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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轉世千載》作者:挖坑不填【完結+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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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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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7-2 22:07
標題:
《(綜)轉世千載》作者:挖坑不填【完結+番外】
文案:
速穿流,劇情碾壓,爽文。
女主輪回了太多次,各種死了太多次,基本沒什麼感情了。
原著時間線根據劇情需要進行部分變動。
記憶雖然好,但是輪回那麼多次,基本都忘了。
一個世界一個新名字,無CP。
內容標籤:無限流 女強 前世今生 幻想空間
搜索關鍵字:主角:她 ┃ 配角: ┃ 其它: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7-2 22:11
第1章 大唐雙龍傳
她記得很多事情,學過很多東西,多數時候學得極好,教她的老師都道世上再無人可與她比肩,少部分的事情她怎麼也學不會,家中長輩長歎「朽木不可雕」,又道這是「玩物喪志」。
她也忘記了很多事情,名字,出生,性別,年紀,學過的東西,愛過的人,恨過的人……她最後只記得自己每一回死去再睜開雙眼,都還能記得,這一次又沒喝著孟婆湯。
或許還有那麼一點事情是無法忘記的。
可這總歸與現在沒什麼關係。
這一回她睜開眼睛,一如既往的是嬰兒身。
她當過太多回的嬰兒了,出生好的不一定長得大——出生皇室的公主會被親生母親掐死在繈褓當中;出生不好的不一定不走運——平民家的孩子會被偷龍轉鳳、堂而皇之的坐到九五之尊的寶座上;普通人家的孩子不一定能安穩度日——在三年大旱終了前已經被父母易子而食,丟進了鍋中成了他人果腹的食物……
這次,她的母親喊她「囡囡」,視她若掌上明珠,身邊僕婦數人,丫鬟十數名,各個都輕聲細語的喚她「三娘子」,將她的一個哈欠當做比自己的眼珠子還要緊的事。
滿月時被抱出去見人,她睜著眼掃了一圈,亭臺樓閣一個不缺,後花園大的簡直是——
非富即貴的人家。
她很滿足。
被活生生丟到鍋裡當成肉來煮過一回後,她覺得哪怕之後抄家滅族也算活夠本了。
抄家滅族是什麼意思?
她仔細想了想,那副冥思苦想的模樣讓她的祖母也樂了。
她同樣笑了起來。
周歲的抓周前,她的母親走進屋來,來回的踱著步,口中念念有詞。
她淡定的很。
大不了到時候抓盒胭脂水粉得了。
可她一年來從沒見過面的父親卻帶回來了把劍。
長三尺三寸的劍,劍柄上掛著漂亮的珊瑚色的劍穗。
她的母親將劍穗取了下來,放進了抓周的東西裡面。她當然知道自己的母親對自己的父親是什麼想法。
她如此愛他。
可她從不愛他。
她早就忘記了愛一個人,恨一個人是怎麼一回事了。
那些感情太過強烈,她早就遺忘在了一次次的生長與死亡裡面了。
她抓周時,抓了一支筆。
無視了母親那欣喜背後的略微失落的神情,她想著卻是:筆多好啊。
讀書識字,然後——
然後她什麼都可以做的到。
她三歲的時候,終於見了她父親一面。
她的父親是名豐神俊朗的美男子。
她穿著紅色衣衫,站在這美男子面前仰頭望著他。
嘖,怪不得母親對他那麼死心塌地。
她父親回來做了什麼她不清楚,但是卻知道自己有了個名字。
哦,她有了個大名,素問,姓裴。
裴素問的母親照樣喊她囡囡。
想到這個和醫書一樣的名字,裴素問在心中默默的問自己,她會因這個名字而對那個父親有什麼孺慕之情嗎?
答案是「沒有」。
她有了名字當然好,但是這名字的價值就和以前她有過的任何一個名字一樣。
裴素問長在閨閣,也從教她的女先生哪裡得知了點天下大事。
隋煬帝楊廣死了,天下大亂,群雄逐鹿而起。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似乎記得有過那麼一段記憶……
哦,好像那時最後贏得人是個姓李的人?
天下姓李的人何其多,她哪知道那是哪一個?
她長到十三四歲時,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便跟著母親一起去其他的家族裡走動走動。
裴素問那「性子安靜,行事進退有度,有大家風範」之類的說法便也傳了出去。
不知道為什麼,還有人講她是花容月貌傾國傾城。
裴素問忍不住就想罵人。
真想看漂亮姑娘就滾去青樓裡去,哪裡的姑娘不但給看還給上呢。
她以前進過青樓,當過罪臣之女自然也做過發配邊疆的軍妓。她當然知道那些地方裡頭是個什麼樣子。
裴素問於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窩在家裡頭看書度日。
她母親幾次想與她談婚事,偏偏她的父親卻老是外放在外怎麼也不回家。
她對此沒什麼好講的。
在外頭找了妾室那就帶回來唄,難不成她娘真能活生生吃了她不成?
這天下初定,國家定國號為唐,她可沒興趣進宮裡頭十五歲的好顏色去伴個糟老頭子的皇帝。
他兒子這倒是可以考慮。
聽得玄武門之變,裴素問合起雙眼,打定主意。
長孫皇后是個賢妻,可架不住她丈夫是個連隋煬帝的女兒都能弄進宮裡頭的人才。她兒子當然也不會是什麼一往情深的情種。
裴素問十五歲的青春年華,容貌秀麗,進了皇子李治的後院,自是更為得寵。
在摸清楚了李治的心理後,裴素問雖然不算是個母性氾濫又強勢的人,可遇上缺乏母愛的抖M,她也不介意披掛上陣當一回抖S。
李治後來當了皇帝,她也成了個妃。
她與李治感情好,架不住前面有個更得寵的蕭淑妃不是?
有蕭淑妃在前面擋刀,再有個武才人出來弄死了王皇后,李治卸磨殺驢,後面有裴素問插手,就沒有什麼和魔道有瓜葛的武才人什麼事情了。
裴素問這朝便成了裴皇后。
長孫無忌對這位裴家的女兒登上皇后位置的態度還算緩和。
可皇后?她又不是沖著皇后的位置來的。
打從一開始,她裴素問的目標就不是當個皇后。
生了幾個兒子,將那枕邊人弄成了死人,兒子登基後她退居二線,接連看著幾個兒子搞出了蠢事被她走馬觀花般從龍椅上踹了下去後,接下來的,便是一系列的利益交換得來的女皇登基。
定國號為齊。
裴素問堂堂正正的以女子的身份登上皇位,身穿冕服,著十二旒的平天冠。面前的白玉顆顆都是一般大小。
敢反對她登基的,不是流放三千裡外的窮山惡水之地,就是找了罪證一刀宰了乾淨。
裴素問看著朝堂下向自己跪拜的人裡就有自己的父親,心頭湧上一股快意。
她很少愛人,也少有牽掛,可卻一直記得自己的母親是怎麼鬱鬱而亡的。那個會因為她晚上高燒不退,就抱著她,給她哼一晚上的輕柔曲調,將她捧在掌心視如珍寶的女人,一生就愛過那麼一個男人,還被他無視的那麼徹徹底底。
阿爺,石之軒這個名字可好用?那碧秀心當是什麼傾國色,讓你忘了家中還有裴矩名門正娶的妻子,那石清璿又該是多鐘靈慧秀的女兒,居然讓你忘了還有入了皇家門牆前,就只見過兩面的親女兒?
以臣子身份下跪可好玩?
哪比得上阿爺你用石之軒的身份在江湖上玩得那般風生水起……你說對吧?
慈航靜齋的碧秀心?
「我生平,最恨的便是那些六根不淨,說是出家人,卻還和男人拉拉扯扯,壞那所謂佛門清靜之地的慈航靜齋了。」
橫掃六合,戰無不勝的軍隊與絕對的皇權面前,哪怕你武功天下第一,也照樣屁用也沒有。
後世有記,裴女皇登基二十年間,興道滅佛,舉國上下不見一家佛寺。所殺不肯還俗的佛門僧尼不計其數。
沒人清楚,裴女皇一生致力於消滅全天下佛門的原因,就是想弄滅一個慈航靜齋。
她要拿全慈航靜齋的那群尼姑的命給她母親出一口氣。
第2章 哈利`波特(上)
她再睜開眼,看到的便是金髮碧眼白皮膚的年輕女性與相貌相似的男性。
剛剛出生的身體控制不住的大哭大鬧後是又累又困,她輕輕打了個哈欠,睡著了。
很快的,她就有了新名字,黛西`簡`格蘭傑。
然後,黛西發現這個世界是那麼的棒……酷呆了。
現代的高科技,便利的簡直讓她難以錯開一次注意力。
黛西的父母都是牙科醫生,放在以前,她壓根沒想到給人的牙齒看病的醫生居然能成為中產階級的一員。
嚴格來講,英國這種說法並不正確,正確的說法應該是——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
她就沒見過這麼SHI一樣長的國名。
管他呢。
她對科技的迷戀打從會說話起就被父母察覺了,格蘭傑先生和格蘭傑夫人對女兒這麼喜歡科技也挺高興。
後來格蘭傑夫人在餐桌上開玩笑問她,「我的黛西小寶貝,你以後想當什麼呢?」
與盤中的蔬菜沙拉做鬥爭的黛西抬起頭,從從容容的回答:「我想成為物理學家。」
「好的,我們未來的諾貝爾獎獲得者現在得好好把晚餐給吃了。」
格蘭傑先生開玩笑的看著黛西。
過了幾年,格蘭傑夫人再次懷孕,這次依然是個漂亮的小姑娘。
已經六歲了的黛西看著這個剛剛出生的小姑娘,這麼小的生命就是她的妹妹了。
她曾經被自己的父母弄死過,也弄死過自己的孩子,這麼多次輪回轉世下來,血親相殘這似乎已經成了大多數時候的既定命運,她已經忘記了如此輕鬆愉快的家庭氛圍裡面,該怎麼去面對自己的同胞手足了。
父子相殺都不算什麼,更遑論只是從一個女人的肚子裡出來的兄弟姐妹?大多數時候,這些兄弟姐妹們,還不是從一個女人的肚子裡出來的呢。
黛西有了妹妹後,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知道怎麼辦。
這種手足無措的情況很少見,最起碼,對她而言這種情緒非常的少見。
她歪著頭想了想,長久的思考了好一會兒後,還沒得出什麼結論,就被媽媽從妹妹的嬰兒床邊上抱了起來。
「我親愛的黛西,黛西黛西,你要知道媽媽還和以前一樣愛你。」
小孩子的身體一到了晚上就發困,她將臉埋在了媽媽的肩頭,聽到這句話,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
就算是神明也無法做到的事情,那就是和以前保持一致。
她帶著記憶輪回轉世那麼多次,除了可以省下來從小孩子長成大人所需要付出的痛苦,只有犯下錯誤才能學到的東西外,其他的地方她不覺得有比其他人厲害的地方。
她看著那麼小的妹妹,慢慢從一個哭鬧起來如同惡魔,笑起來卻如天使的小嬰兒慢慢長大了,在這期間,她只有到了每年的生日才會發現,原來自己又大了一歲。
黛西的妹妹赫敏擁有無盡的學習熱情以及自己的固執,比她大六歲的黛西打從一開始就沒有存在過對妹妹的妒忌這種情緒。
她發現自己居然在常人眼中屬於天才這一類。
畢竟那些學習的科目對她而言是再容易不過了。她在很早以前記得也有過不擅長的事情,但是輪回轉世了這麼久,早就忘記了究竟是什麼了。
連跳數級的黛西在十三歲的時候就往某本業內有名的學術期刊投了自己的論文,十四歲就進了大學,進了物理系。
年齡差距讓她在大學裡找不到能夠說話的同學。比起善意的態度,更多的人所展露出的態度都足以稱為某種精神上的傷害。
黛西在學校裡遇到了另外一位類似的天才。
十二歲進了數學系的亞伯特`格蘭特,今年十六歲,已經在準備自己的畢業論文了。
兩個人在一次聚會上相遇,黛西是被同宿舍的人半推半就的給拉來了過來,到了宴會上就窩在角落裡吃著放在一旁無人問津的點心。
點心吃了不少,覺得有些口渴,準備去拿飲料時,侍者卻回答她:「我們不能給未成年人提供含酒精的飲料。」
一旁傳來的竊笑聲對她而言甚至不如冬天室外刮過的寒風。
最起碼的,那些風有將她懷裡的那些資料吹走的風險。
而發愣了的黛西讓周圍的竊笑聲更大了一些。
突然有人遞了個玻璃杯過來,杯子裡裝得是紅豔豔的液體。
「果汁。」
將杯子遞過來的人,是個看外表年紀同樣屬於還沒到十八周歲能夠合法喝酒歲數的青少年。
黛西喝了一口杯子裡的飲料後,給出自己的結論:「應該是混合蔬果汁。」
少年點點頭,回答她:「我加了番茄。」
「還有蘋果和柳丁。」
然後兩個人端著這杯味道實在只能說是很奇妙的混合蔬果汁跑到了餐飲區,兩個人一起吃著各種小點心,一邊討論著各種問題。
從朗道位壘到龐加萊猜想,兩個人討論了各種各樣的問題。
黛西頭一次見到,這世界上真的有能夠做五位數以上的心算,就連開平方都不用靠電腦的天才。
對亞伯特`格蘭特而言,他頭一次發現自己的身邊居然有人能夠距離突破朗道位壘那麼近。
直到宴會結束,兩個人才想起來還沒做自我說明。
「我是亞伯特`格蘭特。」
「哦,嗯。我是黛西`簡`格蘭傑。」
交換了手機號後,兩個人就飛速的熟悉起來了。
經常能見到他們兩個人在學校的角落裡為了黎曼猜想討論一下午,然後下一次則能見到兩個人在爭論時空旅行的可行性。
正當黛西決定去搞個數學的博士學位時,她突然得知了自己的小妹妹要上一所魔法學校的事情。
上帝啊。
她糾結了足足四十五分鐘,從宇宙的起源想到了今日的天氣預報,再想了會兒和流體力學相關的事情後,終於給亞伯特打了電話。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談一下。」
見到了亞伯特後,黛西用了足足一分鐘,才將自己想講得事情說了出來。
「我的小妹妹是個女巫,她要上魔法學校去了。」
亞伯特用了十秒鐘消化這個訊息。
「不是騙局?」
「不。」
「不是在開玩笑?」
「當然不。」
「你妹妹今年幾歲?」
「十二歲。」
「Well……」亞伯特努力擠出了一個笑容,「恭喜你……?」他在看到黛西的臉色後,總算知道在祝賀後面跟了個不確定的問好了。
「我一點也不高興。」
黛西快給這種操蛋的狀況跪下了。
搞什麼啊。
女巫?
她滿腦子想到的只有中世紀的獵殺女巫行動,以及各種其他亂七八糟的塞滿她腦子的訊息。
她的臉色一定很難看,所以亞伯特頭一次用非常堅決的語氣說:「回家去,親眼見見你的妹妹,讓她告訴你她自己的決定。」
黛西點了點頭,然後她和亞伯特一起上了門。
「總不能只有我一個被反科學的事情困擾吧。」
有點壞心的想法。而亞伯特則很從容的搖了搖頭。
「我是天主教徒和我打算當個論證宇宙起源的物理研究者又沒什麼干係。」
沒錯,黛西打算去弄個數學博士學位,但是亞伯特他已經考到了物理學的博士學位了。
人形電腦真是超級可怕的會走路的人間兵器。
回了家,姑且不提格蘭傑夫婦對於自己的大女兒居然帶了個在某種意義上來講是比她還要可怕的天才「男友」回來感到多震驚,在晚餐時他們小心翼翼的提到的關於男友的話題,讓這對年輕人切牛排的動作都是一停。
黛西眨了眨雙眼,用一種空靈飄渺的語氣向亞伯特發問:「我們在交往……我是說,談戀愛嗎?」
亞伯特很肯定的回答:「並沒有。」
黛西「哦」了一聲,點了點頭。
將切下的牛排塞到了嘴裡。
格蘭傑夫婦還沒想好該怎麼將瞬間尷尬的餐桌氣氛給重新找回來呢,將牛排咀嚼完畢吞下肚子的黛西又開口說道:「那麼,亞伯特你願意和我談戀愛嗎?」
正在食不知味的吃著牛排的亞伯特手上的餐叉立刻掉在了盤子裡,然後他拼命將嘴裡的牛肉吞了下去,然後大聲回答:「當然!」
天曉得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在想這件事情了。
而格蘭傑夫婦和赫敏三人,已經對於這兩位元天才談戀愛的方式完全的傻住了。
親愛的——黛西到現在為止到不太能接受這種稱呼——妹妹要去魔法學校了。
她當然有那個義務要陪著她一起去那個奇妙的對角巷買必要的學習用品。
金加隆與英鎊的兌換率讓黛西感到咂舌不已,更糟糕的是,當她發現金加隆的含金量與現實金價之間的差額時……
「你都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氣才放棄了用英鎊將那些金加隆兌回來、再當成黃金賣出去狠狠賺一筆的想法。」
亞伯特口中回答著:「黛西,你還需要考慮當日的國際黃金兌換價格,還有這麼多制式的金幣拿出去會引發的關注,如果你打算將它們融了後重新打造金條,那中間的耗損率也需要計算進去……」說到耗損率,他在心中已經列了一個式子,沒有紙和筆,就心算。
「我當然想到了,然後我就放棄了。」
聽到黛西說她放棄了這個想法,亞伯特就將心中的那個快得到結論的式子拋之腦後,隨後看著麗痕書店的招牌,臉上略帶躊躇之色。
「我們真的能進去嗎?我是說,這些東西不是應該保密的嗎?」
而赫敏已經左手挽著自己的姐姐,昂首闊步的走了進去。
在家中等候三人歸來的格蘭傑夫婦,從心底裡開始後悔為什麼自己沒有跟著一塊去了。
黛西是個天才這沒錯,她打從小時候起就從沒讓自己吃過虧,想要欺負她的人都被她用道理給說哭了。
亞伯特那位男友他們兩個也見過,那些喊著「高智商犯罪逐年有上升趨勢」的傢伙們真該來看看,真正的高智商天才可是各個都對犯罪沒興趣。反倒是一個個都長得一張純良的臉。
兩位天才陪著一個準備去上魔法學校的小女兒,去買魔法學校所指定的內容——
怎麼看都是有些奢侈到過分了的組合。本來在出門前已經被黛西說服了的格蘭傑夫婦回過神來,現在是越想越後悔。
幸好,三人準時回家了。
可是——
那麼多書是怎麼回事!
黛西和亞伯特在麗痕書店的店員指導推薦下購入了一堆魔法書籍。
「反正正好距離開學還有一段時間。」
每分鐘能看400個單詞的兩位天才,對於那一大箱子的書可是滿不在乎。
他們兩人在暑假結束前都成了理論上的魔法達人。
赫敏對於自己的姐姐打從小時候起就有一種盲目的崇拜——她最最崇拜的就是學習好,腦子好,又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感情的姐姐了。
現在她姐姐找到的男友也是這麼一種類型的天才……
她打從心底為之感到高興。
沒有什麼是比找不到共同語言的戀人更加痛苦的事情了。雖然戀愛經驗為零,但是赫敏早就從名著裡知道這個道理了。
黛西搬出了學校的宿舍,和亞伯特在大學城的附近找了個房租合理的地方,然後同居了。
兩個人同進同出,依然討論著讓身旁的同齡人跟不上思路的話題,然後,他們突然接到了赫敏的貓頭鷹求助信。
「誰是尼可`勒梅?」
黛西看著羊皮紙上的內容,轉頭看了看正在與巧克力青蛙奮鬥的亞伯特,歎了口氣。
「亞伯特,把你的鄧布利多卡片給我一張。」
嘴裡咬著一隻青蛙腿的亞伯特一臉無辜的望著黛西,而她則喊道:「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有十二張鄧布利多的巧克力蛙卡片了,你難道想湊出一支鄧布利多軍嗎?」
「好吧、好吧。」
亞伯特舉手投降了。
從自己的珍藏裡取出了一張鄧布利多的卡片,然後念著上面的文字「與尼可勒梅在煉金術方面卓有成效。」
然後,黛西將這張卡片放進了信封裡——阿不思`鄧布利多沖著他眨了眨雙眼,那是一種「只有他們兩個才知道的小秘密」的有趣的眼神。
赫敏寫來了感謝信,然後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沒有再給黛西寫過信。一直到放暑假了的時候,她才回來告訴了自己的家人真相。
那些刪刪減減的真相很快就被黛西挖出了完整版。
「很好,長生不老的魔法石,真人闖關遊戲……見鬼的,你們還對上了個英國魔法近代史上最糟糕的黑巫師?!」
黛西氣壞了。
然後她讓赫敏拿出她的羊皮紙和送信的貓頭鷹,揚揚灑灑的寫了一大堆言辭尖刻的投訴信給了那位鄧布利多校長。
讓學生們和那種反人類的危險分子作戰?這個校長是那根神經搭錯了?
她想,如果在48小時內得不到答覆,她就將那倒楣催的霍格華茲魔法學校和他們的校長——學校董事會,只要她能告的相關負責人全部統統告上法庭。
她當然在信裡寫明白了這個威脅。
亞伯特在一邊翻著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的相關法律文獻,然後將上面的法律條款一條條的羅列出來,作為輔助參考資料一起給那位鄧布利多校長給寄了過去。
赫敏覺得自己的姐姐真是小題大做,但是黛西卻認真的告訴她:「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讓小孩子和成年人戰鬥這種愚蠢的邏輯。如果只有小孩子才能作為正義的一方戰勝邪惡勢力,那這個世界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
第3章 哈利`波特(下)
第二天早上,黛西和亞伯特兩人準時在六點半起床。
他們所租住的這間公寓最讓二人滿意的地方——就是有兩個衛生間。
亞伯特永遠無法理解黛西喜歡在衛生間進行哲學類的思考的原因,這就和黛西永遠無法理解為什麼亞伯特那麼喜歡自己準備一日三餐——他非常樂意連黛西的那一份早餐都一起準備了。
第一次見面時,亞伯特就展現了自己那可怕——或者說是奇思妙想——的主意:一杯混合了番茄、蘋果和柳丁的蔬果汁,那味道真是奇妙透了。
上一次黛西感覺到這種奇妙的味道,還是在六歲時見到傳統菜肴「仰望星空派」。
那菜肴留下的記憶真是賣相慘不忍睹、味道不堪回首。
魚頭朝天這特麼是什麼奇思妙想?
這道「死不瞑目派」居然還能算是國家的傳統菜肴?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這就是為什麼黛西在和亞伯特同居前的好幾個月,就從各種方面隱晦的表達了自己對中國菜的熱愛。
——當然不是英國風味的中國菜。
任何菜和英國沾上了邊,就一定能變得奇葩到讓人無法直視的地步了。
七點一刻在餐桌前坐下,加了培根和生菜的三明治已經擺在了盤子裡。
烤麵包機裡跳出來的麵包片有藍莓醬和草莓醬兩種選擇。
熱牛奶是黛西的,而滾燙的黑咖啡一貫都是亞伯特的選擇。
亞伯特對咖啡的迷戀到了一種可怕的程度。
他所癡迷的不是咖啡的品種,而是咖啡的品嘗方式。
「咖啡可以讓人頭腦清醒,冰的、加了奶精、加了白糖的咖啡都不算是咖啡。灌裝咖啡更加不能算得上是咖啡的一種。只能當做是另外一種飲料。」
黛西對咖啡這種飲品的態度,大概就和喝紅茶要加糖這種做法一樣——完全不可理喻。
有些個人喜好,就算過了多少年,就算輪回了多少世,都不可能有太大的改變。
等到早上七點半,默不作聲的吃完早飯的兩人正在配合默契的收拾餐盤時,一隻貓頭鷹落到了他們的窗臺上。
一次兩次還能算是有趣,次數一多就讓人——就讓黛西感到暴躁了。
「魔法世界為什麼不換一種送信工具?」
她可能這輩子都喜歡不上這種送信的方式。
可她的妹妹——女巫——赫敏,雖然沒表達出自己的喜愛之情,但是她也用實際行動表達出了自己的態度。
她已經習慣了這種送信的方式了。
這讓她打從心底湧起一股無力感。
在千禧年將要到來的世紀末,居然還有那麼一群人習慣使用貓頭鷹投送信件……
這不是發生在愚昧無知的中世紀,而是真真切切的發生在這世紀末的現代社會。
「前蘇聯都解體了,從共產主義變成了資本社會,這個世界還能有什麼不可能發生的?」
亞伯特說的是幾年前的舊聞。
前蘇聯的解體讓全世界都一片譁然。
七十年代的冷戰還記憶猶新、還不曾讓人忘卻,可當年在全世界對立的兩個龐然大物,其中一個已經飲恨而終,另外一個龐然大物卻讓自己國家的貨幣成了最具保障的幣值。
黛西一邊和亞伯特爭論著現代社會的局勢,一邊將貓頭鷹帶來的回信取了下來。
她拍了拍貓頭鷹的翅膀,霍格華茲魔法學校的家養貓頭鷹輕輕的叫了一聲,隨後便振翅高飛、離開了。
一如既往的,是魔法界至今還在使用的羊皮紙。
「黛西,你不得不承認,魔法界的羊皮紙確實是能存放的更久一些。」
無論看多少次,對於這些魔法世界出品的羊皮紙,亞伯特老是能給予高度的讚揚。
「一個社會的開化程度,看看他們的知識和訊息流傳的方式就可以知道不少答案了。」
每分鐘能閱讀400個單詞的黛西,很快就看完了鄧布利多校長給出的答覆。
她沉默了三秒鐘後,將這卷羊皮紙交給了亞伯特,然後等他看完後,才問他的想法。
「好吧,我被說服了。」
亞伯特講出口的話正是黛西沒講出口的。
見鬼,這死老頭子願意犧牲誰就讓誰去死好了,只要別拉上赫敏。
可是黛西唯一不能做到的,就是掌控她妹妹的選擇。
所以,既然無法阻止自己的妹妹涉足險境,那麼她可以換個做法。
黛西拿到了物理學的博士學位後幹了兩件事情,和亞伯特結婚,然後兩個人一起應某個研究所的邀請,搬去了美國工作。
格蘭傑夫妻再怎麼捨不得自己的孩子遠離自己,也依然尊重他們自己的選擇。
西方社會的父母,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想要永遠掌控自己孩子的生活,他們對孩子的態度都是處於一種「尊重他對自己人生的選擇」這種做法。
當然,那選擇必然要是好的,要是壞的、邪惡的、破壞這個社會穩定的選擇,自然要被制止。
距離一個大西洋,貓頭鷹送信就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了。
雙面鏡是一個好選擇。
對於這種魔法世界的同步視頻通訊道具,雖然價值昂貴,可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赫敏從自己的姐姐那邊獲得支持和力量,她的姐姐黛西一直告訴她,若是你不願明明知道還假裝不知道,那麼就抬頭挺胸,告訴所有人你比他們都要過得好。
當黛西知道霍格華茲裡的學生居然還有種族歧視這種思想後,立刻跑到美國的魔法世界的郵政系統——巫師們的家人總歸有自己的手段知道怎麼找到這些地方的——給霍格華茲的鄧布利多校長再次寄了一封長長的投訴信。
泥巴種這種對出生普通人世界的巫師們的污蔑性稱呼,讓黛西實在是痛恨不已。
這個世界上,凡是能被陽光照得到的土地上的國家,最起碼也是從明面上廢除了種族歧視,法律上更是早就廢除了任何與種族歧視相關的條令——甚至還保護每一個不同種族的人、在自己面對帶有侮辱性的種族歧視後該怎麼維護自己被侵犯的權利……
鄧布利多校長的回信也同樣很快速的就收到了。
而黛西她早在更早一些的時候,就誇獎過了自己的妹妹。赫敏她一個漂亮的下勾拳,狠狠揍在了那侮辱自己的小鬼的下巴上。
「赫敏,你可以看看《詩翁彼豆故事》,就是有鄧布利多校長評論的那個版本,我非常愛他的評論內容。看了《好運泉》的評價,你就可以拿那個評價去嘲諷那些嘲笑你是——抱歉我講不出那個詞——的那群小混蛋們。」
亞伯特在一旁將自己的腦袋蹭過來,看著鏡子那邊的小姨子,對著她笑嘻嘻的說:「記得告訴我那些小混蛋們的臉色有多難看。」
能夠說服黛西與亞伯特兩位天才的鄧布利多校長,在《詩翁彼豆故事》評論版的評論裡寫出了一個那些純血貴族們都無法正視甚至是不願意承認的事實。
正如他所說的那樣——
「所謂的純血統家庭,通過抵賴貨說謊的方式,否認他們家庭裡有麻瓜或麻瓜出身者,以維護他們所聲稱的血統的純正。他們還企圖把他們的這種偽善強加給我們其他人,要我們取締那些說出他們所否認的真相的作品。世界上的每一位巫師,其血管裡都混雜著麻瓜的血液,因此我認為,把這一主題從我們學生的知識寶庫中清除出去,是既不合理,也不道德的。
這次交流,標誌著瑪律福先生開始長期致力於把我從霍格華茲校長的位置上拉下來,也標誌著我開始把他從伏地魔最得力的食死徒的位置上拉下來。」。[注1]
有那麼一刻,黛西想為這位值得尊敬的年長者行一個正式的、深深敬意的禮。
當赫敏念到霍格華茲六年級結束後沒多久,她便告訴這兩位最重要的親人,魔法世界現在要與食死徒全面開戰了。
赫敏為自己深愛的父母施展了一切皆空,讓他們徹徹底底忘了還有一個小女兒的事實,將他們送到了「以為只生過一個女兒」的黛西身邊。
「請照顧他們。」
不僅僅是從一個大陸轉移到另外一個大陸的移形換位所帶來的疲倦、籠罩在這個年輕的姑娘的臉上。
黛西將自己從地下黑幫哪裡買到的柯爾特蟒蛇型左輪手槍,連同槍的子彈和使用方法一起交給了赫敏。
每年暑假都會和赫敏一起去打靶場練槍的訓練終於派上了用場。
「一個縮小咒就能隨身攜帶。而且和電無關,絕對能在霍格華茲裡使用。」
黛西的語調依然是一貫的平淡無奇。
「拿著(這槍),你需要保護好自己。等戰爭勝利了,親自來恢復爸爸和媽媽的記憶,並且向他們道歉。」
赫敏拿著槍,明明想擠出笑容,卻看著比哭還讓人心裡難過。
她用縮小咒將槍收好後,和黛西告了別。
赫敏移形換位離開了。
當黛西轉過頭去,看到的便是出來找她的格蘭傑夫人。
「黛西,你在和誰說話?」
她搖了搖頭,默不作聲的和母親一起走進了屋子。
戰爭勝利後,赫敏先將那柄槍交還給了黛西。
「很有用。」
赫敏告訴她。
「這把槍幹掉了想對我一個同伴使用惡咒的混蛋。」
「你的同伴活下來了嗎?」
「是的。我還想一輩子被『猜猜我是誰?』這個愚蠢的玩笑逗樂呢。」
「雙胞胎中的一個?」
「對。」
赫敏簡單的回答完後,又有些害怕。
「槍裡少了子彈,這會有什麼後果嗎?」
「沒關係。」
黛西告訴她。
「我和亞伯特兩個人打算不久之後去黃石公園旅行來著。在看到可疑的大型動物而開槍,結果發現只是一場虛驚……子彈少了總歸能有個合理說法的。」
「那就好。」
赫敏點了點頭。
黛西凝視著自己的妹妹。
她從沒發現,自己的妹妹已經長這麼大了。
「不用擔心我。」赫敏錯誤的理解了黛西注視裡的意思,「我把槍借給了魔杖被折斷的韋斯萊先生……哦,也就是我同伴的父親。不是我開的槍。」
黛西睜大了眼睛。
「他、他用過槍嗎?」
亞伯特在一旁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親愛的,我覺得重點應該在殺人後需要去做心理輔導與治療這件事情上。」
「韋斯萊先生是鳳凰社的精英。」赫敏連忙補充,「我是說,他是在上一次對抗伏地魔的時候、就已經加入到反抗陣營裡的精英。」
好吧,這下最後一個問題都被解決了。
「去吧,」黛西將赫敏推到了門口。
去商場購物回來的格蘭傑夫婦二人看著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那位年輕小姑娘,露出了一個給「頭一次見面的陌生人」的禮貌笑容。
赫敏手上捏著魔杖,深吸一口氣——
這是解除「一切皆空」咒語的魔咒。
戰爭告一段落,接下來的就該是一場接著又一場的慶賀婚禮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7-2 22:11
第4章 了不起的蓋茨比2013電影版
那是1922年的夏天,整個紐約城都處於病態的興奮當中。
股市處於歷史最高點,華爾街處於穩定發展時期,派對越辦越大,表演越來越開放,樓越建越高,道德底線卻越來越低。
禁酒令正在造成反效果,酒價越來越便宜。[注1]
澤西亞`格林在更早的時候,便遇見了這位在西卵擁有最大、也是最豪華的宅邸的主人——傑伊`蓋茨比。
很有趣的是,當她遇見這位儀錶堂堂的年輕人的時候,他除了由一位百萬富翁教給他的上流人士的言行舉止外,身上一文不名。
而十三歲的澤西亞`格林,她有著東西方結合的秀麗相貌、白皙的肌膚,雖然自稱來自東方,可具體是那神秘的東方的哪一個國家,卻無人知曉。
兩個人的相遇有多種傳言,就算是邁爾`沃爾夫山姆,也只知道某個程度上的真相——
身無分文的兩個人,就這麼在某條街上相遇了。
澤西亞`格林比沃爾夫山姆更早一步遇見蓋茨比,可她卻比黛西要晚了不知多少年才見到蓋茨比。
一文不名的兩個人遇見了沃爾夫山姆,澤西亞`格林抓住了一個機會,然後讓這位非法操縱了1919年世界棒球聯賽的黑幫大佬清楚認識到了,她的大腦比她的身體更有價值。
「心狠手辣、又冷酷無情的公主殿下。但是我喜歡。」
沃爾夫山姆這個評價,在某種意義上可算是至高的褒獎了。
蓋茨比在沃爾夫山姆的安排下加入了美國退伍軍火協會,他幹得非常出色。不能更加出色了。他很快就和沃爾夫山姆親近起來,接手了許多「重要的生意」。
至於澤西亞`格林,她則將自己的那頭齊腰長髮給剪成了齊耳的短髮,穿著襯衫長褲,手上拿著根黑色的拐杖,出現在了芝加哥的地下世界。
她單槍匹馬——沃爾夫山姆最初給她的那點啟動資助少得可以忽略不計——在芝加哥這個城市的黑暗面創出了一片地盤。
「心狠手辣」與「冷血無情」這對永遠是相伴而行的連體嬰兒緊隨在這位「東方公主」澤西亞`格林的身邊。
這對孩子的父親的名字叫做「野心」,姓氏拼寫作「金錢」。
當澤西亞`格林傳來了好消息後,沃爾夫山姆立刻追加了諸多的金錢和人手,本是個好出發點的禁酒令,反倒是給了一無所有的年輕人一個暴富的機會。
沒人知道澤西亞`格林是怎麼成功的。
就算知道她怎麼做到的沃爾夫山姆,也不覺得自己能夠重現她的成功方式。
那是一種冒險的,完全屬於不要命的方式,一旦失敗的後果那比下地獄還可怕。可她的成功秘訣,似乎就是從不考慮輸掉的下場。她的眼睛盯著成功的終點,牢牢盯著,腳下一步又一步向前邁進,卻完全不去考慮自己其實是站在兩棟萬丈高樓之間搭起的那根窄得要命的獨木杆上。
只要一步踏錯,就萬劫不復。
帶著「心狠手辣」與「冷血無情」這對連體嬰兒,以及名為「流言蜚語」和「真假難辨」兩個女僕,澤西亞`格林帶著自己的屬下——那群穿著黑西裝、白襯衫、帶著白手套的男人們面無表情的跟在她的身後,仿佛真正帶著侍衛出巡的公主殿下一般。
她坐在車上,自有司機下車,恭恭敬敬的拉開車門,等上幾秒後,她才矜持的從車上下來,舉止優雅,態度從容的好似真正的公主殿下。
沒人能想到,她當年如何的骯髒污穢,只比掉到陰溝裡的窮光蛋在體味上佔有一點優勢。
澤西亞`格林第一次來到蓋茨比在西卵蓋起的豪宅。
與英國的相比較,澤西亞`格林輕聲說道:「美國的土地果然便宜。」
蓋茨比干得比誰都要出色,他與生俱來的,那股樂觀的處世態度,便是他成功的秘訣。
澤西亞`格林在和蓋茨比見面後不久,就知道了他傾盡一生所愛慕迷戀的女性的名字——黛西。
這位已經嫁做人婦還有了個女兒的已婚婦女,她所代表的不僅僅是蓋茨比的初戀,還是他窮盡一生也想獲得的出人頭地的理想、在這世間的具體化的人物代表。
「歡迎回來,我的小澤西亞。」
親自前來迎接客人的蓋茨比,他發自內心的喜悅讓來訪的客人也露出了個真心實意的笑容。
澤西亞`格林快活的說:「我長大了。」
她提著裙子的下擺,露出那對纖細的腳踝,與雙腳上所穿的那雙小巧可愛的紅鞋。
走進打開的大門後,澤西亞`格林看著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那巨大庭院,輕巧的轉過身,放下雙手上提著的裙子下擺,向著快步走在她身邊,如孩童般炫耀著自己住所的蓋茨比調侃道:「但可惜的是,你已經老了。」
「我才剛剛過了三十歲。」
「已經夠老的啦。」澤西亞`格林再轉過身,背對著蓋茨比,看著面前庭院,露出了一個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的表情。
那並非是簡單單純的笑容,在一生當中,可能只會見過那麼一次,那是複雜的,難以形容的笑容。
摻雜著懷念與喜悅,又帶著如詩人般的悲憫。
「澤西亞、澤西亞,為什麼你難過了?」
「我第一次站在美國這片土地上時,可從來沒想過有這麼一天。」
澤西亞`格林所講的,正是只有她才知道的,從未告訴任何人的過去。
她自何處而來?家庭成員的組成成分?
十三歲之前渡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受過怎樣的教育?
「現在,你眼前的全部都是真實的。」
信心滿滿的蓋茨比,散發著一種理所當然的絢爛奪目的光芒。
那光芒的名字叫做「美國夢」。
這就是遍地黃金的美國,來到這片土地上,白手起家,無論你怎麼做的,只要你成為了人上人,那你就是「美國夢」的成功例子。
無論你是畏懼、害怕、憎恨、唾棄、蔑視、妒忌、羡慕,無論你怎麼想、無論你怎麼看,反正蓋茨比和格林兩個人的美國夢,已經實現了。
或者說,在普世大眾的眼中,這場美國夢已經成真了。
但是在這兩人看來,他們距離自己的夢想還有那麼一段距離。
蓋茨比的夢想、他的理想,都是那個叫做黛西的女人,而澤西亞`格林的夢想,卻一直埋在她的心底,無人能夠透過那堅不可摧的屏障、挖開那些腐爛發臭的血肉,找到那在最底層的、散發著讓人心醉神迷光澤的夢想。
澤西亞`格林這些年的足跡遍佈大半個美國,從三藩市到底特律,從芝加哥到鹽湖城,幾乎每一個能給她掙到大把大把金錢的城市都留下了她的足跡與身影。
她從給沃爾夫山姆打工的下屬,幾經折轉,做到了連這世上絕大多數男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後,最終獲得了能夠與沃爾夫山姆在表面上平起平坐的地位。
能夠用身體交換來的東西總是有限的,但是只要大腦不停止運轉,只要一直思考,只要你有足夠的才能,並且毫無畏懼、不存半點敬畏,別說人了,就連神都能殺。
「我來這裡休個假。」
澤西亞`格林絲毫不提她在底特律幹了什麼,從而導致她居然在這種時刻跑回了紐約,將一堆爛攤子丟給了沃爾夫山姆手上的另外一系人馬。
「聽說你這裡每個週末都會舉辦全紐約最大的派對,我還真想見識見識。」
重點當然不是休假。
蓋茨比彎下腰,「請問我有這個榮幸,邀請您參加本週末在此地舉辦的派對嗎?」
「先給我來一首曲子吧。」
既然澤西亞這麼回答了,那麼她顯然是答應了。
「我可想享受一下,在這麼大地方邊聽著曲子邊進餐是什麼感覺了。」
「你每天都可以做得到。」
在揮金如土方面,再也沒有比蓋茨比更加好的朋友了。
澤西亞`格林卻是一條捂不暖的毒蛇。
她沉默的坐在那裡的時候,每一個姿態都透著一股子高人一等的矜貴。
偏偏毫不做作,理所當然。
就如同月亮繞著地球轉,地球繞著太陽轉一樣,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是當她動起來,只是開口講了一句話,就會讓人破產自殺,就會引發一場變動。
當她吃了虧,那麼必然是在圖謀其他地方;她所圖謀的東西,將會賺回來她所虧損的數字的數十倍利益。
但是很不可思議的是,這兩人卻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他們兩個人的友誼比南極的冰川還要純粹乾淨。
「這周的派對你有什麼好點子?」
「拜託,蓋茨比。」
澤西亞剛剛講完一通從三藩市打來的電話,她現在看著向自己詢問的蓋茨比,一臉的「受不了。」
「我才不相信你沒有好點子。」
「提點意見?」
「我可不想到時候你愛的黛西過來了,然後在下一次的茶話會上講『上次的那個派對上的某某亮點真是棒呆了』,可惜的是,那個點子是我想的。」
這番刻薄話追溯往昔,可算是澤西亞`格林看在她和蓋茨比兩個人的友誼份上,從而嘴下留情的結果了。
澤西亞`格林當然沒有在這場為了尋求黛西注意的宴會上提供什麼好建議,她只是換了一身黑裙子,就像是參加黑白舞會的那種黑裙子,腳上踩著的依然是一雙紅色的鞋子——不過是系帶的高跟鞋。
在那些參加這場派對的普通大眾們看來,不過是個看上去就像是從女子學校翹課出來的少女,而在那些知道她身份的人眼中,「澤西亞`格林來了紐約」這個訊息所代表的內容可要有趣多了。
她來到輪盤賭桌上,將華爾街的幾個大佬們贏得傾家蕩產——在不知手上擁有多少家賭場的澤西亞`格林看來,只要她願意,就能讓那輪盤上滾動的珠子跳到任何一個數字格裡面去。
她和政客們交換名片,「就在不久將來」的選舉都是說得點到為止,她和那些黑幫大佬們互換名片,深仇大恨在利益面前都能變為既往不咎的笑容,扭過頭去,誰曉得哪一個會先為了更多地利益而撕毀和平條約,將手中的槍管指著對手,扣動扳機——擊中對方的要害。
「你覺得這場派對這麼樣?」
沒等到想等的人,可蓋茨比依然精神十足的招呼著澤西亞。
「物有所值。」
澤西亞笑著回答。
她今晚得通宵打電話了。
蓋茨比臉上的笑容包含著得意之情,卻偏偏透著一股子澤西亞懶得理會的失落。因為他沒能得到純粹的讚美而感到失落。
顯然,這是澤西亞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她打了一晚上的電話。
時光飛逝。
幾個星期匆匆而過,當澤西亞離開紐約、前往底特律處理一樁不算大也不算小的事故之前,蓋茨比已經和黛西約會了好幾天。
澤西亞和黛西的那位堂兄尼克`卡羅維算是點頭之交。
她的那頭如綢緞般的黑髮上帶著一頂漂亮的帽子,身上的那條黑色洋裙的下擺因為她的步伐而落在身後,在青春逼人的韶華年歲,她的容貌更加美得驚人。
她本身的美貌,便能讓任何地方都光輝絢爛。
而她的頭腦,足以將整個……或許是大半個世界贏得手中。
只要給她足夠的時間。
但是再足夠的時間,再出色的頭腦,也無法追回她在這世上唯一一個曾經同甘共苦,一同從一文不名掙得輝煌前程的友人。
——傑伊`蓋茨比。
新聞報紙和全部媒體都將一切的責任給推到了傑伊`蓋茨比的身上。
駕車撞死了人再不管不顧的揚長而去,當他被受害人的丈夫槍殺之後,所有的髒水和侮辱的言語都如暴風雨般傾瀉而下。
當蓋茨比死後,所有人都將認識他當做是一場噩夢,不請自來、參加過他派對的人都裝作不認識他。
唯一為了蓋茨比的葬禮奔走的人,則是尼克`卡羅維。
那位黛西的堂兄。
澤西亞`格林解決了將底特律當做小鎮的蠢貨,讓沃爾夫山姆不得不正視她已經從各方面都能夠與他平起平坐的事實,並且還有超過她的優勢——
她青春逼人,而他已經老了。
然後,她來到了蓋茨比的葬禮現場。
她看見白色的花圍繞在他的棺材周圍,看到了躺在樓梯上,打電話、寫信,不斷的哀求卻沒有一個人前來,筋疲力盡到放棄了的尼克`卡羅維。
「我回來了。」
澤西亞`格林身上的黑裙完全不需要更換,那種黑色和制式,足以體面的參加任何一場葬禮。她在從底特律回來前,就已經換好了這一身喪服。
她站在蓋茨比的棺材前,輕聲細語的講道:「你還記得嗎?你罵的狗血淋頭的那個將底特律當成小鎮的蠢貨已經被我解決掉了。」
她還講了許多事情,也沒回避那些只有她和蓋茨比兩個人一文不名的在街上、在陰溝裡徘徊時才幹過的最下流的勾當——他們搶劫嫖客,勒索他們,在賭場裡出千……
在遇見沃爾夫山姆前,他們兩個人活得沒有一點人樣。
「親愛的蓋茨比,」澤西亞給死敵寫信也同樣是「親愛的」開頭,「你當得上世界上最體面的葬禮,那些傢伙們都會付出代價的。」
只有在說道最後半句時,那輕聲細語裡才透著一股子猙獰勁兒。
澤西亞望著趴在樓梯上不願動彈的卡羅維:「親愛的,尼克。」
即便只是點頭之交,但是參加了蓋茨比葬禮的兩人卻有了一種非常親密的默契。
「你不適合紐約這個城市。回你的家去,然後別再碰期貨,並且絕不要將錢存在銀行裡面。不要相信銀行。將我的忠告聽進去,因為不用隔幾年,那些蠢貨們都會後悔今日的所作所為的。」
然後,澤西亞從自己的衣袖裡取出一張名片,那張名片與她平日裡交給別人的不同。
「若是需要幫助,儘管打電話給我。」
尼克`卡羅維一直保存著那張澤西亞`格林的名片,當他將蓋茨比的故事寫出來後沒多久,在一片繁榮大好的1929年10月24日,紐約證券交易所大崩盤。
在幾天後,他接到了一個電話。
「我是澤西亞`格林。」
卡羅維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才反應過來這個名字所代表的回憶。
「啊、是的,我是尼克`卡羅維。」
「紐約證券交易所可真是來了場漂亮的大雪崩。」
澤西亞的語氣是與卡羅維身邊那一大片愁雲慘澹截然相反的喜氣洋洋。
「那一天,我撈了大概兩個還是三個億?」澤西亞喜氣洋洋的語氣裡帶著一股子不協調的得意,「反正做空這生意做一次就夠了。」
「你不快樂。」
「至少我還活著,我還有錢。至於沃爾夫山姆,他早就進了歷史的垃圾桶裡了。」顯然,澤西亞`格林與生俱來就少了名為「手下留情」的美德。
然後,尼克`卡羅維一生最後第二次聽見澤西亞`格林的聲音,她說了這麼一句話:「我可沒有忘記蓋茨比的葬禮,那些本應過來卻沒有過來的傢伙,我可不會對付他們,我只是會見死不救。」
稍晚一些時候,尼克`卡羅維就知道了已經和自己斷絕往來關係的表妹黛西`布坎農的丈夫湯姆`布坎農破產的新聞。
當年在路易斯維爾舉辦了前所未聞的豪華婚禮的這對夫妻,不得不面臨股市崩盤後的破產下場。
他立刻就明白了澤西亞已經將當年的那些真相全部都查了出來,然後很快的,給蓋茨比翻案的事情立刻就呈上了日程。
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證人,指證當年開車的駕駛員是黛西`布坎農,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傭人指證當年出入蓋茨比宅邸的神秘女子就是已婚的布坎農夫人。
這些還沒有結束,更是有當年被車撞死的被害人家的鄰居「良心受不了譴責」而站出來指證,殺了喬伊`蓋茨比、最後又自殺的兇手在離開家前,和他說過話——
他告訴自己的鄰居,在那一晚將車賣給他的朋友(鄰居說:我們誰都知道湯姆`布坎農和他的妻子有一腿,那個可憐的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早就紅杏出牆了。)告訴了他,那輛鮮黃色的豪華轎車的主人是喬伊`蓋茨比。
湯姆`布坎農逃不掉一個教唆犯罪的指控,可他的名聲還沒有自己的妻子那樣壞。
媒體們不知道吃了什麼藥,收了多少錢,從專門寫沒有邏輯的明星緋聞的三流小報到嚴肅正經的上流報紙,全都報導了這麼一起成年舊案。
要說這背後沒有誰在策劃,真是鬼都不信。
尼克`卡羅維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打通了澤西亞`格林名片上的電話。
電話那頭,擁有著一個沉穩可靠聲線的男人聽清了來電話的人的名字後,就去詢問女主人的來意,半分鐘後,澤西亞`格林的聲音通過電話線傳了回來。
「嗨尼克,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給我打電話。」
「你、你怎麼知道那場車禍的真凶是黛西?」
「你說真噠?」澤西亞在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震驚,可她的聲音聽起來顯得快活極了,「我還真不知道這件事情。」
尼克`卡羅維沉默了一會兒。
「你不知道這件事情,還——」
「我要拋棄了蓋茨比的黛西給他陪葬有什麼不可以?她的丈夫就當做是買一贈一的贈品得了。再說了,我可真想瞧瞧蓋茨比見到這討人厭的贈品時會露出什麼表情……可惜——」
快活在那瞬間消失在了澤西亞的聲音裡。
「我一生中最重要的友人因為那個噁心的女人而死,我沒當時就要她陪葬,還給她過了那麼幾年的快樂日子,可是全都看在蓋茨比那麼愛她、將她當做自己美國夢的理想的化身的份上。」
「現在,也該是我動手的時候了。」
她從上海的港口出發,到了日本,再花盡身上的錢,還偷了好幾個人的錢袋才湊夠了前往美國的船票。
到了美國,她身無分文,快餓死了的時候,是蓋茨比將一整個麵包塞給了她,又帶她去了廣場的噴泉邊上,給她喂了水,救了她回來。
蓋茨比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也唯一的友人。
「再見了,尼克。」
電話掛斷,也代表了澤西亞`格林這個名字從尼克`卡羅維的生命裡永遠的消失了。
她今後所走的路,她所擁有的一切,她所失去的一切,都和這位僅僅因為蓋茨比而聯繫上的男人再無關係。
第5章 犯罪心理(上)
「說真的,你們幹嘛要來找我?」
手工編織的高級地毯,手工打造的傢俱,最新款的電腦理所當然裡面安裝的也是這個時代最尖端的最棒的系統——
會客桌上擺放著三杯黑咖啡。
「抱歉,我這邊的咖啡只有這一種類。」
這個辦公室的主人禮節性的沖著來訪的兩位客人笑了一下。
「然後,你們如果要問克萊斯特的事情的話,我建議你們不用來找我了,直接去找他就好。」
顯然,他不是第一次對付想找克萊斯特的來訪者了。
「不,當然不行。」
其中比較年輕的一位青年搖了搖頭。
「沒有手機,沒有網路,甚至沒有駕照,醫療證明。他只有一個社保號碼。」
「當然了,我們的父親是個徹徹底底的反對現代化生活的傢伙。」
青年所講出口的話語,道出了克萊斯特與他的身份。
「或許能成功的藝術家都有點異于常人之處?比方說我的弟弟克萊斯特和我的父親道格拉斯,兩個人都貫徹了反對現代化的生活方式。」
他雖然在不斷的感慨,但是所講的全都是只要努力一些就能收集到的資料。他想用這一類的廢話讓這些來訪者打消他們想要的東西。
這位青年是安德列`門萊克斯,矽谷的新貴,他的網路公司年收入超過五億美元,妥妥的鑽石王老五。
但是更重要的是,他有個非常著名的父親,還有個非常著名的弟弟。
道格拉斯`門萊克斯,上個世紀最著名的水彩畫家。
他的畫作前期風格沉靜、憂鬱,在中後期卻發生了劇烈的變化,豔麗、濃郁的色彩,作家強烈的情緒透過畫面宣洩的淋漓盡致。
這讓他在上個世紀變成了備受追捧的名畫家。
最高峰的時期,他的一張畫作甚至能賣到數百萬美元的天價。
而他一生當中最出名的,就是死守了從來不畫人物像的戒條。
道格拉斯的第二個兒子克萊斯特,卻是另外一個傳奇。
他從來不畫現實主義的題材,畫作中多數都是傳說中的物種,翱翔於天、噴吐火焰的巨龍,坐在岩石上引頸而歌、吸引遠處的船隻靠近的塞壬,一切的傳說物種在他的筆下復活。若是僅僅如此,他也不過是個二流的畫家,可他的畫作卻有將腐朽化為神奇的力量,畫展舉行之時,客流湧動,人流不息,那些標了不可思議價格的畫作一幅接一幅的被售出,到了畫展結束後,那些標了非賣品的作品,全部被空運上飛機,幾經周轉後回到了它們的創作者的手上。
那個畫展最有名的,便是展出了道格拉斯一生唯一畫過的一副肖像畫。
畫上的那位戴著花環的少女,穿著白色的裙子,坐在溪邊,赤裸著的雙腳浸在清澈的水中,她側坐著,卻扭頭看了過來。
那雙如天空般的藍色眼睛,注視著畫外面的觀眾。如真人一般栩栩如生。
森林中,坐在溪邊的少女。
輕薄明快的色彩,與道格拉斯前期、或者中後期的畫風全都不同。
但這無疑是集大成之作。
無論從金錢還是從藝術的角度來看,這畫作的價值都高的讓人不敢輕易估價。
這幅畫當然是非賣品,因為畫上畫的正是道格拉斯的第三個、也是最後一個小女兒,塞西爾`門萊克斯。
「我們需要克萊斯特的下落。他的畫……可以幫我解開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與青年一同前來的另外一個男人這樣講道。
「安德魯`林福特,到底殺了多少人。」
聽到安德魯`林福特這個名字,安德列挑了下眉,「哦……」他想到了這個名字所代表的含義。
在四個州肆無忌憚的殺害十四歲到十六歲的女孩子,被害人數有據可考、找到屍體的只有七人,但是從安德魯`林福特的供述和找到的證據來看,最起碼還有十到三十名的孩子的屍體沒有被發現。
沒有屍體,定罪就非常困難——成功的可能性低得可憐。
檢察官想和林福特做交易,用無期徒刑來交換他供出其餘被害的少女們的下落。
但是林福特想要的更多。
他想要可以在有生之年走出監獄的判刑時間。
一下子就陷入了僵局。
然後在漫長的拉鋸戰後,林福特說——
「我想和克萊斯特與塞西爾見上一面,交談一會兒,一個人十分鐘。當然,你們可以在邊上待著,一有問題,立刻終止也沒關係。」
安德魯`林福特是個高智商的罪犯,他擁有物理和數學的博士學位,有自己的著作,在大學裡任教,書的銷量無比暢銷,大學裡的公開課次次都座無虛席。
他本人也是個相貌無可挑剔的美男子。
就像是泰德`邦迪那樣,沒有年輕的女性會拒絕自信滿滿的上前搭訕的英俊青年。直到死亡降臨之前,她們沒有一個發現他這個連環殺人犯的真面目。
在罪行敗露之前,安德魯`林福特最廣為人知的一件事情,那就是——他是門萊克斯父子二人畫作的忠實粉絲。
現在,為了今後的大選而急於立功的某位手掌大權的先生,極度期望能夠解決這個案子。
所以,他甚至想讓門萊克斯家的那兩位在二十一世紀還過著山中隱士生活的門萊克斯兄妹二人出來,去見見林福特。
只要交談十分鐘,就能解決數十起人口失蹤的案子。
看,這多麼輕鬆。
於是就有了這兩位探員找上安德列`門萊克斯的情況。
「好吧,這就是為什麼我的父親要連房子周圍的土地一塊兒買下來的緣故。擅闖私人領地,天曉得我的弟弟會有多喜歡這種送上門來給他自衛殺人的理由。」
安德列不遺餘力的貶低著自己的同胞兄弟。
可他無論怎麼做,都沒辦法打消這兩位探員去將自己的弟弟和妹妹從那種深山老林裡請出來的決心。
在向著目的地開去的車上,安德列對這兩位探員叮囑:「記得,永遠不要在克萊斯特在的時候,當著塞西爾面前講任何與顏色相關的詞語。他會發狂的。因為,我的小妹妹,是很罕見的先天性全色弱症。」
生於一個父子兩代人都是天才般藝術家的家庭裡,卻是先天性全色弱症的患者——打從出生後就無法辨認略顯寡淡的顏色。
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
等一下。
兩位探員都想到了道格拉斯`門萊克斯的畫風在中後期的轉型。
第6章 犯罪心理(中)
塞西爾從自家的果林裡摘了幾個蘋果,將它們往籃子裡一放,彎下腰,便從低垂的枝葉間鑽了出去。
當她以左手挽著一個竹籃,右手搭在籃子的把手上,頭上還沾著一片葉子的形象出現在來訪者面前時,她本人先是一怔,隨後目光便落到了一旁張開雙手,正準備迎接自己妹妹投懷送抱的安德列。
於是她輕巧的跑到安德列面前,非常配合的一下子撲到了自己最年長的哥哥的懷裡。
安德列非常配合的雙手摟著妹妹的腰,抱著她在原地轉了好大一圈才放她下來。
「我的小甜心,我帶客人們來了。」
「我又不是看不見別人。」
塞西爾她嘟囔了一句後,從籃子裡取出一個自己剛剛摘下來的蘋果,將它塞到了安德列的手裡。
安德列只是將蘋果往自己那件價值不菲的手工制的襯衫上擦了擦,就一口咬了下去。
塞西爾對於難得到訪的來客送上的禮物都是自家後山上種的水果。
今天她去摘了蘋果,所以塞給他們的就是(每人一個的)蘋果。
兩位探員跟著安德列跨過了大半個州,終於在一座山前停了下來。
將自己的住處建在山上不算,還將山和周圍的土地的使用權給全買了下來,門萊克斯家也真算是「花大錢買清靜」的典範了。
安德列可是門萊克斯家的人,他回自己的家還帶兩個客人真是再正常不過。
反正無論是克萊斯特還是塞西爾,都從沒拒絕過第一次見面、沒有預約就上門的客人——限定為「安德列帶來的客人」。
在進門前,塞西爾就聽明白了安德列的來意,她對於去見一名臭名昭著的專門對未成年少女下手的連環殺人犯沒什麼反感,當然,也沒有表達出什麼病態的喜悅。
她的態度就和外國人被旅遊手冊科普「沒什麼好講的就與英國人討論今天的天氣」一樣。
等進了屋子,兩位探員才明白這棟從外面看,建築物的造型設計不過是平淡無奇的紅房子,到底有多麼的異常了。
這棟房子四面的牆壁,從地面到天花板全部都是做成了一個個六邊形的蜂巢格子,格子下放標著各種顏色的名字,蜂巢格子裡面擺放著的都是顏料。
管狀的水粉顏料與固體的水粉顏料,完全用一種只有主人才熟悉的排列方式被放在這些蜂巢狀的格子裡。
有的顏料的外包裝壓根就沒拆去,上面的是到連普通人都聽過的大廠商,有的則是連聽都沒聽過的名字。
有半數的格子裡的顏料甚至都沒有廠家名字。
「克萊斯特真是有些走火入魔了。」
安德列低聲對塞西爾講道。
「我上次來,這個狀況還沒蔓延到客廳裡。」
「反正安德列你不會強迫克萊斯特把這些都拆掉。」
塞西爾對於這種讓患有密集恐懼症的人多看一眼都受不了的牆飾毫不在意,她的語氣還是一貫的輕鬆愉快:「再講了,等克萊斯特將自己配的顏色搞得多了點,我們就可以給他專門開個生產線了。」
安德列翻了個白眼:「得了吧。我還沒有錢多到能夠這麼幹的地步。」
完全不知道自己頭上還頂著片樹葉的塞西爾聽到這番回答,只是聳了聳肩,道:「得了吧,上次克萊斯特聽說自己常用的一家顏料公司資金周轉不靈,準備停產某條生產線的時候,他可是想把那家公司全買下來呢。」
「他哪來的錢?」
「克萊斯特只要在紙片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哪怕上面是我畫的蝴蝶,也能賣個好價錢的。」
「饒了我吧塞西爾,克萊斯特好不容易才搞到手的名聲,可別被你給毀了。」
塞西爾笑眯眯的回答:「那是,我本來就沒有繪畫天賦嘛。」
正當這兩兄妹抬杠的時候,被冷落在一旁的兩位探員的目光落到了出現在二樓走廊上的一名青年。
他有著削瘦的身材和淡金色的頭髮,那雙湖藍色的眼睛與他的兄長和妹妹是一模一樣。
可他那蒼白的膚色與死人一般的氣質,實在是與官方宣傳網站上面所擺放的照片上、那瘦弱安靜的形象截然不符。
好歹,照片上的他看上去還是個活人。可在現實裡親眼目睹了,才發現他整個人都暮氣沉沉的宛如死人。
某位探員這樣想道,他的某位被晚期癌症折磨了十年的叔叔在臨死前,便是這幅樣子。
就算是再怎麼懵懂的人,也不會認為他的那位叔叔有求生的欲望。他就連求生的念頭都沒有。
可當克萊斯特的目光落到了與安德列並肩而站的塞西爾身上時,他整個人就從雙眼開始,一點點的「活了過來」。
「克萊斯特,正好安德列和這兩位客人邀請我們了,那我們就出去走走吧。」
塞西爾她笑盈盈的望著站在二樓俯瞰所有人的克萊斯特,似乎對克萊斯特的這種轉變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克萊斯特點了點頭,輕聲說了一句:「好。」
塞西爾回頭看了看安德列,安德列朝她眨眨眼睛,向著兩位探員一攤手——這事情就這麼說定了。
克萊斯特從樓上走下來,向著塞西爾走過來,抬起手,將卡在她髮絲間的葉片取了下來。
哪怕是身穿三件套的西服,也無法讓克萊斯特看上去強壯一些。
坐在他身旁的塞西爾似乎昨晚一夜沒有睡好,疲憊不堪的靠在她二哥的左肩上睡著了。
在塞西爾睡著後,克萊斯特調整了下坐姿,讓塞西爾用比較舒服的方式側躺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枕著青年的大腿睡得正香的塞西爾,自然不會在意自己的那頭有些淩亂的金色長髮被青年用他那帶著洗不掉的顏料氣味的右手指尖,輕柔的整理著。
等汽車到了目的地,克萊斯特壓根就不捨得吵醒自己的妹妹,所以安德列頂著自己弟弟宛如刀割的目光中,將被一家兩代男人萬千寵愛著長大的小妹叫醒。
「啊,到了啊。」
塞西爾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坐起身子,從汽車的後座走了出來。
她剛剛站在這座被冷空氣襲擊的城市裡,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門萊克斯家的山上還處於蘋果剛剛成熟,正是爽脆甜美的時候,可這座城市卻好像已經踏入了冬天一樣。
明明只是大半個州的距離,怎麼感覺落差大得就跟赤道與南極的區別?
塞西爾覺得自己想得有些誇張之時,男士的西裝外套已經落到了她的肩上。
克萊斯特將自己的西裝外套脫了下來,將這件還帶著體溫的外衣蓋在了妹妹的肩上。
塞西爾沖著克萊斯特甜甜地一笑。
那笑容甜美無暇。
再往前倒數幾年,正是這個笑容讓道格拉斯打破了絕不畫人像的守則,唯一在紙上落下了人像。[注1]
克萊斯特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嘴角卻無法掩蓋得意的輕輕上揚。
這兩兄妹卻完全不清楚,為了他們兩個人的到來,BAU的探員們到底做了多少的努力。
所有人都嘗試著想撬開安德魯`林福特的嘴,可這位智商高、情商更高、冷靜理智的策劃每一起謀殺案的連環殺人犯,卻一點點的破綻都不給他們。
無計可施。
這種挫敗感很久都沒讓這些精英們感受到了。
無計可施之下,最後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門萊克斯家的兩兄妹落座。
安德列沒有進去,只是跟著BAU的兩位領導站在外側,透過單向的玻璃看著屋內的場景。
FBI的探員們站在屋子的角落裡,他們掌控屋內的全域,做好了林福特一旦發難時的各種應對措施,他們隨時做好了林福特發難時制住他,並且保護不具備武力值的人士迅速離開此地的準備。
塞西爾與克萊斯特兩人一左一右,坐在桌子的一側,BAU的成員們站在他們的後面,做好了靈機應變的準備。
而桌子的另一側,則是帶著手銬,行動完全被限制住了的安德魯`林福特。
這位美國歷史上可能是智商和學歷最高的連環殺人犯,在看到門萊克斯家的兩兄妹後,感謝無孔不入又發達便利的現代網路,林福特已經從相貌上確認了這兩個人的真實身份。
這絕對不是FBI為了套話而專門找來的「專業人士」。
他的眼中所充盈的喜悅漸漸退卻,喜悅逐漸被嘲諷取代。
「真不敢相信,也不過如此。」
林福特看上去失望極了。
塞西爾她不為所動。
她對這類言語背後的惡意毫不動搖。
林福特他喋喋不休的說了不少東西,但是無論是兄妹二人中的任何一個人,都對此毫無觸動,他們二人只是沉默的坐在那裡,靜靜聽著一個殺人犯在哪裡大肆說些什麼。
這正是之前BAU及閘萊克斯兩兄妹說好的事情。
林福特是個善於詭辯,又善於讓人跟著他語言步調走的辯術師,他已經不止一次愚弄了FBI的探員,更糟糕的是,FBI的人無法分辨林福特言語裡的真偽,而BAU的人則完全沒辦法從林福特的口中得到什麼有用的東西。
那些心理學上的東西,就是林福特所攻克的專業領域。
反正林福特的條件裡並沒有指定門萊克斯兩兄妹的反應,他們默不作聲他也沒轍。這位連環殺人犯有一種絕不會違反自己所說話的傲氣。
真是討厭的習慣,不是嗎?
「你真無聊。」
突然,塞西爾開口說了句話。
這和之前說好的不同,幾位BAU的探員想組織她繼續說下去,但是她卻已經將自己所想說的講了出來。
「什麼?」
顯然,這位美國建國以來擁有最高學歷的連環殺人犯,被這一句話給鎮住了。
他喋喋不休的演講被打斷了。
塞西爾這麼講道:「你在未成年的少女身上尋找所謂的控制欲,將這一切的起因都視作某種愚不可及的東西,你想尋求的滿足感卻是殺了多少人都得不到,因為你的空虛感永遠不可能被殺人的欲望所填滿,你所得到的不過是沒有了靈魂的一具具屍體,就和你本人一樣。」
「不用擔心,」克萊斯特開口安慰,所講的話卻更是火上澆油之舉,「和你這種樣子的殺人犯縱觀歷史,多了去了,你不是孤獨一人。」
「不——」
林福特他激動的大叫。
「 我是獨一無二的!!」
看,只是門萊克斯兩兄妹的幾句話,就將他給刺激的不清。
但是之前再難聽的分析林福特都能用微笑的面具全部阻擋回去,偏偏卻因為這麼幾句話就變了臉色——
為什麼?
「不。」
克萊斯特搖了搖頭。
「我才是獨一無二的,你不過是個重複殺人手法和殺人對象的,可憐的,就連能填滿自己空虛內心的事物都找不到的可憐蟲。」
「來,講出來你到底殺了多少人,屍體又被埋在哪裡吧。」
輕飄飄的,哄人的語氣從塞西爾的口中講出來,她的目的明確。
她不過是將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挑明瞭罷了。
「呵,你以為我會這麼蠢嗎?」
即使被道破了用意,塞西爾也毫不動搖:「你不說出來,上電椅,我若是想起你這個人的話,一個沒有獨創性的可憐蟲。」
克萊斯特在這時給出了最後一擊:「說出來,在你活著或是死去,我都會記得有一個瘋子殺了那麼多的人,除非他自己說出來,還沒有人能找到那些屍體在哪裡。」
林福特與這兩兄妹對視了好一會兒,終於在他們堅定的目光下瘋狂的大笑起來。
他妥協的速度快得簡直讓人不敢相信。
在走出那扇門時,塞西爾側過身,看著屋內的林福特——林福特當然也望著她——她左手抓著肩上披著的西裝外套,右手舉在自己的頭髮邊上,似乎將頭上所帶的什麼不存在的東西往下壓了壓——
然後,她輕輕的,羞怯又不好意思的笑了。
林福特看到了塞西爾這個舉動後,愣住了。
隨後突然間將臉貼在了桌上。又是慟哭,又是發出古怪的大笑聲。
「是那副畫!」
BAU的天才——斯班賽`瑞德博士,立時就看懂了塞西爾的那個動作代表的含義。
顯然,已經因為林福特那「門萊克斯父子二人的腦殘粉」的身份,從而研究過道格拉斯與克萊斯特兩父子幾乎全部在世間公佈過的畫作的BAU成員們、全都想到了道格拉斯的那副生前為曾發表過的「遺作」。
只要看過那副畫的人,當然還記得畫的名字《禮物》。
「畫上的女孩子是用左手壓著那個花環,她是個左撇子,但是她……」瑞德指的「她」當然就是塞西爾,「她用的是右手。」
「畫上的那個人是我們的母親——塞西莉亞。」
安德列緩慢的將門萊克斯家的三兄妹,從來沒有向這世間大眾所解釋過的誤解講了出來。
「塞西莉亞在她十五歲的時候就和比她大二十歲的道格拉斯私奔了,第二年他們兩個人就生下了個女孩子,但是她的了猩紅熱,那個時候的道格拉斯一文不名,他們窮得連房子都租不起,錯過了最好的治療時機,所以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大女兒死去……
後來,當塞西爾出生的時候,他們兩個開心的要命——我還從來沒見過他們這麼欣喜若狂的模樣。但是沒過幾個月,他們就發現了塞西爾在視覺上的致命缺陷——
塞西莉亞在塞西爾三歲的時候就因病去世,醫生說她『被內疚折磨著,毫無求生的欲望』。塞西爾從沒見過塞西莉亞長什麼樣子,道格拉斯就給她畫了那副畫。那是他對塞西莉亞一見鍾情時的場面。」
所以那副畫並非道格拉斯的遺作,僅僅是在他死後被拿了出來公之於眾罷了。
安德列就這件事情,輕描淡寫地做出了自己的評價。
「說白了,林福特只是愛上了個畫上的人罷了。最可悲的是,他壓根就是把那個畫上的人當成了塞西爾。
說起來,我說呢,怎麼安德魯`林福特這個名字這麼耳熟,他在幾年前開始就跟我的秘書預約想見一見塞西爾了……我才不會無緣無故將塞西爾介紹給這種腦子不正常的傢伙。
若是因為想見塞西爾一面所以才用殺人並且做交易這種辦法……這男人根本就是瘋了。」
某種意義上來講,正是因為安德列出於正常思維的「拒絕」,才導致了這麼多人死去。
他毫無內疚,毫不動搖。
「你們……為什麼不將這件事情說出來呢?」
BAU的新聞官——珍妮佛·讓熱——JJ看著安德列`門萊克斯,這位鑽石王老五再怎麼英俊也讓她覺得討厭極了。
「小姐,別搞錯了。」安德列看著JJ,露出了一個虛偽的簡直讓人作嘔的笑容,「我們可沒有那個義務將這種事情告知大眾——就算是那個林福特,就算是在他犯罪前後,也不應該獲得差別待遇。」
向他走來的萊克斯特與塞西爾異口同聲的問道:「誰是林福特?」
安德列聽了這話,在BAU面面相覷的幾個人的注視下,捂著肚子,大笑了起來。
「你們別這樣欺負你們的粉絲啊。」
塞西爾笑眯眯的反問:「為什麼不可以?」
而克萊斯特身上的活人氣息正在逐漸消退。
他的狀況看上去比死人還好不了多少。
如含苞待放的花般嬌嫩的塞西爾卻快步走到了Reid的面前,向他甜甜一笑,講道:「我們能交換手機號碼嗎?」
克萊斯特整個人瞬間就活過來了。
看上去,若是瑞德博士想將自己的手機號碼交給塞西爾,而他也得到了塞西爾的電話,這位元對妹妹幾乎千依百順到病入膏肓地步的哥哥,想必就會化身復仇之神,想盡辦法也要將他給弄進地獄。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7-2 22:13
第7章 犯罪心理(下)
塞西爾試圖索要瑞德博士手機號的想法失敗了。
說實在的,安德列在心中松了若大一口氣。
萬幸,那位瑞德博士沒有答應交換手機號碼的請求。不然他可不想在不久的將來面對克萊斯特因為謀殺罪名而送上法庭被告席的場面。
不,可能在上法庭之前,克萊斯特就會在在殺人後吞彈自殺吧。
送塞西爾與克萊斯特回去的時候,安德列時不時的透過後視鏡向後座上的兩人。
克萊斯特罕見的與塞西爾鬧了彆扭——在安德列的記憶裡,這種場面是非常罕見的,他一生大概也就見過那麼兩三次……倘若算上這一次的話。
就算是他是兩個人的大哥,也覺得克萊斯特的佔有欲真是強烈又可怕,他的妒忌心濃重——有且只有更幼稚、更可笑。
克萊斯特坐在了車子的左邊而塞西爾坐在了右邊,兩個人中間留下了甚至可以坐下一個成年人的空隙。
安德列決定要打破這可怕的死寂,於是他迅速找了個一個話題:「我們的排程表上可沒有要去接其他的人。」
克萊斯特回了安德列一句:「閉嘴。」
顯然,他在用實際反應表達出了安德列的嘗試是失敗之舉。
「矽谷的億萬富翁如今能閑到這種地步了?」
塞西爾若是要刻薄起來,也絕不會差到哪裡去。
一路上,安德列就在克萊斯特和塞西爾兩個人時不時搭檔配合的刻薄話攻擊下渡過。
萬幸,他在很早之前就已經練就充耳不聞的技能了。
送兩位弟妹進了屋子後,安德列掉頭就走。
他發誓,在下一個耶誕節到來前,堅決不要再和他們見面了。
看克萊斯特和塞西爾悲劇其他人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只要你良知微薄一些就夠了,可愈是對二人瞭解至深,就愈是不願意成為被他們悲劇的一員。
安德列甩手走人,丟下他的那一對弟妹留在這棟門萊克斯家的大屋子裡。
塞西爾進了屋子,將外套隨手丟在地上便大步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克萊斯特在大廳的正中央站了好一會兒,這才快步追了上去。
——他沒能在在塞西爾進門前攔下她。
克萊斯特在門口糾結了半個多小時,在門前抬起手、又將之放下,幾十次之後才鼓足勇氣敲了敲門。
門內傳來塞西爾的高呼:「我又沒說你不能進來!」
克萊斯特立刻轉動門把手,打開門,走了進去。
塞西爾的屋子佈置的非常簡單,一張床,一張書桌,書桌上擺放著安德列贈送的最新款電腦……雖然這電腦一年的使用率還不到三次。
但是牆的四面從地板到天花板全部堆滿了書。
克萊斯特有收集水彩顏料的強迫症,塞西爾則有購書的強迫症。
克萊斯特走進去,無視了那讓人感覺到頭皮發麻的書牆,徑直走到塞西爾的身旁,長久的凝視著將目光落在書上的塞西爾。
如果被注視的塞西爾不拒絕,克萊斯特甚至可以從日落一直看到日出都沒什麼關係。
在他眼中,自己的妹妹哪怕全世界也換不到。
這個星球離了誰都能轉,但是克萊斯特失去了塞西爾,一定會發狂而死。
突然,塞西爾合上了書,隨後她向著克萊斯特伸出了右手。
「拉我起來。」
克萊斯特從善如流的將塞西爾從椅子上拉了起來。
天曉得為什麼坐在椅子上還需要人拉一把,可就是算是克萊斯特,他也清楚塞西爾的態度軟化了。
在吃晚飯的時候,克萊斯特依然忍不住的講了出來。
「為什麼要和那個BAU的探員交換手機號碼?!」
比起這個事情,塞西爾更加震驚的是——
「你在對我生氣嗎?」
「不!當然不!我只是——」
克萊斯特看著自己盤中的牛肉,頭一次覺得切割與進食是一件如此痛苦的事情。雖然他之前也僅僅是厭惡此事,並沒有到了痛苦的地步。
「我只是妒忌……」
「七宗罪。」
「我們家又不是天主教徒?我們家沒有一個人相信上帝這鬼東西。」
門萊克斯一家向來接受的就是無神論的教育。
他們一家打從「拐帶未成年少女私奔」的道格拉斯開始,一向是從不相信天堂和地獄這些東西,將他們三兄妹在父母死後還牽連在一起的東西,那便是強烈的家族愛。
他們因為這強烈的讓普通人覺得透不過氣來的家族愛而聚集在一起,當他們一致對外時,堅不可摧。
「克萊斯特,我需要朋友。」
「你從沒去過學校,不照樣好好的。有我和安德列,還有那些書還不夠嗎?」
「我不可能永遠和你還有安德列在一起。」
克萊斯特閉上了雙眼,強迫自己將胸中的憤怒吼出來。
在兩年前,他從來沒想過要和塞西爾爭論這件事,現在,他都要強迫自己別蠢到朝著塞西爾發火才行。
事情怎麼會走到這個地步?
克萊斯特一直不願意去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
那答案必定能讓他的心臟被活生生撕成兩半。
吃過晚飯,兩個人去屋外散步是無話可講。
本來也是如此,但是之前克萊斯特卻認為他與塞西爾是有一種除了他們兩個人外,其他的旁人都完全不會理解的默契,但是此刻他卻絕望的想到:這些只是自己所虛構的白日夢。
互道晚安後,塞西爾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克萊斯特在自己的床上輾轉反側卻怎麼也無法入睡。
他從床上爬起來,悄無聲息的走進了塞西爾的房間。
克萊斯特站在塞西爾的床頭,凝視著妹妹的睡顏。他對塞西爾愛的純粹,愛的盲目,愛的不顧一切。
他俯下身,似乎用盡了全部的勇氣般吻了吻妹妹的唇。
那是一個絕對稱不上美好的親吻。
乾燥的嘴唇沒有給克萊斯特傳達正確的溫度,他覺得自己渾身發冷,比冰櫃還冷的身體卻由自己的雙唇告訴他,他的嘴唇熱得發痛。
接著,沉睡中的塞西爾睜開了雙眼。
克萊斯特所積攢的勇氣已經在那個吻上全部耗盡了。一點也沒留下。
他眼中的絕望反倒讓塞西爾笑了起來。
她伸出雙手,環住了克萊斯特的腰。
隨後,她用頭頂輕輕蹭了蹭克萊斯特的脖子。
「我好久都沒有和你一起睡過覺了。」
聲音裡透著的委屈讓克萊斯特僵硬的不行。
在兩人還是年幼的小孩子時,也曾經一起窩在一張床上,一起看著一本童話書。
雖然書上插圖的品質比不上父親道格拉斯的萬分之一,可兩個人卻還是看的非常高興。
克萊斯特在心中痛恨起一分鐘前的自己。
他從來沒有那麼唾棄過自己。
這、這是——
這是他的妹妹。他到底在幹什麼?
盲目衝動的愛來的莫名其妙無法抵禦,卻在家人般的親昵中消退了。
她與克萊斯特同床睡覺時,再次睡著前,忽然模模糊糊的想起自己曾經在之前的某一世裡當過青樓名妓。
每夜每夜迎來送往的男人裡同朝為官算什麼?
那些名門閨秀是恨得青樓妓女們是牙癢癢的,睡了她的男人,拿了她男人的錢,她們還不能找上門去……
因為所有的男人們都這麼幹,他們有錢上青樓,家中的妻子打上門來,那是要被笑話一輩子的事情。
她們要是敢睡了自己的公公或者睡了自己的兒子,甭管那兒子有沒有血緣關係,那總歸是得捂死在被子裡的醜聞。
可她就連親生父子她都一樣照睡不誤。
那一世後來怎麼樣了?
她已經忘記了,反正無外乎是死了,怎麼死的,誰還在意這個。
她連親父子以前都睡過,現在不過是被親哥哥吻一下嘴唇,有什麼大不了的?反正想通了,就不用再管這些事情了。
克萊斯特似乎已經完全將那不倫的愛意想通了,他現在只是想多和自己的妹妹相處一段時間。
反正將來的事情就將來再講。
塞西爾看著克萊斯特最近完成的那副畫作。
克萊斯特的每一副畫都有自己的系列和獨一無二的標號,有些畫作賣了,有些卻是非賣品。
現在那些非賣品全部掛在牆上,而最新的畫作就放在這些非賣品們的中間。
塞西爾看著眼前的那些畫,向後倒退,一直退到了某個點上後,這才不敢置信的扭頭看向克萊斯特。
「什麼時候……」
「我怎麼可能沒發現呢。」
克萊斯特伸出手,輕輕撫上塞西爾的臉頰。
「眼睛……是不是越來越分辨不了顏色了?」
塞西爾沉默不語的點了點頭。
在他人看來就是色彩絢爛的幻想畫作,但是對塞西爾而言,她的世界逐漸褪去了顏色,黑白灰的世界將是她的未來。
而克萊斯特發現了這一點後,反而為她畫了這世界上只有她一個人才能看得見的畫。
那是褪去了絢爛的色彩,只剩下黑白灰的她才能觀賞到的畫作。
第8章 我的帥管家(上)
高橋醫療在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被收購完成了。
震驚了業內的收購案很快就在媒體上放出了風聲,收購方是一家名不見經傳的醫療儀器的公司,但是往上仔細計算的話,就能發現最終在幕後操作的正是埃羅薩塔風險投資公司。
創業至今三十年的埃羅薩塔,本來只是一家在業內規模算不上大的風險投資公司,但是在她被某位股市傳奇收購之後,在短短的五年內就已經通過優異的戰績與高昂的利潤,成為了一個不容小覷的龐然大物。
問題是,只對有前景的年輕公司情有獨鍾——在這方面埃羅薩塔做得不能更好——的投資公司,為什麼突然間要對一家公司年齡長達五十餘年、典型的日本家族企業痛下殺手呢?
每個人都能從腦子裡轉出好幾個理由來,想得深一點的人,甚至將這件事情當做了美國金融大鱷的一次試水之戰——倘若以此作為導火索……引發大批的企業收購的話,就將會是一場災難。
如果要展現自己的收購能力的話,那麼他們確實是做到了。
——保密功夫與同步開展的收購工作,全部都做的妥妥當當。
「收尾工作?」
個子高挑的黑髮女人端著平板電腦,視線注視著螢幕上面的檔內容的同時,口中卻在詢問著另外一件事情。
坐在駕駛座上的年輕男子立時回答道:「關谷先生已經前往日本進行後續工作了。」
「關穀啊……嗯,我相信他能幹好這件事情。」
女人講完這句話後,手指輕觸螢幕,將這份檔關閉後又重新打開了新的一份。
「果然還是讓本國人來幹自己國家的公司的收購案才好弄。」
「不,從我方收集的資料來看的話,您的說法也並不恰當呢。」
「那是我準備的數據吧。」
「正是如此呢。」
年輕男子緩緩地停下了車子。
然後他從駕駛座上走了出去,打開後排的車門:「大小姐,我們到了。」
將自己的目光從平板電腦的螢幕上收回後,女人向著車外邁出了一步。
就在不遠處,停放著她的私人飛機。
「之前已經和東京方面的機場聯繫好了。」
「是嗎?那麼,走吧。」
從汽車司機搖身一變成為飛機的機長,年輕男子依然恪盡職守——作為秋瀨真尋的管家。
「啊啊啊,真是可怕的有錢人啊。居然連私人飛機都有。」
高橋醫療一方的人低聲抱怨著因為飛機誤點而白白浪費的時間。
已經晚點了一個小時了。
但是負責此次收購案——並且將掃尾工作置辦的漂漂亮亮的關谷純,依然不動聲色。
別說一個小時了,哪怕是三個小時、四個小時、乃至五個小時——只要飛機沒有到,他都會一直等下去。
並沒有傳來飛機事故的訊息,並且擔任飛機機長的人正是那位除了生孩子外什麼事情都能做到的管家——馬克`瑪律科。如果真的出了事故,連瑪律科都搞不定的事情,那麼放眼全世界也找不到其他能夠處理的人了。
至於副機長是誰?這都無所謂了。
終於,他們一直在等待的那架私人飛機終於出現了。
從飛機上下來了一位戴著墨鏡,手上捧著一台平板電腦的年輕女性。
那一位就是埃羅薩塔風險投資公司的總裁——
等她走到了等候的眾人面前,取下墨鏡後,目光橫掃一圈在場的眾人:「好久不見了呢,大概,十年沒見了?」
「你是……」
已經有高橋家的人認出了這個女人的身份。
「真尋……」
「請不要直呼大小姐的名字。」
年輕男子已經換好了新的制服——白手套與黑色燕尾服的經典組合。
說完那句好久不見了後,女人只是向著關穀純一抬下巴,示意一下,隨後便向著前方邁開大步。
「關穀,收尾工作結束了?」
「是的,已經全部完成了。」
「媒體那邊?」
「小西正在處理。」
「企劃案?」
「在這裡。」
關穀純從隨身攜帶的公事包中取出一個資料夾,將這個資料夾隨同裡面的公文一起遞交給了走在自己前面的上司——而對方將手上的平板電腦交到了關穀純的手上。後者將這台電腦收到了自己的公事包內。
被認出身份的「真尋」伸手接過了公文後,一目十行的飛速流覽著紙上的內容。
「等一下,第二十三條第三行,措辭有問題,法文版在哪裡?」
「附在最後。」
「我知道了。不過啊,法語果然只有在重要文件……這種地方才派得上用場。」
兩個人一先一後的走在最前面,而瑪律科管家則跟在後面,將高橋醫療與埃羅薩塔兩方人員都阻隔在了聽不見二人說話聲音的後頭。
真尋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對照內容後,確認了沒有問題再繼續往下看去。
等她走到所乘的車輛之前,不知道在何時,瑪律科已經站在前方拉開了車門。
抬腳,彎腰,坐進了車內後,關穀純繞到後面,從另外一邊的車門坐進了車內。
埃羅薩塔的其他工作人員則各自進了自己的車內,徒留下高橋醫療的一眾人等面面相覷。
「為什麼……那個孩子居然回來了……」
認出真尋身份的中年男子面如死灰。
他們所有人,全都記得這個拿了五百萬後就與高橋家斷絕關係的私生女——
真尋捨棄了高橋這個姓氏,保留下了母親給她起的名字、沿用了母親的姓氏秋瀨,孤生一人帶著五百萬不到的日元跑去了美國。
她拿著這筆錢,本來打算去念美國的金融專業,但是在念了一個學期後就退學跑去了期貨市場,用剩下的這些錢在短短一個月內,憑藉著驚人的目光和敏銳的嗅覺,撈到了上百萬美元的個人資產。
這當然是一個奇跡,但是奇跡還沒有結束。
在這十年間,秋瀨真尋身邊聚集到了各種各樣的人,懷抱著各種各樣的理念,以秋瀨真尋為中心構建起了一個龐大的吸金機器。
自從五年前收購了埃羅薩塔風險投資公司後,這個機器已經變成了某種意義上的金錢怪物。
在這之前,公司方面對於收購高橋醫療是擁有諸多疑問的。
但是秋瀨真尋再一次用實際行動,決定了這場收購案是非有利可圖的。
在今日的埃羅薩塔的高層會議上,秋瀨真尋說著最近完成的這起關於高橋醫療的收購案。
「高橋醫療有用的不是那個名字,也不是他在業內的關係網,而是那些專利。」
秋瀨真尋所講的是一個有心人都會發現的事情。
「只要是有用的專利就能帶來錢。高橋家的那群蠢貨們太會內鬥了,互相扯對方的後腿,這些專利哪怕過了有效期也不會變為實際的盈利。家族企業這種東西——早就該被丟到歷史的垃圾桶裡去了。偏偏這個國家還在維繫這種陳舊落伍的管理方法……」
「不是很好嗎?」
關穀純看著攤開在自己面前的檔——上面的那些數字是他早就爛熟於心的內容。
「正因為有這群互相扯後腿的傢伙,所以我們一個接一個的弄到那些公司。」
「說『弄到』也太難聽了。」
秋瀨真尋微笑著反駁了關穀純的說法。
「有價值的公司就投資、購入股權。沒辦法起死回生的公司……哪怕是骨頭都要從裡面榨出油水來,然後再把榨幹的骨頭賣掉。」
「這種說法才是更難聽的吧。」
負責公關工作的小西蓮二歪頭看向秋瀨真尋。
「不是嗎……BOSS?」
「唉。我真的不喜歡BOSS這個說法啊。」
秋瀨真尋重新打開了面前這份檔。
負責收購高橋醫療的特別小組正在開事後的討論會,而就在此時,秋瀨真尋的手機響了。
電話那端傳來了一個好消息。
「IRON RX公司的股權已經全部賣出,盈利37億7千621萬。」
「美元?」
「當然啦,難道你以為還是日元那種動不動就能上百億的貨幣?」
「日元這個貨幣到底堅挺在哪裡?」
「不過那個公司值那麼多錢嗎?」
聽著對話的秋瀨真尋突然微妙的笑了。
「我們賣,有人買,這就夠了哦。」
追尋往昔的記憶,每當她擺出那副態度後,就意味著會有微妙的事情發生。
眾人聳聳肩,完全不在意這方面的事情。
只要自己有足夠盈利,並且沒有誕生赤字,那麼就從來不管其他人的死活。
這就是埃羅薩塔乃至整個業界的一貫方針。
「我很喜歡美國的資本主義的形態哦。只要你有錢,你就是人上人。所有人都會因為你有很多的錢而高看你一眼。會說有錢也辦不到的事情,那是因為錢還不夠多。」
拿著五百萬的斷絕關係的費用前往美國的秋瀨真尋,最終在那邊創造了美國夢的奇跡。
「日本就不行,美國的發跡方式不能在日本重現。」
這才不是秋瀨真尋回到日本的理由。
「我想看看那群傢伙知道真相後的愚蠢表情哦。盈利之外的這個附加贈品真是不錯啊。」
與秋瀨真尋相識七年之久的關穀反問她一句:「真的?」
「才怪。」
秋瀨真尋眼睛也不眨一下。
「我們只去有利可圖的地方,同樣,我們也只要錢。」
「對了,明天把凱特和蘭斯叫過來。」
秋瀨真尋豎起了手上的鉛筆,瑪律科將堆在後面的資料夾用餐車推著,繞著會議桌發了下去。
「這是我們這次的目標。」
資料夾在打開後,赫然呈現在眼前的是關於山內重工的收購方案。
山內重工,日本國內重工業的龍頭老大,市場佔有率超過一半。
可以這麼講,山內重工就是這個國家的重工業。
「讓我們買下日本的重工業吧。」
秋瀨真尋這麼宣告了。
「然後,再將它給賣個好價錢吧。」
第9章 我的帥管家(下)
蘭斯`盧卡斯的父親是一名鋼琴家,年輕時在咖啡館駐店彈奏音樂時,遇見了前來此地喝咖啡的母親。
兩個人在孟德爾松的婚禮進行曲中一見鍾情。
原本點了這首曲子的男人正在向自己的未婚妻求婚。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非得要用這首曲子求婚不可,但是對方給了充足的小費,並且也得到了咖啡店店主的首肯。
一見鍾情的兩人在相遇了半年後就閃電般的結了婚。次年,蘭斯`盧卡斯便降臨人世。
長大成人過程中的蘭斯,對名為凱特的少女一見鍾情。
如果女方沒有反應,大概這份暗戀不是無疾而終便是永遠保留。與凱特一起上同一所大學,念同一個專業,能夠分在同一個小組裡簡直就是最接近夢想的時刻。
再後來,蘭斯已經習慣了跟著凱特的步調而前進的生活,直到兩人一起進入埃羅薩塔風險投資公司為止。
秋瀨真尋的一句話就擊破了兩人默契無間中所相隔的那層玻璃牆。
「你們兩個不是在談戀愛嗎?」
兩個人被擊碎了那無法講出口的暗戀,猶豫和躊躇在那之後就在也不存在二人中間。
盧卡斯夫婦這對夫妻檔一手操辦了數十起大回報的投資,豐厚的利潤與在金錢上靈敏的嗅覺,這兩位攜手餵養大了埃羅薩塔這巨大的金錢怪物。
而這只怪物的擁有者和唯一的飼主,正是秋瀨真尋。
她帶回來一個又一個優秀的養育者,讓他們從世界各地帶回來各種類型的食物,然後將埃羅薩塔這只怪物餵養成了龐然巨物。
盧卡斯夫婦是在這其中最優秀的一對養育者。
蘭斯和凱特到達日本的時候是下午四點,十幾個小時的時差不是那麼輕易就能夠無視的。
由瑪律科開來迎接二人的車。不出所料,在車的後排中間坐著秋瀨真尋。
蘭斯與凱特二人一左一右的坐在秋瀨的身旁,瑪律科的左耳上戴著藍牙耳機,似乎耳機裡傳來了不好的新聞。
黑髮黑眼的管家這麼講道:「前方的道路發生了交通事故,要稍微饒一些遠路了。」
秋瀨真尋點了點頭,同意了瑪律科的做法。
已經在飛機上睡夠了的蘭斯和凱特,二人拿起秋瀨真尋交給他們的檔,仔細研讀著上面的內容。
凱特提出了一個現實問題:「要收購山內重工的話,他們旗下的公司是否需要納入收購範圍?」
秋瀨真尋很果斷的回答:「不,不需要。這些小工廠隨便什麼時候想要能得到一大批。」
蘭斯翻動著手上的文件內頁。
「要直接朝山內重工下手的話,會被整個業內抵制……國家也會在背後阻止的。」
被國家機構抵制——這是收購案最不想面對的情況。
「先從本鄉財團下手。」
秋瀨真尋講了自己的目標。
「本鄉財團可是山內重工的老搭檔了。山內重工許多的融資可都是從本鄉家的銀行獲得的。」
「本鄉家的銀行就是那家本鄉銀行?」看到秋瀨真尋點頭後,詢問此事的凱特一挑眉,露出一個算不上好事的笑容,「這可真是……」
秋瀨真尋問了一個很實際的問題:「本鄉銀行手上的不良債權有多少?」
蘭斯聽到了這話後,皺起了眉。
「不良債權嗎?購入本鄉銀行持有的不良債權和打擊他們與山內重工的關係……有什麼相關性嗎?」
「搞掉本鄉家和山內重工的關係,得到本鄉銀行他們手上與山內重工的所有債權,然後——」
凱特聽到這裡,也皺起了眉,因為得到了山內重工的債權也沒有用。這樣子的行為不符合購入不良債權後的「低價購買、高價賣出」的原則。
秋瀨真尋露出了一個非常可怕的笑容。
「成為山內重工的最大債主。」她講了接下來的目標,「……最後,低價購入這個腐爛發臭的國家!」
知道秋瀨真尋的野心是購入一個國家的重工業已經足夠可怕,但是低價買進一個國家——還是一個發達國家,這種事情幾乎是天方夜譚。
「在金融危機前,誰能想到會有發達國家會瀕臨破產呢?」
秋瀨真尋的甜美笑容,似乎看上去一點真實感都沒有。
她所說的,自然是最近那些長期主權信貸評級下調的發達國家。
本鄉銀行現在沒有到需要賣出不良債權的危險地步。
作為支撐這個國家經濟的數一數二的大財團,賣出不良債權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訊號——這關係到銀行在日本國內的信用。
那個訊號,是會將吃掉斌死者身上腐肉的禿鷲招來的訊號。
三人的密探從來不回避瑪律科。
作為秋瀨真尋的管家,馬克`瑪律科是與她所綁定的重要人士。
他負責打點照顧秋瀨真尋的衣食起居、出行路程規劃——從身體到心理的健康全部由他一人負責。
從這些瑣事中解放出來後,秋瀨真尋便能毫無後顧之憂的在各種能撈到大筆金錢的地方滿載而歸。
「但是本鄉家是堅不可摧的堡壘呢。」
在國際上,這個本鄉財團也是有名的「不可攻陷的直布羅陀要塞」。
以本鄉金太郎牢牢把權的本鄉財團幾乎就是鐵板一塊,不可切割的整體。
秋瀨真尋只是這麼講道:「變成馬其諾防線就好了啊。」
凱特不問怎麼做,而是直接問:「從哪裡下手呢?」
蘭斯則翻到了怎麼做到的那一頁。
A4紙上列印著的彩色照片,似乎是從什麼身份證件上截取下來的一樣,是穿著打扮端莊秀麗的年輕女性。
「本鄉詩織。本鄉家的遠房親戚,在幾年被本鄉金太郎收養的養女,但是,現在本鄉家可是有那個本鄉金太郎的直系血緣本鄉芽衣在,她要被放棄了吧。」
凱特冷冷一笑:「真是愚蠢,為了血緣而放棄了多年培養的繼承人嗎?」
蘭斯也不予餘力的發揮著自己的毒舌功力:「果然,比起才能,日本人更加看中的是血緣關係吧?說不定他們還期待著這位小姐能夠忠心輔佐那個突然跑出來的繼承人?」
「聽說現在已經訂婚了,不久之後就要嫁給山內重工的太子爺了。完全就是和親。」
秋瀨真尋將最近得到的情報告知了自己的這二位同伴,她的態度已經表明的很明顯了。
沒有被降為臣子,而是作為和親的公主押送嫁往多年並肩作戰的山內重工,用婚姻換取接下來的合作關係。
「那位太子爺可是非常不滿呢,沒有能娶到本鄉家的真正繼承人——本鄉芽衣,反而娶到了幾乎是被完全放棄的本鄉詩織。」
「幾乎嗎?」
「不過是好聽一點的說法罷了。」
秋瀨真尋對這種事情看得太多了,所以她寧願拿以和高橋家斷絕關係來換到到那筆可憐五百萬補償金。以此作為自己創造金錢奇跡的本金。
「但是,本鄉詩織可是比那個突然冒出來的、之前不過是個一介平民的本鄉芽衣要對本鄉家的狀況清楚瞭解的多。」
這正是秋瀨真尋要提到本鄉詩織的意義。
「瑪律科,從你作為管家的方向來看,管家能完全瞭解主人生意的狀況的可能性有多少?」
「合格的管家所知的程度是零。」挑了一條最近、且不會遇上堵車問題的行駛路線的瑪律科立刻就回答了這個問題,「但是我不認為侍奉本鄉芽衣的那位柴田理人會遵守這條規則。他的主人沒有做到理應做到的事情,所以導致他也做了超出管家職責範圍的不合格的事情。」
「組成悲劇的最大因素不是全然不知,而是一知半解。」
秋瀨真尋輕笑出聲,而蘭斯和凱特則同樣想到了好玩的事情一樣,露出了相似的笑容。
瑪律科似乎完全沒看到後座上的三人臉上那連國家都足以顛覆的可怕笑容一樣,從容的駕駛著車輛回到了他們現在所租住的辦公地點。
若是之前還對柴田理人抱有不切實際的愛戀之情的話,在殘酷的現實面前本鄉詩織已經將這份愛意轉換成了比之前的愛意濃烈百倍的痛恨。
祖父放棄了她,芽衣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痛苦,理人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愛過她,唯一沒有離她而去的只剩下了自己的管家——忍。
結果,連婚姻都不受到自己的掌控嗎?
什麼都被剝奪了,連結婚的物件都要被指定,從雲端落到地獄深淵也不過如此。
本鄉詩織最恨的,便是那個本鄉金太郎。
坐在本鄉詩織對面的秋瀨真尋愉快的講道:「如果能順便拖本鄉芽衣下水的話也不錯吧。」
本鄉詩織對本鄉芽衣的感情,可不僅僅是單純的妒忌或是憎恨那麼簡單。
「我要本鄉財團。」
本鄉詩織很快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就算不死心也好,自從本鄉金太郎身患晚期癌症住院之後,本鄉家落到了本鄉芽衣手中,這讓本鄉詩織想要獲得本鄉家的動向容易很多。
本鄉金太郎在臨死前幹得最後一件事情,就是將本鄉詩織嫁到了山內重工去。
就算在最後,他也為本鄉芽衣掃清了障礙。
本鄉詩織一走,能夠威脅本鄉芽衣地位的人就消失了一個不說,還能為本鄉芽衣與山內重工的合作換來了輕鬆的前景。
本鄉金太郎在做出這個決定時,壓根就沒有問過本鄉詩織的想法。
「我要本鄉銀行的債權……但是我們要自己選。」
本鄉詩織點了點頭:「可以。」
本來一直狀況不妙、瀕死狀態的銀行就是本鄉詩織想要捨棄的部分。
本鄉芽衣對本鄉家的企業太過優容了,自她上任後,非但沒有精簡原本就臃腫的人員,反而還一再擴招——就算她滾蛋了,本鄉詩織要面對的財政危機可不是那麼輕易就能瞭解的。
秋瀨真尋與本鄉詩織二人密謀完畢後,前者拿著本鄉詩織提供的情報離開,而本鄉詩織則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約定證明。
瑪律科為秋瀨真尋端來咖啡時,問了一句:「大小姐,你對本鄉詩織有多少信心呢?」
秋瀨真尋翻著本鄉詩織提供的U盤內的檔內容,如此回答道:「看她有多恨本鄉金太郎……想讓本鄉金太郎怎麼死。」
瑪律科聽秋瀨這麼說,隨後開口講道:「今晚收購小組要通宵工作,大小姐您這邊決定——」
「將咖啡帶到辦公室去吧,趁我還年輕,還能通宵的時候……」
秋瀨真尋從椅子上站起來,拿著自己的平板電腦與那枚U盤,走向了隔壁的辦公室。
偌大的房間內,所有人都在對檔埋頭苦幹。
「搞掉一個財團居然那麼容易啊。」
翻著檔資料的蘭斯手上轉著一支百元店裡購入的原子筆。
「凱特,我們當年到底是為什麼要幹的那麼辛苦才把蘭華斯特財團給拆賣掉啊。」
「因為那時候沒有內應。」
凱特的手上不斷將資料錄入電腦進行著計算。
「本鄉金太郎真是史上難得的第一大蠢貨,本鄉詩織那麼優秀的存在居然將她給嫁出去。」
「因為留在本鄉家的話,本鄉芽衣沒幾年就得收拾東西滾蛋了吧。」秋瀨真尋站在凱特的身後,看著她所獲得的資料,神情毫不動搖,「就算有個S級的管家男友也沒用。」
關穀純在一旁出聲道:「管家和大小姐的戀愛嗎?」
「稍微有些古早的少女漫畫的情節呢。」凱特的評價非常的中肯。
正在這時,瑪律科將現磨的咖啡端了過來。
秋瀨真尋突然間叫停了凱特的計算工作。
「等一下,這個數字是那家公司的?」
「ENIKD科技,是研發電腦系統程式的公司。」
秋瀨真尋眼前一亮。
「原來如此。」
她笑了。
「關穀,把ENIKD科技三年內的帳目拿過來。」
關穀純從一旁抽出了一個資料夾,將這個資料夾遞給了秋瀨真尋。
看到檔內容如自己所願的那樣後,秋瀨真尋「啪」的合上了資料夾。
「我想到一個好主意了。」
「本鄉財團的狩獵活動,正式開始。」
秋瀨真尋臉上所浮現的笑容,殘酷又嗜血。
仿佛帶著饑餓的狼群狩獵野牛的母狼一樣,就連雙眼也好似泛起了綠光。
瑪律科看著這樣子讓人心生畏懼的秋瀨真尋,卻只是無奈的寵溺一笑,繼續切著手上的蘋果。
他可是打算在之後準備一大盆的水果拼盤給這些埋頭苦幹,為了狩獵本鄉財團而做足準備的精英們。
「瑪律科的手藝果然是最好的。」
一夜未睡的秋瀨真尋在早上喝了瑪律科所煮的牛奶後,感動的要命。
她一生中所做過的最好的決定之一在此刻表露無遺。
馬克`瑪律科,世界上少數的幾名得到S級別的管家,他所擁有的各項資格證書從地上一直能夠堆到天花板的頂端。更可怕的是,他為自己找了位非常有錢、而且非常會掙錢的主人。
搞掉一個財團需要多久?
凱特和蘭斯這對盧卡斯夫婦用了三年的時間佈局,再花了八個月的時間才將蘭華斯特家族全部的產業購入後拆分賣掉。
他們這對夫妻將歷史長達一百多年之久的家族徹底消滅在了時間的長河之中。
但此次搞掉本鄉集團,埃羅薩塔風險投資公司的特別行動小組,只用了三個月的時間就搞定了大部分的周邊問題。
有本鄉詩織這位恨不得讓本鄉金太郎死不瞑目的內應在,剛剛接手本鄉財團沒多久的本鄉芽衣先是要應對內部之前被本鄉金太郎鎮壓下去的不滿之聲,又要奔走於各個出現問題的企業,還要面對媒體的各種質問——
疲於奔命的她甚至還得面對昔日聖露琪亞學院裡的昔日友人們家族的虎視眈眈。
她只要一鬆懈下來,一露出畏懼的神情,這些人就會群起而攻之,將本鄉家霸佔的地盤和利益全部瓜分帶勁。
唯一能讓本鄉芽衣感到安慰的,就是那些公司的職工們對她所展露的真心實意的笑容。
被那麼多的人所信賴,這讓本鄉芽衣堅定了「不能後退」的決心。
問題是,她的對手可是埃羅薩塔風險投資公司的BOSS,那位從十六歲時就施展了魔法,十年間坐擁了數代人苦心經營也掙不到十分之一的資產。
她在前五年擁有了數十億的資本,後五年則收購了埃羅薩塔風險投資公司,將之變成了某種可怕的金錢怪物。
在業內,她可是擁有煉金術士的稱號。
那可不是善男信女,正好相反,這位叫做秋瀨真尋的BOSS在十年後幹得一起收購案,就是搞掉了十年前與自己斷絕關係的父家——高橋醫療。
她把高橋醫療拆分後取走了最重要的那些專利,將之轉手賣給了美國的MCCT醫藥公司,又將高橋醫療剩下的部分拆分零賣給了日本國內、新加坡、乃至俄羅斯的相關企業。
高橋醫療從此退出了歷史舞臺。
這種來遲十年的報復真是讓人想一想就覺得不寒而慄。
她會找上本鄉財團作為下一個下手物件,真是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顯然,這位埃羅薩塔的煉金術士,相中了本鄉財團這塊能夠挖出大筆金錢的寶藏。
「ENIKD科技!」
本鄉芽衣在苦苦翻閱著手上的公司文獻時,終於從中找到了不是那麼焦頭爛額,反而還有盈利的一家公司。
柴田理人雖然心中產生了些許的微妙之情,可翻來覆去的看也看不出ENIKD科技有什麼問題。
本鄉芽衣去調查ENIKD科技的狀況後,發現他們已經在於美國的IRON RX公司洽談著一個合作專案。
若果這個合作專案完成的話,利潤可以高達數十億美元。
只要合作達成,就算利潤還沒到手,銀行也會敞開融資的大門。
更妙的是,雖然IRON RX公司是由埃羅薩塔一手扶植起來的,但是埃羅薩塔早在將近一年前就將這家公司的股權全部賣出了。
投資不過三百萬美元,但是卻回報了37億多美元。這正是讓所有業內的風險投資公司業所期待的大獲成功的例子。
「只要合作達成的話……」
本鄉芽衣激動的抓住了柴田理人的手。
「就能起死回生了!」
柴田理人含笑點點頭。
「正是如此。」
秋瀨真尋若是聽到了這兩人的對話,必然會說:才怪。
她將IRON RX公司的股權全部賣掉,當然是因為這家公司她看不到未來了。
越來越大的融資金額和愈來愈目光短淺的兩位創始人,他們已經將讓自己獲得秋瀨真尋的青睞、並且創造了成功的「美國夢」的才氣,在女人、金錢、和控制公司的權利內鬥中揮發的一乾二淨。
現在IRON RX公司不過是在迴光返照。
他們提出的項目過於龐大,滿世界的尋求對家,卻渾然不知這種做法只能讓自己深陷更加悲情的地獄。
秋瀨真尋現在想幹的,就是合理合法的凍結掉IRON RX公司的資金鏈,讓他們的計畫流產,然後造成數百億美元的虧空——
本鄉財團面對這種狀況,絕對扛不住。
到了那時,持有本鄉財團旗下公司的不良債權的銀行和信用金庫們就要哭了。
這時,便該輪到埃羅薩塔出場了。
以5%的價格將本鄉財團旗下的公司最大債權者的身份收攏的七七八八後,就到了雙方坐在一起談判的地步了。
「我們可以放棄全部的債權,當然,只有一個要求。」
代替秋瀨真尋出面的人是關穀純。
他看著和秋瀨真尋年紀相仿的本鄉芽衣,面上不動聲色的講著自己的來意,卻給了心中哀歎——
這就是人和人的差距。
「本鄉家的人解除這些公司的社長職務。」
基本上這些公司的社長頭銜都歸本鄉芽衣所有。在她之前,這些頭銜都歸本鄉金太郎。
「然後,由我方指派的人擔任新的社長。」
本鄉芽衣還能講什麼呢?
就連員工的去留問題都不是她能提出的交換條件之一了。
接替本鄉芽衣的人,正是在這場「狩獵戰爭」開始的四個月後,宣佈自己是內應身份,然後在管家的陪同下離開本鄉家的本鄉詩織。
「你看,如今這些還不是我的了?」
本鄉詩織在本鄉金太郎的床前削著蘋果皮,溫柔大方的微笑注視著本鄉金太郎。
「哦,我把山內重工的所有債權都以5%的價格賣給了埃羅薩塔。不用擔心,山內重工很快就不屬於日本企業了。」
本鄉金太郎拼了命的想說些什麼,但是他的身體已經不能讓他有開口的力氣了。
「別蠢了死老頭子,在你連我的婚姻都要管的時候,我就想,要麼我去死在婚禮上,要麼我就笑到最後,看著你死不瞑目。」
比起愛來,更為長久的感情是恨意。
面對一片頹然的山內重工的老爺子山內博,秋瀨真尋仔細打量著這位第一次見面的老人。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別不甘心了。」
秋瀨真尋翻了個白眼。
「你會輸給我,只是因為我比你有錢。」而且更重要的,我有一群比錢更加寶貴的同伴。不過,這一點我才不會說出來呢。
無論什麼問題,秋瀨真尋都能用「我比你有錢。」這一句話擋回去。
對於她的這種回應方式,擦著杯子的馬克`瑪律科只是笑著說道:「我就是我所決心侍奉的主人。在我第一次與大小姐交談時,我就堅信,大小姐她是那種能夠改變世界的人。——而不是被世界所改變。」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7-2 22:13
第10章 家教(一)
戰爭來的那樣的快。
當鐘錶上最短的時鐘指標剛剛路過象徵淩晨四點的時刻時,第一聲槍擊聲劃破了寂靜的黎明。
在第一聲槍聲響起的同時,加西亞睜開了雙眼。
早在很久之前,她就強迫自己養成了連外套一起睡覺的習慣。
用了半分鐘將自己的靴子穿好後,原本七零八落的槍聲似乎已經找到了某種默契,逐漸變得猛烈起來。
她從自己的枕頭底下摸出了男人留下的兩柄手槍,雖然每日擦拭它們,可也不知道這究竟能起到多少作用。
加西亞將熟睡著的小弟弟從小床上拖了起來,她看著因為剛從睡夢中驚醒而懵懂無知臉蛋,心中發誓如果這個孩子敢突然大哭大鬧起來,就立時用手帕堵住他的嘴,讓他再也發不出一點哭聲。
比起兩個人一起送命,她寧願捂著自己弟弟的嘴直到他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為之。
隔壁屋子裡躺著的是她那位自從十歲起因為一場高燒後,就永遠活在十歲的母親。加西亞是父不詳的野種,她的母親在雙親去世後,獨自居住在村子附近森林裡的小屋子裡面。
她是在這之後的某一日,不知道被什麼男人強姦了後生出來的孩子。
這似乎是某種糟糕開始的預兆。
加西亞打從小時候起就痛恨著那些偷偷摸摸的跑到她家裡來,姦污自己那一無所知的母親的男人們。
她會叫加西亞這個名字,是因為她的母親老是看著她,然後喊著這個名字。所以,她就決定自己就叫做加西亞了。
她母親的名字?
大概所有人都不記得了。
加西亞心中滿懷著恨意,眼中跳動著憤怒的火焰。
她在聽見遠處村莊裡的槍聲後,心中比起畏懼和害怕,更多的是出於憎惡而引發的快意。
她將母親從床上搖醒,給她披上外套,拉著她跌跌撞撞的走在夜晚的森林裡。
這座森林在百日裡,遠遠的瞧上去就如同童話故事書裡的那種會隱藏有城堡的森林。
沉睡中的城堡裡是同樣陷入睡夢中的城堡民眾,在最裡面的閣樓裡,躺在薔薇床上的是一位美麗無比的公主。
能吻醒公主的只有王子。
可惜的是,現在這座森林裡只有父不詳的兩個野種,以及活在世上的每時每刻都猶如受難、卻依然對此一無所知的女人。
更沒有王子到來。
來到此地的,只有一群攜帶火器,殺人如麻的瘋子。
加西亞將懵懵懂懂的三歲弟弟往母親的懷裡一塞,她憎恨那些對自己母親發洩淫欲的男人們,也痛恨那些將她與她的母親視做世上最污穢存在而蔑視厭惡的女人們,但是她最恨的,卻是無力保護自己母親、還有接受那些男人們偶爾好意施捨的食物和衣物的自己。
打從七歲起,她就靠這森林來讓自己和母親過得更好一些。
然後她在森林裡發現了一個乾燥、避風的大洞穴後,就開始將一天中大部分的時間花在了改造洞穴上。這項工作花了她大概一年的時間。
一直到三年前,她都期望著能帶著母親躲到這山洞裡面去,然後兩個人就靠這座森林度過每一天。
三年前,她的母親再次懷孕了,生下來的男孩子讓加西亞幾乎絕望的要死。
她拿什麼來養活這個孩子?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
她不單單要養一個後天智力不足的母親,還要照顧一個隻會整夜整夜哭鬧不休的弟弟。
但是這種似乎永無止境的日子,在前些時候有了決定性的轉變。
加西亞所依靠的這座森林,是一旦深入其中就會有去無回的地方。
在大半年前的某一日,她在為了生計而不得不更深入到這座森林中心地帶時,在水流旁見到了半個身子趴在水裡的男人。
她以為這個男人死了,比起活人,她更喜歡死人。
加西亞本來打算將男人身上的衣服扒下來,將一切值錢的東西都給掃下來,可她卻在脫這具冰冷的屍體衣服時,手被兇狠的抓住了。
力氣之大,是此世的她生平從未遇見過的。
這個男人的雙眼如某種無機質的物體,冷冷的倒映著加西亞的臉。
她還沒想到該怎麼辦,對方卻又雙眼一閉,倒了下去。
加西亞才發現他的腰上有一個泛白的傷口。
槍傷麼?
她不是能很肯定這一點。
但如果是槍傷的話,傷口也不該是這樣子不規則的……
加西亞臉色白了一下,將自己的手用力抽回來後,她看著昏倒在自己眼前的這個年輕男人。
「自己將子彈挖出來了嗎?」
真沒想到這世上還真有對自己這麼狠的男人。
會倒在水邊,是為了喝水還是為了清洗傷口呢?
加西亞不是很能確定是哪一樣。不過——
她看著這個男人身上那價值必定不錯的衣物,咬了咬牙,將他拖到了自己的秘密基地——那個洞穴裡面。
反正就在不遠的地方……
短短兩百米的地方,可加西亞走了足足一個小時。
她此生從未搬運過這麼重的大件。
加西亞努力回想著這種狀況該怎麼辦,她最後給那個男人生了一個火堆,將破爛的鍋子架在架子上,往鍋子裡倒了野菜、肉乾和其他的什麼她能順手抓到的食材,加了點鹽,煮成了一鍋從味道到賣相都差強人意的糊狀物體。
強迫這個男人喝下了「晚餐」後,加西亞回家去,照顧自己的母親和那年幼的弟弟去了。
第二天一整天,她忙得都沒機會去想那個洞穴裡的昏迷者一次。
到了夜深人靜之後,加西亞從床上爬起來,
她帶著肉乾跑到森林裡後,一路上采了點野菜,還發現了一堆能夠吃的蘑菇。
在走進洞穴後,她煮了一鍋加了肉乾和野菜的蘑菇湯。
第三天,那個男人醒了。
他們兩個人互相注視了對方好一會兒,對方點了點頭,說了一聲「謝謝」。
這是此世的她第一次聽見別人和她道謝。
她扭過頭去,為了不讓聲音透出來一點哽咽的意思而壓低了嗓子,兇狠的講道:「閉嘴,快點吃下去!」
十一歲的小女孩能有多兇狠?
反正身上中了一彈還能親手將子彈從身體裡挖出來的男人,覺得這種兇狠的言語反而顯得說話者很可愛。
亂糟糟的頭髮和沒空去擦的骯髒臉蛋,因為營養不良而瘦的能看到肋骨的身體上套著一件過於寬大了的男孩衣服。
加西亞又瘦又小,看上去還醜得要命。
就是這樣的小姑娘,救了看上去身份不低,但是卻無比神秘的年輕男人一命。
第七天,在傷好了差不多了後,男人開口問道:「你想要什麼?」
她當然知道這種傷口癒合的程度絕對有什麼超過正常邏輯的理由,但是她卻沒興趣知道這個理由是什麼。
她直說自己最想要的東西:「我想要槍。」
天曉得這個男人是怎麼搞來的槍——他從身後摸出了兩把槍丟給了加西亞。
「會用嗎?」
先給了武器再問她是否會用。
她將槍口對準了男人。
那個男人毫不慌亂的說道:「記住,將槍對準別人時,要打開保險栓才行。」
隨後,他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幾個動作後,現實將加西亞的槍從手上繳下,接著將她反手摁在了地上。
「你第二件要記住的事情,槍是遠距離攻擊的武器。在這麼近的距離瞄準別人,只會被對方把武器奪過來。」
加西亞大喊大叫,拼命掙扎。
壓在她身上的力道一但消失,她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
「你第三件要記住的事情,是永遠要牢記槍裡面有多少顆子彈。」
加西亞被告知的最後一件用槍時必須要記住的事情是——
「瞄準之後,就絕不要猶豫,手不要動,只要扣動扳機就好。」
她當然知道,手不要動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開槍時,不知道有多少新手都是因為後坐力而讓子彈射偏了。
加西亞得到了那兩柄手槍,然後那個年輕的男人就離開了山洞。
一直到今日為之。
她在山洞裡藏著足夠她和母親,還有弟弟三人吃上半個月的食物和水。
但是她不知道這樣能支撐多久。
等到半個月後所有的食物和水全部消耗殆盡,那就不得不出去了。
事實上,她沒等多久。
在一天之後,加西亞自覺做的非常好的山東掩體被人掀開。
她立刻握住了槍,將槍口對準從洞口走進來的身影,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強大的後座力與巨響聲讓加西亞的耳朵發痛、手臂發麻。
之前因為逆光而看不起來者的相貌,可當子彈射出後,卻被突然湧起的火焰吞噬的乾乾淨淨。
突然湧起的火焰照亮了整個昏暗的洞穴。
加西亞看清了掌心冒出火焰的男人的長相後,不敢相信的睜大了雙眼。
「看來你確實是將該記住的都記住了。」
那個冷酷又陰鬱的聲音的主人,正是加西亞討要了兩把槍來交換救命之恩的青年。
跌坐在地上的加西亞被這位青年從地上抱了起來。她忽然反應過來,這個傢伙手上的火焰在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不說,而且手上一點傷口也沒有。
在午後陽光的照耀下,加西亞這才發現,這位青年的相貌英俊的完全不像話。
唯一的遺憾是,他身上那陰鬱殘酷的氣質,將那份英俊破壞了不少。
「你叫什麼名字?」
「你的名字呢?」
「Sivnora。」
「加西亞。」
第11章 家教(二)
她在成為加西亞之前的前幾世似乎有過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整個天下盡入袖中的龐大權利。
但是幾世輪回之後似乎早就忘了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若是沒有那個成長環境,她就算想再來一次謀朝篡位也是有心無力。
現在她是加西亞,為了自己一家三口的每日伙食而拼命奔走的可憐小姑娘,因為好心救了人而換來了一個質的轉變。
最起碼的,可以從各種亂燉的鬼東西裡擺脫出來了。
第一次吃到烤得香噴噴的白麵包的時候,她咬了一口,愣了好一會兒,然後拼命將這個麵包吞下了肚子,然後掰碎了,給泡到牛奶裡去,給自己三歲的弟弟喂下去。
她被分到了這個小鎮上的某個似乎負責後勤的部門。
洗衣服做飯打掃衛生……等等一切的瑣碎事情都是由這些身體結實健康的女人們來做。
她不想要過這樣子的生活。
將弟弟交給了負責養低齡小孩的那些人後,她不用擔心自己母親能做什麼,自然有人將她安排的妥妥當當。
陪小孩子玩麼,反正她本來就是個小孩子。
最糟糕的是,那些因為在得知了這位後天弱智的女人是她母親的人,看向加西亞的目光。
加西亞對這種同情憐憫等等諸如此類的目光都恨得要命。
她心中湧動著的是不知道起因,就連自己本身都無比厭惡的憎恨之火。
「到底是哪裡不對?」
這個問題她如果去問這個小鎮上的首領——那個叫做Giotto的金髮青年,他大概只會用溫柔的笑容和明顯騙小孩的語言讓她安心的離開。
但是她絕對不是能夠被這種言語給輕易誆騙的人。
所以,她去找將自己帶到這個和諧安寧的小鎮上的青年——
叫做Sivnora的黑髮青年用無機質的眼睛盯著這位敢跑過來問他這個問題的小姑娘,沉默了幾秒後,告訴她:「是這個世界。」
「那麼,為什麼沒有誰去改變這個世界呢。」
「我們正在做這件事情。」
「太慢了。」
她抬頭看著這個在陽光的照耀下,依然顯得無比冷酷的男人。
「我也看幫忙。」
「那麼,你會什麼?」
沒有嫌小孩子礙手礙腳,也不會和Giotto那樣,說「小孩子不用上戰場。」,他只是問她這個問題。
「只要瞄準目標,我開槍不會猶豫。」
「只有這點可不夠。」
Sivnora搖了搖頭,但是看到面前那位沒有退卻半步的小姑娘。
決定給她一個機會。
「既然你想戰鬥,那麼這個答案也算合格了。」
加西亞在到了這個小鎮半年後,終於露出了真心實意的笑容。
她受夠了縫縫補補的工作,也受夠了洗衣做飯的生活。
無論哪一世,她就從來沒有幹過這麼沒出息的事情。
她從來不會將自己的命運依託給其他人。
就算要死,她也要死在自己的選擇下面,絕不會因為別人的選擇而被迫死去。
Giotto當然不知道自己的兄弟Sivnora將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帶到身邊,就是為了教她殺人的方法的。
他只是很欣慰于自己的弟弟在那一次失蹤了半個月後,總算是遇見了一個不會害怕他的小孩子。
救命之恩就是那麼奇妙的東西。
「Sivnora不是惡徒。」Giotto對著手上抱著一疊檔的加西亞講道,「他只是不會表達自己的感情。所以,現在第一次見到Sivnora的人都覺得他非常可怕。謝謝你呢,沒有害怕他。」
加西亞只是回答Giotto:「人一生,腳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
講完,她就抱著文件,在走廊上一路小跑,只為了搶回被Giotto所浪費的時間。
神父,貴族的兒子,別國的情報組織首領,異國的武士,本國的貴族,貴族的女兒,普通的平民,敵對的勢力……
從小孩到大人,Giotto天生就擁有那種可以將所有人凝聚在自己身邊的氣場。
仁慈、善良、堅定、強大——他在治下保護的平民眼中,整個人就是光芒萬丈的形象。
——他大概就是那種天生的領袖。
一分鐘就能將零件組成為一把完全可以使用的槍械的加西亞,對於這種類型的人,腦中模模糊糊的劃過一萬種不動聲色弄死他的辦法。
可惜這些辦法因為輪回了太多世,早就忘了該怎麼根據現實狀況而因勢利導的進行變化了。
萬幸,她決定追隨的Sivnora不是那種能夠將敵人感化為戰友的傳奇。
這種傳奇大概一百年才會出現一次,而現實是,將敵人完全摧毀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走過昏暗的低下走廊,來到哀嚎聲不絕的刑房,加西亞取出雙槍中的其中一把,將槍口對準死也不願開口的囚徒,也不說話,只是一槍接著一槍,對準他的關節部位扣下扳機。
腳腕,膝蓋,手腕,手肘,肩膀。隔二十五秒就開一槍——留下足夠的疼痛回味時間。
一遍不說,那就瞄準原來的傷口再來一遍。
通常在第一遍沒結束的時候就已經能得到招供,第一遍沒得到的情報,在第二遍在開始後沒多久也就能得到了。
第二遍結束了還沒講出來,那就一槍開在肺上,等著肺葉刺穿而痛苦的慢慢死去。
通常,一個人這麼死了,旁觀的第二個人就會嚇得連自己幾歲偷窺女人洗澡的事情都講出來。
「不說就死。而且怎麼可能讓你們死得那麼便宜?子彈也是要算錢的。」
加西亞本來想過用冰錐代替子彈,撕裂狀的大傷口所造成的效果可能會更好。
但是在Sivnora第一次將那兩把手槍交給她、身體力行告訴她用槍必須記住的事情後,她打從那時候起就謝絕了和敵人近距離接觸。
她是女人,天生在性別上就有體力上的劣勢。
感謝人類發明了槍械,只要你會扣動扳機,你就能輕易的殺人。
Giotto在看到Sivnora的戰鬥部隊裡出現加西亞瘦小的身影時,大概非常後悔讓這個小姑娘與Sivnora相處。
本來,在Sivnora身邊就不可能有普普通通純粹打雜的文員。
Sivnora所擁有的部下,是純粹的、精銳的,以完全摧毀為戰鬥方針的作戰小隊。
加西亞是裡面年紀最小的員,幾年後,就是除了Sivnora以外資歷最老的那一位了。
她的弟弟——安東尼——負責養育他的女人給他起的名字——卻是個徹頭徹尾的Giotto的信徒。
他認為只有Giotto的理念才能改變這個瘋狂而又病態的戰爭世界。
在安東尼眼裡,Giotto可不僅僅只是城鎮上自衛隊的首領,還是上帝派下來拯救人類的聖子。糟糕的是,他這種將Giotto當做信仰的想法,卻在被Giotto保護的城鎮上成為了一種普遍流行的想法。
但是國內不斷在各地掀起的戰爭,卻證明了這個世界最快也是最好用的辦法,就是擁有強大的武力。
誰的武力更強大,誰就有更多的話語權。
擁有最強大的武力,就能擁有獨裁的話語權。
加西亞曾經見過一次Sivnora使用那種火焰的力量。就是他用火焰焚毀射向他的子彈的那一次。
後來她才發現,那一次仿佛神跡般的無堅不摧的力量,不過是因為各種巧合而做成的奇跡。
最起碼的,不時需要客串一下護士,負責傷患們傷口包紮的時候,Sivnora老是會出現在傷患的那個分類裡面。
不能長久使用,而且還不穩定。
天曉得使用這種火焰是不是在透支未來的生命。
反正加西亞覺得Sivnora不怎麼用這種火焰是一件好事情。
但是Giotto卻在某一日,與自己的另外六位同伴戴上了奇怪的戒指。
那些戒指上燃燒起來的火焰,雖然顏色不同,但是在加西亞看來,是和Sivnora所使用的那種火焰同一個類型的力量。
為什麼沒有Sivnora的那一份?
加西亞覺得這不僅僅是戒指數量被限定了的問題,還有更深的原因。
就算已經將謀朝篡位的具體實行方法忘得一乾二淨,但是她還保留了直覺上的嗅覺。她察覺到了某種風雨欲來之勢。
第12章 家教(三)
二十歲的女孩子該幹什麼?
反正在安東尼看來,自己的姐姐加西亞絕不應該早出晚歸,雙手沾滿血與火藥的味道,注視他人的雙眼比深山上的餓狼還讓人心生畏懼。
跟著一群大老爺們風裡來雨裡去,讓自己的名聲與一群心狠手辣、鐵石心腸的暗殺部隊相提並論,站在陰影中的身影讓人不敢正眼去看,收不到愛慕的目光,只有懼怕相隨。
他所期望的,是能讓加西亞無憂無慮的在陽光下,穿著嶄新的裙子,懷中抱著山上採摘下來的鮮花,當目光落到身側尋食的白鴿時,露出會心一笑的世界。
但是在加西亞的肩膀因為受傷而莫名獲得了半個月的休假後,安東尼似乎得到了一個能讓加西亞真心實意開心笑出來的機會。
他堅信,這世界上不會有女孩子不喜歡舞會的。
現在已經從自衛隊更名為彭格列家族的發展不知道有多好。
剛剛與周邊的其他城鎮的勢力締結下和平契約,獲得了近些年來難得一見的和平時機,推行了裁減兵力後,又正逢慶典——
就連那些和姐姐同一個隊伍的男人們都得到了年輕女性的青睞,這世界上既然有喜歡那些滿身血腥還覺得非常迷人的女性,安東尼堅信,這世界上的男人沒有一個不會不對自己的姐姐動心。
哦,Giotto不算,那位對死去的埃琳娜一往情深的霧守也不能算,天曉得是不是個性冷淡的雲守也不算。除了這三個男人,安東尼相信不會有男人無法對加西亞動心的。
這種出於弟弟眼中的盲目自信,大僅僅是因為他從小時候起便憧憬著自己那位聚少離多、強大又溫柔的姐姐。
強大是很強大,說溫柔都是狗屁。
身上還肩負著護士這個工作的加西亞,所有被她包紮過傷口的人摸著良心也只能說「最後的結果還不錯」,可絕對和細心與溫柔扯不上干係。
本來聽到舞會的事情,加西亞第一反應就是「這個玩笑真無聊。」,正準備掉頭就走,可是正巧經過的Sivnora卻說了一句:「去參加也沒關係。」就這麼將下屬投來的求助目光給無視掉了。
準備將參加舞會當做某種日常任務來刷的加西亞在勉強點頭後,就被興奮到不行的安東尼給拉進了更衣室裡面。
「我幫姐姐把衣服都準備好了哦。」
「反正尺寸不會合身的吧。」
「我有目測。」
「目測……」加西亞想到的不是什麼羞恥的事情,反倒是另外一件,「身體資料被你收集到了嗎?」
說實在的,安東尼在看到自己姐姐沉默下來,認真思考情報洩露問題的表情時,有一種「完蛋了,真的完全沒有女性自覺了。」的洩氣感。
但是他很快鼓足精神,將禮服拿到了加西亞面前。
「這是埃琳娜小姐帶回來的最流行款!」
「這個世界明明滿地都是戰爭,結果該有的流行還是不會中斷嗎?」
「姐姐偶爾也要輕鬆一下啊。勞逸結合才能發揮最好的狀態。」
「我不適合輕鬆的環境。」
「騙人。」
「沒有必要騙人。」
加西亞說的是實話。
之前已經做好了決定,今日的變數到目前為止也沒有超出預期的範圍,所以還是按照預定計劃進行。
但是Sivnora說的那句話的意思是……
加西亞被迫換上了完全就是為了讓人行動不便的洋裙後,被拉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任憑安東尼擺弄自己的頭髮。
她的腦子裡卻在想著之前Sivnora不知含義的話語。
可以確定是說按照原定計劃進行,但是參加舞會有什麼意義啊?她不去參加舞會也沒關係吧?反正她從來沒參加過這種舞會啊!
再說了——
加西亞正在考慮接下去的計畫發展的內容,而安東尼則很開心的發揮著自己的愛好。
修剪髮型,整理儀容,然後——
「姐姐看上去比實際年紀要年輕好多。」
對於弟弟的讚美,加西亞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因為從小營養不良的關係。」
安東尼拿著腮紅的手一抖,比劃了兩下後,終於放棄了上妝的想法。
「不化妝會更好吧。」
加西亞可有可無的點點頭,只穿著吊帶襪的雙腳踩在地上,然後安東尼從一旁取出了一雙高跟鞋。
「我用工資買的哦。」
蹲下身的安東尼催促著姐姐趕緊把鞋子穿上去。
加西亞皺起眉,對安東尼說道:「我又不需要別人服侍著穿鞋子。」
安東尼臉上的笑容依然燦爛: 「偶爾一次又沒關係,姐姐穿著的裙子完全不方便彎腰吧。」
加西亞接受了弟弟的好意。
「不要現在出去嗎?」
「不,要出去。」
加西亞抓起一旁帶著兜帽的寬大披風,她給自己披上了這件黑色的披風又拉上了兜帽後,下擺催在地上三釐米處的寬大披風將整個人包的嚴嚴實實。
「啊啊啊,我辛辛苦苦做的髮型……」
「那種髮型到底哪裡好看!」
「比起霧守的發現要好看不知道多少倍!我是正常人的審美觀!」
「D`斯佩多……」加西亞一想到這位內應,打從心底就覺得不適,「那傢伙有審美觀那種東西嗎?」
也就只能暫時從這種方面吐槽吐槽了。
他在其他的方面還真是無可挑剔。至於個人的興趣愛好,那些都是可以無視掉的地方。
「姐姐居然也會吐槽麼……我好震驚。」
剛剛還因為辛辛苦苦拗好的髮型在戴上的兜帽毀掉而心痛不已的安東尼,因為聽到了姐姐的話而瞬間恢復了精神。
「這個……誰知道呢。」
加西亞糊弄了一下後,向前邁出了步子。
能夠駕馭戰場勝利的女武神,只用了一秒鐘就成功駕馭了高跟鞋。
事實上,若非因為走動的步伐而帶起的空隙,讓人注意到斗篷之下的女性穿著一雙高跟鞋的話,怕是沒人會察覺到她穿著與往日不用的鞋子。
「穿著高跟鞋還能行動自如麼……真是可怕的女人。」
Sivnora身旁的銀髮青年對於加西亞今日的打扮,依然是往日那副吊兒郎當的腔調。
若非因為他的戰力與忠誠度都無可挑剔,加西亞絕對會因為他對女性那輕慢的態度而一槍崩了他的腦袋。
諷刺的是,當加西亞展現了自己的實力後,沒人將她當成女人來對待了。
「多謝誇獎。」
「沒有在誇獎你哦。」
「聽不出其他的意思。」
兩位下屬不咸不淡的進行著例行的對話,而Sivnora則看著手上的檔。
真是超級難得的畫面。
一向將紙面工作推給下屬——絕大多數時候,這些檔全部都是由加西亞解決——的男人居然會在看文件,這不會讓他的下屬感到欣慰,只是覺得超級驚悚。
「拜託了,Sivnora先生,不要做出這麼一副折磨人的舉動了。」
加西亞扶額,而銀髮青年也難得的與加西亞擁有一致的想法。
罕見的,在外人眼中不亞於地獄在人間的代名詞的男人在那個瞬間露出了——非常微妙的表情。
啊,僵住了。
加西亞和銀髮青年同時想到了這一點。
然後二人在斯佩多靠近前便恢復到了往日的警覺度。
若非幻術師有心這麼做,自然是絕不可能被二人察覺。
畢竟——D`斯佩多,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幻術師。
「時間到了呢。」
自從愛琳娜死後,這個男人的臉上再也不會出現發自內心的笑容了。
「我是說舞會。加西亞等下要去參加舞會吧。」
加西亞很果斷的講道:「只有這一點請容許我拒絕。」
在這時翹邊的人,是那位銀髮青年:「連禮服都換好了,就不要在最後逃跑了。」
加西亞的視線透過兜帽看向那個青年:「愛德華,你還真是喜歡和我抬杠啊。」
後者誠懇的回望:「我絕不會膩的。」
「加西亞,去參加舞會。」 就在這時,Sivnora做出了決斷,「愛德華,你留下。」
「瞭解。」
加西亞強忍住翻白眼或者爆粗口的想法,決定就這麼一身到舞會那邊,躲在陰影的角落裡等待預定的事件發生。
政變什麼的,不用太久,一晚上就足夠了。
窩在角落裡的加西亞隱藏住自己的氣息,甚至將自己的心臟跳動的幅度通過某種換氣的手段降低,將感情剔除大腦後,看到在整個城鎮中尋找自己身影的安東尼而毫無動搖,看著自己的親弟弟就與看陌生人無疑。
在見到穿著新衣服,笑得與其說是純良倒不如說是無知的母親時,加西亞的視線才稍稍柔和了一點點。
當敵人污蔑自己的母親時,她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一槍打在對方的鎖骨正中,讓他痛苦不堪的死去。
之前弱小的時候她無法保護住母親,只能任憑她被人侮辱,但是有了力量之後,沒人能夠在她面前侮辱自己的母親。
她是生下自己,憑著本能餵養自己,保護了自己脆弱童年的女人。這個世界上,唯一用無垢的心靈全心全意愛著她的人。
就算是為了她。
加西亞在心中默念。
就算是為了她,這個世界也必須變好。
沒有戰爭,沒有暴力,沒有違規,哪怕是建立在絕對的獨裁權利之上的虛偽和平也沒關係。
當Sivnora出現在舞會現場時,加西亞已經拉下了自己的兜帽,在因為看到她的容貌而震驚的旁人反應過來前,舉槍瞄準了Giotto的左右手——G。
她的金髮飛揚在身後,膚色如百合,眼睛碧綠,美的驚心動魄。
若是一切都能化作數值來計算,她的危險數值肯定比她的容貌值更高。
Sivnora走到Giotto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在Giotto微笑著轉過頭來時,對他輕聲說了一句什麼話。
斯佩多的幻術可棒了。
配上Sivnora的暗殺部隊的槍口所瞄準的各個物件,Giotto完全沒有抵抗的,就將彭格列的大空戒指交給了Sivnora。
「我不想因為內鬥而造成人員傷亡。」
這是Giotto所推行的意志,是讓他成為眾人的信仰,也是他輸給Sivnora的唯一原因。
既然宣誓效忠的彭格列初代都交出了自己的戒指,其他為了Giotto而來的守護者們也沒有繼續效忠冷酷又鐵血的Sivnora的想法。
在那場沒有流血的舞會之後,Sivnora成了彭格列二世。
加西亞則得到了枚彭格列的嵐之戒指作為升官的獎勵品。
對於安東尼失望的眼神與非議的指控,加西亞則是這麼回答的:「Giotto的理念在和平年代很有用,但是能在此時改變世界的,卻是Sivnora。」
時光停留在這最榮耀的一刻該多好。
百年之後,以「史上罕見的戰力」而轉為文字記載的二代嵐守沉睡的身體,不知道如何落入了白蘭`傑索的手裡。
白蘭看著被冰封在不會融化的堅冰當中的女性,帶著漫不經心地笑容講道:「翻翻歷史記錄,果然能找到很有用的嘛。」
就連彭格列自己,都在歷史當中遺忘了二代嵐守被冰封的地點。
帶著瑪雷指環中的大空指環的右手貼在了堅冰之上,大空屬性的死氣火焰融化了這塊就算丟到熔岩當中也不會融化的「堅冰」。
冰化作了水,當加西亞的臉暴露在空氣中的時刻,她也睜開了雙眼。
碧綠的雙眼注視著眼前的男人,然後,舉起了握著槍的左手,對準白蘭的大腦扣下了扳機——
理所當然的扛下了這一次攻擊的白蘭,依然嬉笑著說道:「真是危險。」
然後從手心中變出了一枚鑲嵌著寶石的瑪雷戒指。
「前彭格列二世的嵐守——加西亞,成為我的嵐守吧。」
面帶笑意的白蘭,口中卻吐出不容拒絕的言辭。
「器官大部分衰竭也無所謂,這種毛病超級好治。而且,我能改變這個世界。」
加西亞答非所問:「這是……瑪雷指環啊。」
「嗯,是真貨哦。」
「好啊。」
她答應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7-2 22:13
第13章 家教(四)
加西亞從白蘭哪裡聽說了如今已是百年之後。
而百年之後的彭格列家族依然存在,而且還擁有黑手黨的龍頭老大大的地位。
可在加西亞看來,白蘭這個不過這個年僅十五歲的少年,可是看上去要危險的多。
「現在的彭格列十代目才十四歲……雖然他是彭格列初代的後裔,不過目前彭格列還是九代目當家,這個老頭子是你所效忠的二世的後裔哦,要去見見嗎?」
加西亞的回答言簡意賅:「沒有那個必要。」
身患原因不明的多重器官衰竭,不得不被封入了連熔岩也無法融化的堅冰——可在那之前,加西亞就已經決定放棄追隨Sivnora了。
要說理由的話……
——眼光僅僅局限于彭格列這個家族的男人沒有繼續追隨下去的必要了。
她天生就是實用主義者。
她活著的時候,追逐的唯一一個目標就是能改變現在——當時的世界。
僅僅是西西里島這一個彈丸之地的和平,不能滿足她的胃口。只有整個世界都真正的和平下來,才能讓她松一口氣。
告訴她「是這個世界有問題。我們正在做改變世界的事情。」的Sivnora——他最後也如斯佩多這個愚蠢的男人一樣,將彭格列視為更重要的存在了。
這世間上,往往都是因為理念不合而導致了諸多悲劇的誕生。
但是在鬧出「嵐守脫離彭格列家族」這種醜聞之前,加西亞就因為陷入了多重器官衰竭,就連晴守的火焰都無法救治而被迫放入了堅冰。
將她親手放進堅冰的Sivnora當時是什麼表情呢?
因為逆光的關係所以看不清楚吧。
就和當初在村莊被摧毀後,Sivnora前來山洞找她的那個時候一樣,沒辦法看清他當時的表情。
她總覺得自己要厭倦這循環往復的歷史了。
「加西亞在想什麼?」
白蘭心情極好的坐在病床的一旁,手上削著蘋果皮,目光落到坐在病床上的加西亞。
他的聲線甜膩,可卻字字句句透著一股薄涼冷酷的氣息。
問題是,加西亞卻從他身上見到了能改變世界的力量。
這就足夠了。
她一揭身上蓋著的被子,雙腳重新有力的踏在了地面上。
自從病重之後,她再也沒有站得那麼穩過。
「您的目標是?」
「這個世界。」
「我知道了。請下指令。」
「是呢……」
白蘭咬了一口手上的蘋果,「卡擦卡擦」的將果肉咬碎,吞下喉嚨後,這才說道:「我們先去組織一個家族吧。」
「我已經對黑手黨沒有興趣了。」
「我有興趣。」
白蘭用不緊不慢的速度啃咬著手上的蘋果。
「從政的話太浪費時間了,黑手黨不就很好嘛?暴力是征服世界最快的手段。」
「你從不同的平行時空發現的真理嗎?」
「誒。」白蘭含笑點了點頭,「無論是哪一個平行時空的哪一段歷史,無不是在講述了這個真理。」
「真是可悲。」
「哪裡可悲了?」
「循環往復的歷史。」
「從現在開始——」白蘭將手上的蘋果核往垃圾桶裡一丟,然後伸出沒有沾上蘋果汁液的右手,「這個歷史將從我這裡展開從未有過的篇章。」
加西亞伸出自己右手,她的中指上帶著那枚嵐之瑪雷指環。
「但願能如您所願。」
「必然的。」
白蘭那副「理所應當」的態度,加西亞真不知道自己該擺出什麼表情來。
後來她發現,什麼表情都不給才是最好的應對做法。
白蘭是天才,與平行時空的自己共用全部情報的他、能夠在三年內為了自己的那個小家族建設強大、收攏到強大的戰力,而且——
完全沒有引人注意。
在旁人眼中,這不過是叫做白蘭`傑索的小孩子終於不再做玩世不恭的二世祖,而是決定認認真真的繼承家業了。
反正到了該懂事的年紀,之前再怎麼討厭繼承父業也不得不去做了。
但是只有跟在白蘭身旁的加西亞才能明白,這傢伙到底有多可怕。
無論是醫藥還是軍事上都已經發展到了極其深遠的地步,而且在加西亞不知道的地方,白蘭的手也伸了過去。
白蘭這傢伙,相處的時間越久,就越覺得他可怕。
但是說要懷念Sivnora的話,還不如說加西亞現在開始想念Giotto的理念了。
Giotto的理念放到今日應該可以達成吧。
可惜了。
去期待一個還需要家庭教師的未來十代目,不如指望白蘭。
陪著白蘭那傻缺,將剩下的幾個瑪雷指環的持有者找到手後,裹著黑斗篷頭戴兜帽的加西亞不得不接受了白蘭戀花成癖的後遺症——
她得到了個菖蒲的別名。
萬幸,她還可以繼續使用加西亞這個母親給她的名字。
「小菖蒲,這個交給你了。」
白蘭在加西亞面前攤開掌心,掌心上靜靜擺放著一枚雲屬性的指環。
「我需要一個人去『那邊的六吊花』。」
世人皆知的瑪雷指環的持有者——六吊花,只不過是白蘭放在人前的幌子。
真正的瑪雷指環和他們的持有者,全部都被白蘭藏得嚴嚴實實。
「我相信白蘭你的掌控力。」
「菖蒲,我相信你。」
加西亞接過了那枚雲屬性的指環離開了房間後,才在心裡想到,這就和她覺得看到Sivnora在看檔的場面,必然會驚悚到受不了想將檔從他手上全部搶過來、就為了「別讓他再折磨我的視線了」一個道理——她真不想面對六吊花中的其他幾個人對她報以譴責的目光,外加永無止境的「你居然敢拒絕白蘭大人的命令!」的言語攻擊。
拉緊斗篷,加西亞踏進了會議室。
「給諸位介紹一下,這是加西亞。我千辛萬苦才找到的雲守。」
白蘭說的話真是誇張到了極點,最起碼坐在這個會議室裡的人都不相信這一點。
問題是,加西亞知道他說的確實是實話。
將她封起來的冰棺材所放置的地方,比熔岩的中心要好不了多少。
真是難為了Sivnora居然能想到那個地方——來保存和隱藏她的所在。
「總而言之,現在就是三對三,畢竟平衡是很重要的。」
白蘭自顧自的點點頭,坐在他身邊的尤尼卻既不反對也不贊同。
密魯菲奧雷家族是由新興的傑索家族,以及與彭格列歷史一樣久遠的吉留羅涅家族合併而成的兩個家族。
坑爹的地方在於,在加西亞被封到冰裡面前,壓根就沒聽說過這個吉留羅涅家族。
百多年過去了,昔日認識的人都死光了,只有她一個人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萬幸,她從不因為這種問題而產生過絲毫的動搖。
第14章 家教(五)
白蘭那傢伙腦子裡絕對缺點什麼常識,加西亞在與他相處了幾天後就完全懂得了這個道理。
但是看到他的部下一個賽過一個的奇葩,還真是什麼評論都不想說了。
密魯菲奧雷家族是由白蘭的傑索家族與吉留涅羅家族合併而成,雖然合併成了一個大家族,但派系爭鬥這玩兒意打從合併開始的那一天就存在了。
A級戰鬥力的六吊花——裡面的嵐守是口癖怪異的亡族王子,長期服用大把胃藥的晴守是白蘭大學校友……其他的人就別說了,各個都是性格大有缺陷的神經病。
——加西亞一眼就瞧出來,在白蘭以及獲得了絕大部分密魯菲奧雷家族的掌控權的今日,六吊花內還會對吉留涅羅家族的BOSS誓死效忠的人,也就只剩下那位從吉留涅羅家族時期就跟隨那位小姑娘的雷守伽馬——以及那些原本是吉留涅羅家族從屬人員的黑魔咒。
從屬白蘭的白魔咒裡面,就沒有什麼正常人了嗎?
加西亞看著擺放在自己面前的那杯熱咖啡,一點也沒有飲用的欲望。
她大概永遠也不理解這種液體——到底哪裡美味了。
尤其是——最可怕的白蘭那傢伙居然用棉花糖代替了方糖。
打開糖罐後,看到裡面的方糖被替換成方塊狀的棉花糖的瞬間,加西亞打從心底裡湧出了一股想要掐死白蘭的衝動。
「加西亞你是糖分依賴症這件事情就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宣揚啦。我會覺得好羞恥的。」
「我一點也不覺得用這種語氣講話的BOSS你還會有羞恥心這種東西。」
「加西亞。」白蘭臉上的笑容依然沒有變化,「第一次參加會議的人都是通常款的黑咖啡哦。」
入江正一捂著胃,他說呢,怪不得昨天白蘭突然下了一個「第一次參加會議的人都只供應黑咖啡。」的決定。原來不是心血來潮,而是在這裡等著。
「我就是不想喝這種鬼東西。」
打開糖罐發現裡面都是棉花糖後,加西亞乾脆伸出左手,拇指和食指一塊塊取出棉花糖,然後一塊塊的往黑咖啡裡面丟進去。
在棉花糖沾到咖啡的瞬間,變成了方糖。
「下次玩幻術的話拜託不要再玩這麼低級的東西了。」
「在座的人好像都沒發現這個低級的玩笑呢∼」
「你以為人人都高興睬你啊。」
「所以我喜歡加西亞嘛,沒有捧哏的角色的話超級寂寞的∼」
白蘭端起手上的茶杯。
「那麼,繼續昨天的問題吧,關於摧毀彭格列聯軍的問題。」
加西亞只是一個接一個的將棉花糖從糖罐裡取出來,然後丟到了咖啡杯裡面。
永無止境的棉花糖和仿佛沒有飽和度的咖啡。
會議結束後,伽馬特意看了一眼這位突然出現的雲守。全身藏在兜帽和斗篷之下,就連性別也是無法準確判定的雲守依然坐在位置上。
只不過停下了往咖啡杯裡丟棉花糖的動作罷了。
正在這時,白蘭向著加西亞探過身,靠在後者的耳邊說了句什麼,對方點了點頭,從位置上站起身來,走出了會議室。
白蘭在下很大一盤棋。
一邊鯨吞蠶食著密魯菲奧雷家族屬於吉留涅羅家族的那部分權力,一邊卻在緊密地進行著各項研究和開發。
如果不是手上有一枚真貨的嵐之瑪雷指環做對比,加西亞壓根就無法想像自己手上的那枚雲守的戒指——不過是枚A級戒指。
超A級果然是不同凡響。
用幻術將右手中指上的那枚瑪雷指環隱藏掉後,只帶著左手中指上的雲守指環加入戰局。
——雲屬性是「增值。」
白蘭交給加西亞的任務是——奪得匣兵器的製造方法。
至於那三位將匣兵器這種天才的構想付諸實際的科學家的生死,不歸加西亞管。
這不是她所需要負責的部分。
將匣兵器低價售賣給諸多黑手黨人的這三位科學家,已經引來了白蘭的注目。
真是糟糕,被白蘭盯上了就沒什麼好結果。
尤其是,白蘭自己都說了,在無數的平行時空之中,只有這個世界才擁有匣兵器這種武器。
白蘭那傢伙是正宗的——佔有欲強烈的神經病。
一想到征服這個世界的任務就掌握在這個男人的手上,加西亞就覺得自己的選擇再一次出現了預定之外的偏差。
難道要再策劃一次反叛嗎?
正當加西亞思考著怎麼叛逃的同時,匣兵器的設計圖紙也入手了。
「啊,這個是……」只有兩頭身的小嬰兒,「彩虹之子嗎?」
確實,白蘭那傢伙說過,想要彩虹之子的奶嘴。
曾經是世界上最強的六個人,為了完成某件事情而聚在一起,最後卻因為中了詛咒而成了嬰兒。
彩虹奶嘴、彭格列指環與瑪雷指環,是構成這個世界穩定的七的三次方。
正當她思考著這是彩虹之子中的哪一位時,已經有人將他殺死了。
加西亞垂下眼簾,張開了帶著雲之戒指的左手。
戒指發出了光。
無論過去多少年、無論用過多少次,都會對死氣火焰這種東西的存在感到不合邏輯之處。
雖然白蘭有解釋過一次火焰和指環還有與之相關的各種輔助系統的之間的關係,不過因為這傢伙的講話方式實在是太讓人頭痛,而說明中的相關的術語與特定的名詞之多——實在是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在說什麼異國的語言……總而言之,加西亞沒聽懂他在講什麼。
全世界大概不超過三個人能聽得懂他的分析。其中一個還包括了他自己。
無法理解的事物就永遠抱有懷疑的態度。
此世,她唯一不曾懷疑和為之動搖過的就是她的母親。
無論她變成什麼樣子,無論她手上沾滿多少血腥,無論敵人見到了她會露出什麼樣子的驚恐表情,只要她的母親見到了她,就會對她綻開無垢的笑顏。
就算因為時光而遺忘了一切,加西亞此生也絕不會忘記母親的笑容。
為了她的笑容——
加西亞用力握緊了張開的左手。
四周浮起了白色的圓球,小巧的球正在以一種超出常理的狀態分裂,當分裂到了一定數量之時,圓球之間用跳動著的白色的光聯繫了起來。
當她轉過身時,袍子的下擺在空中輕輕滑過,這個地下研究所湮滅在巨大的爆炸當中。
週邊的人員只見到地面上塌陷了一個巨大的深坑,在白色的煙霧與棕色的塵土當中,只走出來一個活人。
來者身穿黑色的斗篷,頭上戴著兜帽,右手上握著一個失去了顏色的奶嘴。
「資料到手,順便捕獲了一枚彩虹之子的奶嘴。回去吧。」
離去時,加西亞看了一眼地下,有躲在掩體當中的漏網之魚,不過她也不打算去管了。
反正她來此的任務是獲取匣兵器的資料,殺人這種事情不歸她管。
得到即時同步的回饋情報的白蘭,對著坐在自己身旁的尤尼露出了一個些許微妙的笑容:「怎麼辦啊小尤尼,加西亞好像一不小心玩大發了呢。」他享受著眯起了雙眼,「是哪個蠢貨惹她生氣了嗎?還是說……她已經做好了覺悟了呢?」
吉留涅羅家族的前任BOSS——在加西亞看來不過是個小姑娘——尤尼,卻一言不發的保持著沉默。
她的雙眼已經失去了才智的光彩。
有些事情,明知道會發生還不能去阻止。
加西亞在白蘭約見彭格列的BOSS——沢田綱吉——之時,待在真`六吊花所在的大房間內,一張張的堆起了紙牌。
不用死氣火焰,也沒有使用其他的作弊手段,只是單純的憑藉著手指的控制力與細微的操作,用一副撲克牌搭起了一座高塔。
在放上塔頂的最後兩張牌時,突然間手一抖,整座牌樓在下一刻便分崩離析。
「菖蒲好笨——大笨蛋!」
耳邊回蕩著雨守刺耳的笑聲,加西亞看著散落在桌上的紙牌,忽然理解了這是什麼意思。
流傳至今、血脈延續了足有十代的彭格列家族——最後一位後裔死去,血脈就此斷絕。
她曾經以嵐守的身份守護了八年之久的二世,要是面對這種結局會露出什麼樣子的表情呢?
她被封入冰中的半年前,sivnora就已經不再與她碰面了。
多麼可笑,明明雙方不再會面,卻偏偏依然在世間流傳著「彭格列家族的首領身邊最強也最值得依賴的守護者是嵐守」這種說法。——這似乎是從Giotto這位彭格列初代所遺留下來的傳統。
其實,如果沒有患上原因不明的器官多重衰竭的病症的話,她並不打算不辭而別——將自己的決定付諸語言告訴sivnora後,哪怕最後動用武力,她也要離開彭格列。
再在彭格列裡呆上一天,她想為了母親所創建的那個無論什麼地方都能自由自在的快樂居住的世界就不會來臨。
Sivnora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想法,於是一樁樁的命令通過書面檔下達,再也沒有和她會面。
就算因病倒在病床上,就連二世的晴守都素手無策時,sivnora也沒有露面。
一直到了最後的時刻,在她昏迷之前,見到了sivnora。
出現在加西亞面前的sivnora一言不發,只是用自己的死氣火焰將她封入了冰中。
在那之前,加西亞從未想過於此世間,死氣火焰還能這麼用。
封入冰中時,最後見到的是大空屬性的火焰,從冰中解凍出來,第一眼見到的也是大空屬性的死氣火焰。
真是——
討厭死了,這種循環往復的歷史。
雨守這位有著一頭藍色長髮的小姑娘叫做鈴蘭。——天曉得白蘭是從什麼地方找回來的這個大小姐。反正那次尋人活動,加西亞並沒有跟著一起去。跟著一起去的人是桔梗。
倒在沙發上的加西亞手上夾著一張紙牌,在鈴蘭肆無忌憚的大笑聲中,將手上的紙牌彈了出去。
帶著嵐屬性的紙牌輕易地劃開了水池的玻璃,擦過鈴蘭耳旁的長髮,輕易的沒入了牆內。
直到紙牌沒入牆內前,誰也沒有反應過來。
不是沒有察覺,而是無法動彈。
「吵死了。」
加西亞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出了這個休息室。
好歹也算是活過百年的怪物,連個小孩子也鎮不住的話,她不如早點去死的好。
不管白蘭是正大光明的殺了彭格列的十世,還是用了卑劣的手段暗算死了他,接下去的計畫也需要進行一定的調整。
入江正一是間諜——這件事情在真`六吊花的內部已經屬於早就知道的事實。
白蘭對這方面的情報,是向來不吝嗇告知自己的守護者們的。
在早就毀掉了彭格列指環的此刻,入江正一的那個「將十年前的彭格列家族成員帶到十年後的未來——也就是現在,依靠擁有無限可能的他們來打倒白蘭。」的計畫,對於白蘭本人而言,他也是樂於見到這種場面的。
想要毀滅現在的世界,再建立一個新世界的白蘭,與加西亞再一次無可避免的在理念上產生了分歧。
加西亞的理想,可從來不是毀掉後再創建一個新的。
——沒有母親存在過的痕跡的新世界,沒有創造的必要!
她所想要變得更好的,從始至終都是現在的世界。
加西亞沒打算攙和入江正一的前期計畫,她的目標一直都是將會來自十年前的彭格列十世。
第15章 家教(完)
將來自十年前的彭格列十世從追捕中救下來的人、是一名穿著黑袍的陌生人。
「不想死的話就閉嘴吧,年輕的彭格列十世。」
「哈啊……」
十四歲的沢田綱吉在面對不容置疑的要求時,已經很習慣聽命於此了。——全賴他那位鬼畜又兇殘的家庭教師所致。
身披斗篷的黑衣人拉著沢田綱吉一路向著森林中飛奔。
沢田綱吉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反正這一路上是暢通無阻。
「現在閉嘴。想提問,等回基地再說。」緊隨這句話之後的,是這樣一個提示,「我們要快點了。」
然後,本來一直胳膊被人抓著向前拉著沢田綱吉突然發現周圍的景色驀地發生了變化。
他從被拉著的狀態,變成了被人提著衣領向著前方奔跑——
雖然錯覺這一路上體驗了下人類的速度極限,但是澤田綱吉雙腳重新站到地面上後,只為自己能腳踏實地而感到由衷的慶倖。
到了基地門口後,黑衣人看著前方的大門,對著身旁兩腿還在發軟的沢田綱吉說:「那麼,彭格列十世,下次不要和人一起去買菜,結果卻一個人迷路了。」
「我只是想幫忙——」
「你的任務是打倒白蘭拯救這個世界,才不是幫小姑娘買菜。就算想刷人家的好感度,也不是這麼做的。」
「才才才才——才沒有啊。好感度什麼的……」
沢田綱吉說道這裡,這才發現自己一點對這個人一點戒備心也沒有。
「我們進去吧,我要見一下那位彩虹之子的倖存者——裡包恩。」
裡包恩——沢田綱吉的家庭教師,身中詛咒的「世界最強的六人」之一,也是世界第一的殺手。
算起來,他可以說是這群年輕的彭格列家族的成員們的一個主心骨。
走進基地後,就有槍口對準了這位黑衣人。
持槍者開口詢問道:「你是誰?」
「十年前的裡包恩的話……這應該是你第一次見到我。」
黑衣人抬起手,左手上的戒指昭示了自己的身份。
「我是雲之瑪雷指環的持有者,加西亞。」
「白蘭的部下!」
「對的,沢田先生。」
「那麼,白蘭的雲守來這裡是想做什麼呢?」
「請加上個過去式。」黑衣人——加西亞轉動著中指上的戒指,微微垂下了頭,「我現在已經背叛白蘭了。」
「這麼輕易的回答,我不會接受的。」
加西亞停下了轉動戒指的動作。
「這樣說吧,我和白蘭的價值觀念在某個地方有著互相無法妥協的差異。我會戴上白蘭給的瑪雷指環,是因為我認為他擁有改變世界的才能——他擁有創建一個新世界的能力。一個比現在更好,所有人都能幸福生活的世界。」
「但是現在的白蘭卻想要毀掉這個世界,再創建一個新的世界。」
「這就是我和白蘭最大分歧。」
加西亞說到這裡,裡包恩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說:「也就是說,你並不想毀掉現在的世界。」
「當然了。」
加西亞承認了這一點。
「我的同伴已經全部死了。所以,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畢竟這個世界有著此世的我所無法忘記的回憶。但是白蘭要毀掉現在的世界的話,這是我所無法容忍的事情。」
「憑什麼相信你說的話!」
趕到此地的獄寺隼人眼神兇狠的看著這位持有瑪雷指環的黑衣人。
「連真面目都不敢露出來——十代目!絕對不要相信這個傢伙說的話!」
「但是……我不覺得加西亞在說謊……」
「Giotto遺傳的超直感嗎?」
加西亞看著那個為自己辯解的少年,忽然覺得循環往復的歷史不是什麼一件壞事。
然後她放下了手,在下一秒,沒人知道她怎麼做的,就見到她站在了獄寺隼人的身後,而那只戴著戒指的左手也已經扣住了他的脖子。
「我沒有必要騙你們。因為,我比你們所有人加起來都要強。」
「!」
沢田綱吉在一旁努力將這劍拔弩張的氣氛給緩和起來:「那、那個加西亞先生,請不要這樣……」
「記住了,彭格列年輕的嵐守,現在本來應該保護彭格列十世的你,卻需要自己的十世為你向敵人求情,這份恥辱不要忘記了。」
加西亞放開了手,然後走到了沒有人在的空曠地方。
「獄寺說的也沒有錯。」裡包恩將槍口下移,卻也依然提出了自己的條件,「加西亞小姐,作為同伴你也有義務不再繼續這樣藏頭露尾了。」
澤田綱吉驚悚的指著加西亞:「小姐……難道——」
「蠢綱,這是徹頭徹尾的女性。」
加西亞歎了口氣,雙手放在兜帽的邊緣,卻又放棄了。
「抱歉,我有不得不這麼做的苦衷。」
「是這樣嗎?」
對於裡包恩有些咄咄逼人的態度,沢田綱吉再一次出面打圓場。
「嘛嘛……就這樣吧。不要緊的。」
聽到這話,加西亞覺得這一招以退為進做的可真好,而且還是純天然無公害的發自內心,為了鼓勵一下年輕的彭格列十世,也因為欠了Giotto那麼一份估計永遠換不了的人情,加西亞抬起手,將兜帽拉了下來。
與百年前的那次叛變的舞會上,讓周圍的人感到震驚的容貌別無二致——
膚如百合,碧綠的雙瞳,美得驚心動魄。
加西亞拉下了兜帽後,在讓人看清了自己的容貌後,又重新拉了回去。
「這就是我的苦衷。」
一片死寂。
沢田綱吉扯了扯嘴角:這種時候該說什麼好啊?
他才不想說自己剛才看呆了呢。
「那麼,現在的你們大概連白蘭的那些擁有瑪雷指環的守護者們都打不倒,怎麼去幹掉白蘭——拯救世界?」
毫無動搖的最強殺手點名了加西亞來此的原因:「這不就是你來此的意義嗎?」
他的反問引得加西亞贊同的答覆:「是的,為了鍛煉你們所以我才來的這裡。」
「你們這群小孩子,現在就算一齊攻過來、也只會被我反過來全部幹掉。」
加西亞抬起了左手。
「沒有默契的配合,壹加壹引起的結果可是會小於二的。對我來說,這種程度的群攻可比車輪戰還容易對付。」
她寬大的袖中滑出了一把西洋劍:「比如說在用劍術上,我一招就能解決掉那個雨守。」
這下子,就連被點名的雨守都無法維持自己臉上的笑容了。
「要試試看嗎?」
加西亞望向那位少年。
記得情報上記載,這位元雨守的名字是——山本武。
他的父親似乎在蠻早之前就死了?
算了,事到如今這些死人就沒什麼好提的了。
裡包恩壓了壓頭上的禮帽:「換個地方吧。」
正如加西亞說的那樣,她只用一招就解決掉了彭格列十世的雨守。
要說方法的話,很簡單。
她比他的速度要快。
「以前我的一個同伴說過,唯一對敵時沒有破綻的劍術,就是『快』。」
加西亞的劍尖抵在山本武的喉嚨上,語氣從容不迫。
「你的劍道流派非常強。我這一生,大概也只見過一個人的流派比這要厲害。但是那個人的劍術完全沒有固定的招數。全部都是按照當時戰鬥的環境和敵人進行調整和改變。除了速度外,什麼地方都比我的同伴要強。」
加西亞講的同伴是彭格列二世——Sivnora的雲守。
她說的那個人正是彭格列初代Giotto的雨守——朝利雨月。
「我這種還不行,還看得到移動的軌跡,但是只是沒辦法讓身體反應過來對吧。但是我的同伴卻真正做到了那種叫什麼……?嗯,瞬間移動。肉眼完全無法追上的移動速度。」
「那麼,回家作業。」加西亞收回了手上的劍,「我說了兩個不同的『道』,你的道是什麼?」
山本武一臉若有所思。
然後,加西亞轉過身,看向身後站著的那些關心戰鬥結局的同伴。
——那些因年輕的彭格列十世而聚在一起的同伴。
「那麼,知道我怎麼打敗那位同伴嗎?」
她一抬手,從四周浮現了細小的白色圓球。那些鋪天蓋地的白色圓球之間互相由跳動的白色的「線」相連。
不用接觸也能理解,這些跳動的「線」正是「電」。
「天羅地網之下,別說瞬間移動了,就算你會分身術一樣都是只有束手就擒的命。」
左手向後一揮,這些白色的圓球與相連的電流全部消散的無影無蹤。
「這個幻術怎麼樣?彭格列的霧守?」
這次的提問是向霧守那位年輕的小姑娘。
羞怯的小姑娘只是握緊手上的武器。
「謊言中的真實,真實中的謊言。幻術師所能做到的巔峰——」
裡包恩在一旁解釋著剛才的那一幕。
「剛才那個若是幻術的話,還真是不簡單呢。」
「有幻術」這種頂級的幻術技巧,放眼世界都不會有多少幻術師能夠做到。
「以前看過自己的同伴用過很多次這種幻術。」
「D`斯佩多」這個名字都已經到了加西亞的唇邊,她卻還是咽了下去。
天曉得斯佩多那傻逼到底那根神經不對了,居然還拼了命也要讓自己的意識保留到百年之後——
總之,這個傢伙已經從癡情發展到無藥可救的變態了。
「那麼,家庭作業是……嗯,要做到比剛才那種程度的幻術更厲害才行。」
加西亞一甩衣袖,望著眾人。
「那麼,下個是誰?」
白蘭那邊,他看到了加西亞留下一張「我不幹了。」的字條。
理所當然的,在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帶著真偽各一枚的瑪雷指環跑路了。
「白蘭!」鈴蘭一臉氣憤的抓著白蘭的衣角,「菖蒲太過分了,讓我去把她抓回來!」
「不用擔心。」
白蘭摸摸鈴蘭的頭,笑容和藹可親。
「菖蒲還會回來的,一定。——不回來的話,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當他說到最後一句時,鈴蘭因為那個冰冷的眼神而瑟縮了一下。
加西亞看著手上最後一塊棉花糖,還沒做好吃掉的準備,就被跑過的「小奶牛」搶掉了。
啊,不是奶牛,是藍波。
五歲的小鬼手上拿著加西亞剛才取出來的棉花糖,興奮的向前跑。
「藍波大人拿到了棉花糖,棉花糖——」
他原地轉悠悠的準備將棉花糖吃到嘴裡,但是卻被反應過來的加西亞給奪走了。
從小孩子手上搶糖真是太丟人了,加西亞摸了摸口袋,從裡面取出一枚水果糖,丟到了藍波的嘴裡。
「乖了,乖了。」
硬糖可以給,但是這個不能給。
天曉得白蘭是那根神經沒搭對,居然將所有的穩定劑全部做成了棉花糖這種造型。
當初白蘭也說了——
「加西亞的器官衰竭不是什麼原因不明的病,要說明原因的話,會造成這種結果,是因為加西亞的戰鬥方式導致的。」
所謂傷敵一千自傷八百什麼的……雖然沒有到這麼不合算的地步,不過在意思上也差不了多少。
「雖然破壞力確實很可怕,但是對自己身體的危害程度也很大。我用的治療方法雖然能夠在很短的時間內全部修正過來,但是造成的結果就是——」
白蘭打了一個比方。
也就是說,加西亞她的身體已經喪失了對身體劣化的敏銳度——她現在就是個不會自己提出維修要求,也不會自我修復的機器人,一旦出現了故障就是無藥可救。只能進入被報廢的命運。
但是白蘭不愧是能連通所有平行世界的天才,他天才的想出了一個補救的辦法。
就是那些做成了棉花糖的樣子,就連口感也和普通的棉花糖別無二致的穩定劑。
「一顆的材料費是二十萬美金喲。」
當然,這二十萬還不包括前期投入的研發費用,還有人工費和儀器使用的費用。
所以,加西亞的戰力可以說是白蘭用錢堆出來的。
白蘭也曾經對著加西亞半真半假的抱怨過:「為什麼Sivnora把你往死裡面用的用到快壞掉了,就往冰裡一封,然後等著後人找到了醫治的方法後再來喚醒你?」
加西亞該說什麼呢?
如果Sivnora不那麼做,你壓根就見不到我,我早就死在了百年前了。
有時候她閑下來也會想:若是死在了百年之前,會不會更好一些?
不用面對Giotto和Sivnora守護了一生的彭格列被毀的命運,不用醒過來後,發現整個世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知道自己的人,只有白蘭這個神經病一個,而且還是從文書上記載中知道的自己。
……沒有一個,能夠理解她的人。
年輕的彭格列十世與他的守護者們,解決掉前來日本的那幾個六吊花的成員的戰爭,加西亞沒去參加。
她吃掉了最後一顆穩定劑,然後保持了訓練時在一旁指點的高深莫測的態度。
謝天謝地,她第一天違反往日做人風格的拉足了別人的奮鬥指數。只要躲掉那個整日缺架打的雲守,將他踢給那位加百羅涅家族的首領就可以了。
閑的沒事做的時候,加西亞也會稍微回憶一下過去。
加百羅涅家族這個名字,似乎她以前應該聽說過……
等到來日本的六吊花全部被解決,而義大利主戰場就只剩下個嵐守吉爾菲戈爾待宰時,加西亞總算想起來了加百羅涅這個姓氏了。
我勒個去。我記得那個小夥子是個徹頭徹尾的抖M啊,和斯佩多不相上下的癡情傻瓜。
加西亞用藏在斗篷下面的眼神掃了迪諾好幾眼——她是怎麼也沒辦法從這傢伙身上瞧出來那種蠢到無藥可救的癡情基因啊。
——大概這種基因屬於劣化基因,被優化基因給淘汰掉了吧。
加西亞很快就給自己找到了這種安慰方式。
當吉爾菲戈爾被彭格列的暗殺部隊的BOSS一槍爆頭後,加西亞長長地舒了口氣。
別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
「拜託,你們都不知道我忍那個和白蘭在神經病的程度上有異曲同工之妙的腦殘王子忍了有多久了。」
被加西亞科普了一番「你的計畫白蘭全知道了。」了的入江正一,已經從打擊狀態中恢復過來了。
他現在急需和加西亞好好討論一下接下去的發展,畢竟沒有誰能比他們兩個在白蘭手底下幹活的間諜更能清楚內幕了。
加西亞看到入江正一對自己的那副欲言又止表情,但是卻不想講什麼。
反正白蘭那傢伙,絕對會在這時候出現,然後潑一臉盆的涼水給他們。
「諸位辛苦了。」
全息投影的白蘭一副前來「勞軍」慰問的表情出現在眾人面前。
然後他講了一大通的話,總而言之,中心思想就是你們現在打倒的不過是假冒的六吊花,那些瑪雷指環也是假貨,真貨還在他手上,而且真正的六吊花還沒登場。
然後,白蘭在螢幕上投影了六個身影。
不知道該說他是太過自信了呢,還是說已經目中無人到了極點,所有的瑪雷指環的持有者全部都沒有打馬賽克,反而清清楚楚的將相貌露了出來。
不出所料,裡面就有加西亞的身影。
「這就是我為什麼我不想講的原因。」
對於抵在自己腦後的槍口,加西亞頭不轉也能知道身後站著誰。
嘖,世界第一的殺手就算受了詛咒變成了小嬰兒,也照樣是那麼兇殘。
「一件事情講兩遍可真的很麻煩。而且就算我講了,以你們的戰力也沒轍吧?——更何況,現在白蘭那個變態不是已經在解釋了嗎?」
「打個比方,我的嵐守菖蒲——」
好死不死的,白蘭想要炫耀自己部下的武力,偏偏挑中了加西亞。
「是被我從冰裡面解凍出來的呢。在這之前的百年,一直都被封在冰裡面。她的身份,你們彭格列的人應該也清楚哦。——以前是彭格列二世的嵐守,『大量殺人者』加西亞。」
加西亞沒忍住,伸手捂住了臉。
「白蘭那腦殘,我那麼多的外號怎麼偏偏找了那麼一個。」她對此超不滿的。
「將一切與彭格列為戰的敵人,簡單的,毫無花哨的一齊殺死的彭格列二世的嵐守。」白蘭笑眯眯的科普著加西亞的身份,「她的素性在彭格列的歷史文件中也留有痕跡哦。伴隨著文字所記錄的內容,她的履歷……就連記錄資料的人也留下了很可怕的批註呢——她與死很親密。這樣子的內容。」
「啊對了,雖然我的菖蒲跑到你們彭格列那邊去了,不過提醒你們一下哦,她在被Sivnora封到冰裡面前,可是準備從彭格列叛逃呢。」
這回換裡包恩開口了:「加西亞,你的夢想還沒有更替對嗎?」
「嗯。當然了。」
「原來如此,這樣子叛逃的理由就可以知道了。」
「不愧是裡包恩先生。」加西亞笑彎了雙眼,「因為哪怕彭格列換了一個BOSS,但是結果,Sivnora這傢伙是比起改變這個世界,更關心彭格列的生存。」
因為理念不合,就可以毫不猶豫地換掉自己頂頭的上司。
——加西亞就是這樣子的一個女人。
沢田綱吉嘴角抽了抽,打從心底慶倖白蘭那傻逼的願望讓加西亞「總而言之——」
白蘭又BALALALALA的說了一堆話,中心思想只有一個:十天后開始一場真人Choise戰,勝利者就能得到戰爭的勝利。
換言之就是各方經過篩選後,各自派人出去在某個地方打一架,贏的人就獲勝。
就是這樣子的內容。
「反正白蘭到時候也會作弊去獲勝,只要尤尼出面用密魯菲奧雷家族合併時獲得的異議權,就能否決這場戰鬥的勝利結果了。」
加西亞攤開手,對入江正一說了件殘酷的事實。
「白蘭那傢伙,可是超喜歡違反規則,完全不遵守規則,用自己強大的力量將一切碾壓過去的神經病。」
她對白蘭的瞭解——可能比誰都要深刻。
「問題在於,整個世界並不站在他那一邊。這是最後一組七的三次方了,失去了這最後一組七的三次方,這個世界就會喪失平衡然後被徹底的毀滅。所以,天時地利人和,統統不站在白蘭那邊。」
加西亞睥睨不屑的眼神,和當年的Sivnora注視著上門挑釁的敵人的時候——一模一樣。
「我們一定會贏。這種Choise戰勝了輸了都沒關係,只要最後能打倒白蘭就可以了。只要白蘭不參與的Choise戰,贏還是輸都沒意義。」
加西亞是現實主義者,更是結果論者。
在她眼裡,白蘭提出的Choise戰根本就是一場玩笑。
只要白蘭不參加,這種娛樂節目壓根一點意義都沒有。
她剩下不多的壽命,可不能浪費在這種戰鬥上面。
白蘭也很清楚這一點。
看到Choise轉輪上出現的兩個嵐屬性的選擇時,加西亞看著對面笑眯眯的白蘭,向前邁了一步。
「彭格列十世,算我一個吧。」
白蘭那邊派出了雲守、雨守、霧守和晴守麼。
加西亞算了算,覺得還很合算。
沢田綱吉和他的那群守護者從這些六吊花那邊得到了足夠的戰鬥經驗了,那麼接下去就由她來掃平戰場吧。
怎麼說也要對得起白蘭提醒她的那個「大量殺人者」的外號嘛。
加西亞將身上的斗篷解開脖子上的系帶,往身後一丟——
她穿著的那一身制服,正是Sivnora沿用Giotto時代下來的彭格列的戰鬥服——
黑西裝,白襯衫。
當年她就不該去盯著Giotto上了那艘開往日本的船——
這份欠下的人情她現在要拿命來填。
雖然一旦開始戰鬥,那就徹底進入了死亡倒計時。
那麼,她就在死前就先幫這些彭格列的後人們,掃平一下障礙吧。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7-2 22:14
第16章 叛逆的魯魯修
腐朽的國家,宦官弄權而使得大權旁落。
皇帝的權利被完全的架空。
父親連暴怒都做不到只能強顏歡笑,母親在深夜抱著她以淚洗面。
「難道朕就再沒有兒子了嗎?」
一國之君的父親,對著她和她的母親低聲歎息。
五歲的她手上抓著幾顆珍珠。
這是今年的貢品。
雖然是上等貨,但是比起它們本身的價值,遠超數倍、數十倍、數百倍的民脂民膏被消耗掉了,作為耗損的部分,全部納入了那些因為身體殘缺而心理變態了的宦官們的手中。
比起男性的繼承人,女性更好掌控。
宦官們抱著這種想法,向著她的父親進言。
難得的,這位被架空了權利的天子,在與宦官們爭執一番後,為自己爭奪到了女兒太傅選擇的權利之後,終於默認了這一決策。
五歲稚齡成為一個大國的皇位繼承人,即便只是個權利被絕大部分架空的女太子,也足夠惹人注目了。
已經讀書識字的她在學習和分析上展現了卓越的才能。
天子為她挑選了只在文學上有極高的造詣,但是在其他方面,能撼動、能影響朝堂的權利為零的葉蘭台,作為太傅。
年逾五十的葉蘭台的葉家,是世世代代都效忠于皇室的忠臣。
能夠用的人就都用上。
蔣瑞華手上的籌碼太少,不得不連這位滿腦子「臣為君死」的大文豪也得用上。
但是她卻不信任、完全不相信葉蘭台所推崇的聖人所言的治國之道。
這些所謂治國之道的鬼玩兒意真要有用,這天下就不會是他們家的人來當天子了。
有一件事非常重要,必須要記住。
那些書上寫的東西只能作為有一定參考的文獻,但是絕對不能相信其中的可行程度。
說白了,她從不相信連寫書人自己都沒能做到的事情。
吸收各種言論,翻閱各項歷史文獻,與世界的形式進行對照,在棋盤上不斷推演其中的可行性。
一次又一次,在母親掌燈來探望她時,她還坐在棋盤上推演可行性。
棋面上是錯綜複雜的一片膠著的局勢。
天時地利人和。
還有——
從她手中丟出一枚色子。
色子在桌上轉動,最後向上的一面是六。
「瑞華很厲害呢。」
天子的妻子,一國之君的皇后,慈愛的目光落在自己年幼的女兒身上。
她絕不會吝嗇自己的誇獎,所謂的嚴父慈母,正是這世上最標準的配置。
「但是現在已經很晚了,明天還要去上學不是嗎?」
「是。」
她自己將棋面上的黑白二子收回盒子裡,隨後才從椅子上跳下來。
在身邊侍女們的服侍下,七歲的小姑娘換下身上的常服,洗臉淨手後,喝下一杯母后親手煮的熱牛奶,然後躺倒床上,乖巧的任憑自己的母親將被角掖好。
看著女兒閉上雙眼後,皇后依然凝視著自己的女兒。
好夢,我的女兒。身肩一國重擔的你……
在蔣家的血脈中根深蒂固,昭顯血統身份的獨有白髮,襯托著年幼的女孩越發的幼弱無辜。
我的孩子,必須在這樣的時代繼承皇位嗎?
