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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漫)魅力值已滿》作者：剪墨留彰【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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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10-28 01:04
標題:
《(綜漫)魅力值已滿》作者：剪墨留彰【完結】
文案：
周防紅葉死了。
死去之後，她遇到了一個就像是之前玩的乙女遊戲一樣的系統介面，玩笑般地點滿了自己的魅力值。
「反正已經死掉啦！」
只是，她沒有想到，在點滿魅力值的下一秒，她就回到了死亡之前，成功地活了下去。
復活之後的世界，好像有哪裡不對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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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款超級坑爹的乙女遊戲，打著乙女戀愛的名號，進行著黑暗之魂式的磨練，一個選項選錯就會迎來死亡結局，只能返回存檔處重新攻略。
當現實變成了這樣的一款遊戲……
少女她只能帶著不小心點滿的魅力值，努力地活下來了！
****
食用須知：
1v1，不np，男主不知道。
女主看人只看臉。
因為自帶魅力滿值，所以系統（作者）砍掉了她的智商。
輕鬆愉悅瑪麗蘇，全程無虐放心食用——反正我信了。
內容標籤： 系統 甜文 綜漫 無限流
搜索關鍵字：主角：周防紅葉 ┃ 配角：男的，不一定是活的 ┃ 其它：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10-28 01:05
第一章
「周防同學，我喜歡你！」
教學樓下，一名男生閉上眼睛，鼓起最大的勇氣，向面前的紅發少女喊出了這句話。這句話仿佛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以至於在話音落下後，他仍舊保持著這樣的姿勢一動不動。
面前的少女——周防紅葉朝他揮了揮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下一個。」
在告白現場的不遠處，整齊地排著一列差不多年紀的少年，聽見周防紅葉的話後，立刻有人接替過先前告白的少年的位置，話語大同小異。
周防紅葉看著面前排隊想要跟她告白的異性，默默數了數人數，心裡感慨萬千。
……原來受歡迎是這個樣子的啊。
周防紅葉，十五歲，目前貌似開啟了人生最大的外掛——她點滿了自己的魅力值。
在一周前，好不容易得到了家裡的許可，能夠千里迢迢地來到東京，與打小就心心念念的哥哥住到了一起。雖然家是一間酒吧的二樓，裡面還有一群社會青年天天窩在一起，不過周防紅葉並沒有什麼不滿，只要能和哥哥住在一起，就已經讓她心滿意足了。
偶爾發生一些小摩擦，也都被紅葉完美地解決掉。
比如，見到哥哥的第一天，周防紅葉心痛欲絕地看著他頭頂的兩根蟑螂須須和爆炸獅子頭：「哥哥，告訴我，是誰把你變成這樣的，我這就去幹掉他。」
如果不是被哥哥攔著，她估計就要去和設計髮型的傢伙拼命了。
最後紅葉也沒能替哥哥的顏值和髮型報仇，只能安慰哥哥說：「沒關係，即使哥哥變得不好看了，我也依然愛著你的。只有哥哥，無論什麼樣的姿態我都能夠接受。」
當事人哥哥：「恩。」
旁觀者一號：「紅葉醬是兄控吧。」
旁觀者二號：「剛剛還以為會被幹掉，還好有king在啊哈哈哈哈。」
看在哥哥的面子上，她努力和其他人好好相處，爭取用溫暖的笑容和胸懷感動大家，讓他們不再打擾自己和哥哥的親密時光……真的。
然而令紅葉苦惱的是，總有那麼幾個不長眼的小年輕，天天在她找准機會想跟哥哥膩乎一會兒的時候，大聲吼著哥哥的名字闖進來，破壞二人甜蜜而又平靜的時光，只剩紅葉一個人在那乾瞪眼。
對於這種破壞感情的毒瘤，紅葉只能哭唧唧地掏出手機，找小夥伴哭訴：「阿徹阿徹，哥哥喜歡高中男生勝過我怎麼辦！」
身為排球健將卻不得不聽紅葉敘述兄妹情的小夥伴：「那可能就是真愛吧~」
紅葉大驚失色：「真的嗎？！」
小夥伴：「……假的。紅葉醬，腦子是個好東西，我希望你能擁有它。」
原本她會以為自己會花上一年或者更久的時間用來跟哥哥的部下鬥智鬥勇，最終成功戰勝所有小妖精，達成德國骨科結局。可沒過多久，她就再也不用再糾結這些事情了。
幾天之後，周防紅葉就在上學的路上，死於車禍。
她以為自己這輩子就此結束，掰著手指頭細數自己十五年的經歷。她還沒跟心儀的學長說上哪怕一句話，人生中唯一的亮點就是在死亡之前見到了哥哥，就這一項來看，她好歹還算有些收穫……的吧。
紅葉準備安心地去投胎，但現實又讓她的打算變成泡影。
講道理，人生就是在不斷地被挫敗中走下去的嘛！
以為要就此步入下輩子的周防紅葉一低頭，就見到了自己的屍體。
她一臉懵逼，環顧了一下四周，卻發現了除了屍體和驚叫的行人以外的東西。
她的面前出現了一個眼熟的屬性面板。
這個屬性面板活像她前一陣一直在玩的一款乙女遊戲。這款乙女遊戲以其坑爹著名，並被稱作「乙女版黑暗之魂」，其最變|態的地方在於設立了超難提升的屬性數值，每個數值都與最後的結局息息相關。
魅力值更是其中唯一一個，即使有一點差錯就分分鐘be給你看的小公舉屬性，在一個小的選擇上選錯，即便後面做得再好也只能一路馬達全開奔向be結局。這款遊戲把周防紅葉坑得死去活來，在各種各樣的be結局中體驗人生苦澀。被虐出來的怨念讓紅葉在看見眼熟的介面的第一時刻，飛快地點上了旁邊的按鈕。
然後，她就見到原本低得可怕的魅力值數值，就像坐了火箭一樣，嗖地一下就滿了。
「……」這麼簡單？
她目瞪口呆，以為自己看錯了，連忙揉了揉眼睛。當周防紅葉放下手，重新睜開眼睛之時，自己已經站在了五分鐘前的街道上。
她憑著還殘留在腦海中的印象避開了撞來的汽車，成功抵達了學校。
她沒有死去，她還活著。
從這以後，周防紅葉的人生經歷就變得魔幻了起來。
比如……她突然變得超級受歡迎這件事。
****
舒出一口氣，周防紅葉將思緒轉回面前的告白大隊。
說實話，她不認為之前的經歷是真實的，僅僅是變得受歡迎，也說明不了什麼……畢竟死而復生實在是太過魔幻，這又不是什麼能夠存檔的rpg遊戲。
在那之後，她也去找過那款遊戲，但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它了，就連上網搜索，也再也沒法找到一點相關的痕跡。
就像是被什麼消除了一般，就連紅葉的記憶也模模糊糊的，完全不能確定它是不是真的存在著。
可能她也沒玩過這款遊戲，只是做了一個這類的夢呢？
她這麼漫不經心地想著，抬起胳膊，看了看腕上的手錶。
這時候哥哥會醒過來，吠舞羅開張，差不多是回家的時候了。
「周防同學，我真的很喜歡你，給，給我一個機會可以嗎？即使不是交往也好，請讓我能當你的朋，朋友……」好不容易排到告白位置的少年磕磕巴巴地說道，臉上一片通紅，一直紅到耳根。
悄悄地抬起眼，卻看到面前紅發褐眸的少女歪頭看著他。這樣的注視讓他的內心湧上了一絲激動和期盼，他說完了準備好的告白，等待著紅葉的回答。
「今天就到這裡，我要回家了。」紅葉擺擺手，「明天同一時間同一地點，請準時排隊，除此之外的時間拒不接受。」
「周防同學……」剛剛告白完畢的少年還想再接再厲。
「不我們不合適，就算是朋友也不合適，再見。」
在那天之後，紅葉就開始變得受歡迎得不得了，在學校裡無論什麼時間什麼地點，都有各種各樣的男生跑來跟她表白。
最開始紅葉還會受寵若驚，忐忑不安地拒絕，生怕自己做的有一點不好招人討厭，但告白的人實在太多了。
漸漸地，她開始覺得麻煩起來。當第一個人喜歡紅葉的時候，身為並不很受異性歡迎的少女，周防紅葉還會覺得高興。出現了第二個人第三個人，紅葉的虛榮心得到了滿足，變得驕傲而又飄飄然。然而要是這樣的數目變成了上百個……
被喜歡變成了嚴重影響生活的東西，在紅葉的心中只剩下「煩」這一選項。
這種煩躁的情緒在被人堵到女廁所門口告白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周防同學，你不答應我的話，我是不會讓開的！」
急著放飛自我的紅葉，瞪著這位擋住女廁所門口的勇士，熊熊的怒火把遞到跟前的情書燒個精光。在感受著膀胱傳來的壓迫感的同時，深刻體會到，這樣下去不行！
就算是校園女神，也是需要正常生活的！
第二章
周防紅葉在一眾人聲淚俱下的挽留與哀求中，掃視一周，發現沒有一張讓她心動的臉蛋後，冷酷地拒絕了任何想要延長社團活動時間的請求，拎起書包就離開了學校。
如果長得像那個赤司征十郎的話，說不定她還會心軟一點呢。
順帶一提，紅葉社團的名字叫「學園告白同好會」，社團活動就是對身為部長的紅葉告白……這就是紅葉為了能過正常校園生活，選擇的應對措施。
多麼瑪麗蘇的設定！剛剛創立同好會的時候，紅葉還覺得哪裡都不對，結果沒想到這種奇葩的社團居然沒有遭到抵制。相反，整個校園裡，除了一小部分人對紅葉與她的同好會嗤之以鼻，認為他們都瘋了以外，其餘的人竟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因此，周防紅葉在彆扭了一陣之後，也順裡成章地接受了這種明顯很有問題的設定。
她換下室內鞋，站在校園門口，掏出手機，又確認了一下時間。
距離哥哥回家還有一段時間，足夠她不緊不慢地走回去。紅葉把手機重新揣回兜裡，輕輕舒出一口氣，邁著輕快的步伐朝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平安無事，她很快就來到了熟悉的酒吧門口。紅葉三步並作兩步上了門口的階梯，向裡面瞟了一眼，順便把玻璃當做鏡子，快速地捋了捋自己的頭髮。
她掏出手機再次確認了一下時間，內心默數幾個數，同時將手搭上了酒吧的大門扶手。
「紅葉。」
最後一個數的尾音落下，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周防紅葉的身後響起。
紅葉驚喜地轉過身，看著從不遠處走來的青年：「哥哥！」
她飛快地跑下去，百褶裙擺和紅色的長髮一起隨著她的動作揚起，形成了一個美好的弧度。在她正對的前方，一頭有著相似發色的高大青年踩滅了方才叼在嘴中的煙，慵懶地站在原地，看著紅葉跑到自己的面前，抬起手，寬大的手掌覆上她的頭頂。
周防紅葉扯過自家哥哥的袖子聞了聞：「萬寶路的煙味。」
「恩。」
又湊到衣領去聞聞，一撇嘴：「一包。」
「啊。」
她抬眼看著青年無所謂的臉，總覺得有點氣餒，只能拉過他擱在自己腦袋頂上的手，把自己的手掌放進去：「偶爾也聽聽我的，少抽一點嘛，都說了那麼多次了……」
周防尊被她說的頭疼，輕輕「嘖」了一聲，攥住紅葉的手，說了一句完全沒有可信度的保證：「以後注意。」
同樣的話不知道聽了多少遍，紅葉又撇撇嘴，還是乖乖地安靜了下來，沒再接著絮叨下去。
兩個人的身後，草薙出雲笑著調侃說道：「紅葉醬真是嚴厲啊~難得看到尊被管教的樣子。」
「因為我是認真地想和哥哥一起活到八十歲啊，一直到八十歲也在一起。」紅葉算了算，認真地說，「現在我十五歲，哥哥二十一歲，距離八十歲還有五十九年，這五十九年都要好好養生才行！其實仔細想想，只有五十幾年也完全不夠，可惜按照哥哥的生活方式來看，到一百歲不太可能了呢……」
草薙出雲張著嘴，頗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一臉嚴肅的周防紅葉，嘴裡一直叼著的煙差點掉下去，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語言：「那紅葉醬，你將來結婚了怎麼辦？」
周防尊側過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金髮青年舉起雙手，做了個投降的姿勢。紅葉抬頭看了看身側的青年，一把摟住他的胳膊，乾脆俐落地回答道：「我的目標是兄嫁！」
「別鬧。」周防尊說道。
「你們要去德國骨科嗎……有點遺憾啊，日本法律不允許兄妹結婚的。」草薙出雲口快地又吐槽了一句。
緊接著，他在兄妹兩個人齊刷刷地目光下，再次閉上了嘴。
現在還是白天，吠舞羅沒有開業，不過裡面已經零零散散地坐了人。
紅葉進門之後掃了一眼——都是熟面孔。
「尊先生！你回來了！今天辛苦……」
八田美咲見到幾個人進來，立刻活力十足地跳起來，沖上前對著周防尊噓寒問暖。話還沒說完，他就看見了一旁的紅葉，嘴裡說了半截的話一頓。緊接著，少年就像是逃命一樣，飛快地跑到了距離她最遠的角落，臉紅的像是猴屁股，整個人也成了一個複讀機。
「辛辛辛辛……辛苦了！」
「我很嚇人嗎？」習慣了受歡迎的生活的紅葉摸了摸自己的臉，總覺的有點奇妙。
雖說也不是每個人都喜歡她吧，但是對她避如蛇蠍的，八田美咲還是頭一個。頭一次見的時候，她還以為自己的外掛又消失了呢。
不過說起來，她自從開始變化到現在，在這裡面住了也有一段時間，卻沒有發生學校裡那樣奇特的現象……
這麼想著，她又往那邊看了看，這個比她大一歲的少年已經在牆上把自己貼成了一張壁畫。
「真遜啊。」
坐在吧台角落裡，身穿同樣校服的藍發少年毫不客氣地嗤笑了一聲，嘲笑他道。
「沒這回事，紅葉醬很可愛，也很討人喜歡。」
十束多多良循聲而來，笑著說道：「我和大家都覺得紅葉醬很可愛呢，之前還有人悄悄找我問有關紅葉醬的事情，不過在聽說和king的關係之後就不見了呢……紅葉醬真的很受歡迎啊。你說是吧，草薙？」
「這倒是，人氣意外的很高啊。」
「呐，看吧？」十束多多良沖紅葉眨了眨眼睛，隨後，他對著周防尊打了個招呼：「喲king，今天收穫怎麼樣？」
「沒什麼特別的。」
紅葉看見，當周防尊看向這個溫和的青年的時候，雖然說話還是老樣子，但表情總是會格外溫和一點，嘴角也帶了微微的笑意。
回想面對自己的時候老在歎氣的哥哥，她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失寵。
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周防紅葉掰著手指頭，思考哥哥跟自己的頭號情敵——十束多多良的種種，驚恐地發現，這個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明明給哥哥剃了一頭超級難看的頭髮，自然而然地侵佔了自己和哥哥相處的時間，還是自己兄嫁路上的最大障礙，結果……她居然一點都不討厭他！
這個人，是不是超級心機深沉的啊？
紅葉想想每次和十束多多良一起聊天的時候，話題不自覺地就被他帶著走，自己還會高高興興地跟他一起到處玩一些新奇的東西，每次被誇獎的時候也會很開心，內心裡又不自覺地信任他……
深覺自己已經被敵人攻略到了腹地，陷入了極大的危機，紅葉慌忙拿出手機，給遠在宮城縣的小夥伴發送郵件請求幫助。
大概他還在訓練，紅葉等了一會兒，她手中的手機提示音滴滴滴地響了起來。她打開一看，小夥伴回復道：「你想多了，紅葉醬。不過比起這個，我覺得你還是不要試圖動用腦子想太複雜的事情比較好，反正又想不對，這樣下去真的會變成笨蛋的哦ㄟ(▔,▔)ㄏ。」
後面還接了一個賣萌的顏文字。
周防紅葉：「……」
再沒法當同伴了！
講道理，這樣下去，你總有一天會被揍的！到時候即使是十年的青梅竹馬情誼，也沒法挽回兩人之間破碎的友情！
第三章
周防紅葉悶悶地把手機塞進枕頭下麵，撲在床上翻滾了一會兒。
少女的心思總是纖細而又敏感，何況紅葉還擁有一個直通宇宙的大腦洞，她想來想去，內心充滿了危機感，總覺得自己要成為著名ntr遊戲——《白色x簿》裡的女主角。
也許是思考格外消耗能量，紅葉等到到了睡覺的時候，卻覺得肚子裡咕咕作響了起來。她抱著抱枕在床上催眠自己無視饑餓失敗，最後還是忍不住爬了起來，穿上鞋子，打開門走了出去。
她現在住在吠舞羅酒吧的二樓，周防尊的隔壁間。在路過周防尊的臥室的時候，她悄悄將門推開一條縫，從門縫裡望進去，想要看一眼哥哥的睡顏。
臥室裡點了一盞燈，燈光昏暗，周防尊就側著躺在那裡，平時炸起的髮絲垂在臉龐，顯出了幾分柔軟。
她扒著門縫看了又看，尤嫌不夠，又偷偷地把手機伸進去拍了張照片，終於讓躺在床上假寐的周防尊睜開了眼睛。
觸及到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周防紅葉一僵，覺得打擾了哥哥睡眠的自己實在有點罪大惡極。
「我沒想吵醒你的……」她趴在門後小聲說道，把順著門縫伸進去的手臂收回來，消滅偷拍的證據。
周防尊從床上坐起來，看了一眼正打算溜走的紅葉，歎氣道：「怎麼了？」
「有點餓了，想出來找點吃的。」
「現在什麼時候了？」他揉著頭髮問道。
周防紅葉看了眼手機螢幕：「十點十五分。」
周防尊坐在床上，似乎沒有下來的意思，只是慵懶地打了個哈欠，朝紅葉招了招手。紅葉走了過去，就見他沖她伸出手，不輕不重地拍了下頭，又狠狠的揉了揉，把她的頭髮揉的一團糟。
「哎！」
「偷拍，恩？」周防尊的眼睛半眯著，懶洋洋地看著紅葉，嘴角帶了一絲笑意。
他這副模樣就像剛睡醒的獅子，昏暗的燈光打在他的一邊側臉，讓他棱角分明的臉龐顯得更加輪廓分明，看上去格外的好看。
紅葉使勁地盯著他，不顧自己已經亂成雞窩的頭髮，興致勃勃地拿出手機，把攝像頭對準他：「就是這個角度！我要拍下來當鎖屏背景！」
周防尊寬大的手掌張開，擋在她的手機前面。紅葉怎麼換角度換位置，都無法躲避他無處不至的手掌心，最後她氣喘吁吁地停下來，睜大眼睛看著這個突然起了惡趣味的人。
「一張，我就拍一張。」她試圖講道理。
青年的眼睛依舊半睜不睜，沒什麼精神的樣子，連聲音也比平時更加低啞。他一手托著腮，另一隻手嚴嚴實實地粉碎了紅葉從指縫裡偷拍的意圖。
「不行。」
「保證不舔！」
「不行。」
「也不列印出來貼在床頭！」
「不行。」
「哥哥不在身邊的時候我會想哥哥的，想得胸悶氣短，無法呼吸！只有看照片能緩解我的思念，拍完一張就走絕不糾纏！」紅葉打出了感情牌！
周防尊連拒絕都懶得說出口，從鼻子裡哼了一下。
紅葉看著他懶洋洋的表情，覺得心都要碎了。
為什麼要這麼對她！明明她只是想安靜地拍一張哥哥的照片，再安靜地保存下來，當做鎖屏圖片，沒事的時候打開手機看一看舔一舔，再把它偷偷列印一份，塞到枕頭下面，假裝自己能和哥哥一起睡覺……
只是那麼一點小小的願望而已嘛。
她又磨了周防尊一會兒，還是一點機會都撈不到，還是洩氣地爬了起來。
「好吧……那就算了。」
她扁了扁嘴，失去了一張本來唾手可得的相片，心痛得無可附加。紅葉抬起腿將膝蓋放到床邊，前傾身體，摟住了坐在床上的青年的脖子，悶悶地說：「即使哥哥這麼冷酷地對我，我還是愛著你的哦。」
周防尊垂眸，看著將頭埋在自己頸側的少女，拍拍她的頭：「生氣了？」
「沒有。」
即使夏天的夜裡會比白天涼爽一些，兩個人皮膚接觸的地方還是出了一些汗，看著紅葉把頭蹭上就不想起來，周防尊歎了口氣，又拍了拍她。
「太熱了，起來吧。」
想了想，他補充了一句：「以後不要在我睡覺的時候接近我，紅葉。」
赤之王的力量太過霸道，就連周防尊的夢境都是一片燃燒的斷壁殘垣，他無法安然睡眠，生怕一不小心，他的火焰就會摧毀一切。
但這些事情，與他分開了很久時間，不久前才搬入吠舞羅的紅葉並不知道，他也不想說出口。
在紅葉眼裡，吠舞羅不過是一群崇拜著哥哥的不良少年集團，而不是什麼令人畏懼的赤之氏族。
紅葉正哭唧唧地撒著嬌，享受著哥哥的體溫與安慰，突然聽見這麼一句話，整個人都懵逼了。
她刷的一下抬起頭，頭頂狠狠地磕了一下周防尊的下巴，疼得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
「誒？！為什麼？」
堅硬的腦殼讓周防尊也磕得不輕，不由得輕輕「嘶」了一聲。紅葉疼得眼淚稀裡嘩啦得往外流，根本止不住，周防尊用手指抹了抹她的眼眶。頭一次做這種事情，手指的力量控制不好，粗糙的指腹把她的眼眶周圍擦得紅了一片。
於是紅葉哭得更凶了，她一邊哭得直打嗝，一邊從口袋裡拿出一張手帕，抽泣著說：「哥哥，你還是用這個吧。」
雖然被哥哥擦眼淚很幸福，但是如果後果是接下來一周沒法見人的話，那代價實在太大了……
這就是她必須做出的選擇嗎……真的好難過啊。
她伸手摸了摸磕碰的位置，摸到了一個明顯的鼓包。
「哥哥討厭我了嗎？」她小聲問道，手指緊緊地攥著手帕，「是我太粘人，管的事情太多，讓哥哥不喜歡了嗎？」
青年的手也摸到她疼痛的位置，有些笨拙地揉了起來，可以感受到他儘量放輕了力道，然而……還是很疼。
聽到紅葉的話語，他說道：「不是這樣的，不用想太多。」
「真的嗎？沒有討厭我？」她確認道。
「沒有討厭你。」
紅葉這才肯抬起頭，看著周防尊的眼睛，青年的眼神顯露出無奈與縱容，甚至看上去有些溫柔。
被那樣的目光戳了一下心房，紅葉認真地說道：
「好吧……我聽哥哥的。」
第四章
在哥哥房間膩歪了半天，最後肚子咕咕地響得不停，周防紅葉不得不暫時告別他，繼續自己的覓食之旅。
她順著樓梯走下去，酒吧還是營業的時候，裡面的客人並不多，只有三三兩兩的幾個人。草薙出雲站在吧台後面，調著一杯雞尾酒，看到紅葉在樓梯旁探頭探腦的，頓時笑了起來。
「在那邊幹什麼，紅葉醬？現在是小朋友應該去睡覺的時間了。」
「我餓得睡不著，想下來看看有沒有吃的東西。」她解釋說道，覺得有點難為情。
草薙出雲將調好的雞尾酒放到吧臺上，摸了摸下巴：「食物啊……這個時間也法買食材做飯，我這裡都是調酒的材料，可沒什麼能填飽肚子的東西呢。我找找看啊，紅葉醬，你先在這裡等一下。」
「好的，不好意思……麻煩你啦。」
她坐在吧台前，雙手托著下巴，看草薙出雲翻了翻下麵，頭也沒抬地問道：「姑且問一下，你吃紅豆泥嗎？」
周防紅葉一愣：「紅豆泥？倒是不討厭……」
「能把它當飯吃的程度？」
「這個當然不會，甜得太膩了。」她說完，接著看向翻找著什麼的金髮青年，「怎麼會問這樣的問題？」
「啊，沒什麼。」草薙出雲撓了撓臉，笑著說道，「只是遇到了一個很奇特的人，本來還想如果紅葉醬也喜歡的話就拿紅豆泥出來……」
「請容許我鄭重地拒絕。」
最後草薙出雲也沒翻出來什麼能填飽肚子的東西，只能給紅葉倒了杯牛奶。紅葉喝完牛奶，摸摸依舊癟癟的肚子，跟草薙出雲道了晚安，向樓上走去。
還是忍耐一下，明天早上早點起床去吃東西吧。
「對了，說起來……」草薙出雲突然叫住她，「這兩天似乎治安不太好，附近發生了幾起孩童失蹤的案件，一直沒有找到嫌犯。要不要我們輪流接送你上下學？我記得紅葉醬要參加社團活動到挺晚的吧。」
周防紅葉一愣，趕緊擺了擺手，拒絕了他的提議。草薙出雲看起來還有點不放心，不過紅葉信誓旦旦地保證這幾天會早早結束社團活動，儘快回家，總算讓愛操心的青年答應了下來。
開什麼玩笑，要是有人送她上下學的話，那她在哥哥面前好單純不做作的形象不就崩得渣渣都不剩了嗎……
什麼「學院告白同好會」啊，什麼排隊向自己告白啊……這些事情，絕對不能讓哥哥知道！
於是第二天，紅葉早早地就被咕咕直叫的肚子弄醒，欲死欲仙地爬下了床。吠舞羅酒吧開到後半夜才休息，現在樓下靜悄悄的。她換好校服，帶上書包，一手推開門，門上面掛的風鈴叮叮咚咚的，在靜謐的環境中顯得格外的吵人。
之前紅葉一直沒有注意到，躺在沙發上的人□□了一聲：「啊……好吵。」
紅葉嚇了一跳，沒看清這個人是誰，就趕緊趁著他轉醒之前走了出去。
由於時間太早的緣故，路上沒有什麼行人，格外清靜。紅葉在24小時便利店裡買了麵包，就坐在便利店外邊的座位上，打開包裝吃了起來。
在她胡吃海塞的時候，居然還有人來找她搭訕。紅葉不耐煩地打發走了一個又一個人，直到有一個自稱星探的傢伙湊過來，嘴中說著看上她的潛質，想找她當模特，說完還強迫塞給她一張名片。
周防紅葉隨便看了一眼名片，就揣進了兜裡，應付了幾句，吃掉剩餘的麵包就走掉了。
其實她的口袋裡還揣了其他十幾張名片，一直忘記丟出去，她依稀記得，似乎那裡面還有一張是請她拍攝小黃片的導演的……
這些都是太受歡迎的鍋。
說起來，周防紅葉知道自己有點滿了魅力值這個外掛，但是卻一點都不記得是怎麼獲得的了。由於除了變得超級引人注目以外，也沒什麼其他的變化，紅葉也一直沒有好好思考這些事情，只是把它當做了一個改變人氣的東西……雖然改的有點過頭了。
她踢踢踏踏地走到學校，現在依然很早，甚至校門口連執勤的學生都沒有到。一路經過了排球館和體育場，在路過籃球館的時候停頓了一下，仰頭看著體育館若有所思。
赤司同學就是籃球部的誒……
紅葉一想到隔壁班的赤司征十郎，腦子裡第一個反應就是那張好看得不得了的美少年臉蛋，尤其是一雙金紅的異色瞳，光是想想就喜歡。
當然，這種喜歡和對哥哥的喜歡完全不同，
周防紅葉一邊看，一邊走過體育館，餘光瞥到一個迎面而來的身影。
一頭紅色短髮的少年，穿著一身潔白的校服，步伐沉穩地朝這邊走來。紅葉先是看到了那頭鮮豔的紅發，再看到那雙異色眼眸，接著看了眼他的臉。
啊，赤司征十郎。
此時，走來的少年也發現了紅葉，停在距離她一米左右的地方。
「早上好，周防同學。」
「早上好。」紅葉本有些驚訝他居然會主動跟自己打招呼，而且還知道她的名字，不過想想她現在身負的外掛，就坦然地接受了這件事。
反正她就是這麼受歡迎！
話說回來，美少年近看真是更好看了啊，除了眼神有點冰冷過頭之外。
「赤司同學到得好早啊。」她打完招呼後，率先開啟了話題，「本來還以為這種時候學校裡只有我一個人呢。」
「有一些要做的事情。」他用清亮的嗓音，不疾不徐地說著，「比賽在即，籃球部也需要更多的訓練。」
周防紅葉對於籃球的事情一點都不瞭解，也沒什麼興趣，但又覺得這時候不說什麼不太好，就客套著說了一句：「赤司同學，比賽加油，我到時候也會去應援的！」
赤司征十郎看著握著拳頭，做出加油手勢的周防紅葉：「那是肯定的事情，我還不知道什麼叫做敗北。」
有點傲慢，又有點裝逼。
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他長得好看。紅葉寬容地想。
沒等紅葉說話，他微微側過頭，看向紅葉的斜後方：「躲在那裡的人，出來，你已經跟了很久了吧。」
聽到這句話，周防紅葉吃了一驚，連忙向身後看去，只見在她身後的一棵樹後面，隱約有衣角動了一下。
「我不喜歡有人忤逆我。」
許是害怕于赤司征十郎的威懾力，沒多久，一個男生就低著頭從樹後走了出來。紅葉皺著眉頭，打量了他一會兒，隱隱想起這個人似乎是昨天向她告白的人裡的一員。
「跟蹤狂？」她狐疑地說。
這句話戳了那個少年的哪根神經，他突然抬起頭，大聲喊道：「我才不是跟蹤狂！我只是很喜歡周防同學，想遠遠地看著周防同學而已！只有社團活動時間完全不夠，越是看到周防同學，我就越喜歡你，喜歡到想無時無刻看著你！只是想看著周防同學而已，完全不會影響你的生活！」
噫，太受歡迎的鍋x2。紅葉心想。
第五章
周防紅葉感歎了一番，對這種行為下了定義，「果然是跟蹤狂。」
「不，不是……！」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跟著我的？」
「從，從便利店，偶然發現了周防同學，就想和周防同學一起來學校……」
少年還想要辯解什麼，紅葉打斷了他的話，直白地說道：「不管你覺得自己是不是，你的行為都對我造成了困擾，我不想讓我不喜歡的人跟蹤。」
雖說紅葉同樣有點癡漢屬性，但她覺得果然最重要的不是這種行為，而是愛和臉……沒錯，要是對方不喜歡並且長得還不好看，不管做什麼都是錯的！
「我沒有！我只是想看著周防同學而已！」他激動地喊道，臉漲得通紅。
紅葉完全不為所動，冷酷地說道：「那與我無關。念在你參加過我的社團的份上，作為部長，第一次犯錯我不追究，但是如果再跟蹤我的話，我就要報警了。」
「或者說……」周防紅葉抱起胳膊，「讓全學校範圍內我的追求者一起暴打你一頓。」
「……」
跟蹤她的男生終於被威脅到，露出了比被扭送看守所還害怕了一百倍的表情。
這樣的反應讓紅葉反而感到很驚訝，這種隨口一說的威脅，是那麼可怕的嗎……？
這次他沒有試圖再為自己狡辯，生怕被紅葉的追求者一起暴打，慌忙跑開了。
「對，對不起！我再也不敢了！」遠遠的傳來了他哭著道歉的聲音。
赤司征十郎的目光從逃離的人影移到紅葉的身上，直到這時，紅葉才想起身邊的赤司一直沒出聲。
難道自己表現得太冷酷，把赤司同學嚇到了？她這麼想著，轉過身，沖他笑了笑。
「幸好有赤司同學在，不然被人一直跟著我都不知道，想想還真挺可怕的。」
「只是舉手之勞而已。」赤司征十郎平靜地說道。
紅葉看了他一眼，卻發現他也正看著自己，目光如有實質，帶著一股審視與打量的意味，讓人頗有點不自在。
那只是一瞬間，很快，少年就收回視線，對她禮貌地微笑：「那麼，這週末市民體育館見，我會為你安排好座位的。」
「咦？」
「縣內預選賽，周防同學會來加油的吧，部員們也會高興的。」
周防紅葉沒想到，自己隨口一說的客套話居然會被當真。她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的赤司征十郎，本來想找個藉口婉拒，對方卻沒給她這個機會。
「如果又發生這些困擾的事情的話，周防同學可以來找我。」
說完那句話後，赤司征十郎對她點了點頭，就徑直走掉了。
雖然這件事讓周防紅葉不太情願，但她很快就把早上發生的事情拋在了腦後。
課堂上老師講的內容她一如既往的聽不太懂，何況還一直在神遊天外。期間紅葉的手機響了幾次，她打開一看，其中一條是草薙出雲發來的，剩下的都是來自一個不認識的郵寄地址。
她先打開了草薙出雲的郵件，掃了一眼，發現說的是他和周防尊晚上要出去，要很晚才會回到吠舞羅的事。
她向草薙出雲詢問，對方卻只是敷衍地告訴紅葉不要擔心，不肯跟她講去做什麼。紅葉撇了撇嘴，知道他什麼都不肯說，煩悶地合上了手機，攤在了桌子上。
什麼時候她才能真正接觸到哥哥的世界呢？
不是像現在這樣，被當做一個沒長大的孩子，而是能融入進哥哥的圈子裡，成為他的同伴……這是紅葉沒有做到，而吠舞羅裡其他每個人都做到了的事。
想成為哥哥心中最重要而且最特別的人。
這樣下去，她總覺得將來有一天，哥哥會徹底地離開她，到她夠不到的地方去。
就像從前他拋下自己的時候一樣。
「那個，周防同學……」
「我不喜歡你，你沒戲的，下一個。」
告白的話語才說了一半，就被紅葉無情地打斷並拒絕，少年的臉色都是慘綠慘綠的。
「今天的周防同學好像心情不太好呢……」
「這樣的周防同學也很可愛啊，能和周防同學在一個社團真是太好了，每天都能看到她。」
等待告白的佇列中，幾個少年竊竊私語，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仿佛只要看到那個紅色的身影，就已經全部滿足了似的。
「哎，如果能見到周防同學的時間再長一點就好了，真想一直和她在一起啊。」
「為什麼呢，我真是越來越喜歡周防同學了……」
「想讓周防同學也一直注視著我……」
人群中，隱隱有著暗潮湧動。
「呐。」其中一人注視著周防紅葉的身影，提議道，「我們跟在她的身後吧。」
不讓她發現地，悄悄地，悄悄地，跟在她後面。
周防紅葉對於發生的變化一概不知，也沒心思放在這些事情上。她無聊地撥弄著自己的頭髮，讓鮮紅的髮絲在手指上打著卷兒，覺得百無聊賴，甚至懶散地打了個哈欠。
哥哥不在，紅葉也沒什麼趕緊回家的想法，社團活動一結束，她不耐煩地呵斥走了幾個戀戀不捨的男生，沒有理會他們有些怪異的眼神，站校園門口猶豫了一下，回過頭看向遠處的籃球館。
給自己打了打氣，周防紅葉走到籃球館。她托人找到赤司征十郎，當面對他道歉，並婉拒了籃球賽的事。
在她說這些的時候，少年沒什麼特別的表情，仍然平靜地看著她，可目光卻沒由來的讓紅葉有點害怕。那雙金紅異色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著紅葉，目光深沉。說著說著，紅葉就遲疑起來，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太過直白了。
但最終赤司征十郎也只是站在原地，平和地說道：「是嗎，我知道了。」
「那個，關於這件事我很抱歉，如果已經向老師提交過請假名單的話，我會單獨去找老師解釋的，不會再麻煩赤司同學了……」她猶豫地說。
「不需要。」赤司征十郎打斷了她的話。停頓了一下，他用毛巾擦拭額頭的汗水，嘴角微勾，慢慢地說道：「關於這件事，太遺憾了呢，周防同學。」
「如果以後有機會的話……」紅葉連忙說道。
「不必了。」赤司征十郎挑起嘴角，露出了一個有些冰冷的笑容，「真可惜啊，我還是很喜歡你的。」
「不過，違抗我的人，無論如何都不可饒恕。」
他又看了紅葉一眼，就轉過身，扯掉了搭在肩膀的毛巾，向著球場走去。
這算是告白？紅葉在籃球館門口又站了會兒，本來有些莫名其妙，但想了想赤司的那張臉，立刻就釋然了。
畢竟他長得好看呀，這樣的人總能獲得任性的權利，說點奇怪的話又算什麼呢。
****
話這麼說，但在發現跟蹤狂這件事上，紅葉依舊很感謝赤司征十郎。
在回去的路上，周防紅葉留了個心眼，時刻注意著周圍。果不其然，沒走過多久，她就發現又有人在跟著自己。
身體掩藏在遮蔽物後，自以為掩飾得很好，還在不停地偷看著她，專心得就連上半身都探出了電線杆外。紅葉假裝看信號燈，往後面快速一瞥，只看到那張年輕的臉上充滿了一種詭異的興奮，直讓人後背發涼。
這樣充滿窺探的目光讓紅葉感到十分的不自在，也煩躁不堪，想要立刻把他揪出來教訓一頓。不過這次跟蹤狂顯然學聰明了，當發現紅葉有所察覺的時候，立刻放棄了偷窺她，轉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接下來一路倒沒什麼事情發生，周防紅葉在吠舞羅門外，透過玻璃門窗朝裡面看了看。酒吧裡面靜悄悄的，往日總聚集在裡面的人都不見了蹤影，門外也掛上了休息的標誌，與平日的景象大相徑庭。
她只看了一眼，就推開門，走了進去。
把書包放在一邊，周防紅葉剛剛坐下，面前的沙發上面，一團白色的被單突然動了兩下。
「喲……紅葉醬。」
在紅葉瞪大的目光中，從裡面慢悠悠地伸出一隻胳膊，把被單拉下，露出一顆睡得毛絨絨的頭。
十束多多良裹著被單，脖頸以下都縮在裡面，頂著一頭亂髮沖她笑。
「你回來了啊。」
「噫！」
哥哥不在，反而情敵出現啦！
糟糕，情敵現在的芙蓉出被單造型，她居然覺得還挺好看的……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10-28 01:07
第六章
現在的狀況就是，周防紅葉保持著屁股剛剛沾上沙發的姿勢，跟面前的十束多多良大眼瞪小眼。
如果說紅葉不討厭他的原因的話，有一半以上都要歸功於他的臉。紅葉喜歡美少年，而正處於青少年交界線的年齡的十束多多良，長相也很合她的胃口。
每次只要一看著他的臉，紅葉就基本沒脾氣了。
所以才沒在發現是他剃了哥哥的頭髮時，第一時間內幹掉他，哀悼哥哥死去的顏值。
「今天好像回來的有點晚呢，紅葉醬。」
「恩，臨時有些事情……你沒跟哥哥他們一起出去嗎？」隨便找了個藉口，她又疑惑地問道。
「沒辦法啦，昨天夜裡拿錯了草薙給客人的杯子，結果喝得爛醉，完全不行了。」他誇張地扶著額頭說道，又聳了聳肩，「今天king他們走的時候頭痛得根本起不來，於是就留下來了，正好這邊也需要一個人看著。」
「喔，這樣啊。」
「所以今晚就是我陪著紅葉醬啦。」十束多多良看起來也沒什麼遺憾之色，輕鬆地說。
周防紅葉一下子就想起，她早上出門的時候沙發上似乎就窩著這麼一坨……只不過當時急急忙忙的出門，也沒看清是誰。
本來回來得就晚，這裡還有一個宿醉的傢伙，本來想隨便吃點零食對付過晚飯，現在看起來是不太可能了。她合計了一下，覺得比起定外賣或是盒飯，還是自己開火比較靠譜。
她不喜歡做飯，卻喜歡讓哥哥吃到自己親手做的食物，因此才在和哥哥重逢之前點亮了廚藝技能。
萬一哥哥他們夜裡回來，自己做的食物只要在爐子上面熱著就可以直接吃，方便他們填飽肚子。
吠舞羅酒吧裡有個小廚房，她用過兩次，裡面廚具還算齊全。只不過由於很少開火，再加上本體還是間酒吧的緣故，常年缺少食材，每次想要下廚，都得現準備。
她倒是挺願意天天□□心餐給哥哥吃的，可惜每天到家的時候都太晚，來不及準備，只有週末哥哥不出去的時候有這個機會。
然而即便是週末，他大部分時間也都在睡覺，卻還拒絕讓她拿著勺子餵食……真是太令人悲傷了。
光是腦子裡模擬了一下她拿著勺子，周防尊張開嘴，乖乖地等待她一勺一勺餵食的情景，紅葉就忍不住捧住臉，覺得自己幸福極了。
她默默地盤算著出門要買的食材，突然聽見十束多多良的呼喚，一轉頭，就被一個有點冰涼的東西抵住了嘴唇。
「啊——」十束多多良示意她張開嘴。
她感受了一下蹭到的觸感，蜂蜜的甜味一下子闖進了嘴裡，於是張嘴叼住。咀嚼的同時，紅葉抬起眼，栗發的青年笑眯眯的看著自己，順便朝她招了招手，「把手伸出來。」
紅葉攤開手掌，他微笑著往紅葉的手掌中放入了一塊小小的蛋糕，用帶著花邊的紙模托著，點綴著白色的奶油，顯得格外的小巧可愛。
她咽下嘴裡的東西，瞅瞅掌心的蛋糕，又瞅了瞅十束多多良。
「給我的嗎？」
「是啊，聽說紅葉醬昨天夜裡餓肚子，今天草薙專門出門去買的。說是今天大家都不在，紅葉醬如果餓了的話，就可以吃掉，不過紅葉醬愛吃甜食這件事是king說的喲。」說著，十束多多良眨了眨眼睛，「草薙媽媽很細心吧？不過倒是難得看到king說這些呢。」
從他嘴裡說出這件事，讓周防紅葉覺得有點羞恥，又有點高興，她紅著臉，說出的話比起抱怨更像是撒嬌。
「是哦，不過吃太多甜食會變胖啊，哥哥真是的。」
對於紅葉開火做飯的決定，身為不會做飯等待投喂的一員，十束多多良毫無疑義，舉起雙手贊成。
「我也來幫忙吧！」
最近的超市只有十分鐘路程，紅葉和十束多多良一起去買食材。也許是今天連著經歷了兩次被跟蹤，紅葉有點神經過敏，總覺得有人跟著自己。她時不時就要四處看看，尤其是燈杆和灌木叢之類的地方。
並不是害怕被跟蹤，恰恰相反，她反而很想把人揪出來教訓一頓，紅葉只不過不想讓十束多多良他們——尤其是哥哥，知道這件事。
萬幸的是，這一路並沒有發生什麼狀況，就連十束多多良對於她過於謹慎態度的詢問都成功搪塞了過去，這讓紅葉微微放下心。
晚餐她做得多了些，從鍋裡盛出自己和十束多多良的份，其餘的仍拿小火溫著，等其他人回來後就能直接端出來。
十束多多良本來在幫忙，突然手機響起來，他對紅葉說了聲抱歉，接通了電話走了出去。
「喂，是我。是草薙啊，有什麼事？」
周防紅葉端著兩人的餐盤走出來，十束多多良正好剛剛結束通話，扭過頭看向紅葉，眼神帶了些歉意。
「抱歉，紅葉醬。」
「怎麼了？」
「king他們的事情還沒處理完，今晚大概回不來了呢。」剛剛少女如何細心地挑選可以加熱時間長一點，還不會改變味道的食材，如何精心烹飪料理，甚至特地多做了許多，他都看在眼裡。在說完那句話後，十束多多良小心地看著紅葉，心裡醞釀著安慰的話語。
周防紅葉愣了愣，垂下眼，把餐盤放在茶几上，自己坐到一邊。
「我知道了……可惜浪費了食材。」
「草薙說可惜不能把紅葉醬給他們做的飯打包帶過去，惋惜得不得了，還說如果king聽見了的話，絕對會馬上回來……」
「哥哥才不會呢。」她看了十束多多良一眼，洩氣道「反正又什麼都不會跟我說的，我也不知道哥哥他們到底在做什麼，更左右不了他們。」
聽著周防紅葉的這些話，十束多多良莫名覺得有些心虛。
他認為關於這些事不應該瞞著紅葉，但周防尊卻意外地堅持，吠舞羅也遵從了他的決定。所以直到現在，即便已經一起相處了這麼久，周防紅葉對於赤之王的事情，卻還是一點也不知道。
「紅葉醬……」
「我不需要情敵的安慰。」她努努嘴，沒管聽見這個稱呼後，一臉【懵逼.jpg】的十束多多良，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
十束多多良想要安慰她兩句，卻見紅葉沒吃幾口，突然放下勺子，蹬蹬蹬跑到樓上，沒一會兒又抱著一個相框跑了下來。
他往相框投去視線，一下就看到了周防尊，似乎是在吃飯的時候偷拍的，正舉著飯團往嘴裡送。
周防紅葉把相框立在自己面前，吃一口看一眼，再吃一口再看一眼，
「那個，這個是……」青年笑得有點僵硬。
周防紅葉抓著勺子一臉猙獰：「看人下飯！滿足我對哥哥的思念！一整天看不到哥哥我是活不下去的！」
沒有哥哥看，感覺身體被掏空！
十束多多良舉手投降：「好吧，紅葉醬你開心就好。」
還有，情敵到底是什麼？
晚上十束多多良沒有回家，而是在二樓的空房間裡睡下。
夜深人靜，在眾人沉入睡眠的時間，紅葉的手機收到了新的郵件。
「嘀——」
她迷迷糊糊地抓起放在床頭的手機，翻到郵件介面，本來期待是哥哥，但寄件者卻是個陌生的號碼。
「是誰啊？」一邊嘀咕著，她一邊打開郵件，裡面的內容非常簡單，只有三個字——
【我愛你】
周防紅葉皺了皺眉，毫不留情地刪除了郵件。
沒等她放下手機，突然一條接一條，新的郵件如浪潮般不斷湧入，讓紅葉光是看就覺得眼花繚亂。來自各種不同發件位址的郵件過了好一會兒才消停，她打開了幾條，裡面的內容基本都是表白。
【我愛你】
【我喜歡你】
【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
【我可以把心掏給你】
「……搞什麼啊？」周防紅葉擰起眉。
追求者約定好了集體惡作劇，三更半夜嚇人玩？光是玩跟蹤不夠，還找到了新的騷擾方法？
紅葉不耐煩地想，別讓她查出都是誰，不然一定要讓他們好看。
光是看了前面幾條，後面的紅葉根本懶得去看，直接刪掉。一條條刪到最後，她手一滑，不小心點成了打開郵件。
若說前面的表白讓她心煩，那最後一條就讓她冒出了雞皮疙瘩。
【為了能夠注視著你，我會悄悄地，悄悄地，跟在你的身後，一直跟在你的身後，無論你在哪裡，我的愛。】
「……」脊背發涼。
她忍不住向後看了看，一片漆黑的環境，只有手機螢幕有些微光亮。看了兩眼，她又覺得自己反應太大，於是平靜下來，惡狠狠地看著那條成功嚇到了她的郵件。
「被所有追求者一起爆打的，就決定是你了！」
第七章
周防紅葉轉天就到學校，拿著保存下來的郵寄地址查找始作俑者去了。
她問了一圈，卻沒一個人知道這個郵寄地址屬於誰，一直到最後都沒有找到。她一連找了兩天，都揪不出那個人，在她都快無可奈何地放棄之時，卻有一個正巧路過的女生驚訝地叫了一聲。
「這個地址，不是那個從兩天前開始就沒來上學的傢伙的嗎？」
「你知道？」紅葉連忙追問道。
女生顯得有些受寵若驚：「還是頭一次跟周防同學說話呢……當，當然，前兩天老師讓我通知他考試資訊，正巧拿到了位址，所以還有點印象。說起來，這個人之前也參加過周防同學的社團呢，而且還很狂熱，說是周防同學的第一fan……」
周防紅葉趁機要到了他的家庭住址，又在班級相冊裡找到了他的照片。毫不意外，這個男生就是之前跟蹤過她的傢伙，紅葉默默記在心裡，對著女生說道：「我知道了，謝謝你的幫助。」
「沒沒沒。」女生趕緊擺手，「能幫助周防同學我很開心的，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周防同學我就很喜歡，一直想接近你，不過卻完全沒有機會和你講話呢……」
女生還在絮絮叨叨地表達著對紅葉的喜愛之情，紅葉一邊嗯嗯啊啊地聽著，對這種發展一點都不意外，一邊看著拿到的家庭住址，琢磨該怎麼給他一個難忘的教訓。
說實話，喜歡她的人實在太多了，即使是同性也早就習慣了好嘛。
誰讓她魅力點滿了呢。
今天晚上哥哥依舊不回來。
不知道他們去做了什麼事，一連走了兩天，期間她打電話過去，卻是草薙出雲接聽的。她被安慰了一通，草薙出雲又保證明天一定會讓哥哥回來，才讓紅葉消停下來。
她打電話時咬牙切齒的姿態一覽無餘，十束多多良在旁邊看著，突然想到了當初紅葉第一眼看他時的表情。
紅葉醬，其實還蠻凶的吧……他心裡默默想。
找人的這兩天無論跟蹤還是短信騷擾一直都沒有停過，這讓紅葉更加暴躁，確定了絕對要把人打一頓的想法。
於是放學之後，周防紅葉就帶著自己的後援團，浩浩蕩蕩地殺到了跟蹤狂的住處。
這是一處很是擁擠的出租公寓，外表很老舊，她上到頂樓，剛剛往門前一站，裡面的人突然沖了出來。他一下子撲在了紅葉的腳邊，跪在地上，瘋狂地親吻著著紅葉的鞋子。
周防紅葉嚇了一跳，又覺得非常噁心，趕緊把腳抽了回來。
「你幹什麼啊！」
「啊……周防同學，你居然會來到我的面前，就像是做夢一樣。」他完全不在意紅葉厭惡的表情，逕自跪趴在地上，仰著頭注視著紅葉，居然流出了眼淚，「果然是我的愛感動了你，讓你來到我的身邊……」
「不，是你的騷擾行為讓我很生氣，所以決定來暴打你。」紅葉冷漠地說。
「噫！」
「不過在教訓你之前，我想聽聽你的理由，為什麼要跟蹤我，還有發郵件騷擾我？」
「因為我愛你啊，周防同學！」他大聲的表白說，「所以我無法忍受你不在我身邊的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讓我感到痛苦，因為周防同學不願意在社團活動外時間看到我，所以只能偷偷看著你的背影來度過這些痛苦的時間……可是連這樣的事情，周防同學都不允許我做……」
紅葉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幾乎要為他的理由鼓掌了。她抽了抽嘴角，深刻地覺得這個人腦袋有點問題。
話說，她是不是受歡迎過頭了？因為不接受跟蹤，所以她冷酷無情無理取鬧？
「就因為這樣的原因……」紅葉嘴角抽了抽。
「請接受我的愛啊，周防同學。」他痛苦地說。
「這樣的愛誰會接受啦！」紅葉立刻拒絕。
「我愛你愛得可以為你去死啊，請接受我吧。」
「對不起，死都不接受，跟蹤狂走開。」她不客氣地說道。
如果只是這樣就能得到喜愛的話，那她早就把哥哥拿下了好嗎？
再說了，這樣毫無預兆的猛烈愛意，誰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呢。反正紅葉不會把他放在心上。
「為什麼，為什麼一直在拒絕我呢……明明我這麼喜歡你，周防同學……」連續被拒絕後，男生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擊，癱坐在地上，失神地自言自語。
他的樣子看起來很可憐，但這樣的感情在紅葉看來很可笑，尤其在做出之前那些事情之後，她一點都不會憐憫他。
「我……」
「拒絕我也沒有關係，只要留在我的身邊，讓我能夠看到你……」說著說著，他下定了決心，猛地站了起來。
「我不會讓你走的！」
她還想說些什麼，但男生不知道受到了什麼刺激，突然身體前撲，想要抓住紅葉。她連忙躲開，回過頭呼喚她的後援團抓住這個不知醒悟的傢伙，趕緊教訓一下他。但當她回過頭，卻看到在她的身後，所有的少年，全都在直勾勾地看著她，臉上浮現出了跟那個跟蹤狂一樣狂熱的表情。
如同最狂熱的教徒一般，對她說著同樣的話語。
「我愛你……」
「我愛你啊，周防同學。」
「請留在我們的身邊……」
如果說剛剛那個男生的話語讓她厭惡，那數十個人用同樣的表情，同樣的聲調說出同樣的話，則讓她感到害怕。
「你們約好的嗎？」
然而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原本對紅葉稱得上言聽計從的少年們，統統迷戀地看著她，對她伸出了手，並向她走來。
這時候，周防紅葉才想到，今天當她見到他們時，原本看到她會臉紅的少年們，卻表現出了詭異的安靜，只有目光一刻不停地跟隨著她。還有在那條格外滲人的郵件之前，那些來自各不相同的郵寄地址的表白。
那些被她毫不在意地刪掉的，數十條我的「我愛你」。
****
之後，周防紅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那裡跑出來，逃離那些少年的。
她氣喘吁吁地跑到街上，身旁三三兩兩的行人讓她找回了些許安心感，她不斷地喘著氣，後怕地看向來時的路，沒有看到任何一個面孔後，才放下了心。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她有些慌亂地想。
以往當做消遣的社團變成了那副模樣，注視著她的目光讓她害怕，剛剛如果不逃跑，說不定她就被他們抓起來了。怎麼會所有人都變成這樣？一個兩個的跟蹤狂還能用常理解釋，可是如果變成了所有人……
那變得不正常的，到底是誰呢？
紅葉不敢再想下去。
周防紅葉掏出手機，手指顫抖地按下了哥哥的號碼，撥通了電話。幾聲之後，聽筒那頭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喂。」
「哥哥……」她握著電話，喚了電話對面的人一聲後，喉嚨卻哽住，不知道該怎樣說，陷入了茫然之中。
周防尊也不催促，而是安靜地等著她說話。
最後，她穩住自己的聲線，小聲問道：「哥哥，你現在忙不忙呀？」
聽著周防尊的回答，紅葉鼻頭一酸，好不容易忍住了哭腔。
「怎麼辦呀哥哥……」
「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掛斷電話後，她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慢慢向吠舞羅走去。
周圍時不時有經過的人扭過頭，看著紅葉的身影，甚至還有人過來跟她搭訕。現在紅葉沒有絲毫的心情再去應付這些，不加理會，很快搭訕的人就紛紛離開了。
走出一段路，她接到了來著十束多多良的電話，青年的聲音很焦急，連聲詢問道：
「紅葉醬，你在哪裡？king給我打電話，說是你那邊出了什麼狀況……我現在就來找你，在原地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就到。」
聲音伴隨著跑步的喘息，他又放緩了聲音，接著說道：
「無論出什麼事都不要怕，等我過來就好了。」
周防紅葉停下機械的腳步，抬起頭。
「我在……」
這時，她突然發現，在她的面前，一雙雙眼睛一齊注視著她。
面孔或陌生，或熟悉的少年張開嘴，做出了一致的口型。
找到你了。
我的愛。
BAD ENDING 1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作死成功，下章回檔，聚聚和伏見開始出沒。回檔的設定其實來自re0……恩，提前說出來，之前寫的大綱是像魔獸裡面跑屍一樣的設定。
你們猜回檔在哪裡。
這個be的情況就是之前拒絕了赤司，所以現在他不會給紅葉提供幫助，周圍人發生異常的時候紅葉也沒有在意，更不想讓哥哥知道，最重要的是吠舞羅都在外面（青組的鍋），這裡只有多多娘。而多多娘戰力不高，其實周防尊在接到電話的時候就在往回趕，然而來不及了。
然後暴走的魅力直接讓紅葉進入be，被找到即be。
文案裡也說過了，是黑暗之魂版乙女遊戲，一個不經意的選擇失誤就會進入be，即使在這裡成功存活，在接下來也會花式進入be噠。
第一章猜套路的寶貝們，沒想到第一個be給了路人吧23333。
當然，我們的宗旨是溫馨無虐。
第八章
周防紅葉睜開眼睛。
她的面前站著一個神情淡漠的赤發少年。
紅葉的記憶還停留在那嚇人的景象中，之後便是一片黑暗。十束多多良焦急的呼喚似乎還迴響在耳畔，伴隨著整齊劃一的聲音——
「找到你了哦。」
足可以承包紅葉接下來一個月的噩夢。
可是，現在她又在哪裡呢？
她瞅了幾眼面前的少年，發現這張臉長得真俊，讓她喜歡得不得了，再瞅兩眼……等等，這不是赤司征十郎嗎？！
他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難道是他救了自己……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地點跨度著實有點大，居然還從街道轉移到了學校的籃球館。
她猶豫著現在的狀況，那邊赤司征十郎等待了片刻，見少女遲遲不開口，便出聲詢問道：「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呢，周防同學？」
「咦？」
這是什麼情況？
她吃驚地望著赤司征十郎。
少年的表情依舊很平靜，他看了看紅葉難掩驚訝的面孔，又禮貌地說道：「現在還是籃球部訓練的時間，馬上就會結束訓練，如果周防同學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的話，可以等到訓練結束後再說嗎？」
籃球部訓練的時間？
周防紅葉覺得，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了。
「剛剛不是你幫助了我……」
「如果是指早上那件事的話，那沒有什麼，不用放在心上。」他一邊說著，一邊拿搭在肩膀的毛巾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朝她點了點頭。
她知道他們說的肯定不是一回事，卻說不出所以然，只好走進了這間充滿了青春汗水味道的籃球館。她完全沒有把注意力放在他們的訓練上，聽著籃球撞擊地板的聲音，陷入了一陣迷茫。
周防紅葉想起了什麼，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螢幕上的日期時間。
xx日16時48分。
紅葉將視線固定在日期上，目瞪口呆。
——她回到了兩天前的下午，向赤司征十郎坦白的時候。
為了確定自己的想法，她又翻開郵件，顯示在最上面的一條，就是草薙出雲發來的，說他們今晚不會回來的消息。下面還有幾條沒打開的，她看了一眼那個即將給她帶來無數心理陰影的郵寄地址，仍舊覺得有些毛骨悚然，果斷直接選擇了刪除。
直到現在，周防紅葉才讓自己清醒了一點，開始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
期間，她的手指無數次移到了撥號按鈕，卻又強迫自己移開，打消掉向哥哥求助的念頭。
不可以，不能依賴哥哥……會給哥哥添麻煩，會讓他覺得厭煩的。
要自己解決才行。
「集合！」
突如其來的哨聲讓紅葉從糾結不堪的思緒中回過神，籃球部的訓練結束了。
她趴在二樓的欄杆上，看和她都是一年級的赤司征十郎站在最前列，有條不紊地指出每個人的失誤，做訓練總結。清亮的聲音迴響在籃球館裡，赤發少年顯得氣勢十足，俊秀得過頭的容貌讓周防紅葉的心情稍微好了一點。
借了個地方理思路，現在她覺得自己差不多恢復成正常的周防紅葉了。
赤司征十郎的顏值起了一半的作用，雖然上次他說了點奇怪的話，但是這並不影響紅葉對他的印象。
但她依舊不想回去。
在現在的紅葉心裡，每一次被跟蹤似乎都是最後結果的導|火索一般，格外可怕。一想到自己曾經被那樣的人跟蹤，也許曾與危險擦肩而過，紅葉就覺得不寒而慄，突然失去了有恃無恐的勇氣。
萬一這次在回家的路上就遇到了那樣的事情呢？
想了想，她還是決定再在這裡待一會兒。
她看著人家的側臉發呆，卻被一聲略帶激動的呼喊叫住：「那，那個，你是周防同學吧？」
周防紅葉循聲望去，一名穿著隊服的少年跑過來，仰頭興奮地望著樓上的紅葉，臂彎抱著一顆籃球，額頭滿是汗水，臉紅撲撲的。
「……有什麼事嗎？」她謹慎地問道。
別是來跟她告白的，她嚇得要報警了。
得到回應，少年露出高興的表情，空出一隻手揉了揉短髮：「沒什麼，就是想來跟你打個招呼……你是來看我們訓練的嗎？頭一次在這裡看到你……之前體育課我們是一起上的，還記得我嗎？」
由於激動的緣故，他說話顛三倒四的，紅葉一句話搞清楚了對方的目的，警報立刻解除。此時她並不想再交談下去，移開視線，敷衍地應付了一句：「湊巧而已。」
「嘿嘿是嗎，那還真是巧呢。對了，說了這麼久，忘記做自我介紹，我是a班的阪本誠也……」
少年仿佛沒看到她的冷淡，逕自開始了漫長的自我介紹。在這個過程裡，紅葉只給出了非常簡略的回應，想讓他知難而退。
被冷落了少年卻沒有任何的失落，而是在原地摸著頭傻笑了起來，這讓紅葉更加的心煩，只好看著赤司征十郎的臉來讓自己冷靜下來。
本欲離去的實渕玲央恰好注意到這一幕，發出了一聲輕輕地疑問。
「哎呀？」
「小征，那不是之前叫你出去的女孩子嘛，看起來還挺可愛的，一直在看著這邊哦。」
說著，他自來熟地朝看臺上的紅葉揮了揮手。
赤司征十郎偏過頭，對上了紅葉的視線。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注視著紅葉的方向。本來能說到地老天荒的男生突然像被猛獸盯上的小動物一般，全身都炸了毛，急忙忙地逃離了這裡。視線相對，當紅葉開始覺得莫名其妙的時候，赤司征十郎突然輕輕扯起嘴角，露出了一個微笑。
微笑沖淡了他身上那種格外逼人的淩厲氣質，把他的顏值提升了十個百分點。紅葉望著他眨了眨眼睛，沒說話。
「那個女孩子一直等到了現在哦，這麼晚了，路上說不定會不安全……」實渕玲央點到即止。
赤司征十郎沒說什麼，然而等到收拾好後，他重新返回了籃球館。在結束訓練以後，裡面只有一年級的新生在打掃場地，仍舊站在看臺上的紅葉就顯得有些突兀。
他走到一定距離，用不高不低的聲音對紅葉說道：「走吧。」
「我送你回去。」
周防紅葉思考了一秒鐘就同意了。
「那就多謝啦。」
原本的時間線裡，紅葉找到他是想要說比賽的事情，最後稱得上是不歡而散。但是按照之前的經歷來看……如果解決不了跟蹤狂的事，說不定根本到不了比賽那天就結束了嘛！
所以紅葉根本沒想提這回事，她真正想和赤司征十郎說的，是別的問題。
「赤司同學，我有個不情之請。」坐在轎車後排，她注視著身邊的少年，認真地說道。
「什麼。」
大家突然都變得不正常了的原因，紅葉心底也有了些猜測，她決定做了試試看。
她深吸一口氣，再度抬起眼：「能不能幫我……解散社團？」
赤司征十郎將紅葉送到距離吠舞羅一條街的地方。
下車前紅葉有些緊張，不住地四下張望，少年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直白地說道：「不用擔心，我不會無能到讓人跟蹤我，和我一起的話無需考慮這些。」
這倒讓紅葉有點不好意思了起來，她確實是有這樣的打算。
「真是厲害啊，謝謝你，還有幫助我的事情。」
赤司征十郎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不用。」
她看著赤司征十郎家的轎車走遠，稍微感慨了一下有錢人的世界，走進了吠舞羅。
「我回來了。」她推開門，朝著裡面說道。
在紅葉的記憶裡，十束多多良應該在沙發上睡覺，只要過去就能解鎖水嫩嫩的被單造型，大飽眼福。她等了一陣，卻沒有聽到那聲想像中的「歡迎回來」，紅葉有些奇怪，徑直走了過去。
「還在睡覺嗎……今天回來的時間和昨天差不多呢。」
她探過頭，往記憶中的地方看去，那裡什麼都沒有。
周防紅葉愣了一下，在酒吧裡四處找尋了一番。
沒有人在。
這次多多良也不在了啊。
她站在那裡，為這個事實而感到些許失落。
所以，今天晚上只有她呀。
空無一人的酒吧寂靜得可怕，她獨自一人，在這個曾經經歷過一次卻截然不同的時間，突然感到了一股難以言說的恐懼。
第九章
即使這次十束多多良並沒有留下，周防紅葉仍舊在茶几上發現了留給她的蛋糕。
小巧的包裝依舊精緻，她拿起蛋糕下麵壓著的便簽，映入眼簾的，是十束多多良的字跡。
【草薙媽媽特地出去買的蛋糕，留給可愛的紅葉醬，餓肚子的話就一口把它吃掉吧ww】
周防紅葉一口吞掉蛋糕，蜂蜜的味道混合上奶油，讓她覺得甜得要命。
為了抵抗安靜與獨自一人帶來的恐懼，周防紅葉拆了包零食薯片，窩在自己的房間床上啃了起來。
膨化食品被牙齒咬斷的清脆聲響不停地回想在酒吧裡，為了避免草薙出雲回來之後對著滿地板的薯片渣子發瘋，她一邊啃一邊用袋子接著，吃得像是一場激烈的追逐戰。
吃得正歡，她突然聽見在無盡的哢擦聲中，還夾雜了點別的聲音。
咀嚼的動作僵住，那聲音卻仍舊斷斷續續地傳來，像是鞋子踏在地板上，走走停停。周防紅葉艱難地把嘴裡的薯片咽下去，視線從牆壁上的周防尊照片上抽出，腦子裡飛快地閃過尖叫或者撥打報警電話的選項。
最終她一手抓著已經按出報警號碼的手機，一手還攥著那袋薯片，躡手躡腳地下了樓。
一樓沒有開燈，昏暗一片，只能隱約透過玻璃窗外灑進來的月光和燈光，看見一個高高瘦瘦的人影。
一瞬間，周防紅葉覺得自己想要大叫。
「啊啊啊啊啊跟蹤狂啊啊啊啊救命！！」
瞬間忘記了即將抓狂的草薙出雲，紅葉閉著眼把薯片袋子丟過去，又伸胳膊撈過一個椅子，高高舉過頭頂，決定管他來的什麼牛鬼蛇神，統統都砸出去！砸出去！
紅葉自己可以慫，但是哥哥的家必須要保護！
那個人敏捷地揮開了迎面砸來的薯片袋子，卻沒法預見到從豁口裡傾斜下來的東西，被薯片撒了一身。他「嘖」了一聲，抬眼見到少女舉起椅子，馬上就要砸下來的英姿，迅速地上前，抓住她的胳膊。
「你想殺了我嗎？」他問道。
聲音聽著有點耳熟。
周防紅葉盯著夜色中，那個人的輪廓看了半響，猶疑地說道：「你是……那個，一直坐在吧台旁邊的……」
叫什麼來著？
她覺得臉長得還挺好看的，就是看起來有點陰沉，不是紅葉喜歡的類型。
她吭哧了半天，都沒說出他的名字，他又不耐煩地「嘖」了一聲，鬆開了紅葉的手腕，走到一邊把燈打開。突然明亮起來的環境晃了下眼，她虛起眼睛，隱隱約約地看清了不遠處的人。
他穿著一身深色的連帽衫，半長的發尾掃到肩膀上，身材纖細，劉海有點長，讓他顯得有些沒精打采的。他靠著牆壁，看了紅葉一眼，又移開了視線。
「伏見猿比古。」
簡短地介紹了自己的名字，他別過頭，從頭髮上拿下了一塊碎屑，擰著眉毛問道：「這是什麼？」
周防紅葉木然地說：「吃剩的薯片。」
那一刻，伏見猿比古的臉色難以言喻。
他快速把身上所有的薯片渣撣落，又檢查每一個細微的地方，聞了聞自己的胳膊和頭髮，表情仍舊很難看。
「不好意思……」紅葉看著他的表情，道歉說道，「剛才不知道是你，以為是……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攻擊了。」
跟蹤狂。
那三個字卻含在嘴裡，翻滾著，沒有說出。
「無所謂了，反正我只是連名字都沒被記住的小人物，用不著眾星捧月的大小姐特地解釋。」
「我不是故意沒有記住你的名字的。」她有些尷尬，卻還是解釋道。
伏見猿比古對她的道歉解釋沒什麼興趣，視線掃過紅葉，彎腰把地上的一個便利店塑膠袋撿起來。裡面鼓鼓的，裝了兩個不小的盒子，紅葉一眼掃過去，就知道是吠舞羅門口便利店賣的豬排飯。
他之後沒再說話，而是走到酒吧更裡面的廚房，打開微波爐，把一個扔進去。沒過一會兒，就傳來了飯菜的香氣。
這種不屑一顧的態度讓周防紅葉有點生氣，尤其是那個什麼「大小姐」的稱呼……在嘲諷她嗎？
哪家眾星捧月的大小姐連他家集體活動都參加不了的？甚至連他家幹什麼都不告訴，最後還在誰都不知道的時候，默默地被跟蹤狂幹掉了。
當然紅葉沒想埋怨什麼，這畢竟是哥哥的決定，一定有他的道理……也許只是因為她還不夠強大，沒有站到足夠的高度。她只是單純的覺得這個稱呼裡諷刺意味格外強，讓她非常的不自在。
腹誹了一會兒，紅葉聞到這股味道感覺又餓了，她揉了揉肚子，瞅著地上攤了一地的薯片渣，心疼得要命。
這可是她用來抵抗寂寞和饑餓的寶貴零食啊！
她蹲在地上哀悼了幾秒鐘她的薯片，還是任命地找了掃把和垃圾桶，把它們收拾乾淨。
啊……這時候好想做飯的時候會幫著打下手，還會跟著自己一起買菜的多多良。
不一會兒，伏見猿比古重新走了出來。紅葉哭唧唧地收拾完薯片回來，一抬眼就瞅見了他和他手上的盒飯，撇了撇嘴，打算回到樓上，眼不見心為淨。
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用意念抵抗饑餓的！實在不行，她還可以吧哥哥的照片吃掉啊！
周防紅葉堅信，她對哥哥的愛意一定能讓她飽腹！
誰料到，剛要走上樓梯，這個看著不太好相處的陰沉少年卻跟她開了口：「等等。」
「……幹嘛？」她回過身。
伏見猿比古拿起上面的那盒：「給你的。」
「咦？！」好意外！剛剛還怪聲怪調的，居然會分給她盒飯。
他顯然誤會了紅葉的語氣，皺起眉，嘴角也帶了一點譏嘲的笑容：「怎麼，小人物買的東西，入不了你的眼嗎？那就算了。」
這種怪裡怪氣的語氣讓周防紅葉皺起眉，越發的生氣，心裡窩著一股火。她蹬蹬蹬地大步走過去，一把把豬排飯奪過來，一屁股坐在伏見猿比古的對面。
把懷裡鑲著哥哥的照片的相框拿出來，擺在茶几上，直接開吃！
反正現在哥哥也不在，她不用顧及著自己的形象，做事可以只看自己心情。
既然看她不爽，那就讓他看到煩好了，既然這盒盒飯已經拿給紅葉了，她當然要吃掉！
紅葉坐在對面大吃特吃，反倒是讓少年顯出了些許驚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平時有人虐待你了？」
「沒有。」一邊嚼一邊嘟囔。
「也是，誰敢虐待吠舞羅的大小姐呢，畢竟……」
紅葉的手放在屬於他的那份豬排飯上，威脅他道：「如果不想吃的話，我就替你把它扔了不謝。」
雖然兩份豬排飯都是他買的，不過紅葉並不打算因此忍耐他的嘰嘰歪歪。在她的威脅下，伏見猿比古終於閉上了嘴，也開始老老實實地吃起了飯。
一盒豬排飯很快就吃完了。
用過的餐盒要扔到酒吧外面的垃圾桶裡，周防紅葉看伏見猿比古沒有動彈的意思，就揉著撐得難受的肚子，拎著垃圾袋站了起來。
酒吧裡燈火通明，襯得外面黑漆漆的，像野獸張開了大口。樹木的影子陰森得嚇人，或許是紅葉神經過敏，她總覺得像藏了人一樣，遠處的燈光像是一雙雙眼睛，讓她回憶起了不久前的那一幕。
——找到你了哦。
然後就像一切都結束了一般。
她在門口遲遲不敢出門，卻又不想向伏見猿比古求助，給自己打了打氣，手搭在門上。
隨著門被推開，懸掛在門上的風鈴不住搖晃，發出清脆的聲響。而紅葉則是瞪著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少年，看他沒什麼精神地半垂著眼，一手推開門，一手朝她伸過來。
「拿來。」
清秀的臉一半被撒上了溫暖的橘色燈光，一半沒入黑暗。
周防紅葉手上的垃圾袋被他拿了過去，他很快就再度回來，垂眸看了站在門邊的紅葉一眼。然而在紅葉剛對他開始改觀的時候，卻又犯了嘴賤。
「真讓我驚訝，居然這麼大了還怕黑，該說不愧是大小姐嗎？」
紅葉真誠地說：「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的，真的。」
第十章
晚上伏見猿比古沒有離開，就像當初的十束多多良一般，留在了吠舞羅裡。紅葉為了等待夜裡的騷擾郵件事件，遲遲不睡，於是兩人都不約而同地呆在了酒吧裡。
等到夜深了，紅葉實在有點閑得難受，下巴墊在懷裡的抱枕上，看著坐在吧台旁邊，安靜地讀書的伏見猿比古，終於忍不住出聲道：「喂。」
對方的目光從書本移開，瞟了紅葉一眼。
藍灰色的眼眸掩在鏡片和頭髮後面，分辨不出他的神情。
「是哥哥讓你留在這裡的？」
「差不多。」
「你和八田君是一個學校的吧？為什麼會來這裡呢？」她又問道。
「很多原因，」少年的視線仍舊停留在書上，過了一會兒才回答道。
想要聊聊天消磨下時間，對方卻完全不配合，周防紅葉悻悻地閉上嘴。
——好可怕啊。
萬一沒能成功地解決這件事，那她會不會無數次地往返去這幾天？永遠的被困在時間的輪回裡，一次次地被找到，再也沒法見到哥哥哪怕一面。
紅葉抱緊了懷裡的抱枕，神色複雜地注視著擺在茶几上的手機。
那樣的話，她該怎麼辦呢？
一不小心，紅葉就自己給自己腦補了十萬字虐文，被虐得難過得不得了。正為裡面曠世絕倫的兄妹愛唏噓著，耳邊突然傳來輕輕的咂嘴聲。
「嘖。」
她抬起頭，見到少年仍舊在看書，卻張口說道：「晚上他們都不會回來了。」
「啊？」
他又咂了咂嘴，重複道：「晚上，無論是你的哥哥還是其他人，都不會回來了。」伏見猿比古皺著眉頭，又補充了一句，「即使你在這等，也等不來任何人，一點用處也沒有。」
「……我知道啊，你不也還在這嘛。」她愣愣地說。
「啊，是麼。」伏見猿比古便不再說話了。
周防紅葉繼續等待，牆壁上掛鐘的時針走過了兩點，她的手機如期響了起來。起先伏見猿比古並沒有在意，但響聲一聲接一聲，完全沒有停頓，不知道有多少的郵件如同潮水一般地湧進了紅葉的手機。他忍不住看向紅葉的方向，少女卻仿佛一點也不意外，只是微微抿起嘴，表情有些緊張的樣子。
他看著紅葉，若有所思。
最後聲音停歇，紅葉默默抓起來，查看了兩條，是原本的內容沒有變。
那些密集而又肉麻的，令人感到不適的表白。
這次郵寄地址被保存了下來，紅葉憑藉著超高的魅力，拜託了在學生會工作的人，成功的拿到了學生名冊。她先將參加過同好會的人挑了出來，對照著手機裡保存的郵寄地址一個個查找，最終發現，其中大半都在裡面。
所以，這到底是什麼問題？
為什麼原本明明很正常的人，會突然一下變成這樣呢？
周防紅葉的「學園告白同好會」，本來是因為無時無刻的告白嚴重影響了日常生活，才會建立起來的。參加的人很多，有不少人是天天排隊來對紅葉進行告白，無一例外都被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在紅葉的印象裡，直到前幾天還都好好的，自從有人跟蹤她開始，情況在幾天之內急轉直下，變成了另一番模樣。
原本屬於同好會的追求者似乎都變成了變態跟蹤狂騷擾狂，而不在同好會裡的似乎還正常……參考在籃球部對她搭訕的少年。
所以，出現問題的，果然是屬於她的社團嗎？
帶著這樣複雜的心情，周防紅葉準時出現在了社團活動的教學樓後邊的草坪旁。她抿了抿嘴唇，看著面前的少年，他們格外專注地看著她，眼裡隱隱閃爍著興奮的光芒。經過了一次驚嚇，她對現在眾人的情況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面無表情地宣佈道：
「從今天開始，社團解散。」
「不要有人再來找我了。」
少年們的表情僵住，不可置信地看著周防紅葉。
「為，為什麼啊？這可是我們唯一能夠光明正大地面對周防同學的機會……唯一能和周防同學說話的機會啊！」
「為什麼要解散它？！」
「即使是最喜歡的周防同學，也不能原諒……」
周防紅葉還沒忘記那時的情景，此時並不想再面對他們，也不想去解釋什麼。在宣佈完解散社團的事情後，她就轉身，仿佛有人在追逐一般地離去了。
為了以防萬一，她還特地拜託了赤司征十郎，調動了校園警衛部和風紀委員會的人來維持秩序。後面的人果然不肯讓紅葉就這麼離開，奮力撥開阻擋，朝著紅葉離去的方向前行，卻又被人攔住。當她走出了一段距離，其中一個人突然探出身體，用大得驚人的音量沖她喊道：「你要拋下我們嗎！」
「我們這麼的喜歡你，你卻要拋下我們嗎？！」
紅葉腳步一頓，心裡突然湧上了說不出的憤怒。
因為喜歡自己，所以就要跟蹤自己，發郵件騷擾自己？
因為喜歡，所以才讓她有了那種噩夢般的經歷，不得不重新來過一遍早已流過的時間，再面對一次同樣的恐懼？
開什麼玩笑！
她才不要這樣的喜歡。
「那就不要再喜歡我了。」
她回過頭，冷漠地看了他們一眼，腳下加快步伐，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這片地方。
被攔在身後的少年們望著紅葉遠去的身影，嘈雜一片，甚至有人跪在地上，失聲痛哭了起來。很快，紅葉就消失在他們的視線裡，大多數人都放棄了掙扎，失神落魄地喃喃自語。
「我們被周防同學拋棄了……」
「以後該怎麼辦才好？」
「今後就再也不能近距離地看著她，聽她說話了嗎？」
「即使還能跟在周防同學身後，也沒有意義了。」
明明，是那麼喜歡她的啊。
喜歡到可以把整個人都奉獻給她，無時無刻都在思念著她，如果她想要的話，他甚至可以把心掏出來。
對了，如果能把她留在身邊就好了。
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地……
將她帶回自己的身邊。
「這是怎麼回事？」被請來維持秩序的校園警衛瞠目結舌地看著面前混亂的景象。
在聽說這件事的時候，他覺得太過小題大做，在他的認知中，不過是一個高中的後援團，即使再受歡迎，也不可能到必須請警衛的地步。
然而現在的樣子，卻大大超出了他的想像。這些少年就如同狂熱的教徒，又如同為了偶像而獻出一切的fan，完全失去了理智，拼命做出各種根本無法理解的舉動。他們甚至為了這一件小事而涕泗橫流，拼命地用拳頭砸著地面，鮮血流得滿手都是也毫不在意。
「全都瘋了……」他只有這一個想法。
「你看，那個女孩……」正當他難以置信的時候，他的同伴突然扭過頭，用一種從未見過的神情看著他。
「那個女孩，真可愛啊……」
作者有話要說：
伏西米是個小天使不辨，紅葉的魅力值又暴走啦！
講道理他開始病嬌應該是在離開吠舞羅的時候，這時還沒病呢。
以及我把存稿箱時間設錯了！！應該設成晚上6點不小心變成了早上0點，看到發文了我的內心簡直是崩潰的。
因為二更本來就沒存稿了QAQ，只能先鎖住……
不是寫了什麼不該寫的東西，不是！
****你們要的be1番外****
【重點】和正文沒有任何關係！！！單純娛樂（虐尊哥）用！！！你們真是太壞了天天嗷嗷叫著想要番外，就寵你們這一次！！【重點】
【重點】不喜歡吃刀片的別往下翻【重點】
在周防紅葉失蹤的第一天，周防尊趕了回來，他們拼命地尋找，卻怎麼也發現不了任何蹤跡。
在周防紅葉失蹤的第四天，發現了她的屍體。
後事結束之後，草薙出雲和十束多多良收拾紅葉的房間，在床下抽屜裡等等各個能藏東西的角落裡，翻出了一大堆周防尊的照片。大多數都是偷拍，周防尊一直都是懶洋洋的，偶爾看向鏡頭的眼睛卻很溫柔。
印象裡紅葉總是纏在周防尊的身邊，顯得活力充沛，又有點小姑娘的任性和嬌氣。
她剛剛來到吠舞羅的時候，他們都很高興，於是搞了一次聲勢浩大的歡迎。說是聲勢浩大，其實就是在他們進門的時候舉著禮花筒往他們身上噴，就連赤之王都被彩帶掛了滿身，不過倒是沒生氣。
面對大家的迎接，躲在周防尊的身後，顯得十分不知所措。
「我現在該說些什麼才好？」她偷偷問周防尊。
在眾人的面前，他抬起手，摸了摸少女的頭：「隨便。」
完全不靠譜。
「哦，那就……」她卻很信服的樣子，乖乖從哥哥身後走了出來。
「我叫周防紅葉，從今天開始住在這裡……總之打擾啦。」
過了會兒，她又說：「要是能住在哥哥房間裡就好了，睡沙發也沒問題！」
那時的景象依稀還會浮現在眼前。
當他們收拾到最後，周防尊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門口。
他身上煙味很重，十束多多良突然想起，紅葉很討厭他抽煙，因為覺得對身體不好。
少女義正辭嚴地說：「因為我想和哥哥一起活到八十歲！」
當時他們都沒當真，因為周防尊已經成為了赤之王，在達摩克裡斯之劍的威脅下，連他自己都沒覺得自己能活這麼長久。然而可笑的是，他還好好的活著，想要捧在手心裡呵護的，真心期待著活到八十歲的妹妹卻已經死了。
自從那之後，草薙出雲經常說，如果能多留意一下就好了。
紅葉一直不想給他們添麻煩，在周防尊的面前經常逞強，他們也沒覺得有什麼，總想不管怎樣都能保護她，自信得過了頭。
結果卻以少女的生命為代價，往每個人的心底留下了深深的刻痕。
紅葉來吠舞羅的時間並不長，個人物品也不算多，很快就收拾完了。
最後少女存在過的痕跡變成了簡簡單單的幾個紙箱子，堆在牆邊，收拾完後，草薙出雲和十束多多良看了一眼站在那裡的周防尊，安靜地走了出去，把空間留給了他。
周防尊看著紅葉的遺物，垂下眼，火焰如同凶獸一般在身體裡翻滾不停，表情卻很平靜。
在一片寂靜中，房間內響起了他的聲音。
「對不起。」
「紅葉。」
已經不會再有一個女孩子，理所當然地說因為是哥哥所以沒關係了。
****真的只是娛樂用跟正文半毛錢關係都沒有，各種狗血大戲寫的我肝疼，看到這裡就親親我嘛?(°?‵?′??)****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10-28 01:08
第十一章
直到再也聽不見那些男生的呼喊，周防紅葉才放慢腳步，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臟也回到了原位。
呼出一口氣，她抬起眼，赤發的少年站在不遠處，金紅異色的眼眸注視著她。紅葉停下來，沖他笑了笑：「久等了，赤司……君。」
為了表達感謝，她換了個更加親密的稱呼。
赤司征十郎看上去對這個稱呼並不討厭，也挑起了唇角：「沒什麼。」頓了頓，他加上了稱呼，「紅葉。」
自己的名字被少年徐徐念來，嗓音清澈，紅葉微微一愣，突然覺得心跳慢了半拍。
她很快回過神，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今天做的決定不知道成效如何，但不用再正面面對同好會的成員，讓紅葉感到輕鬆了一些。如果喜歡自己會讓人變得不正常的話，那就讓這種感情冷卻下來，讓他們不再喜歡她就好了。
說到底，這樣一廂情願的喜愛她本來就不需要。
「這次也多謝你了呢，如果順利的話，說不定很快就能解決問題，到時候必須要好好感謝赤司君才行。」她輕鬆地說道。
「不可能的。」
「什麼？」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沒什麼。」赤司征十郎淡淡地說道。
這一段就像是一個小小的插曲，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就分開了，道別前，少年叫住紅葉，又說了與初次見面時相同的話。
「若是又發生這些困擾的事情，可以來找我，紅葉。」說完，他低下頭湊近她，對紅葉說道，「如果是你的話，我會幫助你的。」
濕熱的氣息輕輕噴灑在紅葉的耳郭，她飛快地捂住耳朵，趕緊後退了一步，有些欲蓋彌彰地叫道：
「幹什麼呀，嚇了我一跳！」
他輕笑了一下，指尖劃過她的紅發。兩個人的發色都是紅色，卻又不大一樣，赤司征十郎的頭髮泛著玫瑰色，而紅葉的卻好似一團躍動的火焰，散發著勃勃生機。
「很漂亮的頭髮。」
或許是改變稱呼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赤司征十郎像開啟了什麼開關一樣，開始主動地做一些親密的事情，卻又不像其他人那樣直白得令人厭煩。
再加上紅葉本來就挺喜歡赤司征十郎的，也不抗拒這樣的靠近。
「謝謝你的誇獎？」眨了眨眼睛，紅葉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下意識做出了面對陌生人時禮貌而又客套的回答，說完她自己就不好意思地笑了，「赤司君你的也是嘛。」
他整個人都好看！
這是從大家開始變得不正常以後，第一天紅葉在路上沒有被跟蹤。她覺得自己做的事情果然還是有一定的成效的，再加上剛剛發生的事，心情也輕快了一些。
俗話說樂極生悲，這點對於紅葉也不例外，她剛拐過一個拐角，眼前一晃，不小心撞上了一個人。
「啊！」
「哎痛痛痛痛……好疼啊。」
周防紅葉後退幾步，穩住了身體，那個被撞倒的青年卻直接摔倒在地。她定了定神，趕緊對他道歉，並彎腰伸出手。
「不好意思……你沒事吧？」
被撞倒的青年揉著摔疼的部位，借著紅葉的手站了起來。
「恩~沒什麼事，剛剛在想事情，所以沒有看路呢，真對不起啦。」他沖紅葉笑著說道。
青年有著一頭橘色的頭髮，笑得眼睛彎彎的，臉上的表情十分和善，讓人不經意間就放下了戒心。紅葉擺擺手，叫他不要放在心上。
正欲離開，他卻連忙喊道：「誒！這個小姐，等一下！」
「還有什麼事嗎？」她回過頭。
又是搭訕？
當他開口的時候，紅葉就發現是自己想錯了。
「是這樣的，有一件事情我怎麼都做不出選擇，所以想請小姐你來幫下忙。」青年撓著臉頰，誇張地皺起眉毛，露出一副苦惱得不得了的表情，「可以嗎？不會佔用太多時間的，我真的困擾得不得了呀。」
周防紅葉仔細地端詳了一下他的容貌，看得對方撓了撓臉頰，不太自在地問道：「我臉上有什麼嗎？」
他的容貌不算好看，但也不讓人討厭，於是紅葉歪了歪頭，說道：「沒什麼，來說說看吧。」
「小姐你真是個好人呢！是這樣的……」
聽他說了一通，又舉著一本破破爛爛的書本拿給她看。這是一本古舊的線裝書，青年飛快地翻開幾頁，一個看起來十分精緻複雜的魔法陣就呈現在了紅葉的面前。她結果書翻了翻，卻看不太懂，最後只好把它一把合上，還給了橘發青年。
「困擾的……是這個？」她猶豫地說。
「是啊是啊，還真是難以抉擇啊，畢竟是這麼有趣的東西~就是條件有點麻煩呢，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他興致勃勃地說道。
紅葉終於明白這是個什麼樣的難題了。
她對著這位大齡中二青年露出了慈愛的笑容。
最後青年看起來很高興，一邊走一邊沖紅葉不停地回揮手：「我明白了，謝謝你啊！我會記住你的！到時候會叫你一起來參加的！」
真是個奇怪的人呢。
自覺做了件好事，幫助了一名晚期中二病，紅葉神清氣爽，感覺自己能帶著力量跟變|態跟蹤狂大戰三百回合……當然是假的。
青年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裡，紅葉放下手，耳旁響起了一個嘲諷了她一晚上的聲音。
「真是樂於助人啊。」帶著眼鏡的少年站在她的身旁，嗤笑著說道。
周防紅葉沒想到身邊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嚇了一跳，瞪著他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你怎麼在這？什麼時候來的？」
「啊，在你說‘不管怎麼樣好看才是一切’的時候，格外精彩的發言。」
居然還挺早的。
「能用這種理論解決的難題，實在是了不起，大小姐。」
「別這麼叫我。」
「呵。」
紅葉不想跟他吵架，破壞難得的好心情，只是聳了聳肩，就提步向前走去。伏見猿比古自然也是去向吠舞羅，和紅葉同道，他雙手揣在兜裡，細瘦的手腕挎著一個便利店的袋子，一隻耳朵裡塞著耳機，不知道在聽什麼。
走了一段路，紅葉瞥了他一眼，沒想到卻被逮了個正著。她和少年藏在眼鏡後的藍灰色眼眸對視了一瞬，率先移開視線的卻是伏見猿比古。
然而很快，他又重新望了回來，嘴角也掛上了嘲諷的笑容：「怎麼，對我說的感到不滿麼？」
「我覺得我沒說錯什麼。」紅葉覺得他這樣的語氣討厭極了，卻又奇怪的沒有感到生氣，她看了他一眼，又掰著手指頭說道，「比如現在，我本來應該是不高興的，但是我又覺得你長得還挺好看的，所以就還好。」
這就是好看的人的特權，在這件事上，紅葉一向不會隱瞞自己的態度。
說實在的，如果伏見猿比古看著再精神一點，把擋住額前和眼睛的頭髮梳到一邊，絕對會比現在更加好看。
伏見猿比古被紅葉坦坦蕩蕩的神態噎了一下，過了半天，他才不可置信地問道：「你說什麼？」
「我說我覺得你長得還挺好看的……怎麼了？」紅葉疑惑地看著他。
他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沒有說出來，最後才慢半拍地露出了一個嫌惡的表情，仿佛在掩飾著什麼：「這種說法還真是讓人討厭，以後別這麼跟我說話，感覺很噁心。」
這次紅葉確實不想理他了。
他們一左一右，中間隔了一個人的距離。紅葉沒有再扭頭，卻總感覺有人的目光在逡巡不去。
對目光有點神經敏感的紅葉，被看得後背發毛，又扭過頭瞪他：「幹嘛？」
「……沒事。」伏見猿比古推了下眼鏡，「嘖。」
「哦。」
當她瞎哦？
兩個人很快就到了吠舞羅。
然而在這時，紅葉卻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第十二章
那個人背對著紅葉，站在建築物的陰影裡，一頭紅發不羈地向後翹起，穿著一件黑色的毛領外套，褲子上掛了很多的銀鏈子，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說不出的氣勢。
只是靜靜站在那裡，就已經讓人挪不開眼。
「哥哥？」
紅葉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再次向前看去，哥哥還是筆直地站在那。
背對著紅葉的青年感覺到了什麼，側過頭，向後看來，呆愣在那裡的紅葉就落入了眼中。
她看見他的眉毛一如既往地微微皺著，唇角卻彎出淺淡的弧度：「紅葉。」
全部的心情都在這一刻發酵，達到了頂峰。
紅葉張了張嘴，看著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哥哥，由於過大的衝擊，導致她的腦海裡一片空白，只是沒由來的有點鼻頭發酸。
他為什麼會這麼早就出現在這裡呢？不應該即使是兩天之後，也沒有處理完事情，一直沒有回來嗎？
算了，這些都不重要。
能見到哥哥真是太好啦！
她吸了吸鼻子，拔腿使出百米賽跑的速度，悶頭奔到哥哥面前，一把抱住他，把頭埋到了他的胸膛裡，狠狠地蹭了一下。
「哥哥！」
周防尊低垂下眼睛，縱容地看著她抱著自己，拍了拍她的頭：「恩，我回來了。」
紅葉抬起頭，盯著他看了兩秒，眼眶有點發濕，連忙再把頭埋進去，嘟囔著說道：「我好想你啊……真是太過分了，居然離開了這麼久。」
唯一的聯絡只有那通早就隨著時間倒流而變成不存在的電話，想想就心塞得不得了。
講道理，她可是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這麼關鍵的時刻，沒有哥哥的擁抱和安慰，還遭遇了連番暴擊，紅葉心裡苦，紅葉要抱抱。
然而沒等周防尊回答，她又自言自語地說：「給我抱一會兒原諒你了。」
「想抱多久都可以。」
「這可是哥哥你說的……」
周防紅葉在他懷裡蹭了又蹭，把頭髮都蹭炸了毛，青年胸膛的熱意透過衣衫傳來，耳朵裡能聽到他有力的心跳聲，格外讓人安心。
呼吸間全是屬於哥哥的味道，她把鼻子湊過去，狠狠地吸了兩口，補充缺失了好幾天的哥哥力，然後被濃郁的煙味嗆了一下。
「……噫。」
紅葉猛地揪起周防尊的外套，往裡面又嗅了嗅，還想扯開貼身的汗衫——不過被阻止了，她抬起頭，擺出一副我已經全都知道了的表情：「哥哥你到底抽了多少包煙啊？」
周防尊若無其事地別開眼：「沒多少。」
「你騙人。」她扁扁嘴。
「真的。」
「哥哥你看著我的眼睛說話。」紅葉踮起腳，雙手捧住周防尊的臉，讓他低下頭。他配合著垂眸，額頭細碎的頭髮掃到紅葉的手背上，有點發癢。
兩個人臉對臉眼對眼地對峙了一會兒，最後還是紅葉先妥協了：「好吧哥哥……因為是哥哥，所以你說的我都會相信哦。」
「但是……」她收回手，有些低沉地說道，「我是認真的想要和哥哥一起活到老的，我也在為了這個目標一直努力呀，哥哥偶爾也聽一聽我的話嘛。」
「一點就好呀。」
她低著頭，看不到頭頂上青年那縱容而又無奈的表情。
只是過了一會兒，在她沒報什麼希望的時候，突然聽見了他的回答。
「恩，以後聽你的，紅葉。」
簡單的一句話，卻讓紅葉又輕而易舉地高興了起來。
這邊紅葉和周防尊膩膩乎乎地互訴兄妹情，另一邊，伏見猿比古遠遠地望了兩個人一眼，無趣地輕嗤一聲，繞過他們，往酒吧走去。
他推開門，原本在聊得火熱的少年回過頭，咧著嘴笑道：「喲猴子，你回來了啊！」
「啊。」
伏見猿比古又往裡走了兩步，把塑膠袋放到茶几上，八田美咲探過頭，看了看袋子裡面的東西：「豬排飯？買這個幹什麼，你不是不喜歡便利店裡的東西嗎？」
「只是用來填飽肚子，沒什麼喜歡不喜歡的。」他無所謂地說著，坐在了吧台一邊的位置。
「喲。」
身旁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桌子，緊接著，草薙出雲坐到了他的旁邊，看著這個一直位於吠舞羅邊緣的少年。
「這次多謝你了。」
「……沒什麼。」伏見猿比古說道，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我應該做的。」
