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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貼] 《(綜漫)六兆年世界的歌》作者：伊風亂楓【完結】 [打印本頁]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4-8 08:05     標題: 《(綜漫)六兆年世界的歌》作者：伊風亂楓【完結】

文案        ：

撥弄指針，轉動世界。
「期待著你們譜寫的歌曲。」
無聊的神明懶洋洋的閉上眼睛，傾聽著從遠方世界傳來的【歌】。
停留在原地的雙胞胎兄妹手拉著手被夕陽吞噬殆盡，唯一證明他們存在過的就只有空氣中還未散去的嫋嫋歌聲。
[我來譜曲]
[我來填詞]
[我來演奏]
[我來歌唱]
每一次相遇，都會譜寫出新的歌曲。
每一個故事，都會化作嶄新的物語。
無論前方有什麼都不必害怕，我們傾注了情感的歌聲會成為這個世界最後的救贖。
本文又名：【比兄控更麻煩的是妹控】【唱歌也能拯救世界】【從病嬌到治癒系】【二次元歌曲大串燒】【沒三觀，真可怕】
總結：近乎全能的面癱哥哥和外表開朗易黑化的病嬌妹妹，不斷在各個世界遊歷並創作歌曲，努力搜尋曲譜樂器外加拯救世界的故事。
PS：全文親情友情向，兄妹倆前期三觀不正心理扭曲，後期掰正三觀後，會各種溫馨治癒萌哭人不償命
是無CP！兄妹親情向！所以！你們的腦補！要優雅！不要汙！
PS：大家儘量用網頁看吧，有話說裡我都有塞好多歌的

內容標籤： 綜漫 穿越時空 少年漫 快穿
搜索關鍵字：主角：艾歐（IO），艾婭（IA） ┃ 配角：初雪（隔壁《審神者》的角色之一） ┃ 其它：兄妹組隊，親情向，友情向，無CP，綜漫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4-8 08:10

☆、驚|變

　　這個世界是糖果色的。

　　艾婭左側臉頰圓鼓鼓的含著一塊市面上最廉價的水果糖，被舔的乾乾淨淨的半透明糖紙在陽光下折射出漂亮的顏色。坐在窗臺下方的小木凳上，女孩小小的腦袋裡似乎無時無刻不在往外冒出各種稀奇古怪的想法，她歪著頭思索了一下，然後抬手將那張糖紙舉起並蓋住自己的右眼，眼珠在糖紙底下咕嚕嚕地轉動，肆無忌憚的打量著眼前這個被蒙上一層夢幻般色彩的世界。

　　不過6歲左右的艾婭活力十足且分外調皮，好似水蜜桃一般顏色粉嫩的頭髮被早上出門前的母親編成兩股辮子，臉頰有些圓鼓鼓的，但是遠看卻顯得有些瘦削，而貧窮和營養不良也使得小姑娘的臉色有些發黃。身上的粗布衣服打滿了補丁，但若是仔細查看的話就能發現：在肩膀和肘部等容易磨損的部位被軟布少少縫了一層。

　　即使生活條件不好，依然能夠享受到母親全身心的愛。

　　而在母親為了生計而外出做活的時候，簡陋的小木屋裡便只有她的雙胞胎哥哥艾歐陪伴她。

　　「艾婭，要午睡了哦！」

　　和活潑可愛的妹妹不同，雖然出生時間只早了僅僅幾秒鐘而已，但艾歐卻十分有哥哥的樣子。這個安靜聽話還很有主見的男孩在母親外出工作的時候，總有辦法滿足妹妹提出的各種稀奇古怪的想法。而在艾歐稍微識字後，還會查著不知母親從哪裡撿來的破舊字典給妹妹念故事書；等到母親務工回來後，更會幫著媽媽努力收拾房間，這樣溫順聽話的艾歐即使是吃著又黑又硬的麵包也能夠對母親露出乖巧的微笑。

　　當母親外出做工的時候，兄妹倆總會手拉著手一起玩耍。他們踩著桌子爬上房梁，一左一右的兩個小腦袋光是盯著巢裡的燕子就可以樂一天；他們會鑽進衣櫃裡和桌子下躲藏起來玩捉迷藏，還會在在黑漆漆的角落裡編造出稀奇古怪的故事，用木筷和瓷碗叮叮噹當敲出清脆的旋律；偶爾還會將沙子和泥土混在一起，摻水後捏出了各種奇形怪狀的小東西……

　　簡陋的土坯小木屋既是兄妹倆的家也是他們的遊樂場。然而無論他們把屋子里弄得多亂，母親都不會責怪他們，僅僅是微笑著支撐起外出做工的疲憊身體和兩個小傢伙一起收拾。

　　因為母親對兄妹倆的要求只有一個：

　　——「絕對不可以出門，絕對不可以被別人看到。」

　　自記事起就一直被母親這樣交代，兩個年幼的孩子雖然不知緣由但還是很聽話的呆在家裡。例行的收拾屋子的時間結束後，母親總會微笑著將艾婭和艾歐摟在懷裡，恬靜的櫻色眼眸宛若繪本裡盛開的花海，溫婉的聲音更是絕不吝惜一切讚美的詞語——

　　「艾歐和艾婭都是好孩子，你們有著這個世界上最漂亮最美麗的眼睛哦！」

　　正如母親所誇耀的那樣，兄妹倆的眼睛的確是異于常人難以想像的美麗：會伴隨光線強弱而折射出不同深淺藍色的眼睛在瞳孔深處藏著一點細細的豔紅，以那一點紅為中心，妖異的紅色瞳線在虹膜表層呈輻射狀散開。如同摻雜了命運的紅線，彙聚了各式各樣藍色的眼睛搖曳出夢幻的光彩……

　　宛若世界上最高的傑作，是只有神明才能創造出的奇跡。

　　可是這樣的眼睛卻也給兄妹倆帶來了無法忽視的負擔——

　　打從出生起，兩隻眼睛都是那副奇異姿態的艾歐，一直無法以自己的眼睛去看到繽紛多彩的顏色。

　　無論是偷偷掀開窗簾的一角向外張望所見的樹木天空，亦或是歸來的母親放在桌上的各色野花，對於無法看見顏色的艾歐來說，都不過是各種線條組合在一起的、單調無趣的黑白灰色塊。

　　可是艾婭不同。

　　大約是雙胞胎會在母親體內爭奪營養的關係，艾婭只有左眼呈現出異樣的姿態，右眼除了能隨光線強弱折射出不同程度的藍色外，並沒有美麗到近乎妖異的紅色的瞳線。

　　相較之下，雖然眼睛看起來有些不完整，但是艾婭卻可以用那只不完整的右眼，看到這個世界上各種繽紛的顏色——每當艾婭將糖紙覆蓋住左眼的時候，艾歐就會閉上眼睛，用自己的精神連結上妹妹的精神，透過她的視角細細去「看」艾婭右眼裡映照的世界。

　　艾歐看不到這個世界的顏色。

　　純黑、灰黑、深灰、淺灰、灰白、純白……艾歐眼瞳裡的世界就是由這樣單調的顏色和線條組成。

　　可就是這樣枯燥、單調且乏味的世界，卻被艾婭的右眼彌補了。

　　艾婭是艾歐最珍惜的妹妹，而艾歐也是艾婭最愛的哥哥。

　　兄妹二人在一起，才算是一個完整的「存在」。

　　艾歐「完整」的雙眼令他失去了對外界的好奇心，使他成為安靜內斂的男孩。艾婭「不完整」的眼睛卻讓她對外界充滿好奇，使她成為活潑開朗的女孩。

　　偶爾兄妹倆會因為這份不同而互相鬧彆扭生氣，但是沒多久就又會笑嘻嘻的互相蹭對方的臉頰，手把手在小小的屋子裡尋找樂趣。許是因為兩個小傢伙才5、6歲年紀太小的緣故，這對雙胞胎兄妹的臉還沒有張開，忽略掉頭發長度光看臉的話，就算是母親紗音也也分不清哪個是艾歐哪個是艾婭。

　　所以，他們最近的新玩法是互相扮演哥哥和妹妹。

　　「就算是這樣也不可以剪頭髮喔，艾婭你前幾天不是還說要當長髮公主麼？」

　　聽完緣由後，哭笑不得的紗音搖搖頭，伸手敲了一下女兒的額頭。兩個孩子一靜一動的也未免太極致，搞得她都不知道要怎麼應對調皮到快要無法無天的女兒，和那個寵妹妹寵到死的兒子。

　　嘛，雖然她自己也沒什麼資格指責艾歐的寵溺就是了……

　　#我家的孩子都是小天使#

　　「玩了一天也該累了吧，來∼和媽媽上床睡覺哦∼」

　　「好∼哥哥我們快去床上」艾婭歡快的舉手，拉住艾歐後一溜煙跳上床，還拍了拍中間特意給媽媽留空的一塊地方，說：「媽媽也快來嘛！」

　　「唔，艾婭每次都偷跑……」艾歐小小的抱怨了一下，動作卻和妹妹一樣迅速。兩個小傢伙湊在一起閃亮亮的看著母親，直看得紗音忍不住微笑。

　　「好好，等我一下哦。」

　　厚重的窗簾將屋外沉悶的黑夜遮擋，也將屋裡和屋外隔絕出兩個世界。紗音躺在床上，左手摟住艾歐右手摟住艾婭，輕輕拍著兩個孩子的後背，溫柔的哼唱著不知名的旋律——

　　有一個搖籃

　　搖籃旁邊還有一個

　　一個變成了兩個

　　搖籃有一個混在霧裡了

　　有一顆星星在墓場裡搖晃

　　漸漸消失……（*1）

　　雖然調子和歌詞有些詭異，但是在屋裡折騰了一天的兄妹倆很快就睡著了。淺淺的呼吸伴著安寧的旋律在母親的手邊回蕩，兩張一模一樣的小臉湊在一起更是讓人看了就會心軟。

　　紗音溫柔望著兩個孩子，眉宇間卻顯露出了少許憂愁。

　　如果可以，她也想讓艾歐和艾婭能夠痛痛快快的在屋外玩耍，一家人可以在竹籃裡裝滿食物出門踏青賞櫻。

　　可是不行。

　　從生下來到現在，兩個孩子都從未離開過家門……就像是籠中鳥一樣呆在家裡。只是因為她不想失去她的孩子，所以在她攢夠前往那個傳說中對血繼限界很寬容的木葉村的路費前，她就算再心疼也絕對不能讓兄妹倆出門玩耍。

　　「抱歉啊，都是媽媽沒用……但是沒關係，總有一天，伊婭可以和伊歐一起出去玩的哦！」紗音伸手撫摸著一雙兒女的頭頂，孩子柔軟的頭髮也讓母親的心一併柔軟了下來。

　　厚重的窗簾被晚風吹開，察覺到窗戶沒有關上的紗音立刻下床。察覺到溫暖懷抱的離去，比較怕冷的艾歐迷糊著爬起來，揉揉眼睛拉緊了被子後又往熟睡中的艾婭身邊蹭了蹭。瞥見站在窗邊的母親神色有些難看，艾歐打了個哈欠，軟糯的童音夾雜著強忍住的困倦問道：

　　「媽媽……怎麼了麼？」

　　「不，沒什麼……也許是我多心了吧。」

　　紗音的微笑有些勉強，她走到床邊揉了揉艾歐的頭頂，看著雛雞似的小腦袋一點一點要睡過去的艾歐還有旁邊睡的正香臉頰紅撲撲的艾婭，本來就對一直被自己拘在屋裡的兒女心懷愧疚的母親更是不忍心吵醒他們了。

　　「沒事的，艾歐快睡吧。」

　　「嗯。」

　　他們天真的以為沒有問題，卻不知道窗外的人影將屋裡的一切都看得分明，尤其是艾歐那對奇異的眼睛。

　　***

　　我們做錯了什麼？

　　我們究竟做錯了什麼啊？！

　　***

　　夜晚的村落宛若一隻張開大嘴的野獸，往日裡熱情善良的村民們卻都收斂了開朗的笑容，火把發出的亮光清晰的照出了他們的臉——

　　那是，充滿了名為厭惡憤怒的情緒的臉。

　　「那樣的眼睛……不詳，絕對是不詳啊！」

　　「普通人會有那種眼睛嗎？一定是惡鬼的孩子啊！」

　　「殺了他，必須要殺了那個鬼之子！！！」

　　村民們舉著火把，邊角生銹的農具被磨刀石磨得發亮，鋤頭的刀刃被高高舉起，往昔憨厚老實的面容竟在這一刻顯得分外猙獰猶如厲鬼上身般可怖。人和鬼的界限在這一刻被模糊，充斥在空氣裡的只有畏懼憤怒還有仇視。

　　「嗚……媽、媽媽……哥哥，我怕。」

　　「不怕，來，我抱著你。」

　　從未見過這樣可怕的仗勢，艾婭啜泣著躲在屋裡瑟瑟發抖。艾歐安慰的抱著妹妹，可他自己的心裡卻也害怕的不行。

　　母親紗音的屋子本就不大，村人把前後門都給堵住，任誰都跑不掉。由身體深處蔓延開的恐懼猶如蝕骨之毒，頃刻間便融化了一切意識。

　　打從出生起就一直被告誡著呆在家裡絕不可以出門，去過最遠的地方也不過是窗沿下方和房門前端，從未被人看見的雙胞胎兄妹雖然愛玩愛鬧卻也安分守己，死死遵循著母親的告誡絕不踏出房門一步。

　　他們沒有給任何人帶來麻煩，可是麻煩卻主動找上了他們。

　　「隔壁的村子發大水被淹了……」

　　「我們村子地裡的莊稼……」

　　「水井打不出水……乾旱……」

　　「災禍……不詳……」

　　嗡嗡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進兄妹倆的耳朵裡，最後變成了統一的一句話——

　　「殺了那個鬼之子！」


☆、扭曲

　　「呐，哥哥，我、我們會死嗎？」

　　小小的女孩一改往日的古靈精怪，蜷縮成一團的可憐樣任誰見了都會心軟。

　　「不會的！」

　　小小的男孩神色異常堅定，美麗到近乎妖冶的眼睛直視著妹妹唯一一隻和自己眼睛一樣的左眼，如同接通了電流似的，空氣裡響起了輕微的「劈啪」的聲音。

　　「只要……¥#……的話，@&%……就絕對不會死！」

　　——那個時候，哥哥說了什麼呢？

　　意識到了什麼的艾婭猛地睜開眼睛，久違的夢魘讓她出了一身冷汗。來自大腦皮層最深處的痛苦回憶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幸好她及時清醒，不然再度沉浸在那樣痛苦回憶裡的話她可受不了。

　　她害怕受傷，害怕疼痛……然而比起身體所受到的傷害，艾婭更害怕的還是深深銘刻在精神裡的痛苦。每次在夢裡回想起以前那些微小而溫暖的回憶後，她總會不可抑制的被迫迎來血紅色的結局——

　　親眼看到母親死去。

　　親眼看著哥哥被抓走。

　　親眼目睹村民們可怕的面容。

　　親眼看著居住了多年的屋子被燒毀。

　　親眼看著地面被唯二的親人的鮮血浸染。

　　好痛啊……真的是好痛啊！！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只要回憶起那些事情就會讓艾婭不可抑制的體會到深入骨髓的寒冷。她想要尖叫，可是足以壓迫靈魂的痛苦卻讓她連尖叫的力氣都失去，而從精神內部爆發的痛苦更讓她只能死死抱住自己的肩膀咬牙忍耐。

　　我好怕！好怕好怕好害怕非常害怕！真的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害怕……我和哥哥有好好聽媽媽的話呆在家裡沒有出門，我們不是鬼之子所以不要傷害媽媽不要殺掉我們，不要不要不要死不要受傷不要痛苦不要殺我們不要傷害媽媽不要不要不要傷口不要疼痛不要殺啊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察覺到精神聯結另一頭的暴動，艾歐習以為常的歎了口氣。離開自己的房間後,他快步來到艾婭的房間。沒有敲門而是熟練的扭開房門把手，氣質沉靜到陰鬱的少年無視了屋裡四處亂丟的短裙襪子等等瑣碎衣物，目不斜視的徑直走到床鋪和牆壁之間的背光角落，安靜張開雙手環抱住他那個從小到大從未讓人省過心的雙生妹妹。

　　「艾婭，沒事了，我在這裡。」

　　「啊啊……痛……」

　　艾婭的聲音因激烈的情緒變得嘶啞，艾歐心疼的揉了揉妹妹的頭頂，不厭其煩的重複著那句話——

　　「已經過去了，沒事的。我會一直在的。」

　　作為哥哥一直很靠譜的艾歐輕柔地托住妹妹的頭，一下又一下的撫摸她的後背，同時放出自己的精神，編織成一張大網，將艾婭因為痛苦而變得激烈暴躁的精神納入其中，以便接納並安撫妹妹的精神。

　　這番動作若是換了別人，只怕第一時間就會因為精神的觸碰而受到攻擊，精神崩潰乃至死亡，稍好一些的下場也只是變成白癡。

　　唯有全身心都對艾婭開放的艾歐，才能用毫無保留的愛去安撫她，而且不會受到攻擊。

　　他們是雙生子，一體同源的精神讓他們的關係比旁人更為緊密，誰也插不進去。

　　許是因為幼年時期遭到的變故的關係，作為妹妹的艾婭總也學不會控制自己的情緒。儘管外表已經是個十多歲的少女，但她的內在依舊和幼時沒什麼兩樣，像個孩子似的只會發洩情緒而不是控制情緒。

　　而和這樣時不時就會因為無法控制情緒而陷入暴走狀態的妹妹相比，艾歐則要更加的不幸。曾經施加在他身上的那些殘忍對待令人髮指，可是他最終還是熬了過來。

　　——或許，這樣的自己在某種意義上也已經是不正常的吧？

　　苦笑一下，對於陷入暴走狀態的妹妹拿不出任何辦法，艾歐只能盡力像這樣單薄的安撫她。而在感受到來自兄長的安慰後，艾婭終於睜開眼睛，露在劉海外的右眼在背光的角落裡安靜滲透出一層海藍，因發狂而抽搐的身體如同按下了暫停鍵一般安靜下來。有著水蜜桃般粉嫩發色的少女像是個脆弱的幼童一樣抓緊了艾歐的衣擺不肯鬆手，直到艾歐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的將艾婭的精神徹底安撫下來後，她才終於捨得鬆手。

　　「好些了麼？」

　　「……嗯。」

　　艾婭蜷縮在哥哥充滿安全感的懷抱裡點點頭，話語的末尾還帶著無法忽視的顫音。

　　「哥哥∼」

　　「嗯？」

　　「我想去殺人，可以嗎？」

　　艾婭那希冀而渴求的目光刺痛了艾歐的眼睛，他沉默了一下，說：

　　「……現在不行。」

　　被扭曲的孩子在長大後只會變得更加扭曲。艾歐看著在自己懷裡瑟瑟發抖卻眼神明亮的妹妹，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那個曾經把掉出巢穴的雛燕放回窩裡露出笑容的妹妹……已經變成一個十足的殺人魔。

　　現在的艾婭受不了哪怕一丁點的刺激，一旦察覺到別人的惡意或異樣眼神就會暴走，伸出銳利的爪子撕裂別人的喉嚨挖出別人的內臟，非要弄得屍體支離破碎才肯甘休。而在作出那樣殘酷的舉動時，艾婭的臉上卻一反常態流露出甜美天真的笑靨，眼睛閃閃發光像是看到了小魚幹的貓咪，將孩童殘忍的天真發揮到了極點。

　　「為什麼啊？」

　　艾婭毫無顧慮的撒嬌，扯住艾歐的衣擺左右搖晃。

　　「把那些討厭我們的、害怕我們的、叫我們怪物的傢伙全都殺掉有什麼不可以？」

　　艾婭軟軟的額發蹭著他的脖頸，讓艾歐錯覺自己抱著的不是一個暴走的妹妹而是一隻愛撒嬌的大貓。

　　他低下頭，珠玉般冷凝的聲音響起。

　　「現在動手會引起木葉的警惕，打擾到大蛇丸大人的計畫。」

　　「哦，好吧。」

　　艾婭點點頭，雖然眼睛顯得有些消沉但是並未流露出不滿。

　　「那我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去殺人？」

　　「很快，再過幾天就可以。」

　　艾歐從不覺得隨便殺人是好事。

　　可是艾婭喜歡。

　　她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而殺人則可以讓艾婭釋放壓力，讓她重新變回那個對哥哥言聽計從乖巧聽話的模樣。所以艾歐不會制止自家妹妹的壞習慣，頂多考慮到現實情況稍微勸勸讓她延後。

　　至於阻止？

　　一次也沒有。

　　因為對於艾歐來說，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只分三種：妹妹，死人，還有暫時不需要死的人。

　　這就夠了。

　　其他人都無所謂，只要他們兄妹能好好活著就夠了。

　　雖然對於收留了艾婭也收留了自己的大蛇丸大人很感謝，但是艾歐卻並不想一直留在音忍村。追求長生不死的大蛇丸在研究透了兄妹倆的能力後也對他們失去了興趣，給予了他們不錯的待遇，卻也僅僅將他們視作好用的工具。

　　陰暗的音忍村已經無法留下他們。

　　因此，想要離開音忍村前往外部世界遊歷的艾歐和大蛇丸作出了約定——

　　在木葉崩潰計畫裡，他們兄妹倆只要完成約定的任務後就可以脫離音忍村，只要以後不會加入其他勢力和音忍村為敵皆可以。

　　「好無聊，好想殺人，好想見血。」

　　艾婭嘟嘟囔囔的抱怨著，手指指尖晃動著凝聚出了類似紫水晶材質的尖錐。她趴在床沿揮動手指，靈活的指揮紫晶圓錐在天花板和牆壁前方來回穿梭，仿佛數隻聰慧的蜂鳥正在集體跳交誼舞。

　　雖然童年時期兄妹倆都很習慣一直在家不出門，但是現在擁有隨時能夠外出權利的艾婭卻一點兒也閒不住。艾歐動了動眉毛，握筆的姿勢頓了一下後再度在卷軸上記錄下文字，行雲流水地落下最後一筆後，他收起筆和卷軸放到行李中間，這才來到早已不耐煩的艾婭的面前。

　　「要出門逛逛麼？」他問。

　　「要！」艾婭高高的舉起手，模樣一如幼年時那樣天真可愛。

　　可惜艾歐才不會信。

　　「那麼，上街不許殺人，要乖乖跟在我的身後。做得到麼？」

　　「當、當然沒問題啦！」艾婭轉了轉眼睛，答應得非常爽快。

　　將艾婭狡黠的模樣收入眼底，艾歐從行李裡翻出錢包後頭也不回地對艾婭說：「還有，中途不可以瞞著我『悄悄跑去找個沒人的角落休息』。」

　　被識破了。

　　艾婭嘟起嘴：「嗚∼我就偷偷的在角落裡殺兩個……那就一個，一個也不許麼？」

　　面對艾婭可憐的眼神，艾歐很是堅定的搖頭。

　　「不行，不然就不出去。」

　　「好嘛好嘛……我會乖乖的啦。」

　　艾婭不甘心的低下頭，像條小尾巴跟在艾歐的身後走出旅店。

　　他們二人的血繼限界十分特殊，使用的力量與其說是血繼限界倒不如說是查克拉能力的變種——艾婭時常拿在手上把玩的紫晶圓錐，在刺入敵人的身體後能夠封印對方的查克拉，而艾歐也可以凝聚出類似的物質製作武器。雖然這能力用來對抗查克拉有奇效，可他們自身卻無法製造任何哪怕一丁點的查克拉，以至於他們在不使用能力時就只是普通的平民而已。

　　此外，兄妹倆還有著某種非常獨特的聯結，除非是瞬間並且同時殺死他們，不然他們總能快速復原身體。這種近似於不死之身的這種能力讓大蛇丸也非常感興趣……但是在明白了這是兄妹倆的精神聯結和血繼限界共同造成的，而且兄妹倆的血繼限界完全無法使用查克拉後，大蛇丸就此放棄了他們，只是將他們視作工具對待。

　　沒有任何的忠誠心也沒有任何的依附感和責任感，這樣的兄妹倆連下屬都算不上。即使是離開也要將自己最後的價值全部壓榨出來，好在他們平日裡也接觸不到什麼要緊的機密，頂多也就只有艾婭和多由也有點友情，否則就連離開都辦不到。

　　可是他們不在乎。

　　兄妹倆打從出生開始就被母親嚴密的保護在家裡從未離開，目之所及的【世界】的概念完全是由艾婭眼中的窗戶和艾歐閱讀的童話繪本組成……而後來發生的事情，則徹底毀掉了他們對「人類」的期待。

　　正因如此，兄妹倆反而比誰都更加期待親眼去看看這個世界。而且艾歐內心也隱隱意識到自家妹妹的性格之所以會扭曲成這樣也和音忍村那糟糕透頂的「教育」脫不開干係，離開音忍村既是為了見識真正的世界也是為了糾正艾婭一塌糊塗的世界觀，而且大蛇丸最近的行事作風也有些瘋狂，直覺告訴艾歐繼續留在音忍村絕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于情於理，離開音忍村都是最好的選擇。

　　然而，就算是未來會被人追殺被通緝，對於艾歐來說都不是很要緊的事。對他來說，離開音忍村最重要的理由還是因為自個兒的親妹妹。尤其是在見識到了木葉村裡的孩子們的精神狀況後，艾歐更是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他無比懷念從前那個肆無忌憚活潑開朗的妹妹，但是在糾正艾婭那糟糕的性格之前，艾歐也會好好接納現在這個脆弱的不能受到刺激的殺人魔妹妹。

　　艾婭沒有錯！真正有錯的是害她變成如今這幅模樣的人，是這個對血繼限界不公平的世界！

　　無論是他還是艾婭都沒有錯，錯的是這個世界。

　　艾歐撫摸著艾婭的頭髮，愛憐的眼神一如很多年以前他們的母親那般溫柔。

　　「等到這次的事情結束以後，我們就去旅行。我們可以去看水之國的大海，去湯之國泡溫泉，去田之國吃點心，去許許多多我們想去的地方。」

　　「哪裡都可以去嗎？」

　　「艾婭喜歡哪裡我們就去哪裡。」艾歐拉著艾婭的手走向了前方的一家點心屋，眼睛在陽光下折射出一種近似天空的青藍。

　　「我們是自由的。」


第一卷：最初的銀色口琴

☆、太陽

　　嘴裡吃著香甜軟糯的丸子，艾婭笑眯眯的將一串味道不錯的丸子遞到艾歐嘴邊.看到哥哥和自己一樣鼓著臉頰咀嚼的模樣後，小姑娘終於是忍不住，吃吃的開始偷笑。

　　「怎麼了？」艾歐略微將視線側向右手邊的艾婭，「怎麼突然笑了起來。」

　　「沒什麼呀，就是覺得心情很好呀∼」

　　艾婭的眼睛彎起，火之國炎熱晴朗的氣候使木葉村常年晴空萬里，與田之國略顯陰鬱的氣候不同，這裡燦爛的陽光讓艾婭的右眼折射出愉快的天空藍。

　　因為血繼限界而無法製造查克拉的兄妹倆，一直是音忍村派遣潛入其它村子的最佳人選。既不會被他人發現忍者的身份，也能夠保有完美的戰鬥力。除去身為妹妹的艾婭在精神方面的不穩定性，雙胞胎兄妹的心有靈犀簡直就是最佳的「間諜」組合。

　　一方面是為了不被人發現眼睛的奇特，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童年時期被愚昧村民憎惡而留下的童年陰影，兄妹倆在外向來都是將自己的眼睛隱藏起來的——哥哥艾歐將額前的劉海故意留長好遮住兩隻眼睛，而妹妹艾婭則找了一隻白色的醫療眼罩遮住了左眼。

　　「啊！說起來，那個黑漆漆的大哥哥說的還真沒錯呢∼」艾婭的雙腿在椅子下晃來晃去，嘴裡塞著甜糯的丸子笑嘻嘻地說：「木葉的丸子真的一級棒！當初瞞著大家偷偷放走那個黑漆漆的大哥哥，果然是正確的呢∼！」

　　坐在她旁邊的艾歐則贊同似的點點頭道：「確實，而且他推薦的那幾種，口味很棒。」

　　頓了頓，他繼續說：

　　「還有，不是『黑漆漆的大哥哥』，是宇智……」

　　艾歐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街上傳來的大嗓門打斷。

　　「混蛋佐助！！！我絕對不會輸給你的！！！！！」

　　——……誰啊？

　　聽到動靜後，好奇心旺盛的艾婭立刻探頭張望，小姑娘暴露在空氣中的右眼瞪得圓圓的，紡錘形的紅色豎瞳讓她看起來像是受到驚嚇的貓咪。甜品屋的布簾恰好被少年跑動時帶起的風卷起，讓她看到了那句話的主人。

　　——那是……太陽麼？

　　艾婭的眼睛仿佛被一道炫目的金光蒙蔽，少年金色的髮絲在風中飛揚，湛藍的眼睛熱情又充滿生機，整個人都好似洋溢著生命與希望，只消一眼就會被那份從內而外的燦爛熱情給灼傷。如同曾經可望不可及的天空，被困於囚牢的雛鳥終於用自己的雙眼望見那抹美妙的藍色，便再也不想放手。

　　但是艾婭和艾歐比誰都明白，他們現在所擁有的這份自由並不純粹。

　　至少，蜷縮在蛇類陰影下的那份有限的安全與自由，絕不是他們想要的。

　　似乎是注意到了艾婭灼熱的視線，金發藍眸的少年頓住腳步，在看到對方是個臉龐過於天真的女孩後，他稍稍害羞的紅了臉，對艾婭露出一個燦爛到極致的笑容，便繼續追趕他那彆扭而高傲的同伴了。

　　「呐呐∼尼醬！尼醬尼醬尼醬！」艾婭興奮的拉住艾歐的手臂，來回搖晃如同向家長討要糖果的稚子。

　　「我啊，好喜歡那個人喔！非常非常的閃亮！身上還有太陽的味道！呐呐！尼醬，我可以去找他玩嗎？」

　　這樣說著任性話語的艾婭，對身旁的兄長露出了非常期待的閃亮亮的眼神。

　　——糟糕，無法拒絕啊，而且怎麼有種妹妹要跟別人跑掉的憂傷感？

　　艾歐悲傷的抬頭望天，晴朗的天空明亮美麗，而他此刻的心情卻不太好。然而即便如此，艾歐還是沒有真的提出反對意見。

　　「可以。」

　　他不會拒絕艾婭，因為她的妹妹親手將他救出了那個陰暗狹小的地牢。比起實力強大城府頗深的大蛇丸大人，艾歐則將自己的全部信仰交托給了他的妹妹艾婭。

　　沒人知道他獨自一人蜷縮蝸居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地牢裡多麼難過，沒人知道他才幾歲大就學會在岩壁上等待水珠凝結舔舐，他眼中的世界從一開始就只有簡單的黑白灰三色，全賴那個唯一逃出生天的妹妹才終於重見天日……

　　「艾婭喜歡就行。」

　　「嗯！我喜歡！不過最喜歡的果然還是尼醬！」

　　軟軟的、稚氣未脫的妹妹用那樣依賴的目光注視著艾歐，正如艾歐的世界只有艾婭一人，艾婭也是滿心滿眼只裝著艾歐。

　　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雙子。

　　***

　　「呐呐，你是木葉的人嘛？」

　　漩渦鳴人轉過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笑容可愛、身材瘦弱的女孩子。長長的蜜桃色頭髮在尾稍有些乾枯，一隻白色的醫療眼罩還蓋住了她的左眼。但是和那些相比，女孩子露出的右眼卻非常吸引人的注意力。

　　悠遠的宛若頭頂那片晴空似的的藍色眼睛，清澈見底而又透亮萬分，純真的眸光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愛與善意，眼底卻又有著淡淡的晦暗。只是和那份鳴人幾乎看不見的晦暗相比，女孩眼裡的閃亮眼神反倒更加明顯。

　　「嗯，我是木葉的忍者……你是外地人？」

　　「是喔，所以想問問你，木葉有沒有什麼好吃又便宜的東西。」

　　「那就多啦，我來給你說——」

　　熱情開朗的鳴人自然不會懷疑什麼，很大方的介紹了不少當地小吃，還格外推崇木葉的一樂拉麵。

　　而看著鳴人侃侃而談的樣子，艾婭則幸福的眯起眼睛。

　　——這個人，真的好像太陽。

　　說了半天，發覺女孩子並沒有露出不耐煩的神情，漩渦鳴人更來勁了。心想反正最近也很閑，自告奮勇給艾婭當起了導遊，陪著這個女孩子把木葉的商業街都給逛了一遍。

　　「對了，艾婭你怎麼會找我？木葉村很大的，路邊那些大姐大嬸兒也都蠻喜歡你的誒。」

　　自來熟的金髮少年早就和女孩相互交換了姓名，同樣是乾淨爽朗的藍色眼睛，相較於鳴人的燦爛開朗，艾婭的眼睛則有些乾淨過頭，配著左邊的白|色|醫|療眼罩，偶爾還會給人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食指豎起抵住嘴角，艾婭眨眨眼，非常可愛的回答道：「因為鳴醬看起來像太陽一樣，皮卡皮卡還會閃光的那種，我很喜歡呀∼」

　　頭一次被人這麼稱讚，漩渦鳴人只覺得自己整個人幾乎要飄乎乎的飛上天。當即拍著胸脯說以後在木葉會罩著艾婭，還非常開心的要帶艾婭去吃一樂拉麵。

　　不過出乎鳴人意料的，艾婭卻搖搖頭拒絕了鳴人的邀請：「不行呢，之前和尼醬吃了好多甜甜的糯米丸子，我已經吃不下拉麵了。」

　　「怎麼這樣啊……」鳴人瞬間耷拉下肩膀，整個人的活力一下子砍掉一半。

　　「那不然這樣好啦∼」艾婭拉住鳴人的袖子，笑眯眯的說：「明天我帶尼醬一起來，然後一起吃一樂的拉麵吧∼」

　　「嗯！好啊好啊！那就這麼說定了。」

　　漩渦鳴人毫無陰霾的藍眸裡，倒映出艾婭純真可愛好似不諳世事的孩童一般的笑靨。

　　「嗯！說定了喔∼」

　　隨著這句話從艾婭的口中說出，鳴人沒來由的感覺自己似乎被什麼陰冷的毒蛇盯上，後脊樑骨涼涼的，令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艾婭歪著頭看他：「鳴醬……？」

　　迅速搖搖頭，將這股奇怪的感覺丟到腦後，鳴人大大咧咧的張開嘴巴，露出足足有八顆牙齒的開朗笑容，說：「沒什麼，大概是我馬上要去參加中忍考試，所以有點緊張吧。」

　　「誒∼」艾婭意味深長的拖長了尾音，「鳴醬要參加中忍考試呀——」

　　鳴人點點頭，雖然艾婭有些時候看起來怪怪的，但是他直覺的知道，艾婭對自己沒有惡意。

　　畢竟，惡意什麼的，他可是比誰都清楚那樣的視線和表情。

　　拍拍胸脯，漩渦鳴人豪氣萬丈，一副中忍考試盡在掌握的口氣，說：「沒錯！我漩渦鳴人可是超強的忍者，區區中忍考試，小意思啦！」

　　果不其然，艾婭並未像鳴人知道的其他人那般對他嘲笑，相反，那只唯一露在外面的右眼在夕陽下暖融融的，盛著一片滿滿的信任湖藍。

　　「嗯，鳴醬一定沒問題的！因為我超級喜歡太陽一樣的鳴醬喔！」

　　——所以，只要不會影響大蛇丸大人的木葉崩潰計畫，小小的給鳴醬幫點忙，掃清會擋到鳴醬的敵人也可以的唷∼

　　和發色相同的蜜桃色睫毛隨著眼睛笑眯起來而忽閃忽閃，與純真可愛的外表相反，扭曲為殺人鬼的艾婭，在心裡轉動的念頭若是說出來，絕對會讓鳴人敬而遠之。可惜除了兄長艾歐以及同樣是內心扭曲的變態，其他正常人距離發現表面下真實的艾婭，足足差了有數萬億光年的遙遠距離。

　　真是悲哀。


☆、拉麵

　　在艾婭告別鳴人的五分鐘後，關於雙生兄妹進入木葉後的所有資料就被暗部搜集齊全，呈上了三代目火影的辦公桌。由醫院提供的身體檢測報告也一併附上，拿著一疊薄薄的情報，三代火影抽了口煙。

　　「因為眼睛特異而被村民敵視，卻沒有激發出類似血繼限界的實力，以至於不得不四處流浪……唉，也是可憐的孩子啊。」

　　雖然他並非醫療忍者，但外界素有「忍者博士」之名的三代火影，看懂最基礎的那幾行資料還是沒問題的。

　　身體無法合成查克拉，除此之外，這對雙子兄妹分別有不同程度的營養不良，就連心理問題和精神狀況都比常人要糟糕，由於心智的發展不完善，甚至可能會對他人作出偏激乃至過激的應對。

　　「嘛，鳴人怎麼說都是忍者，而且影分|身之術玩的比誰都溜。雖然是新近入村的孩子，但是可能會激發出什麼血繼限界也說不定，和鳴人交上朋友也沒什麼，多注意下就好了。」

　　戴著動物面具的暗部點點頭，而後瞬身消失。木葉三代火影未竟的話語卻喃喃的在屋內消失，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語。

　　「……鳴人如果多幾個朋友，想必就不會寂寞了吧……」

　　長老團、根、大名、別國的影……多重勢力犬牙交錯，即使三代有心回護，也無法打破現有的局面，只能極盡所能的在暗地裡悄悄給鳴人做一些小事。

　　至少，讓他能多點笑容也是好的。

　　對此一無所知的漩渦鳴人，在第二天大早就在約好的地方等待。十幾歲的男孩正是喜歡出風頭的年紀，能被可愛的女孩子喜歡，無論如何都是會很開心的。雖然氣質有些違和，但是無法否認的卻是艾婭可愛精緻的容貌。一直用過度的開朗來掩飾內心深處的自卑和寂寞，即使是自認喜歡春野櫻的漩渦鳴人，在艾婭毫無保留的喜愛眼神下，也依然會有男孩子特有的得意心理。

　　「鳴醬∼我來了喔∼」

　　「啊啊！艾婭，在這裡哦！」

　　看到鳴人熱情洋溢的笑容，艾婭左手扯著艾歐的袖子，右手則高高舉起非常開心的揮舞。只要不會受到刺激，艾婭就和普通的那種活潑愛玩的小女孩沒有區別。

　　「早……啊嘞？這就是艾婭的哥哥？真的是雙胞胎啊！長得超級像！」鳴人眯起眼睛打量，事實上，如果不是艾婭有眼罩和長髮，他幾乎都要以為其實是姐姐而非哥哥。

　　「對吧對吧！我就說艾歐和我很像的了！」

　　似乎是得到鳴人的認同特別開心，艾婭大力的點頭，而身旁艾歐的臉色也好了不少。

　　因為以前一直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地牢裡，再加上經常性缺少食物，艾歐更是患有非常嚴重的低血糖和社交恐懼症。像這樣被艾婭拉著起了個大早，本來就因為低血糖而起床氣嚴重的艾歐，在發現自己還需要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繼續呆著，即使是冷靜淡漠如他也忍不住想要暴躁。若不是還有艾婭拉著，估計艾歐早就轉頭回旅店補眠了。

　　從口袋裡拿出一樂拉麵的招待券，認識了新朋友的鳴人特別開心的和老闆打招呼。

　　「手打大叔！來一份豚骨拉麵！」

　　「好嘞。鳴人這是和朋友一起來的？」

　　「是啊！是新認識的朋友哦。」

　　「既然是鳴人的朋友，那今天就額外多給點料了哦。」

　　「噢噢！手打大叔是好人！超贊！」

　　熟練的確定了功能表，還從老闆那裡得到了優惠，金髮的男孩轉過頭問新認識的小夥伴：「艾婭還有艾歐，你們要吃什麼口味的拉麵？」

　　「唔——」艾婭歪著頭，可愛的樣子令老闆忍不住多看兩眼。回給胖胖的大肚子老闆一個非常可愛的微笑，她說：「那，我要和鳴醬一樣的口味好了。」

　　而和開開心心坐下來的艾婭不同，艾歐掃了眼掛在店內牆壁上的菜單，垂下眼眸沉思三秒，說：「我跟艾婭一樣就好。」

　　大約是這種鳴人>艾婭>艾歐的奇特生物鏈太可愛，拉麵店老闆的女兒噗嗤笑了出來。發覺幾個孩子朝自己看去，她連忙抬起左手捂住嘴巴，只是那雙笑得彎彎的眼睛怎麼也遮不住。

　　「哈哈……抱歉抱歉，因為實在是太可愛了。」菖蒲笑眯起眼睛，白淨的臉龐滿滿的全是善意和親切，「等下給你們多加點面，當做姐姐笑你們的賠禮，好不好？」

　　雖然是被人笑了，但是艾婭卻覺得這笑容的意思和以前遇見過的那些笑容不一樣。沒有輕蔑，也不存在嘲諷，但是和鳴人毫無陰霾純粹光明的笑容又有些不同。老闆女兒的笑容裡，蘊含的是類似於促狹的意味，就像是多由也每每看到鬼童丸出醜、或是規勸她不要說粗口的次郎坊那樣，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很像是嘲笑，但是卻不含惡意，更像是某種表示親昵的動作。

　　所以，這個笑容姑且算是好的吧……那，還要不要殺她了呢？不過又說會給多加食物，而且哥哥也說最近不可以殺人……啊，果然還是算了吧。

　　這樣想著，艾婭便點點頭接受了這份善意的彌補，卻不料她過於可愛的模樣和猶豫的點頭動作令菖蒲母性大發，更是換來了菖蒲試圖摸頭的手。不過艾婭動作很敏捷，頭一偏就躲了過去。

　　「做什麼？」隨隨便便碰別人，這是想被她殺掉嘛？

　　「誒？啊，因為看起來太可愛了，所以姐姐就想摸摸頭……好嘛？讓姐姐摸摸頭啦∼」

　　總覺得被小看了。

　　氣鼓鼓的艾婭剛想站起來，就被旁邊坐著的艾歐拉住。這一下讓艾婭重重地坐在椅子上，光看就讓人覺得屁股會痛了。

　　「啊！艾歐你討厭！很痛誒！」

　　因為生氣，連「尼醬」都沒叫而是直接喊的名字。看著皺眉沖自己翻白眼的艾婭，艾歐覺得自己有點心累。

　　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紀，同為音忍的四人眾早早就達到了自立程度，即使是獨自出任務都可以讓人放心，可艾婭卻還老像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別說單獨出任務，就算是和他這個哥哥一起結伴行動，都會時不時出點紕漏，上上次還超級任性地放走了那個叫宇智波鼬的傢伙，根本就是比添亂好不了多少。

　　「人家沒惡意的，乖乖坐好。」

　　「……哦。」

　　似乎是還有點擔心，艾歐握住艾婭的手。男孩的手掌乾燥又柔軟，堅定有力的傳遞過去相當美好的溫暖，而這份溫度也非常成功的令艾婭安靜下來。

　　熱氣騰騰的拉麵上桌，不僅麵條比普通的要厚實許多，碗底還藏了一隻荷包蛋。和手打大叔還有菖蒲對視一眼，雙胞胎不知為何忍不住露出了微笑，就連貼著碗壁的肌膚都感到溫暖。

　　「真好呢……木葉這個地方……真想一直一直呆在這裡呀。」

　　麵條蒸騰的熱氣令艾婭的眼睛看起來霧濛濛的，只是艾歐卻覺得看起來分外明亮。

　　「是呢。」

　　贊同妹妹的話語，艾歐拿起筷子，卷起一大口麵條塞進嘴巴。

　　真可惜，如果沒有帶著任務來這裡就好了。也不知道大蛇丸大人的木葉崩潰計畫實施後，這裡還能不能存在……如果能瞞著別人偷偷放過這個拉麵店……啊，不過就算可以保留下來，估計以後也沒辦法和艾婭再來這裡吧。沒有查克拉就沒辦法施展變身術，原樣進出肯定會被通緝的。

　　腦子裡轉著這些有的沒的，瞥見和鳴人聊得特別開心，一臉單純無虞的艾婭，艾歐更加堅定了要留在木葉的決心！

　　看，他妹妹當初在音忍村裡的時候，哪有像現在這樣笑得燦爛可愛？就說陰暗潮濕的地下不適合他可愛的妹妹了！還是木葉好！尤其是鳴人，有他在，估計艾婭遲早可以慢慢改正成正常的可愛女孩子！

　　乾脆結束這次任務後就向木葉投誠吧，如果計畫失敗的話，可以偷偷反水就更棒了。毫無忠誠心的艾歐無所謂的想著。反正漩渦鳴人這小子周圍有不少氣息隱蔽又陰森的忍者在盯著，估計是什麼有一定地位的傢伙，到時候讓艾婭打打人情牌，稍微吃點苦頭然後正式成為木葉的一員，就此不當忍者也不是不行……

　　不知不覺已經開始規劃從忍者生涯退役後的生活，如果艾歐能夠見到奈良鹿丸，相信這位總是操心過多的哥哥會和他有很多共同語言。

　　將口袋裡的拉麵券勻出一半，鳴人很大方的將它們塞進了艾婭的手裡。

　　「……鳴醬？」

　　「這些都給你。」面對艾婭疑惑的眼神，鳴人笑笑，說：「我明天就要去參加中忍考試了，等我考完回來再給你新的。看你這麼瘦，一定要多吃點東西好好補補才行。你看我，就是因為經常吃手打大叔家的拉麵，身體才會超級強壯的哦！」

　　說著，鳴人還得意洋洋的擺了幾個不倫不類的健美先生的動作。然後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神色瞬間黯淡了下來。

　　「血繼限界的話……我是不知道怎麼激發啦，但是，我曾經認識一個非常漂亮的人，他也是那什麼血繼限界，但是……」

　　很可憐。

　　只因為有天賦，就被視作怪物。被親生父親殺死了母親，自己卻又失手殺死了父親。被人厭惡被人驅趕，迫不得已四處流浪甚至要和野狗搶食……

　　明明是那樣清麗的人，有著「白」這樣美麗的名字，卻因為血繼限界而被敵視到那種地步。而在知道艾婭和艾歐也是因為四處流浪而來到木葉後，鳴人更是將自己最大的善意全部付出。

　　已經不想再看見白那樣的悲劇了。

　　鳴人眯起眼睛，盡力對艾婭露出被她稱讚為「太陽」的那種大大的笑。

　　「等我考完中忍考試，就回來請你們吃東西喲！」

　　「好啊好啊！那鳴人不可以說話不算數的喔！」

　　艾婭一字一頓特別認真，不過只有艾歐察覺到妹妹話語裡只在擔心鳴人會反悔，轉念一想就明白她在打著保護鳴人的主意。估計等到木葉崩潰計畫開始後，除非是四人眾那種實力級別的，這小子絕對能在艾婭的保駕護航下安安穩穩活下去。

　　別的不敢說，艾婭要是被刺激的發瘋，除了他或大蛇丸，估計沒幾個人能攔住她。雖然想阻止艾婭這種潛在的資敵行徑，但是在看到鳴人帶給艾婭的種種陽光向上的影響後，艾歐•潛伏間諜•音忍，決定自己還是睜隻眼閉隻眼算了。大不了反水投誠，實在不行就遠走他鄉，等過幾年風頭平靜再回來木葉。

　　活下去，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尤其是像他們這樣擁有力量的人。

　　除了自保，他們更擔心的卻是會不會被別人利用、被捲進事件，乃至被捲進歷史的洪流。忍者的世界從未天真善良，那些陰暗的、殘酷的、黑暗的一面從未停止，最好的證明就是他們被遮掩住的眼睛、以及被扭曲的心靈。

　　但是啊，即使自認不是什麼好人，也還是會忍不住嚮往陽光。

　　透過艾婭的右眼，看見了漩渦鳴人燦爛笑容的艾歐，眨眨眼睛將金髮的男孩劃入了保護範圍內。

　　雙胞胎總是會有相同的一面，包括某些小小的喜好。


☆、出路

　　挑了棵鬱鬱蔥蔥的大樹爬上去，艾婭坐在樹枝上，雙手撐著下巴，兩條腿還一前一後的晃蕩，渾身都在散發一種「我好閑我好無聊鳴醬什麼時候才能考完試啊」的謎之氣質。

　　「在做什麼？」

　　抬起頭，艾歐就看到了妹妹坐在一人多高的樹枝上，晃著雙腿十分不雅的模樣。雖說對待艾婭一向是怎麼寵溺怎麼來，不過考慮到那條桃紅色短裙下的風光……果然還是找個時間說說她吧。

　　「在看考場喲！」艾婭低下頭，對著哥哥笑嘻嘻的說：「想等鳴醬快點出來，然後就可以一起去玩了∼」

　　看著艾婭如嬌美的花兒一般燦爛的笑靨，艾歐的心情突然有些複雜。雖然欣慰于妹妹最近逐漸「正常」的表現，不過看到艾婭一直對別人心心念念不忘的模樣，艾歐還是不得不承認，自己稍微有些不開心。

　　「去買小吃，來麼？」

　　「要！尼醬等我下來哦！」

　　趁著沒人注意，艾婭左手撐住身體，一個輕盈的翻身便從高高的枝椏上跳下地面。蜜桃色的長髮垂直落下，她伸手挽住艾歐的胳膊，仰臉對哥哥露出了全身心信賴著對方的甜美笑容。

　　「買了小吃，可以去考場外面給鳴醬一份嘛？我想快點見到閃閃亮亮像太陽一樣的鳴醬！」

　　天真無邪的氣質，還有完全孩子氣的話語，令人難以想像是從艾婭這樣年紀的女孩嘴裡說出來的。但是艾歐卻並未有什麼不滿，只是用愛憐的目光看著她，伸手摸摸妹妹的額頭，一如幼時二人玩耍時那樣親昵。

　　「可以，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世界對他們太殘酷，而他們才會對彼此如此寬容。即使艾婭有著這樣那樣麻煩難搞的缺點，艾歐也不曾放開妹妹的手……面對這個世界上唯一還存在的親人，又怎麼會不多多給予寬容和愛護？

　　回想起那位被艾婭執意放跑的宇智波鼬，艾歐覺得自己大概可以體會到，當時艾婭要放他走的原因了。

　　親人啊……真是個光想就讓人覺得溫暖的詞彙。

　　***

　　雙胞胎兄妹牽著手，拎著小吃來到了筆試的考場外。不過負責考場善後的一位考官很好心的告知了兄妹倆，考生們已經去了別的地方進行為期5天的第二場考試。

　　「誒——鳴醬已經不在這裡了啊——」

　　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失望之情，艾婭肩膀耷拉腦袋低下望著地面，仿佛腳尖上開出了一朵花。

　　「死亡森林……聽名字就知道不是什麼好地方，鳴醬會不會有事啊？」

　　「不知道，但是應該沒問題吧。」

　　「可是要五天誒，好慢哦……我有點擔心鳴醬，萬一死掉了怎麼辦？」

　　怎麼感覺像是在擔心家裡養的小動物？不過嘟嘴擔心的樣子真可愛。

　　女孩子聲音軟軟的，光聽就讓人心都化了，再配上艾婭精緻又可愛的臉，本來心腸就挺好的考官立刻繳械投降。

　　「咳……死亡森林的出口，是在那裡。」他指了個方向給艾婭，說：「5天后你去那裡等，應該就能等到你的朋友了。」

　　「這樣啊，謝謝大叔！」

　　順利得到了情報，艾婭在哥哥的授意下立刻作出一副乖孩子模樣，不僅彎腰鞠躬表示了謝意，還把一串軟糯的甜丸子送給那位考官作為謝禮。

　　「不客氣不客氣，別說是我告訴你們的就好。行啦，快走吧，我這裡還要收拾呢。」

　　「嗯！大叔拜拜∼」

　　拉著極為容易被他人的善意吸引、同時還不自覺的妹妹，艾歐再次將反水投誠的打算提上日程。

　　——木葉的好人真多，果然還是在這裡定居算了。

　　「尼醬？在想什麼？眉毛都皺起來了呢。」

　　看著一副天真無邪的艾婭對自己微笑，艾歐猶豫了下，問她：「艾婭，喜歡，或者說，想留在這裡嗎？」

　　「大概會吧……」對艾歐的提問似懂非懂，但是這並不妨礙艾婭進行回答：「這裡有我喜歡的鳴醬在，有超好的拉麵老闆在，有黑漆漆的大哥哥推薦的甜丸子，抬頭就可以看到超級漂亮的藍天和太陽，可以吃甜甜的西瓜……除了不能像以前那樣在實驗場裡隨便殺人，其它的我都好喜歡。」

　　太複雜的事情不會去深入思考，行事往往是依靠本能和直覺的女孩，有她自己的一套處事準則。什麼人可以得罪，什麼人可以親近，什麼人可以下手，什麼人必須避開……或許外表與說話過於孩子氣，但是艾婭的心卻比雨後的天空還要來的乾淨明朗。

　　前提是，改掉那因為在扭曲的環境裡養成的血腥嗜好。

　　聽了艾婭的意見，艾歐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不過，一般來說殺人才是最不應該喜歡的事情吧？

　　這樣想著，艾歐牽起艾婭的手，前往她入迷的甜品屋——就算短時間內沒法糾正，至少也要找點別的事情來轉移她的注意力，有朝一日，妹妹一定可以把這個動不動就殺人的毛病給糾正回來的！

　　所以在那之前，先試著用消滅甜點這種事來代替殺人吧。

　　「……糟糕，錢不夠用了。」

　　「咦？」

　　對視一眼，艾婭懵懵懂懂的看著哥哥，而艾歐則沉默三秒後決定去打工。

　　「找份工作吧，不然買不起甜丸子。」

　　「誒誒？！怎麼這樣——」

　　艾婭耍起了小脾氣，嘟著嘴雙手抱胸站在原地，任憑艾歐怎麼拉扯都不動。

　　「我不要嘛∼打工什麼的，人家還想玩呢……」

　　「那不吃甜丸子了？」

　　「唔……」

　　被掐住了軟肋，艾婭不情不願的跟在艾歐身後。

　　「那，打工的話，我要做很輕鬆不會累而且還有趣的工作∼」

　　「……想得美。」艾歐毫不客氣地拒絕了艾婭的要求。

　　因為被哥哥無情的一秒拒絕，艾婭立刻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

　　「……」艾歐無語：「……要不累的、輕鬆的還有趣的工作，是吧？」

　　艾婭猛點頭，換來了艾歐的抿嘴瞪視。

　　「找到了的話，就要好好做，知道嗎？」

　　「嗯嗯！會好好做的，因為尼醬會陪我的。」

　　瞬間完成絕地反殺，拖了哥哥艾歐下水的艾婭特別開心的在前方走，連腳步都一蹦一跳特別歡快。倒是走在艾婭後頭兩步遠的艾歐摸著下巴開始琢磨，似乎是被什麼啟發了似的，整個人給人的感覺都鬆快許多。

　　糾正寶貝妹妹的血腥嗜殺癖好=轉移注意力=找別的事情做=打工=艾婭承諾會好好做=可以持久發展=就此替代糟糕習慣=艾婭可以成為積極陽光可愛開朗的女孩子=完美

　　幾個呼吸的時間，艾歐的大腦就迅速開始謀劃起來。一個個選項出現，卻又很快被他劃去，宛若在巨大的迷宮裡尋找正確的出路。雖說本意只是想找個臨時的工作，但是為了以後艾婭可以徹底遠離麻煩和殘酷，身為哥哥的艾歐自然是全身心琢磨起除忍者以外的出路。

　　「……艾婭。」考慮良久，艾歐安靜轉過頭對妹妹說出了意見：「你覺得當『歌姬』怎麼樣？」

　　「誒？那是什麼？」

　　考慮到艾婭至今還是小孩子的思維，艾歐斟酌了一下，對她解釋道：「就是靠唱歌來賺錢的工作。」

　　眨眨眼睛，艾婭認真考慮了兩秒鐘，問他：「那……尼醬也一起？」

　　「我不唱，但是我可以給你寫曲子，給你彈琴。」考慮到艾婭喜歡熱鬧又有點人來瘋，患有人群恐懼症和社交恐懼症的艾歐自然選擇了幕後。

　　艾婭倒是沒想太多，歪著頭很快同意了這個選項：「……那也可以。尼醬覺得這樣做好，那就做吧。」

　　反正對她來說，做什麼都無所謂，只要艾歐還陪著她就好。

　　艾婭挽住艾歐的胳膊，歪頭靠著他的肩膀，漸漸向前走。她沒有安全感，無論是睡著還是醒來，她都像是溺水的人，死死抓住周圍任何一點溫暖的東西，而她的雙生哥哥更是被她認作唯一的一塊浮木，牢牢抱住絕不撒手。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吧？」

　　「嗯。」

　　「尼醬不會像媽媽那樣，丟下我的吧？」

　　「……嗯。」

　　被大火吞噬的屋子前，母親的鮮血流了一地，艾婭被帶著大黃狗的村民追著，慌不擇路逃進了被大雪封閉的深山；他被村民扯住胳膊按倒在地，那些人將他拖走丟入地牢，死死扒住地面的雙手鮮血淋淋，指甲也不知道折了幾片。

　　後來，他發現自己死不了。無論受了多重的傷都可以很快復原，即使餓到胃裡像是燃著火，忍耐兩天也就沒事了。

　　再後來，就是在暗黑的地牢裡無盡的孤寂，直到他的妹妹艾婭救他離開，他才知道自己已經在地牢裡呆了十年。

　　十年了。

　　整整十年啊。

　　可笑的是，那些村民還是那樣愚昧無知，拿著鋤頭和鐮刀就追了上來，喊著要殺死他們兄妹。偏偏艾婭也不知道都在音忍村裡遇到了什麼，生生扭曲成以殺人為樂的變態，看到村民們的舉動後回憶起記憶裡那樣慘痛的夜晚，當時就受了不小的刺激，結果就是艾婭用她的手把整個村子血洗一遍，而他們兄妹倆則用那些人頭當成祭品，送到了母親的墳前。

　　溫柔的、會對他們微笑的母親，會念故事書、會溫柔撫摸他們額頭的母親，會努力打工賺錢、想要帶他們離開村子去一個不會歧視血繼限界的地方的母親，擁有繪本上櫻花一般恬靜美麗眼睛的母親……

　　為了保護他們而死去了，丟下活著的死不了的他們，任由他們兄妹在人世間徘徊，母親卻一個人前往了黃泉路，再也不回來。

　　「我不會丟下艾婭的。」

　　「我也是哦，不管發生什麼，我也都不會丟下尼醬的喲！」

　　互相摸摸對方的額頭來個極為溫暖的摸頭殺，艾婭和艾歐相視一笑，仿佛這樣就可以回到小時候母親還在時，露出溫柔的微笑撫摸擁抱年幼他們的美麗光景。

　　「走吧，晚上回去我給你寫歌。」

　　「那我可以幫忙嗎？」艾婭像小學生那樣舉手問道。

　　「當然可以，不過在那之前要先去書店。」

　　「好……」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4-8 08:12

☆、初唱

　　確定了出路，兄妹倆說幹就幹。艾歐從圖書館借了好多歌曲集錦和樂譜回去，雖然識字磕磕絆絆的，但他是真的在音樂方面有天分，五線譜和音符一認一個准，短短幾天就已經能夠獨立作曲。而艾婭也玩兒似的，抱著書本東瞅瞅西看看，在歌詞方面也幫了很大的忙。

　　除此之外，艾婭對歌曲的演繹也十分強大。女孩仿佛天生就知道那些高難度的轉音技巧，就連音調高低起伏的變化都得心應手，甚至能夠憑直覺找到最適合自己的調子，僅僅試著唱了幾首歌，就已經開始形成自己的風格。

　　仿佛他們天生就是為音樂而生。

　　中忍考試的最後選拔會有不少貴族和大商人前去觀看，商店街也剛好舉辦了歌姬大會。雖然艾婭各種不靠譜，但是她的身邊有艾歐在。

　　作為哥哥，艾歐總是不吝于為寶貝妹妹做點什麼的。

　　「去吧。」

　　將麥克風放進艾婭的手心，艾歐微笑的目送妹妹走上舞臺，站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下，開口——

　　「回顧以前那平靜的日子

　　在你的身旁笑著

　　我是如此地如此地如此地

　　想要保護珍貴的你

　　直到現在並未改變還在向著天空許願

　　……

　　想要保護想要保護只保護你

　　無數次無數次無數次呼喚著你的名字

　　為了能再次相遇（*1）」

　　天籟之聲！！！

　　所有人的腦子裡都不約而同浮現出這樣的評價，直至歌曲結束也久久無法回神。蜜桃色長髮的女孩手持話筒在臺上等待評價，而台下所有聽到她歌聲的人們，只想將自己的一切都獻給少女——

　　她的聲音值得任何一個人去愛。

　　而在幕後注視著妹妹背影的艾歐，也被艾婭演繹的歌曲深深打動。

　　他們的人生還沒有走的很遠，陰暗而扭曲的悲劇就已經占去了大半，儘管曾經一度分開過，但是他們兄妹終究還是重新找到了彼此。

　　將我從無盡的孤獨的地獄解救出來，將世界的色彩與我分享，毫不猶豫的對我伸出手，將希望和自由全部送給我。至今都難以忘記，微笑著對我伸出手，說出「一起回家吧，尼桑」這句話的你，身後的陽光襯得你如同童話故事裡才會出現的天使。

　　無論內心怎樣扭曲都沒關係，就算在他人眼裡嗜殺血腥又殘酷，可你卻給了我再次活下去的動力。

　　——想保護你。

　　這份心情不僅屬於艾歐，也屬於艾婭。

　　赤著腳在冰天雪地裡行走，刨開積雪尋找可以咀嚼的草根；在實驗場裡不斷的對朝夕相處的「同伴」展開殺戮，獨自一人蹲在角落堅守著可憐巴巴的一點溫暖回憶；不間斷的四處搜尋，花了足足十年的時間終於將飽受磨難的兄長救出地牢……

　　無論付出了多少東西，又失去了多少東西。艾婭終究是牢牢抓住了艾歐，將哥哥回護在自己的身後。

　　歌聲結束了，但是人們的狂熱卻沒有結束。被那歌聲打動、被蘊含在其中的情意感染，所有人都無法從狂熱的情緒裡走出，甚至有個別的聽者哭著離開，說要去尋找許久不見的朋友/戀人。

　　「尼醬，我的歌聲怎樣？好聽嗎？」

　　「嗯，是奇跡一般的天籟哦。」

　　得了誇獎，艾婭笑眯眯的歪著頭，隨後毫不憐惜的將麥克風丟到台下的觀眾手裡，轉身便張開雙手投入艾歐的懷抱。

　　「那麼，我就一直一直唱下去。」

　　「好。」

　　終於給自家寶貝妹妹找到新出路，艾歐幾乎要感動的淚流滿面。忍者這種隨時隨地會結下私仇的職業，他根本就不打算考慮，而艾婭能夠找到新的事情做，艾歐只差沒舉起雙手雙腳支持，更別提艾婭還是真的有天賦。

　　她只要張口唱歌，就沒人能從那天籟中逃離。

　　為妹妹自豪的同時，艾歐卻沒能意識到，自己譜寫的曲調以及彈奏的樂聲，同樣具有令人無法逃離的可怕魅力。

　　他們都是為音樂而生的孩子。

　　***

　　「鳴醬鳴醬∼我們去吃拉麵嘛∼」

　　一出考場還沒喘口氣，鳴人就被艾婭撲了個滿懷。女孩子軟軟的擁抱令他措手不及，不過他早就知道艾婭的小孩子心性，平日裡也完全沒把她當同齡人看待，基本上就是和木葉丸的對待方式一樣。

　　「行啊，不過等我收拾收拾再去。剛考完試，好歹讓我喘口氣。」說完，鳴人還揉揉艾婭的腦袋，完全就是把人當小孩哄。

　　「哦，那好吧。」艾婭鬆開雙手放開鳴人，乖乖的模樣令艾歐感慨又糾結。

　　雖然相處沒多久就能知道艾婭其實相當自我任性，但是在不涉及到她哥哥的事情上，艾婭向來都是隨心做決定。哪怕她上一秒還說要去吃甜丸子，下一秒就會被鳴人說服改去吃拉麵，毫無定性不說，就連最基本的堅持都沒有。

　　不過鳴人可不知道，艾婭其實只在他面前比較乖巧。在他去考試的這幾天裡，除了艾歐，其他任何試圖接近艾婭的歌迷統統都被這位少女的任性打敗，再加上旁邊還有個要星星連月亮都一起給了的哥哥，根本就沒人能夠近得了身。

　　「對了對了，鳴醬∼」艾婭滿臉笑容，仿佛是在炫耀自己實力的孩子，拉著鳴人的手特別自豪的說：「中忍考試開始前呢，大名還有國主都會聽我唱歌。我很厲害的哦！這幾天有好多人都想聽我唱歌呢。」

　　「誒——這樣啊。艾婭很厲害呢。」

　　不怪鳴人反應平平，在他當上下忍能接任務賺錢之前，他一直都是靠領村子的救濟金過活。聽音樂這種高雅愛好和他根本不搭嘎，平時的娛樂專案也多是不需要投入成本的惡作劇，因此，他對於艾婭跑去唱歌賺錢的這件事情，並沒有太大反應。

　　「嗯！我的歌聲非常棒，所以考試的那天，鳴醬要好好聽人家唱歌哦！」

　　「好啊。」

　　輕而易舉和現如今炙手可熱的歌姬艾婭做了約定，鳴人相當開心的將同為木葉忍者的小夥伴介紹給她。在知道鳴人也進入決賽後，艾婭更是絲毫不掩飾眼中的喜悅，直白的祝福更讓旁邊的木葉下忍們泛起嘀咕。

　　「鳴人這小子什麼時候認識了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啊。」

　　「誰知道。」

　　***

　　等到所有人意識到的時候，艾婭已經養成了每日沒心沒肺去找鳴人玩的習慣。數日裡便打響了名號的歌姬少女，對於上臺唱歌的興趣還不如陪鳴人圍觀蝌蚪進化要多。

　　「什麼時候才會變出青蛙呢？」

　　戳戳終於長出了前肢的妙木山蝌蚪，艾婭和鳴人一起蹲在地上，頭碰頭的研究著兩栖生物的進化之謎。

　　「很快吧……大概……」

　　即使是堅強如鳴人，在連續一個星期都不得不面對召喚而來的蝌蚪後，都忍不住要失去信心了。為了打破僵局，他轉頭問艾婭關於唱歌的事，企圖岔開話題。

　　「艾婭在中忍考試前會唱歌暖場吧，要唱什麼歌呢？」

　　女孩歪頭指了指不遠處，後背靠著一棵樹木，手裡拿著空白五線譜寫寫畫畫，然後又揉成團丟掉的艾歐。

　　「不知道，尼醬說要鍛煉編曲能力，還在不斷創作中。而且歌詞也基本上是尼醬在負責，我只負責唱的啦。」

　　艾婭當甩手掌櫃簡直得心應手，聽到妹妹不負責任的發言，不遠處的艾歐停下筆，對鳴人點點頭，隨後又繼續開始寫寫畫畫。那副安然自若的表現，卻是完全不介意艾婭悠然自得的偷懶，而且大有一副「妹妹這樣就挺好」的姿態在，惹得鳴人都不知道怎麼吐槽了。

　　「你哥對你真好。」

　　「因為我也很寵尼醬呀！」

　　鳴人笑笑，卻沒把這話放在心上。

　　可惜事實的確如此。

　　表面上看，是艾歐這位兄長一直對妹妹照顧有加。無論艾婭提出什麼稀奇古怪的要求，他都會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哪怕是一時辦不到，也會暗暗記在心裡留著日後兌現。無論誰看都覺得是艾歐把艾婭寵上天，可實際上，艾婭也相當的寵溺兄長。

　　蜜桃色長髮的女孩對艾歐言聽計從，凡是艾歐的話一定聽，凡是艾歐的要求一定完成，就連她習慣性的殺人，都是選艾歐看不到的地方偷偷進行。不僅如此，艾婭更是成天粘著艾歐，走到哪裡都一定會拉著艾歐一起——在缺乏安全感這方面，艾歐其實比艾婭還不如。至少艾婭在做有興趣的事情時，暫時離開艾歐也可以忍耐，而艾歐則是稍微一會兒不見妹妹就會不安，非要看到艾婭在他眼皮子底下才會安心。

　　兄妹倆互相包容彼此，分別用各自的任性彆扭不斷確認對方的存在，更是依靠著旁人眼裡不可理喻的寵溺形成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

　　艾歐和艾婭兩個人，無論誰離了誰都會覺得不自在，仿佛心裡也空落落的少了一塊。

　　「艾婭還有艾歐，今天晚上有空麼？」

　　「我有哦∼尼醬也有的，對吧∼」

　　「嗯。」

　　得到了朋友肯定的回答，鳴人笑得分外開心，湛藍的眸子更是盛滿了喜悅。

　　「我們晚上再來這裡。昨天晚上我修煉過頭直接在這裡睡著了，結果半夜醒來，發現這裡有很多漂亮的螢火蟲……」

　　說到這裡，鳴人的臉上滿是能夠和朋友一起分享寶物的閃耀光芒。

　　「今晚一起來看吧！」

　　看著這樣純真率直、毫不猶豫將美麗景色分享出來的鳴人，還未等艾歐作出什麼反應，艾婭已經一把撲了過去。

　　「嗚啊啊啊啊——鳴醬果然是太陽！超級超級超級閃亮的那種！超喜歡！」

　　「誒？誒等等不要突然撲過來啊……艾、艾歐……快救……」

　　眼看著鳴人要被艾婭的一撲一抱弄到窒息，看著艾婭欣喜的表情，艾歐低下頭思考三秒鐘，決定無視鳴人的求救之手。

　　「感謝邀請，我會用這個作為新歌素材的。」

　　「……不是……救……」

　　等艾婭回過神後，鳴人已經陷入了深度昏迷。

　　「呐呐，尼醬∼」

　　「唔？」

　　「鳴醬怎麼睡著了？」

　　面對艾婭毫無所覺的清澈藍眸，艾歐不得不扭頭隱瞞了真相。

　　「……因為，要等螢火蟲，而且鳴人修煉也很累，就，先休息一下。」

　　「原來如此！」

　　——抱歉，鳴人。明天我會請你吃拉麵的……大碗的那種。


☆、螢光

　　漩渦鳴人是被歌聲喚醒的。

　　女孩的聲音虛幻飄渺，隨著鳴人的意識逐漸蘇醒，歌聲與旋律也越發清晰。眨眨迷惘的眼睛，橫躺在草地上的鳴人轉轉腦袋瓜，終於在河畔一塊大的足以當座椅的石頭上，發現了艾婭和艾歐的身影。

　　兄妹倆肩靠著肩，如出一轍的面孔在月色下模糊了性別，若非還有頭髮長度的差別，鳴人都要分不出哪個是艾歐哪個是艾婭。

　　「SHA LA LA 終有一天一定緊握你的手

　　虛幻的希望的光芒 靜靜地在心中澎湃而起

　　想見你的衝動 為你哭泣的心情

　　所有的悲傷悉數投入炎炎夏日之中

　　有如有去無回的螢火蟲一般

　　你一言不發 隱於黑暗

　　遍體鱗傷低聲呻|吟

　　悲傷的生命在風中搖擺

　　……

　　燦爛的月光靜靜地照亮明天

　　強烈地強烈地綻放光芒（*1）」

　　即使是鳴人這等完全不懂音律之美的少年也不得不承認，艾婭的歌聲真的魅力無窮，僅僅是這樣粗淺的清唱就足以令人難以忘懷。

　　「啊！鳴醬醒了呢！」

　　艾婭跳下大石，蜜桃色的長髮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度。只是和女孩明快的表情相反，身後艾歐隱藏在劉海下的雙眼則顯露出一片幽暗深邃的墨藍。

　　鳴人會如此輕易的睡著，和音忍村安插在木葉的間諜藥師兜也不無關係。而在金髮少年熟睡期間，藥師兜明裡暗裡提醒艾歐艾婭，要他們把握住這次中忍考試的暖場歌唱的機會，屆時趁著眾人將注意力集中在艾婭的歌聲上時，正好發動大型幻術，拉開木葉崩潰計畫的序幕。

　　即使是孩子心性、懵懵懂懂只曉得要聽從大蛇丸吩咐的艾婭，也開始對音忍村產生了不滿。說到底唱歌這件事是他們兩個私下的個人行為，如今卻被拿來作為利用的工具。哪怕兄妹倆早就習慣這種利用的驅使，但是這些日子以來，逐漸真心喜歡上音樂與唱歌的艾歐和艾婭，卻是有些無法忍受心愛的樂聲被用作他人的工具。

　　明明不是懷著這樣的目的舒展歌喉，卻不得不低頭接受這份命令……艾歐的雙眼在夜色下越發幽暗，以瞳仁為中心向外絲絲縷縷散發的紅色瞳線，更像是被鮮血浸染了一般，眼看著就要壓過原本的純藍眸色。

　　「尼醬……？」

　　哪怕上一秒還在和鳴人打鬧，但艾婭卻硬是頭也不回就能知道自家雙胞胎哥哥在心情不好。女孩子像是貓兒一樣伸手撲著流螢，轉眼就把抓到的螢火蟲送給艾歐。

　　「會發光的螢火蟲，超級漂亮的。我把它送給尼醬了，所以不要心情不好哦！」

　　眼中的晦暗如同潮水般悉數褪去，艾歐摸摸艾婭的頭，再次堅定了要讓寶貝妹妹遠離血腥麻煩的忍者職業。

　　他的妹妹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要好，就應該像這樣和朋友純真笑著玩鬧。可是現階段的他們卻是身懷毀滅這裡的任務而來，若是貿貿然作出提醒，只怕反而會惹來木葉忍者的懷疑，就算僥倖避開木葉的問詢，也有極大的可能會被同為音忍的同伴背後捅刀。

　　他們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能夠間接證明木葉即將有危機，又能順利撇開他和艾婭與音忍關係的契機。

　　深夜，回到臨時租住的公寓，艾歐看著掉在陽臺上的某位一臉病弱模樣的木葉忍者，不由得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和木葉的風水極為相襯——看看他帶著艾婭來木葉才多久，先是妹妹交上了三觀正常積極陽光開朗向上的朋友，然後是找到了替代殺人的新愛好唱歌，接著就是掉下來一個絕妙的契機……好事就一樁接一樁的來，他幾乎都要以為自己有心想事成的能力了。

　　「艾婭，過來幫個忙。」

　　「要做什麼？」

　　「照著這張紙上寫的東西，隨便找個曲調在他耳邊唱歌，催眠並篡改他的記憶。」

　　「好噠∼尼醬就儘管交給我吧∼」

　　將妹妹和那位剛剛做了緊急處理的木葉忍者丟在一起，艾歐手掌撐住陽臺的欄杆，一翻身就跳上了樓頂。站穩身體，從口袋裡拿出鳴人花了小半個月的傭金才從商店街裡挑來的口琴，艾歐恍若冰雪雕琢的人偶一般冷凝的神色，在看向這只銀色口琴時終於多了幾分暖意和人氣。

　　「接下來，是這邊的目標。」

　　閉上眼，將編織的虛假記憶灌入曲調之中，艾歐緩緩吹奏口琴，悠揚的晚風和空曠的屋頂令這樂聲遠遠傳開，方圓五裡內外所有能聽到這樂聲的人，無論是清醒還是熟睡，統統都接受了暗示，將艾歐編織的虛假記憶作為真實。

　　因為不放心而吹奏了足足五遍，艾歐從屋頂上翻身回去後，手指都是說不出的冰涼。

　　「尼醬，剛剛為什麼要那麼做？」

　　艾婭即使一無所知卻還是毫不猶豫完成了哥哥的吩咐，那份純粹又直白的信任令艾歐終於狠下心向木葉投誠。

　　不過在那之前，要先和寶貝妹妹艾婭好好說明才行。

　　打定主意，艾歐按住妹妹的肩膀，隱藏在劉海底下的眼睛更是認真無比。「艾婭，你聽我說——」

　　***

　　出乎艾歐意料的，艾婭對於反水這件事毫無抵觸情緒，尤其是在聽到可以長長久久留在木葉吃甜丸子和鳴人做朋友，艾婭只差沒舉起雙手雙腳表示贊成。

　　「艾婭你……不會覺得，對不起大蛇丸大人嗎？」

　　瞅著艾歐略微糾結的表情，艾婭歪著頭，雖然一臉不明所以，但還是為艾歐解釋了她的思路。

　　「和大蛇丸大人有什麼關係？雖然我和尼醬的確接受了大蛇丸大人的很多幫助，但是我們也完成了很多工呀。那些任務不就是房租嗎？再說，我們沒有查克拉，又不是忍者，幹嘛要遵守音忍村的那套忍者規則。」

　　艾婭自己的那套理論雖然有些道理歪，但是出乎意料的很有說服力。毫無負擔的接受了艾婭的解釋，艾歐轉眼就把陰暗的音忍村丟到腦後，開始全心全意策劃著怎麼在木葉長久定居。

　　「中忍考試的時候好好唱，如果能賺到足夠多的錢就可以在木葉買房子了。」

　　「還有還有！」艾婭舉手示意，「我還想吃甜丸子！想吃蘋果糖金平糖冰糖葫蘆草莓大福……」

　　「不能總吃甜食，會壞牙齒的。」

　　「那就一樂？手打大叔和菖蒲姐姐會在碗底偷偷藏荷包蛋給我，而且還可以和鳴醬一起吃∼」

　　「鳴人的話……可以。」

　　雖然不會太過干涉艾婭的交友範圍，但是對於鳴人這位特別陽光開朗的類型，即使是艾歐也無法拒絕他的靠近。

　　簡單來說，就是兄妹倆都對笑容陽光心地善良的類型很沒輒。如果大蛇丸有幸知道，自己策劃已久的木葉崩潰計畫，就因為一家宇智波鼬推薦的甜丸子店、一樂拉麵藏在碗底多給的荷包蛋，外加一個燦爛傻笑的漩渦鳴人而被洩露，只怕當場哭出來的心都有。

　　拽住一臉病氣的木葉忍者的衣領，艾歐將人拖進雜物間，看著對方一身血跡，想了想還是給人蓋了張毯子。處理好了這位寶貴的「契機」，從雜物間出來後，艾歐就沒見到自家妹妹的身影。雖然知道寶貝妹妹實力不錯，但是一個女孩子大晚上的四處跑，艾歐果然還是很擔心。

　　「……究竟去哪裡了啊，艾婭……」

　　而被自家兄長擔心著的艾婭，卻熟練的越過房頂，輕車熟路踩著屋簷拼接出的捷徑，來到了一處屋頂。

　　那裡坐著一個紅色短髮的少年。他的表情陰鬱冷漠，濃重的黑眼圈和周身不穩定的殺氣更是讓人退避三舍，身後的巨大葫蘆微微傾斜，泄出少許金色的流砂。皎潔的滿月從他的身後升起，令他看起來宛若一尊冰冷的雕像，只是在看到艾婭過來後，額頭上刻有鮮紅愛字的少年微微點頭，轉眼就完成了從雕像到活人的轉變。

　　「羅羅∼我來啦！上次說的風之國特產的砂糖餅乾，有給我帶嘛？」

　　相較于艾婭的活潑，沉靜又帶了些憂鬱氣質的我愛羅則看起來靠譜很多。前提是忽略掉他從口袋裡拿出來的、袋口有嫩黃色花邊裝飾的餅乾袋子。

　　「羅羅你是好人！」

　　開開心心接過袋子，從裡面拿出一塊焦糖色餅乾哢吱哢吱啃起來，艾婭整個人都開心起來。

　　閃閃發光笑起來陽光燦爛的鳴醬、不會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和尼醬的鳴醬，她是很喜歡沒錯，但是拒絕他人靠近的自稱是怪物的羅羅，在某種意義上和她更像。

　　——怪物和怪物總是有共同語言的嘛∼

　　沒心沒肺的艾婭很輕易就打開了我愛羅的心防，因為和其他人不同所以總是被人厭惡，不被人接納的同時卻也有內心無比柔軟的地方，兩個坐在月色下分吃餅乾的少年少女，就連心裡那種想要殺死一切看不爽的人的想法，現在看來都無比契合。

　　「對了，羅羅你不是說這砂糖餅乾是風之國的特產嘛，可是這裡是木葉誒，那你是從哪裡買的？」

　　「不是買的。」我愛羅頓了一下，眼神有些飄忽，「是問……姐姐要的。」

　　回想起因為知道自己要餅乾的原因是拿去給女孩子吃，手鞠整張臉都驚悚，但是隨後卻又親自下廚做了超級多的砂糖餅乾，細心裝到袋子裡後，金髮的大姐還拍著胸脯說不夠還有，又問了半天才放自己離開，根本看不出平日裡對自己有些畏縮懼怕的模樣。

　　我愛羅默默咬下一口愛心形狀的餅乾，對月思考大姐的轉變。奈何實力過於強大以至於很少需要運用思考能力，半天糾結無果的我愛羅只能默默接受手鞠的好意，同時將一大袋餅乾全部送給艾婭。

　　「誒誒？這麼多全部都要給我嗎？羅羅好棒！超喜歡你的啊！」

　　「沒關係，反正我也不是很愛吃。」

　　雖然我愛羅很大方，但是艾婭卻不想隨隨便便接受別人的好意。怪物對於善意和好感總是分外小心呵護，更別提他們都是以鮮血和哀嚎讓自己心靈平靜的類型。

　　「那麼，明天再來的時候，我給羅羅你唱歌吧。」艾婭笑著說：「今天有點晚，再不回去，尼醬會擔心的。」

　　「你們，關係很好？」

　　「是喔！」艾婭毫不猶豫的點頭，臉上不知為何浮現出扭曲的自豪。「因為尼醬和我一樣，也是怪物來著呢。」

　　她早就不會為了這份「不同」而心懷自卑，恰恰相反，她為自己這份和旁人的「不同」而感到自豪——這證明了在這個世界上，她和她的尼醬都是獨一無二無法替代的存在。

　　揮揮小手告別了我愛羅，艾婭抱著懷裡的一大袋餅乾，歡歡喜喜回去了尼醬在等自己的家。

　　唔，羅羅似乎睡眠不是很好呢，改天給他唱個舒緩心情的歌聽聽吧∼


☆、羅羅

　　艾歐最近有些發愁。

　　他的寶貝妹妹白天和鳴人一起研究蝌蚪變青蛙的嚴肅命題，晚上則不知道去哪家點心店渾水摸魚，從砂糖餅乾到奶油泡芙更是換著花樣往家帶。如果說最初他還能用歌迷禮物來搪塞自己，那為什麼這些甜膩的點心蛋糕，無一例外全部都是愛心形狀？

　　心底升起了危機感，艾歐左思右想，在瞞著妹妹偷偷跟蹤以及坦白疑問直接說這兩個選項之間，他沒有過多猶豫就選擇了後者。

　　他相信艾婭對自己不會有任何欺瞞，或許這麼說有些變態，但是艾歐自信對艾婭看得比她自己還要透徹。

　　「誒，問我每天晚上做什麼？」艾婭雙眼向上看著天花板，神色間不由得有些為難。「羅羅說這個是秘密來著，不能隨便告訴別人呢……」

　　她認識的羅羅在某些方面非常羞澀而純情，上次為他唱搖籃曲後，羅羅對她的態度就越發順從體貼。似乎是說她的歌聲令他體內的怪物也一併入睡，讓我愛羅終於能夠體會到一夜安眠無夢到天亮的美妙感覺，因此，紅發的少年更是細細囑咐艾婭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別人。

　　能令人柱力及其體內尾獸一同睡去的歌聲，某種意義上是比S級忍術來的更為強大可怕的武器，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個道理，我愛羅更是比誰都明白。雖然動過殺掉艾婭以絕後患的念頭，不過在看到艾婭孩童般不諳世事懵懂無知的眼睛後，我愛羅就徹底丟掉那個念頭——怪物和怪物相似的心與境遇令他不由自主就認同了眼前的少女，頭一次放棄了以殺戮解決問題的方法，我愛羅只好選擇讓這個意外發現的秘密深埋在心底，同時讓艾婭保守秘密，決不能輕易告訴別人。

　　不過，艾歐從來不屬於「別人」的範圍內。

　　轉眼就把自己賣了個乾乾淨淨，艾婭眨著眼睛一臉天真，主動閉眼等待哥哥的摸頭誇獎。和某種意義上除了殺人和唱歌兩件事就特別「單純無知」的艾婭不同，艾歐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有點冷，其實心思特別活泛，眨眼間就想到了艾婭這個秘密如果被人知道會引發什麼一二三四的後果。

　　別說在木葉定居當個安分的歌姬，萬一這件事曝光，不管是有人柱力的還是沒有人柱力的忍村，統統都會將目光盯住艾婭。這種唱個歌就能牽制尾獸的大殺器哪怕得不到，毀掉也是必須要有的……到了那個時候，只怕他們光是要活著就困難無比，真想安分生活估計只能跑到深山老林裡才能安定。

　　倒吸一口冷氣，艾歐在心裡默默添加上那位「羅羅」的好感度。不過一碼歸一碼，和他寶貝妹妹當朋友可以，但是更進一步？想到這裡，艾歐看著那些心形餅乾眼神冷冽。呵呵，不要說窗戶，哪怕是氣窗都別想有！

　　再三確認艾婭和那個「羅羅」只是腦電波合拍的普通朋友，放鬆下來的艾歐轉頭就去琢磨通風報信的事兒。由於他肩負著利用「契機」月光疾風打入木葉內部的任務，艾歐不得不暫時對妹妹進行放置play。好在月光疾風自己也清楚事關重大，安安分分窩在雜物間。絲毫沒有輕舉妄動的意思。不僅如此，還非常好心的給了艾歐不少建議——大約是因為有救命之恩，雖然隱約察覺到這對兄妹來木葉的目的不單純，但是人家已經打定主意要反水投誠，月光疾風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

　　鑒於這位病歪歪的忍者身受重傷，偏偏現在砂忍和音忍都在盯著這裡，艾歐只得遵照月光疾風的建議，帶著小紙條四處晃蕩，三不五時就要和某位紫發的美麗大姐撞上一下。

　　「放心吧，咳咳，夕顏很有分寸……她知道怎麼做。」

　　雖然不是很明白，但是看月光疾風這麼有底氣的模樣，艾歐也選擇相信那位有著美麗名字的女忍。

　　有些信任、有些羈絆，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讓人知道。很不巧，艾歐在這方面的觀察力，遠比月光疾風知道的還要厲害。

　　藥師兜已經好幾天沒來提醒雙胞胎兄妹記得進行計畫了。

　　原因很簡單，某位火之國的貴族成為了歌姬艾婭的腦殘粉，不惜花大價錢天天雇傭忍者給人家送一日三餐外加各種傾慕其歌聲的信件和名貴禮物，防守嚴密堪稱一絕，至少偶爾的漏洞絕對不是「木葉忍者」的藥師兜能夠過去的。

　　月光•被當上貴族•出錢的冤大頭•疾風，抱著存摺有些心痛，唯一能給予他安慰的，大概就是木葉承諾日後會給他報銷。

　　恰好這個時候，艾婭拿著一封歌迷的信進了屋裡。

　　「尼醬∼這個歌迷好有意思啊∼名字也叫兜呢∼」

　　從妹妹手裡接過信件，瞅見那排熟悉的字跡，艾歐狠狠將頭撞上牆壁。千防萬防，結果還是讓這傢伙送出了任務指令，要是沒完成，估計轉頭就會將他們的不對勁兒報告給大蛇丸，到了那個時候就不是任務失敗被懲罰的事，而是意圖背叛要被當做反面教材的事了。

　　「呐呐∼尼醬∼上面寫了什麼？」

　　「……中忍考試的時候，不要忘記唱歌。」

　　「就這樣？」

　　「就這樣。」

　　兄妹倆面面相覷，艾歐這才發覺有個在外人眼裡任性不靠譜的妹妹是個絕佳的保護色，至少藥師兜並沒有他以為的那樣進行深入思考。

　　不過這也難怪，艾歐一向是個有什麼都埋在心裡的類型，艾婭則往往想一起出是一出，無論做出多麼稀奇古怪的事情都不奇怪——結果反而讓藥師兜放鬆警惕，以為兄妹倆還是音忍堅定的一員，殊不知艾婭已經攛掇著哥哥交付完「房租」，開開心心成為自由身。

　　三分鐘熱度的艾婭早就不耐煩地將信紙丟給他，艾歐思忖片刻，從桌上拿起了稿紙。

　　「尼醬，你在做什麼？」

　　「遵照命令，準備讓你好好唱歌。」

　　「哈？」

　　艾歐胸有成竹，握住鋼筆的手指細瘦修長，筆尖的墨水恍若隨心而動，轉眼間便延伸出一首嶄新的曲譜。男孩對著曲譜滿意的點點頭，而後就開始書寫歌詞。那些文字平躺在音符下方，仿佛層層舒展的枝葉藤蔓間點綴的花骨朵。期間艾婭抱著不知是誰送的大紅色糖果模樣抱枕，襯得她肌膚越發白皙透明。隨手點了點某處的詞彙，女孩皺眉說了個另外的詞，負責書寫的艾歐歪頭想想，就遵照著妹妹的喜好更改了歌詞。反正他也只為艾婭寫歌，既然唱的人是妹妹，那麼就應該依照妹妹的喜好進行修改。

　　「艾婭，等到中忍考試的時候就唱這首歌，知道麼？」

　　「我知道啦∼」

　　抱著那只圓滾滾的大紅色糖果抱枕，艾婭歡歡快快放下曲譜，挽起艾歐的手臂就要把他往門口帶。

　　「艾婭……？！」

　　「誒嘿∼尼醬也出來玩嘛∼」

　　身為哥哥的艾歐對妹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摸不著頭腦，挽住他胳膊的寶貝妹妹回頭微笑，暴露在空氣裡的閃亮亮的右眼迷得艾歐摸不著北，暈暈乎乎的就被艾婭拉出了門。被留在原地的月光疾風看著這一幕，深深感慨起「一物降一物」的必然性。

　　這位特別上忍自從聽了艾婭在家練歌的聲音後，一發不可收拾的成為了鐵杆歌迷。可惜艾歐對誰都盯得特別死，能接近艾婭三尺範圍內的任何生物都沒法兒逃過他的眼睛。弄得他想表達一下自己的心情都辦不到，只能借著卯月夕顏的手送東西。

　　「夕顏的品味挺好的，咳咳咳……那個抱枕看著就不錯。」

　　完全不知道自己把抱枕的真正提供者丟在了家裡，艾歐隱藏在劉海底下的雙眼緊緊閉著，任由艾婭帶著他七拐八扭的四處繞。沒辦法，周圍人的數量一多他就緊張，這是心理問題，目前還克服不了，只能先委屈艾婭當一回導盲犬。

　　「到了喲，尼醬∼。」

　　聽到妹妹的提示，艾歐緩緩睜開眼，本來以為會是什麼小吃店的哥哥大人，在看到斜上方端端正正寫著「木葉醫院」字樣的門牌後，整個人都有點不太好。括弧，這也是心理毛病，不過不是幼年變故導致，而是大蛇丸基地裡各種變態實驗誘發的。

　　察覺到艾歐心情不佳，艾婭很爽快的說明了原因。

　　「我跟羅羅約好了，要陪他來這裡探望病人。」

　　立刻反應過來艾婭說的羅羅是誰，艾歐當即忘掉了一切不舒服，主動拉著艾婭走進了醫院。

　　開玩笑，鳴人那是他這個哥哥官方認證過的朋友，至於那個什麼羅羅的，沒從他這裡走過明路，休想他承認身份！


☆、朋友

　　如果讓月光疾風來評判這對兄妹，妹妹艾婭肯定是「傻白甜」，而哥哥艾歐就是「想太多」。

　　不過眼下這一波三折神來之筆的展開，也不由得艾歐想太多。

　　艾婭：「羅羅我來啦……咦，鳴醬也在哦。」

　　漩渦鳴人：「啊啊啊啊啊——艾婭你怎麼會認識我愛羅的？」

　　我愛羅：「……你們認識？」

　　若不是時機不對，鹿丸真想在一旁點評這「錯綜複雜」的關係。而艾歐已經一臉想要去撞牆的表情，看起來也不知道究竟是想先把妹妹拉回來，還是先把眼前這兩個和他妹妹關係好的人丟出窗外。

　　瞅著旁邊艾歐慘不忍睹的表情，鹿丸拍拍他的肩膀權做安慰。

　　「女人啊，你的本質是麻煩……哪怕是妹妹也一樣。」

　　「不！我的妹妹才不會是麻煩呢！會這樣肯定是別人的錯！」

　　鹿丸：「……」得，這個是妹控晚期，沒救了。

　　話雖如此，但是鹿丸卻忍不住打量起這位哥哥。和妹妹在唱歌方面表現出來的有目共睹的驚豔，他卻甘於幕後，專心譜寫曲調歌詞，除了對妹妹有些反應，對外界根本就是不聞不問……透過髮絲間的縫隙，鹿丸不動聲色將身體向後仰，看見了艾歐隱藏在劉海下的雙眼。

　　「！！！」

　　努力壓下內心的不安，鹿丸若無其事的別過頭看窗外的風景。

　　錯不了的。

　　那是……瘋子的眼神……

　　若是旁人看到那雙眼睛，第一反應都是被紅藍交錯的美麗顏色吸引，然而鹿丸卻透過現象看本質，發現了隱藏在艾歐眼底的……冷酷。

　　這個人不在乎世界上的一切，哪怕下一秒世界末日也休想令他的心緒有半點波瀾。那雙折射出美麗藍光的眼眸唯有在望向他的妹妹時，才會有幾分人類的模樣。

　　——啊，又是個麻煩。

　　相較于鹿丸這邊的暗潮湧動，鳴人和我愛羅那邊就完全是被艾婭的神邏輯給打敗。

　　「羅羅是朋友，鳴醬也是朋友，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所以羅羅和鳴醬是朋友……哪裡不對？」

　　「哪裡都不對啦！」

　　鳴人哭喪著臉，雖然早就對艾婭幼稚的心智有所瞭解，但是猛然要他直面這樣的歪理，他由衷感到了心累。

　　「小李被我愛羅傷成這個樣子——怎麼可能好好做朋友啊——」

　　「……」

　　和鳴人的直白有所不同，但是我愛羅寫滿鄙夷的眼神，也清清楚楚表明自己絕不會和這些蠢貨同流合污。

　　但是很可惜，傻白甜的艾婭才不管這些。

　　蜜桃色長髮的女孩子先是可憐巴巴盯著鳴人看，軟軟的聲音一出來就瞬間秒殺屋裡的一干男孩子。

　　「鳴醬不是說不會討厭怪物的嘛？羅羅和我都是被人討厭的怪物，呐呐∼鳴醬不要討厭羅羅好不好∼」

　　「額……這個……」

　　不待暈暈乎乎的鳴人回神，艾婭轉頭又對我愛羅撒嬌。

　　「羅羅∼鳴醬人超級好，陽光一樣開朗又閃亮，不要討厭他嘛∼我不想失去任何一個朋友，不要讓我為難嘛，呐∼？」

　　我愛羅僵持了五秒，艱難的點頭。「……嗯。」

　　糖衣炮彈的效果威力驚人。我愛羅之前發現艾婭歌聲的力量後都沒捨得下殺手，如今的底線自然是一退再退。至於鳴人……

　　在看到艾婭可憐巴巴的眼神，以及被艾婭盯著（不得不）去給小李道歉的我愛羅，漩渦鳴人當即丟盔棄甲盡棄前嫌，就差沒說以後要罩著他們了。

　　圍觀了全過程的鹿丸：「……」心好累，這種全員掉智商的傻白甜路線，他沒有參與進去真是太明智！

　　乍看之下沒什麼問題，倒是艾歐全程沉默不語裝深沉，令奈良鹿丸對這位哥哥持續保持警惕。只是IQ極高的沖天辮鹿丸卻沒想到，艾歐只在心裡考慮一個問題——

　　鳴人和我愛羅都不是的話，那麼問題來了，艾婭手裡的糖果抱枕究竟是誰送的？

　　從艾歐死死盯著抱枕的眼神窺測一二，奈良鹿丸再次抬頭望天。嗯，天氣不錯，就算是烏雲蔽日瓢潑大雨，也攔不住他45度角望天做一個安靜美男子的決心。

　　***

　　這天晚上，漩渦鳴人、我愛羅、艾婭和艾歐四個人一塊兒圍坐在屋頂上。期間手鞠十分熱心的讓勘九郎搬來了小桌子，上面還擺著各種風之國口味的甜點零食。

　　艾歐：「……」大概知道妹妹最近的零食來源了。

　　雖然剛開始有些不對付，但是鳴人和我愛羅漸漸相處極佳。相較於因為血繼限界而被人們排斥的艾歐艾婭，同為人柱力的兩位少年倒是引發了更多共鳴。好在艾婭性子單純，也沒覺得兩個朋友自顧自相處會嫉妒，相反，她非常樂意看到朋友們相處愉快——以前在音忍村，能當朋友的孩子幾乎都在實驗場裡自相殘殺沒了蹤影，偏偏她和哥哥的血繼特殊以至於讓大蛇丸另眼相看，結果蹉跎著下來，艾婭唯一能說得上話的也就只有多由也。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笑容燦爛熱情開朗的漩渦鳴人為她打開了新世界，艾婭這才知道，原來朋友之間是不需要去計較誰誰得了那位大人的寵愛，也不需要每天沒日沒夜互相捅刀來證明自己的價值，更不用遵循強者為尊的道理仰他人鼻息……一個笑容，一個伸手，木葉的藍天清澈乾淨，就連陽光都純粹的容不下一點塵埃。

　　「艾婭，怎麼在發呆？」

　　艾歐推了推妹妹的胳膊，因為在場的都可以算是自己人，再加上夜晚的房頂幾乎沒什麼人在，艾歐更是放鬆將自己的劉海撥開露出雙眼。事實上鳴人和我愛羅也的確沒讓兄妹倆失望，僅僅因好奇多看兩眼就沒再多問，鳴人還大咧咧的誇讚他們的眼睛漂亮，就連艾婭都小孩子不服輸的掀開眼罩，直到被鳴人和我愛羅都誇了一遍才哼哼唧唧坐下吃餅乾。

　　「啊，在想唱歌的事——」艾婭擦擦嘴邊的碎屑，稀裡糊塗的也沒擦乾淨，還是艾歐伸出援手，才把妹妹的臉給弄乾淨。

　　「唱歌的話，是有什麼問題嗎？」鳴人有點緊張，蔚藍色的雙眼即使是在夜晚也依舊閃閃發光，哪怕是我愛羅都沒法違心說些不好聽的話。

　　「誒？沒有問題喲！」艾婭咬著半截餅乾，說：「只是在想，什麼時候可以讓尼醬也唱呢？明明是不輸給我的聲音，但是因為人群恐懼症這種奇怪的東西而死活不開口，果然還是有點遺憾。」

　　不出所料，一金毛一紅毛，齊刷刷將視線移到艾歐身上。直面倆人柱力的緊迫盯人，饒是處變不驚的哥哥大人，都有些hold不住。

　　「……看我幹嘛？」

　　艾歐想裝傻蒙混過關，可惜鳴人才不會讓他得逞。金發藍眼的陽光少年扯住他袖子，像是只大型動物在撒嬌。雖然有些奇怪，但是鳴人一直跟著艾婭玩，以至於受了艾歐不少幫助，久而久之也有把人當大哥來看的意思。當然，他漩渦鳴人對艾婭可是當妹妹來看！絕沒有半點非分之想！！！

　　「艾歐，反正這裡也沒什麼人，不如來唱兩句？」

　　「不。」

　　「那就一句？」

　　「不。」

　　艾歐的堅定拒絕顯然沒法讓鳴人退縮，最後只好折中改為演奏。而當艾歐從口袋裡拿出口琴後，鳴人的眼神明顯亮了許多。

　　那個口琴還是他買來送給艾歐的呢。

　　順便一提，給艾婭買的全是零食。

　　悠揚的口琴聲從艾歐的唇邊傳來，再度證明了這對雙胞胎兄妹在音樂上的天賦。不僅歌喉無與倫比，即便是隨意演奏樂器也足以冠予奇跡之名。

　　當天，無論是鳴人還是我愛羅都睡了個好覺。夢裡，兩個一紅一金的團子手把手，相視一笑，仿佛這個世界上自己再也不會孤單。

　　收起口琴，得了艾婭擠眉弄眼的指示，艾歐雖然有些彆扭，卻還是吹奏了能夠讓人心意相通的曲調。

　　「為什麼？」艾歐問她。

　　艾婭眨眨眼，臉上是一派的天真蠢萌，「因為想讓朋友和睦相處呀∼鳴醬和羅羅如果很要好，我也會開心哦∼」

　　沖著能讓艾婭開心的念頭，艾歐又特意額外吹了半個多小時，至於可能造成的諸如斷背攪基之類的後果……管它的，能讓寶貝妹妹開心才是正道。

　　***

　　鳴人上次被推下山崖，因禍得福掌握了九尾的一部分查克拉，還召喚出了蛤|蟆老大。不過損傷也蠻厲害，趁著這天不需要修煉，他乾脆給小夥伴開了講座，試圖拯救他們的三觀，可惜效果不是特別好。

　　最給面子的艾婭雖然聽鳴人的話，但是隨後的舉手提問環節立刻結結實實打了臉：「呐呐！雖說不能隨便殺人，但是那些會用討厭眼神看人家的也不可以殺嗎？會喊人家是怪物的、討厭艾婭的……就算殺掉也沒關係吧？」

　　「這個……呃……總之胡亂殺人絕對不可以……」

　　「沒有胡亂喲！尼醬可以給我作證的，我殺掉的都是討厭的人呢！羅羅也是這樣的！才沒有隨隨便便就殺人呢！」

　　「但是，因為一個眼神就動手，也還是稍微……」

　　鳴人試圖掙扎，但是很快就被艾婭的歪理打敗。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所以眼神不好的都是壞人，壞人的話……殺就殺了唄∼」頓了頓，艾婭瞥了艾歐一眼，小心翼翼地說：「不過，如果對方是很會做甜點的話就稍微放一馬……應該沒關係吧？」

　　「沒關係，你開心就好。」

　　在無原則寵溺兄弟這方面，估計全世界也只有那個黑漆漆的宇智波鼬能和艾歐媲美。這位哥哥大人也完全是在用生命詮釋「妹控」的真諦，哪怕艾婭轉頭說要去暗殺大蛇丸，艾歐也只會點頭說好，然後轉身去磨刀……

　　「不不不！這可完全不是開心不開心就能解決的問題啊——」鳴人急的抓耳撓腮，偏偏一時間又找不到辯駁的話，「總之！能夠不用殺人來解決問題的就不要殺人！艾婭你想，殺來殺去的很麻煩，到時候萬一波及到丸子店的老闆、或者拉麵店的老闆該怎麼辦？」

　　「唔……到時候把他們引到看不見的地方再動手？」

　　「不是這個問題啦——艾歐你也是，不可以這麼寵艾婭的！」

　　艾歐眨眨眼，指了指自己，得到鳴人的大力點頭後，他完全不明白，怎麼槍口又轉到他身上了？

　　「就是因為艾歐你太寵艾婭，才會讓她這麼任性的啦——」

　　面對鳴人的指責，艾歐深深反省自己……雖然哥哥大人沒覺得自己太寵妹妹，不過鳴人都這麼說了，那麼以後是不是要注意點呢？

　　聽到鳴人的話，艾婭愣了下，隨後就開始跳腳。「鳴醬大笨蛋！我、我哪有任性！」

　　鳴人一挑眉：「就有！」

　　艾婭氣鼓了臉頰：「沒有！」

　　鳴人：「就有！」

　　艾婭：「沒有！」

　　鳴人：「就有！艾婭你上次……」

　　艾婭雙手捂住耳朵：「沒有沒有沒有！我說沒有就沒有！」

　　抱著茶杯全程圍觀的我愛羅，不動聲色地扭過頭，雖然沒說話，但是他那雙碧青色的眼眸裡全是笑意。

　　朋友麼？

　　感覺……還不賴。


☆、生命

　　翩躚飛舞的白羽緩緩落下，恍若天使拍動羽翼落下的禮物，令人產生了安寧祥和的睡意。

　　「準備好了麼，艾婭。」

　　「嗯！完全沒問題！」

　　牽起彼此的手，有著蜜桃色短髮的少年，幾乎蓋住大半張臉的厚重劉海下的卻是一雙冷冽刺骨的冰寒眼眸。從瞳孔向虹膜輻射的紅色瞳線，更是好似刀刃上緩緩流動的血液，隨時都可以割斷敵人的喉嚨。

　　收拾好心情，艾歐將話筒遞給艾婭，自己則打開了音響的開關，同時將電線接上了事先錄好伴奏帶的機器。

　　提前錄好的聲音雖然同樣有效，但是效果卻會掉一個大大的層次，然而專心唱歌的艾婭目前還沒辦法保護自己，肩負著「盾牌」職責的艾歐也只好選擇折衷的手段。

　　「喂喂——這裡在試音！請問有聽到嘛？」說著，艾婭還拍了拍話筒，使一陣刺耳的機器嗡鳴聲響徹整個會場。

　　「……不要鬧，這邊要開始了。」

　　「喔。」

　　不給人留下思考的空間。艾歐按下伴奏帶的開關，同時，雙手張開憑空作出了一個立方體結界，將自己和艾婭牢牢罩住。

　　還好話筒是無線的，而且結界也不會影響聲音的傳導。這樣想著，艾歐面不改色的繼續擴大結界，直到把整個廣播室都給罩住這才甘休。而在艾歐堅定守住這裡的同時，艾婭無與倫比的歌聲也再次在天空之下響起。

　　「我需要你變得比任何人都堅強

　　我釋放我的靈魂讓你聽見我的歌聲

　　雨滴化作了我的淚水

　　風帶來了我的呼吸和故事

　　枝葉化作了我的身軀

　　因為我的身體被凍結在根須之中

　　當季節更替之時融化 我蘇醒並歌唱

　　每到這個勿忘我盛開的季節

　　我將為你歌唱（*1）」

　　悠揚的歌聲頃刻間遍佈世界，其威力更是借由這次中忍考試對全場觀眾使用的擴音器得到了放大。隨著少女的聲音，材質未知的紫色結晶體也從牆磚縫隙裡宛若植物那般生長出來。

　　如同生命。

　　仿佛在呼應似的，紫色的晶體在艾歐結界的周圍生長越發明顯，甚至連結界上都開出了零星的水晶一般的花。不僅是艾歐看見了這樣的情景，就連專心唱歌的艾婭都發覺了些許不對。

　　——總覺得，有什麼不一樣……

　　艾婭眨眨眼，眼下的歌曲和之前單純的唱歌不同，投入了內心的感情和願望，歌聲似乎產生了奇妙的作用，那種感覺就仿佛歌聲成為她的武器。

　　——如果、如果這是真的的話，那麼……

　　似乎是想到了某種可能性，艾婭微笑著再度唱歌。

　　「狂沙灰燼漫天飛舞

　　在深黑的狂風中猩紅的星辰下

　　那些褪色的花瓣即將回歸塵土

　　你還記得你對我說的話還有哪些嗎？

　　你還記得那一天的你嗎……？

　　當這個季節的勿忘我盛開

　　我將為你歌唱——」

　　隨著尾音落下，紫色晶體的牆壁從地底唰的立起，及時為兄妹倆擋住了風刃。而那道風刃在砍碎紫晶牆壁後，堪堪砍進了艾歐布下的結界，若不是有那道臨時起意的水晶牆壁出現，只怕兄妹倆都已經被那道風刃打破結界砍斷脖頸。饒是如此，那柄風刃卻還是砍斷了大半的結界，令艾歐和艾婭的安全問題暴露無遺。

　　歌曲還餘下最後一小節沒有唱完，但是漫天飛舞的風刃卻已經逼近了兄妹倆。

　　如果可以擋住攻擊的話……

　　如果可以打破攻擊的話……

　　那一瞬間，相似的心情引發了悸動。從雙胞胎兄妹的腳下，大片大片紫色結晶材質的藤蔓迅速生長，化作一道堅韌的大網將風刃全部包裹住。

　　「……啊！風刃，全部消失了！」

　　艾婭瞪大眼睛，手指著藤蔓，絲毫不掩她內心的震驚。雖然她以前就能隨手召喚出材質不明的紫色結晶化作武器，但是像這樣近乎生命形態的藤蔓卻還是第一次見。不過和她的能力一樣，那些奇怪的紫色結晶似乎擁有克制查克拉的力量，這也使網內被圍困住的風刃失去查克拉的作用，化作普通微風，而後消失。

　　看著這一幕，下意識的，艾婭看向了她的哥哥。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些藤蔓是哥哥召喚出來的……和自己那種明顯是武器形態的紫色結晶不同，那樣充滿生命力的姿態，恰恰和艾歐被救出地牢時的給人的感覺十分相似。

　　「呐呐尼醬，那個是你的力量？！但是，我還是頭一次看到尼醬用和我一樣的紫晶呢！」

　　和喜好偏向殘虐嗜殺的艾婭不同，艾歐平日裡對自己更多針對的是防禦和盾牌的鍛煉，就連運用頭腦進行思考，也大多是從艾婭不足的地方進行補足。

　　他們兄妹只有在一起的時候，才是一個完整的存在。

　　艾歐點點頭，確認了艾婭的猜測後，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似乎……是這樣做的吧……？

　　和通常意義上的紫色水晶給人的那種堅硬易脆的印象不同，艾歐召喚的水晶藤蔓出乎意料的有一種「堅韌」的感覺。而此刻，艾歐那雙能夠書寫曲譜歌詞的手，則在胸前宛若指揮家般揮舞，藤蔓也紛紛交織成盾牌將兄妹倆牢牢護住。

　　雖然藤蔓能夠克制查克拉，但是單純用苦無和手裡劍去攻擊，還是給藤網造成了極大的損傷。本以為這樣岌岌可危的狀態已經非常危險，但是唱完歌後一直躲在艾歐身後的艾婭，卻忍不住了。

　　「尼醬，讓我出去吧——」

　　那雙閃亮亮的眼睛，不存在畏懼也沒有害怕，有的只是對殺戮的渴求以及對戰鬥的渴望。

　　那是，屬於孩子氣而乖巧可愛的艾婭的另一面。或許旁人會怕，但是艾歐絕不會，因為他知道，無論是何等模樣，艾婭始終都是他的妹妹。

　　天真與殘忍，直白與扭曲，混合了太多的雜質，卻依舊擁有一雙乾淨過頭的眼睛。

　　「啊，小心點，記得自己的安全。」

　　「好的∼」

　　最終，也只能這樣交代一句，而後放手。

　　目送艾婭抬手便喚出尖錐形狀的紫晶，歡呼雀躍著沖入人群大開殺戒，艾歐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這雙手，只碰過紙筆和書本。因為沒法鍛煉出查克拉，而且他被救出來的時候已經十幾歲，再進行什麼鍛煉都已經晚了，索性就安安心心陪著艾婭，當她暴走時候的鎖，和她一起當潛伏的間諜。

　　可是，還是會不甘心。

　　不想讓艾婭再殺人了，不希望妹妹的手上再多出人類的鮮血，想要艾婭可以開開心心活在陽光下，希望艾婭可以快快樂樂當個普通的女孩子幸福生活……

　　需要力量。

　　需要不輸給艾婭的、強大的力量。

　　只作盾牌還不夠，還需要能夠掃清一切障礙的矛。

　　然後……

　　如同呼應著艾歐的想法，先前舒展著身體的水晶藤蔓在那一瞬間變得僵硬，纖薄的葉片在邊緣變得鋒利狹長，而藤蔓的頂端也收縮拉長，恰似一柄纏繞著荊棘的長矛。

　　同時，艾歐掩藏在劉海下方的雙眼，也出現了異變。

　　紅色的瞳線開始加深變粗，漸漸的，恍若某種侵蝕性的病毒，將原本的藍色瞳眸吞噬的一乾二淨，最後留下的，是一對鮮紅的瞳孔。

　　宛若厲鬼。

　　前方正在愉快殺人的艾婭若有所覺，她回過頭，卻看到艾歐笑眯眯的模樣，便放下心來，繼續投入她的「愛好」。

　　可她自己卻看不到，她自己的左眼也變成了血一樣的紅色，右眼卻還是最初的那副沒有紅色瞳線的藍眸。一紅一藍的異色雙眸，配上她大開殺戒而濺到臉上的血漬……

　　分外詭異。

　　***

　　細長的圓錐被艾婭當做苦無那樣隨手甩出，其中兩根被迎面而來的手裡劍打偏，餘下的四根卻都是牢牢紮進了頭戴音忍護額的成年男子的身軀，由於圓錐過於細長，在穿透了身體後，破開血肉的尖端甚至還連帶著把人釘在牆上。

　　當然，因為艾婭召喚出的紫晶具有克制抵消查克拉的作用，那個可憐的音忍連調動查克拉使用忍術都做不到，只能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一樣，被釘在牆上當一隻待宰的綿羊。

　　「不……別、別過來——」那個音忍瘋了似的揮著手，尤其是在看到艾婭臉上饜足又開心的表情，更是連跪地求饒的心都有，「不要殺我啊！！！」

　　「誒∼」艾婭意味深長拖著尾音，圓圓的眼睛眯了起來，只是偶爾從睫毛中泄出的精光卻暴露了她的心思。

　　「為什麼不？反正在你看來我是怪物，那麼，被怪物殺掉也是沒辦法的咯∼」

　　手起刀落，劃開胸腔取出心臟，割斷喉管就連脊椎都折斷，一丁點活路都不給人留下，直到確認對方已經死得透透的，艾婭這才停手，順帶拔|出刺穿了那個倒楣音忍的紫晶圓錐。

　　她討厭那個眼神。

　　明明……明明最初的時候，她和哥哥還有媽媽，三個人避著大家相安無事的生活。可是啊，就因為那樣的眼神……每個人每個人每個人！每個有著那樣眼神的人，都想殺了他們——

　　就算她和哥哥真的是怪物，但是媽媽不是啊！媽媽安靜又溫柔，無論再累對著他們都只有微笑，從來都不會打罵他們，這樣的媽媽又怎麼會是怪物？！可是，卻只是因為想要保護她和哥哥……

　　死去了。

　　然後，真正的怪物，在母親死去的那一瞬，誕生了。

　　艾婭笑嘻嘻的跑回艾歐的身邊，而艾歐也毫不在乎艾婭手上未幹的鮮血，兄妹倆牽起手向前走去，艾歐的雙眼和艾婭的左眼，三隻鮮紅的眼睛在陰影裡，足足可以讓看到的人做一輩子噩夢。

　　「接下來去哪裡呢？尼醬？」

　　「去屋頂，要把可以給我們開居住證的三代火影，救下來。」

　　「但是大蛇丸大人也在那裡哦，還有多由也他們也在哦。」

　　「不想打？還是捨不得？」

　　「都不是哦，只是他們殺起來會麻煩很多。」

　　看著表情天真卻說出了殘忍話語的艾婭，艾歐忍不住問她。

　　「如果是鳴人和我愛羅在那裡，你會殺嗎？」

　　「……要看情況吧。」艾婭皺著眉頭，嘟著嘴說：「如果是想殺我和尼醬的話，就算是鳴醬也絕對不可原諒。」

　　「我知道，只是作個假設。」

　　得到了妹妹的回答，艾歐不知為何卻笑了。

　　是的，就算是鳴人和我愛羅再得艾婭的喜歡，也完全不用擔心。因為這個世界絕不會有誰能夠超越他在艾婭心裡的地位，他永遠都會是艾婭最愛的親人。

　　所以，未來若是有朝一日有人會超過他的地位，那他大約會像艾婭那樣，直接殺掉對方吧。

　　他們只有彼此，以後也只有彼此。

　　只要妹妹不會離開他的身邊，無論艾婭要做什麼都可以。

　　所以絕對不會放手……這唯一的親人。

　　艾歐握緊了手，看著艾婭因為那份緊握的手掌而偏頭看向他的那張懵懂表情，艾歐淡漠的沒什麼表情的臉，此刻卻出現了一個可以說得上是高興的笑容。

　　「走吧。」

　　「好……」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4-8 08:13

☆、夕陽

　　四紫炎陣將屋頂牢牢罩住，憑空生出的粗壯樹枝遮蔽了內部的一切。結印維持著結界的音忍四人眾毫不動搖，卻在看到艾歐艾婭兄妹倆爬上屋頂後，多少露出了點訝異的表情。

　　「喂！你們兩個跑來這裡幹嘛！」多由也口氣沖得要命，方才擴音器裡傳出的歌聲她可是聽得一清二楚，「沒用的傢伙少在這裡礙眼啊！」

　　看來是沒發現他們剛剛的動作啊。艾歐拍拍妹妹的手臂，示意她放輕鬆。而後向前一步，說：「如果這樣就礙眼的話，那等下大概會更礙眼了。」

　　「哈∼你那張嘴還真敢說。」

　　「多由也現在只要看著就可以了，反正你現在也在控制結界，騰不出手來教訓我吧∼」

　　水晶的藤蔓密密麻麻破開屋頂佔領空間，能夠抵消查克拉的特殊物質更是一點一點開始破壞四紫炎陣。

　　「喂喂喂——你這混蛋在幹嘛？！破壞結界，是要和大蛇丸大人還有我們為敵嗎！！！」

　　多由也的怒吼裡夾雜著措辭糟糕的髒話，喝罵更是劈頭蓋臉朝著雙胞胎兄妹砸了下去。只是出乎意料的，無論是艾歐還是艾婭都完全沒把即將到來的威脅放在眼裡。

　　「抱歉抱歉∼」艾婭雙手合十，笑的非常可愛的說：「我啊，已經找到了比音忍村還要更棒的寶物了，所∼以∼，我也好尼醬也好，都已經不需要繼續留在音忍村了哦∼」

　　怪物一旦被陽光吸引，就再也無法忍受黑暗。

　　所以，在怪物即將離開黑暗前，要及時殺掉它的美夢才行。

　　「傻瓜白癡啊！你們……大蛇丸大人早就把你們的能力研究透徹了——去死吧！背叛者！」

　　意識到情況不對，察覺到異樣風聲的艾歐迅速轉過頭，而這也剛好令他的身體出現了偏移，險之又險的避開一支淬了毒還刻有異樣咒文的苦無。

　　「！！！」

　　察覺到了危險。

　　那是，可以奪走性命的危險道具。

　　「尼醬危險——」

　　「不，艾婭！！！」

　　淒慘的、如同被詛咒一般，失去親人的慘劇再一次上演。

　　艾歐毫髮無傷。能夠奪走他們兄妹性命的特製的苦無，一把被艾婭死死握在掌心，血肉翻飛也不曾放手，而另一把卻從背後刺入了艾婭的心臟……不僅如此，還未等艾歐有所反應，砂忍馬基的風刃，飛來。

　　「咕嚕嚕」的，女孩子柔嫩可愛的表情定格。相對應的，則是艾婭被斬斷的長長的蜜桃色長髮隨風飄揚，那顆漂亮的頭顱伴隨噴湧而出的鮮血滾到腳邊。

　　「……啊……」他瞪大了眼睛。

　　什麼啊？

　　不是不死之身麼……我們……

　　那……為什麼……為什麼艾婭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困獸般的吼叫，從艾歐的喉嚨裡宣洩出來。

　　平靜而冷淡的假像被扯開，瘋狂的怪物暴露出它的真面目。

　　是的，無論是艾歐還是艾婭，兄妹倆全部在失去母親的那一天，成為了無法回頭的怪物。

　　***

　　死亡是……這樣的感覺啊……

　　但是，並不討厭。

　　要為為什麼的話，大概是因為——

　　我，又保護好了尼醬呢∼

　　會溫柔撫摸我的額頭的、會用寵溺的眼神包容我所有任性行為的、無論何時都為我考慮的尼醬……

　　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珍惜這艾歐！

　　即使是需要用生命作代價，來保護尼醬，也完全沒問題哦！

　　因為我啊，最喜歡尼醬了！

　　可是不在尼醬身邊的話，會很困擾啊。

　　尼醬他，比任何人都，害怕著寂寞呢。

　　不能，放著尼醬不管……啊……

　　***

　　懷抱著艾婭溫熱的屍體，艾歐抬起頭。能夠隨光線強弱改變顏色深淺的藍眸，在這一刻卻是被內裡的紅色瞳線吞噬，遠處看著更是隱隱要流下血淚。

　　即使是被陽光一樣的鳴人請求，也沒有開口唱歌的艾歐，在這一刻卻張口了。從他的聲帶中迸發出了不輸給艾婭的歌聲，空氣也隱隱震動著響起旋律。

　　「從出生就擁有不祥的雙眼 被當做鬼之子

　　在如發洩般的暴力以及輕蔑目光的每天裡

　　你打破牢籠越過黑暗站在那裡

　　「一起回家吧」

　　夕陽西下不允許反抗的被牽起了手」

　　「地牢裡的我什麼也不知道

　　甚至是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的這件事

　　還有令人不習慣的他人的手的溫暖

　　……

　　這樣的世界除了我和你之外

　　如果其他人都消失的話都好了啊

　　除了我和你之外的

　　全！人！類！（*1）」

　　金屬般的重音落下，不知何時起，在會場內的所有人都陷入了夕陽西下的黃昏場景裡。

　　「發生了什麼？」

　　「幻術？！」

　　「不，感覺不到查克拉。」

　　人群開始騷動，忍者們暫時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但是，艾歐還沒停止。

　　「不知道啊不知道啊 我什麼也不知道啊

　　不管是從今以後的事或是你的名字

　　現在啊現在啊就這樣就好了

　　我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這麼想的

　　不知道的不知道的那陣耳鳴聲

　　被吸入黃昏之中消失無蹤——」

　　粘稠而黑暗的感情，幾乎要將世界吞噬殆盡。

　　還不夠……這樣的程度，還不夠……

　　懷抱著親人屍體的少年，雙眼不再是人類，而是怪物的異樣眼神。

　　艾婭，妹妹，艾婭，妹妹，死亡，妹妹，艾婭，死亡，頭顱，艾婭，屍體，歌聲，妹妹，艾婭，歌聲……

　　大腦已經無法進行連續的思考，破碎的單詞盤旋著，手指用力摳挖地面試圖挽回什麼，但是能夠接觸到的只有艾婭漸漸冰冷的身體。

　　這樣下去不行。

　　明明……明明在那個時候約定過了的……

　　——「只要有我在的話，你就絕對不會死！」

　　即使只是孩童的戲言，那也是我決定以性命維護的約定。

　　失去了媽媽，失去了作為「人」的意義……

　　事到如今，已經連艾婭……我的唯一的妹妹，都要被這個無理的世界奪走嗎？！

　　這種事情……這樣的事情……

　　怎麼可以讓它發生啊。

　　眼睛在抬起的瞬間，明明是夕陽一般魔魅的紅色，卻偏偏給人一種亙古寒冰般的色澤。似歌非歌的，艾歐的聲音通過空氣的振動傳入所有人的耳中——

　　「這樣的世界除了我和你之外

　　如果其他人都消失的話都好了啊

　　除了我和你之外的

　　全！人！類！」

　　那個是，詛咒的歌聲。

　　懷抱著妹妹屍體的少年，以及吞噬了絕大多數人命的夕陽，就這樣消失。

　　沒有一絲痕跡，就這樣消失在了世界上。

　　***

　　「呐鳴人！」櫻發的少女不解的看著他，問道：「你從剛才開始就在找什麼啊？」

　　猶豫了下，漩渦鳴人微微垂下頭，掌心裡不知為何拿著一隻遺落在屋頂上、沾染了血跡的銀色的口琴，

　　「我在找……不見了的朋友。」

　　「朋友？誰啊？」

　　「是一個歌聲非常溫柔的女孩，和一個會演奏美妙音樂的男孩。」


☆、交易

　　漫無邊際的紅色的天空，以及地平線彼端永不沉沒的紅日。腳下的青草再被壓彎後很快復原，微風攜帶著蒲公英緩緩從身側溜過。

　　這裡是從悲鳴的心靈衍生出的景象，是艾歐內心的黃昏。

　　【你有願望嗎？】

　　「……誰？」

　　艾歐環顧四周，但是這片偌大的天空之下，僅他自己遺世獨立。

　　【如果給你一個願望——你會選擇復活母親，亦或者是復活妹妹？】

　　「……閉嘴。」

　　艾歐的眼眸沉寂下去。

　　有什麼不對勁，有什麼很奇怪。

　　按道理來說，他們兄妹兩人都是不死的怪物才對，但是為什麼，為什麼妹妹……會這樣簡單的死去？因為大蛇丸研究出來的咒文？那才是真正不可能的！

　　【但是，你的母親和妹妹，真的存在嗎？也有可能是你幻想出來的虛假人格】

　　「……給我閉嘴。」

　　【還是說，真正是被虛構出來的人格，是艾歐你也說不定呢】

　　「不管你是誰，給我閉嘴——」

　　仿佛被戳到了痛處，艾歐的眼神在那瞬間變得兇猛。

　　【那麼，你的願望？】

　　【是復活母親？復活妹妹？還是……復活你自己呢？】

　　【你的存在、你的妹妹的存在……究竟誰才是真正的存在，誰又是那個被絕望的現實逼迫而幻想出來的虛假人格？】

　　艾歐沒有說話，或者說，他拒絕了說話。

　　察覺到了，這樣下去只會被那個聲音帶入它的思考模式，進而掉入語言的陷阱。

　　【以為自己是不死之身？那種程度只是小孩子的把戲而已。】

　　【但是，如果想要真正的不死，也是可以的】

　　仿佛是厭倦了艾歐的沉默一般，迷之聲音多了幾分誘惑。

　　【歌唱吧】

　　【你也好，你的妹妹也好】

　　【只要可以唱出能夠打動我的旋律，不管是毀滅世界還是要拯救世界，殺掉所有的人類還是救贖所有的人類……一切的一切的一切的一切，都隨你們的便。而，滿足你的一切合理的不合理的願望，那份代價則是為我歌唱——】

　　【所以，唱吧】

　　【快樂的歌聲悲傷的歌聲憤怒的歌聲難過的歌聲瘋狂的歌聲歇斯底里的歌聲……無論是怎樣的歌聲都可以，唱吧唱吧唱吧唱吧——】

　　「……妹妹，把妹妹還給我，」

　　不知道是神明還是惡魔，但是那些都無所謂。

　　只要把妹妹還給他，就算是去地獄也可以。在光芒照不到的深淵裡，只有腐爛的污泥和可悲的自我憐憫，即使有人往下窺視也完全無法發現你的存在……

　　除了妹妹。

　　會對他伸出手，會說出「一起回家」的話語，會笑著挽住他手臂，會不安的縮在他的懷裡……溫暖的、可愛的、比什麼都來的真實的妹妹，無論如何請將她還給我——

　　【可以啊，但是在那之前——】

　　【唱吧】

　　少年張口，從唇齒間傾瀉而出的歌，響徹整個黃昏的世界。

　　「在泥沼裡葡匐向前的奇跡

　　消失什麼的透明什麼的

　　預知什麼的重置什麼的（*1）」

　　——還給我。

　　「是我的緣故嗎

　　災難

　　能重新再來的話就這麼做吧

　　是要變為無物的東西的話就這麼做吧

　　會變成這種事什麼的是知道的啊

　　空無一物的世界也一定

　　比起現在永遠的珍貴下去

　　明明是愛著的」

　　——還給我。

　　「明明只是

　　將更加絕妙的三次元

　　夢見了而已 」

　　——將我的妹妹，艾婭

　　——還給我！！！

　　癲狂的、顫抖的、哀戚的、憤怒的歌聲。

　　切實的傳遞到了，某個存在的耳中。

　　【作為這次歌聲的回禮——你的妹妹，還給你】

　　血色的、緋紅的夕陽開始旋轉，雲端的金光開始扭曲，腳下的地面失去重力，世界崩塌，空間碎裂，但是艾歐卻全無畏懼的向前邁步。

　　看到了清甜又單純的，蜜桃色的頭髮。

　　那個是，妹妹的頭髮的顏色。

　　***

　　「……喔！醒了醒了！」

　　「藤島也真是的，為什麼總是往吠舞羅裡撿東西啊！上次撿了艾利克還不夠，這次居然還撿了個女孩子回來……你腦子裡究竟在想什麼啊！」

　　「但是，沒辦法放著不管。」橙色頭髮的男人扭頭嘀咕著。

　　「總而言之——」金髮的男人一邊擦著玻璃酒杯，一邊做了最後總結，「貓也好狗也好小鳥也好人類也好，絕對不准再往吠舞羅裡撿了！真是的，像這樣隨隨便便救助路人的慈善行為，可不是身為黑社會的我們該做的啊！」

　　「別這麼說嘛∼」有著亞麻色短髮的青年，用輕飄飄的語氣說：「就算是黑社會，吠舞羅也絕對不是壞人啊！大家都是非常好的人喲∼」

　　「……十束你也是，不要總是慣著他們啊！」

　　「嗨∼嗨∼」

　　稍微，有些吵鬧。

　　艾婭眨眨眼，坐了起來。一件毯子從她的肩膀上滑下，露出了潔白光滑的肌膚。

　　「嗚、嗚哇——衣服！衣服啊！！！」

　　艾婭疑惑的望過去，卻只看到一個通紅著臉戴著深色帽子的少年。

　　「衣服……怎麼了嗎？」

　　歪著頭，疑惑不解的艾婭被十束笑著安撫了。

　　「沒什麼啦∼只是他的角度不好，這樣看感覺像是沒穿衣服呢∼」

　　「是這樣麼？」

　　「是這樣哦∼」

　　掀開毯子，艾婭低下頭拉了拉肩膀的帶子。黑色的細帶背心領口比較低，再加上罩在外面的短袖T恤是露肩的類型，毯子這樣鬆鬆垮垮的蓋著，看起來的確像是沒穿衣服的樣子。

　　從躺著的沙發上站起來，艾婭走到八田的面前，眨著眼睛一派天真。

　　「呐，你看啊。我有好好穿著衣服的啦！」

　　一開口，吠舞羅的人們就察覺到了艾婭身上的違和感。

　　「說話的語氣和調子……和外表的年齡對不上啊。」

　　「是呢，感覺上要幼稚很多，心智給人的感覺也很孩子氣。」

　　看著那邊臉紅的都快跳腳的八田，以及扯著對方系在腰間的外套的艾婭，無論是草薙還是十束都覺得有些頭大。

　　「雖說吠舞羅裡的大齡兒童不少，但是這種類型的果然……」

　　「果然什麼呢∼」

　　瞥見十束笑眯眯看好戲的表情，草薙放下手裡擦得纖塵不染的玻璃杯。

　　「喂藤島！」

　　「誒？怎麼了嗎，草薙桑？」

　　「短時間內別再撿東西回來了，不然……」

　　看到草薙出雲堪稱「和善」的笑容，藤島幸助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

　　「對、對不起……」

　　將和八田玩鬧的艾婭拎到吧台前，草薙給她倒了杯熱水。

　　「呐，可愛的少女，你家在哪裡？」

　　「家的話……原來的被燒掉了，新的還沒來得及買。」

　　「家人呢？有沒有家人的聯繫方式？」

　　「聯繫……？」

　　「就是座機的電話，或者說終端的電話，類似的東西都可以。」

　　「不知道呢∼」艾婭露出了天真的孩子氣的笑容。

　　對視三秒，草薙出雲低下頭歎氣。「所以才說麻煩啊……查不到來歷的孤兒什麼的，我們吠舞羅真的要變成慈善機構嗎？」

　　艾婭眨眨眼，臉上的表情既天真又無辜。

　　「不是孤兒喲∼」她說，「我還有尼醬呢∼」

　　「那，你的哥哥在哪？」

　　「不知道。醒過來的時候就在這裡了啊。」艾婭嘟起嘴巴說：「尼醬真是的，肯定又跑丟了……但是沒關係，我會很快找到尼醬的啦∼」

　　艾婭末尾的語音像是放了太多砂糖的奶油，憑空讓人覺得過分甜膩，口腔裡也莫名有些發苦。

　　「因為，如果我不看著尼醬的話，尼醬肯定會因為太擔心而隨隨便便亂跑。啊！萬一又被討厭的人關到地牢裡該怎麼辦呢？雖說把那些人全部殺掉就可以把尼醬救出來，但是尼醬似乎不是很喜歡我隨便殺人呢……啊啊怎麼辦呐∼」

　　——錯不了的，這個孩子是殺人鬼。

　　吠舞羅的眾人提高了警惕，但是十束卻出乎意料的走到女孩的身邊，用對待小動物似的方式揉了揉艾婭的頭頂。十幾歲的女孩身材相當不錯，只是那雙眼睛卻乾淨純粹的過了頭，讓人看著就不由自主覺得詭異。

　　「嘛嘛∼可不能隨便殺人啊∼」十束笑眯眯的說：「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可是有著許許多多的、不用殺人也可以解決問題的方法哦∼」

　　「誒？有麼？」

　　「有的哦∼」十束對她點點頭，豎起食指放在唇邊，「但是在教給你之前，可愛的小姐要先告訴我——你的名字喲∼」

　　「艾婭∼我叫艾婭∼」

　　「我的名字是十束多多良。」

　　「十束……多多良？」

　　「是喲∼十束是姓氏，多多良是名字。」

　　「這樣啊，不過我沒有姓氏呢……嗯，尼醬也沒有。」

　　「沒關係沒關係，以後說不定就會有了呢∼」

　　看著這一幕，吠舞羅的大家忍不住在心裡想到。

　　——不愧是十束哥/十束桑，果然很有一套。

　　唯獨草薙出雲扶著額頭。

　　——又來了，十束那傢伙的馴獸師本能……


第二卷：懵懵懂懂的鐘琴

☆、1 變化

　　除了殺戮一無是處的你，能夠在陽光下正常的生活嗎？

　　無法對社會對人類作出貢獻，也無法得到他人的信賴和關愛，就連被平等對待也是無謂的奢望……這樣的無力軟弱的你，有可能在平凡人中得到幸福嗎？

　　***

　　「自從艾婭醬來了我們吠舞羅後，店裡的客人們明顯變多了呢∼」

　　「是呢，因為艾婭醬很會唱歌嘛∼」十束笑眯眯的，雙手手肘交叉撐在吧臺上，下巴則抵住手背。「說起來，還是找不到任何資訊嗎？關於艾婭醬的身份？」

　　「嗯，找不到。」草薙壓低了聲音說。

　　「即使是草薙哥引以為傲的情報網也找不到？」十束用期待的目光看向草薙，然而得到的依然是搖頭。

　　「……沒有那麼誇張啦。」草薙出雲笑笑，說：「不過真的找不到，簡直就像是世界上憑空冒出來的人一樣。」

　　「誒……」十束拉長聲音，身下的椅子被他轉了一圈又一圈，直到草薙露出有些不耐煩的神色，十束這才停下了自己幼稚的轉椅子行為。

　　「嘛∼但是沒問題，艾婭醬不是壞人啦∼」

　　「……性格都被扭曲成那樣了，還不是壞人？」

　　「哈哈，別看艾婭醬動不動就想用殺人來解決問題，其實本質上是很好很乖的孩子喲……啊好痛！敲頭萬一敲傻了怎麼辦？」

　　敲了他一記，卻換來十束滿不在乎的微笑。抽抽嘴角，草薙露出了不怎麼贊同的神情。

　　「就算是這樣，擅自接近對方也很危險啊！」

　　「咦咦，是這樣嗎？」

　　捂著腦門，十束露出了那種被草薙吐槽為「傻兮兮」的笑容。

　　「但是艾婭醬真的是好孩子哦！」十束豎起食指，表情相當認真，「雖然經歷了非常痛苦的事情，但是看著那孩子眼睛就知道了——無論怎樣扭曲，內在的那顆心始終是純真的啊。」

　　「哼，隨便你了……真是的，你也好藤島也好，都太愛管閒事了。」草薙歎了口氣，只是那副耷下肩膀的姿態，已經表明了他放縱十束的態度。

　　「哈哈∼草薙哥不也是為艾婭醬補辦了戶口嘛∼大家果然都是好人啊∼」

　　「少在那裡發好人卡！給我去幹活啊笨蛋十束！」

　　險險避開草薙朝著臉部丟來的抹布，十束轉過頭，閉上眼仔細傾聽艾婭的歌聲。

　　女孩的聲音恍若教堂唱詩班的天使，即使沒有具體的歌詞，依然讓聽者生出了被治癒的感受。直到音響傳出的伴奏帶播放完畢，酒吧內的客人們還久久無法回神，就連躺在沙發上假寐的周防尊，都在歌曲結束後抬眼看了她。

　　安靜、溫和又美麗，被劉海遮蓋住的左眼透過頭髮的縫隙，折射出瑰麗的紅藍交錯的顏色。若是不知道少女扭曲的性格和思想，任誰都會錯覺看到了天使降臨。

　　「所以說艾婭醬是好孩子……壞人怎麼可能會唱出這樣美麗的音色啊∼」十束感歎道。

　　「我知道了，但是那也不能構成十束你小子偷懶的理由——10號桌的點單，快去送。」

　　「好嘛好嘛，現在就去∼」

　　***

　　對於艾婭的存在，最初是只有十束和藤島比較有興致的。只不過後者是下意識的對小動物的喜愛，前者則是出於某種直覺。

　　「嗯∼問我為什麼的話——總覺得，不能這樣放著不管啊∼」

　　十束多多良笑著，而後手把手的教導著艾婭各種各樣普通人應有的常識。

　　「世界是相對的。有喜歡就會有討厭，有光就有影，有白就有黑……這個世界既然會有討厭艾婭醬的人，自然也會存在喜歡艾婭醬的人。所以，為了以後可以好好的遇見那些喜歡艾婭醬的人，現在開始就要改掉自己隨便殺人的壞毛病哦！」

　　「嗯！我會努力的！」艾婭握拳，模仿著八田常常作出的那種、被十束笑稱為「勵志向上」的動作，「但是除此以外呢？」

　　「還有，嗯，遇到事情的第一反應，不要是殺人。」

　　艾婭歪頭看著十束，右眼在吠舞羅昏黃的燈光下折射出一種近似傍晚天空的柔軟藍色。「但是不殺人的話，要怎麼解決問題呢？」

　　「很簡單啊∼」說到這裡，十束笑眯起眼睛，狡黠的神態活像是一隻小狐狸，「艾婭醬這麼可愛的孩子，當然是靠賣萌……嗚哇好痛！KING∼為什麼打我的頭？！」

　　「……活該。」周防尊扭頭，不去看十束淚眼朦朧的表情。

　　「好過分！呐草薙哥∼你看KING就知道欺負我∼」十束鼓起臉頰，軟軟的像極了外頭賣的包子。

　　「噗嗤∼」

　　因為哥哥不在身邊，一直有些鬱鬱寡歡的艾婭，卻突然笑了。

　　「雖然不是很明白，但是，多多良和大家……感覺很好！」

　　聞言，十束也對她露出笑容，「確實是這樣呢∼」

　　「如果尼醬也在這裡就好了，呐呐，多多良∼」

　　「什麼？」

　　「我想找到尼醬，應該怎麼辦？」

　　面對艾婭的提問，十束忍不住望天。

　　短短一周裡，艾婭醬幾乎是照著一日三餐的頻率詢問這個問題，可惜草薙出雲連女孩的身份來歷都查不到，更別提她口中與她長相相似的哥哥。

　　酒吧天花板上的燈光安靜傾瀉下來，十束的聲音安靜傳來。

　　「如果是以前的艾婭醬，會用怎樣的方式去找？」

　　艾婭想也不想的說：「找個小巷子，把看不順眼的全部殺了，留下一個問話用，然後混進對方的組織，借用對方的情報網……這樣的吧。」

　　「那現在呢？」十束也不著急，依然用那副遊刃有餘的態度微笑著看她。

　　食指抵著下巴，艾婭思索了一下，說：「嗯……報警，發佈尋人啟事，上網用很誇張的事件吸引注意力然後放上尼醬的照片……之類的？」說完，還用不確定的眼神瞄了十束一眼。

　　「這樣就很好喲。」十束先是誇了她一句，這才接著說：「艾婭醬不要心急，慢慢的悠閒的來，現在已經很努力的喲∼」

　　「那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找到尼醬啊！」艾婭顯然是已經開始不耐煩，即使有十束溫言好語的勸服，女孩還是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煩躁起來。

　　「叮鈴」的門鈴聲響起。

　　穿著職業套裝的成熟女性走了進來，只是她的身後，卻還牽著一位年幼女孩的手。

　　「不好意思∼我又來打擾啦∼」

　　「看您說的是什麼話，穗波老師。」草薙出雲看到來人後，神情不由得放鬆下來。

　　似乎是注意到酒吧裡多了新面孔，櫛名穗波牽著宛若人偶般精緻美麗的女孩，走到艾婭的面前。

　　「是從未見過的孩子呢∼你叫什麼？」

　　「艾婭，我叫艾婭。」

　　「那，叫你艾婭醬可以嗎？」大約是意識到了艾婭舉手投足間表現出來的，與外表不大符合的幼稚心智，櫛名穗波越發放軟了態度，「這個孩子是我的侄女——櫛名安娜，艾婭醬可以和她一起玩嗎？」

　　面對笑眯眯的櫛名穗波，艾婭剛想點頭，隨後卻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扭頭看了看十束以及吧台後的草薙，直到這兩個人都點頭同意後，艾婭這才轉過來答應了櫛名穗波。

　　「可以哦∼」

　　安娜找了塊空地，獨自玩著玻璃珠。艾婭興高采烈的踏著小碎步過去，抱著膝蓋看了半天，直到安娜轉過頭注意到她，艾婭才和她搭話。

　　「一起玩嗎？」

　　或許是比較投緣的關係，又或者是因為很難見到女性玩伴的關係，安娜直直看著艾婭好半晌，這才面無表情的點頭。

　　「這樣遠遠一看，真像兩隻小動物湊在一起的模樣啊。」

　　「不，倒不如說，是兩個同齡的孩子終於湊到一起了吧。」櫛名穗波一邊說著一邊點頭，仿佛根本不在意艾婭遠比外表更為幼稚的內在，「我家的安娜醬，終於交到了可以一起玩的朋友呢∼果然有個姐姐在，女孩子都會比較開心呢∼」

　　看著那邊面無表情教艾婭玩玻璃珠的安娜，無論是草薙還是其餘的吠舞羅眾人，都不自主想要吐槽。

　　——不，與其說是安娜是妹妹，倒不如說艾婭更像是被照顧的那個。

　　銀髮的女孩穿著青色的連衣裙，艾婭和她一起坐在地上。無論怎麼看都是十幾歲的艾婭年紀比較大，然而在相處的這段時間裡，吠舞羅的人們基本都已經習慣性把艾婭當做5、6歲的小女孩看待。

　　比較細心的藤島擔心地上涼，從儲物間裡拿了兩個墊子過去。青色的裙子和桃紅色的裙子重疊在一起，兩個「孩子」一個瞪大眼睛對閃閃發亮的玻璃珠很感興趣，另一個卻安安靜靜仿佛失去情緒。

　　一大一小，卻是艾婭在某種意義上更像安娜這個年紀的孩子，藤島稍稍失笑一聲，隨後轉身離開，留給兩位女孩足夠的玩耍空間。

　　只是他若是稍作停留的話，就能聽到兩個孩子明顯超越常識的對話。

　　「呐呐∼透過這個玻璃珠，可以找到尼醬麼？」

　　「……可以。」

　　安娜猶豫了下，還是為了艾婭發動能力。圓滾滾的紅色珠子在地圖上來回打轉，最終在某一處地點彙聚在一起。

　　「……」

　　「怎麼了，安娜？」艾婭歪著頭看她，「為什麼害怕？」

　　「……沒什麼。」

　　被安娜敷衍過去的艾婭，將視線移到玻璃珠彙聚的地方。意識到她的視線，安娜立刻伸手擋住了地圖，但是艾婭還是看到了幾個隱約的片假名。

　　「……醫院？」


☆、2 輕鬆

　　在十束多多良的努力下，即使是艾婭這種類型的人，也總算是被掰回來不少世界觀——例如說有想要的東西要用錢買，為了減少麻煩需要遵守法律，例如對年紀大的人要用尊稱……等等。