皇后合上雙眼,絕不能讓自己的淚水落下。
稍稍過了好一會兒,這位本應整個中華聯邦最尊貴的女人才睜開雙眼,轉身走出了女兒的寢宮。
「不要弄出聲音來。」
她在離開時,特意叮囑著周圍的宮人。
蔣瑞華是個得天地所鍾愛的孩子。在學習上的才能常常讓她的太傅葉蘭台驚歎,隨後,他拼命將這份驚歎藏於胸中。
在被那些宦官們掌權的今日,葉蘭台和太子殿下不都不將這一份才能小心的掩飾起來。
她的獨立思考能力似乎與她的學習能力都是與生俱來的一樣,從未做過一件錯事,甚至在不知何時,已經想到了所有人都無法想到的內容。
在蔣瑞華十歲的時候,發生了件糟糕的事情。
鄰國的日本被大不列顛布裡塔尼亞帝國徹底佔領,別說日本的那個皇室了,就連日本這個詞語都從地圖上抹去了,剩下的只有11區這個殖民地的編號。
蔣瑞華抓起一把籌碼,然後看著籌碼從自己的指縫間落下。
將僅剩在手掌上的一張籌碼翻到正面,上面刻著的是她從五歲開始的願望。
三個月後,中華聯邦第八十八代皇帝病逝,一身白衣的蔣瑞華合上父親的雙眼,心中發誓要將應屬於自己的全部奪回來。
她的局已經布完了,現在就是收官階段了。
詔令將擁有大權力的宦官們都召進宮來,所有的宦官們都從自己的眼線處得到了這是權力分配的場面。
所有人都需要這位元只有十歲的新天子的青睞,就算已經被完全架空了的天子,但是只要她在某件事情上表達了傾向於自己的態度,那麼就能得到在這個國家上最為重要的一樣東西——正當理由。
行事需要正當理由,若並非正當理由,那在這片土地上就會被政敵輕而易舉的以「逆賊」所判處死刑。
所有的大宦官們都到齊了。
居於高位上的天子腿上橫放著一柄劍。
此乃天子佩劍。
由其父傳下。
蔣家代代相傳的寶劍,此劍曾經在歷史上三十三次暫時交予臣下,而每一位都是名留青史的代天巡視國內土地的天使。
時至今日,也不過是一柄意義高過實用性的寶劍罷了。
然後,這柄百年未曾沾過鮮血的寶劍如今被天子拔出了劍鞘——
「一個不留。」
她端坐在椅子上,白色的長髮整齊妥帖的束在頭頂,屋內的禁衛軍們下手宰殺這些宦官們的動作如狼似虎,兇暴殘忍。
他們仿佛代替這片土地上的人民們,將往日的恨意全部發洩了出來。
滿屋子血肉橫飛,哀嚎不絕。
守在屋外的宮女低眉垂手,似對屋內的哀嚎與刀尖之聲一無所知。
等到單方面的殺戮結束之後,蔣瑞華才站了起來。
她對站在自己左側的侍女說道:「非魚,喊人過來收拾殘局。」
隨後對單膝跪在自己身前的那位禁衛軍的年輕將領講道:「黎將軍,朕將這柄臨淵劍交予你,這些宦官們——我要他們抄家滅族、一個活口也不留。」
「臣遵旨。」
煩人的登基大典結束後,蔣瑞華開始清算整個朝堂了。
她計畫中的諸多事情:有罪的官員落馬,有能力的底層官員被大力提拔,大力普及教育事業,提升軍備實力,而焦頭爛額的一堆事情總算是能有了一個可以讓計畫有條不紊的發展下去了章程後……
當務之急卻是——
「懷孕?!」
蔣瑞華聽到自己的母后居然有了三個月的身孕時,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
「陛下,哀家不想要這個孩子。」
這個國家,甚至可能是這個世界最尊貴的寡婦,摸著自己的小腹,一臉慈愛的望著自己的女兒。
「我的孩子,只有陛下就足夠了。」
這位太后這麼講道:「哀家什麼忙也幫不上陛下,陛下所思慮的是哀家從來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可……我也不能給陛下留下隱患啊。」
蔣瑞華跪在了榻上,將臉貼在母親的腿上,雙手環著她的小腿,沉默不語。
過了好一陣子,她的母親才輕輕拍了拍女兒的背。
在母親的眼中,就算明知自己的女兒是這個國家地位最高的天子,也依然是那個小時候需要她夜夜掌了燈,去她的寢宮看著她入睡的小女兒。
而且——
「去吧,哀家要喝藥了。」
將女兒哄出去後,太后看著手上的那碗打胎藥,微微一笑,雙手端著藥碗,一仰頭,將濃黑的藥汁喝得一乾二淨。
蔣瑞華一路沉默不語的走向書房,在書房裡看了整整三日的摺子,直到非魚告訴她太后已經渡過了打胎後的危險時刻,以及黎星刻將軍帶著抄家後整理好全部清單過來了。
抄家滅族才是這世界上擁有最高效率的工作。
書房的門被端著茶水進來的霧花關上,在這書房內的只有四個人。
蔣瑞華看著黎星刻帶來的清單,眼睛盯著最後折算出的價格,突然說起了不相關的話。
「朕不想做人。」
「陛下!」
這個發言太過驚世駭俗。
「朕要變成怪物。先是怪物,然後是這個國家的天子。」
她抬起手,阻止了他人的進言。
「正因為朕是這個國家的天子,所以必須是怪物。朕要的效果,是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最起碼絕大部分人一想到朕這個怪物的存在,就連思考的能力都因為大腦被恐懼支配而無法運轉。」
「朕絕不要今日的事情再次重演。」
黎星刻認為天子講得是宦官干政的局面,而非魚和霧花則知道,這位天子講得是自己的母親不得不將父親留下的孩子一碗打胎藥給弄死的事實。
就為了不留下隱患,所以必須弄死可以替換的後備者。
隨後,她看著將臨淵劍送還的黎星刻,開口道:「黎將軍,許久之前,在這污穢不堪、腐敗爛朽的朝堂上,汝乃朕所見到的官員中,少有的清正不阿,並且極有才華的官員。今日,此劍賜汝,請勿辜負朕與民眾的期待。」
「定——不負陛下所托。」
黎星刻眼含熱淚一臉信任的離開了書房,而向來不在人前展露絲毫情緒的蔣瑞華則被非魚和霧花二人提醒——
「陛下您太心急了。」
「剛才的那些話,陛下說的太露骨了。」
蔣瑞華將手上的那份文件轉過來,展現給兩位侍女們看。
「這麼多錢,被那群腦滿腸肥的傢伙貪污了這麼多錢——」
她將手上的文件重重的往桌上一摔。
「這可是中華聯邦一百年的全國收入!」
最富有的一位宦官,一個人便坐擁了二十年過半的國民收入。
這可真是——
「非魚,我都想再來幾次這種抄家的事情了。」
在霧花不贊同的目光注視下,非魚問道:「需要為您準備一份名單嗎?」
蔣瑞華在那個瞬間,真的希望這位中華聯邦的情報部門第一人給自己準備一份名單,然後照著名單開始抄家。
但是她強壓下了這份誘惑。
有了這麼多的一筆錢,能幹的事情就更多了。
之前苦惱的銀錢短缺的計畫全部能夠順利推行,而中華聯邦內部的抄家滅族的事情放到國際上來,就算布裡塔尼亞帝國代表聯合會譴責了一番,反正中華聯邦向來不參加這種魚唇的一言堂的會議,蔣瑞華當然不去睬他們。
上至國家重臣下至平民百姓,所有人無不因為國之蛀蟲的宦官們從歷史上消除而舉國歡慶。
當凝聚在一起的中華聯邦那種千百年來奠定在靈魂深處的、對天子的敬畏和愛過的情緒被引爆之後,舉國為了一個目標而動作時,那強大的行動力讓整個世界膽戰心驚。
君來犯,吾等必死戰!
從歐洲聯盟威逼利誘挖來的各種研究人員,在提供了優渥的研究條件以及將他們的家屬都通過各種管道給一齊搞了過來後,這些研究者們在幾年之後,都再也想不起來回國這種事情了。
「霧花,都說科學無國界,但是科學家有國界……可也沒見到這些人有多麼愛國啊。」
「因為歐洲聯盟是個鬆散的組織的緣故。」
負責天子的衣食起居,甚至還肩負貼身護衛這等職責的霧花,盡心盡責的給自己的天子解釋著她本人也清楚的事情。
「根據歷史來看,歐洲聯盟的居民是不會對一個地區誓死效忠的。那些為了保護地區引發的戰鬥,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地盤而拼死戰鬥罷了。」
「我們不是也是也在這麼做嗎?」
「陛下,我們是有理的一方。」
「理由什麼的,想要找的話總歸能找得到的吧。」
「陛下,請務必不要這麼說。」
看著霧花的表情,蔣瑞華有些得意的笑了。
「啊啊啊,總算見到了霧花著急的表情了。」
「陛下,這一點也不有趣。」
「放心吧,我早在很早之前就拋棄了『人』的存在了。」
蔣瑞華看著手上的這份最新的軍工產品的進展彙報,「現在,朕是怪物。」
「然後,朕的怪物之名,將會成為敵人噩夢。」
正在此時,非魚帶來了最新的軍情戰報。
「黎、黎星刻將軍在符拉迪沃斯托克遭遇布裡塔尼亞帝國二皇子修奈澤爾的軍隊,現在生死不明——」
聽聞這個消息,天子卻冷靜下來,一連追問了幾個問題,隨後便清點國內的兵力,開始作戰的準備。
當然,國內動員。
自從第一次出現在各種螢幕上後,天子蔣瑞華就積極的出現在各種新聞媒體的報導當中,一個親民、勤政的天子形象,時不時露出個純潔無邪的賣萌笑容讓國民記得這個在外國口中傳頌為怪物的天子,其實不過只有十三歲的年紀。
在國內,天子的人氣可是能夠力壓一切的活人。
而在國外,中華聯邦的天子蔣瑞華向來都是展現以絕不退讓的強硬態度。
她所鍾愛的正是年輕氣盛的官員,但是卻也極其的尊師重道。
葉蘭台這位太傅,在太子成為天子後,便官拜宰相一職。
他身上的重任,就是給這位年輕氣盛銳氣逼人的陛下在下達一個尖銳的命令之前、給她潑個冷水,讓她再思索一下這個命令是否恰當。
這種時候,只要能說服了葉蘭台,那就可以了。
「對了,帶朱雀組和青龍組的機體過去。」
非魚在一旁提醒:「但是,還沒有進行過不同場地的實戰測試,只是各項資料達到標準了……」
蔣瑞華卻一言拍板:「不,這就夠了。」
非魚領命退下後,霧花在一旁提醒道:「陛下,您太過看重黎星刻了。」
「文治武功,他在任何地方的才能都無可挑剔。朕如果去做的話,也不可能會做得比他更好。而且——」蔣瑞華看著永遠不變的書房內的擺設,「朕只能待在這個紫禁城裡,一直到進了棺材才能從這個地方離開。」
「陛下,請不要繼續這麼講了。」
「朕即沒有想抱怨什麼,也沒有怨恨什麼。既然決定變成怪物,那麼這些感情都沒有存在的價值。」
霧花愣了一下,她沒想到天子居然就這麼輕易的將這種話講了出來。為了回應這份信賴,她深深地俯下身,低下了頭。
千言萬語抵不過這麼一個臣服的舉動。
這是,天子說了:「朕想吃母后做的綠豆酥。」
「是的,臣下立刻去轉達陛下的意願。」
送走了霧花後,獨自一人待在書房內的天子捏緊了手上的御筆。
不能死,絕對不能死,黎星刻你可絕對不能死!
我花了那麼大的精力栽培你,你怎麼能就這麼死掉了?!
陷入困境的黎星刻與他的三千人戰隊,一直支撐了12天,終於等到了國內的援軍。
這是以二十八星宿為名,分為朱雀、青龍、玄武、白虎四組,亦是朱雀組和青龍組兩個組,共計14台機體的首次登場。
14台性能卓絕的機體以及多次戰爭培養出來的A級王牌機師,而在這14台機體之後是龐大的軍隊——
這支援軍不僅僅帶來了勝利的曙光,而且還帶來了天子陛下的命令——
「活捉敵方陣營的修奈澤爾二殿下。」
「從現在開始,攻守逆轉了。」
紫禁城中的天子陛下拈起一枚白子,落在了棋盤上。
「修奈澤爾二殿下,歡迎你來中華聯邦友好會談。」
看到黎星刻傳來的現狀照片,被他抓住的白王子果然如同傳聞中的那樣——
視頻那段的天子陛下突然間這麼說了:「朕果然無法理解布裡塔尼亞帝國的審美觀呢。」
黎星刻啞口無言。
「黎星刻,你給朕記住了。」天子陛下這麼說道,「到了你這個位置上,你的生死就不是簡單的歸你一個人管了。哪怕你到了地獄裡面,朕不管你是用爬的也好走的也好,坑蒙拐騙想盡辦法也要給朕回來。如果回不來,朕會親自去地獄把你搞出來!」
黎星刻低下了頭。
「臣遵旨。」
他的手在微微的顫抖,這份信賴太過沉重,他不知道能否承擔的住。
忽然想起了非魚在很早之前,第一次與他見面時,曾經告訴過他的話語:「陛下的信賴很沉重,若沒有那個覺悟的話,請在此提出來。」
黎星刻那時沒有提出異議,現在也不應該會有。
當視頻結束的時候,他也恢復了往日的果決。
關於給布裡塔尼亞帝國帶來半個歐洲聯盟領土的二皇子——修奈澤爾`Ei`布裡塔尼亞的贖回一事,他的父親,布裡塔尼亞第98代皇帝是這麼說的——
如果中華聯邦的天子這麼想要我的二兒子的話,那就請儘管娶回去好了。
「朕對你的二兒子沒有半點興趣。」
「我有很多兒子哦。」
「我對你們家的男人統統沒興趣。」
「那麼,女兒呢?」
「……」
蔣瑞華在心底默默地翻了個白眼。
看吧,這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兩個政權之間的對話。
只要能獲得中華聯邦的天子的婚姻,別說是最優秀的皇位繼承人了,整個皇室都對她開放,任憑選擇。
「完全不必了。」
蔣瑞華很果決的回答。
「朕已經嫁給了朕的國家。」
所以讓他們來談談修奈澤爾二皇子到底值多少錢吧。
在非魚帶回來的情報裡,天子看到了關於GEASS 這種超能力的話題。
而能夠賦予他人GEASS ,並且能夠擁有不老不死之身的Code——
「朕對長生不老沒有興趣。」
別開玩笑了,當怪物當了這麼幾十年就夠了。
難道還要永生不死的當下去嗎?
於是接下去的計畫裡,每年都會提出搞死這個世界上僅剩的兩個Code的提案。
五年後,付出了數十人的犧牲後,被困於日本地區研究所內的C.C與布裡塔尼亞帝國的Code教團主V.V徹底死去的報告被擺放在了天子的桌上。
在確認了這一點後,她可有可無的點了點頭。
「那麼,問問看修奈澤爾想不想搞掉自己的老爹自己當父親吧。」
說實在的,修奈澤爾這傢伙可比他爹好弄多了。
有修奈澤爾這麼一個對弈者,總比面對他那不要臉又神經病的老爹要好。
和現任的這位布裡塔尼亞帝國的皇帝幾次三番的交手後,蔣瑞華打從心底不想再和這個神經病對局了。
五十年後,平穩渡過了政權改革,從皇權獨裁走向三權分立制度的中華聯邦,繼續著自己的興盛,至於這份興盛能延續多久,已經不是那位一生都嫁給這個國家的昔日天子——蔣瑞華——所要考慮的問題了。
第17章 藍色生死戀
再睜開眼睛沒多久,加西亞就發現了一個不算好,也不算太壞的消息。以及一個挺好的消息。
不算壞也不算好的消息是她家裡似乎沒多少錢,好消息是就算沒多少錢,也沒有到負債的地步。
挺好的消息是,她還是在有抽水馬桶和電線與網線的社會。
沒有這些東西雖然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享受過了這種便利後,能再享受一下當然是個好主意。
雖然母親因為生了個女兒不太開心,但是父親卻挺高興的。
畢竟是第一個孩子,受到二人的關照是杠杠的。
這一次她的名字叫趙容夏,成了個韓國人。
父母在某個鄉下地方開了一家飯館,來飯館裡吃飯的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和一些與母親類似的豪爽大方的女性。
在為了生活而拼命工作的人面前,男女有別與禮儀風度統統都是有錢人閑的蛋疼搞出來的玩兒意。
過了幾年,嘴甜勤快又聰明的趙容夏就成了給父母長臉的驕傲。
上了小學後,趙榮夏才發現這年月的小學老師有多勢利眼。
媽蛋,好端端一個教師節,所有同學的家長都有給老師塞錢啊!
她們家辛辛苦苦的幹一個月,都攢不下那麼多錢。更何況這時候趙容夏的媽媽又懷孕了呢。
醫生暗示過了,這一胎可是個男孩子。
好麼,要有弟弟了。
趙容夏發現自己在繪畫上面有點天賦後,就給自己老師畫了張賀卡,然後在心底暗暗發誓,這老師要是敢嘲笑她的禮物微薄她就摔桌子罵人。
反正她是鄉下來的野丫頭,沒禮貌又俗氣,幹什麼出格的事情都不稀奇。
正好相反,那位老師雖然是個勢利眼,但是在這方面的眼光卻非常毒辣。
她就想到了,趙容夏這繪畫天賦只要培養的好,一定能拿獎給自己爭到臉面。
於是這位老師專門跑了一趟趙家,和趙容夏的父母談了談,誠懇的表示「容夏這孩子有繪畫的天賦,父母再苦也不能浪費了孩子的天賦。」
中心思想就是「孩子成長的前期,再苦也一定要投資,到了後來孩子學業有成掙大錢了,你們還不怕沒有百倍千倍的回報嗎?」
趙容夏覺得這說法挺二的。
她還記得自己以前和真正的藝術家相處過,那種——畫上的每一筆都透著一股靈氣,整幅畫都好散發著一團豔光的傑作,怎麼是自己這麼點小天賦就能搞定的?
可趙家爹媽被說動了,她也沒轍。
老師給趙容夏報得繪畫班一個星期的雙休日全部泡在了裡面,這個繪畫班的重點不在於常駐老師的師資力量,重點是偶爾會來上一節指導課的國內大拿尹教授。
尹教授有時也會把自己的兒子帶來,然後他的眼光落在了一副素描上後就移不開眼了。
「功底很扎實啊,基本都沒錯。」
一旁跟著的老師趕緊回答:「誒,趙容夏是我們這個班級裡天賦最好的一個。」
年僅七歲的尹俊熙,第一次見到趙容夏,就是看著她拿著紙2B鉛筆在紙上不斷練習著素描的身影。
對趙容夏來講,雖然課上老師發的紙是不能帶回家去,但是這些紙張費用可全部算在了她們家教的學費裡面,這都是錢啊,多畫一張也好。
曾經坐擁天下、一切事物因有盡有的女皇陛下,此刻不得不為了那麼幾張紙斤斤計較。
人小不成事,而且從小就沒有那個環境,她這一世估計也培養不出來什麼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政客了。
要是條件好——
她還真有當總統的打算。
尹教授第二天,就找補習班的老師打聽到了那位叫做「趙容夏」的小姑娘的住址,然後一路尋了過去。
就算對藝術絕緣了大半輩子,但是因為生平最得意的大女兒正在學畫畫,趙家父母也刻苦的研究過,雖然他們倆也只知道國內的幾個名人,但是尹教授的大名可是如雷貫耳。
人家一個堂堂教授找上門來,要收他們的女兒當弟子,夫妻倆當然高興不已。
問題是——
趙母有些尷尬的擦著手:「容夏那丫頭,剛才還和我說是要去寫生,現在人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對他們來講,這種鄉下地方就是小孩子能夠隨便撒丫子亂跑的地方。
尹教授一路過來,維持著文人騷客的文清態度,對這種和現代都市相反的淳樸的鄉下地方很感興趣。
就在天忽然暗了下來時,趙容夏一路飛奔著回來了。
「媽媽,外面要下雨了,我就趕緊回來了——誒,有客人?」
趙家的住處是典型的前面飯館,二樓則是店主一家住所的結構。
「這是尹教授!」
趙父趕緊拉著自己的女兒過來,趙容夏看到尹教授的相貌,就知道他是誰了。
「尹教授好。」
尹教授看著渾身上下收拾的乾乾淨淨,就算一路飛奔也沒亂七八糟的趙容夏,越看就越是覺得她鐘靈慧秀是個好徒弟。
結果,尹教授給家裡打過電話,在這邊吃了頓飯,再歇了一會兒,等雨停了離開前,便收下了趙容夏這個徒弟。
他認為自己挖到了一個天才,悲劇的是,趙容夏壓根就沒想過靠畫畫來混飯吃。
她感興趣的是CG繪圖。
換言之,油畫流派的大拿尹教授,他註定要有一個叛出師門,在CG繪圖這條因為科技的發展而活躍起來的邪門歪道上走得非常成功的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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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尹教授學了三個月畫後,懷孕期的尹阿姨對於自己丈夫收在門下的小弟子特別特別的母愛氾濫。
趙容夏嘴甜人乖賣得一手萌,而且對尹媽媽來講,小姑娘就是比自己的兒子貼心。
尹俊熙頓時就心情抑鬱了。
小孩子麼,家長的注意力放在別人家的小孩身上,會吃醋很正常。
趙容夏壓根就不睬尹俊熙那幼稚到了極點的眼神注視。
尹媽媽當然看出來了自己兒子望向自己的幽怨眼神的內涵。
她拉著兒子過去,語重心長的講了一番後,等尹俊熙同學在出來,已經能夠用平常心來對待趙容夏了。
趙容夏才不管小屁孩的想法呢。
尹教授知道她家裡條件不好,就說自己的弟子都該用老師準備的繪畫工具,這份恩情趙容夏記在心裡,心道若有機會,一定要報答這份恩情。
到了下課的時間後,尹媽媽送趙容夏回去,順便將尹教授的一些換洗衣物也送過去。
最近尹教授徹底迷上了趙容夏她們家附近的淳樸環境,用文藝點的說法就是:他在這裡找到了靈感。
於是尹教授在趙容夏家裡住了下來,不分白天黑夜的畫畫,若沒有人提醒,他大概連飯都忘了吃,更加別提洗澡睡覺了。
趙母在私下裡小心的問自己的寶貝女兒:「容夏啊,你可畫起畫來不能這樣啊……」
趙容夏點點頭,她想自己也絕不能搞成這麼一副為了藝術獻身的模樣。
好不容易活在這麼方便整潔的現代社會,把自己搞得和古代人一樣這是何苦來哉?
尹教授在趙家一連小半年,直到妻子要生產了才帶著完成的畫作回了家。
趙容夏揮揮手,和父親一起將母親送進了產科醫院——
誰料到住在同一家醫院的還有尹教授的妻子尹阿姨呢。
這可真巧了。
更巧的是,兩個人還同一天分娩。
趙容夏守在手術室的等候位上,怎麼也靜不下心來,她對手足無措的父親講了一句後,就起身給自己去倒杯開水。
正在這時,聽到婦產科的兩位同樣跑來倒水的護士聊天時談起的內容。
「你那邊的也生了?」
「對啊,你不知道,今天居然有三個產婦要生,醫生都差點不夠用。」
趙容夏心裡將這段對話過了一遍。
沒想到除了自己的媽媽和尹阿姨,居然還有另外的人也生孩子。
等孩子出來,都被抱到育嬰室,趙容夏趁著爸爸照顧媽媽的時候,偷溜去育嬰室瞧瞧自己的弟弟。
她弟弟當然是一枝獨秀,因為另外兩個孩子都是女的。
而且趙容夏還沒進去,就發現已經有人在了。
是尹俊熙。
嘖。這傢伙不就是尹阿姨和她多說了兩句話都會露出幽怨寂寞的眼神,哈哈哈哈,以後你可是有一個妹妹和你爭一輩子母親的寵愛啦。
被尹俊熙那幽怨的眼神搞得神煩的趙容夏此時在心中大肆幸災樂禍——而她其實也壓根就不在意自己會不會被父母忽視。
她一貫是自己照顧自己也能照顧的很好——完全不用人操心的類型。
正在這時,尹俊熙手賤的將兩個女嬰的牌子調換了。
這一幕被趙容夏看在了眼裡。
趙容夏躲了起來,等尹俊熙跑掉了,她就溜進去,將兩塊牌子換回了原來的位置。
幹完這一切溜回病房時,趙容夏拉著護士長的衣角,天真無邪問:「為什麼我在外面看到,弟弟的房間沒有和媽媽的房間一樣有人在呢?」
看著護士長臉色一變還要勉強安慰自己,隨後怒氣衝衝的快步向著在值班室裡走去的背影,趙容夏悄悄地回了媽媽的病房。
尹俊熙,我這是在幫你。
吃著爸爸削好皮的蘋果,趙容夏心中想道。
我可是為了你最後別搞出來什麼「有情人終成親兄妹」的戲碼呢。
第18章 老師的恩惠現實版
自從母親出了醫院、而家裡多了一張嘴吃飯後,趙家父母的全部注意力都到了趙容夏弟弟的身上。
他們這樣子的做法,對趙容夏來講,她自己還覺得更自在一些。
這一整個暑假,趙容夏就拎著自己的那一箱子打包好的畫畫用的工具,與自己的老師尹教授兩個人一起寫生去。
穿得整整齊齊的尹教授與生命力旺盛的趙容夏兩個人,帶著一堆東西外出又帶著一堆東西回來。
在尹教授看來,這沒有被現代科技和城市化所侵染的鄉下地方,散發著一股城市裡所見不到生機。
在這位藝術家的眼裡,就連路邊的草都是一股子生機勃勃的豔綠,更別提那些點綴其間的鵝黃、淺粉的鮮花了。
對尹教授而言,城市裡的植物就所打理的再好,都透著一股子似有若無的灰色,而在常人眼中的這個鄉下地方卻是他所期望的地方,這才是能孕育他靈感的土地。
一大一小的兩個人整日裡形影不離的在這塊土地上撒丫子亂跑,尹教授找到了中意的地方,畫架一放凳子一擺,就坐下來不管不顧的畫起來。
而趙容夏則在一旁篤悠悠的繼續練著自己的速寫。上色的工作就放到回家再講。
在尹教授看來,自己的這位弟子是哪裡都好。
第一次見面,趙容夏沒見到他,可他卻見到了趙容夏的畫。
不急不躁、有條有理,而且非常清楚自己要畫什麼。
——更別說靈感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對她而言只是信手拈來。
確實是有不知道自己在畫什麼,但是最後畫出來驚世之作的天才,但是絕大部分的人不過是畫出來了誰也看不懂的東西。
趙容夏不一樣,她可能成不了下一個達`芬奇,但是她那麼好的天賦任憑在歲月中蹉跎,這讓尹教授絕對無法接受。
兩個人這份師徒情誼在日復一日中加深,可在不知道何時,二人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個跟屁蟲。
事後回想可能就是在某個時候,這位叫做鄭英奇的男孩子就這麼出現在了二人身邊。
與同齡的男孩子不一樣,他不喜歡撒丫子在田埂上亂跑,或是將一整個夏天都浪費在各種無聊的遊戲上面,他靜靜地出現在二人身旁,看著他們在某個地方支起畫架,放下凳子,然後與他們二人一起一待一整天。
尹教授最初開口問了他一句:「要不要喝口水?」,轉過頭去看著面前的畫板,就全忘了自己剛才說過些什麼話,師傅有事弟子服其勞,趙容夏將自帶的水壺給了鄭英奇,他露出個清爽的笑容說了聲「謝謝」,這一來二去,原本兩個人的出行就變成了三個人。
尹教授反正也不嫌棄身邊多那麼一個好學的小孩子,趙容夏向來對自己身邊的環境變化是可有可無的,而且鄭英奇比起自己家裡那個時時刻刻冷不丁就要來場嚎啕大哭的混世大魔王轉世的弟弟,更是不知道要好多少。
沒過幾天,趙容夏的媽媽牌愛心便當就從一份變成了雙份。這另外一份就是給鄭英奇的。
反正趙容夏家裡,現在就算條件再怎麼結局,可多負擔一張吃飯嘴也沒關係。更何況,趙家從來就沒有準備飯菜的時候還要拿那些剩飯剩菜充數的地步。
也不知道是否就是小時候留下的陰影,趙爸爸哪怕將家裡剩下的剩飯剩菜拿去喂後院養著的兩條看家護院的狼狗,也堅決不讓自己的家裡人吃。
趙媽媽以前還會說些什麼,但她拗不過自己丈夫的絕不退讓的態度,只能在飯菜的分量這方面動足了腦筋。
在趙容夏她看來,趙媽媽這種無師自通的精算工作,足以勝任任何一家公司的食堂採買的工作。
說實在的,在見到鄭英奇本人以前,趙容夏就知道這個地方有這麼一個叫做鄭英奇的男孩子了。
她從到家裡的飯堂裡吃飯的客人裡面聽到過的事情,無非就是「與奶奶兩個人生活的男孩子。」以及「他的父母從來沒有出現過。」。
無論怎麼說,將他人的生活當做下酒的小菜,都是讓趙容夏無法接受的惡癖。
尹教授那邊,在熟悉了後,他本人倒是很快就喜歡上了鄭英奇這個男孩子。
畢竟鄭英奇他和自己的兒子年齡相仿(只是比他小了兩歲),長得好看、腦子反應也快,更別提情商在標準線上。
大人麼,這樣子聰明伶俐的小孩子誰都喜歡。
而趙容夏她若是想和人相處愉快,只要努力一下就也能做到。
得了尹教授的好感度後再過兩天,鄭英奇就會跟在趙容夏後面,一口一個喊著「容夏姐」,賣得一手好萌。
尹教授在這個鄉下地方已經成了某種特殊風景線。
——來自大城市裡面的知名藝術家在這地方一待好多年——就算鄰里之間不知道這位教授到底畫了多少張畫,倒是藝術家本人在這個地方的眾人中間給混了個臉熟。
趙容夏跟在尹教授的後頭,將弟子該幹的活基本都幹了。——除了拎東西這工作是兩人平攤。
讓個小姑娘幫自己拎東西,就算再過一百年尹教授也不會幹這種事情出來。
而在鄭英奇出現後,尹教授就挺得意的說:「我也有一對拿得出手的弟子了。」
『得了吧。連英奇在內,您統共就收了多少個弟子啊。』
趙容夏忍不住撇了撇嘴,鄭英奇在一旁看著她,眨了眨眼睛。趙容夏不假思索的對鄭英奇也眨了眨眼睛。
兩個人心照不宣的對視了幾秒,就移開了視線。
等暑假過了一開學,趙容夏才發現鄭英奇居然和自己在同一個學校。
之前她是完全和鄭英奇不熟所以沒注意到這一點,現在和鄭英奇熟了後,才發現這麼一件事情。
秋去冬來,自從尹教授的門下又進了鄭英奇這位師弟後,到了過年的時候,趙媽媽便對趙容夏講:「喊英奇家的一起過來吃飯吧。」
看著報紙的趙爸爸點了點頭。
趙容夏就披上羽絨服穿好鞋子,走出了家門。
鄭英奇家統共連他在內就兩個人,他和他的奶奶。
自那日後,鄭英奇和鄭奶奶就成了趙家的常客。
趙容夏對自己說:「反正每天都要做那麼多的飯和菜,多兩個人也沒關係。」連這麼點飯錢都要斤斤計較,那可不是做大事情的人。
趙爸爸或許就是因為生了這麼一副性子,這才導致了家裡雖然沒有負債,可也存不下多少錢的情況。
就算媽媽拼了命的想要存下錢,但是一不留神,這錢就如手中抓著的沙子般從指間溜走了。
對趙容夏而言,這種變化不過是自己那位現在還在吃奶的小弟趙益俊會喊她「姐姐」以前,她就有了個會跟前跟後喊她「姐」的「弟弟」了。
雖說在相熟的第二年,鄭英奇因為去了某次的葬禮回來後就情緒不穩了好一陣子。
趙容夏也沒問什麼,只是拉著他撒丫子在田埂上跑了好一會兒,然後默默地守在筋疲力盡、抱膝埋頭大哭的他身邊,必要的時候將手帕遞給他擦擦眼淚。
「我都沒這麼哄過益俊那臭小子!」
趙容夏適時地提出了這件事情,而鄭英奇則耍賴的將頭埋在趙容夏的背上,語氣比棉花糖還柔軟:「容夏姐……」
這個國家的國民,到底是有多喜歡將沒血緣關係的人也喊做姐姐啊哥哥啊?!
趙容夏對這種稱呼方式一直接觸不良。她真心不喜歡莫名其妙的就多了一堆天曉得哪裡來的「親戚」。
她向來都是不熟的人就連名帶姓的叫,熟悉的人就直接掐掉姓氏喊人家的名字。
在班級裡面,趙容夏的朋友沒多少,可也沒有被孤立甚至是遭遇到什麼校園暴力的事件。
她足夠優秀,優秀到老師願意給她開後門,也足夠有主意,從來沒有人能讓她產生過什麼動搖。
一點也不迷茫,目標明確,並且以此為努力的方向。
每年的教師節,班主任這個女人向來都是在自己學生們的面前清點自己受到的那些禮物。趙容夏如今年年都是送自製賀卡。
自從她拜進了尹教授的門下後,這些賀卡的價值節節攀升,已經到了班主任連難堪的表情都對趙容夏展露的地步了。
對趙容夏而言,完全沒有必要在這個嫌貧愛富的班主任身上花錢。她的父母是曾經想要在教師節的時候給班主任塞錢或者送點貴的東西,但是趙容夏很乾脆的告訴他們:「你們女兒做的自製賀卡以後有的是機會成為大價錢的東西。塞錢還不如送這個來的妥當。」
父母很輕易就被向來有主見的女兒給說服了。
尹教授是韓國國內的油畫界的大拿,只要他帶著趙容夏在自己的圈子裡亮個相,並且給人介紹一圈「這是我的弟子,趙容夏。」她的畫就立刻能沾上尹教授的光、而成為能夠賣得出去的東西。
雖然趙容夏用自製賀卡搪塞了這位班主任,但是不代表別人也能成功。
在賀卡上寫滿了「我愛您,朴老師」的那張賀卡被大肆的嘲笑,趙容夏在老師開口辱駡的第一時間就摁下了瞧瞧放在桌上的錄音筆。
「這是什麼東西啊!啊,這是什麼東西?」
班主任抖動著手上的賀卡,送這個禮物的男孩子一副快哭了的樣子。
其他的同學們都在笑——除了男孩子的同桌——趙容夏。
尹俊熙當時知道趙容夏想要「錄音筆」這種生日禮物的時候還震驚了一下,但是趙容夏用「將老師上課說的話錄下來,回家想聽幾遍就能複習幾遍。」這個理由,乖乖的就讓尹俊熙送了自己這玩兒意。
感謝高科技。
趙容夏在心裡默默地致謝了一下,又感歎真是送上門來的好運氣,等那位老師將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部都說了出來後,趙容夏站起身,遞給男孩子一塊手帕後,舉起手上的錄音筆,摁下重播鍵。
那些話被重新播放了出來。
整個班級陷入一片死寂。
「真是有趣啊,為什麼不繼續說下去了?」
趙容夏直起腰,環視班主任那張瞬間白掉的臉,以及同班同學們那些還無法理清楚狀況的迷茫眼神,有些人想明白了,所以臉色都變了。
「朴老師,這是徹頭徹尾的校園暴力,您認為將這個錄音筆交給媒體,他們有多喜歡這個題材?雖然您這種行為可能此刻就在全國各地發生,可能就連記者們都曾經經歷過,但是我相信,他們一定會愛死了『嫌貧愛富的冷血老師欺負窮學生』這種題材。不用擔心,你說不定一夜之間就能全國成名了。」趙容夏態度是那樣從容不迫,可說出口的話全那樣的可怕,「讓我想想,那些媒體會怎麼給您起外號呢?」
她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
「惡魔老師,教育界的敗類,還是會順帶便質疑這整個學校的教師素養?我相信,校長先生到時候都不會站在您這邊。」
朴老師沖過去想將趙容夏手上的錄音筆奪走,但是趙容夏直接往窗外一丟——
上課之前,她剛剛和鄭英奇發過短信了。
手機是尹教授為了聯繫自己的兩個弟子專門一起購買的。
現在鄭英奇他們班是體育課,而鄭英奇這次請了假,留在教室裡休息。
趙容夏相信鄭英奇會將這個錄音筆收回來,這是兩個人一年多來養成的默契。
果不其然,趙容夏在丟掉錄音筆後,鄭英奇便走進花壇,將筆撿了回來。
丟在柔軟的土地上的錄音筆,除了沾到點泥土外——毫髮無損。
「讓我們來說說看吧,朴老師。」
趙容夏看著沖到自己面前的朴老師,依然是那副笑容。
「我要是現在出了一點事情,您認為我的父母會忍氣吞聲嗎?我這種鄉下人可是向來不會為了臉面委屈自己的。」
「到底、到底要怎麼樣,你才……」
朴老師已經妥協了。
「道歉。」趙容夏雖說比朴老師要矮不少,可此刻卻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冷酷感,「跪下來,向我的同桌低頭道歉。」
看到跪下來的朴老師,趙容夏看向班級的同學,冷酷的笑了。
「見到了還起哄的你們,全部同罪。對了,難道你們以為我只有這麼一支錄音筆嗎?」這是真的。
「政治家的兒子以後接替父親的班登上政壇的時候,我相信你們黨派的政敵會非常開心的接受你以前在小學的時候侮辱同學的嘲笑。」
趙容夏看著自己扭頭看向自己的前桌。
「啊對了,不要想『年少無知』這種理由給自己開脫哦。小學六年級還年少無知,國民怎麼能用這種人去經營這個國家?『三歲看大,七歲看老』這個國家的國民就是相信這一套,前桌的同學,你完蛋了。」
前桌的男孩子臉色慘白。
「明星、大公司的領導、記者、政治家……只要是光鮮亮麗的職業就絕對不容許一點污點。那麼,你們打算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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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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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7-2 22:14
第19章 狼的誘惑(前)
從鄭英奇手上拿走那支挺重要的錄音筆後,趙容夏許下幾個願望將鄭英奇打發去廚房幫趙媽媽做飯,她則負責在房間裡看著自己的弟弟,順便將錄音筆上的音訊檔複製到電腦上,再壓縮加密後打包上傳到了許多提供免費的網盤服務的網站上面。
退出時不忘記清除自己的IP位址和流覽記錄,被人事後查到也很麻煩。這種電腦技術無師自通。她覺得自己的水準已經足夠當半個駭客了。
她一貫將小心謹慎視為任憑自己大膽妄為的保險栓。
然後趙容夏接下去的學校生活變得無比的一帆風順。
鄭英奇沒過兩天就跑到趙容夏的房間裡,一邊翻著尹俊熙借給趙容夏的名著,一邊問道:「容夏姐,你那個時候是不是做了什麼啊。」
趙容夏劈裡啪啦的敲著電腦,手邊捧著一本訓練電腦技術相關的書,正在將自己嘗試著培養成個准駭客。
「稍微做了一些。」
鄭英奇放下手上的那本世界名著,單手托腮,望著趙容夏,道:「容夏姐,你做了什麼啊,最近我們班主任對我的態度超級奇怪。像是想從我這邊套出什麼話來一樣。好的簡直超噁心。」
趙容夏眨了眨眼睛,敲下回車鍵後,任憑程式自己進行載入,轉過頭去看向鄭英奇。
「不用擔心,我只是稍微做了點對這個社會有利的事情。」
「總覺得容夏姐現在這個笑容超可怕。」
鄭英奇嘴裡說出的真話換來趙容夏丟到他身上的一塊橡皮。
他撿起砸到自己身上後最終落到了地上的橡皮,將橡皮放回了書桌上。
而趙容夏則繼續看著電腦。
那個程式還沒運行完。
「要是教授知道了容夏姐你打算轉投IT行業,一定會恨鐵不成鋼的。」
鄭英奇擺弄了下自己學會的成語,而趙容夏則翻開了放在自己面前的那本專業書。
她看著書上的文字內容,從容不迫的回答道:「你覺得我會在意嗎?」
鄭英奇被這一句話差點噎住,然後瞪大了眼睛,用一副看怪物的表情注視著盯著電腦螢幕眼睛也不肯多眨一下的趙容夏。
他好像頭一天才認識趙容夏似地,死死的盯著她。
「我從來就不是會為了別人的願望,而改變自己的人。」
她關掉提示程式已經載入完的談話框後,重新輸入了一堆長串長串的指令。
「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誰的意志都不能勉強我。」
鄭英奇這才反應過來,頓時啞口無言。
他還不在乎將來的時候,只比他大兩歲的趙容夏已經開始考慮自己的將來了。而她的意志堅定,目標明確,毫不動搖。
這讓鄭英奇無端端的覺得非常的羡慕。
我也想像容夏姐這樣子啊。
在鄭英奇心目中,趙容夏的形象一下子變得偉岸起來。
正如同與趙容夏一起長大、堪稱經典的教科書青梅竹馬類型的尹俊熙壓根就從來沒有對這位「青梅」動過什麼男女之情一樣,鄭英奇也打從小時候起,就從來沒有對趙容夏起什麼旁的心思。
在所有從小熟悉趙容夏,與她一起長大的小孩子們眼裡,趙容夏這個名字就與「可怕的怪物」畫上等號。
就算她是個外表光鮮亮麗,完全不用動手術也足以堪稱美女的全天然產物,但是常常在很多時候,都讓人忘記了她的性別。
——本來,趙容夏這個名字男女都可以用。
說起她的時候,尹俊熙常常都不知道該怎麼和別人介紹這位相熟之後,便會語出驚人的青梅。
而鄭英奇則更加喜歡在和別人打完架了(通常他是被招惹的一方)後,對方亮出自己帶頭大哥的名字,而作為獲勝的一方,鄭英奇則有條不紊的給趙容夏打電話:「容夏姐,好像現在大家都忘記了我是你的弟弟誒。」
聽到這裡,趙容夏通常是在一句「我的親弟弟只有益俊那混帳東西一個,鄭英奇你什麼時候居然成了我弟弟,你倒是說說看。」後,會在鄭英奇之後開了免提效果的手機裡再留下一句話:「我是趙容夏,鄭英奇是我讓XXX照顧的人,有意義就直接去問他。」
趙容夏在渡過了個舒適妥帖的簡直不能更開心的小學六年級後,上了初中後,決定繼續自己這個舒適無負擔的生活。
所謂飽暖思淫欲……啊不對,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趙容夏早在幾百次轉世時就知道了掌握獨家情報的好處,只不過這一世懶得讓自己辛苦就沒弄,現在既然重新上了手,就沒有隨隨便便丟開的道理。
就和她明明不喜歡油畫,可依然會每天雷打不動畫兩張速寫一個道理。
中學的第一年還沒過半,整個學校的學生都知道一年級的學生趙容夏是個難對付的傢伙。
不過這人是老師的得意優等生,有老師護著一時片刻也不過輕易動。
趙容夏的入校成績實在是太可怕了,所有功課統統滿分而過,就算是上首爾的學校也完全沒有問題,但是就因為這所中學離趙容夏的家近,所以趙容夏便與父親兩人,和學校的領導們商談了一下。
在達成了「每次考試都是學年第一的話,學費就全免」的條件後,趙容夏就免費入校,年年拿著學校發的一筆數額不算小的獎學金補貼自己的課外興趣愛好。比方說繪畫,比方說軟體程式設計,比方說組建情報網絡。
等到這個學校裡的那群在趙容夏看來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的流氓學生們反應過來時,趙容夏已經變成了不能輕易動彈的怪物。
等他們被趙容夏冒犯了領地,或者說是被她挑戰了自己的權威,這些人想聚在一起對她不利,可趙容夏不過是玩了個離間計再配上反間計,在一旁煽風點火好好搞了一把,就將這群內部分裂鬥毆的傢伙們統統送進了警察局。
「居然在警局的警員們下班後結伴去銀行的路上打群架……」
真正的幕後黑手,此刻正居高臨下的看著垂頭喪氣的被押送到警局去的諸位「叛逆少年」。
「連員警們的發薪日和發薪日的作息都沒弄清楚,真是蠢到無藥可救了。」
趙容夏覺得自己算計這群小孩真是大材小用,而她身後理所當然的傳來了一句:「畢竟是容夏姐出手了。」
說話的人不是鄭英奇,那小子現在還陷在趙家父母給他單獨配置的考題地獄裡過得生不如死呢。
那些考題卷子全部都是趙容夏當年上初中前用過的複習卷子,對趙家父母來講,只要這個國家的教育局不更換教材,那麼到了他們家益俊上學的時候這些試卷還能拿出來用。
沒看到他們家的容夏就是做了這些她整理出來的考題的試卷,就輕輕鬆松的拿了全科滿分嗎?
說話的人是趙容夏當年救下的那位同桌。
人家姓車,名在元,是個徹頭徹尾的靦腆小孩。
自從他被趙容夏從那種窘境中救下來後,他就成了趙容夏第一位也是最鐵杆的一位狂熱腦殘粉。尤其是在知道了趙容夏比他大三個月後,車在元就立刻和鄭英奇一樣,一口一個容夏姐喊得好像真是她親弟弟一樣。——過了這麼多年,趙容夏總算能勉強接受了這個國家的國民會對沒有血緣關係的人也會稱呼「哥哥」「姐姐」這種習慣。
平心而論,多了這麼一名說東不往西的跟班,趙容夏一開始的不適應過去了後,就立刻覺得自己身邊多了這麼一個人真是太好了。
這其實算是……好人做到底吧。
趙容夏想著,反正只要車在元跟在她邊上,所有人自然理所當然的認為他是趙容夏的跟班,惹到了他自然就等於冒犯了趙容夏,後者本身的恐怖程度對某些人來講比恐怖分子還可怕。
那麼車在元的安全性就足以保證了。
反正這傢伙跟著趙容夏就和跟著母鳥的雛鳥一樣。
「我又不是怪物。」
趙容夏不爽的對著鄭英奇抱怨。
帶著奶奶跑到趙家的小飯館來吃飯的鄭英奇咬著筷子,看著面前的大醬湯,雖然他很想先喝口湯,但還是忍住了。他選擇先回答容夏姐的問題。
「這很簡單啊,」鄭英奇回答,「因為容夏姐只是稍微做了些什麼吧。」
「對啊,我只是稍微做了些什麼啊。」
「但是在絕大部分人看來,容夏姐做的事情超可怕的。」
「國民的心理素質真是太差了。這種承受能力怎麼應對接下去的各種突發狀況?二十一世紀可是要與全球資訊化和地球村的變化進行應對策略的重要世紀!」
趙容夏講得信誓旦旦,而已經開始放假、現在就等著初中開學了的鄭英奇只是翻了個白眼,端起湯碗一口喝幹裡面的湯湯水水。
「容夏姐你別隨口胡編亂造這些東西好嗎?」
「你居然連這麼重要的干係國民的大事都不關心?」
「反正我又不從政,再說了。」鄭英奇突然間壓低了聲音,用只有他和趙容夏能聽見的響度,偷偷摸摸的問,「我聽說容夏姐小學同班的前桌是金議員的兒子?」
「是啊。」趙容夏點了點頭。
「那傢伙聽說是獨子來著。」
但是心理承受能力超差而且我手上不只有他的一個把柄……這種事情就沒必要告訴你了。
「我聽說他現在和皇太子李信走的超近?還是一個學校的。」
「反正這個國家是君主立憲制,花錢養著皇室唄。」
「反正都是當年的遺老遺少的後代,切,神氣什麼。」
「那小子欺負你了?」
「誰欺負誰啊。」話雖如此,可鄭英奇的雙眼卻微微眯了起來,「只是他的態度……容夏姐,你要擔心。」
趙容夏捧起湯碗,露出一個微笑,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她那看上去有些高深莫測的笑容,下一刻就被端起湯碗喝湯的動作給破壞殆盡了。
只有鄭英奇清楚,趙容夏的這個笑容背後,就意味著她早就已經打定了主意——
胸有成竹。
第20章 宮(前)
趙益俊小朋友上小學的第一天報名,他的父母為了照顧店裡生意而沒能來,可是他的姐姐來了。
趙容夏穿著一身便服,身旁理所當然的跟著趙益俊打從有記憶起就認識的兩位元「哥哥」。
比起那位沉默寡言、存在感低下的車在元,趙益俊顯然更喜歡會玩會鬧,而且還非常討人喜歡的鄭英奇。
「益俊上了小學,就要好好和老師啊、同學們相處哦。」
趙容夏循循善誘著叮囑自己的弟弟,鄭英奇只是雙手插在上衣的口袋裡,一副晃晃悠悠百無聊賴的樣子。
殊不知他這種頗有些浪蕩的模樣配上那乖巧俊秀的相貌,以及面對趙容夏時展露的溫柔笑容,一擊必殺旁邊看著心肝亂跳的小姑娘們。
趙益俊拉著肩上的書包帶子,用力的點點頭。
趙容夏很滿意的摸了摸自己弟弟的腦袋。
雖然她也會私下裡和車在元抱怨:「益俊那小孩子這種善良好騙的性子遇上了校園暴力那可怎麼辦!」,可是她卻打從心底裡高興他能在小時候就這麼天真無邪。
只有安平和樂的世間才會讓年長者們放心的看著年幼的孩童們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
在亂世,天真無邪只能速速引來死亡。甚至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地獄。
趙容夏帶著弟弟向著財務處進發,車在元和鄭英奇兩個人都對這個小學很熟悉。
老師和學生們中間都極其討人喜歡的鄭英奇,自然是對學校留下很多影響,他拉著趙益俊小朋友的手,一路上哪怕是顆草都能說出個典故來。
車在元本來就不喜歡說話,內向的性格也是他成為校園暴力犧牲品的誘發點,而在班主任明目張膽的偏見欺壓之下,也只能對於老師和同學雙方加諸的暴力忍氣吞聲。——如果當初趙容夏沒有站出來,車在元要麼選擇自殺,要麼就是心理扭曲到成為震驚整個國家的持械進入校園謀殺諸多同學的犯罪者。
在美國,這樣的學生造就了一個非常經典的例子「校園槍擊案」。
趙容夏則一路上笑眯眯的向著自己身旁附近的老師們鞠躬行禮。
在趙容夏畢業後才到任的新老師們,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前輩們為什麼會在看到趙容夏後臉上露出那麼複雜的表情來。
這是因為,趙容夏在小學畢業前,上至校長下至普通教師,人人手上都被她抓住了不得不被迫做出違心之舉的把柄啊。
她的影響力在畢業後仍未消退。
顯然,初中三年只是讓趙容夏過得更加如魚得水不說,她的名字和一進會都多有牽扯。
在現代的青少年口中,一進會有著「不僅學習好,而且打架也厲害」的意思。一進會由「王」和「進」組成。打架厲害的「打架王」和學習與打架都厲害的全能型的學生「進」。可這個絕大部分成員由初中和高中的學生們構成的組織,卻偏偏仗著自己低於法定判刑的年齡而為非作歹。有時候他們幹出來的事情,甚至殘忍地讓一些真正的黑道人士都覺得不寒而慄。
有趣的是,趙容夏似乎和各方組織都有牽扯,但不屬於任何一邊——她的立場是非常奇妙的中立狀態。
中立這個位置非常的微妙,要保持中立,可比偏重于某一方更加具有實際操作難度。
操弄情報,並以此為樂。
就這方面而言,她還真是個天才。
糟糕的是,趙容夏的弟弟趙益俊今年到了上學的歲數了。而且好死不死的,還是進的趙容夏當年念書的學校。
誰曉得這個笑得一臉天真無邪的小鬼是不是又一個趙容夏的翻版?或者更糟糕一點,是比趙容夏更加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交完學費,逛夠了學校,趙益俊就乖乖地跟在趙容夏的身邊,幾個人一起回去了。
目的地是趙家的小飯館。
鄭英奇看著在自己三人前方邁開大步走著的趙益俊,輕聲問道:「容夏姐,不要走太危險的路。」
趙容夏點點頭,鄭英奇的關心她很受用,她也自有分寸。
在拿捏一件事情的分寸上,沒有誰能比她做得更好了。
鄭英奇又繼續說道:「多想想益俊、趙叔叔和趙嬸嬸。」
「放心吧,我是站在正義這一側的。」
趙容夏笑眯眯的對著鄭英奇講著後者一臉懷疑的話語。
「勝者就是正義。」說了句顯然特別有問題的話後,趙容夏又補充道,「這個國家還沒墮落到執政的政府形同虛設的地步。所以站在國家機構這邊就是等於擁有勝利和正義。」
對於趙容夏的回答,鄭英奇不知道該說「容夏姐真有遠見」還是該講「別被當成棄子給拋棄了。」
他只是默默地抬起手,拍了拍趙容夏的肩膀。
「我站在容夏姐這邊。」
趙容夏將鄭英奇的爪子從自己的肩膀上打下去:「滾回去。你別招惹小姑娘,好好照顧鄭奶奶才是真的。」
「我從來不招惹小姑娘。」鄭英奇舉起雙手求饒道,「當然也不招惹成熟美麗的大姐姐,只是對她們怎麼樣都會倒貼上來。」
隨即,又正色補充。
「當然,我每一個都有好好拒絕的。」
「再見面還是朋友嗎?」
趙容夏翻了個白眼。
「你不知道我給你壓下去了多少個被女朋友甩了後,心中不忿的前男友的怒火。」
「找上門來找架打,我也不會拒絕的。」
鄭英奇說的輕鬆,趙容夏卻絕不輕鬆。
她難得的給了鄭英奇一個忠告。
「英奇啊,你也稍微該有成年後的就職計畫了吧。」
鄭英奇顯然壓根沒想過這麼一件事情。
但是他表示回去後會好好想想的。
趙容夏相信他。
送他回了家後,她和趙益俊的身邊就只剩下車在元了。
關於就職意向,趙容夏壓根就沒想過去問車在元。
這傢伙是沒救了。
當年趙容夏一時好心,幫了車在元一把,結果打從那時候起,這人就將她當成了救世主、絕境中的唯一一道光等等諸如此類的身份。
上一次,趙容夏她稍微旁敲側擊了一下,車在元的反應實在是嚇了趙容夏一跳。他在回答時那種面對「神」的狂信徒一樣的眼神和語氣,還偏偏還對被自己視為「神」的趙容夏沒有半點褻瀆的想法——能夠為了她去死,也能為了她去殺人。
只要是為了趙容夏——車在元大概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不是不能改變車在元的想法,可趙容夏卻覺得收支比超級不合算,所以乾脆放棄了這個決策,反而轉過來,想找出車在元的天賦。
還真被她找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童年留下的陰影,車在元在沉默寡言和存在感低下的面具下,隱藏著一顆細膩脆弱的文藝心靈。
一般,世間眾人將這種稱為「文學家的必備負面屬性」。
他的語文成績好得讓人側目,作文是真正的文辭並茂。
可偏偏其他科目則門門都是紅燈高掛。
趙容夏可真不想看見臨到最後,車在元居然連初中畢業證書都沒拿到的結果。
不過成為一名作家,這和學歷證書又沒什麼直接的關係。
趙容夏只是對車在元說:「在元啊,你的文筆那麼好,為什麼不嘗試寫寫故事呢?」
後者就熬了幾天,給她寫了個故事出來。
趙容夏覺得這個故事還不錯,就找了相熟的出版社,以車在元的名義投了稿。
這個故事沒有標題,趙容夏就隨便按了一個名字上去。
《最後……時光消失》這本號稱年度催淚大作的小說一經發售就創下了半個月內初版十五萬冊全部售罄的奇跡,印刷廠連夜趕工加印的第二版也很快全部銷售一空,第三版在發售後也依然是熱銷不斷,海外的版權還捏在趙容夏手裡,她自己找了妥帖的出版公司,將日語版和中文版全部買斷。
等稿費出爐,趙容夏將自己的那部分提成抽走後,將剩下的錢都存在了以車在元的媽媽的名義開的銀行帳戶裡面。
幾個億韓元的銀行帳戶被銀行當成了重要客戶來對待,年輕又多金的車在元在接過那張銀行卡時,這才知道自己寫給趙容夏的故事被她轉手就出版了。
這是車在元第一次當著趙容夏的面,對她的做法生氣。
「這是、這是我寫給容夏姐的故事!」
名作家什麼的,車在元完全不想當。
他只是想給趙容夏寫個故事,單純的,只寫給她看的故事。
他那麼努力寫出的作品,轉過頭來結果被宣揚的全世界都知道了。
趙容夏只是伸出雙手,環住車在元的腰,將頭靠在車在元的肩上,輕聲說:「我想告訴全世界,車在元是非常的、非常的、非常的優秀的人。他值得世界上任何一個人對他好。」
車在元張了張口,怎麼也沒辦法將那句「我只要容夏姐一個人就夠了。」這一句話講出來。
他不知道,在她還不叫趙容夏的前幾世,她也曾經這麼做過。
無論她是什麼身份,所有的男人都會在她的這個動作與輕聲慢語中丟盔卸甲——直至再也提不出旁的心思。
一個月後,《最後……時光消失》電影版開機儀式正式啟動,趙益俊小朋友的小學生活也正式磨合成功,而國家員警機構在全國各地大肆出動,在全國各地的一進會組織的覆滅鐘聲就此展開。
面對確鑿無誤明明白白的證據,落到網裡面的一進會組織的中高層成員都曉得出了內鬼,可就算知道也沒轍。
一進會就此覆滅——也說不上。可再也成不了氣候這倒是真的。
證據確鑿,而且首相與向來都是吉祥物存在的皇室都對著新聞媒體當中表了態,此次行動涉及案件數量之多、程度之重大,是建國以來從未有過的大規模。
此次行動,將根據實際情況來決定是否要取消未成年人不量刑的一貫準則。
首相大人的威信與民眾的支持率一下子攀升到極點。
這可是三十年來第一次拿到這麼高的支持率。
因為自己的寶貝孩子們被抓、證據確鑿也依然盲目到不願相信他們做出了犯罪惡行的父母們,他們無力的辯解也在傾舉國之力的譴責下讓自己顏面無存。
釜底抽薪,提供了絕大部分資訊資料的趙容夏,則很榮幸的得到了不亞于車在元拿到的稿費的慰問獎金,以及一份邀請函。
「喲,和皇室一家共進晚餐啊。」
趙容夏看著這張足夠被裱起來的邀請函,臉上的笑容不曉得該算是微妙還是怪異。
「這可真是榮幸啊。——切,還不如給我發張首相簽名的獎狀呢。」
第21章 人魚小姐(前)
這場皇室的宴會,收到邀請的當然不止趙容夏一個人。
就算皇室為了表個態,也不能太明目張膽一些。
所以這一次的皇室設宴,用的理由就是皇室成員與優秀的初中、高中學生們相聚一起,大家一起來拍一個明顯是為了振奮民心、粉飾太平的官方新聞。
一進會鬧出的影響實在是太壞,雖然一開始媒體和擔心自己家裡無辜孩子的父母們都站在了政府和警方這邊,聚攏起全國上下的力量,將分散在全國各地的一進會組織覆滅了絕大部分後,風向突然變成了反省和檢討是否應該對這些學生們的定罪的方法。
尤其是其中不乏學習優異的學生。
大家似乎對成績好的學生們都會更加的寬容,更加別說其中還不乏相貌優秀的少年和少女。
趙容夏拿著信函,穿著一身校服出現在了會場。
果不其然,除了她之外,其他人都將光鮮亮麗的衣服給穿了出來。
清湯掛麵的趙容夏找了個符合自己心意的位置坐下後,在這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裡觀察起了其他人。
她找的位置容易被人忽略,卻能夠方便人掌控整個會場。
來的人有XX公司的二兒子,XX電力集團社長的外甥,為了不讓場面太刻意而特意選得幾個家世清白的三好學生……
欸,沒想到居然還有某某藝術學校的校花——
趙容夏在腦子裡想了一下,挖出了這位校花的名字——閔孝琳。
『哦,那個學芭蕾的。』
趙容夏對這種純粹折磨自己的舞蹈完全沒興趣,她會記住閔孝琳的名字,還是因為在一進會鋪天蓋地的新聞報導下,閔孝琳這個名字登上了報紙,還占了不小的一塊板面。
剛剛從某國拿了個分量不低的獎項回國,放在平時,閔孝琳的名字絕對值得大書特書,不搞的家喻戶曉這群媒體就不會鬆口,但是現在這個特殊時期,她也只能明珠暗投,衣錦還鄉卻不得不錦衣夜行了。
趙容夏將在場諸位的身份都理了一遍,將其中的那些錯綜複雜的聯繫給擼順了後,她便從口袋裡取出手機,假裝是在玩遊戲,實際上卻是在流覽新聞。
網路上已經放出了此次宴會的消息。
反正這個官方作秀不過是國家的皇室最尊貴的夫妻和他們的皇太子李信——三個人一起邀請這個國家內精心挑選出來的學生,讓國民們都知道與其將同情浪費在那些犯法了就應該伏法的傢伙們身上,不如將更多的關注度放在這個國家未來的新希望們身上。
趙容夏被邀請來的理由是,她是尹教授的學生,她的畫作在國內幾個分量不小的會展上獲得了不低的評價,並且在學習成績上無可挑剔。
學業這種照本宣讀、摸清規律就能搞定的事情,對趙容夏而言是再容易不過的了。
但是真正該知道的人都清楚,趙容夏可是作為覆滅一進會的功臣被邀請過來的。
她提供的情報數量之多,內容之詳盡,準確率之高,實在是讓專門為了這起案子而建立的行動小組瞠目結舌。
國防部長在看到這條理分明的情報內容後,很乾脆的對趙容夏說——
「只要你願意,直接到我們這邊來上班。」
趙容夏很果斷的拒絕了。不過她也表了態,等我大學上完,您還要我的話,我立馬就收拾東西過來給您幹活。
她推脫的理由是:「最初,我是想享受正常又愉快的學校生活才會做這些事情。」
至於會收集到覆滅一進會的大量情報,也不過是她——
「結果好像稍微做的有些過火了。」
何止是過火,簡直就是優秀的讓人毛骨悚然。
李信皇太子在知道這位比自己年齡還小一歲的女孩子已經能幹出這麼可怕的事情後,剛開始還覺得將這個消息告訴自己的父母在開玩笑,但是在看到父母的臉色後,他才明白過來,這些事情都是真的。
幾個億的獎勵不提,政府還要負責趙容夏的家人安全。
更別說她已經被國防部預定了。
天曉得其他的部門都想爭一爭這個野路子出身,卻幹得比科班畢業的專業人員還要優秀的情報收集人員。
更何況大家都很清楚,明顯趙容夏的天賦不僅僅如此。
這場宴會是仿西式的自助餐形式,趙容夏躲在一邊的餐飲台附近,藏在高高堆起的碟子架的後面,長髮垂在臉龐,將自己的兩個耳朵藏得嚴嚴實實。
她剛剛習慣性的將兩個粘貼式的竊聽器、給貼在了現在人群紮堆的地方。
竊聽器的配置她還專門給重新調整了一下,完全不會被宴會現場的信號遮罩器給干擾。
眼光六路耳聽八方。
左邊廂那對皇室夫妻正和幾個男生們討論著有趣的話題,皇太子李信身邊則圍著更加多的一堆人。
閔孝琳……哦,閔孝琳身邊也圍著幾個趕也趕不走的蒼蠅。
這也沒辦法,畢竟閔孝琳的相貌確實是這個走過場的官方新聞報導裡難得一見的漂亮風景。
趙容夏雖然也知道自己長得不差,可也沒有到——用頭髮遮住大半張臉、穿著一身校服,還能讓旁人在看到了她的容貌後驚為天人的地步。
聊完談完,新聞媒體們於是就四散開來,找不同的人採訪,反正這些皇室精挑細選的媒體們可都是派來了懂得潛規則的記者。
他們提的問題絕不會有多刁鑽古怪,只是讓看新聞的觀眾們相信國家如此壯士斷腕,完全是為了讓這個國家重新步上良性迴圈的道路。
就算躲在一旁吃東西的趙容夏也被一個記者攔住了。
對方指指自己胸口的牌子,上面寫著「李朱旺」這個名字。
胸牌的上面是他所在的公司名字——太陽日報。
嘖,是太陽日報總裁的兒子啊,傳說中的富X代。
趙容夏收起心中的嘲諷,指了指自己掛在脖子上的胸牌——
她的名字和學校都寫在上面。
李朱旺大學一畢業,就進了父親所在的報社。
還是新人記者的他幹了半年就能被委託這樣的任務,雖說寫出來必然只不過是個官方文章,但是能寫,就是意味著你是「有資格」的人。
李朱旺自己都不敢說,他全屏實力才得到了這個機會。
這讓他感到氣餒,更氣餒的是,這種宴會上出現的學生們,一個個不是世故老成,就是帶著一股子淡淡的蔑視他人的輕狂勁兒,他還不得不昧著良心將這些人給寫得正面又積極。
這真是個大悲劇。
而讓李朱旺感到高興的是,他見到了一個特殊的例子。
這位叫做趙容夏的小姑娘的名字,他也在官方發給各位記者們的名冊上見到過。
她被邀請參加這次宴會的理由,是她在這個年紀就拿到了諸多的繪畫類相關的獎項,而且每一個獎項的分量都著實不輕。
在找了找資料後,李朱旺就對趙容夏更感興趣了。
她是尹教授的弟子不假,但是她家裡的條件可算不上什麼富裕階級,頂多算是小康之家,家裡開著個小飯館,在她母親生了個弟弟後,家裡的經濟情況不好了。
她拿到的獎項所頒贈的獎金,全部都交給了父母去貼補家用。
這簡直就是理想中的人物。
草根出身,平民大眾,形象群眾,卻依照自己「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與百分之一的靈感」擁有了參加這種宴會的資格。
李朱旺的參訪話題一開始還是那既定的幾個,趙容夏照本宣科也能對答如流。
但是在他問起比較尖銳的「請問你怎麼看待現在一些民權團體,在為一進會的那些被捕的未成年人積極進行辯護?」這一問題時,趙容夏就明白肉戲來了。
她很果斷的說:「就和高智商的殺人犯還是殺人犯一樣,這個世界上沒有哪個國家會因為惋惜犯罪者的高智商而放對方一馬的做法。」
「那麼,你是支援對未成年人量刑的考量嗎?」
李朱旺的這個有些出格的問題,惹來了趙容夏的一個非常官樣的回答。
「我相信自己國家的政府,不會如此放任、浪費納稅人的錢。」
然後,趙容夏從口袋裡取出手機,在讓記者們進來採訪後,會場內的信號遮罩器就已經被關閉了。
「李朱旺先生,祝您和殷芮瑩小姐百年好合。」
趙容夏手機螢幕上是李朱旺和殷芮瑩二人,前幾日一起去拍的婚紗照。
雖然婚期定在明年,但是殷芮瑩已經想拍婚紗照想了好久了,李朱旺便也遂了這位未婚妻的意。
但這婚紗照他都沒看到過,怎麼偏偏趙容夏就拿到了!
李朱旺臉色陰晴不定,趙容夏朝著他甜甜一笑。
「李叔叔,你的臉色好難看。我只是去翻了翻您未婚妻的Facebook啦。」
當李朱旺回去時,殷芮瑩興沖沖的打電話過來:「朱旺哥,婚紗店打電話過來了,我們什麼時候一起去看照片?」
李朱旺嚇得差點將煞車踩成油門。
事後,他覺得自己的心臟在殷芮瑩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仿佛真的是突然驟停了一下。
「趙容夏……」
他忽然間想到某個風言風語。
一進會的幹部們中間不斷流傳著「我們中間有誰背叛了。」這個消息,但是真要聞起來,沒人能說得清楚。
就算是忍不住想招了,也絕對沒有人能招供這個消息。
確實,大家都覺得有誰是內奸,而這個消息也被各大媒體所知,但是不知道具體的事宜和當事人的名字,所以大家也只能在報導中捕風捉影的側面提一提。
事後,李朱旺專門調查了一番趙容夏。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她也是學校裡的一霸。但是比起那些加入了一進會的流氓學生,她非常遵守規則,整個校園的風氣因為她本人的震懾力從而變得積極又健康。
可以這麼說,趙容夏做到了許多學校上至校長下至老師都一直想立志去做,卻一直苦於找不到合適的切入點、找不到合適的時機以摧枯拉朽之勢將那些校園中的糟糕東西一掃而空——還大家一個太平安寧的學校。
是趙容夏將那些一進會的情報出賣的嗎?
李朱旺覺得自己模模糊糊的抓住了什麼,雖然趙容夏與一進會有些牽扯,但是她所收集到的情報並不足以顛覆一進會。甚至可以講,她的那些情報,最多顛覆一兩個一進會在學校內的組織力量,而絕不可能葬送整個一進會。
李朱旺所知道的,也不過是趙容夏想告訴那些被關在拘留所的一進會幹部們的事情。
趙容夏的名字雖然一開始上了黑名單,但是一進會的幹部們很快就將趙容夏的名字從名單上劃掉了。
她雖然掌握著不少情況,但情報雜又散,完全不可能掌握有能顛覆一進會的實力。
可最終的結果……我們都知道答案。
在李朱旺為了怎麼寫這份官樣報告絞盡腦汁的時候,與此同時的趙容夏則在竊喜。
趙容夏:嘖嘖,沒想到皇太子李信居然在宴會上對閔孝琳一見鍾情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7-2 22:14
第22章 宮(中)
拖李朱旺記者突然出現惹的禍,應付完了他後,趙容夏也發現自己沒能見到李信皇太子對閔孝琳一見鍾情的歷史性場面。
她向來都喜歡拿語音作把柄,再依憑這些把柄將人捏在自己手上——隨心所欲的搓圓揉扁。
但是,趙容夏她根本就不可錯過皇太子看向閔孝琳時的眼神。
雖說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但是他的眼睛卻出賣了他。
儘管在小說當中經常有「某某眼中透露出來的感情,讓某某某發現了TA的真正意圖」之類的描寫,但是這種情節放在現實那壓根就是在扯淡。
更現實的說法應該是——「能解讀一個人的微表情,就等於解讀了一個人的真實想法」。但這種事情就算知道也沒有。
沒有經過訓練、沒有天賦的專業人士,壓根就不可能解讀出只存在一個人臉上0。3秒的微表情,也根本看不出來眼睛裡的感情。
——當然,那些出生後便被賦予了這等天賦的人不算。
能夠讓普通人也看懂雙眼中的感情,那絕對是這個人的表情太過明顯了。
——但是趙容夏、不,她是與眾不同的。
她的感情本來就沒剩下多少,從靈魂中搜上一遍大概也只有些微的可以忽略的份量。——正因如此,她才能站在一個冷酷又客觀的角度、以旁觀者的身份觀察到皇太子眼中不加掩飾、也無法掩飾的情緒。
趙容夏看到「皇太子對年輕的芭蕾舞者一見鍾情」的這幕,頓時就覺得挺有意思的。
正巧,她的目光與閔孝琳的目光對在了一起。
隔著大半個宴會的場地,趙容夏抬起手上的紙杯蛋糕,朝著閔孝琳輕輕一笑。
後者回了她一個禮貌的笑容。
趙容夏咬著手上的紙杯蛋糕,心中卻在暗暗發誓,她以後要是還吃抹茶味的蛋糕就把自己的手剁掉。
抹茶這玩兒意的味道,還真的是要多難吃有多難吃啊。
這邊廂,趙容夏本著不能浪費食物的原則,讓自己的味覺與抹茶味的紙杯蛋糕奮鬥;那邊廂,閔孝琳轉過頭去應付圍在自己身邊的少年們。——她立時就忘了剛才還沖自己微笑的那位女學生。
跑到這種場合來還穿著校服,這位同學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也成了某類話題的中心。那些是帶著些許揶揄與嘲笑的話題。
得知自己的女兒受邀參加這種皇室親民舉措的宴會,趙家父母心裡是別提多高興了。
但在女兒回來後,詢問她的感想時,卻只是得到了這麼一個答覆:「我總算是親自體驗了這個國家的國民們所繳納的稅款,究竟是怎麼被人為的浪費了。」
這個國家的皇室在歷史上只留下延續數百年之久的附屬國的地位,外加在波及全世界的戰爭當中——留下一個恥辱又無用,半點值得稱道的事情都沒做過的過去。
更可悲的是,到了二十一世紀,現在的皇室成員搖身一變,居然仗著君主立憲制而過得比這個國家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的民眾生活還要優渥的日子。
就算是那個做出了鮮廉寡恥令人髮指的東亞戰敗國,他們的皇室所做出的決策就算再怎麼讓深受其害的民眾們深惡痛絕,也絕不會像這個國家的皇室一樣,只能淪落為階下囚的提線傀儡。
在趙容夏看來,這種在戰爭時半點作用都沒起到的皇室壓根沒有存在的必要。
在她看來,就應該和隔壁那幅員遼闊、擁有悠久文明的國家一樣,將這種皇室摁滅在歷史的灰燼裡頭去。
這個君主立憲制的國家的皇室,他們存在的意義只有在各種愚蠢的活動中不斷、不斷的重複著「浪費納稅人的錢」這個閉環。
沒有皇室,這個國家照樣能轉……
不,一定能更加好一些。
省下每年給皇室的這麼一筆錢,用來改善民生有什麼不好。
從宴會上回來後,趙容夏就開始設想著怎麼搞掉一個君主立憲制的皇室的方法——因為沒有先例可做參考,所以她挺苦手的。
可即便如此,她也總歸是需要好好籌謀一番。
至於在搞掉皇室後,那些為了皇太子丟掉的地位而哀歎欲絕的做著灰姑娘和王子夢的少女們的心情?
幹她屁事。
腦內的設想還沒個准信,就到了上床睡覺的時間了。
為了讓討厭早睡覺,可偏偏晚睡了早上就一定起不來床的趙益俊小朋友有個好榜樣,趙容夏十點半一過,和趙益俊小朋友互道晚安後,就強迫自己躺回床上去,繼續自己的構想。
忽然間思維發散一下,想到了她以前好像有當過一國之君。
雖然現在已經記不清楚自己究竟怎麼做到的,但是她卻不認為自己做的很差。
通常來講,在她眼中的「家天下」的封建制度是最糟糕的制度——僅次於奴隸制度。
整個國家居然只能寄期望於某個家族的血統上——光是想一想,她就覺得不寒而慄。
就算幹過幾回皇帝,當過幾次天子,她都無法接受這種重擔。
一念之差,就可能造成數萬生命的死亡,一個決策就可能影響後世數代人的生計安危。
君主立憲制將這種重責減輕了,但是皇室所享受的優越生活卻並沒有削減多少。
這種制度對她而言,是無法接受的妥協之舉。
「別開玩笑了,我怎麼可能會認同這種制度。」
壓抑在趙容夏心中多年的怒火在這個夜晚靜靜的燃燒起來。
她合上眼睛,心中做出決定。然後靜等睡神垂青。
頂著黑眼圈出現在早餐桌旁的趙容夏拿起筷子時,手都在不由自主的發抖。
這種時候只有趙益俊小朋友才會趟雷:「姐姐,晚上沒睡好嗎?」
也只有趙益俊小朋友才能輕描淡寫的換來趙容夏一句:「嗯,失眠。」的答覆。
滿足了弟弟的好奇心後,趙容夏看著面前的粥碗,也不吹一下,用筷子攪了攪後便一仰脖子將碗裡的米粥喝下了肚子。
「誒呀你這個死丫頭!」趙媽媽趕緊放下筷子就去給趙容夏端杯冷開水,「都不覺得燙嗎!嘴和喉嚨怎麼受得了啊!」
母親在一旁大驚失色,在廚房裡忙活的父親則喊道:「容夏,快去喝水。」
冷水洗臉也沒能把趙容夏清醒的神志給喚回來,但是熱粥一下了肚,別說清醒的神志了,她什麼睡意都被拋之腦後了。
「我從來沒有像今天早晨這麼神志清醒過。」
趙容夏放下碗,合掌感謝了今天的早飯後,拎起書包,從母親的手上接過那杯冷開水,一飲而盡後便沖出了家門。
「我去上學了。」
正好在店門口與每日來吃早點的熟客撞了個面。
「早上好,林大叔。」
「早上好喲容夏。」林大叔沖著容夏點了點頭後,興沖沖的對著店裡的趙媽媽說,「昨晚上的新聞看了嗎?容夏上新聞了。」
趙媽媽伸手指了指電視機。
趙益俊在趙容夏走了後,就將電視打開了。
在吃飯的時候絕不看電視,專心吃飯。
這是趙容夏的一個習慣,趙媽媽和趙爸爸向來都是順著她意。可偏偏他們的小兒子趙益俊卻是個特別特別喜歡熱鬧的人。
吃飯的時候一定要看電視才能吃得下東西。
最後兩人折中一下,趙容夏先吃完,她一走,趙益俊才會認真吃飯,而不是單純的用筷子撥拉著碗裡的米飯和蓋在米飯上的菜。
電視新聞上正好播放到穿著校服的趙容夏的身影,雖然只是幾秒的鏡頭,但是因為出現的場地足夠有分量,而且還是作為客人被邀請過去的——這也足夠趙媽媽炫耀了。
「昨天晚上放了,今天早上還要再放一邊。真是的。」
「但是啊,大姐你也要給容夏買兩件好衣服。你看人家的孩子穿得都是高級名牌,你們家的容夏得多委屈。」
「我說了。」趙媽媽和林大叔抱怨,抱怨歸抱怨,可眉間眼梢都帶著笑意,「可是容夏卻怎麼都說自己不要這些衣服,她說是反正只能穿幾次的東西,利用率性價比一點也不合算。她是學生當然穿校服,穿著校服到什麼正派的場合去都不掉面子。」
「要我說,還是因為容夏的天賦好。」
他們兩個人絮絮叨叨的說著趙容夏的繪畫天賦,卻渾然不知趙容夏壓根就沒想過今後吃畫畫這碗飯。
她的靈魂裡大概就沒藝術的成分,這也都是命。
另一邊,趙容夏在上學的路上與車在元會和了。
在她強烈要求下,車在元終於放棄了到趙容夏家門口等她一起上學的想法。但是,兩個人只要上學的路線上有共同的部分,車在元就絕不會再退讓放棄了。
這種折中的做法,趙容夏也點頭接受了。
車在元默不作聲地接過趙容夏手上的書包,任憑她空著雙手走在他前面幾步的地方。
趙容夏看著前方,沒有回頭,只是聲音輕輕的提出了很重要的問題:「在元,高中的話,你想過報哪一所嗎?」
車在元沉默了一會兒後,回答:「……沒有。」
趙容夏皺起了眉,隨後看向車在元。
「我想考XX高校。」
那是首爾首屈一指的名校,能踏入這所學校大門的學生,只要能活過畢業,就等於你的雙腳踏入了一流大學的大門。
區別只在於你的志願填的是哪所大學、想進的又是哪個專業罷了。
雖說在前次的「一進會事件」的衝擊下也爆出來該校有幾名學生和此次事件有關,可那幾名學生很快就洗脫了嫌疑。
只是受朋友邀請而在一進會裡掛了個名,壓根就沒參與進任何的活動。
他們痛哭流涕的在新聞上好好的展現了一場真人版的「悔過自己交友不慎,誤信他人」的戲碼。
你問趙容夏信不信?
她手上可是捏著備份證據呢。
她……當然才不信。
不過是因為涉案程度不夠高,他們的爹媽又花了大筆的錢和動用了關係,擺平了這件事情罷了。
車在元眼中含著一絲絕望,注視著走在自己前面,頭也不回的趙容夏:「容夏姐……」
趙容夏向後伸出手。
「在元,把書包還給我。」
感覺到了手上書包的背帶後,趙容夏伸出另外一隻手抓住了車在元的手臂。
「站到我邊上來。我可不會丟下你一個人。」
趙容夏迎著前方的朝陽向著學校走去的身影,在陽光的照射下仿佛連髮絲都在閃閃發亮。
那份堅定透過她掌心的熱度,一直傳到了車在元的心裡。
第23章 血之期中考
那碗粥帶來的後遺症是,趙容夏足足有三個月都只能吃溫冷的食物,並且所有刺激性的東西連嘗都不能嘗一下。
在家裡有母親盯著,還有趙益俊這個小耳報神會打小報告,在外面,車在元對於趙容夏的軟磨硬泡毫不動搖,堅持將醫囑進行到底。
唯一能脫離車在元注視的只有去尹家學畫的時間,但是尹教授和尹阿姨早就在第一時間就知道了趙容夏的醫囑這回事了。
趙容夏抓著尹俊熙的手哀歎:「我就這麼被活生生的給盯得死死了啊。」
若是趙容夏真相隱瞞什麼事情,那麼誰都沒法把隱藏的真相給找出來。
舉個例子,就好像是誰都想要將趙容夏藏起來的備份情報給找出來,但是就因為找不到,而不得不任憑她過得逍遙自在。——畢竟,趙容夏她一有什麼不測,那這些情報就會向全世界公開。
——這也正是她有恃無恐的最大依仗。
尹俊熙看著趙容夏,被她多年欺壓的小惡魔此刻在心中叫囂一句「你該!」,但是總歸善意小天使佔據了絕對的上風。
「容夏,你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呢?」
這個問題就連趙容夏的父母都不清楚。雖說是世界上血脈相連的親人,但可能他們比誰都不瞭解趙容夏。
他們所瞭解的,只是在家中的那位「趙家的女兒」。
「我晚上沒睡好啊。」
趙容夏的回答毫無作偽成分。
可她臉上所浮現的笑容,卻讓尹俊熙完全不想相信她說的每一個字。
有太多次他被這個笑容給欺騙了,直到事後他才發現自己只是趙容夏某個計畫中的一小部分的組成內容。
但如果是車在元的話,或許能夠理解趙容夏這句話裡的想法。
這句理由的因果關係是,晚上沒睡好所以把熱粥喝下去——用以提神醒腦。
這種自虐性的做法很殘酷,但是非常有效。
如果換個條件,為了換回清醒的神志和掌控自己身體的權利,趙容夏連自殘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她將美工刀插入自己的掌心,就為了用疼痛換回冷靜的理智和清醒的大腦。
她對別人殘酷無情,對自己也是如此。
趙容夏的血是熱的,心在跳動,大腦在轉,身體在根據周圍的情況進行著運轉,但剖開來,從唯心主義的角度來看,她的靈魂卻比死還不如。就連她自己的本身,都不會輕易去面對自己的靈魂。
——直面自己的靈魂時會見到的東西,那種殘酷就連她自己都不願意去回憶。
倒不如說,正因為她的記憶只有一定的保留時間,所以才能這麼無牽無掛的一世又一世的活上一遍又一遍。
——多想無益。
「車在元,我們只有半年的時間了。」
只要她想去做,什麼樣的身份她都能應付自如。
趙容夏將一疊參考書放在了車在元的面前。
「所以這些東西給我全部的做一遍,正確率要百分之九十以上。——知道了嗎?」
雖然是趙容夏這麼說了,可車在元也在那瞬間睜大了自己的雙眼。
在一旁陪讀的鄭英奇用英語書擋在自己的面前。
這番輔導書的人間地獄的景象,就連他也不太忍心去多看一眼。
——這一次,鄭英奇終於沒有再對整日跟在容夏姐身邊的車在元去落井下石了。
既然硬的不行,那就來軟的。
「我想和在元上同一所學校。」
趙容夏的懷柔政策一出,車在元立刻點點頭,伸出手將最上面的一本輔導書取了下來,在自己面前打開。
視線越過英語書的上面注視前方學習場景的鄭英奇搖搖頭,對自己面前的這幅煉獄景象不忍再目睹下去。
『這就是廢帝燕山君寵倖張綠水的情況嗎?美色誤人啊。』
鄭英奇搖著頭,看著書上的英語課文。
可趙容夏立時抽走了他手上的教科書,往他手上塞了一張卷子。
「我出的題目,英奇你做做看。」
「誒誒誒?」
「你以為考高中這件事情距離你很遠嗎?」
「當然啦!我現在才初一誒!」
「現在開始學習,就不用和在元一樣天天要複習那麼多東西了。而且,」趙容夏注視著鄭英奇的目光,讓後者忍不住往座位後面縮了縮,「你以為我真那麼有空,每一個人都可以在考前半年突擊複習成功啊?」
「如果真可以的話,容夏姐你大學畢業不如去開複讀班。百分之一百的上一流大學的口號一出,我保證一堆父母願意出一大筆錢讓你教他們的孩子的。」
「我才不稀罕這麼點錢。」
一貫的趙容夏式的回答。
在鄭英奇看來,或許全世界也只有趙容夏才能將這一句話說的那樣理所當然。
「是是是,容夏姐萬歲。」
鄭英奇有氣無力的看著攤開在自己面前桌上的那張卷子,上面的英文字母他看著就感到頭痛欲裂。
「怎麼辦,我覺得自己可能得了一見到英文就會死的病。」
「你海賊王看多了。」
趙容夏不留情面的駁回讓鄭英奇只覺得日月無光天昏地暗。
車在元默默地合上了手上的輔導書。
「我每一個字都認識,但是和在一起就……」
趙容夏歎了口氣,捏緊了拳頭。
她什麼沒幹過,怎麼可能教不出個名校生?
不就是猜題嗎?太容易了。
她這麼多年下來次次年級第一,可不完全是靠腦子好,記憶聯想能力天賦高給過下來的。
猜題這門學問,可大了去了。
當車在元看著自己身上的XX高校的校服時,依然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有考上這所學校的一天。
事實上,若非考場老師回饋和監考記錄沒有出現問題,就連車在元的初中老師都不相信這位除了語文其他功課門門都是紅燈的學生,居然有朝一日能考上那所首爾的名校。
在車在元的班主任看來,他能拿到畢業證書就是謝天謝地了,誰料到居然能考上名門高校?
這份意外驚喜,可全虧了趙容夏的半年突擊輔導。
照樣是以入學成績第一名的身份考進這所名校的趙容夏,已經用一個暑假摸清楚了這所學校的人際關係和成員構成了。
「真是不能更醜惡的國家的政界與商界暗中勾結的高中版本啊。」
趙容夏對自己整理出來的這份最新版的人際關係結構圖,保持一種批判的眼光來看待,但是表面一層內裡又是一層關係,而且有人居然小小年紀就開始玩起了無間道這種雙重間諜的身份,這還真是——
「貴圈真亂。」
作為一個後臺夠硬的情報販子,趙容夏也清楚自己的名字上了不少人的黑名單。
尤其是對已經開始出入父親所舉辦的宴會,被介紹給自己父親的人際圈的那些優秀分子們而言,趙容夏這個名字可是已經在國防部長面前掛過號的。
人家部長親自點名,說期望她大學畢業後來國防部任職。
這位部長的後臺可是軍方的某位說中堅人物;而圈內的大家也都知道,這位中堅人物的意思就是某位大佬的意思;至於這位大佬,他其實又和多方勢力有牽扯……
就算是這麼小的一個國家,也有複雜到讓人一眼望去頭暈目眩的勢力版圖與關係表。
在這個拼爹的社會裡,老爹不給力那就只能自己比出身好的人努力千百倍,若是被合適又強大的後臺青睞了撐腰那也不差。
至於國防部……誰愛去誰去。
趙容夏才不想給這麼小塊地方的國家浪費一輩子呢。
在那之前……
去和各方勢力打個招呼,大家虛與委蛇一番,再互相使絆子遞個臺階,這開頭就完了。
每次換個學校都要來這麼一出,真是閑的沒事幹有空哦。
趙容夏抬頭翻了個白眼,除了在心底琢磨著怎麼弄垮皇室外,一切狀況都依循舊曆。
臨近考試時,趙容夏得到了個很有趣的消息。
學校裡有老師將考題賣給了家長。
期中考的考題啊。
雖然和趙容夏所在的一年級沒有關係,但是卻和三年級的學生息息相關。
對車在元來講,考上這所名校就是他能力所能到的極限了,只要不影響他升學,考第幾名都無所謂。
將他一人辛苦帶大的母親,在得知了自己的兒子成為了年輕的作家後,知道他掙到的版稅款額有多高後,就再也不強求他的學歷了。
「期中考試的考題被洩漏了嗎?」
趙容夏坐在椅子上,看著手上的情報,想到了可能很有趣的事情,反而笑出了聲。
「這些買了考題的人不在乎考試前幾名的獎金,但是有人很在乎吧?」
「是的,三年級有一位學生。」
「父親破產,她也因為沒錢交雜費而搬離了宿舍,拿不到這次的獎學金的話就只能退學了吧。」
說起這等人間悲劇時,趙容夏卻絲毫不動容,在她看來,就算別人得到了試題也絕對不會有她考得分數高。
在作文這一項,就算再挑剔的老師也沒辦法扣掉她的分數。更何況,趙容夏手上握著的把柄可不僅僅只是洩漏考題,將考題販賣謀取金錢這種事情。
「無論什麼地方都是非常的勢力。」
車在元這種明顯憤世嫉俗的想法,全賴當年小時候所遭受的校園暴力所致。
「畢竟是學校嘛,成績就是全部。」
趙容夏對此倒是很看得開。
「只要是學習好,就一定品德好。成績差得學生一定有問題。這就是現實。可悲的是,考試似乎是數千年以來,這個國家最公正的選取人才的方式了。只要努力學習就可以獲得更好的生活,不是由你的出生和社會地位來決定你的一生。」
「這,不是有不公平嗎?」
「這個世界上才沒有絕對的公平之事。」
趙容夏翻了個白眼,將手上的資料夾合了起來。
「那麼,等考完試看結果再說吧。」
趙容夏這麼說了,等考試成績出來,整個學校都彌漫著「三年級的考試排名明顯有問題,有哪個老師透露了考題給學生。」的傳聞。
每個班的班主任都出動了,在晨會上嚴申了這個學校不存在有教師販售考題這種事情。
中午休息的時候,坐在趙容夏前排的金同學轉過頭,目光直直的看向她:「哪個老師賣了考題?」
趙容夏朝著這位小學同學眨著眼睛,笑了笑,伸出手。
「兩百萬。不二價。」
「呀你個死丫頭,真是死要錢啊。我只要個名字,你都要這麼多錢?」
「你父親到我這邊來買你的考試成績的時候,我也照樣收他錢的。」
趙容夏目不斜視的看著面前的金同學。
「對了,將這件事情告訴你我也有收錢的。回家順便和你父親說一下,這種售後服務可是看在他是老顧客的份上我才勉強幫忙的。別以為——我連這種雜活都接。」
「誰會給你兩百萬啊。」
「我會連買那些考題的學生的名字都一起告訴你的哦,不過要加一百五十萬。」
「我知道了。」
「手機轉帳,方便快捷。」
「你這個傢伙……」
就算金同學再不樂意,照樣要將自己的儲蓄金給貢獻出來。
「多謝惠顧。」
說完,趙容夏將手上的條子給了金同學。
沒幾日,學校裡就爆出來天大醜聞。
學級主任將考題賣給學生的家長們不說,還差點想殺了某個看見此事的學生。就是趙容夏和車在元兩人閒談時,講起的那位拿不到獎學金會只能綴學了的學生。
但是被金在錫給當場發現了,然後就將那位女學生救了下來。
金在錫就是那位金同學。
嘖,沒想到他拿到了情報居然玩了這麼一票。
趙容夏搖搖頭,對這傢伙的前景一點也不看好。
打蛇打七寸這個道理誰都知道吧。
但是這不是告訴你怎麼殺蛇的方法,而是告訴你,要下手,就一定要弄死,決不能給對方留半口氣。
金同學沒有把那幾個同學的家長一起給弄得無翻身之力,這就是最大的疏漏。
第24章 韓劇(完)
三年後。
趁著皇太子大婚,全國的學校都放了一天假來慶祝此事。
而趁著多出來的這一天假期,趙容夏正在清點自己手上現在能排得上用場的情報。
這麼些年下來,趙容夏她也算是收到了不少有趣的情報。
比方說,某某公司的社長和夫人貌合心不合,各自在外有情人卻瞞著自己家中的孩子死死的;比如說,明明是同一個母親生的孩子,偏偏對大女兒好得不能再好,對小女兒就苛刻刻薄的比童話故事裡狠心的繼母後媽還要過分;再比方說,某某報社的副局長與他的夫人是二婚,他現在的夫人當年是個小三,他為了小三肚子裡的孩子與原配離婚,丟下肚子裡還有孩子的原配和幾歲的女兒在國外,自己和小三結婚把她和她肚子裡的種扶了正;比方說,現在原配的女兒回國來復仇了。
趙容夏和車在元兩人現在正在某家本應是情侶紮堆的咖啡店裡佔據了個四人座的半隔間位置,在趙容夏坐著的沙發對過,就坐著一位漂亮的姑娘。
現在,她正在和自己的男友談著分手。
聽到關鍵字了後,趙容夏丟下車在元一個人默不作聲的用調羹攪動著杯子裡的咖啡,跪在沙發上,將頭伸向對面的隔間。
「只要像我這麼做,就能看到對面坐著是誰了。這家咖啡店就是這點不好哦。」
趙容夏朝著這二人微微一笑,店裡的其他客人早就在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得一乾二淨了。
這家店的店主有把柄捏在趙容夏手裡,專門騰出一個下午給她包場也是為了讓她將那個把柄還給自己。
「雅俐瑛小姐,我深切建議你不要和這位李元濟先生分手。」
趙容夏笑眯眯的看著那位分手戲碼的女主角,用在場的兩人都能聽見的音量說著這番話。
「呀啊,你這人真是——」
殷雅俐瑛還未說下去,趙容夏就將食指點在她的唇上,然後用不容拒絕的語調說道:「聽我說。」
這是一種讓人從心底信服的奇妙力量。
「八年的時間所付出的感情可不僅僅是那麼簡單的。」趙容夏說道,「那位李元濟先生,你有沒有想過和雅俐瑛小姐結婚——這件事情?」
李元濟用力的點了點頭。
真是可笑又很可悲。
堂堂宇宙集團的唯一繼承人,落入了溫柔鄉的陷進付出了八年的感情後,結果卻落到個要與女友分手的結局。
趙容夏又看向殷雅俐瑛。
「如果你想要向自己的父親和那個還得你和你的母親,你的弟弟這種下場的女人復仇的話,那麼為什麼不求助他?」
她的語氣是如此的不容拒絕:「真的愛你的話,上窮碧落下黃泉,就算是十八層地獄也應該陪你一道去。」
依照趙容夏的說法,唯一符合她標準的男人似乎只有車在元這個無自我主張的腦殘粉了。
「你知道什麼?!」
殷雅俐瑛的眼光如此抗拒,但是趙容夏只是沖著她一笑。她的笑容輕飄飄的,看上去一點實質感都沒有。
「你又知道什麼!」
「我都知道哦。」趙容夏眯起了眼睛,「你的父親在你母親懷孕的時候,和你母親一直照顧的學妹搞到一起,這個小三懷了孕,你的父親與你的母親離了婚,丟下你和你母親以及你母親獨自裡的孩子,和那個小三奉子成婚。你和你的母親兩個人被丟在異國他鄉,你的弟弟因為事故去世。你的母親因此失明,你一心只想為自己的母親和弟弟向那對狗男女報仇,但是你卻不想拖累自己的男友,所以要和他分手後再去復仇。」
趙容夏歎了口氣,又繼續說了下去。
「傻瓜,復仇怎麼能搭上自己呢。就算活在世界上的時間比對方長這也算是復仇的一種類型嘛。你幹嘛要選賠上自己的做法?蠢爆了。」
趙容夏又歎了口氣,她似乎真心在為殷雅俐瑛打抱不平,如同正義使者一樣。
但是殷雅俐瑛卻被她所說的內容給真真切切的嚇到了。
「為什麼你會那麼清楚?」
「請叫我遲來的正義使者。」
趙容夏朝著殷雅俐瑛歪著頭一笑。
「我啊,雖然沒能早點出現幫到你們家,但是現在要守護你的戀情哦。」
「雅俐瑛!」這個時候,李元濟終於開了竅,他隔著桌子一把抓住殷雅俐瑛的手,誠懇無比的說道,「我——你如果有任何的煩惱,有任何想要做的事情,請一定要和我說。無論何時,我都想成為、不,我都一定會成為你所能依靠的助力。」他的眼睛中因為愛情從而跳動著誠懇的光,「所以,任何事情我們一起來分擔,兩個人一起,總比一個人要好。」
趙容夏使勁的點點頭。
「我啊,有一個很棒的計畫,二位要不要聽聽看?」
車在元恰到好處的將計畫書遞給了趙容夏。
「可以將那對狗男女狠狠地報復一頓,讓他們用餘生悔過當年的作為哦。」
趙容夏的聲音此刻聽起來,猶如惡魔的低喃。
殷雅俐瑛躊躇了一下,李元濟已經從對面的位置走了過來,伸出了手。
兩個人一人一隻手,一起接過了趙容夏手上的計畫書。
他們二人拿到的計畫書,只是一項龐大計畫的其中一部分內容。
太陽日報的記者李朱旺突然在某日得到了一份駭人的情報。
一支寄過來的錄音筆內放著清晰可辨的對話錄音。
男方說:「除了答應你所提出的離婚外,我什麼都沒法許諾給你。」
女方回答:「你,為什麼要這麼說……」
這兩句對話看上去就是現實版的渣男賤女對吧。不,這是剛剛大婚完沒多久的皇太子和妃宮二人的對話。
這支錄音筆完整的將兩人說話的語音特徵給忠實的還原了。
更可怕的是,在這兩句錄音結束沒多久,還附有一則留言。
由語音軟體合成的話語是這麼說的:「李朱旺先生,我相信你是為數不多的媒體行業中的良心記者,我期望你能將這欺騙淳樸的民眾、如此醜陋的皇室的真相告訴大家。」
李朱旺握著手上的錄音筆,久久的沉默了。
與此同時,趙容夏正與準備回國的孝律皇太子的遺孀和子嗣進行著意義深長的討論。
中心思想就一個。
「惠正宮,你有多想將屬於自己的位置搶回來,李律皇太子,你有多想將原本屬於你的未婚妻搶回來?」
趙容夏低下頭——若是能達成自己的目的,低一低頭又何妨——深深鞠了一躬。
「二位,若是已經做出了決定,我這邊的力量將全部為您二人所用。」趙容夏遞出了自己的計畫書,「這本來就是現在皇位上的那位皇帝欠你們的。現在到了他們該將自己奪走的東西還回來的時候了。」
顛倒黑白蠱惑人心?
不,趙容夏只是說了他們想聽見的東西。
殷雅俐瑛會和李元濟談戀愛,只是想練習怎麼和富家大少談戀愛——好去搶了自己那個同父異母的妹妹的男朋友。但是八年下來「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趙容夏說了能夠撫平她心中不安與愧疚的話語,讓她相信自己現在不過是為了不拖累李元濟才與之分手。
李律皇太子的母親惠正宮當年會被趕出宮廷,不是因為當上皇室第一順位繼承人的人是自己丈夫的弟弟,她根據法度而被淒涼的趕出宮內。真正的原因是她與現在的那位皇帝的私情敗露,被現在的皇太后趕了出去。
但是除了幾個當事人,誰都不清楚真相。
趙容夏不算,這種宮廷秘聞只要她想知道,那麼付出點代價也就能得到。
趙容夏說了他們想知道的東西,然後她也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
她給李朱旺再次寄了個包裹,裡面放著一盒錄影帶。
這合錄影帶將三個人照得清清楚楚。
與皇太子談了三年地下戀愛的閔孝琳,出國比賽回來後,發現被突然出現的野丫頭申彩靜奪走了自己的戀人——也奪走了本來屬於自己的妃宮位置。
她來為自己討個說法有什麼不可以?
——誰也說不出閔孝琳這樣做到底哪裡不可以。
視頻將皇太子李信面對指責著他背棄二人戀情,強忍著淚意的閔孝琳時愧疚的表情,以及不敢去看申彩靜的表情全部拍得一清二楚。
皇太子爆出了猛料——當年他的爺爺與申彩靜的爺爺定下了個約定,誰娶到申彩靜就能繼承皇太子的位置。
哦——
這個料足夠猛了。
申彩靜在聽到這個猛料後,自己也一時恍惚了一下,隨後她便說出了另外一個猛料:「你不是拒絕了他的求婚嗎?」
申彩靜可能說的是實話,但是閔孝琳本就泛紅的眼眶中落下了淚水。
高清晰針孔攝像頭,配搭320K的音訊檔,就算皇室想要抵賴說這音訊內容是其他人配音偽造的東西,但是一男二女的糾葛戲碼配上幾個猛料,就足夠讓全國乃至全世界都投以注目了。
吵翻天的全國上下當然已經不記得了當初誰先爆出來這條消息的。
爆出消息的記者是李朱旺。
一個月後,被人毆打全身多處骨折和軟組織挫傷的李朱旺進了醫院,將本就吵翻天的國內狀況推向了新的高峰。
翻出來李朱旺是第一個報導這場鬧劇真相的記者後,鬼才相信李朱旺是因私事被尋仇的呢。
全國上下的民眾們都認定了,這是被揭了短的皇室所做的報復行為。
而太陽日報則在不久後倒閉又被宇宙集團收購,大批集團高層領導變動,殷振燮副局長則在人事變動中被迫下野,而沈秀珍的片商在得知了她的准女婿就是如今站在風口浪尖的李朱旺後,紛紛與她解約。
本來,沈秀珍的年紀已經漸漸的上去了,能夠代替她出演的人也多了去了,劇組也不是少了她就不行。最重要的是,投資方紛紛表示,不想要一個和那麼麻煩的事情相關的重要人士有關係的演員。
本來就是個偏激民族的國民們突然間翻起了皇室的舊賬。
「他們做過什麼?只會一次又一次的簽下喪權辱國的條約讓我們的國家淪喪為其他國家的附屬地,當年曾經也落到這個下場的『天朝(和諧)』的最後一個朝代和他們的皇室成員早就掃進了歷史的垃圾桶,為什麼我們現在還要花那麼多錢供養著這群只會搞出醜聞和鬧劇的皇室,卻根本不關心一下那些真正需要幫助的人?」
一連串的皇室開銷的費用清單被公佈在網上,一連串的國內岌岌可危的「學級崩壞」的狀況以及無能的首相一次又一次沒有實質性改變的道歉,終於讓民眾們的憤怒到達了極點。
在宮外,剃了光頭靜坐示威的人群非但沒有因為時間的推移而漸漸散去,反倒是人數越聚越多。
在這個國家裡,剃光頭是僅次於靜坐的抗議行為。
一手操辦起如今場面的趙容夏,只是帶著全家老小和車在元以及他的母親一起奔赴了美國。
在美國,尹教授一家人已經先到了。
給李朱旺寄那個視頻的人是她,打了李朱旺的人是李元濟通過趙容夏連線找到的人。
收購了殷振燮所在報社的人自然也是李元濟,作為最大股東的他想解雇一個副局長是再容易不過,就算對方勞苦功高,可是也挨不住「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想法。
示意片商和投資方封殺白秀珍的人也是李元濟。
殷雅俐瑛壓根就沒想到,困擾自己這麼多年的問題在李元濟手上輕而易舉的就被化解了。
最後,皇太子與妃宮的結局以離婚收場,本來兩個人新婚沒多久,也沒多少感情,現在更是勢同水火,再也無法和平共處。
皇太子因為「私德有虧」這個理由而丟掉了皇太子的位置,李律登上皇太子位後沒多久,新聞又爆出了他與自己的前嫂嫂申彩靜拉扯不清的八卦。
因為以灰姑娘的身份嫁給了皇太子而一步登天的申彩靜,壓根不知道自己拉了多少小心眼的女同學們的仇恨。
在離婚後大家還稍微會同情她一下,可更多的人則是罵她「活該」,笑她「癡心妄想」。
當溫柔又英俊,帶著西式的紳士風度的李律出現在申彩靜的面前,向她講述著自己的感情時,她不由自主的就輕易淪陷了。
這下子,申彩靜的名字就和「厚顏無恥的女人」這個標籤再也分不開了。
皇家下了最後的通牒。
李律你要麼和申彩靜分手,要麼就不要當這個皇太子了。
誰料到這世上還真是有愛美人不愛江山的皇子。
前有溫莎公爵,現有李律皇太子。
就在這時,皇帝因為突發的腦溢血被送進了醫院。因為本來就患有難治又嚴重的腦部疾病,七個小時的搶救後,韓國皇室的最後一位男性成員病逝于醫院。
幾乎可以與「氣死了叔叔」掛上等號的李律,帶著申彩靜,在他母親扯下臉皮不管不顧的怒吼聲中登上了前去國外的飛機。
而李信則表示,絕不會回來繼承皇位。
整個韓國皇室只能靠著榮升為太皇太后與皇太后的兩位女人苦苦支持。
這個皇室會消失於歷史當中,只是個時間問題了。
在美國,趙益俊迷上了流行樂又自己組建了個樂隊,車在元換了個語種後發現全世界的女性都喜歡看狗血的劇情。他的小說經鄭英奇邊學邊譯成英文後照樣本本大賣。
在某次體檢中,鄭英奇被發現心臟出現了問題,趕緊送醫院後,趙容夏拍板說:「不用管錢的問題,只要治好就行了。」
醫生檢查後確證鄭英奇的心臟病在早期就發現了問題,現在動手術有極低的風險與極高的成功率。鄭英奇在手術成功後,已經進入了順暢的術後恢復階段。
他與住在自己隔壁的目盲少女談了一場羅曼蒂克的戀愛後,在三年後牽著她的手一起走進了結婚的教堂。
尹俊熙在美國遇見了車幼美,溫柔大方漂亮可人而且還和他有共同語言,更重要的是,趙容夏身上那讓他完全受不了的壞性格一點都沒出現在車幼美身上。
兩個人很快就訂了婚,可沒想到比他們先步入婚禮殿堂的卻是尹芯愛與韓泰錫這一對。
正如趙容夏所說的那樣,「芯愛再小幾歲,韓泰錫你這就是犯了侵犯未成年少女的罪名」。可這對歡喜冤家卻是過得比誰都合拍。
總之,有情人終成眷屬。
一切正如趙容夏她所預計的那樣。
就連結果也相差無幾。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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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16-7-2 22:16
第25章 棋魂一
再睜開雙眼時,她只感覺到了模模糊糊的光,她一開始尚且茫然著,隨即就被人打了屁股,這才後知後覺的嗷嗷大哭起來。
剛出生後大哭了一場,洗乾淨了送到這一世的母親懷中,她眨巴眨巴眼睛,沖著前方笑了笑,就閉上眼睛休息去了。
在一歲之前,她基本上一天要睡十八個小時。沒法用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想法,就只能用哭和笑來做出外界對自己的答覆。
曾經前幾世的時候,她被當成秘密武器來養大,無論哭還是笑都得不到回應,於是逐漸不再表達自己情緒,也不再將自己的精力浪費在這種事情上面。
靈魂是一樣的,但是她對某件事情做出的決定,卻是依靠著這一世的後天培養。
她來來回回不知道帶著記憶投胎轉世過多少次,對一個世界的認知,全都依靠睜開眼睛後的最初那幾年所瞭解的東西。
這一次,她姓傅,名一諾。
本來,最初傅爹是想給自己的女兒起個文縐縐的名字叫「葳蕤」。
用他當時的話來說,那就是「這個名字從讀音裡就透著一股春天的草長鶯飛的氣息。」
可他的那位夫人則很乾脆的理由駁回了這個提議。
「等咱們家閨女到了上學的年紀,我看她不恨死你給她起個筆劃這麼多的名字。」
傅老爹只能重新翻了辭典,絞盡腦汁了足足三天,這才想到了這麼一個大家都滿意的名字。
他的兩個兒子則在一旁酸溜溜的說,自己當年絕對沒能撈到這麼好的起名待遇。
她的兩位哥哥,大哥叫做一鳴,一鳴驚人的「一鳴」,二哥叫做一言,一言為定的「一言」。
從孩子的名字就能看出來父母對他們的殷切期望了。
大兒子是兄長,上要開拓自己的事業下要照顧弟妹,自然是叫做一鳴。
對二兒子的期望則很簡單,做人要守信。
而小閨女的名字,本來傅老爹想過起「明珠」這個名字,可很快這個念頭就被扼殺了,後來想過既然是「千金」,那麼就叫一諾。
當傅一諾她能夠說將周圍親朋的稱呼一個不拉的都喊對,也到了會念一些短句子、會爬會走的時候,她就被父母丟給了退休家的祖父母發揮一下餘熱。
軍旅生涯半生的祖父退休下來,舞刀弄槍的事情前面已經有了兩個小子頂上,他自然也沒打算將這個小孫女也帶上「爬樹掏鳥蛋、下河摸魚蝦」的道路,更何況,這還有祖母死死盯著呢。
於是祖父就帶著自己的孫女滿大街的溜達,他最喜歡幹的,就是抱著小孫女去看公園裡的老先生們下圍棋,在傅一諾的雙腳還不能跑長距離的路程時,她就拿起了圍棋的棋子,耳濡目染的學起了怎麼下圍棋。
傅一諾拿起了圍棋的一枚黑子後,傅老爺子就興致衝衝的買了一副圍棋的棋盤和棋子,教起了傅一諾怎麼下圍棋。
她想著,反正學齡前也沒什麼事情,不去幼稚園也不去托兒所,在祖父祖母家待著,學學怎麼下棋也成。
只要認真起來去做一件事情,她就從來沒有做不好的事情。
當傅一諾五歲的時候,號稱業餘九段的傅老爺子就已經招架不住了。
他決定將傅一諾小朋友帶到棋院裡去學圍棋。
送進了圍棋道場,傅老爺子看著小姑娘走進教室,找位置坐下後,依然放不下心。
但是傅一諾的表現實在是好的嚇人。
一個月後,開設這家圍棋道場的葉九段就找上了傅家的大門。
「這個孩子在圍棋上面有很高的天賦!在這之前,我生平從未見過這樣優秀的天賦!」
在葉九段的強烈要求與傅老爺子的拍板定音之下,傅一諾拜入了葉久明——葉九段的門下。
葉九段收徒在圈內是件樂事,誰不知道前些年,他還在東挑西揀的說:「就我這脾氣,一輩子也都別想收到合心意的弟子了。」
誰料到風水輪流轉,這回他居然真收了個徒弟不算,還是個五歲的小蘿莉。
葉九段的多年好友任少華八段端著酒杯找上來:「久明啊,你可不要犯原則上的錯誤啊。別好好的苗子到你手上結果就這麼廢了。」
「去去去,你以為我是誰!」
葉久明說的豪氣萬千,可真讓他帶徒弟,還不如說他是直接親自上陣,與傅一諾下了一盤又一盤的指導棋。
在此時的傅一諾看來,這個世界上就不存在一成不變的規則。
現代圍棋界通行了數十年的下棋規則,那由日本推廣開來的點到為止的含蓄,與棋面好看而自己倒貼目數的「圍棋美學」,是最不可理喻的事情。
只要能贏,管他用什麼方法。
葉久明也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自己這位大弟子是什麼都好,人長得漂亮性格沉穩,從來也不哭不鬧更沒半點嬌氣,可偏偏棋風路數實在是太……死纏爛打了一些。
就算是旁觀的人看著覺得會敗的一盤棋,偏偏傅一諾怎麼也不會輕易撒手,她死纏爛打的想盡辦法也要把地給撈出來,最後往往十盤裡面會有四五盤的勝利能被她從葉久明的手上搶回來。
葉久明也是用了大半年的時間才堪堪能接受自己小徒弟那種無恥流的下法,也是用了一年多的時間才終於將最後那點所剩無幾的矜持給拋在了腦後。
被葉久明很很噁心了一把,而不得不在春蘭杯上捏著鼻子認輸的任少華八段第二天就找自己的師父荀光九段去告狀了。
葉久明和任少華兩個人是同門師兄弟,更是在同一年定段,兩個人在圍棋場上的相逢時那是叫做一個殺的天昏地暗日月無光,不過任少華在前兩年生了一場病,沒能參加當年的升段賽,這才堪堪落在了葉久明的後頭一步。
他們二人的師父荀光九段那就是另外一個傳奇故事了。
當年中日兩國重新建交後沒兩年,日本方面就提出了和中國舉辦一個中日圍棋擂臺賽,雙方各派8人組成的一個小隊,設一主將,採用打擂臺的形勢,決出最後的勝負。
因為二戰時的那些國仇家恨,和日本比任何事情,政府向來都不需要國內動員,大家就能很自發的鼓舞起精神來了。
而這中日圍棋擂臺賽可是代表國家出戰,其地位在那時可是僅次於奧林匹克運動會。
畢竟四年一次的奧運會,總歸要比一年一次的圍棋擂臺賽看上去精貴一些,而且參與的國家數量也絕不相同。
第一屆中日圍棋擂臺賽的時候,兩國人士都殺紅了眼,最後一番廝殺後就是王見王的場面。
日方的大將塔矢行洋九段與中方的大將荀光九段下了一局堪稱載入教科書般的經典對局後,荀光九段最終以一目半的微弱優勢取得了勝利。之後再舉辦的幾屆擂臺賽也是各有勝負,總體而言,中日兩方的勝率是六四開。
葉久明將最後那點矜持丟到了九霄雲外去後,就沒皮沒臉的和自己的徒弟傅一諾天天討論著怎麼出更加刁鑽古怪的難題給對手。
兩個人通常就是自己想了一招覺得很牛逼的事情,第二天就立刻給對方用上了。
葉久明的棋風變得更加兇殘之時,任少華終於在定位賽上如願升到了九段。
當他發現那對兇殘又不要臉的師徒在死纏爛打出陰招下黑手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時,他就拉著葉久明下了一盤棋。
然後任九段就踩著葉九段落敗後的「屍體」,對著後者的徒弟傅一諾說:「看,這就是投機取巧的下場。」
「任叔叔好厲害!」
傅一諾小朋友送上崇拜的星星眼。
葉久明立刻被自己徒弟的童音給原地復活了。
「哈哈哈!任少華你看你也有今天!」葉久明又掉頭糾正傅一諾的說法,「一諾啊,應該喊他任師叔才對。」
想當年,任少華那張欺騙眾人的娃娃臉是葉久明心中永遠的痛。
兩個人走出去,人家小姑娘就喜歡任少華那張看上去軟萌可親的娃娃臉——她們對自己這一款壓根不感興趣。可現在,依靠這輩分,傅一諾就能在言語上為葉久明「報仇雪恨」了。
「師父,你還真是既幼稚又無聊。」
被一個六歲多不到七歲的小姑娘這麼說,葉久明只是哈哈一笑,揉了揉自己的頭髮後,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那麼,來複盤吧。」
趙一諾搬著椅子做在一旁,看著兩位大人對於之前的對局落下的每一子進行剖析。
雖說任少華贏了死纏爛打下法的葉久明,但是他其實也不輕鬆。
聽葉久明一字一句分析著雙方的落子,他分析著自己的疏漏與不足的部分,而任少華也得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加以應對。
傅一諾她在旁邊聽著兩位九段高水準的對局分析,自己也在心中琢磨著當時若是換做自己,那又該怎麼下。
葉久明和任少華兩位九段都是二十五六歲的年紀,年輕氣盛又不據於身份,對傅一諾提出的異議也都思考一番再給出答覆。
偶爾聽見了她的好想法,二人也欣然接受了這個嶄新的理念。
傅一諾八歲的時候,葉久明九段就給她報了定段賽的名額。
「一諾啊,一次性拿到名額就不用再來考第二次了。」
葉九段發揮自己一貫的囉裡八嗦的雞婆性格,就差將自己代考這種不現實的事情給講出來了。
傅一諾理解的拍了拍他的腰——個子太矮夠不著肩膀。
「放心吧師父,我們師門就沒有定段賽考兩次的傳統。」
「你啊……」
葉久明伸出手,捏了捏自己小徒弟的臉蛋。
「就算天賦好也別太自滿了。」
「這不是自滿。」傅一諾低下頭,躲掉了自己師父的手後,仰起頭,直視對方的雙眼,「這是自信。」
第26章 棋魂二
傅一諾的定段賽那叫一個腥風血雨仇恨拉足。
葉久明九段在棋院的棋士專用的休息室裡面安靜的坐著,可他實際上心裡卻在不斷的為了自己的小徒弟在撓牆。
他當然知道傅一諾小丫頭那叫做一個語不驚人死不休,他當初第一次和傅一諾見面就被她損得差點噎住,但是他真的覺得這個小丫頭的性格對自己胃口。
再後來收她入了門,習慣了和她在沒有對局的時候,兩個人互相抬杠挖苦挖舊賬揭對方的短……這幾年下來,就連那個一本正經的任少華都習慣了在自己兩師徒鬥嘴的時候在一旁拉開二人的仇恨了……
但是葉久明現在才後知後覺的想到自己的師父、傅一諾的太師父當時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糟糕了,一諾要是把別人家的小孩子打擊到了對圍棋喪失信心的地步該怎麼辦!
葉久明心中越是急得捶牆撓頭,可旁人看上去他就是正襟危坐,一派氣勢凜然的模樣。
葉九段花了幾年時間才教出來的學生沒人會覺得有多弱。雖然人家小姑娘才八歲。
想當年,葉久明他和任少華兩位同門師兄弟,一個十歲、一個十一歲就定段的時候,那可是跌碎了一大票人的眼鏡。
再後來兩個少年雙劍合璧,愣是將整個國內有些死氣成成的氣氛給攪合了上來,再配上中日圍棋擂臺賽的荀光九段的那為國爭光的榮譽,原本只屬於小眾運動的圍棋也終於進入了千家萬戶的視野。
有時候一場國際上的勝利,就足夠推動一項運動的蓬勃發展。
葉九段教出來的弟子今年才八歲就定段,他打得什麼主意任少華也猜得出來。
一方面是傅一諾的天賦再繼續浪費在職業賽外那才是真的不合算,另外一方面,他分明是想報去年被塔矢行洋從擂主的位置上趕下來的仇。
連勝三局,徑直單刀匹馬直殺到日方大將塔矢行洋面前的葉久明,在於塔矢行洋的那一盤對局上以三目半的差距惜敗于敵手。
葉久明這麼做,分明就是想壓過九歲定段成功後一路穩紮穩打的提升自己的實戰經驗,最終到了近些年的中日圍棋擂臺賽上,終於與荀光九段有分庭抗禮之色的塔矢行洋。
荀光九段今年已經五十六歲了,面對三十歲不到的塔矢行洋,雖然仗著經驗與閱歷壓過對方一頭,可實際上大家都心照不宣,荀九段在年紀上就天生輸了一籌,若是哪天腦子的反應隨著年紀變大而變得慢下來,那他也只能飲恨退出職業界了。
這時候,讓荀九段見到了自己的弟子收了那麼驚才絕豔的小丫頭,他當然也是同樣欣喜不已的。
小姑娘那種粗暴的將開局迅速拉過,迅捷的進入中盤廝殺的下法,讓荀九段有一種新時代即將來臨的感覺。
到了他這個時候,對這種說不清道不明,只能意會不可言傳的感覺倒是很有體會。
在葉久明關注著自己小徒弟的定段賽的時候,荀光九段也同樣注視著傅一諾的對局。
在傅一諾誕生之前的近代圍棋界,一直流行著日式圍棋的那種每一場對局都是對圍棋的美與道的交鋒,就算是偏重于進攻的棋手,他們的棋風所營造的對局也同樣帶著一種凝重的美感。
可以這麼說,在這八十年代初與之前的近代圍棋界——全都深受日本圍棋界的影響。
這一點是無法否認的。
——但是現在不同了。
日本圍棋界的固步自封,他們只將目光投向了國內,卻並沒有能將目光放到世界上來。
日本國內的圍棋比賽就代表了最高的圍棋水準,這種理念放在現在已經行不通了。
中國的圍棋界已經崛起,擁有龐大的國民基數以及在國家的重視下,整個民族都將圍棋這一項運動納入了自己的視野。
韓國那邊國土雖小,但是民眾的向心力卻極其可怕,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眷顧,他們那邊新一代的年輕棋士們如今最年長的一批已經被培養了出來。
現在,在這個八十年代之初,可以這麼說——就只差一個世界性的比賽出爐,讓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圍棋」這一項足以追溯歷史到三皇五帝時代的古老運動上面了。
傅一諾的棋風讓諸多前來定段的對手都先是發愣,隨後疲於招架這種新的棋風,最後只能以慘敗落幕。
在複盤的時候,傅一諾常常只問對方一句話「那麼,為什麼這邊不能這麼下呢?」
圍棋從來沒有「不能在對局進展到了這種時刻、卻把將子落在這個空位上」的這種規矩。
新的定式——新的流派。
造成這種新的棋風出現的契機,追溯源頭,只能從傅一諾那邊得到一個讓人瞠目結舌的答案。
「我最初的圍棋是和爺爺學的。爺爺很好面子,後來我比爺爺強很多的時候,他也會這樣子明明快輸掉了還要繼續下下去,我有幾次一不留神就被爺爺給翻盤了。再後來……」
再後來大家都知道了。
傅一諾的爺爺當初為了從自己的小孫女手上贏一局棋,在對局時是各種坑爹的招數層出不窮,死纏爛打的也要將對局給進行下去,發揮當年與敵軍作戰時的毛爺爺的十六字戰鬥箴言,愣是從孫女手上贏下了不少對局。
結果傅老爺子好面子的行為,愣是將自己的小孫女的棋風也給養成了這種不要臉的死纏爛打的風格,再後來傅一諾遇上了葉久明九段這個性格跳脫,接受新想法超級快的師父……
兩師徒將這個對局方式修正完善,最終確立了一個標準。
開局後迅速拉到中盤進行逐鹿廝殺,「棋面美型「這種鬼東西全部丟到垃圾桶裡去,為了一子半目,就連各種讓人瞠目結舌的走法都能給你使出來。
這個標準也成了後來進入二十一世紀後,在世界範圍的職業界裡所通行的準則。
那個時候,葉久明與傅一諾兩師徒,只是覺得這樣子下最和二人的心意,所以他們就這麼下了。
壓根就沒想到,居然會搞出了改變世界的下法。
在定段賽上大放異彩的傅一諾成功成了自己家年紀最小,卻是最早就拿到一份正當職業的人。
在傅一諾定段成功的那一年,發生了兩件事情。
傅家兩位兄長,大哥傅一鳴比傅一諾大了十五歲,正在糾結自己要不要根據大學分配的工作去機關幹活;而比傅一諾大了十二歲的二哥傅一言則明確表示自己要收拾東西去深圳淘金。
傅老爹恨得連皮帶都抽出來要打這臭小子。
在他看來,國家分配的機關部門的正當工作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鐵飯碗,這臭小子居然不要不說,還想要去深圳淘金……淘他個鬼!
傅一言在被傅老爹狠狠抽了一頓後,消停了幾天,可卻連夜拿著收拾好的東西和幾百塊錢,就上了南下的火車。
和他一起走的人,還有帶著兩千塊錢和一紙「放棄分配工作名額的申明書」的傅一鳴。
傅老爹差點被這兩兒子給氣死。
傅一諾跑出自己的房門,在她娘使眼色下,依然香甜可口軟綿綿的喊了句:「爸爸。」
瞧見自己八歲的老來女,傅老爹消了氣不說,還老懷安慰的很。
小丫頭給他爭氣啊!……誰家的小孩能八歲就成了職業運動員的?
在傅老爹的眼裡,職業的圍棋棋手就是職業運動員。雖然在他的想法裡,別人的運動員都是運動的身體,可他「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掉了」的寶貝閨女動得那是腦子。
傅老爹覺得自己的寶貝閨女就是頂好。
傅一諾即沒有和那倆討人厭的兒子小時候那樣整日裡上房揭瓦搞得雞飛狗跳,反倒是那樣乖巧聽話,行動做派還和他理想中的大家閨秀差不多。
事實上,大家都明白,在溺*孩子的父母眼裡,自己的孩子那就是最好的。
傅一諾那看上去很萌的賣相,再搭配一張能讓人噎死的嘴,這種反差反倒是深得棋院諸位大老爺們的心。
葉久明往往顧不得前面還在和自己的徒弟鬥嘴,反過頭來擼起右手的衣袖,就要和那些居然敢覬覦自己寶貝徒弟的大老爺們好好地比劃一下。
他們是職業棋士,不動口,不打架——大家來手談一局?
在這種時候,傅一諾往往雙手捧著個父親送給自己的搪瓷杯,看著嬉笑怒駡的葉久明,想著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從職業棋手的身份,堂堂正正的變成職業棋士。
雖然二者聽上去差不多,但是其中的含義卻是天差地別。
最起碼的,聽上去職業棋士可比職業棋手好聽多了。
她就缺這麼一個改變的契機。
這個契機很快就來了。
第二年的中日圍棋擂臺賽,日方代表如約前來。
今年日方的大將不是塔矢行洋,而是桑原仁——他今年剛剛拿到本因坊的頭銜。
傅一諾二段雙腳併攏,坐在自己師父面前,乖巧的低頭等待著他公佈一則消息。
「嗯,」葉久明點點頭,這麼講道,「一諾,今年的中日圍棋擂臺賽,你第一位出戰。」
「啊。」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真得聽到這個消息,面癱小蘿莉傅一諾她還是表現出了驚訝。
就連她也沒發覺,自己在驚訝過後綻放了一個很罕見的無邪笑容。
葉久明覺得光是這個驚訝的表情和那之後的笑容,他自己的付出就全值了。
「我就不去啦。小一諾,記得給你師父我——把那個桑原仁也給刷下來。」
葉久明笑眯眯的望著自己的小徒弟,伸出手,使勁的揉了揉小姑娘的頭髮。
傅一諾這才明白,自己就算再怎麼驚才絕豔,要想九歲就上這種兩個國家之間的比賽較量,也是絕無可能的。
這個出戰的名額,顯然是自己的師父葉久明換給自己的。
他為了將這個名額交換給自己,到底求了多少人?拖了多少關係?傅一諾完全沒有辦法想像。
她只是伸出右手,捏緊了拳頭卻伸出了小指。
「我一定會贏到最後的!」
葉久明看著自己的小徒弟一副有了覺悟的認真表情,再看看她伸出的手,笑著點點頭。
「嗯哪。」
他抬起了右手,伸出右手的小指,與傅一諾她的小指勾在了一起。
「約定好了呢。」
「我絕對會贏!」
她望著葉久明清澈無垢的雙眸,認真的發誓。
「我絕對會贏。」
這一句話如同咒語,在她心中吟誦千萬遍。
到了真正上場比賽的那一天,一切雜念都被拋在了腦後。
猜子後得了黑子先行,如同葉久明對局時一定會做的那樣,傅一諾挽起右手的衣袖,將袖子卷到手肘,落下了第一子。
第27章 棋魂三
傅一諾在對局時一直抱有一個習慣。——她從來不去看對手的臉。
她想來只是低著頭,看著面前的棋盤。
對方落下一枚白子,她就將食指與中指間拈著的那枚黑子落下。
對手用來思考的時間她也在思考,對方落下子摁下計時器後,她手上拈著的那枚黑子也跟著落了下來。
每次只用一兩秒的時間。
抬手,落子,摁下計時器。
圍觀對局的葉久明神色凝重,可他心中到底怎麼想的,也只有相處多年的同門師兄弟任少華才清楚。
——這貨絕對是在心中得意的狂笑。
傅一諾她只是低頭看著縱橫交錯十九條線的棋盤,借著別人思考的時間自己也在思考,對手在想什麼,此刻是什麼表情,她全都渾不在意。
葉久明只能想到,傅一諾真不愧是自己的徒弟——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在心理戰上,完全將人家日方的少年給逼進了懸崖的邊上。
對了,那個孩子叫什麼名字來著?
葉久明眨了下眼睛,在他的認知當中,日本人的名字都又長又難記,他少數能記住的名字,都是日方的幾個頂尖的職業棋士。
不過,為人師表這麼些年的葉久明,其實也不吝嗇自己一點同情心給自己小徒弟的對手。
和傅一諾互先猜子,結果讓她猜對了單雙拿到了黑子,這就是第一個悲劇。
由傅一諾執黑先行後,對手被帶進了她的節奏,這就是第二個悲劇。
第三個悲劇,自然是對方沒能料到傅一諾的計算能力有多可怕。
曾經閑來無事的任少華與葉久明兩個人給傅一諾做過測試,傅一諾對於六位的自然數的四則運算,基本上就是即答。
日本的來客,怕是只有幾個人在葉久明身上經歷過那兇暴的快速開局流。
圍棋的對局分為「佈局」「中盤」「收官」。
葉久明和傅一諾的棋風路數,就是迅速將佈局這個階段給結束,直接將中盤拉前,就此展開廝殺。
在日方面前,傅一諾所展現的是一種嶄新的定式。
傅一諾在心中默默計算著棋面上的勝負,白方的大龍已經被她斬殺,繼續下去,也不過是讓她將剩下的那一點掃尾的工作做完,讓自己贏的更加漂亮一點。
執白的少年右手從棋盒中拈出一枚白子,手顫抖了一會兒後,指尖的白子落回了棋盒當中。
「我……認輸。」
沉默良久後,坐在傅一諾面前的那位對手才終於從口中喃喃地吐出認輸的語句。
葉久明就教了傅一諾一句日語,雖然傅一諾沒告訴他,自己其實也自學了點日語。
「多謝指教。」
——這是葉久明教給傅一諾的唯一一句日語。
這句話,只用在對方認輸的時候。
在複盤的時候,傅一諾用半生不熟的日語夾著點英語和對手解釋著自己的落子理由。
「這個地方,當時我以為是廢地,沒想到會在後面這麼用。」
少年的手指指在右上角的星位,傅一諾則沖他笑了笑,然後一手執黑一手執白,交替落下了幾枚棋子。
她只是將白子落下的位置,與之前對局時所走的幾個地方變更了一下。
看到傅一諾擺出的這個變化,少年先是一愣,等他反應過來,才發現後背上的貼身衣物已經被冷汗打濕了。
他當時只是直覺性的避開了那幾個位置,若是當時自己真照傅一諾落下的白子那麼走,這盤對局還會結束的更早一些。
「葉九段,您的弟子真是少年英傑。」
塔矢行洋知道葉久明的日語很好,所以也沒將正在為複盤的雙方進行口譯的翻譯給叫過來。
葉久明沖著塔矢九段一笑,用字正腔圓的普通話回答他:「也不看看是誰的徒弟。」
接下去的擂臺賽,對位置排在傅一諾後頭的幾位前輩們就有些手癢難耐了。
他們也想好好和日方的來客「好好的切磋」一番啊,誰料到葉久明這傢伙教出來的徒弟居然這麼能抗,一路直接殺到了塔矢行洋的面前。
葉久明最近那春風得意的笑臉,著實讓這些被搞到只能觀看對局過過幹癮的棋士們恨得牙癢癢。
可看到這個二貨身旁的那位面癱小蘿莉時,幾位「怪蜀黍」級別的棋士們都會露出個溫柔體貼的笑容。
更有甚者,比如說孫飛亮八段,他居然還從口袋裡摸出顆奶糖,放到傅一諾的手裡,哄孩子似地哄她:「見面禮。」
孫八段的老婆去年剛剛給他生了個萌閨女,現在他是見到誰家的小孩子都一副慈父面孔。
葉久明當著傅一諾的面揭人家的老底。
「大前年的時候,這傢伙還在酒宴上捧著一瓶瓶的啤酒喝得昏天黑地,大有一副老子就要打光棍一輩子的架勢,誰能想到婚後就是三好先生啊,滴酒不沾不說還一手承包了家中做飯的任務。」
「這不是很好嗎?」
傅一諾牽著葉久明的手,仰起頭看著他。
「我覺得孫八段比師父您看上去可靠又人好的原因,難道不是因為他是已婚男人嗎?」
「這麼一說……」
葉久明摸著下巴琢磨了一小會兒後,便做出了如下的答覆。
「我還是晚點再結婚吧。」
傅一諾表示她記住了葉久明說什麼了,她會酌情去考慮要不要給將來的師母告黑狀的。
他們兩個人都很輕鬆,仿佛整個棋院上下剩下的最後兩個「輕鬆人士」的名額就雙雙被他們給摘了去。
媒體已經有報導了今次的中日圍棋擂臺賽上,首位出馬的小將傅一諾二段將日方六名成員統統斬了下來。
——現在,她已經將劍亮出,提起劍,沖向了擋在自己前面的「挑擂者」塔矢行洋面前。
互先猜子,傅一諾執黑,塔矢行洋執白。
在猜子之前,塔矢行洋對傅一諾講了這麼一句話。
傅一諾對日語長句不感冒,她茫然的表情,顯然就是在說她有聽沒懂。
可聽得懂的人神色各異。
日方棋士的臉色就不再詳加描述,值得一提的是,聽得懂那句話是什麼意思的葉久明則表示很淡定,那句話他聽得多了,也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
塔矢行洋對傅一諾說的是:「請多指教。」
他將傅一諾擺在了一個需要認真對待的對手——這一位置上。
不是前輩對於後進晚輩的指點,也不是師父對徒弟的指導,而是同等地位,值得尊敬和值得戰勝的對手。
葉久明在第一次登上中日圍棋擂臺賽的舞臺後,在他遇上了塔矢行洋時,也同樣讓對方與自己認真的說了那麼一句:「請多指教。」
這是一場艱苦卓絕的戰役,為了完成約定的內容,傅一諾絕不會有絲毫的退縮之意。
即便她已經做得那麼好,就算輸給了塔矢行洋也沒關係,但是傅一諾她依然不會容忍自己將約定的事情完成了大半,卻要輸在這裡的可能未來。
除了葉久明與荀光兩師徒外,相信傅一諾能贏的人,只能再添上半個任少華。
在場的棋士當中,算上傅一諾自己,只有三個半的人能認為傅一諾能贏。
作者:
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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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7-2 22:17
第28章 棋魂四
葉久明與任少華兩個人私下裡背著傅一諾,單獨的聊起她的時候,葉久明這位看上去四六不著——比自己的徒弟還性子跳脫的未婚青年,卻在擔憂她的心理狀態。
傅一諾的棋風,說白了,就是在佈局的時候讓日方的那些棋士們帶進自己的步調裡頭,先機這麼一占,那接下去就只是任她蹂躪的份。
可前面那幾位挑戰傅一諾擂主的日方棋士的犧牲,也並不是白費功夫的。
最起碼的,前面那幾個還算是有點等級和名氣的棋士被傅一諾當成打怪的經驗來刷刷是不錯,但是塔矢行洋……
葉久明可擔心自己的弟子被塔矢行洋當成了微不足道的小BOSS給刷掉了。
「她是你的學生,你居然對她沒信心?當年你上這賽場的時候,師父有沒有擔心你沒辦法贏?」
任少華九段雖然只有一半相信傅一諾能贏,但是卻依然發揮自己多年同門師兄弟的作用——對葉久明的性格深刻瞭解的他,只用兩句反問就將葉久明給提醒了。
「對了,我擔心什麼?」
任少華如當頭棒喝的兩句話,立刻就讓葉久明放寬了心。
葉久明目光發亮:「我只要相信一諾就好了啊。」
任少華對於自己同門師兄弟,對於自己的弟子這種盲目的自信不曉得該怎麼說。
比起相信自己的徒弟只要全力以赴的去迎戰就一定能贏,他更加願意相信傅一諾不會輕易對待自己的對手。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傅一諾的棋路早就被日方摸了清楚。
日方打頭占的那位少年估計是摸棋子以來,是第一次遇見傅一諾那種不講「美學」的兇暴棋風,當時心一慌——落子一慢,幾手之後就落了後頭,之後被一通窮追猛打,再加上傅一諾她幾乎不耗用時就落子的速度,直接讓心理承受能力相對薄弱的少年直接落到了中盤認輸的地步。
有了這麼一場堪稱華麗的初亮相後,傅一諾在日方那邊所遭受的關注力節節上升——具體程度與她讓多少日方的棋士飲恨投子認輸而算。
其中有一個說起來挺讓人心情感到複雜的事情,在傅一諾為了掙個一目落下了棋形非常難看的一子後,與她對局的「美學大師」藤澤秀瀧直接驀地從椅子上起身,拂袖而去。
直到時間耗盡他也沒再回來。
這場勝利對低頭看著棋面的傅一諾而言贏得非常之不爽利,只有上一輪敗給傅一諾的早川秋人才能明白自己師父的想法——
在桑原本因坊口中的「新時代之風」,已經刮了起來,再也沒有什麼能夠阻擋她前進的速度。
「這場變革……」
早川秋人心中暗歎,自己當時沒有拂袖而去,雖然在心底覺得自己是做出了決定,但也無疑是對自己多年扶照的恩師的一種背叛。
為了棋面的好看而會故意放棄自己優勢,甚至自己放棄幾目的做法,為藤澤秀瀧留下了「美學大師」的美稱。
美的對局,優秀的棋力,這就是藤澤秀瀧名人。
但是,他所堅持的時代已經註定要結束了。
在這個為了勝利而在棋盤上壓上一切方法的現代圍棋,藤澤名人所堅持的那個觀念註定只能進入歷史的陳列台。
與塔矢行洋的對局,一開始對傅一諾而言進行的很順利。
——就如同之前的那些對局一樣,手執黑子的傅一諾牢牢立於了不敗之地。
只要擁有先機,傅一諾認為只是在收官清點目數後貼個六目半給對方——完全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問題。
今次的對局卻從一開始的佈局階段就透著一股怪異,到了七十步後,這種怪異終於讓傅一諾感覺到了不對。
她靜靜注視著局面,計算著斬殺塔矢行洋的白方大龍可能獲得的目數。
八十七目是個不錯的收穫,但是她如果真這麼做的話,最後會——
傅一諾似乎看到了自己輸掉的結局,她從椅子上「蹭」的一下站起來,走過面向她的葉久明,一言不發的從自己輩分上的師祖——荀光九段的身邊走過——
傅一諾跑去了女廁所,關上門,站在盥洗台前,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張了張口,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她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然後扭開水龍頭,用傅媽媽一定會說她「浪費水」的方式狠狠往臉上潑了一把又一把的冷水。
傅一諾看著被自己那一巴掌扇紅的左臉,抬起右手給自己的右臉又是狠狠一巴掌。
得意忘形的教訓真是慘痛。
但是——
她濕漉漉的,沾著水的食指戳著盥洗臺上方的鏡面,口中念念有詞。
「還有機會,還有機會。」
找她剛才看見的那樣,如果就這麼下去可能斬殺了白方的大龍卻被塔矢行洋撈到了勝利,但是,還有機會,現在該有改變的機會。
傅一諾從褲子口袋裡取出手帕,擦掉了臉上的水跡,擼了擼劉海與耳邊濕漉漉的碎發後,這才向著廁所門口邁開大步。
氣勢如虹的打開大門,一往無前的向著賽場重新邁開步子。
中途突然離席又在時隔幾分鐘後重新出現在賽場上的傅一諾,她的臉頰兩側意味不明的紅腫與還帶著濕氣的髮絲,讓葉久明看得心痛的不行。
他都能猜出來自己那好勝心不知道有多強的弟子到底離開後去做了些什麼。
去廁所洗了臉,順便給了自己兩巴掌。
傅一諾經過葉久明身邊的時候,後者什麼話也沒說,想抬起手拍拍自己弟子的肩膀,卻怕自己這個舉動成為壓垮她精神的最後一根稻草。
傅一諾重新坐回了桌前,第一次在下棋的中途正視了自己的對手。
「我是傅一諾。」
傅一諾直視著塔矢行洋的雙眼,認真而又嚴肅。老成的模樣看上去和自己的實際年齡一點也不符。
塔矢行洋一點也沒輕視這個十周歲都沒過的小姑娘。
這是他平生所見天賦最高的孩子。
塔矢行洋回答。
「我是,塔矢行洋。」
兩個人在只有當事人才懂其中含義的重新自我介紹之後,重新回到了對局上。
在傅一諾突然離場後,在場的眾人在心中不解她為什麼要在緊追不捨的大好形勢之下,突然離開了對局桌。
葉久明是比較清楚為什麼的一個人。
他在計算過斬殺白方大龍所獲的目數與塔矢行洋可在其他地方撈到的目數後,心中為後者那膽大妄為的行動也感到驚駭。
能做出這等事情來,要麼是塔矢行洋也被自己的弟子給感染成了個意圖一搏得勝的瘋子,要麼就是他想改變自己的棋風了。
這麼算來,前些時候才剛剛結婚了的塔矢行洋也不過只是三十不到。
中盤的混戰廝殺已經讓誰都也無法一眼看出對局雙方所得的目數,到了收官階段,二人都在爭奪這一子半目,雙方與其說是憑著計算下棋,倒不如說是憑著直覺在下棋。
這種時候你所能相信的並不是自己引以為豪的計算能力,這種時候你所能相信的就是自己的直覺。
全憑直覺的一盤棋終了後,開始清點目數。
清點目數的結果愈是到了最後,傅一諾的大腦已經給了她一個清楚的結果。
貼六目半後,黑方輸半目。
傅一諾對於這個結果已經了然於胸,所以毫不震驚,但是要她在此低頭,就覺得難以接受。
即便結果已經公佈,塔矢行洋依舊靜靜的等待著這位帶來新時代之風的少女向自己說那句話。
傅一諾將雙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低下了頭。
「我……認輸。」
塔矢行洋對於這句話的回應,卻是:「來複盤吧。」
既然低了頭,傅一諾也不介意將自己的頭低得更深一些。
投胎轉世這麼多次,以前幾世的記憶早就模糊不清,更早之前的記憶更是早就已然忘卻,現在這次她所經受的失敗卻是近在眼前——就在當下。
葉久明走到了傅一諾的身後,將自己的雙手擱在她的肩上。
「塔矢行洋先生,不要再欺負我家的小姑娘了。」
葉久明的眼神從來沒有那麼冰冷過。
塔矢行洋對於葉久明的目光,毫無壓力的反駁他道:「你在侮辱她作為一名棋士的身份。」
傅一諾沒聽懂二人的日語到底在講什麼,她的尊嚴讓她無法再繼續待在這裡。
當她邁開快步走過荀光九段的身旁時,後者蹲下來,目光如同祖父看著自己孫女般慈*又驕傲。
「你做得很好了。」
傅一諾看著眼前的老者,明明知道自己的年紀和年齡早就不應該這麼做,但是她還是撲到了荀光九段的懷裡,放聲大哭起來。
不知道有多久,她都沒有這麼失聲痛哭過了。
她習慣了失去,也習慣了獲得,非常難得的,因為在某件事情上不如他人,所以便非常的不甘心。
「沒關係,沒關係。做得很好了。」
被一個比自己孫女還要小一歲的小姑娘撲在懷裡哭,荀光九段發揮自己有些年頭沒發揮過的哄孩子技能,輕輕拍著對方的背,好言好語的勸著她別太傷心了。
任少華覺得萌蘿莉真是讓鐵石心腸的人都心軟的存在。
不過他可不是自己的小師侄被人欺負了,還能忍氣吞聲笑臉相迎的傢伙。
所以他一把將葉久明有些粗暴的從塔矢行洋的面前拉開,自己將之前傅一諾還坐著的那張椅子拉了開來。
他往椅子上一坐。
「塔矢行洋先生,你下次的對手是我。」
任少華說道。
「我先來打個招呼。」
第29章 棋魂五
自從進藤光從爺爺的舊棋盤裡遇見了一個叫做藤原佐為的棋士的鬼魂後,他接下去的人生立刻變得波瀾壯闊——並與圍棋這項古老的運動變得密不可分起來。
在發生了一系列的事件後,為了打敗「傳說中的宿命敵人」塔矢亮而進入了日本棋院學習,進藤光就此成為了一名院生。
五月份時升入一組16名的他,還沒能為獲得幼獅戰資格,與塔矢亮再次一決高下而高興,忽然從同為院生的朋友和谷義高與伊角慎一郎二人的閒聊當中聽說了一個從未聽過的比賽名字。
「天光杯是……什麼?」
近藤光的這個問題讓和谷與伊角完全用一種看怪物的眼光看著他。
「怎麼說呢,」和穀摸著下巴,語氣略微沉痛的看著他,「雖然知道近藤你對職業圍棋的比賽非常不瞭解,但是真的聽到你問出這個問題,我真有一種非常難過的感覺啊。」
被戳中軟肋的近藤光沒有底氣的回答:「不知道這個……有什麼關係嗎?」
伊角慎一郎歎了口氣,做起了解說員的工作:「天光杯,1992年由中國的遊戲公司——現在改叫做華盛集團——的董事長傅一鳴發起,每年舉行一次,是一項世界性的圍棋賽事。這個比賽的最大特點就是不限制參賽者的資格,不過職業棋士和業餘是分開的,業餘組一般會提前一個月到兩個月開始比賽、前四名可以獲得進入職業組的第二輪比賽的資格。」
和穀點點頭,並且補充了他更加感興趣的一部分:「對了,天光杯還有一條很棒的規則,從職業組開始,如果第二輪獲得了勝利後,就可以找天光杯的相關負責人報銷來回路費,和一定數量的伙食費。基本上可以說,只要你能連續贏兩局棋,就基本可以解決來回路費和食宿相關的問題了。是對年輕棋士很優渥的一個鼓勵,而且對局費也給的非常高……我記得比賽的冠軍可以拿到六十萬美元的獎勵吧。」
「嗯,是現在全世界範圍內獎金最高的一項圍棋賽事。不過啊……」伊角對於這個比賽的舉辦方也是知道些大眾都知道的事情,「畢竟舉辦方是那個華盛集團吧。世界上規模最大利潤也最高的遊戲公司,搞這個比賽,這麼點錢對他們來講只不過是毛毛雨吧。」
「這是一個『妹控能做到什麼地步』的現實證明題。」
明明在學業上只能稱得上勉強,可和谷義高依然會從口中說出那麼兩個相關詞語。
「華盛集團的董事長傅一鳴,以及總裁傅一言,都是傅一諾九段的哥哥。」
「傅一諾九段……」進藤光想起了之前在電視上看到的相關報導,「就是那個贏了塔矢名人的女人?」
「別露出這種完全不瞭解就隨便下定論的表情啊,」和穀看著進藤光,認真的告訴他,「人家是八歲定段,十二歲就從全世界最優秀的職業棋士們手中拿到了天光杯的第一屆冠軍了,是貨真價實的天才呢。」
「說起來,聽說這次的『幼獅戰』傅九段也會過來,舉辦方似乎有在遊說她與幼獅戰最後的勝利者下一局互先呢。」
偶爾,和穀也是能爆出這麼牛逼的話題。
「哦?這是真的嗎?」伊角也心動了。
「我只要和塔矢亮對局。」
進藤光低聲對自己說。
只有他才能看到的藤原佐為,則望著他,擔憂的輕輕喊了一聲:「小光。」
為了天光杯造勢而特意在前幾天來到日本,與幾位日本棋院安排的棋士對局的傅一諾,夥同自己的同門師弟楊海一起將幾個年輕的日本棋士贏得不留情面。
作為壓軸的緒方精次看著傅一諾,對於她一招玩了這麼多年還真是拿他沒轍。
「緒方,你當年也是這麼輸給我的,不用對這些後輩們露出那麼難看的臉色。」
傅一諾看到一旁觀戰的緒方精次臉上那難看的神色,特意在複盤結束後叮囑了她一句。
緒方精次頭一次發現,這位在別國的土地上依然會說中文的習慣,居然能在這種時候給他保留了一點顏面。
當年傅一諾第一次參加中日圍棋擂臺賽的時候,緒方精次就是那位與她在第一輪時碰面,最後不得不被逼得中盤棄子認輸的少年。
傅一諾當年那本來有些就有些兇暴的下法,外加幾乎不浪費用時的做法,將一局正常流程時間為三個小時的棋,愣是給壓到兩個小時不到就在中盤結束了。
也是拖那時的事情造成的影響,緒方精次當年因為嚴重的心理因素而落敗後,回國後專門就這一方面加強了對自己的訓練。
今次,他與桑原本因坊之間的本因坊之戰,也是因為抗過了對方的心理戰術而拿到了本因坊的頭銜。
緒方精次面無表情的沖著傅一諾開口道:「傅九段還真是半點都不留情。」
傅一諾笑著點點頭,手上的扇子指向一旁正在和對手複盤時說得極開心的楊海:「我的性格可沒有楊海好。」
緒方精次對此深表同意。
當年他師父塔矢行洋在中日圍棋擂臺賽上贏了傅一諾,又為自己一方爭回來了面子,結果人家小姑娘撲倒自己師父的師父——荀光九段的懷裡哭了一場後,頓時他們整個一方就成了欺負人家一個小姑娘的——「不要臉的大人」。
就連中國棋院負責修整花壇的大叔都沒給他們好臉色看。
傅一諾當年是個帶點無口毒舌屬性只是讓萌點翻倍的又軟又萌的小姑娘,人家小姑娘哭得那麼慘,他們也沒受到什麼好臉色看。
至於後面的結果?
只能說他的老師——塔矢行洋被傅一諾的同門師叔任少華給刷了下去,然後任少華又被桑原本因坊給刷了下去,最後再次戰成了「王見王」,「大將對大將」——桑原仁與荀光的那一場對局,放到今天來看也是經典的讓人咂舌。
不出所料,有荀光九段坐鎮的中方是牢不可摧,就算有桑原本因坊出馬也是力有不逮。
第二年,中日圍棋擂臺賽就遭遇了制度改變,現在已經變為中日韓三國圍棋擂臺賽。
而日本國內的棋士因為這次改革而徹底的發現了再在國內坐進觀天,很快他們就會被整個世界給甩在身後了。
正好此時華盛集團的遊戲在日本國內佔據了四成以上的市場份額,整個產業內都在高呼「狼來了」的「文化侵略論」的論調,在國際比賽上已經逐步出現力有不逮現象的日本圍棋,也被媒體炒作宣傳,整個國內的圍棋事業也向前推動了許多。
若是沒有當年桑原本因坊落敗的那麼一出,在這之後也不斷有國際上傳來的刺激,那麼日本圍棋如今的境遇怕是更加的不堪一些。
而最後這份刺激在第一屆天光杯的獲得者由十二歲的傅一諾拿到後,終於引爆了國內熱議的浪潮。
業內外都在反思為什麼自己國家當年笑傲全世界的圍棋會落到這等地步,然後由政府出面大力培養自己國內的圍棋新生力量,現在整個圍棋業界內外都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場「新時代之風」刮起後所造成的巨大影響。
而當年的起因,如今也是一位才剛過二十歲沒多久的女性。
緒方精次將話題引向了另外一個地方:「小亮很不錯吧。」
傅一諾順著他的話去看了看放在一旁的名牌。
「啊,那個莫非是塔矢名人的兒子……」
「嗯,就是老師的公子。」
緒方精次點點頭。傅一諾的那個「在對局結束前不會去記對手名字」的習慣,在業內也算是廣為人知的一個傳聞。
與這個傳聞相隨的,則是另外一個讓人聽著覺得有點刺耳的小道消息。
「傅一諾九段從來記不住敗在她手上的棋士的名字。」
這一點,第一次聽到這個傳聞的緒方精次本人表示這完全是胡扯。
但是這個讓傅一諾本人聽著有些傲慢的傳說,就和傳聞當中的韓國那位高昌在九段「他不屑和低段的棋士說話」一樣,全都是胡扯。
知曉內情的人都在心裡嘀咕,也不曉得是誰放出來的流言。更悲劇的是,居然廣大群眾都對這種傳聞津津樂道。
不曉得緒方精次心中所想的傅一諾,只是了然道:「原來如此。」
「不愧是塔矢名人的兒子呢。」
這句話就算不用中文講出來,塔矢亮也聽得出其中的含義。
輸給了傅一諾當然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放眼全日本,凡是遇上過傅一諾的棋士就沒有一個人是沒在她手上敗過的。
但是她剛才說的那句話的意思實在是太傷人了。
好像將塔矢亮至今為止的努力都歸咎于他的父親。
「緒方,翻譯。」
傅一諾正襟危坐,面看向塔矢亮。
緒方精次在楊海同情的目光當中,只能苦笑著扛起了中譯日的翻譯一職。
「你的天賦確實是很厲害。」傅一諾說道,「但是在你真正的取得有利的證明之前,你只能一直被人這麼提起——塔矢行洋的兒子。到世界上面來,這裡才是真正能證明你是出類拔萃的棋士的地方。」
塔矢亮望著眼前的女性,開口道:「我會去的。」
時間狀語有問題。
這點瑕疵,傅一諾也沒什麼更在意的地方。
『年輕人有點自己的堅持才比較好。』
當年的荀光九段對傅一諾的殷切之言至今猶然在耳,而她手上的這柄王星記出品的扇子上還提著荀光九段為自己寫的字。
「啊,師姐,你說的是不是有些稍微有點——」
楊海在一旁沖著傅一諾拼命的比劃著。
而後者則白了楊海一眼。
「再不多撈幾個後輩去那些比賽,來來回回每年都這麼幾張臉,看得都要厭掉了。」
「也不是來來回回每年都那麼幾張臉吧。」
楊海在一旁廢話,而這時中方的體育報紙的一位元記者也出現了。
「傅九段,現在你有空嗎?」
傅一諾看看手錶,點了下頭,從椅子上站起身。
「十五分鐘,可以吧。」
「是的,足夠了。」
記者得到了能讓自己交差的答覆後,立刻與傅一諾走出了對局室。
楊海與之前和自己對局的那位棋士講道:「倉田,怎麼樣,我的師姐超可怕的吧。」
「啊,確實如此。」
與楊海因為圍棋而結下不解緣分的倉田厚用力的點頭。不能更贊同楊海的提議了。
小時候的傅一諾看照片那可真是個萌蘿莉,長大了也是個亭亭玉立的溫婉秀氣的姑娘,可是那個性格真是讓旁人看了謹謝不敏。
誰特麼能消受得了這個性子啊。
「今次的天光杯你也報名了呢。」
「當然了。」倉田厚細數著已經在官網上公佈的天光杯的排程,「第一輪的初回戰是在廣州開始,接下來是廈門,然後是去上海……雖然之後的行程沒有公佈,但是現在這樣子的安排就已經很棒了!」
楊海當然曉得倉田為什麼對今次的天光杯那麼感興趣了。「因為都是美食遍地的城市對吧。」
「沒辦法啊,誰叫中國的好吃的美食實在太多了。」
「你是來下棋的,不是來吃東西的。」
「不要浪費了啊。說起來上次的三國擂臺賽,在韓國舉行的那幾次真是在飲食上面太欺負人了。」
「物價太貴,東西說實話也就那樣子……去超市買泡菜居然發現產地都是中國的……後來沒事做一查才發現韓國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泡菜都是我們國家傾銷的,當時就想怎麼沒多帶兩包榨菜過去……要不是我師姐把她帶的醬瓜和巧克力分了我一半,我絕對被這先天條件打敗了。」
只要說起韓國的食物,楊海就有一堆的牢騷要傾吐,而倉田不愧是和楊海一見如故,至今保持著優良友誼的同伴,兩人一起抱怨著韓國的伙食,又講起那些韓國的棋士們的棋風有多兇殘……
「真是攪屎棍一樣甩也甩不掉。」
最後倉田冒了一句根楊海當年學過來的中文,而楊海則用力的點頭同意了這個觀點。
就在這時,結束了採訪的傅一諾走回來,問了一句:「我和楊海等下中飯去外面吃,你們一起來吧。」
聽得懂中文的倉田當然無壓力的點頭,然後他給自己身邊的幾位棋士解釋道:「傅九段請我們去吃中飯。」
「誒?」
塔矢亮一臉的迷茫,而其他的幾位年輕的棋士們也有些不明所以。
「不用擔心,我們去吃大戶。」
既然連傅一諾的師弟楊海都這麼講了,那麼自然旁人也不必多加掛念在懷。
傅一諾帶他們去吃的地方是距離此地大約十分鐘車程的一家中等規模的店面。
楊海抬頭看了下飯館的招牌,歎了口氣。
「啊啊,怎麼跑來吃壽司了啊。」
比起壽司他更加想去吃點別的,比方說懷石料理啊什麼的,雖然師父說他上次和任少華師叔兩個人去吃懷石料理,結果愣是後悔的要命——但是這種事情大家都明白,不去親自嘗試一下是不會甘心的。
仿佛猜出來楊海的心中所想一樣,傅一諾如此回答道:「因為懷石料理真心坑爹。」
推開壽司店的大門,眾人魚貫而入。
一頓飯吃得賓主皆歡。
大家迅速在飯桌上拉進了友誼。
在接下去的天光杯開始後,就不一定會再有這麼愉快的機會了。
第30章 棋魂完
華盛集團涉足動漫和遊戲兩條產業鏈並且還是業內頂尖的大佬,關於華盛集團的發家史那放到某點網上是足以寫上千萬字的傳奇小說——傅一鳴和傅一言兩兄弟當年統共帶著兩千多塊錢跑到了廣州去,隨後的幾十年間就建下了這偌大基業。
而由華盛集團獨家贊助的天光杯世界圍棋錦標賽,向來都擁有高端大氣上檔次的開幕式。
華盛集團旗下的某幾個部門,歷來都是將開幕式的宣傳片放在年底業績考核的加分項目裡面的。
今年開幕式的宣傳片採取了水墨動畫的方式,配上最新的技術,從光聲色三方面再次狠狠震撼了一把第一次參加天光杯的小土鼈——啊不,是小新人。
就算多次參加天光杯的老人們都對今次的宣傳片點了個「贊」給了五星好評。
「人家的績效年終獎能不能多發一點,這種加分項目很重要的。」
倉田棋士對身旁頭一次報名參加的棋士輕聲說道:「雖然錢不多,但是一項項加起來就是很客觀的工資了。」
那位棋士很是受教的點頭應道:「原來如此。」
位置就安排在倉田後頭的楊海則靠了過來,朝著蒼天不懷好意的笑:「當年我就這麼科普你的,現在你拿這些東西再倒手給別人,是不是有些略坑爹啊。」
被揭穿了隱私真相的倉田棋士即不糾結也不害羞,哈哈一笑就算帶過了這個問題。
然後楊海拿著自己的信封,拆開來看了看裡面放著的那張對陣名單。
看清上面的內容後,他沉默了三秒鐘,若無其事的將紙條折了回去,反問倉田厚:「第一輪的對局你的對手是哪位?」
倉田厚笑笑,反過來伸手一把奪走了楊海手上的紙條。
作為報復,楊海拿到了倉田厚的那個還未拆開的信封。
「我看看……」
倉田厚興沖沖的打開紙條,看清上面的中文後,不確定的張了張口:「楊海,我忽然發現我這麼些年的漢字都好像白學了。」
楊海則順手「幫」倉田厚將他的那個信封給拆開了。
看到信封上面的對戰表後,楊海真切的表示:「哇哦,我想我的日語沒有白學。」
倉田厚將他手上的紙條翻過來,將有內容的一面對準楊海:「第一輪就同門相殘?」
楊海則將自己手上的紙條轉過來,對準倉田厚:「第一輪就對上塔矢亮,祝你好運。」
正在二人互相對視,假惺惺的互相扯著嘴角笑的時候,傅一諾走了過來,看到了這一幕後,就開口說道:「楊海,大家都退場了你們還留在這裡幹嘛?」
楊海左右環視了一下,發現確實是會場上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他有些尷尬的站起身,看著面前那位年紀比自己小,但卻早入門許多年的同門「師姐」——傅一諾。
傅一諾沖著楊海笑了笑:「我很高興能在第一輪就遇上你。」
楊海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我一點也不高興。」
當他認真起來後,傅一諾也同樣誠懇的回答:「但是我很高興能和楊海在正式比賽上遇見。」
對於在某方面真的完全缺根筋的師姐,楊海只能苦哈哈的笑笑。
「我相信這一點。」
正式比賽在明日才開始舉行,傅一諾、楊海和倉田厚三人一起跑去食堂看看今天的晚餐都有什麼。
「盛大集團最棒的就是地方就是這個伙食了。」
傅一諾看著更換後的餐牌,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全國排名第一的公司食堂可不是線民隨便投票刷分搞出來的頭銜。」
幾個人買了餐後點心一起坐在一張餐桌旁聊著各種和圍棋相關的消息。
不知道怎麼,突然說起了之前在網路圍棋上紅極一時的一個ID——SAI。
倉田厚先開了口:「那個SAI真的、真的非常的強。要不是棋風完全和傅九段的不一樣,我甚至會認為你換了個馬甲來調戲別人呢。」
楊海隨機點頭同意了這一點。
「那個ID的IP位址顯示是在日本,但是我問了一下,似乎沒有哪個業餘的棋士有那麼強。」
「不是業餘,強成那樣,職業裡面也很少見。」
「怎麼可能,」楊海搖了搖頭,並不贊同倉田的說法,「一個暑假基本都在網上對戰,你相信這會是什麼放假的學生嗎?我更加相信他是放暑假的老師啊,這一類教職工人員。」
「不,職業的,而且棋風看上去和那位本因坊秀策很像,順便一提,就像是在學習現代定式的本因坊秀策。」
傅一諾在一旁給這兩位——並不怎麼關注這些古老棋譜的現代棋士們科普著她邏輯裡的「常識」。
「說起來,最近都沒有看到那位SAI了呢。」
傅一諾有些惋惜。
「當初和他下了一局,覺得真的是個很有才華的人,可惜一直在圈內遇不到。」
「棋譜呢!」
楊海恨不得抓著傅一諾讓她把棋譜吐出來。
天曉得當初他多麼想和SAI對戰一局啊——在那個時候,他是整天、整天的一有機會就泡在網上,在各個對局室裡尋找著SAI的身影,可是一直都無緣下一局。
現在讓楊海知道了自己的師姐居然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與那位SAI對局,他心中就像是被無數隻的貓咪在撓心撓肺。
「我能問問誰贏了嗎?」
倉田厚小心翼翼的開口詢問,力求不讓自己成為被躺槍的醫院。
傅一諾歎了口氣,端起手上的那一小塊黑森林蛋糕,放在嘴邊,用力的咬了一口。
將口中的蛋糕咽下了喉嚨後,這才對著特別想知道八卦的二人組慢條斯理的張開了口:「我在網上的對局,可是向來執黑不敗的。」
頓了頓。
「那一次我執黑。」
楊海悵然的望著吃著蛋糕的傅一諾:「贏了啊。」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7-2 22:17
第31章 綜武俠一
她睜開眼時,瞧見的便是一位穿著錦衣華服的女郎抱著她、哄著她笑的模樣。
基本喪失了美醜概念的她也能理解這笑容有多好看。正如那女郎所願的,她沖著她笑了笑。
女郎很是高興的笑了,隨後哼著歌謠,在屋子裡慢慢的轉悠。
正在這時,從屋外走進了一個老嫗。
老嫗勸著女郎:「阿冉啊阿冉,你莫要再這樣了,你的孩子已經死了,你從哪裡抱回來的孩子,快給人家還回去。」
「阿姑,」女郎望著老嫗,淒慘的一笑,「阿姑你可知道,我沒了段郎的孩子,心中有多痛?你勸我出去走走,散散心,我就瞧見人家丟到木盆裡的寶寶,我那麼想要個孩子,我的孩子卻偏偏被奪走了,別人卻不要自己的孩子……我……」
被老嫗換做「阿冉」的女郎講的話,讓她懷中的孩子聽了個明白。
這回是她聽得懂的語言,自然也能理清了前因後果。
哦,就是這女郎的孩子死了,她出去散心看到別人將自己給丟在木盆裡順水飄走,她就將那個孩子——也就是自己給撿了回來。
她沖著阿冉天真無邪的又笑了笑,阿冉手一用力,抱著懷裡的孩子就死也不願放開。
「阿姑,你就讓我養著寶寶吧。」
老嫗又勸了一番,見到女郎不做其他考慮,也只能歎氣退下。
名喚「阿冉」的女郎尚未出嫁,卻因與那位「段郎」有了一段露水姻緣,一顆芳心系在他身上,可那位「段郎」卻再也沒出現過。
阿冉本是落魄的官家小姐,身邊若無被她稱為「阿姑」的老嫗扶持,怕是早就被人賣到了那等煙花之地,落了賤籍,再也不得見回轉了。
可這女郎還未大婚就先生了個孩子,這等醜事就算是老嫗也受不了。
她們二人只得帶著阿冉撿回來的女嬰向著人跡罕至的地方走。
這一走就是大半年。
未曾想到,阿冉這女郎扛了下來,這小女嬰也撐了下去。
老嫗本想在路上活生生用旅途勞累拖死這個小孩子,她不得不硬下心腸。
這本來未婚先孕就是奇恥大辱,那野種沒了她真是要合掌感謝上蒼,可再帶個沒有自家小姐血緣關係的野孩子又是哪門子的道理?
但這大半年下來,這孩子非但沒斷了那口氣,反而活得比路邊的野草還生命力旺盛,老嫗也是對這女嬰的生命力嘖嘖稱奇的。
後來逐漸喜歡上了這個孩子,她也轉過頭來開始恨起將這麼好的孩子丟下的狠心父母了。
女郎阿冉則依然是那般淒淒慘慘為情所困的模樣,一直被喚作「寶寶」,沒能得個大名的她有時候會覺得,可能這阿冉活得還不會有自己的歲數長呢。
愈是久的前世記憶就愈是模模糊糊,可她卻依稀記得「有情終被多情負」這句話。
看阿冉這女郎,明顯是被個風流浪子給騙了身後,還將一顆心都交給他。
這下倒好,她得和老嫗一起忍受這位女郎的哀歎了。
驀地一日,三人前行的路上遇見了攔路搶劫的山賊。
駕車的老嫗,只是哆哆嗦嗦的拿出了碎銀給自己一行人付了買路錢。
還是個小嬰兒的她只能想著,為什麼能空手劈材,單手舉起百斤巨石的老嫗,居然要對三個明顯只練了粗淺的外家功夫的山賊那麼畏懼?
阿冉女郎顯然不愧是第一豬隊友的名號,但是偶爾提的問題也全在她懷中的孩子所想知道的事情。
「只是這一次山賊,解決了便是解決了。但若每一次都這樣對待,那終歸會暴露了行蹤。阿冉你也知道,咱們畢竟是——」
「唉。」阿冉幽幽的歎了口氣,又抱緊了懷中的寶寶。
她是那麼痛恨嬰兒時什麼也無法去做的自己。世上最難還的恩情,就是父母的養育之恩了。——當你的父母去世,若是朝堂沒有奪走你的上表,那麼無論你的官有多大,都得老老實實的回老家為自己的雙親守孝三年去。
更何況,阿冉女郎這一次發的善心,她不曉得該如何償還。
等她長大一些,就得問問,阿冉的心上人,那位「段郎」的全名是什麼。打聽好了,這才能使手段將他拖出來給阿冉當贅婿。
計畫不如變化快,阿冉在路上染上了傳染病,一命嗚呼,老嫗埋了她後,抱著寶寶不知道何去何從。
她深恨自己只是個一歲的嬰孩,若是年齡能再大一些,演個「生而知之者」那是毫無壓力。
可惜因現在的身體狀況,她連話都說不好。更別提長篇大論的用「生而知之者」這個理由忽悠住老嫗呢。
一想到埋在墳包裡的阿冉女郎,她就又覺得有些頭痛。
當初許下的願望她可不會違背,可現在這情況——莫非她得把那段郎宰了,在將他與阿冉葬在一起才算完成她之前許下的願?
第32章 綜武俠(2)
原來這位姑娘是個路癡。
她望著這位指著南面說是西,指著東邊問「這不是北邊嗎?」的女俠,心情頗為微妙。
這位女俠……她一個人究竟是怎麼跑到這種地方來的啊。
不,問題是,她是怎麼做到一個人跑到深山老林裡面去,現在還能好端端的活著的?
正當她在想這個問題時,這位年輕女俠也似乎知道自己方向感差到慘絕人寰的地步——極有自知之明的她便央求著阿姑帶她出去。
「我,我不是什麼壞人。況且,我可以給您錢。」
女俠從腰間的荷包中取出一把碎銀,阿姑擺了擺手,連聲說不用這些錢。
「只想央求您一件事。」
阿姑將抱在自己懷中的她舉了起來。
「請您將這孩子收為弟子吧。」
阿姑與這位女俠行了一路,她的腳步聲幾乎沒有,衣擺鞋面上是片塵不沾,走了好一會兒,這林子裡起伏不定的地面她是如履平地。
這位女俠身上的功夫定是極好的。
阿姑的眼裡自是不差,阿冉她一眼相中的段郎,阿姑也是打從第一眼起就覺得這個傢伙不是個什麼好東西,可歎阿冉就似被灌了迷魂湯一樣,對那段郎的甜言蜜語來之不拒全盤皆收。
「我我我……我不是什麼名門大派。」
「名門大派也沒什麼好東西。」
那位騙了她們家阿冉的「段郎」也是自稱大理段氏,啊呸,就算是真有能證明身份的物件留下了又能怎樣?川蜀之地與大理相隔多少裡路?阿冉說要去尋她的「段郎」,那她們就起程去大理。
一行三人走了沒多久,阿冉便中途染了病死了,這個孩子也是阿冉撿回來的,沒有血緣關係,怎麼再能去向那段家討個說法?倒不如讓這孩子拜那位姑娘為師,習得一身好武功,即能自保也能為林家伸冤報仇。
於是在年紀幼小的她眼中,阿姑與那位女俠推諉了半天,騙得涉世未深的人家小姑娘硬是年紀輕輕的就多了個徒弟。
她聽得這位姑娘嘀咕著:「我自己都沒師傅,哪裡曉得怎麼當人家的師傅啊。」
阿姑強買強賣這一手幹得是乾脆俐落,就連她都不能做的比這更好了。
說到底,誆騙一個女孩子收個弟子怎麼也說不過去。
但是這位姑娘在給她檢查了下根骨後,很是開心的喜悅了一番。
「不錯不錯,按那書上說,這樣子的根骨是頂好的。」
她伸出手,細小的手指戳了戳就在自己面前的那位姑娘的臉蛋。
「啊,寶寶真可*啊。」
這位姑娘將她高高的舉起來,縱身一躍,便走出了門。
門口阿姑已經端來了早點。
擇一黃道吉日,她就拜入了這位姑娘的門下,從此就有了位二八年華的師傅。
這位師傅姓林,與她一個姓——阿姑便說「指不定姑娘你五百年前還與咱家的女郎是一家人呢」——名朝英。
阿姑一直照顧了她到十歲,教她讀書認字,順便也教了她師傅——對不起她師傅也是個文盲——這才撒手人寰。
臨終前,阿姑將她們林家的冤屈,以及阿冉的那位「段郎」所留下的信物交給了她。
林家的冤屈無外乎是奸臣當道,她家的清官老爺被奸佞所陷害,全家男丁被斬殺女眷充軍流放,在半途,她這位奶娘帶著阿冉一起中途逃了出來。
那位段郎留下的信物不過是一枚刻著篆書「段」字的玉佩,還有阿姑從阿冉口中得知的「大理段氏」這個身份。
她不清楚這大理段氏是什麼東西,她師傅就是個剛出深山老林的天然,當然更不清楚。
林朝英是個路癡,而且還是個在深山老林裡長大的姑娘。她身上的衣物錢財,以及那一身武功,全都有其他的由來。
林朝英她方向感極差的緣故,似乎也並非是天生,而是後天養出來的。
在林朝英小時候,為了節省口糧,她被家中的大人丟到山裡面去。
她本想按照記憶裡的方嚮往家裡走,可卻走錯了路,在山裡轉悠了好幾天,全靠吃果子撐了下去。當她餓得半死的時候,卻走到了從未見過的懸崖邊上,她腳步跌踉,掉下了山崖。
「我瞧著那些地方……全都一個樣子。」
——路癡就是這麼被折騰出來的。
山崖下頭是個溫熱的水潭,她從水潭裡撲騰出來,便好似見到了人間仙境。
煙霧繚繞的穀中有一個山洞,山洞裡有一個冰棺,冰棺裡躺著一位美的好似下凡仙人的仙子。
到了晚上,她迷迷糊糊中在山洞的壁上見到了這位身穿白衣的仙子手持長劍,衣抉翻飛的舞劍的身影。
當她將劍招演示完後,就是一段她留下的話。
「我照著她說的話來練了內功,也是從她的話裡才知道這個叫做『劍』。」
林朝英指了指自己腰間的那柄佩劍,朝著自己的弟子不好意思的笑笑。
這個笑容、這說話的遣詞用句,怕是她日日月月對著那山洞壁上的女子,受她影響所學來的。
她似乎記得上一世曾經聽說過壁上留影的事情,用那叫做「科學」的手段就能解釋,可惜過了這麼些年,她也記不太清楚了。
不過留聲就……
果然這有武俠的世界,怎樣稀奇古怪的事情出來都不奇怪。
「我也沒法說那位仙子是我的師傅啊,她就留下了劍法和內功,我就這麼學了。還給我留下了兩身衣服和一柄劍,若是沒這些,我也沒法遇上寶寶和阿姑了。」
林朝英牽起她的手,慚愧又內疚。
「教我的那位仙子說了,她似乎是因為她的姐夫看上了她而心中害怕,所以就躲到這裡來了。」
講到這裡,林朝英的臉上緋紅,也不曉得想到了什麼。
可她後來也講了出來。
「寶寶啊,你說,男人是不是都瞧著自己的老婆,還盯著老婆的妹妹不放的傢伙啊。」
估計林朝英沒想過從她口中得到什麼答案,她就是這麼一問。
可既然師傅問了,她也認真地想了想,想到了可以解釋這個問題的說法,她便這麼回答:「阿姑以前和我說過,這世上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越是長得好看的男人就越是會騙女孩子。無論他們做什麼,都是別有企圖的。」講到這裡,她伸手拍了拍自己師傅的肩膀,「師傅要當心,不能給長得好看的男人騙了去。」
林朝英對於她說的最後一句話非常的受用,感動的眼眶都紅了。
「我、我……寶寶真是個好孩子。」
「師傅,我已經十歲了。」
她有些頭痛,小時候可以用「寶寶」來糊弄過去,這麼稱呼也算是純真可愛,現在這個歲數再喊「寶寶」——
嘿,你在搞笑麼?
她將自己強烈要求有個大名的想法告訴了林朝英,後天獲得了固有屬性「路癡」的師傅總算想到了這個問題。
「啊啊,我都忘了。」
林朝英指著阿姑撰寫的書上的兩個字,滿臉的喜悅。
「我學認字的時候,就覺得那兩個字可好看了。」
她看著書上的那兩個字,沉默了一會兒後,才問道:「師傅,你是不是覺得筆劃越多的字就越好看?」
「難道寶寶不這麼覺得嗎?」
林朝英一臉奇怪的反問自己的開山大弟子。
她扶額歎息。
「林葳蕤……也算是好名字吧。」
雖說有了大名,可林朝英還是會喊她的小名「寶寶」。
在她的強烈要求下,林朝英總算是在只有兩個人的時候才喊她「寶寶」了。
那位仙子留在壁上的劍招和身法都是絕妙的頂尖,林朝英的天資極高,將那壁上的劍招與身法都學到了十成,她照仙子留下的驗證根骨的方法,發現了林葳蕤的天資極高,林朝英便悉心將自己所學全部交給了自己的弟子。
十二歲時,林葳蕤問了自家的那位自帶路癡和吃貨屬性,又有一副秀麗容貌和仙子氣質的師傅一件事。
「那位仙子有沒有講,她叫什麼啊。」
吃著徒弟上供的綠豆糕的林朝英眨巴眨巴那雙水靈靈的丹鳳眼,將口中的綠豆糕吞下了喉嚨,拍拍手,認真的將仙子的名字講了出來。
「那位仙子說,自己的名字叫做李滄海。」
「哦。」
完全沒有看過武俠小說的林葳蕤,當然不知道李滄海這個名字意味著什麼。
她身負殺了負心人「大理段氏」的「段郎」的母仇,可也不知道那位段郎的名字意味著什麼。
她更加不曉得,林朝英這個名字意味著什麼。
若是她真知道了……
這世上可沒那麼多的「若是」可講。
林朝英是個後天誕生的路癡,路癡程度還是無藥可救的那種。
在她眼裡,東南西北就沒有什麼區別,就算告訴她太陽升起的那一面是東,她也照樣會搞錯。
而且她還特別喜歡吃好吃的東西。
拖這位元路癡兼吃貨屬性的師傅的福,林葳蕤不僅僅方向感極強,完全不受周圍景色和誆騙,而且還有一手讓人叫絕的好廚藝。
自從林朝英知道了天下最好的廚子是在皇宮裡面後,打小就沒有培養敬畏本朝天子想法的林朝英,帶著壓根就對皇帝沒什麼畏懼想法的徒弟,兩個人直奔了皇宮裡去。
兩個人在廚房裡埋伏蹲點的時候,遇上了另外一個跑來皇宮裡蹭吃蹭喝的人。
雙方打了個照面,林朝英與他對了一掌,二人不分伯仲。
「小姑娘的身手可真好啊。」
那位老乞丐自稱洪七公,是一群乞丐們的幫主。
林朝英對名門大派的概念,依然停留在當年那位仙子提到的特定詞語上頭,林葳蕤壓根就對名門大派沒什麼興趣。
她師傅和那位元洪七公的目的一樣,就是來皇宮裡頭蹭吃蹭喝的,她可是來皇宮的廚房裡頭偷師做菜的秘方的。
一行三人在皇宮裡頭蹭吃蹭喝了半年,大內裡頭的武林高手對這三人的存在也是心知肚明。
那個年紀小的丫頭他們這群人有抓住的辦法,可是年長的那兩位瞧著關係不知道多好,若是他們拿下了那個小丫頭,結果惹怒了這兩位出手相助——那事情鬧大了可就不好看了。
這些被收編的武林高手們並不清楚,這兩位絕頂高手會一見如故,全賴他們身上共有的吃貨屬性在發生磁場共鳴。
半年後,這三人總算是吃飽喝足,揮揮衣袖,給廚房留下了五兩金子的飯錢便離開了。
洪七公與林朝英兩人年紀雖有相差,可架不住二人吃貨共同語言所構成的好關係,二人說定了明年八月十五嘉興醉仙樓再碰面後,便分道揚鑣了。
林葳蕤與林朝英二人本就沒什麼具體的去向,往某個深山老林裡頭一鑽,找了個面陽背陰的山洞,將山洞收拾乾淨後就算是能住人了。
兩個人便在這深山老林裡一人教,一人學,若不算人見富貴榮華的享樂日子,倒也算是將「山中不知歲月久」這句話現演了一遍。
只是林葳蕤有時也會被林朝英抓著,就地取材,做一頓美食去滿足後者那點口腹之欲。
燒柴火的時候,林葳蕤在心中歎氣:「『吃貨』這屬性果真是無敵了啊。」
林朝英的吃貨屬性比她的路癡屬性還高段。
這師傅怎麼能讓人放心的下喲。
待得七月十五,二人便從這深山老林裡出來,直奔嘉興醉仙樓而去。
第33章 綜武俠(三)
林葳蕤的師傅林朝英,是個天然系的吃貨。
但是她的功夫好得嚇人。
那位李滄海仙子留下的壁影,全都是當世舉世無雙的絕妙功夫,劍招精妙絕倫,輕功身法更是讓旁人覺得——這就是天宮仙子入了紅塵。
而那位李仙子還留下了另一門掌上功夫。
不過林朝英因為這門掌上功夫,常常用了後就會惹來自己的徒弟一聲怒吼「怎麼還不去洗手!」,久而久之,她就不在用這門功夫對敵了。
可凡事皆有例外。
當林朝英與洪七公二人包了整棟醉仙樓,卻偏偏一個白衣仙子在樓上臨風吃著烤白薯,另外一個老乞丐卻在樓下門口蹲著,就著醬料吃著林葳蕤從視窗丟下來的白斬雞時,不知道哪一位富貴公子哥模樣的大少爺帶著一幫子狗腿家丁走到樓下,調戲著樓上的美貌仙子林朝英。
林朝英將手上的烤白薯往下一丟,正中那位大少爺的腦門。
他人是沒事,但是腳卻深深入地了半尺。
蹲在門口吃著白斬雞的洪七公朝著樓上喊道:「妹子,這招功夫叫什麼名堂,說來給老叫花子聽聽?」
他喊完,伸手,拉起這公子哥的胳膊,一提一拽,就將對方給拉出了深坑裡。
後者幾乎是屁滾尿流的帶著自己的家丁跑了,而造成這種局面的林朝英卻只是眨了眨眼睛,沉默了一會兒。
她也不清楚自己該怎麼回答。
林葳蕤她敢拿自己手上這盤子糖醋魚發誓,自己的師傅壓根就不曉得剛才她使出的這招到底叫什麼名字。
這招功夫看起來可怕,說起來卻很簡單。
不過就是這帶著內力的白薯沒傷人,二十個這人壓碎了地面——讓人陷進地裡面去罷了。
說起來簡單,可實際上做起來卻困難的很。
最起碼的,連洪七公都想知道這門功夫叫什麼名字。
林葳蕤和自家師傅相處那麼久,林朝英的眼睛眨一下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所以她直接走到視窗,沖著下面脆生生的喊:「這招叫做隔山打牛。」
林朝英朝著自己的徒弟含羞帶怯的笑了笑。
那笑容美得讓整個屋子都璀璨生輝。
林葳蕤抬頭看了看天花板,覺得今日這菜也算吃得差不多了。
她們兩人加上洪七公,將這醉仙樓給包了場,一頓飯足足從晌午吃到了月上柳梢頭。
林葳蕤將剩下的菜錢和掌櫃的結完賬,然後拉著自己的師傅就向那洪七公告了辭。
走到沒人的地方,林朝英才輕聲對林葳蕤抱怨:「一年我就吃那麼一次好東西。」
聽了這話,林葳蕤沒好氣的回答:「感情前些日子我給您做的那些飯菜,那都得是虐待了您不成?」
林朝英一聽這話就立刻好言好語的勸著自己的徒弟「千萬莫要與我一般見識」。
「您下次少去聽那些茶館的話本。」
林葳蕤對於那些天天講這些莫名其妙故事的茶館說書先生們是深惡痛絕。
尤其是打從上次林葳蕤在茶館裡聽了個什麼《崔鶯鶯轉》,裡面是關於崔鶯鶯和張生私奔的那一段,讓林葳蕤拉著自己那天然系的師傅,將故事掰開來好好的講了一遍這其中的道理。
她的中心思想就一個:阿姑說了,一個連正大光明的將姑娘娶回家們都做不到,只能打私奔主意的男人,連看都不要多看一眼。
「阿姑說了,這種男人看多了會爛眼睛的。」
林朝英打從心底就佩服能讀會寫的阿姑,在她心目中,有學問的人都是很值得尊敬的一類人。
而有學問的人說的道理都是她能明白,也認為都是正確的事情。
很顯然,阿姑因為「阿冉」——未婚先孕還追著自己的情郎跑,將家仇全忘在腦後——的那點子破事,使得她對阿冉撿回來的小孩子,以及那位明顯就涉世未深的年輕女俠耳提面命的告訴過她們這世上的男人,尤其是會花言巧語的男人,都沒一個好東西。
——阿姑是恨不得告訴這兩位要自己操心的姑娘家一個道理,所有對你們說那些花言巧語的男人統統弄死才安生。
林葳蕤覺得,讓自己天然系的師父遠離那些對她打不軌主意的傢伙們才是個正理。
林朝英經常表示:我才不會那麼輕易就被人騙呢。
但是誰信啊。
反正林葳蕤她不信。
結果因為林朝英那點傲嬌性子上來,突然有一天就收拾起包袱跑路了。
「師父你都多大年紀了還玩浪跡江湖這種把戲!」
林葳蕤看到林朝英留下的一紙書信,,心情異常的暴躁。
她打包好包袱,循著林朝英留下的那紙書信,來到了江南。
這一找就是四年。
四年後,十六歲的林葳蕤在江湖上也算是闖出了不小的名堂。
她出名的不是武功也不是相貌——十六歲的姑娘家青春逼人,就算是只有三分姿色,也能被因那年輕而顯得容貌姣好。
她出名的是驗屍斷案的本事。
有一婦人的丈夫大醉後醒來大喊頭痛,沒過多久便一命嗚呼。
經調查後才得知,此婦人與另一男子私通,雖認為二人有謀害那男子的嫌疑,卻因找不到下毒證據,男子身上也找不到致命的傷口而導致案情陷入了僵局。
林葳蕤只是看了一會兒屍體,摸了摸那名男子的頭頂,便說道:「頭上那個插了根鐵釘,怎麼會不死。」
事後一驗,正是如此。
又有一案,二位好友上山砍柴,卻發現二人皆死,一人驗屍時確認是他殺,而另外一人傷在腦後,視為殺人後自殺。
林葳蕤卻在其中發現了怪異之處,指出後,沒多久便抓到了真正的兇手。
諸如此類的事,更是不勝枚舉。
而這位在刑偵驗屍方面堪稱行家的小姑娘,總算在四年後找到了自己的師父。
她正躲在妓院的後院裡,教一位少年讀書寫字。
「師父,我找遍了整個江南,結果卻在妓院裡找到了您。」
林葳蕤面上神色不變,可林朝英卻露出了「偷吃被抓」的尷尬神情。
「妓院好玩嗎?」
「別、別這麼說啊。」
林朝英沖著自己的徒弟討好一笑。
這幅場景,讓那位少年看到後便覺得怪異的很。
「葳蕤,來來來,這位是你的師弟惜朝,他姓顧。」
「好名字」
林葳蕤點點頭。
她的名字意思也不錯,可卻該死的難寫。
那麼多筆劃,她自己光是看著就發暈。當初練字的時候,她更是恨不得想要換個容易寫的名字才好。
「惜朝啊,這是你大師姐林葳蕤。」
林朝英又給自己在這四年裡新收的小徒弟介紹了林葳蕤的身份。
「音甜貌美,持家有道,更是做得一手好菜。」
轉世投胎不知多少次的林葳蕤,不知道多久沒和人紅過臉了。
「師父你就惦記著吃!怎麼也不幹點正事!」
「我哪有沒幹正事。」林朝英辯解道,「我可是教出來了個可好的弟子呢。」
「我那小師弟?」
「當然啦。惜朝可是個好孩子。」
向著找上門來的大弟子辯解完,林朝英回頭便沖著顧惜朝溫柔的一笑。
那如洛神般的溫和笑容,讓那位叫做顧惜朝的少年心中產生了莫大的勇氣。
他長袖一攔,向著林葳蕤行了禮。
「在下顧惜朝。」
林葳蕤捏了個劍訣,便算是回了他的禮。
「林葳蕤。」
顧惜朝聽得這個名字,便又問道:「可是那位鐵口直斷林葳蕤?」
「鐵口直斷這是哪門子的破稱號!」
林葳蕤丟了自己師父林朝英的消息,也只有洪七公才知道。他好生嘲笑了林葳蕤這年紀輕輕,卻一副刻板樣子的小丫頭一番後,也出力幫了她的忙。
因為這位丐幫幫主的幫忙,透過消息靈通的丐幫字第,林葳蕤也花了四年才找到自己的師父。
「我寧願他們喊我『女仵作』。」
林朝英對於自己的弟子這些年的豐功偉績也是略知一二,這世上無論什麼時候,消息流轉最快的只有兩個地方。
一個是吃飯的地方,另一個就是嫖l娼的地方。
「師弟,我問你你學這些東西,將來是想走什麼路?」
「考科舉。」
「你是妓女的兒子?」林葳蕤一挑眉,雖然沒得到顧惜朝的回答,但是看他的臉色也就懂了,「賤籍不能科舉,不如去從軍。」
「若是惜朝入了軍中……」
林朝英一臉的不忍。
「身為馬前卒又何妨?」
林葳蕤依然是一本正經的表情。
「大丈夫志在萬世功業,名揚天下。但也不是只有科舉一條路可走。」
林葳蕤與顧惜朝細細講來這天下大勢。
「蒙古,大金,突厥虎視眈眈,東瀛倭寇肆虐,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沿海百姓不知死傷多少。」
「這天下……乃是亂世將起之兆。」
林葳蕤放輕了聲音。
「昔日秦始皇出巡,有二人見此出巡儀仗,一人說『吾將取而代之』,一人說『大丈夫當如是也。』前者是項羽,他沒過江東,死了。後者是漢高祖劉邦。從一小小的泗水亭長登上皇位,他以一人之身成就漢朝四百多年基業。」
她問道:「汝何想?」
這一個提問,點燃了顧惜朝眼中深處的火焰。
林朝英看著自己的兩位弟子,頭一次發現,在這四年間,自己那乖巧可人的「寶寶」,已經成長為了一個志在天下,胸懷天下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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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時間:
2016-7-2 22:18
第34章 綜武俠(四)
林朝英在顧惜朝阿娘所在的青樓停了四年,這四年間她悉心教導著這位入她門下的弟子所想學的一切東西。
當年阿姑如何教她識文斷字,她便如何教他,阿姑與她講的道理,她也七七八八的與顧惜朝講了差不多的數。
這四年,林朝英常常想起林葳蕤。
她看著這位大弟子從蹣跚學步的女童長成大半照顧著她的少女,又在她離開後孤身一人在這江湖上闖下了不小的名堂。
說起驗屍斷案,她所說所講,竟無一不准。
每每思及此處,就讓林朝英心痛不已。
她看著長大的小姑娘,到底要看多少屍體,見識過多少死法,才能那麼輕易的就將那屍體所保留的真相辨識出來?