戴著墨鏡的青年從懷中拿出一包煙，從裡面磕出一根叼在嘴裡，熟練地點燃，看著門外的紅葉和周防尊，眯起眼睛笑道：「果然，剛一回來尊又被紅葉說教了，這副模樣可是很難看到的。」
伏見猿比古瞟了一眼，覺得有些無趣：「這個樣子的王也沒什麼特別的，就像個普通的男人一樣。」
聽見這句評價，草薙出雲哭笑不得：「尊本來就是個普通人啊，你以為是什麼？」
「明明是高高在上，俯瞰底下的人的存在，現在變成了這樣。」他垂下眼，抿了一下嘴唇，總結道，「真是可笑，不管是他還是那個大小姐，什麼都不瞭解的樣子傻透了。」
「我倒覺得這樣也挺好的。」草薙出雲一邊噴雲吐霧,一邊說道，「我和尊相遇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原來的家，他們分別了挺久的。這次紅葉醬過來，我們包括尊在內，都有點手足無措，不過感情倒是依然很好。」
「感情很好？」伏見猿比古嗤笑，「明明是一個患得患失地拼命追，一個千方百計地編造出一個美好的謊言。」
少年總結說：「可笑透頂。」
「相處時間久了，那傢伙的想法我也能猜到一點。」草薙出雲視線挪到坐在一旁的伏見猿比古身上，扯出一個笑容，「但是不告訴你，怎麼套話也沒用的。」
「……嘖。」
「反正你就不用擔心了。」他呲牙，狠狠地揉了兩把少年的腦袋，弄得他一臉的不情願，不住地閃躲，卻怎麼也躲不過頭髮被揉成鳥窩的命運。
「草薙哥，猴子，你們坐在那邊幹什麼呢？快過來一起！」不遠處，八田美咲喊道，看到伏見猿比古的造型，他毫不留情地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猴子笑死我了，你那是什麼啊，難得見你這個傢伙換個頭型，我能看著你笑一年哈哈哈哈！」
「囉嗦！」
「來了來了！」草薙出雲揚聲回應，拋下咬牙切齒拼命用手指梳理頭髮的伏見猿比古，把煙按滅在煙灰缸裡，起身朝眾人的方向走去。
雖說對伏見猿比古說了不用擔心，但事實上，這種狀況並不能完全讓人放心。
那種異常的受歡迎狀態，以及那些少年們瘋狂的愛慕，簡直就像是……超能力一樣。起先情況並沒有這麼嚴重，他也以為只是普通的人氣高，並沒有施加太多關注。但是在他的調查中，這短短的幾天，紅葉身上發生的事情卻越來越脫離常識，甚至演變成了這種無法理解的狀態。
真的會有這種毫無道理可言的感情嗎？
東京那些傢伙還在虎視眈眈，這樣下去，可不是什麼能簡單解決的事情了。再加上那邊還有負責教導管理權外者的【中心】……
搖了搖頭，草薙出雲覺得自己大概是想太多了。
即便如此，不管怎樣，都不能草率地下定論。
門外紅葉高高興興地牽著周防尊的手，走了進來，看到他，揮舞著手臂打了個招呼：「歡迎回來~！」
「我回來啦，紅葉醬。」憂慮隱藏在墨鏡之後，草薙出雲笑眯眯地回答道。
第十三章
在離開的人都回來之後，吠舞羅裡恢復了熱鬧的狀態。
平時周防紅葉一直都是和哥哥單獨呆在二樓的，周防尊在閉目養神，她就在旁邊看著他閉目養神，並且看得津津有味，幾百年都不會感到厭煩。直到他即將真正進入睡眠，紅葉才會躡手躡腳地離開，回到自己的房間裡。
然而今天在十束多多良的一句「幾天不見，紅葉醬來和大家一起聊聊天吧」的邀請下，周防紅葉卻難得留在了下麵。
這就直接導致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八田，你怎麼自己呆在角落裡啊？」
「囉嗦！我我我我我才不是不敢過去！」縮在酒吧一角的少年結結巴巴地吼叫道，臉上一片通紅，表情很凶卻異常沒氣勢。
「講道理，紅葉醬都來了這麼久了，還是尊哥的妹妹，怎麼也應該習慣了吧。」旁邊的人循循善誘。
「可，可是一看到她我就想起女版的尊哥啊！然，然後就……啊啊啊啊啊！尊哥我對不起你！」他原地爆炸。
八田美咲每次看到自己都是這副模樣，紅葉也習慣了。她耳邊迴響著那仿佛能衝破天際的大嗓門，不由得回過頭，看了看懶洋洋地倚在沙發上，似乎要睡著了的周防尊，把那張英挺的臉龐代入自己……
「好像還挺好的。」紅葉捧臉。
「這是是笨蛋才有的想法吧？」幾乎在同時，伏見猿比古嫌棄地說道。
周防紅葉在一片嘈雜中，迅速找出聲音的主人，犀利的目光投射而去！
少年一手托腮，臉上還帶著譏嘲的笑容，漫不經心地順著視線回望。四目相對，他微微一頓，表情收起來了些，卻又想起了什麼，反而放大了笑容。
那是一個格外生動的表情，隔著一百米就能讓人抑制不住想要揍他的衝動。
「可惡，你說什麼？笨蛋猴子！」八田美咲握著拳頭跳起來，「給我跟尊哥道歉！既然是兄妹有這樣的聯想很正常吧，況且長著尊哥的臉有什麼不好，比現在這樣……這種軟綿綿的面孔不是好多了嗎！」
伏見猿比古用兩根手指堵住耳朵，完全不理他。
然後就變成了一場二人秀。
「你說話啊猴子！」
「我覺得跟你講話會拉低智商。」
「可惡，要打架嗎？！」
「怕把你打得哭著跑走，還是不要了。」
「你這個傢伙……！」
紅葉掛著僵硬的微笑，看著他們你追我打，把周圍的人也攪了進去，混亂成一鍋粥。
「和king長得一樣的紅葉醬啊……想像不出來呢。」十束多多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也不想想像啊，還是可愛點比較好吧。」赤城翔平調侃道，「如果紅葉醬變成那樣的話，就太可怕了。」
「……」
好氣哦，可是還要保持微笑。
時間漸漸推到了夜裡，華燈初上，眾人漸漸離去，最後一個走的草薙出雲打著哈欠，嘴裡喃喃念道：「明天一定要營業了……話說，紅葉醬你還不去睡嗎？都已經這麼晚了。」
周防紅葉擺擺手：「還睡不著呢，想和哥哥多呆一會兒。」
「好吧好吧，有尊跟你在一起我也放心一點，不過不要熬太晚了，女孩子還是早點睡比較好哦。」
「知道啦，草薙媽媽。」
「咳！這個稱呼肯定是十束告訴你的吧，那傢伙總亂給人起外號，下次一定得教訓他一下。」
紅葉怔了怔，才說道：「算是吧。」
「唉，那傢伙真是的……」草薙出雲碎碎念著走遠了。
在他走了之後，紅葉屈起雙膝，把下巴墊在上面，臉稍稍側過去，靜靜地注視著靠著沙發靠背，睡得頭都要仰過去了的周防尊。
呼吸聲此起彼伏，沉默了幾分鐘，紅葉自言自語地問道：「哥哥，學校裡的事，你們是不是都知道啦？」
這一晚上，大家的情緒異常的高昂，熱鬧得有些不正常。然而在歡樂的背後，又有些自以為不引人注意的擔憂視線圍繞著她打轉。
紅葉對這些向來在意，即使一開始沒有發覺到，等過一陣仔細想了想，自然就感覺到了不正常。
「我是不是又做了件傻事？是不是不會被喜歡了？……明明想自己悄悄解決掉問題的，卻沒能成功，我還真是失敗呀，什麼都做不好。」
紅葉在學校裡做的事情幾乎能稱得上荒唐，無論是她建立的告白同好會，還是傲慢地對待那些喜歡她的男生，不把他們的喜愛當回事。
她不覺得自己做錯了，畢竟那些喜歡本身就來的莫名其妙，百分百是受到她那超高的魅力的影響，因為她本來並不是受歡迎的女生。這樣輕易就能獲得的感情，連她自己都能看得清裡面的真實，又給她帶來了這麼大的困擾，更何況他們也沒什麼讓她喜歡的地方可言，憑什麼讓她放在心上呢？
當然，現在這樣，更讓她又討厭又害怕。
但是這些事情卻唯獨不想被哥哥和草薙多多良他們知道。
他們並沒有因為紅葉那點滿的外掛而對她另眼相待，在外面過得風生水起的紅葉回到這裡，就變成了一個普通的小姑娘。
她希望在他們眼裡，自己能夠保持討人喜歡的形象。雖然有點可笑沒錯啦，但是周防紅葉心裡就是這麼想的，也在他們面前努力裝模作樣，現在看來，她卻覺得自己傻得要命。
「……不會。」房間中，突然響起了一個低沉的聲音。
本來睡得正香的周防尊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
紅葉快要被嚇呆了，她保持著抱著膝蓋的姿勢，張大嘴巴看著他：「哥，哥哥……」
「你都聽到了啊？！」
現在挖個地洞跳進去把自己埋起來還來得及不？
「啊，聽到了，從頭到尾。」他撐起身，彈了一下紅葉的額頭，無奈地說，「你都在想什麼啊。」
「哥哥你不是睡著了嗎……」
「之前就醒了。」他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只是一直沒睜開眼。」
周防紅葉心如死灰。
「我想死。」
「胡說什麼。」周防尊皺眉，又彈了紅葉一記，「都說了，不會不喜歡你的。」
見紅葉的表情依舊很絕望，他又補充道：「別亂想。」
紅葉扁著嘴，眼淚差點就出來了：「可是明明分別了這麼長時間，本來可愛的妹妹好幾年不見之後變得一點都不可愛了，一定會產生落差的吧？一定會覺得這樣的妹妹好煩好討厭的吧？我這樣橫□□來吠舞羅，性格再不好的話，其他人肯定更不喜歡了。」
「都說不會了。」周防尊歎了口氣，「你以為你小時候很可愛嗎？」
本來以為哥哥會溫柔地安慰自己，還會讓她抱抱，說不定還能親親的紅葉一下子被這一句話砸懵逼：「啊？」
「愛哭，任性，驕橫，想要什麼拿不到就誓不甘休，而且還很能吵鬧……」
「等等等等，哥哥，你說的是我嗎？！」
「你以為呢。」他斜睨一眼一臉不可置信的周防紅葉。
周防尊數了一大串，最後總結道：「相比起來，還是現在比較可愛……啊，如果不偷窺就更好了，紅葉。」
「哥哥……」
他摸了摸紅葉，看她被打擊得整個人都木了，又安慰道：「所以不會因為這樣就不喜歡你的。」
明明哥哥難得說這麼一大長串話，可是為什麼……紅葉依舊很難過呢。
「嗚……」
她還更想哭了。
於是紅葉抽了抽鼻子，真的伏在他的懷裡哭了起來。
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
一輪彎月懸掛在夜空中，街上的路燈時亮時滅，發出嗞嗞的電流聲。
當再一次又暗轉明時，一個人影赫然出現在了吠舞羅前。他扒在酒吧的玻璃窗上，在路燈的照射下，面孔格外清晰，他的眼睛由於興奮而睜大，眼白中佈滿了血絲。
「周防同學，就是住在這裡吧。」
「我來找你了……」
「我們都來找你了……」
叮叮咚咚……風鈴互相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酒吧的門被打開，一個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周防同學……」門外的人影憧憧，遙遙晃晃，帶著迷戀的笑容，從四面八方湧向這間酒吧。
「我好喜歡你啊。」
「請接受我吧。」
那個人從懷裡掏出一根煙，剛想點燃，卻想起了什麼，輕輕咂了下嘴，收起打火機，只叼了根沒點的煙在嘴裡。
沖天而起的緋紅火焰宛如一條長龍，從他的身上盤旋而起，呼嘯著卷向面前的人影。火光點亮了夜色，映得他的臉龐明明滅滅，人影在火焰的追逐下四散潰逃。
「滾吧。」
周防紅葉被迷迷糊糊地醒來，從沙發上爬起，一手在沙發上摸了摸，只能摸到殘存的體溫。
「哥哥？話說外面好亮啊……在放煙火嗎？」她疑惑地嘟囔著，穿著拖鞋下地，剛剛走到門前，火光驟然消失，周防尊雙手插著口袋走了進來。
「你去哪了？」
「去外面轉轉。」
「好吧……那我接著去睡覺了。」她揉了揉眼睛，困得根本睜不開，伸手抓住周防尊的袖子，「哥哥跟我一起睡嘛。」
「別鬧。」
他嘴裡這麼說著，卻任由紅葉抓住他的袖子上了床，直到她睡下，也沒有把袖子抽回來。周防尊站在床邊，沉默地站了一會兒，微不可聞的歎氣聲消散在房間裡。
第十四章
早上起床，周防紅葉神清氣爽，只覺得整個世界都煥然一新。
她踏著晨光出門，來到學校裡，學生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塊。紅葉跟認識的人打了個招呼，就被人拉住：「周防同學，周防同學，發生不得了的事情了！」
「怎麼了？」
「我跟你說哦，就在昨天夜裡……」
她眨了眨眼睛，附耳過去，聽到了一則在學生中廣泛流傳開的消息。
曾經呆在周防紅葉的同好會，給她發過騷擾短信或是跟蹤過她的男生，都在昨天被一個不良團夥揍了。雖說傷勢並不是很嚴重，但是似乎給他們造成了非常大的心理陰影，他們前幾天的記憶都變得模糊不清，怎麼也想不起來。
一大早，這件事就在校園裡流傳開，在一傳十十傳百之後，說得越來越玄乎其玄，對於施暴一方的猜測也越發偏離常識。
「好像缺失了從兩天前開始的記憶，天呐，這種事情太可怕了。」
「也許是真的有惡魔在作祟呢？」有人猜測道。
「說不定是真的，據說動手的是那個什麼‘紅色惡魔’的暴力團夥，他們供奉著惡魔……呐紅葉，你是不是惹到誰了，這樣絕對是在針對你吧？這幾天千萬要小心一點。」一個女生猶豫著建議道，「為了以防萬一，最好還是和人結伴回家比較好哦。」
咦？
兩天前……不就是她剛剛開始遭遇跟蹤的時候嘛？再說不良團夥什麼的……
紅葉覺得有點微妙。
周防紅葉又陸續碰到了幾個有點面熟的少年，她本來十分忌憚，雙手緊緊地抓著書包，時刻準備丟出去跑路。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這些少年雖然基本都鼻青臉腫，有的胳膊還打著夾板，表現得卻意外的正常。
一個男生悲痛欲絕地哭訴：「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被揍進醫院了，怎麼也記不起前兩天發生的事，結果一來學校，就聽說同好會已經解散了！」
「怎麼會有這麼殘忍的事，一定是周防同學為了保護我們才這麼做的，結果還是沒能逃脫不良的魔爪……」
「……」
她有些反應不過來，瞪著他們說不出話。
這是真的變得正常了，還是說……只是一個假像呢？
他們對紅葉解散同好會這件事感到非常的難過，又信誓旦旦地發誓，即使這樣對紅葉的喜歡也不會改變。
「周防同學，請放心，即使同好會不在了，我也依然會向你告白的！」
「沒錯，我要證明，無論變成什麼樣，我都堅定不移地支持周防同學！」
「襲擊我們的人可能是你的仇人，不過不用擔心，我們不會因此退縮的，我們要保護周防同學！」
這種莫名高漲的熱情，好像確實不是裝的。
看著這一張張充滿堅定與自信的臉，紅葉難以啟齒，襲擊了他們的人，很有可能……是她哥和她哥的同伴。
多麼殘酷的現實啊。
她不禁流出了同情的淚水。
「啊，沒關係，既然這樣就不要喜歡我啦。」她虛偽地說，「我不想讓你們受傷啊。」
雖然現在看上去恢復了正常，變成了（沒什麼顏值的）好少年，但她不想再身處跟蹤騷擾狂的噩夢裡了。
之前的種種還歷歷在目，她誰都不想見，也很害怕他們再次變成瘋狂的模樣。
然而，與紅葉的想法完全相違背，難得被心目中的女神溫柔友好地對待一次，少年們表現出了非同一般的激動。他們爭先恐後地對她表決心，不管怎麼樣都堅持要和她一起回家，在暴力團夥手中保護她。
紅葉被弄得不耐煩極了，下課時間全被堵在班級門口，連出都出不去。她忍無可忍，乾脆找藉口說自己已經參加了別的社團，一溜煙跑到了籃球部。
「就是這樣。」交代完了前因後果，她雙手合十，無奈地隊面前的赤發少年說道，「拜託你，請收留我一段時間吧，赤司君，也只有你才能震懾他們了。」
不然那些人絕對會沖到社團門口等活動結束的……
說完，她有點忐忑地望著他。
赤司征十郎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跟我來。」
他轉過身，披在肩頭的外套在空中揚起了一個完美的弧度，氣勢十足。赤司征十郎將紅葉帶到體育館內，來到長凳前，淡淡地說道：「在這裡等著我。」
接著，他又跟一旁的監督說了幾句話，進入了球場。
洛山籃球部的監督是個看起來很嚴厲的中年人，紅葉略顯拘束地打了個招呼，坐了下來。
監督白金永治瞥了她一眼：「我記得你。」
「誒？」她有點受寵若驚。
「前兩天你來看過訓練吧。」
他簡單地說了兩句，就不再說話，專心地指導起籃球部的訓練。
說是指導，其實更多的時候，是赤司征十郎在做主。白金監督只是在赤司征十郎需要的時候，做出恰當的指示，隊員的訓練與球隊的安排，卻都是由赤司征十郎決定的。
周防紅葉這種時候，越發的覺得這個和她同歲的少年厲害起來。
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差別嗎？
她有點羡慕，坐在長凳上面，看著他輕而易舉地指揮高年級的學長。在場所有人——甚至包括監督和副教練，對赤司征十郎都十分的信服，他在籃球部的威信幾乎達到了說一不二的地步。
紅葉不怎麼關注籃球，但隱約還記得在，國中的時候，有一個特別的稱呼——
「奇跡的時代」。
赤司征十郎正是他們的隊長，堪稱天之驕子一般的存在。
到了中場休息的時候，籃球部的經理拿了水和毛巾過來，紅葉覺得自己幹看著不太好，連忙站起來，幫她分擔了一半。
經理是二年級的學姐，氣質溫柔，她打量了一下紅葉，笑道：「我知道你呢，你是一年級的周防吧？恩~果然很可愛啊，怪不得被很多人喜歡。」
紅葉對這種對話不太意外，笑了一下：「沒有啦，都是他們瞎說的。」
「是赤司君帶你過來的吧，正好籃球部的一年級經理剛剛退部，比較缺人手。」她握住了紅葉的手，「我一個人有點忙不過來，可以先幫我把這些發給部員們嗎？」
「當然可以。」
她一口答應下來，將毛巾和礦泉水挨個分給剛從場上下來的男生們。大汗淋漓的少年中有的知道紅葉，在看到她出現在球場外時大吃一驚，抓著她手上的毛巾，臉頰一下子紅了起來，遲遲忘記撒手。
「周，周防……」
紅葉一把把毛巾掖進他懷裡，順便堵住了未說出口的話。
講道理，這些人比起已經進入同好會的男生來說，還算是理智而且羞澀的，紅葉拒絕起來也相對容易，基本一個動作就足以應付。
她靠送毛巾成功在所有人面前混了個臉熟，籃球部裡也有幾個長得很好看的人，不過還不知道名字，他們也並沒有跟紅葉搭話，只是禮貌地道了謝。
最後輪到了赤司征十郎。
他正在和身側的人專注地說些什麼，紅葉從身後輕快地走來，把礦泉水瓶用胳膊夾著，空出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赤司君~」
眼前一陣風拂過。
幾乎是肉眼看不到的速度，少年側過身，單手擒住她的手腕，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金紅色的眼瞳中傳來非同尋常的壓迫感。周防紅葉一愣，莫名其妙地問道：「怎麼啦？」
看到是她，赤司征十郎頓了頓，放開了手，平靜地說：「沒什麼，只是不喜歡有人從背後接近我，以後不要這麼做了。」
「喔……好吧。」
一點小怪癖嘛，完全可以理解。
周防紅葉心裡想到。
第十五章
赤司征十郎從紅葉手中接過毛巾，擦拭額頭上的汗水，手臂上肌肉微微隆起。隨後他將毛巾搭在頭上，擰開瓶蓋，仰起頭，修長的脖頸上喉結上下滾動。汗珠順著皮膚流下，劃過鎖骨，最終沒入隊服的陰影下。
喝了幾口，他抬眼，看向站在面前的紅葉。
「儘快處理好你的事，我不希望你一直在這裡逃避下去，紅葉。」
「我知道呀，過了這幾天，等他們熱情下去就好，不會給你添太多麻煩的。」她撓了撓臉頰，「在籃球部我也會儘量幫忙的。」
「那些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比起這個，等待才是最無用的方式。」他握著水瓶，耐心地說道，「不要辜負我的期待。」
「我現在也沒有什麼好辦法……根本沒法跟他們說明啊，拒絕他們也不聽，又不敢說重話。」她煩悶地說道。
赤司征十郎注視著紅葉，金紅異色的雙眼微微眯起，過了幾秒緩緩說道：「不用再說了，紅葉，你只是在為自己的無能找藉口。」他平淡地敘述道，「這樣的你沒有任何價值，讓我感到很失望。」
一時間，氣氛有些凝滯。
「也不能這麼說吧……」
紅葉被盯得有點寒毛直豎，她剛想說些什麼，為自己辯解一下，卻見他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挑起了一個不太明顯的笑容。
「算了，這樣也好。」
「明天我會努力勸說他們試試看的。」雖然感覺並沒有什麼卵用……
紅葉心虛地想著，卻聽赤司征十郎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
「不用了，我會替你處理的，都交給我就好了。」
她聽到這裡，感到茫然極了。
少年的表情很認真，似乎真的要幫助她解決掉這件事，可是，為什麼呢？她又沒有拜託他，況且還是在剛剛訓斥了她一頓的情況下，突然地對她施與善意。
不過，既然赤司征十郎這麼說了，那應該就是這樣吧。
自從點滿了魅力以後，像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以至於她雖然覺得有點不對勁，但也說不清問題出在哪裡，只好把他的提議當成了單純的好意。
紅葉歪著腦袋思考了一番，突然眼前一亮。
之所以這麼主動，當然是因為赤司征十郎已經喜歡上自己啦！
簡直就是猝不及防啊。
「那樣的話，真是太好啦。」她兩手一拍，高高興興地甩開了包袱，又裝模作樣地客氣道，「不好意思呀，總要麻煩你，明明赤司君和我認識才不久呢。」
「不需要對我道謝。」赤司征十郎抬起手臂，修長十指插|入紅葉的髮絲中，手掌輕碰她的側臉。他稍稍湊近，直視著她的眼睛，嘴角仍舊掛著一絲笑意，「你只要聽從我的安排，這樣就足夠了，紅葉。」
這是一個親密過頭的姿勢，紅葉本能地感到有些不自在起來。少年的掌心的熱度，從相貼的皮膚漸漸地蔓延開來，讓她的臉頰也開始發燙。這種隱約的被侵略感讓紅葉不太喜歡，她只好裝作發現了什麼，側過頭，避開了他的觸碰。
緋紅色的長髮帶著洗髮香波的氣息，從指間滑過，垂落到後背上。
赤司征十郎的臉上顯露出不悅的神色，紅葉假裝沒有看到，雙手捧住了他停留的手掌，拉開與自己臉頰的距離，逕自說道：
「休息時間是不是要結束了？那我就不打擾你們訓練啦，訓練加油啊，赤司君。」
說完就果斷地走掉了。
集合的哨聲響起，少年們放下手裡的東西，小跑著跑回場地裡，繼續開始各自的訓練。
周防紅葉幫著經理學姐收回毛巾和喝空的水瓶，堆到一邊，等訓練結束後，會由經理送去清洗。
為了防止那些鍥而不捨的男生們蹲守在學校門口等她，她一直呆到訓練結束，才蹭在籃球部眾人身後，往外面走去。
大概是由於馬上就要比賽，訓練結束後，正選們紛紛留了下來，由赤司征十郎安排首發的佈置。紅葉回頭望了一眼，少年拿著一張名單，身姿挺拔而又沉穩，漂亮的眸子垂下，對聚集在他面前的正選說明比賽戰略。
他的身上聚集了所有的優點，沐浴在籃球館的燈光下，整個人都像是閃閃發亮一般。
紅葉對赤司征十郎一直沒什麼惡感，相反，她還很喜歡他。對於他的示好，紅葉感到很高興，但卻也僅此而已了。
她並不覺得這樣的自己有什麼問題。
又過了兩天，很快就到了比賽的時候。
由於這次沒有拒絕的緣故，紅葉不得不跟著籃球部的眾人一起前往體育館，觀看一場她根本搞不懂的籃球比賽。
在赤司征十郎承諾幫助她後，轉過天來，紅葉就順利地過上了闊別已久的正常校園生活。雖然她覺得用看一場比賽換得他的幫助還是挺值得的，但是無論怎麼樣，紅葉對籃球都沒有任何興趣，看臺上坐著坐著，還差點睡著了。
把都快歪到鄰座的頭扳正，坐在紅葉旁邊的可憐少年已經手足無措，渾身上下僵硬了半天，一句話都說不出。
她努力撐起腦袋，迷迷糊糊地往場地裡面瞄了眼。
現在已經打到了第三節，比分完全呈一邊倒的趨勢，對手被打得完全失去了士氣，更沒什麼看頭了。她打著哈欠，決定去外面醒個盹，好回來之後神清氣爽地慰問一下首發隊員們……再加上並沒有上場的赤司征十郎。
於是紅葉跑到自動販賣機買了一罐咖啡，坐在樓梯上，吹著風慢慢地啜飲起來。
現在還未入夏，太陽並不毒辣，微風吹過十分的涼爽，正是適合睡回籠覺的好天氣。紅葉一邊喝著罐裝咖啡，一邊望向吠舞羅的方向，心裡猜測著這個時間哥哥有沒有起床。
周防尊總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呆在吠舞羅裡，經常就隨便往沙發上一靠，懶洋洋地窩著，誰喊都不起。休息日的時候，紅葉也學著他這副模樣，跟他窩在一起，頭舒舒服服的靠在他懷裡，享受著被哥哥的氣息環繞的感覺。
兄妹二人一呆就是一整天，就像是兩隻霸佔著領地的貓咪，慵懶而又任性。
想到這，她又打了個哈欠，覺得自己更困了。
不遠處傳來一陣交談的聲音，紅葉揉了揉眼睛，抹去眼角流出的生理性淚水，睡眼朦朧地向前方看去。一個身材異常高挑的少年，正一邊打電話，一邊走上長長的樓梯，從門口走進來。
若有若無的對話傳進紅葉的耳朵裡。
「今天是小赤司的比賽吧？自從國中畢業以後，已經有很久沒見過小赤司了呢，正好今天去京都工作，順道去看看他的比賽。」
「也沒什麼特別的啦，反正是以後會遇到的對手，恩恩，先這樣，我到體育場了。」
他打著電話，經過紅葉身邊，紅葉這才發現他簡直高得驚人，她仰斷了脖子，才能看到他那金燦燦的腦袋頂。
然後她被那張格外精緻的臉蛋晃了一下神，忍不住盯著看了幾秒鐘，精神為之一震。
超好看！和赤司征十郎同等級的好看！
看著那張帥氣逼人的臉蛋，又聽了兩句對話內容，她決定做一件好事。
「赤司君今天不上場呢。」
「……耶？」他轉過頭。
紅葉友好地說道：「因為對手並不強，所以赤司君今天不會上場，所以如果為了他來看比賽的話，那就太遺憾了呢。」
「誒？！真的嗎！我難得有空過來一次啊！」金髮少年一臉的不可置信，睜大了一雙璀璨的金眸。
她拍拍裙子，站了起來，踮起腳尖朝著裡面張望了一下，發現第四節已經進行到了一半。她連忙把喝空的咖啡罐子扔到垃圾箱裡，撒腿就往裡面跑。
說好的去應援，再摸魚下去就要被人發現了！
跑到一半，她又好意地提醒了一句：「而且比賽也快結束了，你進去估計也沒有什麼可看的……洛山高校今天只有這一場比賽。」
「……這樣哦，好可惜啊。」
少年那失落的表情就像一隻可憐兮兮的小狗，讓紅葉心裡頭忍不住有點發癢。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10-28 01:10
第十六章
然而在美色之前，周防紅葉還有個更重要的任務。
她沒再管陷入了失落的美少年，偷偷摸摸地坐回了原來的位置，探頭瞅了瞅場地我的位置，看下面似乎沒人注意到這這邊，松了一口氣。
比賽結束以後，她和應援的隊伍一起，慰問並誇獎了一番球員的表現。紅葉什麼都不懂，也分不清誰對誰，甚至連誰是主力都搞不清楚，只能混在裡面胡亂地說了幾句，但聽的人卻很激動，對著紅葉連聲發誓會更加努力。
他是誰來著……
總之還是微笑吧。
「好了，回去了。」
當她笑得臉部肌肉都要僵硬之時，站在人群外的赤司征十郎開口道。
聲音不大，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瞬加安靜下來。
赤發少年如同帝王一般，雙手環胸，在場內掃視了一周。披在肩頭的外套隨風飄揚，赤司征十郎提步，在眾人的視線焦點中央，率領籃球部走了出去。
****
「我發現我認識了一個不得了的人生贏家。」
回到家裡，紅葉對著一張披薩的面餅底感慨人生。
一頭淺栗色頭髮的青年正系著圍裙，在廚房裡面切食材，聞言笑著說道：「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啊，是紅葉醬的同學嗎？」
十束多多良最近喜歡上了料理，沒事就在廚房裡鼓搗食物，讓酒吧裡常年閒置的廚房難得傳出了飯菜的香氣。紅葉回來之後，見他在烤披薩，便也穿上圍裙進來一起。
「是呀。」她把芝士鋪到餅底上，又在上面撒上各種水果作為配料，五彩繽紛的格外好看。她欣賞了一下自己的成果，又說道，「真好呀，什麼都能做到的感覺。」
真教人羡慕。
對於紅葉的感歎，青年笑了笑，並不以為意：「想要什麼都能做到，在看不到的地方必然要付出極大的努力，這樣的辛苦肯定是我們無法想像的呢。」
「就像哥哥一樣嗎？」
「恩，是啊。」十束多多良把披薩餅放進烤箱，調好時間，回過身看著同樣望過來的紅葉，「這一點king也同樣。」
「但是不需要努力，毫不費力就能做到的事也是存在的。」紅葉說道。
就像她能夠輕易地得到別人的喜歡一樣。
——瞧，現在就連那麼厲害的人，赤司征十郎都喜歡上她啦，即便她什麼都沒有做。
多麼的簡單呀。
十束多多良怔了怔，少女就像是說了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一樣，臉上是再平常不過的表情，帶著幾分毫不在意的漠然。他看了紅葉幾秒，搖了搖頭：「不對呢，紅葉醬。」
「不管是什麼樣的能力，都要付出一定的代價，沒有完全不需要付出的好事。」他撚起兩塊切好的水果，將一塊塞進嘴裡，另一塊則送到了紅葉的嘴邊，「來，這個是給紅葉醬的。」
她鼓起嘴嚼著吃到的水果，抬眼看了看面前神情溫柔的十束多多良。
青年用毛巾擦了擦沾上水果汁液的手指，倚在料理台前，對著她笑了起來：「能力對應著相應的責任，所以強大的人總是承擔得格外多一點，不管在哪個方面。像紅葉醬說的那樣厲害的人的話，需要付出的覺悟肯定比一般人要大得多，即使其他人看不到他的覺悟。」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沒有約束的能力總有一天會帶來不好的事情。」
十束多多良問道：「光是這點，我就覺得我做不到，紅葉醬呢？」
「……好吧。」她舔舔嘴唇，設想了一下那種場景，老老實實地說，「我也做不到。」
「那我們就不需要羡慕他啦。」十束多多良輕鬆地說道，「我也不會羡慕king呢。」
這樣說也對。
周防紅葉隱約感覺到，他的話中還有什麼別的意思。
沒有約束的能力，會帶來什麼不好的事情嗎……這樣的說法使她一下子想起了上一次的經歷，愛意變為了惡意，最後讓她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她感到有點可怕，不願意再往下深想下去了。
經過和十束多多良的交談，紅葉倒是有點同情赤司征十郎了，覺得這個看起來吊爆了的少年一定沒有童年。
不過按這樣說來，她如果為之不停地努力，一定會有一天，被哥哥所承認，加入他的同伴隊伍之中的吧。
她對自己的光輝未來充滿了莫名的自信。
……不過要做到這點，首先還得跟某個格外難相處的傢伙搞好關係才行。
烤箱發出了「叮咚」的聲響，披薩已經烤好了。十束多多良把紅葉做好的那份塞進烤箱，繼續分出接下來所需要的水果和芝士，過了一會兒，紅葉突然聽到他叫了一聲。
「哎呀，剩下的食材好像不太夠了。」
紅葉眨眨眼睛，解下圍裙主動請纓；「那我去買吧，缺什麼？」
「恩~那就麻煩紅葉醬啦，我看看啊……」
最後周防紅葉拎著購物袋出門，身邊還附贈了一個不怎麼討人喜歡的傢伙。
「你怎麼也跟過來了哦。」她盯著身邊的少年。
伏見猿比古抓了抓頭髮，臉上也是一副不大樂意的表情，對出門買食材這件事感到麻煩透頂：「嘖，你以為我想跟著你啊。」
想也是。
「你好像有好多抱怨要說？」
「沒什麼可說的。」
兩個人一上來就火藥味十足，紅葉後退一步，首先做出了妥協。
「其實我一個人也可以的，你回去就好了。」
「我得保護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小姐啊。」他嗤笑，「省的又被什麼人嚇到。」
為了世界和平，還是換個人比較好吧……
「啊，怎麼，想跟哥哥告狀讓別人和你一起？」伏見猿比古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似的，用沒所謂的口吻說道，「我倒沒有關係，倒不如說求之不得呢，我也懶得做這些沒有意義的事。」
跟這種人搞好關係簡直就是不可能嘛！
周防紅葉一遇到他就覺得自己心塞得要命，還想打人。
她當然不可能為這點小事跑回去撒嬌，只好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假裝自己對這個辦法不屑一顧。
要不是他是哥哥的同伴的話……
紅葉想了一百種吊打他的方法，最終全都作罷。她一言不發地跑到超市里買了需要的東西，兩手拎著沉重的袋子，怒氣衝衝地往吠舞羅走。
伏見猿比古就散漫地跟在她身後，雙手插著口袋，就像沒睡醒一樣地半垂著眼睛，時而出神地看著一個方向。
紅葉對他在想什麼一點興趣都沒有，更沒奢望過他能替自己提袋子這件事。她宛如大力士附體一般，一手一個裝得滿滿的購物袋，手腕上還掛著一個，走了兩步就覺得小臂生疼發酸，全靠一口不服輸的氣支撐住她的腳步。
這時候，當聽到伏見猿比古的聲音的時候，她心裡生著悶氣，不情不願地回了一句：「幹嘛？」
半天沒聽到聲音，紅葉終於感覺到有些不對勁，疑惑地扭過頭。
她看見伏見猿比古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注視著前方，仿佛看到了什麼不可能發生的事一樣。
「……怎麼了？」
紅葉又轉回去看了看，什麼都沒有發現，但伏見猿比古的表現實在是太古怪了，她瞅著他的臉，狐疑地問道。
少年張了張嘴，表情似乎都已經僵硬住，只有藍灰色的眼珠轉動了一下，落到紅葉身上，這還是紅葉頭一次從他的眼中看到了驚慌。
「你沒事吧？」她擰了擰眉毛，上前一步，想要看看他的情況。
但沒等紅葉接近，他就迅速地冷靜了下來。
「沒什麼。」
伏見猿比古的臉色依舊有些蒼白，卻已經恢復了平時的模樣，他推了推眼鏡，簡略地應付道。
快步走到紅葉身邊，他扯過她手裡的袋子，提在了自己的手上，同時抓住紅葉的手腕，拉著她飛快地向前走去。
「走了。」
第十七章
手腕被抓得很緊，卻小心拿捏了力道，沒有讓紅葉感到疼痛。
她莫名其妙地小跑跟著伏見猿比古的腳步，時不時地抬起眼瞅他，心裡有一肚子的疑問。
「喂？你看到什麼了？」
走在前方的人急促地說，就像著急掩飾什麼一般：「什麼都沒有。」過了幾秒，他突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低聲說道，「別再問了。」
之後伏見猿比古一如往常，帶著有些陰沉的表情回到了吠舞羅。
周防紅葉也沒能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麼端倪，最終只能作罷。
她和十束多多良兩個人將做好的披薩端出廚房，她端著盤子，忍不住向伏見猿比古的方向瞟了一眼。
少年沒有注意到她的視線，而是專注地看著一個地方，周身流露出些許沉鬱的感覺。紅葉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棕紅色短髮的少年神采飛揚地跟同伴說著話，說到興起，一下子站了起來，做出揮舞球棒的姿勢，又摸著腦袋在喝彩聲裡笑了起來。
八田美咲和伏見猿比古，他們一個處於眾人環繞的明光中，一個人卻孤零零的呆在暗處，光與暗的對比格外明顯。
她記得，這兩個人好像原本關係不錯的樣子。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之間變成這個樣子了呢？
紅葉和伏見猿比古的關係並沒有好到可以問這些問題，八田美咲現在也只是剛剛能在紅葉在場的場合說話，卻還是不敢和紅葉直接交談。在這種條件下，縱使紅葉有莫大的疑問，也只能埋在心裡，問不出口。
最後還是跑去問了草薙出雲。
「他們啊……」草薙出雲放下擦拭完畢的玻璃杯，輕輕敲了一下紅葉的頭，「不好說呢，那兩個小子讓紅葉醬擔心啦。」
紅葉微微皺了下眉，又舒展開，問道：「最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呀？感覺你們出門的次數變多了，回來的時候也都很累的樣子。」
「啊，這個嘛……有一點小問題，不過沒什麼大事。」
「我想知道你們的事情呀，出現什麼問題的話我也能幫忙！」
草薙出雲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沒事的，紅葉醬只要在這裡，相信著我們就好了，況且還有尊在，肯定沒問題的。比起這個，紅葉要不要喝點什麼？牛奶還是橙汁？」
又是這樣。
周防紅葉抿起嘴，有些失落。
面前被擺了一杯牛奶，她抬起頭，草薙出雲有些無奈地笑著：「紅葉醬的心意我收到了，不過現在還不到時候……過一段時間，等你長大一點，好嗎？」
紅葉打起精神，露出了一個笑容：「恩。」
她知道他們是為自己著想，但有她還是忍不住想，如果能強大一點，足以讓他們放心就好了。
這點隱秘的心思，卻在赤司征十郎面前暴露無遺。
「紅葉，你現在太弱小了，所以只能依靠著其他人，現在的你想變得強大是不可能的。」少年用陳述的口吻，對她說了一件誰都知道，對紅葉來說卻格外刺耳的事情。
他站在體育館的門口，側過一半身體，那只金色的眼眸中映照著紅葉呆立住的身影。
被這麼直白地指出來，紅葉覺得難堪極了，又有點惱羞成怒。她雙手交錯攪在一起，右腳腳尖不住摩擦著地面，表情變得不自然起來。
「反正我以後不會再拜託你了，有什麼事我會自己解決的。」紅葉扁了扁嘴，惱怒地回道，「不管怎麼樣也不需要這麼說吧。」
「你誤會了，我沒有指責你的意思。」
赤司征十郎轉身走下籃球館的臺階，朝她穩步走來，走到了她的面前。他垂下頭，看著紅葉，露出了一個笑容。由於背著光的緣故，他的面容隱沒於陰影中，只有兩隻異色的眼眸熠熠生輝。
他像是沒看見紅葉氣惱的神色，接著微笑著說了下去。
「這對於你來說，也是一種生存方式，失敗者只有依附勝者才能生存下去，這是正確的。」
「你做的是正確的，紅葉，只不過，你的身上還有其他的價值。」
周防紅葉睜大眼睛，看著那張俊秀的臉龐，不安地動了下腦袋，別開了視線。
過了過，她又重整旗鼓：「你說這些做什麼？行了，不用再說了。」頓了頓，她煩躁地說道，「反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她正想離開，卻再度被叫住。
「紅葉，我很喜歡你。」
「哈？」
清澈的聲線，帶著令人著魔的誘惑感，傳到她的耳中。赤司征十郎顯得異常的耐心，先將她的心情打入低谷，再抬起，慢慢地將選擇與好處都一樣樣陳述給她，等待著她做決定。
「我很喜歡你，紅葉，所以我會教導你如何找到自己的價值，並從弱者蛻變成強者。」
「如果是你自己的話，永遠無法做到這點，也無法讓別人認同你的。你心裡也應該很清楚才對，什麼樣才是正確的選擇。」
即便她生氣極了，但在他說出「喜歡」這兩個字之後，紅葉依舊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所以說，這大概就是……告白？
只不過說的方式很糟糕，再加上用詞也非常不留情面，在紅葉本來就千瘡百孔的心上又戳了一刀，從而讓被告白的紅葉都感到不舒服起來。
聽到這裡，紅葉的第一反應是狠狠拒絕，但畢竟剛剛承蒙他的幫助，她想了想，決定還是委婉一點。
「你離得太近了，我不喜歡這樣。」她避重就輕地說，「至於這些……回頭再說吧，赤司君，我需要考慮一下。」
「是嗎，我期待著你的答覆。」
赤司征十郎直起身，仿佛已經確定了紅葉的選擇似的，又笑了一下，就毫不留戀地離開了。
但是，如果他說的是真的呢？
本來她根本沒過想答應，然而當回到酒吧，站在人群之外，看著圍繞在哥哥身邊的人時，紅葉卻忍不住這麼想到。
縱使生活在這裡，但她卻無法與他們接觸到同樣的人和事，真正成為同伴。她只是個什麼事都被蒙在鼓裡的小姑娘，只能乖乖地呆在酒吧裡等他們歸來，終究沒法和哥哥一同前行。
對於紅葉來說，變得強大這個可能性太過誘人，這代表著哥哥可以接納她成為同伴，可以徹底融入吠舞羅，和哥哥更進一步，為此即便答應赤司征十郎也沒什麼。
紅葉合計了一下，覺得這件事實在太划算了。
反正他告白的時候都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光是看著就讓紅葉覺得分外不爽，況且還提出了好處作為利誘……比起交往，倒更像是利益交換似的。
她掰著手指頭想著，覺得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戀愛一次也無所謂。
大不了回頭再找個藉口離開嘛！
在拒絕別人就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的紅葉眼裡，分手大概也算不上什麼。
於是她馬上跑到二樓的臥室，從書包裡掏出手機，手指在螢幕上飛快地打字，很快就給赤司征十郎做出肯定的答覆。
發完郵件，紅葉在通信人裡翻了翻，發現好久沒跟小夥伴聯絡了。
說是好久，其實也只是幾天的功夫，不過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再加上重新來過一次，讓紅葉都覺得已經過了好久一般。
趁著頭腦發熱的熱乎勁兒，她向小夥伴發了一條炫耀的郵件。
【阿徹阿徹，我有男朋友啦！】
郵件發出，久久沒有回復。
紅葉也不覺得有什麼，畢竟赤司征十郎看上去就不像是天天玩手機的人，而小夥伴大概又在辛苦練習之類的，看不到手機也是很正常的事。
她又蹦蹦跳跳地跑下樓，親昵地摟住正在閉目養神的周防尊，雙手環過他的脖頸，腦袋靠了過去，蹭了蹭他。
周防尊睜開眼睛，說話間胸腔震動：「怎麼了？」
毛絨絨紮乎乎的頭髮紮得她的臉癢癢的，紅葉眯起眼睛，笑嘻嘻地搖了搖頭。
「沒事，就是想哥哥啦！」
第十八章
在發送出郵件的轉天清晨，周防紅葉在半夢半醒間，收到了赤司征十郎的回復。
她對著這條明晃晃的祈使句瞪了半天，都從瞌睡瞪到清醒，還是只能看出命令的語氣，沒有半點的溫情。
她真的交了個男朋友而不是什麼別的嗎……紅葉現在對發生的事充滿了懷疑。
好在她沒真把交往當回事，因此也沒為他的語氣生氣。
雖然十分不滿，但紅葉還是下了樓，決定暫且聽他一回。
為了以防萬一，紅葉在兜裡揣上了一瓶防狼噴霧，全副武裝地去見了新上任的男朋友。
應了赤司征十郎的要求，紅葉穿了一身便於活動的運動裝，紅色的長髮束起了高高的馬尾，腳底踏了雙運動鞋，頗有點颯爽利落的感覺。
她來到學校，就看到了已經等待在那裡的赤司征十郎。
他倚靠在車門外，眼眸低垂，正在讀一本哲學類的書籍。他的劉海有些長了，低下頭的時候，會在眼睛上掃下淺淺的陰影，將臉龐遮蓋住一部分。
當察覺到有人接近時，少年抬起頭，向著紅葉遠遠地投來了目光。
紅葉踟躕了一下，走過去問道，「抱歉，我來晚了，等很久了吧？」
「還好，沒有等待太久。」他收起手中的書，平靜地說道。
「那就好。」她看向赤司，提出了想了一路的疑問，「我們去幹什麼？」
「跟我來。」
他轉過身，朝著裡面的方向走去。
紅葉莫名其妙地跟著他，來到了學校的操場。
清晨的操場籠罩著一層薄霧，空氣清新而又濕潤，草坪上沾滿了晨起的露水，踩一腳就將鞋子弄得濕漉漉的。
這個時間大部分學生還沒有來到學校，只有零星兩個早起訓練的學生從他們面前跑過，鞋底踏在塑膠跑道上，發出有點沉悶的響聲。
她還有些不解，但是很快，她就明白了赤司讓她穿運動服到學校，再帶上一套替換用制服的用意。
……
紅葉在這個涼爽的早上，頭一次體驗了跑步跑到吐是什麼樣的感覺。
「呼……呼……」
紅葉痛苦地拖著軟綿綿的腿，奮力邁動腳步，在跑道上慢吞吞地奔跑，讓自己的腿動起來居然是一件那麼困難的事情，跑著跑著，紅葉傷心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早上吃的早飯在胃裡歡騰不已，五臟六腑仿佛都要衝出體外造反起義，她捂著胃口又挪了兩步，小腿肚子上肌肉直發顫，直白地對她發出了抗議。
紅葉感覺自己已經跑了好久，但卻永遠也摸不到終點線，當聽到「可以了」這三字時，她兩腿一軟，直接倒在了地上。
魅力值點滿的美少女周防紅葉，在把老命甩出去的運動之後，徹底忘記了自身的形象，把自己在草坪上攤成了一張餅。
「我覺得我要死了……」紅葉絕望地說。
她當初為什麼沒有點滿自己的體力呢？那樣的話，她早就是一個打十個的超人了，繞著京都跑兩圈一定也不在話下……
劇烈地喘息了一會兒，紅葉想要爬起來，手臂撐著地面，腿腳剛要使力，卻又趴回了地上。
紅葉捂住臉，已經不想看到赤司的表情了。
赤司征十郎旁觀了她一系列笨拙的表現，終於歎了一口氣，走到了她的身邊。
「你的體力太差了。」
這麼說著，他彎下腰，握住紅葉的手，將她從地上拽了起來。
紅葉借著他的力，勉強站穩了身體，覺得自己走路都走不動，只想快點回去休息。
「我不行了……今天太累啦。」
明天就輕鬆一點嘛。
她習慣性地抱怨道，想撒撒嬌被人安慰，想說明天不要再做了，卻猛地一愣，突然明白了些什麼。
直到真正嘗試著去努力，去為一個目標奮鬥，她才開始明白一些事。
以前的自己嘴上總說著想要變強和哥哥在一起，實際上那只不過是一種自我安慰，她從來都沒有認真地努力過，她在原地止步不前，卻渴望著哥哥能回過頭看看她，能帶著她一起走。
這樣的自己，怎麼能有資格成為哥哥的同伴呢？
赤司征十郎所說的弱小，或許說的不是能力，而是她的這種長不大的依賴心。
紅葉懊惱了一會兒，發現她居然連答應交往這件事都開始感到後悔起來，連忙止住了自己的想法。
……再想下去就真的要出事了。
當她心情低沉的時候，赤司征十郎也在注視著她，他的眼中帶著探究與深思，沒有表情的臉龐卻顯得有些冰冷，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而當紅葉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目光，順著視線回過頭時，少年抬起手，也不嫌棄她滿頭大汗，為她將因為跑步而有些淩亂的碎發捋到耳後，平和地說道：
「今天就到這裡了，回去吧。」
「現在時間不是還早嗎？」
紅葉有些不願意這麼早回去，想要證明自己的決心，再多跑一會兒。
「沒有必要，今天已經做了足夠的運動，再繼續下去也只會導致肌肉損傷。」解釋了一句，赤司征十郎看著她，不容置疑地申明道，「我說過的，你只要聽我的就可以了，因為我是絕對正確的，紅葉。」
刨去他後一句話紅葉並不想理會，前一句說的有理有據，因此紅葉也不再堅持，而是到籃球館沖了個澡，換上特地帶上的制服。
由於赤司發資訊的時間實在是太早了，現在也還沒到社團晨練的時間。紅葉擦乾*的頭髮，一邊按照他的吩咐按摩腿部肌肉，避免出現酸痛的情況，一邊打著哈欠看赤司做好準備活動，在空曠的球場開始了一個人的練習。
憑紅葉對籃球的瞭解，只能勉強知道進了個幾分球，對於投籃動作的難度什麼的一概不明白。她坐在那只做兩件事，一個是投進了鼓掌應援「赤司君好厲害」，還有一個是沒投籃的時候看著他的身影發呆。
如此真心實意的應援，當然被嫌棄得不得了，連赤司都停了下來，讓她別再說了。
最後她也覺得無聊透頂，就跟赤司征十郎打了個招呼，趁晨練的部員到來之前走了出去。
「中午休息時間到三樓學生會室來，我會在那裡等你。」
她的手搭上門把，身後傳來了少年命令式的話語。
赤司總是這樣，擅自決定了什麼，然後只是簡單地通知紅葉一聲，並不給她選擇的機會。紅葉側過身，停頓了兩秒，瞅了一眼他滲出幾點汗水顯得更加鮮嫩欲滴的臉蛋，還是決定先聽著，回頭等體力恢復過來，再找機會跟他提出意見。
「好吧，那中午見，赤司君。」她想了一下，又加上了一句，「訓練加油。」
紅葉沒管赤司的回答，隨後就走掉了。
第十九章
當天晚上，小夥伴姍姍來遲，發來了對於紅葉炫耀的回應。
「我還以為你會抱著你的哥哥過一輩子，紅葉醬，你終於從兄控畢業了嗎？！天呐，剛剛激動得抱著岩醬轉了兩圈，然後被岩醬罵啦，哎嘿~」
——才沒有啦！他這個笨蛋。
她憤憤地關上手機，決定接下來一個月都不要再理他。
略過這個插曲不提，隨著時間的過去，紅葉也有些習慣了和赤司征十郎交往的生活。
交往以後，她的生活並沒有產生什麼特別大的變化，頂多就是課餘時間呆在一塊，再加上拒絕人的時候，多了一個更加理直氣壯的理由。
「對不起，我有男朋友了。」
「就算是這樣也沒關係……」
「我的男朋友是赤司，有什麼不滿的話，可以找他面談。」對著死纏不舍的追求者，紅葉雙手合十，露出了一個溫婉明媚的笑容。
成功嚇退各路牛鬼蛇神。
赤司征十郎——一塊多麼優秀的擋箭牌啊！
自從開始嘗試著努力以來，紅葉在吠舞羅裡的時間就變得少得多，為此有好幾個人調侃過她，說什麼這就是開始長大的預兆。
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再發生過跟蹤狂事件，就連之前時不時傳來孩童誘拐的消息都不再出現了，大家都不太擔心紅葉獨自出門，反而時不時會跟她開幾個善意的玩笑。
「不，我是出去尋找七龍珠，然後找到了就回來和哥哥結婚。」紅葉正色道，抱起坐在身邊的青年的胳膊以示真心。
周防尊懶洋洋地動彈了一下，就任她去抱，接著閉上了眼睛。
「不得了啦，紅葉妹妹說了禁句！」千歲洋笑嘻嘻的叫道。
出羽將臣拿胳膊肘捅他的小腹：「閉嘴啦笨蛋，話說那個紅葉妹妹是什麼啊。」
「愛稱啦愛稱。」
「講道理，你這樣是要被尊先生揍的。」
「哥哥才不會做這種事！」紅葉揮了揮拳頭，在對方得意起來的時候，接著補充說道，「這種小事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噫！紅葉妹妹對我好凶！玻璃心碎了一地。」千歲洋做出驚嚇的表情。
「活該吧。」鐮本力夫吐槽說。
「活該呢。」草薙出雲點了點頭。
紅葉看著他們吐槽完紛紛笑了起來，覺得很開心，便也露出了笑容。
她覺得這是個好兆頭。
以後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這麼想的時候，她不經意間瞥了下眼，發現似乎少了一個遠遠地坐在一旁的傢伙。
紅葉四處看了看，發現伏見確實不在，不過也沒有太過在意——反正他從來都是這樣的，即便在場的時候也只是坐在暗處，永遠也不會參與進來。
僅有的幾次相處並不愉快，紅葉有點搞不懂他，又不願意去熱臉貼冷屁股，只好就這樣，不再管他了。
「對了，紅葉醬。」說笑的時候，十束多多良走過來，湊到紅葉耳旁說道，「明天晚上我們打算辦一個燒烤宴會呢，紅葉醬要一起嗎？」
「在酒吧裡嗎？」
「當然不是，如果在酒吧裡的話，弄髒了地面草薙可是會抓狂揍人的……」說著，不遠處就傳來了「咣」的一聲，紅葉回頭看去，叼著煙的草薙又把一個人按著頭砸進了地面。
兩個人心有餘悸地對視了一眼。
「草薙媽媽抓狂起來超級可怕。」
「確實超級可怕。」
十束多多良感慨了一句，接著說道，「是在我租下來的公寓裡面啦，再拉上king一起，放開肚皮大吃一次。」
「哥哥也會參加這種活動？」紅葉有點詫異。
「恩~這個就要靠紅葉醬和我們一起說服他啦。」十束多多良擠著眼睛示意了一下，小聲說，「既然是集體活動，當然是大家都在才開心嘛。」
紅葉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轉過天，紅葉來到學校，首先去找了赤司征十郎。
「你看起來心情不錯。」少年嘴角顯出一絲笑意。
「是呀。」紅葉點點頭，高興地說，「晚上大家說要吃燒烤，今天我要早點回去，準備工作都要做好久呢。」
「昨天和你說過了，紅葉，今天下午是有安排的。」赤司放下手中的檔，斂去了笑容，神情有些不悅。
紅葉沒有在意他的表情，隨意地說道：「那就取消一次吧，也沒什麼關係。」
「反正是難得的聚會嘛。」
「如果只是娛樂的話，沒有更改決定的必要，我不希望你因為這些事情荒廢時間。」
「又沒什麼關係……」紅葉皺了皺眉頭，反駁道，「這又不是荒廢時間，我覺得它很重要。」
「我不想再說第二次，紅葉。」赤司站起身，繞過辦公桌，朝著紅葉走了過來，「我不喜歡有人違抗我。」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紅葉，帶著渾然天成的壓迫感。
紅葉有些不敢和他對上視線，卻又覺得自己沒有做錯什麼，立刻理直氣壯了起來：「我也有自己的生活，再說了，這些都是你擅自的安排，我覺得我也有拒絕的權利。」
除了格外喜歡控制紅葉的日常生活計畫外，赤司其他地方做得都很好，再加上紅葉真的從他那裡學到了很多東西，因此和他相處得還算良好。
然而在這件事上，紅葉卻表現得分外不滿，她討厭有人為她做決定，不管出自什麼理由，都讓她感到厭煩。
要不是看在他的臉蛋的份上，紅葉早就忍耐不了啦！
趁著這個機會，紅葉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當她說完之後，赤司征十郎的表情十分陰沉，嘴唇抿成了一條筆直的線，他冰冷地看著紅葉，眼眸深不見底。
光是看他的表情，紅葉就能知道他現在很生氣，但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地方做錯了。等待了一會兒，赤司仍舊沒有任何同意的徵兆，她心裡有點遺憾，產生了借這個契機離開的打算。
雖然有點可惜，不過如果一直這樣下去的話，總有一天，紅葉的忍耐會到極限，早晚都會有這個時候。
當然啦，她依舊很喜歡赤司，但這種喜歡卻不是想要在一起的喜歡，而是對於美麗事物的熱愛與欣賞，就如同紅葉對所有長得好看的人產生的喜歡一樣。
說到底，喜歡和在一起，對向來自我的紅葉而言，本來就截然不同——
喜歡這種感情對於紅葉而言獲得的太過容易，也太過廉價，這樣唾手可得的東西總是不會讓人太過珍惜的。
紅葉更是如此。
她漫不經心地盤算著，卻沒有料到，在一段時間的沉默對峙後，赤司征十郎竟然退讓了一步。
「如果你不喜歡的話，那就這樣吧。」
這下子吃驚的變成了紅葉。
「你同意了？」
「恩。」他緩和了氣勢，表情雖然還是很嚴肅，卻不再泛著讓人畏懼的感覺了。
「咿咿咿咿咿？你不是違抗我的即使是父母也要殺死的那種類型嗎？你真的是赤司君嗎？」
他的角色設定都崩壞啦！紅葉雙手捧住臉，驚恐地瞪著他。
他注視著紅葉，紅葉也睜大眼睛，試圖從他那裡看出虛假的成分。最後她大膽包天地伸出手，拇指微微張開，其餘四指蜷縮，揪住他臉頰的一塊肉，輕輕一扯。
啊，臉色又變差了。
少年握住紅葉作亂的手，帶離了臉頰的位置：「我是赤司征十郎，毋庸置疑。」
「……好吧，抱歉。」紅葉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只好乾脆地道了歉。她欲抽出手掌，他卻握得更緊了，修長的手指將她的手包裹住，不給她一點掙脫的空隙。
紅葉沒有辦法，無奈地說道：「放開我啦，赤司君，我知道你是真的了。」
赤司征十郎輕扯嘴角，露出了一個微笑。
他一手繞過紅葉的腦後，手掌輕輕撫摸著她的長髮，一下一下，從頭頂劃到她的背部，力道如同在觸摸什麼愛惜的東西一般輕柔，弄得紅葉有些發癢。
這樣的姿勢讓紅葉不得不前傾身體，腦袋靠在站在面前的赤司的身上，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透過衣衫傳來，讓紅葉的臉頰染上不大自然的熱度。
她掙動了一下，赤司順勢放開了手。
「現在還不到時候，紅葉。」他說道，「今天晚上玩得開心。」
「……誒？」
這樣的赤司，反倒讓紅葉感到不適應起來。
他彎下腰，在紅葉額頭落下一個吻，這次紅葉並沒有躲避。溫熱觸感在皮膚上稍一停留，很快就離開了，紅葉頭一次被哥哥以外的人親密對待，有些緊張地閉上了眼睛。
赤司垂眸，看著紅葉近在咫尺的臉龐，目光深沉。
他在思考著什麼，紅葉睜開眼睛，就看到他扯動嘴角，挑起了一個笑容。
第二十章
透過玻璃窗向外面望去，燈火如同繁星，在道路兩旁，錯落有致地點綴著溫暖的光。屋內的烤爐散發著絲絲縷縷的熱氣，擺放在上面的肉滋滋作響，撒上調料，就傳來一股惹人食指大動的香氣。
這場燒烤宴會持續了很久，後來草薙出雲搬出了啤酒，在場為數不多的成年人每人面前都堆了好幾瓶。幾個沒到年齡的傢伙吵著想要一起喝，不過草薙在這件事上意外的堅持，最後還是拿橙汁替代了。
當紅葉撐得胃裡再也裝不下東西時，場內氣氛正好，八田鐮本幾個人玩起了猜拳，誰猜輸了就喝整整一杯橙汁，剛玩了幾把就輪流跑廁所。
作為吠舞羅裡唯一的小姑娘，紅葉即使拒絕了好多次，盤子裡依然被熱情地塞滿了各種烤肉。她對著盤子直犯愁，強行往嘴裡塞了一塊慢慢咀嚼著，因為已經撐得難受，完全不想往肚子裡咽。
最後周防尊伸手把她手裡的盤子拿過去，全都掃進了自己的肚子。
「哥哥……」紅葉感動極了。
周防尊吃完了紅葉那盤，拿拇指抹了下嘴角，咂咂嘴，尤嫌不夠，拿著盤子把烤爐上的肉風捲殘雲全都掃蕩了一遍。
「喂，尊……那是我剛烤好的肉！」舉著筷子的草薙一臉臥槽，「想吃自己去烤啊！」
「麻煩死了。」
「你是小孩子嗎……」草薙扶額。
十束多多良充當和事佬：「嘛嘛，別在意別在意，接著再烤就好了嘛。」
紅葉自告奮勇地擔當起了烤肉的工作。
她光明正大地假公濟私，烤好的大部分都進了周防尊的肚子，最後她偏心都連上天都看不下去，爐子裡的炭突然燒得旺了起來，翻夾肉片的紅葉突然毫無防備地被一股濃煙熏了眼睛。
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周防尊扳過她的頭，仔細地看看，從邊上的紙巾盒裡抽了一張紙，給她擦了兩下……
然後紅葉再次受到粗暴對待的眼睛開始嘩啦啦地流淚。
「我我我……我還是去外面吹吹涼風吧，這樣好的快一點。」
紅葉痛苦地拒絕了哥哥的好意，攥著紙巾跑下了樓。
哥哥的關心總是又甜蜜又沉重得讓人無法承受呢……
來到街道上，涼爽的夜風撲面而來，讓紅葉稍微感覺好了一點。
她揉著發脹的胃，決定在下面溜達一會兒再回去。
夜晚的道路有別于白日，十分僻靜，路燈下有幾隻蛾子在圍繞著打轉，樹木就像是黑漆漆的影子，佇立在街道兩旁。
走著走著，紅葉的思緒從宴會上撤離，腦子裡不由自主地重播著白天的事。赤司征十郎那與以往截然不同的表現讓紅葉幾乎不敢相信，就好像從天上墜落到了凡間，變得完全不像他了。
為什麼呢？
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想起臨別前那一吻，又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紅葉怎麼想都想不明白，乾脆不再思考他的用意，直接將他的退讓當成禮尚往來的標誌，心想在今後我的日子裡——沒分手之前——也對他好一點好了。
人與人的相處這種問題，不管是出自什麼目的何種感情，不就是這麼簡單嘛。
紅葉思考得差不多，眼睛也完全不再痛了，於是她又轉了個身，從原路返回。
門口的欄杆上多了一個瘦弱的人影，後背像是挺不直一樣，沒有幹勁地弓起，兩條腿垂在地面，手裡舉著的遊戲機螢幕在夜色裡發出刺目的光亮，讓他的臉看著蒼白得嚇人。
紅葉謹慎地打量了他一下，才邁開步子走近，停在幾米遠的地方。
「你怎麼也下來了？」
這句話說出口，紅葉就後悔了，但說出的話潑出去的水，她只能硬著頭皮等他回答。
伏見連一個眼神都欠奉，悶頭打著遊戲。紅葉心裡覺得自己問一句純屬多餘，正要上樓，卻聽見他遲來的回答。
「不關你的事。」
「……」還不如不回答。
紅葉翻了個白眼，打算無視他走掉，伏見卻將視線從遊戲機上移開，落到紅葉身上，低低地笑著，緊接著說了第二句話。
「倒是你，和他們在一起很開心嘛，怎麼，不再裝模作樣了？」
他一如既往的嘴欠，紅葉也沒有期待過能聽到什麼好話，今天心情還算不錯，沒跟他計較。
「沒有這個必要了。」她說，「反正草薙他們也都知道我是什麼樣。」她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這樣倒比以前更好了，畢竟裝模作樣也是很累的。」
難得紅葉沒有嗆聲，而是認真地作答了一次，伏見反而看起來更不愉快。
「嘖，無聊死了。」
他回過頭接著打起了遊戲。
紅葉就當自己沒聽到，直接略過他上了樓。
這場聚會一直持續到了很晚，直到散場，伏見也沒再回來過。
紅葉很快再次投入了進去，只是偶爾往窗外瞟一眼，總能看到斜下方有一團電子螢幕的光，時亮時暗，安靜而又孤寂地在黑暗中閃爍著。
不知何時，就消失不見了。
****
「一起吃午飯，一起度過社團時間，一起回家，送出家政課的作品，恩……還有約會？就這些了吧……」紅葉在本子上寫寫畫畫，拿筆桿抵住下顎，若有所思地念叨著。
確定了要做到的事情後，她又閉上眼背了一遍，終於確保記得萬無一失了。
她帶著滿意的笑意睜開眼睛，正要把本子收起來，卻看到一隻白皙而又修長的手掌伸到眼前，把攤在紅葉膝蓋上的記事本拿起。
視線往上，是一身筆挺的白色男生制服，還有一張格外好看的臉。
是赤司征十郎。
他看了看紅葉記錄的內容，抬眼看向紅葉：「這是什麼？」
「……交往時要做到的事。」紅葉把長大的嘴巴合上，不太情願地回答道，同時對他舉起手，「還給我。」
「呵……」
「你在嘲笑我嗎？」
「只是覺得這種東西無關緊要。」
紅葉把被還回來的記事本塞進書包裡，合上書包，不滿地說道：「只是以防萬一而已，避免一不小心忘記了。」
……真正的原因她並不想說。
紅葉特地找戀愛中的同學問了注意事項，記錄下來，然後以背誦的方式讓自己記住。說實在的，她覺得十分麻煩，也不一定能用到，不過還是做了。
「不需要，比起背誦這些，還是做有用的事比較好。」赤司征十郎說著，做到了辦公桌前，開始翻閱起待處理的檔。
紅葉歪著頭看了看他，也拿出書看了起來。
比起訓練，書本裡的內容對她來說十分的枯燥無聊，她翻了幾頁，就覺得開始犯困，眼皮上下直打架。
紅葉揉了揉眼睛，小小地打了個哈欠，隱約聽見赤司歎了口氣。
「紅葉。」
「啊？」
「過來這邊。」他指了一下自己身邊的位置。
周防紅葉挪了過去，坐在他身旁，看著他抽走自己手上的書，垂下眼翻了翻，將枯燥的文字轉化成紅葉能夠聽懂的語言，慢慢地跟她說明講解。
聽著赤司的獨家教學的紅葉盯著他的側顏，對這樣親密的氣氛感到有點不適應，但卻還是認真地聽了下去。
過了一陣，耳旁的聲音稍停片刻，赤司征十郎將目光移到紅葉身上，平靜地說問道：「明天有空嗎。」
「……倒是有。」紅葉問道，「去做什麼？」
少年露出了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輕聲說：「到時候你就會知道了。」
聽上去怪神秘的，紅葉想了想，點頭答應：「好吧。」
答應得很痛快，但等到了約定的那天，紅葉卻起晚了。她一把抓起手機，發現距離約好的見面時間只剩下了二十分鐘。
紅葉以最快的速度梳洗打扮完畢，就直接往外面沖去。
剩下的時間肯定不夠她慢慢悠悠地走到學校，紅葉對自己的體力也沒有信心，正巧街邊停了輛計程車，她急急忙忙地上了車，報出了目的地。
駕駛座上，有著一頭橘發的司機微微側過了頭，上半張臉掩在帽檐的陰影下，嗓音輕快。
「沒問題呀~小姐。」
紅葉掏出手機又看了眼時間，車子開始向前駛動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10-28 01:13
第二十一章
車窗外的風景不斷向後掠過，紅葉估計時間還來得及，松了口氣，拿出三明治，撕開包裝袋開始解決今天的早飯。
「小姐你是去做什麼呢？是約會嗎？」開了一會兒，司機主動跟紅葉搭話。
「恩，是啊。」
「誒~真好啊，能被你這麼可愛的女孩子選中的男人，讓人真是羡慕得不得了~」
「能再看到小姐我好開心啊。」
他的聲音帶著笑，語氣隱隱有分熟稔，似曾相識的稱呼讓紅葉有些疑惑，她三兩口吃掉三明治，抬起頭看了一眼他的臉。
察覺到了紅葉的疑惑，他擺出了一副失望的表情。
「不記得我了嗎？好失望啊，明明幾個星期我們才剛見過面的嘛，我可是還把小姐記得牢牢的呢，但你已經完全忘掉了啊。」
咦？
青年有著一張很普通的清秀面孔，跟一頭鮮豔的橘色頭髮，紅葉費勁地想了半天，才從記憶的深處找到了一點痕跡。
「我們是不是在鎮目町附近碰到過？」居然之前遇到的深度中二病……紅葉在心裡吐槽了一句。
她還記得這個傢伙當初舉著一本破破爛爛的魔法書的樣子，連這種東西都做得這麼像，也是挺了不起的……況且他連紅葉滿口的胡編亂造都信了啊！
中二得多麼讓人憂心。
青年顯得很高興，又跟紅葉搭了幾句話，這種開朗自來熟過頭的性格讓紅葉不太好應付。何況他熱情得也很奇怪，就像那些跟紅葉搭訕的人一樣，紅葉勉強回答了兩句，就不再說話了。
從他的話裡，紅葉瞭解到這個人的名字叫雨生龍之介，之後還說了一大堆無關緊要的話，中二度十分高，讓聽的人都忍不住感到尷尬。
紅葉左耳進右耳出，覺得有點煩。
救命啦……好想找個東西把他的嘴堵住。
紅葉陰暗地想。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並沒有像她預計的那樣準時到達。
手機上顯示著赤司的來電，紅葉不太想聽他說教，猶豫了一下，沒有接聽，而是發了條簡訊過去，告訴他自己馬上到。
雨生龍之介察覺到了紅葉的不耐煩，不再興致勃勃地跟她搭話，而是變成了在嘴裡哼著歌，心情依然很好的樣子。
車子的行駛速度很快，紅葉往車窗外看了一眼，發現是自己不認識的景色。
她有點生氣了起來。
「還有多久能到？」紅葉打斷了他，「我在趕時間，麻煩不要繞遠路可以嗎？」
雨生龍之介哼著的小調停了。
「誒？繞遠路？我才不會做啦，那種事情。」
紅葉看著他無辜的樣子，更加氣不打一處來，但沒等她再說話，青年就接著說道：「不要著急嘛小姐，很快就要到啦，再耐心地等待一下~」
他們駛到了一片完全不認識的住宅區，大概是新開發不久，四周十分清靜。行駛的路上沒有見到行人，就連來往的車輛都很少，可他們還在不停地前進。
向著不知名的地方。
紅葉皺起眉，意識到了不對勁。
「這不是我要去的地方……你要去哪？是洛山高校嗎？」她質問道，手指有些緊張地抓住身側的包，眼神瞥向窗外，試圖找出現在所在的位置。
外面房屋一棟接一棟地滑過紅葉的視線，構造大同小異，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標誌性建築。越看紅葉心裡越沒有底，忍不住攥緊挎包的帶子，安慰自己不可能出什麼問題的。
「當然不是呀。」他搖著頭，輕快地回答道。
車開的速度很快，雨生龍之介回過頭，制服帽稍稍往上抬了一點，隱藏在陰影中的眼睛對上了紅葉的視線。暗色的眼瞳微微睜大，青年輕輕彎起了嘴角。
「比起那個，小姐……不知道為什麼，自從碰到你之後，我就一直忘不掉你呢。嘛，這種感覺還是頭一次，讓我興奮得不得了，不自覺就想著，這種重要的場合如果能邀請你一起參加就更好了。」
溫和無害的嗓音壓低了些，他帶著約定被喜愛之人忘記的失落感，無可奈何地提醒紅葉，「正好我們約定好了，所以我就過來接你了，當初真是失策，忘記了要你的聯繫方式，只能辛辛苦苦地查到住址，再去那裡等你，浪費了好多的時間。」
「好在小姐你很快就來了，哎，這一定就是所謂的心靈相通吧，讓我開心得不得了，果然你是懂我的呢。」
「……你在說什麼啊？」
紅葉心裡一沉，湧上了一股說不出的恐懼感，她幅度很小地搖了搖頭，抬高了聲音，「我要下車，放我下去！我不想和你一起去！」
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紅葉一邊叫著，一邊嘗試拉動車門，然而車門被緊緊鎖著，紅葉使出再大的力氣也只能聽到哢嚓哢嚓的聲音，緊閉的車門卻紋絲不動，嘲笑著她的努力。
她又試圖從車窗逃跑，手指剛剛觸碰到按鍵，計程車猛然停下。紅葉被作用力趨勢不由自主地向前沖去，剛剛還坐在駕駛座位的雨生龍之介半個身體越過座位，抓住了她的手掌。
車座之間，青年臉上呈現出了失望的表情。
「好過分啊，還以為你也會感到開心的……我太難過了，原來只是我一廂情願嗎？」
「……如果是的話，會放我下去嗎？」她抓住機會，顫聲問道。
「雖然很遺憾啦，但是這樣的話，我也沒有辦法啊。嘛算了，就這樣吧。」
尾音上挑，以一個明快的聲調結束，雨生龍之介臉上失落被興奮所取代。他看著坐在後座的紅葉，笑著說道：
「總之，一起來參加召喚惡魔的儀式吧，小姐~」
****
雖然還有很多挫折，還有很多不如意和做不到的事，但是一直在變好。
紅葉不再被跟蹤狂事件困擾，過上了正常的校園生活，終於融入了吠舞羅。真正的自己被他們接納，她能夠和他們說上話，並且也在想要認真對待和赤司的交往。
紅葉覺得可怕的事都已經成為了過去。
紅葉覺得只要一直努力下去，就一定會有好的結果。
現實發展卻和她的期望完全背道而馳。
紅葉從重擊中醒來，已經被捆在了椅子上。
房間的窗簾被拉下，擋住了所有的光芒，目之所及都是一片昏暗，隱隱約約看到腳下有一灘粘稠的暗紅色血液，從不遠處蔓延到了她的身邊。鐵銹味溢滿鼻端，她幾乎忍耐不住要嘔吐出來。
雨生龍之介微微拉長的聲音在一片寂靜中響起，他似乎在念著什麼晦澀難懂的咒文，同時用手指蘸著地上的血液，在畫著一個圖案。
「充滿充滿充滿充滿充滿，每次重複加五度……是五度沒有錯。」
「啊，小姐，你醒了啊。」
念到一半，他發現了什麼，扭過頭，看向了紅葉。
紅葉呆滯地坐在那，看著面前地獄般的景象，說不出一句話。
青年停下了手頭的工作，踏著一地血腥走到紅葉面前，蹲下身，用滿是鮮血的手摸了摸她的臉，在她的皮膚上留下滑膩而又噁心的觸感。
「恩~醒來的時機正好，我已經做完了準備工作，現在只要充滿期待地等待結果就好啦。」他笑著說道。
「……」
雨生龍之介轉過身，充滿期待地看著畫出的魔法陣。
……
…………
過了一會兒，紅葉聽到他喃喃說道：「真奇怪啊，為什麼沒有動靜？失敗了嗎？」
「……」
紅葉本以為這就結束了，然而青年又側過頭，眼眸被滿地的鮮血染上了一種凝結的黑紅色。他看了紅葉一眼，胸腔震動，發出了沉悶的笑聲。
「算了，那就來跟小姐玩吧。讓我看看，我這麼喜歡的小姐你的血是什麼樣的樣色，死亡是什麼樣子的呢……不管怎麼樣，一定會有和以前不一樣的感覺的吧。」
他滿懷嚮往地說道，聲音慢而輕，手指從臉頰滑到脖頸，停在紅葉頸側的動脈前。
「真讓我期待啊~」
BAD ENBAD ENDING 2
作者有話要說：
雨生龍之介出現在第4章草薙的囑咐，第11章問問題的青年，第19章隨口一提
什麼孩童失蹤案都是他幹的，他是fz裡的一個變態殺人狂。
總之第二個be是他發的，之後會和赤司一起連環be……這幾章點擊大跳水，我覺得到這章又有人會離我而去了QAQ。
我寫的真的是甜文，標籤沒選錯，be之後就甜了。
反正我信了。
第二十二章
「真讓我期待啊~小姐。」
手指尖端劃在頸側的皮膚上，傳來了刺痛感，紅葉聽著魔鬼低聲私語，閉上了雙眼，世界陷入了黑暗。
周圍的一切都在不停地遠去，刺鼻的血腥味和令人恐懼的觸感都隨之消失殆盡，閉塞的屋內開始有微風吹過，耳邊響起了別的聲音，紅葉似乎抓住了什麼，本已絕望的心中湧現出了希望。
她能回到過去！
能回到這件事發生之前，避開這樣的結局……就像上次那樣，她能夠通過做出不同的應對措施，走上另一條與現在截然不同的未來！
如果那樣的話……
只要回到上車之前就可以了！
她睜開雙眼，急迫地看向前方。
街道房屋都在快速地後退，出風口吹出的空調風發出細微的風聲，有著一頭橘發的青年坐在駕駛座上，嘴裡愉快地哼著歌。紅葉坐在計程車後座上，幾乎無法按捺住自己的心情，在大叫前一把捂上了自己的嘴。
「恩？怎麼了？一臉慌張的樣子。」
雨生龍之介從後視鏡裡看見了紅葉的臉，疑惑地問道。
「……沒，沒事。」
紅葉在發現自己坐在車上的那一刻，心情一下子墜入穀底，她勉強壓抑住自己恐懼得不停發抖的聲線，放下手，出聲回答到。
青年對她的回答表現得不是很相信，不過卻沒有接著問下去，讓紅葉得以獲得一絲空隙，來整理自己的情緒。
她害怕極了，卻又不敢叫出聲，在封閉的車上也沒有辦法向別人求助。她趁雨生龍之介不注意，偷偷扳動車門把手，又使勁按下車窗按鈕，然而它們都被鎖住了，沒有任何的反應，反倒是發出的響聲吸引了前座的人的注意。
「小姐，你在幹什麼啊？看起來怪怪的。」後視鏡裡，一雙暗色的眼睛盯著她，青年無害又奇怪地問道，「隨便開車門很危險的哦，幸虧提前鎖上了呢。」
不用你說她也知道啦！紅葉簡直想要朝他大吼。
她感到很崩潰，不敢和他對視一眼，本能地給自己找了一個聽上去不那麼奇怪的藉口。
「空調吹久了不太舒服……想要開窗吹吹自然風。」
「誒~這倒是我的錯了，不過再忍耐一下就好，馬上就到啦。」雨生龍之介狀似不經意地說，「車窗前兩天壞掉了哦，不好意思啊小姐。」
「這樣啊。」
紅葉收回手，忍著在他實現下的僵硬不適感，低聲說道。
……她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坐在後座上，紅葉焦慮地用一手抓住另一隻手的手指，攥得緊緊的，想要轉動腦子想出能離開車子的辦法。但是越緊張，她的腦子裡越一片空白，恍惚中，依稀看到雨生龍之介一直在盯著她看，她全身都滲出了冷汗，順著皮膚不斷往下淌，浸濕了裡面的t恤衫。
說到底，她為什麼會回來到這裡？
一般來講，不應該是回到出門前或者更早，讓她可以完全避開接觸的機會……
現在都已經上了這個變態中二病殺人狂的車子，這樣到底還怎麼改變啊？！
紅葉在第一時間就想要像哥哥求救，但又很害怕，怕自己的行為被發現，遲遲不敢付諸行動。
可是萬一這次失敗了，無法再有倒退的機會了怎麼辦？
在真正體驗過生死一線之後，死亡變成了一件極端令她恐懼的事情，與上一次回檔不同，這一次並不是曖昧不清的「被找到了」，而是直接與死亡擦肩而過。直白得讓紅葉在一瞬間就明白，如果沒有回檔，而是繼續下去的話，她一定會死掉的。
被面前這個人殘忍地殺死。
紅葉坐立不安，最後咬了咬牙，決心不管結果怎麼樣，都嘗試一次，如果出於恐懼與擔憂，什麼都沒做的話，一定也不會有改變的。
即便真的因為自己魯莽的行動，讓情況變得更糟，好歹還能聽一聽哥哥的聲音呢……這樣哥哥一定會永遠把她牢牢記在心裡吧。
再也不會忘掉她。
她在心裡想著，又覺得自己這麼想太過自私，心情甜蜜又難過。
紅葉的手剛剛伸到手提包裡，指尖觸碰到手機，它突然開始震動了起來，她飛快掏出手機，看到了來電人。
赤司征十郎。
對了，他曾經因為紅葉錯過了約定時間而打來電話，但是那時候她並沒有接通，而是選擇發了一條簡訊。因為經歷了太過震撼的事情，紅葉早已經把它忘掉了，直到現在才恍惚記起。
想到這裡，紅葉抿了抿嘴唇，又看了一眼坐在前面的雨生龍之介，手指悄悄按下。
「呐，雨生……君。」
「恩？怎麼啦，小姐~」
「我們是去洛山高校沒有錯嗎，走這條路是不是不太對。」
「你在說什麼啊，小姐，當然不是啦。我們不是早就約定好了嗎……」
交談聲不斷從手機聽筒傳到那頭的人的耳中。
紅葉強忍著害怕與反胃，聽著他說著一些關於惡魔召喚的事情，又要假裝很高興地附和兩聲。
說著說著，車子毫無預兆地停在一間外表與周圍的建築沒什麼不同的住宅前，雨生龍之介放下方向盤，回過身來，愉快地說道：
「我們到了哦，小姐∼」
「我已經忍耐不住了，一起來玩吧？」
「……滾開。滾開啦！」紅葉終於忍耐不住，拎起手提包沖他打去。
「對了。」即便紅葉使出全身的力氣，用手提包痛打他的頭，他仍舊輕鬆地制服了紅葉。單手抓住紅葉的手，青年對她的抗拒感到很苦惱，隨後像是想到什麼好點子一樣，興奮地和她分享起來，「有一種死亡從來沒有嘗試過呢——如果召喚成功的話，要不要試試被惡魔吃吃看？」
當赤司征十郎發現周防紅葉的時候，距離電話被掛斷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犯人早已在察覺到不對的時候逃跑，將未來得及殺死的屋主和紅葉一起留在了這裡。
少女雙目緊閉，似乎十分不舒服的樣子，眉頭緊鎖，頭歪到了一邊。她的上身被繩子捆在了椅子上，腕骨突出的纖細手腕被繩子束縛住，長長的紅發垂落下來，看上去無助又可憐。
赤司從門口慢慢走近，腳一步一步地踏在木制地板上，來到紅葉面前。他微微低下了頭，神色平靜，金紅色的眼眸中看不出他的情緒。
他端詳了她一會兒，這才慢條斯理地為她解開繩子，將紅葉從無法動彈一下的束縛中解放出來。少年的手臂環過她的腿彎和後背，動作柔和地抱在懷裡，走出了這間房屋。
「走吧。」
赤司抱著紅葉一起回到車上，神色平淡地對司機吩咐道。
****
周防紅葉醒來的時候，只覺得脖子痛得要命。
她茫然地環顧四周，發現她躺在一間陌生臥室的床上，房間裡只有她一個人。
或許因為一直精神緊繃中，恐慌感奪去了她的全部思緒，此時紅葉處於一種詭異的冷靜中。
她沒有因為逃出生天而安心，也沒有委屈得落淚，只是用胳膊撐著身體坐了起來，沉默地打量著自己身體的狀態。
衣服不知道被誰換過了，手腕腳腕上和胳膊上都有麻繩勒過的痕跡。紅葉看著那些通紅的印子，手指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估計被磨破了，一碰就火辣辣的疼。
紅葉之前從未想過會經歷這樣的事情。
她以前想的都是什麼呢？
怎麼才能和哥哥多相處一會兒，怎麼擺脫別人的追求，怎麼和吠舞羅好好相處，後來又加上了怎麼變得強大。
頂多就是這些了。
「紅葉。」
發愣的時候，紅葉聽到有人在喊她，她抬頭，赤發的少年站在門邊，安靜地注視著她。
「……赤司君。」她叫了一聲名字，才有些茫然地問，「是你救了我嗎？」
赤司征十郎沒有回答，走到紅葉旁邊，伸出手抬起她的手腕，看了看受傷的情況，又撩起紅葉的頭髮，手掌探過去，輕輕觸碰了一下她青腫的後頸。
「疼嗎？」
「挺疼的。」紅葉擰起眉毛，忍不住呲了下牙。
畢竟她是被打暈的。
赤司抬起眼，臉色陰沉的可怕，他看了紅葉一會兒，說出了幾乎不像是從他嘴裡說出的話：「這是我的失誤。」
……誒。
沒等紅葉說話，他就坐到紅葉的身邊，不容拒絕地將她的手腕放到自己的腿上，拿出帶來的藥膏。
「先來上藥吧。」
第二十三章
赤發的少年眼眸低垂，將藥膏擠到手指上，在再塗抹到她受傷的部位。
空氣中彌漫著藥膏的味道，聞上去有些薄荷的香氣，又帶了藥膏獨有的刺鼻。他的動作很輕柔，兩根手指將膏體抹勻在紅腫的勒痕處，帶來一種夾雜著些微痛感和輕癢的微妙感覺。
安靜地上完了藥，紅葉動了動手腕，清涼感取代了痛意。
「謝謝你，赤司君。」
她低聲說道。
經歷過這次事件，蘇醒之後，紅葉難得的乖巧起來，仿佛還沒有從驚嚇中回過神。少女的臉色仍舊有些蒼白，低著頭，從赤司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側臉，睫毛微微顫動，嘴唇幾乎成了一條直線，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紅葉茫然不安地垂著腦袋，與平時漫不經心的怠慢模樣截然相反，看上去乖順而又可憐，讓人忍不住想要摸摸她的頭。
「在你昏迷的時候檢查了一下你的身體，除了外傷以外沒有什麼大礙。」赤司征十郎用手帕擦拭沾上了藥膏的手指，看著垂著腦袋的紅葉。「但也無法徹底斷定，畢竟還有可能存在儀器檢查不出來的問題，你現在還有什麼不適的感覺嗎？」
紅葉沒有回答，赤司也沒有催促她，他起身端來了一杯水，遞給紅葉，紅葉就在那雙手端著水杯，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
漸漸的，紅葉的手指逐漸抓緊了杯沿，指尖用力得發白，水面搖晃不停，一如她發抖個不停的手掌。赤司耐心地看著紅葉似乎啜泣一樣地顫抖著肩膀，飛快地把水杯塞到赤司手裡，然後用手抹了抹眼睛。
「我沒事了，謝謝你。」
除了這個以外，紅葉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現在的心情太過複雜，只好作勢把水杯塞了過去。
發生的事情太多，要把她的腦袋塞滿了，根本無法思考該如何面對赤司的問題。
好在赤司看起來並不介意紅葉的態度，他將紅葉塞過來的水杯放到一邊：「不用道謝，出了這種事，本來就是我的失誤。」
紅葉聞言愣了一下，皺起眉：「這不是你的錯。」
這種事她還是知道的。
沉默了幾秒，她低聲問道：「赤司君，那個人……被抓住了嗎？」
紅葉關心的問題半晌才得到回答。
「他逃走了，現在正在根據留下的線索追查，倖存者的證言很明確，雖然他很聰明，但距離抓捕歸案只是時間問題。」少年的聲音聽起來並不愉快。
「他不會再出現嗎？」在提到雨生龍之介的時候，紅葉的臉上浮現出了抗拒的神色，「萬一他逃脫的話……」
一想起那個人笑著說喜歡自己，紅葉就感覺到從心底湧上一股恐慌與反胃感。
難道只不過因為她超高的魅力值，讓雨生龍之介注意到她，並且獲得了他的喜歡，所以才會這個變態殺人狂當做目標，有了這樣糟糕至極的遭遇？
這樣到底算什麼？
她煩躁而又無力，完全沒法接受那樣的事情，卻又不得不接受。
紅葉想到了在屋子裡被突然出現的闖入者殺死的屋主，她害怕有一天雨生龍之介會闖進吠舞羅，因為紅葉的緣故，傷害到哥哥和草薙多多良他們。
她懊悔極了，心想如果那天沒有撞到他，沒有給他解答問題就好了。
紅葉甚至開始想著，如果沒有當初沒有點滿自己的魅力值的話，大概她到現在還在過著平凡普通的生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深陷自責中，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不用擔心。」赤司淡淡地說，「你不會再有危險了。」
紅葉沒有聽出話語中的奇怪之處，只以為赤司在為雨生龍之介的事情安慰自己，勉強對他挑起了一個笑容，做出很很高興的樣子。
「太好了。」
實際上一點都不好。
紅葉對自己擁有的東西一無所知，她從來沒有在這上面花過一丁點的心思，也從來沒有在意過它們究竟會產生什麼樣的效果。
她只是一味地享受著外掛帶來的，眾星捧月的生活，卻沒搞懂過它們。
今天第一次嘗試著思考，在追溯到了獲得能力的時候，紅葉卻又發現了新的困擾。
她為什麼會在當初認定自己點滿了魅力值呢？紅葉困惑地想到。
明明那時候又沒有特別明顯的變化，然而在下一刻，她就完全不加懷疑地認定了這一點，並堅信到了現在。
搞不懂的謎團實在太多了。
紅葉覺得自己似乎忘掉了什麼，又找不到任何的頭緒。
「紅葉，這次我很生氣。」
紅葉想來想去依然是一片亂麻，理不清思路，煩悶得要命，赤司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她從自己的思緒中抽出，抬起頭看向他。
赤司緩緩說道，「並不是在對你生氣，而是在惱火我自己，竟然因為你的不滿而做出讓步，沒有貫徹我的想法。然而我現在已經明白了，我依然是絕對正確的，我不會再縱容你了。」
「什麼？」紅葉不明白赤司為什麼會這樣說，她本就有些心煩意亂，聽到這句話，忍不住出聲問道。
「你太過弱小，紅葉。」赤司捧住了紅葉的臉頰，指尖用力，讓她偏過頭正對著自己，金紅的眼眸鎖定了她的，不容紅葉回避分毫，「遇到任何危險，你都沒有抵抗的能力，脆弱得只能任人宰割，所以才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
赤司的用詞讓紅葉不太舒服，原本還算和諧的氛圍一下子降至冰點。
紅葉自責的源頭被他一針見血地戳中。
「……不是這樣的，我也在努力想要變得強大。」紅葉張了張嘴，沒什麼底氣地反駁道。
「事實就是如此，紅葉，你只不過在為自己的無能狡辯罷了。」他說道，「當然，這並不是你的錯。」
然而在紅葉煩悶又氣惱，想證明自己不是那樣，卻又說不出話的時候，他又開口了。
「原本想看你能成長到什麼程度，但是現在已經不需要了。為了避免再次出現這樣的情況，我決定了，還是讓你只能呆在我的身邊比較好——你不需要再去其他的地方了，紅葉。」
「這才是真正正確的決定。」
看著這樣的赤司，耳中聽著他的話語，紅葉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
自從交往以來，一向表現得十分溫和的少年，在獵物被他的退讓與溫情蒙蔽了雙眼後，終於展露出了獠牙與利爪。
「等，等等，赤司君，你在說什麼啊？」
紅葉手指抓住床單，別開視線，不安地質問道：「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什麼不能去？我聽不明白。」頓了頓，她又顯露出焦躁的神色，急忙補充道，「不用解釋了，回頭有空再說吧，我現在要離開了。」
面對紅葉自欺欺人的模樣，赤司低低地笑了一聲。
他注視著面前紅葉，就如同看著即將被捉進籠子裡的飛鳥，它直到如今才遲鈍地感覺到了危險，在敵人面前慌張地拍打翅膀，試圖遠走高飛，卻又弱小得無法反抗。
多麼的可笑又惹人憐愛啊。
赤司只是在單方面地向紅葉通知他的決定，並不打算給她逃走的機會，他沒有去理會紅葉的質問與逃避，耐心地對紅葉說了下去。
「你只要聽從我的話就可以了，紅葉，你沒有回家的必要，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少年挑起了一點微薄的笑意，撫摸了一下紅葉的臉頰，「我會保護好你的。」
紅葉睜大了雙眼，領悟到了赤司征十郎真正的意思。
時間在此時凝滯住了。
第二十四章
大概過去了很久，可能又只經過了一秒鐘，紅葉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語言，她一把拉下赤司的手，甩到一邊：「開什麼玩笑！」
她猛地站起身，做出厭惡氣憤的表情，抬高了聲音：「不管你說什麼鬼話，我要回去了。」說完不管赤司的表情如何，抬起腿就要往外面走去。
紅葉感覺到赤司並不是在說笑，就因為這樣，才讓紅葉格外的不可置信，也為此感到分外可怕。
紅葉剛剛邁出一步，就從身後被抓住了胳膊。
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在提示著危險，紅葉不敢回頭，只能感覺到少年的軀體在接近，肌肉結實的手臂環過她的身體，溫熱的呼吸從後方噴灑在她的耳側。
紅葉深吸一口氣，儘量冷靜地說道：「你不可能讓我留在這裡，不要再開玩笑了，我就當沒有聽到。」
她試圖打消掉他瘋狂的念頭。
「你覺得我在開和你玩笑麼？」赤司征十郎歎了一口氣，「差不多該睜開你的眼睛了，紅葉。」
「無論你想什麼，這種事情根本不可能……現在的話還來得及，馬上放我離開，赤司君。我不回去的話，哥哥他們也一定會知道的，到時候事情就會變得無法收拾了。」
紅葉盡可能地讓自己聽起來更加具有威懾力，卻顯得有些色厲內荏。
「我很感謝你救我出來，但是這不代表你可以這樣做！」
「周防尊啊。」赤司又輕笑了一聲，「對了，他也是個麻煩，不過不用擔心。」
少年側過頭，嘴唇親昵地吻過紅葉的鬢角。
「我會幫你處理好的。」
處理個毛線啦！處理掉你自己好不好？！
紅葉簡直快要崩潰了。她意識到赤司現在已經完全沒有辦法溝通了，他認定了自己所做的事情是正確的，根本不會聽紅葉的話，也不會再改變意志了。
「你走開啦！」
紅葉抓起了身邊的東西，扭過身向赤司扔去，趁著他抬手阻攔的功夫，撒腿就想往外跑。赤司沉著臉，把紅葉扔過來的抱枕揮到一邊，往前跨了一步，輕而易舉地追到了紅葉，並將她拉回自己的懷裡。
「看起來你還需要進行教導才可以。」少年俊秀的臉上面無表情，「以前我對你太過縱容，讓你反抗了我那麼多次，今後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閉嘴你這個變態！放開我，我不喜歡你了！」她快要哭出來了。
「變態？」赤司重複了一遍紅葉的話，忽而笑了起來。起先他的笑聲很低，隨後聲音漸漸加大，開始放聲大笑。
笑了一陣，赤司斂去了笑容，低頭看著瞪著他的紅葉。
「你笑什麼。」
赤司征十郎反問道：「你還沒有意識到嗎？」
「……」
「我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行為的原因，都是因為你啊，紅葉。」
他摩挲著紅葉的臉頰。
「因為我‘喜歡’你啊。」
紅葉只覺得回到了當初被跟蹤狂威脅的時候，他們嘴中吐露愛語，行動卻帶著粘稠的惡意，以愛之名做著瘋狂的事。
「我愛你啊，請接受我的愛吧。」男生們迷戀地看著她。
「我很喜歡你，所以我才會把你留在這裡，讓我成為你的一切，紅葉。」赤司親吻著她的頭頂，微笑著說道。
所有的一切都勾起紅葉心底最深處的恐懼。
她突然不再反抗，沉默了下來。
在今天之前，紅葉還在用記事本記下戀愛注意事項，決定對待赤司認真一點。她不認為赤司對她的喜愛是出於她本身，因此也沒法產生真正的愛情，她在心裡有一把自己的尺規，當感受到真實的時候，也會給予對方同等的真實。
這是紅葉遵循的戀愛價值觀。
她在嘗試著付出一些東西，期待著再次獲得的時刻。
然而在現在，紅葉抬起手，覆蓋在少年的手背上，毫不留戀地說道：