　　「呐，草薙先生∼，還是說草薙君？草薙大人？」艾婭半個身子都趴在吧臺上，眼睛亮閃閃的活像是十束突發奇想時的模樣。

　　「喊那麼多稱呼做什麼？」

　　察覺到草薙有偏頭痛的趨勢，艾婭立刻交代了原因。

　　「對年紀比我大的人要用尊稱……是多多良教的。」

　　「我就知道……」似乎是對十束一向沒轍，草薙曲起食指敲了敲桌子，「喊『草薙先生』就行了，以後不要再拓展稱呼了。」

　　「好的∼」艾婭點點頭，同時舉起右手敬了個不倫不類的軍禮，「對了對了，這個是從電視上學的禮儀，草薙先生看我姿勢對麼？」

　　「唔！蠻可愛的。」

　　在內心感慨一下女孩的聽話乖巧，草薙的神態明顯在看到那個歪歪斜斜的軍禮後放鬆許多。

　　「那，艾婭醬找我做什麼？」

　　「這個啦∼這個！」

　　從背後拿出一張地圖，艾婭推開吧臺上的煙灰缸和酒杯，因為毛手毛腳險些打壞杯子，還被草薙瞪了一眼。不過艾婭大約是有些心急，也沒太注意，而是非常認真的把地圖平攤在吧臺上。

　　「地圖，怎麼了嗎？」草薙問道。

　　「唔，等我找一下嘛……啊啊有了！這個！對對，就是這個！」眯著眼睛終於找到了某個建築物，艾婭的手指興奮的幾乎要戳穿那個印在建築物旁邊的紅色十字的標誌，「呐呐，草薙先生，這個地方叫什麼？在哪裡？怎麼去？」

　　被一連串問句轟炸的腦袋都要大了，草薙連忙擺手，「稍等一下，艾婭醬，問題一個一個來。」

　　可惜艾婭並沒有注意到草薙的發言，雙眼亮晶晶的，拍著地圖還在不斷追問，眼裡冒出的精光連草薙都快招架不住，逼得他不得不將求助的目光射向那邊窩在沙發上睡覺的周防尊。

　　「喂喂尊！你也別光在那裡看熱鬧——我知道你沒睡著，快點起來幫我啦——」

　　「哦。」

　　多虧周防尊出面，才壓制住了興奮過頭的艾婭。草薙擦擦額頭上的汗，松了口氣。

　　「謝啦，尊，當然，如果你能夠再早幾分鐘過來幫忙的話，我會更感謝你的。」

　　「呵，麻煩。」

　　打個哈欠，伸伸手就抓住了艾婭的後衣領，周防尊完全不覺得像是對待什麼動物一樣的拎法有哪裡不對。倒不如說，像是拎貓咪後頸那塊皮似的拎法，反而更襯艾婭平素表現出來的行為。

　　「小鬼，安靜點。」

　　「……」扭著因為被拎著衣領而不舒服的脖子，艾婭轉過頭和周防尊對視，一秒鐘後立刻乖巧點頭。

　　——不行，打不過這個人。

　　一瞬間收起爪牙，艾婭就算被拎著不舒服也絲毫不敢造次。好在艾婭識相的表現令人滿意，周防尊鬆開手，將艾婭丟回原位，自己則一步一晃的撲回沙發裡，懶洋洋的打著哈欠。

　　看到這一幕的草薙忍不住捂臉。

　　這種草原上的獅子叼住幼崽，然後又把幼崽丟回窩裡的既視感是在鬧哪樣？！

　　為了轉移視線，同時也平復一下剛剛被自己的腦補嚇到的心情。吠舞羅二當家低頭看艾婭拿來的地圖，而某塊幾乎被手指戳爛的地點，輕而易舉的進入他的視線。

　　「這個是……醫院，奇怪，這名字有些耳熟……」草薙出雲摸摸下巴，終於想起來之前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啊對了，這不就是穗波老師之前說過的，安娜所在的醫院嗎！」

　　雖說相處了有一段時間，但是艾婭的種種前科和表現都讓人完全沒辦法放心。食指有節奏的敲擊桌面，草薙出雲對艾婭露出了幾乎可以秒殺吠舞羅全體人員的「和善」微笑。

　　「呐，艾婭醬∼」

　　「……是！」瞬間立正站好。

　　草薙不可置否的被女孩的動作愉悅心情，他假意咳咳嗓子，「連日文都認不全幾個的你，是從哪裡？為了什麼？要打聽這個地方的呢∼」

　　「咕嘟」咽了口口水，艾婭搓著衣角，抬眼看到草薙出雲越發溫和親切的微笑，渾身立刻打了個哆嗦。

　　「從……安娜那裡，看到的。」

　　因為艾婭最初的幾天裡，曾經在吠舞羅的眾人面前具象化那種紫色結晶玩，因此被大家理所當然的視為超能力者，平時吠舞羅裡有什麼打鬧也都不避著她。事實上，如果真要論起來，恐怕艾婭這麼個心智幼稚的小丫頭，都比他們幾個大男人手裡的鮮血要多得多。

　　「安娜？安娜怎麼了嗎？」

　　十束多多良抱著好幾袋東西回來，大約是又燃起了什麼新興趣，就連八田和鐮本也被十束叫去當苦力，分別抱著好些東西，看著就覺得重。

　　仿佛是終於找到主心骨，艾婭一溜煙跑過去，揪住十束的衣角順勢躲在他的身後。確定有了足夠的安全感，艾婭這才從十束身後探出腦袋，說：

　　「我拜託安娜幫忙找尼醬來著……然後……」

　　十束眨眨眼，「然後？」

　　「說……尼醬在那裡來著……」

　　看著艾婭明顯吞吐不定的樣子，任誰都知道絕對有隱瞞。

　　「還有什麼？」

　　從沙發那邊，傳來了周防尊低沉的聲音。

　　——嗚哇，不管看幾次都是這樣……好像是睡著的獅子終於醒來的可怕壓迫感！！！

　　察覺到身後的女孩抓住自己衣角的力道在加大，十束好笑的拍拍對方的小腦袋。蜜桃色的長髮手感順滑，湊近了的話更是可以聞到廉價洗髮水的香精味道。

　　「別害怕啊∼明明之前都敢和八田他們一起對我大小聲，怎麼現在對著KING就開始慫了？」

　　「因為……因為不一樣嘛……」艾婭嘟著嘴巴，懦懦的說：「周防先生感覺比較可怕，下意識就不敢……」

　　「誒∼這樣啊∼但是總有種我被小看了的感覺，有點不開心∼」

　　「咦？」艾婭抬起頭，看著十束的眼睛，很小心的措辭道：「那，那……對不起？」

　　忍不住歎了口氣，十束說：「啊算了，反正『最弱』這個稱號我是擺脫不掉就是了。雖然不甘心，但這是事實，沒辦法啊∼」

　　「呃，可是多多良剛才看起來不太開心。」

　　「沒有不開心。不過艾婭醬知道做錯事情要對別人說『對不起』的這件事情，某種程度上的確是讓我開心不少。」

　　眼看著話題要被十束多多良帶跑偏到十萬八千里，草薙出雲拍拍手，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嗨嗨∼那麼，艾婭醬，之前支支吾吾的，是在隱瞞什麼呢？」

　　「咦？！」

　　「就算是繼續躲到小十束的身後也是沒用的喲∼」

　　「……我、我知道了啦！」

　　雖然這麼說有些不恰當，但是容易情緒外露的艾婭和八田非常相像，都是屬於那種稍微逗弄一下就會很容易炸毛的類型。

　　因此，在看到草薙出雲露出那種好像看到了酒吧被人破壞了的和善表情後，艾婭迅速收斂起來。

　　「安娜她，似乎不喜歡那裡。」蜜桃色長髮的女孩子，抓緊十束的後衣擺，說：「之前拜託安娜幫忙找尼醬，結果指示到那個醫院的時候，安娜用手捂住，不讓我看到。而且當時她的表情……總覺得，不太開心。」

　　聞言，無論是十束還是草薙都忍不住挑了挑眉。

　　——很可疑啊，那個醫院。

　　——確實如此。不過能夠從安娜的臉上看出表情，艾婭醬在某種程度上果然很厲害呐∼

　　當然，日後在見到了艾婭口中的「尼醬」，也就是艾歐後，所有人都明白了，為什麼這個女孩會對面癱型解讀能力如此出眾了。

　　只是現在，不管是為了安娜還是為了艾婭，前往那所醫院打探都已經被吠舞羅提上日程。草薙按著額頭吐槽明明是黑社會卻要做慈善，一邊的十束笑眯眯打圓場。

　　「有什麼不好的呀∼大家都挺有幹勁兒的嘛∼」

　　雖然前因後果不是很明白，但是知道有架可以打的八田顯然開始興奮起來。在將懷裡的重物放到一邊時，還因為過於興奮而一不小心大力撞擊桌面，聽到袋子裡傳來「哢鏘」的類似金屬撞擊的聲音，八田揉著肩膀問道：「對了十束桑，這些東西是什麼？要怎麼做？」

　　「啊啊不要那麼大力！萬一把桌子弄壞該怎麼辦？」

　　「對不起！！！草薙桑我知錯了所以拜託鬆手——耳朵！耳朵要掉了啊！！！」

　　袋子裡稀裡嘩啦的倒出來好多長方形的金屬塊，其中某一頭還有小孔，而且這些金屬塊的長度大小也都不一樣，裡面還混雜了一隻小巧的槌。

　　「呐呐∼多多良，這是什麼？」

　　好說歹說才給被草薙蹂|躪了耳朵的八田求情成功，十束收拾著被艾婭毛手毛腳打開的袋子，一邊指揮鐮本把好幾隻鋼管似的東西拿了過來。

　　「這是glockenspiel，也就是『鐘琴』。是西洋管弦樂隊用的、根據一定音階定音的打擊樂器。像這樣用小槌、輕重不同的敲擊上面的鋼條，就會發出明快悅耳、清脆透明的音色，是非常夢幻輕鬆的聲音喲∼」

　　十束多多良興趣廣泛，再加上之前也對各種各樣的樂器感興趣，很快就為艾婭解答了疑惑。似乎是之前有看過原樣，十束很快就把這架被拆分搬運的鐘琴組裝完畢。

　　「你看，之前我不是有彈吉它嘛∼但是一直一直彈的話，就算是我也會覺得有些膩煩啊。所以我就去淘了這架鐘琴回來，只需要簡單的敲擊就可以發出好聽的聲音，而且也不是很困難的樂器……覺得很適合艾婭醬，所以一下子就決定買回來了∼」

　　拿起小槌，艾婭試探性的用琴槌敲擊了那些鋼條琴鍵。

　　「不對不對，應該敲琴鍵的中間哦∼」

　　「啊，我知道了。」

　　藍色玻璃質地的琴槌，雖然和吠舞羅的紅色不太搭，但是很襯艾婭的眼睛——清澈的、純粹的、宛若抬頭便可看見的天空。

　　輕快而透明的音色，從那對琴槌敲擊的地方發出。非常不可思議的，明明琴鍵是無情而冰冷的鋼鐵，但是在使用者的手下，卻可以發出那樣乾淨夢幻的樂聲。

　　就像是，眼前的女孩一樣。

　　那個孩子，一定是非常非常的努力著吧……即使遭受黑暗、人生也一度被扭曲，卻還是可以露出那樣如同孩童般清澈無垢的笑靨。

　　「不過在那之前，果然應該先找到這孩子的哥哥……這樣的話，那張笑臉一定會更加開朗的。」

　　大約是多多良嘴唇的動作有些奇怪，艾婭握著琴槌看過去。

　　「多多良在說什麼？那麼小聲的自言自語……難道是在策劃惡作劇？」

　　「沒有啦！而且我在艾婭醬的心裡就是這樣的形象？！我要傷心了！現在就要哭給艾婭醬看！」

　　「咦咦咦——」


☆、3 脫離

　　最近，櫛名穗波成為了吠舞羅的常客。一方面是因為安娜似乎很喜歡這邊，另一方面則是……

　　「呐∼呐∼，穗波老師，這個念什麼？」

　　舉著童話書的女孩子，雖然外表看起來約有初中生的年紀，但是心智卻連小學年紀的安娜都不如……當然，也不排除是安娜過於早熟的緣故。

　　即便如此，和同齡人做橫向比較，艾婭依然是屬於幼稚的那一方。

　　只是這份「幼稚」指的，僅僅是心智——

　　因為給艾婭開小灶做老師的關係，接近了這個女孩後，櫛名穗波無比清晰的認識到，艾婭頭腦其實相當聰明。雖然學習的進度並不是天才一般的快速，即使是穗波有心誇獎卻也僅僅止步於「還不錯」的水準。

　　相對應的，只要是犯過一次的錯誤，艾婭卻是絕不會再犯第二次。

　　「啊呀呀，已經看到這個地方了？艾婭醬真厲害！」穗波笑眯眯的誇獎了她。

　　「嘿嘿，也沒有啦∼」

　　兩顆鮮紅的珠子被綁在耳鬢兩側編的細細的辮子末端，櫛名穗波一眼就認出來，那是她的侄女，櫛名安娜常常拿在手裡把玩的東西。

　　同樣的，安娜的手腕上也有一隻紫色水晶材質的手鐲。

　　——這是女孩子之間最喜歡的交換日記一類的感覺吧？都已經在互贈禮物了呢！很好很好，我家的安娜也終於交到了朋友呢！

　　「艾婭，鞋帶開了。」安娜指。

　　「誒？啊，真的呢，但是鞋帶的話，我不太會系……」艾婭嘟嘴作困擾狀，隨後一踢一踢的甩著腳上的鞋帶，開始呼救：「呐呐∼多多良！多多良你在麼？」

　　「……別在店裡大聲喧嘩！」草薙說著，用玩笑般的語氣說：「但是艾婭醬也應該獨立點，總是纏著小十束的話，尊那傢伙說不定又要生氣了。」

　　「嗚——」立刻退縮了。

　　最後還是實在是看不下去的安娜走上前。

　　「沒關係，鞋帶讓我來吧。」

　　「安娜醬會系鞋帶？好厲害！……啊對了，這種時候應該說『謝謝』對吧？」

　　知道艾婭在某些方面的缺失，安娜點頭。

　　「嗯。」

　　——不好意思，這位老師，但是不管怎麼看，都是你家侄女比較照顧我們這邊的問題兒童誒。

　　大約是櫛名穗波臉上的欣慰神色太過明顯，草薙出雲捂著胃部默默咽下滾到喉邊的話。

　　為艾婭系上鞋帶後，安娜直起腰，偏紅的淡紫色瞳孔倒映著眼前少女的身影，而同時，一個短髮男孩的身形與她漸漸重合。

　　在那個時候、看到的那個少年……大概就是艾婭的哥哥了吧。

　　安娜垂下眼眸，表情淡漠，恍若一尊失卻溫度的陶瓷人偶。

　　可是，要說嗎？

　　說了的話，艾婭還有那個少年，會像是父母一樣，在那個人的威脅下，永遠的離開嗎？

　　她攥緊拳頭，以自身鮮血形成的玻璃球咯得手心發痛。

　　可是這份痛苦和之前的痛苦相比，並不算什麼。

　　那個人……那個人的執念太過可怕，如果連艾婭都要品嘗自己之前嘗過的、失去重要親人的滋味，那就太可憐了。

　　「呐安娜，你看你看——多多良給我買了鐘琴喲！」

　　玻璃的琴槌被艾婭抓在手裡，女孩叮叮噹當敲著琴鍵，令鐘琴發出了空明澄澈的音色。就連她臉上的笑容也是如同鐘琴的音色一般，乾淨透明。

　　果然，不要說比較好吧。

　　看著艾婭幼稚的炫耀著鐘琴的舉動，安娜歪著頭，卻不知道自己的這個決定，令兄妹倆錯過了一個見面的機會。

　　「琴，很好聽。」說著，安娜踮起腳，仿佛誇獎一般的拍拍艾婭的肩膀，「很厲害呢。」

　　「對吧∼鐘琴超好聽的∼」

　　艾婭對安娜笑笑，完全不覺得自己被比自己小的安娜用對待小孩子的態度來對待有什麼不對，相反的，她甚至露出了有些開心的表情。

　　很溫暖。

　　被人愛著、被人溫柔對待的感覺，非常的溫暖。

　　所以，請更多的誇獎我吧！

　　「那下次給你彈？我學樂器比學認字要快很多。」

　　「……嗯。」安娜的眼眸黯淡下去，隨後卻又仿佛看到了艾婭眼中的期待，猶豫了下便點點頭。

　　「一定，會是很好聽的聲音吧。」

　　「當然的啦∼」

　　啊，果然呢。

　　艾婭，笑得更加開心了。

　　看著艾婭的笑容，安娜也不知為何，在眼底湧上了溫暖的笑意。

　　***

　　十束多多良從外面回來了酒吧。

　　只是身上帶著傷。

　　「痛痛痛——KING！不要突然就上來拉人家的手臂啊！嗚哇超痛！」

　　「嘁，誰叫你那麼弱。」

　　「弱是我的錯麼？普通人都是這樣的！不是誰都像KING你那樣強的啦，快向全世界的普通人道歉！」

　　「嘖。」

　　「為什麼只有在這種時候，KING會學小猴子的咋舌啊！！！」

　　嘰嘰喳喳的，本來是應該吠舞羅群情激憤的場面，卻硬是被十束多多良歪成了檢討大會。

　　「多多良受傷了？是誰幹的？可以殺掉麼？」

　　說出這句話的是艾婭。

　　蜜桃色長髮的女孩子，最近性格也漸漸被扭轉過來，而吠舞羅的大家也都看出，那是個開朗又直率的孩子。不管是期待著他人誇獎的閃亮亮的眼神，亦或是被逗弄後炸毛生氣的嘟嘴，簡單來說，是個毫無城府的單純的孩子。

　　而如今，在看到十束多多良從那家醫院回來後的樣子，艾婭明顯是在憤怒。「喀啦喀啦」的，紫色的結晶體從地磚縫隙開始冒頭，而女孩的左眼更是異變為夕陽般的血色。

　　——不妙！麻煩的事情來了！

　　草薙出雲的眉間抽動，只是出乎他意料的，卻是周防尊主動攔住了企圖暴走的女孩。赤王憑藉身高優勢俯視著艾婭，只要被那雙金色的眸看上一眼，就有種被猛獸盯上的壓迫感。

　　「不要衝動。」

　　「……哦。」低頭。

　　腳邊從混凝土裡冒頭的紫色結晶，給人的感覺剔透而尖銳。瞥見那些結晶就間接知道，艾婭還沒有完全打消報復的念頭，周防尊沉默了下，故技重施般拎起了艾婭的後衣領。

　　「今天，跟在我旁邊，不要亂跑。」

　　「咦？」

　　眼看著女孩臉上露出了那種仿佛顏文字裡「Q口Q」一樣的可憐表情，十束差點沒忍住想去找相機拍下來。只是手臂那邊傳來的隱隱的刺痛感，令他不得不放棄這個誘人的想法。

　　「十束，你負責看著她。」

　　「啊嘞？我？」

　　周防尊的金眸淡淡掃了十束一眼，亞麻色的青年立刻投降似的舉起雙手。可惜這個動作立刻就因為牽動傷口而引發疼痛，結果就是十束齜牙咧嘴的點頭。

　　「嘶……嗨嗨∼我知道了∼」

　　雖然艾婭醬的性格和處事手段各種難搞，但是不可否認的卻是這孩子的戰鬥力。那種憑藉本能般的行為，簡直就像是立於自然界優化劣汰法則頂端的動物，就連直覺也一樣——至少十束就發現，艾婭這孩子從來不敢違抗身為赤王的周防尊，以及吠舞羅二當家的草薙出雲。

　　——艾婭醬那孩子，某種意義上或許真的是小動物呢∼

　　吠舞羅的現任馴獸師先生如此想到。

　　——啊等等！KING你該不會是打著讓艾婭醬保護我的意思，才讓我跟著她的吧？！

　　不幸的是，這個想法有接近80%的可能性，是真的。

　　***

　　地面在震動，牆壁在搖晃。

　　地震？不，這種強烈的力量的波動……是外力呢。

　　穿著拘束服的少年睜開眼，冰藍色的瞳孔裡，銳利的紅色瞳線頃刻間開始擴散，短短的幾個呼吸的時間裡，就徹底吞噬了原本的藍色，成為了不詳的血一般的紅。

　　「必須要從……這裡，逃走才行……」

　　急切的、思念的、擔憂的、真摯的感情，從心臟向四肢百骸流動。

　　臉上的表情安靜淡漠，令人難以想像他的心中聚集著足以將世界融化的感情。

　　「我的妹妹，艾婭在哪……？」

　　「我，必須要，回到她的身邊才行。」

　　被注射了肌肉鬆弛劑的身體軟弱無力，但是超脫了肉體之外的精神的力量，卻硬是讓少年從醫療臺上逃走。

　　最初是狼狽不堪的爬行，而後是扶著牆壁的行走。手掌已經被摩擦到發紅，身體的重心幾乎倚靠著牆壁，非常非常艱難的支撐著身體，不讓自己倒下。腳步也是跌跌撞撞的，仿佛輕輕一碰就會倒下。

　　但是他沒有。

　　被作為研究物件的期間內，忍耐著各種各樣殘忍的試驗，痛苦的一度想要死去，卻還是因著對親人對妹妹的執念，努力的堅持了下來。

　　相比更加久遠的過去，被囚禁在暗無天日的地牢裡的那段時光，這樣的痛苦似乎還可以忍耐——和那段時期毫無期待的自己相比，現在的自己有著足夠堅持下去的理由。

　　不需要渾渾噩噩的度日，也不用迷惘著自己的存在。一切的一切，就連眼中的世界的模樣，都因為那孩子的存在而變得美好起來。

　　「……艾婭，等著我。很快、很快就回去你的身邊了。」

　　伴隨著火焰焚燒的聲音，以及建築物倒塌的聲音，艾歐的身體也漸漸恢復。他抬腳跨過醫院的斷壁殘垣，踢開擋住他前進路上的碎磚石子。

　　身後是足以嚇壞普通人的爆炸，可是艾歐的臉上依然沒什麼變化，甚至無法看出有情緒的波動，像是個「冷靜過頭的瘋子」。若是靠近了他的話，甚至能夠聽到他在斷斷續續哼唱著什麼歌曲的調子。

　　「我想要死，是因為你笑得真美

　　一個勁的思考著死，定是因為對『活著』太過認真啊

　　我想要死，是因為還沒遇見你

　　這樣的你來到人間，讓我對世界微生好感

　　這樣的你存活於此，讓我對世界微生期待（*1）」

　　少年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蜜桃色的短髮在火光的照耀下，卻顯得那樣冰冷。就連那雙褪去了血紅重歸恬靜藍色的眼眸，也僅僅在回憶到艾婭的時候，會稍微溫暖一些。

　　雖然微弱，但是的確是溫暖的。

　　宛若雨後天青的彩虹。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4-8 08:21

☆、4 重逢

　　「學校……是要怎麼樣才能進去的地方啊？呐呐，草薙先生知道嗎？進學校的方法？」

　　女孩子晃著手裡的紅色玻璃珠，湛藍的眼眸純真無垢。只是被她提問的人卻忍不住露出了頭疼的表情。

　　「為什麼突然提起學校？」

　　「在外面看到了穿著很多同樣衣服的人……八田說那個是校服，還說只有學校裡的學生才會穿那麼老土的衣服。可是我覺得還不錯啊，看起來蠻漂亮的，我想穿，就問了多多良。」說到這裡，艾婭露出了令人非常無法拒絕的、單純天真的笑容。

　　「然後啊，多多良說草薙先生知道讓我進學校的方法∼」

　　「……十束那個壞小子！」

　　心知十束多多良這是把麻煩事丟給自己，草薙幾乎拼盡全力才按下額角的青筋，只是對著艾婭露出的表情……稍微猙獰了點。

　　「想穿校服，也不用非去學校吧？」

　　「可是多多良說我這個年紀的孩子都要去學校念書的……呐呐，如果去了學校的話，是不是就可以像以前一樣見到穗波老師了？」

　　「呃……這個嘛……」

　　救出安娜的代價，是櫛名穗波與櫛名安娜之間的羈絆回憶。明明是這世界上最後僅存的親人，卻永遠的失去了記憶，成為陌路人。

　　雖然穗波偶爾也會來看望安娜，但是兩個人卻是再也無法回到過去。只是安娜看起來似乎很滿意，即使自己被遺忘，也好過再次失去……

　　稍微，有些心疼。

　　草薙出雲低下頭，卻看見了安娜同樣露出了感興趣的表情。

　　「學校……想去。」

　　同時，艾婭也立刻學著十束常用的那種笑容，放軟了聲音哀求道。

　　「草薙先生∼真的不行麼？」

　　——二連擊！不，是雙殺！

　　隱約之間，幾乎要錯覺聽見鏡片碎裂的聲音。草薙出雲揉著太陽穴，十分艱難的點了頭。

　　「不就是……學校嗎……沒關係，儘管……儘管交給我吧……」

　　「耶∼」

　　聽見了草薙的回答後，艾婭立刻轉身和安娜來了個勝利的拍手，一大一小兩個女孩渾身都在飄小花。

　　「啊嘞嘞∼草薙哥你還真的同意了啊？」十束偷偷摸摸湊過去，立刻就挨了草薙的一記腦瓜崩。

　　「少來！還不是你多嘴……安娜也就算了，明知道艾婭是那種小孩子性格，還故意各種誘惑她對學校的興趣……」

　　「哈哈哈，那不是為了艾婭醬好嘛∼這個年齡的孩子可都是在學校上課啊。就算是八田仔和小猴子，當初不也是在畢業後才正式確定進來的嘛∼」

　　「就你多事！」

　　「但是草薙哥也心軟了不是嘛∼」

　　「快閉嘴！！！」

　　雖然有些匆忙，但是草薙出雲還是非常細心的根據艾婭的情況，為她選擇了適合的學校。

　　「這個……早乙女學院（*1）怎樣？是藝能專門學校，可以教各種各樣的唱歌技巧，除此之外，編曲和歌詞也可以學。」

　　「唔，聽起來還不錯……啊！就這個吧！這個學校有制服呢！」

　　在十束拿出校服圖片後，立刻改口堅定了意願的艾婭。

　　草薙出雲，再一次的胃痛了。

　　——之前的那幾個學校也都是有制服的，區別只是我沒把圖片拿給你看啊！

　　「但是草薙哥也挺希望艾婭去這裡的吧？我可是幫了大忙啊∼」十束攤手道。

　　「十束。」

　　「？」

　　「你現在閉嘴，我就不打你。」

　　「……嗨，對不起。但是入學考試怎麼辦？艾婭醬現在連看報紙都還很吃力啊。」

　　草薙出雲沉默了一下，說：「嘛，如果尊……不，那傢伙一定沒意見。」

　　「誒？草薙哥的意思是？」

　　「呵∼」

　　草薙出雲對十束露出了一個堪稱狡猾的笑容，說：

　　「赤王的氏族，這點特權還是有的啦——例如說塞進去一個插班生。而且，如果連艾婭醬那樣的歌唱實力都拒絕的話，這家學院也差不多到頭了。」

　　「嗚哇！面不改色說出了可怕的發言呢∼不愧是草薙哥！」

　　「如果這是誇獎的話，我就不大意的收下了。」

　　***

　　「這位就是最近在圈內迅速成為熱門的作曲家音樂人——艾歐先生！雖然網上流傳說是一位極其年輕且有才華的人，但是實際見面後才發現，您的年輕著實是讓我大為欣喜。」

　　「哪裡，您過譽了。」

　　蜜桃色本該是溫暖清新的顏色，可是在名為艾歐的少年身上，那份發色卻顯得極為淡薄鋒利，仿佛一柄隨時可以出鞘的尖刀，散發出咄咄逼人的冷芒。

　　「我還太年輕，還需要不斷的豐富自身實力。能夠成為貴校的學生，是我的榮幸。」

　　***

　　「嗚哇……這就是學校啊！」艾婭左手舉起搭在眼前，四處打量著。「總覺得好大！」

　　大約是臉上過於驚訝的表情，四周偶爾會傳來「鄉下人」「沒見識」之類的刺耳詞句。如果十束多多良在這裡的話，估計少不得要感慨艾婭某些常識方面的缺失，令她根本不懂別人說的是什麼意思。不然這裡只怕分分鐘就要上演血腥慘案。

　　「廣場∼，廣場∼，開學典禮的廣場∼在哪裡呢∼」

　　向前行走的少女非主流一般的用眼罩遮住左眼，黑色底面上則印著吠舞羅的火焰標誌。身上穿著學院的制服，只是外套明顯有些大，穿著鬆鬆垮垮的，莫名就讓人覺得是偷穿了家裡大人衣服的小孩。

　　「這個是湖泊？真漂亮∼還有亭子呢！」

　　一瞬間就把開學典禮丟到腦後，艾婭歡歡快快跑去了湖邊玩耍。

　　「水好涼∼啊啊，如果尼醬在這裡就好了……」

　　艾婭瞪大了那只可以見識到各種顏色的右側的藍眸，再一次的嘗試著與雙胞胎的兄長進行精神連結。

　　之前，打破了那家令安娜痛苦的醫院的牆壁後，覆蓋住那片區域的隔離結界自動解除。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人群過於混亂，還是兩兄妹之間的距離太遠，即使艾婭努力到精神衰弱到在床上連著躺了三天的地步，依然沒辦法和艾歐建立起熟悉的連結。

　　——如果這次可以接上就好了。

　　明知會失敗，但還是忍不住的、一次又一次的試圖建立起聯繫。

　　哪怕一次也好，讓我再一次……再一次的見到你。

　　「！！！」

　　雖然身處兩地，但是艾婭和艾歐卻在同時作出了一樣的動作。

　　「這種感覺……」

　　「果然是……」

　　雙腳認准了某個方向開始全力奔跑，蜜桃色的頭髮在風中飛揚，制服外套從肩膀上滑落到手肘也顧不上，全身心都在急切的期待著見面。

　　越過人群，推開擋路的人。艾歐總是沒有表情的臉上，頭一次浮現出那樣熾熱狂烈的感覺。而艾婭則連在湖邊玩耍脫下的鞋襪都顧不上穿，光著腳姍姍來遲跑去了開學典禮的廣場。

　　而後，終於碰面。

　　「終於、終於見面了……尼醬！」

　　熟練的接住撲向自己懷裡的女孩，艾歐一邊用絕對可以以「溫柔」來形容的動作撫摸艾婭的長髮，一邊露出了只在艾婭面前才會出現的表情。

　　「嗯，終於找到你了。我最珍惜的艾婭。」

　　看著那邊旁若無人大放閃光的兄妹，負責報幕的老師尷尬極了。

　　「學、學院長！您不去阻止一下嗎？」

　　「已經阻止不了了。那邊散發的『愛』實在是太過濃烈，即使是我，擅自過去的話也一定會被灼傷的！」

　　「學院長！拜託您正經一點啦！」

　　***

　　「[嘛∼過程如何姑且不論，但是艾婭醬找到了心心念念的尼醬不是很好嘛∼]」

　　「是啊，所以立刻就給吠舞羅打了電話！等從學校出來後，一定會把尼醬一起帶過去的！」

　　「[哦∼很好很好∼，那，學習加油啊∼拜拜∼]」

　　「嗯嗯！多多良拜拜。」

　　因為終端比較貴，而且艾婭偶爾好奇心上來就會搞壞東西，草薙就從吠舞羅的成員裡找了個淘汰下來的手機給她用。雖然過程有些疲累，不過總算是讓艾婭學會了手機的用法。

　　「艾婭，測試要作曲科和偶像科合作，跟我一起吧。」

　　「好……」

　　雖然這麼說有些過分，但是重逢後的兄妹倆對彼此的粘人程度，即使是熱戀的情侶也比不過他們。

　　「什麼啊，結果還不是占了關係的便宜。不然那種連字都認不識幾個的鄉巴佬，怎麼可能進來這所學院。」

　　「喂，別說了。那邊看過來了啊。」

　　「說了又怎樣？沒有實力的人就連……」

　　「呐，你很吵，麻煩閉嘴。」

　　出乎意料的，先出聲的是艾婭。

　　給人的感覺總是傻傻的天真的、偶爾還有些單純的和社會常識脫節的艾婭，這一刻的眼神異常冰冷。

　　「讓人閉嘴的方法有三個——一是閉緊嘴巴，二是扯碎你的喉嚨，三是切斷你的喉管。」

　　頭微微後仰，艾婭對著她露出了那種冷冰冰的表情。

　　「如果你自己不會閉嘴的話，我現在就讓你永遠的閉嘴。」

　　似乎是被艾婭眼裡的殺氣嚇到，那個女生幾乎是哆嗦著回話，只是和殺氣滿滿的艾婭相比，她看上去可憐巴巴的、頗像是在虛張聲勢。

　　「什、什麼啊！你這是在威脅人嗎？信不信我去告你啊——」

　　「那種事情無所謂。在你報警前我就可以先讓你閉嘴……啊！不過這樣一來尼醬大約也會因為庇護我受牽連罪？貌似尼醬還蠻有名的，那麼，新聞報導如果說『作曲家艾歐為了妹妹牽連，起因是同學嫉妒口角』，到時候你又會怎麼樣呢？無論是網路還是社會都不會放過你的吧？不過沒關係，反正你左右也是個死人，過不了幾年就會被人忘掉，成為茶餘飯後談資的路人甲。」

　　情不自禁地後退一步，仿佛這時才發現艾婭的可怕，但是已經遲了。

　　「呐，你知道嗎？人命啊……可是最不值錢的東西了！」

　　說出這句話的女孩，眼睛不知為何閃閃發光，卻讓人忍不住後背發寒。

　　「你……你就……放任這個瘋子妹妹，嗎……」

　　發覺對話轉到了自己身上，艾歐連沉思的時間都不需要，直接發表了他實力妹控的宣言。

　　「為什麼不？艾婭想做什麼都是她的自由，她喜歡做什麼都可以，就算是真的殺了你，大不了我帶她跑路出國。」

　　周圍的學生簡直要給這對兄妹跪下了。

　　疑似病嬌的妹妹先不說，光是那位天才作曲家的艾歐，完全是在用生命詮釋「妹控」兩個字啊！

　　偏偏艾歐自己也毫無自覺，而且在他看來，比起以前動不動就弄得自己一身紅色液體回來的艾婭，現在學會用威脅人這種溫和手段來解決問題的艾婭，根本就是比以前進步不少。他開心還來不及，又怎麼會為了旁邊那些根本不認識的人去責怪自家妹妹？

　　艾歐，姓氏不明，年齡疑似14至15歲，目前身份為網路走紅的新銳作曲家兼音樂人。

　　而且在意外重逢了雙胞胎妹妹艾婭後，目前妹控病正在勢不可擋的爆發中。

　　——唔，吠舞羅是吧？改天一定要上門道謝，多虧那位多多良先生，就連我家的妹妹，也終於成長為溫柔的女孩子呢。

　　只是距離貨真價實的「溫柔」，足足還有一萬光年的遙遠路程。


☆、5 寵溺

　　溫柔的、溫柔的歌聲響起。

　　走廊的轉播螢幕裡，蜜桃色長髮的少女雙手握拳放在胸前，閉上眼宛若祈禱一般，詠唱出了十分溫柔的歌聲。

　　「不停游泳的金魚,在心中暴露著醜陋.

　　包圍著夏天的氣息的夜晚,

　　紛紛落下的金魚煙火,

　　不管什麼話語也不能表達我的愛意.

　　一瞬間映出的你的溫柔的臉龐. （*1）」

　　和前兩天在走廊裡表現出的陰狠兇殘的表情完全不同，沉浸在歌聲裡的少女看起來分外安靜甜美，恰似她的眼眸，承載了整個夏日的晴空。令人下意識就會忘記她曾展現出的兇殘本性。

　　走出錄音棚，艾婭伸了個懶腰，而艾歐立刻上前給她遞了杯溫熱的蜂蜜柚子茶。兄妹倆相似的面容放在一起，剛巧還都同時為了對方而露出笑容，再加上雙胞胎的設定加成，更是足足秒殺了所有人。

　　「不愧是艾婭，唱得很好。」艾歐絲毫不吝惜自己的誇讚，哪怕艾婭只是唱兒歌，估計哥哥大人也會毫不猶豫將她誇成天上的太陽。

　　「是麼？果然被尼醬誇獎超級開心的∼呐呐，回頭可以把歌錄給多多良嘛？還有安娜！想讓吠舞羅的大家聽我和尼醬合作的歌！」艾婭閃著星星眼說。

　　「可以哦。」連猶豫的瞬間都沒有，艾歐的確是如他之前說出的話那樣，毫無保留的縱容著妹妹的一切。

　　「耶∼我就知道尼醬最好啦∼」天生就擅長得寸進尺這一技能的艾婭，拉住哥哥的手，湊近他的臉龐，用非常懇切的、仿佛吠舞羅裡多多良每次對KING惡作劇後的表情，對艾歐說：「那麼，今晚還可以一起睡嘛？就像以前一樣∼好不好嘛∼？」

　　「……不行。」

　　唯獨這一個要求，艾歐始終拒絕。

　　「晚上會做噩夢的話，我坐在床邊陪你。但是一起睡，不行。」

　　「咦——為什麼啊——」

　　女孩不滿的聲音險些令艾歐動搖，他甩甩額前有些厚重的劉海，斟酌的語句對艾婭說：

　　「因為，已經不是小時候了。」

　　即使心智停留在幼年時期，但外貌並不是孩童，已經是少年的模樣。無論是出於世俗道德的角度，還是出於艾歐個人的角度，他都不希望艾婭纏著自己一起睡。

　　當然，私下的話沒問題，但是在有別人在的時候還提出這種問題……果然還是不行。

　　「這和小時候有關係嗎？」艾婭迷迷糊糊的問艾歐：「為什麼長大就不能一起睡？我們是雙胞胎啊！」

　　「但是，給人的感覺很奇怪。」

　　「為什麼要管別人？」

　　「唔，因為這樣就不會被人用討厭的眼神看待……吧？」

　　選擇了比較容易讓艾婭理解的說法，事實上並不是很介意這些小事的艾歐，拉著妹妹出了走廊。

　　「累麼？等下去湖邊玩？」

　　「好啊好啊∼我上次還在湖邊抓到了超∼可愛的貓咪呢！黑黑的，毛茸茸的，爪子捏起來也好軟的說∼」

　　「我先去食堂給你買點心，想吃什麼？」

　　「尼醬買的東西都可以哦，我又不挑食，但是甜點最佳！」說著，艾婭還露出了超級幸福的表情，連艾歐都忍不住柔和了臉龐。

　　「我知道，但是米飯和蔬菜還是要好好攝取。」

　　「攝取……是什麼意思？」

　　「就是吃掉的意思。」

　　「哦哦！知道啦！」

　　兄妹倆漸行漸遠，留在錄音棚原地的兩位老師則面面相覷。

　　「那兩個，無論怎麼看都是兄妹吧。」

　　「是啊。」

　　「學院規定了戀愛禁止吧。」

　　「是啊。」

　　「但是為什麼那兩個人，看起來好奇怪。」

　　「因為賣點是禁斷兄妹？」

　　「你好汙。」

　　「……咦？」

　　***

　　食堂的糕餅點心雖然不如外頭那些店裡賣的精緻，但是能在早乙女學院為這些未來的偶像提供飯食，所作出的東西自然還是比較上心的。艾歐拿著飯卡，找了比較合艾婭那種小孩脾性的蛋糕後，頂著周圍人或詫異或無語的視線，泰然自若的走進全部都是女生的隊伍就開始排隊等待。

　　「艾歐君也是來買蛋糕的？」

　　「嗯。」

　　「沒想到艾歐君看起來酷酷的，居然也喜歡甜食啊？」

　　「還好。」

　　客套幾句，有個別比較熟悉的學生倒是知道他買甜點的原因，不由得打趣道。

　　「又是為了寶貝妹妹？」

　　艾歐點頭道：「是啊，艾婭很喜歡甜點。」

　　「啊啊，果然艾歐只有在涉及到艾婭的時候，說話才會多一點。」

　　「是這樣嗎？」艾歐歪頭看她。

　　「當然啊！而且艾歐和妹妹在一起的時候，整個人的氣場也會平和很多。」

　　聽完女生的回答後，艾歐沉默了一會兒，渾身的氣質也越發柔和，相較於最初好似晶瑩剔透的寒冰般的姿態，如今卻是更像一塊暖玉。

　　「大概是因為，我在艾婭的身邊，會比較安心。」

　　「太重視，所以非要在眼皮底下才好。」

　　——這個人，意外的控制欲極強。

　　知曉作曲家艾歐的性子向來冷冰冰的，能夠搭幾句話還是因為話題是艾婭。在艾歐前面排隊的女孩子們嘻嘻哈哈岔開了話題，倒是上次那樣驕縱的蠢貨，卻是再沒出現過。

　　就算艾婭再差勁兒，只要她身後站著這麼個戀妹成狂的哥哥在，以後就絕不會被欺負。再加上她也有本事，唱歌實力更是連S班的學生都給全部碾壓一遍。像這樣有實力又有人護著的女孩，就算她沒生活常識、不太認字、性格幼稚……待遇又能差到哪裡去？

　　艾歐垂下眼眸，那副不為外物所動的模樣倒是也引得不少女生眼神發亮。

　　沒人知道他們兄妹曾經受過多少磨難。

　　艾婭曾經赤著腳在雪裡逃生，冰天雪地的一丁點食物都沒有，逼著她一個才幾歲的小女孩，刨開雪堆從凍得硬邦邦的地裡挖樹根。而他自己更是連存活的意志都被磨平，渾渾噩噩仿佛人偶般熬日子。

　　依靠血緣的羈絆，重逢、逃跑、殺戮、死亡……哪怕內裡已經扭曲了也沒關係，因為自己已經不再是獨自一人。

　　所以，只要還能在一起，就無比心安。

　　拎著兩份草莓大福、一袋糖炒栗子外加一盒巧克力慕斯蛋糕，出了食堂，艾歐腳步都沒停的就去了湖邊。興許是因為在這家學院的湖邊玩耍而get到聯繫艾歐的契機，艾婭幾乎是要把這裡當成風水寶地，只差沒照著多多良的惡趣味提議，一天三炷香的虔誠祈禱。

　　「艾歐君，抱歉，我又來打擾了。」

　　「沒什麼。」

　　艾歐搖搖頭，事實上對於眼前的少女，他在某種程度上是歡迎的。

　　「倒是一直麻煩你教艾婭認字了。」

　　「哪裡！我這邊才是……艾歐君在曲譜知識方面才是給了我很大的幫助！而且艾婭很可愛，能夠幫她學習，我也很開心。」

　　酒紅色短髮的女孩笑容靦腆羞澀，眼睛大大的看著就給人親切溫柔的印象。事實上，七海春歌是在湖邊看書學習曲譜的時候，和艾婭認識的。

　　當時的七海春歌，因為自小與奶奶學習鋼琴，雖然會彈奏樂曲卻不認識曲譜，結果被人誤會，之後便私下努力學習曲譜。因為圖書館呆的時間太久，她便拿著書去湖邊休息兼看書，剛好遇見了抓著小黑貓玩的艾婭。

　　「……那個，打擾了？」

　　「唔？沒有打擾哦，反正我也只是在玩∼」

　　正在和貓咪玩揉捏肉墊的遊戲，艾婭回頭就看到了七海春歌抱著書，站在原地躊躇不前的模樣。或許是直覺敏銳，艾婭還揮著懷裡小貓的爪子，歡迎她一起坐下。於是七海春歌便順利認識了艾婭，順帶的還有總是綁定在艾婭周圍三米範圍內的哥哥大人艾歐一隻。

　　雖然被人笑話不識字，但是艾婭只是認得不全，偶爾還會弄混單詞意思，但是只要涉及到音樂相關的東西，女孩就完全不會犯錯。知道了這點後，七海春歌甚至向這位被不少人暗地裡恥笑為「什麼都不知道的傻瓜」的艾婭請教。

　　「這邊的話，用連續的轉音怎麼樣呢？」

　　「哪裡？我看看……唔，我的話，這邊的音再慢一點，那邊再用連續的轉音會比較好。」艾婭眯起眼睛，順手叉了塊蛋糕塞進自己嘴裡，臉頰鼓鼓囊囊的分外可愛。

　　「這樣啊，那我再改改。」七海春歌對她笑笑，而後便再度低下頭修改曲譜。

　　艾婭沒心沒肺的纏著艾歐給她剝栗子，如果讓別人看見這位妹妹居然捨得讓天才作曲家的手去剝硬硬的栗子殼，估計又要說她恃寵而驕之類的話。

　　但是在這裡的，是七海春歌。

　　「艾婭和艾歐的感情真好∼」少女笑笑，金色的眼裡滿是溫柔和羡慕，「像這樣打打鬧鬧的，連我都想有個兄弟了。」

　　艾婭聞言，仰起臉對七海春歌露出一個大大的自豪的笑容。「那當然！因為我和尼醬都超級喜歡彼此啦∼對吧尼醬？」

　　「嗯。這個世界上，我最喜歡的只有艾婭。」

　　「我也是！尼醬永遠都是第一位的說∼順便一提第二是唱歌。」

　　「那麼我的第二就是給艾婭寫歌……張嘴。」

　　「唔！栗子有點燙。」

　　「涼了就不好吃了。」

　　「哦。」艾婭點點頭，然後抓了一把栗子塞進七海春歌的手裡，「呐呐，七海也吃啊。」

　　「咦？我也有嗎？謝、謝謝。」

　　——這對兄妹的感情，真的好好啊！

　　某些方面單純如同白紙的七海春歌，今天也在感慨兄妹之間純粹又熱烈的感情。

　　不帶一絲邪意的。


☆、6 願望

　　「時矢∼呐時矢∼」扯住對方的衣角，艾婭幾乎要掛在對方身上。

　　歎了口氣，一之瀨時矢停下腳步轉身。「你要做什麼？」

　　「時矢是S班的吧？帶我去S班啦∼」艾婭歪著頭，模仿著十束多多良最常用的那種裝可憐的笑容，對一之瀨時矢說：「我不知道路，拜託帶我去∼」

　　——這是拜託別人的態度嗎？！

　　一之瀨時矢頭都大了。偏偏他低下頭就能看到艾婭那種明顯不符合年齡的、幼稚到死的眼神，逼得他硬生生有種遇上學齡前小鬼的錯覺，於是，一個不小心就心軟了。

　　「手，鬆開。」

　　對峙半天，一之瀨時矢終於選擇後退。

　　「鬆手的話，我就帶你過去。」

　　「嗯嗯∼」立刻鬆手了。

　　安安靜靜跟在身後的女孩子仿佛是什麼小動物，東張西望就沒有一刻是閑下來的。一之瀨時矢強壓下額角的青筋，再加上他也曾在走廊的轉播螢幕裡聽到過艾婭的歌聲，出於對音樂的尊敬和熱愛，他終究還是選擇無視對方的幼稚舉動。

　　就在兩人向前走的時候，從走廊拐角那邊，抱著筆記的七海春歌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啊！七海！」艾婭指著她，隨後又想起來十束說過這個動作不是很禮貌，她又立馬把手縮回後背。「七海早上好！」

　　「誒？艾婭，為什麼在這裡……？還有一之瀨君？」而後，七海春歌意識到自己還沒打招呼，立刻補上了問候。

　　艾婭擺擺手，對於七海春歌那種禮貌過頭的感覺，她一直覺得很麻煩。就連給她纏的沒辦法只好給她帶路的一之瀨時矢，也是因為嫌棄一之瀨念起來的長度比時矢長，所以才直接喊了名字。

　　「尼醬在S班，我不認識路就抓了時矢帶路。」

　　「這、這樣啊……」

　　雖然不是很明白，不過一之瀨君總覺得有點可憐。七海春歌尷尬的笑笑，隨後向一之瀨時矢投去了抱歉的眼神。接收到七海的歉意，一之瀨時矢搖搖頭，說：

　　「沒關係，救助迷路兒童，就當做公益了。」

　　七海春歌：「……」不妙，一之瀨君絕對生氣了。

　　再次慶倖艾婭完全不合格的語文能力。最初她可是連淺顯的壞話都不甚明瞭，一之瀨時矢說的暗諷話語她更是完全不明白意思，還跟著用蠢萌蠢萌的表情認真點頭。

　　「是啊是啊，時矢的確在幫迷路的我呢！」

　　七海春歌：「……」還好艾歐君不在，不然真的要打起來了。

　　熟練拉住七海的手臂，艾婭笑眯眯的說：「呐∼一起走？」

　　「欸？不、不了，我還要去上課。」謝絕了艾婭的邀請，七海春歌對兩人點點頭，便錯身離開。

　　一之瀨時矢漫不經心的瞥了七海春歌離去的背影一眼。

　　「艾婭是吧，你不用去上課嗎？」

　　「反正上了也聽不懂。」乾脆俐落丟下了大白話，艾婭掰著指頭說：「舞臺效果啊人際關係啊，那些東西麻煩死了，反正尼醬也說我不懂的事情交給他就好，沒關係的啦∼」

　　「你自己就不做些什麼嗎？」

　　「但是尼醬說，我只要乖乖的唱歌就好了∼其它事情統統都不用管。」

　　驀地，火氣湧了上來。

　　「抱著這麼天真的想法，你是沒辦法在演藝界走遠的！自己都不去努力，事情全部都丟給艾歐，這樣的你有什麼資格站在舞臺上？！」

　　不解的看著突然發火的一之瀨時矢，艾婭蔚藍的右眼依舊乾淨爽朗如同天空。

　　「資格，需要別人給嗎？」

　　「我能唱好歌，而且我也喜歡唱歌，那麼我為什麼不能站在舞臺上？」

　　「我有實力，這就是資格。」

　　簡單粗暴的，宛若叢林的弱肉強食的法則，就這樣呈現在一之瀨時矢的面前，幾乎要將他的一切偽裝脆弱全部撕裂。

　　而說出這句話的艾婭，則睜著她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即使是寶石也比不上內裡的光華。

　　那一瞬間，一之瀨時矢意識到了，自己贏不過對方。

　　不僅是實力上的差距，不僅是歌喉上的差別，而是更為深沉的內裡的品質上的不同。

　　「我不知道你視歌唱為什麼，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歌唱的目的——」

　　說到這裡，少女露出了非常乾淨清甜的笑容。仿佛是得到小魚幹的貓咪，伸出舌頭舔著爪子的愜意模樣，卻又同時兼具了大型肉食動物的兇猛和強大。

　　「是【生命】。」

　　一之瀨時矢瞪大了眼睛。

　　「生……命？」

　　「嗯。」艾婭點點頭，說：「因為我什麼都不會啊……除了唱歌，我沒有任何才能。雖然以前也有謀生的手段，不過尼醬一直不喜歡，所以現在就想放棄了。」

　　「如果不唱歌，就會餓肚子；如果不唱歌，自己就會死；如果不唱歌，自己就會失去遮風擋雨的家……嘛，因為是套用了以前的謀生手段，總之就是不這樣做的話活不下去，所以非要唱好歌不行。啊啊！當然我自己也是很喜歡唱歌的啦，所以就算是一直一直唱下去也沒問題的！」

　　大約是覺得這樣說服力不夠，艾婭（無意識的）脫口而出。

　　「而且唱完歌又不需要洗衣服！」

　　——等等！謀生的手段？活下去？完事要洗衣服？！！！

　　一之瀨•想歪了•時矢：「……抱歉，我不知道你以前是這樣的……總之，真的很抱歉！」

　　艾婭：「……？」

　　***

　　啃著可麗餅，以非常理所當然的姿態，陪妹妹一起翹課出去玩的艾歐，今天也大方的貢獻了自己的錢包。

　　「喜歡什麼就說，我給你付錢。」

　　「知道了。」

　　以金錢進行交易，對於艾婭來說是一項新奇的體驗。

　　「以前，在大蛇丸大人那裡，想要吃到米飯需要殺一個人，想要吃到醃菜則要殺兩個人，想要吃到肉食則要殺五個人……」

　　艾歐無言的摸著妹妹的腦袋，掌心的溫度有些冰冷，卻在接觸到艾婭的長髮後漸漸溫暖。

　　「不需要再那樣做了。」

　　「有我在，無論艾婭想要什麼，都不再需要靠殺人來換取。」

　　艾歐注視著艾婭，女孩綻放的笑容宛若盛開的向日葵，無緣無故就給人燦爛的印象。

　　「嗯！那約定了？」

　　「約定了。」

　　再任性點也可以，更加的無理取鬧也可以，只要別再在讓你的手上沾染鮮血，只要你能像真正的女孩子那樣在陽光下在人群裡回頭對我露出笑容，無論我要付出什麼都可以。

　　「你做不到的事情，我來做。」

　　「你不明白的事情，交給我。」

　　「艾婭只需要，笑著在天空下，無憂無慮的唱歌就足夠。」

　　——「艾歐，你是哥哥，要好好照顧妹妹喲∼」

　　——「嗯。」

　　母親倒在血泊裡的那一刻，一切都扭曲了，但是唯有那個願望決不能被丟棄。

　　——「艾歐，要和艾婭……好好的活下去……保護好……」

　　那個時候，因為恐懼而沒能救母親，是他的責任。

　　甚至，就連自己如今的自由和生命，也都是妹妹二度給予的。

　　無能、無力、無用的自己，什麼都不是。

　　「呐呐∼我想聽尼醬唱歌啦∼」

　　妹妹的手，再次對自己伸出。

　　那張與自己如出一轍的臉孔，卻是越發的柔和嬌美，屬於女性的線條也漸漸凸顯出來。但是唯有那只眼睛，始終停在孩童時期不肯前進。

　　一直一直的，用純真無垢的孩童心性來保持自己，努力的不讓自己完全墮入黑暗，只怕再次相遇會無法讓自己認出。

　　「雖然現在也很好，但是你要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呢？」

　　下意識的，艾歐說出了心裡隱藏的疑問。

　　艾婭眨眨眼，懵懵懂懂的樣子就和街邊整張臉都快埋進棉花糖的五歲小孩沒有區別。

　　「為什麼要長大？長大的話，不就會變成大人了？」

　　「為什麼，艾婭不想長大？」

　　「因為——長大的話，就會變成不分青紅皂白，拿著鋤頭闖進家裡的大人了！」

　　艾婭始終記得，在她想要反抗的時候，艾歐無奈的話語——「不行的，那些是大人啊。」

　　沉默了下，艾歐攬住艾婭的肩膀。好在二人明顯的雙生子模樣不會給人情侶的錯覺，只是和普通的兄妹相比，他們二人的距離還是過於親密了些。

　　「現在已經沒關係了。所以，就算長大也是可以的。」

　　想讓妹妹成為正常的女孩子，幾乎要變成艾歐的執念了。想了想，他決定拋出重磅誘餌。

　　「等你長大點後，就隨便你提一個願望。」

　　「咦咦真的？！那可以現在提嗎？！」

　　望著艾婭不知為何閃亮的有些灼傷人眼的模樣，艾歐雖然遲疑，卻還是考慮著提前知道願望可以提早準備禮物，而點了頭。

　　「可以。艾婭想要什麼？」

　　「我啊我啊，想要的是——艾歐和我一起唱歌！一起在舞臺上，在所有人的面前唱歌！」

　　「……誒？」

　　被這答案打了個措不及防，艾歐詫異的看了艾婭一眼。

　　「為什麼會想要這個？」

　　「很簡單啊——」

　　艾婭放開了艾歐的手，小跑著走在了前方。在某個距離，她停下腳步，轉身。桃紅色的裙子在空氣裡劃出一道弧線，蜜桃色的長髮也同樣飄逸靈動。艾婭伸出右手，將耳畔的一縷長髮撥到耳後。恰好陽光略微傾斜著穿過髮絲，襯著她的笑容，幾乎以為這裡不是鬧市，而是一片絢爛的向日葵花田。

　　美好的不可思議。

　　「我和尼醬，都被過去束縛住了——所以，如果我能長大的話，尼醬也一定可以克服人群恐懼症的吧！」

　　是的，艾婭、艾婭的話……

　　如果是艾婭的話，以後一定會成為母親那樣，溫柔又美麗的人。

　　這一刻，艾歐那張總是顯得冷冰冰的，淡漠冷酷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和艾婭一般……不，甚至是不輸給艾婭的笑容。

　　「之前不是說過了？你的願望，我都會幫你實現。」

　　「但是尼醬的願望，要由誰來？」

　　「我已經……沒有願望了。」

　　——「將我的妹妹……將艾婭還給我！！！」

　　「騙人！尼醬肯定有的吧——呐呐，告訴我啦！我會努力幫尼醬實現的啦！」

　　「可是真的沒有……喂！不要突然跳到我背上來，下去！」

　　「不！尼醬不告訴我願望的話，我就不下去！」

　　「下去！」扯。

　　「不！」抱住脖頸不撒手。

　　「下去！」繼續扯。

　　「就不！」死死抱住。

　　於是，那一整天，都是艾歐背著艾婭逛街玩。

　　然而艾歐的臉上，發自真心的笑容，始終未曾停下。


☆、7 青色

　　楠原有些困擾的看著眼前的少女。

　　「那個，問路的話……不、不能直接查網路導航嗎？」

　　「可是我不會用啊。」說著，艾婭將自己的手機舉起至楠原的眼前，「迷路的話要找員警先生幫忙，哪裡不對？」

　　「……」

　　哪裡都不對！我是防暴員警，不是交警更不是派出所駐警！而且我們面前的銀行正被劫匪控制，無論怎麼看都不是問路去餐廳的狀況吧！

　　就在這個瞬間，楠原的手臂突然被艾婭拉了一把。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向前傾斜，而蜜桃色長髮的少女，則在錯身之間露出了兇狠凜冽的眼神。

　　「鐺！」的一下，傳來了某種硬物高速撞擊的聲音。楠原覺得耳膜被震得有些發痛，肉眼可見的音波一圈圈外擴，彰顯著它的餘威。

　　「什……什麼？！」

　　「是攻擊喲。下一個來了。」

　　「誒！！！」

　　毫不客氣的，剛剛還一臉嬌憨表情朝自己問路的少女，張口詠唱出了美妙的高音。唇齒之間流露的音調莫名給人高昂的戰意，連士氣都被鼓舞起來。

　　不僅如此，在如同教堂唱詩班的高音結束後，某種類似水晶的紫色結晶體，從少女的腳邊生長出來。「喀啦喀啦」的，眼看著就要拔地而起生成一柄圓錐似的武器，一道青色的光卻攔腰斬斷了即將成型的水晶圓錐。

　　「是誰——啊啊啊啊啊怎麼又是你啊！！！！！」

　　和艾婭惱羞成怒的聲音不同，從地平線快速移動而來的男人，身材修長而有力，五官精緻卻不失男子的英氣，偏偏又給人一種莫名的性感。

　　只是在艾婭的眼裡，估計連她哥哥的一根指頭都比不上吧。

　　「哦呀，我這邊才是。為何每次出點什麼事故，你和你的那位兄長都一定會出現在現場附近呢？嗯？」

　　「要你管！上次要不是你，我怎麼會吃不到那家限量前100名才有的奶油泡芙——」

　　「會為了點口腹之欲，便如此斤斤計較，還真是不理性的做法呢。」

　　「那你好歹把泡芙賠給我啊！你這腹黑眼鏡！」

　　若是和艾婭同仇敵愾的安娜在，一定會非常欣慰于艾婭記住了腹黑眼鏡這麼個形容詞。

　　眼看著青年和少女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越發濃厚，楠原剛大著膽子舉起手，用小學生回答問題的那種乖乖牌動作，插|入二人之間，打斷了那股腹黑逗弄炸毛的惡劣行為。

　　「那個……雖然不是很明白二位發生了什麼淵源，但是眼下比較危險的是銀行劫匪，以及剛才那個莫名其妙的攻擊……吧。」

　　不知為何，舉動就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楠原剛表面上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內心卻忍不住要流下寬面淚。他只是個普通的員警，媽媽之前還發短信說做了他愛吃的牛腩面，拜託讓他安全下班回家啦！

　　***

　　很少有人知道，無所不能的艾歐……其實是個無可救藥的路癡。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用艾歐的話來解釋，大約就是他被關在地下太久，以至於方向感也一併被封存。雖然在陽光明媚的日子可以依照簡單的光線分辨方向，但是分辨方向和走對路卻是兩碼事。

　　好在艾婭部分情況下都蠻大條，唯獨在涉及到艾歐的事情上會分外細膩，因此，她便常常擅自決定路線，這樣一來，即使是迷了路也都是她的問題，和艾歐半點關係都沒有。

　　「打擾了，迷路的艾歐君，你那位能夠認路的妹妹……」

　　「腹黑眼鏡你快閉嘴！！！不許對我尼醬亂說話啊！！！」

　　或許在外人看來，只是宗像禮司在惡意扭曲事實，但是艾婭卻是生怕艾歐知道自己其實不認路。一想到哥哥那麼努力向自己證明他很強大，結果卻被自己其實是個路癡的事情打擊到，她就完全不想繼續下去。

　　「混蛋眼鏡！腹黑眼鏡！快把電話還我啦！！！」

　　面對張牙舞爪的艾婭，宗像禮司根本懶得理她。

　　「突發狀況下，無論是使用能力自保甚至是自衛都可以，但是，那種範圍性能力，若是再不經許可就使用，我可就要給赤王打報告了。」

　　「……嗚！」

　　「少裝傻，S4可是有不少新人被你的聲音刺激到，險些不顧大局的直接沖進去——若是我向赤王提出賠償，你覺得吠舞羅的那位二把手會不會生氣？」

　　「……」絕對會，說不定單手抓住她的頭把她提到半空都有可能。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這次的確是她錯了。只是艾婭已經習慣在戰鬥中先聲奪人，利用歌聲為自己造勢壓垮敵人的氣勢，若是單對單還好，在銀行和街道那種公共場所使用，的確是會給周圍造成不必要的影響。

　　「我、我下次會注意的，所以、所以不要告訴草薙先生……」

　　之前還一副要咬人的樣子，結果在搬出草薙後立刻就老實了啊。宗像禮司頗有興趣的看小動物炸毛，絲毫不損他被安娜安上的腹黑眼鏡的外號。

　　「為何不說？雖然你不是吠舞羅的正式成員，但我想，那位草薙君並不會介意來S4領你回去。」

　　「嗚呃——反、反正就是不行！絕對不行！」

　　實在是沒辦法坐看上司惡趣味調戲未成年少女，哪怕這個未成年少女的戰鬥力極強。淡島世理輕歎一聲，將懷裡的一遝資料全部塞進宗像禮司的手裡。

　　「請恕我直言，您有時間在這裡與未來極有可能發展為罪犯的超能力者聊天，不如去工作。」

　　「已經連未來的發展趨勢都預見了嗎？淡島桑。」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金髮的女子垂下眼眸，「心性的不安定、性格的扭曲、以及對社會規則法律的無視，任何一條都會催生犯罪行為的發生，還請您不要大意。」

　　以理性和秩序至上的S4，自然會對艾婭這種做事全憑心情的任性之人看不順眼。再加上淡島世理說的的確是事實——只是她不知道，若論罪行，這兄妹倆其實早就已經可以坐穿牢底。

　　***

　　「打擾了，舍妹是否在這裡？」

　　但是回答他的，是統一穿著青色制服，手搭在腰間佩刀上的青年們，警告的話語。

　　「這裡是S4！無關人員在沒有得到許可前，不得隨意入內！」

　　艾歐抬起頭，和妹妹分離的時間有些長，令他不由得有些煩躁。他低下頭，食指敲了敲腕表，上方浮現的面板清晰顯示了一隻紅點就在這附近。

　　「許可？抱歉，我只是來找我的妹妹的。」

　　他抬起頭，異常的眼睛裡，即使是對擅自在妹妹身上安裝了追蹤器的這件事情也絲毫沒有流露出什麼歉疚，相反的，他視這行為是理所當然的、有利於自己保護妹妹安全的。

　　而在S4這裡，無論是精鐵的大門，還是鑲嵌了合金板的牆壁，艾歐統統都沒有放在眼裡。

　　「只要找到她，我就會離開。」

　　少年向前踏步，皮鞋的鞋跟敲擊地面發出空落落的足音。而之前試圖阻攔他的S4成員，無一例外的，全部都保持著或按住劍柄或半抽|出劍身的姿勢，被紫色的結晶體包裹起來，如同掉入松脂裡形成琥珀的蟲子。

　　唯一的不同，大約就是他們的臉孔沒有被完全封住，面部暴|露在空氣裡還可以順利呼吸，以免被結晶完全密封後使自己窒息而死。遠遠望去，簡直像是什麼藝術家精心雕琢出來的水晶雕塑，那些紫色水晶在光芒的照耀下，隨著角度變換也不斷折射出或紅或藍的顏色。

　　「就此止步！」

　　聽到聲音，艾歐面無表情地將視線投去。娃娃臉的青年握著利劍，雖然有些怯懦，但是眼神卻十分堅定。

　　「S4的地方不容外人隨意踐踏——」

　　那雙有著瑰麗紅色瞳線的藍眸，凝視著楠原。然而連瞬間的遲疑都沒有，艾歐的腳步絲毫未停。

　　「我對踐踏S4的地方沒有興趣。」他說著，繼續向顯示著艾婭所在地方的紅點前進。「等我把妹妹接回來，立刻就離開。」

　　「妹妹……？啊，莫非是那個粉色長髮的女孩？」

　　「不是粉色，是蜜桃色。」

　　面對艾歐不知為何異常認真的表情，楠原尷尬的偏移了視線。唔，雖然不是很明白，但是，似乎微妙的可以對話了？

　　「事實上，那個女孩子的話……」

　　「就在這裡哦，艾歐君。」

　　青色的王走在前方，金髮的美麗禦姐則追隨在他的右後方，同時，艾婭則嘟著嘴，臉頰氣鼓鼓的走了出來。

　　當然，在看見艾歐後，艾婭臉上的一切的不愉快的表情，就都切換為欣喜的狀態了。

　　「尼醬∼尼醬∼，你來接我啦……」

　　甜膩膩的聲音即使是倒滿了紅豆泥的紅豆糕也比不上，楠原下意識打了個寒顫，而後眼睜睜的看著艾婭飛奔著投入艾歐的懷抱。

　　手掌覆上艾婭的長髮，之前還滿臉不近人情、冷漠又孤高的艾歐，此時也迅速進入好哥哥狀態，無論是表情還是聲音都相當的溫柔。

　　「嗯，來接你了。」似乎是親眼見到妹妹的平安無事，艾歐看了眼青色的王，隨後打了個響指，利用指尖和空氣傳遞出的聲音解除了對方才那些S4成員的禁錮。

　　「尼醬好慢！我都等了好久呢！」

　　「抱歉，找到這裡稍微花了點時間。」

　　「沒關係的啦∼尼醬能夠找到我，就足夠讓我開心了！嗯嗯，我可是超……開心的說！」

　　為了不讓艾歐察覺到自己是路癡，艾婭也是拼命的撒嬌賣萌，才終於揭過了這個問題。雖然自己被冤枉為四處亂跑還不認路的人，但是這樣一來可以保護哥哥的自尊心的話，艾婭就覺得，被冤枉也不是那麼難以忍耐的事情了。

　　「室長，您在看什麼？」

　　「在看一對笨拙的表達自己關愛之情的傻瓜兄妹。」

　　「笨拙的？關愛？」

　　「如你所見，淡島桑。」青色的王嘴角略微上揚，眼神捉狹而明朗，只是那份明朗的情緒下，需要忽略他的某些惡趣味。「裝作一無所知的模樣享受著妹妹的關心，以及滿心欣喜接受哥哥的各種管束，像這樣畸形而純粹、扭曲卻純真的感情，卻是從家人間的親情演化而來……不覺得這份感情十分有趣嗎？」

　　「我可不覺得這是什麼有趣的東西，還有室長，請您不要在工作時間談論無關話題。」

　　「真是嚴厲的下屬啊。不過這樣一來，反而令人忍不住期待起來——」

　　這時的淡島世理，終於忍不住露出了疑惑的目光。「期……待？」

　　「是的。那份過於濃烈的親情，最終會演變出怎樣的結局？是破裂？是延續？是分歧？還是攜手……人類最長久的親情，頂多也只能維繫百年。死後沉眠地下，人類的身體化作一坯黃土，生前擁有的所有感情也會全部消失。」

　　說到這裡，宗像禮司流出了耐人尋味的目光。

　　「若是我的判斷沒有錯，這對兄妹恐怕是無法死去的、宛若被詛咒一般的狀態。那麼，隨著時間——這個世界上最無法以常理判斷的、比魔法還要更為奇跡的存在的指引下，這對兄妹，以及這份異樣強烈的親情，又會變成什麼模樣的東西呢？」

　　「請放下手裡的小說，專心回來工作吧，室長。」

　　「我知道了，不過淡島桑這麼沒有幽默感，倒是令我十分擔心啊。」

　　「您那樣的幽默感根本不需要。」

　　「……真是冷酷而嚴厲啊。」

　　「多謝室長您的誇獎。」


☆、8 紅色

　　今天的天氣很好。太陽很亮，金黃色的，很漂亮，想吃荷包蛋了……

　　「艾婭醬∼在做什麼？」

　　「嗚哇！什……不要突然從背後冒出來啦！多多良討厭！討厭多多良！最討厭你了啦！」

　　看著艾婭死死護住那本本子，十束多多良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什麼啊，之前還說最喜歡我的……而且我又沒看到日記的具體內容。」

　　「哼！七海說了，日記是只有自己能看的——」

　　「但是為什麼艾婭醬突然就開始寫日記了？」十束揉揉眉毛，睡眠不足令他再度打了個哈欠，困倦得像是正午曬著陽光入睡的貓咪。

　　艾婭盯著十束懶散的模樣，雖然好奇他為什麼會這樣疲累，卻還是乖乖回答了他的問題。「聽說像這樣寫日記，可以幫忙練習認字。」

　　「變成了勤奮好學的孩子呢，艾婭醬∼」十束抓了抓頭髮，亞麻色的短髮從指縫間滑下，在昏黃色的燈光底下像極了暗金色的工藝品。

　　「對了，多多良知道嗎？變成大人的方法？」

　　「噗——咳咳，那、那個，艾婭醬你……？」十束整張臉都有些發青。

　　稍微露出了個開心的表情，艾婭說：「因為和尼醬作了約定，如果我可以長大，那麼尼醬就要和我一起上臺在所有人面前唱歌∼呐呐，多多良知道怎麼樣才能快點長大嘛？」

　　長舒一口氣，十束笑著揉亂了女孩的頭髮，說：「嘛嘛∼這種事情不急的∼。艾婭醬這麼聰明可愛，只要花點時間，一定會成為了不起的大人！」

　　「嗯！尼醬也這麼想的！」

　　摸了摸耳環，十束對艾歐更是放心了。想來那位哥哥也意識到了艾婭身上停滯的心智，決定幫她向前邁步。

　　「果然，艾歐是個好哥哥呢∼」

　　只是一想到艾歐那種「你們這些邪道居然敢不喜歡我妹妹/混蛋你居然敢喜歡我妹妹」的究極心理，十束就還是沒辦法徹底放手。哥哥關心妹妹是沒問題，但是這也未免太控了點。

　　「對了艾婭醬，在學院過得怎麼樣？之前還聽說你們那邊除了個很有人氣的歌唱組合，安娜醬跟草薙哥還有KING，大家都超級期待艾婭什麼時候出道，我們好去給你捧場喲！」

　　「快了吧？大概。」艾婭咬了口霜淇淋，舔舔嘴巴，說：「尼醬說還在物色經紀人，不過歌詞和曲譜都沒問題，至於舞蹈……嘛，尼醬說如果還是記不住動作，就隨便我吧。」

　　十束：「……」艾歐為了你也是操碎了心。

　　不過不管怎樣，知道艾婭很快也要出道唱歌的消息，吠舞羅上上下下都挺高興的。怎麼說也算是自己人，而且艾婭以後可是會上電視當明星，就算是以後和人說出去，也覺得厲害。

　　「機會難得，不如今天就在吠舞羅裡先唱兩句？以後艾婭醬名氣大了的話，草薙哥說不定就付不起你的出場費了。」

　　「多多良討厭啦！但是吠舞羅的話，要唱多少歌都可以，我才不要錢呢！」

　　孩子氣的艾婭嘟著嘴，轉眼就把之前艾歐才交代她的、說話做事前要多想想、不要凡事都隨著性子來的話給丟到腦後。

　　「給喜歡的大家唱歌，我高興還來不及，只要給我買霜淇淋蛋糕，想聽什麼歌隨便點！」

　　草薙搖搖頭，如果這話要被藝能公司的老闆聽到，非得氣得腦仁疼，只是艾婭這樣真心又直白的表露出對吠舞羅的好意，卻還是讓人忍不住暖心。

　　「上次用郵件發來的歌就很不錯，不過太抒情了，吠舞羅的那些小子都坐不住，艾婭醬這次就唱個歡快活潑點的吧∼」

　　「好啊！」

　　乾脆俐落應下了草薙的請求，艾婭開開心心拿著她哥臨出門前給她的U盤，去音響那裡鼓搗起來。

　　自打知道提前錄好的伴奏帶配合現場歌聲也有加成，艾歐不眠不休把U盤弄好，連艾婭的手機裡也滿滿當當塞滿了伴奏，生怕有個什麼事情需要動用歌曲，而自己又不在。

　　至今仍不知道自己才是路癡的那個，艾歐小心再小心的才目送艾婭單獨出門，更是掐著點給草薙打電話確認有沒有安全抵達，其後還確立了門禁時間，種種妹控舉動簡直罄竹難書，也難為草薙出雲能忍下來。

　　不過在管理自家不省心的小孩一二三等等事項上，這兩位倒是難得聊得投契。

　　就像十束之前給艾婭買了鐘琴，在發覺到這孩子對唱歌很有一套後，草薙也花錢買了音響和話筒，在酒吧一角改造了個迷你KTV。在艾婭還沒去上學之前，草薙的酒吧可是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是靠艾婭的歌聲減少了那些被吠舞羅眾位不良打扮的成員嚇跑的女性顧客。

　　「整裝待發 堅定踏向終點線

　　我們依舊懵懂無知

　　世上必定也有著永恆不變的事物

　　告訴我這個道理的你如剪影消逝在遠方

　　擁有想要珍惜的事物才能算是真正長大了吧

　　無論何時我都不會放手繼續將你守護下去

　　而後在將來的某天我們並肩笑看世間萬物

　　翩然飄舞落地的樹葉 此刻飛往遠方喔（*1）」

　　唱完歌，又吃掉了剩下的蛋糕，和安娜開開心心（雖然安娜看不出有什麼表情變化，但是眼神的確有開心幾分）一起玩遊戲，眼看著要到約好的門禁時間，艾婭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離開吠舞羅。

　　「安娜∼等演唱會時間出來，一定要來看喔！」

　　「好。」

　　兩個小姑娘早就奠定了極為深厚的友誼，只是對上赤王周防尊，艾婭骨子裡養成的弱肉強食的法則就立刻發作，在他面前，說艾婭是安靜的鵪鶉都有人信。

　　「結果尊還是不討艾婭喜歡啊∼嘖嘖嘖，我們家的王還真是積威深重。」

　　「草薙，閉嘴。」

　　「好歹我也是你曾經的學長，對前輩有點禮貌啊！」

　　「切。」

　　瞅著越發沒有上下級概念的吠舞羅，十束多多良將安娜抱在懷裡，苦思冥想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越發不對的。

　　「多多良。」

　　「怎麼了，安娜？」

　　「我，看不見……艾婭和艾歐，都看不見。」

　　「別擔心，那兩人一定沒問題的。」

　　安娜點點頭，似乎是在贊同十束的話。

　　「還有，多多良的……也看不見了。」

　　「誒？我？」

　　「嗯，之前看到的，現在也看不到了。」

　　安娜猶豫著，抬起精緻的小臉對十束多多良說：

　　「多多良，以後會怎樣呢？」

　　「不知道啊，不過也不會比之前的更糟吧？安心安心，總會有辦法的∼」

　　直覺告訴安娜，這樣的變故大約是和艾歐艾婭兄妹倆脫不開干係，只是小姑娘坐在十束懷裡晃晃小腿，心情卻詭異的好了幾分。要問為什麼的話，大約是——

　　「或許，會發生好事，也說不定。」

　　透過紅彤彤的玻璃珠，安娜仰頭看著在酒吧裡打打鬧鬧的吠舞羅的大家。雖然吵鬧，可是這裡卻給人無比心安的溫暖，就像……就像尊的紅色一樣。

　　是，最漂亮的紅。

　　***

　　雙手□□外套口袋，領口的黑色毛邊磨蹭得他脖頸有些發癢，便乾脆拉開拉鍊，敞露出內裡的單薄襯衣。

　　說實話，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艾婭會怕自己怕成那樣。不過，倒是不妨礙他對這個女孩稍微高看一眼。

　　最起碼，看在艾婭近乎是討好的送去的安眠曲上，周防尊是對這孩子挺有好感的。

　　「喂。」

　　「！！！」

　　這下子，連周防尊都無語了。只是稍微出個聲都嚇成驚弓之鳥，之前草薙說這孩子以前應該殺過不少人的推測，該不會是被騙了吧？

　　斜眼看著少女如臨大敵的謹慎模樣，周防尊挑挑眉，倒是難得體會到十束喜歡逗弄別人的心情。至少看別人變了臉色，著實會讓人心裡莫名發笑。

　　「到了。」

　　眨眨眼，赤王的言簡意賅令艾婭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女孩望望四周，臉色卻是有些發苦。

　　「還沒到啦……而且還走岔了。」

　　「是嗎？」

　　「……嗯。」

　　赤王，是個成天睡眠不足窩在沙發上睡覺的人。

　　簡單來說，算是個睡眠宅。

　　而宅的人，一般情況下，都不怎麼認路。

　　以前還好，上有草薙和十束出謀劃策，下有一干小弟前呼後擁，出個門路線都有人拍著胸口雄赳赳的包辦，這回猛然換了自己親身上陣，周防尊這才發現自己其實在認路方面還真沒辦法嘲笑別人。

　　一轉眼就看到艾婭抱著手機戳著螢幕，周防尊起先還以為是在查路線，然而在他意識到艾婭隨便看看附近就自動知道怎麼拐彎後，立刻就明白這個女孩的手機絕對沒有在查地圖。

　　悄無聲息地湊過去，堂堂赤王終於沒忍住，當著大庭廣眾之下黑了臉。

　　[十束多多良：噗噗∼KING迷路了啊？哈哈哈哈不行這個笑話我能撐一年、不、三年！]

　　[八田美咲：尊……尊哥就算會迷路，也不影響尊哥的實力！我、我還是會繼續尊敬尊哥的！]

　　[安娜：沒想到尊也有迷路的一天]

　　[草薙出雲：不如改天試試不給尊看路線圖，讓他出門買東西好了]

　　[赤城翔平：草薙先生太壞了！但是突然有些期待怎麼辦？]

　　[鐮本力夫：賭一張艾婭的CD，草薙先生絕對被十束先生帶壞了]

　　[千歲洋：但是被草薙先生這麼一說，連我都忍不住有些期待了]

　　[十束多多良：那麼，下次就來這麼幹吧∼大家要保密喲，還有安娜也不可以對KING說哦]

　　第三王權者，赤色之王，周防尊。

　　在今天體會到了網路的不靠譜，以及自己氏族的不靠譜。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4-8 08:22

☆、9 轉變

　　在外人看來，無憂無慮四處玩的艾婭簡直有些沒心沒肺，但是在艾歐看來，他卻是巴不得艾婭玩得更瘋一點。

　　一年多了啊！！！

　　足足有一年九個月二十七天零五個小時四十三分鐘二十二秒！！！！

　　他的寶貝妹妹——艾婭，沒有再動手殺人了啊！！！

　　如果不是他那張面癱臉沒辦法表現太多情緒，這會兒估計就要喜大普奔的下樓跑圈了。

　　「艾歐君，今天的心情不錯？」

　　「嗯。」他點頭，而後意識到這聲音是演藝公司的社長。雖然對這位社長總是忘記敲門有點不爽，但是鑒於對方人很好相處，艾歐還是很給面子的多說兩句解釋道：「妹妹出去玩得很開心，所以，我也開心。」

　　「原來如此！嗯嗯，確實呢！女孩子多出門逛逛玩玩是好事，但是艾歐君也應該多出門走走！藝術來源於生活，相信艾歐君若是多開闊眼界，寫出更棒更美妙的歌聲也不是難事！」

　　「多謝您的建議，我會的。」

　　Jack Lantern Japan是一家相當有能力的公司，不過實力在日本只能算是中間階層。是一間由數名能和其他大公司相提並論的頂尖藝人，加上占大多數的不顯眼藝人所形成的奇怪的金字塔狀的演藝事務所。

　　不過也多虧了這奇怪階層構造，作為支撐公司門面的頂尖藝人之一的艾歐，不過半個月就已經將他的寶貝妹妹艾婭捧上了歌壇巔峰，再加上為她作曲的自己還是雙胞胎兄妹，這個噱頭打出來，更是順順利利將名氣打響。

　　「對了，艾歐君。」社長大人轉了個圈，用那種耍寶的口氣說：「最近有空嗎？有位美麗的明星希望能見見你，讓你寫首曲子給他新出演的作品。」

　　艾歐沒理社長的耍寶，將目光移向社長身後的那位性格嚴謹的女秘書。同樣的，秘書小姐也是默契十足將社長丟到一邊，說：

　　「對方在業內的口碑極好，工作認真還勤奮，性格也是極為嚴謹，名頭也大，最好還是接觸看看。」

　　「我明白了。」

　　「Oh,no!!!為什麼都丟下我不管？！」

　　「因為社長您平時的言行太不靠譜了。」

　　揮手送走靠譜的美麗女秘書以及寬面淚被抓走的社長，艾歐想了想，給艾婭打了個電話。

　　「[尼醬∼有事咩？]」

　　聽著手機傳來的、艾婭甜膩膩的撒嬌聲音，艾歐的心情立刻上升了好幾個百分點。

　　「社長剛才過來，說有個大明星，希望我能為他的電視劇寫曲。艾婭覺得呢？」

　　「[誒？大明星？誰啊誰啊？]」

　　「敦賀蓮。」

　　「[唔∼想不起來，而且我又不喜歡看電視劇……不過安娜喜歡，好像她最近喜歡的一個演員，名字就叫什麼蓮的]」

　　「你想怎麼做？」

　　「[先去看看好啦。如果是安娜喜歡的那個演員的話，就寫曲子吧，正好還可以給安娜要個簽名——馬上就是安娜的生日了，當禮物剛剛好∼]」

　　「那就這麼辦吧。」

　　正如艾婭在生活上總是會被艾歐各種管束各種照顧，艾歐有個什麼事情也總喜歡給艾婭打報告徵求她的意見，仿佛沒了艾婭他就不會做決定似的。

　　雖然彆扭，卻也體現了艾歐有多重視艾婭。至少，假若艾婭有半分不樂意，這事兒就得有十成十的可能要黃。

　　所以那些上門砸錢求曲子的那些明星藝人們完全走錯路了啊！只要把這個妹控的妹妹給討好了，別說一個曲子，十個曲子都不在話下啊！！！

　　然並卵。

　　深居簡出厭惡人群的作曲家艾歐大大，至今仍未在媒體面前展露他瘋狂的妹控本性。

　　不過眼下看來，距離暴露也不遠了。

　　***

　　敦賀蓮從未在這一刻認識到自己還是太天真。雖說搞藝術的都或多或少有些乖僻，但是……能搞出風格搞出水準的，今天還真是頭一次見！

　　三兩下聯手都沒從口袋裡拿出來，用腳就把偷摸跟在身後的惡劣記者踹到連他媽都認不出的慘樣，原因就僅僅是他們低聲閒談的時候出言侮辱了他妹妹艾婭。

　　「人沒死，醫藥費我會付，但是下次再敢說我妹妹的壞話……全部灌水泥沉東京灣。」

　　眼神超級認真！絕對是認真的啊這個人！！！社先生您在聯繫對方之前為什麼沒有把性格給打聽清楚？！妹控成這樣絕對是病！！！

　　不能怪他畫風崩壞，他一個三觀健全的五好青年，乍一看到這樣殘暴的場面，沒有報警就已經很給面子了，他現在就是在心裡吐個槽，難不成還犯法？

　　噴濺狀的鮮血絕不是拍攝現場分發的道具糖漿，幾顆白花花的門牙更是讓人後背發寒。偏偏作出如此殘暴行徑的作曲家，轉身就對他做了個歉意的姿勢，希望他可以不要報警，這件事情由他全權處理……

　　個頭！那樣絕對會死人的！！！

　　遵紀守法的敦賀蓮先生，看著艾歐黑漆漆的臉孔，不由得感到心累。

　　還是那種工作連軸轉足足一個月沒有休息也比不上的勞累。

　　而在此刻，救世主出現了。

　　「啊嘞？尼醬你在這裡做什麼？不是說今天要和蓮先生見面的嘛？為什麼還在門口站著？」

　　蜜桃色長髮的女孩子笑著對他們揮手打招呼，除去臉上遮蓋住左眼的眼罩有些中二非主流，她看上去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那種乖巧粘人又會撒嬌的可愛女孩子。

　　敦賀蓮眼睜睜看著艾歐用眨了個眼睛的時間就迅速完成了變臉，古井無波的淡漠表情裡，肉眼可見的溫柔和寵溺不要錢的散發出來，速度之快連敦賀蓮都以為，剛剛艾歐的那個真•魔王表情，其實是他眼花的錯覺。

　　「被一點小事絆住了，現在就進去。」

　　「哦。」艾婭不甚在意的點點頭，接著用非常開朗的語氣說：「我剛剛打電話和安娜確認過了，就是敦賀蓮——所以等下要記得幫我要簽名喔！安娜很期待禮物的！」

　　「知道了。」

　　「還有還有，安娜說她要養馬，但是馬被腹黑眼睛抓走了——哼！就知道腹黑眼鏡才不是什麼好人呢！」

　　「嗯，不是好人。」

　　「七海給我買的字帖，我今天早上終於全部寫完了！尼醬你看，我現在寫字是不是好好看？」

　　「最好看！」

　　完全是艾婭說什麼，艾歐就附和什麼，連一絲猶豫都沒有。

　　大約是說夠了，女孩這才想起來今天家裡還有客人在。想倒水吧，但是艾歐早在聽她說話的時間裡就搞定了所有事情，甚至還悠閒的烤了曲奇餅乾。

　　「尼醬，我要不要去陪客人聊天？」

　　「陪我就行。」

　　「但是……感覺好無聊……」

　　聽了艾婭的話，艾歐手裡的動作頓住。

　　雖然不喜歡青王及其氏族的嚴謹規律，但是唯獨這點是艾歐也無法否認的——青王的眼光的確高瞻遠矚，憑藉手頭上的丁點情報就能推測出好多一二三出來。

　　所以，那個時候究竟是在告誡我呢，還是在警告我呢？

　　青王雖然說話各種刺人，但是道理的確擺在那裡。他的世界太小，小到只能裝下妹妹一人，可是妹妹的世界越發壯大，若是繼續保持現有的狀態，總有一天他會被越發開朗的妹妹丟下。

　　他的妹妹以後會笑著談戀愛，和喜歡的人步入結婚殿堂……可是自己呢？

　　一直一直以妹妹為目標，真的足夠自己支撐下去麼？

　　——「艾歐君，你和你的妹妹的相處模式，就這樣毫無變化繼續下去，是絕對看不到未來的。人類是群居動物，骨子裡的社會性和從眾性會驅使人聚集抱團，哪怕再冷酷的人，除非能夠做到與世隔絕，那麼就或多或少都會和其他人類進行直接或間接的接觸……而你，卻拒絕著一切除了你妹妹以外人類的接觸，即使是有那麼幾個人，也都是借由你的妹妹而認識。」

　　那個時候，青色的王露出了耐人尋味的表情。

　　——「現階段，你和你的妹妹的確都將彼此視作唯一，但是以後呢？世界是不斷變化、不斷流動的，即使內容再多，一潭死水終究會沉寂下去……至於和你說這些的理由，嘛，就當做我為了未來少增加S4的工作量，超能力者犯罪報社的行為還是趁著苗頭沒冒出就直接掐斷比較好。」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青王的的確確戳中了他的軟肋。

　　他期盼妹妹可以成為正常普通的女孩，可是這份期盼裡偏偏沒有自己。

　　早就爛透了。

　　他的心靈，他的靈魂，他的思想，全都已經扭曲得不成樣子，再怎麼掰都掰不回來。

　　艾婭沒讓自己變，忍耐著黑暗還是保留著最初童真單純的心。只是艾歐卻任由自己汲取黑暗生長，異樣的眼瞳在陰影裡，流出陰鬱而安靜的顏色。

　　一個停留在過去，一個卻無法回到過去。

　　即使是雙生子，他們還是走出了不同的道路。

　　妹妹的身邊越發熱鬧，可是艾歐的眼裡依然只有艾婭一人。

　　如果繼續這樣下去……差距越大，自己會不會真的……？或許，依照青王的建議擴大自己的交際圈，是個好主意也說不定？但是交朋友這種事情太麻煩，而且他還沒有艾婭那種極易打開人心扉的開朗笑容……

　　不！等等！眼前不就有一個現成的人選嗎？！

　　「艾婭，幫我看著烤箱，等它『叮』後再打開。」

　　「知道啦∼」

　　將雙眼放光還在流口水的艾婭留在廚房，艾歐大步流星走到客廳。模樣俊美的青年在看見艾歐後渾身一僵，畢竟壞脾氣的人不是沒見過，但是能隨隨便便忽視人命的……果然還是謹慎點好。

　　「想讓我給你寫曲？」

　　敦賀蓮愣了下，這才點頭道：「是的，不過準確的來說，是為我的電視劇寫……」

　　「那個隨便。敦賀蓮先生，請問你願意當我朋友嗎？」

　　「……誒？」

　　——藝術家的精神世界，果然深不可測。


☆、10 命運

　　停滯不前是不行的。

　　但是，這究竟算什麼呢？

　　大腦一片空白，艾歐坐在沙發上仰頭發呆。因為是在家裡，他少有的呈現出一種放鬆的姿態，也因此，那雙眼睛也在燈光下暴露無遺。像是藍寶石裡稀稀疏疏混入幾根紅色的絲線，雖然顏色雜，卻彼此襯托著，反而烘托出別樣的美感。

　　這裡是他和艾婭的家——

　　存款不多，但是買一套房子還是夠的。市中心的社區不僅出行方便，購物也容易，再加上附近還有條小吃街，艾婭簡直滿意的不得了。雖說離馬路近了些會比較吵，但是礙於過往經歷，不管是艾婭還是艾歐，都對太安靜的地方沒什麼好感。

　　沙發又大又軟，白底橘色的花紋十分亮眼，桌子是暖呼呼的被爐，天冷了就直接鑽進去，一邊剝桔子吃一邊看電視，愜意的直犯困；天花板則讓艾婭興致勃勃貼了好多的夜光貼紙，關掉明黃色的燈，抬頭就能看見一片簡陋的人造星空；廚房的碗筷是塑膠的，有紅有綠有黃有藍，還有許多雜七雜八的小物件……如果說有什麼缺點，大概就是這裡的顏色太多，乍一看有些眼花繚亂。

　　可是艾歐喜歡。

　　他看不見顏色，哪怕是彩虹在他眼裡也只有深淺不一的黑白灰。艾婭心疼他，只要沒事就開著精神連結，努力努力再努力的將世界上的顏色全部展現給艾歐看。累一點沒關係，只要哥哥能看到顏色，她就開心啦。

　　「尼醬∼來嘗嘗我做的蛋糕∼這可是和四之宮那月學的手藝喲∼」

　　終於回想起自己斷片前在做什麼了。

　　是的，忍住痛苦吃下了艾婭的泡芙後，他就什麼都不記得，直到剛剛才清醒。

　　「……不……」

　　他顫抖著想要拒絕那份即將端來的「蛋糕」，但是看到艾婭滿心期待的表情，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不、不錯……」

　　當味蕾再度遭遇虐殺的瞬間，艾歐忍不住想，總有一天，他會死在自己的妹控病上。

　　心甘情願的那種。

　　***

　　「喂，楠原，有你的信！」

　　「誒？」

　　從日高手裡接過信件。信封花花綠綠的，像是學校門口500日元的便宜貨，上面全部都是用平假名（日文裡的拼音）書寫的內容，除去比劃還有些類似小初生的莫名幼稚感，最下方的簽名倒是流暢的多。

　　「什麼什麼？情書？還是挑戰書？」

　　「都不是，是艾歐和艾婭寄來的——」說著，楠原從信封裡拿出了什麼，揮了揮，「他們演唱會的門票。」

　　「艾歐？艾婭？誰啊？」

　　面對日高曉的提問，路過的五島蓮愉快的給了解答。

　　「上次把好幾個人弄到紫水晶裡的是艾歐，被室長拎出來的是艾婭。」

　　道明寺安迪也興致勃勃的湊過來，看楠原手裡的門票。「哇！這個門票我之前在網上看到，挺貴的，貌似被搶的特別厲害，要不是有秋山先生，我連個邊角的位置都搶不到。」

　　「你也買了？」楠原吃了一驚。

　　「是啊。」道明寺安迪仰著頭，特別得意的說：「之前在網上聽了試發行的版本，那幾首重金屬的我超喜歡！可惜試聽的只有1分30秒，我現在就等著去演唱會，而且演唱會結束後就開CD販售，我可是已經把這個月工資砸進去了！」

　　「那你這個月生活費怎麼辦？」日高曉問他。

　　道明寺安迪歪著頭，一臉的理所當然，「不是有秋山先生嗎？」

　　楠原剛：「……」

　　五島蓮：「……走吧，別管他了。」

　　日高曉點點頭：「嗯，說的沒錯。」

　　道明寺安迪：「咦咦咦？！我怎麼了嗎？！喂！你們幾個幹嘛走那麼快，等等我啊——」

　　同樣是門票，Scepter4那邊收到的就小貓兩三隻，吠舞羅這邊幾乎是要承包的節奏，就連穗波都收到了一張。可惜被洗掉記憶的美麗女老師根本不記得，最後還是草薙說是大家團購門票多的送過來，這才讓穗波安心收下它。

　　「不過啊，一轉眼，我們的艾婭醬就真的要登臺唱歌……突然覺得好欣慰，那個張牙舞爪懵懵懂懂的小丫頭，如今也成長了呢。」十束拿著琴槌，懶懶散散的敲著鐘琴的琴鍵，發出「叮咚叮咚」的悅耳聲音。

　　先前在旁邊看故事書的安娜走了過來，伸出小手拉了拉十束的衣服。

　　「怎麼了，安娜？」

　　熟練的把這孩子抱進懷裡，十束懶洋洋的眯起眼睛，下巴放在安娜的頭頂上，一大一小兩個吉祥物湊在一起，萌之威力疊加起來，連阪東三太郎都忍不住偷偷摸摸拍了個照片存著。

　　「歌，想去聽……尊，會去嗎？」

　　「安娜想讓KING一起去？」

　　「嗯。」

　　似乎是害羞了，小女孩抿著嘴，令十束忍不住笑了。

　　「安娜去和KING說吧∼安娜的話，KING一定會同意的。」

　　「真的？」

　　「當然啦∼我什麼時候騙過安娜？去試試吧，安娜和KING好好說的話，KING肯定會答應的。」

　　「好。」

　　從十束的腿上跳下來，銀髮的女孩子穿著小皮鞋，噔噔噔跑上樓去找還在房間睡覺的周防尊。不出三分鐘，頂頭大王便發話下來，在吠舞羅之後的行程添加了演唱會。

　　「不愧是安娜。」

　　「但是摸透了尊哥性格的十束先生，不覺得有點可怕嗎？」

　　「細思恐極。」

　　「+1」

　　***

　　要邁步嗎？

　　能向前嗎？

　　艾歐猶豫了，但是艾婭卻推了他一把。

　　「舞臺上的風景非常棒的，尼醬上來看看嘛∼」

　　半推半就的，他走上那片被鎂光燈打的明亮無比的地方。身後是巨大的LED螢幕，前方卻是足可以容納萬人的觀眾席，黑暗裡無數雙手臂揮舞，只是這一次，沒有人對自己舉起武器，眼前的光亮也不再是刀劍反射的寒光，而是代表了一片赤忱心意的螢光棒……

　　然後，聽見了歡呼。

　　聲音彙聚在一起，從小溪化作大海，波浪一下又一下的打在他的心扉，即使看不到顏色，艾歐仍能看到身側妹妹對他露出的燦爛笑容。

　　「如何，風景很棒吧？」

　　他張張嘴，努力讓自己露出安穩的笑容，卻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早已被淚水打濕。

　　「啊，是的……」

　　「這裡的風景，棒極了。」

　　人群之中，自己被投矚的不再是責駡和厭惡，數不清的讚美和尖叫為他披上華美的外衣，人群的心聲也悉數傳來欣喜和愛意，溫暖的令他幾乎落淚。

　　這一刻的艾歐，終於明白了艾婭為什麼會那樣喜歡他人的誇讚。

　　溫暖和善意，當年哪怕只要有一個人對他……也不至於後來會成為那樣。

　　「全部都過去了……這還是尼醬對我說的。」

　　艾婭拿著話筒，站在了艾歐的身邊。

　　不再是當年的孩子模樣，少女留起了和母親那般柔軟的長髮，黑色的露肩短袖和桃紅色的短裙在風中飄揚，恰似她的笑容，比正午的陽光還要明媚。

　　「我，已經在成長了……一點又一點的，所以、所以尼醬也一起！我們一起……」

　　「……好。」

　　那些話，不用說，他就知道。

　　過去的黑暗，不能死死抱住不放。

　　現在，未來，才是他們該去爭取的東西。

　　「歌詠之聲向世界擴散而出

　　誰有著改變之時

　　跨越數千時空仍舊持續傳頌著

　　響徹至深處震撼著心靈

　　人與人之間發現

　　溫暖悸動

　　牽起手邁步向前

　　交握手指宛祈願般

　　失去動力空洞心靈

　　墮入世界陰影

　　即便用此笑容前去搭

　　也能產生全新展開

　　天神經意惡作劇描繪而成

　　專屬於我未來地圖

　　數千音符響徹雲霄

　　從身後穿越而去直奔來明日

　　遼闊星空下寄身依偎於羈絆

　　便能感受點滴溫暖

　　只要有 便能有所改變

　　取回我過去人生（*1）」

　　遙遠的、遙遠的過去。

　　他們和母親，三人一起，牽著手微笑依偎在一起的過去。

　　艾歐下意識握緊了妹妹的手，換來少女疑惑的眼神。

　　他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什麼，只是心裡卻漸漸暖起來。

　　那個時候，我們臉上的笑容。

　　一定，可以找回來的吧？


☆、11 無心

　　忘了有多久沒有接觸到他人的體溫。

　　可是今天卻被無數或讚美或驚豔或激動的人包圍。

　　長久以來陪伴自己的，是冷冰冰的地面牆壁，還有永遠不見五指的黑暗。

　　現在將自己團團圍住的卻是熱情和喜愛，認識的不認識的臉孔全部彙聚成喜愛。

　　如果這就是歌聲帶來的魅力，那他便心甘情願將自己的熱情投入進去！

　　他渴望愛。

　　從沒有像現在這一刻，如此清晰的認識到這一點。

　　「尼醬小心！！！！」

　　相較於戰鬥神經敏銳的艾婭，艾歐的反應則要慢一拍。哪怕紫色結晶拔地生長化作盾牌，一支飛鏢還是穿過藤蔓的縫隙，若不是艾歐舉手及時阻擋了一下，只怕情況會比現在還要糟糕。

　　「怎麼回事？」

　　「不知道。」

　　沒有絲毫遲疑的，紅色的火焰燃起。周防尊眼神睥睨，右手手指擺出了槍的姿勢，迅速捕捉到飛鏢襲來的軌道，周防尊的指尖立刻跳起火焰，宛若小說裡的離子炮一般沖向了遠方的某處。

　　「怎樣？傷口嚴重嗎？」

　　草薙出雲飛奔過來，而艾歐也麻利的將紮進掌心肉裡的飛鏢□□丟到一邊。

　　「小傷，沒事。」回答了草薙的擔憂，艾歐轉眼擔心的看向艾婭，用自己沒受傷的另一隻手拉住了她，「聽話，不要衝動。」

　　循著艾歐的視線看去，草薙出雲忍不住大力按住自己的額角。女孩果不其然正在生氣，發怒的樣子像是草原的獵豹，隨時都可以伸出尖牙利爪撕碎敵人的喉嚨。

　　「但是居然讓尼醬受傷——居然讓我的尼醬受傷——！！！！！」

　　女孩腳邊冒出的水晶安安靜靜，閃爍著無機質的光澤。和艾歐手裡極富生命力形態的水晶不同，艾婭凝聚的水晶更像是被想像力禁錮了形態的冰，即使被她操縱的時候靈巧細膩，終究還是差了點什麼。

　　右手手臂伸直平舉，手腕一提，一柄鋒利的水晶圓錐憑空出現。尖端細長而鋒利，柱身卻極為圓滑，顯然是用來刺穿而非劈砍。

　　這是艾婭養成的壞習慣——她總喜歡將人當做蝴蝶標本似的釘死，究其原因，大約是曾經目睹過大蛇丸不少實驗標本的緣故。

　　「絕對！要宰了那混蛋！！！」

　　在艾婭即將發瘋的前一秒，艾歐拉住了她的手。

　　只一瞬間，撞進艾歐平靜又溫柔的眸子裡，艾婭所有的怒氣全都不由自主被澆熄。

　　「尼醬……」

　　軟軟的呼喚，和記憶裡的一樣。

　　但是長大後的我們，果然都無法回到記憶裡的樣子。

　　「雖然這麼說有點失禮，但是艾歐君，艾婭醬想做什麼都是她的自由吧？」不知何時起，十束多多良走了過來，「艾婭醬已經很努力了，但是很遺憾，有些事情並不是一下子就可以改過來的……」

　　說到這裡，栗發的青年對他們露出了溫和的笑容，只是嘴裡說出的話語讓人有些不寒而慄。

　　「雖然手段會過激，但這正是艾婭醬重視著哥哥的證明——比起糾正妹妹醬的壞習慣，在這之前，應該先為艾婭醬的這份心意道謝才對吧？」

　　——都還只是不懂事的孩子啊。

　　十束看著兩個容貌相似的少年，眼神卻是無意間流露出了憐惜。

　　——都是，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感情的，笨拙又可憐的孩子。

　　即使是在絕大多數人看來成熟又冷靜的艾歐，實際上也只是個不知道如何直率表現自己心情的小孩子。

　　不知道如何與人相處，不知道如何面對家人以外的人類，便索性拒絕一切交流，將自己閉鎖在屋子裡，以人群恐懼症的藉口將自己和世界分割。

　　但是，眼神裡卻遮掩不住，他笨拙的渴望被愛的心情。

　　「無論是為了哥哥想戰鬥的艾婭，還是為了妹妹努力阻止她殺人的艾歐，兩個都是好孩子喲∼」

　　溫暖的手將兩個人攬進懷裡，一下又一下的，輕柔的撫摸著兄妹倆的頭頂，恍若哄孩子的母親的手一般溫柔。

　　「但是呢，偶爾也將自己的視線放到別的地方啊。看到艾歐受傷的手，我也是很心疼的呀。」

　　「唔！」

　　「還有艾婭醬！隨隨便便濫用能力想去殺人，很早之前我和藤島就已經說過不可以了喔。但是，如果是用來製作可愛的水晶工藝品的話就另當別論咯∼」

　　「知道啦∼多多良好囉嗦。」

　　「我會這麼囉嗦都是為了哪兩個小鬼啊！」十束鼓著臉，分別給了兄妹倆一人一拳。可惜以自己手骨疼痛換來的，卻是二人不痛不癢的表情。

　　艾婭和吠舞羅混得比較熟，完全不掩飾自己臉上的鄙夷。「多多良好弱，揍人還沒路邊的混混厲害。」

　　艾歐默默被敲的腦門，想了想說：「第一次見到打人不成反被傷。弱成這樣，某種意義上也很厲害。」

　　被各種戳心補刀了的十束多多良：「……KING你看！艾婭醬聯合艾歐欺負我啦！！！」

　　「你自找的。」淡淡瞥了一眼這邊的鬧劇，赤色的王懶洋洋打了個哈欠，順便收起了身上的所有火焰。

　　「為什麼KING也！！！」

　　「多多良先動手的，所以，活該。」

　　「連安娜醬也……」

　　欲哭無淚的吠舞羅馴獸師，最後是抱著一箱CD回去的。

　　「居然就這麼丟給我一箱CD當禮物……啊啊真是的，果然長大就一點都不可愛了！」

　　周防尊斜睨他一眼，說：「鼓勵他們成長的，不是你嗎？」

　　「是啊，雖然很想反悔，但是不行啊。」十束多多良走在尊的身邊，笑眯眯將那箱CD塞進赤王懷裡，身為氏族成員，卻早就習慣將周防尊當做幫忙抬重物的大好人選。

　　「人啊，無論如何都會長大的。流逝的時間，經歷的事情，自己的所見所聞……即使再怎麼不願意，雛鳥始終都會飛離巢穴。但是最重要的，卻是這份成長是自己樂於接受的。被迫成長起來的話，就太可憐了，倒不如讓他們心甘情願的長大，這樣一來，或許就能減少些痛苦了。」

　　什麼是真正的溫柔呢？

　　不是眼神、不是舉動，而是心。

　　為他人著想的心是溫柔的，那個人才是溫柔的。

　　周防尊仰頭活動了下脖子，恍惚之間，似乎聽見了誰的歌聲在夜晚的風中飄搖。

　　「住手吧住手吧，不要對我那麼溫柔啊

　　不論怎樣我亦無法理解啊

　　好痛啊 好痛啊，用言語告訴我吧

　　這樣的事我不懂啊 不要讓我獨自一人

　　……

　　吶，若然我擁有心的話

　　那我該怎樣去尋找那物才好呢？

　　稍作微笑的你言道

　　「那個呢，就在這裡啊」（*1）」

　　***

　　「上次和尼醬聊天的那個楠原，聽說受傷入院了呢。」艾婭說著，氣勢洶洶揮著手裡的雞毛撣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去打人，「肯定是那個腹黑眼睛壓榨勞公！楠原人好好的，上次還說要請我去吃好吃的蕎麥面，嗯，會住院肯定都是腹黑眼鏡的錯！」

　　「不是『勞公』是『勞工』。」艾歐將一摞雜誌報紙捆起來放到牆角，說：「還有，雞毛撣子不要亂揮，上面的灰塵會嗆嗓子。」

　　「知道啦知道啦∼」艾婭扶正額頭上的頭巾，搭配著身上的圍裙，無論怎麼看都是一副大掃除的模樣。「不過採訪好麻煩啊……社長先生也真是的，沒事弄什麼明星住所內部裝潢的比賽，要不是看在獎品的份上，我才不參加呢。」

　　傲嬌耍性子的妹妹，今天也很可愛。

　　按下發佈按鈕，新近開通的推特上，才華橫溢的年輕作曲家不僅發佈了今日的例行炫妹，還附加了一張妹妹在打掃時偷懶的照片，歌詞般的文藝讚美連續寫了3、4行都不重樣。好在推上的網友早就有了覺悟，粉了一個就連帶綁定粉了另外一個人的事情又不是沒有，但是能夠秀成這樣的，也是史上罕見絕無僅有——

　　艾歐的推特上，全部都是妹妹今天做了什麼、去哪裡玩了、回來給自己帶了什麼東西，至於自己新寫了什麼曲子，最近有沒有行程計畫之類的，則是一概沒有消息。相對的，艾婭的推特上則全是自家哥哥今天在家呆著的休閒照片，最近的工作計畫以及新曲子的打算也應有盡有。

　　簡單來說，就是艾歐的粉想找新曲消息，就得爬牆去妹妹的推上翻。而艾婭的粉如果想跪舔照片，就儘管去哥哥的推上表白（雖然一般都會被哥哥冷酷無情的回復「敢對我妹妹有非分之想的全都去死」）。

　　艾歐：曲子寫好了，今天可以帶妹妹去你那裡玩嗎？她對拍戲現場很感興趣@敦賀蓮

　　因為在拍攝現場，敦賀蓮直到午飯時間才抽空看到了這條推。莫名其妙就被迫交了朋友的影帝大人瞬間額角抽痛，拿起手機劈裡啪啦予以回復。

　　敦賀蓮：曲子拿來，參觀就免了。秀恩愛請去別的地方，不要打擾我工作。

　　沉默片刻，剛剛查詢了某個詞彙的哥哥大人同樣回復犀利。

　　艾歐：秀恩愛是情侶的行為，我和艾婭無論怎麼看都是親兄妹。[面無表情自拍的艾歐以及瞪大眼睛滿臉疑惑的艾婭.jpg]

　　敦賀蓮：……算了，你要來就來吧。

　　明顯同處一室還剛剛結束大掃除的兄妹倆，懶懶散散躺在沙發上一起玩遊戲，艾婭手裡的PSP甚至還爆出了通關的禮花動畫。

　　有點心塞塞的影帝先生合上手機，再次為自己交友不慎的行為感到懊悔。

　　「以後，絕對不能再和藝術家交朋友了。」

　　「誒？蓮你在自言自語什麼？」

　　「沒什麼。」

　　「哦。對了我剛剛看推特，艾歐君要帶妹妹來探班是吧？果然蓮應該多交幾個朋友呢。」

　　「你多慮了，社•先•生。」

　　「……？」

　　「手，接觸手機快超過10秒了吧。」

　　「啊！我的手機！！！」

　　看著冒煙壞掉的手機欲哭無淚，作為金牌經紀人的同時，也是某兄妹歌迷的社幸一，今天也證明了自己機器終結者的實力。


☆、12 為你

　　兄妹倆平時做飯不怎麼講究，不過艾歐絕大多數時間都會宅在家裡，所以哥哥大人自覺接手了家務活。倒是艾婭常常興致勃勃的跑過來幫忙，結果反而變成了兩人輪流做家務的狀況。

　　順便一提，找到了正確下廚房姿勢的艾婭，在做飯方面還挺拿得出手。

　　「難怪那個時候來棲拼命阻止我……早知道那月的做飯方法完全不對的話，我才不學呢。」

　　看著妹妹翹著鼻子的傲嬌小模樣，艾歐只覺得自己心裡幾乎軟的要化掉。

　　「沒關係，艾婭做的東西怎樣都好吃。」

　　「那也不行！尼醬每次都不說實話，小心我討厭你喲！」

　　面對妹妹可愛的威脅，艾歐淡定思索三秒，面部表情瞬間完成了【無】到【泫然欲泣】的轉變。

　　「……尼醬。」

　　「？」

　　「不要演，表情好假。」斜眼望。

　　「哦。」表情迅速復原。

　　在外人看來絕對是完美無缺的演技，可惜放在艾婭面前就總是被識破。大約是察覺到哥哥的疑惑，妹妹想了想，說：

　　「尼醬你平時表情變化都很小，突然做這麼誇張的表情，誰都看得出來你在演啦！」艾婭撇撇嘴，只是眼裡的得意完全壓不下去，「雖然尼醬總是被草薙先生說沒表情，但是我知道的——尼醬的心情，尼醬的想法，我全都知道。所以，不要不安喲∼」

　　她抬起頭，臉上依然是一派天真無邪。

　　「我也想尼醬多幾個朋友，熱熱鬧鬧的話，就不會覺得寂寞了。」

　　她討厭白色，因為大雪會把一切聲音都壓下。

　　他討厭黑色，只因黑暗裡空虛一片什麼都沒有。

　　所以，在一起挑選住址的時候，兄妹倆毫不猶豫的選擇在鬧市附近的社區定居。

　　「聲音變多的話，就會覺得開心。」

　　「……是啊。」

　　儘管有再多的不同，這對雙胞胎在本質上依舊有著眾多的相同點。

　　討厭太安靜的地方，喜歡熱鬧……以及，渴望被愛。

　　「啊！是拍攝現場！」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敦賀蓮的拍攝現場。閃著星星眼的少女險些竄進攝像機前打擾工作，好在身為歌迷之一的社幸一端著甜點牛奶將艾婭引誘走，這才及時阻止了好奇心發作的歌手小姐破壞拍攝進度。

　　「那個……可以的話，請給我簽個名吧！」遞CD。

　　「可以是可以，不過我的簽名還沒完全練好。」艾婭咬著手指，隨後卻被艾歐拍下手背，滿臉悻悻的繼續糾正壞習慣。

　　「沒練好也沒關係！」社幸一脾氣很好的回道：「心意比較重要嘛。」

　　「也是。」

　　恍惚之間回憶起來，多多良似乎也說過類似的話。社幸一遞來的馬克筆從艾歐的左手換到艾婭的右手，刷刷刷寫完後便高下立判。或許是字如其人的關係，和艾歐筆鋒銳利書寫流暢的字跡相比，轉角圓潤還帶著幼稚氣息的艾婭自然是稍遜一籌。好在社幸一對這個不在意，還誇艾婭寫的簽名很可愛，這才打了圓場過去。

　　艾歐盯著那個莫名可愛的簽名，說：「……之前，不是還炫耀寫完了七海送你的字帖嗎？」

　　艾婭扭頭：「寫完和練好是兩碼事，而且我有進步啦！」

　　「……」端著字跡認真比對，艾歐沉默良久還是點頭認同了這句話。

　　從幼稚園水準進步到初中生水準，的確是進步了。

　　雖然簽名是事務所設計的，不過從簽名的下筆力道以及折角彎度上也能看出不少東西——例如說，艾婭天真稚氣的小孩子心性，以及艾歐外冷內狂的無畏性格。

　　將曲譜和錄好的帶子交給社幸一，讓他帶去給導演。艾歐打個哈欠，少有的在外面表現出自己的疲累。雖然這樣看起來不是很有精神，但是反過來想，艾歐漸漸願意從屋子裡出來，並在外面的世界表現自己的精神狀態，也算是一個小小的進步。

　　「拍攝現場比想像的還要有趣！有好多沒有見過的東西——我以為攝像機都是人在背著，沒想到還有吊在空中的、放在小車軌道上的、連會飛的都有！！還有還有，道具也好有意思！那個玻璃杯還有酒瓶，居然是用糖做的！吃起來甜甜的呢！」

　　黏在艾歐身邊嘰嘰喳喳的，如果換做別人或許會覺得煩，但是艾歐一點也不這麼認為。

　　「的確，很有趣的樣子。」

　　「對吧對吧！」

　　看自己的話得到了艾歐的認同，艾婭一時間更來勁了。少女伸手將自己的兄長從椅子上拽起來，興沖沖的伸手指著前方，宛若海盜船里拉著大副揮斥方遒的船長，下一秒就要揚帆起航。

　　「那就一起來！自己親眼見到，會覺得更有趣的喔！」

　　「自己親眼……？」

　　「嗯！多多良說的，嘗試各種各樣的東西是一項非常有趣的體驗。尼醬總是呆在家裡，變成尼特死宅會很糟糕的……雖然我不知道尼特死宅是什麼。」

　　「感覺不像是誇獎，上網查一下？」

　　「好啊∼順便查一下路線圖，我們等下去醫院看楠原！之前在S4的時候，他有幫我買好好吃的點心，人超級好的！」

　　「……」艾歐手裡的終端邊緣，不知不覺被捏出了裂縫。

　　「不過怎麼說呢？人雖然很好，但是微妙的感覺不太可靠，倒茶的時候還把茶水潑到了腹黑眼鏡的拼圖上。」

　　「哦。」艾歐點頭，嗯，心情突然好了很多。

　　大約是劇組的氣氛不錯，艾婭也放開膽子和哥哥聊起天：「還有多多良！說是在舊物市場淘到了三味線——貌似是很古老的樂器，要送給我當出道禮物！」

　　「……」終端邊緣的裂紋，擴大了。

　　看著艾歐眯起眼睛的樣子，毫無所覺的艾婭，食指一下下戳著嘴角，一邊回憶一邊歪頭說：「不過我想把之前的鐘琴搬到家裡，所以多多良要送我的三味線就變成尼醬的出道禮物了喲。」

　　艾歐點點頭，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那，原本屬於我的禮物呢？」

　　「那個啊……先保密。」

　　看著艾婭調皮的樣子，艾歐沉默不語：「……」

　　——妹妹長大後有了自己的小秘密，雖然感到欣慰但是心裡又微妙的有點不開心，請問這該怎麼辦？

　　某種程度上，艾歐的確是把「長兄如父」這四個字貫徹到底。

　　「社先生。」

　　「是？」

　　「剛剛拍到的，妹妹的照片……」

　　「呃！等等我可以解釋！我真的只是個純歌粉——」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社幸一對自己的態度這麼小心，不過這並不妨礙艾歐繼續說話。「照片複製發給我就好……嗯，還有就是，我很嚇人嗎？」

　　社幸一：「……」總不能說他被蓮叮囑了不能惹你生氣吧。

　　自認禮貌善良的年輕作曲家百思不得其解。不管怎麼看，以殺人為樂經常飆殺氣的艾婭都不如自己正常，為什麼蓮的經紀人不怕艾婭卻怕自己呢？

　　「沒有那回事哦！尼醬超級好，怎麼會嚇人呢？」說著，不知何時起站在艾歐身後的艾婭，對社幸一露出了一個完全可以用威脅來形容的眼神，大有你敢點頭說我尼醬可怕我就把你拖小巷分屍的深沉含義。

　　滿身冷汗的社幸一：「……」歌手有殺氣，當粉需謹慎。

　　最後還是不忍心看自己經紀人深陷水火的影帝大人出來解了圍。

　　「你們不是還要去醫院探望病人的嗎？」

　　「對哦！」艾婭敲敲手心，想了想從身後拿出一隻道具組的玻璃杯（冰糖材質），「對了，這個多少錢？我想買給安娜玩∼」

　　敦賀蓮深吸一口氣，強壓下額角的青筋。不告而取則為偷，雖然說了要花錢買，但是一聲不吭就從道具那邊把東西拿過來，這個習慣是不是不太好？

　　下一秒，實力寵妹的哥哥大人拿出錢包。「不知道，直接去問導演？」

　　艾婭：「但是導演先生在哪裡呢？」

　　「不了，我去說一聲吧。」敦賀蓮將艾歐的錢包塞回他的手裡，說：「你們兩個快走吧，不然等下要趕不上地鐵了。」

　　艾歐點頭：「好吧。」

　　艾婭笑著，甜甜的好似含了糖塊。「那杯子的事情就麻煩蓮了喔……」

　　敦賀蓮搖頭：「哪裡。」你們快走，不要打擾我拍戲就謝天謝地了。

　　揮揮手送走這對麻煩兄妹，順帶給導演說明了杯子的問題。社幸一看著滿臉心累躺在椅子上休息的蓮，不知為何忍不住偷笑。

　　「社先生？」

　　「不、就是覺得……像這樣手足無措給人收拾爛攤子的蓮，看著比工作時還要有活力呢。」

　　「這種活力就請饒了我吧。」

　　在休息室內全身攤在椅子上的敦賀蓮，今天也在為自己莫名其妙成為艾歐朋友的事情而頭疼。

　　不過頭疼歸頭疼，敦賀蓮還真沒想著疏遠對方。無他，一個演戲一個作曲，兩人完全不需要擔心會出現競爭壓力，而且還都是熱愛本職的工作狂，目前為止似乎也只有艾歐最符合標準，成為朋友也說得過去。不僅如此，演技太好也不是好事，至少這位高處不勝寒的影帝就真心沒什麼朋友。因此，對於某些地方宛若白紙一般的艾歐，敦賀蓮也著實不好意思說些重話。

　　「但是絕對不會有下次了！絕對！」

　　「是是是，不過蓮也累了，就先休息吧。」

　　***

　　從拍攝現場出來，艾婭先找了個禮品店，讓他們把杯子包起來，這才繼續和哥哥上路。坐公交轉乘地鐵，艾婭趴在視窗看呼嘯而過的風景，同時不忘和哥哥精神連結，將自己右眼裡映照的多彩世界放給艾歐看。

　　不是通過眼球晶狀體以及視網膜看到，而是借由雙胞胎奇特的共感，直接在腦海裡映出視線。儘管視角不對，但是艾歐依然流露出幾分歡喜的眼神。

　　艾歐：「不同的顏色，全都模糊在一起了。」

　　艾婭：「嗯，但是這樣看著也很有趣啊！」

　　因為接收了艾婭右眼所見的彩色視野，艾歐倒是有些愣住。陡然在自己腦海裡看見自己的模樣，不知為何就會有些古怪。不過仔細想想就能知道，這其實是艾婭看著他的時候的場景——透過妹妹的眼睛，艾歐看到自己在人前的真實模樣。劉海厚厚的蓋住雙眼，臉上也是冷冷的沒什麼表情，看著就覺得陰鬱沉默不好接近，連艾歐自己都覺得自己看著的確不像是好人。

　　或許內裡也和好人搭不上邊？

　　可能是由於最近除了寫曲寫詞就呆在家裡沒事幹，閑的無聊以至於開始發散性思維的艾歐，立刻就被自家的寶貝妹妹瞪了一眼。

　　「尼醬你又在想什麼複雜麻煩的東西？」

　　「……沒。」

　　大約是之前和妹妹做了約定的關係，艾歐看著妹妹明顯是成熟不少的舉動，內心又是欣慰又是複雜。喜的是艾婭身上的孩子氣越來越少，憂的則是艾婭對自己越來越不在乎，上次還因為自己熬夜，雙手叉腰把哥哥給教訓了一頓……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艾歐扭過頭，怎麼覺得我和艾婭的地位，漸漸開始反過來了？

　　「尼醬∼我在和你說話啦！不要故意看窗外——看我、看我啦！」

　　雙手捏住臉頰用力把臉孔掰向自己這邊，艾婭氣鼓鼓的嘟著嘴，不過艾歐的臉頰被她捏的通紅，頗感心虛的少女沒一會兒就鬆開爪子，改捏為撫。

　　「？」

　　「我知道的，血繼限界的話，我和尼醬不同。尼醬召喚出來的水晶雖然時間比我晚，但是卻是有生命的形態，和我只能單純凝聚武器出來的是不一樣的。眼睛也是，因為我是殘次品，所以右眼才可以看得見顏色。」

　　「不是那樣的！我，從來不覺得你是殘次品——」

　　「我知道，所以才這麼喜歡尼醬啊∼」看到艾歐不高興的眼神，艾婭笑笑，繼續說：「不過，就算能力不完全，只要一想到我可以幫助尼醬看到這個世界上的顏色，就覺得特別開心。」

　　「我做不到的事情，有尼醬，所以，尼醬看不到的顏色，由我來讓你看！」

　　前進的地鐵上，少女的歌聲乾淨透明。

　　「我知道的 愛是需要相互給予的東西

　　迷茫的話 多少次 都能重新再來

　　我在你身邊 別害怕我們彼此相信

　　總有一天你能在天空自由翱翔不管跌倒多少次

　　重要的事只有一件只想你不要緊閉自己的心（*1）」


☆、13 媒介

　　官方發糖了！

　　哦哦官方又發糖了！

　　官方今天也發糖了呢∼

　　啊，官方發糖了。

　　官方怎麼又發糖了？

　　官方你每天發糖煩不煩啊？

　　官方怎麼又是你？

　　官方你……愛咋地咋地吧_(:з」∠)_

　　——以上大約就是艾歐艾婭兄妹倆推特下粉絲的心理路程變化。

　　從最初的興高采烈到習以為常，再到現在的見怪不怪，不得不說當初影帝大人在推上吐槽「秀恩愛」這個詞精准的令人髮指，奈何人家只是雙胞胎兄妹，所以比一般人更為親密，再加上顏好，結果又圈了不少粉。

　　放下手裡的終端，腦袋上裹著厚厚一層繃帶以至於頭重腳輕，楠原剛苦笑著任由善條先生代替他倒水。

　　「只是給客人倒個水而已……我還沒有脆弱到那種程度啦！」

　　話剛說完就被瞪了一眼，不負鬼之善條之名的獨臂男人站在床邊居高臨下，一句話都不說，單憑眼神就足夠讓楠原退避三舍。仿佛光憑眼神就足以說明「受傷的人沒資格幹活」這句話的正確性，逼得楠原不得不重新躺回到床上。

　　艾婭：「楠原被管的死死的呢∼」

　　艾歐：「嗯。」

　　剛開始注意到門口多出兩個長相相似的雙胞胎，善條剛毅的眼神先是恍惚了一下，這才重新將視線專注起來。與粗獷的外貌不同，善條剛毅對待雙胞胎兄妹卻是十分細膩。端來的茶水不熱也不涼，溫度剛剛好，仿佛知道他們拿到水就一定會一口悶下去。

　　「謝謝大叔∼」

　　「……」

　　有那麼一瞬間，善條覺得自己的喉頭仿佛被噎住了一般。

　　「？」

　　「不，沒事。」

　　一轉眼，長髮的女孩便蹦蹦跳跳跑到楠原床邊。作為探病禮物而送出的CD封面上，歪歪扭扭畫了個火柴人似的頭像，只是旁邊用箭頭備註這個人像是楠原，令五好青年哭笑不得，好在底下的簽名比畫工好太多，也足以證明艾婭的確有認真練過字。

　　「謝謝，艾婭過來看我，還帶來了禮物，我很開心哦。」

　　「真的嘛？」

　　「嗯！真的喲。」

　　黑髮的娃娃臉青年揚起親和力滿點的微笑，只是那份和善的氣場令人下意識就聯想到蠢萌蠢萌的柴犬。

　　「但是，我還真是丟臉啊！那個時候明明用劍擋下了子彈，但是卻摔了一跤，還把自己摔成腦震盪……都不知道怎麼面對隊內的大家了。」

　　看著楠原羞愧的表情，艾婭歪著頭看他：「為什麼要覺得丟臉？活下來才是比較厲害的那個啊！」

　　「誒？是、是這樣嗎？」楠原不解的看她。

　　「嗯嗯！當然啦！」艾婭大力點頭，說：「沒有實力的弱小的人，沒資格活下去。只有活著的人，才有希望、有強大的力量。」

　　「……總覺得，有哪裡怪怪的誒。」

　　「會奇怪嘛？但是，以前在地下實驗場的時候，大家都是這樣的喲∼」

　　捕捉到某個不得了的關鍵字，楠原一下子從躺的姿勢坐起來，可惜過大的動作幅度也使他的腦震盪發作，立刻就痛的他捂住腦袋齜牙咧嘴。

　　「楠原？怎麼突然坐起來？生病的人要乖乖躺著才可以哦！」

　　女孩的雙手乾淨柔軟，暖暖的還帶著糖果的香味。被重新按回到病床上的楠原強忍住近乎頭疼的眩暈，努力組織起語言。

　　「艾、艾婭……你以前，究竟……？」

　　「？」

　　和自己對視的眼眸清澈透亮，好似小溪般一眼就能看透。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明白，就連那些黑暗的意義都不懂……僅僅將那些視作理所當然的生活中的一部分，就這樣心安理得活到了現在。

　　那樣的過去，如果不是懵懵懂懂的孩子，或者說，正是因為還是不甚明瞭的孩子，所以才能不筆背負掠奪生命的罪惡感與道德的枷鎖，好好的活下來。

　　明白了這一點後，楠原斟酌著，最後還是選擇了閉口不言。

　　「沒什麼，給我聽聽你的歌吧。總覺得聽到艾婭的歌，心情也會變好，」

　　「嘿嘿∼那就給你唱個現場吧∼」

　　安靜而溫柔的伴奏從終端的擴音器傳來，儘管空氣傳播使得伴奏有些微失真，但是艾婭近在咫尺的聲線卻完美的補足了這一點。

　　這首歌，本就不是依靠旋律、而是依靠歌者本身的聲音來宣揚那份寧靜閒適的心情。

　　「庭院裡晶瑩的水珠

　　打在了庭院裡初開的夕顏上

　　在外玩耍的小貓踏進了玄關

　　「歡迎回來」

　　看吧天空中雲彩的漣漪呈現著杏黃色和絳紫色

　　西沉的夕陽，給天空帶來了一抹綺麗

　　這一切，宛如夢幻一般（*1）」

　　很喜歡、很喜歡現在的生活。

　　所以，每一天都覺得像是在做夢。

　　但是在平靜之餘，內心深處卻又隱隱的在渴求什麼。

　　我，究竟在渴求著什麼，呢？

　　傾聽著艾婭的歌聲，不遠處坐在一邊喝茶的艾歐卻抬起頭，劉海下方那雙有著紅色瞳線的純藍眼眸，一點一點的呈現出深海那樣的幽遠藍色。

　　倚著窗臺，善條皺了皺眉。

　　雙胞胎兄妹的身上，都有一股不安分的味道。恰似他曾經熟識的，那對屬於先代青王羽張迅的氏族的雙胞胎兄弟——湊秋人和湊彥人。

　　危險、扭曲、純真且殘忍……若說有什麼不同的話，大約就是，還有一點點可救。

　　蜜桃色頭髮的兄妹，還沒有完全壞掉，也就是說，還有救。

　　只要耐心細緻的澆灌愛與溫柔，就能掰回來。

　　「楠原要好好休息哦！下次再來看你喲！」

　　「好啊，艾婭也要好好聽艾歐的話，不要任性調皮，做個乖孩子，知道麼？」

　　尚且不明白假話和欺瞞的艾婭，面對楠原的要求，即使明知自己做不到，還是盡力給出了回答。

　　「我會努力。」

　　伸手抓住妹妹的手腕，艾歐目不斜視拉著她走出病房。

　　「走啦。」

　　「咦？這就走了喔？」

　　「你還想呆著？」

　　只是個簡單的反問句，艾婭卻硬是聞到了艾歐心情不佳的訊號。

　　「尼醬怎麼了？」

　　「……沒什麼。」扭頭。

　　「少騙人！明明就有什麼嘛！呐呐，為什麼突然心情不好了？」

　　「沒有心情不好。」

　　「有！」

　　「沒有。」

　　「有的啦！尼醬才騙不了我呢！」

　　哼哼唧唧的，艾婭湊近艾歐的身側，兩個孩子手指交叉相疊，然後握緊了哥哥的手。

　　「走啦走啦，去吠舞羅看禮物咯∼」

　　「嗯。」

　　對於禮物，艾歐是沒什麼想法的。

　　與其說他期待，倒不如說，他是對雙眼放光隨時準備邀功的妹妹比較期待。

　　而事實上，艾婭也不負他所期望的，讓艾歐狠狠驚喜了一把。

　　封皮的藍，是天空一般的清淡乾淨。翻開內頁，視角卻是陡然發生變化——單調的黑白灰視野裡，黏在手賬紙頁上的照片，一張張的全都有顏色。

　　「這是！！！」

　　「是我和多多良想辦法做出來的喲！」

　　艾婭趴在他的肩膀上，眉眼笑彎彎的可愛極了。

　　「只要想辦法讓照片和尼醬產生精神連結就沒問題了——方法是安娜提出來的。眼睛方面的問題差不多，不過安娜是看不見紅色以外的顏色，平時都是用自己的血凝結的玻璃珠來看。我覺得尼醬如果可以找到什麼媒介，說不定就可以像安娜這樣間接看到顏色……」

　　她指了指那些照片，說：

　　「以前，尼醬的媒介是我的右眼，雖然可以看到顏色，但是視角很不方便。所以我就想，是不是可以找到別的媒介……然後，就是這個啦！把照片用精神力包起來，這樣的話，尼醬就可以直接透過這個做精神連結，然後『看』到顏色了！」

　　如同調整波長達成共感，接觸到照片上留存的精神力，下意識引動了自己的精神力，進而作出連結，從而得到之前借助艾婭右眼一樣的視覺效果。

　　「每一張照片都是我和多多良認真挑的哦！不管是城市還是郊外，天空、森林、大海、富士山、街道、店鋪、野草、花圃、飛鳥、流雲……全部都有！」

　　「我想讓尼醬看見這個世界上的風景！無論如何也想！尼醬是世界上最好的尼醬，所以，特別想讓你看這個溫柔的世界！」

　　這個世界是溫柔的。

　　多多良是溫柔的，安娜是溫柔的，草薙是溫柔的，就連周防尊也有自己的溫柔。

　　楠原很溫柔，日高很溫柔，淡島很溫柔，即使是那個嘴巴壞到要命的宗像禮司也有淡淡的溫柔。

　　七海是溫柔的，四之宮那月是溫柔的，來棲翔是溫柔的，社幸一更是溫柔，而敦賀蓮即使表面頭痛無比，私下卻還是溫柔以待。

　　這個世界有法律，更有人情。它的內部沒有戰火交織遁術苦無，超能力者的確如同血繼限界者那般稀少而強大，但是這個世界卻體現了別樣的寬容。

　　甚至不需要通過殺人，只須放聲歌唱就可以換取足夠自己生存的東西，就連無緣由的他人的好感與喜愛都能唾手可得。

　　溫柔又美好，仿佛天堂一般的世界，最喜歡了。

　　所以，這個世界的風景，無論如何也想尼醬看一看。

　　艾歐沒說話，轉身抱住艾婭將妹妹攬了個滿懷。

　　軟軟的、貼心的、純真又可愛的女孩，是他的妹妹。

　　這個世界上，果然家人才是最應該被珍視的寶物！！！家人賽高！！！

　　從多多良那裡接手了三味線。艾婭小心翼翼的舉著它，頗有些擔心會弄壞。舊物市場淘來的古老樂器，身上還殘留著歲月無情侵蝕的痕跡。略微撥弦便能聽到低沉暗啞的聲音，好似一位垂垂老矣的老者，半夢半醒的敘說只有自己知道的歷史。

　　很沉重。

　　三味線有著超出自己材質的重量。

　　那是，屬於歷史的重量。

　　「這個，真的給我？」艾婭舉著三味線，問道。

　　多多良點頭，說：「嗯，不然買來幹嘛？賣這個的店主很年輕，估計也是不懂價值，說不定還因為嫌它老舊占地方，巴不得轉手。」

　　「那它還能用嗎？」

　　「或許吧。」多多良摸著下巴不確定的說：「保養保養琴身，換換琴弦，想要彈奏出不錯的音樂也是可以的。但是這樣一來，原本屬於這個三味線的歷史，也就被洗掉了。那些破舊的、不堪入目的地方，正是它無可取代獨一無二的特徵。」

　　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艾婭抱著三味線，拉著全身心投入在相冊裡的哥哥準備回家。

　　「尼醬，走了哦。」

　　「嗯。」

　　扭頭瞅著艾歐整張臉都要埋在相冊裡的模樣，艾婭小大人似的歎口氣，不去看十束多多良瘋癲一般顫抖的肩膀，挽住自家哥哥的手臂，這才踏出吠舞羅酒吧的大門走在路上。

　　「回去以後把三味線掛在牆上怎麼樣？或者收拾一個房間，專門用來放禮物怎麼樣？多多良的鐘琴、三味線、相冊，七海送的字帖，安娜的珠子，楠原買的印花手帕，還有社長先生送來的歌迷們的禮物……全部都放在一起。」

　　耳尖動了動，艾歐努力抬起頭，說：「一個房間，恐怕不夠裝。」

　　「沒關係，反正我們對面也沒有住戶，乾脆把那層樓買下來吧。到時候還可以專門騰出來一個錄音室。」

　　大約是被艾婭描述的那個大屋子吸引了，艾歐低頭沉思的時間連三秒都沒有，便立刻點頭答應了。

　　「等專輯發售完畢，帳戶有錢了就這麼幹吧。」

　　「好耶∼」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4-8 08:23

第三卷：前路不明的三味線

☆、1 年齡

　　波浪型長髮的成熟女子端著水，在她身側，金髮的青年輕手輕腳為她拉開房門。

　　「那孩子怎麼樣了？」

　　「燒已經退了，剛剛你不在的時候醒了。腦子沒燒壞，就是還迷迷糊糊的，休息一下就沒問題了。」

　　被遊女撿回來的孩子十分年幼，體重也輕的不可思議，抱著她便仿佛抱著一團棉花，又輕又軟還十分白嫩，看著就讓人心生憐愛。

　　「才八歲吧？這個孩子……」女子低垂下頭，手指不安的絞動，「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嬰兒，卻也不是懂得些道理的少年，怎麼、怎麼就把這樣年紀的孩子給丟到這裡來了呢？」

　　「別想太多，紀乃。」金髮的青年合上拉門，紙糊的剪影裡，頭顱和肩膀微妙的錯位，「什麼都別想，一切交給我就好。」

　　「但是……」

　　「雖然氣息很奇怪，但那孩子不是妖怪，更像是有什麼特殊能力的人類。再怎麼想，也不會對我們造成危險，不是嗎？再說，還是個小女孩，就是收留她也沒什麼。」

　　看著青年溫和的表情，女子最終還是同意了他的說法。

　　「不過，人類的話，果然還是給她找戶人家收養起來比較好。我們、我們這樣的……」

　　「我知道。」

　　在青年和女子交談的間隙，仰面躺在榻榻米上蓋著被子的女孩，終於清醒了。

　　「……尼、醬……？」

　　***

　　計畫著買下對面房子好將這一層都給化作私人領地，回到家裡的兄妹倆在檢視他們禮物的途中，掛在牆上的那只由十束多多良從舊物市場淘來的三味線，在沒有人碰它的情況下，自己引動了弦，震顫著演奏起不知名的樂曲。

　　艾婭：「咦？」

　　艾歐：「不好！」

　　承載著某段歷史的三味線，就這樣開始訴說它的故事——

　　***

　　和某個莫名其妙變成八歲幼兒不說，落點還在某個絕對會被和諧的街道上的倒楣妹妹不同，艾歐在經歷了似夢非夢的狀況後清醒過來，就發現自己一瞬長大成為二十多歲的青年。

　　——視線突然變高好不習慣。

　　眨眨眼睛，面無表情但若是艾婭在這裡絕對會指著自己說「尼醬你居然露出驚訝的表情了誒」。曾經在地牢裡獨自活了多少年的艾歐猛然發現，沒了艾婭在身旁嘰嘰喳喳狀況不斷，他很不適應。

　　沒人要他管這管那處處小心，沒人惹來一堆麻煩讓他處理，陡然空閒下來的頭腦和心靈都茫然一片，就連要朝哪個方向走都沒人在耳邊各種意見……

　　這就是，寂寞？

　　正如一旦品嘗過溫暖就無可自拔的妹妹，本就看不見世間各種色彩的艾歐在失去了喧鬧的聲音後，也發現自己已經離不開聲音的陪伴。

　　誰都好……請和我說說話吧。

　　一個人，好難過。

　　蜜桃色的頭發軟趴趴的垂在耳側，艾歐甩甩頭，混合了紅與藍兩種顏色的奇特眼睛頓時讓周圍的人避之唯恐不及。

　　「是……妖怪嗎？」

　　「……趕走吧……」

　　「不，萬一……」

　　竊竊私語的聲音被無限放大，內心的煩躁一點一點攀升，眼看即將達到頂點，一個花花公子似的青年從背後走來，朝他開口。

　　「喲∼，外鄉人，頭一次來這裡？」

　　艾歐轉頭，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個黑色長髮恍若貴族的俊美青年。

　　對周圍人的眼光毫不在意，或者說，在青年接近後，周圍的人仿佛被什麼影響了似的，一個兩個都開始對這片地方視而不見，甚至還有人目不斜視的繞著走，完全不知道這裡還有兩個大活人在。

　　「我是鯉伴，奴良鯉伴。你呢？」

　　沉默了很久，直到鯉伴險些維持不住臉上的微笑，蜜桃色短髮的青年這才開口。

　　「……艾歐，我的名字。」

　　青年的聲音十分好聽，雖不如女子的優美，卻比一般男子的聲音要清亮不少，令人下意識覺得，哪怕只是聽他說話便是一種享受。

　　「這是姓氏？還是名字？」

　　「名字。」

　　「那艾歐來這裡做什麼？」

　　又是一陣沉默，不過稍微摸到點對方本性的奴良鯉伴倒是適應性良好，拉著人四處閒逛，嘴裡還不斷解說，這才沒讓尷尬的沉默成為主導。

　　「我，不知道怎麼就在這裡了。但是，有一件事是我確定的——」

　　「什麼？」鯉伴問他。

　　「我的妹妹，首先要找到我的妹妹！」

　　「家人啊……分散了？」

　　「嗯。」艾歐點點頭，察覺到鯉伴似乎對自己的聲音很在意，想了想又多說了兩句：「她很天真，單純又直白，我很擔心她。」

　　一般情況下都是妹控屬性的好哥哥，深埋在內心陰暗面的大魔王本性還沒有暴露，靠著顏值和聲音成功刷了奴良鯉伴好感值的艾歐，就這樣扒上了地頭蛇——奴良組第二代總大將的順風車。

　　「我對江戶可是很熟的，如果你妹妹真的在江戶，我一定幫忙找到她。」

　　「嗯，那……多謝了。」

　　該慶倖艾婭不在，某種程度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艾歐，對奴良鯉伴祭出了敦賀蓮在電視劇裡常用的360度無死角必殺微笑，順便發出一張好人卡。

　　「奴良君，真是個好人。」

　　「啊哈哈哈……直接喊我鯉伴吧。奴良的話，萬一和家裡老爹的名字弄混就不好了。」

　　「好的，鯉伴。」

　　順利到手了嚮導兼導航兼尋人指引的新朋友，今日的艾歐，也在朝著腹黑大魔王的道路大步邁進。

　　***

　　莫名其妙變成自己八歲時的模樣，艾婭有苦說不出。不過某種程度上，這年齡反倒剛好契合她的心智。

　　「毛倡妓，要抱抱∼」

　　「誒？又要抱？」

　　「可是我累了嘛！」

　　毫無顧忌的向對方撒嬌，艾婭仗著自己現在年紀小，各種耍賴打滾簡直玩的得心應手。偏偏毛倡妓面對這麼小的孩子，母性心理發作還真不好拒絕。

　　「只有這一次喔。」

　　「嗯∼知道啦！」

　　滿意的窩進毛倡妓懷裡，成熟女性溫暖柔和的身體令艾婭下意識蹭了蹭，微風拂過，好似時間也回到了自己才幾歲時，窩在母親懷裡呼呼大睡的休閒時光。

　　「毛倡妓……好溫柔啊……」

　　「誇我也只抱這一次！」

　　雖然撂下了狠話，但是毛倡妓的雙手卻向上托了托艾婭的身體，以免她睡熟掉下去。

　　「真是的，根本就是小孩子嘛！」

　　將嘴裡咬著的紅線放在肩頭，首無輕笑著走了過來。

　　「要我幫忙嗎，紀乃？」

　　「……不了，還是我來吧。萬一中途吵醒她就不好了。」

　　「哈哈，果然紀乃很溫柔啊∼」

　　金髮的妖怪，長髮的妖怪，還有一個熟睡中的還不知是不是人類的孩子。

　　不明緣由的，背影充滿了平和的幸福。


☆、2 交友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鯉伴的親和力如果可以用刻度表示，那根本就是沖爆溫度計的存在。乍一看冷著臉，其實是目死狀態的艾歐，就這樣被奴良鯉伴熱情的邀請進他家。

　　「你家，全是妖怪啊？」

　　不管是地板底下還是瓦片上頭，大大小小的妖怪幾乎堆滿。只可惜在艾歐眼裡，這堆妖怪們依然只是黑白畫面，以至於威嚇程度直接掉了一個層次，從獵奇過渡為稀奇古怪。

　　奴良鯉伴：「是啊，怎麼說我也是魑魅魍魎之主……」

　　艾歐一挑眉：「你是妖怪？」

　　奴良鯉伴：「……誒？」

　　艾歐：「……」

　　終於意識到了什麼不對。奴良鯉伴上上下下打量著艾歐，最後不得不給出一個沉痛的結論。

　　「你是人類……？」

　　不明所以的艾歐點了點頭，「如你所見，貨真價實。」

　　——也就是說他把一個人類當成了妖怪，還險些想把他拉進百鬼夜行？！

　　奴良鯉伴的臉色從來沒有那麼精彩過。不過這不怪他，艾歐身上的氣息的確很迷惑人——那種從內心深處彌漫出來的、仿佛行走在鋼絲上隨時崩潰的黑暗壓迫感，即使不是妖怪，恐怕也是那種會呼喚黑暗成為妖怪的類型。