聽說有一種專門寫給死人看的文字叫冥文,那麼林葳蕤習得這門辨認亡者留下的訊息的本事究竟付出了多少?
林朝英連想都不敢想。
她只想待林葳蕤更好一點。
「師父,所謂玉不琢不成器。」
林葳蕤繼續給林朝英掉書袋子。
她向來有說服林朝英的把握。
果不其然,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再加上當事人的一力央求,林朝英親手送了顧惜朝去從了軍。
林葳蕤拍拍顧惜昭的肩膀,悄聲告訴他:「那位白明小將,是我的故交,他是個很有趣的人,你與他聊聊就知道了。」
林朝英看到林葳蕤那麼關心顧惜朝,頓時覺得這世界上再沒有比這樣的師姐師弟之間的相互扶持更加好的事情了,顧惜朝卻能聽懂林葳蕤的畫外音。
他剛進軍中,不過是個新兵,如何能與那已在軍中嶄露頭角的白明說得上話?
若是他沒本事讓兩人說上話,那何談「聊聊」……更逞論之後的「提攜」一說?
送走了顧惜朝,林葳蕤尚未想好怎麼和林朝英單獨講話,就收到了飛鴿傳信。
她看完手上的信後,將紙一揉,丟到了茶水裡,看著紙片在茶水裡爛成了紙漿,將紙漿往窗外一潑,毀的一點痕跡都不留。
林葳蕤抓著這只信鴿,沖著林朝英柔和的一笑:「師父,鴿子你如今喜歡吃烤的,還是燉湯喝?」
林朝英瞧見林葳蕤的笑容,立刻丟下那天外仙子的自尊,奔過去抓著她的手,連聲道:「寶寶,寶寶,是為師錯了,你沖我發脾氣也好過這樣子啊。」
林葳蕤她聽見「寶寶」這個叫法就覺得頭大如鬥。
這見鬼的稱呼她如今是私下裡都不想聽見好不好。
她耐著性子哄著自己那位壓根就不曉得「為人師表」四個字是什麼意思的師父:「我沒有生氣。」
林朝英眼巴巴的看著她:「真沒生氣?」
她點點頭,「真沒生氣。」瞧見林朝英還想就這個話題永無止境的反復問下去,林葳蕤立刻抬起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再問下去,我就真生氣了。」
她這麼說了,林朝英就真相信自己的弟子。
他輕輕拍了拍胸口,長舒一口氣。
「寶寶,你可嚇死我了。」
林葳蕤將那信鴿往外一丟,信鴿逃出生天,立刻撲淩著翅膀飛得遠遠的。
林朝英瞧見今晚的菜飛跑了,臉上便露了焦急的神色。
「誒誒誒,鴿子飛跑了,我們今晚吃些什麼?」
「餓一頓。」
林葳蕤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回答。
「連夜趕路,我們到擲杯山莊吃鱸魚膾去。」
林朝英一聽有美食,雙眸便亮了起來。
她送走相處四年的顧惜朝的時候尚縈繞於胸的依依不捨之情,也煙消雲散了。
說到底,她本來就是不懂、不清楚——離別苦——的人。
她怕是從未因某個特定的人而有過「牽腸掛肚、愁思百結,恨不得日日夜夜都能與對方時時見到」的情緒吧。
林朝英與林葳蕤二人披星戴月,日月兼程,一路上跑死了不少良駒,這才在冬至之前到了松江府的擲杯山莊。
一進松江府的大門,二人便下了馬,林葳蕤與林朝英不牽著馬,這馬也乖乖的跟在二人後頭。
松江府的人大約有十之七八知道鐵口直斷的林葳蕤的大名——從古至今,大家都特別喜歡各種刺激又狗血,還帶著各種峰迴路轉劇情的評書段子。
但說起林葳蕤師承何處——普天之下,怕是除了顧惜朝之外就沒人知道。
林葳蕤的相貌,廣大群眾卻並不清楚。比起四條眉毛的陸小鳳,或是特別的特立獨行的盜帥楚留香……與這些人相比,林葳蕤就相形見絀的多了。
但她在其他有心人的眼中,卻比這二位更加的富有傳奇性……或者說,靠譜度。
她指著剛落葬的墳包便對那家人說「你再不將棺材打開,那可就真的殺死了你的兒子」。
依她所言打開了棺材,這才驚覺這棺中已然氣絕的兒子卻是並未死去。
「不過是閉了氣過去,就這麼草草埋了可怎麼成?」
這一戶人家姓花,那位兒子便是花家的嫡子長孫——
林葳蕤這麼一指一說,又開了副藥方,就結下了「江南花家」的這門救子情誼。
她又去瞧了瞧花七公子——花滿樓的眼睛,瞧完了,便說這並不難治。
可卻提出了一個驚世駭俗的主意。
「這雙眼睛不行了,那就換一雙唄。」
一路上聽得林葳蕤自己所講的那些「豐功偉績」,林朝英覺得這可比茶館酒肆裡的評書還好聽。
「等等,我怎麼不知道寶寶你還會那麼一手好醫術?」
林朝英牢記只有在她和林葳蕤兩個人的時候才能喊對方「寶寶」。
林葳蕤耐心的回答道:「我找到了咱們師祖當年避居後壁上留影的地方。」
林朝英這個無藥可救的大路癡驚愕過後立刻就極為驚喜的說:「寶寶什麼時候也帶我一起回去?」
林葳蕤想了想,便說:「待吃完鱸魚膾就走。」
林朝英得了滿意的答覆,便繼續追問那江南花家是怎麼回應的林葳蕤的治療方案。
「花滿樓自己不想用這種方法,我沒醫他,就走了唄。」
林葳蕤在林朝英遇見李滄海仙子的地方,不僅僅見到了那劍招壁畫與留音訊息,還見到了諸多的典籍。
李滄海仙子留下了一門輕功身法,叫做「淩波微步」,名字是取自曹植的《洛神賦》。一門絕妙的劍招,一門精妙的掌法,一門頂尖的心法。
有這四樣留下,她就再也沒放別的武功典籍在這裡。
李仙子所留下的典籍,具是醫卜星象,天文地理所相關的內容。
林葳蕤花了半年的時間將這些書中的內容全部記下,緊接著便離開了此間人間仙境——闖蕩紅塵的江湖去了。
這之後發生的事情,林林種種,與林朝英講了一路,也依然沒講完十之一二。
半途上,突然有一個身穿紅衣,塗脂抹粉的馬臉女子趾高氣揚的站在路中間高聲嚷嚷著什麼。
「十裡不同音」,更別說是這種晦澀難懂的方言了,只聽得懂官話和北邊一些地方方言的林朝英一臉茫然的看著林葳蕤,與她輕聲道:「那位姑娘怕是在說些什麼不好聽的話吧。」
林葳蕤眼神安撫了自己師父。
林朝英雖然聽不懂那些罵人的話,卻也能聽明白那女子惡毒刻薄的語氣。
林葳蕤將十枚銅錢放在了一旁的茶攤上後,端起了一碗熱茶,喝了一口,剩下的茶水卻任憑她翻過杯子,就見到這杯底向下,茶碗被用力丟了出去。
也不知她是如何做的,這倒扣的茶碗裡愣是半點水都沒落下來。
可這茶碗砸在那馬臉女子的腰上,卻讓她腳下踉蹌,「撲通」一聲落到了河裡去。
幹完這事,林葳蕤抬頭看看天空,喃喃自語道:「我總覺得上次來松江府,好像也幹過這事。」
打斷她思緒的不是林朝英,而是請她來此的人。
「林姑娘,久候您多時了。」
請林葳蕤來此的人,正是擲杯山莊的左二爺,左輕侯。
「葳蕤啊。」有外人在,林朝英就改了口,「你說那左明珠到底得了什麼病?」
她見到林葳蕤一臉凝重的進了屋子,走到床邊,給昏迷不醒的左明珠把了把脈,然後又比之前的神色凝重數倍的走出了屋子。
林葳蕤扯了扯嘴角,臉上的神情與其說是大夫治病救人不成的回天乏術的悲憫,倒不如將這當成是強忍下來的嘲諷更精准一些。
「我有一個治病的辦法,就是不知道左二爺肯不肯讓我用了。」
林葳蕤提出的治病方法,向來就是驚世駭俗。
她提出的治花滿樓眼睛的辦法,就是換一雙眼睛。而她講的能治左明珠昏迷不醒的怪病的辦法,則是將七寸長的銀針從頭頂沒入腦中。
左輕侯覺得林葳蕤是在和他開玩笑,要不然就是耍著他玩。
世人皆知,林葳蕤親手就破過一遭死者生前從頭頂敲進鐵釘後導致死亡的案例,如今她竟然想這麼幹——
左輕侯一怒,林朝英是眼睜睜的見到就到嘴邊的鴿子飛跑了,自然不能再讓到了嘴邊的鱸魚膾也就這麼跑了。
所以她當了回在中間和稀泥的和事老。
超凡脫俗的仙子般的人物輕聲細語的勸著兩方人,那這二人自然都要賣她個面子。
可林葳蕤對自己的治病主意,卻是半步也不願意退讓。
第35章 綜武俠(五)
林葳蕤對自己的治病方法寸步不讓,又有林朝英在一旁為她的弟子撐腰,雖說她在江湖上的名氣並不如林葳蕤的那般響亮,但是左莊王卻認定了她比自己那弟子要靠譜的多。
長得好看就是有優待。
然後林葳蕤便從自己隨身攜帶的針灸包裡取出了一根足有她三根手指那樣長的銀針,若是按她的說法來做,那針從左明珠的頭頂插了進去,若是針全部沒了頭顱裡去,針尖怕是要從她的下巴上穿出來。
她俯下身,靠在那左明珠的耳旁,將自己正打算做什麼的事情詳細的講了一遍。
左莊主內力探厚,自然能聽清楚林葳蕤所講的話。
他覺得這位林姑娘能將自己昏迷不醒的女兒,當成個正常人一樣來對待,將自己的治病主意與她講上一遍,這便是極負責的一件事情。
那治病的方法他是休得再提,探怕自己一提,就又要和林葳蕤吵上一架。
林葳蕤的衣袖,在她俯下身時,輕輕拂過左明珠的鼻前。她的衣袖上沾了點藥粉。
那藥粉,則是按照李滄海仙子留在山洞裡的醫術上的配方所配置的。
之前,林葳蕤她「望、聞、切」了一次,再聞了聞左明珠指尖上的氣味,就能猜到她是喝了什麼藥才弄成的現在這種假像。
對。
這左明珠壓根就P事沒有,只不過是喝了藥,裝病罷了。
聯想到她前些時日,來到這松江府裡時耳聞到的「左明珠與那薛衣人的兒子薛斌」的那幾段風言流語,心中就將這裝病的理由猜出了八成。
林葳蕤用那藥粉弄醒了左明珠,又對她講了那些話,她拿起銀針,倒想是想瞧瞧這位為了真愛能讓將她捧在掌心千依百順的父親騙得傷心欲絕的姑娘,能夠為了自己的真愛做到何等地步。
她的針尖剛剛插進了頭皮,這左明珠就睜開了眼睛。
看來林葳蕤那「鐵釘人頭」的殺人方法,是廣為人知。
瞧左明珠臉上的驚恐樣子,怕也是知道的。
「爹爹」
左明珠一醒,朝著左莊主喊了這麼一句話,便垂下眼瞼沉默不語。
「左莊主,我還需再檢查一下令愛的身子,您若是不嫌棄,何不如去將那鱸魚膾給做了。」
左莊主聽得這話,便一撩衣擺,轉身出了門。
林朝英望了一眼林葳蕤,瞧見對方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後,便也出了門,順便將那門扉給關了上去。
既然門被關了,這屋子裡就只剩林葳蕤和左明珠兩個人了。
「我說,左大小姐,你這裝病的法子我能想到一千種不同的藥,也有兩千種的藥能解了這種病,但是我所無法理解的是……」
林葳蕤的手指撫上左明珠的喉嚨,對她露出了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之前,左明珠朝著她爹喊了那聲後,林葳蕤的指尖空彈一下,便點了她的啞穴與不動穴。
在掌法冠絕天下的左輕侯面前,點了她女兒的穴道,還能讓他毫無察覺,這林葳蕤的武功怕是已經在這左輕侯之上了。
「你的一切全部都依靠自己的父親,沒了這些東西,你覺得那位薛郎還會對你從一而終……順便還將你八抬大轎的娶進門不成?」
林葳蕤的手指在左明珠的喉嚨上輕輕摩挲,只要她一用力,這左明珠就能立刻當場斃命。
「咱們來打個賭,若是你贏了,我定一力促成你與薛斌的婚事,還定給你一份大禮做添妝,若是我輸了…你定要將這些事情原原本本的全部都說給你爹聽。」
林葳蕤解開了一個小的穴道,便瞧見左明珠使勁的點頭。
她從衣袖裡拈出一枚黑色的藥丸,往她嘴裡塞了進去。
「這是為了防止你反悔的藥。我叫它化骨蝕肌丸,若是一日內得不到解藥,便要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從身體裡面爛到外面 最後化為一灘水——」
恐嚇完了左姑娘,林葳蕤便給她易了容,將她讓左明珠接下來要講得話都細細講了一遍。
林葳蕤對那鏡中容貌依然徹底泯然眾人矣的左明珠說道:「你瞧,我相信你那薛郎愛得是你這個人,無論你變成了什麼樣子,也無論你還是不是左輕侯的女兒,都一定會將你娶進門來。」
左輕侯做那鱸魚膾的時候,是向來關了廚房的門,然後在裡面一呆就是兩個時辰。
這兩個時辰,足夠林葳蕤帶著左明珠,順便捎帶一個想要瞧瞧熱鬧的林朝英去見那薛斌了。
將那薛斌獨自一人引到了林子裡後,左明珠便走上前去,聲淚俱下的將那林葳蕤與她說的戲給演了一遍。
林朝英望著自己身邊笑得幸災樂禍的徒弟,悄聲與她傳音說道:「葳蕤,這左姑娘惜屍還魂上了一農家姑娘的身,她爹不相信這村姑就是她的女兒,所以她只能投奔自己的薛郎來……這主意是不是你出的?」
林葳蕤的功夫還不到傳音入密的水準,於是就點了點頭,承認了此事是自己策劃的。
便瞧見那薛斌一開始是絕對不信,而後聽見那左姑娘「被易容」的村姑將二人之間的隱秘私事一一講來,這薛斌才相信了這村姑的身體裡頭便是那左明珠。
他用的藉口無非是兩個。
「我爹絕不會同意我娶一個村姑。」
「我爹絕不會讓我和自稱左明珠的姑娘在一起。」
這藉口和當初他說不能娶左明珠的理由一模一樣。
左輕侯的死敵是薛衣人,這兩家是世仇。這二人也算是上演了一場苦情之戀,可既然依然沒有了。
這世仇的身份阻隔,這薛斌也不樂意迎娶這身份上不過是一「鄉野村姑」的左明珠。
便見到左明珠質問薛斌的聲音越來越大,後來他竟變了臉色,拔出了腰間的佩劍,竟想殺了左明珠。
「你再如此糾纏不休,我便殺了你。」
聽得當年花前月下甜言蜜語的薛郎,如今變成了一個「六道修羅附身」的可憎可怖的面孔,左明珠便慟哭起來。
林葳蕤飛身下了樹,卷起左明珠便離開了此地。
空餘下這薛斌對這等變故又驚又怕。
抹了左明珠臉上的易容,又給她吃了「解藥」,林葳蕤便見到左明珠撲進自己的爹爹懷中,一五一十的將她的計謀講了出來。
林朝英已經拿走了那盤鱸魚膾,那一對父女的對話感情是全然不顧。
「葳蕤,葳蕤,這魚可好吃啦。你也來嘗嘗。」
林朝英將那碟鱸魚膾捧到林葳蕤的面前,如邀功般高高的舉著。
「唔,咱們走吧。」
吃到了鱸魚膾,順便解決了一起莫名其妙的事情,拆散了一對「情比金堅」的「真愛」,林葳蕤覺得自己還是幹得挺不錯的。
出了松江府後,林葳蕤與那林朝英講道:「接下去就快過冬了。」
「是啊,又要過一年了。」
「咱們去賞梅吧。」
聽得林葳蕤這麼一說,林朝英眨了眨職眼,便問道:「去何處賞那梅花?」
「賞梅,自然要去萬梅山莊。」
林葳蕤將這天下間世人皆知 卻沒什麼人敢去的地方,視作探親訪友之地一般輕鬆道來。
「哦。」
林朝英聽到那萬梅山莊的名字,自然以為這山莊裡的梅花極多。
她覺得,這定然是個賞梅的好地方。
在青樓楚館裡待了這麼些年,卻一直錯過了評書先生將那「江湖第一大神探」陸小鳳的傳奇故事的林朝英,自然是不曉得,這萬梅山莊有名的不是那看著要千百頃的梅花林,而是那山莊的主人。
西門吹雪。
天南海北地方的人想要前往萬梅山莊有許多條路,林葳蕤走的路與其他人的都不一樣。
她打小時候起,就和阿姑兩個人在深山老林裡行走,對她而言,在林子裡走比在官道上走要容易的多。
而對於林朝英這個絕世大路癡而言,她自己沒有方向感,所以無論什麼地方對她而講這難度都是一樣的。
可這道卻並不是捷徑。
林葳蕤特意繞了這道,去了探山老林的緣故,則是因為她要去取那猴兒酒。
取了兩葫蘆的猴兒酒後,林葳蕤便拉著自己的師父一起將剩下的猴兒酒全入了菜。
吃了一頓香飄數裡的菜後,二人便繼續向著萬梅山莊而行。
快到了萬梅山莊的時候,林葳蕤與林朝英二人便遇上了一個極有趣的人。
「陸小鳳。」
林葳蕤看見了那四條眉毛的男人,就念出了對方的名字。
「林姑娘。」
陸小鳳對這位寫了本關於驗屍細則相關書籍的少女極為敬佩。
「說起來,上次我遇見楚留香時,他還對我說,自己那位朋友胡鐵花,對林姑娘是一見鍾情。」
「那傢伙腦子有病。天生就有被虐的傾向,可惜我才不是虐待狂。」
對於胡鐵花這位「他對你死纏不休的理自是你對他向來不假辭色」的傻逼,林葳蕤是嫌他要多麻煩有多麻煩。
陸小鳳聽了林葳蕤不留情面的評價,依然是笑眯眯的模樣,只不過眼中多了一絲「可憐那胡鐵花」的同情。
「若是讓人家聽見,怕是心都要碎了一地。」
「這關我家的葳蕤什麼事情?」
林朝英聽到有癡漢對自己的寶貝徒弟死纏不休,出聲冷冷的反問了陸小鳳一句後,便駕馬離開了。
騎在馬上的林葳蕤,對著陸小鳳欠了欠身,算作為了林朝英的態度而道歉後,便策馬追了上去「那位便是林姑娘的師父嗎?」
陸小鳳想到那帶著斗笠遮帽的女子,忽然間特別的想知道,在那帽下,該是何等的絕世容貌。
第36章 綜武俠(六)
常言道這「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可這冬日賞雪,怎麼能沒有那讓皚皚自雪輸了一段香的梅花一同共賞?
賞梅當去萬梅山莊。
這幾年來,林朝英就寓在青樓後院裡頭教一個妓女生的父不詳的小鬼習武念書順便還收了他做徒弟,林葳蕤送那有野心有抱負還更是有才華的師弟進了軍中。
那軍中的白將軍與林葳蕤算是熟人。
兩人即能一同飲酒作樂、又在明日搏命相向。
—— 當然,兩人過的這等驚心動魄瀟灑愜意的日子,可都是自將軍還沒決定去投身軍營以前的舊事了。
「交友遍天下」這個標籤是戳在陸小鳳或者是楚留香……身上的,林葳蕤認識的人不少,但是真正算得上朋友的,這萬梅山莊的莊主就算一個。
「阿伯,是我。」
林葳蕤沖著萬梅山莊的門房笑了笑,對方正眼認出了林葳蕤的身份後,便伸手接過了林葳蕤遞上來的拜帖,笑呵呵的去將拜帖拿進去給他們的那位莊主去了。
萬梅山莊的莊主叫做西門吹雪,江湖人送一個「劍神」的稱號。
那「劍仙」卻遠在南海的白雲城裡,白雲城主……葉孤城。
正如李自、杜甫這二位一位是「詩仙」一位是「詩聖」,定然應當見上一面,同樣的,這劍神與劍仙,也該有那一場決戰。
可惜二人沒有任何一方有人送上約戰的帖子,自然也沒有一場能讓江湖沸騰的比試可看。
林葳蕤這一世寫過的寥寥兩張拜帖,可全都是給了西門吹雪。
這待遇,就連西門莊主的友人陸小鳳都沒能挨上。
林朝英雖然知道這世上有「拜帖」這樣東西,但是她卻渾然不知這玩兒意到底該什麼時候用在什麼地方。
如今,林朝英瞧見了自己徒弟從衣袖中取出的那東西,再聽她與自己解釋了一二,這才便知道了剛才那東西就是拜帖。
「何必,還用這個……」
林朝英覺得拜帖這玩兒意真的就是多此一舉
「沒辦法,西門大官人就是特別中意這種形象工程。」
林葳蕤擺出一副面癱臉,林朝英看著那張臉說出如評書裡頭的那種詞彙,忍不住笑完了眉她抬起雙手,揉了揉大徒弟那張臉。
林朝英那如玉的十根手指撫上林葳蕤的面頰,就算是再怎麼面癱的表情都能給她輕柔的動作給揉化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面對完全永遠處在「我不在狀態內」的林朝英,林葳蕤永遠都會被戳破那淡定從容的態度。
林朝英隔著面紗,朝著林葳蕤一笑,正準備和她在人家山莊的大門口培養一下師徒之情,人家門房的阿伯便請這二位姑娘進了門。
林朝英年已過二十,卻依然貌若二八年華的少女,脾氣和性格也全都是一副與世無爭的世外仙子的模樣。
用林葳蕤她的腹誹來講,這就是不用操心諸多事情的天然呆,無愁無憂當然年輕漂亮青春正好。
可林葳蕤當年十二歲為了追回來自己那位離家出走的師父,提著一柄劍帶著點盤纏就下了山,若不是擺出一本正經的面癱樣,再加上武藝高超又並非完全不懂那世俗人情,怕是誰都能欺負了去。
雖有丐幫幫王洪七公在後頭與她撐腰,但是這九指神丐也不是次次都能幫得上忙。
當林葳蕤驗了屍,明瞭那冤案,抖了個慘絕人寰聳人聽聞的「與姦夫台謀殺死親夫」的案子後,頓時所有人都對這個不怕屍體,甚至能鐵口直斷受害者死法的小姑娘投去的眼光就不一樣了。
天曉得她到底見過多少死人,這才能一眼就看出這人的死法不是自然而亡。
也正因這個想法,世間百姓與江湖中的愚昧之人,都道:這林葳蕤身上的死氣幾乎與自己的活人氣味一樣多。
不怕她的人極少,能與她談得上話的人就更少了。若是說那能算是她朋友的人物,可就是十根手指頭也算得清楚。
有那一手做菜好手藝的左輕侯左莊主算一個,幾次三番遇上的陸小鳳算一個,自己湊到跟前來、怎麼也甩不掉的胡鐵花算一個,而這位西門莊主——也算一個。
「上次喝了你的茶,這次就用這酒賠你的茶。」
林葳蕤從腰側取下那個裝著猴兒酒的葫蘆,伸手便遞給了面前的西門吹雪。
她見著西門吹雪的第一句話便是這麼說,後者卻也伸出手,將那葫蘆接了過去。
「這是家師,她姓林。」
林葳蕤向來沒有將自己全名報出來的習慣,這也是她與在這江湖中行走的女俠們所不同的地方之即便是再熟悉的人,知道她叫什麼,也只是喊一句「林姑娘」,如「九指神丐」洪七公這樣一位與她的恩師林朝英平輩論交的長輩,也喊她一句「小林丫頭」。
誰叫林朝英在洪七公的面前,是被喊做「林丫頭」呢。
—— 這就是師父和徒弟一個姓氏的不方便之處了。
西門吹雪的目光越過那面紗,稍稍落在了林朝英的劍上,朝她點了點頭,稍稍向前欠了欠身,也不說話,就算是行了禮。
林朝英糾結了一下,想了想,便取下頭上的斗笠,朝著西門吹雪笑了笑,便算是還了這禮。
林朝英雖非那傾國傾城貌,可她這一笑,便讓因劍神的存在而沉寂下來的屋子,瞬間染上了鮮活明亮的色彩,整個屋子園她而變得光輝璀璨。
「你是 」
說到這裡就卡了殼,林朝英轉過頭去,沖著林葳蕤眨了眨眼睛,後者扯了扯嘴角感情師父您壓根就沒記住我說過的話?
「這位便是這萬梅山莊的莊主,西門吹雪。是我的朋友。」
「劍神」西門吹雪在遇見林葳蕤之前,就只有陸小鳳一個朋友,在陸小鳳之前,他就只是萬梅山莊的「劍神」。
「哦……那你是——」
林朝英見了西門吹雪後,便沒說過一句完整的話。
並非那西門吹雪是什麼如仙似神的美男子,而是因為她總是有其他的理自沒能將話給講完。
「朋友就不算外人吧。」
她詢問了林葳蕤的意見。
瞧見了林葳蕤點頭同意了這個說法後,林朝英便放心的笑了。
「我早就覺得,叫葳蕤太生分啦。」
林朝英快活的說道。
「寶寶的朋友裡頭,你算是長得最俊俏的一個啦。」
林葳蕤為自己之前的點頭贊同的行為後悔極了。
林朝英師父真的是將「不按常理出牌」這句話給做到了極致。
尤其是瞧見西門吹雪望向自己的眼神裡頭那古怪的神情,林葳蕤她就忍不住,抬頭看著屋子上面,自暴自棄的說道:「我可不管啦。」
「當飲一杯酒。」
西門吹雪忽然間講了這麼一句話,林葳蕤也不好意思不捧場不是』
三個人有內力傍身,又是江湖一等一的武藝卓絕之輩,在四面透風的亭子裡點起火爐煮起青梅酒,手上則捧著裝著猴兒酒的酒杯,瞧著那天上的雪片片落在了一眼望不到邊的梅樹上。
這時,有一個人披著大氅,快步走了過來。
此人單看樣貌,便知道是四條眉毛的陸小鳳。
他頂風冒雪的來到這賞雪用的亭子裡,還沒進這亭子,便瞧見了西門吹雪與兩位年輕的女子。
一位元他認識,林葳蕤開棺救人的時候,他陸小鳳就在場,後來林葳蕤去挖墳救了還有一口氣,卻真被人當死人埋了的富家翁的時候,他也在場。
陸小鳳所感興趣的,不是林葳蕤怎麼知道棺材裡的人死沒死這回事,他想知道的是,林葳蕤怎麼知道哪裡的棺材有活人可挖。
可惜這個問題,直到他和林葳蕤成了朋友,也依舊沒能問出來。
「這位是 林姑娘的師父?」
陸小鳳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關心亭子裡坐著的那位從未見過的美人。
「正是家師。」
林葳蕤在心中暗暗發誓,若是陸小鳳說出什麼不中聽的話,她就用這這桌上的筷子戳瞎他的雙眼「真是位國色天香的大美人。」
這是誠心實意的讚美,但是卻姐來了林葳蕤朝著陸小鳳的雙眼戳去的筷子。
陸小鳳一夾——
說不出怎麼做到的,卻偏偏這筷子被他的手指給夾住了。
「靈犀一指,果真是名不虛傳一』
林葳蕤的話音最後的那個「傳」字還沒落地,她就拔出了腰間的佩劍,只在這頃刻間,她便與個黑衣人交上了手。
「我看不懂劍法的好壞……」
雖然說林朝英學得是李滄海仙子留下的第一流的劍法,可卻並無半點鑒賞劍法好壞的才能「但是,能和寶寶打上那麼久,還沒落敗的人,一定是很厲害的人物。」
陸小鳳剛剛園林朝英口中的「寶寶」這個稱呼而瞪大了雙眼——開玩笑,這死面癱的林葳蕤居然還有這麼幼稚又可人的昵稱?——便見到那位與林葳蕤對戰的黑衣人便敗了。
「這劍法……薛笑人那傻逼是你什麼人?」
林葳蕤贏了後開口的第一句話,就爆了粗口。
林朝英在亭子裡期期艾艾的說:「寶寶,阿姑說了,女孩子家不能說罵人的話。」
「我在陳述事實。」林葳蕤頭也不抬的回了自己師父,又惡狠狠地補充道,「陸小鳳才不是我的朋友」
林朝英眨眨眼睛,聽懂了林葳蕤的意思。
她那如凝脂自玉的十指放下了雙手捧著的酒杯,右手摸上了拄在腰間的佩劍的劍柄。
她手上握著劍,看向陸小鳳的目光猶如看著梅樹上的梅花,或是這滿天的落雪一樣。
她已經不將對方當成人看了。
林朝英拔出了劍,這柄向著陸小鳳的脖子而來的劍,卻讓陸小鳳覺得自己沒法從這劍下逃出生天只是因為答應了林葳蕤不在外人面前喊她「寶寶」,林朝英就絕不會食言。
既然她惹出來的紕漏,當然要她自己來彌補。
陸小鳳不是林葳蕤的朋友,那就活不成。
出手阻止林朝英的人,是西門吹雪。
二人只是對了一招,便拆了整個亭子。
陸小鳳瞧見西門吹雪與林朝英打了起來,趕緊一路小跑到了林葳蕤的身邊。
「姑奶奶誒,您怎麼就說了這麼句話?」
已經和這位叫做「中原一點紅」的殺手談妥了條件的林葳蕤,只是沖著陸小鳳遙遙一笑。
「你把那兩撇鬍子剃了,我們就重新做朋友。」
陸小鳳糾結了一小會兒,便做出了重大決定似地點了點頭。
林葳蕤劍鋒劃過,他那兩撇如眉毛般的鬍子便落到了雪地上。
「師父,我和陸小鳳現在是朋友了。你就收手吧。」
林葳蕤這麼一喊,只見到林朝英的手腕一轉,收了劍,左手衣袖一揮,一招寒袖拂穴揮過西門吹雪的胸前,砸是將他往後逼退了半步,吐了一口血。
李滄海仙子向來不已劍法為傲,牛逼的是內功心法和掌法,林葳蕤與林朝英行走江湖,展現在世人面前的這套劍法,是李滄海她自創的。
「怪不得到楚湘閣裡的文人們,看到得了癆病的樓心月撫胸吐血的樣子就給她寫一堆的詩呢。我老是覺得那樓心月沒多好看啊……」從來不在狀態當中的林朝英突然間說起了其他的事情,「可現在,果真是好看得緊呐。」
林葳蕤敢對天發誓,她的恩師林朝英絕對就是想到什麼說什麼,完全不帶半點惡意。
可惜瞧那陸小鳳望向林葳蕤的眼神,明顯就是將林朝英當成了個徹頭徹尾的腹黑。
蒼天可鑒,林朝英不是天生的黑,她只是打從小時候起,就沒人告訴她該在什麼時候、舉什麼例子、說什麼樣子的誇人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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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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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7-2 22:18
第37章 綜武俠(七)
西門吹雪一年出門的次數屈指可數,可他在前年出門的時候,便認識了林葳蕤。
也是在那時,他便多了這麼一位朋友。
也因為與她的一句承諾,便在這本沒有一株梅樹的萬梅山莊裡給種上了梅樹。
待得冬日白雪落下,這滿目的雪景中只有枝上的紅梅開的耀目。
如今昔日的諾言,在今日達成了。
林葳蕤如當年約定好的那樣,帶著這世上頂好的酒上了門,賠了他那一杯茶。
她也看到了西門吹雪所承諾的梅林。
「呀……」
林朝英手上端著一直白瓷的盤子,半點瑕疵都沒有的白瓷盤上盛著一疊綠豆酥。
她吃著尚且還有熱氣的綠豆酥,小心翼翼的問著林葳蕤。
「寶寶,我是不是惹那西門莊主生氣啦?」
關起門來,這屋子裡總共就兩個人,一個是林朝英,另外一個就是被前者喚作「寶寶」的林葳蕤「沒呐。那傢伙就這脾氣,習慣就好。」
林葳蕤安撫完了自己的師父,又取出一碟玫瑰酥來給她吃,哄得她就著這兩樣點心坐到一旁去後,她便取出白將軍給自己的飛鴿傳書,看著上面二人約定好的秘文所寫的內容。
沒有諸如「一切安好無恙」之類的廢話,白將軍這封信上的內容很簡單,顧惜朝和他搭上了線,他有意提攜,顧惜朝也爭氣,二人帶著兩千人的兵馬,便擊退了進犯的金國的兩萬滯騎兵。
兩千兵馬,最後不剩百名活人。
—— 何等慘烈
但是對朝堂來講,這是場勝仗,要大肆慶賀的勝仗
兩相對比之下,這幾個平淡的資料,卻從紙上撲面而來一股凝著血和死的味道。
與這些邊境將士相比,她的日子果真是太過悠哉了。
林葳蕤心裡的心思幾次翻轉,直等她聞到了一股酒味,這才發現林朝英已經不知道在何時,居然就著那剩下的一葫蘆猴兒酒,將那兩碟子的點心消滅了個乾淨。
這葫蘆裡的酒卻也同樣是半滴也都找不到了。
之前還沒注意,現在注意到了,林朝英身上那股酒味,那可真是濃得要命。
林葳蕤扶著她上了床,半醉半醒的美人恩師似乎瞧見了林葳蕤,沖著她吃吃一笑。
「我的寶寶啊……居然長這麼大了。」
林朝英她沒有愛上過什麼男人,也提對什麼男人許下什麼承諾,清清白白的一個姑娘家,卻在照顧她們兩個人的阿姑死後,一肩擔起了照顧林葳蕤的責任。
雖說這瞧上去還是林葳蕤照顧的她更多一些,可林朝英確實是付出了自己所能付出的所有精力來照顧她。
後來林朝英離家出走的事件,卻也是心中「寶寶不再需要她了」的挫敗感在作怪,可她剛剛走出去沒多久,就後悔了。
後悔也沒用,她認不得回去的路怎麼走。
遇見了顧惜朝,倒也不得不說是一種巧合,顧惜朝多想要個人教他讀書習武,林朝英的出現完全滿足了他的要求.作為交換,顧惜朝得給林朝英提供個不會被人打擾的住處。
林朝英與顧惜朝的二人這師徒緣分,雖然出發點挺不怎麼樣的,可後來那幾年的相處感情可做不得假。
但真要讓林朝英選,她最最放心不下的,還是自己打小看著長大的大弟子。
扶著林朝英上了床,給她蓋上被子後,林葳蕤便轉身進了自家師父的屋子。
—— 想林朝英睡著的那屋子那床可是她的。
林葳蕤看著窗外的梅樹,屋外的雪已經停了,這梅樹上落著的雪卻不薄。
林葳蕤歎息一聲,她想看的,是沒有落著雪的紅梅。
但是這地上卻得鋪著一層白雪才行。
她也只是低聲這麼輕輕的一說,說完了自己都覺得不靠譜。
這鬼要求,誰特麼樂意給她做?
關上窗,脫了外衣,拉起被子,便睡了去。
第二日清晨,林葳蕤起了床,洗漱完畢,推開了肩門,正準備去找點早餐吃,卻愕然發現這門前庭院裡栽得幾林梅樹上的雪竟全沒了。
這地上的積雪卻也在證明,這天氣並非一夜之間回了暖,讓這雪全化作了水。
等她繞到後頭的梅樹林外,這才發現,林中有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她的指尖夫著什麼東西,舉手投足之間便將著梅花上的雪給削了去。
「師父 」
林葳蕤當然一眼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這林朝英也不知道為何,竟然將著梅花上的積雪用薄如紙片的木刀給削了去,雪去了,花卻沒事。她的動作又極快。
若是旁人見了,便當做是林朝英想出來的一個新招數。
能削落梅上白雪卻不傷花半毫,這得是何等精妙的功夫。
可林葳蕤卻知道,自己的師父怕是沒個真正觸動她的理由,卻是絕不會想到去創出這麼一門功夫的。
正在這時,林朝英一轉身,瞧見了林葳蕤,便沖著她邀功般的笑著說道:「葳蕤,你瞧,現在這梅花上沒了雪,你定能看得盡興啦。」
林葳蕤敢指天發誓,林朝英絕對沒聽見自己咋晚看著窗外,輕聲說的那句話。
偏偏她今天卻做了這麼一個事。
「師父 」
她張張口,卻沒繼續說下去。
林朝英丟下了手上的木片,邁開步子,如仙人所使出來的縮地之術,幾步便來到了林葳蕤的面前「可別感動的哭鼻子啊。」
「才不會。」
聽到林葳蕤這麼肯定的目笞,林朝英垮下了肩膀。
「葳蕤啊 」
「我開玩笑的。」
「誒?」
「我很喜歡。」
「這就好啦。」
作別了西門莊王,林葳蕤先要去解決薛笑人。
青衣樓這殺手組織多存上一日,她就多一日不安心。
中原一點紅的內幕消自提供有或沒有沒那麼重要,只是讓她確定了薛笑人便是青衣樓的實際掌管者罷了。
她直接跑去了薛家,贏了薛衣人,點破了他的丹口氣海,宰了薛笑人,再將薛笑人做得那些醜事全都一樁樁告訴了薛衣人。
她也不管這薛衣人是有多麼的護短,她做完了為民除害的事又掃清了薛衣人這後患,心情大好。
隨即,她便去找被她留在左輕侯府上的林朝英了。
林朝英很好養活,給她好菜好酒可口的點心哄著就成。
可惜她也不是為了個吃的東西會將其他事情全忘在腦後的。
「走啦走啦,咱們去瞧瞧小師弟去。」
林葳蕤偶爾也會這麼犯二一把。
對林朝英而言,千萬美食也比不上自己的兩位弟子。
年關剛過,二人便一人一騎,策馬揚鞭向著邊關去了。
她們到的時候也巧,正是化名白明的白將軍,在翻龍坡上與金軍決一死戰的時刻。
林葳蕤正愁怎麼找個見面禮呢——她和林朝英一路行來,也不能次次都拿猴兒酒當禮物不是?
一杯茶換一壺酒,送西門吹雪這猴兒酒還算合算,但是送那老是換名字的傢伙……林葳蕤還不想讓他臨了大戰前還違反軍紀呢。
她擦了擦拄在腰間的佩劍,這劍不是什麼名匠打得,但是材料用的足,劍刀也鋒利的緊,匠人打劍的技術也好,一口氣砍個十幾二十多號人也不會出現卷了刀的情況。
事實上,若是技術過關一些,別照著骨頭砍下去,還是挺能多掙到好些使用年限的。
林葳蕤這劍用了一年,順手極了。
西門吹雪不願意與她比劍的原因——或者說厭棄她的原因,是她的劍每隔一段時間就得換一把,而且這劍還不起名字,每一次的款式都是一個樣子,就是大街上找個技術好點的鐵匠,花上十幾兩銀子,就能得到的稍稍不那麼爛大街一些的款式。
林葳蕤覺得劍就是稱手的工具,好用就成,哪裡來的那麼多窮講究?
你看林朝英腰間的那劍好吧?
李滄海師祖留下的佩劍,那叫一個從劍柄到劍尖都透著一股高端洋氣冷豔的范兒,可那劍再牛,也照樣在青樓後頭的小院的牆上拄了四年。這種冷遇要是給西門吹雪聽見了,他怕是能當場撂下狠話,從此拂袖而去再也不願意和林朝英見上一面了。
萬幸他不知道。
而且,西門吹雪自認已經見識到了林朝英那天然黑的特性,並且也極其清楚,林朝英她還是個徹頭徹尾的徒弟控。
誰家的師父寵徒弟寵得會大半夜突然想到「這雪落在了梅花上,我家的徒弟起來見到梅花被雪壓著了沒得梅花看,天曉得要多失望」,就爬起來,拿著木片將那梅花上的雪全削了?
這邊就有一個千百年來的頭一份——什麼叫做溺愛孩子?這還不叫做溺愛孩子,那什麼還能算?
林葳蕤拔出了劍,林朝英心思一轉,猜到了一個想法,便輕輕問了出來。
「寶寶啊……你要殺了那些金軍嗎?」
「擒賊先擒王。」
林葳蕤說了一句評書先生講起《三國演義》系列時,一定會說的固定臺詞。
林朝英是個非常盡責的票友,她是《三國演義》的忠實粉絲。
自然,她也聽過這句話。
「那……」
「我們去宰了那些將軍去。」
自古軍隊營地有麼一個習慣,住得帳子好壞是要看官職大小的。
為了防止出現殺錯人的尷尬事情發生,林葳蕤和林朝英兩個人乘著夜色,跑到最大的帳子裡頭去,師徒二人聯手,多年的默契,讓二人都不用說話也不用使眼色,就能憑著對方的劍招做出相應的變招。
兩個人正好逮住了在帳中商議軍情的一大票將領。
一個沒放過,統統殺了。
為了防止有漏網之魚,還將他們的頭給割了下來。
林葳蕤還順便將這些頭碼在了一起。
當年隋煬帝三征高麗,高麗將殺死的隋軍的腦袋堆成了可怕的景觀。
如今她這麼做,也算是「有來無往非禮也?」
兩國交戰,對敵方心存憐憫便是斷了己方的活路。
若是能在敵軍一方留下能「止小兒夜啼」的惡名,那對一個將軍來說,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了。
林葳蕤心想,本朝四方的異族可真算是虎視眈眈,她武功極好,卻不耐煩聽人調令,若是真有心保家衛國,不如仗著武功好,殺他些將軍來的痛快?
林葳蕤想的可輕鬆了:兵法大忌「陣前易帥」,只要他們敢過來,她就敢去殺。
可若是林葳蕤真有那唐傳奇裡的聶隱娘那千里之外飛劍取大帥帳中人頭的本事,她也不用拉著自己的師父一起跳進坑裡頭去了。
等幹完了這一件事,林葳蕤從衣袖中取出手帕,帕子的一角繡著的是繁茂的蒼翠草木。用乾淨的帕子將自己的劍身上的血擦掉後,她再看看林朝英。
林朝英的劍品質極好,劍身上沾著的血跡也不會留下痕跡,血順著劍身就滾落到了地上,一點殘留的痕跡也沒有。
林葳蕤一身黑衣,身上沾了鮮血卻都不是她自個兒的,怛身上的那股血腥氣卻是沖鼻的很。她又是頂著一張能嚇退稚齡小童的嚴肅表情大半夜看來,這分明就是手上握劍的黑無常。
而林朝英長得極美,容貌迤邐,一身自衣片塵不染,仿佛正是那九天玄女下了凡塵,可她右手上卻倒提著一柄長劍,劍鋒上沒有血跡,可那王帥的帳中卻向外散著一股血腥氣。
這貌好若仙人的女子,卻是那索命的白無常。
金軍中信那黑自無常的人本不多,可這二位的故事卻是人人從小就熟知的。
她二人衣著打扮台了這黑白無常的裝束,眾軍士看著林朝英那渾不似凡人的相貌,又驚又懼,竟讓這二人使出了輕功,空餘下一帳子的屍體,就這麼離開了。
淩波微步是一門又精妙又好看的輕功,用出來,便真如洛神一般。
這二位使出來,更是將身上的那半分人氣給抹了去。
事實上,沒人知道,那「白無常」是個固有屬性為「路癡」,附加屬性為「吃貨」,更有一張不辨時間場合、老說不合時宜話的嘴。
那「黑無常」,則是「白無常」的大弟子。
林朝英對殺人沒什麼反感的,也不覺得有什麼開心。
就好像是一樁工作結束了,她談不上噁心也說不上開心,只想找個地方好好吃一頓填填肚子。
於是林葳蕤給白明將軍飛鴿傳書寄去了一封信,信上寫的內容很簡單,就是將她們今晚做的事情簡單的說了一下。
這內容有多好?
反正第二日太陽落山前,林葳蕤就聽說了翻龍坡戰役的大勝。
朝廷的頒賞很快就下來了,先是賞了金銀珠寶,又是提了軍銜。
得了這翻龍城戰役大勝的主將白明將軍的賞賜算不得上好,但是卻被召進了京。
能面聖,若是對答的好,那就入了官家的眼,從此平步青雲日也是指日可待的。
而另外一位立下了大功的顧惜朝,得到的賞賜卻是將他從賤籍提入了良籍。
這算好?這算壞?
反正顧惜朝得了這個天潑下來的恩惠,當場謝了恩,回到營帳裡,看著自己所寫的《六韜》,半明半暗的燈光燭火下,一張似哭似笑的臉愣是讓這英俊的少年郎瞧上去可怕極了。
帳中不知道何時突然出現了一個人。
顧惜朝回頭一看,便瞧見了他的師父——林朝英。
他尚未張開口,林朝英便走上前,輕輕抱住了他。
摟著他的腰,如同哄孩子一般,哄著懷中的這半大的清俊少年。
「想哭想笑都成啊……不用這麼一副表情……師父可心疼啦。」
林朝英輕輕拍著顧惜朝的背,懷中的少年比上次分別時瘦了許步又高了許多,可在她看來,他就和阿姑死時那天,死撐著沒掉一滴眼淚的林葳蕤是一樣的。
「到了任何時候,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我可不要教出來個連這些都要想一想的徒弟。」
林朝英的安慰句子,老是會在這種時候跑到奇怪的地方去。
顧惜朝張了張口,提哭出聲來,林朝英卻只是依然拍著他的背,絕不提懷中的少年是否有哭出來另一邊,林葳蕤正在給白明看自己的那塊玉佩。
玉佩上的那個「段」字,曾經化了名去賣過字畫的白明也是認得的。
那是最上等的羊脂玉籽料雕的。
一面是字,一面瞧著則是某個特定地方的山水。
「看著景色,倒像是雲南大理那塊兒。」
白明去沒去過雲南,天曉得。
但是能用這麼一大塊的羊脂玉籽料雕個玉佩的富貴人家,還姓段這全天下,似乎也就那一位王爺能幹出來這麼一出滄海遺珠的事。
「聽我娘的奶娘說,我母親生前心心念念的段郎,可是大理那邊的人。」
原本七八分的猜測,如今就有了十成十的把握。
定情信物就能拿出這麼貴重的東西,除了那大理段氏的奇葩王爺段正淳,還能有哪個風流多情種能幹得出來?
「恭喜。」
「恭喜什麼。」
林葳蕤心情極不好。
她可記得,那位將她拴回來的女郎心心念念的都是段郎答應她的「生同寢,死同穴」的事。
這樁事拖得太久,都成了她的心事了。
「若真如此,這次白將軍你要上京,可是正好挨上這附屬國的藩王進京獻禮呢。」
白將軍看看林葳蕤,笑了。
「如此,便一道去吧。」
林葳蕤朝他笑了一笑,當年他們二人一起飲酒作樂,第二日卻以性命相搏。打架的理由可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你能讓兩個醉酒鬼想起為什麼打架麼?
—— 不能啊。
說來也巧,這麼一場架打下來,也算是結下了個不知是孽是好的緣分。
林葳蕤要進京,白將軍捎她一程又如何?
反正用林葳蕤的話來講,那就是「有權不用,過期作廢」。
林朝英與顧惜朝還在師徒情深的時候,林葳蕤與白明二人已經決定在不久的將來,在京城搞出不止一樁大事了。
第38章 綜武俠(完)
間在坊間流傳的各色話本小說裡的內容,在大體上都是相同的。
一個完全不可思議毫無前因後果現實邏輯的故事,備受廣大群眾的歡迎。
而林葳蕤相關的話本故事可以說是:不是最受歡迎的,但是一定是非常受歡迎的。
但是這些時日裡,最受歡迎的卻是白明將軍與他麾下小將顧惜朝大破金軍十七將的故事。
顧惜朝的身份不太妥當,但是皇帝特賜的良籍又賞了武職,也算是勉勉強強的挨上了「宋朝衛青」的邊。
但是白明不一樣。
這一路上,林葳蕤的一大娛樂活動,就是聽林朝英轉述的,從坊間傳來的關於那大破金兵的第一百零八個版本。
林葳蕤算是對群眾們的集思廣益的結果有了一個嶄新的見解。
但是宋朝
上一輩子她專注於圍棋一道,學業忽略了大半,可也記得宋朝的「靖康之恥」還有南渡之後的南宋政權雖不清楚,這會不會是這世上的將來。
但總要一搏。
思及此處,林葳蕤提筆,在紙上寫了一行字。
她的字寫得並不好看,什麼風骨統統沒有,只是能讓人看得懂,工整平直的程度。
「不割地,不賠款,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她尚且還記得這麼一句話。
大概是很難得的,她居然還能回憶的起前面幾世所聽過的內容。
不知巧還是不巧,在她將這紙片收起來準備燒掉前,被進了自己屋的顧惜朝看見了。
「大師姐……」
少年只需要一刹那的時間,就將紙上的字全看全了。
「哦,來啦。」
林葳蕤手也不抖一下,將紙折了,靠近燭光,點著了後,看著紙燒掉。
顧惜朝找林葳蕤的理自很簡單,少年郎侃侃而談了一番當今天子被佞臣奸臣蒙蔽,國家一片齊喑的悲劇狀況,然後他很果決的對自己的師姐講了一個目標。
「清君側。」
這詞一出,若非林葳蕤身負絕世武功心法,能察覺得到方圓多少米開外沒有人偷聽的話,她一定當場就宰了顧惜朝以明自己對本朝的忠心。當然,她下面就要將那些偷聽的人全部宰了乾淨。雙保險麼。
雖然那忠心壓根就沒有,可是她也不想被當成密謀謀反之八給通緝了。辛辛苦苦攢下的好名聲,可不能這麼被弄沒了。
這麼些年下來,她倒是對這個時代摸得很清楚。正因為清楚,為了某個目的,她倒是不介意將自己師父視若珍寶的小師弟給宰了。
誰叫他不會看情況說話呢。
「師姐,你放心吧,外邊我都整理好了。」
顧惜朝看著林葳蕤的雙眼,正如當年林葳蕤一點一點與他說著「天下將亂」時那樣,眼中綻放出了無比可怕的光。
林葳蕤忽然想起當年職業圍棋之路時,師父對她念起過的話。
「鋒芒畢露,若無足夠本錢,只會被弄死。」
她也狠狠的輸過,但是和她贏的對局相比,幾乎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以前搏的是那棋盤上十九縱橫畫出來的地,以一方棋子爭奪勝局。而這次換成了這整個天下若是能以天下為棋盤,以人棋子,與局勢為敵……
林葳蕤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變了一下。
還是要細細籌畫一番才好。萬幸,她現在才十七歲不到一點,武則天當上皇帝的時候,也要六十七歲了呢。仔細算下來,她可是還有五十年的時間。
怛現在?
林葳蕤要帶著那枚玉佩,和一身滅門慘案的血海深仇,外加一件自己的養母心心念念的事情,與白明一道進京去。
當然,她和林朝英混不到軍隊裡頭去。
誰都不會承認那金國的將領們是被她們兩個人殺的。所以殺了他們的人只能是宋朝的將軍白明順便帶上了個顧惜朝。
黑白無常出現在營地裡還是兩個貌若天仙的女人……呵呵,兄弟你是晚上看錯了吧。
沒人信這個,就算民眾也只是會嘲笑那些金兵沒知識沒見識。
這最荒誕不羈的內容,撇去那些神神鬼鬼的東西,才是真真正正的真相。
所以林朝英和林葳蕤是在白明和顧惜朝外加他們帶著人馬回京前三天,先到了京城裡頭。
剛剛進了京,聽到的最有趣的一則新鮮消息,就是博宗書的女兒博晚晴對六扇門的神捕鐵手求而不得然後……然後她就紅了。
擅長八卦的汴京人民很樂意在各種娛樂的時候提一提這個事情。至於是不是會引得當事人和當事人的父親的憤怒……誰在乎啊。作為一個官,而且還是一個名聲岌岌可危的奸臣,邊上還有不算你同黨的「奸臣之二」蔡京盯著,想要弄你下臺好給自己這方騰位置……你還敢對民眾下死手讓他們閉嘴等你想動手的時候這流言已經傳到大江南北去了,你想殺雞儆猴也得想想這世上可是有「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這句話呢。人在外地,天高皇帝遠的,誰睬你這招數。
這就是在這遍地大俠滿處溜達,武力值暴高的世界裡當奸臣的悲劇了。
你就是個矗在那裡等著被人刷技能點的。
只不過BOSS等級太高,想要刷他的人一個個都敗下陣來,反倒是丟了沒法原地復活的一條性命。
相比較而言,十六世紀的英王亨利八世因為老婆生不出孩子而成天聲色犬馬,放到現在完全天天能上報紙而且訂報紙的讀者還會大罵「怎麼成天都是那個傻X出現博人眼球?」,放到那個時候,你看看當時的英王手下有多少民眾敢大肆宣傳這種流言蜚語。
中世紀的貴族過的還沒有我們宋朝一個城門口的馬車夫好呢。後者的襪子用得還是棉布。
他們還敢八卦當朝高官那出格的閨女如何如何的追求真愛然後反被拒,若是那高官敢殺了他們,接下去他就得被政敵狠狠參上一筆了好麼。
而且這時節——
藩屬國們進京上貢,京裡的氣氛可是緊張極了。
誰要是敢在這個時候鬧出什麼事情來,讓藩屬國們看到了泱泱天朝上國的笑話呵呵,呵呵。
後果誰都能預料的到。
林葳蕤進了京,其他地方與汴京的繁華全然無法相提並論。
她忽然想起了曾經見過的《清明上河圖》。記憶中,她依稀還記得那副畫上的景象。
平常時日,這汴京也是如此的繁華嗎?
林葳蕤有些茫然。
她稍稍抬起手,手指在袖中微微收攏起來。
仿佛這麼做,便能將這琳琅滿目的繁華之帚收入袖中,珍藏起來。
這麼一個富饒的國家,這麼一個興盛的民族
她想到圍在這個國家的周圍,對她虎視眈眈,一直試圖、並且真的在侵略她的蠻夷如果這個朝堂管不好,那麼她來。
「亂世出英雄。」
林葳蕤心中默念著這句話,若非林朝英伸手拉住了她,怕是她天曉得要走到什麼地方去。
劉邦和頂羽一個是地痞流氓起家,壞毛病一天一夜都講不完,另外一個則是會玩烹人的傢伙。
大家只能在這兩個爛柿子裡挑一個比較好的。
於是頂羽在烏江自刎,而半生金戈鐵騎的劉邦則登上了九五之尊的寶座,完成了昔日望秦始皇出巡之時「大丈夫當如是也」的感歎。
天下之主從來都是從幾個爛柿子裡挑一個相對而言比較好的。
所以林葳蕤覺得,自己定然是最好的那一個。
若是這朝廷給力點,她也自然樂得仗劍而行天下,過得逍遙快活,可這朝廷不給力啊。
不給力怎麼辦?
頂羽是怎麼說來著的?
「吾可取而代之。」
不,可以換顧惜朝的那個想法。
「清君側。」
清君側,清哪一邊?
蔡京,博宗書。
林葳蕤若是判官,她手上的生死簿上定然有這兩個名字,並且她得想個招兒……把這兩個傢伙給弄死。
不僅僅是弄死,這是個噱頭,重點是後頭的。
文人權利太大,這點讓她很不爽。雖然沒有想將全天下都當成自家奴才看的傻逼想法,但是她也絕對無法喜歡「我生來,本來就高人一等」的想法。
這世界上你永遠逃不過的就是納稅和死亡。
既然如此 林葳蕤覺得,她完全可以搞一場革命。從本質上將「有功名在身的人不用繳稅這個條例」給去了。
這該怎麼做?
千頭萬緒,還需要沉住氣,等著。
等著誰先忍不住發了難,她就好在後頭等著了。
可用的人才?
她不正是為了這個來了此時的汴京麼。
白明那邊很好說。這傢伙骨子裡天性就是反叛精神十足的傢伙。用他就要有被反水的可能,但是他卻天生的喜歡挑戰刺激的事情,並且期望能用高風險獲得高回報——徹頭徹尾的賭徒心理。
而偏偏他還很優秀。優秀的令人髮指。只要有一個機會,他就能抓著機會一路向上爬,然後一直劍走偏鋒到最後將這機會造成的大好局面給弄砸了。
若非當初林葳蕤與他搏命相向,卻又在後頭兩人相視大笑一解前塵舊怨,隨後又與他一起並肩作戰,一路殺了出去,最後將他改了名,丟去了邊關的軍中當了一名小兵,怕是他早就因為惹到了仇家而丟了性命。
白明自然知道林葳蕤的脾氣,也知道她並非目下無塵之輩,只是所看的和別人不一樣,可他有猜到顧惜朝的想法,可沒想到林葳蕤竟然也是同一個想法。
不,後者更有出自一些。
她的想法驚世駭俗,完全不可理喻,可他卻被說服了。
若是成功了……怎麼寫這段歷史,就該是史官頭大的事情了。
這麼一想,他便覺得熱了起來,體內的血沸騰起來。
改朝換代,立于萬人之上
哪個男兒不曾想過這等榮耀?
誰又真正動過那殿上的九五之尊的位置的主意?怕是連想都不敢想。
反正,他就沒想過。
白明接觸的那些關外蠻族,他們從來不會將自己當做這個國家的執政者。他們一直將這片土地當做可以隨意侵略的地方,他們只能成為侵略者,而永遠沒有作為一個經營者的自覺。
正因如此,正因如此,這個國家決不能落到他們的手中。若是淪喪於這些人的手中,那便是一場無可回避,無可避免的悲劇。
白明事實上想對了。
後來取南宋代之,奪了這天下的元朝,不過短短百年氣數。
他們壓根就沒有成為這片國土的經營者的自覺。
百年下來,這些傢伙們壓根就一直認為自己的個侵略者,在這片土地上大肆嚴苛的決定了人種歧視,又橫徵暴斂,元朝的國家版圖是中華民族最大的,他們一路打到的歐洲,讓歐洲的歷史書上牢牢記住了「黃禍」這個固有名詞。
可是他們不會經營,貪官污吏橫行的結果,就是讓一個窮得連去當和尚都會餓死的草莽朱元璋給奪了這天下。
然後便是明朝二百七十六年。
這個朝代,未曾笙過一次割地賠款的條約。
他們真正做到了大明的祖訓:不和親,不賠款,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林葳蕤想幹的是一場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事情。
她現在手上只有兩個同盟。
白明和顧惜朝代表著軍隊,軍權牢牢控在白明手上,顧惜朝也可以算作半個智囊。
可滿打滿算,不加他們三人,手上也只有兩萬兵馬。
而這次進京,卻也只有三十人的護送隊伍。
此去……謀一個大大的前程?
他人都這麼想著白明和顧惜朝,可這二人卻知道,他們所圖謀的並非僅僅是這宋朝的一個官身前程。
大丈夫生於此亂世將起之世,何不如建他一個大大的功業林葳蕤她要幹兩件事情,這兩件事情她琢磨了半天,每一步都想好了應對變化的招兒,這才落下了第一子。
她提著三尺青鋒劍,跑去了蔡京家裡,將他家一門殺了個雞犬不留。
沒有半點響動,全都是一劍封喉。
隨後,她的劍尖在正廳的牆上留下了一行字。
「林家後人。」
蔡京當年結黨營私,誣告了位居參知政事的林副相通敵賣國,林家男子一律問斬,女子發配三千裡外。
這案子在當年,大家都覺得其中水太深,所以時至今日任然沒有人會多加過問。
可如今林家居然還有後人,而且還是個武藝如此卓絕之輩,就在這藩王進京的時刻,宰了當朝宰相全家,竟然連半個外人都沒驚動……
這就是讓人駭然的事情了。
六扇門的四大名捕無情、追命、鐵手、冷血全都出動了,可他們檢查屍體的時候,卻愕然的發現,屍體上所用的招數居然都是江湖上數得上名號的武林好手的成名絕技。
比方說這死因全都是一劍封喉,可蔡京卻是被活生生的用少林的大力金剛指一點點捏碎了全身的關節,最後才被一劍封喉所殺。
有的是被七傷拳打傷了心肺,在極度痛苦之中快要死了,再被一劍所殺。
屋中的牆壁上似乎也留下了劍痕,那出招的方式與峨眉派的獨孤一鶴相同。
「這……」
冷血看著這些屍體,將目光落在了這些屍體所發現的地方。
幾個未曾被完全掩飾好的痕跡,證明了這些屍體被人調動過了位置。
當所有的屍體回了原本的地方,兇手的動手的線路便全部清楚了。
「只有一個人。」
這個結論讓諸葛神侯也變了臉色。
這世上會有誰,才能用盡各派各門的武林高手們的成名絕技,全用在這蔡京一府之上?
「慕容世家的以彼之道,還施被身?不對,不對。」
諸葛神侯正在冥思苦想,雖然想到了慕容家的人和他那似乎見聞廣博的表妹,可曼陀山莊的人向來不出莊子,也不應該是她們。
冥思苦想而不得。
這殺人兇手卻正在大理的段正淳段王爺的房間裡飲茶。
「葳蕤……你竟做了這種事麼……」
段正淳在半夜裡被站在自己床前的黑衣少女給驚醒,卻被她手上的那塊玉佩喚起了十幾年前的記憶。
「你是三娘的女兒 」
段正淳看到那塊玉佩,便想到了那位在水之湄的林家三娘子。
作為他沒結婚前的初戀,林三娘這年輕漂亮的江南水鄉出來的姑娘,自然是段正淳胸前的朱砂痣雖然白刀鳳的剛烈果決的性子也曾經讓他十分歡喜,可日子一久,他就不自得想起了那些溫柔如水的女子的百般好處。
但是風流歸風流,一區杳無音訊的朱砂痣林三娘,卻是段正淳無法忘記的女子。
初戀總歸是很美好的。
林葳蕤一點也不想告訴這個男人,她的相貌與那收養了她的女郎只有三分相似,她壓根就不是他親生的種。
反正,女郎救了她,她便要還這個恩情。
「我林家一門因遭蔡京那奸臣所害,我緣何殺不得他?緣何殺不得他一家滿門?」
滅人滿門這事情說起來輕鬆,想想很噁心又反胃,可實際上坐起來,林葳蕤卻半點感覺也沒有。
她只有解決了一樁事的輕鬆愜意的感覺。
段正淳說服不了女兒,卻也沒法子將自己朱砂痣的女兒推出去送了命。反正林家確實是被蔡京栽贓陷害的,蔡京也確實是和傅宗書一樣,天下皆知的大奸臣。
他女兒是在為民除害,是正義的。他只能這麼說服自己。
畢竟——
段正淳與林葳蕤再重複嘮叨了一句:「冤冤相報何時了。」
林葳蕤用儒家的經典著作《論語》裡頭的話來反駁段正淳。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自然是『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林葳蕤寫的「放下」二字,可不是用在這種地方的。
過的比你好才是真的報復什麼的……
她這一世的生長環境,讓她更中意殺人償命這個做法。
自然,她已經做好了將來會有蔡京家的倖存之人找到她復仇的準備。
段正淳望了林葳蕤好久,搖著頭,歎息著出了門。
林葳蕤在段正淳這裡躲了半個月,修身養性之餘在心中默默地算著時間。
她在等著諸葛神侯和那四大名捕所追蹤的下落呢。
可她還沒等到這下落如何如何,這金軍竟然就直接兵臨汴京城外的了。
怎麼回事?
白明上門,講了各種原委。
很簡單,不外乎「內鬥」二字。
對這時代的朝堂大官們來講,他們可沒有什麼節操和國土不可喪的概念。
為了搞掉自己的政敵,為了結自己的高官厚祿優渥生活添磚加瓦,為了讓自己的子嗣們各個都有官可做,各個兒子都能讓自己的孫子和外孫們有官做,為了讓自己的女兒們帶著能在夫家挺得齊腰的嫁妝,為了讓自己的孫女和外孫女不用為了自己的嫁妝,要從四歲開始就和母親一起做各種手工活來一點點攢起嫁妝,他們必須要搞到錢。
所以他們選擇和金國交換情報,出賣自己朝堂的軍隊的行軍路線,讓王戰派失利,用些沒用的地方和一場敗仗換來了朝堂上的巨大話語權,還有什麼比這些更合算的買賣嗎?他們當然認為這是很合算的。
又不是他們第一個幹這種事情。
幹這事情的人多了。
出賣國土換取政治資本,甚至是向敵國惜兵去攻打國內的那些妄圖動搖國家社稷的農民起義。
那些官員們是無法理解,為什麼那些應該隨便剝削,理當繳稅的泥腿子們要造反。這個國家的農民若非真的無路可走,是絕不會做出造反這等事情的。
活不下去的農民們是不會理解為什麼《紅樓夢》裡頭的賈府會倒的。
他們更是不會理解,這些天天吃素的大小姐們是怎麼一個月吃到幾百兩銀子的。大小姐們用著那些胭脂水粉時,完全無法理解就是這麼區區一盒胭脂的售價,就能讓一家農人們好好活上一整年。
這些農民們,他們更是無法接受,自己的鄰人因為帶著地投奔到了有功名在身的人的身上,那麼就可以不用負擔稅賦,而自己要負擔他們的那一部分賦稅,還要負擔自己那有做官親戚的白丁鄰居們的賦稅。
國家收不到足夠的稅,只能再加稅,這稅還是這些無門無路的農民們的。他們債臺高築,不得不賣兒賣女,不得不賣身為奴。有時候,被他們賣掉的孩子很可能是家裡最有可能活下來的那一個人。
人間慘劇不過如是。
知道這種人間慘劇,王安石便想要變法。
土改政策觸動了階級的利益,所以他j口j掉了。寫出《資治通鑒》的司馬光,也不過是個為了政治立場而可以輕易搞掉自己政敵的傢伙。就算他明知道王安石的做法,是真正在為這個國家好,他也照樣做了他所做的事情。
世上搞變法的人沒有一個好下場,從商鞅開始,這就成了某種理所當然的附帶詛咒。
可比起搞變法的人身死族滅,更慘的是親眼見到自己所推崇的變法被一條條的廢止。最起碼前者在死前,尚且知道自己的變法會成功。
林葳蕤要做的,就是在滿城官員與皇帝一起被金兵擄去了後,揭竿而起。
沒得清君側,哦,那就為了驅逐金兵而起義吧。
我這是義軍。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反正這不是林葳蕤第一次幹這種事情。
況且,她說的確實是實話。
誰說不是?
她確實是在打金兵,不過打著打著,就攏了一堆活不下去的農民成了士兵。
然後,她這仗打了十三年。
在宋朝一退再退之時,她將那句明朝的祖訓讓人傳遍了天下。
與割地賠款年年歲歲上貢,又將公王皇后妃嬪和各官員的妻子女兒們統統獻給金軍,怛求保下性命的皇帝和官員們相比,血還不曾冷的文人豪客們更中意林葳蕤的口號。
她逼著南宋朝堂的皇帝做出選擇。
他若是承認這話,那就好,她給這皇帝打工,不用你掏一毛錢,我自給自足,我給自己打工去。
若是你不承認……那我保證不出一個月,你就得在天下文人的心中喪盡了形象。
哦,正統……?
趙匡胤算個什麼路子正統的皇帝?
漢朝這麼正統的王朝的開國皇帝,也是個草莽出生的流氓頭子呢。
你說女人何以為帝?
等一下,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當皇帝了。
「為國為民而戰,何須身外之名?」
林葳蕤很淡定很謙虛,她壓根就不稀罕宋朝給她的官,她更不喜歡人家宋朝送上來的結親的宗室子弟。
滾你、丫的。
顧惜朝等送走了那上門來求親的侍者,回去就捶桌大笑。
看到自己的大師姐林葳蕤的臉上露出那種尷尬的神色實在是太有趣了。
這麼罕見的表情他一定要好好的回憶回憶。
改名叫做白愁飛的自將軍則是看著繼續看著軍圖,心中默默規劃著下一步該怎麼去。
林葳蕤打下了地方,留下了大批帶著沒用反而是拖累的人手,再留下了自己隊伍裡的軍官。
她幹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打下來一片地,接著是打大戶,分土地。
手上有了地的人,為了保護屬於自己的財產,會迸發出驚人而又可怕的潛能。
在這個農本位的時代裡,土地是比什麼都要好的財產。
林葳蕤所注意的,是別的。
她要搞工業革命。
在這十年裡她已經搞出了紡織廠。
她雇了大批的女工們到她建的紡織廠裡幹活。
然後下了死令,所有的孩子,無分男女,必須要上學。所有人必須要認識了兩千個大字才能決定不再繼續念書。
不收你錢,但是你必須念書。
誰瞞著不讓自己的孩子去念書,全部統統發配去修路,等什麼時候路修好了再回來。你的家眷和你的地我全部會找人安置妥當的。
這麼一說誰還不幹。真有不怕死的,出了幾個,狠狠收抬了也就沒人敢再這麼幹了。
林葳蕤寫的是簡化字。
是讓顧惜朝看著嘴角一抽,讓白愁飛喉嚨裡滾著笑意的極簡的字。而且別字還特別多。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筆劃少。
想要改變這個社會,就要從婦女解放開始。
她要提高婦女同胞們的地位,她是一方將領不假,她手握重兵自然有權這也不假,莫提女子,這世上能如她的男兒又有幾個人?
她所期望的是不將希望寄託在某個人身上,將此人神化,而是將希望給她們,告訴她們,你們只要想做,只要向前邁開這一步,也可以爭取到平等的地位。
不用擔心因為生不出兒子、多吃一碗飯、多說一句話就被夫家無端休掉,不用擔心因為是無兒的寡婦,而被親族賣掉了後家產被他們瓜分掉。
讓她們自己掙到錢,讓她們有選擇的餘地,開闊他們的眼界。
上學,工作,推動資本王義。
這就是林葳蕤要幹的事情。
與工業革命和資本王義所能帶來的強大利益相比,全仗著家中男人的農本位而導致的男尊女卑的差異不堪一擊。
林葳蕤種下了火種,帶來了新氣象之風,奪了這宋朝的政權,重新劃分了天下的土地,再祭過泰山,便算是徹底坐穩了這九五之尊的位置。
鐵騎一出,八荒六台,無不可往。
四海升平,盛世千年,長樂未央。
等她卸了任,這國家便也領先全世界的走上了工業革命的道路,五年制的國家主席的任命制度,再加上一次又一次的「五年規劃」,定名為華夏的國家便出現在了全世界的面前。
林葳蕤並不知道,可也能想到,在她死後不用多久,便能拉開大航海的時代。
此刻,誰能掌握海洋的航線,誰就能掌握這個世界的金融脈動。
自從唐朝起,這個國家的首都長安便是世界文化和經濟的中心,是擁有世界上最多人口的城市。
全世界都將會知道,在這遠東地區,有一個富饒又強大的國家叫做華夏。
她歡迎八方來客,卻也極其樂意給肖想她的國家一個滅頂之災。
不知道有多少國民等著不長眼的國家引發的戰爭出現,一場戰爭,便能能讓他們攢下少奮鬥幾年的軍功。
他們自有底氣說,我華夏軍隊,從未有過慘不忍睹的敗績。
第39章 仁醫(一)
在七十年代,有這麼一位男人,出生自衣食無憂的富裕家庭,家裡是做著日進鬥金的房地產生意,他打從出生後就不知道人間疾苦,是真正的天之驕子。大學畢業後繼承了家裡的生意,娶到了心愛的姑娘,有了一個女兒,事業家庭雙豐收。
但是這個時候,金融危機的到來,房地產整個產業鏈崩盤。
他從天之驕子一下子變成了身負數億債務的男人。
但是這種時候,與他境遇相同的幾個男人紛紛選擇了將財產轉移到妻子名下,然後宣佈自己個人破產,以此來逃避債務。
但是這個男人並沒有這麼做,他將全部的家產賣掉,與妻子和女兒搬到了小公寓裡居住,拼命拼命的將債務全部的還清,每天都坐著從前從未想過的體力工作,每個月以30萬的薪水養活著妻女。
然後,這個男人得了重病,家裡拿不出來治病的錢,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去。
這就是她——福山澤夏的父親。
這個男人堅持了做人的誠信與底線。
這一次的父親讓她見識到了誠信的重要性,雖然她覺得做到連自己命都搭上的地步實在毫無必要,但這不妨礙她打從心底佩服自己的父親。
福山澤夏的母親用父親的三千萬保險金,買了金融泡沫後變得異常便宜的小公寓,然後用剩下的錢供她上了醫學院。
「果然,還是需要一個能讓澤夏放心回來的家才行。」
母親在決定買房時,對她這麼講道。
「然後,澤夏一定要去念醫學院,學到將父親害死的病……這個病,治好的方法。」
正好,她也沒什麼想學和沒有什麼不想學的東西,去當個醫生也沒什麼不好的地方。
但是,輪到同學聚會的時候,指不定就會被去當金融家的同學嘲笑說「你一個月掙到的錢,還沒有我一分鐘掙到的錢多。」,但是到了對方生病的時候,就輪到人家來請求她了。
從醫學院畢業後就進了醫院,在各種各樣的事件當中磨練自己的醫術,也遇上過開顱後比之前診斷的結果更加嚴重的病症,她腦中一片空白,然後採用父親教她的辦法——
遇上困難的、棘手的事情,可以驚慌失措的害怕到閉上眼睛,但是在三秒鐘後必須將眼睛睜開,直面這個問題。
她所害怕的並非其他醫生所害怕的那樣——手術失敗導致病人死亡。
比起病人死在自己手上——說實在的,她已經在很多世之前就沒有將別人的命和自己的命當做什麼重要的事情來對待了——她更加害怕手術失敗所遭受的結果。
好不容易獨自一個人,即不仰仗家蔭也不依靠後門,全憑自己的實力才走到現在這個地步,恃才傲物的資本就是自己的醫術,只要有一次失敗——只是一次,就會被那些妒忌卻沒辦法超越的傢伙落井下石。
在她父親生意失敗後,她就已經受夠了那些世態炎涼了。
福山澤夏的母親一個人默默忍受了那麼多年的白眼,就算家裡再困難的時候,這位同樣出生富裕家庭的女人也沒讓自己女兒的雙手去碰一碰髒碗,去掃過一次地。就算她想要幫忙,也只會被罵回去好好學習,不要將時間浪費在這種地方。
為了省下私立學校的學費,福山澤夏連連跳級,硬是連續跳過小學和中學,又用了別人一半的時間就讀完了醫學院。
現在自己的女兒成了年輕的「天才腦外科醫生」,母親不知道有麼的高興。
雖然福山澤夏心中不是很了一,可是既然炫耀自己女兒的出色是能讓母親高興的事情,那麼她也對此沒能有更多的意見。
在醫院這麼些年,福山澤夏將自己的孤傲與卓絕的醫術當做兩面厚厚的壁壘,將所有的目光都給擋了回去。
唯一能和她說上話、而且還聊得很不錯的友人,也只有性情溫和的友永未來。但是忙碌的工作也沒有多少閒置時間能讓兩個人來加深一下友情。
她和自己的男友南方仁同是外科的醫生,算是一對志同道和的戀人。
也算是某種現實版的童話故事了呢。
不過比這兩位醫生更早兩年來到醫院的福山澤夏,卻能很靠譜的舉出另外一個現實版的童話故事的結局。
外科的鈴木醫生和小兒科山下醫生也是一對因為志同道合而相愛結婚的情侶,他們兩人在十年前結婚,兩個人甚至還有了一個兒子,但是在三年前卻離婚了。
理由當然是兩個人都出色的醫生,無論誰都不願意放棄自己的事業。——重視事業而忽視家庭的結局,就是二人以離婚收場。
說實在的,福山澤夏一點也沒期待過會有什麼人會愛自己,也不期待自己會有愛上誰的可能。
說實在的,若是真有那麼一天——光是想想就覺得這種可能性太可怕了。比遇見隕石撞地球的世界毀滅的場景還要可怕。
正當到了福山澤夏的母親操勞一生後,應該好好休息的時候,她卻因為心臟病發而入院搶救。
直到這時,福山澤夏她才知道,自己的母親已經得了非常嚴重的心臟病,就算動手術也沒有了,不如好好待在家中,以輕鬆的態度渡過最後的一段人生。
心臟科的小林主任對著福山澤夏語重心長的說道:「福山醫生,你也知道的吧。這種情況,就算動手術也沒用了。」
「啊,我知道。」
福山澤夏在理智上可以接受這個說法,但是感情上……反正她也沒什麼感情,頂多是一想到葬禮前後的事宜就覺得頭痛不已。
但是,讓她暫時離開工作崗位、陪母親走完人生當中最後的一段日子,做出這種完全不符合她所奮鬥目標的事情,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好遺憾的。
處理完了母親的身後事之後,福山澤夏重新回到了醫院。
在經歷了漫長的過渡期後,總算是能重新回到正常的工作狀態當中了。
說是正常的工作狀態,其實根本就是在超負荷運轉。
排的滿滿當當的日程,再加上時不時要在休息時間被叫回醫院處理突然出現緊急情況的病人,對著鏡子梳頭發的時候發現自己頭上長了數根白髮後,福山澤夏不得不認真的在意一下自己的年紀了。
「我才二十五歲啊……結果在這麼年輕的時候就消耗到了這種地步嗎?」
不想成為每年過勞死人數中的一員,福山澤夏開始將勞逸結合的安排放上自己的日程計畫表。
就在此時,聽說了南方仁醫生的未婚妻友永未來得了嚴重的腦部腫瘤的事情。
會診時,看著CT片子,福山澤夏卻對手術提出了異議:「如果開顱後,情況比我們所預估的還要嚴重怎麼辦?」
南方仁反問她:「不動手術的話,那就真的沒有未來了!」
福山澤夏被南方仁說服了,在負責動手術的主刀醫生一職上,兩人又產生了分歧。
最終還是南方仁成了主刀醫生,福山澤夏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在手術進行的同時,福山澤夏也有自己的病人需要診斷。
手術的結果她也在第一時間聽說了。
開顱後發現病症的情況確實是比之前所診斷的要嚴重的多,雖然腫瘤成功摘除了,但是手術過程中出現了大出血,友永未來成了植物人。
南方仁不得不面對自己的未婚妻成了植物人的這種結果。
「發生這種事情……」
「……連同情的話都不知道怎麼說了。」
值夜班的護士們竊竊私語,福山澤夏走過去,什麼話都沒說,她們已經怯生生的低下頭,向她鞠了躬,然後四散跑掉了。
「這群丫頭——」
對於這種背地裡嚼舌根的小姑娘,福山澤夏發火都不想對這群小姑娘發。
友永未來算是在醫院裡與福山澤夏關係最好的一個人了,現在她成了植物人,福山澤夏雖然面上沒露出什麼,但是卻第一次跑到24小時營業的超市里,買了一打啤酒。
付帳的時候,與福山澤夏的母親相熟的店主,對著自己也不陌生的她叮囑道:「有煩心的事情,不要一個人撐著,說出來會好過一些哦。」
「多謝關心。」
母親去世,唯一能夠交心的朋友成了植物人,福山澤夏就算醫術再怎麼高明,也沒什麼能夠說說煩心事的物件了。
說真的,能說出口的都是她能解決的事情,沒說出來的,都是講出來也沒用——無法解決的問題。
唯一讓她困擾的問題就是,為什麼,沒有被抹消掉記憶,就這麼一直一直重複著新的人生。
將買回來的一打啤酒全部就著花生喝完後,迷迷糊糊中的她卻很清醒的想到了一件事情。
「我要不要去做點什麼其他的事情呢。」
想到就去做。
福山澤夏向相關組織和醫院上面提出自己的申請,申請批准通過後,就立刻收拾行李,加入了國際紅十字會的組織。
在兩年的時間中,她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非洲,援助當地醫療的工作。
在這期間也遇上過當地的武裝勢力的威脅,但是作為無國界的紅十字會的醫生,只是在最初被警告一番,接下來卻在民眾當中受到了和善的對待。
福山澤夏治療過看上去非常可怕的槍傷,也從腦中取出過子彈,不知道多少次從威脅生命的地方將額頭上的彈片取下。
最可怕的不是這些問題,最可怕的是明明只是普通的傳染病,只要有一點錢就能買到的藥卻偏偏沒處可買,最終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能做到的事情——卻因為各種本來沒必要的原因而無法做到,這對她而言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情。
於是她通過自己在日本國內的關係,從中幾經協調帶回來大批的藥物。
讓那位恃才傲物的福山澤夏醫生低頭懇求,對於那些被她刻薄了多久而依然只能忍氣吞聲的大人物們是一件極其開懷的樂事。
但是對她而言,只要自己目的達到了,那麼究竟是向誰低頭都無所謂。
說起來,之前的那個人叫什麼來著?
不記得名字了真是難辦啊……
再一次為了藥物而回到日本國內進行多方聯繫的福山澤夏,忽然被提醒一句——
「是呢。也該回去看看母親了。」
回到了闊別兩年的家中後,福山澤夏看著罩在傢俱上的白布上落著的灰,有那麼一瞬間就想要拔腿落跑的衝動。
她當年在非洲面對當地的武裝勢力,就算對方把槍抵在她的頭上都沒有動搖過,誰料到看到落灰的傢俱,就只覺得頭痛的要命。
將母親和父親的牌位擦乾淨,再重新奉上新鮮的貢品。
福山澤夏再次為了自己的目的而四處奔走起來。
她拿著藥品和手術所需的道具,去面對各種慈善宴會,在一群可以為了一個皮包揮灑百萬的女人們中間,在可以為了銀座的女公關們而可以一擲千金的男人們面前,尋求著來自各種管道的捐款。
「以前聽說福山醫生是天才的腦外科醫生,沒想到福山醫生的口才居然也那麼好。」
面對這種調侃,福山澤夏也能如此回答:「因為我是在為無法無視的現實所奔走。」
拉到了金錢和醫藥的贊助,再去醫院看望了兩年間依然躺在病床上沒有蘇醒跡象的永久未來後,福山澤夏則去家中收拾好的隨身醫藥箱,做好離開日本的準備。
但就在這此時,隔壁的鄰居太太前來敲門:「福山醫生,福山醫生,你在家嗎?!」
福山走出家門,看著神情焦急的鄰居太太:「怎麼了?」
「我家的丈夫,突然間倒在了地上……」
「打急救電話了嗎?」
「打了,但是現在我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現在過去。」
福山澤夏帶著自己收拾好的醫藥箱,一路小跑的奔向了患者的所在地。
在一路上,福山澤夏也問清楚了狀況。
是為了拿高處的東西而踩著椅子站上去,但是卻摔在了地上,後腦勺磕到地上,人當即昏迷了。
在救護車到來前,福山澤夏一直在進行著必要的搶救工作。
「急救的話,也只能做到這種程度了。」福山澤夏對鄰居太太說,「接下去就看急症室的醫生了。」
不想聽到感謝的話,所以她乾脆的道別,回家重新整理醫藥箱內所需的藥品,然後換掉衣服,躺床上睡覺去。
她從來不給「放心吧,不會有事了」這個保證。
就算她的手術成功率一直保持在100%,但是這種保證也從來不給病人、或者病人的家屬。
第二天一早,換了長款的風衣,習慣性的帶著醫藥箱出門,辦理各種前往非洲所需的手續時,在走下坡道時,腳下突然踩到了石子,身體一個不穩,讓她抱著醫藥箱就滾下了坡。
等從地上爬起來,發現不僅僅是從清晨變成了夜晚,就連周圍的景色都變了。
「喂,真的假的啊。」
福山澤夏看著周圍深夜的森林,不敢置信的抱緊了手上的醫藥箱。
就在這時,她在前方看到了穿著手術室的手術服的男人。
「喂——」
她一開口,前面走的那個男人便回過頭來。
「南方醫生,你怎麼……」
在前方走的那個男人是南方仁,他回過頭看到了福山澤夏後,因為見到了認識的人而松了一口氣。
「啊,福山醫生,你知道這裡是哪裡?」
「我還想問你呢,這裡是哪裡?」
「不知道。」
結果兩個人都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正當二人一籌莫展,最後合計一番,只能先除了這個林子再說想其他的辦法。
於是二人一人拎著一個橘黃色的行李包,一個人拎著一個醫藥箱,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林子裡。
在前方,看到了幾名手握長刀,留著月帶頭,一派武士打扮的男人。
南方仁喃喃道:「下面這是時代劇的現場吧。」
福山澤夏則想得更明白一些。
「你看看清楚,別說攝影機了,還有那些工作人員在哪裡啊!就連照明的工具都沒有……」
她心中一咯噔,只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臥了個槽,這不是穿到了古代的日本吧。』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7-2 22:19
第40章 仁醫(二)
那幾名武士很快就發現了附近的南方仁和福山澤夏二人,正當他們將將二人滅口之時,之前尚且與這幾位武士所對峙的另外一名武士出現,救下了兩人,但是他的同伴卻倒了下來。
正在此時,又有誰過來了。
那幾名武士見情況不對,立刻帶著受傷的成員離開。
福山澤夏先去看了之前倒下的那位武士,將手壓在對方的頸部上,發現動脈沒有跳動的跡象後,本想抬起手腕看看手錶上的時間,宣佈一下死亡時間,但是卻發現這樣壓根沒有什麼作用。
於是她轉過去看向南方仁那邊的狀況。
「這個傷口……」
福山澤夏跪下身,看著這位武士額頭被武士刀所造成的傷口。
「南方,他需要立刻進行手術。」
「我知道,但是這種狀況的話——」
既沒有手術的條件也沒有手術的工具。
雖然福山澤夏身上帶著一套工具,但是在這種深山老林裡開展手術,什麼手術的條件都沒有滿足,到底能怎麼做啊。
那位身負重傷的武士問道:「忠兵……那邊,我的同伴呢……」
之前已經去檢查過狀況的福山澤夏很乾脆的回答他:「死了。」
聽到這個回答後,這位重傷的武士便說道:「我必死無疑了吧。」
對方這麼一說,南方仁立刻回答道:「不,這種情況只要立刻動手術就好了。」
就算在非洲進行了兩年的醫療支援,福山澤夏她依然覺得這種手術的成功率雖然有,但是術後可能產生的併發症卻是無法達到的。
如果發炎的話,就真的萬事休矣。
「請不要笑身為堂堂武士,卻貪生怕死……」那位額頭重傷的武士語氣虛弱的這麼講道,「但是,如果我現在在此死去,我的家就垮了。母親和妹妹就會流落街頭。求你了,我不能就這麼死掉。」
驚走那幾名本來準備對這二位「穿越時空的未來者」痛下殺手的援兵總算是出場了。
打頭的那人看著面前的場景,頓時厲聲問道:「我是水戶藩的家臣,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頭上還流著血的那位武士強撐起身,在南方仁的攙扶下強打起精神開口回答:「我是住在湯島4丁目裡通樹木穀的橘恭太郎。服侍於小普請組小笠原順三郎。我們被三個不明身份的人追殺,我的同伴被殺了。」
原本已經做好了「見勢不妙就轉身逃跑」準備的福山澤夏立刻松了口氣。
有這麼一個當地土著居民的住址,她和南方仁這兩個外來者總算是能沾點光,別被當成身份不明的人士給抓了。
更妙的是,他說完就昏了過去。
福山澤夏打開了手上抱著的醫藥箱,從裡面取出緊急備用的手電筒,裝上電池後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這個時代的歷史當中也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東西。
如果是江戶時代……或者說,江戶時代更早以前,搞不好悲劇的撞上戰國亂世的時代,那個狀況就糟糕了吧。
要是被當成了妖怪抓起來了怎麼辦?
正當各種可能出現的問題輪番轟炸著福山澤夏的腦袋時,南方仁已經做完了簡易的檢查。
然後與那幾位水戶藩的家臣講完話後,就讓他們幫忙將那位橘恭太郎送回住處。
福山澤夏拿起自己手上的醫藥箱,將可擕式的小手電筒往風衣又寬又長的大口袋裡一塞,看了看自己的手錶。
雖然上面的時間已經不可信了,但是計時的工作還是可以用的。
福山澤夏幫忙抬著擔架的一角,一路跑在低矮平房的古老街道當中,一邊問著身旁剛剛給那位橘姓的武士做好檢查的南方仁:「南方,情況是?」
「可能是急性硬膜外血腫。」
福山澤夏立刻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錶上的時間。
「那麼我們得加快速度了。」
如果三十分鐘……最晚一個小時不動手術的話,這位救命恩人就死定了。
一路小跑了半個多小時後,一行人總算到了目的地。
沖出屋來的那位橘恭太郎口中的母親和妹妹都是一臉悲痛,他的母親甚至認為他已經死去,抬回來的是一具屍體。
請求那些水戶藩的人將橘恭太郎抬進屋內後,這些人便離開去處理今夜所發生的另外一些事情了。
接下來就是術前的準備工作了。
「您的兒子還沒有死,但要是現在不動手術的話就來不及了。」
南方仁與那位夫人講完了後,便沖進了屋內。
估計到他要做些什麼的福山澤夏立刻沖他喊道:「我去準備藥品!」
福山澤夏沖進了一間房間,朝著那兩對母女喊道:「我要換衣服,別進來!」
隨後迅速將自己的風衣脫下,順便將裡面穿著的那件襯衫也一併脫掉,從那個特別定制的醫藥箱最低下的一包真空密封的手術用的一次性衣服,給自己換好衣服後,便開始清點藥物。
雖然是昨晚就已經重新整理過一遍的東西,但是再次確認一遍依然有益無害。
局部麻醉藥,一次性針管,手術用的器械也全部都備有兩套,紗布和藥用膠帶也整齊的放好,還有一些其他的常用藥物和急救藥物都一應俱全。
完全可以應對絕大部分的突發狀況。
合上醫藥箱,從風衣裡取出手電筒後,福山澤夏就立刻沖出自己所在的房間。
「怎麼突然間就要做開顱手術……」
就算是在非洲,也不會就這麼一上來就用這些東西進行開顱手術啊。
不,如果讓她遇到這種情況,通常也只能給對方一針嗎啡——連嗎啡都緊缺的時候那就沒辦法了——然後向上帝祈禱他走的能輕鬆一些了。
福山澤夏抓住那位母親問道:「南方……我是說,和我一起來的那個青年在哪裡?」
「啊——」對方顯然因為福山澤夏的裝束而嚇了一跳,「請、請和我來。」
福山澤夏跑進屋內,將自己的醫藥箱打開,從裡面取出手術所需的東西。
「紗布和酒精在這裡。」
福山澤夏從箱子裡取出完好無損的那一瓶酒精,以及還在包裝袋內的紗布。
「福山醫生,麻煩您協助我。」
「沒問題。」
福山澤夏點點頭,取出口罩和醫用帽戴好。
正在這時,門被猛地拉開,那位母親穿著一身白色的和服,認真的坐在房間的一角。
「我不會離開的。」
再解釋也沒意義,只能默認她的存在。
接下去的手術進行的還算順利,除了最初用木匠工具在頭顱上鑿開一個洞時那位母親捂著嘴尖叫了一陣,而後又發生了一些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件後,手術總算完成了。
「接下去還需要觀察三天,三天內沒有出現事故的話,那麼就差不多沒有問題了。」
接下去的三天才是一場硬仗。
福山澤夏問了一聲:「請問能給我們二人一個休息的地方嗎?」
那位叫做咲的小姐便立刻起身帶著她和南方仁前往空房。
武士的住處最大的好處就是,有兩個空著的客房可以住進去。
福山澤夏道謝後,沒去想自己的那件風衣與襯衫的下落,脫下身上的手術服,也沒管衣服的下落,就拉起被子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她環顧四周,想到了重要的事情後,立刻掀開被子,勉強重新套上那身手術服,拉開門,看到抱著她的風衣與襯衫的咲小姐就站在門口。
「那、那個,我是來送您的衣服……」
「多謝。」福山澤夏接過衣服,準備關上門時,看著站在門口、表情有些尷尬的咲小姐,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抱歉,我的性格不太好,如果有傷到您感情的地方,還請務必多加海涵。」
「不,不會……」
咲小姐正說道這裡,福山澤夏已經將門關上了。
她換好拍掉灰塵,又拉平褶皺的衣褲,重新出現了門口。
找回自己的醫藥箱,清點裡面耗用後的藥品以及手術工具後,福山澤夏不得不重新面對嚴峻的現狀。
這究竟是哪個年代了啊?
居然將外科醫生稱為蘭方醫生……「蘭醫」這種稱呼——似乎以前唯一和日本有進行交流的西方國家就是荷蘭……所有從西方傳來的東西都帶上了「荷蘭」的標籤。
使用西洋醫術的醫生就被稱為「蘭醫」。
「那個,咲小姐,現在是什麼年代?」
換好衣服後的福山澤夏問著一旁準備做飯的咲小姐。
「文久二年。」
「等、等一下。」
福山澤夏生平最討厭的就是計算日本天皇的年號、與公立之間的換算問題了。
「請問,現在……」滿腦子搜了一下,卻發現只能問一個問題,「黑船來過了嗎?」
「大概十年前。」
咲小姐回答後,又笑了起來。
「醫生你和那位南方醫生一樣,怎麼都問同樣的問題。」
「南方……」福山澤夏覺得頭還痛著,「請問,南方去哪裡了?」
正在此時,南方仁出現了:「啊,福山你找我?」
福山向咲小姐道謝後,立刻帶著自己的醫藥箱,拉著南方仁向外走去。
「南方,你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嗎?」
「我當然知道了。」
南方仁一臉煩躁的撓著頭髮。
「現在要是做夢就好了。」
福山澤夏一副死魚臉的樣子望著身旁的南方仁:「你這麼想的話,就讓我給你兩巴掌吧。」
「為什麼是你打我啊。」
拖友永未來的福,身為她的未婚夫的南方仁與福山澤夏二人也算是能談得上話的關係,雖然之間足足有兩年的時間沒有進行過什麼交流,但是那份友情也依然保留——在這數百年前的江戶時代,這份友情更加顯得彌足珍貴。
「因為我需要你告訴我這不是在做夢。」
「你……」
「南方,你知道現在是個什麼情況嗎?我們,可以創造歷史。」
和南方仁害怕改變歷史的想法不同,福山澤夏眼中卻跳動著可怕的光芒。
「可以創造一個能夠醫治未來所得的病——這樣嶄新的未來!」
這份光芒的名字,叫做——野心。
能夠毀滅一個人,也能創造一個人,能夠毀滅一個時代,更是能夠創造一個新的時代。
第41章 仁醫(三)
福山澤夏與南方仁兩人關於「改變歷史」的話題爭論,並沒有得到滿意的結果。
正在這時,咲小姐出來招呼二人去吃飯。
放在二人面前小飯桌上的是一大碗的米飯和……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兩碟小菜。
南方仁只想問一個問題:「只有……我是說,只有米飯嗎?」
「誒?」
「沒有下飯的小菜嗎?」
「很抱歉,我們家雖然是旗本,但是一年只有一百五十石的俸祿。」
福山澤夏則從自己的風衣口袋裡摸出一包榨菜。
「沒想到便利店的叔叔送得這個下飯的榨菜居然還真有用武之地。」
她拆開包裝後,一筷子夾了一堆的榨菜蓋在米飯上後,又將剩下的半袋榨菜舉到了南方仁的面前。
「要吃嗎?」
「多謝。」
南方仁將剩下的半袋子榨菜往飯上一倒,就著米飯吃了一大口——
「嗚哇,果然用柴火燒出來的米飯就是好吃啊。」
咲小姐好奇的望著他:「還有不用柴火燒米的方法嗎?」
福山澤夏差點被嘴裡的米飯給噎死。
擼著喉嚨和胸口:「唔、水,水!」
咲小姐立刻給她拿了杯水過來。
福山澤夏接過杯子一飲而盡。
「啊,得救了。」
「啊,福山醫生,」咲小姐很好奇的注視著福山澤夏,「您身上的衣服是西洋的裝扮嗎?」
「啊,這個啊,嗯,是的。」
福山澤夏點點頭,並不好意思告訴咲小姐這衣服不僅僅是西洋的舶來品,而且還是要到下個世紀才會流行起來的女式款風衣。
「啊,原來西洋的外國人都是這麼穿的啊。」
咲小姐似乎被說服了。
福山澤夏與南方仁對視一眼,對方還穿著昨晚從別人家裡翻出來的男士和服。
兩個人默不作聲的開始大口大口吃起飯來。
在非洲待了那麼些年,跑回國內也頂多是吃便利店販賣的速食便當,能夠吃到這麼正宗的柴火燒出來的米飯的機會——絕對可以說是絕無僅有。
但是要用穿越到幕末這個坑爹的時代來換吃到這個米飯的機會……怎麼想都覺得太不合算了。
正在福山和南方二人將米飯吃到一半之時,那位橘恭太郎的母親拉開了紙門。
「恭太郎醒過來了。」
「哦。」
福山澤夏眉毛一挑,決定對古代日本人的身體素質重新做出一個預估。
南方仁已經放下了手上的碗筷,福山澤夏也緊隨其後——走的時候,不忘將醫藥箱也一起帶著。
她已經習慣了隨身攜帶醫藥箱的做法,有些時候你一個不留神,那些完全不懂醫學的病人就會將醫藥箱偷走,期望能從裡面翻到拯救自己親人或者朋友的藥品,但是很多時候,沒有對症下藥,甚至是將自己得到的藥分給對方一半,都只會造成讓人遺憾的結果。
福山澤夏在非洲時,見過有人將自己的藥分了一半給別人,最後二人都雙雙死去的下場。
如果藥只能救五十個人,但是有一百個人要救的話,那麼你只能救五十個人,將藥平分這種做法又可氣又可悲。
如果有足夠的藥就好了。
無論什麼情況,藥總歸是不夠用的。
這種讓人絕望的悲劇——
福山澤夏跪坐下來,聽著南方仁和那位橘家的母親討論著關於醫藥費的問題,雖然那麼點錢沒什麼用,但是南方你這麼輕易地就拒絕了真的可以嗎?
結果你看不僅僅將我們兩個人沒有住處的問題暴露了,就連身份也胡謅不上來了啊啊啊啊啊……
福山澤夏只覺得頭痛的要命,所以深吸一口氣,開始胡編亂造:「很抱歉,我和南方兩個人的身份實在是不能告訴二位。我們離開家裡時,家中的長輩就說過,如果我們二人就此離去,就讓我們永遠不要回來了。」
南方用震驚的眼神看著一本正經地胡編亂造的福山澤夏。而橘家的三人則將他的眼神理解成了「為什麼你要講出來這些!」。
「真是抱歉,我們二人現在就此離開,打擾了。」
然後福山澤夏拉著眼中迷茫的南方仁離開了橘家。
走到大街上後,福山澤夏憑著記憶與南方仁走在昨夜出現的那個森林裡。
「南方,你還記得自己是怎麼過來的嗎?」
南方仁將自己穿越前發生的事情與福山澤夏簡略的一遍。
他在昨天——現代的昨天,給一位急救車送來的病人動了開顱手術,準備清楚水腫時,卻在對方的腦中發現了一個嬰兒模樣的畸形組織。
對於南方仁的發現,福山澤夏也不由得讚歎起來:「哦哦,這個可真是厲害啊。」
兩個人向著昨夜的那個森林走去。
南方仁的敘述繼續。
然後他動好手術的病人卻突然失蹤,然後發現他帶著那個裝在福馬林裡面的嬰兒組織和一個包——就是那個南方仁身邊的橘色的包——準備逃走。
當南方仁與對方爭執過程中,那個福馬林君和那個包都隨著南方人一起摔下樓梯,等他再睜開眼,這才發現他已經來到了這麼時代。
而福山澤夏的說明則簡單許多:「我是在走家附近的下坡時,抱著醫藥箱摔了下去,然後——」
「那麼,也就是說,我們兩個人是通過不同的方法來到了同一個地方嗎?」
福山澤夏思考了一會兒後,想到了一個假設的可能性。
「會不會是在那個瞬間出現了多重的時空跳躍?」
「嗯……時空跳躍嗎?」
「我的物理學不是很好,而且——」
福山澤夏從風衣中摸到了自己的手機,順便還有一個備用的太陽能充電的移動電源。
但是還是到沒有別人的地方再出來的為好。
「如果有靠譜的資料就好了。」
福山澤夏歎息一聲。
其實她也知道,就算有靠譜的資料,但是她既不是專門研究這一方面的學者,這個時代也不可能有靠譜的研究機構和足夠的科技值的支持,這種想法也只是毫無作用。
南方仁忽然想到:「是不是,找到那個福馬林君就可以了?」
福山澤夏雖然不報太大的期望,留在這個時空改變歷史的誘惑,遠遠比不上回到現代的誘惑。
她的褲子口袋裡放著的錢夾裡面,有一張被她治好的非洲病人們燦爛大笑的照片。
這個笑容……為了這樣的笑容,她才會多方奔走,向那些有錢有權的人低頭尋求金錢和藥物的贊助。
「去找找看吧。」
兩個人來到森林的坡道,福山澤夏從口袋裡取出手機,發現果不其然,不僅是完全沒有信號的「圈外」,試了試電話號碼,一個也打不通。
而且更嚴峻的是,手機的電量也只剩下百分之六十了。
福山澤夏從口袋裡取出移動電源和SB線,將移動電源放到陽光下面開始充電。
「福山醫生,你居然帶了這個!」
南方仁看到福山澤夏手上的移動電源和手機,實在是大喜過望。
「別高興的太早哦,我雖然帶了手機,但是完全是圈外,電話也一個也打不通。現在只能當文檔儲存器用了。」
「文檔……」
南方仁看著福山澤夏,後者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回答:「網路是個好東西哦,我非法下載了不少有用的資料,本來打算打發打發時間的……見鬼,我怎麼就沒下載一本日本近代史呢。」
現在不是南方仁計較福山澤夏非法下載東西的時候了,就算想要指責她,但是在這個保護版權的法律還沒有出現的國家裡面,這種指責也是毫無意義。
福山澤夏看著自己手機上儲存的檔,關上了手機。
「今後,想要改變歷史,這個東西就很重要。」
比起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壞掉的移動電源,手機上的資料還是全部抄下來的更好。
但是用什麼辦法抄下來那就是個問題了。
正當福山澤夏席地而坐,開始流覽自己手機上的檔,挑出其中的一份看了起來。
而南方仁卻遭到坡的邊上,看著下方,心中想著:「說是跳下去了,說不定我能回去了呢。」
正在這時,突然有一位腰佩武士刀的武士出現,將南方仁撲倒在地。
兩個人就南方仁為什麼要尋死一事發生了爭執,而福山澤夏則立刻將手上的手機和移動電源收回了口袋,然後快步走了過去。
「抱歉,這傢伙想家想得要命了,一時想不開了。」
福山澤夏拉著南方仁,手緊緊捂在他的嘴上。
「真是的,不要那麼想不開啊。」
這位看上去有些落魄的武士最後叮囑一句,然後福山澤夏笑著點頭,順口問了一句:「還不知道您的名字是?」
「我是阪本龍馬。」
對方大大咧咧的就將自己的名字報了出來。
福山澤夏可以感覺到被自己扣著的南方仁的身體僵住了,而福山澤夏自己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
哦呀,沒想到居然看到了傳說中的歷史名人。
【前略,天國的母親,我見到了你最喜歡的歷史名人阪本龍馬呢。】福山澤夏腦中突然搞笑的出現了這麼一句話。
福山澤夏還沒想到說什麼,只是重複著對方的名字:「啊,是阪本龍馬先生啊……」這樣子來給自己拖延思考的時間。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後世會成為家喻戶曉的歷史名人的阪本龍馬,還想對福山澤夏說些什麼,遠處有幾名武士模樣打扮的人喊道:「喂,快過來。不要隨隨便便的就脫隊啊,這樣很容易走散的。」
阪本龍馬應了一聲後,與二人道別後就離開了。
南方仁擺脫了福山澤夏的捂嘴攻擊後,用震驚的眼神與她對視。
「沒想到居然能看到阪本龍馬。」
「南方,你如果擔心改變歷史了的話,現在就從這裡跳下去自殺吧。因為你存在這個世界上,就等於改變了歷史。」
福山澤夏用自己曾經聽過的一個平行時空理論來說服南方仁。
「歷史因為一個人的不同選擇而出現不同的分歧,換言之,多重平行時空的理論就是這麼來的。」
「我們到來這個世界的瞬間,就等於在正常的時空歷程中建立了新的分支。現在,我們回不去了。」
福山澤夏沒有告訴南方仁「時空的自我修復」這個理論,單單憑上面那個理論就足夠讓他思考的更多了。
「身為醫生的話,就要治病救人。你救人的時候會去管『如果我救了他,會改變多少人的命運?』這種無聊的問題嗎?」
將這個問題說出口後,福山澤夏便於南方仁兩個人並肩走下了山。
看著江戶時代的低矮平房與街道,南方仁低聲對著福山澤夏講道:「我知道福山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我還是需要時間考慮。」
「你考慮你的事情,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去做。」
福山澤夏在心中列出了無數的計畫,她準備去好好拉筆贊助給自己多搞點錢回來。
「福山,不要走太……」
南方仁話還沒說完,附近的民眾已經向著二人圍了過來。
他們向著兩人追問著各種問題,
「這是新流行的髮型嗎?」
福山澤夏打從心底高興自己為了圖洗頭方便和節約時間,而從十四歲開始就只保留和男生一樣短的頭髮。
「你身上的這是西洋的衣服嗎?西洋人都是穿這樣子的衣服?」
這種問題就真讓人招架不住了。
二人只能盡力擺脫了人群,幾乎是落荒而逃。
在被熱情的點心店小妹拉著去買點心的時候,福山澤夏只能用嚴肅的態度才將對這種招客方式不知道如何拒絕的南方仁給拉了出來。
二人走在街上,正不知道接下去該從哪一步開始的時候,二人又再次見到了那位阪本龍馬。
福山澤夏立刻就想到了能打贏日本歷史上第一場商船索賠案的阪本龍馬,此君後來建立的商社,可是用一堆不值錢的東西通過法律,從某個藩裡索(撈)賠(了)回來了一大筆錢回來呢。
此君絕對是生財有道的人士。
雖然他更有名的則是在另外幾個方面就是了。
就在這時,遠處的人群穿來了一陣騷動。
圍觀這個事情,可真是民眾們從古至今都經久不衰的樂趣。
「聽說是被馬踢到了頭。」
竊竊私語的旁觀者們,將訊息都告訴了兩位元匆匆趕來的醫生。
見死不救可不是他們兩個人能做出來的事情。
搶救歸搶救,後面的醫藥費之類的問題,就是後面再該考慮的事情了。
當他們兩個人趕到的時候,已經有一位自稱「大夫」的青年在一旁觀察傷口了。
被馬踢到頭部受傷的病患,是一位中年婦女。
「流著麼多血,照我的經驗來看是活不了了。」
這位青年講得是這個時代的醫療狀況。但是對於來自未來,擁有現代的西醫技術的二位醫生而言,這絕非什麼必死無疑的難題。
南方仁立刻跑過去,接手了觀察傷情的工作:「STA(淺側頭動脈)的分支斷裂了。」
福山澤夏則沖著周圍的人喊道:「必須馬上把她抬到可以處理傷口的地方,請問有誰能幫一下忙嗎?!」
「搬?搬到什麼地方?」
「把店面弄髒了可就不好了。」
「很不吉利呢。」
「讓開,讓開!」
就在這時,扛著門板過來了一個男人,他是阪本龍馬。
「大夫,那邊的地方可以嗎?」
福山澤夏立刻點點頭:「可以,拜託了。」隨後她對還跪在地上的南方仁喊道,「南方,我們快走。」
幾個人幫忙將這位婦人抬上了門板,在非洲見過比這還簡易的擔架的福山澤夏也沒什麼挑剔的心思,幾人來到了某家店鋪內比較寬廣的大廳後,她立刻跪下去,從隨身攜帶的醫藥箱中取出了紗布和酒精。
「我帶了局部麻醉藥,和醫用縫紉線,但是其他的手術工具的話,南方我帶的沒有你的全。」
「啊,連阿莫西林都帶了嗎?!還有葡萄糖……」
南方仁看著福山澤夏醫藥箱中的藥品,不得不讚歎她的準備齊全。
「別犯傻了。」福山澤夏沖著他喊,「你以為我能帶了多少,這點東西用完了就沒有了。你難道還想自製嗎?能省則省。」
之前給那位名叫橘恭太郎的武士動手術後,他也沒有得到阿莫西林的待遇。
「而且這是粉針劑,現在用的話能頂個屁用,等手術動完再說。」
福山澤夏將南方仁趕到一邊去。
「你可以連續做了兩場開顱手術,現在這種狀況怎麼還能繼續做這個手術?一邊休息去,這讓我來。」
南方仁立刻掉頭看向身邊的阪本龍馬,他也沒有去管對方是不是傳說中的歷史名人,直接對他講道:「手術用的工具在湯島樹木穀的旗本——橘家。」
「手、手術是指……」
「能治好他的工具。」
福山澤夏將風衣脫下,洗乾淨手後,再從醫藥箱裡將最後一套備用的手術服穿上,戴上一次性的手術用手套,開口說道:「現在開始進行消毒。」
「拜託了啊,土佐人。」
南方仁在一旁將醫藥箱裡的東西一件件取了出來。
他看著裡面分門別類擺放的整整齊齊的各類藥品,以及各種急救用的常用工具,打從心底佩服福山澤夏的準備齊全。
至於病人有沒有錢這個問題——
「誰管你有沒有錢啊!現在不治就死定了。治好了後再把錢分期還給我好了。」
雖然這種分期,不知道要分多久就是了。
福山澤夏沖著病人罵道的時候,已經動作利索的將局部麻醉藥給病人注射好了。
「她的運氣真好呢,連利多卡因(麻醉藥)都能用上。」
福山澤夏看著病人的狀況,拿起了縫合用的針線。
福山澤夏看著病人,口中喃喃道:「千萬不要出現炎症啊,夫人。」
我沒有那麼多的阿莫西林和葡萄糖給你用啊。
迅速的縫合完了傷口後,處理完了最後一點問題,福山澤夏這才松了口氣。
「問題解決。」
比正常的縫合速度要快上一倍的速度,而且縫得又快又好。
「我有很多這方面的鍛煉機會呢。」
福山澤夏再次清點自己的醫藥箱,將手術器械丟到煮開的熱水裡洗淨,再用紗布擦乾後重新放回原來的地方。
「請、請問,二位是哪個流派的蘭醫呢?」那位之前站出來的年輕大夫問道,「我從來沒見過這樣子的手法。」
「Jh Hpki iverit」
福山澤夏報的是自己當年念的醫學院所在的大學名字,這個名字讓那位年輕的大夫一頭霧水,而南方仁則忍不住咳嗽起來。
他沒想到福山澤夏居然曾經在美國常年排名第一位的醫學院念過書。
雖然當年剛進醫院時,就曾經聽說過福山澤夏的性格那麼冷傲,不僅僅是因為她的醫術足夠精妙絕倫,更是因為她的學歷完全能讓院長在外面備受其他人的豔羨。
美國的醫學院可是世界頂級的難考,她甚至還能提前畢業……
南方仁打從心底對這位特立獨行的友人感到由衷的敬佩。
在此時,抱著包裹,渾身濕透的咲小姐已經氣喘吁吁的跑來了。
「啊,咲小姐,你來晚了。」
「啊?!莫非是——」
「不不不,」福山澤夏搖了搖頭,「我已經動完手術了。怎麼說呢,情況比預估的要好很多,所以不用擔心。」
「這樣就好。」
完全沒有白跑一趟的抱怨,反而由衷地為了患者而感到高興。
「真是心地善良的武家小姐呢。」
福山澤夏佩服的講完,不由得看到人家小姑娘緋紅的臉頰。
她看向南方仁,後者看著福山澤夏,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頭髮。
福山澤夏嘴角一抽。
臥槽,莫非她被當成了男人來看嗎?
雖然她長得是像父親沒有錯,一米七七的身高也足夠笑傲同時代的絕大部分日本男人,但是真被當成男人來看待……
怎麼真有一種身為女性的失敗感啊。
第42章 仁醫(四)
經歷了一系列的事情後,福山澤夏與南方仁二人總算是有了落腳之地,而且還是不用付住宿費的那種。
咲小姐所在的旗本——橘家。
「雖然術後情況恢復的很好,但是,還是需要當心傷口發炎的可能性。在完全癒合前,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在給橘恭太郎額頭上的傷口更換完紗布後,福山澤夏對他叮囑道:「如果有任何覺得不適的狀況,請不要猶豫,第一時間告訴我或者是南方醫生。我們會想辦法的。」
「啊,多惠夫人那邊我去過了。」
南方仁拿著包裹走進屋來。
「傷口恢復的情況非常好。」
「我給橘先生的傷口換過藥了,狀況良好。」
福山澤夏對南方仁講了下自己這邊的情況後,就換上咲小姐給她改好的男式和服,準備出門了。
「我出去一下。」
聽到福山澤夏這麼一說,南方仁立刻追問道:「福山,你去哪裡?」
「去找開源節流的具體方法。」
留下這麼一句話後,福山澤夏便走出了門口。
遵照醫囑,尚且還臥病在床的橘恭太郎問著身旁的南方仁。
「南方醫生,不和福山醫生一起去嗎?」
被這麼追問了,南方仁也只能尷尬的撓撓頭,如此說道:「怎麼講呢……我和福山君的關係還沒有親密到這種地步……他的行動力可是第一的。」
之前福山澤夏與南方仁講過了,為了行動方便,她就以男性的身份對外示人,南方仁也得改口,將她當成一個男人來對待。
說實話,若非清楚見過福山澤夏女裝的模樣,就連南方仁自己也會經常忘記福山澤夏的真實性別。
再加上足有兩年的時間讓他們二人沒有進行過正常的交流……
南方仁發現自己對於稱呼福山澤夏「他」毫無抵觸之情。
手肘撐在桌上扶額歎息,而福山澤夏則一臉倦意的回了家門。
「出診回來,那位大小姐真是難搞啊。」
福山澤夏將醫藥箱放下後,大口大口的喝著水,對著南方仁抱怨道,「我下次再也不去看著我會臉紅的大小姐家裡出診了。」
「誒?」
不知道從何處開始吐槽比較好,所以南方便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那位小姐得了什麼病?」
「肺結核。」
福山澤夏將手上的茶杯放下後,說了一個現如今屬於不治之症的名字。
「不過發現的很早,吃個一年左右的藥就可以了吧。」
「福山醫生還帶了治療肺結核的藥嗎?」
「嗯,但是只有一人份,這次用完就沒有了。」
福山澤夏顯然將此世只有一份的肺結核的藥物賣了個好價錢。
「我收了八百兩的診金。」
突然從她口中說出了非常可怕的話。
「八、八百兩的診金!」
「是做木材生意的大盤商家的獨生女兒,捧在手上的千金大小姐呢。得了肺癆這個病,家裡人擔心的不得了,聽說有能治療這種病的藥,立刻就把全部的診金奉上了。」
福山澤夏滿不在乎的說著自己做下的大事。
在只有兩個人的房間裡,福山澤夏認真的注視著南方仁:「比起拿這些藥去治高杉晉作啊……或者說是『少女漫畫的最愛』沖田總司,他們能拿得出這麼多的錢嗎?」
福山澤夏將手上的茶杯放回了桌上。
「我想去做的事情要錢,很多很多的錢。」
一個月後的夜晚,那位做木材生意的大盤商便將八百兩的診金親自奉上。
福山澤夏看著裝滿兩箱子的滿滿當當的銀小判,從中數出十枚交給了橘恭太郎。
「這些時日多有打擾,此等微薄的謝禮請務必收下。」
接下去的一年還要繼續給那位大盤商家的千金大小姐複診,根據病情的狀況也要準備其他的食物進行食療,還要注意飲食,總之接下去還有許多麻煩的事情要做。
在三天一次的複診當中,福山澤夏也與那位千金大小姐的父親——松山正一郎熟悉了起來。
在某次閒談中,松山先生忽然問道:「福山醫生聽說過虎狼痢嗎?」
「虎狼痢……?」
福山澤夏好像從來沒聽過這個病名,但是隨後想到了了另外一個相近的病名:「是霍亂嗎?」
日本人的語言裡面沒有翹舌音真是個大悲劇。
「在西方是叫做霍亂這個名字嗎?」
松山先生似乎對於福山澤夏編纂的「前些時日從從美國學醫回國」的身份深信不疑了。畢竟是醫術超群又完全採用了蘭醫的治療手段,如果他不說自己是從西洋留學回來反倒是沒法相信了。
更何況,他在和服裡面還穿了一身高領的襯衫和西褲的裝束,這是只有在長崎(當時日本唯一對外開放的港口)才能見到的西洋人的衣服。
當時,福山澤夏對自己這種穿著方式是這麼解釋的:「雖然我的心沒有變,但是身體已經完全習慣了西方的生活。」
「是的,如果是霍亂的話……」
福山澤夏又將記憶裡和霍亂相關的病症一一講出,詢問松山先生是否和虎狼痢的病症相對。
「果然,是霍亂啊。」
福山澤夏歎了口氣。
霍亂在這個時候,應該是非常可怕的傳染病吧,聽松山先生的講解,在前些年的江戶城裡造成了十萬多人的死亡。
「這個病的話,其實很好預防。」
福山澤夏將記憶裡應對霍亂的方法講出來。
「霍亂細菌在生水,生的食物,患者的糞便、嘔吐物中都有。通過嘴進入人的身體,所以最重要的是不讓細菌擴散而隔離患者。」
「將病人隔離嗎?」
松山先生拿出紙筆,認真的寫下了應對的方法。
「是的,在中國……啊,就是海對岸的那個現在叫做『清』的國家,在歷史書上不都有記載,在這個清朝更早之前的朝代,官府的官員們都會將得了瘟疫的病人與健康的人隔離起來。有時候也會採取將整個患病的村子連人帶村一起燒光的做法。雖然這種做法聽上去是很殘酷,但是從長遠的角度來看,在面對哪個醫者都束手無措的疫病面前,這是最徹底的根治辦法。當然,如果有其他辦法可行的話,我完全不贊同這種方法。」
「那麼,哪個細菌是指……」
「當成是某種邪風入體來理解可能比較好吧……一時半會兒我也沒辦法講清楚。」
福山澤夏對於怎麼將細菌的定義用簡單易懂的方法講出來很是苦手。
所以她乾脆跳過了這個問題,繼續下面的內容。
「然後,最重要的是不能讓生的水和食物進口,一定要完全用火燒過後才能食用。水要燒開後,食物要完全煮過才可以。而且,所有被污染過的東西都要徹底的消毒——消毒就是『將細菌消滅』的意思。」
「這樣子就能預防了嗎?」
松山先生停下筆,繼續追問道,「那麼,怎麼治好那個……霍亂呢?」
「多喝水就好了。不,光光是水還不夠,應該是喝ORS。」
福山澤夏將記憶裡的英文念了出來,但是立刻搖了搖頭,翻譯成了能讓人聽得懂的方法。
「ORS就是將一升的水——當然要燒開後的水,加入2勺的鹽和10勺的糖,然後不斷的給病人喝下去,就算吐出來了也要硬灌下去,雖然最初看上去可能沒有什麼效果,但是一定要堅持將水灌下去。霍亂就是因為身體大量失水才會導致人的死亡。」
「這樣簡單就行了嗎?」
松山先生聽到那個簡單的方法,楞了好一會兒。
「嗯,病人排泄的糞便和穿過的衣物都要挖上坑,撒上石灰後再用土埋掉。」
福山澤夏又補充了一點。
「這樣就應該可以了。」
「這個方法,」松山先生從位置上站起身,跪在福山澤夏面前,認真的拜求道,「請問,我能這些告訴其他人嗎?」
「當然了。還請麻煩松山先生您通過自己的人脈,將這個辦法告知大家。能夠提早預防的話,也能少死很多人。……這是功德無量的大善舉。」
福山澤夏很大方的就將這個辦法讓了出去。
松山先生立刻表示,自己一定會用的速度將這個預防和治病的方法傳播出去。
帶著松山先生硬是給的謝禮——最後福山澤夏帶著裝在木盒中的十個豆沙包回了住所。
「南方,我帶了豆沙包回來……」
福山澤夏走進屋才發現已經有客人在了。
她抱歉的笑笑,拿著手上的豆沙包給了橘咲。
「咲小姐,這個豆沙包就麻煩您了,我對處理這種點心真心苦手。」
「好的,我」
「啊,您是之前那位給多惠夫人動手術的醫生——」
一旁陪同的青年認出了福山的樣子,她看著那位青年,總算是辨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你是那個時候……那個大夫啊。」
「請問……」
福山澤夏看著來勢不小的一行人,低聲問著身旁的南方仁。
「南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個問題的聲音似乎大了一些。
在場的幾個人都聽見了。
「我們,是來向二位請教治療虎狼痢的方法。」
「我剛剛才說明了一遍啊。」
福山澤夏扶額。
說實話,她真心討厭這方面的解說工作。
教過她的老師都認為,她完全不具備有教師育人的才能。即便她是這些老師們生平所見——最為優秀出色的學生也一樣。
南方立刻向福山問道:「講了嗎?」
「病人的父親問起了這個問題,我為了診金也得說啊。」
福山澤夏扶額歎息。
她就知道那八百兩的診金不好掙。
「原來是這樣啊。」
最後將對那位松山先生所講的內容,重新再說了一遍。
但是因為來的人是醫學所的蘭醫們,所以福山澤夏立刻將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和鋼筆取了出來,開始畫起了簡易圖。
「霍亂……啊,就是那個虎狼痢的病,大多數病患無法將ORS喝下去,所以要做出像是這樣子的器械……請問可以製作出來嗎?」
事已至此,南方仁也開始配合起福山澤夏:「請問……有橡皮管這個東西嗎?」
「有的。」
叫做緒方洪庵的老者的回答,讓這二位現代穿越過來的未來者感到高興不已。
「那麼,這種針頭也可以製作嗎?」
福山澤夏從醫藥箱中取出了已經用了挺多次數的一次性注射的針管,將針頭部分取下後遞給對方。
這種針的中間是中空的。
「手藝好的師傅可以做到的。」
「那麼,請務必——」
福山澤夏俯下l身,對於她而言,別說跪地鞠躬請求了,就算讓她喊對方爹媽,只要能達成目的她也會去做。
自尊心這種時候完全屁用沒有。
等醫學所的一行人離開後,福山澤夏則和南方仁關起門來,爭論福山澤夏的做法是否正確。
「這是改變歷史……」
「我們是醫生吧。」
福山澤夏抓著南方仁的衣領,沖著他喊道。
「是醫生的話,就要治病救人,要救的就是眼前的人!哪個醫生會面對需要救的病人還會猶豫——救了他是不是會改變未來,這種想法啊。」
她放開了手,整理了下自己也有些淩亂了的衣服,沖著尚且畏懼改變歷史而猶豫不決的南方仁丟下一句:「連救人都要害怕改變歷史的話,不如放棄當個醫生吧。」
她快步走出門後,從衣袖中取出那張專門從錢包裡取出的照片。
照片上,那幾個非洲孩子們的笑容依然如故。
她伸手在照片上摩挲了一番。
如果能改變歷史的話,她想給他們一個更好的未來。
這也算是一個癡人說夢的宏願的話,就請讓她將這個宏願做成吧。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7-2 22:19
第43章 仁醫(完)
親眼見到認識的人在自己面前因為身患虎狼痢而倒下,南方仁才從迷茫中清醒過來。他換上防護服,將頭巾口罩和手套全部戴好後,這才進了隔離區。
按照福山澤夏的要求,患病的病人全部被隔離到了一個區域內。
當南方仁趕到時,她正在給那幾位醫學所的蘭醫指點怎麼進行靜脈注射。
「啊南方,來得正好,接下去的教學就交給你了。我先去看看病人。」
福山澤夏一見到南方仁過來,就立刻將手上的教學工作交給了他,幾乎算是落荒而逃的跑到了其他的病床前面。
「南方醫生,是不是我們有什麼問題呢?」
「不,並非如此。」
對於這方面的問題,南方仁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說法。
他也曾經聽說過,福山澤夏不帶那些實習醫生的原因,正是因為她完全沒有當老師的才能。
「他只是完全不擅長教學的工作。以前聽說,他把前來尋求教學的學生訓斥到完全想要放棄醫學的地步。」
這也是福山澤夏所幹出的「豐功偉績」之一。
「誒,真的嗎?」
佐分利醫生睜大了雙眼。
「他的性格非常的……熟悉了後就會明白了。」
也不好背後繼續說人家的事情,南方仁乾脆將這個問題含糊的帶過。
雖然已經有了點滴的工具,但是因為造價的原因而不能大肆推廣,就在此時,阪本龍馬所求學的勝海舟先生向幕府上書,希望將軍殿下能投入資助金。
被說動了的將軍投下了資金,江戶城被從虎狼痢中拯救了出來。
雖然有人得救,可也有更多的人死去了。
去為死者上墳時,福山澤夏心中想著的,卻是錢。
沒有錢,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病人死去。
怎麼來錢呢?
她想過兜售未來的做法,但是很快就扼殺了這個目的。
不要開玩笑了,在這種黑暗的幕末時期,可是有一堆的喊著「天誅」而肆意妄為的將暗殺當做宣揚正義的傢伙們。
這個時期,不知道有多少人死於暗殺。
就連阪本龍馬……他最後也是死於暗殺。
說起這個傢伙——
阪本龍馬出現在了門口,他環顧房內,發現只有福山澤夏一個人。
「哦,南方醫生不在嗎?」
剛剛出診回來的福山澤夏一邊整理著自己的東西,一邊回答道:「現在這個時間的話,他是在醫學所教學。」
教學的工作福山澤夏也會去,但是他已經很清楚的表明了自己不知道怎麼教別人,但是在醫學所的緒方洪庵先生的強烈要求下,她也會每隔三日去上一次課。
至於生計的金錢來源,拖松山先生的福,他已經生了各種大盤商的座上賓,日進鬥金雖然還稱不上,但是卻能在這個黑暗的幕末提前過上了小康的生活。
之前福山澤夏向松山先生告知了能夠預防和應對虎狼痢的方法,並且還能治好松山先生家的獨生女被諸多醫生們給誤診為肺癆的絕症——
因為福山澤夏向松山先生講了,自己所帶的能治療肺癆的藥物僅有一人份,而且依照日本現在的醫療手段,完全沒有再將這種藥複製出來的可能性。
所以兩個人合計一番後,就放出了其實松山先生的獨生女所患的是一種和肺癆相似,但是可以治療的肺病。
「福山醫生的話也行!」
阪本龍馬抓起福山醫生的手,將自己的來意講了出來。
「等一下,什麼叫做你迷戀上的吉原的花魁在找有名的大夫,所以你就過來了啊……」
福山澤夏表示對參觀吉原沒有絲毫的興趣。
「——再說了,我啊,對吉原完全沒有興趣啊!」
「你是不是男人啊!」
「我這是尊重女性!」
繞過了關於自己的性別問題後,福山澤夏向來都覺得自己是屬於「尊重女性權益」的女權人士。
當初她面對那群用槍口指著自己腦袋的非洲武裝分子劫持時,她也依然毫不畏懼,儘量給自己這邊的護士們爭取最大的緩和餘地。
她在給那位武裝分子的領導人動完手術、而對方神志清醒過來後,向她致以了當地的禮節,並且讓自己的手下將她們一行人送了回去。
——那些人客氣的就像是在對待真正的貴賓。
「去吉原的路只有一條對吧,男人的極樂之路,女人賣身的地獄之路。我啊,沒辦法去看女人身處地獄中時,勉強露出的笑容啊。」福山媽媽去世前,和福山澤夏一起看了不少紀錄片,其中就有關於吉原的歷史記錄片。雖然戲說成分挺濃厚的,但是貫穿整部劇的那句話卻無法讓她輕易忘懷。
——在這種時候,這句話便自然而然的湧上了心頭。
「醫生啊……」阪本龍馬回答道,「我不是請您去玩樂的。我啊,是希望醫生您去治病的。」
「那請先預定。」福山澤夏回答他,「何況今晚我已經有了安排。明天再說吧。」
「醫生啊——」
阪本龍馬尚在掙扎,但是門口卻傳來了南方仁的聲音。
「啊,南方來了,你去找他也一樣的!」
福山澤夏將醫藥箱收拾好後,拎起箱子向著門外走去。
出診回來後,福山澤夏就去探望自己前幾日救回來的病人。
前些日子,她獨自一人在回那個山坡去尋找回去的方法,足足找了五個小時,終於死心放棄,回去的路上,因為時間太晚又加上天色已深……所以她迷路了。
可在尋找回去的路上,她卻在森林裡遇見了個昏倒在地的少年。
雖然從相貌來看不過是十三四歲的年紀,但是他手上所握的武士刀可卻不是什麼假貨。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奇怪……他的身上只有一把刀。
一般來講,不是應該有兩把刀才對嗎?
沒有對武士這個群體有過多的瞭解,所以福山澤夏她也只是保持了「繞開那些佩刀的男人」這個原則。
可——
「見死不救不是我的原則……但是接下去你得好好把醫藥費給我付了啊。」
福山澤夏檢查了一下對方身上的狀況後,確認沒什麼大問題,可能最大的問題就是「餓昏頭」這一點了。
因為饑餓而導致一切其他因素,最終造成了當事人陷入昏迷——這個病症對福山澤夏而言其實並不陌生。
福山澤夏扛著這名少年到了橘家的大門口時,前來開門的咲小姐被她扛回來的人給嚇了一跳。
但是在福山澤夏保證不會給添麻煩後,就算是橘榮夫人也勉強同意了這位相貌俊秀的少年住進福山澤夏的房間裡的提議。
昨天清晨時分,福山澤夏正在自己的手冊上書寫記錄,那位元少年便醒過來了。
福山澤夏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與這名少年講了一遍,最終以「你安心養病,這期間的醫藥費等治好病再說。」這句話作為講解的結束語。
這名少年有著很沉默的性格,明明與他的年紀不符的沉默,卻並不陰沉,也不惹人討厭。
倒不如說,他有著很受到年長的女性憐愛的性格與相貌。
私下裡,福山澤夏也對南方仁調侃道:「如果他說自己姓島津的話,我一點也不懷疑他的後輩裡有一個叫做修治的男人。」
南方仁先是困惑了好一會兒,然後才不是很肯定說:「津島修治……這不是太宰治的原名嗎?」
福山澤夏點點頭。
「太宰治可是非常受女性歡迎的男人哦,『不喝酒時……不,就算喝了酒,也是個像天使一樣的好孩子。』《人間失格》裡面的名句,酒吧老闆娘口中的主角。不過因為《人間失格》可以看做是太宰治的自傳,這句話用在太宰治的身上也成。」——故而,從本人可往前推斷他的祖先。
能從後輩推斷先祖——在這種邏輯裡,福山澤夏則是個例外。
她不能算是變種,只是本性從未變過。雖然性格可能因為成長的環境而發生改變,所習得的知識與觀念可能也會與上一世截然相反,但是她的靈魂中所含的那點本性——卻一直沒有變過。
聽得福山澤夏一下子引經據典的侃侃而談,南方仁露出一副「被你打敗了」的樣子。
在他想來,福山澤夏的聯想能力不知該說是強大好呢,還是該說是過於跳躍性了呢……
想要追上她的思考回路,那才真是會要出人命。
「啊不說了,怎麼說我也要把那小子的名字給問出來。總不能一直喊他『喂』……這樣子吧。」
福山澤夏的行動力一向是十足十的。
那是想到就去做,絕不猶豫、也絕不質疑的可怕行動力。
她可能壓根就不曉得「後悔」與「猶豫」這兩個詞自己到底該怎麼用。
「還有我的醫藥費……」
福山澤夏的目光冷了下來。
「就算讓他賣身,我也會叫他把錢給我還回來的。」
能從精明的木材大盤商的手上撈到八百兩的銀子,福山澤夏的斂財能力與她忽悠人的水準一樣的高超。
端了碗米粥進屋的福山澤夏看著那位自從醒來後就一直沉默不語的少年,她帶著當年剛到非洲時讓某位從七歲起就飽受性虐待的十四歲小姑娘開口說話的溫和笑容,輕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是讓人信服又誠懇的笑容,這個笑容在無言的告訴對方「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你」。
那位少年回答她:「緋村劍心。」
「哦,那麼,緋村先生,我們把醫藥費結算一下吧。」
福山澤夏沖著他笑,手上卻已經拿出了一張紙,紙上清清楚楚的羅列出了每一項開支的費用。
少年低下頭,輕聲講道:「我沒有錢。」
福山澤夏心中暗道一句「我就知道」,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好我要一個能幫忙的助手,有個佩刀的保鏢晚上走路也很有安全性……你的劍術還成吧?」
「應該算很好吧。」
「這就好。」
福山澤夏只想要個幫忙拎東西的小弟外加還需要保鏢一名。
她收了木材商八百兩診金的消息不知道被誰放出了風聲,雖然雙方都否定了這個說法,但是明顯大家比起所謂的「八十兩銀子重酬」的謝金,更加喜愛八百兩銀子的版本。
一夜之間,就連將那八百兩銀子扛到福山澤夏所借住的地方的那些下僕們的名字都被講得活靈活現,仿佛這就是真憑實據。
這種傳聞在一連串的暗殺事件之後,就完全被眾人忘在了腦後。
這年頭就連東京……啊不對,江戶這地方的氣氛都變得太過詭異了。
整個城市就仿佛在噩夢降臨到頭頂之前正在做著垂死的努力。
但是你到大街上去看看,這個國家的國民眼中尚未喪失神智的光彩,但是有識之士們則看到了,國家若不發生變革,亡國的命運不久便會降臨頭頂。
那些所謂的西方發達國家,進行了數百年的捕奴活動,用那殘酷而又冷血的諸多手段從其他大陸的人民身上榨取原始的發展資本。
現在,他們一個個科技發達先進,衣冠楚楚體面過人,將白種人之外膚色的人種視作比自己低賤的二等公民,卻全然不記得,他們的優越感全部建立在一個大陸的人民們百年的苦難,血與淚水,骨肉分離、背井離鄉之上。
對於福山澤夏而言,她親眼見過這種痛苦和戰亂繼續延續到了二十一世紀,地圖上的國家版圖,非洲國家那筆直的國境線,全部都殘留著西方殖民者們為了圖自己方便而以經緯線所劃分殖民地的痕跡。
福山澤夏向來不覺得自己比他人高出一等,也向來不覺得自己要對其他的人卑躬屈膝。 她可以為了達成目的而對他人折腰下跪,但是要讓她從靈魂上屈服,卻是天方夜譚。
她堅持認為,自己絕對不會在砍過來的武士刀面前發傻,愚蠢的等著被砍。
求人不如信己。
自己的命運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這是她所不會遺忘的一件事。
探望過那名為「緋村劍心」的少年後,福山澤夏就已經打算睡覺了。
在這個燭火沒能貢獻多少光明的時代裡,她可不想將在二十一世紀都沒近視的眼睛給熬壞掉。
可福山澤夏最終還是去了吉原。
稍早一些的時候,南方仁被阪本龍馬拉去了吉原。
結果他到了那家吉原的妓院——鈴屋後,這才發現店主已經昏迷很多天了。
診斷的結果為慢性硬膜下血腫。
店主他從高處摔下後頭上起了個大包,後來這個包消退二十多天后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福山澤夏帶著南方仁這些時日做出來的工具和其他的醫療器械,輕輕鬆松大大方方的走進了吉原。
沒有門衛認出她是女人這件事情是挺好的,但是居然連防止妓女逃跑的他們都沒能辨認出來自己是個女人……
福山澤夏覺得自己真心是在做一位女性方面失敗到了極點。
幸好,這一世的母親直到死亡來臨的那一刻,也並不知曉這件事情。
進了鈴屋,看到了屋中的幾人後,福山澤夏將帶來的工具交給了南方仁。
她在聽到了南方仁的病患狀況解說後,便向他輕聲問道:「沒有血塊怎麼辦?如果是腦梗塞呢?」
福山澤夏一點也不贊同做這種手術。
雖然當初在非洲時,她是被勸阻的那一個人。
正在這時,屋外走來了一位女性。
看阪本龍馬的態度,這就是他所中意的那位花魁了。
看她能在老闆娘面前都說得上話,甚至能左右她的態度——
「是太夫嗎?」
「正是如此。」
對方看向福山澤夏所在的方向,向她輕輕一笑。
福山澤夏看到她的那張臉,輕聲感歎:「Goodness gracious!」
「嘎德尼斯……?」
幕末時期的日本當地居民無法理解福山澤夏感歎句是什麼意思,但是他們卻能從語氣中理解她的那份驚訝。
當初看到這位花魁時,南方仁的神色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但是現在他卻總算能控制住了自己的心神。
「福山,我們能……」
「好吧,願上帝保佑你能夠找到那個血塊。」
「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是基督教徒?」
「你不知道我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兩個人鬥嘴完了,南方仁也擺脫了之前沉重的心情,將閒雜人等避退後,他負責主刀這次開顱手術,而福山澤夏在一旁輔助。
手術中出了點波折,但是總算是圓滿解決。
在回去的路上,福山澤夏吐槽著南方仁的這次開顱手術:「早晚有一天出了事故我看你怎麼辦。這裡又沒無菌室,二次感染後病人死都不知道怎麼死。」
南方仁倒是會用福山澤夏曾經對他說過的話回答:「不是你說的嗎?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著病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是的,這倒是真的。」她聽到自己所講過的話,從別人的口中講出,便點點頭,承認了這一點——並為自己之前的發言不太恰當而道歉。
在緋村劍心的身體復員後,福山澤夏便帶著這位自稱「劍術很不錯」的少年四處奔波。
在南方仁因為那長得和友永未來一模一樣的相貌的花魁——野風——的醫治請求而搞出液體的盤尼西林時,她已經在江戶城建立了自己的醫館——
夏安堂。
「劍心,再往左邊一點。」
福山澤夏很高興這些爬上爬下的工作都有人幹了。
她生平最討厭的,便是爬上爬下這種活計了。
「很好。」
聽到福山澤夏這麼講,這位腰佩武士刀的少年便從墊高的椅子上一躍而下。
兩個人剛剛將夏安堂的招牌掛好,並且完全不清楚,這塊招牌在上百年之後,會成為一個國民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連鎖藥店。
而福山澤夏的名字,卻不僅僅是記載在夏安堂的創始人記錄上。
「很好,我剛剛給南方搞了個既能做實驗也能看病的地方。」
福山澤夏將地方建好後,便給南方仁帶去了這個消息。
「隱蔽又不為人知,你們可以放心的在這邊批量生產盤尼西林。松山先生答應我,如果有什麼不軌之徒,他在附近的雇工們都會好好注意的。」
「福山,為什麼你……」
對於這份從天而降的大禮包,南方仁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因為,你去研究新藥治病,我去研究拯救這個國家的方法。」或者說,是去找找看修改歷史的辦法。
只要阪本龍馬還活著,明治維新的政府那裡輪得到那群借錢去賭一戰勝了的傢伙們再去賭二戰?
軸心國沒了個日本那群神經病的君國主義者,我看那位反人類的德意志元首和愚蠢的義大利人怎麼玩兒的轉法西斯這鬼東西。
反人類、消滅一個種族?
這得多有病才想的出來的主意?
——除了戰爭,一定還有從和平角度來解決的管道。
這是福山澤夏的父親所堅信的事情。
他將這個信念完整而且毫無保留的傳達給了自己的女兒。
雖然他的女兒所思考的方向目的並不恰當,但是卻能精准的確保這個目的。
南方仁對於福山澤夏的目的震驚的要命,但是對於她所整理出來的與盤尼西林……或者說是青黴素相關的研製資料卻是無比的感激。
「別謝我,我整理母親的遺物的時候,找到了她大學時的畢業論文,裡面就有關於盤尼西林研製、提煉、保存方法的詳細內容。」
福山澤夏母親當年在大學裡所學的是醫藥學專業,可自從嫁給了她的父親後,母親就再也沒有碰過自己所學的內容了。
但是在幾次搬家時,她卻依然沒有丟到自己大學的畢業論文。
她將那論文看了好幾遍,上面內容深深地記在腦子裡。在來到這個世界後不久,她便抽空將這些東西給默寫了下來。
她就知道這個在不久的將來一定能派上用場。
「加油了,南方醫生。」
福山澤夏換上出門旅行的正裝,帶著那位尚未脫離還債地獄的年輕劍客,與阪本龍馬一起去了福井藩,遊說藩主松平春獄去了。
阪本龍馬為了海軍學堂的學費而去,福山澤夏則為了推廣盤尼西林——也就是青黴素而去。
她有著讓人欽佩讚歎的好口才。
在二十一世紀,她都能從那些摳門到死的有錢人的手指縫裡將錢撈出來,在她的想法當中,只要方式恰當,無論什麼時代,她都能從有錢的人手裡將錢弄出來。
她成功了。
她與阪本龍馬二人從福井藩的藩主松平春獄手中撈了一大筆錢回來。
阪本龍馬為海軍學堂籌措了五千兩的銀子,而福山澤夏則帶回來了一千兩的銀子資助南方仁的青黴素研發事業。
福山澤夏將銀子交與阪本龍馬所託付的人,一起送回了江戶。
再由收到錢的勝海舟將這錢轉交給在他那邊學習的橘恭太郎——由他轉交給南方仁。
這銀子在中間倒了多少次手,福山澤夏完全能想得到。她甚至連南方仁在看到這麼多的銀子時的表情都想到了。
她知道自己身邊的那位武士少年的夢想。
為了救這個國家。
「你能做什麼呢?你想去做什麼呢?」
福山澤夏只是問了他這兩個問題。
「你的劍術確實是很高明。」
在她眼裡,不會用武士刀砍到自己的人就算是很高明的劍客了。
——這個國家的國民自古以來就不分刀和劍的名詞之間的區別,真是太麻煩了。
她看著面前那位身高與自己相比,個子嬌小又俊秀的少年,認真地問他:「你的劍術如此高明,但是能夠在這個黑暗的歷史裡做些什麼呢?」
少年緩緩地從口中講出自己的理想:「我……就是想救這個國家。」
他為了這個理念,從一直生活的平靜當中離開,獨自一人來到這黑暗動盪的時代當中。
福山澤夏那麼認真的看著他,微笑著說起了似乎毫無瓜葛的另外一件事情:「暗殺只能改變一個人的命運,但是無法改變歷史前進的車輪。」
福山澤夏朗聲說道:「我從以前就不喜歡那種什麼『殺一個人,救千萬人』的說法。」
她的話語鏗鏘有力。
「如果換我來,我一定能做得更好——將所有的人都救下來。」
取捨之間的平衡確實是難以衡量,她能忍得一時之氣,低下頭將自己的自尊丟到一旁,也能為了其他的理由,縱使前方是一條必死之路也要踏步而上。
現在她說要去救人,那就是真得要去這麼做。
少年握緊的腰間的劍。
他的劍在鞘中,人在燈下。
他們二人正在一間旅館的屋中,夜深人靜,卻還點著燈,討論著與這周圍百姓毫無瓜葛的天下大事。
「這個世界,」福山澤夏仗著自己從二十一世紀穿越過來,就拿後世的歷史來忽悠百多年前的古人,「註定將有一場世界大戰要打。」
「不是一個國家與一個國家的戰爭,也不是幾個國家之間的戰爭,是會將大半個世界都拉到泥坑當中的戰爭。在這場戰爭之後,贏家歡呼喝彩,輸家卻要供上萬萬的賠款。然後就在不久的將來,不甘心的輸家還卷起另外一場世界大戰。」
「不可能!」
少年睜大了自己的雙眼。
他不敢相信福山澤夏所說的話,但是她的言辭與態度,卻強烈的透出了「相信我。」的訊息。
正是這種獨一無二的氣質,讓福山澤夏說動了松平春獄,為了一種可以救民乃至救國的藥而拿出了千兩白銀。
「所以,你啊,要不要和我一起為了新的歷史努力?」
那位少年只是沉默的思考了一會兒後,緩緩的點頭,接過了福山澤夏的邀請函。
縱觀後世歷史,福山澤夏是個非常有爭議的人。
若說阪本龍馬在「大政奉還」之前的東奔西走,算是陽光的話,福山澤夏則是隱在他身後的說客。
兩個人一搭一檔,多方奔走,為了之後的明治維新的時代做出了卓越的貢獻。
從後世的那些歷史名人們保留下來的家信內容中可以發現,福山澤夏的名字被「那個和阪本龍馬一起來的人」所隱晦的代替了。
在當時,大家所知道的福山澤夏只是位醫術精妙絕倫,能進行連西方人都讚歎不已的開顱手術的醫生。
與福山澤夏的醫術齊名的人,還有另外一位名為南方仁——也就是夏安堂的第一任經營者的男人。
二人以留學歸來的西洋醫生身份落腳在江戶,南方仁行醫的過程中發明了青黴素這種藥物,而福山澤夏的名字同樣出現在青黴素這樣藥物發明的一系列的署名當中,而夏安堂最初歸根究底,也是福山澤夏出資建立起來的。
在「大政奉還」這個事件之後,推動了「天皇走下神壇,將國家變為君主立憲制」這個浩蕩的變革中,也有福山澤夏的名字出現。
在這場雲山霧罩,讓人如墜霧中的變革中,福山澤夏這個人做了些什麼,似乎所有人都只能接受官方那種仔細想一想就知道是在坑爹的說法。
在這場變革之後,福山澤夏又積極推動了巴西移民的舉措,將國內的人口壓力和外匯儲備的壓力全部轉移了出去。「移民巴西」的計畫在最初受到了許多的置疑,但是力排眾議的福山澤夏,用實際行動證明了這種舉措是極為有效的。
在福山澤夏筆記從夏安堂的記錄庫中翻出後,大家才發現這位一生傳奇的歷史名人留下了許多有趣的牢騷。
「龍馬那個蠢貨,說什麼在大政奉還之後要搞與海對岸的女子結緣的海緣隊,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他就別想那麼隨隨便便的跑路。」
阪本龍馬可是君主立憲制後的第一位首相,也是在位時間最長,在二十一世紀的「你最喜歡的歷任首相」當中以極高票數常年位居第一的人物。
「劍心那小鬼,個子不夠高還不多喝牛奶。」
「劍心」這個名字頻繁出現在福山澤夏的這本筆記當中,通過當時的其他人所留下的會議記錄,以及保留下來的珍貴照片,可以得知那是一位個子嬌小,相貌俊秀——在那個時代的可悲照相技術下,他的照片就算放在現代也能算是長得不錯,這足以證明在當時他的相貌有麼上佳了——的劍客。
畢竟「緋村」這姓氏怎麼看也不像是武士用的。
在福山澤夏的這本筆記當中,都是其一人的牢騷。
這位名人在生前死後,都沒有留下子孫後代,唯一與之相伴多年、形影不離的人就是緋村劍心。
據說在倒幕之後,福山澤夏與阪本龍馬都上了暗殺的黑名單,但是所有的暗殺者,全都亡於緋村劍心的刀下。
這是一位劍術卓越的劍客。
他自稱是出自「飛天禦劍流」這個劍道流派,但是這個流派卻也只是在歷史上有那麼個記錄,既沒有道館也沒有除了緋村劍心以外的流派傳人出現。
在福山澤夏筆記中,只有一看似意氣相爭的氣話,卻點出了一個讓歷史走向重大轉折道路的事實。
「沒有人,打個什麼仗。」
日本這個國家在當時有一半的人口都移民在外,到了一戰結束之後,國內的人口數更是不到國外移民人口的三分之一。
——積極加入到巴西當地的社會,融入到該國當中的民眾們,既然有了自己的家業,自然也不樂意拋下這一切回到舉目無親,甚至還會走投無路的國家裡去。
誠如福山澤夏而言,她用最乾脆也是最狠的一招,將日本這個國家從世界大戰的軸心國的泥坑裡給拽了出來。
哦,前幾日因為城市重新規劃而遷移的福山澤夏墓,在墓被打開,屍體被取出後,由考古學家門發掘出了一個驚人的事實。
福山澤夏的性別為女。
這讓YY了這位口才絕佳,一表人才的歷史名人「終身未婚之謎與攻受取向相關性」百多年的腐女子驚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一句話足以道盡廣大被歷史記載欺騙的民眾心聲。
「近代史上最大的騙局。」
當然還有另外一句話可以代表寫了福山澤夏為原型百多年的腐女子們的心聲。
「歷史這個大後媽打臉要不要這麼痛。」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我改了好久拖了很久才搞出來……
關於巴西移民的計畫,最初我是在看網球王子的時候看到立海大的桑原同學是巴西人的時候覺得很奇怪,所以去查了相關的資料,後來按著資料翻到了《轉動歷史的時刻》這個紀錄片,看到了《巴西百年移民計畫》。
然後阪本龍馬沒死,而日本變成了君主立憲制,配上這個移民計畫,我還真不覺得日本能再一次走上依靠武力侵略擴張而發展國家的道路。
雖然我知道當時的大環境下可能這種做法沒什麼可行度,不過既然我沒寫到大家請腦補福山澤夏她還是幹了不少這方面的舉措。
這卷的菜單是緋村劍心。我在想有多少人看到這個名字時一口水噴出來。
本來想搶花魁來和福山澤夏假扮夫妻,然後福山墓被挖出來後大家都說這是歷史上最牛逼的一對百合……最後還是刪掉了這部分的內容。
刪掉的情節放在這裡。
「不,正好相反。南方醫生是非常善良,又優秀的男人。太過耀眼了我無法直視——這種的人。對他的態度不好,畢竟他把我很重要的女性友人給搶走了。」
野風追問道:「南方醫生有妻子了?」
「不,怎麼說呢……是已經訂婚了的未婚妻,但是在婚禮舉行前卻被查出來了很嚴重的疾病……」
福山澤夏半微微低下了頭。
「當時手術的主刀醫生就是南方。雖然手術很成功,但是中途出現了事故,所以她成了植物人……處於昏迷狀態,無法醒來。」
然後的劇情就是野風說「我對南方醫生不感興趣,我所中意的是您」,然後福山和她攤牌自己的性別,兩個人假鳳虛凰湊成堆了。
對了,關於其他人知不知道福山澤夏的性別問題,我這麼說吧。
後來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但是心照不宣。默認將她當成男人對待。
科普一下,日本當年明治維新後怎麼去掙外匯?
將自己國內的女人拉到東南亞的妓館賣淫籌措的外匯。到了那個地方,一般三年就得了梅毒死了。
英國和荷蘭當年拼工業的時候,荷蘭的童工只有三分之一能活到成年,英國的工廠則是無論什麼人進去了,三年內一定被搞死。
小知識:我家親親阿笑給我的解說,梅毒這病坑爹的地方在於有併發症。你不單單要和梅毒治病,還有治療其他的併發症。到了三期……基本就是藥石無靈,就算前期,一旦有併發症冒出來,只有青黴素完全不頂用。
第44章 復仇者聯盟(一)
問佩嘉麗`斯洛特今晚的宴會感想如何,只有一句話可以形容:糟透了。
有什麼比托尼`斯塔克出現在宴會上更糟糕的?
——沒有。
所以,糟透了。
她再去參加宴會就剁手。
當她這一次剛剛睜開眼睛後沒多久,就覺得遇上了這世界上組合最微妙的夫妻。
她的父母是這個世界上最浪漫的夫妻,就算多了個孩子也不能阻礙他們之間的浪漫關係。
得到了佩嘉麗這個名字,順便還有一長串的讓她恨不得直接省略的中間名——從那時之後,她就在各種各樣的膩死人不償命的甜言蜜語,並且從未有過重複的各種各樣的狂歡慶祝宴會當中長大的。
她從出生後就跟著自己的父母,靠著一輛房車在美國四處遊蕩。
在這對夫妻眼中,這個世界上什麼地方他們都能夠去,帶著他們的女兒也一樣可以去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地方。
在佩嘉麗七歲的時候,她的母親得了一場重病,在送進醫院後沒多久就去世了。
在她臨終之前,一直迷迷糊糊的拉著佩嘉麗的手說:「我懷了你十二個月……你是與眾不同的姑娘。」
佩嘉麗的父親後來告訴她,她的母親記錯了「世界上沒有哪個女人可以懷孕超過十二個月。」他說。
但是她當時低著頭聽到這句話時,心中只是在想:哦,我當然是與眾不同的。
然後她的母親將頭貼在小女兒的頭上,迷迷糊糊的說了最後一句話「願上帝保佑於你。」隨後,就永遠的閉上了雙眼。
她拉著父親的手,她父親的另外一隻手抱著那個骨灰盒,帶著她母親的骨灰倒進了海裡。
然後,她和她的父親賣掉了那輛載滿甜蜜回憶與房車,兩個人一起踏上了徒步旅行環遊世界的路程。
佩嘉麗打從心底高興她不用去上那些制式的義務教育,她的父親教她了許多應該學的東西。
待人接物的技巧;去各國的各種各樣的餐廳吃各種各樣的美食,對食物進行評點——有時候在高級餐廳吃到的東西還不如路邊攤上的那些無證小吃;教她讀寫算數;各國語言中的有趣俚語;與人辯論的計較;向美貌的少年和少女們搭訕的技巧;以及其他的一些在學校裡老師永遠不會教授的東西。
在母親去世之後,佩嘉麗壓根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居然能墮落到這種地步。
她在七歲之前是在各種甜言蜜語、以及各種超人意料的驚喜當中度過的,七歲之後,她已經能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的父親和各種各樣的男人女人滾床單,順便面無表情的要求他在支票上簽字去付各種帳單了。
這世上你永遠不可能逃避的兩件事情,一件是死亡,另外一件就是繳稅。
就算在斯洛特先生去世之後,佩嘉麗依然不知道他的錢是從哪裡來的。天曉得他是不是會變出紙錢的魔法。
當佩嘉麗將她父親的骨灰按照遺囑灑在了當年她母親的骨灰所歸之處後,她帶著十萬美金的遺產,一個裝著換洗衣物的行李箱,從此變成孤身一人。
做出將來的人生計畫後,她就跑去了東歐,在當地招募了演員。
與其他地方相比,東歐人工廉價外加還有如童話般的場景——
拍文藝片再合適不過了。
一個月內拍完了她想要拍的故事後,佩嘉麗帶著自己的電影去了歐洲的電影節。
她成功,大獲成功。
歐洲的電影市場一向都垂青著文藝片,佩嘉麗的故事正好是發生在如童話般的東歐又有著浪漫的無可附加的劇情。
不僅僅是評審青睞,觀眾也很買帳。
無藥可救的浪漫故事加上如童話夢境的拍攝地點,在全球上映後狠狠地撈了一筆。
十萬美金的電影撈到了一個多億美金的票房。
佩嘉麗`斯洛特這個名字,一下子就一夜成名了。
一夜成名後多了許多麻煩,所以她乾脆一個人帶著自己組建的團隊跑去了非洲拍電影。
以前她曾經和斯洛特先生兩個人跑到非洲,整整住了大半年,她對這片土地雖然算不上瞭解,但是對某些曾經來過的地方能稱得上是熟悉了。
佩嘉麗的第二部影片也依然大獲成功,電影裡那如夢幻般的劇情與超出人意料的情節讓觀眾為之著迷、為之瘋狂。
這些不過是佩嘉麗將她從小到大,自己的父母曾經上演過的劇情挑挑揀揀了後重新整理了一遍。
這麼說來,她打從出生後就開始每天都在如電影情節般的生活當中度過了。
然後,從非洲回來後,便有公司找上來,詢問斯洛特小姐是不是有寫小說的打算。
佩嘉麗從自己的記憶裡挑挑揀揀了幾件自己父母相處時所發生的事情,糅合在一起後,就出了書。
書的銷量好的出奇,《紐約時報》整整二十周的第一名。就算再挑剔的評論人對於這種程度的銷量也無法再說什麼抨擊的話。
可佩嘉麗`斯洛特卻神秘的如同她筆下的那對馬蘭卡夫婦一樣,行蹤不定,鮮為人知。
就算是橫掃了電影節的獎項,她也沒有出面領獎——反而將這些工作全部交給了自己的電影主角。
最佳導演獎由女主角去,最佳影片獎由男主角去。
她的兩部電影,向來都是這麼安排領獎。
被問起斯嘉麗`斯洛特的行蹤,她的編輯也不清楚她的下落,在這個網路高度發達的時代,從交稿到稿費發放,全部都可以不用碰面即可完成。
「她只是比較害羞,不喜歡面對太多人。」
佩嘉麗給自己雇的經紀人——蘭尼`格洛先生是這麼在她的官網上解釋的。
「更何況,她所期望的是大家關注她的電影,而不是她這個人。」
佩嘉麗從來不給娛樂小報提供各種頭版頭條,對她的臆測每個月都能成為小報們賴以生存的來源之一。
而就算是格洛先生也不清楚,自己的BOSS到底是個什麼來歷。
她好像是單槍匹馬孤身一人闖到電影圈子裡,然後第一次出手就拿到了上億的票房,第二次的票房更是突破了三個億。
她究竟是誰?來自什麼地方?還有誰認識她?
學歷不明,出身不明,家庭情況更是不明朗。
不過,大家對導演的追逐永遠比不上對大明星們的。
佩嘉麗時不時的也會更一更自己的博客,點評一下自己在世界各地的餐廳裡吃到的食物。
她的評論中肯又一針見血,言辭犀利又幽默感十足,被她所誇讚的餐廳在這之後的用餐預定一直能排到明年。
在將這部系列的第二本小說的電子版發送給自己的編輯後,佩嘉麗得到的回復郵件裡有這麼一句調侃。
「你簡直將自己的博客當成了世界美食節目的介紹。」
佩嘉麗的回復很簡短。
「我樂意。」
雷神托爾與他新認識的朋友簡`福斯特在公園裡散步時,談論的話題卻並不是很有趣。
托爾的父親是北歐神話中的奧丁,但是他們兩父子卻發生了分歧,在今次奧丁為了神域而陷入沉睡時,本應守護在奧丁身旁、保護他的托爾卻並沒有這麼做。
「中庭需要我。」
托爾對簡說道。
而簡則試著努力讓他知道,沒有超級英雄,他們還有救護人員、員警、政府機構以及神盾局來打擊犯罪。
托爾似乎有被簡說服的跡象,但是遠處卻傳來了巨大的爆炸聲和女人的驚呼:「救命!」
托爾看了簡一下,沒說什麼,只是向著事發地點奔去。
簡歎了口氣。
「好吧。」
她取出手機,還是撥打報警電話。
佩嘉麗在很小的時候就知道這世界上有超級英雄這回事。
但是在全美國的人們都知道的美國隊長和他的同伴巴基,兩個人為了打敗紅蜘蛛而獻出生命——這件事情甚至是到了她第二部電影上映後,才從自己的經紀人蘭尼`格洛那邊聽說的。
「你怎麼可能不知道?」蘭尼`格洛對於佩嘉麗所缺乏的常識感到無比的震驚,「這可是寫進了全國的小學課本裡面。」
「我又沒有上過小學。」
佩嘉麗聳聳肩,對於自己沒有參與過正常的教育制度一事並沒有覺得什麼不對的地方。
「中學,大學,我都沒有上過。」
「上帝啊……」
蘭尼`格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面前的這位小姐居然從沒上過學。
「但、但是,你怎麼……」
「我的父親和母親自己教我。」
佩嘉麗給蘭尼清點她所學的知識。
「我會聯合國通用的六國工作語言,我通曉各國的俚語風俗,我能心算五位數的四則運算,我會吃喝玩樂、閱讀寫作,我能和不同的人都愉快的進行交流——可以大大方方的走進任何一個宴會裡面、與所有人交談並且讓所有人都喜歡我,我還會各種搭訕美貌的少年和少女的技巧……相信我,我見識過世界上的所有搭訕技巧。」
蘭尼`格洛見到的是接受了完全與眾不同教育的女性。
她沒有世界上任何一所學校頒發的文憑,但是她卻在二十一歲的時候掙到了上億的身家。
她的經歷決不可能複製。
但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佩嘉麗`斯洛特,卻在公寓附近的公園裡散步時遭到了綁架。
綁匪沖著她吼道:「為什麼你要殺了她!」
「誰?我可沒殺過人。」這一世沒有。
「你居然還問她是誰?!埃蘭妮`馬蘭卡!你殺了她!」
「嘿嘿嘿嘿。」
佩嘉麗看著對方,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埃蘭妮`馬蘭卡夫人?是的,我是殺了她,但是等一下,這不是小說裡的人物嗎?」
有什麼比作家遇上瘋狂的讀者更糟的事情?
有的。
對方要求你把已經被你幹掉的角色復活。
第45章 復仇者聯盟(二)
這個世界上的神經病罪犯真心層出不窮。
在知道了美國隊長後,佩嘉麗的那位狂熱的超級英雄迷經紀人還給她科普了世界上鼎鼎有名的那幾十位超級英雄外加上百位的神經病罪犯。
她這具身體的記憶力好得要命,聽過一次,見過一次的都不會忘記。
這讓她不得不將那些從沒聽過的名字給記在腦子裡——雖然很多時候她壓根就不樂意去辨認誰是誰。
這讓她看上去就像是個超級英雄的狂熱粉。明明她在幾個月前壓根就不知道自己身邊還有超級英雄這回事。
「我是說,」佩嘉麗面對經紀人那張震驚的臉時,不耐煩的撇了撇嘴,「我又不在乎自己在的星球面對幾次世界毀滅的危機。該來的總歸要來的,我只在乎自己死的時候是不是還睜著眼睛看世界末日。」
「Well,佩嘉麗,如果你還想掙到更多錢的話,這些話千萬別講出去。」
「這個忠告我收下了。」
佩嘉麗向來是知錯能改的類型——最起碼,她的父親和母親就是這麼教她的。
現在,佩嘉麗被這個瘋狂的腦殘粉綁架……不,軟禁在了一個只有長寬二十釐米的排氣口的倉庫裡面。
整個倉庫佈置的就和她家一樣。
此世的她極不喜歡一間間相隔的房間,所以百來平米的住房沒有房門也沒有隔間,在門口就能將整個屋子盡收眼底。
她不喜歡自己所掌控的東西不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現在,這個粉絲還真是忠實的簡直近乎瘋狂了。
佩嘉麗決定給自己一個忠告,放在自己的父親交代給自己的那個「永遠不要在生氣的人面前微笑」忠告前面。
——永遠不要叫快遞送貨上門。
誰能想到那個笑容靦腆的快遞小哥居然會有一天成了個腦殘粉把作家綁架回來啊!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佩嘉麗想用短篇糊弄過去,但是在看到和她房間書架上的書完全不同的種類,又翻了翻其中的幾本,發現每一本都有看過數遍遺留下來的折痕。
「這些書是你的?」
佩嘉麗露出欣喜的表情看向那位綁匪,既然現在跑不掉,那麼讓她空閒下來看看書也好。
「是的,你、你喜歡閱讀?」
「為什麼不?」
說完這句話後,佩嘉麗就手上捧著本打開的書,靜靜地看了起來。
她看著書,腦中想著卻是怎麼從這個鬼地方離開。
別傻了,無論什麼世界無論什麼境地,能夠操縱她的只有她自己。
想要幹這種事情的傢伙都得付出代價。
在倉庫裡被關了八周,與外界完全斷絕聯繫,佩嘉麗所能獲得的活動只有閱讀和寫作。
而她獲得的逃跑機會,卻是在九頭蛇又一次派出自己的機器人妄圖攻陷這個城市的時候,在一片混亂之下,撞開鎖已經變形的門,帶著自己寫完的稿子,沖了出來。
機器人大戰復仇者這種劇情她才沒興趣觀賞。
抱著一疊稿子,佩嘉麗邁開兩條長腿,與從頭頂掉落的集裝箱殘害和鋼筋水泥混凝土結構的碎渣進行賽跑。
等她終於跑不動了停下來,抬頭看到天空上飛著一艘……巨大的飛船。
「格洛一定會妒忌死我如此近距離圍觀到神盾局的天空戰艦。」
佩嘉麗看著這艘站在高科技頂端的天空戰艦,搖搖頭,將自己那種「我也想要」的羡慕之情拋之腦後。
在她身邊的幾位同樣在逃命的普通人正在驚聲尖叫,而她忍不住回頭大喊:「夠了,哪個月沒有這麼二十幾天是這種事情!」
武力強大的罪犯加上必須要用更強大的武力制裁對方的復仇者——加上個官方性質的神盾局,這個城市最欣欣向榮的一定是建築業。
在佩嘉麗的經紀人告訴她這個世界上密集遍佈了無數的超級英雄和各式各樣的犯罪者後,她這才注意到,她居然生活在這麼危險的一個星球上。
更坑爹的是,移民外星球顯然不會是更好的選擇。外星入侵可不再是科幻小說裡的題材,這群外星人來了,想征服地球,一次又一次都被趕了回去……
如果這還不算什麼的話,佩嘉麗擼了擼手上的紙質版書稿,她的脖子上掛著的那個移動U盤裡面有這份稿子的電子版。
她被綁架然後軟禁了八周,所獲的成果就是她閱讀了諸多的書籍和搞出了馬蘭卡夫婦系列的第三本小說。
她覺得自己都要成了舍赫拉查德——這位給殘暴的蘇丹講了一千零一夜的故事最終感化他的新娘,天曉得她之前是有多喜歡裡姆斯基`柯薩科夫的的這部交響樂。
佩嘉麗發誓,她一定要將那敢綁架自己的傢伙關進監獄然後給他下達一個限制令……哪怕出獄後,她也絕不讓那傢伙靠近自己一千米之內。
親眼目睹了一場科幻片的大戰,然後以復仇者一方勝利作為事件的結束點。
佩嘉麗揉了揉太陽穴,然後抱著那疊書稿跟著無辜遭難卻倖存下來的群眾一起去了醫院。
醫生對她的診斷很簡單:「喝杯熱可哥回家睡一覺。」
佩嘉麗接受了這個處方,然後轉頭就去了警察局報案。
她被綁架了八周,當然有必要去警察局告訴他們自己身上遭遇了什麼。
「好的,女士……」女員警給佩嘉麗端了杯熱咖啡——那玩兒意真是見鬼的難喝,「我們現在要做個記錄。」
「我叫佩嘉麗`斯洛特,全名就是——佩嘉麗`斯洛特。」
「哪個佩嘉麗`斯洛特?」
「我活了這麼多年,還沒見過同名同姓的人。」
六周後,馬蘭卡夫婦系列的第三本小說出版,同一天,那位綁架了佩嘉麗`斯洛特的快遞員在監獄裡收到了她寄過來的一本親筆簽名的書。
——我相信你一定會喜歡這個結局。
在倒數第二章,馬蘭卡先生見到了自己的妻子,但是在最後一章,又親手殺了她。
「死人復活,這是世界上最大的禁忌……但是……我追尋這個禁忌,就是想對她說那一句『我愛你』。」
「我唯一在乎的,就是埃蘭妮死去時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不是我愛你。」
「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佩嘉麗`斯洛特居然是這樣子的人?」
自那位漂亮的女招待告訴托尼`斯塔克,隔壁桌的那位就是佩嘉麗`斯洛特後,斯塔克的抱怨誰都能感覺得到。
而被他抱怨的那一位年輕的女士,正獨自一人享用著這家酒吧裡所提供的食物。
和他坐在一桌上幾位復仇者的同伴們紛紛表示,這全是你自己之前所設想的太美好的緣故。
而佩嘉麗則在心中歎氣,哀歎自己怎麼出來吃頓飯都遇上復仇者們的派對聚餐。
幾乎在所有人的設想裡,佩嘉麗`斯洛特就是個達西先生心目中完美女性的形象。
可我們都知道,現實永遠比設想殘酷一萬倍。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7-2 22:20
第46章 復仇者聯盟(三)
佩嘉麗沒有將這家酒吧寫上自己博客的唯一理由,是因為這裡是她所知道的唯一一家謝絕預約並且完全謝絕各種宣傳的酒吧。
而且這裡還有她吃過的最棒的酒吧套餐。
「能夠配啤酒的食物就足夠難對付了,更加別提能配各種雞尾酒的菜肴。」
佩嘉麗正在用自己的手機給格洛先生髮著短信。
「你不知道我有多麼高興在吃了八周的垃圾食品後,能吃到這些真正的食物。」
「親愛的,你可千萬不要歧視漢堡和薯條。」
格洛先生一手敲著鍵盤,另外一隻手拇指如飛的發著短信。
「我大學四年,可就全靠這些活下來的。」
「所以你現在身材走樣的可怕。」
佩嘉麗用叉子攪了攪盤子裡面的食物,將叉子上的食物往嘴裡一塞。
將時間倒回半個小時之前。
當托尼`斯塔克說要舉行一個復仇者聯盟與新成員之間的派對後,他的女友佩佩`波茲就推薦了這家酒吧。
將綠巨人浩克留下來看守基地,再留下了黑豹看守前者後,一行人就來到了這家酒吧。
問題只有一個,當托尼說要包場時,女招待給了他一個「你這個愚蠢的有錢人」的不屑臉色,然後他相中的位置卻被對方告知——
這個位子已經永遠留給了佩嘉麗`斯洛特。
「佩嘉麗`斯洛特?」
珍妮特一聽到這個名字,眼前就是一亮。
「哪個佩嘉麗`斯洛特?」
女招待不耐煩的將握著筆的右手放了下來,反問道:「還有哪個人叫佩嘉麗`斯洛特?你一定要給我介紹一下。」
「佩嘉麗`斯洛特?我愛死她的電影了!」
「純愛言情片的導演加上個小說系列嗎?」
托尼的話讓珍妮特被踩到痛腳的跳了起來。
「如果你再這麼說——」
「如果要吵架的話,請結帳出去再吵。」
女招待拿著記帳單走了過來。
「如果你們什麼都不點,請為這幾倍檸檬水付帳。如果你們點單,現在這幾杯檸檬水和接下來的檸檬水續杯就全部免費。」
在強勢又年輕的女招待面前,就算你是托尼`斯塔克這樣子的億萬富翁也得乖乖的遵守她講的規矩。
當這群拯救了世界——從各種外星生物和妄圖征服地球的各色組織手上——的復仇者們點完單後,酒吧門外又進來了一個人。
孤身一人,裹著風衣一臉倦意的年輕女性。
「親愛的伊莉莎,無論什麼,隨便來點能吃的東西……我快餓死了。」
她走到了之前女招待說的「佩嘉麗·斯洛特」的位置上,坐下來後就趴在桌上,一動也不動。
如果不是她身體的些微欺負還能代表她還活著,怕是說她死了也不讓人意外。
當女招待將托尼他們那一桌子的東西端上來後,她又去廚房給「佩嘉麗`斯洛特」端來了一杯黑啤和一託盤的菜。
而佩嘉麗則好像遊戲裡被牧師復活了的魔法師一樣,從桌上抬起頭,左手拿起叉子就開始與那盤菜作鬥爭,而她的右手則摁著手機的按鍵,眼睛盯著手機螢幕——
一直維持了這麼姿勢整整二十分鐘。
直到現在,她的那盤菜還沒吃完,但是她的手還沒有停下來摁鍵的動作。
簡·奧斯丁曾經在自己的書裡,借著經久不衰惹人迷戀的達西先生的口講過她那個時代對完美女性的標準[注1]。
而顯然,佩嘉麗的父親完全是按照這個時代的最優完美版的女性標準來培養自己的女兒。
——唯一的問題在於,他完全不清楚,他的掌上明珠優秀的簡直……沒有一個男人受得了她的性格。
他教導自己的女兒「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人和事情值得你賭上一切」。
結果就是,佩嘉麗雖然與驕傲蠻橫的富家千金扯不上邊,但是她的言語裡卻擁有透著一股漫不經心的味道。
她看上去對誰、對任何事情都渾不在意——絕大部分都不在意。
就算她對某件事情,或者某個人投入了一定的注意力,但是當下一件更有趣的事情出現在自己面前後,她就會毫不猶豫地將之前的樂子丟到腦後去。
格洛先生和佩嘉麗發了一堆的廢話短信,而在這過程中他接到了一個要求採訪佩嘉麗`的電話。
「佩嘉麗,詹姆斯想要採訪你!」
「什麼詹姆斯?」
「還有哪個詹姆斯?《每日號角》的主編詹姆斯!甜心,你必須去!」
「我寧願去直面火星人入侵地球的場面也堅決不幹!」
發完這一條短信後,佩嘉麗把手機丟到了桌子上去。
她將盤子裡最後一點菜掃到嘴裡吞下喉嚨後,招來伊莉莎要來一疊簽名板——
伊莉莎將櫃檯下麵的那疊簽名板都給佩嘉麗拿了過去。
「格洛先生為什麼那麼喜歡超級英雄?」當伊莉莎給佩嘉麗拿來一疊簽名板時,對她輕聲抱怨,「我覺得他的藏品可以開個超級英雄紀念館了。」
「拜託,他可是在紐約呆了一整年,就為了找到蜘蛛俠簽個名。」
佩嘉麗抱怨完,然後拿著一疊簽名板走了過去。
「我可以要個簽名嗎?」
她沖著這群復仇者們笑容如同伊莉莎見到客人進入酒吧時的一樣。
名字一路簽到驚奇女士的手上,然後當佩嘉麗從她的手上將簽名板收回時,她的手指碰到了驚奇女士的手。
異變突生。
原本的驚奇女士突然間變成了個綠皮的外星生物。
「What The Fuc——」
佩嘉麗將手上的簽名板舉起來,朝著對方一砸,然後抱起剩下的簽名板,拉著身旁的伊莉莎就往外跑。
「見鬼的,那群傢伙還沒有付帳!」
佩嘉麗沒空回頭去看這位逃命途中還惦記著帳單的朋友。
「我相信勞德魯普先生一定會將帳單寄給復仇者聯盟的。」
「我才不相信他會記得復仇者聯盟的地址是什麼呢!」
「這種東西上網搜一下不久好了嗎!」
兩個人跑了十幾分鐘後,終於停下來喘了喘氣。
而就在不遠處,復仇者聯盟的其他人正和那位偽裝成驚奇女士的外星人打得不可開交。
「佩嘉麗,我是說,」伊莉莎糾結著一件事情,「如果驚奇女士是個外星生物——外星入侵者假扮的,那麼她怎麼做到哪些只有驚奇女士才能做到的事情?」
「或許這個宇宙就有一種可以模仿其他生物的種族?」
佩嘉麗拍拍伊莉莎的肩膀,她們兩個人現在所處的地方正好是能讓她們看得到那場大戰又不會遭受到什麼攻擊。
「你需要多看點科幻小說。」
「自從上次那個想要征服地球的未來十幾個世紀之後的征服者來過地球後,我就不看科幻小說了。」
「說真的,艾莉莎。」
聽到艾莉莎這麼一說,佩嘉麗極其糾結的看著艾莉莎。
「你真的看過科幻小說嗎?」
「事實上,沒有。」艾莉莎聳了聳肩,將身上的那件紅色的制服拖了下來,「見鬼的你不就是想聽我說這句話嗎?」
「嘿嘿嘿嘿,你在做什麼?」
「我有沒有說過,我是個變種人?」
「不,你沒有說過。」
「現在,你現在知道了。」
然後,佩嘉麗就抱著那疊簽名板和伊莉莎丟給她的制服,見到對方背後生著一對翅膀——
飛翔在了天空之上。
「這個難道是天使?」
佩嘉麗看著此刻才跑到自己這邊,氣喘吁吁的酒吧店主兼廚師長勞德魯普先生。
佩嘉麗不是很確定的糾正了勞德魯普先生的說法:「我想,這是擁有翅膀的變種人?」
「這就是天使吧。」
勞德魯普先生在胸前畫了個十字架。
「上帝保佑伊莉莎平安。」
「我想……」
佩嘉麗看著伊莉莎手上的那根閃閃發光的權杖,有些不太確定這究竟是什麼品種的——變種人。
格洛先生熱愛的超級英雄,但是對變種人沒有什麼多大的接觸,尤其是X戰警那一方面,他只知道幾個非常出名的名字。
——比方說X教授、鐳射眼、金剛狼之類的那些名人。
格洛先生似乎在閒談時講起過,變種人中有那麼一個是長著翅膀的——鳥人。
佩嘉麗覺得自己原本平常但是富有趣味的日子,在經過了坑爹的狂熱粉絲綁架事件後,就朝著不可思議的道路一路狂奔再也沒回來了。
她被一個快遞員綁架,因為對方是自己的狂熱粉而問題是她「殺死了」那傢伙最愛的一個角色;她逃出來的原因是沾了九頭蛇入侵紐約的光——她被困的地方被攻擊給破壞壁壘;現在,她最喜歡的酒吧和酒吧裡的女招待——她最喜歡的朋友居然是個變異人……
佩嘉麗對著身旁的勞德魯普先生講講道:「我覺得從現在起,什麼可怕的事情再發生我都不會害怕了。」
勞德魯普先生則看著佩嘉麗,一臉的震驚:「為什麼逃命的時候,你還抱著那群復仇者給你的簽名板不放?」
這似乎是一件比見到外星人入侵地球更可怕的事情。
「糟了!」
佩嘉麗看著酒吧的方向——戰鬥從那裡開始,一臉的絕望。
「我的手機還在酒吧裡面。」
勞德魯普先生同情的注視著她:「我想,你可以將你的索賠帳單和我的一起給復仇者聯盟送過去。」
第47章 復仇者聯盟(四)
什麼叫做朋友呢?