「那就不要再喜歡我了。」
反正是這種擅自的喜歡，只不過因為她點滿了魅力值，就蜂擁而至到她身邊，祈求她的垂憐，這樣膚淺而又虛假的感情，誰會需要呢？
「反正是這樣……」
紅葉這樣想著，聽見了赤司的下一句話。
「讓我必須喜歡上你的，不是你自己嗎？」
紅葉為這不明所以的話睜大了雙眼，面露詫異之色。
赤司征十郎望著紅葉，俯下身子，讓自己盛滿了紅葉的眼睛。
「明明身上沒有一處優點，卻在看到你的第一時間就產生了好感，之後每一次見面，對你的喜歡都與日俱增，甚至不惜為你拋棄正確的原則，來縱容你的任性。」
少年如同私語一般地低聲呢喃，拋出了疑問。
——「你覺得，我為什麼會這麼喜歡你呢？」
紅葉接下來的時間，都宛如在夢中一般。
她從未瞭解過的真相通過赤司之口，瘋狂地湧入了她的耳中。
這是一種莫名出現的愛戀，仿佛有誰操控著心神，讓人被迫更改自身的意志，必須要愛上名為周防紅葉的少女。
這種感情違背自身意願地與日俱增，逐漸發展成了無法控制的地步。
於是他想到了一個解決的方法。
「我，我沒有……」紅葉就像脫離水面的魚一樣，感到窒息地張開了嘴，磕磕巴巴地吐出了幾個字。
這就是在她點滿魅力值之後，變得超極受歡迎的真相？
這就是她所不屑一顧的，所有人對她的喜愛的真正姿態？
「你對我的影響太大了，紅葉。」赤司的動作很溫柔，說出的話語卻冷漠至極，「你已經變成了勝利的阻礙，所以我不打算再放任你了。」
「既然無法消除你帶給我的影響，那就把你禁錮在身邊，讓你哪裡都不能去好了，這次的事件正好給了一個很好的藉口——留在這裡的話，你就不會再妨礙我前進的腳步，我也會好好對待你的。」赤司用令人毛骨悚然的語氣說道，「真可惜，如果你聽話的話，我還不打算說出口的，讓你沉醉在被保護的幻想中也不錯。」
「……」
「畢竟我還愛著你啊，紅葉。」
赤發的少年撕碎虛假的和平與愛戀，暴露出了血腥而又赤|裸|裸的真相。
紅葉如同墜入了冰窖，渾身寒冷刺骨。
她木然站在原地，看著赤司為她戴上了什麼東西，下意識地伸手摸去，觸手冰冷的金屬觸感。
後頸的淤青被箍住，發出陣陣的疼痛感，鎖鏈從脖頸上一直延伸到床腳。赤司牽著她的手，如同帶領寵物認識今後生活的地方，領著她在屋子裡轉了一圈。行走間鎖鏈碰撞，嘩啦啦的聲響不絕於耳。
「這樣，你就永遠沒辦法離開這間房間了。」
最後，紅葉聽到赤司這樣說道。
他撫摸著紅葉頸上的鎖鏈，就像是在撫摸自己的愛人。
「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價。」
BAD ENDING 3
紅葉在墜入黑暗的同時，記起了很多的事。
她想起她在最開始的時候，已經真真切切地死過一次這個事實，還有在死亡之後，面前出現的屬性面板。
「點滿一個吧！」
於是她點滿了其中的魅力值。
紅葉還想起了曾經打過的乙女遊戲，因為難度太過鬼畜，她操作的主人公在攻略的過程中一遍遍地死亡，回到存檔處復活，再次選擇其他的線路攻略。
她打出的壞結局很多，好結局卻只有寥寥幾個。
這樣的世界，這樣的生活，到底是什麼啊？
是遊戲，還是現實？
紅葉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坐在計程車的後座上，司機座位上露出半個有著橘色短髮的腦袋，青年一邊開車，一邊心情愉快地哼著歌。
「呐，龍之介君。」
後座的紅發少女笑了。
在司機兼變態殺人狂——雨生龍之介回過頭的時候，臉色蒼白的少女將面前的頭髮捋到耳後，露出了小巧的耳朵和柔和的臉頰線條。
她全身散發著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的魅力，周防紅葉注視著雨生龍之介有些愣怔的臉，歪了歪頭，露出了一個天真的笑容。
「你喜歡我嗎？」
「啊……當然啦，小姐。」最惡的殺人犯喃喃說道，「我簡直超——喜歡你的啊，喜歡到想看你的死亡想得不得了，每天每天都在想著，已經沒法再忍耐了。」
「那麼……」
「恩？」雨生龍之介疑惑地發出一個鼻音。
紅葉對他微笑。
「請你去死吧，龍之介君。」
if篇
「周防同學，周防同學。」
趴在桌子上的少女被鄰桌輕輕推了推。
周防紅葉從睡夢中轉醒，揉著眼睛坐起來，嘴裡嘟囔著：「幹什麼呀……」
鄰桌的少女掩嘴笑：「赤司同學來了，正在門口看著你呢。」
「誒！」
紅葉聞言，吃驚地抬起頭，看到了站在班級門口的赤司征十郎，對上了他的視線。她發了一秒的呆，才想起不小心睡過了約好的時間，赤司大概也是看她遲遲不出現，才來班級門口找她的。
她連忙拎起包跑了出去，走到赤司面前，有點訕訕的。
「我不小心睡著了……抱歉哦。」
紅葉拿眼瞄了瞄赤司，看他沒有要說教的徵兆，便湊過去，把自己的手掌塞進他垂在身側的手中。
赤司歎了口氣，握住了她的手：「走吧，紅葉。」
說完，就向前邁開了步子。
自從發生那件事以來，已經過去三周了。
三周以前，在約會的途中，紅葉被窮凶極惡的殺人狂綁架，幸好赤司及時趕到，在紅葉即將被殺害之前，將她救了回來，並送進了醫院。
紅葉的哥哥周防尊和吠舞羅的人接到通知之後，匆匆趕到，看到昏迷的紅葉時，臉色陰沉得可怕。吠舞羅當場分散出去，尋找逃匿的殺人狂，而周防尊則留在病房裡面，等待紅葉清醒。
「冷靜一點，king。」十束多多良臨走之前安撫道，「總會有辦法的。」
「恩。」
赤司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他們一眼，被敏銳地捕捉到了視線，赤之王回望而來。
病房內仿佛有什麼無形的東西在激烈碰撞。
過了一秒鐘，周防尊沒什麼興趣地閉上眼，赤司也神情自若地移開了視線。
「就像兩頭猛獸在互相試探一樣呢。」——這是後來十束給他們的評價。
紅葉醒來之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靠在牆壁上閉著眼睛的青年。她踉踉蹌蹌地跑下床，即將摔倒的時候被周防尊穩穩接住，順勢趴在周防尊的懷裡哭得聲嘶力竭，仿佛要把一輩子的眼淚流光。
青年將手覆蓋在她的頭頂，沉默著一言不發，溫暖的手掌與懷抱帶給了紅葉極大的安全感，與走出噩夢的力量。
只要哥哥在就沒有關係了。
她從小時候開始，就一直是這麼認為的。
後來她抽抽噎噎地拿著周防尊的袖子擦拭眼淚，眼前適時地出現了一張手帕。
潔白而又精緻的手帕被一隻修長手捏著，遞到了紅葉的面前。紅葉接過手帕抬起頭，由於淚水充盈了眼眶，視野一片模糊，只隱約看到一個人影立在床前。
逆著光，成了一個暗色的剪影，只有那頭玫瑰紅的短髮格外明顯。
「……赤司君？」她猶豫著問道。
「恩。」
「那個……」紅葉也沒有去擦眼淚，只是手中攥著，嘴裡吭哧吭哧地說不出話。最後，她在少年的視線裡，低聲道了個謝。
「謝謝你，赤司君。」
赤司聲音很平靜：「沒事。」
紅葉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赤司所做的這些完全超乎了她的預料，讓原本對待這段交往非常隨意的紅葉覺得不解又迷茫，下意識地想要逃避開這複雜的變化。
甚至紅葉膽怯得連和他對視都不敢了。
所幸，這種尷尬的狀況沒有持續太久，赤司表現得並沒有什麼不同，很快就道別離開，讓紅葉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想起哥哥還在旁邊，她慌忙地對周防尊露出了一個笑容，鬆開攥得緊緊的手，拿手帕擦了擦還殘留在眼角的淚水。
周防尊若有所思，從煙盒裡拿出了一根煙，沒有點燃，直接叼在嘴裡。
那個男生……
紅葉在醫院裡想了很久，終於做出了決定。
仿佛看穿了她的糾結心態，這幾天赤司並沒有來醫院探望，只是會叫人送一些東西過來。有時候是水果，有時候是一束花，被多多良插在了病床前的花瓶裡。
出院當天，來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紅葉跑到籃球館，悄悄將門縫推開一線，往裡面窺去。
部員們訓練得熱火朝天，赤司也在其中，指揮著訓練的進行。紅葉沒有進去，而是倚在籃球館外，等待練習結束。
籃球部一向結束得比其他社團要晚一點。
紅葉看著面前經過的人從湧動的人潮變成三三兩兩，最後全部消失了蹤影，她忍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正巧裡面有個人拉開門，撞見了紅葉。
高大的男生看著紅葉想了想，揚起了和善的笑容。
「我記得你是……小征的女朋友？來找小征的嗎？」
「是想要找赤司君來著。」紅葉一怔之下回答道。
「小征還在換衣服哦，你進來等他就好，對了，我是三年級的實渕玲央。」他上下打量了紅葉一眼，又笑了起來，「真是個可愛的女孩子~我都有點羡慕小征了。」
「哈……沒有啦。」
紅葉還想客氣一下，實渕玲央直接將她拉了進去。
「進來吧進來吧。」
「好吧，那就打擾了。」
紅葉邁進體育館，熱浪撲面而來，混雜著青春期男生的汗水味道和止汗噴霧的味道，說不上有多好聞。紅葉坐在場地邊的板凳上，視線從陸陸續續走出體育館的男生身上略過，沒過多久，就等到了擦著濕漉漉的頭髮的赤司。
赤發的少年把濕毛巾搭在肩膀，帶著一身濕潤的水汽走了過來。
濕著的頭髮在眼前垂下了幾縷，皮膚還沾著幾滴水珠，順著脖頸的線條，一直流淌到運動服的裡面。
「聽玲央說你找我。」他在紅葉面前站定，微微低下頭看著她，「怎麼了？」
紅葉頭一次在面對赤司征十郎的時候，感覺到有些緊張。
她攥了下拳頭，從包裡拿出疊好的手帕，遞給赤司：「還給你的。」
「啊，不還也沒有關係。」
「還有……」紅葉看他仍是收起了手帕，鼓起勇氣，盯著他的眼睛說，「我來向你道歉。」
「道歉？」赤司平靜地問道，「為了什麼而道歉？」
紅葉雙手不安地交握，眼神亂飄，過了一會兒，才組織好詞彙，慢慢地說道：「我要為我之前的態度而道歉，赤司君。」她猶豫著停頓了一下，交握的手掌鬆開又緊握，「我一直沒有認真對待這段交往的關係，沒有把它放在心上，也沒有好好的付出感情，只是把它當做一場等價交換的交易，一個遊戲……」
赤司安靜地注視著紅葉，看她幅度微小地晃了下頭，臉上浮現出了有些尷尬又有些愧疚的神色。
她說了一長串，把自己的本性都剖析出來，擺在赤司的面前任人參觀，說完之後，她垂下了腦袋。
「……所以，抱歉，赤司君。」
她喪氣地說道，不敢看他的眼神，又自暴自棄地補充了一句：「我知道我挺過分的，所以沒想獲得你的原諒，只是覺得必須來道個歉才行。抱歉，以後我……」
「啊，是麼，我知道了。」清亮的男聲打斷了紅葉的話。
紅葉有些吃驚于赤司的冷靜，忍不住抬起了頭。
她看到少年嘴角挑起了一個淺淡的弧度。
「既然自己說出口的話，看起來，已經不需要再懲罰你了呢，紅葉。」
他面色如常地說出了不得了的話。
「咦？咦咦？咦咦咦？！」紅葉驚悚地看著他，「你說什麼？」
「我說——這樣很好，紅葉，今後看起來能繼續相處下去。」
「等，等等，赤司君。」紅葉捂住臉，感覺自己一直以來似乎看走了眼，瞬間想要大叫，「我總覺得你剛剛說出了什麼不得了的話，超級危險的樣子，難道是我的錯覺嗎？懲罰什麼的……」
「你聽錯了吧。」
「我覺得我沒有。」
「紅葉。」赤司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紅葉閉上嘴：「好的我聽錯了。」
「那麼……」撇去這一段，紅葉局促地問道，「赤司君，我們今後還能當朋友麼？」
交往對於紅葉來說太不可靠，就連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對待感情的態度，比起這個，還是友誼更加讓人安心。
「我拒絕。」赤司說道。
「……誒。好吧，我知道了。」紅葉有些失落地說道。
少年接著說了下去：「我認為沒有必要解除交往的關係，這樣就很好。」說著，他對紅葉伸出手掌。
因為站著的緣故，燈光從他的頭頂迎頭灑下，為他的面容添了一層朦朧的光暈。紅葉愣愣地看了他一會兒，只覺得自己的眼睛再也離不開面前的少年。
「可是……」
「如果是你擔心的事情的話。」赤司似笑非笑地睨了紅葉一眼，「放心，我不會再給你這個條件的。」
「……」果然超危險。
「既然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那就去努力付出，認定了自己沒有辦法而一味逃避的話，一輩子都不會有改變。」
「我會成為你嘗試的動力，也會成為你付出的理由，陪伴你一點點的改變——因為我是赤司征十郎，所以我能做到這一切。」
少年說道，理所當然到了讓人無條件地信服他所說的話。
「所以，紅葉，握住我的手。」
紅葉將手伸出，搭在赤司攤開的手掌上，被他一把握住。
「這樣就足夠了。」
****
「今天還是要送我回家？」紅葉一邊走一邊說道，「我覺得你每次和吠舞羅碰到一塊就會撞出火花。」
「不會出問題的。」
「我倒是沒有不相信你啦……對了征君，你們下一次比賽是什麼時候來著？我也要去看。」
「你不是對籃球不感興趣嗎，而且也看不懂。」赤司一針見血地戳到紅葉痛腳，「到現在也只能分辨出二分球和三分球吧。」
「……噫。」紅葉沒法辯駁，「不過只要你上場，我就變得精神了，上次就一點都沒再犯困，」
「哦？是這樣嗎？」
紅葉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下巴，回想著那時的場景，評價說：「征君你打籃球打得就像超能力一樣呢，當時看的時候我還怕有人會把你當超能力者抓起來，嚇了一跳。」
赤司欲說些什麼，只聽紅葉接著說道。
「不過也很好看就是了，比全場所有人加起來都要好看。」
一頭紅色長髮的少女這樣說道。
「好了，別再說了。」赤司停頓一秒，才若無其事地看向她。
「到時候我會去接你的，你和我一起去。」
紅葉笑了，搖晃著相牽的那條手臂。
「恩，好呀，我們說好啦。」
BAD ENDING -3（大概）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10-28 01:14
第二十五章
鎮目町，吠舞羅。
清晨時分的陽光被擋在厚重的窗簾外，周防尊由睡夢中猛地醒過來，撐著床邊直起身體，手掌覆蓋在額頭，細亂的碎發從指縫間鑽出。
他沒有穿上衣，矯健的軀體上覆蓋著一層優美有力的肌肉，他保持這個姿勢靜靜地呆了一會兒，光腳踩著地板下地，走到床邊，拉開了窗簾。
金色的璀璨光輝刹那間覆蓋了他的全身。
臥室內的暗色被驅逐，周防尊被晃得眯起眼睛，從煙盒裡晃出一支煙，銜在唇間。
從臥室的窗戶向外面望去，外面是一片祥和的景象。
他套上了衣服，腳上蹬了雙鞋，叼著煙走出了臥室，下樓前，往紅葉的房間瞟了一眼。床鋪被收拾得整整齊齊，住在裡面的少女是一大早就出門了，周防尊還聽見了她刻意放輕的腳步聲，躡手躡腳，仿佛怕吵醒了誰一般。
紅葉最近經常早出晚歸，休息日也總是在外面呆著，留在吠舞羅的時間變得非常少，這一點周防尊深有體會。
他皺著眉咂了下嘴，覺得嘴裡只叼跟沒點的煙，始終差了點味道。
當腳踏上一樓的地面時，風鈴叮咚亂響，草薙出雲突然急急忙忙地從外面推開了門。當看到周防尊站在那時，青年舒了一口氣，但緊接著就又換上了一副焦急的表情。
「尊，附近發生了超能力者暴走的事情，我覺得有點不對。現在來不及叫其他人了，怕出別的事，你最好跟我一起過去一趟。」
「怎麼了？」周防尊看了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過好像跟紅葉醬有關……你也知道的，紅葉之前身邊發生了那些事，所以我一直都在關注著她周圍，結果就發現了今天的事。畢竟只聽說是產生了很強大的異能反應，所以我也不太敢確定發生了什麼。」
憑藉草薙自己的消息管道，模模糊糊的知道異能反應已經是極限了，具體的情況必須要去親自查看。不管是紅葉真的擁有了超能力，變成權外者，還是紅葉被捲入了暴動事件中，對於他們而言，都不是什麼好事。
這樣思考著，草薙出雲有些煩躁地點了根煙。
「剛才接到消息，【中心】那邊也已經行動了，如果真的和紅葉醬有關的話，我們必須趕在他們之前……喂，尊！」
話還沒說完，剛剛起床，頭上頂著一頭亂髮的青年已經掐斷了煙，扔到一邊，抬腳快步走了出去。
草薙出雲狠狠地揉了把頭髮，連忙追上了他。
「我話還沒說完呢！……算了，跟我來吧。」
****
時間倒回十分鐘以前。
愉快的殺人狂雨生龍之介為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睜大了雙眼。
「那麼，請你去死吧，龍之介君。」
少女的笑容甜美，琥珀色眼眸如同蜜糖一般，帶著美好而又誘惑的香氣，使被注視的人忍不住想要沉溺其中。
無論她說什麼，都會被人毫無條件地接受。
因為她是這樣一名，有著無與倫比的魅力的少女。
車早已停了下來，青年扭過身體，怔怔地看著周防紅葉。
「小姐，你在說什麼啊……你想要讓我去死嗎？」
紅葉輕聲說：「無論說什麼，你都會做的對吧。」
在感到不可思議之前，雨生龍之介就已經宛如本能一般順從了少女的想法。
仿佛只要從周防紅葉口中吐出的話語，就一定是世界的真理，周防紅葉的願望，不管千方百計都要達成，甚至周防紅葉的想法，也一定是自己的想法，一定是正確的，不容任何質疑的。
甚至連因為她的願望而改變扭曲自己的想法也可以做到。
讓原本不愛紅葉的人義無反顧地愛上她，也只是因為她不自覺的希望與尚不會運用自身的能力，而體現出的作用效果。
這就是純粹而又至高的「魅力」。
人格魅力、領袖魅力、甚至女性魅力……這一切在紅葉身上都得到了最為極致的體現。
在人的面前，她即真理。
「啊啊，當然啦，我是這麼的喜歡你，這點小事當然能夠完成啦。」橘發的青年眼神有些恍惚，喃喃自語著，掏出了一把小刀。
鋒利的刀刃漸漸貼近脖子，在接觸到肌膚的那一刹那，雨生龍之介停了下來，忽然疑惑地問道：「對了，還沒有問呢，小姐想讓我怎麼死呢？如果死的方式不和你的意的話，不是白乾了嘛，又沒辦法重來一次，超難過的。」
「想要割喉還是切腹，溺死還是跳樓死呢？我個人比較喜歡華麗一點的方式啦，因為血會盛大地噴出來，還能夠看到內臟……」
「什麼樣都好。」紅葉打斷了他興致勃勃的談話，冷漠地說，「快去死吧。」
快去死吧。
快去死吧。
不管是這個討厭的遊戲也好，還是這個莫名其妙點滿的魅力值也好，或者是令人恐懼而又厭煩的人，這些虛假的東西，都快去死吧。
在少女說出那句話之後，車內青年關於血液內臟與骨骼的喋喋不休停止了。
「好啊。」
雨生龍之介毫不猶豫地說道。
手上用力，小刀切進了脖頸，割斷了頸部動脈，噴灑而出的血液如同鮮豔的禮花，朝著四面八方噴射而出，為全世界染上了鮮紅色。
宛如少女的長髮一般的紅色。
纖細的手指將濺到臉頰上的血液抹去，又嫌惡地隨便在坐墊上蹭了蹭，這次紅葉輕而易舉地打開車門，從這輛原本以為根本出不去的計程車裡，簡簡單單地走了出去。
伴隨著車門被打開，血液飛快地從縫隙間流了出來，在地面上積攢了一灘，紅葉腳底在地面上踩出一片片紅色的惡之花，肆意盛放在道路上。
這是一片非常清靜的區域，沒有人會經過，做什麼都很方便。
原本雨生龍之介就是在這裡強行帶走紅葉的，現在卻給反而紅葉帶來了便利。
從車窗望進裡面，青年手裡拿著小刀，雖然表情因為痛苦而變得扭曲，但嘴角卻帶著一絲笑容，就像是完成了什麼畢生的心願一般。
原本使盡全力也無法戰勝的，令人恐懼的殺人狂，就這麼簡單地被解決掉了。
只需要她的一句話。
一瞬間，紅葉甚至有些想笑，於是她捂著臉，真的大笑出了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
手掌上有著刺激人神經的血腥味，吸入鼻端，讓紅葉忍不住從胃裡湧上來一陣陣反胃感，笑聲驟停，她彎下腰，站在車子旁邊大口大口地嘔吐。
吐到後來，紅葉胃裡空蕩蕩的，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吐出，卻依舊在不停地作嘔，仿佛要把膽汁都吐出一般。最後她蹲在地上，痛苦地埋下頭，露出了比哭泣更加難看的表情。
「我做了什麼啊……」
紅葉嗓音沙啞，對著慘像哽咽。
「我這不是和那些傢伙一樣了嗎……」
她玩過一個遊戲。
一個能夠存檔回檔，還用外掛點滿了魅力的遊戲。
現在遊戲與現實交織，她分不清孰是孰非，什麼才是真實，什麼才是虛妄。
紅葉獲得的所有感情都是因為她改變了他人本身的意志，她卻毫不知情，反而對他們感到厭煩。紅葉因為這樣的感情而變得虛榮，變得飄飄然，肆意揮霍並不以為意。
她曾經以為自己獲得過真正的感情，實際上卻與之截然相反。
直到現在，她才知道自己一直以來得到的都是什麼。
除了虛偽以外，就不再有其他的東西了。
有人從這邊經過，探頭往紅葉那邊一望，頓時驚慌失措地尖叫了起來，拼命地往反方向跑去。
「啊啊啊啊！殺人啦！」
與叫聲相伴，一群飛鳥撲打著翅膀，從樹枝上飛起，形成了一大片覆蓋住紅葉的陰影。
紅葉的手機在同時響了起來。
紅葉驚醒，將頭從膝蓋中間抬起，茫然地環顧四周，那在這裡，哥哥是真實的，還是虛假的？
如果是哥哥也是假的的話，那她要怎麼辦呢？
手機的響聲吵得過分，她面無表情地掏出手機，扔在地上，狠狠地踩碎。
****
山本和人沒想到只是去上班的途中，就能倒楣地碰到殺人事件。
實際上，在看到的那一刻，他的腦子已經停止了運轉，眼睛裡幾乎只有那個染血的紅色身影。他拼命地跑走，經過兩個正往那邊趕過去的人時，連忙伸手抓住了為首的那個人。
「別，別往那邊去了，對，對了，要快報警……」
他抓住的人有著一頭不羈翹起的紅發，渾身散發著不好惹的氣質，被青年那雙琥珀色的眸子一掃，山本和人立刻一抖，訕訕的放開了手。
一名二十來歲青年從後面走過來，和善地問道：「不好意思，前面發生了什麼，能和我們詳細地說明一下嗎？」
「是，是這樣的……」
他驚魂未定，磕磕巴巴地敘述了起來。
第二十六章
紅葉晃晃悠悠地直起身，心中充滿了疲倦和對自己的厭惡感，交織在一起，讓她無所適從，不知如何是好。
她迷茫地站了一會兒，視線重新落到車子之內的雨生龍之介身上，固定在他的手中。紅葉像是著了迷一樣，看著看著，打開車門，踏著滴落在地上的血跡。她一根根掰開他攥得死死的手掌，將小刀從他的手中拿了出來。
刀刃上還有屬於殺人狂的血液，紅葉將它們耐心地一點點擦乾淨，握著刀柄，倒轉了一圈，對準自己的脖子——
重重地割了下去。
鮮血飛濺。
電光火石間，一隻屬於成年男性我的手從旁邊伸過，牢牢地握住了紅葉手中的利刃，不讓她再前進分毫。
紅葉睜開雙眼，周防尊不知何時來到了她的身旁。
刀刃深深地陷進了他的手掌中，割破了皮膚，青年的血液順著刀流成了一線，一滴滴地落到地面，濺到了紅葉的腳背上。
周防尊輕輕皺了下眉，就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樣，沉默地注視著紅葉。
紅葉如同被腳面上的鮮血燙傷，猛地顫抖了一下，卻沒有鬆手。
「哥哥……」
只需要一句話便能奪走一個人的性命的少女，經歷過在周防尊的面前，突然顯露出了慌張的神色。
「對，對不起哥哥……我沒想傷害你的。」
周防尊抬起另一隻完好的手掌，覆蓋在了紅葉的頭頂，輕輕地摸了摸。
「燃燒吧。」
伴隨著這句低語，青年周身火焰竄天而起。
緋紅的火焰從他的身體上湧出，順著手臂一直沖向紅葉，將她的手掌和刀子都包裹了起來。熾熱的火焰在燃燒，金屬在高溫下融化，紅葉甚至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熱浪，她不由自主地鬆開了手，刀子在他的手中發出臨終的哀鳴，蜷曲成了一團廢鐵。
「哥，哥哥……」
她愣愣地說道。
青年纏繞著火焰，紅葉捧住他受傷的手，探入熊熊燃燒的火焰之中。她本來以為會很燙，如同一瞬間將金屬融化那樣，將她自己燒得焦黑。
實際上，當她接觸到那些火焰的時候，感受到的卻只有一股暖洋洋的熱意，沒有受到哪怕一點傷害。
它就像是周防尊掌心的溫度，溫暖得如同美好而又虛幻的夢境。
他很快就將火焰斂去，如果不是地上已經報廢的小刀，紅葉甚至以為那沖天的火焰是一個幻覺。
周防尊正在打量著面前的紅葉。
少女滿身血污，臉上的血跡被粗糙地擦了一下，出門穿的衣衫已經被染成了一塊一塊的紅，完全看不出本來的模樣。
他不著痕跡地越過敞開的車門，向車內看了一眼，一片殘酷的景象呈現在了他的眼簾。
死亡。
只看了一眼倒在駕駛座上的青年，周防尊蹙了蹙眉峰，轉移了視線，將目光投注在紅葉身上。
紅葉將他掌心攤開，垂眸看著他手掌的傷口。
刀刃在掌心割出猙獰的一道，皮肉向外翻開，露出裡面的筋肉，四個手指也被深深劃傷，傷口深可見骨。
紅葉慌張地翻找口袋，想要找到能夠包紮的東西，卻什麼都沒能找到，手提包也落在了車裡。她想到用衣服包紮，可是低頭一看，已經沾滿了血污的衣服完全稱不上乾淨，根本沒法用來包紮傷口。
最後紅葉翻找的動作被周防尊制止，她看了他一眼，垂下腦袋，嘴唇囁嚅了幾下。
「很疼嗎？」
她垂下頭。
「都是我的錯……我太沒用了。」
「還好，以後不要做這麼危險的事了，紅葉。」周防尊輕輕一歎，揉了揉她的頭。
他沒有問發生了什麼，也沒有問紅葉做了什麼，他只是斟酌了一下詞句，過了一會兒，才又對紅葉說了一聲：「別怕，有我在。」
周防尊並不是那種擅長做這些事的性格，以至於思考了半天，才從嘴裡吐出了幾個字。
「不管發生了什麼，我都在這裡，紅葉。」
青年小心翼翼地，稱得上是笨拙地安撫著自己的妹妹。
他周防尊慢慢地撫摸著她的頭頂，將自己的溫度與力量傳給她，再對她說一些話，讓她感覺到有自己在身邊，使她冷靜下來。
感情壓抑得太久，漸漸地，再展露出來就變成了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聽著他的聲音，紅葉抬起頭，
「哥哥，你為什麼要阻止我呢？甚至不惜為了這樣的我受傷。」
她握著周防尊的手，低聲說道。
「呐哥哥，你瞞著我的那個火焰，又是什麼呢？」
「你是真實的麼？」
「我得到的一切都是假的，那哥哥你呢？」
紅葉一句句地問道，最後原本有些恍惚與茫然的表情一變，對著周防尊露出了一個微笑。
少女的眼眶還掛著眼淚，可那笑容卻太過完美，在這種場合下，反而顯得古怪至極。
「恩。」
「哥哥你知道嗎？我殺了一個人。」
紅葉輕輕地敘述道，她仔細地看著周防尊的眼睛，想要從裡面看出厭惡之類的情緒，可是即使聽到紅葉這麼說，他的表情依然沒有絲毫的動搖。
……為什麼呢？
「我說了一句話，他就自殺了，以前的事情也是，因為我這麼希望著，所以大家都喜歡我，我才會變得這麼受歡迎。」
「我改變了他們的想法。」
「恩。」
青年摸著她的頭，低沉地應道。
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說，一種溫柔的沉默。
紅葉輕聲說著，握緊了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
「我不要呆在這裡了……如果這個世界是虛假的，我想要回到真實的世界，回到我的哥哥身邊。」
「我不要再玩這種遊戲了。」
不管是超高的魅力還是回檔，亦或是這個就像是玩過的乙女遊戲一樣的世界。
說著說著，紅葉的微笑終於掛不住，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像是哭泣一樣的表情。
「我都已經受不了了……」
「怎麼辦啊，哥哥……」
她哭著，對面前的青年問道。
「喂喂，這是發生了什麼啊……」
晚來一步的草薙出雲目瞪口呆地看著這片景象，長大了嘴巴，原本叼著的煙都掉到了地上。
他看了看四周，不遠處停著一輛車，車門大敞，從駕駛座的位置上滴落的血液在地面蔓延開。剛剛說到一半突然跑走的周防尊就站在那裡，他的對面是滿身鮮血卻依然在微笑的紅葉，草薙出雲看著這一切，失去了語言。
他踩滅了地上的煙頭，愣怔出神。
「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草薙出雲自言自語著，抓亂了自己的一頭金髮，還掉了好幾根下來。
看著手上的一把頭髮，他恍然間覺得自己年紀輕輕，但發根已經要保不住了。
真是太令人悲傷了。
草薙站在原地，看著似乎在說些什麼的周防尊和紅葉。
周防尊背對著他，草薙出雲看不到他的表情，而紅葉的表現卻與他所認知的截然不同，那樣沾滿鮮血的微笑，讓這名與她相處了很長時間的青年也不禁感到心裡有些發寒。
那個人，還是周防紅葉嗎？
大概每個看到她現在這個模樣的人，都不自覺會這樣想到。
草薙出雲幾乎無法思考，也不想去思考究竟發生了什麼，才會變成現在這樣。然而結合他收到此處發生了強大的超能力暴動的消息，他卻又不得不把他們聯繫到一起，得到一個可怕的結果。
尤其是紅葉的樣子……
歎了口氣，草薙出雲還是壓下了種種思慮與疑惑。
畢竟，那可是吠舞羅的「王」，和一直執著地想要趕上他們，努力融入吠舞羅之中的小姑娘啊。
她會因為一點小事而氣惱，因為麻煩了他們而感到不好意思，會在閒置時間下廚，做出一大鍋熱氣騰騰的飯菜，也會捧著臉說最喜歡哥哥了。每當這時候，周防尊雖然仍然閉著眼睛，但草薙總能看出這個無時無刻不在壓抑著自己情緒的王，心情變得很好的樣子。
看著他們相處的情景，總會讓人不自覺會心一笑。
不管是尊還是紅葉，他們都是吠舞羅的一員，是重要的同伴。
「尊已經過去了，那看起來就不需要我的出場了啊。」
這樣的話，現在他需要做的事情，就只剩下一件了。
草薙出雲輕扯了下嘴角，摘下了墨鏡，別在領口處。
身後傳來了整齊而又輕微的腳步聲，他往身後瞥了一眼，沒有動身，而是從口袋裡輕巧地掏出打火機，點燃了它。
打火機上微小的火苗輕輕一躍，停留到空中，分散成為幾團搖曳的火焰。它們迅速連成一線，逐漸擴大邊長，延伸到公路的兩邊，形成了一個封閉的火圈，不讓任何人通過。
無論是來往的行人，還是急匆匆趕到的，隸屬於【中心】的傢伙們。
「從現在開始，此處禁止通行了。」
草薙出雲借著火點燃了香煙，吸了一口。
他的目光投到不遠處的兩個人身上，自言自語地說道。
在他的身後，站立著一列穿著黑袍的人，他們高矮不一，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戴著詭異的兔子面具，光是無聲站在那裡，就能帶給人以壓迫感。
他們是「兔子」，隸屬于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的氏族「非時院」。
「赤之王要妨礙我們嗎？」
幾人互相對視一眼，其中一個站了出來。
「超能力者必須送往【中心】，進行教導和管理，這次的超能力者非常危險，不能放任他留在外面。」
「啊，我們也不想的，不過好像必須妨礙不可了呢。」草薙出雲無所謂地笑了一聲，吐出了一個漂亮的煙圈。
手指轉動，點燃的地方朝向被包圍住的火圈裡面，輕輕一點。青年以一個閒適的姿勢轉過身，聳了聳肩。
「這可是我們重要的大小姐呢，當然不能交給你們。」
「你知道她是個多麼危險的存在嗎？如果讓她肆意發揮能力的話，整個京都都會變得一片混亂。」
「這是必須要嚴加看管的能力。」
「現在已經發生了一起事件，足以證明她的危害性，請把權外者交給我們。」
「抱歉，這點做不到呢。」草薙出雲乾脆地回答道。
「你確定要阻攔我們嗎？」
「恩……先跟我一起在這等待一會兒，姑且等到他們出來吧。」
金髮的青年看了他們一眼：「你們應該也不想在這起衝突吧？」
「……！」
「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是吠舞羅的宗旨，就是不放棄同伴啊。」
草薙出雲叼著煙說道，側過頭，朝裡面看了一眼。
他停頓了一下，又笑著說道，「紅葉醬是個好孩子，何況還有我家王在。」
「他已經到了紅葉醬身邊，那就更不用擔心了。」
這是對於他們兩個人的信任。
這種信任來得雖然毫無依據，但他卻始終這樣相信，從不懷疑。
這就是所謂的「同伴」了。
火焰的包圍之內，紅葉握著青年的手哭泣。
「我該怎麼辦啊，哥哥……」
如果這一切都是虛假的，她該怎麼回去呢？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實的，那她帶著這種扭曲人心智的，甚至可以輕易奪走人性命的能力，又該怎麼生存下去。
她對這一切的答案都毫無頭緒。
「紅葉。」
周防尊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紅葉茫然抬頭，青年將放在她頭頂的手掌撤下，轉而握住了她的。
「這是我的手，每次為你擦淚，都要小心翼翼的才能不弄痛你。」他說道。
他牽著紅葉的手，移到了手臂上。
「這是我的胳膊，力量很大，有一次不小心砸壞了吧台，被草薙罵得很慘。」
「……」
紅葉不知道哥哥突然做出這些，是為了什麼，她一邊抽泣，一邊看著青年帶著她的手放在自己身體的不同位置。
「這是我的肩膀。」
「這是我的脖子。」
「這是我的臉頰，你一直很喜歡偷拍，有一次看到了你房間裡擺放的我吃飯的照片。」
「我的嘴，我的鼻子，我的眼睛。」
再往上走，周防尊需要身體低下一些，才能讓紅葉觸碰到了。他矮下身體，讓紅葉的手掌放在自己的頭頂，帶著她的手揉了揉自己的頭髮。
「這是我的頭髮，你很討厭這個髮型，曾經差點因為它找十束拼命。」
「啊……」
紅葉也想起了自己當初做的事情，輕輕地應了一聲。
「然後……」手掌下移，貼在他的胸口之上。
周防尊安靜地注視著紅葉，說道：「這是我的心臟。」
「它一直在跳。」
紅葉突然明白了他想要表達的是什麼。
青年一向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意思，小時候是這樣，當長大了，紅葉再次見到他的時候，發現他變得更加沉默了。
這是他第一次說這麼多話。
只是為了向紅葉證明一件事——
「我是真實的，紅葉，所以不用怕。」他微微一咂嘴，手臂一展，把面前的少女擁入了自己的懷裡，「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在周防尊的懷裡，紅葉的呼吸帶上了些微顫抖，她將耳朵緊緊貼在他的心臟的位置，聆聽著他的心跳。
「雖然不知道你遇到了什麼，不過如果感到困擾的話……」
周防尊攤開手，上面忽的燃起了一團鮮豔的火焰，宛如有呼吸一般地搖曳躍動。
與此同時，他的頭頂上方升起了一把巨大的十字劍，它是深沉的金屬色，劍柄纏繞著火焰一般的紋路，中央鑲嵌著一塊紅色的寶石，劍刃端呈現出了一個彎曲勾起的弧度。它精緻而又古樸，靜靜地停留在上空，彰顯著其獨一無二的存在。
「都燒掉就好了。」
他輕描淡寫地說道。
第二十七章
咚，咚，咚。
強健有力的心跳透過皮膚與衣衫，傳到了紅葉的耳中。
「達摩克裡斯之劍……」
王權者的標誌。
紅葉看著浮在高空中的巨大十字劍，喃喃說道，她伸展胳膊，也抱住周防尊。
保持這個姿勢靜靜地待了一會兒，紅葉小聲地笑了起來。
「哥哥你不想讓我知道的，原來是這件事呀。」
笑著笑著，淚水就湧出了眼眶。
「成為王權者的話，承擔的責任很重，會很累的吧，我一直都不知道哥哥你背負了這些呢，只是在天天任性地撒嬌，想要你回頭看我一眼。」
「還好。」
「比起哥哥，我真是太差勁了……」她環抱著青年的腰肢，小聲說道。
青年沒有說話。她把臉貼在他懷裡，安靜地待了一會兒。
「哥哥，我殺了人。他是一個殺人狂，我差點被他殺死了一次……其實應該是兩次吧。」
「我知道。」
「我會改變人的想法，強迫別人愛上自己，雖然我並不想變成這樣的，但事實上還是我的錯。」
「也許我從心裡一直想獲得別人的喜歡吧，想要成為能和哥哥站在一起的樣子，結果卻反而搞砸了。」
「恩。」
「多多良說過，沒有限制的能力會帶來不好的事情，我現在才知道這句話是真的。」
「啊，十束說過這些啊。」周防挑起了一絲笑意。
「我不想再發生這些了……我想要改變現在的這種情況。」
「不管是什麼能力，都戰勝就好了。」
紅葉抬起了頭，看向了他。「要打敗它嗎？」
「戰勝，壓制，打敗，無論什麼都好。」周防尊舒出一口氣，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微微皺了一下眉，他低頭看著趴在懷裡的少女，覆蓋住了她的眼睛。
太過強大的力量超脫掌控，赤紅色的火焰終日燃燒，傷害同伴，直至現在，夢境中的世界也是一片荒蕪，只有火焰在乾涸的土地上肆虐。
他不想讓紅葉經歷同樣的事情，所以不想讓她知道這些，也拒絕讓她加入吠舞羅，獲得這樣的力量。
周防尊希望紅葉能永遠當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可他忘了，小姑娘總有長大的那一天。
……
不。
真正的原因，真的是這些嗎？
掌心之下，少女的睫毛在顫動，劃過皮膚，帶來些微的癢意。周防尊移開了視線，看向前方，接著說了下去。
「讓它不能再為所欲為，只能乖乖地蟄伏在你的掌控之下，隨著你的命令而動。」
「聽上去很厲害呀……」紅葉說，「我會努力做到的。」
讓能力不再因為她的一個念頭而影響到別人，為已經造成的結果做些什麼來贖罪，讓自己成為自己能力的限制器，背負著與強大一併出現的責任走下去。
她想了很多，包括那些曾經不屑一顧的男生，還有曾經相處得很好，最後卻揭露出真相的赤司，還有那個殺人狂……對了，他已經被紅葉幹掉了。
畫面停在吠舞羅裡，大家都坐在一起，面前擺著紅葉和十束多多良做好的披薩，周防尊胳膊肘搭在沙發上，頭靠著靠墊，懶洋洋地看著這邊微笑。
在最後，紅葉拿下周防尊的手，直視他與自己同色的眼眸。
「哥哥，你會死嗎？」
她認真地問道。
在達摩克利斯之劍出現的那一瞬間，紅葉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前代赤之王迦具都王權爆發，達摩克利斯之劍墜落造成的迦具都隕坑，導致七十萬人喪生，這是每一個日本人都知道的悲劇，也是王權者的末路。
那麼哥哥呢？
時間仿佛在此刻靜止，整個世界只有兩個人的心跳聲。
「啊。」
過了大概有幾秒鐘，周防尊回答道。
「是嗎……是這樣啊。」
紅葉低低地說道。
在青年以為她又在哭泣的時候，紅葉抬起頭，對他露出了一個微笑。
「那我就有了一個必須為之奮鬥的目標了。」
她將他受傷的手掌包裹在手心，不知何時，那道傷口已經不再流血，只剩下了歪歪扭扭的傷口，橫在寬大的掌心上。
她避開傷口，輕輕親吻了一下他的手心。
「對不起。」她說，「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因為我而受傷了。」
紅葉儘量把擰在一起的眉毛舒展開，繼續微笑。
「我想讓哥哥不要死，所以我會努力變得強大……為這個目標而努力。」
「為了一起活到八十歲。」
「我也想保護吠舞羅裡的每一個人，就像哥哥和大家保護我一樣。」
「恩，好啊。」
周防尊答應道。
紅葉眨了眨眼睛，重新靠在了他的懷裡，揪著他的衣服，借著遮擋隱匿去了掛在臉上的笑容，緊緊地抿起了嘴角。
「那我們就約好了。」
「恩，約好了。」
伸出的小指，勾在一起，晃了晃。
包圍住這片區域的火焰漸漸熄滅了。
穿著漆黑衣袍，用兔子面具擋住面容的人來到了他們的面前，袍角掃過地面，如同他們的到來一樣悄無聲息。
「赤之王周防尊。」
赤發青年的目光淡淡地掃了過去：「兔子麼。」
在周防尊的身後，草薙出雲叼著煙，一手插著口袋走了過來，緊隨其後，十束多多良、八田美咲、鐮本力夫……吠舞羅的成員都出現在了這裡。
懷中的少女閉上了眼睛，淺淺地呼吸噴灑在衣衫上，他換了個姿勢，單手摟著紅葉，讓她可以倚靠在自己的懷裡沉入夢鄉。
另一隻手上則點燃了鮮豔的火焰，與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交相輝映。
「尊，你的手……」
「沒什麼事。」
「哎呀，這下子回去要好好包紮才行呢。」十束多多良看了看周防尊的手，說道，「紅葉醬看起來……恩，睡著了呢。」
「入睡的速度還挺快的。」草薙出雲吐槽了一句，「我還以為會再哭一陣的。」
「哈哈哈哈，因為在king的懷裡安下心了吧。」
每個人都有意無意地忽略了紅葉滿身的血污，和那輛停靠在路中央的計程車。
雖然因為面前的景象而眉頭緊鎖，受到了很大的衝擊，而他們卻依然堅定地站在周防尊的身後，與兔子相對峙。
周防尊因他們的對話輕輕一哂，率先發出了戰鬥的宣言。
「想把人帶走的話——就來搶吧。」
以周防尊為圓心，在他的四周，火光大作，炙熱的火焰從腳底化作一條長龍，直直地竄入天空。火焰觸及的範圍內，皆冒出燃燒的紅光，將所有的一切都映成了火紅色。
被王的力量與戰意所感染，赤之王的氏族對著天空揮出拳頭，口號響徹天際。
「d!!noash!」
****
手指還殘存著拉鉤時的觸感，疲倦感突然而至，周防紅葉被困意侵襲，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身體四周暖洋洋的，散發著無比舒適的感覺與氣味，讓她沉溺在其中，眼皮像是被什麼東西黏住了一樣，根本睜不開。
就閉一會兒，一會兒就醒來。
她的意識仿佛飄到了很遠的地方，整個人都輕飄飄的，隨著風去到很遠的地方。
「原來會哭會笑的你，是這個樣子的啊。」
有著一頭銀色長髮的青年蹲在她的面前，笑眯眯地對她擺了擺手。
「不過到現在才只能使出這種程度的力量，這樣可趕不上計畫了呢，讓我感到有點困擾了。」
他有著一頭如同月光一般的頭髮，額前和短一點的頭髮向四處彎曲翹起，形成了不加拘束的造型，長髮則披散在腦後。他穿著一件白色的衣袍，耳下戴著羽毛形狀的耳飾，邊框是紫紅色，一手托腮，一雙銀灰色的眼睛凝視著紅葉，微笑著對她說道。
咦？
紅葉困極了，根本沒力氣回話，也沒有力氣去思考他說的是什麼，只能勉強抬了下眼，表示自己在聽。
說起來，這是哪來著？
她不是應該和哥哥在一起嗎？
「別想了，在這裡的只有你的靈魂而已，因為承受不了力量而導致昏睡不醒什麼的，說出去會讓人笑掉大牙的啊，我只好把你拖過來了，也當是廢物利用吧。」
銀髮青年親切地說道，又歎了口氣，做出了一副無奈的樣子，措辭卻有點不近人情。
「因為你成長的速度實在太慢，按照你的速度來看，根本趕不上想要改變的時候啊，畢竟不會用的話，就連廢鐵都不如呢。」
「所以不得不給你創造一個可以學會運用能力的機會，正好有個現成的地方，就在這裡吧。」
聽著他絮絮叨叨的話語，紅葉迷迷糊糊的，也聽不清晰，只是覺得有點不爽。正好青年那頭長長的銀髮在眼前晃，她伸出手，拽了一下他的頭髮。
「哎？」他被拉扯得不由自主地動了一下腦袋，連忙從紅葉手裡把自己的頭髮拯救了出來，「不行喲，這個不能隨便碰，會很痛的啦。」
紅葉感到青年隔空摸了一下她的額頭，表情和動作都很溫和，在她再度睡過去之前，只隱隱約約聽到了他說的幾個字。
「那孩子……努力吧。」
他微笑著說。
世界再度變成一片漆黑。
****
卡美洛城裡出現了一位得天獨厚的貴女。
她的面容嬌豔動人，她的身姿婀娜，引人沉淪，她的全身散發著不可說的魔力，讓每個人都為之臣服，成為她的裙下之臣。
唯一令人悲傷的，大概就是她那冷酷的性格了。
她不接受任何一位騎士，也不對任何一位貴族展露笑顏，她是如此的冷漠，卻依舊如此迷人。
這樣一位如玫瑰花一般嬌嫩美麗的少女，她就是——
「啊啊啊啊啊這是哪啊？快放我回家！」
周防紅葉抱著頭哀嚎。
她揉亂了自己的一頭紅發，在床上滾來滾去，嗷嗷叫了半天，終於直起身，放棄了這一完全沒用的舉措。
她坐到精美的梳妝鏡前，凝視著鏡子裡面的自己。
依然是紅色長髮琥珀色的眼眸，長相也與之前並無不同，唯一有了巨大反差的，大概就是她身上那身華貴之際的裙裝。
用裙撐撐起的華麗裙擺顯得她的腰肢更加纖細，然而也是這無比強大的支撐力量，讓她想要躺在床上成為一條鹹魚的時候，總是不得已當一條仰望星空的鹹魚。
就是和那道同名的神聖黑暗料理裡一模一樣的那種。
紅葉的記憶只進行到了和哥哥拉鉤約定的時間，之後就趴在哥哥的懷裡，大約是睡著了，然而她一睜開眼，面前就變成了這副景象。
她身處一處人潮湧動的大廳，巨大的豪華吊燈從天花板垂落，每一個如同花瓣般的裝飾處都安放著點燃的蠟燭，觥籌交錯，男男女女輕聲細語，事無巨細地傳入她的耳朵，讓紅葉變成了一個大寫的懵逼。
攤開雙手，上面沒有血污，衣服也不再是今天早上的那一件，而是變成了一身曳地長裙。
紅葉懵逼地四處張望了一下，正好看見自己的面前站著一隊青年。
——這個場景有點眼熟。
她正這麼想著，為首的青年嘴角掛著自信的微笑，彬彬有禮地拿起盛了酒的杯子，遞給了紅葉。
「你的長髮如同庭院裡的花瓣，你的眼眸如同太陽一般的璀璨，你的微笑就像是溫柔的月光。」
「哈……」
這種感覺紅葉太熟悉了。
雖然搭訕的人看上去比之前她見過的都能說會道得多，但是本質的東西，卻一點都沒有變。
她扯了扯嘴角，目光劃過那些圍繞在她面前的人，心情有些複雜。
雖然不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況，但是她卻完全能知道聚集在這裡的人的想法呢……
然而她的冷淡並沒有打消青年的熱情，他繼續微笑著說道：「我能有幸獲得您的垂憐，邀請美麗月之女神共舞一曲嗎？」
紅葉本想直接拒絕，但是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這周圍，突然改變了主意。
「好啊。」
紅葉說道，接過了他手中的杯子。
在青年露出驚喜的神色的時候，紅葉歪了歪頭，又說道：「不過在那之前，我想和你先說說話，可以嗎？」
「當然可以。」
於是在其餘人夾雜著羡慕與嫉妒的目光中，紅葉一手拿著酒杯，一手謹慎地拎起裙擺，跟著青年走到了宴會的一邊。
這個宴會的設計是中間是一個面積廣闊的舞池，不少衣著華麗的男女在舞池裡優雅地旋轉，而四周則擺放著餐桌，上面有各種各樣的食物，以供來賓在感覺腹中饑餓的時候，可隨時享用。
紅葉並不擅長套話，說實話，她也並不敢多做交談。她還不懂得怎麼控制自己的能力，與以前可以隨便對待那些追求她的人不同，現在紅葉心裡總是不太自在，更何況她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就幹掉了他……
雖然還不知道這是哪，現在是什麼情況，不過她卻不想放縱自己的力量。
她和哥哥約定過了，要戰勝它，然後變得強大。
為了讓哥哥不會死去，為了保護吠舞羅的大家，為了不再發生之前那樣的事情。
斷斷續續地交談著，幸虧青年熱情足夠高漲，讓紅葉只是開個頭，就能源源不斷地說下去。
通過他的敘述，紅葉瞭解到，在不久前亞瑟王戰勝了卑王，奪回城塞，著手負責這座城池的修復與復興。
而現在，卡美洛城即將竣工了。
這場舞會就是為了慶祝這件事而開辦的。
紅葉：……
等等？？
亞瑟王？
喵喵喵？
第二十八章
這是行星最後的羅曼史時代，不列顛島嶼上還殘存著妖精與魔術，種種神秘也依然顯露出它的痕跡，亞瑟王大敗卑王付提庚重整飽經風霜的卡美洛，風光的入駐王城卡美洛，受萬人敬仰。
結束了戰爭以後，國家繁華而又安詳，在理想之王的治理下欣欣向榮。
周防紅葉做出認真傾聽的姿態，心裡則是一片亂碼。
她大致知道了自己現在究竟在哪，可是依然不清楚她到底怎麼跨越了一千多年來到這裡的。
換句話說，她直到現在，整個人依舊是懵逼的。
這個說法好像和她記得的不太一樣？
不過在聽人侃侃而談的時候，紅葉倒是想起了一個銀髮青年的身影，在她面前晃了一晃，就沒影了。
難道說這個傢伙是罪魁禍首，要想辦法把他揪出來嗎……
紅葉端起杯子，擋住自己的下半張臉，遮蓋住幾分漫不經心的神情。她又看了看面前的青年，他在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紅葉，愛戀的目光讓她反射性地感到了厭倦與煩躁，她抿了抿嘴唇，想要改變這種現狀。
她覺得自己現在完全就想著要趕快弄清楚狀況，然後趕緊回去，完全沒有一丁點想要人喜歡自己的想法。但是這些人的反應卻與之前一模一樣，這讓紅葉困擾又心煩，搞不懂是怎麼回事。
搞什麼，難道是被動技能嗎？
回憶了一下之前的感覺，紅葉努力讓自己和他對視，嘴角彎出了一個略顯僵硬的弧度。
「那個……」
然而，在對方的眼裡，大概就是美化了一千倍以後的效果。
紅發的少女露出了一個矜持而又高貴的微笑，舉起的水晶杯擋住下顎，為她增添了一分神秘感，她紅潤的嘴唇微啟，吐出甜美又冷漠的文字。
「你並不喜歡我。」
紅葉說完這句話後，有點緊張地盯著他，等待著他的反應。
青年的表情微僵，去仍維持著風度翩翩的姿態：「那個，您在說什麼呢？」
「您是在懷疑我對您愛慕的心情嗎？是我做得還不夠，使您不願意相信我了嗎，那我該怎麼做，才能獲得您的心呢？」他連番追問道。
「沒有這回事。」
紅葉立刻回答道。
他上前一步，深情地看著紅葉：「那您的這番話難道是在試探我嗎？您是如此的多疑，卻依舊如此美麗，我早已為您傾倒，恨不得把心挖出來，如果這樣才能證明我自己的話。」
「……」
救命，這個人太能說啦。
紅葉一時哽住，被肉麻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下意識地後撤了一大步，並且直白地拒絕掉了他的示好。
說完之後，面對對方呆愣的模樣，紅葉眉毛微微擰起，露出有些困擾的表情。
「抱歉。」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道了一個歉，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她隨便找了個藉口，讓自己得以脫身，從人群熙熙攘攘的大廳中走了出來。
明亮的白日一下子變成了黑夜，紅葉站在那，回頭看去，只能看到一座巨大的城堡，高高的頂端沒入夜色，如同一個在黑夜裡蟄伏的龐大怪物。
那裡面燈火通明，衣著華麗的男女言笑晏晏，一派歌舞昇平的景象，卻讓紅葉完全沒什麼真實感。
——除了無時無刻不在彰顯存在感的魅力之外。
她破罐破摔地想，乾脆就放開手腳去做好了……反正無論怎麼樣，都不會比紅葉現在更糟了。
長長的裙擺每走一步都有踩上去摔倒的風險，鞋跟踏在石板路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紅葉提著這身繁複而又厚重的裙子，沿著走廊一路向前走去。
夜晚的庭院泛著濕潤的涼意，草木都被暗色所覆蓋，安靜地聚集在花園裡。
她走走停停，在這曲折而又昏暗的地方辨認不出方向，終於一不注意，手上一滑，腳不負眾望地踏上了裙子，完美地摔了個人仰馬翻。
紅葉被裙撐硌得難受，從地上艱難地爬起來，卻發現自己腳上的鞋子的鞋跟在石板邊緣磕斷了一截。
居然真的還能更倒楣……她贏了。
紅葉把鞋子脫下來，借著月光的亮度研究了一下。
很好，鞋跟斷的殘次不齊，完全沒有再利用的可能性了。
她正想乾脆把另一隻也脫下來，光著腳走路算了，一個不算高大的身影從遠處走來，看到了坐在路邊上的紅葉，在她面前停了下來。
「請問，有什麼我可以為您做的嗎，女士？」他禮貌地問道。
聲音清朗而又凜冽，像是少女，又像是還未長大的少年。
紅葉疑惑地看著他，來者站在月光照耀不到的陰影中，她只能看清那頭金髮。
這種彬彬有禮的距離感讓紅葉感覺自在多了，她緩了緩神，舉起手裡的鞋子示意：「我的鞋子壞掉了。」
聞言，那個人從陰影裡走了出來。
紅葉這才看清他……她的模樣。
走來的是一名年紀不大的少女，她一頭金髮盤起，面容端莊秀麗，身披一件厚重的外袍，翠綠色的眼睛注視著紅葉。
她來到紅葉身邊，屈膝半跪下來，微笑著看著紅葉：「有哪裡受傷了嗎？」
「沒有呢，還算萬幸。」紅葉說道，就撩起裙擺，打算把另一隻鞋子也脫下來。
雖然這地面看起來坑坑窪窪的，不過也比一瘸一拐地走著強，再加上這身麻煩的裙子，誰知道會不會又摔一跤。
她的動作被金髮的少女制止了。
「看著一位女士光著腳走路，不是騎士應該做的事情。」
「咦？」
在紅葉疑惑的目光下，她摘下了雙手的手套，將手伸向紅葉。
「允許我的冒犯。」
金髮少女那纖細的手臂環過紅葉的後背和腿彎，幾乎不費一點力氣，就把紅葉打橫抱了起來。
紅葉下意識地環住她的脖頸，身體懸空，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咦咦咦咦咦咦？！
她被一個瘦弱的妹子抱起來了？！
紅葉受到了無比的驚嚇，她震撼地抬起頭，面容姣好的少女也低垂下眼眸，對她遊刃有餘地點了點頭。
「小心一些，請注意攬好我穩住身體。」
她溫和地說道。
「您要去哪裡，我送您過去。」
「我想離開這裡。」紅葉精神恍惚地回答，緊接著回過神，緊張地確認道，「這樣不要緊吧？會不會太重了？」
她覺得自己有點罪大惡極，十分對不起面前這個嬌小的少女……
「啊，不要緊的。」金髮少女微笑著說道，「對於一名騎士而言，您很輕。」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說……」
「請不要擔心。」
金髮少女篤定地說道，紅葉倒不好意思再說些什麼了。
於是她靠在少女稍顯瘦弱的懷中，不知所措地被一路抱出了庭院，金髮少女步伐穩健，雙手穩穩地支撐住了紅葉的身體。直到一輛馬車迎了上來，車夫恭敬地從上面下來，少女把紅葉妥帖地放進了車廂裡。
她抬起紅葉的光|裸的那只腳，細心地查看了一下，確認沒有傷口之後，禮貌地再次為她的冒犯而道歉。
紅葉搖了搖頭：「這沒什麼，反而是我要感謝你，幫了大忙了。」
「幫助一位困擾的女士是我應該做的。」
明明看著是美麗的少女，舉止措辭卻格外有騎士風度，本應矛盾的氣質在少女的身上非常自然地融為了一體，使她顯得格外迷人。
紅葉眨了眨眼睛，有點不好意思地問道：「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金髮少女沉吟了一下。
「阿爾。」她說道，展露出了一個笑容。
「叫我阿爾就可以了。」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完全沒有人察覺到她的異樣，紅葉就像一滴水滴融入大海一樣，悄無聲息地進入了這個時代，並被所有人接納。
似乎所有人都認識她，知曉她的身份，即使紅葉一無所知，也沒有一個人對紅葉產生過疑慮，包括她這具身體在卡美洛的親族。
紅葉毫無障礙地成為了這個王國的一員，然而她卻一直覺得有哪裡非常奇怪。
——比如，紅葉不知道在這裡的自己叫什麼，也從來沒有人稱呼過她的名字。
就像她只是其中的「一份子」罷了。
紅葉也沒有尋找到離開這裡的管道，她似乎直接穿越了一千多年的時間，到達了中世紀……這種說法紅葉半點都不相信。
她相信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哥哥一定不會放任她離開的。
這是一種盲目的信任與自信。
在這段時間，紅葉也借著這個大好機會，嘗試了各種各樣消除掉魅力值影響的方法。包括每天默念一千遍「我不想讓人喜歡我」試圖給自己潛移默化，將語言化作另一種影響相互抵消，或者直接堅信自己最招人討厭……
她覺得自己都快要相信了。
但令人失望的是，紅葉嘗試的辦法沒有一個生效的。
反而不知道是許多人聞訊而來的緣故，還是她的魅力值造成的結果，她卻感覺到自己越來越受歡迎了。
無可奈何之下，紅葉乾脆藉口說自己已經有了愛慕的人選，乾脆俐落地把所有人都拒絕了。
比起阿爾，這些傢伙簡直就是渣渣！
而紅葉就在不斷試驗的期間，成為了卡美洛王城中最冷酷而又高不可攀的貴女。
無數貴族為她的冷淡而落淚，無數騎士想要向她宣誓效忠卻不得接受，鬱鬱離開，然而她依舊是如此的受歡迎，在人群中，就像一輪天邊的明月，只可遠觀卻不得採擷。
而這樣的少女又在仰望著誰呢？鎩羽而歸的人都這麼猜想著。
隨著紅葉的名號越來越響亮，她越發的覺得，這群人大概都有點抖m……
而且還是沒救了的那種。
緊接著，在又一場舞會即將興辦的時候，紅葉被告知自己到了適婚年齡，必須找一位心儀並且身份同樣高貴的青年結婚了。
第二十九章
「等等，什麼？」紅葉目瞪口呆，她瞪著一臉慈愛微笑的貴婦——紅葉記不得她叫什麼，不過大概是家長沒跑了——用手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地叫道，「結婚？！」
「沒錯，我的孩子，你到了合適的年紀，需要履行你的責任，為了家族進行聯姻了。」
「可，可是，我暫時還不想結婚。」
「你在說什麼呢，傻孩子。」貴婦嗔怪地瞪了紅葉一眼，拉著她走到梳粧檯前坐下，拿起梳子，給紅葉梳理那一頭紅色的長髮。
「我知道你之前拒絕了很多向你示好的青年才俊，不過現在不可以這麼任性了，你需要尋找一位元合適的夫婿，來好好地照顧你。」
理好紅葉的頭髮，她從擺放的花瓶裡抽出一支嬌嫩欲滴的玫瑰，別在紅葉發間，對鏡中的少女露出了一個鼓勵的微笑。
「我不需要那些，我也不喜歡。」
紅葉別過臉，深深地注視著她的眼睛，想看看能不能改變她的主意。
「我不需要結婚，保持這個樣子就好。」
望著紅葉那雙琥珀色的眼眸，貴婦微微一怔。
「當……」
緊接著，紅葉的反駁被輕飄飄地駁回了。
「你當然需要。」
「好了。」她鼓勵地拍了拍紅葉的肩膀，「最近會給你好好安排日成，你要把握好機會，找到自己喜歡的那個人。」
「對了，說起來……」貴婦突然想起了什麼，雙手一拍，笑著說道，「聽說你有了心儀的物件，他是哪個幸運的小夥子？」
紅葉扯了下嘴角，很勉強地說道：「沒那回事，只是一個隨便找的藉口。」
「真是的，到這種時候還在害羞，我剛剛還在想，你喜歡的該不會是亞瑟王吧？那麼多的少女都為他傾倒，如果是這位迷人的年輕王者的話，說不定還能結為一段佳話呢。」
紅葉對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沒什麼興趣，對什麼結婚之類的言辭也只是覺得可笑罷了，沒打算乖乖聽話，想著能拖一天算一天，最好一直拖到她找到辦法離開這裡。
「再說吧。」她厭倦地說道。
又囑咐了幾句話，貴婦就走出了紅葉的房間。
紅葉回過頭，看了合上的門板一眼，把插在發間的玫瑰拿了下來，扔在梳粧檯上，撓亂了剛打理好的頭髮。
紅葉確信自己剛剛確實影響到了她……這還是雨生龍之介以來的第一次，紅葉再次成功地運用了自己的能力，然而卻沒有產生應有的作用。
與那些失敗的情況不同，就像有什麼比她更為龐大的東西，推動著他們按部就班地走下去。
那一瞬間，她的面前仿佛出現了一隻沉睡的巨獸，睜開眼睛，對紅葉投來了輕輕的，不含任何感情的一瞥。
不寒而慄的感覺很快褪下去了。
紅葉一個人呆在房間裡，心裡湧上了一股後知後覺的憤怒。
在放出消息後，卡美洛城的優秀青年們就像是下餃子一樣，一個接一個地來到了紅葉面前。
頭一個到來的是公爵長子，他帶著志得意滿地微笑，自信地向紅葉介紹自己。
紅葉抱著報復和挑釁的心態，將手裡被硬塞進來的扇子合攏，一改之前對追求者避而不見，或是還算有禮貌地拒絕的樣子，隔空點了他一下。
「醜。」
他哭著回去了。
第二位是一名劍術出色的騎士，他英姿颯爽地舞了個劍花，手掌覆於胸前，向面前的少女行了一個禮。
紅葉別開眼睛。
「老。」
他也哭著回去了。
第三個……
「挫。」
第四個……
「矮。」
第五個、第六第七……
前面的人都被紅葉毫不留情地拍死在沙灘上，後面的卻躍躍欲試，爭相攀比誰能夠奪得這名冷酷而又任性的少女的芳心。
紅葉在年方十五的時候，就提前體會到了被逼婚的感覺。
簡直煩到沒朋友啦！
「您的頭髮……您的眼眸……您的肌膚……」
聽著這些含義基本相同的超長版肉麻讚美，紅葉沒感覺到半點高興，靠在軟綿綿的椅背上昏昏欲睡。
終於等到一段結束，紅葉對面的青年喝了口水，打算再接再厲，紅葉掩著嘴打了個哈欠，擋在寬大裙擺下面的小腿無聊地踢動了一下。
趕在他再度開口之前，紅葉直起身，打斷了他。
她改變了策略。
「對不起，不過我有愛慕的對象了，你也知道這件事的。」
紅葉想了想，附加了一個親切的笑容。
「所以你會放棄我的，對嗎？」
一直以來想要消除魅力值帶來的影響，卻全都失敗，這次紅葉試著從另一個角度出發，不再針對對於她的好感下手，把作用的目標變為了對方的行動。
「放棄」和「抱有好感」不同，是一件可以很輕易地做到的事情——只是之前紅葉並不想要這麼做。
她原本想要尊重他們，不過僅僅限於自己沒被當做提線木偶的時候。
紅葉猜測自己嫁人這件事應該還算挺重要的，不然在她試圖改變的時候，不會被警告和阻止。
她一直試圖消除魅力影響卻無效……是不是實際上也只是在這個世界裡，被誰抹去了呢？即使紅葉連自己的身份都不知道，但是在這裡，她必然要被眾人喜愛？
紅葉忍不住這樣想到。
持之以恆的努力卻平白被什麼人愚弄，換了誰都不會高興。
然而在做出諸多類似於挑釁的舉動之後，紅葉卻一直沒有再感覺到類似的體會，就像對手已經再度進入沉睡，完全懶得理會被撩了一下尾巴，在這裡氣得跳腳的紅葉一樣。
紅葉忍不住想看看，他的底線究竟在哪。
如果真的破壞了他的計畫的話，那麼……她能夠回去嗎？
對面的青年睜著眼睛，望進了那琥珀色中，仿佛被甜蜜而又粘稠的液體包裹住，無法掙脫地被吸引，順從地隨著她的動作漂浮。
他立刻從之前的讚美改口，一臉堅定地說：「一名有著心上人的女士，我怎麼能夠狠心剝奪您追求愛情的權利呢？雖然我依然仰慕您，但是與這相比，我根本不值一提。」
噫，居然成功了。
紅葉頓時沒了興趣，隨意地朝他擺了擺手。
「謝謝你的支持，那麼再見。」
半天沒聽到下一句話。
紅葉疑惑地望去，卻見他雙眼含淚，感動地看著自己，一看之下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還有事嗎？」
「多麼忠貞的愛情啊……我要請詩人為你寫詩，來讚頌這樣完美的感情，以我多尼萊奧之名，定要讓你們之間感情傳唱到不列顛的每一個角落。」
紅葉十分感動，然後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
日子一天天過去，紅葉周圍的人也越發焦急，催促得一日比一日急切。
「不能再任性啦，之前那位公爵的兒子是多麼的優秀，而你竟然說他醜！」
「這樣下去，年輕有為的都要被你拒絕遍了，難道你要等到沒有人敢再向你求婚的時候才會後悔嗎？」
紅葉就當耳旁風，完全不把這些話當回事。
在卡美洛城全部建成的當天，亞瑟王帶著他的圓桌騎士，在新落成的街道上踏上了第一步。
騎士們騎著高頭大馬，穿著鋥亮的盔甲，沉重的鐵質盔甲每走一步就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響，有如行軍的擂鼓一般。他們沒有戴上頭盔，露在外面的臉龐英俊而又嚴肅，整只隊伍就像一把利劍，經過細心地鍛打與淬煉，展露出無雙的光華。
這天街上人山人海，平民夾道歡迎，只為了目睹理想之王和赫赫有名的圓桌騎士的容顏，向他們扔去鮮花和果實。
紅葉靠在窗邊，從她的角度看去，就是穿著笨重盔甲敏捷屬性依然點滿了的騎士，為了不被扔的東西砸到頭，努力保持優雅的形象同時拼命閃躲著各種各樣飽含熱情的水果，走得特別不容易。
以騎士王為首，一隊騎士漸漸走過了紅葉的窗下。
紅葉一個個看過去，看到亞瑟王的時候，忍不住盯著看了許久。
他的頭髮在太陽下發著金子似的光，膚色白皙，容貌混合著柔美與英氣，卻並不會讓人感覺到雌雄莫辯，反而更凸顯出了他迷人的氣質。
紅葉慢慢地睜大了眼睛。
仿佛感覺到了什麼，騎士王也抬起了頭。
翡翠般的眼眸在看到紅葉的那一刻微微一頓，騎士王很快就彎起了嘴角，對她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刹那間，宛如萬物回春，百花盛放。
在簡單的點頭示意後，騎士王就重新看向前方，率領圓桌騎士團，筆直地經過了她所在的地方。
紅葉在喋喋不休的催婚勸說中驀地回過頭。
紅發的少女用手一指下麵的金髮騎士王，義正辭嚴的說道。
「如果必須要嫁人的話，那我要嫁給他。」
一時間，什麼聲音都停止了，每個人都驚訝地看著紅葉。
「要問為什麼的話……」
紅葉想了一秒鐘，擺出一副正直到不行的表情。
「因為他長得最好看啊！」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10-28 01:14
第三十章
自從十五歲拔出石中劍caliburn，成為選定之王的那一刻起，十年征戰過去，王兢兢業業地處理政事，絲毫沒有結婚的跡象。
王身邊的人都暗暗焦急，而阿爾托利亞本身卻並沒有為此投入太多關注——直至知道有一名少女指明要嫁給自己之前。
那一刻，阿爾托利亞保持著平靜的表情，內心想法不得而知。
過了許久，看上去就像是個少年的王，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亞瑟王沒有表示出異議，少女的家族和王的近臣自然也為此感到高興，迫不及待地籌備起了這場盛大的婚禮。
請柬向全國甚至隔海的鄰國如同雪花般地飛去，婚禮儀式空前的隆重，身份高貴的王后由母親牽著手，在眾人的矚目下慢慢地走向了亞瑟王。
他們交換了誓約，年輕的王后低下頭，一頂華貴的後冠戴在了她的頭上，銀白色與火紅色交相輝映，顯得少女的臉頰泛著玫瑰一樣的色澤。
——那是一位多麼美麗的少女啊，大概也只有她才能配得上這位驍勇善戰的王者了。
到場的人如此感歎道。
在各種繁瑣至極的儀式過後，時間已經邁入了深夜。
阿爾托利亞帶著疲憊與酒氣歸來，推開房間的大門，看見的就是穿著一身鮮豔禮服的紅發少女，坐在床沿上把玩後冠的樣子。
盤起的頭髮披散開，打著卷兒落到腰際，她低垂著眼睛，漫不經心地玩著那頂精緻的冠冕。精緻的後冠在手裡翻來覆去地折騰，甚至讓人懷疑脆弱的鏤空雕刻，會一不小心被那青蔥般的手指折斷。
聽到有人走進來，她抬起頭，向阿爾托利亞看來。
她眨了眨眼睛，揚起了一個笑容。
「阿爾，你回來啦，我等你好久了，一個人坐在這真是無聊透了。」
阿爾托利亞見過她兩次。
這是一個很容易就讓人對她抱有好感的女孩子，短暫的兩次會面，阿爾托利亞對她的印象很好，然而這點好感在現在更加的加重了她的愧疚。
她欺騙並且利用了這個愛慕著她的少女，這個鮮活的少女，即將因為阿爾托利亞的選擇，一輩子都無法得到真正的婚姻與愛情。
阿爾托利亞愧疚地看著坐在床上的少女，她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站在門口的阿爾托利亞坐過來。新婚的亞瑟王慢慢走了過去，坐在她的旁邊，卻不敢看她的臉。
「抱歉……」
王后無辜又茫然地看著她，阿爾托利亞嘴唇開合了兩次，艱難地向她透露了真相。
「你的全名原來是阿爾托利亞，不是亞瑟啊。」
聽完了全部的真相，王后伸出手指點著下顎，若有所思地說道。
「我就說嘛，明明是女孩子，叫亞瑟感覺怪怪的，你也告訴我名字是阿爾來著。」
阿爾托利亞遲疑地問道：「……你不責怪我嗎？」
「哦，這件事啊，沒什麼。」被蒙在鼓裡的少女，滿不在乎地擺擺手說道，「我早就知道了。」
紅葉扭過臉，反而狐疑地問道：「怎麼啦？」
「這……既然知道了這件事，那麼為什麼還要嫁給我？」阿爾托利亞在聽到她的回答後，有些焦急地說，「你知道的，我實際上是女性，無法給你一個完整的婚姻與愛情。」
「這又有什麼關係。」
與阿爾托利亞形成鮮明的對比，紅葉對這個話題表現得十分散漫，仿佛根本不介意一樣。
「至於為什麼嫁給你嘛……」
她看著坐在身邊的亞瑟王，隨便把王冠放在床上，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阿爾托利亞為紅葉的熱情而受到了一些驚嚇，幾乎僵硬地由她雙手包裹住自己的手掌，一直捧到兩個人的中間。
紅葉輕快地說道：「因為你長得最好看呀，比起其他的傢伙，我更喜歡你。」
這是一半的實話。
一絲不苟地遵循騎士之道，對待女性溫和有禮，從未聽過這樣浮於表面的稱讚的阿爾托利亞，瞠目結舌地看著紅葉。
她驚呆了。
面前的少女似乎完全不為亞瑟王是個女性而感到驚訝，反而透露出了興致勃勃的意味，她看著第一次吐露真相的阿爾托利亞，就像看著一名普通的少女一般……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王者，亦或是新婚的丈夫。
紅葉早就在第二次看到她的時候驚嚇過了。
講道理，這種設定，想想也挺帶感的呀。
在紅葉的目光下，身穿男裝的騎士王很快舒出一口氣，重整了臉上的表情。她輕輕地抽出自己的手掌，覆蓋在紅葉的手背上，低聲說道：「無論如何，對我而言，這是一場有違騎士道義的欺騙行為，我必須為此道歉，並且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來償還——只要不與騎士精神相違背，不與國家的利益相衝突，我願意滿足你的任何要求。」
阿爾托利亞歉意地看著紅葉，眼神真摯而又坦然。
「都說不用啦……」
「我無法為我的行為辯解一個字，即使在你的說法中，你早已知悉我的真實性別，我依然無法這麼簡單地釋懷。」
「請允許我對你做出補償。」
她堅持地說道。
紅葉有點苦惱地擰起一點眉毛，還是在阿爾托利亞的堅持下敗北，點了點頭：「好吧。」
金髮少女聞言，進入房間以來，一直緊繃著的表情放鬆了下來，眼眸就像是上好的翡翠，明亮而又柔和。
「衷心的感謝你的諒解。」
她說著，翠綠色的眼眸微彎，對紅葉露出了向往常一樣的微笑。
她的笑容帶著克制與禮貌，無論在什麼場合，都始終堅守著王者最理想的模樣，卻又顯得無比溫柔。
阿爾托利亞的容貌自從拔起石中劍後，就一直未曾改變，十年過去，她依舊是少女模樣，穿上男裝後，在紅葉眼裡倒也像是還未長大的少年。
那天晚上，如果不是借著朦朧的月光，再加上紅葉慧眼如炬，也許真的發現不了她的真實性別。
不過無論如何，這種英氣中帶著秀麗的長相，最合喜愛著美少年的紅葉的胃口了。
紅葉看了她一會兒，突兀地開了口。
「我想到要對你提出什麼要求了。」
阿爾托利亞有些吃驚，卻還是問道：「是什麼呢？」
紅葉坐在那裡，上半身扭轉成面對她的樣子，對阿爾托利亞張開雙臂，擺出了一個要求擁抱的姿勢。
「你笑得太好看了，那就來抱一下吧。」她毫無心理障礙地說道。
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又不是那些都快給紅葉造成心理陰影的異性，為什麼不把握好機會，好好的接近一下呢。
反正也結婚了嘛！
「誒？」
「來嘛來嘛，說好的什麼要求都可以滿足，身為騎士可不能反悔的，再說了，之前不是也抱過的嗎？」
「諾言自然不會反悔，這種質疑是對一名騎士的侮辱。」
紅葉催促道：「抱歉啦……所以快來抱一下嘛，張開手臂太久了，會感覺到酸的。」
阿爾托利亞為紅葉稱得上任性的舉動，無奈地歎了口氣。
在紅葉期待的目光下，她微微向前傾過身體，同樣打開手臂，環抱住了少女纖細的身體。
與日常中接觸的男性不同，紅葉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堅實的肌肉，抱起來非常柔軟，讓人擔心會不會用力過大將她折斷。阿爾托利亞沒有穿上鎧甲，不過披著厚重的袍子，紅葉把手伸進袍子下面，開開心心地抱了一下。
「好啦，這下就不用再擔心欠我什麼了。」
紅葉說著，準備順利成章地收回手。
但是就在同一時刻，阿爾托利亞的姿勢卻發生了變化，她一手滑到了她的腿窩，雙臂一用力，就將她整個人抱了起來。
「咦咦？！」
阿爾托利亞低下頭，對橫在她懷中的紅葉歉意地說道：「是我的錯，嚇到你了？」
「還好……這是要幹什麼啊？」紅葉顫巍巍地問道。
金髮的騎士王看上去不太好意思：「如果要求這麼簡單就能完成的話，總覺得不太夠呢，所以在盡可能的範圍內，想為你多做一點事情。」她對紅葉認真地確認道，「我這樣做，可以嗎？」
「可，可以……」
「那就好。」
金髮少女微笑著說道。
紅葉再次享受了一回被公主抱的感覺，說實話，就連哥哥都沒有這麼抱過她，然而連著兩次的公主抱居然都給了一個妹子……好吧，一個身為亞瑟王的妹子。
阿爾托利亞帶著紅葉在房間裡慢慢地走了一周，這個房間的面積很大，除了擺放著床鋪的主間外，外面還連著兩個帶衣櫃和梳粧檯的小間，幾乎相當於紅葉認知裡的吠舞羅那麼大了。
走完一圈後，她單膝著地，妥帖地將紅葉放回床上，保持平視的角度，略帶歉意地對她說道：「因為被旁人看到會感到不妥當，所以無法保持這個姿勢帶你走出去，只能在房間範圍內走動，請不要介意。」
紅葉一把捂住臉，悶聲說道：
「當然不介意了。」
阿爾托利亞又笑了一下。
「感謝你的體諒。」稍一停頓，她的嘴中吐出了一個對紅葉而言十分陌生的名字。
「桂尼薇爾。」
手掌的遮掩之下，紅葉忍不住收斂了笑容。
這是她到這裡以來，第一次聽到有人稱呼她的名字。
這個名字她很耳熟，是歷史上亞瑟王的王后的姓名。
所以——
究竟是因為她因為試探而做出的種種舉動，使她擁有了姓名，還是她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被無形的手驅趕著，向這個身份靠攏呢？
紅葉想起，在成婚的那一刻，她聽到了齒輪向前轉動的聲音。
「哢嚓」一聲，
就像是這個地方的歷史，順著軌跡，向前邁了一步。
第三十一章
紅發的王后許久都未說話。
在這樣突如其來的安靜下，騎士王以為她出了什麼狀況，綠眸中盛滿了擔憂。
「怎麼了？有什麼地方不對嗎？還是說今天太累了，所以身體不適？如果出了什麼事的話，一定要說出來。」
在阿爾托利亞的印象裡，王后是個十分嬌弱的的少女，就像被一朵珍貴的玫瑰，必須放在手心呵護，稍有不慎就會被折斷。
紅葉將擋住表情的手掌放下，沖擔憂不已的騎士王笑了一下。
「沒什麼，別擔心。」
她沒有表現出異樣，用與原先無二的語氣說道：「也這麼晚啦，今天折騰了一天挺累的，我們來休息吧。」
阿爾托利亞仍然顯得有些不放心，又追問了幾句，確定紅葉一點事都沒有，才放下心來，淺淺地笑了笑。
「恩，那我就先離開了，你今晚好好休息。」
「誒，離開做什麼啊？」紅葉疑惑地看著她，有些奇怪她為什麼不留下來，「正好床很大，我們可以一起睡呀。」
阿爾托利亞露出了為難的表情，拒絕了紅葉的提議。
紅葉也沒有再強求，跟她互道晚安之後，就迫不及待地在侍女的幫助下，脫下了一身繁重的禮服。
紅葉現在的心情很複雜，腦子裡亂糟糟的，躺在床上翻滾個不停，隱隱有失眠一整夜的趨勢。然而翻滾了一陣，困意湧了上來，眼皮沉甸甸的，紅葉閉上了眼睛，很快沉入了夢鄉之中。
守候在門外的騎士王等到紅葉睡著了，方才將門小心地關緊，對門外的侍女吩咐了兩句，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寢宮。
接下來的日子又恢復了一成不變，就像是溪流越過了小小的懸崖，再次平穩地向前流去。
由於亞瑟王的寬容與放縱，紅葉成為王后之後，也沒有受到太多限制，她依舊可以隨便地走出城堡，在外面散心，抑或舉辦或是參加喜歡的宴會。
最初紅葉還會特意跑到宴會上，求證自己魅力值影響是不是會隨著自己的選擇發生變化，後來她對這一成不變的的喜愛再次感到沉重和疲倦。
他們面對紅葉，口中開始叫著「桂尼薇爾」的名字，就像眼裡看到的並不是紅葉，而是別的什麼人一般。
兩者相加在一起，帶來了更加奇怪的效果。
至少紅葉一點都不喜歡。
她可以使得別人放棄，讓他們不再糾纏自己，但是這樣做，真的是「戰勝」了它嗎？
這樣下去，到底算是戰勝，還是逃避呢？
紅葉忍不住質疑著自己的做法，對紅葉產生深刻愛意的人其實並不多，大部分只是對她抱有一定程度的好感。
然而僅僅是這樣的好感，就讓紅葉變得有如驚弓之鳥，完全不想去觸碰，更別提其他的了。
紅葉覺得自己似乎走進了另一個誤區。
逐漸紅葉不再參加宴會，而是呆在城堡之中，花很長的時間思考哥哥說過的話，想要找到一條正確的道路。
她覺得自己必須想明白這一點，才能真正達到自己想要達到的高度。
阿爾托利亞整日忙於政事，她是一位非常勤勉自律的王者，生活清廉簡譜，將一天絕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了政務上。
這也導致了她休息的時間很短，享樂更是幾乎沒有，自從在成婚那天後，紅葉也很少能夠在書房或是議事廳之外的地方碰到她。
偶爾見到一面，阿爾托利亞也是行色匆匆，身後經常跟著圓桌騎士中的幾人，見面只來得停下來及說兩句話，就再度離開了。
紅葉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一個詞。
——獨守空閨。
噫！
紅葉打了個寒顫，趕緊把這個突然蹦出來的詞彙塞回腦袋裡，使勁掖到思維最深處。
「抱歉，我沒什麼時間陪伴你，讓你覺得無聊了吧。」
阿爾托利亞內疚地說道。
紅葉神色莫名，指了指自己，有點沒反應過來。
「啊？在說我嗎？」
她本來以為這位勵精圖治的王者突然來找她，是想在溫柔鄉里休息一下來著。紅葉難得想起了自己還掛著王后的名義，享受了這麼多特權階級的權利，自然要做好本分工作嘛。
況且阿爾托利亞對她還挺好的，紅葉也很喜歡她。
紅葉在心底醞釀了一下聊天的話題，結果一見面，阿爾托利亞率先開口，說出的卻是道歉的話語。
紅葉沒有想過她居然會和自己道歉。
「說這些幹什麼呀？」紅葉莫名其妙地問道，「我覺得挺好的啊。」
阿爾托利亞眼中帶著無奈的笑意：「我知道我做得並不好，沒有對你盡到應有的責任……算了，總之謝謝你，桂尼薇爾。」
「沒事啊，你忙嘛。」
紅葉終於找到了自己該做的事，特別善解人意地說道。
能時不時地出現一下，給紅葉看一眼這張臉就行。
紅葉偶爾會挑沒有事做的時候，跑到書房，拿一本書，心不在焉地翻著，順便看看阿爾托利亞處理政務的樣子。
阿爾托利亞並不回避紅葉，這也是紅葉頭一次看到阿爾托利亞這樣的，完全摒棄了個人私欲，一心奉公，將自身化作理想的存在。
——理想之王。
卡美洛的子民這麼稱呼她，紅葉也終於明白了這個稱號背後的含義。
阿爾托利亞挺直了脊背，用嬌小的身軀負擔起所有人的希望，她背負著如此沉重的東西，在這個年代前行著。
她不需要別人的安慰，不覺得自己失去了什麼，於是紅葉也沒有想過安慰她。
紅葉就是突然覺得，在這樣的情況下，還總想著虧欠了紅葉，會愧疚地對她道歉並且時時刻刻想著要補償她的阿爾托利亞，有點完美過頭了。
反而讓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懷著這樣的想法，紅葉想了想，跑到廚房，在城堡廚師們惶恐的目光下，擼起袖子下廚，用僅有的食材烤了一份甜餅。
期間伴隨著各種「王后大人您要注意形象啊！」「王后您不能做這些！」「天呐，您尊貴的手居然沾上了麵粉，這下子我一定會遭到神的處罰的。」的叫喊。
在阿爾托利亞有意的縱容下，再加上紅葉自身也任性慣了，她根本沒有理會這些拼死拼活的抵抗，也沒有人真的敢上前阻攔她。
他們只是諄諄地勸說著紅葉，希望她能改邪歸正，別再做這種下人做的事。
與他們的希望相違背的是，即使伴隨著煩人的伴奏音，紅葉依然自如地翻找出了必須的食材，開始了在他們看來難以置信的行為。
雖然許久沒有下廚，不過紅葉很快搞定了這份簡單的甜食，在一眾廚師心如死灰中，她輕鬆地端著盤子走了出去，將所有的央求和諫言都拋在了耳後。
自我得一如周防紅葉的一貫作風。
紅葉徑直走去了書房，這時候阿爾托利亞肯定在那，她除了每日定時的訓練時間外，剩下的時間都在書房裡，埋頭于一堆紅葉看著就頭疼的瑣事。
隔著一塊門板，隱約傳來了對話聲，其中一個是阿爾托利亞，另一個聲音也有些耳熟。紅葉沒有想太多，站在門外，敲了三下，很快就響起了阿爾托利亞冷靜而又威嚴的聲音。
「進來吧。」
紅葉推開門，走了進去。
然而剛剛邁出第一步，腳底踏上柔軟的地毯，紅葉就看著屋內的景象，愣在了原地。
「桂尼薇爾？」
不遠處壘滿了羊皮紙的辦公桌後坐著阿爾托利亞，她驚訝地看著紅葉，揚聲問道。而在阿爾托利亞面前，則站著一名對紅葉來說有些眼熟的青年，聽他到聲音，回過頭來，對上了紅葉的視線。
他有著一頭四處翹起的銀色長髮，在腦後用發帶鬆鬆垮垮地束了一下，耳下戴著宛如羽毛般的飾品，穿著一身裝點著紫色花邊的古怪白色斗篷，銀灰色的眼眸中透露著有些輕浮的笑意。
「這位就是我還沒有見過的王后了吧？果然是一位美麗而且……有趣的女孩子呢。」他笑眯眯地看了看紅葉，評價了一句，又對阿爾托利亞說道，「你的眼光還不錯。」
阿爾托利亞歎了口氣，正色說道：「她是我尊重的王后。」
「我雖然喜歡美麗的事物，但是也不會做出這種事啦。」銀髮青年隨意地晃了晃手掌，「對我也放心一點吧，好歹我也算是你的老師呢。」
「畢竟你也是會在行軍途中去勾搭女人的大魔術師。」
「那應該算是……情難自禁？嘛，就當是這樣吧，哈哈哈哈。」
他自顧自地笑了起來，阿爾托利亞看上去對他感到很頭疼，沒有再接話，而是看向了站在門口的紅葉。
「來找我有什麼事嗎，還是說又想要看看書？」騎士王溫和問道。
紅葉回過神，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
她忍不住上前了一步，眼睛死死地盯著低笑不止的銀髮青年。她有很多話想要問他，包括當初為什麼會見到他，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又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最後紅葉盡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移開了視線。
「我做了點吃的東西，過來送給你。」紅葉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盤子，新鮮的甜點散發著香甜的味道。
她抿了抿嘴唇，又問道，「他是誰？」
第三十二章
「對了，忘記和你介紹了。」
阿爾托利亞說道。
「這位是梅林，是我的老師。」
「……梅林？」
紅葉喃喃地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她看向倚在桌邊的銀髮青年，他仍舊微笑著，看不出什麼異樣。此時的氣氛有些怪異，阿爾托利亞察覺到了一些，表情帶了困惑。
「你們難道之前見過面？」
一片尷尬中，她挑起了話題，想要緩解下現在的氣氛。
「沒有哦。」梅林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我跟王后是第一次見面沒錯，在這點我可不會說謊呢。」
魔術師說話間，銀灰色的眼眸若有若無地掃過紅葉，讓她一下子繃緊了神經，表情也不自覺地變得嚴肅了起來。見狀，青年攤開手，看起來無辜極了。
「真的。」
「我知道了。」
阿爾托利亞放下手中的羽毛筆，站起身來，繞過桌子走到紅葉旁邊，接過她手中的盤子，另一隻手輕輕地握住紅葉的手。
「讓你費心了，看起來很美味的樣子。」
紅葉垂下眼眸，很快再度抬起，她看著阿爾托利亞眼中不掩飾的擔憂與疑惑，很勉強地笑了一下。
「你喜歡就好。」
「你和梅林之間……」阿爾托利亞遲疑地說道。
「也許應該問，在我沒有印象、還未經歷過的時間裡，‘我’對你做過什麼嗎，親愛的王后？」
在阿爾托利亞的疑惑中，銀髮的魔術師臉上是模糊不清的笑意。
「當初……」
將我送來這裡的那個人，是你吧？
紅葉心裡這麼想到。
然而她的話剛說了一半，就被他再度打斷了。
「哎，差點忘記了說了，反正我是不會知道的啦，就算問我也是白搭。」
他輕巧地說道，笑眯眯地豎起了手指，抵在嘴唇上，做了一個口型。
金髮的騎士王身後，她看不到的地方，魔術師對紅葉輕輕努起嘴。
「噓。」
****
周防紅葉確定自己沒有認錯。
那個出現在這裡，被稱作是「梅林」的傢伙，和當初她來到這裡之前，見到的那個青年一模一樣。
銀髮銀眸，有點輕浮的氣質，從外表看完全就是一個人。紅葉這麼認定著，梅林卻仿佛完全看穿了她的所想，直白地告訴她——
因為沒有經歷過，所以你心中疑慮的答案我都不知道，也不要問我。
以及，最後那個動作的意思是——
噓，保持你的秘密，不要在其他人面前提起。
即使對方是阿爾托利亞、你名義上的丈夫，也不可以說出來。
……搞什麼啊？
以為這樣她就會乖乖地在這個地方呆著，扮演著「格尼薇爾」這個身份，過完自己的一生嗎？
紅葉有心想找他問個明白，但是在那一次見面之後，梅林卻再也沒有出現在紅葉面前過。她特地打聽出了梅林的出沒地點，順便驚愕地發現這個在她的年代也很有名的大人物，居然是個喜歡到處勾搭女性的傢伙……
人設出了什麼差錯嗎？直接全都崩了吧。
紅葉在聽到的時候，心裡只有這一個想法。
但是當紅葉開始追尋梅林出沒的蹤跡之後，這位當世最偉大的魔術師，卻如同捉迷藏一樣，開始躲避著紅葉的身影，避免與她見面。
與此同時，阿爾托利亞率大軍出發，與薩克遜人再度開始了戰鬥。
與薩克遜人的戰鬥規模並不浩大，阿爾托利亞永遠衝鋒在軍隊之前，持劍的英勇身姿映在了士兵的眼中。
而在亞瑟王一展身手的時候，她的圓桌騎士也像是被精心雕琢過地寶石一般，掀開了展布，在世人的面前大顯光彩。
十二圓桌騎士之名，由此開始，慢慢地被整個不列顛人民所知。
紅葉讀過亞瑟王的故事，她知道阿爾托利亞會勇往直前，圓桌騎士團則是她最得力和親密的部下，不過紅葉只見過他們幾次。
耳熟能詳的有高文、蘭斯洛特、加拉哈德，剩下的紅葉記不太清，看到的時候也沒有什麼終於見到英雄真人的實感。
整體的想法大概就是——他們長得都挺好看的。
偶爾會碰到他們跟在騎士王的身後，或是進入書房，彙報近日內周邊地區的情況。紅葉知道自己呆在這不太好，就會出去做些吃的東西，等談得差不多了，再去投喂阿爾托利亞。
令紅葉印象最深的一次見面，還是有一天臨時起意，清早起來，去往訓練場看阿爾托利亞持劍的英姿。
講道理，相處這麼久，紅葉都沒有看她揮過一次劍呢。
阿爾托利亞對紅葉的決定不太贊同，她認為紅葉應該遠離這種危險的地方，紅葉卻並不這麼想。
「我從小就被這麼搪塞慣啦，‘這是為你好’，‘你還小，所以不能做’之類的。」紅葉說道，手裡玩著一根蒲草，將它靈活地打結，纏繞在一起。
嫩綠色的莖葉很快呈現了一個粗糙的形狀。
「所以我不太喜歡這樣。」
「我沒有這個意思，桂尼薇爾。」阿爾托利亞說道，「訓練場有很多士兵與利器，是很危險的地方，我只是怕來不及保護你，讓你受了傷。」
身負亞瑟王之名的金髮少女，穿著鑲嵌著盔甲的騎裝，對紅葉真誠地說道：「你是我的第一個朋友，我很珍惜你，況且我本身就對你多有虧欠，所以更加希望你的幸福。」
她站在清晨的熹光之下，金髮和陽光一樣璀璨生輝，碧綠色的眼眸如同一汪清泉，倒映著紅發少女的身影。
「如果因為我的言辭使你感到不快的話……」
紅葉也有些習慣了從她嘴裡吐出的陌生名字，和過於謹慎的道歉，有時候她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在一絲不苟地恪守騎士道的阿爾托利亞看來，卻非常嚴重。
她拉過阿爾托利亞的手，將手裡編好的小玩意放到她的手心。
阿爾托利亞的手掌由於常年握劍，變得十分粗糙，掌心與五指都是厚厚的繭子。她眨了眨眼睛，托著一隻草葉編就的小動物，看上去有點呆愣的可愛。
「這是什麼？」
「兔子呀。」
紅葉把兩隻長長的耳朵指給她看。
「兔子……？」金髮少女對著手裡的東西看了許久，猶豫地說，「沒有尾巴嗎？就是……短短的，圓圓的那種。」
「呀，忘了。」
阿爾托利亞忍不住笑了起來。
「謝謝你，它很可愛。」她小心地摸了摸嫩綠色的耳朵，「我會好好珍惜的。」
紅葉看了她一眼，點了點她手裡的草編兔子說道：「我拿它賄賂你。」
「這個原來是賄賂，不是禮物嗎？」
「兩個都是。」
騎士王啼笑皆非，卻說不出什麼斥責的話語。
「我會小心的呀，這裡又是你治理下的城市，會出什麼差錯呢。」紅葉理所當然地說道。
「因為你是理想之王嘛，大家都這麼說的。」
「理想之王……」阿爾托利亞低聲念道，眉峰皺起了一點，又很快被堅定之色所取代。
「恩，我會保護你，不會讓利刃傷到你的一根頭髮，不會讓你受到一點傷害。」她屈起手指，將草編兔子包裹在手心，「以騎士的名義起誓。」
紅葉用一隻兔子賄賂了亞瑟王，得以來到訓練的場所。她換下了繁複的裙裝，也穿了一身輕便的衣褲，跟著阿爾托利亞走了進去。
幾名身著盔甲的身影在裡面做對戰的練習，身姿矯健，揮劍的手臂穩健有力。阿爾托利亞看到他們，眸光一亮，整個人迸發出了強大的戰意。紅葉自覺走到了一邊，阿爾托利亞回頭對她微微一笑，就走進入了他們之中。