　　「無所謂。」艾歐伸手撩開劉海，露出自己的眼睛，說：「反正我這樣子，說是人類也沒人會信，於我而言，是妖還是人，沒區別。」

　　是人，亦或是非人的存在，很重要嗎？

　　血統、種族……是理所應當的評判標準嗎？

　　那雙眼睛奇異而美麗，目光更是無比坦蕩，仿佛這世上的一切都無法映入他的眼裡。

　　事實上，沒有艾婭在，只能守著黑白畫面的艾歐，的確對欣賞美景沒什麼動力。

　　——艾婭不在，好無聊，好累。

　　——除了找妹妹，什麼都不想做。

　　內心幾乎呈現_(:з」∠)_姿勢，艾歐面無表情跟在鯉伴身後，任由幾個小妖怪領路帶他去了客房。

　　「啊，對了，作為鯉伴幫忙尋找我妹妹的酬勞——」說著，艾歐將手腕上的一條水晶鏈子遞了過去。

　　「……我不要。」

　　難得一見的，貴公子氣質的奴良組二代目，露出了近似小孩子耍脾氣的表情。

　　艾歐：「？」

　　對眼前的人類青年有些沒轍，奴良鯉伴伸手按下略微抽痛的額角，解釋道：「幫你是因為看你順眼，想交個朋友……如果收下這手鏈，反倒像是出錢的雇主和出力的跑腿，我可不想這麼幹。」

　　僵持了片刻，艾歐將那條水晶鏈子重新戴回到手腕上。只是他周身疏離客氣的氛圍，也越發稀薄了。

　　「鯉伴，謝謝。」

　　「沒什麼沒什麼∼」奴良鯉伴揮揮手，閉上一隻眼睛的閒適模樣看著就慵懶而貴氣，「幫朋友的忙，我可是義不容辭啊。」

　　明明是個氣質優雅如貴公子般的人物，性格卻好似話本裡的遊俠，行事不拘小節而又充滿了俠義心腸，領袖的人格魅力更是被他發揚到了最大，即使是艾歐這樣的人，也會下意識被他吸引……

　　——或許，治療我的人群恐懼症與社交恐懼症，應該多找幾個妖怪來當朋友？還是說，只要不是人類都可以？

　　可惜艾婭不在這裡，不然絕對能察覺出艾歐跑偏的思維，然後早早掰正這微妙的看法……結果就是，日後被無數人頂禮膜拜瘋狂熱愛的宇宙級歌手艾婭，私下裡無數次擔憂著自家哥哥的交友圈——發自內心的那種。

　　***

　　「毛倡妓∼我出去玩啦∼」

　　穿著鮮嫩的粉色和服，艾婭揮揮手就從屋子裡溜出去，徒留下搖頭歎息，實際上卻萬分寵溺她的毛倡妓。

　　「不要跑太遠，天黑了就回來。」

　　「知道啦！」

　　雖然是妖怪，不過毛倡妓的外表乍一看就只是普通的人類女子。被害死後，生前積攢的金錢有一部分被拿走，而被藏起來的部分自然是被她取回。本意是想留著以後有個萬一，不過在多了艾婭這個人類小孩後，毛倡妓卻是將那點錢大部分都用在了她的身上。

　　從食物到穿衣再到用藥，一無所有的艾婭全是靠著毛倡妓的照顧以及首無的接濟，這才順順利利度過最初的高燒。不過艾婭也沒想到自己會那麼倒楣，莫名其妙落在水裡不說，還漂流到了花街……如果不是遇到了毛倡妓，現在會怎麼樣還難說。

　　「唉，果然這附近也沒有尼醬的氣息呢。」

　　小小的孩子低頭歎氣，只是配上還沒大人腰高的個頭，以及那張孩子氣萬分的臉孔，怎麼看怎麼違和。

　　不過艾婭顯然是被鳴人和十束多多良的樂天派感染，失落了沒多久就自己握拳振作起來。木屐在彎彎曲曲的小路上磕磕碰碰，偶爾有擋路的石子更是被一腳踢開。

　　不知不覺走到了毛倡妓給她劃分的安全範圍外，艾婭歪頭想了想，繼續不在意的朝前走。身體變小但是能力又沒打折扣，她一沒靈力二沒妖氣，除了不同于常人的眼睛，外表怎麼看都是普通人一個。或許威懾力是不夠，但是這樣的狀態反而方便偷襲和殺人。再加上艾婭從很早之前就是殺人無數的扭曲孩子，從哪下刀怎麼下刀，她可是門兒清。

　　「總覺得好像是在玩捉迷藏∼不知道最後是我先找到尼醬，還是尼醬先找到我呢？不過尼醬難得不在，要不要偷偷去找點樂子呢？」

　　粉色和服的小姑娘穿著木屐，東瞅瞅西看看，手裡還捏著路邊的野花，路人一看便知道是出來遊玩的孩子，任誰也不會知道這個孩子實際上究竟是個多麼殘忍的、以掠奪生命為樂的殺人狂。

　　腳上的木屐帶子在艾婭踏出下一步的時候陡然斷裂，同時，仿佛是什麼訊號似的，一隻妖怪從背後接近的艾婭。

　　「……？」

　　眼看著那只妖怪張口就要吞下因為鞋帶斷裂而不便逃跑的女孩，一柄刀刃卻從妖怪的側面伸出。握住利刃的青年粗粗在腦後紮著散亂的頭髮，出手動作卻是和鬆散衣著不相稱的乾脆俐落，僅僅一個呼吸的時間，那只妖物就被他劈成數塊，而後泯滅在空中。

　　握刀的青年回頭看了艾婭一眼，成年人的身高自然比現如今不過七、八歲孩童的艾婭要高。冰藍色的眼眸居高臨下，不帶一絲情感看著她，仿佛是確認了艾婭沒受什麼傷，他平淡轉過頭，轉身就要走。

　　只是艾婭的動作比他更快，伸手就拽住了他的衣擺。一時不察，方才還冷酷著一張臉斬妖除魔救下女孩的帥氣青年，就這麼直挺挺的失去平衡，臉朝下摔在了地上，光是聽聲音就覺得痛。

　　艾婭：「……啊。」總覺得好像一不小心又闖禍了，不過為什麼要加個又字？

　　面朝下很痛的摔在地上的青年：「喂——小鬼你幹嘛？！不對！你能看見我？！！」

　　一翻身就從地上爬了起來，有著一雙冰藍色眼睛的青年剛想舉手，卻又意識到自己還緊抓著刀不放。

　　「緋。」

　　白光閃過，手中的刀刃便化作了黑色短髮的女孩。不過這次，青年卻顧不上和自己的神器交談，而是直直看著手還抓住自己衣擺的艾婭。

　　「喂，小女孩，你看得見我？」

　　不知為何，青年的表情變得有些焦急，像是在期待什麼。不明所以的艾婭點點頭，然後將手裡拎著的那只帶子斷掉的木屐遞到青年面前。

　　「看得見啊。」似乎是為了增強說服力，艾婭晃晃手裡的木屐，說：「而且旁邊那個會變成女孩子的刀也看得見哦。呐呐，這個你會修嘛？沒有鞋子走路很不方便，而且看到我把木屐弄壞，毛倡妓萬一生氣就糟了。所以……」

　　說到這裡，艾婭對眼前的青年露出了十分燦爛的笑容。

　　「你能給我修木屐嗎？」

　　或許是頭一次碰見可以看見自己的人類，青色眼眸的青年對著那只木屐沉默良久，還是接了過來。

　　「我……試試吧。」

　　「沒關係，要對自己有自信。多多良說過，不管做什麼都要相信自己，總會有辦法解決的。而且就算修不好也沒關係，不過等下要和我回去，幫忙給毛倡妓證明木屐是自己壞掉的，和我沒關係。」

　　蜜桃色頭髮的女孩雙手撐著下巴，蹲坐在地上，小小的一團看著就讓人心軟。

　　「不過大哥哥你是什麼啊？妖怪？還是陰陽師？」

　　「都不是。我、我是……」

　　「是什麼？」

　　雖然眼睛的模樣奇怪，但是直面艾婭孩童般清澈通透的眼神，冰藍色眼眸的青年還是有些慌亂。他扭過頭，目光卻又和身後的神器撞在一起，接著又轉回了艾婭的面孔。

　　「……神明，我是神明。」

　　「神……？」很可愛的歪著頭，艾婭繼續問他：「是什麼神？專門殺妖怪的神嗎？如果是的話，就不能讓你去毛倡妓家作客了。」

　　「誒？」

　　面對疑惑的青年，女孩托著下巴，笑靨燦爛如盛開的蓮花。

　　「因為，毛倡妓是妖怪嘛∼」

　　令人難以想像，妖怪和人類居然會一起生活，而且，妖怪還花錢給人類買吃的買穿的。

　　然而這件事真的發生了……還是在夜鬥的面前。

　　「毛倡妓是好人，不對，好妖怪……咦，怎麼覺得好奇怪？算了不管，反正毛倡妓可好啦！如果你是陰陽師或者專門殺妖怪的神，我是絕對不會讓你去的。」

　　可能是之前夜鬥斬殺妖怪的動作太熟練，被誤會了的神明說了半天才總算打消艾婭的警惕。不過他也的確對毛倡妓產生了興趣——為了避免妖怪像對待家畜那樣圈養人類的行為出現，夜鬥廢了好大勁兒才讓艾婭鬆口，帶他去居住的地方看看。

　　夜鬥：「對了，還沒問你的名字。我叫夜鬥，你呢？」

　　艾婭：「我叫艾婭。」

　　走了一段路，她像是想起了什麼，扯住夜鬥的下擺，險些又害他摔跤。好在夜鬥對艾婭這麼個能夠看到自己的人類孩子很寬容，連之前切實的臉朝地大摔都沒計較，眼下只是拽拽衣服，自然更不介意了。

　　「怎麼了？」

　　「呐呐，夜鬥。神是很厲害的吧？那我可以許願嗎？是不是許願就可以實現我的願望了？」

　　「你要對我許願？」

　　「是啊。我想跟夜鬥許願——快點找到迷路不見的尼醬。」

　　神明是從人類的願望誕生的存在，然而作為禍津神的夜鬥，迄今為止接到的基本都是祈求殺死他人的願望。

　　「我可是禍津神，找人這種事，我……」

　　然而，對著艾婭單純到幾近盲目的臉，莫名其妙的愧疚感令夜鬥根本無法說出「辦不到」這三個字。

　　「沒關係啊，夜鬥要對自己有信心！」艾婭說著，踢踢腿露出腳上被夜鬥重新系好帶子的木屐，「鳴醬說，有些事情試了才知道能不能成功。多多良也說過，固步自封的人，永遠都超越不了自己的極限……所以，夜鬥也是一樣的喔！不管是什麼，總要先試試看，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到。」

　　低下頭便看到艾婭腳上的那只被自己勉強修好的木屐，不知為何，接到這樣一個在茫茫人海裡找人的麻煩願望，夜鬥心裡卻奇異的開心起來。

　　自己是不是可以走另一條路呢？

　　不是以禍津神的身份存在，而是以能夠幫助人而存在的神明身份存在！

　　被這個念頭蠱惑著，夜鬥對艾婭點點頭。

　　「我知道了，你的願望，我一定會努力幫你實現的！」

　　艾婭大力點頭，「嗯！夜鬥要加油哦！我的願望實現的話，一定給你香火錢……或者讓毛倡妓給？畢竟我沒錢嘛∼」

　　夜鬥：「……沒、沒關係。反正你還小，而且讓妖怪給神明錢，總覺得好微妙。」

　　艾婭歪頭：「咦，是這樣麼？」

　　夜鬥扶額：「算了，不然你意思意思給我5元吧，問小孩子要錢，我也是墮落了。」

　　艾婭：「哦。」

　　——雖然不是很懂，不過挺便宜的。毛倡妓應該不會說她亂花錢吧？

　　被自家尼醬寵壞了的•毫無金錢觀念的•缺錢就找尼醬•有卡隨便刷的艾婭，最近終於在毛倡妓這位妖怪的教導下，學會了勤儉持家的節約好習慣。

　　不過由妖怪來教人類如何省錢砍價，果然還是好微妙。

　　被砍價了的夜鬥，此刻的心情也著實微妙了起來。


☆、3 祝福

　　毛倡妓簡直為艾婭操碎了心。

　　尤其是在看到她出去玩一下，就帶回來一個神明後。

　　「艾婭！！！」

　　察覺到對方的氣息後，毛倡妓的第一反應就是用頭髮將艾婭裹住，迅速將這孩子藏到自己的身後。比起逃跑，她心裡更擔心的卻是艾婭的安全。因此，在確認了艾婭都好好的，毛倡妓才將注意力分到眼前的神明身上。

　　無論生前是人類時，還是現在成為了妖怪後，毛倡妓心裡對於神明的存在，始終都是敬畏的。當然，現在還要加上忌憚。

　　「敢問閣下來此有何指教？」

　　面對色厲內荏的毛倡妓，身為禍津神的夜鬥眨眨眼。對於自己總是不受待見的事實適應良好，甚至還自來熟的找了個地方坐下。

　　「沒什麼，就是好奇被這人類小鬼想要保護的妖怪是什麼樣的。本來還在擔心會不會是被圈養起來的，不過……嘛，現在看來，似乎是沒什麼問題。」

　　那種濃濃的、溫暖又親切的氣氛，比起惡意，反倒更像是家人。

　　奇怪的妖怪，還有奇怪的人類孩子……真的是……羡慕啊。

　　夜鬥冰藍的眼眸暗了暗，隨後又恢復了慣常的開明。

　　「還有，這孩子的木屐帶子壞了，不過不是她弄壞的，應該是木屐品質不好吧。」說到這裡，夜鬥對被毛倡妓死死護在身後的艾婭眨眨眼，那副俏皮的模樣一下子就讓艾婭笑了出來。

　　「嗯，是木屐不好，才不是我的錯呢。」

　　夜鬥和艾婭這一笑，毛倡妓就知道是沒問題了。

　　果不其然，之後有好一段時間都能看到這一大一小湊在一起玩。

　　只是，首無那邊……

　　擔憂著金髮妖怪的毛倡妓在過了好幾天後，終於還是忍不住找到了夜鬥。

　　「不好意思，請問，可以請您幫忙照顧艾婭幾天嗎？我的同伴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回來了……我，十分的擔心他……」

　　瞥見毛倡妓的眼神以及臉上的表情後，夜鬥就明白了她這樣急切的想要去見同伴的心情了。

　　大約是……牽腸掛肚的情郎吧。再加上艾婭平時也挺好帶的，這樣一想，夜鬥便點頭答應了毛倡妓的請求。

　　「沒問題，艾婭就放心交給我，你就去找你的……」說到這裡，夜鬥豎起了小拇指，臉上的表情也十分促狹，「那位吧∼」

　　「……才、才沒有！」

　　幾天下來也算是瞭解了這位禍津神的性格，毛倡妓雖然覺得對方性格不太靠譜，但是關鍵時刻還是很靠得住，因此，將手裡的那點錢全部塞給艾婭、並解釋了首無沒有音訊而要前去尋找的事情後，她就出門了。

　　「毛倡妓，找到首無後還回來嗎？」

　　「當然啦∼就算是需要搬家，也肯定會帶上你的。」

　　「那毛倡妓路上小心喔！」

　　揮揮手送別了毛倡妓，艾婭轉過身和夜鬥大眼瞪小眼。

　　夜鬥敗退：「……幹嘛？」

　　艾婭抬頭望：「我肚子餓了。」

　　夜鬥歎了口氣：「……走吧，我帶你去找吃的。」

　　艾婭點頭：「好耶∼」

　　八歲的小姑娘笑嘻嘻牽著夜鬥。毛倡妓給她買的粉色和服特別合身，不過今兒毛倡妓不在，所以艾婭垂到腰際的長髮是夜鬥給她紮的。在不小心扯斷了好幾根頭髮，惹來艾婭不滿的瞪視後，夜鬥終於給她紮好了……一個馬尾辮。

　　「夜鬥是笨蛋啦！頭髮都不會紮。」

　　「這能怪我嗎？！」

　　「就怪你！扯斷頭發超級痛的！哼，下次我也要給你紮辮子！」

　　「不，絕不！到時候你肯定會故意對我下黑手！」捂住腦袋。

　　艾婭嘟嘴：「……哼，夜鬥好小氣。」

　　「小氣的究竟是誰啊！！！！」

　　***

　　「失禮了，請問艾歐君在嗎？」

　　「是，我在。」

　　「受夫君所托，妾身帶人為您送來幾件替換的衣物，請問方便開門嗎？」

　　「可以，請稍等。」

　　簡短的幾句交流後，艾歐從客房裡拉開紙拉門。門口的女性端莊嫺靜，漆黑如瀑的長髮順直優雅，令人看著就親切溫柔。

　　「妾身是鯉伴的妻子，山吹乙女。」

　　像，太像了，實在太像了。

　　匆匆低下頭，掩飾眼中的驚訝。如果頭髮的顏色不是黑色，而是櫻花一般恬靜的粉色，艾歐幾乎錯覺自己看到了母親。

　　「艾歐君初來乍到，也沒有什麼行李。因此妾身整理了幾件和服送來。」

　　她揮揮手，自有兩隻小妖怪將青色的和服送上。式樣和剪裁都是極為普通，唯獨料子有些不同，不過想想也知道，畢竟這裡是妖怪的大本營，布料大約也是某些有關紡織的妖物製作的。

　　「麻煩您了。」

　　「哪裡……身為奴良組總大將的妻子，這都是妾身應做的。」

　　繼艾歐用自己的聲音刷了奴良鯉伴的好感，山吹乙女也在不知不覺中用自己的臉和性格刷了艾歐的好感度。

　　真是讓人忍不住感歎，天道好輪回。

　　山吹乙女真的是太像艾歐艾婭他們死去的母親了，除去發色和眸色，其它都一模一樣，就連溫柔又堅強的性格都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也因此，在奴良組暫居的這段時間裡，艾歐偶爾刷刷奴良鯉伴的好感，其餘時間幾乎全部都在刷山吹乙女的好感。

　　「我，為您寫了一首歌……」

　　「歌？」

　　「是！我想要，祝願您和鯉伴，一直一直幸福生活！」

　　青年眼裡的希冀宛若夜晚空曠的草原上燃起的那一點火光，渺小卻也熾烈。

　　「為什麼，艾歐君要這樣做呢？」

　　不能怪山吹乙女起了退卻的心思，要怪就怪艾歐有些急躁的舉動，在這古代來說還是有些不合時宜。

　　聽了山吹乙女的話，艾歐頓了一下，還是選擇說出實情。

　　「我和妹妹的母親，和您非常的相像。」

　　「母親……？」

　　「是，只是她已經……在我和妹妹還小的時候，為了保護我們……」

　　那一瞬間，明瞭艾歐對自己懷有的真正心情，山吹乙女抬手掩唇。

　　「抱歉，艾歐君，妾身誤解您心中的感情，甚至……真是萬分抱歉！」

　　「沒什麼。」

　　艾歐搖搖頭，青年模樣的他大約是身材和臉孔都長開了的關係，一舉一動都十分沉穩，甚至很給人信賴感。

　　「只是看著您，就忍不住希望我和妹妹的母親，也能有這樣幸福的笑容……她在我的記憶裡，總是一人撐起家裡，無論再累，對著我的妹妹永遠都是那樣溫柔，疲憊又堅強，甚至在我和妹妹要被愚昧的村民視作不詳殺死時，也拼了命的想要保護我們。」

　　明明是那樣痛苦不堪的往昔，艾歐現在卻已經可以漸漸正視它。

　　青年的聲音淡淡的，庭院裡不時飛來螢火蟲，幽綠的光點偶爾經過艾歐的身邊，襯得他越發單薄透明。

　　他抬頭，遮住額頭的劉海順應重力向臉頰兩側滑落，露出了艾歐那雙奇異的紅藍混色的眼睛。

　　「如果神明和妖怪都是存在的，那麼，人類的靈魂也一定可以輪回轉世吧？」

　　「母親那樣好的人，來生一定會幸福的吧？」

　　「就像乙女和鯉伴一樣……一樣的幸福美滿吧？」

　　山吹乙女看著艾歐，眼裡有疼惜，更多的卻是欣慰。

　　「是的，妾身和鯉伴，一定會和艾歐君希望的那樣，一直一直的幸福下去。」

　　「嗯。」

　　躲在遠處走廊拐角的某位二代目，此時也難得的睜開雙眼。

　　——本來還有些擔心的……啊啊，現在看來果然是我多心了。

　　「鈴蟲燦爍鳴聲囀吟

　　彼方遙傳宴席之音

　　仿若遠星明滅現隱

　　兩人依偎攜手伴行（*1）」

　　黑髮的青年伸手將一隻飛到自己身邊的螢火蟲攏住，那一點微弱的光忽閃忽閃，卻令奴良鯉伴的心裡越發開朗。

　　——乙女和我，肯定會如你所願的那樣，一直幸福下去的。


☆、4 不懂

　　在艾歐不知道的情況下，他已經把整個奴良組的好感值給刷爆了。然而即便刷爆了好感值，妖怪們還是沒有帶來有關他寶貝妹妹的任何消息。

　　艾歐不知道的是，毛倡妓先前和艾婭居住的地方在江戶郊外，那樣偏僻的小村落，在這個時代要多少有多少。即使是妖怪也不意味著神通廣大，在江戶內部自然是找不到艾婭的蹤跡。更別提艾歐還透露說艾婭和他是雙胞胎兄妹。妖怪們看著艾歐自然是以20歲左右的女性做範本尋找，誰有能想得到去找一個8歲的孩子？

　　庭院的水池咕嘟咕嘟冒泡，身材矮小的河童少年探出半張臉，遞給水池邊等待的艾歐一朵蓮花，搖搖頭便再度潛入水底。

　　「還是沒有消息啊……」

　　艾歐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長毛了。好在奴良鯉伴對他這個人類朋友也是禮遇有加，摸著下巴琢磨著給他找點事兒幹，好分散艾歐身上幾乎不輸給怨靈的憂鬱。

　　「艾歐，今晚有百鬼夜行，要一起來看看嗎？說不定會給你譜曲的新靈感哦∼」

　　「……也好。」

　　蜜桃色的發色看著有些女氣，但是艾歐的氣質與舉止卻絕對不會讓人錯認。成年男子臉上冷冷淡淡的表情，和他越發沉穩安靜的性格，更是讓小妖怪們對艾歐下意識不敢放肆。

　　「對了，乙女上次和我說，很喜歡你創作的歌曲喔。」

　　「那很好。」

　　拉拉雜雜一大幫妖怪行至浮橋，就看見一隻金髮的首無妖怪在這裡出現。鮮紅的線織下天羅地網，卻還是被鯉伴揮刀破解。

　　半跪在地上，渾身狼狽的首無眼神卻凶戾無比。鯉伴舉起手中的刀刃，作勢要殺死首無的那一瞬，終於尋來的毛倡妓卻擋在了首無的面前。

　　「不要……請放過、放過首無吧！」

　　「紀乃！這裡危險！快退下！」

　　「不，我不會逃走的！首領大人，只要您願意放過首無，即使要拿走我的性命也不要緊！！」

　　看著互相擁抱在一起的首無和毛倡妓，奴良鯉伴收起了刀。

　　「什麼啊，這不是有嗎？守護你的人……」

　　「唔！」

　　無視了首無有些窘迫的神色，奴良鯉伴的語氣十分認真。

　　「為了重要的人而願意獻出生命……這個女人給我看到的是真正的堅強。而你麼，只是逞強而已。什麼也不保護，只是一人戰鬥的話，誰都能做到。但奴良組是為了保護重要的同伴才戰鬥的。」

　　艾歐站在奴良鯉伴身後不遠處，將這一幕看得一清二楚。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掌心，如果說為了保護什麼而戰鬥的話，或許……

　　下定了決心，上前兩步，正準備向鯉伴告別，離開江戶去尋找妹妹的艾歐，引起了首無和毛倡妓的注意力。

　　「那張臉……莫非你就是艾歐？！」

　　「！！！」

　　聽見了熟悉的名字，連鯉伴都扭頭看向了毛倡妓。「你們見過艾歐的妹妹？！在哪裡？這傢夥可是找他妹妹找得都快發瘋了。」

　　毛倡妓定了定神，回答道：「是的。艾婭的話，前段時間被我和首無救了下來。只是最近一直沒有首無的消息，我將艾婭託付給一位神明照顧，便來到了江戶。啊！那位神明雖然性格有些跳脫，但是關鍵時刻很靠得住，而且武力也很高，對艾婭也很和善……」

　　「在哪裡？」

　　打斷了毛倡妓的敘說，艾歐的雙眼亮的有些異樣。映襯的夜晚的月光，都好似刀刃的寒光般冷冽。

　　「艾婭她，現在在哪裡？」

　　下意識打了個哆嗦，毛倡妓只覺得眼前的青年氣勢逼人。即使五官和艾婭那樣相近，給人的感覺卻像是太陽和月亮，一個明亮溫暖，一個皎潔冰涼。

　　將地址報給了艾歐，攙扶著首無站起身的毛倡妓就看到，艾歐不經鯉伴的同意就直接喊了個速度最快又能馱人的妖怪，驅使它前往毛倡妓指示的那個方向。

　　能夠這樣隨意借用妖怪的人手，而且連那個妖怪自己都不覺得自己被人類驅使有什麼不對……要麼是艾歐和奴良組的二代目的確關係極佳，要麼就是艾歐那冰冷又熾烈的眼神連妖怪都忍不住避讓三分。

　　扶著首無站起身，毛倡妓的心思打了個轉兒就又將全副注意力放在首無的身上了。

　　「首無，傷口怎麼樣？還會難受嗎？」

　　「我沒問題，你也別太擔心了。」

　　相較于毛倡妓的謹慎，雪女雪麗倒是沒那麼膽小，直接湊到鯉伴身邊，貼近他的臉頰一側開口道：「首領，那個人類是不是……」有些無禮了？

　　不過鯉伴顯然不在意這點小事。將首無和毛倡妓收入麾下，奴良組的二代目揮揮手打消了雪麗的擔憂。

　　「沒事啦∼，艾歐那傢夥每天都在組裡念叨他的寶貝妹妹，乍一聽到有了艾婭的消息，焦急之下借個妖怪也沒什麼。等他回來後，說不定還會因為歉意而再寫個好曲子給我呢∼」

　　提到曲子，就算是雪麗也不由得有些期待。畢竟二代目的奴良鯉伴是半妖，其父奴良滑瓢率領的奴良組也是親人類的妖怪派系，再加上瓔姬的影響，組裡有不少妖怪都對人類的某些愛好起了興趣。除去那些名刀名劍，女性的妖怪們更是對樂器和歌舞深感興趣。

　　自從鯉伴將艾歐這個人類誤打誤撞帶進組裡，女性妖怪們可是紛紛對這位作曲家推崇備至，而在山吹乙女得了一首曲譜後對鯉伴更為親密，整個奴良組都在鯉伴這位寵妻狂魔的帶領下對艾歐越發禮遇。

　　奴良組這邊順利多了兩位妖怪加入，回去後又找了個藉口開始大肆玩鬧，可惜另外一邊的艾歐運氣向來不太好。

　　抵達毛倡妓說的地方後，剛巧趕上艾婭和夜鬥一塊出去吃東西的時間點，屋子空落落的沒有絲毫人氣。好在哥哥大人感受到屋裡有殘留的艾婭氣息，確認這裡就是毛倡妓口中說的、艾婭居住的地方，他倒也不急，乾脆就在屋子裡等了起來。

　　只是這一等，等到天黑都沒見有人回來。

　　「該不會，遇到麻煩了吧？」

　　「嗷嗚？」

　　被艾歐扯來當交通工具的妖怪歪歪頭，身軀龐大卻有些笨拙，心智也懵懵懂懂像是幼童。好在艾歐對這類型的很有一手，沒一會兒就哄得那只妖怪笑眯眯的趴在地上甩尾巴。

　　「等我找到艾婭，回去鯉伴那裡，讓他給你加餐。」

　　「嗷嗷！嗷嗚嗚！！」

　　聽到加餐，笨妖怪瞬間幹勁兒十足，馱著艾歐在空中飛行，頭顱還來回搖擺，仿佛是在聞氣味尋人。

　　——鯉伴麾下究竟還有多少這樣蠢萌的小妖怪啊？

　　想起那幾個站起來還沒人膝蓋高的，總愛在走廊上嘻嘻哈哈的小不點妖怪，艾歐覺得，這大約就是他總也沒辦法把鯉伴當成了不起的總大將來看待的關係。

　　至少，會陪那些小不點妖怪一起躺地上曬太陽的鯉伴，真的完全沒有威懾力。

　　盤腿坐在妖怪身上，艾歐托著下巴四處掃視人影。月光雖然明亮，但是比起白天終究還是差了好多。再加上艾歐眼裡看不到顏色，粗略一看，下方幾乎全是黑漆漆的一片，除了勉強分辨輪廓，就連稻草和樹葉都分不清。

　　「嗷嗚嗚∼」

　　下方的妖怪似乎是發現了什麼，身子向右下方斜著降落。與此同時，刀劍相交的金屬聲也傳入了艾歐的耳中，而屬於艾婭的聲音，也隱隱的被風夾雜著隻言片語，傳了過來。

　　「……夜鬥……」

　　「停……好……」

　　隨著座下妖怪的落地，艾婭的聲音越發清晰。然而最讓艾歐開心的，還是自家寶貝妹妹對自己的熱情呼喚。

　　「尼∼醬……！！！」

　　若是一般人在這裡，好歹還能借著月光靠衣著顏色認人。可是艾歐看不見顏色的、在夜晚就是一片黑糊糊的眼睛裡，只能勉強分辨線條。不過在懷裡陡然多出一個小小的溫暖源後，艾歐還是憑藉著雙胞胎特有的感應力認出了艾婭。雖然妹妹的身高體重還有聲音都微妙的變了，但是妹妹就是妹妹，不管變成什麼樣他都能認得出來。

　　懷著莫名冒出的自豪心情，艾歐摟住炮彈似的撲進自己懷裡的艾婭，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超級幸福。載他過來的妖怪眨眨眼，四處飄的小花刺得他鼻子發癢，立刻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然而這並不能阻止重逢的兄妹倆秀恩愛（x）。

　　無意間瞥見那邊飄小花的兄妹，夜鬥氣得肝疼，偏偏他對面那人的戰鬥力也是十分驚人，根本容不得他分心。

　　「緋器！」

　　黑色短髮的嬌小女孩，擁有奇妙的氣質。順應夜鬥的呼喚，她在一陣白光後化作樸實的太刀落入夜鬥手中，木制的刀柄安靜又溫暖，隱隱操縱水流護衛在夜鬥的周圍。

　　手中太刀的尖端在月光照耀下閃著寒光，而夜鬥冰藍色的眼眸也分外淩冽，只是這一幕落在面前敵人的眼裡，卻是驚不起什麼波瀾。

　　「誒∼原來是神明啊∼連神器都有——」

　　聲音懶洋洋的女性，有著一雙不詳的紅色眼睛。雖然五官給人的印象是鄰家小姐姐的清秀感，然而她身上盤踞的邪性靈力卻讓人不敢小覷，即使是夜鬥也忍不住提高警惕。

　　「不過無所謂啦，呐國行，你說呢？」

　　被黑髮紅眸的女性詢問的青年穿著絳紫色的制服，鏡片後的眼睛半眯著給人憊懶的錯覺。伸手擦擦沾染到塵土的鏡片，青年打了個哈欠，說：

　　「那種事情怎樣都好，殿下，什麼時候才能回去睡覺呢？夜戰可不是我擅長的領域啊。」

　　「抱歉抱歉，但是目前看來，一時半會兒是搞不定啊∼不然隨便打打交差算了？」

　　「既然您沒興趣，乾脆也別打了，直接回去洗洗睡吧。」

　　青年和女子的對話，光是聽著就讓人忍不住犯困。窩在哥哥的懷裡，被舒舒服服抱著的幼年艾婭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所以大姐姐和夜鬥還要不要打啊？」

　　微微抬起下巴看著天際那輪皎潔的明月，黑髮紅眸的女性思考片刻，對艾婭說：「唔……不然你幫我做決定？老實說最近有點選擇困難，不然丟個硬幣算了。」

　　艾婭：「好呀好呀，我這裡就有硬幣哦，大姐姐要嘛？」

　　「不用，你直接幫我丟算了。過去還要自己拿，好累好麻煩。」說著，那女人還打了個哈欠，那動作那神態都和她身後半步的青年一模一樣。

　　夜鬥：「……」突然覺得沒幹勁兒了。

　　丟硬幣的結果是不打，夜鬥抬頭看到女人用手背揉眼睛，一副睡眼惺忪生無可戀的狀態簡直沒法說，只覺得這個結果也不算壞。

　　手裡的緋器再度回歸人類形態，白色和服輕飄飄的看著就覺得舒適。

　　「夜鬥？」

　　「沒事，看起來是不用打了。」

　　話雖如此，夜鬥對眼前的女子還是提高了警惕。對方的氣息似清冽似暗沉，靈力性質溫和厚實，內裡潛藏的陰暗面卻又好似一團邪火，燒的人不敢觸碰。

　　只不過艾婭似乎對她印象不錯。從艾歐懷裡跳下來，個頭還沒大人腰部高的小姑娘穿著毛倡妓給她重新買的木屐，踢著小石子噠噠小跑著過去。

　　「呐呐，大姐姐叫什麼？我叫艾婭哦！」

　　「……誒？」

　　面對滿臉不解的女子，艾婭對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釋放出了自己最大的善意。

　　「大姐姐！我們來做朋友嘛！」

　　對上艾婭燦爛如陽光的笑容，黑髮紅眸的女子低沉三秒，點頭道：

　　「好啊。」

　　圍觀了全過程的夜鬥：「……」我已經看不懂這個發展了。

　　艾歐扭頭，一臉的不忍直視：「……」確定了，果然又是個和鯉伴麾下妖怪一樣蠢萌的的貨色。


☆、5 桜雨

　　妹妹找回來了，很好。

　　但是旁邊還附贈一個懶洋洋打哈欠的妹妹的新朋友，外加一隻死活賴在妹妹身邊不走的神明……

　　哪裡都不好啊摔！

　　人一多，艾歐就覺得自己有點暴躁——當然，原因是他根深蒂固的人群厭惡症，絕對不是因為妹妹注意力被別人分走而產生的嫉妒。

　　絕對不是嫉妒。

　　察覺到艾歐的情緒有些不對，艾婭問他：「尼醬心情不好喔？」

　　艾歐搖搖頭：「沒有。」

　　「切，尼醬又騙人了……都說多少次根本騙不了我的啦！」

　　現今僅僅八歲大的艾婭從艾歐懷裡站起來，伸手撫平了他眉宇間的溝壑，仿佛這樣就能掃平自家哥哥的一切煩惱。

　　「尼醬不要心情不好哦∼多多良說了，人如果總是心情不好的話，會死掉的喔。」

　　說著一聽就是被哄騙的童言稚語，艾婭的表情卻意外認真。即使是在外人眼裡也十分可愛，更別提面對艾婭的笑容，眼裡總是自帶陽光特效背景的艾歐。

　　一把將體貼可人的妹妹抱進懷裡，頭埋在艾婭頸窩裡的艾歐，悶悶的聲音從艾婭的馬尾辮旁邊傳出來。

　　「放心，有艾婭在，我的心情就不會不好。」

　　艾婭笑起來本就十分可愛，一旦加上蘿莉狀態，萌度更是直接上升足足可以戳爆十個溫度計。而在艾歐的面前，艾婭也總會下意識流露出出幼年那副天真可愛的模樣，搭配上如今的幼年模樣，說是個大殺器都有人信，更別提艾婭還被多多良傳染了樂天性格。

　　「我也是哦！尼醬在身邊的話，無論怎樣都會覺得好開心！」

　　相親相愛的兄妹倆只要湊在一起，背景就會自動開始四散小花。而艾歐哪怕總是面無表情，在這種時候卻也令人能夠感覺得出來他心情明顯很好。

　　「尼醬不要老是抱我啦！好熱！」

　　「唔，再充一會兒電。」

　　***

　　雖然答應了艾婭當朋友，不過直到離開，那位女性也沒告知自己的姓名。

　　「名字是咒，知曉姓名可是很危險的事情哦∼你們兩個以後也多注意點，不要隨隨便便就說自己的真名，就算是不小心說了，最好也改成別的同音字。」

　　也是知道對方是為自己好，艾婭乖乖點頭應諾。「我知道啦，但是大姐姐的名字到現在都……」

　　「順便一提，我手頭上還有事要處理，等結束了再來找你玩。」

　　打斷了艾婭後半句話，女人揉揉艾婭的小腦袋，轉身離開。身後，被岔開了話題的艾婭雖然覺得有哪裡不太對，還是開開心心的揮手送別。

　　「好的呀！那大姐姐處理完事情，要早去早回喔！」

　　「好好∼知道了∼」

　　雖然身上的靈力很奇怪，但是夜鬥也不是天界那些頑固不化的老牌神明。對他來說，只要不涉及到原則問題，多個朋友還是多個敵人都沒差，因此，對於身上明顯秘密很多的這個女人，他也睜隻眼閉隻眼放過去了。

　　只不過難得遇見可以看見自己的人類，夜鬥雖然很開心的想要跟艾婭一起過來，卻在奴良組的大宅前忍不住止步。

　　「夜鬥？不過來嘛？」

　　面對艾婭疑惑的目光，夜鬥死命搖頭。

　　「不不不！絕對不行！我一個神明跑到妖怪的地盤上算怎麼回事兒！！！」

　　「但是尼醬說了哦，大家都是好妖怪的啦∼」

　　被自家哥哥大人抱在懷裡，艾婭這一回卻是沒辦法伸手拉住夜鬥的衣擺，倒也讓夜鬥躲過了莫名其妙的摔跤定律。

　　「那也不行！那麼濃厚的妖氣，我可適應不了。」

　　「嗚！」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變成了小孩子的關係，艾婭身上的孩子氣越發濃厚，不僅愛撒嬌耍賴，就連裝哭的本事也無師自通。面對（裝出來的）哭兮兮的艾婭，以及一個在艾婭身後無聲用眼神表示「敢惹艾婭哭就宰了你」的疑似哥哥的青年艾歐——

　　夜鬥更想跑了。

　　大約是紫發青年的神明臉上的表情過於明顯，艾歐抱著艾婭給她順毛，幼年化的妹妹軟趴趴的在懷裡，萌的人心都要化了。他想了想，覺得還是為了妹妹挽留一下這個叫夜鬥的青年比較好，說：

　　「鯉伴很好，而且是半妖，所以，不會傷害人類。」

　　蜜桃色短髮的青年神情平靜而淡漠，仿佛深山老林裡潛藏的一汪湖水，即使是風也無法輕易令他泛起波瀾，猶如明鏡倒映世間萬物，唯獨映不出本身的心思。

　　瞥見艾歐明顯軟化許多的表情，艾婭伸手拉拉艾歐的衣領。深青色的和服規規矩矩穿在青年身上，卻在艾婭的這一拉之下給弄亂了些許。

　　「尼醬，鯉伴是誰？」

　　「我新認識的朋友。」

　　點點頭在腦海裡添加上新情報，艾婭似乎是想起什麼，揪住艾歐的衣領說：「啊！不好——我答應了毛倡妓，要和夜鬥在屋子裡乖乖等她回來的！呐尼醬，現在可以先回去嘛？」

　　「不用擔心。」艾歐伸手將妹妹的爪子拿下來，或許是夜晚溫度較低，他皺著眉握住艾婭的手，解釋說：「毛倡妓和首無，都在鯉伴那裡。」

　　「誒？」艾婭眨眨眼，疑惑的小模樣更可愛了。

　　一邊給艾婭捂暖手指，艾歐一邊為妹妹解釋道：「他們加入了奴良組，所以，我們直接去鯉伴那裡就好。」

　　「這樣啊。」艾婭點點頭，蘋果似的紅撲撲的臉頰對艾歐揚起笑臉，「嘿嘿∼雖然之前莫名其妙分開了，但是總覺得，最後無論如何都能找到尼醬呢∼」

　　「嗯，我也是。」

　　雖然兄妹倆都大力邀請，可惜夜鬥無論如何也不願意進妖怪的宅邸，牽著緋的手轉身溜了。不過走之前他留了話，說以後會再來找艾婭要香火錢。

　　「……直接進去拿不就好了嘛。夜鬥到底在想什麼啊？」

　　「不知道，我們先進去吧。」艾歐想了想，說：「還有，等下不要太吃驚。」

　　「吃驚什麼？」

　　「鯉伴的妻子，山吹乙女，長相和媽媽一樣。」

　　「咦咦？真的假的？！」

　　「是真的，不過顏色應該不一樣……」艾歐回憶著，語氣有些不確定的說：「乙女的頭髮顏色，應該是深色的。但是我們媽媽的頭髮就是淺色，記得是……櫻色？」

　　不能怪艾歐用這樣不確定的語氣，因為這是沒辦法的事。他看不見顏色，只能勉強依靠顏色的深淺來區分差別，即使是深愛的母親，留存在他腦海裡的相關顏色也全是妹妹的視角，交錯的記憶自然會讓他不敢確定。

　　聽到這裡，艾婭興致勃勃的舉手：「是櫻色沒錯哦！我記得的！」

　　艾歐眨眨眼，不知為何稍稍松了口氣。「這樣啊，沒記錯就好。」

　　抱著小小的女孩，青年艾歐走進了奴良組的大宅。即使是夜晚也燈火通明恍若白天的妖怪宅邸，也展現出一番不同於人類世界的美妙景色。原本目不斜視的艾歐正要穿過，腦海裡卻驟然浮現出艾婭右眼裡映照的世界——

　　彩色的風景裡，有穿著綠色短打，趴在水池邊小憩的河童，有搖頭晃腦蜷在走廊陰影裡、白白軟軟的片目小僧，燈籠鬼打著酒嗝兒搖搖晃晃，揮灑下一片或金或紅的光線；鴉天狗踱著步子，腳下打滑就在門口爬下睡著，一身紅色和服的橋姬則舉起袖子掩嘴偷笑，山童們湊在一塊大口嚼著飯團，黑色皮毛的貓又則舔舔爪子，蹲在房梁上啃小魚幹……

　　「很好看呢！妖怪的顏色，也是各種各樣的。」

　　「嗯。」

　　「我不在的時候，尼醬都看不到這些，好可惜哦。」

　　「沒關係，艾婭現在在我身邊了。」

　　「也是，以後有我在，尼醬想看著什麼都可以哦！」

　　煞有其事的點點頭，艾婭像是想起了什麼，小手抓住艾歐的衣領，哼哼唧唧的開口道：

　　「不過尼醬的朋友很少呢……總覺得開始好奇鯉伴是什麼樣的人了，連尼醬都讚不絕口誒……」

　　「見面就知道了。」

　　說出這句話的艾歐，雖然表情淡淡的，但是熟悉他的艾婭自然看得出來，自家哥哥對鯉伴這個朋友其實是非常親近的。

　　窩在艾歐的懷裡，任由20歲青年模樣的艾歐抱著她四處參觀奴良組的大宅。艾婭一邊看著獨屬於妖怪世界的奇異風景，一邊在心裡默默有些不開心。

　　只是不開心歸不開心。畢竟不管怎麼說，能夠交到不錯的朋友，對尼醬來說就是好事。雖然忍不住擔心尼醬會不會被搶走，但是艾婭心裡更多的卻為尼醬感到高興。而且毛倡妓也對她說過，對自己好的人，也要設身處地的為對方考慮。因為愛是相互給予，才能體現價值的東西。

　　所以，就算有些小小的不開心，也不能說出來。

　　「……艾婭。」

　　「？」

　　「心情不好？」

　　「沒有哦。」

　　似乎是為了體現自己話語的真實性，艾婭還附贈一個大大的笑臉。只不過，艾歐本就淡淡的表情，越發冷酷了。

　　僵持了好一會兒，察覺到艾歐並沒有放過自己的意思，艾婭這才不情不願的承認了事實。

　　「……好嘛好嘛，我確實是有點不開心啦！」自暴自棄似的，艾婭嘟著嘴抱怨道：「但是尼醬從來都是一生氣就瞞著我，為什麼我瞞著尼醬就不行啊！」

　　想了想，艾歐決定實話實說。

　　「因為，不想讓你不開心。」

　　正是由於知道自己對你有多重要，所以才不會允許不開心的自己出現在你面前。同樣的，也不希望不開心的表情，出現在你那張笑起來比向日葵還要燦爛的臉上。

　　最初有著相同的心跳，卻一度走上不同的成長道路。但是再次相遇後，便發現了——即使曾經走過不同的路，我們的終點卻終究殊途同歸。

　　所以，我是不是也能奢求一下，成為溫柔的人的那種未來？

　　雙手捂住臉，艾婭氣鼓鼓的說：「哼！尼醬這麼溫柔——簡直是犯規啦！」

　　「是嗎？」

　　「是啊！」

　　聽了艾婭的回答，艾歐渾身的氣息越發明朗。

　　「……我很開心。」

　　「哈？」

　　夜晚的風溫柔拂過庭院的櫻樹，紛飛的花瓣恍若下起一場櫻雨。

　　「被艾婭稱讚為『溫柔』，我真的很開心。」

　　那一瞬間，總是沒什麼表情，情緒總是堆疊在眼裡的艾歐，笑了。

　　襯著背景紛紛揚揚的櫻花，蜜桃色短髮的青年，那一瞬間的表情驚豔了時光，也溫柔了歲月。

　　「我想，做一個溫柔的人……」

　　聽了這話，小小的艾婭湊過去，摟住艾歐的脖頸。之前被妖怪馱著在夜晚空中飛行，按理來說是會冷的，但是有艾歐抱著，甚至還將她的手抓在手裡捂著，直到現在，艾婭的手還是暖呼呼的。

　　「……是了……啦。」

　　「嗯？」

　　因為聲音太小，連艾歐都沒聽見自家寶貝妹妹的低語。青年歪著頭，配上那張還殘留著微笑的臉孔，一時間美得簡直不像是人類。

　　「我說！已經是了！尼醬現在，已經是非常非常溫柔的人了！」

　　愣了一下，大約是被艾婭眼裡的認真打動，艾歐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卻是又露出了不輸給方才那樣美麗的笑容。

　　「謝謝。」

　　謝謝你陪伴在我的身邊。

　　謝謝你總是直率又坦誠的話語。

　　謝謝你那個時候對我伸出的手。

　　還有，謝謝你對我毫無保留的愛。

　　「正是因為有艾婭在，我才能變得溫柔啊。」

　　不知不覺的，艾歐也罕有的吐露了心聲。

　　「是這樣嗎？」艾婭歪頭。

　　「是這樣的。」艾歐點點頭，肯定了艾婭的話。

　　想了想，艾婭說：「那麼，我也一定是一樣的——因為有尼醬在身邊，所以忍不住就想變得溫柔。」

　　小小的女孩笑著，然而直視那雙眼睛，就讓人覺得她說的十分認真。

　　「畢竟∼我們是雙胞胎嘛∼」

　　背景的妖怪宅邸不時傳來勸酒的喧鬧，有能歌善舞的女性妖怪在場，觥籌交錯的酒香和美食更是襯得今夜格外美麗。

　　而，似乎是被奴良組快活的氣氛感染到，艾歐今晚的氣質也是越發柔和。青年眨眨眼，眸色在這一刻呈現出天邊微曦的明亮色澤。

　　「說的也是。」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4-8 08:24

☆、6 行動

　　據說是雙胞胎，然而哥哥是20歲青年的模樣，妹妹卻是8歲蘿莉的大小。無論是外表還是相處模式，怎麼看都像是父女而不是兄妹。

　　「兩位的眼睛也和常人不同呢∼」打量著艾婭區別更為明顯的左右眼，奴良鯉伴往她懷裡塞了個蘋果糖，微微轉頭詢問艾歐。

　　「對了，眼睛裡面，那個紅色的線一樣的東西是……？」

　　「不知道。」

　　「這樣啊……那就算了。」

　　對於深究他人秘密沒太多興趣，同時察覺到兄妹倆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眼睛的異變原因，奴良鯉伴聳聳肩，便揭過了這頁。

　　「不過年齡差……？」

　　「原因我不清楚。」艾歐眯起眼睛搖搖頭，而幾步遠的地方，艾婭咬了口鯉伴遞給她的蘋果糖，嘴巴裡含含糊糊的說：

　　「反正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這樣了，呐∼尼醬？」

　　「是這樣沒錯。」

　　見自己打聽不出什麼消息，奴良鯉伴身體後仰躺在走廊上。倒是姿態端莊，跪坐在一邊的山吹乙女，捧著鯉伴的後頸微微挪動位置，好讓鯉伴枕著她的大腿睡覺。

　　「這樣午後小憩一會兒，也是可以的哦。」

　　「啊∼謝謝，乙女。」

　　奴良組大宅的走廊裡，山吹乙女和奴良鯉伴只要靠近就會自動生出閃瞎眼的粉紅色氣場，有眼力的妖怪們紛紛避讓，唯二不受夫婦恩愛影響的就只有秀起恩愛同樣不輸給二代目夫妻組的人類兄妹。

　　儘管大腿上還躺著奴良鯉伴，但是在不會影響到鯉伴睡眠的範圍內，山吹乙女時不時會往小小的艾婭嘴裡塞糯米丸子。笑眯眯的奴良組二代目夫人的面前，兩手捂住鼓鼓囊囊的臉頰的艾婭，怎麼看怎麼像是萌萌噠小倉鼠。那副可愛的樣子，乙女只恨不得天天抱著她不撒手。

　　「不要戳我臉了嘛！乙女好討厭∼」

　　「就一下下，真的就一下下∼」

　　艾婭傲嬌的扭頭：「哼，不給戳！」

　　「但是艾婭醬真的很可愛啊。」

　　被誇獎而耳朵紅彤彤的艾婭，嘟著嘴巴哼哼唧唧接受了山吹乙女的揉搓。察覺到圍牆有些異動，艾婭抬頭就看見了身著白衣模樣秀麗，留著黑色短髮的女孩。她招招手，眉眼裡清晰可見的是愉快。

　　「緋∼這邊這邊∼」

　　「來了。」

　　不可思議的神器，以及不可思議的人類，今天也一起在妖怪的大本營裡，享受當家主母山吹乙女準備的甜食。

　　「啊呀，若是妾身日後也有個像你們這樣可愛的孩子就好了。」

　　察覺到山吹乙女有些不開心，艾婭歪頭想了想，說：「我認識一個女孩子，叫七海。她人很好，溫柔又堅強，勤奮努力，而且超級可愛，但是很笨拙，還常常迷路……我想，乙女的以後的小孩，肯定也是特別特別溫柔的孩子，只不過偶爾像七海一樣笨笨的迷路，所以才會這麼慢都不來。」

　　「是這樣嗎？」山吹乙女問她，「妾身未來的孩子，是因為迷路了才會遲遲不來嗎？」

　　艾婭重重的點頭說道：「肯定是這樣的啦！因為乙女這麼好的媽媽，小孩如果遲遲不來，除了迷路根本想不到別的解釋嘛！所以乙女不要著急哦，慢慢等下去，那個笨拙的小孩一定會找到路，然後來到乙女身邊的。」

　　總是有些鬱結的雙眉，在這一刻終於是鬆快不少。山吹乙女轉眼又塞給艾婭一隻甜甜的羊羹，臉上則散發出久違的喜悅光彩。

　　「妾身相信定會如此的。」

　　溫柔又端莊的山吹乙女，不出所料的刷爆了艾婭的好感值，一大一小湊在一塊兒賞櫻吃點心，怎麼看怎麼和諧。

　　而在艾婭身側，捧著軟軟的草莓大福，一口一口吃的極其認真的緋，眼角在瞥見仰面躺在山吹乙女大腿上睡覺的奴良鯉伴，眼神卻是莫名複雜。

　　緋是神器，自然可以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而在奴良鯉伴的身上，緋就看到了近似於詛咒一樣的東西。怨憤的妖力強大而固執，羈絆甚至可以追溯到上一輩……

　　「緋？你在看什麼？東西都不吃了。」

　　「沒什麼。」

　　黑髮的女孩搖搖頭，雖然令艾婭覺得奇怪，卻也沒在仔細追究。

　　不過，緋還是私下找了個機會，對艾婭說明瞭情況。

　　「你是說，因為鯉伴身上有詛咒，所以乙女才會一直沒辦法有小孩？」

　　緋點頭的樣子特別乖巧，秀麗的面龐安安靜靜沒什麼表情，可艾婭就是能看出她的表情。那種為難的神色，簡直就像她尼醬眼看著她要開始胡鬧卻沒辦法阻止的表情一模一樣。

　　「安心！這個事情緋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解決的！」

　　艾婭拍著胸脯打包票，只是她一個柔弱（？）的人類，在身為神器的緋看來，終究還是沒什麼用。

　　「夜鬥……」

　　「嗯？夜鬥怎麼了嘛？」

　　艾婭歪著頭看緋，面對那只乾淨澄澈的藍眼睛，黑色短髮的女孩斟酌著，說：

　　「夜鬥，可以斬殺不必要之物。」

　　艾婭歪頭：「什麼意思？」

　　緋抿了抿嘴，說：「夜鬥擅長斬斷此岸（人間）、彼岸（陰間）的所有物體乃至無形之物……人與人之間的緣線、人的內心，全部都可以斬斷……如果是夜鬥的話……妖怪的詛咒，或許也可以斬斷……」

　　話還未說完，緋的雙手就被艾婭牢牢抓住。她嚇了一跳，抬頭又被艾婭亮晶晶的眼神盯住，嬌嬌軟軟的身軀忍不住僵硬。

　　大約是因為沒什麼普通人類，玩耍的也多是妖怪，艾婭對自己的眼睛自然是沒有怎麼遮掩，反倒是讓山吹乙女覺得像是海外流入的波斯貓，兩隻眼睛顏色不一樣，但是看起來好可愛。

　　而此刻，艾婭那兩隻眼睛直勾勾盯著緋，內裡迸發的光彩即使是奴良鯉伴上陣也架不住。

　　「那我們現在就去找夜鬥吧！」

　　「現、現在？」

　　即使是緋也忍不住有些驚訝，艾婭的行動力太強，幾乎是想到什麼就直接去做，令性格處變不驚的緋都被嚇到。

　　「當然啦！」艾婭大力點頭道：「想到什麼就直接去做，磨磨蹭蹭的只會錯失好時機！有話直說有事就做……唔，鳴醬是這麼說的。不過我覺得很有道理，所以也是當成忍道的喔！」

　　緋：「……」

　　雖然不知道忍道是什麼，那個鳴醬又是誰，但是她現在罕見的好想打人。

　　儘管有些兒戲，但是拜託夜鬥斬斷鯉伴身上的詛咒的這件事的確被提上了日程。無意間坑了夜鬥一把的緋自然是滿懷歉疚，化作沒有任何裝飾和刀紋的紅色太刀，輕輕巧巧落入夜鬥的手裡。

　　「羽衣狐的大本營在京都……不過你們兩個人類跟過來，萬一被波及死掉可別怪我。」

　　「不會的啦！我和尼醬可是很強的……對吧尼醬？」

　　「嗯。」

　　笑眯眯的艾婭照舊被艾歐抱在懷裡，一大一小兩個賞心悅目的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在知道這倆人類要跑去京都遊玩，雖然不舍，山吹乙女還是奉上了精心製作的衣物，就連奴良鯉伴都大方了給了不少錢幣。

　　「玩夠了就回來，組裡的妖怪們可都心心念念等你寫新曲子呢。」

　　「我知道。」

　　相處的這段時日下來，妖怪們也都摸透了這對人類兄妹的性格。如果說妹妹是耀眼奪目的紅蓮，那哥哥就是安靜淡漠的白蓮。一熱一冷，一動一靜，倒也應了人類家裡常常說的那句「兄弟兩個往往會互相補足」的老話。

　　雖然艾歐看著冷冷淡淡不好說話，但是自從接了妹妹回來，他周身冷凝的氣質倒是一天比一天消減，偶爾還會對兩個長相可愛的小妖怪點個頭打招呼。而在知道這位人類作曲家是因為有妹妹在身邊才變得溫柔起來，本就不拘小節的妖怪們更是對「幼崽」模樣的艾婭和顏悅色，若是艾歐知道是自己間接讓艾婭刷了把妖怪們的好感，也不知道會露出什麼表情。

　　至於一開始就是滿格好感值的山吹乙女……這位奴良組的當家主母已經進化到可以隨意抱著艾婭而不被艾歐嫉妒的地步，如果不是確認乙女對自己情比金堅，鯉伴都忍不住想懷疑自個兒是不是被挖了牆角。

　　也因此，鯉伴血統裡屬於滑頭鬼的那部分愛捉弄人的性格，也小小的冒了個頭。當然，不會做什麼過分的惡作劇，只是悄悄把兄妹倆的衣服給掉包了。

　　——唔∼今天開始，帶著乙女出門遊玩好了∼

　　摸著下巴，早早計算好路線的奴良組二代目，留下一堆氣急敗壞的部下們，牽著愛妻的手就從繁忙的宅邸中尋個空隙，溜了。

　　***

　　站起來還沒到自家哥哥腰部高的艾婭屏息凝神，盯著包裹裡疊的整整齊齊的紅色白色布料的衣服，半晌才說：「……這不是和服吧？」

　　緋點點頭，說：「這是神社裡巫女常穿的服飾。」

　　「緋會穿嗎？」

　　面對艾婭熱切的目光，緋搖搖頭，說：「雖然沒穿過，但是看別人怎麼穿過。」

　　「那也可以！緋能幫忙穿嗎？我完全不會呢。」

　　「我試試。」

　　圍觀的夜鬥抽抽眼角，只想跑去那個妖怪宅邸裡，把那個叫鯉伴的半妖給揪著領子揍一頓……誰家妖怪閑著沒事幹藏巫女的衣服？！！！這簡直讓他這個神明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而且準備巫女服也就算了，為什麼準備的還是一大一小兩件？！！！意思是要艾歐也穿麼？！！！奴良組那個二代目的惡趣味簡直不忍直視啊！！！！！

　　「這個大的，莫非是我的？」

　　瞅見艾歐拎著那份大號巫女服的正直表情，夜鬥頭一次生出了無力感。

　　「……那個，怎麼看都不是男人的衣服吧！」

　　「是這樣嗎？」

　　因為沒什麼表情的關係，和總是活潑過頭的艾婭相比，艾歐看起來就比較嚴肅認真。身高足足有一米八的成年帥哥面無表情拎著一件大號巫女服，如果不是夜鬥稍微阻止了一下，只怕艾歐已經要拿著衣服準備去換了。

　　「絕！對！是這樣！」

　　淡淡看了夜鬥一眼，艾歐「哦」了一聲，手臂搭著巫女服轉身離開。

　　「等等——你該不會還是要穿吧？！」

　　「嗯，要穿啊。」艾歐理所當然的點頭，瞥夜鬥的眼神簡直像是在說「你都知道怎麼還多此一舉問我」，看得夜鬥心肌梗塞都要犯了……雖然他是神明，本質上並不會患心肌梗塞高血壓之類的毛病。

　　「都說那是女人的衣服了，你一個大老爺們兒為什麼還要穿？」

　　面對已經顯露出少許氣急敗壞神色的夜鬥，艾歐沉默片刻，伸手指著被夜鬥的神器帶著去換了超小號巫女服，現在已經興高采烈穿著木屐來回跑的艾婭。

　　「這樣比較像親子裝，而且艾婭剛說，想看我也穿。」

　　「……那你就穿了？」

　　「是啊。」

　　——不行了，這個人妹控已經到了一個地步了。

　　夜鬥牽著緋的手，身後跟著一大一小兩個穿著巫女服的兄妹，即使身後的畫面再怎麼好看，對於眼神已死的夜鬥來說，還是眼不見心不煩的好。


☆、7 畏懼

　　守城的衛兵狐疑看向抱著女童的青年。

　　「你們……確定是兄妹？」

　　艾歐：「是的。」

　　艾婭：「沒錯呢∼」

　　衛兵：「……」但是怎麼看都像是年輕父親和女兒的組合。

　　大約是因為艾歐的目光太坦蕩，而被艾歐抱在懷裡舉手回答問題的艾婭也很認真，絲毫看不出有說謊的嫌疑。衛兵猶豫了半晌，終於還是內心的疑問戰勝理智，脫口而出——

　　「那你為什麼要穿著巫女的衣服？」

　　艾歐仰頭看了下天邊飄過的烏雲，用那種仿佛庭院池水般平穩的音調回答道：

　　「因為妹妹喜歡。」

　　被這妹控力十足的回答噎到，守城的衛兵抽抽眼角，看在豐厚的入城費的份上，終究還是揮揮手放了艾歐艾婭兄妹倆進去。

　　笑嘻嘻的揮別那位衛兵大叔，艾婭從艾歐的懷裡跳下來。木屐哢噠落地，不過艾婭倒是站的平穩。只是，明知只有外表年幼的艾婭不會需要攙扶，艾歐還是忍不住伸手扶住妹妹的肩膀，生怕她不小心踩到硌腳的石子，搞得自己崴到腳或是摔跤。

　　和莫名其妙變成8歲模樣的艾婭相比，20歲的青年艾歐，手指細長又柔軟，骨架略大但是骨骼纖細，張開手掌就能蓋住艾婭的小臉。

　　站穩後，看到艾歐伸到自己身側的、那只頑固在自己周身阻擋人潮的手掌，艾婭眨眨眼，卻是主動牽起了現今對她來說，大的有些過分的艾歐的手。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哦，尼醬。」

　　「我知道。」

　　艾歐停頓一下，身側，需要仰頭才能看到他臉孔的八歲大的妹妹，眨著乾淨的大眼睛一派天真無邪。兩個人的目光撞在一起，艾歐猶豫了下措辭，這才解釋道——

　　「我只是，不想放開你的手。」

　　艾婭歪歪頭，嘴巴裡嚼著出門前山吹乙女塞給她的酥糖，仿佛是在思考，很快對艾歐說：「不想放就不放唄∼尼醬喜歡那就牽著吧。」

　　「好的。」

　　聞言，艾歐的心情立刻高漲。容貌精緻五官秀美的青年，即使身穿紅白二色的巫女服，自帶的那種堅毅又冷漠的氣質卻也絕不會讓人錯認他的性別。只是在他聽到艾婭的回答後不自覺笑起來的瞬間，面部柔和下來的線條以及冬去春來的溫暖感覺，配上艾歐與艾婭一般過分美麗的臉，還是不由自主模糊了性別，美得人心動。

　　而以牽手為代價換來艾歐的笑容，心情大好的艾婭拍拍懷裡的錢袋，說：「尼醬笑起來很好看哦！不過這種時候還真是羡慕夜鬥和緋呢∼別人都沒辦法看到他們，少交兩份入城費還是蠻划算的嘛∼」

　　掰著手指頭，艾婭皺起眉算著省下來的入城費可以買多少根蘋果糖。不過一個八歲大的小不點女孩皺眉的樣子也嚴肅不到哪兒去，讓旁人看見了也只會覺得是在模仿大人，個別年長的婦人還忍不住發笑，倒是讓艾婭賭氣似的嘟起嘴。

　　「為了幫上尼醬的忙，我可是在很認真的管家呢！尼醬花錢太大手大腳，沒有我看著怎麼行？！」

　　「是啊，沒有你看著我，絕對不行。」

　　艾歐對妹妹一直實行的是寵溺政策。不過說出這句話的艾婭，儼然忘記了在來到古代的江戶前，現代時十幾歲少女模樣的她，可是一個買房的念頭就足足花掉了艾歐全部薪水的事情。

　　「解除了鯉伴的詛咒，乙女就會有小孩了吧？」

　　「是啊。」

　　「然後呢，我們要怎麼才能回去呀？」

　　「艾婭想回去哪裡？」

　　「唔——不知道誒！」

　　或許是變成了孩童的關係，已經稍稍成長心智的艾婭，又變得幼稚孩子氣起來。

　　「我想多多良，想安娜，還想鳴醬和羅羅……」她豎起手指，很認真的說：「雖然很多事情我不懂，但是，大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的這件事，我還是知道的哦！」

　　艾歐：「怎麼說？」

　　「鳴醬和羅羅那裡，沒有終端也沒有電腦。安娜和多多良那裡，沒有忍術也沒有妖怪。毛倡妓和乙女這裡，連電燈都沒有……」

　　有些低落的艾婭，被哥哥牽著手，一邊往前走一邊嘀咕著。

　　「……如果我喜歡的大家，可以在一個世界裡就好了。」

　　艾歐想了想，說：「但是，喜歡的全部都放在一起……未必會是好事。」

　　艾婭歪頭看他：「誒？」

　　面對妹妹本就孩子氣，而在莫名變成8歲模樣後越發稚嫩的臉，艾歐沉默良久，終究還是沒說什麼。只是拍拍她的頭，牽著她繼續向前走。

　　「……去找羽衣狐吧。乙女期待孩子很久了。」

　　「是呢，而且乙女和媽媽好像。如果解除羽衣狐的詛咒，讓乙女和鯉伴可以有小孩，乙女一定會很開心的∼」

　　***

　　「緋器！」

　　身著白色和服的女孩輕輕一躍，化作沒有任何裝飾和刀紋的紅色太刀飛入夜鬥手裡。水流魚躍而出，分出一半纏裹住人類女性外表的羽衣狐，另一半則化作護盾擋住夜鬥後方襲擊他的妖怪。

　　房梁轟隆一聲被外力壓垮，紛飛的木屑混雜瓦片劈裡啪啦落下。艾歐左手抱著艾婭，身形輕盈從屋頂的缺口跳下，右手揮揮手腕召回藤蔓。水晶似的葉片邊緣鋒利，經過牆壁時還刮擦了好多牆灰下來，順便掃走了幾隻妖怪的四肢，駭得它們不敢輕舉妄動，只得眼睜睜看著那個奇怪的人類和先前襲擊了它們首領羽衣狐的神明匯合。

　　「抱歉，來的時候稍微繞了路。」

　　剛想喝止對方接近的夜鬥抽抽嘴角，決定視而不見。一臉正經道歉的艾歐嚴肅又認真，然而前提是要忽略這人召喚出來的紫色結晶材質的藤蔓，以及它們造成的巨大殺傷力。

　　「呐呐∼尼醬∼」

　　「什麼？」

　　「我可以去玩嘛？反正這裡都沒有人類。」

　　「……別太過火。」

　　「好的唷∼」

　　打啞謎似的對話結束後，艾婭從哥哥的懷裡爬下去。木屐哢噠落地的聲音似乎打破了方才壓抑畏懼的氣氛，而在看到這個站直了都沒有成年人腰部高的小鬼走近，羽衣狐麾下的妖怪們立刻興奮起來。

　　「哈哈！都別和我搶——」

　　「聽說人類小孩的肉很鮮嫩啊！」

　　「都閃開！看本大爺的呃——」

　　說到一半的句子被強行打斷，和藤蔓如出一轍的紫色結晶凝聚成一柄利刃握在艾婭的手裡。小女孩蜜桃色的長髮挽了個簡單的花樣，紅白二色的巫女服本是神社內高貴聖潔的代表，如今卻莫名多了幾分肅殺和扭曲。

　　方才叫囂的最凶的妖怪，心臟的位置陡然露出一個穿透了的空洞。失去活力的身軀直挺挺倒下，徹底讓先前一同叫嚷的妖怪們安靜下來。

　　手裡的紫色結晶的利刃被艾婭隨意甩了甩，大約是因為密度極高的關係，黏著的妖怪的血液輕輕鬆松就被甩到地上，而利刃依舊和先前召喚出的那樣乾淨剔透，仿佛從未沾染過血跡。

　　「要和我玩遊戲嗎？」

　　笑嘻嘻的繼續走近妖怪們，艾婭此刻的眸色也發生了變化。

　　因為沒有眼罩遮掩的關係，她的左眼清清楚楚曝露在空氣中——藍色為底的眼瞳裡，那些雜質一般四散輻射的紅色瞳線迅速變粗擴大，恍若有生命的液體，逐漸侵蝕清明的藍，最後徹底化作鮮紅的瞳。

　　這樣左紅右藍的異色瞳若是被山吹乙女看到，絕對會被說是可愛的波斯貓。可惜在眼前這些險些被嚇破膽的妖怪們的眼裡，簡直就是和地獄彼岸的召喚沒什麼兩樣的東西。

　　「來吧一小步一小步來這邊吧

　　看似是個歡樂的祭典呢

　　好像很歡樂的歌聲呢

　　今天也明天也與大家一起遊玩吧（*1）」

　　隨著妖怪們的後退，艾婭露出了天真而殘忍的笑容。即使她現在是孩童的模樣，戰鬥力也絲毫無損。對前方陰影裡蠢蠢欲動的妖怪們舉起了武器，伴隨著一顆模樣猙獰扭曲的妖怪頭顱的飛起，艾婭臉上的笑容越發明朗。

　　女孩仿佛是在撒嬌要糖吃的口氣，卻生生讓遠處和羽衣狐纏鬥的夜鬥打了個冷戰。他是禍津神，曽在戰場上大肆殺戮、甚至割下死者的耳朵為戰利品向他的父親大人邀賞……

　　可是這樣的夜鬥，卻是頭一次見到艾婭這樣心性乾淨單純，內裡卻意外扭曲殘忍的類型。

　　眯著眼睛趴在走廊裡納涼小憩的身影，與血雨裡漫步走來的小小身影重疊。會為了一塊點心而歡呼雀躍的女孩，如今卻帶著同樣開朗的表情揮刀砍下妖怪的身軀。

　　無論是陽光下開朗又燦爛的笑容，還是殘垣斷壁中嗜殺扭曲的眼神……每一面都是艾婭毫不掩飾的一面，卻也真實到了可怕的地步。

　　因為太過真實，所以當她對你笑的時候，反而分不出來那笑靨究竟是吃到甜食的單純笑容，還是得到殺戮的愉快開朗。你不知道你在她的眼裡，究竟是甜蜜的糖果還是血腥的肢體。就連那可愛的笑容也沒有任何含義，只是一個視覺符號。

　　畏懼來源於未知。

　　而未知意味著看不透。

　　恰好，艾婭就是那種人——你以為你已經看透了她，而不知什麼時候，她就會用行動告訴你，你根本就沒有看懂她。因為你所看到的只是其中的一面，而她卻還有許多迥異的一面，甚至要許多不同的一面組合在一起，才是一個完整的艾婭。

　　那些不同面貌的艾婭都是真實的，而她的坦誠也註定她沒有虛假的一面。可是太多真實混合在一起，卻才讓人看不清她。

　　這才是，最可怕的。


☆、8 分歧

　　羽衣狐一系的妖怪數量很多，其中強大的妖怪也有不少。艾歐和夜鬥商量的本就是奇襲作戰，在發現時間漸漸拉長變為持久戰後，艾歐當機立斷，使自己的能力最大化。

　　「我和艾婭會儘量阻攔外界的打擾，羽衣狐那邊的詛咒就拜託你了。」

　　「沒問題，我會解決的。」

　　似乎是因為遇見艾婭而變得好運起來，陸陸續續開始接受人類一些平凡瑣碎祈願的夜鬥，與初見時的迷惘相比，現在要多了幾分開朗和愉快。

　　「比起骯髒厭惡的斬殺，像這樣為了新生命的誕生而斬去惡意的詛咒，意外的令我戰意高昂啊。」

　　握住緋器刀柄的手指堅定又有力，青年模樣的神明微笑揮刀，冰藍色的眼眸淩冽而清澈，滿滿的都是期待。

　　為了拖欠的香油錢，彆彆扭扭踏入奴良組宅邸的夜鬥，自然也遇見了溫柔嫺靜端莊大方的山吹乙女。雖然是妖怪的一員，但是不得不承認，除去這一點，山吹乙女簡直就是夢幻般完美的女性。即使是夜鬥也無法用對待妖怪的偏見眼光去挑剔什麼，最後莫名其妙就被對方帶著去了庭院，坐在木制長廊上一邊賞景一邊飲用點心茶水。

　　回想起那位年輕的妖怪小姐，對未來可能誕生的孩子，那種滿懷期待的雀躍神情，夜鬥就覺得，啊，為了像那樣溫柔的女性而戰鬥，也不是什麼壞事。

　　或許是被夜鬥的那份心情感染，緋化身的刀刃也越發明亮，如同在呼應夜鬥的戰意。

　　「[夜鬥，要上了。]」

　　「當然……我可是已經收下了五元（吾緣）啊。」

　　太刀斬下。

　　伴隨羽衣狐憤怒的嚎叫，她發出的那份詛咒終究還是斬斷了。

　　雖然對同樣是為了孕育孩子羽衣狐感到抱歉，但是，人是分親疏遠近的。父母、親人、摯友、損友、朋友、同事、點頭之交、素昧平生之人……與正義或邪惡的立場無關，只是單純為了親近的人而犧牲疏遠的人。

　　艾婭是夜鬥遇見的第一個可以看見自己的人類，所以親近。

　　山吹乙女是夜鬥遇見的第一個性格溫順美好的妖怪，所以親近。

　　所以，當和夜鬥關係親近的艾婭和山吹乙女、與從未見過的羽衣狐站在對立的天平上時，夜鬥自然選擇了幫助艾婭和山吹乙女。

　　察覺到夜鬥的心情突然有些低落，緋維持著神器的太刀姿態，問他：「[怎麼了，夜鬥？]」

　　夜鬥低下頭，說：「兩方都是妖怪呢。」

　　「[是呢。]」

　　「但是，也都是期待著生下孩子的……母親呢。」

　　「[所以呢？]」

　　「突然就想到了，作為緋的家人……如果、如果我和父親大人對立的話，緋會幫誰？」

　　「……」

　　緋沉默良久，終究還是沒有說話。

　　但是，夜鬥已經從那份沉默裡得到了回答。

　　「緋，我們分開吧。」

　　「[夜鬥……？]」

　　「我會找新的神器，所以，緋就不要再跟著我了。」

　　「[夜鬥這樣做，是為了櫻嗎？]」

　　「我……我只是……」

　　心，再一次被刺痛。

　　教會自己作為「神」的正道的櫻，使自己領會了仁慈與愛的櫻，會化作有刀紋的腰刀的櫻，因為妖化而甘願被自己斬殺的櫻……

　　眼睛緊緊閉住，夜鬥鬆開手，任由緋從太刀化作人形。

　　「我只是，不想再做父親大人的提線木偶了。」

　　***

　　因為主要是防止夜鬥和羽衣狐的戰鬥被打擾，艾歐拉著艾婭不讓她太瘋，基本就是在遠處操控水晶製成牆壁，順便讓藤蔓纏了一層又一層，好阻止妖怪們的靠近。

　　「都解決了？」看見孤身一人前來的夜鬥，艾歐淡淡看了他一眼，便繼續操控水晶牆壁和藤蔓組合在一起的雙重結界。

　　「啊，全都結束了。」用仿佛是解脫了什麼一般的語氣，夜鬥伸手揉亂了艾婭的頭髮，直到被她瞪了，才好脾氣的賠笑，順便給她重新紮起了馬尾辮。

　　「夜鬥∼」

　　「怎麼啦？」冰藍色眼眸的青年，低下頭笑著看她。

　　「不能換個花樣嘛？還是說，夜鬥只會紮馬尾辮？」

　　被艾婭用那種輕視的眼神看著，夜鬥抽了抽眉毛，不輕不重的拍了她額頭一記。

　　「被神明大人伺候著紮頭髮，要求還那麼多嗎？」

　　「但是神明應該是萬能的吧……？區區一個辮子的花樣都不會嗎？」

　　——這小丫頭，無意識的很會戳刀嘛！

　　膝蓋有些痛的夜鬥立刻中了激將法，只差沒賭咒發誓說要去研究髮型，好在下次找艾婭的時候炫耀自己這個神明的「萬能」。

　　因為羽衣狐對滑頭鬼的詛咒被斬斷，相對應的，羽衣狐關於滑頭鬼的所有記憶也都消失了。畢竟詛咒這東西要有足夠的恨意和因果才能實施，若是羈絆被斬斷失去相關記憶的話，連那份恨意和因果也一併消失，詛咒也自然而然解開。

　　「那樣被詛咒的關係，居然還有羈絆啊？」

　　「有好有壞嘛。無論是愛情還是仇恨，都是人類之間建立羈絆的後果。沒有契機就不會成立，正如沒有因就沒有果……不過艾婭是小孩子，這些麻煩的事情不懂也無所謂啦∼」說著，夜鬥仗著自己個子高，很是沒風度的逗弄著艾婭，一副絕對要玩到炸毛的樣子直接惹火了旁邊的護妹狂魔艾歐先生。

　　「夜鬥君，不好意思能稍微來這邊一下嗎？」

　　「嗯？有什麼事……嗚啊啊啊啊！！！！！好痛！！！你在謀殺麼？！！！這絕對是謀殺吧！！！！！」

　　「吵死了，敢欺負我妹妹就要有這樣的覺悟啊。」

　　「這樣的覺悟是什麼覺悟啊——下地獄的覺悟麼喂？！！！！」

　　木屐啪嗒啪嗒踢著路面上的小石子，見到自家哥哥久違的「活潑」表現，艾婭很是欣慰的走開，為自家哥哥留下「和朋友交流的寶貴時間」，揣著懷裡的小錢袋跑到了旁邊。

　　「老闆！麻煩來水羊羹糖炒栗子草莓大福還有糯米丸子……」

　　踮起腳，露出小半個腦袋站在桌前的艾婭實在是非常可愛。而且劉海斜著蓋住模樣奇異的左眼、只露出右邊正常的藍色眼睛的話，穿著巫女服的艾婭怎麼看都像是神社裡的吉祥物。因此，人到中年正是喜歡小孩子的老闆娘很是慈愛的對艾婭笑笑，說：

　　「好嘞∼小客人稍等哦∼」

　　「嗯……」察覺到老闆娘慈愛的笑容，艾婭立刻附贈一個大大的甜蜜笑容。

　　預感到老闆娘會給自己分量超級足的點心，最近漸漸掌握了賣萌技能的艾婭，看艾歐和夜鬥的「友好交流」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後，乾脆爬上店鋪門口供過往客人歇息的椅子準備等待。結果，一眼就看到了椅子上面似乎是被誰遺落的東西。

　　「這是稻草人？」小手拿起那個系著紅線的稻草人，艾婭想了想，自言自語道：「唔，記得小錦（錦鯉妖怪）說過，稻草人是拿來詛咒人的道具……嘛∼雖然不懂要怎麼做，但是詛咒人可不是好人做的事情。所以，這個果然該交給夜鬥呢！嗯！」

　　化作稻草人的骨女：「……」小姐，不小心被原主弄丟，還落入了奇怪的人類孩子的手裡，該怎麼辦？

　　「小客人∼您要的甜點好了哦，是要在這裡吃還是帶走呢？」

　　「麻煩給我帶走！」

　　啪嗒啪嗒跑到攤位老闆娘面前，接過明顯有特意照顧分量的甜食，艾婭笑得分外開心。

　　大約是孩童模樣的艾婭笑起來格外有感染力，連老闆娘都忍不住多聊了幾句。

　　「小客人很喜歡甜食呢∼要了好多啊。」

　　「是的呢！因為吃到甜甜的東西，會覺得很幸福喔！」

　　「但是喜歡也不可以過量，吃完要記得好好漱口，不然會牙痛的。」

　　「知道啦，謝謝。」

　　注意到艾歐扯著青了一隻眼圈的夜鬥回來，站在街上東張西望的似乎在找自己。隨手把稻草人揣進懷裡，艾婭抱著一大包甜點，揮揮手告別了老闆娘。

　　「尼醬尼醬，甜食要吃嘛？」

　　「要。」

　　雖然外表看不太出來，但是作為雙胞胎的艾歐，在許多事情的喜好上，和艾婭是一樣的。例如說，都對溫柔善良的人（七海還有乙女）沒什麼抵抗力，都喜歡吃甜食，以及，都重視著作為雙生兄弟的彼此。

　　「好過分！不要把我排除在外啊！」夜鬥蹭了過來。

　　「咦？夜鬥你還在哦？」艾歐面無表情的說。

　　夜鬥：「……我要哭了，真的要哭了哦！！！不騙你哦！！！！」

　　艾婭笑嘻嘻的打圓場：「好啦好啦，那這個給夜鬥吃吧∼」遞。

　　接過艾婭遞來的甜食塞進嘴巴裡，夜鬥幸福的眯起眼睛。「唔唔！好甜！好好吃！」

　　「啊對了，夜鬥，這個你知道嗎？」說著，艾婭從懷裡掏出了系著紅線的稻草人：「等老闆娘做甜食的時候，在店鋪外面的椅子上撿到了。大概是誰不小心遺落在哪裡了吧……總覺得上面的氣息不太舒服。」

　　聽到艾婭這麼說，艾歐立刻從妹妹手裡拿走了稻草人，轉身塞進夜鬥的懷裡。

　　夜鬥：「？？？」

　　可能是對夜鬥的觀感還不壞，艾歐沉思了下，說：「艾婭的直覺，很准。」

　　夜鬥更迷惑了：「所以……？」

　　艾歐：「災禍轉移。」

　　夜鬥覺得自己要暴走了：「……喂！！！好過分啊！！！你這妹控未免也太過分了！！！」

　　艾歐歪頭：「妹控……？呃，謝謝。」

　　夜鬥更抓狂了：「那不是誇獎你的意思啦！！！」

　　就在吵吵鬧鬧的時候，艾婭從夜鬥手裡拿回了稻草人。

　　「沒關係的啦！怎麼說呢？雖然這個給我的氣息不太好，但是，這個並不會傷害到我……感覺是這樣的，所以可以讓我拿嗎？」

　　面對艾婭不知為何閃亮亮的眼睛，艾歐沉默三秒，扭頭。

　　「你想要就拿，但是，有問題的話一定要說。」

　　「好的∼」


☆、9 藍丸

　　從路過的小妖怪那裡打聽到奴良組的二代目又牽著老婆出門不務正業的四處看風景，艾婭拿著甜品店老闆娘熱情繪製的簡筆劃地圖，當機立斷改變了路線。

　　「咦，不回去大宅了？」

　　「乙女都不在，慢點回去也可以的喔∼」艾婭眨眨眼睛，不知為何看起來有些調皮。

　　「但是不還有個叫毛倡妓的女妖怪，和你關係很好嗎？」夜鬥說著，腦海裡也回憶起那位幾乎是把艾婭當女兒養的女性妖怪。除了自己花錢給艾婭買吃買穿，甚至還附帶著教了砍價和賣萌，簡直比親生的還親。

　　「那個啊……首無跑去找鯉伴這個首領，毛倡妓怎麼可能獨自一人留在大宅裡？當然早就跟著首無出門了啊！」

　　「……你說的好有道理。」

　　偶爾的，夜鬥能夠從艾婭的身上看到超出八歲孩子的認知力。雖然有些粗糙而直白，但是不可否認的是，艾婭在某些時候往往能夠一語中的。

　　「啊！尼醬快看——是金鍔餅！！！呐呐，去買嘛！去買好不好！聞起來超級甜好好吃的樣子呢！！！」

　　「那就去吧。」

　　頭默默扭到一邊，夜鬥決定收回剛剛對艾婭的誇獎……這丫頭根本就只是個貪吃的小鬼嘛！

　　「……咦？人呢？」

　　夜鬥眨眨眼，只是一轉眼的功夫，那對穿著巫女服的兄妹卻是不見了身影。

　　「真是的，那兩個人是有多喜歡吃甜食啊！」

　　抱怨一句，深紫色頭髮的神明搖搖頭，手下意識摸向腰間，只是摸空後陡然一頓，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和緋分別。

　　同過去告別，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看著自己摸空的手掌，夜鬥沉默片刻後搖搖頭，嘴角彎曲成一個苦澀的弧度。細碎而柔軟的劉海垂下，擋住了那雙總是乾乾淨淨毫無陰霾的眼睛。

　　「算了，我自己逛逛吧。」

　　***

　　熱氣騰騰的金鍔餅顯然口碑極佳，店鋪排的隊伍十分長遠。在這種情況下，即使是存了點惡作劇心思的艾婭，也是不好意思讓自家哥哥去排隊的——巫女服還穿在身上，讓人指指點點的感覺太糟糕，所以艾婭先趕艾歐找個僻靜地方換回原本的青色和服。

　　「不玩了？」

　　面對似笑非笑的艾歐，身為妹妹的艾婭立刻活用了最近get到的賣萌技能，眨巴眨巴大眼睛，臉上的表情更是一派純潔無辜。

　　「尼醬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呀∼」

　　「少來。」

　　就算最開始不懂，後來也懂了為什麼包裹裡只有巫女服。除了鯉伴，艾婭也絕對暗搓搓的摻了一腳，至少此刻包裹裡多出來的那件青色和服就絕對是他家妹妹的手筆。

　　只是，因為艾歐不會對妹妹生氣，所以半推半就的也換了巫女服給她看，至於同樣是主謀之一的奴良鯉伴……

　　嗯，祝好運。

　　看著渾身洋溢著「誒嘿嘿尼醬你人這麼好肯定不會生我氣」的活潑氣息的妹妹，艾歐面無表情地瞪了她一眼，仗著自己足有一米八的青年身高，惡狠狠的揉亂了她的頭髮，這才拿著那件天青色的簡樸和服離開。

　　只是作為對妹妹小小惡作劇的回禮，艾歐決定延長她的等待時間。

　　「回來再給你買金鍔餅。」

　　「咦？要等你回來才買啊……」

　　「對。」

　　果不其然，妹妹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作為一個合格的妹控，艾歐有些不忍心的偏移視線，總之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家妹妹的表情。

　　艾婭眨眨眼，雖然覺得有哪裡不對，但是對哥哥的信賴感令她沒想太多，只是掰著指頭認真交代艾歐：「那尼醬要快點回來哦！一定一定要快點哦！」

　　「唔……我儘量吧。」

　　察覺到自家哥哥大人含糊的態度，艾婭的心裡立刻警鈴大作。

　　「那、那我等的時候，可以在附近玩嘛？」

　　想了想，覺得不能回報太狠的艾歐，對明顯有些忐忑的妹妹點點頭。

　　「可以，但是別亂跑。」

　　得到艾歐的點頭，艾婭立刻知道了自家哥哥並沒有真的生氣，解除警報後對艾歐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嗯！我就和附近的孩子們玩玩，不會跑遠的！」

　　目送艾歐去換衣服，悄悄鬆口氣的艾婭捏緊懷裡的稻草人，偷偷摸摸躲進了附近一座漆了紅色油漆的橋下。

　　「呐∼你是妖怪吧？」

　　「……」

　　看著手裡安安靜靜的稻草人，艾婭想了想，決定威脅它。

　　「不出來的話，就把你丟給夜鬥哦——他可是禍津神，真要殺掉你的話，絕對是分分鐘的事情哦！」

　　「……」

　　出乎意料的，稻草人居然還是沒有變化。

　　頗有興致的挑挑眉，艾婭倒是對這個將裝死進行到底的妖怪起了興趣。雖然骨女守口如瓶的品格很過關，只可惜她運氣不好，碰上了艾婭。要知道，對這個向來有些逆反心理的女孩子，骨女越是沉默只會越讓她鍥而不捨。

　　手指輕輕晃動，一柄閃耀著剔透光澤的水晶圓錐出現在艾婭的手裡。尖端抵住左手拿著的稻草人，孩童模樣的艾婭，在這一刻笑得格外邪性。

　　「真的不說話？」

　　「……」

　　雖然有那麼一瞬察覺到性命危險，但是情緒化的骨女卻忍住了那股衝動，若是輪入道或一目蓮在這裡，說不定就要誇獎她終於理智了一回。因此，回答艾婭的，依然是安安靜靜毫無動靜的稻草人一隻。

　　突如其來的挫敗感襲來，方才還興致勃勃一副不搞定你誓不甘休的艾婭，肩膀陡然耷拉下去，本就孩子心性的蜜桃色頭髮的女孩，瞬間對手裡的稻草人失去興趣。

　　「嘖，無聊……算了。」

　　用從在吠舞羅裡伏見那邊學來的咋舌做結束語，艾婭輕輕一拋，將骨女化作的稻草人丟進橋下的河裡，任它浮在水面上飄走。

　　心思如何百轉千回的骨女暫且不提，艾婭拍拍手打算從橋下鑽出來回去賣金鍔餅的大屋那邊，結果好巧不巧撞上了一場意外事故——長髮向後梳起，身配兩柄武|士|刀，作浪人打扮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的黑髮青年，正將一位身披黑色羽織，內穿藍衣白褲的深藍色頭髮的青年，壓倒在地。

　　艾婭：「……」

　　櫻螺：「……」

　　藍丸：「……」

　　在艾婭出現的那一刻，似乎是在搏鬥中的兩名男子，不約而同停下了動作。只是停下時機不太好，令他們此刻的動作看起來有些糟糕。

　　而出現在二人眼前、穿著紅白巫女服的可愛小女孩，也使空氣彌散開強烈的尷尬。

　　艾婭：「抱歉，那個……我是不是打擾了……？」

　　面對年幼無知的女孩的提問，櫻螺黑著臉，倒是被他壓在身下的藍丸趁機一腳踹開他，脫離了被噬妖刀砍中的厄運。

　　「不不！完全沒有！！小妹妹來的可正是時候！」

　　浪人打扮的青年似乎是不願意將方才爭執的事情公開，別過頭的表情雖然兇惡，氣息也有些壓抑，卻還是在人類女孩的面前收起了武|士|刀。而藍丸也趁機鬆口氣，方才的打鬥令他的外套皺巴巴的，內裡的衣服也不忍直視。只是考慮到自身安危，藍丸還是不顧形象的躲到艾婭身後。

　　艾婭：「？」

　　藍丸雙手合十：「抱歉啦，哥哥沒惡意的，等下帶你去吃超∼好吃的金鍔餅作賠禮哦！」

　　「真的？那我要兩個！」

　　面對笑容開朗明快的藍發青年，艾婭抬起頭，陽光下，那只映照出天空般純藍色的右眼，卻是說不出的乾淨。

　　她眨眨眼，眼瞳中倒映出藍丸微笑的模樣，只是在那之上更深的顏色，卻是如同鯉伴一般非人非妖的駁雜氣息。

　　「咦……半妖？」

　　「！！！」

　　被艾婭的疑問驚呆，藍丸險些沒拿住手裡的煙鬥。他快嚇死了好嗎！一天之內連著出現兩個人類，都是一上來就叫破他隱藏了多年的半妖身份，這換誰也得懵！

　　不過艾婭的聲音比較小，而遠處。櫻螺在收刀回鞘時，刀身和刀鞘碰撞的聲音又剛好蓋住了這句話。偷偷斜眼看櫻螺沒發現，藍丸鬆口氣，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給你買兩倍，一共四份！所以剛剛的……半妖……咳，別說出去行麼？」

　　刻意壓低了句子中間某個詞彙的聲音，雖然音調含含糊糊，不過艾婭離得近，很輕鬆就聽到了。

　　「可以啊。不過為什麼要瞞著？」

　　「唔，因為一些很嚴肅的關係，嘛，小妹妹不用知道也可以哦。」

　　「是這樣嗎？那好吧，不過除了金鍔餅，我還要別的！」

　　「好好好，給你買，但是對別人要保密。」

　　「沒問題，那，拉勾？」

　　看著那邊一大一小似乎是在拉勾作什麼約定，櫻螺抽抽眉角，決定今天還是暫且停下被委託的工作。

　　「藍丸，你等著。總有一天，我會用噬妖刀令你成為人類，去見我的委託人。」

　　「呵，做得到的話就來啊！」

　　雖然櫻螺手裡有能夠令身為半妖的自己無法施展妖力的噬妖刀，打不過對方的藍丸卻不打算退縮，丟下一句狠話就拎著艾婭上橋去買金鍔餅。反倒是被留在原地的櫻螺，雖然面上沒什麼表情，心裡卻是有些哭笑不得。

　　名叫藍丸的半妖青年，實在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10 寶石

　　天青色的和服剪裁妥帖，若是奴良鯉伴來穿一定會將領口敞開，令自己看著風流寫意，不過穿這身衣服的是艾歐，給人的視覺效果自然就是規矩整潔。

　　將換下的巫女服裝進布包，抬腳從陰影裡走出的青年五官精緻，舉手投足間也顯得穩重淡定，只是在看到某個明顯又去和人勾搭著蹭吃蹭喝的小女孩後，青年原本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立刻浮現出了近似「挫敗」的情緒。

　　「不要隨便和別人亂跑。」

　　「怎麼又瞞著我們出來了？」

　　愣了一下，艾歐轉頭看向旁邊和他同時發聲的人。而紅發的高壯男子似乎是察覺到什麼，對他禮節性的點點頭，隨後又轉過去告誡那位藍發的青年。

　　「想吃這家的金鍔餅，和我們說一聲就可以。又不是不讓你吃，為什麼總是偷溜出來。」說著，雷王倒是動作熟練的用竹簽將盤中的金鍔餅一分為四，做成方便入口的大小。

　　「啊哈哈，這不是突然心血來潮嘛。」

　　撓撓臉頰，被雷王逮住說教的藍丸左耳進右耳出，不過手下的動作也不慢，給艾婭塞了一塊雷王切好的金鍔餅，隨後又往自己嘴巴裡塞了一塊。

　　「唔！好吃！雷王你也吃啊！」

　　「……不要總是岔開話題，藍丸。」

　　「切，雷王你好囉嗦啊！不吃就算了。」藍丸扭頭，繼續鼓起臉頰給自己投喂金鍔餅。

　　「唔！」

　　似乎是被藍丸的「囉嗦」形容給打擊到，紅發男人頓時露出了那種堪稱膝蓋痛的表情。

　　而另一邊，同樣是被親近之人抓住說教，艾歐的待遇顯然比雷王好上不少。

　　「尼醬∼給你留了位子哦！」說著，艾婭拍拍身邊那一小塊空的椅子，臉上的表情也開開心心完全看不出是在特意討好，「金鍔餅很好吃的喲，來，你的份一直都在這邊∼我都沒有偷吃喔∼」

　　「……嗯，謝謝。」

　　面對八歲萌蘿莉外表的妹妹，而且還是笑靨燦爛好似晴空的妹妹，本就不是特別生氣的艾歐立刻被艾婭給哄好。不過一轉眼的功夫，就已經跟妹妹一塊兒在店外排排坐吃甜膩膩的金鍔餅。

　　雷王：「……」突然就嫉妒起來了。

　　不過雷王也知道，自己有時候確實是會對藍丸緊張過度。但是沒辦法，他是如此的珍視藍丸，無論大事小事總想著讓藍丸過得舒服體貼，雖然會被藍丸嫌棄囉嗦，可是雷王就是沒辦法改掉這體貼的習慣。

　　那是他從他的母親手裡接過，辛辛苦苦撫養照顧到大的藍丸。尚且年幼便能吸引自己、令自己甘願低下雷獸高傲的頭顱，奉為其主的藍丸。

　　除了退讓和包容，又能怎麼辦呢？

　　不過雷王還沒來得及說話，艾婭先開口了。

　　「藍丸哥哥是本地人吧？知道這附近有什麼方便住的地方嘛？」

　　「住的地方……我想想，記得橋東有個旅店評價不錯。」

　　聽了藍丸的推薦，艾婭歪頭想了想，說：「旅店的話，來往的都是普通人類吧？」

　　「是啊，有什麼問題嗎？」

　　對藍丸點點頭，艾婭回答道：「有哦。因為夜鬥是神明，普通人都看不到，去旅店會沒辦法開房間的。」

　　藍丸挑眉，不過看到艾歐和艾婭同時嘴巴鼓鼓囊囊塞著金鍔餅的模樣，也明白了原因——去旅店的話，至少需要兩間房，但是艾婭年紀太小，怎麼看都沒辦法說服店主給她安排單獨的房間，而如果這對兄妹合住，卻又找不到理由再開一個房間給那個叫夜鬥的神明居住。

　　「啊，難辦啊……」

　　「就是說啊，而且夜鬥才幫了我大忙，也不好意思讓他去睡大街。」

　　隨著另一個青年的聲音響起，一股清冽的、蘊含著絲絲縷縷殺意的靈力傳來。

　　「……所以，如果我沒幫忙的話，你還真敢這麼幹啊！」

　　艾婭眨眨眼，讓自己看起來天真又無辜。「啊！夜鬥你來啦！」

　　「廢話！不然要去街頭過夜嗎！艾婭醬你好沒良心——」指。

　　「只是說說而已嘛，又沒有真的要你流落街頭。」

　　蜜桃色頭髮的小女孩攤開手，那副無所謂的樣子倒是讓旁邊擔心她會不會觸怒神明的藍丸鬆口氣。好在夜鬥以他跳脫的性格證明瞭，就算是真的得罪他也不要緊——冰藍色眼睛的神明完全沒有神明該有的高貴模樣，一邊假哭一邊偷偷摸摸從盤子裡拿了塊金鍔餅吃下，順口抱怨道：

　　「但是有那個想法就已經好危險了！艾婭醬你眼裡除了艾歐這個哥哥根本就沒別人嘛！」

　　「因為我和尼醬是雙生子，互相為對方考慮很正常啊。」

　　「嗚嗚嗚不管！反正艾婭醬超級過分！！！」

　　「就算你這麼對我撒嬌也是沒有用的！我是不會接受尼醬以外的人的撒嬌的！嗯！」

　　「撒嬌什麼……喂喂！艾歐那個面癱要怎麼撒嬌啊！！！」

　　面對夜鬥無情的指責，艾歐歪歪頭，祭出了敦賀蓮版本的足以迷倒萬千少女的寵溺笑容。

　　「大概是，這樣撒嬌吧。」

　　因為是對著艾婭，所以艾歐的笑容也多了幾分真心。而且不得不承認，沒什麼表情的人如果突然笑起來，驚豔程度真的無與倫比。至少在方才這一刻，店外排隊購買金鍔餅的顧客們，就有大半因為看到艾歐的這個微笑而失神。

　　「唔噢噢噢——尼醬你笑起來超級美！簡直美哭了！！！！」

　　「真的？」艾歐問她，而艾婭立刻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真的真的！我家尼醬世界上最美了！」

　　艾婭直白的讚揚顯然讓艾歐心情越佳，蜜桃色短髮的青年手掌放在女孩的頭頂，摸頭的動作親昵而寵溺，叫人看了就能體會到他對妹妹的濃濃親情。

　　「美，可不是用來形容男性的啊。」

　　「但是尼醬真的很漂亮嘛∼尤其是笑起來的模樣！超級好看，怎麼看都看不膩——所以，尼醬以後也可以多笑笑麼？」

　　看著妹妹那張稚氣的臉孔，即使是自認冷漠無情的艾歐，也忍不住軟下心腸。胸腔內跳動的心臟裡，在這一瞬充盈了某種溫暖輕柔的棉絮物，飄飄忽忽的令他琢磨不透，卻忍不住為這感覺發自誠心的喜愛。

　　自己並不是溫暖的人。

　　儘管在妹妹眼裡，自己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但是，一旦離開妹妹的視線，自己就會變得可怕——關於這點，直接受害人敦賀蓮完全可以作證。

　　可是，只有一點點也好……想成為像妹妹那樣，隨時隨地可以露出燦爛笑容的人。

　　即使不能熱情似火，至少也要能夠有稍稍的溫度，令自己不是那麼的冰冷。

　　自己也好，妹妹也好，都曾一度失去「愛」的能力。

　　因為教會他們「愛」這個美好詞彙的母親，永遠的離開了，那份痛苦與憤恨，使得他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無法信任別人。

　　但是現在，情況在好轉——

　　木葉村的鳴人，用自己的笑容和行動向他們證明瞭，即使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都會厭惡怪物，也還是會有那麼幾個人願意接納他們，敲開了堅實的心之壁，告訴他們自己並不孤單。

　　吠舞羅的多多良，用自己的溫柔和包容教導他們，作為「人」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又應當如何與他人交流，一點一點拓展自己眼中原先那個狹小的只容得下幾個人的世界。

　　早乙女學院的七海，用自己的善良和單純告訴他們，對他人微笑就會得到微笑，對他人好自然會收穫善意，只要肯努力付出就會有回報。

　　LME藝能事務所的敦賀蓮，則用自己的影響力和地位間接告訴他們，要如何表現自己的實力，令眾人接受並喜愛自己。

　　哪怕是那個說話做事向來不著調的Jack o』Lantern Japan經紀公司的社長大人，馬克斯•桑德謝爾特，也在用自己的行動向他們證明，人無論如何都該有個屬於自己的歸處，而他也會竭盡全力的保護自己旗下的藝人。即使他們都或多或少體現出與常人迥異的特性，社長大人依然沒有改變過自己的想法，一如既往的有空就跑來耍寶。

　　還有那位奴良組的總大將現任二代目奴良鯉伴，也在相處的這段時間裡，不動聲色地扭轉了某些觀點，如同春日午後細潤的雨，令他們明白身份種族的差異並不是評判一個人的標準，真正能夠判別一個人品質的是內心和靈魂。

　　夜鬥也是，這個大部分時間裡都很好說話也很愛耍寶吵鬧的神明，用自己和緋決然的分離告訴他們，只要想改變自己，即使會一時痛苦，也要堅定不移的去做。

　　……

　　人和人之間建立的羈絆，真的很奇妙，不是麼？

　　一次次的相遇，換來了自己一點點的改變。

　　一個個溫暖的人，在身後推著漸漸走遠。

　　像是被不斷打磨的原石，蘊含的璀璨光芒正要嶄露頭角。

　　「艾婭。」

　　「唔？」

　　「寶石的話，喜歡什麼？」

　　「我的話，喜歡亮晶晶的那種，紅寶石啊、藍寶石啊、水晶鑽石也都很喜歡喔∼」

　　「這樣啊。」

　　「嗯，還有還有！」

　　「還有什麼？」

　　「還喜歡珍珠！因為看起來溫溫潤潤，感覺很舒服。雖然沒有閃亮亮的寶石那麼漂亮，但是很耐看，而且越看越喜歡——就像尼醬一樣。」

　　「像我？」

　　「是呀！很像的呢！最開始的時候不怎麼顯眼，但是久了就知道，尼醬其實才是那個最漂亮的寶石！」

　　艾歐的動作頓住，而心頭也再次襲來午後曬著太陽睡著的那種暖呼呼的感覺。

　　精神懶洋洋的，但是很愜意，仿佛一直這麼下去就是幸福。

　　「如果我是珍珠的話，艾婭就是鑽石。」

　　「誒？為什麼？我還以為我會是晶瑩剔透的水晶呢！」

　　「……確實是很透明很閃耀，而且非常奪目的，但是，艾婭卻擁有鑽石的堅硬。」

　　「？」

　　艾婭不解的歪頭，卻得到艾歐安慰的笑。

　　「大概是因為，我的所有堅強都來源於你吧。」

　　「意思是我是值得尼醬依靠的可靠家人？」

　　「這麼理解也沒錯。」

　　「好耶∼我果然很厲害！那、那尼醬要酬勞我才行唷！唔，等下去買糖葫蘆怎麼樣？還有桂花糕和鯛魚燒！」

　　「……小心蟲牙。」

　　「沒關係，草薙先生有告訴我，他手裡有鎮目町最全的牙科醫生名單。」

　　「相信我，他的本意絕對不是讓你肆無忌憚吃甜食。」

　　「是這樣嘛？」

　　「絕對是。」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4-8 08:25

☆、11 戀慕       

　　「不嫌棄的話，要不要來我家呢？雖然是妖怪屋，但大家都是很好的妖怪哦∼」

　　面對苦惱於住處的兩兄妹外加一位禍津神，金鍔餅的忠實愛好者兼率領著一干妖怪們的首領——藍丸，很是大方的伸出了友誼之手。

　　艾歐：「不會打擾嗎？」

　　艾婭：「可以麼可以麼？嗚哇藍丸簡直是超級大好人！！！」

　　夜鬥：「請問可以包三餐嗎？作為代價我可以免費接受祈願一次……不，三次！」

　　如果說艾歐艾婭兩個人的反應還好，那麼夜鬥的反應簡直無語。

　　藍丸：「……呐雷王，所謂的神明啊，都是這種（不靠譜）的類型嗎？」

　　雷王：「不……我想這位夜鬥神，大約是特例。」

　　藍丸：「那就好，雖然妖怪和神明之間普遍看不順眼，但是這樣的……嘛∼果然還是稍微有些……」

　　雷王：「我懂。」

　　藍丸及其一系妖怪居住的屋內，裝潢是豔麗如同花街的紅色。兩隻小狐跳躍著點燃道路兩旁的燈，使得屋內越發富麗堂皇。

　　「真厲害！完全看不出來是剛剛的那個破舊房子呢！」

　　面對艾婭小姑娘直白的讚歎，藍丸顯然很自豪。這位年輕的半妖首領，眉宇間既有天真的稚氣，卻也有著作為一系妖怪首領的氣概度量。

　　「畢竟是妖怪的房子嘛∼而且我平時對外都是以人類的身份行動，有個像人類居住的普通住所在外面打掩護也差不多。不過進來的時候真的嚇了一跳吧？人類的住所和妖怪的住所只有一牆之隔，能夠做到這地步，也多虧了它呢。」

　　「它？」

　　「妖怪的房子，自然也是妖怪啊！」

　　「那豈不是說，大家都住在妖怪房子的肚子裡？嗚哇！總覺得超級帥氣呀！」

　　藍丸眨眨眼，「帥氣……？噗哈哈，你還是頭一個這麼說的人呢！不過有幸來這裡的人類，你也是頭一個啊。」

　　艾婭搖搖頭，說：「我不是頭一個，尼醬才是呢。進門的時候，就是尼醬先邁步進來跨過門檻的哦！」

　　面對艾婭孩子氣的認真表情，藍丸也心情大好。平時沒事幹的時候，他就會和孩子模樣的一目小僧們玩耍，不過一目小僧們都長得差不多，區別只是覆蓋住面孔的紙面具花紋有些微不同，因此，看到活潑開朗又大方的艾婭小姑娘，藍丸顯然是挺照顧她的。

　　「晚飯想吃什麼？桃帚的手藝可好了。」

　　「綠豆糕鯛魚燒水羊羹糖炒栗子章魚小丸子……」

　　「哦哦，聽起來不錯！」

　　眼看著一大一小兩個就要去廚房胡來，艾歐和雷王一個把妹妹抱起來，一個揪住藍丸的衣領把人拎走，及時制止住了自家胡鬧的小孩（？）。

　　艾歐：「零食禁止。」

　　雷王：「正餐要好好吃。」

　　被自家監護人強行拎走的藍丸和艾婭互看一眼，僅用眼神交流就完成了晚上偷溜去廚房的約定……然並卵，藍丸還是被在門口守著的雷王逮了個正著，就連艾婭都被丟回房間。

　　第二天一早，艾歐就起床了。蜜桃色短髮的青年在經過走廊時，目光被懸掛在牆壁上的三味線吸引住。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只三味線和他們之前被莫名其妙傳送到這裡觸碰的三味線很像。只是眼前所見的樂器相當年輕，花紋平整而乾淨，仿佛是剛剛做出來的新品，絲毫沒有日後那副古舊破敗的味道。

　　「哦，那個是宗也送我的禮物，不過沒人會彈，就只好放在牆上掛著當裝飾了。」

　　藍丸打了個哈欠，大約是昨晚試圖偷溜去廚房所以沒睡飽，青年半妖的眼角霧濛濛的，用手背擦去淚水時，還因為沒輕沒重擦紅了眼角，看著莫名多了幾分妖冶。

　　「這樣啊。」艾歐點點頭，心裡也稍微有些計較。「那，藍丸君方便告訴我，宗也君在哪兒嗎？」

　　「唔？啊啊可以。反正今天也要出門找找線索，順路帶你去宗也工作的地方吧。」

　　「謝謝。」

　　在藍丸身後，弧白拿著條腰帶幫藍丸系上。只是白色的妖明顯對藍丸的獨佔欲很強，暗地裡一直在用不高興的眼神盯著艾歐。

　　這種時候，就體現出艾婭的存在感了——作為同樣是因為沒睡飽而眼睛霧濛濛的零食愛好者，艾婭在看到弧白的眼神後第一反應是擋在艾歐的膝蓋前和弧白對視，站直了也還沒青年艾歐腰部高的小姑娘，氣勢卻足足有兩米八，看得艾歐都尷尬。

　　但是，不管對方是誰，下意識反應都是保護自家哥哥的艾婭，實在是太暖了。

　　彎腰把又軟又小的妹妹抱進懷裡，艾歐覺得自己也越發心軟。如果是以前，他雖然也會感動，但是絕不會這麼親昵，然而現在他卻也變得和艾婭似的，喜歡通過一些小動作來表達自己的心意。

　　擁抱，牽手，摸頭，蹭臉……這些親昵的小動作都是在過早結束童年後沒再出現的，只是隨著年歲漸長，艾歐反倒像是得了肌膚饑渴症似的，總也忍不住摸摸妹妹的頭，或是牽著她的手一塊散步。尤其是在艾婭變成八歲大孩子的模樣後，艾歐時不時就會擔心寶貝妹妹，真是恨不得天天抱在懷裡。

　　「尼醬不要老是撒嬌啦！明明現在都比我大來著。」

　　抬頭用自己的臉頰蹭蹭艾歐的臉，小孩子似的軟軟滑滑的肌膚令艾歐心情大好，即使是被艾婭嫌棄也絲毫不改初衷。

　　「不行嗎？」

　　明明是毫無表情的臉，艾婭卻硬是從艾歐的眼睛裡讀出楚楚可憐的味道。

　　「……那，那就，最後一次喔！」

　　「給你買金平糖。」

　　面對哥哥一針見血的賄賂，艾婭選擇了動搖。

　　「……那就倒數第二次。」

　　***

　　從藍丸那裡打聽到，送了三味線的宗也君最近在為戀情煩惱。艾婭大手一揮將夜鬥以一個連妖怪都不忍直視的低廉價格，賣給了宗也。

　　「如果擔心那位大小姐的心意，不如讓夜鬥去咯！作為神明，就算是打探消息被發現也沒關係吧？」說著，艾婭還故意用那種懷疑的視線，瞬間就激起了夜鬥的好勝心。

　　「啊！交給我的話絕對沒問題！」夜鬥拍拍胸口打包票，「而且絕對不會被發現的！」

　　收下宗也的500日元，夜鬥哼著歌兒躍上牆頭去找大小姐，而宗也則開始為艾歐艾婭兄妹倆解釋三味線的由來。

　　「那是一位客人遺落在這裡的……發佈了告示卻很久都沒人來認領，而且這樣做工精良的三味線，保養起來也很費精力，剛好那段時間也快到藍丸的生日，我就硬著頭皮向老闆買了下來。」

　　棕發的青年溫溫和和十分好說話的樣子，令人完全想像不到他其實也是個半妖。

　　「說起來，當時和三味線一起的，還有幾份曲譜……我當初給了藍丸兩份，不過還有一份我自己留了下來。因為那首曲子是訴說情思的，我就想以後或許可以給大小姐……」

　　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飆紅，不過名為宗也的青年還是好好的將曲譜找了出來。

　　「我的在這邊，如果需要的話就請拿走吧。」

　　藍丸挑了挑眉，說：「哦？不用給大小姐嗎？」

　　「哈哈，因為大小姐似乎也不是很擅長樂器的樣子……而且這樂譜本就不是我的東西啊。」

　　從宗也的手中接過曲譜，艾歐迅速翻看了起來。小小的艾婭跟著湊過去，只是才看了兩眼就皺起眉頭。

　　「宗也哥哥沒有把曲譜給出去真是太好了。」

　　「咦？為什麼這麼說？」

　　「雖然歌詞很美，但是這首歌可是訴說戀愛無望的情侶的情思哦∼」

　　「呃……這樣嗎？」宗也瞪大眼睛，很快拍拍胸口，一副放鬆下來的姿態，說：「還好我沒給，不然真的要壞事啊。」

　　「就是說啊！宗也你不要什麼好東西都想著大小姐嘛∼給之前也要先考慮考慮啊。」

　　面對藍丸無賴的指責，宗也笑笑，說：「我有啦。最近不是在學習金器的雕琢製造嘛？等手藝好些後，我就可以給大小姐做簪子了。」

　　「哈哈，這個聽起來倒是不錯。」

　　正在和哥哥一起看曲譜的艾婭，聽到了兩人的對話後，好奇的湊了過來。

　　「不過，宗也哥哥和那位大小姐，並沒有血緣關係吧？既然不是家人，為什麼可以這樣的付出呢？」

　　大約是因為艾婭孩子的外貌很有欺騙性，宗也倒是少了幾分羞澀，回答她的問題。

　　「並不是只有家人才會無條件付出啊。我心儀著大小姐，那份愛慕之心足以令我為大小姐努力付出。而且，我想成為能夠配得上大小姐的出色男人！」

　　「哦哦！要的就是這份氣勢！」

　　藍丸大手一揮拍上宗也的後背，險些沒讓這位發小咳個半死。

　　「咳咳……藍丸！」

　　「抱歉抱歉∼下次請你吃金鍔餅賠罪啦∼」

　　只是在艾婭小小的腦袋裡，還是無法明白宗也所說的「戀慕之情」。

　　「為什麼會對家人以外的人產生感情呢？雖然我也有很多朋友，但是，強烈到想要和對方成為家人的人，一個都沒有喔！」

　　揉亂小姑娘的頭髮，藍丸心情大好的看她氣鼓鼓的整理頭髮，甚至故意逗她——

　　「以後就會知道啦∼家人啊朋友啊戀人啊，都是不同的概念啦！」

　　「什麼以後！我又不是可以被糊弄的小孩子……嗚啊啊啊啊藍丸不要弄亂頭髮！尼醬早上親手給我紮的呢！！！哼！我不要理藍丸了！」

　　「那我家的那兩份曲譜不要了？」

　　「唔——藍丸討厭！討厭藍丸了！哼！」

　　「別這樣啦∼回去讓桃帚給你做好吃的。」

　　「這還差不多。」

　　哼哼唧唧得到了補償的允諾，艾婭這才從椅子上爬下。

　　「不過，戀愛究竟是怎樣的感覺呢？」

　　兀自苦惱著新名詞的艾婭卻沒想到，比起好奇戀愛的自己，日後作為哥哥的艾歐，反倒是最先脫離FFF團的那個人。


☆、12 對象

　　啊，好可惜……為大小姐做的簪子，看來是……送不出去了……

　　宗也倒下的那一刻，體內的鮮血泊泊流出，在身下宛若一座暗沉的湖泊。

　　七絡微微眯起眼睛，對身旁的妖怪發出命令。

　　「泥沼怪，吃了……」

　　「哦呀，這可不行呢∼」

　　「誰！」

　　蜘蛛的妖抬頭，卻看到一個幾乎融入黑夜的人類女子。

　　不過，那真的是人類嗎？

　　渾身洋溢著邪性的靈力，似正似惡令人捉摸不透，而對方眼底的那抹輕佻和不屑，也大大激起了七絡的憤怒。

　　「不想死就少礙事——」

　　「哈哈∼這句話應該是我原樣奉還才對吧？」

　　夜晚的道路，在黑髮女人話音落下的那一刻，陡然生出了無數足有一人多高的尖銳的紫色水晶圓錐，牢牢困住了七絡和他身邊的泥沼怪。

　　「不想死的話，就從那邊那位半妖君的身邊離開∼」

　　「因為，惹惱了我身邊這兩位孩子的話，即使是我也攔不住的喲∼」

　　月光下，艾歐和艾婭的身影越發清晰。只是相較於不為外物所動的艾歐，艾婭的臉上可是明晃晃寫滿了憤怒。孩童模樣的艾婭甚至揮著拳頭，憑空凝聚出牢籠後右手重重下落，險些把七絡和泥沼怪給砸成餅。

　　而此刻，外表天真可愛的孩童模樣的艾婭，站在屋頂上居高臨下，對道路中央的七絡和泥沼怪露出一個堪稱「可怕」的笑容。

　　「敢欺負宗也，要先過我這關哦∼」

　　在不知道的情況下，因為收穫了艾婭的友誼而逃離了死亡FLAG的宗也，某種程度上也算得上是好人有好報。

　　「因為宗也哥哥很大方的貢獻了曲譜啊！」

　　「是是∼那麼我去救人，等下艾婭要給我唱歌聽啊∼」

　　「沒問題！」

　　剝開糖紙，隨手把棒棒糖塞進艾婭的嘴裡，黑髮的女人跳下屋頂打了個哈欠。腰間的太刀在錯身時閃過一抹幽藍，如同墓地的鬼火，憑空就讓人覺得不詳。

　　她抽刀的速度極快，而太刀出鞘的瞬間，邪性的靈力噴薄而出，隱隱的流露出連空間都能割裂的鋒利。

　　「明人不說暗話——這個半妖我保了。有什麼不滿，要麼被我砍，要麼死在我的刀下，自己選吧。」

　　「誰會選啊！這兩個選項不都是死麼！！！」

　　「哪有？砍的話大概還是可以重傷，意思意思還是能搶救下的∼如果你自己找死那就另當別論咯∼」

　　「閉嘴——」

　　七絡張開手，鋒利又堅韌的蛛絲從指尖射出，只是這樣蘊含了妖氣的攻擊，全在黑髮女人的面前統統被一刀兩斷。

　　「這樣就不行了？我家的國行可是連睡醒的程度都沒有哦∼」

　　「吵死了！！」

　　惱羞成怒的七絡還想再戰，但是屋頂上雙手撐著下巴，好一副閒暇看戲模樣的艾婭，卻不會讓七絡輕舉妄動。

　　「呐呐∼欺負大姐姐可不行喔∼」

　　小小的女孩張開五指，空氣沉默了五秒後，五隻細長好似利劍的紫晶圓錐陡然出現，並且同時封住了七絡的頭頂和四肢，只要七絡稍稍動一下，那五隻圓錐就會毫不動搖的刺穿他的身體，將他釘在地上做成一隻蜘蛛標本。

　　眼看局勢對自己越發不妙，七絡陰沉著臉啐了一口，帶著對他言聽計從的泥沼怪轉身逃了。

　　「呼，總算走啦∼啊！大姐姐快看看宗也還有沒有救——」

　　「安心，死不了的。怎麼說也是半妖，身板還是比普通人強點……等下送去藍丸那邊就沒我們什麼事兒了。」

　　似乎是處理完了自己那邊的事情，再一次出現在艾歐艾婭面前的黑髮女人，渾身的氣息雖然有些悲傷，但是莫名鬆快了不少。

　　伸手扯住對方的裙擺，艾婭仗著自己現在臉嫩，賣萌撒嬌信手拈來。

　　「呐大姐姐∼上次都沒告訴我名字呢∼」

　　面對一隻新鮮水嫩萌蘿莉的懇求表情，黑髮女人只覺得自己內心受到了一萬點暴擊。

　　「……這就是蘿莉的可怕之處嗎？嗚，好耀眼，感覺整個人都快被淨化升天了……」

　　「唔？大姐姐在喃喃自語什麼？」

　　「什麼都沒有。對了，是要問我名字是吧？」

　　「嗯！要真名喔！因為我很想和大姐姐做朋友呢∼」

　　「……雪……不，叫我『優希（Yuki）』吧。」

　　「總覺得距離真名的定義很微妙啊。」

　　「這種時候就稍微包容下我啦∼」

　　「好吧。」

　　***

　　路過的小妖怪吃下女孩遞去的糖葫蘆，尖尖的獠牙看著就嚇人，可惜上面沾滿了糖粉和山楂殘渣，配上那小妖怪還不到成人膝蓋的個頭，怎麼看怎麼像是後世的非主流惡魔玩偶。

　　「奴良組？啊啊！聽說那位元元元二代目的妻子懷孕，因為得了這個好消息，奴良組最近都在舉辦宴會大肆慶祝呢！」

　　確認了鯉伴和乙女現在很幸福，艾婭想了想，又問問毛倡妓和首無，不過這兩位妖怪大約是新進組還沒什麼名氣，再加上奴良組當家眼看著要有第三代，這個喜訊壓下來，自然是沒有旁的消息。

　　塞過去一小包微冷的糖炒栗子，艾婭繼續問那只吃人嘴短的小妖怪。

　　「知道有什麼人或妖怪是和樂器有關的嗎？」

　　啊嗚一口將糖炒栗子連殼咬開，獠牙的迷你小妖怪吭哧吭哧花了好一陣時間才給出了答案。

　　「西洋過來的船隊，帶來的一種叫手風琴的樂器，是前所未見的……妖怪這邊是有樂器化形的妖怪，但是都很弱，至於人類我倒是知道一個叫朝利雨月的，據說極為喜愛樂器……別的就不知道啦。」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雖然獠牙兇惡，不過小妖怪那雙閃亮亮的眼睛倒是令它萌了不少。

　　「哪裡，小小姐願意給我這麼多點心，我說點八卦來聽著解悶也是應當的。」

　　揮揮手送別了路過的小妖怪，艾婭蹦蹦跳跳跑去找艾歐和優希。

　　「尼醬∼還有大姐姐∼我找到線索啦！」

　　「什麼線索？」

　　「是和樂器有關的哦！」

　　那只被遺棄、後又被宗也買下送給藍丸的三味線，只差沒被艾歐給拆開檢查，但是這只相當新的三味線卻無論如何都沒有反應，一點都沒有回去的辦法。

　　考慮到自身天賦和意外來到古代的契機，兄妹倆都很默契的將注意力放在樂器的身上。

　　「照你這麼說，先去找那個叫朝利雨月的人類吧。妖怪能活很久，而且鯉伴和藍丸都能很方便找到妖怪的蹤跡，而西洋樂器的話就需要漂洋過海，花的時間更久。」

　　「那我們現在就去打聽朝利雨月？」

　　「艾婭醬很著急？我還以為你會想留在這裡。」

　　面對黑髮美女的疑問，艾婭搖搖頭，說：

　　「這裡雖然很好，但是我更想回去之前的世界——我和尼醬『家』在那裡，所以無論如何也想回家。」

　　曾經以為是世界的全部的那棟小屋，被大火吞噬。就連那樣愛著的母親也逝去，留下的是無法復原的焦土和傷痛。

　　但是，那個世界裡有喜歡自己歌聲和尼醬曲子的許許多多的人，那些禮物，那些熱愛，還有那個用心一點一點打造的家……

　　「那裡並不只是一個單純的居所或房屋。」

　　雖然外表是八歲孩子的模樣，但是艾婭一字一頓認真說話的樣子，還是讓人下意識回想起她十幾歲少女的樣子。

　　「我和尼醬一起在那個房子裡居住，才是一個完整的家。」

　　「外面再好，我和尼醬也得回家。」

　　***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自從宗也解釋了「戀慕」這份感情後，艾婭就常常能看到自家哥哥用手捂住嘴巴，一副低頭沉思的模樣。

　　「呐尼醬，在想什麼？」

　　被打斷了思考，本來有些不愉快的艾歐在看到來人是自家雙生妹妹後，微微皺起的眉立刻舒散開來。

　　「被宗也君的話稍稍打動了，於是在想，所謂的『戀慕』之情，或許並不會局限於……」

　　看著艾歐若有所思的目光，艾婭小小的腦袋裡立刻拉響了一級警報。

　　「尼醬在說什麼啦？我聽不懂！嗯，聽不懂！」

　　不過艾歐此刻倒是一反之前獨自思考的狀態，頗有興致的拉著妹妹進行分析——

　　「『戀慕』，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解讀為『心儀』對吧？」

　　「……嗯。」

　　艾婭艱難的點了頭。不過艾歐似乎是全身心都放在思考上，也沒注意到妹妹的小情緒。

　　「『心儀』的話，意味著『傾慕』和『嚮往』。」

　　「……嗯。」

　　「而我對於除了作為家人的你以外的存在，迄今為止能夠令我產生願意相伴一生、為了它想要讓自己越發努力成為更好的人的……」

　　「……嗯……嗯？『它』？！」

　　終於意識到自家哥哥大人的理解出現了什麼偏差，艾婭險些從艾歐的腿上摔下去。

　　「我想了很久，果然只有『音樂』是我『戀慕』的對象。」

　　久久無語的艾婭和自家哥哥對視了足足5秒鐘，終於還是忍不住歎氣。

　　「……雖然分析起來很有道理，但是為什麼結果出來的時候，我卻覺得哪裡不對？」

　　「有嗎？我覺得還好吧。」

　　貨真價實為了這個問題而思考了很久的艾歐，眨眨眼決定忽略這個問題。

　　「不過，既然確定了我的戀慕物件是音樂的話……要怎樣求娶呢？還是說要學宗也君那樣，做個什麼物件來表達心意？」

　　「尼醬你就和之前那樣寫譜子就好……真的，你不適合思考太哲理太複雜的東西，快！放空你的大腦！想像眼前有一堆草莓大福。」

　　「……如果我放空大腦，我們就真的沒有腦力人員了。」

　　「尼醬你居然還會吐槽了？！啊啊誰幹的？！快把我之前那個正直又蠢萌的尼醬還回來！！！」

　　「……我哪裡正直又蠢萌了？」

　　「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唔額好痛！不要掐臉頰！唔唔！捏也不行！」

　　雖然被艾婭說了哪裡都不對，但是艾歐依然確定了自己對音樂的戀慕之情。

　　「等回去以後，問問青王那邊能不能讓我走個後門，和音樂辦張結婚證……」

　　「……尼醬，你認真的喔？」

　　「我一直都很認真。」

　　被這神回答給打敗了的艾婭，最後選擇了裝死。

　　「算了，尼醬你開心就好。」

　　「怎麼覺得你有點自暴自棄……對了，回頭要不要也幫你辦一張？例如說你和話筒的……」

　　「尼醬！」

　　「？」

　　「如果不想看到兄妹相殘的慘劇，就閉嘴吧。」

　　艾歐眨眨眼睛，紅藍交錯的眼瞳裡映照出的，卻是一個溫柔的兄長的眼神。

　　「好。」


第四卷：靜默在黑暗裡的手風琴

☆、1 偏離

　　拜託夜鬥向遠方奴良組傳遞了遠行的消息，留在本地見證藍丸成為真正一系妖怪首領羽織後，艾歐、艾婭以及新近加入的優希便前往尋找朝利雨月。

　　路上雖然有遇見幾個樂器化形的妖物，但是很可惜，回家的希望依然渺茫。

　　「誒？！朝利雨月出門了？！」

　　「是的。」附近的居民搖搖頭，繼續說：「似乎是異國的友人遇到了危機，朝利君甚至變賣了自己的樂器，換成了武器和船費，前往遙遠的海的另一頭的國家了。」

　　「這樣啊……謝謝您告訴我們這些。」

　　初雪手腕一翻，塞給鄰居幾個小錢作為酬謝，便回來了兄妹倆的身邊。

　　「怎麼辦？是繼續在這邊探查，還是乘船出海？」

　　懶懶的打個哈欠，作為同樣在名字上玩諧音梗的人，夜鬥和她幾乎是在碰面的瞬間就戳爆了彼此的真名。若不是「真名被隨意報出會有危險」的這條潛在規則很有用，只怕下一秒這兩人就要開始互毆。

　　不過也是因為如此，本來想化名叫「優希」的初雪，還是不得不退一步，只說自己真名是「雪」，而省略了前一個字。

　　「小雪覺得呢？」

　　「我？我隨便的啦。話說能不能不要叫小雪？總覺得怪怪的。」

　　「會麼？明明很可愛的說∼」

　　戳戳艾婭的小腦袋，初雪想了想，說：

　　「不然，丟硬幣決定吧。」

　　***

　　站在船頭，對出海適應良好的三人很快就看膩了海上的風景。不善水性的初雪窩在房間睡覺，偶爾艾婭去敲門喊她起床吃飯，總能看到化作青年模樣的太刀一臉不爽的瞪視。

　　「馬上就要到了哦！可以準備下船啦！」

　　「……知道了。」

　　紫發青年點點頭，那副除了初雪別的都不在乎的表情雖然容易讓人覺得被輕蔑，但是艾婭顯然很能體會他的心情——

　　那是，將某個人看作整個世界的眼神。

　　空氣中的濕度越發濃重，天際的雲層也越發厚重。柔軟的白色堆疊在一起，逐漸呈現出近似於黑色的深灰。

　　「暴風雨要來了——」

　　話音落下，上方的天空也劈裡啪啦落下豆大的雨點。甲板上的船員急急忙忙收起船帆，舵手拼了命的修正航道。在暴風雨來臨之前，那股拂過髮絲的清涼的風，在這一刻變得恐怖起來，夾雜著的雨滴打在人身上痛得要命，體質弱些的人，身上甚至出現了淤青。

　　「這暴風雨不對。」

　　「咦？大姐姐你出來啦？」

　　「這種時候還能睡著的，不是遲鈍天然呆就是死人。」

　　被雨水打濕的黑色長髮粘在身上，換作平時她早就去洗澡換衣服，可是這一刻，初雪的眼睛意外明亮。

　　「國行。」

　　她呼喚她的刀，只是明石國行顯然對於這種惡劣天氣的出戰很抵抗。

　　「這種雨天也不消停麼，殿下？」

　　「不是我不願意消停，而是有人不想讓我消停。」

　　憊懶的太刀似乎只會在初雪面前積極一些。

　　但也只是「一些」。

　　「嘖，麻煩死了……呐殿下，我可以回去睡覺嗎？這種惡劣的天氣，完全讓人提不起戰鬥的欲望。」

　　「國行∼稍微拿出點幹勁不行嘛？」

　　「不∼行∼」

　　紫發的青年不待初雪再說什麼，幽藍的火光閃耀，化作太刀落入初雪手裡，倒是真的奉行他先前所說的那樣「回去睡覺」。

　　「啊啊國行！！！」

　　面對初雪氣急敗壞的呼喚，點綴著幽藍鬼火的太刀一動不動，安安靜靜的，仿佛自己就只是一柄再普通不過的刀劍。

　　這時，一隻小手扯住了初雪的衣擺。

　　「大姐姐要幫忙咩？艾婭不管是殺人還是放火都超級熟練的！」

　　面對外表可愛內裡兇殘的萌蘿莉的自薦，初雪忍痛拒絕了這個極具誘惑力的提案。「不！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

　　「真的嘛……那好可惜哦，我很久都沒動手了呢。」艾婭一臉遺憾，悻悻然的放下剛剛捋起來的袖子。

　　「不可惜，完全不可惜。」初雪猛搖頭，內心腹誹：你哥就在身後盯著我看，那眼神仿佛只要我敢答應他就上來拼命，所以這要求拒絕的完全不可惜。

　　「對了。」拎著非暴力不合作的太刀，剛剛跨上船沿的初雪回頭對艾歐艾婭交代道：「我可能要多花點時間，你們倆自己上路能行嗎？錢夠麼？」

　　雙胞胎對視一眼，異口同聲：「沒問題，不然就去街頭賣唱，簡單。」

　　初雪：「……」

　　——這種自己變成操心媽媽的錯覺是什麼啦！！！

　　邪性的靈力在初雪的雙腳下呈旋渦狀，令她如同火箭般遠去。而目送大姐姐遠去，艾歐和艾婭互看一眼，聳聳肩就準備回船上的房間。

　　「不好啦！船底裂開！要沉船啦——」

　　「……」

　　「……」

　　沉默了下，雙胞胎兄妹面面相覷。

　　「不會那麼背吧……？」

　　***

　　事實證明，雙胞胎如果真要倒楣起來，誰也攔不住。

　　一腳踹上房門和船板的連接軸，艾歐面不改色，連續又踹了幾腳後，將木制的房門暴力拆下。艾婭歪頭看著艾歐的動作，看他要拆門板後，雙眼一亮，抬手憑空凝聚出一柄水晶錘子，嗙嗙嗙砸爛了門軸。

　　「這樣比較方便哦∼」

　　看著艾婭笑嘻嘻晃晃她手裡的錘子，艾歐低頭看看自己因為踹門太大力而發麻的腳，沉默不語。

　　——活潑的孩子有急智，大概就是這樣的意思吧？

　　得了靈感的艾婭自動凝聚出水晶釘子，小小的女孩雙手叉腰，指揮艾歐開始乒乒乓乓緊急造船。沒辦法，這艘船自帶的救生艇已經被頭等艙的客人們搶走，像他們這種普通艙的就只能聽天由命……

　　個鬼。

　　真要聽天由命的話，自造什麼船？

　　倒不如說，如果真的聽任命運的安排，毫無所謂的話，雙胞胎早在最初的火影忍者的世界，墳頭的草都要有一人多高了。

　　儘管木工手藝不是很合格，但是架不住雙胞胎會開掛。木板和木板空隙的地方被細細密密的水晶楔子塞滿，行李也只是挑了現金和一套換洗衣服，盡力減少簡易木船的吃水。

　　因為船沉的瞬間會卷起漩渦，所以由艾歐操縱水晶藤蔓將木船卷起丟到遠處，而艾婭則盡力做了個梯子好滑過去。

　　「等一等，求求你們帶上我吧！」

　　「是啊是啊！請救救我們！」

　　「不要自己一個人走——至少也要把我們帶上！」

　　「有船啊！大家快去搶船！」

　　眼看著局勢開始混亂，艾歐只是皺眉推開擁擠過來的人群，而艾婭卻是乾脆俐落伸出爪子，無情的割斷幾個意圖靠近不懷好意的人的喉嚨。

　　「呀啊啊啊啊——」

　　「殺人啦！救命啊，有人殺人啦！」

　　「血啊，好多血！」

　　艾歐轉過身，卻只看見了妹妹純真開心的表情。

　　「呐尼醬，我們走吧∼」

　　他看著妹妹揪住自己衣角，一副乖乖牌的模樣，卻在發覺自己手上的鮮血弄髒他的衣角後，忙不迭收回手藏到背後，對他討好的笑笑。

　　「對不起哦，我把尼醬的衣服弄髒了。」

　　「……」

　　艾歐無言的沉下眼，低頭卻看到了，從妹妹身後沿著甲板傾斜到自己腳邊的，他人的鮮血。

　　暴風雨還在肆虐，風聲、雨聲、周圍人吵鬧聲、尖叫聲……這些刺耳的聲音混雜在一起，令他由衷感到不舒服。

　　他努力了很久，他想讓妹妹和自己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可是那個莫名其妙的三味線卻把他們帶到了這個世界，生生毀掉了他的努力——

　　艾婭又開始掠奪他人的生命。

　　輕而易舉的一個伸手，卻帶走了三條人命。

　　妖怪世界的弱肉強食，貪生怕死愚昧無知的人民……這個世界的一切都讓他不舒服。

　　想回去。

　　回去那個安寧又平和的世界。

　　至少有多多良在，能幫著勸勸妹妹。

　　「走吧。」

　　滿腹心事的艾歐拎起妹妹的後衣領，因為艾婭的頭髮長，被雨水打濕後自然黏在身上，艾歐拎著她，就像是在拎著只被打濕皮毛濕漉漉的貓。

　　小小的女孩扭過頭，似乎不太高興自己被拎著。她撒著嬌，試圖讓艾歐放自己下來。

　　「尼∼醬……」

　　「乖。」

　　面對妹妹的撒嬌，同樣被雨水打濕了頭髮的艾歐，左手依舊拎著艾婭，右手則豪邁的向上一捋，將額前的頭髮全部後梳。即使是有些顯老的大背頭，但是艾歐精緻的五官和冷峻的氣質依然令他帥氣十足。

　　因為雨水的關係而臨時改成大背頭髮型，避免阻擋視線。艾歐想了想，湊近妹妹對她露了個笑，就迅速把還有些鬧小情緒的艾婭給安撫下去。

　　「尼醬好狡猾！」

　　「謝謝。」

　　「才沒有誇獎啊啊啊！」

　　「那麼，艾婭要討厭我？」

　　「唔……怎麼可能……」

　　小女孩氣鼓鼓嘟著嘴的樣子實在是可愛極了，饒是一向對艾婭實施寵溺方針的艾歐，都忍不住有些上癮。

　　嗯，下次再有人逗艾婭，就稍微睜隻眼閉隻眼吧。

　　還不知道自家親愛的哥哥大人覺醒了奇怪的抖S屬性，艾婭打了個大大的噴嚏，還以為是下雨的關係，絲毫沒想到自己後背發涼的真正原因，就是身旁拎著自己飛奔上臨時簡易自製木船的艾歐。

　　好不容易甩脫身後那些求救的人，毫無良心發現跡象的兄妹倆自然沒有心理負擔，不過就算他們真的在這一刻統統掰正三觀，在這樣生死相關的危急關頭，能夠自救就已經謝天謝地，又哪裡有餘力去救助他人？

　　「啊！不好啦，尼醬！船裡都是水！！」

　　雨實在是太大，不過片刻就在船裡積了不少雨水，但是兄妹倆也沒有太好的方法，只能先讓艾婭在頭頂凝聚出一塊水晶牆壁當雨傘，而艾歐則挽起褲腿，彎腰拿著妹妹凝聚出來的碗狀器皿，一下又一下的往船外倒水。

　　「嘿嘿∼這種時候還是我比較厲害吧！雖然我沒辦法像尼醬那樣，用水晶凝聚出各種各樣有生命的動物，但是將見過的物體具象化，還是很有用吧？」

　　「嗯，我家妹妹最厲害了！」

　　臉不紅心不跳的大力誇獎艾婭，艾歐喘口氣，用手背擦擦額頭的汗。因為艾婭現在個頭小，凝聚出的傘蓋也有些矮，害艾歐只能不舒服的彎腰。可是他完全沒有抱怨這點，依然勤勤懇懇向船外倒水。

　　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海水，亦或是汗水，額頭上流下的液體滲進眼睛，酸澀的令他睜不開眼，而在這時，卻是艾婭翻出自己的小手帕，給哥哥擦乾臉上的水。

　　「尼醬很累嗎？要我幫忙嗎？」

　　「不用。」艾歐想了想，可能是覺得自己這麼快速的拒絕有些不近人情、或者說，他擔心艾婭會以為自己因為她現在變小就小看她，補充說明道：「你幫我擋雨、擦水，就已經幫了我很大的忙了。」

　　事實上，只要妹妹站在他的身邊，他就擁有「活著」的實感。

　　而「活著」，就是最大的安慰。

　　人，都是依靠什麼來確認自己還活著的呢？

　　昏迷不醒的植物人，或許只是在做著與現實生活相差無幾的夢境，而他人的證言又有幾分可信？無論是風的氣息，還是雨的冰涼，就連大海的咆哮，都有可能是你的錯覺。

　　但是，只要妹妹在他的身邊，用她溫溫熱熱的小手抱住自己，牽著手一起向前走，相親相愛蹭著彼此的額頭和臉頰，相互交換彼此的視覺……

　　只有這些事情的存在，才會讓艾歐擁有「活著」的真實。

　　海中，搖搖晃晃的小船既有木板的棕色，也有水晶的紫色。它載著這對兄妹倆，向海的另一頭的大陸飄搖著。

　　只是，航道似乎……偏了？


☆、2 裙子

　　「呐∼尼醬。」

　　「嗯？」

　　「這裡……怎麼看都不像是義大利啊！」

　　蜜桃色長髮的女孩歪著頭，不知是不是錯覺，艾歐總覺得艾婭身高和以前相比稍稍多了些，就連臉頰也略微有些抽長，看起來像是個11、12歲左右的孩子。

　　自製的簡易木板船磕磕絆絆到了港口，路上因為海浪太顛簸，好不容易清乾淨船裡的積水，艾婭打著哈欠窩進艾歐的懷裡，兄妹倆相互偎依著在小船裡順便睡了個覺。

　　只是一覺醒來，眼前所見的景象和初雪說過的義大利的風景……似乎不是那麼一樣？

　　「好多霧哦∼模模糊糊的都看不清啦！」

　　扯扯身上有些縮水的和服，還不知道是自己長高了的艾婭絲毫不掩飾自己終於靠岸的好心情。

　　「尼醬尼醬∼我餓了，我們去吃飯好不好？」

　　她牽著艾歐的手，襪子被海水泡潮而光著腳丫，木屐的勒口磨得她腳趾縫發紅，最後還是心疼她的艾歐將她抱了起來。

　　「想吃什麼？」艾歐問她。

　　「不知道，先看看嘛∼」

　　艾婭撒了個嬌，甜甜的蹭蹭艾歐的臉頰。而在這時，一個穿著補丁外套，渾身破舊的貧民窟的小孩匆匆跑了出來。似乎是腳步沒刹住閘，不小心撞到了抱著妹妹的艾歐。

　　「對不起，先生！」

　　「沒事。」

　　艾歐搖搖頭，而那個小孩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就繼續跑，轉眼就看不到蹤影。

　　艾婭看他：「尼醬，怎麼了？」

　　艾歐搖搖頭：「……沒。」

　　就是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兒。

　　等到艾歐抱著艾婭走到一個麵包店門口，準備掏出錢包的時候，他終於意識到哪裡不對勁兒了。

　　「艾婭。」

　　「怎麼了，尼醬？」

　　「錢包……」

　　「嗯？」

　　「沒了。」

　　「……誒？！」

　　稍微想想就發覺，問題出在之前碼頭上和他相撞的那個孩子身上。但是人生地不熟的，想找人也找不到。

　　饑腸轆轆的雙胞胎互看一眼，即使艾歐滿臉不贊同，艾婭依然幹起了老本行——俗稱「黑吃黑」。

　　「簡單的啦！隨便找個巷子晃晃，幹掉不順眼的靠過來的人，拿走對方身上的錢包，嗯，完美！」

　　艾歐：「……」不，哪裡都不完美！為什麼非要這樣暴力？！

　　五分鐘後，看著滿載而歸的妹妹，艾歐一邊心絞痛，一邊不得不承認這個方法的確簡單粗暴而有效。

　　「下次……不，別再有下次了。」艾歐沉痛臉。

　　「？」

　　雖然覺得自己沒有什麼錯，但是看到自家尼醬的表情，艾婭還是默默點頭。

　　「嗯，但是多多良有說過『事急從權』哦！他說青王每次沒得到總理同意就拔刀和赤王互拼，就是事急從權的意思。」

　　「……」

　　***

　　吃了頓大餐，還買了新衣服。艾婭腳上套了白色的小短襪，還有一雙棕色的小皮鞋，看艾婭走起路來一蹦一跳的樣子，就知道是心疼她之前磨腳的艾歐給她買的。

　　「接下來呢？呐呐，尼醬，我們接下來買什麼？」

　　大約是偶然間激發了所有女性生物必備的購物狂屬性，興致上來的艾婭還沒買夠，嚷嚷著往艾歐懷裡擠，完全一副要糖吃的小孩模樣。

　　伸手捏捏妹妹軟綿綿的臉頰，感受著妹妹的投懷送抱，艾歐只覺得自己這一刻人生都要圓滿。

　　「給你買裙子！」

　　「還有麼？」

　　「還有，嗯……手風琴！」

　　推推搡搡往前走的兄妹倆，幾乎是同一時刻看到街邊商店櫥窗裡擺放的手風琴。只是相較于艾婭的好奇，艾歐倒是難得起了幾分興趣。

　　「既然決定以後要和音樂結婚，那麼，要更加瞭解它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所以尼醬你準備精通所有樂器嗎？」

　　「嗯。」艾歐點頭，不出所料的開啟了認真模式，「因為這樣比較有誠意。」

　　艾婭：「……」完全不想懂你那份誠意。

　　除了這方面有些小小的交流不順，其它地方，艾歐和艾婭還是相親相愛毫無異議的兄妹。

　　「可是我喜歡那件！」

　　「不。」

　　「尼醬是壞人啦！！！」

　　「……不行。」

　　看著那件黑色絲襪、緊身小皮衣、無袖小背心的裙子，艾歐毅然決然拒絕了自家親妹子楚楚可憐的眼神，強行將妹妹拉走來到了另一家服裝店。

　　「艾婭。」

　　「哼！」左扭頭。

　　「……艾婭。」

　　「哼！」右扭頭。

　　實在是對耍脾氣使小性子的艾婭沒辦法，哥哥大人抿起嘴巴，蹲下來，伸手硬是將艾婭的臉掰正和自己對視。

　　「那件衣服……嗯，真的不適合你。」

　　雖然艾婭的眼睛一向閃亮亮，但是這次眼睛裡明顯有委屈的小眼淚，艾歐看到更是手足無措，結果就是，路人驚異的看到一個身材修長氣質冷峻而神秘的青年，蹲在一個小姑娘面前，即使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但是明顯能夠讓人感受到他在焦急。