這個問題對佩嘉麗而言,大概並不能將拯救自己的人當做朋友來看待。
但是,「伊莉莎是她的朋友」這一點卻是不會有錯。
「怎麼說呢。」
她抬頭看著天空之上那比什麼大片都要精彩絕倫的戰鬥場面,對著自己輕聲感歎:「看到自己的朋友在為了保護自己而戰鬥,還真是讓被保護者感到心中奇怪啊。」
佩嘉麗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回路當中時,往往會用非常奇怪的角度來陳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問題。
這個問題倒是不會延伸到「與人交談」的情況當中。
不過這次的情況有些特殊,佩嘉麗的身旁還站在同樣是前來避難的勞德魯普先生。
「佩嘉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天賦。」
勞德魯普先生的安慰讓佩嘉麗奇怪的回過頭。
她有些躊躇的回答:「勞德魯普先生,你是變異人的支持者?」
「我覺得每個生物都有自己生存的權利。」
勞德魯普先生的回答非常的有哲學性,而佩嘉麗則繼續抬頭看著天空,輕聲的回答道:「換做是我的父親的話,他一定會說,『凡是阻礙人類生存的種族都要被消滅掉——這就是寫在這個種族基因當中的唯一一條準則。』」
勞德魯普先生不想回答從口袋裡摸出一塊巧克力。
「要吃嗎?我自己做的。」
「勞德魯普先生你真是大好人!」
佩嘉麗毫不猶豫地給自己常去的酒吧老闆發了個好人卡後,接過了這塊巧克力。
勞德魯普先生多才多藝,尤其精通各種食物種類的製作和各種菜肴的搭配。
以前,佩嘉麗曾經想過投資勞德魯普先生讓他去開個餐廳什麼,但卻被他婉言謝絕了。
佩嘉麗在嘗到了口中彌漫開來的巧克力香甜可口的味道時,心有不甘的想到——
「如果勞德魯普先生不是同性戀那就更好了。」
若是如此,她一定會想盡辦法追到對方的。
這場戰鬥似乎對復仇者們和伊莉莎是壓倒性的不利。
那個外星人極其擅長變成他人,更加別提還擅長所變物件的能力。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驚奇女士還真是那麼牛逼的人……」
佩嘉麗沖著勞德魯普先生感歎,而後者則一臉受不了的搖了搖頭。
「我就知道,決不能讓你聽蘭尼講那些超級英雄的事情。」
「格洛先生最近迷上了復仇者聯盟。」聽到勞德魯普先生話裡的後悔之情,佩嘉麗用「你晚了」的語氣回答道,「我已經聽他說了不下三次的對托尼`斯塔克的鋼鐵俠戰衣的憧憬之情。」
「救命啊。」
勞德魯普先生當然明白,超級英雄就是蘭尼`格洛的浪漫。
可問題是,粉絲成他這樣子——
「若不是我相信那些超級英雄們一個個都是武力值強大的傢伙,我毫不懷疑蘭尼會幹出來綁架某位超級英雄的事情來。」
他講到這裡,立刻就反應過來,後悔的道歉。
「抱歉佩嘉麗,我不是故意提到——」
佩嘉麗擺擺手,說了句「我早就不在意了」,算是帶過了這個問題。
就在這時,美國隊長被一個重擊甩到了他們前面。
佩嘉麗拿著勞德魯普先生後來又塞給她的一大把巧克力,奔了出去。
「隊長!你沒事吧?!」
她向著地上的美國隊長伸出手,而後者沖著她一笑,握住了她的手。
佩嘉麗再次親眼目睹了一位超級英雄在自己面前變成外星人的場面。
而後者在她發愣的時候,已經反過來抓住了她的手。
那個綠皮膚外星人類人外形的臉上,露出了個非常扭曲的邪惡笑容。
有些時候,有些事情就發生在那麼一瞬間。
在勞德魯普先生眼中,佩嘉麗將這個抓住她一隻手的外星人一拉一拽,一個後背摔就掄在了地上,外星人面朝地的被砸在水泥地上後,佩嘉麗又抬起腳狠狠地踩在了對方的脊柱上。
「What The Fuck!你以為我的Natalie是白學的嗎?!」
在旁圍觀的勞德魯普先生都不忍心去看那倒楣的外星人的慘狀了。
佩嘉麗在綁架事件之後,專門去學了Natalie——以色列的軍隊自衛術。
「地球人的成功逆襲啊。」
勞德魯普先生用一句話精准的講出了這場一面倒的戰役的結局。
佩嘉麗將那個敢拉著她的手、還沖著猙獰一笑的外星人暴揍一頓後,轉頭看向天空。
那被圍攻的外星人顯然也是一副要被抓了的落敗感覺。
正在這時,異變突生。
「驚奇女士的能力看上去是操縱某種能量,比方說光子能量之類的。」
超級英雄狂熱粉格洛先生所說過的話,在此刻回蕩在佩嘉麗的耳旁。
她看著那位偽裝成驚奇女士的外星人,使用她的能力——將那道光子能量向著她發射了過來。
佩嘉麗眼睜睜的看著這道能量甩在她身上——
然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低頭看看自己的身上,毫髮無傷,就連衣服都沒有半點折損的樣子。
「我怎麼不知道,自己居然還有超能力?」
佩嘉麗有生以來,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還有這麼牛逼的超能力。
勞德魯普先生在她身後的吐槽講出了在場諸人的心聲。
「佩嘉麗,你就不覺得那兩個外星人在被你碰到後就被破除了偽裝這事——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佩嘉麗回頭反駁道:「我怎麼可能會知道——自己居然會那麼倒楣的遇見擁有偽裝成地球人能力的外星人!」
喊完這句話,她雙手抱著頭蹲到了地上,苦惱的喊道:「我長這麼大就沒見過那麼多的外星人啊……」
這倒是實話,這一世她還真沒見過外星人。
復仇者們已經把那個「驚奇女士」的假貨版給抓住了,然後小黃蜂——我是說,黃蜂俠——飛到了佩嘉麗的面前。
「嘿……我是說——」
她試著安慰佩嘉麗,而佩嘉麗則猛地抬起頭,對她說道:「我絕對要把索賠帳單寄給你們!」
她一想起來存在手機當中的聯絡號碼和各種重要的資料,就覺得心痛的無比。攤上這種無妄之災,誰能受得了?
她就算再淡定,也淡定不了這種事情。
這一世,她的父親就告訴她,在必要的時刻將自己的感情告訴別人,別人才能為此做出恰當的符合自己所期望的反應。
佩嘉麗得到的補償是——
復仇者聯盟本部的一日遊。
但在這之前,佩嘉麗需要解決一個問題。
托尼`斯塔克抽了她一針管的血,然後萬能的人工智慧賈維斯的檢測結果為——
「你是說,我是個一切正常的普通人?」
佩嘉麗聽到賈維斯的檢測結果後,長舒一口氣。
比起變種人啊超能力者這種身份,佩嘉麗更加樂意接受自己是個無害的普通人的事實。
至於沒有遺忘事情而轉世投胎……這種事情此刻姑且可以不用特別想起來。
「等等,那你怎麼會讓那些外星人顯出真實相貌的?」
托尼`斯塔克看著正在和珍妮特——也就是黃蜂俠——玩著牌的佩嘉麗,決心要問出這個問題來。
「因為我不相信超能力這玩兒意?」
佩嘉麗從珍妮特的手上的牌裡抽出一張,然後在自己的牌裡找出了相符的那一張,丟了出去。
兩個人在玩最最無聊的「抽鬼牌」這個遊戲。
「我總是覺得那些能量啊……就和3D電影一樣。」
佩嘉麗的回答讓人挺愕然的。
然後跟著一起來到復仇者聯盟總部的伊莉莎,手上抓著之前與怪物所戰鬥的權杖,向著佩嘉麗戳去。
佩嘉麗她伸手想要抓住那根杖子,但是那杖身卻在她的手中消失了。
「看,能量對你無效。」
「你以為我從小就沒有被樹上的蘋果砸到過腦袋嗎?」
佩嘉麗用當年六歲時發生的一件事反駁。
她在小時候,被想要玩浪漫的父母帶到蘋果樹下麵,斯洛特夫人在樹下,撿起斯洛特先生從樹上摘下後向下丟去的蘋果。伴隨著翻飛的裙擺,母親的笑聲猶如夢幻一般。
在佩嘉麗全心全意的看著手上的書本時,蘋果落到她的頭上,滑落到她的書上。
樹上的斯洛特先生不負責任的大笑起來:「親愛的佩嘉麗,這麼好的天氣何必浪費在閱讀上面,應該好好的享受才行。」
輕浮又不負責任的笑容,在旁人眼裡,大約是該死的迷人。
可佩嘉麗只覺得這個父親真是見鬼的有病。
而在場的另外一位女士——斯洛特夫人則跑過來,抱起自己的女兒,吹著她的額頭,一邊輕聲細語的說著:「不痛了,不痛了。我的親愛的寶貝,不會痛了。」
斯洛特先生接下來的下午時光,是被斯洛特夫人狠狠地罵了一頓。
但這並不是吵架,他只是單方面的認錯求饒。態度誠懇的簡直讓人懷疑這是不是另外一種新的情趣關係了。
「或許,物理攻擊對你無效?」
托尼`斯塔克一臉「很想試試看」的樣子,但是佩嘉麗卻只是將手上的最後兩張牌往桌上一丟,隨後高呼——
「我贏了!」
珍妮特不敢相信的看著自己手上剩下的牌,一旁的伊莉莎這才用同情的目光注視著她。
「這就是為什麼我再也不和佩嘉麗玩兒牌的理由。」
無論是什麼類型的賭博遊戲,哪怕是明知道是店家撈錢的老虎機,佩嘉麗都能以小博大,贏的滿載而歸。
佩嘉麗`斯洛特這個名字可是上了拉斯維加斯的賭場「謝絕進入」的黑名單。
伊莉莎向著佩嘉麗的方向一抬下巴:「她可是上了拉斯維加斯所有賭場的黑名單。」
「在21點上輸不起的賭場老闆可悲到爆了。」
佩嘉麗將零散在桌上的牌收攏起來,隨意的洗起了牌。
純粹在賣弄技巧的洗牌技術很快就結束了。
她將牌反過來,往桌上一放,然後將牌撥拉成一整排。
隨便從裡面抽了一張,牌面對著眾人而將背面留給自己。
「紅心J。」
下一張。
「方塊Q。」
再下一張。
「方塊二。」
「雖然記牌是作弊的行為不過……我就是有辦法把牌的位置全部記住了。」
這招是佩嘉麗的父親交給她的。
斯洛特先生不僅僅教了女兒拿到任何一個正式場合都不會丟臉的言談舉止,而且還教了她怎麼從賭場一夜暴富的秘訣。
珍妮特抓住佩嘉麗的手,振奮道:「你一定要把這招交給我。」
伊莉莎向著佩嘉麗招招手,後者用勞德魯普先生的巧克力來作為婉言謝絕的歉禮後,向著自己的朋友跑去。
她要好好的回家睡一覺,然後第二天早上起來,將今晚發生的事情全部忘掉。
當她第二天按照預定計劃與自己的經紀人蘭尼`格洛見面。
蘭尼開車送佩嘉麗前往他與《號角日報》的記者約好的地點。
佩嘉麗坐在後座上,看著車窗外遠去的風景,對著蘭尼說道:「格洛先生,我頭一次發現,汽車果然是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發明。」
格洛先生語氣輕鬆的回答:「我以為最偉大的發明應該是飛機來著。」
「不,在天空飛什麼的我再也不想經歷第二遍了。」
昨晚佩嘉麗就是被伊莉莎抱著,在天空中飛翔著回了自己的住處。
這種安全係數完全喂狗,就連投保也不會有保險公司接受的交通方式,她絕對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我記得你不止一次坐飛機滿世界的跑?」
格洛先生的話讓佩嘉麗的臉色更是白上了三分。
「不,我是說……算了,沒什麼。」
她放棄了這個說法。
等來到了約定的地方後,《號角日報》的女記者在問了幾個日常的問題後,就直接切入了正題。
「請問,佩嘉麗你對復仇者聯盟和那些擁有超能力的義務警員的看法是?」
佩嘉麗想到格洛先生對號角日報的主編那種不屑的態度——就因為對方堅持不懈的給蜘蛛俠潑污水,將他視作一個危險分子來對待,而格洛先生會強烈要求佩嘉麗參加此次的訪談,也是期望她能用中立的態度來對待那些——超級英雄。
佩嘉麗的回答則是:「Super Hero。」
她昨晚才看到復仇者聯盟的成員打敗了意圖不軌的外星人,估計今天他們就要去拯救自己陷入困境的同伴以及在此拯救這個世界。
這還不能稱為超級英雄,那還應該怎麼算?
正在這時,一個龐然大物沖進了咖啡廳。
那是一個有著藍皮膚,身形高大、肌肉糾結的怪物。
這種怪物似乎出現的目的就是為了破壞一切。
正當佩嘉麗和那位元女記者躲無可躲之時,格洛先生朝著那個怪物掀起咖啡桌——
原木的咖啡桌如同電影道具一樣瞬間就碎成了渣。
這時,一團白色的……什麼東西粘在了那怪物的前肢上。
「嗨,我在這裡。」
穿著緊身衣的人是——
「蜘蛛俠?」
格洛先生看到了自己拿到過簽名的蜘蛛俠時,已經激動得快要昏過去了。
第48章 復仇者聯盟(五)
蜘蛛俠是一位動作靈活而且非常會活躍氣氛的人。
該怎麼說呢?
比起活在大半個世紀以前的美國隊長,還是完全就是「高帥富」、「鑽石王老五」代名詞的托尼`斯塔克,亦或者是高端洋氣的螞蟻俠和蜜蜂俠這對高精尖科學家和富家女的情侶組合……
蜘蛛俠看上去太平民化了。
就像是個穿梭在這個機遇與危機同等分量的紐約城裡的,屬於平民們的超級英雄。
不,不是就像是,而是根本就是。
「如果這還不算是超級英雄的話——」
佩嘉麗雙手將自己的提包抱在胸前,左側跟著她一起突圍的人是格洛先生,而右側的則是之前採訪她的那位元記者。
「哪一種才算?」
「消防員,急救醫護人員,會為了弱者而伸出手來拯救對方的普通人。」
記者如此回答佩嘉麗。
「我們怎麼可能將自己生的希望,僅僅寄託在一群超能力者的身上?如果連拯救自己的努力都不做,成天期待著別人來救你——這種人活著有什麼意思?」
佩嘉麗看著自己面前的這位元記者,對方年輕的臉龐上所凝固的堅定表情,並非是因為年輕而無所畏懼,而是某種理所當然的信念。
那是人性的光輝所閃耀的東西。
佩嘉麗向前一跳,低下頭,躲過上面掉下的碎石,然後回頭看向一旁因為自己躲過了碎石而驚訝的望著自己的格洛先生。
「有什麼好奇怪的?」
環繞著四周望瞭望,確認並無什麼更大的問題後,佩嘉麗停下腳步,朝著他一攤手。
「我天生就是反射神經比別人好一點。」
比方說在餐桌上,有人碰掉了餐叉,但是在餐叉掉地上前她就能抓住。這是斯洛特家族的天賦,就好像是斯洛特夫人天生就認為這個世界充滿了愉快和善意,而斯洛特先生則天生就有走不完的桃花運一樣。
這段時間遭遇了這麼多的糟心頭頂的事情,佩嘉麗下定決心,她要換種活法。
乘著托尼`斯塔克全權賠償餐廳的重建費用的維修時間,佩嘉麗邀請了伊莉莎來自己的家裡住。
天曉得,她在知道了伊莉莎居然是個變異人,而且還是長翅膀的天使款和附帶能量操縱異能之後,頓時就對自己的安全係數有了很大的信心。——只要她和伊莉莎保持足夠近的距離就好。
「很好,我可不知道不用付房租的代價是要幫你洗衣服和準備三餐。」
「拜託伊莉莎。」
從來不給自己準備晚餐的佩嘉麗,央求著手上拿著鍋鏟的伊莉莎。
「你那麼漂亮又聰明,還和勞德魯普先生先生一起工作了五年,怎麼可能不會做好菜。」
「我勒個去,你好歹也你自己做點什麼啊。」
「以前我的三餐不是有勞德魯普先生的酒吧在嗎?」
這還真是無法反駁。
「你就從來沒有點過廚藝的技能點嗎?」
伊莉莎端到盤中的煎蛋造型漂亮又好看。
「比方說炒雞蛋什麼的你總歸會的吧。」
「我以前有爸爸,後來我爸去世了,我就有速食店……額……那段黑暗的日子就不提了。」
佩嘉麗雙親都死去後,她拍電影的時候,有工作人員會體貼的準備好所有人的三餐,當然還有包括她的那一份。
至於其他的時候——她的美食博客有那麼高的點擊率,也不僅僅是名人效應。
「斯洛特先生的廚藝技能點一定點滿了吧。」
「這問題,我也——」
佩嘉麗也不知道斯洛特先生做的料理該說是好吃呢還是難吃,只能說是超出人類接受能力的奇妙風味吧。
她有時候吃到嘴裡的那些食物後,也會想,說不定這就是外星人的美食。
而這些也都是無法追回的時光。
某一個晚上,不知道是酒喝多了還是腦子發熱,佩嘉麗往手提包裡塞了好幾卷百元大鈔。
伊莉莎看著這些錢,頭一次意識到這位穿著超市里促銷衣服的年輕女性,還真是個徹徹底底的千萬富婆來著。
「我們去買件宴會上要的禮服吧。」
「什麼宴會?」
「還能有什麼宴會?」
佩嘉麗露出一個微笑,是斯洛特先生慣用的那種漫不經心又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
「我決定要及時行樂,而又拿到了請帖……在這種天曉得下一刻會不會死於非命的時代裡,我們當然要好好為自己打算。」
「你不帶男伴去?」
伊莉莎皺著眉,望著佩嘉麗。
「管他去死呢。」佩嘉麗毫不在乎的回答,「我要帶伊莉莎你去。」
「等一下,先說清楚,我可不是Les。」
「我也不是。」
佩嘉麗用的理由聽上去就和政客說起自己的出軌婚外戀的醜聞一樣。
「我們只是朋友。」
「所以,我沒有必要要去……」
「不,伊莉莎你當然要去。」
佩嘉麗很果斷的說。
「那個宴會,據說X博士也會出場。」
「是啊,我可不希望到時候出現X戰警和萬磁王的手下大戰三百回合的場面。」
伊莉莎翻了個白眼。
X博士和萬磁王這對相愛相殺好多年的西皮早就成了某個固定組合的攪基西皮。
這就和鋼鐵俠和美國隊長這對西皮是一個類型,牢不可破。
可惜當年和美國隊長是一對真`基友的巴基沒有和隊長一起被挖出來——從而就被喜新厭舊的腐女子們給遺忘了,天曉得,這可是真正的載入史冊的官配。
「我們打不過到時候還不能飛嗎?」
此刻,佩嘉麗說起這事變得比最初要輕鬆的多。
「我突然間覺得在天上飛真是件非常刺激的事情。」
「親愛的,你可不知道突然間將那對翅膀弄出來,到底有多疼。」
伊莉莎半真半假的抱怨了一句,然後做出了「我投降」的舉動。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可以拒絕新衣服和新鞋子的誘惑。
就算是變異人也不可能。
又不是超級英雄,只能穿同樣款的衣服。
對於女性而言,衣櫃裡的衣服自然是越多越好。——伊莉莎也不例外。
「現在,我是李察`基爾,你是我的風月佳人。」
佩嘉麗向著伊莉莎擺出了舞會上——男方邀請女方跳舞的邀請姿勢。
「請問美麗的小姐,我有這麼榮幸嗎?」
「當然。」
伊莉莎矜持的抬起下巴,將自己的手放在了佩嘉麗的掌心上。
下一刻,兩個人相顧大笑。
穿著超市促銷的便宜衣服走進高級女裝禮服定制店,店長當然是那副客客氣氣請她們離開的態度。
但是佩嘉麗只是打開自己的手提包,從裡面拿出一卷美鈔。
隨後沖著店主笑了笑。
後者立刻改了口風。
「當然,這邊請!」
在看到很多的錢時,任何人的眼神都會遊弋一番。
只不過是錢多錢少的問題。
這個世界可能有人會不認識運通黑卡,但是絕對不會有人不認識千元美鈔長什麼樣子。
沒有通行證能比美鈔更好的了。
或許只有一樣。
——驚人的美貌也是無往不利的通行證。
佩嘉麗和伊莉莎很漂亮,但是也沒有美到任何地方的大門都對她們敞開的地步。
所以佩嘉麗換了另外一個方法——
佩嘉麗走到宴會的儐相前面,對著她說出了自己的名字:「我是佩嘉麗`斯洛特。」
既然門口的儐相小姐找到了佩嘉麗的名字,也確認了她的請柬真偽性無誤,她和她的女伴自然是暢通無阻的進了這個高級宴會。
「我可是聽說這個宴會的甜品都是由勞德魯普先生準備的。」
佩嘉麗低聲沖著伊莉莎說明了自己不惜違背誓言、也要來參加宴會的理由。
「我去甜品去了。」
伊莉莎看了看那宴會上杯觥交錯中帶著笑容假面的男男女女,順手從一旁的服務生手上端起一杯香檳。
「我也去。」
她急急忙忙的將杯中的香檳喝完後,將空杯子放到了另外一個服務生的手上,隨後匆匆忙忙的追上了佩嘉麗向著甜品區先行的路。
隨後,佩嘉麗在這宴會上好像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容。
這個青年是不是之前和那位元記者一起出勤的攝影師?
他叫什麼來著?
是叫彼特`派克,還是……?
不,好像就是這個名字。
吃到了中意的甜品後,佩嘉麗立刻就將這個攝影師的存在拋之腦後。
要是她知道接下去的事情會發生非常尿性的神展開,她一定將這次宴會的甜點全制霸後就立刻帶著伊莉莎跑路。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7-2 22:33
第49章 復仇者聯盟(六)
宴會上出現了蜘蛛俠真是讓人一點也不意外。
誰叫又有不長眼的二百五壞蛋仗著自己有超能力,就想挑戰一下只有X博士在的宴會呢?
話說那群傻蛋一定沒想到X博士來了,那麼X戰警怎麼還會遠?
佩嘉麗被伊莉莎拉到了一旁邊角落後,兩人就窩在尖叫瑟縮的人群後面互相吐槽宴會外面那比電影特效還精彩的戰鬥場面。
伊莉莎悄聲對佩嘉麗吐槽:「是不是自從我們見到了復仇者聯盟的骨幹以後,就一直在倒楣?」
佩嘉麗思索了一會兒,認真的回答:「我覺得一直在倒楣的人是我。」
伊莉莎向後倒了倒,一臉的「受不了你」的表情:「你簡直就像是漫畫裡的正義聯盟的那個老是被超人救的女記者露易絲。」
佩嘉麗她反而更加的震驚:「為什麼我們生活在滿是超級英雄的世界裡,你居然還喜歡看這種超級英雄漫畫?」
伊莉莎一攤手:「因為我家裡從祖父那一代開始就是超人粉絲了。」
「如果正義聯盟那世界是真的存在的話,哪天和我們這世界跨界聯繫了,那樂子可就真大了。」
此時的佩嘉麗,她完全不知道自己這個笑談居然會在不久的將來成為現實。
「到時候兩方打起來,我們該站在哪一邊啊。」
伊莉莎打定主意不去攪合X戰警和那群有超能力的壞蛋們之間的戰鬥。
順便一提,那位站在X戰警側的蜘蛛俠還真是特別搶眼。
伊莉莎她雖然說是變種人,可從來都是野生的放養党,而且高中沒畢業就跑到現在這個城市裡面,如果沒有遇見性格好的勞德魯普先生,她估計真不知道要怎麼活下去。
「我突然覺得蜘蛛俠還真是帥呆了。」
佩嘉麗從隨身的手提包裡取出筆記本,嘴裡咬著筆套就開始寫起了剛想的劇情。
伊莉莎口中說著:「難道你在給蜘蛛俠寫情書嗎?」,一邊探頭蹭過去看了眼紙上寫得內容,一瞬間就只能做出一個反應。
「你到底想把馬蘭卡夫人寫死幾次啊?」
「我特別喜歡復活的劇情,誰叫美國隊長居然能從冰裡解凍呢,我覺得自從見了這種真相後再也沒有什麼事情能阻擋我對復活的熱愛了。」
可無論佩嘉麗她說得再怎麼信誓旦旦,伊莉莎依然一語道破天機:「你根本就是想用馬蘭卡夫婦再掙三十年的錢吧!」
「你要首映式的電影票嗎?」佩嘉麗用了個「將來時態」,而伊莉莎則果斷的點頭,「當然,為什麼不?」
兩個人在後面互相吐槽毫無壓力,一派輕鬆自在,和周圍驚恐的人群顯然完全不在一個思考回路上。
「為什麼他們要那麼害怕?」
佩嘉麗看著周圍的人,終於忍不住問了伊莉莎:「沒到死的時候自然不會死在這兒,若是真到了要死的時候,怎麼逃也沒用。」
「不要再重複馬蘭卡先生的名言了。」伊莉莎搖頭,「雖然我知道你就是原作者。」
伊莉莎可不怕,她有翅膀,實在不行往天上一飛能跑多遠跑多遠,她壓根就沒有什麼成為超級英雄的思想。
超級英雄的設定裡,可從來沒有出現過「酒吧女招待」這個職業。
等到X戰警捎帶個蜘蛛俠追著那群有超能力的壞蛋們跑了,伊莉莎和佩嘉麗兩人這才準備沿著逃生通道離開。
佩嘉麗猶豫了會兒,提著裙擺轉過身,奔向了一旁倖存下來的桌子。桌子上的大部分點心完好無損,一看就知道是壓根沒被人動過。
她拿了個託盤,抓了兩個紙杯蛋糕,和一碟小餅乾,然後再奔向了伊莉莎。
佩嘉麗望著伊莉莎那一臉吃驚的表情,振振有詞道:「如果勞德魯普先生知道他辛苦做的食物就這麼被遺棄了,他得多傷心啊。」
當伊莉莎發現自己無法左右佩嘉麗那天曉得什麼時候根深蒂固的吃貨本性後,她選擇了默默的拉著這位女伴奔向了宴會出口。
順便瓜分一下她拿得那些餅乾和其中一個紙杯蛋糕。
一口咬下,口腔裡充滿了舒爽的甜味與柔嫩香甜的蛋糕氣息。
佩嘉麗她本能的讚美道:「真是見鬼的好吃。」
「你知道,勞德魯普先生生平最恨的就是提供宴會上的餐點了。」伊莉莎狼吞虎嚥著紙杯蛋糕,口中含糊不清的與佩嘉麗說著秘聞,「但是自從復仇者聯盟砸了他的酒吧後,雖然托尼`斯塔克提供了賠償金,但是酒吧要重建還是得等一段時間……他得給自己找點臨時的工作。」
「感謝那些外星人和神經病的犯罪者,保險業已經變成了最掙錢的行當。」
雖然佩嘉麗她自己是什麼保險都沒買,但這並不妨礙她這麼吐槽保險業。
感謝言論自由,她甚至可以在大街上和伊莉莎兩個人一起嘲笑美國總統的那愚蠢的新髮型,還有神盾局局長那光頭造型真是帥得逼死一眾明星。
「你覺得我邀請神盾局的局長來電影裡客串個路人角色怎麼樣?」佩嘉麗吃著小餅乾時異想天開的對伊莉莎提議,「我覺得這能撈到一大筆的票房。」
本來舔著手指上的糖霜的伊莉莎聽了這個提議,驚得差點將自己的手指頭給咬下來。
「你那個製作成本永遠不超過十萬美金的馬蘭卡夫婦的系列電影怎麼給得起神盾局局長的出場費?」
等等——不對!問題不是這個!
伊莉莎使勁的搖了搖頭:「等一下,神盾局局長怎麼可能來你電影裡客串?」
佩嘉麗覺得這個理由很簡單:「我們拍電影的時候找個神盾局出場的地方來個鏡頭不就好了嗎?」
「他們不會告你嗎?」伊莉莎拼命回想著自己看的八卦新聞,「話說我記得自己是不是看過,有導演告神盾局侵犯自己拍的片子,神盾局將他的母帶給拿走了。」
佩嘉麗當然知道伊莉莎所說的是什麼。那可憐的導演後來被有理有據的神盾局整得身敗名裂,想要踩神盾局出風頭,也要看看人家樂不樂意答應。
「那是因為他故意拍下來神盾局重要的秘密武器。就算是美國軍方自個兒,也不會任憑拍了自己軍事機密的電影母帶流向市場的。」
「你不正準備幹這種事情嗎?」
「不,」佩嘉麗果斷的回答,「我要拍部神盾局版的《淩雲壯志》。」
「那不是美國空軍長達一百多分鐘的宣傳片嗎?」伊莉莎想起當年自己跑去看這電影,結果就得出這麼一個結論,「而且我可是自己能飛。」
「得了吧,別炫耀你有那雙翅膀了。」
佩嘉麗可討厭伊莉莎老是在恰當的時候刺激自己這麼一回事。
於是等回到了住處,佩嘉麗就給神盾局寫了份信,詢問神盾局的局長尼克`弗瑞是否願意到自己的電影裡來客串一個角色。
她貼足了郵票,然後丟到了信箱裡面。
——雖然她不知道自己這個詢問,讓局長大人被人用微妙的眼神注視了好幾天。
……誰叫手賤的鷹眼將這信上的內容給念出來了呢。
佩嘉麗看到神盾局客套的拒絕也沒想什麼其他的內容,她都做好自己寄出去的信遭到石沉大海的結果了。
而當她開始習慣伊莉莎給自己包辦洗衣做飯(伊莉莎:我就像是你的不要錢的女傭!佩嘉麗:那麼你就交房租。伊莉莎:當我沒說。)的時候,勞德魯普先生的酒吧總算是重建完了。
這則好消息是伊莉莎帶來的。而佩嘉麗聽到這消息後,第一時間去買了香檳,順便帶著自己的支票去慶祝酒吧的重建。
她好好吃一頓來犒勞自己受傷的胃。
伊莉莎雖然三餐做得挺好,但是做的甜點永遠都「差那麼一點」,讓早就被勞德魯普先生養刁了嘴的佩嘉麗的忍耐已達到了爆發的臨界點。
為了不讓她和伊莉莎兩個人的友誼受到什麼傷害——佩嘉麗不斷不斷的忍耐著,當她得知勞德魯普先生的酒吧重新開張,而伊莉莎也要重新回去上班後,她在心中真的松了口氣。
『太好了,我保住了我們兩的友誼。』
她想。
而伊莉莎換上酒吧的女招待服後也同樣在換衣間裡松了口氣。
天知道她快受不了給佩嘉麗當女傭換房租的日子了。誰愛給她整理房間以後誰去幹這事吧,反正她不想再去重溫「剛整理好的東西下一秒就又重新變得亂糟糟」的這種噩夢地獄了。
勞德魯普先生的酒吧重建招來了不少老客人,佩嘉麗窩在自己的專座上,一邊同自己的編輯發著簡訊、一邊對他吐槽著周圍的聲音即嘈雜又吵鬧。
編輯先生——格洛先生的回答簡潔明瞭。
「這是酒吧。」另外半句他沒發給佩嘉麗。
那半句是:你指望能安靜的到哪裡去?
佩嘉麗只是歎息,為什麼酒吧重建不重建成有厚重大門的那種,看上去隱蔽又安靜,酒吧內和外面完全是兩個世界。
而不是現在這種充滿了現代化氣息,一堆的尋歡作樂客。
可就在佩嘉麗等著格洛先生的等待時間時,她已經被三個妄圖尋求一夜情的男人搭訕了。
而當伊莉莎打定主意不去理睬佩嘉麗他的求救信號,後者便祭出了自己的法寶「我還在等人。」
而那個男人則自以為很英俊(伊莉莎:他當然很英俊)的繼續糾纏不休的時刻,佩嘉麗在昏暗的酒吧裡見到了個眼熟的人。
她立刻高舉手,準確無誤的喊出了對方的名字。
「彼得,我這兒!」
那糾纏不休的傢伙只能悻悻然的走了,而被佩嘉麗召喚的彼得在受到了黯然退場的男性狠狠地瞪視後,他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
「多謝你幫我解圍了。」佩嘉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謝後,又拿起手機,想了想人還在邊上她就玩手機這樣不太好,於是就問他,「你和人約了?」
「不,我只是覺得上次宴會上勞德魯普先生的點心做得非常好吃,」他才吃了一口就遇上那糟心的坑爹事情跑去抓壞蛋了,順便和X戰警們互相吐槽了一陣,「所以……」
「跑到酒吧來叫點心麼?」
佩嘉麗啞然失笑。而彼得看著也是挺不好意思的。
她從裡面的凳子上舉起了一盤烤餅乾。
「要吃嗎?這是內部提供的友情款。」
猶豫兩秒後,彼得伸手拿了一塊盤子裡的餅乾:「非常感謝。」
等兩個人再談了兩句,佩嘉麗便對他提到一件事情。
「為什麼你見到我都是那麼客氣?讓我覺得自己像是哪門子來的尊貴客人,但實際上我只是個平民,連個爛大街的爵士爵位都沒有。」
「因為,」彼得沉默了會兒後,給出了出人意料的答覆,「我是您的書迷。」
「哦,哦原來如此。」
佩嘉麗還記得自己被書迷綁架去寫書的那件事情可是頭一次蓋過復仇者聯盟又一次打敗了壞蛋的消息,上了娛樂報的頭版頭條。
「不用擔心,綁架我的書迷一般只想看個與眾不同的結局,滿足他們的要求就好。」
「但是,你不是有自己的大綱設定嗎?」
「事實上,沒有。」佩嘉麗她的書向來都是回憶一下自己的父母做了哪些事情,然後挑幾件,用個主線連續在一起,然後就成了部絕對拿不到什麼文學獎的暢銷言情小說,「而且我最喜歡科幻小說的一點就是,她們告訴我,這個世界上還有『平行時空理論』來說明我寫得那些不同結局到底是怎麼來的。」
彼得又小心追問道:「我可以將這些當做採訪嗎?」
「當然不。」
一個男聲從他們兩人身後響起。
二人回頭看去,格洛先生正沖著他們兩個微笑。
「彼得,如果你想要採訪佩嘉麗小姐,當然要堂堂正正的提交採訪申請才行。就算你是我的熟人,我也不能就這麼輕易的給你開後門。」
格洛先生與彼得的對話顯然證明了二人之間的熟絡,而佩嘉麗則給了他臉頰一個香吻作為打招呼的表示。
「我一定是今晚最幸福的男人了。」格洛先生捂著被親的那半邊臉誇張的感歎後,又瑟縮了下脖子,「但願瑪姬別看到。」
「瑪姬她也來了?」
「就在後頭,她看到了神奇女俠去要簽名了。」
聽到格洛先生這個回答,彼得對一頭霧水的看著他的佩嘉麗悄聲說道:「瑪姬她也是個超級英雄迷。」
「為什麼我現在才知道這件事情!」佩嘉麗的回答有些咬牙切齒的含義,而彼得則沖著她溫和地一笑,「去年我給他們要到了蜘蛛俠的簽名後我就成了他們兩人最受歡迎的客人。」
「我還給你們搞到了鋼鐵俠的簽名呢。」
「親愛的。」瑪姬拿著簽名板走過來,給了這兩位年輕人一人一個親吻,她在親了佩嘉麗後,又對她說道,「我才不稀罕鋼鐵俠那個爛大街的簽名呢。」
佩嘉麗手上的叉子敲了敲桌子邊:「我覺得托尼`斯塔克都要哭了。」
格洛先生站了起來,繞到了瑪姬的身旁。
他伸手摟住她的腰,兩個人擺了個非常經典的姿勢。
「坦白說,管他去死。」
佩嘉麗扭過頭去,不忍再看這對隨時隨地都能耍寶的夫妻。
她發現不忍直視的人裡面還包括彼得那小夥子。
他也和佩嘉麗一樣轉過了身。
彼得呢喃道:「我總算知道為什麼《亂世佳人》不再重拍了。」
佩嘉麗心有戚戚焉的點點頭。
她發現他們兩個還真是有共同語言。
「不過你喜歡言情小說?」
「全世界沒聽說過馬蘭卡夫婦的人才是少數吧。」
說實在的,就算彼得是在恭維佩嘉麗,可她也覺得比之前的任何一個人說的都要動聽的多。
沒什麼其他的理由,只是現在的氣氛正合適。
「要出去走走嗎?」佩嘉麗邀請,而彼得則欣然的點了點頭。
格洛先生對著妻子一笑,目送走了這兩位年輕人,他怕自己一開口,就是說出趕這兩人走的話。
第50章 復仇者聯盟(完)
佩嘉麗跟著彼得走了一段。
這位元《號角日報》的記者在經歷了常人難以想像的折磨之後總算是從辭職率極高的實習編輯轉正了。
而且他還是自己粉。
「說真的,我以為男人不會喜歡我的故事呢。」
她完全是沖著女性市場來的。
誰說只有男人更瞭解女人?
別鬧了,這群傢伙根本不可能分清楚黛珂、MIKIMOTO的散粉到底有什麼區別。
更別提寫個戳到女性G點能讓她們大把大把重複再看一二三四五遍的浪漫故事了。
「不,我不是!」
小青年不假思索的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我真的、真的很喜歡。」
「哦,是嗎?」
雖然說掌握了和美貌的少年交流的技能,然而實際上的可操作性卻——
佩嘉麗並不想這麼輕浮的對待這個小天真。
循序漸進。
你看,這麼一個單純可愛的小天真對你說「我喜歡你寫的故事,真的!」簡直讓人鐵石做的心都要融化了。
佩嘉麗有點鬧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和彼得的相處模式,完全是顛倒了一下待遇,但這並不妨礙她迅速進入了節奏。
哦,不就是對方比自己小嗎?
大導演在心中磨牙,臉上卻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彼得,你有女朋友嗎?」
「不,為什麼這麼問?」
「我很喜歡你,請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這麼說好像不太對?」
佩嘉麗想了想,在小天真「蹭」的紅起來的表情之下,又說了這麼一句話。
「如果你不討厭我,要不要我們先約個會?」
「我們不正在……」彼得從牙縫裡擠出了這麼一句話,「約會?」
「是的,是的,你說得對。」
佩嘉麗笑著點了點頭。
她覺得自己這一發直球真是幹得太漂亮了。
彼得跌跌撞撞的回了家。
他輕手輕腳的走進屋,還沒開燈呢就聽到二樓的嬸嬸在喊:「彼得,先去洗個澡再睡覺。」
覺得在嬸嬸的心目中的形象再次下滑了一個角度的彼得忍不住大喊:「梅嬸嬸!」
然而樓上一片死寂。
顯然這位養大侄子的嬸嬸已經不想和他繼續這個話題了。
而佩嘉麗這段時間忙得腳不沾地。
因為她的小說終於被人買走版權啦!
太好了!
有人想拍她的小說故事,也就是馬蘭卡夫婦的系列愛情電影的續集。
說真的,一部帶了偽科學內容的浪漫小說能夠賣出版權,她也挺震驚的。
不過錢自然是不會少拿。
主要是格洛替她去做了前期工作,後期她只有去合同上簽個字就行了。
順便給自己接了個活。
將這個故事寫成劇本。
「說真的,為什麼你們不自己找編輯來幹這個?」
「原著作者自己改編劇本聽上去更好聽點。」
對方是這麼說的。
人家都說到這份上了,她還能說什麼呢?
拿到了版權費和編劇的工作費之後,佩嘉麗決定去東歐逛一逛。
然後她遇到了被派到東歐去追新聞的記者——
「彼得!」佩嘉麗在飛機的座位上看到了彼得時,說實在的,挺驚訝的。
「你也是去斯洛伐克?」
自從和捷克拆成兩個國家之後,佩嘉麗就再也沒去過那個地方。
「是的,有篇關於中東生活狀態和……」
他試著找個話題,然後挫敗的發現這個話題實在是太沒意思了。
正常姑娘都不會喜歡這個。
「哦,那裡是個非常漂亮的地方。你會喜歡那兒的。」
紐約義警蜘蛛俠在心中哀嚎。
天啊,她為什麼那麼可愛?
.
.
萬萬沒想到,他們倆在東歐連玩帶拍照,彼得交了一個讓那位元主編滿意的報導,然而在上飛機前的幾個小時,兩個人在旅館餐廳放著的電視機裡看到了斯洛伐克語的新聞報導。
關於美利堅的復仇者聯盟的英雄們和另外一個時空的超級英雄們幹了一架的新聞。
「我的天啊……」
佩嘉麗手上的小麵包都掉在了桌子上。
用餐時間為什麼要讓她看到這個?
「這不是正義聯盟嗎?」
那個紅內褲外穿的英雄,除了正義聯盟的三巨頭之一——超人——之外,還能有誰?
然而導致佩嘉麗糾結的是原因是另外一個。
「為什麼沒有蝙蝠俠?」
沒有參與大戰的蜘蛛俠非常淡定的給佩嘉麗遞了麵包籃。
「留守基地了?」
抓起一個麵包啃起來的佩嘉麗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蝙蝠俠要是來了,我覺得鋼鐵俠輸定了。」
雖然是托尼`斯塔克的粉,然而也是個漫畫迷的死宅男彼得`派克發現自己真心說不出口「鋼鐵俠比蜘蛛俠牛逼」。
哦,這就是二次元角色破壁之後的狀態。
看著宅男露出一副絕望的被掐著脖子說不出話來的表情,「現充」佩嘉麗一口喝幹了杯中的檸檬水。
然而這條新聞只是簡短的介紹了一下異世界來的正義聯盟和復仇者聯盟邏輯錯誤的先幹了一架,然後雙方發現了問題的關鍵所在,將造成這一切的幕後真BOSS給聯手揍了一番。
「我虐反派千萬遍,反派待我如初戀……」
佩嘉麗念叨了這句話後,對於不明所以的彼得解釋了一下其中的含義。
「你瞧,明明被正義的超級英雄虐了那麼多遍,反派們還執著的想要和對方幹個架送人頭什麼的……這是什麼精神啊,用人頭替對方刷經驗值和時髦值嗎?」
這麼一說的話。
陷入了沉思的超級英雄讓斯嘉麗忍不住笑出了聲。
「嘿親愛的,你想到哪兒了?」
「嗯,如果我是超級英雄……」
這個假設恥度挺大的。
斯嘉麗設想了一下死宅彼得像是超級英雄一樣的造型。
「你是蜘蛛俠?」
除了蜘蛛俠其他的都帶肌肉好嗎?
托尼`斯塔克不算,這傢伙是高科技系的。
彼得一臉的懵逼。
「這可真是……就算是超級英雄,不當英雄的時候幹正職工作也要合法交稅。這就行了。」
「為什麼你就糾結在交稅這上頭?」
「因為美利堅明明是個為了抗稅而起義的地方,偏偏幾百年後稅高的嚇死人了!」
比起九頭蛇澤莫什麼的大反派,她更討厭稅務局。
「我更討厭稅務局……人死了都要收一筆遺產稅。」
「哇哦。」
彼得無話可說。
要是和稅務局相比,真的沒有比他們更討厭的大反派。
哪怕是入侵地球的外星人呢。
反正那些外星人都要被|幹掉的。所以,比起怎麼也死不掉的稅務局,他寧願和外星人幹一架。
然而這個想法卻讓他覺得「這麼一說,總覺得九頭蛇的逼格掉了好多」。
佩嘉麗湊過去親了親一臉懵逼的小宅男的臉。
「好了,親愛的,我們該去機場了。」
第51章 仁醫番外
在這個世界的歷史上,福山澤夏絕不僅僅是什麼考試時的必考題,她還是各種歷史小說的重要組成部分。
多少大手寫當年幕末維新的歷史一定要拉上福山澤夏?
就好像沖田總司必須是美少年而且絕對不能剃月代頭一個道理,福山澤夏必須是千軍萬馬面前瀟灑自若,一番之主面前侃侃而談換來數百白銀,對女性談吐得體並以禮對待,個子高挑相貌俊秀的湯姆蘇。
阪本龍馬去世十年後,他的家人依照阪本龍馬的遺囑,將他生前所寫的回憶錄整理成書冊後發行。
這本《阪本龍馬回憶錄》本來沒有名字,只是龍馬的後人所撰寫的書名。
這本回憶錄中所記載的內容,也是後世歷史學者研究那段雲山霧罩的近代史時極其重要的研究材料。
在這本充滿了阪本龍馬式調侃的回憶錄中,記載著各種有趣的小事情,推斷出書中的事件所發生的時間,再對照歷史上的這一期間所發生的大事件,會讓人發現那些歷史名人不同的另一面。
而在這書中所提到的福山澤夏的趣聞,可謂是最接近歷史上本人形象的描述了。
多少歷史大手寫到福山澤夏就要參考這書中的內容,不知道多少大手將這書裡面的梗翻來覆去的玩都快把自己玩壞了還被讀者吐槽——
龍馬寫的原梗就很有趣了,拜託大大你就別班門弄斧了。
被讀者這麼吐槽的龍馬大大你不去當日本首相的話,當個歷史大手就直接可以書成同人死了。
阪本龍馬他當年寫了那麼多的字字真知灼見的文章,可結果最後廣為人知的居然是那本放在百年後也可以讓現代的讀者們完全無障礙閱讀的回憶錄。
書中記載著關於福山澤夏的這麼一段內容。
「(關於吐槽桂小太郎的內容前略)……至於告訴我不如留下點回憶的友人(即福山澤夏——編者注),卻是一個你絕不想一起去喝花酒的人。記得之前有一次,長次郎(即近藤長次郎——譯者注)不相信澤夏真那麼厲害,而將他強拉到桂的酒宴上,結果長次郎一拉開紙門,先進了去,身後的澤夏他左手放在紙門上,頭一低,邁步進了屋,滿屋子的藝妓一見到他就停下了動作,之前的歡鬧聲全部戛然而止,甚至還有女人聯手上的杯子都落到了地上。當時桂的臉色實在是讓人忍不住多喝了好幾杯。若是說他要去參加某場聯誼,必然能將多國的花朵都吸引過來——完全不用為女性太過稀少而發愁,可最終的結果卻必然是所有的花都圍著他這一隻蝴蝶轉。他就是有這種顛倒常理的魅力。」
一直到福山澤夏墓被開挖,比天津栗子還甜(日語天真和甜同音)的廣大群眾都在暗自推斷一生未婚的福山澤夏必然是個基佬。
可等歷史考古學家一說要開挖福山澤夏墓,沉默的保守著「歷史真相」的諸多歷史名人的後代,則大多都抱著一種「我當年知道這真相時也差點嚇尿了,獨我苦逼不如大家一起苦逼」的心理,詭異的期待著福山澤夏墓的開挖成功。
等福山澤夏的墓地真給挖出來了,阪本龍馬的後人立刻在阪本龍馬的官網上發出了申明「當年那本回憶錄的後記部分最後第二段是被祖父(即阪本龍馬的兒子)給刪去的,自此附上所刪去的內容『後來福山問我,為什麼寫回憶錄不分男女的第二人稱時,我問她,如果真分了這不是會引發你目前極力宣稱的舉國譁然嗎?她思索一番,隨即回答:『龍馬,你是男女平等的宣導者真是太好了。』」
顯然後記當中阪本龍馬恢復了第二人稱的男女差別,而這段真相則因為某個緣故被刪掉了。
差點踩爆了阪本龍馬官網的廣大民眾們看到這段被刪去的內容後,紛紛在揭示板上留言表示自己被坑爹了。
而文科省對這一歷史真相立刻緊急發出的通知也頭一次登上了各大報紙的頭版頭條,除了表示不會考歷史名人性別這種問題,但是要求各學校歷史老師尊重史實。
就連東京電視臺居然也插播了這一條几秒鐘的新聞,這讓2ch上的宅們紛紛吐槽,果然是原來放的少女漫畫改編的新番最新一集沒法編下去的緣故了。
(順便一提,那部少女漫畫是講一位二十一世紀的普通女中學生穿越到了幕末後,與新選組的那群武士們發生的感情糾葛。其中福山澤夏是作為傾心女主的大反派出場。)
多少寫攪基的大手紛紛摔桌罵娘「媽蛋這還怎麼讓人出本子?!」
而阪本龍馬她外孫女依然我行我素的每月兩話的畫著以福山澤夏和緋村劍心為中心的歷史向漫畫。
不過大家紛紛表示可能這部作品真得是言情向了。——真是不枉這部作品發表在少女漫畫雜誌上。
明顯這位外孫女擺明瞭就是「我知道就不告訴你們看你們出同人攪基本我心裡偷樂誒嘿嘿嘿嘿」的這種態度。
後來電視臺聞風而上,哪怕日本大地震也照樣播放著動畫片的東京電視臺立刻就做了一個針對阪本龍馬的後人知道福山澤夏性別的調查——(「你所知道的福山澤夏是女人嗎?」),發現幾乎歷史名人的後代都知道福山澤夏是女人這件秘聞,當然這些全部都是從先祖留下的信箋上的內容所證明的。
而建築業的龍頭老大松山修一則在自己的官方推特上興致勃勃的寫道:我在很小時候,曾祖母曾經與我說起過,以前福山澤夏曾經替她治好過和肺癆很相似的病,而與性命相比「八百兩銀子不值一提」。她後來又說,那個時代是不存在對女性平等交流又將她們如獨立個體般溫和有禮的男性。
這條微博24小時的轉發量超過十萬。
除了「細思恐極」、「您曾祖母真是喜歡打啞謎」這類多次重複的話外,關於「松山BOSS你們家以前就那麼有錢了嗎?」、「土豪我們求做朋友」、「不愧是福山先生一口價就是比被人喊的要高。」、「一想到福山老師也曾經是個超牛逼的醫生就覺得好可惜」之類的內容也是熱門轉發專案,而「最右求別提QAQ@XXXX:醫者可以救一人,而政客則能救一國,可無論是救人還是救國,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間……說這話的福山先生真是帥呆了!就算是女人我也完全不介意。」這神最右也是被無聊的線民們評價為「今年不會看到更神的最右了」的內容。
在全世界都有大批移民的日裔們對於近日在祖國上所發生的趣聞報以非常大的熱情來對待,而在國外上學的他們紛紛同情著在自己祖國上學的同胞們——
「這麼多年的歷史白學了真是太可悲了。」
隨後大家又將目標轉到了今年的「歷史白學系列」評選當中,後來大家發現,比起「桂小太郎居然是個舉辦宴會喝花酒,會被福山澤夏搶盡風頭」「福山澤夏到什麼宴會上去都會搶盡風頭」這種舊梗,「福山澤夏是女人」這一個真相,大概是從現在起開始算,五十年內再也不會有比這個更驚悚的事情了。
有睿智的線民對這個真相很不屑,他留言到「福山澤夏在那個年代居然會把那麼多縱橫男人之間的藝妓們迷倒,除了長得俊秀外一定也是個摸不出胸部的平胸」。
沉寂三秒鐘後有網友默默地回復他:「人艱不拆。」
當然之後有多少無聊的考據黨在後面證明「多大的罩杯怎麼穿和服才能看不出胸」這種事情大家都淡定的一笑置之就好了。
而那位自從出道後,就以福山澤夏與緋春劍心兩位元歷史人物為主視角的漫畫《幕末風雲錄》的阪本龍馬的外孫女,則頭一次在這沸沸揚揚議論聲中在自己的推特上放了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是一張保存完好的讓人驚歎的信箋。
信箋上寫道:「致阪本龍馬,上次所談的內容,僅一言蔽之。我們現在所進行的戰鬥,是為了讓後世的人能遺忘戰鬥的方法、為了我們所認為的無聊小事而煩惱、讓大家都能在陽光自由的笑著,自由的到這和平的世界上的任何的一個地方。」
信箋的落款是——福山澤夏。
而這位漫畫家只寫了這麼一句話。
「這是我奮鬥至今的無價寶物。」
就算見了一千次保留下來的福山澤夏所寫的往來書信,但是再見到新的真跡,大家依然保持了極高的熱度。
微博下的留言中有這麼一則內容。
「這句話之前在回憶錄中見過無數次,但是現在見到了真跡,依然非常的感動。PS:無論怎麼看,都覺得福山先生的字寫得非常好看。」
看到這條微博,漫畫家展顏一笑。
她將自己在決定畫這部漫畫之前就已經畫好的結局再次拿了出來。
這個結局已經塵封了二十年,這二十年間她的畫風也不斷在變,可是唯一沒有變得就是她所規劃的故事主線與結局。
最後一頁上,站在前往巴西船頭的福山澤夏頭戴禮帽,左手壓住帽檐,右手放在船的扶欄上,回頭望向身後的緋村劍心。
她朗聲說道:「劍心,我們一起去創建一個新的、和平的世界!」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7-2 22:33
第52章 網王(一)
她睜開眼後沒多久,便得到了「翼」這個的名字,姓氏是「二之宮」。
她壓根就沒見過自己的父親,在母親懷她的六個月時,他被一輛失控的卡車撞到,當場死亡。
她的母親二之宮明菜是一位圈內小有名氣的拼布老師,以她的名字所開的拼布教室在圈內有著一個響亮的招牌,而她的作品——條小小的拼布被子,便能賣到百萬的天價。
她從小就是在母親手作的東西中長大的。
洗澡時用的是母親手做的手工皂,穿的衣物是二之宮明菜的手工品,而一年四季薄厚不一的被子也全是二之宮明菜出品。
她就是在這些上萬上數十萬的手工製品當中成長起來的。
她沒有父親,凡事都極有主見。
她的母親從小就教導她,絕對要做一個不會隨波逐流的人。
就算是面對周圍人都說是A的答案,也要堅守正確的B的答案,決不能動搖。
她的父親就是這樣子的一個人,她的母親便決不允許眼睜睜的看著她變成與父親相反的那種唯唯諾諾的人。
萬幸,她向來就不喜歡隨著別人的決定而做事。
她只會為了自己的決定而行動。
上了幼稚園時,二之宮翼所在的向日葵小班有一個非常文靜秀氣的男孩子。
他長得非常好看,性格也很好。
但是完全不會拒絕。
啊,拒絕別人的要求這一點對二之宮翼而言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可是既然這世界會有《如何拒絕別人》這種書的熱銷,那證明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人在成年後都不會拒絕別人的要求。
也沒辦法,誰讓二之宮翼的身份之下是個活了不知道多少世,已經完全不懂臉皮和自尊心這兩種東西對自己有什麼用處的怪物了。
二之宮翼的母親教她「別人有困難時,你見到了能幫一把就幫一把。」
她雖然不是那麼古道熱腸的人,但是既然受到了這種教育,也不妨證明一下自己的良好家教。
沒多久,二之宮翼就和那位男孩子相熟了。
對方喊她「小翼」,她便喊他「阿市」。
「阿市」這個念法,全賴二之宮翼昨晚看的大河劇裡面的一個角色。
今年的大河劇播放的是經久不衰的戰國時代的題材,理所當然的會有「戰國第一美人」、「第六天魔王」織田信長的妹妹——阿市——登場。
二之宮明菜女士向來都是「阿市」美人的腦殘粉,更加是大河劇的忠實粉絲,她自然是天天都追著這部大河劇。
對方在上小學後知道了二之宮翼喊他的念法,居然是取材自戰國第一美人的名號後,臉上的笑容有那麼一瞬間的龜裂。
可二之宮翼雖然見到了那龜裂的笑容,依然用毫不動搖的神情表達了她絕不知道「阿市」這個叫法所代表的含義,外加她絕對不清楚這麼叫其實是不可以的。
「阿市」在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到二之宮翼的家中寫作業,大河劇如常播出之後,他才得知了某種真相——
二之宮女士是大河劇的忠實粉絲,一集電視劇都沒落下過,就算落下了也會讓自己的女兒將劇集給錄下來。
「故意的嗎?」
面對阿市的低聲詢問,二之宮翼端起一旁母親做的手工小餅乾,遞到阿市面前,從容不迫的問道:「要吃嗎?」
二之宮翼覺得「阿市」這個名字,還真是符合這位青梅竹馬的相貌。
打從幼稚園起,就有女孩子為了他幼稚的爭鬥,到了小學更是連男生都加入到了與「阿市」一起回家的戰鬥當中。
可惜「永恆的大贏家」永遠都是氣場強大的二之宮翼。
別人都只能喊他「幸村君」,而只有二之宮翼能夠面不改色的繼續喊他「阿市」而不會被那背景是黑百合花的笑容給嚇退。
四年級暑假的時候,「阿市」迷上了網球這門燒錢的運動。
二之宮翼暑假的活動,就從「和阿市一起去圖書館看書,順便寫寫暑假作業」,變成了「從圖書館借好書後,去圍觀阿市練習網球技能」。
幸村精市在某個網球賽事當中成為全國小學組單打冠軍的優勝者時,二之宮翼已經將家附近的圖書館裡面的書全部看了一遍,並且寫了厚厚的十六本讀後感。
她向來都保持著雷打不動的「每晚看一本書,並且寫上一篇讀後感」的閱讀活動。
二之宮翼的這個好習慣,是二之宮女士為之自豪的一件事情。
她的成績優異,向來門門課目都是滿分。
與她並列第一的人向來都是「阿市」。
二之宮翼撐著臉,看著坐在自己對面寫作業的幸村精市,悄聲向他抱怨:「真是討厭啊,這樣子怎麼讓我在媽媽面前尋求誇獎呢?」
「我也想說這句話啊,小翼。」
「唉。」
二之宮翼看著圖書館的窗外,藍天之上白雲悠悠而過。
今日又是一個豔陽高照的好天氣。
「阿市,你說我要不要也去增加點什麼課外活動呢?」
「比方說?」
「運動類的。我想去參加女子籃球社!」
「我們小學沒有這個社團。你也絕不可能湊齊社員人數的。」
事實也確實如此。
「可我對文藝類的社團沒有興趣。」
將圖書館裡的書一掃而空,全部看完的二之宮翼卻說自己對文學沒有興趣。
——這真是讓人不敢相信的事情。
也只有與二之宮翼打從幼稚園起就有了牢不可破友誼的「阿市」清楚她說的話——是真的。
二之宮明菜女士對女孩子的期望向來都是長裙和黑色長髮。
二之宮翼在上初中之前,除了體育課的運動服,壓根就沒有長褲這種衣服配置。
到了初中後,二之宮明菜女士才急急忙忙的趕了兩套搭配襯衫的褲子。
二之宮翼的衣服向來都是田園的森女系。
打從她小時候起,就自帶小清新風。個人的氣場又強大——完全就是一朵懸崖邊上的白花,看上去很美,但是想摘下來,卻有粉身碎骨之憂。
更何況,所有暗搓搓的在心中暗戀過「阿市」美人的孩子們,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幸村君與二之宮君兩個人默契無間的相親相*。
在幸村君從幼稚園時期不會拒絕別人的好孩子變成了自帶黑百合背景的腹黑系抖S時,二之宮翼在春假前,突然告訴他:「阿市,我媽媽要結婚了。」
新郎人選,「阿市」他也認識。
他父親所在的廣告公司的同事——他在與外遇的妻子離異後,獨自帶著小女兒過單親日子。
不用想也知道,估計就是和兩家的小孩青梅竹馬這麼多年後,由幸村媽媽介紹了那位「除了有離婚又帶著孩子外,什麼缺點也都沒有了。」的男士給了二之宮女士。
問題是,離婚帶著孩子這就是最大的問題啊。
「我不會和小女孩相處,怎麼辦?」
二之宮翼真的、真的、真的不擅長和小孩子交流。
「你不是和我妹妹相處的挺好?」
幸村精市的妹妹叫做幸村美咲,是個剛剛年滿七周歲的萌蘿莉,含羞帶怯的一笑絕對能引來怪阿姨的捧臉尖叫「好可*!」
她是二之宮翼的頭號腦殘粉。
這全賴某件事情。
二之宮翼幾乎是看著萌蘿莉從小嬰兒長到了現在這個歲數,本來美咲蘿莉對這位「哥哥的青梅竹馬」印象就很好,雖然偶有「我的哥哥注意力被搶走了」的危機感,但是也只是隱隱綽綽。
在前些時候,美咲萌蘿莉說要去學自行車,結果忘記了刹車這回事,一頭撞進了綠化的隔離帶裡面。
她人倒是沒什麼事,但是頭髮卻和樹枝纏在了一起,怎麼也解不開——越解越亂。
然後二之宮翼就將那樹枝給折了,將萌蘿莉從樹叢中解救了出來,手指撥拉幾下,就將樹枝從頭髮裡全解了下來。
「比王子殿下還帥!」
這是迷上了嚴肅認真款的二之宮翼的萌蘿莉對大姐姐的唯一印象了。
打那之後,幸村精市便無奈的看到,自己的妹妹居然對多年的青梅竹馬如此的死忠——甚至已經危及到了自己地位的程度。
而如今,危機向二之宮翼襲來。
二之宮翼打從第一眼見到自己那位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時,就知道對方看自己不順眼。
她的做法就是冷處理。
她向來沒有抖M的去伺候自己那個被父親寵壞了的傲慢大小姐的想法。
但是大小姐顯然不能如二之宮翼所願。
她變著法子想要和二之宮翼鬧彆扭,用二之宮翼的說法來講,這就是個被寵壞了還真以為自己是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大小姐。
也不瞧瞧自己爸爸不過是個工薪階級,哪裡供得起她那一天變一個花樣的主意?
可惜松內先生是個真好人,他女兒性格不好,他也只能私下裡向妻子和繼女多次道歉。
時間久了,二之宮翼都不耐煩起來了。
這種小姑娘就該丟到非洲去好好見識一下人間地獄是個什麼樣子再回來。
對社會半點貢獻都沒有的人,有什麼肆意妄為的理由?
就算真是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大小姐大少爺,他們也得為了自己前半生享受到的東西付出自己的政治聯姻。
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天上掉餡餅」和「不勞而獲」這兩種東西。
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反正二之宮翼她就不信這個。
她轉世輪回那麼多次,連最初的自己是個什麼樣子都忘記了。
她只能知道,自己對某一件相同的事情做出的決定傾向,全都得仰賴後天所遭受到的環境培養。
所以她絕不想當老師,她沒辦法做好影響一個人未來一生的職業。
做不好,就絕不去做。
二之宮翼的整個初中一年級,家中氣氛可是糟糕透頂。
她知道若是自己不做什麼,母親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就真得得泡湯了。
這可不成。
二之宮翼還未想好主意,暑假已經開始了。
幸村精市的初中第一年,可是幹了不少驚世駭俗的事情。
他先打敗了原來的網球部的部長,搞定了立海大附屬中學的網球部的部長一職,而且還另外兩位一年級生把持了整個網球部的工作,完全的成功展現了戰國時代遺留下來的風俗——「下克上」這一華麗的逆襲。
而奠定他說一不二的部長身份的,則是他所率領的網球部取得了全國大賽的勝利。
二之宮翼專程去看了那一場比賽。
幸村精市在網球場上完全不像是那富含各種悲劇條件的阿市美人,倒是更像她那位擁有「第六天魔王」稱呼的兄長——織田信長。
那讓人脊背發涼,胸中戰慄的卓絕才華,所謂上天的垂青——就是那麼一回事。
第一學年結束的春假開頭,松內先生為了家庭的和睦再次做出了新的努力。
松內先生專程在一件大案子完成後請了個長假,帶著全家一起去箱根泡溫泉了。
回來的路上,他的寶貝閨女琉璃子不知道怎麼回事又鬧了大小姐脾氣。
事情的起因已經沒人記得了,反正不外乎是那些故意找茬的雞毛蒜皮的小事情。
松內琉璃子大概覺得自己就是父親再婚後被繼母虐待的可憐灰姑娘,二之宮翼才沒有那個功夫理睬小姑娘的心理變化,二之宮明菜一向都是那麼忙,她也一向自覺,有些時候過渡的關注並不是什麼好事情。你看現在,偶爾的一時忽略就覺得自己受了天大了委屈。
「真虧翼姐姐受得了那種大小姐脾氣。」
和松內琉璃子同班的幸村美咲在某日回家後,頭一次在餐桌上抱怨班級裡同學的不是。
「啊啊啊啊,我真受不了她了!老師還把我和她分到了一組……」
顯然幸村美咲和松內琉璃子的關係極度惡劣。
幸村精市安撫了自己對誰都態度良好的妹妹被那種「大小姐」刺激到的暴躁脾氣後,望瞭望自己的父母。
幸村媽媽給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可那雙眼底下的憂心卻讓她的兒子無法安下心來。
事後幸村才知道,那次吵架後松內琉璃子在紅燈等車時拉開車門就下了車跑了起來。
而二之宮翼立刻就下車追了上去。
誰找到琉璃子一看到她追過來,立刻跑得更快了。——就連前方是綠燈轉黃燈的信號燈也沒停下腳步。
若不是二之宮翼人高腿長又跑得快,她一定被軋死在車輪下面。
就和二之宮翼的父親一樣的死法——當場死亡,救也沒用。
松內琉璃子只有一點擦傷,但是二之宮翼的左腳卻是得了個粉碎性骨折的病症,醫囑是住院兩個月。
在二之宮翼進手術室搶救的時候,等在手術室外的松內琉璃子在醫院裡被好脾氣的二之宮女士狠狠地摔了一巴掌,而琉璃子只是後悔的一直在哭,半點抱怨也沒有講。
錯過了第二學年開學典禮和正常上課安排的二之宮翼,她在住院期間,每天放學後的部活結束後,幸村精市都會幫她帶上一本書過來。
最近這幾天,他拿得書都是SF系的小說。
幸村的解釋是:「我向部裡的正選借的。他是個SF小說迷。」
「嗯,我沒看過這本書誒。」
二之宮翼對自己看過的書從來打不起看第二遍的興趣,但是對於沒有看過的書卻很有興趣。
「我看了下揭示板上的消息,這本書是很棒的稀有款。」
「喜歡就好了。」
二之宮翼誇獎他:「阿市果然知我心意。」
幸村精市立刻轉移話題。
「說起來,小翼出院後想過參加什麼社團嗎?」
「之前我在合唱社也只是個打醬油的幽靈部員啦。」
二之宮翼純粹是為了社團分才參加的社團,社團活動的時候也只是保持出勤率,反正合唱團的爭鬥無比火熱,少她一個爭奪者其他社員也樂得輕鬆。
「那麼,小翼來當我們網球部的經理吧。」
幸村精市提出了這麼一個建議。
「可以倒是可以。」
反正二之宮翼覺得也沒什麼問題。
這麼多年相處下來,這可是幸村為數不多的向自己提出要求的事情。
不過問題則是:「但是你們之前的那位經理呢。」
「被我辭退了。」
幸村的笑容看上去很美,也僅僅是看上去。
「一個連德魯克的《管理學》都沒看過的人,怎麼能有這個資格當我的網球部的社團經理?」
二之宮翼放下了手上的范達因的《主教殺人事件》,輕輕歎了口氣:「阿市,就算放眼全日本的初中,也不會有一個社團經理符合你的要求的。」
「我的眼前就有一個。」
「我可沒有真的答應誒。」
「沒關係,我帶了申請表過來。」
幸村精市一邊說,一邊從隨身攜帶的書包裡取出了一張申請表。
「內容我全都填好了,小翼你只要簽名就可以了。」
二之宮翼接過那張表和黑色水筆,看了申請表上的內容後,苦笑著簽了名。
「阿市啊……你可讓我拿你怎麼辦喲。」
幸村精市只是含蓄的笑著收回了申請表。
第53章 網王(二)
切原赤也同學在第一天進立海大附中的時候,對網球部所抱有的幻想是:我要打敗三巨頭成就自己的傳說。
但是現實很快就給了他一個殘酷的一擊。
在認清了三巨頭的鐵三角牢不可破後,他勇於攀登困難的熱情和出色的天賦讓三位前輩們對他極其中意,還專門給他配置了個訓練表,美名其曰:能者多勞。
與切原赤也同學在剛入社沒多久,便因為髮型略卷而從前輩仁王雅治那邊得到了個後來廣為流傳的「海帶子」外號(雖然他的抗議讓幸村部長下令嚴禁社內出現此類人參公雞的外號)相同的是,他那有名的路癡屬性。
我們都知道,路癡一般都能開啟不同的FLAG。
也就是不同的選擇支。
他在前往網球場——這是他除了教室外唯二不會記錯的地方——的途中,遇見了個雙手推著輪椅,左腳綁著石膏的女生。
根據她胸前的領結顏色,看樣子是二年級的學姐。
切原赤也看到他人有困難,再加上四周沒有其他的人了——此刻剛好就是回家黨基本歸家,有社團活動的人基本到達活動地點的時間點,他就走過去問對方是否需要幫忙。
二之宮翼她壓根就沒有所謂的殘障人士的自尊心那回事,有人幫忙她也樂意接受。
「多謝了,切原同學。我正好和你同路。」
切原赤也從後面推起輪椅走了幾步,才想起來一件事情。
「為什麼……學姐會知道我的名字。」
「嗯……因為我從很要好的摯友哪裡聽過切原君的名字啊。」
二之宮翼笑得巧笑嫣然。
她今世的皮相與受母親的影響,看上去就完全是個治癒系的大和撫子。
再配上左腳綁了石膏這個「病弱」屬性,看上去更加附帶一股楚楚可憐之姿。
我們都知道,這世界上的美人可不都是命運多舛的薄命紅顏,也有幸村精市這麼一款內裡是「第六天魔王殿下」的美人。
而二之宮翼的自帶屬性就是強氣的抖S女王殿下。
就算她現在得暫時坐輪椅,照樣有不怕死的抖M想來求跪舔。——沒看懂的好孩子就不要多想了。
切原赤也長這麼大,就沒在現實裡真心見過這麼一款真人版的大和撫子的年長女性。
一歲的年齡差在青春面前完全不算什麼。
「學姐也是要去網球場?」
「嗯。真巧啊……不是嗎?」
二之宮翼耐著性子和自己第一位遇見的網球部成員進行著言語上的交流。
距離正式部活開始還有十分鐘。
她抓住了輪椅的扶手。
「切原君,我們不快點的話,就要趕不上開始的時間了。」
切原赤也看了看掛在書包上的手錶,略微不解:「不是還有十分鐘嗎?」
「我想早點到呢。」
二之宮翼將話說的如和風細雨,可切原赤也卻有一種見到了部長的錯覺感。
等切原赤也加快腳步,推著向他自我介紹「我叫二之宮翼,漢字的『二』,『之乎者也』的『之』,『宮殿』的『宮』,寫作漢字『羽翼』的『翼』。」的二之宮翼學姐到達網球場時,他這才想起,部長和副部長超級反感和網球部無關的人員進入社團活動的區域。
「啊,我忘記講了。」
二之宮翼抬起頭看向上方的切原赤也。
「我是新上任的網球部經理,以後請多指教。」
而幸村精市在見到二之宮翼的到來後,走過來,從切原赤也的手上接過了推輪椅的工作。
他俯下身,靠在二之宮翼的耳旁輕聲說道:「讓我來推就好了啊。」
二之宮翼含笑回答:「我可沒興趣和阿市你發展摯友以上的關係。」
幸村笑眯眯的看了二之宮翼一眼後,直起身,與副部長真田弦一郎講了一句後,後者便召集了所有的網球部成員。
幸村介紹身邊坐輪椅的二之宮翼:「這位是新上任的網球部經理。」
「我是二之宮翼,漢字的『二』,『之乎者也』的『之』,『宮殿』的『宮』,寫作漢字『羽翼』的『翼』。」
切原赤也後知後覺的發現,對方將和自己說的那段話重複了一遍。
而與二之宮翼和幸村精市在一年級時,屬於同一個班的仁王雅治忽然想到:這不是當年她剛入學時的自我介紹嗎?
二之宮翼將利用率完全發揮到了最大效益。
「我現在的狀況看了就懂了,我也不說什麼了。具體我要開展的工作,大家今後都會知道的。」二之宮翼慢慢的說完了最後一句話,「今後,請多指教。」
她將挺直的腰慢慢彎了下去。
仁王雅治心中頓時湧上不好的預感。
他可是記得很清楚,當年因為二之宮翼與幸村部長的青梅竹馬的關係,她可是惹來不少女生的妒忌,他曾經見過她被一群女生堵在樓梯轉角處的平臺的情況,他還來不及做出什麼反應,二之宮翼的發言已經結束了。
她說完話,也是這麼鞠了一躬,然後所有她身邊圍著的女生們就一個個臉色蒼白的如驚弓之鳥般將「逃竄」這個詞的含義發揮到了最大化。
幸村精市不滿意之前的網球部經理的進展程度,於是一點情面也不留的將對方毫不猶豫地辭退了不說,還專門折腰去求了自己的青梅竹馬過來擔任了這個職務。
他心裡也清楚,二之宮翼的腳還沒復原就讓她上任開展工作——確實是極不近人情的行為。
但是他若是盡了人情,那麼他個人所預估的網球部的狀態,就無法按時達到預計標準了。
自從立海大附中的網球部獲得了全國大賽的冠軍後,新入學的一年級生不知道有多少人是沖著那個冠軍的名頭而慕名前來。
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招新計畫早已告一段落,但是前任經理最讓他不滿意的一點,就是太好說話了。
她完全不知道拒絕的方法。
等那些新生們一個個提出退部申請——太慢了。
他的耐心並沒有外人想像的那麼好——在這方面。
二之宮翼用了三天的時間,就完成了上一任經理花了半個多月都沒能做到幸村部長明示暗示的事情。
她第一天和第二天進行觀察,第三天開始就按照自己的記錄,對人一個個的進行面談。
她對所有人的情況了若指掌,不單單讓對方心平氣和的提出了退部書,並且給所有人都找到了下家。
每一個環節都做的滴水不漏,所有人都皆大歡喜。
二之宮翼對每一個人的狀況不單單了若指掌,甚至連對方的心理動態都完全能摸得清楚,並且還體貼的給對方新的選擇和新的舞臺發揮。
「盲目地熱情退卻後,就只剩下騎虎難下。」
二之宮翼在週五下午的部活結束後的幾位正選所開的會議上,將自己的舉措簡單的講了一下。
「我不單單給那些三分熱的腦補過剩的少年們找了臺階,順便給他們連下家都一起找了。還能有什麼不滿意的投訴?」
幸村精市很簡單的就此事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我很滿意。」
「多謝了,阿市。」
即便不是第一次聽見,但是當二之宮翼輕易地就踩到將這個所有人視為幸村部長的「禁忌與不可碰觸的雷區」時,心理承受能力稍弱的人還是心中一跳。
而幸村部長則很從容的微笑著回應:「不用客氣,小翼。」
兩個人相視一笑,與其說那對視是電閃雷鳴電光火石,倒不如說是志趣相投的兩個傢伙在醞釀什麼新的措施。
並不是幸村精市出賣了自己的部員,而是二之宮翼稍稍發揮了點她的收集情報的才能,外加借助了幸村推薦的柳蓮二同學的私房筆記記,再由二之宮翼發揮了自己的分析能力——這才做出來的這個分析歸納表。
作為柳蓮二同學貢獻出自己私房筆記的條件,二之宮翼將自己的情報和他的共用了。
兩個人核對自己手上的情報後,全部指向了某個同年級的學生。
於是二人某天在午休時分找上了隊內的正選——仁王雅治。
「仁王君,我和柳君要拜託一件事情。」
已經拆掉了石膏的二之宮翼的兩條腿基本毫無差別,一樣的纖細修長,走運的是,走路情況也和原來的別無二致。
但是她這些時日的改革舉措,已經沒有人再會小看她了。
全日本會有哪個初中的社團經理會看過德魯克的《管理學》……還會把這書中所記載的內容給運用到管理社團上面啊?
再加上與她一起來的人是柳蓮二……
他們兩個人的態度百分之百就是代表了幸村部長和真田副部長。
只不過為了讓仁王的心情稍微平和一點,所以這兩尊大神沒有前來罷了。
「聽說柳生比呂士是和仁王君一個班。」
雖然二之宮翼用的是疑問句,但是標點符號絕逼就是句號。
「請您絕對要把他給我們社團挖過來。」
她的語氣依然是和往日裡別無二致的和風細雨,可卻和幸村部長一樣恐怖。
「無論您用什麼辦法,為了我們的全國大賽冠軍制霸,絕對——要挖過來。」
柳蓮二在一旁適時地加上了一個詞:「務必。」
基本沒和柳生比呂士講過話的仁王雅治一口答應下來。
他真心覺得,這兩個人一出馬,比幸村部長站在他面前對他講這件事情還可怕。
而且——好像還蠻有意思的。
於是在幹出了精簡人員的工作後,二之宮翼還策劃了一起獵頭公司挖牆腳的工作。
——將柳生比呂士從其他社團給挖了過來。
她這時才發現,原來這位柳生同學也很喜歡SF系的小說。
找到了讀書會同好後,原本的三人讀書會小組變成了四人,在到了學期末的時候,則變成了七人。
「反正不求高分,只求及格的話……猜題程度也簡單許多了。」
二之宮翼聽說目標只是「及格」後,興致立刻就降下來了。
她每次挨到考試的時候,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在八點以後拉著幸村兩個人隨便到誰的家裡面去,一起在挑燈兩小時,猜考題題玩。
「這是切原君的複習重點,請務必背下來。」
她將列印好的A4紙放到切原赤也的面前。
「這是丸井君的複習重點,請務必背下來。」
「這是桑原君的。」
作為巴西的交換生,桑原君也得到了一張國文相關的複習重點。
雖然通過這些時日的進展,網球部的所有成員都知道了二之宮翼的正確性不可動搖,但是切原赤也也依然很不放心。
他已經被所謂的「複習重點」騙過很多次了。
可悲的英語成績單已經告訴他,猜題這玩兒意都是騙鬼的。
「那個……真的沒問題嗎?」
二之宮翼拿起手上的《首席女法醫》的第一冊,輕飄飄的回答道:「我的猜題正確率是百分之一百。」
然後她似乎為了尋找到認證而補充了一句:「對吧,阿市?」
「嗯,確實如此呢。」
所以幸村精市從來不和二之宮翼打賭考試題目——因為他知道一定會輸。
既然幸村大神都發話了,還有什麼好說的?老老實實背複習資料吧。
因為是去年和前年全國大賽冠軍的緣故,立海大附中得到了種子隊的優待。
借助二之宮翼的複習資料,所有會威脅到參賽資格的考試成績的問題全部被排除在外了。
二之宮翼的《管理學》不是白看的,最近她買了套貝蒂·艾德華著作的《像藝術家一樣思考》。
美咲萌蘿莉曾經問過二之宮翼,這本書很有趣嗎?
然後二之宮翼回答她:「看完後就會發現學繪畫像是騎單車一樣簡單。」
美咲蘿莉立刻央求翼姐姐看了也把這本書姐給自己。
她近些時日迷上了畫畫。
結果二之宮翼是將書借給了她,但是最後卻是幸村精市還回來的。
「美咲和琉璃子一起去報了繪畫班。」
換言之,自學這條路已經被二人拋棄了。
「不過我看著這套書……」幸村精市話鋒一轉,「還蠻有趣的,我和小翼兩個人一起來學怎麼樣?」
二之宮翼點了點頭。
幸村精市很滿意在讀書會之後,他總算有了個新的和二之宮翼獨處的新機會。
兩個人在有空的時候,一起去購入了畫紙、筆和顏料,然後開始培養了二人新的興趣*好。
琉璃子自從幹出了讓自己的繼姐差點沒命的事情後,大徹大悟痛改前非——用幸村美咲的話來講,就是從「討人厭的大小姐」變成了可萌可萌的「傲嬌系」。
就連當事人二之宮翼都不再糾結這件事情,而琉璃子則痛改前非後,幸村美咲也樂意於幫她融入班級裡面。
美咲蘿莉性格從原本的害羞帶怯變成了如今的落落大方,其中絕對有向二之宮翼大姐姐靠攏的趨勢。
可她自身絕不記仇小心眼的特性,更是倍受眾人憐*。
——而這世界上,可是永遠不缺少喜歡傲嬌系的廣大群眾。
兩位元風格迥異少女的組合看著就棒呆了。
對於美咲而言,琉璃子唯一讓她覺得不滿的地方,就是這她居然要和自己爭奪二之宮翼的一號粉絲的地位。
蘿莉們的想法,幾位年長者們是全然不知的,大家只是欣喜於琉璃子的成長與——
幸村精市和二之宮翼二人十幾年如一日的默契關係。
在今年的關東地區,立海大附中全無敵手。
由幸村精市帶領的立海大附中的網球部,順風順水的一路進軍了全國大賽。
就算是曾經面對過冰帝的那位跡部景吾所帶領的網球部,但是在幸村面前,所有的強敵都只會飲恨而敗。
「阿市還真是可怕啊。」
全國大賽的抽籤會上,幸村精市從座位上站起來時,整個會場上的氣氛可是為之一肅。
站在最後一排的角落中,頭戴貝雷帽,內搭吊帶衫外套風衣長褲的二之宮翼,居高臨下的觀察著周圍會場上的狀況。
她將風衣的袖子卷到手肘的部分,不然就真的太熱了。
所有人都對這位容貌姣好,內裡可怕之極的大魔王部長嚴正以待。
「果然還是講『第六天大魔王』比較確切。」
幸村精市的「第六天大魔王」這個稱呼,也只有二之宮翼敢這麼叫,若是讓切原赤也來選,「第六天大魔王」明明就應該是真田副部長的別名。
可惜人家真田君長得少年老成,又天生是鐵面無私的外貌和內在——再加上部長要做發糖的人,那他就只能當舉棍子的那一位了。
幸村精市所率領的立海大附中所在的一組,可以稱為真正的死亡之組。
立海大制霸——
這個口號已經在正選當中流傳了起來。
二之宮翼在心中默默做著規劃。
等拿到了這次的冠軍,第三年口號就換成喊「立海大三連霸」好了。
「請問,你是二之宮翼小姐嗎?」
二之宮翼望向認出自己的那位元年輕的記者小姐。
「我是宮本*,這是我的名片。」
對方拿出自己的名片,二之宮翼只是看了看。
在造假技術如此繁盛的今天,名片這玩兒意的可信程度大概就比公共廁所門上貼得那廣告真實性好上一點。
可樣子總歸要做的。「週刊雜誌《ONE OFF》的宮本小姐……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對方說出來意。
「我想來採訪你。」
這讓二之宮翼覺得很驚訝。
「我以為你想要採訪我們網球部來著。」
「不,那是體育週刊的工作。」
在宮本*的眼中,二之宮翼就是個寶庫。
她從《體育週刊》的校友那邊聽說了這位社團經理對所有採訪網球部的記者們每一個都要嚴格把關——
「簡直和那些藝人們的經紀人一樣嚴格了。」
她對這個能難倒專業記者們的初中生很感興趣,尤其是她聽說了對方還讀過《管理學》並且將其中的內容運用到社團運作之上……
這個題材還真的非常有趣!
所以她就找過來了。
宮本*講出了自己的來意:「我想知道……你作為立海大附中網球部經理的訣竅。」
「立海大附中的網球部很優秀,能成為他們的社團經理我感到很榮幸。」
這是官方回答。
「我們會給採訪費的。」
這樣的話——
二之宮翼向她溫和的笑了。
「我們來談談具體的價格和稿件內容吧。」還有,這事她得給幸村發條消息,問問能不能說。
幸村的回答很簡單。
「可以。」
那麼接下去就是稿件價錢,以及稿件相關內容部分修改程度的討價還價了。
這個部分,是二之宮翼最擅長的事情了。
這可不是死要錢,是正當的相關收入。
你羡慕妒忌恨?
也來個全國冠軍讓記者們付採訪費呀啊。
所謂開源節流,不就是這麼回事嗎?
第54章 網王(三)
宮本愛是個非常難對付的記者,提問中的陷阱可比二之宮翼接觸過的記者們要難對付的多。
可不幸的消息是,宮本愛小姐,你的悲劇就在於永遠不可能知道二之宮翼她所隱藏的秘密。
兩個人一個問的刁鑽古怪,一個回答的滴水不漏,到了分手時,宮本愛已經對二之宮翼抱有了極高的熱情。
到了最後,她甚至建議二之宮翼將自己對《管理學》的現實例子的使用心得寫本小說——
「說不定銷量還會不錯?」
二之宮翼點了下頭,算是接受了這個提議。
二人告別之後,二之宮翼看了看手機,幸村剛剛給她發了條簡訊。
她走到街口的轉角處時,便見到左肩上背著網球袋,右手拿著手機的幸村精市。
二之宮翼在見到幸村朝著自己微笑後,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原來他的身旁還有真田副部長的存在。
幸村精市沒有重色輕友這個屬性,可也會在心裡歎氣,為什麼明明有這麼好的氣氛,真田還要在一旁當電燈泡。
可讓他有些不甘心的是,就算真田不在,這麼多年下來,二之宮翼依然只將他當做重要的摯友。
有什麼事情能夠突破這個讓他無法滿意、無法滿足的關係就好了。
這個機會很快就來了。
作為立海大附中網球部的經理,二之宮翼在關東地區前的賽事裡並沒出現在賽場上可以用「身體尚未完全復原,不宜在太陽底下直曬」這個理由,但是在之後的全國大賽上……她不出現就完全說不過去了。
反正身體也好的差不多了……
二之宮翼拼命往身上抹二之宮明菜出品的防曬霜,大熱天也將風衣的衣袖拉到手腕,帶上貝雷帽,身背雙肩包,自帶各種防暑用品和記錄冊。
她對網球的理解程度,僅僅只是通曉規則並且知道一些知名絕招的程度。
比方說她可以將網球部裡所有人的絕招和效果都記得滾瓜爛熟,但是要問起其他學校的人……那就只能依靠柳蓮二的筆記本了。
不過,社團經理的工作她還是要做的。
自從二之宮翼出現在全國大賽上後,立海大出賽的正選們就發現了一個無比美好的事實——
「果然有細心的異性在,完全和之前獲得的待遇截然不同。」
這種話也只能私下裡講講,若是被之前打點眾人所需品的軍師——柳蓮二聽見了,天曉得後面會有什麼在等著你。
但讓,柳蓮二是立海大三巨頭裡僅剩的良心,他只會用事實依據來打擊你,而真田副部長則是在肉體上鍛煉你的堅強意志。
至於幸村部長——
「到底是叫開的『神之子』這個稱呼啊。」
有網球部的成員在私底下竊竊私語,「神之子」這個稱呼仿佛一夜之間,就伴隨著立海大附中的全國二連霸達成,在全國的初中網球界裡流傳了開來。
就連《體育週刊》的記者都引用了這個詞。
「就好像是倍受神明所寵愛的孩子。」原話如此,不過縮寫一下,不就是「神之子」麼。
在全國大賽再一次的取得勝利後,作為拿到全國冠軍的優待,正選們聚在一起,看著這個月公示的財政收入。
公示財政收入的原因,就是為了民主投票決定接下去該怎麼好好大肆慶賀一番。
二之宮翼是個能夠熱鬧滿十二分,就絕不會只做到十分的人。
就算看過一遍財政收入,但就算是柳蓮二,也還是無法理解那筆十萬元的收入來源。
「這十萬是……採訪費用?」
在「收入原因」這一欄上,二之宮翼填上的內容是「採訪費用。」
雖然當時是被二之宮翼所說的理由給說服了,但是為了說服其他的正選們,柳蓮二依然需要讓她重複當時同他講過的理由。
「《ONE OFF》的記者上次在全國大賽的抽籤分組上來找我採訪過,聽說稿件在錄用後說銷量比前一期多了30%,所以採訪費就比之前說好的價錢更多一些了。」
二之宮翼很輕飄飄的講了個看上去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前些時日她剛剛和宮本愛小姐聯繫過,拖她的關係聯繫到了某家知名的出版社,人家對於初中的社團經理能夠解讀《管理學》還能輕鬆的運用到社團的管理上面,尤其是還有現實的實際案例作為參考——非常的感興趣。
三天前她剛剛將自己整理所寫的小說的電子稿發給編輯,剛才上午人家給出了回應。
「可以出版。」
這四個字就意味著就是一筆外快進賬。
二之宮翼她已經和父母講過了這件事情,他們對於她的做法持理解態度。
只要不是違反法律和道德的事情,若是你覺得其中的風險可以自己承擔,那麼當然可以放心大膽的去做。
「關於今次的慶祝活動……」
二之宮翼拿出之前發下去的調查票的統計內容。
「因為多了筆意外收入,所以可以幹些很有趣的事情。」
她將之前與幸村、真田還有柳蓮二四人一起策劃聯繫到的結果公之於眾。
「我們聯繫了之前的OB(old boy,即已經畢業的前輩),他願意給我們大幅度的折扣,包團的四天三夜超豪華大阪遊——」
既然是二之宮翼所說的「超豪華」那麼待遇自然也是超豪華的。
二之宮翼對著坐在自己身旁的幸村講道:「我第一次覺得,日本這地方有國內航空還真是件好事情啊。」
聽到二之宮翼這句話的切原赤也提出了疑問:「難道還會是什麼壞事嗎?」
「日本航空的財政狀況之糟糕,已經連經濟報紙都懶得寫了啊。」
二之宮翼給明顯從來不關心這一塊的小孩子科普著知識面。
切原赤也一聽到「經濟」這個詞就覺得頭痛。
而二之宮翼則含笑摸了摸他的頭,遞給了他一塊巧克力。
「我不能吃太甜的東西,切原君這就拜託你解決啦。」
哄完切原赤也,幸村精市換了個坐姿,靠在二之宮翼的耳旁輕聲說道:「小翼,我記得你就是這麼哄美咲和琉璃子的吧。」
「阿市,切原還是個小孩子哦。」
「不算小了。」
幸村精市不贊同的搖了搖頭。
他明年才上三年級,距離畢業和退部還有好長的一段時間,但是要將立海大附中的網球部交給切原赤也——
也不是說不可以,但是他還有得要學習的東西。
「我先說好啊,阿市。」二之宮翼輕聲講道,「我答應幫你培養個網球部經理的接班人,可不代表會幫你培養個網球部的部長。」
「這個問題,小翼你大可放心。」
幸村精市雖說放輕了音量,言語間卻包含著一股不容動搖的堅持。
「我還沒有想甩手放權到這種程度。」
「真是可怕的第六天魔王。」
二之宮翼拽了拽幸村精市的頭髮,表達了自己因為他的語氣而感到的些許不滿後,調整了坐姿,靠在他的肩膀上合眼睡了過去。
幸村精市給自己的青梅竹馬蓋上自己的外套之餘,順便在心中想到,莫非小翼壓根就對他沒有半點對異性的警戒心嗎?
往日裡覺得這點特殊優待是很好,但是放在如今看來——
幸村大魔王心中的不滿又狠狠加上了一筆。
到了大阪能玩什麼?
大阪城,天守閣,四天王寺,心齋橋買好東西後大家圍在一起玩有益生心健康而且絕對不會被真田副部長冷眼看待厲聲阻止的抽鬼牌。
這種大眾娛樂遊戲第一個獲勝的人永遠都是二之宮翼。
「太沒挑戰性了。」
對於她而言,任何需要與人對戰的遊戲壓根就沒有挑戰性。
她絕對會贏。
然後她跑到一邊看書去,而任憑幸村故意抽到鬼牌又讓別人把鬼牌抽走——
誰都知道幸村部長玩這個玩得不要太開心。
隨行陪同的一男一女兩位老師,正在一旁的隔間裡與導遊閒談著大阪的趣事。基本只是個掛名的網球部指導老師——藤原彩花,上個月剛剛結婚,正與同校的丈夫新婚燕爾就的時候撞上了到大阪旅行的豪華自助遊的好運。藤原老師的費用是包括在網球部的活動經費當中的,所以只要她的先生自付一人份的錢就可以了。
兩位學校的老師一起陪同出行,誰也挑不出錯來。
畢竟網球部剛剛衛冕了全國大賽的冠軍席,而且活動經費的每一筆收支來源都有理有據,半點錯都找不到。
而二之宮翼則是學校裡品學兼優的高材生,就連OB會都知道她的名字,在社會上幹著人脈甚廣的幾位已經畢業多年的前輩們都對她的前程很感興趣。
有條理有規劃,並且還有與才能相符的勇氣以及——屈居人下也不會有任何的不適。
哪個野心家會不想要這樣子的得力幹將?
從小投資並且還有校友關係的親兵,自然要比後來遇到的下屬更加親厚幾分……這是世間常理。
但是二之宮翼明顯對別人對自己所投資的東西半點好感都欠奉。
她向來就不會為了別人的決定而動搖自己的人生目標。
她發現自己還挺有寫作天賦的。
這讓壓根就沒有半點配色天賦,完全不能繼承母親手作課堂的二之宮翼明顯有了能讓母親釋懷的事情。
二之宮明菜並不是什麼糟糕的母親,相反,她盡力為自己的女兒提供了好的環境和母親所能給的所有的照顧。
二之宮翼正在自己的房間裡給母親寫明信片,然後給所有值得寄明信片的人都寫了一張。
幸村在第二日的早飯後,雙手接過了二之宮翼的手寫明信片時,手腕一轉,反過來握住了她的手。
「小翼。」
「嗯?怎麼了?」
「我啊……」
幸村精市望著她,眼中只有她的身影。
「我對你——」
二之宮翼屏住了呼吸。
然後她聽見了那句昔日二之宮翼的親生父親對她的親生母親所講過的話。
「我想和你一起在攜手度過將來的人生。」
「……」
二之宮翼深吸一口氣。
當這口氣呼出來時,便做下了決定。
「好啊。這一生我也只想和你一起度過呢。」
然後她見到幸村臉上所真心顯露的笑容時,又笑著補充道:「你要是敢負心的話,一定把你挫骨揚灰。」
「這是……當然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7-2 22:33
第55章 網王(四)
關於幸村精市對立海大附中網球社的經理告白成功,然後肆無忌憚的在人前秀恩愛一事,正選們紛紛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諸如仁王雅治這一類「早有預見」的派系,紛紛驚愕道:幸村部長你居然現在才將二之宮給攻略下來?
幸村部長的回應是:小翼可是直布羅陀要塞。
而諸如切原赤也這一類「剛剛才知道」的派系,則紛紛表示:沒想到部長居然也會「挑好氣氛直球告白」這一招。
幸村部長的回答是:多謝讚譽。
而二之宮翼則在翻著母親給她發來的購物清單,帶著新鮮出爐的男友進行著漫長的採購活動。
「頭一次發現,阿市你去參加了運動系的社團真是太好了。」
二之宮翼的體力不算差,可也只是正常的初中女生的水準,和幸村大魔王的體力值完全無法相提並論。
在走了兩個小時後,二之宮翼只拎著兩個袋子就累得只能停下腳步,暫時休息一下,而幸村精市則依然是剛剛出門時的那副輕鬆樣子。
他拎著四大袋的東西,可連半點勞累的神色也都見不到。
「把那兩個袋子也給我吧。」
幸村的建議得到了二之宮翼的一口否決。
「我就不信了……」
她還真不相信自己的體力差到這種地步。
但是幸村只是用實際行動來證明了他新鮮出爐的身份標籤。
將那兩個相對而言比較輕的袋子也拎到手上後,幸村部長指了指前面的車站。
「我們回去吧。」
一上午的採購活動確實是累死個人,但是等到了旅館,卻只見到了藤原彩花老師的丈夫和他們一行人的導遊。
幸村去房間裡放東西了,那麼開口詢問的工作,自然當仁不讓的由二之宮翼來負責。
「藤原老師,為什麼——」
當幸村打開門後,就看到二之宮翼氣喘吁吁的站在自己的門口。
明顯,她是從藤原老師那裡得到了前因後果後便一路跑了過來。
「幸村,那群傢伙……」
二之宮翼將自己從藤原老師那裡聽到的消息轉述了一遍。
今天一整天都是自由活動時間,二之宮翼和幸村精市兩個人去購買旅遊用的手信了,而其他人則紛紛表示「絕對不當部長的電燈泡」而各自結伴去逛街了。
誰料到九點鐘的時候,柳蓮二打電話回來說他們受四天寶寺的邀請,去進行友好比賽了。
幸村精市和二之宮翼兩人與藤原老師講過後,便匆匆前往了四天寶寺。
在公車上,二之宮翼低聲對幸村抱怨道:「為什麼這群傢伙不給我們打電話啊。」
幸村眨了下眼睛,悄聲回答道:「可能是因為我們兩個人都沒帶手機的緣故。」
二之宮翼臉色一白,而幸村從口袋裡取出了兩個手機。
這兩支一白一黑的手機,明顯就是情侶款。
兩家的父親曾經合作給某個公司做過某款手機的廣告,作為廣告大獲成功的禮物,他們二人得到了購買手機時可以使用的優惠折扣。
然後這兩位大人分別將這個優惠折扣讓給了自己家中最年長的那位孩子。
幸村和二之宮翼合計過後,就買了這兩支情侶款的手機。
當初購買的時候,二之宮翼是盯著「性價比合算」去的,而幸村的想法,分明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出門的時候不是換過外衣了嗎?小翼你忘記把手機取出來了。」幸村的理由聽上去極為正當,「剛才回去的時候,我就把手機拿出來了。」
「是這樣啊。」
二之宮翼接過自己的那支白色的手機,翻開手機蓋後,看著待機畫面,忽然反應了過來。
「阿市,」她的聲音聽著平穩又冷靜,「你在出門的時候就發現這個問題了吧。」
幸村微微一笑:「是啊。」
「那麼,為什麼不在一開始就提醒我呢?」
「因為這是和小翼的第一次約會啊。」被叫了那麼多年「阿市」早就將「從容淡定」修到了宗師級別的幸村大魔王,理所當然的說出了自己的解釋,「我才不想被其他人打擾呢。」
「大魔王。」
「可惜這裡是大阪而不是京都呢。」
幸村部長看著車窗外的風景。
「只有覆滅在德川家下的豐臣軍,而沒有本能寺。」
「大阪之戰」是德川家康搞死豐臣秀吉的軍隊,其後奠定了德川幕府二百多年統治的戰役。
而我們都知道,織田信長是死在京都的本能寺。
「我們一定要去本能寺。」
「到了京都的話,還要去金閣寺和銀閣寺吧,琵琶湖一定也要去一次,還有光之教堂……」幸村精市放出了自己的彩蛋,「明天下午我們要動身去京都呢,我已經預約了參觀明天早上的光之教堂,小翼一起去吧。」
「我又不信上帝。」
話雖如此,不信神的二之宮翼也挺想去看看那棟代表了日本「極簡美學」的教堂。
「但是一起去的話……可以啊。」
聽得二之宮翼的回答,幸村便高興的笑了。——還真是個讓水色風光全部黯然失色的笑容。
到了網站,下了車,徒步走了十幾分鐘的上坡後,便到了四天寶寺的學校。
看著校門,二之宮翼喃喃地講道:「建在寺廟裡的學校嗎?」
她心中卻在想,日本的和尚能夠娶妻生子還能將寺廟當成家族產業由自己的孩子繼承,一代代的傳下去——可沒想到居然還有在寺廟裡建學校的。
真是讓人略感驚訝。
「之前的全國大賽的總決賽,我們可是和四天寶寺進行的比賽啊。」
幸村精市搖了搖頭,肩上背著網球包,卻半點也不覺得累。
他全當成是體力訓練了。
「小翼都沒從蓮二那邊聽說過四天寶寺的情況嗎?」
二之宮翼皺起眉,開始回憶當時柳蓮二的介紹。
「不,我可能將柳君的話理解錯了。」
幸村伸出手,指尖撫平了她皺起的眉心。
柔聲細語道:「小翼皺起眉的話,我會心疼的。」
二之宮翼被竹馬君的「殺必死」服務給一擊秒殺了。
幸村精市若是想放送點溫柔死人的殺必死服務,向來是無往不利。
被秒殺了的二之宮翼回過神來,看著對面注視著自己發呆的幸村大魔王,將頭一扭,向前邁開大步。
進了四天寶寺學校的大門,左顧右盼,卻不曉得網球社的活動場地在什麼地方。
正在這時,二人見到了依稀是小學生模樣的短髮少女。
幸村部長向她問路:「這位同學,請問你知道四天寶寺的網球社在什麼地方嗎?」
那位元少女的視線掃過二人後,看著幸村部長,反過來詢問:「你……也是打網球的?」
「這麼說的話……也沒有錯。」
雖說幸村的唇角喊著笑意,可是從幼稚園就和他認識的二之宮翼深知,這可是阿市心情不爽的前奏。
「請問,我們該怎麼去呢?」
「向那邊一直走就可以了。」
少女給二人指出了路。
道謝後,二之宮翼拉著幸村急急忙忙的向著那位少女所指的方向而去。
「阿市,欺負小孩子什麼的太丟人了。」
「沒有。」
「才怪。」
「真的沒有。」
凝視。
微笑。
二之宮翼不再和幸村精市糾結這個問題。
兩個人繞了一會兒,走了幾分鐘後,便到達了網球場。
該怎麼說呢……
二之宮翼輕聲對幸村精市講道:「這氣氛還真是古怪啊。」
他們兩個人站得地方不太好,所以沒人見得到他們,而在比賽場上,情況卻是劍拔弩張的很。
幸村沒聽見二之宮翼的說法,站在這個不受人注意的高處,看著下放。
然後,他忽然開了口:「小翼,我先下去了,你稍微繞一下道吧。」
「喂,等一下!」她可不成什麼神經反射能力超強、身體素質又好的讓人驚歎的傢伙,但就算是她也知道,從這種高度跳下去,腳絕對會殘的。
然後,二之宮翼眼睜睜的看著幸村從這個高度一躍而下。
——穩穩落地。
二之宮翼嘴角一抽,去找能到下麵網球場地的路去了。
果然……幸村大魔王真的生氣了。
用這種登場方法,除了拉風的作用,絕對還是為了給下面場地的險惡氣氛解圍吧。
切原那小子,做得實在是不能算「有些過分了」的程度。
紅著眼睛,簡直就像是惡魔一樣,對手都已經嚇得跌坐在地上還不停下來了。
對方的膝蓋……
切原那傢伙,到底是怎麼把對方的膝蓋傷成這樣子?
環繞著二之宮翼的疑問尚未褪去,用了超拉風的方式登場的幸村部長,先是向著四天寶寺的那方鞠躬致歉切原赤也的網球略兇暴了點,然後回頭沖著甩下自己和經理二人,跑來和四天寶寺打友誼賽的正選們微笑著說道:「就算今天是自由活動的時間,但是都不跟我和小翼兩個人說一聲,就跑過來打友誼賽——」
幸村精市唇角的笑容比之前的更深了一些:「回去再聽解釋。」
他一句話便阻止了柳蓮二的理由。
「現在——」
他放下了網球包,從裡面取出了網球拍。
「白石……部長,全國大賽總決賽上沒能與你對戰,真是很遺憾。既然今次有此機會,不如來打一局吧。」
繞了個原路終於跑過來的二之宮翼,正巧聽見幸村精市的發言。
「阿市這個大魔王,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在全國大賽的亞軍面前說這種話,真是要多傲慢有多傲慢。
但是——
「畢竟這裡不是本能寺呢。」正如
既然這裡不是埋葬了一代梟雄的本能寺,提出「天下布武」理論的「第六天魔王」當然無往不勝。
二之宮翼她對幸村精市的勝利——沒有絲毫懷疑。
第56章 網王(五)
幸村精市的「神之子」之名,是在某次採訪當中,由二之宮翼的某句感歎衍生出來的。
每次比賽必定會獲得勝利,並且絕不會丟掉一局。貨真價實的「神之子」。
「確實是很厲害呢。沒有一個多餘的動作,簡直就是教科書般完美的網球呢。」
5:0時候,幸村大魔王握著網球拍,向著站在自己對面的少年講道:「但是,你沒有贏的機會。——是我的話。」
二之宮翼將裝著各種出行必備品的單肩包抱在胸前,心中再次重複了自己的評價「果然是第六天大魔王,居然連半點情面都不留。」
下一秒,她就自己將自己的想法給否決了。
「不,情面這種東西,阿市絕對不會用在網球上的呢。」
畢竟,是這傢伙自己選擇的,並且如自己的命般呵護的網球呢。
和四天寶寺的友誼賽,在幸村部長從容的態度中結束了。
這場比賽,作為旁觀者的心情只有自己才能知道。作為當時的白石藏之介的心情,也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幸村精市,這個人的網球,無懈可擊。
這種比賽結果,理所當然,不出意料。
讓二之宮翼感到有趣的是,切原赤也面對這樣無懈可擊的幸村精市的反應。
渾身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興奮。
二之宮翼走上前去,抬起手拍了拍切原的左肩。
她在他身後悄聲說道:「我很期待你能打倒那個三個怪物,開創自己時代的那個不久的將來。」
切原赤也沒有回頭,只是握緊了雙拳。
鼓勵完立海大附屬中學未來的網球社支柱之後,二之宮翼拿出手機,將上面的待機畫面舉到幸村的面前。
「已經十二點了誒,也該吃午飯了吧。」
「啊,也是呢。」
幸村看到了待機畫面上的時間後,同意了這一點。
然後他對四天寶寺的人說道:「要不要一起去吃烤肉?」
之前被切原赤也的網球打傷膝蓋的四天寶寺的正選,經過檢查後確認並沒有什麼其他的問題。
「真是太好了啊,沒什麼大事。」
二之宮翼感歎四天寶寺的那位成員並無大礙,並為之感到由衷的高興。
而切原赤也卻打從脊背處感到了一股冷意湧了上來。
二之宮翼回頭經過切原赤也的身邊時,對他悄聲說道:「赤也君,要是因為你導致對手住院的話,我們真得要好好談一談了呢。」
切原赤也一點也不想和二之宮學姐單獨談一談。
四天寶寺的友誼賽結束後,因為二之宮翼的公關做的足夠好,再加上有幸村部長在後,切原赤也的認錯態度還算誠懇,四天寶寺的隊員在網球比賽時這場風波也算是被平息了。
有「地陪」四天寶寺的成員們的陪同,下午時分的自由活動是渡過的足夠愉快。
與他們道別後,隔日早上,幸村與二之宮兩人就奔赴了茨木市的光之教堂。
從外表看找不到明顯大門的教堂,因為當初採用的最低限度的預算所以看上去和歐洲的教堂毫無相似之處。
「從外表絕對看不出來的。」
二之宮翼的雙手手指攪在一起。
在她面前的,正是由日本建築大師安藤忠雄於一九八七年所設計,並且獲得了羅馬教皇頒發的「二十世紀最佳教堂獎」。
從外形看,只是一棟矩形的混凝土建築物。
但是走進去,由巧妙地分割方式和作為輔助光源的兩扇落地窗柔和了的光源——
光的十字架投影在牆壁上,在這肅穆而又近乎封閉的空間當中,仿佛能直面上帝的威嚴。
震撼於那十字形的光,與朗香教堂所帶來的沉靜相反,那是一種觸動靈魂的視覺效果。
因此,就會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
在巧妙的視覺上的錯覺構成之下,很多人都會忽略了往下走的臺階。
牧師站的位置與觀眾的一樣高,設計師所傳遞出的「眾生平等」的思想,自然而然的就滲入了進入這棟建築物的參觀者的心中。
「呐,阿市。」
二之宮翼伸手抓住了身旁同行者的手臂。
「我啊,將來想當個建築設計師。」
幸村精市第一次聽到二之宮翼的夢想。
在他的記憶裡,就從沒聽說過二之宮翼講過自己夢想。
「是個不錯的選擇吧。」
她眼中的光在閃閃發亮。
就幸村精市看來,她眼中跳動的光,比這光之教堂的「光之十字架」更加的耀眼。
「嗯,小翼的選擇很棒呢。」
「說起來,阿市的夢想是什麼?」
「長遠的話……」幸村精市含糊的帶過了這個話題,「還沒到填志願意向表的時候吧……而且,我現在只有一個想法。」
「立海大附屬——全國三連霸。」
二之宮翼看著念出這句話的幸村精市,在他姣好的面容上所浮現的神情——寫作「野心」讀作「自信」。
她轉過頭去,拉著幸村走出了教堂。
「我想到了,今年的網球社的口號。」
她望向前方,邁開大步,身側的幸村與她並肩而行。
「立海三連霸,無死角!」
對於這個口號,幸村的回答很簡單:「嗯,點子很好呢。」
這就說定了。
大阪旅遊結束後沒多久,暑假就結束了。
就連暑假,網球社的訓練也沒有絲毫的輕鬆,甚至還加重了訓練計畫。
有幸村部長帶頭執行訓練表,誰也不敢提出絲毫的異議。
畢竟開學後就要開始準備海原祭了。
作為與這所直升制度的學校歷史同樣悠久的海原祭,向來都是由中、高、大學部聯合舉辦。
幸村精市負責了海原祭上的話劇的企劃、演出和腳本的工作。
作為分擔一半腳本工作量的二之宮翼,則還身兼了海原祭工作協調策劃的工作。
雖然兩個人都將自己的工作完成的無可挑剔,但是私下裡,實際上非常討厭麻煩事的二之宮翼則對幸村抱怨道:「我下次絕對不要再幫這種忙了。」
「那麼,為什麼這次要答應下來?小翼你明明清楚自己的幹的這個工作非常的麻煩吧。」
「因為,海原祭的話,琉璃子和美咲也要來玩啊。」
「執行委員的工作可以獲得更多的海原祭的票……因為這個原因嗎?」
「嗯,想要她們不用選擇而直接玩得開心的話,只能找點能拿到更多補貼海原祭票的職務了啊。」
二之宮翼計畫著自己的勞動付出和所獲得成果的比例,緊接著就覺得還是別算下去了。
再怎麼算都覺得非常的不合算啊。
「我這邊也會有拿到補貼的海原祭的票,一起拿過去吧。」
「不行哦,阿市的那份要留給爸爸媽媽的。」
二之宮翼長長歎了口氣。
「如果不是金錢買賣這些票是禁止的行為的話,我還真想花點錢買上一打呢。」
「賣方會被退學的。」
「嗯,所以我才不準備幹這種害人的事情。」
回答完了幸村的問題後,二之宮翼繼續縮在一旁,看著劇本的內容,一字一句的斟酌起臺詞來。
幸村順手拿起被她丟到一旁的本子,上面寫著的卻是與在海原祭上將要發表的內容截然不同。
沒有血也沒有死亡,沒有言語上的暴力也沒有舉動上的,甚至是可以說是非常簡單明快的遣詞用句,但是卻讓讀者看得心情無比沉重。
「小翼,這是……?」
「啊,這個啊。」
二之宮翼也沒有被人看到自己私藏文章時的害羞,或者是氣憤的情緒,只是很淡定的告訴幸村。
「這是我為自己將來要建的家所準備的建房資金。」
幸村看著這本只是普通的牛皮紙封面的本子,封面上工整的寫著《短篇合集》這四個漢字。
「小翼……真的考慮了很多呢。」
「阿市你可不能毀容哦。」
二之宮翼笑眯眯的望著他。
「以後和別人商談的時候,全都需要你出面給我們搞個優惠價呢。」
她的口中講出了一句無法反駁的話。
「這個世界上沒有美貌無法敲開的大門。」
「同理,」幸村精市非常討厭別人說起自己的相貌——可惜二之宮翼卻是個例外,「這個世界上也沒有才華所無法敲開的大門。」
「阿市!」
二之宮翼丟下手上的劇本,向著身旁的男友撲了過去。
「我該拿你怎麼辦?」
她蹭蹭幸村的肩膀,而後者則配合著她的舉動,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那就再多愛我一點吧。」
「阿市,你可不能見異思遷哦。」
「是……如果我這樣子做了,可是會被小翼你給挫骨揚灰的。」
「知道就好。」
「嗯。」
這次的海原祭策劃大成功,尤其是壓軸的話劇,更是從演員、劇本到道具上面都讓前來的觀眾們與OB會的成員都感到萬分的滿意。
充滿新意的劇本和優秀的話劇社的演員,再加上恰到好處的精緻道具,簡直不能更棒。
在禮堂當中,為落幕後的話劇鼓掌喝彩的丸井文太對著坐在自己左側的桑原傑克講道:「我開始同情起明年的海原祭上負責話劇劇本一職的人了。」
後者則有些抱歉的回答:「話劇裡面所提到的一些雙關句……我沒怎麼聽懂。」
「哦哦,這個啊。」丸井停下拍手的動作,輕輕拍了拍桑原的肩膀:「剛才哪裡沒弄清楚的,我和你講一下。」
他又說道:「這劇裡面的很多點子都超棒的,沒聽懂就太可惜了。能聽懂就會覺得超級有趣了。」
「丸井學長全部都聽懂了嗎?」
一旁的學妹悄聲問他。
被追問這個問題的丸井則扯了扯嘴角:「應該是大部分吧……」
「找二之宮學姐要劇本看一下不就好了嗎?」
另外有人講道:「我記得之前海明(男主演)說過,劇本上很多雙關句還有諸多橋段都做了批註的。」
這群傢伙到底有多麼不知天高地厚啊。
丸井都想同情真打算這麼幹了的那群同學們了。
沒想到,勇者還真是出現了。
海原祭結束後的第二天,就在網球社的社團訓練結束後,切原赤也卻走向了二之宮翼。
「學姐,那個上次海原祭的劇本,我的姐姐想問幾個劇本裡出線的橋段……」
「哦哦,原來如此。」
二之宮翼從包裡取出一份簡略的冊子。
「一共200元,多謝惠顧。」
「誒?」
話雖如此,切原赤也還是乖乖掏錢,買下了那本文庫本尺寸的小冊子。
「張和油墨費不要錢啊。還有,你以為到底有多少人找我要這個了。」
二之宮翼接過這200元後,將小冊子交給了切原赤也。
「我就收個工本費……還有,為什麼那群傢伙都不去找阿市啊。明明他也負責了一半的劇本啊。」
因為和幸村部長相比,明顯學姐你更好說話一些。
聽到二之宮翼和切原赤也兩個人的對話——基本上就是二之宮翼在單方面向著切原赤也吐槽著就站在不遠處——正在和柳蓮二還有真田三人討論事情——的幸村精市。
丸井都想同情自己的這位學弟了。
他從包裡翻出兩枚一百元的硬幣,也從二之宮翼手上購入了一本小冊子。
小冊子上的內容詳盡、批註豐富,完全能讓丸井在私下空閒的時間裡給桑原好好解說一番日本言語中的有趣地方。
說起桑原——
之前,二之宮翼在知道了桑原的父親目前待業中,而他在巴西時還曾經當過十多年的餐廳主廚後,就介紹給了正準備給自己的手作教室添加新的一門課程的母親。
二之宮明菜女士在徵詢了自己教室裡的學生們的意見後,大家都表示對巴西料理很感興趣不說,而且在得知了能掌握巴西風味的醬料製作方法後,更是有了極高的熱情。
反正二之宮翼在嘗過一次辣系的巴西菜後,就對這種料理再也提不起任何的熱情了。
「知難而上」是種好做法,但是有「自知之明」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啊桑原,媽媽說多虧了你爸爸過來上課,手作教室的學生們都很喜歡他講的關於巴西菜的課程。尤其是關於醬料的製作那一部分課程,可是獲得了超大的好評。」
二之宮翼對尚未離開網球場的桑原閒聊兩句後,肩上的包就被人拿走了。
「小翼,稍微等一下再回去,還有一件事情。」
「好。」
二之宮翼點點頭,向著離開的社團成員們揮手道「明日再見」。
被留下來了後,就見到立海大附中的三巨頭也在。
「關於明年的全國大賽。」
幸村講出了自己的計畫。
立海大附中有一個海外研修會的傳統,每年一次,去年是去法國,而今年則是中國。
幸村去年參加了這個研修會,今年也準備去。
幸村講完了自己的計畫後,最後總結道:「我不在的這些時間,就拜託諸位了。」
二之宮翼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
「記得帶手信回來哦。」
「放心。」
這事就這麼定了。
幸村這麼一走之後,二之宮翼依舊過著日常的生活,只是手機簡訊發得比平日裡要繁忙十倍以上。
等幸村回來後,已經十月都過了大半了。
他帶回來了不少的中國特產,比方說,其中就有文房四寶。
二之宮翼得到了其中的一套。
幸村還有帶回來諸多類型的手信,看到他帶回來的這些東西,琉璃子和美咲都露出了不亞于二之宮翼將一大疊的海原祭票送給她們兩個人時的燦爛笑容。
「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琉璃子在知道自己的姐姐和隔壁的幸村精市正式交往後,突然間不符合年齡的長歎一口氣,「姐姐被隔壁的青梅竹馬給搶走了。」
對於自己「准小姨子」的這個說法,幸村精市如此回答道:「不,這不能說是搶。」
「那麼,是什麼?」琉璃子的壞脾氣又發作了,「近水樓臺先得月?」
「不,這個叫做,水到渠成。」
幸村精市嘴角含笑,注視著自己對面的琉璃子。
後者被他的注視看的脊背發涼。
美咲趕緊找藉口拉走自己的友人。
「真是的,琉璃子你怎麼居然要在這個問題上調戲我的哥哥。」
美咲在拉著琉璃子跑開好一段距離後,這才開始數落她。
「這是我哥哥的死穴啦,下次別隨便亂戳。」
「我就是不甘心。」琉璃子的手指戳著牆壁,「翼姐姐居然就這麼不聲不響的被搶走了……」
「我的哥哥也被搶走了啦。」
美咲和她一起不甘心的戳著牆壁。
「不過換個方式來想,我有多了翼姐姐,琉璃子也有多了個哥哥啊。」
誰稀罕啦。
這句話琉璃子強忍著沒有說出口來。
到了將圍巾取出來戴上的十月底時,一次網球社的訓練結束後,集體走向車站的路上,幸村精市邁出的腳步卻比之前的要稍微慢上一些。
雖然是並不惹人注意的速度,但是卻在不知不覺間讓他走在了最後。
二之宮翼剛剛發覺幸村落在了自己的後面後,停下腳步,回過頭想等等他追上來。
但是,他的身體卻向前傾倒。
二之宮翼接住了他倒下的身體,卻因為那還連帶著個網球包的分量而無法控制身體的重心,跌坐在地。
她看著倒在自己懷裡的男友,徹底的愣住了。
她的耳邊似乎傳來真田大喊「快點打電話叫救護車來!」的喊聲,心中卻有一個不詳的預感湧上來。
要是——
要是,他再也沒辦法站起來,再也沒辦法走到她身邊來……
已經無法再想下去了。
這種假設毫無意義,經過搶救後,病情已然暫時穩定下來的幸村精市終於睜開了自己的雙眼。
二之宮翼看到他醒過來後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太好了。」她摁下召喚鈴,自然很快就會有值班的護士前來。
而幸村則努力動了動嘴角,盡全力扯出一個「請安心吧」的笑容。
「讓你擔心了。」他說道。
二之宮翼鼻尖一酸,只是沖著他一笑。
二之宮翼對幸村說道:「除了絕症病患,醫院可不允許家屬陪夜。所以,我要回去了。」
這句話中隱藏的含義,讓幸村嘴角的笑容更加真實了一些。
「嗯,回去的路上要小心呢。」
「抱歉,你剛醒來我就要走了。」
「沒關係的。」
目送走了二之宮翼後,幸村從值班的護士口中聽到了一個消息。
距離他保留的昏倒前的最後的那段記憶所提供的時間,已經過了足足兩天了。
「你的女朋友每天都來,一來就是幾個小時,水也不喝,只是坐在那裡看著你。」
護士小姐在給幸村精市換吊瓶時,對他講起這幾日所發生的事情。
「所以,男友先生,你要快點好起來,別讓她那麼擔心了哦。」
第57章 網王(六)
二之宮翼口上說得那麼輕鬆,但實際上卻一點也不輕鬆。
醫生的診斷是,幸村精市患上了疑似格裡`巴厘綜合症的病。
只是疑似而不是真的患上了格裡`巴厘綜合症是很好,但是——
「開心不起來啊。」
即便只是「疑似」,可手術成功率極低,還有隨時復發的危險,並且——
以日本現在的醫療技術,沒有徹底根治病因的手段,得去美國才能治病。
但是現在不在國內動手術的話,壓根也無法提出「美國之行」這種想法。
上帝給了他卓越的頭腦與讓人嘆服的網球才能,還有那讓水色風光都為之失色的容貌,但是唯一沒有給他的卻是健康。
讓二之宮翼她所感到無措的是,她對幸村的病,一點、一點難過的感情都沒有。
她當時不願意想下去,就是因為會發現自己的內心空無一物。沒有難過,也沒有痛恨。
她的內心毫無動搖,仿佛前面等待幸村的是死亡的結局也不會產生一絲半點的負面感情。
「我這個傢伙,還真是差勁透頂呢。」
二之宮翼躲在學校的天臺上,手上拿著琉璃子準備的便當,明明章魚燒和玉子燒都做得無論什麼時候都能是能拿得出手的優秀料理,米飯也是完全符合她口味的不硬也不軟,但是她卻沒有吃的欲望。
她的筷子上夾著章魚燒,塞到嘴裡後,只是單純食之無味的咀嚼、吞咽。
說什麼如果背叛了對方就要被挫骨揚灰,但其實不會背叛的理由是根本沒瞭解「*情」是怎麼回事。
和知曉自己想法,理解自己所思所想、所言所語理由的人在一起生活,不是很棒嗎?
但是,僅此而已。
換個想法。
二之宮翼就著菜,將米飯掃進嘴裡。
嘴裡喊著飯菜卻連吞下去的欲望都沒有了。
如果幸村死了,被那個神明帶走了——
她合上雙眼,思考了一下這種可能。
隨即,猛地睜開雙眼。
她將嘴裡的飯菜嚼爛吞下肚子後,又將便當裡剩餘的飯菜吃的一乾二淨。
她承認了,如果獨佔欲能夠被稱之為「愛」的話,那她一定對幸村愛的發瘋。
從冬天到春天,就算升上了三年級,但是幸村精市卻一直沒有出現在學校裡。身體的狀況也時好時壞,雖然幾番調整了手術的計畫和調整了身體的狀況,力爭在手術前將一切條件都置辦完善,但是手術的成功率還是低的可憐。
幸村雖然在探病時也會開玩笑,但是卻比之前更加沉默了。
一直到五月的某一天,這種向著不好的境地逐漸滑去的狀況被改變了。
給男友削著蘋果皮的二之宮翼,忽然間提出了一個話題。
他們兩個之間,比起之前,對話要少了很多。
「說起來,我每次都會送阿市你吸汗帶呢。」
「嗯,不用考慮去買這項物品,真是太好了呢。」
「阿市不會討厭我挑的顏色嗎?一直都是綠色的。」
「從我決定打網球時就用這個顏色了,已經習慣了。而且,不是挺好看的顏色嗎?」
「阿市你可是大美人,什麼顏色都很襯你啦。」
兩個人的對話到這裡就結束了。
將蘋果皮全部削完的二之宮翼,舉起長長的一條果皮,看向幸村精市:「很棒吧,從開頭開始到結束,都沒有斷掉呢。」
「很厲害啊。」
得到了誇獎後,二之宮翼放下了蘋果皮,將右手上的水果刀用力插到了左手上所握的蘋果裡。
她的話語極輕,又很柔和,但是卻將一個堅定的信念傳遞給了對方。
「阿市你是我的,血、肉、骨頭,哪怕是骨灰都是我的。如果那個天上的神明要將你從我的手上奪走的話,我就連那神明一起殺掉,將你搶回來。」
通過那柔和細膩的女聲,將那殘酷的言語配上堅定的信念講出口,這正是二之宮翼的作風。
對於幸村精市而言,這種發言比什麼靈丹妙藥都好。
「我會去手術的。」
「嗯。」
「一定,活著,健康的,回來。」
「當然了。」
二之宮翼將水果刀從蘋果中拔了出來,然後就這樣削起了果肉。
「我跟琉璃子學的哦,雖然我家政課從小就沒修過,但是我還是能做的很好的啦。」
然後,幸村精市看著二之宮翼所浪費的大半蘋果肉,又看看她削出來的蘋果兔子,歎了口氣。
「怎麼辦啊,完全不能讓人知道,小翼你居然有這麼差的手藝呢。」
「哪裡不好了啦。我做的蘋果兔子!」
二之宮翼看著手上的蘋果兔子,往幸村床邊櫃上的碟子一放,然後將雙手交疊在胸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半躺在病床上幸村。
「吃不吃隨你了。快點做好手術回來,第三年的自由研究的畢業作品,沒有你搭檔的話一定拿不到第一的。」
「嗯,絕對。」
立海大附中有一個規定,初中和高中第三年,若是決定直升的話,就要與人一起組隊,最起碼要有兩個人,一起完成一份自由研究的畢業作品。
題材內容統統不限,報告的格式和內容也不限,只要你想這麼做就可以去準備。
——但是,一定要求做畢業作品的所有人都發言。
一般來說,準備直升的學生,都會在第三學年的暑假期間前做完這個自由研究的作品,但是既然二之宮翼預定了幸村精市,那麼就只能將這自由研究課題的進行時間向後順延了。
但是,真是沒想到關東大賽的總決賽,居然正好和幸村手術的那天撞在一起。
「沒關係,只要我們贏了前三場比賽,就能趕回來部長的手術了。」
切原赤也的聲音,給因為知道比賽時間而沉默的眾人打了一針強心劑。
丸井走過去,摁下切原的頭,使勁的揉了揉他的頭髮:「這還用得你說麼。」
之前已經討論完了與青春學園的關東大賽總決賽的出戰名單,所以二之宮翼可以這麼輕鬆地對切原赤也調侃:「切原,根據我們這次的出戰表,可能不會有給你出場的機會哦。」
然後她拍拍手,召集了尚在自主訓練時間的諸位成員。
「大家集合一下。」
「現在公佈本次的出戰名單。」
真田弦一郎拿著對戰名單的表單出現在了社團的眾人面前。
「雙打二,丸井文太和桑原傑克。雙打一,柳生比呂士和仁王雅治。單打三,柳蓮二。」
雙打的前兩對組合毫無爭議,但是對於立海大網球社的三個怪物之一居然是單打三——眾人都略感到了驚訝。
「單打二,切原赤也。」
正如之前二之宮翼在言語中所透露出來的那樣,若是按照切原赤也的「三場連勝」的說法,他就可能沒有出場機會了。
「單打一,真田弦一郎。」
「以上。」
二之宮翼臉上浮現了笑意。
不知道真田念出自己名字的時候,是什麼心情呢。
「立海大三連霸,無死角!」
不知道誰先說了這句話,然後這句話便立刻響徹了雲霄。
阿市,你看,這就是你所培養出來的成員,他們,徹底的將立海大三連霸的信念給貫徹了進去。
結果兩場雙打是贏了,但是單打三卻輸掉了。
為什麼柳蓮二這傢伙會輸掉啊。
二之宮翼覺得自己的臉色一定非常的難看,所以她乾脆將頭上的貝雷帽給用力壓了下去,遮住自己那張神色難看的臉。
立海大的三巨頭所奠定的無法戰勝的怪物形象太過深入人心了,對於柳蓮二所輸掉的這場比賽,就算是助陣的啦啦隊們也無法輕易的放下。
站在觀戰台最前方的二之宮翼的雙手,牢牢地抓住了前方的欄杆。
輸掉比賽的人必定要挨真田的揍,這是無法破解的真理。
但是切原卻阻止了這種做法。
「只要接下去的比賽在十五分鐘內贏的話,就能趕上部長的手術了吧。」
切原赤也的笑容看著就讓人覺得囂張極了。
但是這種囂張的傢伙,卻是他們立海大二年級的王牌。
二之宮翼向著天空舉起了自己握緊成拳的右手。
向來都是以大和撫子般溫柔和潤的形象出現的二之宮翼,在眾人面前是第一次那麼大聲喊道:「常勝——立海大!」
有這一句話的指引,她身後的成員們便立刻重新喊起了助威的口號。
不會輸,絕對不會輸。
幸村,我們絕對會趕上你的手術。
因為問說理由的話……還用講麼,當然是因為已經約好了啊。
「等著吧,阿市,我們絕對會帶著勝利回來的。」
二之宮翼看著下放的賽場,那位備受幸村精市所青睞的切原赤也的對手,正是青春學園被稱為「天才」的不二周助。
這傢伙,不好對付啊。
何止如此。
不二周助可是超難對付的傢伙。
「天才」這個外號,可不是爛大街的隨便就能冠上的名號。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7-2 22:34
第58章 網王(七)
切原赤也4:6輸給了不二周助。
「惡魔化的切原,居然還會輸給一個默默無名的學校的所謂天才 。 」
二之宮翼聽到身後有誰在這樣低語,扭過頭去,壓在帽子下面的視線銳利的看著身後的助威隊。
聽出了說話的人是誰,但是二之宮翼卻沒有點名,只是伸手摁在了帽檐之上,扯了扯嘴角。
往日,她笑起來的模樣猶如微風拂柳,柔和又溫柔。是理想當中的女友對象。
但是今次的笑容 可怕的卻恍如地獄修羅。
「
不要,再被我聽到一次這種話。」
她輕輕的這麼說了,所有人便如死般沉默下來。
二之宮翼轉過身去,看著場下的狀況。
看來,切原並沒有被真田懲罰呢。
而副部長則正在與裁判和青學的人商量著某件事情。
等他們商議完畢,真口便走到觀眾席下,抬起了下巴,看著上方的二之宮翼。
「二之宮,你和他們先去醫院,幸村的手術要快開始了。」
「這就不用了。」
二之宮翼完全不擔心手術這回事。
在今天早上的時候,幸村給她發了一條簡訊,簡訊上的內容讓二之宮翼發誓要保存到自己死去那時為止。
他發誓了,一定要從手術臺上活下來。
手術也一定會成功。
她同意了這個說法。
已經做好了這個約定,所以就沒有必要過去。
「沒有讓我們的副部長,一個人留在這裡贏得勝利的理由。」
二Z宮翼的話依然說的理所當然。
明明這場賽事已經成為了二對二……決勝局在第三場——單打一的境況。
「慶祝勝利的時候,只有孤單單的幾個人也太慘了。好歹我也要留下來。」二之宮翼看了看已經收抬起東西,準備離開的其他正選,她揮揮手,沖著柳蓮二做了個「你們先走,我留下」的手勢,「再說了,有我們的參謀大人在,我也不相信切原那笨蛋還能一路睡到靜岡去。」
既然二之宮翼做出了自己的決定,那麼真田也不再多說,將她的說法總結成一個結論給柳蓮二後,後者便帶著其他的人前往了醫院。
二之宮翼取下了頭上的貝雷帽。
原本收在帽中的一頭黑髮散落在腰肌,她高舉起右手,尚未高聲大喊,身後便傳來了如雷般的助威聲。
「皇帝——皇帝 ——皇帝——」
是的,正如幸村精市被稱為「神之子」一樣,真田弦一郎的稱呼則是「皇帝」。
從一年級起,他與幸村二人便一起攜手,在「軍師」柳蓮二的輔佐之下,奪取了這全國大賽的天下,並將這份勝利保持到了第二年。
第三年,「神之子」被病魔纏上了身,但是皇帝卻不能倒下。
他必須要站在前方,絕不動搖勝利的基石,即便是遇上家學淵源的越前龍馬,也絕對不能輸。
怎麼可能會輸掉啊。
二之宮翼將自己手上的帽子丟給了自己開始培弄起來的下任網球社的經理……浦山治太之後,雙手撐在觀眾席的防護欄上,一躍而下。
她穩穩的落在了地上後,便邁步走到正選才能坐的等候席上,雙手交疊抱在胸前,坐直身體。
一向溫和大方,溫柔可親的二之宮翼居然幹出了如此瀟灑自若的事情來,實在是跌碎了一地暗搓搓的迷戀心目中的「女神」大人的少年心。
一年級的浦山治太小正太在她身後喊道:「學姐太過分了。」
二之宮翼頭也不回,反問他:「哈啊 你有什麼意見?」
「一個人占了特等席……」
聽到這句抱怨,二之宮翼回頭對他說道:「等我畢業了,這個特等席你就可以坐了。」
現在她已經是三年級了,這個特等席也是第一次坐。
浦山這個小鬼想要比她還早坐上這個特等席?
做夢。
她要坐在這個特等席上,看著真口將關東大賽的勝利捧回來。
這樣,才能彌補香料動手術前,真口卻沒帶著勝利回來 不在現場的遺憾。
在真田拿下兩局之時,他從二Z宮翼手上接過了毛巾。
「真田君,」二之宮翼用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音量輕聲說道,「勝利,和堂堂正正的贏得勝利,想要拿到第二個的話,現在的狀況可不行呢。」
「我自有打算。」
「但願呢。」
二之宮翼看著這位同伴,在網球場上,真田與幸村作伴的時間遠遠超過二之宮翼,可是後者卻從幼稚園時期就和幸村是摯友了。
她比誰都要清楚,幸村精市此人 看上去比誰都要溫和,接觸下來卻比誰都要堅持自己的高標準,而實際上……為了勝利就連自己都可以放上祭品台。
更別說真田那種古板又崇高的堅持,堂堂正正的獲得勝利?
這可不是付出兩倍的優勢才能獲得的,要十倍啊!
現在這樣子,只會成為越前龍馬那小子向著更上一步進化的墊腳石。
「越前南次郎那傢伙的兒子,還真是不可小覷啊。」
除非越前龍馬在國際的網球上堂堂正正的獲得了冠軍,否則二之宮翼是絕對不會更換自己的這個稱呼的。
二之宮翼的手指慢慢地在長椅上扣著,若是木制的長椅怕是已經給她勒出了痕跡。
當真田使出自己「風林火山」的絕招,卻在面對越前龍馬的無我境界面前而成為「矛與盾」的故事現實版注解時,二之宮翼在這一局終了後叫住了真田。
「我們的副部長,是不是該講自己封印的兩個秘技給用出來了?」
「
風林火山」是為眾人所知道的絕招,怛完整的絕招應該是「風林火陰山雷」。
他將「陰」和「雷」封印了。
理由的話,二之宮翼也能猜到一點。
但是現在可不是計較這種事情的時候。
真田只是看了一眼坐在長椅上,抬頭望著他的二之宮翼,然後轉身就走。
但是二Z宮翼卻站起身,在他轉身Z前就先抓緊了他胸前的衣領。
沒人聽見她一臉陰沉的對真田說了什麼,但是真田的手卻比之前更緊的握緊了球拍。
二之宮翼只是對真田弦一郎說了這麼一句話。
「把那個答應我們部長,一定要將關東大賽的勝利取回來的真口副部長還回來」
真田對二之宮翼的目答卻讓後者扯了個要用雙手掩住的笑容。
這舉世無雙天下無敵的大笨蛋
「要是輸了的話,回去以後一定要你下地獄。」
二之宮翼對真田的這句話,在他們後面的助威隊們都聽見了。
現在的比分,可不容樂觀。
關東大賽的決賽,立海大附中輸掉了。
二之宮翼的心情很平靜,但是誰過來惹她,她下一秒絕對用口袋裡的美工刀捅死那傢伙。
去醫院的車上,二之宮翼平靜的宛如暴風雨前的大海,海面之下翻滾著洶湧的巨浪。
真田周身的氣氛也不怎麼好。
「我在這裡下車。」
二之宮翼在十字路口上叫停了大巴,這裡既不是她家,也不到醫院,更是與之毫無瓜葛的地方。
「二之宮學姐」
這種時候只有浦山治太開口詢問才是最合適的了。
「我要去準備自自研究的工作了。」
二之宮翼留下這個回答後,拎起自己的隨身背包,向著車門邁開大步。
她看也不看自己路過的真田弦一郎一眼。
直的生氣了。
浦山治太看到二之宮翼與真田副部長兩人之間的險惡氣氛,嚇得一縮脖子。
在他身後的三年級生悄悄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他一個安慰的眼神。
他很感激的點了點頭,在對方的手指了指後,才發現自己居然還拿著二之宮學姐的帽子沒還。
浦山治太喃喃說道:「糟了,怎麼辦」
「下次再還吧。」
那位學長給浦山治太提出了個建議,後者也只能聽從了這個建議,點了點頭。
但是心下卻有不安之情。
然後,他的視線看到了真田副部長。心中頓時有了主意。
醫院的氣氛實在是太糟了,那種決定的壓抑氣氛,再配上不得不面對告知手術後剛清醒沒多久的幸村精市「關東大賽總決賽我們輸掉了」的結果,對那群換了校服前來探病的諸位正選們就是一場煎熬。
當幸村將他們趕出去後,二之宮翼正好拎著一串香蕉從走廊的轉角走出來。
她看著站在幸村門口,那些低著頭的正選們,往日的相熟卻變成了此時的尷尬。
「那傢伙,又來了嗎?」
二之宮翼隔著門板,也能聽見裡面自家男友壓低了聲音後再吼出來的響聲。
那是負傷的食肉動物所嗚咽的吼聲。
「有什麼話要我帶到的嗎?」
她看著諸位提了個問題,看到大家沒什麼話講,就自顧自的理解了。
「嗯,看來沒什麼話要準備我帶呢。」
她的手放在門把手上,卻沒有互刻扭開門。
二之宮翼先是對著真口說道:「這可不是為了感謝你把我忘掉的帽子送回來啊。」
雖然她口中這麼說,但是顯然大家都明自,這不過是反話。
浦山治太將二之宮翼忘在他那邊的帽子,在下大巴前給了真田副部長。
「我不知道二之宮學姐的住址,所以,這個帽子……拜託副部長還給她一下。」
真田將帽子還給了二之宮翼,而後者則為了這頂媽媽給她編的貝雷帽丟掉了一事急得快要瘋掉了。
她也不管之前真田還和她意見相駁,結果招來了關東大賽總決賽賊北的結局,撲上去用力抱了抱真田作為自己的感謝。
這場紛爭就互刻化為了烏有 對二之宮翼而言。
她在上大巴目去前就已經不再氣憤了,擺出生人勿近的可怕情緒也只是不想被人打擾自己心中所計畫的自自研究的課題規劃。
僅此而已。
她早就不會為了某件事情而斤斤計較了。
二之宮翼帶著探病用的香蕉進了病房,無視了幸村那渾身散發的「別管我,出去」的無聲抗議,自顧自的坐到了病床旁。
她掰下一根香蕉,剝著皮的同時,開口說道:「我認識的幸村,絕不會為了一場失敗而變成這種鬼樣子。」
「下次」然沒有下次了。因為我認識的幸村是一局也不丟掉,讓對手深陷絕望的天才,是神之子……」
二之宮翼將剝好的香蕉伸到了幸村的面前。
「嘛,這些東西都是表面上的話,聽聽就算了。」
她的目光堅定不移。
便是這份自毫不動搖的內心所構建出的堅定眼神,帶來讓周圍人所信服的力量。
她想將這份堅定傳遞給用那雙眼睛看著自己的幸村精市。
「殘酷也好,無情也好,堂堂正正也無所謂,只要能獲得肚利,那就去獲勝。現在的失利,那群傢伙也該徹底恢復了對勝利的渴望——」
既然幸村不想吃那根香蕉,二之宮翼便自己一口咬了下去。
她的話語因為咀嚼食物的動作而有些含糊不清,但是想說的意思卻傳遞到了。
「立海大附屬 全國三連霸。」
幸村精市抓著被單,直起了身。
「立海大三連霸,無死角。」
「這樣才對。」
二之宮翼將一根香蕉消滅殆盡後,又掰下來一根。
「這才是我認識的阿市嘛。」
她剝下了香蕉皮後,將香蕉伸到了幸村的面前。
「要吃嗎?」
「醫囑可沒說我能吃香蕉啊。」
「真遺憾阿_那我全吃了吧。」
「小翼,不要在我面前吃東西呀啊。」
「我樂意,而且我是故意的。」
這場風波便算是結束了。
但是關東大賽總決賽上的失利所帶來的餘波,卻是更為廣闊的。
外界關於「去年的總冠軍互海大也輸掉了,看來真是不行了。」這種傳聞扶搖直上愈滿意烈之時,整個網球社都陷入了可怕的訓練地獄。
二之宮翼若不是有收到出版書後的稿費補貼,再為網球社更新換代了一批急救用品,怕是他們就得面臨無藥可用的悲劇境地了。
「學校的社團活動經費雖然多,但是根本不夠用。」
二之宮翼默默地在一旁計算著活動經費,咬咬牙,將自己掙到的稿費全部都丟進了網球社裡面去。
開源節流說起來容易,若是關東大賽贏了才好,沒贏,那群媒體們一個個落井下石的速度可比立海大獲勝的時候要快得多。
當年從那些媒體們手上弄來的採訪費似乎確實是多了一點,但是被錢逼瘋了的二之宮翼可完全不知道「良知」「底線」「退一步」這是什麼鬼東西。
柳蓮二以前還會與二之宮翼一起謀劃經費的使用問題,現在他是壓根就不考慮這種事情了,直接將自己所需要的東西列好清單,給二之宮翼看。
「我知道了。」
她也從來不說自己的難處,只是給大家一個「一切安好無恙,有我在你們不用擔心錢不夠這個問題」的冷靜形象。
天曉得她已經為了錢這玩兒意急得要死了。
若是沒留下十萬元的底線,她就會覺得心中不安,可惜現在常常是一有餘錢就被支出了。
耗材的使用量實在是太大,對於正選的訓練費用的支出更是比之前節節攀升。
對那群在球場上揮灑汗水的青少年們而言,這是永無休止的地獄訓練,也是將來在全國大賽上一洗關東大賽時屈辱所必經的道路。
而對二之宮翼而言,這何嘗不是一場地獄。
「真把我當成萬能的啊。」
她想沖著重新歸隊的幸村吼這句話,但是看著對方為了重回賽場而在複健訓練上的付出時,就將所有的抱怨都咽到了肚子裡去。
今年的全國大賽的抽籤必定是場悲劇,真口要承受的待嘲熱諷怕是只有他才能知道各種;滋味如何。
因為全國大賽換了新的賽制的緣故,以「單打三》雙打二》單打二》雙打一》單打一「這個順序進行,而第一輪的比賽是無論勝負,所有的賽事都要全部進行完成。
立海大的第一場是對六裡丘裡的比賽。
雖然六裡丘中作為「情報機構」的那個名聲在全國都不算好,但是他們遇上的可是訓練時,所有閒雜人等別說是網球場,就連學校大門都沒辦法進來半步的全封閉狀態的立海大。
六裡丘中連一局都拿不到,吃了六個零,結束了今年的夏天。
二之宮翼對著身旁的浦山治太悄聲講道:「狀態真不錯啊。」
「是」
一年級的小正太幾乎是看自己的超級偶像一般看著場上的學長們。
但是二之宮翼卻知道,只要一天沒拿到全國大賽的總冠軍,那地獄式的封閉訓練就絕不會結束。
青春學園
你們,我們立海大會在總決賽上等你們的。
可別……輸給了其他的學校啊。
在這之前,二之宮翼有一個問題需要和幸村處理一下。
她已經很久沒有和他單獨說過話,更別說發簡訊什麼了。哪一家的情侶會這樣相處的啊。
反正二之宮翼看的所有三次元的影視劇與現實的情侶當中,就沒有她和幸村精市這種相處模式的。
晚飯時跑到幸村家裡吃飯,一群人和樂融融的吃了一頓晚飯後,二之宮翼便笑眯眯的堵住了幸村。
「在去後院加練之前,有一個問題我想問下阿市。」
對於堵住自己的人是二之宮翼這個現狀,幸村精市便和氣的問道:「什麼問題?」
「阿市,當年為什麼突然想要去學網球呢?」
「撒……這個問題……」
「我記得,小時候的阿市說起網球的時候,眼睛裡都是笑意,就連嘴角都會不自覺的往上揚。那個時候,阿市和真田兩個人就認識了吧,是網球上的摯友呢。」
二之宮翼說到這裡,就覺得自己講得太多了。
緬懷過去這種事情,可不適合她與阿市兩個人。
「阿市以前打網球的時候很快樂,現在呢?」
幸村精市這麼回答道:「只有勝利」他的手上握著網球拍,與二之宮翼擦身而過時,說道,「才是我現在唯一想要的。」
二之宮翼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幸村不得不停下了腳步,卻並沒有回頭。
他身後的少女告訴他:「只是為了勝利而打網球的阿市,太寂寞了吧。」
「其實,」幸村這才回了頭,看著眼眶泛紅的二之宮翼,微笑著告訴她,「時至今日,我依然覺得打網球的時候,非常的開心。」
這倒不是敷衍的話語。
握起球拍的瞬間,什麼閒雜的事情都不用去想,揮拍的時候,發自內心的快樂。
當年,剛剛打網球時的心情,居然被青梅竹馬的戀人喚醒了。不,也只有從幼稚園時就與他相識相熟的二之宮翼,才能對他提起這些過去的事情。
幸村在後院揮著空拍時,忽然間笑了。
「真是欠了小翼一份大人情呢。」
他自己都要忘了當年的心情了。
二之宮翼則要面對另外一場家庭風暴。
為了平復「準備了晚飯卻沒有等到她這個吃飯者」的琉璃子的怨氣,她不得不吃下另外一份已經冷掉的晚飯,還要毫不做作的誇獎對方出色的手藝。
好東西吃兩次真是作孽啊。
翻出胃藥的二之宮翼苦逼的就著自開水,將藥給吞了下去。
第59章 網王(完)
與名古屋星德的比賽真可謂是大坑爹。——對方派出了全外籍的學生。
二之宮翼雖然想罵娘,但是卻對身旁的浦山治太談笑自若的說道:「看來人家也知道,我們沒有什麼機會能遇到這些外國的網球選手……然後將他們全部打敗呢。」
雖然前面兩場比賽是徹底的輸掉了,全部的重擔都落到了單打二的切原赤也身上就是了。
我勒個去,三位前輩們這麼犧牲,就為了將切原這位後輩的潛力逼出來——
二之宮翼連什麼話都不想多少一句了。
這群傢伙不是為了勝利什麼地獄都能待下去嗎?為什麼還能幹得出這種事情來?
她只覺得自己被騙了。
但是,從另外一方面來說,卻是打從心底感到高興。
「啊……這群傢伙有比百分之百的拿到勝利更加值得在意的事情。」
當然,也可以從另外一方面表明,布下這個決策的這群三年級的正選們,相信自己的後輩絕不會將這麼一場比賽拱手讓人。
『……不過啊。』
二之宮翼從口中緩緩吐出一口氣。
『這群傢伙幹嘛不和我講這個決定啊?
徹底贏了這場比賽後,回去的大巴上,二之宮翼冷眼注視著身旁的幸村精市幸村先開了口:「小翼。」
「啊,不要和我解釋一下嗎?」
在幸村否決了將這個「犧牲兩局,換來後輩實力上的覺醒」的決定告訴二之宮翼後,他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遭。
「因為,小翼一定會反對的吧。」
「當然了。」
「這就是最大的分歧。」
「是是是是,我是概率王義者,完全符合你們的需求。」
二之宮翼自暴自棄的沖著幸村講完了這句話後,忽然發現自己手機上來了短信。
簡訊內容很簡單,只是通知她在某個日子要到某地報導。
「正好是開學後的第一周結束啊。」
二之宮翼將那簡訊的內容給幸村看。
「我的自由研究的申請總算是批下來了,然後對方也同意了我的請求呢。」
直到這時,幸村大魔王才相信二之宮翼之前探病時對他說的關於「自自研究」的課題,並不是在開玩笑。
全國大賽總決賽。
這場角逐,是目經將二連霸的王者斬于馬下,獲得關東大賽勝利的青春學園,還是臥薪嚐膽忍辱負重歸來的王者立海大 達成全國大賽三連霸的豐功偉績?
這場決賽所象徵的東西,實在是太大了。
到了雙打一的賽事結束後,雙方的結果是二勝二敗。
命運的車輪向前緩緩轉動,重新上演了關東大賽總決賽時的那一幕。
單打一,互海大幸村精幣VS青春學園越前龍馬。
在這之前,確實是有從青學的正選 桃城武 那裡,聽說了越前龍馬失憶的事實,據他說,希望能拜託更多的人去和他對戰,讓他的記憶恢復加快。
真田副部長去了
對於這個徹底貫徹了「堂堂正正的獲勝,然後取得全國三連霸」的副部長,二之宮翼真想狠狠踹他一腳。
但—正為真田弦一郎那堂堂正正的高尚態度,二之宮翼頂多只是扭過頭去,不去看他。
越前龍馬……比賽遲到了,
這對她而言真是個好消息。她在心中不無惡意的想道:
『別來了。乾脆,棄權算了』。
但是,四天寶寺的那個一年級生突然跑了出來。
那個孩子力邀幸村精市與他打一會兒。
一想到幸村的身體狀況,二之宮翼就想掐死那鬧騰的小鬼。
之後的情況發展,不出二之宮翼的所料。
幸村精市用自己的可怕實力,完整的告訴了那名此刻跪在地上,顫抖著、畏懼著他存在的遠山金太郎,幸村精市到底是如何在「神之子」之名之前,就獲得了「大魔王」這個別稱。
然後,遠山金太郎退場,越前龍馬總算來了。
面對無我境界,幸村精市只是揮拍,將越前龍馬所使出的、他曾經對戰過的對手——那一個又一個的絕招一個又一個的打回去。
越前龍馬用出真田弦一郎的絕招「動如雷霆」,從幸村手上得到了一球。
部長抬頭注視著自己的副部長。
「真田副部長,他就是執著於對決而失敗。」
從
二之宮翼口中輕輕講出的這句話,只有坐在她身旁的浦山治太才聽見了。
「無法獲得勝利的對決,毫無意義。」
浦山治太抬頭看向二之宮翼,他猛地發現,後者的雙眼中只有毫無溫度的冷酷。
但是那份冷酷消退的太快,一閃而逝的只讓浦山治太覺得自己看錯了。
「你看,浦山,幸村將真田副部長的絕招打回去了。」
「動如雷霆」 這招對幸村而言,也只會起一次效用,第二次就無效了。
「我們的幸村部長,只有力度的發球對他而言太過直率,花哨的球技對他而言沒有起到半點早用他全無死角,無懈可擊。這位『第六天魔王』 …… 是無敵的。」
二之宮翼極其罕見的沒有用「阿市」來稱呼幸村,而是用了「第六天魔王」。
「二、二之宮學姐……」
浦山治太都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二之宮翼。
後者也在思考,自己幹嘛要將這些東西告訴這個小鬼。
雖然浦山治太是她自己所相中的接班人,但是現在告訴他這些東西是不是還太早了?
雖然她覺得什麼情況下都不能稱之為「早」就是了。
越前龍馬潛在的才能確實是極其出色,但是卻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這一年裡他進展的太快,邁入「無我境界」的大門太早,才能也太高,結果,便導致了他沉迷進了無我境界的深處,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幸村精市是個非常傲慢,又非常自信的天才。
因為無我境界會浪費無謂的體力,所以就棄之不用。
他自有能讓對手陷入絕境的秘招。
無論什麼招數,都能如機械般準確回擊。不知不覺當中,這種印象便深人大腦,無法對戰的絕望,催眠了大腦,身體無法做出恰當的反應。
一直到,被徹底剝奪了五感為止。
「我……可真不想遇上這樣的對手啊。」
二之宮翼的低語只有自己才能聽見。
沒有什麼比無法操控自己的身體更加可悲的了。
她曾經也有過一出生就身患殘疾的狀況,也有後天為了活命而不得不被迫失去一部分身體的情況。
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無法掌控自己的身體,她無法容忍自己對「命運」和「身體」這二者的失控。
被剝奪了五感的越前龍馬,那狼狽不堪的模樣,無法提供憐憫和同情的二之宮翼,只能冷酷的勾起嘴角……
「看啊,那副敗者的模樣。」
浦山治太聽見了那句二之宮翼的低語,心底發毛,
重新從地上站起來的越前龍馬,就和武俠小說裡的王角,突然間大徹大悟,悟了道一樣,開口問了一句話——
「打網球,開心嗎?」
那副神采飛揚的模樣 顯然是從滅五感的狀態中擺脫出來了。
而且,他身上所縈繞的那股輕盈的氣——
與無我境界相似,卻既不是「千錘百煉之極限」,也不是「才氣煥發之極限」。
幸村精市已經用實際行動昭示過了,這兩道無我境界大門——對他不起任何作用。
然後——
無法追上球,甚至無法將球目擊的幸村精市,被拿下了局數。
公開場合上,從來沒有被人拿下局的的神之子——被扯下了雲端。
「我說啊。」
到了幸村的發球局時,他忽然間笑了。
他看著自己對面的那位,已經進入了第三道無我境界的大門,「天衣無縫之極限」的越前龍馬,回答了他之前的那個問題。
「打網球,當然是很開心的事情啊!」
幸村精市的發球局,絕不容人所奪。
天衣無縫之極限?
好啊,來戰吧
二之宮翼看著球場上的狀況,沒忍住,從第一排的觀眾席上翻身跳到了立海大的等候席的位置。
「參謀大人,這個……是什麼對局啊?」
二之宮翼的語氣虛無縹緲,但是她急需要一位冷靜又富有廣泛網球知識面的人來給她解釋一下現在的狀況。
裁判要確定比分需要攝影機的慢速倒放。
這算是哪門子的比賽啊!
「天衣無縫之極限,無我境界最深處的一扇大門一」
柳蓮二的話不像是在對二之宮翼講的,倒像是在對所有不願意相信眼前所見的人所說的。
「沒想到,居然能見到天衣無縫的對戰。」
二之宮翼只覺得脊背發涼。
用無我境界會比往常更消耗體力——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她只擔心幸村的身體,能不能撐到立海大附中取得勝利的那一刻。
當這最終的一局以7:6的比分落下帷幕,而裁判宣佈獲勝的一方是立海大附中之時,只屬於立海大成功達成三連霸的歡呼聲響徹整個賽場上空。
二之宮翼伸手攬住了真田副部長的脖子,高舉起右手歡呼——
「天下布武!」
「第六天魔王」織田信長,在岐阜城宣佈「天下布武」,其後十五年的天下終落於其手。
而現在,正是屬於幸村精市所率領的立海大網球部,站在最輝煌的時刻頂端,如織田信長那樣宣佈「天下布武」的時代!
第60章 新網王
在立海大拿到了全國大賽三連霸的冠軍賽場上高聲喊出「天下布武」這個特定詞語的二之宮翼,顯然早就將那所謂的大和撫子的矜持丟到了九霄雲外去。
雖說二之宮翼她就壓根就沒有在乎過大和撫子——或者說是自己的形象。
昔日暗搓搓的迷戀她那大和撫子特性的人,因為那宣言的一幕而碎了一地的少年心,可悲可歎的卻是,幸村精市在這之後才笑著反問當事人一句——
「大和撫子?小翼從來就沒有當過一分鐘這個類型吧?」
幸村大魔王,人生已經如此的艱難,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
可惜無人敢當著幸村的面,對他說上面那句話。
小情侶之間的爭吵就連上帝都會一笑置之。—— 若你們其中誰不怕死,便可第一個向這對情侶吐槽。[注1]
立海大三連霸光榮達成,整整三年,放眼全國的初中,就沒有哪一所學校能夠阻擋立海大的腳步。
就連被給予了「弑神」希望的青春學園,也敗走在落下雲端的「神之子」那天衣無縫的網球之下。
暑假一過,第三學期一開學,三年級生們都要面對可怕的升學地獄。
直升高中國很容易嗎?
不,其實很麻煩。
比方說二之宮翼,她光光有學習成績還不行,還要準備一大堆升學時所需要的材料、提供出示一堆相關單位的證明,證明這位學生不僅僅在學習上擁有無懈可擊的優秀程度,在社會實踐上也做出了諸多的努力。
二之宮翼幹了一份「長期義工」的活,每個週六下午,從一點到四點,在圖書館給失明患者們念書,每個月一次,去自家附近的一個走失動物求助中心當一天的義工,她處理、安排過無數次的各路記者對立海大網球部的採訪事宜,還出過書,拿過優渥的稿費,負責海原祭的工作協調策劃,還擔當了備受觀眾廣泛好評的話劇一半的劇本編寫的任務……
各項材料證明齊全工整,那厚厚的一個牛皮紙袋的檔資料看著琉璃子心中發毛。
「我要是以後念立海大附中的話,三年級的時候也要準備這些東西嗎?」
「因為我很厲害,所以要準備這麼多。」
二之宮翼伸手摸了摸琉璃子的頭,微笑著的同她說道,「如果琉璃子能和我念相同的學校,那就再好不過了。若是琉璃子到了我這個年紀,拿出比這還多的證明材料的話,我會很開心、很開心的。
昔日蠻橫無理的松內琉璃子小姑娘,再被二之宮翼拼命救下後,便徹底成為了繼姐的腦殘粉。
她聽到二之宮翼這麼說,互刻拼命的點頭。一點也不希望自己的「翼姐姐」會對自己失望。
和「翼姐姐」上同一所初中?
——光是想一想,她就興奮的要命。
但——世事總是出人意料的。
比方說十月剛過半,二之宮翼為了「自自研究」課題而提出的暫時休學兩個月的申請剛剛批准通過,她就與家人和男友告別後,匆匆前往了某個「探山老林」裡面去進行自己的研究前期準備了。
二之宮翼和幸村精市二人的研究課題,除了相關的老師外,沒有告訴過其他人。
二之宮明菜對自己女兒的選擇表示了理解,並且也尊重她的權利,而松內先生則問清楚了研究的地點、並讓繼女答應了每天定時打電話回來報平安的事情後,便放她出去了。
雖然琉璃子心中極為不舍,但是也知道,就算自己撒嬌耍賴,二之宮翼也不會因為她而改變主意。
有那麼一瞬間,琉璃子的心中極其妒忌著幸村精市。
但是,在得知幸村也被「翼姐姐」拋下後,琉璃子心中的惡意在高聲大笑「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但是她也知道,這不過是二人組合的「自自研究」的分頭考察的部分罷了。
對幸村而言,只能通過電話和簡訊聯繫女友的生活很快就結束了。
十月底,幾乎在今年的初中網球賽事上大大活躍一番的學校們,都收到了一封改變許多人命運的邀請函。
「誠邀xxxx網球部成員,…… (一連串的名字),參加U-17合宿。」
將17歲及以下的青少年們聚在一起,為了某個緣故而進行艱苦的合宿——這種合宿每年都會來一次。
往日,這個U-17只有高中生參加。而只有這一次,組委會們邀請了初中生們。
當他們踏入u-17的大門後,目之所見之處,便是一眼望不到邊的訓練場地,並且僅僅是看週邊設備,就知道這個場地是合起的先進高端。
這可以說是集舉國之力所建造的網球訓練場地了。
占地面積,輔助的員工們的數量和素質具是第一流的水準,而其他的軟硬體設施都盡善盡美。
簡直就是理想當中的天堂。
但是,這只是表像。
高中生們對於讓一群初中生參加U-17合宿的事情感到極為不滿。人越多,就意味著最後爭奪名額時的人數越多。
而初中生們一進來,就收到了個下馬威。
高中生250人,加上初中生50人,一共三百人聚集在這個台宿的訓練場。而教練卻認為--
「300人實在是太多了,所以現在我們投下250個網球,沒有拿到球的人就回去。」
從天空上徘徊的直升機上傾瀉下了數百個網球——
一場搶球大戰隨之爆發!
在監控室裡,二之宮翼用叉子將碟子中的蛋糕切下一小塊,隨後遞到了桌子對面的某個人面前。
在黑暗的監控室裡,只能見到對方張開嘴,將伸到自己面前的蛋糕吞到嘴裡的一幕。
「二之宮,這個蛋糕真是好美味!」
對方一開口,便能從聲音辨認出是個年輕的女性。
「如果點心師知道自己所在的蛋糕得到了蔻蔻小姐的誇獎,一定會高興壞的。」
二之宮翼面無表情的又舉起了叉子。
被稱為「蔻蔻」的年輕女性,則大聲的、肆無忌憚的笑了起來。
監控室裡的顯示幕上,正好掃過某個少年。
那名少年在此時、出現在此地,一點都不讓二之宮翼感到意外。
「我說啊,二之宮。」蔻蔻向前傾了下身子,隨著她的這個動作,黑暗的密室裡響起了一陣金屬的鎖鏈拉扯碰撞時發出的聲音,「那個少年是你的男友?」
「是的。」
「原來如此,真讓人意外啊。」
在黑暗之中,蔻蔻唇角那不懷好意的笑容可怕程度要翻了百倍。
可惜,二之宮翼她早就不知道「畏懼」與「可怕」究竟是何種情緒了。
這正是讓蔻蔻此人——感到無比有趣的地方。
一個連「畏懼」與「可怕」都沒有的人,到底該怎麼去愛另外一個人呢?
正如蔻蔻是二之宮翼的自自研究的「參考物件」一樣,二之宮翼同樣成了百無聊賴的蔻蔻眼中的參考物件。
兩人的結識起源於一場孽緣,最後發展成了二之宮翼向幸村精市所提出的「自自研究」的課題內容——毒品上癮戒毒。
探山老林,遠離現代社會。最多的就是追逐夢想的青少年們。
他們永不言敗的性格,向著旁觀者傳遞出了一股感染人的正能量。
蔻蔻在這地方既弄不到毒品,又被束縛住了行動力,只能老老實實的日復一日的看著感受著正能量,被迫強制戒毒。
過了這麼久,蔻蔻都沒有在毒癮復發時變成可悲可憎的形象。
——只是,有時候她會突然要求吃很多東西,接著,在二之宮翼的投喂下一股腦的消滅了一大堆的食物,最後如同死人一樣在床上等待第二天的黎明。
到了第二天的清晨,她就依然是如昨日那般相同的惡毒刻薄。
仿佛她整個人不是用血肉骨頭所做。
蔻蔻整個人,就如同從天空之上的空洞中傾瀉下來、便能毀滅大半個世界的黑泥一樣,惡意滿載。
會如此勞心勞累的讓蔻蔻戒毒,並且還將她帶進了這個網球訓練場所,自然是有特殊原因的。
二之宮翼也是托了她的福,才能進得來。
蔻蔻海德李亞奇,是這個網球訓練場所的所有人,從這些建築物到內裡的裝滿,再到這片足足有好幾個山頭的土地,全部都是她的私產。
她可以說是全日本最大的地主。
若是重來一次,二之宮翼絕不會選擇現在的這個自自研究的課題——更加不會去問在公園裡把腳扭到的蔻蔻,她是不是需要自己的説明。
早知道將蔻蔻扭到的腳掰正,就會讓她和自己扯上這麼一份「因緣」的話,二之宮翼絕對會視而不見、見死不救。
她這一世,就從來沒有幹過伺候人的活。
當年琉璃子再怎麼惹人嫌的時候,二之宮翼也不用熱臉去貼她的的冷屁股。
現在?
她每頓飯都得哄著胃口變化多端的蔻蔻,好歹要再多吃一口。
收抬餐碟的時候,蔻蔻看著監視器的螢幕,笑著對二之宮翼提到:「真是有趣啊,今年的初中生居然所有人都拿到了球。」
「當然了。」
二之宮翼將叉子輕輕放在了之前擺放有蛋糕的碟子上。
「他們可是很清楚、也有足夠的實力去拿到那個同行證。」
「說實在的。」
蔻蔻的語氣極為冷酷。
「現在的這群初中生,遇上一軍的那些遠征軍的話,估計會全軍覆沒吧。」
二之宮翼很不客氣的回答:「全軍覆沒的一方,你是指那個傳說中的遠征軍嗎?」
她沒見過那些一個月前就出去的遠征軍,自然是向著自己所熟悉的哪一方講話。
聽到二之宮翼明顯護短的反問,蔻蔻也沒反駁,只是暖昧的扯了扯嘴角,揚起一個根本不算好看也不能算是笑容的弧度。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7-2 22:34
第61章 新網王(二)
蔻蔻這個戒毒的案例半點代表性都沒有。
她本來就是幾十億的人口數裡也就出了這麼一個的奇葩天才,再加上罕見的富裕優渥的生活和盡善盡美的資質條件,這樣的人若是想吸毒,有一萬個方法,想要弄到毒品,就算是在戒備森嚴的戒毒所她也能弄得到。
周圍為她好的人不少,但是想縱容她而得到好處的人更多。
若是她想戒毒,那自然有最好的戒毒資源送上。
就連二之宮翼她也是被作為其中的相關人員送過來的。
而蔻蔻卻無論是吸毒還是戒毒,都是全憑自己的意志來掌控,她被束縛在這個網球訓練基地,也是因為她自己還沒有玩膩的緣故。若是她想走,無論什麼交通工具,只要她想,就能在頃刻間準備妥當。
真是討厭的有錢人。
家裡沒有負債,也並不能算是富裕階級,二之宮翼對於肆無忌憚的蔻蔻實在是沒法說得上喜歡。
大概是因為蔻蔻身上有和她刻在靈魂裡的相同點。
她們最為深惡痛絕的就是被別人掌控自己的命運,一切的選擇完全都是出於自己的意志——或者說,是在被先天環境的教育所影響後,在諸多選擇上偏向自己所受教育影響的那個選項。
而二之宮翼就算再怎麼無法喜愛上蔻蔻,卻依然要寫自己的報告。
既然能在這裡見到幸村精市——那些寄給各所中學的邀請函還是她負責列印的呢——那麼她得和他好好討論一下這份自自研究的報告該怎麼寫。
分開工作的兩個人負責的部分各不同嘛。
精神教練——齋藤至,他出現後做了一番自我介紹,接著就給諸位剛剛抵達這個網球訓練基地的初中生們下達的第一個指令就是——兩兩組隊。
對於這個指示,顯然無知這位齋藤教練是何等洪水猛獸的青少年們還在做著「雙打」的美夢,而先他們到此的二之宮翼,早就知道這傢伙可沒有表面上看去那麼好說話。
天曉得他會想什麼坑爹的後招出來。
而且照這種分法——
「黑部那傢伙,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了。」
齋藤明顯就是擺在明面上的人,真正想出這個王意並且要求他去落實的人,只有可能是黑部由起夫這位戰術指導。
蔻蔻從世界各地將這些最優秀的人才聚集在此,並且在近些年來不斷的讓他們在這個島國上培養出網球天賦過人的天才少年。
她期待著,能有朝一日能遇上與自己有一戰之力的好對手。
蔻蔻是個網球天才,但是正因為過於天才,所處的位置過於孤高,又在與退役後的越前南次郎進行了一場對局後,她就好似「再也無所求」的模樣一般,轉過身來,在毒品中尋求打發無聊時光的慰藉。
她對自己吸毒一事態度非常的輕慢,蔻蔻的解釋是:「就連夏洛克福爾摩斯都與可卡因有密切的聯繫,可我也沒見到這世上有誰因為這位大偵探吸毒一事而對他反感透頂。」
而二之宮翼則毫不留情的在這個藉口出現後,就告訴她一個之前誰都沒有講出來的真相。
「那是因為你不吸毒就讓很多人對你反感了。」
而蔻蔻只是一挺胸,姣好的臉上浮現出乖張的笑容,如此目答她「我的美貌足以讓千艘軍艦齊發。」
「你以為自己是引發特洛伊戰爭的海倫啊」
「我比海倫還有權勢,和黃金。」
蔻蔻這麼說,又笑著猶如使人墮落、出賣靈魂的魔鬼。
「而且我還有足夠的武力。」
二之宮翼一點也不想知道這位表面上看著是個超有錢的大地王的蔻蔻,到底是個什麼身份。
有些事情她不想知道,因為不想被卷到她沒興趣的事情裡面。
她若是有興趣,哪怕是槍林彈雨也能痛快的跑幾個來回,若是她沒興趣 她打定主意,定不會讓任何人改變自己的決定。
「黑部那傢伙,大概是想讓這些分好組的傢伙們互相對戰,然後決出勝利者,再將敗者逐出這個集訓基地吧。」
蔻蔻說的話,就好像是自己親眼所見的未來一樣。
而那個可怕的未來,終於在二之宮翼的面前所展現了。
只有擊敗你們的對手才能留下來,敗者將被逐出這個集訓。
幸村精市的對手是——真田弦一郎。
「同室操戈……麼。」
二之宮翼喃喃地講了一個成語,她的漢學是學得極好。
蔻蔻只是咧開嘴,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 不愧是黑部,真是深知我心知道這樣子最能讓我愉悅高興了」
她興奮的渾身都在顫抖,因為她的動作,從而接連不斷的響起了一連串的鎖鏈碰撞的身音。
「二之宮,我要寫封信,我來講,你來寫。」
蔻蔻幾乎不用考慮,也不用返工,就能從口中脫口而出一篇「致中學生中的勝利者們」的信件。
「等黑部他們講完了廢話,將訓練表放出來之前,你將這些東西宣讀一下。」
「我不想出去。」
「廣播系統只有我和我批准的人才可以用就連教練們也只能擴音器!」
蔻蔻的姿態猶如真正的女暴君。
可惜歷史上無論哪個暴君,都不會往自己的身上束縛有貨真價實的鎖鏈。
敗者出局,勝者留下繼續接受考驗。
縱觀古往今來的歷史,無外乎這麼一個結果。
即使結果又是開始。
當教練們將該講的都講了,本來應該在接下來的六小時內完成體能訓練功能表的諸位中學生們稍微有了點喘息的時間。
二之宮翼拿著蔻蔻的信,一臉死氣沉沉的走了過來。
夕陽下,她的臉色難看的活似當年真田副部長輸掉了關東大賽總決賽的單打,結果導致立海大附中錯失了關東大賽冠軍的榮譽——的時刻,一模一樣。
「蔻蔻的信。」
她對負責體能的教練柘植奄二報出了蔻蔻的名字後,對方皺起眉,強忍下粗口,往邊上走了幾步,給二之宮翼讓開了位置。
二之宮翼左手拿起不算輕的擴音器,右手拿著那張信紙,面無表情,聲調沒有絲毫起伏的念著信上的內容。
「我從全國的初中生當中精心挑選出來的諸位,雖未蒙面,但在此還容許我問一聲好。」
這句冠冕堂皇的開場白,是全信中唯一一句最正常的話。
「我是蔻蔻海德李亞奇,你們自進入這片山頭後目之所見的一切,全都是我的個人財產。當然,每年都會有那麼幾個月的時間,我會將這個地方惜給日本政府做為U-17網球集訓基地。」
這部分開始就不僅僅是炫富了。
「現在讀這封信的人是我的臨時代理人,二之宮翼,她就相當於傳遞了我的個人意志。」
這部分是關於二之宮翼的身份介紹。
「在這裡的一切,衣食住行全部都會有專門的職工打點妥當,如果有特殊的要求,請至二之宮那裡領取申請表,填寫完成後再交還給她,如果不是特別異想天開的要求,我們都能滿足各位。若是有機會碰面的話,請稱呼我為多啦A夢也是很妥當的一件事情。」
「以下幾個規則是這個地方的預設規則,雖然違反了也沒什麼關係……不過後果一律自負。」
下面的那些內容,才是二之宮翼真想要弄死蔻蔻的理自。
「首先,我們這個地方深夜十一點就斷電,除了應急照明燈以外,原則上是不會供電的。其次,在原則上,我方希望大家不要在十一點後走出宿舍門。如果真有什麼緊急事件一定要出門的話,倘若在任何地方看到什麼與這世間的常理相反的、異常的現象,請務必保持一個淡定從容的心態,來輕鬆愉快的面對這些現象。最後,如果真有哪個傻一』二之宮翼頓了頓,沒有將那個誰都能想到全稱的罵人詞語念完,「想提出『我要登月權』這種愚不可及的要求的話,我一定會讓他明自『下地獄』也比他要面對的下場好上千萬倍。」
二之宮翼念完這封信後,在眾人的一陣沉默將這信往地上「pIA」的一摔,光是以此洩憤還不夠,還一腳踩在了信紙上。
她一腳踩在了信紙上,拿著擴音器,總算恢復了點正常的語調:「以上,就是蔻蔻海德李亞奇小姐對大家的期望,希望大家不要挑戰這一位的神經和下限。」
「我不希望到時候拿到『因為精神受到了異常現象的剌激,所以不得不中止集訓』這種理由的退出申請。聽說每年都會有愚蠢的夜遊少年被這個地方出現的異常現象而嚇得提出這種退出申請了呢。
對了,這個集訓還有一個必須遵守的規則……那個,高中生過來的時候都說過了,估計他們也不會那麼早就告訴你們——這個地方,任何人都不可以拒絕穿黑外套的人的挑戰。」
「——神出鬼沒,目經在這集訓中烙下失敗的印記而離去之八,某天突然穿著黑外套歸來,發揮出與離開集訓之前天壤之別的實力——而且絕對不遜色於1號球場。他們被稱為『黑外套歸來組』。」
說到這個稱呼時,二之宮翼嘴角一抽,將被自己踩在腳下的信紙更加用力的碾了碾。
「這種愚蠢的外號起名方式只有一個人才能幹得出來,大家心照不宣吧。」
二之宮翼話這麼一說,與初中生組站在一邊的態度一擺出來,立刻就讓下方的同齡人們產生了好感。
大部分人都認識這位元立海大附中網球社的經理。
最有名氣的大概是她那完全正當的、超可怕的斂財能力吧。
體能訓練功能表全部擼完一遍後,就是吃飯時間。
沒想到居然在餐廳見到了二之宮翼也來打飯。
二之宮翼作為異性,而且在全國大賽上敢摟著真田皇帝的脖子,為了幸村大魔王高呼「天下布武」她看上去一點也不好應付。
但是這種時候總會有一個勇者出現的。
切原赤也被丸井文太推了出來。
「二之宮學姐,請問,照之前你的說法,那些……那些落敗者還有回來的可能?」
「對的哦。」二之宮翼點點頭,她面前的那三菜一湯,與環繞在周圍的各色美食相比,實在是太過寒酸了一些,「理智上來說,我不太建議你對這些敗者們重新回來的可能性抱有太大的期望。嘖,畢竟這個訓練基地是很先進,但是外面就是為了保證生態環境和原始風貌而根本沒怎麼開發過的森林。據說,前些時候還發現了已經消失滅絕的日本狼的蹤跡,還有一大群非常兇暴又肆無忌憚的猴子群落以及……嘛,總而言之,就是半開化的森林裡該有的東西這裡都有。」
「太敷衍了哦,二之宮學姐。」
= =#
「敷衍你個頭啊切原!」
二之宮將手上的筷子往桌上一拍,筷子發出被殘暴的扣在桌上時所不堪蹂踴的巨大聲響,而她似乎一副快崩潰了的模樣沖著切原赤也大聲吐槽。
「你知道我在這裡神經受到了多大的剌轍嗎?這個世界可是有牛頓的吧,有物理學的吧今年的諾貝爾物理學獎的兩位得主還是『困希格斯玻色子的理論預言獲獎』的吧你能理解我見到兩個人一對一的對局,居然是用十個網球在打嗎一次用十個網球啊科學都死光了嗎?! 」
二之宮翼所糾結的內容,卻對旁人聽來沒什麼值得一提的事情。
——這些網球少年們所關心的,卻正是「一次用十個球對戰?」這個內容「學姐,那個一次能用十個球對局的人……」
切原追問及時,這讓一旁慫恿自己後輩來向二之宮翼打探消息的丸井文太默默的為稍早一些時候做出這個決定的自己點了個贊。
並且在心中給切原了一個好評。
「哦哦,這個啊。」
二之宮翼很輕描淡寫的重新拿起了筷子。
在蔻蔻那一日三餐全部都是各種蛋糕的食譜摧殘下,她對米飯麵條的中意程度是日漸直線上升。
「人數還蠻多的,兩隻手都數不過來吧。」
她無視了一旁石化掉的切原小弟,沖著姍姍來遲的幸村大美人招了招手。
髮絲還帶著沭浴後潮氣的幸村精市,端著自己選好的晚餐自助食物,徑直向自家女友走來。
他們都多久沒見面了,打擾情侶共進晚餐的人都得下地獄。
沒得商量。
就連月老都說,打擾情侶談戀愛會遭雷劈的。
幸村笑眯眯的望著自己對面使勁往嘴裡扒著飯的二之宮翼,自己稍稍停下了手上的進食動作,輕聲勸道:「吃慢一點也沒關係,現在是休息時間吧。」
「放蔻蔻小姐一個人獨自待著……我可不放心了。」
二之宮翼將嘴裡的食物吞下喉嚨後,一臉苦逼的望著幸村大美人。
「天曉得她又會搞出什麼爛攤子出來,然後自己特別無辜的站在一旁看別人幫她收抬殘局。」
「誒……」幸村夾起一口菜,「聽上去,那位蔻蔻小姐……還挺……」
「非常之不靠譜。」
二之宮翼對蔻蔻海德李亞奇的評價一針見血,並且無比中肯。
「她所說的話,也只有關於自己形容自己的那些部分才值得聽一下。」
「那麼,關於黑外套歸來組……」
幸村將話題引導了自己所期望的部分。
而二之宮翼早就知道了他的來意。
幸村家的飯桌,可從來都維持著「食不言」的規則。
想交談,那得等吃好飯了,上了飯後點心和飲料了才可以放心自自的說讓他在吃飯的時候講話,絕對是另有所圖。
二之宮翼倒是並不介意將這些高中生們都曉得的事情,講給這些後來的初中生們。
「這個網球集訓基地,就有之前是從『黑外套歸來組』回來的人哦。」
她所透露的這個情報,足夠換來幸村大美人一個驚心動魄的笑容了。
「多謝,小翼。」
——還有幸村大魔王的道謝。
「對了,知道為什麼叫做黑外套歸來組嗎『」
「為什麼?」
「因為蔻蔻小姐之前想用『敗者復活組』這個名字,被否決後就換成了現在這個名字。」
二之宮翼將某些八卦講出來後,就著幸村略略一怔的表情下飯,將自己餐盤上的晚餐一掃而空。
第62章 新網球王子(三)
雖然對其他很多人而言會是一種遺憾,可對二之宮翼她而言,幸村精市在U17中途選擇去了美國進行二次手術,而沒有固執的堅持在網球上拼到死,這還真是個大好消息。
雖說,假設幸村繼續堅持要在U17上爭個什麼勝利出來,她毫不懷疑自己會做出一棍子把他打昏過去後、借了蔻蔻的私人飛機把他偷渡到美國這種事情,然後再心平氣和的給他補完了簽證再告訴清醒過來的他,這段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萬幸,幸村沒有機會見到二之宮翼這麼獨斷專行的法西斯一面,他在和真田痛快的比了一場後,獨自一人在這一夜之間思考了什麼,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只是到了第二天,他才像是真正理解了什麼叫做「有舍必有得」。
一大清早,幸村精市就在廚房找到了等著拿早餐的二之宮翼,他認真的對著自己的女友說道:「此刻我退一步,將來我就能獲得更好的未來。」
「恭喜你長大了。」二之宮翼伸手摟住他的腰,踮起腳親了親他的嘴唇,然後在廚房的阿姨轉過身前,放開了手。
二之宮翼動作輕快的轉過身,發尾輕輕掃過幸村的胸前,讓他在還沒來得及從被親的錯愕中解脫出來前,就又陷入了新的糾結當中。她伸手接過了阿姨遞給她的餐盤,對她道了謝,沖著幸村輕輕一笑,便轉身離開廚房。
下一刻,幸村精市就走出了廚房。
他現在毫無後顧之憂了。
『解釋的事情就交給真田吧。』
他這麼想,給真田留了封信後,就離開了訓練所。
如同前些時日離開此地,前往德國參加職業賽的手塚國光一樣,幸村精市也悄然離開了。但是他不是為了網球,而是為了治病。
幸村一走就是大半年。
就連「自由研究」的最後彙報工作也是靠著遠端的視頻通訊來完成的。
二之宮翼在和幸村討論著兩人都合適——尤其是要配合學校老師的時間段——的「恰當時機」時,無不暴躁的挖苦他「感謝現代通訊技術,我們就算這樣也能被同意。」
而在術後恢復訓練中被磨礪的意志更加堅毅的幸村精市,只是這麼回答她:「我還有三個月就回來了。」
二之宮翼戳了戳攝像機的探頭。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嗎?」
幸村微笑道:「難道你還給我做了個歸家倒計時的牌子?真好呢。」
『這傢伙是不是越來越……了啊?』
二之宮翼思考了會兒,覺得沒想到合適又恰當的詞語形容此刻的幸村精市,所以她僅僅一皺眉,便將這些事情給拋之腦後。
「才沒有呢,阿市,我可是在大阪城等你快些回來。」
明明兩人之間相隔的不僅僅只有一個海洋,可幸村精市卻可以很輕鬆愜意的仿佛兩人依然還是在同一個屋簷下那般配合著心愛的女友玩這些調情的事情。
「主公大人,我們何時才能有那些孩子呢?」
= =#
二之宮翼用力戳了戳視頻的探頭:「你竟然想趁我早死,背著我改嫁嗎!」
「主公大人若是不與哥哥為敵,自然我也……可歎您高潔品質與兄長大人這位亂世梟雄如水和油般無法交融……」
二之宮翼正躍躍欲試的要將自己想的回答說出口,可門外琉璃子卻在敲了門。
「姐姐,」她的語氣是罕見的慌亂,「來、來一下好嗎?」
「啊,琉璃子敲門了,不聊了啦。」
二之宮翼與幸村擺擺手,就起身離開了位置。
雖說女友為了妹妹而和自己道別了,確實是挺失落的,但是幸村精市很快就打起了精神。
天曉得他可不是第一次遭到這種「被拋下」的「悲慘」待遇了,而這待遇裡,自然還包括了自己妹妹出力的那一份。
二之宮翼來到門外,就見到穿著睡裙的琉璃子拉著自己的裙擺,低著頭,臉漲得通紅,細聲細氣的說:「姐姐,我、我……」
二之宮翼聽她說了情況後,了然的點點頭,拿了衛生巾給她,隨後再打電話給還在教室裡授課的媽媽。
「媽媽,今晚我們吃紅豆飯吧。」
「啊?啊!琉璃子嗎?」媽媽在電話那端的聲音聽上去快活極了,「我回來的時候帶紅豆回來,晚飯其他的菜就拜託小翼啦。」
「沒問題。」
二之宮翼掛上電話,對著從衛生間裡一步一步蹭出來的琉璃子展開一個安撫的笑容。
這「安撫的笑容」在經歷了各種大風大浪後,她都養成了條件反射。
即使她很想抱怨「學校的保健課到底上了什麼內容啊」,不過轉念一想琉璃子這歲數的小孩,害羞自然也是沒什麼好說的了。
能讓她遇上這事情,第一時間的反應就是向自己求助,說實在的,二之宮翼覺得這待遇還真不壞。
新學期的開學第二天,正好挨上週六,而且也是幸村回國的時間。
可惜幸村家裡,幸村爸爸在法國出差,而幸村美咲卻在前兩天得了水痘,幸村媽媽一見到小女兒燒得渾身發燙又虛弱的樣子,心都快碎了,只能將大兒子的接機任務交給了二之宮翼。
悲情的是,幸村精市一下飛機,見到來接機的人只有二之宮翼。
幸村家的特殊情況,在回國前幸村精市就知道了,二之宮翼此刻只需要解釋一下為什麼除了她之外沒有其他人來接機的情況。
「真田他們網球部有訓練,學年剛開始,不能隨便請假。」
「我之前就知道了。」幸村精市完全沒有倒時差的痛苦,依然是神采奕奕。
若是讓二之宮翼來說,幸村精市和分別前相比最大的不同,應該就是他那由內而外的熠熠光輝,已經無法輕易的讓人無視了。
『幾年之後,這就會是個走在什麼地方都會成為眾人焦點的出色男人吧。』
二之宮翼在心中這麼思考的同時,緊隨其後的又是另外一個事實。
這是她的男友。
久別的戀人該做什麼呢?