看到金髮少女的到來，對戰的幾人停下動作，摘下了頭盔。
「高文卿。」
銀鎧金髮的青年崇拜之色躍然於臉上，行了一個禮。
「貝迪威爾卿。」
俊美異常的青年微笑著點頭。
又和幾個人打了招呼，最後亞瑟王信任的目光投向了最後的騎士。
他是一名非常高大的青年，有著一頭深棕色的卷髮，臉龐輪廓深刻，他注視著阿爾托利亞，謙遜地低下頭。
「蘭斯洛特卿。」
紅葉一看他，就想起了傳說中他和王后之間的私情，目光瞬間變得有點古怪。
她挑剔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發現完全沒有阿爾托利亞好看以後，方才滿意地挪開眼。
對於顏控狗紅葉來說，臉，才是超級重要的準則啊。
簡單的寒暄過後，阿爾托利亞將佩劍拔出，她的氣勢隨著這個動作迅速變得淩厲逼人，翠綠的眸子仿佛在陽光下發著光。
紅葉親眼目睹了異常酣暢淋漓的戰鬥。
揮砍，平刺，格擋……每一個動作都做得完美得驚人，劍刃劃過半空，帶起迅疾的風聲，呼嘯著朝著目標擊去。而被攻擊者則有條不紊地擋住攻勢，劍尖一挑，就反守為攻，向脆弱的腹部擊去。
大開大合，銳不可當。
紅葉看了一會兒，移開視線，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
她或許連一把劍都拿不起來，更別提用它去戰鬥了，然而阿爾托利亞卻能以這樣嬌小的身軀，做出無比猛烈的進攻，並且無論面對什麼樣的敵人，都站在上風。
「阿爾真厲害啊。」
她輕聲感歎著，不遠處傳來了鞋子踩下草葉的聲音，腳步聲由遠及近。紅葉回過頭，久尋不見的銀髮魔術師，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了她身旁。
注意到紅葉的目光，他扭過頭，打了個招呼。
「喲。」
第三十三章
周防紅葉瞪著他。
在短暫的愣神過後，她一下子跳了起來，梅林趕忙擺手，示意自己不會再跑掉，這才讓紅葉放棄了抓住他的決定。
「別激動啦別激動，我既然來了，就不會再跑掉的。」梅林揉了揉頭髮，「我也知道你一直在找我……哎呀，真夠執著的，我還是頭一次被女性這麼熱烈的追求呢。」
「一直這樣下去，亞瑟說不定要不高興啦，也許還會被揍。」
「那你就是在故意躲著我了。」紅葉面無表情。
他之前的種種行為全都被紅葉劃了一個大寫的叉。
「因為很麻煩啊，如果可以的話，我其實不想參合進來呀。」青年歎了口氣。
畢竟是會對自身存在產生質疑的麻煩問題。
「可是你看上去不願意放過我，親愛的王后。」
「那是當然的，好不容易抓到了線索，怎麼可能讓你跑掉。」紅葉抬起下巴，「如果你再躲下去的話，下一步就是發動所有我能接觸的人，一起把你揪出來了。」
紅葉的確暗搓搓地計畫著，不過還沒來得及實施，梅林就自己跳出來了。
自己無法做成某件事，那就去號召更多的人，和她一同努力。在魅力值加持的條件下，紅葉想要說服什麼人，或是發起什麼活動，都變得異常的容易。
從前她的「學院告白同好會」，就是一個很典型的例子。
不然的話，那樣莫名其妙的社團怎麼可能通過審核，成功存活下來嘛。
「這種影響人心的還真是可怕……」
梅林毫不掩飾他知曉紅葉能力的事實，他摸著自己的下巴，顯得有些為難。
「好吧，那如果再拖下去的話，我要對你做很過分的事情了。」紅葉威脅道，努力做出兇狠的表情，「控制人心什麼的，我都做得出來的。」
梅林對她的威脅不置一詞，輕笑了一聲。
他看向場內對戰的幾名騎士，少女王者身形矯健，圓桌騎士也各顯所能，高超的武藝使得這場點到即止的戰鬥異常的精彩刺激。
不過此時的紅葉沒什麼心思去欣賞。
在刀劍相擊的清越金屬聲中，她執著地看著梅林，只想獲得一些訊息。
哪怕一星半點也好，至少代表著，她能夠稍微瞭解一些線索，在與這個古怪地方的對決取得優勢。
紅葉已經煩透身不由己的感覺了。
訓練場內，以亞瑟為名的少女依然在戰鬥，梅林為這一塊區域籠罩上了結界，沒有聲音能夠傳到外面。
紅葉卻能聽到阿爾托利亞戰鬥中興致勃勃地呼喊，就像是鳥兒張開翅膀飛翔一樣，她酣暢淋漓地揮舞著手中的雙手劍，翠綠的眼中是喜悅與勃勃生機。
魔術師輕輕地笑著，沒有回答紅葉的疑問，而是講起了紅葉對於阿爾托利亞的感歎。
「亞瑟確實很厲害，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她都站在人類無法企及的高度。」他用手比了個很高的位置，「差不多就是這樣吧。」
「別岔開話題。」紅葉翻了個白眼，轉過身，嚴肅地面對他，「我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你，是很重要的事情，希望你能如實回答。」
「我這次想要和你講的，就是這件事。」
梅林站在原地，一直帶著輕佻笑意的的銀眸，在此時卻透露出了一種奇特的距離感，就如同冰冷的金屬一般，靜靜注視著紅葉。
「你的能力對我可能不是太管用呢，我可不在你的作用物件裡面，況且即使你不這麼做，我也會說出來的。」
「你想要追尋的答案，我確實是不知道的，我知道的只有你無法在這裡的人的口中尋求到答案——這件事而已。」他沒有在意紅葉的吃驚，平靜地說道。
紅葉皺眉：「在那個時候，我看到的的確是你，你也說過的，在你還沒有經歷過的時間……」
「或者說，我見到的是未來的你嗎？」
「不是呢，你見到的那個人不是我。」梅林否定道，隨後，他隨意地說道，「之前我說錯了，畢竟是這種狀態……我會犯錯，也是沒辦法的事呀。」
越說紅葉越糊塗，她不禁皺起眉，狐疑地看著梅林。
「這種狀態指的是什麼？。」
紅葉感覺自己被欺騙了。本來還以為可以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的，現在這樣看來，卻像是對方不想讓她追問下去，一直在兜圈子。
「你這樣講，我根本就聽不明白。」
這樣又有什麼意義呢？
魔術師笑著搖了搖頭。
紅葉對這種模棱兩可的態度感到有些生氣，她換成雙臂環胸的姿勢，倚靠在訓練場的圍欄旁，不滿地盯著他。
她想到了一個辦法，也許是個餿主意，但是管他呢。
不管是好是壞，總要有勇氣邁出這一步，不然錯過了這個現成的機會，說不定就要再蹉跎許久了。
「好吧，不肯告訴我也沒有關係了。」
她跨了過去，主動走出了梅林的結界。
他的結界大概還附贈消除存在感的功效，在紅葉走出的那一刹那，阿爾托利亞就注意到了這邊，和幾名圓桌騎士一同走了過來。
紅葉看到梅林遊刃有餘的神情突然發生了改變。
「多虧了你，我想好該怎麼做了。」
梅林似乎想要勸說她，阻止她的行為，不過這次換成了紅葉沒有理會他。她放棄了再度溝通的想法，講銀髮的青年拋在腦後，打算將自己選擇好的路一直走到黑。
如果想要阻止歷史的車輪進行下去，就受到了警告的話，那麼……完全破壞掉它呢？
這是紅葉剛剛想到的做法。
既然給了她一個格尼薇爾這個身份，那麼只要脫離這個身份就好了呀，這麼簡單的方法，為什麼之前沒有想到呢？
阿爾托利亞迎面走來，紅葉腳步輕盈地迎了上去。
幾名騎士左手扶右胸，朝紅葉行了一個標準的禮節，紅葉沒有穿裙裝，沒法回禮，只好沖他們笑了笑。
「我想暫時把王借走一會兒，應該沒什麼關係吧？」
在場的都是很好說話的騎士，他們寬容的笑著頷首，阿爾托利亞卻有點不好意思。
由於必須在騎士面前堅守形象的緣故，她沒有在臉上表露出來，而是端著嚴肅的表情，只有眼中透露出些許疑惑。
紅葉一把抓住阿爾托利亞的手：「跟我來，阿爾。」
「要去做什麼嗎？」
「恩，有很重要的事情。」紅葉走了兩步，回頭看她，抿著嘴笑了一下，「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而等到站定下來，紅葉想要開口的時候，她再度遭遇了困難。
「我……」
紅葉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極大的壓迫感從四面八方傳來，仿佛憑空出現了一座萬丈高山，向她蓋頭壓下。紅葉幾乎立刻無法站立，只有拽著阿爾托利亞的手臂借力，才能維持現在的姿態。
越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說出口，壓迫感就越發的強大，紅葉被迫僵硬地定在了原地，腳底甚至深深陷入了泥土之中。
沉睡巨獸再度睜開它的眼睛，不帶任何感情的眼眸，牢牢地攝住了紅葉。
話語滾在舌尖，每每想要將它送出，卻都被突如其來的阻力制止了。
無法躲避，無法抵抗，無法戰勝。
然而她並沒有停下來，而是張開手臂，迎接上了這股阻撓她的力量。
阿爾托利亞握住紅葉的肩膀，看著少女露出了痛苦之色的臉龐，緊張擔憂的表情一覽無遺。
「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等不及對方的回答，眼見她的額頭上已經開始滲出豆大的汗珠，阿爾托利亞乾脆一把抱起了紅發少女，手臂剛剛托舉起來，就為這突如其來的沉重力道而吃了一驚。
「好重！」
即使是腕力強大如阿爾托利亞，也感受到了千鈞的重量，險些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
一隻纖細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臂，金髮的騎士王緊張地看去，卻看到紅葉張開嘴，發出了聲音。
「阿爾。」少女艱難地說道。
有什麼東西在阻止她將想說的話語說出口。
紅葉深吸一口氣，在這種重壓之下，她的體內湧出了另一種力量，與之相對抗。她稍微輕鬆了一些，看進阿爾托利亞的眼中，再度開口。
「我想要和你說的事情是——」
「先別管這些了，你現在的狀態很糟糕，桂尼薇爾，我得儘快帶你去休息才行。」
阿爾托利亞焦急地抱著站立不穩的紅葉，向著城堡的地方走去。
「我的名字不是桂尼薇爾，我不是她。」
紅葉即使已經快要承受不住這股施加給她的力量，覺得難受極了，她卻依舊堅持地看著她的綠眸，將話語送出嘴邊。
有很多種辦法，可以讓紅葉明確地拒絕這個身份，但是她卻選擇了這一種。
畢竟，她們是朋友呀。
金髮的少女真摯地說：「你是我的第一個朋友，我很珍惜你。」
不管實際上她的友好是出於被魅力值吸引，還是什麼別的，紅葉還是為她的話語感到由衷的喜悅。
紅葉很單純地喜歡阿爾托利亞，所以覺得要做些什麼才行。
一直頂著陌生人的身份，不用真名結識，又算得上什麼朋友呢。
於是紅葉選擇了對她親口否決了在這個世界被給予的身份，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阿爾托利亞的表情停滯住了。
不只是阿爾托利亞，就連拂過臉頰的微風、穿透雲朵的陽光，甚至腳下青草微澀的芬芳，都在同一時間停止了下來，如同從未出現過一樣，消失殆盡。
時間靜止。
紅葉對她說道，聲音輕輕的。
「我真正的名字叫周防紅葉。」
第三十四章
即使說出來，也許也沒能傳達到想要告知的那個人耳中。
不過周防紅葉覺得這樣已經足夠了。
她說出了自己想說的話，獲得了一個朋友，何況這個朋友還有亞瑟王這個厲害的身份，長得又好看。
紅葉面前所有的一切都開始扭曲了起來，並不陌生的恐懼感悄悄地蒙住了她的眼，紅葉能感覺到一個異常強大的存在就在扭曲的中心，向她投來冷漠的視線。
「我等你好久了，讓我離開這裡。」
紅葉命令道。
她義無反顧地選擇了正面剛，盡可能地將控制力發揮到了最大，利用這個不知道什麼鬼的傢伙出現的短暫時刻，讓自己的話語影響它的精神。
雖然還算不上得心應手，但是紅葉也能自主地控制自己超高的魅力值帶來的作用了。
不過只限於在與感情無關的地方。
在被捲入扭曲的漩渦之前，她隱約看到了一雙金色的眸子。
****
清晨的陽光剛剛撒下一縷，金髮的少女從睡夢中醒來，翠綠的眼中帶著些許迷蒙，臉龐稚嫩。
她麻利地收拾好自己，穿上一身男裝，打扮成與見習騎士的身份相匹配的模樣。穿著男裝的少女顯得英氣萬分，她將不離手的長劍別在腰間，踏著晨露出了門。
在前往家中後院之前，她先去了馬廄，在晨起時照料馬廄中的馬匹是她一天的第一項工作。她拿著木桶和刷子來到馬廄前，揚聲招呼著愛馬的名字，期待著它向往常一樣，打著響鼻親昵地挨過來。
然而她今天註定要失望了。
少女在馬廄外無人問津，晨起的涼風嗖嗖吹過她的心，她又叫了幾聲，毛皮鮮亮的愛馬依舊拿著屁股對著她。
她鼓了鼓嘴：「真是的。」
嬌小的少女只好自己拿著刷子，義無反顧地走了進去，想要喚回好朋友的感情。乾草被踩斷，發出清脆的劈啪聲。馬廄裡的幾匹馬都探著脖子朝著一個地方，不知道那裡有什麼。
是在爭奪草料嗎？
她這麼想著，也點起了腳尖，向那個被馬頭結結實實擋住的地方張望。
從包圍中，猛地沖出來一隻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她抓去！
「什麼？！」
她靈活地向後一躍，閃避開了襲擊，卻依然不免被這樣堪稱驚悚的場景嚇了一大跳。
差點就抽出劍，向源頭攻擊了。
之所以說是差點，是因為在那之後，馬匹的包圍出現了一個縫隙，讓她能夠看到裡面的情形。
——在那裡，跪坐著一名紅發的少女。
年齡比起她要大一些，十五六歲的模樣，一頭長發散在背後，上面似乎還濕漉漉的，疑似被舔了好幾口。看到有人來，她松了一口氣，隨即又不可置信似的睜大了眼睛。
她雖然一身狼狽，但是看著卻讓人很有好感，忍不住的想要靠近。
年幼的少女歪著頭，疑惑地看了看她，走了過來，伸出小小的手掌。
「你沒事吧？」
紅發少女張開了嘴，卻沒能吐出聲音。
她吃了一驚，隨即了然，小心地將人拉了起來。
「抱歉，是我魯莽了，要是我早點過來照顧馬匹，發現你就好了。」
「我是阿爾，住在這裡的人。」年幼的金髮少女自責地說，用自己的身體支撐住了對方的重量，「艾特它們不怕生，很熱情的，所以一上來估計會嚇到人……」
「說起來。」她說了一堆，最後問道，「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家的馬廄裡呢？」
「……」
紅葉暴躁地心想，這個問題的答案她也想知道啊。
一睜開眼，看到臉前不到十公分的距離，橫著一個碩大的馬頭是種怎麼樣的體驗？
紅葉醒來就差點嚇哭了。
馬廄裡散發著一股詭異的味道，身下鋪著髒兮兮的乾草，不遠處還捆著一團，估計是馬匹的飼料。然而這些傢伙完全不看那些飼料一眼，只顧著舔紅葉，叼住紅葉的頭髮，當玩具一樣地輕扯。
她想要爬起來，手腳卻異常無力，渾身上下都酸軟極了，她被迫留在原地，被親熱地舔了一頭一臉的口水。
糟糕透頂。
紅葉頂著難聞的口水，看著自己的頭髮被叼得亂糟糟的，心情難以言喻。
期間想過大聲叫喊，喊人過來解救她，然而紅葉張開嘴巴，卻發現自己吐不出一個字。
好了，這下子更糟糕了。
她試圖發出聲音，用力到嗓子開始感到乾渴疼痛，卻依舊什麼都說不出來。
紅葉在邪火上頭一頭走到黑，不管三七二十一捋了一把虎須之後，發現她徹底把自己玩脫了。
她失去了聲音……大概。
都怪梅林……好吧，也不能怪他，雖然這個傢伙的確不招人喜歡。
在生無可戀地坐了許久之後，紅葉終於在自稱阿爾的幼年少女的幫助下，得以從馬廄裡脫困。她還是有點使不上力，阿爾見狀，就沒有帶她走出太遠，放下她又蹬蹬蹬地跑回去，把木桶抱了過來。
紅葉心懷感激地舀起木桶裡的水，好歹把臉洗乾淨了。
在洗臉的時候，看到桶邊掛了一把刷子，她看了看這把明顯是用來刷馬的刷子，決定自欺欺人地當做沒看見。
清洗完畢，阿爾適時地遞給了她一塊還算乾淨的布。
「可以用它擦擦臉。」她熱情地說，「沒關係，不用介意的，畢竟是我家的馬欺負了你，負責給他們善後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紅葉默默地看了她一眼，那張稚嫩的臉上，翡翠的一樣的綠眼睛仿佛在閃閃發光，毫不吝嗇地散發著善意。
完全讓人沒法討厭她呢。
看了兩秒，紅葉試探著摸了一下她的頭。
金色的頭髮細細軟軟的，沒有留到能盤起來的長度，發梢末端輕輕掃在肩膀上，風一吹就揚了起來。
阿爾睜著翠綠的眼睛，看著紅葉的手掌一點點靠近，最後落了下來。
「這是在做什麼？」她問道。
沒等紅葉回答，她就趕緊閉上了嘴巴，似乎對自己的行為感到深深的歉意，連忙道歉道：「對不起，我忘記了……如果讓你感到不愉快的話，對不起。」
紅葉又看了她一眼，趁機捏了一把她的小臉。
正直的小阿爾一臉懵逼。
她很想知道做這些舉動的含義是什麼，卻又怕戳到紅葉的傷口，只好把它咽回了心裡，摸了摸自己的臉。
被揪了一下，但是並不痛。
阿爾晃晃頭，拎著木桶又站了起來。
「我必須要去工作了，今天的作業還沒有完成。雖然不知道你從哪來的，不過很高興認識你，希望下次還能再見。」
紅葉想了想，伸出手比劃了兩下，想要表達出自己的話。她顯然沒有一丁點手語天賦，比劃了半天，最後連她自己都搞不明白她要說什麼了。
阿爾很有禮貌地看著她比劃，等到結束，為難地說道：「很抱歉，我沒有看懂……」
洩氣地放下手，紅葉用腳發洩似的踹了一下地面，也不再試著溝通，乾脆低下頭，朝她揮了揮胳膊。
這回阿爾看懂了。
「那我就先告辭了。」
阿爾拎著木桶，離開了這裡。
照顧完馬匹，她又馬不停蹄地去到了後院，和養父艾克托學習劍術。現在的她在劍術上的修習還差得遠，每次對戰的時候，直到氣喘吁吁再也揮不動劍，也碰不到他一下。
養父對她的要求嚴格到苛刻的地步，每次訓練結束，阿爾幾乎腳都站不穩，虛脫地坐在地上。他依舊要求她站起來，做揮劍練習，姿勢必須像教科書一般的標準。
在她剛完成一半的時候，與阿爾一同練習的義兄凱已經做完了全部的訓練。
「完成啦，接下來，在你慢吞吞地揮劍的時候，我要去哪玩比較好呢？」
一頭棕發的少年摸著下巴，掛著一絲笑意說道，一旁的阿爾喘著粗氣，汗水一滴滴地留下來，滴到地面上。
慣常的嘴賤並沒有讓阿爾動容一下，她專心致志地又揮舞了幾下手中的劍，突然想起了什麼，難得停下了練習。
她叫住了已經走了一段的少年。
「對了，凱哥，我有事情想要拜託你。」
聽到她的請求，凱一臉驚奇地看著她。
「我可懶得幫你做這些雜事。」
他嫌棄地嘟囔了一句，阿爾看上去有些失落，他抓了兩把頭髮，把本來就有些蓬鬆的髮絲抓得更加淩亂。
「好了好了。」他擰著眉，不情願地說，「就這一次的話，幫你一回倒也沒什麼。」
「太感謝你了！」阿爾眼前一亮。
「得了吧。」
走出兩步，他又回過頭，指了指她，惡劣地說道：「不過這些東西要從你自己的早餐裡出啊，我可不想為這種事餓肚子。」
「當然。」阿爾一口答應下來，」這是肯定的。「
「……到時候沒飯吃不要喊餓。」
「我儘量。」
少女肅容說道。
作為回應，凱從鼻子裡發出了一聲不屑的氣音。
西元五世紀的不列顛，是一個黑暗而又動盪的國家。
國家的力量已經消退，卑王付提庚率領異族民虎視眈眈，薩克遜人也在此時入侵，國家與人民都在風雨中飄搖。
烏瑟王在與付提庚的戰鬥中敗退，繼承人卻遲遲沒有顯露出他神秘的蹤影，整體來說，這是人民生存最為艱難的時期。
每個人都期待著繼任者能帶領軍隊，趕走異族，重振昔日的榮光。
——現在，被萬眾期待著的亞瑟王，還在自家後院裡因為揮劍的練習累得氣喘吁吁。
紅葉坐在泥土地上，無意識地揪著地裡長出的野草，感到茫然而又不知所措。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10-28 01:15
第三十五章
當凱帶著麵包來到阿爾所說的地點時，很輕易地就看到紅發的少女抱著膝蓋坐在地上。
雖然樣式普通，不過衣服的用料一看就很華貴，是平常人家根本買不到的好料，剪裁的手法也是最高等的，跟附近村莊的姑娘截然不同。
凱打量了她兩眼，心裡暗暗有了推測。
也就阿爾托利亞那種單純的傢伙，會什麼都不想的幫助別人吧……連對方是什麼樣的人都不管。
他走了過去，蹲在她的面前。
「喂。」
少女抬起頭，露出了琥珀色的眼眸。
在看到她的正臉的那一刻，少年騎士突然聽見了很輕微的聲音，從他的腦中傳來，帶著一股令人戰慄的電流，迅速地將整個人都過了一遍電。
如果他看過一千多年以後的少女漫畫的話，大概就會知道，這就叫心動的聲音……才怪啦。
只不過是因為以後有名圓桌騎士凱，現在還是個沒開過竅的單純少年。
紅葉看見棕色卷髮的少年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保持著一臉不樂意的表情，從懷裡掏出一塊麵包，隨手扔給了她。
「喏，就是你吧，阿爾讓我給你帶過來的，說是怕你感到饑餓。」
紅葉接住麵包，挑了挑眉，比了個謝謝的口型。
凱煩躁地擼了兩把頭髮。
「對了，你不能說話來著……」
「吃完了就趕緊離開吧，不然阿爾那個傢伙說不定真的會把你撿回家，我可不想變成這樣，你看起來完全就是個麻煩啊。」
紅葉也沒法說話，手裡拿著他給的麵包，撐著下巴看他，總算把面前的這個人和曾經見過幾面的騎士對上了號。
凱啊……
完全沒什麼印象呢。
她這邊微妙地想著，那邊少年知道她不能回答，徑直說了下去。
「不過看你這身衣服，估計是哪的有錢人家裡的小姐吧，這樣的人為什麼會來這種偏僻的小村子，真是想不明白，難道有什麼隱情嗎？看著也不像被人追殺，難道是離家出走？」
「算了算了，怎樣都好啦，反正也與我無關。」
「總之……」囉囉嗦嗦地說了一大串，少年終於做出了結語，「如果是真的離家出走的話，就趕快回去吧，現在這世道也不安全，雖然這邊還挺平靜的，不過誰知道會出什麼事呢？」
「我是不知道有錢人都怎麼想的，比起這種偏僻的村莊，怎麼說還是城堡裡更安全吧。」
隨便他怎麼說了，紅葉閑閑地點了下頭。
「你家的人估計也會來尋找你，要是碰上……就糟了。」中間聲音突然低了下去，估計是有什麼不想讓紅葉聽到的事，凱又看了看紅葉，見她完全沒什麼緊張感，咂了咂嘴。
少年的表情突然變得惡劣了起來。
「真是的，好歹有點緊張的意識啊，你這樣的人遇到危險的話，連叫都叫不出來吧。這種時候居然孤身出門，身邊又不帶兩個騎士，真的想給人送盤菜嗎？」
他豎起手指，往脖子上一劃：「遇到那些兇惡的異族民，這樣還算溫和的哦，說不定還會玩虐殺之類的，到時候連哭都哭不出來。」
紅葉覺得自從不能說話之後，她的耐心和寬容心簡直直線上升，經歷了這麼多能讓過去的紅葉跳腳的事，她依然平和得像個聖母一樣，簡直能發出皮卡皮卡普照大地的聖光了。
褒義的那種。
果然逆境使人成長嗎……
紅葉思考了一下，沒有再嘗試肢體語言的溝通，而是從地上撿了一根枯枝，在泥土裡一筆一劃地寫了回答。
【你是一個騎士吧。】
「算不上，只是個見習的而已。」凱擺擺手，又豎起了眉毛，「附近的騎士也不是沒有，如果你要走的話，幫你雇兩個也不是什麼難事。」
「就當幫阿爾那傢伙做個好事吧。」
紅葉沒什麼想法，又低下頭，在地上寫字。
【我很快就會走，騎士什麼的不用了。】
「哈？你到底聽沒聽到我說的……」
【因為不管什麼樣的傢伙，我都能一個打十個。】
「怎麼可能，就你這樣嬌弱無力的細胳膊……」
【包括你。】
凱不說話了，不屑地瞪著她。
【要來試試嗎？】紅葉寫到。
紅葉對一個人的影響，能到什麼程度呢？
揮劍劈砍她，手臂卻自動收住了力道，停在了她的面前，只吹起了她的額發。想要揮動拳頭，身體違背了自己的想法……不，就連腦中所想的，都是「絕對不能傷害到她」。
這是紅葉在試圖控制住那個龐大的精神之後，以玩脫為代價，學會的東西。
說實話，這是紅葉第一次嘗試著使用，不過效果還蠻好的。
語言只是媒介之一，通過語言表達自己的思想，再憑藉超高的魅力轉化為對他人的影響。然而，其實不說出來也是可以的，只不過更加的費神一點。
掌握了之後也沒什麼難的。
她拍了拍衣服，從地上站了起來，看向不遠處的房屋，她知道年幼的阿爾托利亞就在那裡，做著枯燥的揮劍練習。
紅葉能想像到阿爾托利亞臉上的表情，彎起嘴角笑了笑，腳下卻邁開了步子，毫不留戀地離開了這裡。
如果等下去的話，那就太煩了，紅葉經過了最初的茫然之後，很快就憑藉心裡的一腔怨氣確定了目標，打算去搞一發大的。
比如——改變歷史進程之類的？
「讓我離開這裡」，在那時，紅葉的命令確實生效了，然而卻因為可以鑽的空子太多，沒能達成她想要的結果。
不僅如此，居然還特地把她扔到了過去，塞進阿爾托利亞家的馬廄裡，難不成是想讓軟軟萌萌的幼女讓紅葉再樂不思蜀一陣之類的？
還是說，這裡還會有什麼能夠阻礙她的腳步？
那也沒什麼好怕的，大不了，紅葉再把這個罪魁禍首揪出來一次，真真正正地達成紅葉脫離這個世界的期望。
紅葉的忍耐程度，已經達到了極限。
她順著鄉間小道一直走下去，游離在村莊之外的低矮房屋沒一會兒，就消失在了起伏的道路之間。泥土道路坑坑窪窪的，一踩就是一腳泥，紅葉走得並不快，按照這樣下去，不知道有多久才能到達她想去的地方。
她盤算著到村莊里弄一輛馬車，她身上倒是還帶著一兩件首飾，價值估計蠻高的，能隨便頂替一下雇傭金。
村莊很貧窮，超出紅葉的想像，她找了一圈，擁有能夠拉車的馬的家庭寥寥無幾。紅葉找到了幾家，經過一番艱難的比劃溝通，他們一聽她想去的地方，都不約而同地拒絕了。
「那裡太危險啦，是卑王的地盤，沒有人敢過去的。」
她好像低估了這個時代的戰亂程度，生存不易啊。
最後紅葉不得已把路程再次縮短，又加上了魅力因素，總算談妥。這家的男主人去後院收拾馬車，紅葉在門口一邊等，一邊把麵包拿了出來，放到嘴裡咬了一口。
硬得出奇，一點都不好吃。
她一邊在心裡抱怨，一邊一口口地吃完了麵包，這時候男主人駕駛著馬車走了出來，紅葉站在車下猶豫了一下上去的方法，用手撐住了足有她腰那麼高的車板。
就這麼跳上去……應該沒問題吧？
純法系體力渣的紅葉不確定地想。
她按了兩下，試了試力氣，覺得應該沒問題，於是雙手一用力，接著上沖的勁道跳了起來，同時抬起膝蓋，想要先把自己的腿放上去。
「嘿！」
結果沒上去。
就在這時，一雙手從身後伸過來，撐住了紅葉的身體，將她輕輕鬆松地放上了車內。
紅葉驚訝地回頭看去，一頭金髮，做少年打扮的少女站在那裡，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手。
「聽凱哥說你要走了，於是想過來和你道個別。」
阿爾托利亞撓了撓臉頰，身後的凱「喂」地喊了一聲：「就是跟你說一聲，誰想到你跑的比兔子還快啊。」
「這傢伙挺厲害的，根本不用擔心的好嗎。」
「不是擔心……就是有點放不下。」
「那不還是擔心嗎？」
「好吧，這麼說也對。」阿爾托利亞呼出一口氣，看著車上的紅葉，「現在外面都很亂，不過有些地方應該還算安全，我去問了養父，姑且畫了一張路線圖……可能不是那麼準確吧，但是應該會派上用場。」
紅葉接過地圖，做了一個口型。
【謝謝。】
「不用謝啦，見到你很開心，而且一直想著該怎麼補償你才好……倒不如說，這麼做了之後我才安心呢。」
紅葉笑了一下。
「祝你一路順風，希望還能再次見到你。」阿爾托利亞說道。
凱抱著手臂，站在阿爾托利亞的身後，斜斜地看過來一眼，語氣說不上好。
「多謝你的教導了啊，我決定再苦練劍術，一定會贏回來的。」
「凱哥，身為騎士，怎麼能對以為女士動手！」
「是她先要求的好嗎，而且到頭來被欺負的是我啊！面子都丟光了！」
「即使這樣，也不應該接受，這是有違騎士精神的做法。」
「行了吧，你這個死腦筋。」
「……」
紅葉朝爭嘴的兩個人揮了揮手，馬夫揮動鞭子，馬車走了起來。
穿過村莊，走過田地，橫穿樹林與原野，在阿爾托利亞提供的地圖的幫助下，一路上避開了紛亂的地區，謹慎地順著較為安全的路線，向著紅葉目標的方向行進。
她看了眼粗糙的標識，閉上眼睛默默地閉目養神。
紅葉想要搞的大事是——
乾脆提前幹掉作亂的卑王付提庚，結束不列顛的戰亂好了。
紅葉覺得如果是自己的話，說不定真的能做到。
天色漸漸地暗了起來，馬車穿過密林，四周的樹木枝幹粗壯，樹冠高聳入雲，幾乎遮蓋了所有僅剩的陽光。
林中昏暗而又靜謐，只有鳥雀的啼鳴，馬蹄的噠噠聲和車輪碾過路上枝葉的聲響。
紅葉坐在車內，突然感覺到心中一慌，就如同之前向這個世界挑釁時的狀況似的，有什麼蟄伏在暗處，冷冷地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紅葉定了定神，撩開車簾，謹慎地查看著外面。
幽靜的林中，有小動物飛快的跑過，鳥兒飛過樹梢，一切都和平常沒什麼不同。
馬蹄聲突然斷了。
馬車毫無徵兆地停了下來。
第三十六章
呼喚了幾聲車夫，沒有得到回應，紅葉小心翼翼地從馬車上跳下來，踩到印下了深深車轍線的泥土路中央。
周圍的空氣泛著一種詭異的粘稠感，就像是變成了什麼濕噠噠沉甸甸的東西，給呼吸都造成了不適感。紅葉知道這大概又是那個奇怪的意識——亦或者說是這個世界——對自己挑釁舉動的回應。
有別於第一次就像小動物一樣的反抗，這兩次紅葉做的動靜越來越大，以至於還沒到目的地，路途才剛走了一半，就迫不及待地對紅葉伸出了爪牙。
有了上一次對峙的經驗，這回它並沒有肆無忌憚地出現在紅葉面前，就連她感受到的壓迫也很輕微，時有時無，不知從何方傳來。
這種對手摸不到看不見的感覺很糟糕，比起沉重得能把人脊樑壓塌的力道，更像是一場輕蔑的挑釁。
我知道你想要我出來，但是我就是不出來你打我啊，我不僅不出來，還不讓你過去……之類的。
居然這麼狡猾，搞什麼嘛。
抱著滿腔熱情想要正面對剛的紅葉，就像被戳了一個口的氣球一樣，滿腔熱血噗嗤一下，就泄了一乾二淨。
紅葉繞過馬車，靜止的林子漸漸恢復了生機，周圍的異樣感卻並沒有隨之退去，仍舊如影隨形地跟隨著紅葉，怎麼都甩不掉。
她走到了車前，身後響起了車夫的聲音。
「這是怎麼了？我怎麼停在這了？」他停了一會兒，又討好地叫道，「哎小姐，您是呆得不耐煩了嗎？這塊算不上安全，下個鎮子馬上就到了，還是到了再休息吧？」
紅葉剛想回應一聲，張開嘴，才想起自己沒法說話。
有點殘缺的狼狽狀態，讓紅葉心裡的憋屈更上一層樓。她揪了揪頭髮，決定等她把卑王幹掉，讓這個一直在跟她對著幹的傢伙，不得不出現在她的面前。
然後不管是要回自己的聲音啦，還是回去啦，都很簡單了。
反正也不過是一個能被控制到的意識而已。
就算能夠操控這個世界的時間，扭轉即將改變的歷史，強行使它步入正軌，給紅葉套入一個名字作為枷鎖，又因為她的反抗奪走了她的聲音……
但是也沒什麼好怕的。
紅葉惱怒地想著，心裡轉過的種種想法與其說蔑視不露面的對手，倒不如說是氣急敗壞的遷怒。
她心不在焉地對車夫比了個手勢，示意自己馬上過去，然而在往回走的同時，她卻想到了一件事。
這裡的人，在這種可以隨意掌控歷史進程的意志下生活著的人們，他們又算是什麼樣的存在呢？
從穿越最初，紅葉就毫無破綻的融入了社會，她都覺得自己的禮儀做得一團糟，卻沒有被哪怕一個人質疑，就連這裡的父母都沒有表現出一點異樣。
這本身不就很奇怪嗎？
就算有魅力加持，可是她又沒有在這方面下功夫，自帶的好感也不包括消除懷疑。
即使是身為亞瑟王的阿爾托利亞，看上去也對這些一無所知，安然生活在著種世界裡。還有被稱作「最偉大的魔術師」的梅林，他雖然知道些什麼，卻遮遮掩掩的，不肯明白說出來。
「你是我的第一個朋友。」
金髮少女帶了羞赧的臉龐浮現在了紅葉的腦海中，她這麼說著，露出了溫和的笑容。交握的手掌並不柔軟，它佈滿了厚厚的繭子，卻溫暖而又有力，足以抱著她走很遠。
一點一滴的細節，看起來都很真實。
然而現在綜合到一起，紅葉卻忍不住順著這個思路想了下去。
梅林豎起手指：「噓。」
不要將你的秘密告訴任何人。
他說紅葉無法從這裡任何一個人的口中獲得想知道的答案，又說紅葉在到來之前，見到的那個人其實並不是他。
魔術師口中指代的「任何人」，他們是活生生的人類，還是……
別的什麼呢？
茫茫中，似乎有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紅葉的一舉一動，教人毛骨悚然。
疑問悄悄發芽，在紅葉的心中嶄露頭角，她轉過了身。
身後是一片茫茫樹林，更裡面則是一片看不清晰的暗色，風吹過樹葉，交錯的枝條把紅葉的視野也分成錯落的幾格。
「小姐，您在看什麼呢，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車夫從紅葉的行為中感覺到些許不對勁，緊張地下了車，邊走邊探著脖子往那邊張望，嘴裡不停說著：「哎，不是我說，您往那邊去幹什麼呢……真是搞不懂，這邊怪暗的，還是趕緊出去吧。」
看起來確實也沒什麼異樣，剛剛的時間靜止似乎也沒帶來什麼危險，雖然被什麼注視的感覺還在，但它不出來，紅葉也就當不存在。
紅葉點點頭，調轉了腳步，回去馬車的方向。
或許是因為心裡的疑惑，讓紅葉有點發毛，她在經過車夫的時候提了提心。她側過眼，就像是要消除自己的不安一樣，朝被草帽擋住的臉投去了視線。
她看到陰影下面，那張因為風吹日曬而滿是風霜的面孔，表情卻是一片詭異的空白，如同一張活靈活現的面具，只有鑲嵌在上面的眼睛，不在中規中矩的位置上。
在出來之前，還很正常的車夫，臉沒有動一丁點，眼珠卻緊緊地盯著紅葉，一直移到眼角最邊上的位置，幾乎要脫出眼眶。
暗沉沉的，沒有一點光芒，就像是兩顆石頭做的珠子。
在這一時刻，空氣粘滯得讓人喘不過氣，鳥雀一板一眼地叫著，仔細去聽的話，就會發現，每一聲鳴叫之間的間隔完全相同，沒有一點差別。
就像是故意在此時響起，讓紅葉放鬆警惕一般。
紅葉心臟驀地停跳了一瞬，之前的疑慮在此時重上心頭。
——這些人，真的是活生生的人類嗎？
車夫舉起了防身用的刀子，對準了紅葉，手卻遲遲未能落下。
手臂肌肉隆起，用力到了青筋迸起，連帶著身體都在顫抖的地步，然而對準了紅葉的刀刃無法送出，就像體內有另一股力量與之抗衡，使他動彈不得。
即使在這種時候，他的臉上依然像是帶著面具一樣面無表情，模樣看著很可怕，但比起其他的，這種事情已經算不上什麼了。
紅葉松了一口氣，一把將他手裡的刀奪走，握在自己手裡。
車夫的身軀在接觸到紅葉的那一刻，轟然倒下，摔在草地上面，發出沉悶的聲音。紅葉試探著用腳尖踢了踢他，發現確實已經暈了過去，這才放下了心。
比起之前都要把紅葉壓塌的攻擊來說，這次似乎沒什麼威脅性呢……
紅葉困惑地看著地上的襲擊者，以為會再出來什麼別的襲擊，結果緊張地等了半天，一根毛都沒等來。
過了一會兒，紅葉有點不耐煩了，握著奪過來的刀子橫在身體面前，追尋著並不清晰的線索，向前面走去。
踏出一步，從林中跳出了數道黑影，咆哮著往紅葉的方向撲去，卻與車夫同樣，尖銳的爪子還未碰到紅葉，就自發的扭轉了方向，讓自己狠狠地砸到地面。
樹木的根須從泥土裡抽出，形成張牙舞爪的形狀，如同鞭子一般地抽打起來。平和的面紗被一把扯下，展露出了它兇惡至極的面孔，之前的攻擊只是開胃菜，與紅葉作對的東西卻躲在暗處，蠢蠢欲動。
在呈現在紅葉面前的攻擊之後，還有無數的危險隱藏在黑暗深處，。
車夫的作用只是拖慢紅葉的腳步，迫使她不得不留在原地，被這張密不透風的網籠罩住，無法離開。
大多數的攻擊在紅葉身上失去了效果，她的控制力只對有思想的生物起作用，然而像植物與無機體這樣的東西，她卻拿它一點辦法都沒有。
紅葉沒想到接下來的發展這麼聲勢浩大，她一把把自己的下巴按了回去，看著面前的景象，心裡頭直發怵。
變得再怎麼厲害，紅葉依然是個沒什麼戰鬥經驗的小姑娘。她努力轉動大腦，找機會讓他們纏到一塊，能被她影響的生物自發地變成了盾牌，擋住了其他的攻擊。
這比讓人傷害不到自己要難多了，何況還有東西虎視眈眈，不停地削弱著紅葉的能力影響，一不注意就會被奪去控制權。
紅葉沒一會兒就感覺到了疲憊，腦袋像是針紮一樣，刺痛得要命。
她趁著順著道路奔跑，一直穿過樹林，數不清的東西化作突如其來的利器，阻擋著紅葉的腳步。
此時，紅葉表現得有如運動健將附體，躍過平底突起的障礙，敏捷地閃開各式各樣的攻擊，一路悶頭向前跑。
她還能苦中作樂地想，憑藉這個速度，回去之後她大概能參加個奧運會，拿個金牌回家玩。
總歸這場征戰從開頭就不順，照這個勁頭下去，還會一直不順到結束。紅葉本來這麼以為的，自己會和整個世界作對，一直跑到罪魁禍首面前，或者在那之前□□掉然後從頭再來……
結果結束的卻超乎想像的快。
層層疊疊的枝幹在面前分開，露出被擋在後面的東西。
那是一片廣闊的湖水。
水面平靜，卻看不到底，只有湖面散發著淡淡的波光，色澤是深深淺淺的藍，美麗得驚人。
它就像是這片昏暗密林中的唯一一道光。
一切從黑暗中驚醒的東西，在光芒面前停滯，又縮回了暗處。
樹林回到了靜悄悄的狀態，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假如紅葉沒有在這時候回頭，看見那一個個佇立在不遠處的身影，一雙雙安靜地盯著她的眼睛的話。
紅葉不禁縮了下脖子，有點發慫……她膽子不怎麼大，尤其這樣的場景太有即視感，她也曾被攆著跑過，一群少年站在暗處，看著她咧開嘴角。
越想越害怕，雖然現在紅葉有自信再來一次肯定不會出事，但是終究變成了一場心理陰影。
平時不顯山不露水，關鍵時刻一露出來，就讓紅葉膽戰心驚。
她不再看向身後，把目光轉了回來。
這片湖的周圍都十分的寧靜。
與這片寧靜相對的，卻是那越發粘稠沉重的空氣，似乎伸手都能摸到阻擋在前方的東西，越接近這裡，每走一步就要付出更大的力氣，與之前直面壓力的感覺一模一樣。
紅葉一步步走到了湖邊。
目光劃過岸邊，最終垂直向下，定在了水面之下。
湖水的景色令人心曠神怡，卻像是大張的嘴巴，等待著獵物入內。明明之前盤算了半天，就為了把它引出來，可等到了跟前，紅葉又遲疑了起來。
之前的場面太過驚險刺激，與紅葉設想的完全不同，而此時又過於安靜，讓她感到了些許不安。
這麼做真的沒問題麼？
她四處張望了一下，最終還是把罪魁禍首拖出來暴揍一頓的信念占了上風。
況且後面還有一群不明生物虎視眈眈，她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她低下頭，張開了嘴巴，無聲地吐出兩個字。
出來。
平靜的假像驟然打破。
****
半大的少年在突起地面樹根之間跳躍，會將普通人絆倒的障礙對他來說根本不值一提，他在這種凹凸不平的環境下依舊如履平地，一頭及肩卷髮被風吹到了腦後。
他穿著一身簡便的短袍，為了便於奔跑，褲子在小腿處被緊緊綁住，完美地夠勾勒出了肌肉的線條。他腰間別著一把長劍，顏色暗沉，兩條細細的鎖鏈交叉纏繞在劍柄處。
如果仔細看的話，能夠看到他的一隻手掌裡握著什麼東西。
少年穿過樹林，來到了湖邊。
在看到坐在湖中央的少女時，他眼睛一亮，飛快地踏著水面跑了過去。
紅發的少女沒有看他，坐在湖面上，膝蓋之下掩沒在水中。
她的冷淡並沒有讓少年退卻，他伸出握著什麼的手掌，獻寶似的將東西拿給她看。
「我去旁邊的鎮子上，買了一條發帶。你的頭髮一直披散著，這樣就能把頭髮梳起來啦，我特地挑的蜜糖色，和你眼睛一模一樣。」
少女終於給了他一個眼神。
他像是被鼓勵了一樣，笑著說道：「我幫你把頭髮綁起來好不好？」
「以我湖上騎士蘭斯洛特的名義，一定會給你綁得很好看的。」
第三十七章
紅葉沒想到接下來的發展這麼聲勢浩大，她一把把自己的下巴按了回去，看著面前的景象，心裡頭直發怵。
凱在前面揮劍開路，一手拉著紅葉跑得飛快，數不清的東西化作突如其來的利器，阻擋著兩人——或者說是紅葉的腳步。
在前面人的拖拽下，紅葉表現得有如運動健將附體，將自己的步子盡可能邁到最大，躍過平底突起的障礙，敏捷地閃開各式各樣的攻擊，一路悶頭向前跑。
她還能一邊跑一邊苦中作樂地想，憑藉這個速度，回去之後她大概能參加個奧運會，拿個金牌回家玩。
……然而首先她得能回家而不是被捅死在半道。
話說，在這裡被捅死能回檔不？
紅葉心慌慌，這次的招待絕對是最大手筆，所有的東西都鋪天蓋地湧過來，透露著猙獰的惡意，似乎代表著這個世界對於一直想要搞事情脫離出去的紅葉的態度。
然而即便已經變成了這種局面，紅葉也一點都不想順從，改變自己的意志。
回不去見不到哥哥的話，紅葉跟鹹魚有什麼區別！
兩個人穿過密林，不知何時已經偏離了原來的道路，一頭紮進了密林深處。
紅葉本來以為這種追逐局面還會持續好久，直到她之撐不住被打爆，結果結束的卻超乎想像的快。
層層疊疊的枝幹在面前分開，露出被擋在後面的東西。
——那是一片廣闊的湖水。
水面平靜，卻看不到底，只有湖面散發著淡淡的波光，色澤是深深淺淺的藍，美麗得驚人。
它就像是這片昏暗密林中的唯一一道光。
凱在湖邊停了下來，一切從黑暗中驚醒的東西，在光芒面前停滯，又縮回了暗處。
樹林回到了靜悄悄的狀態，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假如紅葉沒有在這時候回頭，看見那一個個佇立在不遠處的身影，一雙雙安靜地盯著她的眼睛的話。
紅葉不禁縮了下脖子，有點發慫……她膽子不怎麼大，尤其這樣的場景太有即視感，她也曾被攆著跑過，一群少年站在暗處，看著她咧開嘴角。
黑暗與站立在那裡的人，組成了紅葉最懼怕的場景。
她不再看向身後，把目光轉了回來。見習騎士鬆開了握住紅葉的手，他將劍橫在胸前，繞到紅葉背後，謹慎地防備著樹林裡的危險。
「喂，你先過去，別離湖邊太近，小心點。」他頭也不回地囑咐道。
平靜反而顯得反常。
這片湖的周圍都十分的寧靜，仿佛有無數的光點隨著水波湧動，泛著令人心醉的色澤，向下望去，卻看不到底。
與這片美景相對的，卻是那越發粘稠沉重的空氣，每靠近一步，都需要花費更大的力氣，才能維持身體的站立。
對峙了一會兒，凱發覺後面的追殺者在畏懼著這片地方，咂了咂嘴，放下劍，劍尖朝下，向著紅葉的方向走了過去。
「……鬼地方。」紅葉能聽見他小聲的抱怨。
後面還有一群不明生物虎視眈眈，不能回去，前方是一大片湖水，水波蕩漾，卻也沒有路可走。
現在這狀況就叫做進退維谷。
紅葉和凱對視了一眼，他眼中顯出了幾分無可奈何的焦躁，最後還是率先向湖邊走去。
「這裡據說居住著湖中仙女，其實也沒有人見過，還有種說法，是湖中仙女養育著一名高貴的騎士，只等待著選定之王的到來。」
走著路，凱就像是想要打破恐慌悄悄蔓延的氛圍似的，挑著說了一些傳聞。
「反正我估計不是選定之王，那名騎士等的也不是我吧。」說著說著，他想到了什麼，臉上的表情柔和了下來。
紅葉倒是知道這名騎士叫蘭斯洛特，跟她之前的身份格尼薇爾有一腿……不過這時間還早呢。
有一搭沒一搭地順著凱的話語想著，兩個人來到了湖邊上。
目光劃過對岸，隔著廣闊的湖水，能看到樹木的影子，由於光芒的存在，林中顯得更加暗沉。最終紅葉低下了頭，目光垂直向下，定在了水面下。
湖水的景色令人心曠神怡，卻像是大張的嘴巴，等待著獵物入內。
紅葉看到了湖面上自己的倒影，紅發琥珀色的眸子，也看到了站在一邊的凱的身影。
少年身量還顯得有點纖細，他也低垂著腦袋，看著下面。
紅葉突然想起，自從到了湖邊之後，凱就不再說話了。
她狐疑地看向他，凱沒有動彈，湖面上他的倒影卻產生了變化。
少年緩緩擰過頭，看向了紅葉的方向，咧開了一個古怪的笑容。
結·束·了。
紅葉呼吸一滯。
尚未來得及有所反應，紅葉就感覺得自己被大力推了一把，猛地朝下面栽去。
她睜大了眼睛，湖上的影子越來越大，紅葉沉入了湖水之中。
掙扎中，她感覺到了一個炙熱的熱源，高速旋轉接近，毫不留情地打進了她的額頭。
！
一股熱意從腦門迅速的彌漫開來，在極短的時間裡遍佈了全身，從頭到腳都像是燃燒著火焰，焦灼著幾乎無法呼吸。
好熱，好熱啊。
紅葉全身都像是被放在火上烤，痛苦得張大了嘴巴，同時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從體內最深處漸漸地浮上來，抵達了皮膚表面。
她的皮膚被什麼東西所束縛，紅葉翻滾著，無聲地尖叫著，卻始終無法掙脫那股束縛。
好難受啊，好痛苦啊……
要死了……
她清晰地認識到了這一點。
誰來救救她！
紅葉心底湧上了無窮無盡地後悔，她即將死去，然而卻有那麼多事沒有完成，她和哥哥約定好了，她想要戰勝自己，她想要跟阿爾托利亞以真正的身份結識……
後悔達到了極致，紅葉身上一輕，全部的灼熱感都彙聚到了額頭上。
——「拼死也要再看到哥哥一眼！」
紅葉從床上站起，嘶吼著睜開了眼睛。
然後她看見了站在床邊的哥哥。
腦門的火炎嗤的一下就滅了。
「咳。」一頭紅發桀驁不馴的青年低咳了一聲，一揚手，把衣服裹到紅葉身上，把她嚴嚴實實地裹住。
他沉聲對房間內的其他人命令道：「別看。」
第三十八章
紅葉就像被放在火上翻烤，在灼熱中失去了意識。
再度醒來時，她發現自己站在熟悉的房間裡，她迷茫地看向旁邊，眼神在觸及那一片紅色之時，驟然被擁入了一個懷抱。
那個懷抱帶著淡淡的煙草味，有力的手臂繞過肩膀，圈住了紅葉。另一隻手則按在她的頭上，讓她整張臉埋進了衣服裡。
紅葉嗅著縈繞在鼻端的味道，張了張嘴，用力地抓住了他的衣衫。
「哥哥……」
「我在。」頭頂傳來了令人安心的聲音。
她回來了。
沒過多久，紅葉覺得自己身上有哪裡不對，她低下頭，快速地掃向自己的身體，整個人都定格了。
一件黑色的毛領外套，把只穿著內衣的身體裹了起來，而且還沒拉拉鍊，低頭就能看到裡面。
紅葉抬起頭，幽幽地看向頭頂的周房尊。
「哥哥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我只穿著你的外套，我們要結婚了嗎？」
一隻從天而降的大掌糊了紅葉一臉，周防尊五指張開，把她整個臉蛋都蓋在了下麵，胡亂地揉了一通。
「瞎想什麼。」周防尊無語，又揉她的頭，「去把衣服穿上。」
「先不管這個啦！這件事比較重要，哥哥認真地回答我！」
紅葉捂住披在身上的外套，盯著他追問道。
而且，她不是應該在亞瑟王時代嗎，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房間裡……
紅葉的身後響起了一個稚嫩的聲音。
「這個問題，還是我來解釋比較好哦。」
聽到除哥哥以外的聲音，剛剛還有幾分不依不饒的紅葉一下僵住。
「還，還有其他人在呀哥哥……」
她驚恐地向周防尊求證。
「一直有人在。」
不僅如此，草薙出雲的調侃也從後面傳來：「什麼啊，原來沒發現我們嗎，紅葉醬？真讓人難過啊。」
「大家都在？」
「就我們幾個在啦，看到紅葉醬這麼有活力，一下子就放心了。」十束多多良聲音帶笑，「真是太好了。」
紅葉戰戰兢兢地回頭，兩個人都背對著這邊，只留給了她一個後腦勺。
周防尊看了一眼紅葉驚恐的臉，安慰她說，「沒事，沒被看光，我向你保證。」
紅葉完全沒有被安慰到。
她把外套裹得嚴嚴實實的，一溜煙縮回了床上，掀起被子把自己埋了起來，連鼻子以下都埋在了被褥裡面，只露出了兩個眼睛。
紅葉的目光最終停留在除了哥哥以外，唯一看向這裡的人身上。
「小嬰兒？」
是剛剛插話進來的人？
出現在紅葉面前的小嬰兒，站在床邊的椅子上，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頭戴禮帽，帽檐上趴著一條綠色的變色龍。孩童特有的大眼睛卻沒帶來幾分可愛，反而黑漆漆的，深不見底，反倒讓人有些害怕起來。
他不含感情的彎了彎嘴角，稚嫩的嗓音卻透露著與年齡不符的成熟。
「能喚醒你真是太好了，省去了和赤之王戰鬥的功夫呢。」
小嬰兒摘下帽子，像個紳士一樣地彎腰示意。
「初次見面，我是reborn。」
「詳細的介紹等之後再做。」十束多多良溫和又不失堅決的說道，制止了即將展開的談話，「紅葉醬現在的狀態並不適合交談，如果是一名紳士的話，不應該在女性衣裝不整的時候，還留在這裡吧。」
「當然。」reborn又彎起嘴角笑了一下，眼睛看回紅葉，「看樣子現在並不是談話的好機會呢，我不日會再來拜訪，今日就先告辭了。」
reborn說完，就跳下了椅子，走出了房間。
「紅葉醬醒了就好。」青年的聲音放緩，「我和草薙也到外面去，紅葉醬有什麼問題的話，問king就好了。」
「其他人還在下面，我們要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們。」
十束多多良和草薙出雲緊隨其後地出去了。
「好消息……？」
醒了就好？她之前不是一直不在這裡麼？
紅葉茫然地看了看留下來的周防尊，心裡充滿了疑問。
不過現在顯然不是問問題的好時機。
周防尊打開了她的衣櫃，擰著眉頭，在紅葉「等等哥哥不要翻我自己來！」的叫聲裡，偏過頭看了她一眼，放棄了給她拿衣服的想法，自動走到了牆邊，背過身去。
紅葉撲到衣櫃前，趕緊把印著印著哆啦a夢卡通頭像的襯衫掖了進去，拿了件普通的碎花上衣和格裙子出來。
小心把身上屬於哥哥的外套脫下來疊好，再俐落地穿上衣服，紅葉顫巍巍地抱著外套，悄悄地走了過去。
「我完事了，哥哥轉過來吧。」
周防尊轉過身，少女拉了拉裙擺，活生生地站在了眼前，而不是躺在床上，雙目緊閉的樣子。
自從那天開始，紅葉就陷入了沉睡，而周防尊在逼退非時院之後，帶著她一起回到了吠舞羅。
死者則被兔子帶走，在經過一些特殊手段的查證之後，證實了超能力事件的受害人，的確是發生的幾起虐殺案的真凶。
紅葉產生的暴動被定義為受到傷害後的自我防衛，定義的危險程度瞬間減輕了許多，再加上她身處赤王的庇護，黃金之王治下的非時院不再堅持將她帶回【中心】，進行特殊管理。
然而周防紅葉卻一直沒有醒來。
起先並沒有察覺到有什麼不對，但在夜晚到來之後，草薙出雲準備好晚飯，上來叫她，卻發現紅葉依然安靜地躺在房間的床上。
自那之後，紅葉便一直沉睡著，直到一名奇怪的小嬰兒來訪，對她射出了那枚子彈。
中間過了差不多有一周的時間。
周防尊俯下身，又抱了她一下。
「恩。」聲音沙啞。
沢田綱吉膽戰心驚地坐在酒吧的沙發上，看著對面一眾對他虎視眈眈的不良青年，身體都快抖成了篩子。
這可是暴力團夥的總部啊！要是一個不注意，他會不會被直接撕碎？
每一個看著都超級不好相處的樣子，完全不敢搭話……
「上去有多久了？」有人問道。
「半個小時了吧。」
八田美咲不耐煩地切了一聲：「才半個小時嗎？」
「突然闖進來，說要找周防紅葉什麼的，他們以為這裡是哪裡啊，啊？」矮個子的少年一巴掌拍在吧臺上，「又說有辦法救人，尊哥為什麼會相信這種鬼話！」
「說不定是真的呢……」
「是真的才怪吧！」
啊……沢田綱吉心塞地想，他覺得都要過去一百年了。
在這種環境下，簡直就是害怕得無法呼吸，沙發裡像是有針紮著他一樣的坐立不安。
reborn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出來啊……
一旁的鐮本力夫看著他撒氣：「這麼做草薙先生會發怒的啊，八田哥。」
「嘁！還有這個傢伙！」八田美咲伸手一指，鎖定了慌亂不已的少年，在他兇惡的目光下，沢田綱吉渾身寒毛都立起來了，「看什麼看啊小鬼！」
「咿咿咿！對，對不起！」
千歲洋微妙地看了他一眼：「從剛才就想說了，這是那個詭異的小嬰兒特意留下來的人質嗎？」
「人，人質？！」
「到時候出什麼問題的話，就把他捆起來，拿他償命吧。」
「人質的話，就是這麼個意思啊。」
他們自顧自地敲定了沢田綱吉的用途。
「才不是吧！我是無辜的，請給我留一條活路啊！」
沢田綱吉覺得自己身處地獄。
可憐的少年快要被嚇得魂魄出竅，就在這時，幾個人走了出來。
其中一個矮小的身影他看得真真切切，一刹那間，他感動得眼淚掉下來。
「re，reborn！」
承載了拯救他於水火期望的reborn，卻並沒有立刻去往他的身邊解救他。
十束多多良後一步從房間裡出來，在走下樓梯之前，出聲說道：
「那位……reborn先生，我有話想要和你說。」
reborn也停下腳步，回過頭，看向表情十分認真的栗發青年。
「好啊。」
他們走到二樓走廊的盡頭。十束多多良靠在牆邊，reborn跳上窗臺，站在和他同一高度的位置。
「很感謝你喚醒紅葉醬，在這點上，吠舞羅的大家都很感激你，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吠舞羅一定會義不容辭。但是……」
「哦？」
十束多多良的話語裡難得帶上了尖銳的針對。
「你是為了紅葉醬來到這裡的，我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事，但是那孩子的監護人還在場，有什麼不能和king說呢？」
「至於必須要找到紅葉醬才可以的原因，因為最近剛剛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所以我只能這麼猜測了——是為了她的能力嗎？」
「十束……」草薙出雲喚了他一聲。
十束多多良卻接著說了下去。
「你雖然沒有告訴我們你的身份，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你很危險，reborn先生。紅葉醬還只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就我個人而言，並不希望她和你們扯上什麼關係。」
慣常溫和的青年頭一次明確地表達了自己的抗拒。
reborn平靜地看著十束多多良。
「這些話語，你在以什麼身份來說的呢？據我的情報所知，你只是周防紅葉的哥哥的部下兼好友吧，與她並沒有直接關係。」
「朋友。」
一頭栗發的溫和青年，目光筆直地與小嬰兒對視。
「以紅葉醬的朋友的身份。」
第三十九章
十束多多良眼神堅定，傳達著他的決意，二人周圍的氣氛變得有些凝滯了起來。
草薙出雲摸了摸後頸，無奈的歎了一聲，同樣走到了十束多多良旁邊，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嘛，雖然很不好意思，不過我也是這麼想的。」
「這些太過危險的事情，我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們的小姑娘去接觸吧，要是這樣，那就是我們的不稱職了呢。」他笑著說道，「吠舞羅欠了你一個人情，我代表吠舞羅誠懇地感謝你，並且在能力範圍的要求，我們都可以完成，儘管提沒有關係。」
「畢竟這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嘛，我們家的王，肯定也是這麼想的。」
reborn伸手壓下帽檐，擋住了眼睛。
二人的態度都十分明確，他們作為吠舞羅的二把手和三把手，足以代表整個赤之氏族的立場。
但是這點抵觸這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問題。
「是麼，你們的想法我接收到了。」他的聲音依舊很平靜。
十束多多良舒了一口氣。
緊接著，reborn繼續說道：「不過，這不是說危險就能避開的事情哦。」
「這又是什麼意思？」
「稱得上是機密哦，不過提前透露一點給你們也沒有關係。」
「機密的事情，這麼簡單地說出來沒問題嗎？」草薙出雲問道。
「不用擔心，畢竟你們也算是相關者呢，我們這邊還是很希望能夠和現在的赤之王達成合作的，如果覺得我們誠意不夠的話，再多加一點也無妨。」
reborn用稚嫩的聲線說了下去：「如果沒有出現差錯的話，我們這邊所知道的，是這個世界一直發展下去的未來。」
「……」
「現在的赤之王……是指king吧。」十束多多良輕緩地說道，臉上沒有一丁點的笑意，「用現在這種說法。也就是說——」
「在你們知道的未來裡，king已經不在了……是這樣沒錯吧？」
整個赤之氏族心照不宣卻又不肯承認的事情，在此時經由他說了出來。
草薙出雲也隱去了笑意，從口袋裡掏出煙盒，從裡面抽出一支，點燃後吸了一口，吐出了一個煙圈。
青年半垂下眼睛，手指夾著香煙，目光沉沉。
reborn將兩個人的反應盡數收入眼中，翹了下嘴角，對不久前還算強勢的氣勢消散並不意外。
「看來你們也並不是很驚訝嘛，剩下的事情，就留到下次拜訪再詳細說明吧。」
說完，他輕輕點了點頭，跳下了窗臺，很快就消失在了兩個人的視野裡。
在他離開之後，十束多多良和草薙出雲對視了一眼，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
「真是……被反將了一軍啊。」
當紅葉聽完來龍去脈的時候，即使已經有了一些心裡準備，仍然被裡面涵蓋的信息量弄得愣住了。
她居然沉睡了一周……
這麼說的話，有關阿爾托利亞的事情……都是她的一場夢？可是說是夢境的話，又太過真實，如果不是還有一些奇怪的地方在，說不定紅葉都會搞錯。
再加上那個神神道道的梅林，紅葉確定自己的確在哪裡見過他，他還嘲諷了紅葉有關能力的事情。
這一切，包括正直又純粹的騎士王，真的只是她沉睡過程中，單純夢到的事情嗎？
「嘛，先別想這麼多，醒過來就好，紅葉醬。」
十束多多良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揚起了一個溫柔的笑容，錯過身來，讓她看到擠在他身後，想讓自己成為被紅葉頭一個看到的青年們。
「喂喂後面的，別再往前擠了，我都快沖出去了！」
「那你退回來讓我過去啊。」
「別鬧啦，紅葉妹妹好不容易醒過來，你們小心再嚇到她。」
「先把你把我往後拽的手收回去再說……打你哦！」
紅葉抬起眼睛，看到了肩膀並肩膀挨在一起的大家，下意識地露出了一個笑容，手指悄悄地攥住了屁股底下的沙發套。
笑容裡帶著局促，和說不出的不安，紅葉還記得自己在陷入沉睡之前做過的事情。
她用一種可怕的方式，殺死了一個人。
雖然紅葉並不後悔自己這麼做，她覺得雨生龍之介罪有應得，但是在面對吠舞羅的眾人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地擔心了起來。
做過了這種事，她還能像往常一樣，呆在大家中間麼？
他們會因為她的能力，討厭她，害怕她麼？
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吠舞羅稱得上是紅葉為數不多在意的存在了，人在在意事物上總會顯得瞻前顧後，膽小多慮，這點就算是紅葉也不例外。
她可以渾不在意其他人怎麼想，完全不拿他們當一回事，但吠舞羅卻不同……
周防尊緩步走到紅葉身後，按住了她的頭，手上沒用力，卻仍讓紅葉的腦袋隨著他的動作晃了晃。
「別想太多，不用怕。」
「說你想說的就好，別的不用管。」他渾不在意地說道，卻透露出了一股令人安心的氣場。
在他隨性而又粗糙的安慰下，紅葉卻很快安下了心，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臉，將僵硬的臉部肌肉揉開。她伸出兩根指頭點在嘴角，重新隨著指頭的力道，彎起了一個有點可笑的微笑。
隨後，又飛快地放下了手，掩飾性地又扯了扯嘴唇。
「抱歉，讓大家擔心了。」
「……謝謝你們為我做的這些。」
面前擠擠挨挨的青年們靜默了一瞬。
略有誇張的動作停了下來，原本就是帶著表演的成分，想要逗不安的紅葉開開心，然而現在獲得了感謝之後，反倒是他們感到不好意思。
千歲洋率先笑嘻嘻地開口了。
「那，紅葉妹妹就笑一個吧，要那種好看的笑法，不許自己用指頭劃哦。不好看的話，就要來唱支歌做補償，我覺得axb48的那些就不錯。」
在酒吧裡都帶著兜帽和墨鏡的阪東三郎太一肘打過去：「你誰啊，居然這麼厚臉皮地提要求。」
出羽將臣舉起兩根手指：「紅葉醬不用聽他的，這就把這傢伙拖下去制裁。」
打鬧不停。
紅葉看著他們笑了起來。
琥珀色的眼眸笑得彎彎的，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度，能看到潔白的牙齒。周防尊站在她的身後，看不到她的笑容，不過卻能看到其他人的表情，於是便也懶洋洋地笑了。
「jk的笑容超棒超治癒，紅葉妹妹賽高！」千歲洋比了一個大拇指，「比我交往過的妹子們強多了，可惜紅葉妹妹不能泡啊……」
「你交往的那些都是酒吧裡遇見的妹子吧……我記得沒有超過一周的。」
「啊，那個沒辦法啦。」
「喂千歲……」
其他人還沒來得及制止他，就聽周防尊撐著沙發靠背，聲音低沉地開口：「紅葉妹妹？泡她？」
骨節分明的手掌微微動了一下，冒出了幾縷火光。
「酒吧裡的妹子，恩？」
「……」
「……」
「……你死定了千歲。」出羽將臣毫無同情心，落井下石地退開了兩米距離。
周防尊把千歲洋拖到了酒吧外面，剩下的就是大人們交流的時間了。
紅葉摸了摸自己的臉，驚訝地發現，她並沒有因為這樣有關喜愛的調侃而感到厭倦與討厭。
大概因為紅葉知道，現在她和吠舞羅的親密關係，都是她認認真真地，用自己的努力得來的，與她的魅力值無關。
她憧憬的事物也很明確了。
「是真實的東西啊……」
不用擔憂是不是能力改變了他人的想法，不用為之感到自責，也不用費盡心思想要消除掉。
真正對周防紅葉這個人本身，產生的感情。
友情、愛情、親情……皆如是。
「話說，八田呢？剛剛聽說紅葉醬醒了還挺激動的。」
「別提了，看那。」鐮本力夫往後一指。
在酒吧的角落裡，蹲著一個少年，面對牆壁瑟瑟發抖。
「——恐女症又犯了。」
十束多多良倚在他們交談的時候，就鬆開了手，走到了吧台邊上。他的臉龐帶著柔和的笑意，看著紅葉漸漸不再感到害怕，融入了他們之中。
草薙出雲一如既往地站在後面，嘴裡叼著的煙已經換了好幾根，煙灰缸裡滿是熄滅的煙頭。他像是想給自己找點事幹一樣，用手中的毛巾擦拭著本來就很乾淨的玻璃杯，一個個擦過來，再把它們擺整齊。
「對了，要準備一下慶祝宴會才行。」十束多多良喃喃說道，「紅葉醬喜歡吃什麼呢？甜的東西？」
草薙出雲墨鏡後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敏銳地看出他隱藏在笑容之下的不安。
「別太在意那個小嬰兒的話了，十束，又沒有證據能證明他所說的，只是為了消滅我們的氣勢，才故意採用了那種說法也說不定。」
「我也明白。」十束多多良沒有回頭，低聲說道，「只是因為他說的，是我們都清楚的事情罷了。」
赤之王周防尊，在未來的某一天，一定會死去這件事。
眾所周知的，赤之王破壞力極強，與其相對的，卻是他的威斯曼偏差值的不安定。
周防尊的威斯曼偏差在漸漸變大，這幾乎預示了王權爆發的末路。
「沒事，沒事，總會有辦法的。」十束多多良搖了搖頭，說出了自己一直說的那句臺詞，重新露出了笑容。
在一片祥和的氛圍中，風鈴叮叮咚咚地響了起來，酒吧的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戴著眼鏡的少年，擺著一副沒精打采的表情踏進了酒吧。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10-28 01:15
第四十章
月曆943年，魔王率領魔族第一次出現在了泰亞大陸，實行對光明的侵略，各個國家由於魔族的侵略變得生靈塗炭，民不聊生。
月曆946年，自然之神不滿於心愛的造物被魔族侵擾，賦予了大陸上最強壯的勇士同魔族戰鬥的力量，勇者並沒有辜負自然之神的期待，他消滅了魔族，將魔王封印，拯救人民於水火之中。
月曆1035年，魔王再度蘇醒，黑暗的陰影又將籠罩在泰亞大陸上，這時，一名自稱勇者後裔的少年出現了，故事從此開始……
「這個設定不合理！」在一個安靜祥和的村莊內，少女盤著雙腿大喇喇地坐在穀堆上，盯著面前的少年，「勇者為什麼不直接把魔王幹掉，明明已經有了神給的力量了。」
她面前的少年有著月光般璀璨的銀髮和海洋般清澈的藍眼睛，耳朵尖尖，雙腳踏在空氣上，背後長著玩具一樣迷你可愛的翅膀。
——總之是一看就知道不是人類的長相。少女，也就是戴妮拉如此吐槽道。
「行了吧小姐，說不定魔王死不掉呢。這就是個遊戲設定，不用這麼較真。」
戴妮拉看了眼被自己擱置在穀堆下面的劍，義正言辭道：「因為我被叫來測試遊戲了呀，所以肯定要對遊戲的每個部分的合理性作出評價。」
「行行行。」作為引導精靈的安迪擺了擺手，敗給她一般塌下肩膀，「那我認真又聰明的小姐啊，你什麼時候才能拿起你的劍，踏上打倒魔王的旅途呢？作為一個註定拯救世界的勇者……不，作為一個遊戲測試者，你什麼時候才能走上主線啊。」
安迪崩潰地抓著頭髮，差點要哭給他看：「你知道我跟著你抓了四天老鼠，種了三天地，送了六天信的心情嗎！明明現在完——全一點經驗都得不到了！」
「你為什麼還不出新手村！」
面對少年聲聲泣血，簡直分分鐘崩潰給你看的控訴，戴妮拉突然沉默了，她跳下穀堆，彎下腰，雙手抓住勇者之劍的劍柄，腳掌踏實地面，全身驟然發力。
「喝！」
驟然之間，以她為中心仿佛有劇烈的風刮過，吹起她的額發，顯露出她作為勇士高昂的氣勢！
作為她如此賣力的證明，勇者之劍被她拎起堪堪一個手掌……或者還不到的高度，然而此時，戴妮拉已經止不住地喘氣，臉因為過於用力漲得通紅。就連這一個手掌的高度都沒保持多久，不過半分鐘，戴妮拉就扔下劍柄，癱坐在地上靠著穀堆大口喘氣，汗液止不住地從額角向下滴落。
安迪忍不住歎了口氣。
「設定什麼的先放到一邊。」戴妮拉一邊喘氣，一邊斷斷續續地說，「我現在唯一的疑問就是……」
「為什麼我唯一的裝備是這把我完全拎不動的重劍？！」
少年攤開雙手：「這是小姐你自己要求的，遊戲中最頂級的裝備，沒錯吧？」
「沒錯是沒錯……」戴妮拉聲音越來越小，很顯然的，想起了在進入遊戲之前的對話。
「這是個未完成的遊戲，也就是說，它的細節部分尚不完整，可能會在遊戲過程中出現各種問題。」青年推了推無框眼鏡，將手中的檔遞給網名為戴妮拉的少女，「在簽訂合同之前，我會向你說明每個有個能出現bug的地方，還有可能會發生的危險。」
在全息遊戲剛剛起步的今日，作為全息遊戲的測試者，會承擔非常大的風險。沒有任何
權威資料表明全息遊戲所帶來的刺激不會對一個人的精神狀態產生影響，所以，由此產生了「遊戲測試員」這個如今高利潤高風險的職業。
自然，每個測試員都會和遊戲公司簽訂合同，如果發生了各種問題，遊戲公司會按照合同上的說明進行相應的賠償，並負起相應的責任。這導致了每個公司挑選測試員的時候都慎而又慎，如今坐在負責人面前的，則是遊戲測試界的精英人才……不，其實是遊戲齡超過年齡的三分之二的網癮少女戴妮拉。
戴妮拉很快將合同翻到尾，又倒回去迅速翻看一下，咂了咂嘴。
「請問，能再多加一項嗎？」
「請說。」
「我要遊戲中，最頂尖的裝備。」
——回憶完畢。
然而，這個所謂遊戲中最頂尖的裝備，如今還不如一個從樹枝上折下來的木棍有用些。
「我沒想到，裝備居然還要求力量屬性……」
「畢竟第一任勇者是個全大陸最強壯的男人嘛，可惜誰都沒想到小姐你是全敏邪教，居然一點力量屬性都沒有點。」
「對這樣子的你來說，拿起這把劍確實不可能呢。」
「就沒有那種，華麗點精巧點，適合女孩子用的武器嗎？魔法側的也完全沒問題。」
「小姐，你在說笑嗎？這個遊戲最頂尖的武器當然是自然之神賜予勇者的劍啊，這可是最·頂·尖·的。還有，我不得不說你哦小姐，投機取巧是不好的。」
與其拖著這把除了沉得要死之外一點用處都沒有的劍去踏上旅途，還不如把它扔掉。
少女如此思考著。
「關於這個，我有個好提議哦。」迪安見她終於下定決心要把這柄傳說級的重劍扔掉，抖了抖精靈特有的細長耳朵，從背後繞到她的面前，「新手村裡有個鐵匠鋪，為什麼不去那裡看看呢？順便還能買一把趁手的裝備。
戴妮拉看了看這把「遊戲中最頂尖的重劍」，最終還是覺得一把能揮動的武器更有吸引力一點。
她咬咬牙，雙手抱住劍柄的部分，貓著腰，連拉帶拽將它搬到了村裡唯一的鐵匠鋪。
在這十幾天地重複新手村任務後，村裡連雞圈裡只會下蛋和咯咯叫的母雞的好感度都已經被戴妮拉刷到了友好。這兩天下來，她每天從各家經過都要被熱情地塞下一堆小玩意，戰利品更從風乾的熏肉（氣血5，並不好吃的肉乾），一直到手織羊毛胖次（防禦10，然而因為羊毛很紮所以氣血每秒-1）。
所以這時，她剛剛將重劍拖到鐵匠鋪門口，打鐵匠戴奧大叔便笑呵呵地探出窗外跟她打招呼。
「戴妮拉，這兩天難得見你到這邊來啊，喲呵，這可真是個大傢伙。」
戴妮拉抹了把汗，雙手叉腰平定了一下劇烈的呼吸，回道：「戴奧大叔，你能看看這把劍值多少錢嗎？」
「哦哦，當然可以。」戴奧大叔將手在袍子上抹了抹，大步流星地走出來，蹲下身小心地看著這柄簡直可以用古樸或平淡無奇形容的重劍。
劍柄沒有華麗的雕刻花紋，也沒有那些昂貴的黃金寶石裝飾，寬大劍刃也由於沒有保管妥善變得不再明亮而且有細微的傷痕……
「大概，1個銀幣左右吧。」將這柄重劍翻來覆去檢查過後，村裡唯一的鐵匠給出了權威性的結論，「這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小戴妮拉。」
一個銀幣。
大概就是送三趟信，除兩次草，找一次丟失的小朋友的價格。
戴妮拉看著鐵匠篤信的眼神，全身從髮絲到腳趾都在為這一個銀幣而顫抖，嘴唇開合了好幾次，堪堪咽下肯定會破壞好感度的斥責。
你難道看不出來這把劍全身上下都充滿了神！光！嗎！自然之神賜福沐浴的力量難道你感受不到嗎！
「親愛的小姐，他只是新手村的鐵匠，根本就沒點亮感知技能的，好嗎？」
圍觀了一路的引路精靈此時終於冒出來，雙手背在身後，悠閒地給了戴妮拉最後一擊。
最終，這枚還沒捂熱乎的銀幣和其他的同伴一起，被換成了一把看起來正常而又威風的長劍。
在做了這麼多天的新手任務後，升級所獲得的力量點剛好夠戴妮拉順暢地揮動這把威風凜凜的長劍，看起來還挺像個勇者的樣子。
「哦我親愛的戴妮拉，你這就要離開村子了嗎？」在即將走出新手村的時候，戴妮拉身後突然出現了一大群拿著手絹不住擦拭眼淚的村民，其中一個用力地擤了下鼻涕，哽咽地問她。
雖然這些村民的速度讓戴妮拉覺得好可疑，不過在遲來的神秘的旅途面前，這些都算不了什麼。
少女回頭象徵性地揮了揮手，就要繼續向前走去。
「面對這些從小相伴長大的村民，勇者覺得十分不舍，他努力忍住眼眶的淚水，握住了大家的手。」
「……這是什麼？」從第一個字開始，戴妮拉突然就像被一個無形的屏障擋住，無法向前邁步。緊接著，她不由自主地轉過身，一步步走到為首的村民面前，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新手村的劇情。」安迪抽空回了她一句，繼續一板一眼地捧讀下去，「‘啊，我接下來就再也見不到你們了，一想到這些就讓我從心底感覺到無比的難過。’勇者深情地傾訴著自己的內心。」
第四十一章
周圍的人都知道，宮崎佑樹和黃瀨涼太是十七年的竹馬竹馬。
從初中開始，由於佑樹志願填的男校的關係，兩人就此分開求學，不過令佑樹高興的是，他們的關係並沒有就此疏遠，黃瀨依然像小時候一樣親近他。
但是就在這兩天，佑樹發現，自己的小夥伴似乎有點奇怪。
就好像，為即將要發生的事情感到羞恥一樣。
佑樹想了想，覺得可能原因是那天放學後發生的事。
在那天，黃瀨結束籃球訓練之後興沖沖地跑到男高找自己，而他卻因為畏懼圍繞在黃瀨周圍的女生而堅決不出校門……好啦，小夥伴黃瀨本身就又高又帥氣，從小就不缺女生緣的。自從他當了有了模特這份兼職之後，似乎更加得女生喜歡了，換句話說，就像全身散發著吸引異性的荷爾蒙一樣。
這樣的黃瀨無論走到哪，都會吸引女生注視的目光。
與非常受女生喜歡的黃瀨完全相反的是，佑樹患有恐女症。
當然並沒有嚴重到無法進行正常生活的地步，但如果要近距離接觸女生的話，他就會感到十分的恐懼，恨不得立刻就逃開，連說話都會變得結結巴巴的。
從小到大他因為這個被人嘲笑了不知道多少次，正因為這樣，在讀完國小之後，他才會毅然決然和小夥伴分開，選擇到男校去念書。
時間回到那天放學。
佑樹因為對女生的恐懼，躲在男高裡面不敢靠近黃瀨一步，就連他焦頭爛額地將女生請走之後，圍繞在他身邊的香水味都讓剛剛靠近一步的佑樹飛快地跑回校內，剛想伸出手的黃瀨連他的一片衣角都沒抓到。
「對不起……涼太，今天可能得你自己回家了。」
佑樹從牆內扒出一個頭，遠遠地對黃瀨喊道。
難得抽出時間來找佑樹玩耍的黃瀨超受打擊，最終還是悶悶不樂地自己回家了，等到他走遠，佑樹才敢從男高裡面走出來。
到家之後，佑樹給他發了幾封郵件看起來都沒有什麼效果的樣子，打電話過去，小夥伴超委屈地朝他抱怨這麼多年的相處比不上幾個女生什麼的……佑樹甚至從細微的痕跡中發現，小夥伴的嗓音裡帶著一兩分哭腔。
「小佑樹太過分了！」
他就是有恐女症，這能有什麼辦法啦！
然而，就在前天，小夥伴突然發來郵件，內容讓他覺得好像有點不妙。
【如果是穿著女裝的男生的話，小佑樹會不會害怕？】
【應該不會吧，畢竟不是女生……不過好像也說不定，如果太像的話……】
佑樹想了想，回了一條郵件。剛發出去沒多久，黃瀨就回信了。
【週末一起出來逛街吧，我一定會治好你的恐女症的！】
信心滿滿得讓他覺得會發生什麼很不好的事。
涼太那傢伙，雖然乍看起來很精明，而且是個在各個方面都是讓人驚歎的天才，然而……
有的時候他是個不得了的笨蛋啊！
佑樹就這樣，懷著忐忑不安的內心，等來了週末。
一大清早，黃瀨就跑到佑樹家裡，他全身披著能罩住腳面的寬大斗篷，只有一個金燦燦的頭露在外面。他的手指緊緊攥著斗篷，臉上難得冒出了點難為情的神色，仿佛斗篷下面藏著什麼不能見人的東西一般。
「涼太？」佑樹試探性地叫了自己的小夥伴一聲，眼裡充滿了懷疑。
「如果是為了小佑樹的話……」黃瀨連著說了三遍為自己打氣，攥著斗篷的手指卻遲遲無法鬆開。最終，他下定了決心，猛地將自己的斗篷一掀！
「今天請跟我去逛街吧，佑樹君！」
啊，用的不是男性的「我」，而是女性的「我」呢。佑樹想到。
隨即，他茫然而帶著點懷疑的神色，在看到他脫掉斗篷暴露出來的東西後，變成了大驚失色。
這下面確實藏著不能見人的東西啊！！
不，與其說不能見人，不如說面前這坨就是大宇宙惡意的凝結體！簡直，簡直是破廉恥到讓人只能在自插雙目和打死小夥伴之間選擇一個！
佑樹強行忍耐著想要爆打小夥伴一頓的衝動，抓住被他扔掉在地的斗篷，劈頭蓋腦蒙在小夥伴臉上。
「欸？」小夥伴在斗篷下面發出一個單音，聽起來超無辜。
佑樹簡直被他驚呆了，就算斗篷蒙到他臉上，也擋不住他全身結實的肌肉，還有……
還有那被他正常男高中生身材撐得快要爆開的粉紅色公主裙！=口=
「快給我脫掉！」佑樹一臉猙獰地拽著裙子想把它從小夥伴身上扯下來。
「不要！這是為了能幫小佑樹治好恐女症專門準備的！打死不脫！」黃瀨以一個對少女來說非常嬌羞，對189公分的男性來說簡直有病的姿勢死死揪著自己的裙子誓死不從。
「這樣只是個單純的神經病吧！」
「學長說這樣絕對有用的！」
「脫！」
「不脫！」
「給我脫下來！」
「打死都不要！」
那就打死你算了！
佑樹的力氣完全比不過常年打籃球的黃瀨，沒多久就敗下陣來，雙手撐膝使勁喘氣。
「你……這麼穿，就不覺得羞恥嗎？」
黃瀨的臉從剛才開始就紅彤彤的，現在更是紅的滴血：「如果是為了小佑樹的話，羞恥什麼的……我完全可以忍受！」
佑樹把枕頭扔到他臉上。
黃瀨就像堅定了什麼信念一樣，雙手握拳，只剩下高喊哈利路亞。
「如果我這麼做就能治好小佑樹的恐女症，我願意犧牲我自己！」
「……」
腦子裡有根筋壞掉的小夥伴，已經完全治不好了。
呵呵。
佑樹怨念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扯了扯他的裙子，黃瀨立刻反射性地護住，警惕地盯著他的手。
「涼太，你是模特，這麼出去會影響你形象的啊。」佑樹打算從道理上擊敗他。
「這個……」黃瀨想了想，「反正模特工作也不是太重要……」
佑樹還是給小夥伴那壞掉的腦子讓了道，已經認死理到這個地步，誰也攔不住他了。作為最後的掙扎，佑樹跑去母上房間偷偷拿了化妝包，擺在小夥伴面前。
「出去可以，先化妝。」
黃瀨接過佑樹遞來的化妝品，在裡面挑挑揀揀，跑到鏡子面前描眉畫眼起來。嫺熟的化妝技術讓佑樹歎為觀止，他的臉本就帥氣，但並不顯得特別陽剛，在經過化妝品的調和之後，五官更加柔和起來，看著也格外舒服。
佑樹看著小夥伴的臉，忍不住因為恐女症而打了一哆嗦，但是視線向下移了下，看到他那結實的胸肌撐起裙子的蕾絲，有力的臂膀將泡泡袖緊緊崩起，裹在上身的布料甚至能顯出些微腹肌形狀，蓬蓬裙下面，一雙健壯的、有大塊肌肉的大腿露在外面，膝蓋以下被一個已經被撐到極致的黑色絲襪包裹住。
……還有因為太大號只能穿著旅遊鞋的腳。
啊，恐女症痊癒了呢。
佑樹帶著超大號肌肉女伴上街了。
剛一出門，他就感覺到小夥伴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緊了緊，然後超用力地掐住自己。
「……」佑樹被掐的快要痛死了，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放開我的胳膊。」
黃瀨觸電一樣放開了。
佑樹覺得他這個反應絕對不正常，抬頭一看，黃瀨明明在屋裡還只是有點紅的臉現在已經完全沒法看，全身上下都羞恥得冒煙，嘴唇抿著好像用了好大的力氣來不讓自己當場逃走。
……何必呢。
說實話，這樣的黃瀨，即使脖子以下完全沒法看，也是顯得有幾分可愛……好吧，只是那份羞恥的神情讓佑樹覺得可愛而已。
街上的人只要路過兩人必要驚詫地打量他們兩眼，有的人還以為遇到了行為藝術或者變態，拿起手機拍起照片來。
很顯然的，行人的行為讓黃瀨更加難受了。
模特的工作雖然讓他很習慣作為模特被人圍觀，但這一點都不包括穿女裝的狀態，懷揣著被認出來就完蛋了的緊張感，和公然異裝癖的羞恥，黃瀨不知不覺連手指都在顫抖。然而又因為一種莫名的堅持，他想要強行偽裝出鎮定的樣子，手指早就又狠狠掐住佑樹的上臂。
臉紅的完全一眼就看出來完全不鎮定了，而且抖動幅度大得讓佑樹覺得自己都開始抖啦！
他看了眼很明顯已經完全要不行了的小夥伴，低聲問道：
「還好嗎？」
「沒……沒問題……」
很快，再拐一個街口，就到了原本計畫的商業街了。
人數一下子比之前多了一倍，身旁的女生讓佑樹恐女症再次發作，止不住地恐懼從腦海中升起，驅使著他往什麼地方遠遠逃去，他剛剛想要調轉方向，就發現自己每走一步都重如千斤！他扭頭一看，發現他自己簡直在拖著小夥伴挪動……小夥伴的腿已經完全邁不動步子了！
第四十二章
「不過既然紅葉你沒說，我心想也許你是不想說出來，所以也沒有告訴其他人，尊他們還都不知道呢。」草薙出雲說道。
「……好吧，謝謝你幫我保密。」紅葉艱難地說道，扭頭就向外走去。
「紅葉醬，你去做什麼？」身後傳來青年的聲音。
紅葉回過頭，一字一頓，充滿堅決地吐出了三個字。
「去分手！」
絕對要分手！
「好吧紅葉醬……一路小心。」
不說赤司征十郎現在變得怎麼樣，光從之前的回檔時，他吐露出來的訊息，就讓紅葉堅定了絕對要分手的想法。
既然都知道了這樣的感情並非真實，當然是努力消除掉這種影響，然後離得遠遠的比較好。
紅葉還沒忘記被他帶上鎖鏈，囚禁在屋子裡的事情。
這是對你的懲罰。赤司征十郎說。
按照這樣來看，紅葉也早就承受過懲罰了。
紅葉告別了草薙出雲，氣勢洶洶地走在前往洛山高校的路上。
一路上，紅葉思考了很多種分手的說法，最後心一橫，決定如果實在說不通的話……就使用一點小手段好了。
畢竟有能力不用是傻瓜！
紅葉氣勢十足地趕到了學校，此時正是社團活動的時間，操場上有學生們在進行活動，紅葉想要進去的時候，還因為沒有穿著校服而被保安攔下了。
她向保安說明了休學的事情，因為自帶超高魅力值的緣故，對方很輕易地相信了她，沒過多久就放她進去了學校。
紅葉在學校裡算是個名人，之前學院告白同好會鬧得沸沸揚揚，無數學生參加的盛況讓很多人都記住了她。再加上紅葉本身的緣故，她也很容易被人記住並且喜歡上。
走進學校沒多久，就有人發現了穿著常服，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的紅葉，驚訝地大叫了一聲：「啊！周防同學！」
在第一聲出現後，許多人望了過來。
「周防同學回來了！」很快，周圍就聚集了一堆人。
在操場上訓練的基本都是運動類社團，洛山高校的運動社團都很出名，並不只是籃球部一枝獨秀，只不過是因為有赤司征十郎在，所以才顯得格外突出罷了。
一堆正進行著訓練，滿頭大汗的人湊了過來，讓人想不忽視都不行。
紅葉不得不停下了腳步，對著他們禮貌地笑了一下。
「恩，你們好。」
雖然這些人她基本不認識……總之先打個招呼吧。
「周防同學，你的身體有沒有好一些？」一個個子很高挑的女生問道，臉上盛滿了關心之情。
「好多啦。」紅葉回答說。
「周防同學，是要回來學校上課了嗎？要不要再多休息一陣？」
「周防同學，你是生了什麼病呀？我問了好多人都不知道。」
「周防同學……」
「周防同學……」
剛開始紅葉還能回答兩句，到後來，七嘴八舌的話讓紅葉根本無力招架。
超可怕……
紅葉已經許久沒有體驗過這樣的校園生活了，現在再次遇到，感覺有點懵逼，身處同學超熱情的包圍中，完全沒法適應。
說起來，自從紅葉得到了這個外掛之後，不算沉睡的時候，也才剛剛過了一個月。
一個月的時間並不長，卻足夠讓她從被迷惑的虛榮，變成適應以後的煩躁，抗拒一切，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
如果說之前由於她不知控制，帶來的是盲目而又瘋狂的愛慕的話，那麼現在估計就只能算作普通的有好感等級了。
雖然還是很熱情，但終究有什麼地方不太一樣。
紅葉還急著去找赤司征十郎分手，只好硬著頭皮應付了幾句，讓他們冷靜下來。紅葉不擅長做這些，她以前一直都是根本不加理會，也沒把別人的熱心放在心上，現在她試著說了兩句話，對方卻都很高興的樣子。
「還以為周防同學會直接走掉呢，沒想到還會回答我們。」
「看起來周防同學也不像傳言裡那樣冷漠嘛。」
「有生之年得到周防同學的回答，真是太幸福啦！」
該怎麼溝通才好啦！
周防紅葉招架不住，好在不少人因為離開時間過長，都被社團揪回去繼續訓練了。
「抱歉啊，打擾了你們的訓練。」紅葉說道，負責來找人的學長隨意揮了揮手，也沒有怪紅葉的意思。
「都是這些小子太激動了，沒事沒事，別放在心上。我先把人拽走了啊。」
紅葉松了口氣，一下子被迫跟這麼多人同時交談讓她依然感覺有些煩躁，她趕緊又應付了兩句，就說自己有事要做，迅速地走掉了。
她前進的方向是體育館，剛走了幾步，就聽見後面有人猶豫著出聲叫她。
「那個，周防同學，你是要去找赤司同學嗎？」
紅葉跟赤司征十郎並沒有隱瞞交往的事，再加上兩個人在學校裡都挺受歡迎，所以不少人知道這件事。
當時似乎還有死忠米分哭了好久……兩個人的都有。
紅葉暫時不論，赤司征十郎手段一直很強硬，氣勢也很足，所以沒什麼人來找麻煩。那時候紅葉覺得這個男朋友真是方便極了，然而現在一看……
呵呵。
現在流的淚，都是當初腦子裡進的水。
紅葉沒有遮掩，直白地承認了：「是啊。」
叫住了她的人，是剛剛頭一個跟她搭話的高挑少女，她抓了抓自己的馬尾辮：「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個週末有合宿，籃球部的大家現在應該已經離開學校了吧。」
紅葉看著她頓了半響，在高挑少女開始感覺到忐忑不安的時候，飛快地走回來，一把撈起她的手：「那你知道他們去哪了嗎？」
「誒，好像有點印象……」少女食指在紅葉充滿期待的目光中，使勁地回想著之前聽人說過的事情。
「我想起來了！」她眼神一亮，「宮城啦，宮城縣！他們去青城了，那個叫青葉城西的學校！」
青葉城西啊……這倒是沒想到呢。
於是紅葉現在的任務變成了千里迢迢趕去宮城縣說分手。
紅葉一刻也等不及，完全不想把這個交往關係持續下去。她匆匆對少女道了句謝，就跑到學校外面，發郵件跟愛操心的草薙出雲報備了一下自己的行蹤，紅葉坐上了前往宮城縣的車。
紅葉對宮城縣十分熟悉，在來到京都和哥哥住在一起之前，她一直生活在宮城縣，度過了人生中的十五年。這十五年裡，哥哥只在最開始的幾年與她共同度過，之後就搬了出去，直到紅葉跑去京都投奔才再度相遇。
這期間的時光暫且略過不談，或許以後還會有機會好好地回憶一下過去，但並不是現在。
宮城縣再加上青葉城西，在紅葉的腦海裡一下子變成了一張笑得有點輕浮的臉龐。她想了想，打開手機，又發了一條郵件。
給許久不見的小夥伴。
發完之後，她下了車，直接奔向學校所在的地方。
等她走到校門口，難得及時接到一次郵件的小夥伴已經在那裡等她了。
出現在紅葉視野裡的少年身材修長結實，有著一頭深棕色的短髮，看得出細緻地打理了髮型。他穿著白青相間的運動衫，靠在學校的校門外面，單手插著口袋，姿勢很隨性，眼睛則一直注視著手機，拇指在鍵盤上飛快按動。
與此同時，紅葉口袋裡的手機也震了兩下。
反正已經見到了真人，她沒打算拿出來看郵件，直接走了過去。走到一半，她就看到一個女孩子滿臉通紅地小跑到少年的身邊，手裡捧著一袋包裝精緻的小餅乾，羞怯地微微低下頭，猛地送到了他的眼皮底下。
噫。
棕色短髮的少年將目光移到少女的臉龐，微微一愣，旋即挑起嘴角笑了起來。他說了一句什麼，換成面對著少女的姿勢，認真地拿起了一塊，放到嘴裡。
「很好吃……」
紅葉站在他的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幽幽的。
「好吃嗎？」
少年瞬間被嘴裡的餅乾嗆到，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來。
「及川前輩！」少女手足無措，想要伸手扶他，卻被他抬起一隻手掌阻止了。
「咳咳咳咳……我沒事。搞什麼啊，紅葉醬你想要殺死我嗎？」
紅葉的小夥伴及川徹，在這時隔多日的相逢場面中，咳出了滿地的餅乾渣，擦了擦嘴巴，憤怒地回頭質問她。
「沒這回事，你還好吧？」紅葉虛偽地關心他。
「不對，你絕對是故意的！」他將少女哄走之後，立刻橫眉立目起來，生氣地指向紅葉，「不管你怎麼偽裝都沒有用，我已經看透你啦！」
「沒有呢，不過是被送個餅乾而已。」
「啊啊，你心虛了，絕對是心虛了！怎麼樣，就承認了吧，你之前是故意想要嗆到我，讓我出醜的！」
「就是因為嫉妒我受歡迎，心思超惡毒！」及川徹控訴她，字字泣血。
「受歡迎這種程度的才能，我也有哦。」
及川徹立刻嗤之以鼻：「我才不信你。」
要是不打斷他，他能就這件小事念叨上一天，斤斤計較得令人髮指。紅葉安撫性地拍了拍他伸到跟前的手背，直接道了歉：「讓你被我嚇到了，抱歉啊阿徹。」
沒什麼誠意就是了。
及川徹不滿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不太情願地說道：「好吧，這次先原諒你好了。要是有下次的話，就不會這麼簡單了啊。」
「你之前還說我從兄控畢業了，激動得抱著人轉了好幾圈呢。」紅葉有點嫌棄地說道，雖然過了很久，但是這點她記得可是清楚極了，「當時要是你在我面前的話，我就要代替岩泉君揍你了。」
「誒？要揍我？！」少年不可置信地叫道，「為什麼啊？我明明那麼善解人意，為你找到男朋友這件事祝福你嘛。」
「因為你討厭。」
紅葉冷酷無情地說完，一隻大掌從天而降，覆蓋在了她的額頭上。及川徹彎下腰，湊近了紅葉，一雙透亮的棕色眼眸一眨不眨地對上了她的眼睛。
「誒？」
紅葉茫然地看著他，及川徹苦惱地皺起了眉毛，拿開手掌，直接湊過來，拿額頭與紅葉相抵。
從接觸的皮膚傳來了少年人的熱意，這個姿勢距離近得能數清他與髮絲同色的睫毛。及川徹保持這個姿勢，停留了幾秒，在紅葉動手揍他之前，及時地抬起了身體。
「你沒發燒啊？」他奇怪地說道，又拍了她一下，露出了一個足以稱得上是慈祥的微笑，「怎麼淨說傻話呢這孩子。」
第四十三章
及川徹比周防紅葉大了一歲，小時候周防家和及川家住得很近，再加上同在一條街道上的另外一家，三個家庭裡的孩子一直在一塊兒玩。不過另一家裡孩子和他們的年齡差距有點大，學霸無比性格冷靜又鬼畜，每次紅葉和及川徹都是被抓著去念書寫作業的，所以兩個人都有點怕他。
彼時周防尊已經去了京都，沒過幾年紅葉也搬走了，但青梅竹馬的情誼卻延續了下來。
他小時候就是個排球愛好者，原先纏著紅葉給他托球，紅葉拋了幾個小時的排球，手臂酸痛不已，這傢伙卻依然神采奕奕不嫌夠。後來紅葉拒絕再摸排球，一看這傢伙抱著排球過來，就堅定地關上房門，假裝自己不在家。
然後就有一顆棕色的腦袋，從自家的窗戶邊冒了出來，盯著謹慎地對著房門的紅葉，滿臉都是快要溢出來的得意。
「你是瞞不了我的，紅葉醬！因為我腦子比你聰明！」
還很小的紅葉剛放下心，別過眼一看，就發現窗邊出現了一顆圓滾滾的頭，嚇得魂都飛了，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及川徹就只好放棄排球活動，搬個小凳子從窗戶爬進來安慰她。
「好啦好啦，是我的錯，紅葉醬不要哭。」
「你是壞蛋！」她哭著指責他，「你嚇我！」