　　「可是、可是我覺得很帥嘛……」

　　大約是之前在大蛇丸那裡呆了近十年的後遺症，艾婭在某些時候表現出來的世界觀以及審美實在是讓人無法直視。

　　歎口氣，對於艾婭現階段的毛病，即使是艾歐也沒有什麼好方法，只能先哄著她。

　　「但是那件衣服，顏色太老氣。」

　　「誒？會麼？」

　　面對妹妹半信半疑的表情，艾歐狠狠心點頭。儘管他十分厭惡對妹妹說謊，但是這種情況，也算是事急從權了吧？

　　而看到哥哥都表示出這樣的態度，艾婭猶豫了下，還是選擇相信艾歐。

　　「那、那好吧……但是作為補償，尼醬要給我買超級漂亮的裙子喲！」

　　見到妹妹終於鬆口放棄之前的打算，艾歐顯然也松了口氣。不管怎樣，妹妹願意接受自己意見總是好的。

　　「沒問題。」

　　爽快答應了妹妹的要求，他將艾婭放在店裡的椅子上，囑咐她不要亂跑後，就去親自給她挑裙子。儘管一個大男人在一堆小女孩裙子裡挑挑揀揀的樣子很古怪，但是艾歐卻一點兒都沒有不自在。恰恰相反，他相當樂意。用艾歐的話來說，就是為妹妹付出是他最大的幸福。

　　儘管艾歐的這套價值觀也不太正常，但是架不住他前頭還有個三觀更不正的妹妹在，相較之下，也難免給人一種艾歐其實很靠譜的錯覺。

　　好不容易挑了兩條小裙子——一件是絳紫色，袖子是荷葉邊綴著可愛的珍珠，另一件是湖綠色，裙擺又大又長，轉起圈來很飄揚。艾歐雖然面上不顯，但是心情很好的一手一件拿著去找妹妹邀功。

　　「艾婭，你覺得哪件好看？」

　　隨著艾歐的話語落下，他也同時伸出雙手，將那兩條可愛的小裙子遞到妹妹眼前。雙手撐著下巴，艾婭看到自家哥哥眼裡期待的神色，實在不好意思說這兩件衣服都不是很好看。

　　「唔∼那就這個吧∼」

　　隨手指了自己的右手邊，那件綴了珍珠的荷葉邊袖子的小裙子。艾婭趁著哥哥去結帳的時候，立刻跳下椅子找到店裡的服務員，指手畫腳的讓她把裙子給換成同款式不同色的另外一件。

　　「誒？沒有別的顏色，只有粉色？！」

　　「是的，您看這個……」

　　「沒關係，粉色就粉色！」

　　咬咬牙，艾婭決定接受這個充滿少女氣息的色彩。雖然哥哥給買小裙子，她是很開心啦……但是哥哥你看不見顏色，除了款式你還能選什麼啊！

　　心裡稍稍腹誹幾句，但是對於艾歐的心意，即使還是對先前的黑色皮衣念念不忘，艾婭還是接受了這件可愛到有些誇張的小裙子。

　　「艾婭，現在換上嗎？」

　　「嗯！當然啦！」

　　雖然看不見多彩的色澤，但是艾歐的黑白視野裡，還是能分清那些黑色的深淺——至少此刻的他就能看出，妹妹身上的裙子絕不是自己方才看到的那個深灰色度。

　　「喜歡嗎？」

　　「嗯！很喜歡！」

　　和款式、和顏色無關。

　　因為這是哥哥買的衣服，所以無論怎樣都喜歡。

　　當然，如果能把她之前看中的那套黑色皮衣買下來的話，她發誓她會更喜歡哥哥的。

　　***

　　給艾婭買好了漂亮可愛的小裙子，本著要和妹妹穿親子裝的想法，艾歐同樣開始挑選自己的衣服。參考了路人的服裝後，艾歐給自己選了白色襯衣、棕色馬甲、一條筆挺的寬鬆長褲外加一雙鹿皮靴，當然，外層的那件棕紅色大衣是店員幫忙選的——艾歐在顏色方面的苦手程度幾乎和艾婭的審美不相上下。

　　「手裡的錢不多了哦，尼醬。」

　　不知何時起，對於金錢越發有概念的艾婭自告奮勇接過了管家權，只是在刨除了生活必需品的花費後，就算艾婭再怎麼能省錢，也架不住他們原始資金不足的窘狀。

　　「沒關係，買一架手風琴的錢還是有的。」

　　身著長風衣的青年牽著模樣可愛的女孩走進樂器店，在將身上全部的金幣拿去支付了手風琴的費用後，身上只餘下幾塊餡餅錢的雙胞胎兄妹互看一眼，卻是不約而同笑了出來。

　　「又要努力賺錢了呢∼」

　　「是啊。」

　　上一次需要為了生計而唱歌是什麼時候？

　　但是，這種久違了的、可以在街頭肆無忌憚唱歌的感覺……倒還是挺不賴的。

　　「你最喜歡的這段旋律，在天空中迴響的是琴的樂聲

　　翩翩的天使，托起了窗沿為框的畫布

　　看啊 這幅風景畫 很美麗吧（*1）」

　　霧濛濛的倫敦街頭，伴隨著手風琴的演奏，響起的是少女清甜而夢幻的歌聲。

　　「美麗之物採擷世間之美正是眾生降臨的意義

　　你所擁有的 短暫的季節儘管會有痛苦如落雨沉沉

　　不用擔心哦 你笑著說道那時你的容顏我一生不忘

　　……

　　在這搖曳著痛苦生命的荒野上

　　為了尋找「美麗之物」縱橫馳騁

　　其實在那向著地平線而去的路途中睡去的你的容顏

　　才是最美麗的。」

　　11、12歲左右的女孩雙手合十放在胸前，粉色的洋裝裙擺層層疊疊遮住她的肌膚，但是無端卻給人一種潔白無暇的含義。蜜桃色的長髮披散著，臉頰兩側各有一縷長髮垂下，向左梳的劉海遮住了她的左眼，但是當少女歌唱完畢睜開眼睛時，她暴露在空氣中的右眼卻是呈現出倫敦霧都偶爾才能一件的天空般澄澈恬靜的藍。

　　而在女孩的身邊，抱著手風琴專注演奏的青年，無論是相似的五官還是同樣精緻的臉孔，全身上下無一不在說明他和女孩的親緣關係。雖然剛開始幾乎所有人都被女孩的歌聲吸引，但是當歌聲結束，樂曲的餘韻還未消失，所有人的目光卻是都不由自主集中在演奏手風琴的青年身上。

　　這是一對有魔力的音樂家！

　　在場所有聽見這歌曲的人們不約而同認定了這一點。

　　當天，滿載而歸的艾歐和艾婭，不僅收穫了足以一日三餐吃美食連續一個月的小費，甚至還收到了幾位小貴族的邀請，希望他們能夠在之後的沙龍聚會上前來演奏。

　　至於出場費？

　　嗯，至少艾歐是挺滿意的。


☆、3 孩子

　　磚石鋪就的道路平整大氣，穿著可愛洋裝的女孩在前頭蹦蹦跳跳，腳上的圓頭小皮鞋乾淨的發亮，鞋跟則隨著她歡快的步伐撞擊地面發出啪嗒啪嗒的伴奏。

　　「尼醬∼尼醬∼快一點嘛∼」

　　面對妹妹的撒嬌，艾歐顯然抵抗力為零。穿著棕紅色長風衣的青年拎著裝有手風琴的箱子加快步伐，沒幾下就追上了活潑可愛的小妹妹。不過艾婭還是不滿足，牽起艾歐的另一隻手強硬的拉他又走快了幾步。

　　「不行啊！尼醬你好慢哦！我們得快點跑才行！不然被人發現我們是殺掉那家貴族的人，報警的話超麻煩的！」

　　是的，因為在演奏過程中，邀請他們前去的那位貴族家主腦子進水對艾歐起了色心，專注敬愛哥哥一百年不動搖的艾婭立刻炸毛亮爪子，二話不說割斷了那個滿腦肥腸的男人的喉嚨。

　　之後，理所當然的，兩位成名極快的音樂家兄妹，也以同樣的高速登上了警局的通緝榜。

　　「啊啊，如果宗像在就好了……」艾婭嘟著嘴巴，鼓鼓囊囊的像是只倉鼠，「雖然青王好討厭的，但是他人還算不錯啦。起碼、起碼他在的話，我和尼醬絕對不會被員警找麻煩。」

　　雖然手裡還拎著裝有手風琴的箱子，但是艾歐的力氣顯然是超出他瘦削身體的限度。不僅能單手拎起手風琴，另一隻手甚至輕而易舉的就把妹妹艾婭給抱了起來——要知道，艾婭現在可是已經有10歲孩子的模樣了。

　　「沒關係，還有我在，我會保護好艾婭的。」

　　「不行不行！明明應該是我來保護尼醬才對啊！」

　　「可是艾婭保護我的話，誰來保護艾婭呢？」

　　「咦，這個嘛……」

　　「所以，由我來。」

　　「唔……」

　　「艾婭保護我，那麼，我來保護艾婭。」蜜桃色短髮的青年，他的雙手一隻給了他的樂器，一隻則給了他的妹妹，這樣他的雙手便擁有了整個世界。

　　「這樣的話，我們兩人都有了保護，就不會有問題了。」

　　雖然艾歐有時候的邏輯很微妙，但是艾婭仔細想想卻沒覺得哪裡不對。因此，她相當爽快的點頭，對哥哥露出了燦爛而開朗的微笑。

　　「說的也是。畢竟我和尼醬在一起，根本就是無敵的嘛∼」

　　***

　　「夏爾桑真的是好人呢∼可以讓我們搭順風車真的超感謝！」

　　「哪裡，只是舉手之勞。」

　　「但是啊，路上這麼多馬車過去，只有夏爾桑的馬車願意停下來呢！」

　　小小的女孩坐在馬車邊緣，晃著雙腿笑嘻嘻的模樣，怎麼看怎麼天真。

　　「只是無聊，看到你們是吟遊詩人，就順路讓你們上車給我解悶。」

　　傲嬌的小少爺撇撇嘴，不過艾婭直白的個性顯然是傲嬌的天敵。

　　「但是夏爾桑明明就是很善良的嘛∼為什麼總是掩飾自己？」

　　「吵死了。」

　　艾歐別開頭，趁著兩個小的湊在一起吵鬧，他對著馬車角落終於忍不住肩膀顫抖，甚至還一不留神發出了近似偷笑的聲音。

　　「啊啊尼醬你討厭！！！偷偷笑我什麼的最討厭了！！！」

　　「抱歉……我會努力不笑的。」

　　「……算了，尼醬的話，就還是放你一馬好了。」

　　「嗯。」

　　寵愛的摸摸妹妹的小腦袋，艾歐也被她難得的乖巧安慰到。青年打開箱子，取出那只新近購入的手風琴，對夏爾•凡多姆海恩點點頭。

　　「伯爵有想聽的曲子嗎？」

　　「沒有，你隨意。」

　　「我知道了。」

　　並未因為夏爾年幼的外表而輕視，曾經火影忍者的世界裡，艾歐可是早早就見識過更為年幼的孩子拿起苦無就能面不改色捅人的場景，自然也絕不會因為年齡而對他人有什麼自視甚高的心思。

　　他張開手掌，而後又握拳，重複幾次動作來活動手指後，他將手風琴抱入懷裡，宛若對待情人一般細膩而小心。

　　「名為永生的殘酷

　　如同口中苦澀的毒

　　如果已經有了喝下它的覺悟

　　就跟隨彼此的腳步（*1）」

　　隨著手風琴的演奏，先前還在玩鬧的女孩眨眼間便安靜下來，她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宛若教堂祈禱的天使，然而她所傳頌的歌詞卻絕非在讚頌神明，相反的，從年幼女孩口中傾吐的歌詞，真實而殘酷。

　　「等多久終也等不到的明天

　　望多遠都是望不穿的黑暗

　　連名字都已漸漸被風遺忘

　　直到我看見你閃耀的光輝

　　直到我聽見你對我的呼喚

　　正•因•此——」

　　恰似艾婭歌詞中吟誦的那般，手風琴的演奏也急轉直下，初時的安寧婉轉也悉數化作戰場的嘶鳴和刀劍相撞的金鳴，令人下意識便想起古時沙場將士血肉橫飛的淒涼畫面。

　　「在這世界所傷害你的一切

　　都由我的手來一一擊退

　　直到噴湧的鮮血彙聚成寬廣的河流

　　一切才會迎來終結

　　美麗的夜之女兒(Layla)

　　在這世界你所憎恨的一切

　　都由我的手來一一毀滅

　　那是異教徒的野望還是同胞的瘋狂

　　或者是這聖戰本身難解的永殤

　　若是你，能否給我答案——」

　　明明是聖潔如教堂唱詩班的歌喉，卻用全部的熱情和感情來歌唱殘酷與血腥。不僅從未讚頌神之名號，若是這歌聲堂而皇之的放送出去，絕不會有人懷疑他們詆毀侮辱神明的念頭。

　　這是，絕不讚美雲端神明的，惡魔的歌聲。

　　一曲終了，夏爾挑挑眉，斟酌片刻還是拍拍手掌，權作為對這美麗歌聲的回報。

　　「歌很好，不過若是別人聽見，說不定會扭送你們去教堂，然後將你們視作異端燒死哦。」

　　「沒關係，反正我和尼醬已經被通緝啦，到時候有壞人向來抓我們的話，直接殺掉就好啦∼」

　　——非常的，不可思議。

　　因為有一隻貨真價實的惡魔管家在身邊，確認過這二人的確是人類才敢讓他們上來搭順風車的夏爾，再次忍不住將懷疑的目光移向塞巴斯蒂安。

　　但是，這二人的確是貨真價實的人類。

　　「比惡魔還要惡魔的人類，真的是……不可思議呢。」

　　趕車的管家轉過頭，笑眯眯的紳士模樣令人完全看不出來他其實是個惡魔。

　　「是這樣嗎？我覺得還好吧？」

　　個頭和夏爾差不多的女孩子歪歪頭，遮擋住她左眼的劉海順勢撥開，露出那種混合了紅色瞳線的藍眸。

　　「因為，我可是好孩子啊∼」

　　「好孩子？」

　　似乎是對夏爾和塞巴斯蒂安眼中的疑惑感到好奇，艾婭拍拍手掌，很是好心的解答——

　　「嗯啊！你看嘛，員警是殺掉壞人的人，而員警又是好人，所以呢，殺掉壞人的人都是好人喲！」蜜桃色長髮的女孩掰著手指，一字一頓很是認真，「而我呢，殺掉的都是壞人……所以啦！我是好人，但是我現在還是小孩子，所以我就是『好孩子』！」

　　那個有著蜜桃色長髮的女孩眼神閃亮，如同小動物般單純無辜的表情，任誰見了都覺得可愛。但是從女孩透露的資訊來看，她絕不是什麼善茬。

　　馬車到了地方停下，艾婭從窗沿跳下，小皮鞋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音。女孩雙手提著裙子，仰起頭看著馬車裡被她跳車舉動嚇到的夏爾。艾婭身上層層疊疊的裙擺宛若綻放的花骨朵，合著她精緻的面容，漂亮的令人想起清晨花瓣上第一滴露珠。

　　「夏爾桑覺得呢？」

　　艾婭抬起頭，對年輕的伯爵揚起笑靨。

　　「你覺得……我是好孩子嗎？」

　　夏爾看著那個與他年紀相差不大的女孩，後背驀地有些發涼。

　　那個女孩眼中的世界，究竟是怎樣的？

　　還坐在車廂內的艾歐，不知何時起收好了手風琴。蜜桃色短髮的青年對年輕的伯爵點點頭，不知何時起撩開額前厚重的劉海，與妹妹左眼一模一樣的雙眼妖異異常，搭配著他不輸給妹妹的精緻面容，卻也美麗的不似人類。

　　他沒有從車窗躍出，而是規規矩矩從馬車的正門下來。然而，就是這樣一個言行舉止都再正常不過的青年，身上的那股違和感卻比年幼的女孩更甚。

　　「少爺？」

　　「塞巴斯蒂安，那兩人，確實是人類吧？」

　　「是的。」

　　「不是普通人類吧。」

　　「是的。」

　　「對你來說，危險嗎？」

　　「撒∼不過認真起來的話，至少可以擊殺那個相對來說比較弱的女孩。」

　　「嗯，走吧。」

　　對於夏爾來說，這只是個偶遇。

　　不過很不巧，這個偶遇顯然還沒有結束。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4-8 08:28

☆、4 晚安

　　受女王的委託，潛入諾亞方舟馬戲團的夏爾，在近乎眼神死的看著死神和他家的惡魔執事進行馬戲團入團測試時，無意間瞥見了從門口蹦蹦跳跳跑進來的艾婭。

　　夏爾：「……」為什麼這個人會在這裡啊！！！

　　腳一滑，立刻從球上摔下來的年輕的伯爵痛的齜牙咧嘴，這樣大的動靜自然引起了艾婭的注意。蜜桃色長髮的小姑娘歪著頭，盯著夏爾看了半晌，而後像是想起了什麼，立刻露出了開朗而自然的笑容。

　　內心只覺得要糟，覺得自己絕對被認出來的夏爾腦袋後頭都是汗，不過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卻是艾婭笑眯眯的跑過來拉他起來。

　　「哈哈∼你的平衡力好差！不過摔下來的樣子好有趣∼」

　　女孩子的臉龐線條柔和，仿佛真的只是看不過眼才過來拉一把。洋溢在艾婭臉上的笑容單純無垢，仿佛透過光的琉璃碎片，折射出乾淨的錯覺。

　　借著對方的手從地上站起來，夏爾拍拍衣服上的灰，抬頭便看到了艾婭笑得促狹的模樣。

　　「我的名字是伊婭∼你呢？」

　　「……斯麥爾。」

　　心照不宣的報上假名，兩個孩子對視一笑，頗有些一切盡在不言中的味道。

　　「怎麼怎麼？小伊婭認識的人？」金髮的達格湊過來，笑眯眯的略微彎下腰，好讓自己離這兩個人更近。

　　艾婭點點頭，笑容依然開朗未變，任誰也看不出她的本質。

　　「以前見過！呐？」說著，她略微偏頭，看向站在旁邊的夏爾。

　　「啊……嗯，是這樣沒錯。」

　　雖然不知道艾婭混進這個馬戲團在打什麼主意，但是為了避免互相拆臺，夏爾還是點點頭同意了這個說法。他的面色雖然尷尬，但也只有一瞬。那點情緒很快就被他收斂起來，甚至還學著艾婭那樣露出了「開朗」的笑容。

　　「誒∼那還真是巧。」

　　大約是馬戲團裡沒什麼年紀太小的孩子，自詡善良大人風範的副團長約克，似乎對他們很感興趣。義肢的右手冰冷卻小心的搭在夏爾的肩膀上，笑眯眯的表情，看著就會讓人放下戒心。

　　「不過斯麥爾可是我們團的新人呢！怎樣？伊婭要不要考慮加入我們？雖然說是馬戲團，不過開場前靠你們唱歌預熱也不錯哦！」

　　因為艾婭和艾歐的目的地是去義大利，沿途正好和馬戲團的部分路線重合，於是搭順風車搭上癮的小姑娘扯著哥哥找上了馬戲團。只是受限於技藝方面的差異，兄妹倆倒會在白天出去街頭唱歌演奏來賺取路費，晚上則時不時心血來潮給馬戲團開場前的表演作預熱。不過效果出乎意料的還不錯，再加上兄妹倆閒暇時也常常會唱些舒緩心靈的歌曲給馬戲團的成員們聽，約克一直沒停止自己拉人入夥的心思。

　　「唔，還是算了。我和尼醬只是順路，畢竟我們的目的地可是前往義大利的港口呢∼」

　　再次得到了拒絕，約克倒也不生氣，反正他也清楚，只要艾婭某天肯鬆口，那這對極其善於音樂的兄妹就一個都跑不掉。

　　「啊啊好可惜，不過這種事情似乎也沒辦法強求……如果伊婭和伊歐覺得義大利不好呆的話，歡迎你們隨時回來英國！當然！我們馬戲團也是超∼歡迎∼的喲∼」

　　面對約克鍥而不捨的邀請，即使是艾婭也快不好意思拒絕了。

　　「……知道啦。如果有機會，一定會優先考慮加入你們的啦。」

　　「嗯嗯，那就約好了喔∼」

　　橘發的青年笑眯起眼睛，如同草原拂過的風，親切而溫和。

　　***

　　「回來了？」

　　「是呢∼」

　　見到親愛的妹妹回來。青年暫停了手中的動作，被拆開了些許零件的手風琴在昏暗的燈光下閃閃發亮，明顯是在做細部保養。

　　女孩身上的洋裝可愛依舊，只是在邊角沾染了零星幾點深色的汙漬。她作勢撲過去，而艾歐則一臉毫無意外的表情，伸出手臂穿過腋下，將艾婭從地上抱起來。

　　「今天玩的開心嗎？」

　　「嗯！超級開心喲！」

　　艾婭大大的點了個頭，蒙住左眼的眼罩似乎是帶子沒系牢，在她這樣大力的點頭動作下鬆開。隨著她點頭的幅度飄飄然落在肩頭，露出了她如同波斯貓般左右各異的雙眼。

　　「還有呢∼還有呢∼」

　　「什麼？」艾歐問她。

　　「我啊，剛剛在馬戲團練習的地方看到了夏爾哦！就是那個借了我們馬車的小伯爵哦！」

　　「……這樣啊。」

　　敏銳的察覺到事情有變，艾歐眨眨眼，心裡則在不動聲色思考著什麼。因為兄妹倆臉頰貼的比較近的緣故，艾婭很輕鬆的就看到艾歐的眼眸在昏暗燈光下折射的顏色——夕陽的紅色瞳線，以及深邃如深海的瞳色。

　　她拍拍艾歐的額頭，幼嫩的手指乾燥柔軟，就像艾歐的手一樣，是最適合操縱樂器的手。

　　「安心安心，夏爾應該不是來抓我們的，所以沒問題！」

　　面對妹妹天真的臉孔，艾歐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只是眼底的神色依然沒有放鬆。

　　「那麼，大約是來找這個馬戲團的麻煩吧。」

　　「我也覺得是哦，不然他也不會隱姓埋名跑來馬戲團應聘。」

　　艾歐忍不住皺起眉頭。需要讓一位元元元伯爵親自出馬混進來調查解決的事情，絕對非同小可，而且，那個年輕伯爵身後跟著的執事……不簡單。

　　思前想後打定了主意，艾歐將妹妹從懷裡放下，拍拍她的小腦袋讓她轉過去換睡衣，並且開□□代她——

　　「別在意，我們只要順利去義大利就可以，多餘的事情不用管。」

　　「但是約克人還蠻好的呢∼不過夏爾我也喜歡呢∼」

　　「為什麼？」

　　聽見艾婭說喜歡別人，妹控症發作的艾歐先生立刻開始不淡定。可惜他那張面癱臉對此也只是嘴角向下抿，乍一看還和平時差別不大，若不是艾婭對微表情的解讀能力超強，只怕誰也看不出艾歐的表情有變換，

　　「感覺啦感覺啦∼」稍微安撫下自家哥哥，艾婭脫掉洋裝，接過艾歐給她遞過去的睡衣換上，像是樹袋熊似的摟住艾歐脖頸不放，笑嘻嘻的繼續說：「總覺得夏爾呢，和尼醬稍微有些像呢——特別是那種見慣了黑暗的淡定眼神。」

　　「哦。」

　　被間接討好的艾歐心花怒放，把妹妹艾婭塞進被窩裡，順帶掖好被角，艾歐這才再度回到方才坐的地方繼續調整手風琴。

　　「呐尼醬∼」

　　「嗯？」

　　轉過頭就看到艾婭磨磨蹭蹭從被窩裡冒出來的小腦袋，艾歐只覺得自己整顆心都暖化了。雖然不明顯，但是他的語調卻著實溫柔的要滴出水。

　　「還有什麼？」

　　「如果呢，馬戲團的大家和夏爾那邊打起來，尼醬會幫誰？」

　　「……都說了不要摻和了。」

　　「哎呀！只是假設嘛！尼醬的話會比較偏誰？」

　　架不住艾婭的懇求，艾歐垂下眼眸，油燈的火光透過細密的睫毛，層層疊疊宛若一盞盛開的花。

　　「誰都不會偏的。」

　　「咦咦？為什麼？不是都說是假設了嘛！」

　　孩子氣的嘟起嘴，不過艾婭現在不過十一、二歲孩子的外表，做這個動作倒也著實沒有違和感。

　　「之前假設夜鬥……不，夜蔔……算了還是喊夜鬥吧，這個比較習慣。」趁機從被窩裡溜出來的艾婭，光著腳丫趴在被子上，雙手撐著下巴，手肘向下壓得被子陷進去兩個淺淺的印子。不僅如此，她還來回晃著小腿，眼睛直勾勾盯著艾歐，一副不得到答案誓不甘休的模樣，說：「之前假設夜鬥如果和鯉伴打起來，尼醬不是選了幫鯉伴嘛∼」

　　「……那個，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嘛！」

　　看著妹妹明顯不高興的表情，斟酌了下，艾歐這才慢條斯理說出了原因。

　　「因為，沒有關係。」

　　「？？」

　　看到艾婭眼裡滿滿的疑惑不解，艾歐耐著性子解釋道。

　　「不管是馬戲團，還是伯爵，都和我們沒有關係——」

　　「只是剛好都有搭上順風車，舉手之勞的偶遇。」

　　「對我來說，無關的人，怎樣都好。」

　　「所以，沒有關係。」

　　相較于艾婭略為自來熟的性格，艾歐則要更加難以接近，令人忍不住懷疑，他的眼裡是不是除了音樂就只有艾婭。

　　「尼醬好無情∼」

　　「唔！」

　　似乎是戳中了什麼點，艾歐立刻露出了胃痛的表情。

　　「那也比你隨便交友強，無論是誰都當朋友，我可是很擔心啊。」

　　「不過至少證明我比較開朗啊∼才不像尼醬，朋友一隻手就數的過來！」

　　「……我那是寧缺毋濫。」

　　「明明就是社交不良。」

　　「你是想說社交障礙吧。」

　　「咦？」

　　瞥見艾婭僵住的表情，艾歐沉默片刻，終究還是沒忍住，歎了口氣。

　　「……又是多多良教的？」

　　猶豫了下，艾婭還是點頭承認了。

　　「……嗯。」

　　——我就知道。

　　劉海下的雙眼瑰麗異常，只是此刻，它們內裡承載的感情卻是寵溺與無奈。

　　「十束下次再教你東西，要先告訴我。」

　　「知道啦，這次對不起哦。」

　　「沒關係。」

　　將手風琴的外殼安好，艾歐舉著油燈走到床邊，將這只撒嬌耍賴不進被窩的妹妹拎起來，重新塞進去後，這才吹熄燈火上床入睡。

　　「尼醬。」

　　「？」

　　「你的手，好冰。」

　　被窩蠕動了一下，艾歐正要將手移開，卻被同樣在被窩裡的妹妹抓住了手。他想繼續縮回手，但是妹妹卻並不打算放開，甚至還將臉頰也貼近幾分，呼出的熱氣透過皮膚毛孔深入骨髓，莫名的讓人覺得有些發燙。

　　「不是嫌冰？」

　　「所以才給你暖暖啊∼」

　　即使帳篷裡漆黑不見五指，艾歐依然能夠想像得出妹妹臉上的表情。

　　一定是，溫暖而柔和的、如同死去的母親那樣的、漂亮的笑容吧！

　　「快睡吧。」

　　「尼醬也是，晚安∼」

　　「晚安。」


☆、5 再見

　　「……糖果不夠……」

　　遠遠的，從帳篷間的縫隙，有誰的話語片段夾雜著風溜入空氣。

　　「？」

　　蜜桃色長髮的小女孩眨眨眼，蒙著眼罩的左眼令她看著就有種哥特般的暗黑殘缺美。然而，無意間聽見馬戲團團長約克的話語片段後，對於人心和感情向來敏銳的艾婭，卻是輕而易舉就讀懂了潛藏在約克聲音裡的無奈和難過。

　　「糖果不夠的話，再去買不就好了嘛……約克偶爾真的會讓人摸不著頭腦呢∼」

　　低著頭自言自語，艾婭摸摸口袋裡凡多姆海恩出品的棒棒糖——那還是今天在外頭結束了街頭歌唱後尼醬給她買的零食。雖然對笑眯眯待人和善又有趣的約克感官很好，但是因為被自家哥哥大人交代了最好不要太過接近，兀自苦惱的艾婭，剛巧在附近看到了正在做演出準備的朵兒。

　　白色的裙子，白色的假髮，還有單純漂亮的藍眼睛，妝扮完畢的朵兒的確如她的名字那般，可愛的像是真正的（DOLL）洋娃娃。

　　「呐呐∼朵兒∼這個給你喔∼」

　　艾婭踏著小皮鞋噔噔噔跑過去，伸手就將口袋裡餘留的棒棒糖全部塞給她。不僅如此，稍稍長高了些的小女孩更是對朵兒露出一個相當開朗的笑容。

　　「……誒？怎麼突然給我這個？」朵兒眨眨眼，下頜略微收起，低頭便看到艾婭那張過分燦爛的笑臉。她雖然感到奇怪，卻還是伸手接過了艾婭遞來的棒棒糖。

　　看見朵兒欣然收下了自己遞去的糖果，艾婭似乎挺高興的。她晃晃食指，微微眯起眼睛的模樣俏皮而可愛，甚至還對朵兒眨眨眼。

　　「是禮物哦∼我們關係好的證明∼」

　　「……我知道了。」

　　送出糖果，像是終於解決一樁心事，艾婭蹦蹦跳跳地回去帳篷。掀開帳篷的布簾，艾婭果然看到了正在寫著什麼的艾歐。因為馬戲團這兩天的路線作出了微妙的變化，所以她和艾歐大約再同行幾天就要離開了，不過艾歐這兩天似乎是看到了什麼而有了新靈感，所以晚上都沒在去給馬戲團的開場演奏，而是回帳篷書寫曲譜。

　　「啊嘞嘞∼尼醬還沒寫完麼？」

　　被艾婭的聲音驚醒，艾歐眨眨眼，這才發覺自己的雙眼有些酸澀。他扭頭，便看到艾婭雙手撐著下巴，將木箱當做椅子坐著，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看。見他終於注意到自己，艾婭甚至還越發放肆的抬高下巴，像是年幼的女王般驕傲。

　　「哼，終於捨得看我啦！」

　　「……噗嗤∼」

　　雖然表情在生氣，但是艾婭可愛的話語完全就是在撒嬌，更何況，作出這樣可愛舉動的人還是自己的妹妹，因此，即使是艾歐也忍不住失笑。

　　「抱歉，一不小心就沉入進去了。」

　　蜜桃色短髮的青年彎起嘴角，燈火朦朧的更令他臉頰柔和萬分。他整理著寫好的譜子，收起廉價的鋼筆和墨水，轉身就把那只氣鼓鼓的妹妹抱進懷裡，順手戳戳她軟軟的臉頰。

　　「生氣了？」

　　「嗯。不過生氣的時間只有一下下哦！」

　　用食指和大拇指比了個超小的縫隙，艾婭遲疑了一下，還是選擇對艾歐坦白。

　　「那個呢，尼醬不要生氣哦∼」

　　「怎麼了？」艾歐看向妹妹。雖然不清楚她又闖了什麼禍，但是知錯就改的話，還是放過她好了。

　　艾婭嘟起嘴賣了個萌，支支吾吾的說：「唔，因為尼醬最近都在忙曲譜的關係，我一個人很閑的嘛∼，就、就小小的兼職了下殺手……」

　　艾歐：「……」

　　——啊，尼醬歎氣了。

　　深知讓這沉默繼續下去自己會很不妙，艾婭立刻揪住艾歐的袖口撒嬌討饒。

　　「那天晚上看到了啦！馬戲團的人會被夏爾盯上的緣故——」

　　「那，是什麼？」

　　「兒童誘拐哦∼」

　　坐在艾歐的腿上靠著他的懷抱，艾婭天真的表情即使是在昏暗的帳篷內依然閃閃發光。她晃著兩條小腿，雖然笑得淘氣，卻任由艾歐彎腰抓住她亂晃的小腿，脫掉白色的短襪的小皮鞋。

　　「怎麼說呢∼雖然我偷偷跑去賺黑錢不道德，但是我從來不接會傷害媽媽還有小孩的單子哦……所以！就算我還是很喜歡馬戲團的大家，但是這次也已經決定不幫忙了。」

　　感受著頭頂溫暖的觸碰，艾婭乖乖的摟住艾歐的脖子，讓她最愛的兄長把她抱進被窩。

　　「我討厭……會對小孩和媽媽出手傷害的人……」

　　記憶裡明滅閃動的火光從未熄滅，曾經加諸在自己身上的傷痛也還未癒合。

　　「所以，我，以後也絕對不想，成為那樣的大人……」

　　愛憐的給予妹妹一個晚安吻，艾歐湊近她的臉頰，兄妹倆的五官相似到像是鏡子，除卻性別不同而帶來的區別，光看艾歐的外表，也足以讓人期待艾婭成長起來後的美麗模樣。

　　成年人模樣的兄長，沉默片刻，便親昵的蹭蹭艾婭的臉頰。

　　「啊，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所以，沒問題。」

　　「……嗯。」

　　張開小嘴打個哈欠，艾婭揉揉眼睛，明顯開始困倦的模樣令艾歐會心一笑，伸手為妹妹解開眼罩的系帶。

　　「眼睛，最近還好嗎？」

　　「還……好……」

　　雖然困，但艾婭還是下意識回答了艾歐的問題。

　　「因為最近已經漸漸看得到了……尼醬眼睛裡的世界是，什麼樣的……了……」

　　「知道了，你睡吧。」

　　「……好……」

　　最後再打一個哈欠，艾婭便乖乖窩進被子裡不動了。最喜歡的殺人遊戲需要她努力的去辨認文字，來確定任務物件是不是符合自己的條件，再加上熬夜後白天也在街頭唱歌，目前還只是小孩子身體的艾婭自然撐不住，早早的便睡了。

　　看著妹妹安靜甜美的睡顏，艾歐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而後向上抬起觸碰自己的眼睛。

　　很久之前就在好奇了。

　　為什麼，自己和妹妹的眼睛會這樣特殊呢？

　　但是現在知道了。

　　這雙眼，存在的理由——

　　困於窄小鳥籠裡的，連世界的全貌都看不見的人，怎麼可能譜寫出足以打動世界的歌曲呢？

　　青年眨眨眼，因為太過用力而使得眼角染上一層薄薄的櫻紅，再加上眼角不由自主滲出的生理性淚水，更是使艾歐平添幾分豔麗的色澤。

　　「什麼都看不見的人，是無法歌唱的。」

　　他低聲自語，而在說完這句話後，帳篷裡除了兄妹二人淺淺的呼吸聲，便再沒有別的聲音了。

　　黑色，白色，灰色。

　　僅僅只有這三種單調顏色存在的視野裡，若是陡然多出了【色彩】的話，便足以令艾歐確定擁有另外色彩的東西絕非一般。而隨著艾歐接觸到的世界越發精彩，這雙眼睛倒映出的世界也漸漸多了些別的顏色。

　　靈力，妖氣，魔力，火焰……一切特異的、非正常的東西，都在漸漸擁有色彩。

　　——或許有一天，擁有特殊力量的人，也能在自己的眼中擁有顏色？

　　懷抱著對【色彩】的渴望，在妹妹已經睡著的這一刻，艾歐又不知不覺走上了追逐異常存在的歧路，以至於令日後的艾婭再度擔憂不已。

　　#每天都在擔憂尼醬的朋友圈真的好悲傷#

　　#雖然尼醬朋友圈的人不多但是每一個都好麻煩#

　　***

　　難得起了個大早，艾婭抱著枕頭不捨得蹭蹭，隨後便乖巧的從床上爬起來換衣服。

　　「差不多要走了，行李別忘記檢查一遍。」

　　「知道啦∼尼醬好囉嗦∼」

　　「……你以為我是為了誰啊。」

　　「嘿嘿∼我去找夏爾和約克告別∼所以，我的那份行李的檢查就拜託尼醬咯∼」

　　「……喂！」

　　伸出手想拎起那只意圖偷懶的小傢夥，但是艾婭自打變成小孩子的模樣後，身手反倒是靈活許多，一邊對艾歐露出一個綺麗到足以令這個妹控頭暈目眩的微笑，艾婭立刻快速套上小皮鞋啪嗒啪嗒跑走，徒留下一個在帳篷裡站在原地還在發愣的哥哥大人。

　　「……真的是……拿你沒辦法啊……」

　　即使是被強行塞了麻煩事，艾歐的臉上反倒彎起一個無奈而寵溺的笑。蜜桃色短髮的青年搖搖頭，便走到床邊開始收拾東西。

　　姑且看在妹妹最近比較聽話的份上，稍微放她一馬吧。

　　從帳篷裡一路小跑溜出來，因為一軍的帳篷有點不順路，艾婭就先去普通成員的帳篷那邊找夏爾。可惜帳篷裡空空如也，倒是只有朵兒自己在。從她那裡打聽到化名斯麥爾的夏爾因為哮喘發作而在醫生那裡，艾婭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後，便又一陣風似的跑去了醫生的帳篷。

　　「打擾啦∼」

　　「喔，小伊婭怎麼跑來我這裡？莫非是生病了？」

　　「才不是！我是從朵兒那裡聽說斯麥爾生病了，過來看看的啦∼」

　　「這樣啊。」醫生點點頭，圓圓的鏡片後是一副相當和善的表情，「斯麥爾的話就在裡面哦。」

　　「知道啦∼」

　　像是枝頭歡快的小鳥，艾婭踮著腳尖躡手躡腳進去，果然在床上看到了熟睡中的夏爾。她搬了個椅子趴在床頭，看著夏爾臉頰睡得紅撲撲，她心裡癢癢的，有點想調皮，於是忍不住伸手戳戳夏爾的臉蛋。

　　——嗚哇！好軟！好暖和！觸感好好！

　　莫名其妙進入了興奮的狀態，艾婭一不小心沒控制好力道，把夏爾給戳醒了。

　　夏爾：「……喂。」

　　艾婭：「！！！」

　　簡直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明明是她把人給戳醒的，結果自己反而被嚇了一跳，險些從椅子上蹦起來。

　　而看著艾婭這幅蠢樣子，被戳醒的夏爾反而不好說什麼了。

　　「你來幹嘛？」

　　「誒？誒？啊啊那個……我和尼醬要走了，因為馬戲團接下來的路線和我們的目的地不重疊，所以準備告別來著。」

　　「哦。」

　　雖然夏爾的態度相當冷淡，不過艾婭顯然適應良好。小姑娘撐著下巴笑眯眯的，完全讓人看不出來剛剛嚇得差點蹦起來的人就是她一樣。

　　「還有呢，你最好小心點喲——那個執事可不是人類，萬一不小心的話……」

　　「這個我知道，不過，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因為夏爾的眼神一瞬凜冽起來，看得艾婭有些不適應。她伸手指指自己被眼罩遮住的左眼，說：

　　「這個啦，我看見的……不過我不會說出去的啦∼因為夏爾你也沒告發我啊∼」

　　不管是通緝的事情，還是吟唱會被教會燒死的異端歌曲的事情，夏爾•凡多姆海恩都沒有什麼舉動，相反的，在馬戲團再次偶遇後，兩個孩子倒是多了幾分不用明說的默契。

　　「哼，那是因為女王沒有指派任務。像你這樣的小嘍囉，英國還有很多，如果每個都要我來處理，還要員警做什麼。」

　　「嗚哇……夏爾你說話意外的毒呢∼」

　　不管怎樣還是好好的告別了。不過，離開帳篷的艾婭，卻是沒能發覺到，在她離開後就出現的某位惡魔執事。

　　「接下來該去一軍的帳篷了……希望不會遇到毒蛇，我可不想被咬啊∼」

　　晃晃脖子，艾婭拎起自己亂蓬蓬的頭髮，決定等找約克說完要離開的事情後就立刻回去找尼醬給她梳頭，就算會被抓去整理行李，她也絕對不要頭髮亂糟糟的一整天。

　　「唔？這不是伊婭麼？你來一軍的帳篷做什麼？」

　　小小的女孩回過頭，便看見有一頭蓬鬆黑髮身材火爆的美麗馴獸師比斯特。

　　「是比斯特啊，早安∼」

　　她舉起手臂孩子氣的打了個招呼，便回答了她的問題。

　　「因為接下來的路線不一樣，我和尼醬也差不多要收拾行李準備告別啦∼」

　　「誒？已經打算走了？」

　　面對比斯特意外的表情，艾婭點點頭確認了她的話語。

　　「是呢∼所以來找約克說一聲，順便和大家告別！」

　　雖然外表美豔，但是比斯特的內心意外的溫柔。她蹲了下來，伸手給艾婭撣了撣肩膀上的灰塵，臉上的表情也相當放鬆。

　　「那麼，什麼時候走？要不要給你開個小小的歡送會呢？」

　　「這個就算了吧∼這麼正式告別，感覺好奇怪的說∼」

　　「但是你們兄妹在馬戲團裡也有為我們演唱，托你們的福，大家最近的心情都很放鬆哦∼」

　　「那是音樂的魅力啦！」艾婭不好意思的抓抓腦袋後頭的頭髮，說：「嘛，我今天還要和尼醬一起出去賺路費，所以我和尼醬離開的事情可以麻煩比斯特告訴大家麼？」

　　「啊，可以喲，約克那邊我也會幫你帶到話的。」

　　「謝謝啦∼」

　　揮揮手送別可愛的小姑娘，比斯特伸手拽了拽脖頸間的圍巾，仿佛這樣便能更加溫暖些許。

　　就在剛才，守在帳篷裡的醫生告訴他，團裡哮喘的那個新人神不知鬼不覺的不見了，就連技藝精湛的布萊克也消失，她就開始覺得不對勁兒。

　　而現在，剛剛接到那樣的消息後，就連這對兄妹也開始告別……

　　總覺得，有些不安。

　　黑髮的女人忍不住抓住纏繞住她白皙脖頸的圍巾，指尖摩挲著末端的流蘇，貼近肌膚的那一側的溫度，似乎是自己的，卻又似乎有約克的溫度……

　　呐∼約克，我們真的不能一起越過山丘，去往山丘的另一邊嗎？

　　***

　　「誒？大家都不在啊？明明晚上還有演出的呢∼」

　　「一軍的大家，似乎有事。」

　　銀髮的斯內克低垂下眼眸，蛇一般的豎瞳疏離冰冷。不過艾婭最不怕的就是這類型的面癱，蜜桃色長髮的女孩子點點頭，身側是一隻棕色的小巧皮箱。

　　「因為打聽到了船票的消息，為了趕上時間我和尼醬必須得提早出發……啊啊，大家不在的話，就算是想要好好告別都不行呢……」

　　雖然遺憾，但是艾婭還是拎起了她的小皮箱——那裡面裝著的都是輕便的衣服，至於頗有分量的樂器則由艾歐負責。她揮別了等下要上臺表演舞蛇的斯內克，便小跑著去了馬戲團門口等待她的艾歐的身邊。

　　「我們走吧。」

　　「嗯。」

　　忘記是誰主動伸出手，但是兄妹二人緊緊交握的手指卻證明瞭他們親密無間的家人之愛。

　　「今夜的風，有些喧囂呢。」

　　「是呢。」

　　「尼醬最近在寫什麼歌？」

　　「想聽嗎？」

　　「嗯！我想聽！」

　　腳下的是月光，頭頂上的是黑暗。可是行走在空無一人的道路之中的兄妹，他們的面上卻毫無懼色，仿佛身處的並非深夜，而是坦蕩一片的白日。

　　是的，無論是光明還是黑暗，對於他們來說都毫無意義。因為他們眼中的世界，除了音樂和彼此，就再無其它。

　　「正如鮮花需要被澆灌

　　而那罪過必將受到懲罰

　　正如鳥擁有翅膀

　　而那長夜孤獨的唱著悲歌

　　……

　　在那光輝奪目的時代中，你現在歡笑著

　　不去憎恨任何人，也不因死亡而感到任何遺憾

　　我們一定會在那裡再見吧（*1）」


☆、6 船票

　　踏著月光，艾婭低頭踩著影子玩。她的身側，艾歐稍稍落後半步，看著艾婭兀自玩耍的可愛背影，臉上的表情更顯柔和。

　　「別跑太遠。」作為哥哥的艾歐，即使對外的表現再怎麼冷漠，面對艾婭的時候，卻總是不吝於散發出他最大的溫柔，「速度慢一點也沒關係，不要摔倒。」

　　前方個頭稍稍超過他腰部的嬌小女孩回過頭，與艾歐如出一轍的漂亮臉蛋上，浮現出的是絕不輸給向日葵的燦爛笑容。

　　「才不會呢∼我可是很強的！」

　　刨除年齡造成的身體大小差異，無論是神經反射速度還是戰鬥意識，艾婭的能力都要遠遠超過艾歐。

　　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耳朵動了動，似乎是聽見了什麼，艾歐停住腳步，彎腰將懷裡的樂器暫時放到腳邊。接著對月高舉起右手，不過片刻，一隻渾身閃耀著迷醉光芒的水晶飛鳥便撲閃著翅膀輕巧下，以一種既不會傷害到艾歐手指、同時又可以讓自己牢牢站定的姿勢，用它那雙細細的小爪子勾住艾歐的手指。

　　——那是艾歐的召喚物。

　　同樣是操縱水晶，相較于艾婭便利的死物，艾歐召喚出來生物，外表乍一看是精緻美麗的水晶雕像，實則是擁有獨立生命的活物。就像此刻落在艾歐手上的水晶鳥兒，無論是羽毛還是喙爪，全部都是由紫色的結晶體組成。明明是無機物才對，卻偏偏在艾歐的手上活靈活現。無論是靈巧的轉動小巧的頭顱，還是用尖喙梳理翅膀上的羽毛，全都和有血有肉貨真價實的鳥兒沒有區別。

　　見自家妹妹一臉好奇的湊過來，艾歐順勢將手臂放下，唯獨手腕依舊保持著與地面平行的姿態，恍若對待真正的鳥兒那般，生怕動作幅度過大以至於它振翅逃跑。

　　嘛，不過就算它真的跑了也沒關係，左右都是艾歐創造的，只要哥哥大人一個念頭，鳥兒自然就會再度飛回來。

　　「嗚哇！好漂亮！」

　　艾婭被驚豔到的那種閃閃發光的表情，顯然讓艾歐相當愉快。年輕的作曲家雖然情商很成問題，但若是面對親愛的妹妹，那麼他的情商就會自動上升為不輸給奴良鯉伴的偉大高度。

　　他解下水晶鳥爪上綁的小紙條，粗粗略讀一邊上面書寫的地址後，便隨意的將手上抓住他手指作休憩狀的水晶鳥兒遞給艾婭。

　　「喜歡？那就拿著玩。」

　　「可以麼？那我拿來當寵物養也可以麼？」

　　「隨你喜歡。」

　　「耶！我最最最最最——喜歡尼醬了！！！」

　　一如艾歐無論是在現代還是在古代，都會毫不猶豫將身上的錢財交給艾婭，對於自己近乎神跡般接近創造生命的能力，只怕艾歐更加關注的，還是這能力可以給艾婭帶去幾分歡快，而非這能力的潛在力量有多巨大。

　　「還要別的嗎？」

　　大約是艾婭興高采烈的表情非常可愛，老早以前就把底線這玩意兒團吧團吧丟掉，作為廣大妹控軍團中的佼佼者，艾歐完全不覺得自己將自己的能力拿來給妹妹取樂有什麼不對。為了讓妹妹綻放出更多的笑靨，艾歐更是主動詢問妹妹是不是還有別的需求。

　　雖然這麼說有些糟糕，但是蹲在自己面前用期待的眼神望著自己的尼醬，真的好像那種叼飛盤的大狗……艾婭搖搖頭將自己不合時宜的幻想甩出腦外，右手食指曲起，敲了敲自己的下巴，說：「別的……唔……好像沒有了誒。」

　　哥哥大人眨眨眼，臉湊得更近了些，尤不死心的問妹妹：「真不要別的？」

　　「真的啦！」艾婭點點頭，表情也相當認真。「有這只小鳥就夠了！我很喜歡小鳥，因為它們有翅膀，會飛呢！」

　　「那好吧。」

　　重新將腳邊的樂器抱起來繼續向前走，只是當艾歐看到妹妹自顧自逗著水晶鳥兒玩的模樣，心底裡倒是陡然冒出一股失落感。

　　——總覺得，妹妹好像被搶走了呢。

　　***

　　雖然有照著小紙條上的路線行動，不過介於中途妹妹拿著小鳥亂跑（艾婭：不，尼醬我這可是在讓小鳥給你帶路啊，不然光憑你的話我們下個月都找不到地方=A=）而稍稍繞了遠路，等到艾歐終於摸對地方後，天際已經滲透出些許亮色了。

　　「打擾了，我們是來取船票的。」

　　堆放著眾多棺材的葬儀屋裡，喝茶的瓷杯被店主惡趣味的用燒杯取代，底下燃燒的酒精燈和石棉網更是讓人後背直冒冷汗。不過這一切對於曾經在大蛇丸麾下音忍村生活過多年的艾歐艾婭兄妹倆來說，完全不是問題。

　　「這裡的氣氛，真微妙。」

　　「真的呢，總覺得這家店的店主不是神經病就是變態。」

　　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麼，艾婭懷裡的水晶鳥兒「撲棱撲棱」扇著翅膀飛入室內，那副自來熟的模樣當即令艾婭也跟著跑進去。掀開布簾，她一抬頭便看到那只渾身閃耀著淡紫色光芒的水晶鳥兒，身形輕盈而優美地落在一位金髮碧眼的英國紳士的肩頭。不僅如此，小鳥還親昵地蹭蹭那位青年的臉頰。而青年也習以為常的伸出手指摸摸鳥兒光滑的頭頂。

　　「哦哦，你來了啊∼我還在奇怪你去哪裡了……哦？莫非這位小小姐是它的主人？」

　　一眨眼的功夫，金髮青年便看到，先前還在自己肩膀熱情打招呼的水晶鳥兒，拍打著翅膀飛回到艾婭懷裡。他對艾婭微微頜首，笑容親切而不失禮節，絲毫不因對方只是個小女孩便輕視她。

　　「你好，小小姐。我叫亞瑟，你呢？」

　　捧著飛回來的小鳥，艾婭仰起頭便看到亞瑟的溫和表情。不得不承認，這位身穿手工西服做派考究的青年，不僅容貌英俊，就連氣質也是一等一的好，那種經過歲月打磨的溫潤內斂，令人忍不住懷疑紳士這個詞語是不是為他而生。

　　只不過，艾婭盯著亞瑟的臉的視線集中點，似乎有些微妙的偏移……？

　　「……眉毛好粗。」

　　——老子眉毛粗招你惹你了？！

　　瞬間被戳中爆點，若不是艾婭有個年紀小的TAG在，只怕英國先生下一秒就要從椅子上跳起來揍人了。

　　慢了一拍，追著妹妹腳步進來室內，艾歐倒是沒注意方才的事情，雙眼死死盯著前方坐在小圓桌旁享用熱氣騰騰大吉嶺紅茶的亞瑟。

　　「……有顏色。」

　　雖然聲音不是很清楚，但是對自家哥哥那麼熟悉的艾婭倒是聽了個一清二楚。小姑娘想都沒想的摘下眼罩，破天荒的捂住自己正常的右眼，切換了一直蒙起來的左眼的黑白灰視野。

　　果不其然，氣氛陰鬱詭異的葬儀屋內，端著茶杯言行舉止極為貴族的亞瑟，他的身上纏繞著一層淡淡的綠。而當艾婭再用右眼看過去後，就發現了，亞瑟身上纏繞的那層綠色，和他眼睛的顏色幾乎一模一樣。

　　「真的有顏色，那亞瑟就不是普通人類咯∼」

　　「噗——」

　　口裡的紅茶還沒來得及咽下，轉眼就被噴出。邊緣繡著金盞花的白色桌布一下子就髒兮兮的，更別提放在桌子中央的小甜餅……

　　「哦呀哦呀，這可不是完全沒法吃了麼，亞瑟先生。」

　　「少囉嗦！這、這又不能怪我啊！」

　　茶杯的杯底氣呼呼磕上盤子，連帶著激的一旁的調羹都跳了一下。英國先生氣呼呼的瞪了眼前的死神一眼，碧綠的眼睛也因為帶了情緒而異常鮮活。

　　「再說，突然有別的人過來，作為主人的你也不提前說一聲，這可是你的失禮啊！」

　　他毫不客氣地伸手指著葬儀屋，臉上的表情雖然憤怒，但是明顯可以讓人感覺到其實亞瑟的內在相當溫柔，即使是生氣也還是給人色厲內荏的印象——只要好言好語哄兩句就會很快消氣的那種。

　　面對亞瑟氣急敗壞的指責，銀色長髮的男人卻完全不在意。長長的袖口遮住嘴角，發出一串古裡古怪的笑聲後，葬儀屋的店主大人這才開口道：「嘛∼亞瑟先生這樣的指責，小生可不能置之不理……但是，亞瑟先生來小生這裡拜訪可沒有發放拜帖，小生自然也就無法安排時間，嗚嗚，亞瑟先生的指責可真是強人所難啊！」

　　「唔！」一瞬間就被動搖了，而且明知葬儀屋在裝哭卻依然動搖了的亞瑟真的太善良。

　　「啊！變態身上也有顏色呢！」

　　「……小小姐，擅自叫別人變態可是相當失禮的事情喲。」

　　「我知道呀，但是我用的不是形容詞，而是名詞啊。」

　　面對艾婭直率的目光，葬儀屋和英國先生統一選擇了沉默。

　　——這孩子直率得過分，反而令人有些頭疼了！

　　從腳邊的盒子裡拿出新的點心，趁著葬儀屋翻找船票的工夫，亞瑟將一小塊奶油蛋糕拿出來，放到艾婭眼前晃了晃。

　　「來，告訴亞瑟哥哥，你和你的哥哥要去哪裡？」

　　回頭看了眼自家的哥哥大人，得到了對方微不可查的點頭示意後，艾婭這才接過蛋糕塞進嘴裡，含含糊糊的回答了亞瑟。

　　「去……義大利，啊嗚，來著。」

　　臉頰因為嘴巴裡塞滿東西而鼓鼓囊囊，時不時隨著咀嚼的動作上下蠕動。一想到自己家裡只有個糟心的熊孩子弟弟，亞瑟對著艾婭倒是笑得更加親切了。

　　「義大利啊，你們如果是去那裡的話，說不定能碰到費裡西安諾那小子哦∼」

　　「費裡……七阿諾……？」

　　「是費裡西安諾啦，費、裡、西、安、諾。」

　　雖然初次見面又不講話時會讓人覺得很難相處，但熟悉之後就能發現，其實亞瑟是屬於挺好相處也愛照顧人的類型——從他相當大方的把一整盒小蛋糕都分給艾婭，並且一字一頓相當耐心糾正她發音的地方就能看出來。

　　「義大利……啊，我是說費裡西安諾，雖然他人蠢了點，廢柴了點，愛哭又沒用……不過對女性非常細心且優待，也有遊客說美食很好，你們去那裡的話，只要小心不碰上黑手黨，應該就沒問題了。」

　　雖然外表看起來很年輕，但是亞瑟的知識和見聞都相當廣而深，即使是一整個國家的歷史，他也能用最純正的英語娓娓道來。

　　只不過，他似乎對主語的概念不太好，總是會把他朋友的名字和國家的名字弄混。令人摸不清楚他究竟是在介紹國家，還是在介紹那個國家裡的他的朋友。

　　「美國的風氣很自由，或者說自由過了頭……阿爾弗雷德那混蛋閑的無聊就會四處惹禍，明明自己那邊有外星人存在，但是為啥就看不見我家這裡的妖精和獨角獸啊！」

　　絮絮叨叨抱怨著，亞瑟的臉頰也逐漸泛起謎之酡紅色。最後說著說著就以自己的雙手為枕頭，趴在桌上睡著了。

　　——這人只是在喝紅茶吧，怎麼一副喝了酒的狀態？

　　將找到的船票遞過去，注意到艾婭奇怪的目光，葬儀屋用長袖捂住嘴巴笑了幾聲。

　　「唔呼呼∼只是為了調整口味，在紅茶裡稍微加了些伏特加而已∼」

　　——不，那副壞笑的樣子，絕對加了不止一些吧。


☆、7 抵達

　　海邊的空氣潮濕且帶著鹹腥味，碼頭的工人扛起巨大的包裹或木箱，即使累的直喘粗氣，他們依然不願放下手中的活計稍作休息，而是繼續為了那點微末的日薪來回奔波付出體力。

　　這裡是義大利。

　　站在船上遠眺就能看見教堂尖頂的十字架，與英國倫敦厚重的濃霧相比，義大利的空氣明顯清新不少。

　　女孩仰起頭望著天空，水晶的鳥兒撲閃著翅膀，輕巧落入她的懷裡。摸摸它如同被上等工匠打磨過的光滑羽毛，艾婭在聽見某串逐漸接近的腳步聲後，立刻轉過身露出歡快的笑容。

　　「尼醬∼大姐姐已經在等著我們了哦∼」

　　「知道了。」

　　艾歐將目光移至港口，很輕易的便在忙忙碌碌的搬運工和水手們中看見了某個擁有一頭漆黑長髮的美麗少女。

　　只是港口周圍的人，有點多。

　　厚重劉海下的眉毛皺起，艾歐知道，自己的老毛病又要發作了。幸好他們還沒下船，若是深入人群，周圍那種密不透風的壓抑感就會冒出，令他覺得窒息。

　　「尼醬，還好嗎？」

　　「嗯，姑且可以忍耐。」

　　牽著艾歐的手，艾婭人雖小，力氣倒還是有幾分，裝著衣物的小皮箱和放著手風琴的琴盒全都被她拖走。待到他們終於來到初雪的身邊後，艾婭連解釋都顧不上，徑直把東西全部甩給初雪拿著後，艾婭立刻帶著艾歐快走兩步，避開外頭街道熱鬧的人群，來到人跡罕至的小巷休息。

　　「呼——得救了。」長舒一口氣，艾歐難看的臉色緩解不少。

　　相較於有些擔憂哥哥的艾婭，被迫當了搬運工的初雪，懷裡抱著樂器，手裡拎著小皮箱，待她慢慢悠悠晃過來，看到艾歐那難看的臉色後，順手將兩份還有餘溫的早點遞去。

　　「喏，義大利這邊好吃的東西還不少，正好給你們帶點早飯吃，這個時代的船上可沒什麼冰箱冷凍室，估計你們也吃不到什麼好東西。」

　　她看了一眼面色尚有幾分蒼白的艾歐，歎了口氣。

　　「一開始你跟我說你有人群恐懼症的時候我還不相信……明明在奴良組的大宅裡，一大幫妖怪喝酒取樂可比碼頭還要熱鬧，怎麼那個時候也沒見你這麼虛弱啊？」

　　「那不一樣。」

　　接過雪買的早點嚼了幾口，艾歐使勁兒咽下食物來壓住自己，舌尖在接觸到溫熱而美味的食物後也的確能讓人心情變好。他思考了下，對雪解釋原因：「鯉伴家的都是妖怪，又不是人類。」

　　「……控訴你搞種|族|歧|視哦。」

　　不鹹不淡的吐了個槽，初雪從斜跨的背包裡摸出一顆蘋果哢嚓哢嚓啃起來。旁邊艾婭大約是餓了，迅速吃完了初雪給她帶的早飯後，小姑娘瞪大眼睛盯著初雪手裡的蘋果，沒幾秒鐘就被初雪塞了一顆到手裡。一大一小兩個都開始哢嚓哢嚓啃蘋果，一時間看著倒也是挺像姐妹的。

　　「大姐姐∼這裡有殺手麼？」

　　「有啊，而且還蠻多的。怎麼，你也想來？」

　　「嗯，在英國的時候，有稍微兼職試手，感覺還不賴。」

　　看著艾婭用燦爛而單純的笑靨說出極為危險的話語，初雪摸摸下巴，裝作沒看到旁邊艾歐那副「原來我妹妹就是你給帶壞」的表情。

　　「這個……等安定下來，再說吧……」

　　仿佛是為了躲避艾歐那種極具妹控威脅力的視線，初雪一反常態的繼續當臨時搬運工，就連裝著輕便衣物的棕色小皮箱都沒丟還給艾婭拿。

　　「我們要往哪兒走？」

　　跟在初雪的身後，艾歐牽著妹妹，神色極為複雜的看向在前方帶路的初雪——一方面是因為這人帶壞他寶貝妹妹，教唆她去當殺手，另一方面卻是因為初雪對他們兄妹一直都很不錯，不管是什麼地方都很照顧他們，而且也沒有什麼壞心或惡意。

　　「先去我的臨時住所。」

　　似乎是注意到了艾歐的眼神有些不善，初雪歎了口氣，稍微走近他後便開始解釋。

　　「我知道你不想艾婭醬繼續殺人，但是改正壞習慣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啊。打個比方來說，我以前的國家，大家在很小的時候都很喜歡學習——因為很容易就可以考到100分，得到周圍長輩們的讚揚和誇獎。」

　　「但是，隨著年齡逐漸長大，標準線也漸漸提高了。從滿分的100分開始，困難開始降臨，考到90分就已經很了不起了，然後是80分，70分，最後連及格的60分都很難考到……於是，當周圍再沒有兒時的讚揚後，學習的動力也開始消失，最後甚至會因為長輩的期望落空而被責備，淪落到厭惡學習、乃至於詛咒學業的地步……」

　　初雪的表情淡淡的，乍一看十分平靜，但是艾歐卻不覺得她有她表面上的那樣輕鬆。

　　「所以呢？這和你教唆我的妹妹當殺手有什麼關係？」

　　「只是說一下原理，方便你理解而已啦。」

　　初雪擺擺手，繼續對艾歐說：

　　「想要讓艾婭不再殺人，很簡單——就是讓艾婭不再認為殺人是樂趣。」

　　隱隱約約間，艾歐覺得自己似乎抓住了某個思路。他看向初雪，而後得到了對方狡黠的眼神。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哦∼讓艾婭醬將殺人作為任務來對待，然後如同學習那樣，慢慢加大她的難度，一點一點讓她意識到『殺人是很累的、毫無樂趣可言的』這個事實後，她自然就不會再殺人了。」

　　隨著初雪的話，艾歐也想起，妹妹在英國兼職殺手的時候，因為維護她不殺小孩和媽媽的這個底線，而異常辛苦的分辨任務明細……那種需要消耗她腦細胞的繁雜瑣碎事項，的確讓艾婭因為嫌累而開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不愧是雪，作為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前輩，這樣深謀遠慮的計畫果然很有一套。」

　　「那個，艾歐君……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但是我總覺得你似乎並沒有在誇我呢。」笑。

　　「您多心了。」低頭。

　　「不要故意用敬語啊！嗚哇！火氣超大！」

　　「感激不盡。」

　　「誰都沒在感謝啊！！！」

　　***

　　也不知道初雪是怎麼辦到的，不僅在暗世界這邊有了一小塊立足之地，就連普通人這邊的世界，她也處理的非常好。

　　至少從她路過的店鋪都願意拿點麵包水果送她，就能看得出來。

　　「雪，你的人緣，意外的不錯啊。」艾歐頗為訝異的看了她一眼，倒是著實沒想到她全才到了這種地步。

　　「能夠得到艾歐大人的誇獎，我還真是榮幸呢∼」不痛不癢的用棒讀語氣回擊一下，看到艾歐那副微微抿起嘴巴不開心的表情，初雪的心情倒是稍微愉快不少。

　　「義大利的文化藝術氣息十分濃厚，艾歐你如果有興趣的話可以四處多走走，說不定可以找到些不錯的譜子。至於艾婭醬……如果你放心的話，就先交給我帶著。雖然不敢打包票，不過近期內至少可以壓一壓她腦子裡根深蒂固的弱肉強食規則。」

　　「沒關係，交給雪，我很安心。」

　　「唔！你這小子，意外的……」

　　似乎是注意到了初雪的未竟之言，艾歐微微搖頭，悄悄指了指在屋裡睡覺的妹妹。

　　「妹妹的笑容，就是我的幸福。」

　　看著艾歐那張有了妹妹就等於擁有全世界的臉，初雪已經什麼都不想說了。

　　「不愧是教科書般的妹控，是在下輸了。」

　　「哪裡哪裡。」

　　「就說沒人在誇你了啊！！！」

　　氣呼呼的初雪沖進另一間屋子，把她那位睡得天昏地暗的太刀硬是從床上拖了下來。

　　「喂國行，和我出門啦！」

　　「……不……」

　　被初雪揪住衣領，睡眼朦朧的明石國行即使被窗戶邊沿逐漸升起的陽光照到臉，仍然死命閉眼不肯清醒，哪怕衣領都快被扯破以至於小半個胸膛都已經暴露在空氣中，他的雙手依然堅定有力的抓住被褥，大半個身體更是被釘子釘住似的、牢牢留在床上不下來。

　　「我拒絕你的不！給我起床！起！床！啦！」

　　「……死也不要。」

　　棉被拉鋸戰開始升級。

　　「起來！不然潑水了！」

　　「……好冰！殿下您的人性呢？！」

　　被茶壺裡的水潑了一臉，明石國行生無可戀的抱著半濕半幹的枕頭，整個人看起來下一秒就可以頭朝下栽倒睡死過去。

　　「我是檢非違使，又不是人，人性什麼的不關我事。」

　　「……喂！」

　　雖然無奈，但是明石國行最後還是起了床，只不過為了躲懶，他趁著初雪轉身避開他換衣服的時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化作原型太刀，即使初雪氣得跳腳也巋然不動。

　　「真是的，你究竟要懶到什麼地步啦！」

　　「……」

　　回答她的，是化作本體模樣，靜靜裝死的太刀一柄。


☆、8 愉快

　　「哈啊∼」

　　懶懶的打個哈欠，艾歐將手插|入外套口袋，指尖略微摩挲，便依靠觸感確認了口袋裡的銅和銀幣的數量。

　　和在英國時需要靠自己和妹妹在街頭唱歌當吟遊詩人賣藝賺錢不同，義大利這邊因為有初雪在，不管是住宿、食物還是開銷全部都由她負責。明面上，她是繼承了遠房親戚家樂器店的新店主，暗地裡，她則時不時接一些來錢快的殺手任務。

　　——那個女人，究竟有多強啊。

　　如果說一開始，艾歐對初雪還懷有幾分戒備，而現在，則完全是欽佩乃至尊敬。雖然表面上依然是有些小小不服氣的模樣，但是不可否認的，卻是艾歐對初雪在身邊時會感到放心。

　　「呐呐∼那邊的帥氣的姐姐∼要不要和我約會啊？」

　　明明是男性的聲音，但是給人的感覺卻像是棉花糖一樣，軟軟的，甜甜的，甚至還有幾分可愛。

　　回過頭，艾歐便看見了發出那邀請的青年——應當算是深色的短髮，軟趴趴的垂在臉頰兩側，頭上有一根向右翹的呆毛，眼睛像是午後曬太陽的貓那樣眯起，不過透過睫毛的縫隙，依稀可以看見內裡眼珠的顏色應該是淺色。

　　儘管因為眼睛的關係看不見世界上普通的色彩，但是在看見青年後，艾歐卻從他的身上看見了與英國名為亞瑟的青年身上相似的氣息。

　　「……栗色？」

　　「誒？什麼什麼？是在說我的頭髮麼？我的頭髮呢，可是和羅馬爺爺一樣的哦∼」

　　向艾歐搭訕的青年似乎還沒發覺出性別有哪裡不太對，手裡拿著不知從哪條鄉野小路旁采下的明黃色的花朵，一臉殷勤的靠近艾歐，並將手裡的花朵遞給他。

　　「呐∼呐∼，帥氣的姐姐∼，和我來一場羅曼蒂克的約會嘛？」

　　很奇異的，即使是被錯認了性別，但是隨隨便便就搭訕了的這位青年依然給人「可愛」的印象。不僅如此，搭訕的青年乍一看很隨便，但是對於人類內心情緒相當敏感的艾歐卻知道，這位青年的內心其實相當單純，恐怕正如他所說的那樣，僅僅是想來一場約會，而非約|炮，至於強迫的意思更是一丁點都沒有。哪怕艾歐知道自己被誤認為女性而被搭訕，但是心裡卻是不忍心拒絕——

　　只不過這個不拒絕的前提是，他是女的。

　　正待他開口拒絕，並打算告訴這青年他其實是個男人的殘酷事實的前一秒，艾歐便察覺到，自己和青年被圍住了。

　　沒辦法，他的人群恐懼症一直沒好，為了避開主幹街道的人群，他是特意挑了人比較少的巷子來走。誰知道還會被莫名其妙求約會，更被後來的這幾個人圍住。

　　大約是附近遊手好閒的年輕人吧，身上的衣服看起來很破舊，眼神也相當混濁……作了簡單的判斷，艾歐本想找個地方隨便甩掉他們，但是，身後眯著眼睛的軟萌青年，卻站了出來。

　　「別看我這樣，我可是不會放任欺負美麗女孩子的人的哦！」

　　看了擋在自己身前的青年一眼，即使是艾歐也忍不住想要歎氣了。

　　「……那麼，請問你手裡的白旗是什麼？」

　　「當然是投降用啊！帥氣的姐姐要麼？我這裡還有很多哦∼」

　　「不、不用了。」

　　腦後掛著冷汗，艾歐幾乎是無語的看著渾身纏繞溫暖栗色的青年，從口袋裡摸出了超級多的白色小旗出來。

　　「說起來，我還不知道漂亮又帥氣的姐姐叫什麼呢？我先來自我介紹吧∼我叫費裡西安諾，叫費裡也可以哦∼」

　　——即使是要打破他的幻想，也得把這個「漂亮又帥氣的姐姐」的稱呼去掉。

　　內心隱約有些黑化，艾歐正要張口道出他的真實性別，卻不料，他的話語再次被外界掐死在腹中。

　　「喂喂！你們幾個，擅自跑來我們彭格列的地盤，想要做什麼啊？！」

　　「G，你的口氣太嚴厲了啦……」

　　「少囉嗦！喬托你就是因為太溫和，所以上次瓦加斯家族才會得寸進尺！」

　　「唔，但是後來不也是好好解決了問題嘛……」

　　「那能一樣麼！」

　　向這邊走來的，是兩個即使丟進人群裡，也能讓人一眼看到他們的出色青年。

　　只是令人感到怪異的，卻是那個無論是外貌還是口氣都相當桀驁的紅發青年，略微落後半步走在那個長相和說話都相當溫和的金髮青年的身後。

　　那是非常明顯的臣服、下屬的意思。

　　略微眯起眼睛，昏暗的小巷，黑白的視野，還有灰色的毫無特色的混混青年，這些在艾歐的眼裡都毫無意義。真正引起了他興趣的，還是眼前這個隨身攜帶大量白旗的栗色青年，以及剛剛出現的兩個、身上分別纏繞著紅色和橘色火焰的青年。

　　——義大利，果然如亞瑟所說的那樣，是個好地方。

　　遠在英國享用紅茶的亞瑟•柯克蘭先生，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

　　小腦袋一點一點的、明顯就是剛剛起床的艾婭，被初雪牽著手在街上走。

　　「呐，大姐姐……」

　　她的聲音一反平日裡的清亮，多了幾分困倦的甜糯。

　　「我們這是要去哪？」

　　話剛說完就被按下一頂時下女孩子喜歡的帽子，艾婭抬起頭，那頂帽子卻遮蔽了她的一部分視線，令她只能看到初雪的下半張臉。

　　白色的，如同冬日冰雪一般冷凝的肌膚，在義大利西西里島的陽光下，莫名給人一種毫無人氣的死寂錯覺。除此之外，一頭優雅垂下，比午夜還要越發深沉的黑色的長髮也安安靜靜，仿佛能夠吸收外界的一切聲音，驀地就讓人忍不住覺得害怕。

　　「不要看我看得太久哦∼」

　　「咦？」

　　自知偷看被抓包，但是艾婭顯然膽子大得很，面上的笑容肆無忌憚，然而一旁拉住她手的初雪，卻明顯通過手腕震動察覺到艾婭加速的脈搏。

　　「害怕吧？像這樣看著我。」

　　「……嗯，確實有點。但是為什麼呢？大姐姐明明人很好，可是為什麼偶爾會給人一種可怕的感覺？」

　　「哈哈，那個啊……」初雪遲疑了一下，依然選擇了如實相告。「你，大概沒有用那只眼睛看過我吧？」

　　「眼睛？」艾婭歪頭，有些不太理解。

　　「你的左眼啊，那只擁有刻印的、被眼罩遮住的眼睛。」

　　明明可以隱瞞的，但是不知出於什麼理由，初雪還是告訴了她事實。

　　「艾歐一開始對我那種態度，也是這個原因——他能看到，所以知道我實質上是怎樣的存在。」

　　「……」

　　疑惑著的艾婭，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打開了左眼的眼罩。在系帶解開的瞬間，她看見了這位陪伴著她的大姐姐的顏色。

　　「……這是，什麼啊……」

　　宛若受到了衝擊，年幼的少女，她的雙眼瞪得極大。

　　天空一般的藍色，應該給人純淨清澈的印象才對。但是這顏色在初雪的身上，卻被染上了不詳的黑色的氣息。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這樣黑色的氣息，是只在死者咽氣前才會出現的、不詳的顏色。

　　「嚇到了吧？」

　　初雪伸出手，從呆愣在原地的艾婭手裡拿過眼罩，繞到她的身後為她重新系上帶子。

　　「是……」艾婭點點頭，幾乎是下意識的予以回應：「如果、如果我再早一些看得到的話，我大概也會和尼醬一樣，戒備著的吧……」

　　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那樣綺麗的顏色，卻在看到的瞬間便給人那樣想要退卻避開的印象。

　　至少，對於艾婭來說，是非常不可思議的——她總是喜歡著各種各樣的顏色，哪怕是盛開在在危險的懸崖之上的花朵，艾婭也絕不會畏懼的去欣賞，可是這樣的她，卻在看見初雪身上顏色的瞬間，退卻了。

　　眼罩被帶上，蹭到了艾婭臉頰的屬於初雪的手指，細長而溫暖，當她只用右眼去看，映入她眼中的世界便又是那個普通人眼中的世界，就連身旁的大姐姐也微笑著，一如往昔。

　　「如何，感覺還好嗎？」

　　「……嗯，還好。」

　　看著宛若小動物般點頭的艾婭，初雪試探性的伸手去揉她的頭髮，而艾婭也沒有閃避，依然乖乖站在原地。

　　「不會害怕嗎……在看到了我內在顏色的現在，也不知畏懼麼？」

　　「不會哦。」艾婭搖搖頭，說：「因為大姐姐是好人啊∼」

　　「……這種時候還能給我發好人卡，某種意義上，你是最強的也說不定呢∼」

　　「這是誇獎麼？謝謝∼」

　　面對艾婭轉眼就開始燦爛的笑臉，初雪歎了口氣，眼神不由自主飄向旁邊。

　　「嘛，你就姑且這樣認為吧……啊，到了。」

　　「什麼什麼？什麼到了？」

　　推開硬是湊過來抱住自己腰部的艾婭，初雪沒好氣的戳戳她的臉頰。

　　「我們的目的地——威諾。」

　　「威諾？那是做什麼的？」

　　「給游離于黑|手|黨家族之外的殺手以及雇傭兵，接受委託的中間地帶。」

　　「所以我們來這裡是要接任務咯？」

　　「是啊，進去以後先跟我走，等下給你很多單子挑選哦∼」

　　「嗯！」

　　看著艾婭異常興奮的小臉，初雪不由得抿起嘴巴露出一個絕對可以用「狡猾」來形容的微笑。

　　——嘛，現在就先從背後關係網足足可以逼死一打強迫症的、這家魚龍混雜的介紹所，一點一點消磨掉我們艾婭醬對殺人的熱忱吧∼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4-8 08:28

☆、9 變化

　　小小的、個頭勉強到成年人腰部再高一點點的女孩，此刻正一臉苦惱的站在一張桌子前。

　　「這個呢？這個可以嗎？」

　　伴隨著艾婭可愛的聲音，她將一張單子高高舉起給初雪看。

　　接過單子，初雪捂著下巴沉思片刻，便搖搖頭將單子遞還給艾婭。

　　「這個也不行啊。布魯托和阿維雖然是搭檔，但是這兩人私下的生活關系並不好，三個月前已經解散了組合，並分別加入了兩個同盟家族。單子上的要求是解決這個組合，也就是說這樣一來會同時得罪那兩個同盟家族……這種幹完就得跑路的一錘子買賣虧大了，所以不能接。」

　　「那這個呢？」

　　「貝利塔納爾雖然不會牽扯到什麼背景，但是這傢夥是家裡的頂樑柱，有生病的妻子和年幼的女兒需要照顧，殺了他的話也等於間接殺了他妻子和女兒……你願意？」

　　「不願意。」

　　艾婭迅速搖頭，然後又跑去翻翻撿撿。

　　「呐大姐姐，這個……可以嗎？」

　　「我看看哦……啊這個也不行呢。」初雪將單子接過來，看了一眼便還給艾婭，解釋道：「卡斯塔雖然各種條件都可以動手，但是他姓馬加斯——也就是威諾背後家族首領的姓氏，殺他的話大約會得罪馬加斯家族和威諾兩個地方，會很麻煩的。」

　　大概是忍耐的限度終於到了極限，雖然有著精緻可愛的臉孔，但是艾婭不耐煩的表情卻破壞了她身上那股輕靈的氣質。她氣呼呼的將單子丟到桌子上，甚至還不開心的朝著地板跺了兩腳。

　　「……嗚啊啊啊啊為什麼啊？！大姐姐！我們來這裡已經一個下午了誒！但是挑到現在都沒有可以做的任務！這也未免太過分了吧！！！」

　　因為吵鬧，遠處吧台那邊，大約是管理者的男人走了過來。見勢不妙，初雪只好先簡單安撫一下瀕臨暴走的艾婭，便上前和那位管理者交涉。

　　「抱歉，那是我手底下的新人。」

　　「就算是新人也不行啊！擅自在威諾的地盤說這種話……」

　　悄悄拋個媚眼，初雪的唇邊揚起一抹豔麗到令人忍不住膽寒的笑容，同時伸手將一小袋裝著黃澄澄錢幣的袋子塞進管理者的手裡。她瞥了一眼還在原地雙手抱胸兀自發脾氣的艾婭，便對威諾在這裡的管理者再度露出一個親切的微笑。

　　「正因為這裡是威諾的地盤，所以才會來這裡告訴那孩子——殺手的工作，可不是表面上看著那樣的簡單啊∼」

　　「哦？」

　　收下了錢袋的管理者，搓搓略微僵冷的手指打開袋口，確認了成色和分量都很不錯後，他的臉色也終於好轉不少。

　　而此刻，初雪則恰到好處的伸手扶額，露出一副稍許為難的表情。

　　「因為是疼愛的親戚家的孩子，這個年紀也是不愛服從大人管教的時候，只好先順著她來。不過我想，讓她知道大人們的世界是辛苦而勞累後，大概就能放棄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了。您也知道，殺手的工作可不簡單啊。」

　　不得不說，初雪微笑起來的樣子十分美麗，再加上她渾身上下纏繞著的幽暗靈力使她宛若帶刺的玫瑰那般，威諾的管理者明知眼前的這位女性絕非好招惹的類型，但還是忍不住被初雪的笑容迷住。

　　本性難移的義大利男人，總是會對女性更加寬容些的。

　　這或許，也是初雪能在這裡混得不錯的原因吧。

　　順利的解決了這個小插曲後，初雪終於放過了艾婭一馬。黑色長髮的美麗女性歎著氣從任務的單子裡挑出一張。

　　艾婭歪著頭湊過去，可惜上頭的義大利文寫的是華麗的花體字，即便她再聰明，對於不知道的文字也還是不認識的。

　　艾婭：「呐，大姐姐，這個沒問題嗎？」

　　初雪點點頭：「是喲∼」

　　艾婭遲疑了下，問她：「真的假的？」

　　初雪：「……」

　　深知自己目前的信任地位岌岌可危，初雪牽起艾婭的手，一邊為她講解一邊帶她離開威諾。

　　「相信我，這個單子絕對沒問題。馬裡奧奇韋雖然有家庭，但是他的兩個兒子都已經成年，妻子也早早逝世……殺死他的難度的確不小，不過相對應的，即使是殺了他也不會有太多影響。」

　　「為什麼呢？」艾婭歪頭問她。

　　「他已經老了，卻還以為自己年輕，妄圖繼續掌控家族。事實上等他死後，他的兩個兒子估計連葬禮的偽裝都懶得弄，直接開始爭權奪利，試圖搶奪首領的位子。因此，我們殺死馬裡奧奇韋，唯一會受到影響的只有他的部下與家族，至於他的家庭則完全不會有什麼損失，更不會傷到孩子和妻子，所以艾婭醬你就徹底放心吧。」

　　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沉默片刻梳理細節，艾婭終於抬起頭，對初雪說出她自己總結的理由。

　　「年邁的獅子貪於享樂，他沉浸在過去的金色榮耀裡，卻不知道他的身後，年輕力壯的雄獅已經急不可耐的想要取而代之，成為族群的新首領。而我們就是幫助新獅子的利爪，對不對？」

　　面對不知為何雙眼亮晶晶的艾婭，據說身懷的技能樹相當廣袤的初雪，頭一次產生了挫敗感。

　　「……雖然你說的沒錯，但是能不能不要用動物世界來比喻？我可是答應你哥，讓你從弱肉強食的原始社會，進步到知法懂法的法制社會啊。」

　　「但是我覺得我說的比較好懂誒∼而且大姐姐不覺得，若是加上音樂，我說的很像敘事歌曲嘛∼」

　　「……倒還真是。」

　　儘管外表還很年幼，但是艾婭在很早之前就已經顯露了她在填詞方面的才能。

　　「今晚回去和尼醬一起，或許會有好的譜子出來也說不定呢∼」

　　不待初雪反應過來，蜜桃色長髮的女孩，已經猶如枝頭雀躍的鳥兒那般，搖曳著裙擺嘻嘻哈哈跑遠。她一邊跑，一邊拎著裙子對遠遠落在身後的初雪揮手。

　　「大姐姐∼快一點！晚上不早點回去的話，尼醬會擔心的喲∼」

　　看著那樣笑容燦爛純真的女孩子，即便是很早之前就墮落為檢非違使的初雪，也忍不住露出微笑，

　　「別跑太快……啊呀呀，這還真是……」

　　注意到身後多了幾個遠遠吊著的小尾巴，初雪微笑著拍拍掛在腰間的太刀。

　　「沒想到這麼快就有被我們的艾婭醬吸引來的人了，那孩子的魅力還蠻大的嘛∼」

　　雖然是在調笑，但是初雪的眼眸卻極為深邃，恍若極地的冰川——跨越了悠久的時間，依然寒冷無比。

　　「【沒有能夠讓我清醒的敵人……祝您武運昌隆。】」

　　「【嗨∼嗨∼，你就睡你的覺吧∼】」

　　輕鬆結束了靈力聯繫的對話，初雪轉過身，指尖輕柔拂過刀鞘，而後握住刀柄，拔|刀。

　　冰雪，是冷的。

　　可她手中的刀刃，比冰雪還要更加的冷。

　　然而相較於她眼中的死寂，無論是冰雪的冷還是刀劍的冷，都不算什麼。

　　「對那孩子出手可不行啊，不然，會有個發瘋的妹控哥哥跑來毀滅世界的。」

　　***

　　等艾歐終於解釋清楚他的性別後，天色已經黑了。

　　「抱歉，我要回去了……妹妹還在家裡等我。」

　　「啊啊抱歉，是我們耽誤您太多時間了。」

　　「沒關係。能認識喬托，我挺愉快的。」

　　因為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帥氣姐姐其實是貨真價實的男人，頗受打擊的費裡西安諾嘴裡幾乎是吐魂般搖搖晃晃離開。路上還能隱約聽到「這麼漂亮的臉怎麼會是男人……」「明明背影那麼纖細……」「聲音雖然中性了點但是超好聽……」諸如此類的話。

　　#費裡西安諾：知道真相的我眼淚掉下來#

　　「請別在意，我想那位先生並沒有惡意。」可能是因為艾歐的臉色還是不太好，喬托只好苦笑著為那位離開的栗發青年辯解兩句。

　　艾歐搖搖頭，不過這麼一晃，倒也讓喬托稍微看到了艾歐劉海下的雙眼。

　　「您的眼睛……啊，我並沒有惡意，只是覺得您的眼睛很奇特，有些罕見，而且很漂亮……」

　　可能是越說越覺得有花言巧語的傾向，艾歐完全是黑著臉走掉的。

　　耷拉下肩膀，喬托回過頭便看到他信賴的紅發同伴嗤笑的模樣。

　　「G！」

　　見喬托頗有些惱羞成怒的樣子，G也稍稍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只是他的眼中，笑意依然洋溢未曾退卻。

　　「噗哈哈，抱歉抱歉，但是喬托，你剛才的樣子，真的讓我以為你是在和美麗的小姐搭訕。」

　　「別開玩笑，那可是位貨真價實的先生啊！我又沒有那些貴族的特殊癖好，怎麼可能……」

　　「明明臉都紅了。」

　　面對G一針見血的話語，喬托臉上的紅暈更甚，搭配著他橙色宛若黃昏天空般美麗的眼眸，一時間，金髮的青年反而看起來更加秀色可餐。

　　「……事實上，遠處看背影的時候，我也以為是哪位穿了男裝偷溜出來玩的美麗小姐呢。」

　　即使是青梅竹馬，但是看著這樣表情的喬托，G也稍微有些招架不住。紅發的青年微微偏過頭，故意看向別的地方，只是眼角卻還是忍不住偷偷瞥一眼喬托面紅耳赤的模樣。

　　「真是失敗的英雄救美啊∼話說你現在看起來反而更像是從家裡偷溜出來的大小姐哦∼」

　　「不要總是在這種地方挖苦我啦！回去扣你的工資哦，G！」

　　「哈，說得好像我們彭格列現在有工資一樣。」

　　「……喂！」


☆、10 開始

　　有些人的強大，用看的就能知道。

　　但是有些人的強大，卻是連雙眼都無法確認。

　　那份「異質的強大」超越了普通人類的認知。

　　而此刻，展現在初雪周圍來路不明的男人們的面前，就是這樣的「強大」。

　　「啊啦啊啦，這樣就已經不行了麼？」

　　太刀的刀鋒劃破空氣，留下一陣陣向外擴散的漣漪。初雪雖然面上微笑著，眼底卻沒有絲毫的笑意。

　　她很清楚，以她目前表現出來的實力，小家族得罪不起，但是大家族又看不上，照理來說應該是不怎麼起眼的，但是在艾歐艾婭來了還不到24小時後，她卻被盯上了。

　　——我和艾婭今天應該都挺中規中矩的，如果只是單純盯上艾婭這樣的小女孩做商品，也不至於在我展現了實力後依然上前……那麼，應該就是艾歐那邊遇到了什麼人，以至於令對方察覺到我們的『特殊性』。

　　無論是身體力行的戰鬥，還是消耗腦力的邏輯推理，初雪都相當出色。

　　「稍微有點頭緒了，那麼，就速戰速決吧。」

　　心下打定了主意，初雪出手也不再留情。點燃了青色鬼火的刀尖劃過地面，輕而易舉便留下了肉眼可見的深邃痕跡。翻飛的碎石與崩裂的地面在這一瞬間成為主宰，初雪略微彎下腰，漆黑的長髮好似城牆上高高飛揚的旗幟。

　　雙腳的鞋跟附近凝聚出了不斷壓縮的靈力，而下一刻，爆鳴的聲音響起，邪性的靈力以螺旋狀的模樣炸裂，換來的則是肉眼難以捕捉到的超高速運動。

　　「什……」

　　被扼住的喉嚨連驚歎都無法完整的發出，切口乾脆俐落的頭顱落地後，男人脖頸的斷口才噴濺出一人多高的血柱。

　　以同樣的手法，螺旋狀的靈力第二次、第三次炸裂，明石國行的刀刃再次切割掠奪生命，反正他本就是為殺人而鑄造的武器，這樣的情景他自然不會有什麼抱怨。而他的主人初雪，親眼看到自己締造的這一地獄般的場景後，臉上的表情卻也同樣沒有什麼變化。

　　「【殿下，接下來怎麼辦？】」

　　「【先去找艾婭，如果真讓艾歐發瘋，我才麻煩呢】」

　　握住太刀的手腕一甩，先前還附著在刀身上的人類的血液便被甩開，在附近的牆壁上留下一道飛濺的血液。

　　收刀回鞘，初雪理了理自己方才因為高速移動而淩亂的頭髮，黑色的髮絲從指間穿過，很快被撫平理順，而真正讓人驚異的，卻是方才那樣的戰鬥後，初雪的身上連一丁點血跡都沒有沾到。

　　「【這種事情，讓那個小鬼來不是比較方便嗎，反正她也喜歡殺人∼】」

　　「【這可不行喔，國行。】」

　　初雪笑著撫平衣角的褶皺，維繫著她與太刀之間的靈力對話依舊平穩，充滿了成熟可靠的感覺。

　　「【糾正孩子錯誤的道路，可是大人的責任啊】」

　　「【……明明自己都走錯路了，還好意思教別人？】」

　　「【就是因為自己走上了錯誤的路，才更不能放任那孩子走上歧路啊∼】」

　　即使化作原型的太刀模樣，蜷縮在刀內靈體化的明石國行閉上眼，依然看見了時間的長河的過去，屬於尚且純淨無垢的審神者的初雪的笑容。

　　「【……真溫柔啊……】」

　　「【嗯？國行你剛剛說什麼？聲音太小了，我沒聽清誒∼】」

　　「【啊，我說殿下愛管閒事的這婆媽性子果然沒變……】」

　　即使在刀內靈體化，明石國行依然察覺到自己的頭部和雙腳的地方似乎被初雪兩手抓住。

　　「【國行，沒想到你意外的抖M啊，就這麼想讓我掰斷你麼？】」

　　大約是那副微笑的樣子過於危險，即使明知初雪看不見靈體化的自己，明石國行依然翻身，立刻從仰面躺下的懶散睡姿，迅速變為雙膝跪地的土下座姿勢。

　　「【抱歉！下次絕對不會再毒舌了！所以請放過我吧！】」

　　「【好說好說，那麼接下來……】」

　　「【……我已經睡足了，隨時都可以戰鬥！】」

　　「【算你識相。】」

　　***

　　雖然戰鬥造成的景象異常慘烈，但是初雪的速戰速決顯然很有成效——至少這場近似屠殺的戰鬥從開始到結束，中間也過去了不過幾秒鐘而已。

　　因此，對後方的屠殺尚且一無所知的艾婭還在前方奔跑。不過她也注意到初雪似乎沒有跟上來，回過頭去看後面的時候，一個不小心，撞上了人。

　　「抱歉∼」

　　艾婭抬起頭，便看見了那位被她撞到的青年。栗色的短發軟趴趴的，還有一根固執的向右翹起的呆毛，莫名就讓人忍不住聯想起午後窩在屋頂曬太陽的大貓。

　　「沒關係沒關係∼反倒是小妹妹你有沒有被撞到哪裡？」

　　大約是性格和脾氣都很綿軟，栗發的青年拉著艾婭的手將她帶到街道側邊，以免人群衝撞。而此刻，這位青年正在為艾婭拍去裙擺上的塵土，還對她露出一個軟綿綿的笑容。

　　「呐，女孩子要淑女一點才可愛哦，在街道上這樣奔跑，萬一被誰家的馬車撞到就不好了呢。」

　　艾婭眨眨眼，便乖乖點頭應諾：「喔，那我下次注意。」

　　直到這時，費裡西安諾才終於注意到艾婭的五官，那極高的相似度簡直令他想故意忽略過去都辦不到。好在艾婭身上明顯是小女孩的裙子和帽子，給了他極大的安慰，不過被前車之鑒給打退的費裡西安諾猶豫了下，還是忍不住出口問她：

　　「那個，小妹妹你是真的……真的是女孩子吧？」

　　「是喲，怎麼了，我不應該是女孩子嗎？」

　　面對艾婭可愛的歪頭，費裡西安諾長舒一口氣。他眯著眼睛愉快的摸摸艾婭的頭，不過卻被艾婭躲了過去。見狀，這位渾身洋溢著暖洋洋空氣的義大利青年，從口袋裡拿出一隻鮮亮的番茄遞給她。

　　「呐，這個給你，讓哥哥摸摸頭好不好？」

　　盯著那只被人擦得乾乾淨淨有些發亮的番茄，耀眼的紅色果實頃刻間便佔據了艾婭的注意力，她伸出雙手，而當手停在半空中後，她又抬頭看費裡西安諾的表情，仿佛是某種小心翼翼的小動物。

　　不過費裡西安諾在這方面出乎意料的有耐心，他一直舉著那只鮮亮的紅色番茄，直到艾婭真的接過它後，青年依然保持著足以融化冰雪的暖融融的微笑。

　　咬一口番茄，唇邊溢出了少許酸甜的汁水。艾婭看到費裡西安諾似乎真的只是想摸頭，便主動湊過去，還將自己的小腦袋放到他的手心底下。

　　「不是要摸頭嘛？不摸麼？」

　　那一瞬間，費裡西安諾似乎知道為什麼他小時候，匈牙利伊莉莎白總愛摸他腦袋了。

　　「嗚哇！這樣子真的好可愛啊！呦西，叫我一聲費裡哥哥的話，就再給你一隻番茄哦！」

　　「真的？那，費裡哥哥！」

　　「好可愛，好想養……來，這個番茄給你放到口袋裡咯。」

　　軟綿綿的義大利青年就那樣蹲在艾婭的面前，雙手撐著下巴笑眯眯看她吃掉了那只番茄。

　　不過，艾婭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從口袋裡拿出手帕擦乾淨自己手，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扯扯栗發青年的手。

　　「嗯，可以再給我一個嘛？我想帶回去給尼醬和大姐姐，這樣就可以一人一個了。」

　　被艾婭這種不忘家裡兄弟姐妹的表現溫暖到，費裡西安諾立即表示沒有問題：「好啊……啊，沒有了呢。不然這樣吧，我去再買一個，你是要在這裡等我，還是和我一起？」

　　「一起吧∼因為費裡哥哥給我的感覺超……溫暖的哦！」

　　「誒∼這算是誇獎嘛？」

　　「當然啦！」似乎是怕費裡西安諾不相信，艾婭還相當大力的點頭來作證明，「費裡哥哥的氣息超甜！」

　　「謝謝喲∼可愛的小小姐∼」

　　牽起小女孩的手，栗發的青年帶她走到街道上去尋找售賣番茄的攤販。路上，他終於想起來自己還沒問女孩的名字。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艾婭！」

　　「我叫費裡西安諾，不過這個發音對你來說大概有些長，所以還是繼續喊我費裡哥哥吧∼」

　　「嗯……嗯？費裡哥哥是叫，費裡西安諾麼？」

　　「是啊，怎麼了？」

　　察覺到女孩話語裡的疑惑，費裡西安諾低頭看她，便聽到了艾婭的回答。

　　「因為，之前在英國的時候，有個叫亞瑟的哥哥就和我說，來義大利的話說不定能碰到你哦！」

　　「真的？那還真是有緣啊！」

　　雖然本人並不清楚，但是費裡西安諾畢竟是作為國家而存在的青年，被他喜愛的艾婭，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得到了義大利這個國家的喜愛。

　　「啊，那邊有賣番茄的呢！我們快去啦！」

　　「好好好，話說別這樣拉我啊……」

　　就在艾婭興致勃勃拉著費裡西安諾去買番茄的時候，另一股追著她而來的不懷好意的人們……

　　來了。

　　左輪|手|槍的槍口黑洞洞的冰冷無情，然而比射|出的子彈更快的，卻是一條皮鞭。令人難以想像，一條柔軟的皮鞭居然能在瞬間比鋼鐵還要堅硬，彎曲的弧度不僅擋下了數顆子彈，末端甚至卷起一顆反擊回去，靈巧的宛若一條蛇，張嘴露出銳利的毒牙。

　　「在彭格列的地盤上，你們打算胡來嗎？」

　　隨著一道屬於女性的聲音響起，穿著棕色獵裝的金髮美人不知從何處冒出。她塗著茜色指甲油的雙手白皙而美麗，一看就是那種會在午後坐在窗邊拿起骨瓷茶杯享用上等紅茶的雙手。

　　但是這樣一雙美麗的手，此刻卻握著足以打飛血肉的強力皮鞭。而這位有著波浪般張揚金髮的貴族小姐，卻對眼前的人們露出了極為強勢的笑容。

　　「現在立刻從彭格列的地方離開，我就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否則……」說著，她揮舞了一下手中的鞭子，末端剛好抽打在其中一人的腳邊，頓時激起了一陣塵土，順便打壞了一小塊堅實的地面。

　　不僅如此，這位貴族小姐未竟的話語，也相當充滿威懾力。與她美麗的外表相襯的，則是她身上那份溫柔與堅強並存的強大。

　　握槍的男人們對視一眼，顯然是知道愛琳娜的身份。無論如何，公爵女兒也絕不是他們這樣的一般成員能夠動的，因此，他們只得悻悻撤退，只是在離開前，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瞟了一眼抱著兩隻紅彤彤番茄的艾婭。

　　注意到他們的視線，愛琳娜眉頭微微皺起。她想了想，便將費裡西安諾和艾婭都邀請來她在彭格列的住所。

　　「那些人……或許晚上的時候還會再來，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可以來我這裡暫時休息一晚。不管怎麼說，對方這樣在我們彭格列的地盤光明正大開槍，實在是……」

　　對此，費裡西安諾自然是沒有意見。畢竟他武力值基本可以忽略，除了藝術和烹飪，他也沒有太多可以拿得出手的東西——白旗不算。面對這樣免費的保護，而且還是由美人主動提出的建議，他當然舉雙手贊成。

　　但是艾婭卻搖頭。

　　「如果他們的目標是我，那麼，尼醬應該也有危險，我得回去找他才行。」

　　雖然左目被眼罩遮住，但是女孩的眼神乾淨而堅定，令人下意識就知道，她下定決心的事情絕沒有人能阻止她。

　　「我知道了……」雖然無奈，但是不可否認的，對於明知有危險卻依然無法放下家人的孩子，愛琳娜對艾婭的印象分相當高。因此，這位金發藍眸的美麗小姐將皮鞭重新掛回腰間，對艾婭說：

　　「我和你一起回去，這樣可以嗎？」

　　躊躇了下，感受到愛琳娜善意的艾婭，最終點了點頭。

　　「可以。」


☆、11 黑暗

　　木門的門軸在艾歐的推動下，發出「嘎吱嘎吱」的磨牙聲。蜜桃色的短髮在月光下鍍上一層薄薄的冷光，晚風滑過腦後的碎發，令青年有些不適應的動動脖子。

　　他抬起頭，小閣樓的視窗黑洞洞的，宛若什麼猛獸張開的大口。內心隨著夜色越濃而越發不安，艾歐想了想，終於還是撩開了額前的劉海，順便從外套口袋裡拿出艾婭丟在他這裡的碎花小髮卡夾住它們。不過髮卡因為是兒童用的尺寸所以比較小，因此，艾歐的額前偶爾會有那麼幾縷頭髮俏皮的跳出來。

　　「……還，沒有回來……啊。」

　　空蕩蕩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巷子裡回蕩。這樣的一幕，落在附近潛伏著的人們耳中，卻莫名多了幾分毛骨悚然的意味。

　　無他，艾歐精緻的臉孔過於美麗，沒有情感的表情乍一看宛若人偶，令人完全察覺不出人類的氣息。

　　「呐，我的妹妹現在還沒回來……和你們，有關係嗎？」

　　所有人在看到艾歐後，呼吸在瞬間下意識停滯。

　　不知何時，艾歐的脖頸微微向後仰，下巴的弧線平和柔軟，宛若玻璃櫥窗裡精緻的人形模特。但是這樣可以用「空靈」來形容的一幕，落在周圍潛伏著的人們的眼裡，卻是格外可怕。

　　那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

　　或者說，那個蜜桃色短髮的青年，能不能用「人」來形容還不一定。

　　從艾歐的腳邊，兼具了青草的柔軟與水晶的硬度的草坪逐漸蔓延開來，幾隻翩躚飛舞的水晶蝴蝶閃動它們看似脆弱易碎的翅翼，晃晃悠悠的從艾歐身邊向四周飛舞。

　　仿佛無機質的人偶，用絕無生命誕生可能性的水晶，創造出了具有生命的活物……如此超越了認知的景象，幾乎令那些潛伏在暗處的人們以為自己看到了幻覺。

　　但是很遺憾，這並非幻術製造的虛假，而是貨真價實的現實。

　　「看來是有關係了。」

　　因為久久得不到回答，艾歐自顧自下了定論。青年虛無的藍色雙眸裡，絲絲縷縷的紅色的瞳線，一點一點延伸加粗，最後徹底侵蝕了原有的藍色固有色，令那雙眼睛徹底變為不詳的紅。

　　他略微抬起手臂，只是這個動作令屏住呼吸的暗處的敵人反應過激，槍銃迸發出短暫的火光，伴隨著打破寂靜的槍聲，數顆子彈以艾歐為目標射出。

　　但是沒有用。

　　隨著「叮叮噹當」的聲音響起，如同珠玉落入瓷盤中的清脆響聲，被憑空冒出的水晶藤蔓織就的大網攔住。那些子彈在接觸到那些本該脆弱的水晶時，卻紛紛被撞出了或大或小的凹陷，而後順應地心引力，剛好落入不斷蔓延的水晶草坪上。

　　水晶的草葉在月光下隱隱能看出是淡紫的顏色，和金屬子彈相碰後，詭異的如同真正的植物那般擁有韌性，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後便將它們二次彈開，因而形成了如同雨落般的紛紛脆響。

　　只是和這樣一幕完全無法被普通人理解的場景相比，艾歐的雙眼雖然有著血一般的刺紅，但內裡卻並沒有人類該有的任何情緒。他的眼睛平平淡淡，仿佛面前根本就沒有將初雪的這家樂器店團團圍住的人群，有的只是一片安安靜靜的草原。

　　空氣一反常態的死寂，就連晚空的明月也似乎知道即將發生慘劇，而拽過一片雲彩擋住自己的雙眼。

　　隨著月光的消失，艾歐的雙眼也越發鮮紅，仿佛隨時都能流下血淚……

　　但是這絕不可能。

　　因為艾歐的眼淚，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流枯了。

　　「如果妹妹在這裡，一定會忍不住興奮的動手的……」

　　「所以，不可以讓她看到你們。」

　　面容精緻到不似人類的青年喃喃自語，他揮揮手，腳下的水晶草坪蔓延的速度頓時快了一倍不止，而所有被草坪碰到的黑西裝們，則不約而同地發現，他們被強迫拉入了一個近似異空間的地方——

　　這個空間裡空蕩蕩的，除了大片望不見邊際的開著不同顏色野花的草原，就只有一輪永不沉沒的紅日。

　　宛若永不結束的、諸神的黃昏。

　　「抱歉，為了我妹妹未來的身心健康發展，就請你們在這裡消失吧。」

　　最後留在那些黑手黨人眼中的，是一個隱隱蘊含著瘋狂意味的、溫柔的微笑。

　　而那之後的，是無盡鮮血鋪就的黑暗。

　　***

　　因為初雪以掰斷明石國行太刀的原型作威脅，迫使這位懶洋洋的刀劍男士出力幹活，而此刻，黑髮的美麗女子行事果斷，從腰部摸出一隻總長不過手指高度的弓狀掛件，注入了大量靈力後使它恢復原型，也終於叫人看出這是一柄相當強力的硬弓。

　　不僅如此，初雪一邊奔跑一邊抽出藏在手上護腕裡的弓弦，她咬住弦線的一頭，快速組裝好了那柄硬弓，同時對化作人形的明石國行下達了命令。

　　「沿著道路直走，回去我們之前買下的樂器店，路上的敵人全部清掉也可以，但是必須要保證艾歐的安全。」

　　「您呢？」

　　「去找艾婭。」初雪對她的太刀笑笑，晃了晃手裡的硬弓，說：「我知道你不擅長夜戰，所以趁著現在天還沒黑透，趕快去保護艾歐……艾婭那邊我去找她，而且劍士前鋒，遠端DPS壓後不是理所當然的嘛。」

　　「拜託別飆遊戲術語……雖然閒暇的時候我也會偷玩您的PSP，但是太專業的我就不行了。」

　　骨節分明的手指握住刀柄，明石國行推了推鼻樑上架著的鏡片，慵懶的表情終於開始認真幾分。

　　「不過，只要保護好那位叫艾歐的……還是沒問題的哦。」

　　「啊，那就拜託了。」

　　因為主人的果斷話語，明石國行在瞬間露出了不那麼愉快的眼神。不過與之相反的，初雪卻露出了相當開朗的表情。似乎對她來說，看到明石國行吃癟的表情，是件令她相當愉悅的事。

　　「總之，別讓艾歐發瘋就行。」

　　聽見初雪的交代，明石國行終於忍不住心底的疑惑。

　　「為什麼呢？」

　　他問。

　　「為什麼……您會如此執著他們？」

　　一直以來只有自己和主人四處流浪，墮落為檢非違使的初雪自然是失去了過去的一切，僅僅是和他一起漫無目的的行走。

　　但是這樣完美的二人世界，卻在遇見了那對兄妹後，徹底被這兩個超大型電燈泡打碎。

　　忍耐逐漸抵達了某個限度，無比懷念原先只有兩人存在的旅行，明石國行一臉不爽的對初雪的行為發出疑問。

　　他雖然懶，但是從未違背過初雪的意志。她的話語、她的眼神……全部都是明石國行刀刃揮舞的方向。

　　也正因為深知這一點，即使明石國行再怎麼毒舌懶散，初雪也從未真正的對他發過火。

　　正如艾婭和艾歐相互信任的那樣，初雪和明石國行之間的羈絆和感情，也絕非一個簡單的主從關係可以詮釋的。

　　出乎意料的，初雪直直凝視著明石國行，直到這位太刀都要忍不住別過頭移開視線後，黑髮的女子踮起腳，用伸出沒有握住弓弦的那只手，以極為輕柔的動作……摸了摸明石國行的腦袋。

　　「……什……！！！」

　　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鎮住，明石國行罕見的瞪大眼睛，看起來倒是有點懵，不過，意外的可愛。

　　「抱歉啊，二人旅行突然變成家庭遊玩，稍稍忽略了國行你的感受。」

　　「沒……也沒那樣……」

　　頗為興味的眯起眼睛，初雪加大了揉腦袋的力道。不過，從明石國行紅彤彤的耳朵來看，這個人大約也是不討厭這個動作的。

　　被自家愛刀這意外可愛的一面迷住，初雪一邊在心裡感慨自己對傲嬌屬性的零抗力，一邊越發控制不住自己的麒麟臂。

　　「嘛∼嘛∼，總之，國行只要知道，我和這對兄妹在一起就不會被世界抑制力排斥，就行了。」

　　「……唔。」

　　——也就是說，其實還有別的了。

　　懶歸懶，心裡門兒清的太刀淺淺的應了一聲，權當做自己被安撫下來。待明石國行目送初雪手挽硬弓發出一串高速射擊後，他轉過身，向前奔跑的身體也沒有絲毫猶豫。

　　無論如何，他也會一直陪伴她，走到最後。

　　***

　　「你，也是一起的？」

　　蒼茫的草原上，隨著這片異空間的顏色逐漸褪去，顯露出最初的水晶草坪。艾歐目不斜視，仿佛地上根本就沒有那十幾具身穿黑色西裝的人們，將他自己的目光投向了斜側的某個角度。

　　沉默片刻，似乎是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幻術在眼前這個青年的面前沒有用處。靛青色的霧氣散去，原本空無一人的地方，一個身穿貴族軍裝的俊美青年顯露了身形。

　　「真是厲害……你是幻術師？不，不對，這力量的形態並非幻覺，那麼，是通過精神將腦內的場景具象化？」

　　「……不懂你在說什麼。」

　　神情冷淡的艾歐，選擇性無視了對方潛藏著試探意味的話語。繼續用他獨有的節奏主導對話。

　　「你和地上的這些，是同伴？」

　　「當然不是。」

　　在艾歐的視野裡，唯一站著的青年的身體裡，那抹靛青色的火焰驟然放大而又縮小，規律的宛若心臟的脈動。

　　從跳動的頻率來看，驀地就知道了——這個人，沒有說謊。

　　「哦。」

　　艾歐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後，眼中的血色逐漸收斂縮小，再度回歸為最初的那種細細的瞳線，顯露出被掩蓋住的藍色的眼眸固有色。而在艾歐的腳下，水晶的草坪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分解，恍若風中的細沙，不消片刻就什麼痕跡都沒了。

　　可能是頭一次見到這種真正意義上波瀾不驚的類型，戴蒙挑了挑眉，剛要上前兩步，他便迅速收回邁出的腿——在他落腳的地面上，不知何時冒出了猶如冬日松樹枝頭的松針般的水晶。

　　「這是警告？」

　　「是。」

　　艾歐頓了頓，看著已經爬上屋頂高度的月亮，再看看依然漆黑一片無人歸來的樂器店，朝著眼前的男人發問。

　　「你，知道什麼……嗎？」

　　「誰知道呢？或許是關於這間樂器店的殺手店主小姐？或許是關於一位行蹤不定的佩著和店主一樣太刀的紫發青年？或許是——」說到這裡，注意到艾歐的眼神越發不善，戴蒙惡趣味的拉長了尾音，才繼續說：

　　「關於那位和閣下長相一樣的小小姐？」

　　空氣裡仿佛有誰倒入了揮發性的膠水，呼吸都忍不住變得粘稠而沉重。

　　就在這時，明石國行的到來，打破了這片越發悚然的寂靜。

　　紫發的青年甩了甩手裡的本體，雖然還有那麼幾滴鮮血低落，但是雪亮的刀身已經在明晃晃昭示著它的鋒利。

　　「喲，看來是在愉快的聊天啊，可惜我對這種浪費口水的行為向來敬謝不敏。」

　　隱隱的，三人的站位仿佛形成了一個三角形。左邊的是手裡空空如也的戴蒙，中間的是方才趕回來還握著染血本體的明石國行，右邊的則是眼神陰沉猶如大魔王降臨的艾歐。

　　或許是因為艾婭不在的關係，內心急躁不安且沒有能壓制住他的初雪在，此刻完全沒有枷鎖束縛住的艾歐，也終於讓明石國行明白為什麼他的主人會說「艾歐發起瘋來很可怕也很麻煩」的原因了。

　　——那不是人類該有的眼神。

　　無機質的、沒有光亮也沒有希望存在、只是單純為了看而看的眼睛。

　　太過精緻且毫無感情存在的臉孔，下意識便讓人想要後退。

　　那份與生俱來的孤寂，即使是在人群裡，只怕也會令周圍的人下意識空出一塊地方。

　　……

　　只是這些要素加在一起，也僅僅是單純塑造出一個難以接近的人。因此，真正讓明石國行感到壓抑的，卻是艾歐的眼神。

　　——無視世界上的一切，不會映入任何風景，空洞眼神的背後，是某種高高在上的漠然，那份冰冷，只要多看一秒，便會讓人後背發涼、毛骨悚然。

　　明白了初雪那句簡單交代背後的用意，明石國行深吸一口氣，對艾歐說：「我家的殿下已經去找艾婭了，大概找到人後就會帶回來。所以……」

　　聽見了妹妹的名字，如同被按下了什麼開關，艾歐身上的氣息在瞬間柔和下來。不僅如此，在意識到明石國行話語裡說的「殿下」指代的是初雪後，這位蜜桃色短髮的青年更是多了幾分人氣，看起來頗像是做錯事情即將被家長責罰的感覺。

　　——啊，我家的殿下果然超可怕。居然連這種類型的都馴服了，真是……

　　親眼目睹艾歐大魔王一秒變畫風，明石國行扭過頭決定接下來花三天時間好好補眠，來安慰自己受到了精神刺激的可憐心臟。

　　隨後，他將視線移到了左側的戴蒙身上。

　　「你是……？」

　　注意到了明石國行的視線，戴蒙•斯佩多聳聳肩：「彭格列的地盤可不允許外人隨意亂來，而且，愛琳娜總是對又小又弱的東西沒有抵抗力。」

　　——這個人居然敢說那小鬼又小又弱？！一定是沒見過那叫艾婭的小鬼廝殺的模樣吧。

　　作為唯一一個知道真相的人……不，太刀，明石國行表示自己壓力有點大。


☆、12 邀約

　　牽著艾婭的手，身後跟著舉起白旗一臉懦弱的費裡西安諾，愛琳娜只覺得自己這支隊伍的戰鬥力完全不能看。

　　啊啊，早知道會這樣，就不讓戴蒙前去這女孩說的樂器店了。

　　望著眼前密密麻麻幾乎將自己這邊三人全部包圍起來的人們，愛琳娜握緊了手裡的長鞭。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緊張，艾婭主動鬆開她掌心有些微寒濕的手。

　　「你在做什麼？！」

　　看著那個個頭堪堪超過成年人腰部、年紀不過十一、二歲的女孩主動朝著敵方成員走去，愛琳娜只覺得自己心裡涼了半截。

　　——那個孩子，究竟是為了保護她們而上前，還是早有預謀設下的誘餌？

　　但是，回過頭的艾婭，卻對愛琳娜露出了一個大大的微笑。

　　「費裡哥哥是亞瑟的朋友，都是有顏色的人，所以啊，等下可以麻煩愛琳娜姐姐保護好他麼？」

　　與童真的聲音一同落下的，是一隻樣式極為普通的眼罩。

　　因為沒有足夠的繃帶來掩飾眼睛，在葬儀屋那裡做客的時候，亞瑟將據說是以前做海盜時遺留下來的眼罩送給了她。

　　——「啊，總覺得，沒辦法放著你們兄妹不管……雖然有些囉嗦，但還是要說，路上小心。」

　　那是有著十分溫柔的綠色的人。

　　不，或許該稱呼他為——

　　國家。

　　因為見過了以那樣姿態而存在的亞瑟•柯克蘭，所以，在看見費裡西安諾•瓦爾加斯的時候，一瞬就知道了，對方也是身為人類形態的「國家」。

　　國家也好，人類也好……全∼都沒有關係的喲！

　　能讓尼醬看到顏色的存在，越多越好！

　　腳步輕巧的女孩，撩開遮擋住左半邊臉的劉海，那下方的眼睛，卻是與艾歐一模一樣的被紅色侵蝕的模樣。只是配合著她右邊沒有紅色侵蝕的藍眼睛，異色瞳的女孩在給人詭異印象的同時，卻因為右邊的那只藍眸而多了幾分人氣的味道。

　　「來，遊戲開始了哦∼」

　　並非是翻花繩、跳格子那樣的遊戲，而是以廝殺為主題，用紅色染濕目之所及的一切的、血腥的遊戲。

　　以艾婭的那句話為契機，女孩的手中憑空凝聚出了紫色水晶般的圓錐，它們有的細長有的粗大，還有的在側邊有不規則的鋸齒，光是看著就給人猙獰的印象。不僅如此，長劍、太刀、苦無、手裡劍、千本……也應有盡有的浮在空中，仿佛搬空了一個冷兵器的倉庫。

　　只是和這些武器相比，艾婭臉上的笑容要熱烈的多。

　　「難得尼醬和大姐姐都不在，來，讓我們好好的玩一場吧∼」

　　與艾婭周身幾乎３６０度無死角存在的冷兵器相比，站在她對面的黑手黨們卻紛紛從口袋裡拿出了槍銃。

　　很遺憾，無論是在火影忍者的世界裡，還是在Ｋ的世界裡，艾婭都從未見過槍支這樣的武器——至少在多多良那個充滿了超能力設定的地方，槍支這樣為普通人畏懼的東西，吠舞羅卻是從不將其放在眼裡，也就間接造成了，艾婭從未見過槍支的窘狀。

　　不過，有一點是絕不會變的。

　　那就是艾婭的戰鬥直覺。

　　幾乎在子彈從槍膛彈射出去的瞬間，艾婭便下意識在面前凝聚出了水晶盾牌，丁零噹啷的子彈落地聲聽著就讓人頭皮發麻，但是艾婭卻反常的露出了如同發現新玩具的笑容。

　　她在手邊凝聚出數枚形狀如彎月的薄如蟬翼的刀片，貼著地面大約１０釐米的高度，操縱它們旋轉著飛向敵人。

　　因為夜色逐漸降臨，人的視野也逐漸模糊，再加上這些刀片幾乎是貼著地面飛行，很難被人發現。於是，艾婭在這樣一個小花招裡，輕而易舉的完成了砍腿行動。

　　同時由於這一變故，密集的槍聲開始混亂，而艾婭則抓住機會，蜷縮身體然後驟然發力，像是只靈活的豹子，指尖凝聚的利爪頃刻間便扯破了兩人的喉嚨。

　　顯然，艾婭已經完全進入了興奮狀態。

　　而就在愛琳娜目瞪口呆看到那個小姑娘從安靜無害轉變成殺人狂魔時，三支銳利的箭矢呼嘯著釘在艾婭的面前。

　　箭支斜著深深埋入地面下方，末端那點尾羽輕顫兩下便沒了動靜。無論是力道亦或是準頭，射出這樣三支箭矢的弓手都絕不是什麼小角色。

　　金髮的愛琳娜抬起頭，輕而易舉的就在東方的屋頂上看見了那位手持硬弓的黑髮女性。

　　「艾婭，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沒有我或者艾歐的允許下，你似乎是不應該殺人的吧？」

　　雖然語調和口氣都極為溫和，不過看到艾婭下意識縮脖子的模樣就知道，這位美麗的黑髮女性，就算不是家長，至少也是監護人一類的角色。

　　「那個……這是自保啦！對！這是自衛反擊！」

　　面對艾婭那張無辜的小臉，初雪對視片刻便敗下陣來。

　　「……只這一次，下不為例。」

　　「好∼∼」

　　順利將問題兒童安撫好，自覺被忽視了的黑手黨們不甘示弱，即使腳邊同伴們的鮮血已經給他們狠狠上了一課，但是他們依然沒有退卻。

　　「上！只是幾個人而已！我們的人數可是……」

　　「數量可不代表品質啊。」

　　歎了口氣，初雪一甩手，便從風衣下擺抽出了７、８支箭矢，對下方為數不多的黑手黨們進行了毀滅性的打擊。直到確認在場的除了愛琳娜和費裡西安諾外再沒有其餘還喘氣的人存在後，初雪這才從屋頂上跳下。

　　「真是的，這些傢夥到底知不知道，我今天的功夫都白費了啊……」

　　畢竟承擔著讓艾婭減少殺人興趣的責任，只是看著地上活像是打翻了幾十罐顏料桶的血腥場面，初雪也控制不住內心的反感。

　　「鞋底都是血……啊啊明天絕對要去買新鞋。」

　　——這是你反感的重點麼？！

　　愛琳娜聽到這句話，臉上的表情立刻微妙起來，膽子小的義大利費裡西安諾已經暈倒在地，一邊，艾婭吐了吐舌頭，看起來又是原來那個活潑可愛的小姑娘，只是她手上的鮮血卻在明晃晃的昭示它們的存在感。

　　「抱歉∼」

　　「比起道歉，艾婭醬你還是給我收斂點比較好哦。」

　　像是對待小狗那樣拍拍艾婭的腦袋，初雪收起了弓。若是不碰武器，這位女性給人的印象總是相當溫和。

　　「我讓國行先回去，艾歐那傻瓜哥哥應該沒問題吧……如果沒發瘋的話……」

　　「尼醬才不會啦∼而且他超弱的，根本就不會戰鬥。」

　　「……呵∼」

　　這樣意味不明的呵呵，顯然在場的人是無法理解初雪內心的臥槽。不過她倒也不在乎。似乎是注意到了愛琳娜的存在，她還對對方露出一個微笑，只是配合著她和艾婭身後絕對要打上大量馬賽克的血腥現場，怎麼看怎麼兇殘。

　　＃論微笑時場合的重要性＃

　　不得不承認之前戴蒙吐槽愛琳娜對看起來又弱又小的總是沒有抵抗力，即使是親眼看見艾婭以及她監護人的兇殘程度，愛琳娜仍能堅持著要送她回去。只是看著地上被嚇到昏迷的費裡西安諾，愛琳娜即使再想送也有心無力。

　　「對了，愛琳娜小姐是公爵的女兒吧？不知道閣下家裡缺不缺樂者，我強烈推薦艾婭和艾歐喲∼」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初雪，在看見愛琳娜惋惜的表情後立刻發作了自己的屬性，如果明石國行在這裡絕對會吐槽他家殿下，可惜人不在，所以也就沒有阻止她的人。

　　稍稍有些吃力的扛起暈倒的費裡西安諾，無意中暴露了什麼屬性的愛琳娜顯然對這個提議很感興趣。

　　「喔呀，艾婭醬和哥哥很擅長樂器？」

　　「唔！不過我更擅長唱歌，尼醬就會給我伴奏。」

　　「那麼，可以請你來彭格列演奏麼？剛好我有個朋友也很喜歡樂器，說不定你們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哦∼」

　　「誰啊？」

　　「他叫朝利雨月，是從日本來的哦∼」

　　眨眨眼，將這個名字消化後，艾婭立刻轉頭與初雪對視，確認了彼此眼中的肯定，艾婭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的便答應了這個請求。

　　「我明天就和尼醬過去……去……」

　　「是彭格列。」

　　笑眯眯的告訴艾婭地址後，愛琳娜笑著對她們揮揮手，便扛起費裡西安諾離開。

　　＃這個世界的妹子永遠比漢子強那麼一丁點，真是太糟糕了ｗｗｗ＃


☆、13 壞笑

　　如果說義大利是一片美麗的海洋，那麼西西里島便是其中最美的一顆明珠。自然似乎將它所有的奇跡都賦予了這片土地：高山，丘陵，最重要的是地中海那令人難以置信的水晶般清澈的海水。

　　不僅如此，西西里島在地中海的商業貿易路線中佔據著重要地位。具備著重要的戰略意義，這裡的土地也遼闊而富饒，氣候溫暖，風景秀麗，還盛產柑橘、檸檬和油橄欖，葡萄酒也相當的美味，歷史上甚至被稱為「金盆地」。

　　坐在椅子上的艾婭啃著甜滋滋的水果，一點都看不出來她其實是被雇傭的歌者，尤其是那雙懸在半空中的小腿，一晃一晃的，怎麼看都更像是主人家嬌生慣養的大小姐。而在她的面前，則是位於巴勒莫的一家木偶劇場的表演。

　　提線木偶穿著用金屬薄片製作的盔甲，背後是顏色鮮豔的戰袍，手裡舉著刀劍和盾牌互相劈砍，上演的史詩戰爭也的確很好看。

　　至少，啃著水果的艾婭就看入迷了。

　　「如何，喜歡嗎？」

　　「嗯！這些木偶好可愛，尤其是那個頭上帶著羽毛帽子的——臉好像戴蒙哦！」

　　「是麼？我看看……噗，不知道是不是你說的，害我越看越覺得像了。」

　　「本來就是嘛！尤其是那個笑起來的表情……呐呐，不如我們把它買回去送給戴蒙好啦，到時候他的表情一定超有趣的！」

　　愛琳娜雖然表面上對外宣稱艾婭和艾歐是她聘請回來的樂師，不過內部人員都知道，愛琳娜只是單純喜歡艾婭這個小女孩而已。除此之外，女孩的歌喉和她兄長的樂器造詣，也的確是世界級別的。種種原因疊加在一起，也就造成了愛琳娜完全是在把艾婭當妹妹寵的現狀。

　　「好啊∼對了，艾婭還有別的喜歡的嗎？等下一起買回去吧∼」

　　「真的？耶！我最喜歡愛琳娜啦！」

　　看著小姑娘歡呼雀躍的樣子，愛琳娜也覺得自己的心情更加愉快，因此也同意了艾婭買下那個提線木偶的提議。雖說彭格列最近的財政稍稍有些吃緊，不過她可是彭格列絕大部分資金來源的援助者，惹她不高興的話，就算是喬托也得好言好語的求饒。

　　看了木偶戲表演，艾婭抱著裝有據說和戴蒙臉很像的木偶的禮品盒，臉上的笑意十分惡劣，不過愛琳娜顯然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畢竟艾婭佔便宜就占在年齡優勢上，如果這樣做的是別人……估計愛琳娜的第一反應就是掏出鞭子準備打人了。

　　護短什麼的要不得喲_(:з」∠)_

　　強大而溫柔，美麗且堅強，宛若道標一般，引領著彭格列前進的方向……然而這樣的愛琳娜，她少有的幾次暴走記錄，一半是為了被欺壓的平民，另一半則是為了戴蒙。

　　推開彭格列的大門，金髮的禦姐牽著蜜桃色的蘿莉開開心心回來這裡，而在門口的大廳，他她們兩個輕而易舉的便發現了坐在窗邊睡著的艾歐——

　　大約是陽光相當暖和的緣故，艾歐的睡姿看起來相當舒服。他偏著頭，剛剛好讓劉海傾斜著露出大半張臉。西西里的陽光是溫暖的金色，同時也給照耀在陽光下的他鍍上了一層淺淺的金。除了因為枕著手臂而躲藏在陰影裡頭的小半張臉，艾歐整個人都好像在發光。

　　「……真漂亮。」

　　「嗯，我也覺得尼醬很漂亮。」

　　和一直以來都對哥哥大人抱有盲從心理的艾婭不同。雖然愛琳娜很喜歡戴蒙沒錯，但是這並不妨礙她對美人發出讚歎。以前的愛琳娜倒是常常誇讚彭格列首領喬托的「美貌」，不過在艾歐來到這裡後，那份纖細敏感、屬於藝術家特有的氣質，以及空靈精緻的容貌，倒是成功讓喬托擺脫了愛琳娜心裡「第一美人」的稱號。為此，這位彭格列的首領甚至貢獻了自己的大半私房，讓艾歐可以名正言順往基地裡購置各種樂器，只為了讓這個所謂的「美人」稱號換到艾歐的頭上。

　　然而遺憾的是，因為艾歐的死宅屬性，彭格列的基層人員幾乎看不到這位擠下喬托登上美人排行榜第一名的樂師，而喬托的諸位守護者似乎私心覺得喬托更漂亮……以至於喬托後來一直在後悔——反正那個死妹控只要有艾婭在就絕對不會跑，他當初為什麼要用自己的私房錢給人買樂器呢？

　　似乎這對雙生子之間有什麼心靈感應，在艾婭靠近了一點後，熟睡中的艾歐睫毛顫了顫，便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你回來了？」

　　「嗯∼」

　　見到艾歐醒了，艾婭歡呼一聲便撲了過去。因為曬了太陽，艾歐身上的衣服散發出暖呼呼的味道，這令艾婭一臉超級幸福的表情蹭了蹭。

　　不僅如此，在看見妹妹撲到自己懷裡的可愛舉動後，艾歐的眼神也如同被陽光曬到一般，看著就非常非常的溫暖。

　　「好玩嗎？」

　　因為討厭人群，所以面對愛琳娜的外出遊玩的邀請，艾歐不得不拒絕。而艾婭則保證自己會帶禮物回來後，便毅然決然拋下了哥哥，奔向愛琳娜的懷抱。

　　「愛琳娜帶我看了木偶戲，還給戴蒙買了木偶。唔，這個是給尼醬的——超超超∼超好吃的蛋糕！」

　　將一隻盒子遞過去，艾婭又四處張望了下，問道：「大姐姐呢？不在嗎？」

　　腦子稍稍遲鈍了一下，正在拆開蛋糕盒子的艾歐，咬著叉子挖下一塊蛋糕放進嘴裡，含含糊糊的對艾婭說：「……出去了吧，大概。」

　　「咦？我還想把禮物給大姐姐呢！」

　　艾婭手裡的，是一個綴著藍色圓球的吊墜，看起來似乎可以系在什麼東西上。艾歐只消瞟一眼就知道，他的妹妹在打什麼鬼主意。

　　「明石國行可不會喜歡那個。」

　　「啊嘞？被發現啦！」

　　吐了吐舌頭，很明顯，艾婭對明石國行和戴蒙兩個人的態度並不是很好。不是說態度不友善，而是在對待的方式上面，艾婭對這兩個人似乎更加傾向於——

　　惡作劇。

　　視線不由自主飄向了大門附近微笑的愛琳娜，艾歐疑惑的眼神很好的令這位女性感到開心。或者說，只要有美的事物在，愛琳娜的心情就絕不會差。

　　「沒關係。」她聳聳肩，說：「小孩子都這樣，欺負也是喜歡的一種。」

　　艾歐挑了挑眉，似乎在用眼神問她「真的嗎？」一樣。面對艾歐的質疑，愛琳娜僅僅只是露出一個如同花朵般嬌豔美麗的笑容。

　　「當然，畢竟我也是嘛。」

　　——完全可以預見今晚戴蒙憋屈的表情。

　　艾歐想。

　　——不過那有什麼關係，反正艾婭看起來會很高興。

　　當然，愛琳娜也會很高興。這個女人一直在用各種各樣的方法來打破戴蒙臉上的假笑面具，就目前來看效果不錯，至少戴蒙今天絕對無法在那個木偶面前露出笑容。

　　***

　　等初雪回來彭格列的基地後，這裡已經一團亂了。

　　不知為何而生氣的戴蒙，幾乎把基地鬧得雞犬不寧。喬托光是護住在旁邊看熱鬧的罪魁禍首艾婭就已經竭盡全力，可惜艾婭不識趣，指著玩偶大肆嘲笑戴蒙的髮型。不僅如此，愛琳娜也由著這對兄妹亂來，還唯恐天下不亂的取出照相機拍照留念。

　　戴蒙：「哼，愛琳娜，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幻術師……」

　　艾婭：「尼醬，想辦法制住戴蒙的幻術！」

　　艾歐：「哦。」

　　戴蒙：「喂等等！你們這些無恥的……嗚啊啊啊啊愛琳娜不要拍！！！」

　　愛琳娜：「誒∼但是戴蒙的表情超棒的∼」

　　初雪：「……愛琳娜，照片備份一份給我，我就幫你按住戴蒙。」

　　愛琳娜：「成交！」

　　因為艾歐這個妹控無原則的寵妹妹，只要艾婭說幾句話，身為哥哥的艾歐就會乖乖照辦。雙胞胎獨特的精神力散發出來後，立刻就令戴蒙的幻術無效，使得愛琳娜順利拍下照片。結果導致戴蒙更生氣，導致彭格列第二天不得不緊急進行裝潢維修，不然根本沒辦法讓人看。

　　雖然昨晚的小狂歡很不錯，但是第二天，所有人又回到了軌道上，開始繼續忙碌。

　　G痛苦的揉亂頭髮，隔壁的馬加斯家族最近行事越發肆無忌憚，屢屢踩過彭格列的底線。偏偏他們家族掌握著威諾這個為自由殺手和雇傭兵們提供任務的地方，一旦動了這個家族，也等於間接惹怒外頭那些不受家族管制的自由人。

　　「稍微放輕鬆點，G。」

　　朝利雨月拍拍他的肩膀，試圖讓焦躁的同伴放輕鬆。與此同時，他後背上的艾婭也笑嘻嘻的露出小腦袋，對這個紅發的青年揮揮手打了個招呼。

　　「對呀對呀，G如果倒下的話，喬托會很傷腦筋的喲！」

　　作為彭格列基地裡兩個最大的文盲，身穿狩衣的朝利雨月顯然和艾婭混的很開心。一大一小兩個沒事就背著四處跑——艾歐也曾經不甘示弱的背著艾婭，但是第二天就趴在床上休息了整整一天才緩過來。

　　沒辦法，哥哥大人的體力是弱項，哪怕暫態間爆發力很好，但是續航作戰就完全不行了。

　　「雖然被安慰是挺開心的，但是昨天晚上之所以會那麼瘋，不還是小艾婭你挑起來的戰火麼？而且朝利雨月你個混蛋少笑嘻嘻的，別以為我不知道躲在所有人背後煽風點火、擴大戰火的人是你！」

　　「啊呀，被發現了啊。」

　　朝利雨月哈哈笑著，而他背後的艾婭則迅速戳戳他的帽子。

　　「雨月∼雨月∼，我們快撤！」

　　「誒？怎麼了，突然就要撤退……？」

　　「尼醬剛跟我說，戴蒙起床了。」

　　「哦。」朝利雨月點點頭，伸手將後背的艾婭往上提了提，免得她手一松掉下去。而後，這位彭格列的雨之守護者便下了決斷，說：

　　「呐，小艾婭，我們去找阿諾德哥哥玩，好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艾婭有個面癱哥哥的關係，小姑娘對冷言少語的面癱系角色殺傷力極強。再加上愛琳娜跑去外頭鎮守某處據點，失去了對戴蒙最大武器的艾婭立刻跑去找朝利雨月求助。幸好，大約是作為同樣來自日本的這層關係，朝利雨月對艾婭倒是也挺寵的，當即就帶著小姑娘跑來喬托這裡避難。

　　可惜喬托不在，只有一個明顯是被喬托忽悠下來處理公文的G。歪著頭，艾婭沉思片刻，便很快同意了朝利雨月的這個提議。

　　「好啊∼那我們現在就去∼戴蒙馬上就要殺過來了！」

　　見艾婭點頭，知道作為雲之守護者的阿諾德對小姑娘很沒轍，朝利雨月便立刻帶著她出發。

　　「那你抓緊點，別掉下去了哦。」

　　阿諾德雖然表情很少，但是他對艾婭相當不錯。雖然來彭格列總部的次數很少，但是從見到彭格列多出一個艾婭後，阿諾德每次來彭格列，都會給她帶點糖果或者別的什麼。

　　「啊不過，既然要跑出去的話，為什麼不去找大姐姐，而是去找阿諾德？」

　　面對艾婭的提問，朝利雨月很是盡職盡責的回答她。

　　「初雪桑的話，感覺看我們和戴蒙打起來的熱鬧的可能性比較大……但是阿諾德的話，絕對會和戴蒙打起來，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在旁邊看戲了。」

　　「原來如此。」

　　艾婭敲敲手心，一臉的恍然大悟。不過若是艾歐在這裡的話，估計第一反應絕對是把教壞他妹妹的朝利雨月給丟到河裡去。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4-8 08:28

☆、14 暗流

　　如果人的心情可以用遊戲裡的數值條來顯示，那麼戴蒙•斯佩多的怒氣值絕對已經蓄力完畢抵達頂點。

　　前提是，他的面前沒有那只名為「艾歐」的攔路虎。

　　關於愛琳娜喜歡美人的癖好，戴蒙也或多或少知道一些，而且他對愛琳娜這點無傷大雅的小愛好也通常是抱著包容的心態。憑心而論，如果自己面前站著美人，不管是誰都會忍不住心情變好……

　　不過，面對攔住了他去路的艾歐，戴蒙現在還真是沒辦法包容。

　　「讓開！我知道愛琳娜昨晚的底片被她放在你妹妹那裡保管——只要讓我拿到底片，我保證不會傷到任何人。」

　　如果拿著底片的是其他人，估計艾歐早就讓開了路。但是那份忠實記錄了戴蒙昨晚丟臉發火表現的膠捲，偏偏落在了艾婭這個活潑過頭乃至於唯恐天下不亂的孩子的手裡——結果可想而知，只要妹妹開心，除了殺人，這位不管艾婭幹什麼都不會插手只會縱容她行徑的哥哥大人，自然是不會讓開道路。

　　再說，幻術對他根本沒有用，攔住戴蒙簡直手到擒來。

　　走廊鋪著的紅色地毯本該厚重沉靜，但是在戴蒙對艾歐怒目而視的時候，地毯的縫隙之間卻迅速生長出了水晶的植物。

　　草葉堅韌，花朵瑰麗，站在那些水晶植株上的青年，卻比那些充滿生命力的水晶更像是個沒有生命和靈魂的精緻玩偶。

　　「有時候看著你的表情，真的會讓人忍不住懷疑……你究竟是不是人類？」

　　軍裝的青年笑容優雅好似貴族，然而在他紙醉金迷的笑容背後，卻是絕不容許任何人忽視的毒蛇般的陰霾。

　　愛琳娜的愛，的確讓戴蒙漸漸感受到人性的善良和美好，但是僅僅只有一個愛琳娜，還不夠。在這位公爵女兒不在的時候，戴蒙一直被黑暗籠罩的那一面就會凸顯出來，只需一眼就能讓人知道他黑暗的本性。

　　可是，和戴蒙那份漸漸不再純粹的黑暗相比，艾歐身上卻是有著更加更加的深不見底、宛若深淵般難以直視的黑暗。

　　那是漆黑的、絕無活物存在的、死氣沉沉的……僅僅是看著就需要莫大勇氣的，深淵。

　　或許是因為性格比較內斂的關係，艾歐很少和人平視，總是會安安靜靜站在艾婭身後垂下眼眸，乍一看不怎麼起眼，但是一旦青年的視線與你交匯，你就能感受到，這個人絕對不是可以隨意小覷的存在。

　　而此刻，艾歐就略微仰頭，與戴蒙視線平齊。

　　「人類的話，大概吧……」

　　在為了讓妹妹復活的那個時候，與某個自稱為【神】的存在簽訂了契約，而眼睛也是在那之後漸漸顯現了更多的能力。不僅如此，艾歐自身的力量也是在那之後漸漸顯現，甚至連所謂的不死也能做到。

　　無人的時候，艾歐曾瞞著艾婭偷偷用自己的身體做了實驗。

　　利刃劃過皮膚，血液從破口傾瀉而出，宛若被割破的血袋，但是下一秒，傷口處被皮下自動生長出來紫色的結晶包住，甚至就連艾歐想要繼續自殘都辦不到——那些紫色的結晶似乎擁有生命和學習能力，在察覺到刀刃再次刺向身體後，它們主動覆蓋住艾歐的皮膚，以此避免受傷。

　　察覺到艾歐話語中的不自信，戴蒙輕笑一聲。

　　「哦？你說『大概』？」

　　「嗯。」

　　艾歐點點頭，走廊的陽光傾斜著向下沉淪，那些似金似紅的光照進來，襯得那條延伸了整條走廊的紅色長地毯如同血海。

　　「事實上，『人類』這種存在，不覺得很難以界定嗎？」

　　戴蒙挑了挑眉，卻並未打斷艾歐的話語。直覺告訴他，這個有著蜜桃色短髮的青年，或許是這個世界上最貼近他理念的人。

　　他們一樣有著無論如何都想保護的人，一樣有著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手的情感，以及，一樣瘋狂到極致的執著。

　　「擁有人類的外表，就是人類了嗎？」

　　「沒有人類的外表，就不是人類了嗎？」

　　「擁有人類的心，卻沒有人類模樣的怪物，真的是怪物嗎？」

　　「擁有人類的外表，卻沒有人類心靈的人，還能算是人類嗎？」

　　青年的聲音相當具有迷惑性，如同暮色森林潺潺流淌的溪水那般寧靜，即使是講述那些在這個時期裡絕對可以算得上是大逆不道的話語，他的表情依舊淡然無比。

　　「種族、外貌、血統、思想……判定是否是【人類】的因素太多，也太過曖昧，因此，我無法界定我自己是否還屬於【人類】。」

　　戴蒙聳聳肩，長期遊走在貴族世界黑暗面的他，對於這些言論倒也不會太過反感畏懼。

　　「若是按照你所說的那樣，豈不是連我自己都不是【人類】了？」

　　「如果你想這樣理解，也可以。」

　　或許是因為某些特質比較相像，艾歐和戴蒙倒是還算談得來。

　　「說到底，所謂的【人類】概念，也不過就是大部分平庸無能的人為自己裁定的範圍。一旦有人超越他們劃定的線，就會理所當然將超線的人認為是非人的【怪物】……但是在我看來，那道劃定人類概念的線卻是毫無意義的。因此，確認我是人類與否，對我來說並不是那麼重要。」

　　「呵，對你來說，重要的只有你的那個妹妹吧。」

　　「是這樣沒錯，不過對於音樂的追求我也不會放棄。」

　　「你還真是個真實到無趣的傢夥。」

　　「總比你被愛琳娜撩撥發火的憋屈要好。」

　　「……你們兄妹踩人痛腳倒是一脈相承啊！」

　　方才遍佈走廊的水晶植株，如同雪化一般消融。不過戴蒙的臉色倒是沒有消融，還是方才那股生氣的模樣。

　　很顯然，因為艾歐依然擋在他的面前。

　　「沒用的，艾婭和朝利雨月跑去找阿諾德了。」

　　「你怎麼知道？」

　　「唔，姑且理解為雙胞胎的心靈感應吧。」

　　「那你們這對雙胞胎的年齡差還真不小。」

　　是的，雖然艾婭的確有所成長，但是艾歐身上的時間卻仿佛定格一般，停留在了20歲的模樣。兩人站在一起，雖然不會有人將他們誤認為父女，但是也絕不會將他們認為是雙胞胎，只會認為是有些年齡差的兄妹。

　　沒理會戴蒙的挑釁，艾歐淡淡瞥了他一眼，藍色眼珠裡的紅色瞳線卻在這時微妙的活動起來。某種淩亂如同案發現場的重擊發出悠久的古寺鐘聲，只是在艾歐那雙奇異的眼睛裡，他卻分明看到了空間在波紋下的動搖。

　　「……什麼？敵人入侵了？」

　　戴蒙皺起眉頭，彭格列如今正處於多事之秋，各方勢力交織混雜，即使喬托的理想依舊遠大，卻也挨不住外界的打壓。

　　艾歐伸手指了指地板下方，那裡是一樓的大廳，青年的雙眼裡一直都映照著常人無法想像的風景，在黑白色的單調視野裡，一簇柔弱而不失堅韌的橘色火苗驟然出現。

　　「不是敵人。」

　　那簇小小的火苗，是和艾歐在喬托身上看到的火焰顏色極為相似的橘色。因此，艾歐相當果決的否定了戴蒙的敵人猜測。

　　「我去看看。」

　　意外的，艾歐顯露出了屬於他個人的情緒——好奇。

　　身穿貴族般華麗軍裝的戴蒙•斯佩多，興味的眯起眼睛。在他看來，生活重心除了妹妹就是音樂的、這樣在某種程度上相當無趣的艾歐，居然會生出好奇心，或許，那會是一個相當有趣的人？

　　不過揉著撞到臺階而發痛的腦袋的彭格列未來十代目可不覺得，被初代霧之守護者認為「有趣」會是件好事。

　　後腦勺的鈍痛隱隱的還在持續，可能因為落點不太好的關係，甚至有輕微腦震盪的危險。棕發的半大少年捂著腦袋打量起周圍的環境，而映入他眼簾的，就是懸掛在大廳中央，剛剛完成繪製散發著新鮮油彩味道的、屬於彭格列初代首領的畫像。

　　金髮的男人身穿披風，橘色的眼眸溫和而不失威嚴。他的面容精緻秀麗，但是身上那股堅定沉著的氣質，即使只是透過畫作也能讓人窺見一二。

　　然而和經常感歎畫師記錄下的屬於彭格列初代首領喬托的美貌的愛琳娜不同，意外掉進這時代的沢田綱吉對著畫像，腦子裡的思維很明顯的跑偏了。

　　「……額，按照輩分的話，應該是……幾個曾來著？」

　　***

　　阿諾德不在本部。

　　或許是因為上司太嚴厲的緣故，國家秘密情報部的下屬們倒是意外的逗比。在數次解釋了「阿諾德才不是爸爸，我也不是阿諾德的私生女」後，艾婭終於打聽到阿諾德的下落。

　　「似乎是遇到了麻煩需要處理——對這個國家很重要的某個人，和上司失去聯繫已經足足一個星期了，所以要派遣阿諾德去找人。」

　　「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呢。」

　　扶了扶頭上的帽子，不過重新跳到朝利雨月背上的艾婭，卻一下摘了他的帽子，還拿到手裡來回玩。對於背上小傢夥的調皮舉動，朝利雨月依舊好脾氣的笑笑，也不計較。在他看來，艾婭只是個不太懂得表達喜歡的孩子，有時候還會做出類似小男生那樣故意欺負喜歡的人的行為：例如說故意慫恿愛琳娜給戴蒙買奇奇怪怪絕對會讓他哭笑不得的禮物，纏著喬托要他用火焰做烤肉吃……

　　當然，朝利雨月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是故意在艾婭面前說戴蒙喜歡愛琳娜的禮物，以及喬托很喜歡吃烤肉之類的話。