因為有視頻通訊的緣故,他們兩個人幾乎每天都有交流。
——完全沒有分別的感覺。
可當見到了真人才明白,沒有接觸,僅憑對話和言語目光的交流,是遠遠不夠的。
在回去的路上,二之宮翼仿佛在之前分離的時期所能講的話全部都說完了一樣,靠在幸村的肩上,沉沉的睡去。
幸村抬頭看了眼放在公車上方收納的行李,他帶去的東西很少,帶回來的也不多。
但是一副網球拍卻一直跟在他的身邊。
他任憑二之宮翼倒在他的肩上沉沉睡去,甚至在她的睡夢中,還幫她調整了睡姿,讓她睡得更安心一些。
手指撫過她的黑色長髮時,幸村精市心中卻不可自拔的想到,他想要的不僅僅是這麼輕易的觸摸,而是更多的,更深入的,作為戀人理所當然的比接吻更近一步的——
這番人類原始的衝動很快就被理智壓過,幸村精市仿佛之前什麼都沒想那樣,依然是一派從容的模樣,只是他那副深思的狀態,像是在心裡默默思索著什麼世界性的難題一樣。
下了公交後,兩個人又倒了地鐵,又到車站外換了兩次公交,這才在距離二人住宅不遠的地方下了車。
二之宮翼一下車,就立刻精神百倍的做了個伸展手臂的動作。
「總算是到了。」
她再倒車倒下去,一定會瘋的。
毫無疑問。
幸村只是問她:「之前不也是這麼來的嗎?」
「怎麼會一樣。」
二之宮翼理所當然的回望著幸村精市,仿佛這不是什麼會讓她感到害羞的話題。
「因為之前我要去接阿市啊。一想到是去接阿市,就覺得什麼麻煩都沒有了。這裡,」她指著自己的左胸口,在那薄薄的肌膚和骨頭下面,是心臟的位置,「只想著早點見到你。」
「啊。」
突如其然的傾訴,讓幸村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他只是伸手,有力的握住了二之宮翼的手。
這一次,他不會再倒下去了。
他可以牽著她的手,遊刃有餘的大步走在人生前行的道路上。
誰來也無法阻擋他這麼做。
他就想這麼做,誰也沒辦法讓他改變這份心意。
在途經一個新的網球場時,幸村精市停下了腳步。
他饒有興致的看著這新落成的網球場,詢問著身邊的少女:「這就是之前說的,我們家附近的新網球場?」
「新的街頭網球場啦。市政府的新功績。」二之宮翼將之前的吐槽又說了一遍,「不過還是挺受歡迎的……吧。」
她看著中間那群似乎要吵起來的中學生模樣的少年們,有些不是很確定這網球場到底有多搶手的樣子。
「看來果然很火爆的情況呢。」
幸村精市點點頭。
兩人似乎離網球場的距離有些近了,近到爭執地雙方中,突然有一個人指著這兩個擺明就是小情侶的男方說:「那就讓那個男的來決定誰能用這個網球場好了!路人的話你們就不會有什麼異議了吧?」
被指名了的幸村精市唇角一揚,而那個指名他的少年挑釁的回望了他一眼:「看你的行李也應該是打網球吧,基礎規則清楚嗎?」
幸村點了點頭,一口應下了這個挑釁。
「好啊,聽上去好像很有趣的樣子呢。」
第63章 SKIP
挑釁的少年完全不知道自己惹來了幸村大魔王的關注,接下來會是多麼悲慘的發展。
『這種作死的節奏還真是……』
看到這開頭就能遇見最後結局的二之宮翼,在自己心中默默地為那少年點了根蠟。
更坑爹的是,她愕然察覺到,在場的青少年們居然沒有一個人認出自己的男友的身份。
『只是消失了大`半`年而已,神奈川地區打網球的少年們居然沒人記得幸村精市了。』
「阿市,你已經被遺忘在了歷史黑暗的角落裡了啊。」二之宮翼拍拍幸村的腰,語重心長的安慰他。
而幸村則回頭沖她溫和的一笑。
「有什麼關係嗎?」
二之宮翼回了他一個『好好玩兒。』的眼神後,就施施然的往後退了一步,目送著幸村大魔王饒有興致的當了裁判。
她拿著幸村精市帶到美國又千里迢迢帶回來的網球袋,往邊上一站,還沒多久,放在口袋裡的手機就響了。
是真田發來的郵件。
二之宮翼將現在的情況簡明扼要的概括了一番發給了真田。
而真田則回了比她的郵件內容更簡明扼要的一個短句。
「知道了。」
『真是……德川家的將軍給臣下回復都沒有那麼簡單明瞭吧。』
在心中吐槽完真田同學上了高中後是越發寡言少語後,二之宮翼抬頭看了眼現在正在宣佈著比分的幸村精市,她絲毫不覺得這位大魔王會僅僅只是出於好心才幹這種事情。幸村精市在她的心目中,可是從來不會做無的放矢這種無聊的事情。
可現實卻給了二之宮翼她一個殘酷的結果,幸村精市真的非常好脾氣的給這群吵吵鬧鬧的青少年們做出了公正準確的比賽結果,雖然她怎麼看都覺得自家男友是在用哄小孩的語氣來對付這群明顯個子比腦子發育要快得多的少年們。
本來結果在她看來是皆大歡喜了,可突然有一個少年不甘心的嚷嚷道:「你憑什麼來判斷那個球是在界外啊!」
二之宮翼看了一眼,哦,這少年的隊友之前的比賽因為一個被幸村精市判斷是在界外的球而輸了。
「既然如此,」幸村精市走向二之宮翼,後者很默契的將網球包遞給了他,「就來陪你玩玩吧,少年。」
『所以說這才是阿市想幹的事情嗎?』
二之宮翼已經不想為那少年點蠟了,這分明就是不作不死的節奏啊。
看在人家青春正茂的嫩蔥年紀,二之宮翼順便提醒幸村不要用職業級的技術去欺負一個業餘玩家:「阿市,手下留情啊。」
「抱歉,我不知道放水要到什麼程度才能算呢。」可幸村的回答卻讓二之宮翼她覺得自己可能幫了倒忙。
可那少年完全不領情的一撇嘴:「不用大嬸你來提醒我這件事情!」
二之宮翼眉毛一挑,對著幸村精市溫和一笑:「阿市,幹掉他。」
嘴欠啊這小鬼!
新村提醒道:「小翼,溫柔一點,溫柔一點。」
二之宮翼只是沖著男友含笑不語,後者了然的點點頭。「我會把握好的。」
幸村大魔王自稱的「會把握好」的程度就是將「滅五感」給祭出來嗎?
二之宮翼看著之前還活蹦亂跳、現在已經一臉蒼白的跌坐在地上的少年,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她好煩給幸村大魔王惹出來的「麻煩」去收拾殘局好不好?
就算是琉璃子現在也會乖巧聽話的不會給她惹出來這種討厭的麻煩了有木有?
正在此時,遠遠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二之宮翼一認出那身影是誰,立刻就高舉起手:「真田君,這裡這裡!」
「真田,好久不見了。」
明明剛剛和人打完一局,可幸村精市那一派雲淡風輕的態度卻讓人覺得他不過是剛剛散步歸來。
「幸村,這是……」
「正好有機會,熱熱身。」
二之宮翼知道這是幸村謙虛的說法了。
他根本就沒有用出一半的實力。
雖然這場面是將人家刷到五比零不能繼續比賽,可對幸村而言卻連熱身運動都算不上。
『這傢伙真的是去美國動手術又在術後進行了複健兩個月嗎?怎麼完全像是去某個深山老林裡頭,去閉關研修網球技能了大半年啊?』
二之宮翼姑且在心中這麼吐槽了幸村那越發高深莫測的網球實力——以及腹黑程度——後,終於擺正了自己的位置,作為路人旁白對這群「無知的少年」們介紹起這兩人的身份。
先是介紹真田:「這位是真田弦一郎,前陣子代表日本隊出陣海外U17的正選。」
向後退一步,認真介紹起幸村精市:「這位是幸村精市。」
頓了頓,她高深莫測的環顧了一下四周。心中卻打定主意,如果沒人驚訝的說出幸村的身份的話,那麼她就繼續介紹下去。
幸好根據常理總算出來了一個少年捧哏:「幸村、幸村精市?那個『神之子』!」
『我就差你這麼一個捧哏的物件了!一個人唱了那麼多年介紹人物身份的旁白獨角戲可痛苦了。』
二之宮翼真想給那捧哏的少年發一個獎狀。
「締結立海大附屬中學全國三連霸的前網球部部長。這樣說比較正式一點吧。」二之宮翼沖著那捧哏的少年和顏悅色的溫和一笑,可對方卻驚悚的向後瑟縮了一下,好像見到了比幸村精市更可怕的存在,她也不在意,繼續說道,「神之子什麼的,這個外號是大家覺得很有『神秘莫測』的范兒所以才這麼叫出來。別太當真了。」
『怎麼可能不太當真啊!』
就算沒有聽見,可二之宮翼也能從這些少年們的臉上清楚的念出這麼一句話。
真田為了補償自己沒能來接機的那份遺憾,所以很盡心盡力的接過了幸村的行李——就是那個網球包。
對於真田那個「只有這麼少的行李?」這個疑問眼神的注視,二之宮翼幫幸村解釋:「其他的行李機場會直接送到家裡的。」
「這樣就好。」
幸村大魔王輕輕鬆松的當起了甩手掌櫃。
三人離開這個街頭網球場時,幸村大魔王為三人的離去做了總結性的發言:「那麼,有緣再會了。」
「喂,」那個被「滅五感」欺淩的少年從地上顫顫巍巍的爬了起來,「你這個大嬸是誰啊?」
「我?」二之宮翼指著自己,笑得和幸村大魔王一模一樣的雲淡風輕的高深莫測,「我叫二之宮翼,是松內琉璃子的姐姐。」
這個回答比幸村的滅五感更讓那少年感到絕望了。
見到那少年慘白的臉色,二之宮翼心中暗爽的轉過身,揚長而去。
『嘴欠的臭小子,你以為我沒看到你網球包上掛著的是琉璃子的官方推出的掛件嗎?』
走在回幸村和自己家方向的路上時,二之宮翼挑了個話頭總算是打破了三人之間那微妙的沉默氣氛。
「我小時候,果然真不該拖著阿市一起去看《聖鬥士星矢》,然後在他面前誇沙迦的滅五感招數超帥超有范兒,明明他就是個秒殺的給主角隊送經驗值的小BOSS嘛。」
「我還是蠻喜歡車田老師的《聖鬥士星矢》的。啊,當然還有北條司先生的漫畫也很棒。」
真別以為幸村精市是個高高在上像人更多像是個神的存在,他也是個會陪著祖父看胡扯到家的大河劇,和青梅竹馬一起看少年漫改編的動畫,然後靜靜地聽著她吐槽那萬年不變的「主角五人隊」的普通少年。
「幸村,之前說過的……」
「修二一直想要的威震天美版模型,我用國際快遞發回來了,沒辦法啊,買的機票是連行李在內只有二十公斤限重的便宜款。」
真田沉默了一會兒後,回答道:「國際快遞費明明更貴吧。」
二之宮翼捂著嘴,一臉驚恐的看著將這真相說出來的真田。
「我一直沒有機會告訴阿市這件事情的……」二之宮翼將真田拉到一邊,對他輕聲說,「真田,阿市一直不知道國際快遞費疊加起來比買機票加起來的錢還多啊!」
「那麼為什麼不告訴幸村啊!」
「我都聽到了哦。」
幸村沖著二人轉過去的後輩溫和一笑,兩個人默默地轉過身,走到了幸村的兩側。
「說實在的,我一直覺得我們這個三人行是不是太符合標準的少年漫畫的定律了啦。幸村你是光輝燦爛人氣比主角還高的幕後大BOSS,真田是沉默寡言但是非常可靠的BOSS第一信賴的主戰武將,我就是BOSS身邊的武力值低下專門用來做大段大段劇情和人物設定解說的書記官。」
比起這些吐槽的內容,幸村反倒是注意到了更重要的地方:「小翼提到漫畫的頻率是不是有點高了?」
「啊,有嗎?」二之宮翼歪著頭看著幸村精市。
『賣萌也沒用。』
幸村眼中明確的寫明瞭這麼一句話。
「小翼是想當漫畫家嗎?」
「嗯,我已經把初稿寄過去了,約好了週一下午去漫畫社和編輯見面。」
「真的?」真田臉上閃過了一絲驚訝,「那真是恭喜了。」
「那沒什麼啦,只是去見見編輯而已。要說恭喜的話還太早啦。」二之宮翼揮揮手,然後一把勾住幸村的胳膊,「所以,阿市,陪我一起去吧。」
之前剛剛湧上幸村心頭的那氣惱「我居然不是第一個知道這個事情」的情緒,在這個帶著撒嬌意味的請求下立刻就煙消雲散了。
「當然,沒問題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7-2 22:35
第64章 SKIP(完)
與其因為女友瞞著自己畫了漫畫投稿給雜誌,幸村精市其實更在乎將這件事情瞞得死死的她——居然只將這件事情告訴了自己。
原本焦躁的心情立刻就被治癒了。
但是一直到陪著二之宮翼坐在了會談的隔間裡面,幸村精市也沒能見到這部女友粗略介紹的「只是勵志向的少女漫畫啦。」的真相。
幸村精市想了一下自己身邊的友人們——主要是非常會哄女孩子的那幾個是怎麼做的,隨後覺得每一個都不適合自己,所以乾脆放棄了參考別人做法的意見。
「我總覺得被小翼排外了呢?」
他單手托腮,看向二之宮翼的那側。
他唇角含著的笑意,配搭上午後從窗外灑進來的陽光,再好的PS技術也無法重現這一刻連時光都靜止了的美色。
「哪有啦。」
她看向自己這位青梅竹馬長到大,又是戀人的美男子。
在她所不知道的那個時間,遠在異國的他已經成長為了一個從她沒來得及想到的優秀男人了。
好不容易有這麼一個機會,幸村立刻得寸進尺:「笑意,臉紅了哦。」
「阿市,得寸進尺了哦。」
裝無辜耍賴這一招還是年幼的幸村精市第一次從二之宮翼哪裡得知世間險惡的同時學到手的秘技。
「哪裡有啊。」
他這麼回答了。
「啊啊啊啊——」
二之宮翼伸手指向自家的男友,而後者則很從容的回答:「就算是geis我也有不會中招的自信。」
被發現了自己獨自一個人玩的捏他梗的出處後,二之宮翼不爽的扭頭看向了另外一側。
「你在美國到底看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書啊。」
「看了許多很有趣的書。」
幸村這麼回答了。
『居然這麼回答我了這個混蛋——』
拖這個青梅竹馬的福,二之宮翼發現自己的感情波動有增添了許多的跡象。
當年還能被她一個無辜的眼神堵得啞口無言的小天使,現在已經成為了一個看上去很美、但其實滿肚子壞水的傢伙。
「歲月真是討厭啊。」
「我到不討厭時間的流逝哦。」
「過了二十歲的女人就會開始痛恨時間了啊。」
知道自己不小心踩到爆點的幸村立刻若無其事的抱怨起為什麼那位編輯一走就再也不回來了。
「好慢啊。」
「阿市,你去美國的時候把耐心都一起喂狗了嗎?」
「因為我想要在小翼面前有所表現啊。」說到這裡,幸村甚至擺出了求饒的表現,「所以連智商都下降了。」
「別犯傻還要將原因推在戀愛上啊你個笨蛋。」
正在這時,突然從隔壁的隔間上爬上了一個短髮的女性。
她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看上去是很勉強的將身體撐在隔板上。
「我可以用剛才的那個對話嗎?」
二之宮翼茫然的看著她:「誒?」
幸村坐直了身體,只有對著女友才會散發的笑容立刻變成了公事公辦的神情。
他的食指摁下了手中所握的手機側邊的按鍵。
「請問,你想用我們二人剛才的對話作為漫畫的劇情相關的對話素材嗎?」
「是的!就是這樣子。」
黑髮的女性沖著幸村燦爛一笑。
幸村舉起了手上的手機,如此說道:「我拒絕。而且,剛才的對話我已經錄音了,如果在什麼作品上見到類似的對話的話,我方一定會將對這個雜誌社的侵犯*權的起訴進行到底。」
二之宮翼以一種微妙的表情聽完了幸村精市剛才那番奇特的對話。
「青山老師,取材結果被踩到痛腳了吧。」
「但是難道你將剛才和女友的對話全錄下來了?」
「誒,抱歉,我剛剛和她分開很長一段時間,最近才回國,之前出國期間用視頻進行聯繫的時候——這個養成的習慣還沒改掉。」
那位女性沉默了幾秒鐘後,語氣單調的指出:「你,這是變態吧。」
幸村精市搖了搖頭。
「不,完全不是。」
「阿市,」二之宮翼一臉死相的看著男友,「你真做了這種事情嗎?」
「真是討厭,我是這種人嗎?」
幸村精市沖著二之宮翼一笑。
隨後他站起身,對著那位還趴在隔板上的漫畫家鞠躬道歉。
「抱歉,我剛才是在開玩笑的。」
漫畫家面無表情地看向幸村:「我當真了。」
幸村繼續誠懇的再次道歉:「真是抱歉。」
「那麼,我可以用剛才的那個對話嗎?」
「可以哦,請便。」
「我沒有答應吧。」
「小翼不會拒絕的。」幸村很有把握的回答,「而且我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小翼是我的戀人。」
那位趴在隔板上的漫畫家突然間大聲哀嚎起來:「救命啊妹子,算求你了不要帶著男友過來還在我這種FFF團骨幹面前秀恩愛!」她冷著一張臉看著二之宮翼,「真想舉火把燒死你算了。」
「是——青山老師麻煩你坐回原位吧,白水編輯都快哭出來了。」
之前招待二之宮和幸村兩人、讓他們先在這個隔間裡坐下的女編輯也匆匆趕了回來。
「真是的,青山老師你再不去談一場戀愛的話,寫不出有趣的戀愛故事,這一作再被砍掉那就誰都幫不了你哦。」
「啊啊啊,我這種FFF團居然去畫什麼戀愛漫畫真是腦子壞掉了!」
「別抱怨了,閉嘴快點坐下吧。」
「好——」
那位被稱為「青山老師」的漫畫家立刻從隔板上消失了。
「非常抱歉,剛才接到了總編的電話。」
之前自我介紹「小島綾子」的女編輯坐在了兩人的對桌。
「啊,青山老師怪癖很多,大家已經習慣了。不過,你剛才玩的那一招很棒,我要記下來,下次要讓所有的編輯都好好的學這一招。」
「切入正題吧。」
幸村代替二之宮翼開了口。
他已經察覺到了女友對於這種公事上的交談所下意識產生的抵觸心理。
男友不就是在這種時候派上用場嗎?
和小翼兩個人在完全不認識的環境裡的話,他就會變得比平時更加的具有攻擊性——與這樣的道理一樣,他也覺得處理女友不想去接觸的事情,也是作為一個男人應該做的事情。
這種想法在平日裡沒有體現的機會,但是在這種時候就很有用場了。
「那麼,我先看下稿子,麻煩了。」
小島編輯從二之宮翼的手上接過了漫畫稿後,用了二十分鐘看完了三話,隨後她將稿子在桌上重新整理一遍後,又開口說道:「我再看一遍。」
再仔仔細細的看了一次後,小島編輯對著二之宮翼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這個故事很有趣,畫風上也很成熟了……二之宮小姐,真的是第一次畫漫畫嗎?」
「男朋友不在的時候,沒事幹所以看著妹妹就畫出來了。」
「請問,女主角天祥寺真實,是以二之宮小姐的妹妹為原型嗎?」
「是的。」
「真是可愛的女孩子啊……說起來最近這麼可愛的三次元偶像也只有松內琉璃子了……」小島編輯看到面前的這對秀恩愛的情侶臉上露出的奇怪表情,連忙補充說道,「唔,沒關係,這種程度的相似性還不會被說抄襲的。」
「不,其實——」
幸村精市剛想解釋,但是二之宮翼拉了拉他的衣袖,沖著他搖了搖頭。
『真的連載了再說。』
她向著幸村示意,後者解讀出了她眼神中的意思後,就將話題改向了其他的角度。
小島編輯與兩人交談了一會兒,知道了這兩位居然剛剛是念高中的年紀,立刻就露出了一張震驚臉。
「啊,真是了不起啊。」
她苦笑的將畫稿交還給了二之宮翼。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呢。」
可惜的是,二之宮翼本來想在漫畫連載之後才告訴小島編輯的事情,在後者第一次上門結果在家裡撞到了最近超人氣的偶像松內琉璃子時,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小島編輯的內心受到了極大的衝擊:「這才不是什麼抄襲吧,這分明就是以松內琉璃子為原型的一個少女在演藝圈拼搏的奮鬥劇啊。」
在演播廳裡,松內琉璃子這麼描述過自己的姐姐:「我非常尊敬姐姐,她真的很厲害……我一直以她這樣子優秀的人為目標,如果有一天能被她稱讚『琉璃子,已經成長為這麼優秀的人了。』我一定會哭出來了。」
脾氣好性格佳,唱歌跳舞隨便就能信手拈來的松內琉璃子在出道時,就是打出了「國民妹妹」的旗號,最近出演的電視劇和電影也要麼是純愛劇,要麼是勵志向,經紀公司連一點有爆點的可能會毀掉他們好不容易打出來的「國民妹妹」的招牌的劇本都不會接。
最近在不斷滾動播出的松內琉璃子所拍攝的情人節限定巧克力廣告,可是讓公司原本預期的銷量還多上漲了12%。
對於姐姐將自己當做漫畫原型繪製,松內琉璃子的反應是抱著連載的雜誌第一個沖去給兩家人已經內定好了的「准姐夫」——幸村精市——看。
「看啊看啊,很棒吧!我居然也那麼漂亮!」
松內琉璃子抱著漫畫的某一頁使勁的在幸村精市的面前炫耀,而後者則淡定的將已經得到父母認定蓋章的結婚協議書輕輕的往外扯了一個角。
可惜琉璃子永遠都是在某方面遲鈍到死的星人,當然就沒能理解幸村精市的這個舉動。
這讓她在幾天後看到姐姐的無名指上戴上了結婚戒指後,瞬間就暴走了。
她哭過也鬧過,可最後依然無果——
從那之後,幸村精市就成了松內琉璃子的拒絕往來戶黑名單的第一位。
而她的好友作為黑名單第一位的妹妹,則默默地看著提起自己的哥哥就一臉憤恨表情的琉璃子。
「我說啊,琉璃子,雖然願望會隨著時間的變化而改變,但是感情是不會變的。」
「才怪。」
琉璃子憤恨的咬著牛肉。
——如果不是在親友的家中,她才不會完全放心的用這麼粗俗的方式去吃飯。
「如果哥哥都會和翼姐姐分手的話,那麼琉璃子你還會和男人談戀愛嗎?」
「為了錢的話我會找個快死的有錢老頭結婚的。」
「太殘酷了哦,偶像。」
琉璃子又是憤恨的咬了一口牛肉。
隨後一接到媽媽「快到醫院來,你要當阿姨了哦。」的電話,琉璃子一推手上的餐盤,立刻就拉上美咲兩人,打開車庫,向著醫院踩下汽車的油門——絕塵而去。
琉璃子握著方向盤,一臉兇狠的看著眼前的紅燈。
果然幸村精市這種男人最討厭了!
我的姐姐——
可惡!
第65章 綜美劇(一)
艾爾`克萊斯基七歲時第一眼見到亞麗克西斯時,他就清楚認識到,她是個徹頭徹尾的神經病。
就算是高達187的智商也無法掩蓋她骨子裡的反社會人格。
偏偏好像全世界,就只有他一個人發現了這位貌美音甜討人喜歡的天才少女是個反社會人格。
在曼哈頓和恰克`拜斯一樣臭名昭著的花花公子所說的話?
那有什麼可信度。
艾爾的母親珊卓拉的第三次婚姻——也是維持到現在的婚姻,就是和亞麗克西斯的父親所締結。
克萊斯基先生是個工作狂,可一旦他偶爾有情調起來,就算是冷豔高貴的珊卓拉也招架不住。
就像是現在這種情況,經常會出現艾爾和亞麗克西斯身上。
十五歲的亞麗克西斯完全不懂得隱私權對自己的哥哥的重要性一樣,抱著電腦跑進來,然後沖著他抱怨道:「為什麼那個緋聞女孩無所不知?」
「我們家親愛的小天才,難道你想要扒了那個緋聞女孩的皮嗎?」
經常出現在緋聞女孩博客上的艾爾`克萊斯基,只想知道這麼一件事情。
他已經厭倦了去和亞麗克西斯抱怨「為什麼你老是要私闖我的房間」這個問題。
他的把柄,她手上捏著太多了。
雖然他並不在乎絕大多數的把柄暴露出來會有什麼後果,但是有幾個,就算艾爾是個徹頭徹尾的人渣,他也不願意因為這些把柄的影響而毀掉自己將會擁有的「遺產們」。
「為什麼不?」
亞麗克西斯抱著筆記型電腦,手指在鍵盤上敲下的聲音猶如某種美妙的節奏。
艾爾想到:對某些「斜眼」——他是說,只知道一門心思攻略某個艱澀內容的天才們來講——來講,他們壓根就不會去想自己幹的事情到底有什麼意義。
而這個事情放在亞麗克西斯身上就更容易解釋了。
她只想讓自己感到身心愉快,才不管這會造成什麼後果呢。
「我總歸要看看,是誰老是像個跟蹤狂一樣跟在我們身後寫這種東西。被我抓住了……」
亞麗克西斯沒有繼續講下去,艾爾覺得,她也絕不會是為了某個正義淩然的理由才幹這種事情。
「什麼?」
就算知道不是某個正義淩然的理由,艾爾依然想得到答案。
「給我一個去告這個緋聞女孩侵犯隱私權的辦法嗎?」
「真是好笑極了。」
亞麗克西斯沒有一點嘲諷的說著這世界上對艾爾而言,可能是最嘲諷的話。
「我為什麼要為了你的隱私權幹這種事情?」
她講完後,摁下回車,然後靜待自己所編寫的程式一路乘風破浪,誓要將這個躲在網上,以發佈曼哈頓各色名流們私下裡在一起的不同照片為樂的緋聞女孩抓出來。
這種事情,對亞麗克西斯而言,不過就是每個週六的下午茶一樣,只要讓司機載她去固定地點就可以了。
現在,她自己寫的軟體帶著她一路從美國跳到了紐西蘭再到了英國,在希臘繞了個彎後從俄羅斯跳出來,重新回到了美國的某個伺服器商哪兒。
「真是有趣,這種跳板還真是厲害。」
亞麗克西斯對「緋聞女孩」這位博主的評價,也從「挺有趣的」上升到了「真是有趣」的程度。
艾爾只想為那位博主脫帽致哀三秒鐘——雖然他頭上壓根就沒戴一頂帽子。
「嘿艾爾,如果那位博主是個大美女你怎麼想?」
「還用問嗎?」
艾爾眼神古怪的望著居然問自己這個問題的「天才妹妹」。
「是個漂亮姑娘就幹了她,是個醜八怪就嘲笑她。」
他甚至都不需要自己的妹妹從中為兩人介紹。
艾爾`克萊斯基是個禍水級別的大帥哥,長相漂亮、嘴甜、腦子又轉得快,還有一把拿得出手的成績。
簡直就只讓人擔心,這傢伙什麼時候才會浪子回頭金不換。
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只要是女性都會幻想著一個多金英俊的花花公子,會為了自己浪子回頭,從此一生只愛自己一個人。
可惜艾爾`克萊斯基卻是個花花公子。
曼哈頓上流社會最有名的那一款花花公子。沒人相信他在舞會上邀請某個姑娘出去是為了對他告白,他一定只想和這個迷著自己癡迷到神魂顛倒的女孩子來一炮。
亞麗克西斯曾經很認真的告訴艾爾,如果哪天他得了愛滋病,她一定會介紹最好的醫院給他。
艾爾則摸摸自己天才妹妹的頭,輕鬆的告訴她一個事實。
「我有用避孕套。」
「避孕套又不是百分之百解決問題。」
艾爾從口袋裡摸出兩個避孕套,一臉輕鬆愉快的看著自己的妹妹。
「兩個,超薄款。」
他只是說了這兩個詞語,就換來亞麗克西斯憐憫的眼神。
「為了肉欲之歡樂,你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天曉得我下次會不會因為為了救一個女孩子被車撞死,就像是那個薩巴斯丁一樣,哦天啊,真是一場災難。」
為了配合著自己小妹妹的話作出恰當的應答,艾爾不單單是這麼誇張說著話,還戲劇性的將雙手捧在左胸前,做出一副要挖出自己心臟來給你看的架勢,那副樣子看上又壞又賤。
——分明就是無藥可救了。
兩兄妹在人前,是那樣的密切又關係良好,但是在私下裡獨處的時候,卻是反社會人格的那個刻薄又惡意,花心濫交的那個則是賤得讓人懷疑上帝已經徹底遺棄了這個傢伙。
當亞麗克西斯舉起雙手歡呼自己抓住那位四處亂跑的「小貓」時,艾爾也探出頭看著電腦螢幕。
他看了三秒鐘,就精准的發現了,自己完全搞不懂自己的妹妹到底是怎麼做的。
——而這個畫面又意味著什麼。
他只要擺出一副「我全都知道」的矜持表情,眼中再帶著三分戲謔,就能給人一種「我手握內幕消息」的錯覺。
可惜,他就算能用這副面孔欺騙世人,也無法欺騙亞麗克西斯。後者是個艾爾眼中的反社會人格,當然也能一眼就瞧見他是在虛張聲勢。
最初,亞麗克西斯還會一針見血的指出「你在假裝自己什麼都知道。」但是到了後來,亞麗克西斯自己都懶得去指出這一點真相了。
「你想在後天留個言嗎?」
亞麗克西斯向著艾爾低頭尋求意見。
在斟酌這方面的刻薄言辭,艾爾才是實打實的宗師。
艾爾給自己小妹妹的意見很簡單。
「我抓住你了。」
亞麗克西斯眨了下眼睛,採用了這個意見。
她在後臺留下了這句話後,將自己入侵的痕跡擦得乾乾淨淨,隨後合上筆記本,從自己臨時霸佔的艾爾床上走了下來。
在她走出門前,艾爾扯了扯衣領,困惑的問道:「嘿,亞麗,為什麼你老是要在我房間裡做這種事情?」
她到艾爾的房間來,不一定是入侵別人的後臺,給對方留下一點心驚肉跳的「到此一遊」的言語——她還會做其他的事情。
但是總歸是一些不能放到光天化日之下去做的事情。全都是灰色地帶的事情。甚至有一回,艾爾覺得有趣,專門數了數亞麗克西斯到底違反了多少條聯邦法律,可沒多久他就放棄了這種做法。
理由很簡單,因為數量多的他已經算不清了。
亞麗克西斯打開房門前,沖著艾爾一笑,回答道:「因為這是你的房間。」
看著亞麗克西斯的身影走出房間,再聽到關上的門扉所發出的「砰——」的一聲巨響,艾爾忽然間覺得被某種難以描述的情緒填滿了自己的胸腔。
「哈啊——」
他張了張口,將那情緒隨著呼吸吐出口後,決定去做些什麼平復心情的事情來。
亞麗克西斯回了自己的房間後,洗好澡,換好衣服,躺到床上,抓起床頭櫃上的馬塞爾`普魯斯特的《追憶逝水年華》,打開書簽夾著的某一頁,決定看看這書有助一下自己的睡眠。
正在這時,她忽然聽到了輕輕敲窗戶的聲音。
亞麗克西斯放下手上的書,走到窗前,拉開窗簾,看到窗外的陽臺上站著一位穿著白襯衫的少年。
她睜大了雙眼,看著對方與自己比比劃劃的動作,她拉開了落地窗,放對方進了屋。
「艾德,你在做些什麼?」
「爬你家的陽臺,想盡辦法來見見你。」
少年對亞麗克西斯揚眉一笑,那股得志得意滿的態度,可實在是讓人沒辦法沖他發火。
「我可不是長髮。」
亞麗克西斯極其討厭長髮,主要是因為長髮打理起來太過麻煩了。所以她在十二歲以後,頭髮就沒留過超過肩膀的長度。
「是的,雖然長髮公主不叫做亞麗克西斯,可是你的房間在二樓這一點可是永遠不會變的。」
亞麗克西斯神情嚴肅的提出了個很重要的問題——或者說,她的態度讓人感覺這個問題很嚴重。
「我的父親為什麼沒想到,將水管鋪在陽臺邊上,只是為了讓鄰居家的男孩更方便翻進自己女兒的房間?」
「因為——」
住處就在亞麗克西斯家隔壁的愛德華,幾乎是無下限的討好著亞麗克西斯。
「是亞麗你親手將我放進來的。」
那防彈玻璃材質的落地窗有著特殊的製作工藝,簡單來講,如果不是她願意,這落地窗可是絕對沒辦法從外面被打開的。
亞麗克西斯翻了個白眼,對這個話題所作出的回應為:「是的,十分鐘前的我自己真是蠢透了。」
愛德華伸出食指,貼在她的唇前。
「不,永遠不要說這種話。」
他那雙淡藍色的眸子注視著亞麗克西斯。瞳孔中只有她的身影,仿佛期望著能夠如此刻這般,永永遠遠的這樣子注視著她。
「亞麗,你說這種話,是讓我這種人情何以堪?」
亞麗克西斯撇過頭,往邊上走了幾步,拉開了與愛德華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在一個安全的距離上,她停下了腳步。
「別擔心。」她的語調輕鬆,仿佛他們兩個人在談論一件不算什麼的小事,「你要相信,就算今年你和艾爾兩個人都要面對常青藤周,但是沒人會和你爭普林斯頓的接待員一職的,我們全家都進的哈佛。」
這正是讓愛德華所絕望的事實。
亞麗克西斯是個真正的天才,她才十五歲,就要面臨大學畢業了。
她十二歲就帶著行李走進了哈佛的校區,將「天才」這頂從小就戴在自己頭上的冠冕上加了更大的一塊寶石。
你永遠追在這位比自己小了三歲的小姑娘身後,怎麼也追不上,心力交瘁還不願意放手。
有錢,又聰明,而且還有克萊斯基家族遺傳的高情商。
艾爾他身上沒有流著克萊斯基家族的一滴血,卻比誰都更像是一個克萊斯基家出來的人。
「艾德,你可不能因為我小時候救過你,就真對我念念不忘那麼多年。」
「不,當然不!」
愛德華抬高了音量。
又放輕了聲音:「你、我怎麼可能這麼對待你?」
好幾年前,幾家的大人們帶著他們的孩子一起組團去森林中露營時,愛德華曾經失足落到過水勢湍急的河中,是亞麗克西斯伸手抓住了他,而且直到喊成年人們來的艾爾與成年人們到來之前,她一直牢牢的抓著他的手。
愛德華後來花了好長的一段時間才克服了自己的恐水症,而亞麗克西斯當時抓著他的左手裡側則被拉扯的慘不忍睹。
救命之恩這玩兒意雖然挺好用,但是也會有很多遺留的麻煩。
比方說,自那以後,愛德華在亞麗克西斯面前就永遠是一副「慘不忍睹的無下限去討好的樣子」(艾爾語)。
艾爾這話形容的確實刻薄,可也並非完全的不符合事實。
反正所有人都知道,愛德華迷戀了亞麗克西斯好多年,而後者永遠是那副讓人難以招架的若即若離的態度。
好歹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的情誼,艾爾也曾經在私下裡給愛德華一個與真相有關的忠告:「克萊斯基家的女人都糟透了,趁著你還沒陷入絕境,還是現在這副衣冠楚楚討人喜歡的英俊樣子,趕緊離她們越遠越好。」
而他偶爾認真起來給予的忠告,卻得到了砸在臉上的狠狠一拳作為回應。
愛德華揉著自己的左臉,齜牙咧嘴的看著這位氣紅了臉,為了維護克萊斯基家的小姑娘而對自己揮拳的友人,在心中暗暗發誓:他今後再也不要管這個一廂情願的傻蛋的感情了。
因為那一拳,艾爾在心中惡意的想到,等你被亞麗克西斯的態度玩得心力交瘁時,你就算是想走——也難了。
而現在,一切的發展正如艾爾當時所惡意嘲笑的那樣。
別無二致。
就在亞麗克西斯與愛德華兩人陷入僵局時,亞麗克西斯的房門被敲響了。
她的繼母——艾爾的聖母,珊卓拉站在門口,看著自己的繼女和那位不請自來的「來客」,臉上浮現了驚訝之色:「小愛德華`凱斯提斯先生,我想相信你一定知道我們家的大門朝那邊開。」
珊卓拉沒有歲月痕跡的臉上綻放了個迷人的笑容。
「我們家的大門可是永遠都會向凱斯提斯打開的,所以——」
她沒繼續說下去,愛德華已經迅速的回答:「是的……我很抱歉,我馬上就離開。」
他在臨走時回望了亞麗克西斯一眼,後者沖他輕輕一笑。
這笑容似乎給了愛德華無限的勇氣,更讓他的臉上散發了一種只有陷於絕境的人得到希望時才會綻放的表情。
那表情很難形容,但是站在二樓的走廊上,看清了那表情,並且目送著愛德華離開克萊斯基家的艾爾,則端著香檳酒,眼中含著一分憐憫、二分嘲笑以及七分惡意。
就在好些年頭之前,當艾爾他難得想要告訴愛德華一點真相,卻被對方照著臉上打了一拳後——打那之後,他和愛德華的友誼就已經被他單方面在心中宣佈結束了。
現在,他只想看看這傢伙在將來知道自己已經身陷地獄,此刻所見的希望不過是海市蜃樓,就算時光倒流回到此刻、也無法抽身離開的瞬間——
他會露出什麼愚不可及的表情罷了。
第66章 綜美劇(二)
亞麗克西斯的漂亮皮囊裡,裝著的是一個帶著記憶不知道轉世投胎多少次的靈魂。
正如她從來不會隨便讓別人擺佈了自己的思維和行動一樣,她也向來不會對什麼事情長久的報以一種專注。
一輩子那是這一輩子的事情,到了下一世,能夠重新再來,何必再重複上一輩子的事情?
或許她有重複過某些職業,但是她的記憶力卻不足以讓她永遠的記得每一世到底做了什麼。越是久遠以前的事情,就越是如同隔著結有厚厚冰霜的窗戶向外看去的景色一樣,模糊不清。
而對行動力極強的亞麗克西斯而言,愛德華`凱斯提斯簡直就是個靦腆又躊躇的懷春少年。
她毫不懷疑,愛德華的父母在當初給他起名的時候,一定在維特和愛德華兩個名字之間糾結了半天。
在愛德華爬了亞麗克西斯的窗的第二天一早,時逢雙休日,晚上才會有一個派對要參加的艾爾,本想是睡到中午再起床,可卻被赤著腳跑到自己屋子裡的妹妹給吵醒了。
他困倦又無奈的看著亞麗克西斯抱著那只有著又長又誇張的耳朵的兔子玩偶,仿佛理所當然的一樣爬上自己的床。
雖然他心底還是很期待的能與這位沒有血緣的妹妹發生點什麼事情,但是這份期待當中,可是絕對不包括「亞麗懷裡抱著只沒有半點情趣的毛絨玩偶」這一項。
艾爾被迫在一大清早就從床上醒過來,然後躺在床上聽著亞麗克西斯的那關於「愛德華的取名」這個猜想。
聽完了這個猜想,他立刻就挺好奇的問她:「為什麼?」
——他知道若是自己不擺出這個態度來,這一整天都別想過得自在了。亞麗克西斯可是有一萬種方法讓自己一整天都過得不舒坦,而且他毫不懷疑這一萬種方法後頭還跟著另外的一萬種備用計畫。
而聽到艾爾這麼問的亞麗克西斯,則一個人在床上捂著肚子打著滾,笑得喘不過氣來。
等她總算是消停了,這才告訴艾爾自己的聯想。
「哦,他就連爬我的窗戶都要糾結個好幾年……哈哈哈哈哈!」
「為什麼你這麼一副態度?」
雖然艾爾毫不意外亞麗克西斯的表現,但是他還是要在人前人後維護著他與愛德華多年摯友的好關係。
而亞麗克西斯則用「你別裝了」的眼神看著艾爾,等艾爾滿不在乎的聳聳肩膀,抖掉「愛德華摯友排行榜第一位」的形象後,兩個人一起背靠著背坐在艾爾的KING SIZE的床上,將只會在對方面前所展露的那惡意的一面展露的肆無忌憚。
在人前還需要裝模作樣,在別人面前還要假裝他們兩個是關係及其良好的非血緣兄妹,在人後就只剩下了自己這兩個同類,還要假正經那才是真悲慘。
「所以,問題是——為什麼我要對他態度好?」
扭過頭去,亞麗克西斯眨著自己那雙紫羅蘭色的雙眼,凝視著艾爾的眼睛。
對她的這雙眼睛真心招架不住的艾爾,只能扭過頭去,直挺挺地向後倒在了自己的床上。
柔軟而又富有彈性的床,讓他一躺上去就懶得再爬起來了。
「他如此英俊,如此優雅沉靜,如此風度翩翩……」
艾爾懷裡抱著自己的被子,一邊將被子往自己的身上拽去,一邊嘴裡喃喃地念誦著誇讚。
「得了吧,你以為我是瑪律克斯筆下的美人兒蕾梅黛絲嗎?」
「那位讓所有的男人都迷得神魂顛倒又為迷戀自己的男人帶來厄運的大美人?」
一臉困倦的艾爾從床上掙扎著爬了起來,既然現狀是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再重新得到睡神修普諾斯的垂憐了,那麼就乾脆的起床好了。
「是的是的,只要能和她來上一發,就算是地獄我也樂意去兜一圈。」
他隨口這麼說,脫下上身的睡衣,換上了合適的衣服。
亞麗克西斯則扯了扯自己懷裡的兔子耳朵,低下頭,臉上浮現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艾德那傢伙,到底多喜歡送我這種毛絨玩偶啊?」
「他送的?」
「是的。」
亞麗克西斯一手抬起兔子的左耳,向著艾爾面前上下揮了揮。
看著這幕,艾爾哂笑著回答她:「亞麗,你都十五歲了,能不能別再不敲門就闖進我的房間來?」
「所以,這就是不將房門上鎖的壞處。」
對於亞麗克西斯的這等強詞奪理,艾爾依舊進行著毫無用處的爭辯。
「我哪一次沒有鎖上門了?」
「啊呀,但是對我而言,這門和沒有鎖上沒有差別。」
「不要再在我面前顯示你能打開我們家所有上鎖的房門的才能了。」
亞麗克西斯歪著頭,抱著兔子,朝著艾爾綻放了個甜美又冰冷的笑容:「這不是艾爾你挑起的話題嗎?你可不是特別喜歡聽我這麼說你嗎?」
「我真是活該。」
自我嘲諷了一句後,艾爾將長褲換好,打開了房門。
「亞麗,吃早飯去吧。」
「就等你這句話啦。」
亞麗克西斯從床上跳下來,雖然光著雙腳,但是無論是艾爾還是外面的走廊都鋪著一層地毯。
足以讓她的雙足不必接觸冰冷的地面,而是陷進柔軟的地毯當中。
一直走到樓梯的最後一階,亞麗克西斯才扶著走廊的扶手,穿上了家中的女傭擺放在最下層的高跟鞋。
已經站在樓下的艾爾向著穿上鞋子的亞麗克西斯伸出手,仿佛要與她一起踏進舞池般的衣冠楚楚又英俊的嚇人。
就亞麗克西斯今天的這一身行頭來說,她完全可以去任何一個地方也不會被任何人攔下。
這其中最主要的一個原因,自然是因為她的相貌可是絕不會被人認錯。
那位瘋狂而又神經質,別稱是「轉輪印鈔機」的諾亞`克萊斯基捧在手心上的寶貝親閨女亞麗克西斯——曾經有人無比妒忌的說過「如果她(指亞麗克西斯)想要月亮,克萊斯基一定會將登月權給買下來。」
在亞麗克西斯四歲之前,所有人都覺得比起討好天曉得究竟是個什麼腦回路的克萊斯基先生,討好小亞麗克西斯更容易一些。、但是她四歲之後,就再也沒有人這麼想了。
一個智商高達187的天才兒童,你永遠不知道她下一秒會讓你遇見什麼的難堪,但這一定是你人生當中所經受過的最大的難堪。
但是,無論如何,討好克萊斯基先生可能會弄巧成拙,而討好亞麗克西斯,除了飽受難堪的經歷外,只要一不小心得到了她的歡心,那就意味著你能得到了克萊斯基先生的友誼。
諾亞`克萊斯基是全世界最瘋狂的投機分子,在各行各業裡,他的名字和各種最大膽狂妄的名詞放在一起,並且席捲而來最驚人的財富。
就連華爾街的那些人都說:諾亞`克萊斯基是他們所在的金融行業裡,最沒有節操、也是最沒有下限的傢伙。
艾爾一看到樓下的落地鐘上所顯示的時間,就知道他被亞麗克西斯從床上拖起來的時間略早了。
當他們兩個人來到餐廳時,女管家正帶著女傭們一起佈置餐桌。
柚木餐桌上鋪設了乾淨潔白的細亞麻,白瓷碟上盛著精緻又美好的各色餐點,而盤子的數量向來都是克萊斯基先生的最愛——13.
當男僕們一起打開餐廳四面的落地窗後,早晨的微風輕輕吹動白紗的窗簾,飄蕩進屋中。
艾爾與亞麗克西斯兩人吃完精緻又可口的早餐,珊卓拉這才姍姍來遲。
「早上好,我的兩個甜心。」
珊卓拉在兩位意味著青春美好的代名詞,以及上流社會全部精緻優雅濃縮的孩子們臉上,一人贈與了一個親吻。
那個吻帶著三分漫不經心,卻讓人覺得剩下的七分裡都是真心實意。
「早上好。」
兩位小孩齊齊回了一聲後,惹來了珊卓拉洋溢著喜悅的笑聲。
然後艾爾用對自己母親的各類讚美填充了整個餐廳,而亞麗克西斯則看著用盤子送上來的報紙,頭版頭條上的內容都是些在她眼中沒什麼意思的事情,而接下去她一直翻到了第十七版,才看到了一則兇殺案。
「哦,真是可怕。」
亞麗克西斯用這一句話,便帶過了那位就職於比佛利富人社區的某個宅邸裡的女傭的死亡訊息。
「那個鮑威爾家……嘖。」
「亞麗,我們說過了,在餐桌上不要談論謀殺案這種事情。」
珊卓拉輕聲細語的提醒著早些時候就已經做出的結論。
亞麗克西斯放下報紙,回答了自己的繼母:「我又沒說謀殺這個詞。」
「鮑威爾那一家比連環謀殺案還讓人感到噁心。」
艾爾的評價中肯又……詳知內情。
珊卓拉放下了手上的刀叉。
「我可不想在吃早餐的時候聽到這種事情。」
兩位元年輕人立刻放棄了這個話題,轉而提起了時裝周和各種流行的話題。
無論是謀殺案還是各種陰私與流行時尚,艾爾和亞麗克西斯都能無縫切換,轉換自如。
這是他們兩個人的天賦,也是在所謂的上流社會當中,想要成為所謂的「名流」就必須要學會的技能。
亞麗克西斯和艾爾目送了珊卓拉離開了克萊斯基家的宅邸後,兩人便決定做些飯後消食的運動。
艾爾去找和自己一樣的敗家子們去花天酒地,而亞麗克西斯則騎著馬,在街上慢悠悠的走了十五分鐘後,才來到凱斯提斯家的門口。
她注視著在花園的長椅上看著書的愛德華,沒有多久,他便似乎察覺到了這份注視般抬起頭。
愛德華在發現了看著自己的人是亞麗克西斯時,就連自己手上的書落在了細石鋪成的小道上也毫無察覺,他怔怔的站起身,如墜雲霧中的快步穿過花園,沿著通往門口的道路奔向了白色欄杆鑄就的大門。
「亞麗,為什麼……我是說……」
穿著騎馬裝的亞麗克西斯騎在馬上,笑眯眯的看著愛德華。
「我們一起去轉轉?」
愛德華立刻讓人將自己的馬牽過來,然後兩個人騎在馬上,並排在後面的馬場上轉了轉。
克萊斯基與凱斯提斯兩家人,都住在全世界絕大部分女人夢中所想的大莊園裡,又是有趣有身份,更是能和任何一位政客都談得上話的商界名流。
只有兩百多年建國史的美國,有一個極好的標準,只要你有錢——有足夠多的錢,你就有身份和地位。
「聽說鮑威爾家的女傭被謀殺了。」
兩位看上去賞心悅目的年輕人,卻談論著一點也不美好的事情。
「鮑威爾先生可是有請客人來,然後找個高級妓女與對方春宵一度,自己躲在密室裡偷看他們做愛,還將這些東西刻成盤的習慣。」
這還是愛德華從自己的一位建築業的友人哪裡聽說來的消息。
這位友人給鮑威爾家設計了這種宅邸,然後他將這奇特又糟糕的設計告訴愛德華,純粹是當做討好凱斯提斯家未來的繼承人的一種手段,而愛德華會收集這種消息,也純粹是為了滿足亞麗克西斯的好奇心。
為了博美人一笑,他可是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
在墜入情網不可自拔的青年看來,自己所愛慕的姑娘是完美無缺的女神。
她那對各種陰私的事情所抱有的好奇心,不過是個無傷大雅甚至更添魅力的小愛好。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7-2 22:35
第67章 綜美劇(三)
如果你要將每個派對舉辦的名目都找出來,然後將它們列個表排列一下的話,你會愕然發現舉辦這些派對的名目都可笑又荒誕。
有些派對甚至是連名目都沒有,就廣發邀請函,然後一群人就蜂擁而至。
你參加了一百個派對,甚至可能連主辦人的名字都叫不出來。
這比起酒宴要好的多。
畢竟在酒宴上,你想喝杯酒還得相處各種祝酒的理由。巧立名目。從總統的健康到隔海相望的英女王所養的狗——天曉得他們知不知道她究竟有沒有養狗。
而艾爾今晚要參加的這個派對,一定是這一整年裡瘋狂的。
如果可以,他壓根就不想將亞麗克西斯帶到那個派對上。如果說有恰克`拜斯的派對是場瘋狂盛宴,而再加上艾爾`克萊斯基,那麼不用等天亮,就可以讓緋聞女孩將這兩位有錢的少爺們與他們兩人懷中女孩的照片登上自己的博客了。
但是對這位「緋聞女孩」而言,「她」最近可不好過。那句在她網站後臺上的流言,讓「她」這些日子都寢食難安。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兩個人正在試衣服。
準確來說,是艾爾在陪著那位「元兇」在試衣服。
那些美麗的裙子,或長或短,各種材質,各種顏色,每一條洋裙都在亞麗克西斯的容貌下變得黯淡無光。
「亞麗,為什麼你不隨便選一條?」
艾爾終於死心的在一旁給出了個完全稱不上好的建議。
「親愛的,你就隨便選一條吧。」
亞麗克西斯抱著裙子,沖著艾爾甜甜一笑。
後者受不了的捂著額頭,誇張的倒在了沙發上。
「拜託甜心,」他無可奈何的抱怨道,「無論什麼衣服在你光輝燦爛的容貌下都變得黯然失色——是的,不如就這件吧。」
亞麗克西斯將手上的那條剛到膝蓋的紅色裙子丟到了一邊,從女傭的手上拿起一條白色的長裙。
「我喜歡這條。」
「說真的,我特別喜歡你的小腿,不過……」
艾爾遺憾的看著這條裙擺估計要到亞麗克西斯腳踝的白色長裙,歎了口氣。
「是的,我想小愛德華`凱斯提斯先生,一定非常非常中意我親愛的妹妹穿這條裙子去和他參加派對。」
「那就這條吧。」
聽到亞麗克西斯輕飄飄用一句話結束了這長達一個小時的選衣地獄後,艾爾立刻從沙發上站起來,喝了口黑咖啡,將心中莫名的不爽全部用著地獄般的黑色液體沖刷乾淨,隨後精神百倍的說道:「我去換身衣服。」
艾爾所謂的換身衣服,就是去和年輕的女傭們調調情,然後在女管家憤怒的注視下沖著她耍賴的一笑,隨後再跑去客廳,泛著本《追憶逝水年華》,然後在發困前總算等到了自己的妹妹換好衣服,打理完髮型,然後畫好漂亮的妝,施施然的從樓梯上踩著吉米`周的高跟鞋走下來。
「甜心,你還真是正裝亮相。」
艾爾說了一句褒貶難辨的話後,親手將自己的妹妹交給了準時來敲門的愛德華`凱斯提斯。
「我最好的朋友,」艾爾對愛德華叮囑道,「照顧好我的小妹妹,將她從一群比瘋人院裡的患者們還可怕的人手裡保護好。」
「我會的。」
等了這麼多年才好不容易突破防線,得到了和亞麗克西斯約會機會的愛德華,自然是會一口答應下來。
那派對無聊透頂。
亞麗克西斯和愛德華兩個人躲在天臺上,看著下放的燈紅酒綠。兩個人手上各自拿著一杯剛剛愛德華從下面的派對裡找來的雞尾酒,無話可說。
愛德華在心中默念著「找點話題,找點話題」,但是卻沒有勇氣張開口,先對亞麗克西斯說些什麼。
愛德華絕望的想到:「見鬼的,你就像是個從來沒有和女孩子約會過的毛頭小子。」
隨即,他又想到,他還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和哪個女孩子約會過。
或許有,但是他滿腦子想著的只有亞麗克西斯,除了她以外,那些坐在他對面的女孩子,別說她們講過什麼話了,就連她們的名字和長相他都回憶不了。
「艾德,我是說——」
亞麗克西斯看著下方的燈光,遠遠地傳來喧鬧的音樂和絕對聽不出來是什麼內容的人聲,開口說起了一些無關的話題。
「這是你今天的第一杯酒?」
愛德華看了看手上的酒杯,杯中的酒的分量毫無變化。
「是的,沒錯。」
他說了實話。
在派對上不喝酒,這就和禁酒令真能把酒禁掉一樣荒誕不羈。
「我的優等生男孩。」
亞麗克西斯走上前,將手上的酒杯丟到身後,拉住愛德華的襯衫衣領。
「我們去兜兜風吧。」
她的指尖撫平愛德華的衣領,而後者仿佛將畢生的勇氣都揮灑了出來一般,左手抓住亞麗克西斯的右手。
「我們走。」
愛德華再一次無比慶倖自己開了最好的跑車出來。
在派對上,艾爾`克萊斯基與恰克`拜斯兩個人身邊永遠圍著最多的女孩子,她們蜂擁而至,為了一夜春宵和可能隨之到來的夢幻未來而計謀百出。
艾爾與恰克兩人從來不是一個圈子裡的人,他們各有各的生活,可這不妨礙他們兩個人互相認識——甚至是發展了一段只能用「惡棍」和「臭味相投」來作為標籤的友誼。
就在此時,艾爾見到了穿著白裙的亞麗克西斯,被愛德華拉著手,臉上帶著無拘無束的笑容與他偷偷溜出派對的場面。
他看看恰克`拜斯,後者朝著他眨眨眼睛。
「她可真是漂亮。」
恰克輕聲讚美。
「你的妹妹。」
「是的,克萊斯基家典型的容貌。」艾爾聳聳肩,和恰克兩人一起大笑出聲。
亞麗克西斯可是有著能讓周圍的一切都黯然失色的笑容。
誰不知道,雖然艾爾長得英俊非凡,可卻是珊卓拉帶來的繼子?
克萊斯基家的全部產業,他能得到的部分雖然單獨擺出來,那是可怕到了極點的數目,但是與亞麗克西斯能得到的部分相比,卻連她的零頭也比不上。
而愛德華`凱斯提斯,可是克萊斯基先生內定了的女婿。自然,亞麗克西斯也是凱斯提斯家內定的妻子。
這段婚姻在兩個人十歲之後,就已經變成了公認的事實了。
似乎他們都對這段既定的婚姻感覺不錯。
至於旁人和當事人怎麼想,又有誰會在乎?
亞麗克西斯與愛德華兩個人穩定約會了幾個月,一起去各種有趣的地方逛逛,再一起在合適的時間回家。
他們相處的時間和感情的進度,既不會惹來女控父親的反感也不會招來旁人的閒話。
而當愛德華親到了亞麗克西斯後,他之後的幾天過的都如墜雲中。
「夥計,」艾爾一副看不下去了的崩潰表情,「你可千萬別說是我艾爾`克萊斯基的『最好的朋友』,你純潔的就好像是來自哪兒?——天堂?」
「我、我不知道。」
對而愛德華而言,當他與亞麗克西斯在一起時,他便覺得心頭飛過百之蝴蝶。
「祝你好運。」
艾爾拍拍愛德華的肩膀,祝福他。
畢竟這個克萊斯基家的女人,只要流著這個家的血的女人,都比地獄還糟糕。
——可憐的人。
小愛德華`凱斯提斯的興趣諸多,卻對潮流沒有任何敏感度。
謝天謝地,他們家有專門的工作人員負責凱斯提斯一家的衣著不會落到潮流後頭,而顯然,最需要這個的只有凱斯提斯夫人,愛德華和他的父親喬納森——愛德華的祖父也同樣名為愛德華——只需要在各種場合搭配不同款的西裝和燕尾服就可以了。
而亞麗克西斯——比起派對、酗酒、吸毒、濫交種種之類的時下年輕人所要面對的問題,她更喜歡追著自己所中意的劇團全世界的飛去看演出,或者是在陽光好的時候,坐在花園的長椅上看著書。
感謝上帝,她遇見了有相同的興趣愛好的愛德華。
艾爾在私下裡,對自己的母親珊卓拉抱怨道:「我可從來不知道我身邊還有這麼兩位比起流行樂更追捧古典樂的人。」
珊卓拉則有些責怪的望著他,卻在安撫著自己的兒子。
「為什麼艾爾你不清楚自己的朋友的喜好呢?」
「我只知道,他全部的熱情和迷戀都給了我的妹妹。」
說起「妹妹」這個詞語的時候,艾爾不自覺的皺了皺眉。
珊卓拉伸出手來,撫平了艾爾皺起的眉心。——她的指尖柔軟又溫暖,十幾年來,從未改變過。
「我的甜心,亞麗是你的妹妹,無論如何,你們都要互相扶持著才能一直走下去。」
「但願如此。」
艾爾抬起頭,雙手插在西裝外套的口袋裡,硬是將這法國定制的高級西服穿出了一股吊兒郎當的味道。
「別這樣子。」
珊卓拉伸出手來,整理了下兒子的領帶。
她將那條Sette Piege[注1]的領帶打了個非常漂亮的浪漫結,撫平衣領後,向後退了兩步,用最挑剔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兒子。
「完美。」
艾爾伸手想要將領帶從脖子上取下來,但是卻被珊卓拉阻止了。
「不不不不,不要領帶的話,你就得給我換燕尾服和領結!」
艾爾放下了扯開領帶的手,無奈的朝著自己的母親笑了笑。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好吧,甜心。」珊卓拉拍拍艾爾的臉蛋,邁開輕快的步子,整個人洋溢著喜悅,「看來是我們的愛德華來了。」
艾爾不自在的撇了撇嘴:「是的,他就在隔壁。」這撇嘴的不屑表情,也只有他自己才看得見。
「甜心,你也該去接你的女伴了。」
「是的,我的媽咪永遠都是對的。」
艾爾親了親珊卓拉的臉蛋,然後走出大門。
與愛德華問了好又道了別後,他坐上車,對著司機說了自己女伴的地址,然後一路沉默著去將那位幸運的姑娘接回來。
對方喋喋不休了一路,艾爾只是左手撐在下巴上,食指貼在雙唇上,偶爾扯出一個笑容,做出自己對話題很感興趣的樣子,讓那姑娘繼續說下去。
他真的、真的、真的心情不平。
尤其是看到亞麗克西斯與愛德華那甜美的約會狀況,就恨不得將一切虛偽的和平給扯下,讓愛德華親眼見見自己魂牽夢縈的女神到底是個什麼惡意的凝聚體,然後大肆嘲笑他——
亞麗是他的妹妹,為什麼他要親手將自己的妹妹交給別人?
他的繼父——克萊斯基先生,居然什麼異議都沒有提出來!
在車停下來後,艾爾在司機打開車門前,腦中忽然間想到了一個之前從未考慮過的問題。
「如果我比愛德華`凱斯提斯更有錢,克萊斯基先生會將她的女兒嫁給我嗎?」
反正他們沒有血緣關係。
就算有——
艾爾一腳踏出車廂,另外一隻腳配合著身體的動作,讓他走出了車外。
今天的天氣好得嚇人,陽光明媚晴空萬里。
他稍稍遲了一些,才向自己的女伴伸出手,給足了她面子。
接下去——
艾爾與愛德華和亞麗克西斯這一對情侶笑眯眯的打招呼。
男方是他「最好的摯友」,女方是他「最要好的妹妹」。可現在,他滿腦子卻是如何撬了自己「朋友」的牆角,將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弄到手。
——而更可怕的是,在看到亞麗克西斯的笑容後,艾爾覺得就算是他倆有血緣也無所謂。他根本不會在血緣這個禁區面前停下腳步。
真要做什麼,他絕對是一邊笑著聽著忠告,一邊邁開大步,哪怕闖入禁區也要將自己的目的達到。從來,他想要達到什麼目的,就絕不會輕易放棄——也向來沒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婚禮還成,女方漂亮男方英俊,錢權財色的結合向來都是光鮮亮麗的。
婚禮上的舞會乏善可陳,倒是伴娘有一個挺漂亮的。
艾爾丟下自己的女伴就向著伴娘走了過去,也不管自己的女伴是否氣得直跳腳。
新鮮可口的美色當前,誰還管舊人的心情如何?
反正……
他的目光撇過站在一旁與愛德華低聲淺笑的亞麗克西斯,眨了眨眼睛,眼去了眼底的陰霾。
愛德華被父親生意上的某個朋友絆住了,顯然對方想聊些只有他們兩個才知道的話題,在愛德華「不用擔心」的眼神示意下,亞麗克西斯端著熱可哥施施然的走了出來。
一走到沒人注意的轉彎口,她就停下來,長長地歎了口氣。
艾爾從後面笑眯眯的拿著一朵白玫瑰走了過來,靠在亞麗克西斯的耳邊輕聲說道:「亞麗,這可太不莊重了。」
亞麗克西斯伸手接過了白玫瑰,一仰頭,將那杯熱可哥喝了個乾淨。
「在這裡想喝杯不含酒精的飲料可真困難。」
這一世,她的身體對酒精極其不喜歡。所以,導致她也對酒不感興趣了。
愛德華在兩個人交往後才知道這一點。
至於艾爾?他在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知道了。
「我在第一次見到亞麗你的時候,就知道這件事情了。」
艾爾將放在背後的手舉到胸前,那是一杯「艾爾特調」的雞尾酒。
亞麗克西斯抿了一口,嘗了嘗味道就得到了答案:「混合果汁?」
艾爾笑眯眯的望著她,點了點頭。
「事實上,這是無酒精的雞尾酒。辛德瑞拉。」
「我可不是需要神仙教母的辛德瑞拉。」
亞麗克西斯用同樣的笑容回望著艾爾。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
艾爾輕輕的回答後,覺得此刻氣氛良好,環境也妥當,自然而然的低下頭——
亞麗克西斯側過頭,讓艾爾的雙唇落在了自己的金髮上。
她對艾爾說:「我的哥哥,我可對亂倫沒有興趣。」
艾爾翻了個白眼,一不留神就讓亞麗克西斯跑出了自己的懷中。
「好吧,好吧。」
兩個人沿著走廊的陰影,一路向前著已經人群散去的教堂下方走去。
整座教堂空空蕩蕩的,看上去什麼人都不在。
不,並沒有。
恰克`拜斯端著酒杯,看著下方的大廳,眼中含著意味不明的情緒。
下方傳來一男一女的說話聲,與笑聲。
那麼的肆無忌憚又因為帶著醉意而變得瘋癲的對話——
艾爾看著亞麗克西斯,後者拿著那枝白玫瑰的左手在微微顫抖。
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興奮。
因為撞見了不可告人之事——從而在生理上感到興奮。
「最好的朋友和自己的男友上床。」艾爾走到恰克`拜斯身邊,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見的音量感歎,「這可真是經典的劇情。」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講出一百種以上這種經典的戲碼。」
亞麗克西斯也走上前來,看也不看和艾爾齊名的「花花公子」恰克`拜斯,對著前者說道:「這又不是什麼特別的事情。」雖然在「不可告人」這一點上做得確實是很棒,「如果是內特`阿奇博爾德和恰克`拜斯滾了床單,我會更敢興趣一點。」
左邊是漫不經心地亞麗克西斯,右邊是一臉震驚的恰克`拜斯,卡在這兩人中間的艾爾假裝什麼也沒聽見,看著下面的那場現場版無碼高清的床戲。
「啊,亞麗我聽布雷爾說,她看見了你和艾爾兩個人在這裡……」
愛德華走過來,對於亞麗克西斯、艾爾與恰克`拜斯的組合非常的茫然。
他大概從來沒想過這三人會站在一起。
「發生了什麼事?」
愛德華的聲音不算大,下面陷入情愛的瘋狂漩渦之中的那對青年男女們卻全無察覺。
比起因為好奇而看到下方,最終換來一臉震驚的愛德華,之後走來的人就更加不妙了。
——絕對的不妙。
布雷爾`沃爾多夫。
她就是這下面那一對經典戲碼當中,被炮灰的那位「女友」。
第68章 綜美劇(四)
凡舉世上種種感情破裂的前提,無外乎幾個方面。而在這其中歸屬與讓男女朋友分手的方法,最為管用的,就是讓女方見到男方和自己好友偷情的場面。
所謂捉姦在床,就是這麼一回事了。
沒什麼女人能夠忍受得了自己眼前的這副場景,除非她是打著拍下豔照,尋求點其他方面的補償的主意。
但是顯然,布雷爾小姐掉頭就走的舉動,已經證明了她是絕大多數的那一類——
亞麗克西斯的眉眼間含著曖昧的笑,她舉起手上的那枝玫瑰花,將花放在鼻前,心中一閃而過數十個主意。
艾爾則慢悠悠的轉過身,不再去看下方那衣衫不整的一對男女,背過身去,靠在扶手上,對著身旁的恰克說道:「為什麼你出現在不去追?」
恰克沖著艾爾惡劣的一笑,整了整衣領,邁開步子追著布雷爾離開的方向而去。
愛德華一臉無奈的搖搖頭,向著亞麗克西斯扶額歎息:「我本來以為亞麗你出了什麼事,可真沒想到,居然會是……」
「沒擔心,親愛的。」
亞麗克西斯將手上的那枝白玫瑰略略舉高,遞向了愛德華。
「我相信你——可不會像是阿奇博爾德先生那樣子對待我的。」
愛德華伸出手,接過了那枝白玫瑰,然後沖著亞麗克西斯一笑,那英俊的面容上所包含的深情和誠懇之意,讓艾爾實在無法忍受似地抬頭看看教堂的天花板。
他心中只是在念:父啊,我的妹妹將我送給她求愛的玫瑰花,就這麼轉送了她的未婚夫……如果你在看著,請務必不要將我放進天堂。只要讓愛德華去天堂就行了,我甘願同她一起下地獄。
「哦……」艾爾誇張的長長歎氣,打破了兩個人之間甜蜜又美好的氣氛,「拜託了,請不要當著我這個外人的面親熱了,我快要被那甜美的空氣給弄窒息了。」
艾爾揮揮手,在愛德華緋紅的面龐中,沖著亞麗克西斯心照不宣的眨了下雙眼,然後轉身就走。他算是瀟灑的離開了,可愛德華卻沒能理解為什麼艾爾要衝著亞麗克西斯眨眼睛。
他無辜的看向著自己的夢中情人,後者則沖著愛德華甜美的一笑。
這一笑,讓愛德華完全忘記了自己想要說什麼,想要做什麼,只能發愣著被亞麗克西斯牽著手,任憑對方將他帶往天堂……或者是地獄。
既非天堂,也非地獄。
亞麗克西斯與愛德華兩人坐車回去了,整個教堂裡面只留下匆匆穿上衣服後,逃般迅速離開教堂了的內特與瑟琳娜二人,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尷尬與內疚不會比對方更少一些。
接下去曼哈頓的上東區,可就要熱鬧非凡了。
瑟琳娜被布雷爾整天在各種地方找碴下絆子,而這種狀況顯然有愈演愈烈之勢——布雷爾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她的仁慈可不是用來面對友人和男友的雙重背叛。
布雷爾與內特之間的感情似乎徹底玩兒完了,她和恰克現在關係親密熱切的——她隨時將自己的初夜交給這個上東區知名的花花公子也不會讓任何人感到奇怪。
「我覺得有趣的是,為什麼布雷爾到現在還保留著自己的初夜?」
亞麗克西斯抱著筆記本,盤著腿坐在艾爾的大床上。
艾爾手上捧著本《優雅的宇宙》,正在認真研讀的上面的每一行字。
他穿著得體的襯衫和西褲,又配上一副雅致的眼鏡,這讓他看上去少了點糜爛,多了點別致的高雅氣氛。
也就僅僅是這樣子了。就算外表再怎麼更換設定,但是內裡是個什麼樣子,這一點是永遠都不會發生改變的。
「因為,我們國家沒有領主——這種能夠享有土地上所有女性初夜權的身份。」
「艾爾,為什麼『你一點也不遺憾』這一點讓我覺得非常的奇怪呢?」
「這當然是因為……」
艾爾將人類智慧的結晶——書——往邊上隨手一擺,取下鼻樑上的眼鏡,俯下身,溫暖的雙手捧著亞麗克西斯的臉蛋。
「我在親愛的小亞麗眼中,就是那麼糟糕的樣子啊。」
「可你就是這樣子。」
「是的,這可是實話。」
艾爾的舉止輕佻浮誇,就是名地道的花花公子。
「……真是太遺憾了。」
臉上的表情顯示出來了他在哀悼,可他的眼中卻半點的遺憾之色也找不出來。
「算了。」
亞麗克西斯用簡短的語句、迅速解決了這番喪盡天良的對話。
講完這話,她又埋頭與網路的世界當中。
那指尖敲擊著鍵盤的聲音,富含著一定的節奏,若是靜下心來去聽,說不定能感受到數字時代的科技魅力。
可惜在這世人已經不會為了美而慟哭落淚乃至激動地昏厥過去的現代,絕大多數人都會如艾爾這般,對敲擊鍵盤的聲音感到非常的不耐煩。
「別再看電腦了好嗎?」
艾爾的雙手壓在筆記型電腦的顯示幕的邊框上方,亞麗克西斯卻沒有半點的動搖的表現。
因為這種做法,讓他心中的焦慮越發的明顯。
「我在這裡,只是……和我說說話吧。」
「我不是一直這麼幹的嗎?」
亞麗克西斯有著引人不禁入迷的端正的美貌,與之相對的,她所表現出來的態度,無論是善還是惡,都讓異性接連跪在她的裙下。
家譜可以追溯到五月花號船上的愛德華`凱斯提斯為她神魂顛倒,而花花公子——艾爾`克萊斯基,也同樣無法輕易的就這麼抽身離去。
「不,我不是說這些事情。」
艾爾似乎想爭取著只屬於自己的對話內容,但是亞麗克西斯卻用那雙紫羅蘭色的眼眸凝視著他,朱唇輕啟:「那麼,我和你應該聊什麼呢?」
「什麼都可以!」
「那麼,來談談常青藤周吧。」
「拜託。」
艾爾翻了個白眼,轉身坐在了亞麗克西斯的身旁。
「我可是艾爾`克萊斯基,我想要哪個學校的招待員的身份,就一定能得到它。」
亞麗克西斯語氣輕柔的對他陳述道:「我們全家都去哈佛。」
她又補充道:「如果你想做個『克萊斯基』,就一定要去哈佛的商學院。」
「我當然知道。」
反正艾爾他也沒想過去考其他的專業。
那位想當詩人的丹尼爾`格雷森還不是被迫去了商學院?
誰在乎他的文學天賦有多高?格雷森家族的繼承人,怎麼可能丟下那麼偌大的家業,跑去當個連「家」都算不上的詩人?
他自己幹不了這事,他的父母也不會同意他去做。
想要當個詩人的夢想,曾經由喝醉的丹尼爾當做笑話講出來過,而聽到這個「笑話」的艾爾卻在心中冷笑。
想要拿著幾億的信託基金還不付出點什麼代價,他憑什麼?
「我是艾爾`克萊斯基。」
艾爾扭過頭去,他的臉距離亞麗克西斯那麼近,就連一隻手掌的距離都不到。
但是他口中喃喃講出的話語,卻斷絕了他所有的非分之想。
只要他還想做一個克萊斯基一天,就別想違反這個家裡最高統治者的意願。而克萊斯基先生的意願則是——
沒人能夠傷害他的小女兒一根手指頭。更別提讓她心碎了。
即使艾爾覺得,這世上很難有誰會讓一個反社會人格、只將自己放在最優先順序考慮的瘋子心碎,可既然這個國家裡橫行過那麼多、那麼兇殘的連環殺人犯,那麼顯然這些反社會人格的傢伙,也不見得會有多優良的心理承受能力。
或許克萊斯基先生的標準是,誰敢甩了他的寶貝女兒,讓她難堪,誰就要承受一個華爾街的怪物全部的滔天怒火。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亞麗克西斯的手指從他的手上取走那副眼鏡,帶到了他的鼻樑上。
這番舉動,拉開了他們兩個人之間過於親密的距離。
「甜心,如果克萊斯基家裡出了個物理學家,這才是讓我親愛的爹地瘋掉的事情。他到時候一定會和你斷絕關係的。」
就連理由,亞麗克西斯都想好了。
「因為艾爾身上沒有留著我們克萊斯基家的血,所以他才成了位物理學家。沒能進到華爾街來。」
「謝天謝地。」
艾爾從自己的床上站起身——還戴著那副讓他看上去更顯得斯文敗類的眼鏡。
「我每一個毛孔裡滴著血。」
「你以為你是資本主義的擬人形態嗎?」
亞麗克西斯對於艾爾這種歪曲使用了馬克思先哲的那句「資本主義來到人間,每一個毛孔都滴著血。」的言論,實在是哭笑不得。
能在一刹那間就明白自己所舉的例子,並且恰到好處的將話頭拋出來丟給自己。
——這就是艾爾不願意對亞麗克西斯放手的原因。
能夠在這世上找到一個理解自己的想法、不會弄錯自己想法的人,真是太困難了。
也因此,艾爾回了她一個微笑。
你一生當中,可能只會在少數的幾個人臉上見到這種笑容。
那是自信中透著癲狂的笑意。
讓人神經戰慄,心生畏懼,卻又被蠱惑,對他傾心不已。
光憑那個笑容,就能讓亞麗克西斯確認了,艾爾在某個意義上,已經徹頭徹尾的成了一個「克萊斯基」。
「真是不幸。」
她搖搖頭,毫無憐憫的說了句無用的歎息,繼續敲起鍵盤。
她還有報告沒寫完呢。
而比起她自己的房間,她更喜歡艾爾的房間。這裡,能讓她可以無所顧忌的寫報告,而不會擔心會不會有哪個千金之軀的大少爺,趁興來爬她的窗。
她有多討厭長髮公主這個說法,就有多討厭愛德華的自以為是。
他眼中的亞麗克西斯,與真實上的亞麗克西斯完全南轅北轍。
可偏偏他卻一廂情願的讓人連一絲半毫的憐憫都不願意投入。就連對他提出忠告的友人,也因為講出了他所不願意聽見的實話,而由他自己親手摧毀了那份彌足珍貴的友誼。
「難道,全天下的人在面對自己所戀慕的女性時,全都會腦子發熱到這種程度嗎?」
亞麗克西斯自言自語的提出了這個命題,隨後又用一個例子反駁了。
「顯然,我的父親就不會。」
他比起美麗動人的珊卓拉,更中意金錢和女兒,而若將這二者放在天平上來衡量孰輕孰重,自然是女兒大獲全勝。
「更何況,還有那麼多的男人,明明有了女朋友,還會和女友最好的朋友上床。」
這種經典的戲碼,源自生活又出現在各種載體的作品當中,被保留下來。
千百年後,若是有後人發掘出了這些作品,若是他們看到了作品上的內容,天曉得會做出什麼樣子的評價。
反正這些事情,與活在當下的亞麗克西斯無關。
她的心理……或者說的唯心一些,就是靈魂的那部分是沒有缺陷的,但是這個身體有相當大的缺陷。
這個身體完全沒有對善的感知度,對惡相關的事情也沒有感覺。
如果她的自控能力不是有相對而言的底線,怕是早就成了某個留名歷史,全世界都知道的變態連環殺人犯了。
在聽到關於犯罪與基因裡的某些部分相關的時候,亞麗克西斯終於給自己靈魂的底線所相悖的想法找到了合適的解釋。
現在她已經找到了恰當好處的方法來解決自己先天缺陷上的「小問題」。
當初,她雖然為第一次見面就發現自己身上不對勁地方的艾爾的敏銳度而感到吃驚,可也僅僅只是稍稍有些吃驚的程度。
「丹尼爾`格雷森……我的上帝啊……」她喊上帝的名字,就和喝水一樣容易,「他的未婚妻可是……等等——」
『遇上了對手了。』
亞麗克西斯抿嘴一笑,開始與反侵入的對手以網路為作戰場地,以對方電腦的最終控制權作為勝利戰果——展開了一場見不到硝煙的戰爭。
她不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但是對方卻也同樣不知道她的身份。
『見鬼,什麼時候這個世界上出了這麼厲害的駭客——』
作為一名不擅長交際的電腦天才,諾蘭`羅斯可從未想過自己會在最擅長的領域遇見能與自己相抗衡的對手。
而讓這位非常討人厭的單身富豪苦手不已的對手,則因為剛剛才查到的情報而驚歎萬分。
「真是經典的復仇劇。」
因為查丹尼爾`格雷森的時候,順便查了一下他那位緋聞女友艾米麗`索恩,結果卻沒想到順藤摸瓜的翻到了不可思議的記錄。
和自己的獄友互換身份後,單槍匹馬(也許不止她一個人)的前去為自己的父親復仇——
「她以為自己是女版的基督山伯爵嗎?」
亞麗克西斯自己編寫的防火牆所能攔截的入侵已經達到了極限,她乾脆給對方投下了病毒,又斷掉了自己這邊的網路,把筆記本給拆了後,塞到了自己家後面佈置的焚化爐裡頭去。
然後,她在外面一直守著爐子將一切硬碟內的資料都燒成不可恢復的狀態後,這才離開。
幹完這一切後,她決定要去好好查查,艾米麗`索恩——或者說是艾曼達`克拉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第69章 綜美劇(五)
「我真的在考慮某件事情。」
亞麗克西斯在房間裡來回踱著步,她赤裸光潔的雙腳踩在手工編織的羊駝地毯上,地毯上精心編織的花紋徹底淪為了她雙腳的陪襯。
「艾爾,你說,如果我將丹尼爾的那位小女朋友的身份抖出去,會有什麼後果?」
正在細細切著煙葉的艾爾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抬頭看向自己的妹妹。
亞麗克西斯的存在本身,就如同火焰一般。
散發著光,吸引人過去的正是那光,卻並非是因為那份明亮而使人靠近。使人靠近的,是那只有火焰才能散發出的溫暖。
可在眾人理解那份光之前,就因為光所凸顯的黑暗而避退而走,沒人敢上前來。
理所當然,克萊斯基先生就是那片黑暗。
能夠僥倖逃過黑暗,見到這火焰的艾爾則與這火焰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即能感覺到那份溫暖,也不會如愛德華那樣,因為癡迷于這份明亮與溫暖,而過於靠近——被火焚燒殆盡。
「哪個丹尼爾?」
只用一本《聖經》給自己的孩子起名字,這千百年來西方社會的起名規則,讓艾爾無法正確辨認出亞麗克西斯口中的「丹尼爾」究竟會是哪一位。
反正,他是不知道。
「格雷森家的那位丹尼爾。」
「哦,他啊。」
艾爾聽完後,無聊的繼續低頭去切著煙葉了。
「我只知道,克萊斯基先生不會讓格雷森家的人碰你一個手指頭。」
「因為他們家的企業裡頭,曾經冒出過一個與恐怖分子勾搭造成多人死亡的職員。」
亞麗克西斯說出了自己所掌握的情報。
「但是,那個大衛`克拉克……如果是被陷害的怎麼辦?」
「什麼?……」艾爾停下了手上切煙葉的動作,他才不想管這一盎司多少英鎊的煙葉了,他的雙眼注視著亞麗克西斯,仿佛從未認識過她——又好似推翻了從前的認知、重新認識了她那樣,要求著她重複剛才所說的話,「你說什麼?」
「我是說,我有掌握證據,一份證明……大衛`克拉克是被人陷害,而真正與恐怖分子合作的人,是康拉德`格雷森的證據。」
艾爾站起身,看了看門窗是否上鎖,又看了看門外。
他明知道自己這房間的隔音效果好的簡直可以稱為專家級,但是依然不放心。
他將厚達七層的窗簾全部拉上,關上了燈。
又從床底下摸出一個機器——
打開了開關後,會造成這個房間全部範圍內的電子製品全部失靈的科技產物。
「說吧。」
他靜下心來,一臉嚴肅的等著亞麗克西斯將打算與他講的內容說出來。
在艾爾之前的一番運作中,亞麗克西斯只是靜靜地等著他將這些準備全部做完,這才開口講了出來。
反倒是她說的內容,與艾爾所期待的沒什麼關係。
「我是說,政府會給我獎一個愛國者勳章嗎?」
「拜託,我只在乎這能讓我們掙到多少錢。」
驀地站起身的艾爾,渾身散發出只有克萊斯基家的人才會展現的氣勢,那由金錢和瘋狂所組成,融合二者的則是高昂的欲望。
而亞麗克西斯則走到他的身邊,抬起食指,指腹點在他的胸前。
「不,我不可能和一個想要得到我的男人合作。」
「!」
艾爾眼睜睜的看著亞麗克西斯走出房間前,邁開大步,將她追了回來。
伸手抓住她的手臂,低下頭,靠在她的耳旁,聲音又輕又快的說道:「那麼,我該怎麼辦?不抓住這個機會,我可能一輩子都得不到你了。」
「你想和艾德反目成仇嗎?你們的友誼因為一個女人而破裂,更糟糕的是,她還是你的妹妹?」
對於抽離出自己的身份,單純以第三者的角度陳述某個事實的亞麗克西斯,艾爾有多恨她這點,就有多迷戀她。
「別傻了我的親愛的小妹妹,我和愛德華的友誼,早在他單方面給我一拳,就因為我講了你的真實情況而認為我在污蔑你時,就已經完全告吹了。」
「所以?你聽上去就像是被他當成個背棄自己的前原配一樣又妒又恨。」
亞麗克西斯的那刻薄又三流的嘲諷,就算是心情比任何時候都急切的艾爾也能分辨得出「她對我手下留情了。」
這讓他的心中產生了連他自己本身都不曾察覺的得意之情。
「給我一個機會,我將用整個曼哈頓來迎娶你。」
艾爾低聲講出了每一個克萊斯基都知道的諾言。
這是身為一個凱斯提斯的愛德華,絕不會知道的諾言。
就連珊卓拉也沒能從諾亞`克萊斯基的口中聽到過這個諾言。
諾亞的這個諾言,只對亞麗克西斯的母親講過,而她因為產後虛弱而亡後,就將這個只屬於諾亞的諾言給帶入了墳墓,封起來,再也不見天日。
艾爾從諾亞哪裡得知了克萊斯基家的男人們所掌握的這個諾言時,就等同於被諾亞`克萊斯基先生視為了家族的一員。也有哪怕身上流著克萊斯基家的血的男人,在被逐出家門的時刻,也不曾得知過這個諾言。
在能追溯到十七世紀的家譜中,克萊斯基家的先祖——初代的諾亞`克萊斯基,對著自己所迎娶的妻子,豪氣萬千的許諾道:「我終將得到整個曼哈頓,作為迎娶你的條件。」
自然,當時可不是叫做曼哈頓這個名字。他所指的,可能只是傳說地下富含著白銀、黃金、鑽石等等貴重金屬和礦石的某片土地。
而直到這位先祖死去時,他的妻子卻僅僅見到了白銀和黃金鑄成的錢幣,所謂的富饒土地,她的腦子裡其實壓根就不在乎這個。
沒有哪個嫁進克萊斯基家的女性會相信她嫁的男人對她說的話,這就和全部的甜言蜜語一樣,沒什麼可行性卻很中聽。
可他們卻一代又一代的積攢下了龐大的財富,而且對每一個想娶他們家的女孩子的外姓男人都抱有極大的敵意。
雖然充滿敵意又不情願,可也依然得祝福自己的女兒婚後生活過得愉快。
可這個承諾卻一代代的在真正的「克萊斯基」家的男人們的腦中紮根下來,只有真正的克萊斯基所想娶的女人,才會聽到這個承諾。
他們會指著某片富裕的土地對著自己想迎娶的女人說,「我會得到這裡,作為娶你的補償。」
家譜能夠上溯到詹姆士城這個發源地的克萊斯基家的人,在幾百年前,大概沒有一個人會想和起源于450英里外的普利茅斯的凱斯提斯家的人聯姻。
與充滿著野蠻與血腥起源的詹姆士城不同,普利茅斯則由五月花號的清教徒所建立。
詹姆士城是美國建立時如女性分娩時所產生的陣痛,而普利茅斯則更溫和的多。
這種歷史上的糾葛,在資本主義社會一切為了更高的利益面前,全都毫無意義。
而顯然,這一代諾亞`克萊斯基做出的變動,卻造成了某個奇妙的後果。
他的親生女兒對他所承認的、毫無血緣關係的兒子回答:「我要一個曼哈頓做什麼?」
考慮這句話,總比起將這句話當做甜言蜜語一笑置之的好。
艾爾在心中這般寬慰自己。
艾爾決定不再糾纏這個問題。如果和亞麗克西斯就這個問題繼續討論下去,他一定會和面對巨艦的小舢板一樣,被徹底的擊潰。
「每一個人都有權獲得真相。」
艾爾的手指輕輕撩起亞麗克西斯的秀髮,他注視這那雙罕見又漂亮的紫羅蘭色的瞳孔。
「而我們也同樣有權利,為了自己告知天下的勇氣而獲得嘉獎。」
「你真是壞得徹徹底底。」
對於艾爾這比恬不知恥還要卑劣的語句修飾,亞麗克西斯給出了恰如其分的評價。
艾爾如同收到了極好的誇讚一樣,對亞麗克西斯調笑道:「無論你喜歡或者不喜歡,這就是我。」
「是的,去問問我們的父親怎麼說。」
「為什麼……」
如果將這個情報告訴了諾亞`克萊斯基,艾爾所期望的一切暴富就徹底的落空了。
「因為,你可不能動自己的信託基金,如果真這麼幹了,全世界都會知道是你賣了格雷森一家。相信我,克萊斯基家的任何一個人,可從來沒有那麼舍己為了大家的利益而奮鬥的——優良傳統。」
亞麗克西斯這麼說了後,聽出她話語中意思的艾爾則激動地發抖。
他強迫自己的手指別看上去那麼顫抖,壓低了聲音而讓其聽上去不那麼激動:「那麼,要將誰推到最前面去呢?」
「你說……一心想要復仇的艾曼達`克拉克如何?」
「哪一個?」
艾爾可是聽亞麗克西斯說過,那個「互換身份」的現代基督山伯爵的事情。
「當然是叫艾曼達`克拉克的那一個人啦。」
亞麗克西斯語氣輕快,活似他們兩個人是在陽光燦爛的屋外,衣著乾淨整潔的等著女僕們佈置好野餐的場地,而不是待在沒有任何干擾的、昏暗又封閉的室內,互相靠得親密的過了頭的,想要依靠顛覆一個富裕的家族而撈取大筆的財富。
對女方而言,這不過是一場出發點是為了給自己找點樂子而決意真相和正義之戰,對男方而言,這將會是自己買下曼哈頓、實現自己承諾的啟動資金。
買下曼哈頓當然是個戲言,但是相對而言,這等於是艾爾`克萊斯基發誓要掙到與之相同價值的個人資產的承諾。
他怎麼做得到?
反正,歷來每一個克萊斯基——都是為了自己的承諾而這麼努力去做的。
——他也沒有例外。
晚間,亞麗克西斯與艾爾兩個人並肩走到克萊斯基先生的書房前,亞麗克西斯敲了門,走了進去,艾爾跟著走了進去後,反手將門帶上。
克萊斯基先生的書房隔音效果,是全家所有的房間裡頭最好的一個。
而亞麗克西斯只是做了一個手勢,就讓克萊斯基先生結束了自己本來就差不多要結束了的電話,然後他摁下書房桌上的一個按鍵,整個房內所有的高科技產品都盡數失靈,防止了一切消息的走漏。
而艾爾依舊將書房的窗簾給拉上了。
這窗簾所造成的效果是,就算是紅外線望遠鏡也無法依靠熱感來辨認房內有多少個人。
「爸爸,我要和你說件事情。」
亞麗克西斯語氣輕快甜美,這是讓克萊斯基先生感到心情愉快的少女嗓音。
這很難得,因為很少有人能讓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麼的克萊斯基先生發自內心的高興。
然後,亞麗克西斯用一種甜美的少女嗓音,將自己所掌握的那些鮮血淋漓、又帶著與恐怖分子勾結在一起的陰謀叛國的格雷森家的事情講了出來。
在她結束了自己的陳述前,在這講述的過程中,諾亞`克萊斯基一直是保持著一種輕鬆愉快的笑意注視著自己的獨生女。
「我知道了。」
他回答道。
「我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一直沒發作的原因,是因為格雷森一家幹了什麼,和我沒關係。」
因為他所面對的是自己最為寵愛的小女兒,諾亞`克萊斯基繼續說下去——進行著自己向來不屑一顧的解釋:「保留格雷森一家,和覆滅他們,給我帶來的利益基本相差無幾,所以,我不屑去做。」
沒人知道,就連亞麗克西斯也不清楚,諾亞`克萊斯基能夠調動多大的財富。
他手上的各家公司各類產業各項資產,只有他的腦子裡才有完整的資產清單,就連國稅局都對他沒轍。
有那麼一小部分的真正的富豪,就算他們犯了罪,也能有一大堆的人願意為其頂罪,整個司法界都因為他而開啟了綠色通道,全部的媒體都鴉雀無聲。
不僅僅是因為對方足夠有富裕,而是因為他們的存在本身一旦動盪,數以千萬計的人會因為這份動盪而失去自己賴以謀生的工作,這將造成非常多而又複雜的社會問題——
前提是,沒有其他的人,富裕的人,及時補位。
「格雷森家族還不值得我們這麼大動干戈。」
克萊斯基先生對此興致缺缺。
和恐怖分子聯手,拼死撈錢又怎麼了?
沒看到格雷森一家踢了大衛`克拉克出去頂缸,自己則渡過了危機重新獲得了帳面上的盈利……誰知道他們私底下早多少年就已經成功將赤字改成了盈利呢。
任何人都在事情發生後再來,而只有特別的人才會在事情發生前到來。克萊斯基先生一直保持著自己「先到」的天賦,這才能在短短的幾年內,聚攏到了自己的先輩們所能獲得的全部財富的總和再翻上數倍。
「先到了也吃不到什麼。」
克萊斯基先生又用一句話否定了自己寶貝女兒的想法,然後他揮揮手,示意自己的一雙兒女出去吃晚飯。
但是亞麗克西斯卻沒有挪動自己的腳步。
「好吧,好吧。」
克萊斯基先生就如同因為女兒的央求而不得不去買下一枚價值三十五萬美金的寶石胸針——因為那塊寶石能將那雙罕見的紫羅蘭色的眼眸襯托的更加漂亮——的每一個有錢的父親一樣,對於自己女兒的堅持沒能抱有什麼抵抗力。
「吃完晚飯,再提這個。」
對他而言,這可能獲取的利益,與飯後吃到的甜點差不多。
吃完晚飯,用過飯後甜點後,珊卓拉很配合的將私底下的時間留給自己的丈夫和她的孩子們。
三人回到書房後,克萊斯基先生需要得到一個為何他要出手相助的理由。
艾爾的理由很簡單。
「我想要格雷森家消失後留下的空位。」
諾亞`克萊斯基一揮手,就好像自己面前站著的是應聘他在華爾街的投行裡頭的某個職位的見習生。
但是艾爾卻心知肚明,若是自己真是某個見習生,那麼在諾亞`克萊斯基面前連表現自己的機會都得不到。
天曉得有多少人,想要抓住一切時機給這位克萊斯基留下深刻的印象。
「那取決於你接下去的付出和所能獲得的東西。」
克萊斯基先生用一句話,就結束了艾爾準備多時的腹稿。
隨即,他又看向自己的小女兒。
他相信,雖然艾爾的表現證明了他想要搞掉格雷森家族的決心,並且也做好了相應地前期準備,可提供這個點子的亞麗克西斯,才是真正啟動他這個決策的幕後黑手。
這一點讓他既得意又頭痛。
天曉得為什麼他這位不負天才之名的寶貝女兒,忽然間會想要玩這麼大一票的「生意」。
「我想……」亞麗克西斯的回答,就像是個琢磨著藉口去安撫一個「懷疑自己有外遇」的妻子的丈夫,「為了正義而戰。」
克萊斯基先生看了看臉上誠懇和懷疑相交織的亞麗克西斯,幾秒鐘後,他歎了口氣。
「得了吧,我親愛的小亞麗,你甚至連相信自己的決定都做不到。」
「我出局了?」
「是的。」
克萊斯基先生點了點頭。
將自己的女兒逐出這場戰爭,這並非什麼不留情面的事情,而是為了保護她。
連自己的決定都懷疑的人,沒有辦法去那場比硝煙彌漫的戰場還要可怕的名利場去。
「很好,至少艾爾留下來了。」
亞麗克西斯拍拍艾爾的腰,這讓後者花了全身的控制力才勉強自己、別在克萊斯基先生面前展露出內心的真實想法。
亞麗克西斯退場了,留下艾爾和自己的繼父面對面的獨處。
然後,她丟下這一攤子其實自己並不在乎的事情,跑去研究這世界上到底有誰的電腦技術能和自己抗衡。
順便去把積壓下來的報告給寫完。
天啊,她居然忘記了還有報告這麼一回事。
打從到了大學後,亞麗克西斯就從來沒有拖延過自己的報告完成時間。
這讓她產生了一種很大的危機感。
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
雖然她在強迫自己專注於某件事情上極有心得,但是這份心得顯然已經無法適用于越來越習慣於這種強迫的身體。
她在和這具用良知和道德的枷鎖無法控制的身體作戰,為了不成為舉世聞名的反人類罪或者是反社會罪的傢伙而被送上死刑台。
要是因為這種理由死掉,那顆真是太蠢了。
她對自己說。
對自己說完後,打開新換的電腦主機,然後去找找之前和自己大戰一場的那位元電腦天才。
「真是有趣。」
天才對天才。
亞麗克西斯對著電腦螢幕抿唇一笑,摁下了回車鍵。
在這之前,亞麗克西斯查到了艾米麗`索恩的真是身份艾曼達`克拉克——而當即就對她展開攻擊、勢要將她真實身份挖出來的電腦天才,完全不敢將「你的身份已經被人得知」這個消息告訴給艾曼達。
手段百出的漫長角逐後,互相廝殺的兩人終於在某個關鍵的地方決斷出了勝負。
「啊哈……我找到你了。」
亞麗克西斯看著自己編寫的程式所挖出來的IP地址,得意的笑了。
這份快意足以填滿自己這具因為越來越平淡的日常生活,而變得躁動不安的「缺陷」身體。
她的目光落到一旁的某張邀請函上,心中一算,隨即將一串IP地址發給了對方,然後單方面結束了這場技術的較量。
她當然不知道被單獨留在了書房的艾爾和自己的父親談論了什麼,就算知道了也不在意這事。
「艾爾,你想娶我的女兒。」
「是的,為什麼不?」
「要將『想』變成『能』,你要付出可不僅僅是愛她。」
「我需要做什麼?」
「你先去得到足夠多的個人資產在和我談這個。現在,我給你一個機會……格雷森家族就不錯。……你不這麼覺得嗎?」
艾爾在袖中的雙手緊緊攥緊,低下頭,掩去了眼中跳動著的惡意。
「如您所願。」
克萊斯基先生當然知道自己兒子的這些小動作,可這又能做什麼呢?
艾爾可無法妨礙他的決策。
諾蘭`羅斯。
在巴特`拜斯所舉行的宴會上,由愛德華陪同才能參加這宴會的亞麗克西斯,一眼就見到了這位身穿白色燕尾服的青年。
於是,亞麗克西斯沖著身旁的青年低聲哀求道:「艾德,我想喝杯酒。」
愛德華壓下心中的躁動,輕聲安慰著自己的女朋友。
「亞麗,你可不能在大庭廣眾下喝酒。」
「禁酒令都被廢止了這麼多年了。」
「這和禁酒令無關。」
愛德華雖然早在達到法定年級前,就被艾爾給拖去嘗到了酒的滋味,可糟糕的是,那有生以來第一次喝酒就遭遇到的宿醉頭痛的後遺症,讓他從此就再也對酒提不起興致。
可以喝,可卻完全愛不上。
「就連總統都要來一杯好酒的。」
「總統怎麼能和你比呢。」
「既然如此——」
亞麗克西斯向著一旁的桌子歪了歪頭,愛德華歎了口氣。
「只喝一口。」
「沒問題。」
亞麗克西斯朝著愛德華眨眨眼睛,目送他離開自己的身邊。
便在這時,從她身後傳來了語帶嘲諷之色的聲音:「克萊斯基家的小公主,居然會有幸駕臨於此,還真是——」
「你喜歡蝴蝶嗎?諾蘭……先生。」
諾蘭臉色一怔,尚未明白亞麗克西斯突然提到的內容是什麼,就聽到她繼續說道:「我很中意那個將你編的防火牆擊潰的病毒,我叫它『蝴蝶』,你不覺得這比蛾子(BUG)更好聽一些嗎?」
「你就是——」
「是的,我想,我們親愛的艾米麗小姐,可不怎麼樂意知道,是因為你的電腦裡藏著的東西,才將她的真實身份給暴露出來的。」
諾蘭沉默了一會兒後,沖著亞麗克西斯揚起了一個笑容:「——原來是你。」
亞麗克西斯承認了這一點。
「是我。」
「你想要什麼?」
「等下告訴你。」
亞麗克西斯往諾蘭身旁走開兩步,迎著愛德華而去。
後者手上端著一杯香檳酒,將那香檳杯展示給亞麗克西斯看。
香檳酒裡的氣泡沿著酒杯勻速向上升去,可真是漂亮極了。
亞麗克西斯沖著愛德華甜甜一笑,後者無奈的看了看周圍。
除了別有用心者——比方說關注著亞麗克西斯的諾蘭之外,幾乎沒人注意到亞麗克西斯粉頸一仰,將杯中的香檳一飲而盡的場面。
愛德華看著空下來的酒杯,不贊同的低聲喊了一句:「亞麗!」
臉頰緋紅的亞麗克西斯沖著愛德華低聲抱怨道:「你在追我前,可是拿著雞尾酒來討我歡心呢。」
「這是因為我……」
愛德華似乎並不想就這個話題繼續討論下去。
他並非是一名不善言辭的人,只是不想和自己所傾慕的物件爭論。
——這是他們凱斯提斯家男人的傳統。
如果你有足夠多的錢,何必要為了更高的利益而去娶一個自己不中意的妻子呢?
做生意是可以委屈自己而換得更高的利益,但是妻子可不一樣。她是在未來的人生中會陪伴你的人,當然要選一個雙方都稱心如意的物件。既然你願意為了她而放棄只要點頭同意和一場婚姻就能得到的更多財富,那麼不與她爭論諸多事情,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艾德,我那麼喜歡你。」
亞麗克西斯對愛德華的低聲私語,讓後者覺得自己對她的一切退讓都是值得的。
「我比你所見的更愛你。」
愛德華凝視著亞麗克西斯的目光中,包含著連他自己都未能發現的一片深情。
亞麗克西斯輕聲回答:「我知道。」
她知道,她喜歡他,但就是不愛他。
這又能怪誰呢?
詛咒天上的父所開的這玩笑,也毫無作用。
愛德華`凱斯提斯的名字,就等於一個歷史悠久又富有的家族的唯一繼承人。
想要與他結識的人多了去了,而愛德華應該認識的人,也同樣數不勝數。
亞麗克西斯沖著愛德華一攤手。
知道她不喜歡和人交談的性格,又知道讓她與陌生人說話不亞於一場災難,在愛德華追尋的目光中,亞麗克西斯沖他甜甜一笑:「不用擔心,艾德,我能照顧好我自己。」
出於對巴特`拜斯的信任,愛德華放心的讓自己的女朋友離開了自己的身邊,跑到宴會外的露臺上去眺望風景。
與愛德華談論的人正是這場宴會的舉辦人——
巴特`拜斯。
他是恰克`拜斯的父親,卻比自己的兒子要靠譜的多。——在絕大多數的部分。
「那是亞麗克西斯?」
「是的。」
「克萊斯基家的?」
「我想,」愛德華對於全世界任何一個對亞麗克西斯感興趣的男人都抱有條件反射性的敵意,這份敵意只在程度的輕重上產生反復,「這世界上不會有第二個亞麗克西斯了。」
巴特`拜斯對這回答只是微微一笑。
這世界上既然能忍受得了風流的花花公子,自然也能接受一往情深的癡情人。
兩個男人的話題去往了其他的地方。
而想了個招數擺脫了糾纏自己的女郎們後,諾蘭找准機會,向著只有亞麗克西斯一個人在的露臺走去。
他的背靠在欄杆上,正好與手肘撐在露臺上,眺望下方花園的亞麗克西斯所面對的方向相反。
「為什麼你要查艾曼達`克拉克的事情?」
「我既沒受過她父親的恩惠,也和她家半點干係都沒有——這就什麼都不能做了嗎?」
「聽著,我不管你想打什麼主意……離她遠一點。」
壓低聲線的諾蘭,聽上去就像是在威脅她。
「你在警告我嗎?」
亞麗克西斯轉頭看向了諾蘭。
在黑夜中,她的眼眸變成了深紫色,不仔細看就會錯認為黑色。
「你在警告一個克萊斯基……」
她低聲笑了起來。
「這是我這輩子聽過最有趣的話了。」
『就算你是克萊斯基家族的真正掌權者諾亞`克萊斯基的獨生女——那又能如何呢?』
諾蘭`羅斯可從來不畏懼這個。若非理智拉住了他,他甚至會將自己心中所想的話給真的講出來。
亞麗克西斯走上前,伸手貼在了諾蘭的胸前——
趁他反應過來前,就取走了他胸前的那塊方巾。
「我從七歲的時候就不玩這招了。」
亞麗克西斯從裡面抖出一個微型竊聽器,指尖一松,竊聽器落到了地上,被她一腳踩得粉碎。
「對了,替我問好艾曼達,畢竟——她的復仇劇很快就要落幕了。」
亞麗克西斯將這方巾隨手丟到了露臺下方,然後向著室內走去。
她對愛德華說了句:「抱歉,我頭有些痛……想先離開這兒。」
愛德華再三詢問了是否要送她去停車點,亞麗克西斯果斷的拒絕了後,向著巴特致歉後,一個人先溜了出來。
諾蘭若是還想和亞麗克西斯這位一旦離開此地後,就再也找不到與她獨處機會的高塔公主聊一聊,要抓住機會就只能是現在了。
諾蘭`羅斯向來都是特立獨行。
他想去的任何一個宴會,任何請帖都無法阻止他的腳步,他想在任何時候離開任何一個宴會,任何人都無法讓他留下。
「高塔公主,我想我們需要談一談。」
在門外,諾蘭出聲喊住了亞麗克西斯,而後者則給了他一個畢生難忘的回應。
後者給了他狠狠一拳。
一拳打在胸口的悶痛可真是連叫都叫不出來了。
可諾蘭依然執著的追著她向地下停車庫而去。
沒幾分鐘,緋聞女孩已經在自己的博客上更新了相關的內容。
「A出乎意料的給了追上她的N一拳,而顯然我們不解風情的N並不知道見勢就收的道理,他又追了上去。到底會發生些什麼,我們拭目以待。你知道你愛我,XOXO,緋聞女孩。」
依然持續訂閱這個博客的艾爾,打開了最新的一則博客後,看到上面的配圖和裡面的文字,立刻就為自己的手賤付出了代價。
而亞麗克西斯與諾蘭二人,卻是在一片漆黑中醒來的。
兩人幾乎是同時醒來,若非要分個先後次序,諾蘭比亞麗克西斯晚一些醒來。他是被她的聲音給喊醒的。
「這是什麼鬼地方……」
他頭痛如刀割,她則抿著雙唇,在習慣了四周的黑暗後,分辨出了現在的情況。
「我們在車裡。」
「我知道,但是——」
諾蘭努力將自己在寬敞的車輛後座上的躺下的姿勢改成了坐姿。
「我在哪兒?」
坐在駕駛座上的亞麗克西斯,伸手按下了汽車內的某個按鍵。
車的內置照明燈立式就亮了起來。
然後,亞麗克西斯立刻就分辨出來了車窗外的東西。
「那是泥土。」
「你說什麼?」
「那是泥土,然後,我們被活埋了。」
「What the fuc——」
諾蘭大聲罵了一句後,雙手抱著頭。
「為什麼我想不起來被綁架前的事情?」
「讓我們回憶一下。」
亞麗克西斯的這具有缺陷的身體所帶來的特殊狀況,總算有了點好處。
「諾蘭,你玩過生化危機嗎?」
「全系列我都玩過。」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亞麗克西斯要提這個,但是顯然諾蘭很清楚這個問題與自己的相關地點:「所以你想說什麼?我們成了現代版的愛麗絲,要去和一個掌控全世界的保護傘組織戰鬥,可惜就算再怎麼努力也無法阻止T病毒蔓延全世界,我們將來的人生就是拿槍爆頭喪屍或者是被同化成那種鬼東西……嗎?」
「不,我是想說我們現在的狀況,就和第一部的愛麗絲醒來後的狀態一樣,我們不記得昏迷前最近發生的事情,但是更早一些的事情則記得。」
亞麗克西斯舉起了自己的手,握緊成拳,在諾蘭的面前晃了晃。
「我揍了你一拳,然後你追著我跑了出來,死纏不休。然後——」
亞麗克西斯覺得自己頭痛的要命。
「我們被車撞了,而顯然對方不僅僅是不想付賠償金、所以才將我們弄到了這個鬼地方活埋——」
「閉嘴!」諾蘭大吼一聲,他似乎對「活埋」這個詞非常的敏感,這一點亞麗克西斯覺得自己需要牢牢記住,「閉、嘴。聽著,我們要合作逃出去,不要爭吵,不要互相拖後腿,好吧?」
亞麗克西斯做了個手勢,示意自己同意了這個問題。
而在外面的世界,卻因為這二人的失蹤而翻了天。
當諾亞`克萊斯基的私人電話響起時,他只是認為自己的小姑娘想對他說些什麼話——因為這個電話號碼只有她才有。
但是接下來的那則通話,讓整個克萊斯基家都陷入了狂風暴雨之中。
「亞麗克西斯`克萊斯基和諾蘭`羅斯被活埋了,線上匯一千八百萬到下面這個開曼群島的戶頭上,否則他們就會窒息而亡。」
諾亞重播了那則電話,而站在他對面的艾爾與珊卓拉則在幾秒鐘的發愣後立時就反應了過來。
「我要付贖金。」
將自己書桌上全部的東西掃到地上的諾亞,已經能很心平氣和的宣佈這個消息了。
「但是,我可不會那麼輕易就放過那個敢綁架我的寶貝的傢伙。」
瘋癲的諾亞`克萊斯基,可要比現在這個清醒的諾亞`克萊斯基可怕的多。
艾爾第一次確實認識到了,他的繼父可以為了他的女兒做到什麼地步。
挑戰一個女控父親的底線,這個綁匪真的是不知死活。
「我想我見過這個。」
亞麗克西斯看著自己包裡的那個小香水瓶。
香水瓶裡面的液體在燈光的照耀下看上去非常的微妙。
「那是什麼?」
「四分之一盎司賣四千美金的香水。」
亞麗克西斯沖著諾蘭搖晃了下這個香水瓶。
作為被綁架的共同受害者的情誼,諾亞可以很輕鬆的說:「一個男人買這個給你,等於告訴你『我愛你』。」
「我很有錢。」
亞麗克西斯對著諾蘭講道。
「況且,我想我知道是誰送我這個。」
諾蘭立刻就糾正了這個說法:「那麼,我想對方一定很有錢,而且一定很愛你。」
要是沒錢,誰能受得了追求這個不僅僅是一般有錢人家的大小姐?這可不僅僅是大小姐,而是被關在高塔上,比世界上絕大部分的人都要聰明的公主殿下。
英國女王的年收入,都比不上她從家族企業裡頭分到的一半年金。
是的,他愛我愛得要命。
但是,他不知道我到底喜歡什麼。
亞麗克西斯將香水往包裡一丟,然後坐回了駕駛座。
她回頭看向坐在後排的諾蘭。
「如果我想用安全氣囊的爆炸力給我們炸出一條路,諾蘭你會覺得我發瘋了嗎?」
這番陳述,則換來了諾蘭如此的回答。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兩個被活埋了,但是,既然我只擅長電腦,而你才是心理學專家,所以,我們就這麼辦吧。」
「我以為你會更阻止我。」
「在你忙活怎麼給我們炸開一條生路的時候,我可以留下寫遺書的時間嗎?」
「當然可以,順便一提,我也準備寫。」
亞麗克西斯的臉上依然是那種輕慢的笑容,可在此刻看來,卻是一種輕慢生死的從容不迫。
「你可真是個克萊斯基。」
現在,諾蘭總算是明白了「典型的克萊斯基家的人」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以前你從其他人那裡聽見的?」
亞麗克西斯做著自己想做的事情時,回答諾蘭道,「我想他們一定不清楚真正的克萊斯基是什麼樣子。」
他們可不會那麼輕易就置生死於度外。
當亞麗克西斯做完了一切後,諾蘭已經從後排爬到了副駕駛座上。
他將兩人寫好的「遺書」留在了後排,但願之後的爆炸不會將他們的性命在奪走後,也毀了這兩封信。
「在這之前。」
諾蘭阻止了亞麗克西斯準備啟動爆炸的動作。
他抬起了右手。
「我可不想死前也一個人孤零零的。」
「說實在的,我從來沒想過,這輩子最接近死亡的時刻,居然是和一個我幾乎沒認識多久的討厭鬼在一起。」
亞麗克西斯伸出左手反握住了諾蘭抬起的右手。
諾蘭同樣握緊了亞麗克西斯的手:「高塔公主,不算錢的話,你也沒多討人喜歡啊。」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7-2 22:36
第70章 番外:大唐雙龍傳相關
寒冬臘月,宮人們點了燈,一盞盞的燈週邊一圈圈的向內亮起,自高宗的裴皇后登基為帝,定國號為齊後,已過了三載春秋。
如今四十有三的女皇帝坐在榻上,闔目聽著一旁的女官給自己念著奏摺。
當燈亮到屋內後,女官的聲音略略一頓,裴女皇便睜開了雙眼,屋中明亮如白晝。
便在這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腳步聲還未至門口,就聽見門外響起了人聲。
裴女皇忍不住搖搖頭。
女官住了口,低眉垂首站在了一旁。
偌大屋中,竟連燭花爆開的聲音也不曾聽見。
女皇朗聲喊道:「長樂,緣何又與煜兒鬧了起來?」
女皇聲音雖並不響亮,卻仍然讓屋外的爭論之聲停了下來。
沒一會兒,門便被推開了。
「阿娘,你來說說,這是誰的錯!」
長樂大公主拉著比自己小十五歲的弟弟走進了屋。
二人皆是女皇尚留身邊的子嗣。
世人皆知高宗繼後裴女皇在高宗死後,先後立了自己的長子、次子,卻又沒過幾年,皆因二人犯了女皇的忌諱,相繼罷黜了皇位。
將次子圈了後,裴皇后便登基為了帝。
長子次子這麼一圈,是徹底地廢了,女皇連當做皇帝培養的兩位親子都不放過,身旁卻獨獨留下了一女長樂公主相伴,令有一幼子煜。
長樂公主婚事在高宗生前便是幾次提起又無下文,高宗亡故後,守孝三年這又耽擱了,可等她的生母裴皇后登基成了女皇,這婚事就情形就變得微妙了起來。
瞧瞧長樂公主現在的所作所為,大家都心中暗道:怕是女皇陛下將自己的女兒當做太子來教了。
至於李煜……
十五年的差距,等李煜長大了,怕是什麼都晚了。
就算想逼宮,也得看看裴女皇知不知道你的謀劃。
裴女皇手段魄力,縱是往前去尋,也尋不到這樣的女子。
東漢有《皇后本紀》,可卻沒有一任皇后真正奪了帝位。
裴素問便做到了。
自她繼位後,四海朝聖,豪傑稱臣。
女皇陛下的果敢魄力皆是遠超前人。
興學、修路,廣開言路。
為其心折之輩,自是多不勝數。
而其中有一人,自高宗尚為晉王時,便對裴素問心折,數十年來,心志竟未變過分毫。
長樂與李煜二人在裴素問面前打了場口頭官司,女皇三言兩語便各自說服了這對兄妹,趕了她們離開後,女官便叫了晚膳上來。
用過晚膳,摒退左右後,長樂進了門,坐於榻上,拿出另外一份奏摺,與自己的母親輕聲念了上面的內容。
大家都道是女皇喜歡那念奏摺的女官聲音,聽她念念那些歌功頌德的摺子打發打發時間,卻不知女皇的眼睛已經到了滿屋燈火輝煌卻也看不清奏摺上寫了什麼字的程度。
因母親視力已差到這等地步、而相當於手握天下權的長樂公主,她對母親的態度,卻依然一如既往。
親而不媚,敬而不畏。
心氣平順,態度端正。
一封奏摺寫完,裴女皇便從長樂的手中接過了御筆。
就算基本目不能視,可她還能模模糊糊的見到些東西,她只要將落筆的地方找准了,那麼閉著眼睛寫出來的東西,也能與睜著眼時寫的東西毫無二致。
念完了奏摺,長樂小心的提了一句:「也不知徐先生,何日能歸。」
自高宗去世後,裴素問就不再忌諱長樂是否在自己的身旁。她自是與那位戴著惡鬼面具,始終距自己三步之隔的徐先生私下密談。
長樂不知母皇緣何與那位「徐先生」相識,卻也知道,那位徐先生定是極其傾心于自己母親的。
裴素問稱其為「徐先生」,長樂便與自己的母親一樣,稱他為「徐先生」。
裴素問眼睛出的問題,也是徐先生發現的。
在發現了這事後,他便向裴素問請辭,尋遍天下也要找到能治這眼疾的靈藥。
長樂最初本不信這時間還能有這等神奇的藥,可等時間一長,眼睜睜的瞧著母親的雙眸逐漸黯淡,她卻由衷的期望著這世間真能有這麼一味良藥能治好這眼疾。
裴素問她卻覺得自己活得很夠本。
朝上有了女官,政令通行間,那些男官們最初不習慣身旁有女性的同僚。可天長日久,卻也不得不習慣下來。
「長樂,阿娘告訴你……」
裴素問靠在自己的長女耳旁,悄悄對她講。
「要讓那些男人們接受女子也可為官的事,我死前做不到,你死前也不一定能做到,可一旦這世人享受了女子出來做工所得的利,就再也回不到過去啦。」
長樂這時才恍然,母親為何要在全國各地都推動起只招女工的紡織業。
出來做工的女人多了,她們手上的錢多了,錢一多,便能想更多的事。
想的多了……這世間,不就是因為人想多了才會變嗎?
便在這時,有一身穿青衫,個子高挑的男子走了過來。
他戴著那一張鬼面具,走到長樂身旁,從袖中取出一個瓷瓶。
「便是這藥。」
這身形聲音,在長樂聽來,便是那徐先生,可卻見到榻上的女皇喉嚨裡發出含糊的輕笑聲。
「呵,徐子陵。」
長樂的臉色立刻變了。
她的手伸入袖中。
指尖扣在袖中箭的搭扣上。
「是我。」
那假冒的徐先生抬手取下了臉上的面具,歲月不減其風華,僅是為他染上了一層清雋。
「兒子沒來,換了老子嗎?」
長樂聽著母親給她的情報,心中不斷整理著這些內容。
(徐先生的父親是徐子陵。徐子陵這名字我總覺得在哪裡聽過。)
可若是要長樂再仔細想想,卻是想不到答案了。
「峻兒托我將定要將這藥給你。」
徐子陵平和的語氣中夾雜著就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憤怒。
「我都沒生氣,你有什麼好氣的?」
裴素問講出口的話,依然和平日裡的沒有兩樣。
她也只有在面對自己的一雙兒女時,才會如個母親一般與他們說說話。
裴素問向著長樂所在的位置扭頭看去,抬起手,指了指徐子陵的方向:「長樂,這是咱們家的親戚。」
裴素問現在辨認人的位置,絕大部分是依靠著聽力。
長樂眉一挑,剛想說「我怎麼不知道自己還有一門姓徐的親戚」,又想說「裴家那麼大的姓,誰知道這傢伙是娶了哪個出了五服的旁支。」
卻突然又福至心靈。
(原來是那個徐子陵。)
長樂露出了一個厭惡的表情。
抬腳往邊上走了走。
她面上心裡的厭惡之情是不假,可卻也不僅僅是因為這個而換了位置。
一邊走,一邊抱怨:「不就是娶了外祖養的外室的女兒,這算哪門子正經親戚?」
裴素問輕笑出聲。
「是啦,莫氣。好歹你外祖行走江湖之時,化了個石之軒的名。」
裴素問受人詬病的一點,便是她在登基為帝,百官跪迎之時,坐在九五之尊的位置上,泰然自若的受了自己父親裴矩的一跪。
其父名裴矩,是大唐的名臣不假,而江湖人卻更知道他的另外一個名字——石之軒。
魔門八大高手第一的「邪王」石之軒,與慈航靜齋的碧秀心的那段爛帳,稍微八卦點的人就都知道。
對裴素問而言,那碧秀心是再怎麼冰清玉潔片塵不染的仙子,她也照樣將她當做個沒名沒分的外室看。
自然,長樂也是隨自己母親的想法。
可對娶了石之軒與碧秀心的女兒石青璿的徐子陵而言,這可不是什麼好話題。
裴素問對徐子陵的態度,向來都是「娶了我父親外室生的女兒,就想和我攀關係的便宜親戚」,若不是為了噁心裴矩——石之軒,她連這門親戚都不想認。
裴素問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母親一點點在自己面前喪了神智,一點點變得形容枯槁,最後香消玉殞。
她若是說自己其實並不恨裴矩,那可是連自己都騙不過。
但要問裴素問如何與徐子陵和石青璿的兒子認識的,那就是另外一場自找的孽緣。
便在裴素問進了晉王府,當了李治的側妃沒多久,便見到了那翻牆而來的七八歲男孩。
那男孩個子不高,身法卻很好。
裴素問不懂武功,也沒那練武的天賦,可卻會看那些人是身負武藝的江湖人士,那些是徹頭徹尾不懂武功的普通人。
那男孩看到了裴素問,繞著她轉了一圈後,昂首挑眉道:「你就是裴素問?」
裴素問頷首一笑,對答:「我就是裴素問。」
那男孩見了裴素問一笑,臉頰泛起了薄紅,仿佛是為了證明什麼似地,自言自語道:「原來你就是裴素問。」
一來二去,裴素問便知道了這將晉王府當做無人之地攀爬的少年是何身份。
哦,徐子陵和石青璿的兒子。
裴素問懶得知道他的名字,只要知道這一點,她就什麼折腰結交的心思都沒了。
時日過去,當年七八歲的男孩也成了十一二歲的少年郎。
等晉王成了皇帝,她也進了宮,冊封了妃位,卻沒有蕭淑妃得寵,也沒有隨後進來的武昭儀聖眷濃厚。
裴德妃的宮裡一個月也就只能見得皇帝兩次,可裴素問卻對自己在皇帝心裡的地位極有把握。
可偏偏那少年卻為她操心起來。
「我說,你這麼不得寵,可有人欺負你?」
「莫非你為我欺負回來不成?」
只見得那少年挑眉一笑。
「可是只有我才能欺負你。」
裴素問覺得這少年心性,天曉得第二天怎麼轉,沒興趣拖個小孩子下水,乾脆不再給他半夜留了道窗。
玩宮鬥麼。
誰管那武才人背後站得是誰。
管你是魔門還是慈航靜齋的人。反正只要你在這宮裡頭,就要守那宮裡頭的玩兒法。
搬到了蕭淑妃也搞死了武昭儀,這一路驚險走來,當李治提了廢後的話題時,長孫無忌第一個不同意。
朝堂上不同意,宮裡頭就不太平。
若無那少年,裴素問怕是真得死在武藝高強的刺客手上。
此時那少年已經是十五六歲的年紀,他沖著裴素問一笑,扛著刺客的屍體,就如他當年翻晉王府邸的牆時那樣,輕而易舉地離開了宮。
第二天一大早,裴素問便聽說長孫無忌家門口被丟了個死人。
她面上露出了笑意,聽見身後樹葉搖動的身影,往回看去,卻什麼人影也見不到。
元宵節,宮裡頭開了賞燈宴,裴素問得了御賜的宮燈,不假宮人之手,自己提了燈走在廊上回了住處。
過了轉角,回了宮,自有宮人將那盞燈掛在外頭,只要裴素問從床上起來,透過窗戶,就能見到那燈。
等到了三更天時,裴素問被砸到身上的小石子給吵醒了。
整個宮內鴉雀無聲。
她披了外衣走到窗前,只見燈下有一人站著,臉上帶著可憎可怖的惡鬼面具。
站在燈下的那人,將面具取了下來。
光照在他身上,似撒上了一層連歲月都能溫柔了的光。
他走上前來,隔著一扇窗,看著披著外衣的裴素問。
裴素問往後退了三步,看著這少年。
「只要你還是石青璿的兒子一天,就不要想我給你好臉色。」
只要他是石青璿的兒子,哪怕裴素問當了女皇,後宮要征納全天下的男人,那名單上也一定不會有他的名字。
反正裴素問也不知道,這少年到底是怎麼對她動了心,她覺著,就算自己知道了,也不會有什麼更多的想法產生。
自那之後,徐俊便帶上鬼面具,盡心盡責的當了裴素問的第一個下屬,卻再也不曾靠近她三步之內。
裴素問她心中卻想,這樣子的傻蛋最好多來幾個,否則她得上哪兒才能找到這麼好用、又不用擔心會背叛自己的下屬?
徐俊為了給裴素問找那藥,上了天山。
摘了千年雪蓮,合著其他視其味靈藥,就地做了那一瓶藥。
卻在路上受了重傷,重傷不治之時,遇見了慈航靜齋的某位女弟子。
被她所救後,徐俊送往家的信鷹便帶來了徐子陵。
徐子陵又氣又恨的是,兒子見了自己的第一面,就是拖他將那瓶給裴素問帶去。
他心心念念的都是那個坐在九五之尊、天下人位之上的女人。
可徐俊和那女皇帝的親屬關係……細思恐極。
徐俊長那麼大,第一次央求自己的父親什麼事。
就算徐子陵再也不願意,也得完成自己兒子的請求。
所以,他就帶著藥進了宮,將藥給了裴素問,看著她什麼也不問,就將藥給吞了下去。
徐子陵沒忍住,問了一句:「若是我下毒呢?」
裴素問眼皮子都不想抬一下,回了徐子陵一句話:「我信的是你兒子,又不是你。」
徐子陵深吸一口氣,轉頭就走。
他怕他再留下去,會想將這兒子傾心數十載的女人一掌拍死。
徐俊在外頭聽見了裴素問說的那句話。
他覺得自己傷還未好便星夜兼程趕過來,是完全值得的。
這麼多年的等待,他可能就等這麼一句話。
愛就是愛上了,那又能怎麼樣呢?
發乎情,止乎禮。
只能保持距離,不碰不想不再說公事外的話。
長樂見到那位真正的「徐先生」進來後,心中彆扭,面上卻不露聲色。
她能在母親面前賣乖,那是彩衣娛親,是孝。
可若是說她本性就是如此,那才是鬼都不信的事情。
「慈航靜齋……」
徐先生進來,悄聲彙報了慈航靜齋的動向。
那位救了他,又對他傾心而透露了慈航靜齋內部消息的女弟子,最終為自己的師門,和整個佛道帶來了滅頂之災。
裴素問想弄死慈航靜齋的念頭,打從她親眼見到母親的遺體被送到棺材裡後產生了。
這就是一廂情願的愛嗎?
為了你愛的人,將愛你的人出賣的乾乾淨淨。
——長樂只覺得心中發冷。
等徐先生離開了,裴素問讓長樂走上前來,靠在她耳邊,只用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了只有她們兩人才知道的秘密。
「你父親沒能在太宗病中是搞到武昭儀,就對她思慕再三,登基了後沒多久就將她納進了後宮。得到了手後就新鮮一陣子,還不是沒幾年就死了。」
裴素問一字一頓的對長樂說:「就因為是對所傾慕愛戀的人求而不得,男人才會賤到這種地步。」
長樂明白,母親說的「這種」,便是「徐先生」所做的種種之事。
她懂了什麼,卻想:若不是為了那大位,寧願什麼都不懂。
裴素問又當了幾年的皇帝,征了高麗,收了高麗之地做一州府後,又遷了大批的農人去了高麗當地居住。裴素問後,長樂登基,幾代人經營下來,高麗之地已經被漢化的極其徹底了。
而奪了東瀛之地,這也成了長樂的政績之一。
後人皆說,正是這齊朝的兩位開國女皇,奠定了齊朝之後千年的統治。
也是她們二人,奠定了齊朝最後一任皇帝將政權安穩過渡到了民主政府的源頭。
第71章 綜美劇(六)
諾蘭和亞麗克西斯二人在挑戰逃出生天的方法,而將兩人的性命放上一端為「生」,一端是「死」的天平上時,在克萊斯基先生砸了下一千八百萬的贖金砝碼後,天平的託盤重重的傾向了生的那一邊。
倒不如說,要平息克萊斯基先生心中的怒火,不單要將整個天平傾翻,還要將擺放天平的桌子掀翻在地。
而諾蘭和亞麗克西斯二人,也在綁匪收到了匯款後沒過多久,就被專業人士從沙粒中挖了出來。
自解救成功後,克萊斯基先生便撒下重金,請了專業的保鏢公司的人保護自己的女兒。
那些前海軍陸戰隊的保鏢們,守在亞麗克西斯的病房門口。
明明她不是什麼重症患者,但是看在克萊斯基家每年都會給醫院捐了二十萬美元的份上,依然霸佔了最好的病房。
如果不是送到cpu病房裡頭實在是太過小題大做,克萊斯基先生怕是真得能幹出這種事情來、、可惜在克萊斯基先生眼裡,自己女兒的任何事情都不會是什麼小事情。——她的所有事情,都會被這種早年喪妻的中年男人給視為頭等大事來對待。
而除了姓克萊斯基家的人能進出病房外,也只有與亞麗克西斯公主一起被困又被救的諾蘭`羅斯能夠進來探望自己的「病友」了。
「我可沒有捧著一大束植物的生殖器來探病的惡習。」
諾蘭剝著橘子皮,將裡面的橘肉取出,一片片放到了盤中。
「我想公主殿下你也不會中意這個的。」
亞麗克西斯配合他的言語般,放下了手上的書,緩慢地眨了一下雙眼。
「諾蘭先生,你真是和我心意。」
她之前已經聲明過了不樂意聽到「高塔上的公主殿下」這個形容,損益諾蘭去掉了高塔,直接用褒貶難辨的「公主殿下」來稱呼她。
他一貫使用的那副,讓人更加願意相信這份言辭的嘲諷之意的腔調來說著話。
得到了誇獎,諾蘭臉上的笑容正如化妝舞會上的怪誕面具一般,他回答:「多謝公主殿下的誇獎。」
亞麗克西斯無所謂的聳聳肩,吃起了果囊剝好的橘子。
「我一直很好奇——」諾蘭將自己的身體靠近亞麗克西斯的身側,附在她的耳旁輕聲問道,「那麼,到底那瓶香水是誰送的呢?」
要是那位未婚夫先生,就有趣了。
亞麗克西斯含糊不清的回答道:「我怎麼會知道。」
「反正,無論如何不會是女人送我香水。」
諾蘭挺想吐槽這句話的,可惜他想不到合適的刻薄話來對待這位克萊斯基家的掌上明珠。
被人所愛是理所當然的,不被人愛才是奇怪的事情。
因為存在感過於稀罕的緣故,導致了她那乖僻的性格不為眾人所知。
誰知道那個綁架犯是怎麼能夠將她和諾蘭`羅斯這個科技公司的鑽石王老五給抓到的。
反正——
諾蘭一想到那條在黑暗世界引起巨大反響的懸賞金額,就忍不住為那位綁架犯致哀。
兩百萬美金的懸賞額買一條命。
這就是諾蘭`克萊斯基被踩到了底線後作出的反應。
雖然有些誇張,不過——
諾蘭也沒辦法對差一點失去女兒而後怕的父親做出什麼批評之詞。
他頂多嘲諷一句「反應過度。」
「你又不是什麼救世軍(慈善組織)。想要報恩也不能將自己的努力也一起搭上,再說了——」
前面那些話,亞麗克西斯還是指的艾曼達`克拉克那錯漏百出的復仇劇,後面她就將話題給改了。
「你個雙性戀出入我的病房真的可以嗎?」
「放心吧。」
諾蘭擺了擺手。
「我對你這種類型的女性沒有興趣。」
像是亞麗克西斯這種不拿自己的性命和旁人的性命當一回事的瘋子,誰受得了就誰去為廣大民眾們造福吧。
——反正,他絕對不要。
當艾爾帶著點心來探病時,看到的就是亞麗克西斯和諾蘭兩個人盤腿坐在病床上,各自擺出一副深思熟慮的表情來看著放在二人中間的棋盤。
艾爾掃了一眼這張國際香氣的棋盤,在發現上面黑白雙方都各有八個皇后之後,就徹底放棄了繼續思考「這到底是什麼鬼玩兒意」的想法。
他在小時候,就拖亞麗克西斯的福,玩過全一色的圍棋也玩過規則亂七八糟的國際象棋。
亞麗克西斯又沉思了幾秒鐘後,挪動自己面前的白皇后。
隨後就見到諾蘭如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蹭」的跳了起來。
「不不不!不是這麼走!不能這麼走!」
他爭論這自己的權益,而這份權益卻被亞麗克西斯連珠炮似地話語給駁斥了回去。
艾爾在發現兩人說的話每一句自己都無法理解後,就乾脆從口袋裡摸出手機,刷了一下「緋聞女孩」的博客。
他早就學會了在天才們討論凡夫俗子誰也聽不懂的話題時,將自己當做毫無存在感的存在,自己去做點其他的事情就好。
頂多在最後的結論總結的時候,將自己的意見投給看得最順眼的那一方。
等亞麗克西斯和諾蘭爭論出一個「是亞麗克西斯的勝利」後,這兩人才仿佛剛發現艾爾的存在似地招呼他吃點什麼水果。
「爸爸都想要將我的病房用水果塞滿了。」
亞麗克西斯拿起一個紅色的水果丟給艾爾,艾爾接住了這果子後,假裝研究了一會兒,裝腔作勢地說道:「這是熱帶水果?」
「天曉得是什麼東西,我以為艾爾你會在什麼宴會上吃過這種東西。」
亞麗克西斯得到了艾爾的一個白眼。
「得了吧,到宴會上去,誰還會在意那些配菜?」
聽得這話,亞力克西斯沉默的舉起了右手,而諾蘭則大笑出聲。看到艾爾吃癟,他總覺得非常的高興。
「爸爸把1800萬給重新拿了回來。雖然損失了一點,不過從其他地方掙回來了。」
諾蘭唯恐天下不亂似地追加了提問:「我可以知道,我的贖金是多少錢嗎?」
亞麗克西斯看了他一眼,不說話。
而艾爾則歎了一口氣,眼神憐憫的看向了他。
「據我說知的那部分,你是亞麗克西斯的附贈品。」
諾蘭覺得之前的歡欣都成了泡影。
他怎麼就光記得亞麗克西斯是個嘴上不饒人的傢伙了呢,明明艾爾的毒舌可是和他的花花公子的稱號一樣的有名。
這沒有血緣的兩兄妹,可真是徹頭徹尾的克萊斯基家出品的性格,絕對不會輕易吃一點虧。
『艾曼達那兒……』
諾蘭在心中策劃著該如何讓這位恩人的女兒別越陷越深。
雖然他的計畫總是妥協在艾曼達那無所顧忌的強硬態度之下。
第72章 綜美劇(七)
如此良辰美景,沒有去追逐金髮女郎和她們來個一夜情,反而跑來醫院去受兩個與眾不同的天才們的冷落——艾爾`克萊斯基對於自己為何如此這般行事產生了極大地自我否定。
當亞麗克西斯表示了自己要睡覺了——「這都幾點了?」——後,諾蘭與艾爾兩人便從病房中告辭了。
「有權有勢的人真是特權十足,不是嗎?」
諾蘭朝著艾爾一歪頭,後者則厭惡的向著一旁走了兩步與他拉開了距離。
「連表面功夫都不樂意對我用嗎?」
論起給自己拉仇恨的功力,怕是放眼整個上流社會,也沒多少人能如諾蘭`羅斯這樣高的段數。
「有別人在,當然。但是只有我們兩個?」
只見得艾爾的嘴角一樣,臉上那嘲諷的笑容與諾亞`克萊斯基平日所展露的笑容幾乎一模一樣。
有那麼一瞬間,諾蘭覺得自己眼前站著的正是諾亞`克萊斯基本人。他曾經有幸與這個男人談過一次,那可真是一場慘痛的回憶。
——也稍微能瞭解了一些,何為「能與諾亞`克萊斯基自如交流的人,就是真正擁有了實戰經驗的精英們。」這個說法。
「你再開什麼玩笑?讓人噁心的雙性戀。」
艾爾連看都不想看這個男女都可以愛的傢伙,向著出口大步離去。
就在他身後,遠遠綴著兩名保鏢。
為了防止再次發生綁架案這種事情,克萊斯基先生給住在自己的家中、所有姓克萊斯基的人都配上了隨行保鏢。
就算是終日花天酒地,以狩獵美女為樂的艾爾,也不得不讓自己獲得了兩個影子。
人生自由在受到了限制後,才會懂得自由的可貴……扯淡。
讓艾爾真正懂得的只有一件,如果得不到至高的權利,最起碼要比克萊斯基先生更高的權利,那麼就只能連自己的自由都被迫限制。
他更加渴望權利了。
這讓他與毫無血緣關係的諾亞`克萊斯基更加的相似。
被拋下的諾蘭只是聳了聳肩,從長褲的口袋裡摸出了一支手機。
「是的,是我,親愛的艾曼達。」
「拜託,不要對我這個剛剛被活埋了的可憐人如此的冷嘲熱諷啊。」
諾蘭轉過身,向著自己的病房走去。
他沒有停下自己打電話的舉動。
亞麗克西斯將探病者從自己的病房趕出去後,這才百無聊賴的躺在床上發呆。
她的手機被沒收,想用筆記型電腦也被拒絕,就連想看當日的報紙也被委婉地否決提議,只有提出「閱讀書籍」這一項得到了同意。
可惜,不僅僅需要自己提出書單不說,書單上的一些具有過於衝擊性的劇情的書目也被無視了。
克萊斯基先生真是個徹頭徹尾的控制狂。
當他的女兒被綁架、被活埋、差一點就無法重回自己身邊後,如同被侵犯了領地的雄獅,冷靜而又果決地將敢打自己親屬主意的闖入者們大卸八塊。
亞麗克西斯看著馬塞爾`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意識流的寫作技巧讓她看得頭暈目眩。
她在心中挖苦道:簡直就是比《聖經》還要優秀出色的催眠神作。
雖說這書擁有極高的文學地位和極其廣泛的優異評價,可對亞麗克西斯而言,這種寫作技巧只能讓她覺得生無可戀,睜大眼睛清醒著觀察周圍的一切,倒不如好好地去睡一覺。
將手上的書冊放到一旁床頭的矮櫃上去,將它與其他的幾卷書疊在一起後,她伸手關上了病房的燈,平躺在病床上,拉起被子,強迫症似地將被子的邊緣拉至下巴的位置後,這才閉上雙眼。
本來她做好了進入夢中世界的全部前期準備,但是卻半點睡意也無。
沒想到連這本書都不起作用了麼……
亞麗克西斯自從發現自己在看《優雅的宇宙》這本書時也終於落到了能夠津津有味閱讀書上內容的地步後,就順勢看完了這本書、理解了書上所講的一切後,果斷換了《追憶似水年華》這一套書。
如果連《追憶似水年華》的效用都沒有了的話……莫非真的只能去翻《聖經》了?
思考到這裡,亞麗克西斯只覺得不寒而慄。
她可是真正的無神論者。
就算不知原因的無數次的轉世投胎,她也不覺得「這個世界上就是這些靈魂在來來去去」這句話有多詩情畫意。
她只是再也不相信神明這玩兒意罷了。
她似乎記得自己存在、生活過的世界有各種各樣的神明,有好的、有壞的、有在她第一次於此世睜開眼時就已消失的、也有在她死時也依然名聲顯赫的。
這就是世界的運作方式。
有錢人掌控經濟,神明掌控信仰。
一個在物質上,一個在精神上。
可無論如何——
亞麗克西斯睜開了雙眼,赤著腳,走到了窗前。
沒一會兒,身後傳來了一個她很熟悉的聲音。
「你會冷的。」
亞麗克西斯幾乎是在回頭的同時回答道:「是的。」
她先回答,然後再轉頭。
她對說話者的身份胸有成竹。
「Daddy!」
穿著病服的亞麗克西斯,歡呼雀躍的撲向了站在自己身後四步之遙的克萊斯基先生。
「我的小甜心!」
克萊斯基先生如同每一個溺愛女兒的父親那樣,穩穩地接住了撲向自己的小天使。
無論那父親是身無分文還是作用數百億的身價,他們都會接住自己的女兒,揉著她的頭髮,為了博得她一笑而恨不得將天上的星星都摘下來。
克萊斯基先生橫抱起自己的女兒,讓她的雙腳離開地面後才將她抱上了病床。
他一邊給她拉好被子,一邊叮囑道:「我的小甜心,我可不希望你會因為感冒而滯留在醫院裡面。」
亞麗克西斯伸出手,撫上了自己父親的臉頰。
她那雙紫色的眸子裡透出了一張英俊的臉——如果沒有半點瘋狂的話,確實如此。
「我想回家。」
她哀求,稍微軟化一下言辭用語,立刻得到了克萊斯基先生肯定的答覆。
「當然,我的小甜心。」他似乎有其他的建議,「等明天一早?」
「我現在就想走。」
「你總要漂漂亮亮的離開醫院。」
「我覺得病服也——」亞麗克西斯歪頭想了一下,「別有風味。」
克萊斯基先生大笑著將女兒裹著病房的被子一起抱在了懷裡。
前後左右都有保鏢開道,而克萊斯基先生則抱著自己的小女兒走在回家的道路上。
克萊斯基先生對著懷裡的亞麗克西斯低聲詢問:「為什麼我的小甜心在笑?」
「我只是一想到整天在華爾街待著的中年男人到底該怎麼做,才能抱起來百斤重的小女兒。」
克萊斯基回答道:「我的小甜心才沒有那麼重,而且我也不是靠健身房才能保持身材的那些傢伙。」
被自己父親公主抱在懷裡,裹著病房的被子鑽進了自家的私家轎車裡的亞麗克西斯拿到了克萊斯基先生給她的平板電腦。
看到那缺了一口的蘋果標誌,亞麗克西斯翻了個白眼。
「我討厭約伯斯!」她說。
「隨手拿的。」
「嗯……」亞麗克西斯思考了一會兒,「作為歡迎我回到科技時代的禮物,是不是有些差強人意?」
克萊斯基先生賣了個關子:「當你回家就知道了。」
亞麗克西斯歎了口氣。
既然這是自己父親的期望,那她就乖乖地等著看「驚喜」算了。
雖然她已經猜到了會是什麼驚喜了。
一個派對顯然不適用於從醫院穿著病服,臨時起意決定回家的「病號」身上。
但是當克萊斯基先生抱著小女兒回家後,看到那狂歡派對的場景,只是對走到自己身邊的管家說了一句話。
「我數到六十,誰還留在我的地盤上,我就以擅入私有土地的名義打死那傢伙。」
克萊斯基先生臉上的笑容瘋狂而又危險。
「別忘了,這個土地和房產上寫的名字是誰。」
克萊斯基先生有一名卓越的管家和一群優秀的屬下,而他的願望在那可怕的名聲和糟糕的性格下,也是被所有該知道的人都知道的。
「我要和你的哥哥談談,然後,」克萊斯基先生親了親亞麗克西斯的額頭。
親昵,不帶半點情欲色彩。
只是一個溺愛孩子的父親。
「小甜心,去你的房間,你就可以看到驚喜了。」
亞麗克西斯拉了拉病服的衣角,行個禮,然後目不斜視的走過艾爾的身旁。
天曉得他發了什麼瘋,居然把那麼多人叫來家裡開了個派對。
「你想打亂我的計畫,當然,你成功了。但是,你看看你做的事情——這是什麼鬼東西?你不過是個愚蠢而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你甚至沒有想到我會怎麼生氣。」
「我親愛的兒子,如果你真想達到你的目標,別那麼幼稚了,稍微像個大人一些吧。你可不是恰克`拜斯,等我死了,你得到的遺產連他一年的分紅也不夠。」
亞麗克西斯在自己的門前發現了一個紙箱,打開箱子,裡面的一堆柔軟的高檔紅絲柔布料上面擺放著一本燙金邊的硬殼相簿。
她坐在自己的房門口,踢掉了腳上的拖鞋,就坐在柔軟的地毯看著這本相簿。
她一頁頁的翻過去,相簿上的是她從未蒙面的母親。
當她睜開眼睛時,她就和自己的母親分別了,而且再也沒有見過面。
這很不尋常。
一般而言,沒誰會狠下心來讓一個小嬰兒和她的母親分別。更何況,她的母親還是克萊斯基先生親口承認的唯一愛過的女性。
她看到穿著婚紗、手捧花束的母親,無藥可救的迷人。
還有她從未見過的,諾亞`克萊斯基先生。
他看著心上人時才會展露的笑容——這個笑容她從未見過。
如果這是驚喜,確確實實,這是一個她從未想到的「驚喜」。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7-2 22:36
第73章 綜美劇(八)
被克萊斯基先生拉去書房,讀作「長談」寫作「訓話」的談話結束後,艾爾扯著衣領走出房間,可卻差點一腳就踩在亞麗克西斯身上。
「亞麗,為什麼你要坐在這種地方?」
自從艾爾十四歲的時候將亞麗克西斯從樹上哄下來後,艾爾想著這世界上不會有更奇葩的地方能找到自己的這位「妹妹」了。
沒想到她給了自己這麼大的一個驚喜。
……你好煩。
那雙稀世罕見的紫羅蘭色的雙眼中,明明白白的寫清楚了這麼一句話。
被克萊斯基先生狂批一頓,又被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對待的妹妹厭棄太煩,艾爾丟下一句:「隨你便。」這就想要抬腳走人。
「除了艾爾你之外,到二樓來的人誰還會差點踩到我身上?」
艾爾刺了一句:「我的錯了咯。」
就坐在走廊拐角的亞麗克西斯歎了口氣,擺明瞭「我不想再和你說話」。
艾爾掉頭扯開領口的扣子,也不管這枚扣子是不是掉在了地上,就直接往自己的屋子裡走去。
亞麗克西斯抱起手上的那個相冊簿,進了自己的房間。
她本來等在哪裡,想給艾爾看看她自己也從未見過的母親的照片,但是他這個態度,就算了。
回了自己的屋子後,亞麗克西斯看著床頭櫃上那幾卷《追憶似水年華》,煩躁的恨不得將這些書統統都丟到窗外面去。
她剛剛在醫院裡被父親哄好的脾氣,結果回了家,一打開門居然遇上了那麼一場盛大又分明是艾爾在同克萊斯基先生對著幹的派對——
她煩躁的恨不得將面前的一切破壞殆盡。
亞麗克西斯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
看看腦中,還有兩個小時就到了早飯時間了,思來想去也是再也睡不著,乾脆起床。
洗漱完畢,換好衣服,推開浴室的門,卻在臥室的窗外見到了正準備敲窗的愛德華。
俊美的少年沖她一笑,她放下擦頭髮的毛巾,給他打開了窗。
進了屋後,愛德華從背後抽出一支紅玫瑰。
亞麗克西斯心想著,居然連愛德華都能想到將玫瑰花插在後腰的褲子口袋裡這種俗套的主意。
可她卻知道,無論是什麼女性,只要見到自己中意的未婚夫帶著紅玫瑰上門,就該露出歡欣喜悅的笑容。
所以,亞麗克西斯用含蓄的喜悅笑容迎接了愛德華帶來的玫瑰花——以及他本人。
「我在花園裡挑的,覺得這朵最漂亮。」
「甜心,你在她長得最好看的時候把她摘了。」
亞麗克西斯轉過身,指尖輕輕點在嬌嫩的花瓣上。玫瑰花的花瓣的嬌嫩依靠指尖的觸感傳遞給了大腦。
玫瑰花的花枝上的刺也被仔細的修剪掉了。
但是看那修剪的做工……
看上去就像是不擅長花卉的人努力想要將刺修剪掉,結果卻反而依然保持著業餘的水準。
說真的,就算是亞麗克西斯,也被這番功夫給稍稍的感動到。
她轉過身,給了愛德華一個親密的擁抱後,又踮起腳,吻了吻他的嘴唇。
「早上好,愛德。」
愛德華覺得,就沖著這一個吻,他比平時早起床了半小時是完全合算的做法。
亞麗克西斯快活地邀請自己的未婚夫:「一起來吃早餐吧。」
為何不可?
愛德華一口答應:「當然!我是說,我很高興你能邀請我……」
這番正式的過了頭的話,讓亞麗克西斯笑了起來。
愛德華堅信:若是一早上便能見到這樣明媚的笑容,那今日定然會過得極好。
對艾爾來講,今天從一大清早開始就過得一點也不順心。
一大早起來就在早餐桌前見到了愛德華那傢伙不說,他非但要忍耐對方對自己的妹妹那蠢得瞎子都感覺得到的迷戀,還得要繼續維持自己「愛德華的摯友」這個身份。
若非克萊斯基先生在一旁用銳利的目光掃了他一眼,讓他不敢輕舉妄動的話……
他真得會說出來一些將一切都毀掉的話來。
對亞麗克西斯來說,今天是休息日。學校那邊,有克萊斯基先生給她請了假。她可是被綁架後,付了贖金才被解救出來,當然要好好治療一下受到驚嚇的心情。
雖然對外是這麼個說法,但是對內——對亞麗克西斯本人而言,她可一點也不怕。
被埋在土裡面,她還能考慮出逃的做法,
而對愛德華而言,若是未婚妻差點被綁架,而他不得不去對付學校裡那什麼見鬼的考試而沒能來探病,他一定會整日都賴在亞麗克西斯的高級病房裡頭,天塌下來也不會挪出去一步。
因為亞麗克西斯說了,她不希望愛德華因為自己而缺考。
「無論什麼小考試,一旦缺考了都會給教授留下壞印象。我不希望愛德華會成為那種依靠家族的姓氏,就能輕輕鬆松上任何一所大學的人。」
有太多的有錢人家的子弟,家裡給常青藤聯盟的大學捐了錢然後又有著一個光輝的姓氏,所以堂而皇之的上了這些大學。
亞麗克西斯對於自己跳級上了哈佛這一事,一直都覺得挺得意的。
能夠跳級進大學念書,這足夠證明了她被看中的是智商而不是所謂的姓氏和金錢。
雖然她念得專業也不是什麼富豪階級的繼承人會想到去念的專業。
就算能寫出極其優美的詩句,想要成為一位詩人,想要在文學上有一番作為,可是也沒人想過要去研究語言吧。
幾乎通曉各國的語言,就連麻煩到死的拉丁語都能如同母語般使用,這種天賦與其說是從克萊斯基先生那一系獲得,倒不如說是可能繼承自她從未蒙面的母親那邊。
畢竟諾亞`克萊斯基對亞麗克西斯說過。
「亞麗和你的媽媽一樣,都非常擅長語言呢。」
雖然隨著時間的推移,亞麗克西斯覺得自己父親的話中包含著其他的,更多、更深的含義。
你如果不能將自己的目的隱藏下去,一直到最後目的達成也不能顯露出來。那麼成功的報酬就是背叛。
艾爾從克萊斯基先生手上得到了這麼兩句箴言。
他不明白為什麼克萊斯基先生那麼反感著自己覬覦著亞麗克西斯,卻又給他出主意,告訴他應當怎麼去追求一位已經有了未婚夫,美麗又聰慧的反社會人格的少女。
但是他得到了一個練手的機會。
格雷森。
那個居然私底下和某種反國家的組織有聯繫的家族,已經端上了餐桌。
而艾爾則被諾亞`克萊斯基推上了動第一刀的前座。
諾蘭看到艾爾`克萊斯基出現在格雷森家族的客廳裡時,眼珠子都差點驚得掉出來。
他趕緊給亞麗克西斯打了電話。
別問他是怎麼搞到亞麗克西斯的手機號的,反正他就是有這個手機號。
「親愛的公主,猜猜我看到了什麼?……你的兄長可是單槍匹馬的跑到了格雷森家族的地盤上來。」
「我知道。」
亞麗克西斯以這麼一句話總結了這通電話。
克萊斯基先生足夠瘋狂,他可不在乎自己的繼子會不會在格雷森家的地盤上受到何種的對待。
既然想要在短時間內獲得很多錢,那麼就得付出相當的代價。
沒有哪一份成功是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的。——這是克萊斯基家族的信條。
第74章 綜美劇(完)
亞麗克西斯回到大學繼續之前中斷的課程的同時,依然在遠處關注著曼哈頓的上東區所發生的一切。
依舊是讓人發狂的混亂關係,男女之間的戀情中充滿了背叛、出軌、欺騙、謊言,這些種種糟糕的東西更是讓偶爾迸濺出來的單純的事件更顯得彌足珍貴。
亞麗克西斯懶得去思考,如果當初在教堂裡她沒有被艾爾絆住,兩個人沒有留在教堂裡對峙那一會兒,就不會引來愛德華,愛德華不來,自然也不會有人揭穿凱薩琳在教堂裡背著最好的朋友與她的男友上滾做一堆的「荒唐事」,那麼,自然也不會有當場捉姦在床的布雷爾如暴風雨般猛烈的報復。
對布雷爾`沃爾多夫而言,比起最好的朋友和男友背著自己出軌、更無法讓她忍受的事情,則是當時在場的人除了她之外,還有克萊斯基與凱斯提斯家的直系。
雖然因為智商上的差距,讓亞麗克西斯早在很多年之前就脫離了她那個年齡層的正常富x代們的圈子,但是艾爾和愛德華兩人卻並非如此。
如果不是因為亞麗克西斯的關係,但就性格上的巨大差異,還真是無法讓人相信此二人居然能成為摯友。
也因此,差異就成為了互補。
比起為了一個偷情的男友鬧得滿城風雨,成為整個上東區的笑話,顯然布萊克得用長時間的報復來來作為洗清自己身上嘲笑和汙名。
從小一起長大的友誼?
「沒有什麼比從小一起長大的閨蜜撬了自己的牆角更讓人深惡痛絕的了。」
亞麗克西斯進得是建築系,用妒忌她家世的人的話說就是,她的「畢業作品」——那份設計圖,一定能在當年就破土動工。
可她卻更喜歡研究人類歷史。
準確來說,是數百萬年以前的人類歷史。
「世界上最古老的人類屍體上就有長矛。那個角度,只可能死於謀殺。」
亞麗克西斯看著鏡中的自己,那個被她拼了性命壓下去的,瘋狂卻又理智的反社會人格,正在念著她沒法忘記的一段內容。
「看,我們人類最初的先祖就已經用自己留下的屍體證明了,自相殘殺是他們的本性,為什麼我們不能這麼做?」
當亞麗克西斯離開鏡子後,另外一個她,她所壓抑住的本性就在任何能夠倒映出她容貌的地方出現。
雨後的積水潭、光滑的地面、玻璃窗上……
一切的地方都讓亞麗克西斯耳旁出現幻聽。
她連心理醫生都不能去看,只能一個人咬緊牙關挺過去。
反正她一直都是這麼做的。
怎麼能讓人知道,諾亞`克萊斯基的寶貝女兒居然是個反社會人格的神經病?
這個世界上如果有一種精神疾病沒辦法治好,那一定是反社會人格。
但是現在,她已經快要撐不下去了。
優渥的家世,上億的身價,疼愛自己的父親,長得漂亮人又聰明,還有一個幾乎對自己千依百順的完美未婚夫。
亞麗克西斯過著讓絕大多數的人所羡慕的生活。
但是只有一個問題。
她自能記憶起,就在和這從基因的源頭上缺陷的反社會人格做鬥爭。
現在,她做不下去了。
所以,在成為世界知名的連環殺人犯之前,亞麗克西斯決心赴死。
在赴死之前,她得和自己的親人告別。
亞麗克西斯敲開了她父親的書房。
她走進去,無畏的坐在諾亞`克萊斯基的桌前:「爸爸,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
當亞麗克西斯將自己的狀況全部說清楚後,克萊斯基先生歎了口氣,合上了手上的書本。
克萊斯基先生從容的回答:「我的小甜心,你不用擔心這些事情。」
他似乎覺得自己的女兒是反社會人格也不是什麼無傷大雅的事情。
比世界性的金融危機還要不足一提。
「你總能遇見即便如此,也能更愛你的人。」
亞麗克西斯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了。
她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個游走在法律邊緣,專門鑽法律空子的華爾街的金融家,可她卻沒能想到,他居然會是那麼蔑視法律的人。
「親愛的,到了我這個位置後,就連死都不能讓我管了。一旦我現在死掉,差不多等同于另外一個雷曼兄弟宣佈破產。」
雷曼兄弟風險投資公司宣佈破產後,緊隨其後的就是全球性的經濟危機。
「你看,我就愛你的母親。」
克萊斯基先生似乎給出了一個驚天大秘密。
「她們家……怎麼說呢?有著悠久而又漫長的精神病歷史。我想這可能是他們家從愛爾蘭移民到這片土地之前就有了的家族病史。每一代的女性都是這樣子的性子。自私傲慢不顧一切,卻偏偏美得讓人神魂顛倒。」
克萊斯基先生沖著自己的女兒輕輕一笑。
「我也是她的一個裙下之臣。」
「我當然知道她的家族病史,那又有什麼關係?我愛你的母親愛得發瘋。」
他的眼中閃過悲涼之色。
「她生了你後,就選擇了自殺。」
「!」
震驚過後,亞麗克西斯歎了口氣。
「這對愛德華不公平。」
「這是他娶你得付出的一個條件。有什麼不公平的?我才覺得這種代價遠遠不夠。」
「爹地,你是說……」
「他早就知道了。知道後才下定決心要娶你。」
克萊斯基先生沖著女兒得意的一笑。
「我一直想知道你能將這個秘密藏多久才一直沒將這些東西告訴你,顯然,亞麗你現在來找我也不遲。」
在給諾亞`克萊斯基臉上一拳、還是擁抱他之間,亞麗克西斯選擇了與世間大眾相反的做法,給了自己父親一個擁抱。
「謝謝您。」
正如連環兇手也會有狂熱的粉絲一樣,亞麗克西斯也遇上了愛她就連她的全部都一起愛的男人。
與之相比,世間上的其他男人都相形見絀。
the end
第75章 妖女迷行(上)
當她再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在某個簡陋的要命的屋子裡。
粗鄙的父親,體弱的母親。
身為農奴的父親和剛剛生下自己不久就要幹活的母親。
聽他們使用的語言,似乎是古英語。
她接受了洗禮,在教堂得到了個愛莎的新名字。
然後沒兩年,她體弱多病的母親終於熬不過去、回到了上帝的懷抱。
而等她到了四歲的時候,父親新娶了個妻子。對方帶了個比她大一些女兒嫁了過來。
還有兩頭羊。
她的日子過得越來越差勁了。
比起待在家中,受到繼母和繼姐的摧殘,她更願意離開這個地方。
當糧食短缺的問題再一次的來臨時,上一次帶走了她的母親和繼母原先丈夫的饑餓,再一次降臨了這個家庭。
她被父親帶到了森林深處,丟在了裡面,任憑她自生自滅。
「還好這次沒有被煮來吃掉。」
這是愛莎真心實意的想法。
她曾經被煮過,手無縛雞之力,被丟到鍋子裡面去,一點一點的被煮熟——用來填滿外面饑腸轆轆的同類。
之前聽到「請君入甕」這個成語,就能瞬間勾起她的慘痛回憶。
那記憶輪回了那麼多世,當再想起時依然讓她難以忘懷。
五歲的小孩子能做些什麼呢。
她在森林裡行走著,身上穿著的衣服僅僅能蔽體而已,連保暖的功效都沒有。而冬天的夜晚很快就要來了。
今日的天空開闊的讓人屏息。
——湊巧今夜的星空澄清。
愛莎尋找著天上的星星,當看到與前世相似的星空時,她感動得要命。
如果沒有錯,那她所見到的星空中最亮的那一顆星星——是北極星。
「在北半球嗎?」
知道了這一點也沒什麼用處啊。
或許有,但是對現在的愛莎而言,沒什麼用處。
就在這時,她的視線依循著尚未落下的陽光,看到了遠處的一座小房子。
在森林裡餓死之前先凍死,或者是去看看那座房子是怎麼回事。
愛莎選擇了後者。
當她靠近那屋子後,發現了震驚的事實。
這是糖果屋。
在森林裡的糖果屋。
她腦子裡有不好的預感。
據說糖果屋裡住得都是會吃小孩子的魔女。
愛莎想了想,伸出手,掰下了窗簷。
鬆軟可口的甜麵包。
她這輩子都沒吃過這種食物。
在被魔女抓住之前,她想要先吃點更好的東西。
當她狼吞虎嚥之時,背後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就像是用指甲在黑板上用力拉下去後發出的刺耳雜訊。
「讓我看看,一個骯髒的人類小姑娘居然跑到了我的屋子外頭來……」
愛莎緩緩地轉過身去,任何童話裡都會出現的,標準的邪惡女巫。
她放了下麵包。
「我真得快餓死了,夫人。」
就在這種時候,她還有心情給自己找點樂子。
雖然很厭惡被人煮來吃掉,但是真禍到臨頭,她卻沒什麼感覺了。
「讓我想想,怎麼吃你。」
女巫抓著愛莎的後領,如同提小雞一樣將她提在了半空。
愛莎被女巫養了一段時間,當她被提到火爐前時,發生了一些沒什麼好提的事情。
她將想要煮了自己的女巫給推進了爐子裡頭。
合上鍋爐的門,拿起鐵棍扣在了門栓上,然後她飛奔到了視窗,掰下了一片窗戶。
白砂糖真是甜得可口的要命。
爐火將女巫燒成了灰,愛莎得到了這座糖果屋——作為她殺了女巫的戰利品。
她成了糖果屋的新主人。
不過,失去了女巫魔力的屋子,沒辦法繼續保持著不被**的命運。
她在屋子**之前,拼了命的填飽自己的肚子,將能吃的都吃了,剩下的東西,只能任憑它們腐朽。
她想離開這裡,卻不信自己還有好運氣,能夠再遇上一個會因為輕蔑小孩子而放鬆警惕,最終被小孩子推進了火爐的魔女。
所以,愛莎她決定做點別的。
她和森林裡的白鴿們有著良好的友誼。
在她殺了魔女,發現了糖果屋失去了永恆的保鮮效果後,她就放任所有喜歡這些食物的鳥類們和自己一起享受著即將消散的短暫甜美時光。
她認為自己和這些鳥類們都算是一起吃飯的情誼。
或許是因為在現代社會接受了教育的關係,她一直以為女巫啊,糖果屋什麼的,都是童話故事裡所記載的內容。
可在見到了女巫後,她不得不承認童話故事還真是有很多的真實性。但是當白鴿們忽然開口詢問她:「你想要什麼報答?」時,她嚇得立刻站了起來。
這個連白鴿都會說話的世界啊……
愛莎只能想她到底生活在什麼奇妙的社會裡。
想想過去,她曾經在某個魔法與劍的大陸上生活過,那些戰士們強大無比而操縱著元素的魔法師們則受人畏懼。
她想,或許這個世界也是如此。
雖然這個世界並沒有兩個太陽和兩個月亮就是了。
「我想要個房子。」
愛莎所期望的並不是家。
孤身一人的她並沒有足以被稱為家的親人。
她的血親,一位因病去世,一位將她丟在了森林裡。
所以,她選擇要一座能夠遮風擋雨的房子。
白鴿們互相對視著,發出普通鴿子的叫聲,隨後,其中一位白鴿回答:「我們能夠做到。」
鴿群離去,在夜幕降臨前回來。
鴿子們為一群巨人領路。
巨人們扛著木頭,對於女巫的骨灰這樣報酬感到滿意。
愛莎從不善健談的巨人們口中得到了一些情報。
巨怪一族天生就為女巫們服務,而巨人們則厭惡女巫。
雖然巨人們不是很喜歡人類,但是殺了女巫的人類就是他們的朋友。而且——
「就和獨角獸們天生喜歡和處女相處一樣,沒有一個巨人能夠拒絕殺死女巫的人類幼崽的請求。」
愛莎聽到白鴿的解說,對於這種有著純潔外表的異種口中偶爾說出的成人臺詞有些接受不良。
不過她很快就會習慣了。
巨人們只用三天就建造了好了房子的外殼,能夠遮風擋雨的石頭小房子。
「居然還有閣樓。」
雖然看上去很笨拙,但是意外地細心。
房子做了兩層,甚至還搭配了小閣樓。
為首的巨人補充道:「我們還挖了地窖。」
愛莎站在閣樓的窗前,沖著巨人們揮揮手。
為首的巨人輕巧的提著那個裝著女巫屍骨的火爐,帶著自己的同伴們消失在了森林的深處。
而那群白鴿——與愛莎交流的那位白鴿顯然是鴿群的首領——則與愛莎道別,每一位口中都叼著一點糖果屋的殘骸,然後拍拍翅膀,離開了這裡。
愛莎住在了森林的深處,整個冬天就靠著土豆過活。
在嘗過了糖果屋的美味後,要重新靠吃土豆過冬真是人間悲劇。
若非巨人們將房子建在了天然的地熱區,愛莎可能在吃厭土豆之前,就會被寒冷的冬天給凍死了。
巨人們挑了好地方,而白鴿則作證,這個房子就建在森林的中心。
「那些人類在想要找到你之前,就會被這個森林解決了。」
一想到和自己說這句話時,那為首的白鴿將自己的翅膀放在脖子前,做了個刀劃過脖子的動作,愛莎就感到一種黑色的幽默。
她整個春天都在為了新一年的冬天做準備。
採集漿果,尋找合適燒陶的泥土,以及各種種子。
上一世她將興趣轉頭了園藝真是明智之舉。
她能夠辨認這座森林當中絕大部分的植物種子,一些種子能製成對付各種情況的草藥,另外一些則能作為食物應對接下來的寒冬。
而極少的一部分,則會變成非常有用的香料。
上帝保佑,上一世黑暗的中世紀八百年,可是天知道有多少貴族會為了兩罐子蜂蜜召喚雙方的軍隊打上一架了。
而能食用的香料,更是可以換來大筆的金錢。
愛莎嘗試著種植各種植物,當她八歲時,已經擁有了一片自給自足的小土地了。
她這輩子都不可能理解為什麼會有人中意這種生活。
沒有開墾過的土地,惡劣的氣候,靠天吃飯。
年幼的少女依靠著植物的果實為食,土豆則是囤積的稀罕貨,需要被留到冬天才能食用。
如果沒有將那個爐子給巨人就好了。
有時候愛莎也在想這種事情。
但是現在這個地方也很棒了。
而且女巫也不僅僅留下了一個爐子,還有一個比較小的,她一點也不想知道原來是做什麼用的小爐子。
她捏陶土的手藝爛爆了,萬幸,這些做出來的東西也是自用的,不用拿出去給別人看到丟人現眼。
她所收穫的香料,在碾磨成了細粉後,裝在了小袋子中,她披著黑色粗麻的斗篷,走出了森林。
現在,她要循著歡鬧的樂曲聲,問問那些有錢的地主們,願不願意花錢買點香料。
為了保護自己而偽造出的蒼老的聲線,手上握著能換來大筆黃金的香料,當打她身上這些「貴重財物」的人們用畏懼壓過了恐懼之後,在不知不覺間,最初為了獲得更好的生存而走出森林的她,成為了眾人口耳相傳的「居住在森林之中的魔女」。
既不是那些與人類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異種」——從鴿子的口中,愛莎得知了如同他們這些與人類同樣擁有智慧的物種為「異種」——
只是普通的人類女性。
但是在不知不覺間,卻被冠上了「魔女」之名。
只要一想到中世紀橫行的「獵殺女巫」活動,愛莎就覺得心情暴躁。
既然這個世界上有基督教,那麼顯然,如果歷史按照上一世的那樣前行,黑死病就在不久的將來了。
真是糟糕。
太糟糕了。
不想被綁在火刑架上活活燒死,所以愛莎就決定做些其他的準備。
她是一個普通凡人,就連人類中可能獲得的異能也沒有,也沒有辦法單純的依憑肉體鍛煉獲得強大的武力值,完全徹頭徹尾的凡人。
但是她卻以一名凡人之身獲得了就連「異種」們都無法獲得的強大力量。
若是梅林是巫師的話,那麼他就是人類之中擁有魔力的異能者。
愛莎卻沒有任何先天性的才能。
她只是單純的依憑自己的努力而獲得了強大的力量。
其中的過程不足為人所道。僅僅能夠用語言來形容的,就是她在穿越了無數絕境後,終於跨越了那扇不可跨越的禁忌大門,來到門背後那從未有前人踏上的未知道路。
——這條路從未有誰走過,甚至連它的存在本身都不為人所知,可當愛莎走到這條路之前,冥冥之中她就知道了有這麼一條路的存在。
這個世界指引著她踏上了這條道路。
繼「森林的魔女」之後,她很快就被稱為了「魔法師」。
在最初,她看上去似乎和那些人類中的女巫和巫師使用著相似的力量,但是當時間過去,歲月流轉,差異就逐步地體現出來。
「愛莎」這個名字,就算在異種當中也是極富盛名。
雖然有名的僅僅是她所能提供出的那些品質絕頂的香料罷了。
『調味料果真是有錢人不能或缺的東西。』
清點著自己今日的收入時,她打從心底感歎這一事實。
任何時代,壟斷行業都會被群起而攻之。
錢是永遠掙不夠的,小命更重要。
但是在這之前,得先張顯武力值才能保護自己的地位。
所以她披著黑色細麻的斗篷,張開雙手,來了場以一對多的戰役。
她個人輝煌的勝利以滿地的屍體為代價。
她立刻就厭倦了這種無畏的殺戮。
她不是和平主義者,可也不是什麼以鮮血、殺戮和死亡為樂的瘋子。
她對自己的定義是研究者。
既然面對那麼光怪陸離的異種世界,那麼她暫時跑去被困於基督教信仰統治的人類世界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就算沒有她,也會有相當優秀的普通人類出手,拯救他們自己的世界。
她雖然是人類之身,可卻更接近「怪物」這個詞語的概念。
當她為了保護自己而選擇打開那扇大門,走到門背後所展現的道路上時,她就沒有辦法繼續作為一名普通人活著、長大、最後平靜的老去了。
在這一世她從未受到來自家人的關愛,即便去教堂禮拜,也無法獲得神明的關懷,教堂的神父是個只知道喝酒和酩酊大醉的傢伙,不止一次聽到他說:「到這種貧窮的地方來,我的人生已經完了。」
愛莎她也不是第一次在在心中給這句話中的人生做出注解,說是人生,倒不如說是「前途」更好吧。
沒有錢就得不到更高的位置。
——就連負責信仰的基督教都成了這種鬼德行。
中世紀在幾個世紀以來都被評價為「黑暗的八百年」——這還真是一個無法讓人直視的時期。
宣稱著「人生而有罪,活著就是為了贖罪」的基督教,和過去她所生活的現代社會被抨擊的邪教何異?
反正她不能理解。
不能理解也沒有關係,沒有決定自己去專攻什麼內容也沒什麼妨礙。
反正這一世她始終都是一個人獨自度過,就算最初有過家人,也被家人所拋棄了。
可當她放棄了住處,拎著那裝有自己小小財產的箱子走出森林時,看到她曾經所居住的村長已經成了荒地。
走到教堂附近時,見到了無數的墳墓,更多的人連墳墓都沒有,任憑屍骨在風中因時間的流失而自然的腐朽。
「黑死病。」
黑死病是鼠疫的別名,因為患者臨終前全身皮膚發紺呈黑紫色而被稱為黑死病。
黑死病讓歐洲三分之一的人口死與非命,薄伽丘留下了《十日談》來敘述當時的佛羅倫斯如何在一夜之間成了人間地獄。
雖說她已經在那條除了自己以外,從未有人走過的道路上走了足夠遠的距離,但是她從沒親自去和異種世界有過什麼聯繫,最多是和那些替異種貴族們服務的下僕們打過交道。
她維持研究的經費來源於那些可食用的香料,但顯然她的收益足夠讓某些異種們眼紅了。
雖然保護住了自己,但是卻不得不放棄昔日的住所。
雖說沒有多麼眷戀那個住處,可並非完全出自本意的搬家讓她著實感到不爽。
不過,有什麼比見到滿地的屍體還要糟糕的?
她看到了挖開墳墓的異種正在大快朵頤著人類的屍體。
要尊重別人的生活習慣。
話雖如此,有多少人類能見到異種在吃自己同類的屍體時還能不大驚失色望而生畏?
她思索再三,不由自足的發現,她沒能在最初的那段幼年時光學習這個世界上的正常觀念,讓她連套用上個世界的那些概念的想法顯得蒼白無力。
雖然很努力想用上個世界的概念套用進這個世界,可實際上絕大部分的時候都忘記了要做這麼一回事。
「你不怕得到黑死病嗎?」
愛莎提著袍子的下擺,腳上穿著的靴子邁過骯髒的屍體,來到了那名異種的面前。
「不。當然不。」
那位紅發少女一臉的尷尬,與其說那份尷尬源自於她發現有人類看到自己在吃屍體,倒不如說是,「我是說,我媽老是讓我別那麼心急,可我實在是太餓了。想要躲過守墓人和神父的注視去找點食物總是很困難……」
對人類而言是人間地獄的流行病,對某些特定的異種們而言卻是一場難得的美食盛宴。
「我、我從沒和活著的人類說過話,不,我不是說我有對死者說話的癖好,我只是……」
少女慌亂了一會兒後,洩氣地反問:「為什麼你不害怕我?」
愛莎她想了一會兒,回答道:「因為我是魔法師。」
「你就是那個住在森林裡的魔法師!」
少女一下子跳了起來,她渾身上下找了一會兒後,摸出了一枚銀幣。
「我可以買點香料嗎?隨便什麼都好,約翰總是炫耀他嘗過加了你出售的香料做的菜。」
她看著面前的少女,後者身上傳來了讓她不舒服的氣味,雖然這種糟糕的氣味可能放到任何一個歐洲大城市裡頭就壓根不算什麼了。
在十八世紀的時候,法國的貴族們還將隨地大小便當做習以為常的事情,就算在二十一世紀的法國巴黎,你出門永遠得當心地上的狗屎。
「不,當做贈品收下吧。」
愛莎將那作為宣傳手段的小樹葉遞給了對方。
打開樹葉,裡面是一丁點的香料。
少女毫不客氣的將這些香料全部倒在了一隻人受傷,然後大快朵頤起來。
愛莎看了一會兒後,絕望地發現,她一點都不介意這種場面。
她只是對那濃厚的氣味有些適應不良。
天啊,她到底多久沒洗澡了。
在贈送香料的互動環節結束後,愛莎從這位對人類友好的少女異種口中得到了她的身份。
「我是個亞斯文,亞斯文異種。」
當她不吃人類屍體的時候,看上去害羞又體貼。
「我們的種族很古老,幾乎與人類的歷史一樣長。我們吃人類的屍體,不過,」她急急忙忙的解釋道,「哦,我們從來不殺人,我們只是吃人類的屍體。」
對於這個做法,愛莎覺得有興趣的地方應該在別的地方。
「你不怕生病?」
異種少女害羞的點了點頭:「我吃了不少黑死病的屍體,但是我沒有什麼事。」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後,愛莎滿腦子想得都是亞斯文異種那奇妙的特色消化系統。
包括那消化系統附帶的超強免疫力。
「從來沒有誰和我說過異種們的分別,我真怕弄錯了,你可以給我說說看嗎?」
一個出自歷史古老的異種家族,卻並非貴族異種的天真少女所只曉得情報,只需要一些在愛莎眼中不值什麼錢的香料就能換到。
這是雙方都覺得皆大歡喜的買賣。
做成了第一筆的情報交換後,愛莎搞到了點亞斯文異種的血液——準確來說,就是來自那名少女身上的血液。
然後她繼續自己的研究,卻在不知不覺間被各種需要尋求説明的異種找上門來,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因為收費公道、並且童叟無欺得到了廣泛的美譽。
比起向要求你最珍貴的東西來換取實現你願望的命運女神諾恩,愛莎的要求顯然更好解決。
——雖然絕大多數的時候,這些要求顯得非常的古怪。
現在,當愛莎她穿著黑裙,頭戴著尖尖的寬簷女巫帽走在二十一世紀的道路上時,已經不會有誰想將她綁去火刑架上燒掉了。
反倒是她因為那年輕漂亮的外表,以及一身哥特風的打扮惹來了注目。
她離開自己的住處,只是因為自己當年所結識的第一位真正意義上的異種友人快死了。
她走進了屋,與那位友人擔心的家人們點頭示意後,走進了病床。
昔日年輕的少女已經變成了銀髮的老者。
她躺在床上,雙眼流出了鮮血。
而始終年輕美麗的她,則將優雅細白的手伸向了她滿是皺紋的面頰。
「我的好友,你到底吃了什麼。」
「你知道,」亞斯文的異種本能,讓躺在病床上的她敏銳的感覺到了死亡的腳步,但即便如此,她也依然有心情開玩笑,「只是屍體。」
愛莎收回了自己的手,放在了帽檐上。
當帽子取下後,她那一頭如金霧般的長髮傾瀉在她的腰肌。
「我還從來沒見過能讓亞斯文生病的屍體。」
她沖著有著數百年友誼的好友輕輕一笑。
如同當年第一次相遇時,她把在當時價值不菲的香料贈與對方時所綻放的笑容一模一樣。
「這次我就免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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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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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7-2 22:36
第76章 妖女迷行(中)
「別擔心,哈莉瑪,我會照顧好你的。」
除非有絕對的把握,否則愛莎她從來不輕易許下諾言。
可一旦她許下諾言,也就意味著她動真格了。
說完這一約定,她驀地轉身,向著門口走去。
愛莎取下了掛在自己左臂上的黑色拐杖,從拐杖中拔出了一柄細劍。
將杖身,劍鞘,丟給一旁站著的某位人類女醫生後,環顧了客廳的四周。
「很好,誰來收拾一下這裡,」
她一發話,立刻就有哈莉瑪的家人將整個客廳清理乾淨。
她們將能搬的不能搬的東西全部清理了出去。
當哈莉瑪被從病床上移動到客廳中央時,躺在地板上的她甚至還有心情開玩笑說:「我從來沒想到,居然有一天還能再見到這棟房子剛建好時的樣子。」
「親愛的,你想清空這棟房子幾次都沒問題。」一邊同哈莉瑪輕鬆的調侃著這些內容,愛莎一邊邁開步子,繞著她順時針走了幾圈。
她腳上的黑色高跟鞋在地步上每邁一步,就叩下一個輕輕的響聲。
「我想,我可以試試那個。」
「難道說又是你想得什麼新魔法陣嗎?」
「不是魔法陣,它的全名是——」
愛莎歪著頭想了一下。
「好吧,我還沒想好名字。你知道,我真討厭給什麼取名字。」
「為、為什麼你不直接叫它多少多少號魔法陣?」
一旁戴著紅色假髮的年輕女性忽然開了口。
所有人,除了哈莉瑪和愛莎,以及她的同伴——那位對異種的世界一無所知的淫妖波之外,都用非常詫異的眼神看著她。
「好吧,」女醫生——勞倫回答道,「肯吉,你現在開始一句話都不能說。」在後者露出一副被冒犯到了的表情時,她用了更嚴厲的措辭,「如果你不想變成青蛙的話,就一句話都不能說。」
肯吉輕聲的吐槽道:「難道我們中間還有誰是會施展魔法的女巫嗎?」
愛莎一抬手,綠光閃過,原本肯吉所站的位置只剩下了一隻蜥蜴。
「現在,你可以留下了。」
她沖著波一笑。
「你一定就是那個沒有選擇黑暗還是光明的淫妖,所以,既然你不清楚異種界的常識,我來給你解釋一下。」
「不,女士。」
站在一旁的一位年輕的紅發女性(看她的發色就能知道,是和哈莉瑪一個家族的後輩)急忙的站出來,自告奮勇:「我來解釋。」
「伊莉莎,非常感謝你的主動……不過,我已經很久沒有做這種自我介紹的機會了,所以讓我來。」
愛莎的臉上消去了笑意。
「首先,我的魔法陣可以旁觀,但是不得發出聲音,任何的聲音。只有我說可以了,才可以隨便你說什麼。第二,除了我之外,不要出現第二個人類。」
波一臉震驚:「你是個人類?!」
「是的,我是個人類。純種的、徹頭徹尾的人類。人類——魔法師。」
愛莎沖她點點頭後,向後退了一小步。
「我同意讓你的同伴在結束後重新變回人類,不過,現在……」她攤了攤手,淫妖立刻將地上的蜥蜴捧在了手上。
而勞倫已經如愛莎所說的那樣,走出了屋子,走到了街道的對過。
「我可真想看看魔法陣是怎麼運作的。」
科技側的二十一世紀的女醫生,可是從來沒有機會見識千年前的人類是如何使用魔法的。
而從古自今,只有一位人類被冠上了魔法師的身份,並且還是得到了異種廣泛的好評。
是的,無論是光明一派還是黑暗一派,哪怕是他們打得昏天黑地的那些年,他們的餐桌上只要用香料的,都是這一位家裡頭出品的。
屋子裡頭,愛莎先是繞著哈莉瑪順時針走了一圈,她手上的那柄細劍在地板上如竹刀切豆腐般毫無阻礙的畫了一個圓,隨後在外側逆時針的又畫了一個圓。
隨即,她在這兩個圓的間隙內寫下了一串的怪異符號。
最初,波本想試著將這些符號記下來,但是很快,她就放棄了這種艱難的事情。
當愛莎將這個魔法陣畫好後,她便就站到了一旁,從懷中取出一把有著浮雕花紋的銀匕首。
她將匕首遞給了之前出聲的伊莉莎面前。
「親族的血。」
前者躊躇了一秒後,便立刻立刻將匕首往左手的掌心一劃。
愛莎抓著她的左手手腕,向著魔法陣走去。
鮮血從掌心落到魔法陣中,血液沿著地上所劃的痕跡蔓延開來,而波注意到,或許在場的所有人都見到了,這個魔法陣只有一半被填滿了。
愛莎示意掌心流血的伊莉莎離開後,回收了那把銀匕首,將匕首重新收回了鞘中後,倒轉手上所握的長劍,劃開了自己的掌心。
她用自己的血填滿了另外一半的紋路。
隨後,她的口中吟誦出了奇妙的語言。
那是一種無法用文字描述,甚至無法重複出來的聲音。
刺眼的、鮮紅的光照耀了整個屋子,當紅光轉成綠色,又最終消散後,躺在陣中的哈莉瑪已經恢復了健康。
愛莎站在魔法陣外,向著昔日的友人揚眉一笑。
後者從地上站了起來,走出了魔法陣外。
——這正是魔法才能創造的奇跡。
「魔法師不能走進自己的魔法陣當中。」
愛莎攤開了手,手指了指波捧在手心的那只小蜥蜴,後者一眨眼就重新變回了人類。
重新變回人類的肯吉將波坐在了身下,她狼狽不堪的從地上爬了起來,還未發表什麼言論就聽見愛莎對她說:「你看,我可不是只會把人變成癩蛤蟆的。」
肯吉瞪著愛莎,眼睜睜的看著對方走出了門口。
當她走到門口時,轉過身,沖著哈莉瑪說道:「親愛的,記得下次吃飯的時候,看看屍體身前有沒有去參加過藥物試驗。」
「藥物試驗?」
「對的。」
愛莎擺擺手,將長劍重新收回了拐杖裡,又抬腳,向著屋外邁開了步子。
哈莉瑪對自己的親友們張開了雙手,大笑出聲。
為了慶祝她重新獲得健康,她們決定舉辦一個宴會。
波和肯吉立刻表示:「我們就不需要參加了。」
無論如何,吃屍體的古老異種所舉辦的宴會上會出現的食物,實在不是她們兩人所能接受的部分。
當愛莎她走過下一個轉角時,一位身穿黑色風衣,有著黑髮黑眼的高個男人突然出現,與她並肩而行。
「情況很好。」
「對的。沒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能讓她們得病的屍體。」
「這個世界太瘋狂了。」
高個的男人冷靜的說出了這番話語。
「當我們不去編織命運之時,人類只會自己走向滅亡的道路。」
「你真以為自己是神嗎?」
愛莎的目光直視著對方。
「你只是異種中的一類罷了。」
「我只是覺得你很有趣。」
仗著身高上的優勢,男人俯下身,回望著愛莎。
「作為一個人類,你比哪個異種更像是異類。但是你卻以自己人類的身份成為了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魔法師。」
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愛莎給出了自己的答覆:「作為最後的龍,你一定寂寞過了頭。」
「時間無法奪走我的生命。」
男人將手放在愛莎的心臟位置。
在那光潔的皮膚與骨肉之下,有一顆人類的心臟在有力的跳動。
「為什麼也無法奪走你的生命?如果你真的是人類的話。」
愛莎覺得這個問題重複了幾百年真的一點意思也沒有。
可對方卻是世界上最後的龍,在強大的力量面前自然有著能夠重複得到相同答案的優待——而不是被直接忍無可忍的一腳踹開。
「因為我還是魔法師。」
「是的,對的。」
女巫和巫師都是身負奇異力量的人類所獲得的稱呼,而魔法師則不同。
用愛莎的話來說,正因為是由普通人使用出這份力量,所以這被稱為魔法,而魔法則成為了奇跡。
「知道我今天看到了什麼嗎?」
「什麼?」
「故事的主角。」
「哪一個?」
「那個淫妖,波。」
「哪一個故事?」
「接下去的,迦樓羅的故事當中的主角。」
「你看得到這些未來的事情嗎?技藝可真是越來越多了。」
第77章 妖女迷行(下)
在成為魔法師後,愛莎她在那條只能一人獨自前行的道路上遇見了很多不同的風景,遭遇了很多不同的人。
她有自己的時間規劃,卻也並不是全然按照自己的規劃按部就班的往下走。
在這數百年的歲月裡,她雖然極力與各種各樣的事件撇清,可卻依然沾染上了各種各樣的因果。
當時間過去,那些昔日如隔著厚厚的毛玻璃,又因為玻璃兩面的溫度差異而沾上了樹水汽、模糊不清的因果線,也逐漸地清晰明瞭起來。
若是「血聖」用自己的鮮血所書寫的一切都將成為不可違背的既定事實,那麼在他用鮮血寫下光明和黑暗兩派的異種停止戰爭的那一刻,就徹底得罪了以異種為食的迦樓羅。
當愛莎她看到了迦樓羅在千年後所可能做出的一切時,她選擇了救下唯一能夠殺死迦樓羅的異種——納迦。
納迦的毒液是唯一能殺死迦樓羅的存在,正因他們的毒液之可怕,千百年來不知道有多少生物沖著那份毒液而去。
有著數顆腦袋的納迦們,也在日益減少著他們的數量。
為了保存這在「未來」會用得上的希望,愛莎出手救下了只剩下一顆頭的納迦少女。
只剩下最後一顆頭的她驚魂未定,沒人能夠保存納迦的毒液,所以她被抓住,在恰當的時機被砍下頭顱,然後頭顱中剩下的毒液則早在它們被砍下前就已經決定被取來——去殺死誰。
「你養得納迦總算是能夠派上用場了。她剩下的那顆頭顱將會決定這次故事的走向。非常關鍵的一點用處。」
黑衣黑髮的男人比海報上的明星還英俊,他口中所說的話語卻是理所當然的傲慢之詞。
「到了現在,我發現了一個問題,不只是她一個。」
愛莎發現了自己當時的錯誤。
她只在當時為了今日而準備了後招,卻沒有想到不僅僅是只有她手上的納迦活了下來。
還有另外一個納迦也活著。
雖然他們二位都認為自己是這世界上最後的一名納迦了。
「命運的記載被我破壞了。」
愛莎她歎了口氣。
她早就該知道,不應該在模糊不清的時候就輕易的對命運做出自己的抗爭。
她改變了命運。
干涉了命運後她發現自己已經無法觀察到命運的未來走向了。
黑髮的男人停下了腳步。
他站在愛莎的面前,伸出手指,輕輕點在了她的眉心。
冷血動物的手指冰冷徹骨。
但是卻很有效的讓愛莎發散的思維、重新回到應該關注的內容上去。
化為人形的巨龍口中輕吐出早就消亡在歷史當中的古老預言:「魔法師,好好回想一下。你所瞭解的預言內容到底是什麼?」
「納迦的毒液將會殺死迦樓羅,而使之成功的則是淫妖……」
是的,預言上並沒有明確說明納迦會剩下幾位。
只是有一位男性的納迦大聲喊著「我是最後一位納迦了!」
「龍」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為什麼不讓她去見見那位註定要送出頭顱的同伴?」
雖然很不喜歡這「龍」的某些無法進行修改的言論和行為,但是對愛莎而言,他在各種方面也算是足夠優秀的友人。
「完美」這種東西本來就不存在世界上。只能將事情做得更靠近這個詞罷了。
對愛莎而言,要將呆在自己家裡,恨不得一直當家裡蹲當到地老天荒的納迦——瑪麗安弄出來,其中所使用的威逼利誘簡直可以拿來當做教科書般的例子來放到課堂上使用。
而在另一方面,身為預言中心的淫妖「波」,已經和肯吉 一起聽著女醫生勞倫在科普著那位魔法師的身份。
「據我所瞭解的,她是活了近千年的魔法師。雖然如此,不過確實是徹徹底底的人類。」
勞倫的開頭就讓肯吉忍不住插嘴問道:「怎麼可能?難道我們見到了女版的尼克`勒梅嗎?」
勞倫聽到肯吉所說的那句吐槽,職業病發作,立刻否定了她的說法:「不是哈利`波特,」解說癖上來,勞倫又補充了一句,「而且尼克`勒梅在歷史上的真名應該是尼古拉`佛萊梅。況且他還是個法國人。」
「好吧,好吧。」
肯吉決定不再去計較名字這個問題。
「但是為什麼她能做到這種事情?」
這個問題問得理所當然,但是又很奇怪。
「為什麼不行?」
勞倫反問了肯吉。
這位飛賊雖然有各種人類的討厭習慣,可是你不得不承認,她也是波最好的友人。
即便肯吉她只是一個人類,也能夠為了波出生入死。
「她可是活了超過一千多年的魔法師,她的歲數幾乎都要和龍媲美了,在她成為異族中的傳說之時,戰爭還沒開打呢。」
波發現了勞倫話中所透露的訊息:「什麼戰爭?」
發現自己說得太多的勞倫,面對波的追問,只能這麼回答她:「異種們之間,也是有發生過戰爭的。」
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勞倫心想,真沒想到,會自相殘殺的除了人類以外,異種居然也會這麼做。
而更不可思議的是,這些異種們之間只發生了這麼一次戰爭,之後的時光之中,只有黑暗與光明兩派的異種小摩擦不斷,可這種程度的小摩擦,和之前那場幾乎永無止境,所有的異種都投進那漩渦般吞噬一切的戰爭相比,根本就是無傷大雅的小玩笑。
而現在的這些新誕生的異種們,根本沒經歷過那麼久之前的戰爭,他們對於任何一個異種的死亡都覺得匪夷所思,他們明明對人類的死亡毫不在乎。
而更古怪的是,這些年輕的異種們裡面,出現了一個叫做「波」的淫妖,她根本不在乎異種對人類的輕蔑態度,她常常去救那些人類。
更可怕的是,她根本沒有加入光明或者黑暗的任何一派。
波根本不知道自己早在出生之後,就被一位活了千年之後的女魔法師,和她的那位亦友亦敵的「龍」所關注了。
魔法師和龍相遇在一個百年難得一遇的大雪天。
這場大雪延綿不斷的下了整整大半個月,整個森林都被雪花給凍住了,銀裝裹素說上去很美,但若是你足足被大雪封在家裡大半個月,而外面的森林裡早就除了凍成硬棍的木頭外,什麼食物都不剩下,你也會瘋掉的。
女魔法師比那些因這場大雪而失去生命的人類好一些,她有自己的城堡,有自己的地窖,有魔法能生火,有食物能飽腹,有能交流的物件。
而就在這時,她的那座小小的城堡外側,來了一條巨大的黑龍。
那體態優美的黑龍落在了城堡外頭,那巨大的個頭,實在是太具有威脅力了。
女魔法師將驚魂未定的納迦少女瑪麗安塞進了地窖,叮囑她一定不能發出聲音,然後在瑪麗安驚魂未定的眼神中來到門口,與這位站在所有異族頂端的龍對峙。
在龍看來,這位人類魔法師實在是又弱又小,完全沒有半點威脅性,但是承認了自己在身體上弱小的魔法師,提出了用智慧與自己進行比賽。
龍欣然同意了女魔法師的提議。
然後他們開始下起了棋。
這場棋局下到大雪停止,雪融化成水,春回綠地才結束。
龍輸給了女魔法師,他答應了女魔法師不再打她所照顧的納迦的主意,而龍在之後,每隔幾年或者十幾年,都會帶著各種禮物來看魔法師。
他們兩個根本不能算是化解了敵意,但是從本質上來說,他們也能稱得上是朋友了。
看到未來的女魔法師被龍護送著回到了自己的城堡。
這座城堡根本無法在地圖上被標記,也逃過了上千年的國家稅收。
在城堡的門口,女魔法師忽然轉身對著龍說道:「博寧,我的壽命將到盡頭了。」
她第一次稱呼龍的名字,就是在這種情況之下。
黑衣黑髮的男人看著又瘦又小的女魔法師,語氣中略帶些嘲諷意味的說道:「愛莎,你的技藝真是越來越值得讚歎了。」
「人總會死的。」
愛莎歎了口氣,博納寧這位巨龍先生,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因為根本沒有人能與他正常對話,寂寞的要死的強大異種罷了。
「我已經在這世間停留了太久了,現在也該死了。」
「我不允許——」
博寧伸出手,他的血能夠賜予任何一個人類青春與活力,他身上的肉能夠讓人返老還童,能夠賦予異族強大的力量。
也僅止於此。
他無法去救一個依憑自己的力量,已經在這世間停留了千年之久的人類魔法師。
即便他的血在珍貴,即便他的肉再怎麼難得,也無法救愛莎。
然後,巨龍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相伴了千年的敵人與友人,在自己面前龜裂風化。
而納迦少女瑪麗安的嗚咽,聽上去又淒涼又心酸。
龍因為失去了自己友人的悲鳴,很快就隨著風一起傳遍了整個異種的世界。
許多活了上千年或者是近千年的異種們,對於這位幾乎相伴了自己生命的魔法師都抱著一種「就連她都會死」的悲涼感。
而年輕的異種們直到聽到這位人類魔法師的死訊,才驚訝的反應過來。
「原來傳說居然是真的。」
瑪麗安從城堡中踏出了自己的第一步,她遇見了在這世界上的另外一位同族拉克蘭,這位異種們的「總統」,在見到瑪麗安的瞬間就與她陷入了愛河。
接下去在他們二位身上所發生的一切,便是無需多費筆墨的戀愛故事了。
而巨龍則為了發洩自己心口的悲憤和怒氣,找上了那不可一世的迦樓羅。
站在所有異種頂點的巨龍博寧,輕易的就撕碎了讓「血聖」畏懼無比的迦樓羅。
然而這也是這條黑龍,最後一次出現在世界當中。
他回到了龍族的墓地,陷入了永久的安眠。
龍在睡去時,最後的低喃只有他自己才能聽見。
——但願在夢中,有愛莎的身影
第78章 歐也妮`葛朗台
有一種美貌可以用珠寶和氣質堆砌。這種美貌傾國傾城,讓萬艘軍艦齊發。——題記。
她再睜開眼時,已經成了嗷嗷待哺的女嬰。
她此世叫做歐也妮`葛朗台。她的父親是法國索默城裡最有錢的商人,又是吝嗇的代名詞。
她可以忍受在自己無力時的貧窮生活,卻無法忍受過一輩子這樣子的人生。
明明家財萬貫,卻還要住在破舊的房子裡。
她和父親對錢的概念有著截然不同的想法。
葛朗台先生老是抱著她說:「歐也妮,你太會花錢了。」
一邊心疼的看著她花出去的錢,一邊又饒有興致的看著女兒用這些錢做的投資一項項成了功。
在葛朗台先生看來,一旦他有了錢,只要在他手心裡,那這些錢就得被他牢牢攥著,就算是冥府擺渡船的船夫都別想從他手上拿走半個金幣。
她樂於投資各種大小產業,眼光獨到嗅覺敏銳,一開始雖然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等到了能夠放公債的時機,她極其樂意將自己的全部財產都拿給父親放公債。
既然她將來會得到這個家的全部財產,何必在這個時候和父親爭那麼點小錢呢?