「我是壞蛋，那紅葉醬打我一下，就打敗壞蛋啦！」
諸如此類，和及川徹在一起的時候，紅葉的黑歷史簡直多到數不勝數。
因此她是真心地感謝初中時代岩泉一的出現，讓愛好排球的及川徹終於找到了組織，不再來騷擾自己了。況且看見終於有人能管教下及川徹，紅葉心裡爽的不得了。
「你還在打排球呢？」
「哼哼，我現在可是隊伍裡的頭號二傳手，快來崇拜我吧。」
「我記得從初中開始你就是二傳啊，不換個位置玩玩？」
「這又不是打遊戲。」及川徹心情很好，做了一個托球的動作，「二傳手是隊伍裡的司令塔，很有趣哦，不過像紅葉醬你這樣的笨蛋是沒戲啦。」
「不損我一句你就不舒服啊……」紅葉捶了他一下。
「說起來，紅葉醬，你怎麼突然過來這邊了？剛剛接到短訊的時候嚇我一跳。」及川徹挨了紅葉的一拳不痛不癢，轉著掛在手指上的鑰匙串，隨意地問道，「我還以為你徹底沉迷于哥哥和男朋友無法自拔了呢。」
「前一陣還老為一些亂七八糟的問題騷擾我，什麼哥哥更喜歡男子高中生啦，什麼失寵啦……哈哈哈哈，我要狠狠地嘲笑你！」
少年雙手叉腰，誇張地笑了起來。
紅葉無語地看著他，誠懇地說道：「我覺得你再說下去，我們的友情就要走到盡頭了。」
她煩心地揉了揉自己的腦袋：「我來這找人的，阿徹你知道洛山來這邊合宿練習的人在在哪嗎？是籃球部的，給我指個路，我去找人。」
「原來真的不是來找我的哦？啊啊，這麼直白真讓我傷心，傷心得完全不想幫你了。」
「……你夠了啊。」
「恩~」
及川徹注視著在食指上不停旋轉的鑰匙，發出了一個長又輕的鼻音，表情是有些無趣的漠然。
「洛山是紅葉醬你的學校吧？不遠萬里追來這裡，難道是找傳說中的男朋友嗎？」
「是啊。」紅葉回答。
及川徹的動作停了下來，偏過頭，眼神充滿詫異：「還真的是啊。」
他看紅葉的表情，就仿佛她舉著狗糧拼命往自己嘴裡塞，渾身上下都傳來一股戀愛的酸臭味。
「男朋友離開自己視線一刻都無法容忍？紅葉醬居然是個不得了的黏著系啊，真是沒想到。」
「不，我是來分手的。」
「……哇。」就算是交往經驗豐富的小夥伴，也被紅葉千里迢迢殺過來分手的魄力鎮住了。過了好幾秒，及川徹才發出了一聲乾巴巴的感慨，「我能有幸知道，那個可憐的男朋友君是誰嗎？」
得知紅葉之前找他炫耀過的男朋友，名字叫赤司征十郎的時候，及川徹的表情十分精彩。他盯了紅葉半響，問出了一個紅葉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也不太想回答的問題的問題。
「紅葉醬，你到底有哪裡想不開，才找了一個控制欲這麼強烈的男朋友啊？」
「你們絕對是百分之百的相性不和吧。」
詫異於及川徹居然認識赤司征十郎這件事，紅葉皺起眉毛，不太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頭髮。
「……是我的問題。」
然而關於自己修改了他人的感情，讓他違背本心地愛上自己這種話，根本沒法跟青梅竹馬的小夥伴說出口。
她想要將自己帶來的影響消除掉，不管怎麼樣，紅葉都不希望依舊有人她的能力操控著感情，也非常討厭之前享受著這般喜愛的自己。
與赤司的分手是必須的，反正現在紅葉的能力已經能夠被她自己控制，不再肆意地修改著旁人的感情，所以……
現在的赤司征十郎，應該也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喜歡著她了。
至於變成了什麼樣，還有沒有剩下的感情，這些在沒有見到面的時候，紅葉自己也不知道。
「我想改變我自己。」紅葉說道，抬起了眼睛。
所以要先將過去她犯下的錯誤處理完畢。
及川徹挑了挑眉，深棕色的眼眸中映出少女有些糾結，卻並不猶豫不決的神情。
「好吧，既然不想說，我就不再問啦。」
紅葉抬起眼時，正好看到他不屑地擺手，「我對這些八卦一點興趣都沒有，也沒想知道你交往的經過。」
「正好你分了手以後，我又能嘲笑你一次了，歡迎重回單身狗的懷抱啊紅葉醬，哼哼哼哼。」
紅葉松了一口氣，露出一個笑容來。
「謝啦。」
「就算說好話也不會讓我手下留情的，紅葉醬。」
及川徹尾音上揚，笑著用手指戳了下紅葉的額頭。
「不過你不是自詡很受歡迎嗎，為什麼又變成單身了？」
「囉嗦啦！」
「又被甩了吧，讓我想想原因……因為比起女朋友，你對排球更加重視，所以女朋友感覺沒有得到足夠的愛？」紅葉掰著手指頭，將記憶裡的理由複述了一遍。。
「……」及川徹閉上嘴不說話。
紅葉古怪地看著他：「從小到大被甩的理由都一樣呢，阿徹。」
「為什麼反而變成你嘲笑我了啊？！」
****
紅葉心裡想好了百種應對措施，也準備好了無計可施時採用的特殊手段，結果等到真正見到赤司征十郎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感覺到有點奇怪。
她把這歸結為他的臉長得好看。
少年的面容俊秀依舊，一頭薔薇色的短髮被微風輕輕地撩起，劉海剪短了一些，臉龐完全露出，讓他顯得氣勢更足。赤司異色的眼眸注視著許久不見的紅葉，嘴角挑起了一絲笑意。
「好久不見，紅葉。你的身體恢復了嗎？」
「恩，多謝你的關心。」
紅葉迅速拋開了這些思緒，回答得禮貌而又充滿距離感。
有別於以往的反應，讓赤司顯出幾分不滿之色，卻被理智克制在了眼眸深處，並沒有表露出來。
他平靜地說起了之前的事情：「聽說你休學之後，我去你的家裡找過你，卻聽說你的狀態不適合見到其他人，沒有見到你的面。」
「確實有些不能見人呢，抱歉了，赤司君。」
「對於你向我隱瞞這點，我也十分生氣，紅葉。」赤司說著，語氣淡淡的，「身為你的男朋友，我希望你能不要在這種重要的事情上隱瞞我。」
「我去查了京都醫院裡的記錄，並沒有一名名叫周防紅葉的病人，然後接著查下去，卻查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東西，比如超能力研究教育機構。」
少年伸出手，掌心想要撫摸紅葉的臉頰，卻被她不著痕跡地避開了。金紅的瞳眸中仿佛醞釀著激烈的暴風雨，他定定地看了紅葉半響，紅葉抿了抿嘴唇，挺直了脊背，並不畏縮地回望了回去。
「我有話想要和你說，這也正是我過來的原因。」
「你想和我說什麼呢？」
紅葉說道：「請和我分手吧，赤司君。」
在她說出這句話的同時，赤司周身的氣氛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空氣仿佛也變得凝滯起來，讓人幾乎喘不過氣。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紅葉？」
「分手吧，赤司君。」紅葉再次說道，語氣堅定，「我們並不合適。」
在給紅葉指明了方向以後，及川徹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在原地踱了一會兒步。他在這塊半徑不到五十米的區域裡繞了好幾圈，始終放不下心，總覺得紅葉像是羊入虎口。
他對自己青梅的智商和情商都極其不放心，尤其要面對的人是赤司征十郎。由於赤司在籃球上極為有名，所以及川徹也注意過他，當時他就覺得這個傢伙非常的危險，而且性格上也有很大的缺陷。
勝利就是一切，以這句話為宗旨的赤司，是及川徹最討厭的類型。
這樣的赤司會對想要分手的紅葉做什麼呢？他拿腳趾都能想到。
短短幾分鐘，及川徹已經腦補出紅葉的許多種下場了。
「啊啊啊我可不想回頭發現青梅失蹤了，或者看見她的屍體啊……」少年揉亂了自己的頭髮，感覺再這麼煩惱下去，自己就要禿頂了。
最終，他下定了決心，朝著籃球館的方向追了過去。
這邊紅葉在心裡醞釀好了臺詞，赤司釋放的壓迫感越發驚人，可對於已經經歷過了小黑屋囚禁play的紅葉來說，現在也就剛剛達到熱身的等級。
那時候的赤司可怕極了，再加上驟然知道真相帶來的衝擊，雙管齊下，讓紅葉已經完全失去了應對的勇氣。
而現在卻不一樣。
她堅定了一定要分手的信念，也知道赤司早就對感情抱有質疑，她想好了說辭，打算快刀斬亂麻，讓這段本不該發生的關係迅速成為過去。
就在她剛要開口的時候，面前的赤發少年眼眸深沉，對她再次伸出了手。
「不要讓我生氣，如果是開玩笑的話，你玩得太過了。」
「我是認真的。」
「我不想再說第三次了，不要讓我生氣。」
指尖接觸到了紅葉的臉頰，她這次沒有躲避，而是微微垂下眼，看著臉側少年修長而又白皙的手掌。
「赤司君的話，為什麼會拒絕呢？」
紅葉聳了聳肩，琥珀色的眼眸抬起，直視著赤司：「赤司君，你應該清楚的才對，這只不過是一種掌控欲，你實際上並不喜……」
你並不喜歡我——紅葉本想這麼說。
她將感情分得很清楚，虛假的、真實的、與喜愛無關的、與喜愛有關的……經歷過種種的死亡或是差勁的結局之後，紅葉逐漸能夠分辨出來它們，並且也在學著去應對。
現在的赤司征十郎，並不喜歡周防紅葉。
這只是一種源於內心的，異常龐大的掌控欲，屬於他的東西全部都要歸於他的掌握，不容許反抗，也不容許出現一點差錯。原先紅葉沉睡之時，草薙拒絕探望的事情在這個少年內心裡埋下了火種，那麼如今紅葉說出分手，就是將其點燃。
讓其蓬勃燃燒，再親手熄滅它。
然而紅葉的話剛說了一半，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遠方傳來，筆直地快速接近。
棕發的少年及時趕到，將赤司的手掌拂落，長臂一展，攬住少女的肩膀，將驚訝地看著他的紅葉摟進了懷裡，圈進自己的保護區域。
紅葉一頭紮進及川徹的胸膛，撞得鼻子生疼，眼眶不自覺積蓄了生理性的淚水。
她沒想到小夥伴會突然闖入，一時間睜大了眼睛，瞠目結舌地看著他。
「阿徹？」
及川徹一低頭，就看到紅發的少女眼睛濕潤，似乎輕輕一眨就要流下淚來。她的眼眶泛著紅色，就像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一樣，讓他一下子想起了小孩子的時候，紅葉被他嚇得抽泣不止的樣子。
多麼的令人生氣啊。
「行了紅葉醬，剩下的就交給我吧。」
帶著幫人找回場子的責任感，及川徹頂著腦門上的十字架笑眯眯地抬起了頭。
對面的少年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眼中風暴席捲不息，光是站在他的面前，就仿佛會被壓到一般，讓人忍不住從心裡生出畏懼之感。
及川徹站在赤司面前，俯視著這名氣勢異常強大的少年。
「抱歉啊，這個笨蛋給你添麻煩了。」
「與你無關，這是我和周防紅葉的事情。」赤司說道，「我不喜歡做事的中途被人打斷。」
「哎呀呀，突然闖進來，打擾了那真是對不起啊。」及川徹輕飄飄地說道，摟著紅葉的手拍了拍，故意顯出幾分親昵感給他看，「既然女孩子都說分手了，那再糾纏下去的話，不是太難看了嗎，赤司君？」
赤司征十郎的表情越發的陰沉了起來。
「你太狂妄了，及川徹。」
「對待前輩要好好的說敬語啊，赤司君，要搞清楚現在到底是誰在狂妄哦。」及川徹舉起一根手指，語氣更加親和。
「何況並不是與我無關的是呢，有什麼問題的話就來找我吧，畢竟——」
他的聲音一頓，又再度響起：「我是這孩子現任男朋友呢，前·任男朋友君。」
紅葉聽到他的這句話，瞠目結舌地抓住他的運動衫：「等等阿徹，你在說……」
及川徹一把把紅葉的腦袋按在了自己胸口，堵住了她將要說出口的話。
「紅葉醬別害羞，這種傷害少年心的話，總要說清楚的不是嗎？」
說清楚個卵卵啊！紅葉差點一口血噴給他。
你看到沒，看到沒，赤司征十郎黑化程度已經百分之九十了好麼，他馬上就要暴走了好麼！
「與其對女孩子動手，為什麼不讓我們進行一場男人間的談話，把事情說明白呢？你說是吧，前·任男朋友君？」
赤司異色的眼眸與及川徹對視，而後冰冷的視線又移到了被他狠狠按在懷裡，只露出了後腦勺的紅葉身上。
出乎紅葉意料的是，他居然點頭答應了。
紅葉知道及川徹大概誤會了什麼，想要澄清清楚，不過兩個人卻完全沒有給紅葉說話的機會，直接一起進了一間空著的體育館。
紅葉站在體育館外面，看著緊閉的大門，對這樣的神展開表示大腦接收不能。
體育館裡傳來了劇烈的動靜，紅葉急得直跳腳，生怕及川徹也被赤司鬼|畜了。
明明是想動用自己的能力，然後完美地解決赤司我的事情的，然而結果……
為什麼變成了赤司和及川徹去單挑？！
還有及川徹居然面不改色的扯謊，說他是紅葉的男朋友……紅葉覺得自己要爆炸了。
當然在爆炸之前，還要先把自己的小夥伴揍上一遍。
赤司萬一暴走了怎麼辦！萬一也把及川徹關小黑屋囚禁play了怎麼辦！雖然明白他為了維護自己，怕自己受到欺負，但是紅葉覺得比起自帶外掛的自己，明顯是及川徹更加危險一點啊……
她該現在就撥打110求助，還是應該直接沖進去救人好呢……
在紅葉萬分糾結的時候，體育館的大門，吱呀一聲，從裡面被推開了。
她趕緊沖了過去。
第四十四章
膽大包天的小夥伴倒是還活生生地立著，沒有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見到紅葉的時候，笑著抬起手。
「喲紅葉醬。」
「……喲你個頭。」
在確認了及川徹的安危以後，紅葉才再次面對了赤司。少年的表情平靜而又冷漠，目光遙遙地看向了紅葉的方向，眼睫略垂，擋住了些許眸光。
不知道及川徹跟他在體育館裡都做了什麼，方才還渾身透露著危險氣息的赤司，現在卻顯得平和了一些，黑化度也減少了不少，進入了安全區域。
「單獨談一談吧，紅葉。」赤司說道。
紅葉正好也有話想說，便同意了下來。
「好啊。」
沒過多久，及川徹就被滿校園逮人的岩泉一捉住了。
刺蝟頭的少年狠狠地揍了他一拳，及川徹抱著頭哀叫著「岩醬超過分」蹲在了地上，這位嚴厲又可靠的少年倒是轉過來，頗為友好地跟紅葉打了個招呼。
「這不是周防嗎，好久不見，在那邊過得好嗎？」
「挺好的，大家都很照顧我。」
「哦哦，那就好，這傢伙在你剛走的時候還念叨了好久，擔心你被人欺負……聽說你現在住的地方是酒吧裡？沒什麼問題吧？要是有不方便的地方別委屈自己。」
「岩醬！」及川徹急匆匆地叫道。
口是心非哦小夥伴君？紅葉尾巴都要翹起來了。
不過紅葉也清楚及川徹的秉性，嘴上得理不饒人招欠得要命，實際上卻很護短，要不然在剛剛他也不會因為紅葉被欺負了闖進來，張口就把火力拉到了自己身上。
有點幼稚，又能讓人安心。
面對這樣的竹馬，當然是誠懇地保證：「我以後再也拿被甩的事情嘲笑你了，你實際上也是個好人啊，阿徹。」
「我要生氣了哦，接受吧憤怒的天誅！」
竹馬火大地捏住她的臉往外扯。
紅葉雙臂在胸前擺出了一個叉。
「反彈！」
岩泉一在旁邊無語地看著他們鬧騰，實在沒眼直視兩個智商降到幼稚園等級的傢伙，擺擺手走到了一邊，等及川徹出來。
「說起來紅葉醬。」及川徹把散落的髮絲一把拂到腦後，露出了光潔的額頭，運動系的少年做出這個動作的時候，姿勢格外的瀟灑帥氣，棕色的眼珠向旁邊一瞥，似乎只是隨口提到，「這一個月你生病了？」
「啊……是呢，沒什麼事，現在已經好了。」
「是麼。」
他撿起岩泉一帶來的外套，用手指勾著，搭在後背。
「那就好。不過大病初愈就到處瞎跑，好歹也小心點身體吧，這麼瘦巴巴的，胳膊細得一掰就斷。」
前段時間正好是春高比賽，及川徹一直很忙，甚至紅葉發郵件過去，基本都要隔幾小時到一天才會回復。
這兩天剛打完縣內預選的決賽，紅葉問了句，結果令人難過，卻並不出人意料。
青葉城西在一路高歌猛進挺入決賽後，卻再次輸給了王者白鳥澤。
比賽的時間正巧在紅葉醒來的那天。
及川徹與白鳥澤的牛島若利算是宿敵，不過每次都是以及川徹的敗北告終，他不甘心歸不甘心，但卻不需要別人的安慰，擦掉眼淚就能爬起來再戰。
這點紅葉也挺佩服他的。
屢敗屢戰，往往需要更大的勇氣與毅力。
紅葉對他的形容有些不滿：「我最近在努力嘛。」
「是是是。」及川徹敷衍地說道，「了不起呀紅葉醬。」
「我跟哥哥做了一個約定，必須要努力不辜負他的信任才行呢。」紅葉看著拉過勾的小指，彎起了眼睛，不自覺綻放出了眷戀的笑意，滿是溫柔。
「所以我想要好好地改變自己，成為一個能保護他們的大人。」
及川徹原本想要說出的話語頓在了嘴邊，
這還是他頭一次聽到從小玩到大的玩伴說出這樣的話語。
紅發的青梅少女給人的印象一直都是柔軟得仿佛一捏就能捏碎，需要被照顧，需要被保護的。她的性格就像個小公主，沒什麼朋友，也沒什麼膽量和勇氣，受到了委屈總是跑過來訴苦，讓小夥伴幫自己報仇。
因此，及川徹將自己定義為了一個拯救公主的騎士之類的角色，看到她有什麼不對，就習慣性地第一個沖過去，把嬌弱的公主從惡龍手裡救出來，再說一聲沒事交給我。
然而現在，這種關係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改變也說不定。
周防紅葉也許不再是自己把自己困在高塔里的姑娘，不需要別人去救她了。
在這短短的幾個月裡，就出現了那麼大的變化，真叫人有點……適應不能呢。
及川徹複雜的心理只持續了一瞬，很快他又故態復萌起來，伸手拍了一下她的頭。
「先別說這些，身體這麼差，回頭我會跑去抽查你的生活情況哦？到時候趕緊恭迎及川徹大人的大駕，把你的舍友擺成一溜挨個檢查，不行的就直接丟出去。」
「沒有舍友啦，住在那裡的只有我跟哥哥……對了，最近還要過來一個小女孩。」
少年嘴角揚起，勾著運動外套，回過頭來：「恩~總之就算是傳說中的哥哥大人，我也不會網開一面的哦？」
「來啊，先踏著我的屍體過去！你這個笑得超輕浮的傢伙。」
「還要跨過去好累啊，我才不要，踢飛就好啦。」
****
紅葉離開青葉城西的時候，已經將是黃昏了。
夕陽拖著溫暖的餘暉，落了一半在地平線以下，校門外的路燈拖著長長的影子，結束社團活動的學生三三兩兩地走出了校園。
她走到外面一抬頭，就發現俊秀的少年站在校門邊上，一頭玫紅色的短髮被夕暉映襯得越發的鮮豔。
視線相對，紅葉抬手把頭髮捋到耳後，抬腳走了過去。
「我以前很喜歡你。」等紅葉走近，赤司沒有改變姿勢，只是不疾不徐地開口說道，「那種情緒應該是喜歡沒有錯，我會因為你的情緒而改變自己的做法，這是本來絕對不會發生的事情。」
「你對我的正確產生了很大的影響，紅葉。」
赤司逕自敘述著，沒有等待紅葉說些什麼，就接著說了下去：「然而在一開始，我就對自己產生了疑惑。」
他平靜地注視著紅葉，單純地拋出了疑問：「我為什麼會喜歡上你呢？」
問題果然來了。
在當初紅葉被赤司囚禁之前，少年也是冰冷地笑著，眼眸深不見底，輕緩地對她說著：「讓我喜歡上你的，不正是你自己嗎？」
他早就知道了這些，也是因此才會接近紅葉，甚至提出要交往，只不過以前的紅葉根本沒有在意過自己的男朋友是怎麼想的。
「因為我。」紅葉回答道，「我讓你喜歡上我的。」
赤發異瞳的少年扯出了一個笑意，卻顯得沒什麼感情，僅僅是臉部肌肉的運動，因此看上去格外的冷漠。
「果然是這樣呢。」
「及川徹——你的男朋友。」說到這個詞時，赤司不明顯地輕笑了一下，「他大概什麼都不知道吧，他也受了你能力的作用嗎？」
紅葉想了想：「不敢保證完全沒有，不過不一樣的……而且他不是我男朋友。」
「就像赤司君你現在一樣，你也並不喜歡我了吧。
「我仍舊無法討厭你哦，紅葉。」赤司說道。
「因為你始終不聽話，對我的影響卻越來越大，所以我一度想過要將你關起來，讓你乖乖地呆在籠子裡，處於我的控制之下，無法再肆意妄為。」他陳述著，清亮而又好聽的聲音在此時卻無法使人感到愉快，而是帶直入骨髓的寒意。
最後一線夕陽消失殆盡，街邊的路燈亮起，燈光昏黃。失去了陽光的溫度，即使是夏日，晚風也變得微涼了起來。
「在那次你約我出來的時候？」紅葉想到了什麼，謹慎地問道。
「什麼啊，原來你知道的啊，讓我感到有些小看你了，紅葉。」
其實並沒有，紅葉心虛地想，本身就是因為經歷過一次超鬼畜的結局，再不知道這些她就真的傻到沒邊了。
但是這些絕對不能說，紅葉得維持住自己足以和他平等交談的姿態，當然不可以事無巨細地跟他說明白。
「那麼現在呢，赤司君？在我向你坦白了，並且你並不喜愛著我的現在，你還想要這麼做嗎？」
「啊，這個麼。」少年沉吟了一下，「現在控制住你要付出的代價，要比之前大得多，何況如今要是這樣精心地對待會有些浪費，不過……」他下了決斷，「對我而言，你的存在依然很危險，需要進行必須的管理。」
紅葉為這個回答而感覺有些無言以對：「原來還是想的啊。」
「當然了，我不喜歡事情超出控制的感覺。」赤司理所應當地回答道，「尤其是我自身的事情，阻礙我前進的腳步的人，無論是誰都無法原諒。」
「那我現在大概要再對你再做些什麼了。」
紅葉下定決心，邁出一步，拉近了與赤司的距離，和他處於面對面的位置。
兩人相距不過二十公分，紅葉抬起雙手，捧住了少年的臉龐。赤司也垂下眼，淡淡地看著湊近的紅葉。
金紅的異色瞳與琥珀色的眼眸相對，紅葉專注地凝視著他，如同粘稠的蜜糖，又像是溺死封存住昆蟲的樹脂，將他牢牢地包裹了起來。
「我們只是普通的同學，赤司君。」
「我們從來沒有交往過，你也不曾關注過我。」
彙聚成一句話就是——
「赤司征十郎不曾喜歡過周防紅葉。」
紅葉鑽了個空子，她現在還無法操控感情，但是與之相對的，是赤司現在並不喜歡她。
這只是從之前遺留下來的佔有欲與掌控欲，伴隨著記憶延續了下來，變成了現在赤司對待她的方式。
紅葉還記得在第一次回檔之後，原本瘋狂地跟蹤愛慕著她的少年在某一天失去了記憶，然後他們便恢復成了原來的樣子，變得正常了起來。
既然紅葉的能力與她本身的思想有關，那麼那時候紅葉唯一發生改變的地方，大概就是因為哥哥的安慰，她不再感到惶恐不安、擔心被遠遠地丟下，能力的暴走也隨之停止。
絕望而又可怕的愛意，隨著與那段時間有關的記憶的消失，一起畫上了結束字元。
現在的赤司也是同樣。
站在校門口的少年眼睛向周圍微微一掃，隨即掉轉了腳步，姿態傲然就如同帝王，向著青葉城西裡面走去。
紅葉踏上了返回鎮目町的路程。
因為解決赤司的問題耽擱了時間，車子剛行駛了一半的路程，及川徹詢問她是否平安到家的郵件就發了過來。手機螢幕在暗色下發著光，紅葉回完郵件，又看了看其他的未讀訊息。
有一條是草薙出雲的，告訴她因為出了點變化，安娜提前來吠舞羅了，現在大家都在酒吧裡。
年幼的小姑娘有點怕生，帶在一群熱情似火的男人堆裡不知所措，沉默著一句話都不說。她只是亦步亦趨地跟著周防尊，青年走到哪，她就跟到哪，連坐著都要坐在一起。
紅葉：噫。
她心裡百感交集，接著往下翻。
【所以……拜託快點回來吧，就交給你了，紅葉醬！】
就算交給她……她也不會哄小孩啊？！
這話如果是對十束多多良說的，她倒還會信呢。
總之還是要回去的，紅葉也很希望能早點見到草薙口中的安娜——這名吠舞羅欽定的小公主、小妹妹，再加上紅葉頭一次擔任「姐姐」這個角色，對這個名為安娜的小姑娘的到來，可以說充滿了期待。
當然，如果不是那麼粘著哥哥就更好了……
到距離吠舞羅三條街左右的位置下車，一轉眼，就看到一個高挑瘦削的身影立在路口對面。天色昏暗只能看清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倒是臉龐被光屏照亮，露出一個顯眼至極的黑框眼鏡。
「伏見？」
她試探性地喊道。
少年抬起了頭，脫離了手機螢幕的光亮，上半張臉都隱沒在夜色中。
「啊，果然到了這裡。」
他俐落地合上手機，提步走來。
「你這是幹嘛來的……」紅葉警惕地看著他。
伏見沒什麼幹勁地說道：「草薙哥嫌你回來的太晚，讓人來找你……行了，任務完成，趕緊回去了。」
說完，不等紅葉回答，他轉身就走。
理由合情合理，就是人選讓紅葉十分驚訝，無論怎麼看，伏見猿比古都不像是會出來幹活的類型……也不一定呢，畢竟比起這個，他倒是更加不合群。
不過紅葉還有一個問題。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下車？」她納悶地問道。
伏見停下腳步，扭過了頭。
「定位到了你的位置。」
他說得一臉稀鬆平常，紅葉聽得目瞪口呆。
「咦？！」
「咦什麼啊……」
「等等等等，為啥你能定位到我的位置啊？我覺得我的隱私受到侵犯了……」
「有什麼可驚訝的，這都是很簡單的技術吧。」伏見說著，倏地挑起了嘲諷的笑意，「我忘記了，你肯定沒法理解，和你講了也沒用。」
「……」簡直討厭得不得了。
然而他尤嫌不夠，接著說道：「別想太多了，把旺盛的自我意識往回收一收，大小姐，我才懶得管你在哪。而且……無論你幹什麼和我都沒有關係吧。」
「那還真是謝謝你啊。」
伏見頓了一下，隱藏在鏡片後面的眼眸微微一動，停留在一臉不樂意的紅葉身上一秒，又飛快地略過，看向佇立在她身後，融入了黑夜之中的建築物。
「道謝什麼的就不用了。」
「我也沒想謝你，反而想打你。」紅葉真誠地說道，特地揮動了一下拳頭。
舌尖輕輕一動，發出了清脆的咂嘴聲。
「嘖。」
紅葉跟他兩看相厭，一前一後地走著，距離隔了好遠。
吠舞羅酒吧裡燈火通明，遠遠的就能聽到喧鬧聲，隱約可以辨認出聲線的來源。在各種喊叫聲中，八田美咲的聲音格外明顯，紅葉瞥了伏見猿比古一眼，不出意料，他的臉色依舊很差。
光是看見他的表情，就讓人心情愉快極了。
紅葉瞬間所有煩惱一掃而光，也不心塞了，嘴裡哼起了歌，徑直走進了吠舞羅。
「我回來啦！」
「歡迎回來，紅葉醬，伏見。」草薙出雲看了眼時間，「話說你可真夠晚的啊，我都有點不放心了，幸虧伏見說你馬上回來，主動出去找你。」
伏見猿比古低低地應了一聲，垂著眼睛往角落的位置走了過去，走到一半，被八田美咲攬住了脖子，大呼小叫地拖到了眾人身邊。
「因為有事情嘛……你知道的草薙。」紅葉心不在焉地說著，眼睛在人群裡四下搜索著，看見了熟悉的紅發眼神一亮，緊接著，就見到了緊挨著周防尊的小女孩。
年幼的少女穿著一身哥特洛麗塔的裙裝，長髮銀白色，斜斜地戴著一頂與衣服同款的禮帽。她看起來很不安，小小的手掌攥著周防尊的衣角，眼眸卻像是兩團凝固住的玻璃珠，沒有一點同齡女孩子的生動活潑。
如同人偶一般精緻而又美麗，卻也同樣顯得有些死氣沉沉的小姑娘。
紅葉三兩步跑到她面前，蹲了下來，讓自己仰視著她，消除來自身高的壓迫感。
「你好呀，安娜醬。」
櫛名安娜轉動眼珠，安靜地看著來到她面前，身上還夾帶著晚風的涼意的紅葉。
「我是周防紅葉，叫我紅葉就好啦。」紅葉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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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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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0-28 01:17
第四十五章
半年後。
吠舞羅加入了幾名新成員，這個越發龐大的集團盤踞在鎮目町，周圍幾乎沒有勢力能夠與之抗衡。在其壯大的同時，青之王出現，名為宗像禮司的青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整合了前代青王的氏族，成立了對異能者治安機構——r4。
在其成立後短短的時間內，兩方人馬就起了不少的衝突，青之王的「秩序」與赤之王的「暴力」，在本質上就是水火不容的關係，雙方關係確實也奇差無比。
東京高聳入雲的辦公樓鱗次櫛比，街道上行人摩肩接踵，和車輛一起安靜而又快速地通過，沒有人在此停留，大城市的快節奏在這隨處可見的街頭盡顯無疑。
商店門口打著霓虹燈招牌，懸掛在高樓外側的看板上盡職盡責地閃過各種畫面，卻沒有人往上面瞥去一眼。
紅葉挎著淺黃色的貝殼包，千里迢迢地跑到東京，來到了東京法務局戶籍科第四分室……也就是r4的大本營。
來進行異能力者的資訊錄入。
向負責守門的成員說明了一下來由，鐵門打開，紅葉張望了一下，從裡面走了進去。
穿過院落，走到建築物的門口，這次負責的人員已經在那裡等著了。
穿著筆挺制服的女性禮貌地頷首，一板一眼的服裝遮不住她的好身材，一頭亞麻色半長髮於腦後盤起，垂下兩綹落於耳旁，顯得整張臉更加美麗。
r4的副長——淡島世裡垂下眼，確認了一下手中的資料，視線重新移到紅葉身上。
「赤之王周防尊的親屬、權外者周防紅葉？」
紅葉的目光落在了對面女性的臉上，心情轉好，和顏悅色地回答道：「是呀。」
淡島世裡將文件收起，俐落地轉過身：「請跟我來。」
r4裡囊括了全日本所有權外者的資料，並依據這些東西對權外者進行系統的管理，並隨時隨地地監控著異常事件的發生。
對於他們來說，紅葉顯然是個無時無刻不在引發著異能現象反應的麻煩人物。
由於吠舞羅和r4的惡劣關係，紅葉這次過來，純屬走個過場，讓自己不必每天早上起來，一拉開窗簾，就看到樓底下有一群穿著藍衣服的傢伙緊張兮兮地站崗。
活像一群跟蹤狂。
紅葉在下一秒，面無表情地一把拉上窗簾，坐在床上思考人生。
比如……
今天要不要打架？今天到底該怎麼去上學？……之類的。
每次的結果，總是他們跟過來的吠舞羅成員打成一團，紅葉再急匆匆地趕下樓調解，把藍衣服的趕跑了以後，再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向學校。
簡直比趕跑一百個追求者還累人啦！
這樣的事情自從r4成立以來發生了許多次，甚至讓紅葉找回了當初作為校園女神，被告白者堵在廁所門口的暴躁感。為了杜絕這種現象的發生，她不得不專門跑過來，到r4進行一次系統的異能資訊錄入。
經過了一系列機器測試，淡島世裡拿出報告，走向了走廊裡端的辦公室。帶著眼鏡的青年坐在辦公桌後，接過報告，極快地翻閱了一遍。
隨後，他將報告放在手邊，伸手推了推眼鏡。鏡片在一刹那反射著燈光，擋住了他的眼神，只有嘴角那一抹微笑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讓站在他面前的紅葉脊背發毛。
「具體情況我已經瞭解了。既然如此，那就先將其錄入監控系統，暫且設置為不顯示的單位好了。」他不緊不慢地說道，「我相信周防……小姐，在那個男人身邊，並不會產生異常狀況的。是這樣沒錯吧？」
紅葉點了點頭，宗像禮司便滿意地笑了一聲。
「先做這樣的處理。為了避免再次進行不必要的衝突，請立刻進行錄入工作，淡島副室長。」
「是。」
淡島世裡接到命令，轉身出門，但宗像禮司卻沒有讓紅葉一起離開。青年雙手交疊，下顎置於手背之上，靜靜地注視著紅葉。
「你的能力如同未經馴服的野獸，即便它現在心甘情願地戴上鎖鏈，安靜地蟄伏著，總有一天，它會從睡夢中驚醒，向周圍露出獠牙與利爪的吧。」
「我國文不好，考試只考了26分。」面對宗像禮司的話語，紅葉十分冷靜，直接把上次考試的成績擺了出來。
沒法好好裝逼的青之王沉默地看著紅葉，或許是在思考那份被紅葉作答的國文試卷，又或許在心痛與紅葉有著相近血緣的宿敵。
「有話好好說嘛。」
紅葉倒是很看得開，一點都不介意自己的腦力問題，隨意地說道。
「……不，我沒什麼要說的了。」宗像禮司很快就做出了回答。
在紅葉臨出門前，沉穩又冷靜的聲音在她的背後響起。
「假如赤之王不在了，那麼……你會變成什麼樣呢，周防？」
紅葉手搭在門把上，回過頭，皺著眉頭看著他。
宗像禮司微笑著，等待著紅葉的答覆，仿佛根本沒有感受到少女的不快一般。
這個問題她只思考了一秒鐘，就乾脆地說道：「那種事情不會發生的。」
「哦？為什麼這麼肯定？」
「因為……」紅葉停頓了一下，抿了抿嘴唇，「如果發生那種事的話，乾脆就從死亡開始，重新來過吧。」
「如果是那樣的未來的話，我絕對不會讓它繼續下去的。」
少女的聲音異常堅定。
****
「紅葉醬好慢啊……」
一頭栗發的青年坐在咖啡廳靠窗的位置上，咖啡已經續了兩杯，他嘴裡叼著一根吸管，在裡面吐出一串淺棕色的泡泡。
紅發的少女從街道對面走過來，伸手敲了敲玻璃窗，喚回了青年的神智。他望去，紅葉站在咖啡店外面，有點得意地笑了笑。
十束多多良也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解決完啦？怎麼樣，有沒有因為被藍衣服的包圍，嚇了一跳？」
紅葉走到他對面坐下，隨便點了點東西，聽到他的問話，得意地炫耀道：「恩，還好啦，反而我把他們的王噎得說不出話。」
「咦？」
「他跟我叨叨有的沒的，我懶得理他，就直接把國文成績擺給他看啦！」
「……」十束多多良頓了頓，有些無奈，卻也沒說什麼，只是摸了摸她的頭。
反正king的成績也不好嘛……都是遺傳，沒什麼的。
吃過了東西，兩個人踏上了返回的路途。
本來紅葉想一個來到東京，不過大家都有些不放心，所以十束多多良就跟著一起過來了r4和吠舞羅雖然有些不對付，但是宗像禮司在公事上還是蠻靠譜，再加上紅葉本身又並不弱小，十束多多良也沒覺得會發生什麼。
只不過擔心她會在一眾藍衣服裡感到不自在，所以用實際行動告訴她，不遠處就有依靠罷了。
雖然最後也起到什麼作用就是了，小姑娘適應完全良好，甚至還像打敗了棘手的敵人一樣，昂首闊步地走了出來。
他們乘坐新幹線回去，距離啟程還有一段時間，便在街道上遛了一會兒。
紅葉想著難得來一次東京，給留在吠舞羅裡的安娜帶點小禮物回去，便跑到禮品店裡挑選了起來。正如她所承諾的那樣，她將安娜當做了妹妹一樣的存在，每次出來的時候，往日裡根本沒這個概念的紅葉也變得會想著買些小玩意了。
「我還記得最開始安娜醬還有點怕你呢。」看著紅葉興致勃勃地挑選禮物，十束多多良站在門口笑著調侃道。
紅葉剛剛見到安娜的時候，她興沖沖地湊過來自我介紹，反而把這個人偶似的女孩子嚇得撲到在周防尊的身後，死活不敢出來看她。
「啊……安娜醬感知比較厲害嘛。」紅葉鼓了鼓嘴吧，嘟囔道。
正因如此，在紅葉散發出的讓旁人對她產生好感的魅力下，安娜卻對紅葉的危險性有著異常清楚、印象深刻的認知，怕她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而且紅葉的身上沒有紅色。
不知為何，她無法接受哥哥的力量，一直沒有成為赤之氏族。這點讓她感覺很挫敗，一度抱著周防尊哭唧唧了好久，讓他全身點燃火焰沖著自己使勁燒，大面積的燒，直到燒出火焰標記為止……
「來燒我嘛哥哥！燒嘛燒嘛燒嘛！」
她的請求當然沒有得到同意，反而還被周防尊不輕不重地拿拳頭揍了一下頭。
真是比起腦袋心更痛。
紅葉選中了一款花朵形狀的髮卡，模樣很精巧，花瓣是晶瑩剔透的紅色，就像是那個乖巧又沉默的小女孩的眼睛一樣的顏色。她提著袋子走出禮品店，十束多多良卻看見了什麼，叫了聲「紅葉醬等我一下」，就跑了過去。
口袋裡還剩下了幾個硬幣，她想了想，走向一旁的販賣機，選了兩款飲料。
手指剛剛向著選好飲料下方的按鍵伸過去，卻有一隻小小的手掌，提前幫她按了下去。
「ia。」
一個矮小的人影，輕巧地落在了自動販賣機的頂端。
他戴著黑色禮帽，穿著整套西裝，打扮得非常正式，但是卻因其過於幼小的年齡而顯得格外奇怪。
飲料從自動販賣機下落到取出口，叮鈴桄榔地響了一整個旅程。穿著西裝的小嬰兒摘下了帽子，彬彬有禮地置於胸前，對紅葉微微俯身。
他在微笑著，然而那雙大大的眼眸卻漆黑得深不見底。
「初次見面，周防紅葉小姐。」他直起了身，自我介紹道，「我是rebrn。」
在一切都與往常無異，和平得一如既往的時候。
在距離這邊很遠的辦公樓的樓頂，銀髮的少年俐落地將肩上的小提琴盒子放在了地上。裡面是一大堆分辨不出原本面貌的零件，他的手指快速地一個個拂過，做了最後的確認。
少年輕輕一笑，笑聲輕柔而又繾綣。
緊接著，細長的手指紛飛，如同在鋼琴琴鍵上跳著舞一般，卻形成了肉眼看不清的殘影。
散落了一地的零件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在拼裝成了一把煞氣十足的狙|擊|槍。
做完了這些之後，他掏出了一張照片，在上面印下了一個吻。
銀白的睫毛擋住了剔透的淺紫色眼眸。
少年的嘴唇如同蜻蜓點水一般，一觸即分，淺淡的唇角洋溢著歡快的笑意，吐出了幾個音節。
「happy birthday~」
第四十六章
周防紅葉被突然出現的人嚇了一跳，一下子縮回了手。
嘈雜的街道上，穿著黑色西裝，頭戴同色禮帽的小嬰兒站在自動販賣機上，沒有在意她的舉動，逕自行了個紳士禮。
「初次見面，周防紅葉小姐。我是reborn。」
「誰家的小孩走丟了……？」紅葉嘀咕著，覺得這個小孩子行為舉止成熟得奇怪。
她四處望瞭望，努力讓自己顯得和善一點：「你家大人在哪啊？」
要是真的是走丟的小孩子的話，那簡直麻煩極了，希望他家大人趕緊來把他領走，或者實在不行就送到員警那裡吧……紅葉一會兒還要跟十束多多良一起趕新幹線呢。
抱著這樣完全不負責任的想法，她等待著這個奇怪的小嬰兒的回答。
名為reborn的小嬰兒仍舊一眨不眨地看著紅葉，語氣沒有一點起伏：「我沒有走丟哦，也不是什麼迷路的小孩子。我是專門來找你的，周防小姐。」
「咦……找我做什麼呀？」雖然看起來哪都怪怪的，不過因為他太過幼小的年齡，紅葉仍舊沒把他當回事，用哄小孩子的語氣問道。
「代表義大利最強黑手黨彭格列及同盟前來，希望能夠達成友好的合作關係，進行必要程度上的利益互惠、訊息共通，一同協作對付共同的敵人。」reborn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
哪裡來的中二病教的孩子啊？
然而作為一名（表面上）溫柔的美少女，必然不能將不滿發洩到小孩子的身上。紅葉依然虛偽地讚揚了reborn一句，隨後就想把他抱下來，直接送到員警那裡，等待父母認領。
然而，在紅葉即將碰觸到他的時候，小嬰兒周身的氣息微沉，小小的手掌輕而易舉地擋開了紅葉的手。
「不要把我當成小孩子哦，在這樣下去的話，我會生氣的。」
擋住紅葉的力氣絕非小孩子所有，不如說，比起普通的成年男性來，依然不逞多讓。
紅葉皺了下眉頭，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她摸著微微泛紅的手背，再看向reborn時，目光已經帶了疑惑與警惕。
「——現在的話，可以稍微相信我的話了吧。」reborn歪著頭，輕巧地說道。
「你們是黑道嗎？」
「不是黑道，是黑手黨哦，mafia。」
見紅葉面露不解，reborn解釋道：
「黑手黨與日本的品種不同，也和你們的組織不太一樣。畢竟我們沒有氏族這個存在形式，不能像王權者一樣，賜予氏族成員特別的能力。」
「那還真可惜。」紅葉隨口說道。
「確實呢，王權者的力量很強大，這點我們無法否認，就像你的哥哥一樣，是有著巨大威懾力的、非常強悍的存在。不過，有一件事情卻格外令人遺憾呢。」
reborn若有若無地掃了紅葉一眼。
少女的表情並不好看。
「王權者這個身份在帶來力量的同時，似乎也有一定危險性，神奈川的迦具都隕坑……發生這個事件的時候，可謂是震撼了全世界啊。」
「……然後在幾年後的將來，周防尊的王劍，也一樣會走到極限吧。」
若無其事地講出了紅葉最為敏感又容易惱火的話題，黑西裝的小嬰兒觀察著紅葉的反應，微微挑起了唇角。
紅葉徹底斂去隨意的態度，略帶敵意地看著他。
「我很討厭有人說這些，今天已經被提到了一次，已經讓我足夠煩了。」
「所以……你到底想做什麼呢？」她說道，厭煩地別開了視線，「如果只有這些的話，就不用再說下去了，合作免談，我看你不順眼。」
reborn不急不慢地把手中掌握著的牌，在最合適的時間打了出去。
在提到在意的人終究會走到的末路之後，人的情緒總是惶恐不安、不敢面對，又不想放棄一線希望。
因此，這個資訊在此時的價值達到了頂峰。
「既然這樣，那就先讓我來展示一下我們的誠意吧，希望能在我們的誠意展示完畢以後，能夠好好地交談一番。」
「都說了我不需要……」
reborn打斷了紅葉脫口而出的拒絕。
「我帶來的這份誠意，就是即將到來的未來。」
「……」
似乎一直被牽著鼻子走的周防紅葉，在即將被攻陷之時，突然一改之前煩躁的模樣，慢慢地眯起了眼睛。
這樣的姿態保持了一秒鐘，隨後少女嘴角上揚，露出了一個天真又惡劣的笑容，湊近了過去。
「如果就為了這個而來，那要是我不聽你說的話，你會不會哭著回去交差呀，小朋友？」
曾讓無數告白者心如死灰，甚至讓莫德雷德玻璃心破碎哭著跑走的真·任性無理取鬧·紅葉，在這時上線了。
****
reborn是個談判的好手，攻開心房打出籌碼，遊刃有餘地與紅葉進行了一場一邊倒談判戰爭。
在這種頭昏腦漲的條件下，紅葉下意識地做出了判斷。
——所有故弄玄虛，在她面前賣弄智商的傢伙都是需要打倒的紙老虎，已經充分進化完畢的紅葉繼承了周防尊的做法，懶得跟對方接著糾纏下去。
畢竟和青之王幾次相處的經驗證明，面對這樣的傢伙，要是聽他說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繞進死胡同，傻乎乎地走入對方預設好的圈套。
畢竟對她抱有好感，和不會算計她根本畫不上等號，連一邊說著喜歡她一邊弄死她的例子都有呢。
「如果這樣的話……」聽完了紅葉的抱怨後，十束多多良提出建議，「乾脆不要聽怎麼樣？」
「只要避開他們，或是讓他們無法繼續說下去……」
事情自然解決啦！
紅葉深以為然。
即使外表是個小嬰兒，紅葉的直覺卻提示他的危險等級大概和宗像禮司差不多……特指忽悠方面。
「我會聽你胡扯哦？」
於是紅葉根本沒理會reborn，在他說完那句話後，直接將自己的超高魅力用在跑路上，趁著reborn被控制到的瞬間，一溜煙跑走了。
所謂交鋒，自然就是用自身長處與對方長處相比拼，而不是傻兮兮地把弱點送上前。
再說了，未來什麼的……
不管是不是真的，紅葉都覺得，既然被人拿著，作為他口中的誠意找上了門，那就一定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未來。
她才不想被別人口中的所謂「未來」影響呢。
十束多多良的身影很快就出現在了紅葉的面前。
青年一頭栗色的髮絲隨著走動微微搖晃，手上小心地拿著兩個甜筒。米黃色的蛋捲上堆砌著圓滾滾的霜淇淋球，由於融化了少許，其中一隻雙色甜筒巧克力與香草混合到了一起，化作更加膩人的色澤，另一隻則是單一的草莓口味。
光是看著，就讓人忍不住想要吮吸一口，在欲滴未滴的液體流到手指之前，將其舔舐殆盡。
還隔著很遠，青年就對她揮舞了一下舉著甜筒的手臂。
「紅葉醬~」
紅葉眼神一亮，情不自禁地揚起了嘴角，快步向他走去。
在這一瞬間，耀眼的紅發如同跳動的火焰一般，驟然躍進了瞄準鏡，在十字準星的位置揮之不去。窄小的視野追隨著她的腳步不停移動，讓她鮮活的面容呈現在了少年的眼中。
銀白的短髮在風中揚起，極淺的紫眸眯起了一隻，另一隻則睜大少許，注視著少女的面容。
「呀，年輕的紅葉醬，這可真是……意外驚喜呢。」
他自言自語著，按在扳機上的手指卻沒有絲毫的顫抖，依舊穩穩地停留在原處。
「年輕的紅葉醬依然很可愛~讓人喜歡的不得了啊。」
少年隨意地說著情話，眼中卻沒有與之相稱的情意，反之，卻隱隱透露著一股說不出的失望。
畢竟與被精心保存在相片裡的那個人相比，這個少女太過普通了啊。
沒過多久，他就對她感到厭煩了，視線毫不留戀地從紅發的少女身上撤離，重新找回了自己的目標。
那是一名雙手舉著甜筒，帶著溫和的笑意，正往紅葉身邊靠近的青年。
赤之氏族的一員，深受成員喜愛的no.3——十束多多良。
「來，紅葉醬，這個給你。」距離少年數百米之外，十束多多良將兩色的霜淇淋甜筒遞給她。
紅葉接過，連忙在化掉的霜淇淋流下來之前，伸出舌頭使勁舔了一下，又被冰冰涼的感覺凍得舌尖發木。
「嘶……沒想到你去買這個啦。」
粉色的舌頭在齒尖探出了一個頭，不停吸氣的模樣活像一隻奶貓，卻仍舊貪心地想要再多吃一點。
現在到了深秋季節，天氣已經很涼爽了，在吠舞羅裡草薙出雲管得比較嚴，早早的就禁止了紅葉和櫛名安娜吃霜淇淋之類的涼物。
紅葉卻很喜歡這些，從嘴唇一直冰到胃裡，反而帶來一種說不出的愉快感。
「別著急，慢慢吃就好。」青年說著，將甜筒換到了另一隻手，空出的手在口袋裡摸索了一下，掏出紙巾遞給紅葉，「紅葉醬，嘴角嘴角。」
送到一半，十束多多良就見紅葉兩隻手都被占著，他沒辦法，只好替她擦掉了黏在嘴邊的霜淇淋。
「謝了多多良。好久沒吃到甜筒啦，草薙管得超級嚴格。」一邊吃紅葉一邊擰著眉頭抱怨，「簡直無法呼吸。」
「沒事沒事，總會有辦法的。」他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個狡黠的微笑。
「偷偷地吃掉，不要讓草薙媽媽知道就好，偶爾背著他幹點壞事也不錯。」
「可惜安娜醬吃不到呢……」
那個大部分時間都沒什麼表情的小姑娘，也會因為被冰到舌頭，展露出可愛的模樣呢。
讓一群人被萌得心裡癢癢的。
十束多多良一如既往地笑著。青年穿著簡單的襯衫，未完全扣緊的領口露出分明的鎖骨，他身材修長中略顯纖細，微笑的時候就像一陣迎面拂來的春風，卻讓無數凶獸都乖乖地收起了利爪。
「那我們就……」
他的話沒能說完。
屋頂上的人動了。
從白髮少年的指尖開始，一線橙色的火炎冒出了頭，絲絲縷縷地纏繞著他的手指。
隨後需要的只是食指輕輕一合——
扳機扣下。
第四十七章
橘紅的火炎包裹住了從槍膛中激射而出的子彈，撕裂空氣，迅疾得在視線中成了一道絢爛的殘影，宛如流星墜地，刹那間驟然降臨。
紅色的光幕只來得及擋住它一瞬，僅僅一眨眼的功夫，裹挾著子彈的火炎就撕碎了屏障，穿透了青年的胸膛。
「為女王陛下的誕生，獻上禮炮~」
利器釘入血肉之軀，發出了輕微而又沉悶的聲響，輕易地在十束多多良的胸膛綻放了一朵鮮豔的惡之花。
「砰！」
「……多多良？」
紅葉看著面前青年的身影轟然倒塌，溫熱的液體濺上臉頰，她茫然地出聲，完全不能理解發生了什麼。
她的嘴角還殘留著笑容，現在卻已經沾上了血液，凝固在了臉上。
紅葉不知所措地抹了抹臉頰，低下頭，看著倒在腳下的青年，眼瞳猛地緊縮。
十束多多良……死了？
「啊啊啊啊啊啊！」
哢噠。
野獸的閘籠打開了。
BAD ENDING 5
周防紅葉睜開了眼睛。
她的大腦被震驚、暴怒與惶恐填滿，青年一動不動倒在血泊中的殘影還停留在視網膜中，讓她心跳快如擂鼓，咚咚咚地不停作響，仿佛要跳出胸腔。
多多良！
紅葉摸了下臉龐，並沒有濕潤黏滑的液體，在這一刻，紅葉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在之前的地方了。
她回了檔。
「初次見面，周防紅葉小姐。我是reborn。」
穿著黑西裝的小嬰兒正站在自動販賣機頂上，進行著自我介紹。
心情經歷了大起大落，紅葉的表情呈現出了一種奇異的空白，琥珀般的眼珠盯著reborn，卻又好像什麼都沒注意到一般。
蔥白的手指機械地打著轉，reborn做過自我介紹之後，並沒有再度出聲，而是同樣安靜地看著面前的少女。
過了大概幾秒鐘，紅葉將之前的場景一幕幕地在眼前重播完畢，大腦終於反應了過來，將亂作一團麻的思緒拆解開。
reborn還在等待她的反應，紅葉快速地垂下眼，看了眼什麼都沒沾上的指尖，蜷起了手指。
她終於吝嗇地將注意力分給了二度見面的小嬰兒。
然而給予他的僅僅是一瞥，在下一刻，她沒有絲毫猶豫，一句話都沒有說，轉身就走。
當紅葉想要做什麼的時候，幾乎沒有人能夠阻攔她，reborn站在自動販賣機的頂端，一動不動地看著少女的身影淹沒在了人潮之中，很快就失去了蹤影。
矮小的少年抱著穿著奇怪奶牛服裝的小孩子，跌跌撞撞地擠過人群，朝著這邊跑來。一抬頭，就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真是的，reborn！不是說要找人的嗎，為什麼反而呆在這裡啊？」一走近他就開口埋怨道，「我都在到處找人，結果你卻在這邊偷懶，太過分了吧！」
「哈哈哈哈藍波大人也在辛苦地找哦，比你這傢伙賣力多了！」
「明明是好好的休息日，結果卻非要到跑到東京找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我才不想幹啊。」少年一臉不情願，抱著腦袋吐槽，「本來還想在家好好地看漫畫打遊戲的！」
「而且現在我在幹活，你卻在偷懶！」
reborn面無表情地看著沢田綱吉指責自己，跳起來就是一個飛踢，讓他立刻閉上了嘴。
「閉嘴蠢綱，人我已經找到了。」
「真的嗎……」沢田綱吉懷疑地看著他。
「你在懷疑我的話？想去三途川游泳嗎？隨時可以哦。」reborn語氣毫無平仄地問道。
「咿咿！」
他輕輕一躍，跳上了沢田綱吉的肩膀：「本來以為能輕鬆搞定的，不過看起來失策了呢，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她離開了。」
棕發的少年在武力威脅下很快屈服，縮了縮脖子，卻仍舊忍不住納悶道：「所以為什麼要什麼會看著她走掉啊……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說嗎？」
「這個啊，沒辦法。」reborn說道，「剛剛我沒有辦法阻止呢，身體動彈不得。」
他拉下帽檐，擋住了眼睛。
「看起來要多費一點功夫了。」
兩個人說著話離開，然而原本偷偷跟來東京的奶牛裝小孩藍波，卻不知何時丟失了蹤影。
處在一片陌生的區域裡，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藍波咬著手指，努力憋住眼角的淚花。
「要！忍！耐！」
****
紅葉順著上一次的方向，又往前面走了一段路，沒過多久，就找到了多多良。
青年在流動霜淇淋車前排著隊，看見來到他面前的紅葉，笑著比了比霜淇淋車上花花綠綠的圖案。
「紅葉醬想要哪個？」
紅葉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誒，紅葉醬，怎麼了？」十束多多良微微睜大了眼睛，驚訝地問道。
抿了抿嘴唇，紅葉看向那雙仿佛溢滿了陽光一樣的眼眸。
「多多良……」
以後就由我來保護你吧！紅葉曾經滿懷信心地承諾過。
少女和青年拳頭相抵，兩個人相視而笑。
然而……十束多多良卻在自己的面前，被誰殺死了啊。
雖然因為速度太快，看得並不清晰，但是紅葉依稀見到了一顆帶著火焰的子彈穿透了赤之氏族的力量屏障，打穿了十束多多良的心臟。
火焰的話……是其他王權者的氏族成員嗎？可是那個顏色卻與七名王權者都不盡相同。
何況雖然十束多多良的力量可以稱得上是最弱的幹部，但這樣輕易的破開，需要的卻並不只是普通強大的等級。
到底是誰呢……？
兇手又到底在哪裡？
紅葉拉過十束多多良，往自己的方向帶了帶，在青年的注視下，她努力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靜。
「剛剛我看到那邊好像有超能力者在鬧事，有些危險，所以過來找你了。」紅葉說著拙劣的謊話，帶著他往反方向走去，「我們還是快點離開這裡吧。」
青年看著顯得有些慌亂的紅葉，伸出手，輕輕地揉了一下她的頭。
「好啦，紅葉醬別擔心。藍衣服的傢伙不還在附近嘛，如果出了什麼事，就交給他們去苦惱好了。」放下手掌，十束多多良揚起了溫柔的笑容，安撫她道，「沒事沒事，不用著急，總會有辦法的。」
「那我們就趁著藍衣服的傢伙過來之前，先溜掉好啦。」
說著，他反牽起紅葉的手，將她的手掌包裹起來，牢牢握住。
紅葉停在了原地，眨了眨眼睛，將各種各樣的負面情緒都藏進了心底，對著他也笑了一下。
「恩，好呀。」
火焰墜落自天空。
所以攻擊十束多多良的人，大概在哪個高樓的頂端。
紅葉警惕地看了一周，由於距離太遠的緣故，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紅葉也不確定隔了這麼遠的距離，她能不能影響到對方，為了避免再度的悲劇，她想要帶著十束多多良儘快離開這裡。
兩個人飛快地走出繁華的步行街，一路上，紅葉特地繞著走在有遮擋道路上，生怕有什麼再襲來。
一路平安無事，除了在臨近走出街道的時候，被一個小孩子哭著飛撲過來，抱住小腿使勁嚎哭之外。
穿著一身奇怪奶牛裝的小孩子，四肢並用將自己使勁固定在紅葉的腿上，鼻涕眼淚全往她的長筒襪上蹭。
「……」
好煩！她現在沒時間哄小孩啦！
紅葉趁十束多多良不注意的時候，使勁地蹬了下腿，沒甩掉，卻讓他抱得更緊了。
「嗚……藍波大人迷路了，在東京的街頭迷路了！哇啊啊啊啊啊！」
第四十八章
起源是迷路的小孩子在茫茫人海之中，看見的一抹紅色。
早前的記憶湧上心頭，遇到了尋找了很長時間的正主，當下就冒出幾分自來熟的心態，再加上一點微妙的好感，直接把自己掛在了對方的腿上。
「哇啊啊啊啊啊！藍波大人找不到阿綱和reborn他們了！」
本來就處於時時戒備著周圍的狀態，腦子裡全都是子彈與火焰，完全沒有心思去助人為樂。
紅葉被他哭得頭都大了。
「在這裡迷路了啊……」十束多多良蹲下身，把藍波抱了起來，解放了紅葉的小腿，「那還真是糟糕呢。」
奶牛裝的小孩子哭得直打嗝。
「嗚……」
「我們對這個地方也並不熟悉，而且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沒有辦法陪你一起去找大人呢。」青年仰起頭，跟紅葉對視了一眼。
少女的眼中隱隱有著焦慮與急躁，很明顯，現在並不是助人為樂的好時機。
見狀，十束多多良又低下頭來，繼續對著懷裡的小孩子說道，「我們帶你去能夠幫到你的地方，讓可靠的叔叔阿姨來幫你好不好？」
看著他仿佛連野獸都能軟化在其中的溫和笑顏，藍波咬著手指，下意識地點了下頭。
「好的，那我們就出發吧~」
「多多良，你要把他送到哪裡去？」
「只是把他送去警察局而已啦。」十束多多良抱著小孩子，一手以和緩的力氣拍著他的後背，輕鬆地說道，「畢竟這邊還挺危險的不是嗎，還是儘早離開比較好。」
紅葉的視線移到懵懵懂懂的藍波身上，想到剛剛哭鬧不休的時候，他的口中提到了那個不久之前才聽過兩遍的名字，心情頓時有些微妙。
和那個叫reborn的小嬰兒認識的話，難道他也是……黑手黨嗎？
什麼啊，現在的黑手黨已經都被小孩子佔領了嗎……最大的黑手黨全是一群這麼小的小孩子的話，日本黑道為什麼還沒有一統世界？
簡直就是個不解之謎。
「恩，送去警察局挺好的，非常合適，肯定不會出什麼問題。」腦子裡各種各樣的想法轉了一圈，紅葉超正直地說道。
並不清楚懷中小孩子真實身份的十束多多良，完全不知道自己做出了怎樣的壯舉。
把彭格列未來的雷守送到員警叔叔手裡，聽上去也沒什麼不對的哦？
雖說加進來了這麼一個小插曲，但紅葉並沒有因此而放鬆警惕。
不知身份的危險人物還在虎視眈眈，如果不儘快找到辦法的話，十束多多良的安全依舊得不到保證，紅葉所說的保護也就只不過是一紙空談。
她不想再變成這樣，也不想再看到他在自己面前被子彈打穿心臟，這樣的事情，絕對不要再來一次了。
想到這裡，紅葉抬起手，拉住了十束多多良的手臂。
「恩？」青年側過頭。
紅葉給了他一個微笑：「這樣比較有安全感，也不容易走散。」
她走在稍後一點的位置，以便於更方面地觀察情況，四周似乎並沒有什麼異常，在她無時無刻都在釋放的能力下，沒有人對青年抱有敵意。甚至有好幾次在即將進行無意識的身體接觸之前，僅有幾公分的距離，對方都硬生生扭轉了方向，強行避開了他。
——不許傷害十束多多良。
這是紅葉的命令，也有被好好地執行著。
紅葉抬起眼睛，看向天空上方，高聳林立的大廈頂端位置。午後的陽光射到辦公大樓的玻璃幕牆上，形成了晃眼的光暈，盯的時間長了，眼睛就變得乾澀至極，開始刺痛了起來。
因為過於酸澀，眼睛自動採取了保護機制，紅葉揉了揉眼睛，再度張開時，薄薄的一層淚霧讓她看東西都有點重影。
扇動了兩下，在朦朧的水霧之間，突然有一點格外耀眼的光芒，出現在了眼角，被水汽暈染開，成了一塊絢爛而又模糊的圓形斑點。
越來越大，越來越亮，僅僅是看見的功夫，就倏地逼近。
從天上如同流星般燃燒著落下。
降落地點是——
紅葉的大腦還未能理解到出現了什麼，身體已經自然而然地行動了起來，拉著十束多多良的胳膊，將他用力一拽。
一手握住他的手臂，另一隻手則快速地伸出，在他被拽得向後倒去之時，從腰際攬住了他，讓自己能夠擋在他的面前。
「誒？」十束多多良只來得及發出了一個疑惑的音節。
燃燒著火焰的子彈，擦著他的肩膀飛了過去，在泊油路上打出了一個小坑。從深深的坑底，依稀有幾縷煙霧，伴隨著零星幾點火焰殘星，一起晃晃悠悠地飄了上來。
與此同時，紅葉將十束多多良用力按倒在地，自己身體舒展開，擋在他的上方。
……
青年迷茫地看著頭頂上的紅葉，完全沒反應過來現在的狀況。
過了幾秒，他小心翼翼地揚起嘴角，保持著被壓倒的姿態，試探性地出聲呼喚道。
「紅葉醬？」
逆著光，看不清頭頂上少女的面部表情。
但直覺告訴十束多多良，那大概並不是什麼很好的神情。
通過肢體的接觸，他能感覺到上方的少女在不停地顫抖著，就像是對即將發生的事情感覺大恐懼，神經繃緊到了極致，反而顯得有些脆弱了起來。
話音剛落，十束多多良就感覺到了肩側傳來了火辣辣的痛感，眉頭蹙起，輕嘶了一聲。
他伸手摸了摸，又費力地別過臉看了一眼，那裡被什麼擦破了一塊。血管破裂，血珠不住地從傷口上面滲出，不過傷的倒不是很嚴重。
「多多良……」過了一會兒，紅葉才開了口。
她的嗓音和身軀一樣帶著顫意，她飛快地摸了摸十束多多良的臉頰，又觸碰了一下他的傷口，確認沒什麼大事之後，終於松了一口氣，直起了身體。
周身的氣勢也隨之從壓抑變為了平常的樣子。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太好了。」紅葉低聲說著，飛快地又擦了一下眼眶周圍。
十束多多良也跟著坐了起來。
剛剛紅葉將他按倒在地上的時候，懷裡抱著的藍波也摔了一下，可能是摔得疼了，現在正坐在地上發愣，處於懵逼狀態。
周圍的行人都看到了兩個人的姿態，竊竊地低語著走了過去，卻並沒有給予他們太多關注。
剛一坐起身，十束多多良就看見了不遠處的的那個小小的彈孔，棕色的眼瞳收縮了一下。
這時候，就算神經再大條的人也該明白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了，何況十束多多良心思一直細膩。
不久之前紅葉突然改變的態度、並不嚴密的謊言，以及她焦慮而又不安的神情，在這時一一浮現在眼前。
「原來是有人想要襲擊我嗎……」
對於這個事實，十束多多良很快就接受了，順著彈孔的痕跡抬起眼，看了看子彈射來的方向。
青年歎了口氣：「唉，真是倒楣啊，難得來一次東京的。」
這句話說得不負責任極了，就像生命受到威脅的不是自己似的，紅葉對這樣的十束多多良又生氣又後怕，癟了癟嘴巴，想要揪著他的領子把他晃醒。
快醒醒，人家都要弄死你啦，還這樣真的好嗎？！
「就是因為這樣，你才總被人當成目標的吧。」紅葉嘴唇動了動，最後只是不滿地咕噥了一句。
不過總歸是放下了心，一口氣也從嗓子眼沉了回去。
十束多多良揉了揉頭髮，一如既往地笑了起來：「這次是紅葉醬保護了我呢，真厲害啊，超級讓人安心。」
她才不厲害呢，只不過是重來了一次罷了。
紅葉表情鬆快了一些，眼睛瞥到了十束多多良肩膀的擦傷，手伸進隨身攜帶的小包裡摸索了一番，拿出一包紙巾。
她將紙巾裁成一條條的，方便包紮傷口，湊近了他的肩膀。紅葉剛想說些什麼，抬眼一看，卻見青年的笑容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了。
他看著自己的身後位置，向來與憂愁之類的負面情緒無緣的臉龐上，帶了些微的緊張之色。
紅葉還沒來得及回頭看一眼，視野中天旋地轉，這次變成了她身處被保護的位置，青年用自己的身軀將她擋住，同時也蒙蔽了她的視野。
寬大的手掌附在她的腦後，十束多多良讓自己的血肉之軀變成她的屏障，阻隔著即將到來的危險。
「沒事的，紅葉醬。」青年摟緊了她，垂首在耳邊低語。
「不用怕。」
他將自己僅有的力量盡可能地釋放了出來，在背後形成了一片紅色的光幕。紅葉能感覺到屬於十束多多良的火焰那熾熱的溫度，卻並不像周防尊那樣龐大而熱烈，而是有些微弱，卻努力地聚集在了一起。
形成了一個只能抵擋一瞬的屏障。
「！！」
紅葉在這一瞬間抓緊了他的衣衫，幾欲發狂！
與此同時，和十束多多良同一時刻行動的，還有一直呆呆地坐在地上的藍波。
打扮得和奶牛一樣的小孩子終於反應過來，與地面接觸的部位疼痛感讓他圓滾滾的綠眼睛瞬間積蓄了淚水，他咬著下嘴唇，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可眼淚仍然止不住地往下流。
「要！忍！耐！……嗚哇哇哇哇藍波大人忍耐不了啦！」
一邊大聲哭叫著，藍波從蓬亂的頭髮裡，拿出了一個奇怪的紫色火箭筒。
正要跳進去，腳下卻一滑，誤打誤撞之下，火箭筒被撞得飛了出去，炮口的位置對準了紅葉所在的方向，異常準確地將少女吞沒。
絢麗的橙色火焰再一次劃破天空，筆直地沖向青年的後背。
火焰無情地撕裂脆弱的保護，彈頭抵達後心，即將穿透衣衫與血肉，直直釘入他的心臟。
後背的肌膚已經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痛意，過於迅疾的速度在距離還有一段的時候，帶來的風勢就如同小刀一般，提前劃破了肌膚。
刹那間，一團煙霧突然憑空出現，很快將十束多多良也籠罩了進去。
一隻纖細的手掌，指甲上塗著鮮紅色的蔻丹，從紫色的煙霧中探出。
細長的食指和中指輕輕一合，將旋轉不停地子彈夾在雙指之間，使它停留在距離衣衫一毫米的距離處。
「燃燒吧。」輕而低的聲線。
緋紅色的火焰從那只手的皮膚下冒出，咆哮著撲向裹挾著子彈的橙色火焰，迅速將吞噬殆盡，連帶著子彈本身，一起燃燒著歸於虛無。
第四十九章
塵煙散盡，青年睜開了眼睛，輕輕地眨了兩下。
懷裡的重量變得不太一樣，一隻手搭在了他的手背，十束多多良向前方看去，被保護起來的小姑娘已然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名微垂著眼眸的女性。她注視著以保護者亦或是犧牲者的姿態，將她攏在懷中的青年，眼神晦澀難辨，良久，才挑起了唇角。
「好久不見。」
她輕聲說道。
十束多多良撓了撓臉頰，隨後舉起雙手，假裝自己從來沒把手搭在對方腰肢上過，保持著投降的姿勢，露出了一個十分無害的表情。
「那個……請問你是？」
****
東京法務局戶籍科第四分室，通稱r4，現在監控著市區異常能量的儀器正在發出不堪重負的蜂鳴，儀錶盤上紅光飛快地閃爍，尖銳的嗡鳴接連不斷，仿佛下一刻就會報廢掉一般。
坐在儀器前的青年手指快速地在上面飛舞，異常卻沒有絲毫的減弱，反而隨著時間過去，越發的強烈了起來。
正當一片慌亂之際，青之王宗像禮司穩步走來，原本聚集在這裡的成員紛紛站直，飛快地行了一個禮。
「室長！」
青年微微頷首，接著走到螢幕之前，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商業街中，一點顯眼至極的標誌上。
「赤之王？不對，赤之王還停留在鎮目町，並未移動。」調出鎮目町的監控記錄，一個相似卻又略有不同的標誌記號依舊安穩地呆在那，象徵著吠舞羅的周防尊，與東京的王權者遙遙相對。
宗像禮司略作沉吟，問道，「分析結果確定沒有差錯嗎？」
「是，室長。」
「第二個赤之王嗎……」
「淡島副室長，立即聯絡黃金之王閣下，獲取禦柱塔中德累斯頓石板的情報，確認石板的情況，並將出現第二個赤王的消息告知御前。」
淡島世裡接受了命令，迅速行動了起來。
宗像禮司掃了一眼，冷靜地發出了命令：「擊劍機動課特務隊，做好準備，現在隨我出發。」
「是！」
r4全體成員，在這一時刻，全部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存在而行動了起來。
****
然而這些暫時與被十年後火箭炮打中的紅葉無關。
她只覺得自己進入了一片扭曲的空間，眼前一片黑暗，結合在這之前發生的情況，她對這般情況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由於她沒能保護好十束多多良，再次回檔了。
伴隨著一陣輕微的失重感，紅葉的雙腳落在了地上，雖然有些奇怪為什麼這次與以往不同，但懊悔而又自責的情緒佔據了她的內心，讓她沒有經歷去管這些。
周圍都是一片紫色的煙霧，很快它們就散去了，將四周的景象呈現在了她的面前。
紅葉站在一間非常現代化的房間內，四壁都是冷白色，沒有任何其他的色彩，讓人幾乎會產生生理性的不適感。
這是哪裡？
本以為會再度回到rebrn那邊的紅葉，吃驚地望著眼前的景象，遲遲沒有挪動腳步。
「呀，這是初次見面呢，誤入異世界的愛麗絲小姐。」
一個甜膩的男聲在不遠處響起。
紅葉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同樣是純白色的青年，坐在辦公桌後面，笑眯眯地看著她。
鋪天蓋地的潔白反而會讓人感覺到止不住的壓抑，紅葉屏住了呼吸，又看了看四周，發現沒有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才謹慎地開口說道：「你是誰？」
十束多多良現在還處於危險之中，紅葉沒什麼時間用來揮霍了，何況這裡給她的印象也很不好，一刻都不想多做停留。
她問完前一句話，又馬上接著問道：「這是哪裡？」
青年一手托著下巴，歪著腦袋，這個動作讓他看上去懶散又隨性。他沒有回答紅葉的問題，而是從袋子裡拿出了一塊棉花糖，輕飄飄地問道：「要吃嗎？」
「不要。」紅葉反射性地拒絕道。
「好可惜。」
他似乎有些遺憾，指尖捏了捏手裡的棉花糖，軟綿綿的糖果隨著他的動作陷下去了一塊，又再度鼓起，眉眼間神色顯得無趣而又失落。
「又被拒絕了呢，這次連愛麗絲小姐也拒絕了我呀。」
紅葉感到很焦急，不想跟他再廢話下去，擰著眉看著他：「可以先回答我的問題嗎？」
青年抬起眼，淺紫色的眼眸動了一下，盯住了紅葉。他的目光專注，又帶著著說不出的複雜，深邃得讓人看不透。
就當紅葉覺得他應該乖乖聽話了的時候，青年突然笑了起來，將手中的棉花糖放在了桌子上：「在詢問別人的名字之前，不是應該先說出自己的嗎？」
「禮尚往來，這是基本的禮節不是麼？」
紅葉皺了皺眉，由於他與預料中不一樣的舉動，態度更加謹慎起來。
「我叫周防紅葉。」過了幾秒，她說道。
不知為何，她的反應卻娛樂到了白髮的青年，讓他樂不可支地笑出了聲，甚至笑得不停捶桌，身體也趴在了桌子上。
「哈哈哈哈，這時候的紅葉醬還真是可愛呢，真是個不得了的好孩子啊。」
「你說什麼？」紅葉難以言喻地看著他，宛如在看一個智障，「我又不認識你，請不要這麼套關係可以嗎？我們不熟，謝謝。」
「是呢，我們現在的確是初次見面，不過只是針對現在的你而言呢，紅葉醬。」白髮青年斂去了笑意，彎成一條線的紫眸也隨之睜開，原本無害的姿態因為笑容的消散，變得冷冰冰的。
他站起身，眨眼之間就來到了紅葉的面前，速度快得讓她來不及閃躲。
「什麼意思……？！」
青年抬手，撫上紅葉的臉頰，拇指摩挲著她的皮膚，低下了頭。
「我是白蘭·傑索，好孩子~」他湊近，放在紅葉臉側的手讓她不得不直視著青年的眼睛，距離近得連他銀白色的睫毛都能數清。
溫熱的吐息輕輕噴灑，原本甜膩的聲線壓低少許，泛著如同金屬一樣的冰冷感。
「歡迎來到十年後。」
……
…………
「啪！」
清脆的聲響回蕩在這色調單一的房間內，遲遲不去。
在這般場面下，對著近在咫尺的紫色眼眸，還有在臉上耍流氓的那只手，紅葉面無表情，直接揚起了手，快准狠地甩了一巴掌。
然後趁著白蘭發愣的時候，將自己從他的禁錮中脫離開來。
白蘭的眼睛睜大了一些，保持著被打得偏過頭去的姿勢，還沒有反應過來。本來白皙的皮膚上凸顯出了一個紅彤彤的巴掌印，讓他本俊美的面容變得有些可笑了起來。
因為他之前的表現，紅葉也不指望能從他嘴裡問道有用的資訊了，光是那個「歡迎來到十年後」，就讓她覺得可笑之極，根本不相信。
說不定這次又是誰的惡作劇，也許是梅林，又或許是其他的什麼人。紅葉想要快點找到辦法回去，然後帶著十束多多良脫離危險，再找那個殺死了他兩次的兇手好好算帳。
總之紅葉沒打算再跟他耗下去，計畫著出去隨便找個人套出話來就離開。她瞥了一眼呆愣住的白蘭，就從他身邊繞過，走向房間唯一的出口。
不知道是出於誰的惡趣味，這裡就連門也是把人晃瞎眼的白色，紅葉嫌惡地唾棄了一番設計師的審美，將手放在門把上。
「這就要離開了嗎？」她剛剛擰動門把手，背後的青年突然開了口，「是因為不相信我說的話嗎，紅葉醬？」
紅葉惱火地說道：「別這麼叫我，我根本不認識你。」
「而且十年後什麼的……你以為我會相信這種鬼話嗎？」
「這是真的哦。」紅葉回過頭，白蘭雙手插著口袋，臉上已經恢復了笑容，側著頭看向門口的紅葉，「我是不會對你說謊的，不管是哪一個你哦，紅葉醬。」
紅葉完全不想理會他，這種傢伙的嘴炮等級肯定也點得超高，她才不會上當呢。
然而，正當她想要離開之際，白蘭的話語卻讓她頓在了原地。
「既然不相信我的話，為什麼不用自己的雙眼去確認一下呢？紅葉醬的話，比起通過其他人得知的情報，更加相信自己親自證實的東西吧？」
青年的聲音中透著無法忽視的、對紅葉的熟悉感，雖然語氣顯得很不靠譜，但是卻讓她忍不住猶豫了一下。
就是這一頓的功夫，白蘭打開了牆上的壁掛電視。
紅葉不由自主地調轉了腳步，愣愣地看著電視裡的畫面。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過去了很長時間，又可能不過幾秒的時間，紅葉終於將目光收了回來。她張開嘴，嗓音有些沙啞：「這裡真的是十年後？」
「是呀~」
「但是……」
「是‘十年火箭炮’，彭格列那邊研究出的小玩意~」
「那個義大利黑手黨？」紅葉詫異。
「什麼嘛，原來已經接觸過了麼。」白蘭半垂著眼睛，語氣透露著幾分危險感，「真是一群閑不下來的傢伙呢，明明只是隨手就能碾死的小蟲子，卻非要上躥下跳，真是可悲又叫人討厭。」
「連帶著你也是呢，紅葉醬。」
白髮的青年微笑著，聲音輕如耳語，卻一分不差地傳入了紅葉的耳中。
「現在的你，也很讓人討厭啊。」
「討厭得……讓人忍不住想要殺掉你呢。」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10-28 01:18
第五十章
名為白蘭的青年一邊俐落地割斷了紅葉耳邊的髮絲，一邊溫柔地看著她。
「大概是因為——我愛著你吧~」
「我愛著你呢。」
紅葉在他說出這個字的時候，表情有了微妙的變化。她飛快地向臉側一瞥，不動聲色地把手背到背後，握住門把手。
「不受我的影響，也是因為這個？」
「誰知道呢，也許是吧。」
她的臉上突然扯出來了一個諷刺的笑。
「你騙人。」少女眯起了琥珀色的眼眸，靠在純白的門板上，鮮紅的頭髮是這間房間裡最為靚麗奪目的色澤。她抬起下巴，有些傲慢，又有些高高在上地看著他，就像在毫不留情地抬腳踩在愛慕者的脊背上，充滿了居高臨下的點評，「你在撒謊，你根本不喜歡我。」
在情愛的問題上，紅葉可以稱得上是一個測謊儀，她一眼就看出在白蘭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給予她的只有完完全全的謊言。
就連溫柔的微笑也是假的。
白蘭驚異地看著她，這次才算是真正地露出了笑容。
「呀，果然是年輕時候的女王陛下呢，你的這個樣子酷極了，真叫人喜歡。」
又來了。
當剛剛紅葉扇他的時候也是一樣，明明被毫不留情地對待了，他身上危險的氣息卻在那一瞬消失得無影無蹤，反而很高興的樣子。
難道說這又是一個抖m嗎……要抽打著才能吐出資訊的那種？紅葉糾結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再給他扇個對稱。
「你說對了喲，我一點都不喜歡你，反而很討厭你呢。」他就如同說今天晚上吃什麼一般，雲淡風輕地對紅葉說道，「討厭得非常想殺掉你。」
「……哦。」
又是一個一邊說愛她一邊想幹掉她的，不過反正紅葉也沒想過有人能真正喜歡上她，倒不如說，如果真的是那樣，她反而會第一個懷疑起來。
拋卻魅力值，自己又有什麼地方值得人喜歡呢？沒有的吧。
「剛剛看到你的時候我就在想了，為什麼只是十年的時間，一個人的差距卻會這麼大呢？一下子變得天真而又愚蠢，簡直可笑極了。」
「更可笑的是，那個人居然會為了讓你繼續沉浸在幸福的世界裡，寧願犧牲自己……簡直無法理解呢。」青年只是在自顧自地抱怨，沒有一點理會紅葉的意思，「怎麼會有人喜歡你這種傢伙嘛。」
紅葉看著他的表情一下子變成了「這個中二病妄想症怎麼又開始了」，她想了想，還是沒忍住吐槽：「之前不還說不會對我說謊的麼？」
自己打自己的臉，疼不疼？
「我沒說謊喲，紅葉醬~」白蘭笑眯眯地說道，「我確實愛著你啊，但不是現在愚蠢的你。」
「——而是十年後的你呀。」
紅葉剛想斥責他別說傻話了，然而她還沒有開口，就看到自己的身上冒出了一團似曾相識的煙霧。
「呀，時間已經到了嗎？真可惜，還想和紅葉醬多聊一會兒的呢。」白蘭失望地說道，又很快地重整好了情緒，輕佻地笑著，在她被煙霧吞沒之前，手指點過自己的嘴唇，手腕翻轉，將其印在了紅葉的唇角。
「，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你已經成長成優秀的大人了，親愛的愛麗絲~」
……
臥槽臭流氓！
紅葉毫不猶豫地給他另半邊臉也來了一下。
當紅葉重新腳踏實地的時候，出乎意料地發現，自己居然站在r4的人面前，腳下躺著一個鼻青臉腫的白毛，十束多多良抱著藍波站在她身旁。
一眾人看著她的表情都很微妙。
在這樣的強勢圍觀下，紅葉忍不住感到不自在起來，拍了拍裙擺，詢問地看向十束多多良。
「這是……怎麼了？」
十束多多良長長地「恩」了一聲，隨後豎起食指，歡快地說道：「看到了一個超厲害的女性，和紅葉醬長得很像喲，自稱也是紅葉呢，好神奇。」
「和我長得很像……？」紅葉把目光投向青之王。
宗像禮司則推了推眼鏡，微微一笑，手中的一個紫色的火箭炮筒格外引人注目：「沒什麼，只是見到了很有趣的事，看起來很值得去研究。」
「那是藍波大人的！是boss給藍波大人的！嗚哇哇哇，眼鏡大壞蛋！」十束多多良懷裡的奶牛裝小孩子哭鬧不休。
宗像禮司歎了口氣，對於小孩子的哭喊也有些苦惱，但是態度沒有絲毫的軟化：「這是危險品，沒收。」
「大壞蛋！大魔王！藍波大人要打倒你！」藍波一邊哭一邊從頭髮裡拿出了各種各樣的武器攻擊他，具體有手|榴|彈、手|槍以及各種各樣的違禁品。
然而他的攻擊全被青之王殘酷地鎮壓了，沒有掀起一丁點的水花。
隨著藍波的動作，宗像禮司看向他的表情也越來越具有興味，鏡片後的眼神也在發著鬼畜之光。
「可以從頭髮裡掏出這麼多的東西嗎？這裡面有什麼特殊的裝置，還是單純的超能力呢？真是有趣。」
宗像禮司伸手，探向藍波的頭頂，被他身上的強烈氣勢嚇到的藍波已經完全不敢動彈，狠狠地憋著淚花。
十束多多良隔開了他的手，打圓場說：「行啦行啦，他還是一個小孩子呢。況且有沒有超能力r4是最清楚的不是嗎？」
「我可不知道有能掏出這麼多危險槍支彈藥的小孩子哦。」宗像禮司口中說著，卻還是略顯遺憾地看了藍波一眼，放下了手，「這是赤之氏族新收養的孩子麼？我可不知道，周防尊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富有善心了。」
「不是呢。」十束多多良摸了摸懷中藍波的頭，安慰了被嚇得不輕的小孩子一下，「只是路上遇到的迷路的小孩子，一會兒想把他送去警察局，讓他們幫忙找找這孩子的父母。」
「哦？」青之王的眼鏡迅速閃過一道光，「那就由我們r4來幫忙好了，無需麻煩其餘人等。」
他愉快地揚起唇角：「我們會負責到底的。」
紅葉古怪地看著這兩個人，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把抓住了十束多多良的胳膊，上看下看，生怕他有什麼不對。
「誒誒，紅葉醬？怎麼了？」
最後她的視線定在了青年的肩膀，那裡有一道不寬的擦傷。紅葉張了張嘴，又注意到了十束多多良抱在懷裡的藍波，輕聲問道：
「之前……你沒事嗎？」
十束多多良旋過身，給她看自己的後背：「沒什麼事喲，緊急關頭被那個突然出現的女性救了，只受了一點小傷呢。」
女性，而且還是同樣自稱紅葉……紅葉忍不住想起了白蘭說的話。
難道說，他說的是真的嗎？自己當時真的是到了十年之後，然後十年後的她來到現在的時間，救了危機中的多多良？
十束多多良眸光閃了閃，頓了一下，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
在紅葉發覺之前，青年很快又轉了回來，對她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笑容：「就連兇手都抓到了，那個女性還真是厲害啊。」
「不過居然是這樣的一個少年，我也是沒有想到呢……」十束多多良困惑地想了想，「我有這麼惹人討厭嗎？」
「才沒有呢。」紅葉氣鼓鼓地反駁道。
「恩~果然是這樣，我也這麼覺得。」十束多多良毫無陰霾地笑了。
紅葉想要看看那個兇手到底是誰，她之前沒有做太多關注的時候，只記得地上躺了一個白毛，然而當她想要仔細再看看的時候，卻發現，原本呆在那裡的人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
悄無聲息，就連青之王宗像禮司也沒有發現，他到底是什麼時候不見的蹤影。
……他到底是誰呢？
回想著那頭並不多見的白毛，紅葉抿了抿嘴唇，結合自己原本不相信的事情，也有了一些自己的猜測。
把藍波交給了r4負責，紅葉和十束多多良乘上回程的新幹線，回到了鎮目町。
在路上的藥店買了繃帶，姑且把他的肩膀包紮了一下，不過襯衫卻來不及買新的了，只能穿著這間破破爛爛的回去。
到了吠舞羅之後，果不其然，十束多多良遭到了全員緊張兮兮的圍觀，為首的八田美咲更是恨不得自己當時能夠在現場。
「可惡！居然挑十束哥下手，難道只會撿軟柿子捏嗎？！要是我在的話……」
「那個，八田醬？」十束多多良舉起手，「雖然很弱沒錯啦，但是可不可以不要稱呼我為軟柿子啊？男性自尊心稍微有點受傷。」
「抱，抱歉，十束哥！我不是這個意思！」
「好啦，我知道的，剛剛是逗你的，八田醬。」栗發的青年輕鬆地說道，「不用擔心，沒什麼事啦，而且我身邊有紅葉醬在呢。」
他拉住紅葉的手，做了一個勝利的姿勢：「紅葉醬很好的保護了我！超級可靠！」
櫛名安娜默默地看著他，從沙發上跳了下來，跑到了兩個人的身邊。
「多多良。」細嫩的聲音呼喚著青年的名字，在他順從地彎下腰的時候，小姑娘屈起手指，輕輕地彈了他一下，「這是懲罰。」
「咦咦？！為什麼要懲罰我啊安娜醬。」
「因為沒有保護好自己。」
「好吧……」
緊接著，賞罰分明的銀髮小女孩又輕聲喚道：「紅葉。」
紅葉眨了眨眼睛，乾脆蹲了下來。
櫛名安娜捧住她的臉，在臉頰上落下了一個乾燥的親吻。
「這是獎勵。」
紅葉的身體僵硬了兩秒，手忙腳亂地從包裡掏出帶給安娜的小禮物，捧給她看：「喜歡嗎？」
水紅色的眼眸輕輕一動，落在了紅葉手中的發飾上。過了一會兒，她點了點頭：「恩。」
「那我幫你別上好不好？」紅葉期待地問道。
櫛名安娜又點了下頭。
「好。」
第五十一章
晚上一眾熱血沸騰的年輕人都叫著要留下來，保護被盯上的十束多多良，草薙出雲驅趕失敗，無奈之下只得讓他們在酒吧的一層住下。
二樓一直住著周防尊、紅葉還有櫛名安娜，雖然有別於其他人的激烈反應，周防尊顯得格外平靜，撥開其他人，走到死裡逃生的青年面前，眼神沉沉。
「是誰。」
低沉的話語中，無端透出了一股凜冽的氣勢。
「不知道。」十束多多良反射性地回答道。
不知為何，紅葉覺得自己從哥哥的眼裡看出了「要你何用」的意味，嫌棄得不得了。
她後背的寒毛嗖地一下立直了。
等到周防尊的目光轉向她，紅葉視死如歸地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哥哥對不起我好沒用我也不知道那個傢伙是誰！」
周防尊咂了咂嘴，一手拎住了紅葉的後領，拎起來看看還完好無損，將她從自己身上提了下去。
「行了，別鬧。」他簡短地說道，直接轉身上了樓。
青年的腳步沉重而又緩慢地踏在木質樓梯上，他皺著眉頭，雙手插著口袋，身影漸漸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裡。
銀髮的女孩子遲疑了一下，想要跟上他的腳步，最終還是留在了下麵。
「尊……他在後怕呢，而且還很生氣。」酒吧老闆叼著煙點燃，吐出一口煙圈，淡淡地說道，「畢竟發生了這麼危險的事情，偏偏又是我們中戰鬥力最差勁的兩個人，要不是幸運地遇到了強力的幫手，稍有閃失，現在大概就見不到了吧。」
他掃了十束多多良和紅葉一眼，語調涼涼的：「別瞪我，說的就是你們，回去自己面壁去。」
「……不是這樣的。」栗發青年過了一會兒，才說道，「與其說是幸運地遇到，我覺得倒不如說，是被有準備地救下了才對。」
他的目光劃過一臉絕望地扒著拉杆的紅葉，聲音很輕，只有離這邊最近的幾個人能聽到。
「被一個在十年前就已經知道了會發生什麼的人呢。」
角落裡的伏見猿比古隱隱約約地捕捉到了他的話，抬起了頭。
在酒吧特有的昏暗燈光下，十束多多良虛著眸子，半張臉投入陰影。他看上去像是在笑，但卻完全不是那回事，只不過是習慣使然的唇角上揚罷了。
——赤發金瞳的女性，略顯生澀地沖他微笑，仿佛已經很久都沒有做過類似的表情。
她觸碰了一下十束多多良，指尖卻在接觸的前一秒就停了下來，最後也只是虛虛地描摹了一下他的輪廓。
與發色一樣鮮豔的紅唇微啟。
「好久不見。」
她分明是在笑著，眼眸卻充斥著是足以把人吞沒的黑暗。
「真好啊，我終於能夠救下你一次了。」
她戰鬥的時候使用的是和周防尊別無二致的火焰，赤之氏族的標誌隱隱有些發燙，十束多多良隔著衣服摸了摸自己的左肩胛骨，在突出的骨骼之上，氏族標誌靜靜地呆在那。
「那個……你是誰呢？」
終於，在銀白色頭髮的少年兇手被她踩在腳下之後，他忍不住問道。
女人看著他不出聲。
除了剛見面時，說了兩句話以後，她再也沒出過聲了。
十束多多良誇張地扶額：「不願意說嗎？唉，真是一位特別的女性呢，冷漠又強大，一定很令人心碎。」
她微微一頓，將腳從那人身上抬起，狠狠地朝著被扔在一邊的狙|擊|槍踏下。冷硬的金屬槍身在尖銳的高跟下四分五裂，中央甚至淒慘地開了一個洞，她動了動腳跟，將鞋跟從上面拔下，一簇火焰倏地湧出，將破碎的槍|械燒得一乾二淨。
「令人……心碎……」青年看著她的舉動，聲音逐漸細若蚊呐。
做完這一切，聽著十束多多良被她嚇到的話語，女人側了下頭，一縷紅發從順著滑落了下來，展露出奇異又危險的慵懶。
「你有些像我認識的人呢，不過她年紀還小，也沒有你那麼厲害。」想到了什麼，青年笑了起來，「她叫紅葉，我們都叫她紅葉醬，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
「是麼。」女人的聲音有些許沙啞，略顯低沉的聲線更添了幾分成熟的魅力，「真巧，我也叫這個名字。」
青年停下了不停活躍氣氛的舉動。
一會兒之後，他才重拾了笑容：「那還真是巧呢。」
看著女性琥珀色的眼眸，十束多多良無端地感覺到，面前的這個人在撒謊。
「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她靜靜地注視著他的雙眼，忽而輕笑。
「很遺憾，大概見不到了呢。」
「那麼……」青年遲疑了一下，再度問道，「你是我認識的那個紅葉醬嗎？」
「她不會是我的。」
女人似是而非地回答了一句，十束多多良在問完那句之後，也不再說話了。
時隔幾小時，這簡簡單單的幾句對話，依舊清晰地印在他的腦中。栗發青年坐在吧台前的高腳凳上，眼眸低垂，目光有些散漫。
角落裡投來的視線被他注意到，青年抬起眼睛，揚起笑容，朝角落裡仿佛整個人都被遺忘在喧鬧之外的少年招了招手。
待他慢吞吞地走近，十束多多良豎起手掌擋住嘴唇，對他輕聲囑咐了兩句。
說完，在少年一臉不情願加嫌棄下，他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夜裡，一群青年在地板上打了地鋪，最後卻誰都沒睡，神采奕奕地一起守夜。由於他們留下來的緣故，十束多多良和草薙出雲也沒回家，一起呆在了吠舞羅裡。
一直守到天快亮的時候，還醒著的變成了寥寥幾個，大部分都以各種各樣的姿勢睡著了，沙發上蜷著幾個，地上躺了一群，走路的時候一不注意就會踢到一兩隻胡亂伸出的胳膊和小腿。
戴著黑框眼鏡的少年，就這麼跋山涉水，一路走上了二樓。
踩著樓梯到了最後一階，伏見猿比古轉身坐下，打開隨身攜帶的個人電腦，開始做自己的事情。修長的十指在鍵盤上紛飛，快得幾乎出現了殘影，一行又一行的代碼在螢幕上顯現，又被下面新增加的字元推著向上移去。他幾乎不需要思考，編寫程式對他來說，就像是吃飯喝水一樣的簡單。
在一片靜謐夜色中，鍵盤劈裡啪啦的聲響就顯得格外清晰，沒多久，身後的一扇門，被悄悄地推開了。
一顆紅彤彤的腦袋，從門縫後面探出了頭。
伏見猿比古頭也不抬，就像完全沒有聽到動靜一般，依舊在自顧自地輸著代碼。紅葉看到是他的時候，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想要找個人呆在一起的想法壓倒了喜惡，安安靜靜地呆在後面，坐在門口看著他寫程式。
白天發生了這些事情，晚上紅葉根本就睡不著，一個人在房間裡打了大半個夜晚的滾，最後只好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挺屍。
十束多多良的死亡、白蘭口中的「十年後」，還有出現在他們口中的女性和逃走的兇手……
這些東西一直在她腦子裡揮之不去，在挺屍的時候，她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了一陣鍵盤敲擊聲，便趁機下了床。
一個人打，一個人看，持續了大約快半個小時，伏見猿比古終於停下了動作，扭過了頭：「看夠了嗎？」
紅葉朝他驅趕似地揮揮手：「把臉轉過去轉過去。」
「嘖。」他一扯嘴角，螢幕的螢光照在他的半張臉上，一邊的鏡片反著光，「我倒想，可惜被一個人一動不動地盯了這麼長的時間，脊背發涼，根本沒法好好集中精神。」
「你弱爆了。」
「總比連我在幹什麼都看不懂的人強。」
「比連高中都沒上的人強。」
「嗤，國文29分的高中生。」伏見猿比古不屑地嗤笑。
「算了……你在做什麼啊？」紅葉懶得跟他拌嘴了，往門板上一靠，眯著眼睛不恥下問。
少年的視線若有若無地掃過她，扯動嘴唇，似笑非笑：「入侵手機上的攝像頭，將其接收的畫面顯示到螢幕上，隨時可以監控到使用手機的人在做什麼。很方便實用的小程式。」
紅葉飛快地按住了自己的手機，一臉臥槽。
「——騙你的。」
紅葉將信將疑，又仔細地觀察了一下他，這才抽出手，不爽地翻了個白眼。
「打你哦。」
伏見猿比古似乎被她的反應愉悅到了，絲毫不加掩飾的露出了笑容：「這麼簡單地就相信，真讓我對你刮目相看啊。」
尾音一沉，他複又出聲：「——大小姐。」
隨後肉眼可見的，紅葉因為這個稱呼，臉色又變差了一點。
少年便愈發愉快地笑了。
哪容易炸他往哪戳，伏見猿比古從之前就是這樣。紅葉也被他搞煩了，直接站起身，轉身就回房間。
「啊，這就回去了麼？」
身後他的聲音接連傳來。
「準備一直在房間裡睜著眼睛看到天亮，再假裝睡醒了起床嗎？為了不讓別人為你擔心？」
紅葉停下腳步，沒好氣地說道：「跟你無關吧。」
「啊，確實跟我無關。」伏見猿比古掩藏在鏡片之後的眼眸斂下，手指點了點電腦的邊緣，「只不過我坐在這，一有人盯著我，就渾身不舒服罷了，我討厭有誰在背後看著我。」
讓他分不清到底是幻覺還是現實。
「比起不知什麼時候就被人盯著後腦勺，倒不如讓人在我面前來得自在點。」
「你到底想幹嘛？」
面對毫無自覺的質問，少年低下頭，滿心煩躁地「嘖」了一聲。隨即，他一手摸了摸脖頸，重新抬起眼睛，問了一個毫不相關，甚至有別於以往的爭鋒相對，更像是示好的問題。
「……要不要玩遊戲？」
第五十二章
伏見猿比古仿佛只不過是隨口一問，並沒有期待著紅葉的答案，不過紅葉仍舊被他突如其來的友好嚇得不輕。
「該不會你想在我興沖沖地答應了以後，又說一句騙你的然後再嘲笑我吧？」紅葉警惕地盯著他。
「不願意就算了。」