☆、15 多方

　　義大利的天空一直都很美麗，地中海的氣候讓這個地方的冬季潮濕。然而今天當喬托抬頭望向那片天空時，卻發現最近已經快一周的時間沒能見到蔚藍的天空了。

　　「最近的天氣似乎總是陰沉沉的啊。」

　　黑袍的神父伸手握住胸前的金色十字架，在聽到喬托的問話後，他下意識打了個十字。然而就是這樣一位元任誰見了都會以為他是虔誠教徒的男人，在尚未成為神父之前，卻是一位在地下打|黑|拳的赫赫有名的拳擊手。

　　「除了天氣，不少究極的陰沉傢夥也在冒頭啊。」

　　興建在海崖附近、某個偏遠鎮子裡的小小教堂，如今正是納克爾棲息的住所。而現在，預感到暴風雨即將來臨的喬托，在將彭格列的大部分日常事務拜託給G後，隻身輕裝上陣來到這裡尋求納克爾的幫助。

　　「是的，正如你所知道的那樣，彭格列現在陷入了泥沼般難以維繫的局面。雨月來到這裡的確為我解決了不少難題，但是據我所知，敵人似乎在暗地裡策劃著什麼行動——他們的目標可能是藍寶的莊園，愛琳娜的據點，也可能是彭格列的基地。」說到這裡，喬托皺起眉頭，橙色的眼睛隱隱含著擔憂，「阿諾德有公務無法幫忙，我和戴蒙需要出席宴會，委與虛蛇，至少要在明面上製造出彭格列的實力遊刃有餘的假像；鎮守彭格列的基地至少也要有兩位守護者，G和雨月就必須留下；藍寶家的莊園只有藍寶一人絕對不夠，因此我也只能來拜託你了。」

　　點了點頭，納克爾示意自己知道情況後，注意到了一件事。

　　「愛琳娜的據點呢？不需要人去幫忙嗎？」

　　對此，喬托臉上掛著頗為愉快的微笑，為他這位遠在偏遠鎮子教堂裡的好友解釋道。

　　「那個的話不用擔心，有兩位很可愛的小朋友會過去幫忙的。」

　　「誰啊？」

　　「唔∼等解決完目前的事情，就給你介紹哦∼」

　　難得的，喬托眨眨眼，賣關子的模樣看起來顯得十分調皮，頗像是他以前還未成為首領，只是在貧民窟裡生活時的模樣。

　　「喬托。」神父放下手裡的十字架，雙手拍了拍喬托這位首領兼好友的人的肩膀，說：「以後別再露出剛剛的樣子了。」

　　「誒？為什麼？」

　　「G如果知道的話，會宰了所有見過你那副笑容的人的。」

　　對此，喬托則歪歪頭，罕見的暴露了他天然呆的本性。

　　「……哈？」

　　***

　　沢田綱吉有些苦惱。

　　「那個……抱歉問一下，我們要去哪裡？」

　　壓了壓頭上被人硬塞過來的帽子，換上白色襯衣和棕色馬甲，看起來像是街頭報童的彭格列未來十代目，懷裡則抱著裝有手風琴的箱子。沉甸甸的分量對他來說十分勉強，但是他依然咬牙抱著沒有鬆手。

　　而在他的前方，穿著可愛洋裝的艾婭則被艾歐牽著手，蹦蹦跳跳一身輕鬆的模樣就像是外出遊玩似的。可能是因為知道沢田綱吉是喬托後代的關係，對喬托好感不錯的艾歐，回答了他的問題。

　　「去愛琳娜的據點。」

　　而艾婭眨眨眼，對沢田綱吉揮揮手，笑著說：「我們要一起去援助愛琳娜喲∼不過綱吉是生面孔，所以要偽裝呢！」

　　正如艾婭說的那樣，沢田綱吉穿著的衣服的確讓他看起來相當不起眼，而懷裡抱著箱子的模樣，也很容易讓人理解為是艾歐艾婭雇來搬運樂器的臨時工。

　　「我和尼醬經常去演奏，大家都知道我們擅長樂器和唱歌，但是不知道我們其實也很強，所以就算不掩飾身份也沒關係……可是綱吉和喬托太像了，不偽裝的話絕對不行。」

　　雖然發色和眸色不同，但是只要見過喬托模樣的人，在見到綱吉後，就絕不會懷疑二者之間的血緣關係。

　　「不過真沒想到綱吉會是好幾個曾的曾孫，喬托居然還信了……呐呐，真的不是私生子？反正就算說出來也沒人會生氣，嗯，大概吧，除了G。」

　　「為什麼會除了G先生啊？！總覺得超不妙！！！」

　　「會麼？但是不覺得G和喬托很般配麼？畢竟是青梅竹馬來著。」

　　「不不不不完全不！！！！話說為什麼會這樣認為——」

　　面對表情相當崩潰的沢田綱吉，艾婭歪著頭，臉上一派純潔無辜，與每次慫恿她去玩鬧的朝利雨月極其相似。

　　「因為大姐姐是這麼認為的哦！而且彭格列的大家也都這麼覺得——G和喬托超級配！不過愛琳娜覺得阿諾德和喬托比較配，似乎是說他們兩個比較漂亮，湊在一起就是雙份的漂亮。」

　　沢田綱吉：「……」

　　——初代，您將我送回這時代，莫非是要告訴我小心獄寺君和雲雀學長嗎？！

　　回想起那天在家裡享受難得的休憩時光，卻被突然從指環裡冒出來的初代給丟到這裡，臨了還附贈一句「保護好我的友人們」……嗚啊啊初代您為什麼不再多說兩句？我又不是獄寺君很會分析，什麼都不知道的話我要怎麼幫忙啦！

　　猜測自己是真的被丟到過去的這段歷史裡，沢田綱吉跟著艾歐和艾婭前往愛琳娜鎮守的據點。隱隱約約的，他覺得初代要他保護的物件，可能就是這對樂師兄妹。

　　「快一點啦，綱吉你好慢哦！」

　　「知、知道啦！我在努力跟上啦！」

　　懷裡的樂器沉甸甸的，恰似沢田綱吉此刻忐忑的心情。

　　很快了。

　　道路的前方，初代匆忙的囑託，需要保護的人……所有的要素都已經具備，而能夠改變這一切的，就是自己！

　　***

　　費裡西安諾覺得自己可能再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狼狽了。栗發的青年累得額頭全是汗，他抬起手背擦擦，卻發現糊了自己一手黑乎乎的東西。

　　大約是火藥還有灰塵之類的吧。大腦已經陷入了混沌的狀態，他精疲力盡卻無法休息，事實上，若不是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黑髮美女救了他，只怕他早就……

　　「快起來！費裡，敵人又來了哦！」

　　「誒誒誒！！！又來？！」

　　慌慌張張從靠坐著休息的牆壁後頭爬起來，費裡西安諾甚至顧不得拍拍身上的塵土，就被初雪一把拎住後衣領，整個人都被拽走。

　　下一秒，牆壁如同水銀般鼓起一個包，在不到一秒的時間裡便「轟隆」爆破。

　　如果說最初還會被爆炸嚇到瞪大眼睛，那麼現在的費裡西安諾已經完全對這程度的動靜習以為常。不僅如此，在被初雪拎走後，栗發的義大利青年還順手舉起路邊的破舊門板，擋住自己以免遭受爆炸的波及。

　　「難道不能大家一起坐下來中場休息？我已經累的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了。」

　　即使是被拎著，費裡西安諾的體力也已經抵達了極限。連日的奔波以及驟然減少的睡眠休息時間，那種精神上的疲累足以任何一個人瀕臨崩潰。即使費裡西安諾是作為國家而存在的人類，不會被輕易淹沒在時間裡，但是作為人類存在的話，身體上依舊還是會感到饑餓、疲憊乃至傷痛的。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啊。不過在坐下來之前，恐怕對方就會先炸了我們兩個吧……哦不對，應該是只有你，畢竟對方的目標是你啊！」

　　一手拎著一個身高超過自己的大男人，另一隻手則握著明石國行化作本體的太刀，在艾歐艾婭兄妹倆面前以化名「雪」存在的女人，在瞬間凝聚出了足以抵擋爆炸衝擊的靈力護盾。

　　那些青藍色卻又隱含著不詳意味的靈力，在爆炸結束後如同靈蛇四下飛舞，最後找准目標齊齊激射。被靈力擊中的地方爆發出蛛網般的裂紋，飛濺的土石和碎磚也夾帶著足以和子彈相提並論的高速。

　　「嗚啊啊啊啊！小姐你也小心點！被這種東西打到絕對會死的啦！」

　　手裡抱著的木門門板在一陣劈裡啪啦的爆響後終於失去了作用，一塊石子打中了他的額頭，不過即便如此，它依然為費裡西安諾擋下了大量的波及攻擊。

　　無奈的將破掉的門板丟下，栗發青年伸手捂住先前被石子打中的額頭，雖然很想撒嬌抱怨下疼痛，但是現狀明顯不允許他這樣做，因此費裡西安諾也只好悻悻放棄這個動作。

　　「那也沒辦法，不這麼做，下一波攻擊可就來了。我們剛才可是在半空中躍動，空中哪有東西可以讓我借力，不就只能先打回去了嗎？」

　　黑色的長髮略微有些淩亂，而初雪的臉頰也多了幾道淺淺的血痕。費裡西安諾雖然身上髒兮兮的，不過意外的沒有什麼受傷——除了剛剛被石子打中的額頭。

　　只是這樣程度的他們和敵人相比，卻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模樣了。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絕對要殺了你！！！！！」

　　和那聲極為淒涼的怒吼相比，一位外貌極為精緻秀麗的青年，此刻滿臉塵土，就連身上那件繡有精美刺繡的旗袍，也被太刀的刀鋒毫不可惜的劃成碎布條。

　　不過和身上破掉的衣服相比，青年似乎對臉上那道深可見骨的刀痕更為惱火。

　　誰能想到在靈力衝擊的夾縫裡，隱藏了一道瞄準他閃避路線襲擊的揮刀呢？

　　惱火著毀容的半邊臉，妄圖取代國家擬人存在的青年恨恨的跺腳。

　　——只差一點……只要讓他抓住那個軟弱又沒用只會揮白旗和傻笑的青年，他就能取代這個人成為意/大/利了……

　　「哦，就是你嗎？害的我東奔西跑險些把整個義大利都給繞一圈的人。」

　　皮鞋落地發出了噠噠的足音，那聲音極為規律，一下一下仿佛是踏著青年心臟跳動的頻率。而當青年回過頭，看見的卻是一隻急速接近的銀色的手銬。

　　「解決了你，那個四處亂跑的軟弱青年就能乖乖回去首都羅馬了吧。」

　　最後印刻在那個妄想青年腦海裡的，是屬於彭格列初代雲之守護者的猙獰微笑。

　　極其兇殘。


☆、16 暗色

　　死亡，令人畏懼。

　　而更令人畏懼的是，這個時代的人命，不值錢。

　　貴族在城內駕著馬車爭相比賽，而在他們的車輪下，卻是賣花女孩慘死的屍體，以及被撞翻攤子血本無歸的勞苦人民。那些斑駁的血跡和眼淚從地磚滲透流入地下，而享有特權光鮮亮麗的貴族們，卻只會在結束競賽後憤怒自己那輛被血弄髒的馬車。

　　富麗堂皇的大廳裡，金線織就的花紋迷亂雙眼，在華美的衣裙之上沾有香甜的脂粉。他們歡聲笑語舉起酒杯，鞋底卻毫不留情碾軋著死不瞑目的屍體。啃食屍體的老鼠油光水亮，正如那些大腹便便的富商從窮人們的骨頭裡榨出油水。

　　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婦人，懷裡的孩子只是粗粗裹著麻布遮擋寒風，本該是嬌嫩的新生兒的肌膚，卻有肉眼可見的傷痕與細弱的手臂。只要來一場小小的流感，不要說去尋醫生看病，光是挨過病痛就足以困難。髒亂的貧民窟裡，隨處可見抱著死去嬰孩的母親，她們神色悲哀，表情僵硬如木石。

　　這樣的生命，太脆弱。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想要活下去我想活下去想要活下去不能死在這裡絕對絕對不能死我要活我要活我要活要活要活我要活下去活下去永永遠遠活下去。」

　　「你就那麼不想死嗎？」

　　那是一個聲音黯啞如亂葬崗內枯樹枝頭的烏鴉，全身裹在黑色斗篷裡的人。

　　「是。」

　　「無論如何都想活下去？」

　　「是。」

　　手指神經質的蜷縮，他抓緊身上披著的沾滿油污的髒兮兮的麻布，打結的頭髮垂了下來，只是從縫隙裡依然可以看出，那是個瘦的皮包骨的青年。

　　青年仰起頭，臉頰凹陷下去，唯有那雙眼睛亮的驚人。

　　「我不想死，我想要一直活著。」

　　似乎看到了滿意的東西，從神秘的黑斗篷裡，流淌出黯啞的聲音。

　　「那麼，就成為能夠永生的存在吧。」

　　「永生的存在……是什麼？」

　　忘記是誰告訴他的了。

　　青年最後的記憶，只停留在那方幾乎要遮蔽天空的黑色斗篷。

　　「是國家。」

　　如同被蠱惑了一樣，這個念頭在他的腦海裡旋轉著成為魔障。最終，在搜集到取代的必要條件後，他將目標對準了意/大/利。

　　野心、欲望、渴求、瘋狂……伸出的手想要抓牢眼前所見的一切事物，可他越是用力，那些美好的珍貴的便如同砂礫般溜走，等他將緊握的手緩緩張開，見到的卻只是自己空無一物的掌心。

　　乾乾淨淨，什麼都沒能抓住。

　　***

　　分不清是前後還是左右，煙塵之中只有接二連三如同雨落般密集的爆炸聲響起。若是一般人面對這樣的場面，光是要避開煙塵中殘破的牆壁和碎磚就已經十分困難，更別提在這樣巨大的聲音中判斷出敵人的方位，甚至是以雷霆萬鈞的氣勢直逼對方。

　　但是阿諾德就能做到。

　　燃燒著紫色火焰的手銬重重落下，鈍擊導致顱骨碎裂的聲音在這一刻分外明顯。並未完全合上的手銬，鎖扣的一端異常鋒利，如同薄薄的刀片，輕而易舉便劃破了喉嚨。乾脆俐落解決了面部半毀容的秀麗青年，阿諾德隨手甩了甩手銬上沾到的鮮血，仿佛只是在甩開一塊汙漬。

　　「被近身後就全無能力，戰鬥節奏的判斷和解讀比垃圾還不如，真是……居然被這種人耍了大半個義大利……」

　　和還在怨念敵人實力不夠強的阿諾德不同，因為敵人被解決而終於能喘口氣的費裡西安諾，甚至連感謝的話都來不及說便靠著牆角迅速入睡。精神上的疲憊令他瀕臨崩潰，而仿佛在映襯栗發青年此刻嘴角邊流露出的安心，連日來始終陰沉沉的義大利的天空也終於放晴，就連空氣都清新許多。

　　「嘛，能夠在那樣密集的爆炸裡接近對方，阿諾德先生才是強的不像人類吧。」

　　戳戳費裡西安諾的臉頰，確定這個被她拉著四處奔逃的青年除非再來爆炸否則絕不會輕易醒來，初雪也終於能夠鬆口氣。稍微活動活動身體就能聽見體內骨骼劈裡啪啦作響的聲音，初雪低頭檢查手中的太刀，隨後便一臉的心痛。

　　「啊啊，都中傷了，如果再慢點說不定都要重傷……國行你還好嗎？果然應該快點送你去手入。」

　　眼角瞥見絮絮叨叨正在說些聽不懂的單詞的初雪，阿諾德挑了挑眉，卻是稍微起了些興致。

　　「看來你還有餘力。如何，要切磋下嗎？」

　　「這個就算了吧。和我切磋的事情如果被艾婭知道，她會鬧彆扭。而且彭格列最近的處境不太妙，你還是趕快回去幫忙比較好哦。至於這傢夥……」

　　扶著已經睡死的費裡西安諾，初雪指了指整個腦袋都靠在她肩膀上頭的栗發青年。

　　「我會幫你送回去的。」

　　收起了手裡血跡未幹的手銬，再次被拒絕了約戰的阿諾德聳聳肩。

　　「你果然很狡猾。」

　　「哪裡∼」

　　初雪笑笑，黑色的長髮雖然看著亂糟糟的，但是她眼中的從容依然未變，仿佛阿諾德即使不出現，她依然能夠解決那個敵人。

　　「哼，走了。」

　　看著這位雲之守護者以更快的速度返回彭格列所在的方向，初雪幾乎要掩飾不住自己內心的情緒。而她喃喃自語的話若是被阿諾德聽到，恐怕這位初代雲守絕對會拼著被艾婭討厭的後果，跑回來和初雪打一架的。

　　「之前愛琳娜說阿諾德和喬托般配，我還不覺得，沒想到……嗚哇，感覺我的cp立場又要動搖了。」

　　站了嵐空cp的初雪如此感慨道。

　　只是在她的腳邊，那個從死去青年身上搜來的記有取代國家之人方法的本子，卻被她用靈力燃成灰燼。

　　風吹過，便再沒了痕跡。

　　***

　　儘管沢田綱吉很小心了，但是受限於他目前還是殘留了點廢柴影響，裝有手風琴的箱子依然不可避免的撞了幾下。

　　「抱歉！真的很抱歉！」

　　「……沒事，別在意。」

　　雖然表面上看不太出來，但是艾歐對喬托的好感度只比鯉伴少一點——畢竟是被初代花了大價錢買的樂器討好過，「彭格列第一美人」的稱號雖然沒能甩下來，但是至少艾歐的好感給拉到了一個極高的地步。

　　也因此，對於這位據說是喬托後代的沢田綱吉，艾歐也是抱著愛屋及烏的心態對待的。見沢田綱吉隱隱有些手腕發酸，他更是從棕發少年的懷裡拎走了箱子。

　　「已經到愛琳娜據點的範圍內了，稍微放鬆些也可以。」

　　「誒？啊啊！是，我知道了！還有……那個，謝謝……」

　　正如喬托對內一直都沒什麼架子，名為綱吉的據說是後代的少年，在這方面倒是比喬托要遜色許多。

　　歎口氣，艾歐罕見的安撫了他一下：「不用緊張，愛琳娜看見你的話，絕對會開心的。」

　　「咦？」

　　彭格列未來的十代目眨眨眼，有些不明白艾歐的意思。而下一秒，好心的艾歐便為他解釋道：

　　「因為你的臉很像喬托，而愛琳娜很喜歡喬托的臉。」

　　沢田綱吉：「……」

　　——所以當初戴蒙心心念念的陽光其實只是個顏控？！揪豆麻袋！這個畫風真的可以麼？！

　　雖然不明顯，但是從一些小動作能夠看出，棕發少年的性格和喬托相比要更加懦弱。沢田綱吉在彭格列的這幾天，即使是路上偶遇也不怎麼敢和人直視，聊天也常常扮演聆聽者的角色，很少主動說些什麼……但是同樣的，從綱吉對食物的口味方面，也能看出這是一個生活在富足安寧的環境裡的孩子。

　　也因此，對於階級差距方面，他並沒有什麼明顯的意識。所以對於愛琳娜這位公爵女兒，他也完全不知道要行禮或者別的什麼。不過這樣在某種意義上幾乎可以說得上是「失禮」的沢田綱吉，在摘下帽子露出真面目後的下一秒，就被愛琳娜撲了個滿懷。

　　「嗚啊啊啊啊是迷你的喬托誒！好小好可愛！而且還臉紅了！！！」

　　「……唔！……放……胸……呼吸……」

　　除去對美人的臉沒有抵抗力的這個缺點外，愛琳娜無論是對外還是對內都完美無缺，說是女神一樣的存在都可以。不過被這樣一位外貌內在都兼備的美人抱進懷裡，如今還是個連交往物件都沒有的純情小男生的沢田綱吉，自然是手足無措。

　　將張牙舞爪憋得險些沒氣的沢田綱吉從愛琳娜的懷抱裡拎出來，艾歐伸手推開還不死心湊過來的愛琳娜，臉上的表情依舊冷淡，只是這模樣落在沢田綱吉的眼裡，倒是像極了那位少言寡語卻實力強大的雲雀前輩——

　　雖然可怕，卻也讓人安心。

　　看到艾歐在包庇沢田綱吉，艾婭自然是跟著幫忙包庇。她笑嘻嘻的跑過去，扯住愛琳娜的手腕就把她拉走。

　　「走啦走啦∼我們可是來給你幫忙的喲！」

　　「哈？給我幫什麼忙？」

　　伸手揉揉艾婭的小臉蛋，軟乎乎的手感令愛琳娜愛不釋手。不過這次艾婭倒是沒讓她隨便捏，而是伸手拉下那只捏住臉蛋的手。

　　「喬托說的，愛琳娜這裡可能會有敵人襲擊——我和愛琳娜的關係這麼好，而且大姐姐也常常和愛琳娜聊天，我當然要來幫愛琳娜啦！」

　　說出這些話語的年幼少女，仰頭對愛琳娜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純真而無垢，如同雨後天青的花田，盛開的是明媚的陽光。那片純藍的眼底，淺淺飄搖著音符的色澤，令人望上一眼便忍不住露出微笑。

　　「嗯，謝謝你啦∼」

　　笑著摸摸艾婭的小腦袋，作為彭格列裡少數幾個知道艾婭兇殘性的人，愛琳娜自然不會拒絕她的幫助。不過在那之前，她果然還是對沢田綱吉那張和喬托相似度超過90%的臉更感興趣。

　　「不過喬托對我還真好，派來幫我的全是美人∼」

　　雙手捂住臉以掩飾自己興奮的表情，愛琳娜身後的背景已經完全變成初雪常說的「櫻飄雪」模式。粉色的花瓣紛紛揚揚好似雨落，就連愛琳娜臉上的紅暈也相當美麗。

　　不過，愛琳娜說的也沒錯。

　　除卻臉龐線條的柔軟度以及頭髮長度的不同，艾歐和艾婭的臉孔都是如出一轍的精緻美麗。而這對兄妹倆身上那股混合了天真與黑暗的氣質，也構成了一股別樣的魅力。

　　至於沢田綱吉這張和喬托極為相似的臉，他身上那股青少年特有的青澀氣息以及屬於東方人民的內斂特質，更是讓愛琳娜愛不釋手，只差沒抱住說要養了。

　　「呀∼彭格列真好啊，既契合了我想要保護弱小平民的理念，又能聚集這麼多美人養眼，真是個好地方∼」

　　無意間聽見了愛琳娜的感慨，沢田綱吉只覺得自己的三觀終於徹底破碎。嗯，果然不該對初代抱有太多敬仰的，哪怕是初代的守護者和朋友也不行，還是說彭格列高層人員必定逗比屬性也和時間軸一樣代代相傳？

　　陷入沉思的未來彭格列首領覺得自己似乎摸到了什麼了不得的真相，順便打開了奇怪的思維。

　　還是不可逆轉的新世界的大門那種。


☆、17 間奏

　　一開始，艾婭說她很強，其實沢田綱吉是當成小孩子的話的。在他看來，或許真正可以稱得上是戰鬥力的，大約也是艾婭那位已經是成年人模樣的哥哥艾歐。

　　於是就被狠狠打臉了。

　　沢田綱吉眼睜睜看著艾婭憑空弄出來許多水晶材質的武器，她揮揮手如同音樂會的指揮家，那些武器便如同被無形的指揮棒操控了一般，乖乖排成一排懸在空中。上至斧戟槍刀劍，下至匕首苦無手裡劍……雖然乍看是脆弱的水晶材質，但是沢田綱吉敢用他的超直感打賭，它們絕對比鋼鐵合金製造的武器還要堅硬鋒利。

　　「但是，艾婭不會討厭嗎？」

　　「唔？討厭？討厭什麼？」

　　「呃……就、就是殺人什麼的……」

　　不知為何，總覺得艾婭有些危險。越說聲音越小的沢田綱吉，卻也沒有錯過一旁艾歐眼中對生命的漠視。

　　比沢田綱吉稍稍矮了小半個頭的艾婭，微微歪著頭，這個動作讓她的劉海略微偏斜，露出了用眼罩遮掩的左目。她的眼神單純而直白，很容易就讓沢田綱吉將她與庫洛姆聯想起來。

　　但是下一秒，沢田綱吉就意識到了，艾婭絕對不是庫洛姆那樣純真的類型。或者說，艾婭應該是過於純粹的黑暗，呈現出一種單純的殘忍。

　　他看見那個女孩揚起快樂的笑容，明明是燦爛嬌嫩不輸給窗外花園的美麗，卻硬生生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為什麼綱吉會討厭殺人呢？」

　　艾婭的眼睛閃閃發光，她身後的武器們微微震顫，如同見到小魚幹的貓咪，隨時都要撲上去。

　　「我呢，很喜歡喲。」

　　「……誒？」

　　被這回答驚到，沢田綱吉愣了愣。而在此時，愛琳娜鎮守的這處據點，也迎來了敵人的入侵。伴隨著外頭驟然響起的槍聲、怒駡以及燃起的火光，艾婭閃閃發光的雙眼卻更讓人覺得害怕。

　　「殺人的話，會覺得開心——那樣的就是我擁有力量的最好證明。你想呀，有了力量的話，就不會有人來欺負我和尼醬了，而且有力量的話，就能保護好我們喜歡的東西。」

　　「但是，但是也不一定非要殺人啊！」

　　「需要的哦。」

　　打斷了沢田綱吉的話，女孩子臉上的笑臉依舊沒變，還是那樣軟軟的可愛。

　　「傷害自己的人，要殺掉；對自己有惡意的人，要殺掉；想要對朋友不利的人，要殺掉；可能對自己有害的人，要殺掉……因為你想，將這個世界上不好的人剔除掉，留下來的不就是好人了嘛∼」

　　「但是……這樣的、這樣的事情……」

　　沢田綱吉說不出話來。

　　意識到了，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們的過去造就了他們現在的觀念，這對兄妹關於世界的理解，註定了他們和沢田綱吉無法互相理解。

　　棕發的少年轉過頭看向愛琳娜，而這位金發藍眸的美麗女性，卻也只是對他微微搖頭歎息。

　　「時間總有一天能夠帶走一切，治好傷痕。但是在那之前，他們需要更多的包容和溫柔。」

　　結束了這個小插曲，面對窗外越發喧囂的入侵者，他們也終於要開始行動。艾歐打開窗戶的一角，從外頭召回幾隻水晶的飛鳥和蝴蝶。再一低頭，便看見幾隻水晶倉鼠伸出小爪子扯扯艾歐的褲腳，深紫色的小眼珠溜溜的閃著精光。

　　「這是什麼？」沢田綱吉指著被小動物們包圍的艾歐，如果他沒看錯，那些應該都是……水晶？

　　伸手戳了戳那些水晶小動物們的小腦瓜，艾歐的神色也看著柔和了幾分。他捧起一隻倉鼠遞給綱吉，看到棕發少年接過它放到掌心裡摸著玩，這才開口解釋。

　　「是和艾婭的武器，類似的東西。」

　　「誒∼完全看不出來。」

　　等到艾歐把每只小動物的腦門都給戳一遍，他便從櫃子裡拿出了愛琳娜鎮守據點的地圖。鋼筆傾斜著在地圖上繪出了敵人入侵的大致路線和數量。

　　「艾婭，前門20人，交給你了。」

　　「瞭解∼」

　　小姑娘蹦蹦跳跳的離開房間，身後還跟著一堆武器，浮空的數量光是看著就足以壓死人。而另一邊，艾歐沉思片刻，便把愛琳娜和綱吉都分派出去。

　　「愛琳娜，你去大廳，左右都稍微兼顧點，還有……妹妹也拜託你照看下。」

　　「沒問題沒問題∼艾歐你就儘管放心吧∼」挽起袖子，愛琳娜從牆上取下她的鞭子掛在腰間，金色的長髮也用發繩系了起來，方便活動。

　　「綱吉去後門，那邊敵人用槍比較多，你的話應該能避開。」

　　「是、是的！」

　　大致規劃好各人負責的區域，以及即將面對的敵人。艾歐揮揮手，又將一大波鳥兒蝴蝶倉鼠螞蟻什麼的派了出去。

　　「我和艾婭有心靈感應，不在一起也能互相知道。所以，愛琳娜和綱吉把它們帶著。」

　　隨著艾歐的話音落下，兩隻水晶雕琢的鳥兒也撲棱著翅膀落在愛琳娜和綱吉的肩頭。

　　「如果據點守不住，就都去廚房那裡集合……」

　　「咦？為什麼是廚房？」

　　面對愛琳娜閃著疑問的眼神和綱吉的望天不語，艾歐默默的、默默的扭過了頭。

　　「……到時候就知道了。」

　　***

　　艾婭操控著身後浮空的利刃，她的眼裡閃爍著愉快的光，而她的雙唇則一張一合哼著格林童話改編的歌曲——魔鏡告訴了世界上最美的人是誰，嫉妒繼女美貌的王后試圖用毒蘋果毒死公主，而戀屍癖的王子殿下則路過小矮人們的家將她帶回，擁有王子而蘇醒的公主舉行了婚禮，命人為她的繼母穿上燒紅的鐵鞋跳舞跳到死。

　　「來吧，復仇劇開幕了……

　　倘若嫉妒即是汝罪

　　便腳穿燒紅鐵鞋——

　　——給我一直跳到死為止吧！（*1）」

　　她的手臂揮下，而空中懸浮的刀刃也紛紛落下，瘋狂的利刃之雨過後，留在破碎地磚和黃土紛飛的這片土地上的，則是半毀的頭顱、殘肢斷臂、死去的以及未死去的人的身體。

　　「鏡子啊鏡子，Maerz鏡子，世界上最可愛的女孩子是誰啊？哈哈……

　　『那當然是Elise公主啦。』

　　真的？我好高興！啊哈哈哈哈……（*1）」

　　艾婭的雙眸，倒映出的地獄般的血色景象。但是，女孩卻露出了非常非常愉快的表情。薄如蟬翼的刀片再次落下，隨著哀嚎的落幕，這裡除了艾婭便再沒有別的活人了。

　　「我都不會欺負愛琳娜，你們才沒資格欺負她呢∼」

　　同一時間，一隻渾身透明的水晶鳥張著翅膀，拍了拍便落在艾婭的肩頭。

　　「咦？後門沒守住嗎？好吧，我知道了。」

　　水晶鳥兒歪頭蹭了蹭艾婭的臉頰，冰冰涼涼的羽毛意外柔軟，惹得艾婭忍不住伸手揉揉它頭頂那幾片豎起的呆毛，這才放它回去。

　　不過在臨走前，她可惜的瞅了瞅地上那些絕對要打上馬賽克的血腥物品。

　　「本來還想給愛琳娜看戰利品的呢，唔，算啦∼」

　　艾婭轉過身，裙擺一晃一晃，若非上頭有幾道噴濺的血跡，任誰也沒辦法把她和方才那個揮手殺了足有十幾人的殺手聯繫在一起。


☆、18 火鍋

　　在前往愛琳娜鎮守的據點前，沢田綱吉私下找了艾歐。

　　「你說，是未來的喬托，讓你回來這裡救『我們』？」

　　在說到「我們」這個單詞時，艾歐的眼睛很不愉快的眯起。天知道他最寶貝的就是他妹妹，而現在你告訴他你妹妹未來很可能死掉……

　　這樣的世界毀掉算了。

　　大概是艾歐的氣勢太強，站在他面前的沢田綱吉下意識抖了抖，縮縮脖子，雖然一臉懼怕，依然耿直的點了點頭。

　　「是、是這樣沒錯。」

　　「……」

　　「所以……關於前往愛琳娜小姐的據點，我、我有個建議——」

　　「什麼建議？」

　　掃過的視線很冷。

　　但是，沢田綱吉卻意外的沒有再害怕。面對艾歐冷凝的臉孔，他雙手握拳鼓足勇氣，將自己的想法和計畫說了出來。

　　只是在訴說他那個簡單的計畫時，棕發少年的眼睛十分誠懇，令人下意識就願意相信他。

　　——果然，是喬托的後代。

　　「那個……這樣、這樣的計畫，您覺得這樣可以嗎？」

　　惴惴不安的棕發少年在說出了方才的話後，就一直緊張著。不知道是在抱怨初代還是在吐槽自己的膽小，嘴巴也蠕動著，活像是只機警的兔子，就連兩隻耳朵都豎的筆直筆直。

　　「……可以。」

　　艾歐點點頭，那雙異樣的眼睛在面對沢田綱吉的時候，終於認真了幾分。如果說最初還是看在喬托的份上而對沢田綱吉另眼相看，那麼現在就純粹是為了這個棕發少年本身的能力而認同了他。

　　「就按你說的辦。」

　　***

　　雙胞胎兄妹的艾歐和艾婭自有一套能夠互相溝通的心靈感應，因此，在看到那只飛鳥後，艾婭立刻就意識到這絕不是自家尼醬的意思。

　　——大概是愛琳娜在計畫什麼吧？

　　某些程度上挺傻白甜的艾婭，哼著小曲兒一蹦一跳往裡走。大廳那邊，愛琳娜揮著鞭子手腕一卷便抽飛了兩個人。盤起的金髮精明而幹練，鬢角兩側有少許幾縷頭髮落下，美麗的藍眸更是如同海洋波濤洶湧彌漫殺機。

　　「膽敢對彭格列伸出爪子，就要有被剁下的覺悟！」

　　鞭尾繞著圈兒纏住其中一人的脖頸，只是還未等愛琳娜有所動作，一枚紫色水晶材質的苦無就釘穿了那個倒楣鬼的腦袋。

　　「喲∼愛琳娜∼」

　　艾婭揮揮手，神態泰然自若仿佛在踏青。

　　「不是說要去廚房嘛？」

　　「……等我一下。」

　　促狹的白了她一眼，金發藍眸的美人愛琳娜甩手收起鞭子，那一瞬間的眼神卻也是風情萬種。估計若是戴蒙在，早就在內心默默開出小花了。

　　雖然都是沒有留下活口，但是愛琳娜至少還對敵人留有幾分仁慈之心——除非必要，他們總能留下全屍。而艾婭卻總也改不過來將場面弄得鮮血模糊的壞毛病，即使是習慣了黑暗與鮮血的人，在看見艾婭造成的場面後，依然會覺得胃部不適。

　　眉頭微不可查的皺了皺，愛琳娜別開頭不去看那個頭顱都被刺穿的屍體，華麗裙裝下的靴子則不動聲色挪了挪，以免沾到地上的血漬。

　　「艾婭，你剛剛說去廚房？」

　　「是啊，不是愛琳娜說的嗎？」

　　一大一小面面相覷，很快就反應過來究竟是誰傳音，幾乎是同時說出了他的名字。

　　艾婭：「是綱吉！」

　　愛琳娜：「是迷你喬托！」

　　面對滿腦子美人的愛琳娜，連艾婭都有些hold不住了。

　　「……迷你喬托是什麼啦！人家叫綱吉，沢田綱吉！」

　　「哎呀，這種小事不要計較嘛！」愛琳娜擺擺手，說：「而且迷你……咳，我是說小綱吉的臉真的和喬托超級像，而且性格也靦腆害羞特別可愛，如果哪天我能看到喬托支支吾吾滿臉害羞的表情，我就是死了都沒遺憾啦∼」

　　「愛琳娜姐姐。」艾婭神色複雜，手腕一翻就朝著身側某個偷摸爬起來的敵人甩過去一柄飛刀。「你喜歡美人的這個毛病真的是沒救了。」

　　「哈哈，沒辦法啊，我就這麼個小愛好呀∼」愛琳娜笑眯眯的揉揉艾婭軟乎乎的小臉蛋，神色間卻是毫不掩飾自己的愛好。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再說，我只是喜歡賞心悅目的美人而已，我一不調戲人家，二不強搶美人，就只是自己私下弄個美人排名外加欣賞容貌，又不礙著誰……而且我喜歡的美人不能只有臉好看，內心也要好才行——」

　　拉著艾婭往廚房那邊走，似乎是因為談到了自己的興趣愛好，愛琳娜侃侃而談起了她的美人愛好論。

　　「喬托溫和堅定又開明，小綱吉靦腆害羞又體貼，艾歐認真執著還有點懵，艾婭單純可愛還開朗……」

　　「那戴蒙呢？」聽著細數自己美人榜單的愛琳娜，艾婭歪著頭問她，很快就看到愛琳娜臉頰飛起的紅暈。

　　「那個傢夥啊……對愛膽小又傲嬌，是個讓人沒辦法放心的笨蛋呢。」

　　雖然在說戴蒙是笨蛋，但是愛琳娜的語氣，任誰聽了都會聽出滿滿的溫柔和寵溺。

　　突然，從腳下傳來了震動。

　　「啊嘞？地震麼？」

　　和迷迷糊糊搞不懂狀況的艾婭不同，愛琳娜感受著震動，連解釋都顧不上，拽住艾婭的後衣領就把這個小姑娘給拎走。

　　「快走！不然來不及了！！！」

　　***

　　結束了扯皮的宴會，喬托看著臉上寫滿暴躁的戴蒙，半是好笑半是體貼的讓他獨自趕往愛琳娜鎮守的那處據點。

　　只是，在戴蒙抵達那裡後，看到的卻是一片廢墟。

　　「騙人的吧……愛琳娜……」

　　踢開一塊裂紋的磚石，慌張的戴蒙連往日優雅從容的風度都顧不上，宛若丟了魂一般，只顧著刨開那些阻礙他視線的殘破牆壁和碎石磚瓦。

　　「愛琳娜……愛琳娜……愛琳娜！！！」

　　就在戴蒙幾乎要承受不住的時候，一道細細的聲音從某處縫隙飄了出來。

　　「……是，戴蒙嗎？」

　　「！！！」

　　幾乎是要喜極而泣的戴蒙，對著那個方向瘋狂挖掘，不過不知道是不是他精神恍惚之下生出了錯覺，他怎麼覺得越挖越有一股香噴噴的類似食物的味道？還是那種大雜燴似的火鍋？

　　——這是牛肉？還有玉米？等等這莫非是花椒的香氣？

　　絲絲嫋嫋的白色霧氣從瓦礫底下冒出來，而那股食物的香味也越發明顯。戴蒙遲疑著繼續挖掘，白色的手套早就髒兮兮，指尖的地方更是有幾點零星的血珠。

　　而當戴蒙終於挖到差不多的時候，一堵半透明的紫色水晶牆擋住了他。

　　——這個是，艾歐和艾婭經常弄的……

　　艱難的取下手套丟到一邊，戴蒙敲了敲那塊水晶牆壁，「咚咚」的沉悶波紋從敲擊的地方傳開，而那股悶響也終於引起了躲在這塊牆壁裡的人們的注意。

　　艾婭歪頭：「有人敲牆了……誰啊？」

　　愛琳娜捧著碗喝下一口，說：「一定是戴蒙！我剛才就聽到他的聲音了……啊，小綱吉，火候小一點，這邊的湯都快燒沒了。」

　　沢田綱吉：「……哦。」默默將手上的死氣之炎調小幾分。

　　艾歐伸手拍掉艾婭偷偷摸摸塞進嘴裡的筷子，瞪了她一眼，說：「筷子不要這樣咬，危險。」

　　艾婭點點頭：「哦，知道了。」隨後重新拿起菜刀開始切菜。

　　掃開周圍塵土終於看見水晶牆壁內情景的戴蒙：「……」

　　——為什麼你們幾個會聚在一起吃火鍋啊？！！！

　　這裡的府邸住宅已經被炸毀，很顯然，敵人在知道無法迅速攻佔下這個地方後，一不做二不休毀掉這裡。只是和周圍那些碎磚瓦礫相比，這片四四方方的水晶小屋裡，倒是格外溫馨自在——

　　沢田綱吉貢獻出大空火焰，雙手抱著鍋子十分辛苦；鍋裡沸騰的湯水香氣逼人，愛琳娜則不時往鍋裡涮食材，然後將熟的蔬菜和肉片什麼的撈起來，先給自己吃一口，再給辛苦當柴火的綱吉喂一口；而艾歐也有樣學樣，自己吃一口再給妹妹喂一口；一邊的艾婭手裡凝聚出水晶刀片，抱著菜板篤篤篤的剁肉剁蔬菜，只要忽略掉她臉上近似於砍殺敵人的微笑，一切都很完美。

　　看見這一幕的戴蒙抽抽眼角，雖然挖開磚石時讓手指受了傷，但是和那些相比，看到愛琳娜盤腿坐在地上、雙手捧著瓷碗優雅喝湯的模樣，他的心裡卻異常安慰。

　　無論如何，愛琳娜還活著。

　　天知道當他趕到這裡卻只看到一片殘垣斷壁時，內心的恐慌的悲傷令他幾乎被黑暗淹沒。只要想到愛琳娜再也無法對他露出笑靨，金髮漸漸乾枯，雙手冰冷僵硬，在百合花們的陪伴下在棺木裡沉睡乃至深埋地底，再也無法對陽光眯起她蔚藍的眼眸……戴蒙就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要跟著一起死去。

　　但是，她還活著。

　　此刻此時此地，愛琳娜還與他呼吸著同樣的空氣，甚至能夠轉過身對他露出和以往別無二致的微笑。

　　「你來啦，戴蒙。」

　　「嗯，我來了，愛琳娜。」

　　童話故事或許會有黑暗，但是他們的故事從這一刻起，一定會美滿結束。

　　不過，在那之前……

　　「拜託快把周圍的石塊清理掉然後讓我們出來！還有，我究竟要當灶台當到什麼時候？！死氣之火不是真的火，一直維持這個狀態我也很餓啊！愛琳娜小姐拜託別和戴蒙含情脈脈互相對視了！至少幫我吃兩口再去放閃光！！！」

　　——果然要把彭格列的未來十代目從燃氣灶的可悲境地拉出來才行。

　　被哥哥艾歐喂了一口魚丸，臉頰塞得鼓鼓囊囊的艾婭如此想到。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4-8 08:29

☆、19 啟航

　　似乎是死氣之火煮出來的東西格外美味，當天晚上在彭格列總部，所有人都有幸吃了把燒烤——火焰來源由好脾氣的喬托和二回熟的綱吉友情提供，食材加工有熱愛切砍的艾婭，至於食材的來源……嗯，據說阿諾德把敵方的倉庫給搬空了，一半帶回情報部當堵口費，另一半拿來給彭格列填補財政空缺。

　　當然，填空缺之前，他先揪著喬托的衣領把人帶到演練場，而路上每一個見到這一幕的人都自覺自願移開視線，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欲哭無淚的初代首領。而唯一一個會上去搶救首領的G，也被看了善後帳單各種暴躁的財政部部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綁起來丟進小黑屋。

　　「呐呐∼綱吉綱吉∼」

　　艾婭湊過去，劉海右側的眼睛pikapika閃光，看得棕發少年都有些不好意思轉過頭——那個眼神太閃亮，活像是他童年陰影吉娃娃，不避不行。

　　「怎、怎麼了？」

　　「綱吉來這裡的時候，是哪一天？」

　　「……你問這個幹嘛？」

　　面對沢田綱吉狐疑的表情，艾婭笑笑，說：「因為我在和尼醬尋找回去的方法啊……所以在那之前，至少不能回去的太晚。」

　　雖然驚訝于兄妹倆和自己同屬穿越時空的狀況，但是非常遺憾的是，沢田綱吉穿越的契機是初代給予的。也就是說，令他穿越成功的「契機」是他手上的彭格列指環，以及他體內擁有縱向時間軸力量的血液。

　　但是相對的，艾歐和艾婭既不知道自己體內血液的來歷，也不知道能夠進行穿越的契機，因此，即便沢田綱吉再怎麼想要幫忙，卻也是有心無力。

　　不過，告知時間還是沒問題的。

　　從棕發少年那裡確認了時間，艾婭還在掰著指頭算數，而艾歐卻已經得出了結論。

　　「是我們專輯發售的前一個月。」

　　艾婭歪頭：「咦，有時間差的喔？」

　　「似乎是這樣。」艾歐點點頭，隨後愛撫的摸摸妹妹的小腦袋。即使表情沒什麼變化，但是燒烤的火光映襯著他的臉，依然給人柔和的感覺。

　　看著這一幕，沢田綱吉笑笑，心裡卻莫名想偏。照理來說，應該是一般人感到不安的事情，但是放在這對兄妹身上，卻好像只是走路不小心拐錯彎……這種程度的意外。

　　「總覺得艾歐先生似乎很淡定啊。」沢田綱吉撓撓頭，言語之間頗有些羡慕，「如果什麼時候我也能有艾歐先生的這份從容就好了……這樣的話，出點什麼意外就不會被嚇到，然後被我的家庭教師裡包恩訓斥『沒有首領風度』之類的話了。」

　　短髮的青年抬頭望天，沉思良久，然後往嘴裡放了塊烤好的肉片，沉默咀嚼。

　　「……」似乎是覺得被戲弄了，沢田綱吉氣惱的大叫：「艾歐先生！！！」

　　淡淡瞥了他一眼，艾歐插起一塊蔬菜遞過去，說：「就是這樣。」

　　「哈啊？什麼這樣？」摸不著頭腦的沢田綱吉雖然不解，卻還是乖乖吃掉了那塊蔬菜。

　　「其實，只要等一等就好……你的情緒表露的太著急，所以，聽什麼東西的話，感覺上先等一等，看起來大約就比較淡定了。」

　　聽了艾歐的話，沢田綱吉憋紅了臉，最後還是忍不住吐了槽——

　　「其實只是艾歐先生你反應慢而已吧！」

　　「這樣理解也行哦∼」

　　不知何時開始在旁邊的艾婭，手裡舉著一串烤番茄跑了過來，聽到這二人的對話後，說：「因為尼醬只有在關於我的事情上才會認真嘛∼啊，音樂方面也是，但是別的就不行了，反應超級慢的說！」

　　正說著，那邊圍在喬托旁邊蹭燒烤攤的栗發青年，哭喪著臉跑過來。見狀，艾婭立刻舉著烤串跑遠。

　　「啊！艾婭你又搶我的番茄！」

　　「沒有搶，是費裡哥哥你手太慢了！」

　　「咦咦咦——這還怪我咯？！」

　　最後還是實在看不下去的初雪，重新給費裡西安諾遞了一串烤番茄……當然，在費裡西安諾開吃之前，那串番茄就被跟在初雪身邊片刻不離的明石國行搶走了。

　　費裡西安諾：「……」

　　#我義大利帥哥從不和美女計較#

　　——真心話？

　　——反正你們也就只能欺負欺負好脾氣的我了_(:з」∠)_

　　腳下的這片土地還隱隱的有些不安分，費裡西安諾皺皺眉，卻又很快綻放出開朗單純又有些小迷糊的笑容。

　　無論如何，他會守護好這個國家——

　　因為這裡……是羅馬曾經的一部分。

　　***

　　綁好眼罩，將梳子和發繩遞給身後的艾歐，任由哥哥給她梳頭發。

　　手裡的長髮在光線下呈現出蜜桃一般可愛的粉色，艾歐低下頭，左手握住一縷頭髮，右手則拿著梳子小心又小心的梳開。他的動作輕柔而緩慢，生怕力道過大而扯痛妹妹的頭皮，不過也托了艾歐小心翼翼的福，目前為止享受著哥哥梳頭豪華待遇的艾婭，已經因為這過於柔和的動作而開始有些昏昏欲睡。

　　「尼醬。」

　　「嗯？」

　　「你梳的好慢哦。」

　　「抱歉，再等一下就好了。」

　　「好吧。」

　　一縷一縷梳好的頭髮垂下，乍一看還以為是絲綢，順滑的程度和光澤都漂亮的不像話。悄悄給自己扒拉一縷到胸前玩，即使是艾婭也不得不承認，她的這位哥哥大人不管幹什麼都難不倒他，若不是他對音樂的興趣比較大，就算是去當理髮師也絕不屈才。

　　「不要亂動，又亂了。」

　　「對不起嘛∼」

　　「……沒事，我再重新梳就好。」

　　因為有費裡西安諾在，再加上喬托也非常樂意幫忙，在送走了沢田綱吉後的一段時間裡，兄妹倆把義大利給逛了個遍，依然沒能找到類似回去的契機。

　　而在這時，「砰砰」的聲音傳來，房門把手轉動，一隻黑漆漆的腦袋湊了進來。

　　「我研究了下，現在這狀況，去美國比較好——亞瑟之前有傳消息過來，說有個叫D伯爵的就在美國，或許會對我們有所幫助。然後，信的末尾還用超彆扭的口吻讓我們給他弟弟阿爾弗雷德問好……這傲嬌的也是沒誰了。」

　　似乎是對傲嬌沒什麼抵抗力，初雪臉上的表情相當耐人尋味，即使是站在她身後的明石國行也忍不住假裝咳嗽兩聲，來提醒這位主人不要太過毀形象。

　　讓哥哥給梳好辮子，艾婭彎腰去夠地上的小皮鞋，不過艾歐倒是提前一步半蹲下來，單手握住妹妹套著白襪子的小腳丫，如同對待什麼易脆陶瓷似的給她穿好鞋子。

　　艾婭低著頭，等到艾歐給她穿好鞋，系好鞋帶後，終於忍不住說：「尼醬，你這樣子好煩哦，我又不是不會穿鞋。」

　　被妹妹直白話語刺激到突然有些傷心的艾歐：「……」

　　旁觀的初雪眨眨眼，明智的選擇岔開話題——

　　「我們要離開彭格列了，你們兩個還有什麼要做的嗎？」

　　對視一眼，兩個長相一模一樣精緻美麗的雙胞胎兄妹，分別露出了不同弧度的笑容。

　　「有。」

　　「當然有的啦∼」

　　***

　　因為眼睛的特異，看在這對兄妹好歹算是救了愛琳娜的份上，戴蒙倒是罕見的送了份禮物。

　　「這是什麼？」

　　「眼鏡。」

　　「我知道啊，但是這有什麼用？而且我的居然還是單鏡片，感覺和戴蒙的那個好像……哼，我才不要和你一樣的東西呢！」

　　「……死小鬼你站住別跑！！！」

　　目送最近性格越發活潑的戴蒙走遠，愛琳娜笑著從窗簾後面走出來。

　　「……為什麼是從窗簾。」

　　「因為在我面前，戴蒙才不會露出這樣孩子氣的表情啊。」

　　大約是愛琳娜的笑容坦然過頭的緣故，艾歐莫名往後退了一步。

　　——總覺得在愛琳娜身後看見了雨月的身影，錯覺嗎？

　　沒注意到艾歐的小動作，愛琳娜將那副銀絲邊的眼鏡遞給艾歐，解釋道：「原理是參考了艾婭曾經說過的相片精神力載體，靈感則是來源於戴蒙的那只單片眼鏡——因為你和艾婭的精神力波動是一樣的，所以你才能通過共感『看見』艾婭眼中的風景。再加上戴蒙作為幻術師，在精神力的研究方面可比你們這兩個半吊子強不少，因此才作出了這眼鏡。」

　　說著，愛琳娜舉起眼鏡，為艾歐戴上。

　　「……誒？」

　　鏡片後的眼鏡微微瞪大，即使是愛琳娜都能看出艾歐臉上的驚訝。對此，這位金發藍眸的美麗女性僅僅是抬手掩住自己越發洋溢著笑意的嘴角。

　　「如何，『看』的很清楚吧？」

　　仿佛映襯著愛琳娜的話語一般，艾歐眼前一直都是單調黑白色的世界，在他戴上那副眼鏡後，陡然變成了絢麗多彩的世界。內心升騰起的感動，一瞬間竟是讓他以為自己回到了最初拉開窗簾看見窗外風景的那天。

　　——這個世界如此廣闊，為什麼我們就要被困於這片方寸之地呢？

　　哪怕事後無數次後悔著自己的好奇心，但若是讓艾歐重新做一次選擇，恐怕他還是會忍不住拉開窗簾，迎接那片絢爛到讓人忍不住流淚的天空。

　　「是，我……看得非常清楚……」

　　聲音在顫抖。

　　但是這股顫抖無法停止。

　　因為那是從骨髓裡迸發的喜悅。

　　青年的雙眼越發明亮，若是湊近看的話，甚至能夠看見一層薄薄的水光。

　　「真的？那可真是太好啦！」似乎是沒發現艾歐的異狀，愛琳娜笑著拿起那只被艾婭萬分嫌棄的單眼鏡片，說：「這個也是一樣的哦，給艾婭放在左眼的話，就不會有兩隻眼睛看到的世界不一樣的困擾了……不過她似乎不是很喜歡這個款式？要不要給她換一個呢……？」

　　「不用。」

　　艾歐聽見自己的音調有些拔高，頂著愛琳娜略微詫異的表情，他頭一次在艾婭以外的人的面前露出笑容。

　　那是怎樣的笑容呢？

　　對於美人的欣賞與喜愛從未變過的愛琳娜，也曾日後無數次的回憶起這一幕。時間令有些事物變得斑駁，可是唯有感動不會褪色。

　　如同晴空下，跨越海洋拂過面頰的微風。青年的眼眸彎起，像是皎潔的月，發出的光都那樣柔和，即使直視再久也不會刺目。臉龐的線條在瞬間軟化，幾乎令人錯覺看見冬日厚厚的積雪融化的刹那，萬物復蘇生根發芽，耳畔甚至隱隱傳來花開的微弱聲音。

　　「我會好好珍惜它的。」

　　那一瞬間，驚豔世間。

　　***

　　艾歐和艾婭離開彭格列的時候，只是帶了一箱衣物。除了愛琳娜精心準備的眼鏡，他們僅僅是接受了些朋友們資助的路費，就連那只陪伴他們從英國到義大利的手風琴，都被他們留在了彭格列。

　　「我們到了美國後，會幫費裡哥哥你給阿爾弗雷德問好的∼」

　　「嗯，路上小心點哦。」

　　想了想，似乎覺得還不夠，栗發的青年對站在船頭的兄妹揮揮手，說：

　　「義大利會永遠歡迎你們的！以意/大/利的名義保證！」

　　「嗯！那，費裡哥哥，我們以後再見咯∼到時候，我再和尼醬一起給你唱歌演奏哦！」

　　「約好了哦！」

　　「嗯啊！」


第五卷：跳跃的黑白钢琴音符

☆、1 列車

　　年輕的女孩左手搭著船舷，右手按住頭上那頂快要被風吹跑帽子。海風吹過，隱約可以看見她後頸白皙的皮膚，還有幾串調皮露出來的頭髮。那些細碎的髮絲隨風飄著，淺淺的粉色令女孩看著也越發甜美，尤其是她斜側著露出的右眼，令人下意識覺得看見海上的天空，乾淨，清澈，又透亮。

　　「海真漂亮，無論看幾天都不會膩。」

　　「那也不可能讓你呆在船上一輩子啊。」

　　懶洋洋背部斜靠著船舷，初雪打了個哈欠。艾婭瞥了大姐姐一眼，卻是再也忍不住，雙手捂住嘴巴吃吃的笑。或許是物似主人型的緣故，看多了明石國行懶懶散散的表情，不知不覺的，初雪也漸漸變得無精打采，沒事就抱著個枕頭打哈欠。

　　「但是啊……為什麼艾婭醬這麼喜歡大海？」

　　「唔∼」女孩子右手食指點了點自己的臉頰，嘴巴微微嘟起十分可愛，「不覺得海上日出的景色和尼醬的眼睛很像嘛？都是紅色和藍色交雜的那種。」

　　「你還真是喜歡艾歐啊。」

　　「那當然啦！這個世界上我最喜歡尼醬了∼」

　　說出這句話的女孩子，臉上擁有世界上最單純無垢的笑容，僅僅看著就讓人覺得幸福。

　　「然後呢，第二喜歡的是多多良還有大姐姐！」

　　「……咦？」

　　似乎是意外於自己的出現，初雪微微瞪大眼睛，赤紅色的眼睛卻也因為這份詫異而多了幾分人氣。

　　「怎麼還有我？倒不如說我能和那位多多良先生排在同一地位，內心稍微有些忐忑啊……」

　　「會麼？但是大姐姐明明人超級好的啊——」

　　「完全沒有，都是錯覺，我才不是什麼好人呢！」

　　換了個姿勢，初雪微眯起眼睛，迎面而來的海風十分愜意，令她渾身的毛孔都放鬆下來。

　　「不過啊，有的時候還真好奇——如果能夠選擇的話，艾婭醬是會想要在普通的家庭裡普通的成長，平平凡凡的上學、談戀愛、為課業苦惱……還是會選擇付出代價成為不普通的人……呢？」

　　「代價？那是什麼？」

　　太複雜的事情，艾婭還不是很懂，所以初雪倒也已經習慣給她講的很細很細。

　　「這個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體內都是沒有『顏色』的。但是呢，少部分有『顏色』存在的人，一定是和別人不一樣的——例如說艾婭和艾歐你們兩個童年遭受的痛苦，戴蒙對人心黑暗面的過多瞭解，喬托和他表弟過早失去父母……大家都是這樣的，所以這個是『代價』。」

　　因為有例子，所以艾婭很快就理解了。她往下按了按帽子，然後學著初雪的動作，雙手搭在船舷上趴著下巴，微微眯起眼睛像是什麼毛茸茸的小動物。

　　「那，大姐姐付出的代價是什麼？」

　　「……唔，大概就是想死死不了吧。超速再生這種東西，打持久戰是很方便啦，但是我完全不想活啊！好想死！啊，順便一提，是字面意義上的想死哦。」

　　「我知道的啦！不過果然很好奇啊，因為一般人都不想死，但是大姐姐卻一直想著找死呢∼」

　　「不這樣超出常理就不是『代價』啦。」

　　「……總覺得大姐姐在呼攏我。」

　　癟癟嘴，艾婭卻還是體貼的沒有再問。

　　每個人都會有不想說的事情，貿然去刺探只會刺痛傷口，所以懂禮貌的好孩子不應該咄咄逼問，而應該等對方自己想說的時候再去聽。

　　「哈哈，別這樣說嘛。」面對艾婭不開心的小模樣，初雪轉了轉赤色的眼珠，說：「不然，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怎麼樣？」

　　聽到秘密，艾婭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眼睛也好奇的閃著光。

　　「什麼什麼？什麼秘密？」

　　笑著捏捏艾婭的臉蛋，初雪伸手指了指眼睛，說：

　　「之前說的『起源』的概念，你知道麼？」

　　「嗯，大概懂意思。」

　　「告訴你哦，其實呢，你和艾歐的起源都不完整——因為你們兩個共用同一個起源。」

　　簡單來說，就好像是一顆蘋果被切成一大一小的兩半，大的那份在艾歐那裡，而較小的那份在艾婭那裡。

　　「不能合起來麼？」艾婭問她。

　　「除非合體，不過我個人不推薦這個方法——誰知道合體之後誰能保留自我意識，而且萬一意識融合產生新的單一意識，豈不就誰也不是誰自己了。」

　　「……不行，我已經暈了。」

　　戳戳蚊香眼的艾婭的額頭，初雪笑著拉起她的手，走下船隻。

　　「暈了也沒關係，反正有艾歐在，總不會讓你吃虧。」

　　「說的也是，尼醬的話，感覺不管發生什麼都沒問題。」

　　內心對艾歐總是毫無疑問信心滿滿，雖然最初救出哥哥的是艾婭，但是相處的時間下來，最後反而變成生活上大部分都是艾歐在履行好哥哥的職責。

　　不過在決定意見或方向之類的，倒還是艾婭在負責。究其原因，大約是因為艾歐常常會考慮太多而有點輕微的選擇恐懼症。

　　作為三人小隊裡唯一的成年男性（暫定），艾歐責無旁貸肩負起搬運行李的重任。畢竟明石國行被他的主人初雪以「節省人頭費」的理由，全程乙太刀模樣待機，此刻自然是不能把他當做「人」來算。

　　亞瑟寄來的信上，雖然寫出了從他弟弟阿爾弗雷德打聽到的D伯爵的地址，不過那位身在美國的青年似乎個性有些開朗過頭，附贈了手繪路線圖歪歪扭扭堪比藝術家的抽象大作，若不是有亞瑟的文字描述，估計妖怪也不一定能找到目的地。

　　拿著那份寫有英國花體字的嚴謹說明文字，再看看那張慘不忍睹的地圖，艾歐很明確的將選擇權交給妹妹。

　　「對方在紐約……我們怎麼去？」

　　「我看看哦。」

　　艾婭摸摸下巴，將視線移到不遠處的火車站。

　　「啊，不如就坐這個吧！」

　　頭戴洋帽的女孩，她的手指所指的方向，正是名為Flying Pussyfoot（大路橫斷鐵路號）的列車。

　　***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海路一直被強行視作行李的緣故，明石國行罕見的以人類姿態出現。不僅在買車票的時候強行從初雪口袋裡摸走了四人份的車票，更是死活不肯呆在行李室……

　　「太黑、太悶，還不如用人類模樣出現比較自在，至少還能去餐車吃水果或是躺在軟椅上。」

　　「國行你的人生追求就這點麼？！好廉價！」

　　「反正不想在行李室呆……連你都看不到……」

　　話語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嫌解釋麻煩的明石國行乾脆捂住初雪的嘴，強行把人給拖到火車上，往包間裡一塞就沒了動靜，徒留下面面相覷摸不著頭腦的艾歐和艾婭站在原地。

　　艾婭猶豫著說：「剛剛……」

　　艾歐看她：「嗯？」

　　艾婭眨眨眼，說：「不覺得……明石先生和大姐姐的相處模式，莫名閃的很瞎眼嘛？」

　　艾歐終於忍不住歎氣：「……你才發現哦。」

　　艾婭：「咦？」

　　不管怎麼說，上了火車就算是沒問題了。

　　嗯，大概吧。


☆、2 吧台

　　列車的包廂裝潢很是漂亮，簡潔的風格卻又將最應有的舒適包含。因為初雪和她的太刀先霸佔了火車包間，於是艾歐在將行李安置好後，就帶著妹妹去了餐車。

　　「這裡也很漂亮呢∼」

　　餐車的頂端呈圓弧形，深紅色的頂蓋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固定在頂端的圓柱燈檯，燈檯下方便用半圓形的玻璃罩罩住燈泡。因為燈光比較明亮的關係，所以每個燈檯之間的距離還算可觀，向下方乘客們用餐的桌子照耀著溫暖清晰的明黃色光線。

　　兩側的車窗玻璃極為乾淨，用餐的桌子鋪著淡粉色的桌布。中央和餐車頂部的深紅色相比，顏色更加偏近棗紅色的窗簾被掛在一旁，配置也基本是一扇窗戶旁放置一張桌子。車窗與車窗之間的間隔則掛著壁燈，鏤空花紋的支架纖細華麗，即使是工廠批量製作的產物，依然給人舒心美麗的印象。

　　下意識扶了扶鼻樑上的銀絲邊眼鏡，艾歐心情大好的四處打量。以深紅為主色調的餐車裡，充斥著柔和華麗的明黃色燈光，看著就低調奢華，也不枉費他們花出去的車票錢。

　　當然，更重要的是，愛琳娜的禮物很好。

　　心情愉快的艾歐，拉著妹妹在靠近吧台的桌子旁坐下，甚至頗有閒心的點了份義大利面。也不知道彭格列的大家是從哪裡找的手工匠人，居然用他們當初打造彭格列指環餘下的那些邊角料，製作成了這樣一副眼鏡……對，還有艾婭的單目鏡。不僅能夠完美承載精神力，更好像是沒有上限似的，不管怎麼加大輸出的精神力，它都能遊刃有餘的接受，一點也不會壞掉。

　　艾婭拿著叉子卷起義大利面塞進嘴裡，臉頰鼓鼓的小姑娘在把食物都咽下去後，才支支吾吾的抱怨。

　　「沒有費裡做的好吃。」

　　知道那位栗發青年在料理方面頗有建樹，艾歐只能無奈歎息。

　　「不是哪裡都有費裡西安諾的廚藝的……稍微忍耐下吧。」

　　「……既然尼醬都這麼說了……」

　　擺出一張委屈臉的艾婭，不開心的開始戳盤子，看得艾歐又好氣又好笑。

　　可能是最近被寵壞了的緣故，艾婭也漸漸開始挑食。也不是說有挑口不吃的東西，而是對食物的美味度有了高要求……不，倒不如說是胃部被嬌慣後，以至於對不好吃的東西的忍耐力下降了。

　　因為艾婭的這個新缺點，讓艾歐很是苦惱了一陣，最後不得不在臨行前拜託費裡西安諾這位義大利小哥給他偷偷塞點食譜研究。

　　不過仔細想想，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會比較想吃費裡西安諾的食物，而不是列車提供的食物……

　　畢竟二者沒有可比性。

　　印有深紅色卷葉紋的布料被製成椅套，下方的坐墊也是填有柔軟填充物的精良物品。艾婭吃了小半盤義大利面就不吃了，興致勃勃趴在窗戶旁邊看火車經過的沿途風景。艾歐皺著眉，不過卻是乖乖把面前盤子裡的食物給吃乾淨，然後便從懷裡變魔術的拿出幾張紙和鋼筆，就直接趴在餐車裡開始寫東西。

　　「……又在寫譜子？」

　　「不是。」

　　艾歐搖搖頭否決了妹妹的猜測，便把手裡的紙張遞給她看。

　　「這是……什麼？」

　　「速寫畫，只用線條勾勒形象的那種。」

　　「尼醬你是什麼時候學的？」

　　「在你和雨月四處雞飛狗跳的時候。」

　　「……」

　　摸摸不說話的妹妹的小腦袋，艾歐眨眨眼，湊到她的耳邊低聲說：

　　「其實，上車前，我把眼鏡取下來了。」

　　說著，艾歐伸出食指點了點紙上，那幾個僅用幾筆線條卻依然能夠讓人分清他們五官模樣的臉部速寫。

　　「他們，體內流淌著同樣性質的琥珀色。遇到的話，記得注意點。」

　　乖巧的點點頭，艾婭仰頭對艾歐露出了個笑容，伸手指著自家哥哥身後的吧台，說：

　　「那如果已經在身後了呢？要怎麼辦？」

　　艾歐：「……」

　　有那麼一瞬間，完全不想轉頭去看身後了呢，

　　***

　　身後傳來的關於「鐵道追蹤者」的傳說故事，即使是艾歐也忍不住好奇心而豎起耳朵偷聽。而另一邊，性格一直都有些閒不住的艾婭，早就踮著腳尖偷偷湊過去聽了。

　　「那麼那麼，要怎麼阻止那個鐵道追蹤者？而且如果是從火車末尾開始吃掉人的話，我們躲到車頭不就好了嗎？」

　　洋裝的小小少女興高采烈的舉手發言，不過還未等到艾紮克和米莉雅和她搭話，艾歐就已經轉過身，單手拎起艾婭的後衣領，像是拎起什麼小動物的後頸皮毛，把她弄回了餐桌。雖然全程沒有說話，但是艾歐的眼睛裡明明白白寫著「為什麼我只是一個不注意你就跑去亂搭話」這樣的句子。

　　艾婭辯解道：「沒有亂搭話，我只是好奇那個故事嘛……而且尼醬明明自己也在旁邊偷偷聽。」

　　艾歐：「……」

　　面對妹妹的指責，即使是艾歐也無法反駁。就在這時，他的左側肩膀突然一沉。金發藍眸的艾紮克不知何時來到他們這一桌，甚至自來熟的將手臂搭在艾歐的肩膀上。

　　「好奇就一起來聽嘛！我們又不是小氣鬼，對吧，米莉雅？」說著，他右手握拳放在下巴，而後伸出大拇指，露出了個自認帥氣的姿勢。

　　「說的沒錯呢，艾紮克！」紅裙的金髮小姐站在艾歐的右側，和艾紮克一左一右相互呼應，熱熱鬧鬧的幾乎到了吵鬧的地步。

　　活潑開朗的類型不是沒碰到過，但是開朗到這種地步的，即使是艾歐也有些沒轍。

　　——其實是笨蛋吧。

　　神經大條的艾紮克和米莉雅完全沒有發現到艾歐內心的不歡迎，自顧自勾肩搭背要把他拉入他們的鬼故事座談會。見狀，吧台內身材瘦長的卷髮酒保歎了口氣，終究還是忍不住出言解圍。

　　感覺再不去阻止，那位粉發青年就要掀桌了。

　　「怎麼看，那位客人都不是平易近人的類型，人家如果不願意的話……啊。」

　　話還沒說完，酒保先生就被艾婭喊了過去。

　　「我要果汁！要甜甜的那種！」

　　「是是，小姐請稍等哦。」

　　並未因為艾婭的年紀太過年輕而輕視她，酒保先生擦乾淨玻璃杯，便給她去後臺弄果汁，臨走前還輕飄飄的留下一句話，安慰他們那位已經被鬼故事嚇到哭的首領。

　　「賈克吉，我記得那位年輕的紅發乘務員也說過這樣的故事哦。」

　　「真、真的？！那我現在就去問他——」

　　因為鐵道追蹤者的故事說了一半，在說到解決方法的時候，艾紮克和米莉雅兩個全都不記得後續。被嚇壞的賈克吉自然是會遵循酒保的話，去找那位年輕的紅發乘務員詢問後續。

　　歎了口氣，雖然為首領的天真好騙感到勞累，但是不得不承認，正是這樣對誰都願意真心相待、善良體貼的賈克吉，才有令他們這幫人甘願服從的力量。

　　「抱歉，那傢夥就是太膽小了。」

　　「但是在後頭故意尖叫嚇他的也是大姐頭你吧。」

　　「哈哈哈∼這倒是沒錯，不過呢……」

　　爽快的笑起來，妮絲倒是完全不掩飾自己的壞心眼。那樣的笑容，令她臉上的疤痕也變得溫柔不少。

　　「能欺負賈克吉的，只有我哦∼」

　　酒保：「……」

　　拜託你們去別的地方秀恩愛好麼？！

　　***

　　因為賈克吉跑去列車長室的緣故，妮絲也跟著一起離開了餐車。剛好空出了兩個位子，艾婭便把艾歐也一起拉了過來。

　　「我和尼醬是四處旅行的音樂家……姑且理解為吟遊詩人也行。呐呐∼艾紮克和米莉雅知道什麼有趣的事情麼？可以說出來讓我們聽嗎？」

　　面對艾婭好奇的眼神，艾紮克和米莉雅對視一眼，立刻露出了得意洋洋的表情。

　　「那是當然的啦！」

　　「當然的啦！」

　　「我們可是去了各種各樣的地方，經歷了各種各樣有趣的事情哦！」

　　「各種各樣的呢！特別有趣的呢！」

　　這對笨蛋夫妻的交談，一般是艾紮克在說，米莉雅在後頭附和，若不是場合不對，真的會讓人有種在看舞臺劇的錯覺。

　　不過很不湊巧的是，在這時候，這節車廂的前後兩個門都被踢開。與此同時，車廂中央的白西服矮個子也左右手同時拿出兩隻槍，對著前後兩個車門的方向。在艾婭的左側，一夥身穿黑色西服舉著槍械的男人闖了進來，而在艾歐右側隔了那個白西服男人的右側，手拿折疊水果刀衣著簡陋的男人也打開了門。

　　車廂的前方，被黑色的男人們佔據。

　　車廂的中央，被白色的持槍男人佔據。

　　車廂的後方，被貧窮的握刀男子佔據。

　　「嗚哇，這是什麼展開？總覺得好厲害！而且超刺激超興奮！」

　　按住有些躍躍欲試的艾婭，艾歐只覺得自己一個頭兩個大。而在他的腳邊，艾紮克和米莉雅則舉著雙手趴在地上，吧台的陰影剛好遮住他們，而下方的對話也讓艾歐頗為無語。

　　「呐，米莉雅。」

　　「什麼，艾紮克？」

　　「舉起雙手，趴在地上，還有一個指令是……什麼？」

　　「是不許動哦。」

　　「原來如此！」

　　艾歐：「……」

　　先前會擔心這兩個體內有琥珀色液體的人會不會對艾婭造成什麼傷害……唔，果然他還是太年輕。

　　車廂末端，拿著那柄折疊水果刀的男人，看看對面的槍械，再看看自己手上的小刀，見勢不妙，他沉思片刻便後退離開了這列車廂，順便關上了門，只留下一句弱弱的「打擾了……」便迅速離開。

　　瞥見這一幕，按住座椅上興致勃勃企圖進入玩耍模式的艾婭，哥哥大人摘下鼻樑上的眼鏡，將它小心放進胸口衣兜後，便戳了戳妹妹的臉頰。

　　「我們也走。」

　　「咦？」

　　不顧還有些不情願的想要留下「玩耍」的艾婭，難得強硬一次的艾歐，拉住妹妹的手蹲下。在黑西裝們和白西裝互拼槍支火力的時候，他們貼著吧台的邊，慢慢摸到車廂另一側、也就是持刀男人曾經呆過的那端。

　　「尼醬！」艾婭扯扯哥哥的衣服，伸手示意他看那邊被人打開了的車窗，說：「我們從那裡走……」

　　「為什麼？」

　　「感覺上方會比較安全。」

　　沉吟片刻，艾歐點點頭，決定相信妹妹的直覺。

　　「走。」

　　在槍聲短暫結束前的瞬間，兄妹兩個迅速躍出車窗。艾歐手一甩，水晶的藤蔓便急速呼嘯著纏住列車車廂之間的欄杆，另一隻手則將艾婭小心的護在懷裡。

　　「能上去嗎？」

　　「沒問題！」

　　簡單目測了下距離，艾婭從哥哥的懷裡掙脫出來。而艾歐則五指併攏用掌心托住艾婭的雙腳，手臂一動，便把妹妹送上了車頂。而等艾婭在車廂上頭站穩後，她便順著藤蔓將艾歐給拉了過來。

　　不過，等艾歐終於在妹妹的幫助下站穩後，他看著妹妹的表情卻有些複雜。

　　「尼醬，怎麼了？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艾婭低下頭看看自己，嗯，衣服沒亂鞋子也沒掉，一切都OK啊。

　　艾歐眨眨眼，稍稍別開視線，說：

　　「你，好像變重了。」

　　艾婭無語，良久，她才開口。

　　「哥，你上次抱著我是什麼時候？」

　　「唔……英國，暴風雨的時候吧。」

　　終於忍不住歎氣，艾婭伸手拍拍哥哥的手臂。

　　「尼醬，我現在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不管是身高還是體重，當然都會增長啊！」

　　「啊，這樣啊。」

　　雖然明白了原因，但是不知為何，艾歐的眼睛裡卻流露出了失望的表情。看起來，他對沒辦法隨時抱著小小的妹妹很是失落。

　　明明在日本的時候還是那麼小的一點點……小小的、軟軟的、會那麼可愛抱著自己大腿……

　　將陷入妄想的傻瓜哥哥揪住往前走，這一刻的艾婭倒是難得有幾分小大人的模樣。

　　「回去包間休息的話，尼醬你想怎麼抱著我都可以哦。」

　　耳朵動了動，艾歐回過神，問道：

　　「抱在懷裡，下巴抵住你的頭，坐在椅子上一起看書……那種也可以？」

　　「可以哦。」艾婭點點頭，又補充了一句：「但是不可以一直把下巴放在我的頭頂，會壓得難受。」

　　「那我們快回包間。」

　　「……好啊。」


☆、3 騷亂

　　腳下的車廂再度傳來槍聲，而面對這樣的聲音，無論是艾歐還是艾婭都全然不在意。對他們來說，那節車廂的人們不管是否無辜，對他們來說，只要不是親近的人就沒有意義。

　　這個世界上，從來就不存在救世主。

　　早在火影的那個世界，艾婭就比任何人都要瞭解生命的脆弱。對她來說，死去的人只要和自己無關，不管死再多人都沒關係。

　　而在這一點上，艾歐也是同樣的意見。

　　他們當初那樣淒慘，那樣拼命乞求著有誰能救救自己，可是到了最後，能救他們的，只有他們兄妹彼此。

　　與其期待他人的拯救，不如自己拯救自己。

　　然後，從那一瞬間明白了，人是有親疏遠近之分的。自己喜歡的人和親近的人，無論如何也會保護好，但是無關係的以及路過的人，哪怕下一刻會死在腳邊，艾歐和艾婭也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因為世界是很廣闊的嘛∼」

　　腳下的皮鞋在鐵皮火車的車頂上走過，鞋底撞擊後發出輕微的踢踏聲。艾婭笑嘻嘻的拎著裙擺，一步一步仿佛踏著什麼歌曲的節奏，迎面的狂風吹亂了頭髮，令她看著多了幾分狂亂。

　　「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每一刻都有生命降生，每一秒都有生命死亡。【世界】的概念是如此宏偉，對我們來說太過遙不可及……所以啊，我也好尼醬也好，只要好好抓住我們手邊可以夠到的東西就好。」

　　「因為，光是要保護好自己身邊的寶物，就足夠讓人苦惱了。」

　　說出這句話的艾婭，她的眼瞳在夜色的映襯下，向外滲透出一種深邃而瘋狂的藍。可若是接近的話就能發現，那樣的藍，實際上卻是相當溫柔的顏色。

　　笨拙的、近似於逃避一般，固執的保護著自己劃出的那一片小小的國土。因為這樣一來，才能更好的保護自己的內心，不會因為太多的失去而悲傷。

　　說到底，只是個怕痛的小孩子。

　　艾歐沒說什麼，只是上前摸摸她的頭。手指穿過長長的髮絲，夜風帶走了少許溫度，冰涼的手無意間蹭過耳尖，令艾婭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會癢誒∼尼醬不要弄。」

　　「抱歉。」

　　收回手，艾歐稍微探身去看火車車廂的號碼。

　　「就快到我們的包間了。」

　　「誒∼真的？」

　　艾婭開心的湊過來，毫不掩飾自己的欣喜之情。不過等她探頭去看就發現，玻璃窗是關著的，進不去。

　　表情一下子晴轉多雲，艾婭氣鼓鼓的伸出手，紫色結晶喀啦喀啦開始生長，最後凝聚成一柄半人多高的大錘子。

　　「你要幹嘛？」

　　「砸開窗戶呀。」

　　因為艾婭那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實在是太正常，以至於艾歐都無法開口反駁什麼。

　　「算了，我去想辦法。」

　　拍拍妹妹的小腦袋，青年盯著她，直到艾婭癟著嘴收回凝聚出的那柄巨錘，艾歐才移開了視線。

　　——不知為何，重型武器配上妹妹，莫名就覺得危險。

　　事實證明艾歐的直覺很准。

　　就在他們剛剛跨過的車廂後方，傳來了十分密集的機槍掃射聲。兄妹二人轉過頭，便看見了一個渾身紅色的人鎖住一個黑服男人，將他按在火車下方的地面上。因為火車在高速前進，他的身體也被阻力漸漸磨光，就那樣活生生的哀嚎著死去了。

　　看著那個渾身被他人鮮血染紅的男人，艾婭眨眨眼。「呐尼醬，那個是……人類？」

　　「嗯，普通人類。」艾歐點點頭，放在胸口衣袋的眼鏡在他邁步時，偶爾閃過一抹月光的銀色。而他的雙眼，也深深倒映出一個空洞且毫無色彩存在的世界。

　　似乎是意外於有人在，渾身黑紅色血液看不清臉龐的男人，在將手裡那半截屍體丟下後，先是嚇跑了躲在車廂下身穿工作服的逃票女子，而後手臂用力，登上了艾歐和艾婭所在的那節車廂頂部。

　　「你們兩個的感覺很微妙啊……你們是什麼？乘客？還是說和黑服的一夥？或者是和白服的？」

　　對視一眼，艾歐對他搖搖頭，而艾婭則開口回答。

　　「我們是乘客哦∼，要去紐約找人的。說起來，你呢？」

　　「我的話……嘛，姑且稱呼我為『鐵道追蹤者』吧。」

　　意外的，渾身被血液模糊到連臉孔都看不出來的男人，性格卻顯得格外爽朗。

　　「對了，既然你們是乘客的話，那為什麼會跑到這上面來呢？」

　　面對「鐵道追蹤者」的問題，艾婭倒是睜著眼睛，絲毫不畏懼對方。或者說，兩個性格部分都有扭曲卻又同時有屬於自己的一套倫理準則，無論是艾婭還是曾代號為VINO的克雷亞，都對彼此的第一印象不錯。

　　「因為餐車那邊有壞人呢，雖然很想殺掉，但是尼醬覺得不安全，所以要先回去找大姐姐。」

　　年幼少女的笑容十分純真，紅發青年的表情也相當爽朗，只可惜旁邊的艾歐早就看穿他們殺人鬼的本質，對此不予任何置評。

　　正在艾歐警惕的時候，艾婭卻大大咧咧的拜託對方幫忙。

　　艾婭：「我房間對面的窗戶被鎖住了呢……可以幫忙打開麼？不然不方便翻進去啊。」

　　克雷亞：「啊，這個是小事，就交給我吧。」

　　艾歐：「……」

　　——你們兩個能不能別相處的那麼好，搞得我胃疼。

　　因為曾經在馬戲團裡呆過，艾歐倒是一眼就看出這位「鐵道追蹤者」的身手有馬戲團訓練過的痕跡。不過也僅限於瞭解，對這位哥哥大人來說，任何可能帶壞他妹妹的都是危險人物，更別提眼前這人身上全是應該打碼的紅色鐵銹味油漆。

　　好心給這兩位乘客打開窗戶後，自稱鐵道追蹤者的克雷亞便將自己的目光移到火車末尾。

　　唔∼，接下來就去那裡看看好了。

　　殊不知，在火車末尾將白西服們的頭兒拉德，連同他的未婚妻露亞一起弄出火車的克雷亞，在那裡遇見了他命定的真愛——夏奈。從此開始他滿世界示愛求婚的路途。

　　不過這一切，和艾歐艾婭沒什麼關係。

　　「嗚哇，這裡被破壞的好嚴重啊。」

　　右手搭在眉前，艾婭腳步跳著避開地面上的破木片和屍體殘骸。而在初雪休息的房間，大門被長刀俐落切割成數塊倒在地上，星星點點的血跡則蜿蜒著延伸進去。探著頭窺視內部，艾婭很快在如同暴風雨經過般淩亂的房間裡，發現了姿態慵懶，手持太刀，仰面坐在沙發上休息的初雪。

　　「啊，大姐姐！這裡怎麼了？」

　　看見是艾婭過來，初雪對她點點頭，丟過去一個剛剛洗乾淨還帶著點水珠的蘋果，說：

　　「沒什麼，有幾個穿黑色西裝的人，看他們提著琴盒還以為是樂隊，誰知道是想劫持火車的腦殘教徒。本來是不想管的，但是這幾個想讓我當人質，然後就打起來了。」說著，她伸出手指點了點地上那幾個傷處切口十分乾淨俐落的屍體，繼續說：「嘛，總之——經過這樣那樣的血腥過程，就變成這樣了。」

　　黑髮的女人聳聳肩，表情頗為淡定，仿佛自己剛剛砍的不是幾個大活人，而是幾顆新鮮水嫩的蘋果。

　　「哦哦，這樣啊！」艾婭敲敲手心，表明自己已經知道了，隨後抱著蘋果哢嚓哢嚓啃起來。舔舔嘴巴，似乎是覺得火車提供的水果不太甜，她吃了一半便沒再吃了。

　　「說起來，艾歐你的臉色怎麼不太好？」

　　「因為遇見了變態。」

　　「……誒？」

　　頗有興致的挑挑眉，初雪一下子便從沙發站起來。

　　「連你都說對方是變態，那一定是貨真價實的變態了吧！什麼樣子的？還是說做了什麼事？」

　　雖然不是很明白為什麼初雪會露出這樣感興趣的閃亮眼神，但艾歐還是告訴了她。

　　「全身都是血，綽號是鬼故事cosplay的乘務員。」

　　「……果然是變態呢。」

　　嘖嘖嘖的感歎兩句，初雪手握太刀，而艾婭不知何時起也有樣學樣，腰間掛了滿滿一串的水晶匕首，纖薄的造型甚至可以拿來當飛刀用。

　　而此刻，這位剛剛拿紙巾擦乾淨嘴角蘋果汁水的少女，則笑嘻嘻的跟在初雪身後，臉上的表情也相當期待。

　　見狀，艾歐立刻伸手攔住她們。

　　「你們要做什麼？」

　　初雪眨眨眼，努力裝出一副可愛的表情，說：「去收拾了那幫穿黑西裝的邪教。」

　　而艾婭也有樣學樣，眨眨她澄澈的藍色右眼，仰頭看著艾歐。「去和鐵道追蹤者一起玩遊戲。」

　　「不許去。」

　　隨著艾歐的拒絕聲響起，一大波水晶身體的兔子們將初雪和艾婭團團圍住，亮亮的小眼睛自下而上仰望，一瞬間便完成了可愛度超高的萌殺。

　　艾婭：「……尼醬你好過分！！！」

　　初雪：「……嫌過分就先把你懷裡的那幾隻兔嘰放下啊！」

　　見艾歐那傢夥巧妙的用小動物戰術留下妹妹，初雪嘖了下舌便轉過頭，假裝看窗外的風景。

　　——這對兄妹整天秀恩愛也是沒救了。

　　然而，即便艾歐使出了無往不利的萌寵戰術，在火車末端響起的爆炸聲依然不可抑制的勾起了艾婭的好奇心。

　　當然，期間路過這個房間的黑西裝男人們全都被初雪斬殺了。

　　那是難以形容的動作。

　　黑髮的女人手持太刀站在狹小的車廂走廊裡，斜靠著窗戶一側的牆壁，而當手持機關|槍的黑西裝們試圖掃|射時，初雪卻總能在那條窄小的道路裡尋找出捷徑，太刀的刀身或左|傾或右斜，丁零噹啷的彈飛那些子彈。

　　「好煩，而且也好弱。」

　　丟下這樣一句近似抱怨的話，初雪微微弓起背部，右腳前腳掌抵住地面，而後迅速向前衝鋒，偶爾有彈片滑過身側，在肌膚上製造出少少幾條血線，可一眨眼的功夫，初雪那強大到近乎不死的自我治癒力便已經讓傷口癒合。

　　而後，太刀揮下。

　　她的個子不高，但是俯視那些橫躺在地面上已經成為或即將成為屍體的黑西裝們時，一米6幾的個子卻也足夠讓她在那些人眼裡的印象變得高大起來。

　　「啊啊，總覺得最近有些無聊。」

　　她甩甩刀身上的血液，雪亮的刀身堪堪滑過車廂內壁。望著玻璃窗外逐漸變亮的夜空，初雪鬆開手，任由那柄太刀落下。而在刀尖即將碰到地面的瞬間，幽暗的藍色火光一閃，身著絳紫色制服的青年明石國行便出現在初雪的身側。

　　他搖搖頭，眼角略過被血液濺到的牆壁，皺著眉看了許久才勉強挑了塊算是乾淨的地方，將自己的身體懶懶靠過去。

　　「怎麼會閑？光是跟著那對兄妹跑來跑去就足夠麻煩了。」

　　這是真心話。

　　在那對兄妹沒有出現之前，明石國行跟著他的主人初雪，雖然也是漫無目的的四處旅行，但是他們的步調總是慢慢的、悠悠哉哉的，絕不會像現在這樣帶有某種明確目的性的四處奔波。

　　他討厭在自己的世界裡出現初雪以外的人存在。

　　「嘛∼也不能這麼說啊。」初雪稍稍踮起腳，笑著伸手揉亂了明石國行的頭髮。順便將他臉上的眼鏡取下，笑著看他手足無措的模樣，說：「而且，我們以前不也是跑來跑去居無定所的麼？」

　　「那怎麼能一樣……」

　　雖然嘴上還在抱怨，但是看著明石國行漸漸聲音小下去，初雪就知道這位太刀還是沒辦法對她的意志有什麼忤逆或反抗。

　　「偶爾反抗下我也可以的哦。如果國行真的那麼不喜歡和艾歐艾婭一起旅行的話，說出來就好。」

　　「怎麼可能說得出來……因為，因為您明明就那麼期待……」

　　期待著他們引導奇跡出現，然後，讓你了無遺憾的死去。

　　所以，拒絕的話，總也無法說出口。

　　——因為我是如此的瞭解您對死亡的渴求。

　　看著明石國行別開頭，初雪的肩膀放鬆下去。她將耳邊垂下的黑色長髮捋到耳後，笑眯眯的湊到明石國行身邊挽住他的手。

　　「我就知道國行對我最好啦∼」

　　***

　　在初雪和明石國行收拾掉那些居心不良的黑西裝們時，艾婭早就被後方的爆炸弄得心裡癢癢的。趁著艾歐低頭看書打發時間，年幼的少女轉了轉眼睛，偷偷摸摸溜到門外，抱緊了懷裡的水晶兔子，她左右看看，然後便立刻從車廂出口那裡爬上去。

　　所謂的看熱鬧不嫌事大，說的大約就是艾婭這種人了吧。

　　而在車廂裡專心看小說的艾歐，則不著痕跡的挑了挑眉。

　　嗯，能夠透過那些動物來進行外界觀察的事情，果然還是等一等再告訴艾婭好了。


☆、4 安心

　　拉德在列車長室裡踩著鮮血愉快跳舞，而在他相隔了幾節車廂的某一處，以撒和米莉雅這對笨蛋夫婦卻很不走運的撞上了身穿白色西服的拉德的同伴。

　　看著近在咫尺的刀刃閃爍著寒光，而不遠處也有人手握槍械。米莉雅嚇得立刻躲在以撒的懷裡，而以撒也適時伸出手將米莉雅擋在自己的身後。

　　「怎、怎麼辦啊，以撒——」

　　「別擔心，米莉雅，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以撒——」

　　「米莉雅——」

　　金髮的笨蛋夫婦抱在一起，而在這時，艾婭轉著手指從車廂的另一頭走來。在她右手的食指上，套著一柄水晶材質的匕首，而因為它過於纖細鋒利的緣故，即使說是飛刀也可以。

　　蜜桃色長髮的女孩抬起頭，下一秒，一堵水晶的牆壁擋在了以撒和米莉雅的面前。密集的槍聲適時響起，艾婭不避反進，身穿洋裝的女孩高高躍起幾乎要碰到固定在火車頂部的燈泡。

　　「不行不行，以撒和米莉雅要給我說的遊記可還沒說完呢∼」

　　伴隨著這句話說出，懸掛在艾婭腰間的飛刀則被她迅速抽出。指縫夾住了這些纖薄的刀刃，在槍彈的縫隙之中，第一柄飛刀刺中了槍管的前段，剛好堵住了後續子彈的射|出，進而引起了內部火藥炸膛。雖然在當時算是很好的武器，但畢竟都是30年左右的槍械，受限於時代和工業的程度，還是很容易走火的。

　　「Bingo∼」

　　為自己喝了個彩，艾婭順勢翻身，足下在踩住其中一位白西裝的肩膀時，從鞋子的側面陡然增生出一片薄刃，輕而易舉刺入了男人的喉嚨，並劃出一道漂亮的切口。同時，艾婭的雙手也沒有閑著——左手的飛刀率先甩出，刀尖剛好刺中了眉間的地方，深深紮入腦部破壞了腦組織，即使是再高明的醫生也絕對救不回來。與此同時，艾婭右手的動作則稍微遲了一秒，右側的飛刀在紮入另一人的大腿處後，穿著洋裝的艾婭也剛好落地。她的皮鞋每走一步便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無意間沾到了地上的鮮血，那雙皮鞋就在她的身後留下一串小小的鞋印。

　　「只有這樣的程度可不行喲∼」

　　笑著的女孩，她的表情比任何花朵都要美麗，卻也比任何武器都要來的心驚。

　　「不過我心情好，所以就稍微放你一馬吧∼」

　　以艾婭說出口的那句話為契機，水晶的飛刀迅速滑過半跪倒在地上的最後一位白西裝男人的喉嚨，伴隨著噴濺的血液，他的身軀也緩緩倒下，發出一聲沉悶的「噗通」聲便再沒了動靜。

　　無論是刀刃刺入人體的深淺，還是喉管大動脈的位置，哪怕是扔出的飛刀，艾婭也都有相應的自信。若是論殺人的技巧，她當初可是那一整個實驗場裡最後留下的活人，這就足以證明她的優秀了！

　　當以撒和米莉雅面前的水晶牆壁終於瓦解，映入他們眼簾的卻是艾婭神色如常站在屍體和鮮血之中的模樣。

　　驀地，身體微微後仰了一些。

　　但是，無論是以撒還是米莉雅，他們的腳步都沒有後退。

　　「……為什麼不會後退呢？以撒和米莉雅不是在害怕著我麼？」

　　艾婭歪歪頭，卻得到了他們同步率極高的搖頭。

　　以撒：「不害怕喲。」

　　米莉雅：「不害怕喲。」

　　以撒：「因為艾婭可是保護了我和米莉雅的大英雄啊！」

　　米莉雅：「是呢！保護了我和以撒呢！」

　　以撒：「所以，完全不會害怕呢！」

　　米莉雅：「不害怕呢！」

　　在說到最後一句時，這對金髮的笨蛋夫婦還同時舉起右手，對艾婭比了個大拇指。恰好，此時那只被艾婭順手帶出包間的水晶兔子也撲騰著跑了過去。它抖了抖頭上的兩隻大長耳朵，湊近艾婭沾了鮮血的鞋子，竟是一點兒都不在意那些明顯需要打上馬賽克的液體和碎渣，甚至還親昵的蹭了蹭艾婭的腳踝。

　　艾婭：「……謝謝。」

　　雖然只是一時興起救下的人，但是這對金髮夫婦就好像他們的發色那樣，幾乎無時無刻不在向周圍散發陽光和溫暖。即使言行舉止常常誇張逗比，可他們卻總能恰到好處的為周圍的人帶來幸福。

　　「說什麼謝謝啊？！」以撒笑著豎起食指抬了抬帽檐，蔚藍的眼睛更是開心的眯起一只好耍帥。「應該是我們向艾婭道謝吧——不過艾婭可真是個好孩子啊！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

　　米莉雅眨眨眼，食指點了點下巴，說：「唔……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是啊！就是這個啊！米莉雅！你真厲害啊——」

　　「真的？我很厲害？」

　　「那當然啦！」

　　見危機解除，以撒和米莉雅又旁若無人的進入了秀恩愛模式。

　　嘛，雖然只是在普通的捧哏和逗哏而已。

　　抱起地上的水晶兔嘰，不過因為抱的方法不太對，兔子蹬了好幾腳，直到艾婭給它調整了一個還算舒服的姿勢，這只小動物才總算安靜下來。

　　「我要去爆炸的地方看看，以撒和米莉雅呢？」

　　「哦哦，那我們也去看看好了。你說呢，米莉雅？」

　　「那就去看看吧，以撒，我們一起走吧！」

　　「喔喔！」

　　手拉著手，胳膊大幅度搖擺的以撒和米莉雅，一時間反倒走在了艾婭的前面。不僅如此，在察覺到艾婭的遲疑，米莉雅甚至主動轉過頭招呼她一起走。

　　「艾婭∼，快點跟上來喲∼」

　　「……知道了。」

　　——剛剛救下了以撒和米莉雅，真是太好了。

　　抱緊懷裡的水晶兔子，艾婭朝著前方邁步，在火車側面玻璃窗的倒影裡，女孩的嘴角卻在不自覺的上揚。弧度如同盛開的花，優雅而美麗。

　　***

　　「啊嘞？艾婭醬呢？怎麼不在？」

　　似乎是終於將自家太刀給安撫好，待到初雪返回包間，卻只看到一個坐在窗邊看小說的艾歐。

　　下意識將手裡小說的頁碼記住，艾歐抬起頭，先是對初雪歸來點點頭表示歡迎，而後便回答了她的問題。

　　「剛剛溜出去玩了。」

　　挑了挑眉，初雪看他，問道：「怎麼，剛剛不是還不讓去的麼？」

　　「嗯……不想拘束她。」

　　很久很久以前，他們的世界只有一座木屋大小……正因如此，比誰都清楚自由的可貴，所以艾歐後來才會睜隻眼閉隻眼，權當沒看見妹妹的偷溜行為。

　　「你還真是寵她呢。」

　　稍稍打趣幾句，初雪敲敲還算完好的門框。當然，門板已經被她砍碎了，就在腳邊一塊一塊的，也不知道等下要給列車賠多少錢……唔，不曉得將這個鍋丟給白西裝的傢夥們，火車站的工作人員會不會信。

　　腦子裡想著這些有的沒的，不知不覺間，初雪接手這些瑣碎的小事越來越多，真要說的話，倒是有些像經紀人了。

　　「不過你怎麼沒跟著一起？不是一向都擔心艾婭的嘛，看你恨不得把她拴在褲腰帶上，怎麼這回捨得放手？」

　　「沒，我讓一隻兔子跟著去了。」

　　「就一隻？」

　　「……事實上，在車廂外，還有幾隻飛鳥。」

　　「就這些？」

　　「好吧，車廂頂上和下端還有幾隻倉鼠和壁虎，嗯，藤蔓也派去了幾條……」

　　「……我想我要重新刷新對【妹控】這個詞的定義了。」

　　面對初雪的吐槽，艾歐噎住，隨後，這位面容精緻的青年扭過頭看向窗外，仿佛那片黑漆漆的夜空有什麼美景似的。

　　***

　　「嗚哇！以撒，快看！切斯在下麵啊！！！」

　　米莉雅指著車廂外側的那節小孩子的手臂大叫，而以撒立刻探出頭去看。

　　「真的！稍等下哦，米莉雅，我現在就去救他。」

　　眼看著笨蛋夫婦為了救那個黑髮男孩而陷入危險，艾婭急忙伸手去拉，結果忽略了自己力氣並不足以拉住他們，反而連自己都被捲入。水晶的兔子早在她伸手去拉的那個時候就被艾婭放在車廂地上，發現艾婭被甩出後，小東西急的拼命扒拉地板，奈何這沒有什麼用，也只能在旁邊乾著急。

　　好在，還有艾歐在暗中保護。

　　列車車輪與鐵軌摩擦發出的「哐當」聲，在他們被甩飛出去的瞬間，聽起來反而變慢了許多。飛出去的瞬間，以撒的手被米莉雅抓住，與這對笨蛋夫婦緊握的雙手相對的，則是被他們努力護在懷裡的切斯和艾婭。她伸出手，想要去抓住列車外側的欄杆，但是失之毫釐，就再也沒能抓住。

　　啊啊，這下要怎麼回去包間呢？被尼醬發現的話，他一定會著急的。

　　腦子裡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正在艾婭準備蓄力製作一個能夠緩衝並且足夠安全的水晶滑梯，好讓他們幾個安全落地前，以撒甩出的繩索套索，卻被一位穿著工作服明顯是逃票的女人伸手抓住。淡金色的短髮十分俐落，可惜她的力氣也僅僅是普通水準，手中的繩索深深凹陷下去，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她的手心絕對被磨傷了，可是，她依然沒有放手。

　　然而，這還不是結束。

　　就在身穿工作服的淡金色短髮的女子失手後，渾身染血的克雷亞從車廂頂部冒出。先前他依靠強大的動態視力以及預判能力，避開了射擊的子彈後便順利解決了那個膽敢朝他開槍的身穿黑西裝的狙擊手。而此刻，這位懷抱扭曲正義感的紅發青年則伸出援手。雖然對切斯這個黑髮男孩沒什麼好感，但是克雷亞作為乘務員的一面卻令他十分欣賞那對性格開朗而善良的笨蛋夫婦。

　　當然，某種意義上可以算得上是同類的艾婭，也是令他願意伸出援手的原因之一。

　　「！！！」

　　來不及驚歎克雷亞雜耍般輕鬆簡單的動作，在他將那根拉住他們四人的繩索交給不良組織的多尼後，繩索那端便被大力拉動。身材魁梧且擁有怪力的多尼，在發現他們的處境後，即便沒有渾身血紅的克雷亞的交代，也自然會全力拉拽。

　　就在這時，列車不巧拐了個彎。而四周被艾歐指派過去看著艾婭的那些水晶飛鳥，也終於反應了過來。它們揮著半透明的紫色結晶的翅膀，有的用爪子抓住以撒的衣領，有的則用腦袋釘住米莉雅的鞋底，還有的則在艾婭下方托舉，努力不讓這條繩子上的人會撞到山崖。

　　不過，根據慣性，艾婭和笨蛋夫婦還有切斯，已經被繩子帶到了車廂上方。此刻往下看就能看到，背著火焰噴射器的黑西裝們的首領，還有手裡拿著衝鋒|槍的在面部有刺青的不良首領賈克吉，在互相對持。

　　然後，那根繩索繞過了車廂，並在多尼的大力拉拽下，狠狠的對著車廂頂部的黑西裝首領的腳踝抽過去。

　　至於賈克吉？嗯，他機智的跳了起來，避開了繩索，順便看到了黑服男人狠狠摔了一跤，連帶著他後背的火焰噴射器都和車廂來了個親密接觸，鐵質物品互相撞擊的聲音別提多清脆了。

　　***

　　「快逃！有怪物……怪物一樣的女人出現了！」

　　「用刀打飛了子彈……強的不像話！！！」

　　慌慌張張逃竄的黑西裝們，在被藏匿在列車上的企圖偷盜火藥等違禁物品的不良少年組織們團團圍住後，嘴裡說的就是這樣的話。

　　「哈？你們在說什麼啊？」

　　與不良們臉上的疑惑相比，黑西裝的男人們，在瞥見他們的身後時，露出了如同被惡魔追逐的恐懼表情。

　　鞋跟踩著地板發出哢噠哢噠清脆聲響，黑髮的初雪甩甩手腕，從他們的身後逐漸走出來。

　　「我想，他們應該是在說我吧。」

　　聳聳肩作出一副無奈的模樣，但是初雪每走一步便會留下些許血印的鞋底，卻完全暴露了方才究竟締造出了怎樣的血案。

　　「雖然我對黑服們擅自把我當人質的行為有些生氣啦，但是不知道吃一塹長一智，第二次跑過來作死，還順帶用機關槍掃|射毀掉了艾歐那傢夥正在閱讀的小說……只能說上天都不打算幫你們。」

　　乍一聽是非常歡快的語調，但是，無論是已經被追趕到精神幾近崩潰的黑西裝們，還是人數更多些的佔領了餐車的不良們，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輕視這位手持太刀的黑髮女性。

　　「好，那麼問題來了。請問——哪一方願意作我們在紐約的臨時嚮導呢∼？」

　　仿佛是在呼應初雪的問題一般，一隻趴在她左側肩膀的倉鼠，雙眼微微發亮。紫色結晶的身體如同精雕細琢的工藝品，只是在這個問題說出口後，倉鼠原本應該是紫色水晶的眼睛裡，陡然冒出了幾絲微弱的藍色和紅色交織的光芒。

　　如同艾歐的眼睛一般。

　　***

　　「好痛痛痛……」

　　揉揉摔痛的地方，艾婭從車廂頂上爬起來，黑髮的男孩此刻正被以撒和米莉雅死死抱住，一攤血紅色的東西正蠕動著飛向切斯空蕩蕩的右手和雙腿。

　　「這是什麼？自我治癒的不死？但是大姐姐的是斷肢再生的類型呢……」

　　摸著下巴看著切斯失去的肢體自我恢復，腦回路一向比較血腥的艾婭卻已經判斷出了對付切斯這類型的不死者的方法。

　　如果將肢體分割，裝進密閉容器……啊，這樣一想，果然能夠再生肢體的大姐姐更厲害點，而且必要時候還可以砍下手臂或大腿乃至內臟，以此來製作出假死的局面……

　　水晶的鳥兒不高興的啄了啄艾婭的手指，來拉回這個女孩的注意力。而在艾婭看到它們後，也立刻意識到，自己應該早些回去免得艾歐擔心。

　　「抱歉！我得回去了！」

　　匆匆向趕過來的賈克吉、妮絲道歉，艾婭轉身對以撒和米莉雅告別後，便趕快翻下車廂，沿著走廊急忙跑回包間。

　　不過，本來就不怎麼完好的房間，似乎變得更破了……？

　　「回來了？」

　　雙手交叉懷抱胸膛，明顯情緒不佳的艾歐在看到妹妹回來後，臉上的表情終於和緩許多。天知道他有多討厭自己被中途幹擾，所以在那些不長記性的黑西裝第二次來並弄壞了他正在閱讀的小說文本後，他果斷爆發，將那些人統統變成了再也活不過來的屍體。

　　「嗯，我回來啦！」

　　開心的對哥哥打了個招呼，艾婭便發覺到艾歐換了身上的衣服。

　　「怎麼感覺衣服不是之前的那套……？」

　　回想起子彈掃|射時，雖然皮膚自動生出了紫色結晶來形成盾牌，可惜只貼合了皮膚而沒有連同衣物一起保護，破成一塊洞洞裝的衣服自然是無法再穿。因此，初雪便讓黑著臉的艾歐留在原地更換衣服，她自己則開開心心的去狩獵車廂上的黑西裝們好打發時間，還順道撈了個不良組織來當他們下車後的紐約臨時導遊。

　　賈克吉：「……」

　　總有種一著不慎就被奴役的錯覺呢。

　　上前揉亂妹妹的小腦袋，艾歐也不願解釋太多，以免艾婭操心太多。對這位哥哥來說，艾婭無憂無慮生活的笑容，才是他最想守護好的東西。

　　這個世界，一直一直都是黯淡無光，沒有顏色的。

　　但是，你是唯一的例外。

　　——無論是怎樣的世界，我的眼中，只有你是唯一一個擁有色彩的存在。

　　柔軟的、鮮亮的、如同春日初開的桃花那樣甜蜜的粉色長髮。

　　清澈的、純淨的、仿佛承載了一整片世界的天空的藍色眼睛。

　　白皙的、淡淡的、比冬日落下的雪花還要更加的美麗的皮膚。

　　嬌嫩的、優美的、即使將糖果堆砌也不及萬分之一甜的嘴唇。

　　……

　　世界上所有美好的東西加在一起，哪怕堆成山放在我的面前，也永遠比不上你的一根頭髮絲。

　　「尼醬？不要發呆嘛∼呐呐你看！我們到了目的地啦！」

　　迎著妹妹漂亮的眼瞳，即使沒有戴上眼鏡，艾歐依然在艾婭的眼中看見了世界倒映的模樣。

　　漫長的夜晚結束。

　　天邊微微的亮色終於魚躍而出，深沉的墨色化作滿天的紅霞與晨光。時間的流逝終究能夠帶走傷痛，將那些不堪入目的黑色血腥洗淨。

　　——會有那樣的一天麼？將所有的痛苦與悲傷忘卻，迎來明亮的黎明……那樣的一天，真的會到來麼？

　　——會的，我保證。

　　——你用什麼來保證呢？

　　——用你和我交換的歌聲。

　　***

　　無論如何，儘管歷經了多重變故乃至多個勢力混合交織的混亂，這列名為Flying Pussyfoot的大陸橫斷鐵路號，終究還是平安抵達了紐約。

　　雖然有那麼幾列車廂絕對需要打上馬賽克，但是，嘛……從結果上來看的話，姑且算是平安吧。

　　火車站的候車廳十分熱鬧。除了本就容易將氣氛搞得喧鬧起來的以撒和米莉雅，來迎接艾歐艾婭和初雪的那位美國青年也相當的開朗。金黃色的短髮十分利索，頭頂則豎起一根呆毛；淡藍色的眼睛十分明亮有神，元氣滿滿如同盛夏的天空，而他架在鼻樑上的厚框眼鏡是只有上方沒有框的那種款式……無論是揚起的笑容亦或是他健壯的身材，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是一個性格活潑開朗樂於助人的青年。

　　他就是費裡西安諾向艾婭介紹的美/國——阿爾弗雷德。

　　見到了兄妹倆和初雪後，他眯起眼睛確認了長相後，便大大咧咧的抬手高揮打招呼。本該是開朗自來熟的感覺，可惜他嘴裡說出的話卻讓人十分無語。

　　「喔！你們就是亞瑟哭著求我幫忙的人吧！」

　　艾歐：「……並沒有哭吧。」

　　艾婭：「原來還有這樣相處模式的兄弟哦！」

　　初雪：「拜託不要隨便誤解——不管是對方還是我方都一樣！」

　　托了阿爾弗雷德的福，三人在美國的身份倒是很快就搞定。至少在他們去取臨時身份證的時候，政府官員們在看見阿爾弗雷德後，倒是異常的爽快。

　　當然，並不排除對方其實希望阿爾弗雷德多留一下的可能性。

　　看著笑容爽朗明快，卻在下一秒被政府高官熟練打包帶走幹活的阿爾弗雷德，無論是艾歐還是艾婭，都在慶倖火車上初雪提前找了紐約的導遊。

　　「這個人……完全不靠譜啊……」

　　並非是說對方說話做事沒有分寸，恰恰相反，名為阿爾弗雷德的青年其實相當熱情。除了他手繪的那份地圖實在是晦澀複雜到不堪入目，無論是為艾歐介紹紐約新開的樂器行，還是為艾婭介紹美國的小吃，亦或是為初雪和明石國行介紹紐約著名的約會地點，阿爾弗雷德都讓人挑不出錯處。

　　除了他總是厭煩文書工作而翹班，並且總會被他的上司抓住帶走之外，基本很完美。

　　揮揮手帕為幾乎捆成粽子的阿爾弗雷德送行加告別，待到拐過街角再也看不到那個金發藍眸的美國青年，艾婭這才收起手裡的小手帕。似乎是看不過眼艾婭笨拙折疊手帕的姿勢，艾歐主動伸手接過了那塊方方正正的布料，手指纖長而靈活，沒一會兒，一朵用手帕折出的花朵便被艾歐放到了艾婭的手裡。

　　「這個怎麼樣？喜歡嗎？」

　　小心翼翼捧著那朵手帕花，艾婭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驚喜。

　　「喜歡！超喜歡的！尼醬你什麼時候學的這個？！」

　　「火車上的時候看書，裡面的女主角有做這個，覺得你會喜歡，就順手學了。」

　　因為面前的人是艾婭，所以艾歐才會不厭其煩的為她解釋。蜜桃色短髮的青年溫柔而耐心，可惜當艾婭不在的時候，就是一個稍微動怒就會毀天滅地的大魔王。

　　對這對兄妹無時無刻不在的秀恩愛模式已經習慣，攤開手，初雪俏皮的聳聳肩。可能是美國這個國家的確富有活力，即使是最近被明石國行傳染的開始犯懶的初雪，也變得開朗愉快起來。

　　「剛剛聯繫過了，似乎是因為首領的賈克吉在養傷，妮絲也在照顧他所以走不開，所以給我們帶路的是他們組織裡的一個小傢夥……唔，話說你們膩歪好了沒？等下就要走了哦！」

　　「啊啊就來啦！還有，我才沒有和尼醬膩歪呢！」

　　「是是∼沒有沒有∼」

　　「嗚啊啊！大姐姐不要用這種敷衍的口氣說話啦！！！」

　　順手安撫下炸毛的艾婭，初雪倒是看得開。

　　就當她得了不撩妹就會死的病吧，攤手。

　　在賈克吉手下小弟的幫忙，外加阿爾弗雷德手繪地圖的輔助，一行人終於找到了這家被亞瑟贊為「相當厲害」的寵物店。

　　不過更令他們幾個驚訝的是，那位元不良組織的小弟居然能夠看懂阿爾弗雷德的手繪地圖——天知道那上面彎彎繞繞的線條究竟是怎樣糾結的形狀，就連十字路口都畫的和樹葉似的，那個不良究竟是怎麼看懂的？！

　　「啊？這個啊——大概是因為我記得紐約的每一條大街小巷吧。」

　　相較於表情驚訝的艾歐和艾婭，那位不良倒是羞澀的撓撓頭，雖然五官不像好人，不過他的內心倒是意外的害羞可愛。他伸手指指前方，說：

　　「喏，到了。」

　　循著他指出的方向看去，一家充滿了東方中國風的店鋪便出現了他們的面前。眨眨眼，艾歐似乎看到店鋪周圍的空間有細微扭曲的痕跡，而當他再仔細去看，卻又什麼都沒有了。

　　面貌兇惡實則內心柔軟的不良青年，在將他們帶到地點後，還從口袋裡拿出一塊市面上最廉價的水果糖塞給艾婭，之後才揮著手小跑離開。真的是讓人不得不感歎是賈克吉那個愛哭鬼的手下，果然都是內心善良的傢夥。

　　「好了，我們進去吧。」

　　似乎是看出了艾歐的躊躇不前，初雪好奇的打量了下店鋪，可惜除了這暌違許久的華夏風格，她什麼也沒看出來。於是，她在後頭推著艾歐和艾婭走進了店鋪。

　　懸掛在門簷的風鈴在門開後發出清脆的叮噹聲，走在最後頭的明石國行輕輕闔上門，轉過身就被店內的氣氛嚇了一跳。

　　——這麼煙熏霧繞的，不管是什麼寵物，估計都要被悶死了吧。

　　「……看來，來了非常特殊的客人呢。」

　　——什麼時候？！

　　驚詫于對方悄無聲息的出現，明石國行罕見的瞪大眼睛。他循著聲源望去，映入他眼簾的卻是一個20歲左右、外表如同女性一般俊美面容的青年。

　　他留著齊耳的黑色短髮，仔細看去，就會發現他的皮膚格外白皙。青年穿著唐裝中的旗袍，舉手投足間給人的感覺異常妖豔，不□□質異常神秘，就連聲音都那麼蠱惑人心。不僅如此，他的眼睛也十分有特色——是左紫右金的異色瞳。若是對視，你便會覺得自己被看透了一般，仿佛他的那雙眼睛能銳利地看出每個人最脆弱的地方。

　　驀地，產生了危機。

　　「你是什麼人？！」

　　作為本體存在的太刀就系在腰間，明石國行冷凝著臉拔|刀|出|鞘，刀身上的血腥氣和殺氣頓時引起了氣流的震盪，令那些緩慢飄蕩的煙霧呈現波紋狀的向外擴散，而以明石國行站立的那一小片地方，則出現了一個明顯的無煙霧真空地帶。

　　「我嗎？你可以稱呼我為D伯爵。」

　　穿著旗袍的妖異青年微微一笑，與此同時，一隻白皙細長明顯是女性的手掌出現，按出了明石國行握刀的那只手腕。

　　「國行，你怎麼了？進門之後就一直不說話，喊你也不理我……是魔怔了麼？不過沒聽說過刀還會魔怔的誒……」

　　相較於疑惑不解的初雪，明石國行在看向D伯爵的眼神就明顯可怕許多。不過和劍拔弩張的明石國行相反，艾婭倒是已經跑去一邊，蹲下來和那些小動物們玩在一起。

　　「尼醬你看！這裡有超∼級多的可愛的小動物呢！」

　　而頂著艾婭欣喜到閃閃發光的眼神，艾歐卻覺得自己壓力山大。他皺皺眉，看著那邊抱起一隻兔子捧到自己面前的艾婭，卡殼了一下，最終還是將他眼中的景象說了出來——

　　「但是，這些不都是人類的孩子嗎？」

　　在艾歐的眼裡，被艾婭抱在懷裡的根本就不是什麼毛茸茸的兔子，而是一個有著水汪汪眼睛的蘿莉。

　　對視一眼，艾婭看著自家哥哥紅藍交錯的雙眸，覺得自己大約找到了視野不同的真相。她想了想，便將自己左眼的眼罩取下。

　　——啊，說起來，阿爾弗雷德對他們這麼關照，好像是在看到這個眼罩後才表現出來的。

　　回想起亞瑟的那股變扭勁兒，艾婭覺得自己大約是get到了什麼關鍵點→_→

　　不過屬於那對國家兄弟之間的彆扭複雜關係，目前和她沒有關係。

　　扯下眼罩，當艾婭用自己同樣有著紅色瞳線的左眼去看的時候，就發現方才還是動物模樣的全都變成了人類模樣。

　　似乎是注意到了艾歐和艾婭的眼睛，D伯爵露出了相當耐人尋味的表情。

　　「歡迎光臨鄙人的寵物店，本店做的是『愛』與『夢』的生意，不知幾位前來是想要挑選什麼樣的寵物呢？」說到這裡，妖異青年彎起嘴角微笑起來，說：「啊，忘了自我介紹，叫我D伯爵就好。」

　　自稱為D伯爵的青年攤開雙手，店內的煙霧越發濃厚，而在這樣的環境裡，他的聲音也忽遠忽近，更加的具有迷惑性。

　　帶有甜味的煙霧如同有生命一般聚攏起來，而這間外表看起來不是那麼大的寵物店，卻也好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擴大了空間，而當霧氣聚集到伸手只能勉強看見自己手指的地步後，艾歐和艾婭的腦海裡便只剩下了D伯爵惑人的聲音。

　　「來，請告訴我，你想要一個怎樣的寵物呢？」

　　「或者說，潛藏在你內心深處的願望，是什麼？」

　　無論何時都會下意識握住彼此的手，如同命運共同體的雙胞胎兄妹手牽手站在濃霧之中，雖然外表看不太出來，但是他們僅僅交握的手指卻仿佛在無聲訴說什麼。

　　「……家……」

　　「什麼？」

　　「我們，想要回家！」

　　異口同聲說出了願望，驟然間狂風大作，那些濃霧圍繞著艾歐和艾婭開始轉圈，漸漸地，煙霧的速度越來越快。它們帶動了空氣流動，以艾歐和艾婭所在的那一小塊地方為風眼，形成了一個小小的龍捲風。

　　「我明白了，那麼，請收下你們需要的寵物——」

　　最後留在他們腦海裡的，除了圍繞他們旋轉的狂風和濃霧，就只有D伯爵的那雙能夠看穿人心的左紫右金的異色瞳，以及他充滿蠱惑力的聲音。

　　***

　　穿著洋裝的女孩眨眨眼，臉上的表情是如同剛剛起床一般的懵懂。她左右看看，街道上的行人和黑色老爺車都很正常，然而她的腦袋卻像是被洗過的衣服一樣，空白的讓她有些害怕。

　　「呐呐尼醬，我們……為什麼會在這裡來著？」

　　「……嗯，我們剛剛去D伯爵的寵物店，挑選了一隻寵物。」

　　「誒？有尼醬你在，我們還需要寵物嗎？」

　　雖然糾結于艾婭的話有些歧義，不過知道她只是單純在說艾歐可以變出各種各樣有生命的水晶動物，所以艾歐也不是很在意。

　　「這個是，可以幫助我們回家的寵物。」

　　「誒誒？！這麼厲害麼？！但是為什麼我什麼印象都沒有……？」

　　「怎麼會沒有？你仔細想想。」

　　與臉不紅心不跳的撒謊的艾歐不同，歪著頭，艾婭逕自苦惱著自己消失的記憶，不，也不能說是消失，因為在艾婭回想的時候，她的確有相關的記憶。不過在她摘下眼罩後的那部分和艾歐一起在D伯爵的推薦下挑選寵物的記憶，總讓她覺得怪怪的，仿佛有一股很嚴重的違和感在幹擾她。

　　「唔……我還是覺得奇怪誒……」

　　「沒什麼奇怪的。」

　　雖然打從內心深處不願意對妹妹撒謊，但是回想起D伯爵和他交談時說的那些話，即使心裡再不情願，艾歐也還是會選擇對妹妹隱瞞事實。

　　「說起來，尼醬你手上的那個是什麼？鳥籠麼？」

　　頂著艾婭好奇的目光，他點點頭，說：「是的。」

　　因為最外層罩了一塊布，將鳥籠遮擋的嚴嚴實實。這塊白布看著輕飄飄的，但是它的下圍卻有一圈金色的花紋，看起來像是裝飾的圖案，又像是某種晦澀難懂的文字。不過和那塊白布相比，艾婭很顯然還是對這個鳥籠裡的內容物更感興趣。

　　即使蒙著白布，艾婭還是從它的大致形狀、以及它頂端的那個勾狀把手看出了它是一個鳥籠的事實。她左手扯了扯艾歐的衣袖，右手則伸出手指隔空點了點那個被繡有金色符文的白布蒙住的鳥籠，開口問道：

　　「呐呐尼醬，我可以掀開看看嗎？就一下下∼」

　　「……最好不要。」

　　還記得D伯爵千叮嚀萬囑咐，絕對不能讓除了艾歐以外的人看到這只寵物，而很顯然，雖然相關的部分記憶被篡改，不過這條「通則」顯然也被D伯爵放進了艾婭的記憶裡。

　　「那好吧。」儘管臉上的表情有很明顯的好奇和失望，但是在艾歐明顯不贊同的眼神下，艾婭還是決定當一個乖巧的妹妹。

　　「不過，那只鳥籠裡的究竟是什麼樣的鳥兒呢？」

　　面對艾婭的提問，艾歐想了想，對她說：

　　「總有一天，會讓你看到它振翅飛翔的身姿。」

　　眨眨眼，艾婭好奇的看著艾歐。

　　「真少見呢，尼醬居然在談論除我以外的話題時，流露出了期待的語氣。」

　　「……原來我在你心裡就是這樣的形象嗎？」

　　「啊哈哈哈……也、也沒有那麼誇張啦……」艾婭著急忙慌的擺擺手，活像是小時候玩鬧結果不小心打壞東西於是隱瞞的樣子。「我只是意外……對！意外啦！」

　　對艾婭的那點兒小心思看得十分透徹，艾歐安安靜靜揉著艾婭的小腦袋。而一向有那麼點桀驁不馴感覺的艾婭，此刻倒也乖乖的任由艾歐揉著她的腦袋，那副聽話乖巧的樣子，即使是初雪也很難看到。很明顯，在區別對待這方面，無論是艾歐還是艾婭都相當有經驗。

　　「那份鳥籠裡的，是我們的希望。」

　　將這句話丟給依舊滿臉疑惑的艾婭，艾歐倒是心情大好的牽著妹妹的手。

　　「走吧，我們去下一個地方。」

　　「下一個地方是什麼樣的？」

　　「不知道……艾婭會害怕不安嗎？」

　　「不會哦，因為尼醬在我的身邊嘛！」

　　當然，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艾婭對艾歐露出了非常開朗而燦爛的表情。

　　似乎是被艾婭的笑容感染到，艾歐一隻手拎起鳥籠，另一隻手則握緊了屬於雙胞胎妹妹的那只手，說：

　　「我也是……」

　　淡淡的、如同清晨的霧氣一般淺淡的微笑，從艾歐的唇邊出現。

　　「只要艾婭在我的身邊，我就會很安心。」

　　如同天空與海洋的交界線，日出的那一刻，天空與海洋會互相呼應一般，屬於那輪紅日的倒影在海面浮現，就好像同時出現兩個太陽那般。看到艾歐臉上的微笑後，艾婭臉上的笑靨也越發真摯明媚。

　　***

　　「說起來，尼醬，我總覺得我好像還忘了什麼誒……」

　　「？」

　　「是什麼呢……？」

　　「……」

　　走著走著，這對雙胞胎兄妹，或者說是艾婭，終於發現他們忘了什麼。

　　「糟！大姐姐和她那把太刀嘞？！」

　　「……！」

　　互相眨眨眼，脖子略顯僵硬的轉過身，映入艾歐和艾婭眼中的，便是一位雙手交叉抱胸，腳尖很不耐煩在點地，依照那個頻率和力道，無論怎麼看都絕對是在生氣的初雪。

　　「哦，你們兩個終於想起還有我的存在了是嘛？」

　　艾歐：「……對不起。」

　　艾婭：「……抱歉！！真的！超級抱歉的！！！」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4-8 08:30

☆、5 阿青

　　「你們兩個都不完整。」

　　「嗯，我知道。」

　　不要看艾婭總是說著「自己是怪物」之類的話，一旦有人認為她只是個人類小姑娘，她就會下意識的開心起來，並且很輕易的就和對方交上朋友。大致例子可以參考當初的漩渦鳴人。

　　而和艾婭這種孩子氣的模式相比，艾歐則就真的是毫不在意。對他來說，人類也好、別的什麼也好，他根本就毫不在意。

　　只是，當D伯爵說出這句話後，艾歐雖然面色不變，但是眼眸的顏色卻驟然跳躍了一下。

　　花茶的香甜馥鬱在鼻尖縈繞。

　　與艾歐那張精緻的不食人間煙火的臉孔不同，D伯爵俊美到幾近妖異的面龐，在看見艾歐的雙眼後，露出了很是輕快的笑容。

　　「看來閣下早就有了決定呢。」

　　「是的。」

　　據說，雙胞胎在母親體內會互相爭奪養分，個別的甚至在出生前，便會將自己的另一半吞噬，以此來強大自己。很顯然，艾歐在母體內便沒有吞噬徹底，不過雙胞胎之間孰強孰弱，倒是一眼就看得明白。

　　不過這並不是大問題，因為艾歐絕不會選擇吞噬掉艾婭來讓自己「完整」。

　　直視著D伯爵那雙似乎能夠看透人心的左紫右金的異色眸，艾歐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十分認真的說：

　　「現在這樣就很好。」

　　一個人的話，會孤單、會寂寞、會害怕、會彷徨。

　　但是，兩個人的話就不一樣了。

　　無論是交疊的雙手，還是對視的眼眸，鏡像一般的面容湊在一起，以及交談時流露的真心笑靨……一切的一切都那麼美好，即便死去也值得他用生命去維護的美好，又怎麼會選擇吞噬他的半|身妹妹呢？

　　「我明白了。」

　　知曉了艾婭在艾歐心中的地位後，D伯爵略微欠身，向艾歐表達了他的歉意。而後，他打量片刻，便從屋內喚出一隻鳥兒。

　　「按理來說，穿越世界來尋找回家道路的話，摩可拿應當是最適合客人您的，可惜它屬於那位次元魔女侑子小姐……考慮到您以前已經付出了太多的代價，因此，我為客人您介紹的寵物是這位——阿青。」

　　身著瑰麗華服，姿態端莊，容貌安靜而沉穩的青年緩步走來。翠青色的外罩敞開，衣擺長的幾乎拖地，內裡的群青色長衣華美如絲緞，初春的第一抹青色為衣袖作邊，腰帶則用蒼茫草原的青色織就。

　　青玉的簪子挽起髮髻，露出他那張端正的面龐。細而密的睫毛微微垂下，依然遮掩不住青年那雙安寧悠遠的眼眸。只是，相較於他身上幾乎彙集了一切能夠想像得到或是想像不到的青色系衣袍，更令艾歐在意的，卻是青年那雙宛若雨後初晴的天青色眼眸，以及他那頭宛若羽毛般纖細細密的與眸色一樣顏色的天青色長髮。

　　模樣俊美氣質端正的青年，無論放在哪裡都會是被他人仰望的類型，但是落在艾歐的眼裡，更引起他注意的卻是另一方面。

　　——這個人在他眼裡有顏色！

　　並不是體內力量的顏色，而是整個人！從頭到腳，哪怕是衣服都有顏色存在！這才是艾歐不排斥這名幾乎在用自身的全部來詮釋青色這一色系的青年的真正原因。

　　「阿青會在尋找到離開契機的時候鳴叫，不過，契機往往不止一個，因此，離開的時機與否還需要客人您自行判斷。此外，阿青需要食用新鮮水果，請至少保證一個月餵食一次。還有最後非常重要的一條：『絕對不能讓除您以外的人看到阿青』。」

　　待到D伯爵將注意事項交代完後，艾歐微微皺眉。

　　「任何人都不行？」

　　「是的，即使是作為您半|身而存在的妹妹也不行。」

　　微笑著回答了艾歐的唯一一個疑惑，D伯爵將一隻蒙著白布的鳥籠遞去。鳥籠大約是木制的，入手十分輕盈。而週邊罩住它的那層白布則引起了艾歐的注意。

　　「這塊布……？」

　　循著艾歐的眼神，往下看到了那塊白布下方一圈的金色花紋。D伯爵笑笑，說：「果然客人注意到了這個呢。考慮到您未來需要不斷旅行的這一點，這塊白布就算作是額外的贈送。無論外界有什麼事情發生，由於下方的這圈金色文字存在，這塊白布都不會被掀起……不過需要注意的是，這僅僅針對環境，換句話說，若是有人去觸碰並掀起的話，它還是會被掀開的。」

　　「也就是說，只要不讓人碰到布就可以了？」

　　「一切擁有自我意識的生命，都不可以，」

　　「我明白了。」

　　「那麼，作為您選擇這只寵物的代價，請支付給我……唔，一首歌吧。」

　　難得的，熱愛甜食的D伯爵，唯獨在面對艾歐的時候，選擇了其它的支付手段。而在感知到屬於D伯爵釋放的善意，艾歐思考片刻，便同意了這樣另類的交易。

　　「被切成四方一塊的天空，就是我童年時代的世界

　　從身側跳入眼簾的你，像太陽一樣，明媚地笑了……（*1）」

　　「命運冷酷地將無緣共度此生的兩人的手牽到了一起……

　　在鳥籠之中，這究竟是怎樣的處境，我並不知道。

　　在遇到你之前，無論寂寞的顏色，還是愛的意義，我都完全未曾知曉……」

　　輕柔的、和煦的、明亮的、清甜的、溫潤的、充滿了愛的感情，細細密密的夾在唇舌間的縫隙裡飄出，柔和的難以形容的歌聲在擁有女性清亮的聲線時，又不失男性的堅定。

　　明明有著不輸于艾婭的歌喉，艾歐卻固執的選擇讓艾婭為世人矚目。一方面是個人性格所致，另一方面卻也不失為愛護。不知為何，艾歐總覺得自己若是散發出太過明亮的光，被那光芒遮蓋住的艾婭就會消失。

　　當然，在知曉了他們二人某種程度上應該是一個人後，艾歐無數次在暗地裡慶倖自己相信了這份奇怪的直覺。

　　「你是——

　　啊！只屬於我的翅膀，將我帶向外面的廣闊天地

　　啊！你那明亮的眼睛，就告訴了我這一切的事情

　　在鬱鬱蔥蔥的夜下森林，腳邊盛開著美麗的花朵

　　頭頂灑下星塵無數，我們笑著……」

　　當他唱完那一首歌後，回過神來，艾歐便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寵物店的門口。他的右手牽著妹妹，而左手則拎著那只被白布遮蓋住的鳥籠。就在他轉過頭的那一瞬間，左手一沉，雖然看不到裡面，但他就是知道，那只名為阿青的鳥兒已經進來鳥籠了。

　　——雖然不知這個所謂的寵物會不會有用，但姑且還是試試吧。

　　***

　　契機來得比他們想像的還要快。

　　從阿爾弗雷德那裡借用電報向亞瑟道謝，期間，熱情開朗的美國青年一直邀請他們去品嘗他親手製作的美國美食，不過卻被兄妹倆婉言謝絕。

　　艾歐：「稍微有了點線索，抱歉。」

　　艾婭：「所以我們要去阿青鳴叫的地方查看，下次再和阿爾玩哦∼」

　　阿爾弗雷德：「哦，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呢！」

　　臨走之前，阿爾弗雷德的眼光一直停留在艾婭的那只眼罩上。淡金色短髮的青年躊躇著，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說起來，艾婭的眼罩……是亞瑟送的吧。」

　　「是的哦！亞瑟人超∼好的說！」

　　連疑問的語氣都不需要，僅僅一眼便認出那是亞瑟以前中二病發作跑去cos海盜的眼罩。在得到艾婭肯定意味的點頭後，阿爾弗雷德一邊欣慰於自己優秀的眼力，一邊卻又暗自為亞瑟隨隨便便將自己以前開口要都沒給的眼罩送給別人的事情而生悶氣。

　　伸手指了指自己即使戴著眼罩，依然被劉海稍稍蓋住的左眼，艾婭笑眯眯的，曝露在空氣中的右眼則眯成一條細細的天空。

　　「因為我的兩隻眼睛不一樣，看見的世界也差異很大，所以，為了保護，亞瑟才送眼罩給我的。」

　　右眼映照的世界，是和常人無異的充滿各種顏色的世界。

　　左眼映照的世界，是和艾歐一樣單調空洞黑白灰的世界。

　　如果只有一種視野充斥在眼前，習慣了的話倒也沒什麼，偏偏艾婭繼承的能力又不完全，既保留了普通人的世界卻又保留了艾歐的世界，相互交錯的視界光怪陸離超脫理解。為了避免本就心智脆弱的艾婭迷惑於眼中倒映的風景，艾歐不得不以哄誘的手段來讓艾婭以常人視點的右眼來觀察世界。

　　如此一來倒也算是維持了平衡，不過雙胞胎兄妹之間那股玄之又玄的感應卻將艾婭推向深淵。在艾歐徹底覺醒了雙目的觀察力後，艾婭的左目也開始漸漸失去控制。普通的眼罩根本無法抑制艾婭的「視力」，除非她一直保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狀態，否則再厚的眼罩都擋不住艾婭看見靈魂本源乃至特殊力量的左眼。也是因為如此，僅僅只是繪有吠舞羅紋章的那只材質普通的眼罩，才會被取下。

　　好在，作為「國家」這樣特殊存在的、能夠看見精靈仙女獨角獸乃至妖精等等幻想生物的亞瑟，在得知了艾婭這份天賦可能會將這個小姑娘漸漸逼至崩潰極限後，伸出了友誼之手。

　　擁有英國部分歷史氣息積澱的眼罩，既擁有身為英/國的亞瑟的祝福，同時也被加持了幻想生物與傳說存在的護佑。雖然無法確定這份力量能夠維持多久，但至少幾十年內，艾婭是不用擔心那份過於優秀的「視力」了——當然，這也成為了她拒絕愛琳娜送出的單目鏡的理由之一（理由之二是外表和斯佩多的魔鏡撞了款式）。

　　無論怎樣，目前還做不到和小姑娘搶東西的阿爾弗雷德，最終也只是流露出有些複雜的眼神，伸手拍拍艾婭的肩膀。

　　「既然是亞瑟送給你的……可要好好珍惜啊。」

　　「當然會的啦！」

　　因為有些不理解阿爾弗雷德複雜的眼神，艾婭歪著頭問他：「不過，阿爾和亞瑟不是兄弟嘛，那亞瑟也肯定送過你很多東西吧？為什麼還要在意這個呢？而且亞瑟也有朋友的，他還給葬儀屋送過小甜餅和紅茶，難道這樣阿爾也會生氣麼？」

　　「嘛……也不能這麼說啦……」

　　美國青年有些苦惱的撓撓頭。事實上亞瑟的確給他送過一匹獨角獸，不過他根本看不見那玩意兒，除了那些平白消失的草料能夠證明有這麼個存在，他根本就看不到禮物啊！！！

　　#悲傷辣——麼大.jpg#


☆、6 傳說

　　青鳥鳴叫，意味著契機出現。

　　艾歐停下腳步，眼尾的餘光輕輕掃過周圍，很快就發現了最可能是契機的東西——

　　一架鋼琴。

　　錚亮的黑色烤漆令它在櫥窗裡閃閃發光，如同一位低調而奢華的貴族。事實上，購買一架鋼琴所需要的財富，也的確是富裕之家出身的人擁有的能力。

　　「尼醬？剛剛的鳥鳴是……？」

　　個頭剛剛到他胸口的少女歪頭看他，蜜桃色的長髮隨著她的動作從肩頭滑下，如同順滑的瀑布。

　　推了推鼻樑上架著的銀絲邊眼鏡，借助鏡片間接看見外界色彩的艾歐，對妹妹輕輕頜首。

　　「啊，是它。」

　　籠罩著白布的鳥籠，僅僅在上方的鉤手那裡是能夠被人看見的。它彎曲的弧度恰似一支樹枝，而和普通樹枝不同的是，它的外層乍一看好似刷上了古銅油漆，既有金屬色的厚重，同時也有樹枝的清香。若是低下頭去仔細打量，甚至能夠在蜿蜒紋路的縫隙裡發現少許流動的銀綠色液體，仿佛這並不是鳥籠的彎鉤，而是一支還活著的富有生命力的樹枝。

　　除了方才的鳴叫，每當艾歐試圖移動鳥籠時，他的手便能感覺到一股輕微的顫動從鳥籠那裡傳來。

　　「不如進去看看？凡事總要試過才知道嘛∼」

　　大約是有聽聞過些許D伯爵的事情，初雪聳聳肩，望向鳥籠時的神情裡全是好奇。不過她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沒有什麼掀開白布看看的念頭。明石國行也不知道是在店內遇到了什麼，打從走出店門口後，就一直化作原型刀身懸掛在初雪的腰間，任憑主人怎樣詢問都不發一言。

　　而此刻，拎著那只鳥籠的艾歐，則帶著妹妹和初雪一起進入了那家樂器店。

　　玻璃櫥窗內的鋼琴線條設計優美，古典的三角架微微撐開，角度顯然也是精心擺放的——既能夠彰顯它的黝黑光澤，又能夠防止灰塵落入內部。在詢問了店主是否可以購買後，艾歐便爽快的從皮箱內拿出了一捆又一捆的鈔票進行付款。

　　初雪：「這麼多錢哪來的？！！」

　　艾歐：「演奏的小費，嗯，還有愛琳娜給的零花錢……火車上順便把黑衣服傢夥們的錢包給搜刮了下，裡面全是大面額紙鈔。」

　　艾婭：「這是『劫富濟貧』喲∼還是米莉雅和以撒告訴我的呢！呐，尼醬∼？」

　　艾歐點頭：「是這樣的。」

　　初雪：「……總覺得你們被染黑的速度好快！！！」

　　忽略掉大批量鈔票的不正當來源，幾個人辦起事來倒是十足效率：初雪負責和店主交涉，順便約好3天后來搬鋼琴，艾歐就帶著妹妹四處晃蕩，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麼空置的住房可以買過來放鋼琴。

　　不僅如此，按照初雪的話來說，穿越時空總是會有風險的，所以以防萬一最好還是準備準備比較好。所以在選好一個比較偏遠的小宅子後，艾歐又和艾婭一塊出門買點物資。換洗衣服和比較常用的消炎藥繃帶都需要購置，考慮到能夠不暴露自身的血繼限界就不暴露的這一點，艾歐還拜託初雪想辦法弄把便攜槍|支。雖說不管在哪個世界什麼時代有錢總是比較好辦事，但是具體的事宜卻還是初雪這位生存能力MAX的檢非違使更知道怎麼辦。

　　艾歐：「以前就想問了，大姐姐的『檢非違使』是什麼？」

　　初雪：「嗯？那個啊——姑且理解為『城管』就好。」

　　艾歐：「……」

　　——感覺更加不明所以了。

　　過了三秒，初雪突然反應過來一件事。

　　「等等，為什麼連你都開始喊我『大姐姐』了啊？！一米八的傢夥全都給我去砍腿！！！」

　　***

　　青鳥的鳴叫正確無誤。

　　因為不知道契機什麼時候會發動，所以搬運鋼琴的時候一直都是初雪在指揮搬運工人。付過搬運的酬勞和小費，直到那些人全部走遠到看不見的地方，艾歐和艾婭這才上前去觸碰鋼琴。

　　結果「咻」的就不見了。

　　去拿行李箱所以慢了一拍而留在原地伸出爾康手的初雪：「……」

　　——擦！敢不敢有一次不忘記她的啊？！！！

　　就在這時，青色的不詳靈力產生了波動。不知出於什麼理由，一直維持著待機狀態化作原型懸掛在初雪腰間的太刀，明石國行，在光芒閃爍過後顯出人類的身姿。

　　「啊嘞？國行你出來啦？終於不鬧彆扭了？」

　　「……沒有鬧彆扭。」

　　雖然這麼說了，但是明石國行無論是表情還是別的什麼，都完全在把「傲嬌彆扭」這四個字給體現的淋漓盡致。

　　之前在橫斷大陸鐵道號上，曾經與愛刀交談過而知道他十分懷念之前的雙人時光。初雪微微歪著頭，神色間有掩藏不住的歉意。

　　「唔，不然我們去休假吧——就我們兩個人喔∼」

　　絳紫色的短髮如同剛睡醒那樣淩亂且隨性，鏡片後的金綠色眼眸即使微微眯起遮掩住部分，在初雪眼中也十分好看。

　　當然，在聽到了初雪的提議後，明石國行的眼眸一瞬間就變亮了許多，肉眼可見的高興和愉快令那雙金綠色的眸子越發光彩。

　　「如您所願！」

　　雖然話語表面的意思是在滿足初雪的願望，不過兩人都非常清楚，這個由初雪提出的願望究竟是代誰說出口。

　　***

　　似乎是同樣但又不是同樣的鋼琴，矗立在酒吧的一角。錚亮的黑色外殼在昏黃迷幻的燈光下，反射出客人們光怪陸離的身影。

　　「這個場景是，群魔亂舞……呢。」

　　映入眼簾的是，異形的存在與普通人類一同共舞喧鬧的場景。

　　無論是昏暗的燈光，亦或是濃烈的酒液特有的醇香，搖晃的音樂，全部都呈現出似人界似異界的融合特色。

　　「喂，小子，新來的？」

　　似乎是察覺到鋼琴邊多了艾歐這麼個青年，周圍人下意識覺得是酒吧新來的奏者。

　　「快去演奏，讓客人們久等可不好啊。」

　　「是啊是啊！我們可是付了錢的啊！」

　　「嘛，彈得好的話，多給你點小費也可以哦！」

　　似乎是在戲謔。

　　不過，從那些話語裡，卻又沒有太過明顯的惡意。

　　對於過於複雜或是纖細的情感並不擅長，而且說實在的，對於這種人多的場合，艾歐也不是很願意呆著。考慮到不要讓自己過於矚目，他便順應周圍人的要求，坐在鋼琴前的琴凳上，雙手略微彎曲，如同握住玻璃杯或是蘋果那樣自然的姿勢，而後，指尖發力按下琴鍵，開始流出悅耳且能夠令人心靈安寧的琴聲。

　　一個小時後，牽著妹妹離開酒吧，懷裡拿著足以讓人眼紅的小費數額，艾歐的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青年的身姿依然那樣纖瘦挺拔，唯一不同的則是艾婭——現在的她，終於恢復到最初的15歲少女的模樣。

　　「下次，絕對不能再忘記大姐姐呢。」

　　「嗯。」

　　無論是擺脫那些神情有些狂熱的客人們，還是拒絕酒吧老闆熱情至極的橄欖枝，在沒有初雪這位待人處事極為老練的女性在，艾歐和艾婭足足花費了超過10分鐘鋼琴曲數倍的時間，才終於走出。

　　街上的人們和酒吧內部群魔亂舞的景象似乎並無區別。

　　長著觸手和數只眼睛的全身紫色的怪物，與西裝領帶腋下夾著公事包行色匆匆的人類，走進同一家公司；半懸浮在空中的史萊姆，還有搖著尾巴汪汪叫的小狗，全都系著項圈被牽著散步；有小到足以做指環的茶杯，也有大到能夠裝下好幾個人的大碗……

　　「總覺得，來到了相當奇妙的地方呢。」

　　因為周圍異常的存在非常多，即使是艾歐和艾婭，似乎也可以大大方方露出眼睛，而不會引來旁人太多的注意。

　　「說起來，接下來要怎麼辦？」

　　「是呢……怎麼辦呢？」

　　面面相覷的雙胞胎兄妹，幾乎是在同時露出了微笑。

　　而後，漫無目的隨機出現在餐廳或酒吧的「奏者與歌者」，以其二人神乎其神的技藝與絕不接受任何固定地點招攬，還有他們僅以客人的小費為收入……等等特色，成為了【赫爾沙雷姆茲•羅特】這個地方的新傳說。

　　而今日，艾歐和艾婭閒逛著來到了一處新場所。

　　「失禮了。」

　　「額，你們是……？啊！莫非是『奏者與歌者』！！！」

　　「是喲∼，說起來，我和尼醬打算今天晚上在這裡演奏唱歌，可以嗎？」

　　與端正嚴謹態度的艾歐不同，從他身後露出半截身體，笑嘻嘻的猶如在玩捉迷藏遊戲的艾婭，對這家店的店主的招呼就顯得俏皮許多。

　　而，自然的，店主並不會拒絕他們。或者說，在「奏者與歌者」的名聲下，今日絕對能夠賺到足以讓他去休假的金額，店主又怎麼會拒絕。

　　「請進吧。」

　　他側過身子，同時指使一位侍者通知店內的客人。雖然很想借機去店外在招攬些顧客，但是很不湊巧的是，今夜萊布拉秘密結社的成員們都在這裡，並不想為這些人們惹上額外的麻煩，因此，店主在確認了情況後，便在店外掛起了暫停營業的牌子。


☆、7 棋盤

　　綠色紅色黃色藍色的燈光交織變換，黑白格子的地板延伸著擴大了空間。頂上的風扇有一個大約是壞了，自顧自的用悠然的速度緩慢旋轉。播放的唱片被人拿走指針，樂聲在暫停後再度開始，不過這一次響起的則是由艾歐演奏的鋼琴曲，渾厚的聲音即使是再挑剔的客人也忍不住發出讚歎。