她上教堂做禮拜,回了家就看書。
她有一架子的書。
葛朗台先生每每看到那一架子的書,都一副要昏過去的表情,他嚷著:「我的好女兒,親愛的你一定看過就能記住書上寫的東西,我知道一個很得體的舊書商人,他願意以公道的價錢收購這些書。」
於是她邊回答:「我聽說書放了十多年,只要保存的好,價值就能翻幾番。」
葛朗台先生只回答道:「親愛的,這收益可比公債要來錢慢得多。」
她便親親自己父親的臉頰,勸服對方忘了這件事,反而不如去想想開心的事情更好。
比方說公債掙了多錢。
當巴黎葛朗台破產的消息傳來,她才知道自己居然在巴黎還有一門親戚。
得了吧。
她翻了個白眼。
雖說親戚間互相幫助也不算什麼,可她打從一出生就從沒聽說過自家居然還有這麼一門親戚,連耶誕節都不傳來個消息的親戚,她當他們那一家死了沒什麼區別。
對她而言,葛朗台家的這棟舊屋子就是她的領土,除了家人和在父親成婚前戲到家中做女僕至今的拿儂外,她對所有來客都抱著戒備心理。
葛朗台發現自己女兒對任何一個上門來的客人的殷勤都表現出了一種過分的淡漠後,仔細觀察之下,才發現她不分輕重的戒心。
對於女兒的這份戒心和領土意識,葛朗台先生覺得極其高興,他甚至抽出空來告訴她:「我的小乖乖,你得一直保持這份戒心才行,他們那些人……」
葛朗台先生的手在空中劃出一個誇張的圓,圓裡空空無一物。
她看懂了這個手勢,沖著自己的父親咯咯的一笑。
葛朗台先生看到這笑容就對她說:「這太輕浮了。」
她心裡則無聊的在想,若是我有足夠多的錢,誰還會在意我怎麼笑?無論性別和身份的人,無論膚色和種族,他們都得跪在我的腳下,親吻著我的袍子,乞求著我的回首,爭搶著我指縫中漏下的金幣和寶石。
她在葛朗台的教育下,非但沒能成為一位吝嗇合格的守財奴,反而在學會了金錢本質的同時,也學到了如何掙得財富的方法,可她卻不願意為了省下錢而委屈自己半點。
她的想法在最初就是「既然我能掙到那麼多的錢,為什麼我不能花一半的錢讓我自己盡心滿意呢?」,而這想法,葛朗台先生雖然察覺到了,可他只是對自己小女兒每隔一天都要燒水洗澡,每個禮拜都要吃一隻烤雞頗有微詞,但是她既然並沒有花掉自己掙來的一半的錢——尤其是她不中意每季新出的服飾和首飾,她的衣服每年就那麼幾套來來回回的穿,穿得不合身了再換,這對葛朗台先生而言算是唯一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了。
葛朗台先生更欣慰喜悅的是,他的獨生女繼承了自己對金錢的敏感嗅覺以及掙錢的卓越天賦。
可惜他的侄子查理帶來的巴黎葛朗台破產以及他父母雙亡的消息,這讓葛朗台一下子皺緊了眉。
而她則摟著母親的手腕,一起靜靜地圍著火爐,看著拿儂紡著紗。心中卻在想,若是那個查理想讓自己的父親幫他還債,她半個法郎都不要掏給他。
就算是親戚,她可壓根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這麼一家人,在她看來,幫親戚一把的程度頂多在這種時候給他個房間住段時間,若是還想讓自己幫忙還債或者說是讓他長長久久的住下去,那這種人真是厚顏無恥極了。
葛朗台太太是個毫無主見的人,她出嫁前事事聽從父親的安排,出嫁後則順從著葛朗台先生的一切家規,她連自己的嫁妝有多少都不清楚。
即便葛朗台先生將自己母親的嫁妝牢牢抓在手裡,可她依然自己估算了個差不多的數字。
她雖說對母親那順從的性子有些無奈,可卻極喜歡她,兩個人閑來一起紡紗,學著怎麼勾出漂亮的蕾絲花邊,又怎麼織披肩和做袖套。
這種方面的節省,在她看來還是在能接受範圍之內。
可當她的手指為了給母親做披風而被針紮破了好幾回後,勉強做完了這件冬天的披風,就賭氣發誓,這輩子她也不要再自己動手做一次服飾了。
這個機會在幾年後便實現了。
而此刻,她如防賊一般防著自己的親戚。
葛朗台先生當然沒有半點想給自己的兄弟還清欠債的想法,他清算著巴黎葛朗台的身後財產,四百萬的債務還到了三百萬後,便將剩下的麻煩丟給了自己的侄子。
她冷眼旁觀著夏爾`葛朗台為這欠債而哭,心中因母親的存在而保留的良善讓她從自己的小金庫裡取出了六千法郎借給了夏爾。
她讓夏爾寫了欠條,欠條上說明是為了贊助身負三百萬債務而堂弟東山再起,而借給了他六千法郎,作為這六千法郎的抵押品,夏爾得拿出自己母親的遺物——一隻做工漂亮價值不菲的梳妝盒為抵押品。
她心善,這借款的利息就按照銀行每年的利息來算。
夏爾對這利息還有些質疑,而歐也妮立時收回了欠條。
「哦我親愛的夏爾,你可要知道,這世上除了自家親戚外,可沒有哪個銀行家會將錢借給個身負三百萬債務的年輕人。」
夏爾立刻反悔了,他要立即簽下這份欠條。
得到了夏爾的簽名和他摁下的手印後,她才將裝著價值六千法郎的小錢袋給了夏爾。
歐也妮想好了,這個梳妝盒她藏好得了。
她這六千法郎一借出去,手上少了錢,自然就覺得心中不安,不立刻想法子從其他地方將這虧損補回來,就心裡不舒坦。
等查理一走,葛朗台先生沒多久就帶了他和自己女兒的錢放出去的公債收益回來了。
一下子翻了幾番,她心中稍定,將自己的其他摟錢的想法一說,葛朗台先生覺得這主意雖然掙得不多,但好在成本低廉,也就許諾了自己女兒的想法。
她辦了養雞場,用科學的養殖方法培育雞。
雞肉吃起來和普通的養法養出來的雞沒什麼區別,她立刻就讓自家的餐桌上也能三天吃到一整只雞。她想盡辦法也想給自己的母親補補身體。讓她好好的,快樂的活久一點。
就連拿儂每個月都能吃到一整只雞。
拿儂在見到這一整只雞出現在自己的伙食單上時,嚇得瞪大了眼睛。
她勸道:「哦拿儂,吃啊。」
既然掙到了不少的錢,她自然也不能對忠心耿耿的服務了自己家那麼多年的拿儂吝嗇。
葛朗台先生對家裡的餐桌上隔三天就見到的一整只雞,在最初的大發雷霆後,他覺得自己在家中的權威被挑釁了。
可在女兒的巧言勸說之下,他不得不默認了這麼一條規矩。
追求著這城市中最有錢的商人葛朗台的獨女——歐也妮`葛朗台的人,除了公證人克羅旭家的小兒子和初級裁判所所長蓬豐先生外,就沒有其他的人敢於向她獻殷勤了。
誰不知道這兩戶城裡頂點的人家,都想將這將來註定會繼承葛朗台家全部財產的獨女娶回家?
他們在內部爭鋒相對的再厲害,一旦有誰敢染指歐也妮,立刻就會一致對外,將那些出頭的妄想給掐死在破土之前。
她覺得這兩戶人家的殷勤很有趣,簡直就是真人上演的戲劇表演。可看了許多年的這種真人表演,她早晚也厭煩了。
她若是生孩子,孩子決不能有這兩戶人家中的任何一戶人家提供的一半基因。
沒什麼原因。
這兩戶人家連自己和父親眼中的鄙夷都看不出來,蠢成這幅德行,她怎麼能讓自己的孩子有這種人的一半基因?
雖說在這上面挺蠢的,可父親卻和他們的關係良好。原因無他,好用啊。
當母親去世後,她得到了自己母親的全部遺產,可她跪在母親逝去的床前,卻心中在想,若是能用那些錢來換回自己的母親,她自然毫不猶豫地願意這麼做。
錢沒了可以再掙,可人沒有了——
她將一枝休掉刺的白玫瑰放在母親的手中,她的手在玫瑰的襯托下更顯得瘦弱。
母親的手握不住玫瑰,她伸手,讓母親握住了這枝玫瑰花。
眼淚決堤般落下。
等她擦乾眼淚,紅著眼眶聽著葛朗台先生說著要她將母親的遺產的保管權都再交給他時,她心中很平靜。
這自然是最好的方法。
畢竟這操蛋的時代的女性,甚至無法保留自己的嫁妝,嫁進了男方家裡,嫁妝的使用權就在自己的丈夫手上,雖然後來出臺了有錢的小姐可以將自己的嫁妝託管給值得信賴的協力廠商託管機構,每個月領取利息。
她才不樂意隨隨便便就嫁人,婚前的生活多快活?
她有錢有貌,年輕漂亮,還有大把大把的男人為了求得她——身後的萬貫家私而絞盡腦汁互相爭鬥。
她坐在高臺上,看著下方男人們醜態百出還自認瀟灑的爭執,如同動物世界裡面看著雄性為了得到雌性的交配權而拼死爭鬥。
有多美麗,有多醜陋,有多美好,有多黑暗。
這個時代好得要命,又醜惡的讓人唾棄。
遍地都是得到黃金的機會,只要得到機會,就能成倍成倍的將錢往上翻。
暴發戶受上流社會的貴族們鄙夷那又如何?
若是她昔日的記憶不出錯,沒多久,這法國早在她出生前些年就動亂到將貴族們的腦袋砍掉一大半啦,就連一國的國王都上得了斷頭臺,還有什麼做不到的?
若非她出生的晚,若非她不在巴黎,她一定要好好吻一吻那個說著「沒有犯罪的人,是不可能當上國王的。」的聖茹斯特。
這傢伙絕對是個天才!
她的瘋狂和猙獰在葛朗台先生去世後,終於展露了頭角。
葛朗台先生一去世,她計算下來,自己擁有了超過三千萬法郎的遺產以及每年超過一百五十萬的淨收入。
這筆巨大的家私足以讓任何一個人瘋狂,就連王公貴族都要追逐在她的裙後。
她在給葛朗台先生舉辦完了葬禮後,就離開了「這個傷心地」,去英國散心去了。
一路上她清理著父親留下來的訊息和人脈,大筆大筆的花錢,雇傭了女僕和男僕,還有委託了值得信賴的律師在英國的某個離倫敦不算近也不算太遠的地方買了個莊園。
當葛朗台小姐她走下船,來到英國的土地上時,她已經帶著六個女僕和十二名男僕,以及二十名粗使傭人來幫忙搬運自己的行李。
她這一路上花了足夠讓人眼紅的錢,而後沒多久,她抱著母親留下的梳妝盒入睡時,拿儂就守在她的門口。她在被窩裡喃喃地說:「搞個爵位也很有趣?葛朗台女公爵……」
她說起這個詞時,咯咯的笑了起來,可再也不會有母親撫摸著她的頭髮,慈愛的看著她,也不會有父親告訴她「可不能這麼笑」了。
英國這國家的名字長的恨不得讓葛朗台小姐沒聽過這國家的全名,但是她覺得這國家的一個好處就是,此時,這個國家的爵位只要你有砸下大筆的錢,就能買得到。
她在有心人的指點下先買了幾塊地,然後捐了一大筆錢,就讓自己成了封建社會的貴族——女公爵這高貴的稱呼還真是她一個人在私底下對著鏡子嗤笑了好一會兒。
面如無鹽的拿儂忠心耿耿的跟著葛朗台先生的身後,如同獵犬一般,她現在忠心耿耿的跟在葛朗台小姐身後,如同地獄的三頭犬化身一樣,守著重重大門後的女公爵。
若是她願意,沒有哪個皇親國戚會拒絕與她結成友誼。
她口上說著不懂政治,也沒絲毫的商業頭腦,可偏偏她的財富如雪球般越滾越多,她的手也松得很,樂意投資藝術。
畫家、詩人、音樂家……她甚至還養了一個劇團和買了一家劇院。
當她穿著巴黎最新款的淺藍色禮服,帶著珍珠首飾款款走如舞會中時,拇指般大小的珍珠項鍊襯得她容姿昳麗。
這世界上只要是相貌清秀的女性,配上華服美飾,再以金錢為後盾,就足夠讓一切的男人拜倒裙下拼死追逐在她的身後了。
葛朗台小姐深居簡出,可一旦出現,必然是舞會上的焦點。
貴族、紳士們家裡的小姐們心心念念的黃金單身漢在看到她時都眼前發亮。
卻不知道他們眼中的肥肉,是一隻瘋狂的怪物,她腦中想著的不是音樂歌劇或者是英俊的男人們對自己大獻殷勤的滿足感,而是遠在美洲大陸上在不久的將來會上演的南北戰爭。
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會比戰爭財更有賺頭的了。
煙草、毒品、武器。
這三樣的利潤高的讓人咋舌,可其他的東西利潤,你不說,也不會知道其中的價值有多高。
即便在兩百多年後,還有女人為了留住青春願意去做臉皮下埋金絲的手術,為了留住白皙的肌膚,甚至連千年木乃伊身上的裹屍布也搗碎了後按照配方往自己的臉上敷。
為了美麗,女人們什麼做不出來?
擁有人工珍珠養殖法的葛朗台女公爵表示,她將珍珠磨成粉後,用蛋清攪合了敷在臉上的美白效果簡直讓人瘋狂。
在常人眼裡,那麼一大顆、價值不菲的珍珠就是給磨成粉了後給女公爵敷臉用的。
這種奢侈,在常人眼中簡直就是透著一股子金錢的氣味。
可女公爵卻是個熱愛藝術的人。
她在藝術上撒下的錢,扶持的藝術家們,都對這位繆斯女神不說是神魂顛倒,也相差不遠。
她反正掙來了那麼多錢,想花錢,還有什麼花不了的?
偏偏錢是越來越多了。
活著的畫家的畫不值錢,死了的畫家的花才值錢。
既然她已經贊助不了莫札特,那麼贊助一下貝多芬也成——
大音樂家啊,她可中意音樂了。
伯遼茲、孟德爾松、蕭邦、李斯特、羅西尼、貝利尼、多尼采蒂、威爾第、舒曼……凡是有名的音樂家她都送錢上門贊助他們,派人接送他們,邀請他們來倫敦演出。
上一世時,她聽過這些音樂家們留下的作品的音樂演奏,可再好的演出,也比不上真人上陣不是嗎?
對歌劇她也很中意。
葛朗台先生吝嗇的從來不讓女公爵享受音樂,她對歌劇的概念也僅僅是書上所記載的內容。
既然她現在父母雙亡,再也沒人管得了她,她乾脆的大手大腳的花錢。
她的歌劇團是全歐洲最好的,每次新的歌劇上演前,劇團都會在她的劇院裡留出一天時間,全裝上臺進行彩排。
這彩排比正式演出更重要。
因為彩排時,葛朗台女公爵會到場,她會坐在自己最喜歡的第三排的正中間的位置上,從頭看到尾。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7-2 22:51
第79章 劇院魅影
歐也妮女公爵在歐洲神出鬼沒。
當她想隱藏行蹤時,沒人能夠找到她,當她出現時,沒人能夠忽視她的存在。
她丟下大筆大筆的錢,在巴黎建立了一個音樂學院,學院裡給家境並不富裕的學生們提供了學費減免和能讓他們衣食無憂的獎學金,又成立了一個音樂基金會,每年評選一次今年所推出的優秀作品,並給他們頒發價值五十萬法郎的獎金。
她委託給了瑞士銀行一大筆的錢,每年這筆錢所產生的利息都拿來頒發獎金。
由她所建立的獎項直到二十一世紀,每年的一次評選活動也是全世界矚目的焦點。
這些當然是題外話,現在的女公爵正帶著自己的男管家和女管家,還有一大票的女僕男僕們往巴黎去。
她去看看自己新買的劇院怎麼樣了。
為她妥當打點這一切的律師在信裡邀功說著這劇院他是如何花了心思,設了幾個套子,如何用「堂堂正正」的「法律的手段」才將這劇院以「合適」的價位買了下來。
她並不在意這些事情,她想在巴黎要個劇院,就和她想要在倫敦有個自己名下的劇院一個原因。
她只能在自己的地盤上才能心中安穩妥帖。
不是在自己的地盤上,她的神經就會繃得死緊,哪裡還有半點功夫去欣賞藝術?
聽說文藝復興時期的人們,看到好的畫作雕塑,優秀的藝術品,深深地被感動之餘,更是有的人會激動的當場昏過去。
這是前人的精神太過脆弱,還是現在的人已經變成了無法為藝術感動的時代?
她用最挑剔的眼睛來鑒賞這時代最頂尖的藝術。順便再帶上她的耳朵這就行了。
下了船,乘著馬車到了住所。早就有先行一步的僕人們將房子所整理成了整潔舒適的住處。
她走在光可鑒人的地面上,鞋子扣在地板上,發出輕輕的聲響。
在倫敦參加所謂的上流聚會時,自然有貴族夫人們對她這走路時所發出的「不優雅」的響聲帶著嘲笑的微詞。
而她連看都懶得看一眼這些依靠著這些東西來自我安慰的貴族夫人。
我手上擁有著可以買下整個倫敦的現金,只要我願意,過二十年,我比你們這個日不落帝國的女王還有錢——只要我願意,別說白金漢宮,就連德國的路德維希二世拼命也沒能見到完成的新天鵝堡都能買下來。
但是我要那兩個幹嘛?
前面那地方天知道有多少死於非命的人,她還想好好睡個安穩覺呢。這一點其實挺困難的,歐洲哪個有點歷史的建築物沒有死過個把死於非命的人?
至於後者……那個巨大的現代遊樂場還是留給二十世紀的德國的政府來完工吧,她要這個巨大的樂園幹嘛?一輩子她又玩不了兩次。
葛朗台小姐思索著是不是要給自己建個住處。
但是絕不要在歐洲建。
若是她所記住的歷史軌跡沒出什麼差錯,一戰二戰一打,現在耀武揚威的日不落帝國就得滑到二流的地位了,到了二戰時,他們的首相夾在史達林和羅斯福面前,壓根就沒什麼話語權。
要建能住百年以上的房子,當然要建在美國。
美國西部都不用多考慮。
曼哈頓就很不錯,而且看地圖,那地方的地皮價格真是便宜的她都想將那地方全買下來了。
雖然她已經在那裡建了靠近沙灘又帶大花園的大莊園。
「有錢真好啊。」
葛朗台小姐如裹著斗篷一般將天鵝絨的被子往身上卷起來,縮成一圈,盤腿坐在自己的床上,感歎著這一事實。
列儂已經被她好言好語的勸去養老了。
她喜氣洋洋的勾起嘴角,心中卻在想:現在我就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一個啦。
笑容在這想法出頭的瞬間就凝固在了嬌嫩如玫瑰花瓣的唇角,隨即,她往床上一倒,拉起被子,蓋住自己的臉。
反正等她睡著了,她就會自己將被子從臉上拉走的。
第二天一早,她就被敲門聲吵醒了。
她的貼身女僕貝拉來叫她起床。
年輕的貝拉小姐是個有著蘋果般紅潤臉蛋的小姑娘,若不是葛朗台小姐曾經和列儂換了衣裳出門「微服私訪」去時,看到她怎麼滿懷惡意的將想對她不軌的男人欺淩到在巷子裡啜泣的程度,她可絕不會放心的讓列儂拿著豐厚的退休金回家養老。
貝拉是在倫敦那一半地獄裡長大的,葛朗台小姐的情報網收集上來的消息將貝拉誇張到了一個可怕的地步。
她好像在會走路前就知道怎麼騙人給自己博得更多的照顧,會走路後更是仿佛天生為了做賊而存在,什麼鎖都難不倒她,走路如貓般輕盈,個子如鳥般嬌小,比狐狸還詭計多端,巧言善辯的讓人覺得她不是有兩根舌頭,而是有八根。
而且還膽大包天,心狠手辣。
她和貝拉玩了一把英國版的「諸葛亮七擒孟獲」的把戲,才讓貝拉心悅誠服的跟著她走了。
若是只看相貌,換了一身標準的維多利亞時代的女僕服的貝拉,和葛朗台小姐站在一起時,真是實在違和的畫面。
若是之前列儂在時,那畫面叫做《美女與野獸》的話,那貝拉和葛朗台小姐站在一起,就是《女公爵和她貼身女僕》了。
天曉得若是這時代有萌百合的腐男在,一定會對這兩人的組合萌到鼻血直流的程度。
雖然沒有誰萌到這種程度,但是沒多久後,市面上居然流行起了葛朗台女公爵出遊的油畫,在油畫上將她畫成了衣飾繁複、傲慢矜持的貴族少女,除了貝拉外,其他的僕人們的面容都是模糊不清的。
雖然不是有正常人鑒定說因為貝拉是她貼身女僕的緣故,所以她才能獲得這面容清晰的優待,但是顯然有那麼一小撮人完全解讀出了「富裕的女公爵年過二十依然雲英未嫁,天曉得她性取向是不是有問題」。
這年代攪基可是要被弄死的。
葛朗台小姐真心在考慮自己是不是要找個好拿捏的男人結個婚得了時,就讓喜氣洋洋的掌管了她的情報網的貝拉去收集適合結婚對象的名單。
可當她靜靜坐在剛買的巴黎劇院裡往日最喜歡的位置上,一邊等著新排演的歌劇演出,一邊隨手翻閱貝拉給她的囊括了全歐洲適齡男性的名單時,忽然在其中的一頁上停下了翻閱的動作。
她從位置上靜靜地起身,對貝拉說了一句:「我要去包廂裡看這出劇。」
隨後她就去了某個「特殊」的包廂。
這是劇院老闆在「被迫」賣出這個劇院時,面容古怪又仿佛擺脫了什麼而松了一口氣後,給予律師的一個忠告:這劇院的一個特定的包廂,是他專門為了誰保留的。
律師覺得既然更換的老闆,自然沒必要再遵守這條規則,也就沒同自己的雇主講這件事情。
前代留下的私人優惠,若是更換了經營者還要繼續繼承的話,那就太可笑了。
——他是這麼想的。
葛朗台小姐決心要見見那位能在貝拉的名單裡夾帶進這張邀請函的人。
她獨自一人走進了包廂,看清了裡面還坐著另外一個人後,下意識地反應是將門給關上了。
對方就坐在包廂裡的裡側,傲慢的如同主人一般沖著女公爵抬了抬下巴。
那人的臉上戴著面具。
女公爵步伐輕盈的走進了包廂。若是她願意,她完全可以比皇室成員還要動作優雅,讓對方看上去愚蠢又可笑。
可她就不願意。
她最愛做的,就是表現出自己輕佻又粗俗的商人出身,然後用含著不屑又傲慢的雙眼注視著那群不明就裡的貴族們。
她再怎麼粗鄙可笑,她也比在場所有人的資產加起來還要有錢的多。
她就是發的戰爭財怎麼了?她就是從女人手上榨幹她們虛榮心作祟的最後一點私房錢又怎麼了?
既然賣煙草的人能夠每天回家安睡,她倒賣軍火當然也沒什麼好心虛的。
反正兩者都是人類用來殺死人類的東西。
她心中的惡魔在喊,南北戰爭快打吧,快點打吧。
投機倒把,尤其是在戰爭中投機倒把,這是讓她成為寡頭的最好時機!
等到戰爭一結束,她就去南方大肆收購土地去。
那些種植園的奴隸主反正沒幾個能付得清高額的稅,她就去幫他們堅決困難好啦。
反正這些用黑奴的奴隸主活該一無所有!
想到這些事情時,她的良心沒有半點的不安。反而奇妙的有一種快意感湧上心頭。
想她失去了這世上會關心自己的血脈相連的親人,唯一僅剩的血親還是那天曉得死沒死在海上的「叔叔的兒子」。
一想到自己若是沒有子嗣留下,依照繼承法,她的財產得都留給那個男人。
天知道這是她絕不會願意幹得事情!
她對那傲慢又矜持的男人展露了笑容。
那是用無數的金錢所堆砌出來的笑容。
那笑容如此的炫目,正是葛朗台小姐她從心底蔑視著這個男權社會的時代,用黃金所鑄的高跟鞋底踩碎所謂貴族階級虛假面容的最佳證明。
只是這第一面,就讓那位劇院的前老闆所深深畏懼的劇院「魅影」——這劇院地下王國的「國王」明白了,他眼前的這位元真假消息鋪天蓋地的女公爵,與他是同一類人。
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麼事情能比「擁有一個理解你的人」更好的啦。
兩個月後,女公爵啟程前往美國大陸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歐洲。
感謝莫爾斯先生發明的電報,這讓她能夠隨時隨地的遠端操控著自己的「生意」。
而感謝電報,這讓女公爵輕易的就將——自己在美國曼哈頓的大宅裡,在她請來的牧師祝福下與自己那位身份「神秘」的先生結婚——的消息傳到了歐洲。
不知道多少人想要知道這位元女公爵丈夫的消息,但是除了作為女公爵十九世紀代言人的貝拉所提供的「他們兩位是在劇院相遇」外,沒有人能得到更多的消息。
天曉得貝拉特別想告訴別人當初她問起為什麼男主人要戴面具之時——女公爵的回答。
女公爵笑著回答:當然是因為我的美貌足夠兩個人用了。
貝拉思索再三,也不覺得女公爵有美到人神顛倒的程度。更不會如海倫那樣美得讓千艘軍艦齊發的程度。
後來貝拉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若是她願意的話,其實也能讓千艘軍艦齊發。
誰叫她有錢到天妒人怨的地步呢。
第80章 歌劇魅影
說實在的,即便在女公爵與「魅影」兩人那為期一個月的狂熱追逐中,女公爵她也沒能成功的摘下「魅影」臉上那面具一次。
一直到她心中發了狠,不再將這當做是生活中增添的某個樂子,而是當成了一定要完成的任務來解決,這才想了個好法子,並且如願以償的取下了那面具。
可當她在摘下了面具後,瞧見了「魅影」那被深深冒犯了的神情時,她才在數秒鐘後,語氣矜持的緩緩說道:「看來我想的果然沒錯,我一個人的美貌就夠咱們兩個人用了。」
不知道為何,那一貫毒舌又刻薄,性格狂妄又極度自卑的扭曲「魅影」,竟然沒有當場駁回她的話。
葛朗台小姐她用著之前與「魅影」二人那如探戈般狂熱的拉鋸追逐所不同的冷靜,審度了一會兒後,緩慢地開口道:「親愛的,既然咱們倆連最重要的財產都分割完成了,乾脆就結婚如何?」
向來都是「驚世駭俗」與「我行我素」的女公爵這麼說了,只見那位「魅影」在兩秒鐘的考慮後,只向後退了兩步,並沒有如前面幾次那樣,在他的這個地下王國當中轉身就跑、只留下一個披風飛揚在身後的背影,而是行了個如歌劇中的男主角那般優雅的禮,他說:「我的榮幸。」
女公爵極其滿意自己的這次求婚儀式。
她沒有如常理所定的那樣,在一個陽光明媚或者是星光燦爛的時間,在燈火通明的宴會大廳、或者是有鳥鳴聲的花壇小路旁,男方深情款款的向女方求婚。
女公爵像是從來不知道「示弱於人」這是什麼意思那般,胸有成竹的求了婚,又在言談間將自己的終生大事給解決了。
就算是昔日在半個地獄般的倫敦獨行一方的貝拉,也對自己的女主人那天馬行空的腦回路思考模式敬謝不敏。
哪有這樣子的求婚!
真是聞所未聞!
貝拉在心裡怎麼嘲諷都只是她自己的事情,可既然她的女主人願意和這來路不明的男人(天哪,在神父面前他居然還非要戴個面具不肯摘下來)結婚,她能怎麼辦呢?
她只好由衷地感謝,自己的女主人那千萬家私可全部都是靠她自己的腦子掙來的——當然其中有那麼一部分是她父親留下的遺產,可顯然她將這筆遺產照顧的不能更妥當——哪怕那位實行著神秘主義的男主人拼命的花錢,他在死前也絕對花不完一半的家產。
貝拉顯然低估了自己這二位主人的花錢能力。
葛朗台女公爵雖然有個公爵的身份,但是她顯然是個徹徹底底的投機商。
她在曼哈頓買地的事情雖然拆包給了不同的律師,他們各自有各自的指標,而這些律師們也有各自的手段和聯繫方式,而女公爵也提供了恰當的人選來説明他們解決「事務上的困難」,她在曼哈頓買地的事情早在好幾年前就已經佈置了下去,現在她不過是趁著跑到美國來結婚,順便來做些收尾工作。
她早就厭倦了馬車那緩慢的速度和糟心的避震功能——哦,是壓根就沒那功能。
她想汽車想得快瘋了!誰給她一套福特T型車的完整設計圖她可以創造出一個汽車王國!
難道非得等到世界大戰開打了,接著戰爭來加快科技速度嗎?
等到那時候黃花菜都涼了,她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時候呢。
穿著法國當季最新款的裙子的女公爵正在自己的書房裡踱著步,她口中喃喃念著絕不應該出現在貴族小姐們、甚至是貴族口中的詞語。
「工業,是的我要一個工業帝國。」
她當然要從南北戰爭裡狠狠撈一筆。只要她還能活到那個時候,這就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但是這種大發橫財機會,哪能次次都被她抓住?
顯然她要一個能保證家族延續數百年的財產。
顯然最好的就是工業。
蓬勃的工業鏈造就了多少的革命?多少的傳統被顛覆?
她能干涉歷史,在歷史的進程中留下自己的名字!
她不想死的和自己的母親那樣,房間裡冷冰冰的,手瘦的連玫瑰花都握不住,花落在地上的時候,她有那麼一瞬間想將所有一如往常的東西全部都破壞殆盡。為什麼她的母親死了這些死物還在?
她的父親死時,最後要求看的是那各種面值,各國發行的金幣從袋中倒在桌上時發出的「迷人」聲響,還有那在燈火下璀璨的金屬光澤。
她這輩子都和母親所期望的「莊重賢淑」這類詞扯不上半毛錢的關係,當然也和父親所秉持的節儉法則毫無瓜葛,她只是見到了雙親的死前死後的場面,並發誓自己絕不要這麼死去。
若是不能名垂千古,那就遺臭萬年。
當後世之人提到這個時代,那一定得提起她,怎麼也繞不過她的名字。
正在她做出決定時,耳畔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如絲絨般的聲音裡注入了強烈的感情,那是演講者所堅信的、不容置疑的事實。
「沒有犯罪的人,是不可能成為國王。」
那音色是如此的讓人神魂顛倒,就連知道那聲音的主人是誰的女公爵也下意識地抬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可聲音卻從另外一側響起。
聲音的主人走向女公爵的腳步聲被馬其頓的手工編織的長絨地毯所消去,他伸手攬住了女公爵的腰,靠在她的耳旁,呢喃道:「國王的不可侵犯地位已經消滅。因此,國王必須盡速接受審判,並且以國民公敵的身分接受死刑。」
女公爵反手摟住了那不請自來的「客人」。
她的手指輕輕滑過對方臉上所戴的那銀色面具的邊緣,注視著那雙望向自己的雙眼:「親愛的,我怎麼能更愛你一些?」
女公爵有多中意說著國王必定是有罪者的聖茹斯特,就有多愛這位與自己心靈相通的男人。
維繫他們之間這親密的身份,將他們緊緊相連的絕非簡單的愛情,而更多的則是「世界上唯一能夠理解我的人」這份狂熱。
劇院的「魅影」願意為她走出劇院,跨越海洋,來到美洲大陸,為她念著那大逆不道的演講,如同他在舞臺上所綻放的驚人才華;她則願意滿足魅影的一切物質上的需求,並且無時無刻的與他爭奪著話語的主導權,與他爭鋒相對。
誰說世上的男人都是會欣賞那些特立獨行的果決女強人,可回了家卻需要個溫柔似水的妻子安撫的?
這個說法顯然是那些沙文主義的男人在胡扯,因為這個說法絕對不會用在「魅影」的身上。
他如同海中的鯊魚,一旦停下追逐的腳步,一旦停歇下片刻,就會被死亡奪走生命。
他活得如加勒比海灘上跳躍的陽光那般,癲狂又張揚。
這也是女公爵願意付出婚姻的代價所換得的丈夫。
她親自考察、親手選的。
她極相信自己的眼光,自然也相信自己的這次選擇不會出錯。
第81章 劇院魅影(完)
聽說那位有錢的葛朗台女公爵要從美國回來的時候,整個歐洲**——準確來說,是她決定先去的國家——法國,完全的轟動了。
這位出生自法國鄉下地方、吝嗇的葛朗台家的獨生女,如何在短短的十幾年裡成為手握龐大的資金、榮登貴族行列的傳奇經歷,都是無數人津津樂道的傳說。
仿佛人人都長著一雙眼睛,盯牢了這位女公爵掙錢的秘方,乃至她沒一個銅子的來歷。
可這些無稽之談卻總是比真切的事實更讓人信服。
女公爵回到法國巴黎的時候,還帶了她那位神秘莫測的丈夫。
關於這位丈夫的身份揣測,更是一個經久不衰的命題。
有人說他是東歐的**貴族,也有人講他是倒臺的政府裡的那位顧命大臣,還有人信誓旦旦的說他不過是個全靠一張英俊的臉蛋將女公爵騙到手的小白臉藝術家,更有人說他不過是個戲院裡的男演員,在女公爵買下的戲院裡拍戲的時候,將她追到了手。
各種的流言蜚語,在女公爵回到法國的一周之後,就將見到**了。
回了法國,卻閉門謝客一周之久的女公爵,在自己的莊園裡邀請上流社會的名門貴族們參加她的化妝舞會。
對法國人而言,再怎麼不可思議的舞會都不會惹來他們的大驚小怪,若是在這種地方表現出了「鄉巴佬一樣的驚訝」,就可是比全家負債累累都還要丟人的事情。
而對巧言善變的貝拉而言,她這個貼身女僕所伺候的女公爵,可是比全天下的所有女人都不可思議。
若是金錢能換算成美貌的話,就算是那些國王們的**們全都加在一起,可連她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更何況,這位女公爵還自己決定了結婚的物件?
貝拉算是最清楚女公爵丈夫的身份的人了,這位在劇院下的地道裡活得像是黑暗裡的國王陛下的男人,可是被女公爵步步緊逼,兩個人「你進我退,我退你進」的跳了一場危險無比的雙人舞,這才共結連理。
要貝拉說,她可不覺得女主人對男主人有多麼死心塌地情有獨鍾,女公爵更多的,可能是喜歡這種有人能跟她針鋒相對的生活。
一旦太過有錢,女公爵寂寞的就像是中午時分的玫瑰,在陽光下散發著香氣,卻失去了早上的玫瑰那帶著露水的楚楚動人之處,喪失了惹人憐愛的必備條件。
雖然誰都知道,這位元女公爵根本不需要外表,只要從她的指尖滑落一星半點兒的財富,就在任何人眼中都傾國傾城無比美麗。
更何況這位女公爵還灑下大把大把的金錢,用金錢堵住了那群放蕩不羈的藝術家們的嘴,讓這些窮鬼們都為她大唱讚歌?
從小就在平民窟長大的貝拉,完全不懂音樂和繪畫等等相關的藝術到底哪裡更值得比麵包更重要?
要知道莫札特生前可是用一首曲子換了一碗紅燒肉,音樂就是這麼廉價。
但在他死後,寫有那首曲子的曲譜可是拍出了天價。
「埃裡克,埃裡克,我親愛的埃裡克……」
貝拉眼觀鼻鼻觀心,完全不去管每天早上都能見到的女主人調戲男主人的場面。
在美國的時候,這對世界上最有錢的夫婦,就每天早上精力旺盛的「表演」著「你追我趕」的戲碼,互相逼迫著對方,在整棟房子裡玩著「看誰先放棄」的做法。
而到了法國的莊園,這位女公爵顯然還是一如以往的喜歡著這種戲碼。
可今天早上,她的丈夫——艾瑞克,似乎厭倦了這種做法,披著黑色的斗篷,從貝拉完全想像不到的地方走了出來。
誰知道這位男主人到底怎麼做的,整棟建築物落到他的手裡,就立刻多了十七八條暗道,多了七八十個暗門。
然後這位艾瑞克先生,伸手攔住了女公爵那纖小的腰肢。
貝拉將房間裡所有的傭人們都趕了出去,最後自己離開的時候,將門給關了上去。
風從客廳的落地窗中吹進屋內,窗戶前那二十美元一尺的白紗窗簾被風吹起,在整個客廳裡飄飄揚揚的,像是仙境又如置身夢境之中。
貝拉在關上門時,似乎見到了自己那位面具從不離開面容上的男主人,俯下身,親吻女主人那嬌嫩雙唇的畫面。
她沒有繼續看下去。
但是卻覺得,這樣子的日子,能夠長長久久的過下去就再好不過啦。
在晚上到來之前,貝拉就已經率領著所有的傭人們開始準備起這個化妝舞會所需的一切了。
她在整個大廳裡點起了成千上萬根的蠟燭,一邊腹誹著「若非是在這種**電機都沒有的窮鄉僻壤,自己怎麼需要再碰蠟燭的一天」,一邊懷念著在美國的那棟有著電燈照明的裝莊園。
雖然貝拉不明白,為什麼女主人喜歡那叫做特斯拉的男人多過愛迪生。
但是沒過幾年,貝拉就明白了為什麼特斯拉比愛迪生好得多的了。
特斯拉的交流電比愛迪生的直流電省錢啊。
一來一回,女公爵靠著交流電掙到了一大筆讓人懷疑要了有何意義的財富。
反正花不掉,更何況女公爵的錢是越花越多。
點了蠟燭照明後,貝拉又親自過問了所有舞會上的細節,哪怕是沒人會吃的甜點都要她嘗過了,點過了頭才能端上桌子。
這場化妝舞會,女公爵邀請了一堆的貴族和各種名聲赫赫的名人們。
哪怕是藝術家她都邀請了一大堆,詩人畫家音樂家,還有必不可少的作家們。
貝拉穿著英國式的女僕裝,黑色的緞子和白色的花邊,有著漂亮扣子的牛皮皮鞋就穿在她的腳上。
雖然她不過是區區的一個下等人,可身上女僕服的布料卻好的讓人驚歎女公爵果真是有錢到嚇死人的地步。
只有傭人才不會戴上面具,畫上奇形怪狀的妝容。
而貝拉則笑眯眯的束手站在門口,和女主人從美國帶回來的英國出身的管家一道,歡迎著所有持著請帖進來的客人。
她的好記憶以前常常用來對有錢人坑蒙拐騙,現在她的好記憶,卻讓她能夠將請帖上的人名和此刻那些做了偽裝的客人們一一對應上去。
女公爵的貼身女僕如果在門口,那麼這場宴會的主人在哪裡?
所有來參加宴會的人都期望能得到女公爵的青睞,而她則和自己的丈夫正在舞池裡跳著舞呢。
「埃裡克,為什麼不笑一下呢,這可是我為了你而舉辦的宴會啊。」
女公爵悄聲的對著正帶著她轉圈的埃裡克說著話,而後者則舉止優雅的帶著她又轉了一圈。
「因為我厭惡成為理由。」
埃裡克引用的是最近上映的新劇《利維立坦》中的臺詞,這部女公爵從未聽過的劇最近在整個歐洲**大紅特紅。
「但是埃裡克你確實是我唯一的理由啊。」
女公爵戴著面具的面容上忽然露出了一個不解的笑容,而她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只有一如以往戴著面具的埃裡克。
埃裡克卻帶著她悄悄離開了舞池。
兩個人經由貝拉的幫助,逃過了人們的視線,一路攜手走到了二樓,在二樓的房間裡,聽到了彈奏鋼琴的聲音,以及幾位紳士和淑女們的交談聲,似乎有人不喜歡盛大的舞會,所以脫離了熱鬧的環境和音樂,來到了適合小小聚會的二樓上。
在三樓時,這對夫婦似乎聽到了男歡女愛的聲音,他們只是相對一眼,繼續往著樓上走去。
到了通往天臺的那扇門時,埃裡克伸手,用著自己手上的一枚金色的鑰匙打開了這扇門。
然後兩人就在這滿天星斗的夜空之下,看著下方那燈火通明的夜景,聽著隨風傳來的音樂,經過無數的阻隔之後,這音樂聽上去更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的異國曲調。
「我親愛的男主人,看啊,我們四周都是星星。」
女公爵張開雙手,她身上那件禮服的裙擺隨著夜風而被輕輕的吹起一個微妙的弧度。
就在他們二人的頭頂夜空之上閃耀著星辰,而貝拉準備的蠟燭不僅僅點亮了整個莊園裡的主屋,更是在整個莊園裡都配備了足以亮上一晚上的油燈,燈上罩著玻璃罩,防止它們會造成火災,更是雇傭了五十名男僕們照顧著這些燈,防止它們有一盞熄滅、或者是造成小範圍的火災。
這一切美輪美奐的景象全都是來自女公爵那龐大的金錢。
而她所期望的,也不過是聽到自己所追求到的丈夫,那壓低的輕笑聲。
「多美啊,請為我停留吧。」
他的眼中不是那燈光與星光逐漸融于一處的美景,而是僅僅期望能出現這一切美景,便將之化作現實的妻子。
女公爵有些得意,又有些感動,踮起雙腳,親吻了丈夫的雙唇。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7-2 22:51
第82章 海賊王(上)
「露西安,我的妹妹……這個孩子……我不能將她交出去。對不起,請原諒我,我不能將這個孩子交給她的父親。那不是好父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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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她一出生就被帶離了母親身邊。
「克拉拉,這是個好名字對吧?克拉拉,只有你不能……」
帶走她的男人說著她聽不懂的話。
等到日後她才知道他當時說了些什麼。
她從一開始就擁有著過目不忘的能力。
這是超憶症?
她在思考這個問題。
但是帶走她,收養她,給她起名,養大她的養父卻一直沒有說他們兩人在逃避什麼。
這個世界非常的大。
養父帶著剛剛出生沒多久的克拉拉登上了離島的船。
他們兩個人在漂洋過海,走過無數的小島,走過一春一秋,爬過雪山,雖然克拉拉從沒見過養父忌憚的追兵,然而他們兩人確實是跑了一年多。
要不是養父是個醫生,克拉拉覺得自己一定活不成了。
但是,有些病症也不是有醫生就能解決的。
說她命大,這也不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
「克拉拉,你覺得這裡怎麼樣?」
這個世界的氣候變化也非常的古怪,然而應該是春季的時候,養父帶著她來到了一個非常美麗的島上。
據說一年只有一次對外的航班,每年只有春季的時候才會有不惜代價的遊客千里迢迢的從遠處來訪此地。
不依靠旅遊業,對於執政方也沒什麼興趣。
自己生,自己死。
從出生到死亡都在這片土地上。
「這裡真美啊,你說對嗎,克拉拉?」
被養父抱在懷裡的小孩什麼都不懂,用著那雙藍色的眼眸看著他。
她咯咯的笑了起來。
「對吧。」自顧自的理解了什麼都不懂,然而或許什麼都知道的小孩的想法,養父開心的去辦理了房產手續。
這個什麼現代化都沒有的島上,或者什麼都有了的島上,除了一年一次的航班之外,就只有依靠報信鳥帶來的世界新聞的報紙才能得到外界的消息。
然而這次帶來了遊客的船在幾天的停靠之後,帶著想要離開島嶼去闖蕩世界的青年以及遊客們離開了。
但是有兩位遊客留在了這裡。
他們一待就是五年。
養父是島上的醫生,帶著的女兒是妹妹生前留下的女兒。
「克拉拉是我的妹妹拼盡性命生下來的孩子,我必須要好好照顧她。」
來自新大陸航線後半段的醫生在和鄰居聊天時,僅有此次說起了克拉拉的身世。
「那個孩子有著世界上最差的父親,但是,她卻有著世界上最了不起的母親。」
「我的妹妹啊……除了事故,成了植物人。讓她變成這樣的人,就是克拉拉的父親。但是,明明成了對外界毫無感知的植物人,她肚子的孩子還是活了下來。」
「我不能將這個孩子交給她的父親。」
「你不必說出克拉拉的父親的名字。」
鄰居閉著雙眼,他是雙目失明的盲人。
所以看不見自己酒友痛哭流涕的醜態。
「但是,這樣真的好嗎?我認為自己是對的,但是克拉拉想要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我怎麼能夠剝奪她與生俱來的權利?」
有些時候知道還不如不知道,有些時候則是最好不要知道。
然而這些事情不是應該交給她來決定嗎?
身為醫生的中年男人嚎啕大哭,他學醫,學到生命的無價和死神面前人人平等的守則,然而世界和年輕時候的理想完全不同。
這個世界上,沒有比自己的理想破滅的聲音更加可悲的了。
「該死的王下七武海——!」男人在喝得酩酊大醉時,終於露出了一點口風。
「沒有你們的話,沒有你們這些傢伙的話,那個為非作歹的傢伙就不會……」
不是王下七武海,而是他們的相關者……但是,會享受到王下七武海的免罪待遇的,是他們的同伴嗎?
雙目失明的男人對此不發表任何意見。
他扛著醉到昏過去的友人回到了對方的家。
明明看不見,然而不用開燈,他也知道有人站在客廳裡。
「對不起,克拉拉,他又喝醉了。」
明明是個幼稚園還沒畢業的小鬼,然而她卻比很多一把年紀的成年人還懂事。
「不,謝謝一笑叔叔帶父親回來。」
和養父這個酒鬼不同,克拉拉從來沒見過一笑大叔喝醉過。
「我扶他去床上。」
「麻煩您了。」
然而,就算是再怎麼平靜的與世隔絕的小島,也會誕生離別。
這不是遊客與一生只能見到一次的美麗景色的分別,而是在全世界上演的,人與人之間的生離死別。
懷抱著一個大秘密的醫生,在這幾年間和島上的居民們建立起了非常良好的關係。
同時,他的女兒也是非常的討人喜歡。
聰明伶俐,幾乎沒有什麼事情難得倒她。
依照島上的風俗辦完了葬禮後,克拉拉遵從養父的意見,不要將他葬回家。
「就在這裡埋掉我。不要回去,克拉拉。」
就算要回去,我也要知道該去哪裡才能回去啊。
克拉拉牽著一笑叔叔的手往家裡走。
「克拉拉,蘋果好像熟了。」
「秋天了啊。」
「要摘來吃吃看嗎?」
「好。」
克拉拉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笑扛在了頭頂。
「這樣子就夠到了吧。」
克拉拉伸出手,從樹枝上摘下了蘋果。
她一口咬在了蘋果上,眼淚從眼眶中落了下來。
明明葬禮的時候沒有哭,現在卻終於被難過擊垮了。
她和著眼淚將蘋果吞下去,耳朵裡傳進來了一笑大叔的話。
「克拉拉,今年也吃到蘋果了呢。」
躲在屋裡的蘋果樹的主人早就咬著手絹痛哭流涕了。
然而他卻一抹眼淚和鼻涕,如同去年、前年、大前年那樣,對於摘了自己家蘋果樹上蘋果的一大一小兩個人,大聲吼道:「喂你們兩個!給我站住!別隨便亂摘別人家的蘋果!」
他一邊吼一邊擦著眼眶中不斷滾落的眼淚。
一笑大叔和克拉拉的養父是一見如故的好友。
然後,在友人去世後,他負擔起了替友人照顧遺孤的責任。
甚至是偷摘蘋果這種以前從來不會做的事情,現在也替友人做了他的那一份「工作」。
事後,如同以前一樣,當天晚上,他和克拉拉兩個人將錢用石頭壓在了蘋果樹主人的門前。
第83章 海賊王(上`中)
失去了養父的悲傷隨著時間沉澱在了心中,小姑娘的目光看著未來。
如果說養父是個酒鬼的話,那麼一笑大叔就是賭鬼。
而克拉拉早就不是以前可以被糊弄的小鬼了。
說起來,以前是一笑照顧克拉拉,現在反過來是克拉拉照顧雙目失明的叔叔了。
「老爺子,」連稱呼都變了,克拉拉踮起腳,將洗好曬乾的和服收在了衣箱裡,「下次別隨便和人打賭了啊,你的賭品很好但是運氣太差了!」
「運氣啊……」
「難道是對方出千了嗎?」
克拉拉大驚。
「怎麼會有人這麼做啊!」
「有啊,這種人非常的多。倒不如說,賭場裡面沒有出千的傢伙才奇怪。」
「這……這樣子啊。」
「對,就是這樣。」
「那麼,老爺子,為什麼你還要去賭場啊?」
「……」
被喊做「老爺子」——總算是接受了這個稱呼——的一笑回答不上來。
然而他尷尬的時間很快就結束了。
報信鳥帶來了今天的世界新聞。
克拉拉撿起了丟在家門口的報紙,將捆成一個紙卷的報紙拆開後,就見到了裡面的新聞。
頭條新聞是——
她將報紙上的內容念了出來。
這是為了讓不能看東西的一笑也能知道最新的新聞的。
「火拳艾斯……處刑?」
「這是誰?」
從小長在這個與世無爭的小島上的小孩子根本不知道世界上還有海賊這種職業。
不,或許在故事書裡看到過海賊這種角色,但是她根本不會將故事書上的內容和現實聯繫在一起。
「白鬍子海賊團的隊長。」
隨著老爺子的說話聲,克拉拉立刻就找到了報紙上的,關於艾斯的身份介紹。
但是讓她疑惑的是——
「老爺知道這個人嗎?」
對方用沉默表示了肯定。
「啊,在那個……海軍本部處刑?」
一笑將克拉把手上的報紙收走了。
「到此為止。」
他說。
「接下去就不是你這個小孩子能夠看的內容了。」
「怎麼這樣啊。」克拉拉對於報紙的態度,大約和對待故事書相同。
「老爺子太壞了!」
然而少女的悲鳴並不能改變目盲的男人的決定。
一旦一笑做出了決定,就算他人再怎麼說,他也不會改變自己的做法。
.
.
然而,就算是一笑,也有不知道事情。
比如說——
「克拉拉,你全都記住了?」
「是的。這個有什麼難度嗎?」
「不,這麼大量的資料……」
「我……不覺得記住這些事情很難。」
雖然有聽說過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這種過目不忘的天才,但是比這種過目不忘的天才更可怕的,應該是將自己記下的內容全部都融會貫通的那種人。
比如說——
「克拉拉,貝倫是怎麼告訴你的?」
貝倫是養父的名字,克拉拉轉達了貝倫的想法。
「他說……這種事情不能當做值得炫耀的事情告訴別人,但是也沒必要可以隱瞞,順其自然就好。」
一笑想了想,決定貫徹友人的做法。
「嗯,克拉拉想多學一點嗎?」
「是的!」
所以,無論是養父在來到島上後重新採買的醫學書籍,亦或者是其他的文書,全部都買了回來。
「老爺子,這些書好貴吧?」
「不,是二手書,比新書要便宜很多,大概……只有五分之一的價格吧。」
「但是這也太貴了。」
而且老爺子你是怎麼知道這麼多的書名啊?
看著這張書單,克拉拉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了。
無論什麼時代,承載著智慧的書籍總是價值不菲。
「別管錢的問題,將這個書單交出去。」
隨著頂上之戰的結束,之後不就就是為了決定海軍本部元帥之位的——決戰。
但是這場干係很大,而且也造成了海軍大將職位空缺的戰鬥,和住在偏遠島嶼上的一笑和克拉拉兩個人沒有關係。
隨著年齡的增長,要學習新的知識就越發的困難,但是小孩子的學歷能力強,並不意味著人人都可以做到過目不忘。
這種能力相當的可怕。
可怕到一笑自己都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他決定第二天和克拉拉談一談。
然而第二天的早上,報信鳥帶來的世界新聞的頭條卻讓這對鑄造起父女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世界徵兵……」
為了填補升為元帥的赤犬前大將,以及離開海軍的青稚前大將,這兩個人留下的空位,世界政府決定對全世界進行徵兵。
填補海軍本部自「頂上決戰」之後空缺的戰力。
這個徵兵意味著什麼?
「世界政府想將隱居在世界各地的能人異士都招攬到麾下嗎?」
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克拉拉的腦子裡突然冒出來一個觀點。
似乎是以前的那些轉世中的某一世的觀點。
『落草為寇的被朝廷招安,就沒有好下場。』
不過王下七武海這種被招安的海賊,其實並沒有看上去的那麼美好啊。
這麼說來的話……
「克拉拉,麻煩你將新聞讀一下。」
一笑對克拉拉說著敬語,這不是生疏的客氣,而是明知道對方是個小孩子,依然尊重她的勞動。
「是。」
念了五分鐘的新聞後,一笑站起了身。
他拿起了一旁的手杖。
本來,對於他這種看上去目不能視,然而卻基本上沒有行動障礙的人而言,這種導盲杖一樣的木杖並沒有什麼用處。
直到現在,克拉拉才知道這柄木杖的用處。
一笑從木杖中拔出了一把刀。
克拉拉看的眼睛都發直了。
「好帥!」
這種像是時代劇,啊不對像是舞臺效果一樣的武器!
從木杖裡拔出了刀欸!
「帥呆了!」
完全沒想到自己居然能得到這種評價的一笑老爺子歎了口氣。
「克拉拉,我決定去應聘那個世界徵兵。」
「欸?」
克拉拉呆住了。
老爺子分明每天都一副懶洋洋的樣子,要麼是在賭場,要麼就是在森林裡面溜達。
每天晚上的日常活動——最近一年——就是聽她重複一下今天的學習內容。
「老爺子,你打算應聘什麼職位啊?」
「我以為克拉拉你不會問這個問題的。」長刀如鞘,就又是一根普通的手杖。
「海軍本部大將。」
「對。」
「老爺子,也帶我一起去吧。」
「欸,當然了。」
一笑點了點頭。
將克拉拉一個人留在這個島上,也太不安全了。
以及。
「空氣中有血的氣味。」
「欸?」
這是只有武者——站在金字塔尖上的武者——才會擁有的習慣。
「老爺子,你是說有人盯上了這座島?」
完全不可理喻,誰會盯上這個島啊?
對外的航期只有一年一趟,島上沒有特產也沒有珍惜物種,人口也相當的簡單,只是最普通的居民罷了。自產自銷就能維持最基本的生活條件。
也沒有更多的奢侈品和更多的金錢的開銷。
就連賭場也不會讓人傾家蕩產。
「只是稍微掙點生活費。」
這是賭場老闆的想法。
實際上他也貫徹了這個思想。
多掙的錢每年也會回饋到島上的建設,遇到重病的人也會慷慨解囊。
這和克拉拉在書上學習到的,外界的賭場的所作所為完全不一樣。
這就是這個島。
除了每年春天會帶來遊客的美景之外,就沒有其他的了。
但是這個美景……
盛開的櫻花樹林。
如同夢一樣的粉色花瓣在風中紛紛揚揚的落下。
一年僅出現七天的如畫夢境。
僅此而已。
「克拉拉,這個世界上,多的是想要靠殺人而做出驚天新聞,以及——妄圖以此揚名的蠢貨。」
一笑先生摸了摸克拉拉的頭,隨後,他留下一句「我去去就來」,就帶著那柄杖刀離開了屋子。
克拉拉嚇壞了。
她很相信老爺子的能力,但是以一對數十?
真的做到嗎?
蟻多咬死象。
這是她的常識。
然而這個世界上是顛覆常識的世界。
她沒見過惡魔果實的能力者,所以不知道惡魔果實能夠帶來多可怕的能力。
那是……
可怕到把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海賊團一舉掃空的能力。
犯規般的可怕。
第84章 海賊王(中`下)
世界的驟變從頂上之戰開始。
但是要說將世界推入到現在這個狀況的人,絕對是幾十年前死掉的海賊王——哥爾`D`羅傑。
「D?」
「對,D。」
「那個D啊……」
依靠海軍本部的內部資料,克拉拉查到了很多以前在外面的書籍裡不會存在的內容。
比如說,新聞媒體都將海賊王的本名寫成了哥爾多``羅傑。
這個D被偷換了概念,被省略掉了。
和檔案室的管理員說了一會兒話,克拉拉就抱著自己想要借閱的材料走出了檔案館。
管理員是從海軍的一線調職到後勤的軍隊成員。
「從戰鬥的一線退下來也沒什麼不好的。」
她是這麼說的。
「好歹我活下來了。很多同伴根本沒辦法活下來。」
說起這些事情的時候,這位已經不再年輕的女士卻美得驚人。
然而還是個小姑娘的克拉拉卻還沒有到能夠欣賞美人的年紀。
她依然是個連十歲都不滿的小鬼。
老爺子——一笑——如同怪物一樣橫空出世,輕鬆就拿下了海軍本部大將的職位。
從一介默默無名的草根一躍成為了海軍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將。
像他這種隱居在鄉野中的怪物不可能會為了區區一個大將的職位動心,他想要的是別的東西。
這個「別的東西」並不為人所知。
然而更讓人奇怪的,就是他居然還帶著個小女孩上任。
「這是我的友人委託我照顧的孩子。」
如果僅僅是家屬的話,海軍的家屬自然有她們的居住點。
那大概是世界上僅次於天龍人所居住的聖地瑪麗喬亞之外最安全的地方了。
然而這位老爺子在這方面的態度卻很堅決。
「克拉拉只有放在我的身邊才能安心。」
那麼,她有這個價值。
「那個小姑娘能做什麼啊!」
當時,有人這麼質疑了。
然後,這個躲在新任大將背後的小姑娘說了。
「從分析材料到顛覆國家,從醫療保障到後勤設施等等,就連鋼琴我也會哦。」
這並非是誇誇其談。
全部都是事實。
——帶她一個人就等於帶了一支軍隊。
但問題在於,不可能讓海軍落到一個招童工的懷名聲。
所以,克拉拉就以海軍大將的特殊情況而自行募集的「助理」一職,留在了海軍本部。
克拉拉在半路上遇到了科研部的某位同僚。
「啊,戰桃丸隊長,你見到黃猿大將了嗎?」
「克拉拉助理,用電話蟲聯繫不是更快嗎?」
這位前輩挺關照克拉拉的,畢竟科研部門一直想將提出了「二十三種新材料與實際運用舉證」的克拉拉給挖過來。
但是一個大將挖另外一個大將的牆腳實在是太掉逼格了。
雖然這群一年裡一大半的時間生活在海上的男兒們要說還有多少節操……那還真是個世界性的不解之謎。
就算是一群海上航行幾個月,看到母豬都覺得美的雄性生物,也沒辦法對克拉拉這種沒胸沒屁股,而且還是個未成年的小女孩有興趣。
真有xing趣,敢露個苗頭就等著得罪死一個海軍大將吧。
「試了二十幾遍了。」
克拉拉有點挫敗。
「為什麼老是不接電話啊。」
「八成是只帶了那個黑電話蟲。」
「哈啊?」
「不,沒什麼。我去找好了,是今天下午的那個會議嗎?」
「對,一定要通知到黃猿大將,這個會議很重要的,一定要參加!」
戰桃丸爽快的答應了這個請求。
克拉拉繼續抱著材料往自己的目的地跑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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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我帶了你要的材料回來了。」
將手上的材料放下後,克拉拉才從下面拿了一份檔出來。
這才是她特別跑到檔案室的原因。
擁有過目不忘這種天賦的克拉拉,根本不需要特別去借一疊紙質檔,她只需要將材料的內容看一遍就能記在腦子裡了。
她要找的是這份文件。
這是最新入庫的檔。
關於M`凱撒`庫朗在龐克哈薩德島上的「人體試驗」的酷刑的調查卷宗。
「結論?」
「證據確鑿。實際情況和我最壞的設想一樣。」
克拉拉繼續說了下去。
「這是副本。副本是要多少有多少,但是唯一的正本和取樣材料和實際調查的實拍照片,據說已經送給了世界政府。」
「會被壓下來的。」
「啊。」
克拉拉點了點頭。
雖然老爺子看不見,但她還是覺得不應該沒有反應。
「那個庫郎是貝加龐克的前同僚,但是這傢伙根本沒學到貝加龐克的精神呢。」
「不是所有人都懷著善意的。但是說科學家不分善惡……這種說法太過分了點。」克拉拉似乎想給這個事件想一個定義,「結果貝加龐克給庫朗頂缸了……不,最後真相水落石出,只能說是一連串的壞事裡頭為數不多的好事吧。」
「我在意的是特拉法爾加·羅自行辭去王下七武海。」
「太過分了。」
「不能讓這群海賊這麼自由下去了。」
「這不是自由啊,老爺子。」克拉拉摸了摸鼻子,「這是肆意妄為。」
這兩個詞是一枚硬幣的正反面。
就像是「天才」和「怪物」這兩個詞也寫在同一枚硬幣的正反面一樣。
「克拉拉,我們走吧。」
「啊,您決定去哪裡了嗎?」
「上次的事情,得到許可了。」
海軍本部的大將出征,可不是什麼兒戲。
一笑老爺子和奉行「懶惰的正義」的前大將青稚完全不同,他會出任海軍本部的大將,是懷有一個目的。
這個目的是——
撤銷王下七武海。
他沒有忘記自己的友人——貝倫在喝醉時唯一一次說出來的事情。
克拉拉的母親因為身為海賊的父親而成為了植物人。
她耗盡生命才生下了克拉拉這個孩子。
她的父親帶來了「噩夢」,母親則創造了「奇跡」。
而克拉拉的父親會這麼肆意妄為,正是因為他是王下七武海中的某人的船員。
要想結束克拉拉的悲劇,或者是如她這樣,比她更慘,比她稍微好一點的悲劇,只有一個辦法。
將這些拿著世界政府的許可,肆意妄為也不用負責的傢伙全部打回原形。
海賊就該有海賊的去處,海賊
將這群人渣,雜碎,全部關進推進城,全部扔到地獄的底層才行!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7-2 22:52
第85章 海賊王(下)
搭乘軍艦前往偉大航路的後半段的某個國家。
途中會經過克拉拉出生的地方。
也是她的母親,她的舅舅出生的地方。
也是她的養父——舅舅,千方百計想要逃離的地方。
同樣也是她的舅舅死了也不願意回去的地方。
那個國家,毀掉了他的妹妹,他的生活,他的人生。
但是在這種最差勁的人生中,唯一美好的事情就是她妹妹拼命生下的女兒。
海軍代號為「藤虎」的一笑老爺子,其實是個嘴硬心軟的好人。
在克拉拉的笑容下,就算是不相信這一點,就算是想要否定這一點……也是在做無用功。
克拉拉完全不知道自己這一生中最靠近誕生地的機會就此錯過。
她跟著自己追隨的海軍大將來到了即將誕生劃時代的事件的國家。
這個國家擁有著滿目盛開的鮮花,熱情奔放的美豔女郎。
若是得罪了如花般美麗的她們,若是背棄了她們,性格激烈的女郎們會手握小刀,將刀藏在花束中,靠近你,然後將小刀狠狠的插在背叛者的心臟上。
以及,人與玩具們和平共存。
就算是發生什麼也不奇怪的偉大航路,在這航路上頭有這麼一個奇葩的國家也是夠了。
而且玩具兵的出現,是這個國家的政權落到王下七武海之一的唐吉訶德`多弗朗明哥之後。
被王下七武海統治的國家病態的繁榮。
「這個地方的發展不符合經濟規律。」
這是之前的調查顯示的結果。
世界政府每次派出的調查員總是能將調查報告做的相當漂亮。
問題在於,這麼漂亮的調查報告實際上錯漏百出。
克拉拉搖搖頭,決定不再吐槽寫報告的調查員了。
人家也不容易,堵上性命跑到世界政府掌控的各個小島上去,還要有命回來寫調查報告。
這那是什麼簡單的工作,根本就是大冒險啊。
和世界政府的官員打好交道還是挺有用處的。
克拉拉思考著這部分的問題時,還能跟上大將的步子。
他們一行人明面是正常理由的到達,暗地裡卻有著別的計畫。
要等。
聯繫不上同僚的巴斯提尤中將有些焦躁的自言自語:「要等到什麼時候……」
「巴斯提尤中將,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雖然不明白天才兒童有什麼可向自己提問的,不過對於這位小姑娘,跟隨藤虎大將的中將大人對於這個小姑娘的好感度還是挺高的。
克拉拉真想讓人喜歡她的話,辦法多了去了。
「什麼問題?」
「杜鵑鳥如果不叫的話,怎麼辦呢?」
「哈啊?」
「回答等它叫的人奪得了天下。」
如果還聽不懂克拉拉想要說明什麼的話,巴斯提尤這個中將就當的太水了。
「故事就是故事,但是要拼耐心的時候,如果因為缺乏耐心而輸掉的話,不是會太不甘心了嗎?」
「克拉拉助理。這個故事有其他的答案嗎?」
「說掐死杜鵑鳥的人成為了魔王,逗鳥叫的人竊取了前者的天下,等待鳥叫的那個人,則接手了第二人的遺產。」
「這個是……只是故事。」
她的聲音聽上去和普通的小姑娘別無二致,然而卻讓人不由自主的心疼。
這麼小的小孩子,如果不是有海軍本部的大將插手維護的話,大概就會被丟到那個研究室裡面去,徹底將她全部的才能壓榨出來吧。
明明她可以做到更多的事情的。
就算克拉拉嘴上說著「故事就是故事」,然而藤虎大將打定主意了要不干涉草帽海賊團和王下七武海之一的堂吉訶德家族的戰鬥。
他的目的是讓世界政府知道,王下七武海到底有多胡作非為。
不能再容忍這群傢伙繼續胡作非為下去了。
所以現在只能忍。
「這是吃烤紅薯嘛。」
克拉拉從自己的行軍包裡面翻出壓縮餅乾,就著礦泉水就是一頓飯。
她拿著壓縮餅乾,做了個形象的說明。
「一吹一捧就是為了吃掉你。」
捧上雲端再掉下來,不,為了讓你做出超出容忍範圍之內的事情,所以才要讓你得意忘形。
得意忘形胡作非為到了極點,哪怕將整個國家都拉入了可怕的鳥籠遊戲當中,也得忍下去。
「別開玩笑了。」
克拉拉將壓縮餅乾吞下肚子。
這個從天空中垂下的無數細線之間的縫隙只能容忍一個小孩子通過。
她可以鑽過去。
但是要丟下老爺子和同僚?
別開玩笑了。
這種事情……
「啊,那個火烈鳥真是差勁的傢伙。」
克拉拉沒多想,就將自己的心聲講出了口。
「人渣。」
然後被藤虎大將敲了頭。
「啊啊啊啊啊好痛!」
「小姑娘別說髒話。」
這真是太困難了。
上了船還不讓一群大老爺們說髒話那實在是太難了。
在這種環境下不學到一些髒話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何況任何語言中,學得最快的就是罵人的話了。
抱頭喊痛的克拉拉沒有錯過天外隕石撞鳥籠的奇觀。
早知道拿照相機了。
她心裡這麼想。
然而就算相信老爺子的能力,克拉拉也不覺得這隕石能砸開鳥籠線。
從各種意義上都不行。
「如果砸開了,忍了那麼久不就功虧一簣了嗎?」
知道這個國家的玩具其實原本的國民被改變了形態。
知道這個國家剩下的國民失去了變成玩具的那些人的記憶。
知道這個國家驅使著「玩具們」每天晝夜不停的當做奴隸工作。
知道堂吉訶德是個人渣中的人渣,王下七武海沒一個好東西。
全部都是海賊,不過是給了官方證明的。
他們來此的目的就是為了推翻這個惡劣的制度。
所以知道一堆東西也必須忍下來!
只能忍下來!
必須忍下來!
忍到無需再忍的地步,一舉挑翻王下七武海這個制度!
然後,他們等到了適合的時刻。
鳥籠遊戲被擊潰了。
堂吉訶德家族全員束手就擒。
被藤虎大將轉交了指揮權的克拉拉一如之前的無數事件結束後的那樣,站在臨時指揮點下達指令。
就在這時,她聽到了元帥的怒吼。
「居然代表世界政府對人下跪!在解決草帽海賊團和特拉法爾加·羅之前不許進任何一座海軍基地!」
結果在克拉拉眼裡一向好脾氣的老爺子居然也嗆聲:「正合我意。」
啊,這兩個人一大把年紀了為什麼還要吵架啊。
小姑娘就算是能夠知道數學中的真理,也不明白這種男人之間的友誼。
不過在這裡……
「抓住了全部的家族成員,連唐吉訶德·多弗朗明哥都抓住了。」
王下七武海的頭銜自然也被革去了。
太好了。
向著目標踏進了一步。
一步一步,將這一切化作基石,就能摘到勝利的果實。
「克拉拉,我們船上的海樓石手銬夠嗎?」
堂吉訶德家族的果實能力者多到誇張的地步。
不過和「四皇」凱多的能力者大軍比起來,就略顯不足了。
不過不要緊。
克拉拉想。
「完全足夠。」
她的後勤保障從來沒出過差錯。
然後,藤虎大將與逮了多弗朗明哥很長時間(成為王下七武海之前)的鶴中將一起壓著多弗朗明哥去了他該去的地方。
「其他的家族成員……監獄?」
推進城自從頂上之戰前被鬧得天翻地覆後,就徹底的檢修與修復過了。
再加上克拉拉提供的新材料研究,結果就變成了牢不可破的地獄。
在進行堂吉訶德家族成員的監獄交接的時候,脫掉那一身變態的嬰兒裝,穿上囚犯服反倒是變得正常起來的一位海賊突然問道:「小姐,你的父母是什麼人?」
「我的母親生下我就死了。」不知道為什麼,克拉拉居然願意回答他的問題,雖然她說的都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父親的話……生父我從來沒有見過,是我的舅舅養大我的。」
「是嗎?那麼,你的父親是什麼?海賊?」
「不,舅舅說他是銀行家。」
男人露出了相當難懂的複雜表情。
然後,帶著海樓石的他點了點頭。
「哦,這樣啊。」
他被帶進了前往「地獄」的單程票。
克拉拉就將這名叫做賽尼奧爾`皮克的海賊從自己的清單上劃去了。
他是名單的最後一位。
這或許是連亡者與生者都未曾料到的會面。
一生僅此一次的會面。
作者有話要說:
親爹是賽尼奧爾`皮克,原著中他隱瞞海賊的身份和厭惡海賊的露西安談戀愛時,撒謊說自己是銀行家。這裡他認出了克拉拉是誰,超震驚。因為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有一個孩子。
畢竟克拉拉的臉長得和親媽很像(假設賽尼奧爾看過露西安小時候的照片)。
聽到克拉拉說她的生父是銀行家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的推測正確了。
因為想寫海賊王裡面的「一期一會」,就在最初用了櫻花這個梗。
希望大家能夠發現。
火烈鳥真不是個好人,塞尼奧爾也不是。但後者有著很硬漢的地方。【他和露西安之間的故事真的看哭我了,沒想到WT大大也是個寫狗血劇情的好手
第86章 HP祖時代(一)
她在驚恐和尖叫聲中睜開雙眼,看不清周圍的景象她也不慌張,剛出生的孩子若是能看清周圍的風景才是怪事。
可她只能在一片漆黑中見到搖曳的亮光,然後是雜亂的腳步聲和驚呼。
她聽懂了幾個單詞。有「惡魔」「天賜之寶」之類放在一起聽就意思完全相反的詞彙,隨後她被溫暖的臂彎抱起來,聽著一個女聲在低聲的感歎。她聽不懂那個女聲在說什麼,但她感覺抱著自己的女人是一種激動的、感歎的心情。
她沒多少工夫來思索這些事情,她覺得太累,哭了一陣後閉上眼睛睡著了。
等她過了一段安穩的嬰兒期,大概只有幾個月,她就被自己的母親匆忙的從搖籃裡抱起來,在手握長劍的男人們護衛下,在馬上飛奔。
她察覺到她們是在逃命。
逃亡的路自此開始,再無片刻停歇。
她儘量讓自己乖一點,聽話、乖巧,不在不恰當的時候哭出聲,也不在恰當的時候不綻放一個微笑。
當微笑在嬰兒時期成了習慣,她就再也不知道哭是怎麼一回事了。
她發現當自己笑起來時,周圍的人都會露出松了一口氣的神情後,她的笑容成了這些越來越少的護衛們的慰藉。她不知道是什麼支撐著這些人護衛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和一個蹣跚學步的嬰孩,但是她明白如果要讓這些武藝高超,又忠心耿耿的護衛們連生命都能毫不猶豫得付出,那麼她和那個女人的身份一定很值得商榷。
她一直覺得這個古老的時代人人都信仰上帝,顯然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會說的第一個詞不是「媽媽」,而是「耶穌」,而生她的母親則因為這一件事情而激動到落淚,所有的護衛都對她會說的這第一個詞而感到激動,她見到晚餐上他們甚至吃到了肉。
這可真難得,他們一般會在一年內特定的幾個日子才會吃肉食,而且吃完了一定會做長長的禱告。
他們在森林中穿行,偶爾遇見開闊的穀底和農家,他們都會無償的分給他們食物,似乎所有人都很樂意讓她填飽肚子。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還有讓人無償救濟的功效,但是當她見到追兵時就知道那些收留過他們的好心農人們都可能家破人亡了。
與「望門投止」相隨的下一句不正是「破家相容」嗎?
那麼「重其名行」……該死的,她可不是張儉那牛逼的敢對抗那些內侍結果被追殺的德高望重的名人,能夠讓所有知道他名聲的人哪怕拼著破門滅戶的境地也要收留自己。
為什麼他們這麼重視她?
她覺得問題肯定出自自己的母親身上,她唯一能想到的自己身為懵懂無知的幼童,依然能被如此鄭重對待的理由,只有可能是她身上的血脈。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什麼大人物的後代,但是她從沒想過是那麼重要的大人物。
身穿黑衣,騎著戰馬的追兵脖子上帶著十字架的項鍊,手上卻握著長劍,保護她的那些護衛們則同樣是身經百戰,在血與鐵中活下來的勇士。
他們廝殺在一起。
她的母親抱著她,如抱著珍寶一般,上天入地無法逃離,卻依然要將她護個周全。
大難臨頭她卻一點也不害怕。
可能是這身體的緣故,也可能是她的本性如此,她就算感覺到了危機也沒有多大的動搖。畢竟她沒那麼多的感情來分給「恐懼」。
她毫無危機感,只是被自己的母親如嬰孩般抱在懷中,仿佛她不是已經六歲的小姑娘,而只是個還處在哺乳期的嬰兒。
她沉默下來,拍拍母親的手臂,她內心的驚慌平復下來,對上她的眼睛,母親歎息一聲,將她放在了地上,她感覺到自己的腳站在了地上,她向前走了一步。這一步讓一個黑衣的教士一劍當頭砍下,她毫無畏懼的注視著對方,那柄劍在她的頭頂上停留,她不哭也不叫,即不驚訝也不慌張,仿佛已經知道了會有這麼一劍停在她的頭頂。她也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整個廝殺的戰場因為他們兩個正在對視的人而停了下來,她清楚的聽見自己張開口,說道:「non occides」
這是她此世最先學會的言語,她在用拉丁文說著上帝指示摩西的石板上所刻的十誡的其中一條。
那意思是:不可殺人。
那穿著教士服,卻手握長劍的教士開口說道:「我為了上帝而戰。」
「誰是你的上帝?」
那教士與她對視了好一會兒後,收回了劍,從馬上下來,跪在地上,親吻著她的裙擺,仿佛她身上穿著的是教皇加冕時所穿的禮服,而非什麼粗布麻衫,而他也不是什麼手握長劍、亦或者可能是一位高權重的可怕教士。
他在哭泣,他的身體在顫抖,他的同伴們似乎理解了她的身份,跪在地上,如罪人般匍匐在地,哭泣著。
她伸出手,輕輕放在了那教士的頭上。
「並非是我寬恕你們,而是上帝用我的口來寬恕你們的罪行,你應當回去,反思你的過錯。謹記你所信奉的是上帝,而非上帝在地上的代言人,為上帝而戰,而非為了上帝的代言人而戰。我等同胞不應自相殘殺。」
「感謝您。」
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上帝保佑,或者隨便誰也好。
她發現自從自己那一刻做了這些事情後,那些護衛們都認為她不再是個兒童,而是將她當成了什麼了不起的人。
她的母親也不再親近她,不再親吻她的臉頰如任何一個母親親吻自己心愛的孩子,而和那些護衛們一樣,將她當成了某種信仰和象徵。
她極度討厭這種事情。
當她十二歲時,持續不斷的、原因不明的熱燒侵襲她的護衛們,此時她卻素手無策。
她整夜整夜的輪流握著他們的手,與他們交談,鼓勵他們,而護衛們則勸她不必讓他們感覺好些。
他們拒絕服用草藥製作的藥劑,甚至連聽都不願意聽到,他們認為這是罪大惡極的女巫或者是巫師們才會使用的邪惡力量,他們寧願回到上帝的懷抱也不願意常識一下普通藥劑師的產品。
「這是上帝的意志,這是上帝讓我們回到他的身邊去,不必在強留我們。」
其中的一人這麼說了,她只能發愣的點頭。
她最後亡故的母親承擔了告訴她全部真相的責任。
她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卻告訴了她一個足矣顛覆世界——足矣顛覆整個宗教世界的真相。
「你的父親是耶穌和抹大拉的後裔,他身上流著耶穌的血,你身上也流著耶穌的血,你是盛著基督血的聖杯,你的孩子身上也將會流著耶穌的血。」
母親說完這些就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這就是她為什麼那麼受護衛的重視,就連母親都得排在她之後的原因?
她受到第一的重視,所以她的母親因為生了她所以才能獲得重視?
她無法理解那些護衛們只是想保護她而不讓她接觸這個世界的心裡。
他們簡直恨不得將她給藏了起來,然後用來生下一個孩子。
她不知道為什麼他們不讓她去接觸這個世界,這麼想來耶穌的後人這個身份還真是沒用。
她除了會將拉丁文的聖經倒背如流外,什麼生活技能都沒有。他們這些護衛甚至不讓她看到自己是怎麼做菜的。
她有些氣惱,卻也毫無辦法。
她想給這些護衛們挖個墳,僅僅是一把火燒掉他們的屍體這聽上去太悲慘了。
忠心耿耿的保護著耶穌後裔的勇士們,死後只能被燒成灰燼,而那可是麻風病人才能得到的待遇。
就算是黑死病的患者也能有一個墓地呢。
她走到外面森林的空地中,跪下身子,將手放在土地上,心中默念著自己的請求。
土地回應了她的請求,它們挪動著,空出一個個整齊的長方形的坑,她的手指拂過藤蔓,藤蔓便如活物一般匍匐跟隨在她身邊,它們欣喜的情緒從葉片上傳遞到她的指尖,再由指尖帶給大腦,她撫摸著葉片,下令讓它們將屍體捆綁搬運到那一個個的坑裡。
當最後一句屍體放到了坑中後,她看了自己母親的面容最後一眼,右手一揮,掀開的泥土已經重新蓋到了每一個人的身上。
為了確保多出來的泥土不會被人懷疑,她將這些泥整整齊齊的壓實在了土地上。
念了一段她自己都不瞭解意思的悼詞後,她以「阿門」作為了最後的結束詞。
現在她需要找點吃的,看看自己的野外生活技能是否有養成的可能。
她穿過這片森林,在日落前跨越農人的穀底,她強迫自己不去隨手採摘那些穀子,要知道沒有脫殼的它們味道可真不怎麼樣。
她繼續向著前行走,走在深夜的森林中,夜空上閃閃發亮的星星是她前行的指路燈,而她卻毫無方向,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何處,在相同的景象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她只是不停的繼續往前走,太陽落下又升起,升起又落下,當她來到了森林中的一片看似開闊的地方前,她一腳邁出,便如踩在了泥潭當中,脫身不得。
沼澤嗎?
她又累又累,拼命想要將腳給拔出來的結果,卻只是讓自己越陷越深。
她發現了這一點後,就乾脆不在掙扎,抬頭看著星空,思索著自己這唯一一身不那麼糟糕的袍子算是徹底的毀了,然後她思索著苦苦追殺著自己這個「耶穌後裔」的教會大概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是死在了沼澤地裡——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看著朗朗月色笑出聲來。
「你的腦子裡看樣子是什麼都沒裝吧!」
一個少年的聲音惡狠狠地從她背後傳來,而她甚至還有力氣在胸口被淹沒前快活地說:「真是抱歉,我可能沒辦法轉過身來和你說話了。」
然後她被一個奇妙的力量環在腰間,她被這個力量從沼澤裡面「拔」了出來。
而救了自己的那少年則用一種噁心的眼神看著她,如見到世界上最糟心的東西。
她左右搖了搖頭,頭髮上沾了污泥又不是她的錯,再說了,天曉得這沼澤裡面有什麼死在裡面,她身上散發著一股比腐屍還臭的氣味。
哦,好極了,最起碼就連禿鷲都不想吃我了。
她還能這樣自我寬慰。
「你是傻了還是天生就這幅蠢樣?」
那少年用厭惡的眼神靠近她,可她卻能給這位救命恩人一個再高些不過的笑臉。
她這輩子只學會怎麼笑得讓人放下戒備,輕而易舉地接受自己了。
顯然這效果在她蓬頭垢面骯髒不堪的時候絕對無效,最起碼效果不那麼好。
因為那少年見不到她的樣子,卻將她從沼澤裡救了出來,又極其輕的,以絕不傷人的力道將她放在了足夠遠離沼澤的安全距離。
他手上握著根奇怪的棍子。
『也許是他用來探路用的。』
她散漫著思維,思考著這些顯然沒什麼用的事情。
長久的戒備、敬畏,讓她在這輩子懂得如何微笑之前就體會到了孤獨的滋味,她已經學會了自己和自己在心裡說話。
這讓她看上去更傻了。
當那少年揮舞手上的棍子,口中念了一個詞語後,她轉了轉頭,月光的照耀下,她的白色長髮柔順的垂在腰際,不用照鏡子她也知道自己的眼睛是什麼怪異的顏色。
這是她剛出生時被稱為「惡魔」的理由,也是被稱為與眾不同的「天賜之寶」的緣由。
她有著極罕見的白化症,她的頭髮與肌膚比雪還白,眼睛卻紅的如血。
她見到手上拿著「奇妙的小棍」的少年用著傲慢的神情注視著她,而她卻不會錯過他用這傲慢神情所掩蓋的片刻錯愕。
她回了他一個感謝的笑容。
「你真是個好人。」
她讚美他,而他卻一副無法忍耐的作嘔模樣,留下一句「別再靠近這裡!」,就以一種勉強做出來的沉著冷靜的姿態在那片差點吞沒了她的沼澤上大步跨越,然後消失在了沼澤盡頭。
『我一定要好好感謝他。』
她快活的想。
乾淨了後,她又能開心起來了。
她思維散漫的在森林附近又走了一會兒,找了點果子填填肚子,又摸了摸樹幹,讓它們發達的、盤根錯節的根須告訴自己怎麼才能找到水源。
她將手放到潺潺而過的河水上面,任憑一條魚躍入她的手上,隨後再收集了落葉,一揮手,點燃了火,將魚烤熟了後,大快朵頤起來。
她裝作沒發覺這沒有撒上鹽巴的魚難吃的要命,假裝自己在吃上輩子才吃過的好東西。她這輩子都是這麼幹,才在清水和黑麵包中渡過的。
她也從來不回憶上輩子珍饈美饌的奢華日子。
她從不想回憶之前人生當中所經歷的那些不必要的東西,這毫無作用不說,還會讓事態變得更糟糕,讓她變得越發怨天尤人,只會每日怨懟而過。
這又有什麼意思呢?
她想著,丟掉手上留存著魚屍體的樹枝,又拔了兩根樹幹上的藤蔓,擼下了藤蔓上的葉片,又捉了兩條魚,用光禿禿的藤蔓將魚串了起來後,走到了沼澤邊。
她如那少年一般行走在沼澤上。
曾經耶穌所展現的神跡中有這麼一件,他行走在水面上。
她此刻行走在沼澤上,走了一段後,她又不安分起來,在沼澤上一蹦一跳的前行著,她的身體在沼澤上輕盈的跳躍,風在她的耳邊吹過,揚起她那頭雪白的長髮,她是自由的,無拘無束的。
什麼血脈啊什麼神跡啊都見鬼去吧。
她跨越了那片沼澤,赤著腳,輕輕走過一片苗圃,那些幼苗們先是為她讓開道路,又都對她想要親近般跟隨在她的身後,當她走過這一片苗圃後,原本幼苗們的排列順序已經全亂了。
她苦惱的揉揉頭,還沒想好怎麼說,從屋子裡已經走出來那個救了她的少年,對方手上握著魔杖,正一臉陰沉的看著她。
她連忙轉身,俯下身,食指豎在唇前,對著苗圃輕輕「噓」了一聲,這些幼苗們才沖頭沖腦的拼命挪動了身體,各自重新回到了各自原本的位置上。
「看看,我救了個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
那少年冷著一張臉看著她,嘲諷的語氣幾乎能凝為實體了。
她感覺到對方是羞惱了,所以抱歉的低下頭。
「我餓得昏頭啦。」
「看來得讓你想起自己是個女巫就得填飽你的肚子?」
少年繼續揮灑著自己的嘲諷,仿佛那不要錢一樣——顯然這確實是不要錢。就算是她也不會花錢聽人嘲諷自己。
他看著她,像是看到了什麼可笑的存在,當他的目光落到她手上提著的那用藤蔓串在一起的兩條魚時,她敢舉手發誓,當時他的臉像是被可怕的怪獸打過一拳。
「我想來謝謝你。」
她燦爛一笑,那笑容讓落在她身上的柔和月光都黯然失色。
雖然太陽在不久之後便會從東方的天際升起。
「不需要。」
他厲聲拒絕,而她則繼續向前毫無芥蒂的走著。
「你要吃嗎?有調料的話我能做出很多很不錯的菜。」
他幾乎是被氣得笑了:「你難道不知道這世界上有一種生物叫做家養小精靈嗎?」
「那是什麼?」
她好學的追問,後者冷哼一聲,給她解答道:「那是一種專門負責巫師們不用去做的瑣碎事情的生物。」
「你這裡有的話真是太好啦。」
她笑著點點頭,毫不懷疑的就接受了這個設定,反正她對這個世界知道的程度只有一本《聖經》上的全部內容(那本書好像在她埋了她的護衛和母親後就被她弄丟了),還有就是她是耶穌的後裔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
他的臉色變成了像是被什麼東西又打過兩拳的樣子。
她歎了口氣。
「好啦,我知道啦。」
她提著魚走過他的身後,一轉身,雙手放在他的肩上。
她動作快的他都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她搭到了肩膀。
她雖然驚訝于對方的肩膀比她想的要更纖瘦,但是卻依然毫無芥蒂和負擔的靠在他耳旁笑著說:「我知道啦。你介意吃沒有鹽巴的烤魚嗎?」
他轉過身(這動作讓她的手不能在放在他的肩膀上),假笑著回答:「你覺得我會連鹽都沒有嗎?」
她用力搖了搖頭。
她就知道他一定會有鹽的!
『可真是個好人。』
她啃著撒了鹽的烤魚(除了鹽是少年提供的外,其他的活都是她幹的),然後在吃完烤魚後,兩個人就交換了名字。
「我叫赫爾加`赫奇帕奇。」
這是她的母親在她還不會說話時,抱著她時,對她說過的名字,之後當她開始到了記事的年紀,母親就再也沒有念過她作為一個母親給自己孩子所起的名字。
似乎所有的護衛們都認為耶穌的後人不需要名字,她那毫無保護自己能力的母親只能認同這一點,並不敢將自己曾經做過的蠢事說出來。
可她卻記得這個名字,也記得自己母親娘家的姓氏。
「我是薩拉查`斯萊特林。」
吃著烤魚的少年回答了她,隨後一副恨不得咬掉幾秒鐘前的自己舌頭的痛苦模樣。
她擔心的望著他:「雖然我知道自己做的烤魚很好吃,」她這次也同樣記得將魚鱗去了把內臟挖了呢,「可別吃得那麼快,你看。咬到舌頭了吧。」
「我怎麼可能愚蠢的和你這個赫奇帕奇一樣!」
少年——薩拉查`斯萊特林若非手上拿著的是烤魚而是魔杖,那麼他這驟然跳起來的炸毛模樣顯然更有說服力一些。
她才不想睬他呢,吃飯時間,誰有空和這個傲嬌的少年吵嘴。
赫爾加的沉默讓薩拉查恢復了理智,他重新坐下身,惡狠狠的啃著烤魚,心中發誓自己一吃完就將這不著調的女巫趕出去。
可他完全不知道,「你這個愚蠢的赫奇帕奇!」這句話將會伴隨他將來很久很久,一直到他失去了她的下落為止,他才明白自己在那麼久之前就有了一份如此可貴真摯的友情。
也只有這麼一件事情,他完全不需要任何人來提醒他。
第87章 HP祖時代(二)
自從她和薩拉查初相識後,她就在附近找到了定居的地點,之後就每天帶著各種森林特產來看他。
有時候是魚,有時候則是鳥,當然每次都會帶上各種森林特產的果子。曾經她帶過一次節肢動物去找薩拉查,雖然她敢用母親的信譽發誓這些節肢動物們烤了後撒上鹽,味道棒極了,而且也很有營養,但是薩拉查卻死也不願意,甚至在之後一連三天都沒有給她一個好臉色。
『真是不知道嘗試新鮮東西的愚蠢男巫!』
她在心裡氣得直跳腳,如果不吃這些,她上哪兒去找那麼高蛋白的食物去填薩拉查的肚子?
吃不飽長不高到時候沒有小姑娘喜歡,看他怎麼哭!
她發誓自己再也不去擔心薩拉查的身高問題,而當他在連續吐槽了「你認為人只吃水果就能活嗎?」、「你莫非覺得我是熊,只需要吃魚就行了?」等等這些內容後,她就發狠只給他帶清水了。
氣惱的將水桶往地上一擺後,她怒道:「喝吧,我知道你只用喝水就能活。」
薩拉查厭惡的看了一眼地面——水桶裡的水有些都濺出來、撒了一地。
「我要喝水上哪兒不能自己去取?非要你來送?既然不樂意過來,那你還來做什麼?」他問。
將他人的一片好心用最壞的語言來評價,將對方氣得往外跑,發誓再也不回來——這簡直就是薩拉查`斯萊特林與生俱來的本能。
她也逐漸捉摸出一套怎麼對付薩拉查的方法了。所以她現在已經能很理所當然的回答這種光是聽就讓旁人覺得刺耳難聽的嘲諷:「當然是因為我擔心你會只吃蔬菜活不下去啦。」
她真心覺得如果自己不來填飽這個少年的肚子,他一定會連續好幾天都忘記吃飯這回事,然後突然倒在地上就此活活餓死。
餓死的男巫真是光聽就覺得太悲慘了。
她再悲慘的時候,也不過是吃著混有木屑的黑麵包兌清水,好歹她那時候還能安慰自己,泡軟了的黑麵包你嘗起來壓根分不出木屑和麵包之間的區別。
當然這種安慰壓根不起任何作用。
她的舌頭早在十歲前就已經遲鈍的無法分辨木屑和麵包之間的區別啦。最起碼的,她的身體為了活下去,已經將那之間的區別給刻意的遺忘掉了。
聽到她的回答,他繼續冷嘲熱諷:「你怎麼能在這麼愚蠢的同時,又如此的妄自尊大?」
聽了這話,於是她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薩拉查你一看就是那種連水果都不知道怎麼洗的人。」
雖然她在變成獨自一人之前,就真的連水果都沒洗過。
但是她現在洗得又快又好,半個小時內就能將一頓飯給做出來。
當她的話剛說完,就見到薩拉查就像是被踩到痛腳一樣冷哼了一聲,隨即他就擼起雙手的衣袖,那寬大的袍子衣袖一卷起來,長長的袖口襯得他的手又長又瘦,她看著就覺得這分明就是營養不良的狀態。
就算是正處在發育期的男性大多數都是這麼個樣子——整個歐洲估計沒多少人不屬於營養不良的範疇,可她還是覺得得應該用食物塞滿他的肚子才行。
她這輩子覺得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填飽肚子的時候,當然她也是那麼努力向著這個目標前進的,在達到自己的最低目標(填飽自己的肚子)後,她的下一個目標就是填飽周圍人的肚子。
自己一個人吃飽而看著周圍的人挨餓,這種事情她可受不了。
而薩拉查則只是在冷哼一聲後抓起個果子,信誓旦旦的告訴她:「就讓你看看我是怎麼洗果子的。」
可當她瞧見薩拉查用了十分鐘的時間就洗了一個果子後,就覺得還是讓自己來吧。
「就你那麼挑剔的性子來做飯,我到了晚上也都吃不到早飯。」她將薩拉查從料理台(那只是一堆石板堆積起來的有落差的露天建築物)擠走,然後告誡他,「如果你在意每頓飯究竟是怎麼做的話,這輩子都別想吃頓飽的了。」
被赫爾加從廚房(料理台前)擠走的薩拉查聽了這話,只是又陰陽怪氣的冷笑一聲——她理都不想理這個每時每刻都是這麼副破脾氣的傢伙了。
他拿著自己洗好的果子走到一邊、一言不發的啃了起來,並且發誓自己這輩子絕對不要再和做飯扯上一丁點的干係。
薩拉查這誓言一發,就真得是貫徹了終生。
當然他不知道,自己只有那麼寥寥幾個誓言才被自己徹底的貫徹了下去。包括這一個在內。
當薩拉查覺察到自己已經「不幸的」和赫爾加相處了一年時,他就得自己可真是「真的不幸」了。
更糟糕的事情是,拖赫爾加這一天三次在吃飯時間嘮嘮叨叨的福,他不單是知道了她現在和森林外的農人們關係良好,而且她還教他們怎麼種植穀物。
結果他不必走出沼澤也知道她現在住在一大片的小麥田附近,而且他還連那個該死的村子裡的那幾頭該死的奶牛分別叫什麼名字也全都知道了。
『只有這個蠢貨才會給每頭奶牛起名字!』
薩拉查惡狠狠的吃著赫爾加做的白麵包,心中怒駡這個蠢貨完全沒有一點女巫的樣子。
若非她做的白麵包確實是好吃極了,那薩拉查此刻就不是只在心裡這麼罵了。
更讓他覺得可恨的,是赫爾加一年下來都沒學會「察言觀色」這個技能。更差勁的是,她可能這輩子都學不會這技能了。
越這麼想,就越是可能發生這種事情。
所以薩拉查決定乾脆不再想這些糟心的事情,他絕對要想一些開心的事情。
所以他決定去想想自己種的曼德拉草:那些小可愛們已經種下去一個月了,又健康又迷人。
早餐時間,赫爾加一邊給坐在椅子上,八方不動的薩拉查倒著牛奶的同時,一邊對他擔憂的說:「薩拉查,愛麗安娜今天的情緒不太好,我覺得奶的味道都有點不對勁了。」
「你幾歲了,居然還在意一頭奶牛的心情好不好?」薩拉查端起杯子,覺得自己的想法哪裡不對又不想深入去思考到底哪裡不對,所以乾脆不再去思考,等他喝了一口杯子裡的牛奶後心中暗叫一聲「不好」。
『味道居然真的不太好。』
薩拉查的手停了下來,隨後他就聽見赫爾加在一旁如此說道:「看吧,我就說薩拉查你也這麼覺得了。」
薩拉查立刻反駁:「沒有。」
「欸?」
望著赫爾加一頭霧水的茫然表情,薩拉查只覺得麻煩透了,幾秒鐘後,他終於攢夠了耐心數值,低頭看著手中的牛奶杯、眼睛沒去看她,輕聲解釋道:「你剛才沒說過那句話。」
而赫爾加此刻已經端著牛奶杯,跑去觀看薩拉查上個月栽種的曼德拉草。
當她聽見薩拉查提到了自己,便接話道:「薩拉查你說什麼事情?」
薩拉查捏緊了手上的牛奶杯,在心中暗暗發誓,他什麼話都不想對赫爾加說了。
『最起碼今天不會說。哼。』
而赫爾加卻渾然不覺自己單方面認定的友人今天不打算和自己說話了,她伸出食指,指尖輕輕的撓著曼德拉草的葉子,顯然那株曼德拉草被撓得很開心,一整株都在輕輕的發抖。
薩拉查看著自己種的魔藥原材料居然同赫爾加那麼要好,不耐煩的說道:「不要將它當作是那些愚蠢的貓來逗弄。」
赫爾加天真的笑出了聲,她對曼德拉草說:你們的主人可真是獨佔欲強烈的人。」
而那曼德拉草則輕輕地搖晃著葉片,似乎也同意這一點。
這時薩拉查已經走到了赫爾加的身後,對著這兩個一起說自己壞話的傢伙揚起一個森冷的笑容。
曼德拉草立刻就停止不動了,而赫爾加則默默地扭過頭去,看著薩拉查一副大魔王降臨人間的陰森的表情,發呆了一下。
薩拉查心中暗自得意: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在我說話的時候走神跑去玩植物!
他覺得自己擺出這個表情的時機恰當極了,心中暗自盤算著這麼一來,赫爾加這笨蛋就不會再一副散漫的樣子,也學會警覺這個必須要學會的技能了,可誰知道遠處突然傳來一個正氣凜然的高喊:「住在泥潭的壞巫師你別欺負人家小姑娘!」
「壞巫師」薩拉查嘴角一揚,向著聲音的來源一揮魔杖,口中念著「被欺負的小姑娘」黑而家完全不明所以然的咒語,隨後就聽見「正義的勇士」發出「誒喲!」的慘叫,與「被欺負的小姑娘」一年前一樣的跌入了沼澤裡面。
薩拉查嘴角一抽。
他住處附近的沼澤的被他施過家傳的魔咒,只有巫師才會陷進沼澤,而普通的麻瓜們早就在靠近沼澤邊上之前就因為麻瓜驅逐咒的效果而被趕走了。
「我以為像是你那樣的蠢貨全天下只會有一個了,沒想到居然有兩個。」
薩拉查卻從容不迫的整理了下自己身上的袍子,撣了撣身上壓根不存在的灰,這才慢悠悠的走到了沼澤上方。
赫爾加眨了眨眼睛。
『哦原來那個正義勇士也是個巫師。』
赫爾加就繼續低頭去玩兒那株曼德拉草了。
她先哄了會兒,曼德拉草才小心翼翼的用葉片點了點赫爾加的手指,然後一瞬間她倆就又玩上了。
赫爾加不知道自己錯過了值得載入史冊的薩拉查`斯萊特林與戈德里克`格蘭芬多會面的那一幕。但是顯然格蘭芬多完全不需要有第三個人知道他當時遇見斯萊特林的時候,到底有多麼的狼狽不堪。
而斯萊特林卻很樂意和任何一個向自己詢問他倆怎麼認識的勇者,用自己的冷笑和嘲諷來將兩人當時的會面情形描述一遍。
當然,格蘭芬多在描述當中被斯萊特林給抨擊的一無是處。
就當時的赫爾加她看來,薩拉查這分明是比起去救人——救巫師,更像是去給對方收屍的。
薩拉查明顯不想去救那倒楣蛋。
戈德里克這個活蹦亂跳的存在,讓薩拉查在之後的人生當中無數次的覺得——自己當初幹嘛去救這傻蛋。
自然,赫爾加只比戈德里克的待遇稍微好一點罷了。
可這兩個在薩拉查口中被抨擊成「蠢貨」和「傻蛋」的二人組,卻永遠都會義正言辭的否定他們所聽到的任何一句對薩拉查的惡意評價。
兩個人都會認真而又嚴肅的告訴給薩拉查惡評的人——
「他其實是個很好的人。」
被兩個傢伙介紹「薩拉查是個好人」,作為當事人的薩拉查`斯萊特林是寧願自己變成「傳說中的每天要吃一個巫師」的變態異食癖。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7-2 22:52
第88章 HP祖時代(三)
被薩拉查粗暴的從提沼澤裡提出來的「正義勇士」被他這個「壞巫師」一揮魔杖,直接丟到了森林裡面。
而赫爾加她一見到對方掉落的地點,立刻驚呼出聲。
「我的點心!」
她也不管曼德拉草的挽留,直接提起袍子的下擺,飛奔過去。
她跑過薩拉查身邊時,停了停腳步,氣得指了指他:「混蛋,我都說那裡養著我的點心呢!」
她抱怨完,就立刻想著目的地飛奔而去。
薩拉查被罵混蛋也無所謂,他反倒是好整以暇的調整魔力,任憑自己的雙腳落在沼澤上面。
『我當然是故意的。』
他只要一想起赫爾加的那點心究竟是什麼鬼東西,就生理性的厭惡。再怎麼悲慘的巫師也不會去吃蟲子!天知道赫爾加說的那些「高蛋白質」的詞語到底是什麼東西,反正他絕不會讓赫爾加繼續在錯誤的食譜道路上越走越遠。
要是等赫爾加和巫師界真正的接觸了,她就會知道,再怎麼悲慘的巫師也不會想不開用蟲子填飽肚子。
這簡直就是一點都不好玩的玩笑。
『但願她過去的時候,那個傻蛋已經被蟲子吃掉了。』
他這麼期望著,轉身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當赫爾加跑到自己的點心聚集點時,那位「正義的勇士」正在被蜜蜂蟄得滿森林亂跑。
「我的蜂蜜QAQ」
赫爾加一見到那落到地上的蜂巢和撒了一地的蜂蜜,她就痛心疾首。
隨後赫爾加大聲喊道:「你不是巫師嗎?難道不會什麼保護自己的咒語嗎?」
「我才不想當什麼巫師!」那被蜜蜂蟄得滿頭包的正義勇士大聲回答她,「我想個威風凜凜的騎士!就算是梅林也沒有蘭斯洛特帥!」
赫爾加提起蜂巢的動作一晃悠,她沒想到居然還有想當騎士的巫師。
所以她不假思索的反駁:「你被浪漫派的騎士小說給荼毒了麼傻蛋!」
她不知道自己和薩拉查對於這位「正義的勇士」的稱呼定位默契的一致。
「你也看過?」
那位正義的勇士眼前一亮,隨後一轉身,就向著赫爾加跑了過來。
當赫爾加她一見到那「正義的傻蛋」居然帶著憤怒的蜂群向著自己跑過來了,立刻迅速的提起蜂巢,用了固定咒將那些蜂蜜全給固定住了後,就率先跑在了前頭。
她向著薩拉查的住處飛奔而去。
在赫爾加她看來,這個世界上薩拉查是能夠解決所有問題的聰明人,而且他也確實是個嘴硬心軟的好人。
薩拉查若是知道了赫爾加是怎麼想的,說不定會氣得嘔出口血來。
可他不得不幫著收拾殘局。
「昏昏倒地」「昏昏倒地」。
他魔杖一抖,動作優雅又迅速的甩出一串的昏迷咒,將那些蜜蜂們全留在了沼澤裡面當做填料,而他見到被蟄得滿頭包的「正義的傻蛋」和提著蜂巢的赫爾加並排乖乖的站在他面前,用幾乎一樣的崇拜之情望著他時,他一點得意的心情都沒有。
『媽的難道我以後要幫這兩個傢伙收拾殘局了嗎!』
不管薩拉查他有再怎麼牛逼的出生,當他獨自一人搬到沼澤邊上來居住的時候,也沒曾想到自己在遇到了被家族排外被親生母親厭惡這麼悲慘的事情後,非但沒能長成心靈扭曲、成天只想報復家族的傢伙,反倒是「被」成為了兩個只會惹麻煩出來的傢伙的保姆。
赫爾加是個沒有巫師界的全部常識的散漫蠢貨,那個第一次見面就栽在了沼澤裡,第二次見面就被蜜蜂蟄得滿頭包的戈德里克`格蘭芬多則是個騎士小說看多了、整天妄想著成為騎士的巫師傻蛋。
「媽的你們這兩個傢伙給我好好背!」
薩拉查將最簡單的魔藥步驟寫在了赫爾加靈機一動想出來的黑板上,然後這兩個沒有半點魔藥天賦的傢伙只能苦著臉看著那如天書一般的步驟。
比赫爾加的基礎稍微好一點的戈德里克慢悠悠的舉起手。
「我的父母都放棄了我的魔藥學……」
「閉嘴!這是做為巫師要會的常識性魔藥的製作步驟!連這個都不會你就別想當個能從教廷的裁判所手上活下來的巫師了!」
戈德里克嚴肅地反駁薩拉查:「可是我的夢想是做一個正義的騎士啊QAQ」
「我有一個夢想,就是和森林裡的動物生活在一起,每天快快樂樂的……」赫爾加她用夢幻般的聲音說著自己的夢想,而後被薩拉查的粉筆準確無誤的集中了腦門,倒在了地上。
戈德里克立刻跳起來,正氣凜然的指責薩拉查。
「薩拉查你怎麼能這麼做!」他簡直比教廷的那群聖殿騎士還要光明磊落的姿態,「如果赫爾加晚飯前醒不過來我們就沒有飯吃了!」
薩拉查徹底的暴怒了,他一掀桌子,沖著戈德里克怒吼:「在你吃飯前我要把毒藥灌進你的胃裡!」
赫爾加晃晃悠悠的從地上爬起來後——其實她只是在被粉筆擊到腦門後,順勢在地上躺了休息一會兒,等她休息夠了,睜開眼睛——當她瞧見薩拉查和戈德里克互相追逐時,幽幽的歎了口氣。
「啊……薩拉查你和戈德里克那麼快就成為了朋友啊。」
薩拉查立刻回頭對赫爾加吼道:「我和這個傻蛋才不是朋友!」
赫爾加沒聽到薩拉查說話似地,繼續慢悠悠的將自己想說的話說了下去——她知道,只要薩拉查一反駁她,她就立刻糾纏著反駁的內容和他說,話題一定會被轉移到幾千里開外的奇怪地方。
「我記得我還是認識你第二天就成為了朋友呢。」
薩拉查氣得直接脫口而出:「我和你才不是朋友!」
赫爾加一聽到他這麼說,立刻就愣住了。
薩拉查說完那句話,就已經停下了追著戈德里克的腳步。
他整理著自己淩亂的袍子,看衣領看衣袖看衣服上的褶皺,就是不去看赫爾加那泫然欲泣的面容。
戈德里克看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的赫爾加,又看看死硬得撐著不肯低頭的薩拉查,歎了口氣。
他就知道,自己這位騎士終於到了該上場的時候了。
戈德里克的胳膊肘一下子將薩拉查的脖子勾住,強迫他低下頭,他順勢還使勁的揉了揉薩拉查的那頭黑髮——
「那麼,薩拉查我們現在就是朋友啦。」
「噗。」
赫爾加一見到薩拉查那被戈德里克揉的亂糟糟的髮型,立刻就破涕為笑。
「我知道的啦,其實我們早就是朋友啦。只是薩拉查比較害羞,所以嘴硬的不肯承認而已。」
『媽的老子什麼時候和你這個傢伙是朋友了!』
薩拉查對赫爾加的神邏輯真心沒什麼話好說了,雖然他覺得……好吧,他和這個蠢貨做朋友也可以。
薩拉查似乎要把自己將來的人生中所有的暴怒在這一天全部喊完似地,大聲嚷嚷:「誰特麼的害羞了啊!給我說清楚!」
「啊,就是這樣子。」戈德里克被薩拉查拽著袍子衣領也依然能扭頭沖著赫爾加揚起燦爛的笑臉,「赫爾加,薩拉查就是這樣子的嘴硬心軟的傢伙啦,他其實是個很好的人。」
「嗯嗯,對的。」
赫爾加拼命點著頭,而薩拉查頓時就覺得戈德里克這張陽光燦爛的笑臉太礙眼了。
「去死吧你個蠢獅子!」
他揮拳想要揍在戈德里克的左眼,可是對方只是抬起手就將薩拉查的攻擊擋下了不說,手腕一轉,就變成了他雙手握著薩拉查拳頭的誠懇姿態。
「薩拉查,現在我們是不打不相識的朋友了。」戈德里克還自顧自得點了點頭,「嗯嗯,就是這樣子。」
「別自說自話啊你個傻蛋!」
可惜薩拉查的怒吼,除了他自己外,在場的兩個人都沒有一個人在意。
最後薩拉查不得不被迫在那一天承認自己確實是得到了兩個朋友。
『我絕對不和這個傢伙打架了。』薩拉查當時心中在想,『我是個巫師就要有巫師的樣子。』
即使這二位還是在將來無數次證明他們是如此可靠的友人。
自那天起,薩拉查`斯萊特林就再也沒有用魔杖、魔咒和魔藥之外的武器進行戰鬥。
——雖然更多的時候,這兩位都是一點也不可靠的需要薩拉查的説明。
當這三個人終於解決了友情問題後,沼澤地裡走來一位身穿黑色長袍的金髮少女。
她藍汪汪的雙眼看著場內的三人,兩位少年衣衫不整,顯然是剛剛打過一架。
薩拉查一察覺自己的右手還是被戈德里克雙手合握著,立刻就把自己的手給抽走了。
他雖然被迫承認了有這麼一個傻蛋的朋友——他稍微想想一下就能預見自己的未來得多麼「豐富多彩」了,可不需要在一位元女士面前用行動證明這麼一點。
「我是羅伊納`拉文克勞。」
她優雅地行了一個宮廷的禮節,而三人都用一種「你有病」的眼神看著她。
「在這種地方,就不要在意禮儀這種東西啦。」
赫爾加她語氣虛弱的為這兩位少年的心聲做了個恰當的解說。
雖然她覺得自己這個解說可能真的不太好。
羅伊納立刻扭頭看向赫爾加,認真的回答:「我看了很精彩的戲碼,當然要鄭重的道謝。」
可她通紅的雙耳卻出賣了她。
「好吧,公主殿下,請問你有何貴幹?」
薩拉查好歹也是大家族出生的,他自然認識這位元少女行了個標準的宮廷禮,而且還是公主專用的。
「我聽說了,這裡的沼澤深處住著邪惡的巫師。」
她挺起胸,自滿的說道:「我是來投奔你們的。」
薩拉查(心聲):『媽的這是誰傳播出去的?』
他在背後把玩著自己的魔杖,心中想著一旦套出這位元公主殿下的消息來源就把她幹掉然後帶著「蠢貨和傻瓜友人二人組」跑路。
戈德里克:「抱歉公主殿下,我是位騎士。」他都多少次被人誤會成巫師了!他可是努力地想要成為一個優秀的騎士!
「誒?」
完全不在狀態裡的赫爾加看著這三人之間的互動——她覺得這三個人思考的完全不在一個地方上嘛。
「你們真奇怪啊。都說得不是一件事情,怎麼能夠一起笑出來呢?」
赫爾加她一針見血的指出了最關鍵的問題後,在薩拉查探究的目光下,毫無察覺的跑去捕捉追著羅伊納而來的青色蝴蝶了。
赫爾加撲了半天捉不到後,只能回頭求助薩拉查:「薩拉查,這蝴蝶是青色的誒好稀罕!快點幫我捉住它!」
羅伊納一揮手,那蝴蝶就輕飄飄的從空中慢慢晃悠到了地上。赫爾加只是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
「我喊得是薩拉查啊。」
她又歪著頭告訴她。
「因為薩拉查會把蝴蝶直接捉到後放到我的手心啊。」
戈德里克立刻用一種「我看錯你了」的眼神注視著薩拉查,他喃喃道:「沒想到薩拉查你居然會這麼一手追女孩子的技能……我的友人啊!」他撲在了薩拉查的肩膀上,聲淚俱下的哀求,「請你一定要告訴我其中的訣竅,我的下半生的幸福都寄託在你的技能上了!」
薩拉查沖著他低聲吼道:「那是因為赫爾加這個蠢貨懶出鬼了連彎腰揀一揀蝴蝶都不願意好不好!」
而羅伊納則用一種驚訝的眼神看著毫不自知「越解釋情況就越糟糕」的薩拉查,「沒想到這世界上還有如此體貼的男巫……」
她提起袍子的下擺,小跑到了薩拉查的面前。
雙手握住他的左手,誠懇的請求道:「您願意娶我嗎?我有足夠的嫁妝可以許諾給您。」
「不必了。」
薩拉查面無表情的甩了個石化咒在戈德里克身上,隨後將這個被他重新鑒定為腦子有病的傻蛋一腳踹到了角落裡後,再將自己的手拼命的從羅伊納的手上抽走後,將自己的手上的魔杖指著羅伊納:「說吧,這位公主殿下,你哪來的消息,又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我推斷出來的啊。」
羅伊納理所當然的回答。
「全歐洲每個地方都有報告有巫師出沒,但是我就覺得這個地方的可能性比其他地方的高,去年一整年的作物的收成比周邊地區的二十五個樣本對比村莊平均高出百分之二十八點三,死亡率平均低三十七點五,村民幸福指數則是二十六個村莊最高的……」
羅伊納從長袍的口袋裡取出自己的羊皮卷,將上面的資料念了出來。
「停一下。」赫爾加開口阻止了羅伊納用各種實際資料證明她那「有巫師出沒」的推測說明,「那個,那個的話,應該是我做的,薩拉查他這一年都沒去過那個村子……」
「什麼!」
羅伊納立刻遠離了薩拉查三步。
「當我知道自己是個女巫前,我就發誓絕對不要嫁給皇兄那種整天呆在宮廷裡都不願意出去運動一下男人……」
她長歎一口氣。
「我已經見識過了普通人世界的絕大多數的男性,結果連巫師界都找不到我所期望的結婚物件嗎?」
「其實巫師界不僅僅是只有這麼兩個男巫……」赫爾加給黑著一張臉的薩拉查解圍,「我想應該是這樣子吧。」
「那麼,我們去巫師界吧!」
羅伊納收起手上的卷軸,自說自話的定下了目標。
「我還沒去過那裡玩呢。」
「巫師界可不是在開玩笑啊,公主殿下。」
薩拉查將「公主殿下」這個稱呼喊得頗有咬牙切齒的意思。
但是可惜在場的三個人都沒人能理解他用心良苦的潛臺詞。
「啊,說起來,羅伊納是公主殿下的話,」赫爾加習慣性的不去睬突然間又陰陽怪氣的性子發作了的薩拉查,將自己所想問的事情誠實的說出了口,「是哪國的公主呢?」
羅伊納輕鬆的回答:「法蘭西。」
「等等,法蘭西的公主殿下的話,」戈德里克的石化咒已經到了時間,他從地上爬起來,神色怪異的看著羅伊納,「我記得她不是要和我國的二皇子殿下聯姻嗎?」
「我才不想成為炮灰呢。」
羅伊納一扭頭,隨後薩拉查將她沒說完的話——主要是在場的只有赫爾加一個人露出「我沒理解她潛臺詞」的表情,解釋給了赫爾加聽。
「也就是說,這位還真是公主的殿下,非但是個女巫,而且還逃婚了。」
「對,就是這樣。」
羅伊納沖著薩拉查矜持的一點頭。
動作優雅又迷人。
赫爾加長歎了一口氣。
「嘴硬心軟的薩拉查,想當騎士的戈德里克,還有逃婚公主的羅伊納。」
她掰著手指,一臉的憂鬱。
「為什麼我的朋友都是那麼奇怪的身份啊。」
羅伊納聽到赫爾加將她當成了朋友,立刻揚起一個笑容,優雅的飛奔到她身旁,握住她的手。
「雖然我剛才的求婚顯然有點太過急功近利這種問題了,反正沒成功,那就大家像是個成年人一樣當做這件事情沒發生過吧——不過,交到了赫爾加那麼好的女巫朋友真是太棒了。」
赫爾加眨了眨眼睛。
「我好像還沒和羅伊納做自我介紹。」
她立刻沖著羅伊納抱歉的一笑,然後在後者「沒有關係」的搖頭動作中,對她說:「我叫赫爾加`赫奇帕奇。」
她覺得自己的身份壓根沒什麼用處,反正知道她是誰的人基本死光了。
所以她完全不覺得,自己的身份其實是所有人當中最奇葩的。
「我是羅伊納`拉文克勞。」羅伊納沖著赫爾加更誠懇的微笑,「拉文克勞是我母親外祖母家的姓氏,我曾外祖母也是個女巫,我是繼承她的血統。」
戈德里克苦著一張臉看著赫爾加,手指著自己,哀怨的抱怨:「赫爾加,你都沒和我這麼介紹過你自己誒。」
薩拉查一魔杖又甩過去一個石化咒,一腳又將戈德里克踹到了一邊去。
上次是他計算有誤,沒想到戈德里克那麼容易就讓石化咒的效果消減了,他這次加大了魔力輸出,一定能安靜好一會兒。
而且,這裡確實是不能再住人了。
薩拉查看著自己剛剛種下的曼德拉草,歎了口氣。
他決定將這些全燒了。
然後帶著自己的蠢貨傻蛋二人組友人跑路。
至於那個會惹來大麻煩的逃婚公主?
誰管她。
第89章 HP祖時代(四)
薩拉查的打算又落了空。
縱然他有千百個妙計甩掉羅伊納,可是當他得知羅伊納不僅僅是個逃婚公主,她還閑的沒事做將自己曾外祖母留下的所有魔法書都背下來了後,他就立刻改了主意。
薩拉查對著赫爾加好奇的詢問給出了義正言辭的答覆:「當然,羅伊納是我的朋友。」
羅伊納這公主殿下明顯是個怪胎,她不僅僅是過目不忘而且聰慧過人——而為此付出的代價就是顯而易見的貴族式的不負責任。
在她妄圖用輕飄飄的語氣、以及推卸責任式的臺詞將她毀掉的晚餐材料給一筆帶過去後,薩拉查就決定不再讓羅伊納碰一下晚餐材料。
包括羅伊納本人在內的其他三人一致認同這一點。
「結果就剩下我一個人做飯了嗎?」
赫爾加環顧自己的三位友人,最後無奈的用手指向自己。
在看到羅伊納的破壞性的廚房現場後,她就明白絕對廚房禁令裡面明顯要在薩拉查的名字邊上寫下她的名字,而戈德里克早在一開始就說明了「我可不會做飯」這一點。
一見到三人那沉默卻不可動搖的神情,赫爾加她就只能長歎一口氣。
歎息歸歎息,可她也是會抱怨的。
「你們到底怎麼長這麼大的啊!」
薩拉查冷哼一聲,而戈德里克則笑著說「我用錢買啊」,至於羅伊納,她看著自己纖細修長的手指,理所當然的回答:「你見過哪個公主殿進過廚房?」
『好吧,就剩下我一個普通人了。』
她又歎了口氣,決定將自己搶救回來的那點蜂蜜全部用完算了。
四人吃了有生以來最美味可口的晚餐。
就算是薩拉查也不得不承認,甜的點心真是棒呆了的口感。
「我總算是明白為什麼會有貴族為了兩罐子蜂蜜發動一場戰爭了。」
羅伊納看著手上的甜餅乾,一臉的心馳神往。
「就算是宮廷也不能那麼痛快的吃到那麼多、又那麼美味新鮮的蜂蜜。」
赫爾加一聽到這裡就又想哭了。
「我等了好久才攢了那麼多的蜂蜜,結果戈德里克一出現,我的蜂蜜毀了大半。」
戈德里克立刻將責任推卸給了薩拉查。
「都是薩拉查的錯,他不把我丟到蜂群裡面我就不會這樣子了!」
薩拉查冷笑一聲,奪走盤子裡的最後一塊餅乾。
「別犯傻了蠢獅子,你如果不隨便跑到別人的地盤上來發神經,我怎麼會把你丟到蜂群裡面去?」
「薩拉查你分明是故意的。」
赫爾加她可不會忘記是薩拉查故意將戈德里克往自己養蜜蜂的地方丟。
薩拉查直起身,傲慢的反問:「那又怎麼樣?」
隨後他將自己從戈德里克手上搶下的最後一塊餅乾塞到了赫爾加的嘴裡。
「吃你的吧。」
他用餅乾堵上了赫爾加的嘴後,回到自己的屋子裡將所有的東西用縮小咒打了個包,然後就拎著箱子走出了屋。
如果你有一個成天恨不得長子趕緊死了給自己心愛的小兒子讓路的母親,還有一個冷酷無情的父親,你也會和薩拉查一樣,非常的有逃跑和搬家的經驗。
結果薩拉查他一走出房門,就見到羅伊納和戈德里克一左一右的蹲在赫爾加的身旁,看著她伸出手,觸摸著那些薩拉查剛剛種下去一個月的曼德拉草。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那些魔藥原材料們在赫爾加的輕觸下發芽長大,然後沒一會兒就完全成熟了。
羅伊納是個非常徹底的理論派,她覺得這是巫師世界神奇的魔法一種,所以她很認真的點頭,嘴裡發出「原來如此」之類的感歎,而戈德里克這個整天幻想著當一名正義騎士的愚蠢巫師,就薩拉查看來,估計戈德里克只有在魔抗上面用著驚人的天賦——這傢伙自然完全不知道「這」並非是誰都能使用的魔法。
擁有巫師界基本常識的薩拉查當然知道,赫爾加所展露的這一手魔法絕非是什麼簡單的存在,那是全世界大概只有她一個人才能做到的,在局部程度上加速物質時間的卓絕魔法。
他心想,赫爾加一定出自某個沒落了上百年的純血巫師家庭,這就能說明了他沒聽過赫奇帕奇這個姓氏,赫爾加現在所擁有的能力必然是某種「返祖現象」,否則為什麼她會有這份能力呢?
顯然除了「返祖現象」這個解釋,沒有其他更好的說明了。
就算是天資過人的薩拉查,哪怕是再過上一百年,只要赫爾加不說,他也永遠不會知道赫爾加這份與生俱來的「魔法天賦」,源自某個被這個世界絕大多數麻瓜稱為「救世主」的男人所流傳下來的血脈。
「薩拉查,你要打包行李怎麼不說一聲嘛,幸好我幫你把這些都催熟了。」
薩拉查一見到赫爾加一副求誇獎的表情,腳下一頓,然後提著自己的行李箱走過去,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幹得很好。」
赫爾加立刻從地上跳了起來,她的臉頰都氣紅了:「都說了不要摸我的頭啦,會長不高的!」
「沒想到薩拉查居然是這麼一個想要用口頭的誇獎就賴掉獎勵的人。」
戈德里克站起身,認真而又嚴肅的幫著赫爾加指責薩拉查。——如果薩拉查沒有注意到他眼中促狹的笑意的話。
而羅伊納也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捧著心的姿態:「薩拉查,我對你的評價又降低了。」
薩拉查面無表情的看向戈德里克。
「你再廢話我就讓赫爾加不要做你明天的三餐。」
戈德里克立刻被暴擊。
他又看向羅伊納的那邊。
「太戲劇性了,假的嚇人,殿下您的宮廷教育的考核成績一定是不及格。」
羅伊納怒目而視。
「我的成績可是全優!全優!你居然敢質疑我的成績居然是不及格?奇恥大辱!」她挽起衣袖,露出纖細白嫩的手腕,若非戈德里克抱著她的腰,她絕對要衝上去給薩拉查一拳。
薩拉查只是對赫爾加點了點頭:「將曼德拉草收割了,我們趕緊走。」
走得越早越好。
赫爾加點點頭,向著苗圃走了一步後,又轉身看著抱著羅伊納的腰、阻止她的戈德里克,還有依然對著薩拉查怒目而視的羅伊納溫和的一笑。
「羅伊納和戈德里克關係一下子那麼親近了,真是太好啦。」
說完,她也沒再去管這兩個人接下去做了什麼,幫著薩拉查一起收割起了曼德拉草。
而羅伊納和戈德里克在赫爾加說完的第一時間,就立刻分開了十米以上的距離。
羅伊納捂著臉。
「我的曾外祖母要是見到了我這幅樣子該怎麼辦……」
戈德里克雖然一臉絕望,但是他卻依然嘴賤的回答羅伊納其實壓根不想得到他人評價(尤其是他!)的問題。「你的曾外祖母不是早死了嗎?」
在場的三人一起沖著戈德里克大聲吼道:「閉嘴!」
戈德里克看著被抨擊的自己,舉起了雙手,哈哈一笑。
他一點被人厭棄的自覺都沒有。
四個人立刻踏上了搬家的征途。
羅伊納在路上叫苦連天:「我長這麼大,就沒走過這麼多的路。」
戈德里克則對赫爾加解釋道:「我身上已經沒錢啦。」
面對赫爾加的提問,薩拉查則回答:「你覺得我需要用錢嗎?」
赫爾加停下了腳步。
「那麼,我們晚餐就喝溪水吧。」
戈德里克哀嚎:「為什麼!」
他的人生現在就只能剩下期待一日三餐了。
赫爾加一甩手,她也不想幹了:「因為我們沒錢買吃的了,就連吃的食材都買不起了,我們一個銅板都沒有了!」
「為什麼我們要付錢?」羅伊納一臉奇怪的問,「我以前在法國的時候,從來不需要花錢就能得到食物。」
「你都知道是以前了。」薩拉查不屑的昂起頭,「在英國的土地上,你的法國公主的身份半毛錢的用處都沒有。」
「別吵了!」
赫爾加大聲一吼,所有人都停下來看著她。
「我們去森林裡找點吃的。」
就連羅伊納都忘記了,正是她抱怨了七天她連續吃了一個月的森林裡的各種特產,所以三人才會走到城鎮上來找找看有沒有什麼其他的麻瓜食物可以嘗嘗。
當四人千辛萬苦的又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收集食物的材料,又等了半小時,人手一碗的分到了赫爾加出品的大雜燴燉湯後,戈德里克突然一仰脖子將碗裡的湯喝完,然後一抹嘴,說出了這個世紀最偉大的構想。
「這個世界對未成年的巫師太殘酷了!」
薩拉查在一旁連連冷笑,又嘲諷他:「蠢獅子,你總算認清了自己是個巫師而放棄了自己異想天開的騎士夢嗎?」
戈德里克不去睬薩拉查。拖赫爾加的福,羅伊納和他早就學會了適當的時候無視掉薩拉查的冷嘲熱諷了。
「我們去建立一個適合未成年的巫師們生活的地方!」
一陣奇妙的沉默後,羅伊納輕聲補充道:「你忘了女巫。」
「對!」戈德里克立刻道歉,然後又修改了自己的言語,「我們去建立一個適合未成年的女巫和男巫們都能安全快樂生活的地方!」他又補充了一點內容上去。
「伙食一定要好。」
羅伊納一點也不想去吃赫爾加做的這個大雜燴,而且她一點也不想知道戈德里克和薩拉查到底帶了什麼食物回來。
赫爾加對吃到肚子裡的食物的底線低的可怕。
「絕對不要動手做飯!」
赫爾加立刻補充了這一條,她已經開始厭倦了做飯這事情了。
「能學到很多的知識。」
薩拉查打定主意要將那些被各個歷史悠久的巫師家族們藏起來的知識給挖出來。
天知道當他發現羅伊納與他分享的法國巫師們所學的東西時,他發現這些東西有三分之一是和他所學的內容(除了語言之外)相同的時候究竟是什麼心情。
這是赫爾加都能理解的資源重複浪費!
「大家同意了?」
戈德里克發現自己第一次得到了自己的三位友人的一致認同後,立刻重新坐了下來。
「赫爾加,再給我一碗。」
赫爾加端著自己的碗,沖著戈德里克喊道:「自己動手啦!」
戈德里克摸摸自己的鼻子,起身去了鍋子旁再舀了一碗。
薩拉查和羅伊納互相對視一眼後,默契的閉上眼睛,一口將碗裡的大雜燴喝幹。
只有戈德里克才能覺得赫爾加做的東西還不錯。
對薩拉查和羅伊納這兩位從歷史悠久的大家族裡出生的人而言,赫爾加和戈德里克對食物的要求真是低的可怕。
第90章 HP祖時代(五)
你自由了!
要找一個合適的地方住下來真是太難了。
薩拉查以自己的親身經歷證明了,就算自己找了個沼澤後面的地方住,同樣會被人找上門來,而且找上門來的人還不止一個。
戈德里克燦爛的一笑:「所以我們才是朋友啊。」
他完全沒有聽出來薩拉查話語裡的嘲諷,而糟糕的是,赫爾加也沒聽出來,她在點頭贊同著戈德里克的回答,唯一能夠聽懂薩拉查嘲諷的羅伊納卻壓根不想給這嘲諷做解說。
羅伊納的想法是,她又不是赫爾加這個小笨蛋,她才不要什麼事情都以薩拉查為主呢。
——她可是堂堂的法國公主!
三個極度以自我為中心的少年少女中間不斷的和稀泥的平衡四人之間友情的人,正是赫爾加。
她有著讓所有人都放鬆心情的溫和笑容,當她笑起來時,你會覺得整個世界都變得柔和又充滿了善意。
當他們在森林中行走之時,對其他的三人而言,尤其能體會到赫爾加的這份善意會帶來什麼狀況。
再如何危險四伏的森林都會在赫爾加那和善的笑容下、變成和平美好的童話場景,就算是兇惡的野狼群也只會與他們擦身而過,被它們的毛皮蹭到的赫爾加只是發出驚喜的歡欣之聲,卻全然不知道自己的三位友人各自捏緊了魔杖,在心中暗自運氣隨時隨地的丟出個惡咒。
戈德里克總算是放棄了自己的「正義騎士」的夢想。
他從羅伊納口中得知,他要是想成為一個騎士,就得到麻瓜的貴族老爺的騎士身邊服侍多年,成為騎士侍從多年後才有可能憑著各種機緣巧合得到一個騎士的頭銜。
羅伊納卻雙手插在腰間,昂頭對他說道:「如果你願意向我——法蘭西帝國的公主殿下,羅伊納·拉文克勞宣誓效忠,我就賜你一個騎士頭銜。」
戈德里克不假思索的回答:「絕不。」
在這一幕發生時,薩拉查只是在熬煮著自己的魔藥,而赫爾加正在接著樹上掉下的果子。當她撫摸著果樹,用哀求的眼神注視著樹上的果子時,任何一棵樹都會樂意將自己樹枝上已經爛熟的果子輕輕的搖下,予給予求。
她被這世間萬物的生靈所喜愛著,除了人類。
而偏偏她被這世間萬物所喜愛的理由,僅僅是因為她的祖先曾經是絕大多數的普通人類心中的救世主。
身上流著耶穌血脈的少女,祖輩所廣播的恩澤,讓她能在此時依然得以享受這份餘蔭。
可她卻有著被這世間絕大多數人所畏懼驚恐的相貌。
私下裡,赫爾加的三位友人曾經說起過她的相貌,薩拉查在最初相遇時片刻的錯愕後,就無視了赫爾加那與眾不同的相貌,羅伊納則說「和我在法國宮廷見過的那些不可思議的相貌比起來,赫爾加非常可愛」,至於戈德里克,他覺得這個世界上不會有比赫爾加更可愛的小妹妹了。
「赫爾加給你做了那麼多頓飯,你要是覺得她不可愛就去死吧。」
羅伊納將薩拉查的心聲說了出來,後者頭一次覺得被人說出了自己的心聲也不是什麼壞事。
至於那些村民們?
他們或許從未將赫爾加當做人類來看待,他們可能將她當做某個豐收之神。
這些事情赫爾加全都毫不知情,就算她知道,也不會在腦子裡留下什麼痕跡。她覺得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自然沒有被記住的必要。
為了找個合適的住處,四個人在英國的土地上漫遊了大半年,羅伊納和薩拉查幾近討論後,終於敲定了一個地點。
可問題在於,就連這二位博學的友人也不清楚他們所推測的地方到底存不存在。
當二人將這顧慮在晚餐後講出來時,戈德里克深思了一會兒,就笑著回答:「到了那裡再說吧。不合適再換。」他回答的不假思索,卻又理所當然。
數次希望的落空沒有擊垮他臉上的笑容,他依然是那樣樂觀又積極。
而赫爾加早就在晚餐後裹著羊毛毯睡著了。
薩拉查不得不將火堆移得稍微遠一些,省得這個貪圖火堆熱度的友人被火燙到。
「對了,」羅伊納在睡覺前想到了一個所有人都忘記的,但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赫爾加還沒有魔杖,我們得給她搞一根!」
戈德里克聲音裡充滿了困倦:「明天再說吧。」
薩拉查撥了撥火堆,難得的同意了戈德里克的提議。
「對,明天再說吧。」
所有人都進入了夢鄉。
一行四人翻越了高山峻嶺,趟過川流不息的河川,薩拉查會握住戈德里克伸過來的手,爬上陡峭的山崖,羅伊納也學會了不再抱怨這艱辛的旅程,她的身上褪去了嬌生慣養的貴氣,反而更像是一位能在森林中活下來、並且活得非常好的女巫,戈德里克也總算成為了一個合格的領路者。
「我從沒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能夠輕易地背出一整年的星圖。」戈德里克攪幹自己的長袍下擺(之前他們過河時,他的袍子下擺全濕了)時,對著薩拉查說,「我最頭痛的就是背這玩兒意了。」
薩拉查則簡潔明瞭的回答:「以後一定要讓所有人都學天文學。」
戈德里克認真的點了點頭,他伸出手,而薩拉查則反手拍了他的掌心。
「羅伊納,赫爾加,你們覺得這個提議怎麼樣?」
羅伊納則高聲回答:「當然!」
赫爾加發出一聲哀歎。
薩拉查果決的切斷了她的歎息。
「赫爾加,你可別想用迷路了這個理由在森林裡待一輩子。」
「……唉。」
赫爾加眨了眨眼睛,她確實是這麼想的。
她將雙手放在河裡,自然就有魚遊到了她的手中。
「我們今天吃魚啦!」
她撩起長袍的下擺,托著那條魚,沖著自己的友人們大笑。
「我昨天找到了香草莢,等我去找找,煮魚湯的時候放這個一定味道超棒!」
羅伊納在發現自己毫無廚藝天賦後,就乾脆轉行去尋找做菜時的香料了。
她發現自己多年的貴族生活,讓她能夠輕易地辨別香料和其他野草之間的差異。
羅伊納說完便赤著腳,提著自己的裙子飛奔到了岸上他們放行李的地方。
薩拉查和戈德里克兩個人只能轉過身,拼命的互相瞪視對方那紅了耳根的臉。
天啊,為什麼這兩位女士完全不知道撩起裙擺,露出自己那雙白皙的小腿是對青春期的少年是多麼可怕又甜蜜的折磨?
四位少年巫師們終於逮住了在森林裡找尋製作魔杖的那位巫師,他們用羅伊納找到的一袋子珍貴的香料,給赫爾加換到了一把合適的魔杖。
送走了巫師後,赫爾加還看著自己手上的那根木棍。
「我是知道香料很貴啦,但是我看羅伊納找得那麼容易,我們也有種子……我覺得基本和白得的一樣,但是這木棍這麼值錢嗎?」
她已經喪失了金錢的概念了。
薩拉查已經徹底放棄糾正赫爾加那散漫又無藥可救的思想了,他學會了尊重別人的思想——自己朋友的思想。
所以他肯定的回答:「當然那麼值錢。」
「哦,哦哦。」
赫爾加點點頭,將魔杖往袍子的口袋裡一塞。
「赫爾加,我教你用咒語!」
羅伊納的教學熱情立刻有了用武之地。
當戈德里克發現自己也能成為教師後,立刻喜氣洋洋的和羅伊納一起接手了赫爾加的「正統魔咒教育課」。
薩拉查很肯定的告訴這兩位敗走在赫爾加奇葩的邏輯思維之下的友人:「我覺得你們兩個的教學方法都不對。」
赫爾加握著魔杖,隨便在空中揮舞,一串閃閃發亮的星光沿著她的魔杖尖落下。
「我們家從來不這麼教我。」
薩拉查想了一會兒,決定放棄自己家那坑爹的教學方法。
第二天,羅伊納在吃完早飯後提出了自己的意見:「我們自己來編一套教材!」
薩拉查也加入了進來,戈德里克見到這麼有趣的事情,自然不會放過。
赫爾加也在三人吵得不行的時候,詢問了一下:「要不要加入一門草藥課?」
三人對視了一下,果斷的一致通過了這個提議。
等在到達目的地之前,四個人已經編出了一整套的教學課程。
「黑魔術課?這名字聽上去就沒品位。」
赫爾加都這麼評價了,三個人立刻將這個名字給否決了。
就連提出這個名字的薩拉查也如此決定。
如果連赫爾加都覺得這個名字沒品位,這個名字絕對不行。
薩拉查嘴角一扯。
「赫爾加,你覺得黑魔術防禦課怎麼樣?」
赫爾加點了點頭,一副完全不知道「黑魔術課」這名字是薩拉查提出來的天真爛漫的模樣。
薩拉查轉頭就對羅伊納和戈德里克叮囑:「不要教赫爾加沒意義的單詞,她一學會就會很新鮮的在任何事情上用。」
戈德里克和羅伊納也只能點頭,認真的記住了友人的忠告。
羅伊納在之後問了赫爾加:「赫爾加,你為什麼覺得黑魔術防禦課比黑魔術課好聽?」她敢發誓,赫爾加絕對不知道這兩個名字之間到底有什麼區別。
赫爾加眼神古怪的回望了一眼羅伊納。
「當然是因為黑魔術防禦課名字最長啊。」
說完,她就向前跑了兩步,抓住了前方飛舞的蝴蝶。
被她拋在身後的羅伊納在心中自嘲:『媽的我幹嘛要嘴賤非得問這個。』
戈德里克拍拍羅伊納的肩膀,薩拉查的袍子下擺掃過羅伊納的腳,追上了赫爾加。
他說:「赫爾加,別跑太遠了。」
赫爾加聽到薩拉查的叮囑,抓著蝴蝶轉身跑了回來,她撲上薩拉查的身上,雙手勾在他的肩膀上,然後對著薩拉查身後的羅伊納和戈德里克眨了眨眼睛,將抓著蝴蝶的手指鬆開,蝴蝶輕飄飄的撲著翅膀,停在了薩拉查的黑髮上。
羅伊納和戈德里克愣住了,薩拉查僵硬的抱著赫爾加,完全不知道為什麼這兩位友人一下子啞然失聲。
他身後突然間傳來兩個人驚天動地的大笑,薩拉查立刻就明白了赫爾加一定幹了什麼捉弄他的事情。
他只是沖著赫爾加微笑,她立刻嚇得淚眼汪汪的從薩拉查的身上下去,一溜煙躲到了羅伊納的身後。
羅伊納眼角還掛著笑出來的淚水,卻將赫爾加妥當的護在了身後,毫不畏懼的與薩拉查對視著。
戈德里克則大手一揮,聲音中還帶著笑意:「朋友,讓我們走吧。」
當四人終於到達了目的地後,一個醜陋的妖精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那只妖精不懷好意的和他們說:「你們若是想要前進,必須給我交出來你們各自最寶貴的東西。」
兩位少年對視一眼,各自揮動起魔杖——
四個人將幾乎長達一年的征途所積累下來的怨氣——赫爾加基本沒怎麼動手,她沒什麼好怨恨的——全發洩在了這只居然敢打劫他們的妖精身上後,它終於說了實話。
它只是想欺騙這四位巫師的財物罷了。
薩拉查又有了教育赫爾加的實際案例。
「赫爾加,你下次遇到這種傢伙,直接動手揍他。」
赫爾加對薩拉查眨了眨眼睛,語調輕快:「可是我是個巫師啊。」
薩拉查一點也不臉紅的反問:「你魔咒學得怎麼樣了?」
赫爾加立刻無視掉了那提問。
「而且,我的友人不是都一直在身邊嗎?」
薩拉查第一次無言以對,他只是摸了摸赫爾加的頭,在對方的怒吼聲(「我會長不高的啊!」)中向前邁開了大步。
他們四個人無論是怎麼相遇的,現在確實是貨真價實的友人了。
他們四人的友情是毫無虛假的。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座被藤蔓纏繞的城堡。
城堡的周圍開滿了白色的野百合,一眼望去無邊無際的百合花環繞著城堡。
城堡的牆壁上掛著深深淺淺的綠色所構成的藤蔓,藤蔓的枝葉交互纏繞在一起,編織成了一件厚厚的綠色斗篷。
羅伊納揚起了笑容。
那張美麗的臉龐上所綻放的笑意讓這美景都幾乎黯然失色。
「就是這裡。」
她說出了自己和三位友人共同的心聲。
在更遠的地平線的位置,則有一片茂盛的森林。
他們現在只有一個問題,如何跨越就在腳下的那個湖,然後從城堡的後門進到裡面去…
男巫們揮動魔杖,從他們身後的森林砍下了粗大的樹,女巫們精巧的魔法讓樹成為了小船,四人乘著船,借著魔法刮起的風,在鏡子一般靜謐的湖面上劃出了一片漣漪。
「真美啊。」
赫爾加看著湖面上倒影的天空,那天空因他們的行動而變得破碎。
她在讚美這份被破壞的美麗。
薩拉查察覺到了這一點,可他不清楚羅伊納和戈德里克是否察覺到了這一點。
赫爾加的善意無分善惡。她包容的愛著世間萬物。
簡直和麻瓜們所信奉的上帝那樣愛著世間一切。而她與那位上帝所不同的是,她不會降下天使之軍,去消滅亞述王那強大的軍隊。
她平等的愛著善良,也同樣愛著罪惡。
她讚美著新生,也同樣讚美著破滅。
她不能說是公正的,她是公平的。
這份公平讓她如同天秤,一點點的傾斜都沒有。
進入了城堡後,他們四人在城堡的大廳中央停下了腳步。
在他們面前出現了一個石台,石臺上放著一卷羊皮紙,戈德里克伸出了手,拿起了羊皮紙。羊皮紙打開後,是這麼一個內容。
「前來此處的旅人,當你們中的一個人拿起羊皮紙後,就默認了你們所有人都同意了接下來的內容。只要在石臺上放上你們最珍貴的東西,這片土地上下的一切,將全都平等的分屬於放上東西的人。」
下面是一片空白,似乎是留給他們簽字的地方。
在他們周圍倒著無數的屍骨。
在這石臺上放上自己最珍貴的東西,就能得到這座城堡和城堡的土地。
多少人在這裡互相廝殺,為了減少自己一同來到此處的同伴,就為了獨佔這份財富?
戈德里克開口問道:「一起?」
他那雙祖母綠的眼睛清澈透明,仿佛對這份唾手可得的獨佔毫無興趣。
他的三位齊聲回答:「當然。」
戈德里克取出了自己放棄了騎士夢後一直沒有丟棄的長劍,薩拉查拿出了自己從家中離開時唯一取走的東西——自己母親的掛墜盒,拉文克勞從自己的袍子衣擺中取出了自己被冊封時所戴的王冠,而只有赫爾加身無一物。
她歪著頭,沖著三位友人綻放了安撫他們擔憂的笑容。
她右手的指尖滑過左手的掌心,鮮血從她指尖滑過的地方湧了出來。
「我只有這個啦。」她的語調依然和往日相同的輕鬆愉快。
她的三位友人保持著沉默,他們體貼的什麼都沒說。
長劍、掛墜盒、王冠一起放在石臺上的同時,赫爾加掌心湧出的鮮血也同時落在了石臺上,那鮮血卻被石台所化的金色虛像的杯子接住。
滿滿一杯的鮮血。
當血裝滿杯子後,四人迅速的在羊皮紙的空白處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最後一個寫完自己名字的薩拉查將羊皮紙重新放回了石臺上,而後,石台發出了沉悶的響聲,它帶著這五樣東西沉入了大廳的地下。
薩拉查一個箭步跨到赫爾加的身旁,給她的傷口撒上了魔藥。
「蠢貨。」
他罵道,赫爾加只能回給他一個沒有血色的笑容。
「我哪裡知道它居然要那麼多的血。」
當薩拉查給那傷口包紮打結好時,地面突然間開裂,從裡面飛出了一頭蒼白的巨龍——
戈德里克握著魔杖,迅速的拉著離自己最近的羅伊納向後退去,而薩拉查則抱起赫爾加,向著戈德里克的反方向跑開。
「戈德里克——」
薩拉查高喊自己友人的名字,戈德里克點了點頭,他與羅伊納對視一眼,後者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赫爾加聽到薩拉查對自己的耳語後,驚訝的看著他。
但是她點了點頭。
四人高舉魔杖,異口同聲的對著散發著狂暴氣息的巨龍念出了那個死咒。
「Avada Kedavra!」
四束奪走生命的光向著巨龍射出,而它則只是更加的被激怒了。
戈德里克一見到這情況,立刻就換了決定。
「跑!」
四個人飛奔出城堡的大門,巨龍將城堡的正門撞開一角,飛了出來。
它那雙蒼白的翅膀讓陽光都顯得暗淡失色。
戈德里克對著與自己回合的薩拉查歎息:「如果這是最後一個考驗,我們怎麼能完成?」
赫爾加拍拍薩拉查的手,讓他放開環著自己的腰,她解開了包紮自己傷口的繃帶,向著巨龍走了過去。
薩拉查發現他攔不住她。
巨龍落到了地上,龍頭向著赫爾加轉過來,她用自己掌心受傷貼上了它的頭。
「你自由了。」
她宣佈。
巨龍抬起頭,黃色的龍眼看著她身後的另外三人。
羅伊納立刻高喊:「你自由了!」
另外兩位男巫也同樣重複了這句話。
巨龍一振翅膀,飛上了天空,遠遠地離開了。
赫爾加見到巨龍離開了,腳下一晃,跌坐在了野百合花叢當中。
她覺得自己都不想站起身了。
第一個奔到她身旁的是薩拉查,他咒駡著赫爾加,罵她是世界上最蠢的傢伙,詛咒著她的大腦能不能多裝一點有用的知識,可赫爾加只是說:「可當時,只有我一個人注意到了他翅膀上的鎖鏈拉扯的痕跡啊。」
所以她猜出來了這頭巨龍是掙脫了鎖鏈後從城堡的地下逃出來的。
她說完,看到薩拉查被噎住的那副表情,放心的昏了過去。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7-2 22:53
第91章 HP祖時代(六)
她是在陌生的香氣中醒來的。
羅伊納端著茶杯,沖著赫爾加矜持的一笑。
赫爾加驚訝的發現有一隻長得怪模怪樣的妖精正在變出來一大桌子的菜。
那菜色豪華的是她這輩子連夢中都沒見過。
「這是什麼?」
她茫然的左右四顧,她身上穿著一件乾淨又整潔的新袍子,躺在柔軟的四柱床上,床柱上還垂著輕柔的紗料製作的帳子。
「城堡。」
羅伊納沖著赫爾加一笑,然後沖著那奇怪的妖精一點頭。
妖精用著尖銳的聲音對著赫爾加自我介紹:「我是佩佩,請儘管吩咐我!」
她一說完,就「啪」的消失不見了。
羅伊納擱下茶杯,赫爾加注意到她那頭因為不方便旅行而簡短的金髮已經重新恢復到了齊腰的長度。
羅伊納滿面春風的愉快告訴赫爾加:「剛才那個是這棟城堡最好的附帶品——萬能的家養小精靈。」
赫爾加繼續茫然的看著她。
羅伊納將赫爾加從床上拉下來,等她穿好靴子後,就拉著她走出了房間。
「我可從來沒見過薩拉查那麼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他可一副賭上了一切的樣子給你做了魔藥。」
赫爾加回味了一下嘴裡的味道,有一絲絲肉桂殘留的味道。
「但是……」
「肉桂味道的魔藥很棒吧。」羅伊納沖著赫爾加促狹的笑著眨了眨眼睛,剛才那副貴族的優雅派頭全沒了,「戈德里克還和薩拉查說為什麼他喝的魔藥從來沒有這種待遇——」
她說到這裡,停了下來,想看看赫爾加的反應,可對方依然是一副懵懂無知的神情,她有些氣餒,隨後又揚起壞心的笑容。
『啊哈,這兩個人有的磨了。』
她一想到薩拉查那嘴壞又彆扭的傢伙會遭到什麼悲情的對待,就立刻高興的恨不得立馬見到薩拉查只能暗自氣惱的表情。
「啊,說起來薩拉查和戈德里克人呢?」
赫爾加挽著羅伊納的手,兩人走在城堡的走廊上,穿過長長的走廊,踏上會自己轉動的樓梯,然後到了城堡另一側的樓下。
赫爾加和羅伊納兩人來到了一條狹窄的走廊,站在走廊前段就能將這條狹窄的走廊一眼望到到底。
是一條只掛著空空畫框的走廊。
「來這裡。」羅伊納拉著赫爾加的手,兩人走進了走廊後,她用魔杖在走廊前段敲了敲,念出了自己的名字。
「羅伊納`拉文克勞。」
牆壁如水般晃動了一番後,消失的無隱無蹤。
羅伊納回頭對赫爾加說:「下次你一個人來的時候,報出自己的全名也能進來。」
赫爾加沖著羅伊納點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這一點。
而她並不知道,自己的三位友人為了防止自己忘記那些冗長又複雜的咒語,在修改城堡自帶的各個隱秘入口的咒語時,設定了只要這片土地的擁有者報上自己的姓名,就能毫無阻礙的打開、進入任何一條密道、任何一間密室。
他們的這份體貼並沒有告訴赫爾加,就像是赫爾加從來不像他們抱怨自己一個人負責四人的三餐伙食到底有多麼辛勞一樣。
他們為各自的友人所付出,並不尋求回報。——僅僅只是因為他們是朋友。
兩位女巫走進了這間隱藏在死路的走廊後的密室,便見到了一個小廳。
廳內的地上撲著厚厚的地毯,擺放著數把製作材料所不同的椅子,又在廳的中央放著一張四方的桌子,桌子的四邊放著四把椅子。
而戈德里克則和薩拉查一起看著長長地羊皮紙。
羅伊納輕聲對赫爾加解釋道:「他們兩個從前天起就一直在看這些東西。」
沒有燃燒著蠟燭,這個小廳也光輝明亮的如同白晝。
「真厲害啊。」
赫爾加一見到那放在角落裡的厚厚一堆羊皮紙,無論那是正要看的,還是已經看過的,她見了都覺得頭暈。
「啊,對了,」她抬頭看向羅伊納,「我睡了幾天了?」
「哼!」
羅伊納無視了薩拉查發出的不滿之聲,回答了赫爾加的提問:「三天。」
「啊,怪不得我餓了。」
赫爾加抬頭看著廳堂的天花板,上面垂著一盞非常漂亮的水晶吊燈。
薩拉查將羊皮紙往桌上重重的一放,然後走到赫爾加的面前,想著她露出甜蜜又陰暗的笑容。
「赫爾加,當英雄的滋味怎麼樣?」
赫爾加看著薩拉查,他從來都沒那麼生氣過。
她望著薩拉查的那雙金青色的眼睛,伸出手,拉了拉他的左衣袖。
她沖著薩拉查高興的笑著說:「薩拉查沒有事就好了啦。」
就算薩拉查再怎麼生氣,一見到那無暇的笑容就什麼氣都不剩了。
比赫爾加高了兩個頭的他,輕鬆的俯下身,用右手使勁的揉了揉她的頭髮。
「愚蠢的赫奇帕奇,以後不許再幹這麼莽撞的事情了。你可不是戈德里克那種皮厚的傢伙,挨巨龍兩下也死不掉。」
赫爾加認真的糾正薩拉查的口誤,這種機會一向很少見,所以她每次都會抓住:「我沒有挨巨龍一下,所以我也沒死掉啊。」
薩拉查瞥了赫爾加一眼,揚起嘴角。
「該喝藥了。」
「啊,我不想喝藥。」
赫爾加其實不太喜歡肉桂的味道。
薩拉查則很肯定的回答:「沒有你挑剔的機會。」
赫爾加欲哭無淚的拉著薩拉查的衣袖,可這次無論她怎麼拉扯,薩拉查也打定主意不再理睬她的哀求攻勢。
半個小時後,羅伊納端著薩拉查熬煮好的魔藥端到赫爾加的面前後,軟磨硬泡都騙不到她將那散發著肉桂香氣的魔藥給喝下去。
赫爾加看著羅伊納那一副完全是哄小孩的神情,用力的搖搖頭:「我還沒有笨到會被這種話給騙的地步啦。」
羅伊納氣得恨不得直接把裝魔藥的瓶子直接丟到赫爾加的腦袋上去。
而戈德里克則放下了手上的羊皮紙,對赫爾加說:「赫爾加,你要知道,薩拉查給我做的魔藥都超難喝哦。超出身為一個人類的理解範圍的超難喝啊。」他一邊說,還一邊拼命的沖著她眨眼睛。
赫爾加望著戈德里克,有些茫然的眨了眨自己的眼睛,隨後拿走瓶子,將瓶子裡的魔藥一口喝幹。
羅伊納趕緊將剛摘的果子塞到了赫爾加的手上。
「薩拉查明明自己摘都摘下來了,還非要讓我來洗。」
正在看羊皮紙的薩拉查直接將手上的羽毛筆往羅伊納所在的方向一丟,可頭也不抬一下,自顧自的又抽出一支嶄新的羽毛筆。
羅伊納堪堪躲過向著自己飛過來的羽毛筆攻擊,沖著薩拉查陰森森的一笑,卻被赫爾加公正的評價為:「羅伊納這麼笑,一點也不可怕。」
好歹也是堂堂法國宮廷教育出來的公主殿下,她也絕對能算得上是整個歐洲接受過最高端教育的幾位女性之一了。
羅伊納敢誇口,就算是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國王拉出來,都不一定有她所接受的教育水準要來的高。
在這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是文盲,大批中下層貴族裡不識字現象普遍存在的時代,他們四個人卻接受了極高程度的教育。
而且沒有一個人是在教會所掌握知識的神學院裡所學的。
羅伊納是一國公主,戈德里克與薩拉查雖然從沒說過,可兩人也都是出自名門,只有赫爾加這位看上去沒有接受過教育的人,卻能看得懂八九成的拉丁文。
天曉得在這個時期,不知道有多少教會的神父只要能背得出聖經的前三句就能立即走馬上任呢。
赫爾加的拉丁文聽說讀寫的能力全賴一本《聖經》培養起來。
而且只要她換個相貌,簡直比任何一個修道院的修女都還要更像是一個主的信奉者。
可赫爾加她啃著果子的舉手投足之間,卻有一種渾然天成的自在,沒有學過半點禮儀的痕跡。
羅伊納放心的看著赫爾加躺在沙發上睡著後,這才走過去幫薩拉查和戈德里克的忙。
他們三人正在清點他們四人的全部財產。
那些羊皮紙上所記錄的,正是他們能擁有的財產。
這種上古時代遺留下來的魔法契約,其中蘊含了多少的神秘規則,又有多少訊息給他們留下,這全是三人此刻正在拼命尋找的東西。
戈德里克和薩拉查已經將羊皮紙上的財產按照三人之前約定好的內容分門別類,而羅伊納則將它們分別登記造冊。
在歐洲的魔法史上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霍格華茲四巨頭,在此刻,其中的三人卻在密廳裡,如同剛剛繼承到一大筆遺產的窮光蛋一樣,貪婪的清點著他們所擁有的財寶。
當看到那統計出來的數十萬冊的藏書量時,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
在這個知識掌握在教廷的時代荒蕪裡,那麼多的藏書量,完全抵得上三個梵蒂岡。
「上帝啊。」
羅伊納雖然有著女巫的身份,但是她從懂事起就接受了教廷的信仰宣傳,此刻她喊一聲上帝的名字,她還醒著的兩位友人也不會對她投來怪異的視線。
他們兩個對梅林也沒什麼感覺,可他們若是要抒發內心的驚訝時,也會呼喊梅林的名字。
這就和羅伊納此刻喊出上帝的名字一樣,毫無瓜葛。
言論自由。
朋友之間要是連言論自由都沒有了,那才是真正的友誼末路的開始。
而赫爾加在聽到上帝的名字時,緩緩張開了雙眼。
那雙紅色的瞳孔在光線下的照耀下,乍看上去,是讓人感到不詳的暗紅色。
「薩拉查,我好餓。」
她一張口,就是要吃的。
薩拉查一揮手,家養小精靈就端著一大盤子的熱氣騰騰的食物飛奔到赫爾加的面前。看她的樣子,似乎是想用食物將赫爾加給活活撐死。
「糟糕,我一個人吃不完啊。」
赫爾加話是這麼說,手上卻已經拿起了一個糖霜蛋糕。
一口咬下去,她立刻就被蛋糕給弄得神魂顛倒的地步。
——上帝啊,這蛋糕好吃到她連話快都不會說了。
第92章 HP祖時代(七)
薩拉查、戈德里克和羅伊納三人用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才將他們四人共有的財產大致上清點完畢。
而赫爾加則被分配了一個「重要而又嚴肅的任務」(薩拉查語),她拿著羊皮紙和羽毛筆,身旁跟著家養小精靈佩佩,去清點這座城堡在建築上的損失了。
主要還是巨龍出沒的正廳受損最為嚴重,而且城堡的大門被巨龍撞開了一個巨大的破洞,也是最損失慘重的一點。
「看這裡。」
薩拉查拿著那張被戈德里克戲稱為「維修方法」的羊皮紙,走到赫爾加的身旁,這上面明確的說明了這座城堡的任何一個地方只會被直接破壞。
過目不忘的羅伊納在宮廷時曾經無聊的學過關於建築方面的內容,自然也知道一些沒什麼貴族有興趣的「無用知識」。
而這些當初她僅憑天賦記下來的「無用知識」,卻在她成為女巫後在各種意想不到的地方派上了用處。
比方說薩拉查就知道「承重牆」這一類生僻的專用名詞。
他看著城堡的正門,口中呢喃:「像是承重牆被毀壞後,也不會出現牆體整個倒塌的事情嗎?」
雖然赫爾加已不是第一次見到被巨龍所破壞的正門,可還是發出了歎息的聲音。
歎為觀止的破壞力。
——僅僅是為了出去而撞毀了大門。
多麼可怕的生物。
「養條龍也不錯啊。」
薩拉查一不小心就將真心話講了出來。
他剛說完,就發覺了自己居然將心裡所想的話給講出了口。他以為自己所受到的教育,已經讓他能夠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將自己的真心話講出來了。
可更糟的是,他發現自己居然想個戈德里克一樣,居然有想要養龍的想法。
這完全不符合他所受到的教育。
而他身旁唯一的聽眾——赫爾加則很認真的點了點頭,她一點也不懷疑薩拉查的妄言。
薩拉查覺得,這個世界上大概只有赫爾加才會相信自己所說的每一個願望,並且抱著真摯的感情來對待他每一次的異想天開。
可讓他覺得焦躁不安的,卻是赫爾加的這份真摯卻是平等的對待她的每一位友人。
他——想要做更特殊的那一個。
這種破壞四人友情的想法一旦冒出,就立刻被薩拉查給埋在了心底的更深處。
按照羊皮紙上的指點,這座城堡會依靠那奇妙的規則將對自身的破壞停留在最低限度,那麼想要修復它,也不能依靠普通的做法——用石塊啊等等東西填補被破壞的牆面。
它只接受一樣東西,那就是魔力。
問題在於,羊皮紙只寫了這些東西。
它並沒有說明城堡到底需要多少魔力才能填補這些耗損的地方。
雖然知道修復的咒語,但是不知道需要填進去多少魔力才夠。
薩拉查對自己的魔力抱有信心,可是卻在不知道底線的情況下躊躇。
「薩拉查太深思熟慮了啦。」
赫爾加天真的沖著薩拉查一笑後,探頭看了看羊皮紙上的那行咒語。
同樣是拉丁文寫就,可卻比其他的文字都更大一號。
「我來看看——」
赫爾加手上握著那根基本沒派上過什麼用場的魔杖,手一抖,杖尖指在了破損的牆壁上,念出了咒語。
這一切都發生在頃刻間,當薩拉查反應過來時,赫爾加已經將咒語念了出來。
當斯萊特林尚在猶豫得失、分析利弊、思考後果的時候,赫奇帕奇已經毫無顧忌的將咒語隨口念了出來。
當赫爾加停下來時,等待她那燦爛笑臉的並非是贊許的笑容,而是薩拉查劈頭蓋臉的怒駡:「你又不是戈德里克那個衝動的傻蛋!」
赫爾加她有些發蒙,後來才發現這是薩拉查式的獨有的擔憂表達方式後,立刻就放心的拉拉他的衣袖,結果卻被薩拉查一揮手,從半空中打落了她伸向自己衣袖的手。
薩拉查臉色陰沉,壓低了聲音:「赫爾加,你如果出了事的話——」
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聲音,配上他陰暗的神情,這讓薩拉查看上去又陰森又可怕。
她很清楚這是自己的友人另類而又彆扭的關心方式。
不過為了不讓薩拉查更加生氣,她很乖巧的低下頭,用誠懇的懺悔舉動來表達了自己的道歉。
他死死盯著自己那位永遠都是犯了錯低頭道歉,下次還是屢教不改的友人。
薩拉查發誓這次要給她好好一個教訓,讓她知道這麼不經過大腦思考就去做什麼事情,可能會導致非常慘痛的結果。到時候再來懺悔,可能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她伸手去拉薩拉查的衣袖,一次,兩次,第三次給她拉住了。
這是薩拉查發出的和好訊號。
赫爾加她沖著薩拉查近乎諂媚的一笑:「薩拉查,你看接下去我們還有很多地方要收拾呢。」
薩拉查真不想告訴她,這個諂媚的笑容實在是太不符合「討好他人」這個諂媚笑容的宗旨。不過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赫爾加的笑容說是諂媚,倒不如說更多的帶著撒嬌的態度。
「不是有家養小精靈嗎?」
薩拉查和羅伊納的想法一致,這個城堡最好的財產就是那上百個的家養小精靈。
天知道它們在他們四個人成為這片土地的所有人之前,居然完全處在一種沉睡的狀態。
他再一次這片土地和這座城堡曾經的所有人(們)所擁有的力量感到恐懼。
一瞬間的恐懼過後,湧上心頭的則一種「我要做得到比他(們)更出色」的不服輸的固執。
「但是家養小精靈不能恢復巨龍所造成的損害啊,他們只能收拾收拾東西,清理一新……類似的咒語。」
薩拉查走了一段路後,扭頭看向赫爾加。他的眼中含著「不可置信」的光。
「赫爾加,你難道把這些家養小精靈當做人來看待嗎?」
「嗯……」赫爾加聽到薩拉查的詢問後,便歪著頭看著他,她將自己的想法講出了口,「如果他們有性別,是的,我覺得用他或者她來稱呼沒有絲毫的問題。」
薩拉查在赫爾加的那雙毫無陰霾的眼睛,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她,家養小精靈根本不能、不應該用指代人類的「他」和「她」來描述。
她從來不知道奴隸是怎麼一回事。
就好像她從來不知道原本在他所住的沼澤地附近的那個村莊,村子裡的所有農民都是附近貴族的農奴。
他們從土地到家畜,甚至連身家性命都不屬於自己。
『我真的要告訴她這種事情嗎?』
奴隸與奴隸主這麼醜惡的——他本來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是現在、在她面前談論這些事情卻是如此的醜陋——事情,真的有必要說嗎?
薩拉查只用了半秒鐘的時間就做出了決定。
「對,沒有問題。」
薩拉查決心讓赫爾加的夢做得更長一些。——最好是這輩子都別讓她知道有這麼一回事。
他一定能做得到。
握緊了手上魔杖的男巫雙眼中包含著比之前更加果決的堅毅之色,而赫爾加察覺到了這一點後,並不知曉其中的緣故,卻只是用著奇怪的眼神注視著自己的友人,等到他率先轉身,離開修復完成的大廳時,赫爾加才像是找到了其中變化的緣由。
僅僅是從背後的身影來看,薩拉查已經是個無可挑剔的成年人了。
再也不是那個身上穿著長袍,身材纖瘦的讓人擔心風刮就倒的少年了。
正當她在感歎「時間過得還真是快啊」的時候,發現赫爾加沒跟上來的薩拉查已經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神色不太耐煩的對著身後的她說:「赫爾加,快點。」
薩拉查向著赫爾加伸出右手,就見到後者搖了搖頭,向著薩拉查快步走了上去。
她握住了薩拉查的手,長袍的寬大衣袖將二人交握的雙手遮住。
兩人並肩走向通往左邊塔樓的路。
「所以說,羅伊納告訴我說,戈德里克向她抱怨,薩拉查都給他做非常苦的藥……」
赫爾加邊跟薩拉查說說話,邊登上樓梯。
薩拉查在心中想著,下次如果戈德里克到了要喝魔藥的地步,就要把更難喝的魔藥給他。
一路上都是赫爾加在找著各種話題,但是每個話題沒說上兩句,就在薩拉查漫不經心的態度下失去了應有的效用。
以前,當薩拉查還住在沼澤的時候,赫爾加可以一個人對著他喋喋不休的說上一整天的話,哪怕話題僅僅是將她住的村子裡發生了什麼事情事無巨細的說一遍,薩拉查也頂多在她停下來的時候,嘲笑她怎麼就不覺得口渴。
這種嘲諷對赫爾加而言,只需要換一個思考的方向就能理解友人那彆扭的關心。
但是現在她發現自己居然沒有什麼話題好和薩拉查說了。
她停止了說話,身高上的差異讓她沒走多久,就要加快些腳步,才能跟得上薩拉查的步伐。而當她第一次這麼做了後,薩拉查就調整了自己向前邁開的步伐,讓她能夠跟得上他的速度。
『只是為了不讓那個愚蠢的赫奇帕奇再次因為發呆而落到後面去。』
薩拉查對自己拉著赫爾加一起走的舉動,給出了這樣的解釋用以安撫自己不安的心靈。
但是僅僅是赫爾加在自己的身邊,僅僅如此薩拉查的腦袋就變得一片空白。
他為了不讓自己心臟劇烈的跳動被赫爾加注意到,就已是竭盡全力。
第93章 HP祖時代(八)
她與薩拉查二人沿著臺階走上塔樓。
到了塔樓頂端,才發現這裡的損壞程度只比大廳稍微好一些。
「這地方自從建好後真的有人來過嗎?」
赫爾加捂著嘴,在灰塵中左右揮動著自己的雙手,試圖將這些揚起的灰塵給撲滅,結果卻讓情況變得越來越慘烈。
薩拉查看了赫爾加徒勞無功的舉動足足十幾秒,這才慢條斯理的揮動魔杖,氣定神閑的念出了那個雖然不能拯救世界、但是絕對能拯救絕大多數情況的魔咒。
「清理一新。」
滿屋子的灰塵和蜘蛛網,就在咒語實行的瞬間消失殆盡。
「我總覺得這個咒語一點也不符合……」赫爾加回望著以從容不迫的態度注視著自己的薩拉查,她雖然想說什麼,卻發現那個詞她已經忘記了。
於是她絞盡腦汁的將那個詞的含義解釋出來。
她發現自己的口頭描述能力如今已下降到了可悲的程度後,就只能悄聲向薩拉查問了一個非常愚蠢的問題。
「對了,就是那個……那些灰塵和蜘蛛網去哪裡了呢?」
但這個問題卻讓薩拉查思考了一會兒。
他慢吞吞的說:「為什麼要考慮這些事情?」
「因為你看,這個世界上永遠都是一種存在轉換成另外一種不是嗎?」赫爾加舉了幾個例子,「但是用『清理一新』這個咒語所消除的東西,到底去了哪裡呢?」
「分解成了魔力。」
薩拉查給出了這個回答,但是雖然赫爾加被他的這個回答說服了,可他自己也覺得這並非正確答案。
「不,赫爾加,忘掉剛才那個答案。」
薩拉查絕不願意讓赫爾加記住這種不知真偽的答案。
比起記住錯誤的答案,他寧願她不知道問題的答案。
「誒?」
赫爾加茫然的看著薩拉查,雖然她不是很確定為什麼同行的青年又改變了主意,但是顯然她知道他改變主意的原因必然是為了她好。
所以,她順從的點點頭。「好吧。」
薩拉查看了看塔樓窗口的外側,高處凜然的風從視窗吹進屋內,只是一會兒的功夫就讓人覺得渾身發冷。
他下意識的甩出兩個保暖咒,自己一個,赫爾加一個。
聽到赫爾加的道謝聲後,他皺著眉,轉過頭去,繼續看著窗外。
他壓低了聲音:「不用道謝。」
赫爾加遲疑的回答:「但是——」
「只是這樣子,沒有必要道謝。」薩拉查的聲音帶著不滿,「不用這樣子的……客氣。」
「嗯!」
薩拉查不用回頭,也知道身後的少女是帶著笑顏在用力的點頭。
真是的,這到底是誰教她的這種禮儀?
反正薩拉查不會承認自己有教過赫爾加。
不是羅伊納就是戈德里克。
反正一定是他們兩個人的其中一個,或者是兩個人都有。
在塔樓站了一會兒後,赫爾加的全部注意力就被窗外那滿天的星辰給吸引住了。
「好漂亮。」
無數的星辰在黑絲絨般的天空中散發著如寶石般美麗的光澤。
薩拉查想了想,揮動了魔杖。
他輕聲說:「星光閃爍。」
赫爾加的面前有無數如星星一般的亮點從上方落下。
漂亮的簡直無法用言語描述。
赫爾加向著那些魔法所構造的「星星」伸出手,她的掌心在碰到那些亮光之前,那些亮光就已經消失了。
「沒有一個魔咒是沒有用處的。」
薩拉查低聲的告訴赫爾加這個道理。
「我來教你這個咒語。」
赫爾加頭也不回,不假思索的駁回了薩拉查的提議。
「不要。」
她一駁回薩拉查的建議,就又用一種如夢似幻的語氣開了口。
「這種時候,薩拉查就不要煞風景了。」
假裝不知道這是魔咒造成的場面,而是天上的星星不斷的落下——
這到底有什麼好玩兒的?