他迅速接道，速度快得像是一直在等待著紅葉的拒絕一般。
放棄得這麼爽快，倒讓紅葉覺得是自己想多了，說不定這只是伏見猿比古難得一見的良心發作，對紅葉釋放出的好意呢。
看她深夜失眠睡不著覺，才想要讓她有點事做，打發一下無聊的時間……呸呸呸，他怎麼可能這麼好心啦。
不過紅葉對這種好事情萬沒有拒絕的道理，她迅速倒退回來，一撩裙子在伏見的身邊坐下，目光炯炯。
「沒說不願意呢，都有什麼遊戲？」
伏見擰著眉，複雜地斜了她一眼，卻也沒再說什麼，而是把程式介面關閉，難得老老實實地調出了遊戲給她看。
不愧是網癮少年，各類遊戲的庫存極其豐富，紅葉粗略地掃了一眼，直接點住了顏值最高的圖示。
「就它了。」
「嘖，結果選的是個戀愛向的嗎……」
伏見眼神有點怪異，煩心地咂了下嘴，看起來對紅葉的選擇並不是很滿意，不過還是給她打開了。
隨著他的動作，螢幕上開始播放開場動畫，幾個容貌各異、不過都很可愛的少女陸陸續續地出現了。
紅葉從前玩過幾個類似的遊戲，不過果然印象最為深刻的還是那款被稱作「乙女版黑暗之魂」的坑爹之作，但在她第一次死而復生之後，這款遊戲就宛如從未出現過一般，從這個世界銷聲匿跡了。
反倒是她的生活變成了像是遊戲一樣，不僅用外掛點滿了魅力，還能讀檔回檔，只不過難度也跟著直線上升了。
這讓紅葉有些說不出的心情。
懷抱著這樣的心情，紅葉將伏見遞給她的電腦放在腿上，跳過最開始的鋪墊，很快就進入了正式的劇情，開始了各式各樣的選項。
伏見對這些提不起興趣，看她玩了一會兒就別開了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麼，顯得格外沒精神。
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他一直沒有離開。
電腦調到最低音量，遊戲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到他的耳中，伏見猿比古聽著聽著，突然就覺得有點不對勁起來。
他側過頭，掃了螢幕一眼，就發現紅葉已經走到了無法挽回的be結局。
「誒……」紅葉也很意外，戳戳螢幕上流淚的少女，納悶極了，自言自語地嘟囔，「怎麼會呢？」
伏見適時地給予了一聲嗤笑。
紅葉撇了撇嘴，果斷讀檔重來。
然而這只是一個開始，隨後伏見就見識到了她如何不停地bebebe，高歌猛進地be著到了世界的盡頭，一路把所有即死型flag都立了個遍，戀愛攻略上卻完全沒有一點進展。
把玩成這種淒慘的樣子，簡直讓人歎為觀止。
少年幾乎想要打開她的腦袋，看看裡面裝的是什麼了。
「你是笨蛋嗎？」他終於忍不住嘲諷道。
紅葉將目光抽出與他相對，在這時候，她卻顯得有些微妙的氣勢不足：「說什麼呢。」
「這種難度的攻略遊戲，只要是智商正常的人都可以順利地打出結局的吧？只有笨蛋才會……啊，抱歉，不小心說錯了。」伏見猿比古忽而改口，嘲諷地笑著說道，「應該是連笨蛋都不如，頂多是草履蟲等級的智慧吧。」
「……」好想用電腦揍扁他，把他揍得哭著求饒，跪下來叫紅葉爸爸。
紅葉惱火地瞪了他一眼，又扭過頭，跟這個戀愛遊戲較起勁來。
一如普通的多女主攻略向遊戲，一開始先是共通劇情，把所有女主角都認齊全，再通過進行不用的選擇，敲定之後的線路。紅葉很快走上了單人的劇情線，對著面容嬌嫩可愛的少女形象，她玩得咬牙切齒，不像是玩，倒像是想把人生吞活剝了似的。
伏見嘲諷完她，就一手托著腮，眯著眼睛看她較勁。等到進行到了關鍵選項，紅葉的滑鼠指標剛剛移到選項的位置，手突然被牢牢地按住了。
「選錯了。」
伏見抓住紅葉的手掌，讓指針向下挪動了一格。
「是這個才對。」
「為什麼？」紅葉狐疑地問道，「不是被討厭地拒絕了麼，為什麼不直接走人換下一個？」
「因為這明顯只是口是心非吧。」伏見解釋了一句，在她完全茫然的臉上輕輕一掃，別開了眼睛，直接按了下去，「別管那麼多，聽我的就是了。」
隨著他的動作，被攻略的女主角綻放了甜美的笑容。
紅葉：「嘁。」居然說對了。
事實證明，在玩這一項上，伏見的確很靠譜。
在伏見猿比古的幫助下，紅葉終於將這條線路進行到了最後，打出了一個難能可貴的he。
「選這個！這個！絕對是跪下來哀求再給自己一次機會沒錯！」
「嘖……閉嘴，別到處瞎動。」
期間伴隨著紅葉的各種錯誤論點，伏見對其無動於衷，用實際行動證明了她到底跑偏得有多麼嚴重。
在幾次之後，紅葉就不再給他打臉的機會了，嚴嚴實實地閉上了嘴巴，當一個安靜的按鍵精靈。
隨著女主角進行最後的告白，日頭也從天邊升起，地平線外冒出了一線魚肚白，光線透過酒吧的玻璃窗灑了進來。
紅葉在後面已經完全放棄了思考，一板一眼地跟隨著伏見的指示行進，看著他如何操控著主角獲取對方的好感，一步一步地進行著攻略，打開少女的心房，讓她為自己展露笑容。
這讓她覺得無法理解，又很有新鮮感，紅葉早就忘了該怎麼追求一個人了，也早就忘記了，獲得他人的喜歡本來應當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
還是看到長久的追逐——也可以稱為死纏爛打——終於有了好的結果，完成了獲取he結局的執念，紅葉的心情簡直好極了，困意也隨之席捲而來，一瞬間就佔領了全部的心神。
伏見在打的時候顯得很不耐煩，咂嘴聲一直沒有停歇，眉頭也緊緊地皺著。好不容易到了這一步，他舒出一口氣，摘下眼鏡，在自己的衣服上擦拭了一下。
「這下你滿意了……」一邊說著，他一邊看向旁邊紅葉所在的位置，看到她的模樣時，說了半截的話語猛然止住。
紅發的少女腦袋倚在樓梯扶手上，閉上了眼睛，嘴唇微微張開，胸膛有節奏地一起一伏。金色的陽光照耀在她的身上，溫暖而又明亮，臉頰側邊的輪廓融入光芒之中，細小的絨毛也清晰可見。
一輪紅日在她的身後徐徐升起，樹木徐徐擺動，落葉飄落，讓她整個人就像是一副色彩鮮明的油畫。
少年看了她一會兒，低垂下眼眸，過長的額發幾乎擋住了上半張臉。
過了許久，他才低低地嗤笑了一聲。
「……所以才說是大小姐啊。」
第五十三章
由於歪著頭的緣故，紅葉的頭髮散落在頰邊，有幾縷蜿蜒著垂下，順著臉部的線條，垂落到了唇邊，隨呼吸的節奏，被她叼了進去。
伏見猿比古忍耐了一會兒，還是看不下去這副模樣，伸手給她把已經變得*的頭髮拎了出來。他看著沾滿了口水的髮絲，滿臉都是嫌惡之情，迅速地撒開了手。
齒間的東西突然消失不見，紅葉在睡夢中蠕動了兩下嘴唇，感覺到了嘴邊的熱源，倏地一口將伏見的手指代替頭髮叼住。
食指的前端進入了一個濕熱的地方，少女牙齒輕輕地咬著他的手指，並不用力，就像是小動物一樣，用稚嫩的乳牙摩擦著指尖的肌膚，將其含在了嘴裡。
呼出的氣流伴隨著口腔的溫度，噴吐在指尖，引來令人戰慄的癢意與曖昧氣息。
伏見的臉色徹底的黑了。
「喂！」他壓抑著聲音，叫了她一聲。
唇間露出了一點潔白的牙齒，少女就這麼含著他的手指，依舊平穩而又香甜地睡著，伏見的呼喚完全沒有打擾到她的睡眠。
戴著眼鏡的少年蹙眉，無法忽視的溫熱濕意組成了讓他神經緊繃的要素，就連頭皮都有些發麻。
手指屈起一點，指腹上就傳來了特殊的滑膩觸感，紅葉的舌尖毫無自知地在他的手指上滑動了一下。
……
心情一下子變得更加惡劣了起來。
「你是喜歡叼著骨頭睡覺的小狗嗎？」
他將手指抽了回來，垂眼看了看濕漉漉的地方，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嘖。」
「吱呀」一聲，周防尊懶洋洋地打著哈欠，宛如一隻矯健的獅子，邁著穩健的步伐從門後面走出來。
剛出門，他就看見了睡在樓梯口的紅葉。眯起的眼睛睜開少許，周防尊偏過頭，靜靜地盯住睡得人事不知的妹妹，還有坐在她旁邊的伏見猿比古。
他沒說話，眼神卻很好的表示出了他的疑問。
在赤之王的面前，伏見一向很規矩，甚至於顯得有些拘謹，老實地回答道：「晚上睡不著，所以在打遊戲，不久前剛剛睡著。」
周防尊隨便應了一聲，低沉的聲音自胸腔發出，帶著清早剛睡醒的慵懶。他抓了一把睡得蓬亂的頭髮，彎下腰伸手一抄，將靠在欄杆上的紅葉攔腰抱起，托在小臂上。
被動靜弄醒，紅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了抱著自己的人一眼。
「恩……哥哥啊。」
見是周防尊，她伸出雙手摟住他的腰，又閉上眼睡了過去。
周防尊拍了拍她的腦袋，看了一眼仍在那裡的伏見，對他點了下頭，就轉過身將她送進屋子裡。
伏見猿比古低下了頭，把電腦合上，夾在腋下，慢慢地順著樓梯走下樓。
在一眾人睡得四仰八叉的背景下，擁有與他面貌相似的男人的幻象再度出現，帶著熟悉的諷刺笑容，站在樓下，仰著頭注視著伏見猿比古。
男人微笑著張開嘴，對他說了一句什麼。
「閉嘴，死人就好好地躺在墓地裡就夠了。」
伏見粗暴地說道，目不斜視地穿過了男人。
****
警惕了幾日，十束多多良都沒有再受到攻擊，漸漸的，赤之氏族也不留宿酒吧，而是恢復了以往的作息。
鎮目町度過了一陣平靜的時光，正如同暴風雨之前的寧靜。
在這之後，某一日，吠舞羅的一個成員突然遭到了不知名人物的襲擊。所幸受傷並不嚴重，大家找了幾日，罪魁禍首跑得卻比耗子都快，就連善於追蹤的草薙出雲都沒有揪到他的尾巴。
這起襲擊事件是一個開始，從那時起，吠舞羅接連和周邊的其他組織了許多大大小小的衝突，由於這些衝突的發生，戰鬥人員大多數都分散在外，聚在酒吧裡的時間變得少了起來。
隨後，在一天，就連坐落在鎮目町的酒吧都受到了波及。
那是一個普通的工作日，酒吧裡冷冷清清，並沒有什麼人在。
除了有要事時會聚在一起外，吠舞羅並不強制規定氏族成員的行蹤，大部分時間都很自由，只不過大家都喜歡往這邊跑罷了。
但在戰鬥頻發的這段時間，大多數人都跑到了外面，留下的只剩下了包括草薙出雲周防尊在內的零星幾人。
而遭到襲擊的時候，周防尊恰巧外出，面對一群來勢洶洶、具有特殊能力的敵人以及混在一起搗亂的其他氏族，草薙出雲一人招架不過，還要護著沒有戰鬥力的安娜，受了不輕的傷。
接到消息以後，眾人急匆匆地趕了回去，臉色陰沉，凝滯得宛如山雨欲來。
「——草薙哥！安娜！」
吠舞羅的no.2正單手往自己的手臂上纏著繃帶，聞聲抬起頭，苦笑著打了個招呼。
「喲……不好意思啊，讓你們看到我這麼狼狽的模樣。」
「這種時候就別說這些了草薙哥！」八田美咲握著拳頭怒吼道，額頭青筋迸起，「是誰幹的？！居然敢這麼明目張膽地挑釁吠舞羅，看我不撕了他！」
十束多多良走了過來，接過他手裡的繃帶：「受傷的情況怎麼樣？」
草薙出雲拿下巴比了比受傷的胳膊：「被砍了一刀，估計得養一陣子了，那些傢伙專門找安娜醬下手，陰險得很。」
「對不起，出雲。」安娜細細軟軟的聲音響起。
穿著一身哥特蘿莉裙裝的小女孩額頭上貼著一塊紗布，裙子的下擺也被利器劃破，她臉色有些蒼白，仰起頭，擔心地看著他。
「不用道歉啦，這是應該的，連我們的小公主都保護不了，還算什麼男人。」草薙出雲笑著擺擺完好的那只胳膊。
說這話，就覺得嘴裡有些沒味，草薙出雲便讓十束多多良幫他拿出了煙，叼著點燃了。
「前幾天還教訓過你和紅葉醬，現在一看，自己也沒什麼立場啊。」
「……最近的衝突是故意的，為的就是把我們引出酒吧，好襲擊留在裡面的你們。」十束多多良沉聲說道。
「是呢，這次算是長了個教訓，不過也真夠難看的，只能吃一塹長一智吧。」
聚集在門口的人忽而散開，露出了一條通道，赤發的男人插著口袋，眉頭緊鎖著走了進來。
「尊哥！」八田美咲激動地叫道。
看到周防尊走進，櫛名安娜跳下了沙發，跑到他的跟前，輕輕地拉住了他的袖口，安靜地呆在青年的身邊。
周防尊注意到安娜額頭上的紗布，眉峰擰得更緊。
「走了多久了？」
「有一陣了，雖然人數很多，不過基本都不是很強，雖然受了點傷，一個人還算可以勉強應付。後來應該是拖得時間太長了，所以暫時撤退……」
「能找到人麼？」
「當然，本來就這麼狼狽了，再被人真的跑掉，這可是說不過去啊。」草薙出雲從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個信號接收器，「給他們其中一個人放了個小玩意兒。」
「現在的話——」
他單手擺弄了兩下信號接收器，周防尊卻依然是在找些什麼的樣子，眼神在酒吧裡四下搜索。
十束多多良也注意到了什麼，驀地抬起了頭。
「紅葉醬沒有回來？」
「這個時間……應該已經從學校裡離開了才對！」
第五十四章
酒吧遭遇襲擊的時候，紅葉正好收拾完書包，向校門口走去。
在校園中，與歸來的赤司征十郎不期而遇。
玫紅色短髮的少年率領著籃球部的眾人，白色運動外套披在肩頭，隨著步伐有節奏地擺動。紅葉沒有什麼搭話的心思，心不在焉地側身避開，赤司餘光輕輕一掃，未在她的身上做停留，便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
倒是紅葉有些奇怪地想，赤司的眼睛顏色是不是變了？
以前是金紅的異色瞳，光是看著就覺得有一股凜冽讓人畏懼的氣勢，但是剛剛的驚鴻一瞥之下，面容精緻的少年卻有著兩隻與髮絲同色的眼眸。
就連氣質也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這半年間，自從分手以後，紅葉就沒怎麼見過赤司了。
因為吠舞羅這邊的關係，她上學去得也是斷斷續續的，再加上她也不再關注這個少年，兩個人幾乎產生不了什麼交集。
有關兩人交往過的事也早就被紅葉處理得乾乾淨淨，連帶之前的種種黑歷史一起，都被粗暴地抹除掉了，平時沒有湊一起的機會，以至於紅葉直到現在，才發現赤司身上的變化。
不過到現在，紅葉也早就把有關赤司的事情淡忘了，這個想法也只是在腦子裡轉了一圈，完全沒有被放在心上。
紅葉走到校門口，放在口袋的手機震動了起來，她正想把它掏出，卻被人出聲叫住。
「請問，你是周防……周防紅葉小姐沒錯吧？」
她抬頭看去，一名模樣普通的青年站在她的面前，拿著便簽紙，拘謹地問道。見她點頭，青年放鬆了一點，笑了起來。
「我就說嘛，幸好沒有認錯，有一位先生給您定的花束，說是要送給從校園裡走出來的最能讓人產生好感的女孩子……這種要求真是難為人呢。」
一邊抱怨著，他從身邊的車子上，雙手抱起起一大捧嬌嫩欲滴的紅色鬱金香，搖搖晃晃地走過來，將它遞到紅葉的手上。
紅葉抱著足以把她整個人埋進去的鬱金香花束，心裡有些懵逼。
雖然準確地叫出了她的名字，但認識的人裡誰會幹出這種爛俗到極點的事情，紅葉一點思路都沒有。她想要叫住將它送過來的青年詢問一番，然而當她再看去的時候，不知何時，青年已經沒有了蹤影。
在校門口捧著花實在太惹人矚目了，只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就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紅葉想要看看上面寫沒寫什麼資訊，卻怎麼也騰不出手，這束花簡直又麻煩又礙事，她看也沒看，就隨便從旁邊拉住了一個人。
「誒誒？」
是個蠻清亮的聲音，透露著一股不可置信的震驚，仿佛被人拉住是個多麼稀奇的事情一般。
而且……很耳熟。
紅葉來不及想這些有的沒的，說了一聲「抱歉，先幫我拿一下」，就把懷裡的花往對方手中一塞。被拉住的青年手忙腳亂地接過花束，雙臂幾乎環不過來，連忙又將它抬了一下，換了個位置抱著。
有了人幫忙，紅葉就鬆快多了，她撥開層層疊疊的鬱金香，果不其然，在最中間找到了一張寫著字的卡片。
潔白帶有典雅花紋的卡片散發著淡淡的香氣，卻沒有什麼有用的資訊。
【】
卡片上只寫了這個單詞。除了這個以外，什麼有用的單詞都沒有寫。
紅葉皺了皺眉，將它翻到背面，在潔白的底色上，是一行淺得幾乎看不清的小字。
「那，那個，可以了嗎？」
抱著花的青年上半身全部被嚴嚴實實地蓋在了花束之後，能看見的只有穿著運動褲的兩條腿。
「請再等一下。」
青年不甘寂寞地又開了口。
「我可不是做白工的哦？這應該算是委託吧，委託我幹活是要給錢的，一會兒不要忘記了！」
他費力地比出錢的手勢，為了防止紅葉沒有注意到，還特地往她面前伸了伸，從胳膊到花束都晃動了一下。
紅葉心思都在辨認超難認的字上，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穿著一身運動服的青年便看起來非常高興的樣子。
「真的嗎？這位客人，配送神明夜鬥為您服務，感謝你的惠顧，價格一共是五元。只要支付五元錢，讓我做什麼都可以，超便利的哦！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給您名片，以後有需要直接撥打我的電話……」
怎麼這麼囉嗦啦！
而且說是幹活需要給錢，結果卻只要五元……他確定不是來搞笑的嗎？
眼見再不阻止的話，青年就要有絮絮叨叨地說到地老天荒的架勢，紅葉歎了口氣，把卡片放進口袋，拉下花束，露出了後面青年的臉。
本來語速極快的自我推銷瞬間停止，青年的腦袋露在一大捧鮮豔的紅色鬱金香上面，藍色的眼睛眨了兩下，沒有反應過來地頓在了原地。但他很快就揚起了過於開朗的笑容，又有再度說話的趨勢。
「不，你先別說話。」紅葉立刻阻止他。
「哦……」
紅葉看了眼懷裡抱的這束花，思考了一秒，就直接問道：「如果再給你五元錢的話，能幫我把它處理掉嗎？」
扔到校門口有點妨礙衛生，但是抱著走到別的地方又太費勁，想來想去，紅葉對著自稱配送神明夜鬥的青年提出了要求。
「沒問題！」夜鬥元氣滿滿地應承了下來。
甩掉了麻煩包袱的紅葉一身輕鬆，看著他的表情也變得和藹了起來，不再計較又是個中二病的問題，爽快地摸出了錢包。
「是現在支付還是一會兒？」
「都可以啦！客人你還有什麼需要的嗎？從砌牆刷漆到看顧小孩子，我都可以做的哦……」夜鬥使勁地對紅葉推銷著自己，眼見花束又有下滑的趨勢，連忙將它向上一顛，「話說客人想要怎麼處理它呢？」
「扔到垃圾桶。」紅葉飛快地回答道。
「嗒，嗒，嗒……」機械指標撥動的聲音從包裝精美的花束底端響起。
在花束的最底部，計時器平穩地讀著秒，太過輕微的聲響沒能引起任何一個人的注意……除了某位距離花束最近的神明以外。
「說起來……裡面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啊？有什麼掉在裡面了嗎？」夜鬥疑惑地問道，側過耳朵，貼在包裝紙上仔細地聽了聽。
「——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響呢。」
轟——！！
爆炸聲在校門口驟然沖出，灼熱的氣浪沖翻了來來往往的學生，夾雜著震耳欲聾的巨響，此起彼伏的尖叫隨之響起。滾滾濃煙與橙紅的火光一同顯現，向著天空肆無忌憚地騰空而起，不遠處的人紛紛駐足，向著發生爆炸的地方投去了視線。
「……怎麼了？發生什麼了？」
停留在教學樓裡的學生們驚慌失措地互相問道，然而彼此臉上都是同樣的茫然無措，他們打開窗戶，探出身子張望。
趕來學校的吠舞羅成員也望見了沖天的灰煙，當下心裡更加的焦急，紛紛加快了腳步，朝著事發地點趕去。
四處發生的零散衝突是為了使赤之氏族分散，而發生在吠舞羅的襲擊則是為了絆住他們的腳步，真正的目標則是——
毫無防備的周防紅葉。
赤司征十郎聽到響動，從學校裡匆匆走出，目之所見就是地面焦黑，一片狼藉的景象。學生們被氣浪掀倒在地，卻沒有受到太嚴重的傷口，只有零星幾人被四下崩裂的碎片劃傷，捂著受傷的地方慘叫不止。
然而爆炸的中心依舊被硝煙籠罩，煙塵在空中盤旋著，遲遲不散。
赤司指揮學生會的人處理好受到波及的學生們，將他們以最快的速度送去醫務室，自己則看向發生爆炸的地方。幾片已經變得殘破不堪的花枝散落在地，花瓣被熾熱的溫度烤得碳化，不難從中看出現場是一副怎樣的慘狀。
少年臉色略沉，掏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簡短地報告了一下情況後，心中做好最壞的打算，快步走近。
然而，但他捂著口鼻走進煙塵之中，急切的腳步一頓，赤司微微睜大了眼睛。
那裡空無一人。
****
清淺的呼吸如同一片羽毛，拂過耳際，在焦灼的溫度中，是唯一清涼的存在。
「讓客人死掉的話，可不行啊……」隱約能聽到他的聲音，混雜在巨響聲裡，模模糊糊地傳入耳際。
紅葉呼吸一滯，只記得在上一秒那灼熱地仿佛能將人整個吞沒的溫度，以及撲面而來的熱浪，和即將被撕扯開的痛感。
意識停止在這一瞬間，她幾乎以為自己要在這裡再次死掉，但下一秒鐘，四周卻變得截然不同，仿佛進入了另一個時空一般。
曾感受過一次的輕微扭曲感傳來，無論是熱度還是撕裂感全部退去，能感受到的只有一個不算寬廣的懷抱。
一陣頭重腳輕之後，紅葉腳踏實地，身後的懷抱卻悄然不見。
紅葉張開眼，遲疑地向著周圍看去。
然後在下一秒，她就為自己所見到的場景而失去了所有語言。
那是一片……宛如世界毀滅一般的景象。
與紅色鬱金香一起送到的卡片背面，用淺到幾乎辨認不出的字跡寫到——
【我深愛的那個人死了，所以我決定毀滅這個無趣的世界。】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10-28 01:18
第五十五章
紅葉來到這個地方已經有半天了。
被花束裡的炸彈送到不知身處何方的陌生街頭，原本在自己身邊被波及到的倒楣傢伙也不見了蹤影，不知被打到了什麼地方。更令人手足無措的是，這附近只剩下了建築物的殘骸，鋼筋就像支出皮肉的骨骼一樣立在外面，磚石與水泥崩碎成一塊塊的，散落在街頭，有些還顯露出被什麼東西燒焦的痕跡。
沒有一個行人在，時不時能看到穿著黑白二色制服的人，拿著纏繞著各色火焰的武器，在街上巡邏。
一言蔽之，這份景象大概就是——毀滅。
初來乍到的紅葉完全沒有頭緒，勉強把自己從混亂中撈出來，理了理思路。也是幸虧了她身上還有魅力值這個外掛，不然在她最開始來到這裡的時候，就會因為正好撞見了一隊巡邏部隊，而慘烈犧牲了……
然後那些一句話都不聽直接動手的傢伙，在紅葉的命令下，跑到了附近的水溝，就像下餃子一樣地跳了下去。
在跳下去之前，紅葉隨便抓了一個人，從他的口中得知了有關這個世界的資訊。
在不久前的某一天，密魯菲奧雷的首領——那個有著銀白色頭髮與紫色眼眸的青年，下達了一個瘋狂的命令。
來毀滅這個世界吧。
於是，從那一刻開始，身為義大利新興黑手黨的的密魯菲奧雷，與另外一個龐大的勢力結合起來，在極短的時間裡就消滅掉了反抗的團體組織，逐步將國家拖入了戰火之中。
時到今日，紅葉不得不拋棄懷疑，相信自己來到十年後了。
可是，十年後的世界，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僅憑一個黑手黨就毀滅了世界什麼的，聽上去就像是兒戲，紅葉完全沒法想像為什麼這種事情會發生。
不光是政府，日本也有黃金之王在，光是這位力量強大的王權者，就絕對不可能會縱容這種侵略的行為。更何況哥哥他們也在呀，不管敵人是多麼厲害的能力者，紅葉相信他們都不會敗北的。
明明上一次來到來到這裡的時候，那個叫做白蘭的青年，看上去也只是一個單純的精神有問題的流氓而已，然而現在卻告訴她這個人在毀滅世界……
這就像一個幼稚園小朋友披上紅披風，跳出來信誓旦旦地說「我是超人」一樣，可笑極了。
「黃金之王……？」在紅葉的質問之下，密魯菲奧雷的戰鬥人員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如果說的是前任黃金之王、日本的御前的話，他早就在七年之前死掉了啊。」
黃金之王死去之後，日本陷入了短暫的混亂，義大利的黑手黨準確地把握了時機，將勢力趁亂探進了這片原本固若金湯的區域。
與此同時，英國的時鐘塔與聖堂教會聯合禦三家，也趁此時機，撕破了與黃金之王簽署的協定，徹底佔據了冬木市這一寶貴的靈地。
有關黑手黨和時鐘塔這些詞彙，紅葉都不甚瞭解，但這並不妨礙她瞭解到現狀的糟糕程度。
紅葉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嗓音有些低啞，壓抑著不安問道：「那其他的王權者呢？他們都還在嗎？比如赤之王……」
她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這讓她稍稍安下了心。
由於這群人都是最底層人員的關係，再多的也問不出來了，紅葉只好放棄從他們嘴裡套出資訊，把想辦法從這個地方出去放在了第一位。
更何況——
紅葉清楚地記得，上次她沒停留多久，就回去了，然而現在她已經在這呆了足足數個小時，卻沒有一點回去的跡象。
按照街道上殘留的文字來看，這裡應該還是日本，只是不知道距離京都有多遠。
也許是因為炸彈的關係，手機已經無法使用了，紅葉記得自己被夜鬥保護了一下，正是這樣，她才能完整地站在這，而不是丟了一隻手腳什麼的……只是不知道那個名叫夜鬥的青年怎麼樣了。
畢竟炸彈是不知道哪個混蛋送給她的——按照現在的情況看，最有可能是白蘭——然後她又抓住了夜鬥幫忙，對於波及到他這件事，她覺得十分愧疚。
總之都是白蘭這個中二病的錯。
紅葉好不容易在這片廢墟裡找到了與外界聯繫的方式，撥通了吠舞羅的電話。
聽筒中傳來漫長的等待聲，紅葉抿了抿嘴唇，緊張地等了一會兒，卻無人接聽。
就在她即將放棄的時候，一個男人的聲音傳進了她的耳中。
「哦呀，只是過來例行檢查，卻沒有想到會在這個地方接到電話呢。特殊時期的來電者嗎……知道這裡的號碼，你是哪位呢？」
紅葉沉默了兩秒，辨認出了熟悉的聲線。
「……宗像禮司？」
「真讓我驚訝，能說出我的名字，看來並不是打錯了呢。」男人輕輕一笑，「那麼，既然已經知曉了我的身份，就請報上名來吧，不知名的來電者。」
「我是紅葉，周防紅葉。」
這次換成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
「你現在在哪裡？」再次開口的時候，宗像禮司的聲音變得緩慢而又凝重。
不知為何，紅葉覺得他的語氣有些奇怪。
紅葉猶豫了一下，說了自己所在的城市，宗像禮司就單方面地掛斷了電話，讓她連詢問吠舞羅的情況都來不及。
她懨懨地把聽筒擱回去，靠在電話亭上，只覺得很疲憊。
歎了口氣，紅葉目光沉沉的，掃過面前的殘垣斷壁。雖然一直沒有表現出，但她確實無法遏制地感到了恐懼，如果城市真的都變成了這樣的話……
這個世界，到底變成多麼可怕的地方了？
****
在另一頭，宗像禮司放下陳舊的電話，站在空無一人的酒吧中，看著落了薄灰的吧台，安靜地呆了片刻。
「通知伏見，任務變更了，優先順序提升至最高。」男人以一如既往冷靜的姿態，單手推了推眼鏡，對身後的淡島世裡吩咐道。
在副官接令退下之後，青之王摘下手套，用拇指在紅木的檯面上輕輕一抹，垂眸看著皮膚上沾染的塵土，嘴角微扯。
爾後他隨意將灰塵碾去，走出了這家沉寂已久的酒吧。
「為了迎接久違的客人的到來，看上去必須要好好地做一次掃除才行呢。」
「……不，這種情況的話，果然還是稱之為‘主人’更得當一點吧。」
紅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等到了由青之王派來接應的人員。
他是一名藍色短髮的青年，一邊的劉海別了上去，露出光潔的額頭，腦後的頭髮也固定為翹起的姿態，顯得有精神了許多，不復紅葉印象中那總是沒睡醒一般的模樣。
他身穿一身藍色的制服，筆挺的服裝襯得他身材更加挺拔修長，少年人單薄的身形也舒展開來，變得結實了不少。
通身下來，除了那架黑框眼鏡，幾乎再也找不到之前的模樣了。
紅葉見到他的時候，青年剛剛幹掉了一小隊的巡邏人員，獨自一人站在一片廢墟之中。靛青的火焰如煙般散去，他緩緩收刀入鞘，在月光下只留給紅葉模糊的側臉，眉眼線條顯露出與少年時期千差萬別的成熟與俊美。
拇指在刀柄輕輕一彈，似乎在確定有沒有固定好一般，青年轉過了身，眼神準確無異地鎖定住了不遠處的紅葉。
當他看到少女的身形之時，原本冷淡而又怠惰的神情不由得產生了變化，眼瞳微不可查地一縮。
「……不可能。」
青年喃喃自語著，快速地來到紅葉的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細細地打量著她的臉龐。
「周防紅葉？」
紅葉也震驚地望著他，由於過於吃驚，說出的話都結巴了。
「伏，伏見猿比古？！」
怎麼十年不見，你就變成藍衣服他們那撥的了？！
第五十六章
這名紅發琥珀色眼眸的少女，還是個稚嫩的、活生生的人。
在紅葉出聲之後，伏見猿比古眯起了眼睛，目光在她的臉龐上徘徊了一周，鬆開了她的手。
頂著她極具存在感的視線，終於知道宗像禮司為何在下達任務的時候沒有明說需要護送之人的姓名，青年煩躁地咂了下嘴，鬆開她的手腕，揉了揉自己的頭髮，眉峰緊緊蹙起。
視線在相對之前，就被青年強行移開。
「伏見？」
「嘖，是十年前嗎……啊啊，室長說的任務物件，就是你了吧。」他看上去並不想和紅葉多做交談，沒有再看她一眼，俐落地轉過身，「行了，趕緊走吧，等大部隊過來的話就麻煩了。」
紅葉看著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設備，在上面熟練地擺弄了一番，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繚亂。青年自顧自地做完自己的事，邁開腿就要離開，紅葉抿了下嘴唇，拉住了他的衣服。
「先等一下，我想要問你點事。」
紅葉的手指剛剛觸碰到衣料，就被伏見牢牢地鉗住了手腕。
「別碰我。」他冷淡地說道。
過了十年，這傢伙依舊這麼讓人討厭，不如說，簡直討厭出新高度了。不過現在不是和他抬杠的時候，各種問題在她的腦海裡亂作一團，她有無數的事情想要問他。
其中最為重要的，就是——
紅葉反手抓住了他的手，抬起眼睛注視著他，認真地問道：「伏見，你已經離開吠舞羅了嗎？」
伏見靜默了一秒，緊接著他回過頭，居高臨下地看著背後年輕的紅葉，緩緩挑起了嘴唇。
「什麼啊，看到了這些，你還不知道嗎？」
他嘲弄地看著紅發的少女，眼神在昏暗的夜晚顯得有些晦暗不明，只有那一抹並不友好的笑意格外明顯。
「早在十年以前，我就已經不再和你們玩過家家的遊戲，退出吠舞羅了啊。還以為我是你的同伴嗎？可笑的大小姐啊。」
在這來自同伴的明顯敵意下，紅葉蜷起手指，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雖然紅葉對伏見猿比古說不上喜歡，但是說實話也只是她覺得性格有些合不來，在她的印象中，伏見卻一直是吠舞羅的一員，可以稱得上是同伴的存在，和其他人沒什麼兩樣。
紅葉總在想他討厭，事實上，卻並不是真的討厭他。
她怎麼會討厭吠舞羅的人呢？
然而在十年後的現在，已經成為青年的伏見猿比古卻對紅葉展露出了毫不掩飾的排斥，用一如平常的聲線，告訴她自己在十年以前就退出了吠舞羅。
熟悉的同伴變得陌生了起來，時間的流逝在這時突然顯露出其無法忽視的存在感，仿佛一切都脫離了紅葉的認知，讓她找不到任何與過去有關的痕跡。
「退出吠舞羅……為什麼？」紅葉最終也只是這麼問道。
伏見恢復了冷漠的表情：「與你無關。」
「可是青之王宗像禮司明明在吠舞羅裡面……」
「吵死了，別問我。」青年低聲說了一句，拒絕了任何交談的可能，再度提步離開。
鞋子踏在佈滿了碎石的地面，細小尖銳的碎石硌得腳掌微痛，紅葉沉默下來，小跑著跟上了他。
不管怎麼樣，還是先回去，見到哥哥他們以後再說吧。
關於這件事，即使伏見不願意告訴她，哥哥他們肯定是清楚的。
有了伏見的引路，兩個人在街道上快速地穿梭，繞開大部分的巡邏隊伍，很快就來到了經過了偽裝的車前。伏見將車上周圍的石塊踢開，坐上了駕駛座，將放在一旁的耳機戴在了頭上，一邊調試信號試圖和外界聯絡，一邊啟動了車子。
紅葉坐在他的身邊，看著他熟練地打滿方向盤，車輪摩擦見發出了有些刺耳的聲響，危險地繞過各種障礙物，高速飛馳在這座已經變成了廢墟的城市之中。
開在半道上，宗像禮司的聲音從耳機隱隱約約地傳來。
「伏見君，狀況如何？」
伏見猿比古看著前面的道路，手底沒有絲毫猶豫地將速度飆到了最快，紅葉緊張地抓住了安全帶，生怕下一秒就會飛出去：「人已經接到了，現在在車上，距離到達還有兩個小時的車程。」
話，話說她覺得自己五官都要漂移了這樣真的沒問題嗎嗎嗎嗎嗎？！
青年在開車途中抽空用餘光瞥了一眼副駕位的少女，她兩眼放空，明顯大腦已經一片空白了。他「嘖」了一聲，卻並沒有減速，只是收回了視線，再度踩下油門。
「呃噗……」
啊，已經癱在座位上了，真可憐。
耳機裡，青之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即便沒有在面前，宗像禮司也依舊是一副看透了一切的姿態，仿佛什麼都瞞不過他一般，伏見最為討厭的就是他這一點。
「伏見君，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呢，因為見到了故人嗎？」
「別說什麼故人，我不記得認識過那樣的傢伙，更何況，那傢伙早就自己去死了不是嗎。」青年心情不虞地說道。
「呵……」宗像禮司複又笑了。
感覺到了自家得力屬下的煩躁，男人推了推眼睛，話題一轉，說起了正事。
「請稍微小心一點吧，伏見君，那邊有新的情況了。」
「——據線人傳來的可靠消息，有可能是這裡的異狀被發現了，周防紅葉現身的消息已經被人傳出，白蘭·傑索已經從密魯菲奧雷於日本的分部動身，前進的目標座標是你們所在的位置。我會帶隊接應，現在的任務十分艱巨，伏見君，請務必拖延到接應部隊趕到。」
「到這個冬木市嗎……」
伏見的視線略過車窗外，這座城市高樓倒塌，瓦礫散落，自從那日起就一直是這副模樣。
這座原本現代化的城市被那所謂的聖杯戰爭，還有不願想起的那個人一同毀滅了，那個傢伙自己也葬身在這片廢墟中。因此，在這裡巡邏的密魯菲奧雷的走狗們，除了消滅所有可能是魔術師的人以外，最大的任務還是尋找。
不管是活著的，還是屍體，都要翻找出來。
「嘁，這群該死的黑手黨。」
微小的抱怨聲被魂都要晃飛的少女敏銳地捕捉到，她瞬間抬起了眼睛。伏見不知為何，看上去十分抗拒與她對話，一腳將油門踩到底，為了避免事故發生，粗略地囑咐了一句：「坐穩了。」將車速飆到了最快。
即便這樣，在即將駛出冬木市的範圍時，還是被敵人追上了。
渾身包裹著火焰的豺狼咆哮著朝這輛車撲過來，伏見咬著牙一腳踩下了刹車，在即將相撞之時，他突然記起了身邊這個少女，還處於手無縛雞之力的十年前.ver。
她還沒有經歷過周防尊與十束多多良的死亡，還沒有承受同伴的離去，也沒有成為赤之王。
在這樣的高速之下——！
「嘖！」
於是在這要緊關頭，他抽出一隻手，按在紅葉的頭上，把她狠狠壓在了自己懷裡。
而青之氏族的力量則作為保護罩，籠罩在車內的兩個人身上，在周身都鋪了一層，作為撞擊的緩衝。
在車子飛出去的時候，被悶在青年懷裡的紅葉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尖叫，尾音很快被咽在嗓子裡。緊接著就是一連串天旋地轉，伴隨著劇烈的衝撞感，讓人甚至連內臟都能吐出去。
許久之後，撞擊終於停止了。
伏見抬起頭，打碎了車窗玻璃，拎著紅葉一起跳了下去。
一下車，腳還未踏在實地，紅葉就看見了不遠處最前列的青年。
他穿著一身白，就連頭髮都是銀白色，在暗淡的夜晚像是發著光，又或許只是月光下的錯覺。白蘭雙手插著口袋，微微歪著頭，笑眯眯地看著狼狽的兩個人，甚至還有閒心抬起手，對他們友好地打了個招呼。
「嗨~又見面了呢，愛麗絲小姐。」
眯成一條縫的眼睛睜開，淺紫色的瞳眸帶著令人噤聲的凜冽殺意，青年卻仍然在微笑，聲音也是一如既往的甜膩，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
「我來帶你回去，跟我走吧，親愛的紅葉醬。」
「白蘭……」紅葉喃喃說道。
「這一段時間過得好嗎？有沒有想我呢？」
紅葉沒這個心思和他扯淡，直接冷酷地拒絕道：「沒有，如果可以的話我永遠都不想見到你。」
「竟敢對白蘭大人無禮！」在白蘭的身後，一個妹妹頭的男人率先喝道。
「呀，真是無情得令人落淚的回答呢。」白蘭假惺惺地擦拭眼角，「幻騎士，不可以對女王大人這麼說話哦。」
「……是，萬分抱歉，白蘭大人！」
「來得真快啊，就像聞到了肉味的豺狗，拼命地搖著尾巴追過來了呢。」伏見的手掌扶在腰側的長劍劍柄，驀地出聲諷刺。
白蘭看了看他，又笑了起來：「我說這是誰呢，原來是r4大名鼎鼎的猿比古君呀，這一段時間多虧了你，給我添了不少麻煩。讓小正都覺得很頭痛，挺厲害的嘛。」
伏見猿比古嗤笑：「不要叫得這麼親密可以嗎，我不知道我和你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了。」
「恩~日本人的禮儀真是令人頭痛啊，明明親昵一點是好事不是嗎。」白蘭聳了聳肩，對於他的反應不以為意，不如說，他根本沒有把面前的青年放在心上。
「算了，猿比古君不管怎麼樣都不重要啦，小人物就讓他退場好了，畢竟今天我是來做正事的呢。」
隨著白蘭的話語，他身後穿著黑白制服的人們也變得蓄勢待發，白蘭單手抹過額頭，拇指在額角略一摩擦，輕輕地笑了。
「他真礙事，先把猿比古君殺掉吧。」
一連串的事情，完全沒有給紅葉反應時間，在這句話之後，她總算找到了說話的機會。
現在的狀況已經來不及思考十年後的世界究竟混亂成什麼樣了，紅葉的大腦還一片混亂，但是身體已經先於思考動作。
她上前一步，張開雙臂，擋在了青年的面前。
不管是不是脫離了吠舞羅，是不是背叛了哥哥……總之在紅葉的印象裡，伏見猿比古應當是同伴沒有錯。
既然是同伴，那就也在她的承諾範圍之內。
她站在伏見的前面，高高的抬起下巴，面對著將他們包圍起來的敵人，以及已經身上纏繞著各種顏色的火焰，弓起脊背，仿佛隨時都要撲過來的猛獸。
「我沒有說願意跟你走吧，在做出決定之前，不應該先問問我的意見嗎？」她冷聲說道。
紅發的少女只留給他一個背影，伏見猿比古斂下眼眸，目光閃爍了一下，來不及辨認其中蘊含的訊息，又被笨重的黑框眼鏡所掩蓋。
握在刀柄的手越發用力，手背上青筋迸起，指尖發白，以一種幾乎要將金屬捏碎的力道，握著腰側的刀。
白髮的青年看著擋在另一個人身前的紅葉，微笑的表情逐漸消失了，表情變得危險了起來。
「你為什麼這麼不聽話呢，紅葉醬？我可不是在徵求你的意見哦。」
這次見面，這個名為白蘭的傢伙變得更加可怕了。
紅葉還記得上一次見面，他口中還說著繾綣的愛語，卻能夠毫不留情地對她出手威脅她，在被拆穿以後，並無區別地笑著，吐露出他討厭紅葉這一事實。
讓人完全沒法相信他口中說出的話語。
白蘭常常在笑，當他收斂了笑容的時候，給人的感覺卻黑暗極了，宛如一片將人吞噬殆盡的深淵，就連向下望一眼，都帶來深刻的畏懼，更別提去瞭解他了。
更何況，如今這個人在做的，是毀滅世界這樣的事情。
紅葉不能想像他帶走自己要做什麼。
「呀，我把你嚇到了嗎？」白蘭沒什麼誠意地道歉道，「抱歉呀紅葉醬，都怪幻騎士表情太可怕了。」
被強扣鍋的忠心下屬一臉黑人問號。
「既然叫我女王大人，那擅自命令女王大人可是會被砍掉頭，捏成白渣渣的哦。」紅葉壓抑住自己的情緒，一隻手指指向他身後的人群，驀地出聲喝道，「幹掉那個白化病！」
除了白蘭以外，幾乎沒有人能夠反抗周防紅葉。
隨著紅葉一聲令下，原本站在白蘭身後的黑手黨全部調轉了目標，齊刷刷地將槍口對準了站在他們面前的白蘭。就連白蘭的狂熱崇拜者幻騎士，也艱難地拔出了腰側的長劍，額頭上汗水不停劃落，可是他的動作卻沒有分毫的猶豫。
「……請小心，白蘭大人！」
「哎呀，失策了，應該帶另一隻部隊來的才對，這些人是無法抵抗你的啊。」
他歪了歪頭，顏色淺淡的銀白髮絲從額頭滑落，擋住了他的眼眸。
「你比我想像中的要強大呢~現在的你本來是不能做到這點的才對，難道過去發生了改變，你經歷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嗎？」他好奇地問道，甚至有一點無辜。
「可能因為我想捏爆你。」紅葉面無表情地說道，「還有，不要用跟蹤狂的語氣跟我說話。」
「啊~是呢，這件事我是知道的，紅葉醬曾經被跟蹤狂騷擾過，可憐的小姑娘。多麼讓人生氣呀，真想把那些人都殺掉呢。」
白蘭輕鬆地說道，但紅葉已經不打算跟他廢話了，這種人就像當初的雨生龍之介一樣，對於幹掉他們這件事，紅葉不覺得有半點問題。
雖然也有殺人的恐懼，但是如果不這麼做的話，或許□□掉的就會是自己這邊了。
她下達了命令，槍聲接連響起，子彈射出槍膛，擦出的火花將夜色點亮，在昏暗的廢墟之中，點燃奪人性命的火光。
然而，就在下一秒鐘，白蘭身上燃起了橙紅色的火焰，熾熱的火光將所有子彈焦烤融化，撲向他的動物也發出了生生哀鳴，既而化作一蓬煙塵消散。
白髮的青年沒有做任何動作，只是微笑著向前踏出了一步，火焰漸漸凝聚到他的中指位置，紅葉這才看到，他的手指上帶著一枚鑲嵌著橙色寶石、旁邊裝點著翅膀狀紋飾的戒指。
「瑪雷指環——！」
「對於不聽話的小女孩而言，疼痛才是最有效的懲戒方式啊。你覺得呢，紅葉醬？」
白蘭微微一笑。
紅葉睜大了眼睛，大腦不停地發出危險警報，局勢在一瞬之間翻轉，明明只是點燃了火焰，可他卻顯得完全不一樣了。
與前幾次驚鴻一瞥不同，這是紅葉頭一次直面白蘭的火焰，橙紅色的火焰散發著能將人燒焦的熾熱溫度。然而這種力量的感覺卻讓她恍惚間感覺到似曾相識。
是什麼呢？
「那是德累斯頓石板的一部分做成的戒指，使用出的力量與王權者相似，不是你現在能夠抵擋的。」
青年一扯嘴角，語速極快地說道，聲音低得聽不清晰。
「嘖，這下事情變得更麻煩了。」
「不用擔心，紅葉醬，我會小心地控制位置，不會發生一不小心讓你死掉——這種令人遺憾的事情的喲。」
白蘭緩緩敘述著，語氣輕柔，笑容中透露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惡意。薄唇揚起，他抬起手，做出了和紅葉一模一樣的動作，指尖有一線白芒閃爍。
「白指。」
突如其來的攻擊迅疾如雷，眨眼間就到了面前！
伏見猿比古一把將紅葉拽到身後，握著刀柄的手掌技巧性的一按，伴隨著輕微的「哢噠」聲，刀身限制解除了。
青芒纏繞著劍身，屬於氏族的能力在此刻爆發，眨眼間光芒大作！
「伏見，緊急拔刀！」
第五十七章
佩劍勉強擋住了白蘭的進攻，兩股力量相互碰撞，發出了金石之聲。
伏見並未戀戰，擋住一擊之後，未握劍的手臂一抖，幾把小巧的袖刀滑落手心，夾在指縫中央，紅葉熟悉的紅色火焰蔓延著躍動與金屬刀身之上。
他猛地甩出袖刀，鮮紅的火焰連成一片，擋住了對面敵人的視線。
等到火焰消散，原地已經沒有了兩個人的身影。
「很能幹嘛，猿比古君。」
白蘭掏出一塊棉花糖丟進了嘴裡，舔了舔沾上了糖霜的手指，臉上呈現出了無趣與困擾交加的表情。
「還有紅葉醬也是，不聽話的孩子真讓人頭疼呀。」
在漆黑的夜色中，伏見猿比古拉著紅葉在街道上奔跑。
繞過一面破損的牆壁，青年拉著紅葉躲藏在了牆壁之後，後背緊緊貼著石灰牆面。呼吸聲被刻意壓到了最低，為了將面積壓縮到最小，紅葉被他的胳膊緊緊箍著，貼在了他的胸膛上，一起一伏感覺得清清楚楚。
讓紅葉覺得渾身不得勁。
紅葉不自在地動彈了一下，伏見立刻將她按了回來。
「別亂動。」
為了不被追查的部隊察覺，嘴唇湊近了耳朵，青年的聲音仿佛醇厚的酒液，直接送入耳中，激起了一陣難耐的麻癢。
直到大隊人馬走遠，伏見才鬆開手，注意到紅葉在看他，立刻重新掛上了不耐。
「真受歡迎啊，居然這麼快就引起了那邊的注意，多麼不得了啊。該給你頒發一枚獎章，表揚一下你吸引敵人的功績嗎？」
不了謝謝，或許回頭打白蘭的時候把她丟出去有奇效。
說一句不算玩，伏見的臉色是肉眼可見的惡劣，他捉住紅葉的手腕，舉高到頰邊，另手扳著她的臉。
「就靠著這麼無力的胳膊，你也敢直接面對白蘭嗎？大小姐，你是不是有點過於高看自己了，是覺得你的異能力無人能敵，所以才會冒出保護我這樣天真得令人發笑的想法？」
甩下一連串的質問，伏見盯著紅葉的眼睛，冷漠地說道。
「好歹有點自知之明吧。」
「……」
紅葉突然覺得有些奇怪，似乎自己一直忽略了什麼。
她眨了眨眼睛，和彎下腰的伏見對視。
「你還能使用赤之氏族的能力？明明說是脫離了吠舞羅，結果不是還在依靠它嘛。這麼說，你應該並不是排斥吠舞羅才對。」
就像在講述題目的解答過程一樣，紅葉沒什麼特別的表情，只是簡單地敘述著這一事實，最後她直白而又平淡地說出了問題的答案。
「之所以一直是這樣的態度……你就是單純地在厭惡我啦。」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講不清到底什麼樣的情緒。
「還挺新鮮的。」
青年面無表情地看著紅葉，似乎在壓抑著什麼，爾後，忽而嗤笑出聲。
「然後呢？分析了那麼一長串，得出了這個結果，然後你想做什麼？向來都是萬種寵愛的大小姐，突然感覺到自己的魅力失效，所以很有感慨嗎？」
伏見語氣有些奇怪的上揚，配合著他的笑容，其中蘊含的情緒一覽無遺。
紅葉還記得戴著眼鏡的少年彆扭地問她要不要玩遊戲時的樣子，此時看著這樣的伏見猿比古，卻意外的冷靜。
「沒什麼。」紅葉垂下眼，又很快抬起，「難為你要在這種情況保護我了。」
青年注視了她幾秒，直起身，恢復了冷淡的姿態。
「室長的命令而已。」
如果說沒有一點失落的話，那一定是假的，只是比起這些，明顯有更應該去做的事情。
「只要把我送到吠舞羅，你就可以解放了。」紅葉說道，「在那之前，不管有多不想跟我呆在一起，都麻煩你忍耐一會兒吧，總之不會忍太久的。」
「我也會儘快找到回去的辦法……」
「送到吠舞羅？」
伏見語氣古怪，打斷了紅葉的話。在紅葉的視線下，青年低下頭，身體輕微地顫抖了幾下，大約是在笑。
心裡面住著一隻被關在籠子裡的野獸，每當看到少女嬌嫩又無辜的面容之時，它就會大聲咆哮，用身體撞擊著鐵籠，企圖破壞關住它的牢籠。理智與感情天人交戰，隨著少女說的每一句話，堅固的鎖鏈都會被衝開一點。
她還什麼都不知道，真可憐啊。
惡意滿得幾乎要溢出來。
「……伏見？」紅葉茫然地叫他的名字。
悶聲笑了一會兒，他單手捂住臉，唇角彎起了諷刺的弧度。
「你到現在都沒有意識到嗎？」青年的聲音低低的，宛如從地底鑽出的藤蔓，牢牢禁錮住了紅葉的雙腳。
沒有意識到什麼？
是身為青之王的宗像禮司，在深夜接起撥打到吠舞羅酒吧的電話，還是在他們交談的時候，除了他以外聽不見別人的聲音？亦或是當看見她的時候，每一個十年前熟悉的人，表現都那麼的奇怪。
並非沒有注意到這些怪異之處，只是紅葉並不想將它們聯繫到最壞的可能性上。
牙齒咬住下唇，紅葉在伏見即將開口之際，揪住了他的袖子。
天邊的圓月傾斜下如水的月光，她迎著這片光，淡銀的色澤映入她眼中，宛如琥珀溫柔地包裹住了這片盈盈月色。
紅葉仰著頭，幾近央求地看著他。
——拜託你。
原本即將脫口而出的話澀滯在了舌尖。
伏見斂下眼眸，沒有出聲，對視了一會兒，他粗暴地將手掌覆在紅葉的眼睛上，擋住了她的目光。
眼前青年那滿含諷意的臉龐被黑暗所取代，耳旁傳來他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清晰，與他之前的語氣截然不同。
「別看著我。」
紅葉微微一愣，伏見已經收回手，不再看她了。
「從現在開始，不要再跟我說話，我可是在拼命忍耐對你的厭煩啊。」伏見說道，直起身體，目光筆直地投向前方，「也不需要做那些沒有用的事，乖乖在這呆著。」
在青年視線的彼端，拿著各色武器的敵人顯露出了他們的身形。
他不耐煩地咂了下嘴，握上了佩劍劍柄。
「嘖，又是一群追著香噴噴的肥肉過來的狗嗎。」
紅葉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本想起身，卻被他一把拽回原處。
「都說了，不需要你做那些沒用的事。」伏見揪住紅葉的手力氣大得讓人無法掙脫，「我不需要你的保護，也一點都不想被你這樣的人保護。」
「不如說——你離我遠點才更讓人高興。」
紅葉一撇嘴：「那就隨便你好了。」
說實話，在經過了和白蘭面對面的交鋒之後，紅葉到現在還有點腿軟，本來就是強撐著，何況伏見看起來一點都不領情。
她不是喜歡熱臉貼冷屁股還貼得特別高興的那種人，再加上伏見現在對她的態度這麼差，估計煩她煩得不得了，也不想看見她了。
於是紅葉掃了一眼對面的人，乾脆就站在了原地，沒動彈。
不管他了，反正他也不需要不是嗎？
然而這樣的想法，卻在白蘭突然出現在戰場上，冷不防地對站在後面的紅葉發起攻擊的時候，被現實擊得支離破碎。
火焰形成的長龍穿透了青年的胸膛，在紅葉的身上濺上了幾滴鮮紅的色澤，血液很快就在地上積聚了一灘暗色。伏見猿比古無力地垂著頭，黑框眼鏡掉落到血泊之中，發出了粘滯的聲響。
他睜著眼睛，看向了瞳仁緊縮，幾近失語的紅葉，勉強挑起了唇角。
「呀，不小心打中了猿比古君嗎？真是口是心非啊，說著討厭，實際上還拼命地奔回來替她擋了一下呢。」白蘭顯露出有些吃驚的神情，又笑眯眯地說道。
「閉嘴！」紅葉爆發地吼道。
白蘭聽話地閉上了嘴巴。
她手掌顫抖著撫過他的臉龐，小心翼翼地出聲：「喂，伏見，振作一點……」
青年想要說些什麼，一張開嘴，血液卻先湧了出來。
「咳……！」
連著吐了幾大口血，伏見才喘息著，說出了斷斷續續的話語。
「……」
紅葉的嘴唇都在顫抖，青年失去了站立的力氣，向前栽倒，她連忙支撐住了他的身體。微弱的呼吸劃過臉頰，沙啞的聲音伴隨著劇烈的咳嗽，在紅葉耳邊響起。
「……還給你的。」
染血的手指在紅葉臉頰一劃而過，抹出了一道鮮豔的血痕。
「等等，不要死！」她失控地叫道，讓他直視著自己的眼睛，試圖控制住他的精神，「你沒有受傷，伏見，你現在很好，所以不要死……」
如果這樣的話，說不定能救下他——！
「沒用的。」他低笑，「你的能力……對吠舞羅的成員沒有用啊……」尾音漸漸消散在空氣中。
伏見手臂垂落，握劍的手掌無力鬆開，佩劍滾落到紅葉的腳邊。
紅葉抱著青年的軀體，感覺到他的軀體逐漸變涼，慢慢地跪坐在了地上。
視野裡闖入了潔白得一塵不染的褲腳。
紅葉呆愣地抬起頭，白蘭站在她的面前，對她伸出了手。
「現在跟我回去吧，紅葉醬~」
青年彎起眼睛，看似無害地微笑：「我等你很久了啊。」
第五十八章
紅葉看著車窗外。
她的臉上還沾著血跡，白皙的皮膚點綴著血紅的花，映襯著少女稚嫩的眉眼，與垂在胸前的紅發相映生輝，平白地生出了幾分豔麗感。
他們坐在前往密魯菲奧雷日本分部的車上，窗外夜景晦暗，直到行出了冬木市的範圍，才有了星星點點的燈火。
白蘭一手支著下巴，打量了她一會兒，掏出一塊潔白的手帕，親切地擦拭著紅葉臉上的血痕。
「把自己弄得這麼髒兮兮的，真難看，女孩子要更加在意自己的形象才行啊。」
紅葉感受著白蘭說不上溫柔的力道，僵硬的手指動了一下。
皮膚上似乎還殘留著略顯粗糙的衣料觸感，過了十年依然略顯瘦削的青年安靜地躺在她的懷抱裡，嘴唇失去了血色。明明前不久還在說著厭惡的話語，然而到了關鍵時刻，他卻擋在了自己的面前。
這算什麼呢？
紅葉思維一片胡亂，她閉上了眼，緊緊地咬住嘴唇，把脆弱的情緒憋了回去。牙齒陷入嘴唇中，口腔裡都是血腥味，紅葉依靠自虐般的疼痛感，勉強保持了神智的清醒，決定好自己要做什麼。
至少為了有可能到來的下一次機會，她必須努力做些什麼才行。
紅葉隱約感覺到了什麼，比如——
這次跟隨白蘭離開，絕對不是什麼好結果，正因為如此，她才毫無抵抗地隨他上了車。
紅葉的目的只有一個。
青年的拇指嵌入齒間，強硬隔開紅葉的牙齒，探入濕潤的嘴唇中。
「要好好對待自己啊，紅葉醬，這樣我會心疼的~」
帶著薄繭的指腹略一摩擦，就撤了出去，白蘭用手帕擦拭著沾上了口水的手指，過後，將那塊手帕毫不留戀地扔掉。
一如他對待其他人——包括紅葉在內——的態度。
她轉動眼珠，將目光移到白蘭身上，發現他正托著腮注視著自己，紫色的眼眸竟依稀存在著幾分繾綣的柔和。
「你做這些是因為十年後的我嗎？」紅葉冷不防地問道。
白蘭眼神微微一變，很快就笑了起來。
「是呀。」
紅葉平淡地敘述道：「十年後的我看樣子死掉了，而且是在這兩次穿越之間。」她也彎了彎嘴角，微笑著看著青年的眼睛，「讓我猜猜……應該是上次見到你以後沒多久？」
「知道的太多的女孩子可不受歡迎哦，紅葉醬。」白蘭的聲音低緩，眼底有暗色漸漸積聚。
青年說完，忽而又收斂了冰冷刺骨的殺氣，笑著摸了摸紅葉的臉。
「變乾淨了呢。」
紅葉卻沒有領情，而是向後一撤，躲過了他的觸碰。
「黃金之王已經不在了，秩序一側只剩下了青之王，然而他卻無法取代御前國常路大覺至高的位置。日本的勢力已經大不如前，但是密魯菲奧雷卻沒有攻佔其他區域，而是單純地在這座已經毀滅的城市裡駐留……」
紅葉點著自己的下巴，回想著來到十年後以後，通過各式各樣的途徑知道的訊息。
「看樣子，十年後的我和你是一丘之貉呢，所以大家對我的態度才會這麼奇怪……而且性格估計也不一樣吧，沒什麼相似之處。」
她偏過頭，神情單純極了，看上去就像是完全沒有經歷過之前的事情一般。
「呐，你想通過我來復活她嗎？」
每當紅葉真真切切地討厭著一個人的時候，她總會一反平時姿態，變得可親起來，甚至帶有一點獨屬於小女孩的天真。
就比如現在，她想拍扁白蘭想得不得了，恨不得立刻就幹掉他，卻露出了親切至極的笑容。
「誰知道呢，或許是吧。」白蘭模棱兩可地說道，沒有在意紅葉抗拒的舉動，隨手抓了一把棉花糖，塞進嘴裡，像倉鼠一樣地鼓著嘴巴，就連聲音也變得含糊不清，「順帶一提，我不喜歡這樣的表情哦。」
「那你喜歡什麼樣子的呢？」紅葉疑惑，掰著手指一個個猜測，「成熟、冷漠、高傲、敵視……」
一邊說，紅葉一邊觀察白蘭的表情。
她慢慢地說著，也在慢慢地調整著自己的姿態，一點點地釋放出自己的能力，讓其作用在自己的身上。
本來在微笑的表情漸漸發生了變化，另一個模樣初具雛形。
當白蘭察覺到些許不對，再看向她時，原本情緒都在臉上一覽無遺的少女虛著眸子，嘴角壓低，手指輕輕地扶住額角，注視著他的目光如同看著俯首在王座之下的螻蟻一般，微闔的眼中情緒晦澀不清。
注意到白蘭驟變的神情，紅葉伸出手，施捨般的觸摸了一下他的脖頸。
少女那修剪整齊的指甲留下微痛的觸感，卻又輕得像是鵝毛，吝嗇地一觸即分，不留給人一丁點回味的時間。
「看來你也不是完全免疫嘛。」
白蘭在一瞬間的失神過後，立刻攥住了紅葉的手，褪去了笑容。
「你太過調皮了呢，紅葉醬，居然想到了這樣的壞主意。很可惜，就算這樣，也沒有用的哦。」
他輕緩地說著，俐落地折斷了紅葉的手腕。
在脫口而出的慘叫聲中，白蘭抬起了少女的臉龐。
「我說過了，淘氣的孩子要受到懲罰，你要為自己的不聽話付出代價才行呀~我可是很嚴格的。」
停頓了一秒，白蘭彎起眼睛，笑得一如既往，仿佛剛剛折斷了紅葉手腕的不是他一般。
「做個好孩子吧，紅葉醬。」
「……你個抖m。」紅葉劇烈地喘息著，直接開口噴他，「活該被人虐成渣渣，不管追了多少年都是備胎，就算毀滅世界也沒用。」
「恩~是這樣嗎~」聽到這些話，白蘭竟然一副很愉快的樣子。
紅葉哽了一下，不再說話了。
車速很快，又沒有人追著撞，沒過多久，就停了下來。
密魯菲奧雷的日本分部到了。
一路上，紅葉總能感覺到有許多人在用狂喜的眼神看著自己，就像是看到了神明一般。
「大家都很期待你的到來呢~」
紅葉掃視了一周，正好對上其中一人的視線，他顯得癡迷而又狂熱，讓紅葉沒由來的，有一種就算讓他們去死，他們都會立刻沒有絲毫猶豫地照做的錯覺。
然而，這樣的姿態比起正常人而言，卻更像是最早的時候，那些被紅葉無法控制的能力扭曲了神智的少年們。
不是被站在這裡的紅葉，他們看的也並不是她，而是透過紅葉，看到了另一個人。
……十年後的自己到底變成什麼樣了？
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這麼多那樣的人……她明明應該最為抵觸這樣的存在才對啊。
那個同樣名叫「周防紅葉」的傢伙，在未來的時間裡，經歷了什麼樣的事情？
白蘭邀請紅葉明顯沒安好心，紅葉也沒有期待過自己能得到什麼好待遇，然而等到她被直接捆上手術臺的時候，看著束縛著自己身體的皮帶，她還是覺得有些無語。
直接就上了這一套嗎……你可以的白蘭。
「要對我做什麼？」
白蘭站在手術臺邊，在令人毛骨悚然的儀器碰撞聲中，摸了摸紅葉的頭，將她散亂的額發耐心地歸到梳理平整，仿佛在對待一隻心愛的人偶一般。
「不用害怕哦，紅葉醬。只要睡一覺就好，睡醒之後，你就會變得更加美麗而又強大，成為讓所有人傾慕的女王大人呢。」
紅葉在束縛下，動了動唯一能活動兩下的腦袋，看著朝她逐漸逼近的、閃著寒光的注射器，突然笑出了聲。
「抱歉，很遺憾啊，白蘭。」
「恩？」
針尖紮進了紅葉的手臂，裡面的液體輸入了靜脈血管，隨著血液的流動，逐漸送入四肢百骸，直達大腦。
精神開始萎靡不振，意識也變得模糊了起來，紅葉卻依舊在笑著，縱使笑聲越來越微弱，她笑盈盈地看著頭頂白蘭的臉。
「你大概看不見你的女王大人了，她是不會復活的，你永遠都見不到她，不管做什麼都沒用。」
「因為——我就要走啦。」
白蘭的神情驟然一變，紅葉帶著微笑，沉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BAD ENDING 6
時間後退，當紅葉再次睜開眼睛之時，不出意外地，回到了當初和伏見躲藏的地方。
伏見已經去對付窮追不捨的敵人，穿著同樣制式的制服，區別大概只有肩膀的肩章不同的敵人，將他包圍在了中央，幾乎看不見他的身影。
但從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中，紅葉知道他大概沒問題。
少女舒出一口氣，看向了正緩步向她走來的白髮青年。他穿著一身白色，雙手悠哉地插著褲子口袋，臉上掛著輕佻又漠然的微笑。
面對孤身一人的紅葉，白蘭顯得十分遊刃有餘，甚至就像是逗弄獵物，等著看她逃跑一樣，一步步地逼近她。
「紅葉醬，我找到你啦~」他在不遠處站定。
紅葉注視著走來的白蘭，壓抑不住心底的情緒，歪著頭，和藹可親地笑了起來。
她本身就並非武鬥派，而是精神攻擊系，以前一直親身上場和白蘭硬磕，自然被虐得頭破血流。
那麼，現在——
該怎麼弄哭這個該死的混蛋才好呢？
第五十九章
「我知道你要做什麼哦。」
依稀能看到在那吞噬一切的黑暗中，紅發的女人站立著，細長的手指夾著一根萬寶路的香煙，與髮絲同色的睫毛微斂。
她臉上沒有表情，把煙扔到腳底，腳下踩著尖尖的高跟，隨意地碾滅了煙。
白蘭停留在那裡，臉上沒有了笑容，看著她提步走近。
隨著距離的接近，「周防紅葉」的面容從夜色中漸漸溶出，她走到白蘭的面前，拿起□□，抵在了自己太陽穴的位置。
「你太沒用了。」
她隨意地說著，厭倦至極的吐出了一口氣，根本就沒把面前的男人放在心上。她沒再看白蘭一眼，直接對著自己扣下了扳機。
——砰！
纏繞多日的噩夢在此時此刻重現。
白蘭在密魯菲奧雷的房間內睜開了眼睛，在一瞬之間，表情可怕異常。
「白蘭大人！」
忠心的下屬單膝跪在床邊，嘴中急迫地叫著他的名字，青年從床上慢慢地坐起來，抬起手掌，捋了下自己的頭髮。
「幻騎士，彙報情況。」向來飄忽而又輕浮的聲線，在此時卻呈現出了危險的低沉。
「是！在您突然倒下之後，青之王宗像禮司和彭格列十代目沢田綱吉同時到達，並且由於白蘭大人狀態不佳，屬下判斷此時不是迎戰的好時機，所以自作主張暫時撤退……」幻騎士彙報了一半，卻感覺到自己被什麼攝住了，房間裡另一個人的氣勢宛如鋒銳的刀劍，對準了他的身軀，散發出了令人顫抖的殺意。
幻騎士額頭冷汗滴落，被尖銳刺骨的冷意震得無法動彈一下，甚至一個字都說不出。
這種感覺只持續了幾秒鐘，很快，白蘭就收回了殺氣，恢復了笑眯眯的姿態。
「……請白蘭大人責罰。」
「我沒有怪你哦，幻騎士。在那樣的情況下，做出這個決定，對你來說已經算是很不錯的發揮了。」
「畢竟你只有這個程度而已嘛。」
幻騎士發覺自己能動了之後，連忙表忠心道：「當，當然，如果白蘭大人出手的話，他們根本就算不上什麼——！」
「沒辦法呢，這次真是被女王打敗了。」白髮男人輕柔地說道，手裡捏著一塊雪白的棉花糖，手指一用力，糖果的表皮破開，粉紅的果醬夾心順著破口流出了一部分。
如同女人那白皙的皮膚上綻開的罪惡之花。
光是回想起，就讓人覺得顫抖不已，痛苦得想要流出眼淚呢。
借由偽裝的形象作為媒介，以此來在他心神不寧的時候，對他施與影響，讓他看到了心底的噩夢——明明應該只是個被保護得很好的小姑娘，十五歲的周防紅葉，什麼時候變得有這樣強大的力量了？
白蘭嘴唇彎起了一個弧度，肩膀幅度微小地顫抖。
他在笑。
幻騎士意欲反駁白蘭被打敗的說法，剛剛張開嘴，卻發現男人顫動的幅度越來越大，最後小聲從唇齒溢出，由低得幾乎聽不見，最後變成了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蘭大人……您怎麼了？」
棉花糖在他手中被捏得不成形，果醬沾了他滿手都是，白蘭止住了笑聲，睜開了眼睛。
他丟開已經沒法吃掉的糖果，舔舐著自己的手指，甜膩膩的果醬全部被舔舐殆盡，白蘭微垂眼眸，隨意地說道：「我很好哦，而且還很開心~」
「是……」
白蘭又丟了一個棉花糖進嘴裡，嚼了兩下，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什麼啊，這些全都扔掉，以後不要買這種牌子的棉花糖了，果醬的味道完全遮住了應有的甜美呢。」
「太貪心的話，可是會失去所有優勢的~」
****
青之王宗像禮司探究地看著坐在面前的紅發少女。
「伏見怎麼樣了？」比起耐心，紅葉要比宗像禮司差得遠，她按捺不住直接開口問道。
雖然她盡力控制住了白蘭，但在眾多相當於普通異能者的敵人包圍下，伏見仍舊受了一些傷，當r4趕到之後，就被送去治療了。
宗像禮司微微一笑。
「不是什麼嚴重的傷口，只要過幾日相比就沒有問題了吧。」
頓了頓，他又意有所指地說道：「第一個問題問的就是這個嗎？我還以為比起這個，你會更在意別的事情呢，周防。」
紅葉逃避地別開眼睛。
「我沒什麼想問的。」
「看起來你似乎已經知道些什麼了呢，失禮了，應該並不需要我這邊的情報了吧。」
「我不想知道……」紅葉蠕動了幾下嘴唇，眼神閃爍，避開了也宗像禮司的視線接觸，顯得有些懦弱，「也別告訴我。」
「恕我直言，避開問題不談是最愚蠢的方式，周防，一點都沒有你不久前勇敢戰鬥的樣子了呢。」
逾近十年的時間，本就嚴厲冷靜的青之王變得更加一針見血，說出的話也愈發不留情面。
紅葉低著頭沒說話，男人看著紅葉，一會兒之後，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
「這個模樣，倒更像年幼的時候呢，果然減去了十年的年齡，就連處事方式都變得更加輕率了。」
「我不認識什麼青之王，更不認識過什麼藍衣服的頭領。」紅葉這次倒是不裝啞巴了，迅速啟齒回擊道。
「真是令人頭疼的任性啊，紅葉。」宗像禮司換了個更加親密，也更加熟悉的稱呼，無奈地看著面前的少女，「不管怎麼說，過去的經歷都是無法抹去的。」
他又歎了口氣：「算了，既然這樣的話，那就當我只是宗像好了。從這間房間裡出去之前，我都並非青之王宗像禮司，而是童年時期的熟人宗像——這樣如何呢？」
紅葉眨了眨眼睛，抿起嘴，點了點頭。
「恩。」
在她還沒有搬到京都的時候，一直住在宮城縣，和及川徹在一起玩得最多。附近還有一戶人家，家裡有很多小孩子，其中的二男比他們年齡要長幾歲，生就一副冷靜鬼畜的性格，兩個人小時候的家庭作業，都是他看著完成的。
這家姓宗像，其中的二男名為宗像禮司——也就是後來的青之王。
小時候紅葉和及川徹都很怕他，畢竟被盯著念書，做錯了題還要懲罰。宗像禮司那時候就已經很強大了，兩個人的反抗盡數被鎮壓，末了還要被宗像禮司微笑著加罰習題……
簡直就是鬼之教師一樣的存在。
後來宗像家早早搬走，逐漸也斷了聯繫，直到吠舞羅和r4發生了第一次衝突，赤之王強大的戰鬥力讓青之氏族無法抵抗，以至於宗像禮司出面，紅葉才再一次見到他。
「就算撲到我懷裡哭泣，也不是不可以的哦？」年逾三十的宗像禮司惡趣味發作，對著紅葉調侃道，「雖然要我出言安慰有些困難，但是只是借個肩膀的話，倒是沒問題呢。」
「才不要。」紅葉立刻拒絕道，嫌棄極了，「你已經變成大叔了啊，年紀這麼大結沒結婚？算了不問了，一看就還是單身，全身都散發著一股單身狗的清香。
「很遺憾，我還尚未遇到能與之共度一生的女性。」
「這麼鬼畜，難怪變成大魔法師。」
「……紅葉。」
宗像禮司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紅葉眯起眼睛，自從穿越到十年後以來，頭一次真情實意地笑了起來。
「誰讓你變成青之王了嘛。」紅葉掰著手指頭說道，「還一直和哥哥作對，跟吠舞羅戰鬥……簡直就是惡敵的標配！」
少女義正言辭地斥責道：「我超級忠心的，怎麼可能背著哥哥通敵！」
所以在那之後，宗像禮司本想和紅葉打招呼敘舊，卻被記仇的小姑娘徹底當做仇敵看待，一下子無視了過去。
紅葉在這種事情的處理上，總是這樣極端而又不講理，叫宗像禮司無可奈何。
於是之後也一直當做陌生人甚至敵對方來看待，直到紅葉被一顆藏在花束裡的炸彈打到了十年後。
三十一歲的宗像禮司，終於開口道明瞭關係。
「這種想法真是讓人沒法理解啊，我和那個男人，可不是仇敵之類的關係呢。偶爾也像大人一樣思考一下吧，紅葉，雖然這樣子也很讓人懷念就是了。」
宗像禮司說道。
「比起十年後的你來說……哦呀，抱歉，你似乎並不想聽到這些呢。」
提及十年後，少女剛剛鮮活起來的表情微微一僵，精神消散了不少，顯得有些鬱鬱不樂。
「是嗎，看來十年後的我不太招人喜歡。」
「這些事情可不能這樣單純看待，也無法是否招人喜歡之類的簡單的說法概括呢，紅葉，它是更複雜的關係。一旦脫離孩童時代，就不可以只簡單地看好惡與是非對錯，而是要著眼於其他的評判標準了。」
宗像禮司為她小孩子一樣的發言搖了搖頭，出口糾正道。
「這些我不太懂。」
「好吧，那就換一種說法好了——十年後的你，所站的立場與大多數人相違背，何況能力也非常危險，所以讓人不得不對你謹慎起來。」
紅葉抬起眼睛，定定地看了男人幾秒，驀地笑道：「你看，不還是不招人喜歡嘛。」
「如果非要這麼形容的話。」宗像禮司微微一哂，「哎呀，直白可不是我的風格啊，真讓人感到不適。」
若是她在剛穿越的時候，一直心心念念著回到吠舞羅，看看十年後的哥哥和大家，那她現在則是變得完全相反。
正是因為猜到了有些，所以她才更加不想面對。
——屬於十年後的殘酷現實。
但紅葉知道不管怎麼樣，只要這是未來，她總有一天一定會經歷，只是時間或早或晚的關係罷了。
紅葉不知道為什麼未來的自己會保護不好吠舞羅，也無法想像那之後的生活，至少她覺得自己肯定完全沒法在這樣的世界裡活下去。
正如她曾經對宗像禮司說過的那樣，為了獲得另一次未來，為什麼不乾脆死掉，從頭來過呢？
除非……她並沒有這個機會。
最終在宗像禮司的注視下，紅葉垂著頭，手指纏繞著頸側的頭髮，繞了幾繞，又有一搭沒一搭地拽著。
頭皮傳來細微的疼痛感，紅葉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出了聲。
「我想去吠舞羅看看。」
宗像禮司乾脆地同意了她的請求。
不過現在附近區域雖然在r4的治理還算和平，但是並不代表不會有任何危險，宗像禮司撥給了紅葉兩個青組擊劍課的戰鬥隊員，跟隨她一同前去。
他們看起來很陌生，紅葉以前沒有見過，大概是這十年間新加入的成員。
他們對於紅葉有些提防，不知是怕她哪裡，面對這樣的人紅葉也沒什麼話可說，兩廂無言，沉默著順著走廊走下去，
走到拐角處，紅葉餘光看見了一個棕發的身影，氣質溫潤，有如一塊久經打磨的玉石。
「多多良？」她下意識地叫道。
等棕發的青年聽到聲音，疑惑地轉過身，紅葉才發現自己認錯了。
這個青年分明是全然陌生的其他人。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10-28 01:19
第六十章
「多多良？」
棕發青年轉過身，露出了他的面容。
他身量算不上高大，身材也有些單薄，包裹在筆挺的西裝之中，西服外套裡面卻穿了一件橙色的襯衣。雖然品位有些奇怪，但是在他獨特而又包容的氣質襯托下，卻格外的合適。
他的長相和十束多多良沒有一點相似之處，就連髮型也截然不同，紅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麼才會認錯。
大概是受到的衝擊太多導致的突發性眼瞎……
青年疑惑地看著紅葉，隨即注意到了少女尷尬的表情，安撫地微微一笑。
「抱歉，我認錯人了。」紅葉撓了撓臉頰，訕訕說道。
跟在她身後的r4成員卻青年很恭敬的行了禮：「沢田先生。」
「叫我名字就好了。」沢田綱吉溫和地說道。
他剛從房間裡走出來，緊接著一名銀髮的高大青年也走到了他的身後，注意到了這邊的幾個人，只是冷淡地點了下頭，翠綠的眸子立刻移到了棕發青年的身上。
「十代目，差不多要到時間了。」
沢田綱吉看上去十分忙碌，沖他們又微笑了一下，就帶著銀髮的青年離開了。
紅葉他們即將走出法務科的建築時，被一個聲音從身後叫住。
「你們去哪？」
伏見猿比古站在不遠處，淡淡地問道。
最後和紅葉一起去吠舞羅的人變成了r4的no.3。
伏見習慣性地坐上了駕駛座，正在側著身系安全帶，餘光卻掃見紅葉在車外遊移不定，頓時挑起眉：「快進來啊，在外面傻站著幹什麼。」
紅葉緊張地確認：「你開車？」
「不然呢？」伏見的眉梢挑的更高了，語氣也顯得有些不耐煩。
「……我還是算了。」紅葉慎重地說道，後退了幾步，「我還是讓剛才那兩個人陪我去吧，你傷還沒好不便於運動，留在藍衣服的大本營休息比較好。」
那股虛偽的關心勁簡直能透過話語糊人一臉。
「這樣還得帶傷開車，多不好意思啊，快歇著吧。」
「嘖。」
自然捕捉到了來自紅葉的虛情假意，伏見咂了下嘴，挑起了嘲諷的笑容。
「害怕就直說，假得能讓人笑出聲了，大小姐。」
青年用制服包裹住了全部的身體，活動時也與常人無異，只有脖頸和手腕處露出的繃帶顯示出了些許端倪。他對待紅葉的態度平常得出奇，仿佛昨夜冷硬地說著那些傷人的話語的青年已經隨著黎明的到來消失了似的。
當然，伏見猿比古這個人的行動永遠出乎人的意料，就如同紅葉根本沒想到他會用生命保護自己一般。
伏見把自己的想法深深地藏了起來，就連擅長探查別人情緒的紅葉，也無法得知他的真實想法。
不過，她知道一點，就是與現在不同，當他說著憎惡的時候，眼中燃燒著的感情，是真真切切的。
針對周防紅葉這個人的恨意。
紅葉皺著眉頭看著伏見，嘴裡說著：「我們彼此彼此吧。」
伏見側著臉瞟向她，嗤笑了一聲。
「當然了，那些雜魚根本不可能看住你的吧，要是真的戰鬥起來也沒什麼用，讓他們跟你出去完全沒有意義。」
「我自己就挺強的。」紅葉樂觀地說道，「所以一般不需要你保護了。」
「是麼，不過很可惜。我是去監視你的，別想得太美好了。」
青年的手指習慣性地在左側鎖骨劃過，眼眸暗沉沉的，有些蒼白的臉頰上掛著一抹笑意：「你以為，在這裡真的會有人對你放心麼？不相信的話，可以直接走出去試試——看看會發生什麼情況。」
紅葉抿了抿嘴唇，扭頭看向r4的大門口處，那裡有兩個腰挎佩劍的隊員在站崗。不知是不是錯覺，在伏見說完那些後，紅葉總感覺他們一直在不動聲色地盯著她，手也搭在佩劍之上，一副謹慎至極的姿態。
「比如——宗像禮司會不會對你出手？」
收回視線，伏見手肘搭在方向盤上，撐著側臉等著她的回答。
過了幾秒，紅葉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
「呵。」
伏見低笑了一聲，直起身，一腳踩下油門。
又打了一場嘴炮戰，紅葉連開慢點的叮囑都忘了說，直接被慣性甩到了車座上，隨著車速節節攀升，臉上的表情再度開始飄移。
一路有如做過山車，比起昨天晚上的夜間飛車，今天更加的驚險刺激，畢竟時刻都有撞上其他人的危險。
沒過多久，就以標準的葛優躺把自己攤在了副駕駛座，生無可戀極了。
伏見便又發出了一聲不高不低的嘲笑，標準得如同排練過一般，神色也由不虞變得愉悅了幾分。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終於停了下來。
「到了。」
ra酒吧的招牌蒙上了一層黯淡的鏽色，很久沒有人清洗過，上沿落了厚厚的灰塵。紅葉看了已經不復明亮的幾個字母一眼，走上了臺階，輕輕推開了玻璃門。
沒有熟悉的風鈴聲，只有老舊的木門由於缺乏潤滑，關節活動時發出的□□。
紅葉抿著嘴唇，臉部肌肉緊緊地繃著，不肯講脆弱的神情展露分毫。
「不進去嗎。」青年問道。
她就如同受了驚的小鹿，身體甚至因為他的突然出聲而抖了一下。
「我還是……」紅葉本想轉身離開，目光卻像釘死一樣，固定在這間酒吧裡。嘴唇蠕動了兩下，少女飛快地抹了一把臉，邁開步子，大步走進。
走入了空無一人的酒吧。
伏見看了她一眼，沒有什麼表示，卻沒有跟著進去，而是停在了外面，背靠在玻璃牆上，手指探入制服，神經質地抓撓著自己鎖骨下方。
在繃帶的下方，有一道漆黑的燒傷，仿佛曾用手指凝聚著火焰，用力地抓過皮膚，讓高溫灼燒脆弱的肌膚，以此來遮擋什麼痕跡。
然而現在只剩下了那道醜陋的傷疤，先要遮蓋之物徹底消失不見了。
已經久無人在的酒吧自然什麼都沒有，紅葉在一樓看了一圈，又上去二樓，打開周防尊的房間。屋子裡不知被誰收拾過了，被褥疊得整整齊齊，用白布蓋上，完全沒有留下生活的痕跡。
她又去了自己住的地方，與前一間房間同樣，私人物品都不見了蹤影，只剩下空蕩蕩的床鋪和櫃子。按照自己的習慣，她在床鋪下面摸索了一下，最終拿出來了一張薄薄的紙。
那是一張照片。
只有寥寥數人的，在鏡頭裡顯得十分空曠的照片。
草薙出雲、櫛名安娜、鐮本力夫……紅葉一個個數出了已經與她熟悉的模樣不盡相同的人的名字，翻來覆去地看了許久，也沒有看到更多的人出現。
紅發的女人坐在最中間，原本周防尊呆的位置，手裡夾著一根香煙，是哥哥戒煙之前最喜歡的牌子。
背面寫著幾個字——「吠舞羅，於20xx」。
在她此時所在時間線的半年之前。
腦子裡瘋狂地湧現著各式各樣的想法，紅葉雙手交握，慢慢地蹲了下來，把頭埋進膝蓋裡面，發出了一聲嗚咽。聲音輕輕的，又十分短暫，仿佛只是從喉頭不自覺溢出，迅速地淹沒在寂靜的房間裡。
她真是個沒用的笨蛋啊……
等到伏見看到少女從酒吧裡出來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她紅紅的眼角和鼻頭，她的神情卻十分平靜，平靜得反而不太對勁。
紅葉沉鬱了許多，直到從鎮目町開回東京，都沒有再出聲。伏見把車停進車庫，她就像下了什麼決定一般，突然出了聲。
「我想和你們一起與白蘭戰鬥。」
「……你說什麼？」伏見不可置信地擰過頭，眉毛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說什麼傻話，你只要安安靜靜地呆著，別給我們添亂，然後滾回十年前就夠了。」
「我是認真的。」紅葉堅持著說道。
「嘖。」
作為少女覺悟的回應，青年只發出了一個煩躁的單音。
「你聽不懂話嗎？你根本得不到得不到其他人的信任，有點自己此時處境的自覺吧。」
伏見微微一頓，直接叫了紅葉的名字，「周防紅葉，收起你那些沒有用的想法，只會給人添麻煩而已。」
紅葉垂著頭，一聲不吭。
就當伏見以為她放棄了的時候，少女微微抬起了眼睛，眼眶通紅眸子濕潤，水光悄無聲息地積聚，形成一汪瀲灩波光，又安靜地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伏見曾經見過紅葉哭的樣子，在很久以前，赤之王還是周防尊。少女一邊撒著嬌，一邊撲進了周防尊的懷裡，嘴裡嘟嘟囔囔的，哭號吵得驚天地泣鬼神，讓隔著老遠的他都能一絲不差地聽到。
那時候他還在想，真是個名副其實的大小姐啊，經歷了什麼事情，在她那裡都能變成天大的委屈，不讓人安慰不甘休。
周防尊卻很吃她這套，任她把鼻涕眼淚都往自己的衣服上蹭，有些笨拙地摸著她的頭，有力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減輕了力氣，就像是在撫摸一隻撒嬌的奶貓。
「沒事了，別哭。」那時周防尊這麼安慰她的。
然後，等到周防尊不在了之後，周防紅葉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就連說話都少了，也很少笑，更別提哭泣了。
不過那個時候伏見也早就離開吠舞羅，投入青之王麾下。
有一次遠遠地望見她，還以為認成了別的人，直至八田美咲叫出了她的名字，伏見才恍然驚覺。
那是周防紅葉啊。
也是新任的赤之王。
再後來……剩下的就只有糟糕的回憶，他對周防紅葉本曖昧不清的感情，在一件事之後，徹底變成了憎恨。
然而看著似曾相識卻又截然不同的場景，少女也只是還未經歷過那些的小姑娘，什麼事都沒來得及做，只不過他將情緒繼承在了她的身上。
這麼想著，伏見抬起手，覆在紅葉的頭頂，一點也不溫柔地按了一下。
「嘖，別哭了。」
第六十一章
青年的袖口間露著一截繃帶，包裹著細瘦的手腕，顯得有幾分病弱。手掌覆於頭頂，仿佛不知道該做什麼一般，猶疑著停頓了片刻，匆匆在紅葉腦袋上揉了一下。
「嘖，別哭了。」
紅葉甚至都沒意識到，在伏見說出這句話時，才後知後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臉，不出意外，摸到了一手的眼淚。
對於紅葉來說，哭泣是一件十分羞恥的事情，尤其是在哥哥以外的人面前，就像個膽小鬼一樣。難堪又傷心的情緒讓她沒心思體會這難得的善意，一把揮開伏見的手，低下頭，拿袖子把眼淚擦乾。
「不用你管。」
少女避開不看他，說話的時候仍帶了點哭腔，又被強行壓抑在了嗓子眼裡，說的話也顯得凶巴巴的。
「反正我想要戰鬥，想要找出讓吠舞羅變成現在這樣的罪魁禍首。我也想……為哥哥他們報仇。」
那個罪魁禍首……除了你還能有誰呢？
在這一瞬，伏見幾乎都要脫口而出了。
對紅葉的厭惡情緒在聽到了那句話後，膨脹到了幾乎馬上就要爆炸的地步，然而在這臨界點，卻被伏見用極大的克制力抑制了回去。
「別開玩笑了。」伏見只是漠然諷刺道，「還是說，你想要用擊退過密魯菲奧雷一次這個事實，來證明自己的力量？可笑至極，如果當時接應部隊沒有趕到的話，你以為你自己能夠做什麼？」
「更何況，那只不過是沾了突然襲擊的光而已，你引以為豪的超能力早就被白蘭·傑索摸透，下一次的話，可不會這麼簡單了。」
「簡單？」紅葉語氣古怪地反問道。
少女的臉色脆弱而又蒼白，眼角的一抹嫣紅更讓她增添了幾分嬌弱感，琥珀色的眼眸還很濕潤，有著星星點點的光亮，眨眼間隨波浮動。
差點讓伏見以為她又要哭了。
剛剛焦躁地想著對策，青年卻完全沒有料到接下來那與他預料中截然相反的走勢。
「都說了別哭……」
紅葉頂著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突然間暴起，兇狠地抓住了他的衣領，一把將伏見推到了椅背上，動作與神情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你搞錯了一點，我不需要你的同意。」她同樣冷漠地說道，「畢竟我們兩看相厭不是嗎？既然這樣，我就更沒有必要聽你的了。」
「如果討厭我的話，乾脆就離我遠一點好了，正好我也不想見到你。」
伏見猿比古沒有反抗，而是順著她的力氣，後背靠在了駕駛座，腦袋也因為姿勢的緣故微微仰起，將脆弱的脖頸在紅葉面前毫無防備地暴露了出來。
深藍的髮絲散亂，沒什麼血色的嘴唇消去了挑釁的笑容，只有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他安靜地垂下眼簾，注視著只他肩膀高的紅葉。
青年眼眸中仿佛醞釀著黑暗，神態平和中透著一股病態的沉鬱感，仿佛在盡力壓抑著即將奔湧而出的湍流。
兩相對視，伏見猿比古挑起嘴角，輕輕扯動了一下。
「啊，這樣最好不過了。」
「可惜……」紅葉低聲說了一句什麼，鬆開了手。
她顧忌著伏見身上的傷，沒有使什麼力氣，伏見活動了一下脖子，又摸向了自己鎖骨下方，表情陰鬱而又隱忍。
紅葉不經意間瞟了一眼，正好看到這一幕，隨即又若無其事地移開了視線。
原本還殘留些許的和睦在這一場對話之後徹底消失殆盡，紅葉和伏見兩人的關係下降至了冰點。在這種情況下，就連最基本的日常交流對話都無法正常進行，伏見回去之後，就直接把包袱甩給了宗像禮司。
「我記得原本是讓你和周防盡力打好關係的，伏見君，畢竟在周防的心目中，你還是同伴一樣的存在呢。」宗像禮司聽完他的彙報，沒什麼意外的情緒，慢條斯理地問道，「真意外啊，像你這樣的男人，居然也會把事情搞砸。」
「那種傢伙怎麼想都不可能搞好關係的。」
「哦呀？沒想到伏見君是不擅長應付女孩子的類型呢。」
下屬的煩心情緒很好地愉悅到了他，男人十指交叉置於下頷，微笑著調侃。
「嘖。」
當然，伏見完全沒有心思去管這些，彙報完任務直接離開了。
在他出去之後，宗像禮司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檔，摞成一摞，手指在上面輕輕的點了點。
指尖落下的位置，是夾在扉頁的、紅發的少女的照片。底下厚厚的一摞文件都是有關周防紅葉的資訊，這個世界的十年前，名為周防紅葉的少女人生經歷，全被事無巨細地寫在了上面。
這是在周防紅葉成為赤之王，並逐漸展露出了危險的傾向以後，為了做好完善的準備，以普魯士藍的等級經由r4調查後，再呈遞到宗像禮司手中的資料。
一直向前推進到了更久遠的時間，甚至挖掘出了被埋藏在深處的秘密。
這也是宗像禮司認知中的周防紅葉，然而卻與現在的少女在性格上有了太多的不同之處。
「平行世界的差異嗎？還是有什麼根本上的不同之處？因為什麼產生了差別？」男人沉吟著，高速運轉的大腦在幾秒內就列出種種可能性。
掛著「鄰家大哥哥」這樣稱謂的男人，有著毫不作假的溫情，但在那之前，佔據主導地位的，永遠是秩序與冷靜。
即便年少時的確有過一段友誼，但在大義面前卻無比渺小，宗像禮司能微笑調侃著借給紅葉懷抱，也可以把她的黑歷史調查得乾乾淨淨，再從中揣測她的人生軌跡與思想立場，思考著該如何運用。
就連他的得力下屬伏見猿比古，主要的作用，實際上也只是對突然出現的周防紅葉，做一次試探罷了。
結果令他有些吃驚，卻並不是什麼壞事。
最終，他抬起眼睛，看向坐在對面的棕發青年。
「關於之前提議的那件事……」
「將十年前的眾人送到這個年代，利用他們無限的可能性與現已銷毀的彭格列戒指——也是德累斯頓石板的一部分，來打敗白蘭·傑索背後的密魯菲奧雷與周防紅葉的殘黨。我僅代表王權者方，否決提案。」
站在房間另一邊的黑髮青年抱著雙臂，打了個哈欠，上挑的鳳眼微闔，抱著雙臂，根本沒有在意這邊的進展。
棕發青年沉思了片刻：「否決的原因呢？」
「很遺憾。」宗像禮司說道，「我並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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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葉再一次見到沢田綱吉時，穿著筆挺西裝的青年正站在走廊的盡頭，仰著脖子看外面的天空。
即便十年後已經變得這麼糟糕，世界已經被人一意孤行地畫上了休止符，天空依舊是美麗的大晴天。豔陽高照，碧藍如洗的天際上層層白雲舒展開來，陽光為他打上了一層細碎的柔光，讓他整個人就像是從光芒中生出的一般。
正好紅葉的心情也很差，便站在不遠處看著他，養養眼睛，轉換一下心情。
沢田綱吉回過頭，看到紅葉，微笑了起來。
「又見面了呢，周防小姐。」
「我也記得你，叫沢田先生。」紅葉對他印象很好，便也笑著說道。
棕發青年溫和地說道：「我叫沢田綱吉，稱呼我沢田就可以了，不用敬語也沒有關係。」
「好，那麼——沢田。」
紅葉順勢改了稱呼。
沢田綱吉對她招了招手，紅葉茫然地走過去，站到窗前，被青年引著向窗外看去。
r4坐落在鬧市區，然而這一端卻是與街道相反的方向，因此顯得較為安靜。後面是一個小小的花園，種了一些花花草草，樹木也不高大，枝幹細細的，卻很繁盛。
明明紅葉自己的時空已經到了深秋，然而在十年後，卻是盛夏時節，呈現出了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這片景色很好看，能看出佈置景色的人很用心。」沢田綱吉說道，很放鬆的樣子。
他原本還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在紅葉過來之後，他先是單手把領帶扯松，又解開襯衣最上面的兩個扣子，露出了形狀漂亮的鎖骨。
見紅葉也放鬆了下來，沢田綱吉又笑著解釋：「每次到這邊來的時候，看到外面的景色，心情都會好一點。看你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所以就叫你過來了……啊，這些都是下意識的舉動，如果覺得唐突的話……」
紅葉搖搖頭，直率地說：「挺好看的，我也很喜歡。」
「什麼？」沢田綱吉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說你這樣挺好看的，沒什麼可唐突的。」紅葉耿直極了，又重複了一遍，「對了，你也很好看。」
有時候紅葉說話過於直白，完全不懂得什麼叫含蓄，常常會讓人會錯意。實際上她只不過是單純的覺得這人臉長得好看，氣質也舒服，非常隨便地就誇獎了出來。
就如同欣賞一幅名畫、一件美麗的工藝品一般，不帶任何情感的敘述。
所以紅葉才會顯得天然渣。
這是……告白？
不，並不是這樣呢。
沢田綱吉微微睜大了眼睛，但超直感讓他很快就會出了話語中的真意，彎起唇寬容地笑了笑。
「那就感謝您的誇讚了，周防小姐。」
第六十二章
「不過——還是不要和一個男人這麼說比較好哦。」
看紅葉沒什麼自覺，用手指繞著頭髮的樣子，棕發青年無奈地提醒道。過後又覺得這麼說不太好，便又補充道，「雖然我沒有什麼關係，不過周防小姐以後注意一點比較好哦。」
紅葉扭過頭，睜著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盯著他，青年笑起來讓人感覺很溫暖，紅葉看了他一會兒，無所謂地說道：「沒關係的，我很少誇獎別人。」
「而且你又不喜歡我，不用擔心。」
她那理所當然的口吻，讓沢田綱吉有些無言以對。
「周防小姐很有魅力，應該有很多人追求吧，畢竟是個很容易讓人喜歡上的女孩子呢。」他拐彎抹角地提醒，語氣盡可能做到委婉。
紅葉便沖他笑了一下。
「那樣的最簡單了，直接拒絕掉就好了。」
「意外的在感情上很果斷啊。」
「恩……因為總歸都是那樣的嘛。」紅葉漫不經心地說道，纖細的手指□□髮絲間，撩起了一些，長髮柔軟如同流水，「不管是告白還是其他的，都一樣的吧。」
「迷戀上了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因為心智的不堅定而誤以為是喜歡，如果不果斷地拒絕掉的話，無論是對告白的人還是對我，都是失禮的事情。」
紅葉聳肩：「我腦子笨嘛，所以只能想到這樣了。」
沢田綱吉停頓了幾秒鐘：「可以再多相信自己一點也沒關係。」
「恩？」
「我並不覺得有你自己說得這麼不堪啊。」青年側過臉看她，嘴中說道，「明明是很可愛的女孩子，如果再自信一點的話，會更加迷人的。」
周防紅葉歪著頭，忍不住笑了起來。
「別打趣我了。」
沢田綱吉很擅長聊天，輕描淡寫地就讓低沉了幾日的紅葉心情變得好了很多。
在這幾天，吠舞羅的事情沉甸甸的壓在她的心頭，她試圖去尋找剩下的人的蹤跡，但是他們為了躲避某方人馬的追擊，沒有留下任何訊息。
紅葉只好順著追殺一方的線索繼續摸索，最後浮現的那個人是——她自己。
也不能說是紅葉自己，如果要說的話，還是稱呼她為十年後的周防紅葉比較妥當。
隸屬於十年後的周防紅葉的追隨者們，此時正在探查吠舞羅的蹤影。
紅葉覺得如果弄明白了這些，她大概能夠弄清楚伏見憎恨她的原因了，總歸不是什麼好事。
然而有關她自己的資料，都被r4嚴密地看管了起來，被戒備的紅葉根本就拿不到，紅葉如果想要徹底弄明白緣由的話，必須要離開r4.