　　沙發上坐著身材魁梧的紅發壯漢，在他手中的玻璃杯宛若小孩的玩具那樣迷你可愛。黑西裝的短髮女性酒量驚人，身邊不知不覺便堆疊起高高的酒瓶。棕紅色頭髮的少年抱著杯子坐在對面，頸間掛著黃色的風鏡，一隻白色的小猴子坐在少年手側，懷裡同樣抱著一隻玻璃杯。

　　總體來說，是一間氣氛非常好的店。

　　考慮到店內的空氣十分活躍，艾歐活動活動手指，選擇了一首節奏感比較強的曲子。而且艾婭看起來也似乎對那個紅發的少年很感興趣，那麼……

　　有了打算後，指尖按下琴鍵，以演奏鋼琴的艾歐為圓心，通過空氣向四周傳遞著美妙的樂音。

　　聽見了這琴聲，萊布拉的首領——克勞斯•V•萊因赫茲，也忍不住閉上雙眼品味這份難得的音樂大餐。

　　「真是厲害的音樂啊……無論是對節奏的把握還是整體的流暢性都十分出色，而且是前所未有的樂曲，自創性和才華也讓人無法忽視。不愧是最近傳聞中相當火熱的『奏者』。」

　　恰到好處的，在艾歐的琴聲抵達某個小節後，艾婭的歌聲也適時響起。

　　「宛若在謳歌自由這個概念一般，加入樂聲的時機也無比巧妙，原來如此，是『歌者』的歌聲啊……果然名不虛傳。」

　　雖然身材魁梧武力值超群，但是克勞斯私下卻是位正直溫和的紳士。鏡片後的眼睛睜開，碧綠的眸更為他野獸般的外表增添幾分知性。

　　可惜艾婭對雷歐納魯德的興趣更大。

　　笑嘻嘻湊過來的女孩子，有著相當順滑的宛若水蜜桃一般粉嫩顏色的長髮，她的眼睛閃閃發光，好似病變的左瞳裡閃爍著相當美麗的紅色瞳線。除此之外，她的藍色眼眸十分美麗，令人忍不住想起夏威夷明媚的大海。

　　「呐，要玩遊戲嗎？」

　　伴隨著艾婭的話語，遞到雷歐納魯德面前的，是一副可擕式的飛行棋棋盤。半透明的塑膠小人在燈光照耀下顯得廉價而無趣，而且這種純粹考驗玩家運氣或是擲骰子技巧的遊戲，願意玩的人並不多。

　　「飛行棋……」

　　「是啊，不玩嗎？」

　　「……總覺得稍稍有些幼稚啊。」

　　雖然這樣吐槽了，不過在環顧四周後就能發現，這個酒館裡和眼前少女年齡相仿、且看起來很弱也很好說話的，也就只有雷歐納魯德一人而已。再加上艾婭還在用那種閃亮亮的視線注視著他，雷歐納魯德就更沒辦法拒絕她了。

　　「好吧，那你把棋盤……額……」

　　視線在看到堆著盤子還有酒杯等等一片狼藉的桌子後，雷歐納魯德的聲音不由自主開始變小。

　　幸好，坐在他對面的並不是紮普那樣的貨色，而是萊布拉正直又令人信賴的首領克勞斯。

　　「雷歐，桌子的話，我來收拾就好。」

　　「但是太麻煩您了……」

　　「沒關係，在這裡坐著你應該覺得很無聊吧。從來到這裡開始，就一直只是在聽周圍人說話，自己也沒有聊天……額，還是說，因為我擅自做主為你拒絕了酒水只給你橙汁，令你感到了不愉快？」

　　「不不不！這種事情完全沒有在意啦！倒不如說我自己對酒也沒什麼太大的想法。」

　　身材高大的紅發男人微微眯起眼睛，陶瓷的盤子對他來說是過於纖細脆弱的東西，即使他已經很小心，卻還是弄碎了好幾個盤子——對於平時經常打工來賺取個人生活費以及給妹妹匯錢的雷歐納魯德來說，任由克勞斯繼續收拾這些杯盤而因為無意間碎裂導致的額外賠償，是完全無法忍耐的事情。

　　即使是一點點錢也好，都會為留在遠方老家的妹妹省下。平素也經常是小市民心態來進行各種廉價開支，對克勞斯的「非自願破壞」而看不下去的雷歐納魯德，果斷選擇了接手。

　　「克勞斯，果然還是我來收拾吧。」

　　「……抱歉。」

　　大約是對於自己沒能幫上忙而感到了歉意，略微低垂下頭顱的克勞斯宛若遭受了主人責備的超大號巨型犬。雖然身材高大魁梧，但是那副有些委屈而儘量縮小身軀的姿態，實在是讓人覺得非常……

　　可愛。

　　若是被萊布拉的其他成員知曉自己這樣的想法，一定會被嘲笑的吧。但是在雷歐納魯德看來，無論是那質樸的關懷，還是那笨拙的行為，即使是如同老年人一般熱愛盆栽的愛好，以及在網上進行妖魔戰棋遊戲的興趣……這些落在雷歐納魯德的眼裡，卻只是讓他發自內心感受到名為克勞斯的男人的可愛之處。

　　不過啊，面對這樣正直又善良的紳士，又有誰會不喜歡他呢？

　　「沒有那種事哦，克勞斯先生。本來收拾桌子就不是你的工作，而且最初的目的不也是為了我和旁邊這位小姐玩遊戲而騰出空間……因為是好意，所以完全不需要為此感到抱歉哦。」

　　或許是加入萊布拉的時間還很短，對於這位首領在自己面前常常表現出的這幅模樣，雷歐納魯德最初是驚慌失措的。不過在相處了一段時間後，他便漸漸找到了處理的方法……即便如此，對於雷歐納魯德來說，依然有一件事是他完全不明白的——

　　說到底，為什麼每次克勞斯為我做些什麼的時候，珍小姐和K•K小姐就會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我呢？

　　可能是因為雷歐納魯德的走神而使他手上收拾的動作變慢，克勞斯略微靠近了些，眼神正直且滿含擔憂。

　　「沒關係嗎，雷歐？」

　　「誒？什麼……啊啊抱歉，稍微走了下神，馬上就收拾好了。」

　　「不，我想說的是，雷歐或許是因為長期在店內呆著而覺得有些憋悶，需要我陪你出去走走呼吸下新鮮空氣嗎？」

　　「不用，我並沒有覺得不舒服。」

　　將桌面清理出了一片空間後，雷歐納魯德伸手示意艾婭將棋盤放過來。

　　「好啦，來玩吧。」

　　沒有拒絕善意的理由，艾婭很開心的過去，在將棋盤放好後，分別將兩個塑膠小人遞給了雷歐納魯德和克勞斯。

　　只是，相較于雷歐納魯德純粹陪玩的心態，克勞斯神色間倒是顯得很高興。

　　「唔？我也有嗎？」

　　雖然內心善良正直而紳士，但是克勞斯的外表卻太過兇猛。據說他最溫和的表情也僅僅是面無表情，偶爾的微笑即使是發自內心的溫柔，但在外人看來依然是足以嚇昏他們的地步。

　　所以，很少見的沒有被人害怕，甚至還被邀請一起玩遊戲，面對這種難得的體驗，即使是克勞斯也難得忍不住少了幾分敦厚沉穩，多了幾分開心愉快。

　　艾婭點點頭，說：「嗯，因為清理桌子你也有幫忙啊……還是說不想玩？」

　　克勞斯小心捏著塑膠小人以免弄壞它，鏡片後的翠綠眼眸十分欣喜。

　　「沒有。我非常樂意。」

　　***

　　丟出骰子，正正方方的六面體骨碌碌轉動。三個小黑點的一面朝向正上方，艾婭拿著塑膠小人向前行進三步後，馬上就被雷歐納魯德喊停。

　　「稍等一下，這邊的規則上可是寫著不擲到6不能出發哦！」

　　「但是這樣的話天亮之後我都沒辦法出發哦！」

　　女孩子的神色非常認真，認真得仿佛她真的因為一直沒有擲到6而持續到第二天早上過一樣。

　　「……你這是什麼運氣啊？」下意識吐了個槽，而後反應過來對方其實是今天才第一次見面的女孩，雷歐納魯德馬上反過來雙手合十對艾婭露出抱歉的表情。「額，我的意思是……」

　　「沒關係哦，我不介意的。」

　　艾婭笑眯眯的將方才被雷歐納魯德放回初始地的棋子重新拿出來，一格一格數著又放回剛才的位置。

　　「我的運氣，唔，怎麼說呢？如果是很刻意的希望要什麼的話，骰子就一直不會出現我想要的那一面。所以，有時候我需要適當的無視幾個規則。」

　　雖然乍一聽起來很有道理，但是仔細一想就能發現，在蜜桃色長髮的少女說出「無視規則」時。

　　莫名的，有些危險。


☆、8 意外

　　因為雷歐提到了「地下鐵裡看到了有著赤紅色羽翼靈氣的人」，萊布拉的成員以及周圍的人們紛紛聚集而來。偏偏當事人手裡還拿著骰子和塑膠小人玩飛行棋，一臉不明所以的表情簡直讓人氣得牙癢癢。

　　「你小子究竟知不知道你看到了什麼東西啊！！！」

　　將術式寫入DNA遺傳序列，以「異界人」的形式存在於此，傳說中的吸血鬼在這裡就是這樣的存在。作為無關人士而被請出酒吧，艾婭對雷歐納魯德和克勞斯揮揮手作告別，而後便和艾歐手牽手踏上馬路。

　　「嗯……」

　　隨著放鬆的感歎聲，少女向著天空伸直手臂，腰部也左扭一下右扭一下的活動身體。無論怎麼看都是個可愛的少女，但是下一秒，從少女口中說出的話卻足以令萊布拉的所有人心生警戒。

　　「接下來去找絕望王玩吧，怎樣，尼醬？」

　　面對著妹妹興致勃勃的表情，艾歐抬頭望天，沉默幾秒後便給出了回答。

　　「可以。」

　　他們和絕望王認識的契機很簡單——

　　口哨。

　　以莫劄特的《魔笛》為旋律，借由口腔氣流與捲舌為樂器，並非是聲帶共振的音樂聲，一瞬間就吸引了艾婭的注意力。

　　不，或許那個時候吸引艾婭的並不僅僅是口哨吹出的音調，而是絕望王本人吧。

　　那個看不透的、有著許多面貌而讓人迷惑的傢夥。

　　卻會固執的遵守著自己劃下的、常人難以理解的遊戲規則。

　　還真是……

　　長舒一口氣，艾歐漫無目的的隨意打量四周。視線稍稍失去焦距，只是戴著眼鏡肆意享受夜晚斑斕的霓虹燈光。

　　銀絲邊的眼鏡在邊緣顯得有些冰冷，如同扯下一絲月光凝結而成的水珠。而當艾歐看向妹妹時，鏡片後的眼睛便立刻顯得鮮活柔和許多。宛若夜晚精密湖面躍起的魚，身體彎曲成美麗的弧度，滲著水珠的鱗片更是閃閃發光。

　　稍一愣神，艾婭就已經撲了過來。她挽住自家哥哥的手臂，抬頭便對他露出一個愉快萬分的笑容。

　　「尼醬心情很好喔∼什麼什麼？是什麼原因？呐∼可以告訴我嗎？」

　　青年想了想，拍拍妹妹的小腦袋，回答道：

　　「……只是今晚的燈光十分美麗罷了。」

　　***

　　人類是有極限的。

　　可是那兩個人身上，並沒有那道名為「極限」的枷鎖。

　　古代神話中有記載，人類曾經為了抵達天空前往神明所在之處，而合力建造直達雲霄的通天塔。最初，神明並未重視，可當通天塔真的建立起來，並逐漸向著雲端增加高度後，神明畏懼了。它施展力量，讓人類出現了各種各樣的語言，而很快的，因為無法溝通而逐漸產生不信任、猜疑、忌諱……等等負面影響，人類最終不得不放棄建立通天塔。

　　然而這個世界上，至今還留存著一種無論男女老少不分國籍人種都能明白的語言——

　　音樂。

　　向後梳起的金發令他看著有些桀驁不馴，鮮豔的眸在發現艾歐和艾婭後，倒是愉悅的眯起。他揮揮手，很輕易的就告訴了他們兩個自己所在的位置。

　　「喔∼我在這邊喲！」

　　而回答他的，則是艾婭興致勃勃的「晚上好∼」，以及艾歐明顯只是在附和妹妹的招呼「你好。」。

　　——還真是差別待遇啊。

　　稍微感歎下自己不被人待見的事實，絕望王從方才坐著的公園雕塑的高臺上跳下。

　　「不是說唱完今天就要休息，怎麼這麼早就結束？」

　　「店家有事，所以就讓我們出來咯∼」

　　「讓我猜猜……是萊布拉的人發現吸血鬼十三長老的線索了？」說著，絕望王從裝滿冰塊的小塑膠盒裡拿出了什麼遞給艾婭。

　　「差不多吧∼，因為有聽到他們在說紅翼的靈氣之類的詞彙。」舔著絕望王遞來的甜筒霜淇淋，艾婭笑嘻嘻的說：「還有哦，你說的那個地鐵上遇見的【神之義眼】的擁有者，我也見到了……怎麼說呢，是個很可愛又親切的少年唷！」

　　「那麼艾歐君對那傢夥的感想呢？」

　　面對絕望王赤紅色的雙眸，艾歐沉吟下，回道：「……還不錯。」

　　除了艾婭話語裡流露出的好感外，就連艾歐也稍微放緩了態度。和絕望王那種類似于「同伴」設定而使艾婭產生的惺惺相惜的好感不同，非要說的話，大約得益于雷歐納魯德身上的「妹控」標籤更容易戳中某位同為哥哥的某人的神經。

　　嘛，雖然某種意義上，絕望王目前也算是某個妹妹的哥哥就是了。

　　「最近賺到了足夠的錢，所以已經不想再幹活了。雖然唱歌也很有趣，但是呢，我更想和尼醬在這個神奇的城市裡閒逛遊玩——」

　　看到艾婭閃閃發光的眼神，絕望王嗤笑一聲，說：「啊，是啊，如你所說，這個地方可真是個……巨大的遊樂場。」

　　只不過，他即將策劃的GAME，是以這個城市雜亂無章的秩序、以及人命和鮮血填充的。

　　***

　　因為新聞裡報導了前幾日不明原因而出現的飛機失事、車輛失控、地鐵損毀……等等奇奇怪怪的事故，所以直到今天，蜜桃色頭髮的雙胞胎兄妹才終於出來逛街遊玩。

　　當然，由於某些可能出現的這樣那樣的不確定因素，為了以防萬一，艾歐在陪著妹妹的同時，手裡還拎著鳥籠。雖然有些擔心艾婭會不會覺得不方便，但是在艾歐眼裡一直都是自帶聖光背景外加美化濾鏡的妹妹，依然在艾歐面前展現出她小天使的一面——

　　「唔？為什麼會覺得不方便？因為擔心鳥籠被阻礙……啊真是的，尼醬又在杞人憂天啦！我呢，只要是和尼醬在一起，不管要做什麼都會覺得開心喔！」

　　#我家的妹妹果然是天使#

　　無師自通開啟了傻瓜哥哥模式，前一秒背景還在開小花的艾歐，下一秒就覺得自己似乎少了什麼。

　　嗯，少了什麼呢？

　　身旁的馬路，某輛鋼鐵怪物氣勢如虹的咬碎碾壓無數車輛。而在那輛巨大的鋼鐵怪物的一側，向外突出的鋼鐵柱子上則搖搖晃晃掛著某個護目鏡少年，外加一隻籠罩著白布的鳥籠。

　　望著急速遠去的鋼鐵怪物的艾歐：「……」

　　難怪覺得手上突然輕了不少，原來是少了這個……

　　……啊……

　　……！！！！！！！！

　　稍顯遲鈍的反射神經在這一刻陡然提高了速度，而艾婭也通過雙胞胎特有的心電感應，察覺到了艾歐的異樣。

　　她舉起手，五指攥在一起握成拳頭作打氣狀。

　　「不管怎麼，總之先追上去吧！」

　　長髮的少女，她的眼角在瞥見街邊的電視螢幕後陡然亮起了點子，一把揪住艾歐的衣領，迫使哥哥大人低下頭聽她訴說主意。而在艾歐點點頭後，雙胞胎兩個立刻開始大展身手——擅長器物道具製造的艾婭，很快便用能力製作了水晶材質的板車，而艾歐則召喚出藤蔓作繩索，同時喚出了善於奔跑的動物在前方拉車，不僅如此，哥哥大人還細心召喚了鳥類，以便在空中搜尋方向和跟蹤目標。

　　艾婭：「呦西！『艾歐專屬動物世界』上吧！GOGOGO——」

　　艾歐：「……」

　　一聲令下，伴隨著艾婭興奮的呼叫，乘坐著動物板車的雙胞胎立刻向前極速前進。由於是水晶制物，即使擁有生命，但是它們卻也是不會累不會餓的存在，完全不帶一絲停頓的，十分迅速追上了偏執王的那輛鋼鐵怪物。

　　以艾婭的右手掌心為軸，紫色的結晶哢啦哢啦生長出來，最後化作一柄巨大的足以能夠將那輛鋼鐵怪物劈成兩半的水晶巨劍。不僅如此，僅僅幾個呼吸的時間便作出了這樣恐怖武器的艾婭，精緻的臉孔上還掛著發自內心的愉快微笑，只是這一幕落在在後衣領還掛在外斜鋼柱上的雷歐納魯德的眼裡，有著甜美微笑的艾婭在這一刻看起來簡直可怕到爆。

　　雷歐：「等等等等不要劈下來啊我也在這上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婭：「咦？！」

　　雖然想刹車，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過於巨大的水晶劍刃，立起足足有4、5層樓的高度。雖然在艾婭手裡，水晶化作的一切器物都是輕盈的，然而對於除艾婭和艾歐以外的任何存在，這些水晶都會忠實呈現出它依照某個品質尺度而呈現出的重量。

　　去勢已盡。

　　那輛巨大的鋼鐵怪物，被艾婭從側面劈成兩半。

　　偏執王亞莉基菈乘坐的前半部分車輛依著慣性繼續向前，在和一個身軀高大的血紅色光頭怪物相撞後，似乎是被對方給打飛而以一個非自然的角度向上拋出了拋物線。

　　而掛著神之義眼持有者雷歐納魯德以及白布鳥籠的後半截車輛，則同樣在依照一個稍微平緩的拋物線掉落。唯一的區別就是，雷歐納魯德被下方的萊布拉首領克勞斯伸出雙臂接了個正著，而籠罩著白布的鳥籠則晃晃悠悠被空中的水晶雄鷹用爪子牢牢抓住，並送還給艾歐。

　　「呀，真是千鈞一髮，還好最後沒有什麼損失。是這樣沒錯吧，尼醬。」

　　「嗯。」

　　「而且雷歐和克勞斯也很好呢。」

　　「某種意義上，確實如此。」

　　與一臉淡然抱著鳥籠檢查的艾歐不同，在天然笑著的艾婭的眼前，是莫名紅了臉的克勞斯和雷歐納魯德。


☆、9 Party

　　「呐尼醬，你看，那不是神之義眼的雷歐和萊布拉首領克勞斯嘛！」

　　懷裡抱著溫熱的裝有甜甜圈漢堡薯條三明治等食物的紙袋，艾歐循著妹妹指著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了正從小摩托車上下來的兩人。

　　只是，還未等哥哥大人有所反應，艾婭已經很開心的過去打招呼了。徒留還抱著大號紙袋的艾歐站在原地，糾結著是否應該控制下妹妹的交友速度。

　　不過，那兩個人來這邊的黑|拳競技場，是要做什麼？

　　只是兀自思考著妹妹事情的艾歐，卻沒注意到習慣性牽著手的克勞斯和雷歐納魯德，在發現他們後立刻做賊心虛似的鬆開了緊握的手。

　　***

　　「原來如此，同伴在這裡被威脅了啊。」艾歐點點頭，接受了這個說法，只是身旁的艾婭卻忍不住多嘴了一句「但是這裡的老闆可是……唔唔唔！！！！」

　　頂著克勞斯和雷歐納魯德好奇的眼神，艾歐依然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繼續捂住妹妹的嘴巴，防止她把老闆是血族眷屬的事情給說出來。

　　看見艾歐捂住艾婭嘴巴的這一舉動，克勞斯忍不住問道：「怎麼了嗎？艾歐君，為什麼突然……？」

　　「沒什麼，請不用在意。」迅速打斷了克勞斯的提問，艾歐從懷裡的紙袋裡拿出一隻灑滿霜糖的麵包圈塞進艾婭的嘴巴，確定堵住了自家妹妹的嘴巴後，他才繼續對克勞斯說：「只是突然想到有急事，請恕我們失禮。」

　　揮揮手迅速告別，艾婭鼓著嘴巴吃掉那只麵包圈。雖然好奇尼醬為什麼阻止她說話，但還是沒說什麼——反正尼醬等下就會給她解釋，順便告訴她利弊，所以她完全不擔心呢。

　　果不其然，下一秒，艾歐就開始為妹妹解釋——

　　「隨隨便便告訴別人這種事情，萬一被人知道眼睛的事情怎麼辦？」

　　「雷歐和克勞斯都是好人，不會介意的哦。」

　　「但是他們以外的人會介意吧。」

　　「……不知道呢。」

　　「所以，還是安靜吧。」

　　「唔，好吧。就當是在照顧疑心病嚴重的尼醬。」

　　「……我聽得見。」

　　「嘿嘿∼」

　　艾婭吐吐舌頭，轉眼就主動從艾歐懷裡的紙袋摸出一塊水果糖塞進嘴裡，大大的眼睛眯起來，怎麼看怎麼天真可愛。

　　那些長的看不見黎明的黑夜，不是沒有遇見過不在乎他們兄妹異常的好人。

　　但是那樣好的人，總是很少很少。而且他們的周圍，也往往會住著骯髒噁心的壞人。

　　每一次被接納，換來的都是一個好人的消失。

　　所以，現在他們，已經不再需要好人的接納了。

　　艾歐和艾婭兩人的過去，本就承載了比絕大多數人更多的「內容」。為此，他們若是想要活得不那麼辛苦，就必須學會忘記一些東西。

　　一些……黑暗而痛苦的東西。

　　無論是被燒死的包子鋪老奶奶，被指控通敵的缺胳膊少腿的退休忍者叔叔，還是被打斷雙腿丟進河裡的獵戶老大爺，生活在小國夾縫村子的、那些或多或少對他們兄妹心懷善意的好人……

　　與其抓著那點溫暖令自己一直陷入怪物的痛苦，倒不如沒心沒肺的活著，更好。

　　「啊！尼醬！這個傳單上的遊樂園看起來很有趣呢！呐呐，我們去玩啦，好嘛好嘛？」

　　「明天再去吧。」

　　「好∼」

　　撲進懷裡的、15歲少女的身體，柔軟還帶著相同的溫度。自顧自靠在自家哥哥懷裡各種偷摸吃東西的艾婭，卻完全沒發現，艾歐的眼神，究竟是怎樣的。

　　陰鬱而安靜，同時承載著能夠淹沒整個世界的溫柔。

　　他很久以前就不再相信別人，現在也是。他將自己所剩無幾的那些感情全都奉獻給了音樂，除了早已化作一培黃土與骨灰的母親，艾歐的世界裡就只剩下一個人的身影。

　　也只會有那麼一個人的身影。

　　***

　　「你好，我壓克勞斯先生……20美元！」

　　將口袋裡最後一張紙鈔拿出來，配合著藏在鞋底衣領袖口等等地方的錢，全身家當加在一起也才僅僅湊到20美元。雖然乍看之下數額極為不起眼，但是對於現在站在這裡的雷歐納魯德來說，這已經是他目前的所有財產了。

　　即使有著野獸般高大野性的外表，但是雷歐納魯德卻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具身軀內部的是何等溫柔正直而紳士的心。

　　迄今為止，萊布拉的成員們解決的事件裡，雷歐納魯德都或多或少有被波及受傷。但只要他身邊有萊布拉首領克勞斯•V•萊因赫茲，名為雷歐納魯德•沃奇的少年就絕不會受到哪怕一丁點的傷害。

　　他一直都踐行著那句「有我在就絕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承諾。

　　因為原先居住的房東把他趕了出來，迫不得已只能先在萊布拉據點暫住。除了自己的神之義眼，雷歐納魯德看著萊布拉的其他人，偶爾也會忍不住嫌棄自己什麼都辦不到的弱小。但是克勞斯卻不這麼認為，相反的，這位首領一直對雷歐納魯德抱有非常體貼的心情。在看見他因為躺在沙發上睡覺而腰酸背痛的模樣後，難得的，一向溫柔體貼尊重他人的克勞斯，卻半是強硬的將雷歐納魯德邀請入自家住下。

　　同樣的，在那個放置了許多植物的溫室裡，克勞斯一邊為植物澆水，一邊對他許下的那個承諾。那個時候，表情嚴肅卻又顯得手足無措的克勞斯，也實在是讓人無法不淹沒在他的個人魅力裡。

　　啊啊，為什麼會覺得這個人這麼可愛呢？

　　看著四方舞臺上，在燈光照耀下正在進行拳拳到肉的戰鬥的克勞斯，雷歐納魯德卻驟然瞪大了眼睛。黃色護目鏡內，漂浮著銀藍色光芒的神之義眼正清晰告訴雷歐納魯德，那個正在和克勞斯對打的競技場老闆究竟是什麼人——

　　「小心！克勞斯——」

　　那是，血族眷屬。

　　被克勞斯一圈打爆的頭顱內部，宛若水銀一般的小號類人生物暴露出來。

　　已經來不及解釋了。

　　雷歐納魯德奮力推開前方模樣各種稀奇古怪的異界人，穿著藍白色長袖T恤的少年甚至顧不得回收自己的賭資。即使明知前方危險，可他依然推搡著人群努力靠近身材魁梧的紅發男人，神之義眼清晰將那個血族的真名倒映出來，而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告訴克勞斯那個名字並讓他將那個血族封印起來。

　　「小心！雷歐！」

　　大約是推搡中被弄掉了護目鏡的緣故，神之義眼的光輝立刻讓血界眷屬警惕。只是在他意識到危險之前，克勞斯就已經用他拿手的佈雷格利德流血鬥術，為雷歐架起盾牌抵擋攻擊。

　　而且，在看到雷歐納魯德險些被攻擊後，克勞斯的眼神明顯變得兇狠起來。

　　啊，不妙，老闆真的生氣了。

　　這樣想著，躲在看臺上的紮布，熟練地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對準下方的克勞斯和雷歐納魯德喀嚓拍下一張照片。

　　「唔，這個發過去的話，說不定那個母狗就會把安潔莉卡的電話號碼給我吧。」

　　再次將老闆給賣了一遍，搞定賭債•妄想著從狼人那裡打聽到美女電話號碼•人渣•紮布，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不過這兩個傢夥認真的？什麼時候的事啊？」

　　想不明白就不去想，紮布搖頭晃腦的開門離開，手裡的打火機蓋子開開又合上，金屬摩擦的聲音在走廊裡分外安靜，活像是什麼山雨欲來的不詳預感。

　　***

　　臨時租住的公寓還算乾淨，繳納了三個月的費用後，艾歐和艾婭就在這裡暫住。桌子上放著從外面買的各種零食，而艾歐則遵循著家務輪班制，放下紙筆和寫了一半的曲譜，進入廚房後便拿起菜刀開始做飯。

　　從窗邊遠眺便能看見海邊遊樂園在夜晚的燈光，艾婭興致勃勃傾聽風中傳來的微弱的歡聲笑語。她的雙臂趴在沙發頂上，歪著腦袋打量起三年前大崩壞事件後、被大霧籠罩著的能夠通往異界的中心部分——永恆虛空。

　　她撐起雙臂跳下沙發，惡作劇似的敲了敲茶几上籠罩著白布的鳥籠，隨後走到鋼琴前坐下。

　　掀開了的琴蓋的下方，是黑白二色的琴鍵。

　　艾婭眨眨眼，豎起手指略顯笨拙的按下它們。

　　「The world goes round no matter,

　　世界無論如何也會安然運轉哦

　　that's the only truth we know

　　這是我們所知道的唯一的事實

　　The world goes round, so better

　　這個世界運轉得是如此美好呀

　　better get ready to smile

　　那我最好是準備好我的微笑吧（*1）」

　　合著不甚熟練的鋼琴獨奏，艾婭低聲哼著閒適悠哉的歌詞。她的身後，是正在廚房準備食物的艾歐。

　　安靜而平和，即使只是臨時租住的公寓，氣氛也相當好。

　　而在此時，電話鈴聲響了起來。艾婭跳躍著的手指停下，而後，她從椅子上站起身，拿起了鮮紅色的塑膠外殼的電話聽筒。

　　下一秒，屬於絕望王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

　　「[喂喂∼，聽得見嗎？]」

　　看樣子是沒辦法短時間結束談話，艾婭歎口氣合上鋼琴的琴蓋。

　　「聽得見哦，不過絕望王你這個點打電話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是喲∼有個愉快的party想要邀請你來玩。]」

　　「……party？」

　　「[第二次的大崩壞——當然，是我的計畫。如何，有興趣嗎？]」

　　「大崩壞是說，能夠扭曲世界打開新通道的那個？」

　　「[沒錯沒錯∼]」

　　窗外的風呼獵獵吹進屋內，置放在茶几上的鳥籠，在絕望王說出了大崩壞的詞語後，發出了優雅清亮的鳴叫。

　　契機，來了。

　　如同回答絕望王的愉快聲線，又仿佛是在和青鳥的鳴叫作呼應，肩膀和腦袋歪著卡住電話聽筒的艾婭，她的臉上露出了邪惡又天真，妖冶又純情的笑容。

　　「好呀，我很有興趣呢∼」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4-8 08:33

☆、10 良心

　　金色的、紅色的、黃色的、橘色的……亮眼的燈光鋪在一起，營造出即使是夜晚也要亮如白晝的氛圍。

　　摩天輪緩慢轉動，艾婭和艾歐一人各占半頭，享受著搖搖擺擺攀升頂點的輕鬆感。而在摩天輪的轎廂中央，一隻籠罩著白布的鳥籠安安靜靜，仿佛只是個空空如也的雕塑，完全讓人感覺不到這裡面住著一隻活著的青鳥。

　　「大崩壞，會死很多人吧？」

　　「嗯。」

　　「絕望王接下來要的道具，是雷歐的眼睛呢。」

　　「嗯。」

　　「雖然很對不起雷歐，但是大崩壞是青鳥提示的契機呢。」

　　「……」

　　即使再遲鈍，也知道艾婭在猶豫了。

　　摩天輪轎廂外，聚集在海邊圍欄的人群裡，絕望王、墮落王和偏執王聚在一起，從天而降的破碎的飛機殘骸落下，宛若沒有光亮的流星。只有上半身活動的血族眷屬在落下地面後肆無忌憚進行破壞，雷歐納魯德拼命讀寫出它的真名，而下一刻，遍佈赫爾沙雷姆茲•羅特的、將異界與人界的崩壞控制住的結界開始騷動，破碎的光芒開始閃耀。

　　「但是，已經開始了。」

　　說著，蜜桃色長髮的女孩側過頭，遠方那棟被吸血鬼和萊布拉結社成員戰鬥而被波及，以至於被破壞的蠻徹底的大樓，閃過了怪異的光。

　　這個城市的結界開始變得不穩定，劈裡啪啦活像是捏破了的泡沫塑料。艾歐鼓動嘴巴將口裡的那根棒棒糖從左邊移到右邊的腮幫子，濃濃的奶香味充盈口腔，那股由妹妹塞進他嘴裡的甜味令他心情頗好。可惜在看見自家妹妹搖擺不定的模樣後，那點愉快全都被他丟到腦後。

　　「你想阻止？」

　　艾歐坐正身體，臉上浮現出認真的神色。對他來說，雖然青鳥提示的契機近在眼前，但若是那份契機會讓妹妹難過，大不了就重新換一個。

　　他很早以前就習慣了等待，更何況現在他還有妹妹在身邊，就更無所謂了。

　　「……還是算了。」即使知道艾歐無論如何都會幫她，艾婭還是垂著腦袋搖搖頭。「再說，就算真的有什麼，克勞斯也不會丟下雷歐不管的，嗯。」

　　雖然對事實的真相不是很明白，但是直覺令她對這點篤信不疑。見狀，艾歐身體前傾，用他乾燥柔軟的手摸摸艾婭的額頭。小小空間的摩天輪的車廂，關上門就仿佛開闢出一片自我安靜的空間，無論外面的聲音多麼喧鬧，也休想打擾到位於頂端的這節轎廂。

　　「那我們就等，等著【大崩壞】降臨吧。」

　　***

　　金髮的孩子，有兩個。

　　一個是，什麼能力都沒有的女孩子。

　　一個是，自身能力異樣強大的男孩。

　　不知何時起，開始用爸爸的相機四處拍照，卻唯獨不拍自己的妹妹。

　　以及，試圖將妹妹的相機從壞孩子們手裡搶回來，而落入河裡的哥哥。

　　還有，在大崩壞降臨之際，手握槍|支跌坐在地的妹妹。

　　和毅然決然交易出自己的軀體為容器，保護她的哥哥。

　　而，將一切的一切拉起帷幕的是——

　　以結界代替心臟活下來的妹妹

　　和

　　被絕望王附身了的哥哥

　　將偏執王亞莉基菈給予他的東西放在瑪麗•馬克白的手中，親眼看著她將雷歐納魯德帶到醫院墓地的教堂裡。絕望王的紅色眼眸在那瞬間亮的驚人，威廉•馬克白的超能力更是為他所用，禁錮了雷歐納魯德察覺到不妙而企圖逃走的身軀。

　　「看吧，第二次大崩壞，開始了。」

　　***

　　當艾歐和艾婭手牽手從摩天輪上下來時，整座城市已經彌漫起遮蔽視線的濃重迷霧。拎著鳥籠的青年隨意一瞥，水晶的豹子便從他的腳邊召喚而來。它對前方的僵屍露出獠牙，足前也伸出銳利的彎月狀指甲。而身側的艾婭也笑眯起眼睛，右手手腕隨意一翻，便空手抓了柄薄冰似的刀片。個頭堪堪到兄長肩膀的少女，眉眼紛飛宛若春日盛開的桃花，燦爛漂亮的讓人移不開眼睛。右腳發力，整個人便如同一隻粉色的利箭，沖入僵屍群中噗嗤噗嗤的便輕易砍下好幾個僵屍的頭顱。

　　「和活人的手感不一樣，砍下去的時候，有種僵硬的滯澀感，血的味道也很臭。」

　　將自顧自抱怨著什麼的妹妹拎回身邊，艾歐隨手擦掉艾婭手臂上濺到的液體，打個呼哨，又召喚了數隻尖牙利爪的動物出來清路。

　　「真是便利呢∼，無論看幾次都覺得，尼醬好適合統率的將軍那樣子的角色呢！」

　　艾婭像是小貓似的，用袖口的布料擦乾淨臉。居住著青鳥的鳥籠被艾歐交付給妹妹保管，同時也限制住了艾婭出去大殺特殺的行動，令她只能乖乖跟在艾歐的身邊，抱著被白布蓋住的鳥籠，看艾歐召喚出水晶生物們為他們開闢出前進的道路。

　　「並不是那樣的。」

　　「？」

　　一無所知的、懵懵懂懂的眼神，在看向自己的時候，盛滿了信任與依賴。

　　艾歐想了想，對艾婭說：「統率，不是我能做的。」

　　「為什麼？明明就能夠召喚那∼麼多的動物軍團，不管是毛茸茸還是毛絨絨都有，為什麼尼醬不適合做統率。」

　　艾婭還在比著雙手試圖說明「那麼多」究竟是怎樣的範圍，而艾歐卻已經熟練的開始安撫她。

　　「統率需要對身後的人負責。」

　　「嗯，然後呢？」

　　「我只會用這份力量保護你。」

　　眨眨眼，明白艾歐想要表達的意思後，艾婭頗為不好意思的捂住臉。

　　「我、我很強的，才才才不要尼醬保護呢！」

　　「真的？」

　　「唔……不過，偶爾的時候，也不是不能讓尼醬你，保護我那麼一下下啦……」

　　少女微微低著頭，顯得有些不好意思。若是旁人見到這樣的艾婭，或許會忍不住有些心動，但是此時此刻站在這裡的，是她的雙生兄長艾歐。

　　因此，蜜桃色短髮的青年僅僅是將她攬到身邊，拎著鳥籠和她一起朝前走。

　　世界很大，心靈卻窄小。

　　小到，只能裝下至親。

　　攬住艾婭的那只手搭在她肩膀一側，透過掌心向她傳遞過去屬於艾歐的溫度。暖暖的讓人安心，又仿佛是足以令她依靠的感覺。

　　很弱啊。

　　最初從地牢裡救出來的尼醬，身體孱弱不堪，眼睛甚至因為長期在黑暗之中出現退化，連稍強一些的光線都無法直視。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冷靜、敏銳、自如操縱樂曲乃至間接篡改記憶，譜寫出可以令世界為之瘋狂的曲譜，揮手間能夠召喚出大量生命，就宛若……宛若……

　　神明。

　　後背彌漫起莫名的冷意，艾婭搖搖頭將那股奇怪而不詳的預感丟到腦後。她抬起頭，艾歐那張與她如出一轍的精緻臉孔十分明朗，而在察覺到妹妹盯著自己的視線後，無論是側顏的線條還是嘴邊的弧度，全部都是艾婭最熟悉的柔和溫暖。

　　「怎麼了？」

　　「嘿嘿∼，沒∼什∼麼∼」

　　和艾婭莫名開心的心情相同，清亮甜美的少女音色堪比空靈飄渺的天使之音。以拉長了尾音的輕快哼唱為開頭，兄妹倆的前方，不知何時起已經被清出一條踐踏著碎肉與髒汙、絕對需要為觀者的馬賽克道路。

　　僵屍的殘肢混雜著人類的新鮮血液，在空氣裡繪製出一副腐爛卻新鮮的味道。閃耀著紫色水晶般耀眼光芒的生物們，在靠近了兄妹倆後，全都統一低下頭顱，展現出馴服的姿態。

　　城市的格局被改寫，活人被僵屍漸漸取代，重力等常規觀測下的物理法則出現異常。

　　但是，阻擋不了他們前進的腳步。

　　「抱歉……」

　　即將觸碰到大崩壞引發的契機的前一秒，艾婭抿著嘴巴，眼神遊移。她拉住了艾歐的袖口，既阻止了艾歐前進的腳步，同時也阻止了艾歐觸碰契機的手。

　　青年轉過頭，視角下方的是少有的露出猶豫神色的妹妹。

　　他沒有說話，一如艾婭對他信賴的那般，靜靜等待對方的解釋。只不過這一次雙方角色對調，需要作出解釋的是艾婭，而傾聽話語的則是艾歐。

　　「絕望王也好，雷歐也好，克勞斯也好……我、我果然……」

　　「不能擅自犧牲那些很好很好的人的生命，來滿足自己的願望！」

　　——心軟了呢。

　　一直以來，在被黑暗崩潰後而選擇隨心所欲活著的艾婭，終於撿起了那份被她丟棄許久的「良心」。

　　——因為認識到了，人是需要背負著什麼、遵守著什麼、束縛著什麼而活下去的。

　　而就在艾婭被「良心」驅使著，決意回去尋找雷歐和絕望王的時候。

　　艾歐，笑了。


☆、11 改變

　　每個人都會有對自己來說非常重要的東西。親情、友情、愛情、權勢、地位、金錢、實力……不外如是。

　　可對於「人」來說，更為重要的卻是——底線與準則。

　　超過了某一條底線，那麼站在那裡的僅僅只是一個披著人皮的畜生。打破了某一條準則，即使外表再美麗，內在也只是個腐朽糜爛的垃圾。

　　艾歐是知道的，知道自己遠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可靠。

　　他沒有底線，也沒有原則，迄今為止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妹妹而已。

　　這不正常。

　　但是，艾婭是正常的。

　　雖然任性、調皮、有時候會很麻煩，但是艾婭被多多良帶著，一點一點知曉了「人類」該有的道德。

　　所以，艾婭就是艾歐行事的準則。她既是兄長內心的準繩，也是束縛住他的小小的良心。

　　哪怕這顆小小的良心，自己也還懵懵懂懂不甚明瞭。

　　***

　　「抱歉！真的超∼抱歉的！」

　　艾婭雙手合十低下頭，這是她從吠舞羅裡十束多多良身上學到的技能。不管亞麻色頭髮的青年對周防尊做出什麼惡作劇，即使是他惡意將赤色王者的頭髮給剪成那種奇怪的須須樣，在十束多多良的撒嬌討好後，也總能順利安撫好他的王。

　　正因如此，艾婭也莫名其妙get到了這個特別好用的道歉姿勢。

　　輕笑著拍拍妹妹的小腦袋，因為艾婭擁有良心而自己也愉快不少的艾歐，絲毫不將眼前那個近在咫尺的穿越節點放在眼裡。

　　「無所謂。」青年搖搖頭，細碎柔軟的髮絲略過眼簾，留下一圈蜜桃色的倒影。「契機沒了，還可以再找。」

　　「但是尼醬不會覺得麻煩嗎？」艾婭仰起頭。雖然現在的她已經有15歲少女的模樣，可面對20歲青年外表的艾歐，她依然需要像這樣抬起頭才能看見哥哥的模樣。

　　「我不會的。」艾歐頓了頓，穿越的契機節點就在身後，而他即便越走越遠，也毫無一絲不情願的情緒。

　　「有你在，就不會。」

　　艾婭就是艾歐行動的準繩，是束縛他安靜淡漠的鎖，是為他刻下底線的天秤。

　　妹妹的意志，即是他前進的方向。

　　即使艾歐才是雙胞胎裡真正佔據絕大多數力量、擁有主導權的那個，他也心甘情願將自己的韁繩放進艾婭的手中。

　　如果他的強大，有一天會傷害到妹妹。那麼在那之前，就讓本就重要的妹妹變得更加更加無可替代，重要的、誰也奪不走的、誰也取代不了的、誰也不能從他身邊傷害到艾婭哪怕一根頭髮絲……

　　即使對手是神明，乃至整個世界的概念

　　都不行！

　　***

　　艾婭操縱紫色結晶「哢啦哢啦」自磚塊縫隙之中向上生長，為雷歐納魯德補齊了逐漸崩塌的階梯。肆無忌憚攻擊市民的僵屍群則被艾歐的水晶動物們擋下，甚至連靠近抱著鳥籠的青年周身五米都辦不到。

　　「你們兩個……？」

　　或許是絕望王曾經對他透露過些許口風吧，因此，在看到本該借大崩壞這個機會離開這裡的艾歐艾婭出現在自己身邊，雷歐納魯德驚訝的瞪大眼睛。神之義眼的湛藍光輝瑰麗無比，就連少年那張天真還有些傻乎乎的臉孔，都增添了幾分莫名的驚豔。

　　「抱歉呢，之前很自私的只考慮了自己的事。」說著，艾婭回過頭，對雷歐納魯德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而後反手砍下一隻靠近過來的僵屍的腦袋，甚至還補上一刀，確認僵屍不會再繼續動彈，艾婭才繼續說道：「對我來說，回『家』是很一件非常非常有意義是事情。可是啊，如果這件事情需要靠犧牲雷歐這樣很好很好的人來達成……果然還是有什麼地方很奇怪。」

　　同理心、憐憫、善良、正義……

　　真的要細分，支持艾婭放棄契機選擇救助雷歐納魯德的，並非是以上種種冠冕堂皇的原因。

　　說到底，僅僅是「看不順眼」的地步而已。

　　可就是這樣的理由，卻也證明瞭艾婭的改變——

　　殺戮不是解決問題的唯一方法，鮮血也並非必要的嗜求。掠奪他人的性命是不正當的行為，肆意踐踏生命也絕非善者所為。

　　……

　　嚮往著陽光的同時，自身也會被那份光明改變同化。

　　最後，便能夠成為，在藍天下開懷大笑的善良的女孩。

　　一定，會的吧。

　　K•K佔據高點狙|擊，紮布揮下血劍，史蒂芬足踏冰寒，珍傳遞情報，血槌砸下巨拳，傑特轉動血戟，克勞斯揮動拳頭……他們各自發揮力量清除僵屍，而雷歐納魯德則被艾婭和艾歐帶著，朝著絕望王所在的廢墟教堂前進。

　　「這個距離太遠了……會趕不及的！」

　　神之義眼跳過距離的限制，輕而易舉便讓雷歐看見了瀕臨死亡崩潰的絕望王。

　　「時間……時間已經……啊啊啊啊就沒有什麼快速的方法嗎！！！」

　　焦急之下，雷歐納魯德忍不住失態大喊，然而他這般洩氣的話語，卻換來了艾婭帥氣的拇指閃光。

　　「那個的話不用擔心，已經幫你通知了克勞斯喲！」

　　「……誒？」

　　短促的鼻音在下一刻被幾乎劃破高空的尖叫取代。

　　無他，三人的身後，是乘坐吉普車而來的是世界首屈一指的吸血鬼對策專家，「豪運」的布利茨•T•艾布拉姆斯，以及受他身上吸血鬼詛咒而帶來的厄運一般的火流星群。

　　當然，布利茨•T•艾布拉姆斯本人毫髮無傷就是了。

　　在確認了瑪麗•馬克白，也就是小白的狀況後，雷歐不顧自己方才還被波及到的狼狽，繼續向前奔跑。而艾歐和艾婭在擋下了波及到他們的事故後卻發現，雷歐已經跑的沒影了。

　　不，正確的來說，是被血槌大力丟到空中，而後被珍帶著險些撞上漂浮在空中的大樓殘骸，所幸被紮布的血線拉住改變方向，順便被傑特施展風神流派血鬥術接住緩衝。然而，還不待雷歐納魯德稍微喘口氣，便被大群的僵屍包圍。

　　幸好，紮布不知何時來到這裡救場，而之後，克勞斯的管家吉伯特，則駕駛著那輛炫酷到足以吸引任何男人目光的車輛來到雷歐納魯德的面前。

　　「請上來吧，雷歐納魯德君。克勞斯先生吩咐我前來接您。」

　　在這猶如噩夢一般的遊樂園裡，雖然做法稍顯粗暴，但雷歐納魯德卻得到了萊布拉所有人的幫助，越過層層疊疊破損的建築物，終於順利抵達了絕望王與克勞斯戰鬥過後完全成為廢墟的地方。

　　深藍色的長風衣衣擺飄搖，他的金髮閃耀光輝，但是肉眼可見的死氣卻從他的身軀中彌漫出來，任誰看了也難以想像，此刻這個虛弱狼狽的少年，就是引發了這場可怕大崩壞的罪魁禍首。

　　而雷歐上前幾步，站在了克勞斯和絕望王的面前。

　　黑夜過去，湛藍色的神之義眼望向前方，逐漸變藍的天空之下，普普通通的少年，在這一刻卻宛若勇者。他的身姿既不高大也不魁梧，可他逆光站在那裡，卻偏生令人內心迸發出巨大的勇氣。

　　「雷歐……」

　　來不及細想為什麼雷歐納魯德會出現在這裡，早一步被自己管家出賣了的克勞斯，下一秒便看見神之義眼的少年對他露出微笑。

　　「抱歉讓你久等了，克勞斯，還有絕望王……」

　　「我，就在這裡。」


☆、12 離開

　　「你的溫柔、陽光、愛嘮叨，極強的正義感、為夥伴著想、為人誠實……雖然你對這些都毫無自覺，但是，雷歐你的【普通】，世間一般將其譽為【勇敢】或是【高潔】。正是這樣的你，才會不顧危險奔向友人所在的地方——」

　　——聽得到。

　　「哥哥是我的【龜騎士】，雖然慢吞吞的固執又笨拙，但是遇到危險的時候，一定會主動站出來保護我。」

　　——全部，都聽得到。

　　「中央醫院的廢棄墓地……雷歐就在那裡……誰都好，拜託了……去救、去救雷歐……」

　　——喜愛自己的人的話語。

　　「並不是我選擇了他，而是他接納了我。」

　　——還有。

　　「雷歐，我會保護你，不僅僅是因為你的眼睛，更是因為……」

　　——被自己喜愛的人的話語。

　　——全都，聽得到喔。

　　紅棕色的小卷毛狼狽不堪，褲腳的灰塵和血污令他看起來和乞丐沒什麼區別。雷歐納魯德一把扯下護目鏡，碎裂了一半的神之義眼即使破損也依然美麗。

　　「——」

　　雷歐那傢夥，在，呐喊著，什麼……？

　　察覺到什麼，金髮的絕望王在一瞬間瞪大眼睛，血一樣的虹膜陡然迸發出美麗的色澤。

　　並不是「無謂之言」啊。

　　將自己的看法、自己的意見、自己的心情，通過聲帶和口腔傳遞出去，引起共鳴……語言的存在絕非無用，事實上，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語言還要更為有力的武器了。

　　它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既可轉眼令你登入雲霄身心舒坦，也能頃刻間將你打入地獄萬箭穿心。席捲了人類複雜微妙種種情感的詞語，當它們從嘴巴裡說出的那一刻，就都被賦予了各種各樣不同的含義。

　　而且，有些話如果不說出來，根本就沒有意義。

　　腳上的運動鞋表面全是塵土，鞋底的觸感黏黏的，大約是沾到了僵屍的□□或是誰的鮮血。藍白色的長袖T恤也被什麼東西刮到，袖口和下擺都有好長一道的口子。即使雷歐納魯德逆光站立，克勞斯也依然能夠看見他左側的神之義眼出現破損，便是棕紅色頭髮的少年的眼角，也還殘留了點猩紅色的痕跡。

　　一定很痛吧。

　　無論外表還是身體都只是普通人，比起其他萊布拉的成員都要更容易受傷，總是被波及到而被送進醫院的雷歐納魯德，此刻卻完全沒有如同之前那般呼聲喊痛。相反的，他的表情堅定有力，即使外表狼狽也無法掩藏內裡的高潔勇敢。

　　承認吧。克勞斯對自己說。你無法控制你的目光從少年的身上移開，也無法控制的希望將他放在身邊保護起來，如同巨龍蹲守它的財寶，而你也將少年視為你的珍寶，無法自拔。

　　太陽在升起。

　　明亮的、溫暖的、能夠照耀萬物的太陽，從雷歐納魯德•沃奇的身後升起。

　　「你……只要還想迎著光芒踏出一步，你的靈魂便沒有真正宣告失敗！」

　　「另一個你，還沒有放棄！」

　　「所以，你怎麼可以放棄！」

　　「小白——」

　　看呐，撕心裂肺呼喊的英雄，就站在世界的中央（*1）

　　***

　　從意味著生命力的青翠草坪上坐起身，金髮綠眸的少女，對雷歐露出微笑。

　　「雷歐，要和克勞斯先生，好好活下去喔∼」

　　***

　　從斜挎著的小背包裡拿出棒棒糖放在嘴裡，艾婭喀嚓咬碎糖塊。因為艾歐和一大群動物軍團在周圍，艾婭連熱身的機會都沒有，只能抱著籠罩白布的樹枝鳥籠坐在街邊歪斜的護欄上。

　　「風帶來了聲音呢。」

　　「是麼。」

　　「絕望王似乎離開了呢。」

　　「哦。」

　　「我的話，大概也會一樣的吧。」

　　「什麼？」

　　「尼醬不在的世界，對我來說，真的和荒蕪沒什麼區別。」

　　「我也是。你不在的世界，沒有任何意義。」

　　「絕對沒辦法一個人活下去啊，這種事情，就算只是想像也辦不到。」

　　「所以，千萬不要放開我的手。」

　　青年特有的、骨節分明的手，掌心溫熱而乾燥，是最為上等的演奏樂器的手，同時也是艾婭最喜歡的能夠為她編發摸頭的手。

　　毫不猶豫將自己的手交付過去，艾婭借著這個動作跳下護欄，和艾歐一起走到了主戰場的中央。

　　青鳥在鳴叫。

　　互相擁抱著彼此的金髮兄妹，用最後殘存的力量修復並重新建立結界。金色的光芒耀眼無比，即使是雷歐的神之義眼也無法直視。

　　不過，似乎有兩個人影閃過……？

　　而當那陣金色的光芒散去，面對著空無一人的地面，雷歐猶豫著從地上撿起什麼東西。

　　「這是，青色的羽毛……啊！嗚啊啊啊啊克勞斯你還好麼？！受的傷好嚴重！！！不行，要趕快去治療啊！」

　　「別擔心，我沒事。」

　　吵吵鬧鬧的，以雷歐納魯德和克勞斯為中心，萊布拉的成員開始聚集。

　　不過，在這兩人的周圍半徑5米內，是沒有人靠近了。

　　「挺起胸膛吧，雷歐，我以你為傲。」

　　「誒，那個，也、也沒有吧……」

　　圍觀群眾：閃瞎眼了啊！

　　***

　　能夠將一整個城市的結界重新修復完成，所需要的能量絕對遠超出大部分人的想像。然而這份能量若是用於打破空間壁壘卻還是不夠看，因此，在察覺到不妙的時候，艾歐和艾婭對視一眼，各自極為默契的開始演唱歌曲，同時召喚出密密麻麻的紫色結晶包裹身體，以此來保護他們不會受傷。

　　不完整的契機帶有風險，但是眼下也實在是沒有更好的方法了。

　　這樣想著，艾歐將妹妹更加牢固的護在懷裡，只是當他伸手的那一刻，他才突然發現——

　　手，變小了！

　　纖長有力、能夠輕鬆越過數個鋼琴琴鍵演奏出華麗樂曲的手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縮短。不僅如此，身上也傳來了令人牙酸的骨骼作響的聲音。

　　驚詫於自身變化的同時，艾歐也沒有忘記艾婭。而在他的懷裡，少女模樣的妹妹卻又開始縮小。幼嫩的五官和孩子氣的面龐無比熟悉，卻也讓艾歐忍不住的有些頭疼。

　　之前就一直抱怨自己長不大的妹妹一朝回到解放前，回頭等她醒過來肯定又要開始鬧，怎麼辦線上等急急急。

　　不過，目前唯一能夠安慰到艾婭的，大約也就只有「艾歐也跟著一起變小」的這件事了吧。

　　他閉上眼，同時將妹妹更加緊密的護在懷裡。鳥籠似乎感應到了什麼，白布動了動。在雙胞胎兄妹徹底失去意識陷入昏迷後，渾身青色服飾的青發男人懸浮虛空，展開的寬袖猶如鳥兒張開的雙翼，將艾歐和艾婭好好罩住保護起來。

　　而後，前往新的世界。


第六卷：洋溢著熱情與羈絆的麥克風
       
☆、1 入學

　　早上的陽光十分明亮，然而這份光線卻無法透過被厚實窗簾嚴嚴實實擋住的窗戶。相互依偎在一起熟睡的雙胞胎兄妹臉挨著臉，粉粉嫩嫩的皮膚令人幾乎以為是哪裡的天使，任誰見了都會被可愛到忍不住尖叫。

　　一道敲門聲毫不留情打破這份清晨的寧靜，面無表情的藍發少年，習慣性越過那對還在床上賴著的兄妹，徑直走到床邊拉開窗簾。刺目的光線頃刻間充盈屋內，而床上的女孩則下意識皺起眉頭縮進被子裡。

　　黑子哲也：「……不要賴床。」

　　和身邊試圖賴床的艾婭不同，艾歐則眨眨眼，很快清醒過來：「……哲？」

　　黑子哲也對他點點頭，說：「早上好，艾歐，還有艾婭。現在要起床了哦。」

　　「……起床幹嘛？」艾婭磨磨蹭蹭伸出一隻手，抓起床頭的手機看了眼時間，便立刻倒頭回去。「好早！再睡會兒啦！」

　　「不行，今天要去學校報導，還有入學儀式。」說著，黑子哲也伸手扯住艾婭的臉頰。

　　「嚶嚶補要辣……我知道了，我現在就起來可以了吧！」

　　和雖然賴床但是總體聽話的艾婭不同，艾歐則下意識回避了黑子哲也的目光。

　　「……不想去。」

　　「不去會很麻煩的，艾歐。」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學習是義務，就算你和艾婭已經在網上的唱見區出名，每天都有腦殘粉給你們貢獻收入，至少也要念完高中……當然，媽媽和爸爸的意思是希望你們兩個最好可以念到大學。」

　　面對有著迷之長兄氣息的黑子哲也，艾歐低垂下頭，雖然內心還是不怎麼情願，但終究還是順了他的意。

　　「知道了，現在就起。」

　　***

　　以5歲稚齡被黑子家的夫婦收養，上頭多了一個沒什麼存在感卻很會護短的哲也哥哥。生活平平淡淡，仿佛之前的所有經歷都只是一場長的過頭的噩夢。

　　視線瞟見懸掛在視窗的鳥籠，繡有金色紋路的白布依然向下罩住不讓人窺見鳥籠內的東西，似乎是因為那是當年艾歐和艾婭唯一抱在懷裡的東西，所以黑子家的夫婦也沒有以為是垃圾丟掉，而是很小心的保存下來做了紀念。

　　沒有人掀開白布，可是艾歐卻察覺得到，那裡面已經沒有青鳥的存在了。即便如此，艾歐還是會每個月往裡面放些新鮮水果，而除此之外的，就是漫長的等待。

　　——不是他們的世界。

　　同樣是和平到讓人忍不住流淚的世界，可是這裡沒有S4也沒有吠舞羅。大部分的按鍵手機裡偶爾有幾個滑動螢幕的智慧機，而最為熟悉的終端機卻從未見過。路上沒有會說短句的清掃機器人，就連時不時爆發的超能力者騷亂都沒有。

　　懷念著，懷念著那個既和平又不和平的世界。

　　「尼醬∼我已經準備好了，你呢？」

　　帝光的白色校服穿在女孩的身上，配著她披散下來的長髮，分外美麗。艾歐看見她後，臉上的表情不由得柔和許多，他招招手示意艾婭過來，然後拿起梳子和皮筋給她紮頭髮。

　　「我也馬上就好。」

　　端著一盤水煮蛋的黑子哲也，在看見低頭認認真真給人梳頭的艾歐，以及笑眯眯坐在椅子上晃著腿的艾婭後，毫不猶豫轉身就走。

　　#家裡收養的弟弟妹妹總是在秀恩愛真的好煩人=A=#

　　當年從家中獨子突然變成兩個收養而來的弟弟妹妹的兄長，黑子哲也自一開始也鬧過彆扭，但是再怎麼不開心，十年相處下來也有了感情。時至今日，即使會被別人說「你們兄弟姐妹長得一點也不像」，黑子哲也也依然能夠挺起胸膛告訴他們「我們的確是兄弟」。

　　給家裡養的黑貓食盆裡添上貓糧和清水，這幾隻毛茸茸的小傢夥就會自動湊過來用它們柔軟的背部磨蹭你的腳踝。親昵的揉揉它們的小腦袋，黑子哲也便看到脖子系著紅色蝴蝶結的喵媽媽踱著優雅的貓步走來。

　　「早上好，荻醬。」

　　「喵……」

　　小學時期認識的朋友荻原成浩，因為家裡媽媽過敏的緣故沒辦法養貓，所以就把他們在路口撿到的這只貓咪拜託給黑子哲也養著。這麼幾年下來，這位可愛她也已經生下了好幾隻小貓。小學時期還因為這樣而送走好幾隻，只是在安分幾年後，她又不甘寂寞的抱著鼓鼓囊囊的肚子來回跑。揉揉這只被他惡作劇似的起名為「荻醬」的黑貓，黑子哲也考慮著自己或許應該帶她去寵物醫院做絕育手術。

　　「在想什麼，哲哥？」

　　「在想，週末或許該帶荻醬去寵物醫院，嗯，做個絕育手術什麼的。」

　　「咦咦？為什麼？為什麼要手術？荻醬生病了？！」

　　「不是。但是覺得荻醬的年齡已經很大了，如果再生小貓的話，恐怕會沒辦法活很久。」

　　「這樣啊！」艾婭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荻醬現在已經很少輕盈的跑動了。這只溫順優雅的黑貓，最近經常做的就是黏在幾位小主人的身邊，以及為她的小貓們舔毛。

　　蜜桃色長髮的女孩蹲下來，摸摸這只又摸摸那只，最後則將荻醬抱起來，惹得小貓們紛紛「喵喵」叫著跟在她的腳邊。

　　「不然，小貓們就不要送走了吧。我們都去上學的話，荻醬自己一個人在家會很孤單的，呐呐，留下來兩隻給荻醬好嘛？」

　　面對艾婭懇切的眼神，黑子哲也別過頭。

　　「如果找不到收養它們的人家，就留下來吧。」

　　「好耶！哲哥麼麼噠∼」

　　「……」艾歐沉默一下，伸手不輕不重敲了下艾婭的額頭，「……不要亂學網上的奇怪詞語！」

　　「那尼醬也麼麼噠∼？」艾婭歪頭。

　　艾歐：「……麼麼噠。」

　　「……」黑子哲也默默扭頭。

　　#不行，果然還是覺得好膩歪#

　　換了貓砂，吃了早飯，臨出門前再確認一下電器還有煤氣有沒有關好，窗戶有沒有鎖上，最後三個人才出門。除去路上經常有人因為被黑子哲也嚇到，基本完美。

　　「啊對了對了，哲哥，這個給你聽——尼醬又寫了新歌，不過歌詞還沒寫，所以只有旋律。因為是哲哥所以才先給你聽的喔！」

　　「嗯，謝謝。」

　　接過MP3的耳機，一段空靈悠長的旋律打著旋兒流進黑子哲也的耳中。

　　「很好聽哦。」

　　聽完了那一小段的片段，他摘下耳機，剛要還給艾婭，卻因為他自身的無存在感而被路人撞到。手一滑，那只小小的mp3就落到地上，擁擠的人群裡皮鞋或運動鞋來回一踢，就徹底看不見了。

　　「抱歉！」

　　黑子哲也還想過去搜尋看看，但是早上這個點正是人們上班上學的黃金時段。即使是他也不容易穿越沙丁魚罐頭似的人群。

　　但是，艾婭卻拉住了他。

　　「沒關係的啦，哲哥。回頭再買個新的就好，喏，電車已經來了喔！」

　　「……但是……」

　　「我們是家人啊，那種小事不用介意。來，走嘛走嘛∼」

　　被艾婭雙手推著後背，黑子哲也的目光依然忍不住在那個方向的地面上搜尋。然而最終還是被艾婭推著上了電車。

　　以前還不覺得，但是現在，漸漸能夠感覺得到名為【才能】的壁壘。

　　無論是籃球部裡漸漸開花結果的同伴，還是近兩年做網路唱見小賺一筆，甚至隱隱有被演藝公司看中簽約的弟弟和妹妹。越是親近，就越看得清他們的能力，也因此對自己感到了迷惘。

　　「哲哥，到站了哦，怎麼還在發呆？」

　　「啊，這就來。」

　　但是艾歐和艾婭終究還是不同的。

　　家人，絕不會分道揚鑣。

　　「哲哥∼」

　　「哲哥。」

　　同樣穿著帝光的校服，紛飛的櫻花下，少年抿著嘴在原地等他，而少女則開心笑著對他揮手。即使他們之間也有【才能】的鴻溝，可是艾歐和艾婭從未因此而自負，對著他這個兄長依然親切有加笑容明朗。

　　這樣想著，最近因為籃球部的事情而有些糟心的黑子哲也，稍微覺得開心了點。

　　「來了。」

　　他踏步上前，一手牽起一個，和兩位毫無血緣關係的弟弟妹妹進入帝光的校園。艾婭笑容燦爛還晃晃手臂，即便是性格冷淡的艾歐也主動握住了這位「兄長」的手——黑子哲也或許平庸，但是對家人卻是實打實的好，十年相處下來，艾歐和艾婭喊他哥哥也自然是毫無壓力。

　　***

　　因為黑子哲也比他們大一年，所以艾歐和艾婭參加完入學儀式，是被這位義兄帶著認清帝光學院的路，還有自己的班級的。

　　不過也不知道艾歐是怎麼考的，居然和艾婭剛剛好同分，不僅班級分在一起，就連座位也是前後座。黑子哲也抽抽眼角，決定不去深究——反正類似事情已經不少，用膝蓋想都能知道艾歐完全是為了艾婭才會這麼幹。

　　雖說黑子哲也和艾歐艾婭也很親近，但是像艾歐那樣對艾婭已經溺愛到言聽計從的地步，就算是黑子哲也也還是有些受不了。

　　——在家裡就算了，你們兩個在外面也稍微收斂點啊。

　　突然想到了什麼，他腳步一頓便停住了。注意到這點，身後跟著黑子哲也的兄妹倆也停住了腳步。

　　「哲哥怎麼了？」

　　艾婭歪頭，恰好一縷春風拂過，撩起了她的髮絲。黑子哲也還未來得及伸手，艾歐就已經幫她把那縷亂了的頭髮順好。

　　被這一幕又給刺到眼睛，頓了下，黑子家的長兄才繼續說：「帝光不僅偏差值要求高，對其它方面的能力也有要求。也就是說，你們兩個還要參加社團活動。」

　　除了某個需要打上馬賽克的血腥愛好就只會唱歌的廢柴艾婭：「……」

　　對於人群和集體活動向來唯恐避之不及的死宅艾歐：「……」

　　——啊，退學吧。


☆、2 偵查

　　雖然艾歐和艾婭兩個超不情願，但還是被黑子哲也壓著參加了個社團。考慮到這兩人總是膩在一起，黑子哲也還特意向社團請了半天假，專門用來給自家倆小孩挑社團。可惜不是被艾歐嫌人多就是被艾婭嫌麻煩，最後還是赤司征十郎知道了黑子哲也的請假理由後，哭笑不得的幫忙給這兩人在籃球部掛了個名，才算解決了問題。

　　黑子哲也微微皺眉：「不過赤司君這樣好麼？總覺得有些公私不分了。」

　　將手裡的記錄本輕輕敲在黑子哲也的頭頂，赤司征十郎笑著搖搖頭，說：「沒關係，畢竟他們也是黑子你的家人。佔用的名額是籃球部助理而不是隊員，五月那邊也沒有意見，你就放心吧。」

　　「真的太感謝了，赤司君。」

　　「哪裡，而且能夠看到笨蛋哥哥模樣的黑子，我倒是覺得很有趣。」

　　「請不要在這種地方嘲笑我，赤司君。」

　　「哈哈，抱歉抱歉。」紅發的籃球部部長笑容溫和，在面對黑子哲也的時候，眼神裡還帶了點小促狹。「因為黑子很少提家人的事，所以我對那兩人也有些好奇。」

　　黑子哲也：「……」

　　總不能逢人就說我家有個只會蹲家裡寫曲子的死宅，和一個隻會唱歌的網路唱見，而且這兩個和我長得完全不像的弟弟妹妹還是收養的吧？

　　因為新聞裡經常報導一些腦殘粉的瘋狂舉動，再加上艾歐和艾婭長得精緻漂亮，作為哥哥的黑子哲也幾乎要操碎了心。以前還好，自從最近艾歐和艾婭在網路唱見上火了起來，每次要上傳新歌都必須要黑子哲也在旁邊監督。不許透露個人照片，不許公佈私人手機郵箱，家庭住址和學校資訊更是統統保密，不過也多虧了有哲也在旁邊看著，迄今為止，兄妹倆的生活才沒有被打擾。

　　五月桃井大約是因為黑子哲也的關係，對艾歐和艾婭他們兩個掛名經理愛屋及烏。不僅一點意見都沒有，還主動給兩人買了冰棒，話裡話外都在打聽黑子哲也的喜好。

　　「哲哥的話，應該會喜歡溫柔的人吧？」艾婭舔著冰棒，曲起手肘戳了戳艾歐的腰部，「呐，尼醬你說呢？」

　　艾歐點點頭，也沒在意艾婭戳他腰部的事。看在五月桃井對黑子哲也那份純粹美好的好感上，他順口補充道：「哲哥很會玩夾娃娃機，平時也很愛看文庫本小說，對了，水煮蛋做的很好吃。」

　　旁邊的五月桃井聽得眼睛都在放光，拿起筆在小本子上刷刷刷的記下來。「還有嗎？關於黑子君的事情請務必告訴我更多！」

　　艾婭眨眨眼睛：「那籃球部的事情……？」

　　五月桃井立刻拍胸脯：「沒問題！請儘管交給我吧！黑子君的弟弟妹妹只要在椅子上坐著看黑子君比賽的帥氣就好了！」

　　圍觀了某地下交易的艾歐：「……」

　　——為了哲哥的心臟著想，以後哲哥負責的那份家務就由他來做吧。

　　***

　　對籃球這種充滿身體碰撞的運動沒興趣，而且也完全不懂籃球規則。艾歐和艾婭坐在場邊的椅子上百無聊賴，不過看見黑子哲也開心的表情，雙胞胎兩個也就把抱怨的話咽進肚子裡。

　　「抱歉，等很久了吧。」

　　本來以為弟弟妹妹會不耐煩的先走掉，所以在看見艾歐艾婭還在這裡時，黑子哲也心裡還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在艾歐給他遞水，艾婭給他拿毛巾擦汗後，黑子哲也心裡的頓時被感動充滿——只要想到小時候那兩個油鹽不進自顧自抱團的小傢夥，如今會對著自己乖乖聽話喊哲哥，黑子哲也就不由自主感到幸福。

　　啊，這就是當哥哥的心情麼。

　　結束了今天的訓練，黑子哲也猛然想起早上被他弄丟的艾婭的MP3。可惜他前兩天才買了新的籃球，即使他沒什麼亂花錢的壞習慣，眼下也拿不出餘錢給補上。

　　「沒關係，哲哥請我吃冰棒的話，我就不在意哲哥弄丟MP3的事情咯∼」

　　因為是自家弟弟妹妹第一天開學，黑子哲也便暫時告別友人，選擇和艾歐艾婭一起走。黑子家的三個孩子湊在一起四處亂逛，即使空氣還有些發冷，艾婭還是貪嘴讓哲也給她買了蜜桃冰棒。

　　因為艾婭咋咋呼呼忘記吃冰棒兒，甜甜的糖水順著手指流到腕部，見狀，艾歐低頭從書包裡翻出手帕給她擦乾淨。不過殘餘的糖水在皮膚上黏膩膩的，黑子哲也想起附近有個網球場，便提議去那裡給艾婭找水洗手。

　　「附近剛好有個網球比賽在舉辦，過去看看熱鬧也可以的。」

　　一句話將試圖回家宅起來的艾歐定在原地，黑子哲也偏過頭不去看艾歐。因為有兩個收養而來的弟弟妹妹，身上莫名多出長兄氣場的黑子哲也，在對待艾歐和艾婭時也往往會仔細過頭。相較於活潑開朗小孩脾氣的艾婭，黑子哲也對艾歐的關注度則要高得多——

　　頭腦聰明、冷靜理智，但是性格卻有藝術家的敏感纖細，如果不是艾歐對家人的態度很溫和，哲也幾乎要以為艾歐有高功能反社會人格。

　　「多出來走走，就算不參加什麼體育鍛煉，曬曬太陽也對身體好。」

　　「……我不弱。」

　　艾歐試圖抗議，但是當他和黑子哲也站在一起，籃球少年和音樂宅少年的體格差距就明顯出來了。

　　艾婭眨眨眼，不怕死的撩撥艾歐：「不過尼醬和我一樣歲數的話，搬重東西卻比我差好多呢。」

　　致命一擊。

　　無論在哪個世界都是脆皮魔王的艾歐，即使是想要反駁也說不出話。好在艾婭向來清楚怎麼安撫她歐尼醬，摸摸頭再給個笑臉，沒一會兒兄妹兩個就又好得像一個人似的了。偶爾黑子哲也會有點失落，但是想到他們兩個是雙胞胎，所以現在也只是淡淡笑笑便不再注意。

　　不過那邊場地裡的帽子少年網球打得真厲害，要不要讓艾歐也試著學打網球鍛煉身體呢？可是艾婭的成績幾乎都是靠艾歐補習拉上來的，萬一影響到她就不好了。

　　今日的黑子家長兄，也在為了弟弟妹妹的事情而煩惱。

　　***

　　剛開學的時候總是輕鬆的。

　　長相漂亮又精緻的雙胞胎兄妹，在班級裡很是如魚得水。哪怕艾歐總是對別人冷冷淡淡沒什麼表情，但是有艾婭在旁邊開朗燦爛，大家反倒不會覺得艾歐太獨而孤立他。相反的，因為有熱情明媚的艾婭作對比，艾歐反倒以cool boy的形象設定頗受好評，再加上優秀到令人忍不住落淚的成績，幾乎可以說是新生裡的高嶺之花（？）。

　　「所以啊，尼醬在聽到那些評價後，臉上的表情超∼有趣的說！」艾婭晃著手臂說道。

　　聽聞，黑子哲也點點頭，說：「原來如此，難怪這幾天的便當不是很好。」

　　「那哲哥，明天我來做便當怎麼樣？」艾婭雙眼閃著小星星，別提多期待。

　　回想起艾婭只會在背包裡使勁兒塞零食點心的行徑，黑子哲也搖搖頭，說：「還是算了。」

　　雖然天臺基本默認為籃球部一軍成員的地盤，但是因為艾歐和艾婭和黑子哲也是家人的關係，所以他們就算上去也沒有人多說什麼。而此刻，艾婭正手舞足蹈的和黑子哲也聊天，一邊的艾歐雖然有點不高興自己的糗事被拿出來說，但是礙于對方兩人一個是自己視之為世界的妹妹、一個是對自己照顧有加真心承認的兄長，艾歐就只能默默咽下這口氣。

　　蜜桃色短髮的少年身材纖細膚色蒼白，一看便是那種不愛出門的類型。他往嘴裡塞了口米飯，雖然人還坐在這裡，但心思卻已經不知道飛去哪裡。

　　只是他雖然在發呆，卻有人看不得他這幅仰望白雲浪費生命的悠閒模樣。

　　例如說艾婭。

　　紮著雙馬尾的少女從背後撲過去，手臂摟住艾歐的脖頸。艾婭精緻漂亮的臉蛋即使是去當模特也綽綽有餘，至少黃瀨涼太就有在勸誘艾婭去面試——當然，下一秒就被好哥哥哲也給揍了肋骨，捂著腰腹在地上撒潑打滾，非要黑子哲也親親才起來。

　　「黃瀨君，我要報警了。」

　　「咦？啊啊等等我在開玩笑的！小黑子拜託不要把手機拿出來，通話鍵！通話鍵不要按下去啊啊啊啊啊！！！！」

　　兩張一模一樣的美人臉湊在一起，殺傷力也是成倍增長。而在看到黃瀨涼太的故意賣蠢後，艾歐也從剛才的發呆裡回神。他曲起手指，點了點艾婭的手臂，說：「怎麼突然撲過來？」

　　「嘿嘿∼放學後要和五月一起去偵查哦∼尼醬來嘛？」

　　「……去哪裡？」

　　「冰帝。聽五月說那裡的籃球初等部設備超高級，鍛煉也都有專業營養師和教練，所以要特意去學校裡偵查對手的實力。」

　　「遠麼？」

　　「不遠的！」見艾歐態度比較鬆動，艾婭笑嘻嘻的蹭蹭他肩膀，說：「只要坐地鐵，很快就能到啦。而且我們偵查完正好可以去XX家吃東西，五月跟我說，那家的草莓蛋糕超級贊呢！」

　　不管艾婭是想拖他出來走動走動，還是想去吃草莓蛋糕，艾歐猶豫了下便點頭答應了。

　　「嗯，那就去吧。」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4-8 08:40

☆、3 悠閒

　　網球部的休息時間很短暫，而這樣的閒暇時光，向日嶽人卻看到芥川慈郎沒有睡覺，而是抱著手機滿臉幸福的聽歌。難得看到這樣表情的同伴，妹妹頭的少年便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湊過去。

　　「慈郎，你在聽什麼？」

　　摘下耳機，芥川慈郎臉上的表情看起來超級幸福，他舉起手機，將螢幕給向日嶽人看。

　　「是我超——喜歡的網路唱見的歌！啊啊，能聽到新歌簡直不能更棒！」

　　「網路唱見？哪一個？」

　　「昵稱是【IA和IO】的那個帳號。似乎是兩個人共用一個，不過基本只有IA小姐在唱，但是這次的新歌難得出現了雙人同唱，所以就立刻去聽了……嗚啊啊啊啊簡直好聽到爆！」

　　向日嶽人眨眨眼，問他：「有那麼好聽嗎？」

　　芥川慈郎光速點頭，說：「在我心裡，大概就是唱見界裡的部長那樣的地位吧。」

　　能夠被芥川慈郎以跡部景吾的地位來形容，那就應該是真的很厲害吧。被迫安利了一堆景仰之情後，芥川慈郎將自己的耳機遞給向日嶽人。

　　「嶽人也來聽聽吧，這個要戴左右聲道的耳機才更能體現IA和IO歌曲的魅力喔！！！」

　　將信將疑的將耳機塞好，隨著芥川慈郎按下播放鍵，一陣激烈到直擊心靈的電子音樂便猛然響起——

　　「身軀深處的鼓動，最終，將化為人類

　　莫說世間一切太過冷漠，也不要，停下支指尖的溫存

　　光明與黑暗，任由我馳騁

　　流動的時間將停下

　　忘記所有枯萎的方式

　　用那流著鮮血的手

　　將生命中塵封的孤獨全部獻予你

　　我是如此的渴求（*1）」

　　如同撕裂的靈魂所發出的呐喊，音樂律動的海洋之下，陡然伸出一雙渴望呼吸空氣的手。它張開五指奮力拼搏，迸發的力量即使是神明也要為之傾倒。

　　後背在顫慄。

　　雙手在發抖。

　　但是，內心卻前所未有的興奮。

　　「真是……厲害……」

　　蒼白的語言無法描述那首直擊心靈的樂聲，摘下耳機，在芥川慈郎大力安利下，向日嶽人沒有絲毫猶豫便拿出手機，隨後光速進入網站並關注了那個叫【IA和IO】的唱見帳號，就此成為了新的腦殘粉。

　　而冰帝的校門門口，絲毫不知自己又多了個粉絲的雙胞胎，則手牽著手面面相覷。

　　「說起來，籃球部是在哪個方向來著？」

　　「……大概是，那邊……？」

　　若有知情人在場就能知道，艾歐手指的方向，正是冰帝網球部所在的地方。可惜在這裡的，只有一個被和安逸生活磨掉爪牙的大貓。

　　挽著手貼近自家哥哥的身體，四月的暖風昭示春季降臨，然而艾歐的身體卻始終低一、兩度。因此，在寒冷的冬日，艾婭便養成了給艾歐捂手的好習慣。

　　「那就去尼醬指的方向看看吧∼」

　　少女仰起頭，冰帝校園內的櫻花花瓣紛紛揚揚，和著輕柔的暖風，竟是營造出了櫻吹雪的美景。她下意識看向艾歐，目光忍不住被對方鼻樑上的銀絲邊眼鏡吸引住。

　　那些好的、不好的、快樂的、痛苦的回憶，似乎距離現在的自己變得遙遠起來。和平安逸的生活如同溫水，浸泡在裡面令你覺得溫熱舒適，同時也讓你放鬆警惕，變得憊懶怠惰。

　　她不知道這樣是好是壞，但若是這樣悠悠哉哉的生活有保質期限，那麼，至少請讓那個日子來到的晚一些，再晚一些。

　　***

　　擁有高達200人部員的網球部，其訓練聲及口號聲都極為龐大。不過在某兩位兄妹的眼裡，也只是個人多而方便問路的存在而已。

　　因為圍在場邊的鶯鶯燕燕和一般部員很多，艾歐下意識後退半步，而艾婭聳聳肩，毫不在意的踏前一步負起問路的責任。

　　尼醬的人群恐懼症，真的是沒救了。

　　並非是嫌棄，而是以相當愉悅的感覺看待這件事。在這個和平又普通的世界裡，艾婭彪悍的戰鬥力根本派不上用場，反倒是艾歐聰明的頭腦與一如既往的譜曲天賦越發凸顯出來。懷著內心某種隱秘的期待，艾婭相當熱衷於負責領導路線或是代替艾歐對周圍人打交道——畢竟艾歐做不到的事情由她來完成，才能顯得她的厲害。

　　目送著那道粉色的身影漸漸沒入人群，艾歐後退兩步靠著樹幹。人群的喧鬧聲在他耳中漸漸遠去，除了風的低語與花落的聲音，他的耳中便再沒有別的東西。

　　仰起頭，慢慢悠悠落下的櫻花花瓣被風帶起形成漂亮的櫻吹雪。他伸手取下那副眼鏡，映入他眼中的世界便又變得死氣沉沉，毫無波瀾。

　　驀地，一抹亮色映入艾歐的眼簾。

　　銀灰色短髮的少年，手持球拍站在場內，表情恣意高傲神采飛揚。他的眸子亮得驚人，而他骨子裡的驕傲令他極為俊美。

　　手指忍不住曲起扣著節拍，看不見的空氣裡似乎有音樂在流淌。艾歐盯著那抹亮色，腦海裡不由自主浮現出一段新的旋律——它張揚、高傲、富有人格魅力，猶如華麗的圓舞曲，一旦踏入其中便會為對方牽引，慢慢落入它的節奏之中。

　　他喜歡聲音。

　　沒有形狀也沒有顏色，卻可以飽含這世上或欣喜或愉快或痛苦或憤怒的感情。

　　多麼……

　　令人著迷。

　　「是圓舞曲吧。」

　　回蕩在腦海裡的聲音被打斷，艾歐不悅的望去，卻看見一位西裝革履的男人低頭看他。似乎是注意到對方眼中的不悅的疑惑，榊太郎挑了挑眉，又重複了一遍。

　　「剛剛用手指敲打的節拍，是圓舞曲吧。」

　　「……嗯。」

　　雖然不是很明白對方為什麼會問自己這個，但是艾歐在音樂方面的問題一向是來者不拒。短髮的面癱少年點點頭，似乎是想起了家裡黑子哲也經常教訓他對人太冷漠沒禮貌的事，艾歐猶豫了下，便在句末加上了敬語。

　　「是這樣沒錯……先生。」

　　似乎是注意到了艾歐句末敬語的僵硬，榊太郎擺擺手，示意他不用勉強自己加敬語。

　　「強者是擁有特權的。」頓了下，他示意艾歐看向他自己的手，解釋道：「你的手，乾燥柔軟纖細靈巧，隔空敲打節奏的動作也十分穩定……我想，你應該是和我那位部長一樣的、被天賦才能眷顧且認真努力的強者。」

　　艾歐低下頭，凝視著自己的雙手。三道橫斷手掌的掌紋清晰可見，細細密密的紋路四散開來。指尖的紋路也極淺，大約是因為演奏樂器而被磨平許多。

　　可是啊，有一件事是不對的。

　　「並不是，認真努力。」

　　「只是，找不到除此之外的事情可以做。」

　　簡單的、一眼便能看穿的、卻也少到可憐的世界裡。在那片荒蕪冰原之上，僅僅綻放出兩朵盛開的剔透純淨的水晶之花。或許現在的黑子哲也能夠佔據一個角落，少少的長出一片水藍色，但絕大多數的空間還是被艾歐留給了【妹妹】和【音樂】。

　　而後，世界荒蕪。

　　***

　　「尼∼醬……」

　　遠遠的、揮著手跑過來的女孩有著和艾歐如出一轍的面容。今早被艾歐紮的雙馬尾髮辮則在身後晃起一個漂亮的弧度。少年從口袋裡取出銀絲邊眼鏡戴上，在增添了色彩的視界裡，少年清楚的看到了，笑靨燦爛美麗如朝陽的妹妹，艾婭。

　　「我問到了籃球館的位置，是往冬青樹的方向直走再左拐……誒？之前尼醬身邊站著的那個帥氣叔叔嘞？怎麼不見了？說起來是沒見過的人呢，什麼時候尼醬居然也認識了我不認識的人？好好奇，超級好奇的說！」

　　晃著艾歐手臂、眼睛忽閃忽閃放著光的艾婭，看起來就像是被毛線球吸引住的貓咪一樣。小爪子碰著一下又一下，好奇著的可愛模樣，令人忍不住想要將全世界的毛線團都為她拿來。

　　「沒什麼，只是偶然聊了兩句的路人。」

　　「聊了兩句？呐呐，都在聊什麼？」

　　「樂曲，還有小提琴的演奏技巧，之類的。」

　　「……果然是這樣的話題呢。」

　　「什麼？」

　　「不不沒什麼，只是自言自語罷了。好啦，既然我都已經問到了籃球館的位置，那我們就快去看嘛！讓五月等著急的話可不好哦……不然我們也去買個手機怎麼樣？這樣可以很方便的聯繫哦！」

　　艾歐想了想，說：

　　「想要就去買，你高興就好。」

　　「耶∼就知道尼醬對我最好啦！」

　　***

　　因為帝光的籃球部實力很強，所以申請到的經費也相當充足。例如桃井五月外出偵查資料的車費還有租借DV或拍照設備的租賃費，這些都是由社團支付的。所以，如果需要報銷艾歐和艾婭來冰帝這邊閒逛……啊不，是偵查的車費的話，記錄有他們身影以及有當日日期的存檔照片，是必要的。

　　「啊真是的，雖然說了偵查資料方面的書面記錄我來就好，但是互相證明經理和助手切實來到這裡的合影還是要有的哦！一直不來的話我都沒辦法拍照，到時候你們兩個也會很危險的唷！」

　　面對雙手叉腰氣勢洶洶的桃井五月，兄妹兩個對視一眼，很明智的選擇了低頭認錯。不管怎樣，五月也是好意。所以，雖然被教訓了也不可以生氣呢。

　　在順利拍下了抵達冰帝籃球館的偵查照片和到此一遊的照片後，五月便拿著筆記本和DV相機先一步離開了。

　　「抱歉，因為家裡有門禁啦。雖然很想和黑子的弟弟妹妹們再一起逛逛聊天，但是時間不允許所以沒辦法。不過你們兩個去買手機真的沒問題嗎？如果迷路了的話一定要及時向附近的員警求助哦——雖然有點丟臉但是非常有效且安全，你們兩個都記住了嗎？」

　　「有啦有啦，我和尼醬都有記住的啦！」

　　「是的。」

　　「所以五月就放心大膽的上電車吧。我和尼醬買好手機就可以直接打電話回家說明情況，而且哲哥很好說話，也不會對我們生氣的！」

　　雖然看起來還是很擔心，但是桃井五月等的電車已經來了。粉發的女孩咬著下唇面色不安，但是在「如同心愛的黑子一般面癱著臉的」艾歐的保證下，五月也只好默認了這對兄妹的私下行程。

　　「那麼，買好手機就一定要快些回去，不要讓黑子擔心喔！」

　　「嗯嗯知道啦，五月拜拜∼」

　　「桃井……學姐再見。」

　　送走了善良的還有些擔心的桃井五月，艾婭促狹的眯起眼睛戳了戳艾歐的胸口。

　　「呐尼醬，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學著用敬語的？」

　　「……只是稍微試著聽哲哥的話而已。」

　　「嘿嘿，總覺得哲哥聽到尼醬這句話，說不定會超級感動的下廚去做水煮蛋呢。」

　　「如果哲哥知道你把他賣給桃井，水煮蛋會砸到你頭上的。」

　　「唔！尼醬你又再說這樣的話嚇我了……」


☆、4 破裂

　　黑子哲也在此之前從未想過，那道名為【才能】的壁壘，有一日竟會變得如此高大。

　　他千辛萬苦翻山越嶺，終於爬到那座山頂上，卻發現自己僅僅只是攀登上最矮的一座山峰。而奇跡時代其他人所站立的位置，已經高聳入雲看都看不到了。

　　手裡捧著的杯狀霜淇淋已經融化，黑子哲也低垂下頭，宛若希臘神話裡那位用掉落的羽毛和蜜蠟製作翅膀飛上天空的人類英雄……他以為自己擁有能力，便試圖去觸碰太陽。卻沒料到，太陽過分強烈的光與熱融化了他背後人工翅膀的蜜蠟，粘合的羽毛紛紛揚揚離他而去，而這位企圖以人類之身觸碰天空的愚蠢英雄，最後也落得一個自高空墜亡的悲慘結局。

　　光越強，影子的顏色也越深。

　　可當光太過強烈，白茫茫的便再沒有影子的棲身之處。

　　「哲哥哲哥∼」

　　艾婭笑眯眯的撲過來，頭頂還趴著黑貓荻醬生下的小貓崽。黑不溜秋的小傢夥喵嗚打個哈欠，米粒大小的尖牙和粉色的小舌頭，看著就讓人心裡萌化成一灘水。更別提艾婭也跟著挽住手臂撒嬌討好，惹得黑子哲也都忍不住想要微笑。

　　「怎麼了，艾婭？」

　　「因為哲哥一直在發呆嘛，霜淇淋都化掉了。我幫你拿去冰箱裡重新凍好吧∼」

　　「嗯，那就拜託了。」

　　伸手將杯壁濕漉漉的霜淇淋遞過去，黑子哲也抬頭，卻沒看到艾婭離去的動作。相反的，這個一直都活潑到有些閑不下來的妹妹，彎腰屈腿坐在身側，用非常非常認真的眼神看著他。

　　「？」

　　安寧的藍色眼眸裡，細細的紅色瞳線十分豔麗。黑子哲也一度猜測過當初艾歐和艾婭會被拋棄，大約就是因為眼睛的這種「病變」。畢竟這樣的眼睛乍一看真的給人感覺挺不詳，但是相處久了就會發現，其實這樣特殊的眼睛也會很好看。

　　如同疊加了夕霞的湛藍天空，縱使其色彩與形態再怎麼變，依然是故我且捉摸不透的蒼穹天空。

　　若是當初沒有喜歡上籃球，以黑子哲也極端的文科實力和他對文庫本小說的愛好，也許會成為小說作家。但他偏偏愛上了籃球，因此，在他的籃球之路上，那份小學一年級的想要成為新時代文豪的夢想，便也擱淺了多年直至今日。

　　「因為五月說我們只要在每個月社團例行總結的時候出現，所以一直沒去籃球部。」

　　「但是今天路過體育館的時候看見了——」

　　「我看見哲哥有那麼一瞬，露出了很傷心很傷心的表情。」

　　艾婭手裡融化的霜淇淋被艾歐拿走放進冰箱，隨後，這個在黑子家一向顯得冷漠孤傲眼睛裡只看得到妹妹的少年，也不知不覺坐在了黑子哲也的另一側。與剛開學的春意料峭乍暖還寒相比，現在已經換上短袖短褲的居家清涼服。黑子家的住宅裡，三個同姓卻無血緣關係的兄弟們一起坐在冰冰涼的地板上。已經長大不少而顯得活潑調皮的兩隻貓仔，也被它們的貓媽媽荻醬咬住後勁叼了過來。紅色蝴蝶結上的鈴鐺慢悠悠晃著，令黑子哲也想起夏日總會被他掛在窗臺的那只冰藍色玻璃風鈴。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不合群而孤僻的那對雙胞胎，已經能夠這樣自然的喊著自己哥哥，並一左一右坐在自己身邊？

　　是從小升初前夕緊張又無奈的熬夜補習？還是從暑假祭典上花掉自己沒多少的零用錢給弟弟妹妹分別買了色澤豔麗的蘋果糖？亦或是從更加久遠的，自己將荻醬生下的第一隻小貓抱起來送到他們面前的那個微笑開始的？

　　不知不覺的，腦海裡關於弟弟妹妹的記憶，已經全部被艾婭燦爛的笑容和艾歐溫和的眼神取代。

　　「不開心的事就不要做。」

　　清泉般透亮的少年音色從左側響起。雖然乍一聽不近人情，但是知曉艾歐性格的話，就會明白他只是在單純提出自己的建議而已。

　　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不做自己討厭的事情。蒼白單薄的宛若小孩子世界裡的規則，卻也不失為一種有效的方法。

　　黑子哲也對艾歐搖搖頭，說：「並不是那麼單純就可以解決的問題。」

　　「很複雜麼？」艾婭歪頭問他。

　　「嗯，各種意義上都很複雜。」黑子哲也抿起嘴，將正在看顧兩隻調皮貓仔的貓媽媽抱起來放進自己懷裡。荻醬純黑色的皮毛柔軟順滑，抱起來輕盈又柔軟，而它也很是溫順的伸出砂紙一般的粉色舌頭，舔了舔黑子哲也沾到了少許霜淇淋的手背。

　　「別擔心，白金監督一定會有解決辦法的。」

　　想起那位和藹的、親切的、胖胖的監督老爺爺，蜜桃色頭髮的雙胞胎兄妹頓時安下心來。

　　但是誰也沒想到，這根救命稻草，自己卻因為疾病而倒下了。

　　開花的才能一個又一個，可籃球部裡訓練的身影卻也一個又一個起了變化。曾經在週末帶著他們去河邊撈小龍蝦的青峰，總也無法在籃球部裡再看到黝黑爽朗的身影；心情好時會分給他們小零食的紫原，也已經懶懶散散近乎放棄了日常訓練；就連溫和親切對他們掛名一事會打掩護的赤司，現在也很少露出弧度柔和的笑容……

　　抱著網購的音符形狀的抱枕，艾婭從房門裡探出頭，眼中有掩不住的擔憂。

　　「尼醬尼醬，哲哥今天也是超級消沉的感覺嗎？」

　　艾歐沉重的點點頭，眼中同樣有不小的擔憂。他走進艾婭的房間裡，電腦上他們兩個一起建立的【IA與IO】的帳號，下方的評論再不是往日的熱情洋溢，而是質疑抄襲的尖利提問、以及某位明星的腦殘粉們不間斷的刷屏謾駡。

　　一邊是莫名其妙被指抄襲的網路謾駡，一邊是日漸消沉笑容消失的哲哥。

　　「感覺好累。」

　　「是呢。」

　　兄妹兩個背靠背坐在地上，軟軟的髮絲相互蹭著。下方鋪著的毛絨絨的地毯一直是艾婭的最愛，可今天卻被她煩躁的扯著毛線球。

　　「哲哥現在已經很糟了，要是再被他看到我們這邊的狀況……嗚哇我完全不敢想像誒！哲哥那個性格，他絕對會崩潰的啦！」

　　「那個MP3的事，能瞞著就先瞞著。」艾歐一錘定音決定了方案，「這件事情我會想辦法解決的，艾婭你就先陪著哲哥，儘量讓他開心點。」

　　「可是要怎麼解決？」艾婭捏著自己衣服的下擺，神色間也有些不安。

　　「用這個。」

　　被艾歐拿出放在手心裡的，是一隻紫色結晶的鳥兒。

　　「初雪，也有一隻。」

　　「誒？」艾婭眨眨眼，隨後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眼睛一下子刷的變亮。「是呢是呢！大姐姐很厲害的，什麼都會呢！這樣的事情肯定能夠一下子解決！不過，尼醬你用這個，真的能找到她麼？」

　　「……總要試一試。」

　　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誰來救自己，又或者根本不會有人來幫忙，所以不能只在原地等待那個不知何時才會降臨的救贖，要自己去奮力爭取那一點點微弱的可能性。

　　只要是為了家人，不管是怎樣微弱的可能性，艾歐都會去試一試。

　　體重越發輕盈的荻醬踱著小步子竄進屋內，它跳上柔軟的床鋪，將自己的身體蜷成一團縮在黑子哲也的枕邊。而它的兩隻小貓崽，則被貼心又溫柔的趕去了艾歐和艾婭那裡。

　　——這一家人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小小的黑貓動動鬍鬚，察覺到黑子哲也盯著它的視線後，它非常可愛的「喵∼」了一聲。抬起軟軟的爪子觸碰這位小主人的臉頰，三秒之後，它不意外的被黑子哲也抱住。某種滲透了難過與悲傷的鹹澀液體從黑子哲也的眼眶中流出，浸濕了枕頭的同時也浸濕了荻醬後背光滑柔軟的皮毛。

　　——所以，一定會好起來的哦。

　　「艾歐，還有艾婭。」

　　「唔？哲哥有事？」

　　「明天的比賽，是和荻原的學校。要一起來看看嗎？」

　　「荻原……啊，是送了荻醬來家裡的那個爽朗君嘛？好啊好啊，我要去，說不定荻原還會像以前那樣給我糖果哦！」

　　「或許吧。艾歐呢？」

　　「我也去。」

　　那天之後，是一切破裂的開始。

　　籃球也好，音樂也好，喜歡的東西開始蒙上陰影，原來是那樣痛苦的事情。

　　真的，非常痛苦……


☆、5 決定

　　將他人的夢想，以玩樂的形式，踐踏在腳下並狠狠踩碎的行為，是非常過分的。

　　尤其是，踐踏了夢想的人是現在的同伴，而被踐踏了夢想的人是過去的朋友。

　　黑子哲也閉上眼睛，頭腦裡那些盤旋著的或熱血或文藝的字句，現在已經被冷水沖刷的乾乾淨淨什麼也不剩。空蕩蕩的房間裡只有自己一人，就連曾經安慰過自己的那只被惡趣味命名為「荻醬」的黑貓，也由於身體虛弱引發的病症，在前往寵物醫院後便再也無法回來。

　　很痛苦。

　　心臟，好痛苦。

　　少年拿出手機，試圖上網搜尋自家弟弟妹妹的歌曲來聽一聽，以便緩解自己的壓力。但是映入眼簾的，只有漫無邊際的謾駡指責以及詛咒。

　　握住手機的那只手臂無力垂下，黑子哲也的左手捂住臉頰，內心幾乎要被黑暗吞噬。

　　因為自己太在乎籃球部的事情，以至於自己都沒有發現，荻醬日漸消瘦的身體與虛弱的步伐，弟弟妹妹們逐漸焦躁不安的情緒……

　　所以，現在才會是這樣的狀態。

　　小小軟軟卻不再溫熱的僵硬了的荻醬，被打擊到無法露出笑容甚至放棄了籃球的荻原成浩，還有雖是收養卻已經視作真正親人的艾歐艾婭那個已經完全無法入目的唱見帳號。

　　籃球是很重要的東西，但絕不是全部。

　　除此之外，家人、朋友、親情、友情、羈絆、回憶……如果連這些都無法守護，又怎麼能輕輕鬆松無憂無慮的打籃球？

　　這些，全部，都是，我的，錯。

　　***

　　一通電話打進了艾婭的手機，按下接通鍵，屬於桃井五月的焦急的聲音傳入耳畔——

　　「不好了！艾婭醬，哲君他遞交了退部申請！！現在哪裡都找不到他，就算我想當面問他發生了什麼都不行。呐，你知道哲君在哪裡麼？」

　　「……抱歉。」

　　「誒？怎麼了？為什麼突然道歉？艾婭醬？」

　　「籃球部什麼的，我和尼醬也已經不會再去了。哲哥最近不會想要見到任何籃球部的人的，所以就算是五月，我也不會告訴你的，抱歉。」

　　「等等！究竟是……」

　　掛掉電話，類比了妹妹說話聲線的艾歐想了想，便決定徹底將手機關機。他一下又一下拍著懷裡艾婭的後背，盡力安慰著這個難過的妹妹。

　　「我不明白啊，明明是我們的歌，明明是尼醬和我一起創造的歌，為什麼會變成別人的東西？因為有地位有名聲，所以就算抄襲也不會被懲罰？我們上學的時候，不管是老師還是養父養母，都有教我們『抄襲別人的作品是不道德的行為』，但是為什麼……為什麼會有明知不對卻還是理直氣壯做出這樣壞事的人呢？」

　　艾歐無法回答她。

　　這是被法律和平凡灌注的世界，沒有戰爭也不會流血，所遭遇的最大事件也僅僅是頻繁的地震，或是電視新聞裡報導的搶劫……這樣和平到令人忍不住落淚的世界，卻在今天明晃晃的暴露出它陰暗隱晦的另外一面。

　　所謂的【惡】，並非只有具體的行動。他人無端的指責、謾駡，或是被剽竊心血而帶來的精神打擊……這些精神上的行動，遠比肉體上的傷害還要來的傷人。

　　「呀嘞呀嘞，結果就只有在遇到困難的時候才不會忘記我嘛∼」

　　翻過窗沿跳進屋內的黑髮女性，一手拎著不知何時脫下的皮鞋，另一隻手則拎起地上喵喵叫著的小小黑貓。

　　「咦，居然還養貓了？看來你們兩個的確過得還不錯。」

　　站在初雪肩膀上的水晶鳥兒撲棱著翅膀飛回艾歐手邊，少年抬起頭神色間明顯有些不高興——無他，先前還在自己懷裡哭哭啼啼各種求安慰的妹妹，現在已經滿臉笑容的湊到初雪面前嘰嘰喳喳。

　　#妹妹的笑容全是我的！#

　　抽抽嘴角，選擇性無視掉艾歐間歇性發作的妹控症，初雪將喵喵叫著的小黑貓塞進艾婭懷裡。

　　「反正我不在的時候，你們兩個肯定是一個想著怎麼去偷偷幹掉無恥的抄襲者，另一個則是兩邊都放不下所以兩邊反而都處理不好。」

　　艾婭和艾歐紛紛表示自己膝蓋有點痛。

　　「其實你們兩個不用想太多，反正你們兩個音樂方面的實力超強，直接碾壓過去就好啦。這個世界上總會有那麼幾個有腦子的人會知道你們真正的實力，再說，你們兩個什麼時候變成會無私為那些不明事理的傢夥唱歌的人了？估計這個帳號最初肯定也只是艾歐想炫耀妹妹才建的，顧慮那些傻逼的看法幹嘛啦∼」

　　說著，這位漂亮優雅的黑髮女性勾勾手指，臉上露出了一個堪稱「狡黠」的微笑。

　　「不過，默默吃虧實在不是我們的風格，所以，我這邊有個好主意——雖然會因此損失一點個人隱私權。不過我想你們兩個應該不會在意的吧？」

　　面對初雪提出的主意，艾歐和艾婭對視一眼，卻是罕見的猶豫了。

　　「雖然主意很好，但是我和尼醬曝光的話，這家的爸爸媽媽還有哲哥……會給他們造成困擾的吧？」

　　「所以，我和艾婭覺得，應該等晚上爸爸媽媽下班後，問問他們的意見。」

　　初雪：「……」臥槽，這倆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乖巧聽話的好孩子了？！

　　當天晚上，黑子家的兩位爸爸媽媽和三個孩子圍坐在餐桌旁，各自開誠佈公的談了很久。在這一點上，即使是初雪也不得不承認，黑子家的兩位爸爸媽媽簡直通情達理到了舉世無雙的地步——

　　「你們都是我們的孩子，無論想要做什麼，爸爸和媽媽都會全力支援你們的哦！」

　　「你們媽媽說的沒錯。哲也，本來上頭有工作調動，爸爸擔心你和弟弟妹妹們如果轉學會不會受到影響，所以還在猶豫，但是現在看來，也不失為一個很好的契機。反正你初中很快也要畢業，到時候直接去那邊上高中吧。艾歐和艾婭就稍微辛苦一點，轉到別的初中，可以嗎？」

　　「沒問題的哦！反正尼醬和哲哥都能幫忙給我補習，我OK的唷∼」

　　「我也是。」

　　「我也沒有。」

　　「對對，還有艾歐剛才說的那個反擊的方法，雖然有些冒險，但是聽過你們唱歌的媽媽，可是非常相信你們實力的哦∼所以——鏘鏘！今年和明年的壓歲錢，媽媽要提前發給你們。這樣一來就可以去租賃相關的道具了哦！」

　　「嗚哇！謝謝媽媽！艾婭超級喜歡你的說∼」飛撲。

　　「啊啦好巧，媽媽也超喜歡我們艾婭醬的唷∼」接住。

　　感覺自己被忽視了的黑子爸爸：「……老婆，我也要抱抱啦！」

　　覺得自己被忽視了的艾歐：「……艾婭，抱。」

　　望著那邊甜甜蜜蜜抱在一起的爸爸媽媽，還有背景開著小花互相擁抱的弟弟妹妹，孤家寡人的黑子哲也，頓時覺得自己心好累。於是他蹲了下來，抱住腳邊的兩隻小黑貓。

　　——這種時候，還真的蠻討厭自己的無存在感呢。

　　***

　　「好重。」

　　「沒辦法，因為尼醬體力超廢的，哲哥辛苦啦∼」

　　「……喂，我聽得見。」

　　見狀，艾婭立刻雙手合十作道歉狀，末了還歪頭賣了個萌，一瞬間就讓艾歐的氣全消了。

　　還在辛辛苦苦幫忙調試音響位置的黑子哲也：「……」

　　——我家這對自帶秀恩愛氣場的弟弟妹妹也真是夠了。

　　此時此刻，黑子家的三個孩子正位於鬧市區XX藝能公司的大門口。因為得到了家長的理解和支援，而有了大筆資金的艾歐，順利租到了那種後備箱自帶大型音響的小轎車。

　　當然，由於三人沒一個是有駕照的，因此，負責開車的是儘管一度被遺忘卻還是千里迢迢找來這裡並友情提供支援的初雪大人。

　　「抱歉呢，不過以後真的絕對絕對不會忘記大姐姐的啦！」

　　「……我真的沒有再生氣，所以已經不用這麼討好我了。」說著，初雪推了推艾婭的後背，示意她上前。

　　「音響設備已經讓艾歐調好了。因為目前我還是處於黑戶狀態，為了避免麻煩，我就在車裡呆著。」

　　「還有，那位哥哥大人似乎有東西想要給你。」

　　因為一來這裡就一直蜷在艾婭房間裡，給這對不怎麼瞭解人情世故的雙胞胎出謀劃策，雖然中途有順路借電腦黑進官方的戶籍科資料裡進行篡改，不過只有電子資料沒有紙質存檔，而且身份證和戶口本等等東西也統統沒有。如果被攔下詢問或是被調查，很輕易就能發現初雪的身份有問題，因此，現階段的她只能偷偷摸摸躲在車裡避免被公共區域的監視探頭拍下身影。儘管這樣有些麻煩，但是大多數情況下，也的確是由於初雪的這份謹慎，才會令她順順利利存活至今。

　　看到黑子哲也將一個包裝很好的書本大小的禮物盒遞給艾婭，而那個蜜桃色頭髮的女孩子拆開後便發現是一隻麥克風，臉上立刻露出了真心而愉快的笑容。

　　「什麼啊，這不是已經像是普通的女孩子一樣了嘛∼」近似抱怨的口氣之下，初雪臉上卻浮現出欣慰又開心的表情。她曲起手指，敲了敲旁邊放置在副駕駛座上的太刀刀鞘，一下又一下，敲到明石國行的刀身發出不耐煩的嗡鳴聲後，掛著愉快笑容的初雪這才繼續開口：

　　「對了，之前忘記和你說了，我把你的戶籍和身份證明也辦了。唔，因為被小狐狸挑中成為審神者的時候，所有人都會遺忘姓氏，就算是墮落為檢非違使也還是想不起來，所以我的戶籍上，姓氏就直接借了你的哦……雖然之前沒打招呼，不過我想你也應該不會有意見就是了。」

　　維持著原型太刀模樣的明石國行，在一陣短暫光芒後化作了人類姿態。他安安靜靜沒有說話，只是將自己的手覆蓋在初雪的手背之上，以此來傳遞某種安心而溫暖的感情。

　　「艾歐和艾婭的實力，只要聽過一次現場版演唱就絕對會被迷上。再也沒有什麼會比直接跑到人家公司門口來直接打臉更開心的了，而且我相信，他們兩個總有一天會成為全世界都找不到第二個的完美歌手。」

　　「……兩個？」

　　「是喔，如果說普通人裡最棒的歌聲是湖泊，那麼艾婭就是大海，而艾歐雖然不顯山露水，但是他若是能夠完整去演唱一首歌，大約就是一整個星球的海洋那樣的實力吧。不過目前來說，要讓艾歐那傢夥和艾婭一樣走到幕前，大約還有好一段路需要克服。」

　　而在身後，車載音響開始流出樂聲。

　　「但是今天的話，只要讓艾婭出場就足夠了。」

　　蜜桃色長髮的少女，穿著黑色的露肩長袖T恤，和桃紅色的短裙。她舉起的是養兄黑子哲也用最近攢下的零花錢買給她的麥克風，圓柱的手柄直徑剛剛好，蒙上一層薄薄海綿布的話筒收音器，也被艾婭放到自己的嘴邊。

　　如同在印證初雪的話語一般，絕世美妙的歌聲，在車載音響的説明下，頃刻間便籠罩住了這片熱鬧的街區——

　　「衝動難耐，序章初開

　　命運交錯，拭目以待

　　終為希望，抑或絕望

　　時世齒輪，赤鏽塵封」

　　那是強烈到震顫人類體內靈魂的歌聲。一瞬間，仿佛有無數的情感循著歌聲演唱的詞曲傾斜流出。

　　「而今哄然，嘲笑譏諷

　　衝破寂靜，縱聲號哭

　　撕裂胸膛，哀歌幽苦

　　終難壓抑，枉具鐵骨

　　血潮洶湧，心念難撫

　　此地絕非，君之歸處」

　　仿佛自己的耳邊也出現了嘈雜的嘲笑和譏諷，心痛到無以復加的哀傷被放大了十倍百倍千倍，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夢想被踐踏，靈魂被撕裂，可是即便如此……即便如此依然不想放棄！

　　「迎難而上，萬千困阻

　　造物弄人，是非難述

　　廣袤世間，生靈萬物

　　各有心頭，難舍之處

　　縱聲長嘯，Cry for the truth」

　　為了那份唯一的真實，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棄。黑子哲也抬起頭，空氣中悠長久遠的樂聲已經不見，但是自己耳畔卻仍然殘留著某種強烈的鼓動。

　　從今天開始，那些質疑艾歐和艾婭的聲音大約就會消失了吧……他想著，自己則對天空緩緩舉起右手。張開的五指和掌心，分別有著不同層次的繭子，而後他握緊雙拳，如同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之前因為好友荻原和奇跡時代同伴們而造成的陰霾，這一刻也在他的眼中全部煙消雲散。

　　「籃球，不到最後一刻，果然還是不能放棄！」


☆、6 駕駛

　　理所當然的，那一天在鬧市區所有「親耳」聽見了艾婭歌聲的人，全部成為了那股美妙歌聲的俘虜。

　　順便一提，不知道用什麼方法順利搞定了戶口資料的初雪，還私下弄了個藝能事務所。不僅當了老闆還以經紀人的身份順利入駐黑子家，其手段之高杆簡直令人歎為觀止——

　　初雪笑眯眯的分外溫和：「考慮到兩位都還是未成年的孩子，以防萬一，我也只好厚著臉皮叨擾各位一二了。」

　　黑子媽媽：「哎呀哪裡的話，我家的這兩個孩子能有明石小姐這樣的經紀人帶著，我們這些做家長的也感覺很放心啊。」

　　黑子爸爸：「是啊是啊，明石小姐雖然看著年紀不大，但是為人處事都很有條理。不瞞您說，您送來的合同我家親愛的還私下找了律師朋友看過，都說這是一份相當溫和體貼的合同呢。」

　　看著那邊以自信溫和體貼著想的工作女性形象出現的初雪，艾歐和艾婭分別選擇了別過頭過。不管怎麼說，僅僅一天時間就把養父養母的好感值刷爆，而且還連後續事務都一併解決，真是……

　　#傳說中的神隊友！#

　　黑子哲也只要自己不願意，就絕對沒人能在學校找到他。而艾歐和艾婭也因為之前跑去鬧市唱歌狠狠地火了一把，初雪則乾脆借此機會順利以經紀人的身份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不僅一把推出說話氣人又毒舌的律師男朋友（明石國行：嘖，麻煩，為什麼我要假裝是律師。初雪：讓你去就去啦！）開始和對方公司藝人打官司，還趁機給雙胞胎兄妹兩個在學校請了長假，允諾期末考試會回來參加後，這下子，就連他們兩個也避開了學校的問題。

　　「哲哥哲哥，搬家後你去哪個學校？」

　　「嗯，誠凜高中吧，因為比較近。」

　　「誒誒為什麼是高中，我還想和哲哥一起上學的說∼」

　　「沒辦法，除非你跳級。」

　　「……絕對辦不到的啦，那種事情。」

　　活潑明豔的女孩子趴在桌上，臉頰鼓鼓的像是含滿食物的倉鼠。好笑的伸手戳戳她的臉頰，黑子哲也看著空蕩蕩的地板，心裡忍不住歎了口氣。

　　前幾天，他特意去了荻原成浩所在的學校……雖然結果不是很好，但是，他已經下定決心，要打醒過去沉迷於才能而自傲的同伴們了。

　　「呐哲哥，真的不能把荻醬生的小貓留下來嘛？荻醬因為生病死掉了，我難過了好久，為什麼還要送走荻醬的小貓？我可以養的啊！」

　　「不行，搬家以後，爸爸和媽媽工作都很忙，我也要去學校，你和艾歐去讀的學校又因為離家遠需要住校，不能養貓的喔。」

　　「嗚——」

　　「裝哭也是沒有用的。」

　　「切，被發現了啊。」

　　想了想，艾婭從身後拿出了一個小小的禮物盒，遞給黑子哲也。

　　「這是什麼？」

　　「是哲哥送我麥克風的回禮哦∼」

　　打開盒子，裡面的是一隻藍色外殼手機。翻開屏保，映入眼簾的赫然是抱著系有紅色緞帶的荻醬玩鬧的艾婭，以及表情冷冷淡淡卻眼神非常柔和的艾歐。

　　「哲哥如果想我們的話，看看這個就不會寂寞了喔！而且還可以打電話……啊，但是上課的時候似乎不能用手機，那麼，下課以後我和尼醬都隨時歡迎哲哥打電話來！」

　　「嗯，謝謝。」

　　那一瞬間，黑子哲也的臉上，露出了那種兄長特有的溫柔微笑。

　　***

　　搬完家，一直以成熟穩重的經紀人身份顯露人前的初雪，今天早上是用一種懵逼的狀態打開房門的。

　　「大姐姐你怎麼了？怎麼一種頗受打擊的狀態？」

　　「啊，那個啊，只是沒想到那個最不可能同意轉學申請的學校，居然是第一個發來同意的回復……」

　　1919年創校至今，校地面積足有36845平方公尺，擁有海外留學體制以及從幼教部到大學部的學院升學體制，可以說只要不犯大錯就相當於半隻腳踏進大學的——冰帝學院。

　　這樣的學院按理來說是不怎麼會接受半中轉入的學生，即便會有也大多是世家子弟或是成績特別優異的學生。但是在接到初雪發去的申請後，幾乎不到半天時間內，冰帝那邊就立即給予了准入的回復。看下方的電子版簽字，還是榊太郎這位傳言中「來學校當老師只是興趣」的人的手筆，又怎麼會不讓初雪感到驚訝呢？

　　「嘛∼，不管怎麼說，轉學的事情算是敲定了。你家的哲也哥哥前兩天剛好期末考試結束，算起來，這個暑假正好你們三個人都沒有作業。如何，要不要出去走走玩玩散散心？」

　　面對初雪的提議，艾婭歪頭想了想迄今為止神情偶爾還是會顯出幾分憂鬱的黑子哲也，便爽快點頭答應了，同時，還代替還在睡覺的艾歐一併應下了出門遊玩的建議。

　　「好呀！我老早就想和哲哥大姐姐一起出門玩了！」

　　「嗚哇，好感動，這次居然有好好記得我嗎？」

　　「當然啦，大姐姐可是我憧憬的目標呢！嗯！我以後，可是想要變成像大姐姐這樣無所不能的厲害女性！」

　　「喔，聽起來不錯嘛，那我就拭目以待咯？」

　　「嗯哪！」

　　姑且不提艾歐醒來後在知道自己「被」出門遊玩後的臉色多難看，至少黑子哲也在聽到這個建議後是很樂意的。不僅如此，他甚至很是主動的加入了「勸誘艾歐出門遊玩」的這個計畫裡。

　　並且，給出了對艾歐的致命一擊——

　　「總是不出門運動的話，會變得連艾婭都背不起來哦。」

　　「！！！」

　　明顯的，在黑子哲也趴在艾歐耳邊對他說出了上面那句話後，先前還抵死不從的艾歐，臉上出現了非常明顯的動搖。

　　初雪：「恕我直言，我只看到了兩個面癱而已……鬼來的表情變化喔！！！」

　　艾婭搖搖頭，說：「但我看得很清楚呢，表情是有的哦，不過對大部分人來說大概比較……細微？嘛∼習慣就好啦！」

　　初雪：「這種時候還真是讓人忍不住感慨……國行那傢夥不是面癱真是太好了。」

　　愉快的收拾好行裝，依舊是由初雪開車，而黑子家的父母則因為工作關係無法一同前往，但是在知道陪同人員是初雪後，這對夫婦還是很愉快的給予了放行。

　　艾歐：「初雪，真的很狡猾。」

　　初雪眨眨眼，說：「不狡猾怎麼算是大人？而且這樣的事情交給我不是比較輕鬆，你也好艾婭也好，在我眼裡都還只是孩子氣的小傢夥而已……像這樣就很棒啊，麻煩的事情或是不擅長的事情，無法解決的話就向別人求助，這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你們啊，只要負責輕輕鬆松的唱歌玩鬧就好。」

　　聽到這句話，黑子哲也不由得露出了羡慕的目光：「初雪桑，真的是可靠的大人呢。」

　　「哈哈，雖然被誇獎心情很好，但是哲也你開學也才高一吧？用這樣的口吻來誇獎年上的我，總覺得挺害羞的呢……」

　　「請不要故意戲弄我，初雪桑。」

　　看見依然冷靜自持的黑子哲也的臉孔，初雪忍不住發出了感慨：「啊真是的，總是沒有表情變化的哲也和艾歐都太無趣啦！果然還是我們的艾婭醬比較好，對吧？」

　　「嗯！」聞言，艾婭立刻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艾歐抽抽眉角忍不住扶額：「你知道她在說什麼嗎你就點頭，至少也注意下談話內容啊。」

　　艾婭懵懵懂懂的眨眨眼，說：「沒關係啊，畢竟大姐姐只是有點腹黑，又沒有壞心眼，就算被她捉弄下也沒關係的喔。因為，我很喜歡大姐姐的嘛！嗯，是偶像的喜歡呢！」

　　「嗚哇！我們艾婭果然是天使！快讓我抱一個！！！」

　　「喂！快住手！艾婭是我妹妹才不會讓你抱！」

　　「艾歐和初雪桑都快住手！車子！開車的時候拜託好好看前面！！！」

　　一陣兵荒馬亂後，等抵達目的地下車，黑子哲也的臉色明顯蒼白許多。

　　「……等到了年齡，我會去找時間學駕照的。」

　　「誒？為什麼？我之前的漂移拐彎不是很帥嘛？」初雪歪頭，長長的黑色頭髮順著肩膀滑落。

　　「太危險了！」

　　「但是我對我的開車技術還是很有自信的哦！」

　　「那也不行！」

　　不再聽初雪的話，一把搶走車鑰匙，黑子哲也率先踏步離開，而身後，艾婭則和初雪愉快的（無聲）擊掌。

　　「怎樣，我就說我很擅長讓人變得活潑吧？」

　　「嗯嗯看到了！大姐姐果然很厲害！」

　　艾歐：「……」

　　今天的晚飯，果然還是做點哲哥喜歡的菜吧。


☆、7 翔陽

　　很偶然的，黑子哲也看見了大晚上沒有睡覺，而是在不間斷敲擊可擕式筆記型電腦鍵盤的初雪。不知道當時出於什麼心態，黑子哲也並沒有出聲，而是維持默不作聲的狀態，安靜踱步挪到初雪的身後，看她在電腦上做什麼。

　　然後，看見了相當厲害的一面。

　　明顯是通過非官方正常途徑進入了多個網站論壇頁面的管理後臺，自稱明石初雪的經紀人小姐，正面無表情的迅速刪除大量對艾歐艾婭不利的觀點評論。不僅如此，黑髮美人還將歌曲風格與發佈時間等等專業對比的說明帖子高亮置頂發佈出去，甚至將部分非法搞到的監控視頻資料PO到網路上，向所有人證明當初在電車車站撿到某個MP3的人，以及步入XX藝能事務所大樓的某個人手中的MP3作放大圖片說明，並在之後，將某位歌手發佈的新專輯時間統統標明……這樣的一連串操作下來，就算是傻瓜都能從中看出，某位明星不要臉至極的抄襲行為。

　　當然，就算對方想要刪掉這些帖子也是沒有用的——除非他們能將每一個論壇的後臺統統重置一遍。運用黑科技使得這些帖子內容和論壇內部代碼牢牢綁定，除非將整個論壇清空重開，否則休想刪掉這些帖子。

　　電腦螢幕發出的光照亮了初雪那張姣好的美人臉，而她此刻的表情則顯得有些百無聊賴。很顯然，這種程度的「工作」對她來說，只是非常簡單的事情。

　　「真是厲害到了可怕的地步呢，初雪桑。」

　　「嗚啊啊啊啊——哲、哲也君是什麼時候來的啊？！！！」

　　「大概是在初雪桑黑進別家網站的後臺時開始的。」

　　「那不是一開始就在了嘛！！！！」

　　雖然被嚇到的反應有點丟臉，但是在黑子哲也詢問事情進展時，初雪則很配合的將電腦推了過去，示意他自己去觀察網路上的輿論風向。

　　「網路上的影響姑且先這樣處理，接下來就讓國行去發律師函。法院那邊遞交的材料雖然也注明了抄襲事件，不過具體針對點還是侵犯未成年人智慧財產權，以及對青少年內心造成的惡劣影響。順便一提，因為之前建立藝能事務所的時候，恰好由於一點小事情而和當地大佬聊了聊天，嗯，所以新聞報紙那邊也可以找個機會運作一下呢∼」

　　「只要能夠引起廣大社會主流的同情，就算對方身後有首|相當後臺都沒用——民意可是相當可怕的武器哦∼」

　　明顯已經有些黑化的趨勢，不過在黑子哲也看來，這樣維護艾歐和艾婭的初雪，卻格外值得依靠。

　　「不管怎麼說，作為兄長的我，果然還是應該向初雪桑鄭重道謝才行。」

　　面對彎腰鞠躬敬意十足的黑子哲也，初雪愣了下，隨後，她的臉上露出某種充滿了然意味的笑容。

　　「啊啊，果然呢……再次見面的時候，那兩個傢夥變得這麼柔和，果然有哲也你的功勞……」

　　「誒？什麼？」黑子哲也歪頭，很明顯沒有聽清之前初雪的低語。

　　「不，沒什麼，只是覺得，艾歐和艾婭有哲也這樣的兄長在，真是太好了。」

　　「這是當然的，畢竟我是兄長啊。」

　　窗外的月色光輝輕柔緩和，坐在初雪對面，微笑起來的黑子哲也的心情也明顯愉快許多。

　　「啊對了對了，明天也請哲也君務必保持這樣的笑容哦∼」初雪對黑子哲也笑笑，隨後拿起筆記型電腦準備回去休息。「雖然成為有名歌手是很厲害的事情，但是對那兩個孩子來說，看到哲也你的笑容大約才是他們最想要的東西。」

　　「……我知道了。」

　　那之後，黑子哲也便養成了在艾歐和艾婭面前無意識增加笑容頻率的好習慣。

　　當然，初雪也得到了艾歐和艾婭更深一層的崇拜。

　　這是後話。

　　***

　　今天一早醒來，黑子哲也就覺得心情不錯。或許是由於旅館窗外的陽光很好，又或是昨天晚上見識到了經紀人小姐各種意義上都不得了的手段，總之，在黑子哲也起床後，他終於露出了這段時間以來比較輕鬆的表情。

　　然而就在他站在旅館附近準備晨跑的時候，一顆排球不偏不倚砸中了他的後腦勺。

　　「嘭！」

　　「好痛。」

　　「嗚啊啊啊啊非常對不起！！！！！！」

　　扶著被硬質排球砸中而有些暈暈乎乎的腦袋，黑子哲也轉過身，視線剛好與那個一臉慌亂朝著這裡跑來的少年對上。

　　那是一個看著就很有朝氣很有活力的男孩子。

　　橘色的短髮稍顯淩亂，在晴朗的藍天下格外醒目。那雙大大的橘色眼眸閃著耀眼的光，明亮的眼神令他看著就給人開朗積極、友善親和的印象。

　　「真的、真的對對對對不起——！！！！」

　　雖然略微有些驚訝於黑子哲也稀薄的存在感，但是自己在練習排球的時候意外傷到對方，而且還是用硬質排球狠狠擊中了對方的腦袋。橘發的矮小少年立刻低頭雙手合十，死死閉起眼睛，甚至不敢去看身為受害人的黑子哲也。強烈的悔意夾雜在音量極大的道歉裡，拖得極長的尾音，也昭示出他本人的不知所措。

　　——總覺得，是非常率直到讓人沒辦法討厭的類型。

　　雖然後腦勺還在隱隱發疼，但是鑒於對方道歉態度良好到過分，而且黑子哲也本身也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確認過這只是個小小的意外後，他很快就接受了對方的道歉。

　　而作為肇事者的少年，在知道黑子哲也是和家裡人來這邊鄉下旅館散心遊玩後，同樣是來鄉下探望奶奶的橘發少年很是熱情的自薦並成為導遊。他和黑子哲也一起向旅館走去，順道接這位家裡的兩個弟弟妹妹找個地方好好玩玩。

　　「對了，還沒自我介紹呢——我的名字是日向翔陽，開學就是高一生了，嗯，目標是成為烏野高中排球部的『小巨人』！」

　　無論是外表還是語氣都顯得極為明朗，如同活潑的太陽，既耀眼又溫暖。

　　「我是黑子哲也，開學後是誠凜高中一年級生，現在的目標是……」

　　「打醒過去那些中二病的同伴們。」

　　日向翔陽：「……」

　　誒等等，怎麼這個看起來很好說話的人，背後瞬間冒出了意味不明的黑氣？而且如果我沒聽錯的話，他說的是「打醒」這樣暴力的詞吧？是吧是吧是吧？

　　***

　　略過這個小小的插曲，等到日向翔陽見到這位被自己無意間用硬質排球打中腦袋的黑子哲也的弟弟妹妹後，橘發的矮小少年幾乎是瞬間躲到了黑子哲也的身後，全力讓自己縮成一隻球。

　　艾歐：「？」

　　艾婭：「？？？」

　　端著杯牛奶邊喝便走進來的初雪，瞥了一眼日向翔陽後，立刻忍不住噗嗤笑出來。

　　「哈哈什麼啊？臉蛋超紅∼，呐哲也，這是你從哪兒認識的害羞少年？」

　　默默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那個，因為看到初雪漂亮優雅的外表而幾乎要冒煙的橘發少年，黑子哲也歎了口氣，說：「因為一點小意外認識的，似乎是說老家就在這裡所以對這附近很熟，很熱情的說要當導遊……以及，請不要調戲得太過分。」

　　「誒∼討厭啦∼說什麼調戲，我可不是那麼惡劣的人喲∼」

　　即使被黑子哲也看透了內心的小腹黑，初雪依然不甚在意。她聳聳肩，便笑眯眯走到黑子哲也身後，順手揉了一把日向翔陽那頭亂蓬蓬的柔軟短髮。

　　「可愛的少年喲∼，你叫什麼？」

　　「……日、日向……翔陽……」

　　似乎是因為初雪故意把臉湊近的關係，可憐的日向•害羞•純情•翔陽少年，已經臉頰紅到發燙頭頂冒煙的程度了。他結結巴巴的說了名字，從未如此接近過漂亮女生的運動系少年，如果不是時機不對，他已經想要雙手捂臉迅速逃跑了。

　　將蚊香眼的日向翔陽從地上拎起來，雖然只是個1米6多一點的少年，但是輕鬆拎起對方而展現了意外力量一面的初雪，則只是笑眯眯的拍拍手。

　　「好啦，不玩了不玩了。那麼接下來，就拜託日向君當導遊帶我們好好玩咯∼」

　　「啊啊沒問題，儘管包在我身上！」

　　「真是可靠的樣子呢，那麼直接喊你翔陽可以嗎？」

　　「可、可哥可哥以！」

　　將那邊已經完全調戲上癮的初雪拽過來，深感自己責任重大的黑子哲也，對前方還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日向翔陽說：

　　「日向君，請不要在意，以及，可以解釋一下，為什麼你在同手同腳嗎？」

　　日向•無意間聽歌而成為了粉絲•翔陽，深吸一口氣然後從口袋裡拿出了之前從旅館門口借來的便簽紙和圓珠筆。彎腰低頭雙手高舉，顫顫巍巍的小卷毛甚至能讓人看到他額頭的汗水。

　　「我是粉絲，那個，可以的話，請、請給我簽名——」

　　或許是由於緊張的關係，日向翔陽的聲音音量意外的大。旁邊電線杆上停留的鳥兒撲棱棱扇著翅膀飛走，而艾婭和艾歐則對視一眼，最後由艾婭出面給予了回應。

　　「好呀∼」

　　在女孩的眼裡，日向翔陽臉上的表情太過明亮，pikapika如同深埋在久遠記憶裡的那個人柱力少年。被名為「懷念」這種感情擊中的艾婭，主動對橘發少年伸出了友誼之手。

　　「呐，我們來做朋友吧∼」

　　「！！！」

　　不過，和以前漩渦鳴人那種同樣閃亮亮的愉快回應不同，日向翔陽似乎是受到什麼刺激一般，活像是家裡踩到尾巴而炸毛的貓，整個人都快要從原地蹦起來。

　　「我我我我可以嗎？！嗚啊啊啊啊我要和偶像歌手做朋友了天啊啊啊啊超幸福——」

　　日向翔陽，決定將每年的今日定為自己的幸運日，沒有之一。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4-8 08:40

☆、8 心塞

　　河堤邊的小路充斥著濕潤泥土的芬芳，遠方夾雜著蒲公英的風拂過，令草葉唰啦啦摩擦舞動。黑子哲也微微眯眼打了個哈欠，雖然以前常常晨練，但是最近因為一直消沉的關係，再度撿起荒廢的晨練，也令黑子哲也呈現出略微疲勞的困倦狀態。

　　不遠處，艾婭和日向翔陽兩個湊在一起，圍在某一塊草坪周圍嘀嘀咕咕，還時不時拔下一片草葉戳著什麼，舉止幼稚的幾乎和小學生沒有區別。而外表冷冷淡淡的艾歐，最近似乎在培養新興趣，可能是知道這邊有初雪和哲也在，因此，這位哥哥很是放心的夾著素描本和炭筆不知道跑去哪裡寫生。而經紀人初雪小姐則抱著手機劈裡啪啦的，也不知道是在給誰發資訊，不過看她的表情，怎麼看都讓人覺得是沉浸在戀愛中的少女。

　　「啊呀∼哲也君一直盯著我做什麼？雖然哲也君的性格長相很對我胃口，但我可是已經有固定的交往物件了喲∼」

　　「……請不要逮到機會就調戲別人，一如既往性格惡劣的初雪桑。」

　　「隨隨便便給別人打tag加過長定語難道就不惡劣了？」

　　外表溫柔又漂亮的黑髮女性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懷著某種自己都未曾意識到的求助心情，黑子哲也順從的坐在河堤斜坡的草坪上。柔嫩的草莖葉片從指縫間鑽出，安寧和煦的微風穿過髮絲流向遠方。

　　他想起過去在帝光籃球部的那些快樂日子，即使偶有爭執吵鬧，但大家第二天再見卻總會和好。無論是黃瀨總喜歡拿著印有自己照片的封面雜誌四處炫耀，撒嬌耍賴的讓自己給他多傳幾個球；還是即使被他用吃了一半的冰棒塞進後衣領，冰的哇哇大叫也不會對他生氣的青峰；偶然給了根中獎的冰棒木棍，就會很開心的熱絡著挽著自己手臂大聲宣言說喜歡自己的桃井；每天都帶奇怪幸運物令人感覺難以相處的綠間，卻總會在考試之前彆扭又傲嬌的借給自己一支又一支滾滾鉛筆；儘管籃球理念不合而常常產生口角矛盾，但是在發現新口味的零食後，紫原還是鼓鼓囊囊著嘴巴湊過來一起分享；令人信賴又安心的赤司，雖然偶爾會有點小小的壞心眼，卻會對自己露出微笑，還幫忙處理了艾歐和艾婭的社團位置……

　　黑子哲也還記得，那天的櫻花尚且沒有完全凋零，天臺上各自打開的便當香氣四溢。不知道是誰提出了要互相交換便當的菜色，於是大家笑著、鬧著，整整齊齊的便當被不同的筷子們攪得一團亂。小小的章魚香腸、香噴噴的炸雞塊、米飯中央的梅子、美味的豆皮壽司、酸甜的小番茄、爛爛的土豆泥……你的我的他的，交換來交換去，便當盒內的菜肴統統亂到看不出原樣，儘管各種味道混合在一起很奇怪，但是大家依然很開心的將那些食物全部吃光。

　　「和同伴分道揚鑣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黑子哲也低下頭，微微抿起的嘴唇猶豫片刻，這才繼續往下說：「但是，那樣是不對的……大家的籃球都有自己的路，道路的前方都在追求勝利，可是，勝利並不是唯一。我想讓大家知道這件事，為此，我需要變得更強，強到要讓那些驕傲的傢夥們願意低下頭來聽我說話。」

　　他轉過頭，映入眼簾的是初雪的微笑。

　　「這很好。」她愉快的表達了自己的贊同之意，「等待沒有任何作用，只有向前奔跑才能抓住想要的東西。而且哲也，我有一句非常喜歡的話想要送給你——『當你的前方只有陰影時，不要害怕，那是因為你的身後有陽光』。」

　　水藍色的圓圓的眼睛在瞬間瞪大，似乎是被鼓舞了而感到害羞，黑子哲也移開視線，看著遠方被微風拂過波光粼粼的水面。

　　「……非常棒的話。謝謝。」

　　「哪裡，畢竟哲也君的心情變好，艾婭和艾歐也會更安心。」

　　注意到這件事，黑子哲也的眼神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或許是我多心了，但是總感覺初雪桑對我家的弟弟妹妹，關心過頭了？」

　　奇妙的沉默在兩人中盤旋，而打破這空氣的則是初雪微笑著撩起耳畔長髮的動作。

　　「人類這種生物啊，若是能夠救贖他人，那麼之後自己也會有一種被救贖的感覺……」

　　「所以初雪桑是想尋求救贖？」

　　「不，因為我在很早以前就已經無法救贖了。現在只是單純的、只是單純的不想再增加走錯路的孩子。」

　　那是怎樣的笑容呢？

　　黑子哲也望著身邊這位優雅漂亮且似乎不所不能的女性。她的紅色眼睛沉澱了許多東西，如同尼羅河畔被泥沙掩埋住的紅色寶石，又像是千萬張葉片之中露出的一隻紅色鳥喙。或許在很久之前她也曾經想過要救贖誰來換取自己的安寧，但是當她發現那對她來說一點兒用都沒有的時候，她便放棄了——

　　疲憊不堪的，放棄了一切。

　　「為什麼不再努力一把呢？」

　　或許是因為初雪一直都在為他們付出，莫名憤怒的黑子哲也從草坪上站起來。水藍色的存在感稀薄的少年，頭頂正午的陽光在他的面部投下陰影，令初雪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不到最後一刻決不放棄……告訴我身後有陽光的初雪桑，為什麼就看不到自己身後的太陽呢？」

　　他就那樣直視著初雪，良久，得到了黑髮美人一個十分疲累的回答。

　　「我的『太陽』，在很久以前，就已經被我親手扼殺了。」

　　***

　　中午回去的時候，即使是神經大條的日向翔陽都能聞得出音繞在黑子哲也與初雪之間的冷戰氛圍。這個橘色短髮的少年幾乎要把後腦勺的毛都給撓禿，團團轉了好一陣，依然想不出任何可以緩解空氣的方法。好在這兩個人都不是特別意氣用事的類型，在享用過一頓由日向翔陽的奶奶親手製作的豐盛大餐後，這兩個人便又恢復到好似之前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態度——當然，也令艾歐和艾婭不約而同松了口氣。

　　畢竟冷戰的雙方，一個是如同家人般生活多年並且十分照顧自己的哲哥，另一個則是亦師亦友陪伴他們許久的大姐姐初雪。這樣的兩個人吵起來，最為頭疼與心煩的，反而是身為局外人的雙胞胎，不作他想。

　　和藹慈祥的奶奶從廚房端出一託盤的水果茶。那些酸酸甜甜的飲料，口感並不比市面上販售的大生產廠商們的商品要差，而它們的成分則更為健康，除了水果茶的一般製作材料，更往裡頭添加的獨一無二的來自老人家的關懷。

　　「好喝！」

　　「是嗎，喜歡的話就多喝一點，不夠的話，奶奶可以再去廚房做哦。」

　　「真的？奶奶超棒！愛你喲∼」

　　艾婭雙手手指彎曲比的愛心手勢，顯然逗樂了這位開朗和藹的老人家。白髮蒼蒼的奶奶笑著去廚房切西瓜，而身為哥哥的艾歐，則抱著同樣感激愉快的心情去幫忙。

　　「你真是個好孩子，還願意來廚房幫忙。」

　　「……謝謝。」

　　還帶著少許肥皂沫的手指枯瘦乾癟，但是她們依然可以在廚房宛若魔法一般變出許多美味的食物和點心。日向家的奶奶面容寬厚，儘管她的年紀已經很大，但是她的眼睛依然明亮且有活力。

　　「現在的男孩子總是喜歡跑出去四處玩，已經很少有人願意幫他們的家長做些家務活——當然，翔陽雖然很願意陪在我身邊，但是比起做家務活，顯然他更喜歡去院子裡練排球。不過這挺好的，男孩子就應該有活力，而且偶爾他也會像你這樣幫幫我這個老奶奶。可惜他雖然是個很有活力的好孩子，但是在家務方面總是笨手笨腳……」

　　聽著這位老人家的嘮叨，從那些話語裡很輕易的就能勾勒出她對她的孫子日向翔陽滿滿的包容與喜愛。或許換成別人在這裡，可能覺得有些囉嗦。

　　但是，這種感覺並不討厭。

　　日向奶奶的嘮叨，在半途就已經從翔陽的身上拐到了艾歐那邊。很顯然，她對這個看著就安靜淡漠的男孩很是擔憂——無論是吃得少少宛若小貓胃口一般的午飯，還是常常不發一語安靜坐在旁邊的模樣，都被這位嘮叨而慈祥的老人家放在心上。

　　「我知道你是個喜歡安靜的男孩子，但是偶爾也要多出門走動走動。性格是天生的，這沒人能夠改變，但是身體素質卻是可以改變的。我可不希望哪一天你會因為小小的感冒就臥床休息……翔陽就很好，活潑愛動很少生病。你也應該像他那樣，跑一跑或是練練什麼有趣的體育運動……」

　　「我知道了，謝謝。」

　　很久以前，這對雙胞胎就患上了「對溫柔善良的人毫無抵抗力」的絕症。

　　還是永不治癒的那種。

　　趁著日向翔陽將黑子哲也帶到院子裡玩排球的空隙，艾婭挪動腳步，一點一點的靠近了初雪。

　　「怎麼，終於忍不住來問我和你哲也哥哥鬧矛盾的原因啦？」

　　雖然被看穿了小心思，但是艾婭毫不在意。她一屁股坐在初雪身邊，老式的小院子裡，略顯凹凸不平的木制路板已經在歲月的打磨下變得光滑無比。酸酸甜甜的水果茶，在透明的玻璃杯中上下浮沉，懸掛在頭頂的被人從祭典帶回來的廉價玻璃風鈴，微微搖晃，不時發出清脆的叮鈴聲。

　　「因為大姐姐和哲哥，都不是那種會很輕易就生氣鬧矛盾的人，再加上你們兩個都是很容易一條道走到黑的鑽牛角尖類型，所以看到你們兩個對上，不管是我還是尼醬，都很擔心的呢。」

　　如同對待某種毛茸茸而又溫暖的小動物，初雪轉過頭，看著這個明顯在對她釋放善意以及擔憂的女孩，笑了。

　　「好吧，作為你學會『關心他人』以及『體貼到懂得支開別人來詢問私事』的獎勵——告訴你吧∼」

　　「我們兩個只是理念不合而已。究其原因，大約就是『學會堅持』與『學會放棄』這樣的區別。」

　　「不過你放心，我和你的哲也哥哥都是很理智的人，理念不合併不會影響我們的交流，事實上，拋開某些看法，我和黑子哲也挺聊得來的。」

　　蜜桃色長髮的少女點點頭，她臉上的表情明媚又陽光。知道她最喜歡的兩個人並沒有在吵架的這件事，令她開心不已。不僅如此，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她的眼睛閃閃發光，如同陽光下的海水碧藍透明。

　　「還有哦，我今天上網的時候看到了。那些糟糕的評論全都消失得一乾二淨——是大姐姐做的吧？怎麼做到的？好厲害！呐呐，可以教我嗎？因為真的太厲害了啊！」

　　艾婭努力的眨著眼，令自己看起來十分真誠。很快的，她看見初雪對她露出了宛若那天自信滿滿保證能讓黑子哲也變活潑起來的笑容。

　　「艾婭醬想學的話，當然可以教你喔∼」

　　#啊，似乎看到了新時代駭客在冉冉升起呢#

　　內心由衷感到愉悅的初雪，與艾婭互相伸出小手指拉鉤約定。而在那一瞬間，無論是在庭院裡給日向翔陽喂球的黑子哲也，還是在廚房幫忙搬西瓜的艾歐，不約而同有些發冷。那種發冷的感覺，就像是你辛辛苦苦帶大的乖巧溫順的小孩，在某一日突然學會了罵人詞語似的……心塞。


☆、9 有趣

　　那是一個相當愉快的假期。

　　日向翔陽教他打排球，而黑子哲也則反過來教他籃球。運動系少年在談到自己喜歡的事物時，總有說不出的話。而且他們的共同點也有很多：譬如翔陽有一個四歲的粘人小妹妹，而哲也有一對同樣比較粘他的弟弟妹妹；譬如翔陽和他都即將升上高一，迎來新的隊友……

　　他們聊了很多很多，對未來的期望，自己想要更加努力，學業、運動、練習、夢想……儘管黑子哲也不喜歡排球，而日向翔陽也不喜歡籃球，但他們依然成為了很要好的可以隨時聊天的朋友。

　　不得不說，將自己的交際圈困在籃球的世界裡，雖然令他在大部分時間裡感到熱絡，但在黑子哲也因籃球而感到痛苦後，這個相對窄小交際圈卻也令他找不到可以傾訴的人。

　　而現在，他開始走出陰影。

　　並非熱愛籃球的朋友，日向翔陽。他的熱情開朗還有他內心那股永不言棄的理念，對足了黑子哲也的喜好。在互換了電子郵箱和手機號碼後，他們還甚至約好要一起去觀看幾個月後艾歐和艾婭的第一場真人演唱會，以及週末空閒假期一起找機會去圖書館補習自己薄弱的科目。

　　不僅如此，黑子哲也還坐在艾歐身邊看他不甚熟練的學著繪畫。儘管他的黑白灰和光影空間感十分優秀，可艾歐還是非常喜歡用顏色塗抹掉那些精彩絕倫的鉛筆線稿。如同沙漠渴死的旅行者，溺愛著每一分細弱的色彩變化。

　　而艾婭最近似乎也找到了新愛好，她纏在初雪的身邊，雖然困擾卻依舊興致勃勃學習什麼。儘管和她開朗活潑的外表不甚相符，但黑子哲也依然十分淡定的接受了自家弟弟是個細膩憂鬱的藝術家，而妹妹卻是個意外認真執著的行動派的事實。

　　順便一提，他拒絕去回想曾經驚鴻一瞥看到過的、關於艾婭電腦螢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數位代碼、明顯非法打開的某些網站管理後臺，外加一邊正親切指導什麼注意事項的初雪小姐。

　　除了某個明顯脫軌的小插曲，這個假期對所有人來說都相當愉快。而當黑子哲也一邊看著自己新買的小說一邊走進誠凜高中的大門後，他才驚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去回憶過去那些屬於奇跡世代的事情了。

　　雖然有些寂寞，但卻並不難過——那意味著他已經走出陰影，並完全可以正視過去的時光。

　　這是一個新的開始。

　　***

　　伸伸懶腰，蜜桃色的長髮被心靈手巧的初雪梳了個超可愛的髮型。艾婭和艾歐手拉著手在冰帝的校園內部四處亂逛，不時伸手指指某一處栽種的品種花朵，或是某個社團部室裡的先進設備。