薩拉查完全無法理解女性的思考回路。雖說赫爾加的歡欣在他的意料之內,可是她的這個想法一旦被解讀出來,他就覺得不可理喻。
在薩拉查看來,只要赫爾加學會了這個咒語,以後什麼時候想看星星落下的場景,就什麼時候可以看得到。
等星光閃爍這個魔咒的效果消失後,赫爾加才又是遺憾又是滿足的歎了口氣。
她轉過頭,沖著薩拉查燦爛一笑:「薩拉查真的好厲害。」
『只是這種程度而已啦。』
男巫在心中拼命壓抑著得意的心情,臉上越是漫不經心地神色。
「沒什麼大不了的。」
赫爾加她看著薩拉查,慢吞吞的否定了他自謙的言語:「不,不是這樣子。」
「我覺得我肯定學不會這個的。」
「只要認真學一定就能學會。」
薩拉查堅信赫爾加只要努力去做,就一定能學會。
只是她沒有真的想去學到這個咒語,所以才學不會。
「不是啦。」赫爾加拉起薩拉查的手,拉著他走下了塔樓,「反正我們會一直在一起,以後我想看的話,薩拉查會給我看的吧。」
不知道是「一直在一起」這點觸動了薩拉查,亦或者是少女的笑顏在樓梯轉角處昏暗的光線下更顯得明媚動人,反正薩拉查很罕見的沒用大腦思考,就任憑自己的身體應允了這個約定。
本來趁著時機正好,薩拉查還想說些別的事情——
好歹他也瞭解過這種獨處的情況下應該說些什麼事情才比較有……氣氛。
「不知道今天晚飯吃什麼呢。」
——赫爾加只用一句話就將他好不容易才構築的氣氛給毀掉了。
薩拉查不敢置信:「你難道只能想到了這個事情?」
『拜託,剛剛看到那麼好的景色你也好歹說些其他的事情吧。別老是想著吃的啦。』
赫爾加理所當然的回頭看向自己的友人。
「能夠填飽肚子,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嗎?」
在這個問題上,薩拉查絕不會退讓半點。
「不,有比這個更重要的事情。」
「誒?」
赫爾加思考了一會兒,覺得不會有比這個更讓人幸福的事情了。
薩拉查這個大少爺絕對不知道餓得昏頭轉向的時候,連看到樹皮都覺得這是美味是什麼心情。
薩拉查沉默了一會兒。
他所想的答案,現在光是讓自己想一想,就覺得實在是太過可笑了。
太不符合自己所接受的教育了。
但是,這確實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更幸福的事情。
「不,為什麼我們要討論這個問題。」
最後他還是沒有將自己所想的事情講出口,反而提了另外一件事情來岔開之前的話題。
赫爾加聽到薩拉查的這個問題,立刻就被轉移了注意力。
「這難道不是薩拉查提出來的嗎?」
「不,是赫爾加又答非所問了。」
薩拉查肯定的回答。
赫爾加看著友人認真而又嚴肅的臉,從他的臉上只能解讀出「因為你答非所問」這句話,所以她乾脆的承認了這一點。
反正她並不覺得承認失誤在自己身上有什麼問題。
薩拉查在心中輕輕鬆了口氣。
萬幸赫爾加沒有像羅伊納那樣,死咬著也不會承認是自己犯的錯。
尤其是在這種微妙的「誰對誰錯」都模棱兩可的情況下,羅伊納更加不會讓責任被轉移到自己身上。
「巧言辯詞」這個技能是出生宮廷的公主殿下的本能。
就算她當了一年的風餐露宿的女巫,也絕不會忘記這項在幼年就被刻入骨髓的本能。
羅伊納和薩拉查在這一點上異常的相似,可是戈德里克和赫爾加卻會在前者稍稍堅持的言語之下,不假思索的、爽快的承認了這是自己的失誤。
等到赫爾加與薩拉查兩人來到了城堡的正廳時,發現大廳和昨晚的截然不同。
原本的大廳天花板變成了滿天星辰的場景,若不是清楚知道這個大廳的底細,怕是會讓人以為他們置身於只有四面牆壁的露天廳堂當中。
而羅伊納已經和戈德里克兩人席地而坐,他們兩個正吃著擺放在地面上的晚餐。
「哦,終於約會回來了嗎?」
羅伊納調侃著薩拉查。
薩拉查皺起了眉。
他早就知道,面對友人促狹的笑容時,決不能表現出一絲一毫的害羞。否則就是之後的人生中被這兩個傢伙藉故嘲諷無數次的命運。
赫爾加此時還沒有放開薩拉查的手。
向來對這種打趣不明所以的她,此刻做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看晚餐時間快到了,如果不拉薩拉查走的話,他大概可以在塔樓上浪費一整晚的時間去做那些修復的工作啦。」
她是這麼解釋的。
羅伊納和戈德里克投向薩拉查的同情眼神,讓後者煩躁的恨不得沖著他們吼一聲——
幹你兩個什麼事情啊!
總之,最後在赫爾加的催促下,薩拉查總算是不情不願的坐在了地板上。
明明已經有了那麼豪華奢侈的住所——一整棟城堡,以及附帶的周邊一大片土地,可四人卻還是席地而坐。
羅伊納早就將刀叉的具體使用方法給忘得一乾二淨——在外露宿的一年生活,讓她已經徹底將那些純粹是為了折騰自己而所學的用餐禮儀都丟到了到後。
現在四個人吃飯,雖然沒有落到直接用手抓來吃的程度,可也是秉持著刀叉勺子「怎麼用起來方便怎麼來」的做法,各自用著讓自己感到最舒服的吃飯方式進食。
四個人圍著一圈在地上吃完了晚餐後,剩下的食物與盤子們也一瞬間替換成了新的盤子——在盤子裡還裝著四種不同的點心和三種飲料。
赫爾加拿起烤得恰到好處的小餅乾,慢吞吞的就著蘋果汁率先吃起了飯後甜點。
而羅伊納則拿出一卷羊皮紙,拉開紙張,在飯後照常提出了新的建議。
「我們來建個學校怎麼樣?」
戈德里克嘴裡塞著蛋糕,含糊不清的重複了羅伊納話語中的一個關鍵字:「學校?」
「魔法學校。」
羅伊納將羊皮紙轉過來,背對著自己,讓紙上所寫的內容正對著自己的三位友人。
很可惜的是,她這一片苦心只有薩拉查才會體諒她的——看了一眼那個魔法學校的規劃。
「這不就是把之前我們說的事情整理了一下嗎?」
薩拉查一將紙上的內容總結出來後,戈德里克和赫爾加立刻放棄了去看羅伊納所寫的計畫書。
誰都知道羅伊納有一個非常不好的習慣——她喜歡將任何事情用非常學術的說明方式解說一遍。
——哪怕這個事情有著更加簡潔明快的大眾說法。
「才沒有啊。」
羅伊納的手指用力戳了戳羊皮紙。
赫爾加打從心底由衷地為羅伊納明智的選擇了羊皮紙作為載體而感到高興。
她覺得若是羅伊納選了普通的紙張,那麼這普通的紙張現在絕對是被她的手指給戳出一個洞來。
「我可是將各種問題都列了出來,大家一起來討論這些事情啦!」
羅伊納又一個個舉例:「比方說『招收學生的方法』、『課程安排』、『學院分類的方法』等等……」
她說了幾個就不說了。
因為赫爾加完全沒有在聽,而薩拉查只是沉默的看著自己面前的藍莓蛋糕,偶爾動一動叉子,往嘴裡慢吞吞的塞一塊,下一刻,他就伸出手,撩起了坐在自己身旁的赫爾加垂在臉前的白色長髮。
當赫爾加看向了他後,他對自己的舉動低聲的做出了說明:「要把頭髮吃到嘴裡了。」
「這種事情——」
只有戈德里克吞下了自己口中最後的一點藍莓蛋糕,沖著恨不得今天將全部的事情都理清楚的羅伊納講道:「明天我們再說吧。都那麼晚了。」
羅伊納看看眼前這散漫的氣氛,就知道自己的三位友人完全不願意從今晚開始做這件事情。
她退讓了一步。
「明早太陽一升起來就開始。」
戈德里克舉起了右手。
他沖著羅伊納燦爛一笑:「沒問題。」
薩拉查點了點頭,也同意了這一個時間,只有赫爾加歎了口氣。
「我想睡個懶覺……」她的聲音在三人的注視下越來越輕,最後果斷的同意了這一個時間。
「我同意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從早飯時間開始,羅伊納和薩拉查就在對每一個問題進行細緻的推敲。
雖說這兩人的對話和大聲吵架沒什麼區別就是了。
而戈德里克則在一旁記錄著兩個人的對話,時不時也加入到這雙方拉鋸的戰局當中,成為協力廠商的混戰勢力。
而赫爾加則在一旁對佩佩時不時的提出要些吃的食物、喝的飲料。
佩佩總是很激動的答應赫爾加的要求,然後在下一刻就端著赫爾加所要求的任何一樣東西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赫爾加後來又忍不住寫了本點功能表,然後和佩佩一商量後,她立刻非常激動的答應——
「絕對沒有問題。」
家養小精靈將赫爾加寫的點功能表帶去了那個神秘的廚房。
赫爾加拿著菜單,看著上面所寫的菜名,輕聲的念道:「藍莓蛋撻。」
然後四個做工精緻的藍莓蛋撻就出現了她面前的銀盤子裡面。
赫爾加抓起一個藍莓蛋撻,正準備吃的時候,看到自己的三位友人居然齊齊停下了說話,注視著自己,茫然的眨眨眼睛。
「哦,你、你們說到哪兒了?」
羅伊納聲音比往日更要甜美三倍的柔和問道:「赫爾加,你聽了嗎?」
「我在考慮將來學校的吃飯問題。」
赫爾加認真的告訴羅伊納。
「我剛剛想了個吃飯的注意。」
赫爾加將剛才自己無聊的想出來的點菜單說明瞭一下,而羅伊納則果斷的否決了這個提議。
「這個方法我們私下裡用用就好。」
她說道。
「決不能慣壞了我們的學生。」
雖然那些「學生們」連個影子都沒能讓赫爾加看到,但她明智的在羅伊納甜美的嗓音下果斷的點點頭。
「那我私下裡用用?」
在赫爾加哀求的眼神注視下,薩拉查清了清喉嚨:「我覺得這個主意很不錯。」
羅伊納嚴厲的看了一眼薩拉查。
「絕對不行。老師也要和學生一視同仁。決不能有這種特權。」
「老師?」
赫爾加提高了音量。
「你是說,我是老師?」
她驚訝的望著羅伊納,拿著藍莓蛋撻的那只手指著自己。
「當然了。」羅伊納歎了口氣,「我們四個都得當老師,而且正好一人一個,平分四個學院。」她搖了搖頭,她那頭金色的長髮散落在肩上,「你剛才都沒聽嗎?」
『我只聽到你們吵架了。』
赫爾加她捂著臉,將藍莓蛋撻往嘴裡一塞。
「我什麼都不知道。」
她向後躺在了地板上。
「上帝啊。」
她來當老師?
這個世界絕對是哪裡瘋了。
『羅伊納想要人盡其用,可也不是這麼幹的啊。』
她絕望的這樣想。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7-2 22:53
第94章 HP祖時代(九)
時間一天一天兜兜轉轉的過得差不多,赫爾加從一開始被羅伊納強迫的留下來旁聽他們的爭論——到如今她能找到一些機會從激烈爭吵的會議上偷溜、與佩佩一起在城堡裡四處溜一圈。
佩佩總是非常激動的告訴她城堡裡的每條密道和房間的暗號,然後她認真的虛心聽講,轉頭就忘了。
反正她有「萬能密碼口令」在身,也不怕會記混密碼。
在城堡裡兜一圈,從不同的房間視窗出去,看到的城堡外側的風景也截然不同。
她每次都在吃飯前回到大廳裡。
她已經習慣了等她回到會議上後,被羅伊納嚴厲的批評一頓,然後戈德里克勸好羅伊納,薩拉查則給自己總結他們三人之前爭吵到最後的結果。
等她聽完,一頓飯也差不多吃完了。
在吃點心的時候,她提出自己的問題,而爭論的每一方都給出自己的解答,每一回她無法做出選擇的時候,都單純的憑直覺來判斷哪一個更好一些。
千年以前的四巨頭,就已經將大選時的政客們的那一個套路給莫德清清楚楚了。
他們爭論他們的,政客們用自己的論點互相辯駁,然後總結出最簡單的幾條說明給需要總結的民眾——向來都是赫爾加,讓民眾選擇自己覺得更好一些的論點。
或許赫爾加從來不參加討論,但是她的選擇卻關係到成敗。——這就非常的重要了。
等建立一個魔法學校的規章制度有一個雛形的爭論結果後,羅伊納總結道:「若是有誰學到了掌握更多的民意等同于掌握勝利,世界一定會發生重大的變革。」
赫爾加覺得這句話好極了。雖然是廢話,但是從羅伊納的口中說出來,就帶著一種能夠被記載在書裡的專業范兒。
赫爾加看到羅伊納奮筆疾書的樣子,不解的問她:「為什麼這些什麼句子都要記下來?」
「有用的句子當然要記下來。」
羅伊納頭也不抬的回答。
她覺得更有趣了。
「為什麼?如果這些知識應該被人知道,那麼自然會被知道。如果沒用,保留下來也不會有人去翻一下。」
「如果不記下來。」羅伊納回望著赫爾加,她覺得自己一生都無法理解友人那種順其自然的想法,「那麼不就落後到幾百年前的口耳相傳的程度了嗎?文字的出現,就是為了彌補人類大腦的記憶水準,讓這些記憶轉化成書面的形式給記錄下來。」
「這就是教育的重要性。」
赫爾加點了點頭。
「學校教導學生最重要的東西就是學會閱讀。」
「光會閱讀還不行。」
戈德里克整理著袍子的下擺,他看上去整個人的氣質和往日都截然不同。
「進我們學校來的人,必須還得是巫師。」
薩拉查扣緊了自己巫師袍領子上的紐扣。
赫爾加走過去,幫他把壓在衣服裡面的黑髮給拉了出來。
「薩拉查,你真的不打算剪頭髮嗎?」
「頭髮可是很重要的媒介。」
戈德里克告訴赫爾加。
「我雖然不擅長這方面的魔咒,不過薩拉查可是這方面的專家。」
赫爾加立刻裝傻的笑了,為什麼她的三位友人打定主意,隨時隨地都要引發她學習魔咒的興趣呢?
她可真不擅長這些事情。
那支為了她而專門配的魔杖也是一樣,壓根沒有什麼用武之地。
光是這麼想一想,就覺得真是浪費。
「好吧,男巫們出發去找學生了。」
羅伊納舉起手上的羊皮紙。
「但願這玩兒意真的能有用。」
他們四個人研究了很久——就連赫爾加都貢獻了自己那被薩拉查稱為「充滿了生命氣息」的魔力,總算是做出了一張羊皮紙。
羊皮紙上記載著在這座城堡裡找到的魔法書上所記載的某個魔法。
只要在這特殊的羊皮紙上寫下特定的條件,並且念誦出咒語,提供恰當的魔力,就能讓羊皮紙依照你所寫下的條件浮現出你所想見到的文字。
而這張無法估算價格的羊皮紙的抬頭,則寫著這所魔法學校的全稱——
霍格華茲魔法學校。
赫爾加對著薩拉查輕聲說道:「但願不會有人發現霍格華茲其實是周圍那一大片百合花的名字。」
薩拉查那隨著年紀的累加而越發顯得超凡脫俗的從容不迫的態度,因為她的這句話而差點破工。
「怎麼可能。」
他搖搖頭,赫爾加這無論多少年過去,都永遠擔心著不著邊際的「小事情」的習慣,估計這輩子都沒有改掉的可能了。
「哪會有巫師有功夫去辨別百合花到底有多少個不同的品種?」
他就差將下一句「只有羅伊納這種出生宮廷的公主殿下才會有功夫去學這種沒用的知識」給講出來了。
赫爾加聽到薩拉查這麼反問自己,第一反應就是回頭去看羅伊納。她見到羅伊納正在用挑剔的目光圍著戈德里克繞著圈。
這兩位青年正準備去依循著羊皮紙上所記載的內容,上門去找相關的人員。
「明年,」目送走了他們二人後,羅伊納拉著赫爾加的手,口中念念有詞,「等到明年……等我們學校的名氣上去了,就能輕輕鬆松的給那些人寄信過去,不回信就一直寄信寄到他們回信位置。」
赫爾加覺得羅伊納並不想從自己這裡得到了什麼回答,但是她依然順從著友人所想的心意那樣,點頭應道:「對,等我們學校名氣上去了,到時候我們只用寄信就好了。」
不用讓我們的院長們那麼辛苦的親自上門。
羅伊納擔心死了薩拉查和戈德里克的二人組合會不會有什麼悲慘的狀況發生。
她已經設想了一百個最壞的打算,並且做好了還有另外一百個她沒想到的差錯可能會發生,並且她也做好了相應的心理準備。
羅伊納已經將她能想到的那一百個最壞的打算所需要的應對方案全都想了出來,並且在這兩位男巫回來前,就一直在城堡的大廳裡來回的踱步。
赫爾加不得不喊了好幾聲,才讓羅伊納停下了腳步。
「羅伊納,有空來想這些,不如先來吃點東西,好好填填肚子。」
赫爾加指了指大廳的天花板——自帶魔法的天花板自然是顯現著外面的景象。
已經是晚餐時間了。
羅伊納見到赫爾加理所當然的喊來佩佩,吃著一碟子的烤餅乾的模樣,就覺得什麼氣都沒有了。
她何苦與這樣性格的友人置氣?
對赫爾加而言,這世界上大概沒有什麼她會覺得棘手的事情。
這位友人的人生哲學,就是讓事情順其自然的發生,順其自然的發展,順其自然的——最後的結果就出來了。
她只是含笑著在一旁等著結果水落石出,然後「哦」「哦」的點點頭,對這結果表示信服。
但是羅伊納卻覺得,赫爾加與所有她曾經認識的、這樣類似的人都不同的是,她本人其實並不是不在乎這件事情,而像是在事情發生前就知道了結果一樣,比誰都要率先知道結果如何,所以提不起半點興趣。
當然,她也知道這種想法是在胡扯,可赫爾加就是能讓人有這種感覺。
當羅伊納在等待薩拉查與戈德里克歸來時,她將縈繞在自己心頭、困擾了她那麼久的問題講了出來。而赫爾加的回答卻讓她大吃一驚。
她用驚訝的眼神看著羅伊納,然後對她抱歉的笑。
「我一直都不知道,羅伊納居然是這麼想的。」
赫爾加回憶了一會兒後,將自己所想的告訴了她。
「其實我壓根沒發覺有這麼一回事啊。」
她漫不經心的笑著繼續說了下去。
「等你們說了我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
這並非是遲鈍,而是——
「你不在乎嗎?這麼多的事情,你居然都……」
羅伊納覺得那個詞就在自己的舌尖,但是面對赫爾加的反應時,能言善辯的公主殿下卻完全找不到一個恰當的形容詞、並將它念出聲來。
「我覺得這不是足以被單獨列出來,將它稱為『事情』的『事情』。」
赫爾加又補充說明了一下自己的想法,隨後她又困擾的搖搖頭。
她覺得自己這話說的不太恰當,可她還沒有進行第二次補救,羅伊納就抬起了手——她順勢拿起最後一塊小餅乾。
「足夠了,赫爾加。足夠了。」
她將「足夠了」重複了兩遍。
羅伊納覺得自己真是蠢透了。
她的外祖母早就告訴了她一句非常重要的格言,可她卻一直沒有想起來。
「智者千慮」。
可羅伊納卻覺得,多慮的自己在赫爾加的面前,如同一艘小船撞上軍艦,自己支離破碎,而對方卻屹然不動。
薩拉查和戈德里克似乎天生就有吸引那些巫師家族裡青春期的叛逆小孩的氣質。
他們帶回來了四個學生,每一個都是妄圖做一番大事業證明給家裡看的男孩子。
薩拉查和戈德里克做的事情很簡單,他們找上門去,將自己的目標一說,四個人一聽他們建了個魔法學校,而且正在招生,每個人沒多考慮些什麼,幾乎是立刻就答應了下來。
用羅伊納的話講,當初的戈德里克好歹也給家裡留了信才離家出走,而他們四個每一個人都沒想到要給家裡留封信,說明一下自己的去向。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戈德里克和薩拉查將這四個小孩子瓜分完畢——他們倆居然一個人都沒給羅伊納或者是赫爾加留——後,看到他們六個人的身影離開了大廳,羅伊納才悄聲對赫爾加抱怨。
「我覺得戈德里克那種留書出走的方法已經夠出格了,沒想到現在的小孩子居然連留信都沒有做。」
赫爾加眨了眨眼睛。
「我從來不知道,戈德里克在離家出走前還給家裡留了封信。」
羅伊納見到友人僅僅是單純的敬佩表情,覺得自己居然突然紅了臉真是蠢透了。
赫爾加像是沒見到羅伊納臉紅的樣子似地繼續往她們兩人的臥室走去。
兩個人一路無話。
等換了睡袍,兩個人躺到一張大床上並排著睡下後,赫爾加才把之前那個讓羅伊納啞口無言的話題重新接了下去。
「不過,」關上燈的赫爾加在鑽進被窩前,悄聲說了一句,「羅伊納好像也是逃婚的公主殿下?」
羅伊納剛張了口,發現自己依然是什麼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而此時赫爾加已經閉上眼睛,睡著了。
第95章 HP祖時代(完)
任何事情在最初的時候總是很棒的。
就算有種種不完美的地方,種種因為金錢和人力所不能及的地方,導致了最初的設想與實際上的發展相差甚遠,可是在剛剛聯手建立起霍格華茲魔法學校的四位年輕的教授眼中,這個開頭已經足夠好了。
就算是挑剔的薩拉查,亦或者是痛恨缺陷的羅伊納,都能抱著一種寬容的態度來對待這最初剛剛起步時所發生的不完美。
羅伊納的想法更是多了一份詩意。
「這世上可沒有盡善盡美之事,我們能做的,只是盡力讓任何事情向著盡善盡美靠攏。」
可惜她的言論,她的三位友人裡,沒有一位是認真聽的。
或者說,最起碼斯萊特林是懶得去聽貴為一國公主的羅伊納的任何無用的言論,而赫奇帕奇與格蘭芬多就更簡單的多。
他們兩人永遠都是「有聽沒懂」這一條戰線的。
這讓拉文克勞的院長感到了羞惱,羞惱過後是失望。
每到這時,被踢出來拯救這位公主殿下心情的人,就永遠都是赫爾加。
只是在偶爾的某個晚上,赫爾加帶著向家養小精靈們要來的藍莓小蛋糕,和羅伊納一起呆在天文塔樓上最高的那個房間,一邊咬著小蛋糕,一邊向著「罪魁禍首」抱怨。
「我總覺得薩拉查和戈德里克太過分了。」
羅伊納只是冷豔高貴的看著赫爾加非常平民化的吃著那個藍莓蛋糕,憤憤的一扭頭。
「哼,這群不懂詩歌美好的蠢貨。」
詩人又掙不到大錢,最多是去騙騙無知的小姑娘,或者是成為有錢的貴族夫人的情人。
誰見到過他們能從情人轉正了的?
若是薩拉查,一定會用最刻薄的語言講述上面的那段話,而赫爾加則歪著頭,將自己左手上端著的點心盤遞到了羅伊納的面前。
「要吃嗎?」
羅伊納看著那些可愛又誘人的藍莓蛋糕,每一個小蛋糕上都散發著一股使人怦然心動的甜美香氣。
這就像是赫爾加指尖揮之不去的甜食香氣一樣。
「要!」
完全放棄了自己減肥大計的羅伊納果決的答覆了赫爾加的提議後,拿起一個藍莓蛋糕,一口咬在上面,然後用忿怒地力量來驅使自己將這增加體重的罪惡源頭消滅在胃裡。
在霍格華茲的名氣終於在英國打響了後,有不少被家族丟出來試試水的貴族家的小少年們,紛紛質疑起赫奇帕奇學院的院長的實力。
面對自己學院的小孩子們尋求**的渴求表情,羅伊納用一貫的冷豔高貴的神情,外加不屑的語氣回答了自己學院渴求真理的學生們。
「一群傻蛋。」
「誒?」
「獾咬人可疼了。」
「哈啊?」
看在友愛同僚的份上,羅伊納可沒有說當年他們四人在山林中跋山涉水的時候,戈德里克這個記吃不記打的傻蛋,閑的沒事做去挑釁一隻母獾,結果卻被反過來狠狠咬了一大口,又喝了半個月薩拉查出品的超難喝魔藥――的愚蠢經歷。
『我簡直就是這世界上『好友應該做到什麼程度』的最佳範本了。』
羅伊納在心中默默給自己的友愛打了個高分,然後將這群快要趕不上下午第一堂課的學生們趕去上課了。
當赫爾加抱著書,提前來到自己拉著三位友人一起建造的暖房時,見到那一院子的滿地狼藉,一邊頭痛的想到,讓羅伊納發現自己精心變化的花盆一大半都成了碎片,一定會怒氣爆發,而若是讓薩拉查知道自己已經預定好了的草藥結果落得連根拔出的下場,斯萊特林的院長可是以「冷酷無情」的做法出了名的。
至於戈德里克――
一想到戈德里克得意滿滿的變形術基本沒排上什麼用場,就算是赫爾加也會默默地想給自己的這位友人在胸前劃一個十字架,表達自己的同情心。
左顧右盼一下,發現沒有人注意到這裡的情況,再加上時間尚早,赫爾加蹲下身,將手貼在了泥土的地面上。
地面發出了沉悶的聲響,慘兮兮的癱在一旁的藤蔓重新恢復了自己的活力,舒展著身體,像是得到了龐大魔力支持的變形術,活似最忠心耿耿又心靈手巧的女僕,將這地上的碎瓦清掃一空,將這滿地淩亂的植物扶起,重新種植在了地上的泥土裡。
這些植物剛剛接觸到泥土,就像是重新得到了生命一般,舒展開了葉片,伸張出了枝條,在與大地之氣相連的土地上,它們活得比在花盆中的還要更加茁壯健康。
以為沒人見到這一幕的赫爾加也太天真了。
本來以為能欺負這位來自鄉野的普通女巫的貴族家的小少年們,躲在一旁所見的不是教授哭泣的面容,而是幾乎是神跡降臨的展示。
只要有這麼一個天賦,就算不會任何其他的魔法,也能與其他的那三位教授並肩而立了。
而發現了身後動靜的赫爾加,只是向著尷尬的暴露自己躲藏事實的那幾個居然敢欺負到教授頭上來的學生招招手,沖著他們燦爛微笑:「快點進來,馬上要上課了。」
就是這個笑容能讓傲慢又冷酷的斯萊特林放下心防,讓他真心認定這麼一位笨拙的連惡意都不懂得分辨的友人,讓他那顆連父母死在自己面前都不會有絲毫動搖的堅硬心臟裡擁有了比棉花還溫柔的部分,讓他在聽說了花棚被毀的事情之後,冷笑出聲。
「哼。」
因為斯萊特林這聲冷笑之後,整個學校的學生們都陷入到了淒風苦雨之中。
在魔藥課上,這位魔藥學的大師教了所有的學生一劑解毒藥的配方,這藥劑可以解決最起碼百種毒藥而奠定了他「大師」的稱號。
問題是,這個藥方即複雜又耗人心力,最起碼要用一天一夜的時間看守自己的坩堝,才能確保藥劑的製作成功率。
「這個是選修的項目,不必特意做,也不必擔心會算入考試成績裡面。」
很多學生剛剛聽薩拉查`斯萊特林這麼說了後,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氣,可卻又立刻陷入了淒風苦雨當中。
「隨身帶好你們做的解毒劑。」這位魔藥課的教授在自己的課上淡定的宣佈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兩周之後,我會隨機在食物和水裡面下毒,然後看看你們的解毒劑效果怎麼樣。」
――這還不如算成績呢!
――魔藥課不及格會生不如死,但是這次考驗要是沒過關就真的要死了好嗎?
聽到了薩拉查的宣言後,戈德里克恨不得拔出魔杖去找這位友人決鬥。
別人不知道,他還能不知道薩拉查這麼做,分明就是為了赫爾加報仇呢。
「男人啊,」羅伊納看到戈德里克拿著魔杖,一臉要去找人鬥毆的表情,就對身旁的赫爾加搖頭歎息道,「真是萬年如一日的幼稚又可笑。」
赫爾加此時正吃著家養小精靈獻上的烤餅乾,她喝了一口紅茶後,才奇怪的反問道:「羅伊納,這樣子的戈德里克不是很可愛嗎?」
聽到赫爾加的誇獎,羅伊納先是心中一跳,然後慢慢地讓自己的視線在「不經意」的情況下落到了赫爾加的臉上。
見到自己的友人那一臉坦然的神情,羅伊納忍不住在這自己所營造的尷尬氣氛裡,又一次故作不經意的追問道:「赫爾加覺得戈德里克很可愛?」
「當然了,戈德里克老是幹蠢事,但是明明知道他幹的都是蠢事,可偏偏卻很可愛。」
赫爾加像是誇耀自己的草藥室裡培育的某種奇特草藥一樣,誇耀著戈德里克。
而羅伊納在自己所營造的,只有困擾自己的尷尬氣氛中,慢吞吞的拿起了碟子裡的一塊小餅乾。
這個世界的貴族們推崇的是一日只吃兩頓飯的習慣,而在早飯和晚飯中間那漫長的時間裡,若是感到肚子餓了,他們就依靠各種下午茶的名目給自己加餐進食。
各種撒了蜜糖的甜點配上香氣四溢貴比黃金的茶葉,這下午茶不僅僅是特權,而且還是貨真價實的有錢人才能享用的特權。
這個時代的人們可從來沒想到,到了千年之後,只要是有一份工作的人,那麼就也能在自己的家裡、或者是外面的各種的甜點店裡享受到世界各地的甜品了。
而在這個充斥著各種奇妙魔法的城堡領地上,所有的人都能嘗到家養小精靈獻上的各種美食。
「果然這個城堡自帶的家養小精靈是最好的禮物啊。」
羅伊納想起最初的四人和這個城堡的交易,就忍不住想要讚美自己。
「唔,嗯。」
赫爾加伸出手,將盤子裡最後的一塊小餅乾拿了起來,哢擦哢擦的吃完了。
對於羅伊納的這種一旦安逸下來,就會不斷冒出來各種冷豔高貴做法的人,最好的做法就是別在她面前因為身份差異而感到絲毫的猶豫和躊躇。用平常的態度對待她就好。
畢竟你後天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讓一介平民成為能與一國公主在禮法上成為一樣優秀的人。
薩拉查和戈德里克都有自己所驕傲的地方,這兩位魔法天才可是根本不覺得自己比羅伊納這位公主殿下差到什麼地方去。而赫爾加……魔法才能幾乎等同於啞炮的赫爾加,卻偏偏擁有著在三人眼中都算是極其可怕又難以置信的天賦,只要有這天賦,她自然能與他們三位平起平坐。
對於格蘭芬多的院長拿著魔杖去找斯萊特林的院長決鬥的結果,沒人知道。
不過對這神秘莫測的結果,眾說紛紜。
可是赫爾加和羅伊納就算不用親眼去看,都知道結果如何。
不過是兩個人又吵了一架後,戈德里克氣衝衝的跑回來,拔了赫爾加院子裡的草藥,然後自己跑去做解毒劑了。
這是個毫無疑問的悲劇。
戈德里克在變形術與魔咒上的天賦,就算是羅伊納都要不甘心的認輸,可是在魔藥上的才能――那說多了都是淚。
基本上跟赫爾加的魔藥才能齊平。
可是在薩拉查那雙手抱在胸前,不斷地冷笑聲中,這位院長大人可是為了學生的性命和自己的面子豁出去了。
可他在炸了三個坩堝後,就被薩拉查勒令禁止使用任何一個坩堝,並且禁止「這個愚蠢的格蘭芬多」再碰自己神秘偉大的魔藥領域一下。
就連看都不行。
而在薩拉查一個人窩在地窖裡,享受著熬煮魔藥時的愉悅心情時,跑到他這裡吃夜宵的赫爾加,一邊吃著學校裡的家養小精靈們做的千層塔,一邊讚美著讓自己進屋的房間主人:「因為,薩拉查是個很好的人嘛。」
聽到赫爾加的誇讚,薩拉查差點將手上的藥材加多了。
這種錯誤也只有在赫爾加發出這種「當事人都覺得可笑」的讚美時,才會一不留神的發生。
「雖然嘴又毒,性格又壞,還老是瞧不起別人……」
赫爾加掰著手指,說著薩拉查的壞話,可這不能說是壞話,完全是陳述事實。
薩拉查手上繼續進行著熬煮魔藥的步驟時,也不忘反駁赫爾加的話。
「我一向都是那麼說話,我的性格就是這樣子,我就是瞧不起那些沒腦子的傻蛋,怎麼了?」
赫爾加像是沒有聽見薩拉查的冷嘲熱諷,也不像是任何一個聽到她嘲諷的學生那樣子聽完嘲諷後就淚奔而去,反而無知無覺的繼續說了下去:「……但是我就是喜歡這樣子的薩拉查啊。」
「笨蛋啊你。」
「啊,好久沒聽到薩拉查這麼說我了。」
「你喜歡被人罵啊?」
「不,」赫爾加搖搖頭,她那頭漂亮的白髮伴隨著自己的舉動散落了一身,「我只是在想,以前剛剛認識薩拉查的時候,你也是這個樣子啊。」
「很遺憾,我一直都是這樣子!」
只要單獨面對赫爾加,薩拉查所講出口的語句當中的刻薄成分,就會少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嗯,但是現在的薩拉查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好像天上的星星一樣,明明就在眼前,但是卻讓人覺得伸手去碰也碰不到。但是以前的薩拉查,卻不會這樣子。」
有些時候,斯萊特林真恨為什麼自己這個平日裡遲鈍的簡直讓人發瘋的友人,居然會在這種地方有著如此敏銳的感覺。
「哦。」
「但是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的薩拉查,永遠都是那樣子嘴硬心軟哦。」
赫爾加的眼中,似乎不存在陰暗,也不存在惡劣的人心。
「雖然看上去又冷酷又殘忍,可實際上卻是在彆扭的關心別人。」
薩拉查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冷高的哼了一聲。
然後赫爾加像是找到了例證一樣,很高興的說道:「對的對的!就是剛才那樣子!」
「剛才哪樣啊?」
薩拉查將坩堝裡的魔藥倒了出來,裝在了水晶瓶裡面。
然後走過去遞給了赫爾加。
「喝下去。」
赫爾加一臉苦惱的望著薩拉查,可惜在兩秒鐘的對視中,她毫無意外的敗下陣來。
「好,我知道了。」
宛若烈士就義般一仰頭,將這瓶魔藥全部喝了乾淨。
然後薩拉查給她身上甩了一個檢查魔法,確認了她的貧血症狀稍微好了一些後,就讓她下周再來自己這裡喝魔藥。
「G?為什麼啊。」
「因為你這個笨蛋跑到後面的森林裡面,結果被人馬攻擊了!如果不是獨角獸將你帶回來,又讓你喝了它們的血,你早就死掉了!」
「但是我只是手受傷了而已,」赫爾加好頭痛為什麼薩拉查要對半年前的事情念念不忘到這種程度,「而且傷口早就好了。」
「流失的血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補回來的!」
對薩拉查這位男巫而言,赫爾加在最初的四人獻物時,將自己的血獻出去,那滿滿一杯的鮮血讓他看得都覺得可怕。
而血是人體非常重要的組成部分。
好不容易將那杯血用魔藥補了回來,偏偏又在半年前受了傷。
薩拉查根本不知道這算是意外,還是故意為之的事情。
如果那個時候,赫爾加沒有被森林裡的獨角獸帶回來,沒有得到這些善良又神秘的生物所贈予的鮮血,她一定會死吧。
赫爾加自己不記得了,可他卻清楚的記得,當時奄奄一息的赫爾加那身黑袍上散發的濃烈的血腥味。
他將責任都推給了人馬,可實際上天才曉得對赫爾加下手的是什麼怪物。
「赫爾加。」
薩拉查撩起了她的一縷頭髮,將它們繞到了她的耳後,露出那白得嚇人的肌膚。
「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聽見斯萊特林的誓言,赫爾加只是有些害羞的笑了。
那雙紅色的眼睛與可怕的白髮白膚,在這笑容的映照之下,也一點都不可怕了。
這個時代,毫無疑問還是教會的時代。
當霍格華茲名聲鵲起之時,毫無疑問,教會也盯上了這個全是未成年的男巫和女巫們聚集的地方。
被教會盯上了後,戈德里克的反應很簡單。
「我們先去教廷溜達溜達吧。」
這個提議即瘋狂又可怕,可是利益至上的斯萊特林卻是第一個投了同意票的人。
而看上去根本不想開戰的拉文克勞,卻也隨後投了這張贊同票。
只有與世無爭的赫奇帕奇,沉默了很久之後,放棄了選擇。
赫爾加不想去看見自己友人失望的目光,所以她低下頭,輕聲道了歉:「很抱歉,我做不到這種事情。」
「沒關係。」
羅伊納轉身抱住了自己那年紀比三人都要小一截的朋友。
她臉上那絢爛奪目的笑容,讓這個只有四人才能出入的議事廳都變得金碧輝煌起來。
「霍格華茲總要有人留守的。赫爾加,留守的重任就交給你了。」
戈德里克贊同的點點頭。
「是啊,若是我們四個人都出去了,誰來保衛霍格華茲?那些學生們需要你的照顧。」
在防守上,可以說沒有比赫爾加更合適的人員了。
而薩拉查的安慰簡單明快。
「你要是不在了,我要的那些草藥誰來照顧?我可不放心學校裡的那群沒腦子的蠢貨。」
「那,誰來上課呢?」
赫爾加的疑問也是那麼簡單。
而羅伊納早就想好了這個問題的解決方案。
鷹講出了自己的答案,解答了獾的問題。
「我們學校以前的畢業生。」
「哦。」
赫爾加不知道該怎麼和自己以前的學生做同事。
可她還是給了三位友人一個笑容,讓他們能毫無後顧之憂的到學校外面去。
三位院長相偕離去,而整個霍格華茲只剩下了赫奇帕奇的院長一人。
這位院長比未成年的曼德拉草還要無害,每一個上過她課的學生都非常的擔心這位連半個魔咒都用不了的院長,能不能保護好他們。
可是赫爾加也不知道,自己的三位友人離開學校前,先將一個任務交給了自己的七年級的學生們。
「保護學校的責任,你們也要肩負起來。」
整個學校的學院裡,原本還會因為學院有別而吵吵鬧鬧的學生們,現在根本見不到這種因為學院之爭所導致的爭鬧,每一個低年級的學生都被高年級生們管束妥當,而高年級生們也自發組織起了一個夜間的巡邏隊,他們自己編撰出口令,然後又每隔一天就換一次口令。
就連赫奇帕奇的學生們,沒過兩天,也被其他三個學院的學生們帶進了這個自發的夜間巡邏隊伍中。
赫爾加當然發現學校裡的奇怪之處,可她不明白的是,自己若是祈禱的話,該為了哪一方祈禱呢?
為了教廷還是為了自己的朋友?
自己的生命是無數教會的信徒用自己的性命換來的,可讓她能夠得到現在生活的,卻是自己的三位友人。
這種悲哀沒人能夠理解。
她本來以為自己根本就不存在的感情,現在居然還會冒上心頭,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前線的戰報通過夜晚飛行的貓頭鷹,或者是遊隼不斷的傳來。
這三位學院的院長們做了諸多讓人不敢相信的豐功偉績,他們將教會的教士們的**告知世間,扇動憤怒的民眾們去搶劫那些富得流油的修道院,讓他們將這些輝煌的修道院全部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
他們甚至跑到了梵蒂岡去,讓一群紅衣主教和聖堂的騎士們圍追堵截。
這些事情簡直比現在流行的各類騎士小說還要精彩的多。
反叛者的英雄。
那麼精彩的戰鬥背後,赫爾加只能見到流血和衝突。
這位耶穌和他的妻子抹大拉的後裔,看著自己的先祖想要說服感化的信徒與異教徒們互相爭鬥,自己卻毫無辦法,只能聽著他們的戰報,看不到遠處所發生的流血事件。
如果真有上帝的話,為什麼上帝不來阻止這種事情呢?
為什麼他不乾脆降下神跡,感化這些異教徒們算了呢?
為什麼他不乾脆將自己的死訊通知世間得了?
「神……難道死了嗎?」
赫爾加看著天文塔窗外的星空,那些星星那麼遠,她再怎麼伸出手也夠不著。
可比起遠在不知何處的友人們,最起碼她還能見到這些星星。
赫爾加對友人安危的擔憂終於化為了現實。
當傷痕累累的貓頭鷹帶來最新的情報之後,赫爾加燒了書信,然後對自己的新同事們留下一句「我去關閉學校大門,在我們四人回來前,所有人都不得外出!」的指令後,就奔出了學校的大門。
然後,那柄只有一個裝飾品作用的魔杖,第一次發揮了自己的效用。
一個只有城堡的四位主人才能使用的咒語從赫爾加的口中念出,她念出了那個只有在危急時刻,只有城堡的所有人才能使用的咒語。
她關上了城堡的大門,如同這座城堡的上一位主人那樣,將一切都封存在了時間當中。
在她回來之前,這座城堡將會陷入沉睡和永眠,一直到她的歸來,或者是她的三位友人中的任何一個人回來為止。
赫爾加做了一件誰都沒有想到的事情。
她跑去了梵蒂岡。
魔法在梵蒂岡受到了極大的**,這一點,戈德里克灑在梵蒂岡的土地上的鮮血已經證明了一點。
而赫爾加……從來不是個女巫。
她連巫師都算不上。
整個梵蒂岡都對耶穌的後裔打開了大門。
任何的暗門都在她的面前無所遁形。
任何的鎖都會因為她的要求打開。
這片土地以及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為這位後裔敞開了直通教皇臥室的道路。
在教皇臥室的掛畫背後,有一條暗道。
身上裹著白袍的赫爾加走進了這條暗道。
通道內的兩旁牆壁上,每一盞鯨燈都亮了起來。
簡直就像是這條通道也知道耶穌後裔的到來,他們熱切的歡迎著她的到來。
在這期待之中,她來到了這條暗道的最後,那個廣闊的大廳裡,放著無數的聖物。
那些在歷史上留名的聖人的遺物,就被存放在這個大廳內。
這些聖遺物,每一個都具備了能夠讓一切暗黑和不死的生物都消亡的力量。
那是真正的聖人們遺留下來的寶物。
而在這個大廳內,有值得赫爾加真正冒此風險的東西存在。
那傳說中的,放著刻有上帝賜予摩西十誡內容的泥板,以及一切真正在《聖經》中所提到的寶物。
那是耶穌和摩西這兩位神的傳道者所使用的聖物,就算是在任何聖物面前,都具有無可披靡的地位。
而存放這種寶物的地方,就是名為「約櫃」的地方。
那個櫃子,就靜靜地佇立在大廳的一角。
看上去簡直就是個樸實無華的櫃子,櫃子的兩扇門合上,沒有做出上鎖的姿態。
赫爾加向著這個櫃子走去。
如同摩西當年向著上帝降下的十誡泥板,或者是耶穌走向十字架時一樣,走向了這個約櫃。
她的雙手放在櫃子上,什麼奇怪的事情也沒發生。
只是被她打開了這個櫃子而已。
因為發現臥室的暗道被人闖入,而飛奔進暗道最底端大廳的年邁教皇,通過他那雙已經渾濁的雙眼,見到了那位闖入者的相貌。
白髮紅顏,「白子」的相貌,毫無疑問,就是那在數十年前誕生於世的耶穌的直系後裔。
「你――」
赫爾加已經取出了約櫃中的兩樣東西。
這兩樣東西,她曾經聽母親提起過。
【「在那約櫃之中,存放著只有你才能使用的東西。」】她取出了那記載著十誡的泥板,還有一頂枯萎的荊棘所編就的冠冕。
她戴上了冠冕,那枯枝落到她的頭上,就恢復了剛剛摘下時的勃勃生機,那昂然的綠意,就連教皇都看得瞠目結舌。
手持泥板的後裔,一字一句的念出了泥板上的十誡。
這是上帝與人類的約定。
這就是上帝不再回應人類祈禱的最終緣故。
若是無法做到這十誡上所要求的內容,神自然不會回應祈禱。
那泥板上的約束力遠遠高於教皇的指令,這與世俗的命令毫無關係,這是上帝最初留在世間與人類的約定。
赫爾加當然不指望這十誡能讓教廷消停多久,她只是以神在這世間的唯一代行者的身份宣佈,人類雙方停下戰爭,與黑暗世界的生物開戰――將爭鬥引向那些非人的生物,總好過讓人類之間繼續爭鬥不休,最後卻讓那些非人類的生物們笑到了最後來的要好。
說她是偽善者也好,講她是種族者也罷。
凡是與光明為敵的黑暗生物,定當盡數剷除。
然後,在教皇眼中,這位後裔宣佈了開戰之後,就消失在了這個大廳之中。
而那泥板也回到了約櫃之中,約櫃的門就在教皇的面前合了起來。
教皇清楚的知道,這個櫃子除了耶穌的後裔之外,就算是尊為教皇的他也無法打開。
赫爾加拼了命從梵蒂岡跑出來後,一路向著霍格華茲所在的地方奔去。
她體內所繼承的血脈,與「移形換影」這個魔咒擁有異曲同工之妙。
耶穌所展現的神跡之一,就是在瞬間出現在相隔數千里之遙的兩個地方,讓人知道他能擁有這麼強大的力量。
他是神在這世間唯一的代言者。
在跑到霍格華茲週邊的森林之中時,赫爾加的身體裡再也不剩下半點力氣了。
她躺在泥土當中,也感覺不到土地的回應。
正當她的雙眼合上時,之前救過她的獨角獸又走了過來。
這時她想起來了。
她所遺忘的記憶。
她之前曾經在這片森林中受過重傷,因為她遇見了只聽從教皇命令的黑衣人。
而她將這些人,盡數埋在了這片土裡。
從那個時候開始,她身上的血脈中力量,就被這片土地遺棄了。
那獨角獸走到赫爾加的身邊,伏在她的身旁,那雙美麗的眼睛中蘊含著哀傷。
她想抬起手,拍拍對方,告訴自己沒有事情,只是太累了,要睡一覺而已。
可那獨角獸的眼淚,卻落在了她的嘴唇上。
恢復了一些氣力的她想儘快回到霍格華茲去。
她封了城堡,可如果自己的三位友人無法回來,那麼她也不去解開咒語的話……就完蛋了。
可有些事情越是害怕發生,就越是會發生。
她跌跌撞撞的走在森林中,原本親和她的大地與樹木,也因為她之前的命令中所帶來的血與死的濃烈氣息而避之不及。
當赫爾加快走到森林的出口時,雙膝一跪,雙手伏在樹幹上,再也站不起來了。
當她倒下時候,身體沒有碰到冰冷的土地,而是人類溫暖的身軀。
「赫爾加!」
那聲音遙遠又模糊,可確確實實能讓人聽清說話者是斯萊特林那傲慢又冷酷的院長先生。
可隨後,這位驚慌失措的院長,卻只能見到懷中的女子合上了雙眼,陷入了幾近永恆的休眠之中。
好不容易才從教會的抓捕中逃脫歸來的薩拉查,剛剛與兩位友人趕回霍格華茲,自己眼中所見,不過是自己生平第一個朋友,倒在自己懷裡的樣子而已。
他根本不知道對方為了他們付出了什麼。
憤怒的巫師此刻只想讓教會付出代價。
但是那停戰協議,教會已經與巫師界簽署完成,斯萊特林一人,根本無法做出宣告戰爭的舉動。
陷入沉睡,再也無法醒來的赫爾加,被斯萊特林放在了密室當中。
想要復仇又憎惡麻瓜中誕生的那些男巫和女巫的斯萊特林,終於在與格蘭芬多大吵一架之後消失在城堡當中。
歷史仿佛毫無變化,四巨頭一個個離去,最後,時光來到了千年之後。
第96章 夏目友人帳+殼之少女
年幼的夏目玲子自從懂事起,就苦惱於自己能見到人類所無法見到的妖怪。
被別人視為「說謊的小孩」而這種討厭的人生當中所為數不多的樂趣,就是收到樹理阿姨從世界各地給他寄來的明信片。
印著世界各地風景的明信片,上面是阿姨不知道說是隨性還是別樹一幟的筆跡,圈圈套圈圈的難懂英文字母下麵,是日語所寫的一行話。
有些是不明白意思,可單純的因為全是漢字而覺得很厲害的話,也有的是一語雙關的全片假名構成的語句。
僅僅是一張普普通通的明信片能帶給夏目很長一段時間的樂趣,揣測自己的阿姨去了什麼地方,見到了什麼事情,也是她為數不多的樂趣之一。
一直到——父母因為事故而死去的那天。
葬禮上的親戚們討論著誰來收養夏目玲子的話題,他則一直保持著沉默。
她似乎覺得只要自己一直保持著沉默,那麼現在的這一切就都是虛構的謊言,轉身後就能見到爸爸媽媽出現在門口,沖著她溫柔的笑。
「為什麼樹理沒有來啊?她不是那個孩子的阿姨嗎?和我們這些遠親來說,她更合適收養玲子吧?」
「換做是我,我也不想要個拖油瓶。」
「結果哥哥死了,人都聯繫不到,葬禮也不回來。說到底,這葬禮的費用怎麼解決?」
親戚們的討論只是讓夏目玲子更加緊緊地捂住了雙耳。
就在這時,房間的大門打開了。
推開門的是個身穿黑色長裙的女性,她氣勢十足的走進了屋。
掃了一眼屋內後,什麼人也不叫,只是問了一句:「玲子呢?」
有親戚指出了夏目玲子所在的地方後,她就走到了院子裡,抱起了她。
「玲子,我是你的阿姨,六識樹理。在現在的情況第一次見面還是再差勁不過了……但是接下來的日子,請多指教了呢。」
「六識」是夏目玲子的媽媽娘家的姓氏,而樹理則是夏目玲子那位滿世界轉悠的阿姨的名字。
樹理抱著已經困倦的睡過去的玲子,坐在桌前:「我來收養玲子,諸位如無異議的話,事情就這麼決定了。」
她不是孤身一人前來,還帶來個沉穩可靠的男人。
毫無疑問,這就是樹理的丈夫。
六識樹理只是這麼簡短的介紹道:「這位是朽木文彌,我的丈夫。」
夏目玲子的人生因為這突如其然到來的徹底變了調。
朽木文彌是東京大醫院的院長,醫德高尚,人品絕佳,性格也非常的溫柔。
夏目玲子完全無法討厭這個人。雖然也沒有到喜歡他的地步。
從直覺上,她覺得這個人很奇怪。
「這傢伙是無藥可救的妹控,有機會再介紹你認識一下他的妹妹千鶴吧。」
與朽木文彌的性格相比,六識樹理本人卻更顯得冷淡的多。
玲子敏銳的發覺,六識樹理在介紹朽木文彌的妹妹時,也是這麼一副語氣。
「文彌的父親……啊,不是說壞話,只是那個人……我非常不擅長應付。」
六識樹理一攤手,坦坦蕩蕩的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夏目玲子。
而在這期間,朽木文彌只是用那虛弱又溫和的笑容注視著自己的妻子與外甥女。
六識樹理會長成這樣子,也是與她的家庭密不可分。
夏目玲子從未聽自己的母親仔細提過自己的家庭關係,她只是在被玲子問起這些問題時,粗略的解說了一下母親早亡,父親則是醫生。她的妹妹則與父親二人住在東京。
在六識樹理的口中,玲子對自己母親的家人有了一個概述上的瞭解。
她的祖父六識命,在戰前和戰後都是非常有名的醫生,也是如今逐漸興起的自由人身份的醫生。
以高昂的聘金在不同的醫院裡進行高難度的手術,所依仗的只有自身高超的醫術。
他們並沒被拴在任何一家醫院裡,僅僅是看誰家出的聘金高而在誰家的醫院裡舉行手術。
可就在幾十年前,夏目玲子的祖父就已經成為了這樣一名醫生。
即便在現代的日本社會,對於那種單純為了錢而動手術的醫生,就算對他們的醫術抱有信心,可是他們的醫德也是被抨擊的地方。
夏目玲子的母親會和自己的家人關係如此冷淡,她雖然不能理解其中的緣由,但是卻能懂得,這裡面一定有如今的她所無法理解的苦衷。
而直到現在,夏目玲子也是第一次見到母親的妹妹——樹理阿姨本人,也是第一次見到她所嫁的夫婿,和她的兩位年僅六歲的表妹。
真理亞和自由。
真裡亞是有著金發藍眼的西洋人相貌,而自由則是理所當然的東方人的相貌。
「玲子的外祖母是義大利和日本的混血兒,我和你的媽媽沒有繼承到這一點,不過沒想到真理亞居然遺傳到這方面的相貌……」
六識樹理坐在走廊上,看著在日式的庭院裡玩耍的兩個女兒,神色柔和的看著他們。
「異卵雙胞胎,真是奇跡呢。」
朽木文彌依然是那樣和善的笑容。
「很少見哦,會從樹理的口中聽到『奇跡』這個詞。」
「閉嘴,妹控。」
聽到「妹控」這個詞,朽木文彌只能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
「我和他的妹妹千鶴關係差得簡直與如今的蘇聯和美國一模一樣。」
夏目玲子聽到六識樹理如此解釋她和自己的小姑子的關係時,真心有被嚇了一跳。而她的兩位表妹則嘻嘻哈哈的撲向了自己的母親,她們親吻著母親的臉頰,天真爛漫的笑著接受了母親的回吻,而朽木文彌卻被她們三人給完全的忽略了一般,在一旁無奈的笑著。
夏目玲子在朽木家中住了一段時間後,已經能夠習慣了現在的生活。
不習慣的話,也沒辦法。
那些平日裡所見到的妖怪,也不會出現在這個家的附近。
她覺得太古怪了。
夏目玲子抓住一隻路過的妖怪,逼問了它好一會兒後,對方才悄悄的告訴她:「這個家裡有人死了。」
她一愣,結果就讓那妖怪跑出了自己的掌心。
「有人死了」這個理由聽上去太可笑了。
只要年代久遠一點的屋子,怎麼會沒有人死在裡面呢?
七八十歲的老人壽終正寢後,他的親人們還會笑著為他送行。
『是什麼讓妖怪都畏懼的人死在了家裡?還是家裡有什麼人的死去讓妖怪們都驚恐不已?』
夏目玲子覺得自己面對一個可怕的解謎題,而這個題一旦被解開,就會直面她可能無法承受的結果。
沒隔多久,她就對自己的阿姨攤牌了。
「我看得到妖怪。」
「我知道哦。」六識樹理伏案趕稿的同時,雖然沒有抬起頭,語氣平淡的回答了夏目玲子鼓足勇氣才講出口的秘密,「自由和真理亞也見得到,我也算是……勉勉強強能見到吧。」
「勉勉強強?」
「我看到的妖怪的樣子……就像是沒戴眼鏡的八百度近視眼看到的情況。」六識樹理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但是真裡亞和自由看得比起我來說要清楚的多,你可以和她們多聊聊這些事情啦。她們兩個老是只和對方說話,我也很頭痛。」
六識樹理一邊說,一邊奮筆疾書,完全就將這些罕見的事情當做是大不了的小事給處理了。
吃晚飯時,是朽木文彌去將書房的六識樹理喊出來的。
得到了六識樹理:「馬上就來」的回應後,朽木文彌停了停,又嘗試著開口,「樹理,我們談一下——」
他得到的回應是六識樹理毫不猶豫地向著他所在的方向投擲出去的剪刀。
剪刀尖沿著他的臉頰擦過,重重的插在了木門上。
六識樹理從書桌前站起身,面無表情的走到朽木文彌的身旁,伸手拔出了插在門框上的剪刀。
「去死吧。」
單獨相處的時候,她毫無保留的用極度殘酷的冰冷視線注視著朽木文彌。
「去死吧。」
她又重複了那句殘酷的話後,便轉身走下了樓。
等到了餐廳時,六識樹理已經面帶笑容的看著自己坐在桌前準備吃飯的雙胞胎女兒,而今天還有讓人驚喜的來客。
「爸爸。」
等見到了六識命後,六識樹理才展露了真心的笑顏。
六識命給了自己女兒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貼在她的耳旁悄然對她說了一句:「想要離婚的話雖是都可以和我說。」
等兩個人分開時,仿佛剛才那句話父親沒說過,女兒也沒聽見。
晚飯在怪異的沉默中結束了。
沒人去問為什麼朽木文彌的臉上貼了創可貼,也沒人去問為什麼他被六識父母給無視了。只有他的女兒們會體貼的問一句「爸爸,這個菜要吃嗎?」,也僅此而已。
晚上突然下起了暴雨。那是讓人出門要付出極大勇氣和運氣的壞天氣。
六識命便在女兒的挽留聲中留下來住了一晚。
他也順道去慰問了一下幾乎足不出戶,拼命不想見到自己女兒存在的朽木千鶴——
就算朽木千鶴恨透了他的女兒,也依然不會對自己的主治醫生有絲毫的不滿。
她只是怨恨著六識樹理依靠著他父親的關係,奪走了自己兄長而已。
而這份怨恨她也覺得無比的醜陋。醜陋的簡直讓她感到窒息的程度。
畢竟在「那件事情」發生之後,朽木家的醫院能夠撐下來,也全靠了六識命那簡直讓人連醫德這等問題都給拋在腦後的卓越醫術——才能將打算轉院的大批患者挽留下來,隨後依靠著朽木文彌的改革決心,以及讓人交口稱讚的態度,逐漸贏回了自己醫院的信用。
無論是在什麼方面,六識命都對朽木家有恩。
探訪過了朽木千鶴後,六識命轉身回去,找到了朽木文彌。他要和自己的女婿談談。
「我怎麼不知道當初婚前和我發誓要把那事情瞞上一輩子的你,居然會覺得樹理會真的愛你愛到連那種事情都原諒你?」
六識命用著譏諷的眼神注視著在自己面前狼狽不堪的女婿。
「婚前有交往的情人我不管,樹理也沒意見。情人有過孩子但是流產了這種事情樹理當時也不知道、我也就當做沒發生過——反正年輕人迷戀年輕鮮活的肉體也很正常……你是只要婚後不做這種事情就行了。但是啊,你居然蠢到認為在有了孩子後樹理應該知道這種事情?你哪來的勇氣認為生了孩子的女人就會原諒這種事情?啊啊,現在她是知道了啊,你也連妻子和孩子一起失去了!」
六識命恨不得踹死自己的女婿了事。
他的大女兒厭惡自己的醫德,遠嫁後再沒見他一面。
就連婚禮都沒喊他去參加。
一直到接到了她和大女婿的死訊為止,他才得知他們兩人的消息。
「我怎麼會覺得你有那個骨氣將這種事情瞞一輩子呢?」
六識命用一副混雜著厭惡與憐憫的神情注視著朽木文彌。
「你啊,為什麼要對自己的親妹妹出手呢?找情人也罷,可居然找自己的親妹妹……」
六識命臉上所浮現的神情扭曲又怪異。
「這種報應為什麼要落在我女兒的身上呢?」
他歎息著,幾不可聞的自問了一句。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7-2 22:54
第97章 夏目友人帳(前篇結束)
六識樹理永遠記得自己睜開雙眼時所見到的場面。
她的父親抱著她,緊緊地抱著她,口中念著:「太好了,太好了。」
一直到她從醫院出來後,才發現自己的母親已經去世了。
一出生就失去了母親,從母親那裡得到了生命的她,從父親那裡得到了「樹理」這個名字。
她一直覺得比自己大十歲的姐姐不喜歡她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換了她,一想到疼愛她那麼多年的母親被自己的妹妹奪走生命,自然也是怎麼也無法心平氣和。
她只能覺得,沒有被姐姐恨就很好了。
缺失了母愛的她被父親加倍的疼惜,幾乎是予給予求的千般疼愛的長大。
她從小就從父親那裡聽說了許多母親的故事,也見過她留下的黑白照片,雖然與母親的妹妹——她的阿姨——瑪麗絲,並不算很熟悉、但是她卻從父親口中得知母親與阿姨長得非常的相似。
「除了眼角淚痣的區別,幾乎是一模一樣。」
——這是六識樹理的外祖母所描述的話。但是她卻明白,自己的父親不會因為近乎相同的面容而移情別戀。
她從未期望過有這麼一份如父親愛著母親一樣的感情,但是卻從未想到自己居然以為抽中了朽木文彌這支人人眼中(包括自己)的上上簽,其實壓根就是大凶的下下簽。
她當初畏懼自己無法給予對方同等的愛意而不安的心情,都在對方所告知的真相面前顯得蒼白又可笑。
她拼命想在其他的地方做到最好,就連讓她感覺如同從修羅場中走上一圈的懷孕生子都挺了過來,在見到真理亞和自由這對小天使時,都覺得在鬼門關走一遭回來也是值得了。
可是誰知道在第二天,朽木文彌就來告訴她那些瞞著她的真相。
她覺得自己那份不安很可笑,卻也松了口氣。
這下好了,她不用擔心自己是否傷害到了他。
自從知道朽木文彌深愛著自己的親妹妹,甚至和她有過一個不幸流產的孩子後,六識樹理就打從心底由衷的慶倖自己沒有因為入籍而順勢改掉姓氏。
真理亞和自由冠上的是朽木文彌的姓氏,這也不能就這麼算了。
她總歸要想辦法將她們的姓氏給改掉。
一想到自己的女兒冠了那個男人的姓氏,她就噁心的要命。
一出院,她就立刻帶著真理亞和自由去國外旅行,朽木文彌心中覺得虧欠于她,自然只能放任她帶著自己的心愛女兒們到國外四處旅行。
在歐洲周轉了六年,她沒有花一分朽木家的錢,全靠自己供稿給國內的報紙雜誌的短篇小說的稿費來維持生計。
問起真理亞和自由想不想爸爸的時候,她們的回答讓她下定決心要回國。
「反正媽媽不睬爸爸,一定是因為爸爸做錯了事情。」
朽木文彌確實是個人渣,居然在自己的妻子生完孩子的第二天告訴她「我深愛著自己的妹妹」又面對她的質疑「那麼現在還愛她嗎?」的時候,告訴她這份愛意並沒有消退。
但是她也清楚,他確確實實的愛著自己。
不然虛情假意壓根不可能騙過她——更別提騙過自己的父親了。
而這則是讓她更噁心的一點。
『反正也是半斤八兩。』
她想。
『我也沒辦法如他所期待的那樣愛他。』
「不,幸虧樹理沒有那麼愛他。」
不僅僅是臨床,就連精神科也擅長的六識命開解自己的女兒。
「你給文彌生孩子,是因為補償心理嗎?因為你覺得自己沒有辦法如文彌愛你那樣愛著他,所以才用給他留下後代的做法彌補他。」
六識樹理靠在椅子上,看著天花板。
「也許呢。我也不知道了。」
「但是當真理亞和自由出生後,樹理的想法就變了吧?」
「嗯。」
父親和善的詢問,讓樹理放心的將自己的想法都說了出來。
一部分的想法告訴了他。
「我不想讓朽木文彌碰她們一下。」
「獨佔欲。」
六識命的總結讓六識樹理拼命的搖了搖頭。
六識樹理又搖了搖頭:「不對。我覺得自己沒有資格決定真理亞和自由『不需要父親』這件事情,我覺得她們有權利自己來選擇。」
說到這裡時,她敏銳的察覺到了父親唇角揚起的弧度。
「那麼,我想你可以聽聽她們的意見。」
六識樹理看著六識命打開一旁的暗門,自己的一雙女兒從門後走出。
「爸爸!」
六識樹理震驚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她可沒想到他居然會不顧醫生操守居然讓別人來旁聽病人的敘述。
「這可不是醫生和病人的對話。」
六識命沖著自己的女兒眨眨眼睛,當六識樹理見到一向嚴肅的父親居然做出這麼一副鬼臉時,立刻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一笑,六識命就故作嚴肅的繼續補充:「這是父親和女兒之間的對話。」他頓了頓,「而且不小心被外孫女們聽見了。」
六識樹理拼命的點了點頭,然後抱住了向自己撲過來的女兒們。
朽木文彌的妻子因為身體原因而帶著女兒們在鄉下久住,夏目玲子也和她們一起去了鄉下。
「還是這個地方好。」
六識樹理呼吸著新鮮的空氣,覺得被朽木文彌所壓抑的情緒都恢復了。
「沒有現代化的痕跡嗎?」
真理亞問著牽著自己手的夏目玲子,而後者則從容的回答:「是呢,真是個好地方不是嗎?」
夏目玲子在二十歲前,就一直和收養自己的阿姨與自己的表妹們生活在鄉下的宅子裡。
這段無憂無慮的日子,就連她能見到妖怪這件事情都覺得微不足道。
一直到死為止,六識樹理也沒有再見朽木文彌一面。
而直到真理亞打電話來通知母親的死訊,朽木文彌才知道這件事情。
電話那端,他的女兒冷淡的告訴他:「母親不想讓父親來自己的葬禮上。」
掛上電話,朽木文彌無奈的苦笑。
「我這還真是自作自受。」
第98章 歌之王子(一)
桐鄉沙耶。
她看著手上的這張印有姓名的准考證,再次歎息為什麼自己非要去個培養偶像明星的藝能學校念書不可。
有個控制欲超強的母親還真是悲劇。
她覺得更悲劇的是,自己這輩子的所有反抗精神,大概都消耗在了和母親那長達十年的拉鋸戰中。
人生中唯二的兩次敗北,一次讓她拒絕開口說話,第二次則是她此刻正準備去參加的入學考試。
桐鄉沙耶覺得她媽媽絕對是猜透了自己如果一定要做什麼事情,那麼一定就要做到最好。
她在路上磨蹭了快要一個小時,結果到學校門口的時候就發現已經停止入場了。
坑爹啊!
不,不對。
這是自作自受。
她看著天空,歎了口氣,然後慶倖自己穿著長褲和長外套。
簡直就是冥冥之中註定了自己要做接下來準備去做的事情。
她解開大衣的紐扣,將大衣脫了下來後,一手甩在了肩上,然後穿著單衣,直接沖過了保安的「禁止入內」的防線。
黑色的短發揚在身後,更後面則是保安緊追不捨。
她飛奔在前往考試教室的道路上。
等進了大樓後,她轉身在門口沖著保安揚起微笑,將食指豎在唇前。
「噓——」
她做了表示安靜的手勢後,迅速的跑進了教學樓。
『安全上壘。』
坐到椅子上後,她從大衣的口袋裡取出了考試必備的文具,然後將大衣往椅背上一丟,攤在椅子上。
她有多久沒有一口氣在短短兩分鐘內跑那麼長的路了啊。
『真是要命。』
『s班嗎?』
桐鄉沙耶看著分班表,照著上面寫的班級號走去。
身邊有同學不斷的越過她向前走去,她手上拎著書包裝得不僅僅書,還有陪伴了她幾年的卡片。
自從她拒絕開口說話後,就用文字來代替語言。
而常用的語句,則都被她做成了塑封卡片用以長久的保留。
既然考進了這早乙女學院,那她的目標就乾脆和母親的職業保持一致好了。
作曲家。
怎麼想都覺得以後的人生會被無數的人提到「哦哦,原來是桐鄉美和子女士的女兒!女承母業,桐鄉老師果然後繼有人了呢。」這句話。
反正她沒什麼感情,自然體會不出其中的惡意,但是一想到媽媽會為了這句話而暗自生氣私下裡面容扭曲然後再想盡辦法報復回來——
她就覺得媽媽真是太棒了。
一想到媽媽,她就覺得心情都好起來了。
她抬頭一看,一位金髮的少年正驚訝的注視著自己:「哦,你是那個,之前遲到了,但是闖過保安防線,跑得超級快的……」
她從口袋裡翻出三張卡片,掃了一眼,在「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少見多怪」和「馬上要上課了」之間選擇了最後一張。
一秒鐘做出了選擇後她就將卡片毫不猶豫地翻給了對方看。
「誒?」
那位元少年一愣,她已經將卡片全都收回了口袋。
又摸出了夏目漱石全集中的一冊口袋本,自顧自的看起了書。
『果然《夢十夜》看幾遍都覺得很棒!』
她大力的在心中讚歎著夏目漱石老師寫得每一個故事都讓人不明覺厲,而且每次看都能帶給她相同程度的感動。
『說起來果然明天讓媽媽把芥川龍之介的《地獄變》寄過來吧。那個故事還真是殘酷又充滿了惡意。最高!』
新學期的第一天還沒開學,她就已經考慮到了明天的小說閱讀計畫。
第99章 歌之王子(二)
光光是一個神奇的開學儀式,就讓桐鄉沙耶覺得自己來這所學校上學是一種錯誤。
而上課的第一分鐘,她就覺得自己快不行了。
(這一定是這個世界的惡意吧。)
她看著自己的班主任——這位叫做日向龍也的男人據說是個超級大明星……看早上和自己搭訕的那個超元氣的少年一副「見到偶像了好幸福」的表情,再加上不想聽也被迫傳進耳裡的那些驚訝聲,她可以準確地推斷出這個男人一定超有名的傢伙。
(話說回來,這種程度的推理誰都做得到吧。)
唯一的問題是,她才不曉得這個人是誰。
與她拒絕開口說話的時間一樣長的、是她不看電視的時間。
上天賜給她絕對音感這種天賦,於此同時剝奪了她三次元的人臉辨識度的基本能力。
更悲慘的是,她發現自己居然對二次元的人物擁有絕佳的辨識優勢。尤其是當她發現在一部動畫裡有幾個路人的聲優和主角的聲優是同一個人後,她就對這種彩蛋再也放不開手了。
(說起來最近的drama用的人頭麥實在是不能更棒,但是能收藏的好碟其實也沒多少……)
正當她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例行的自我介紹已經開始了。
她記住了之前和自己搭訕的那位少年的名字。
(來棲翔……嗎?)
她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後,等了兩個人就到了自己。
日向龍也念了點名簿上的名字。
「桐鄉沙耶。」
(「那個桐鄉?桐鄉美和子的……」)
(「不可能吧,桐鄉美和子不是未婚嗎?」)
(「巧合,巧合。絕對是巧合。」)
她從書包裡翻出那塊牌子,上面寫有自己的名字「桐鄉沙耶」。
停了幾秒鐘後,她將牌子翻轉過來。
(我不能說話。)
她不覺得這有什麼對不起別人的地方,所以從來不寫對不起。
日向龍也看到那塊牌子後,表情毫無變化的多說了一句:「就是這樣,桐鄉同學因為身體原因無法說話。那麼,下一個——」
一圈自我介紹結束後,就是志願徵詢。
早乙女學園以培養實力派的偶像藝人以及頂尖的作曲家而聞名全國。
校長閃耀早乙女用自己賣了兩千萬張單曲碟的收入建了這所學園。
專業級的各項設備,老師也都是當紅藝人。
以及兩百倍的殘酷淘汰率,能進這個學校的可以說是天之驕子,而s班則可謂是天才雲集的班級。
明明被問起想到偶像的人有多少時舉起手的人天曉得有多少,但是被問起有多少人以作曲家為目標的時候,桐鄉沙耶環顧四周,發現只有她一個人。
(媽的,這種類似星奏學園的只有一個女生入學的神展開是要鬧哪樣!)
雖然她在心中腹誹不已,但是桐鄉沙耶卻面色不改,慢吞吞的將手當了下來。
「那麼,桐鄉桑,這首曲子就麻煩你了。」
日向龍也交給了她一份曲譜,而她則是慢吞吞的站起身,接過曲譜後勻速走向教室後的鋼琴。
路上翻看過了曲譜,她心中也有數。
真沒想到第一次見就拿這個過來。
坐在鋼琴前,她在腦中回憶了一下曲譜,抬起了雙手。
一曲結束後,日向龍也這樣告訴她:「桐鄉桑,調子完全彈錯了。」
桐鄉沙耶從口袋中取出一張折疊的a3紙和一支黑筆,奮筆疾書了一行字,轉給他看。
(你耍我啊大叔,巴羅克時期的曲子當然是怎麼爽怎麼來彈了。)
「正是如此。」
日向龍也被學生當面罵做大叔也面不改色,反倒是從這裡開始講起了巴羅克時期的音樂史。
(這種老掉牙的歷史誰想聽啦。)
她在心裡抱怨,卻也不願意從鋼琴前離開,從口袋裡取出筆記本,將筆記本放在大腿上,低下頭隨手寫起了歌詞。
等她一首歌寫完才愕然發現,被母親鍛煉出來的隨時隨地都能寫詞譜曲的技能、還真是成了一種可怕的習慣。
(媽媽你還真是可怕的女人。)
桐鄉沙耶在心中感歎母親的鐵血壓迫讓自己養成了這種可怕的習慣,也歎息自己事到如今如果沒有人壓迫著,估計是懶得連路都不想走。
正當她發散思維的時候,突然聽到了日向龍也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正因如此,桐鄉桑,你的唱歌部分打算怎麼解決?」
桐鄉沙耶回憶了下之前日向龍也所提的內容,發現完全想不起來。
但是作為一個優秀的傳教徒,她下意識的從口袋裡取出了那張折疊起來的a4紙,賣力的安利起來。
(我有ia,不用擔心唱歌的部分。)
在這句話的邊上還繪有一個穿著黑衣粉裙,有著白色長髮的漂亮女孩子。
她將紙翻轉了過來。
(ia醬音甜貌美軟萌可塑性高,調教起來順手又便利,絕對好用。)
日向龍也面無表情的看著居然將傳教工作帶到了學校的桐鄉沙耶,語氣平淡的告訴她一個殘酷的真相:「抱歉,這次的測試不支援聲音合成器的軟體。當然,音庫也絕對不支持。」
桐鄉沙耶瞪大了眼睛。
可惡,她就知道要在這個學校裡安利vocaloid很困難,但是要讓她就這麼輕易地放棄真是太傻太天真了!
「那麼,桐鄉同學就找個班級裡的同學幫你來唱吧。日期截止至——」
日向龍也又講了個截止時間。
「以上,下課。」
當他說出下課的那個瞬間,下課鈴也響了。
桐鄉沙耶站在鋼琴前,一臉悲憤。
「桐鄉桑……」
聽到耳熟的聲音,桐鄉沙耶一抬頭,就見到了一大早指著自己,和自己搭訕的那個少年。
(對了,他是叫做來棲翔?)
她慢條斯理的收起手上的紙張,將它們放回了口袋的同時又摸出一張常用的語言卡片。
(什麼事情?)
「桐鄉桑很擅長用那個……vocaloid嗎?」
她聽到這話,先是一愣,隨後從心底燃起了希望。
她立刻點頭,然後在紙上寫了一句話遞給他看。
(你的說法不是很正確,需要我進一步詳細介紹嗎?)
「啊,是這個樣子,我的朋友送了我一套這個軟體,但是我不會用,所以……」
(沒關係!我教你!)她寫完,將紙轉給來棲翔看後,又熱情的握住了他的手。
(果然在學校裡一定能找到志同道合的友人,媽媽果然沒有騙我。)
樂觀積極又甜萌可人(哪裡不對又說不出哪裡不對)的來棲翔與桐鄉沙耶在幾分鐘內就成了志同道合的友人。
雖然只是因為男方在最初無心的一句話而讓兩人結識,不過顯然友情這東西來得又古怪又迅捷。
「對了,我有一件事情要糾正。」
快上課前,來棲翔對桐鄉沙耶說道:「日向老師才26歲,才不是什麼大叔!」
(嗯嗯,我知道你是他的粉絲。)
她漫不經心的點著頭,提筆在紙上寫下了一句話後便將便條紙撕給了他。
來棲翔接過便條紙時上課鈴已經響了。
結果在班導日向龍也進來的同時,他蹭得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手上拿著那張紙指著桐鄉沙耶氣得只能說出「你、你……」這一句話。
桐鄉沙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回過頭去,用悲哀的眼神看著他。
(抱歉啊媽媽,我覺得可能再也沒辦法和來棲君做朋友了。)
日向老師看著來棲翔,冷淡的說了一句:「來棲同學,已經上課了,請快點坐回位置上。」後,就繼續了這節課的內容。
中飯時間,來棲翔對著自己的青梅竹馬四之宮那月發誓:「我絕對不要原諒她。」
四之宮便再次聽了一遍來棲對桐鄉沙耶所寫的那張紙條上的內容的惡評。
「我從沒見過那麼惡毒的話!」
來棲說的信誓旦旦,可一轉頭他卻見到了桐鄉沙耶戴著耳機,左手拿著用來刷卡買飯的卡片,右手看著文庫本的身影。
「《自新世界》……」視力極好的來棲已經將書名輕聲的念了出來,「好、好奇怪的書名。」
(話說回來,這是什麼類型的書啊?科幻嗎?)
來棲翔並不知道這本書的內容是何等的扭曲而又報復社會。
「我好像聽說過這個作品。」四之宮那月順著來棲的話說道,「到底是什麼時候呢……」
就在此時,走路不看前面的桐鄉沙耶撞到了人。
她將對方手上的卡片撞在了地上。
這才讓桐鄉沙耶的目光從書上轉到了對方的身上。
她默不作聲的彎下腰,撿起了卡片後又將它遞給了對方。
當那個女孩子接過卡片後,她又重新舉起了書,向著自己想要去的隊伍走去。
那個女孩子的同伴為她憤憤不平:「這是什麼態度啊。」
可惜的是,戴著耳機的桐鄉沙耶卻絕對聽不見她的抱怨。
來棲翔抿了抿嘴。
他是知道桐鄉沙耶不能說話,又很擔心他新認識的朋友被人誤解而造成惡評,可是她剛剛才用世界上最刻薄的語言諷刺了他的偶像。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子殘酷的話語。而且這話還是建立在毋庸置疑的事實之上。
這讓他更覺得難受了。
桐鄉沙耶排隊吃飯很有趣,她拿了張卡片給食堂的阿姨看,人家看了卡片後就給她拿了相應的漢堡包和可樂。她端著這麼一託盤的垃圾食品坐在角落裡,一邊吃著鬼曉得有多少高熱量的午餐,一邊看著黑暗到陰鬱讀者的故事。
吃了這種高熱量的午餐,就算看著那麼黑暗的故事她也覺得渾身舒爽。
正在這時,手機響了。
手機上是署名「媽媽」的一條簡訊。
(書昨日已寄出,下午會到,注意查收。媽媽。)
(謝謝。)
她回復了比母親的訊息更短的內容。
等摁了發送鍵後,她才想到,是不是加個表情會更好呢?
晚上的時候,桐鄉沙耶抱著紙筆和沒看完的小說跑到了學園的湖邊。
她望著湖水,書沒翻一頁,筆沒有動一下,只是發呆。
當初她第一次敗給媽媽的堅持,也是在這樣子的月色之下。
月色之下,媽媽指著滿湖的月色對她說——
(「沙耶,我將這滿目的美景都送給你。」)
她覺得那個時候的母親的模樣,真是比任何時候都要美。
高挑的個子,凜然的氣質,堅定不移的態度,又大又美麗。
她總算是明白為何母親在感情上又渣又濫情,卻還是有那麼多的人愛她愛到至死不渝。
雖然結果不如人意,可現在的情況她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人走動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的奔跑聲,讓她循著聲音看去,而在黑暗的遠處跑來一個少年,他一見到桐鄉沙耶,就停下了腳步,隨後大口的喘著氣:「你、你為什麼在這個地方啊。」
(來棲……翔?)
以為和他短暫的友誼已經結束了的桐鄉沙耶,看到來棲翔跑來找自己——還真是有被嚇一跳。
她歪著頭看著他,發現自己沒有帶必備的卡片詞、又在這種美麗的月色下不想奮筆疾書破壞這樣的美景,在這種情況下,她不知道怎麼回答一個為了找到她而跑得精疲力竭的少年。
「我啊,不會原諒你寫的那句話,但是啊……」
他對著她說了很重要的一句話。
「你是我的朋友,才不會那麼輕易的就和你絕交!」
(糟糕,太閃耀了。)
桐鄉沙耶看著說出那句必殺臺詞的來棲翔,捂住了臉。
下一刻,她在紙上寫下了這麼一行字。
(來棲君願意來唱我寫的歌嗎?)
「啊,這個……」
就算是在柔和的月色之下,桐鄉沙耶也能看到來棲的臉紅了。
「我、我當然願意!但是,真的可以嗎?我可以嗎?」
桐鄉沙耶笑著點了點頭。
她的絕對音感不會出錯,這個少年有著非常棒的嗓子,如果是他的話,一定能將那首歌唱出來的吧。
那首她埋在心底,沒有寫在紙上的歌曲。
四之宮那月想了一下,從垃圾桶裡撿起了來棲翔丟掉的那張紙。
自己的青梅竹馬是個天真又單純的笨蛋,還真不知道讓他說什麼好。
紙上寫著一行字,他看了後總算是明白為什麼小翔會那麼生氣了。
【小常識:男人的保質期只到十八歲。】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7-2 22:54
第100章 歌之王子(三)
第二天的自由研習的時間,桐鄉沙耶就帶著自己的筆記型電腦來到了和來棲翔預定的音樂室。
空間不算大,可也不算小,所需要的設備也一應俱全。
看到桐鄉沙耶帶著的那台筆記本,來棲翔先是嚇了一跳,隨後聽到了音響發出的合成音時,立刻就明白了桐鄉沙耶的做法。
合成音這麼說道:「來棲君,我們開始吧。」
平心而論,如果換做普通人不仔細分辨,很容易就會將合成音和真人的說話搞混,但是靜下心來仔細回憶,就會發現電子音與人聲的區別。
桐鄉沙耶在筆記本上寫到「我不是很喜歡用這種方式說話,還是文字更好一些」,來棲翔點了點頭,接過了沙耶遞給她的曲譜。
曲子在腦中構成,超乎人意料的優秀,而歌詞則和那歡快有趣的曲調截然不同。
來棲翔覺得自己看到了世界惡意的一角——這麼說也不為過。
「那、那個,沙耶醬,你不覺得這個歌詞稍微有點……」
(充滿惡意?)
桐鄉沙耶望著來棲翔,舉起了手上的紙片。
來棲翔用力的點頭肯定這行字:「當然了,這個歌詞太可怕了qaq」
他長這麼大就沒有試過這種設定……不,他完全沒有受到過這種程度的惡意。
(這個世界上各種事情都會發生的,翔君現在先演習一下好啦。)
「我真不想要這種可能性啊。」來棲翔歎了口氣,「為什麼沙耶醬會寫出這樣子的歌詞來啊。」
(藝人就是要有衝擊性!)
桐鄉沙耶在紙上用力的寫下了這句話,而來棲翔只能點頭同意這個觀點。
她看到來棲翔重新去看曲譜了後,就敲下了回車鍵。
ia說道:「哥哥大人,請加油。」
來棲翔發出了悲鳴似的嗚咽聲。
「只有這個……請饒了我了吧。」
桐鄉沙耶一副天真無知的笑看著來棲。
(哦呀,稍微知道一點媽媽為什麼那麼喜歡玩弄別人了。)
雖然這麼想,可是桐鄉沙耶卻覺得自己還是不要知道這其中的緣由比較好。
等到這週五下課時,桐鄉沙耶與來棲翔打過招呼後,就去了一大早給自己送來邀請函的人。
學院長室。
敲門進入後,就見到那奇葩到家了的蛇精病閃耀早乙女學院長(重音)用著奇葩到死的打招呼方式對自己說下午好。
「我還真是驚訝到了,為什麼小沙耶居然沒有選偶像系而是選了作曲系……」
(閉嘴!)
她毫不猶豫地舉起了專門為了應對這個蛇精病一樣的學院長所做的系列卡片。
「我以為美和子已經把小沙耶的這些刻薄話的卡片全部沒收了呢。真是太傷心了。」
看到一個已經過了保質期幾十年的老男人做出哭泣的表情真是人間慘劇。
(我都要和路西法妥協了啊!)
她又舉起了新的牌子。
「這和路西法什麼關係啊?」
被怒指的桐鄉沙耶則將牌子翻轉——將解答的那一面翻到了正面。
「……把靈魂出賣給魔鬼可以換得任何一個願望成真……」
早乙女看著面前友人的女兒,雖然他已經猜到了接下去的答案,但是還是等著她將那句話寫下來。
(煩死了。)
她舉起了新的卡片。
學院長看到那張卡片的瞬間就大聲狂笑。
「哈哈哈哈,我要和美和子說,小沙耶沒有將那張卡片給我看!」
桐鄉沙耶覺得自己完全沒有將那張「腦子有病」卡片翻開的必要了。
(何棄療啊學院長。)
雖然桐鄉沙耶知道「何棄療」的接洽句是「為了給你騰床位」,但是她不太清楚這句話的涵括程度,為了以防萬一被反啃一口,她決定還是先保留這張雙刃劍般的卡片吧。
從學院長的辦公室出來後,桐鄉沙耶走在走廊上,都能聽到各種的竊竊私語。
(「真的假的?桐鄉老師要換新的歌姬了?」)
(「今次的歌姬連兩年都沒撐下來吧?」)
(「桐鄉老師越來越難伺候了啊。」)
(「那個女人什麼時候好伺候過?」)
(媽媽又換歌姬了嗎?)
桐鄉沙耶聽著那些竊竊私語,立刻就推斷出了真相。
然後,她立刻就從同寢室的室友手中見到了宣佈此事的報紙。
理所當然的頭條。
(媽媽到底要將「頭條女王」這個帽子戴多久了啦。)
她翻著娛樂報紙的頭條,人人都知道桐鄉美和子會寫失戀的歌曲只有在她準備換歌姬的時候,但是今次的歌姬換的也太快了。
結果報紙後面都是評點歷代的歌姬們與桐鄉美和子的合作時間,隨後又是一長串的毫無新意的炒冷飯。
桐鄉美和子。
這個女人還真是個傳奇般的人物。
天馬行空的構想,驚世駭俗的才華。
寫詞作曲無所不能。
如陽光般璀璨閃耀、不可直視的女人。
十幾年前就被業內讚譽為第十一位繆斯的女神,比「第十繆斯」的薩福只差出生時間的差距。
二十年來,整個業內都奠定了這麼一個理所當然的事實。
沒有與桐鄉美和子合作過的歌手也可能會紅,但是與桐鄉美和子合作過的歌手,就一定能會大紅特紅。
桐鄉美和子簡直就是一個屹立不倒的金字招牌。
無論是歌碟的銷量還是歌手的人氣都有一個絕對的保證。
但是似乎被藝術之神垂青的人,都有著讓人病垢(喜聞樂見)的私生活。
桐鄉美和子每隔幾年都會換一次自己的御用歌姬——每個歌姬都有不同的風格。
而不知道是她的玩笑還是故意為之,所有被她用「歌姬」稱呼的合作歌手全都是男性。
更糟糕的是,她的戀愛對象永遠都是自己的歌姬。
愛到情正濃時,正是她的靈感噴湧而出之時,那些在樂壇上留下閃爍亮點的歌曲都是出自此時,而無論桐鄉美和子下一次想換什麼風格的歌姬,一定會用一首「失戀」曲作為打發走上一任的歌姬。
「桐鄉老師換歌姬是換得一點也不猶豫啦,但是她也很濫情吧。有歌姬的時候,她也和很多男人鬧出過緋聞,還被拍到不知道多少次和不同的男人出入賓館的照片。那些人也從桐鄉老師手上得到過歌吧?」
「可是她寫的歌真的很棒。」
「這倒是真的,什麼題材和類型都能駕馭的了……而且眼光超好。」
自從換歌姬的消息傳出後,整個學園裡都沸騰著這種小道消息。
人人都爭先恐後的將自己所知道的桐鄉美和子講出口——人人都不想落後。
萬幸,來棲翔並沒有和桐鄉沙耶提起一次這位如今讓全國都鬧得沸沸揚揚的天才音樂人。
桐鄉沙耶的人生履歷,父親的那一欄永遠都填著「不詳」。
她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打從有記憶起,就比任何一個狗仔都要清楚自己母親的男伴換了誰。
她寫給來棲的那句話,則是她母親告訴她的常識。
桐鄉美和子是這麼告訴自己的女兒的。
「絕大多數人對常識都視而不見,但是真相永遠都在那裡。我只不過將這些真相都告訴他們罷了。真正的朋友就是要將真相告訴自己的友人,而不是欺瞞對方。」
她總覺得自己從媽媽那裡學到了許多奇怪的知識,和這個社會也有微妙的偏差,但是在這個學園裡,有那麼蛇精病的學院長,她覺得再怎麼奇怪的人也不會比他更奇怪了。
明明會毀掉友誼的真相(常識),她也會告訴朋友。忠言逆耳利於行,這才是真正的朋友之間該做的事情。
桐鄉沙耶——她是如此堅信著。
第101章 歌之王子(四)
作為v家死忠,桐鄉沙耶要是說自己不玩ni那才是鬼都不信事情。
她不僅僅是個p主,而且還是個能自己編曲作詞,調教了一只好ia,又能寫會畫,從歌曲到視頻全部一手包辦,從不假手他人。
她媽媽桐鄉美和子某方面控制欲強得突破天際,她也有自己強迫症。
她很討厭睡覺。覺得將時間浪費睡眠上真是無法忍受事情。她有訓練自己減少睡眠時間,一天睡四五個小時就已經算多,如果不是桐鄉美和子牢牢控制著自己女兒,她一定會得非常重藥物依賴,她一定會將大把大把錢投向能讓自己減少睡眠時間特別處方藥上。
減少睡眠時間好處就是,她有多時間來完成自己歌曲所配視頻。
因為條件有限,她總算圍追堵截了日向老師整整一個禮拜後,讓他鬆口同意了演唱歌曲時,她一旁附上自己所繪劇情圖片做法。
其實日向老師會鬆口,也是因為閃耀早乙女聽說了桐鄉沙耶那死纏爛打做法後,大笑著告訴日向:「果然這是一脈相承!你可沒見過當年桐鄉美和子怎麼將千秋深一給追到手——她可是整整半年沒有鬧出一點緋聞,追千秋那些招數隨便傳授給國民們一點,都能解決近超讓人頭痛結婚率下降問題了。」
千秋深一作為音樂世家出身王子殿下,他從髮絲到鞋底都透著一股世家名流范兒,為人處世卻又彬彬有禮——哪怕是服務員端菜上來,他也會一次一次道謝。
再加上那備受音樂之神寵愛歌聲,他與桐鄉美和子合作,是讓所有同時期偶像們都黯淡無光。
「我記得千秋深一和桐鄉美和子合作五年後就鬧崩了。」
日向龍也冷靜將學院長刻意漏掉童話結局講出來。
值得一提是,千秋深一是與桐鄉美和子合作時間長一位「歌姬」。
而這位昔日大明星于桐鄉美和子鬧崩後,也是唯一一位能不和她出現同一個場地就不要出現,就算勉強同一地點,他也會將她存徹底視而不見「歌姬」。
糟糕是,除了桐鄉美和子,千秋深一之後就一直沒有談過戀愛,一直專注於自己事業。
渣攻桐鄉美和子嫖過多少男人,就摧毀過多少人戀愛觀。
某方面來說她也算是個徹頭徹尾奇葩了。
「勉強一起是沒有幸福。」
日向老師難得從學院長口中聽到這麼有深刻哲理一句話。
糟糕是,日向老師本來以為自己已不會被任何事情動搖強大內心,聽到了桐鄉沙耶所做歌曲時,也有一瞬間破工。
雖然桐鄉沙耶和桐鄉美和子母子關係是被隱瞞下來事實,可是他覺得自己踏入演藝圈後不斷因為桐鄉美和子刷下限世界觀,她女兒身上又一次被刷了記錄。
日向龍也知道來棲翔和桐鄉沙耶合作事情,後者那不能說話狀況確實很麻煩,但是規定就是規定,既然桐鄉沙耶找到了願意唱她所寫歌同學,他當然也不會違反自己之前所做承諾。
桐鄉沙耶拿著一疊厚厚畫板,用力拍了拍來棲翔肩膀。
她張了張口,做了個「加油」口型,來棲翔深吸一口氣,走進了錄音棚。
他先唱得是自己歌。
平心而論,僅僅是從業餘角度來講,是很出色了。
職業級……職業級評判方式,他們這些學生還沒有接觸到必要。
而來棲翔調整了一下情緒,深呼吸了好幾下。
下一首則是桐鄉沙耶歌。
桐鄉沙耶外側給自己友人比劃了一下,後者神色複雜看了一眼她後,不再注意外面圍觀人員。
而外側桐鄉沙耶已經舉起了自己畫板。
「淩晨四點十五分,你打電話來說好寂寞——等等諸如此類事情。」
和上一首曲子截然不同歌詞,來棲翔歌聲輕配樂聲聽上去有些百無聊賴,桐鄉沙耶站日向龍也面前,與他保持著恰當距離,將手上畫板繪圖展現給他看。
站窗前少年裸露著上半身,看著窗外滿天星空百無聊賴打著電話。
歌曲到了下一個小節,配圖也替了。
躺床上長髮女郎坐起身,手放已經空無一人另外一半床上,低著頭,不知道想些什麼。
下一幅圖則是之前畫上少年與紮著雙馬尾少女圖書館約會場面,他低著頭看著一臉嬌羞少女,嘴角揚起百無聊賴笑容。
日向龍也不用看配圖也能聽得懂來棲翔所唱歌是關於一個少年腳踏兩條船故事。
「你說早就知道了她存,啊啊,為什麼你們兩個偏偏要這天和我一起攤牌?無聊事情何必乎。」
然後配圖隨著歌曲逐漸變化,兩位女友雖然早就知道了少年腳踩兩條船事實,但是依然想給他一個機會,讓他選擇一個人。
然後少年冷淡回應讓兩個女人陷入了不同程度癲狂。
「啊,我看到了,你看著老師所綻放笑顏。……」來棲翔歌聲突然就變得輕飄飄,「啊,和她們看我時……一樣。」
而桐鄉沙耶舉起繪圖上則是坐課桌前與班主任相談甚歡另外一名少女。
她還專門寫了「男主角妹妹」這行字,用單箭頭拉向了那位少女頭頂。
然後當他回家時,發現自己妹妹已經和老師談起了戀愛,當他手放到熟睡妹妹臉頰時,門鈴響了。
他去開門,見到了站門口女友之一。
「啊,為什麼你拿著刀呢?」
這是歌詞後一句,用幾乎念白方式將它說出口後,來棲翔就停了下來。
而桐鄉沙耶則將自己配圖翻到了後一張。
手握柴刀,身染鮮血女郎剪短了頭髮,她將手上刀插入了少年腹部。
桐鄉沙耶還特別給這幅圖陪了臺詞。
「去死吧。」
來棲翔那「腳踩兩條船,卻只愛妹妹一個可惜她已經有了男友」人渣男那百無聊賴態度也全部表現很恰當,而衝擊性也確實是十足,唯一問題是——
誰特麼想要聽這種報復社會歌曲啊?
除了心靈扭曲癖好怪異傢伙外根本不會有人喜歡這種沒有愛意歌吧?
桐鄉沙耶將畫冊翻到了反面,上面是一行文字。
日向龍也下意識反駁:「不,桐鄉同學,你想法太過偏激了。」
桐鄉沙耶翻到了下一頁。
「這是什麼樣子愛啊。」
桐鄉沙耶一聽見那位有著粉色長髮a班班主任這麼評價後,立刻就將牌子翻到了下一頁。
她又翻了一頁。
「落伍」和「跟不上潮流」是a班班主任——月宮林檎——這位現超人氣偽娘畢生死穴。
「這種太小眾愛好全學園大概只有沙耶你一個人會喜歡啦。」
已經從錄音棚出來來棲翔顯然已經看過了上一張卡片上文字內容,所以才能精准吐槽自己友人那奇怪愛好。
桐鄉沙耶眼睛也不眨一下,直接又翻了下一頁。
「你到底有多喜歡病嬌啦!」來棲翔看到那歌名就立刻吐槽自己友人。
他就知道為什麼之前桐鄉沙耶不肯告訴自己歌名了。
他已經就歌詞裡深深病嬌和渣男被捅劇情和桐鄉沙耶吐槽過好多次了。
雖然他就自己將渣男對感情那種漫不經心態度完美唱了出來,而心中為自己專業性點了好幾個贊。
她做出了如上宣言。
「桐鄉同學,下次不能再用這種nii上視頻投稿方法。」
顯然日向老師也是惡補過一番桐鄉沙耶興趣愛好。
資料全部都是由桐鄉美和子提供。她顯然是不放心自己寶貝女兒獨自一個人學園裡生活。
讓人感覺胸悶是,桐鄉沙耶上面這句話,也是她從舉手上卡片堆裡翻出來。
第102章 歌之王子(五)
這傢伙絕對是個蛇精病!
這是千草真弓和桐鄉沙耶同住一個房間兩天后得出結論。並且這個結論之後日子裡不斷鞏固,終將她逼得向班主任哭訴她要換寢室。
日向龍也老師只是問了她幾個問題。
桐鄉沙耶吵到她了嗎?
當然不。
她壓根不會說話,而且從來不做多餘惹人厭煩事情。哪怕是聽歌看視頻也絕不會發出怪聲,她都會戴著耳機。
只是太過安靜了。
千草真弓覺得和桐鄉沙耶一起住簡直就是恐怖片。
「日向老師!你懂晚上起來喝口水結果發現她還抱著筆記本一動不動看動畫片感覺嗎?!」
從小就是個現充千草真弓絕對沒法理解桐鄉沙耶這種重度禦宅族,尤其是她有一次無意中見到桐鄉沙耶2h上留言,她根本不覺得那些文字能被稱作日本語!可怕是她發現居然有很多人用相同語言和桐鄉沙耶對話。
「太可怕了!」
日向老師告訴她。
「如果僅僅是這樣子話,我不會答應你這個要求。」
「才沒有。」
千草真弓又舉了個例子。
「她那半邊牆壁全部都是書啊!」
她一說起這個就覺得渾身發冷,那種場面真得是超可怕好嗎?
「從牆角堆到天花板書啊!而且光是一本《地獄變》就有二十多個版本啊!老師你懂我每次進屋第一眼見到整整一排《地獄變》書脊感覺嗎?而且就《地獄變》邊上是一整排《蜘蛛之絲》啊!我頭一次發現芥川龍之介是那麼可怕作者qaq」
她頭一次對寫出《地獄變》和《蜘蛛之絲》芥川龍之介深惡痛絕啊。
拖桐鄉沙耶福,她已經完全背下來了《地獄變》和《蜘蛛之絲》日本到底有多少個出版社出過多少個版本了啊。
「千草同學,你覺得就憑這些會讓我同意你換寢室要求嗎?」
日向老師覺得如果自己現滿足了這樣子要求,會助長千草真弓任性妄為。
作為一個明星,想要成功,就得將「任性妄為」這個會招來惡評特色全都拋棄掉。
「老師,求你了!」
千草真弓抓住日向老師手苦苦哀求。
「你去一次就懂了!」
大晚上跑到女生宿舍裡去?
千草真弓不是腦子蠢得無藥可救就是被桐鄉沙耶逼得只能想到這一招了。
同辦公室裡月宮林檎突然插嘴:「我也一起去。」
千草真弓一聽到月宮老師這麼說,立刻感激地眼淚都掉下來了。
「月宮老師真是好人qaq」
所以兩個男老師一起去女生宿舍到底是要鬧哪樣啊?
日向龍也覺得自己絕對是被月宮林檎慫恿了才會夜訪女生宿舍。
還好他還記得拉上宿舍女管理員。
一行四人來到了千草真弓與桐鄉沙耶合住寢室後,千草真弓抬起手敲了敲門,屋內傳來「進來好啦」聲音,她嘴角一抽,這才推門而入。
月宮林檎這位超人氣偽娘還一旁說道:「桐鄉桑用合成軟體做出來人聲回答還真是好優秀……」
他說不下去了。
一推開門,就能見到界限分明牆壁。
一側牆壁整整齊齊從地面到天花板全部都是書,一眼掃過去滿目都是書,比書店要恐怖無數倍壓迫感撲面而來。
『果然實際探訪一下還真是……有壓迫感書牆。』
而這一側寢室所有人——桐鄉沙耶,卻一直戴著耳機、背對著他們這些來訪者,坐電腦前敲著鍵盤似乎一點也沒有起身想法。
月宮林檎順便掃了一眼書架上書,光看書名就知道內容不會是什麼治癒系小清讀物。
別說是安房直子童話書了,就連村上春樹小說都見不到一本,有只是一排宮澤賢治小說,而就這些內容微妙小說旁邊就放著厚厚一本《世界殘酷物語》,至於《江戶殘酷繪》這種畫冊,他可是一點也不想看到裡面內容。至於剩下書,基本上都是陰鬱實際犯罪記錄,要不然就是他僅僅有所耳聞基調陰鬱情節充滿了暴力和惡意書籍。
當他目光落與周圍冷色調書脊所不同亮色系書脊上後,定眼一看,一套八本文庫本書脊上寫著書名《說謊男孩和壞掉女孩》——月宮林檎突然就能理解了為什麼千草真弓會想辦法也要換房間了。
每天要面對這種集合了人類文學史上絕大部分負面又殘酷書籍書牆,是個人都受不了。
天曉得桐鄉沙耶怎麼能這種壓迫感十足環境中健康存活。
『這種生活一點也不健康吧!』
一分鐘後,桐鄉沙耶敲下回車建,然後轉過身看向來訪者,舉起手上已經寫好了卡片。
她目光平靜如水,完全猜中了千草真弓出門原因。
她將牌子翻轉過來,將自己心聲寫了下來。
她下麵寫了兩行很小字。
「病嬌你個頭啦!」千草真弓看到了那行字後,立刻反駁,「你這種行為叫做葉公好龍!葉公好龍!」
她說完,才發現所有人都盯著自己,立刻手足無措起來。
「啊,啊我只是——」
桐鄉沙耶敲下回車鍵,ia聲音迴響房間裡。
「果然千草同學是傲嬌系☆」
千草真弓已經破罐子破摔了。
「不要將☆這個符號也念出來啊求你了!」
桐鄉沙耶立刻翻出了另外一塊卡片。
千草真弓:「不用了。」即答。
桐鄉沙耶歎了口氣。
和人住了一個月居然連一個安利都沒成功,她覺得自己傳教任務還真是任重而道遠。
她將卡片翻到了反面,將上面那句話展露給了她看。
「對不起,但是,我果然不能……」
日向老師突然間張口反問:「誰同意你換房間了?」
就這時,他電話響了。
電話那頭學院長下了指示。
「同意千草同學要求吧——」
——他這麼說了。
既然是學院長指示也沒辦法了,可是日向龍也卻能很肯定知道,表面上看這是滿足了千草請求,但實際上卻是給桐鄉沙耶留出了私人空間。
打完這個電話閃耀早乙女看著坐自己對面桐鄉美和子,難得面容嚴肅問她:「你如果想要改變沙耶話,這麼插手干涉她事情,只會讓事情變得毫無進展。」
「沙耶來這個學園前,一個朋友都沒有。」
美和子低頭看著自己指尖,漫不經心地告訴自己交往多年友人。
「她從剛出生就很孤獨,太過懂事結果、就是一起犯蠢朋友都沒有。」
她張開雙手,白皙修長手指,指甲卻塗著黑色指甲油。
「但是這裡,我女兒卻交到了朋友。」
桐鄉美和子放下了手,沖著閃耀早乙女溫和一笑。
「我覺得這種程度推動就夠了。」
她從隨身攜帶手提包中取出了一張歌碟。
「你不是一直很想要這張碟嗎?送給你了。」
美和子將這張歌碟交給了他。
「第一次聽到沙耶唱得歌曲時,你就很喜歡吧。但是那件事情後,我連你這邊歌碟都拿回來了,真是對不起。現這張碟就還給你,隨你處置。」
閃耀早乙女接過了這張名為《blakd》歌碟。
「交給我吧,我會好好用!」
「我到底該說放心還是不放心好呢。」
桐鄉美和子抬頭看了看天花板,她手指上塗得指甲油和今天所穿黑裙非常協調。
「算了,反正沙耶也不能討厭我了。」
當晚,千草真弓就搬了出去。
一個人住桐鄉沙耶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收了遞,她一臉幸福拖著一車摞一起紙箱拉進了自己宿舍。
今天這個休息日,她將這些紙箱全部拆開,將裡面書完全按照自己心意堆滿了牆壁四周。
看著和自己家裡別無二致書牆,桐鄉沙耶滿意倒了空空如也紙箱當中。
啊,她一點也不想動了。
早飯沒去吃,中飯也沒吃,晚飯再不去吃她就真要低血糖了。
從地上慢吞吞站起來後,桐鄉沙耶將紙箱全部壓扁打包,隨後再拉著這疊紙箱走出了宿舍樓。
垃圾堆放點,她居然遇見了來棲翔。
他一見到那堆一起紙箱,立刻就露出了驚訝表情,然後將自己內心想法立刻講了出來。
「好多紙箱。這些到底用來裝什麼啊。」
桐鄉沙耶從口袋裡取出了卡片。
卡片上只有一個單詞。
書?
來棲愣了一下後,震驚指著沙耶。
「難道那些箱子全部都是用來裝書?」
沙耶點了點頭,她臉上綻放笑容來棲翔看來簡直像是見到外星人一樣恐怖。
他完全無法想像這個事實。
沙耶摸了摸口袋,放棄了將那張邀請來棲一起吃飯卡片取出來想法。
她覺得太了,想要再等一下,再等一下。
可來棲卻為沙耶態度而焦躁。
他邀請道:「沙耶,一起吃晚飯吧。」
她驚訝看著他,然後笑著點了點頭。
無聲回答道:「好啊。」
閃耀早乙女大晚上敲開了日向龍也房門。
日向龍也沒有對這位將神出鬼沒寫靈魂上前輩有什麼反對意見,而學院長只是將桐鄉美和子交給他歌碟交給了日向龍也。
「來聽聽看吧,你就知道為什麼我很可惜小沙耶沒選擇當偶像了。」
他說完,就一低頭,從窗口跳了出去。
日向龍也低頭看了一下這張交到他手上歌碟,歌碟封面上寫著名稱是《blakd》。
他好像聽說過這張歌碟。
等拆開了歌碟後,看到裡面所夾歌詞本,打開歌詞本後,看到那兩首歌名字,腦中模糊記憶立刻就變得清晰了。
「難道這就是……」
桐鄉美和子作品履歷表上,從未被世人所知兩首歌曲。
他進入這個圈子後,才知道這兩首歌曾經讓業內非常有名一位前輩、聽過了後絕望自殺。
而這場變故,也讓桐鄉美和子將先行發售幾十張歌碟一張不落全部回收,本來只她圈內熟人中所流傳歌碟立刻就銷聲匿跡,從此只能各種傳說和流言蜚語中出現。
「夢幻組曲。」
這就是那兩首歌被冠上名稱。
作為桐鄉美和子一個隱形粉,面對傳說中歌碟時,日向龍也也沒辦法冷靜下來。
趁著月宮林檎不,他將房門關上,隔音效果良好房間立刻就成了密室。
他將歌碟放進了唱片機。
沒有多久,他就明白了為什麼那位音樂界前輩會想要自殺了。
糟糕是,他對自己明白這一點而感到抑鬱。
當月宮林檎推門而入後,日向龍也連起身阻止自己室友聽見那不斷循環往復組曲力氣都沒有了。
高亢澄澈又甜美動人聲音,這並非唱與人聽,而是獻給神明兩首讚美曲。
桐鄉美和子音樂配上那樣奇跡般嗓音,讓人心醉神迷歌聲。
也只有這樣歌聲,才會讓德高望重歌壇前輩發現自己窮畢生之力也無法跨過差距,從而陷入絕望自殺這一條死路。
第二天s班學生立刻就察覺到了日向老師不對勁,而吃中飯時,來棲翔從a班就讀友人四之宮那月口中也聽到了月宮林檎狀態不對消息。
「真奇怪啊,為什麼那兩位老師都這樣子?」
桐鄉沙耶想了一會兒,覺得沒必要將日向龍也今天看向自己眼神「異常古怪」告訴來棲。
她想著,估計「自己是桐鄉美和子女兒」這件事情暴露了,所以日向老師才會那麼神情古怪。
可她並不知道,這件事情她入學時,學院長就已經告知過日向龍也了。
今天課程結束後,日向老師將桐鄉沙耶叫住了。
「桐鄉同學,和我來一下辦公室。」
桐鄉沙耶收拾好東西後,對於自己有約來棲翔抱歉一笑,後者擺擺手。「沒關係,我等沙耶好了。」
她對來棲一鞠躬後,跟著日向老師走到了辦公室。
日向老師尊重桐鄉沙耶當作曲家選擇,可他不明白是,為什麼桐鄉沙耶要連說話都放棄。
桐鄉沙耶靜靜地聽著日向老師徵詢,聽完了後,她才長歎了口氣。
然後她低頭紙上寫了很長一段文字,這期間,日向龍也一直安靜等待著她寫完。
她將本子遞給了日向龍也。
既然她已經知道了日向龍也知道桐鄉美和子是自己媽媽事實,而他也說了「我聽過了你唱那兩首歌」,那麼很多事情就能好好解釋了。
(我從懂事起,就一直和母親抗爭『有才華就一定要展現自己才華』這件事情。對我而言,『絕對音感』這種天賦是一種徹頭徹尾負擔。然後我八歲時候,和母親抗爭中第一次認輸,所以唱了那兩首歌。說實,對現我而言,那兩首歌是一種丟人黑歷史。
ps:聽了那兩首歌結果自殺傢伙我覺得是蠢蛋,一點負擔和同情都沒有產生過。)
至於為何不開口說話,她是這麼寫。
日向龍也將本子還給了桐鄉沙耶,問她:「那麼,明明說話比寫字要容易很多吧。」
桐鄉沙耶對著日向龍也苦笑一下,將一張卡片遞給了他,欠了欠身,就從辦公室離開了。
日向老師看著那張卡片,塑封卡片正面寫著四個超大漢字「人艱不拆」,下面則是貼心詞語解釋小貼士,而卡片反面則寫道——
桐鄉沙耶跑回教室,就見到來棲翔正坐他自己位置上,一邊看著樂譜,一邊輕輕哼著曲子。
她心想,全世界大概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為何自己不願意說話真相。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7-2 22:56
第103章 歌之王子(六)
往日生日,桐鄉沙耶都是和特別請了一天假媽媽從一早起就家中分享昨天拿回來三層蛋糕,然後喝著飲料啃著各種各樣餅乾,到了晚上出門去媽媽早就定下包場餐廳一起吃晚飯。
吃好晚飯,就去被包場音樂廳聽著媽媽特別為自己做組曲,這樣子奢侈慶賀方式一直到深夜十二點才會結束。
但是今年媽媽居然發來了「十八歲生日就和自己朋友一起過吧」簡訊,桐鄉沙耶心情從早上開始就變得超差。
當她發現自己昨晚睡前沒看完那本《鐵道銀河之夜》居然不翼而飛後,是覺得今天是自己災難日。
低氣壓一路走到教室後,來棲翔一見到她,就立刻體貼問道:「怎麼了?」
她將準備好卡片舉了起來。
「是……書找不到了啊。」
她將卡片翻了過來。
「再、再買一本吧。」
她將下一張卡片舉了起來。
「噗——一百萬書你居然弄丟了!」
她將卡片翻了過來。
「你丟到哪裡去了啦!」
來棲翔看著擺出一副淡定表情桐鄉沙耶,恨不得拼命搖晃她肩膀——讓她別那麼從容不迫了。
「我來幫你找!」
桐鄉沙耶將第三張卡片舉了起來。
雖然順序不對,她卻覺得先擺出這句話好一些。
「……」來棲翔沉默了。
桐鄉沙耶將卡片翻到反面。
她媽媽,每年都會為了給自己過生日而刻意推倒價值數百萬工作,她也不想為了找本並沒有多麼喜愛書而將一整天時間浪費掉。
「誒?真——」
桐鄉沙耶又抽出後一張卡片。
然後她拎著書包轉身就跑。
來棲翔想伸手攔住她,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用當年入學考試時闖過保安防線氣勢和速度飛奔出了教室。
日向老師一進教室,開始點名。
點完名後,他總結了一下沒有出席學生名字。
「神宮寺蓮和桐鄉沙耶不嗎,好,現開始上課。」
神宮寺蓮這種上課時間翹課,不交任何一樣作業傢伙不出現教室很正常,但是來棲翔卻覺得糟心是,桐鄉沙耶和自己「說」要翹課後,還真是一「說」完轉身就跑。
他覺得糟心是,桐鄉沙耶完全沒有將自己生日告訴他——
桐鄉沙耶給自己找到生日過法是一個人拿著長笛跑到學校後面草地上,然後抱著笛子看著遠處風景發呆。
「哦呀,這位美麗lady,怎麼一臉沉思?」
輕佻話語,曖昧聲線,桐鄉沙耶低頭紙上速寫了一行字後,舉給了對方看。
來者繼續著自己話語:「真是傲慢lady啊。」
桐鄉沙耶當然知道來人是誰,只有翹課大王神宮寺蓮才會這樣說話。
神宮寺家三子,名門少爺。
桐鄉沙耶對這種名門沒有半點好感。
主要是小時候見到了太多糟糕事情,導致她對男人都一視同仁惡意滿載。
不過來棲翔不同,她覺得有這樣一位友人也挺好。
她舉起長笛,試著吹了幾個音後,找到了當年學笛子感覺後,就隨意吹起了曲子。
絕對音感帶來屬性加成,就算她不想要也沒辦法擺脫掉。
任何人寫曲譜她只要掃一眼就能全記住,任何樂器她只要一看就能會。
她隨意吹出曲子只需要傾注進一點她僅剩感情,就能帶來奇跡般感染人力量。
她桐鄉美和子私人教育下長大,她一直都是以這位讓人高山仰止繆斯女神對照長大,她並不知道自己「絕對音感」有多少次讓桐鄉美和子產生可怕感歎。
——放任這孩子出現音樂界,絕對會毀掉無數心靈脆弱傢伙。
所有音樂家,每一個人都是一邊被讚歎著天才,一邊不斷被這個社會否決自身價值過程中,蒙著眼,磕磕絆絆摸索著前路。
桐鄉美和子與他們絕對性差異就於她是睜開著雙眼看著前方向前走,並且以常人百倍自信和傲慢登上音樂殿堂王座之上。
帶著點不滿,帶著點不屑笛聲隨著風四散飄揚,輕飄飄恍惚中飛上了天空,直達雲端之上。
那些本來就不多負面情緒消耗乾淨後,就只剩下跳躍輕曲聲循環往復。
突然之間,她就放下了笛子。
曲聲戛然而止。
神宮寺蓮睜開不知何時閉上雙眼,只見到桐鄉沙耶轉身離開身影。
他沒有去追。
第一次被一個女孩子用那麼果決又厭棄語氣回答,就算只是寫紙上內容,他驕傲也不樂意再去追一個這樣子人。
桐鄉沙耶回到學園路上,突然間聽到跑過自己身邊一名少女對著自己同伴激動說:「桐鄉美和子現禮堂做演講!」
桐鄉沙耶腳下一頓,立刻步背離著禮堂跑進了如今空空蕩蕩練習室。
她有記憶起就每天接受著桐鄉美和子私人教導,她絕不會教給別人事情,她卻是每一件都記得清清楚楚。
遇到相應情況,那些教條就理所當然浮現腦中。
從兩年前桐鄉美和子就告訴她沒什麼好再教她了,接下去不過是看她自己能再這個社會上學到什麼東西。然後她就用了兩年時間和她做拉鋸戰,當美和子一獲勝,將立刻將自己女兒打包給了這個學園。
桐鄉美和子是一個時代奇跡,這個國家裡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對她不敬,沒有一個前輩能仗著年紀對她作風問題發出指責,她只要拒絕參與任何一個有這個人出現作品,就能造成比雪藏可怕效果。她不許要依照規則和標準來做事情,她自己就是標準和規則。
桐鄉沙耶不知道如何擺脫自己母親陰影。
她這個世界所有理念都是由桐鄉美和子一手塑造——她雙手雙腳再加上脖子上都拴著鎖鏈,鎖鏈終端都握名為桐鄉美和子女神手中,她無處可逃。
她逃進了練習室,練習室裡見到了一個女孩子躊躇著坐鋼琴前,抬著手,卻半天沒有摁響一個音。
沙耶她走進去,坐了她身旁,那個女孩子用驚訝眼神看著她,而她則紙上寫下了這麼一行字。
她六歲時候學會鋼琴,八歲時候就再也沒有碰過它了。
「啊,其實,我……」那個女孩子低下頭,「我會彈鋼琴,但是,就是……」她聲音幾不可聞,「突然間不能彈了。」
桐鄉沙耶點了點頭。
ptsd——類似這樣子病吧。
她覺得差不多也就是這樣子。
她手指從鋼琴鍵盤一端速拉到了另外一端。
耳朵捕捉完了所有琴鍵音後,將手放了鋼琴一側。
她記得有一首很簡單四手聯彈曲子。
改編過無數版本《tiitlestar》。
她刻意放慢了彈奏速度,達到了一個鍵摁下後再摁另外一個鍵初學者程度。
一側彈完後,她平靜如水眼睛注視著身旁少女。
那位少女沖著她含羞帶怯笑了笑,笑容裡滿是善意。
桐鄉沙耶站起身,繞到她身後,將雙手繞她身後,任憑自己稍微張長了一些發梢掃過對方後輩。
她將雙手放那位少女手背上,帶著她彈著那首簡單曲子。
找回了自己能力少女欣喜轉過身,對著桐鄉沙耶真心實意道謝。
可之後她卻並沒有直起身,反而又充滿了歉意對她說:「之前千香不知道桐鄉桑沒辦法說話,所以才對你說了不好聽話……」
她還記得桐鄉沙耶幫自己撿起飯卡事情,可卻全然不記得了是桐鄉沙耶撞到了她才會讓她手上手上飯卡掉了地上。
桐鄉沙耶才不知道這位少女說「千香」是何許人也,所以她只是搖搖頭,沖著她綻放了一個名為「我沒有介意」笑容。
她從口袋裡取出了必備名片,遞給了對方。
那少女接過桐鄉沙耶名片後,手足無措了一會兒,隨即擺擺手道:「我沒有能用來交換名片……」她一點也沒覺得還是學生就交換名片是什麼奇怪事情,「我叫七海春歌。」
桐鄉沙耶沖著她點了點頭,柔和笑了。
她不知道自己這個與母親幾乎一致笑容讓門口看到屋內這一幕少年嚇了一跳。
聖川真斗門口猶豫徘徊了一會兒後,便轉身離開了。
桐鄉沙耶完全不清楚有個濫情、花心,又對一夜情抱著可有不可無態度母親到底會有多麼悲劇。
聖川真鬥回宿舍時遇見了落單桐鄉美和子。
他是有聽說這位業內大拿會來學校講公開課,那麼現她是講完了嗎?
說到底,為什麼這個人會被邀請來學校講課啊?
桐鄉美和子曾經給幼年聖川真鬥留下非常惡劣印象,多虧了她,他從小就刷了自己世界觀。
而落單桐鄉美和子,卻遇上了從拐角處迎著她走來一個熟人。
……聖川真鬥熟人。
「神宮寺蓮。」桐鄉美和子未等對方開口,就直接叫出了對方名字,「你全手全腳長大了呢。」
「lady還記得我名字,真是我榮幸。」
名門貴公子俯下身,優雅地行了一個歐式禮。
「你媽媽要是看到自己兒子成了現這種模樣,絕對會氣得根本不想從棺材裡出來見你。」
聖川真鬥當然知道神宮寺蓮母親是昔日紅遍全國大明星,可他一點也不知道桐鄉美和子可以用那麼熟撚口氣提到那位大明星。
「不是和你開玩笑哦。」
桐鄉美和子告訴了這位和那位故去友人有著相似相貌少年。
「她厭惡輕浮又對所有女人曖昧男人了,你父親可是很正經追求到她。」
「呵,」神宮寺蓮輕笑出聲,隨後又大聲笑了起來。
好像聽到了很奇怪話。
「我一直認為神宮寺那個老頭子腦子有問題,連自己親生兒子都會懷疑不是自己種,如果真這麼擔心自己性功能,幹嘛不去花錢做個dna檢測?這筆錢都想省掉,死吝嗇鬼活該死得時候還喊著她名字死不瞑目。」
桐鄉美和子用一種「家庭主婦和鄰居太太討論廚房裡被自己打死蟑螂」那種又厭惡又煩躁語氣說完了神宮寺蓮父親後,就向著前方邁開大步而走。
而神宮寺蓮則捂著肚子,彎腰大笑——
當桐鄉美和子消失拐角處時,他笑聲突然變調成了難聽哭聲。
聖川真鬥默默地轉身離開了。
他不是故意聽到那些事情,但是接下來他也不會繼續看下去。
他和神宮寺蓮是從小就開始競爭物件,只有敵人瞭解自己敵人,何況他們是亦敵亦友。
他不會這種時候繼續待下去,也不會將今天看到事情告訴別人。
他不會去看自己敵人和友人現樣子。
神宮寺蓮——一定不想讓現自己這幅樣子被任何人看到。
第104章 歌之王子(七)
同性之間友情比異性之間容易建立多。
桐鄉沙耶覺得自己母親所說話還真是至理名言。
她到現為止和來棲兩人友情進展還是需要和他寫些事情時候,都要斟酌一番,而對七海春歌卻完全不需要多加考慮。
兩人同樣以作曲家目標努力,正好互相説明,一同進步。
況且「渣攻」桐鄉美和子也說過,男女之間純潔友情,只有可能建立某一方熱戀中愛人突然死掉情況下才有可能建立起來。
而縱觀桐鄉美和子交友表,她也確實是只和閃耀早乙女這一位昔日樂壇天王保持著純潔友情關係。
前幾年還有不知天高地厚拿了幾個獎、被媒體吹捧兩句,就以為自己真是日本樂壇希望小姑娘仗著年輕氣盛就當面對桐鄉美和子說「桐鄉老師這麼玩下去也不怕得病」。
結果桐鄉美和子當場就回她一句:「我要是得了愛滋病,這個國家娛樂圈水準就要倒退五十年。」她冷笑一下,「你好祈禱我身體健康沒病沒災,不然你就等著全世界看這個國家笑話吧。」
這番對話壓根就沒有傳出去,只是沙耶會知道,也是因為美和子女士回來將這件事情當做笑話和她說了,她才知道有這麼一個魚唇少女居然敢挑釁女王陛下。
當時她聽過笑過晚上躺床上時候再想起來這件事情,突然間睡意全無。
真真細思恐極。
桐鄉沙耶那一刻突然就明白了清澗寺國貴心情。
托美和子女士福,她對男人劣根性雖然是深惡痛絕,可也沒有到要和女人一起程度。
見到七海春歌正花壇裡四處找著東西,桐鄉沙耶寫了張紙條就走過去遞給她看。
「啊,我找神宮寺同學——」
她將前因後果一說,桐鄉沙耶看七海春歌眼神都不對了。
「因為,」七海春歌眼神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堅定,「這一定是神宮寺同學很重要東西,如果丟掉了話,我覺得他連……」她停了一下,沒將那個詞講出口,「也一起丟掉了。」
「嗯。」
桐鄉沙耶歎了口氣。然後抬起手,覆上了七海春歌雙唇。
她閉上眼睛,非常難得、有目去捕捉特定聲音。
她聽紙片與任何東西摩擦時發出聲音。
說起來簡直就像是超能力一樣,但其實舉個大家都知道例子:若是硬幣嘈雜環境中落地上,那麼普通人也能立刻反應過來有錢掉了地上,可實際上這不過是金屬和地面碰撞時發出聲音罷了。
桐鄉美和子自從發現了女兒有「絕對音感」這種天賦之後,就從那時起有目訓練她耳朵。
風吹過時,紙片因為風而發出聲音輕正常人都無法分辨,但是她就能聽見。
桐鄉沙耶放下貼七海春歌唇前手,邁開大步,飛奔之前自己耳朵所捕捉到聲音地點。
桐鄉沙耶看著手上戰果,極不滿意。
隨後她抬起頭,看著上方樹葉。
將紙片交給七海春歌後,她將身上穿著黑色風衣交托給她後,利索爬上了樹。
爬樹這個技能,也是小時候和美和子女士玩辨聲訓練時候學到附帶技能。
爬上分叉樹枝時,下放七海春歌還捂著嘴,一臉驚恐看著桐鄉沙耶。
「沙耶醬……小心——」
她上方沖著七海春歌揮揮手。
仗著自己身材嬌小體重輕,她一點也不擔心自己掉下去。
伸手夠著樹葉上碎片時,一陣輕風突然吹過——
桐鄉沙耶身體向前一沖,手指將紙片握掌心時候,也因為重心不穩從樹上滾了下來。
她第一反應就是抱住頭,可卻沒感覺自己是掉到了下放草地上,而是掉了人身上。
「沙耶你搞什麼啊,突然爬那麼高——」
被她壓身下少年委屈向著她抱怨,她完全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來棲居然出現了。
桐鄉沙耶立刻從來棲翔身上站了起來,然後伸出手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我剛才看到你樹上找什麼東西,剛想過來問問看,結果看到你居然掉了下來……」
來棲捂著腰,一臉後怕。
「我要是沒接到沙耶,你要是出事了怎麼辦!」
沙耶沖著來棲賣萌一笑,可惜後者一點也不買帳。
「沙耶,嚇死我了。」
七海春歌直接撲過來抱著桐鄉沙耶就是一陣後怕大哭。
沙耶拍拍抱著自己腰少女肩膀,然後將掌心碎片交給了她。
「沙耶,都是我錯,如果不是我想找這個話,你就不會——」
「好啦,沙耶又沒有事情。」
除了神宮寺蓮這種奇葩外,全世界小男生看到哭泣女孩子大概都不會有什麼好辦法。——來棲翔當然也算一個。
桐鄉沙耶將紙片往七海春歌手上一放,然後手一指前方——
她張了張口,無聲說了一句「去吧」。
七海春歌看著自己友人,擦乾眼淚,用力點了點頭,然後向著遠處跑去。
目送走了春歌後,桐鄉沙耶看到來棲翔表情,拉了拉他衣袖,然後將自己寫歌詞遞給了他看。
有歌詞看,他注意力立刻就被轉移了。
「這次居然不是病嬌了啊。」
來棲翔感歎內容讓桐鄉沙耶迅速寫下了一行字。
這對友人一個說一個寫,吵吵鬧鬧走了,他們並沒有發現隔壁樓裡,有一個人站著視窗看著他們。
七海春歌將神宮寺蓮當著她面撕掉歌詞紙片重粘好後還給了他,讓他鼓起對音樂重熱愛、又拉風占了學校廣播室全校廣播了自己音樂通過了考試——
知道這個前因後果以後,桐鄉沙耶那雙繼承自母親丹鳳眼一瞬間就變成了死魚眼。
雖然只是一瞬間,但是她也對這位心地是百分之百純度善良友人徹底服氣了。
救命哦。
桐鄉沙耶將自己感情簡單直接寫了紙上,而七海春歌一見到那張紙,立刻就手足無措糾結了一會兒後,紅著臉、低下頭,含羞帶怯模樣讓沙耶心都化了。
桐鄉沙耶想到了這事,卻很拋了腦後。
就這時,突然響起了廣播。
廣播裡傳來是早乙女學院長幾十年如一日蛇精病聲音。
桐鄉沙耶寫了抱怨句子,卻被春歌正義指出了「沙耶,不能這麼說學院長。」
她剛想寫下一句,而廣播裡則繼續傳來了學院長聲音。
那些蛇精病話總結一下,就是說每天下午五點十五分到五點二十五分,會播放兩到三首曲子讓大家理解一下職業水準歌曲到底是什麼樣子。
作為此次第一期活動,播放歌曲是桐鄉美和子作詞作曲,千秋深一演唱《butterfly》。
這首曲子當年紅遍全國,單曲碟銷量逼平了學院長那兩千萬張銷量之壁奇跡之作。
當年紅白歌會上也專門給他提供了完整演唱時間,而當年紅白歌會瞬間收視率就是這首歌演唱時誕生——收視率達到了624%。
整首歌放完後,七海春歌下意識鼓起了掌。
「真好棒。」
桐鄉沙耶低頭寫了這句話。
七海春歌一看到桐鄉沙耶寫這首歌,立刻就紅了臉。
「那、那麼,也就是說千秋先生和桐鄉女士當時正戀、戀愛嗎?」
「原來如此。」
七海春歌點了點頭。
晚上寢室時候,七海春歌又從友人千香哪裡聽了一遍桐鄉美和子和千秋深一戀愛史。
「我媽媽一直都說,她一直覺得當年桐鄉老師和千秋王子殿下站一起時候——超級般配。也就是這首曲子之後兩個月,千秋先生才對媒體宣佈他前天向桐鄉老師告白成功,兩個人戀愛了。」她又歎息,「結果沒幾年兩個人就分手了。」
「誒,但是……」
七海春歌立刻就想到了桐鄉沙耶寫得內容。
「他們兩個不是寫那首曲子時候就已經一起了嗎?」
「不、不是。」千香搖了搖頭,「上次桐鄉美和子換歌姬報導你看了嗎?媒體上一直都炒這個冷飯……」
「但是,沙耶是說兩個人那個時候就……」
「沙耶?」千香眨了眨眼睛,「s班那個桐鄉沙耶?」
這個女生作曲分可以超高。
「嗯。」
「是記錯了吧。」輕易做出了這個結論後,千香又轉念想了想,「桐鄉沙耶、桐鄉美和子……桐鄉這個姓氏不常見啊……」千香重複了兩個名字幾遍後,立刻大聲哀歎,「我怎麼沒想到!絕對是這樣子!如果是這樣子話,那麼就對了!那個桐鄉沙耶是桐鄉美和子——」
第二天吃中飯時候,桐鄉沙耶就看著春歌磨磨蹭蹭表情,舉了一塊「怎麼了?」卡片。
結果春歌就將心中困擾了她好久疑問講了出來。
「沙耶醬……是桐鄉美和子親戚嗎?」
桐鄉沙耶差點把自己手上筷子給咬斷了。
她就知道不應該放棄漢堡包,換個口味去選擇吃什麼拉麵。
「咳咳咳咳咳……」
旁邊來棲翔立刻發出大聲咳嗽。而千香則一副「我去你怎麼真問了」哀歎神情,至於一桌吃飯其他幾個少年都用驚訝眼神看著桐鄉沙耶。
來棲小天使沉默了三秒後,終於忍不住追問了一下:「呐,沙耶,難道——」
桐鄉沙耶撈起一筷子拉麵,咬嘴裡,然後點了點頭。
她覺得自己也沒算是說謊。
這麼一來就可以解釋為什麼桐鄉沙耶每次上樂理課、樂史課還有其他理論課程時,都是一副「我正大光明翹課」做法了。
如果她從小就是接受著桐鄉美和子這位親戚私人教育話,那麼全世界就不會再找出能比桐鄉美和子優秀導師了。
第105章 歌之王子(八)
從來只給活人寫詞作曲——準確來說是給三次元活人寫歌桐鄉美和子,有生以來頭一次接了個和死人相關工作。
——工作內容是承擔原著改編動畫音樂。
而且這原著原作者起碼都死了一千年了。
桐鄉沙耶一見到這個企劃案上出現了自己媽媽名字,整個人都不對了。
怪不得她要那麼換歌姬了呢,前一個歌姬電音路線設定完全不適合現這部作品啊。
現這位確實是治癒系路線沒錯,但是源氏物語這小說分明就是關於一個男人泡妞出軌史好嗎?
來棲翔看著雜誌上印著桐鄉美和子照片和光源氏人設頁面,對桐鄉沙耶感歎道:「真沒想到桐鄉老師居然會去當動畫片音樂製作人……」
瞧見沙耶手上卡片,來棲略驚訝反問了一句:「真?」
她點頭,來棲翔又看了一眼將公開光源氏人設和桐鄉美和子放一起頁面,隨手翻到了下一頁。
沙耶伸出手,阻止了他動作。
「又怎麼了?」
來棲翔奇怪再看了看這一頁。
「這個人設是光源氏,說實還真是太……等等——」
來棲翔將雜誌往前翻了一頁,動畫監督上配人設是作為彩蛋紫式部。
「真還真是——」
沙耶思考了一下,覺得還是不要給媽媽打小報告了。
反正一遇上這種開後宮事情,大家都會調侃提到自己媽媽。
她覺得美和子女士絕對已經習慣這種事情了。
然後翻過關於《源氏物語》種種猜測頁面,下一頁則是非常讓人震驚召集——
「兩小時特輯,懸崖斷壁王子!日向老師《幹架王子》要招募一位重要配角——」
來棲翔一看到這則報導就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桐鄉沙耶不能理解友人這種追星心情,於是她淡定撿起來棲翔一激動跑出教室就順手丟下雜誌,繼續看起了上面內容。
當她剛剛看到那則招募令下方有一行非常小「本次招募角色為主角妹妹」時,正想給來棲打電話,結果手機上卻跳出一條簡訊。
桐鄉沙耶立刻就想到了剛才看那則名著改編動畫消息。——她剛反應過來,日向老師就已經走到了她桌前。
「桐鄉,跟我來一下。」
桐鄉沙耶放下雜誌,跟著日向龍也身後走到了學院長辦公室。
「小沙耶——」學院長一見到她就立刻沖到了她面前,然後用非常蛇精病說話方式告訴了她一件事情,「iss美和子推薦你去幫她進行編曲工作……恭喜你!今年入學生裡第一個接到職業工作人!」
「!」
她寫了張紙。
雖然她也知道,只要美和子發話讓她放棄學業,她就沒有半點反抗餘地,只能乖乖地和她走。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反抗。
反抗理由也找不到。
「iss美和子說了,只要小沙耶幫完忙就會回來繼續上學!」
她點了點頭,算是知道了這一點。
「那麼,就直接走吧。」
早乙女學院長直接大手一揮,辦公室窗外立刻就有直升飛機飛過。
「我們去屋頂!」
他這麼說了。
沙耶搭著早乙女學院長提供直升飛機,直奔桐鄉美和子位於東京工作室。東京這種寸土寸金地方,桐鄉美和子工作室居然還占著白來平米地方,還真是比黃金還奢侈。
因為嫌每個月付房租太麻煩,就乾脆把地盤買下來。這種事情,全天下桐鄉沙耶也只知道桐鄉美和子這一個人。
「雖然沒辦法日日夜夜都當個布魯斯`韋恩,但是連一次也做不成,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這是桐鄉美和子說法,她說得堂堂正正,仿佛這是全天下正確道理。可就連桐鄉沙耶也知道她給自己亂花錢找藉口胡扯。
桐鄉沙耶一踏進這個工作室,心中想著不是為什麼全他娘清一色都是埋頭苦幹男人,就連桐鄉美和子身影也見不到,她想到卻是自己書包都忘教室裡沒有帶走。
真是穿著校服、搭著直升飛機,卻空身一個人到了這個日本頂尖音樂製作工作室戰場。
「沙耶,這裡!」
桐鄉美和子一頭長髮用水筆綰了個髮髻,而她則招呼了沙耶後來後,就立刻拍桌子大罵:「菅村那個大傻逼!媽連個好年月都不趕就放話說要兩個月後搞什麼《源氏物語》動畫改編播送,那個嘴炮帝居然還拉我下水!要不是nkk給安家費夠多,媽誰給他幹這種狗日活!」
桐鄉美和子那一肚子怨氣剛剛發洩了一些後,見到自己女兒走過來,就立刻將她拉到了一旁椅子上。
「沙耶,這些曲子你聽一下。」
她將耳機往沙耶頭上一戴後,就任憑她聽著剛剛錄好曲子。
三十分鐘後桐鄉沙耶取下耳機,寫了好幾頁紙。
桐鄉美和子看到了紙片後,問道:「那裡不行?」
她立刻翻到了後面一頁。
桐鄉美和子取下耳機,任憑曲子從音響中放出來。
一分鐘後,她關掉了曲子,轉過身,對著身後人大吼:「讓雨宮由良回去重唱!我選是治癒系又不是讓他來賣騷!」
沙耶注意到美和子好久不見黑眼圈都冒了出來不說,就連一頭烏髮裡都夾了幾根銀絲。
就算她臉上找不到一條皺紋,她也明白,自己母親真不再是一禮拜只睡3個小時不到也能第八天氣勢凜然去參加聞發佈會女王陛下了。
女王她已經老了。
「沙耶你想什麼呢。」
美和子用力揉了揉自己寶貝女兒頭髮。
「其他曲子也聽了嗎?」
「還行就是不行。」
桐鄉美和子一拍板。
「我桐鄉美和子手上從來沒有出過『還行』這種東西。」
她轉頭告訴身後男助理。
「全部回爐重來。」
「什麼!」
男助理發出悲鳴。
「這都是第三次了!為什麼我們要聽一個小姑娘說話就要重再做——」
「因為沙耶是我請來外援!」
桐鄉美和子一腳將對方踹了出去——真是用踹。
雖然對方表情怎麼看怎麼都像是甘之若飴。
她雙手插腰上,掃視了整個工作室。
睥睨四顧,君臨天下。
「還有誰有異議嗎?」
沒有任何人有任何異議。
這個工作室裡,桐鄉美和子所有話都是聖旨,一定是對。她不可能出錯。
趁著桐鄉美和子刷自己威嚴值時候,沙耶趕緊抓住機會給來棲翔發了條簡訊。
當來棲翔一天內經歷了生死時速而終於克服了自己恐高症卻又發現偶像日向老師所參演電視劇招募演員是主角妹妹而感到心力憔悴之時,回教室路上聽到了一個消息。
「那個桐鄉沙耶居然已經有職業工作室發出了邀請?」
「那麼,她這是提前畢業了嗎?」
「真好啊……不過,她真好厲害。」
『為什麼沙耶沒有和我說這件事情?』
來棲翔取出手機,上面有一條沙耶發簡訊。
來棲翔看到這條簡訊,心中松了口氣。
但是為什麼好,他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個子雖然嬌小,但是充滿了男子氣概來棲翔卻是個徹頭徹尾童貞。——沒有談過戀愛少年當然無法理解自己心情。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7-2 22:57
第106章 歌之王子(九)
黑色的拖地長裙,黑色的長髮挽在腦後。
手上搖晃著紅酒杯,翩然的一轉身——
裙擺因旋轉而鋪開,露出一雙黑色的高跟鞋,纖細的腳踝再往上,則是修長優美的小腿。
一打扮起來,桐鄉美和子一點也沒有奔四十歲的老態,反而多了份年輕的女孩子所沒有的逼人氣勢。
敲定最後一首bgm,將燒錄碟交給了菅村總監後,桐鄉美和子就撒下一大筆錢給自己旗下的工作人員,而自己則帶著桐鄉沙耶兩個人一起在家裡的花園裡開慶祝宴會。
說是慶祝宴會,也就是桐鄉美和子一杯接一杯的喝酒,而沙耶則一個人默默地給來棲發著簡訊。
(抱歉,翔君,我的工作一結束,媽媽就說要好好慶祝。所以明天可能沒辦法一起去夏季合宿了。)
來棲翔看到了沙耶發來的簡訊後,捏緊了畢業試鏡會的說明通知單。
(但是,之前日向老師說過的畢業試鏡會……沙耶已經想好了自己的組合物件嗎?)
沙耶看到這條簡訊,剛剛回了個「已經有考慮的物件」,還沒有附上接下去的內容,就被美和子從身後一把抱住了。
「沙耶……我的小沙耶——」
美和子女士俯下身,靠在自己女兒的身旁喃喃的念著自己女兒的名字。
美人在旁吐氣如蘭,可惜對方不僅僅是自己的老媽,而作為當事人的桐鄉沙耶更對女人沒有興趣。
她迅速的站起身,丟下七分醉意的老媽往邊上走去。
桐鄉美和子明明一副喝醉了的表情,卻神志清醒的問著話:「沙耶啊……明天是學校的夏季合宿開始吧。」
桐鄉沙耶背對著自己的母親,看著花園裡的那個小水池,輕輕的點了點頭。
「是嗎?畢業試鏡會也要參加嗎?」
沙耶看著滿池的月色,又點了點頭。
「那種東西對你來講沒什麼意思吧?」
她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桐鄉美和子突然間大聲的呵斥:「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你在想什麼!」
她剛說完,就立刻道歉。
「抱歉,沙耶,我——」
沙耶搖了搖頭。
她知道自己的媽媽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個性如此。
如果個性不強硬,桐鄉美和子早就被吃的連渣都不剩下了。
「沙耶,你是職業級,不,就算放眼全世界的職業級水準的作曲家裡面,你也絕對是超一流的人。和他們搶這個名額不覺得丟人嗎?這可是欺詐吧。」
桐鄉沙耶回頭看去,自己的媽媽明明臉頰微醺,雙眼卻亮得驚人。
「你不覺得羞恥嗎?」
(我其實沒怎麼打算將自己的感情浪費在羞恥心上面。)
桐鄉沙耶想了想,覺得還是沒必要將這句話寫下來給自己的母親看。
她一手拿起美和子丟在草地上的風衣,一手扶起了桐鄉美和子,兩人向著屋內走去。
早上六點鐘,桐鄉沙耶被美和子從床上叫起來,然後一收拾妥當就被丟進了直升飛機。
桐鄉美和子拖著迷迷糊糊的桐鄉沙耶就往直升飛機上走。
「我和早乙女說過了,你直接飛到夏季合宿的地點就好。」
她將自己的女兒送上直升飛機後,所說的最後一句話是:「玩得開心點。」
而桐鄉沙耶則在思考美和子昨晚對自己說的話。
她一直都不覺得自己算是職業級的作曲家,可她一直都只是拿桐鄉美和子做對照。
桐鄉美和子給她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又太過高山仰止,她簡直就是一座讓人望而生畏無法翻越的頂峰。現在這位站在峰頂上的女王陛下卻告訴她——
(職業級?我?)
如果真如桐鄉美和子所說的那樣,那麼她接下去要做的,不就是在作弊嗎?
如同數學系的研究生去做小學生入學考的數學試卷一樣。
桐鄉美和子教了她十六年的弱肉強食的法則,又告訴了她無節操的人才能在這個世界上活得更好。
現在她身為母親又教了她一件事情。
不能毫無意義的去欺詐。
(對媽媽來說,畢業試鏡會是毫無意義的事情……嗎?)
桐鄉沙耶在直升飛機上胡思亂想,手機螢幕上顯示著一封她看過了好幾遍的簡訊。
(沙耶已經想好了自己的組合物件嗎?)
(啊,我想好了要找誰。可惜我已經決定了將來的道路。)
她只能祈禱翔君已經找到了合作的物件。
不然的話……
與四之宮那月一起在沙灘上曬太陽的來棲翔被追問起「畢業試鏡會想好了要找誰嗎?」這個問題時,惱羞成怒的大聲回答:「我才不告訴那月!」
正在這時,由遠及近傳來了直升飛機的聲音。
漸漸往下的直升飛機上垂下了繩梯,繩梯上有一位背著雙肩包的少女緩緩爬下來。
在離地還有兩米多的地方她鬆開了手——
穩穩地落在了沙灘上。
而直升飛機則立刻飛走了。
那少女緩緩從地上站起來,而來棲翔已經向著她飛奔而去。
「沙耶!」
他準確的叫出了對方的名字。
(工作昨天才結束,今天就回來上學了嗎?)
沖著來棲微笑了一下後,桐鄉沙耶從口袋中取出準備好的卡片。
(作為工作的補貼,桐鄉老師讓她的私人直升飛機送我過來了。之前居然都沒有問過我有沒有恐高。)
而來棲翔則抱著桐鄉沙耶,後怕的大叫:「那沙耶你怎麼一個人從繩梯上爬下來的,沒事吧?人沒事吧?」
沙耶不得不用力捶著他的肩膀,讓他往後退點。
(沒事沒事。)
她趕緊用行動表明了這一點後,來棲翔才悻悻的鬆開了手。
「工作怎麼樣?順利嗎?有被刁難嗎?」
一連串的問題只能讓她一直拼命的搖頭。
雖然一開始大家對她的出現很驚訝,但是在實力至上的桐鄉美和子的工作室裡,她一旦展露絕對音感的天賦,就沒有任何人對她的判斷有異議了。
而有她把關,桐鄉美和子操控大局,十萬火急趕出來的母碟也得到了一致的好評認可。
她們已經做到了最好了,要是動畫的分鏡不給力,那也是沒辦法了。
「真想快點聽聽看啊,有沙耶參與的音樂。」
(我沒有做什麼啦。只是因為比較熟結果被拉去當了壯丁。)
她寫下的話,來棲卻依然很真誠的恭喜:「但是沙耶也是憑自己的實力被那個桐鄉老師認可的吧。」
比桐鄉美和子的濫情名聲更出名的,則是她看人的眼光。
桐鄉沙耶卻只能對這話報以「算是這樣子吧」的曖昧笑容。
分明就是美和子女士那邊實在是缺人手,正好自己教了那麼久的女兒也終於到了可以派上用場的時候,就趕緊拉過來頂缸了。
趁著四之宮那月一轉身的時候,來棲翔立刻拉著沙耶向著旁邊跑去。
兩人飛奔了一段路後他才左右四顧了一會兒,確保了四之宮沒跟上來後才松了口氣。
(那月總是能夠在突如其然的時候找到翔君,真是好厲害的技能。)
沙耶能夠理解來棲對四之宮的複雜友情,但是這不代表她不會嘲笑一下自己的友人。
「饒了我吧。」來棲歎息一聲,然後又正了正臉色,「不對,不是這個事情。」他站在沙耶對面,用嚴肅而又拘謹的態度看著她,「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說。」
沙耶點了點頭。
靜候下文。
「那個,沙耶畢業試鏡會的組合人選已經找好了人嗎?」
她搖了搖頭。
「那麼,沙耶能和我一組嗎?」
來棲翔期待的看著自己的友人,而對方在沒有立刻做出回復後,他又慌張的將自己的理由講了出來。
「我啊,之前和沙耶合作錄音考試的時候就覺得很合拍,我從來沒有和誰的想法那麼一致,真的是很棒啊……而且雖然我一直說歌詞很奇怪,病嬌讓我很受不了,但是我……真的覺得那是一首很好的歌曲。」
桐鄉沙耶繼續看著來棲翔。
「我……我覺得不會有人能比沙耶更適合我——」
桐鄉沙耶搖了搖頭。
她將之前在直升飛機上寫下的卡片舉了起來。
(桐鄉美和子說我已經是職業級的作曲家了,不應該再參加學校的畢業試鏡會。這是另外一種程度上的作弊行為。我不能做。)
她深深地彎下了腰。
(真是抱歉。)
她沒能見到來棲翔那時的臉色,他也慶倖自己難看的臉色沒有被沙耶看到。
有那麼一個瞬間,他是如此的痛恨為什麼桐鄉美和子的眼光如此的狠辣。
「啊,真好啊。」
他聽見自己的身體這麼回答。
「沙耶這麼厲害,真是太好了。我,也要加油了呢。」
他轉身就走。
氣氛實在是太差了,他難受的已經無法呼吸。
沙耶伸出手拉住了來棲的手腕。
她將之前在直升飛機上冥思苦想了好一陣子的卡片遞給了他看。
(人選的話,我推薦七海春歌。)
來棲翔看到這張卡片,腦子一片空白。
他下意識的抬起手,打掉了這張遞到自己面前的卡片。
他已經受夠了。
「我啊,不需要被別人拒絕了還要讓對方幫自己找到另外合適的人選。」
他說完這句話,在心中唾駡著自己「沒用」飛快地跑走了。
被留在原地的沙耶看著友人落荒而逃的背影,歎了口氣,轉過身時,正好見到四之宮那月站在不遠處注視著自己。
「小沙耶,翔君一向都是這樣子的。他現在絕對超後悔了。」
他安慰著桐鄉沙耶,可桐鄉沙耶則沖著他展露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晚上的寢室裡,來棲翔抱著枕頭在自己的床上滾來滾去。
「啊啊啊啊,我怎麼會和沙耶說這種話!」
他越想越後悔,越是後悔就越是控制不住的回憶起自己對沙耶說的那句話。
有擔當的男子漢怎麼可能對女孩子說那種傷人的話!
就在這時,位於底樓的宿舍窗戶突然被敲響了。
來棲翔看了一眼正在聽音樂的四之宮那月,自己走到了窗前,窗外有一隻手伸進了屋,白嫩纖細的右手上握著一張卷起來的紙。
他下意識的接過那卷紙,手的主人立刻將手收了回去,並且轉身就跑。
他探出身去,只能見到熟悉的身影向著遠處跑走,而就算他大喊對方的名字,也沒辦法讓她停下腳步。
「沙耶……」
來棲翔打開那一卷紙,發現是樂譜後就更認真的閱讀起來。
「自與君初相逢,轉輾反側夜不能寐,分別幾經時節,相約不能忘。朝思暮想唯君一人——碧海連天,揚帆起航,君啟程遠方之國,若你仍在那相約的樹下,我定跨越千尋之海前往……」
跨越海洋,前往異國,因為堅信我們能再次相逢。
——滿腔的愛意撲面而來。
整首曲子都透著一股桐鄉沙耶獨有的風味。
就算遣詞用句再怎麼文雅,但是那種強烈的愛意卻隨著曲子席捲而來。
「沙耶……」
來棲翔抱著樂譜,恨不得拿到時光機,倒回去掐死說出那種話的自己。
桐鄉美和子會和閃耀早乙女成為摯友是必然有共通性的。
他們都對在監視器後「偷窺」這件事情樂此不疲。
「沒想到沙耶居然還會想到給那個男孩子寫歌安撫他。」
美和子塗著指甲油,語氣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居然還給他找下家接手?換做是我,就直接一腳踢開得了。」
「美和子,我記得你不是就連換新的歌姬,都會給前任寫分手歌做補償嗎?」閃耀早乙女立刻提出了自己的異議。雖然他覺得這分明就是往人家心上再捅一刀。
就算是知道美和子那糟糕癖好的歌姬們,每一個在合作之前都抱著「我只是利用她來達成自己的目的」的想法,可卻沒有一個人能從桐鄉美和子編織的戀愛陷阱中逃出去。
「那是因為深一不要我的分手費,卻要求我做這個事情啊。」
「分手費?我怎麼不知道這件事情……」
「他把我給他的結婚申請書撕掉了,然後換了這個『你之後每換一個歌姬,都要無償的給對方寫分手題材的歌曲』。」
閃耀早乙女沉默了一會兒後,又換回了往日的腔調:「miss美和子,you莫非是為了安撫分手後mr千秋,才給了he結婚申請書?」
「對啊,」桐鄉美和子繼續塗著下一個指甲,「他不是一直很想要這個嗎?作為分手費來講我覺得超對的起他了。」
結果分手的時候,你居然拿這個之前戀愛時他最想要的結婚申請書作為分手費給他?
媽的,真是個人渣。
第107章 歌之王子(十)
音樂繪畫舞蹈等等任何一個和藝術相關的才能,想要培養自己孩子成為藝術家,那麼到底要花費多少錢呢?
一流的名師,一流的學校,還有在各種都不願意去想的地方上的零碎支出,如果做出一番成就的話還能補貼家用,但是絕大多數的人並沒有那個程度的才華。
能夠出名的才華,能夠讓自己被業內所青睞的才華。
往往你付出了那麼多的時間和金錢,消耗了那麼的親友關係、那麼多的你都無法計算的東西,結果所獲得卻是「抱歉,你其實並沒有你所想的那麼優秀」這一句話已經算是有良知的人才能說出來的了。
已經深陷進去無法回頭的人,或許只需要那麼一句話就能放棄。
沒有遇見說這句話的人,無止境的人生只能繼續維持下去,看著周圍的朋友功成名就自己還抱著夢想苦苦掙扎在溫飽線上。
「大人的社會是很殘酷的。」
桐鄉美和子手上捏著飛鏢,面對著前方的飛鏢盤,目光如炬。
她將手上的飛鏢擲了出去,正中紅心。
「早乙女那傢伙花了那麼大的一個餅給別人吃,真正能脫穎而出成功的又有幾個人?說到底,娛樂圈就這麼大,購買人群的眼光也越來越挑剔,偶像啊青春飯什麼的能再吃幾年?」
她將手上的另外一支飛鏢又擲了出去,依然是穩穩地正中紅心。
桐鄉沙耶在一旁垂手而立,聽著自己母親又突然發出的感歎。
「啊啊啊,聽說早乙女的學校裡有一個作曲系成績第一名的女孩子被六個優秀的男孩子追求?」
桐鄉沙耶刷刷的在紙上寫下了一行字。
(那是偶像系的學生尋求作曲系的一對一組合。)
「怎麼可能。」
桐鄉美和子翻了個白眼,以自己縱橫花叢數十年的經驗告訴自己在感情上如白紙一般的女兒。
「那些男孩子看她的眼神,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不,將她鎖在屋子裡,除了自己誰都不給別人看。」
(這是犯罪。)
「毫無疑問咯。」桐鄉美和子對這一點同樣很清楚,她手上捏著新的一支飛鏢,繼續注視著靶心,「但是因為有倫理道德束縛著所以他們才沒能幹出這種事情來。再說了,這種關係平衡的也很好哦,天然系的『羊』少女果然是讓那群『狼』們一邊提防著身旁的對手一邊尋思著怎麼下嘴才能一口吞下……」她丟出了飛鏢,三支飛鏢穩穩地插在靶心上,「說到底,日本不推行多夫多妻制度分明就是要亡國在『少子化』的惡劣狀態之下。」
沙耶捏緊了自己手上的筆。
(母親大人,請不要以為女性人人都和你一樣。)
「我當然是獨一無二的。」
桐鄉美和子眉頭也不皺一下的回答了女兒的勸誡後,伸出手,一指標靶。
「沙耶,去給我把飛鏢拔下來。」
沙耶在手頭的紙片上刷刷的寫下了一行字後,才走過去將飛鏢拔了下來。
在她走向美和子的時候,母親的飛鏢就在她的身旁飛向靶心。
她連眼睛都沒多眨一下,心臟也沒有多跳一下。對周圍的外物毫不動容。
沙耶將手上剛寫的紙條遞給了自己的母親,而後者則伸出塗著黑色指甲油的纖長手指,接過了紙片。
「哦,我看看。」
美和子女士掃了一眼紙上的字後,抬起頭,望著天花板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沙耶你太甜了,太天真了!」
沙耶漫不經心地在紙上飛速的寫了一行字。
(請不要玩甜度和天真這種一詞多義的雙關梗,很無聊的。老梗。)
「我桐鄉美和子——」
美和子女士手上捏著飛鏢,從身後環住自己女兒的腰,緊貼在她的背後,她將臉貼在沙耶的臉旁。
「怎麼會有你這麼天真無邪的女兒?」
她帶著沙耶在原地轉了一百八十度,正對著門口。
緊閉的大門外側就是桐鄉美和子那終日忙碌的工作室。
「看啊,外面的那群傢伙。」
美和子的聲音充滿了引誘,如同宣揚邪教的教主一樣將「蠱惑人心」這一招數玩弄到已臻化境的水準。
「我的那些音大的後輩們,家裡花了千萬的家產供養了一個專科出生的學音樂的孩子,結果這些人都是一邊被誇著『優秀』啊,『天才』啊……一邊在各種地方碰壁,最後在被現實擊垮的差不多的時候被我帶了回來。」
桐鄉美和子從自己畢業的大學裡找出合適的後輩,將他們提前錄取,隨後再帶回來用高強度的勞動和低廉的價格拼命的壓榨一番——很多地方都不需要昂貴的作曲家,他們只需要廉價的配樂勞工。兩年的磨練之後,再給同期最優秀的三人(一般來說也就剩下三個人左右了)提供擔當大牌專輯裡面作曲的機會,然後再養了五年後等他們開始到了要給高薪的程度就將他們踢出去自立門戶。
桐鄉美和子的工作室最頂尖的音樂製作人就是她,其他的普通配樂工作則交給這些在她手上幹了超過五年後再出去就會身價倍增的「廉價勞工」們來維持。
將音樂當成了工業線來做——桐鄉美和子的這種做法在業內也遭到了不少病垢。
可就是架不住只要在她手上被壓榨五年,便能自立門戶還不發愁生計的誘惑,每年照樣都有無數無奈正視殘酷現實的「天之驕子」們,帶著自己的簡歷前來投奔桐鄉老師。
「沙耶。」
美和子將自己的手覆在沙耶的手背上,強迫她抬起手,擺出了投擲飛鏢的姿勢。
「你的才華足夠在這個世界暢行無阻,你只要開口,這個世界都會為你沉默下來,就為了聽清你唱的歌。」
所以,求求你說一句話吧。
沙耶轉過頭,將手腕一轉,掙脫了母親的懷抱,她將飛鏢還給自己的母親,向她低下頭,深深地一鞠躬後就轉身離開了美和子的辦公室。
美和子看著女兒跑出去還不忘給自己帶上門,沉默了半分鐘後,從地上撿起了那張她交給自己的紙片。
「這個絕對要保留下來,」她壓平著那張紙,「到了沙耶結婚的時候,我要拿給新郎看。」
紙上只有一句話。
(是我介紹的翔君,去找春歌合作的。)
片桐沙耶在路上飛奔了好一會兒後,才發現居然下了雨。
她沉默著躲在了咖啡館的屋簷下躲雨,雙手交疊在胸前,深深地後悔自己沒有多穿一件外套出門。
正在這時,路旁停下了一輛超豪華的轎車,如同電視劇裡面的那種大人物一樣的男人撐著傘走下了車,他將手上的傘遞給了她後,與她對視了一會兒,沖著她怪異的一笑。
「怎麼,放棄早乙女那個沒有前途的傢伙了嗎?」
沙耶看著這個男人,抬起手,摸出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和筆,在紙上寫下了一行字。
(比學院長的唱片銷量少了一百萬張的男人。)
曾經在創下了一千九百萬張銷量的raging鳳在創造了記錄後便隱退了,而次年這個記錄就被閃耀早乙女的兩千萬張的銷量給打破了記錄。
這兩人是永久的死敵。
對raging鳳而言,在路上居然能遇見從早乙女的學院裡提前退學,被桐鄉美和子帶走的桐鄉沙耶,簡直就是天賜良機。
誰都知道桐鄉美和子那傢伙是個該死的吸血鬼——不,不僅連鮮血,連骨髓都要的偏執狂。
可與她超差的作風相比同樣優秀的則是她看人的眼光。
桐鄉美和子確實是個壓榨自己手下工作室員工的混蛋,但是從她的工作室待滿五年、活著出去的人每一個都成了業內優秀的音樂製作人。
每一個人都受了桐鄉美和子天大的恩惠。
這樣子的女人絕不可能會因為僅僅的親戚關係就對這個叫做「沙耶」的女孩子報以那麼優渥的態度,絕對是因為她的才華足夠高的讓美和子值得這麼去對待。
這是raging鳳憑經驗所推斷的「事實」,他也確實是堅信這一點。
所謂「盲人摸象」「一知半解」這種成語,就是專門為了看到一半的事情、就腦補出一個前因後果的人準備的。
而因為與自身利害關係的不同,所以各自腦補出來的內容也是傾向於自己的想法。
比方說七海春歌的好友涉谷友千香,她看到的是桐鄉沙耶和桐鄉美和子之間的八卦秘聞,而raging鳳則看到的是桐鄉沙耶身上能為自己帶來利益的才華。
單純的只看到沙耶這個人的——她覺得在這個世界上,這樣的人一個也沒有。
而且,就連她從未告訴別人的,自己所隱藏的秘密也從來沒有人猜得到。
最終早乙女學院長對於「六人追求七海春歌一位作曲系學生」的變故後的一系列的發展,最終給出的答案就是出道一個六人的男子偶像組合st☆rish。
「我要是年輕個十歲,一定把他們都搞到手。」
美和子看著官網上照片,做出了如上可怕的評價。
就算是沙耶也用著一種看神經病的眼神注視著自己的母親。
「怎麼這麼看我啊。」
美和子擦掉了手指上的黑色指甲油,重新給自己塗上了新款的綠色指甲油。
「這六個人和我睡過的類型全部都有重複。我對重複上同一個類型的男人沒興趣啦。——說起來,為什麼我換了男人還要專門找前面交往過的物件類型啊。」
「……」
沙耶默默地給美和子的另外一隻手塗著指甲油。
「再說了,現在的年紀也對多p這種事情沒有性趣了……啊,塗出來了。」
美和子一點也不意外自己女兒聽到那糟糕的詞彙時所表現出來的瞬間呆滯,她甚至很好心情的提醒沙耶指甲油塗到外面來了。
指甲油塗完後,美和子一邊等著指甲油幹掉,一邊漫不經心地告訴沙耶:「你有新的工作哦。第一份職業工作,給he★vens寫兩首發售單曲碟的歌。」
總算是有惡補過一番三次元的娛樂圈人物關係的沙耶回憶了一下自己所學的「美和子特別定制人物關係表」,總算是想到了那個組合。
(好像是很紅的男子偶像組合嘛。)
「我沒空去寫這種新人組合的歌。」
美和子女士將這份工作交給自己女兒的前因後果也說了個明白。
「放心,是raging鳳親自發來的邀請。」
(……從媽媽嘴裡說出讓人放心這種話,真是讓人一點也不能放心啊。)
沙耶想了想,又覺得有工作就等於有進賬,也算是一件好事情。
第108章 歌之王子(十一)
美和子女士都說到這種份上了,沙耶再想不到她已經透給自己的題目要求,那就真得好一頭撞死在牆上省得再浪費地球資源了。
答案很簡單,回應這片愛意。
讓偶像用歌曲回應粉絲的愛意,然後因為這份歌曲中的愛意而反過來讓粉絲們心甘情願的為了自己掏空錢包、背上卡債、借高利貸、墮落到地獄去也不願意放棄這份愛意、也要追逐這份愛意。
這份愛意哪怕陷入地獄也決不放棄——
沙耶越想越覺得這樣可行。
為了粉飾那份冷酷的惡意,她精心調配了甜蜜的歌詞作以歡快的音樂為調料,這份甜蜜愛意的大餐沒人捨得拋棄。
這份大餐哪怕是為了身材下定決心要減肥的女士也無法抵抗的美味。
美和子看過了沙耶寫出來的那兩首歌後,用微妙的眼神注視了一會兒自己的女兒。
「沙耶,沒有人愛的話是很危險哦。」
沙耶歪著頭看向母親。筆在紙上落下一行字。
(母親有愛過誰嗎?)
速答:「當然有啦。」
美和子女士不假思索的回答後,又同樣歪著的看著自己的寶貝女兒。
「可我說的是愛你而不是你所愛的人。」
「?」
她覺得無論是愛誰還是被愛,都是非常累的一件事情。
而她的感情也不足以支撐她來應對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戀。
——她是這麼認為的。
「好啦,好啦。我去搞定那個神煩的鳳先生。」美和子就兩首曲譜收入文件袋中,揮手讓沙耶退下,「直升飛機在樓頂等你,有新的工作了。」
剛剛完成一份工作不足半小時,就又要搭直升飛機趕往下一個工作地點。
沙耶從不抱怨自己的母親這種高強度的壓迫,她點頭表示接下了這份工作後,就走出了辦公室。
美和子看著手上的文件袋,心中歎息。
(早知道應該多要點錢的。)
HE★VENS的單曲碟賣出了近千萬的銷量——
在如今略顯慘澹的業內也是一個值得稱讚的奇跡。
就算美和子在媒體上反駁誇讚的記者「現在『奇跡』這個詞語的氾濫程度,都快趕得上今年全國範圍內的離婚率了。」,也依然澆滅不了大家的熱情。
無論是單曲碟的主打曲《幸福理論》還是作為配搭的第二首曲子《青鳥》,沒有哪一首歌裡出現過一個愛字,可是字裡行間卻透過歌聲在說「請多愛我一些。」、請比任何人都還要更愛我一些。」
追逐著愛,渴求著愛。
哪個女人會對美青年和美少年們的這個願望無動於衷呢?
當然這些消息桐鄉沙耶都全然不知情,她只是應母親所說的那樣,拿起裝有必備物品的背包,踏上直升飛機,任憑駕駛員將自己放到了某個建在深山老林裡的大宅樓頂。
她揮手送別了駕駛員後,拿著駕駛員交給自己的一串鑰匙,用其中的一把要是打開了樓頂的那扇大門後,從門後的樓梯走進了這棟大宅。
將鑰匙往手上的背包裡一塞,隨著走廊一轉身,就進入了這棟大宅。
空無一人的大宅寂靜無聲,她悄無聲息的走在走廊上,手指劃過牆壁,指腹所感覺到的觸感忠實的傳達到了大腦裡,她閉上雙眼,任憑雙腳帶著自己走向樓梯。
在指尖劃過木質結構的大門時,門忽然間打開了。
她睜開雙眼,看到了一個金色長髮的高個青年。
他冰藍色的雙眼中含著冷意與厭煩之色。
桐鄉沙耶如母親那樣對他輕輕一笑,彎了彎腰後,便向著下樓的樓梯走去。
她來到大廳,從背包中取出從母親那裡接到的合同書,將之往桌上一放後,便坐在了桌前,挺直腰,一動不動。
她打定主意,若是等不來與她談合約的物件,就絕不做出任何其他的反應。
沒有一會兒,蛇精病患者的早乙女學院長就用誇張過頭了的方式出現在了大廳裡,一通完全可以無視的感歎之後,他挽著桐鄉沙耶的胳膊,一路喋喋不休的將她拉到了大廳的正中央。
「等一下哦,小沙耶。」
早乙女學院長將手舉在唇前,神秘的一笑。
說實話他真不適合這個路線。
「要唱你寫得歌的那四個人馬上就來了。」
沙耶立刻拿起合同書,翻到其中一頁,讓他好好看看上面的條款。
桐鄉美和子從來不高薄利多銷這種措施,她的工作室出品的歌曲數量從來是一次走的越多,要價就越高,所以現在能有唱片公司請得起桐鄉美和子親自操刀給旗下的新人歌手來寫歌,那絕對是將寶全壓在了這位新人的身上,至於桐鄉美和子一手操辦的專輯……除了她的專屬歌姬外,現在還沒有人能負擔得起那個價格。
或許千秋深一有那個實力也有那個財力可以負擔得起這專輯前期投入的費用,但是能做到這件事情的他卻是——全世界所有人都知道的——絕不可能去做這件事情的那個人。
「哦哦哦,沒想到美和子居然給小沙耶you提供了這樣一份合同——看來美和子是很看重你。」
(這是當然的吧。)
「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四位是——」
(不用介紹。)
桐鄉沙耶將這塊牌子舉得極高,深怕那位比自己高了兩個腦袋的學院長裝在沒看到。
她將牌子反過來,讓他不得不看到那上面的文字。
(除了聲音外我不需要知道更多的事情,這會影響我的發揮。)
「NONONO,」學院長搖搖頭,在他看來,桐鄉沙耶的行事作風完全是被美和子給帶壞了的小孩子,他有那個義務將她帶回康莊正途來,「不交流的話,怎麼能夠聽到聲音呢?」
(我帶了曲譜,看一下,照著唱一次就好了。)
桐鄉沙耶取出卡片給學院長看了後,又從背包裡將列印好的曲譜點了四份取了出來。
「很有趣。」
學院長似乎覺得這個方法很有意思,所以就這麼決定了。
桐鄉沙耶拿出了當初和來棲翔合作時所寫的那首歌,她太喜歡這首歌了,雖然因為某些原則問題不能放到NICONICO上去,但是這不代表她不想聽聽其他人唱那首歌。
就是那首被來棲翔視作洪水猛獸的病嬌神曲——
《以為是後宮天國,結果卻是病嬌地獄》。
桐鄉沙耶對於學院長是找了六個美少年組了個ST☆RISH的偶像組合,還是打算拿現在這四個人再搞一個組合還是幹什麼其他的事情……全都不在意。
她已經無數次看到過母親和自己合作的歌手談完工作就直接滾在一起,她絕不想變成這樣子的人。
所以最好是保持和誰都是除了聽取聲音之外什麼多餘的交流都不要有的狀態。
以前在學院裡上學的時候倒是可以沒什麼顧忌,但是工作就是工作,她不想將工作和自己的私人生活混為一談。
桐鄉美和子唯一將自己的私人生活堅持下去的部分,就是隱瞞了自己的存在。
就連桐鄉沙耶這個身份,至今為止也依然掛在千秋深一的戶籍上。
在戶籍上,她的身份是千秋深一的養女。
千秋深一對桐鄉美和子的心情,沙耶是完全不能理解,但是從小到大,這位已經逐漸被稱為「國王陛下」的王子殿下,卻對她一直是友善的態度。
如果不是因為深一先生在,桐鄉沙耶完全不想知道自己會被美和子女士影響成什麼奇怪的存在。
她的節操沒有碎一地,全賴千秋先生的道德觀的幫助。
拿到四張錄音碟後,桐鄉沙耶留下一張「72小時後再見」的字條,就將自己的行李往自己的房間一丟,然後一關門,取出紙筆。
四個人的話,一般不都是有很常規的組合嗎?
比方說梅蘭竹菊四君子,再比如春夏秋冬四季變遷,還有風水火土四大系的星座等等一堆的以「四」為組合的排列順序。
要想在這些已經被玩爛了的花頭上搞出點新意來,那果然還是誠心的寫充滿愛意的作品好了。
桐鄉沙耶覺得自己比起其他的複雜感情,愛情更容易理解的多。
雖然她真的好想再寫一首病嬌歌曲,但是想也知道,早乙女學院長才不會用這樣子的「扭曲之愛」的歌。
至於那位鳳社長……美和子女士說下次他們向自己提出來的作曲作詞的費用要比這次的統一高百分之五十。
這提價也太狠了一些……
雖然有心這麼告訴美和子女士,可她也不覺得自己寫的歌就只是個白菜價。
寒冷的冬日相遇,春日裡交往,夏日裡熱戀,終於到了秋天舉行婚禮。
四首歌單獨放出來就很有趣,但是作為組合按照冬春夏秋的順序聽一遍,就能感覺到其中的愛意。
從初相遇時不懂愛意的男人逐漸因為歌曲中的她而學會了愛,最終兩人如願以償踏入婚姻的殿堂。
曲譜在桌上工工整整的按照順序疊放在一起,桐鄉沙耶不僅僅將每一首歌都附上了寫有人名的便簽紙,還將自己的創造理由附在了每一首歌的最後。
再最後,桐鄉沙耶還添了一句(政府為什麼不給我發一張減輕「少子化危機」的獎狀呢?)的疑問。
HE★VENS的那兩首歌可是讓當月的結婚率相比前面的三個月足足提高了十三個百分點。桐鄉沙耶真心覺得自己是解決少子化危機的小能手。
拿到自己歌曲的壽嶺二看了一眼美風藍拿到的歌曲,忽然問道:「那個沙耶醬是不是知道藍藍的評價呢?」
治癒系的清澈嗓音、所謂的天使之歌,但是歌聲裡缺乏感情而無法更進一步。
這是桐鄉美和子每月必定會出現一次(就和大姨媽似的)的批評某個歌手時,曾經對美風藍提到的評價。
當然,美和子女士她還曾經說過桐鄉沙耶剛來此地就見到的那位金發藍眼的男人卡繆是個「目高於頂的白癡伯爵,真以為全世界所有人都要對有爵位的貴族卑躬屈膝嗎?他敢對我說一句代表了腐朽的階級制度歧視勞動人民的話,我就敢將他告上法院告到他道歉為止。」
至於壽嶺二則被她說「才沒有看上去那樣子的表裡如一」,而黑崎蘭丸則被她稱作「落魄到娛樂圈的大少爺還擺什麼臭架子」。
當然這些都是私底下美和子女士流出來的嘴炮。
作為一個在圈內就沒有噴過無名之人的桐鄉老師,她大概看誰都不順眼。
別說是她的前任歌姬,就算是歌姬還是現任,她都當著別人的面罵過不止一次。
聽說唯一沒讓她動過怒的人只有千秋深一——獨此一人罷了。
能在這個不見老也不見死,活得比誰都要好的桐鄉美和子手上得到如此高的待遇標準,桐鄉沙耶可絕對不可能是緊緊仗著親戚關係抱大腿才能做得到。
她倆當然不是什麼親戚關係。
溺愛孩子的母親大人,可是會想盡辦法不讓自己的女兒察覺到的一路給她大開緑燈。
沙耶會提前離開,只可能因為一個人。
桐鄉美和子,進了醫院。
這個不老也不死,越是遭人恨就越是活得比誰都好的怪物,心臟病發,直接倒在了工作室。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7-2 22:58
第109章 歌之王子(十二)
桐鄉美和子心臟病發急救送醫的消息在一個小時內就全傳開了。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情,隨著時間的推移,整個業內都聞風而動,就連娛樂記者們都加班加點的就著電腦啃著泡面炮製出了明天的新版面。
之前的頭版頭條?誰管他啊。
哪怕是天皇出軌鬧出私生子也絕不會搶了桐鄉美和子心臟病發送急救的頭條。
這頭條在第二天榮登各大娛樂報紙的頭版。聲勢之浩大絕不亞於她之前換歌姬的那一陣子……甚至遠遠超過之前歌姬變動時所引發的震盪。
誰都想趁著桐鄉美和子倒下的這段時間裡瓜分掉她之前所獨佔的那些工作,在他們看來最好的情況不是桐鄉美和子死在了手術臺上,而是等她病好了一出院,結果發現自己已經徹底的過氣了。
多少人盼著自己的母親早點死,又有多少人盼著她最好活下來然後看著自己從雲端掉到泥裡。
桐鄉沙耶在心裡默默列著名單,可當她列到第五十個人後就煩躁的不想繼續將這個名單列下去了。
她深呼吸兩口氣,使勁揉了揉臉,將自己臉上對前途的茫然全都消去後,重新恢復成了一貫的面無表情。
她發現自己太過依賴這一世的母親了,她都習慣了有美和子女士所在的任何事情——
都一定能順著她的心意,向著剛剛開頭就已經能看到的必然結局走去。
桐鄉美和子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能遊刃有餘的讓任何事情都順從著自己的心意?
她太依賴自己的母親了。
就算是千秋先生一直告訴她「沙耶,有需要的話隨時和我聯繫」,但是她也一直認為這是客套話。
全世界所有人都認為千秋深一這一生都不會原諒桐鄉美和子的花心,但是只有她看到了這個男人這麼多年深埋在心底從未動搖過的愛情。
明明她不知道怎麼愛人,也不知道怎麼恨一個人。
有趣的是,作為當事人的那兩個人,卻毫無自知。
(如果媽媽這次真的好不了的話,就不要將這件事情說出來了。)
她做下決定後,抱著背包默默地等著手術室上方的綠燈亮起。
三天裡只睡了十二個小時,但是她卻半點睡意都沒有。
毫無疑問,等第一束晨光亮起,印刷廠出品的娛樂報紙的頭版頭條一定就是桐鄉美和子心臟病發倒下的消息。
比她更早到的人是與桐鄉美和子在業內狼狽為奸,一個當音樂製作人另外一個就是雷打不動的策劃部松山俊彥。
這一位沒有被桐鄉美和子拉上床的原因,是因為這貨是個徹頭徹尾的基佬,而且還是純零。
(真遺憾,長著一張那麼好的臉。)
當年,美和子在告訴了女兒對方的性取向後,還感歎了這麼一句話以彰顯自己的色心不死。
燈下的松山先生對身旁剛剛滿十八周歲的少女輕聲說道:「沙耶,我們有一場硬仗要打了。」
她點了點頭。
是的,接下去有一場硬仗要打,哪怕美和子女士的手術很成功的結束了,可接下去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沒辦法打出「桐鄉美和子出品」的金字招牌來留下客戶。
正在洽談中的客戶們能留下一半就已經算是成功了。
桐鄉美和子的手術很成功,值得慶倖。
但是她卻一直沒能醒過來。
明明動手術的是心臟,但是在當時摔倒時頭撞到了地上,大腦裡還有淤血。不用開刀是一個好消息,而壞消息是桐鄉美和子蘇醒的時間還得延後。
桐鄉沙耶一個正在洽談的客戶都沒留下,而其中最先抽身滾蛋的是Raging鳳社長麾下的HE★VENS組合。
他們走的是那叫做一個正大光明義正言辭,和閃耀早乙女是天生死敵的Raging鳳可是當著媒體的面答應了和對方的賭約,結果這口頭賭約一講完,轉過身去不到一個小時鳳社長就連賠償金都準備好了。
媽的。
賭約的內容是「為了決定誰才是真正的歌之王子,這場對決應該在儘量同等的條件下進行,用同一個作曲家做的曲子才是Best of the best。」,那位作曲家是七海春歌。
看,這就是美和子女士信賴的友人所幹出來的扯淡事情。
在你最需要穩固的時候繞了個圈從其他的地方捅了你一刀。
這一刀紮在桐鄉美和子的工作室上,可真是撕心裂肺連多喘口氣都覺得痛得要命。
早乙女和鳳社長兩個人是天生的死敵,這點沒有錯。前者向後者提出的賭約提案後者當然毫不猶豫地會答應,這點也沒錯。之後,顯然鳳社長會退掉之前和桐鄉美和子談好的約歌的合約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人家連違約金都一次全奉上了你還能怎麼罵他?
這個過程在邏輯上面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但是因為Raging鳳的這個賠違約金也要放棄繼續與桐鄉工作室合作的姿態,有點腦子的人都想到了閃耀早乙女和這位社長都做出了明顯的和桐鄉美和子劃清界限的做法,那麼娛樂圈的兩位龍頭老大都擺出了這個態度,自然是一堆又一堆的人跟在後面落井下石的恨不得能在這個填墳上面多踩兩腳把土壓實。
這一個星期對桐鄉沙耶來講真的是黑色一周。
自從她在新聞上被松山先生宣佈作為桐鄉美和子的法定繼承人,臨危受命負擔起桐鄉美和子的工作之後,她的私人電話老早就關機了好幾天。
本來想給關心自己的友人來棲翔打個電話或者最起碼發條短信說明一下自己身體健康不用擔心,但是卻連這個空閒都沒有。
七海春歌是她的友人沒有錯,她被捲進兩個一大把年紀的蛇精病老男人之間的對戰更是無辜,但是她就是沒有那個心情去關懷一下她。
開玩笑!
她因為這兩個蛇精病都快被捅死了,現在全靠一口氣撐著沒掛掉,哪裡還有那個閒工夫去安慰少女慌亂無措的心情?
反正喜歡春歌的少年那麼多,想追妹子還不趕緊趁著這個好時機抓緊機會創造條件也要上?
最後向她伸出援助之手的人是菅村監督。
這個傢伙自從把《源氏物語》改編成了動畫大獲成功之後,就在喪失節操的道路上一去不復返了。
他這次前來是為了拉贊助的。
總而言之,這傢伙自己搞了個獨立工作室出來單幹,然後有了個好劇本就想要去做這部動畫,但是沒錢就想要來拉贊助……
他居然連風雨飄搖自顧不暇的桐鄉工作室的贊助都想要拉一筆出來。
桐鄉沙耶想了一下後,就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我要看一下動畫的腳本。確定有沒有投資的必要。)
菅村監督這個四十多歲的老男人一聽立刻就讓助手將腳本的影本拿了出來,給桐鄉沙耶了前兩話。
她拿到腳本後,拿起一支筆就開始看一段在上面寫一段。
一個小時後她將兩個腳本遞給了菅村監督。
舉起了手上的本子。
(照這個想法來改我倒是可以投資。)
如果換了要年輕一歲的菅村監督,這個死中二怕是打死他都不會答應桐鄉沙耶的事情。他連那一個小時都等不了,一看到桐鄉沙耶在腳本上寫寫畫畫就立刻拎包轉身走人,半句話都不說。
可現在這死中二從大公司裡自我辭職走人出來單幹了,這才明白現在的社會想要獨立創業到底有多難。
於是菅村監督也學會低頭的時候,這就是他從中二病開始畢業,終於成長的開始。
菅村監督翻了幾頁劇本後,口中讚歎著:「哦哦,這樣一來……」
看完了腳本後,他合上本子,誠心實意的感歎一句:「果然我還是想得太簡單了,深夜檔的動畫當然是怎麼爽怎麼來,還想要矜持的遮遮掩掩真是太『甜』了。」
桐鄉沙耶聽到他這麼一說,在紙上迅速的寫一行字。
(我不覺得矜持和遮遮掩掩是什麼不好的事情,用好了就是本世紀的經典範例。)
菅村監督則歎氣道:「能不能成經典範例得看原畫師,我敢保證有這兩集內容,咱倆的名字就能刻在動畫史的里程碑上了。」
(創造奇跡很容易嗎?很難嗎?)
桐鄉沙耶將美和子女士私下裡最喜歡說的兩句話寫給了菅村監督看,這位剛剛準備脫離中二病的嘴炮帝一看到這臺詞就覺得真心對胃口,爽得他一拍桌子:「好!」
簽了合同後,桐鄉沙耶獨家贊助了這部名為《成為勇者的理由是……?》的動畫獨家投資方,順便一手包辦了連OP和EP在內的全部音樂製作內容,而關於劇本的問題,節操已經喂狗了的菅村監督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神清氣爽看世界的眼光都不一樣了,自然極其樂意聽另外一個酷愛病嬌和各種神展開的小友的各種奇思妙想——並且付諸實際。
一部註定要成為坑爹圈錢作的原創動畫,就在兩個缺錢缺傻了想錢想瘋了的人手上敲定了誕生的日期。
桐鄉沙耶一敲定和菅村監督的工作,她轉頭就去找了自己戶籍上的養父——千秋深一。
沉默了那麼多年,和美和子死撐了那麼多年的沙耶對千秋深一說道:「我需要唱歌。」
穿著睡衣來開門的千秋深一看著深夜到訪自家私宅的沙耶,沉默了三秒鐘,冷靜的問她:「你想唱歌嗎?」
沙耶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鐘,隨後對他彎下了腰。
反正節操根本不能當飯吃,給菅村監督投資了那麼多的錢,她怎麼說也要從別的地方將錢彌補回來。
「請幫幫我。」
千秋深一看著彎下腰的沙耶,一瞬間覺得時光倒退回到了那個他被桐鄉美和子死纏爛打的不厭其煩的時候。
當時他根本沒想到會放棄當個鋼琴家,跑來娛樂圈成為紅遍全亞洲的天皇巨星。
而桐鄉美和子打動了他,讓他看到了那個閃閃發亮萬眾矚目的舞臺,一站上去,他就明白為什麼這個舞臺上誕生了那麼多的奇葩蛇精病,卻再也不能理解想要退出舞臺回家結婚生子的那些明星的想法。
「我去聯繫當年的那些人。」
千秋深一打開了大門,放桐鄉沙耶進了屋。
給了她一個「自便」的眼神後,這位本來已經準備睡覺了的國王陛下,在深夜裡一個一個的開始打電話。
他聯繫的是當年桐鄉美和子為沙耶錄那張歌碟時所啟用的人馬,過了這麼些年,那些人一個個都還活著不說,而且都沒有放下自己當年的工作。
這是一個好消息。更好的消息是,桐鄉沙耶不用向漫畫裡面的角色那樣,用嘴炮說服不願意幫自己的那幾個人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值得他們出山……
她當年就值得這些人聚在一起給自己錄了那張歌碟,現在依然值得他們放下手上的工作給她來錄碟。
約好了後天的行程後,桐鄉沙耶再次感謝千秋深一:「深一叔叔,謝謝您。」
千秋深一注視了桐鄉沙耶很久,他一直不知道美和子到底和哪個男人生了沙耶。
在她的身上看不到那個男人遺傳基因所留下的相貌,但是要說是完全沒有留下半點影子他卻一點也不會相信。
無論怎麼想,他也絕對不會相信現在眼前的少女就是曾經也是這般年紀的桐鄉美和子當年的模樣。
當桐鄉沙耶將自己的固執和堅持都喂了狗,配上早就自主放棄了節操這玩兒意的大齡中二病患者——菅村監督,那效果可絕不僅僅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
說的那麼輕鬆又簡單的人,都是些不知道中二病和病嬌控天雷勾地火的撞在一起會發生什麼質變的蠢貨。
因為沒錢而將網路行銷玩弄到了極致手段的菅村監督,看著一派刷「沒想到菅村那大齡中二居然也會跑去監督純愛劇」的Yooooooo派的死宅,就在心裡發狠嘲笑他們的愚昧無知。
蠢貨們,等著到時候被虐哭吧。
中二病早就忘了向著原來的老東家證明自己是個天才又順便要狠狠撈一筆錢的想法,他現在滿腦子的內容隨便說一件出來那就真是「報復社會」的事情。
雖然這大齡死中二病的嘴炮技能根本就是為了「報復社會」而生的。
話不能這麼說。
桐鄉沙耶自從上次看到來棲翔的簡訊,上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學院長給我們聽了那張《BLACK D》。
(媽的!)