那麼……該怎麼離開，又去哪裡會比較好呢？
看著花園裡的鬱金香，紅葉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
但是不管怎麼想都想不起來，只是隱隱約約地記得應該有什麼事的才對。
她糾結了一會兒，就聽原本很放鬆地站在旁邊的沢田綱吉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紅葉斷斷續續的聽到了一些，好像是和他一起來的另一個人突然不見了。
「走丟了？」紅葉疑惑地問道。
「這個倒不會啦。」沢田綱吉苦笑，「應該是見到想要咬殺的對象了吧，雲雀前輩一直是這樣。」
青年歎了口氣。
「難得的休息時間要提前結束了啊。」
他對同伴很放心的樣子，一點都不擔心他獨自追著敵人出去這件事。
不過沢田綱吉還是重新將西服穿戴整齊，恢復了一絲不苟的姿態，看上去還是肩負起了去找人的重任。
臨行前，他對紅葉提出了邀請。
「周防小姐的話……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走走？」
****
紅葉剛還在計畫怎麼瞞過宗像禮司從這個地方出去，沒想到馬上就來了機會，直到她和沢田綱吉一起走出r4，心裡頭依舊沒有什麼真實感。
簡直超簡單啊！
沢田綱吉說話非常管用，只兩句的功夫，門衛就放了行。
兩個人一起走在街道上，東京處於王權者的勢力範圍內，基本沒有受到密魯菲奧雷的波及，因此市區裡還算祥和熱鬧。
「為什麼要帶我出來呢？明明知道我還在被青之王看管中，是個危險人物不是嗎？」紅葉用餘光瞟著青年的身影，疑惑地問道。
宗像禮司沒有限制紅葉在建築內的活動，卻也沒有給她太大的自由，如果要形容的話，就像是帶著枷鎖起舞，動作都被限制在了框架中。
出門必要有青組成員的陪同，以前是伏見，自從鬧掰以後，就換成了道明寺和秋山。
紅葉對人的情緒很敏感，如果宗像禮司只是一如平常的控制欲與鬼畜，伏見是憎恨與別的什麼交織在一起，那其他人就是單純的防備了。
紅葉並不喜歡這樣，但暫時也不想撕破臉，就這麼一點一點試探著宗像禮司的底線，想要找出和平離開的方式。
畢竟也算是不小的戰鬥力呢，打白蘭的時候還是得找到盟友才行。紅葉暗自想到。
「恩……因為直覺吧。」
「那又是什麼啊……」
「直覺如果周防小姐出去的話，也許會遇到什麼驚喜也說不定。」沢田綱吉比了比自己的腦袋，笑著說：「我的直覺一直很准的。」
見紅葉不怎麼相信，沢田綱吉又開口說道：「而且在見面的這幾次，你和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紅葉看向他，青年目光直視著前方的道路，仍舊是很溫和的樣子。
「不一樣？」紅葉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這麼說。
沢田綱吉垂下眼，淺棕的眼眸帶著有如太陽般的暖意：「和我所知道的那個人不太一樣呢。」
青年彎起眼眸，摸了摸她的頭：「你是個溫柔的好孩子，所以我認為不用防備也沒關係的。」
紅葉張了張嘴，不著痕跡地多開了他的觸碰，沒有說話。沢田綱吉歉意地笑笑，也不再出聲，而是專心趕路了。
不知道為什麼，和沢田綱吉接觸的時間久了，總是讓她想起十束多多良，大概因為他們有著同樣讓人信任的共同點，卻又不是完全相似。
本來紅葉還覺得步行速度太慢，估計會趕不及，然而青年卻很篤定，在跟著他拐了幾個彎，走入一條僻靜的小路時，成功逮到了提著雙拐的雲雀恭彌。
黑髮鳳眸的青年臉上還帶著煞氣，看起來十分興奮，站在建築物的陰影裡，眼睛卻亮得驚人。在發現有人接近之時，他迅速轉過身，揮動手臂——
「雲雀前輩，是我。」沢田綱吉用手架住銀拐。
青年看了他一眼，收回攻勢，露出了無趣的表情。
「是你啊，草食動物。」下一秒，又重新興致勃勃地舉起雙拐，「用你打發一下時間也不錯。」
「你夠了，雲雀前輩。」沢田綱吉吐槽他，「每次都一聲招呼都不打就消失，我每次都在擔心萬一你打到了王權者頭上該怎麼辦，打了的話要交一大筆罰款的，彭格列最近財政很緊張。」
「關我什麼事，是你應該負責的吧。」
「如果你們沒有到處破壞的話……」
「你在對我抱怨嗎，草食動物？」雲雀眯起了眼睛。
沢田綱吉避重就輕地說：「只是一個倒楣首領的希望而已。」
「說起來，雲雀前輩你剛剛戰鬥過了？」
「嗯啊。」青年甩了甩手中的浮萍拐，明顯並未盡興，神情扔帶有一點遺憾，「只不過是幾隻草食動物而已。」
「不過他們倒說了什麼……」雲雀恭彌停頓了一下，揚起了略有興味的笑容，「吠舞羅的殘黨？如果是赤色之王的前任氏族的話，那倒會稍微有趣一些，畢竟異能力者更有咬殺的價值呢。」
青年話音剛落，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你說——吠舞羅？！」少女不可置信地叫道。
「一直追著到了這裡嗎……這次還真是倒楣啊，都被追到家門口了。」
磁性的嗓音帶著些許慵懶的感覺，皮鞋踏在柏油地面，發出清脆的磕碰聲響。青年從陰影中走出，指間夾著一根煙，慢悠悠地吐出了煙圈。
「啪」的一聲，他用拇指頂開了打火機的蓋。
「抱歉啊，既然到了這裡，就不得不讓你留下來了呢。」
「出雲。」
不遠處傳來了少女輕柔的聲音，帶著一些擔憂，就像一縷微風吹過人的心弦。
她的聲音比紅葉所熟悉的要成熟一些，仿佛由童真的稚嫩成長到了花季，甜美地綻放了起來。
「請稍等一下，安娜醬。」戴著墨鏡的青年站直了身體，活動了一下手臂，「解決完了這邊，我馬上就過去。」
雲雀恭彌因為他的出現而挑起了嘴角，正待出手，卻有一個人影先他一步沖到了前面。
紅色的長髮在背後飄揚，草薙出雲睜大了眼睛，怔怔地看著突然闖進視線的少女。手中作為武器的打火機已經點燃了火苗，星星點點的火光從中浮出，卻又隨著主人失去了戰意，而安靜地消散。
「紅葉……醬？」
一場一觸即發的戰鬥因為周防紅葉的闖入，在開始之前就戛然而止，變成了一場認親的戲碼。
青年在愣神中一把接住了直接撲過來的紅葉，手臂有力地托起少女纖細的身軀，在感受到完全不同的觸感以後，雙眼放空，明顯已經陷入了懵逼。
更何況，少女還拉住了他的襯衫，就像連珠炮一樣喊道：「草薙草薙草薙草薙草薙！」
「……哎，我在。」男人愣愣地應道。
第六十三章
「不，我大概在做夢吧……」
草薙出雲，年方三十一歲，在三十多年的人生中頭一次覺得自己大概是老了，居然因為勞累而出現了幻覺。
一頭紅發穿著裙子的小姑娘，以一副年少的姿態，扒著他的手臂，連聲地叫著他的名字。
她看起來如此真實，除了年齡太過幼小以外，幾乎能讓他以為這是真的了。
「還是說是那些幻術師搞的鬼？所以我最討厭幻術師之類的傢伙了啊。」
男人低聲抱怨著，自顧自地給面前的景象下了定義。
幻術師——顧名思義，就是讓虛幻變作現實，以自己的思想作為媒介，讓人看到本不應存在的事物。其中最著名的幻術師，彭格列的六道骸所創造的幻術有幻覺，甚至能產生形體，與真實之物相比幾乎沒有任何差別。
由於幻術師一般都是一群心裡陰暗看不得別人高興的傢伙，不管是敵人還是朋友，都說不上喜歡他們。
當然，曾失去重要之物的人尤甚。
本以將動搖的心臟恢復平靜，為了守護剩下的同伴，他可以不惜一切地去戰鬥，即使要破壞掉與紅葉相差無幾的幻象。
是的，即使到現在為止，草薙出雲依然堅定地覺得撲到他懷裡的紅葉是假的。
人死不能複生，曾經的周防紅葉付出了全部人生，只為了追尋那一線可能性，死去的人怎麼可能這麼簡單的出現在眼前呢？
原來是十束、尊還有八田他們，現在已經變成紅葉醬了嗎……幻術師也真是與時俱進啊。
他在紅葉頭頂輕輕一撫，動作溫柔而又克制，帶有一種道別前最後的溫柔，就連聲音也低低的：「抱歉啊，紅葉醬。」
「草薙，我好想你們。」
懷裡的少女仰起頭，眼中仿佛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光芒，以一種毫不設防的姿態呆在他的懷裡，完全不介意將脆弱的後頸暴露在他的掌心，就像是一隻獻祭的純白天鵝。
草薙出雲輕輕歎了一口氣。
「再見……」
沢田綱吉也意識到他誤會了什麼，連忙出聲阻止。
「等等，那是——」
「住手。」
一把洋傘從暗處扔出來，精准地打中了草薙出雲的頭，穿著一身暗紅色裙裝的少女從遮擋物後面走出，窈窕的身影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好痛！」
「安娜醬！」紅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立刻鑽出了草薙出雲的懷抱，不顧剛剛還黏黏糊糊的男人，悶頭沖向了唯一比她年幼的女孩子——十年後的櫛名安娜，「我也好想你！」
十八歲的櫛名安娜已經比紅葉要高了，她的身材依舊苗條，又帶有少女柔軟的曲線，充滿了青春的韻味，只不過因為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而顯得有些許淡漠，眼神卻已經變得很柔軟了，不復從前毫無波瀾起伏的模樣。
她張開雙臂，抱住了紅葉，伸手捋了捋紅葉淩亂的頭髮，將其仔細地撫平，眼眸宛如紅寶石一般，看向緊張的草薙出雲。
「她是真的哦，出雲，是真實的紅葉。」
「安娜醬……」
手臂緊了緊，櫛名安娜又啟唇，只不過這次帶了點生氣的意味。
「分辨不出來，出雲是笨蛋。」
意外的點亮了毒舌屬性。
「似乎沒有危險了啊。」沢田綱吉熄滅了死氣之火，沒有沖上去，而是選擇停留在原地，觀望事態發展。
「哼，無聊。」雲雀恭彌輕哼。
草薙出雲已然愣在原地。
過了許久，他才有了反應，掩藏在墨鏡後面的眼珠稍稍一動，瞥見沾染了泥土的洋傘，連忙彎下腰，將其撿起，撣了撣上面的塵土。
草薙出雲從襯衫口袋拿出香煙點燃，動作近乎機械，深深地吸了一口。尼古丁辛辣的氣息從喉嚨一直灌入腦髓，帶著令人忍不住顫抖的味道，又通過鼻腔呼出，如此迴圈一周，他才冷靜了下來。
他夾著香煙，深深的看了一眼紅葉，神情複雜難辨。
「這是怎麼回事，誰能給我解釋一下。」
昔日吠舞羅的no.2、生氣時力大無窮能單手舉起人砸地板的草薙出雲，此時額頭迸起青筋，手掌緊握將洋傘柄捏出道道裂痕，卻依舊保持著基本的冷靜，出聲詢問道。
「為什麼紅葉醬會以這副模樣出現？」
****
時間回到十年前。
十年火箭炮——能使自己與十年後的自己交換五分鐘的道具，是彭格列的同盟家族波維諾所研發，為彭格列掌握未來先機而使用的道具。
吠舞羅內，面對著穿著一身黑西裝的小嬰兒的解釋，脾氣暴躁的八田美咲直接一巴掌拍在了吧臺上，嚇得棕色頭髮的少年渾身一顫。
「開什麼玩笑！既然這樣的話，那麼為什麼會這麼久都沒有回來！你們這些傢伙，想要用這種說法愚弄我們嗎？！」
「咿咿！」
氣質溫和的青年無奈地安撫他：「好啦，八田醬，冷靜一點。」
「……可是十束哥！」
「吵死了。」藍色短髮的眼鏡少年煩躁地低聲說道。
十束多多良將目光移向一直沒有出聲的赤之王，周防尊靠在沙發上，雙眸低垂，額發落在了筆挺的鼻樑上，嘴唇間叼著一根煙。他穿著一件白色的t恤衫，緊身的剪裁布料完美的勾勒出了他健壯的胸肌，將他的力量顯露得一覽無遺。
即便聽了這麼久的爭論與解釋，他都一言不發，只是叼著那根未點著的煙閉目養神，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不，無論是誰，都絕對不會如此認為的。
他就如同一頭蟄伏的獅子，一呼一吸間，周身的氣場維持在了一個岌岌可危的邊緣界限，仿佛隨時都會伸出利爪與獠牙。
危險程度從棕發少年抖如篩糠的頻率就能辨別出來。
起因是周防紅葉就讀的學校遭遇了炸彈襲擊，事件的結果是造成了數名學生輕傷，警方迅速介入調查，學校也暫時停課。在爆炸事件之後，紅葉就宛如蒸發了一般，在世間消失了蹤影，就連在爆炸後馬上趕到的出羽將臣千歲洋他們，都沒能發現紅發少女的蹤跡。
她失蹤了。
吠舞羅找遍京都周邊地區，卻依舊一無所獲，就在焦頭爛額之際，自稱reborn的小嬰兒主動找上門，說明了的狀況。
「或許是時空的通道被人為封鎖，在十年後的世界，有一名叫做白蘭·傑索的，極度危險的人物，如果是他的話，做出什麼都不奇怪。」
「畢竟……他對周防紅葉的執念，足以讓他毀滅世界。」
事實上，在reborn他們發現的時候，十年後的時空中，名為周防紅葉的存在還活著，並且作為赤之王，與白蘭站在同一方，對彭格列造成了極大的威脅。
她的能力太過可怕，而且狀態不安定到了極端的地步！被全方勢力所警戒著，生怕她徹底步入瘋狂。與此同時，她的力量也是不容置疑的強大，精神控制系的異能力與赤之焰相結合，一同構成了這位被評價為「能在一念之間毀滅世界」的女王。
在知道了這些之後，十年前的彭格列萌生了想要提前找到周防紅葉合作的念頭，由reborn親自出馬，然而結果卻是鎩羽而歸。也因為了這次經歷，彭格列這方見識到了在十年前依然強大的能力。
本來計畫著讓沢田綱吉作為接觸的人員，但在實施之前，周防紅葉卻消失不見了，負責獲取十年後情報的人員在去往十年後之後，也沒有再回來。
必須知道發生了什麼才行。
於是reborn改變了計畫，直接來到了吠舞羅。
草薙出雲沉思了一會兒，目光投向reborn，一針見血地問道：「既然是獨屬於你們的技術，那麼，為什麼紅葉醬會被打中呢？」
「也就是除了你們以外，還有另外的人也持有這樣的道具，甚至是同等的技術，這樣說對嗎？」
reborn平靜地回答道：「具體是從哪裡流出的現在還無法確定，可以肯定的是，絕非從彭格列這邊洩露出去的。」
「即使是這樣……」
「喂，小嬰兒。」周防尊驀然打斷了他們的對話，抬起眼睛，暗金色的眸子盯住reborn，有如蓄勢待發的獅子盯住了他的獵物。
草薙出雲不再說話，而是等著自家的王做出決定，隨著周防尊開口，整個吠舞羅一下子安靜了起來。
明明是疑問的語氣，可是他問得太過篤定，反而變成了陳述句。
「十年後，怎麼去。」
第六十四章
吠舞羅現在居住的地方是一間老房子，坐落於市區的邊緣，在成群結對的建築物的裡面。道路七差八歪難以記住，隱蔽而且非常適合隱藏行蹤。
房子有些年頭了，外面的牆皮脫落了大半，滿是斑駁的痕跡，和周圍的建築物沒有分毫差別，但裡面卻佈置得很精緻。與吠舞羅的構造相仿，門邊正對面就是一個小小的吧台，櫃上擺了各式各樣的酒水，檯子上倒扣著玻璃杯，邊上是幾個小沙發，就像一個縮小版的吠舞羅酒吧。
「原本不是這樣的，結果那些傢伙死活非說呆不下去，只能把這裡稍微佈置了一下。」草薙出雲咬著香煙抱怨，「麻煩死了，他們以為自己是十幾歲跟媽媽鬧彆扭的小孩子嗎？」
雖然表面上不太樂意，可是草薙出雲還是習慣性地走到了吧台裡面，調了兩杯飲品給到紅葉和安娜，自己坐在了另一邊，翹著腿抽煙。
在不久前剛剛暴走過一次，徒手捏碎合金傘柄的男人此時恢復了彬彬有禮的模樣，在點火之前，先向在座的兩個女孩子致歉，特地坐在了距離最遠的地方。
他好歹從沢田綱吉口中瞭解了一些有關十年火箭炮的事情，也知道了這名本以為是幻覺的少女實際上是誤闖入的十五歲的周防紅葉。
擁有紅發的少女看上去可愛而又天真，與曾經的紅葉相差無幾，心裡的情緒都很明顯地表現在了臉上，讓人一看就能看透。
草薙出雲微微歎息了一聲，吐出了漂亮的煙圈。
由於拉上了窗簾的緣故，室內顯得有些昏暗，早早的打開了吊燈。擺到紅葉面前的飲料在燈光下泛著一種瑩潤誘人的色澤，逐漸沉澱，厚重地堆積在玻璃杯的底端。
來到熟悉的氛圍的確很讓人開心，但是一想到許多同伴——包括哥哥在內——都已經見不到了，紅葉又難過起來。在這種難得的重逢時刻，紅葉不太想讓自己的情緒傳遞給他們，便打起精神說了些話。
應聲的大多數都是草薙出雲，櫛名安娜維持了十年前的沉默寡言，坐在紅葉對面，專注地注視著她的臉龐，把她看得都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十年後的少女出落得美麗極了，一頭銀白色的長髮披散在背後，眼眸如同寶石，坐姿端莊堪可入畫。櫛名安娜書雙手捧著玻璃杯，卻沒有喝，只是靜靜地看著紅葉。
像草薙宗像這種年齡本就比紅葉大得多的人還好說，然而像安娜這樣的小姑娘，變成了比自己還要年長一些的少女，給紅葉的感覺卻格外的強烈。
為了避開她存在感太過強烈的視線，紅葉四處張望了一下，除了面前的兩個人以外，不見其他人的蹤影。
「啊，他們都在外面呢。」草薙出雲看了一眼腕表，「差不多到時候了，很快就會回來的。」
「太好啦，我也很想見到大家。」紅葉笑著說道，用吸管攪了攪飲料，讓涇渭分明的色澤混合到了一起。
說完這句話後，出現了微妙的冷場。
紅葉垂下眼睛，看著顏色變得渾濁起來的液體，垂下頭咬住了吸管。
輕輕一吸，裡面的液體順著塑膠管湧了上來，然而在紅葉喝到嘴裡之前，櫛名安娜傾身向前，細白的手指精准地掐住了紅葉叼在嘴裡的吸管。
「安娜醬？」
紅葉茫然地看著她，嘴巴不自覺地張開，櫛名安娜馬上將杯子推得遠遠的，把自己沒動的那杯橙汁換給了她。
淺銀的睫毛輕輕扇動了一下，人偶一樣精緻美麗的少女說道：「不可以喝這個。」
「紅葉現在還是未成年，不可以喝酒，出雲做錯了。」
「啊……還真的，不小心一順手。」
紅葉眨了眨眼睛，半響才感歎道：「安娜醬現在好像大人了，頗有一家之主的風範。」
草薙出雲走過來拿調錯的酒水，聞言忍不住笑了。
「安娜醬現在確實是大人了啊，比紅葉醬你還要大三歲。」男人隨意摸了摸紅葉的頭，「現在安娜醬變成姐姐了啊，很高興呢。」
櫛名安娜坐在椅子上，清澈的眼眸一閃，白皙的臉頰也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色，為本沒什麼生氣的面容裝點上了幾分鮮活。她為這個稱呼而感到有些難為情，雙手絞了絞裙子，嘴裡小聲說了一句：「不要再說了，笨蛋出雲。」
「是是是，我是笨蛋，小公主怎麼說都是對的。」草薙出雲聳了聳肩，半真半假地抱怨道，「安娜醬現在變得可嚴厲啦，承擔起了管家的大任呢，天天都在管束著我們。」
「你的工作被搶走啦，草薙媽媽。」
「恩~是呢，畢竟我也老了嘛，世界還是要交給年輕人的。」
「出雲。」
草薙出雲舉起雙手：「我錯了公主殿下！」
方才還有顯得有點尷尬的氛圍，在這幾句對話中，飛快地消弭於無形。
紅葉無意識地唑著安娜的那杯飲料，終於找到了熟悉感，原本無意識緊張的心情也變得放鬆了下來。
感知類的異能向櫛名安娜事無巨細地傳達了這一變化。
銀髮少女松了口氣，露出了微不可查的笑意。
「我也很想你，紅葉。」
櫛名安娜慢慢地說道，眼神溫柔。
「能見到你，我很開心。」
過了一會兒，鐮本力夫他們陸陸續續地回來了，夏天的鐮本力夫又變成了一個苗條的帥哥，一頭微長的金髮垂到肩膀，膚色偏黑卻顯得很健康，也增添了成熟與穩重。
除了當他看到紅葉時，大驚小怪的樣子太毀形象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很完美。
草薙出雲又跟他們解釋了一遍十年穿梭的設定，一群老大不小快到三十的男人們圍著紅葉，捏捏她的臉頰，摸摸她的頭髮，七嘴八舌地感歎著她的年輕。
即便過了十年的時間，這群人依舊和以前沒什麼兩樣。
對著一張張成熟了不少的臉蛋，就算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的紅葉，在被當做什麼觀賞生物一般的存在時，也忍不住感到不自在了起來。最後還是櫛名安娜看不下去，握住紅葉的手，將她拖出了人群。
「你們，三米距離。」
公主殿下的聲音輕輕軟軟，隨著她的一聲令下，一群大老爺們齊刷刷地後撤了兩步。
鐮本力夫撓著頭，朝紅葉討饒，「抱歉啊，我們嚇到你了吧。」
「……還好。」紅葉一個個將他們看過來，最終抿了抿嘴唇，笑了一下。
從側後方換來了幾聲清脆的拍掌聲，草薙出雲雙手合十，揚聲宣佈：「既然所有人都到齊了，那麼就遵循吠舞羅的傳統——」
說到一半，他故意一頓，營造出了吊人胃口的感覺，沖著紅葉眨了眨眼睛。
「來開慶祝會吧！今天剛讓快遞神明先生送來了食材，晚上吃火鍋！」
「哦！」
歡呼聲雖然很響亮，但是卻能明顯地聽出只有寥寥數人，紅葉的目光一個個劃過他們的臉龐，和照片上的數目一模一樣。
自從她見到草薙出雲和櫛名安娜以後，兩個人都沒有和她提起過這十年來吠舞羅發生的事情，也沒有涉及到死亡與分離，而是做出了一副與紅葉認知中相差無幾的、其樂融融的樣子。
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吠舞羅也沒有從酒吧搬遷到這個狹窄偏僻的房子裡，一切都是原來的模樣。
紅葉心裡有著千言萬語，卻在熱情下怎麼都提不起勇氣，打破這一片祥和熱鬧的景象。
所有的畏懼都是出自在意，所有的退卻也是源於此。
晚上順利地開展了火鍋宴會，沸水的蒸汽熏開了所有人的眉眼，大家正好圍成一桌，往裡面涮著切好的食材。
晚宴過得很開心，在那之後，大家坐在了小沙發上圍著聊天，紅葉悄悄地走進了廚房。
草薙出雲圍著潔白的圍裙，站在水池旁刷碗，墨鏡摘下掛在領口處，襯衫的袖子折到肘間。水龍頭擰開，水流嘩啦啦地沖洗著水池裡的碗筷，男人背對著紅葉，肩膀寬厚，背影已經和紅葉印象中的不太一樣了，比起十年前要更加結實。
他刷著碗筷，紅葉走到水池邊，給他幫忙。
「不用忙活啦，這種活男人來幹就行了，紅葉醬去外面和大家一起聊天吧。」
紅葉沒聽他的，仍舊站在原地，拿布把洗好的碗碟都擦拭乾淨。
草薙出雲見狀，眼眸閃了閃，歎了一口氣。
「不用擔心，我們現在過得說不上壞，就是出門的時候比較麻煩罷了。」男人輕描淡寫地說了些吠舞羅的現狀，又反過來笑著安慰紅葉，「而且和藍衣服那邊關係也不差，有什麼問題青之王也會幫忙的。」
說著說著，就轉移了話題。
「不過紅葉醬你過來的事情，宗像禮司居然捂得這麼嚴實，一點風聲都沒有透出來呢，明明是盟友，回來得跟他好好抱怨一下才行。」
「抱歉，草薙。」紅葉低低地說道，「十年後的我……是不是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是不是因為我，吠舞羅才會變成這樣的？」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10-28 01:19
第六十五章
在十年後的這段日子，紅葉聽的最多的就是關於她自己的事情。
幾乎都不是什麼好事，在他們或含糊或敷衍的說辭中，紅葉也漸漸地覺得，十年後的自己大概是個罪大惡極的傢伙。
尤其在調查過吠舞羅之後，就連紅葉自己，也對那樣的一個人感到遲疑了起來。
紅葉究竟抱著一種什麼樣的感情，問出的那句話呢？她自己心裡也不太清楚，做好了聽到各種糟糕答案的心理準備，甚至草薙他們抱怨也沒有關係，只是想從他們口中，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她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究竟做了些什麼，請親口告訴她吧。
「……是不是我的錯？」紅葉輕聲問道。
水流從水龍頭中沾滿了泡沫沖出，草薙出雲聽到紅葉突如其來的問題之後，停頓了一下，又像平常一樣地笑了笑。手掌上沾滿了泡沫，男人將其沖洗乾淨，抬手摸了摸紅葉的頭髮，留下了一片濕漉漉的痕跡。
「別亂想，不是你的錯。」草薙出雲說道，「況且……這是屬於我們這些老傢伙的問題，你不用背負這些的。」
「已經不再是與我無關的事情了。」紅葉沒有這樣簡單地被他安慰道，而是抬起眼睛，直視著草薙出雲的眸子，「既然我現在站在這裡，身處這個世界，那麼即便不是屬於我的時空，吠舞羅的一切都和我有關……置身事外這樣輕鬆的做法是不可以的。」
「有保護好同伴本身就是我的錯，尤其現在這樣子……如果真的是因為十年後的我自己才會變成這樣的話，那即使是我也不可原諒。」
牙齒咬了咬下唇，少女說道：「如果是無關緊要的事情的話無所謂，草薙，我不想在這件事情上逃避。十年後的那個人，也是將來的我會變成的樣子吧？這是屬於哥哥、吠舞羅的大家，還有我的未來吧？」
三十幾的男人眼中已經有了淡淡的滄桑感，他怔忪地看了紅葉幾秒，轉過身，靠在水池邊上，掏出了香煙點燃。
「這樣可是很辛苦的啊，紅葉醬。……不過我也沒什麼資格說別人就是了。」
一縷灰白的煙氣氤氳了他的眉眼，草薙出雲又捏了捏她的臉：「沒有保護好同伴是你的錯，這種自大得不得了的話，是誰教給你的？我可不知道，十年前的紅葉醬是會說出這樣霸氣的話語的小姑娘哦。」
現在還是五月份，而紅葉原本所在的時空已經是深秋了，這樣算來，正好是她剛從夢境中蘇醒沒多久的樣子。
眾人的聲音被隔絕在門外，水流聲在草薙出雲按下水龍頭之後也戛然而止，草薙出雲回想著自從十束多多良和周防尊相繼離開後的種種，組織了一下語言，儘量簡潔地講給了紅葉。
「十年後的現在，很多人都不在了。」草薙出雲吐出一口煙霧，目光沉沉，又覺得自己作為開頭的這句話說的沒什麼意義，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不過既然都到了這裡，紅葉醬肯定也明白了吧……還真是，說了一句廢話呢。」
在數年以前，十束多多良與周防尊相繼死去，吠舞羅處於一種群龍無首的狀態，綠之氏族趁虛而入，處於悲痛與絕望中的周防紅葉輕易被「復活」這兩個字誘惑，追求著渺茫的可能性，從而讓已經失去了兩名同伴的吠舞羅再次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說起來只有短短數句，字裡行間卻沉重無比，沉浸在美夢中的少女安眠的象牙塔終於破碎，在同伴的鮮血中，不到十八歲的周防紅葉被迫成長了起來。
聽著草薙出雲的敘述，紅葉總感覺到有股違和感，又不知從何而來。尤其在極具衝擊力的事實面前，她幾乎無法思考，只能咬緊牙關，被動地任由龐大的資訊灌入耳中。
草薙出雲一邊說著，過去好幾年卻依然清晰的記憶，完全無法遏制，爭前恐後地浮上了心頭。
那是繼十束多多良胸口的槍傷與貫穿周防尊的刀刃以外，最讓他不想回想起的場面。
——紅發的少女站在血泊之中，裙擺被染得濕噠噠的，頭髮淩亂地蒙住半邊臉。她彎下腰，合上了少年的眼睛。
率先突入的吠舞羅突擊隊隊長，再也不會充滿活力地大吵大鬧了。
遲遲趕到的青之氏族和草薙出雲他們在廢棄的工廠外面停下了腳步，伏見猿比古臉上的表情也陷入了空白之中，察覺到了門外的動靜，少女微微偏過頭，一頭長髮順從重力垂落下來，露出了她的臉龐。
她沒有任何表情，琥珀色的眼眸平靜地睜著，鮮紅的血液在她眼角劃出一道弧線，宛如淚珠一樣的痕跡。
隨後，比血液更加鮮紅，比槍炮更加熱烈的火焰從她身上沖天而起，將整座倉庫連同死去的人一起化作灰燼。
總結下來，實際上能說的就只有一句話——周防紅葉在這次事件中，成為了新一任的赤之王，並覺醒了操縱人心的異能。
「然後也沒什麼好說的了，突然獲得的能力也不好控制，紅葉醬花了很長時間才能做到收放自如……啊，不過赤王這邊適應時間還要更長一點呢，畢竟是這樣暴虐的力量嘛。」草薙出雲沉沉地舒了一口氣，「紅葉醬變得不太愛笑了，我們知道她一直想要贖罪，不過能做的就只有站在她的身後了吧。」
「白蘭·傑索那個人……你應該見過了？」男人突然問道。
紅葉還沉浸在過去與未來中，沒有回過神，過了幾秒才回答道：「見過了，是個抖m變態。」
「哈哈哈，這倒是很恰當的稱呼啊，這傢伙很不得了的，不過性格上給他拉了一半以上的分數。」
草薙出雲打了一句岔，想要活躍一下氣氛，不過並不成功。
「提起他做什麼呢？」
紅葉想給自己找點事情做，便重新拿起布，擦起了碗碟。
「總之我們從那邊得到了有關聖杯的資料，魔道那邊稱其為能夠實現一切願望的許願機。可能還是懷抱著一點希望吧，紅葉告別了我們，獨自一人去到冬木市那邊，參加了那個聖杯戰爭……然後你就來了。」
草薙出雲中間略去了很多關鍵的事情，只是簡單地提了一下後來吠舞羅與周防紅葉的發展，便閉口不談了。
至此，有關十年後的空缺逐漸填補了大概，慢慢地勾勒出了一個與美好幸福之類的詞彙完全沾不上邊的未來。
「不過我們現在過得也挺好的，畢竟還在藍衣服的屋簷下嘛，有這群吃公糧的公務員在，其他傢伙也不敢亂來。」
香煙燃燒到了盡頭，草薙隨意地在手上按滅，把煙頭扔進垃圾桶，又揉了一下紅葉的頭。
「其實真不想和你說這些的啊。」
紅葉把所有碟子都整整齊齊地摞好，草薙出雲再它們收進碗櫥，擰開水清洗剩下的部分。少女的聲音就在此時響起，低低的，混在嘈雜的聲音中，一不小心就會忽略掉。
「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草薙。」
「恩？」
「我的異能力……如果我們說的是同一個的話，明明在剛來到吠舞羅沒多久，我就獲得了啊。」
那個曾給她帶來許多麻煩，讓她在過去不停地死來死去的罪魁禍首——超高無比的魅力值。
第六十六章
「什麼？」
紅葉雙手手指交錯攪在一起，向草薙出雲求證道：「在剛到吠舞羅之後沒多久，不是發生了跟蹤事件嗎？然後草薙你們把那些人教訓了一頓，這件事就是因為……因為我的異能呀？它明明很早就出現了才對。」
看草薙出雲臉色有些茫然，紅葉掰著手指頭，挑出了記憶中最為深刻的那件事。
「那雨生龍之介，那個殺人狂……」
那是紅葉第一次陷入完全的崩潰，利用自己的力量讓雨生龍之介自殺，然後絕望地想要自殺，後來被趕到的周防尊阻止，並從崩潰中清醒了過來，重新找到了勇氣與目標。
她的改變也是從此開始的。
紅葉想要草薙出雲回憶起這些事，然而卻發現男人顯得更加摸不著頭腦了，完全沒有和紅葉的話語產生共鳴。
「……草薙？」最後紅葉也不再說了，而是不安地看著他。
襯衫袖子挽到手肘上方的青年，在停頓了幾秒之後說道：「紅葉醬，你說的這些事我一點印象都沒有，不如說，在我的記憶中，它們從來沒發生過。」
「無論是吠舞羅還是這個世界的紅葉醬，我們都沒有經歷過這些。」
「看來，有一個從根本上就搞錯了的問題啊。」草薙出雲擰著眉頭，自言自語地問道，「我們這兩邊的時空，真的是一樣的嗎？」
****
紅葉沒有再回r4，而是就在吠舞羅他們那邊住下。
正如草薙出雲所說，現在吠舞羅和r4那邊的關係並不壞，不過也沒有好到能把藏身地點告知的地步。宗像禮司那邊沒什麼反應，草薙出雲和紅葉說著不用擔心，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那頭傳來了女性冷冰冰的聲線。
聽著有點耳熟的聲線，紅葉狐疑地望著他，在腦海中思索到底在哪裡見到過。
「是淡島r4的副長——淡島世裡，別名冰山美人，不過是出雲擅自起的綽號。」銀髮的少女走到紅葉身邊，挨著她坐下，自然地握住了紅葉的手，輕聲對她說明道。
「誒誒誒誒！」紅葉吃驚極了。
「沒關係的，信號有好好的加密過，而且會在被解析之前掛斷的，不用擔心。」
「……不，不是指這個問題。」紅葉說道，她撓了撓臉頰，小聲咬耳朵，「草薙和藍衣服的副長之間，是不是……」
「恩，在交往。」櫛名安娜很自然的回答道。
「……」紅葉目瞪口呆，就連嘴裡的橘子都掉了出來。
銀髮少女默默地把地上的橘子扔到垃圾桶，歪了歪頭，總是沒什麼情緒的眼中流露出些許不解。
「怎麼了，紅葉？不能相信？」
「我好像突然知道為什麼和藍衣服的關係變好了……」紅葉吐槽了一句，覺得草薙出雲似乎變成為了和親的公主一樣，為了維持吠舞羅的生存，遠嫁r4，被迫聽從超嚴厲的副長的命令做這樣那樣的事情……
總感覺她的罪惡感越來越大了。
額頭突然微微一痛，紅葉小聲叫了一下，捂著額頭抬起眼睛，櫛名安娜還保持著彈額頭的姿勢，頗為嚴厲地注視著她。
「這是對胡思亂想的懲罰。」
微涼的手掌拍在紅葉的臉頰，少女捧著她的臉，水紅色的眼眸望如她的眼底。
她嚴肅地澄清道：「出雲和淡島是真心相愛的，除了紅豆泥以外的部分。」
那頭草薙出雲交代完了事情，掛斷了電話，哭笑不得地喊了一聲：「喂！」
「是正經的戀愛哦，紅葉。」
「恩……」紅葉看了看安娜，又看了看無奈的草薙，點了下頭。
「都已經三十多歲了，也該談一次戀愛了哦。」
草薙更加哭笑不得，手掌按在兩個人的腦袋上揉搓一番，申明男人三十歲還是壯年，便轉去了別的地方。
轉天紅葉和櫛名安娜一起出門，購買生活必需品，順便再買一把新的洋傘。
安娜的洋傘柄被草薙出雲大力捏斷，已經完全不能使用了，昨天雲雀剛好把跟蹤者清理得一乾二淨，省去了吠舞羅這邊不少的功夫，今天出門要安全得多。
少女一手握著紅葉的手掌，一手捏著透明的紅玻璃珠，湊近眼睛，從玻璃珠裡面看著這個彩色世界。
櫛名安娜無法看到紅色以外的顏色，因此她對紅□□有獨鐘，也格外依戀身上有著漂亮紅色的周防尊，直到十年後依舊如此。
少女身上洋裝的配色永遠都是深深淺淺的紅，與銀白的髮絲搭配到一起，顯得格外的漂亮。再加上有外掛加成的周防紅葉，兩個人在一起吸引了不少的目光，不過在過來之前，就被紅葉趕走了。
「紅葉已經變得很厲害了啊。」櫛名安娜說道，表情顯露出些許暖意，「而且十分的溫柔，讓我感到很高興。」
她的表情十分認真：「這樣的紅葉我也很喜歡，你是這個樣子的，真是太好了。」
「這個樣子？」
「恩，那個‘我’一定也很幸福的。」
紅葉本來因為她的話語而覺得很奇怪，但是在想到兩個世界的差別之後，又覺得並沒有那麼難以想像了。
如果沒有早早的因為魅力值吃了無數苦頭的話，紅葉一定還是像原來那樣，再加上她在很長一段時間，只對著周防尊傾注了幾乎全部的感情，在心理上過於強烈地依賴著他，絕對沒法接受另一個女孩子出現在哥哥的周圍。
她又不是溫柔忍讓性格的女孩子，自私任性自我中心，在嫉妒心的驅使下，大概也並不會對安娜抱有多少善意，反而會有些排斥她。
說到底，沒有經歷過那些挫折，周防紅葉就是一個這樣的傢伙，讓人頭疼得不得了，就連和八歲的小姑娘吃醋這種事也能毫無心理壓力地做出來。
想到這裡，紅葉尷尬極了。
然而這場外出並沒有持續太久，她們前腳剛剛出門，後腳白蘭的影像便出現在了城市的各個角落。
當紅葉撇到在街邊商場led螢幕上白髮青年的臉龐的那一刻，輕鬆的氣氛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白蘭……？」
他怎麼又出現了？紅葉緊張地盯著螢幕上青年放大了許多倍的臉，感覺到相握的手掌在輕微顫抖著。
安娜在害怕著這個男人——這個認知劃過紅葉的腦海。
在思考之前，紅葉下意識地回握過去，幾秒之後，顫抖逐漸地停止了。
注意力重新回到突然出現的影像上面，紅葉看到螢幕裡的白蘭，漫不經心地捏著一塊棉花糖，對著整個東京發出了開戰宣言。
「嘛，總之先來佔領東京吧，第三部隊、第八部隊和第九部隊都駐紮在東京週邊待命，正好日本的王權者都集中在這邊嘛，幹掉你們的話，之後的事情也會好辦多了吧。」
「我要毀滅這個世界哦，反正也沒有人有能力阻止我，先通知你們一聲，讓你們知道一下就好了。」
即使是開戰宣言也說得欠揍得不得了。
對於他的話語，街上的人並沒有放在心上。
「……這個傢伙在說什麼？」
「突然說毀滅世界什麼的，太傻了吧，以為這個世界是少年漫畫嗎？」
但漸漸的，開始有人猜測了起來。
「該不會他就是那個毀滅了冬木市的……」
「那個不是地震嗎？」
「我可是聽說是隕石導致的啊，那個太慘了，整個城市都被毀滅了，絕對不是一個人能做出來的吧。」
然而與一般人的反應相反，在r4的辦公室內，原本還在商談事情的沢田綱吉一下子站了起來，宗像禮司也斂去了笑容，冷靜地看著白髮的青年。
白蘭笑眯眯地等待了一會兒，在特地預留出的反應時間結束之後，接著說了下去，聲音散發著一股甜得發膩的感覺。
「希望日本的大家不要讓我覺得無聊哦，畢竟沒有了女王大人的世界，實在是無聊透頂，讓人忍不住想要做點什麼呢。」
青年一手撐著下巴，睜開了眯成一道縫的眼睛，原本輕佻得過分的氣質在一瞬之間變成了另一番冷酷的模樣。
「那麼——」
他輕輕挑起了嘴角。
「戰鬥開始~」
在白蘭做出宣告的同時，吠舞羅臨時的據點中，粉紅色的煙霧憑空出現。自動打開的電視機中，青年的話語迴響在空曠的房間中，沒來得及說出第三句話，就被一團赤紅的火焰包裹住，連帶電視機一起燒得扭曲成了一團，冒著電光散落在了地面，留下了一片燒焦的黑印。
伴隨著灼燒的火光，一個高大的人影，穿著一件毛領外套，雙手插著口袋，從逐漸消散的煙霧中，顯露出了他的身形。
第六十七章
大多數人都將白蘭的宣言當成一個笑話看待，然而在那之後，手持燃燒著各色火焰的部隊突然突入了城市的各個街道，在眨眼之間，就讓原本和平的城市變得緊繃了起來。
一般平民尖叫不已，四下奔逃，有鼓起勇氣反抗的，卻連對方的一根手指都沒有碰到就被殺死。在巨大的武力差距下，所有人都崩潰了，樹立起的秩序在頃刻間破碎，青組的成員迅速集結起來，趕往戰鬥。
而彭格列在日本建立的分部也行動了起來，召開了作戰會議，並分派好人員趕往東京支援。
「德國發現的德累斯頓石板並不完整，而是殘缺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在義大利出土，卻流落到了黑手黨的手中，被製作成了七的3次方，被稱作世界基石的戒指。」
宗像禮司坐在辦公桌後，目光看著螢幕上的白髮青年，沉穩地說道。
「彭格列指環、馬雷指環、彩虹之子奶嘴……這些都是德累斯頓石板的碎片，自然也能引出相同的力量。由於引出的方式不同，力量的表現形式也截然不同，日本分為七大王權，而義大利則化作火焰的七種屬性，已經變作了黑手黨間普遍的戰鬥方式，力量更為分散，但是好處是沒有王權者的限制。」
站在辦公室的另一端，戴著黑框眼鏡的青年目光劃過青色之王，嘴中輕輕一嗤。
特殊機動隊早就由淡島世裡指揮著趕往現場，而宗像禮司卻留在了這裡，名為鎮守大局，實際上卻是不得以為之。
「即便這些年儘量在全力抑制，達摩克裡斯之劍已經到達極限——所以你無法戰鬥，覺得反而是那邊更好嗎，宗像先生？」
「這倒也說不上，伏見君。」
宗像禮司十指交叉，墊在下頷之下，微不可查地歎息了一聲，「只不過如果現在的我投入戰鬥的話，大概在解放力量之後的五分鐘左右，就會到達極限吧。」
到時候，必須在達摩克裡斯之劍下落之前將他殺死，不然的話，東京就會重演當初迦具都隕坑的悲劇。
「不如到義大利本部解放力量如何？」伏見猿比古快速地瞥了他一眼，半是惡意地提議道，「正好消滅了那群到處蹦躂著要毀滅世界的傢伙。」
宗像禮司微笑著，輕易地將針對撥了回去：「這樣啊，不失為一個好提案，到時候會放入考慮的。」
「嘖。」
簡短的放鬆過後，宗像禮司又說道：「這次的進攻大概只是一次試探，白蘭想要借此展現他的實力，並且通過這場進攻來判斷這邊——尤其是我的狀態。」
「如果我示弱了的話，也許在下一秒，白蘭就會真正攻打過來呢。」
「所以呢？」伏見猿比古一如既往，眉眼半垂著，不管聽到了什麼樣的消息都是一樣的冷靜與漠然。
宗像禮司握著愛刀站起身，從辦公桌後走了出來。
「接下來，要麻煩你隨我一起走一趟了，伏見君。必須要給那群肆無忌憚的黑手黨們，帶來一次深刻的疼痛作為教訓才行。」
「我知道了。」青年跟上，用不高不低的聲線說道，「如果有什麼意外的話——」
「我會負責殺死你的。」
宗像禮司回過頭，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光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能看到他嘴角上挑的弧度。
「那就拜託你了，伏見君。」
****
青年從火焰中出現，一頭赤色短髮不羈翹起，金色的眼眸中仿佛蘊含著無盡的火光。
「白蘭·傑索。」
他垂眸打量腳底已經分辨不出原型的殘渣，電視機中的白髮青年早就在載體被破壞的那一刹那不見了，臉龐和之前拿來的資料相差無幾，讓來到十年後的青年微微動了一下眉梢，下意識地發動了攻擊。
周防尊越過殘渣，抬起眼睛，打量了一下所處的環境。與吠舞羅造型相仿卻又不同，依稀能分辨出熟悉的痕跡，這裡的聲音驚動了還在屋裡的人，樓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有誰從裡面奔了出來。
「怎麼回事——」
鐮本力夫在看到樓下之人的身影時，一句話噎進了嘴裡。
其餘人陸陸續續地也跑了過來，他們在看到周防尊的那一刻，同樣愣在了原地。
「尊？」
看著面前這幾個人，周防尊仿佛意識到了什麼，眉頭一皺。
「這是哪？」
草薙出雲從中走出，順著樓梯走了下來：「吠舞羅的臨時據點……沒有想到還能再見到你啊，說不定還真的該感謝那個研發出十年火箭炮的傢伙了。」
青年明明在笑，可是笑容中卻透露出了說不出的苦澀感，他看著周防尊並不好看的臉色，聳了聳肩膀。
「關於這裡的事情，先等等再問好嗎，尊？讓我先整理一下情緒，昨天晚上剛剛跟紅葉醬講過，現在稍微有點不太想提起那些了。」
畢竟是有關重要同伴的死亡，連番提起讓腦中的印象越發的痛苦而又深刻，也變得無法忘記。被留下的人總是比離去的人更加痛苦，不得不背負著記憶前行，又不能在同伴面前將其表現出分毫。
草薙出雲摸著頭髮，苦笑著說道：「本來以為紅葉醬就已經是一個驚喜了，現在你又過來這邊……真是的，你們這都是在幹什麼啊？跑到十年後參觀嗎？」
周防尊目光劃過草薙的臉龐，停頓了一下，沒有回答草薙的問題，而是開口問道：
「紅葉在這裡？」
被提及的紅葉，現在完全不知道，心中掛念不已的哥哥為了將失蹤的自己帶回去，已經追尋著來到了這個時空。她正在和櫛名安娜一起躲藏在遮蔽物後面，看著隸屬于密魯菲奧雷的部隊在他那句「戰鬥開始」之後，就從天而降，進駐了這裡，迅速佔領了各個街道。
這樣下去很不妙啊。
紅葉想要依靠自己的能力帶著安娜突出重圍，在行動之前，卻被少女拉著衣袖阻止了。
「不可以。」銀髮的少女看著外面穿著統一制服的黑手黨，細長的眉蹙起，堅定的說道，「如果是你的異能的話，那樣做不到的，紅葉。」
敏感的少女在紅葉動念頭的那一瞬，就感知到了她的情緒，迅速地阻止了她主動走出。
「為什麼？」紅葉疑惑地問道。
櫛名安娜指向在部隊中穿插著三三兩兩穿著常服的人，他們看上去與周圍的人截然不同，不僅沒有穿著品味出奇糟糕的隊服，而且周身還縈繞著一種較為微妙的氣場，使他們與其餘人隔絕開來。
「因為他們在。」
當其中一個人從不遠處走過，紅葉看到了他的臉龐。
表情陰沉與狂熱交織，光是看著就能讓人感覺到渾身一凜，從脊椎骨湧上了一股不可說的寒意。擁有這樣氣質的人存在于紅葉午夜的噩夢中，他們聚在一起，跟在她的身後，沉沉地盯著她看，不管怎麼逃跑都甩不掉。
「找到你了。」
「我找到你了，我的愛。」
這已經成為了深入骨髓的恐懼，比什麼都要讓她感到害怕。
當初在密魯菲奧雷看到的，就是他們嗎？不過也許是因為看到了她的存在，那個時候她看到的人，比起現在卻要正常一些。
紅葉驚醒過來，聽見了櫛名安娜的聲音。
「他們是赤之女王的追隨者。」
少女擔憂地看著外面，表情變得沉重了起來。
「他們在找你，紅葉。」
紅葉對她笑了笑，讓自己看起來更加可靠一點。
「沒關係的，只要我小心一點……」
她的話語被少女抵在唇上的手指打斷了。
櫛名安娜偏過頭，看著紅葉的臉龐，輕輕地摸了摸她的手背，水紅色的眼眸透露出了堅定地信念。
原本年齡最小的小女孩，已經變得比紅葉要年長了。
「不要緊，我會保護好你的。」
第六十八章
紅葉初次見到櫛名安娜，銀髮的女孩子穿著一身黑紅相見的洛麗塔裙裝，端端正正地坐在沙發上，水紅的眼眸如同一片幽深寂靜的潭水，沒有一丁點的波瀾。
她想要表示一下自己的親近，湊過去做自我介紹，笑容擺了出來，可女孩子卻瑟縮了一下，拉住身旁青年的袖子，將自己藏在他的陰影下，避開了紅葉的善意。
「那孩子有點怕生，只肯親近尊呢……」旁邊十束多多良無奈地解釋道。
其實對其他人，櫛名安娜也只不過是沒什麼反應，倒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抗拒感，對紅葉倒是頭一遭。
「紅色……」
女孩子細細軟軟的聲音響起，就像是輕軟的棉絮，細小而又柔軟。
「恩？」
紅葉沒聽清，疑惑地發出了一個鼻音。
櫛名安娜微微側了側頭，露出了一隻眼睛：「紅色……你沒有呢。」
「只有你沒有啊，而且很危險，不能靠近。」
被抗拒的理由讓人有些啼笑皆非，紅葉沒法理解她口中的「紅色」是什麼意思，但是看看其他人，紅葉又覺得自己大概是明白的。
她擁有能夠控制人心的力量，但是或許是作為這個力量的代價，她反而無法像草薙多多良那樣，成為王權者的氏族。與之相對，所有人的人都會因為她超高的魅力值對紅葉產生好感，但是這個影響只對吠舞羅無效。
這樣看來，紅葉和哥哥率領的吠舞羅，就像油與水，永遠都互不相融。
對現在的紅葉來說是這樣，她在努力控制自己的力量，然而成為了赤之王之後才得到能力的周防紅葉，卻放縱了它，以此組建了自己那龐大的追隨者軍團。
他們的愛戀已然到達極致，屬於十年後的周防紅葉的刻印深深烙在他們的思想與靈魂中，再也不會為外物所動，一心一意地追隨著唯一的女王。
其他勢力對於周防紅葉早已有了深刻的研究，她的危險之處在於只要一個照面，她就能抹消一個人的人格與自我，讓自己成為唯一的神明，使他人只為了自己而行動。
即便是相同的一個人，有了十年的時間差，也變得截然不同——來自十年前的紅葉，面對那些人時，她的魅力值根本不會起效。
這一點吠舞羅再清楚不過。
「不要緊，我會保護你的。」紅葉看到長大後的女孩子堅定地說道。
一時間，紅葉仿佛見到了從前的自己，還沒來得及說話，櫛名安娜已經拉著紅葉的手，奔跑了起來。
「我不擅長戰鬥，沒有辦法像出雲那樣與他們對戰，不過卻可以使用別的方法。」少女輕微地喘息著，聲音順著空氣，傳到了紅葉的耳中。
憑藉對地形的熟悉，櫛名安娜順利拐到了另一條路上，她從口袋裡掏出了幾顆紅得透亮的玻璃球，紙質地圖在地面鋪開，將玻璃珠扔到地圖上，它們就逕自溜溜地轉了起來。
「安娜醬……」紅葉看著少女專注的側臉，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點難過。
玻璃球停下，櫛名安娜重新拉起紅葉的手，鑽到了另外一條街道。
櫛名安娜看上去已經有些疲憊了，額頭滲出了星星點點的汗水，但是她卻看著紅葉，難得地溢出了一抹微笑。
「以前每次都是你在保護我，這次終於能夠幫上忙了，我很開心。」
紅葉突然體會到了，之前她信誓旦旦地說想要保護大家的時候，十束多多良的心情。
莫名的高興與失落。
在用這個辦法前進了一半左右的路程之後，兩個人卻依然被發現了，被圍在巷子裡。櫛名安娜攤開地圖，想要找出能夠拖出的空隙，口中劇烈地喘息著，已經顯露出了非常明顯的疲態。
紅葉的體力倒還算充裕，她隨手從身邊拿起了一根木杆，挽了個劍花。
就算一直以來仰仗的能力不起作用，但紅葉並不打算就這麼坐以待斃，安娜都已經這麼努力了，她又怎麼可能安心地呆在安娜庇護下，讓吠舞羅最小的女孩子獨自面對敵人呢？
除了異能以外，紅葉掌握的戰鬥技巧還有另外一樣——劍術。師從亞瑟王和圓桌騎士，修習的是最為正統的劍術，也格外適用於戰鬥。只不過當時紅葉的身體還處於沉睡，即便大腦已經淬煉了千百遍，實際上手卻不是那麼合拍，使用的次數也並不多。
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我的……紅葉大人啊。」
臉上帶著駭人笑意的人們逐漸走近，膜拜般的沖著紅葉伸出了手，這樣的景象讓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幾乎無法控制地哆嗦了一下。
紅發的少女臉色蒼白，琥珀色的眼眸不安地眨動，整個人顯得嬌弱又可憐，讓人忍不住想要把她捧在手心。她的手中拿著一根木棍，但她的神情太過脆弱，沒法讓人提起一點防備之心，反而覺得這只不過是少女用來支撐內心的支柱一般，完全沒有什麼傷害力。
「別過來。」
櫛名安娜的手中冒出了一絲豔紅的火苗，原本逼近的人停下了腳步，陰沉地盯著她。那縷火焰卻像是風中的殘燭，仿佛隨時都會熄滅一般。
無論是前代赤王周防尊，還是繼任的周防紅葉都已經死去了。
即便不知為何，安娜他們還能夠使用氏族的力量，但它也變得像是即將消失，只殘留下了微弱的一點火星，弱小了許多。
——沒關係的。
紅葉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又慢慢地吐出，走到了前面，抬起眼睛直視著面前的敵人。
沒什麼可怕的。
她擺出了標準的起手式，順著曾經練習了成千上萬回的記憶，讓身體跟隨記憶一起動起來，用手中的木杆朝著面前的敵人揮去。
穿著鎧甲的少女王者曾雙手握著紅葉的，小心翼翼地和她一起舉起鐵劍，引導著紅葉做出揮砍的動作。鐵鎧冰冷堅硬，她的表情卻很柔和，動作也耐心極了，完全不像是這位王者在處理政事上雷厲風行的作風。
「喝！」
以木杆代劍，迅疾的速度、強勁的力道向著敵人的要害劈砍而下。對方對已經擁有的情報太過自信，認定了另一個周防紅葉的成長軌跡，完全沒有預料到她會習得劍術這件事。
在敵人反應過來之前，紅葉的攻擊先一步到達，重重地擊在對方的要害處，幾乎在轉瞬之間，一個人就癱軟著倒下。
能行！
紅葉精神一振，也有了一些自信，繼續揮出第二劍。
而與紅葉的呼喝聲同時響起的，是另一名女性的聲音。
第六十九章
不知名的支援從外圍攻入，顯然與紅葉形成了裡應外合之勢，即便在執著于紅葉，在有人不斷被打倒的時刻，他們也不得不分出精力來對付新的敵人，讓紅葉的壓力小了一些。
而外端的人，在看到紅葉之前，先注意到了她的那一手漂亮的劍術，忍不住發出了一聲輕輕的疑問。
「咦？」
即便拿著的不是雙手劍，而是一根粗糙的木杆，那種正統的劍術和端正的姿勢，卻不是輕易就能夠練就的。更何況，她的每一次揮砍，都帶著鮮明的特色，而那種特色，卻正是出自她自己。
現在顯然不是探究的時機，金髮的少女放下疑問，只是用那如出一轍的劍技，迅速地融入了戰場，與紅葉相互配合了起來。
兩個人都沒有意識到的時候，無形之劍與木杆，就已經如同託付後背的戰友一般，格外有默契地一起戰鬥著。
櫛名安娜緊張地注視著兩個人的戰場，紅發與金髮的少女並未對視哪怕一眼，一舉一動間卻依然充滿了默契，仿佛不需要交流就能夠知曉對方的行動。
紅葉的劍術還略顯稚嫩，而另一人卻早已經歷了千錘百煉一般，一舉一動都裹挾著無法抵擋的氣勢，讓敵人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就像是……兩個人早已熟知了一般。
漸漸地，剩餘的密魯菲奧雷部隊越來越少，只剩下了寥寥數個還在負隅頑抗。
在隱蔽的一角，身負重傷的男人支撐起身體，目露瘋狂之色，從懷中掏出了槍支，對準紅發的少女。無論是紅葉還是前來支援的少女，她們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僅存的密魯菲奧雷部隊身上，沒有意識到暗處的殺機。
「如果這樣的話，那就和我們一起死掉吧，紅葉大人……！」
子彈出膛，在紅葉反應過來之際，就已經飛速旋轉著，來到了她的面前，風勢吹起了她的額發，在下一秒，就要沒入她的眉心。
就在這時，一抹寒光突入，迅疾如閃電，將子彈劈做了兩半。
紅葉看到金發藍裙的少女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握著一柄看不見的長劍，劈開了近在咫尺的子彈。收劍入鞘，她調轉腳步，回過身，看向輕微喘息著的紅葉。
「幸好趕上了，你沒事吧？」
少女英姿颯爽，一雙翠綠眼眸，溫和又不失英氣，面目與曾經見到的別無二致。
她看到紅葉的面容，輕輕地愣怔了一下，周身的氣息也亂了一瞬，隨即又平息下來，彎起了嘴唇。
「又見面了呢，桂尼……不，不知名的女士。」
紅葉有些呆愣的看著她，漸漸地長大了嘴巴。
「我沒在做夢吧？」
本以為只存在於夢裡的少女突然出現在面前，不真實感瞬間蓋過了一切，甚至讓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櫛名安娜湊過來，輕輕地拉住了她的袖子，小聲問道：「紅葉，是認識的人？」
「該說認識呢還是不認識呢……」紅葉糾結地說道，抱著腦袋，有點不敢看面前那個凜冽而又端莊的少女騎士王，「不，不對，一千多年前的人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紅葉的腦容量完全不適合思考，沒一會兒就把自己弄懵了，反倒是少女代替紅葉點頭回答道：「曾經相處過一段時間，不過由於我的錯，給這位女士帶來了不好的回憶，我必須為此道歉。」
乾脆直率，一如她當年的作風。
「沒這回事，阿爾一直很好，明明是我的問題！」紅葉飛快反駁道，與金髮少女——阿爾托利亞的眼眸對視上，望進了那一潭翠色中，「阿爾幫助了我很多，我卻明知道結局卻依舊袖手旁觀，就算是最後……也不是阿爾的錯。」
「而且我也沒有什麼事。」
在夢境的最後，紅葉分明記得自己因為死亡而回過一次檔，但是出現在這裡的阿爾卻依舊認識她。
話說回來，存在於歷史中的人物，又是為什麼會出現在此處呢？又不是另一個夢境，認識實打實的現實世界。
何況阿爾托利亞還在與密魯菲奧雷的部隊戰鬥著……
櫛名安娜細白的手指捏著一顆紅色的玻璃珠，湊到眼前，透過玻璃珠打量了英姿颯爽的阿爾托利亞一會兒，側過頭思索片刻，開口說道：「交到很好的朋友了呢。」
「阿爾她是……她是我在十年前認識的，很強大可靠，是一位非常值得信賴和尊敬的人。阿爾，這是安娜，我的同伴。」
「初次見面。」少女騎士王神情溫和，對著安娜說道，「叫我saber或是阿爾都可以。」
「十年前……」
櫛名安娜若有所思地望過去，阿爾托利亞坦然站在原地，接受了她的審視。兩個人表面上都十分的平靜，倒是說到最後，紅葉揪了揪頭髮，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
「阿爾也是我的理想與目標，自從遇到她之後，我一直在努力向她靠攏，想要成為阿爾那樣，能夠讓人依靠的存在，不過還不夠呢。」
兩個人都看著紅葉，最後櫛名安娜抿了抿嘴唇，也消去警惕，釋放出了善意。
「謝謝你幫助了我們。」
金髮的少女頷首：「作為一名騎士，見到有困難的女士，怎麼能夠袖手旁觀呢？我也是受人所托，從惡徒手中保衛這座城市才會來到這裡的。」
頓了頓，她又微笑著說道：「至於為何會出現在這個時代，那就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了……現在並不是這個時候呢，如果以後有機會的話，再說給你聽吧。」
紅葉心裡糾結的事情被一語道破，她眨了眨眼睛，說道：「其實只是太驚訝了，本來以為再也見不到你的，沒想到能夠在這裡遇到。」
「是呢，稱為‘奇跡’大概也不為過。」
阿爾托利亞上前一步，來到紅葉跟前，含笑注視著她的臉龐。
「上次約定好的，這次再見面，就告訴我你的名字。」
亞瑟王鄭重地注視著紅葉，行了一個標準的騎士禮。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是什麼嗎，尊敬的女士？」
聽到阿爾托利亞的話語，紅葉怔忪了幾秒，同樣對她笑了起來。
是呢，在夢境的最後，離開之前，曾經做過這樣的約定，她本想將名字說出，可惜當時卻沒能說完。
現在卻能夠將未盡的話語說出了，而且面前的少女也不再是奄奄一息的模樣，而是散發著勃勃的生機。
「我叫周防紅葉。」
阿爾托利亞單手輕托紅葉的手掌，垂下頭，在少女的手背上觸碰了一下，宛如蜻蜓點水一般，金色的髮絲落到了紅葉手腕的皮膚上，柔軟地打著旋。
她抬頭微笑。
「很高興能夠再次見到你，紅葉。」
****
這是白蘭·傑索開始進攻日本的第一天，也是日本的王權者與英靈聯合起來，共同反擊密魯菲奧雷的第一天。
在聖杯戰爭中發生異常的變故，導致在結束之前，降臨的聖杯就與整個冬木市同時毀滅，英靈與魔術師也死傷慘重，殘留的幾人無處可歸，被青之王宗像禮司納入了管轄下。
作為提供庇護的交換，就是英靈如果還未消失，就要在某一日從密魯菲奧雷的進攻中保衛這座城市。
作為剩餘的劍之英靈saber，即使並沒有如此的委託，阿爾托利亞也無法對這種事情袖手旁觀，在聽到白蘭的宣告時，就換上戰鬥禮裝出發，投入了戰場。
因此遇到了被包圍的紅葉與櫛名安娜。
不只是英靈，那個男人就連高高在上的神明也做了交易，換取了高天原的援手，現在前來助力的神明，大概也在這座城市的某處，為了保護而戰鬥著吧。
阿爾托利亞者這樣思考著，提出了護送她們回到住處的提議，有了驍勇善戰的亞瑟王的護衛，她們飛快地趕到了吠舞羅的臨時住所，卻在中途，被一道驟然爆發的光芒吸引了注意。
身側，櫛名安娜小小地抽了一口氣。
「達摩克裡斯之劍——！」
仿佛回應著她的話語，在紅葉的視線中，天空中出現了一柄巨大的十字劍。屬於青之王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不復優美的姿態，從劍柄到刃端都佈滿了裂紋，肉眼可見的電弧纏繞在劍身上，仿佛已經不堪重負，下一刻就會崩摧一般。
隨後，火焰爆發。
那道火焰是如此的強大，即使離了很遠，依舊能感覺到空氣中傳來的灼熱感，將水分完全蒸發，剩下乾燥的空氣拍打著臉頰，傳來了一陣陣熱浪。
是草薙在戰鬥？
紅葉內心閃過一絲疑惑，她記得草薙出雲雖然也很厲害，但是火焰並沒有達到這樣強大的程度，這種仿佛能夠灼燒起來的火焰，紅葉只見過一個人使出過。
在熾熱火焰的上方，與青之王的王劍相對應，另一柄達摩克利斯之劍顯露了它的身形。
紅葉聽見了櫛名安娜不可置信的驚呼，銀髮的少女一眨不眨地注視著那柄仿佛火焰一般紋路的巨劍，金屬的色澤在陽光下閃爍著微光，寶石鮮紅色，耀眼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哥哥……」
櫛名安娜睫毛微弱地扇動了一下，水紅色眼眸瞬間迸發出了希望的神采。
然後，在所有人的視線中，巨變突生。
屬於青之王的達摩克裡斯之劍，肉眼可見的震動著，片刻之後，它突然以極快的速度，從半空中墜落了下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10-28 01:20
第七十章
依稀記得昔日巨劍落下，赤發的男人張開雙臂，闔上雙目，宛如獻祭的姿態。
是嗎，在手刃殺死十束多多良的仇敵之後，面前這個亦敵亦友的男人，選擇坦然地死亡了啊。
宗像禮司手持利刃貫穿他的胸膛，一蓬鮮血濺出，落在雪地裡，就像紅梅于皚皚白雪中盛放。紅發的少女姍姍來遲，抱住垂死青年的軀體，哭得聲嘶力竭。
「哥哥……嗚啊啊啊啊啊！求你不要死，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哥哥……！」
伏見猿比古站在不遠處，沉沉地看著這一幕，將本想攔住她的那只手收回，重新插在口袋裡。
少女抱著哥哥的屍體，發出了泣血一般的悲鳴。
「哥哥啊啊啊啊啊啊！」
最讓人絕望的事情，不是不被愛，而是每個人都把她放在心上，但她卻不是最重要的那一個。大義、同伴、理想……總會有一個原因，讓人不得不拋棄她，把這名少女獨自留在原地。
無論是親人還是同伴，亦或是託付了感情的那個人。
等到她從美夢裡醒過來，明白沒有誰會一直等她，必須追上大家的腳步時，卻又太遲了，她已經被過去的時間丟下，再也趕不上那些逝去的人了。
待到哭得嗓音沙啞，原本嬌嫩的聲音變得粗糲不堪，少女沒有抬頭，埋首于死去青年的脖頸處，低聲說道：「我會為哥哥報仇的。」
「總有一天，我要殺死你……宗像禮司。」
青之王將眼鏡戴上，沾血的手指在鏡片上抹了一道血痕。
「那就加油吧，周防紅葉。」他神色一片平靜，「如果想要做到的話，至少要趕在我的威斯曼偏差達到極限之前才行……哦呀，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是因為提及了不想接觸的話題嗎？」
「不過，這是無法辯駁的事實。總有一天，我也會步赤之王後塵的吧，也許在一年後，又或許是十年後，希望你能在那之前成長起來。」
快點長大吧，可憐的小姑娘。即便以仇恨作為動力源泉，即便犧牲為數不多的友誼，即便要以自己的隕落作為代價，宗像禮司依舊這麼說了。
不然的話，一腳踏進了危險的世界，卻又失去了唯一的庇護，軟弱的你又該怎麼活下去呢？
自從手刃赤之王后，宗像禮司的威斯曼偏差就上升到了一個危險的高度，堪堪停留在臨界點，之後那個哭泣不止的小姑娘成為了新一任赤之王，與義大利那邊的黑手黨攪合在了一起，遊走在暗世界的邊緣。
結果還沒等他的王劍墜落，周防紅葉卻先一步死去了，帶著一整座城市一起沉入地獄。
沒有人知道這個人是如何中途介入這場聖杯戰爭，在其剛剛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就強行地結束，也沒有人知道她向那個萬能的許願機許了何種願望。
白蘭·傑索的勢力逐漸蔓延到整個世界，就連舊日黑手黨龍頭彭格列都無法與其爭鋒，只得與日本的青之王合作，遏制他的侵略。
在這時，紅發的少女猝不及防地出現，以一個清純稚嫩的年齡，展現出來那截然不同的過去。
宗像禮司覺得他大概明白那個人的願望是什麼了。
從最開始，她渴求的就不是向誰復仇。
相反，她想要改變那個人死去的事實，從未放棄讓他活過來。
在釋放出屬於青之王的領域之後，宗像禮司突然心神繃緊，抬起頭，看向了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他的時間以往常數十倍的速度縮短，已經馬上就要到達臨界點——
「你做了什麼？」他沉聲發問，目光射向不遠處，「白蘭·傑索。」
「只是一個簡單的小裝置而已，我把它命名為非7的3次方~」
人未到聲先至，男聲中帶著一股膩人的甜意，白髮的青年從暗處走出來，穿著一身筆挺的白色制服，倒王冠刺青紋在左眼下方，讓他的笑容看起來也不是那麼友好。
伏見猿比古反射性地搭上腰側佩劍，卻在即將拔劍的那一瞬間，被青王抬手阻止。
「嘖。」
他慢慢直起身體，卻未放鬆備戰姿態，心情惡劣地嘖了一聲。
白蘭抬起手，輕飄飄地打了個招呼：「喲，宗像君，你的臉色看起來有點糟糕，是因為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的關係嗎~」
「也許是因為看到了你這張令人不快的臉吧。」
「那還真是對不住了呀。」
宗像禮司推了推眼鏡：「你的目的是引我出面，動用青之領域，用那個‘簡單的小裝置’，來讓我的威斯曼偏差達到臨界，引發王權爆發嗎……還真是被你擺了一道啊，白蘭·傑索。」
他話鋒一轉，「不過——這段時間也足夠了。」
青之王上前一步，雪亮長劍從劍鞘拔出，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冷色的光，筆直地立在眼前。
「吾等大義毫無陰霾——宗像，拔刀！」
劍光與橙色的大空之炎相互交織彼此吞噬，即將落劍的男人卻展現出了驚人異常的戰鬥力，靛青的領域伸展開來，壓抑住了白蘭的火焰。由於頭頂高懸的破損王劍的緣故，宗像禮司已經有數年都不再出手，然而當他戰鬥起來，卻依舊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每一招一式仿佛都能將敵人斬殺殆盡。
死亡與毀滅無法動搖他的自信，即便滅亡的下場近在咫尺，男人依舊冷靜得可怕。
在險險用白拍手阻止劍勢之後，白蘭習慣性地上揚嘴角：「宗像君，真是危險啊，在這種時候居然還能帶來如此大的威脅，真讓我驚訝。」
他眯起了淺紫色的眼眸，表情滿含惡意。
「不過可惜呀，看樣子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呢。」
兩個人的頭頂上方，巨大的十字劍已經完全不復從前優雅精緻的姿態，崩毀得碎屑遍佈，大大小小的裂紋貫穿整個劍身，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徹底碎裂開來。
在死神的陰影下，帶著無框眼鏡的男人輕輕一笑：「哦呀，是這樣嗎？」
「我可不想再跟男人相親相愛下去了啊，可愛的小姐還在等著我帶她回家，我趕時間呢，就讓我們趕緊結束吧~」
白髮青年輕柔地說道，在宗像禮司因為到達極限而氣息不穩的那一瞬間，瑩白的長龍從中閃現，化作一支細長的□□，飛速射向青之王的心臟。
「byebye，宗像君。」
伴隨著青年詭譎的話語，紅色渲染了天際。
那是——仿佛能將整個世界灼燒殆盡的烈焰。
白色□□被燒得發出哀鳴，紅發的青年以昔日姿態出現在戰場上，雙手插著口袋，微微歪著頭，看著不遠處的宿敵。
半響，他輕輕砸了下嘴，一言不發，抬手揚起了沖天的烈焰，攻向了白蘭·傑索。
第七十一章
這算是什麼呢？大概就是……以前從未想像過的，如同幻覺一般的場景吧。
青之王從來都是個現實主義者，友人既已逝去，他不會像那個紅頭髮的小姑娘一樣，做著不切實際的夢，幻想著死去的人復活，重新出現在眼前並肩作戰。
所以現在站在不遠處的青年——
「赤之王——周防尊。」
宗像禮司推了推眼鏡，露出了一抹轉瞬即逝的笑意。
「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驚喜呢，十年火箭炮……黑手黨的東西，看起來也不算太壞啊。」
那是紅葉從未見過的柔和表情。
懸在頭頂上空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赤之王出現的下一秒，驟然下落。它落下的速度極快，裹挾著足以毀滅整個城市的力量，僅僅一眨眼的功夫，就來到了眼前。
赤發的青年在戰鬥中側了下眼，正好看見戴著無框眼鏡的男人悠然自得地笑著，露出了自己的要害部位，即使是赴死也是一派從容姿態。
「那麼，伏見君，接下來就拜託你了。」
刀影與血光共同渲染了這片戰場。
****
宗像禮司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還有哥哥，哥哥也出現在這個時代，而且還是在這片戰場上！
必須要趕快過去才行……
紅葉想要趕到現場，卻在動身之前，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那頭是一個焦急而又不失溫和的聲音。
「是我，沢田綱吉。」
是那個笑起來如同陽光一樣的青年。
仿佛看穿紅葉此時格外急迫的情緒，在她出聲之前，沢田綱吉就再度開口。
「我知道也許你沒有心思接電話，但是現在我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須要詢問你才可以。周防小姐，這是有關如何結束這場戰鬥的事，能不能幫助我一下呢？」
紅葉聽著耳旁傳來的聲音，眼睛一眨不眨，看著天空中屬於青之王的王劍化作光點消失。
「沢田，青之王的王劍消失了。」
櫛名安娜拉了拉紅葉的袖子，她的聲音卻很平靜：「那傢伙從來不做預定以外的事情，討厭變化與驚喜，所以……按照你們的計畫，他死掉了嗎？」
其實回憶童年的時候，大部分的記憶都被哥哥和及川徹佔據了，宗像禮司以一個鬼畜學霸的身份，只佔據了一個小角落。其中最為深刻的，還是他逼紅葉和及川徹哭唧唧地寫作業，笑得一臉抖s的樣子，格外的討人厭。
之後更是因為兩方立場的緣故，紅葉鬧著彆扭，不肯跟他講話，宗像禮司也是感情淡薄的傢伙，以至於感情越發的疏遠，現在也只能勉強稱得上是朋友關係。
不過紅葉從未想過，在這個十年後的世界裡，除了吠舞羅的大家以外，還會迎來他的死亡。
真是一個……令人難過的未來啊。
「恩，是這樣的。」
就連沢田綱吉的嗓音也變得不真實了起來，即使聽到死亡的消息，語氣依舊與往常沒有一點的差別。
「為了取得某樣東西，必須要拖延白蘭進攻的腳步，為這邊的行動爭取時間，而執行者只能是青之王自己。」
「即使死掉也要拿到的是什麼？」
「前代赤之王周防紅葉留下的，能夠結束這場戰爭的東西。」頓了頓，青年又輕聲說道，「我很抱歉，周防小姐，但是這是能夠減少犧牲的最好方法。」
話語的那頭，沢田綱吉冷靜得近乎冷漠。
「青之王與我商議過後，一致決定採取這樣的手段，即使會迎來死亡，為了和平的明天也在所不惜。在自己的性命與會犧牲在這裡的、數不勝數的人們的性命裡，他選擇了後者，我也認為這個選擇是值得的。」
紅葉發現之前自己所見的，那副溫暖如同太陽的模樣，並不是這個青年的全部，她不瞭解的部分像是藏在水下的冰川，龐大而又令人生畏。
大概宗像禮司也不會總是不近人情，也許在某些時候，也會露出另一種表情吧。
想起那個曾經鬼畜得叫人害怕的幼年好友，心中湧上了格外強烈的情緒，用力地閉了閉眼睛。
再睜開眼的時候，睫毛上掛著一滴水珠，要墜未墜地垂在那裡。
紅葉從很久以前開始，就很少哭泣了，難過的情緒全都憋在心裡，她幾乎以為自己堅強得眼淚都成了過去，然而在十年後的世界裡，面對這些殘酷的事實，卻顯得軟弱極了。
包裹著鎧甲的手指伸出，輕輕拂過紅葉的睫毛，冰冷的金屬帶走了那滴懸掛在上面的水珠，又以盡可能溫柔的力度，蹭了蹭她的眼睛。
紅葉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只感覺到冷硬的金屬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感覺，在眼皮上短暫地停留了一下，就抽離開來。
睜開眼，金髮少女的臉龐出現在面前，面容堅毅而又美麗，眼眸如同碧綠的湖水，泛著輕微的漣漪。
少女騎士王拭去睫毛上的水滴，垂眸凝視她片刻，才緩緩開口。
「我曾經的禦主想要獲得世界和平，所以去追求聖杯，為此不擇手段。為了多數人的性命，他可以毫不猶豫地犧牲少數人，甚至成為了臭名昭著的魔術師殺手。然而在最後，他卻反而招致了災禍。」
阿爾托利亞身著盔甲長裙，秀氣的眉毛皺起，露出了無奈而又凜然的神情。
「所有的犧牲都是無可奈何，沒有哪個可以說是值得的，這樣的話語未免太過高高在上了，彭格列的首領。」
「紅葉……」
余光瞥見櫛名安娜擔憂地看著自己，紅葉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抿著嘴唇，朝她們笑了一下。
「你們的計畫是什麼？……又需要我做些什麼？」
有幾秒鐘，紅葉只能聽到那頭的呼吸聲，隨後沢田綱吉才再度開口道：「我現在身處位於鎮目町的吠舞羅酒吧。」
「十年後的你將那樣東西藏在了這裡的某處，我必須要儘快將它找出來，所以在此懇請你，請借給我你的力量，周防小姐。」
青年停頓了一下，複又說道，「——為了讓這個未來不再出現更多悲傷的事情。」
「沒關係的，紅葉。」銀髮少女安靜地站在一旁，紅寶石一般的眼眸望著紅葉，「這是屬於我們的世界，無論變成什麼樣，都應該讓我們來努力，不應該成為紅葉你的負擔。」
「你本應該屬於十年前，不該到這裡來。」
即便這樣說，然而紅葉也想為這個未來做些什麼，她怎麼可能放棄這個有安娜草薙還有大家在的世界，將其棄之不顧呢？
她立下了誓言，想要用自己的力量保護他們，不管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後。
既然這個未來已經沒法變得好起來，那就只好讓它不要再繼續壞下去了吧。
紅葉看著天邊宛如火焰一般紋路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又看看安娜，她拽著紅葉的袖子，就像是小時候一樣，眼中滿是不安，卻小心地隱藏在了最深處。
「我知道了。」
紅葉拍拍她的手背，點了下頭。
「我會盡我所能，幫助你的……沢田先生。」
第七十二章
當白蘭的宣戰宣言結束之後，與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位於r4的螢屏上出現了一名女性的面容。
她有著火焰般鮮紅的髮絲，與琥珀色的雙眸，容貌姣好，即使面無表情，也會讓人輕而易舉地生出喜愛之情。
——那是十年後的赤之王周防紅葉。
早已死去的女人出現在螢幕之上，她的死亡掀起了軒然大波，將整個世界拖入戰火之中，擁有此等罪惡的女性平靜地看著螢幕之外的青之王與黑手黨的boss，神色冷漠。
「哦呀，居然在這種時候出現……」
「如果你看到了這份影像的話，青之王宗像禮司，我可以制止這場戰爭，以你所期望的方式。」紅發的女性開門見山地說道。
兩個人注視著她的面容。
那是在周防紅葉死去之前就已錄製而成的影像，她波瀾不驚地敘述著，自顧自地傳達了自己的話語，如同生前一樣的自我中心。
「我知道我死去之後，白蘭一定會做出什麼，所以告訴他在行動開始之時，見這份影像放給青之王看，看樣子，他還是聽了我的話呢，即使我最後還是拋下他，獨自離開了。」
她看著螢幕之外，眼中又仿佛什麼都沒有。
她停頓了一秒鐘，說起了自己藏于吠舞羅舊址的那樣東西，言語簡略得過分，只是粗略地提及了地點，便閉口不談了。
「在這種時候說出來，你想要做什麼呢，周防？」
生前錄製的視頻影像，卻像是聽到了宗像禮司的疑問一樣，用同樣直白的話語說出了她的目的。
由於東京與京都的距離並不近，為了在最簡短的時間內取得她口中可以結束戰鬥之物，必須需要一名具有高速機動能力的人，而在雙方勢力都集中于東京戶籍科的現在，與r4結為同盟的彭格列首領再合適不過。
然而在他離開的時間內，也必須要有一個人去拖延白蘭進攻的步伐，殘存的英靈雖說實力強勁，卻由於無法得到供魔的緣故，不足以與白蘭·傑索對抗，剩下的唯一人選，也只能是——
威斯曼偏差瀕臨臨界點的青之王宗像禮司。
「你要怎麼選擇呢，宗像禮司？」
她似笑非笑地看著螢幕外的男人。
周防紅葉選擇在這個關鍵的時間點，讓他們知曉這個訊息，使得青之王不得不面臨選擇。
二選一，性命還是大義？
「這還需要選擇嗎，答案已經很明確了。」
青之王慢條斯理地說道，仿佛面對的根本不是自己的死亡一般，站起身來，手掌扶住腰側的佩劍，側過頭看向沢田綱吉。
棕發的青年一怔，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點頭說道：「交給我吧。」
於是宗像禮司前去阻攔白蘭的腳步，沢田綱吉利用自己的超高機動來到原來的吠舞羅位置，紅葉看到青之王的達摩克裡斯之劍掉落與哥哥的出現，遙遙的望著高懸在空中的王劍，決定幫助這個未來，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會幫助你的，沢田先生。」
紅葉沒有像之前那樣，叫出更為親近一點的稱呼，而是採用了敬語，少女那點微不足道的抗拒心。
聽著她的話語，青年無奈地彎了彎唇角，語氣卻比剛剛更溫和了些。
「那麼，就讓我們一起加油吧。」
****
最終沢田綱吉找到的是一封信。
穿著運動服脖子上系著三角巾的神明突然出現，將信封遞到了紅葉的手上，濕漉漉的手汗把信封都沾濕了一些。
電話裡沢田綱吉解釋道：「這是宗像先生留下的神秘聯絡方式，姑且試著拜託了他，不過很可惜，似乎只能用一次的樣子，之後就會忘掉呢。」
伴隨著青年的聲音，配送神明露出了他的正臉，那雙湛藍的眼眸格外引人注目。
「啊，是你！」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紅葉終於回想起了，一位被她連累得一起被炸飛的倒楣蛋。
倒楣被連累得一起跑到十年後的神明夜鬥，也盯著紅葉，發出了令人心碎的叫聲。
一起被炸飛到十年後的難友相見暫且不談，紅葉匆匆忙忙地趕到交戰的地方，將手中之物交給了白蘭。
她來不及與哥哥敘舊哪怕一句，雙眼直視著白蘭，小心他的任何一個舉動，手中拿著潔白的信紙。
「這是十年後的我寫給你的，不打開看看嗎？」
白髮青年身軀在那一刻仿佛靜止了一般，他接過信，用稱得上是虔誠的表情，打開了它。
正如十年後的周防紅葉所說的那樣，戰爭在白蘭看到信的那一刻就已經結束，白髮青年看完了最後一個字，抬起手捂住了嘴巴，突然地放聲大笑了起來。
他笑得就像是個瘋子一樣，彎下了腰，最後止不住地咳嗽著，依舊在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是這樣啊，真是讓人沒辦法呢！」
在阿爾托利亞的幫助下，運用了自己的力量闖入戰場的紅葉，站在他面前，驚愕地看著青年笑得眼角都冒出了淚水，一邊笑，一邊不停地順著臉頰流淌而下。
最後白蘭直起腰，抬起手伸向紅葉，眼前的男人渾身散發著說不出的危險，紅葉渾身寒毛都立了起來。
她後撤一步，一柄無形的劍擋在了二人之間，阿爾托利亞身著鎧甲威風凜凜地攔在那，身後周防尊抓住了白蘭的手，無聲地看著他。
「其實我沒想做什麼喲，這麼小心真讓我難過呀~」白蘭輕飄飄地說道，恢復了本來的姿態。
他笑著說道：「只是想感謝一下可愛的紅葉醬而已，居然把這麼令人高興的東西給了我，該給你什麼表揚好呢，我的小愛麗絲。」
「那就停止戰爭吧。」紅葉說道。
「恩~當然啦，在這種時候，戰爭之類的都沒有意義啦。」白蘭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反而麻煩透了。」
「……真的嗎？」
紅葉懷疑地看著他。
白蘭一貫喜怒無常，說出的話也是真真假假摻和到一塊，讓紅葉辨別不出虛實。此時他如此輕易地就推翻了自己之前一直在做的事情，讓紅葉沒法簡單地相信。
「相信我嘛，我是不會對你說謊的，紅葉醬。」
白蘭將手抽了出來，瞥了一眼出現在十年後的赤之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神色晦澀難辨。
「有人能夠為你奉獻出全部，真叫人嫉妒不是嗎？」
「別想傷害哥哥。」紅葉警惕地盯著他。
身後周防尊拍了拍她的肩膀，紅葉扭過頭，高大的青年將她拉到自己身後，直面白蘭那有如實質的目光。
「啊，是麼。」周防尊淡淡地說道。
「就連回答都這麼討人厭。」白蘭輕輕巧巧地笑著，「像你這種哥哥大人，還是扔掉比較好吧，竟然還丟下自己的妹妹獨自離開，明知道那孩子依賴著你，甚至會因為你的死去而發瘋的呢。」
「多麼不稱職啊，讓妹妹為了自己哭泣的哥哥。」白髮的青年笑眯眯的，說出的話卻一點都不和善。
「或許吧。」周防尊按住急於沖上去的妹妹的頭，把她強行留在原地，自己則扭了扭脖子，唇角溢出一絲笑意。
「這邊的我是怎麼想的我不知道，不過我跟這傢伙約定好了，要一起活到八十歲，不能隨隨便便地去死啊。」
青年的聲音低沉，帶有些微的沙啞，他垂下眼睛看著紅葉，揉了揉她的頭髮。
「突然跑到這裡來，讓人擔心壞了。」
周防尊在紅葉失蹤之後，與吠舞羅的其他人一起追尋著線索，見到了同樣在找尋紅葉的reborn。經過一番交涉，他用十年火箭炮來到了十年後尋找自己的妹妹，其他人則留在十年前，等待著消息。
他成功地找到了紅葉，然而這個未來的發展，卻出乎他的意料。
不管是青之王的隕落，還是殘缺的吠舞羅，亦或是這個危機重重的世界，都讓人心情無法愉快起來。
「對不起哥哥……」紅葉小聲說道。
不過他又是怎麼知道的這些呢？
周防尊沒有責怪她的意思，又揉了她一下。
「結束之後一起回去吧，紅葉，十束他們都在等你回去。」
「恩。」
第七十三章
一起回去，一起回到十年前的吠舞羅，回到同伴們的身邊。
聽上去美好極了。
紅葉小心翼翼地看了周防尊一眼，低下頭，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子，嘴唇抿了抿，認真地點了下頭。
「恩，好的，我們一起回去。」
眼前的青年身材高大，站在身前，足以擋住一切風雨和黑暗，讓紅葉在這個仿佛能吞噬光明的世界裡，從不得不直面殘酷現實的大人，又變成了一個可以對別人撒嬌的小孩子，無論犯了什麼錯都會被原諒。
光是看到周防尊，紅葉就覺得接下來一定都沒問題了。
因為，有哥哥在她的身邊呀。
這是能夠包容紅葉一切任性舉動、能夠為她擋風遮雨的家人。
「感情真好呢。」白蘭意味不明地笑道，「但是男人的嫉妒心是很強烈的啊，你不怕我為了獨佔你，一不小心幹掉了哥哥大人嗎？」
紅葉剛想出聲，擋在她面前的兩個人卻同時有了動作。
「可以試試看。」周防尊似笑非笑，抬起手，掌心托著一團灼熱的火焰。
「如果是想摧毀這般美好的親情的話，那麼很抱歉，我也無法袖手旁觀呢。」阿爾托利亞也在此時出聲，「保護女性是每一名騎士的信義，更何況，就我個人而言，也想保護那孩子的笑容啊。」
「守護你的騎士可真多，親愛的，現在你可以當躲在別人身後的公主殿下，不用自己衝鋒陷陣了。」白蘭輕佻地說道，「在之前看你努力戰鬥的模樣，叫人心疼極了。」
紅葉很平靜地回答道：「我不會躲在別人後面，我會和他們並肩戰鬥。」
雖然躲在青年的背後，看著他寬厚的臂膀，感覺到非常的安心，也有一瞬間軟弱了起來，想一直躲在那裡，躲在哥哥的屋簷之下，安心地呆一輩子。
但是果然對於現在的紅葉來說，只是這樣的話，已經不能讓她滿足了。
紅葉不想重蹈覆轍，重複這個世界的命運，因此她才要獲得力量，能夠自己去戰鬥，不會拖累別人。
更何況一直躲在別人身後當個嬌氣的公主的話，要怎麼保護大家呢？
無論是和哥哥的約定，還是和多多良的約定，紅葉都沒想過要違背。
她吐出一口氣，從周防尊身後走出來，直視白蘭的眼睛。青年的手臂微微一顫，似乎是想攔住少女的步伐，但最後還是沒有付諸行動，任由紅葉從保護範圍中走了出去。
「這樣可是會受傷的。」
「那也沒關係，沒什麼可怕的。」
白髮青年眯起眼睛，淺紫色的眼瞳盯著走到跟前的紅葉，輕輕地笑了一下。
「嘛，真的是完全不一樣啊，大概即便洗去你的記憶，也沒法把你變成我喜歡的那個人了吧。」
「是呀，我不是你的女王大人，我也沒法再變成她了。」
紅葉想了想，手掌附於自己的胸口，揚聲說道：「我不是公主殿下，也不是女王大人，非要說的話，我更想成為一名戰士。」
白蘭的眼睛睜大了少許，露出了些許溫柔的情緒。
紅葉握住拳頭，有別於她一直以來的成熟表現，頗為孩子氣地揮動了一下。
「能夠一拳頭把你打得乖乖閉嘴的那種。」
被紅葉毫不留情地對待，白蘭卻反而顯得很高興。
「這樣的你也很迷人呢，我都快要愛上你了，紅葉醬。」
他彎下腰，俯身靠近紅葉，托起她的手掌，輕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如果我愛的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成就你的話……這樣的你，倒並不讓人不能接受了呢。」
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成就她……
紅葉睜大了眼睛，腦子裡迴響著這句話，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你的意思是……」
十年後的周防紅葉，到底做了些什麼？
「你覺得那個不停回檔的能力，是怎麼出現的呢？」
然而白蘭並沒有給她問出來的機會，他又親昵地親了一下紅葉的側臉，便在被攻擊之前抽身離開了。
「送給你一份小禮物，然後，我親愛的姑娘。」
白蘭模糊不清地笑著，潔白的身形仿佛要消失在光線中。
「arrivederci。」
紅葉大概知道這個差點毀滅了世界的青年要去到哪裡。
送給他的那封信上，紅葉熟悉的筆跡寫到——「我喜歡你」。
這是一個遲到了好幾年的告白。
對於十年後的周防紅葉來說，她曾經從來都當不成別人心裡最重要的那個人，然而她真正遇到能夠為她毀滅世界的人，卻又在一個錯誤的時間，讓她無法好好回應對方沉重的感情。
直到她自己死亡之後，為哥哥報了仇之後，這個人才肯說出這句話。
做了一個最為任性的告白，把整個世界都捲入了進來。
然後在最後，終於獲得了這句告白的青年，大約要趕往愛人身邊了。
「我不喜歡這樣，我可能永遠都不能認同她，即使是同一個人。」
紅葉小聲自言自語。
紅葉知道，自己也絕對不會變成像那個人一樣。
也許她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因為那個早已死掉的人，不過現在也已經無法知曉了，無論是不是那個人的饋贈，紅葉都一定要跨越數不清的悲劇，走到最後的BAD ENDING 。
櫛名安娜的裙擺在奔跑中搖曳，她來到了周防尊身邊，像十年前那樣，小心地揪住了他的袖子，水紅色的眼眸中濕潤一片。
「尊！」
而另一邊，伏見猿比古單膝跪下，伸手拂過已經死去的青之王的眼眸，面無表情地站起身，指揮著r4清理現場，制住剩餘的殘兵。
紅葉望著他們，忽而眼前灑下一大片陰影，身上血跡斑斑的青年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伏見猿比古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什麼，沉默了幾秒鐘，他粗暴地按住紅葉的臉。
紅葉頓時陷入了黑暗之中，在這短暫的時間裡，隱約有什麼掠過她的額頭。
重回光明之後，紅葉看到了青年複雜的眼神。
「在這邊呆了這麼久，趕緊給我回去吧。」
「……不用你說我也會的。」
伏見扯動嘴角，冷笑了一聲，轉身提步就走向了青組。但是在他邁動腳步的同一時刻，紅葉似乎看見他的嘴唇開合了一下，吐出了輕到聽不見的音節。
「對不起。」
紅葉摸摸耳朵，覺得自己絕對看錯了。
那個這麼討厭的傢伙，怎麼可能會道歉嘛.