　　「那些看起來都好有趣喔！呐，尼醬∼」

　　「嗯？」

　　「我們以後要在這裡上學咯？」

　　「嗯。」

　　「而且還要在這裡住校？」

　　「嗯。」

　　「那麼，晚上的時候，我可以去找你一起睡麼？」

　　「不行。」

　　「那麼尼醬晚上來找我呢？」

　　「不行。」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啊啊為什麼尼醬一直拒絕我啊？！」

　　「說明理由很麻煩，所以拒絕。」

　　無意間看見了喜歡的歌手出現而想要上前打招呼，卻無意間聽見了信息量超大對話的芥川慈郎：「……」

　　啊，原來我的偶像們是這樣的人TAT

　　總覺得打開了什麼不得了的新世界呢，芥川慈郎君。

　　陷入了混亂狀態的三觀正直的好少年暫且放在這裡，畢竟所謂的人生就是不斷的接受新事物的過程。順便一提，選擇了冰帝就讀的艾歐和艾婭，也接受了冰帝為他們兩人選擇的一個不錯的班級。

　　鳳長太郎，即使是在【IA與IO】這個帳號被所有人都丟入泥沼還要踩上一腳的時候，依然選擇相信自己喜愛唱見的資深腦殘粉（隱藏）。

　　我在今天看見了喜愛的唱見轉入了自己的班級，而且還坐在了我的身邊。

　　啊，我要讚美神明。

　　剛巧因為洽談轉學事宜外加辦理學籍等一系列手續而滯留到現在，又剛巧為了抄近路而（順便）路過班級（關心下兄妹倆），而剛巧看見了背景散發小花的鳳長太郎及其他同學們反應的初雪。

　　「……」你們究竟有多少腦殘粉啊= =

　　是時候大力推出周邊和應援物了呢，初雪桑。

　　事務所雖然是臨時搭起來的架子，但是為了黑子家的爸媽考慮，初雪還是加班加點的讓這個架子內部越發充盈，以便真正的將雙胞胎推上舞臺以及電視轉播……不過在那之前，果然還是應該讓他們更多的享受無憂無慮的校園生活。

　　輕鬆的、充滿明媚陽光的、活力到即使讓人頭疼也依然美好的校園生活，這是治癒陰暗過往的最好良藥，正如黑子哲也教會艾歐禮貌、教會艾婭關心他人一樣。

　　「會為了作業和考試而煩惱的，才是真正的孩子喲∼」

　　儘管這對雙胞胎開始變得容易流淚難過，心也變得軟弱，但初雪依然為此感到高興。她由衷希望艾歐與艾婭可以再軟弱一些，尤其是可以軟弱到隨時願意為了某些「扭不開瓶蓋」「這道題我不會做」之類的小事而向家人與長輩求助。

　　軟弱到像是真正的、沒有特殊力量的普通人，軟弱到可以為了路邊盛開的小花微笑，軟弱到會看到蜘蛛或蛇而害怕大叫，軟弱到為了霜淇淋、蛋糕或是別的什麼就輕易撒嬌討好……

　　最好是，軟弱到能夠與普通人一樣，擁有微小且獨一無二的幸福。

　　***

　　嘰嘰喳喳熱鬧得如同小鳥一樣的艾婭，總是能夠很輕易的和周圍的人打成一片。無論是她精緻姣好的面容，還是她發佈在網路上的那些無與倫比的美妙歌聲，班級裡的同學們都很快與她熟悉起來。

　　除了艾歐。

　　他纖細敏感而又冷漠神經質，如同每一個藝術家一樣，拒絕與外界進行無謂的交流並將自己關在自己的精神小世界裡。或許在其它學校裡，艾歐這樣的學生會有很大可能性被孤立，但是這裡是冰帝，信奉強者法則的冰帝。因此，在知曉了那些歌曲旋律全部都是艾歐自己創作出來的後，每個人都明白自己應當給這個才華橫溢的藝術家些許空間。

　　當然，更重要的是，他們也都明白了，為什麼這對雙胞胎的入學申請會是那位榊太郎予以批准——對於一切有才能、乃至有音樂才能的人，榊太郎總是不會吝嗇於他的慷慨。

　　「呐尼醬，社團怎麼辦？這裡沒有赤司和五月幫忙打掩護誒——我們去哪個社團？」

　　「唔，美術社吧。」

　　「那我呢？」

　　「美術社的模特。」

　　眾人：「……」

　　——聲樂部和演奏部要哭給你們看了喔。

　　於是，鳳長太郎接到了榊監督的新指示：

　　「把那兩個給我拎到這裡。」

　　並非網球部的顧問老師，而是以音樂教師的身份。

　　而且，即便是鳳長太郎也看出來了，關於榊太郎拿那對雙胞胎沒什麼辦法的事實。

　　中午午休的時候想要找艾歐和艾婭好好說明情況，但是一轉眼就已經跑不見人影。無奈歎口氣，鳳長太郎不得不拎著自己的午飯四處尋找。

　　然後，穿過樹梢枝葉的縫隙，遙久而充滿希望與光明的歌聲流入耳畔。

　　「我會在你的身邊一如既往的保護你吧

　　拾起墮落的希望讓其緊連于明天

　　即使是那纏繞著的扭曲的願望也會消散（*1）」

　　循著那高昂驕傲到足以跨越蒼穹的歌聲，鳳長太郎經過走廊，穿過樓梯，花壇的蝴蝶撲扇蝶翼慢悠悠飛遠，鴿子咕咕低鳴並不時啄著誰灑落的食物碎屑。他被那歌聲引誘著抬起頭，純白的雲朵映入眼簾，飛機滑過的痕跡拖得長長的，斜著劃下一道舒適的線條，就連那片高而遠的晴空，都在這一刻顯得極為透明。

　　「高舉光芒 不再猶豫

　　想給你的是在未來

　　遙遠的理想悄悄地

　　治癒著踏入的雙腳」

　　他推開某一扇大門，音樂教室中央的少女雙手手指交疊緊握，蜜桃色的長髮柔順垂落，半拉半遮的厚重窗簾在室內投下半黑半白的光影，而她的身影則剛好被分成兩半，合著她的異色眼瞳，宛若正在墮落的天使，卻又仿佛是正追尋光明的惡魔。

　　「緊握著那堅定的羈絆前進吧無論到哪裡

　　迷茫什麼的睜開雙眼

　　將其撣去伸出手

　　背負著斬斷汙穢的奇跡」

　　歌聲剛好劃下尾音，艾歐輕輕放下鋼琴琴蓋，手指勾動筆桿在五線譜上寫寫畫畫作出改動。淺淺的蜜桃色短髮為他的面部打下一片投影，遮住一雙紅藍相間詭異眸子。蒼白瘦削的手指快速做完改動後，便孩子氣的隨意甩開它，而後從一卷布裡抽出一杆鉛筆，認真又細心的在速寫本上細細描繪什麼。

　　相較於一旦陷入個人思維就不會隨便搭理別人的艾歐，明顯比較好說話的艾婭則可愛的歪著頭，解答了鳳長太郎的疑惑。

　　「『唱歌是興趣，演奏也是興趣，畫畫也是興趣……都是想要做才做的事情，按部就班的練習太死板，我不要。』——嗯，順便一提這是尼醬的原話來著。」

　　「……雖說有點不禮貌，但不覺得有點任性了嗎？」

　　「誒∼但是我覺得很好啊∼」

　　說到這裡，艾婭對他露出了小惡魔一樣調皮而可愛的笑容。

　　「因為，任性的尼醬很可愛喔，不這麼覺得麼？」

　　尤其是，在抱著畫板鉛筆時又對音樂念念不忘，而在畫作旁邊隨意劃下音符樂譜段落，雖然表情還是冷冷淡淡，但是眼神裡明顯有糾結猶豫的樣子，真的、真的真的非常有趣∼


☆、10 兄弟

　　「這是什麼？」

　　「我幫你們接的工作邀請，嘛，說白了就是在各個高校體育比賽的開幕式上唱歌，所以請務必讓艾歐寫點激燃又熱血的歌∼」

　　「OK，大姐姐的要求我會好好告訴尼醬的∼」

　　「那就拜託我們可愛的艾婭醬啦∼對了，最近我打算去博物館逛逛，你要不要帶朋友一起來？雖然你現在多了一個叫黑子哲也的哥哥，但是除此之外還是要交幾個朋友的哦。」

　　「唔，我會試試的。」

　　因為某位哥哥大人的人群恐懼症至今還沒治好，所以一般都是由艾婭出門。而在告別了初雪後，捏著手機的艾婭便決定今天給自己放個假。穿著舒適棉布連衣裙、頭戴遮陽帽的少女，她在路過某個巷口前行還不到數步，便倒退著重新回到巷口。

　　「雖然有點多管閒事，但是……總覺得看著很不爽！」

　　穿著綴滿亮片的夏季涼鞋的腳踏進高牆間的陰影，被數個高壯不良圍住的矮小少年不安抬頭，正想高聲呼喊對面的女孩子離開這裡，卻在下一秒被一塊險些砸中自己腦袋的磚頭截住話頭。

　　——等、等下，怎麼覺得這個女孩子比周圍的幾個不良少年還危險？！而且一般來說會有人連招呼都不打就直接丟磚頭打人腦袋的麼？！

　　「喂，小美人你這麼潑辣可不……咚！」

　　連反應的時間都不給，艾婭懶懶打了個哈欠，連看一眼對方臉上的表情都奉欠的全部撂倒。纖瘦細長的手腳有著非常嫩滑的皮膚，在陰影下似乎隱隱閃爍著水晶一般的光澤。無意間被美救英雄了的小野田阪道咕嘟咽下一口口水，隨後震驚到面無表情。他看著艾婭輕輕鬆松撂倒了所有人，然後對還呆站在原地的自己伸出手。

　　那雙乾淨漂亮的手纖細又柔軟，令人難以想像那手是怎樣帥氣而快速的揪住別人的衣領把人給整個丟出去。

　　在小野田阪道的面前晃了晃手卻沒有得到反應，大約是站在原地呆呆的眼鏡少年很有趣，艾婭倒也難得沒有丟下對方不管。圓圓鏡片後的眼睛又黑又亮十分有神，而在發現自己的失神後，穿著制服的男生對自己臉紅而手足無措的樣子也很有趣，這令艾婭一下子就笑了出來。

　　「不對我說謝謝麼？」

　　「啊，抱歉，那個，我、我是小野田阪道，還有，謝、謝謝……真的很感謝救了我！」

　　「沒什麼∼反正也只是順手的事情。啊，我叫艾婭，黑子艾婭。」

　　雖然口袋裡的錢是想要拿去買新出的動畫周邊，但是考慮到艾婭怎麼說也算是救了自己，因此，即便不舍，但小野田阪道還是決定請客。

　　「誒？可以嗎？那我要霜淇淋！水果霜淇淋喲！」

　　「好好知道了。」站在霜淇淋車前的小野田阪道歎著氣掏出錢包。

　　雖然只有簡短的交談，但是小野田阪道還是很快就摸清了艾婭的脾氣。即使有些被寵壞的小女孩的驕縱，但是艾婭本性並不壞，而且某種意義上善良又懂事，還很眼熟……

　　眼熟……嗯，眼熟……？

　　在推著淑女車的小野田阪道的目光略過某塊看板後，戴著圓圓眼鏡的矮小少年，下一刻便露出了天崩地裂的表情。

　　「啊啊啊啊啊你是艾婭啊！！！！！」

　　正在舔霜淇淋的艾婭：「？？？」

　　高高的廣告立牌上，穿著花哨打歌服的蜜桃色頭髮的女孩笑容燦爛，比六月的驕陽還要來的明媚耀眼。而在她的身後，與她面容極為相似的雙胞胎兄長則安靜側過身子，手指微張落下無數歌詞曲譜。

　　【IA與IO】

　　儘管一度被捲入抄襲的醜聞，但最後還是奇跡般掙脫泥沼，以富有魔力般的live歌聲向所有人證明他們的光輝，即便是沉迷二次元世界的小野田阪道也略有耳聞，只是作為雙胞胎若是單獨行動，即便是他也有些反應不過來。

　　啊不對，現在反應過來也太不是時候了。

　　腦門上全部都是汗的小野田阪道戰戰兢兢轉過頭，而在手裡還拿著霜淇淋愉快舔著的艾婭的身後，已經聚攏起拿著手機開始拍照的人群。

　　「快跑！」

　　「誒？為什麼？」

　　來不及多做解釋，小野田阪道瘋狂踩動踏板，靠著淑女車載著一臉茫然的艾婭，歷經千辛萬苦才總算殺出一條血路。

　　不過，無論是小野田阪道還是艾婭，顯然都忽略了作為正式歌手開始出道的艾婭的影響力。

　　「在這邊！！！」

　　「啊啊果然是IA——」

　　「拜託請給我簽名！」

　　「合影，只要合影一下下就好！！！」

　　即使是從小巷溜走也完全沒有辦法，好在這個時候又有好心少年伸出援手。

　　「這邊走！」

　　艾婭抬起頭，在小野田阪道擔憂的目光下，很快喊出了對方的名字。

　　「哇！是驅醬！」

　　對此，有著清爽黑色短髮的少年，則轉頭露出了臉上無奈的表情。

　　「所以說，那個『醬』要什麼時候才去掉啊……」

　　「當然是等你真正能分清別人性別的時候咯∼」

　　留著黑色清爽短髮的少年，與穿著連衣裙少女的相識十分具有戲劇性——要知道，並不是什麼人在看見艾歐的第一面，都會下意識喊「小姐你好」的。

　　「誰、誰叫你和你哥哥長得那麼像！而且現在又不是沒有打扮男性化的女孩子，誤以為你們是姐妹……我、我真的不是故意喊錯的……」

　　委委屈屈的逢澤驅繼續在前方帶路，看得出來，他對這片商業街很熟。

　　「驅醬住這裡嗎？」

　　「不是哦，只是足球社團會需要來商店街買東西，多跑幾次腿，一來二去就熟了。」

　　「這樣啊，不會耽誤訓練嗎？」

　　「……我是經理，不踢球的。」

　　感覺到逢澤驅的心情低落下去，艾婭歪歪頭，儘管一行三人在這裡繞來繞去躲避艾婭的粉絲，她還是選擇了將疑問說出。

　　「可是，你的哥哥，傑——那天不是還說你踢球很有天分，很希望有朝一日和你一起踢球呢！」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她笑眯眯的仰起臉。晴空似的藍眼睛閃爍著紅色的瞳線，儘管初雪幫忙對外說明這是基因層次引起的病變外表，以此來掩人耳目避免麻煩，但艾婭還是喜歡露出那只不一樣的左眼。

　　「你們是家人，又是兄弟。所以我覺得，傑說的肯定都是對的。」

　　小野田阪道在她身旁戰戰兢兢推著淑女車，生怕下一秒就會有什麼瘋狂粉絲跳出來指著他們說就在這裡。即便如此，在聽到艾婭的接下來的話後，這個膽小怯懦的男生還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因為我覺得，我和驅很像——我們都有哥哥，而且，我們哥哥的才能也都比我們強。」

　　才能，是一道壁壘。

　　「前兩天灌錄專輯的時候，我因為貪吃霜淇淋還有吹空調感冒了，所以為了進度，有一首歌是尼醬代替我唱的……」

　　「他啊，真的非常非常有才能呢！我自己都不知道，尼醬還可以那樣惟妙惟肖的模仿我的聲音——當我聽到錄音棚裡尼醬的歌聲的時候，一瞬間就明白了。」

　　「尼醬他啊，並不是真的討厭人群才不願意唱歌的。」

　　「他只是、只是害怕在他開始唱歌之後，會奪走我的光輝。」

　　——因為，除了唱歌和殺人以外，我什麼都不會。

　　「尼醬什麼都做得到。無論是寫詞、譜曲、演奏、唱歌……平時的學習也是，考試也是……只要他願意，就算是征服世界也做得到的吧∼」

　　——和我這樣的，水晶造物都只有死物而非活物的殘缺品，是不一樣的吧。

　　「但是呢，尼醬什麼都沒和我說。只是小心小心再小心的收斂自己的才能——唱歌的機會全部交給了我，歌詞的編寫也交給我，就連曲譜也會很開心的給我看，哪怕只是改一個音符他都很樂意接受。」

　　——但是，我們是兄弟。

　　「明明這些事情自己就能全部完成，但是尼醬還是將一半分給了我。平時也是，會安安靜靜讓我牽著他的手為他帶路，把我擅長的家務分攤出來……所以，我也非常開心。這樣小心翼翼保護我，讓我意識到我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得到的尼醬，無論如何也會相信他。」

　　艾婭看著似乎受了些觸動的逢澤驅，露出笑容。

　　「傑肯定也是這樣的……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表現出來，但是私下卻會偷偷保護你的自尊，小心翼翼維護你的驕傲。」

　　「因為你們是兄弟，所以，傑說驅有踢足球的天分，那就一定有！」

　　她信誓旦旦，眼中承載的對於兄長盲目的信任，也在逢澤驅的心頭略過大片漣漪。

　　「……嗯，一定、一定是這樣的吧……」

　　黑色短髮的少年抿起嘴，此刻的他仿佛終於放下心裡的一塊巨石。

　　「這裡應該安全了，好啦，我要回去了。」

　　「驅醬不一起嗎？阪道說他今天會請我客，不一起來嗎？」

　　「咦咦咦要一起請嗎？我看看我帶的錢夠不夠……」

　　「啊哈哈哈，不用啦，我想現在回去和我哥哥見面，順便告訴他一點事。」

　　「哦，那好吧，驅醬拜拜喲∼順便一起，大姐姐幫我和尼醬接了在各個高校體育運動開幕式上唱歌助興的工作，等我去足球那邊的時候，給你還有你哥哥加油喔！」

　　「嗯！謝謝——」


☆、11 夢境

　　——「……」

　　模糊的一團青色，遙遠看去宛若靜臥巢中的一枚蛋。雖然感覺得到它似乎想要傳達什麼，但是距離太過遙遠，而且中間也似乎有一層隔膜擋住，令他聽不真切。

　　但是，即便這樣，艾歐依然能夠感覺得到，那團模糊的青色光影，就是他丟失已久的青鳥。

　　「要說，什麼……？」

　　看不真切的青色光團，漂亮得如同幼年時雨後初晴，妹妹用眼睛共用給他看到的天空一樣。艾歐試圖伸出手，但是那層模糊的隔膜卻牢牢擋住。

　　然後，一個熟悉的重量猛地撲到他身上，將艾歐從那個夢裡驚醒。

　　「……艾婭？」

　　「誒嘿∼偷襲成功！」

　　她笑著高舉雙手，仿佛剛剛打了勝仗的將軍。迷迷糊糊剛睡醒的艾歐剛睜開眼，就被雙胞胎妹妹燦爛的笑容晃花眼睛。透過睫毛間的縫隙，他看見妹妹長長的直達腰際的頭髮垂落下來，發梢擦過艾歐的臉頰鋪到床上，宛若一朵盛開的花，隱隱有著水蜜桃般的香甜氣息。

　　「……做什麼？」

　　「嗯？什麼做什麼？當然是夜襲啊∼」

　　「……別鬧，快下去。」

　　掀開被子反手一蓋，大片鋪頭蓋臉的被子將艾婭嚇得蹦下床。艾歐不顧妹妹的抗議，將她嚴嚴實實包成一團。眼皮一抬，他就看到還殘留著水晶碎屑的窗銷，仔細看過去還有點變形，幾乎連想都不用，就能知道這是誰的傑作。

　　論體術的話，艾婭完全可以和一般中忍相比拼，哪怕現在因為長期沒有鍛煉機會而退步，但是那些經驗用來翻窗卻是絕對夠了。

　　「為什麼突然要夜襲？」

　　確認周圍沒什麼人會注意到自己這間屋子，艾歐將宿舍房門從內反鎖，而當他轉過身，就看到艾婭氣呼呼的掀開被子。

　　「因為尼醬看起來總是不願意和我晚上一起睡，就上網搜了搜應對方法。似乎都說夜襲很有用，所以就來試試咯∼」

　　「……以後要限你網。」

　　「咦咦為什麼？！好過分！！！」

　　「過分是誰啊。」

　　乾淨整潔的男子寢室在艾婭來到這裡的數分鐘內，就變得極為生活化——地板上落滿了膨化食品的塑膠袋，床單上也零零散散掉了食物殘渣。不僅如此，這位不請自來的客人還明目張膽從櫃子裡翻出糖果，臉頰一側圓鼓鼓的指揮屋主給她倒水。

　　如果是別人，只怕在接近屋子的瞬間就會被窗外樹上潛伏的水晶鳥兒視作敵人發起攻擊，可惜這位「不速之客」是艾婭。因此，哪怕床上地板統統都被弄得一團糟，艾歐也僅僅是挑了挑眉，什麼都沒說的給她遞了水。

　　「說吧，到底怎麼了？」

　　換做以前，吃完零食的艾婭肯定還會意猶未盡的舔舔手指，可她今晚的表現卻處處都在透露不安。手中的水杯在細微的晃動下暴露出漣漪，就連艾婭張揚活潑的聲音，都比往日小了幾分。

　　他坐下，左手穿過髮絲摟住艾婭的肩膀，而她則歪著頭，靠著艾歐的肩膀。他們坐在同一張床上，肩靠著肩手碰著手，親密的宛若從未從子宮內分開。

　　「我做了……奇怪的夢……」

　　「那是，怎樣的夢？」

　　艾歐的手拍著她的背，一下又一下，溫柔得幾乎有些不真實。艾婭抿了抿嘴唇，那夢模糊卻又真實，儘管細節並不清楚，但是夢境中透露出的那股巨大而絕望的悲愴，以及某個絕對無法忽視的存在，卻令她下意識感到恐懼。

　　「夢中的我，看到尼醬……哭泣了……」

　　「抱著沒有頭顱的我的屍體，然後眼睛變了，那些紅色的線擴大，藍色消失了，眼睛變成了完全的紅色……然後，是夕陽……漫長的永無止境的漂亮的夕陽，尼醬站在那裡，和……和什麼東西在說話……」

　　「我不知道在說什麼，但是，和尼醬說話的那個東西……很可怕，是無法反抗的可怕的東西……」

　　——！！！

　　撫慰的拍著艾婭背部的手輕微頓了一下，而後繼續拍著她。幸好，艾婭還因為沉浸在夢境中的強烈不安而沒有注意，但是，艾歐自己卻無法不去注意那個夢。

　　不，那並不是夢，而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以歌唱為代價，挽回的妹妹的性命，以及無法停止的旅途——

　　【歌唱吧】

　　【你也好，你的妹妹也好】

　　【只要可以唱出能夠打動我的旋律，不管是毀滅世界還是要拯救世界，殺掉所有的人類還是救贖所有的人類……一切的一切的一切的一切，都隨你們的便。而，滿足你的一切合理的不合理的願望，那份代價則是為我歌唱——】

　　【所以，唱吧】

　　【快樂的歌聲悲傷的歌聲憤怒的歌聲難過的歌聲瘋狂的歌聲歇斯底里的歌聲……無論是怎樣的歌聲都可以，唱吧唱吧唱吧唱吧——】

　　回想起了自稱「神」的那個存在，對自己說過的話。艾歐在刹那間體會到了心臟被揪住攥緊，跗骨之蛆般的黏膩黑暗纏繞身體的感覺。

　　歌聲、水晶、世界、穿越……

　　一切的一切的契機，包括怪物一般覺醒了的少年，全部都是從那個交易的契約開始的。

　　然後，終於回想起了，自己夢中青色的光團，究竟在對自己說什麼。

　　——「對不起……」

　　並不是那樣的。

　　為人帶來幸福的青鳥，察覺到了自己在這之前曾經與某個「神」的存在訂下了交易的契約。為了守護這對兄妹，在進入時空亂流脫離掌控的瞬間，試圖對契約進行覆蓋。儘管被發現了，但還是拼著自己的全部，為艾歐和艾婭爭取到了長到足有15年的真正和平且沒有鮮血悲傷的普通人的幸福生活。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才對啊。」

　　什麼都不說就選擇了自我犧牲奉獻的青鳥，若不是今天被惡夢困擾並嚇到不安的妹妹來向他傾訴，只怕他到現在還不知道那只青鳥究竟都為他們打算了什麼。

　　只是，感到不安並害怕著那夢的妹妹，大約是那個「神」為艾歐派來了示警。

　　你看啊，我能將我們的交易告訴你的妹妹，而若是不願為我歌唱的話，再次從你身邊奪走你的妹妹，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那樣的事情，絕對不能允許。

　　「艾婭。」

　　「嗯？」

　　「你還記得青鳥麼？」

　　「嗯，記得喔，但是青鳥不是失蹤了嘛？」

　　「是啊，所以現在要找它回來才行。」

　　「那要怎麼找？」

　　「……歌聲。」

　　似乎是因為艾歐無意識開始用力，覺得被摟住肩膀不太舒服的艾婭稍微扭了扭。

　　「可是歌聲要怎麼找啊？」

　　「我有辦法，所以聽我的吧。」

　　說出那句話後，不知是不是錯覺，艾婭總覺得艾歐似乎有些變了。哪裡變了說不上來，但是……

　　「尼醬。」

　　「嗯？」

　　「有什麼事的話，要說出來喔！」

　　「誒？」

　　「我很笨拙的，除了唱歌和殺人，我什麼都不會，雖然現在也有在和大姐姐學駭客技術，但是完全不行啊……但是呢，尼醬如果遇到了危險，我無論如何也會站出來保護你的。所以，尼醬有解決不了的事情，至少要和我或者大姐姐說出來喔——」

　　少女的雙手攬住艾歐的脖子，她仰起臉來，一改方才的不安，即使眉間還殘留著少許恐懼，她卻依然以自己最大程度的笑容面對艾歐。

　　「一個人很孤單的，但是，我和尼醬一起的話，不管是什麼都可以做得到喔！」

　　「你來譜曲，我來填詞，你來演奏，我來歌唱……」

　　安靜的室內，艾歐靜靜撫摸著艾婭的長髮。他與她額頭相觸，一模一樣的面容宛若在映照鏡面。唯一不同的，大約就是他們的眼睛了吧……

　　「如果才能是蘋果，尼醬分到的那份一定比我的大。但是，我不會嫉妒，因為那樣一來，尼醬吃到的蘋果一定比我的多……那天從家裡逃出來，我甚至不敢回頭，雖然媽媽和尼醬都希望我跑掉，但我還是覺得那天的我像是丟下你們不管的逃兵。」

　　「沒有。」艾歐搖搖頭，說：「那天逃走的你，是希望。」

　　「是啊，所以後來我才能把尼醬救出來嘛∼」

　　對著妹妹的笑容歪著頭，艾歐想了想，便將艾婭攔腰抱起放到床上。被這一動作嚇到，艾婭不解的看著他，完全想不通之前還一副拒絕過夜的艾歐，為什麼態度突然就軟化了下來。

　　「尼醬？？？」

　　「只有今晚，我們一起睡吧。」

　　「好……好好好！尼醬我都聽到了，不許反悔啊！」

　　驚喜的瞪大眼睛，艾婭選擇性無視了前半句的「只有今晚」。她開開心心摟住艾歐的胳膊，仿佛生怕他下一秒就跑掉。對她來說，似乎不管做了什麼噩夢或不開心的夢，只要艾歐肯陪她一起，那就什麼都沒必要怕了。

　　只要和家人在一起，就沒有過不去的難關。

　　「……呐，可以把大姐姐也喊來一起睡嗎？」

　　「不可以。」

　　「為什麼？」

　　「如果不想我被她的刀追殺，那就別想。」

　　「那、那如果我明天單獨去找她一起呢？」

　　「可以。」

　　你一句我一句的，簡短的交談聲漸漸小下去。這對雙胞胎兄妹靠在一起，開始享受無夢的安眠夜晚。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推薦《花篝(はなかが)り》歌手：滴草由実入V第一更


☆、12 理由

　　因為擔心被發現，趁著天色還濛濛亮，艾歐硬是狠下心把妹妹給喊起床。在艾婭還睡眼迷蒙慢吞吞別紐扣的時候，艾歐已經幫她把臉用熱毛巾洗了。不僅如此，淩亂得和黑子哲也差不多的頭髮，也被艾歐拿梳子工工整整梳理好，發梢末尾還用綴著蕾絲邊的可愛發帶系了個蝴蝶結，無論別人怎麼看艾婭，那都是個天真可愛的小姑娘。

　　摘下臉上的熱毛巾遞給艾歐，終於完全醒過來的艾婭眨眨眼。她接過艾歐遞來的校服外套，張開雙手套好了衣服。趁著艾歐轉身要去放毛巾的時候，她伸手扯住艾歐的衣擺，順便往他嘴裡塞了塊剝開外衣的糖果。

　　「對了，昨天一打岔就忘記說了——大姐姐說幫我們接下了高校體育賽事開幕的唱歌，似乎是說我們年齡人氣還有什麼勵志性都很高，呐呐，這樣一來哲哥比賽的時候是不是也能看到我們？」

　　「應該可以……」艾歐下意識舔了舔嘴唇，口腔裡那一小塊圓滾滾的東西開始逐漸散發甜度。

　　嗯，糖果有點酸，大概是橘子或鳳梨味的吧？艾歐漫無目的想著，雖然手上還在幫忙給艾婭整理，但是頭腦裡卻已經在思考要怎麼應付「神」以及尋找青鳥了。

　　「還有哦，大姐姐交代了，說要你寫燃一點的歌……」在艾歐彎腰給她穿鞋的時候，她趁機小大人似的拍拍艾歐的肩膀，說：「尼醬∼，加油哦∼！」

　　「知道了。」將鞋子套上艾婭的腳，艾歐拍拍她的小腦袋，說：「行了，快出去吧。記得別被發現。」

　　「沒問題∼」

　　隨手比了個OK的手勢，艾婭笑嘻嘻的翻窗跳出去。視窗的枝梢動了動，除了幾片葉子被震落，從外邊看，倒是的確難以發現艾婭的身影。

　　目送一無所知的艾婭輕巧遠去，直到她變成一個看不見的小點，艾歐這才關上窗戶。

　　青鳥，現實，「神」，契約，妹妹，歌聲，和平，幸福……

　　他能抓在手裡的東西漸漸變多，但是只要一個不小心，最重要的那個寶物就會被重新奪走。他非常清楚昨天晚上妹妹對自己訴說的那個夢境就是「神」給予他的警告，而只要想到青鳥或許為了他們這15年的和平生活，而很可能在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默默死去，他就覺得不值。

　　明明沒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的理由啊。

　　只是負責每個月一次的新鮮水果，而它也只會在有契機出現的時候鳴叫。或許艾婭總喜歡對它絮絮叨叨說些有趣的事兒，可能會令它覺得愉快，但是無論怎麼看，他們都沒有重要到足以讓青鳥放棄和D伯爵的那一紙約定，主動承擔並犧牲到如此地步的東西。

　　得不出答案的艾歐越發覺得心煩意亂，就連往日裡最能讓他放鬆下來的五線譜與素描本都失去了作用。而偏偏這些事情他又下意識不願告訴艾婭——並非是不信任，僅僅只是不想她的臉上出現憂愁和難過。

　　「所以，這就是你一大早跑來找我的原因？」

　　初雪小姐的面色看起來不是太好——鑒於這對兄妹倆一個兩個都不是那種愛管事兒的人，對外宣佈了經紀人身份的她自然就要承擔起一定責任。她揉著太陽穴，眼下的青黑明顯到讓人一看就知道她昨晚肯定熬夜了。

　　明石國行端著杯溫水施施然走過來，臨了還用居高臨下的眼神輕蔑看了眼坐在沙發上的艾歐。可惜這倆人某種程度上都是一個德行，對於自己在意的人以外的事情統統都無所謂，所以明石國行的這記眼刀顯然是沒什麼用。

　　灌下口水，初雪對明石國行勾勾手指。儘管不明白緣由，但明石國行還是乖乖化作原型的太刀本體落於初雪手中。雕刻有三鈷柄付劍的刀身銳利雪亮，懸掛在刀柄的白色流蘇更是與刀柄相得益彰。

　　初雪沒有說話，在握住太刀的瞬間便將刀鋒抵住艾歐的脖頸。只需少少偏差毫米便能刺入包□□膚下的大動脈，可即便被初雪刀劍相向，艾歐依然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不擔心我會殺了你嗎？」

　　「初雪又沒有需要殺我的理由。」

　　「可是現在有了呢，不反抗嗎？」

　　「……」

　　看著坐在原位糾結起眉頭的艾歐，初雪收刀回鞘順便聳了聳肩。

　　「喏，這就是理由了。」

　　明石國行重新從太刀變為人形。他瞥了眼艾歐便不再看他，只是一心一意用自以為隱蔽的視線打量初雪，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見他眼中炙熱的感情，可惜初雪卻不知為何總是回避，以至於最近連她最喜歡的調戲明石國行的慣例日常都減少好多。

　　看到艾歐還在兀自苦惱，初雪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她拍著沙發扶手，捂著肚子笑得異常開心，即使是明石國行也不由得有些擔心這樣下去，初雪會不會因為笑岔氣而進醫院。

　　「真的是再沒見過你這樣的傻瓜了——還不明白嗎？感情啊感情！這才是那只青鳥幫助你們的理由！」

　　「感情……？」

　　「是啊，近距離的接觸，長時間的陪伴，再加上少許羈絆。很顯然，青鳥認為你和艾婭都有獲得幸福的權利，為此它主動作出了超出與D伯爵那一紙契約以外的事情，哪怕這很大可能會犧牲自己，它也拼盡全力的為之努力了。」

　　猩紅色的眼睛向來給人陰鬱不詳的意味，可當初雪真心笑起來後，卻是誰都會不由自主忽視掉她那雙眼睛的可怕。

　　「還不懂麼？連足以代表【幸福】的青鳥都認為你們有權利幸福，那麼，你又怎麼會認為自己沒有青鳥為之努力的價值呢？」

　　「喜歡一個人，並不需要看他有沒有什麼能力的啊。」

　　如同對待家中懵懂未知的麼兒一般，初雪笑著將艾歐攬入懷中，順便揉亂了他那頭蜜桃色的柔軟短髮。

　　「不管是你還是艾婭，喜歡我的時候，有考慮過自己是為什麼喜歡我的嗎？沒有吧！所以，青鳥在為你們付出這一切的時候，它也肯定不是為了從你們身上獲得什麼而做的——」

　　「更有自信點，昂首挺胸！你和艾婭都是值得這個世界上一切幸福之物降臨的人唷∼」

　　良久，她才終於感受到自己的後背傳來屬於艾歐的雙手的溫度。

　　「……謝謝。」

　　聽到那句小小聲的話語，初雪不由自主便露出了微笑。

　　「不客氣，能夠為你解答疑惑，我可是相當開心的。」

　　「為什麼？」

　　「因為你終於願意從你的小世界走出來了。」

　　在艾歐的內心深處，那片荒蕪的、一眼望不到頭的極地冰川，只矗立著一株名為「艾婭」的美麗花朵。

　　而現在，以艾婭為圓心，那些各自名為「鳴人」「我愛羅」「多多良」「楠原」「鯉伴」「乙女」「夜鬥」「藍丸」「亞瑟」「費裡西安諾」「喬托」「愛琳娜」「綱吉」「哲也」……的花苞們，則紛紛破冰而出，硬是在這片冰原上締造出一片青蔥的草坪。

　　其中，尤以那朵名為「初雪」的花苞綻放為花朵的模樣，最為盛大而豔麗。

　　***

　　隨著電話鈴聲的響起，艾婭慌忙從背包裡翻出手機。螢幕上顯示的「日向翔陽」的名字格外歡脫，正如跳躍的手機畫面與鈴聲一般，很輕易的就會讓人想起這個活潑開朗的橘發少年。

　　「喂？」

　　「[喂喂！艾婭醬嗎？！那個那個聽我說——我今天上網查網球比賽的時候看到了！！！呐呐，艾婭醬是要來比賽開幕式唱歌對吧？對吧對吧對吧？嗚哇超厲害啊！！！]」

　　儘管絮絮叨叨有些吵鬧，但是艾婭意外的不會嫌棄。相反，打從認識漩渦鳴人之後，艾婭對於一切眼神閃亮亮還熱情開朗愛說話的人都沒什麼抵抗力。

　　「嗯，除了排球比賽，另外還有網球、足球、籃球……嗯，總之都蠻多的。」

　　「[那豈不是超級帥氣？！而且居然有這麼多的比賽都有艾婭醬的歌聲——啊啊啊啊要不是因為需要訓練，我還真想全部都去一次好聽艾婭醬唱歌啊！]」

　　即使現在已經是朋友的關係，但是日向翔陽作為鐵杆粉絲的那顆心，似乎並未因此停止。相反的，正是因為認識了歌手本人，日向翔陽對於艾婭的歌聲也越發關注起來。

　　「對了，翔陽上次有發短信說，進了烏野的排球部，還成為了正式部員來著……是這樣沒錯吧？」

　　「[嗯嗯，是的呢∼怎麼了？]」

　　「啊，我在想啊，作為翔陽幫忙讓哲哥振作起來的謝禮……不如我和尼醬給你寫首歌吧？」

　　「[……誒？！！！！真的！！！！真的可以嗎？！！！！！]」

　　「唔，翔陽你聲音太大啦……不過我說的是真的哦。翔陽想要什麼主題的歌呢？剛好尼醬為了各個高校的體育開幕，會寫比較燃的曲子，給翔陽的禮物歌曲也正好可以趁著這個時候寫呢！」

　　手機那頭，日向翔陽冥思苦想，而當他的目光落在烏野排球部的純黑色運動服後，他便下定了決心。

　　「[……烏鴉。]」

　　「額，什麼？」

　　「[拜託了，請以『烏鴉』為主題寫一首歌吧！]」

　　仿佛閉上眼睛就能看到日向翔陽緊張的比起眼睛彎腰鞠躬的模樣，艾婭幾乎是笑著答應下來的。

　　「啊，當然好啦。正好開幕式之前學校會給我和尼醬迸發靈感作曲而放假，過兩天我和尼醬去你那裡玩，可以嗎？」

　　「[當然沒問題！排球部的大家都是超∼級好的人哦！]」

　　「嗯，那就這麼說定啦！」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推薦《少年同盟》 OP《バイバイ》，歌:7!!(セプンウップス)rc="http://music.163.com/style/swf/widget.swf?sid=873666&type=2&auto=1&width=320&height=66" width="340" height="86" allowNetworking="all">li>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4-8 08:40

☆、13 翅膀

　　影山飛雄一早來到排球部之後，就覺得部裡的氣氛不對勁兒。不僅西穀和田中兩位前輩進入奇怪的興奮模式，就連往常最穩重的大地前輩都有些心不在焉；尤其是日向翔陽那個小不點，雖然他經常興奮，但是今天……嗯，明顯有些興奮過頭了。

　　不過還沒等他開口，日向翔陽就已經自己憋不住的跑來他面前炫耀了。

　　「影山，你知道今天誰會來嗎？」

　　看著臉上寫滿「快問」這個詞的日向翔陽，影山飛雄別過頭忍不住歎氣。

　　「誰。」

　　「是艾婭醬哦！怎樣，是不是超開心的？」

　　「……那是誰？」

　　就在影山飛雄說出那句話之後，整個排球部的人全部都齊刷刷看向了他，仿佛對於這個世界上還有不知道艾婭的人存在而感到驚訝。

　　大約是因為現場反應太古怪，即使是影山飛都陷入了奇怪的尷尬狀態。

　　「騙人，影山你居然不認識艾婭醬？！」

　　「什麼、怎麼了？我不認識那個叫艾婭的人，是什麼奇怪的事嗎？」

　　「……」

　　「不，只是……影山，你平時不上網嗎？」

　　雖然開口打破了這股奇怪的尷尬感，但是菅原孝支的表情明顯有些微妙的想笑。

　　「上網還是有的，但是基本只看排球相關的視頻或者資料……怎麼了？菅原前輩？為什麼突然露出那樣的表情？」

　　大約是影山飛雄的這一回答明顯具有他的特色，所以菅原孝支也只是露出一個弧度過大、看起來還是很像在努力憋住大笑的微笑。

　　「沒什麼，只是覺得……啊，果然是影山的風格呢。」

　　「……菅原前輩笑得樣子好奇怪，微妙的讓人在意啊。」

　　「唔？那個啊，反正是和排球無關的事情，也不用那麼在意啦。」

　　就在菅原孝支準備離開時，他突然感到有誰在拉他的衣擺。在他回過頭後，就看見了明顯因為彆扭而有些支支吾吾的影山飛雄。

　　「……不，日向那傢夥那麼開心的……果然還是和排球有關係的吧？」

　　——就知道他會因為在意翔陽而問出來。

　　與莫名其妙進入感慨模式的菅原孝支不同，日向翔陽現在可真是像極了一顆跳豆，來回蹦躂的根本停不下來。

　　而幸好艾婭的方向感很給力，沒讓翔陽等太久，她就順利抵達了目的地。

　　「翔陽，早上好∼」

　　伴隨著一股格外甜美的聲音，踏進體育館的艾婭便在瞬息之間被包圍起來。

　　「那個，你想吃蘇打味的嘎哩嘎哩君（日本琦玉縣名產，超有名的雪糕）嗎……」

　　「你好我是田中龍之介，請問你……」

　　兩個明顯興奮過頭的排球部成員，連話都還沒說完，就被疑似是部長的男生揪住衣領熟練拖走。純良無比的眨眨眼，絲毫沒有意識到這是自己的鍋，艾婭目送田中和西穀被澤村大地拖走後，轉頭就歡歡喜喜跑去找了日向翔陽。

　　「翔陽∼翔陽∼，上次說的歌已經寫好啦∼」

　　「嗚哇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才不會騙人呢！」

　　說著，她從口袋裡拿出手機，螢幕桌面的照片赫然是黑子家三個小孩的愉快合照。

　　「因為翔陽可是哲哥的好朋友，啊，當然也是我和尼醬的……唔，不過最近開幕式比賽的歌比較重要，所以這首歌是尼醬代替我唱的。可以嗎？」

　　對此，翔陽則回以她一個大大的燦爛微笑。

　　「當然沒問題啦！還有，謝謝你們給我寫的歌……說起來，這個可以當成我們排球部的歌嗎？」

　　「可以的哦，本來就是送給翔陽的，翔陽想怎麼處理都可以喲∼」

　　她按下播放鍵，富有節奏性的鼓點夾裹著音樂流出，屬於艾歐的漂亮音色仿佛也在瞬間點亮了世界。

　　「在清晨的垃圾場

　　掙紮著共存的黑鳥們

　　表情一成不變的歪著頭

　　黑色眼眸的深處四面楚歌，嗚呼

　　……

　　你們貌似有點太小看人了吧！

　　我們全都記得

　　那天對我們做出的行徑

　　今天也一直從那根電柱後面窺探著哦

　　若借復仇之名

　　使自己登上頂點（*1）」

　　恍惚之間，似乎有什麼振翅拍打的聲音傳出。艾婭無意間向外看去，便看見在窗戶的那一小格天空中，一隻剛剛長成的黑色烏鴉正飛翔高而遠的天空。

　　只是，在她望向天空的瞬間，眼中隱隱閃過了一絲微不可查的青芒。

　　***

　　臨時客串了一把心理輔導的初雪，幾乎是心情愉快的送走了艾歐。當然，臨走之前她也沒忘記再次囑咐艾歐要寫點激燃的適合青春少年與運動熱血的歌曲，不過同樣的，艾歐也隱晦的向初雪表達了自己的擔憂，並希望初雪可以試著尋找一下青鳥——

　　鑒於這個世界上知道青鳥的只有他們三個人而已。

　　松了口氣，初雪揉著頭髮順勢向後倒。柔軟的沙發舒適度異常高，相信若不是考慮到這間小公司還有辦公需要，只怕初雪會在第一時間將這裡的所有沙發，都換成大大的可以讓人整個陷進去的懶人沙發。

　　「初雪殿？」察覺到初雪現在的心情有些微妙，明石國行挑挑眉，不著聲色地坐在她的身邊，問她：「怎麼了嗎？」

　　「沒……就是覺得，青鳥情願為他們付出巨大的代價，也不願對我微笑一個，稍微有些嫉妒啊。」

　　「那種小事不必在意。」明石國行半伸出手，雖然中途猶豫了下，但他還是大著膽子碰上初雪的漆黑的長髮。

　　「或許，我可以為您露出微笑。」

　　「……啊真是，國行你再這樣，我就要吐槽你OOC咯∼」

　　「無所謂，反正我本來就是您的刀，就算崩壞也都是您的錯。」

　　「喂！」

　　不過和明石國行插科打諢了一會兒後，初雪心裡的那點小情緒也很快消失。她伸了個懶腰，推推明石國行，示意他把她從沙發上拉起來。

　　「走啦，有個私活要接呢∼」

　　「私活？」

　　「嗯哼∼上次艾婭和艾歐不是因為那個污蔑事件很受打擊嘛，剛好我和這邊的黑|道有那麼點不打不相識的小交情，所以就拜託他們幫忙對報紙雜誌等紙質媒體進行施壓。」

　　「所以現在來還債了？」

　　「是啊，不過安心吧∼雖然行事手段有些粗魯，不過首領可是位性格意外通情達理的傻爸爸，順便一提，私活是他拜託我幫忙保護他兒子一段時間——似乎是發現有奇怪的人在窺視他兒子，某種意義上算是保鏢。」

　　「會有危險嗎？」明石國行有些不放心的問道。

　　「應該不會有危險吧？雖然有些狀況似乎真的蠻嚴重，蛭魔先生連必要時可以幫忙擺平員警的這種話都說出口了……不過真那麼擔心的話，幹嘛留在家裡好好保護不就OK了嘛？」

　　考慮到那位首領的兒子目前在上高中，初雪笑嘻嘻的從沙發旁邊拿出一袋休閒裝遞給明石國行，同時自己也開始翻找比較輕鬆悠閒的衣服。

　　看著還不知道而悠然自得的初雪，明石國行想了想，便將剛剛傳真機發過來的東西遞給初雪。

　　「這是什麼……誒誒等下！為什麼蛭魔先生的兒子手裡連機|關槍這種BUG的東西都有？！話說都有這種違禁武器了為什麼還要擔心人身安全？！總覺得與其擔心他兒子蛭魔妖一，倒不如擔心那位STK的安全比較好——」

　　雖然照片上的蛭魔妖一光看就覺得邪氣逼人，在學校的操場上開著□□噠噠噠的散落一地彈殼，還有一隻兇神惡煞的狗在旁邊齜牙咧嘴，不過在照片的一角，還是能夠看到有一個奇怪的人影似乎在窺視他。

　　「……這年頭的STK品味，也是讓人越發摸不著頭腦了呢。」

　　雖然弄不懂，但是蛭魔首領對自家兒子的關心和擔憂卻是騙不了人的。穿著款式顏色相差無幾的短袖帽T，初雪和明石一前一後走進泥門高校的大門。

　　「啊哦……」

　　隨著踏入大門後，初雪一臉悔不當初的表情，即便是明石國行也察覺到了不妙。

　　「這個感覺，果然是『歷史修正主義者』吧。」

　　「是啊，不過我現在可是墮落的『審神者』，作為『檢非違使』的話，唔，似乎沒有什麼特別要求呢∼」

　　「需要肅清嗎？」

　　「暫時先看看情況吧。」初雪聳聳肩，說：「這個世界目前除了體育運動比較豐富外，還沒發現過其它奇怪的地方，我想就算是歷史修正主義者，也不會有太過棘手的能力……再說，不是還有你嘛∼」

　　明石•又被順口調戲了•國行：「……」

　　說到這裡，初雪大約是想起了之前艾歐說過的，關於尋找失蹤青鳥的事情，她摸著下巴眉頭一挑，便想出了個不錯的主意。

　　「初雪殿。」

　　「怎麼了，國行？」

　　「恕我直言，但您方才的表情……嗯，讓我覺得很不妙。」

　　「啊哈哈哈，肯定是你想太多啦！嗯，就是這樣∼」

　　對此，明石國行僅僅是回以一個懷疑的眼神，便沒了下文。

　　「反正您就喜歡亂來，算了，只要您不會玩脫就好。」

　　「放心放心，我可不是幸運E。」

　　「這又是什麼我不懂的梗了？」

　　「誒嘿∼」

　　作者有話要說： （*1）歌詞節選自今日推薦《カラス(烏鴉)》，歌手：One Ok RockPS：關於《光速跑者21號》中蛭魔妖一的父親為私設，請勿當真ww入V第三更，over∼


☆、14 間奏

　　「對了對了，艾婭醬要不要也來試試排球？很有趣的哦！尤其是跳起來，看到攔網人身後的景色的時候，超∼贊的！」

　　面對翔陽興致勃勃的邀請，艾婭眨眨眼，說：「嗯，好啊，不過我不懂規則的哦。而且，不會打擾練習嗎？」

　　「沒關係！大家肯定不會介意的——」

　　循著日向翔陽的視線看去，不出意外的，映入艾婭眼中的是排球部部員們真摯歡迎的笑容。

　　「啊，這樣的話應該沒問題∼」

　　忽略掉不知為何在看見自己身邊翔陽異常開心的笑臉後而使自己氣氛陰沉的影山飛雄。孩子氣的攬住翔陽肩膀，並對影山露出一個絕對甜美的笑容，她擼起袖子活動兩下便準備入場。同時，影山飛雄越發低沉恐怖的表情也令艾婭確定，自己最近和初雪學習東西果然是個最正確的決定。

　　——嗯，看見別人氣悶的樣子，真的很有趣呢∼

　　「哈啾——」

　　揉揉鼻子，站在泥門高校美式足球場附近的初雪，惡狠狠的打了個噴嚏。

　　「您這是……被誰罵了嗎？」

　　「等下！國行你這是什麼意思？！」

　　「啊，那個啊，因為初雪殿您很容易拉仇恨嘛∼」

　　「喂！不要隨隨便便把我教你的遊戲術語用到我身上——」

　　就在這個瞬間，整個世界陷入了時間空間統統靜止的狀態。色彩被剝離，只餘下最簡單的黑白灰。初雪抬起頭，不意外的在這片結界裡發現了除她和明石國行以外的、身上有正常色彩的人。

　　「啊，這樣一來就到齊了呢——歷史修正主義者、審神者，以及檢非違使∼」

　　尾音上揚的話語聽起來十分俏皮，然而初雪那雙猩紅色的眼睛卻在這一刻顯得分外兇殘。她勾勾手指，明石國行便閉上眼睛化作原型太刀落入她手，而當纖細的手指併攏握住刀柄後，磅礴的青藍色靈力傾瀉而出。

　　「還沒自我介紹，這可真是失禮了呢∼」

　　刀身略過空氣發出嗡鳴，震顫的靈力宛若鋪天業火，幾乎將結界內的大半空間侵染為詛咒似的青藍色。

　　「前審神者，現檢非違使——初雪，今天就請兩位多多指教啦∼」

　　笑眯眯的黑髮女性足下發力躍向高空，躲藏在草叢內的偷窺狂也終於顯露出面容。神色間明顯驚慌失措還有些怯懦的女孩子，扶著樹幹的手用力一推便轉身跑走。可惜，初雪才不會放過她，以及剛剛趕來這裡布下【封行】結界的審神者——

　　「青鳥的氣息這麼明顯，如果還不發現的話，我可就真越活越回去了。友情提示，下次要好好密封保存起來喲∼。嘛，前提是還有『下次』的話。」

　　雖然青鳥不曾對她露出微笑，但是，艾歐和艾婭卻會對她露出柔和的笑靨。

　　「抱歉啦∼人都是有分親疏遠近的。雖然有些不道德，但是為了我家的那兩個小傢夥，就請你們兩個一起埋葬在這裡吧∼」

　　因為以前是審神者，所以比誰都要清楚【封行】結界的可怕。

　　那是，只有在結界內僅剩下審神者才能解除的，不死不休的結界。

　　【初雪殿，這樣真的好嗎？】

　　【嗯，怎麼說也是成熟的大人啊。而且，雖然我有答應過艾歐，最好不要讓艾婭醬的手上再沾染更多的鮮血，可是我自己又沒有包含在內呀∼】

　　【無論如何，您的做法也過火了。完全可以通過協商的方式來獲取她們持有的青鳥氣息，何必……】

　　【不，這是必要的】

　　【？】

　　揮刀奪取他人的生命已經成為喝水呼吸一般自然的本能，除了面對那位審神者稍微費了些工夫外，初雪可以說是非常輕鬆就完成了這件事。

　　【能夠召來幸福的青鳥，即使僅有些微氣息也足以成為所有人爭奪的理由。一旦知道的人變多，那我們的優勢就會減少……更何況，那兩個孩子還在這個世界有了絕對不會容許傷害的羈絆】

　　【但是這樣一來，您身上的靈力詛咒又會嚴重】

　　【安心安心∼我體內『起源』延伸的能力還能阻擋，回頭多讓那對兄妹給我唱唱舒緩的歌就好】

　　踏過地面上無辜者的鮮血，初雪彎下腰，從那個圓臉膽小的女孩懷裡取走一隻閃爍著漂亮輝光的青色羽毛。接著她轉過身，小心避開了地面上斷裂的金屬刀身碎片，這才又從那位審神者的身上撿走一枚疑似鳥喙的青色寶石。

　　「不知道把青鳥給拼起來還要搜集多少，啊，真是麻煩，但是難得艾歐那小子有事拜託我……唔，果然學著當大姐姐是件很難的事情啊。」

　　***

　　雖然某種程度上，榊監督依然拿這對雙胞胎沒什麼辦法，但在和初雪聊了聊後，至少艾歐艾婭這兩人勉強算是聽指揮了。具體大概表現在，聽到榊監督的召喚後，不會再無視，而是能夠聽話的過去。

　　不過，似乎也僅限這樣的程度了。艾婭還好，但是艾歐那邊就完全是一副「和你不熟也完全沒必要聽你話全部都是看在哲哥和初雪面子上才勉強配合你」的態度了。

　　「有事？」

　　鐵絲網內，那顆小小的黃□□球劈啪飛過。艾歐卻不甚在意，哪怕在路上有那麼幾顆險些擦過他身體，卻也不見他的神色有絲毫動搖。

　　「……高校體育比賽的開幕式，演唱的歌曲定下了嗎？」

　　「正在想。」

　　「有把握嗎？」

　　「嗯。」

　　「……如果有需要指導或是需要借樂器器材之類的，隨時來找我。」

　　「知道了。」

　　榊太郎歎了口氣，伸手為他拉過一把椅子示意他坐下。

　　——啊，是最麻煩的那類型呀。

　　並非桀驁不馴，而是內心隱含著傲氣。看似安安靜靜可以任人揉搓捏扁，但只要伸手，這個精緻漂亮的少年就會暴露出他冷酷無情的一面。

　　相較之下，跡部景吾雖然也有自己的傲氣，但他卻能很好的控制它。事實上，如果需要，這位元元元跡部財團的大少爺也是完全可以讓自己變得平易近人。至於艾歐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他有傲氣也有傲骨，但他卻從不收斂，只是用安靜淡漠的表像遮掩，一旦接觸得近了就能發現，這個人有種什麼都不放在眼裡的超然。

　　而且，那雙眼睛非常無情。

　　如同乾淨透亮的鏡子，映照著世間萬物，卻唯獨不映出他自己的感情。

　　想到這裡，榊太郎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艾歐，不過看到眼睛之後，他卻反而楞了一下。

　　眼睛，變了。

　　雖然還是冰雪一般淡漠，但是內裡的溫度卻在融化。

　　想了想，榊太郎做出了一個決定。

　　「艾歐君，要不要試試看網球？」

　　「……網球？」

　　「嗯，之前你的經紀人有拜託我讓你進行一切體育運動來尋找歌曲靈感，考慮到畢竟我也是網球部的監督，如果你選擇網球的話，我也會比較方便照顧你。」

　　下意識將目光移到那些揮灑著青春汗水的「同齡人」身上，艾歐歪頭想了想，依稀記得哲也以前有勸過讓他加強體育鍛煉，而且初雪也的確說可以試試看運動來尋找作曲靈感……

　　「嗯，好啊。」

　　他點頭，雖然不是很明白為什麼榊太郎一副「等等今天的太陽應該是從東邊升起來」的表情，但是這並不妨礙他作出判斷。

　　「嘗試一下運動，似乎很不錯。」

　　——10分鐘後——

　　「……這已經不行了嗎？」

　　饒是榊太郎這種處變不驚的成熟男性，在看見艾歐僅僅揮拍不過十幾下就開始手酸，繞著操場沒跑兩圈就面色蒼白快要死掉的樣子，也實在是看不下去。

　　「……哈……哈啊……抱歉……」

　　整個人平躺在網球場一側的樹蔭底下，完完全全將自己體力廢的弱點暴露出來，即便是艾歐也有些受不了。

　　「我，以前……就不是……體力派……」

　　「但是以平均水準來看也完全不合格啊，無論是男性還是女性標準……」

　　「說起來，艾歐君以前都不上體育課的嗎？」

　　因為偶像氣喘吁吁蒼白快死的樣子真的很嚇人，冰帝良心少年鳳長太郎憂心忡忡望著他，順便把一塊浸濕了的涼毛巾遞給他。

　　艾歐：「謝謝。」

　　鳳長太郎：「不客氣。」

　　榊監督看了看狀態，最後只得歎口氣，說：「你還是先休息吧，鳳，等他狀態好一點了你就回去訓練。」

　　鳳長太郎：「是的！」

　　接過毛巾蓋住臉部，濕潤的空氣通入肺中，足足過了好一會兒，艾歐才終於緩過神來。

　　「……用初雪的話來說，我大約就是MP爆滿HP爆弱的大魔王。」

　　「真是精准到無法反駁的評價，前提是刨除那十足死宅的比喻。」

　　察覺到方才這句話似乎不是鳳長太郎的聲音，艾歐扯掉毛巾。細細碎碎的陽光從樹梢間落下，他眯起眼睛凝神半晌，才終於認出說話的人是誰。

　　「網球部的部長……？」

　　「所以你是根本不知道我名字啊——」

　　抽了抽眉角，跡部景吾終於在今天認識到了「氣人」的含義。

　　「監督說你對周圍完全不在意，是孤高型的人才……沒想到你完全沒愧對這個評價。」

　　「嗯，因為除了家人以外的人，全部都很無趣。」

　　「……不用那麼誠實。」

　　雖然曲譜作品方面完美到無可挑剔，但是除此之外就全部是差評了。

　　哦，除了臉。

　　不得不承認，有一張好看的臉的確很重要，至少換做旁人對跡部景吾這樣說話，這位大少爺鐵定會生氣。不過目前看來，艾歐那張精緻漂亮的臉以及他的才能，似乎還算是可以讓人再容忍一點。

　　「網球部可不歡迎只是玩玩的人。」

　　「你放心，我目前連玩都玩不動。」

　　望著眼前這一幕，鳳長太郎無辜望天。

　　——啊，大約這就是傳說中的「天才之間總是不對盤」？

　　作者有話要說： 阿言言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06-12 0450琉璃墨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06-12 1327琉璃墨扔了1個手榴彈投擲時間:2016-06-12 1319君堯°人際交往恐懼患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06-12 1349君堯°人際交往恐懼患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06-12 14:00:11君堯°人際交往恐懼患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06-12 14:02:28君堯°人際交往恐懼患扔了1個手榴彈投擲時間:2016-06-12 14:05:49今日推薦《この夜を止めてよ》歌手：JUJU，所屬專輯：GIFT感謝各位在我入V後還願意支持我QAQ努力試著開始日更!!!


☆、15 準備

　　如果說艾歐和艾婭是兩個天賦加點超高，但是實際只會靠等級碾壓的無腦玩家，那初雪就明顯是操作等級都絕對一流的高玩。

　　「嗚嗚嗚頭好痛睡不著∼我好困好想睡∼求艾婭醬唱搖籃曲啦∼」

　　受暗墮影響而加入了詛咒的靈力，雖然強大卻也負擔極重。事實上，正是因為發現這對雙胞胎的歌聲可以舒緩初雪身上受詛咒的靈力帶來的痛苦，明石國行才會心不甘情不願的默認這個小團體。

　　「但是大姐姐瞞著我自己跑去找青鳥，我很生氣的。什麼都不說就自己行動，感覺就像是完全不相信我啊——」

　　「好啦好啦對不起。下次再帶你吧。」沒什麼誠意的道了歉後，初雪揉亂的艾婭的頭髮，嘻嘻哈哈的兩個妹子，沒一會兒就又好了起來。

　　但是，只有明石國行知道，初雪的確是不相信她的。

　　不，準確的來說，應該是不相信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吧。

　　或許有些悲哀，但是初雪的「喜歡」與「信任」是分割開的。大約在她還是人類時的的經歷留下了陰影，無法相信任何人的起源是【孤獨】的初雪，雖然強大卻也顯得悲哀。

　　「啊！對啦對啦，大姐姐明天要一起麼？我和尼醬想去看看哲哥，大姐姐也一起來啊∼」

　　「抱歉，但是我手頭上還有事情啊……下次吧。」

　　雖然被拒絕了，但是艾婭還是很懂事的沒有抱怨。在唱過一曲安眠的歌後，她將初雪托她轉交給艾歐的那些青色氣息小心拿起。

　　「靈力已經平穩下來了，不過就算這樣大姐姐也還是要注意身體。是說，青鳥的事情沒問題麼？真的不用我幫忙？」

　　揉揉太陽穴，初雪伸出手指戳了戳艾婭的額頭。「不用，你現在還是好好唱歌吧——說起來，你最近狀態不是太好呢，錄製的時候讓艾歐給你代班，我是可以睜隻眼閉隻眼，但是開幕式的時候就不能這麼幹了哦。」

　　揉揉被戳的額頭，艾婭紅著臉點點頭。「知道啦。」

　　微笑著揮手目送艾婭離開，回去屋內的初雪猶豫了下，還是撥打了電話。

　　「艾歐嗎？啊，今天拜託艾婭醬來我這裡唱歌來著，嗯抱歉，之前來得太遲所以沒能注意到，但是，在艾婭醬和其它青鳥氣息一起後，那種感覺就變得明顯了——青鳥的靈魂，在她體內沉眠。」

　　「而且，恐怕在想辦法將她體內的青鳥靈魂剝離出來前，她會變得漸漸無法歌唱。」

　　電話裡的聲音頓了一下，便傳來了艾歐凝重的問句。絲毫不意外艾歐的「為什麼」，初雪組織了下語言，為他作出了解答。

　　「如果艾歐你之前的推測是正確的話，那麼，青鳥在試圖解除契約時，一定知道你們需要支付『歌聲』為代價——相對應的，它自然會制止這樣的行為，也就是說，目前在艾婭體內休眠的青鳥的靈魂，下意識的阻礙了艾婭的歌聲。」

　　「[那要怎麼辦？]」

　　「別擔心。」初雪聳聳肩，隨後意識到電話那頭的艾歐應該看不見自己的動作，她便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顯得輕鬆起來。「即便身體被剝落得七零八落，靈魂卻還想著在最近的地方保護你們，所以青鳥才會選擇寄宿在艾婭的身體裡休眠。我想，只要在外頭聚集到足夠吸引它出來重塑身體的氣息，青鳥就會自動離開艾婭的身體了。」

　　回想起在艾婭歌唱時，眼眸中無意識滑過的青芒，初雪抬頭看了看窗外的天空，猩紅色的眼睛也聚集起了靈力試圖進行搜尋。

　　「這方面的問題就交給我來解決，而且我想，艾婭或許也意識到了自己狀況不佳，所以開導她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我會儘快想辦法在一周、不，三天，給我三天時間就好。」

　　好不容易才在艾婭歌聲下平復的靈力，再度開始了躁動，扭曲了的不詳靈力呈現出極為漂亮的青藍色，可再漂亮的色澤依然無法遮掩那股靈力的幽深。

　　她放下電話，漆黑的頭髮在被拉開的窗戶前肆意飛揚。明石國行的眼神有些不安，但在初雪回過頭後，那些不安便悉數退卻。

　　「沒關係的。力量沒有好壞，有的只是使用方式。雖然負擔有點大，但是相較之下，我更討厭看見艾婭和艾歐皺起眉頭的表情。」

　　鋪天蓋地的青色靈力從那間小小的藝能事務所噴薄而出，而在瞬息之間，它們轉換形態，從幾乎淹沒世界的海浪化作極為細小的絲線，如同暖融春日紛紛揚揚飛舞的蒲公英。

　　「再說，我可是『大姐姐』啊∼」

　　***

　　今天的冰帝網球部，除了依舊體力廢到讓人不忍直視的艾歐，還迎來了一位可愛的少女——艾婭。

　　「雖然有聽說尼醬你的體育很差勁，但是差到這種程度……唔……總覺得真的要加強鍛煉了呐！」

　　「……少囉嗦……」

　　作為兄長的艾歐已經倒在了樹蔭底下，反倒是作為妹妹的艾婭已經在開始矯正發球姿勢。雖然是雙胞胎，但是各種方面都有很大差別，因此很容易將他們兩人區分開來。

　　借著學習網球的機會，芥川慈郎和向日嶽人兩個偷偷摸摸湊過來。

　　「比賽開幕式的歌曲，是什麼啊？」

　　「是啊，能告訴我們嗎？」

　　對上兩雙閃亮亮的眼睛，艾婭回頭看了眼還在樹蔭底下撲街狀的艾歐，想了想便搖搖頭。

　　「不行，到時候就知道了。」

　　「不要那麼小氣，稍微透露一下嘛∼」

　　「不行就是不行∼」

　　雖然拒絕，但是眼中明顯有著笑意。

　　趴在樹蔭底下恢復體力的艾歐抬起眼皮瞟了她一眼，儘管距離不是很近，但他還是看到了初雪曾經對他形容過的，潛藏在艾婭眼中的青芒。

　　然後，他摘下那副眼鏡。毫無色彩的世界再次回歸他的眼中，只是這一次，他卻用這雙眼睛看向了艾婭。

　　那是，非常清澈的青色。

　　宛若一團流動的水，波瀾不定卻依然能夠勉強分辨出鳥的形狀。

　　確認了狀況後，他重新戴上眼鏡。借由精神力的反射看到的世界依然繽紛美麗，只是艾歐的眼神卻不再輕鬆悠閒。

　　今天早上，在音樂教室練習的時候，艾婭的歌聲突然無法發出。

　　平時說話都沒問題，但是一旦她想要張開歌喉，聲音就會被莫名打斷，甚至在她張口的時候就無法詠唱出聲音。

　　但是，艾婭卻說自己不介意。

　　——「我啊，除了唱歌以外，還可以做很多事情的。而且這樣一來，尼醬就能順理成章的唱歌了。」

　　並不是真的大大咧咧活潑開朗的女孩子，在體察他人心情和情緒方面，艾婭一直都有得天獨厚的天賦，也因此，很早之前她就發覺了艾歐為了自己而故意掩藏歌聲的事情。

　　並不是那樣的。

　　並不全是那樣的。

　　只希望艾婭在所有人面前唱歌，並不單單是為了讓她擁有獨屬於自己的「才能」，更因為艾歐喜歡看到唱歌時的艾婭。

　　閉上眼睛將身心沉浸在音樂的時候，握住麥克風的時候也是，只要她張開歌喉發出歌聲，那種仿佛整個世界都只有她在閃閃發光的感覺，才是艾歐最喜歡的樣子。

　　***

　　長舒一口氣，初雪隨意用手背擦了擦額頭的汗。

　　「這就是最後了……嗚哇，結束以後，真的要去喝一杯然後睡到自然醒。」

　　在她腳邊的袋子裡，無數的青色羽毛和寶石一般閃閃發光的臟器鳥爪放在一起，若是忽略掉袋子周圍噴濺的血液，或許會更加好看也說不定。

　　「不過真沒想到，居然還有異教徒想拿它們來進行血祭，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有人信這個，還好我趕到及時，不然讓青鳥染上這些可就不純粹了。」

　　與袋子裡乾乾淨淨的青色相比，臉上掛著微笑且身上全濺了他人鮮血的初雪，就有些顯得可怕了。

　　避免了青鳥的污染的代價，就是初雪過度的殘殺。那些本因落在青鳥身上的罪孽與鮮血，全部都被初雪提前一步出手攬到了自己身上。

　　【您這樣，真的值得嗎？】

　　「誰知道∼反正我又死不了，再說，這樣一來，我就又能聽見艾婭醬的歌聲了。」

　　無數次從噩夢中驚醒，無數次的渴求著死去，沒有目標也沒有夢想，僅僅只是活著而已。但是，在遇見了那對無論如何也在努力活下去的雙胞胎，聽見了這個世界上最美麗最動人的歌聲後——

　　「偶爾覺得，就這樣繼續活著，也不錯。」

　　忘掉悲傷，忘掉噩夢，忘掉過去，只專注於眼前的珍寶。

　　「而且不覺得，家人……真的是很溫暖的詞啊。」

　　她拿起手機，撥通了艾歐的電話：「準備一下吧，馬上我們就要迎回青鳥，以及一個又能歌唱的艾婭醬了∼」

　　「[謝謝。]」

　　「沒什麼∼做這些我也是心甘情願的，你也好艾婭也好，都是好孩子——當然，相對應的，今年的聖誕禮物我就省下了哦。」

　　「[可以哦，不過我和艾婭的，還是會給你的。]」

　　「給我什麼？」

　　「[家人的愛的擁抱。]」

　　「雖然有些廉價，但是我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琉璃墨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06-13 22:00:39琉璃墨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06-13 2227琉璃墨扔了1個手榴彈投擲時間:2016-06-13 2247君堯°人際交往恐懼患扔了1個手榴彈投擲時間:2016-06-13 23:06:21今日推薦《願い》歌手：JUJU，所屬專輯：さよならの代わりに / 願い


☆、16 哲哥

　　那是掙脫束縛飛向天空的青鳥——

　　「從未知的世界的夢中醒來

　　用仿佛愛之回憶盡頭的聲音

　　目標是那蔚藍的天空

　　……

　　劇烈的心跳與呼吸共鳴

　　踢開這扇窗飛向天空

　　奮力奔跑振翅高飛

　　向那蔚藍的天空飛去（*1）」

　　一曲終了，高昂的音色還在空中盤旋飛舞。本該是比賽開幕式放出的鴿子，卻也在這股歌聲的照耀下揚起優美的翅膀。

　　那是無人可以抗拒的歌聲。

　　哪怕是神明也會為之垂憐傾倒。

　　只是在黑子哲也悄悄離隊，去後臺看望自家弟弟妹妹的時候，這位長兄卻在推開房門時被眼前的一幕徹底驚呆。

　　無他，正在取下假髮且還穿著女式打歌服的艾歐，也在看見黑子哲也後露出了同樣僵硬的表情。

　　「為什麼你會……？！」

　　而且那是艾婭的裙子？！以及艾婭的……假髮？！

　　即使震驚臉依然擺脫不掉面癱本色，在這方面，艾歐倒是和黑子哲也像極了兄弟。

　　「哲哥為什麼會過來？！」

　　片刻之後，兩人都像是想起了什麼，視線齊刷刷望向了某個角落。

　　黑子哲也：「初雪桑——」

　　艾歐：「初雪——」

　　然而留給他們的，就只有一個坐在椅子上嘴裡塞著棒棒糖玩手機的艾婭。

　　因為含著棒棒糖而使得臉頰一側鼓鼓囊囊，艾婭歪頭想了想，然後用之前學習駭客技術時鍛煉出的手速，在手機螢幕上打下了這樣一句話——

　　【大姐姐在哲哥進來時，就跳窗溜了】

　　看到手機螢幕上的詞語，即使艾歐壓低了聲音，依然能夠聽見他氣極了的話語。

　　「那個混蛋——」

　　即便雖然他並不介意為了艾婭穿女裝，但是那並不意味著他就會樂意將這樣的自己展示出來。除非是個人愛好，不然沒有任何一個正常的男生會喜歡穿女裝，更別提還被視作家人的黑子哲也看到這一幕……

　　啊，想死的心都有了。

　　雖然有初雪的幫助，很快就將青鳥的靈魂從艾婭的身體裡剝離出來。搜集到的殘破軀體也在青鳥出現的瞬間化作蛋殼的模樣，看起來似乎只要好好照顧，青鳥就可以重新破殼出來。不過唯一的問題是艾婭還是無法唱歌，甚至在剝離的瞬間受到了青鳥強烈的意志影響，連日常說話都無法發聲。

　　好在經過初雪的檢查，確認只要休息兩天就會恢復。但，還是有那麼一點無法忽視的壞處——「記得明天就是你們哲哥的籃球比賽開幕式了呢，啊哈哈，看起來只能讓艾歐穿艾婭的演出服上陣了唷∼ww」

　　果然那個時候就已經在報復我讓她辛辛苦苦四處搜集青鳥殘軀了啊。艾歐咬緊牙關，相信若是初雪這個時候出現在他面前，估計絕對會被艾歐給凍在水晶裡。

　　同一時間，黑子哲也似乎也想到了自己以前和初雪起過口角摩擦。儘管後來看著似乎沒什麼問題，但是果然女性還是會比較記仇的麼？

　　雙方都彼此心有戚戚然的移開視線，不過在看見艾婭全程安靜不發聲，只是依靠手機螢幕打字來交流，黑子哲也立刻意識到了事情似乎不太妙。

　　「艾婭的嗓子是怎麼回事？」

　　艾婭眨眨眼，察覺到不妙的女孩立刻轉頭安安心心專注玩手機。而頂著黑子哲也認真又嚴肅的眼神，被艾婭無聲推出來的艾歐，則艱難的給出了回復。

　　「……因為，重感冒。」

　　聽見艾歐的話，艾婭立刻裝出一副渾身虛弱的樣子。可惜，如果臉頰不要那麼紅潤，以及之前因為玩手機而笑出眼淚的眼睛可以收起來的話，那麼就會更像了。

　　不出所料，聽見這種一聽就是假話的回答後，黑子哲也圓圓的藍眼睛立刻眯起。儘管臉上總是沒什麼明顯的表情波動，但是這一刻的黑子哲也，即便是別的不認識的人看到也會十分清楚他在生氣。

　　「到底怎麼了？」

　　一字一頓的，雖然從各方面來說都只是普通人，但是拿出了謎之長兄氣質的黑子哲也，此時的身影卻顯得異常高大。

　　癟癟嘴，艾婭無奈看了眼渾身僵硬不知所措的艾歐，揮揮手示意他繼續換衣服——那套演出服還是她的，不過為了借給艾歐穿，初雪還細心的縫了胸墊（艾歐：= =）。因為預計後天就能完全恢復，所以這衣服洗一洗晾乾之後她還要穿的。

　　手指在手機螢幕上噠噠噠的按動，而艾婭也露出貼心又撒嬌的表情湊到黑子哲也身邊，哪怕暫時不能發聲，但艾婭時不時扯扯黑子家長兄的衣袖，或者來回晃晃他的手臂……這些堅持不懈的充滿了小姑娘撒嬌意味的舉動，終於讓黑子哲也忍不住歎了氣。

　　他從艾婭手裡接過了手機，倒映入黑子哲也眼中的泛著微光的螢幕上，則打出了這樣一段話——

　　【雖然不是重感冒，但是症狀差不多的喔。後天就會好起來，所以哲哥不要露出那樣的表情啦∼。而且尼醬穿裙子也意外的可愛，雖然胸沒有我的大就是啦∼誒嘿。明天我和尼醬想一起去哲哥的籃球部看看，我還沒見過哲哥你說的那個新的「光」嘞！雖然很好奇，但是如果他對哲哥不好，我就偷偷幫你教訓他喔∼】

　　即使只是文字，但黑子哲也似乎依然聽見了艾婭用她那種興高采烈的聲音嘰嘰喳喳在他耳邊說出這些話。精緻又漂亮的妹妹總喜歡不厭其煩的一遍又一遍重複她對家人的愛，對她來說，可能最大的苦惱就只是家人不開心的時候自己不懂要怎麼安慰吧。

　　就像是，在他遞交了帝光的退部申請時，艾婭也義無反顧拉著艾歐一起遞交的退部申請。

　　「不過說到偷偷教訓……艾婭，有一次灰崎君在遇到我後對我說了奇怪的話，什麼『已經墮落到要靠小不點來保護自己了嗎』之類的話，而且那個時候的灰崎君看起來還有傷，所以，果然是你做的吧？」

　　身體一震，先前還親親熱熱湊在黑子哲也身邊撒嬌的艾婭，立刻轉身試圖逃跑。不過很可惜，在誠凜籃球部擔任傳球中樞的黑子哲也，擁有絕對敏銳的直覺和細心。他輕輕伸手就抓住艾婭的手臂，這樣的力道對於艾婭來說不痛不癢，而黑子哲也更是從未想過艾婭其實很輕鬆就能掙脫——

　　她是真的上過戰場也親手殺過人的，忍者的世界單純卻也殘酷，生與死的界限十分清晰，稍有不慎就會被殺。那些經驗與技巧牢牢烙印在艾婭的身體裡，即使身體被安逸和平的生活腐蝕多年，可只要她有心，艾婭依然能夠輕輕鬆松殺掉大量的人。

　　可她沒有。

　　她就那樣乖乖的被黑子哲也捉住，用那張精緻漂亮的臉蛋露出無聲的求饒。眉毛眼睛統統向下耷拉，鼻子一抽一抽，就連嘴巴都可憐兮兮的抿起。無論怎麼看都像是只被揪住尾巴低頭認錯的小動物，純良無害得只差張開嘴巴啃啃青草胡蘿蔔。

　　他安安靜靜看著艾婭無聲的可憐巴巴的小眼神，同時也沒有錯過，後方已經換回原本男裝的艾歐，因緊張而捏住手指的小動作。

　　通過艾婭和初雪總是意氣相投湊在一起的行為，以及艾歐在面對家人和非家人的兩種態度，黑子哲也其實早就已經判斷出自家收養的妹妹其實是個粉切黑，而收養的弟弟則是無口大魔王。

　　不過，看他們兩個對自己低頭扮可憐的感覺，挺不錯的。

　　天然黑的誠凜11號黑子哲也，目前來說並不打算對自家弟弟妹妹解釋一下，關於自己其實也挺腹黑的事實。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

　　水藍色的透明少年面無表情伸出手臂擺出一副介紹的樣子，而在他身後，一對五官精緻臉蛋漂亮的雙胞胎兄妹則開心地揮揮手。

　　「總之，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我的弟弟和妹妹今天開始會和大家一起合宿。啊，住宿費他們兩個會自理，所以不用擔心。」

　　「問題才不是這個啦——」

　　相田麗子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管怎麼說，昨天才在開幕式上看到的青少年偶像歌手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而是隊內王牌的弟弟妹妹……

　　「為什麼以前完全沒聽你說過這兩人是你的弟弟妹妹啊——」

　　「他們兩個對籃球又不感興趣。而且，黃瀨君來的時候，監督你也沒有激動。」

　　「那個時候的黃瀨可是未來的敵人啊！」

　　似乎是聽見了熟悉的名字，艾婭眨眨眼，對黑子哲也揮了揮拳頭，同時，她的手機也迅速敲出了一段話。

　　【帝光的混蛋隊友居然還有臉來找哲哥麼？哲哥你還好嗎？有沒有事？嗚啊啊我現在就要去把黃瀨揍一頓！！！】

　　眼看著艾歐也有點躍躍欲試的意思，雖然欣喜于艾歐和艾婭的維護，但是黑子哲也還是全力杜絕了這樣的暴力行徑。

　　「黃瀨君的話，已經私下裡用加速傳球打過了——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全都好好教訓過了。」

　　——意外的說出了驚人的抖S發言啊！黑子那傢夥！

　　而與誠凜籃球部各位臉上的表情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艾婭臉上熱情洋溢的笑容。

　　【原來如此！不愧是哲哥！】

　　「嗯，所以之後見到黃瀨君的話，態度可以好一點……不過其他人就不必了。」

　　【OK！】

　　——雖然不是很明白，但是，總覺得奇跡時代的其他人，稍微有點可憐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1）歌詞有刪改，摘自《火影疾風傳》OP《青鳥》，歌手：生物股長抱歉，但是真的被後臺的投雷數量嚇到了0 0入V了還不離不棄，甚至還投了這麼多雷?(? ???ω??? ?)?真的大感謝！！！君堯°人際交往恐懼患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06-15 1158澤田雨夏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06-15 1246澤田雨夏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06-15 1253澤田雨夏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06-15 12:58:54澤田雨夏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06-15 1203澤田雨夏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06-15 1208

　☆、　17 花開

　　作者有話要說： （*1）歌詞摘自《宇宙の花》，歌手：島みやえい子感謝好孩子們的投雷嚶嚶嚶琉璃墨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06-15 2201君堯°人際交往恐懼患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06-15 2220我家的孩子果然都好溫柔QAQ啊

　　其實合宿比想像中的要無趣很多。

　　訓練訓練再訓練，變強變強再變強。為了自己的乃至隊伍的夢想，每個人都不知疲倦的泡在籃球場地裡，體能訓練枯燥乏味，偶爾多些花樣也只是相田麗子雖然科學卻也讓人畏懼的手段。

　　不過大家以為會由於無聊而走掉的雙胞胎，卻並未因此離開。

　　啪嗒啪嗒在螢幕上按動，當著所有人的面，艾婭將這句話展示出來：【畢竟尼醬的體力真心廢，有哲哥在的話，也能幫忙墊底】

　　艾歐：「……喂！」

　　不過無法反駁。

　　畢竟艾歐體力廢這點是公認的。

　　事實上，合宿第一天，因為從未參加過這樣的集體活動而躍躍欲試的艾婭，以及被艾婭拖過來的艾歐，就和誠凜的大家一起進行的晨跑。

　　然後，在所有人都還狀態輕鬆的跑了不過1分鐘後，艾歐就已經停下了腳步。

　　「抱歉，這已經是極限了。」

　　「……」

　　所有人看著還在視線範圍內的旅館，一時間誰都沒說話，或者說，誰都不知道該怎麼吐槽。反倒是棒讀臉的黑子哲也假裝捋起自己並不存在的袖子，仿佛那裡真的有一塊手錶。

　　「居然跑了超過40秒的樣子，艾歐真是突破了自己的歷史記錄了！」

　　艾歐：「……哲哥你想打架嗎？」

　　就連艾婭都拿著不知道哪兒來的手絹，擦了擦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感動的淚水繼續用手機打字進行補刀。

　　【沒有倒下還在站著的尼醬，嗚嗚果然進步了呢！QuQ】

　　艾歐：「……艾婭你也想打架嗎？」

　　忽略掉長兄和小妹的嘲諷，籃球部的其他人卻是紛紛忍不住笑意，一個兩個要麼捂住嘴巴要麼肩膀猛顫。不過與此同時，某個相同的念頭則湧上他們心頭。

　　——話說，這人以前究竟多廢啊。

　　如果說黑子在整個籃球部裡是堪堪及格的60分，那艾歐就大約只能拿到個位數的分數。不過拋開自稱HP低MP高的艾歐不談，同樣是雙胞胎之一的艾婭則要大大出乎所有人意料。

　　「總覺得，籃球意外的簡單呢∼」

　　雖然姿勢錯誤百出，但是優秀的視力、體力、反射速度以及敏銳的觀察力……再加上以前也曾經看過奇跡世代的籃球賽，個頭稍顯嬌小的美少女偶像歌手輕輕鬆松就將籃球開始玩上手，一度令誠凜的小金井生出「是不是長得漂亮的偶像都學習力超強」這樣的錯覺——

　　當然，錯誤範例有兩個，一個是黃瀨涼太，另一個就是如今的艾婭。

　　「大概是分工不同吧？」相田麗子看著那邊已經在和日向隊長學三分投籃，說：「老人不也常常說嘛，兄弟之間經常會互補，一個性格外向一個性格內向什麼的，很正常的啦∼」

　　那邊，終於學會了投三分球的艾婭，已經在開始嘗試更遠的距離了。蜜桃色長髮的漂亮女孩子拿出手機，對著身邊的黑子哲也劈裡啪啦敲出這樣一段話：

　　【總覺得三分球很棒啊！遠處就能輕鬆得分，而且還是一下子三分！如果一整場比賽都投三分球的話，不就可以輕輕鬆松取勝了嘛！】

　　看到這樣的話，黑子哲也先是露出有些惆悵的表情，隨後便伸手拍了拍艾婭的小腦袋。

　　「以前……綠間君也說過，和艾婭差不多的話呢。例如三分球在賽場上才是最強大的。」

　　【咦？那個超難懂的綠間君？我才不要像那個傢夥呢！】

　　「這倒是呢，綠間君確實很難懂，但是某種意義上，他或許是理念最和我契合的也說不定——」

　　【什麼理念？】

　　「籃球是需要不斷努力的……這個理念。」

　　海浪拍打的聲音十分微弱，但是，現在站在這裡的艾婭卻仿佛聽見了，黑子哲也胸中那片大海的咆哮。

　　【努力是好事，但是哲哥太努力的話，也是不行的喔】

　　【籃球是夢想，但是為了籃球而傷心的話，我寧願哲哥不要喜歡籃球】

　　橘色的籃球輕鬆一轉，艾婭左手繼續打字，右手則宛若撥弄琴弦一般將籃球打著旋兒頂在手指指尖。圓圓的籃球轉啊轉，可黑子哲也卻覺得自己的內心極為平靜。

　　「但是做不到呢。」

　　因為現在還是沒辦法說話，艾婭轉過頭看向黑子哲也。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右側那只沒有所謂「病變」的純淨藍眼珠，在陽光下呈現出威尼斯的海水，泛出點點疑惑不解的光芒。

　　黑子哲也倒是從不介意自家兩個收養的弟弟妹妹的奇怪眼睛，他溫柔微笑，身後是高而遠的天空，與泛著清新鹹味的大海。

　　「艾婭喜歡唱歌，即使那個時候出現了抄襲的污蔑，艾婭還是選擇了用歌聲來回擊，就連艾歐也努力寫出了無可挑剔的曲子——雖然我們沒有實際的血緣關係，但是作為你們的大哥，看到那個時候那樣努力的你們，我很自豪。」

　　「所以，那個時候我就下定決心。哪怕最後依然會失敗，但我還是要用籃球打敗那些驕傲自大的笨蛋們——正如你們選擇用歌聲回擊，我也會選擇用籃球來說話。」

　　他微微側過臉，不知不覺成長起來的臉龐不再是帝光時期的少許嬰兒肥，線條越發堅硬的下巴微微含起，顯出更為成熟的一面。

　　「作為大哥，如果連這樣的事情都做不到，以後還要怎麼面對你們呢？」

　　不是小時候面對新成員手足無措的獨生子黑子哲也，不是小時候無奈自掏腰包給買蘋果糖的黑子哲也，不是後來捧著文庫本沉浸自己世界的黑子哲也，更不是一頭紮進籃球什麼都看不見的黑子哲也……

　　現在站在這裡的，是愛著籃球卻也愛著家人、望向前方的目光更加深遠沉靜，從幼犬成長為雄獅的黑子哲也。

　　「……好帥……」

　　微微的低喃從艾婭唇邊洩露出來，她驚訝的捂住嘴，聯手裡剛剛玩的籃球掉到地上都顧不得撿。

　　「啊，聲音……回來了！！！」

　　臉上的表情在極快的時間裡變得越發明亮，艾婭在瞬間撲進黑子哲也的懷裡。她雙手環抱住自家養兄的腰，腦袋拼命磨蹭進他的懷裡，遠遠看去，幾乎就像是一隻蜜桃色的撒嬌大貓。

　　「呐哲哥！聲音回來了！回來了呢！」

　　儘管因為艾婭的突然一撲險些摔倒，但是黑子哲也卻完全不介意這樣的小事。現在已經能夠很好扮演大哥角色的黑子哲也，甚至還借著這股衝力將艾婭稍稍舉起轉了一圈。

　　「恭喜！這樣一來，艾歐也不用再假扮你上臺了。」

　　「嘿嘿嘿，那是意外啦！」

　　被黑子哲也抱著轉了一圈，重新回到地面的艾婭晃晃腦袋。鼻尖嗅到了的除了遠風吹來的海的味道，還有籃球的橡膠味、泥土的芬芳，以及黑子哲也身上努力與汗水的味道。

　　「哲哥哲哥，我來給你唱歌吧——」

　　露天的場所空曠乾淨，沒有數量眾多的觀眾也沒有華麗的舞臺，不要說燈光和演出服，就連搭配的樂隊都沒有，可就是這樣簡陋的街頭，艾婭依然毫不畏懼的握緊黑子哲也的雙手，張開嘴巴發出溫柔又動人的歌聲。

　　「流水獻身輕風

　　風卻眷戀天空

　　風和天空纏綿

　　於是孕育了雲

　　雲吞食了時間

　　直到水誕生的那天——」

　　溫柔的歌聲，已經不單單是聲音溫柔。

　　眼睛，表情，心靈……

　　名為艾婭的少女，現在已經完全是個溫柔的孩子了。

　　「溫暖的雨水從天空落下

　　大地的被褥安靜平穩

　　大概是想知道情為何物

　　你也是宇宙的花朵。」

　　被那歌聲所吸引，枝頭蹦蹦跳跳的麻雀眨眨黑豆似的小眼睛，歪著頭撲棱棱飛了過來。而正在和艾歐玩大眼瞪小眼的哲也二號，晃晃耳朵也踏著步子溜達過去。而艾歐早就站直了腰，浸潤了血一般瞳線的眼睛略微彎起，總是抿著的嘴角也放鬆下來。

　　他向前方走去，眼中倒映出的艾婭雙手交叉相疊放於胸前。臨近正午的陽光傾瀉而下，少女的髮絲鍍上一層聖潔的金邊。

　　「在大地的被褥中

　　流水獻身輕風

　　綻放吧，綻放吧

　　領略這肆意怒放的生命

　　飛舞吧，飛舞吧，如雨的花瓣

　　雨水，大地，風和太陽。」

　　歌詞如同莫比烏斯環，來回往復形成一個溫柔的迴圈。黑子哲也閉上雙眼靜靜聆聽，就連不遠處還在訓練的誠凜成員們也不由自主沉浸在艾婭溫柔又溫柔的歌聲裡。如同被母親的手撫慰心靈，勞累又緊張的心情消失一空，就連由於訓練而疲乏的身軀，似乎也在這股歌聲的作用力下恢復完全。

　　那是，名為【愛】的歌聲。

　　「真的是很棒的聲音呢。」

　　艾歐回過頭，便看見初雪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這裡。漆黑的長髮發梢微微晃動，顯然是剛剛來到這裡不久。而在初雪手裡拎著的包裡，一枚不過巴掌大的青色鳥蛋臥在那裡。儘管大半外殼都被一條卡通圖案的毛巾裹住，但是透過鼻樑上架著的眼鏡，借由精神力以及映射作用，艾歐依然能夠看到那枚鳥蛋的外殼流淌著不斷變換的美麗青色。

　　「艾婭的歌聲自然是最好的。」

　　「哈∼，就知道你這妹控會這麼說。」

　　無奈搖搖頭，而在注意到艾歐的視線後，初雪很是大方的將裝著青鳥鳥蛋的包遞給他。不過出乎意料的是，艾歐似乎對這樣脆弱的鳥蛋很沒辦法。儘管抱著包包的艾歐依然維持著面無表情的淡然臉，但是初雪卻偏偏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他對這枚鳥蛋的手足無措。

　　「放心吧，只要不是太大力的撞擊，我想那顆蛋應該不會那麼輕易的破掉。」說著，黑髮的美麗女性聳聳肩，對那邊剛剛結束美妙歌聲的艾婭揮揮手。而在經過抱著鳥蛋的艾歐的身邊時，名為初雪的女人則帶著笑意在艾歐耳邊留下這樣一句話。

　　「不過，什麼時候你才能唱出艾婭這樣溫柔的愛之語呢？」

　　銘刻了血色瞳線的眼睛，依然擁有美麗的遙不可及的天空之藍。靜靜鋪在眼眶中的藍色眼眸悠然且空靈，即使有著那樣猩紅的瞳線割裂了那片藍色，艾歐的眼睛依然十分漂亮。面對初雪蘊含著莫名擔憂的話語，蜜桃色短髮的少年沉吟片刻，卻是微笑著緩緩搖頭。

　　「不知道，但是，我希望會有那樣的一天……並且，不要太久。」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4-8 08:41

☆、18 破殼

　　沿海公路的圍欄上，艾婭百無聊賴的坐在上面。懸空的雙腿一晃一晃，而在她斜跨著的小小背包裡，表面呈現出流淌著的美麗青色的那枚鳥蛋則安靜無聲靜臥在內。她的手肘放在膝蓋上，食指豎起，一下又一下輕點著臉頰。

　　「手機忘記充電了，這樣子要怎麼回去呢？」

　　和還陷入鍛煉地獄的艾歐不同，體能素質即使是和男生相比也完全不遜色的艾婭，僅僅是歪頭想了想便答應了初雪的邀請，和她一起出門散步。

　　不過，似乎並不是那麼順利。

　　「呐大姐姐，沒有什麼『咻』的就能回去的超能力嗎？」

　　「沒有，而且我也不太喜歡空間移動那樣的能力。」

　　「為什麼？不會覺得很便利嗎？」

　　「對我來說，腳踏實地反而比較有活著的實感。」

　　或許是因為青鳥的靈魂曾經在自己體內沉眠過，每當艾婭握住那枚小小的青色鳥蛋時，指尖便能隱約觸碰到緩慢而有力的心跳，而外殼的青色也會變幻的更加美麗。坐在欄杆上晃著雙腿的少女從斜挎包裡拿出了青鳥的鳥蛋，圓潤的外殼在掌心微微晃動，那種隱隱約約有什麼嶄新生命躍出的感覺，也實在是讓人愛不釋手。

　　初雪走到她的身邊，拍拍圍欄上的灰塵便一併坐下。通過靈力在內心溝通遠在合宿旅店休息的明石國行，讓他沿著蹤跡找來非常簡單，但是此刻，無論是初雪還是艾婭都完全不想回去。

　　「哲哥他……真的很好。不管是作朋友還是作家人，都很好很好。」

　　「是呢。」

　　「但是，有時在夜晚的時候會忍不住想起，以前在吠舞羅的時候，我、多多良還有安娜一起玩遊戲的場景。」

　　「……」初雪微微低下頭，沒有說話。

　　自身的時間被無止境的延長，經歷的世界遇見的人也多到不計其數。那些繁星點綴在周圍，既照亮了夜空，同時也因那份璀璨而迷失了方向。

　　來時的道路已經消弭，前進的道路也迷惘看不清，夜空中的繁星雖不至於令她墮入更深層次的黑暗，可也無法再為她照亮眼前。

　　「哲哥所在的地方，多多良所在的地方……現在的我，已經漸漸搞不清哪一邊才是我的【家】了。」

　　「呐，大姐姐去過那麼多地方，究竟是怎麼判斷自己的歸處的呢？」

　　她看著艾婭望向自己的眼睛，藍色的眼眸在陽光照耀下隨著光線改變而折射出不同層次的藍，即使左眼被紅色的瞳線浸染，依然無法改變艾婭眼中的純淨光澤。面對這個如同妹妹一般的女孩的提問，初雪久久都無法開口。

　　最終，這位總是在雙胞胎面前顯得無所不能的女性，露出了相當無奈的神情。

　　「抱歉啊，只有這個問題無法給出答案——」

　　艾婭眨眨眼，說：「為什麼呢？」

　　「啊，大概是……我自己拋棄了歸處的代價吧。」

　　本丸盛開的繁盛櫻花，水池中搖頭擺尾的錦鯉，門口的萬屋擺著琳琅滿目的物品，黃澄澄的小判偶爾有那麼幾塊散落在榻榻米的矮桌上，木制的回廊總有刀劍捧著茶水坐看風景，門簷懸掛的風鈴和晴天娃娃則不時晃晃，仿佛連空氣都充滿了靜止的悠然。

　　可她選擇了暗墮。

　　櫻花凋零，水池乾涸，萬屋閉門，風鈴破碎。她踏過鋪滿灰塵的回廊，偶爾踩中幾片碎裂的茶杯瓷片，逛遍整個本丸也再不能看見過往刀劍們的身影。

　　只有明石國行，也只剩下明石國行了。

　　昔日陪伴的刀劍們在她選擇斬斷審神者的羈絆後，就已經被拋棄，犯下的罪孽背負的詛咒全部都是她應得的報應，哪怕明石國行一遍又一遍的寬慰她，初雪卻依然對過去無法釋懷。

　　而且，她本就是無法對過去釋懷的、頑固又死板的類型。

　　「為什麼大姐姐拋棄了歸處？」

　　「……已經忘記了。」說著，她伸手拂過艾婭的頭頂。

　　「艾婭醬，你要記住——時間是很可怕的東西，然而更可怕的，卻是時間對於你來說已經毫無意義。它會帶走一切，可當你有一天回首往昔，發覺自己什麼都留不住，那麼，你或許就會像我一樣無法回頭了。所以在那樣的情況發生之前，你要和艾歐好好抓住彼此。即使有一天連歸處都失去意義，但是你們還有作為家人的彼此——」

　　「一個人的話，是無法活下去的。」

　　非常難得的，向來以強大自信示人的初雪，也會露出這樣軟弱的表情。

　　艾婭伸手捧住初雪的臉頰，儘管內心模模糊糊的還不明白初雪說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但是這並不妨礙她給予初雪一個擁抱。

　　「沒關係，就算大姐姐沒有歸處，還有明石和我和尼醬在哦！我們一起的話，就算創造一個歸處也做得到。」

　　「啊，謝謝。」

　　就在這時，艾婭掌心之中的青色鳥蛋左右非常明顯的晃了晃。與此同時，微弱的「扣扣」聲也傳進初雪和艾婭兩人的耳中。

　　「……這是要，破殼了？！」

　　「怎怎怎怎怎麼辦？！！！！」

　　在兩個妹子手忙腳亂的時候，小小的渾身沾滿粘液的青鳥，卻是已經極為快速地啄破蛋殼落入艾婭的掌心。翅膀很可憐的縮在一起，眼睛也還眯著沒有睜開，但是青鳥還黏糊糊的羽毛，卻已經在海風溫柔的吹拂下漸漸變幹，接受陽光的洗禮展現出不斷變換的美麗青色。

　　然而，這一次的青鳥，卻在睜開眼睛後直直看向了初雪。而總是自詡不被青鳥微笑的初雪，卻看見了迄今為止最漂亮的青色。

　　以及，為了她而發出清鳴的、嶄新的青鳥。

　　「終於，對你微笑了呢……青鳥……」

　　捧著那只幼生期的連飛翔都還辦不到的一小團青色的毛絨絨，艾婭卻露出了仿佛自己也被青鳥微笑了的笑容，她對著初雪舉起雙手，好讓她更加清楚的看到蜷縮在她手心裡的小小雛鳥。

　　「這樣一來，大姐姐也肯定可以幸福的！」

　　***

　　因為青鳥比預計的要早破殼許多，所以艾歐和初雪不得不大幅度更改了計畫。首先是學校，儘管初雪不是很贊同，但艾歐還是毅然決定退學而非休學。

　　「又不是以後都不回來，而且半道退學……不管怎麼說也還是過了。」

　　「但是要考慮更多的狀況。」艾歐抬頭，說：「初雪總是執著細節，缺乏大局觀。而且，如果現在被契約束縛的是你，而被挽回的那個人是明石，你還能像現在這樣冷靜嗎？」

　　「……可以哦。無論何時都保持理智是我的特色，而且，我也已經不會再被憤怒這樣的情緒牽引。事實上，艾歐，你不覺得你現在太過急躁了嗎？」

　　「你覺得我，急躁？」

　　「確實如你所說，我沒有良好的大局觀，但是，就算再差勁的人，在經過數百年的時間鍛煉後，從中得到的經驗也已經足以將缺點撫平。」說到這裡，初雪伸手戳了下艾歐的額頭，在看見這個少年因為詫異而瞪大的眼睛後，黑髮的漂亮女性笑眯起眼睛。

　　「契約確實很棘手，但是，也不可以因為這樣就忽視掉自己。艾婭的安全很重要，但是艾歐自己也同樣重要。至少，如果你出了什麼狀況，艾婭還有哲也，都會為你擔心難過，臉上的笑容也會消失。」

　　「唔！那是！」

　　雖然想要反駁，但是初雪說的的確是事實。

　　黑色的長髮因為炎熱而幹練地盤起，這間小小的掛名在她手下的藝能事務所，雖然只有艾歐和艾婭兩人，但是也已經在這裡開始顯露出不小的名氣。

　　「這是讓艾婭做的水晶，不過被我做了點改造——因為靈力裡有詛咒，可能會吸引不好的東西，所以我就把我的靈魂波長記錄在這裡面……我向你保證，只要我還在，你和艾婭就隨時可以通過這個水晶回到這個世界。所以，退學的申請書就不要寫了，還是寫休學的吧∼」

　　「嗯。」

　　「開幕式那邊藉口說艾婭身體不適，除了幾個有你們熟人在的外，別的都推掉了。家裡那邊也和你們的養父養母說身體不好，所以由我帶你們去安靜的深山療養休息。雖然隨時可以回來，但是你也知道我的靈力負擔很大，所以回來的次數可能沒辦法太頻繁哦。」

　　「沒關係。」

　　「還有，雖然覺得很可悲，但是你和艾婭沒什麼特別交心的朋友，某種程度上也算是方便了我處理。翔陽那邊單純好騙，小野田怯懦脾氣好，驅和傑這兄弟倆最近關係有些微妙得近，榊監督的重心還是在網球部，我想目前應該不會有問題。」

　　「讓你費心了。」

　　「沒什麼，畢竟作為大姐姐，為你們做點事情也是應該的∼」

　　將沙發上還在玩手機的艾婭拎起來，蜜桃色的長髮裡，那一隻圓滾滾的青色毛茸茸則撲閃著小翅膀，歪歪斜斜飛到了艾歐的腦袋頂上。

　　「啾∼」

　　雖然聲音悅耳，但是依然改變不了這只青鳥還是個小毛團的事實。

　　「說起來，青鳥對艾歐你鳴叫，意味著『契機』來臨……吧？」

　　三雙眼睛不約而同看到，艾歐放在手邊的那一紙曲譜發出了光芒。

　　「明石——」

　　「來了！」

　　最後關頭，明石國行奮力前撲，眼看著要趕不上，他乾脆化作原型太刀，借由刀鞘延長了長度，在初雪順利抓住它後，幾個人便消失在了房間裡。唯有艾歐寫了一半的曲譜飄落在地，任由標題的墨蹟在陽光下越發明朗。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推薦《REFRAIN》，歌手：宮野真守感謝【君堯】【琉璃墨】【歲於】丟的地雷於是偶像歌手雙人組和經紀人與她的刀，就這樣開啟了新旅程∼啊啊，下個世界決定寫獵人，不過這次終於把初雪姐姐記得一起帶上了呢∼很久以前就想試試了，艾歐和艾婭靈魂跑錯到對方身體裡——嗯哼哼，想要嘗試寫活潑可愛的「艾歐」弟弟與高貴冷豔的「艾婭」姐姐很久了ww呦西，反正現在這只青鳥是剛破殼的新手，那麼中途來點事故簡直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被艾歐用力揍了


第七卷：沉寂在黑暗中的曲譜

☆、1 互♂♀換

　　似乎是因為青鳥現在還處於剛破殼的狀態，跌跌撞撞的小毛團不甚熟練的在前方飛著引路，而在代表出口的光芒終於出現後，這只現在只會啾啾叫的毛團出了點小紕漏。

　　「喂！艾歐！還有艾婭——」

　　最後留在記憶裡的，就只有初雪震驚的臉孔。

　　***

　　還沒睜眼就感受到後腦勺那股強烈的鈍痛，儘管不適，但艾歐還是掙紮的爬起來。不過剛一睜眼他就察覺到了不對。

　　——我的劉海，有這麼長嗎？

　　不遠處，一直維持著擔心表情的初雪，在看見昏迷的雙胞胎後終於有一個人爬起來，心裡總算是松了口氣。只是這口氣還沒完全咽下去，她就被這神展開驚呆了。

　　雖然第一個清醒過來的是長頭髮的女孩子艾婭，但是，那個冷冷淡淡的表情，還有同樣淡漠的眼神。

　　「莫非是艾歐？」

　　「是我……誒？」

　　軟糯糯的、非常甜美的女孩子的聲音，從艾歐的喉中發出。低頭便看見穿著膝上二十公分短裙的光溜溜的兩條腿，以及胸口明顯有墜沉感的兩團存在。艾歐只覺得自己似乎被什麼東西劈中，整個人都懵了。

　　大約是艾歐臉上的表情太絕望，初雪摸著下巴試圖安慰他。

　　「沒關係，至少靈魂沒有跑到其它地方。意外發生的時候我用靈力暫時做了個結界擋了下，似乎是因為出自同源的關係，下意識就跑到了彼此的身體裡，嘛∼，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安全上壘。」

　　「……不是那種擔心。」

　　「我知道，你是擔心艾婭可能接受不了。但是我想了想，反正你和艾婭好得就跟一個人似的，以前考試的時候連試卷都能交換，現在只是換了一下對方的身體，沒關係的啦。而且之後我會想辦法再幫你們換回來的啦∼」

　　「……能換回來？」

　　「當然可以，雖然不知道需要什麼條件，但是既然能換一次就能換第二次。不過身體交換的事情你也不用太擔心，而且你們還是雙胞胎，現在這樣又不會吃虧。」

　　就在艾歐還在和初雪糾結的時候，另一個躺著的「艾歐」也醒了過來。

　　「啊嘞……尼醬和大姐姐在——誒誒我的聲音？！而且『我』居然在我的面前？？？」

　　「我，可以解釋。」

　　「喔∼艾婭醬醒了啊？來來來，大姐姐給你說說現狀哦∼」

　　和緊張過度的艾歐不同，艾婭倒是很淡定就接受了這個現實。不僅如此，她甚至還反過來拍了拍艾歐的肩膀好安慰他。

　　「沒關係，之後找到換回來的方法就好。啊不過，這樣一來，我就不能喊『尼醬』了呢。那麼，我是要改口喊『內醬』呢？還是尼醬喊我『尼醬』呢？」

　　——結果在意的就只有稱呼啊。

　　不過不可否認的是，在艾婭完全不介意的前提下，艾歐也總算是找回了平日裡的淡然冷靜。或者說，只要不牽扯到艾婭，他就還是原來那個一點就通的少年。

　　食指曲起略微掩住下巴，外在女性內在男性的「艾♂婭」，將地上那只毛茸茸的青色團子撿起來塞進斜挎包裡。站起身後拍拍裙子上的草屑，說：

　　「首先，要弄清楚這個世界的體系……」

　　艾♂婭的話還沒說完，初雪就已經一臉平靜的從身後拿出一疊邊角濺上了紅色液體的紙張。

　　「你們沒醒的時候，我去附近逛了逛。哎呀∼隨便走走就能碰到當地黑|道，不僅找到了勢力分佈圖，還用他們的電腦搜了搜基本情報。不僅補充了資金，連武器也一起添了點。不過這邊的槍|支略老舊，挑了兩個防身用的就沒了。」

　　艾♂婭：「……」

　　這種時候，還真的是讓人忍不住慶倖初雪是自己這邊的人。

　　因為身體交換的緣故，雙胞胎彼此對於能力的掌握似乎也出現了變化。無意間取下了眼鏡而受到視覺衝擊的艾♀歐，當即就表示無論如何也會好好保證眼鏡不會被弄丟；而艾♂婭也因為左右兩隻眼睛的視野天差地別，而不得不恢復了原•艾婭最初的眼罩設定。

　　「兩邊不一樣，似乎很幸苦。」

　　對於艾♂婭的感歎，艾♀歐則歪歪頭，說：「是麼？大約是我已經習慣了的緣故吧，感覺沒什麼大不了的，所以請努力習慣它們吧，歐∼內∼醬∼」

　　聞言，艾♂婭立刻露出了胃痛的表情。

　　「……絕對，要早點找到方法換回來才行。」

　　不過除開視力的差異性，在製造和操控水晶的方面，這點似乎則是隨著靈魂一起移動。

　　「誒——還以為我可以做小動物了呢！」

　　「你喜歡什麼？」

　　「青鳥！」

　　「那給你。」

　　裝著青色毛團的斜挎包被艾♂婭交給艾♀歐，只不過，這幅無口姐姐寵溺活潑弟弟的場面，似乎讓見慣了雙胞胎原本模樣的初雪有些適應不良。

　　「抱歉，雖然有些煞風景但我還是想說，麻煩把之前那個可以和我一起睡覺兼玩枕頭大戰的艾婭醬還給我。」

　　「等你找到交換的方法就有了。」

　　「所以，大姐姐要好好加油唷∼」

　　「……是。」

　　***

　　忽略掉那疊紙張邊角沾到的血跡，這場惡補了世界基本常識的小小講座，總體來說還是很完美的。

　　在艾歐和艾婭還在努力辨認那些用平假名標注的土著語言時，初雪已經毫無顧忌的拿著作為「戰利品」的手機開始上網。或許是因為以前當審神者留下的後遺症之一，一直都毫無任何語言文字障礙的初雪，不得不面對現在她需要帶兩個新鮮出爐的文盲來攻略世界級副本的難題。

　　儘管這台手機老舊沉重的近似於大哥大，但神奇的是，它依然可以很順利地連上網路。出於習慣使然，初雪熟練的開始篡改自己的IP位址以及遮掩網路記錄行蹤。雖然她的黑|客技術並不是很好，但是碾壓這個科技水準明顯連智慧機都沒有普及的世界，還是綽綽有餘的。

　　「大姐姐在找什麼？」

　　「在找類似於『地下世界』的訊息……啊，找到了。」

　　因為同樣是墜入黑暗的人，初雪在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反應就意識到這裡的黑暗氣味很濃厚。一般世界會出現這樣的感覺，不是有特異能力存在，就是地下世界的比重較大。

　　看著那些到手的情報，初雪的臉上，則露出了相當耐人尋味的微笑。

　　「呐，『艾♂婭』還有『艾♀歐』，我發現了一個很適合你們兩個的職業喔∼」

　　蜜桃色的短髮少年在聽到這句話後，眼睛冒著星星的撲過來抱住初雪的手臂。

　　「什麼什麼？是什麼職業？」

　　「職業是音樂獵人——這個世界有個類似萬能組織的叫做『獵人協會』的存在，嗯，剛好有個獵人考試可以參加。如何，一起去嗎？」

　　「咦咦？大姐姐也去嗎？」

　　似乎是因為這具身體裡的內在是艾婭的靈魂，短髮少年周身的氣氛十分活潑。而且因為臉孔五官都一樣，若不是胸脯過於平坦，還真會讓人看錯是心血來潮剪了短髮的艾婭。

　　初雪直直看著掛在她手臂上的艾♀歐，良久之後，直到艾♀歐都覺得有些不自在後，這位漂亮的黑髮女性才猛地將艾♀歐抱進懷裡一頓猛蹭。

　　「呀∼討厭啦！本來還覺得外表是艾歐的話可能會沒辦法接受，但是這樣活潑可愛還會笑著喊我大姐姐的艾♀歐……糟糕啊感覺內心什麼隱秘的萌點被戳中了。」

　　艾♂婭：「不好意思，請放開我『弟弟』。而且現在的初雪看起來就像是個怪阿姨，讓人很害怕。」

　　初雪：「少來！你那張死人臉才不會害怕。」

　　面對初雪的指控，艾歐沉思片刻便垂下眼眸，用艾婭的臉擺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連聲音都微微帶著顫，像極了電視劇裡那些嬌柔的小美人兒。

　　「可是，人家真的害怕了呢……」

　　懷裡抱著艾♀歐，卻也被艾♂婭的模樣弄到心動的初雪：「……」

　　——等等，這不就是最常見的爭風吃醋修羅場嘛？！

　　此時此刻，一直維持著太刀模樣懸掛在初雪的腰間的、懶散的明石國行，也終於忍不住出來了。

　　「小鬼乖乖到一邊買糖吃，少在這裡霸佔初雪！」

　　「沒問題！這就還給你∼」

　　不知何時溜出初雪懷抱的艾♀歐，已經笑嘻嘻的站在一邊看明石國行把初雪抱了個滿懷。

　　無視了那邊突然開始一起臉紅的一人一太刀，暫時無法看懂文字而且也不是很想學這只鬼畫符文字的艾歐，則指揮一隻晶瑩剔透的水晶松鼠，將初雪手裡的那只手機弄到自己手裡。

　　「文字方面暫時沒有辦法，但是地圖還是沒問題的。」

　　眨眨眼，艾♀歐看向前方莫名自信的艾♂婭，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出自己的直覺。

　　「就算身體交換了，但是方向感應該也是和能力一樣無法交換的哦。」

　　「……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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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考試

　　初雪其實是個很有效率的人。

　　血洗了當地的黑|幫後，她在列印資料的間隙，又開了當地的電腦入侵戶籍系統，分別給她、明石國行以及艾歐艾婭錄入了虛假的資訊。

　　「所以接下來，只要找個警局報案說遭遇了小偷，並丟失背包和相關證明後，他們就會幫忙給補發身份證了。」

　　「考慮的真是充分啊。」

　　「那是自然∼」

　　***

　　「抱歉讓各位久等了，這是我們臨時為各位加急製作的身份證——旅途之中遭遇小偷這樣的事情真的不好意思，還希望各位不要因此就對本鎮留下壞印象。」

　　接待的員警小姐笑容溫和氣質普通。從她手中接過四張薄薄的身份證，道謝並表示絕不會因此怪罪這個小鎮後，初雪便帶著暫時化作人形的明石國行，以及艾♀歐和艾♂婭離開了警局。

　　不過，身後似乎隱隱聽見了年輕警員驚慌失措的「什麼名字的黑幫被人一窩端」了的話語。

　　「身份證的事解決了，那我們接下來去哪裡呢？」

　　艾♀歐歪歪頭，蜜桃色的短髮被風一吹便顯得很活潑，一對異樣的眼睛則沾染上了好奇。這個青少年圍在初雪身邊打轉，很快就被不耐煩的明石國行拎住脖子丟還給艾♂婭。

　　「我們乘大巴去市里坐飛艇，然後轉道去獵人考試的考場。」

　　似乎是覺得艾♀歐總圍著初雪打轉的樣子太礙眼，哪怕明知道內裡其實是艾婭那個小姑娘，但是架不住她現在的身體是男性。

　　稍微往初雪和艾♀歐的中間走了走，明石國行滿臉無奈。其實他更想化作原型的本體太刀睡大覺，但是初雪以身份證需要補拍照片為緣由，硬是拒絕了他。之後更以購買的飛艇票為威脅，死活不讓他恢復太刀模樣。

　　「再這樣下去，你就真的要變成只有名字存在的人了哦∼」

　　「……」

　　笑嘻嘻的戳戳明石國行的臉頰。雖然本體只是冰冷金屬打制的太刀，但化作人形後，卻又擁有獨屬於自己的外表和性格。初雪對他晃晃手指，面上一派輕鬆。

　　「而且，不覺得現在這樣很像是年輕爸媽帶小孩出來遊玩嘛？」

　　一擊命中。

　　雖然口頭上經常會對雙胞胎各種嫌棄，但是礙於初雪在，明石國行偶爾也會幫助看顧下他們。儘管不是很用心，但是相處時間這麼久，也還是有那麼點感情在。

　　腦子裡稍微幻想了下初雪的一家四口設定，被戳中了謎之萌點的明石國行握住拳頭放到嘴邊輕咳一聲。

　　「……稍微客串下監護人，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那就這麼愉快的決定咯∼」

　　望著初雪輕鬆好似毫無陰霾的笑靨，明石國行很沒出息的自動丟盔棄甲。

　　「啊啊，隨你高興。」說著，他拍了拍腰間的太刀。白色的手柄有歷史沉澱的痕跡，就連末端懸掛的白色流蘇，都顯得頗為意動。

　　「不過有危險的時候，還是請隨時召喚我。」

　　「OK∼」

　　***

　　獵人考試的會場很有趣。

　　艾♀歐瞪大眼睛四處打量，活潑可愛的少年盯著身後發出藍光的牆壁目不轉睛，甚至拉住艾♂婭興致勃勃的說希望可以買桶這樣的顏料送給哲哥。

　　「不覺得這樣淡淡的藍色，和哲哥給人的感覺超級像嘛？」

　　「聽你這麼一說，確實呢。」

　　蜜桃色長髮的女孩在聽了男孩的話後，也跟著開始打量牆壁。那副若有所思的眼神實在是有些冷凝的壓迫感，以至於考官不得不打斷他們的注視。

　　「咳，考試已經開始了。」說著，他指了指前方的門，「門後的迷宮，如果不在限制的時間內尋找到正確的出口，第一場考試就會失格。」

　　作為連學校班主任都從來不記的人，雙胞胎自然而然將視線投向了初雪的身上。

　　「喔？已經研究好牆壁了嗎？那我們現在走吧∼」

　　艾♀歐：「好噠∼」

　　艾♂婭：「嗯。」

　　不遠處，就連靠著牆壁假寐的明石國行也終於睜開眼睛。

　　「啊，這就要走了？」

　　「是呢，因為考官已經在催了。」

　　黑髮的漂亮女性伸出拇指比了比那邊唯一一個大門。之前在這裡聚攏的考生們早就爭先恐後魚貫而入，唯獨他們四個嚴重畫風不符，甚至還邊走邊聊，頗有種踏青的輕鬆感。

　　艾♀歐和艾♂婭手牽著手率先進入門內，而初雪和明石國行則分別站在雙胞胎的後面和右側——不為其他，只因為那個同樣斜靠著牆壁的作小丑大半的男人，渾身上下都在散發不好惹的氣息。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直到他們四人正式進入門內的迷宮，那個小丑打扮的男人依然沒有挪動一下腳步。

　　摸著下巴，初雪對明石國行揚揚下巴。「總覺得那傢夥給人的感覺很危險……」

　　「同感。還請您特別小心哦，鑒於您目前沒有武器。」

　　拍拍明石國行的肩膀，初雪伸手點了點他的胸口。「沒問題，畢竟還有國行在嘛∼」

　　與此同時，已經手牽著手跑到稍微前方一些的雙胞胎，則已經在心靈感應裡達成了同樣的共識。

　　——那個小丑裝的男人，最好不要隨便招惹到。

　　儘管一行四人都對西索有所防備，然而架不住這人是個自帶撩撥別人屬性的傢夥。就算是相安無事也能硬是給你整出點樂趣，以至於之後的艾♀歐和艾♂婭可是將他牢牢放到黑名單上再沒放下來過。

　　可惜目前他們還不知道這一點。

　　艾♂婭的手臂向前平伸，纖細嫩白的雙手明顯帶有女孩子的柔和。周圍的地面不斷浮現出紫色的結晶，而在凝聚出一定範圍後，它們則爭先恐後露出各自的肢體。

　　「誒∼這次的是小老鼠啊∼」

　　少年模樣的艾♀歐蹲下身來，他的雙手習慣性在大腿附近托了一下，這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並不需要顧慮裙子的走光問題。與此同時，幾隻小小的水晶造物則順應艾♂婭的心意，伸著小爪子吱吱的溜到艾♀歐腳邊，模樣甚是可愛的打了個滾，頓時將艾♀歐的注意力吸引走。

　　「因為是迷宮，先讓它們去探探路。」

　　面無表情的少女微微低頭，蜜桃色的長髮從她的肩膀滑落。她蹲下身，學著艾♀歐那樣伸出手指逗弄那些小不點的齧齒類動物。

　　「之前，初雪教了我點東西。」她開口，似乎是還不太習慣軟糯的女聲，眉頭稍微皺了起來。不過即便如此，她臉上顯露出的表情依然少的可憐。「等它們找到出口，得到消息後，我這邊進行反向召喚，就可以直接瞬移過去了。」

　　不出意外的看到了艾♀歐的星星眼，雖然雙胞胎的五官臉孔都一樣，但是面對短髮男版的妹妹（or自己？），艾♂婭還是忍不住別開頭去。

　　「啊對了，內醬你以後蹲下的時候可以稍微護一下裙子嗎？雖然我有穿安全褲，但是這樣很容易就被看到，還是讓人覺得怪不好意思的喔。」

　　「……抱歉。」

　　看到這一幕，雙胞胎身後的初雪雙手捂嘴使勁兒憋住笑聲，肩膀一抖一抖活像是開啟了振動模式的手機。對此，明石國行則歎了口氣，然後輕輕拍上她的後腦勺。

　　「想笑就笑出來吧，他們都已經看過來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抱歉抱歉，但是……但是你們兩個真的太可愛了。」

　　黑頭發的漂亮大姐姐一手一個揉亂了雙胞胎的頭髮，儘管長度不對，但初雪似乎依然透過外表看見了內裡那兩個真正的孩子。

　　「放心吧，已經打聽到有個可以轉換性別的道具了。等我們拿到獵人證，接些殺壞人的賞金單子，賺夠錢後就去想辦法獲取那個道具，怎麼樣？」

　　雖然女性的身高一般來說不會太高，但是，俯視此刻還是少年身姿的艾♀歐和艾♂婭則完全沒有問題。而在初雪猩紅色的眼瞳裡，清清楚楚倒映出了兩張一模一樣氣質卻迥然不同的臉孔——如月下白蓮、冰雪初融般的清冷微笑，以及如豔陽紅蓮、旭日初升般的燦爛笑容。

　　***

　　第一關的迷宮意外的簡單，不過在他們出來後，發現現場的考生已經被刷下來了足足一半還多。

　　「啊，大約是和迷宮裡的那些陷阱有關吧。」艾♂婭歪歪頭，這個動作令她看起來頗為少女。

　　艾♀歐眨眨眼，活潑俏皮的少年立刻撲過去朝他的「姐姐」打聽情況，似乎是對所謂的陷阱很感興趣。

　　不過，考試的進程似乎挺緊湊。

　　前方傳來的拍掌聲音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身材纖細卻也不失爆發力的青年考官，在看到所有人都看向他後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

　　「很好，看來通過第一關的還不錯。嗯，果然運氣不好的傢夥儘早下去比較好。」

　　注意到青年考官裡的後半句話，出來的考生裡明顯有些神色不對。

　　「等等！運氣不好是說什麼？！」

　　「是啊是啊！我們好不容易才從那個迷宮裡出來，結果就只是檢測運氣嗎？」

　　「呼——」

　　青年考官一揮袖子，驟然出現的狂風立刻將所有人的不滿憋回嘴巴。

　　「獵人可是很危險的職業，運氣不好的話，可能在探險遺跡剛進門的時候就中招死掉。那樣的死法對與獵人協會來說太丟臉，我們可不需要倒楣蛋。」

　　說完，這位青年考官便側過身子，將一片森林暴露出來。

　　「你們有兩個小時的時間可以逃離。下一場考試的地點在森林的南方，只要你們能在這兩個小時裡不被我抓住奪走號碼牌，並順利抵達下一場考試的地點，就算你們合格了。」

　　而回答這位考官的，則是所有人不約而同移動的腳步。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推薦《Still》歌手：入野自由投雷的歌迷小夥伴們麼麼噠∼遊天曆地踏青波扔了1個地雷琉璃墨扔了1個地雷君堯°人際交往恐懼患扔了1個地雷


☆、3 交戰

　　殺氣令林中的飛鳥們紛紛遠去，蜜桃色短髮的少年則坐在靠近出口的大樹枝椏上。穿著長褲的兩條腿一晃一晃，令人忍不住想像，若是換成一條可愛的短褲，或許就能讓人看見兩條漂亮的小腿。

　　「尼……內醬∼，現在幾點了？」

　　坐在樹梢上的少年的下方，與他五官相同，一看就是其雙胞胎的長髮少女，則斜靠著樹幹閉眼假寐。在聽見少年的問話後，她不自在的捋了捋長到耳後的劉海。

　　似乎是因為左眼佩戴著眼罩的關係，僅有一隻眼睛令她對空間感失去把握，以至於摸向挎包的手稍微有些偏移。不過很快的，艾歐借由這件小事補足了自己對於妹妹身體的掌控。而在從挎包拿出手機確認了時間後，自森林深處傳來的可怕殺意便讓雙胞胎渾身戒備起來。

　　確實，之前太久的和平生活令他們現在有些遲鈍，但在徹底進入這個世界後，兄妹倆卻也很快進入了狀態。

　　艾♀歐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粉色的指甲蓋上，一層薄薄的水晶很快增生出來；而艾♂婭則閉上雙眼，透過操縱迷宮時遺留的動物們觀察著森林內部。

　　「那個小丑，過來了。」

　　「而且，提著之前考官的頭顱。」

　　聽到艾♂婭的情報，初雪與明石國行對視一眼，而後，黑髮的大姐姐對艾♀歐招招手。

　　「武器就拜託啦∼，因為現在的我可沒有刀劍啊∼」

　　「OK∼，這一點就儘管交給我吧∼」

　　樹梢上坐著的少年歡快給予回應，他攤開五指，自掌心中增生而出的紫色結晶哢啦哢啦迅速凝聚出一柄太刀。乍看之下是脆弱的水晶材質，不過作為經常從艾♀歐這裡借冷兵器的初雪，則比任何人都清楚它的堅硬。

　　初雪：「雖然回答沒有問題，不過音色換成可愛的男孩子，還真是讓人覺得有些把持不住。」

　　明石國行：「……」

　　——有一個會隨時隨地打破凝重氣氛的人，真的是各種意義上讓人無語。

　　蟲鳴消失、鳥獸遁逃。森林中的殺氣越發瘋狂，給艾歐的感覺頗像是以前發狂的艾婭。

　　「來了。」

　　戰鬥直覺最為敏銳的艾婭開口，哪怕換了身體，這部分的天賦似乎卻沒有一併更換。少年簡短的話音落下，便看到四張撲克牌傾斜著飛來他們這裡。雖然是脆弱的紙牌，但是當它們劃破空氣打著旋兒的時候，沒人懷疑它們甚至可以刺入精鋼的大門。

　　「我來。」

　　手腕翻轉，半透明的紫色水晶太刀豎起又放下。在初雪發聲之後，四張撲克牌便被她悉數擋下。猩紅色的眼睛因為緊張而微微眯起，漆黑的長髮也早在發現不對後便被盤起，束成一小團的長髮更被明石國行用一朵纖薄的水晶櫻花簪子定住，使得初雪看起來既幹練又不失優雅漂亮。

　　她微笑著，眼中卻沒有絲毫笑意。無他，只因此刻從森林道路盡頭迸發的殺氣越發驚人。

　　「大姐姐，我也來幫忙吧∼」

　　短髮的少年從樹梢上站起然後跳下地面，腳邊的塵土微微浮起，而數枚水晶材質的手裡劍和苦無則在他的周身懸浮。只是和這些武器相比，此刻浮現在艾♀歐臉上的表情則更為危險。

　　「剛剛的撲克，居然有一張是對著尼……內醬來的。所以我可是很生氣的啊。」

　　無需去看也能知道，盛裝著艾婭靈魂的艾歐身體的臉上，此刻究竟是什麼表情。

　　「艾♂婭同意的話，我就沒意見哦。」

　　初雪仰起頭，對面的小丑裝男人已經將之前考官的頭顱丟到一邊。正對著這裡露出強烈到無法忽視的殺氣。

　　「啊∼發現了呢∼可愛的蘋果∼」

　　眨眨眼睛，初雪立刻後退半步躲到明石國行的身後。

　　明石國行：「？？？」

　　大約是覺得這樣有點不厚道，初雪抬頭對他露出無奈的表情，解釋說：「抱歉，我對這種變態類型很沒輒，所以拜託了。」

　　「難道我就有辦法了麼？！」

　　顧不得明石國行因為震驚而瞪大了的眼睛，初雪一邊維持著抱歉的感覺，一邊繼續將他往前推。「我也沒辦法啊，雖然之前的確有點想耍帥，但是這樣的敵人我全力拒絕交手！」

　　對此，明石國行則挑起眉毛，說：「我也拒絕，變態也好戰鬥狂也好，對於我這樣懶散的刀劍，一樣是全力拒絕。」

　　不過，雖然口頭上說著拒絕，但是對於初雪往自己身後躲的舉動，他倒是也沒有太過抵抗，甚至可以說得上是隨便她。

　　「嘛，因為我家的主人這樣麻煩的拜託了我……所以，姑且由我來和你玩玩吧。」

　　明石國行抽出腰間的本體太刀，鏡片後混合了螢綠與金色的眼睛漂亮得流光溢彩。

　　他是刀，而刀，自然是熱衷於戰場的。

　　「嗯∼黑色蘋果要換成紫色蘋果嗎∼」

　　小丑打扮的男人眯起眼睛拿出一張撲克牌，黑白色的小鬼在紙面上露出嘲諷的笑。他伸出舌頭舔了舔指間的撲克，微微睜開的金色眼眸裡殺氣爆滿。

　　明石國行：「……」

　　「抱歉我也申請換人。」

　　「喂！」

　　就在初雪和明石國行還在互相推諉的時候，艾♀歐已經動手了。儘管他們附近還有別的少數考生存在，但是艾♀歐才懶得管那些。蜜桃色短髮的少年揮手便降下了手裡劍之雨，雙手各持一柄苦無便欺身上前。與此同時，沒來得及攔住他的艾♂婭，則無奈歎口氣。

　　儘管不見她有什麼動作，但是之前隱藏在樹林裡的水晶老鼠們則紛紛出現。不僅如此，有著粗壯鹿角的鹿、速度敏捷的豹、露出獠牙的虎、威風凜凜的獅……就連一直在斜挎包裡蜷成一團的青色毛茸茸小鳥，都扇著兩隻還沒大拇指長的小翅膀在她頭頂飛來飛去。

　　「不要鬧。」

　　伸手將那只青色的毛團從頭頂空中抓下來，和這只幼生期的青鳥互相對視一會兒後，少女將它重新塞回挎包裡。

　　腳邊不知何時冒出了結晶體的青草，艾婭雖然很擅長殺人，但是鑒於他們從未能夠提取出查克拉，因此迄今為止殺過的，卻也頂多都是普通人，即使有個別稍微鍛煉過、能力接近於下忍的人類，卻也基本都會在最後死於他們手裡。

　　但是，眼前的小丑男人不一樣。

　　無論是沖天到足以讓整個森林安靜下來的殺氣，還是金色眼眸中暴虐的戰鬥欲。甚至無需多言，僅憑肉眼就能判斷得出對方是個經歷了千錘百煉的強者——那種無視弱者生命，恣意妄為的強者的眼神，和初雪偶爾流露出來的神情，一模一樣。

　　眼看著「自己」漸漸落入下風，即使皮膚自動被紫色水晶覆蓋住，但是目前頂著妹妹殼子的艾歐，還是忍不住對西索露出了一個相當冷淡的眼神。

　　「上，殺了他。」

　　慢慢聚集的水晶動物們應聲而動，半透明的身軀看似脆弱實則堅硬無比，而艾♀歐也察覺到自己目前的「歐內醬」的舉動，抬頭對西索露出一個笑容便快速回身後退。

　　「哈哈，內醬出手的話我就不好參與啦，拜拜∼」

　　只是當艾♀歐後空翻逃離的瞬間，西索卻對他笑眯眯的搖搖頭。

　　「哎呀∼現在就離開，稍微有些無情了哦∼」

　　「？……！！！」

　　腳腕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纏住，艾♀歐之前還輕鬆的表情瞬間凝重下來。一直關注他的艾♂婭，也自然發現了艾♀歐在半空中的軌跡不太對頭。

　　「初雪——」

　　下意識的，她呼喚了身邊人的名字。只是在喊出來後，她自己反而忍不住露出了微微詫異的表情。

　　啊，什麼時候開始，自己也會變得依賴他人了？

　　沒等艾♂婭想太多，初雪已經拍拍她的頭。

　　「雖然不喜歡面對這樣的敵人，但是……交給我吧∼」

　　說完這句話，她握緊艾♀歐給她做的水晶太刀，整個人宛若利箭一般向前飛躍。盤起的黑色長髮之中，斜斜插|入的水晶簪子在陽光下反射出漂亮的微光。作為點綴的櫻花花瓣纖薄透明，透過其中似乎還能看到即將被西索拉住摔向地面的艾♀歐的身影。

　　那一瞬間，有什麼龐大的東西，從初雪的身上傾瀉而出。

　　「雖然已經不是審神者了，但是將力量體系的轉換，我可沒忘記哦∼」

　　那些青藍色的被詛咒侵蝕的靈力在瞬間化作肉眼幾乎都能看得見的巨大念力，只是那股念力就和初雪本尊的靈力一樣，充滿了黑暗不詳的意味。

　　猩紅色的眼睛牢牢盯住艾♀歐即將落下的地方，她揮手發出氣勁砍斷了纏住艾♀歐腳踝的念力，之後毫不留戀的將水晶太刀飛速甩向西索的心臟。而在對方閃身的瞬間，她便順利接住了掉落下來的艾♀歐，甚至還頗有餘韻的來了個公主抱。

　　「一壘上陣，選手交換。」

　　「誒？」

　　不等懷裡的艾♀歐傻傻沒反應過來的表情，初雪對他揚揚眉毛。

　　「太刀，再幫我做一把。」

　　「哦，好的∼」

　　將懷裡的少年放下地面，初雪不意外的看到西索越發興致高亢的表情。儘管有些麻煩，但考慮到她現在已經是屬於非法性質，那麼再稍微過分一點也沒關係……唔大概？

　　似乎是擔心初雪會將武器再度丟出去，艾♀歐還多做了好幾把給他。不過初雪倒是擺擺手，示意她用不到這麼多。

　　「雙刀流已經是極限了，剩下的收回去吧。還有，現在這可不是你原來的那個身體，脆皮法師戰士心就不要上前了。」

　　「唔，雖然很有道理，但是每次都飆宅向單詞真的好嗎？」

　　嘟著嘴，艾♀歐雖然還有點不甘心，卻也只能後退——考慮到她現在用的是艾歐•體力廢大魔王的身體，能夠做到現在這樣的程度已經是超水準發揮了。

　　「呦西！決定了！趁著現在是尼醬的身體，就來給他好好鍛煉一下吧∼」

　　遠處的艾♂婭：「……」

　　啊，這個計畫聽起來似乎挺不錯的。

　　#等你回去以後面對鍛煉過度的肌肉酸痛，你就知道什麼叫悔不當初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推薦《Bre@thless》歌手：小林未鬱今天的我也在努力日更中琉璃墨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06-19 2204君堯°人際交往恐懼患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06-19 2259PS:雖然獵人裡大家都說三美有庫洛洛伊爾迷西索，但是我個人對西索是……嗯，就只是個hentai戰鬥狂，也就是說我不是他的粉，所以各位閱讀的時候請小心，因為我真的就只是照著我理解中的戰鬥狂人西索大神來寫的_(:з)∠)_順便，果然一提道具大家都知道是荷爾蒙餅乾啊(??ω?`)


☆、4 詢問

　　未來要怎麼幫「艾歐」鍛煉身體暫且不說，目前比較重要的，還是儘快結束眼前這場毫無意義的戰鬥。

　　水晶材質的太刀晶瑩剔透十分美麗，就連揮舞的弧線都優美宛若舞蹈。

　　但是，西索卻無法忽視隱藏在那股美麗之下的危險。

　　「嗯哼∼沒想到居然是個已經成熟的蘋果啊∼」

　　脆弱的撲克牌與水晶太刀相互撞擊，卻發出了堪比金鐵相撞的清脆鳴聲。不遠處，艾♂婭勾勾手指，地下便有水晶的藤蔓蠕動著破土而出，幫助初雪困住西索。很顯然，對於西索之前用念纏住艾♀歐腳踝的事，這位「姐姐」可是相當生氣。

　　不過，和這些不痛不癢的騷擾相比，西索覺得自己果然還是更喜歡和眼前的這個女人交手。無論是戰鬥經驗、直覺、嗅覺……全部都強到足以讓西索想與之戰鬥。

　　「再這麼隱藏實力下去，會很沒意思的唷∼」

　　強有力的拳頭險險擦過初雪的肩膀，拳風更是帶動空氣，在她的臉頰一側留下淺淺的劃痕。只是還未等西索發出下一擊，初雪臉頰上的那道傷痕就已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了。

　　「快速治癒的念嗎？」

　　「這樣理解也可以，不過啊，你是不是忘記什麼了呢∼」

　　「？」

　　就在初雪說完這句話之後，數道強大的氣機鎖定了這裡，或者說，是鎖定了西索。

　　「！！！」

　　「之前就在想差不多該來了∼呐，這位考生，你做好被談人生的準備了嗎？」

　　面對初雪臉上狡黠的微笑，西索瞬間反應過來，初雪之前大量釋放力量是為了將獵人協會的上層強者吸引過來，不僅如此，之後還故意和自己繼續交手，明顯就是為了拖延時間，避免自己半途走掉。

　　「唔∼，雖然是成熟的蘋果，但是狡詐這一點還真是讓人喜歡不起來。」

　　「被戰鬥狂喜歡才是杯具吧。」

　　手腕翻轉挽出一個漂亮的劍花，水晶太刀上附著的念依然充滿不詳的詛咒，但也成功將幾處粘著在她身上的屬於西索的念力斬斷。而在做完這一切後，她輕輕巧巧後空翻躍出西索的戰鬥範圍，甚至還頗有閒暇的對他露出一個一看就讓人火大的笑容。

　　「要和獵人協會的各位好好相處愉快唷∼拜拜∼」

　　這一刻，即使是西索也忍不住露出了包子臉。

　　——果然，明明有強大實力卻總是用頭腦規避戰鬥的傢夥，最討厭了。

　　***

　　「艾♀歐，怎麼了？突然露出那種表情？」

　　循著少年的目光望去，很輕易的就看見了那只丟在路邊草叢的頭顱。

　　「因為，不覺得很可憐嗎？沒有仇怨也沒有做錯事情，就這樣死掉了呢。」

　　意外的看了一眼顯露出多愁善感的少年，或者說，是隱藏在那個少年身體裡的女孩——艾婭的靈魂。初雪想了想，揉揉她的腦袋告訴她。

　　「確實很可憐，但是，這也是他的命運。歷代的獵人考試，死去的考生何其之多，即使成為獵人之後，也依然逃離不了死亡的風險。而他只不過很不巧的在擔任考官時，遇到了那個小丑……雖然很遺憾，但這是他自己的未來。如果當初他選擇不當考官，如果那個小丑沒有參加這次的考試，結局又是另一種樣子了。」

　　「而且，死在戰鬥中，也不失為一個不錯的結局。」

　　那個時候，艾婭還不明白，初雪眼中流露出的感情是怎樣的東西。

　　「嘛∼，現在先解決獵人考試的問題吧。」初雪抬起手臂，伸手指了指插在發間的那支水晶簪子。盛開的櫻花晶瑩剔透，襯得她肌膚越發雪白細膩。儘管空氣中還隱隱傳來森林深處的血腥氣，但是在西索被獵人協會的各位高手帶走並強制退場後，餘下的寥寥幾位考生還是覺得空氣一瞬間輕鬆許多。

　　「雖然出了些意外狀況，但是鑒於場中還有考生存在，獵人考試繼續進行。」

　　說話的是一位金髮的漂亮姑娘。

　　她穿著黑色束腰的短打，頭髮和初雪一樣盤了起來，只不過她的額前和臉頰兩側都有細碎的短髮，令她看起來多了幾分可愛與俏皮。

　　「另外，204、205、206、207這四位考生請留步，會長希望與各位進行交談。」

　　被叫到的四個號碼，是分別屬於初雪、明石國行，艾♀歐和艾♂婭的。他們面面相覷，儘管不清楚獵人協會的會長為什麼要和自己聊天，但是四個人還是決定過去。

　　不過在去之前，艾♂婭從手裡拿出了三塊水晶，那些菱形的小東西在她掌心閃閃發光。

　　「如果有什麼萬一，我會通過反向召喚進行轉移。這樣可以嗎？」

　　「當然可以∼呀！不愧是艾歐，即使現在是『歐內醬』，也還是各種意義上都很可靠呢！」

　　「……初雪的水晶我要收回去了。」

　　「誒誒∼對大姐姐不要這麼小氣啦！」

　　***

　　身材瘦小的老人坐在一張矮桌後面，他紮著一個沖天的馬尾辮，兩隻耳朵的耳垂幾乎快拉長到了嘴邊，濃密的鬍鬚很順滑，而他笑起來的樣子，則和鄰居家遛狗養花的老爺爺沒什麼區別。

　　最先進去的是初雪。

　　淺綠色的牆紙有種淡淡的安心感，她環顧四周，即使表面上看起來十分溫柔，但尼特羅依然感覺得出她對周圍的不信任。

　　「請坐吧，只要和我這個老頭子聊聊天，就算是過了最後的考驗哦。」

　　「好吧，恭敬不如從命，不知您想聊些什麼呢？」

　　老人和女人相視而笑，或和藹或得體的微笑，不知為何卻莫名營造出了龍虎相爭的緊迫感。

　　三分鐘後，房門被打開。

　　「怎樣怎樣？大姐姐？你們聊了什麼？呐呐，告訴我嘛∼」

　　不光是艾♀歐，就連表情冷冷淡淡的艾♂婭都忍不住好奇的望過來。看到這樣可愛的一幕，初雪豎起手指抵住唇角，笑眯眯的說出了足以讓人額頭冒出青筋的答案。

　　「不告訴你∼」

　　雖然言行舉止都十分可愛，但是艾♀歐和艾♂婭依然感受到了什麼叫做「世界的惡意」。

　　「嗚啊啊啊大姐姐好狡猾！告訴我有什麼關係嘛！小氣小氣小氣！」

　　「……性格好惡劣。」

　　笑著將撲到自己懷裡揮著拳頭的少年推到門口，初雪對他揮揮手，示意他進去。

　　「別擔心，會長意外的通情達理。而且，陪沒有親情關愛的孤寡老人聊天也是很有意義的事情哦∼」

　　無視了從房間內部傳來的「老夫還是有兒子的還有弟子啊」的聲音，初雪走到了明石國行的身邊。

　　「……那個老狐狸。」

　　「嗯？」

　　「完全被看透了，感覺超討厭，嘖。」

　　「沒關係，我們又不會久留。」

　　「也是。」

　　艾♀歐剛進去的時候其實是挺緊張的。

　　「喔喲喲，是個可愛的孩子啊，如何，要吃點心嗎？」

　　「要……」

　　瞬間就攻略結束啊。

　　與之前劍拔弩張氣氛糟糕的時候完全不同，豆麵人看著眼前好似招待孫子朋友的爺爺的這一幕，只覺得自己也在瞬間放鬆下來。

　　「唔，206號考生，你是叫艾歐吧。」

　　「是喲∼」

　　似乎是點心的味道不錯，艾♀歐開開心心往嘴巴裡塞，臉頰也因此變得鼓鼓囊囊，顯出天真的可愛一面。

　　「那麼，你是為了什麼來參加獵人考試的呢？」

　　輕鬆自在的氛圍，好吃的點心，以及面容慈祥看起來很好說話的老爺爺。無形中放鬆了警惕心的艾♀歐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鼻樑上的眼鏡架，回答道：

　　「大姐姐說了，當上獵人可以很快很方便的賺錢，這樣一來，就能儘快買到幫助我和內醬恢復的道具。不過呢，我個人對音樂獵人更感興趣——特別是那個傳說中的《暗黑奏鳴曲》！雖然相關的傳說事蹟都很可怕，但是，果然還是無論如何都想試著演奏一下呢！」

　　鏡片後的眼睛pikapika閃著光，而尼特羅則仿佛是沒聽見黑暗奏鳴曲這樣的危險詞語，對他點了點頭便笑著讓他出去換下一個人進來。

　　於是，在艾♀歐出了房間後，對自家現弟弟真妹妹很是擔心的艾♂婭，便立刻上前詢問狀況。

　　「怎樣？問了什麼奇怪的問題嗎？」

　　艾♀歐對她眨眨眼，半大少年的臉龐上露出了相當純真可愛的笑容，就連鏡片後那雙異樣的眼瞳，都呈現出淡淡的活潑色澤。

　　「沒有哦，老爺爺人很好的，還請我吃了點心，嗯，味道不錯。」

　　儘管艾♀歐的表現實在是太沒緊張感，但是艾♂婭反倒稍微放下心來。因為艾♀歐對他人的惡意很敏銳，所以他說沒問題的話，那就應該是真的沒問題了。

　　這樣想著，她向前邁步，試圖進入房間。

　　「我先進去吧。」

　　「誒？明石？」

　　出人意料的，一向以懶散形象示人的明石國行，這次卻主動上前。

　　「抱歉，但是這裡就讓我先進去吧。畢竟我也很想看看，那個會長大人是怎樣看穿了我家殿下的。」

　　察覺到明石國行話語裡隱含的不爽，艾♂婭相當爽快的後退半步。

　　「請吧。」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推薦SoulJa - はなさないでよ feat.青山テルマ感謝【君堯】和【琉璃墨】一如既往的地雷支持，抱住qwq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4-8 08:41