當時桐鄉沙耶就差點當著自己老媽雇員們的面爆了粗口。
萬幸她還記得在別人面前要繼續維持自己「不能說話」的形象設定,姑且是保持住了自己的三無面癱的屬性。
當然,她很多輔助用屬性純粹是跟著周圍的環境變化而進行微調。
(這是桐鄉美和子當年沒髮型就全部回收的碟,據說有人一邊聽著這張碟一邊自殺了。)
來棲翔只是回了一串省略號。
半分鐘後,他又發來了一條簡訊。
(那個Sayoko真的好厲害。)
桐鄉沙耶想了想,忍住了告訴他「我就是那個人」的想法,只是這麼告訴他。
(她很快就會複出了。)
但是不是在三次元,而是痛痛快快的投奔了二次元。
桐鄉沙耶想著自己寫得那首歌,決定等動畫播到第六集的時候幹一件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事情。
歌王子有兩組候選人的爭奪戰哪裡比得上現在鬧得整個電視行業都直呼「命運長夜」的動畫神作《成為勇者的理由是……?》的劇情神展開來的精彩?
2CH上因為這部動畫不知道屠版了多少次,姑且不提每一次放在片尾的那全都是在騙人的「十秒鐘讓你誤解下一集內容」的預告,還有那精良的簡直讓人懷疑這是菅村監督最後的節操的動畫內容,單單就說那神一樣的片頭曲和片尾曲的作詞作曲是桐鄉沙耶這位美和子欽點的繼承人操刀,而歌曲的演唱者則是那傳說中的桐鄉美和子從未讓廣大民眾知曉的「夢幻組曲」的歌姬「Sayoko」……
配上那每一集都神展開,唯一不變的就是「看菅村監督還能再怎麼刷新病嬌的下限定義」。
而在官網的訪談上,菅村監督卻很明確的留下了「病嬌的尺度把握我不擅長,這方面全仰賴沙耶醬的幫忙。」這樣子的話。
一石激起千層浪。
桐鄉沙耶是個死病嬌控這一點不僅僅只限幾個人知道了,估計全日本十個人裡面有九個人都知道這件事情。
而最後一畫播出後瞬間收視率高達百分之37.1%,平均收視率高達33.7%的記錄,足夠讓菅村監督在自己的微博上大放厥詞也讓沒話可講。
深夜檔動畫的收視率可能在幾十年後都不會有這麼高的程度了。
所謂的「命運長夜」不僅僅攸關收視率,還攸關觀眾們明日早上能否準時起床。
十個人裡面就有三點多的人看了這部動畫,菅村監督的中二病這輩子都不用治好也能穩妥的活下去了。
而桐鄉沙耶接下去的行為,則讓大家知道了「死要錢」可是桐鄉家的傳統項目。
第110章 歌之王子(完)
當年桐鄉美和子得了個死要錢的爛名聲,還是因為她連著整整十年一邊出著自家歌姬的最新歌曲精選碟,一邊還不斷將前面出的精選碟再版來騙粉絲們的錢。
就算粉絲們一邊罵著「桐鄉美和子你個死要錢的女人活該嫁不出去」,可一邊又都乖乖地為了專輯附贈的特定卡片和特定海報而不斷的掏空自己的錢包。
而桐鄉沙耶則乾脆利索的多,在現在這個工作室搖搖欲墜的情況下,她連自家母上那沒剩下多少的矜持都和節操一起燉了喂狗。
由她所作詞作曲的歌來源自一部動畫,所以同一首歌的單曲碟,她就當做不同的角色歌,換了包裝分開來賣了三次。
《成為勇者的理由是……?》這部動畫的第一集就講得是一位幼年被魔王大人救回來的人類少女,在魔王的宮廷裡雖然備受歧視但還是茁壯堅強的成長的故事,深夜檔能看到這麼治癒又勵志系的標準少女漫的劇情,還真是讓一棒子宅男們一邊看著菅村監督推出的新作一邊刷帖子聊著「啊啊啊啊片頭曲棒呆了那位歌姬Sayoko是誰?誰有資料?」以及「沒想到嘴炮帝居然也有一天會投奔到治癒系女主角的道路上」之類之類的種種話題,就當樓已經歪倒今天等下的早飯和中飯吃什麼時,第一集的片尾魔王陛下身體衰弱而亡後,新的魔王登基,而女主角則在牆角站著,看著穿著禮服的新任魔王逆光站著時,嘴裡喃喃地說道:「魔王陛下……」
那聲音中的怪異,在當時沒人聽得出來。
片頭曲《晝與夜》的清澈的嗓音裡所帶著的期冀簡直能隨著風吹上雲端,而片尾曲則叫做《star light shine》,如夢似幻的歌聲配上菅村監督下了大血本投入的片尾曲,就連最後的十秒鐘預告也是忠實地貫徹了辛蒂瑞拉的經典劇情。
當然,若是菅村監督真打算玩少女治癒系一條道走到「黑」,他也不會只能選深夜檔了。
這可不是出於經費不足搶不到好時段的緣故(雖然這也是其中的一個理由),而是這劇情後面有堂堂正正的流血相關的刺激內容。
從第二集開始劇情就急轉直下,新任的魔王陛下是個反人類的魔族,他對上任魔王救下來的人類女主惡感十足,然後女主在不斷的被欺負,忍耐,被欺負,忍耐的閉環中不斷輪回的時候,終於有一天獨自一個人在晚上的廚房裡削一大筐的土豆皮的時候遇見了準備來偷吃的魔王陛下。
這種梗爛的簡直就是少女漫畫都不會用,但問題是這個梗出自桐鄉沙耶之手,而且還有菅村監督拍板叫好的信譽作擔保。
當魔王陛下俯下身,對著女主輕蔑的說出:「我才不可能喜歡你這種醜八怪!」的時候,妹子直接順手將手上握著的削土豆的刀捅進了魔王的心臟上。
魔王不敢置信的時候妹子一個轉身將他騎在身下,然後握著刀不段的插了下去。
畫面上是血濺在了她的臉上,她高舉著匕首,一臉狂氣的輕聲開口:「為什麼……魔王陛下會是這樣子呢?」
第二集的結局瞬間反轉的讓人大吼「我總算是懂片名的意思了,但是就這樣當上了勇者你在開玩笑嗎!」「啊啊啊啊——標準的只有殺死魔王才能當上勇者的設定用在這種理由上真的OK?」,然後在第三集的十秒鐘預告片裡則是妹子被英俊的青年舉著玫瑰花告白的場景。
大家都抱著「我想看看這個死病嬌到底怎麼能被倒追到手」的複雜又微妙的心情追了第三集才發現,因為第二集的新上任的魔王陛下失蹤多久,新任的魔王已經自動誕生了。
然後,這第三位魔王陛下,則對於以前從未見過的人類少女一見鍾情。
當大家見到病嬌也會一臉嬌羞的接過玫瑰花的時候,都在吐槽「你不是喜歡前任魔王……啊還有前前任魔王嗎?」。
當然了,看到病嬌居然有被愛情治療成功,還真是挺喜聞樂見的事情。
不過,依照菅村監督的「報復社會」的尿性與桐鄉沙耶對病嬌的中意程度,廣告結束的動畫後半段便向著已經對這份愛情厭倦的魔王陛下,以及重新開始遭受冷暴力對待的女主。
在這時,欺負女主的廚房長冷笑的說了一句「明明前任陛下剛剛消失的時候做得燉肉味道那麼好,結果新的魔王陛下一登基,你的做菜手藝又倒退了,怎麼?是故意的嗎?」,而女主則在低聲說:「因為合適的食材沒有了啊。再說我都沒吃到怎麼知道在哪裡有區別……」
這一番對話也就十秒鐘的樣子,可網上卻因為這十秒鐘的對話而炸開了鍋。
女主你是把上一個拒絕你愛戀之情的魔王陛下——給剁了做成了菜來毀屍滅跡嗎?
細思恐極。
而當這任魔王還沒說出分手,女主就因為對方和其他的女性過多的交談而先捅死了他。
「魔王陛下,陛下,為什麼不多看我呢?為什麼不能只看著我呢?啊啊啊啊……」
扭曲的面容和狂氣的語言,明顯這女主的病壓根就沒被治好過。
「我勒個去到底怎麼才能攻略的了這種女主啊?」
正當大家都在驚悚這件事情時,成為了勇者的女主角被魔之國通緝,而她跑去了人類世界之時,才聽說這世界上有新得勇者誕生了。
「啊啊,我放心了。」
她放心了。
「我是勇者什麼的,果然都是那些……的污蔑。」
而女主則在第四集裡遇見了大家口中的那位勇者——身穿女僕裝的粉色長髮的少女。
「我才不想當勇者呢!」
女僕向著女主哭泣。
「我所侍奉的主人是接過帝國之劍的王子殿下,我們家世世代代都侍奉王子殿下,作為女僕當然有清掃一切所遇到的垃圾的職責啊……」
使用清掃魔法將阻攔王子殿下和王子殿下隊友的敵人全部一掃而空的女僕,在殺了剛剛標記成為魔王的——正在與小白臉談戀愛的女性魔王殿下後,就在自動成為了勇者。
「我只是想侍奉主人而已!為什麼王子殿下居然如此厭棄我了嚶嚶嚶嚶……」
然後除了遇到特定職業(魔王)才會切換成為病嬌屬性外,其他的時候都是善良大好人的女主安慰她:「那麼,你要和我一起旅行嗎?」
「啊!你願意當我的新主人嗎?」
「主人什麼的……」女主綻放了治癒系的笑容,「我們可是朋友啊。」
「啊啊啊!」女僕一下子撲倒了女主,「我很願意!我超願意!請不要丟下我!」
來棲翔為了支援沙耶的作品而特意去訂購了藍光碟,可沒想到卻因為這「沉重的」劇情而遭受了沉重的打擊。
因為之前又被早乙女學院長跳躍的神邏輯而聽了那張歌碟、為歌姬Sayako的聲音而嘆服的幾位少年們也因為片頭曲而被吸引了過來。
雖然第一集看上去很有趣,但是也沒有到預定就能售出十萬張藍光碟的有趣程度,可是當來棲翔順手放了第二集後,在看完了這一整集後,在一片沉默當中,在場唯一的女性——七海春歌悄然開了口:「為什麼莉諾亞(女主角的名字)要殺了新的魔王陛下?」
看懂了故事邏輯的眾位元少年,不知道該如何才能描述現在的這種狀況。
而來棲翔只是抱著頭縮在沙發上大聲自嘲:「啊啊啊啊——我就知道沙耶會喜歡這種劇情!」
說到這裡,他才發現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為什麼沒有提到魔王的名字?兩任魔王的名字都沒有誒。」
一陣微妙的沉默後,不知道是誰先開了口。
「繼續看下去吧。」
來棲翔呆呆的點了點頭,「嗯,也好呢。」
事實上這部《成為勇者的理由是……?》動畫,因為那奇葩的神展開劇情,以及那暢快淋漓的每一集搞死一個「男主角」的設定,已經戳爆了無數的國內死宅們的萌點。
為了Sayoko的歌曲去買藍光碟和提供收視率就已經是一個理所當然的理由,充滿了惡意的殺死「魔王男主角」的劇情也是深得死宅們的胃口,而女僕和女主角之間毫無顧忌的打著友情的旗號賣得百合,也惹來無數的尖叫。
而這部戳爆了無數阿宅們萌點的作品若是只有這種程度而已的話,那也不過是一部優秀的商業作品而已,放到十年二十年後再讓人來看,一定會得到一個媚俗觀眾的評價。
可惜對桐鄉沙耶來講,就算是媚俗觀眾,討好觀眾,喪失節操都沒有關係,靠著《成為勇者的理由是……?》,她救回了媽媽非常重視的工作室,也狠狠的打了那些妄圖看到桐鄉家垮臺的媒體和業內人的臉。
只要做到這種程度,就足夠了。
「這種程度怎麼夠啊!」
菅野導演已經向著喪心病狂的道路一去不復返了,他還自動進化到了一種以「玩弄觀眾」為樂的喪心病狂的程度。
在這部深夜動畫的倒數第二集,因為最初的那位救了女主角的魔王陛下的復活,這位魔王陛下一邊微笑著一把捅穿了女僕心臟的場面,瞬間收視率一下子就高達了20.5%,可以毫無保留的說,明天全國每五個人當中會有一個人打著哈欠上班。
因為這些人啊,全都去圍觀了女主角的初戀捅死現任的劇情。
而這一集,也是在女主角的聲優賣力的大聲尖叫中結束的。
如此一來,等到片尾曲《star light shine》播送之時,所有人都感到了這個片尾曲中的惡意。
這股菅野導演的惡意實在是埋得太深,一旦現在暴露出來,根本就是讓觀眾深深感到了自己被愚弄了。
而可悲的是,這些被愚弄的觀眾們,在下一周更是準時的坐在了電視機前面,想見見菅野導演如何在二十多分鐘的動畫時間裡,將之前那些埋下的坑全部給填上。
桐鄉沙耶是和菅野導演一起坐在電視機前面,圍觀著這早就看過好幾遍的最後一集。
在當時進行聲優錄音的時候,主役擔當的聲優開玩笑地表示:「這是我所參與過的最讓人不可思議的劇情了。」
當然了,一部以無可救藥的病嬌做賣點的動畫,怎麼可能會讓自己的女主角那麼輕易的就被初戀感化,拋棄自己的現任……友人,奔向真善美的完美大結局?
女主角抱著女僕嘶聲力竭的痛哭畫面一下子賺夠了觀眾的熱淚,而之後女主角和自己的初戀大魔王之間的旅程也充滿了即視感,在諸多阿宅們都在論壇上刷「導演你是江郎才盡了嗎?」「為什麼這個旅行路程同女僕女主一起旅行的路途幾乎一模一樣啊?」之類的故事後,在回到魔王的宮殿時,女主在迎接魔王歸來的臣子面前,被魔王宣佈「這就是殺死了數位魔王的真正勇者!」
被魔王背叛的女主在那些臣子們沖過來之前,揮刀親手砍了魔王,然後她沐浴在魔王的血中,仰天大笑的場面實在是又病又狂氣。
「別開玩笑了!」
身上沾滿了魔王鮮血的勇者大人手上握著刀,看著駐足不前的那些魔王的臣子們。
「這種傢伙怎麼可能會是魔王?」她愛的根本不是這樣子的魔王。
「我才是魔王陛下!」
「現在我宣佈——」
成為了新任魔王陛下的女主角下達的第一個政令,就是攻打人類的都城。
她從王都裡,將在醫療院裡養傷的女僕搶了回來。
被視作能殺死現任魔王陛下的「勇者」所期待的女僕,開開心心的跟著魔王陛下回了魔都。
然後,魔王陛下和她的勇者大人,一起在魔王的宮殿裡永遠的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了一起。
「過程充滿了血腥的童話故事,最後果然還是會以圓滿大結局收場呢。」
伴隨著Sayoko的歌聲《star light shine》響起時,無數的阿宅們在論壇上留下了類似的留言。
被菅野導演的愛(惡)意所治癒的阿宅們掏空自己的錢包,為了《成為勇者的理由是……?》的藍光碟的銷量貢獻了大筆的購買數量。
來棲翔也是其中貢獻購買數量的一員。
雖然這部因為結局至郁人心而得到了無數贊(惡)譽(評)的動畫實在是太過有名,就連它所引發的「勇者效應」都刺激了國內的生產購買力,可惜就算它的大名都登上了赫赫有名的經濟報,來棲翔也無法理解為什麼這部作品會那麼好看。
來棲翔在給桐鄉沙耶的成功道賀之後,又再一次的為她治好了失語症而感到了高興。
之後,他便講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沙耶不覺得這個動畫內容實在是太奇怪了嗎?」
「不會哦。」
桐鄉沙耶那端的背景音聽上去非常的嘈雜,像是在開什麼慶祝會的大聲攘攘的聲音,自從電話撥通後就一直沒有斷過。
「因為翔君是那種喜歡王子和公主殿下在一起的完美童話故事的人吧,但是現在是很殘酷的,最後只有公主一個人努力的登上王位,才是唯一能夠拯救自己的辦法。」
來棲翔覺得如果自己不做點什麼,就會失去桐鄉沙耶這位友人了——不,不僅僅是友人而已。
「沙耶,我對你——」
「不要告白哦。」
桐鄉沙耶那端傳來的話,就像是一下子就將尚且還蓋在罩子之下的大獎連桌子一起掀翻了。
「我還想和翔君做一輩子的朋友,所以千萬不要告白。」
僅僅只有朋友了。
看到桐鄉沙耶掛上電話後,千秋深一將音響的音量一下子撥到了最低,來棲翔聽到的慶祝宴會的背景音,確確實實僅僅只是背景音而已。
千秋深一見到桐鄉沙耶臉上的笑容,再想到她剛才所說的話,恍若他所經歷過的最糟糕的過去重新上演。
現在沙耶那滿不在乎的神情,就和桐鄉美和子當年如出一轍。
「沙耶。」
千秋深一沒有這個資格去勸說和自己毫無血緣關係的小輩。
所以他最後也只能這麼說:「千萬不要走太危險的路。」
「怎麼可能呢?我的人生可是走在康莊大道之上。」
這個瞬間,桐鄉沙耶的身影與二十年前的桐鄉美和子重疊在了一起。
被醫生幾乎判了死刑的桐鄉美和子,在入院三個月後終於睜開了雙眼,可是她看到女兒的第一眼,卻問了她一句:「你是誰?」
毫無疑問,是失憶症。
桐鄉美和子的人生似乎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是她剛剛踏入娛樂圈的作曲界,還沒有沾染上那些糟糕透頂的濫情花心的毛病,還沒有被娛樂圈的黑暗所歪曲成一個讓人膽顫心驚的女王陛下。
她還是那個懷抱理想,想要和最重要的友人一起在娛樂圈奠定一個屬於她們二人的天下。
問題是,她的友人已經死了很多年了。
「因為生孩子而死?」
桐鄉美和子臉上的表情是毋庸置疑毫無作假跡象的震驚。
即便是千秋深一,也不得不承認,即便是早就見識過了桐鄉美和子感情生活上的喪心病狂的他,在遇到這樣的桐鄉美和子時,他那顆早就冰掉了的心也還會再被她打動一次。
「騙人的吧……」
然後她看著千秋深一這位元「認識很多年的友人」,有些困擾的問了一句:「那個孩子……是女孩子?」
「不,是個男孩子。」
而且還是個非常、非常的,像是個花心大少的英俊少年。
「是叫做蓮吧。」
桐鄉美和子毫無疑問的說出了那個男孩的名字。
「我和她約好了,如果她要生孩子的話,無論男孩還是女孩,都要叫做『蓮』。」
千秋深一莫名的有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
「然後,如果兩個人正好生的是一男一女的話,那麼就給他們定下婚約。」
桐鄉沙耶來探望母親的時候,正好遇上帶著鮮花,準備探望一下自己亡母生前友人的神宮寺蓮,兩個人好歹也算是有一場同門之誼,也就一起走到了病房門口。
誰知道門還沒打開,兩個人就聽到了這種秘聞。
神宮寺蓮立刻撇清:「我已經有喜歡的女孩子了。」
桐鄉沙耶眨了眨眼睛:「我不喜歡男人。」
嘖。
千秋深一一打開門,就見到門口兩個人正在對峙的場景,他微笑著說:「進來吧。」
毫無疑問的,這位王子殿下,可是根本不在乎這兩個小輩之間是否看對了眼。
而桐鄉美和子的話也僅僅是說一說而已。
「我啊,果然還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幸福。再說了,我像是那種會為了完成一個約定,就將自己的孩子推下火坑的人嗎?」
二十年前的你不會,但是二十年後的你一定會這麼幹。
桐鄉沙耶一不小心,就將自己的心裡話講出了口。
說實話,她可真不是故意的。
但是桐鄉美和子卻沒有半點失落,反而她拉起了自己「女兒」的手,告訴她:「那麼,從現在開始改變也不晚。」
那個瞬間,桐鄉沙耶心中有一股暖流湧過,她根本不曾期待過的世人眼中理想的母親,居然要到二十年前的美和子身上才能見到,這可真是一件不可思議之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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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鄉美和子在出院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負責開車的千秋深一,在駕駛席上靜靜的聽著坐在後排的這對母女之間的對話。
「我覺得,自己真的是很走運的一個人。」
「嗯?」
「因為,自己的身邊,都是能夠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的人。」
二十年前的桐鄉美和子與二十年後的差異之大,大概就在於前者心中還懷抱有理想和對人生的期待,而二十年後的桐鄉美和子則充滿了惡意,整個人都變成了一個討人厭的幕後大BOSS。
而無論是怎麼樣的桐鄉美和子,她都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愛著自己的女兒。
就算這份愛意深沉的無人察覺,但是二十年前的美和子,卻理解了二十年後的自己所做所為中的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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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桐鄉沙耶受到的刺激,可比之前的那十幾年的人生所受到的刺激還要大得多。
她先是在醫院裡聽說了自己居然和神宮寺蓮有過婚約——雖然這婚約已經完蛋了,但是在她和媽媽回到自己的家門前時,卻發現自己家裡的會客廳裡出現了一個根本不應該出現的人。
——卡繆。
白髮的卡繆看到桐鄉美和子的瞬間,那流露出的刻骨的憎恨和厭惡,還真是讓沙耶不清楚自己的媽媽到底在什麼時候招惹了這位貌似是北歐哪個小國家的貴族青年。
「我前來此地——」卡繆心中那股咬牙切齒的厭惡,已經原原本本的透過聲音傳達了出來,千秋深一作為這對母女所信賴的友人和長輩,站在了她們二人的身前,擋住了這份直沖桐鄉美和子而來的厭惡,「代表我國的女王陛下的旨意,迎接我國王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回國!」
等一下,誰是第一順位繼承人?
千秋深一的目光先是落到美和子的身上,然後立刻就轉到了沙耶的臉上。
他忽然想到了很多年前的一則舊聞。
卡繆所在的那個北歐國家的女王陛下的獨子,也是這個國家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就是在從日本飛往那個國家的時候,因為要在天氣超差的情況下強行起飛,最後導致了機毀人亡的慘劇。
而沒人知道為什麼這位王子殿下,硬是要在那麼惡劣的天氣條件下回國去。
現在卡繆話裡的含義,也就是說——
那個時候,王子殿下在日本遇到了桐鄉美和子,並和她談了戀愛。
王室當然不會讓桐鄉美和子這麼一個女人和萬事優秀的王子殿下結婚,為了讓自己的母親回心轉意,王子殿下強行要回國去,結果卻是誰都沒能料到的慘劇發生。
美和子突然厲聲道:「沙耶和你們那個國家沒有半點瓜葛!」
「她是我的女兒,和你們那個倒楣催的女王沒有半點關係!別像是討人厭的窮親戚一樣隨隨便便的和我們扯上關係!」
卡繆的表情更是難看的要命,而桐鄉沙耶卻說了一句話,達成了讓他氣走的條件。
「我是民主國家的支持者,如果要我去那個從來沒有踏上的國家,我會一生致力於推翻腐朽愚昧的皇室和貴族階級的。」
卡繆被桐鄉沙耶的話給氣跑了,而桐鄉美和子則看著自己身旁的千秋深一與自己的女兒,無奈的笑了。
「我只是覺得,如果這個時候大病初愈用了失憶梗,就能被原諒一次了。」
美和子以手捂住了臉。
桐鄉沙耶從來沒見過自己的媽媽那麼脆弱的樣子。
「反正,你們不可能再給我一次機會了吧。」
「給你。」
千秋深一忽然開了口。
「你只要想要,無論想要多少次機會,我都給你。」
他只怕桐鄉美和子根本不想要要這種改過自新的機會。
桐鄉沙耶看著面前的那兩位被孽緣的紅線綁上的大人,歎了口氣。
「明天又是新新的一天。」
她念誦著不朽的經典語句,手機卻在幾秒鐘後響了起來。
打開手機,摁下通話鍵,是來棲翔的來電。
「沙耶!」電話那端的少年似乎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請給我一次追求你的機會!」
桐鄉沙耶眨了眨眼睛。
她看著將自己的媽媽抱在懷裡的千秋深一,後者沖著自己眨了眨眼睛,「好啊。」
她聽見自己這麼回答。
「對了,翔君,《成為勇者的理由是……?》要拍電視劇了,怎麼樣,要來出演裡面的魔王陛下一角嗎?」
「唔……這個就饒了我吧——!」
電話那端來棲翔帶著苦惱的大叫,讓桐鄉沙耶忍不住的大笑出聲。
任何事情如果悶在心中就不會有絲毫的轉機出現。
可一旦說出口,原本繁亂的心情就能立刻擺脫了沉重枷鎖,整個人都會輕鬆起來。
而轉機,會鋪就希望的前路。
第111章 櫻蘭高校(上)
這一世,她的母親是從沒長大過的千金大小姐,從沒有脫離父親懷抱,不知道如何獨自一人面對世界,活在自己所編造的夢幻當中的迷茫一代。
她的母親從小就是被她的外祖父捧在掌心裡頭、嬌生慣養著成長的千金大小姐。
她的外祖父覺得母親老是坐著不動就會身體差,可換了去做運動就又怕她摔,吃得是國外進口的水果,喝的是高級牌子的礦泉水,手沒拿過除了書之外更重的東西。
到了十歲還不會自己穿衣洗澡。
她母親的一切生活自有女僕替她打點。
當她的母親與她的外祖父所挑選的結婚物件會面時,深知自己女兒心意的那位父親,為女兒挑選了她所最中意的那種類型的男性。
性格溫柔體貼,長相又英俊瀟灑的大少爺。
這就是悲劇的開始。
心中已有所屬的大少爺為了家族而與母親聯姻,母親只是貪圖父親的皮相,對理解他的內心沒有半點的興趣。
兩個人去歐洲的蜜月旅行時獨獨沒有去法國,這讓她回來生了好久的氣,一直到她十四歲的時候,她的母親還會時不時的拿這件事情出來向她抱怨父親的遲鈍。
而她卻對這位能將家中突然出現了好幾年的私生子、還做視而不見的母親無法可想。
她從來都沒有告訴自己的母親,當初蜜月時她的父母沒有去法國的原因——她父親的初戀情人就在法國,而他的私生子也同樣在法國待著。
當年蜜月旅行一個月後,母親一發現自己懷了孕,就如同完成了什麼儀式一樣飛奔回了自己的娘家,外祖父溺愛著他的女兒——她的母親,任憑她在生下孩子後還賴在娘家,不肯回到她的丈夫——她的父親家裡。
兩個人的婚姻名存實亡,而她作為須王家名正言順的正妻所生的千金大小姐,卻並非那位須王家的老太太所期待的男孩。
過了足足要十年,當這位老太太發現自己的媳婦根本不可能從溺愛孩子的毫無底線的娘家回來後,就立刻將法國的私生子給接了回來。
這個巴掌打得不要太響亮。
她外祖父的做法更是果決,直接讓她的母親和她的丈夫離了婚,母親改回了娘家的姓氏,獨獨留著她還頂著須王家的姓氏,司馬昭之心真是路人皆知。
她從小就不愛說話。
心有所屬的父親,加上活在父親溺愛和自己世界的母親——這樣冠冕堂皇的婚姻讓她打從小時候起就沒想過用微笑來面對這個所謂的上流社會。
她有足夠的身價、加上足夠多的錢,不用讓她對每一個人都笑臉相迎。
反倒是其他人都得同她笑臉相迎才是這世間的真理。
她喜歡閱讀,所以從來逢年過節收到的禮物就是書。
沒有感情的臉偶爾為了母親的撒嬌央求綻放個笑容,就能得到這位活在自己夢幻世界的女人不要錢的華麗言辭的讚美。
她的母親從來沒有盡過自己的責任,她興致起來,就會想到自己還有一個女兒,於是就去找她,看到她只對自己露出笑容,就心滿意足得意非凡。
有錢人家都這麼教女兒嗎?
將她們教得如同白紙一張,天真又純潔,卻完全的不諳世事任由自己的喜好來做事。
她想了好久其他的人家,發現也只有自己的外祖父才這麼教孩子,而且只這麼差別對待——只溺愛自己的母親。
真是最差的反面教材。
她合上書,決定去恰當的宴會上親眼見見自己那位剛剛從法國回來,被須王家的老太太接回來就是為了和她爭須王家繼承權的私生子兄長到底長得什麼樣。
大家都很期待她和那位叫做須王環的少年見面,可她只是挽著自己哥哥的手,給他介紹這場宴會上的每一個人。
她作為他的介紹人,引他進了日本的上流社會,然後她就丟下自己的兄長,跑去找了自己的外祖父。
她外祖父養孩子,除了她的母親得以倖免外,其他的孩子則從未將自己的兄弟姐妹當做世上僅剩的血親——她的外祖父如同養蠱一樣,讓所有人互相廝殺,當下一代成長起來,這個老瘋子又將自己的孫子外孫們丟到了這個戰場裡,他要看看最後勝出的人是誰。
她可不甘心拿到免死金牌的免入場券,和母親一樣不諳世事的成為被蓄養起來的珍奇異獸,然後又嫁給個莫名其妙的男人了此一生。
她交出了自己的免入場券,然後她的外祖父則給她寫了張支票。
「反正,要將沙羅養在家裡一年也要花那麼多錢,到你成年還有十年……那就給你一次結清這些錢吧。」
外祖父看著自己最寵愛的女兒所生的外孫女,和看自己其他的孫輩沒什麼不同。
「我教給他們每一個人相同的東西,但願你別和他們一樣蠢。」
他這麼忠告了自己的外孫女一句話,然後就將她重新踢回了須王家的大宅。
「哥哥,」她對著須王環笑,任憑對方抱緊自己大喊著「我的妹妹真得好萌好可愛——」,然後輕輕的開口說道,「我們要好好親近才可以。」
樂觀的簡直是思維非人類的須王環,在聽見了她說的話後,立刻大力的點頭,臉上的笑容天真又明媚。
他的笑容燦爛的簡直就像是海灘上跳躍的陽光。
「嗯,我要做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她在心裡說道:抱歉,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差的妹妹。
她同樣也繼承了自己外祖父那「極惡之徒」身上的血,而外祖父親自編寫的家族教材,她也全部看了一遍。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7-2 22:58
第112章 櫻蘭高校(中)
自從須王家的老太太將他兒子的私生子從法國接了回來後,全日本的上流社會都想看到鳳凰院空吾這個老不死的神經病和須王家的真正掌權人互相撕咬的場面。
大傢伙兒可都超級期待從來沒有將 「道德」 寫進自己辭典的 「極惡之徒」 ,會對寶貝女兒的前夫家怎麼揮下第一刀。
可惜這位在四十年前就宣稱自己已經信仰佛教、實際上壓根就是對佛教的詭辯感興趣的惡徒,居然會笑吟吟的和須王家的老太太上演了一場笑容真摯的問候大戲 ——
這讓一群想要趁著大神掐架,下麵撿便宜的傢伙們跌碎了一地的眼鏡片。
對她而言,自家的祖父這種行為只代表一件事情——
現在的利益並不能滿足他的胃口。
雖然鳳凰院先生和須王老太太兩個人和顏悅色的對話的場面,讓周圍的人都大驚失色了一番,可私下裡,鳳鏡夜卻被父親叮囑要好好和須王家的小公子好好相處。
鳳家這麼一表態,足以說明他們家將籌碼壓在了誰的身上。
鳳家的家主這麼對自己的三子說道:「鳳凰院空吾是個神經病。」,明明是做醫療行當的人,卻這麼刻薄的評價著某個人,「這傢伙幾十年來都是那麼一副充滿了攻擊性的狀態,但是他已經老了。」
充滿了攻擊性的狼王一旦衰老,就會被年輕的狼掀翻王座,趕出狼群。
年進七十的鳳凰院空吾,誰都不認為這傢伙還能有那個精神和須王家鬥上一鬥。
他家的那些有繼承權的人,一個個都是冷血夠了,卻更喜歡走歪門邪道的傢伙。
這種人……怎麼可能繼續維持鳳凰院家的輝煌呢?
沒人想過現在還姓須王的「迦藍」會有繼承鳳凰院家的權利。
雖然她的名字完全符合鳳凰院空吾這老神經病的起名規則。
自從信仰了佛教後,鳳凰院空吾的所有後裔的名字全都是和佛教相關的詞彙。
在娘家生了孩子的鳳凰院沙羅,在須王家的老太太趕到醫院的時候,自家孫女的外祖父已經給她起好了名字而且上了戶籍。
木已成舟。
須王老太太當時心裡有多恨,就有多不待見這位打上了鳳凰院空吾標籤的孫女。
「我知道了。」
「那個須王迦藍……」鳳先生低頭想了一會兒,「和她保持好距離。」
想想當初娶了鳳凰院沙羅的那個倒楣蛋,就知道這鳳凰院家的女人娶了絕對是一場永無止境的大災難。
將寶壓在須王環身上的人,可不止鳳家一戶。
問題是和他接觸了幾天,所有人都對這位從私生子一下子成為正統繼承人——之一——的須王環有了一個嶄新的瞭解。
媽的,哪裡來的奇葩!
法國人到底是怎麼才能把孩子養出來的這種讓人崩潰性格!
首當其衝深受其害的就是鳳鏡夜。
他開始後悔為什麼自己要變成須王環的地陪不說,還得替他參謀須王迦藍到底喜歡什麼樣子的禮物。
當他發現自己已經愛上了時不時告訴須王環「啊那個是鳳凰院家的產業,迦藍一定不稀罕這個。」而後者露出苦逼著一張臉時的快意後,他突然對因為這種事情在心中沾沾自喜的自己頭一次產生了絕望。
(我居然變成了這種人嗎?)
思極此處,不寒而慄。
和須王迦藍保持一定距離的人可不僅只有鳳家一處,拖了惡名在外的外祖父和毫無半點做人常識的母親的福,她不僅是現在的處境惡劣,從小到大都一直是被眾人小心翼翼的保持著距離的人物。
這也給了她極大的便利。
外祖父給了她170億一次性買斷她成年錢的全部生活費,而須王家給她的零用錢看上去很多,但是支付掉人情往來的等等開銷後根本就剩不下多少錢。
有錢人的花錢速度她有時候覺得真心是不可理喻,一年能花掉17億的沙羅還會被空吾誇獎知道節省了——
不對,這個例子一點也不好。
誰知道為什麼惡名遠揚國內外的鳳凰院空吾、偏偏就那麼喜歡和自己小女兒上演父女親情的寵溺大戲——這傢伙難道不知道自己都成了許多當人爹媽的夫妻在對孩子的教育問題上的最佳反面案例嗎?
如果你有錢到空吾先生這種程度,當然是怎麼讓女兒花錢都可以,但是如果沒有——
呵呵。
拿鳳家的三少爺當「地陪」在全日本玩樂的須王環,不用自己突然從天而降的妹妹(哪裡不對)提醒,就自動自發自覺的開始了複習。
對於做好了全篇攻略手冊,目的就是為了應付須王環那各種隨心所欲的神展開聯想的鳳鏡夜,前者是這麼一臉無辜認真的回答:「誒,北海道?但現在是準備考試好好念書的時期,考試結束再陪你玩,你也稍微念點書吧。」
他說完後,便低頭重新將注意力放在了作業本上。
假裝得到了老師的拜託而帶著一疊作業本、路過高年級教室的她,在看到鳳鏡夜將手上的旅遊手冊捏成了一團糟的樣子時,她打從心底感到了愉悅。
啊呀,稍微瞭解了一點空吾先生為什麼那麼喜歡看到別人憋屈的理由了。
「真是糟糕啊。」
她重新將放緩的腳步恢復到了正常的速度。
將作業交給回應的老師後,須王迦藍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教室。
就算她的身份再怎麼尷尬,但是地位擺在那裡,鳳凰院和須王家的爭鬥也沒有擺到明面上來,所以所有人都依然將她視作千金大小姐中的千金大小姐。
但是她卻挑了靠窗的最後一排的位置,再配上實際行動表明了她無心向學的態度。
反正學習也是為了繼承家業啊,或者是自己創造一份產業,但是女性身份的先天不足再配上父母兩家的狀況,幾乎所有人都覺得須王迦藍最好的結果也不外乎是拿著一筆不菲的嫁妝找個名門嫁了了事。
在須王環到來前,只有兩個人不這麼認為——她那不諳世事的媽媽和她那位外祖父。
(那個笨蛋環哥哥,到底能歡樂到多無聊的程度啊。)
須王迦藍看著手上的書,耳朵裡戴著耳機,耳機線連向了口袋裡所放置的手機上。
耳機的聽筒裡傳來了機械的女聲播報著今日的道鐘斯指數。
教室裡還有人在討論著不久之前鳳家新落成的醫院。
嗯嗯,確實是各界名流都到了。
不過鳳凰院的家主,空吾先生沒來——
那麼,就算到多少個姓鳳凰院的人都沒用。
她的叔叔伯伯嬸嬸們……無論男方如何處心積慮的想要讓妻子先他人一步生下男孩,還是嬸嬸拼了命才獲得的讓自己保留下來的鳳凰院的姓氏,這些人無論如何的內鬥,都沒有半點用處。
說出去鳳凰院這個姓氏,所有人只能想到那位極惡之徒——
她停下了看書的動作,目光落在了窗外。
窗外是隔壁班的,同年級的那兩位非常有名的常陸院家的雙胞胎兄弟。
她取下了耳機。
取出手機,摁下了一串的密碼簡訊,然後點了發送鍵後又將手機放回了口袋。
她重新舉起了手上的書。
加西亞`瑪律克斯的《枯枝敗葉》真是棒呆了。
停下來就讓人覺得心口堵得慌,要是不一口氣看完,絕對會是短命三年。
(說起來,鳳家的三少爺好像和環哥哥兩個人滿日本的晃悠玩得很開心的樣子嘛。)
看著書中的事件發展,再想想血緣上的兄長和那位鳳家三公子的旅遊話題,一下午就這麼過去了。
等到下午的時候,她收到了回信。
同樣是密碼構成的結果。
她看著結果,沉思了一會兒後,立刻回了簡訊。
剛剛發送完簡訊,就見到自家那蠢哥哥向著自己飛撲過來。
「迦藍,迦藍——」
金發紫眸的美少年飛撲掛在了自己的身上,分量超重,腳下差點都站不穩。
她在身體的搖搖晃晃中總算是聽清楚了廢話連篇的須王環說了些什麼重點。
(要去看鳳家的暖爐麼……)
「那麼環哥哥一路好走。」
須王迦藍拍拍自己兄長的背。
「迦藍不和我一起去嗎?」
無論多少次,聽到那個和佛教相關的詞彙,她就會覺得很不自在。
空吾先生真是將自己的獨裁和霸道發揮到了極致,簡直就是時時刻刻都想刷足自己的存在感。
「不,不必了。媽媽說明天要去西西里島玩。」
「是、是這樣啊。」
「嗯,是這樣子。」她看著一臉哀怨的兄長,唇角掛著教科書般標準的微笑,「要滿足媽媽的小小任性。」
小小任性麼。
鳳凰院沙羅從小到大,就從來沒有被駁回過自己的任何一個要求,正因為對她千依百順,結果她過了三十歲後,就幾乎沒提過什麼要求了。
因為所有她能想到的事情都被滿足了,所以反倒是年紀越大,就越沒有什麼*了。
說到底,這也不過是因為鳳凰院沙羅從未見識過這個世界的黑暗面的緣故。
「那麼,」偶爾認真起來的須王環,可靠的讓人感到不可思議,「迦藍要和媽媽好好的玩哦。」
「嗯。」
她從善如流的點點頭。
順便叮囑一句:「哥哥也要和朋友好好相處哦。」
須王環聽到妹妹的叮囑,便更是認真的點了點頭。
一瞬間,在他笑容背後盛開了紅色的薔薇花。
他就是有這個氣場,讓所有的人不知不覺當中就卸下了心房,成為了他的朋友。
陪媽媽在西西里島度假歸來後,就遇上了期末考。
等期末考結束了,她就從須王環口中聽到了個很奇怪的消息。
「驚喜?」
「嗯嗯,驚喜驚喜。」
須王環拼命的點頭。
「升上了高中後就能組建自己的社團,我有個很棒的計畫。」
「是這樣子嗎?」
她點點頭,就當做是陪媽媽環球旅行好了。
反正,她從出生後每年都會來這麼幾出這種事情。
「很期待呢。」
由衷的笑容。
「環哥哥的社團。」
反正他再怎麼努力,須王家的老太太也不會高興。
不過,有趣的,就算她的祖母為了須王環的行為氣到,他的出發點也是毫無惡意的、完全沒有想過其實祖母根本不會贊同他的做法。
反正不會贊同乾脆不去徵詢她的意見。
(說起來,須王環這傢伙絕對沒有想過要去徵求祖母的意見吧。)
任何一件能夠讓祖母堵心的事情都會讓她感到開心。
孫女只想看她堵心,被強硬弄到手的孫子卻是她最討厭的私生子一款。
做人祖母做到這個程度,還真是一件……悲慘的事情啊。
一年後,在渡過愉快的假期旅行時,手上拿著鉤針外衫的媽媽對著她興致勃勃的說道:「說起來,迦藍下個學期就要念高中了吧。」
「嗯。」
「我是高中才去的學校。」
媽媽的手指撫摸著外衫,眼中滿是溫柔的笑意。
「第一次走進校門的時候,我才真的吃了一驚。雖然早就從書上啊,爸爸的口中聽說過學校是怎麼一回事,但是真的親眼見到了,卻只能想『真是沒想到啊……』這樣子了。」
在上高中之前,從來只在家中足不出戶的媽媽,從小就在家裡接受著教育,當她第一次上學時,也是第一次踏入了正常的社交界。
櫻蘭學院聚集了整個日本的上流社會的名門豪門家的後代,雖然有為了充場面所招收的免學費的資優生,但是也可以說是那些從年少時就搭建起人脈的社交界了。
空吾先生如此寵溺的放在掌心,從未讓世人所見的小女兒第一次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場面呢?
忒修斯和庇裡托俄斯所見到的那年幼的海倫,便是那樣擁有單純的天性與驚人的美貌吧。
所以他們才會仗著年輕而膽大妄為的搶走了這位公主,又在抽籤絕對了海倫的歸屬後,又為了沒能獲得海倫的另外一人,前去冥界搶奪冥後帕耳塞福涅。
最後的結果卻是獲得了海倫的王子忒修斯被赫拉克勒斯救出,而另外一人則被留在了冥府。
而海倫最後的命運,卻不僅僅是美色誤人的程度,已經上升到了美色誤國的程度了。
讓千艘軍艦齊發的美女——
「媽媽一定很受人歡迎吧。」
「我……不太知道算不算是歡迎呢。」
將針織衫放下後,沙羅又拿起一件絲綢襯衫。
她抱著衣服,一臉惆悵的回憶著自己當初上學時的生活。
「明明很多人想和我說話,但是為什麼當我希望他們來和我說話時,卻沒人和我說話呢。」
(誰也好……和我說說話吧。)
沒有人來。
一直沒有人過來。
「你的爸爸是第一個,明明和我第一次見面,卻很普通的和我說話的人。」
「嗯……」雖然聽過幾百遍這一番的敘述,但是她依然很捧場的問道,「那麼媽媽就和爸爸結婚了?」
「不。」
沙羅搖了搖頭。
「因為爸爸長得真的很好看啊。」
拿了許多的衣服去收銀台結帳後,迦藍拎著一堆紙袋跟著媽媽進了停在門口的車。
這些大賣場的衣服明明是沙羅看中的,但是就算花錢買回去,她也不會穿一次——完全是將它們當做她去大賣場冒險的紀念品帶回家。
「嗯……」
為了防止自己的心情動搖,在車上,迦藍問出了終結這個話題的最後一個問題。
「對了,媽媽還記得爸爸叫什麼嗎?」
「嗯?」沙羅沒有用狡猾的反問,「那麼,迦藍醬知道嗎?」,反而是很誠懇的回答,「不,我不記得了。」
無論多少年過去,活在父親所構造的夢幻美好的世界當中的鳳凰院沙羅,永遠都擁有著明媚又純真的笑容,那笑容當中不含絲毫的惡意,但是卻帶著只有天真又無辜的人才能構建的殘酷真相。
對於女兒的沉默,沙羅疑惑的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嗯,沒有。」
她回答。
一點也不同情自己的父親和一點也討厭不起來自己的母親是怎麼回事?
說好的浪漫回憶,也不過是只存在母親的記憶當中罷了。
她升上了高中一年級發生了幾年事情。
須王環的社團組建成功,傳說中的男公關部——仗著學園理事長兒子的身份所以得到了這種奇葩社團組建的後門權。
耳機裡傳來下屬的彙報:「鳳家的三少爺鳳鏡夜,還有——」
她的手指敲了敲桌面。
「我對這種事情沒有興趣,說起來,昨天在國際期貨上的收益低於預期值了呢。」
「很抱歉,歐洲財閥的資金流入導致……」
「這種事情……我沒興趣知道。」
她看著手上的書本,書頁上有一句話刺痛了她的雙眼。
「哪一家?」
「普通的投行,但是他們的背後站著的是法國的名門——托奈魯家……」
她抬頭看了看天空。
落日的照耀下天空染成了比血還深的紅色。
「夕陽還真是美啊……」
她的感歎讓下屬沉默了好幾秒。
「BOSS……」
「嗯,保留最低限度的人手,其他的人……全部撤回,新的安排晚上會佈置過來。」
「瞭解。」
第113章 櫻蘭高校(下)
說起須王家,說到底就是金融產業鏈相關的企業,再加上非常知名的洛瓦格蘭酒店和櫻都劇場,以及聚集了無數的上流名門家的後人們的櫻蘭學院……
而鳳凰院家的發跡史卻比須王家要多了厚厚的一層強運光環也掩蓋不了下面的那些慘烈與血腥。
在鳳凰院空吾之前,這個昔日的華族家早就破敗沒落的不成樣子,可偏偏除了他之外的每一個人還自視甚高目中無人——
空吾從未奢想過本家的家主繼承人的身份,居然會在面容醜陋的爭奪裡落到他的頭上,隨即他就又被強塞了一個他一點也不喜歡的妻子。
貪婪於權利、金錢,沉迷於自己*的人,無論男女都讓年輕的鳳凰院空吾覺得噁心的要命。
年僅十八歲的空吾,是個厭惡自己的妻子又極度的精神潔癖,所以在和她如完成任務一樣勉強生了三個孩子後,就拋下了妻子和孩子遁入了佛門。
在佛門中帶發修行的他,遇見了日後的繼室。
那是一位讓他從未見過的少女。
少女是寺廟主持的女兒。
一位美麗又單純,以為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心靈滿足的生活著的天真姑娘。
他的正妻死于所有人都羞於啟齒的那種性病,他則在三年後迎娶了那位姑娘。
這三年裡,鳳凰院空吾用誰都沒能想到的惡劣手段,滿懷惡意的攻擊性態度,仗著七十年代八十年代的黃金年代,從金融產業上席捲了大筆灰色資金,又和黑白兩道建立了可怕的關係網——
為了掙得足以迎娶自己意中人的錢,昔日有著精神潔癖的孤高青年放下身段,變成了一個不擇手段、滿懷惡意也要獲得大筆金錢的惡徒。
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能回想起自己曾經的樣子,也能放下心房,真正的去愛一個人。
大家都將那位死於難產的繼室視為禁忌。
——不能說出來的一個人。
想看鳳凰院空吾瞬間變臉,之後又充滿惡意的讓自己生不如死——
那就提起那位夫人吧。
失去了所愛之人的惡徒,在這十幾年間成為了讓所有人都畏懼的惡意怪物。
作為移情的對象,這位元空吾先生寵溺著愛人所留下的唯一血脈。
——他又一個人負擔起了小女兒,本因作為一個社會人所需要負擔的全部責任。
那份責任是為了讓人長大成人而付出的痛苦代價,而鳳凰院空吾壓根不想讓她接觸到這世界可怖又醜陋的那一面。
鳳凰院沙羅和她的母親長得一模一樣——
見過她母親的人都對她的相貌感到驚悚,而更讓他們感到驚恐的是,空吾居然會將自己的女兒嫁了出去。
即便是政治聯姻,這位惡徒依然嫁了女兒。
雖然他後來做的事情讓人大跌眼鏡,可卻讓人由衷地從心底產生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這些舊事能從私下裡的閒談中獲得。
常陸院家的雙子在興致上來的時候,曾經專門調查了一番那明明很笨蛋、卻又驚人的不可思議的須王環的妹妹。
無論如何,他們三人是幼稚園和小學都同一個班的同學,就算不想記得、也根本不會忘掉須王迦藍。
畢竟——
她長得很漂亮嘛。
讓人過目難忘的美人,卻偏偏背後的關係複雜到讓人望而卻步的程度。
畢竟——
她也沒有美到「就算知道會招來一堆永無止境的麻煩,依然腦子發熱的想要得到她」的程度。
「殿下,你的妹妹的家世還真是複雜啊。」
常陸院家的雙子一人一邊,將自己的手臂搭在須王環的肩膀上。
「不過這位妹妹居然不來我們的Host部捧場,是不是太冷淡了?」
幾年的相處之下,已經成了無藥可救的妹控的須王環立刻暴走:「不要打我妹妹的主意啊你們兩個混蛋!」
在私底下擁有「生長在懸崖峭壁旁的孤高之花」這種超長外號的須王迦藍,她今天依然是幕後操縱著收購案。
在前段時間被托奈魯家掌控的投行在背後狠狠的陰了一把後,她就做出了非常驚人的報復。
她並沒有對幌子一樣的投行下手,反倒是直接對後方大本營的格藍德奈魯公司出手。
幾個月的爭奪戰,那叫殺得一個不見刀光劍影卻能從大筆的金錢流向中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肉腐爛的腥臭氣味——
為期兩個月整的暑假,她就打出「和媽媽外出度假」的幌子,私底下每天每時每刻每分每秒都在遠程操控著這場收購案。
已經踩著法律的底線低空飛過了也沒關係,被人說是下手狠辣也無所謂,反正到了最後托奈魯雖然依然是名義上的經營者,但是整個藍德奈魯公司的所有權還是易了主。
風聲在被媒體掀起之前就被私下裡的各種交易給掩蓋了下去。
昔日名不見經傳的Midas投行也被相關的業內人士們記住了他的名字,以及那位投行的董事總經理——
亞瑟`蘭德爾。
而這家投行的真正幕後所有人,則是須王迦藍。
她從空吾先生手上所得到的自己那價值170億的成年之前的全部費用,全部用來建了個投行。
除了不犯法的事情,她什麼金融相關的生意都做。
「既然正道上就能掙到那麼多的錢,我幹嘛還要冒著犯法的風險去掙還沒有那麼多的錢?」
這是她的理論。
對空吾先生來講,這位外孫女的想法和他的並不相同,但是在某種意義上來講卻更加的好用。
兩人並沒有如外人所想的那樣,唯一的聯繫也不過是誰都知道「一點也不靠譜」的鳳凰院沙羅,他們兩個人每個月都會抽出十五分鐘進行交談,隨便說什麼都行。
喜怒不定的空吾先生卻在和自己的外孫女說著他最煩的事情時,也不會露出半點不滿。
畢竟他再怎麼想要對自己的後人一視同仁,可惜須王迦藍在她還沒出生前、就比其他的長輩和同輩們站在更高的起跑線上了。
唯一的愛人所留下的後代、與討厭的老婆留下的討厭小孩,是個人都會偏心。
鳳凰院空吾再怎麼惡劣,也依然是個人。
——偏心是一件誰沒有辦法扭轉的事情。
她其實是個從不將同齡人放在眼中的傲慢貨色。
而她的這份傲慢,則源自于空吾先生編纂的家廷教材的教導。
只不過她更常使用的則是沉默和安靜、以及不務學業的形象罷了。
用表像偽裝內在也會被某一類人給看穿——比方說是須王環這樣依憑直覺的天才。
所以,她採用的方法是,全憑自己的本心來表現。
喜歡就微笑,討厭就皺眉,該冷酷的時候絕不會露出和煦的微笑,該溫柔的時候也絕不會裝作冷淡。
她的感情少的可憐,所以才會讓再怎麼擁有直覺的天才,也依然覺得是個安靜又沉默的人。
就是這樣子的她,卻是真的、喜歡須王環。
誰不喜歡陽光一樣的人呢?
和這樣子的在一起,就連心靈都會被治癒。
即使這種「治癒」不過是假像,也不會有誰想拒絕。
空吾先生的教導裡,從來沒有教過她「拒絕自己可以享受到的」這一件事情。
他教的是,享受你該享受的,完了繼續去做你該做的事情。
簡單來講,就是「賄賂照收,事情不幹」。
廉恥、節操和職業道德這些潛規則的事情,對於「極惡之徒」來講根本就是比紙糊的東西還單薄的存在。
她進的1年D班,可結果班級裡居然有黑道的四代目繼承人什麼的……
須王迦藍看了一眼自己的同桌,這位眼神兇狠的紅發少年看上去真得有很可怕的長相。
趴在桌上的少年感覺到了她的視線,瞥了她一眼。
只是那一個眼神,就嚇得附近的同學落荒而逃。
關東圈裡超有勢力的笠野組繼承人真是光用一個眼神就能嚇得那些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大小姐們眼淚都要落下來了。
「早上好。」
她沖著對方禮貌的點點頭,打過招呼後,取出隨身攜帶的《夏目漱石全集》中的一冊文庫本,翻到夾著書簽的那一頁,從容不迫的看起了書。
就算不提自己帶著記憶輪回轉世不知道多少世,單就在這一世,她就拖一年能見幾次面的空吾先生的福,三教九流什麼人都見過了。
「……」
一番沉默之後,她在對方的注視下放下了手上的書,又取出了另外一冊文庫本。
「這本借給你,」她對這位眼神兇惡,氣場駭人的同桌神態自若的說道,「夏目漱石的小說裡我很喜歡這一篇,推薦給你……」她看著對方遲遲不接過這本書,又補充了一句,「看完了當然要還給我哦。」
對方一把抽走她手上的書,動作毫無疑問是略顯粗暴的。
「多謝。」
幾乎是若不可聞的一聲道謝傳來,她端著書,輕聲的回答:「不必客氣。」
將笠野組繼承人當做一名好書友來對待,她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正常的。
就連須王環這個不知道該說是天才還是笨蛋的傢伙,都能在自己的身邊聚集了那麼多才能家世都無可挑剔的友人,為什麼她會沒有同齡的朋友呢?
作為一朵好看的讓人側目的「不可接觸的高嶺之花」,她很樂意用漂亮的皮相讓人忘記瞭解自己的內在。
她真正的內在,就算是與空吾先生已經蒼老扭曲的讓人感覺氣場宛如白髮惡鬼模樣的面容相比,也不遑多讓。
在借了他夏目漱石的全集後,她又陸續推薦了不少古今中外的有名作家的書籍給他。
單單就日本國內,每年的出版書數量約為八萬冊,就算花六分鐘的時間讀完一本書,一天二十四小時都用來看書,不眠不休的用來看書,那麼也不過是堪堪一年看完八萬六千多本書。
但是這還不算國外的出版物。
有那麼多的書,一個人一生可能都看不到。
那麼她與笠野田律的這個「兩人讀書會」只要不是誰單方面拒絕,當然就能一直維持下去。
有那麼多的書做儲備呢。
不過她可從來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有一天落到被須王環這個笨蛋哥哥和他的那群寫作部員念做牛郎的友人們跟蹤的地步。
「我的妹妹最近老是一個人跑到誰都不知道的地方去,結果過了十幾分鐘才重新出現……」
須王環的兄長之魂深感受挫。
「這個十幾分鐘到底她去了哪裡!啊啊啊啊啊,我的妹妹如果被什麼壞人威脅了要和她獨處怎麼辦!天啊孩子她媽——」須王環扭頭看向鳳鏡夜,被打上「孩子她媽」標籤的鳳鏡夜對這個稱呼毫不動容,「我一想到迦藍醬會遇上的騙子,心就——」
「孩子她媽」則一推鼻樑上的眼鏡:「既然如此,去跟蹤看看好了。」
所有人都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除了藤岡春緋。
「我總覺得這是個餿主意。」
她一邊這麼說,卻一邊「被」那對常陸院家的雙子給拉了出來。
因為打碎了價值八百萬的瓶子而背上債務的藤岡春緋,現在正在以女扮男裝的狀況在這個男公關部裡擔任男公關一職。
結果所有人都見到傳說中的可怕黑道四代目,拿著一本《銀河鐵道之旅》,老老實實的聽著須王迦藍吐槽那神奇的劇情。
長長的吐槽後,她總結道:「……果然,宮澤的想法我真的理解不能。」
四代目欲言又止的注視著身旁鮮活的少女,而躲在旁邊偷窺的須王環則被部員抱著腰的抱著腰,捂著嘴的捂著嘴,大家深怕這位一根筋的部長見到自己的妹妹與別的男人——重點是男人——相談甚歡就氣得腦充血、不管不顧的直接奔出去破壞這好氣氛。
可是他們這些人的動靜也著實大了點。
——不,可能「不止一點」。
須王迦藍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還在拼命掙扎的兄長,口中吐出一句話:「真是差勁。」
「唔!」
須王環因為被心愛的妹妹所討厭而發出了一聲悲鳴。
「我從來沒想到環哥哥居然是這樣子過分的人。」
她的表情冰冷、目光冷淡,須王環已經快要被言語裡沉重的關鍵字給戳爆自己的心臟了。
「差勁。」
重要的詞語要重複兩次。疊加後造成的效果絕對是翻倍。
她拿起書,掉頭就走。
結果須王迦藍接下來的一周都沒有上學。
須王迦藍沒有回須王家的本家,那麼只有可能去一個地方。
傳說中的鳳凰院空吾所在的鳳凰院家的宅邸——除了沙羅外,他的其他孩子也只能在舊曆的那三天新年時間才能進入的龍潭虎穴。
「上門拜訪的話倒是不會被不待見。」
鳳鏡夜正在車上重複他們的作戰計畫。
「想見空吾先生根本就是難於登天,但是用迦藍同學的身份求見沙羅小姐倒是會被答應的幾率更大一些。」
「有多大?」
「一成吧。」
「什麼啊。」
鳳鏡夜看了一眼潑冷水的常陸院家的雙子中的某個人:「聽說,當初須王伯父和沙羅小姐的婚事,空吾先生根本不答應,他甚至還揚言『那混蛋小子想娶我女兒就算拿整個須王家來換都沒可能』,但是沙羅小姐說自己願意嫁給他,結果空吾先生好像自己根本沒過之前的那番話——所以這婚事就成了。」
然後在那段時間裡,須王家和鳳凰院家的珠簾合璧,合作愉快的簡直在全日本橫行無忌全無敵手。
鳳鏡夜偶爾也會掉落下來這種知道的人本來就少,而更沒什麼人願意說起的秘聞。
「為什麼要稱呼空吾先生呢……」
全無日本上流社會常識的藤岡春緋問,出了一個所有人都沒有提過的常識。
「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所以才沒有提過……」
明明是三年級的前輩,可偏偏外表嬌小又非常可愛,極度嗜好甜食的埴之塚光邦(綽號honey學長)抱著粉色的兔子先生,輕聲的解答春緋的疑惑。
「空吾先生非常討厭自己的姓氏,曾經聽說有人用姓氏稱呼他,結果被整的生不如死,而當面連名帶姓的稱呼他,更是會被他整死三次。」
= =#
(這個有錢人的邏輯我真的無法理解啊!還有為什麼你們都一副心有戚戚焉的點頭的樣子!)
「那麼,須王學長為什麼不來呢?」
所有人都沉默的注視著藤岡春緋。
「環啊……沙羅小姐看不見環。」
他們曾經見過,明明須王環就在她的身旁,拼命的對她說著話,她還是一臉苦惱的看著旁人,聽著他們敘述須王環本人就在她的身旁,她卻對他們說:「抱歉啊,我真的沒有見到這樣子的人啊。」
她完全的、徹底的無法「看見」須王環。
如果這是報復自己的丈夫在結婚前就有了的私生子,那麼這種無視便是真的世上最殘酷的作為。
穿過結構超複雜的走廊後,他們這群人終於為了環殿下披荊斬棘的見到了沙羅公主——
「嗯……」
公主殿下態度非常友好的告訴他們。
「迦藍和未婚夫兩個人出去玩啦。」
(於是笠野田君的初戀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哪裡來的未婚夫啊?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啊!)
(須王家什麼時候要聯姻了!)
(……)
所有人的心理活動基本可以分為上面四種狀況。
「嗯,」沙羅完全看不出來來訪者們都快在臉上寫清楚了的心理活動,自顧自的誇獎道,「蘭德爾先生真是沉穩又可靠的大人。」
鳳鏡夜的腦子裡頓時滑過尖銳刺耳的一個聲音。
(蘭德爾這個姓氏……莫非!)
於是當須王環聽說了自己妹妹居然有了未婚夫時,整個人的狀態就不對了。
直到櫻蘭的學園祭前他才稍微緩過神來。
或許是因為他和迦藍的父親須王讓與他談過的緣故,須王環幾乎是拼上性命般努力的要在學園祭上將自己社團做到最好的地步。
而傳說中有了未婚夫而處於神隱狀態的須王迦藍,也悄然無聲的出現在了同父異母的兄長所開辦的社團——男公關部的門口。
見到這位從來沒有在預約名單上的來客,須王環喜出望外:「迦藍!」
周圍人戲稱的「環殿下」自從建立了這個社團後,他的妹妹就從來沒有捧過場。
穿著櫻蘭高中部校服的須王迦藍,與周圍穿著高級定制的禮服的女同學們完全不同,而她則沖著兄長露出了一個「抱歉」的笑容後,往邊上走開,讓出了一條道路。
她的身後是同樣穿著櫻蘭高中部的女生校服,卻一點違和感都沒有的鳳凰院沙羅。
這位都快奔四的人一出場,整個空間的氣氛都變了。
在場的大人們裡面,可有不少人都和她是昔日的同學。
想想看,在同學們都功成名就的今日,這位同窗依然是活在快二十年前那樣風華正茂青春不改,笑顏如花。
鳳凰院沙羅本人的存在,對於當時同屆的女生們而言到底壓力能有多大,不是當事人根本就不清楚。
能夠發動兩國的交鋒,引得諸神都參加戰鬥的特洛伊戰爭——作為導火索的海倫,一定就是有著這樣的容顏。
沙羅對著迦藍開心的笑道:「真是好多人啊。」
當她開口說話的時候,一瞬間安靜下來的停滯空間裡,突然間又重新恢復了生命,但是每一個人都小心翼翼的。
孩子們不能理解父母那臨陣以待的狀態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這不代表他們不會同樣保持相同的態度。
「啊,你就是環嗎?」
沙羅提起裙擺,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到了須王環的面前。
不知道是那幾個人因為她的舉動而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位沙羅小姐對於須王環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表現,相當一部分不想看須王家和諧的人,就都當做一個對須王環幸災樂禍的樂子來看。
「真是帥氣的哥哥啊。」
她舉起左手,拍了拍須王環的肩膀。
「迦藍在學校裡,多虧有你照顧了。」
「不,我沒做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嗯嗯,」沙羅搖了搖頭,「爸爸說了,當哥哥的,就一定會照顧好妹妹。」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兄姐到底有多希望自己趕緊死——死得越快越好,越淒慘就越好。
被一直無法看到自己的沙羅小姐認同了——這絕對是一針強心劑。
哪怕後來須王讓突然跑過來了,也讓須王環完全不覺得半點尷尬。
拜託在場的人都在用生命看須王家的八卦好麼。
這對夫妻都離婚多少年了就從來沒有出現在同一個地方過,可偏偏這次就出現在了同一個地方。
而帶沙羅來的則是須王迦藍。
說實話,過了那麼多年,須王讓依然是個英俊貌美(?)的叔叔。
「你好。」
沙羅對著須王讓露出了禮貌又生疏的笑容。
面對自己的前妻,須王讓極其難得的做出了臨陣以待的姿態:「真是好久不見了呢。」
「?」
鳳凰院沙羅歪著頭,看著對方,隨後招呼自己的女兒趕緊過來。
須王迦藍走過去,就聽到自己的媽媽靠在她的耳邊,對她悄聲問道:「這是誰啊。」
須王迦藍眼中一片死寂,她張開口,回答道:「我的爸爸。」
「不可能。」
鳳凰院沙羅不假思索的駁回了女兒所提供的答案。
「你的爸爸才不是這種中年大叔。」
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向須王讓的眼神都不對了。
滿目的同情。
全場只聽見鳳凰院沙羅那輕快無辜的聲音:「明明是比這種大叔要年輕帥氣好幾百倍。」
被年輕時候的自己比下去的須王讓覺得臉上的笑容都要龜裂了。
但是敢在這種時候嘲笑須王家男人的人,只有一個人。
拐杖撞擊地板的聲音,有規律的響起。
以此為背景音的是一個蒼老的聲音:「讓君,被年輕的時候自己比下去的感覺怎麼樣?」
那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一旦出現在人前就一定會帶來腥風血雨的不詳存在,極惡之徒——
鳳凰院空吾。
須王讓臉上佈滿了虛弱的笑容:「空吾先生……」
迦藍俯下身,對自己的媽媽說了一句話,然後就聽到她大驚:「誒誒誒誒!」沙羅瞪大了雙眼,看上去反而可愛極了,無論她說出什麼傷人寒心的話語,也會因為她的美麗而被完全原諒。
「時光真是可怕的事情啊……」
她輕聲的感歎卻不知道戳中了多少在場同學們的心臟。
更糟糕的是,所有人都知道,她絕對是毫無惡意。
這讓看向須王讓的目光中的同情更是翻倍了。
「對了。」空吾先生完全無視了自己寶貝小女兒給前夫的會心一擊,輕飄飄的說,「我剛才看到了須王夫人。」
隨著他所說的這句話,身後跟著幾位身穿西裝的保鏢踏入門來的則是那位實際上的須王財閥的真正掌權人——
須王家的老太太。
須王環和須王迦藍的祖母。
沙羅靠在女兒的耳旁,悄聲告訴她:「老太太這麼多年一直都是這副全世界欠了她好多錢的樣子。」
說完這句明顯不是鳳凰院沙羅會說出口的話後,她又疑惑的更小聲的嘟囔:「不過,被人欠錢不還就會這樣子嗎?真是好奇怪。」
從來沒有為錢煩憂過的沙羅小姐,自然不會在意金錢這種東西。
她沉默了幾秒鐘後,拉了拉母親的衣袖,同她說了幾句話。
兩位美人低頭私語的場景簡直如畫一般。
須王祖母一出場就拉了一堆仇恨。
她先是嘲諷了鳳凰院空吾,又對見到自己而開心的迎上來的須王環來了一句「別碰我。骯髒。」,隨後又用厭惡的眼神注視著鳳凰院沙羅和須王迦藍這對母女。
自己被嘲諷這件事情,鳳凰院空吾還能記在心裡下次再報復回來,但是自己疼了那麼多年的寶貝女兒在被須王老太太注視下瑟縮了一下的反應,讓他立刻當場就炸了。
他揚起嘴角,無意義的輕聲笑了笑。
「呵呵。」
曾經和鳳凰院空吾打過交道的人,都知道他的這個反應意味著什麼。
不過須王老太太根本不怕他。
他們這兩個人,一個鰥夫一個寡婦,兩個人互相鬥法了那麼多年,期間落下的血海深仇根本就是罄竹難書。
而這血海深仇的最初緣故,則起源于當年須王家的前任家主的死因。
須王家的前前任家主在生前曾經遭遇過極大的危機,而鳳凰院空吾在當時非但沒有出手相助,反而在背後狠狠地捅了他一刀,搶回來了一大塊的市場而他的這個做法,也成了加快他死亡的一個重要因素。
正因為鳳凰院空吾幹了那麼一票,他才攢夠了娶真愛的錢。
須王家辦著葬禮的時候,他正在娶繼室。
如果不是因為前前任死那麼早,那麼須王老太太的丈夫就不必臨危上陣頂缸,也不會那麼早就過勞死了。
這仇早已深不可解。
當須王環被須王老太太下命,要在這個學園祭的兩天中都去陪伴那位名叫艾格雷露`托奈魯的法國來的大小姐時,須王迦藍正面無表情的陪著自己母親逛學校。
「我當年念書的時候怎麼從來不知道還有這樣子的地方呢?」
這是沙羅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到了第二天,那位傳說中的年輕有為、眼光驚人之好、判斷力超高、天生就是為了金融界所生的亞瑟`蘭德爾,出現在了這對完全看不出年齡差別的母女身旁。
Midas投行的名字源自於希臘神話裡的那位點石成金的米達斯國王,以這個詞語做投行的名字,不是太過自信就是太過自滿。
可亞瑟`蘭德爾這位英國國籍的男人,卻將「紳士」這個詞語的含義展現的淋漓盡致。
前期和個英國紳士相談甚歡,而女兒和未婚妻看樣子也相處甚好……
須王讓的心情要多複雜那就別提了,更糟糕的是他的母親居然想給自己的兒子聯姻,而且還找了個法國名門的大小姐……
這一團亂事之後,須王讓又從當事人的口中聽到了一個嚇人的消息。
日本醫療器械業內的龍頭老大——鳳鏡夜的本家真正的重心產業居然要被收購了。
鳳敬雄語氣平淡的講述著自己明日新聞上將會爆出的大新聞,而對他們家下手的,正是托奈魯家族所掌控的格藍德奈魯公司。
在日本收購了許多一流企業的格藍德奈魯公司,他們的背後所站著的幕後黑手,顯而易見就是Midas投行。
鳳敬雄忽然問著站在落地窗前的友人:「為什麼,你要將女兒嫁給一個區區投行的董事總經理呢?」
須王讓苦笑一下。
「我第一次從沙羅聽她親口跟我說,『讓迦藍做她想要做的事情吧。』」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
「你知道嗎?沙羅她所面對的每一個選擇題,無論選哪一個都在空吾先生的接受範圍之內,就連和我結婚,也是因為我是她所能見到的選擇答案當中,所有條件最優秀的一個。」
鳳敬雄一咧嘴。
(這傢伙說這種事情的時候還不忘記自誇,真是沒救了。)
「但是,她第一次對我說,很明確的告訴我,以自己的意志,做出了空吾先生絕對不會答應的事情——」
須王讓看向自己的友人。
「我怎麼能拒絕她這樣子的好女人唯一對我提出的請求?」
須王讓理解了鳳凰院沙羅的處境,即便作為當事人的她渾然不覺,可他依然以自己的方式,體貼的包容著她的行為。
鳳敬雄:所以你家的老太太才會在知道這件事情後,將你所愛之人的兒子推出去聯姻了。
「但是,我真沒想到……」
須王讓歎息了一聲。
他自言自語道:「不,我知道會有這個結果,可還是……」
他相信自己的兒子會做出自己的選擇,無論選擇那一個,他都會真正的成長起來。
成長是很痛苦的事情,要付出很多的事情,才能成為大人。
沙羅從來沒有遭受過這份痛苦,所以永遠都是個被父親寵溺的孩子。
須王迦藍的耐心在艾格雷露`托奈魯將須王環拉上前往機場的跑車後就消耗殆盡。
媽的敢對我的哥哥出手你死定了!
她對蘭德爾一點頭,後者立刻極有默契的沖她一笑,彬彬有禮的與沙羅告別後,就回到了Midas投行在日本本土的會議室。
一連串的指令從這個大腦一般的會議室發出,通過作為中樞神經的各種聯絡方式通知了各個負責人。
在這個本應該是成為美好回憶的櫻蘭學園祭收尾的舞會上,不斷的有大人的電話響起,帶來一個個類型不同,內容驚人一致的壞消息。
被藤岡春緋帶回來的須王環,正在和這位性格容貌都無可挑剔的女性跳著舞,而櫻蘭的學院外卻是不見硝煙的金融戰在結束之後的慘烈場地。
「買進買進買進——全部買進!」蘭德爾戴著耳機,站在一個操盤手的身後對她說道,「這個鳳家的醫療公司就不要了,其他的全部收下——!」
看到今日輝煌的戰果時,須王迦藍的語氣與往日的都截然不同。
「上市有風險,行事需謹慎。」
她這麼說了。
平日裡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死人臉的須王迦藍,突然間像是解開了身上枷鎖的咒語,從一位灰色調的公主殿下,成為了色彩鮮活的叛逆少女。
鳳敬雄還在和須王讓這個畢生的亦敵亦友的男人,就兒媳的人選進行著嘴炮爭奪時,在同一時刻就被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爭執。
他們接完了電話後,互相對視一眼。
他們都從對方的眼中讀出了震驚。
不知道是他們兩個人中間誰說的:「須王家的產業……被Midas投行給全買下來了嗎?」
坐在合室裡的鳳凰院空吾看著滿天的星斗,手上捧著杯熱茶,喃喃自語:「日本,究竟在……今晚陷落了多少呢?」
他臉上的神情在星光的照耀下半明半昧,忽然,他仰起頭,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須王家的那個死老太婆!你終於要被強制退休了!一大把年紀的老太婆不在家裡和孫子培養感情,跑出來惹人嫌現在落得這下場還真是活該——」
之前在日本連續收購各家優質企業的格藍德奈魯公司,在今天下午所做的一切徹底將他們的野心大白於天下。
一夜之間,這天就變了。
在Midas投行的狙擊之下,單從受損情況來看,鳳凰院家的產業可謂是最為嚴重,而除了人老成怪的鳳凰院空吾本人之外,涉足金融業的子嗣們卻在這一夜之間從億萬富豪成為負債累累者。
走頭無倫他們尋求這位冷酷的父親,而後者則罕見的一口答應了他們的請求。
「債務的話我可以幫你們清還,但是你們得放棄自己和自己後代繼承鳳凰院家的權利。」他的眼中毫無沒有半點同情,「也就是說,你們被除名了。」
說完這番話後,他又給了最後的會心一擊。
「對了,我可不會讓個信用破產還有負債者來當我的繼承人。」
要麼在鳳凰院空吾死之前還清那不可能還清的欠款,要麼放棄繼承權。
須王迦藍的長輩們沒有其他的選擇。
鳳凰院家的各種負面消息,只不過是這一場驚天變動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被踹到風頭浪尖上來的亞瑟`蘭德爾,玩得一手漂亮的媒體攻防戰的同時也不忘保留下自己的戰果。
「稍微損失了一點嗎?」
她看著近期的回報,對於自己輝煌戰果所遭到的那部分損傷略微表示了遺憾後,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錶。
「啊,時間差不多了。」
近十年來,鳳凰院空吾第一次舉行的媒體發佈會就在五分鐘後舉行。
紙媒電臺能來的專業記者都來了,如此浩大的聲勢卻全是那小道消息流傳的「空吾先生要退休」的謠言。
須王家的資產清算,可是自從須王家的家產被基本收購後就再沒個停歇,聽說須王家的老太太被Midas投行的那群人都給氣得進了醫院的加護病房。
不過和鳳凰院家的損失相比,須王家非但保留了原有的位置不說,而且經營權全部都交給了須王讓。
在外行人看來,這不過是須王家自己內部換了個人頂上罷了,可對內行人來講,這卻意味著須王家「變天了。」
須王老太太將兒子逼得只剩下一堆虛銜,結果這一次一出一進,她滿盤皆輸。
當鳳凰院空吾在媒體發佈會上宣佈了個讓所有人驚愕不已的消息之時,須王迦藍正看著自己的新戶口本。
「姓氏上的漢字越來越多了。」
她不耐煩的合上了戶口本。
「筆劃也越來越多了。」
真相是永遠不可能被埋葬在陰暗中的,尤其是她也從來沒想過隱瞞這方面的事情。
當真相大白於天下,眾人這才發現:他們居然被須王迦藍給耍了。
鳳凰院空吾私底下給她的那170億的生活費,全部都被她用來做各種各樣的投資,而這筆錢的重心則化為Midas投行的本體——
則如有神明在耳旁呢喃未來一般,讓她將各式各樣的優秀人才收入麾下,以預測未來似地精准眼光做出了得到大筆收益的投資……
只是短短的幾年之間,她就將那170億日元的幣值更替成了歐元後又那數目也滾了一滾翻了個倍。
——3400億歐元的流動資金,買下一個國家這種說法也顯得毫不誇張。
可怕的不僅僅如同24小時不停歇的印鈔廠一般的掙錢速度,還有她那副敢把全世界都欺騙玩弄的膽量。
欺騙性的無害外表加上鳳凰院空吾的惡意才華,可怕的程度卻不僅僅是翻倍那麼簡單。
誰能想到須王迦藍擁有那麼牛逼的掙錢本事?
又有誰能想到,她居然的背後居然會有歐美金融大鱷的影子在?
想要對她出手也要想想看她背後的那些真正的金融大鱷們會不會以此為契機打一場快速的侵略反擊戰。
一向鄙夷自己的祖母被迫退休,擋在她面前繼承鳳凰院家的親戚全部都「被自動」的放棄了繼承權。
凡是讓她過了非常不愉快童年的人全部都被掃在了身後,而她本人則終於可以輕鬆的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了。
因為還不到攤牌的時候,所以要一直循規蹈矩的隱忍著,但是現在能管她的人已經不存在了。
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吃什麼東西,想穿什麼衣服,全都憑她的意願來決定。
戀愛?
她要愛人幹什麼?
她才不想變成外祖父那樣的傢伙。
只要她的哥哥——須王環去享受戀愛就行了,他想要長大的話,她也會將前路上的那些過於艱難的抉擇給掃平。
她才不會和外祖父對待母親那樣對待自己的兄長,她只不過是——稍稍做點小手腳罷了。
「蘭德爾,你說這個世界上有多少錢我能掙到手呢?」
她每年都會給自己定下一個掙錢額度,然後每次都會騷擾一番自己那位元曾經客串假扮「未婚夫」的下屬。
「這全都要看BOSS你願意做到什麼程度不是嗎?」
她想:多會哄姑娘的男人。
可惜她愛不了人。
更何況他還是個同性戀。
第114章 NANA(一)
在今年冬天的第一場大雪落下時,有位叫做小松奈奈的少女離開家門,興沖沖的跑到東京來找自己的男友。
而她則裹著棉被,和自己的幾位租戶一起窩在房間裡吃著牛肉火鍋。
她指出了每一筷子都精准的落在牛肉上的某位中年男子:「唔,宮野先生,你吃的牛肉太多了。」
穿著男式和服的宮野先生則一派閒適自如的左手拉著右手的衣袖,右手上的筷子又是精准的落在了牛肉上。
「房東小姐,對牛肉那麼執著的話,我們再來一盤好啦。」
被稱為「房東」的她則抱怨著:「為什麼華蓮還沒帶牛肉回來!到便利店也沒多少距離吧。」
說曹操曹操就到。
穿著風衣,裹著圍巾的華蓮推門而入。
「超市正好在搞活動,我買了兩打啤酒。」
一直沉默的撩著火鍋裡菌菇的一位青年則開了口:「冬天的時候喝冰啤酒,傷腸胃的。」
「哦。」宮野先生又夾了一筷子的牛肉,將肉放到嘴裡後才含糊不清的說道,「那麼神無先生是不吃了嗎?」
她捏緊了筷子。
「你們這兩個混蛋居然把牛肉和菌菇都給我吃掉了!」
宮野先生立刻夾了一筷子的包菜葉,從火鍋裡提了出來,那葉子上向下淌著奇怪的黑色液體。
「往火鍋裡面放巧克力的房東小姐,你才沒有資格對我們說這種話吧。」
她暴怒的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大聲吼道:「要是嫌不好吃就給我吐出來!有本事就別吃啊!」
此時,拎著一袋子食材的華蓮正往外掏著食物。
「牛肉,菌菇,啊,我還買了速凍的水餃。」
她立刻就將那盒速凍水餃從桌上拿起、遞到了華蓮面前。
「華蓮,我要吃水餃,快點去做。」
華蓮毫無脾氣的一口應下:「好啊。」
脫下大衣,換上圍裙,他拿著水餃進了廚房。
在廚房裡,他打開冰箱的同時高聲問道:「社長,要吃水煮蛋嗎?」
在「房東小姐」的稱呼之外,還有一個「社長」頭銜的她則同樣大聲回答:「我要吃鵪鶉蛋。」
她將最後一筷子的菌菇從名為「神無」的青年手中搶走。
「誒——」華蓮大聲抱怨,「我們家才沒有鵪鶉蛋這種東西勒。」
她立刻否決了之前的提議:「那——我不要吃了。」
「有雞蛋哦。」
一聽到華蓮的說法,她立刻轉變了決策:「好啊。」
穿著打扮時尚又上檔次的美少年,在廚房裡為了這個裹著棉被吃著火鍋的女性準備著配火鍋的其他菜肴。
宮野先生對名為「華蓮」的這位美少年評價甚高。
「不愧是全國排名第一的前牛郎,果然出得廳堂入得廚房。」
「嗯。」被稱作「神無」的青年也配合著點了點頭。
她則不爽的撇了撇嘴:「這張美少年的臉,我可是看了十五年……再好看也都成渣了好麼。」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能相信那位簡直剛剛上高中的美少年,居然會是個年過三十又奔四的成年人?
宮野先生歎了口氣:「真是個被時間所鍾愛的男人啊。」
「警視總監就不要說這種話了。」
「哦喲,我可是已經退休了呢。」「前警視總監」宮野先生則笑著回答了她的吐槽,「現在過著拿著退休金,悠閒度日的生活。」
這時青年開了口:「宮野先生要是多給我說說以前遇到的案子就好了。」
她立刻警告道:「拿了今年的芥川龍之介獎,結果為了躲媒體跑到我這裡來的大文豪請不要再說這些工作上的事情。」
「文豪什麼的……」青年夾起了新一輪煮熟的菌菇,「說到底,也只有等死了後才能被媒體追封吧。」
幾個人在說話之間,已經將華蓮買回來的火鍋用的菜肴全部倒進了那個放了不知道多少巧克力的火鍋。
「啊,光是看顏色我就不想吃了。」
她雖然是在這麼說,可是下筷子的速度卻一點也不慢。
宮野先生卻誇讚道:「但是味道確實是很好啊。」
「這是我們家的獨門秘技。」她得意的笑了笑。
此時,華蓮也帶著煮好的水餃與剝掉殼的水煮蛋走到了桌旁坐下。
和這三位身份了不起的男性在一起吃著火鍋的她,也不是什麼普通人。
「啊,等下要去送披薩外賣,就先吃到這裡吧。」
她這麼說著,放下了筷子。
華蓮跟著她走出了房門。
宮野先生看著一下子少了一半人的火鍋桌,沉默了三秒鐘,隨後,他自在的說道:「神無,我們叫隔壁的小野老師來吃火鍋吧。」
「好啊。」
神無懶得出門,直接拿出手機撥打了小野的電話。
「小野老師,你要不要來我們這裡吃火鍋?」
在截稿日與火鍋之間猶豫了一秒鐘後,小野老師立刻做出抉擇。
去他媽的漫畫原稿吧,誰來也阻止不了老娘吃火鍋的熱情!
開著SUV的華蓮對著副駕駛座上的她抱怨:「社長,為什麼前警視總監都會跑到我們這裡來啊。」
「因為他犯了的收受賄賂罪,還是我出錢給他補平的這個大坑。」
她面無表情的回答著自己手下員工的提問。
「亮司和雪穗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從北海道回來?他們要是敢給我私奔我就敢把他們賣到沖繩的風俗店去!」
「風俗店要男的嗎?」
「你以為男妓的市場很沒人氣嗎?」
華蓮毫無同情的感歎了一句:「誒,這個世界墮落的速度還真是快啊。」
「說起來,我們要到哪裡去送披薩外賣啊。」
她不爽的回答:「地下停車場。」
誠如她所說的那樣,她和華蓮兩個人從SUV下來後,在大冬天就穿著風衣走進了燈火通明的地下停車場。
那是位穿著職業套裝,瑟瑟發抖的年輕女性。
一群穿著黑西裝的男人繞著她圍了一個大圈。
領頭的人則正是山崎組的一位有頭有臉的幹部。
「嗯——」
華蓮給她拎著包,走在她身後三步的位置。
她則雙手抱在胸前,任憑那群黑道的成員恭敬的給自己讓開了一條道。
「琉華社長,你來得正好。」
那位幹部對她的態度也是極其的禮貌。
畢竟,她也算是行當裡面相當有地位的一個人。
他的一名下屬立刻沖著跌坐在地上的那名女性吼道:「喂,你這個女人——!有幸看到琉華社長還不趕緊問好?」
「閒話少說。」
琉華從華蓮的手上將披薩盒奪走後,一把塞到了那位幹部的手上。
「土屋先生,這是披薩外送,損耗費一共八十萬。現金付帳啊。」
「從她的欠債裡面還好了。」
土屋先生恨恨的看了地上的那個女人一眼。
「這個女人居然敢在我們山崎組的地盤上做男妓的生意?!不想活了!」
「哦,沒給保護費的媽媽桑。」琉華點了點頭,她不耐煩的說,「那麼,要借多少錢?」
這個話是問著倒在地上的那個女人。
「我可是為了你這個敢在我的地盤上做風俗生意的女人,特地把Midas金融公司的社長給請了過來——」
土屋的臉色猙獰極了。
若非一向和他不對盤的秋澤告訴他,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管轄區下面居然出了這麼一個推銷男妓,拉客掙介紹費的鴨媽媽。
「你欠我們這幾個月的保護費一共八百萬,知道你一下子拿不出那麼多錢,快點向琉華社長借錢!」
這才是土屋的重點。
沒付保護費就會被黑道找茬,而且找她茬的更是最暴怒的土屋原一,這真是場悲劇。
當然,琉華社長可對這種事情沒那麼多同情心。
「我們家是十天五成的利息——」她看著地上那明顯被揍了一頓的年輕女性,面無表情,「八百八十萬的借款十天后是第一個繳利息的日子,你到了那天連本帶利要還給我一千三百二是萬,不要忘記了。哦,當然,你先給四百四十萬的利息也可以——這是最低底線,知道了嗎?」
如果現在不借錢的話,那麼可能就活不過今晚——
在周圍的那暴亂氣息面前,那個女性就算再怎麼苦苦求饒也沒有用。
所以,她只有一個選擇。
拿到了借款的契約書後,琉華社長看著上面的內容,咂舌說道:「你是女人的話,可比男人好掙錢吧。要我介紹風俗店給你嗎?幹得好一年就能將欠債全部還清哦。」
「我、我好歹也是——」
土屋原一伸手抓起那女人的頭髮,臉上帶著估價貨物的神情:「空姐一年能掙幾個錢。照我說,你長得那麼像芹澤蕾拉那個明星,去拍AV,就沖著你這張臉也會有很大的噱頭吧。」
日本的哪個AV公司和黑道沒有聯繫呢?
華蓮心想:簡直就是落到了更差的地獄裡面嘛。算了,反正和我沒關係。
他拿著裝有契約書的拎包,跟在琉華的身後走出了地下停車場——
在這之前,琉華換了個方向。
她在一個被打成豬頭樣子的少年面前停下了腳步。
華蓮哀歎一聲:「又來?」
而她已經開了口:「華蓮把他帶上車。」隨後,她沖著正在和那個女人討論AV話題的土屋原一喊道:「土屋先生,這個少年我帶走了。」
土屋原一渾不在意的回答:「請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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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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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7-2 22:59
第115章 NANA(二)
長長的醫療費清單所提供的數額,只能講述一個道理:買醫療保險真的非常重要。
尤其是當給你付醫療單的人是高利貸時,悲劇就以平方的程度極速疊加。
而對華蓮來講,敢對琉華提出「我沒錢……乾脆賣身給你吧」的傢伙活該欠下高利貸。
媽的,他想賣身給琉華那麼多年都沒成功,要是給這個被黑道打成豬頭的少年得了逞,這讓他該如何是好?
「哦,對了。」
華蓮笑眯眯的看著這位豬頭……美少年。
「我們家是十天五成的利息,也就是說……」他俯下身,笑容無害,「我們公司不管借錢的那方能不能還清債務,而是一定要還清。」
他一歪頭,明明臉上掛著無害的笑容,可這無害的笑容仿佛隨時都會從臉上剝落,露出比這美貌要猙獰數百倍的真面目。
華蓮直起身,搬了張椅子後坐在了他的病床旁:「我們沒把你帶回來的話,零下十五度的地下停車場裡待一晚上,你也知道穿這麼點衣服過一晚,第二天早上會變成什麼樣子吧?」
被活活凍死在街頭,這種事情可不是只有在古代的歷史書上才會被記載的事情。
每年都會有無家可歸的流浪漢被凍死在冬天的街頭,就算是號稱人間樂土夢想之地的美利堅共和國,也照樣有超過統計數的人流落街頭。
華蓮很嚴肅的告訴了這位豬頭美少年一個事實:「我們救了你一命哦,小鬼。」
哪怕是高利貸,被救了就是被救了。
這個事實是不會磨滅的。
「那麼,這個帳單你打算找誰來給你付?」
華蓮又將手上的帳單舉了起來。
「我們可不會讓未成年人出去工作掙錢還債哦,雇傭未成年人是犯法的。」
所以只有一個辦法。
「家庭住址我們也找到了,趁著臉上的傷口還沒好,裝可憐去找你爸媽要錢吧。」
「我沒有家啊。」
那被黑道打成豬頭的美少年本想揚起嘴唇一笑,可惜嘴角上的傷口讓他好端端的一個笑容變得扭曲又滑稽。
「你這樣子,做哪門子的援助交際啊。」
華蓮將帳單放回了揣在口袋裡的信封內。
豬頭美少年「切。」了一聲,可惜華蓮並不想對他說教,反而傳授了他一些人生經驗。
「我可不建議未成年人去應付那些年長的通勤OL哦。」華蓮告訴他,「每次如果收入少於20萬的話,還是不要和她們上床比較好。將來可是會對SEX產生惡感的。」
「經驗之談?」
「你是笨蛋啊。」華蓮歎了口氣,對這少年不開竅的腦子沒救了,「出價低於兩百萬我看都不會看一眼。」
「!」
沉默了好一會兒後,豬頭美少年才開口道:「你……也是未成年吧。」
華蓮只是這麼回答他:「不,完全不是。」
「你們兩個在聊什麼。」
琉華她已經拿到了醫生同意出院的說明書。
「快點,跟我走。」
就當做是每天必須要達到的運動量標準,琉華和華蓮帶著豬頭美少年去了他的家。
當開門的中年女性一聽說了他們兩人的來意,又看到了那張醫療費說明單後,立刻大呼出聲:「一百多萬的住院費——!」
她的第一反應就是——
「你們兩個敲詐啊!」
這種時候的交涉從來不是由琉華負責,她只管將手放在豬頭美少年的肩膀上,壓著他不讓他逃跑。
交涉的工作向來都是華蓮來進行的。
「夫人——」
前牛郎的口才可是驚人的好。
不過——
「兩百多萬的支出……?」那位夫人面帶難色,「我要和丈夫商量一下——」
「啊,不用擔心。」
華蓮取出了手機。
「我們在來的路上已經聯繫過您的丈夫了。」
豬頭美少年叫做岡崎真一,雖然是姓岡崎,不過和這個家的人沒什麼關係。
他據說是母親外遇後生下的孩子,沒多久她也和人私奔了,留下他在家裡長大。
岡崎父親是捏著鼻子養大真一這個妻子紅杏出牆的鐵證,而他已婚的同母異父的兄長也將他視作人生的污點來對待。
「這是最後一次。」
這是給名義上的弟弟支付了醫療費的兄長給出的最後通牒。
「沒有下次了。」
「……是。」
兄長揉著頭,哀聲歎道:「我真沒想到那位社長居然會親自上門……」
出於強烈的好奇心,岡崎真一忍不住開口問道:「那個女人……到底是誰?」
「暗金(高利貸)。」
「是、這樣子啊。」
口上是這麼回答,心裡卻在想:這點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啦。
他昨天晚上是被打倒在地,但是並沒有被真得打昏過去,完全聽清楚了這位放高利貸的社長和那個黑道幹部之間的對話。
半個月後,前警視總監宮野先生拿了張AV碟作為前些時日吃了琉華「特質鍋底」火鍋的回禮。
她一看到那張AV碟就怒了:「為什麼我要收這種東西啊!」
華蓮探頭看了一眼那個碟的封面。
「哦,我知道這個,綺香潔西嘉。剛出道就一路飆紅的女優。」
她順著華蓮的視線,看了一眼被她一巴掌拍在桌上的那張碟的封面,咂了咂舌,「果然去拍AV了。」
宮野先生歎了口氣,將AV收了回來。「房東小姐,果然這背後有你出手啊。」
她冷笑道:「唆使未成年人賣淫的傢伙都該下地獄。」
「現在這種情況,她已經在地獄裡了吧。」
宮野先生看了看那張AV的封面。
「最近拍一部能拿到一百多萬的片子,也就是這種捆綁系的吧。」
華蓮在一旁摁著電話號碼:「畢竟是有風險的嘛。」
她將那張碟丟還給了宮野先生:「一出道就是淩虐系……最近這種片子的銷量有那麼好嗎?」
前警視總監對於這個話題,到真是為民所想的歎了口氣:「無論什麼時代,淩虐系的都有市場的吧。」
她看著手上的這個月的賬務表:「嗯,我打算把手上的生意都清掉了。」
「誒?不放高利貸了?」
「前警視總監不要那麼淡定的和我討論這種事情……說起來,這樣真的可以嗎?」
「為什麼不可以?」宮野先生轉頭問她,「房東小姐你都說了嘛,我是『前警視總監』。」
「嗯,一般市民還是不要對警方出賣高利貸比較好哦。」
「啊,我感覺到了這個社會的惡意。」
「我的觀點一直都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必須借款也要買的東西。」前警視總監總結著自己多年的經驗,「人命就不一樣了呢,能用金錢救人的話,那多大的代價都可以。」
「人活著才有用。」
她的回答倒是符合一貫的實用路線。
「死了的話,辦個葬禮,還能靠收奠儀來還債。」
「還有人壽保險。」
前警視總監見過這個社會上太多糟糕的事情,若非沒有眼前的這位社長出手相助,他恐怕真的要晚節不保。
「人壽保險最近的審查也越來越麻煩了。我已經不想掙這種麻煩錢了。」
所以她打算將所有的資料冊全部轉手賣給其他的相關業內的公司。
「我決定轉行去當金融公司的金主得了。」
「最近動不動就有客戶找律師來商談『信用破產』這種事情,高利貸的生意也不好做吧。」
「也就那樣子吧。」
她的回答裡帶著點百無聊賴。
「人只要動腦子,怎麼都能活下去的。」
將手上的全部名冊都買了個好價錢後,她就立刻轉換了風格,成了給各大金融公司放貸的金主。
「雖然賺的不多,但是勝在穩定嘛。」
當這句話從她口中說出來時,整個屋內鴉雀無聲。
剛從北海道出差歸來的雪穗茫然的看了一眼身旁的亮司:「我……可能時差還沒倒回來。」
而亮司則看向華蓮——後者的表情也顯得很震驚。
連骨髓都要全部吸出來、為了拿回欠款、甚至不惜將人踹進地獄,就連黑社會都會敬畏有加的暗金天祥寺琉華,居然有一天會說出這種話來……
亮司慢慢地開了口:「社長,這是禁句吧。」
俊秀的容姿,纖細的身材,眉宇間揮之不去的陰鬱更是惹人憐愛——
桐原亮司就是有著這樣備受年長OL喜愛的年輕外表。
她立刻駁回了下屬的提問:「回老家結婚才是禁句。」
「說起來,」雪穗立刻轉移了話題,「上次華蓮先生說起過,社長救了個未成年的美少年吧。」
「琉華社長還真是喜歡美少年這一款。」
說起這個癖好,華蓮他就連苦笑都做不到了。
「亮司和雪穗是去收債的時候正好遇上了,所以拿到了撫養權——有明家的三兄妹也是,啊啊啊,社長到底有多喜歡玩養成啊。」
「我最初也有被騙好嗎?被你這張臉給騙了啊。」
說起這個就是一肚子的火。
她本來以為只是好心救了被暴走族在角落裡毆打的未成年少年,結果人家非但不是未成年而且還居然是歌舞伎町超有名的牛郎,她可是見證了對方如何從一個很紅的牛郎成為全國排名第一的牛郎進化史。
然後當他掙到了一輩子也花不完的錢後,居然毫無預兆的就隱退了。
「但是我也有幫到很多忙吧。」
華蓮一攤手。
「社長只喜歡撿人回來,但是接下來的事情基本上全部都是我一個人一手打點好的誒。」
無論是有明家的三兄妹,還是亮司和雪穗這兩個孩子,在被琉華撿回來以後,真正用心對待他們、教導他們的人,只有華蓮一個人。
這位前牛郎,教了他們五個人許多的社會規則,讓他們在之後的人生路上不用撞得頭破血流也學會這些常識。
「我已經厭倦了教孩子這種事情。」
她歎了口氣。
說到底,就算小心翼翼的捧在掌心的妹妹,也會因為車禍而死於非命,最後只留下一個「英年早逝」的虛名。
再過上幾年,妹妹的名字只能在網路上才能搜索的到了。
「而且你們幾個不是很健康的長大成才了嗎?」
雪穗一語道破天機。
「我和亮司不知道除了金融業還能做些什麼。」
他們兩個人沒滿十歲就和大筆大筆的錢打交道,見到了無數因為錢而醜態畢露的人,也見到了無數被錢所操縱的人。
他們的人生已經脫離不開錢了。
「誰叫你們連大學的專業都選了金融業。」說起這個,她就真覺得「恨鐵不成鋼」,「你們兩個也學學功一啊,建築業不就很好嗎?泰輔去念個法律系還能騙回來一大堆的女朋友,靜奈念的中國文學系也不差吧,多學一門外語也不會差,而且接下來亞太地區的重心只會在中國了。」
「但是念金融系的話,可以空出很多時間了啊。」
雪穗的話還真是讓她沒什麼好多抱怨的了。
「之前北海道的那筆欠款能全部收回來。真是多虧你和亮司了。」
她很感謝的沖著他們兩個人欠了欠身。
因為她這驚世駭俗的舉動,讓兩位年輕人立刻驚得從位置上一下子跳了起來。
「剛才功一打電話過來,問我們要不要吃牛肉火鍋。」
華蓮舉起手機,沖著在場的另外三人喊道:「他問社長要不要加巧克力。」
「當然!」她一口應下,然後又補充道,「我要一貫買的那個牌子的巧克力。」
「誰知道社長你每次加的都是什麼牌子的巧克力啊,」華蓮立刻反駁了琉華的說法後,又對電話那端的人說道,「啊,功一,買個好點的牌子吧。」
雪穗眼中含淚的看著琉華:「社長,你不是說,我們吃的巧克力都是你手工做的嗎?」
她立刻偷換概念:「我買的就是手工巧克力哦。」
「居然連臉色都沒變一下,」華蓮對著亮司提了個建議,「亮司,你也學學社長的厚臉皮,保證能追到雪穗的啦。」
華蓮:這麼多年下來居然連青梅竹馬都沒攻下,真不想說是我教出來的學生。
當有明家的三兄妹,帶著火鍋必備的菜肴走進樓時,正好遇上了前來看房子的房屋仲介與看房者。
房屋仲介是位和藹的老先生,他一見到有明功一,立馬就打了個招呼:「啊,有明先生,下午好。」
靜奈忍俊不禁的笑出了聲:「這裡有兩位有明先生呢。」
老先生擺擺手,露出了誇張的求饒神色:「啊,小靜奈,就讓我少說一句話吧。」
他隨後介紹了自己身後的那位拎著行李箱的少女:「這位是小松小姐,我帶她來看707室。」
「哦,沒想到社長居然真將那個房間租出去了。」靜奈哀歎,「我要輸給雪穗十萬了。」
功一拍了拍其實並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的肩膀:「為什麼要和雪穗打賭啊。」
泰輔在一旁補充道:「對啊,你看大哥就從來不和亮司雪穗他們兩個人打賭。」
小松奈奈已經被這對話裡的人員之間的關係給繞暈頭了:「誒?」
陪她一起來的友人淳子則苦笑著說:「奈奈,我們是不是……」
泰輔沖著淳子抱歉的一笑:「啊,你們去看房子吧。」
他們三個人和仲介先生道別後,就立刻沿著臺階而上。
等他們的身影消失在了樓梯間,仲介先生才對這兩位年輕的女孩子說道:「那三位是房東小姐的弟妹們,雪穗小姐和亮司先生也是她的妹妹,但是,除了功一先生和泰輔先生是親兄弟之外,他們之間沒有其他的血緣關係。」
「誒?」
仲介先生的這句叮囑,似乎料定了小松奈奈一定會租這裡的房子。
「要在這裡住下去的話,千萬不要忘記了這一點。」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除了交通不是很便利,房齡稍微老了一些外,那麼大的房間居然每個月只要十萬的租金,其他的費用全部不收,誰都不會輕言放棄。
只是有一個問題。
看上這麼好的房子的人,不止小松奈奈一個人。
第116章 NANA(三)
如果兩個人看中了同一套房子,那麼應該怎麼辦?
答案呼之欲出。
小松奈奈看到來人,立刻大喜過望:「你是娜娜!」
大崎娜娜對於這位在來東京的車上相遇,談了一路的少女也有印象。
她沒想到兩個人居然有緣分的又遇上了。
奈奈的仲介對於二人爭一間房子的做法,給出了一個極好的解決辦法。
「既然是熟人,那麼就好辦了。」他建議,「你們兩個一起合租不就好了嗎?」
每個月十萬的房租兩個人合租平攤下來也就是說,每個人五萬——
小松奈奈的雙眸立刻亮了:「好便宜!」
事情就這麼定了。
作為有住戶入住的慣例,她懶洋洋的被華蓮拖到牛肉火鍋大會上,和這兩位新租戶打了個招呼,客套的說了兩句後,就留下一句:「晚上十點之後,房內的分貝必須降低到70以下,否則後果自負。」,這就甩手走人。
而無論是在給琉華社長收拾爛攤子還是在活躍氣氛等等問題上都天賦異稟的華蓮,只是一兩句話就重新將氣氛給兜了回來。
神無先生對於茫然的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才會讓房東小姐轉頭就走的小松奈奈說:「不用擔心,房東小姐就是這樣子的性格。」
他又舉了個實際的例子。
「如果有金錢的困難,也可以找她相談。女孩子去的話,她還是很好說話的。」
小松奈奈立刻毫無阻礙的接受了這個說法:「哦,是這樣子啊。」
她覺得在神無先生的說法之下,房東小姐真是個大好人。
宮野先生夾起一筷子的牛肉,含笑不語。
而華蓮則將手邊的柳丁笑嘻嘻的砸到了神無先生的身上。
「我們家的社長早就不借小錢啦。」
小松奈奈對這說法不明所以:「誒?」
華蓮則轉身沖著她一笑,那笑容絢爛奪目的一下子就迷倒了奈奈。
大崎娜娜扶著額頭,將差點昏過去的奈奈接住了。
「八子,喂,你沒事吧?」
因為「奈奈」和「娜娜」的發音都是「NANA」,所以為了區分二人,奈奈便從娜娜這裡獲得了「八子」這一昵稱。
「華蓮先生真是好帥。」小松奈奈喃喃的神情和每一個拜倒在華蓮絢爛笑容下的人別無二致,「那麼小年紀就有這種萬人迷的笑容……」
宮野先生差點因為這句話被噎住。
好不容易喘過氣來,他才大笑的告訴這兩位不知道真相的少女:「我十年前認識他的時候,他就是這個模樣了,」兩位少女因為宮野先生的這句話,徹底驚呆了,而宮野先生將最後一塊牛肉從火鍋裡撩了出來,「千萬不要被外表騙了哦。」
大崎娜娜張大了嘴:「騙人的吧!」
華蓮沖著她一笑,而娜娜也忍不住的捂住了臉。
「隨便亂放電還真是……」
「小野老師不在,真是可惜了啊。」
神無看著火鍋裡剩下的菜葉,為陷入趕稿地獄的小野老師歎息一聲。
宮野先生對此倒是一點情面都不講:「誰叫她每次都踩著截稿時間。」
神無先生好歹也是同樣被稱為「老師」的人,所以他才能稍微理解一點小野的心情。
「我的話,果然還是不習慣和出版社簽這種供稿契約的事情呢。」
宮野先生端起了茶杯:「神無先生你光靠版稅就夠衣食無憂了吧。」
小松奈奈好奇地問:「神無先生是作家?」
神無點點頭。
小松奈奈立刻露出了崇敬的眼神:「好厲害!」
「唔……也就這樣子吧。」
一直到這場火鍋聚會結束,新的707室的兩位租戶,也沒能見到其他的鄰居。
睡著前,奈奈總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麼答案,但是困意已經讓她沒工夫多想其他的事情了。
她作為天祥寺琉華的人生,十歲之前乏味至極。
繼承了大片土地的父母光靠每個月收取的房屋租金,就能過著每月消費幾百萬也都能攢下幾百萬的奢侈生活。
她的人生幾乎可以說是平淡之極,一直到她十四歲的時候,做出了救了被圍毆的華蓮這種出格事情之後,人生才變了調。
當時還是當紅牛郎的華蓮帶她見到了黑夜之下,剛剛是一日開始的夜之居民的生活。
慵懶美麗的女人如天鵝般優雅的揚著光潔修長頸脖,她們身上穿得衣服不是價值百萬的洋裙,就是價值數百萬的和服;西裝筆挺的男人口中吐出的甜言蜜語,讓你一不留神就散下了大筆購買酒水的錢,隨後這些酒錢就化作提成落入那些男人們的口袋中。
這些女公關牛郎們,代表了這個夜之世界最光鮮亮麗的奢侈頂點,在最底層,也有那些站在街邊的流鶯,年老色衰的她們在臉上抹上可怕的白粉,每次只要五千元就能得到全套的服務,可天曉得她們每個人身上是不是會有帶著什麼傳染的性病。
或許她們在年輕時也曾經是女公關們中的一員,可沒有及時的脫離這個圈子,又習慣了進賬來錢快的生活,習慣了每日花錢如流水的日子,最後只能在這條路上一條道走到黑了。
華蓮曾經登上過牛郎界的頂點,也在這巔峰時刻消失的無隱無蹤,安安心心的回去幫「得了習慣性撿人回家」症的琉華帶小孩去了。
他心理承受能力好,對於這種身份地位上的轉變甘之若素。
平日裡每頓飯都要幾十萬上百萬的牛郎裡的「夜之王」,對於如今就著礦泉水啃麵包的生活也毫無怨言。
他會十幾年來堅持如一,只是因為不想離開琉華的身邊。
如果這都不是真愛,那還什麼算是真愛?
今日,華蓮依然在找著各種能和琉華交談的話題。
「說起來還蠻巧合的誒,707室的那個租戶,大崎娜娜,居然是搞朋克樂隊的。」
琉華她放下了手上的書,眨了眨眼睛。
「然後?」
「居然和明日香一樣,是搞音樂的呢。」
「明日香」這個名字對於被琉華收養的孩子們而言,是真正的禁句,也只有華蓮能當著琉華說起這個名字,也不怕遭到她的小心眼報復。
她反駁琉華:「明日香是民謠歌手,和朋克樂隊完全是兩碼事。」
華蓮撐著頭,看著琉華:「嗯……在我看來好像都是一回事呢。」
她嫌煩的合上手頭的書,站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的景色依然是一成不變。
只有更遠處,不仔細就會漏掉的那條從東至西流動的小河的河面,在夕陽的倒影下似乎泛出漂亮的光澤。
她看著窗外的風景,喃喃道:「她們別給我大半夜的唱歌吵到別人就好。」
誰能料到,居然一語成讖。
第117章 NANA(四)
泰輔是被天翔寺琉華的專用來電鈴聲給吵醒的。
鈴聲是琉華社長亡故的妹妹——明日香當年得到無數獎項的單曲《belove》。
對於明日香此人,泰他雖然知道有「不說亡者壞話」的禮儀,可沒有辦法真得說出什麼誇獎她的話來。
一言蔽之,明日香就是個仗著自己是超`有錢的富X代的親生孩子,所以就肆無忌憚的濫用金錢的人。
明明她和琉華社長明明是姊妹,可誰也無法認為她是什麼好性格的人。
就算琉華社長的脾氣在第一次相遇的人眼裡、必然是個冷豔高貴又傲慢的傢伙,但是只要和她相處久了,就能明白在她那冷若冰霜漠不關心的外表之下,藏著一顆為他人著想的心。
她有心,血也是熱的。
但是明日香?
名字這麼可愛,性格卻差勁到底。
自私自利又盲目自大。
最差的組合。
認為全世界理所當然的會圍著自己轉,對於真正關心自己的人視作理所當然,對於那些對她不屑一顧的人,卻硬是要讓對方為了自己低下頭而無所不用其極。
想當初,功一大哥就是因為他對明日香的態度冷淡,而被她計謀百出的倒追,最後還是功一玩了一場「我是深愛著你,但是不能為了我這份自私的愛而影響你的星光前途」的戲碼,才讓明日香對他喪失了興趣。值得慶倖的是,當明日香將注意力投向相貌俊秀的亮司之前,她就出了車禍死了。
出了琉華社長真心悼念自己的妹妹,他們這些被收養的孩子,沒有一個人為了她感到難過。反倒是個個都想為了她的死訊而好好慶祝一番。
或許就是因為他們這幾個被琉華社長收養的孩子從小就在明日香的影響下長大的緣故,所有人都對和她相似性格的人敬謝不敏。
大半夜打電話過來,這是明日香的做事風格,她從來不考慮別人的情況。
但換成了琉華社長?
有明泰輔立刻整個人都清醒了。
「是我。」
「泰輔……我快要被吵死了!」琉華社長在電話那端的哀歎都可以凝為實質的物體了。
「怎、怎麼了?」
「我一定要把707室的那群傢伙全部趕出去!」
「我馬上就來。」
十五分鐘後,等泰輔駕車趕到時,正好見到在睡衣外套著一件風衣的華蓮先生打著哈欠,一臉倦意的看向他。
華蓮一見到泰輔到了,就立刻松了口氣,然後指了指707室緊閉的大門:「我把琉華重新哄睡了,這個屋子就交給你了。」
「請放心。」
泰輔點了點頭,琉華社長花了千萬的代價供他拿到了律師執照,又送他進了極好的律師事務所工作了這些年,他也算是站穩了腳跟有了自己的客戶源。
莫說是這些小事情,換成了其他的大事他也義不容辭。
……只要和金融相關的法律才行。
有明泰輔敲開了707室的門,告訴來開門的那位似乎叫做「小松奈奈」的女孩子。
她們已經違反了這棟大樓的租住協議,如果再有違反的情況發生將立刻要求她們12小時內全部搬出去。
搬出當初的住戶合同協議上的條款,又擺出法律做主旋律,嚇得小松奈奈只能拼命點頭。
「這裡住得人很多都是晚上才開始一天的工作,有的人則是剛剛下班回家需要休息時間。請你們不要這麼自私,影響別人。」
有明泰輔叮囑完,就看著身後走來的那個光頭的青年。
泰輔一下子就辨認出了來者的身份。
「啊,高木,你認識這裡的租戶?」
名為「高木泰士」的光頭青年大概是在場的所有人裡面最靠譜的一個人。
在律師事務所工作的他,備受有明泰輔的照顧。
得到了肯定答覆後,有明泰輔立刻將再教育的工作交給了他。
「那麼,租住守則之類的東西就拜託你交給這裡的租戶了。」有明泰輔歎了口氣,「不是我想當惡人,只是琉華社長的性格啊……」他拍了拍高木泰士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
「現實往往會比你想像的更糟糕的情況展開。」
他說完這話,連句道別都沒有就走了。
有明泰輔打算回家去補眠,然後高木泰士要給基本沒有租戶常識的兩位年輕姑娘補課之余,還要加上科普一下有明泰輔——他到底是誰。
「我所在的律師事務所裡最優秀的一位律師,超過一半的客戶都是為了他留下的。」
當然,其中少不了琉華社長的穿針引線。
這些事情,自然是不該知道的沒人知道。
小松奈奈一想到剛才那個人身上冷峻的氣勢,就忍不住一縮脖子:「那個人有那麼厲害?」
她當時在對方的言辭之下,只能喃喃地將一切東西都答應下來。簡直沒有半分插嘴的餘地。
對於這個提問,高木泰士只能回答:「有明先生就是那麼厲害的一個人。」
琉華社長買了手上的所有小額債務,只保留了大筆借款合同。
現在她每個月的樂趣就是找個閒置時間,和華蓮等著欠債者將利息上供。
「雖然利息每個月只有百分之三十,」琉華她看著手上的帳本,日進鬥金的狀況讓她非常的高興,「不過這樣的日子才好嘛。」
「一點也不刺激。」
華蓮將她沒說出口的那半句話講了出來。
「放高利貸又不是為了好玩的。」
雖然目的是錢,但是這一輩子只要日本這個島不沉沒,那麼琉華她就不用擔心自己會缺錢這件事情。
「給走投無路沒人願意借錢的人提供援助。」華蓮說得那麼冠冕堂皇,就連琉華都給了他一個充滿了嘲諷的笑容。
這當然是用甜美的言辭讓人心甘情願的掏空錢包的牛郎最擅長的事情。
這種事情對華蓮而言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自然也不是什麼需要單獨放出來讓人嘮叨一番的技能。
等到了下午三點也沒等到本應入帳的資訊通知,琉華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對著華蓮開口說道:「走吧,我們去收賬。」
敢拖我的欠款,不想在娛樂圈混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7-2 22:59
第118章 NANA(五)
華蓮開著車的時候,從後視鏡中看到坐在後排的琉華社長,維持著雙手交疊在胸前的動作已經超過十五分鐘了。
他決定給兩人找點什麼話題。
「那個社長明明公司都上市了,為什麼還要借高利貸?」
琉華社長依然是保持著閉目養神的姿態。
「正因為公司上市了。」
「嗯?」
華蓮看著前方從綠變紅的交通訊號燈,打算趁這麼點的時間去詢問出個中緣由。
琉華她卻反問了華蓮:「華蓮真的想知道答案嗎?」
華蓮想了想後,點了點頭,回應:「是的。」
雖然不知道也無所謂,但是——果然是知道「真相」才會更有趣吧。
「那個社長找到的風投公司的錢是黑社會的資金。不知不覺中他的公司就被這些黑錢給侵佔了,然後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這些錢帶著成百上千萬的利潤回去了,留下一個空殼的公司還有一堆無法償還的債務。所以,他來借高利貸把賬補平也要繼續堅持下去。」
華蓮眨了眨眼睛,看到紅燈轉綠後,繼續駕駛著他們的藍色SUV,行駛在正確的道路上。
「那是笨蛋嗎?」
「不,這個社長其實是很不錯的人哦。」
琉華社長換了個方式介紹那位元居然敢對她欠錢不還的社長。
「就算拼著借高利貸,也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公司倒掉。」她明明口中說著讚揚的話,可語氣裡盡是毫不掩飾的嘲諷,「死要面子。」
華蓮倒是聽了琉華的說法後,對那位社長抱以了不要錢的同情心。
「真是可憐啊。」
一聽到華蓮的話,琉華就像是被踩到了爆點似地立刻炸了開來。
「就算同情心不要錢,也不要將它們浪費在這種活該的傢伙身上。」
華蓮當然知道琉華社長的本性絕非此刻表現的那樣子暴躁。
「那個社長欠了我們多少錢。」
「一億。」
「!」
華蓮猛地踩下刹車——害得坐在後排沒有系安全帶的琉華身體不穩,向前一沖。
她反倒是沒有重新坐直,反而借著這份慣性一手抓在了駕駛座的後背椅上。
「華蓮啊……」
如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一般的歎息聲。
「你的駕照到底是怎麼考出來啊!作弊嗎!」
「才不是呢。怎麼可能。」
華蓮拔出車鑰匙,回過頭,對著琉華猙獰的面容甜美的一笑。
——無論面對什麼情況,都要笑得無懈可擊。
「是意外啦,意外。」他還給自己找了個非常正當的理由。「這個國家的駕照可是很難考的。」
「切。」
琉華不再糾纏這種事情,從SUV下車後,等著華蓮付好停車費過來。
華蓮跟在琉華社長的身後,手上拿著平板電腦。
「啊,剛剛亮司發過來了郵件,說是十分鐘後就會和雪穗到我們這裡。」
琉華眼看馬路對面的大樓,低聲問著身旁的華蓮:「我不是給雪穗介紹了個很合適的兼職嘛?」
那棟大樓,就有那位向自己借了一億日元的社長存在。
「在亮司看來,只要和歌舞伎町相關的兼職都是能不去最好不要去。尤其是還和男公關扯上關係。」
作為曾經的過來人,華蓮倒是很清楚桐原亮司的心情。
——他甚至知道,就連桐原亮司本人都不曾發覺的個中緣由。
「不就是攝影兼職嗎?」琉華向著前方邁開了步子,「給那些男公關們拍個人寫真照片,店裡面也會給豐厚的報酬。」
「亮司是擔心雪穗被其中的某個男公關騙了吧。」
「怎麼可能。」
琉華對於自己一手帶大的「家人」極有信心。
「雪穗可是從十歲開始,就看到那些迷上了男公關的女人們在我們的公司進進出出——即便墮落風塵,還沒有對自身處境的半點自覺。」
「就不擔心雪穗產生厭男症啊。」
「更不可能啦。」琉華社長對此更有信心,「不是還有亮司在嗎?」
正是如此。
無論是相貌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深厚情誼,都讓亮司與雪穗兩人之間的關係比其他的任何人都要緊密聯繫在一起。
上天不會創造人上人,也不會創造人下人。
但是看到身旁走過的某幾位職業歌手,那光鮮亮麗的打扮更是讓這個普通的大廳一下子變得光輝燦爛。
華蓮看著眾生百態的大廳,低聲的感歎道:「這個世界真是不公平呢。」
「你以為一億的欠債就那麼難花出去嗎?」
在琉華社長的眼中,如果自己的那一億拿不回來,就要讓那個欠債的社長將等價的東西交出來。
她已經在心裡給這家唱片公司默默地估價了呢。
「最值錢的果然還是Trapnest這個樂隊吧。」
琉華的低語,只有離她很近的華蓮才聽清楚了。
然後,那位欠債的社長立刻就出現了。
琉華邁步迎了上去。
「成田社長,長話短說,還錢吧。」
她看著前方的那位四十多歲的大叔級別的中年男人,皮笑肉不笑的來要債。
成田充一見到琉華和華蓮這對討債組合,臉色就難看下來了。
「拜託了,別跑到公司裡來啊。」
「我才不管你呢。」
琉華的態度堅決又明確。
比起那些身無分文的「多重負債者」,這種有頭有臉的欠債者更是害怕被人知道自己借了高利貸。
不,說是高利貸,但是也沒有高到「那種程度」。
「一個月百分之五十的利息,也就是五千萬,快點還錢。」
「我現在上哪裡給你這麼多錢。」
「那麼,」琉華看著那位社長,「要JUMP嗎?」
JUMP指的是延期付帳,但是利滾利之下,卻只會讓境遇更加悲慘。
當然,這種悲慘的境遇在借高利貸時就已經開始了。
注視了幾秒琉華的那雙眼睛後,成田社長很快就失敗了。
「明天,明天早上到我辦公室來吧。」
「不能明天,現在還錢。」
華蓮在琉華社長說出上面的那句話時,就已經伸手拉住了成田的胳膊。
「不要跑哦,社長大人。」
那低喃的話語如同惡魔的言辭。
被堵住前後去路的成田社長正在進退無度時,一旁傳來了徵詢的聲音。
「社長先生,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長髮的青年手上夾著一支香煙走了過來。
琉華眯起了雙眼。
那不是看到英俊帥氣的男人所產生的傾慕,而是看到某種威脅而產生的徵詢。
華蓮一語道破來者的身份:「Trapnest的隊長一之瀨巧。」
琉華感興趣的不是「一之瀨巧」這個名字,而是另外一點。
「Trapnest?」
她的臉上綻放了一個充滿了「金錢」意味的曖昧笑容。
「成田社長,我們來談談金融方面的合作問題吧。」
琉華敢這麼說的底氣——來源於已經出現在門口的桐原亮司和雪穗一行人。
「我們可以去你辦公室慢——慢——的好好談一下哦。」
她這麼說了。
那語氣中的怪異之處讓人不得不在意。
但是當一之瀨巧看到華蓮的雙眼時,卻硬生生的停下了腳步,做出了一副了然的表情。
「我知道了。」
他轉身就走。
本來以為是成田社長遇上了什麼麻煩的人糾纏,他還想讓成田社長欠個人情給他——以後工作上也有更多的回轉餘地——但是沒想到那位社長居然惹上了這麼麻煩的人物。
充滿了金錢的笑容和充滿了死氣的眼神,他可不覺得這一男一女兩個人會是什麼普通的金融業。
『高利貸?還是……』
他不願意去想更多。
法律方面有著有明泰輔這位新銳大律師做支持,商談方面還有華蓮這位舌燦蓮花的說客,提供完整情報支援的雪穗,再加上掌控談話大局進展的桐原亮司——這四人放在一起,可謂是黃金組合。
而讓他們四人擁有這份侃侃而談底氣的,不是背水一戰窮途末路的瘋狂,而是琉華社長這位不知身價究竟有多少的女富豪。
「我們的提議很好吧。」
桐原亮司做了最後的總結。
「和我方合作的話,無論是資金還是人際網上,全都擁有充分的遊刃有餘的餘地。比現在這種在任何程度上都捉襟見肘的情況好太多了吧。」
在嚴酷的、不可能完成的欠債面前,優渥的條件一出,成田社長幾乎沒有掙扎的,就答應了琉華這一方的全部條件。
「早點決定不就好了嗎?」
琉華社長歎了口氣。
「害的我們還要跑這麼一趟。」
話音未落,她的手機就響起了收到郵件的鈴聲。這是特定人員才有的特定鈴聲。
琉華就掀開手機,看著上面的簡訊,心中默默地計算著有明功一發來的計畫書的可行性。
「這個計畫書,」琉華將自己手機丟給了桐原亮司,「完成它。」
她說完,就招呼華蓮跟她回去買晚餐的食材。
「快點回去啊,我快餓死了。」
「中飯才吃好沒幾個小時吧?」華蓮反問著琉華的抱怨,「社長你又不是小孩子在長身體啦,不要這麼玩啦。」
他們兩個自顧自的走了,桐原亮司看完了有明功一在計畫書最前面提出的那幾條最關鍵的要點。
內容很簡單。
將Trapnest的價值發揮到最大化。
不管穩定的長久使用這種計畫,直接將他們的價值全部在最值錢的最初這幾年全部榨幹後,就不用再管了。
「才華這種東西,每一個人都是有自己的定量的。」
這是天祥寺琉華的邏輯。
也是她的經驗之談。
「所以,比起一點點,普普通通的平常的將那些才華一點點用掉,不如在幾年內將它們一次全部都用掉更合算。」
這個邏輯無論哪裡都不對,但是圍繞著天祥寺琉華周圍的那些關係密切的人,卻沒有一個人對此產生半點的動搖。
第119章 NANA(完)
「我只是不能理解他人的想法。」
天祥寺琉華站在窗前,看著屋外的風景。
能不花大價錢就看到這種和平的景色,唯一的限制條件就是這地方太偏僻了。
如果不買車而是全都依賴公共交通的話,指不定哪天就連末班車都坐不到了呢。
「為什麼這個國家的人覺得承認自己喜歡錢,承認用正當的手段掙錢是很可恥的事情呢?」
「因為啊,」華蓮將手上泡好的熱茶端了過來,遞過來茶杯的同時,還順利的將話題延展了下去,「這個國家人太含蓄了嘛。」
在明面上做得像是客套含蓄的禮節周到,但是在私底下卻是另外一副德行。
「不能給別人添麻煩所以拼命的保持著繁瑣的禮儀,但是只要不給別人添麻煩,那麼無論怎麼鬧都不會被人多管閒事。」
天祥寺琉華說的就是她在這個國家長大的這麼多年,所學到的最重要的一個道理。
這個觀念常常讓她覺得非常的不舒服。
雖然她不能詳細的記得上輩子,上上輩子,乃至無數的輪回中所有發生的事情,但是這種社會觀哪怕讓她感覺似曾相識,可卻使她從心底感到不適。
……真是太奇怪了。
雖然覺得奇怪,但是她並沒有無法忍受到——想要去徹底改變這個社會觀的程度。
但是她的妹妹卻不一樣,好不容易被她一手拉扯大的妹妹,最後卻因為不能與這個社會相容,而最後選擇了死亡。
當她知道妹妹的死訊時,一時半刻想到的不僅僅是「好不容易養大的孩子居然死了」投資沒有獲得巨大回報的傷感,也有一種「居然能夠擺脫這個社會觀了」的羡慕。
「為什麼非要這麼做呢?」
「因為錢的問題吧。」
華蓮的答案向來都是這麼簡單明快——卻又直白的讓人無法反駁。
「沒有錢的話,想要做什麼都不成,但是有錢的話……有很多很多錢的話,那麼什麼都做得到。這個世界上不存在錢打不開的大門。」
哪怕那些說得好像是厲害到只能靠家世血統、而非金錢決定地位的場合,但是真正貨真價實的有錢人,卻根本不會受到輕蔑和偏見。
在能夠操縱一個國家的大金額面前,任何血統和貴族身份都是空談。
聽到華蓮這麼說,天祥寺琉華歎了口氣,端起手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熱茶。
若非現在這個時代已經走出了封建時代的陰影……那麼向她這種發家不正的人,絕對是當地zf的眼中釘,哪天被人抄家了都不是什麼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但是啊……提前四十年的退休生活簡直是要命啊!」
思及此處,天祥寺琉華發現自己的人生真得已經陷入到了一種「不知新路在何方」的奇怪地步。
現在她已經是連三輩子後的錢都掙夠了,除非是遇上本土沉沒或者是世界大戰亦或者是世界末日,否則她絕對能安安穩穩地活下去。
聽到這裡,華蓮輕輕一笑:「要不要去世界的其他地方看一看?」
「這是什麼……想法?」
「我早就這麼想了。」
華蓮一派輕鬆自在的將自己想了很久的主意講出了口。
「我們兩個人去世界各地轉一轉,看看世界上的其他人時怎麼做的……然後有空的話就回來看看,沒空的話那就繼續全球各地的轉悠。」
「其實……」琉華立馬想到了華蓮這種做法的背地含義,「你只是想和我兩個人在一起吧?」
「嗯,我想和琉華在一起。」
「我對你沒興趣。」
「啊,我知道啊。」
華蓮點了點頭,他從第一天被琉華收留開始,就知道了這一點。當初兩個人可是說清楚了這件事情,他才能繼續「死皮賴臉」的留在琉華身邊的。
「我只是提議而已,最後做決定的還是琉華啊。」
「……」
天祥寺琉華看了一眼華蓮,這個男人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已經變成了這麼奇特的性格。
本來一個月收入兩百萬的頂尖牛郎在退役之後,跑道她身邊來打雜帶小孩培養下一代的接班人……打得什麼主意她估計也能猜到一點。
「我覺得你並不愛我。」
「是的。我不知道愛是什麼回事。」
「但是你卻想和我在一起。」
「正是如此。」
「?」
這種感情問題的複雜性讓天祥寺琉華有些接受不能。她這種性格的人,本來就沒什麼感情,更遑論什麼叫情愛什麼叫做恨……什麼叫做不甘心。
她都不知道。
「不理解也沒關係。」
華蓮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天祥寺琉華,在他眼中,這個操縱著大筆金額在暗處呼風喚雨的女人比其他的任何同性都要了不起。
正是這份了不起的才能,讓她站在那裡就像是黑暗中的火光,吸引著自己這種飛蛾。
哪怕前方等待著的是死亡,也不願意離開這溫暖的亮光。
「您只要站在這裡就好了。」
「你把我當做什麼了?」
聽到華蓮的說法,天祥寺琉華又皺起了眉。
她總是無法理解幹過牛郎這一行的男人口中說出的話,是甜言蜜語的謊言還是一片真心實意的肺腑之言。
「指引前方的光。」
聽到這個答案,換做一般的少女在華蓮那深情一片的目光注視下,想必大腦變得一片空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是對天祥寺琉華而言,這個答案卻很糟糕。
她會養大自己的妹妹,僅僅是因為她覺得這麼做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她會去收養自己討債物件的孩子,也僅僅是覺得對方……不會報復自己罷了。
有那種眼神的孩子,怎麼可能憎恨奪走他們雙親的天祥寺琉華呢?
他們兩個,巴不得從那個地獄爬出來。
而有明家的兄妹,則是被華蓮稱為「爛好人功績」的戰利品。
正因為收留了這五個孩子,天祥寺琉華的生意才能變得如此蒸蒸日上。
「這個世界……說實話我並不喜歡。」
聽到琉華這麼說,華蓮臉上的笑意依然沒有變化的應聲回答:「欸,你不喜歡也罷。」
「但是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琉華是想說明什麼呢?」
華蓮看著琉華,像是要從對方的眼中挖出答案那般,使用著一種勸誘的語氣。
「你不喜歡這個世界,卻選擇了她嗎?」
天祥寺琉華並沒有去看華蓮,而是看著窗外。
她的腦子裡被前世那些模模糊糊的記憶塞滿了,整個人都暈暈沉沉的。
這種情況在以前都沒發生過。
或許曾經發生過,但是她卻不記得了。
「無論琉華是喜歡這個世界,還是討厭這個世界。」
華蓮的話,像是羽毛輕輕搔著人的心底。
——讓聽者心癢難耐。
本應如此。
可天祥寺琉華卻不會有這種反應。
「我都不希望琉華忘了我。」
「這……」琉華看著華蓮,搖了搖頭,「這一點,我無法承諾。很抱歉。」
像是被踩中了什麼機關,又像是被告知了什麼可怕的真相,華蓮臉上的笑意面具龜裂後,落在了地上。
「是這樣子啊。」
他的聲音聽上去飄忽不定。
「我知道了。」
等琉華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華蓮鎮定自若的走進廚房,又走到她的面前,戴上新的面具,面無表情的用刀捅了她。
倒在血泊之中時,華蓮才呢喃著說:「這下子,琉華不會忘了我吧。」
莎樂美殺死約翰後斬下了他的頭顱,只是為了能親吻到他的唇角,被神明操縱著愛意的美狄亞為了伊阿宋弑父殺弟,但是等伊阿宋移情別戀之後,卻死了她與伊阿宋的兩個孩子,又殺死了伊阿宋與他的新戀人。
這就是愛。
求而不得就恨之入骨,恨不得取其性命的愛意。
……這份愛意著實可怕。
就算到了下一世,成了個村姑,她也覺得上一輩子被莫名其妙的愛上又因為拒絕了自己不愛的人,反而被對方殺了的結局,實在是讓她有些頭疼的厲害。
但是在這之前,她得先去給自己掙一套衣服。
這村子窮的要命,一戶人家裡頭,誰出門才有整的衣服穿。
被喊做三丫的她現在有身麻袋裝,還是全靠她爹媽賣了大姐二姐,剩下的錢給她縫了一套「裝」。
她……想著自己還真沒這麼窮過。
反正自己有記憶起,就沒這麼窮過。
在掙到一套衣服之前,她得先去把豬草割了,然後去喂給自家那幾頭豬。
這地方窮得連造反的軍隊都不來,偏偏在那一日落下來了兩個身穿青色道服的年輕人。
第120章 修仙(一)
青衣道士的到來對她來說沒什麼用。
她現在除了知道這是劉家村之外,近期的目標就是能夠穿上衣服。
然而這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衣服總是要布料縫的吧,那布料總歸是要織出來的吧。
那紡織的原材料呢?
上輩子關於紡織業的革命天知道進行了幾輪,名為「科學」的新造物已經將全自動化的機械設備提上了議程。
說不定沒被殺的話,她應該是能夠見得到全自動化機械流程的一天的。
但是對這個世界的人而言,說不定全自動化機械的設備,和神明的創造沒什麼區別。
想這麼多也沒用,對於每天都要考慮會不會被餓死的情況之下,考慮高科技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而那兩名青衣道士來這個閉塞落後的小村落的原因,自然是不是什麼「尋訪有仙緣的孩子」這種理由。
這麼一個窮山惡水的村落,就連稅吏都懶得來的地方——刮地三尺指不定連辛苦費都收不回來——怎麼可能會有「大機緣」的人?
然而修仙修仙,修的是仙,走的是仙路,可卻沒人猜得到,下一個走上那仙路的人會是誰。
只見那面相略年輕的青衣道士問著身邊的同伴:「師兄,此地怎會有我二人要尋之人?」
而被稱作師兄的人從外表上看,略顯年長一些。他聽得師弟的提問,只是不動聲色的搖搖頭。
「師弟可萬萬不能做這般想。」
他又是給師弟科普了一番這修仙之路的機緣向來都是毫無邏輯可言。
而他沒說的,自然是他們倆連影都沒摸到的胎中之謎——
哪怕之前是再牛的大能也沒用,若是想合道成聖,也只能去解了那神秘莫測的胎中之迷,若是過不去,那就廢了這一世修為,若是能過得去,之後的合道成聖成魔,自然也不會有多困難——
因為最難的一關已經過了。
可對剛剛入了仙路的修仙者而言,最初的幾關也不是那麼容易能過的。
每一道坎都難得很。
兩人又走了一番,自然是沒有在這種小概率的地方找到合適的修仙苗子,自然也沒發現,劉家村的大柱家的三丫,進了山后的林子裡撿柴,就一去不反復了。
高高在上的修仙者,怎麼會在意一個普通凡人的生死呢?
一入仙門,紅塵永絕。
入紅塵也不過是修心。
悲歡離合一關關渡了過來,百年時光一過,紅塵瑣事盡數消減,塵緣盡消。
三丫進了林子裡撿柴,但是卻被捉走了。
雖然是電光火石之間,她還是看清楚了抓走自己的究竟是誰——或者說,究竟是什麼東西。
一隻白骨爪子抓著她的肩膀,然後將她帶到了空中。
她見到抓到自己的怪物背上生著一對骨翅。
讓她覺得有趣的是,這完全違背了空氣動力學和一大堆的科學定論,偏偏這又是那麼顯而易見的事情。
比起驚聲尖叫,她更是覺得能在空中飛翔是一件極其美好的事情。
人類夢想在天空中翱翔,不僅僅是借助鋼鐵機器,而是僅憑自身的能力。
但是顯然這不是什麼好事。
那背生骨翅,手為白骨的「怪物」將她扔到了一個地洞裡頭去,黑漆漆的洞裡半點光都沒有,她腳下踩著柔軟的泥土,而這泥土裡還帶著一股腐爛的甜香味道。
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喂,你怎麼來的?」
「被丟下來的。」
和她的聲音相比,先提問的那個聲音聽上去宛如玉石碰撞時的悅耳。
但……不是女孩子的,是男性。
或許是少年?
不,也有可能是有少年聲音的人。
「哦,不知道你能吃幾天……」
那個少年的聲音很是好聽,可是說出來的話卻讓她眨了下眼睛。
伴隨著聲音響起的同時,她還聽到了金屬碰撞的聲音。
細小的金屬,輕輕的碰撞的聲音。
還是看不見。
心中這麼想,口中卻是應了一聲。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
「我知道你和我的處境一樣。」
雖然看不見,但是她發現說話者的聲音都是從一個地方傳來的。
與其說她膽子大,倒不如說她不知道恐懼為何物。
恐懼這麼激烈的感情太過奢侈了,她沒有足夠多的感情可以撥給「恐懼」這上頭。
她蹲下身,從那泛著腐爛的甜香味的泥土裡摸索了一番,果然摸到了一根鏈子。
「你被拴著。」
不用繼續拉那根鏈子,她就得到了結論。
而下一秒,她就被撲倒在了那柔軟的泥土上面,就算是在漆黑一片的黑暗裡,她也能知道自己被人推在地上,脖子被死死地掐著。
而掐著她脖子的人,正是剛才還和她說話的那個人。
「你知道什麼!」
原本悅耳的聲線變得淒厲無比。
「你懂什麼!你不過是為了填飽我肚子才來的食物!」
她拼了命也只是抬起手,幾次努力之後才摸到了對方的臉上。
光滑的肌膚,柔軟的肌肉,以及被這二者包裹下的美麗骨骼。
「你……可真好看啊。」
似乎這一句話讓對方泄了氣,那少年鬆開了手,往她的身旁一倒。
「這種時候,你還有空說這種話。」
「我想離開這裡。」
聽到她這麼說,過了好一會兒,少年才低聲說:「我也想。」
她和少年聊了不少事情,比方說她知道少年本是某地某戶有錢人家的小孩子,聽他口中顛來倒去說的全都是家裡的擺設如何珍奇罕見,家裡的僕從又是如何如何的多,家中的父母雙親又是如何如何的疼他如掌上明珠。
偏偏某一日,他被那背上長著骨翅的怪物給抓來了。
「那個怪物……什麼東西都往洞裡扔,能吃的,不能吃的……」
少年心有餘悸,而她的腦子裡想到的卻是「蠱」。
上輩子她看了不少書,也知道有這麼一個養蠱的說法。
將一堆有毒的生物扔到一個罎子裡頭去,密封好,埋在土裡一段時間,之後再將罎子挖出來,唯一剩下的生物就是這些自相殘殺的毒物們裡頭最厲害的。
而這個被養出來的毒物,就被叫做「蠱」。
那個怪物是想要養蠱嗎?
可是隔一段時間丟些東西下來——
「我想和人說話,想得都要發瘋了……」
少年的聲音忽然變得輕極了,他說話的語速都慢了下來。
「你能來這兒……可真是好啊。」
不,我一點也不好。
她低頭看著雙手。
雙手抓著身下的泥土,那腐爛的甜香味她還找不到源頭,而且更重要的事情是,她怎麼解決食物和水的問題?
還有排泄相關的問題。
至於衣不蔽體?
生死存亡之際,哪還有空管這些問題?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7-2 23:03
第121章 修仙(二)
考慮的問題都沒實際發生,從洞穴的上方丟下來的食物在腐爛之前,就已經全都被她和那個同樣困在洞穴裡的「同伴」給分食了。
她覺得那食物摸上去軟綿綿的,嘗起來卻什麼味道都沒有,但是卻能填飽肚子。
咀嚼起來像是肉,卻又不像是肉。
和她一同困在這個洞穴裡頭的青年自稱「秦少卿」,她對「自己的名字」這回事也沒什麼執念,這麼多次的轉世投胎下來,被人起過那麼多的名字,自己也給自己起過名字……就算是她自己,也都說不全所有曾經「用過」的名字。
「又是這個啊……」
秦少卿除了抱怨食物之外,就安靜的像是不存在一樣。
她這輩子沒什麼說話的機會,家裡面窮的家裡人連互相講話的機會都少見的很,她就記得天還沒亮就被從床上趕起來去山上撿柴,等天快黑了才回家,一家人連吃飯都捨不得點蠟燭,摸黑吃完了米糠混著野菜的食物後,就被趕去睡覺了。
睡覺的床也不是什麼真正有實體的傢俱,而是單純的在壓平的房子裡頭的泥地上鋪幾層稻草就算完。
她還記得有一年實在沒東西吃了,冬天就將這些稻草和米糠混在一起煮來吃。
這或許是她所有記憶裡頭第二糟糕的一種食物。
當然了,最糟糕的食物一定是自己被吃掉的那一種。
「我覺得還好。」
她也只有在秦少卿抱怨食物味道的時候才會開口誇一下這個食物吃起來其實還行。
「那是……」
秦少卿有一回終於忍不住告訴她,他們倆吃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據說極西之地的玉山上有一種生物,其形如肉,生有一眼,日割其肉而次日復原,味道似肉非肉……」
「是這樣子啊。」
她覺得自己應該聽說過這個故事,這個故事裡面說的「肉」似乎被考據出來其實是菌菇類的「食物」,不過這個世界連長著骷髏翅膀的怪物都有了,說不定不是呢。
「該離開了吧。」
雖然每天有東西吃是很好,但是一直留在這種地方的話……還不如去死呢。
她做出了這個決定。
然後開始搜索這個洞穴的情況。
洞穴的內側的岩石壁摸上去滑溜溜的,與其說是青苔倒不如說是什麼粘稠的液體。
她覺得有點噁心,然後又四下查看了一下洞穴的情況,最後發現逃離的地方應該還是落在秦少卿的身上。
「你沒想過離開嗎?」
「我每時每刻都在想啊,但是怎麼走啊?」
秦少卿抬起了手,他的手和腳上都拴著鏈子。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那根鏈子比之前第一次見到的時候細了好多。
但是怎麼扯也扯不斷。
她試著轉動著這根鏈子,然後被秦少卿嘲諷了一臉。
「這個是……」他說了一堆她從來沒有聽說過的材料的名字,總而言之,就是這種材料做成的這根鏈子是無論如何也掰不斷的。
「但是啊,這個鏈子……」她摸著鏈子的環節的地方,低聲說道,「這裡用了點刻吧。」
「點刻?」秦少卿在被「綁架」到這種地方之前是個有錢人家的大少爺,自然是對這種東西毫無概念。
「點刻就是……」
一種在金屬和其他的物品上面用細針或者是尖銳的錐尖刺出來的花樣。
這根鏈子的打造者似乎是個過於吹毛求疵,亦或者是過於想要誇耀自己的能力,或者是單純的想要炫耀。
或許是鏈子本身的材料非常的牛逼,但是加上了這種工藝的話——
「如果對這個地方——點刻的地方,施加力量的話,應該會比掰其他的地方要簡單一點吧。」
「欸,是這樣子嗎?」
秦少卿的表情有點無聊,然後他的身體忽然間僵硬了一下。
「喂等一下。」
「什麼?」
「我有個問題。」
她覺得秦少卿的聲音有點奇怪,但還是問了下去。
「是……怎麼了?」
「你叫什麼名字?」
「啊……沒有。」
「欸……總會有一個名字吧。」
「三丫。」
「!」秦少卿聽到這個名字,忍不住大笑出聲。
「這算是什麼名字啊。」
「就是名字啊。」
「不,太難聽了,我還是叫你喂吧。」
秦少卿說到這裡,手摩挲到了鐵鍊與它埋進的岩石壁的接縫處。
「這根鏈子確實是很難搞斷,不過啊……這個岩石就不一樣了。」
那個粘糊糊的岩石……
她想到那種粘糊糊的觸感就覺得很噁心,但是強壓著噁心摸完了自己幾乎能夠到的所有地方,也沒有發現什麼武功秘笈啊藏寶圖之類的東西。
連最想要的脫身用的暗道都沒有。
「你說的那個『點刻』。」
秦少卿的手指扣在那個接縫處,他的指尖所過之處,除了岩石的剝落聲音外,就是鐵鍊被拉扯的聲音。
「這種地方也有啊。」
之前他一個人在這個洞穴裡被關起來的時候,可是努力地挖過這些岩石,但是沒過多久就用他已經不記得的理由放棄了這個主意。
現在想想,當初就應該換個思路。
接下去發生的事情讓她有點目不暇接。
首先是秦少卿拔下了鐵鍊,然後手腳上纏著那些礙事的鏈子帶著她一塊飛出了山洞。
也不知道他是用的什麼招數,倒是到了洞外,他就向著一個地方飛身掠去。
雖然上輩子看過的武俠小說裡頭有許多匪夷所思的反科學的做法,但是沒有哪個人可以做到騰雲駕霧而行的吧。
這是……難道是仙人?
「姑娘你有恩於在下,不知有何想要的東西?」
「你是……仙人?」
「不,在下只是區區一介修真者。修為太低,反倒是被那白骨道人捉了扔在洞中,靈智被蒙後……在下年少無知時的樣子倒是讓你見笑了。若非姑娘一番話,在下想必是不知道何時才能有頓悟之日。」
他是這麼說的。
但是她對這些都不在乎。
既然這個世界有修真者,那麼自然也有修真的……路。
那麼多的輪回轉世,她倒是沒當過修真者。
「我也想……修真。」
聽到這話,秦少卿倒是苦笑了出來。
「在下乃是以武入道……雖曾得前輩幾句指點,然而……」
他說到這裡,又正色道。
「但既然姑娘你這麼說了……是否願意與在下一同參研?」
他太客氣了,反倒是讓她覺得有點不安。
可這些許的不安,與修真的可能性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或許,說不定呢——
她想。
或許她可以從這兒找到自己不斷輪回轉世卻沒有被洗去記憶的原因?
第122章 修仙(完)
白鬍子老道的賣相總歸是沒有豐神俊朗的年輕道士要來得好看的。
更何況道士還帶著個道姑呢。
三丫跟著秦少卿一路上亂竄,說是要去訪仙山求仙問道,可仙山之路卻連怎麼去也不知道。
兩個人便走到哪裡算是哪裡。
遇到有冤魂不散的,便聽一聽對方的冤情。
有冤伸冤,有仇訴仇,雖然事情總是能告一段落,可秦道長卻在一樁癡心女子負心漢的事件結束之後,問著與他同行的三丫。
「三丫,」他倒是不覺得三丫的名字有多麼粗俗,「你說這世間怎麼多是癡心女子負心漢?」
三丫擦著自己削的桃木劍,回了秦少卿的問題。
「上次那連殺三夫的寡婦你倒是忘了?」
想到上次遇到的那位寡婦,就連秦少卿都覺得不寒而慄。
哪有連鬼都怕的惡人啊。
這世間還真是有這種作惡多端,一身煞氣濃得連鬼怪都怕的人。
「不過都是求仁得仁。」
「然而……那個書生,是不仁不義。」
秦少卿想起之前的事情,就露出一臉噁心的樣子。
三丫將那桃木劍擦好了,便站起身,對著這位同伴說:「道長,我們走吧。」
「好。」
秦少卿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師妹。
「像你這樣……想必很合適去修仙吧。」
三丫只是看了一眼秦少卿。
然後將桃木劍包起來,換了一柄鐵匠鋪裡頭花了十兩銀子買的鐵劍。
說到底,如果不是因為平頭百姓都只認桃木劍而看不上鐵劍這種便宜貨,就桃木劍這種一折就碎的玩兒意,若非具有這種商業價值,她絕對不會去削。
兩人一路上餐風露宿自是不必提。
路上途徑西域某個小國時,因為兩人救了那位被妖怪纏身的番邦國王,年富力強的國王欲以王妃的位置迎娶三丫。
對世間女子來講,一國王妃之位是多麼美好的事情。
就算國家再怎麼貧苦,王室總歸是有錢的。
富貴榮華唾手可得,可三丫卻提不起半點興趣。
兩人卻因此得罪了這位國王,在西域地界東奔西竄,被通緝被追殺,下過死牢進過沙漠,每一次險象環生陷入絕境也不抱怨半句。
盡是泰然若素。
十年之後,兩個人總算是到了昆侖。
入得仙門,直接得道成仙,自在逍遙……那是不可能的。
直到入得山中,進了殿內,到了這時,秦少卿才像是換了個人一樣,正色道:「貧道乃昆侖山坐忘峰峰主玄明真人座下大弟子玉真。洞真師妹,且速速醒來。」
他伸手一點在三丫的額頭,她腦中似有無數片段閃過,無數前世紅塵經歷若浮光掠影稍縱即逝,一直到這時,才回想到了最初。
她三歲時入得昆侖派門下,進的坐忘峰玄明真人座下,排第七位,三年後,玄明真人親賜道號——洞真。
大師兄以武入道,昔日俗家之名,正是秦少卿。
為了磨練道心,師父親自動手,替她洗去記憶,鎖掉仙骨,丟入六道輪回人世紅塵,三千小世界多方所渡,貪嗔癡恨愛欲別離,盡數過後,便是此世。
秦少卿是最後一關的考官,生於盲村神智不受其晦,困於洞中卻不煩憂,十年陪同在側,觀其行,辯其言,未受紅塵之誘,這才重新將自己師妹領回門下。
天材地寶,非我所求。
雙修伴侶,要來合用?
榮華富貴,過眼雲煙。
入得三千小世界,紅塵中來,舍紅塵而去,大道四九,尋遁去其一。
以身合道。
此畢生所求,無怨無悔。
--the end--
第123章 番外︰HP後續(一)
木質的四柱床的上方垂著幔帳,柔軟的鴨絨被上睡著一名女子。
時代的變遷未曾侵害到這個房間。
床上的女子在睡夢中渡過了千年的歲月。
被封起來的房間隔絕了時間和空間的概念。
女子在這一日睜開了雙眼。
風吹來了新鮮的空氣,一度停止的時間再次了流動,幾不可聞的銀鈴聲沿著最初設定的線索前往了另外一個房間。
沉睡中的男人聽到了鈴聲,睜開了雙眼,他站起聲,一如昨日那般奔向了這個封閉的房間。
然而當他站在門口時,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不知道是否該踏進門去。
他如同少年一般躊躇著,站在心愛的姑娘門口卻羞怯的不敢踏入其中。
自安眠中醒來的女子看著站在門口的男人,張開了口。
「早上好,薩拉查。」
「赫爾加,已經不早了。」
這是一如往常的對話開頭。
「哦,抱歉,我睡過頭了。」
依然是往常的對話。
「不,沒什麼。」一開始幹澀的聲音很快就恢復了原狀,「沒有關系。」
這份往常,是男人期盼了千年終於降臨的「奇跡」。
「我記得,我昏過去了了。」
「對。羅伊娜嚇得快哭出來了。」
「唔……」
她試著從床上爬起來,但是掙紮了一下,就重新倒回了原處。
「沒力氣了。」
男人邁開大步奔向了她的床邊。
「我給你做了魔藥。」然而放在床頭邊上的水晶漏斗裡的計數器卻累積了一個讓他都有點驚訝的數字,「不,我們先喝點湯吧。」
「好。」女子——赫爾加點了點頭,將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去做,咽下小精靈端過來的熱湯時,她才想起來自己就沒做到這一點。
「對不起,薩拉查。」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再多的不滿和怨懟,在漫長的時光中都消逝了。
只有她還活在昨日。
活在那一天。
她的記憶還停留在那一天。
「讓你擔心了。」
將薩拉查喂給自己的熱湯再咽下去一口後,赫爾加露出了一個抱歉的笑容。
「不用道歉。」薩拉查手上握著湯勺,繼續給赫爾加喂著熱湯,「我不說第二遍。」
「我知道了。」被薩拉查喂完了湯後,赫爾加的臉上又一次露出了困倦的神情,「我睡一會兒。」
「晚安。」等她合上雙眼後,薩拉查才伸手摸了摸赫爾加的頭發,「做一個好夢。」
巫師的祝福帶給了赫爾加一個香甜的夢。
等她再睜開雙眼後,換好便服,就已經能夠精神百倍的和薩拉查一起共進午餐了。
「我不記得做了個什麼夢。」
她在吃麵包的時候還在講著自己的事情,但是往常會嫌煩而死命往她嘴裡塞麵包的薩拉查,這次卻妥協的聽著她嘮叨一些沒用的事情。
「但是總覺得,是個好夢呢。」
「是這樣子嗎?」
薩拉查看著盤子裡的藍莓,臉上露出了厭惡的表情。
不巧,這被赫爾加看到了。
「啊,薩拉查你不喜歡吃藍莓啊。」
她順手挪過去了盤子。
一臉討好的看了過來。
「分給我吧。」
「真不知道你為什麼喜歡吃這種玩兒意。」薩拉查將藍莓全都掃進了赫爾加的盤子裡面去。
正當兩個人晚餐快吃完了的時候,響起了敲門聲。
聲音又急又重。
薩拉查看著赫爾加又拿起了下一塊藍莓蛋糕,才懶洋洋的揮了揮魔杖。
他連站起身去開個門都不願意。
霍格華茲的四巨頭之一,以其名命名的四個學院之一——斯萊特林的第一任院長,此刻滿心滿眼,全都是赫爾加。
她睡了那麼久。
滄海化作桑田。
金雀花王朝的血脈已經斷絕。
來路不明的野種家族爬上了王位。
英格蘭的王權落在了個私生子後代的手裡。
這又如何?
在法蘭西的王室早就成了過眼雲煙的結局面前,成為吉祥物的王室看上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更走運一些。
但是,那位身上流著最正統的法蘭西王室的藍血貴族,踏著破碎的光而來。
金色的長發,傲慢的眼神,被自吹為「王中之王」的法蘭西國王陛下的女兒,卻是一名貨真價實的女巫。
她母親的血統足以一直追溯到上帝派遣神之子前來人間的時代。
甚至是更加久遠的過去。
在那個法蘭西還被叫做高盧,統治這片歐羅巴大陸的帝國叫做羅馬的時代,她的某位先祖就已經操使著無風自燃的火焰,在酷熱當頭的炎夏裡降下傾盆大雨。
摘取草藥熬作的魔藥,能夠驅散病魔的陰影,也能降下奪去生命的死亡之劍。
她們家族將這些知識一代一代的流傳下來,躲過女巫狩獵,躲進宮廷,堂而皇之的讓一國公主成為了一名女巫。
「羅伊娜。」
神之子最後的末裔口中吐出法蘭西最後王室成員的名字。
哪怕分離千年歲月,然而她們兩人的友誼並沒有因為時間褪色。
羅伊娜迎著赫爾加的笑容大步走到了前方,在自己的後背比劃了一個「鄙視」的手勢——薩拉查就當沒看到,而她面上卻同赫爾加親熱的說著話︰「赫爾加,你的病好了,我卻不是第一時間來看你的人。」
「我只是睡了一覺。」
不只是她說的那麼簡單。
戈德里克從隱秘之境帶回了傳說中的草藥,薩拉查翻出了讓人嘲笑是在白日做夢的天方夜譚般的魔藥配方,羅伊娜推算改寫著古老的配方中的不合理之處。
集當世最傑出的三人之手,製作出了將「必死」扭轉成沉睡的「奇跡」。
然後,三人在處理了霍格華茲的事情之後,逐一來到他們在城堡內留給自己的房間裡頭。
與自己的摯友一起陷入了甘甜的睡夢之中。
羅伊娜看著赫爾加,只用了一小會兒,她就知道薩拉查還沒有告訴她「那件事情」之後發生的一切。
居然將這種事情丟給了我。
羅伊娜在心中抱怨了一句,隨後構思著合適的措辭,試著將友人沉睡後發生的事情簡單的概括一下。
「我怎麼能留你一人獨活?」
從羅伊娜口中吟誦出的語句甜美得仿佛摻了蜂蜜,又撒上了厚厚一層霜糖的蛋糕,赫爾加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她會這麼說,卻也察覺到了其中的不對勁。
薩拉查在心中低聲罵了羅伊娜這位狡猾的友人一句後,帶著最優雅的笑容正準備將自己丟出去的爛攤子接回來,可偏偏在他張口之際,房門再次被打開了。
這次,是有人用力撞開了大門。
一位穿著黑色巫師袍的青年裹狹著風而來。
他周身洋溢著歡欣與喜悅,沒能看到羅伊娜的白眼,也沒在意薩拉查略顯惡毒的眼神——這些東西在之前的歲月中他已經經受了太多,以至於根本不在乎這些玩兒意了——
青年一把將坐在椅子上的赫爾加抱了起來。
他將赫爾加抱在懷裡,原地轉了好幾圈。
「赫爾加,赫爾加,我好想你!」
羅伊娜捏斷了手上的陶瓷調羹。
這把小調羹,本來是她用來攪拌紅茶與加在其中的牛奶的。
「戈德里克。」赫爾加被青年逗得興奮地直笑,原本還有些茫然的心情在見到了戈德里克之後,被他那永不怯餒的情緒所感染,就連心情都發生了改變。
「戈德里克,放我下來!」
她開心的大笑,尖叫,被拋向了天空,又重新落在了溫暖的懷中。
戈德里克將頭抵在了赫爾加的頭發上,蹭了蹭她的長發,呢喃著開了口。
「歡迎回家,赫爾加。」
這是歷經了千年歲月後,赫爾加聽到的最好的一句問候。
被公主殿下的騎士抱在懷中的神子後裔,接受了騎士先生那如同幼獸之間互相關懷的親密舉動。
.
.
等薩拉查終於將赫爾加所不知道的事情講了出來。
巢湖三位友人預料之外,赫爾加很從容的就接受了這已經是千年之後的事實。
然而這又是在情理之中。
昔日她的學生已經作古千年,可她的友人卻一直陪在身旁。
為了她一同沉睡了千年。
這份友誼,比愛更濃烈深厚。
「來,讓我們辦個慶祝宴會吧。」
羅伊娜是拉文克勞最初的院長,以學識淵博藏書深厚聞名魔法界的拉文克勞的學子們,並不知道自己的初代院長是個打從骨子裡喜歡舉行宴會的公主殿下。
建校之初,因為條件所迫而沒能舉辦一場接一場的舞會,可這次舉辦宴會的理由卻是再正當的不過了。
戈德里克與薩拉查這兩位霍格華茲的前校長揮動魔杖,在城堡中待命的家養小精靈們被驅使了起來。
就算不用他們倆人揮動魔杖,家養小精靈也會爭先恐後的為這場宴會提供最最優秀的服務。
暑假中的霍格華茲城堡,本來是一個封閉的建築物。
學生們回家去了,老師們獲得了長達兩個月的假期。
只有在暑假臨近尾聲之時,才會陸續有老師返回學校。
這棟城堡在暑假中,處在完全的靜謐之中。
除了幽靈和畫像,就沒有其他的活人。
然而這一天,整個城堡都被催動了起來。
畫像們瞠目結舌的看著在城堡中到處亂竄的家養小精靈,看著他們將城堡佈置成了完全不符合學校風格的奢靡場景。
「這是瘋了嗎?」
格蘭芬多的胖婦人低聲同自己的畫像女伴們竊竊私語。
拉文克勞的灰夫人幽靈看著從自己身旁拉起的緞帶,那是紅綠藍黃四個學院代表色纏繞在一起的緞帶。
「這是……」
她壓低了聲音,沒有將自己的猜想講出口。
「騎士!」
瘋爵士騎著自己的胖馬,跨過一張又一張畫像,瘋狂的追逐著從城堡中奔馳而過的騎著駿馬,身著銀鎧的騎士幻影。
校長室裡頭的歷代校長的畫像也被洋溢在整座城堡中的歡欣給驚醒了。
「家養小精靈們……到底怎麼了?」
這是所有城堡中非人居民的疑惑。
「回來了。」
有精靈見到了值得尊敬的某位歷史上的校長(他曾經帶領學校渡過了這個國家的清教與國教之間交替的艱難歲月),他深深低下了頭。
飛快的回答了這位校長的疑問。
「他們回來了!」
他歡欣的抓著自己的耳朵,大笑了一聲,然後消失在了原地。
校長看著目瞪口呆。
到底發生了什麼?
哪怕是在已經被廢止的三強爭霸賽時,為了招待外國的魔法學校來到霍格華茲的那段時間——霍格華茲也從未被佈置得如同豪奢。
「這一次得花多少錢啊。」
赫爾加剛剛踏出房門,就被那蔓延在走廊上的藤蔓與點綴其間的鮮花給鎮住了。
她一想到當初為了籌措學校的經費,自己催生植物,而後讓薩拉查取來做成價值高昂的魔藥賣掉的痛苦經歷,就覺得這次宴會的成本實在是太高了。
「一切都是值得的。」
為了她研發了魔法,翻閱了古籍,創造了價值連城卻無法復制的魔藥的斯萊特林的初代院長,陰險狠毒之名流傳于世廣為人知的斯萊特林,卻像是個陷入情網,無藥可救的笨蛋,小心翼翼地牽著心愛姑娘的手,帶著她踏上了宛若秘境探險的旅途。
「我覺得這個點子棒極了。」
羅伊娜笑嘻嘻的戳了戳戈德里克的手臂,她正和他兩個人一起看著這一對走過拐角呢。
「別開玩笑啦。」
戈德里克會給了她一個天真的近乎傻氣的笑容。
「我們也去玩吧。」
騎士打橫抱起了公主殿下,而公主殿下也沒有咒罵他的無禮舉動。
.
.
畢竟這座城堡的地契依然寫著他們四人的名字,他們擁有這座城堡全部的使用權,無論他們想在這裡做什麼,任誰也不可以質疑。
事實上也沒誰……敢質疑什麼。
所有的畫像和幽靈都驚呆了。
哪裡有比死人復活更加驚悚萬分的事情?
哦,薩拉查`斯萊特林居然和赫爾加`赫奇帕奇是一對!
媽媽咪呀!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7-2 23:03
第124章 番外︰HP後續(二)
赫爾加體貼的沒有去問自己的摯友們用了多少時間將自己身上的死亡扭轉為沉睡。
她只是看著身旁的青年,在踏進宴會大廳的拐角處長久的,沉默的看著他。
薩拉查隨著她的動作停了下來,回頭凝視著神子的後裔。
最初他認為赫爾加與眾不同的相貌,是她與植物得天獨厚的親和力所付出的代價,但知道了她是神子的後裔之後,一切都變得截然不同。
特殊的外表意味著她是上帝選中的子民,與植物的親和力,不過是這世間萬物都向著神子的後裔所奉上的恭敬。
就連上帝都讓天使們對彌撒亞低頭行禮。
將神子的地位放在了天使之前。
若是將她的身份說出去,或許會天下大亂的吧。
然而此刻這位會攪亂大半個世界的神子後裔,卻像是第一次見到斯萊特林那樣,看著這位陰險狡詐,難以取得真正友誼的青年。
他有著黑色的長發,蒼白的肌膚。
深色的瞳孔中倒映著自己的臉龐。
在她注視著對方的同時,對方也同樣看著自己。
頭發是魔力的來源。
許多神秘的咒語以及特別定制的魔藥裡頭會加入「頭發」這種素材。
畢竟,比起指甲來說——頭發總要是顯得更加幹淨一些。
蒼白的肌膚不僅僅是人種的差異,而且也是長年待在不見天日的地窖裡頭所得到的「饋贈」之一。
「我沒想到……」
赫爾加抬起了雙手,她的指尖踫觸著青年的面頰。
「可真冷啊。」
「地窖太冷了。」
赫爾加踮起腳,將雙手張開,掌心貼在了薩拉查的臉上。
「我都說了,薩拉查你該多出來曬曬太陽。你瞧,臉都冷成這樣了。」
她真心懷疑薩拉查這些年是不是睡在冰窖裡頭,不然怎麼這麼幾個鐘頭過去了,他的肌膚還是那麼冷呢?
「我可是蛇……」
「我知道你養了條蛇怪。」赫爾加對於那條蛇怪,一直都是只聞其名不見其行,畢竟蛇怪不是自然正常誕生的物種,一旦察覺到赫爾加有靠近的跡象,它就立刻沿著霍格華茲城堡裡頭的地下管道跑了,「但是你怎麼會是蛇?」
「學院的象徵物。」
薩拉查反手將赫爾加的雙手抓牢了。
他深怕在這麼下去,自己會做出點喪失理智的事情。
「我是蛇王之王。」
「聽上去就和羅伊娜的父親的稱號一樣。」
赫爾加想到的卻是羅伊娜的父親生前的自稱「王中之王」,聽上去很高大上,然而卻顯得……好蠢。
「蠢死了。」
她低聲說了一句抱怨,卻又後悔了,伸手向摸摸魔杖,但是卻摸了個空。
薩拉查看到她尷尬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他從口袋裡摸出了赫爾加的魔杖。
「我以為自己要去重新買一根呢。」
向薩拉查道了謝後,赫爾加捏著魔杖,隨意在空中畫了幾個圈,帶起一串破碎的火星在空中飛舞。
「不知道現在還能不能用香料換根魔杖?」
「可能不行了。」
「哦呀……魔杖的價格變得那麼貴了嗎?」
「不,」薩拉查牽著赫爾加的手,帶著她一起走進了宴會的大廳,他在千年前就見過各種陣勢了,絕不可能被任何事情嚇跑,「只是香料的價格變得出乎意料的便宜了。」
赫爾加打量著這個大廳。大廳裡頭用紅綠藍黃四色的緞帶點綴得絢爛多彩,星星在半空中遊移,銀色與金色的蝴蝶群落飛舞在冰雕的花叢樹林之間。
這一切都顯得那麼美。
美得讓赫爾加都有點心不在焉。「你說真的?」
「你嘗嘗看今天的菜,就知道我沒說錯。」
薩拉查帶著赫爾加走進了宴會的席位,他們倆落座後沒一會兒,羅伊娜與戈德里克攜手而來。
羅伊娜坐在了赫爾加的右手邊,而薩拉查已經拿起了桌上的菜單。
「我們吃點什麼?」
羅伊娜冷刀子掃了一眼戈德里克準備翻菜譜點菜的舉動,拍了拍手,笑容滿面的說︰「先來點音樂。」
她舉起魔杖,一抬一揮,動作輕巧又流利,還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優雅從容。
——這是法蘭西的公主沒法子拋下的習慣。
伴隨著交響曲吃飯……
赫爾加雖然知道羅伊娜的愛好比較匪夷所思,但是沒想到那麼匪夷所思。
她陷入沉睡之前,可沒有出現過這種事情啊!
戈德里克恨不得將耳朵塞起來,不過還是忍下來了。
「我現在只想快點吃完……」
吃飯的時候放個音樂……還真是只有羅伊娜能幹得出來的事情。
服了她了。
薩拉查只是淡定的拿起了菜譜,叫了道前菜,然後又從衣袖裡拿出了張羊皮紙。
赫爾加看著薩拉查像是變魔術一樣的做法,忍不住鼓起了掌。
「真厲害,薩拉查你每天都帶那麼多的東西嗎?」
「習慣。」
赫爾加秒懂。
她決定跟薩拉查一樣,先叫個前菜出來嘗嘗。
這場宴會沒有邀請其他人,而這頓飯也在音樂換成了比較柔和一點的弦樂之後,就進入了甜點時間。
四位霍格華茲魔法學校的創始人毫無形象的從餐桌上跑了下來,端著甜點盤子就往地上一坐,薩拉查攤開了羊皮紙,用魔杖敲了敲紙面,一副做工精細的迷你迷宮躍然紙上。
而戈德里克則用魔杖念了幾個變形咒,將這些施加了變形咒人形棋子丟到了迷宮裡頭。
羅伊娜摩拳擦掌的在迷宮裡頭塞了一堆的障礙物。
然後,赫爾加在一旁對照著《霍格華茲,一段校史》看著這座精緻小巧的迷宮比賽。
「我都不知道霍格華茲後來辦過這種比賽,我們的學生真了不起。」
「三強爭霸賽。真是有趣的想法。我得查查霍格華茲到底贏了幾次。」
羅伊娜用魔杖從空氣裡頭敲出來一疊書籍和羊皮紙。
畢竟拉文克勞學院內部的圖書館是她建的,要從哪兒弄點書出來再容易不過了。
那個圖書館對全校的師生開放,只要你能回答得出圖書館的守門者的提問就行。
但是圖書館的所有人,自然比起其他人有點優待。
比如說人家是必須親自登門拜訪,但她只用敲敲魔杖,就能將裡頭的書弄出來了。
薩拉查正翻著近些年的魔藥清單,他對於尼可`勒梅的魔法石評價還不錯,其他的都是「一群傻逼」的冷漠臉。
「狼□□劑?這是什麼?狼人要是溫順的像狗一樣,那給它們栓上鏈子就沒什麼樂趣了。」
薩拉查覺得狼□□劑都是「傻x才會做出來」的腦殘藥劑。
赫爾加聳了聳肩,看了一眼戈德里克。
金發的初代校長沖著她咧嘴一笑。
「薩拉查可討厭狼人了。吸血鬼也不喜歡。」
赫爾加看了一眼薩拉查,再想想故事書上的狼人和吸血鬼的形象,她點了點頭。
「可以想像。」
薩拉查冷哼一聲,戈德里克臉上的笑容裂了一下,然後站起身繞到了赫爾加的背後,用魔杖戳著一個紅色的小人。
「上上上上!幹掉那個德姆斯特朗!我們格蘭芬多可是沒有後退的懦夫!」
赫爾加一把打掉了戈德里克的魔杖,制止了他的「作弊」行為。
他們幾個人在吃飯的時候都對霍格華茲這一千年的時間裡頭發生了什麼事情很感興趣,於是他們整理了一下,投票同意了重建記錄在校史裡頭的一段三強爭霸賽的比賽。
迷宮尋寶的遊戲。
「真是有趣。」赫爾加看了看比賽的時間,對照著普通人記錄的中世紀歷史材料,找到了當時發生的事情,「那個時候居然是十字軍東征?」
「對。真有趣不是嗎?魔法界的吸引力居然不如世俗的財富。」
「巫師的吸引力還不如黃金珠寶以及異教徒。我覺得梅林都要哭了。亞瑟王的騎士團不將他放上火刑架烤,反倒是跑去幹掉異教徒了。」
羅伊娜即使在看書,也不忘記習慣性嘲諷一下英格蘭佬。
戈德里克無奈嘆了口氣,用一種「你懂的」的眼神注視著赫爾加。
赫爾加點了點頭。
「真沒辦法,英法這麼多年都沒消停過。」
羅伊娜總算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看的內容,她看完了自己想要看的那段材料,這才心滿意足的放下了書。
而他們三個人構建的「迷宮遊戲」已經快要臨近尾聲了。
霍格華茲的勇士找到了埋藏的獎品,勝出了!
萬歲!
「不愧是我學院出品的。」
戈德里克心滿意足的吞下了一大塊藍莓蛋糕。
而薩拉查則長久的停在了一張魔藥清單的附表上。
「斯萊特林還有後裔?」
「你們家居然沒死絕嗎?」
戈德里克相當驚訝。
一千年啊,都沒死光?
他都對自己家不抱希望了。
「你家也沒死完呢。」
薩拉查將魔藥清單的附表翻了過來。
戈德里克看到魔藥清單的那張附表上的簽名,差點被藍莓蛋糕給噎死。
上帝啊,他沒死在教廷的手裡頭也沒被吸血鬼或者是狼人或者是諸如此類的生物給幹掉,安然渡過了千年的沉睡之後,居然被一塊藍莓蛋糕消滅掉了……
這可真是丟人丟大發了。
「嗯,這……」
羅伊娜調出來了血統譜系考察一類的書,追本溯源了一下。
「wtf!吃[嘩——]去吧,我要什麼過繼的孩子!去你[嘩——][嘩——]個[嘩——][嘩——]!」
「戈德里克,羅伊娜去和妖精們打過長長的交道了嗎?」
「你知道,赫爾加,法蘭西並不是個完全優雅的國家。他們的王室也是會罵髒話的。」
「我們的女王也會?」
「拜託,現在王位上的誰知道是什麼血統的私生子啊。」戈德里克挺了挺胸,「就血統而論,我都比較合適當國王呢。」
「呸。」羅伊娜將手上的家譜丟到了地上,這本書很快就「彭」的一聲消失了,「要是以血統論繼承權,你們英國的女王舍我其誰!」
「哦,我都忘記了。」
薩拉查習慣性的給這位公主殿下潑冷水。
「您當年可是逃了婚約跑掉的法蘭西公主呢。我記得您的外祖母是英格蘭的公主?」
「別扯這些了。」逃婚是羅伊娜一輩子的汙點,她不該就這麼逃婚的,她應該幹掉自己的未婚夫再跑的,殺人兇手也比「落跑新娘」好聽得多,最起碼薩拉查不會用這種話題來揭自己的短。
「我還看到了你的後裔呢。薩拉查,你媽還真是喜歡給你過繼後代。」
「wtf!」薩拉查也罵了一句。
赫爾加已經完全驚呆了。
#我的小夥伴突然會說很多罵人話但是我完全不會這種時候我該怎麼辦!#
第125章 番外︰HP後續(完)
霍格華茲魔法學校四位創始人的宴會通宵達旦,若是無人阻止,想必能夠開上足足大半年。
這又有什麼不對的呢?
在千年之前,各國的王室不過是在一個王宮和另外一個行宮之間移動罷了,在每個宮殿裡頭輪流住上幾個月,通宵達旦的舞會,比武大會,各式各樣的宴會,各式各樣的鋪張浪費。
這是大國的奢侈,民眾的疾苦與他們無關。
然而在霍格華茲的好處就是,他們這四個人根本不會得到民眾的怨恨。
家養小精靈們一代又一代,牢牢守著沉睡著四位創始人的房間,小精靈們服務於學校,然而卻效忠於這四位了不起的人。
緊守著他們四人陷入沉睡的秘密,守口如瓶,一代又一代的守候下去,直至今日——!
讓這四位主人滿意,正是他們所渴求的事情。
永不休止的音樂,明亮的燈火,裝飾著各種奇珍異寶的大廳,掌握魔法的它們構建出了人間仙境。
哪怕在早就停止的四強爭霸賽上,為了招待國外的魔法學校的師生們,它們也都不曾付出這麼大的努力。
倒不是說未曾全力以赴,只是在這回注入了它們全部的愛與尊重。
可這宴會總是不能永遠不結束的。
畢竟暑假要結束了,霍格華茲要重新開學了。
可這一點誰會去提醒他們四人呢?
家養小精靈不會說,而其他人也進不來。
赫爾加將一隻停在自己指尖上的蝴蝶吹入空中,冰做的蝴蝶化作了水霧消散在空中,又成為了霧做的龍,在空中噴吐出淡白色的煙。
「好了,我們有客人了。」
羅伊娜拿出了手上的書。
書中夾著一張便條。
便條上是非常漂亮的花體字。
字條上的內容其實很簡單。
【馬上要開學啦,大佬們是不是趕緊將大廳放出來好讓老師們準備開學典禮?】
「拉文克勞現在的院長找得什麼爛藉口。」
誰不知道開學典禮的現場佈置全靠家養小精靈?
「說不定現在不是這樣了呢?」
「讓老師幹這些事?別開玩笑了,他們是奴隸嗎?還是傭人?」
「親力親為,羅伊娜,親力親為。你也是修過霍格華茲大門和牆壁的。」
「親愛的戈德里克,你再提這些事,我就讓你知道鷹可不是好惹的。」
羅伊娜摸著自己的魔杖,她的指尖在杖身上滑過,一串紅色的星星從半空中落下。
一旁的薩拉查對於這兩人之間的爭吵看也不想看。
別鬧了,格蘭芬多和拉文克勞吵架?
狗都不想理好嗎?
他細心的將赫爾加嘴角上的奶油擦掉後,扔掉了手帕,才站起身。
舉起魔杖,漫不經心又懶洋洋的一揚杖尖,又往右一揮。
封鎖住霍格華茲大廳的魔法被解除了,而在門口等候多時的學校教職工才得以進入大廳。
進入大廳先看到的是劍拔弩張的一對男女。
他們倆一個挽起長袍的袖子準備動手幹架,另外一個則一邊躲一邊毫無誠意的道著歉。
「拜託羅伊娜,在我們的繼任者面前稍微給我留點面子。」
然而挽著袖子的羅伊娜壓根不管對方的調笑,她在狠狠踹了對方的小腿後,才略微傲慢的一挑眉︰「你們還傻站在哪兒幹什麼?」
她一揚魔杖,大廳裡佈置的純裝飾用的緞帶被一掃而空,換來了更加簡潔明快的大型空間。
那些魔法構建的非生命也消失不見了。
另外幾位老師的目光落在神情陰鬱的另外一名男人身上。
身穿墨綠色魔法袍的男人在排除了格蘭芬多的選擇後,那種甚至讓人覺得全身寒毛倒豎、壓倒性的威懾感——
並且還是邪惡的威嚴。
這還需要進行什麼身份證明嗎?
那壓倒性的威嚴,還有誰會看錯呢。
「梅林啊,這是斯萊特林……」
有個胖乎乎,長得很和藹可親的教授捂著頭,不敢置信的低聲喊出了聲。
然後他被蛇王的眼刀狠狠地刮了一下。
赫爾加端著茶杯,站在被清理一空的大廳中央,忍不住嘆了口氣,她還有幾塊小餅幹沒吃完呢。
「要來杯茶嗎?」
和藹可親的笑容,如同傳說中記載的那樣白發紅眸。
看校史記錄的時候還覺得赫奇帕奇的創始人不該是這麼一副誇張的樣子,然而見到了真人才知道,用現代的醫學角度來說的話,她應該是個白化病患者。
戈德里克已經興致勃勃的走了過去。
那雙帶著好奇與有趣,充滿了探究的雙眼,無論過去多少年都不會發生變化。
「哦,誰是現在的校長?」
「不不不,不要說。」
他掃了一眼,立刻向著站在中間的一個人走了過去。
「你,對吧?」
羅伊娜翻著校史——
「鄧布利多校長。」
「哈啊,一個格蘭芬多。」
戈德里克高興極了,然而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就算是自己的學校也能出一個奇葩到了極點的老古板的院長。
「哦,薩拉查,我覺得咱倆的院長如果能換一下,那就完美了。」
薩拉查冷笑著拍掉了戈德里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他那嫌棄的樣子讓他們的「繼任者們」想到了格蘭芬多與斯萊特林蔓延千年的不合傳聞。
不合你個大頭鬼啊!
他們倆分明就是互相嫌棄的要命,偏偏不會讓別人嫌棄對方的那一類的好友吧?
歷史都特麼是騙人的!
在心中咒罵寫歷史書和校史的那個傻逼記錄者,斯萊特林的院長斯拉格霍恩教授贊美著自己受邀招待的茶會上所用的茶葉的滋味——
薩拉查依然是那副陰森森的樣子。
而羅伊娜則很高興的和費立維教授講了起來。
「這麼說來,要不要下次一起去科技展?我已經拿到了參展券了。」
天知道這位女士是怎麼拿到的參展券。
總覺得她用家養小精靈做了不好的事情。
「嗯科技……您是說,」費立維教授努力掙紮了一下,「麻瓜的技術?」
「麻瓜?啊,你們說的是普通人?對的,有什麼問題?」
羅伊娜覺得這一代的拉文克勞的院長真是太大驚小怪了。
「都過去上千年了,我覺得他們一定能做出比風車更有趣的技術出來。我看到都有材料說他們去了月亮上——」
斯拉格霍恩教授放棄了和自己學院的創始人說上話的準備,他決定換個交流對象。
「那是美國人的陰謀……」
「哈啊,那又如何?反正當時全世界都信了不是嗎?為什麼我不信?飛機,電視機,計算機,工業革命,資訊革命,他們真是了不起!不過我也沒想到英格蘭連自己的殖民地都保不住,我簡直要給那位華盛頓寫長文贊頌他的豐功偉績了!哈哈哈,胡吹什麼日不落帝國,牛皮吹大了圓不回來被戳破了,丟人了吧——」
赫爾加端起了羅伊娜的茶杯。
「羅伊娜,喝點茶吧。」
「這位是法蘭西的亡國公主,對這個國家沒好感才是正確的。」
「我的國家還活著呢!」
「那換個說法。」薩拉查輕飄飄的換了個解釋,「王室成員死光而且還被推翻了君主制的共和國在一千年前承認的公主。」
就算是赫爾加也會無意識的補上一刀。
「羅伊娜不是早就被除名了嗎?」
戈德里克用捶桌壓下自己想要狂笑出聲的*。
啊,互相嘲笑調侃,互相補刀又在下一秒互相關懷,這就是霍格華茲四巨頭的日常。
茶話會中愉快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最起碼憋笑憋得快趴在桌上的戈德里克下一秒就立刻變得嚴肅而又正經了。
這臉變得比翻書還快。
「所以,你們遇到了困難對吧?」
霍格華茲的四位創始人之一,又是學校的第一任校長,一眼就看穿了這些繼承者們身上的困擾。
「你們身後的黑暗如影隨形。」
一直看著都想個傻白甜的赫奇帕奇實際上真不是個單純的傻白甜。
她只是如同念詩一樣將真相一語道破。
至於薩拉查?
他將杯中的茶水一口喝下,將茶杯倒扣在桌上,任憑茶葉成型。
羅伊娜在一旁鼓起了掌。
「多難得,我就見過薩拉查佔蔔過兩次,這是第三次。」
什麼鬼!
為什麼沒人說薩拉查`斯萊特林還是個佔蔔師。
「這不是必備技能嗎?我記得還將佔蔔課特別放進了選修課裡頭呢。」
這課有太多教授做的就和騙子一樣的活。
這話沒人敢說。
就算是完全不信預言佔蔔這些東西的麥格教授,也沒有拒絕聽這位斯萊特林創始人的佔蔔。
「誰說我在佔蔔了?」
薩拉查一副看「傻逼」的眼神看著這群等著自己出佔蔔結果傢伙。
「我只是沒想到那群家養小精靈居然真得敢拿我準備的茶葉。」
「放了一千年的茶葉?」
「不,一千多年。」
羅伊娜的表情真是太精彩了。
然而她卻一仰頭,將茶水喝完了。
「別鬧了,就算放了一千年的魔藥我也敢喝。你以為我會說『這什麼鬼』然後捂著臉跑出去嗎?開玩笑,我和教廷掐架一個人單挑一個吸血鬼家族的時候,你還和戈德里克兩個人像個青春期的小男孩一樣鬱鬱寡歡的躺在床上等著回血呢。」
「我覺得,」赫爾加笑眯眯地端著茶杯,「這應該是薩拉查你種的茶樹活下來了。」
「你們可真了不起,居然將薩拉查的茶樹照顧的那麼好。」
赫爾加誇獎了被她召喚出來的小精靈,然後又在小精靈撞牆之前給了人家一個新任務。
「準備點茶話會的小甜點吧。」
裡啪啦,桌上立刻就出現了堆積如山的甜品。
薩拉查的臉都黑了。
他站起身。
「戈德里克,」這位斯萊特林的初代院長不忘記帶著自己的友人一塊脫離苦海,「我們去解決這些繼任者們的一些小問題吧。」
反正他絕對不要再吃甜點了。
羅伊娜笑了起來。
那端莊的笑容看著就像是之前誇耀自己戰績和勝率的女巫只是錯覺一樣。
「費立維教授,你願意和我去逛逛現在的倫敦嗎?」
「當然。」
赫爾加看著一旁白鬍子的校長和被丟下的其他幾個人,慢條斯理的放下了手上的茶杯。
「據說亞瑟王並沒有死去,只是被仙女們護送著去了阿瓦隆,等到這個國家再次陷入戰火和紛爭時,他將再次出現,拯救這個國家。」
她替三位不想吃這些甜點的友人找了個好解釋。
「我們稍微晚到了一會兒,不過這場戰爭才剛剛開始不是嗎?」
「時間還很長……在薩拉查和戈德里克凱旋而歸之前,讓我們聊會兒天吧。」
她再次端起了茶杯。
對的。
時間還很長,她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
可以互相瞭解,在一塊的時間——
被塵封的時間,被靜止的時間重新開始了流動和計算。
現在,她還有足夠的時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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