有的告白直到死亡之後才會說出口，然而有的卻是永遠也不會說出了。
對於伏見猿比古來說，這份感情結束於親眼看到八田美咲的屍體的那一刻，曾經會靠在他的肩膀的小姑娘，在哥哥死去之時就已經變成了他不認識的模樣，走上了註定會敵對的那條路。
當然，這些往事沒有人會說出，即使是草薙出雲也隱瞞了下來，來自十年前的這名少女也不會知道。
明明知道她還什麼都沒有經歷過，青年卻依舊將內心的情緒發洩給了無辜而又稚嫩的少女。懷揣著一種惡意的情緒，宛如纏繞在心臟上時時刻刻都在鎖緊的鎖鏈，想要將她拉到同樣罪惡的地獄裡，又想要將她推開，讓她離自己遠遠的。
多麼可笑的想法啊。
伏見猿比古走向同伴，手指習慣性地在鎖骨下方抓撓了一下，表情顯得沒什麼幹勁，卻帶有一種，和當初的青之王微妙相似的感覺。
他繼承了r4，然後紅葉也將回到自己的世界，不會再擺著天真的神情出現在他的面前了。
白蘭的離去並不是結束，之後還有很多的工作要做。不僅僅是白蘭造成的損失，還有十年後的周防紅葉犯下的過錯，都需要去彌補。
在這之中，就有赤之王的追隨者——那群為了女王沖昏了頭腦的傢伙。
紅葉聽說有的人為了追隨周防紅葉，拋棄妻子，甚至為了表示自己的忠誠，將阻攔他們的親人全部手刃，只為了向她效忠。紅葉無法認同這樣的同伴，但是自從從草薙口中聽到了這個世界發生的種種之後，她對那個自己卻有了一種微妙的共鳴。
如果直到失去了同伴之後，才覺醒了能力的話……
紅葉想起了當初自己的遭遇，然而另一個自己已經沒有能保護她的臂膀了。
這樣想著，她決定和那些人談談，看看在離開之前，她能不能再做些什麼。
然而在那之前，紅葉首先面臨的，就是與阿爾托利亞的分別。
金髮的少女脫下鎧甲，換上一身裙裝，端莊地站在樹下。一樹落花洋洋灑灑地灑到她的頭頂、肩膀，襯得她臉龐美麗，卻也不失騎士王的氣度。
阿爾托利亞對氣喘吁吁趕來的紅葉，微微一笑。
「不用這麼急迫的，距離魔力徹底消失，還有一段時間呢。」
第七十四章
「是不是那個什麼魔力徹底消失的時候，你就要離開了……」紅葉站定在距離她幾步遠的地方。
「恩，確實是這樣的。」
遇到了本以為再也見不到的朋友，是一件讓人非常高興的事情，可是只是相處了很短的時間，就要再度分離，紅葉還是覺得有些失落。
她在夢中相遇的友人，那名有著金髮碧眼的少女騎士王，是存在於一千五百多年以前的惹，每一次的相遇都能稱得上是奇跡。
奇跡的金髮少女溫和地微笑著：「不要難過，紅葉，能夠再次相遇，已經很讓我高興了。」
對於時間靜止于卡姆蘭劍丘的阿爾托利亞來說，時間才過去了不久，而上一次是以死亡作為分離，誤入夢境的少女無聲無息地躺在懷中，雙目緊閉，身軀隨著夢境的結束漸漸消散。
阿爾托利亞不知道紅葉是會醒來，還是因此而死去，因此再度見到紅葉的時候，她感到欣喜萬分。
她沖著匆匆趕來的紅葉伸出了手。
「既然還有一些時間……也許因為我遇到你的時候，將你當做了桂尼薇爾的緣故，所以對你的事情並不瞭解。能和我講講有關你的事情嗎？」
少女騎士王的手掌溫暖卻並不柔軟，指腹和掌心都有著厚厚的繭子，與紅葉的手掌截然不同。
紅葉說道：「當然啦，不過我不太會講故事，大概沒法講得像崔斯坦卿那樣好。」
「只是私心想多瞭解我的朋友而已。」阿爾托利亞失笑。
金髮少女抬頭看了看頭頂繁盛的樹冠，一隻手臂攬住紅葉的腰肢，輕盈地躍了上去，將紅葉放到了一枝較為粗壯的樹枝上，自己也隨之坐在了她的身邊。
茂密的枝葉擋住了其中兩個少女的身影，鳥雀啼鳴聲聲陣陣，氣氛難得悠閒。紅發的少女靠在她的肩膀上，琥珀般的眼眸微微低垂，和阿爾托利亞說了些自己的生活，還有最重要的哥哥和吠舞羅的大家。
「你有很可靠的同伴和家人呢。」阿爾托利亞和緩地說道，「這樣讓我感到安心了，你不是獨自一人，之前見到的那名青年，便是從十年前前來尋找紅葉的兄長吧。」
紅葉點點頭：「是呀，是我的哥哥，他超厲害。」
亞瑟王摸了摸靠在肩頭的少女的紅發：「是這樣呢。」
說完了自己的事情，這次輪到紅葉提問了：「那麼阿爾呢？為什麼會參加聖杯戰爭……？」
在r4的時候，紅葉瞭解到了一些有關已然被摧毀的冬木市的事情，自然也知道了聖杯這個被傳為萬能的許願機的物品。紅葉心裡覺得名為阿爾托利亞的少女已經完美極了，她卻依然覺得自己做得還不夠好，想要改變自己成王的歷史，從而讓不列顛持續地繁盛下去。
「你還是想要讓其他的人成為王嗎，阿爾？」
「直到現在，我仍舊會思考，如果當初拔出石中劍的是其他的人的話，是否會更加適合帶領不列顛。」阿爾托利亞輕聲說道，「我追求聖杯，正是為了顛覆我的歷史，不過聖杯卻已經無法實現我的願望了，它已經消失了。」
何況，從那黃金之杯中噴湧而出的黑泥，轉瞬就吞沒了那名紅發的女性，又蔓延到結界之外，讓整個冬木市化作灰燼。
倘若不是冬木市的人口在開戰之前，就已經被青之王安排撤離，想必會造成不敢想像的傷亡災害吧。
那就是她追求的「聖杯」的真面目啊……
「即使它不消失，我也會親手毀滅掉它的吧，那已經不是能夠實現願望的‘許願機’，而是令人恐懼的怪物了。」
「那你接下來要怎麼辦呢？」
紅葉抬起頭，注視著她，阿爾托利亞微垂眼眸，嘴角噙著一絲笑意。
「我會接著尋找別的道路。」
隨著聖杯的消失，阿爾托利亞簽下的契約也隨之失去作用，但是聖杯卻並非以她之手摧毀，因此她還會繼續穿梭在時空之中，追尋其他能夠實現願望的方法。
「也許以後還能夠再見呢，紅葉。」金髮的王者笑著說道。
「我覺得阿爾你做的已經很好了，我不希望那個有你的歷史消失掉。」紅葉將阿爾托利亞的手掌攏住，「那樣的話，我也不會再認識一名叫做阿爾托利亞的、高貴正直又英勇的騎士王了。」
面對少女的撒嬌般的話語，金髮的王者無奈地搖搖頭，沒有回答。她的想法非常堅定，紅葉的隻言片語無法讓她產生絲毫的動搖，紅葉知道如果自己動用力量的話，說不定能做到這點，但是她不想那樣做。
即使她不贊同極了，卻依舊會支持阿爾托利亞，只是希望她有一天能夠改變主意。
「那麼，就此告別，紅葉。」
騎士王這樣說著，傾過身，嘴唇輕輕地碰了一下紅葉的額頭，給出了一個帶有祝福意味的告別禮。
最後紅葉看著阿爾托利亞的身影漸漸消失，抿了抿嘴唇。不知何時到來的青年在樹下站定，仰頭看著樹上的紅葉，張開了雙臂。
紅葉手臂一撐，筆直地跳進了周防尊的懷裡，被他接了個滿懷。
少女很輕，從高處跳下來也沒什麼重量，周防尊輕輕鬆松地接住，就像抱著一隻小動物一樣，將她放到了地上。
「那個什麼機器，據說傍晚的時候能夠修好，等到那時候就好了。」
把她放下之後，青年低沉的嗓音響起。
「哥哥去哪了？之前一直都沒看到你。」
「在草薙那邊。」
「在走之前也要和草薙告個別才行。」紅葉掰著指頭想了想，「感覺自從到了這邊一直都在告別呢。」
「啊。」周防尊的回應簡短得過分。
紅葉斜過眼，瞥了一眼他，又低著頭算時間。
「我想要去趟藍衣服的那裡，見見那些十年後的我的追隨者。哥哥也知道了一點吧，關於那個我的事情……」
「恩。」
紅葉又看他一眼：「我覺得如果是我的話，可能能幫上點忙，時間也還來得及。」
「哦。」依舊是單音的回答。
紅葉也想跟哥哥多說兩句話，奈何青年似乎腦子裡在思考著什麼，導致回答太過簡略。周防尊從以前就是這樣，被草薙出雲戲稱「因為是個笨蛋所以腦子不夠二用」，當他在想什麼的時候，基本就不會和人好好交談了。
實在沒辦法，正當她打算按照約定去那邊的時候，青年先她一步動身了。
「走吧。」
「咦咦咦？」紅葉睜大眼睛。
周防尊見她沒跟上來，停下腳步，扭頭確認道：「不是要去藍衣服那裡？」
「是這樣沒錯……」
「走吧，我陪你過去。」
紅葉眨了眨眼睛，揚起了一個笑容，三步並作兩步趕上哥哥。
「……恩！」
****
「送給你一份小禮物，紅葉醬。」在白蘭告別之前，白髮的青年在她耳邊小聲說道，語調柔和，「這是為我愛的姑娘研發出來的，可惜她已經再也用不到了呢，所以我決定將它送給你。」
「如果那個人到達極限的話，你就在他死亡之前去代替他，成為赤之女王吧，這也是我希望的事情。」
「我代替哥哥……？」
紅葉愣了一秒，隨即意識到了白蘭所指代的是什麼，十指握緊，收下了他的好意。
「我收下了，謝謝你，白蘭。」
「那就好好的幸福生活下去吧，做一個幸福的傻瓜。」
他低笑了一聲。
「也讓十年前的我吃吃苦頭，那個臭小鬼，可也是我的情敵呢。」
那件東西現在安靜地躺在紅葉的口袋裡，紅葉摸了摸它，牽住了身旁青年的手掌。
「哦，對了。」走了兩步，她聽見周防尊用吃飯喝水一樣普通的語氣說道，「聽草薙說，這邊的你在吠舞羅的時候交了個男朋友。」
「誒誒誒？！」紅葉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完全無法相信自己聽到的這句話，「怎，怎麼可能啊？！為什麼草薙沒跟我說過？」
「是麼。」
紅葉回想了一遍吠舞羅所有成員的名單，完全找不到任何一個可能性，只好驚慌失措地抓住他的袖子。
「是誰？！是誰啊哥哥？」
周防尊挑了挑眉梢，垂眼看了一眼少女慌張中帶了點羞澀的面容，漂亮的臉蛋泛著些許紅色，看上去嬌豔而又可愛。他難得的起了逗弄的心思，帶著笑意懶洋洋地哼了一聲，就不說話了。
「……哥哥！」
「啊。」
「你超壞。」
正好到達了目的地，他順手揉了一把紅葉的腦袋：「到了，去吧。」
明顯就是什麼都不想說。
紅葉哭唧唧地看著他，委委屈屈地應了一聲，抬腳向大門走去。
邁出兩步，身後傳來青年帶著低啞笑意的揶揄。
「小姑娘。」
紅葉回過頭，就見到周防尊嘴角帶著一絲笑意，雙手插在外套口袋裡，所有堅硬的棱角都仿佛在這三個字裡軟化。
做哥哥的人，總想妹妹再晚一點長大，留在身邊的時間再長一點，再多保護她一陣，而不是看著她投入別人的懷抱。
只是一個來自哥哥的小願望罷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10-28 01:20
第七十五章
冬日的陽光穿透雲層，灑進吠舞羅酒吧中，在打了蠟的地板上投下黑白分明的剪影。草薙出雲將擦拭乾淨的玻璃杯倒扣在吧臺上，一團煙霧在吧台前突然騰起，緊接著少女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
「草薙！多多良！安娜！大家！」
紅葉從煙霧中鑽了出來，歡欣鼓舞地撲向了酒吧裡的同伴。
「我回來啦！」
幾個人站了起來，欣喜地看著終於回歸的少女，十束多多良接住紅葉，因為衝力作用，在原地轉了一圈才站定。
「歡迎回來，紅葉醬。」青年笑著將她放下，扭頭看向了同樣出現在吠舞羅裡的周防尊，「king。」
「恩，回來了。」
紅葉腳剛落地，就感覺到衣擺被輕輕的扯了一下，低頭看去，銀髮紅眸的女孩子來到了她的身邊。紅葉蹲下身來，櫛名安娜就輕柔地抱了她一下。
「這段時間，我很想你。」
女孩子身材嬌小，穿著一身暗紅色的洋裝，看上去安安靜靜的，紅葉想起十年後空蕩蕩的吠舞羅，以及銀髮少女的那個笑容，忍不住回抱住她。
「我也很想你呀，安娜醬，這段時間過得好不好呀？」
「恩。」櫛名安娜很細微的點了一下頭，過了一會兒，又說道，「很擔心紅葉和尊。」
「對不起，讓你擔心啦。」
「沒關係。」女孩子水紅色的眼眸露出了些許柔和，「回來我就很開心了。」
十年後的世界還是溫暖的夏季，紅葉穿的衣服也很單薄，突然回來之後，即使酒吧裡有暖風，溫度也和夏季截然不同。
紅葉在回來之前都完全忘了溫度差這回事，回來之後在寒風中凍成了瑟瑟發抖的鵪鶉。周防尊還好，身強體壯的青年本來就不怕寒，紅葉卻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以至於沒來得及說幾句話，就不得不跑到房間裡換上厚實的衣服。
換好了衣服之後，她又飛快地跑下來，樓下已經幾乎全員聚齊了。
紅葉心裡記掛著另一件事情，和他們挨個打了招呼之後，兜裡揣著一大把鋼鏰兒就跑出了酒吧。
「紅葉醬，晚上吃火鍋，記得早點回來！」草薙出雲抻著脖子喊她，紅葉回過頭邊應聲邊推門，一時不查，差點撞上了人。
之所以說差點，是因為在她即將撞上去的時候，那個人伸出了手掌，直接抵住她的頭，讓她停在了原地。
那個人也是下意識的行為，眼神一掃，挑了一下眉梢。
「什麼啊，是你啊。」
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這句話比起往常，在漠然而又懶散的聲線中，多了幾分真情實意的情緒。
頓了頓，少年又快速地說道：「終於回來了啊。」
聲音低又輕，仿佛怕被紅葉聽出什麼似的。
聽到這個聲音，紅葉身體僵硬了一瞬，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她還記得十年後的那個青年厭惡排斥的目光，隱忍而又露骨地含在眼底，說出的話語也是句句戳人心窩。然而明明口中說著憎恨，這個人卻在紅葉受到攻擊的那一刻，用自己身軀擋在紅葉面前，用生命保護了她。
紅葉很擅長於看清別人的情感，隱隱地感覺到，大概有什麼地方，伏見猿比古和多多良他們是不一樣的。
更何況，在十年後，他已經退出了吠舞羅，加入對頭r4，在那個地方幹得風生水起，看起來反而比在這裡要好得多。
這點讓紅葉心裡更加的不爽了起來。
在酒吧的門口，伏見猿比古一手撐著門板，看著少女反常的表現，微微擰了擰眉，放開了抵住她腦袋的那只手。
從他的角度俯視，少女纖長的睫毛顫動了兩下，沒有抬頭，低低地應聲：「恩。」
「你……」
眉頭蹙得更緊，伏見猿比古剛起了一個頭，紅葉就一矮身，敏捷地從空隙中鑽了出去，跑到了外面。
他發射性地想要拉住他，動作卻半途停住，最後他只是瞥了眼少女跑遠的背影，在風鈴的叮噹聲中合上門，走進了酒吧。
八田美咲一如既往地和其他人打得火熱，現在更是湊到赤之王的身邊，口中「尊哥尊哥」的叫個不停，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到來。
伏見猿比古徑直走到最角落的地方坐下，垂下眼睛，看著自己的手掌。
由於周防尊和紅葉從十年後回歸，原本壓抑緊張的氣氛一掃而空，吠舞羅裡比起之前來說要熱鬧得多，他卻仿佛與這喧鬧的氛圍格格不入，獨自一人呆在圈子之外。
伏見猿比古猛地站起了身，向外邊走去。
路過吧台，草薙出雲在嘈雜中問了一句：「幹什麼去？」
「……去外邊走走。」
「好吧，早點回來。」草薙出雲擺了擺手。
少年略顯瘦削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門外。
坐在沙發上的青年抬起眼，看了一眼伏見猿比古離開的方向。
紅葉揣著一堆叮鈴桄榔響的硬幣，一口氣跑到了一個僻靜的角落裡，從口袋中摸出明顯是手寫的名片，撥打了上面的電話。
「喂喂你好，感謝您撥打電話，我就是快速省錢又令人安心的配送神明夜鬥——」
突然出現的青年神明看見了紅葉，停下說了一半的話，跟紅葉大眼瞪小眼。
停頓大概有一秒鐘，他突然跳了起來，一把抱住水管，將整個人都掛在水管上，警惕地望著紅葉。
「這，這次又要給我什麼？事先聲明，我提供服務只局限於這個時代，可不包括十年後十年前這些亂七八糟的時間啊！什麼花什麼炸彈的，我可不管哦！」
看上去完全就是對紅葉有了不小的心理陰影。
畢竟之前把他牽連得也炸到了十年後，而且之後紅葉還把他忘得一乾二淨，之後這位神明大人依靠著跟十年前同樣的廉價服務艱難地生存了下來，還順帶開闢了吠舞羅固定外賣的市場，定時給不方便出門的草薙他們供應新鮮蔬菜……
簡直能夠寫成一本勵志向的小說了。
幸虧最後依靠沢田綱吉的委託，和紅葉再次撞見，不然的話，說不定這位神明就要永遠地留在十年後的世界了。
紅葉尷尬地看著他，撓了撓臉頰。
「抱，抱歉……」
畢竟是一位神明，即便身穿運動服，行為各種不靠譜，紅葉還是對他抱有最基本的敬意，也希望他能夠不計前嫌，庇佑自己和吠舞羅。
最好能讓吠舞羅稱霸日本黑道，讓哥哥的名字享譽整個日本，徹底壓倒藍衣服的傢伙！
懷揣著並不單純的心裡，她在心裡醞釀了幾遍措辭，從口袋裡掏出那一捧五元硬幣，在猛地彎下腰的同時遞了過去。
「這是供奉，請務必接受！」
「……耶？」
四肢並用，抱著水管的夜鬥看著少女出人意料的行動，眨了眨眼睛。
「咦咦咦咦？難道說……我多了一名信徒嗎？」
第七十六章
在紅葉的誠心供奉之下，青年神明很快就擺脫了剛開始的如臨大敵，變得開朗健談了起來，甚至開始給紅葉大談自己擁有百萬信徒的未來。
紅葉也沒想到只是一捧總價值還不到二百日元的硬幣，就能讓他態度完全變了個樣，她聽著他的安利，覺得自己可能把神明想的太高貴冷豔不食人間煙火了。
不過這位神明大人，看起來真的……不怎麼靠譜。
聽他絮絮叨叨地講了半天，紅葉一直保持著舉著胳膊的姿勢，也覺得有些疲憊了。
正當她抬起眼睛，想要瞄一眼的時候，青年抓了抓腦袋，從紅葉舉起的那堆硬幣裡，隨便拈了一枚。
「只要這個就夠了。」
「誒？」
「五元香油錢嘛。」夜鬥將硬幣拋起，又一把抓在手心，「一個願望一份供奉，神明大人可是很公正的哦，多餘的錢不會收啦。」
在這一刻，他看起來甚至還有幾分帥氣。
「可是……」
「雖然確實被連累得被炸到奇怪的地方去了，不過也不是你的錯啦，說起來我能回來還是多虧了你們，所以不用放在心上。倒不如說……」
青年摸了下鼻子，隨意地笑道：「能因為這件事收穫一名信徒，我也很高興的啊，這也是一種珍貴的‘緣’呢。」
在夜鬥的堅持下，紅葉只好把硬幣重新揣進兜裡。臨走前，她又回頭望了一眼，問道：「那以後有什麼願望的話，還能委託你嗎？」
「當然可以。」
夜鬥一口答應下來。
紅葉走出一段路，再回頭時，還能看見夜鬥遠遠地跟她揮手，笑容燦爛極了，晴空一樣的藍眼睛眯成一條彎彎的弧線，就跟個人類沒什麼兩樣。
這樣的神明也是存在的啊……紅葉心裡感慨了一句，心裡又覺得有些奇怪。
她當初為什麼會把這個人忘記呢？在十年後的世界裡，直到再見之前，紅葉都把他忘得一乾二淨，完全忘了有這麼一個跟自己一起被炸到十年後的倒楣蛋，就像是消失在自己的記憶裡似的。
「夜鬥神……說起來，這個名號從來沒有聽說過啊，都不知道是什麼神職呢。」
看上去這麼隨和，應該是一個福神之類的吧。
紅葉又回想了一下，卻發現自己基本上只記得那身顯眼至極的運動服了，青年的面目卻已經不甚清晰。
紅葉在回去的路上，意外地又見到了伏見猿比古。
他雙手插著口袋，站在馬路的對面，不知道在想什麼，忽而眼神一轉，就看到了從拐角走過來的紅葉。那視線太過有實質感，紅葉下意識地想轉頭就走，卻又覺得這樣就等於輸了，於是也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瞪他。
紅葉自己也知道現在的伏見猿比古和十年後的那個青年不同，在松一口氣的同時，心情又有點複雜。
他那不明顯的善意，總是掩藏在嘲弄與奚落後面，讓紅葉十分對付不來，說到底她就是個笨蛋，對這種一句真心話都不說的聰明人沒轍。
就像現在，在兩個人對視上沒過多久，伏見猿比古就扯了下嘴角，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目光。
綠燈亮起，他卻沒有動彈，而是等著紅葉隨著人流走過來。
之前在吠舞羅突然碰到，紅葉一時沒有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匆匆忙忙地跑走，直到現在也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伏見猿比古的示弱就像是一個信號，紅葉覺得這應該是意味著各走各的兩不相干，於是就裝作無事的樣子，加快步伐，想要趕緊從他旁邊走過去，卻不料在錯身而過的時候，被拉住了手腕。
「喂。」
少年的聲音在嘈雜的人聲中顯得模糊不清。
「你躲著我幹什麼，真讓人不爽啊。」
紅葉還沒想好該怎麼回答，他的下一句話緊隨其後，讓人沒有一點反應的機會。
「在十年後，你和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簡直就是防不勝防。
「……沒有。」沉默了一下之後，紅葉說道。
伏見猿比古默不作聲，盯了她一會兒，突然一扯她的手腕，拉著她從人行橫道中間拐到了一條小道上。
末了他才靠在牆邊，沒什麼表情地看著紅葉：「回來之後你看我的表情就變得很奇怪，掩飾也很拙劣，在侮辱我的智商麼，大小姐？」
「再說了，沒發生什麼的話，你躲我幹什麼。」
紅葉試圖負隅頑抗：「我哪躲你了？剛剛不敢看我的明明是你吧。」
「是麼？」伏見猿比古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紅葉直覺有些不對，然而下一秒，少年就彎著腰，俯下身來，目光透過鏡片，幾乎如有實質地盯著紅葉。
目光中隱隱地含有一種侵略性，讓紅葉脊背直發毛，渾身不自在了起來。
在這極近的距離，他張口說話時，一貫低沉壓抑的聲音傳入耳中，也顯得和以往截然不同。
伏見猿比古說：「現在，我看著你了。」
紅葉：「……」
紅葉推開了他。
被她推開的時候，伏見猿比古沒有反抗，順著她的力氣後退了一步，站直之後，諷刺般地笑了兩聲。
「真正不敢看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啊。」
話音剛落，伏見猿比古就看到少女一把揪住他的領子，讓他不得不再度彎下腰。低下頭，視線正好對上一雙琥珀色的眼眸，明亮得仿佛裡面有火焰在燃燒。
他愣了一下，沒有料到一直更傾向于逃避的少女，會突然做出這樣驚人的舉動。
「是啊，到底是誰啊。」紅葉惡狠狠地瞪著他，「嘴裡說著憎恨我憎恨得不得了，卻又在不遺餘力地保護我，還跟我說什麼‘對不起’，你以為這麼說我就會理解你嗎？不計前嫌把你的黑料全部忘掉？」
伏見猿比古茫然了一瞬，緊接著，意識到紅葉在回答他的問題，口中說的那個人，大概是十年後的他自己。
這些事情她從來沒跟任何一個人說過，即使是周防尊也不清楚這些經過，少女洩憤般地說著，將種種不滿與憤怒一股腦地傾瀉給了面前的少年。
說到最後，她又覺得自己的舉動有些可笑。
說著十年後和十年前不一樣的人是她，可是這不還是忍不住把這個伏見，和十年後的那個青年重疊在一起了嗎？
這些話沉甸甸地堆積在心裡，好不容易找到個突破口，便不管去向是哪裡，全部都湧了出去。
「我永遠也不知道，你們這些心思繞來繞去的聰明人是怎麼想的。」紅葉說道，手指緊了緊，卻還是鬆開了他的領子，只是眉眼間顯露出了幾分孩子氣，「我討厭你們。」
說完了這句話後，兩個人間出現了幾秒鐘的安靜。
她的行為太過狡猾，紅葉心裡覺得有點難為情，不想再看他，垂下了眼，因此沒有看見少年注視她的眼神。
過了一會兒，伏見猿比古輕輕地咂了咂嘴。
「嘖。」
紅葉沒抬頭，他便直接說了下去。
「那你要聽聰明人的真心話嗎？」伏見頭一次叫了她的名字，「紅葉。」
第七十七章
為了晚上的慶祝宴會，精力旺盛的青年們都被派出去採購食材搬運工具，十束多多良戴著圍裙從裡面走出來，正要將掛在玻璃門上的牌子翻到非營業的那面，就看到紅葉遠遠地，順著路邊一路走過來。
她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整個人都蔫噠噠的，就連宛如躍動火焰一般的紅發都失去了明亮又熱烈的色彩。
「怎麼了，紅葉醬？這麼沒精打采的樣子，可不像平時的你呢。」
等她走到近前，十束多多良問道。
「多多良……能問你一個問題嗎？可能這個問題有一點奇怪，不過對我來說很重要。」
「當然可以，想問什麼？」亞麻發色的青年邊幫紅葉拉開門，邊爽快地回應道。
紅葉腳掌在地面上磨蹭了一下，臉上浮現了忐忑不安的神色，猶豫著問他：「……你喜歡我嗎？」
這句話說出口，她顯得有點難為情，咬住了嘴唇，等待著十束多多良的回答。
青年的語氣輕巧極了：「喜歡呀。」
紅葉：「……」
她迅速抬起頭，目瞪口呆地瞪著十束多多良，嘴巴張大，連聲音都結巴了起來：「等，等等，多多良，你說什麼？」
她驚慌失措地想，難道真的是她想像的那樣？
「我說——」青年好笑地點了下她的額頭，「我很喜歡紅葉醬啊，就像多了一個可愛的妹妹一樣。怎麼，你想到哪裡去了？」
紅葉這才反應過來他口中的「喜歡」的含義，和自己想問的那種並不相同，砰砰亂跳的心臟這才消停了下來。
也對哦，像這種回答也挺符合十束多多良的風格的，看上去是溫柔居家的風格，實際上玩心超大，也喜歡逗弄人，經常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卻又不會讓人討厭。
也是正因為這樣的性子，他才成為維繫了吠舞羅眾人的，必不可少的那條鎖鏈。
吠舞羅依然正常，那麼說的話，就只是伏見一個人……
紅葉複雜地想，經過回來的路上的測試，她也差不多消除了自己的疑慮，知道那不是自己的能力搞的鬼。然而即便這樣，她依然沒法打消自己的懷疑，甚至忍不住問了十束多多良……
結果好丟人。
十束多多良促狹地看著紅葉，又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她鼓起的臉頰。
「紅葉醬這麼可愛，難道說有人告白了？」
紅葉驚悚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
「恩~突然跑來問這種問題，當然是青春期少年少女的煩惱啦，紅葉醬也到了這種年紀了呢。」
紅葉趕緊往酒吧裡面掃視了一下，看到沒有別人在，尤其不見哥哥的身影，這才垂下肩膀。少女擰著眉頭，看上去頗為苦惱。
「別拿我開玩笑了……這種事情根本不可能啦，多多良你也知道的。」紅葉一頭紮進軟乎乎的沙發，「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比這個更可怕的了。」
回想起不久前，伏見猿比古注視著她，少年人的聲音壓低了少許，因此帶了磁性的質感，無端觸人心弦。
「聰明人的真心話，你要聽嗎？」
那幾個音節繞在舌尖，又被繾綣地吐出，聽上去沉甸甸的。
「紅葉。」
難得的，他叫了紅葉的名字，而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大小姐」，也不是「笨蛋」「傻瓜」之類帶有嘲弄意味的稱呼。
換在以往的時候，紅葉說不定要好好笑他兩聲，然而自從她回來以後，伏見猿比古整個人都不太對勁。雖然因為她自己心態也擺不正的緣故，一時沒有發覺，但是當到了這個時候，她也察覺出這個人的不同之處了。
——格外具有攻擊性，一舉一動似乎都別有深意，並且強硬地拉近了二人間的距離。如果說以前的伏見像是只呆在暗處的貓，偶爾會展露出親近的一面，但是一旦接近的話，就會立刻警惕跑走，那麼現在的他更像是已經蹲伏了許久，展開狩獵的獵豹。
紅葉從未向那個方向想過，然而此時她卻不得不明白了。
「我不想聽了。」
「你又要逃跑嗎？」少年表情似笑非笑。
在十年後，周防尊的話語在這一瞬間湧上來，紅葉想起他說的，自己曾經交過一個男朋友……
該不會就是面前的這個人吧？
原本由哥哥提到「男朋友」這個詞彙，紅葉更多的是驚訝與好奇，當時並沒有意識到這種感情會帶來怎樣的感覺。
對於紅葉來說，「喜歡」這種感情是非常虛假而又令人抗拒的，雖然從前的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許久，紅葉也漸漸地走出了內心的陰影，但她對於他人的喜歡的抵觸心卻依然存在。
那是一種根深蒂固的，由許多次的死亡帶來的恐懼感，與她對自己入骨的不信任與自卑。
紅葉張了張嘴，又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話語，只是這次卻沒有了猶豫：「我不想聽你的真心話，伏見。」
在這樣的衝擊下，由於十年後的種種而產生的糾結心態倒變得不是那麼重要了，紅發的少女後撤了一步，將距離拉遠，同時也代表了她的態度。
「抱歉，我剛剛說的那些請不要放在心上。」紅葉仿佛在壓抑什麼一般，抿了抿嘴唇，又說道，「我不應該將對十年後的你的情緒代入到現在的你身上，這是我的錯。你是我的同伴，所以我們都後退一步，回到之前的相處模式，好嗎？」
紅葉懇切地注視著他，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顯得軟弱極了，就像一隻想要躲回蛋殼裡的雛鳥，完全沒有平時張牙舞爪的樣子。
十分突兀地，伏見猿比古突然笑出了聲。
短促的笑聲從他的口中逸出，少年笑了兩聲，眯起眼睛，露出了一個有些奇怪的笑容。
「只有在‘同伴’、‘朋友’這樣模棱兩可的關係下，才能讓你感到安心啊，寧願裝作什麼都看不到，也不願意面對麼。你在害怕什麼？」
「啊啊，不用擔心，我的話語百分百的發自內心，我可不會沒用到那種程度，就像那些傢伙一樣，搞不清楚自己的內心，無知無覺地被你的能力所影響。」
他邁開步子，又逼近了紅葉。
「這點最清楚不過的人，明明應該是你自己才對，那麼你現在又在害怕什麼？是我嗎？還是單純的，只是在害怕著‘被喜歡’這件事情？」
紅葉後退一步，他就走近一步，最後紅葉終於忍無可忍，擰起眉毛，抬腿踹了他一腳。
「你夠了，伏見猿比古！」
被紅葉狠狠踹了一腳，伏見猿比古停下腳步，抬手將擋住眼睛的額發撥到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頭髮落下後，又斂去略顯病態的笑容，恢復了平靜的模樣。
「還沒有意識到麼？我不可能給你逃避的機會這件事。我是不會允許你在我做出了決定之後，又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無辜地跑開的啊。」
紅葉自欺欺人地捂住耳朵，少年微微彎下腰，雙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沒怎麼費力，就拉開了她的手。
「我喜歡你。」
與發色一樣鮮紅的睫毛抖動著，擋住了少女的眼睛，卻阻止不了低語鑽進耳朵。
「我喜歡你，周防紅葉——這就是，我想要對你說的真心話。」
第七十八章
在伏見猿比古說完那句強硬的不得了告白之後，紅葉俐落地抬起膝蓋直擊要害，趁他吃痛的那一瞬間，把自己抽出身來扭頭就跑，轉瞬就跑沒了影。
伏見猿比古直到晚上才回來，一進門就是滿屋的鬧騰，紅葉一看到他的身影，在他看過來之前，哧溜一下就鑽到周防尊身邊，專門躲著他走。
周防尊若有所思地瞥了這邊一眼，懶洋洋地低哼了一聲，卻沒說什麼。
八田美咲向來遲鈍，完全察覺不到周圍的暗湧，其他人卻沒有那麼好糊弄過去。
「喂，欺負我們的小公主了？我可是看到了，一直躲著你呢，我跟你說，你這樣可是會被正義制裁的，伏見。」
千歲洋湊過來，掛著曖昧的笑容，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腰。
伏見猿比古將他的手肘隔開，拒絕了過於親密的互動。
「沒有。」
「真的？」
少年垂著眼，看著擱在桌面上的手指，有些煩躁地嘖了一聲。
「只是把一隻想要把頭埋進沙堆裡的鴕鳥嚇到了而已。」
如果不以這樣強硬的方式去做的話，紅葉說不定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她把伏見圈在了「同伴」這一欄，畫地為牢。她交付與其他人同等的信任，卻也不會輕易地打開這座人為圈定的牢籠，甚至連這個想法都不會有。
雖然親近，但是與戀愛完全無關的關係。
只是這種關係在她得知十年後的伏見猿比古退出吠舞羅，加入r4的那一刻就產生了微妙的不同，伏見猿比古敏銳地察覺到了她態度的轉變，選取了和以往截然不同的做法。
不管怎麼樣，都要讓她意識到這份感情的存在，以此為契機，將他從眾人中脫離出來，在紅葉的眼中變得獨一無二。
不然的話，這位大小姐，說不定轉眼就跑到他觸摸不到的地方去了。
跟蹤狂、殺人狂、黑手黨……
圍繞在她身邊的危險傢伙，數都數不清。
伏見一向冷淡，千歲洋見狀也沒再問，隨口告誡了一句。
「不管做什麼……太過分可不行呢，追得太緊反而會被討厭的。嘛，這也算是一點經驗之談吧，就送給你了。」
「嘖，不用了。」
伏見猿比古的回應稱得上冷漠至極，千歲洋碰了一鼻子灰，也有點不爽，碎碎念著走掉了。
「什麼啊那個臭小鬼。」
八田美咲抬起頭，疑惑地瞅著身邊的少年：「喂猴子，你們神神道道的在說什麼啊？我怎麼完全聽不懂？」
「不懂就對了。」伏見回到，「吃你的吧，童貞男。」
八田美咲：「……」
這傢伙簡直要搞事啊！
紅葉窩在周防尊旁邊，坐姿不規矩至極，兩條腿蜷縮著上了沙發。因為下午幫十束多多良一起準備晚飯的緣故，她身上還戴著圍裙沒有摘下，是之前一起挑選的淺黃色，上面還印了一隻可愛的鴕鳥圖案。
「多吃一點啦哥哥！吃了飯再喝酒，這樣對身體不好。」
紅葉絮絮叨叨地跟哥哥嘮叨著老生常談的話題，把填得滿滿的碗推到他的面前，帶著一點小得意顯擺：「嘗嘗這個，我跟多多良學會的菜式，做得還不錯哦。安娜也沒有品嘗過吧？快吃吃看吃吃看。」
雖然十束多多良對於廚藝的興趣早就消失了，不過之前他喜歡下廚的時候，紅葉跟他學了不少新鮮的菜式。在十年後那種情況下，紅葉卻也沒這個機會讓十年後的草薙和安娜嘗嘗看。
周防尊對自己妹妹的嘮叨通常沒什麼反應，偶爾嗯嗯啊啊回應一兩句，明顯也能看出其中的敷衍。他眉頭習慣性地擰著，看著凶極了，不過這裡也沒什麼人怕他，按照草薙出雲對他的瞭解，現在的狀態說不定更接近於生無可戀。
畢竟被人管教著嘛。
「好吃。」櫛名安娜輕軟地說道，「紅葉做得很好吃，我很喜歡。」
「是吧是吧？」
他抬手揉了揉太陽穴，懶得拿筷子，乾脆張開嘴，發出了一個單音。
「啊——」
「懶到掉渣啊這傢伙。」草薙出雲吐槽了他一句，「紅葉醬不要慣著他了，連筷子都不會拿，我們的王已經不能好了。」
嘴裡咀嚼著食物，周防尊沒理他，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不遠處的交談聲隱約傳來，不過聽得並不清晰，其中一個來自伏見猿比古，紅葉忍耐著沒有理會，只有抿成一條線的嘴角暴露了一些情緒，悶頭給哥哥夾菜投喂。
倒是周防尊咂了咂嘴，伸手扯了一下紅葉身上的圍裙。
「哥哥？」
「不好看。」
「咦……不好看嗎？」紅葉小聲嘀咕了一句，伸手拽了拽身上的那條圍裙，納悶地說道，「我覺得還好呀，當初跟安娜一起選的時候，哥哥你還說還可以呢。」
「不好看。」
「好吧，那我不穿這件了。」
這時候，不知道伏見那邊又說了什麼，八田美咲又扯著大嗓門嚷嚷了起來。惹得所有人都往那邊望去。
紅葉這才跟著大家一起看了過去。
帶著黑框眼鏡的少年臉上帶著格外欠揍的笑容，八田美咲則是臉紅脖子粗，想也能知道兩個人之間發生了什麼樣的對話。
紅葉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很快又逃開般的移回了視線，盯著自己面前的炸雞塊，露出了一種不知所措的表情。
周防尊看著縮在自己旁邊的妹妹，歎了口氣，抬掌放在她頭頂，揉了兩下。
「好好吃飯。」
少女目光閃了一下，又掩飾般地笑了起來。
「恩。」
好不容易消停了兩天，青組那邊卻又出現了問題，青之王宗像禮司才即位不久，就下達了一系列政策，雷厲風行地收編了前代青王的氏族。
因他的行為而起的，許多前代青王的部下的不滿徹底爆發，幾個人從r4逃了出來，請求吠舞羅的庇護。
吠舞羅樂於給青組添堵，義不容辭地接收了兩個人，帶到了自己家的大本營。
負責掩護他們的人，是最近風頭正盛的「八咫鴉」八田美咲，還有伏見猿比古。
這件事發生的時候，紅葉正盯著面前的兩個人犯愁。
——到底該不該轉身就走呢？
一頭棕發眼神清澈又略帶膽怯的少年，和坐在他肩頭的黑西裝小嬰兒，怎麼看都是一對奇怪得不得了的組合。
雖然紅葉對小嬰兒reborn的印象十分差勁，但是那名少年的存在，卻成功地讓她停了下來。
「你是……沢田綱吉吧？」
第七十九章
紅葉忍不住再三打量眼前的少年，覺得一定是哪裡出錯了。
雖然臉有些相似，但是不管是周身的氣質，還是神態，都畏畏縮縮的，和她印象裡的那個青年相去甚遠。
甚至說是完全就是兩個人也不為過。
「你是……沢田綱吉吧？」紅葉忍不住出聲詢問道。
「咿咿咿？！」少年頓時丟人的驚叫起來，「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
「我見過十年後的你。」紅葉隨口答道。
看起來即使是男神，在少年時期也可能是個挫男呢，長得也說不上好看。紅葉在心裡感慨了一句。
畢竟紅葉即使到了現在，也還是個根正苗紅的顏控嘛，遇到人總是忍不住先看臉。
一邊感歎現實版的*絲逆襲，紅葉將目光轉向了reborn。
「哥哥會去到十年後找我，是因為你嗎？」
「是哦，進行了一場愉快的合作。」reborn捏了捏鬢角，氣定神閑的說道。
仿佛看穿了紅葉的心思一樣，他又補充道：「只不過是發展了雙方的友好關係而已，畢竟彭格列在日本的勢力並不強大，和七名王權者之一的赤之王打好關係，還是必要的呢。」
「……好吧。」
紅葉沒忘記上次交談時，reborn那威逼利誘步步緊逼的手段，因此十分戒備他。然而在那次回檔之後，紅葉和他並沒有進行那場交談，她的敵意與疑問就顯得十分突兀。
不過reborn對此毫不介意，甚至還很紳士邀請她去一旁的咖啡廳，表示自己願意給美麗的女士請客買單，紅葉一臉黑線地拒絕了他，覺得由一個嬰兒做出這些實在是太可怕了。
「是嗎，真可惜。」reborn平靜地說道。
他們此次過來，是因為彭格列根據十年後同伴傳來的資訊，做出將白蘭·傑索收押這一決定。然而當他們前往白蘭的家族時，卻得知白蘭已經銷聲匿跡很久了，他們不得不順著線索尋找，最後一直找到了日本，最後在東京由r4管理的權外者監管所發現了他。
「據說是因為在市區使用火焰——也就是你們這裡所說的超能力狙擊什麼人的緣故呢，被逮捕之後，就直接關進了監管所。」reborn說道。
「經過調查，發現他狙擊的對象是吠舞羅最弱的幹部——十束多多良，不過這幾天r4也不太太平啊。」
紅葉皺了皺眉，不客氣地說道：「那種傢伙就讓他一輩子待在監獄裡改過自新好了，不然的話，光傷害多多良這一條，我們也會把他掐出汁來的。」
「關於這一點……」reborn黑黝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她，「因為內部人員的叛變，再加上外力介入的爭端，似乎一不小心就讓監管所裡的傢伙跑出來了的樣子。」
「白蘭·傑索這個人，現在已經不在r4了哦。」
****
「啊啊啊啊果然一說話就被牽著鼻子走！」
不管在立下了多大的信念，以多麼謹慎的心態來面對，只要一開始交談，紅葉依然不由自主地陷入了reborn的節奏。
這就是所謂的智商碾壓。
紅葉氣惱地拍了拍自己的臉，正好草薙出雲那邊打來電話，說從青組叛逃請求吠舞羅庇護的兩人已經接收完畢，酒吧的一樓暫時用來收容受傷的兩兄弟。
「據說是因為對青組現在對待超能力者監視政策的不滿，所以許多前代青王羽張迅的氏族成員都因此逃離，不過有一大部分很快都被抓進監獄，現在就只剩下這麼兩個漏網之魚了。」
「我這邊遇到了彭格列的reborn。」紅葉低聲說道，「解決完事情我就回去。」
電話那邊安靜了一陣，草薙出雲似乎在和旁邊的人說些什麼，過了一會兒才重新建議道：
「尊問你需要幫忙嗎？如果是那邊的事情的話，帶回來讓我處理吧。」
「沒關係啦，正好我也有些事情想要問。」紅葉笑著說完，掛掉了電話，也好好地思考了一番reborn對她說這些話的用意，不過在這之中，最重要的果然還是白蘭·傑索。
不管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後，這個人都一樣的危險，紅葉沒法放任他在這邊遊蕩，擔心他再次傷害多多良，造成無法挽回的事態。
十年後的白蘭，為了死去的十年後周防紅葉可以毀滅世界，也可以因為一句話放棄一切，那麼十年前的白蘭呢？
他是不是也是因為那個人，才會以十束多多良為目標？
而最終目的，則是……
紅葉走到沢田綱吉和reborn面前，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們來合作吧，我也必須要找到白蘭，看著他重新被關進監獄裡才行。」
「誒，那，那個……」沢田綱吉完全沒有主見，只能用眼神瞟向reborn，等待他來回答。
然而reborn卻冷酷地說道：「可以做出決定的不是我呢，這件事情是交給彭格列十代目負責的，如果想要合作的話，必須得到蠢綱的同意。」
「什，什麼？我怎麼可能做成啊reborn！對方可是那麼可怕的傢伙！」
在紅葉投來的目光下，棕發少年驚慌地叫道，試圖讓reborn改變主意。
「這麼廢柴下去的話可不行，你可是接受了九代目的委派呢。」
「那只是因為沒法拒絕吧？!」
「總之，因為負責抓捕白蘭的人是你，我是不會插手的。」reborn沒有理會沢田綱吉的哀嚎，輕巧地縱身一躍，跳了下來，抬了抬帽檐，嘴邊掛著一絲看熱鬧般笑容，「蠢綱，要加油啊，不然沒有完成任務的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咿咿！」
緊接著，在沢田綱吉的喊叫聲中，他很快就沒了人影。他的出現似乎只是為了和紅葉做先一步的交涉，在得知她的決定之後，就馬上改變了態度，轉而讓沢田綱吉接手。
這樣的行為，就像是在為這個少年引領道路，盡心盡力地教導他一般。
難怪過了十年以後，這麼沒用的傢伙也會成長成為那個溫柔而又強大的青年，在他的溫柔中又有一些冷酷，雖然看上去很柔和，實際上卻非常的強硬，到了必須要犧牲什麼人的時候，也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紅葉原本很喜歡他的，但是因為宗像禮司的事情，又變得不是那麼喜歡了。
然而不可否認的，卻是這個人具有非常強大的感染力與人格魅力，與靠外掛提升上來的紅葉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雖說如此，不過在十年前的現在，這個仿佛矛盾體一樣的青年，還是個軟趴趴的、一捏就碎的廢柴。
「那麼我們來合作吧，就這麼決定了。」對著手足無措的少年，紅葉故意面無表情地說道。
「好，好的。」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7-10-28 01:27
第八十章
紅葉在社交網站上發佈了一條尋人資訊，根據對十年後白蘭的印象描述了一番容貌特徵，貼上自己的手機番號，請看到類似的人撥打這個電話。
在發帖的時候，紅葉沒避開沢田綱吉，少年瞄了一眼，正好看見了「從精神病院逃逸中，望有線索儘快通知」這句話。
這麼抹黑沒問題吧……大概。沢田綱吉不確定地想著。
「只是發帖的話，會有效果嗎？那個……我是說，真的會有人相信這條資訊嗎……精神病院的病人什麼的，看著完全不像是真的啊，雖然也確實是編的就是了。」
「沒問題的，因為尋求幫助的人是我，不管是不是真的，都一定會有人幫忙。」紅葉點下發佈鍵，篤定極了。
沢田綱吉的表情看起來充滿了吐槽欲，完全不相信紅葉的話，又沒有勇氣反駁她。
「好，好吧。」
紅葉將視線從手機螢幕上抬起，和他對視了一眼，沢田綱吉就很慌張地扭過了頭。
這樣的傢夥到底為什麼這麼沒用啊……紅葉有些無奈。
「有什麼問題就直接說出來嘛，幹什麼這麼害怕，你不是一個很厲害的黑手黨家族的boss嗎。」而且看樣子還幹得有聲有色的。
「你說的那個人是十年後的我吧。」少年嘟嘟囔囔地說，「我又不想當什麼黑手黨。」
這還是紅葉頭一次聽他說起這樣的話，她微微一愣，很乾脆地說道：「那拒絕掉就好了。」
「即使拒絕，十年後我也……」
「我看到的十年後的你是什麼樣子，又並不代表你一定會成為那個樣子。」看著他的模樣，紅葉就像是看到了當初那個為了未來困擾的自己，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排斥的心情，耐心地跟他解釋，「未來也是可以改變的，如果你堅持不做黑手黨的話，肯定也會有與黑手黨無關的未來吧。」
「是，是這樣的嗎？」
沢田綱吉愣愣地看著她，在紅葉篤定的神色下，相信了她的說法，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個笑容。
他和十年後的那個青年只有笑容非常的相像，如果要形容的話，就像是午後的陽光，有一種溫暖而且包容的感覺。
紅葉被他的笑容閃了一下，心想能露出這種笑容的人，不會變成十年後的黑手黨boss那樣，應該也是一件好事。
因為覺得紅葉沒有之前那樣冷冰冰的不近人情，沢田綱吉的膽子也逐漸變大了起來，也能夠正常地和她說話聊天了。
紅葉一邊查看回復一邊應付著他，雖然回復非常多，但是基本都沒什麼用，有用的線索少之又少。
沢田綱吉在旁邊看著她篩選回復，突然冷不防地說道：「那個叫白蘭的人，說不定並不想躲藏呢？」
紅葉停下手指，別過頭看向他：「恩？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只是隱隱約約地這麼感覺的……」他撓了撓臉頰，猶豫地說道，「能夠做出那種事的傢夥，也不像是會躲起來的性格吧，說不定就在附近等著我們去找他……這只是我的感覺而已。」
「是你的直覺嗎……」紅葉若有所思。
她依稀記得十年後的沢田綱吉說過，他的直覺很准，事實證明他的直覺確實准得可怕，或許這也是他的一種能力。紅葉想了想，決定嘗試一下看看，反正暫時網路上也沒有什麼有用的回復。
「咿咿？！白蘭在哪個方向？！這種問題我怎麼可能知道啊！」聽到紅葉的詢問之後，沢田綱吉顯得很崩潰，拼命地搖頭，「沒戲沒戲絕對沒戲，我做不到的！」
「只是試試而已，隨便指一下你覺得對的方向就好了。」
即使沢田綱吉盡全力地堅持過了，但是在紅葉本身自帶的人設下，沒有人能夠拒絕她的請求。他猶豫不決地抬起手，指了一個方向：「那……這邊？不不不，果然還是那邊……」
紅葉看著他變了十幾次，又打開手機看了看，準備等他決定下來再說別的。然而沒多久，就聽見了沢田綱吉滿含驚悚的聲音。
「周防桑，那，那裡！」
紅葉疑惑地抬起頭，白發紫眸的少年長身玉立站在街邊，身穿一身和季節不太相符的單薄衣衫，目光穿透人群，和紅葉相對。
對視之後，白蘭便眯起眼睛笑了起來，揮揮手和他們打了個招呼，清爽得仿佛他不是一名逃犯一般。
「喲，在找我嗎？」
****
千里迢迢搬運回來的傷患躺在酒吧的沙發上，又十束多多良進行包紮，伏見猿比古走進酒吧，迅速掃視了一周，沒看到紅葉的身影。
從告白那天起到現在，已經過去半個月了，然而那位大小姐依然像是驚弓之鳥一樣，躲他躲得遠遠的，再加上那位王有意無意地阻攔，完全摸不到她的尾巴。
想到少女驚訝而又含著戒備的目光，少年心中有些不愉快，卻隱忍了下來，耐心地留給她適應的時間。
差不多已經足夠了吧。他如此思酎著。
一同行動的八田美咲風風火火地沖了進去，他卻僅僅在門口晃了一下，便又推開門，走了出去。
「伏見？」
在別人注意到的時候，少年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
「又出去了啊……剛完成任務回來，真是閒不住的傢夥。」草薙出雲說了他一句，又想到在外面的紅葉，「紅葉醬也是，是不是變得太獨立了？都不願意讓家長幫忙了啊。」
十束多多良結束了包紮工作，扭過頭調侃道：「好啦好啦，草薙媽媽又開始擔心模式了。」
「都說了別叫這個稱呼……」草薙出雲揉了揉頭髮，「我就是覺得自從回來以後，紅葉醬變了挺多的，那小子也是，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啊。真是的，老是操心他們我都要長白頭髮了。」
「我倒是覺得不用太擔心呢。」十束多多良拍拍褲子，站起身，抬起下巴比了比周防尊的方向。
「尊又怎麼了？」
亞麻色短髮的青年豎起一根食指：「秘密∼」
「……你們啊！」
「反正……不是什麼壞事吧。」
而在這邊，紅葉面無表情地看著白蘭，沢田綱吉則在一邊，為這詭異的氣氛而膽戰心驚，顫顫巍巍地開口，想要緩解一下如同凝滯住了一般的空氣。
「那個……」
「我聽說十年後的事情了哦，十年後的我居然就這麼乖乖的撤兵死掉了，什麼事都沒有做成，真讓人不敢相信，所以只能我跑出來，由我來完成啦。」嘴中說著完全沒有因果關係的話，明明是只是頭一次見面，白蘭表現得卻和熟識很久的友人一般，甚至還要更親密一點，「真巧，我正想見你一面呢，之前要做的事情還沒有做完，沒想到你也在找我，讓我開心極了。」
「我很想你呀。」
之前要做的事情……難道說，他還想再次傷害多多良嗎？
一想到同伴可能會受到傷害，紅葉頓時無法再保持平靜，決定採取特殊手段，直接控制住他，讓他乖乖呆在這裡，直到被再次送進監獄看管起來。
「因為我不想放任你在外面閒逛，所以想要快點見到你啊。」
與心中油然而生的憤怒相反，紅葉展露出了微笑，琥珀色的眼眸微微彎了起來，明亮而又柔和，就像是糖果一般甜蜜，讓人忍不住想要沉溺其中。
她微笑著對白蘭伸出手，毫不猶豫地釋放了自己的能力，原本笑眯眯的白髮少年瞬間睜大了眼睛，就連一旁的沢田綱吉，也不禁露出了恍惚的神色。
「跟我一起走好嗎？」
完全無法拒絕她的請求。
少年白蘭沒有反抗地握住了紅葉的手，神情溫順，紅葉把沢田綱吉打醒，讓他趕緊通知reborn。沢田綱吉手忙腳亂地跑到一邊聯繫reborn，紅葉晃了一下神，就在這短短的一瞬，少年卻迅速地清醒過來，嘴角溢出了笑意。
「這樣的感情就是喜歡嗎？」他感興趣的說道，「感覺自己可以為你死去呢。」
「當然不是了，只不過是我在操縱著你的想法而已。」紅葉回答道。
「是嗎，不過即便從未體驗過愛情，我還是覺得這樣的情感說是愛也不為過哦，大概我是愛著你的。」
白蘭完全沒有自己被人侵犯了思想的憤怒，反而一副新鮮又有趣的樣子，輕鬆地抱怨了起來。
「如果我早知道現在的你就能給我這種感覺的話，說不定我就不會想要殺死那個弱小的傢夥，從而與你為敵了，真可惜啊。」
「別說笑了。」紅葉搞不懂他的腦子裡裝了什麼，沒有給他再說話的機會，再次集中了精神，控制住他的行動。
雖然白蘭現在表現得十分無害，但是紅葉卻不想冒險，決定在reborn帶人過來之前，一直保持這種狀態。白蘭的精神力強大到可怕的地步，這點紅葉在十年後深有體會，即便只是少年時期的白蘭，紅葉想要控制住他依然是件不容易的事情，不過比十年後的情況好多了。
「周防桑……」沢田綱吉跟著小嬰兒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
這樣堅持到reborn到達，紅葉解除了自己施加的影響，額頭上已經全是汗水，甚至感覺到了一跳一跳的頭痛感。
而白蘭趁她毫無防備的時候，飛快地舉起了紅葉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吻了一下。
「我可以從現在開始追求你嗎？」
這個人究竟在想什麼嘛！簡直就像是一個攪屎棍一樣，完全不知道他到底抱有什麼樣的目的，也不知道他說的話倒是是真是假。
「不可以。」紅葉皺起眉頭，剛剛張嘴，就有人先她一步，代替她拒絕了白蘭。在話音響起的同時，一隻手橫空插入，抓住了白蘭的手腕，將其甩到了一邊。
「啊呀，你是……」
第八十一章
看著面前的景象，紅葉開始感覺到頭疼了起來。
這個傢夥為什麼會來這裡……不，應該說，他為什麼會以一副理所當然的姿態出現在紅葉的面前，並代替她拒絕告白，就像是原配怒撕小三之類的一樣……
剛冒出這樣一個想法，紅葉就被自己用的比喻嚇了一跳，主要因為他出現的姿態太過理所當然，仿佛之前的種種不愉快都不存在，雖然也只是紅葉單方面的在不愉快就是了。
現在想想，似乎都是紅葉自己躲來躲去不自在，而罪魁禍首卻仿佛沒有受到一點影響似的，依然瀟灑極了。
好氣哦。
白蘭眯起眼睛打量著突然闖入的少年，嘴角意味不明地挑起。
「這不是最近大出風頭的二人組裡的一位嘛，叫什麼……猴子先生？」
帶著黑框眼鏡的藍發少年低低地嗤笑了一聲：「大腦沒發育完全的話，就不用勉強自己記住別人的名字了。」
「抱歉，我一直記不太住小人物的名字呢。」白蘭虛偽地笑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在這種時刻，總有一些小人物出來攪局呢，真讓人困擾。能請你讓開嗎？」
「那傢夥的回答我已經替她說完了。」鏡片後的餘光瞥了身後的少女一眼，她正瞪著眼睛，瞠目結舌地站在那注視著這邊。
見到這一幕，伏見猿比古那原本幾乎跌倒穀底的心情，沒由來地變得好了一些。
原來還是會好好地看著他的啊。
「這還真是讓我感到意外，你是以什麼身份來說出這句話的呢？一個組織的同伴？那麼不覺得管得稍微有點多了嗎，這樣子可是會讓女孩子討厭的啊。」
「這就不牢你費心了。」
在伏見猿比古打岔的時間裡，幾個穿著黑西裝的男人走到了白蘭的身後，制住了他，白蘭的手腕上也戴上了手銬。
他並沒有反抗，只是用那雙紫水晶一般的眼睛望著紅葉，又對她問道：「我可以追求你嗎？」
紅葉十分疲憊，白蘭也被抓住了，她不想再跟他糾纏下去。
畢竟十年後的那個人，對於十年後紅葉的感情，實在是太可怕了。
「你搞錯了，你只是對喜歡著一個人感覺感興趣，現在我不再使用能力，你也變得不喜歡我了不是嗎？這樣子的追求我也不會答應的。」
聽到紅葉的回答，白蘭的臉上露出了遺憾的表情。
「如果繼續下去，我就真的會愛上你呢，也可以為你做任何事，即便你無法成為那個能讓我瘋狂愛上的人也沒關係。這樣子不好嗎」
紅葉搖了搖頭。
「……這樣的事我已經經歷了夠多了。」
「是嗎，真可惜啊~好想吃棉花糖啊。」他聳聳肩，很快就收起了遺憾之色，恢復成了輕佻的模樣，輕輕地說了一句後，轉身跟著彭格列的人離開了。
望著白蘭離去的背影，紅葉內心裡忠實的希望，他這次能被看管得嚴密一點，不要再跑出來了。
雖然這種想法很自私，但是比起曾經殺死過多多良的少年，紅葉更希望同伴能平安地生活著，不要再被由自己帶來的麻煩所困擾。
……包括現在還未離開吠舞羅的伏見猿比古。
之後沢田綱吉就被reborn毫不留情地拖走了，似乎這位家庭教師覺得他表現得太沒用，還需要好好教導的樣子，棕發少年哭喪著臉，面對reborn完全沒有反抗之力。
趁著伏見注意力放在彭格列那邊，紅葉向後撤了幾步，她剛付諸行動想要悄咪咪地遠離，少年卻像後腦勺長了眼睛一樣，準確無疑地回過頭，眼神盯住了紅葉。
那目光仿佛在說——你又想要逃跑嗎？
簡直讓人討厭極了。
紅葉抿了下嘴唇，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接著對付伏見猿比古。
「你來做什麼？」
「來找你。」他晃了晃手中的手機，找到她的方法不言而喻。
然而在紅葉炸毛之前，伏見猿比古又開口說道：「本來就有點擔心，然後再看到那副樣子，在腦子轉動之前身體就先動了……嘖，雖然知道你可以自己處理，不過見到喜歡的人被別的傢夥追求，還是會感到生氣啊，抱歉。」
他說出了完全意想不到的話。
「……沒關係。」
紅葉呆呆地看著他，被一記直球砸得有點懵逼。太過率直的話語完全不是這個人的風格，然而效果卻好得出奇，至少在這一句話的功夫，紅葉全身豎起的刺軟化了下來，重新變成了軟綿綿的模樣。
他原來也會這麼直率地說話，而不是滿口嘲諷之詞嗎？
在紅葉變得不知所措起來之後，伏見猿比古又問道：「之後還有什麼事情？」
「沒什麼了……」
少年神情自若，沒有去管紅葉糾結的神情，對她攤開了手掌。
「你看起來狀態不太好，回去吧。」
他表現得太過理所應當，以至於紅葉根本沒反應過來，就被他牽住了手，帶著向前走去。
「喂……伏見。」
這樣子實在太親密了，她抽了抽手掌，伏見猿比古側過頭，掃了她一眼：「怎麼了？」
「我不會跑了，放開我吧。」
「這樣子走路省力一點吧。」伏見淡淡地說道，幾乎讓紅葉以為是自己想多了，「既然已經這麼累了，就少說一點話，趕緊回去休息。」
回去的一路上，紅葉的腦子都是亂的，直到遠遠的看見了吠舞羅的大門，伏見猿比古才鬆開手。
紅葉卻停在了原地，沒有動彈。
「你會離開吠舞羅嗎？」她下意識地問道，其實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一張嘴，這句話就自動地跑了出去。
問出口之後，紅葉就有些清醒了，或許是因為他今天說話格外不對勁的緣故，連紅葉都開始不對勁起來了。
少年回過身，看見紅葉站在那裡看著他，眼中充滿了迷茫的情緒。
「問這個幹什麼？」
「……我想要知道。」紅葉沉默了幾秒鐘說道。
伏見猿比古低聲笑了一聲：「離開這邊我還能去哪？」
紅葉垂下眸子，又迅速抬起，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少年。
「如果有別的可以去的地方，比吠舞羅更加適合你呢？」
她繼續追根究底地詢問，伏見猿比古蹙了下眉，意識到她現在十分的認真，是真切地想要求得一個答案。
他剛剛想回答說「不會」，在張口之前，卻換成了另外一個答案。
「將來的事情誰會知道。」
一個曖昧不清的回答。
紅葉說不上自己心裡是怎樣的心情，她眸光閃了閃，卻彎起了嘴角，露出了一個微笑。
這大概是她頭一次伏見猿比古露出笑容，一直以來兩個人的關係都說不上好，見面基本是針鋒相對，少有和平的時候。
而這第一個微笑，卻不是因為高興而展露的。
「這樣啊。」她喃喃說道。
雖然失落，卻也覺得他的選擇沒有什麼讓人指責的地方。
畢竟見過十年後的伏見之後，紅葉也知道，注重理性和秩序的Scepter 4比起情感多過理性的吠舞羅更加適合他，人選擇對自己更有利的組織，謀求更好的發展，本身就是無可厚非的。
但是既然並不是一件錯誤的事情，那她現在這種情感，又是出自什麼呢？
不是因為覺得被同伴背叛而感到憤怒，也不是因為朋友的離去而難過，說到底自從他表白之後，他就已經跳出了同伴這個單純的框架，變成了一個更加複雜的存在。
「問這個幹什麼？」紅葉聽到少年的聲音。
她有點茫然地看著他，張了張嘴。
「或許……」
我並不討厭你。
酒吧裡多出的兩張生面孔，應該就是吠舞羅從Scepter 4手底下保護的前代青王氏族——湊秋人和湊速人，幾個幹部商量了一下，決定由草薙出雲去往Scepter 4見青之王一面。
孤身一人去到對頭的大本營十分危險，其餘人都不同意草薙出雲的決定，他撓了撓頭，視線在酒吧裡轉了一圈，定在了暗處的伏見猿比古身上。
「那就你跟我一起去吧，伏見。」
就在此時，一直沉默不語的紅葉突然站了起來。
「紅葉醬？」草薙出雲疑惑地問道。
紅葉抿了抿嘴唇，看了同樣投過目光的少年一眼，又移開了視線。
「我也一起去。」
「紅葉醬這麼擔心我啊~讓我太受寵若驚了。」
草薙出雲對紅葉的自告奮勇有些不解，卻還是笑著調侃了一句，就帶著她一起開車去了位於東京的總部。
她見到了宗像禮司，如今還是二十出頭的青年看上去其實也沒什麼區別，他看到紅葉時有些驚訝，隨即又平靜地微笑了一下。
現在想來，自從她賭氣裝作不認識他之後，宗像禮司配合著紅葉，一直是這副禮貌而又疏遠的姿態。
就和對待草薙和伏見他們一模一樣。
紅葉想著要找機會再和好一次，但是注意力卻一直集中在別的事情上，她觀察著伏見猿比古的反應，發現他表現得一如既往，根本看不出來對這位青之王有什麼欣賞之情之類的，一直是興趣缺缺提不起精神的模樣。
紅葉忍不住開始想，也許是因為自己，這個未來已經改變了呢？
也許伏見猿比古不會離開吠舞羅，而是留在這裡，依然是他們的同伴……
「哥哥……」
紅葉蜷著腿縮在沙發上，倚著同樣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的青年的肩膀。
「恩？」周防尊還沒有睡著，懶洋洋地給出了一個單音。
「對待每個加入吠舞羅的人，都會有一個『試煉』對吧，必須要握住哥哥燃燒著火焰的手掌。」紅葉伸出手，虛虛地握住了青年灼熱的手，「只有合適的人才會在身上出現吠舞羅的標記，成為赤之氏族……」
「啊，是這樣。」
「我沒法通過哥哥的試煉呢。」
紅葉想起自己曾經嘗試過探入他的火焰中，卻被排斥了出來，她沒法成為他的氏族，然而卻會在周防尊死去之後成為赤之王。
石板挑選的條件總是那麼的莫名其妙。
紅葉還想再說什麼，電話鈴聲卻響了起來，她蹭到一邊，看著周防尊接聽了電話。
「king，這邊的藏身地點暴露了，藍衣服的已經圍了過來，正在想辦法幫助秋人逃跑……」十束多多良的聲音從周防尊的聽筒裡傳出，紅葉坐在哥哥的旁邊，隱隱約約地能聽到一些。
以及，青年的最後一句話。
「順帶一提，有件事我覺得必須要跟king你說一聲……這次向藍衣服的那邊傳遞消息的人，是伏見。」
完結章
藏身之處被Scepter 4圍住，十束多多良和草薙出雲費了好一番功夫，才讓藏在這裡的人從通風口跑了出去，然後還得費好一番心思搞定氣勢洶洶的對頭。
塵埃落定之後，十束多多良和草薙出雲面面相覷。
這兩名吠舞羅的幹部也知道，伏見猿比古的做法是正確的，與其讓他們給吠舞羅帶來危險，不如提前解決……然而對於吠舞羅這邊來說，比起理智的思考，最注重的還是感情這方面的因素。
換句話說，就是一群會意氣行事，總是容易熱血衝昏頭腦的傢夥。
也因此伏見猿比古的做事方式，會讓包括十束多多良自己在內，一時間無法接受。草薙出雲有心想要培養他，然而這個少年卻與吠舞羅格格不入，在這點上，大概只慢慢潛移默化地影響他了。
——如果他一直留在這裡的話。
「總感覺紅葉醬的樣子很奇怪呢……上次帶伏見那小子出門的時候也是，急急忙忙地沖了上來，就像怕他被什麼人拐走一樣，我可是很看好他的，怎麼會對他做什麼。」
走在返回吠舞羅的道路上，草薙出雲默默地歎了口氣：「真是的，一個兩個的都不讓人省心。」
「剛才跟king彙報的時候，紅葉醬在旁邊，感覺很著急，確實有些奇怪。」十束多多良搖了搖手指，突然笑了起來，「嘛，年輕人自己的事情嘛，草薙媽媽你就不用管啦。」
「誒，等等……誒誒誒誒？！」
草薙出雲不可置信地張開嘴，煙頭從嘴裡掉了出來，在泊油路上滾了幾圈，被他一腳踩滅。
「等等等等，你說……紅葉醬和伏見那小子？！」
「我沒這麼說哦。」
「什麼啊，別嚇我啊十束。」草薙出雲抓了抓頭髮，一臉的無奈之色，「啊啊，總這樣下去，我肯定會過早脫髮的吧……」
從以前開始，紅葉就模模糊糊的感覺到，伏見猿比古大概能看見什麼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在酒吧裡也是，有時候視線莫名其妙地移到什麼都沒有的地方，甚至還出現過把同伴當成敵人攻擊的情況。
是看到了什麼嗎……
紅葉在酒吧裡坐立不安，自從聽到了十束多多良打來的電話以後，她就一直是這副模樣，仿佛屁股下面有火爐在烤似的。
這幅樣子自然被呆在旁邊的周房尊發覺了，看著紅發少女明顯滿含心事的臉龐，青年眉峰蹙了一下，微微舒了口氣，抬起手掌按在了她的頭頂。
紅葉抬起頭，不安地看著他：「哥哥……」
「在焦躁什麼。」他揉了揉手掌下毛絨絨的腦袋，「想做什麼就去做。」
「我……」她想要說些什麼，卻不知道從何說起，踟躕了一會兒，才猶豫著張開了口，「按照自己的想法改變一個人，這是不對的吧，比如說有一個人想要離開，但是我卻強迫他留下來……」
「啊，確實。」
紅葉想到從前的自己，她剛剛得到這超高的魅力值，卻沒有學會正確地運用它，利用這個魅力值操控別人的感情和思想，做了許多惡劣的事情，也因此吃到了不少苦頭。
從那以後，紅葉就有意地避免自己繼續做這樣的事情，害怕自己變得和以前一樣。
……尤其是面對同伴的時候。
她到現在依然搞不清自己對於伏見猿比古這個人的感情，不過有一點卻已經清楚了，那就是她不討厭這個人。
即使她再抗拒被人喜歡，一旦有這個苗頭就迅速拒絕不給對方留一點機會，她卻沒有這麼對待伏見，而是更接近於不知如何是好的狀態。
也許與他是同為吠舞羅的同伴有關，紅葉習慣了包容同伴，他們也是很單純地對待紅葉，這讓她感覺很舒服，也想要保護重要的大家。這個人的態度從最開始就沒有變過，紅葉害怕那些因為她的能力而產生的虛假的愛情，或許正因如此，對於真正的感情永遠存在著一份期待與嚮往，說不清道不明。
與此同時，不管是出自同伴，還是出自自身，她都不希望伏見猿比古離開吠舞羅。
但是……這樣的話，不是又在做相同的事情了嗎？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的紅葉，沒有注意到身邊的青年望向遠處的目光，他的視線穿過玻璃窗看向街道，又像是被陽光晃了眼睛，虛起雙目。
紅葉還像以前一樣，心裡裝著什麼事的時候，總喜歡往哥哥身邊湊，也不打擾他，就安安靜靜地呆在他身邊，窩成小小的一團。
自從櫛名安娜來了以後，紅葉覺得自己變成了姐姐一樣的角色，努力地想要照顧這個不到十歲的女孩子，基本不會這麼依賴周防尊了。然而現在她卻又不由自主地拾回了最早的習慣，光著腳踏在柔軟的沙發墊上，兩隻手臂環著小腿，形成了一個宛如在母親腹中的姿勢。
正出著神，一根手指戳在腦門中央，指腹並不柔軟，甚至有些粗糙，戳得紅葉腦門生疼。
「都說了，想做什麼就去做。」
周防尊咂了咂嘴，眯起眼睛看她，嘴角揚起一個不明顯的笑意。
「想這麼多幹什麼，有什麼想說的就說，沒有人會因為你的一句話改變主意。把自己想做的做了不就好了。」
他懶洋洋地說道，伸開五指揉了揉她。
「哥哥你說得對。」紅葉喃喃地說道。
她太矯枉過正，顧慮的太多，導致連說出自己想說的話都不敢了。
不想讓他離開，只要對他表達出自己的想法就足夠了吧。
既然伏見猿比古都已經變得直率了起來，那紅葉也應該更加直接地表達出自己的意願，和他好好的交流一次。
她不討厭他，但她卻還無法接受他的喜歡，即便這樣，她也希望他留下來。
明明只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卻因為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參雜在一起，變得複雜了起來，讓她一時半會兒沒有想明白。
「那哥哥我先走了！」
「恩。」
紅葉從沙發上跳下來，掏出手機撥打出了電話，聽著聽筒裡傳來的等待音，她有些緊張，然而電話只響了幾聲就被掛斷了。
什麼啊……紅葉有點鬱悶，她又撥打了幾次，無一例外全都被掛斷了。她瞪著手機，身後的不遠處，傳來了櫛名安娜的聲音。
「紅葉！」
紅葉循聲望去，身材嬌小的女孩子站在二樓，雙手抓著欄杆，探出頭來看著她。櫛名安娜提著裙擺，蹬蹬蹬地跑下樓梯，徑直跑到了紅葉的面前。
紅葉蹲下身，櫛名安娜精緻的臉龐依舊面無表情，卻沒由來的讓人感覺到了些許急切的情緒。
「你要去哪裡？」
「唔……」
紅葉糾結了一下該怎麼說，然而安娜已經抓著她的手，再次開口說道：「要去找猿比古嗎？」
「這你都知道了呀，安娜。」紅葉的心思被說中，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櫛名安娜的異能力能夠讓她輕而易舉地感知到別人的心理，被她看出來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只不過紅葉有些奇怪她為什麼要這麼說。
「怎麼了嗎？」
「他總有一天會離開，我隱隱地感覺到了。」
少女抬起紅色的眼眸，注視著紅葉。
「從一開始的時候，就知道了這件事。」
紅葉沒想到安娜知道的遠比她要多。
銀髮的少女微微皺起了眉毛，顯露出些許失落的神情：「雖然這樣，但是我並不認為他是背叛者，只是我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情。」
「我也不希望呀……」
「所以，紅葉。」櫛名安娜安靜地看著她，「你能把他帶回來嗎？」
「我不知道呢。」紅葉抿了下嘴唇，微笑起來，「不過我會和他說的——『我和安娜還有大家，都不希望你離開』。」
「恩，那就拜託你了，紅葉。」櫛名安娜也露出了笑容。
最後紅葉是在Scepter 4任務車那邊找到伏見猿比古的。
少年打開塗上藍色漆料的車廂門，從裡面跳了下來，雙手插著褲子口袋。他下車之後，回過身和裡面的人交談了兩句，拿過了什麼，看也不看地揣進了口袋裡。
紅葉追過去，正好伏見轉過來，看到了少女奔跑過來的身影。
「你……」他只來得及說了一個字，就見紅葉風風火火的從他身側沖過去，徑直來到站在車廂門口的青之王宗像禮司面前。
「周防？」宗像禮司挑了下眉毛。
紅葉一手指向伏見猿比古，跟護崽的老母雞一樣，張開了雙臂，警惕地看著他。
「這是我們吠舞羅的同伴，不要想著拐走他，禮司，我會和你生氣的。」
青之王很有趣地彎起了唇角。
「哦呀，突然又肯與我相認了嗎？這倒是讓我有些驚訝了，本來已經做好了你會鬧三五年彆扭的準備。」
「……之前是我不對，現在我覺得以鬧脾氣的方式跟你抗議實在太蠢了……但是如果你要挖吠舞羅牆角的話，我不會再用鬧彆扭的方式抗議了。」
「你想要怎麼做呢？」
紅葉面無表情地說道：「號召人民群眾一起揍你。」
宗像禮司無奈地扶了下額角：「這樣亂用能力的話，我可是隨時能把你關押起來的啊，紅葉。」
「誰管這些。」
本以為少女是來找自己的，結果卻被晾在後面半天的伏見猿比古看了他們半響，表情非常精彩。
「喂，你們……」
青年注意到了他的神情，微微地笑了一下。
「我和紅葉是舊識，在年少的時候，曾經當了一段時間的鄰居，不過成為青之王再見到的時候，紅葉就一直裝作不認識我了，還讓我苦惱了一陣呢。」
「居然認識對頭的老大啊你……」伏見瞥了紅葉一眼。
「現在說的不是這個問題吧。」紅葉盯著宗像禮司，「你想要讓伏見成為藍衣服的一員嗎？」
「確實，我這邊還缺一個暗器高手。」宗像禮司推了推眼鏡，微笑著說道，看上去風度翩翩，「如果伏見君有這個意向的話就更好了，不過既然方才還在問我能不能改變氏族，我想或許有這個可能的吧吧。」
「不過現在確實還有些問題，還是等待不久之後再聽取你的答案吧，你說呢，伏見君？」
「我只是隨口一問罷了。」伏見猿比古冷淡地說道。
「是嗎。」他輕笑了一聲，
紅葉慌忙看向伏見猿比古，少年也在看著她。因為剛剛被青之王說出的那件事，讓他有些心虛，不由自主地移開了視線。
「看起來你們有話想說，那我就不打擾年輕人之間的交流了。只是伏見君，生病的問題要好好注意一下呢。」
宗像禮司說完，就帶著Scepter 4的人離開了。
他們所處的街道本身就比較僻靜，來往的行人很少，在Scepter 4離開以後，這附近就剩下了紅葉和伏見猿比古兩個人。
「你要離開吠舞羅嗎？」沉默了一陣後，紅葉再度問道。
她睜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伏見，她看起來太過認真，本來想要糊弄過去的回答，在這時突然說不出口。
「也許吧。」伏見猿比古說道。
睫毛扇動了一下，紅葉抿了抿嘴唇：「我不希望你離開，還有安娜和大家都是這樣。」
「安娜居然也看出來了嗎……還有你，不是早就在十年後知道我會離開這件事了嗎？不然的話，怎麼會在回來之後就是那種態度，哈。」伏見扯了下嘴角，「不過，對你來說，還真是難得的坦誠啊。」
紅葉搖了下頭：「我是知道十年後的你已經不在吠舞羅這件事，但是我卻不知道你會不會離開，這和十年後是不一樣的……我希望你不會離開。」
「為什麼？」
「因為你是同伴啊。」紅葉理所當然地說道。
伏見猿比古卻因為她的回答而笑了一聲，笑聲裡充滿了熟悉的嘲諷意味。
「同伴啊……不要告訴我，在我已經和你表白過以後，你還想要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繼續你的同伴遊戲。如果那樣的話，還真是多謝你，對我來說可是最大的諷刺了。」
紅葉急急忙忙地辯駁道：「不是這樣的！」
「那是什麼樣的。」少年的聲音低又輕，帶著一股誘惑人的沙啞感，他彎下腰，臉龐距離紅葉極近的距離，「現在在你的心裡，我是什麼樣的呢？告訴我吧，紅葉。」
紅葉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龐，誠實地說道：「我不知道。」
「哈？」
「我還不知道……」紅葉垂下眼睛，「現在的我還沒法接受別人的喜歡，不管是你還是其他人……無論是誰都是這樣。因為我的能力的關係，我曾經使得許多人喜歡我，改變了他們的想法……因此『喜歡』這種感情對我來說，太過沉重了，我暫時還沒有足夠堅強的心來負擔這種感情。」
少女慢慢地向伏見猿比古敘述自己的想法，最後，她抬起眼睛，沒有絲毫逃避地與他對視。
「但是，我知道我不討厭你。」
「什麼啊，這種曖昧不清的說法。」伏見猿比古說著，直起了身，不復剛才緊逼的姿態，他嫌棄地看著紅葉，嘴裡輕輕地「嘖」了一聲。
「你的回答不是也一樣嘛，什麼『也許吧』，草薙媽媽會沖出來狠狠教訓你的。」
「那個傢夥才只會對你這麼幹吧。」
伏見猿比古回了紅葉一句，雙手重新□□外套的口袋裡，又變成了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樣，眼睛都睜不開似的半眯著。
「那你……」
「在租屋那裡，我攻擊了湊秋人。」少年突然開口說道。
「啊……」紅葉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然後在剛剛，我也攻擊了藍衣服的傢夥。」
「……為什麼？」紅葉問道。
伏見猿比古沒有看向她，看上去很平靜，卻好像是一座馬上就要噴發的火山，暗流隱隱在那風平浪靜的表皮下湧動：「我以為他們是別的人。」
紅葉想到了什麼：「你看到了幻覺？」
「啊，沒錯，即便在現在，我看著你的時候，還能看到你的身後有個傢夥無時無刻的在嘲笑我，逼迫我動手……不過我動手的話，攻擊到的只能是你吧。」
紅葉嚇了一跳，趕緊扭頭向身後看去，那裡空蕩蕩的一片，什麼都沒有。
「別看了。」眼前一片黑暗，是伏見猿比古伸出手來，捂住了她的眼睛，讓她重新轉過頭，「我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東西。」
在一片黑暗中，紅葉只能聽到少年那貌似波瀾不驚的聲音。
「那個人是誰？」
「伏見仁希……姑且算是我死去的父親吧。」
「所以就算讓我留在吠舞羅，也沒有一點好處，說不定哪天我就會因為幻覺，不小心殺掉其中的哪個人，有可能是十束多多良，也有可能是你……」
「沒關係的！」紅葉打斷了他的話，斬釘截鐵地說，「會有辦法的！」
紅葉拉下他的手，眼前重歸光明，她認真地看著他：「如果這是你想要離開的理由，那完全沒有關係，你只要相信我們就好了。我們中的每一個人都不會這麼簡單地被殺死的，而且也可以一起找到解決的辦法不是嗎？」
「……不全是。」伏見猿比古皺了皺眉頭，卻難得沒有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我覺得，那邊的行事風格比較適合我，還有青之王……」
「如果讓我在那個人手下工作的話，應該會感覺比較舒服吧，畢竟像我這種傢夥，在可是會覺得所有人都是無可救藥的蠢蛋啊，如果不是讓我承認的人的話，根本就不想聽從對方的話。」
聽到伏見猿比古這樣說，紅葉知道，他已經做出了決定，她沒有辦法讓他不要離開了。
她覺得吠舞羅很好，所以無法理解伏見猿比古為什麼會覺得Scepter 4更加合適，卻對他的想法並不感到以外，但是即便這樣，她依舊覺得很失落。
「這樣啊……」她小聲說道，垂下了頭。
「不過既然你和青之王是舊識，那我去哪邊實際上都沒有關係的吧。」
「你去那邊的話，我們就是敵對關係了。」紅葉抬高聲音說道。
伏見猿比古「嘖」了一聲：「比那個見鬼的同伴好吧。」
少年側過頭，眼角瞥向紅葉，意味不明地說道：「那就乾脆讓我把你擄走好了。」
「我會打死你的，相信我，還有哥哥也是。」
「嘖。」
「總之……」
紅葉後退了一步，努力地揚起了嘴角。
「安娜他們還在酒吧裡等我，我先回去了。」
她說完，沒有預料到面前的少年突然用手掌托住了她的後腦，同時俯下身來。紅葉睜大了眼睛，看著伏見猿比古的臉龐越發接近，然後嘴唇上傳來了溫熱而又柔軟的觸感。
「唔——！」
那觸感一觸即分，快得仿佛只是她的幻覺，在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伏見猿比古就已經離開了。
紅葉摸著自己的嘴唇，大腦裡一片空白：「你你你你，你幹什麼啊！」
伏見猿比古低笑了一聲：「消除幻覺的辦法，你說的一起找到解決辦法的不是嗎？」
「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像你這樣的笨蛋不是應該別人說什麼都信麼……變聰明瞭啊。」
「別攔我，我真的要揍你了。」
「嗤，快回去吧。」伏見猿比古輕輕地推了紅葉一下，「吠舞羅的大小姐。」
「那我要叫你什麼？Scepter 4的走狗嗎？」紅葉沒好氣地說道。
「啊，隨便你。」伏見說道。
紅葉離開了一段距離，再回頭看去時，伏見猿比古依然站在原地，遠遠地望著她。紅葉又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感覺到了一點奇怪的情緒。
那是什麼呢？紅葉現在還沒法搞明白。
不過總有一天，她會知道這樣的感情是什麼，在那時，她也能真正完全地擺脫過去的陰影，邁入嶄新的人生吧。
她會在周防尊達到極限之際，繼承他的王位，成為新任的赤之王。赤之王的力量極其暴虐，不過有哥哥在的話，一切都可以解決的。
然後和Scepter 4的因緣也會繼續下去，立場上兩方敵對，一見面就打得不可開交，然而在出現敵人的時候，卻又會聯合起來共同作戰對抗。
伏見猿比古會在閒暇之餘來酒吧找她，然後被八田美咲怒吼著追打出去，紅葉趁著沒有人注意的時候，從酒吧的後門偷偷繞出來。
在經過一條小巷的時候，被一隻手扯了進去。
「噓——別出聲。」
抬起頭，變成青年的伏見猿比古站在她身後，而八田美咲早就叨叨著「可惡猴子那傢夥……居然談戀愛了，這還怎麼打啊！」跑了回去。
紅葉眨了眨眼睛，看著他笑了起來，於是伏見猿比古也挑了挑眉梢，斜了她一眼，拉著她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哥哥還健康地活著，在卸任之後，變得能夠安安心心地睡上覺了，每天倒精神了不少。草薙出雲在吧台後面擦著玻璃杯，偶爾因為有人搞破壞而大發雷霆。十束多多良愛上了攝影，拿著新歡攝像機到處跑，很少能夠見到他了。而吠舞羅依舊是那樣，每天都充滿活力，經常和死對頭Scepter 4打得不可開交。
紅葉交了一個男朋友，然而因為他死對頭的身份，經常會被吠舞羅的人懟出去，想要約個會卻很不方便，讓她苦惱極了。
即便還有各種各樣的狀況，但是對紅葉來說，這就算是最好的BAD ENDING 了吧。
end
after
「由你來成為赤之王吧，紅葉醬，我會幫助你的。」白髮青年聲線甜膩，手掌溫柔地撫摸了一下紅葉的臉頰，臉上似乎在笑著。
「在你的哥哥死去之後。」
周防尊闔上雙目仰起頭，雙臂打開，頭頂懸空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劍身微微一顫，隨即宛如流星墜落，以千鈞之勢沖向立于地面的男人。
紅葉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徒勞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袖。
明明距離近得就連他唇角上揚的弧度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手指卻怎麼也無法觸及，只能看著他的身影被巨劍掀起的風浪與業火吞噬。
——抱歉，紅葉。
「哥哥——！」
紅葉從噩夢之中驚醒過來，帶著滿頭的冷汗坐起身。
她的雙手死死地攥著被褥，張開嘴巴局促地喘息著，目光茫然沒有焦點，徒勞地在前方逡巡。
「……哥哥？」
過了一會兒，紅葉才慢慢地將視線向上移去，看見了十束多多良擔憂的臉龐。
「紅葉醬，醒過來了？」
紅葉終於冷靜了下來，頭痛地揉了揉額角：「恩……抱歉多多良，做了個噩夢，沒發生什麼吧……」
十束多多良看著紅葉，紅葉想要掀開被褥，剛剛動彈一下，手心的皮膚下面卻突然冒出一叢火焰，把身上的被子燒得一乾二淨。
紅葉：「……啊。」
十束多多良：「哎呀。」
無語地看著自己還冒著火星的手，紅葉猛地跳下床，跑到窗戶邊上，打開窗子探出半個身體，向上空望去。
果不其然，在吠舞羅的建築上方，籠罩著一個淡紅色的巨大聖域，聖域的中心是一把鑲嵌著紅色寶石的巨大十字劍。
第三王權者——赤色之王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很快有人注意到了這副空中異象，停駐在原地，紛紛抬頭向上望去，甚至還有多事的傢伙拿出手機拍了照片，如果不是有Scepter 4的管制，相信明天的網路頭條又是「鎮目町上空又現神奇巨劍」之類的麻煩新聞了。
所幸現在還是清晨，路上的行人也不算多，紅葉連忙把聖域收回，極端暴虐的力量在身體中游走，又被死死地壓制在了下面，終於連最後一絲火焰都妥帖地收好之後，她才松了一口氣。
「辛苦了，被子的話回頭我去超市里再買一條，紅葉醬不要放在心上~」還沒等她說話，十束多多良就先擺著手，輕鬆地說道，「不用給自己太多壓力啦，這種事情都很常見的，當初king也是這樣。」
青年向房間的暗處瞟了一眼，攤開手聳了聳肩。
「沒事沒事，總會有辦法的。」
紅葉知道他是故意做出這幅樣子安慰自己，揚起嘴角對他笑了一下。
「恩，我沒事啦。」
太陽還沒完全升起，微弱的曦光透過窗戶，只能堪堪照亮面前的一小塊，屋子裡其他地方卻依然很昏暗，讓站在亮出的她看不太清。
自從成為了赤之王后，紅葉已經很久沒有睡過好覺了，一進入睡夢就被噩夢驚醒，再加上力量還不能好好地操控，總會不經意間燒掉各種東西，紅葉忙著控制力量，精神差極了。
她頭暈腦脹的，困得要命，卻又不敢再睡了，生怕精神一旦不集中，就又有火焰跑出來傷害到周圍的人。
哥哥當初所經歷的，就是這樣的事情嗎？
紅葉情不自禁的這麼想到，回想起當初周防尊不想讓自己接近入睡的他，也能體會到哥哥的心情了。
他們都是想要保護別人的人。
紅葉迷迷糊糊地往回走，完全沒有發現坐在房間陰影裡的另外一個身影。
直到十束多多良又扭過頭，對那邊說話的時候，紅葉才猛然驚覺還有人在。
「king也是，守了一晚上也很辛苦吧。」
「哥哥？」
紅葉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才看到沙發上青年影影綽綽的輪廓。
「沒什麼。」周防尊淡淡地回答道，轉而又問紅葉，「夢到了什麼？」
「……還是那些，也沒什麼。」
周防尊站起身來，走到紅葉面前，拿拇指蹭了蹭她的額頭，拭去她頭上的汗水，又看了她一會兒，沒有再說話，插著口袋走了出去。
「哥哥還在生我的氣吧……」他走出房間後，紅葉像是覺得有些冷似的，抱著雙臂小聲說道。
十束多多良安撫性的笑了一下：「king不會生你的氣的，紅葉醬，他只是在自責。」他斂去了笑容，接著說道，「畢竟我們都不想讓你承擔這些，如果能在那之前找到其他的辦法就好了……這樣的結果完全是因為我們能力不足。」
青年輕輕擁抱了她，手掌溫柔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而且那個東西……算了，king那邊過幾天就會自己調整好的，這兩天他擔心你一直在你睡覺的時候守著，就是他什麼都樂意說而已。king的性格就是這麼麻煩，紅葉醬不用想太多。」
紅葉幾乎算得上是欺騙了石板強行即位了，周防尊不想讓她擔負這麼多，紅葉也不想讓哥哥處於隨時都會崩潰的危險之下，兩邊都是在為對方著想，立場卻又相互對立。
隨著年齡的增長，紅葉的處事方式漸漸地跟周防尊越來越像，自我又固執，一旦決定了什麼就頭都不回地走下去，八匹馬都拉不回來。
就像之前，十八歲的紅葉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們，完全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
「即使反對也沒有關係，但是哥哥的威斯曼偏差已經到極限了，既然一直沒有找到其他的解決辦法，那麼，就由我來代替哥哥成為赤之王吧。」
等再回來的時候，王權者的王位上就已經換了個人。
一想到那時候的場景，直到現在十束多多良都覺得頭痛。
當初軟軟嬌嬌的小姑娘，只是有點任性卻又很可愛的小公主，到底是怎麼長成這種性格的啊……
難道是他們對她產生了什麼不好的影響嗎？
如果十年後的什麼人知道了十束多多良的感慨，一定會糾正他的——紅葉能在那個世未來裡成為女王，性格因素也占了很大的比例啊。
現在的紅葉，只不過是提前展露出了這種傾向罷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啦。」
他笑著抬起手：「誰讓你比我們都小呢~在我們眼裡，你就是個小孩子嘛。」
十束多多良也離開之後，紅葉晃了晃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隨著太陽逐漸升起，屋子裡亮堂了起來，紅葉把窗簾一把拉開，在晨光中捏著眉頭往回走。
走到門口，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一下，她掏出來看了一眼，是一條來自熟悉的地址的郵件。
郵件裡面只有兩個字——「下來」。
「不是吧……」
紅葉咕噥著跑回去，又扒著窗頭朝下看，很輕易地就看見了靠在電線杆旁的伏見猿比古，他手裡拿著統一制式的通訊器，正在翻閱著什麼。
青年穿著一身藍色制服，襯衫的扣子解開了最上面的兩枚，露出了對男性來說略顯瘦削的鎖骨，和一段細長白皙的脖頸。一把劍歪歪斜斜地掛在腰側，袖子裡大概也藏著小刀，很明顯就是一副標準的出勤姿態。
她剛剛探頭，伏見猿比古就抬起頭，精准地投來視線。紅葉眨了眨眼睛，腦子裡過了一遍今天早上的事情，又幹幹地發出了一聲單音：「啊。」
沒控制好的王權者力量，又把他一大清早就從被窩裡被拽出來，派到這邊解決問題了。
至於為什麼是伏見猿比古，而不是其他正在值班的人……這就要問單身二十多年的青之王了。
當初紅葉剛剛成為赤之王的時候，伏見猿比古特意領了一個監視的任務，天天過來守著，連夜裡都在時刻監測著王權者力量的動態。
由於跟八田美咲的某些因緣，為了避免起衝突，他沒有進到酒吧裡面，只是呆在正好能看到紅葉房間窗戶的位置，靠著電線杆望著這個方向，和現在的姿態一模一樣，方便出了事能立即過去。
即便這樣，他依然不可抗地跟八田美咲打了不下十次，當然啦，紅葉覺得他一邊擺出一副病嬌臉，一邊叫著isaki的樣子變態極了，連作為吃瓜群眾的她都忍不住想把他揍成餅餅。
過了這麼久，伏見猿比古那一張嘴就喜歡戳人痛處的毛病非但沒痊癒，還愈演愈烈了。尤其是面對八田美咲的時候，他總是會格外變態一點，讓紅葉都想著他是不是已經彎了。
……說出來之後，伏見猿比古的臉色特別精彩，扯著嘴角冷笑起來的樣子紅葉到現在還記得。
直到昨天，伏見猿比古才回到Scepter 4，好不容易能夠睡上一個好覺，結果今天一大早又因為這邊的異動趕了過來，想也知道心情不太美妙。
紅葉打開窗戶跳了下去，伏見猿比古皺了皺眉，少女輕巧地落在地面，向他走了過來。
兩個大黑眼圈面對面，誰也不必誰精神一點，紅葉瞅了瞅他的臉，滿懷歉意。
「抱歉……」
「晚上沒睡好？」反倒是對方率先說道，「又做噩夢了？」
紅葉聳聳肩：「夢到了一些事。」
伏見猿比古站直了身體，掃了她一眼，眼神意味不明：「這次是什麼？全都是火焰的荒原，還是被摧毀的城市？」
沉默了一下，紅葉有些茫然地說道：「夢到哥哥死掉了。」
青年又微微擰了下眉頭，咂了咂舌，語調依然冷靜：「那傢伙不是已經卸任了麼，會長命百歲的。」
似乎因為成為王權者以後，負擔過大導致長時間精神不好的緣故，紅葉表現得有些軟弱，反應也慢了半拍。伏見猿比古伸出手，四指插入發間，拇指劃過她的眼皮，不輕不重地揉了揉。
「行了，趕緊打起精神。」
手指有些涼，不過按在眼睛上卻緩解了眼球的脹痛，紅葉舒了口氣，拉開了他的手。
「好啦我醒過來了……你也這麼多天沒睡好，用不用一會兒回去睡一覺？」
「沒事，習慣了，反正以前也是經常熬夜。」
紅葉無語地看著他：「你們怎麼事這麼多，簡直就是個黑心企業。」
「你以為是誰害的啊。」
本來今天也沒什麼事情，早上臨時出個任務，接下來的時間就全都由個人安排了。然而兩個人剛說了兩句話，伏見猿比古手中的通訊器就傳來了聯絡。
「嘖，又是任務嗎。」
他聽完對面傳來的指示，簡短地說了一句「收到」之後，就放下了通訊器。
「任務？」
「有個團夥窩點在這邊，讓我過去探探，麻煩死了。」伏見猿比古滿臉都是嫌麻煩，完全沒有幹勁，把通訊器往兜裡一揣，在行動之前，又看了她一眼。
「你先回去吧，等辦完我再過來。」
紅葉心裡懷著事，剛在直著眼睛發呆，聽到他的話後，又揉了揉眉心：「喔……我也沒事做，跟你一起去吧。」
去踩點的時候，正好碰上對面全班人馬都在，伏見猿比古本來就沒打算玩潛入，這身顯眼的制服吸引了不少的仇恨值，立刻就被人蜂擁而上，圍在了正中央。
「Scepter 4的雜碎！」
「你以為這裡還是你們的地盤嗎？！居然敢伸手到我們的地盤來，膽子不小啊！」
「還帶著女人……小子你在看不起我們嗎？！」
面對七嘴八舌的叫駡，伏見猿比古「嘖」了一聲，依然是那副提不起幹勁的模樣。
「麻煩死了，趕緊結束吧。」
他的手握在了身側的刀柄上。
「伏見，拔刀！」
之後就是伏見猿比古的個人秀了。
對面大多數都是異能者，卻在他的手下毫無反手之力，紅葉本來就沒有幫Scepter 4幹活的想法，只是跟著他一起過來而已。她抱著手臂站在門邊上看著他遊走在數名彪形大漢身側，敏捷得就像一條滑不留手的魚，身形微微一動，就輕而易舉地避開了對面的進攻。
長刀被架住，另一邊又有人進攻，伏見猿比古向身側一瞥，手臂垂下，幾把小刀輕巧滑落，被夾在指間，揚手甩向對方，直直地釘入肩膀之中。
「啊啊啊啊！」受傷的人發出一連串殺豬似的慘叫。
很快對面的人就被清掃得七七八八，紅葉剛要走過去，頸間卻一涼，冰涼的刀刃緊貼著脖頸的肌膚，隨著身後人的手一起不住地顫抖著。
「放，放下武器！不然的話，你的馬子會怎麼樣我就不保證了！」
紅葉眨了眨眼睛，對上了伏見猿比古投過來的視線。
「馬子？」
「就是女朋友。」伏見猿比古給她解釋了一句。
「這樣啊……那你的女朋友被劫持了，你要放下武器嗎？」紅葉沒什麼緊張感地調侃道。
青年面無表情地看了她半響，解開了佩刀。
「哈哈……哈！就是這樣！把手舉起來，不許動！有一點異狀我就殺了她！」
「嘖。」伏見猿比古勉強舉起了手。
大漢劫持著紅葉，仍然戒備地盯著變得無害的青年，一步步地靠近他。走到近前，伏見猿比古目光掃向紅葉，嘴中歎了口氣。
「玩夠了嗎？」
「給藍衣服的傢伙任務搗個亂也不錯啊。」
紅葉突然抬手抓住頸間的刀刃，一叢火焰悄無聲息地冒了出來，瞬間就將其燒成了一團廢鐵。
「咿咿！你，你是——」
他意識到了有什麼地方不對，然而話已經來不及說完了，在下一秒，他就眼前一黑，重重地倒在了地面上。
完成了任務，伏見猿比古站在原地簡短地彙報了一番，彙報完畢，他扭過頭，看見的是紅葉出神的表情。
她站在建築物的外面，籠罩在陽光之下，輪廓在光芒中顯得模糊不清，髮絲的邊緣就像是要消弭在日光中似的。
「喂。」他下意識地出聲喊她。
紅葉回過神：「處理完了？」
伏見猿比古收起通訊器，向她走過去。
紅葉剛想邁步，然而青年已經走到近前，低下了頭，目光鎖定在了她的臉上。
「猿比古？」
他的手掌放在紅葉的頸間，摩擦了一下，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他複又垂下頭，嘴唇落在脖頸細膩的皮膚之上，留下了親密而又狎昵的一個吻。紅葉癢得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縮了縮脖子，似乎想要避開他。然而他卻不容拒絕地更近了一步，順著刀刃擦過的方向，依次吻了過去。
青年的親吻就像是柔軟的羽毛，帶來了未知又輕柔的觸感。
「這是回禮。」
話語含糊地從喉嚨發出來，隨著吐息一起噴灑在皮膚上，激起了一連串的雞皮疙瘩。
做出這種親密的舉動，其中一個原因是回報她的折騰，另外一個，卻是因為她的樣子。
自從紅葉成為了赤之王以後，她就變得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因為總在做噩夢的緣故，她的心裡裝滿了心事，即使帶在身邊，也仿佛隨時都會從這裡離去。
這些變化導致了青年心中些微的焦慮不安日益地擴大，最後在這如同融化一般的場景中，一起爆發了出來。
她總在想別的事情，即使是和自己在一起，腦子裡也永遠裝著她的哥哥還有那群被叫做同伴的傢伙。
既然這樣，那就在離去之前，用強硬一些的手段，將她留下來吧。
把這位王權者扣在自己的懷中，留下自己的印記，讓她無法再離開。
懷著這樣褻瀆的想法，青年擁抱著紅葉，埋頭在她的肩頭，親吻著她的頸側。最後甚至露出牙齒，將皮肉含在齒間咬了下去。
被疼痛驚醒，紅葉迅速把出神的事情拋到了腦後，整個人都被刺激得精神了。她一把把伏見猿比古揪了起來，面紅耳赤地大喊道：「你這傢伙……你在做什麼啊？！」
「嘁，反應過來了嗎。」。
「你是變態嗎？！」
伏見猿比古扯起了愉悅而又略顯病態的笑容。
「變態？只是這樣的程度……就是變態了麼？那麼如果說我想對你做的事情比這要過分得多，想要撫摸你的皮膚，親吻你的每一個部分，讓你哭出來……這樣說的的話，你會怎麼做？」
紅葉捂著被咬的脖子，因為突如其來的疼痛，眼眶裡流出了生理性的眼淚，就這麼眼睛濕漉漉地瞪著他，不僅沒有一點威懾力，還顯得有些可憐。
這樣的表情……伏見猿比古眼神晦暗了一點，舌尖探出，舔了舔嘴唇。
他的舉動充滿了莫名的危險性，紅葉看得毛都炸了起來，全身冒出了火花。青年一怔，迅速反應了過來，伸手想要阻止她。
「喂，快控制好……」
「別，別過來！」
他的動作就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在他伸手的同時，面前的少女「碰」的一聲，炸成了一團火球。
恩，字面意思的，火球。
這天晚上Scepter 4的三把手伏見猿比古，是頂著被燒焦的頭髮，穿著破破爛爛的制服回去的。
而如今的赤之王則是捂著脖子不撒手，滿臉都是紅暈，怎麼問怎麼都不肯說明發生了什麼。
照紅葉一撩就炸的模式看，距離伏見猿比古吃到肉，大概還很遙遠……
if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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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髮的少女騎士在滯留在這個時空中的日子裡，時常會回憶起聖杯戰爭最後的時刻。
她突破重圍，在熊熊燃燒的火焰之中，靠近了聖杯降臨之地，卻在那裡發現了另一個人。那是一名有著紅色長髮的女性，背對著她，窈窕身軀在黑色的業火的包圍下時隱時現，她仰著頭看向面前的聖杯，嘴角帶著一抹奇異的微笑。
「我幫助你出生，你來實現我的願望。」
女性打開雙臂，鮮紅的火焰從她的身上各個部位竄了出來，與漆黑相互糾纏，逐漸融合為一體，變成了宛如凝結的血液一般暗沉的色澤。
她在燃燒的世界裡放聲大笑，嗓音並不清脆嬌軟，反而有些沙啞，卻為她增添了一分誘惑之感。
「以我的一切，換來另一個我改變未來的機會吧——」
在被聖杯湧出的髒汙之物吞噬之前，阿爾托利亞看見她回過了頭。
容顏熟悉，卻因為被黑色浸染而顯得與她所知的少女截然不同，那個少女應當是天真而又純潔的樣子，微笑起來如同春日裡鮮豔的花朵，眉眼間依稀可見肆意驕縱。然而面前的女性卻宛如惡鬼一般，散發著令人不敢靠近的氣息，不知是源於她本身，還是因為那些逐漸蔓延至她全身的污泥。
驚鴻一瞥之後，阿爾托利亞拋棄了種種雜念，向這個不知是敵是友的女性伸出了手。
「這裡很危險，請抓住我，我帶您出去！」
女性遙遙地望了她一眼，少女英靈努力想要接近，卻被掀起的焚風阻擋在外，等到塵埃落定，阿爾托利亞放下手臂，看到了驚人的場景。
「那是什麼啊……」
從華麗的聖杯中湧出不盡的邪惡，就像天河倒傾，源源不斷地落在了地面，毀滅了一切能見之物。
那就是第五次聖杯戰爭的終末。
****
「阿爾？」
阿爾托利亞從回憶中抽離出思緒，少女坐在她身邊的樹枝上，兩條細瘦的小腿在空中隨意的搖晃著。
殘留在身體中的魔力經過不久前的戰鬥後也已經耗盡，在離開之前，紅葉跑過來找她，兩個人坐在庭院裡的梧桐樹上聊天。
問及她在這之前的經歷時，阿爾托利亞不禁想到了那名與紅葉的面容相差無幾的女性，她側過眼看了紅葉一眼，少女注意到她的視線，便沖她微笑了一下。
大概是她想錯了，她們應該只是容貌相似，實際上卻是不一樣的人吧。
「我要離開了，紅葉，希望你能夠獲得幸福。」
在即將消失的時候，紅葉突然將手裡一直忙活的東西塞進了她的手裡。
「這個給你。」
阿爾托利亞低頭看去，草編的小動物憨態可掬地躺在她的手心，騎士王微微一怔，隨即，露出了一個笑容。
「恩，我會好好保存好的，如果在這之後……」
下一秒，金髮少女就如同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消失不見了。
紅葉收斂了臉上特意展現出的開朗表情，顯露出了些許悵然和失落，周防尊從建築物裡走過來，紅葉撲到他的懷裡，蹭了蹭他的胸膛，悶不做聲。
起初第一次在夢中分離後，紅葉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阿爾托利亞了，然而在這個危險而又充滿絕望的世界裡，她在危機中再度遇到了她，並再度被她所幫助，一路走到了最後。
人總是貪心的，一旦曾經有過什麼美好的東西，總是想要更多，也無法承受它的失去。紅葉在阿爾托利亞離開以後，被巨大的失落感充斥了內心，從來沒有過那麼強烈的，想要再見這位高潔又強大的王者一面。
阿爾托利亞是紅葉的理想，是她的憧憬，也是她想要成為的那類人。然而在憧憬之後，她又瞭解到了這位看起來高高在上的王者的煩惱，在那個瞬間，神明主動走下了神壇，來到了她的身邊，擁抱了她。
也是從那時開始，阿爾托利亞在她的心裡變成了與她別無二致的人類。
如果在這之後，能夠再見面就好了。
身處時空的亂流之中，金髮的王者看著掌心中粗糙的草編兔子，收攏四指，小心地將它握在手中。
她溫柔地微笑。
****
聖杯已經消失，和蓋亞的契約也因此作廢，阿爾托利亞又走過了很長的路，遇見了許多人，最終不再執著於顛覆自己的過去。
阿爾托利亞在一次偶然中，見到了許久不見的男人——梅林。
「你馬上就要死掉了啊，亞瑟。」青年托著下巴，輕飄飄地說道。
「不曾想到還能再次見到這張熟悉的面孔。」
「看起來那個小姑娘也已經達成了自己的願望，維持你的生命的契約也已經不在了呢，沒想到那個和我做交易的小姑娘還挺能幹的，不枉我特地幫助了她一把。」
阿爾托利亞最初還無奈地說著「你依舊是什麼都知道啊」，然而聽到後面，卻皺起了眉頭。
「梅林，你說的……」
銀髮的青年豎起一個指頭，就像是繪畫一樣，在空中隨意地揮舞了一下：「那個小姑娘啊，央求我幫助過去的她掌握自己的力量，一旦她徹底覺醒，就將她送到能學會使用力量的地方，不過代價我不想說。」
阿爾托利亞意識到了什麼，張了張嘴。
「不過我可是很忙的，當注意到的時候，已經有點晚了，來不及送到別的地方，所以就只好把她送到了你的夢境中。」
「那個人，難道是……紅葉嗎？」
「啊，好像就是叫這個名字來著。」
「可是她和我的事，完全沒有關係——」阿爾托利亞急切地說道。
梅林一手托腮，就像看著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樣，寬容又耐心地看著她。
「怎麼會沒有關係呢，只不過中間隔著時間和空間罷了，你遇到的是過去的她，然後未來地她毀滅了聖杯，和我做了一個交易，所以過去的她才會與你相見。」
那個仿佛身處黑暗中，渾身纏滿了不詳的氣息的女性，她就是你認識的那個小姑娘。
她是周防紅葉。
她怎麼會變成那副模樣呢？
察覺到了阿爾托利亞的震驚與焦急，梅林壓了壓手掌，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
「不過不用擔心，亞瑟，你遇到的那個小姑娘的未來已經改變了。」
這個世界上有許許多多的未來分支，每個細微的不同之處都會產生出不同的未來，失去一切的紅葉和梅林還有聖杯分別做了交易，一切都是為了讓過去的她能夠走上另一條通往幸福的路。
當然，在走向ding之前，經歷許多不幸也是必然的吧。
畢竟誰也不知道，什麼樣的選擇會通往幸福，什麼樣的選擇會通往不幸，因此只要在走入不幸之前回到選擇的節點，那麼依舊有著幸福的可能。
「這些論點對你來說理解起來可能太過困難了，不過你只要知道，那孩子已經走入了ding就足夠了。」
原先擔憂的表情已經消失不見，阿爾托利亞松了口氣。
「是嗎……那孩子已經獲得了幸福了啊。」
身著鎧甲的少女抬起頭，微笑著說道：「我必須要謝謝你，能夠告訴我這些，我很感謝。誠然，我本就是將死之人，或許下一秒就會步入死亡，但是在那之前，了卻心中的一件事，也是一種幸福呢。」
不知何時，少女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梅林換了條腿曲著，眼中輕佻的笑意全然消失，變成了一種既欣慰又無法說清的模糊感情。
那孩子很好的遵循了約定，把困在過去無法走出的亞瑟王帶了出來。
回到自己的世界以後，阿爾托利亞的時間重新開始流轉，這也代表著她即將步入真正的死亡。
貝迪威爾將重傷的王者放在樹下，少女靠在樹幹上，盤起的金髮散落下來，發梢垂在肩膀上。
騎士拿起契約勝利之劍，突然聽到了阿爾托利亞的聲音，輕得像是一片羽毛，稍不留神就會忽略。
「我可能會睡得稍微長一點。」
「是的，王。」
「……不知道在今度的夢中，還能不能與她再次相遇啊。」
尾音消散在空氣中，當貝迪威爾再次向王看去時，她已經閉上了眼睛，沉入了永遠的睡眠。
在進入悠久之鄉的過程中，阿爾托利亞小心地保護起來的草編玩具，發出了淡淡的光芒，就像是細小的星光。
她看見了紅葉。
騎士王伸出手臂，手指探入其中，輕輕地觸摸了一下少女的長髮，
【希望你能一直幸福下去。】
紅葉若有所感地回過頭，卻什麼都沒有看到，相隔著無法企及的時間，站在生與死的兩端，讓她只能感覺到些微的溫暖，一觸即散。
「阿爾？」
她試探性地叫了一聲，無人回應。
在有生之年，紅葉再也沒有見過那名有著璀璨金髮與溫暖笑容的王者。
直到綠之王橫空出世，石板在威斯曼的計算下毀滅，紅葉不再是赤之王，再也不用擔心自己走上王權爆發的結局。
她依舊很容易被人喜愛，也有不少人向她告白，不過她一個都沒有接受，一直呆在吠舞羅酒吧，守著這個地方。
「和哥哥一起活到八十歲」，這個願望也在周防尊八十歲的那年完成了，由於早年的揮霍，他的身體一直不是很好，尤其是進入老年之後，大大小小的病不間斷，不過卻一直挺到了完成和紅葉的約定的那一年。
熟悉的人一個個離去，最後紅葉也垂垂老矣，在睡眠中停止了呼吸。
在睡夢中，她看見了一道細細的光芒，一直連到了很遠的地方。她的身體變得很輕，輕得仿佛能夠飛起來，她順著這道光芒一直走，看見了一座繁花盛開的庭院。
紅葉吃驚地在這座庭院裡張望著，不期然，發現了自己乾枯的皮膚恢復了光澤，花白的頭髮也變成了少女時期那樣鮮豔的紅色。在一陣吃驚過後，紅葉抬腳走到裡面，一名金髮的少女背對著她，站在鬱鬱蔥蔥的花木之中。
她的手裡，是紅葉在許久之前曾贈與她的，用草編織的外形粗糙的兔子。
那道引領她的光芒，最終沒入那只模樣有些可笑的兔子身上。
紅葉走向那名少女，鞋底踩在草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響，吸引那名少女回過了頭。
目光相對，翡翠般的眼眸微微彎起，金髮少女露出了微笑。
「又見面了呢，紅葉。」
作者:
阿妮塔
時間:
2017-10-28 23:15
If的阿爾好棒TAT
純潔的友誼萌萌的
作者:
秋楓夜澪
時間:
2017-10-29 10:59
喔喔喔喔，完結了。
雖然前面很虐，但也促進女主的成長。
前面被虐了好多次，啊，終於看到好結局了。
作者:
夜凌云
時間:
2017-11-12 15:31
真是的，前面一直虐那麼久，害我以為我把甜文看成虐文
最後有跟伏見在一起跟成功跟尊活到80歲實在太好了
每每看到刀子嘴豆腐心的伏見和暖女阿爾跟紅葉相處就覺得很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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