☆、5 糕點

　　待到明石國行出來的時候，紫發青年臉上的表情相當神清氣爽，看著就令人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在裡面和會長打了一架，所以才顯得這麼滿足。

　　「明石和會長爺爺說了什麼？」

　　「沒什麼，只是稍微給我家的殿下辯解了幾句……對了，你哪來的點心？」

　　「是會長爺爺給的哦∼」

　　似乎是因為點心的關係，艾♀歐對獵人協會的會長尼特羅感官很好。當然，會長似乎也對性格天真可愛的艾♀歐很有好感——證據就是他又讓豆麵人給這位小朋友額外送了一盤點心。

　　見狀，明石國行忍不住歎氣，「你是什麼變成吃貨的？」

　　「誒？沒有哦！只是點心都送過來了，不吃感覺好浪費糧食啊。」說著，少年揉揉眼睛。額前的劉海雖然沒有女孩長到下巴的劉海那樣的長度，但是卻不尷不尬的卡在一個很容易刺到眼睛的長度，令她有些火大。

　　「啊，等等——」

　　艾♂婭想出聲制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儘管她對外表現的氣質依然高冷，但是女孩的臉上卻已經暴露出了幾分她對於弟弟的無奈。

　　以前在音忍村的時候，大蛇丸對她的特殊能力就很感興趣，所以無形中會優待她一些，後來雖然離開了音忍村，但是又有艾歐在她的身邊……或許是由於一直都有被人寵著的緣故，艾婭性格裡頗有幾分想做就做的任性。儘管換了個身體，但是這份性格依然沒有改變。

　　右手掌心裡的水晶哢啦哢啦冒出，須臾之間便化作剪刀的形狀。艾♀歐對著鏡子眨眨眼，三下兩下就把多餘的劉海剪了個乾淨。M字型的劉海雖然有些粗糙，但是這樣一來，反倒讓艾歐那張與艾婭一模一樣的臉孔完全暴露出來。就連鏡片後的那雙妖異的眼睛，都完完全全展示了出來。

　　「呼∼，感覺看東西的視野角度都變大了呢！咦？內醬怎麼那副表情？」

　　「……算了，沒什麼。」

　　即使是一樣的臉，也能露出完全不同的表情。

　　蜜桃色短髮的少年，眉眼張開透著陽光，笑起來總是很燦爛，就連吃點心也會嘴巴塞得鼓鼓囊囊十分可愛。哪怕只有背影，也依然充盈著夏威夷的熱情火焰。

　　而現在的艾♂婭，即使長髮依然漂亮又順滑，沒有被眼罩遮住的右眼乾淨透明，沒有被血色的瞳線侵蝕，可是當那只眼睛看向別人時，依然充斥著無端的冷意。如同極北之地的冰雪，美麗卻也拒絕無知者的靠近。

　　「呐，艾婭。」

　　「？」

　　「我們是雙胞胎，卻完全不一樣呢。」

　　即使妹妹現在是少年的樣子，可艾歐依然看見了在自己身體裡的艾婭的燦爛笑容。

　　「那不是很好嘛！因為不一樣的話，就說明我和尼醬都是無可替代的哦！」

　　雖然還在開開心心往嘴裡塞甜點，但是艾♀歐的表情依然很開朗。指甲蓋上的薄薄水晶已經收了起來，露出因為缺乏鍛煉而不是那麼粉色的指甲蓋。食指與拇指捏起一小塊糕點，艾♀歐笑著將它推進艾♂婭的嘴裡。

　　淡淡的、冰冰的的甜意一絲一絲在口腔中的溫度下化開，剛入口還有些晦澀的口感，在牙齒嚼下去後，就開始慢慢流淌出溫柔的水潤。

　　「如何？好吃吧？」

　　「嗯。」

　　艾♂婭點點頭，在她唯一露出的純淨的藍色右眼裡，則露出了相當滿意的光彩。

　　每個世界都有各自的優缺點，似乎這個世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連美食都有專門的獵人。考慮到尼特羅還是獵人協會的會長，那麼，這盤點心大約是出自某個美食獵人的手筆也是極為有可能的。

　　注意到艾♂婭的視線稍微黏住點心，艾♀歐幾乎沒有多想，就把剩下的一大盤點心統統推過去。

　　「尼醬……啊不，內醬喜歡就多吃點。似乎只有會長爺爺這裡有這樣的點心，所以出去之後就沒有了哦。」

　　沒有錯過艾♀歐鼓鼓囊囊的臉頰，艾♂婭歪頭看他，蜜桃色的長髮從耳畔滑落，鮮少有表情波動的「她」，這一刻卻也忍不住流露出疑惑的表情。

　　「一人一半就好，為什麼全部給我了？」

　　她的右眼純淨如同珠峰頂端的天空，眼珠的那一點高光也好似峰頂的皚皚白雪。

　　但是，當艾♀歐笑著看向她時，他的微笑總能融化屬於他雙胞胎兄弟的冰雪。

　　「之前在會長爺爺的房間，已經吃掉一盤了，所以，這一盤全部給你才算公平啊。」

　　並沒有強行要求他必須公平，也不會有人知道他已經在尼特羅那裡聊天時已經吃掉了一盤點心，甚至，哪怕他知道艾♂婭並不介意他貪嘴多吃那麼幾塊零食，但是艾♀歐依然選擇了平分。

　　「大姐姐說過，時間是很可怕的東西。事實上，那麼愛著的媽媽，現在在我的腦海裡，也只剩下溫暖的指尖以及恬淡的櫻色頭髮，五官什麼的已經完全不記得了……但是啊，媽媽的教導，媽媽微笑的弧度，感覺無論再久都不會忘記。」

　　似乎隱約猜到了艾♀歐要說的話，艾♂婭的臉上也難得浮現出一種近似於懷念的感覺。

　　「是呢。那個時候，我們最大的夢想也不過是出門碰一碰樹葉。有的時候也忍不住會想，如果那個時候，我們沒有被發現的話，一定……一定還能和媽媽一起過著平凡的生活吧？」

　　唱著幼稚的童謠，小小的手掌拍來拍去，蠟燭的火焰將屋內照亮，狂風掀起厚重的窗簾一角，順便帶進幾片或青蔥或乾枯的落葉。

　　「媽媽說過的，兄弟要互相扶持。尼醬會保護我，而我就在後方支持尼醬……啊哈哈，不過這樣一想，總覺得我們似乎反過來了呢。遇到危險的時候，我是刺破前路的矛，尼醬是後方支援的盾。不過這樣也不錯，而且，無論多麼喜歡的東西，如果沒有和尼醬一起分享的話，果然還是會覺得缺了點什麼。」

　　眨眨眼，她笑了。

　　「……笑了呢，我。」

　　「欸？什麼？」

　　「我的臉，也會露出那樣的燦爛的笑容啊！」

　　「誒嘿∼但是現在還是我的笑容哦。不過尼醬不用著急，你的話，就算是淡淡的如同月色的微笑，只要發自真心，就也是很漂亮的笑容！」

　　「是這樣嗎？」

　　「是喲∼而且啊，勉強自己去做什麼的尼醬，感覺完全不快樂。」

　　她頓住，似乎是被艾♀歐的話語擊中內心。這讓她有些不敢與他相對，不過艾♀歐倒是不介意，他笑著撚起又一塊糕點塞進艾♂婭的嘴巴，說：

　　「尼醬有自己的小秘密也沒關係，但是不要忘記，我是你的親人，遇到困難，就算是我也解決不了的困難，也還是要告訴我哦——沒道理快樂可以分享，痛苦和苦惱就不能。」

　　難得的，他伸手用還粘著些許糕點殘渣的手指，戳了一下艾♂婭的額頭。那動作令他看起來仿佛一瞬間真的變成了往日裡的那個哥哥，而不是內裡裝著艾婭靈魂的假像。

　　「但是，話語又沒注意到要換稱呼。」

　　「誒？誒？？莫非我又喊你尼醬了？！」

　　「嗯，而且還喊了不止一次。」

　　「誒誒誒誒——」

　　將開始糾結到默念內醬試圖加強自己記憶的艾♀歐按到椅子上坐下，艾♂婭無奈的伸手擦擦他的嘴角。

　　「吃東西也注意點啊，都沾到了。」

　　「哦。」

　　曾幾何時，櫻色頭髮的媽媽，也為尚且年幼的他們，這樣擦過嘴角。

　　「擦好了嗎？」

　　「再等下……嗯，現在好了。」

　　「謝謝啦，啊對了！現在該內醬你進去和會長爺爺聊天咯∼」

　　「知道了。」

　　拍拍笑容一派燦爛的艾♀歐的額頭，艾♂婭在等待已久的豆麵人的邀請下，終於走進了屋內。

　　「哦呀，是之前叫艾歐的孩子的兄弟呢。你是……？」

　　「我是他的歐內醬，艾♂婭」

　　「這樣啊這樣啊，嗯，果然是這樣沒錯呢。你們兩個一看就是雙胞胎。我記得以前的老人有流傳過這樣的說法：相近的兄弟兩個，如果一個開朗，另一個就會比較內斂，兩個人會互相補足對方——」

　　「不過，艾婭看起來可比艾歐要強得多，比起互相補足，反倒是有些像『一個奪走另一個』的感覺。」

　　說到這裡，尼特羅的眼神卻莫名有些銳利。只是那樣子僅僅維持了很細微的一瞬，如果不是艾歐比較細心，恐怕也會以為剛才的那一絲感覺是錯覺。

　　「那樣的事情不存在。」

　　雖然冷冷淡淡不愛說話，但是必要時刻，艾歐完全不介意多說幾句來解釋。

　　「我們是兄弟，互相扶持的兄弟，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保護他。即使我自己面臨消亡，也絕不會讓他受到一丁點傷害。」

　　「……這還是真相當執著的理念呢。看起來，艾婭是個將家人放于第一位的孩子呢。不過，不會覺得過於偏執了嗎？」

　　「以前的確有人這樣說過，也表達出他的擔心。但是，就算偏執也是我選擇的道路，不是誰拜託給我，也不是單純的長兄那樣的責任感——保護、照顧、關心我的兄弟，這是我以自身的意志作出的選擇，而且，絕不後悔。」

　　「啊，還有一件事——您的點心很好吃，可以打包一些帶走嗎？我們都很喜歡。」

　　鬍鬚濃密的老人笑眯眯的點點頭，恰如之前艾♀歐說起黑暗奏鳴曲時的那樣，在聽見艾♂婭近乎偏執的對於家人的執著，獵人協會的會長也絲毫沒有流露出半點異樣。

　　「哦活活，我就知道小孩子都會喜歡這樣的點心的。嗯，打包帶走可以哦，但是這要你們自己去和那位美食獵人交涉。而且和她打好關係的話，以後再找她要也是可以的。」

　　「謝謝。」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推薦《MOONLIGHT》，歌手：宮野真守感謝【君堯】【琉璃墨】【遊天曆地踏青波】的地雷∼最愛你們啦麼麼噠！


☆、6 支持

　　製作出這樣美味點心的美食獵人，是位身材火辣性格豪邁的年輕姑娘。她的粉色頭髮紮成好幾股俐落的辮子，翠色的眼眸則如森林一般生機勃勃。

　　「哈啊？為什麼我非得給你們這兩個小鬼做點心？！」

　　她雙手插著腰，無論是表情還是語氣都極為不滿，而在她的面前，活潑開朗的艾♀歐則還未放棄，仍不死心的纏著門淇。

　　「因為很好吃啊！呐∼呐∼，門淇就給我們做嘛！我們可以給你唱歌聽的喔！」

　　「誰要聽歌？！你們兩個小鬼又不是音樂獵人，而且就算你們是，實力連二星都沒有的音樂獵人的歌曲，我才看不上眼。」

　　雖然對於艾♀歐和艾♂婭纏住她不放的行為很苦惱，但是一眼就能看出這兩個少年少女身上沒有念能力存在，再加上這對雙胞胎姐弟的長相又格外漂亮惹人喜愛，門淇早就發作她的暴脾氣，將他們兩個拎住脖子丟出窗外了。

　　「不要這麼說啊！我們的歌聲真的很棒的！如果門淇在考試結束之前願意做點心給我們，我們可以天天給你唱歌聽的喲！」

　　「……為什麼我也要？」

　　「有什麼關係，而且內醬你不也很喜歡那個點心嘛∼」

　　「也是。」

　　「喂喂你們兩個小鬼！不要擅自把別人的事情決定下來啊！」

　　雖然尼特羅會長已經大手批准了四張獵人證下來，但是這一屆的獵人考試還沒有結束，所以就算門淇再怎麼暴躁生氣，也還是不能離開的。

　　「當初和會長打賭可是只說了我會負責他在這次獵人考試的一切食物料理，可沒說過我還要給兩個小鬼當保姆——」

　　她氣呼呼推開了雙胞胎，眼看著這位美食獵人就要走掉，為了點心而努力奮鬥的艾♀歐便硬拉著艾♂婭上前兩步張開歌喉。

　　「獨自一人在電車裡動搖著

　　自軌道飛躍而出

　　月之反側

　　拔升直至天際

　　於是你還存在的

　　那一天就會複返回來（*1）」

　　因為現在艾婭用的是艾歐的身體，儘管「她」現在在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和艾歐一樣可以隨意模仿各個頻率的聲音或是音調，但是本我的聲音卻還是有的。而此刻，艾婭就在用艾歐的聲音低低吟唱緩慢的歌詞。

　　那是孤獨的旋律，孤獨的音調，以及，孤獨的歌詞。

　　僅僅是聽著少年的歌，眼前便仿佛能夠看到一個雙耳塞著耳機，獨自坐在交通工具裡憂鬱閱讀書籍的文學少年。

　　不是是否是剛巧，在艾♀歐唱至「複返回來」的時候，門淇倒也真的停下腳步重新回到了之前被艾♀歐和艾♂婭兩個人纏到不行的廚房。

　　「……」她可疑的沉默了一下，接著越過雙胞胎站到了料理台前方。腰間的菜刀雖然沒有出鞘，但是門淇卻從下方的櫃子裡拿出一個小巧的用來研碎什麼東西的臼。

　　「這個點心是用花製作而成的。」

　　似乎是沒明白為什麼門淇會說這個，艾♀歐歪頭看了看身邊的艾♂婭，而和他一樣，少女也不明白門淇的意思。

　　「所以……？」

　　「明天，我要聽花有關的歌。」

　　艾♂婭了然的點點頭，同時她悄悄戳了戳艾♀歐的肩膀。

　　「明白了，但是也希望可以吃到其它口味的點心。」

　　「好的歌曲才會有好點心。」

　　「沒有問題。」

　　儘管外表是嬌俏可人的美少女，但是內在卻是艾歐的靈魂。這位哥哥大人雖然在最初交換了妹妹的身體後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但是現在已經很好的適應了。當然，或許也要得益于艾歐自己的冷靜。

　　「咦？咦咦？內醬為什麼突然把我拉出來？」

　　「笨蛋，門淇小姐已經同意做點心了。」

　　「什麼時候說的？為什麼我不知道？！」

　　「剛才趁你唱歌的時候說的。」

　　她說著，然後將弟弟拖出了廚房。和艾♂婭偶爾的遲鈍不同，艾歐一直有種超乎尋常的敏銳。長髮的女孩半拖半拉的將雙胞胎的兄弟拉進自己房間，和之前在廚房裡幫腔討要點心時的安靜無害不同，現在的艾♂婭，則稍稍顯露出屬於原本艾歐的幾分危險。

　　「我聽尼特羅會長說了，你對《黑暗奏鳴曲》很感興趣？」

　　「誒……？」

　　似乎是沒想到艾歐會知道這回事兒，蜜桃色短髮的少年有些困擾的抓抓頭髮。那雙充斥著血色瞳線的藍色眼睛，在此刻卻顯得有些孩子氣被抓包的可愛感覺。

　　「啊呀∼，因為直覺覺得那個曲譜會很有趣，而且阿青在聽到這個的時候也有啾啾啾的叫，所以就在想，果然很大可能需要它。啊，不過我本人也的確對那個很有興趣——迄今為止唱的歌都是尼醬寫的，突然聽到還有別的厲害的譜子，就想著無論如何也要弄一份過來給尼醬。」

　　眨眨眼又吐了個舌頭賣萌，即使目前是男孩外表，艾婭似乎依然能夠將自己那份可愛的優勢發揮到淋漓盡致。甚至連見慣自己臉孔的艾歐都不得不承認，現在自己身體上露出的那種可愛清純的笑容，的確是有著足以讓人同意一切合理或不合理要求的魅力。

　　「……目前的我們，還是什麼都不清楚。貿然行動，再碰到西索那樣的傢夥，要怎麼辦？」

　　「沒關係沒關係∼，而且我的身邊不是還有尼醬和大姐姐在嘛！一定沒問題的啦！」

　　可能是猶豫艾♀歐臉上的笑容太過簡單直白的緣故，艾♂婭默默盯著他看了半晌，最終也只能歎口氣默認他的打算。

　　反正，我就是沒辦法對她說些教訓的話。

　　#今日也被兄弟吃的死死的呢#

　　***

　　和艾♂婭交代完畢後，今日罕見的沒有鬧著要和雙胞胎兄弟一起睡覺的艾♀歐，則在暗地裡長舒一口氣。他從斜跨的包裡將那只青色毛茸茸的團子拿出來，扇著小翅膀的青鳥撲棱棱在床上飛了個來回，直到把自己一直窩在挎包裡的憋悶都發洩出來後，小小的青鳥這才乖乖落回到艾♀歐的肩膀上。

　　許是因為重生了一次的緣故，現在陪伴在兄妹倆身邊的青鳥完完全全還是張白紙的小可愛。儘管偶爾會鬧出一些萌萌的笑話，但是這樣的青鳥反而顯得更加可愛。

　　「呐，阿青以前是怎樣的鳥呢？」

　　「啾？」

　　似乎是從巴掌大的毛團那對青色眼眸裡看出了疑惑，艾♀歐笑著戳戳它的小嘴巴，可能是用力有點兒沒控制好，大了些，以至於站在艾♀歐掌心中的幼生期青鳥咕嚕嚕的往後仰著翻了個跟頭。

　　「啾！啾！」

　　「啊啊抱歉，是我的錯，嗚哇不要啄！會痛的哦！」

　　「啾啾！！」

　　手心合攏，將小爪子啪嗒啪嗒亂跳的小小青鳥放在手裡一頓揉搓，直到原本順滑的羽毛都氣得炸開，艾♀歐這才笑嘻嘻的放過了它。

　　「不過真是不可思議啊，很久很久以前，我連飽飯都需要靠實驗場裡的屠殺戰績來換取，現在卻已經能夠這樣無憂無慮的生活，甚至還能夠到各種各樣的世界，看到和以前完全不同的遼闊風景……真的是好厲害啊……」

　　「啾∼」

　　「但是呢，最近稍微有些不安。夢中的場景，尼醬在和誰說著什麼，還有——」

　　「我，大概是死過一次？」

　　小小的青鳥歪歪腦袋，還沒拇指長的翅膀撲棱棱的帶動氣流，從艾♀歐的掌心歪歪扭扭飛到了他的肩上，然後乖巧的蹭了蹭他的臉頰。

　　「抱歉呢，雖然這麼說的確很奇怪，但是，現在仔細想想，果然有哪裡不太對勁。之前讓大姐姐查資料的時候看到的《黑暗奏鳴曲》，據說是魔王譜寫的、無論是演奏還是聆聽都具有莫大威能的曲譜……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那個如果能拿到手的話，我們的力量也許可以更強也說不定……」

　　他的身體向後仰倒，潔白的床單在少年上半身落下之後便微微折起。柔軟的床墊隱隱有幾分彈性，讓艾♀歐忍不住坐起又落下，玩了好幾次，他才徹底躺倒在床上。青鳥拍著翅膀降下幾片指甲蓋大小的羽毛，然後，它張開細瘦的鳥爪抓住艾♀歐的手指，仿佛那裡是一個讓人安心的落腳處似的。

　　「我們……不，是我要變強才行。這樣一來，等到我變強後，阿青也變成和以前一樣厲害強大的青鳥，那我們一起努力，就能把尼醬身上的那個束縛他的、讓他露出焦急不安表情的契約去掉啦。」

　　目前靈魂進入艾歐身體裡的艾婭，哼著時高時低的不成調的曲子緩慢入睡。夢裡的她，目光穿過無數水晶藤蔓遍佈的防護，一腳高一腳低的，偶爾還會摘下幾朵形狀漂亮的水晶花朵別在自己的發間。然後，在水晶層層包裹的深處，看見獨自苦惱著、為契約束縛而焦躁不安的艾歐。

　　【沒關係的哦∼】

　　當艾婭伸手碰到那些水晶的防護網後，那些堅硬如斯的水晶卻如同觸碰到陽光的冰雪，頃刻間便消融於無形。待到她順利接近了中間那個獨自承擔著什麼的少年後，她則毫不猶豫伸出雙手將他抱了個滿懷。

　　【我們一起的話，一定什麼都無所畏懼】

　　【你的身邊，還有我這個親人喔】

　　作者有話要說： (*1)《文學少年の憂鬱》歌手：蛇足抱住【君堯】【琉璃墨】投的地雷,來一個愛的麼麼噠∼(づ￣ 3￣)づ


☆、7 爭吵

　　「誒，這就是獵人證啊？」

　　短髮少年像是對待什麼玩具似的，將那張卡片拋起又接住，眼中的好奇亮晶晶，似乎隨時都會為了某個猜想而將這張獵人證放到水裡泡泡。

　　不輕不重的拍了下他的肩膀，初雪懶洋洋的聲音傳進了艾♀歐的耳中。

　　「是啊，這就是獵人證，所以好好收起來不要亂玩，弄丟了怎麼辦？」

　　「弄丟了的話，再和身份證一樣補辦不就行了嗎？」

　　「但是補辦似乎很麻煩的樣子……而且，誰知道我們會在這裡呆多久。」

　　「雖然說的很有道理，但是大姐姐剛才不也偷偷掰了下這個卡片嘛？」

　　「唔，那是對於突發事件的檢測，檢測啦！」

　　聽門淇說，似乎下一屆的獵人考試她也要來當考官。雖然這位美女有時候很難溝通，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她對當考官的這件事沒有太多抵觸心。

　　「如果有潛力的新人出現，當考官就是最好的認識方法。獵人協會雖然很自由，但是內裡也有派系分別的。所以，雖然當考官在各種意義上很麻煩，但是考慮到各種因素，依然會成為不少人的爭奪目標、」

　　粉色頭髮的美食獵人聳聳肩，然後將提前打包好了的一大盒點心塞進雙胞胎手裡。

　　「跟你們說這些複雜的也沒有用，不過，看在都是為了各自目標而不斷努力奮鬥的份上，稍微給你們點忠告吧∼」

　　很顯然，在追求理想的道路上，門淇對於美食的執念就和雙胞胎對於音樂的執念一樣。儘管道路不同，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關係變好。

　　「即使同為獵人，也不要隨意接近——這個世界上的好人可不多。」

　　眨眨眼，艾♀歐和艾♂婭各自點點頭，算是接下了這份善意。

　　或許是最初表現的性格單純的一面佔據了主要印象，出乎意料的，門淇對於雙胞胎的看法似乎偏向那種「有實力但是被監護人寵著」的類型。

　　當然，作為監護人的初雪，對此則只是聳聳肩。

　　「雖然性格單純這一點我不反對啦，但是，怎麼看都是我們這邊威脅性比較大吧？」

　　***

　　《黑暗奏鳴曲》

　　傳說這是由魔王所創作的樂章，一共分為四部分。無論是演奏者還是聆聽者，在接觸到《黑暗奏鳴曲》後都會陷入不幸絕望的境地。

　　紙面上的資料很少，但是初雪顯然想辦法打聽到了更多的東西。

　　「諾哈爾鎮據說有人弄到了片段的曲譜，演奏之後整個鎮子無一生還，演奏者本人更是死狀淒慘。前音樂獵人愛莉摩多手中也有一份曲譜，但是在她因無法忍住好奇心而演奏它後，這位母音樂獵人便陷入了莫大的絕望，以至於在對周圍進行無差別屠殺後，活生生肢解了自己然後死去……類似的事件還有很多，通篇看下來有點像是在看恐怖小說，不過對於曲譜具體出現的地方倒是都沒有詳細記錄。」

　　說著，她拿出一張地圖，上面被她用各種顏色不同的線條畫出痕跡，它們相互交錯，儘管略顯雜亂，但是在地圖上卻能很明顯的看到有好幾處重疊的點。

　　「似乎是傳說中的曲譜，不過能被這麼多普通人找到，看來應該是有不少複刻版流落在人間。對了，艾♂婭的話，看到複刻版可以還原出原本的曲譜嗎？」

　　艾♂婭皺了皺眉，儘管臉孔還是和原來一樣，但是留著漂亮柔順的長髮，還穿著輕飄飄的短裙……果然還是和原來的艾歐不一樣呢。

　　「複刻版，和原版的曲譜，有差別？」

　　「嗯，原版的曲譜對演奏者的要求更高，除了豐富的指法和對音樂的理解，還有一些別的……但是複刻版，幾乎是只要你會樂器能看懂曲譜，就可以演奏出黑暗奏鳴曲。當然，因為這樣的緣故，複刻版的譜子威力比起原版要小很多。」

　　「僅僅是聆聽片段就能毀掉一整個鎮子，這樣的複刻版也已經很了不起。」

　　言語之間並沒有對這黑暗曲譜的抵觸，不過，初雪還是稍微意識到了艾歐的不贊同。思及此，她略有深意的看著艾♂婭，說：

　　「艾歐對原版的曲譜沒興趣嗎？那可是傳說中魔王寫的哦∼不覺得很有意思嗎？」

　　「還好，但是這種對周圍一切無差別拖入黑暗的樂譜，感覺不是太好的東西。」

　　「誒∼這樣啊∼」

　　似乎是注意到初雪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有些久，少女模樣的艾歐抬頭看了她一眼。

　　「怎麼了嗎？」

　　「沒事沒事，只是覺得，啊，果然我家的孩子都是超可愛的呀∼」

　　「……不懂你在說什麼。」

　　因為是私下無人的場合，所以初雪還是習慣性的直接喊內部的靈魂名字，而不是喊艾♀歐和艾♂婭的身體名字。即使目前是少女的外表，但是艾歐依然是艾歐。和艾婭那種有什麼都會很快表現出來的類型不同，艾歐的性格則要更為內斂，同樣的，他所表達出來的東西，也往往會帶有一些潛意識的表現。

　　例如說，在聽聞《黑暗奏鳴曲》為人帶來的不幸後，艾婭是即便知道有些不好，卻還是會自私的為了自己和艾歐，而努力想要得到它。而艾歐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來，其實內心卻已經在無意識的排斥它。

　　意識到這樣的分歧似乎會讓雙胞胎吵架，初雪歪頭想了想便決定置之不理——兄弟之間沒有吵過架才是不正常，而且，不管是想獨自承擔一切的艾歐，還是偷偷摸摸瞞著別人做自己決定的艾婭，都需要進行一次好好的溝通了。

　　不過，即使是有所預料的初雪，也著實沒想到，在她預料中的「找到曲譜後因理念不合而開始的兄弟爭吵」，居然這麼快就出現了——

　　艾婭伸手點了點地圖上某個地方，在決定了前往這裡後，艾歐則有些忍不住道：「看看複刻版的樂譜應該就夠了，原版的訊息太少也不好找，就這樣可以了。」

　　「誒，那樣不行的啦！反正都要找了，當然還是找原版更好，不是嗎？」

　　面對艾♀歐亮晶晶的眼神，艾♂婭猶豫了下，還是很堅決的搖了頭。

　　「《黑暗奏鳴曲》太危險，那些傳說哪怕有所誇大，也絕對是以真實發生過的事件演變而來。我沒有足夠的自信去駕馭原版的曲譜，相對來說，弱一些且好找的複刻版曲譜，則更好。」

　　有些不開心的眯起眼睛的少年，只要是見過艾婭的人，都能很快從那張表情看到他即將生氣。

　　「沒有那種事！我們以前不也唱過類似的危險歌曲嘛！只要好好把握住旋律的話，就一定沒有問題！」

　　「但是，風險太大了。」

　　聽到這個理由後，艾♀歐深吸一口氣，再也忍不住的爆發了。

　　「但是我們現在本來就有風險吧？而且說到底，尼醬最近才變得好奇怪——不管是說話還是吃點心，總是有點心不在焉，還會時不時偷偷看我……很奇怪！真的很奇怪！之前也有偷聽到尼醬和大姐姐的談話，說什麼【契約】之類的，但是尼醬卻都不跟我說！」

　　「我才是尼醬的親人啊！我們是家人，就算需要保留一些個人隱私，但是，現在也還是好奇怪！我不懂為什麼尼醬願意和大姐姐說都不肯跟我說，是因為嫌我弱所以才不帶我嗎？還是說，尼醬你覺得我是個負累？」

　　「明明、明明我也是想幫忙的，之前也暗示過尼醬好幾次，不管有什麼困難都可以和我說，但是尼醬還是什麼都不告訴我！我、我就那麼不值得尼醬相信嗎？」

　　雖然頂著艾歐的少年外表，但是那雙噙滿眼淚的眼睛裡，卻分明倒映著屬於艾婭的活潑直白的眼神。

　　「我從以前就一直是尼醬的依靠。音忍村的時候是我把尼醬救出來的，吠舞羅那裡也是我介紹尼醬一起認識的……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尼醬變得不需要我也可以很好的自己行動。雖然很開心，但是我卻無法抑制的不安起來。尼醬走的速度太快，我完全跟不上。而且，尼醬為了我還故意壓制了自己的唱歌的才能……怎麼想都好奇怪啊！明明、明明尼醬不應該是這樣的！」

　　「我們是兄弟，不一定非要一樣或是非要互相補足，但是尼醬最近做的事情都在故意給別人這樣的印象，就好像……就好像尼醬你不這麼做，我就會因為沒有意義而消失似得，這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艾婭一直是個很單純的孩子。

　　但是，單純並不意味著蠢。

　　在聽見妹妹的這些話後，艾歐也終於意識到自己最近都做了些什麼。

　　他對艾婭的「好」，反而傷了艾婭的心。

　　意識到眼前的情況大約就是普通人家常常出現的家人溝通不良導致的爭吵，初雪猶豫了下，還是決定靜觀其變。

　　艾歐自己的鍋，當然要他自己背。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推薦：《葉わない戀でも……》，歌手：KG，滴草由実，所屬專輯：DUET WITH BEST


☆、8 和解

　　艾婭生起氣來還是很嚴肅的。

　　前提是她沒有頂著艾歐的殼子。

　　蜜桃色的短髮服帖順滑，頭頂因為之前被青鳥蹲著當落腳點而有些雜亂。眼睛瞪得大大的，暴露出那雙異樣的眼瞳。純淨的玻璃似的藍眼睛，會聽從光線的變化折射出顏色各異的藍，而那些順著瞳孔輻射出去的紅色瞳線，此刻隱約有擴散的趨勢，看著頗像是臨近夕陽的天空，隨時會被最後的火焰侵染成滔天的血紅。

　　站在這裡的艾♀歐，和以前真正的艾歐少有的幾次生氣表現極為相似，剪掉劉海後露出的那張臉更是透著雙胞胎特有的一模一樣的精緻五官。儘管如此，明眼人還是能夠一眼看出「艾歐」臉上屬於艾婭的神韻——

　　艾婭生氣的時候，臉頰會微微鼓起，顯露出極為明顯的不滿，而艾歐則不顯山不露水，只有身後幾乎實質化的怒火會表明他在生氣。艾婭生氣的時候，眼角會上挑著看你，仿佛隨時會伸出尖牙利爪撲上來咬你一口，而艾歐眼神平淡，既不上揚也不下垂，就那樣直視著你，卻生生令人有種被蔑視的感覺。

　　他們一樣，卻也不一樣。

　　***

　　這對雙胞胎就這樣開始了冷戰。

　　因為要去的是一個位於深山的小村落，明石國行乾脆撂挑子化作原型太刀掛在初雪的腰間，以此逃避崎嶇的山路。於是這樣一來，就只剩下一行三人在山路間行走。

　　初雪也是心大，從路旁隨便摘了個果子，用衣袖擦擦便放到嘴裡，一口咬下去酸的臉都皺到一起，怎麼看怎麼滑稽。

　　不過，再滑稽也總比現在強。

　　大約這是雙胞胎人生中的第一次吵架，不管哪一方都沒有退步的打算。啊，也不對，真正不打算退步的是艾♀歐，至於艾♂婭，有很大可能性是在苦惱要怎麼解釋。不過長期不開口的人乍然要說這麼多事情，估計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怎麼說。

　　而且，連吵架都是第一次，更別提他們要怎麼知道和好了。

　　深感自己勞碌命的初雪上前兩步，一手一個將兩個少年少女摟住脖子靠在一起。

　　「艾歐，不道歉是不行的哦。還有艾婭，對你隱瞞事情，我也是有份，所以，不要只和艾歐生氣啊。」

　　興許是因為初雪的眼神太真誠，目前少年外表限定中的艾婭，僅僅稍微猶豫片刻便軟化下來。

　　其實她後來已經不是那麼生氣了，但是因為以前從來沒有吵過架，而且以前有什麼事都是艾歐主動讓著她、寵著她，所以在不生氣了之後，艾婭反而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和好。

　　這樣想著，她清清嗓子，將艾歐原本的聲音改換成自己最擅長的女性的聲音。艾歐擁有廣闊音域似乎是身體附帶的，艾婭也是最近才慢慢摸到一點訣竅。

　　「再一次一起走吧

　　一直都很感激你的溫柔

　　所以想要變得更強

　　為了能繼續前進（*1）」

　　正是因為知道艾歐作為哥哥對自己究竟有多好，所以，艾婭才會想盡辦法就為了讓艾歐親口告訴她，他究竟瞞了她什麼。雖說不用想就知道絕對和她有關，但是，艾歐為了這件事究竟付出了多大的代價，這才是最重要的。

　　因為知道自己對於艾歐來說究竟有怎樣的意義，所以絕對無法忍受自己會成為他的弱點。

　　小小的趴伏在樹幹上的蟬，抖抖翅膀便繼續吸附樹汁。林間的歌聲幾近透明，仿佛在傾訴什麼，連路旁的飛鳥都收攏翅膀停下腳步，歪頭看著面帶微笑的少年與抿著嘴不知如何開口的少女手把手一起走的模樣。

　　「那個時候，你死了。頭顱滾落在我的腳邊，懷裡擁抱的是尚且有餘溫的，你的屍體。心，很痛，什麼都無法思考，只有你的死亡佔據了我的視線。」

　　「然後，我歌唱了。」

　　「心裡想著，除了我與你以外的人，全部去死好了。但是，體內的力量與歌聲，吸引來了【神】。」

　　「【神】說，不斷給它演奏、演唱歌曲，就會將你還給我。」

　　「這，就是那個【契約】的全部了。」

　　艾♂婭有些不自在的轉轉眼睛。左眼的眼罩遮住了一半，但是，□□在外的右眼，卻能毫無阻礙看到這個世界的豐富多彩的顏色。

　　花的紅，草的綠，樹的翠，蟲的青，鳥的褐，雲的白，天的藍，太陽的光……但是，現在和這些相比，艾歐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想看到艾婭的表情。

　　「並不是，故意瞞著的。」

　　「只是，不想你難過。」

　　艾婭喜歡力量。

　　很早以前開始，她就是討厭弱小追求強大的人。說不清是天生的，亦或是後天培養的，但是，在兄妹倆還在母親的那棟小小的木屋裡的時候，艾婭就已經很懂自己要在什麼時候聽從母親的話，又在什麼時候可以隨便任性。而在音忍村度過作為一個孩子最重要的成長期後，艾婭更是徹底歪掉，將弱肉強食的法則貫徹到底，具體影響可以參考在她遇見赤王后，就一直比安娜還乖巧的模樣。

　　知曉了迄今為止自己的性命還有自己以為的自由，其實全部是用艾歐的束縛來換取的之後，艾婭她又能真的不去在意嗎？

　　「我……還以為自己變強了呢……」

　　短髮的少年抬起手，掌紋之間，紫色的不知名的結晶哢啦哢啦生長出來。它凝結成一柄細而銳利的長劍，艾♀歐一揮，便是勁風掃過，而山路側方一塊攔路的巨石瞬間便化作切口平滑整齊的兩半。

　　「呐尼醬，我……我是你的【弱點】嗎？」

　　什麼都不在意，什麼都能做好，就連與生俱來的能力，都是艾歐比較出色。儘管不顯山不露水，但若是認真起來，艾歐絕對可以輕而易舉佔領一座城市。

　　可他從未這樣做過。

　　即使艾婭目前頂著原本屬於艾歐的外表，但是他依然毫不介意，甚至握住妹妹的手，對她露出了一個真心的笑容。高冷的冰雪總在艾婭面前悉數融化，如同涓涓細流，一點一點滋潤著雙胞胎二人之間的彆扭。

　　「不，你是我的【意義】。」

　　正如艾婭在最初中忍考試死去時，艾歐發瘋到企圖拖整個世界一起死去的時候一樣。對哥哥大人來說，只有妹妹在身邊對他微笑，他才有自己是真實活著，而不是在暗無天日的地牢裡虛無度日、依靠幻想和回憶來漫無目的活著的虛無感。

　　艾婭是他僅剩的親人，也是他確認自己活著的道標，更是他努力活下去的意義。或許最初母親告誡他作為哥哥要保護妹妹，發揮了一定的作用，但是真正讓艾歐將這點視作全部的，卻還是艾婭對尚處暗牢之中的自己伸出的手——

　　他人的手，有著和自己完全不同的溫度。打破囚牢鎖鏈的時候，即使自己滿身塵汙也毫不猶豫拉住自己離開。掌心一直記得那時柔軟的皮膚觸感，至於之後重見天日的喜悅，以及那一天兄妹倆交疊的雙手，全部都是艾歐忘也忘不掉最重要的寶物。

　　很久以前，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就再不是他的恐懼了。

　　艾婭是艾歐作為人的最大最柔軟的部位，也是他人性的枷鎖。儘管艾婭知道自己對艾歐來說非常重要，但是重要到這樣程度的話，即使是她也會忍不住覺得沉重，乃至無法負擔。

　　所以，艾歐從來沒有開口說出過這些。

　　但是今天，他卻用他的眼神，他握住艾婭的手，明明白白將這些全部說了出來。

　　艾婭會不安嗎？艾婭會害怕嗎？自己胸中這股沉重的愛，無論是青王還是尼特羅都曾說過這很危險，話語裡也都無一例外暗示自己這很危險。

　　他抬頭，卻只看見艾婭對他笑得無比信任又親近。

　　「以前有人說過，人在保護什麼的時候，才會發揮出最強大的力量——我也是一樣的。迄今為止想要變強、變強、變得比誰都要強，全部都是為了尼醬。」

　　「為了保護尼醬，我什麼都做得到。但是，現在我的明白了，真的想要保護尼醬的話，我最應該做的不是別的，正是好好保護我自己。」

　　這樣說著，她對艾歐晃了晃手裡的地圖。出現過《黑暗奏鳴曲》的地方統統都被初雪畫了圓圈，而當這些圓圈相互連接後，那些線與線的交錯點，便出現了一個很大的交集處。

　　「不過呢，這樣還是不夠的。不管是我想要保護尼醬，還是保護好我自己，還是需要強大的力量。而且有了力量的話，尼醬說不定就能擺脫那個麻煩的契約了——所以尼醬，我們去把《黑暗奏鳴曲》找出來吧∼，好麼？」

　　艾歐眨眨眼。因為在深山崎嶇的道路行走，身後長長的頭髮被他拜託初雪高高束成馬尾。那些又長又軟的頭髮在後背輕輕晃著，儘管悶熱卻捨不得剪掉——畢竟那是艾婭的頭髮。

　　正如以往每一次艾婭對他提出什麼要求，他都不會拒絕一樣。

　　當然，這一次也是。

　　不過他們沒想到，在他們前往遺跡尋找《黑暗奏鳴曲》的時候，會和另外一撥人撞上。

　　黑髮的青年笑起來的樣子溫潤知性，額頭的逆十字刺青在昏暗的遺跡裡攝人心魄。漆黑的大衣下擺垂著，手中還抱著書本，若不是背景是一片坍塌的古跡，看起來就只是個去圖書館借書的大學生。

　　「好巧啊，這種地方都能碰到別人。我和我的同伴們來這裡，是為了陪葬的寶物，你們呢？」

　　沒有錯過對方身上潛藏的黑暗，對此，艾♀歐則彎起嘴角，露出了一個同樣不怎麼陽光的微笑。

　　「聽說《黑暗奏鳴曲》很有趣，所以來看看這裡有沒有。」

　　在他身後，艾♂婭面不改色與對方身後的同伴們對視，片刻後便收斂目光安靜後退。即使整個人的存在感都極為收斂，可是依然沒人會錯過他在打量他們時下意識流露出的、宛若獵人判斷獵物從哪裡好下手解剖似的眼神。

　　——是危險的人物呢。

　　不約而同的，這樣的想法在兩邊同一時間冒出。

　　作者有話要說： （*1）《鋼煉FA》的OP《Again》歌手：YUI。歌詞有刪改。感謝【君堯】和【琉璃墨】一如既往的地雷Q3Q愛你喲∼


☆、9 黑暗

　　雖然兩方都知道彼此不是什麼好對付的人，但是在能力不明且目標不衝突的情況下，即使是無所畏懼的幻影旅團，也不會隨意出手。

　　當然，也不排除是初雪、艾♀歐和艾♂婭對外的形象過於無害。

　　因為艾♀歐和艾♂婭兩個率先出來扮黑臉，於是，初雪就只能上前一步扮白臉，同時將對外交涉的工作攬下來。

　　「嘛∼嘛∼，不要這麼緊張啦∼。這個遺跡對外的資料近乎於無，而且我們的目的又不衝突，與其以後結仇倒不如現在各走各的路。」

　　她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武器，笑眯眯的彎起的眼睛則很好的遮掩住了猩紅的瞳色。如果是暗墮之前的初雪，只需要憑藉她安靜無害的外表就能讓人放下戒心，只可惜暗墮後承受詛咒的靈力和改變了的外貌，統統都在給周圍一切智慧生命留下危險的印象，以至於經常會帶來麻煩。

　　好在幻影旅團這次並不是全體出動，在場的除了庫洛洛、俠客、瑪奇以及派克外便再無他人。如果明石國行顯露出人類形態的話，人數基本上的旗鼓相當。

　　「當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請這位小姐放心，我們除非必要，也是絕不會希望對您動手的。」

　　庫洛洛的身後，俠客則同樣笑著擺擺手。儘管是偃旗息鼓的話語，但是最後暗含著威脅的意味則同樣不容忽視。

　　——也就是說，必要時候還是會動手咯？

　　雙方在走廊相遇後，就一直維持著三米的安全距離，不僅如此，初雪更是站在了靠近旅團的那一側，畢竟她體內的起源令她擁有超速再生這樣bug一般的能力，所以即使真的發生什麼無法抵擋的意外，初雪也可以用自己的身體來為雙胞胎構建起第一道防線。

　　石板搭建的長廊深藏于地下，道路兩旁的長明燈也在歲月的侵蝕下悉數熄滅，幻影旅團的四位成員都是念能力者，開啟「凝」和「絕」的話，即使是黑夜也照樣可以察覺周圍情況。初雪雖然不是念能力者，但是她可以將靈力進行性質改變來轉化念力，而且將靈力附著在眼睛上的話，她也是可以看到東西的。

　　但是，雙胞胎兩個，顯然就沒有這樣的優待了。

　　即使眼睛同樣擁有能夠看穿人類體內特殊力量以及靈魂顏色的能力，但這份能力也同樣剝奪了他們看見世間萬物色彩的權利，同樣的，既然連色彩都無法看清，那就更別提在黑暗裡還能視物了。

　　「啊！」

　　「小心。」

　　在艾♀歐和艾♂婭又一次被地面凸起的磚塊險些絆倒後，初雪環顧四周，即使她對旅團依然有戒備，但也不得不考慮到雙胞胎的處境。

　　「沒辦法了，國行，這次就稍微委屈你一下咯。」

　　鑲嵌在牆壁上的長明燈被初雪暴力拆下，而後她找了截紗布纏裹在燈芯處，接著拔刀出鞘，金屬的刀身在與長明燈的燈座撞擊後迸出火花。沒有忽視那點微弱的火星，初雪手腕翻轉一下便靠著那點火星點燃了紗布，長明燈也因此得以點亮。

　　「拿著吧。」

　　初雪將它遞給艾♂婭，之後就回去心疼的拿出另一截紗布將明石國行的刀身擦拭乾淨。顯然，對於刀劍的100種用法，初雪基本深諳心得。記得有一次看到了漂亮的花，還用明石國行的原型太刀削了花刺別在艾♂婭的頭髮裡，搞得明石國行本人都已經沒有了脾氣——至少從那副毫無嗡鳴只是維持裝死態度的太刀身上，就能窺見一二。

　　大約是路上的沉默有些不自在，外表最為親切無害的俠客稍微靠近了些許。

　　「說起來，你們的目標是《黑暗奏鳴曲》？一般會對這個感興趣的都是些音樂家或是嗜好特殊的收藏家，不過怎麼看也不像後一種，所以你們兩個是音樂家了？」

　　艾♂婭舉著初雪製作的臨時火把在前方照亮道路，而且她內裡的艾歐的靈魂也不太愛說話，所以，是艾♀歐和俠客搭的話。

　　「音樂家也算不上，只是對這個曲譜有興趣。傳說中不是說它是魔王譜寫的嘛？雖然有不少危險的現實實例，但是，果然還是會想要親自試一試。」

　　「誒∼這樣啊。」俠客雙手放置腦後，身形放鬆宛若街上隨處可見的閒逛的青年。「不過，拿到之後要去找誰來演奏嗎？」

　　「不用哦。」說著，艾♀歐努努嘴示意俠客看走在前方照路的艾♂婭。「我的內醬，音樂方面可是超∼厲害的喔！」

　　儘管知道自己和對方的才能差距十分巨大，但是艾婭依然以自豪的態度對待艾歐，仿佛艾歐比她厲害是一件非常棒的事情。

　　「啊對啦，反正路上也很無聊，不如我來唱首歌聽聽？」

　　相見的最初就已經確認了對方是沒有念能力的普通人，儘管氣息危險卻還不到能夠讓旅團全力以赴的程度，因此，俠客很是爽快的點頭答應了艾♀歐的話。

　　「好啊。」

　　隨後，歌聲響起。

　　但是在俠客等人看不見的地方，艾♀歐雙眼之中的紅色瞳線正在飛速擴大，將藍色的眸色徹底侵蝕後，便牢牢霸佔了整個眼睛。

　　「午夜零時

　　路燈已盡滅的街道

　　月光也照不到的地方

　　有一條孤獨也唱起歌的街道（*1）」

　　驟然之間，前方舉著火把的艾♂婭失去了蹤影，整個通道內部再度陷入黑暗，不過這一次，就算是將念能力再怎麼「看」，都看不到周圍的一切。

　　仿佛整個世界都成為了歌詞中描述的路燈盡滅，照不到月光的孤獨街道。

　　察覺到這個事實，直覺最強的瑪奇發出警報。

　　「讓他停止唱歌！」

　　沒有絲毫猶豫，四股龐大的念壓以他們所在的地方為圓心開始籠罩周圍。

　　但是，已經遲了。

　　「淩晨2時

　　與世人的氣息隱遁」

　　當這句歌詞被少年的音色吐露而出，除視覺外，就連念力的查探感知都被剝奪。所有人都被困在了暗無天日的幽深黑夜裡，即使是用念力強行突破也沒有用——很明顯，這是有別於念力的另一種力量體系，即便念力再強，也是沒有用的。

　　「瑪奇？」

　　聽到庫洛洛的問話，藍紫色頭髮的女性下意識搖搖頭，接著她意識到現在所有人都處於無法視物的狀態，組織了下語言，回答道。

　　「不行，直覺似乎被遮罩了。」

　　「直覺也不行嗎……」

　　「團長……？」

　　「嗯，俠客嗎？」

　　「是我。」

　　因為什麼都看不到，俠客試探性的伸出手。本以為什麼都碰不到，結果指尖卻意外摸到了自家團長外套的毛領，下意識搓了搓換來毛茸茸的觸感後，他便立刻判斷出了這股黑暗的性質。

　　「阻礙了視線，感知，方向感……但是觸覺和聽覺還有。目前看來似乎拖延和阻礙的效果比較大，至於威脅性……暫時感覺不到。」

　　「派克呢？」

　　派克握緊了□□，她的念從方才就一直在努力感知。聽到庫洛洛的呼喚，她猶疑了下，還是堅定了動作。

　　「抱歉，無法接觸到身體的話……」

　　「沒關係，這是你的能力的制約，無須在意。」

　　雖然眼下還是被困在這片黑暗裡，但是庫洛洛臉上的表情依然遊刃有餘。而當黑暗解除之後，迎著團員們的目光，他點點頭，道：

　　「3分11秒，大約是一首歌結束的時間——沒有察覺到對方身上有念能力，大約是極少數的特異能力者。初步判斷需要歌聲或是語言作為媒介來發動效果，持續時間為歌曲時長。雖然目前沒有收到傷害，但是不排除對方手裡還有殺傷力的歌曲。至於他們的目標——瑪奇？」

　　黑色的眼睛看向瑪奇，女性團員思考了下，回答道：「沒有說謊的痕跡，我想，對方的確就是沖著《黑暗奏鳴曲》而來。」

　　聞言，庫洛洛稍稍眯起眼睛。漆黑的瞳仁夾裹著興味的光，顯然，那對有特殊能力的非念能力者的雙胞胎，勾起了他的興趣。

　　「果然是通過歌曲為媒介的特殊能力啊。俠客？」

　　面對庫洛洛的視線，金髮碧眼的青年晃晃手裡的天線無奈聳肩。「對方那邊的黑髮女人盯得很緊，大概是監護人吧？雖然中途和他們靠的很近，但是根本找不到機會下手。」

　　回想起初雪腰間的太刀，以及自家同樣使用□□的團員信長。幻影旅團的團長默默開始思考彼此的戰鬥力差距。

　　「對了，那個黑髮的女人，身上也沒有念能力。大約也是什麼特殊能力者，遇到的話以試探為主——雖然偷不了，但是作為盟友或是預備團員也不錯。如果可以用的話，說不定會成為出奇制勝的一手。瑪奇，你覺得呢？」

　　「可以考慮，但是希望不大。」

　　而在這時，地面上一支透明的水晶簪子吸引了派克的注意力。

　　「這是，那個女人的……？」

　　她不假思索的撿起，而在手指接觸到它的瞬間，其上附著的屬於初雪那股被詛咒的靈力便被派克讀取。粘稠而絕望的黑暗頃刻之間動搖了派克的精神，她相當果斷的丟下簪子，大口喘氣。

　　「團長，那個黑髮的女人……恐怕不好對付。」

　　作者有話要說： （*1）《ブラックナイトタウン》歌手：近藤晃央<<謝【君堯】和【琉璃墨】一如既往的地雷Q3Q愛你喲∼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4-8 08:42

☆、10 失誤

　　因為艾歐的身體素質比較差，所以目前拉著體力廢少年在通道內奔跑的，是舉著簡陋火把的艾♂婭。

　　「嗚嗚內醬好狡猾！明明是我的身體……可惡，要不是交換了的話，現在應該是我公主抱內醬的才對！」

　　「你想要公主抱？可以啊。」

　　不待艾♀歐反應過來，艾♂婭已經一手攬住腰部、一手從膝蓋下方穿過，在將火把丟給不知何時召喚出來的水晶蝙蝠後，艾♂婭便對艾♀歐來了個結結實實的公主抱。

　　還是沒有任何水分的那種。

　　半透明的水晶蝙蝠抓著火把在空中懸停，似乎因為身體材質的關係，它不畏水火，即使燈座上的火苗擦過水晶蝙蝠的腹部，卻也只是將火光透過它的半透明的水晶身體，為這條通道增加一些折射的反光。

　　艾♂婭面不改色公主抱著艾♀歐繼續奔跑，儘管外表看起來是身材纖細的妹妹抱住哥哥向前跑的奇特場景；但若是不考慮身體性別而在靈魂角度上來看的話，實際卻是哥哥的艾歐在抱著妹妹。

　　「啊啊，性別錯亂真麻煩啊∼」

　　奔跑途中還不忘吐個小槽，初雪甚至連頭都懶得回，將明石國行出鞘之後的瞬間，便揮舞太刀破壞旅團追擊而來的道路。滾滾碎石輕而易舉便掩埋住來路，雖然這樣一來等於間接告訴對方他們在岔道口選擇了哪個方向前進，不過以對方首領庫洛洛那智多近妖的思考模式來看，也許會因為懷疑他們是否在故意破壞道路來混淆判斷。

　　「不過大姐姐的話，剛才在我製造黑暗的瞬間，就可以拔|刀將他們全部殺掉了吧？但是為什麼沒有動手呢？」

　　若是不考慮實際人數和戰鬥力，初雪一人就足以碾壓他們。但她畢竟是暗墮的檢非違使，肆意殺害世界因果相關的人的話，身上靈力的詛咒只會越發嚴重——關於這一點，她並不想說出來而給艾歐和艾婭徒增煩惱，因此，她只是伸出食指搖了搖。

　　「殺人可不是好事啊，艾婭醬。」

　　「抱歉啦∼」

　　意識到身旁頂著自己的女性外殼的尼醬，以前雖然不會阻止，但似乎也不怎麼喜歡她肆意殺人。艾♀歐撇撇嘴，對初雪吐吐舌頭扮個鬼臉，便安安心心窩進「自己」的懷抱了。

　　「說起來，我們什麼時候去尋找恢復身體的道具呢？」

　　「等拿到曲譜後就去ww」

　　對此，初雪對他眨眨眼，仿佛已經計算好了什麼壞主意。

　　男生外表的艾♀歐身材較之艾♂婭還要更為纖細，手腕和腳踝更是脆弱得仿佛輕輕用力就會捏斷。當艾歐還是艾歐的時候，這位兄長臉上的冰冷神色以及拒他人千里之外的氣質，就足以給周圍人留下「不好惹」的印象；而在艾歐現在變成艾♀歐後，這位精緻少年的氣質便一下子柔和許多。無論是彎彎的眼角、亦或是唇邊下意識揚起的弧度，全部都顯得他那樣乖巧無害，再加上身體素質上的少許孱弱……

　　「如果去拍賣會的話，應該會成為霸道總裁的契約奴|隸的那種感覺吧。」

　　陷入某種糟糕妄想的初雪，即使有壓低聲音，但是在這只有奔跑的腳步聲的通道裡，依然還是被發現了。

　　艾♀歐：「大姐姐在說什麼？」

　　初雪：「不！什麼都沒有！」

　　艾♂婭：「？？」

　　面對艾♂婭和艾♀歐一無所知的眼神，深深覺得自己內心骯髒的初雪立刻移開眼神，同時準備轉移話題。

　　「青鳥已經找到方向了，我們走吧。」

　　「嗯∼」

　　***

　　雖然艾♀歐和艾♂婭跑的速度很快，但是終究還是比不過念能力者強悍到逆天的身體素質。在這個腕力都是以噸為單位的地方，身體素質僅僅達到普通下忍程度的雙胞胎顯然不是他們的對手。

　　「三位可真是讓人好找啊。」

　　「哪裡∼。畢竟彼此目標不同，我想還是分開行動比較好，而且這樣一來還不會彼此打擾，不是很好嗎？」

　　「說什麼打擾，我可是對各位抱有極大的善意啊。」

　　注意到庫洛洛的眼神頗有興趣的停在那只抓著簡陋火把的水晶蝙蝠上，初雪立刻就意識到問題出在哪裡。

　　她是可以將靈力轉化為念，但是那對雙胞胎可不會啊。不是念能力者，卻又有著近似於念的特殊能力——不管怎麼想都不是應該會被放跑的類型，不是麼？

　　「沒辦法啦，你們兩個先走吧。」

　　明石國行鋒利的刀身在通道內閃閃發光，初雪微笑著站住腳步。她的神色之間沒有絲毫退卻，甚至還頗有閒心的逗弄了下那只呆呆的小蝙蝠。

　　「艾♂婭，拿到曲譜以後立刻動手，知道嗎？」

　　注意到初雪的手停留在水晶蝙蝠上的動作，艾♂婭立刻明瞭她的意圖。

　　「知道。」

　　——拿到曲譜後，立刻將初雪通過水晶反向召喚。

　　確定了分工後，艾♂婭抱著艾♀歐轉身就跑。不知何時鑽出挎包的青鳥撲閃著小翅膀在雙胞胎周圍打轉，而初雪則握住明石國行停在原地。火把的光漸漸遠去，留在這裡的就只有一片黑暗……仿佛未來的某一日，初雪會永遠的淹沒於黑暗，而雙胞胎則會抱著微弱的希望奔向遠方。

　　「來吧∼」

　　青藍色的、彌漫著詛咒與不詳的靈力如同倒灌的海水，將整個通道堵得密不透風。而在初雪的對面，此世實力強橫的念能力通緝犯組織——幻影旅團，卻都不約而同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無形的、非念力的某種未知的力量，宛若透過靈魂直指內心，那種每一絲每一寸力量都浸泡了怨憤與絕望，無時無刻不在壓迫神經。

　　試問，誰又能確保自己在這樣未知的威脅下，不會受到致命傷？

　　「真的是很有趣的能力啊。」

　　庫洛洛捧起手中書本，封底的血色掌印配合著初雪散發出的不詳靈力，在這片毫無光線的遺跡通道裡顯得分外邪惡。派克的手|槍也已經上膛，念力的子彈既可以將自己讀取的記憶傳給同伴，同時也可以化作武器帶給敵人死亡。

　　「可惜，我從不這麼覺得。」

　　就在初雪應答的瞬間，庫洛洛身後的派克舉起手臂。

　　槍響，正中心臟。

　　但是頃刻之間，初雪已經豎起刀刃，雪亮的金屬刀身輕而易舉破開子彈，而在初雪的身後，俠客已經在自己身上插|入天線。操作系能力下的身體轉瞬之間便有了足以媲美戰鬥人員的力量，而瑪奇的絲線也同時借由俠客之手繞到了初雪身後進行牽制。

　　而在這時，明石國行的刀身嗡鳴震動。隨著她與太刀的靈力聯繫，明石國行的聲音傳入初雪的耳中。

　　「【初雪殿下，殺掉他們會增加靈力詛咒的負擔哦】」

　　「【我知道，所以沒打算動殺手啦】」

　　手臂被念線纏住割斷也不要緊，靈力加速下只需眨眨眼的功夫就能重新長出。胸腔的心臟被撕裂也沒關係，反正在起源能力修復起來也僅需片刻。

　　「【希望他們兩個可以快點找到曲譜，然後讓我結束戰鬥啊。】」

　　***

　　雖然最初艾♂婭的確一直抱著艾♀歐跑，但在跑了一段路後，即使艾♂婭的身體素質比艾♀歐好太多，現下也已經有些支持不住露出疲態。而且越是靠近青鳥指向的地方，這處遺跡出現的阻擋的機關就越多。從古舊的箭矢到迅急的猝毒骨釘，就連看似堅硬的石板地磚都會不時塌陷，隨時引誘路人掉入深不見底的坑洞。

　　在察覺到這一點後，艾♂婭凝神屏息。空中不一會兒就傳來類似冰雪凝結的「喀啦喀啦」聲，憑空懸浮的紫色水晶在她的意念下化作巨雕。水晶的巨禽身姿優美，低下頭顱的模樣更是極為馴服。雙胞胎乘上它的背部，在通道內飛行起來後，倒是的確沒有再遇到機關。

　　「啾！」

　　青鳥發出了焦急的鳴叫。意識到這是警報後，艾歐迅速意識到了問題。只是他還來不及動作，通道內便再度出現數不勝數的暗器機關

　　「是光！」

　　迅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艾歐立刻解除了對那只提著簡易火把的水晶蝙蝠的召喚。

　　勉強照亮通道內的微弱光源立刻熄滅，金屬的燈座「噹啷」落地，這份重量也令通道內的機關再度引發連鎖反應。

　　「啾——」

　　小小一團的青鳥似乎也察覺到不妙，整只飛回了雙胞胎身邊。和費心維持座下水晶巨雕的艾♂婭不同，艾♀歐則迅速在兩人周圍豎起一個六面體的水晶屏障。

　　好在這最後一段路看著兇險，但是有幾乎無堅不摧的水晶做盾牌，雙胞胎還是摸黑著努力找到了地方。

　　艾♀歐控制著水晶屏障漸漸靠近中心，在將中央檯子上的原版《黑暗奏鳴曲》的譜子拿到手並放進背包裡後，他便很快回到了艾♂婭的身邊。

　　「內醬！」

　　「我知道。」

　　通過鍛煉，已經將水晶的召喚與反召喚技能練到呼吸喝水一般的本能反應。通過對自己召喚的水晶的感知，艾♂婭很快就找到了遠方還在通道內為他們拖住幻影旅團的初雪。

　　但是，在發動反向召喚的時候，察覺到了不對。

　　——重量和靈魂的質感不對，糟了！

　　飛速轉動的大腦迅速憶起初雪在背對他們主動攔下幻影旅團時，盤起的黑髮裡並沒見到那支漂亮的櫻花水晶簪子。艾♂婭立刻伸手將艾♀歐攬到身後，漂亮精緻的臉上則滿是戒備。

　　而在本該召喚初雪而來的地方，金髮碧眼的青年則一臉懵逼。

　　剛才還在黑漆漆的通道和那個強的不像話還怎麼都殺不死的女人戰鬥，怎麼一轉眼就換了個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推薦《Free!》ED 《SPLASH FREE》，歌手：島崎信長感謝【君堯】和【琉璃墨】一如既往的地雷Q3Q愛你喲∼PS：等本文完結後，涉及到的一應歌曲會列一份歌單出來的。估計到時候不是放群裡就是放微博上，所以你們不用擔心哦ww


☆、11 拐|人

　　因為派克碰到那簪子就會被其上附著的汙濁靈力影響，哪怕戴著手套也不管用；直覺最好的瑪奇大約是有什麼預感，不管怎麼說都不肯拿著它；至於團長庫洛洛……他隨手把玩了一下，確認只是個材質是罕見水晶的簪子，便隨手丟給俠客讓他收著。

　　之前連初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弄丟了發簪，雙胞胎也更不是那種會常常注意身邊人打扮的類型，結果一來二去，反而弄出了這樣大的烏龍。

　　金髮的青年目標錯誤的被迫召喚到了這裡，他自己還摸不著頭腦，而雙胞胎更是被這變化搞得不知所措。與艾♂婭內心慌亂相對應的，則是豎直站立水晶巨雕，它的尖銳利爪頗無聊的扒拉兩下地面，在古舊的石板地面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爪痕。

　　「你的歌很不錯哦，很好聽，可惜如果不要對我們攻擊就好啦。」

　　雖然監護人很麻煩，但是面對雙胞胎的話，俠客還是很有自信可以說服他們的。

　　***

　　走廊裡被鮮血和殘軀佔據。

　　為了避免增加身上的詛咒，初雪只是自衛反擊一般，揮著太刀將旅團餘下的三人牢牢壓制住。之前俠客突然消失的空間波動令她覺得有些眼熟，趁著戰鬥空隙，她伸手撫摸了下盤起的頭髮。

　　「啊，糟糕。」

　　意識到反向召喚出了問題，初雪忍不住歎口氣。被派克手|槍的念彈擊穿身體還算好的，起碼傷口直徑小，很快就能恢復，而瑪奇的念線雖然在最初割下了好幾次手臂，但之後只要好好避開就沒有問題。

　　不過最棘手的果然還算庫洛洛。

　　「……嘁，要不是因為暗墮的詛咒……」

　　她抬頭，滿不在乎的甩了甩手。明石國行的刀身雪亮通透，與之相比，渾身都是鮮血的初雪則要狼狽許多。手臂和大腿都已經不知道重新長了多少次，體內的臟器也被庫洛洛偶爾幾個能級給搞到莫名其妙消失。不過還好，反正她最大的優點就是死不了。雖然受傷也會痛，但是目前還可以忍耐。

　　「這種感覺……稍微想起了以前遇到的棘手敵人。」

　　「誒，怎麼殺都殺不掉的小姐，居然也有棘手的敵人嗎？」庫洛洛挑眉，手中盜賊秘笈迅速翻動。幾枚墨綠色的劇毒流矢從腳下鑽出，直直奔向初雪。

　　「有的哦∼」

　　初雪不退反進，一柄太刀在狹長的石板通道內略微有些施展不開，在斬斷了絕大部分的流矢後，還是漏了兩支分別刺穿鎖骨和肺部。念力造就的毒素腐蝕性極強，傷口周圍發出「滋滋」的聲音，就連皮膚都隱隱透著詭異的青黑。而不過片刻的時間，初雪的傷口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復原，連帶著傷口周圍隱藏在皮膚底下的青黑顏色，都變得淺淡起來。

　　「遇見過一個自稱世界級幸運的人，他有一個很有趣的能力，叫做俄羅斯輪|盤——絕對靜謐的空間夾縫裡，無法近身戰也無法使用能力，除非讓那只手|槍裡的子彈殺死能力者或敵人，那個閉鎖隔絕的連時間都停滯的地方才會被打開，否則就只能一直一直困在裡面。」

　　庫洛洛聳肩，說：「聽起來真是不錯的能力，我都有些想要偷過來了。不過既然殺不死小姐現在站在這裡，我想我大約是沒機會去偷到它了吧。」

　　閃身避開瑪奇的踢擊，初雪微微低頭錯開數枚子彈。明石國行刀身嗡鳴，纏裹住它的不詳靈力依然充沛。

　　「是啊。畢竟對方是世界級的幸運，在裡面死了多少次我自己都記不住。不過還好，最後他自己撐不住想要出去，所以主動求死。」

　　輕描淡寫的將這個插曲揭過去，太刀的刀尖猛然加速直指庫洛洛的喉間。局勢在瞬間翻轉之後，初雪微笑著對上了庫洛洛。

　　「如果你或你的同伴敢動那兩個孩子一下，我就會讓你也體會到被一個永遠死不掉的女人追殺到底是怎樣恐怖的滋味。」

　　「嗚哇，真是可怕。」

　　「！」

　　身後傳來了俠客的聲音。

　　初雪因擔心雙胞胎而回頭，不過出乎意料的是，庫洛洛並未因此就離開初雪的攻擊範圍，相反的，這位幻影旅團的團長，正饒有興趣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最先出聲的是蜜桃色短髮的少年。

　　深紫色的上衣因為愛玩愛動而有些皺巴巴，腰間系著一條桃紅色的三角巾。在注意到初雪看過來的視線後，他很是開心的揮揮手。

　　「大姐姐∼可以先不要打嗎？」

　　「……」雖然有點無語，不過初雪倒是真的放下了指著庫洛洛的太刀。「可以，不過這是什麼情況？」

　　看到先前還滿身惡意，幾乎錯覺要讓人看見地獄場景的黑髮女人，此刻卻滿臉真摯微笑的撫摸少年和少女的腦瓜頂。派克忍不住揉揉眼睛確認自己沒有看錯，而瑪奇則面不改色下了評語。

　　「應該是正太控，或者，蘿莉控吧。」

　　***

　　「因為俠客說，加入旅團，以後有活動的話，可以入手絕版樂譜和稀有的樂器……而且，艾♀歐也說了俠客沒惡意，所以就同意加入了。大姐姐覺得不行嗎？」

　　大約是艾♂婭臉上的表情太坦然，即使是初雪也不好再說什麼。而且，雖然站在眼前的是氣質高冷五官精緻的少女，但是內裡的靈魂可是艾歐那個大魔王，初雪才懶得找他麻煩。

　　「好吧好吧，你們開心就好。」說著，她看了看二人，然後從艾♀歐的包裡拿出一個類似插卡的老式遊戲機。

　　「之前本來打算在你們把我弄過去之後，直接開機器去貪婪之島呢。對了，加入是沒關係，但是正式成員不可以——我家孩子都是遵紀守法的好孩子，頂多給你算預備成員！」

　　——就這麼抵抗加入嗎？果然和之前瑪奇預感的一樣，可能會不太順利啊。

　　不過不管怎麼說，艾♀歐和艾♂婭既然已經決定了，那麼初雪也不好意思再反對，倒是一邊身為團長的庫洛洛發了話。

　　「預備團員也可以，而且最近旅團也沒有什麼集體行動。這樣吧，俠客會給你們留一隻手機，等到旅團有活動的話，你們過來玩一玩就好，這樣如何？」

　　雖然是在對初雪說話，不過庫洛洛的眼睛卻明顯看向了雙胞胎。很顯然，只要這兩個少年少女點頭同意，那麼初雪就算生氣也會跟過去保護他們，也就是說，等於間接增加一個不死的外援。

　　「唔，可以哦，內醬覺得呢？」

　　「沒有問題，恢復之後，可以考慮。」

　　「耶……，那大姐姐呢？」

　　「想去就去吧，不過先說好，我可不管別人死活喔。」

　　「沒關係！」

　　彼此確認了共識後，俠客苦著臉從身後拿出一個手機。

　　「為什麼要我給，團長你自己不也有備用的嘛！」

　　「但是我給的話，監護人的初雪小姐絕對不會接受。相較之下，果然還是讓比較有孩子緣的俠客你去給比較好。」

　　「……請不要拐著彎戳我臉嫩的痛腳，又不是我願意長著張娃娃臉的。再說，團長您也沒少用你自己的嫩臉去勾搭別人小姑娘啊。只不過是這次沒人受您美□□惑，所以才把氣撒到我身上吧？」

　　「說什麼呢，俠客？」

　　面對庫洛洛笑眯眯的臉，俠客眨眨自己碧色的大眼睛，很明智的選擇了閉嘴。

　　被莫名其妙拐走了自家倆孩子的初雪，只差沒對團長動刀；艾♂婭對團長全程冷漠臉，哪怕面對團長友善的微笑也不為所動；雖然艾♀歐對團長沒什麼意見，但是人一看就是男孩子啊。

　　不過等一下，幫團長把這對雙胞胎拐進來的自己，是不是會被初雪打擊報復？！

　　越想越害怕的俠客正想跑，卻不料下一秒就被初雪揪住衣領。

　　「還有，這位可愛的、金髮碧眼的、娃娃臉的俠∼客∼君∼」

　　雖然末尾的上揚語氣顯得十分俏皮，但是俠客只覺得自己似乎是被猛獸咬住喉嚨的食草動物。

　　不等俠客辯解幾句，初雪便爽快將體內的靈力轉化為念力，同時拽住沒有念力的艾♀歐和艾♂婭，在將他們兩個全身都用念力包裹住後，初雪笑眯眯的對庫洛洛揮揮手，然後乾脆利索發動了貪婪之島的遊戲機。

　　「看在你家團員和我家艾♀歐和艾♂婭處的這麼好的份上，帶他免費去玩遊戲喲∼」

　　面對初雪笑眯眯的表情和眼神，庫洛洛看了眼那邊被死死揪住衣領完全無法掙脫出來的、後勤技術顧問及情報分析人員，很快權衡了利弊。

　　「我想俠客也會很高興和我們的預備團員打好關係的，對吧，俠客？」

　　「……團長你個腹黑！！！」

　　伴隨著俠客小媳婦似的包子臉，幻影旅團的團長大人沒有絲毫憐憫心的轉過身去。

　　「瑪奇感覺你不會有危險，而且這樣一來，這次遺跡之行的活動所得，分成就從四人份變成了三人份，所以我們都沒有意見喔……啊，還請初雪小姐稍微照顧一下俠客，畢竟他不是戰鬥人員，所以別讓他當肉盾哦。」

　　「也就是說肉盾以外的事情都可以交給我了？是吧是吧是吧？！團長我就知道你在報復我最近比你高了3釐米的事情！」

　　對於俠客最後的叫囂，派克下意識選擇了無視，而瑪奇則白了他一眼。

　　「……傻瓜。」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推薦《sweet devil》歌手：初音未來感謝【君堯】和【琉璃墨】一如既往的地雷Q3Q愛你喲∼


☆、12 進入

　　很久以前，雙胞胎還身處忍者的世界裡，他們召喚的紫色的結晶就對任何查克拉都有阻隔作用。

　　以前還只是單純以為是血繼限界的作用，但現在看來，大約是力量體系的不相容——初雪那樣龐大的靈力所轉換的念力，都無法讓雙胞胎身上的念力附加久一些，更別提長久保持了。

　　所以，在傳送時遇到些顛簸，也是沒辦法的事。

　　「少騙人了……明明那樣龐大的念力，即使會因為外力而一直抵消，但想要好好撐到遊戲開始還是沒問題的吧！」

　　金髮綠眼的青年雙手撐住膝蓋，中途那種仿佛整個人都被丟進滾筒洗衣機裡來回shakalaka的感覺，就算是幻影旅團的成員，也不代表他就非要全部萬能毫無死角。

　　「誒∼但是庫洛洛不是說，只要不讓你當肉盾就完全沒問題的嘛∼」

　　「為什麼這種時候就那麼相信團長的話？！」

　　不得不說長得好看也是優勢，起碼在看見俠客癟起嘴巴略微委屈的小表情，初雪已經不生氣了。

　　「好啦，這樣就姑且一筆勾銷吧∼」

　　被初雪拍了下肩膀，即使明知自己是被故意作弄，俠客卻還是沒辦法生氣。畢竟若是有人當著他們的面把小滴給拐帶走，那麼佛蘭克林估計會像眼前這個女人一樣的。

　　站直身體，俠客打量起這片遼闊的草原。不同方向都傳來了殺氣，顯然是在告訴新手該往哪個方向前進，不過嘛……

　　「哦，有新人啊。」

　　來了，弱小懦弱又無能到只敢在新手村欺負新人外加搶劫的垃圾。

　　以往遇到這種情況，都是旅團裡性格比較直或者動手快過動腦的團員負責清理他們，不過眼下考慮到自己算是間接加入了雙胞胎的小團隊，俠客很有自知之明的看向了身側的初雪。

　　不過意外的是，這位監護人小姐並沒有動。相反，她輕鬆自在的將腰間的太刀放在地上，隨後鬆手目視它自由落體，然後根據太刀倒下的方向來決定等下前進的方向。

　　「……還真是隨意呢。」

　　俠客眨眨眼，看著那柄太刀仿佛帶著一股自暴自棄的意味倒落在地。不過不巧的是，刀柄似乎指向了兩處地方的中間，面對這樣的局面，最後初雪是看刀柄懸掛的白色流蘇的方向來決定的。

　　「那麼，就往這邊走吧。」說著，初雪還煞有其事的點點頭。不過讓俠客好奇的是，連旁邊的雙胞胎艾♀歐和艾♂婭都沒有意見。

　　「真是隨意的決定方式，不過這樣沒問題嗎？」

　　「反正也不知道往哪裡走，隨便啦∼」初雪雙手一攤，顯得十分賴皮。就連面無表情的少女艾♂婭，都很是贊同的態度開口道：

　　「如果路線不好，就是明石的錯。」

　　聽到了之前沒有聽到的名字，俠客好奇的眨眨眼睛，問：「明石是……？」

　　艾♂婭「初雪的刀。」

　　太刀形態的明石國行：「……」

　　俠客：「……哦。」

　　——所以路線出錯的話是怪……刀？抱歉，就算是流星街出身的我，也不是很懂你們腦子裡在想什麼。

　　與初雪那副悠哉閒適分辨流蘇指向的方向的態度不同，活潑開朗的可愛少年艾♀歐，他臉上的每一塊地方，此刻都寫滿了興致勃勃。紫色的結晶哢啦哢啦從掌心冒出，兩柄薄薄的冰刃一般的水晶刀片從他的小臂外側生出。除此之外，少年的雙手手指也增生出厚實尖利的水晶，遠遠看去，頗像是什麼大型貓科動物的利爪。

　　「大姐姐說，自己主動殺人是不對的，但是呢，別人惹到你的話，就要另當別論啦！」

　　句末的歡快口氣在這片空曠的草原上顯得格格不入，即使聲音爽朗宛若鳥兒鳴叫，卻依然叫人無法忽視潛藏在其中的殺氣。

　　那是，病態的殺氣。

　　無論現在怎麼開朗，過往的陰暗終究還是會留下些許扭曲的陰霾。艾♀歐抬頭露出一個笑臉，剪短了不少的劉海下方，紅藍交錯的眼睛充滿了魔性的魅力，而其中浸染的紅色瞳線更是逐漸擴散開來，將高而遠的藍天塗抹成血色的夕陽。蜜桃色的短髮在下個瞬間高高飛起，發梢在慣性的作用下微微打了個卷。無需多言，半透明的紫色水晶薄刃便在風中淺淺劃破一道流線。

　　如同利矢。

　　混合了蜜桃色的頭髮和結晶的紫色，浮游一般略過地面的草叢。她的速度很快，但是和念能力者的身體相比卻還是顯得慢了。不過也因此，惡意滿滿企圖打劫他們的那些人也放鬆了對艾♀歐的警惕。

　　漂亮的少年彎起嘴角，臉上的笑容則顯得異常開心。

　　「我很久沒動手了，所以，要讓我多少玩久一點喲∼」

　　少年笑得眉眼彎彎，那雙從紅藍交錯徹底變為豔麗血紅的眼睛，更像是什麼引誘諸神競相隕落的黃昏。手中的水晶險險擦過其中一人的腰腹，而後理所當然的，在其餘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中，那柄看起來比一張紙厚不到哪裡去的水晶薄刃，卻是輕而易舉將那人身上纏繞的念的防護輕易破開。

　　仿佛那裡根本就沒有防護，只是空氣。就連本應千錘百煉的身軀，也在艾♀歐孩子般玩鬧的攻擊下，留了一道微微開始滲血的傷口。

　　不過這只是開始。

　　在那幾人還在詫異的時候，艾♀歐腳尖輕點地面，隨後地面震盪，數根尖端鋒利的水晶圓錐便破土而出。自下而上的攻擊來的毫無預兆，不僅如此，在這些圓錐冒出地面後，它們的表面則如同玫瑰的根莖，無規則的衍生出同樣尖利的刺，甚至還隱隱組成了一個困住人的小陣，犬牙交錯間竟是沒有一個人能夠從這片水晶刺裡逃走。

　　一直淡定臉抱著青鳥在旁邊圍觀的艾♂婭，在看到自家妹妹……好吧現在應該是弟弟，總而言之，面對自己半|身兄弟現在展現出來的兇殘手法，她不由自主就將目光移到了初雪的身上。

　　「解釋。」

　　「哎呀呀，那個嘛……」初雪有些尷尬的偏移視線，而且面前的艾♂婭眼神冰冷，唯一露出的右眼更是幾近凝固，不用看都能知道那裡面承載著怎樣冰冷的顏色。

　　「大約是、聊天的時候，一不小心多說了點我以前戰鬥的經驗？啊啊別用那種眼神看我啦！本意只是想教他怎麼快速適應壞境增加存活率，誰知道艾♀歐他在戰鬥方面舉一反三，我和你又一直管著他不讓他隨便動手，現在才知道這點我有什麼辦法！」

　　「……哼。」

　　不遠處，水晶圓錐組成的尖刺如同絞肉機一般不斷旋轉。念能力完全無用的幾個人被困在陣中，除了發出臨死前的哀嚎，竟是再也做不了別的反抗。

　　因為聽見艾♂婭似乎對於讓艾♀歐動手殺人有抵觸，俠客看看眼前的這一幕。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認，雖然手段略微殘忍，但是艾♀歐殺人的效率真的挺高的。

　　「但是，為什麼艾♂婭討厭讓艾♀歐殺人呢？」

　　金髮的青年指著那邊被鮮血染出一塊深□□域的地方。水晶圓錐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若是忽略掉表面漸漸向下低落的鮮血和疑似人體殘骸的碎屑，看著倒像是什麼超現代藝術的作品。

　　艾♂婭歪頭看著俠客，少□□雅柔順的長髮好似錦緞閃閃發光。五官精緻又漂亮，可惜總是冷冰冰的沒什麼表情，那副哪怕天塌下來也無所謂的表情，更是讓俠客想到了自家旅團裡那位同樣冷冰冰的美人瑪奇。

　　——啊不過，瑪奇似乎是腹黑來著？

　　揉揉腦袋將多餘的想法丟出去，俠客努力維持著自己最為無害的笑臉。可惜他面前的艾♂婭完全不打算給他面子，依然自顧自冷著張臉，除了眼神稍微有些波動外，倒還真的是和冰塊沒什麼兩樣。

　　「那個，不、不想回答的話也可以哦……」

　　眼看著俠客臉上的笑容都要僵硬了，艾♂婭這才晃晃悠悠給出了答案。

　　「不是討厭他殺人，只是，討厭他殺人的樣子。」

　　如果說為了保護自己或自己身邊的人，艾歐絕對會毫不猶豫拿起刀子。但是，艾婭是不同的——童年經歷造成的扭曲，即使被和平生活浸泡十幾年也消除不掉。事實上，只要艾婭進入戰鬥狀態或是殺人狀態，那個會對著路邊小狗蹲下去笑嘻嘻揉它耳朵、會不厭其煩和青鳥絮絮叨叨聊天、會抱著花束在五彩的霓虹燈光下笑得燦爛、會為了身邊朋友一個小小的稱讚就開心露出笑容……這樣真實又可愛的妹妹，就會變成另一種殘忍又可怕的樣子。

　　艾歐知道自己若是殺人，恐怕也不會好看到哪裡去，但如果可以，他還是希望可以看到正常一些的艾婭。

　　他永遠都忘不掉最初那個會因為壓力和痛苦而蜷縮在自己懷裡瑟瑟發抖的女孩，也會永遠記得那天夕陽下將所有人統統殺掉，笑得扭曲而開心的妹妹。

　　他看著俠客，金髮的青年眨眨眼，似乎沒有聽懂他的話。於是他歪著頭，任由長髮從肩頭滑落至腰部。

　　「殺人是手段，是一種處理事情的方法，所以我不討厭。但是，殺人時的艾婭的表情，我不喜歡。」

　　那樣扭曲的、瘋狂的、殘忍的、嗜血的笑容，雖然在某種意義上也很漂亮。但是艾歐果然還是更喜歡站在那片向日葵花田裡，戴著遮陽帽回過身對他露出乖巧可愛笑容的妹妹。

　　至少那笑容毫無陰霾，是天真單純被寵著長大的孩子才會有的。而不是需要自己真刀真槍進行廝殺，依靠他人生命來賺取食物的孩子的笑容。

　　「內醬∼已經全部搞定啦∼，我們去哪裡？」

　　水晶的圓錐已經全部消失，身後需要打上馬賽克的草坪著實令人不忍直視。艾♂婭經過俠客徑直走到艾♀歐面前，直到將他臉上星星點點的血跡全部擦乾淨後，這才拉著他的手繼續走。

　　「初雪已經選好了，我們往那邊走。」

　　彌漫著粉紅色氣息的城市正在散發它的魅力，不過俠客卻覺得，眼前這對兄妹的相處模式反而更容易讓他被閃瞎。

　　「要麼？」

　　剛剛給太刀來了個全套保養的初雪，臉上架著一副墨鏡。與此同時，她遞到俠客面前的手，也有一副款式差不多的墨鏡。

　　「之前路過商業街的時候，發現有家眼鏡店在打折。看在現在好歹算是同盟的份上，這個墨鏡就送你了，要麼？」

　　回答初雪的，是俠客感激的微笑，以及接過墨鏡的動作。

　　「……非常感謝。」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推薦《Overlord》ed《L.L.L.》歌手：Myth＆roid感謝【君堯】和【琉璃墨】一如既往的地雷！！！」o((>ω< ))o」


☆、13 成雙

　　這是一座充滿了粉紅色泡泡和甜蜜蜜氣氛的城市。

　　「誒∼，這些全部都是給我的嗎？好開心∼大姐姐們果然是好人呢∼」

　　被數個或甜美嬌俏、或熱情火辣、或溫柔婉約的女人們圍住，艾♀歐抱著被她們硬塞進自己懷裡的零食，歪著頭露出燦爛開心的表情，而後不意外的招來她們的尖叫。

　　「嗚哇好可愛！」

　　「開朗純真的小少年真的好萌∼」

　　「喊姐姐的時候也好甜美，好想抱回家養哦。」

　　和被圍住這邊摸摸頭那邊揉揉臉的艾♀歐不同，艾♂婭那邊則是另一幅場景。

　　「喔！這位美麗的小姐。你的美麗猶如夜晚的月光，高潔美好，不知您是否願意垂青於我，和我共度一個妙不可言的夜晚呢？」

　　「沒有。」

　　雖然乾脆俐落拒絕了那位英倫紳士的邀請，但是在艾♂婭的身邊，卻還是不遠不近吊著好幾位眼冒愛心的男性。

　　「冷酷拒絕的樣子真漂亮，有種冰雪女王的氣勢呢。」

　　「長相也精緻的厲害，尤其是那種睥睨的眼神……我快不能呼吸了。」

　　「糟糕，有點想要被□□……」

　　俠客抽搐著嘴角，但就在他轉身的片刻，那位不好惹的黑髮監護人小姐，已經相當自然的向後倚靠著一位眼鏡青年的身體了。

　　俠客：「？？？」

　　——怎麼這幾個人自帶魅力光環嗎？

　　似乎是俠客的眼神太明顯，初雪想了想，先伸手指了指艾♀歐，說：

　　「絕對不可能征服的高嶺之花。」

　　然後，她的手又指向了艾♂婭，說：

　　「親和可愛容易接近的鄰家弟弟。」

　　最後，她指了指自己、以及身後默默當牆讓她靠著的青年，說：

　　「永遠不拆的真愛主僕w」

　　俠客：「……」

　　#不好意思，我想回旅團了#

　　雖然乍看之下，俠客顯得有些孤家寡人，不過沒一會兒，也有幾個漂亮可愛的女性NPC接近了他。而在禮貌的笑著並委婉拒絕她們的邀請後，左右閑來無事的俠客便下意識想要收集情報。與此同時，雙胞胎也已經各自或開朗笑著大包小包揮別姐姐們、或冷著臉一言不發就離開甚至連眼神都懶得奉欠一個，紛紛回來這裡。

　　拆開一包似乎是手制的餅乾，艾♀歐哢嚓哢嚓啃得十分歡快。不僅如此，這個開朗又可愛的少年還將餅乾大方的貢獻出來。

　　於是，一行五人便都開始啃餅乾。

　　艾♀歐：「味道很棒吧∼超甜的w」

　　艾♂婭：「……還可以。」默默咀嚼。

　　明石國行：「一般般吧，還不算難吃。」

　　初雪有些頭疼的扶額：「你們不要誰給東西都吃啊。」

　　俠客點點頭，煞有其事的說：「沒錯沒錯，說不定就有會將念能力拿來製作食物的人呢……啊，吃完了，還有別的嗎？」

　　艾♀歐：「有的哦，這裡還有很多，呐呐，一起分著吃掉吧∼」

　　初雪：「所以吃的最開心的人反而是你啊！！！」

　　拍拍手掌，將沾到的餅乾碎屑試著喂給蹲在艾♂婭肩上的小毛團。可能是俠客期待的眼神真的很可愛，所以艾♂婭便好心提醒他。

　　「它喜歡新鮮的水果。」

　　「誒，這樣啊，那我下次再喂它吧。」

　　無論是純良的外表，亦或是現在拿著餅乾屑逗小小只青鳥的樣子，都實在是很難讓人將這個金髮綠眼睛的青年和彙聚了通緝犯的組織——幻影旅團聯繫在一起。

　　流星街是個很可怕的地方，連人吃人都不是稀罕事，所以，從山一般的垃圾堆裡翻撿丟棄的食物，也不是什麼難堪的事。承載著大量垃圾的飛艇高高屹立在雲端，毫無預兆的將垃圾傾瀉而下，既不去管底下會不會有人在，也不會管垃圾裡是不是有幾個棄嬰。

　　每次垃圾從天而降的時候，有人死去，卻也有人活著。

　　所以在幻影旅團辛辛苦苦從流星街走出來後，面對這個斑斕世界，便也忍不住怨憤——若是一直留在流星街，目之所及皆是毫無改變的垃圾山和集裝箱，飲用著不知是否有毒的水，吃著不知是否變質的食物……可外面世界的人啊，只要一句簡短的「不好吃」或「不想吃」，就隨手將流星街裡幾乎要以命相搏才能拿到手的食物丟到地上。

　　這樣的落差實在是太大了，大到讓人忍不住產生「自己是被神遺棄的人」的感覺。

　　如果一直一直維持著這樣的生活不去尋求改變，或許就不會受到這樣巨大的落差刺激。但是，正因為他們走了出來，才有機會吃到真正新鮮出爐沒有變質的食物，可以喝到清澈乾淨的水，甚至能夠將這個顯得平和軟弱的世界握在手裡隨意玩耍。

　　「雖然我們的確是將這個世界當做遊樂場肆意妄為，但是，玩遊戲的方式和方法，果然還是會因人而異的。」

　　他說著，金色的髮絲因微風而稍稍晃動。俠客眨眨他的綠眼睛，那樣通透而青翠的顏色，不知為何反而會給人留下「乾淨」的印象。

　　「比起暴力破解，果然還是自己慢慢研究著探索遊戲更加有趣——雖然旅團裡也有喜歡依靠實力碾壓的類型，但是，我卻很喜歡這個世界。」

　　「流星街是養育我的土壤，雖然貧瘠，卻也讓我擁有了溫室花朵沒有的實力。雖然溫室的花朵很弱，但是看著卻很漂亮……而且也沒人規定，野草就必須無時無刻和花朵爭搶養分吧？」

　　說到這裡，他眨眨眼，碧綠的眼睛蕩起一汪笑意，顯得他整個人都生動起來。

　　「不管是流星街還是外面的世界，我都很喜歡。既然兩個地方都有自己的遊戲規則，那麼，偶爾遵守一下也無所謂，不是麼？」

　　世界是不公平的，它從未對誰溫柔過。

　　但是，人卻可以對自己溫柔。

　　「如果俠客你是個在『外面世界』長大的人，或許會成長為讓很多妹子為之哭泣的好男人哦。」

　　「哈哈，那種事情不適合我啦。倒不如說，讓女孩子為自己哭泣是團長的特殊能力。」

　　「小心我把這句話告訴庫洛洛喔。」

　　「……拜託別這樣威脅我！」

　　金髮的青年笑笑，隨後指了指前方一個賭|場的大門，對他們說：

　　「雖然不知道你們要找什麼，但是先收集情報總是沒錯的。」

　　「說起來，因為是去遺跡裡，所以我沒帶現金……你們有誰帶錢了嗎？」

　　初雪：「……」

　　艾♀歐：「……」

　　艾♂婭：「……」

　　俠客：「……算了我知道了，那麼在去搜集情報之前，我們還是先去賺錢吧。」

　　說到這裡，艾♀歐和艾♂婭相視一笑。

　　「沒關係，賺錢的話，我們可是很熟練的喲∼」

　　雙胞胎手拉著手，宛若鏡面映照出的一模一樣的面容是同樣的精緻漂亮。除了艾♂婭戴著眼罩之外，你就只能從身材上的男女區別來辨別他們。

　　而在手牽手的雙胞胎的面前，則放著一個用餅乾袋子和零食包裝做的簡易盒子。

　　「你們要做什麼？」

　　「看了就知道啊，當然是唱歌來賺錢咯∼」

　　這時，初雪拍了拍俠客的肩膀，示意他往旁邊站。

　　「擋到視線了，還有，雖然之前他們的歌聲的確有給你們造成困擾，但是，如果不帶著對付敵人的心情去唱歌的話，就不會有那樣的效果哦。」

　　「誒？這樣嗎？」

　　「是哦，所以現在就先和我一起欣賞他們兩個歌聲吧——要知道，艾♀歐和艾♂婭的合唱可是很難得的喲∼。對吧，國行？」

　　面對初雪笑眯眯的反問，紫發的眼鏡青年只是一臉了無生趣的點頭。

　　「是。」

　　——誒？國行？這不是之前剛進遊戲時，在草原上的那把指向的刀的名字嗎？

　　察覺到不對勁的俠客眯起眼睛，果不其然，那柄一直懸掛在初雪腰側的太刀已然不見，只是那柄太刀如今卻懸掛在初雪身旁那位青年的腰際。本來猜測青年或許是那柄刀變化的，可這一變化卻又令俠客有些摸不著頭腦。

　　「說起來，這個人是……？」

　　初雪眨眨眼，隨後開朗的拍拍俠客的肩膀。

　　「啊，他叫明石國行，是……我的刀，兼一直陪伴我的soul lover∼」

　　與這座戀愛都市契合的，那種能夠閃瞎眼的粉色氣氛再次出現。

　　於是，俠客很是自覺的閉上眼，順便從口袋裡拿出之前初雪送他的墨鏡。

　　——嗯，果然還是用上了。

　　此時在另一邊，從艾♀歐和艾♂婭的口中，則傾瀉出了溫柔又平和的旋律——

　　「如果能夠相信愛的話

　　一定會變得堅強

　　在平淡無奇的每一天中

　　有著無數次的邂逅

　　即使如此也能與你兩兩相對

　　因為你是我特別的人

　　兩人將會一起走向永遠（*1）」

　　相遇、邂逅、羈絆、攜手。

　　無論是以親情不斷譜寫未來的雙胞胎，以愛情姑且維持現狀的初雪，還是以友情立下幻影旅團蜘蛛刺青的俠客，在這一點上，卻都是一樣的。

　　那是，無可替代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1）《永遠はただの一秒から》歌手：JUJU / JAY\'ED，所屬專輯：永遠はただの一秒から歌詞有刪改！！感謝【君堯】和【琉璃墨】孜孜不倦投喂我的地雷紀念一下漫畫裡死掉的俠客QAQ嗚嗚我果然不喜歡西索放一下這首歌的歌詞，嗚啊啊我好喜歡JUJU《永遠はただの一秒から》歌手：JUJU / JAY\'ED，所屬專輯：永遠はただの一秒から連「對不起」也說不出口只能作出不開心的樣子哭泣的臉上顯現的悲傷也已經忘記了吧說著「討厭」也好甩開的手也好習慣了的那份溫柔盡數是傷害從少許分開的角度看到的明明是同樣景色因為靠近 所以錯過此刻如果能夠 相信愛的話一定會變得堅強在平淡無奇的每一天中有著無數次的邂逅即使如此也能與你兩兩相對因為你是我特別的人連我認為不能讓步的爭吵的理由都甘願為你而彎折只想在你身邊發覺了一點比起自尊更想要守護的東西如果能夠變得更加坦率眼前的 偶然就會變成奇跡在反反復複的日夜之中無數次的合而為一如今的一切還不能將其填滿因為我們的愛還延續著此刻若能抱緊你若能用手臂環繞你就永遠也不想放開愛著你 相愛的兩人 超越了無數的夜晚在反反復複的日夜之中兩人合而為一在平淡無奇的每一天中兩人積累的時間僅僅從一秒開始走向永遠將會走向永遠


☆、14 解決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推薦《fortissimo?the?ultimate?crisis》，歌手：fripside感謝【君堯】【琉璃墨】和【莊周夢蝶】投喂我的地雷∼嗚啦啦好開心∼?(^?^*) 「我找到了你們需要的轉換性別的道具——它的名字是【荷爾蒙曲奇】，卡片編號33，可以讓吃下的人在24小時之內變成另一性別。一盒有20塊曲奇，一套有10盒，也就是200塊曲奇。如果按照天數來使用，大約能支援半年多一點的時間……不過，你們要這個幹嘛？」

　　俠客豎起食指，碧綠色的眼睛又大又明亮，儘管他只是好奇想要八卦一下，但是這個動作並不妨礙讓他看起來很認真。

　　這幾天以來，俠客以他可怕的算牌技術，用雙胞胎在街頭唱歌換來的錢，非常迅猛的在賭|場裡把它們成倍往上翻。除去偶爾運氣不好造成的損失，他們幾乎穩賺不賠，直到前兩天，賭場負責人終於受不了俠客的行為而決定親自出來和他進行賭鬥。

　　當然，在這個NPC輸給俠客後，金髮青年也成功用這場勝利，換取到了向賭場老闆索要情報的權利。

　　順便一提，因為之前有在和初雪學習電腦駭客技術，所以稍微鍛煉了些心算能力的艾♀歐，最近跟俠客混得很近。

　　面對疑惑的俠客，蜜桃色短髮的少年眨眨眼睛，很是歡快的舉起了手，並回答了俠客的疑問。

　　「因為人家和內醬的身體一不小心交換了的說∼，所以需要尋找可以轉換靈魂或是改變性別的能力——反正我們臉都是一樣的，換了也看不出來。」

　　男孩子上揚的尾音既活潑又可愛，只是俠客卻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然後將視線移到艾♂婭的身上。

　　「……的確是這樣沒錯。」蜜桃色長髮的「少女」臉色微微扭曲，面對俠客詫異的眼神，她最終還是沒忍住，白了對方一眼，說：「我們可是雙胞胎！是血親！你腦子裡在想什麼齷齪的東西——」

　　眼看著腳邊延伸出十分不妙的紫色結晶體，早已見識過這東西究竟多麼鋒利可怕，俠客當機立斷使勁兒擺手道：「不不不我才沒有，只是感覺上真的完全看不出你們兩個的性別有反差！我是說，你們兩個看起來似乎沒什麼問題。」

　　無論是活潑開朗的少年，還是安靜沉穩的少女，他們都有著相同的外表，若不是外在的身體形態還有極為明顯的男性和女性特徵，只看臉的話，怕是誰也分不清他們誰是誰。

　　艾♀歐眨眨眼，那雙晴空藍的眼睛裡，紅色的瞳線顯得極細，令他看起來有些像是懶洋洋的大型貓科動物。即使莫名其妙靈魂離體還進入了自家兄長的身體，但是艾婭的本質卻不會變。

　　「當然不會有問題啊！小時候我還想過要把頭髮全部剪短，然後和尼醬一起玩『猜猜我是誰』的遊戲……不過現在長大了似乎就沒辦法了呢。」

　　循著艾♀歐的視線看過去，無論是俠客還是初雪，都不約而同看見了艾♂婭傲人的胸圍。

　　俠客：「……」

　　初雪：「……」

　　明石國行：「……喔，原來如此。」

　　艾♂婭：「閉嘴！」

　　也許是男性和女性的對待方式不同，最近作為「艾♀歐」存在的艾婭，顯然變得越發活潑，甚至時不時讓真正的艾歐屢屢暴躁。

　　對此，一直以成熟可靠形象出現的大姐姐——初雪，則作出了另一種推測。

　　「我覺得也許是生理期？畢竟你現在是妹子啊。」

　　此句一出，效果拔群。

　　初雪的這句話顯然徹底挑撥了艾♂婭的神經，即使不介意和妹妹交換身體，但是這並不意味著艾歐就不想恢復自己的身體。

　　「在哪？」

　　雖然外表是精緻漂亮的少女，但是當艾歐用那種上挑眼尾的方式看人後，就令人不由自主感到害怕。

　　「什麼在哪？」

　　「改變性別的曲奇。」

　　隱隱約約的，紫色的結晶破土而出。那些半透明的水晶不斷聚攏變大，最後變成大到足以承載數人的飛鳥。寬闊的翅膀同樣由水晶構成，就連纖毫畢現的碎羽，也都是由極細的中空水晶組成。

　　「艾歐的能力很強。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想像力有多大，那些水晶就會相應變得多厲害——如果這份能力是被性格開朗腦子裡經常轉著些稀奇古怪的艾婭繼承，也許會變得很可怕。」

　　「誒，他們兩個的能力有差異的麼？」俠客瞪大了眼睛，問。

　　「差異是有的，不過不算能力優劣之分，只能說各有所長——」

　　雖然初雪的一貫原則是不暴露底牌，不過俠客真的很會做人。這一點從他能夠成功勸誘雙胞胎加入幻影旅團就可見一斑，再加上俠客似乎是真的將他們當做預備團員而不是別的什麼來看待，因此粗略想了想，初雪便很爽快的回答了他。

　　「艾婭很擅長作出各種形態的水晶，下至鑰匙上至武器，只要她清楚結構就能做出來，而艾歐則比較擅長召喚出各種水晶的生物——如你所見。」

　　初雪拍拍俠客的肩膀，猩紅色的雙眼有些像是豔麗的火紅眼。

　　但那只是錯覺。

　　因為當俠客認真去看初雪的眼睛後，他所能看到的就只有煉獄焦土的赤紅。

　　金髮綠眼的娃娃臉青年下意識避開她的眼睛，而當他登上那只水晶飛鳥，和其餘人一起享受高空的自由之風時，這位幻影旅團內素有「地下指揮官」之稱的成員，猛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等等，念能力對艾♀歐和艾♂婭沒有用，對吧？」

　　雖然不懂為什麼俠客到此時還要問這個，但艾♂婭還是點頭確認了他的話語。

　　「是不僅是念能力，其餘能力也能一併克制。」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俠客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焦急。

　　「但那樣一來，那個荷爾蒙曲奇不就沒有用了麼？！」

　　艾♀歐和艾♂婭眨眨眼。

　　「誒？」

　　可能是雙胞胎兩個臉上的疑惑表情太明顯，俠客解釋道：「這個貪婪之島是製作給念能力者的遊戲。因為之前初雪小姐一直用她的念能力包裹住你們，雖然也在不斷抵消，但是她的力量消耗和輸出基本持平，只要沒有遭遇戰鬥，就算是你們兩個在這個遊戲裡一直呆著也可以——但是，本質上來說，你們兩個依然不受念能力影響。」

　　頓了口氣，確認艾♀歐和艾♂婭兩個在認真聽他說話後，俠客抿了抿嘴，繼續說：「雖然乍看之下，念能力傷害不到你們，但是反過來呢？無論是有害的還是有益的，念能力全部都對你們沒有作用。而在這個專為念能力者開發的遊戲裡，那些道具想必也是念能力的產物……」

　　顯然，艾♀歐和艾♂婭兩個，已經聽懂了俠客的意思。

　　「也就是說，荷爾蒙曲奇，就算我們拿到手，你們兩個吃下去恐怕也不會有任何的變化。」

　　雖然氣氛很凝重，但是下一秒，初雪發出的「噗嗤」忍笑聲，卻打破了俠客的嚴肅。

　　「那個的話不用擔心哦。」她指了指自己手上的貪婪之島遊戲玩家的戒指，說：「嚴格來說我也不是念能力者，只不過我可以將我的力量改變性質轉化為念。所以，只要找到那個荷爾蒙曲奇，讓艾♀歐或是艾♂婭『看看』那個道具的念力組成性質，我再將我的力量轉化為他們身上的力量性質，最後對那個道具的組成形態加以模仿，就可以間接完成工作啦！」

　　簡單來說，就是模擬與轉化——模擬荷爾蒙曲奇的運行道理，轉化初雪的力量形態。雖然說起來是很簡單的事情，但是這實際上是很精細的工作。如果不是雙胞胎對初雪格外信任，恐怕也是不會接受這種方法的。

　　要知道，不是誰都會隨隨便便讓別人窺看自己的力量本質的。

　　不過，俠客似乎有不同的見解。

　　「既然如此，那麼為什麼不直接將內在的精神當做那個荷爾蒙曲奇呢？既然都是要模擬，那麼，不如將當時造成意外的環境再模擬一遍，這樣一來，他們兩個就可以換回來了。」

　　可初雪卻搖搖頭，否決了俠客的提議。

　　「你以為我沒想過這麼幹麼？但是問題就在於，艾♀歐和艾♂婭兩個的精神波動幾乎一模一樣。即使是模擬了，最後恐怕也分不出究竟哪個是哪個，而且還會有很大風險——畢竟曲奇如果失敗，大不了我還可以撤銷我的力量影響，但是靈魂這種太精細到容不得一點差錯的地方，我還是不行的。」

　　雖然稍微有些可惜，但之後的事情就很簡單了。

　　初雪提供的靈力版•荷爾蒙曲奇，的確順利將艾♀歐和艾♂婭兩個的性別重新進行了修正。

　　當然，這也是有限制的——例如說模擬的時候一不小心把原版餅乾的24小時時限也給一併模擬了，也是沒辦法的事嘛。

　　「看來你們這就算是沒問題了。」俠客喊了一聲「BOOK」，集卡書便落入他的手中。「雖然和你們在一起很有趣，不過我不可能一直跟著你們的。剛好最近我看中的一款手機要發佈新型號，所以臨時從附近搶了幾張暫時離開這遊戲的卡……旅團如果有活動的話，我會聯絡你們的，如果有興趣就來參加吧∼」

　　「嗯，俠客拜拜∼」

　　「再見。」

　　眼看著俠客借由卡片脫離遊戲，艾歐和艾婭對視一眼，臉上不約而同露出了笑容。

　　「呐呐大姐姐∼」

　　「之前，青鳥叫了。」

　　「所以我們就想，這附近大約是有什麼契機在∼」

　　「要走嗎？」

　　艾婭和艾歐一人一句，卻是契合無比的說完了全部。

　　而對於雙胞胎的話語不疑有他，初雪很是爽快的點了點頭。

　　「好呀。」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4-8 08:42

第八卷：激烈悲鳴的高音

☆、1 命運

　　作者有話要說： （*1）《愛という名の咎》，歌手：Sound Horizon，所屬專輯：Nein感謝【君堯】和【琉璃墨】孜孜不倦投喂我的地雷！！！！麼麼噠Q3Q

　　這裡是全然的黑暗。

　　位於世界與世界的夾縫之間，身處此間恍若在宇宙中行走。你可以看見世界覆滅的煙火，也能驚鴻一瞥新世界誕生的瞬間，金色的因果線彙聚為看不見盡頭的長河，潺潺從腳邊流過。就連驟然閃爍的波光，都是某些足以改變世界命運的天選之人迸發的光彩。

　　可若是在這裡迷失方向，就只會被困在這裡直到死去，

　　「艾歐？艾婭？你們在哪兒？」

　　青藍色的不詳靈力再怎麼龐大，可在世界的夾縫中依然顯得那麼渺小。初雪焦急的四處張望，卻還是看不見雙胞胎的身影。握緊了明石國行的刀柄，腰間的太刀隨時可以出鞘，就在初雪的警惕心即將提到頂峰的前一刻，她聽見了歌聲。

　　「水面瀲灩的淡淡月影，我轉身背離它而去

　　筆直伸出的那只手，牽住了他的手——

　　「不再是孤單一人……」

　　「在環繞兩人的黃昏之中

　　【第九之現實-世界-】熠熠生輝」（*1）」

　　兩團漂亮的靈魂靠在一起，相互之間有絲線間或著連結。而當那陣歌聲結束之後，睜開眼睛的雙胞胎明顯又有了變化。

　　「看來你們兩個自己找到了恢復身體的方法，啊啊，就算沒有我，你們兩個也能好好的解決問題了呢！做的不錯∼」

　　因為餅乾的效力剛好結束，現在已經完全恢復回來的艾歐和艾婭也終於「各歸各位」。蜜桃色長髮的女孩子笑嘻嘻的挽住初雪的胳膊，她輕輕巧巧取下眼罩，雖然兩邊不一樣的視覺暫時有些不適應，但相對來說也是艾婭熟悉的視界。

　　「誒嘿∼因為上次也是同樣在穿越世界的時候出的狀況，所以就拜託青鳥重來一次，順便暫時隔離了大姐姐——萬一我或尼醬跑到大姐姐的身體裡，那就很尷尬了。」

　　「放心，沒有要怪你們的意思……不過艾歐他怎麼了？到現在都沒起來，是出了什麼問題嗎？」

　　躺在地上的少年明顯沒辦法維持好他平日裡最習慣的面無表情，眉毛稍稍皺起，五官也有些糾結，當然更重要的是——

　　他直到現在都還沒從地上爬起來。

　　「……艾婭！」

　　雖然聲音宛若玉珠落進瓷盤的清冷，但潛藏在其中的怒氣卻是誰都無法忽略的。

　　當然，艾婭明顯有些做錯事的討饒表情也是原因之一。

　　「別生氣！我也是為了尼醬好啊！當時我自己可也是每天都這樣痛苦，現在還不是繼續活蹦亂跳著嘛！」

　　「那是因為現在你已經回去了！」

　　面對難得顯露出怒吼的艾歐，艾婭稍稍有些不好意思的後退，躲進初雪背後的陰影裡，然後才小小露出半個頭來。蜜桃色的劉海被她撥到耳後，露出一雙閃亮亮的大眼睛。纖細白皙的四肢，以及隱隱好似水晶般漂亮的肌膚，也為艾婭的美麗增添不少分數。

　　不過和這些相比，從剛才就沒搞懂對話的初雪，則發出了疑問。

　　「你們在說什麼？」

　　「啊哈哈……那個啊，嗯，大概是肌肉酸痛？」

　　她的眼睛滴溜溜的轉著，手指緊緊攥住初雪的衣擺。哪怕不回頭，都能讓人在腦中勾勒出屬於艾婭的、燦爛又開朗的笑容。

　　「唉——」初雪無奈的歎了口氣，順手將後背那只緊貼住她的小可愛拎出來。「明明現在你們兩個都已經能夠好好處理自己遇到的問題了，怎麼反而越活越幼稚了呢？」

　　「那還不是因為尼醬太嚴肅，剛回來我自己身體的時候，臉都是僵的誒！」

　　女孩子很可愛的鼓起臉頰，而和這份可愛相對的，則是地上至今沒能爬起來的艾歐的顫抖的手。

　　「初雪，幫忙扶我一下……我爬不起來。」

　　鍛煉過度的身體只要稍稍動一下就會在內部發出類似金屬零件生銹的聲音，雖然知道艾婭有分寸，但是這樣的鍛煉程度……

　　唔，果然還是在惡作劇吧。

　　黑髮的女人無言走去，很是輕鬆的就將艾歐從地上拎了起來。

　　「大概是鍛煉過度了，別擔心，休息好之後，起碼你就不會是體力廢了。」

　　「……如果可以，請讓我拒絕這樣的鍛煉度。」

　　大概是超越了艾歐的精神承受能力，這個無論何時都很淡然處事的男孩子，即使此刻被初雪拎著站起來，也還是一點力氣都沒有。青色的幼鳥啾啾叫著撲了過來，它歪著頭，細瘦的爪子很快在艾歐的頭頂做出一個雜亂的鳥窩。接著，它很開心的蹲進那個用艾歐頭髮做的小窩。遠遠看去，就仿佛艾歐的頭上長出一顆還未成熟的青色果子，圓嘟嘟的，無論是青鳥還是艾歐都看起來可愛極了。

　　初雪搖搖頭，面上卻是十足的看好戲的笑容。「嘖嘖嘖，已經墮落為連青鳥都可以欺負你了啊，艾歐？」

　　白了她一眼，艾歐抿起嘴道：「初雪桑，請你閉嘴。」

　　窩在艾歐頭頂上的青鳥：「……啾∼？」

　　艾歐：「……青鳥也閉嘴」

　　***

　　這次降落的世界雖然很現代很普通，但是時間上卻顯得稍微有些古舊。路邊行人手中的大哥大看著就沉，稍微先進些的也只是按鍵手機，它的螢幕甚至還沒有手機的一半大。

　　但是，初雪卻覺得異常輕快。

　　擦過鼻尖的風夾裹著地下靈脈的細微魔力，灰暗的城市如同劃下句點的一筆墨痕，無端給人風雨欲來的錯覺。

　　察覺到初雪的精神狀態有些不同尋常，艾婭猶豫了下，還是湊近過去。

　　「大姐姐……？你沒事嗎？」

　　不管是有紅色瞳線的那只眼睛，還是普普通通的藍色眼睛，那對兒看起來有些像是異色瞳的屬於艾婭的眼睛，此刻則紛紛流露出擔憂的顏色。不怪她會這樣，實在是此刻的初雪看起來有些嚇人——

　　不是那種戰鬥時冷靜到極點的瘋狂，而是更加悲傷的，仿佛隨時會離開這個世界的那種嚇人。艾婭幾乎是不可抑制的回想起最初母親要她奔跑離開時，對她露出的那個笑容。

　　「別擔心，我沒事的。」

　　初雪的聲音輕飄飄的順著風傳進艾歐和艾婭的耳中。與純粹擔心著這位大姐姐的艾婭不同，艾歐則通過聲音分辨出了更多的東西。

　　釋懷、希望、渴求、還有開心……交織在一起的各種感情混沌攪勻，最後化作的就是初雪現在的模樣。

　　少年悄悄取下眼鏡，整個世界在瞬間化作單調至極的黑白灰，只是下一秒，當他看向初雪時，卻發現這位大姐姐體內的靈力正在不斷高昂。詛咒似的青藍色靈力以期冀和憤怒為火種，燃起沖天的火焰，仿佛下一刻就會傾巢而出，將這個世界焚燒殆盡。

　　「艾歐，愣著做什麼？我們要走咯∼」

　　他抬頭，透過蜜桃色的髮絲縫隙看見了初雪一如既往的笑臉。接著，艾歐從容不迫戴上眼鏡，仿佛剛才只是發現眼鏡沾到灰塵，而隨意低頭用衣袖把它鏡片給擦乾淨那樣自然。

　　「抱歉，這就來。」

　　只是當艾歐邁步向前的下一秒，他的手背驟然鼓起一陣刺骨的劇痛。好在那股痛苦來得快去得也快，等艾歐回過神，他已經仰面躺倒在地。艾婭焦急的面孔映入他的眼簾，而初雪則遠遠站著，目光中有對他們能夠自己處理好未來的放心，同時也有對他的擔憂。

　　「那是令咒。」

　　意識到了什麼，艾歐掙紮著抬起頭，儘管身體還因為艾婭之前的過度鍛煉而各種酸痛，可抬起手臂這樣簡單的動作卻卻還是做得到的。

　　透過鏡片間接折射看到的彩色的世界裡，艾歐清楚看到，在他蒼白的右手手背上，一枚看起來有些像是簡化了的音符形狀的圓弧圖案，正靜靜印刻在他的皮膚上面。

　　「居然還是紅色的……總覺得，似乎不太好」

　　艾歐盯著令咒喃喃自語，圓潤的弧線在手背上蜿蜒盤旋。

　　他不喜歡紅色。

　　艾婭殺人後的雙手與臉頰總會濺上刺目的紅，初雪墮化的眼睛也是令人感到不舒服的猩紅，甚至他們兄妹自己眼中侵蝕了漂亮藍眸的瞳線也是紅色，就連如今這個莫名其妙出現在手背上的令咒也是紅色……

　　所以，他對紅色一直沒什麼好感。

　　「呐呐大姐姐，這個令咒是做什麼的？會對尼醬有害嗎？」

　　捧著艾歐被印上令咒的那只手，艾婭擔心的握住他，一如很久很久以前，在她將艾歐帶離地牢時一樣，緊緊握住。

　　「不會有事的，相信我。」說著，初雪沉思一下，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繼續道：「而且艾婭也要相信自己。之前在空間夾縫裡，你和艾歐不就很好的自己徹底解決了靈魂交換的問題嘛。所以，這一次你們也不會有問題的。」

　　剛好，明石國行則拎著一塊被古舊布料包裹住的半截斷裂□□走來。雖然不知他是何時離開的，不過看到腰間空蕩蕩的初雪毫無意外的表情，想必這也是她對她的太刀所下達的命令吧。

　　「雖然聖杯戰爭解釋起來很麻煩，但是可以借此機會認識古代神話傳說或是歷史傳記裡的英雄人物還是不錯的。呐，艾歐來試試看？我保證由你們這對兄妹來召喚這位英靈，絕對不會有任何麻煩的ww」

　　「請不要那樣笑，感覺初雪好想在打什麼壞主意。」

　　「沒有啦∼來，快點召喚看看吧∼」

　　從滿臉寫著「好麻煩為什麼要讓我跑腿」的明石國行的手裡接過包裹，將斷裂的槍身拿在手裡，艾歐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一件事——

　　「所謂的『召喚』，要怎麼做？」


☆、第2章 擔憂

　　非法旁聽了當地魔術世家和一位神父召喚英靈的咒語後，艾歐終於也準備好開始召喚所謂的英靈。

　　「滿盈吧，滿盈吧，滿盈吧，滿盈吧，滿盈吧

　　周而復始，其次為五

　　然，滿盈之時便是廢棄之機……」

　　蜜桃色短髮的少年開口念動咒語，腳下的鮮血法陣由初雪友情提供。至於第二天醫院傳來血庫神秘減少的血袋，那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斷裂的長|槍被放在鮮血法陣的正中央，它隨著艾歐的咒語漸漸晃動，然後懸浮起來開始發光。大量魔力從四面八方彙集而來，就連手背上的紅色令咒都在隱隱作痛。

　　他開始覺得呼吸不暢，體內似乎有什麼被奪走，而在此時，艾婭上前握住了艾歐的手。雙胞胎兄妹無比契合的靈魂在這一刻陡然爆發出強大的力量。

　　那是初雪也無法打敗的光輝。

　　「試問，您就是我的r嗎？」

　　那是一位身穿墨綠色緊身衣的俊美青年。

　　額前垂下一縷可愛的卷髮，琥珀色的眼眸如同流淌的蜂蜜粘稠。他身負紅與黃的兩柄長|槍，單膝跪地宛若傳說裡忠心耿耿的騎士。

　　只是他詢問的物件是艾婭，而非艾歐。

　　察覺到哪裡不太對，艾歐摘下眼鏡。驟然失去色調的黑白灰的視界裡，英靈身上的契約卻出現了微妙的分岔——或許是因為最後關頭，艾婭握住他的手，兄妹二人一起進行了召喚的緣故，導致主僕契約的令咒轉移到了艾婭的手上，但是魔力提供卻還是由艾歐負責輸出。

　　光潔一片的手背充分代表了艾歐此刻空白的心情。這位兄長僵硬著頭，很快在艾婭的手背上看見了那個鮮紅色的音符形狀的令咒。

　　「……原來可以轉移的嗎？」

　　「不，我想原因大約是你們兩個的靈魂太相似，而且距離也太近，又同時發動力量進行了英靈召喚的緣故。」

　　初雪聳聳肩，眼前的英靈容貌俊美氣質平和。雖然隱隱有些猜測，但是真的召喚出這位英靈，她還是覺得挺不錯。此刻，這位黑髮美人摸摸下巴，無論是臉上還是眼裡都統統寫滿了狡黠。

　　「血緣的親生雙胞胎兄妹，如果這樣還能ntr，我就把明石國行給吃下去。」

　　站在不遠處，剛剛才從一對兒外國情侶手裡打劫了聖遺物，兼跑腿快遞到這裡的明石國行，默默地、默默地抱緊了懷裡的本體太刀。

　　***

　　因為貨幣不通用的緣故，一行五人不得不偷偷溜進廢棄宅院暫且居住。期間，明石國行非常明智的化作原型太刀，安安靜靜懸掛在初雪腰間，以此避免自己繼續被使喚；而r似乎也對目前的禦主們十分滿意，即使需要暫時溜進別人不住的屋子，這位溫厚和善的青年依然沒有面露不滿，甚至還相當好脾氣的簡單打理了下房間。

　　「聽好了，艾歐還有艾婭，這個世界還請你們兩個用假名。以及……看好這只r。」

　　「ok，沒有問題喲~」

　　「我們會注意的。」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初雪這樣交代，但出於對大姐姐的信任，雙胞胎很快便同意了這個不算太困難的要求。

　　似乎是因為這個世界有魔術的存在，再加上英靈似乎也都會默契隱藏起自己的真名，避免被知道自己的來歷。因此，艾歐和艾婭也從善如流，認為這是初雪基於現狀給出的建議。

　　年輕的愛爾蘭英雄早在召喚之初就自報了真名，其出處大約可追溯至西元3世紀凱爾特神話分支的傳說之一，他與其主君芬恩•麥克庫爾的未婚妻愛爾蘭公主格拉尼•康馬克的著名悲戀傳說，更被認為是蘭斯洛特和亞瑟王的王后桂妮維亞之間戀情故事的原型。

　　不過今時今日的禦主雖然也有女性，但黑髮的那位元明顯已經有了物件——儘管言辭之間對迪盧姆多的光輝之顏大加讚賞，但熟知少女愛慕眼神的愛爾蘭英雄卻很輕易的確認了，這不過是初雪對於美麗事物的純然欣賞性的讚美。

　　相較之下，外表年齡稍顯稚嫩，言語間又顯得活潑可愛的艾婭，則更讓迪盧姆多有些擔心。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這位年輕的禦主，似乎對於他的光輝之顏並不在意。

　　「誒？r的臉？」

　　因為迪盧姆多喊起來比較長，再加上初雪也說隱藏真名比較好，所以目前以假名「伊歐」「伊婭」出現的雙胞胎，則都暫且以職介稱呼起迪盧姆多。艾婭歪著頭，仔仔細細打量起這位槍兵的臉孔。即使是自認沒什麼細膩審美的艾婭也不得不承認，眼前這位俊美的青年，的確在各種意義上都很有魅力，但是……

　　「啊，大概是之前不小心做了一段時間的男生的關係吧？感覺你的臉沒什麼特殊的，雖然很好看但是並沒有那種被迷得要死要活的感覺……莫非r覺得有問題？」

　　「不，沒什麼，只是這樣一來我比較放心。」

　　「但是，我卻有些不放心呢……」

　　蜜桃色長髮的女孩子輕輕觸碰手背上的鮮紅令咒，暴露在空氣中的右眼乾淨透明，在夜色中呈現一種風雨欲來的深海之藍。

　　「我，迪盧姆多•奧迪那，以愛爾蘭費奧納騎士團首席勇士之名，向您擔保——必定在此次的聖杯戰爭保護您到最後，將勝利的聖杯為您雙手奉上！」

　　迪盧姆多單膝跪地，一紅一黃兩柄長|槍則被他放於跪地的膝蓋旁邊。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明亮又動人，當你被那雙眼睛牢牢盯住，幾乎要生出你被他視作整個世界的美好感覺。容貌俊美的青年在她面前單膝跪地，無論是眼中的真誠還是那份古老的宣誓效忠的禮儀，都很難不讓人生出好感。

　　可艾婭卻搖了搖頭。

　　「沒有啦，聖杯戰爭什麼的，我和尼醬本來也不是很看重。能贏最好，輸了也無所謂……啊，如果r有什麼想要實現的願望，去搶那個聖杯也是可以的哦。」

　　「並沒有那回事，我的願望就是能夠奉您為主，效忠到最後。」

　　「……奇怪的願望。」艾婭眨眨眼，但是迪盧姆多的眼神非常堅定。她揮揮手便算是同意了這個要求，說：「如果你想這樣做那就做吧。嗯，我想想，那麼效忠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許把我等下說給你的話告訴別人~」

　　「沒有問題！」

　　作為召喚儀式的主力、以及r的魔力提供者，艾歐因為今天一天的消耗而早早上床入睡。平日裡本該守在兄妹倆身邊的初雪，卻藉故說這裡有迪盧姆多守著，而大晚上的自己一個人偷溜出去搜尋情報。

　　因此，目前還清醒的人，就只有因為同樣幫忙輸出力量召喚英靈的艾婭，以及新晉成為r的迪盧姆多二人。

　　「大姐姐……也就是初雪。她在我們抵達這裡後，就一直顯得很沉默。不管是之前說我們已經可以獨當一面，還是現在這樣放手讓我和尼醬獨處……總覺得很不安。」

　　墨綠色的騎士為她端來一杯溫水。雖然召喚時腦海裡已經有了聖杯灌入的各種現代常識，但是在切實接觸到煤氣灶和電燈等等物品後，這位英勇的青年依然不可避免的生出神奇的表情。

　　或許是因為很少安慰人的緣故，迪盧姆多糾結著五官半晌，這才憋出一句話。

　　「也許、也許只是覺得對你們放心？畢竟你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久遠的時代裡，成人活下來都很困難，更別提孩子了。因此古時人們的平均壽命都很短，在迪盧姆多看來，至少已經有16歲的艾歐和艾婭，已經是可以獨當一面的大人了。或許現代法律規定的成年人年齡還稍顯不足，不過迪盧姆多顯然還沒有完全習慣。

　　「如果真的是這樣就好了……」

　　女孩細細撫摸著玻璃杯的杯壁，她低著頭，異色的眼睛裡滿滿的都是不安。

　　「大姐姐的表情不對，眼神不對，動作不對，感覺也不對！我知道她其實一直都想死，跟在我和尼醬身邊的原因恐怕也不是那麼單純，但是、但是啊……這麼多時間，這麼多感情，這麼多回憶統統堆在一起，卻還是沒辦法挽留回她的死志。」

　　「我不明白啊！好好的活著有什麼不好，為什麼大姐姐非死不可呢？」

　　那個時候，她偷偷聽了尼特羅會長和初雪的對話。耳朵趴著門邊的縫隙，她清清楚楚聽見了尼特羅對初雪的評語。

　　——「看得出來，你很愛你身邊的那兩個孩子，也愛你的那位男朋友，但是你卻不信任他們。」

　　「愛與信任，難道不是不可分割的麼？」

　　「就像我愛著尼醬一樣——全身心的愛，所以也全身心的信任，到了即使互相交換了身體也不會介意的地步。」

　　可是初雪雖然也愛著他們，卻不信任任何人。

　　「為什麼大姐姐愛著我們，卻不願意相信我們呢？」

　　忠誠的騎士沒有說話。

　　因為有人出聲代替他安慰了眼前這個難過到幾乎要哭出來的少女。

　　「我也偷聽了，不過聽的是明石的對話」

　　艾歐輕輕咳了兩聲，鍛煉過度引發的肌肉酸痛，今日急速消耗的大量力量，還有屋外略微寒冷的天氣……這些都令艾歐在此刻顯得有些脆弱。注意到這位禦主還光著腳，迪盧姆多很快拿著一雙毛茸茸的拖鞋，彎腰為他換上。

　　「請小心身體。」

　　「多謝。」

　　艾歐走上前，將兀自難過的艾婭摟進懷裡。兩個人的溫度很快漸漸相融，就連呼吸和心跳的頻率也漸漸同步。

　　「我聽見了，明石的話。他說——『我知道她不信任任何人，因為她以前被深愛的人背叛過……但是沒關係，哪怕她不信任我，但我知道她愛著我，而我也愛著她，這就足夠了』。」

　　良久，艾婭才從艾歐的懷裡悶悶傳出一句：「那聽起來可真不像是明石會說的話。」

　　「但你無法否認那是明石國行的看法。」

　　即使明知初雪的愛與信任分割開來，可明石國行依然毫不介意。

　　因為他是只屬於初雪的明石國行。

　　「去睡吧，明天或許會很辛苦。」艾歐拍拍妹妹的後背，這一刻的他沉穩又帥氣，即使少言寡語，也依然無法讓人否認他帶給艾婭的安心感。

　　「迪盧姆多也是，今晚請好好休息。」

　　「我明白，還請二位好好休息。」

　　愛爾蘭的英雄靈子化減少了魔力消耗，艾歐頓時覺得身體輕鬆不少。他攬著妹妹的肩膀，直到這個漂亮的女孩陷入沉眠，他才合上房門回去自己方才休息的床上休息。


☆、第3章 交錯

　　「早上好，艾歐。」

　　因為消耗了大量力量，又半途從床上爬起來安慰難過的妹妹，在艾歐重新好好睡了一覺後，醒來便已經是日上三竿了。

　　「早。」

　　蜜桃色短髮的青年擦擦臉頰殘留的水珠，然後戴上之前為了洗漱而摘下的眼鏡。艾婭則扒著廚房的門邊，雙眼放光還閃著星星。

　　「尼醬~，你要吃什麼？r連做飯都會呢！啊，等下可以查菜譜嗎？我想吃玉子燒w」

　　「當然可以。」墨綠色緊身衣的英靈左手握住鍋子手柄，右手則拿著不銹鋼鍋鏟。察覺到艾歐也起床後，這位年輕的愛爾蘭英雄以一種相當正直的表情和口吻說：「請隨意下命令吧，禦主。不管是什麼料理我都會努力的。」

　　艾歐：「……不，你隨意就好。」

　　雖然覺得召喚出英靈後的使用方法似乎哪裡出了問題，但是看在迪盧姆多滿足又開心的笑容上……或許，其實並沒有問題？

　　「對了，今天我們一起逛街吧。」喝下一杯熱乎乎的牛奶，初雪將桌上的青鳥拿到手裡，像是對待一隻毛線團似的來回揉搓，直到這個小東西生氣的啾啾叫，她才放手並塞給它一塊剝好的橘子。

　　似乎是廚房的聲響有些大，艾婭向後探了探身子，說：「什麼？大姐姐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我們今天可以一起出去逛街。」

　　「唔噢噢噢，那能帶著r一起嗎？」

　　「可以啊。」

　　黑色頭髮的女人微微一笑，手指握住茶杯的關節纖細而美麗。她眯起眼，身後的陽光傾斜著投下一片陰影，令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突然想起來，我還沒有和你們兩個一起好好的逛街遊玩。如何，艾歐也來麼？」

　　良久，這個一直有著人群恐懼症的少年，點了點頭。

　　「好。」

　　他們心知肚明，這是留給艾婭的最後一點愉快而溫暖的回憶。

　　***

　　「雖然我很少求人，但是艾歐，這次似乎是真的不行了……」

　　那個一直都強大自信的大姐姐，回憶著什麼的表情哀傷又悲痛。她甚至連明石國行都沒有帶，孤身一人，仿佛即將走向不歸路。

　　「能給我寫首送葬的歌曲嗎？」

　　他摘下眼鏡，看見了初雪急速銳減的靈力。而在更為遙遠的城市的異端，另一個與初雪一模一樣的靈魂則在毫無自覺的越發壯大。

　　同一個時空，無法共存兩個平行的自己。

　　哪怕她們一個是審神者，另一個是檢非違使，依然無法逃離這個宇宙既定的法則。

　　艾歐伸出雙手抓住初雪的肩膀，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堅決。

　　「大姐姐，聽著，我可以幫你殺掉她。吞噬掉那個自己，你就還能活下來。」

　　「可我也找到了徹底殺死我自己的良藥。」

　　她伸手碰了碰艾歐的臉頰，或許是心性涼薄，他們兩人的體溫都不怎麼高。但艾歐臉頰的溫度，此刻都比初雪手指的溫度要高。

　　「活著不好嗎？」這一刻，艾歐幾乎無法抑制的流露出哀傷。

　　但初雪搖搖頭，眼神是從未有過的脆弱。

　　「……可是要一直活下去，真的太難了。」

　　暗墮的痛苦，整夜整夜睡不著的難熬，甚至一度需要艾婭在她身邊唱安眠曲才能暫時擺脫那些魔障。

　　但是現在不同，因為奇跡出現了——無論是只需存在就能壓制她的另一個自己，還是永遠留在她記憶裡那個抹不掉的男孩，甚至包括被自己失手殺死的摯友……無論哪一個都有資格讓初雪心甘情願被殺死，以此來達成死亡的宿怨。

　　不死者的死亡需要滿足兩個條件——自身對死的執念，以及認定可以殺死自己的物件。

　　打從一開始，初雪就是為了尋求那萬分之一的可以心甘情願殺死她的可能性，而和雙胞胎結伴旅行的。雙胞胎的歌聲擁有引發奇跡的力量，而初雪唯一一次利己的誘導，則將崩塌的世界展現在他們面前。

　　但至少，她絕不會將殺死自己的請求交給艾歐或艾婭。

　　***

　　因為外面天氣寒冷，所以他們先去商場購置冬衣。初雪笑容得體優雅大方，散落在肩頭和後背的黑色長髮被太陽曬得暖融融的。跟著導購，她一手一個，牽著艾歐和艾婭隨意逛著。

　　「這件怎麼樣？」她拿起一條紅黑色的格子蛋糕裙，在艾婭的腰間比劃，「顯得你很可愛哦~」

　　「好呀，大姐姐挑的都好~」

　　「艾歐覺得呢？那邊有條深紫色的長褲很適合你。」

　　「可以。」

　　如同示範一般，初雪帶著他們在高級商店裡熟練的展示刷卡和辦理會員卡的流程，落落大方的談吐以及得體的言行舉止，令她猶如上流出身的優雅貴族小姐。而當他們離開商場，進了路邊的小攤販後，她又搖身一變，熟練的和老闆進行砍價協商……融入世界的方法，適應社會的方法，雖然急躁了些，但艾歐和艾婭都默默記住了它們。

　　而這時，明石國行掛在刀柄處的穗子晃了晃。白色的流蘇微微垂動，仿佛在發出警示。

　　「r，保護好他們兩個。艾……伊歐，伊婭，你們兩個自己小心。我去處理點事，晚上直接回去住所等我就好。」

　　在將脫口而出的名字換成預先起好的假名後，她轉身離去。可艾婭卻小心翼翼伸手揪住了她的衣擺，令她不得不暫停腳步。

　　「怎麼了，艾婭？」

　　「大姐姐……你，還會回來嗎？」

　　愣了一下，她點點頭，笑容裡雖然勉強，卻還是可以見到她的溫柔。

　　「啊，今天晚上，我會回來的。」

　　——但是，以後卻無法保證。

　　艾歐歎口氣，上前握住艾婭的手腕。即使內心同樣不好受，可他卻幫初雪拿開了艾婭的手。

　　「路上小心。」

　　「我會的。」

　　初雪點點頭，黑色的髮絲略過耳畔，如同太刀刀柄的流蘇一樣微微晃動。你可以從她身上聞見今早牛奶的香味，但更多的卻是*倒塌的朽木味道。

　　她已經從內部敗壞，即使外表還殘存著幾片枝葉，但這課蒼天大樹距離倒塌卻也不過是片刻的事情。

　　「花朵豔麗，終會散落

　　在我短暫的記憶中，充滿了思念

　　枯萎逝去的生命喲，變的夢幻而堅強

　　像時間一樣，不可思議的溫柔（*1）」

　　儘管初衷不純粹，儘管結局不完美，但是他們一起度過的時間，一起留下的回憶，即使初雪身軀腐朽，她也會依然活在雙胞胎的腦海裡、心中。

　　就在此時，靈體化跟隨在雙胞胎身側的r，察覺到了什麼情況。

　　「兩位禦主，我感覺到西南方向有淩冽的鬥氣……可否前去一觀？」

　　因為雙胞胎感情很好，如同一體一般不可分割，所以r也是默認自己是有兩位r的。而且也因為他們兩個對聖杯都不是很在意，所以迪盧姆多的自主權還是很大的。

　　但若是真的如此就隨意行事，那迪盧姆多也就不會被冠以愛爾蘭費奧納騎士團首席勇士的名號。

　　忠誠又正直的槍兵，即使在誰也看不見他的靈子狀態下，依然擺出了單膝跪地的效忠姿勢。額前黑色的卷髮安靜垂下，一如他眼中流淌的金色琥珀。

　　看了看身邊心情低落的艾婭，艾歐想了想，說：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也想去看看。」

　　「沒有問題！以迪盧姆多•奧迪那之名，必定守護禦主們的安全，直到最後。」

　　***

　　深夜的港口堆積著數個集裝箱。金髮綠眸的英靈僅僅瞬間的功夫，就將身上的黑色西裝換做銀藍色的裙甲。白髮紅眸的人造人站在她的身後，為這位英俊帥氣的女性英靈添加增益魔法，無論怎麼看都是優雅美麗的女性，可前提是要忽略掉她腳邊那一大袋子的大道出品的r18本子。

　　「原來如此，沒想到saber居然是位帥氣的女性啊。」

　　從靈子化作實體，身穿墨綠色緊身衣的槍兵微微一笑。眼下的淚痣也隨之微微躍動，散發出一股異樣的魅力。

　　不過在r的對面，一個是少女外表男兒心的亞瑟王，一個是剛剛打開了什麼新世界大門的新鮮腐女子愛麗絲菲爾。

　　所以，槍兵的光輝之顏，再次失去了效力。

　　或許是同樣秉持著騎士道的緣故，在兩方的r都相當體貼人心的狀況下，迪盧姆多與阿爾托莉亞都分別報上了各自名號。與之相同的，則是他們同時開始短兵相接的長|槍與劍。

　　艾婭坐在集裝箱上晃著雙腿，大大的眼睛裡滿是興奮。

　　「尼醬尼醬，沒想到r這麼厲害。你說明天早上我讓他給我的早餐加一個胡蘿蔔雕花可以嗎？」

　　「……我想你應該先去徵求他的意見。」

　　「但是我覺得r應該不會不同意——說起來，他似乎一直都沒反對過我們的要求？」

　　聽見這話後，艾歐仔細回想一會兒便點點頭。

　　「似乎真的是這樣……那麼明早的胡蘿蔔雕花也給我加一個吧。」

　　「ok~」

　　大約是r和saber的戰鬥真的很精彩，艾婭只差沒買點零食坐在旁邊啃。當然，戰鬥期間迸出的碎石已經統統被她抬手召喚的水晶擋住。雖然沒辦法像saber的r那樣給自己的英靈添加增益buff，但是乖乖留在附近不搗亂甚至是保護好自己，光是這一點就已經足夠讓命運坎坷的迪盧姆多深表感謝了。

　　也因此，當天空落下身披紅色滾邊披風的壯漢以及能夠駕馭雷電的牛車後r完全沒有考慮趁勝追擊，而是迅速後退到雙胞胎身邊，擺出了護衛的姿勢。

　　「r，已經不打了嗎？而且還來了一個看起來很壯很厲害的大叔，就算想要兩個一起打，我和尼醬也可以幫你的喲~」

　　「不必了。雖然還想繼續戰鬥，但是保護二位的安全是我的首要目標。」

　　方才有一道極為不錯的時機，可以廢掉saber左手的大拇指肌腱。可惜為了雙胞胎的安全r則毫不猶豫放棄掉了這個機會。

　　就在這時，一隻綠色的木質箭矢飛速襲來。因為落點並沒有瞄準兩方中的任何一人，所以誰都沒有動。但是當那支木箭沒入地面後，頃刻之間便催生出了大量枝葉與藤蔓。

　　「什麼人？！居然打斷騎士道的戰鬥？！」

　　「是誰！何等卑劣之徒！竟然在暗中偷襲——有膽就出來，堂堂正正的戰鬥！」

　　無論是r還是saber都怒不可遏，但不等他們有所反應，空中便突兀出現了一輛乘坐著著豪華古車，身著玄色龍袍的亞裔青年，以及一位頭戴紅色五角星軍帽的粗獷漢子。

　　而後不過片刻時間，在一陣魔力波動後，一膛樣式在現代知識來看較為破舊的大炮，被灰色軍服的粗獷英靈召喚了出來。

　　「都他娘的吃老子的義大利炮吧——」


☆、4 鬆手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推薦《氷鎖》歌手：ルルティア

　　本就不怎麼安靜的港口，先是被特徵明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植物遮了個嚴實，然後就被突然出現的英靈一頓炮火猛轟。劍之英靈的金髮少女揮劍迎擊，但她卻小看了敵人的炮火——那是蘊含了整個華夏民族渴望自由的、充滿血與火的炮擊，更是曾為光復國家而出過大力的軍人所打出的炮。

　　「這是對軍寶具！！愛麗斯菲爾，請不要離我太遠！」

　　「好的！治癒魔術我也會不斷為Saber加持的！」

　　「不勝感激！」

　　「小子！躲進我的披風裡——」

　　「我知道了啦！！！」

　　看不見的劍被金髮少女以超高的速度揮舞，紅發壯漢的牛車也劈裡啪啦發出落雷，形成天然的屏障。而眼角綴有淚痣的槍兵更是在戰場上游走，退回到了他的Master身邊。

　　只是與嚴陣以待的Saber和Rider不同，Lancer的兩位禦主依然安穩坐在集裝箱上，甚至頗有餘興的晃著雙腿。一隻拳頭大的有著青色羽毛的雛鳥圍在二人身邊打轉，小小的翅膀看起來撲扇得十分費力，儘管路線飛的歪歪斜斜，但不可思議的是，這只小鳥卻始終沒有掉下。

　　「Master，是否需要撤退？」

　　面對Lancer的詢問，嘴裡咬著棒棒糖的有著蜜桃色長髮的少女遲疑一下，便將視線移到了身旁與她有著相似外貌的雙胞胎兄長的身上。

　　「啊……伊歐，我們怎麼辦？」

　　「先看看情況。」

　　和女孩有些嬌蠻天真的氣質不同，身側的少年抿著嘴，一言不發的模樣顯得淡漠，而性格也似乎是更加偏向冷靜理智的類型。

　　但是，卻意外的很有安心感。

　　「那好吧。」女孩點點頭，而接受了雙胞胎哥哥的意見後，她對槍之英靈發出了命令：「Lancer，繼續見機行事吧∼」

　　「是的，Master。」

　　墨綠色緊身衣的槍兵抬起頭，眼中是毫不猶豫的忠誠。這是他證明自己騎士道與忠誠的機會，僅此一次，決不可輕易放過。

　　端坐于高空的玄色龍袍浮動著發出金光，逐漸彙聚而成的金色遊龍瞪大眼睛，儘管模樣看著兇猛，可它卻馴服的盤踞在亞裔青年的周身。

　　「是Rider？但是大姐姐不是說7個職介分別僅對應一人的麼？怎麼現在有兩個Rider？」

　　艾婭揮手召喚出水晶牆壁抵擋住漫天的炮火，艾歐也不甘落後。少年的眼睛裡，那些紅色的瞳線逐漸加深，透過盤旋在上空的水晶飛鳥的視覺，他同樣看見了操縱炮火的灰色軍裝的英靈。

　　「身後背著綴有紅色綢帶的大刀……Berserker？亦或是Saber？」

　　只是在透過飛鳥的視覺共用時，另一個身影突兀落入艾歐的眼中——

　　「……大姐姐？！」

　　黑色的長髮隨風舞動，她手中握著的不是太刀而是弓箭。彌漫著詛咒的青藍色靈力明顯衰弱許多，但她發出的箭矢卻淩冽異常。

　　——攻擊？為什麼？在攻擊誰？

　　不待艾歐仔細探查一番，聽見大姐姐的艾婭已經滿臉好奇的湊了過來。

　　「什麼什麼？大姐姐在這裡？我也要看！」

　　雖然只有艾歐可以召喚具有生命力的水晶生物，而也只有艾歐可以透過它們來衍伸自己的感知……但是，艾婭和艾歐在某種程度上是相通的。正如艾婭和艾歐兩個可以通過調節精神波動連結靈魂，以此來共用彼此的視覺，艾婭雖然不能直接操控它們，但她可以通過與艾歐連結，來達到間接觀察的目的。雖然只有視覺可以，但不可否認的是，這的確大大方便了艾婭。

　　——「你們兩個是一體的，不要讓規則束縛你們，要反過來利用規則，通過創造力來擴大你們的力量……」

　　還記得初雪曾經這樣教導過他們，所以，雙胞胎最近對於力量的使用也是花樣繁多。

　　急匆匆的連上了艾歐的視覺，驟然轉換到高空的視角一時間令艾婭有些頭暈目眩，但在適應之後，卻也有種仿佛自己在飛翔的錯覺。

　　而後，她看見了初雪……

　　以及另一個初雪。

　　沒有幽暗陰森的黑色長髮，沒有地獄焦土一般的猩紅色眼睛，遙遠的另一端，那個與雙胞胎熟知的初雪一模一樣的「初雪」，有著純淨無垢的銀白色長髮，和一雙堪比天空的晴朗藍眸。儘管五官身材都一模一樣，但是某種本質上的不同，卻很容易讓人將她們兩個區分開來。

　　——「什麼啊，別看我這樣，暗墮以前的我可是相當安靜無害的喲！就算騙人都完全沒問題……」

　　白色的初雪，身邊有數把或長或短的刀劍，還有能夠一起戰鬥一起交付後背的同伴。但是黑色的初雪，她的身邊就僅一把明石國行，以及一對除了唱歌就什麼都辦不好的雙胞胎兄妹。

　　僅僅是看著就能從黑髮初雪的身上看見無盡的悲哀與黑暗，每一發箭矢都夾裹著要命的殺氣，可那又何嘗不是她在挑撥對方好引起他們來殺死自己？

　　「……Lancer！！！」

　　聽見召喚，迪盧姆多立刻抽身回來。炮火帶起的硝煙使他白皙的面龐增添幾抹污痕，可那份狼狽也無法損失他的俊美，反倒令他看著多了些英勇。

　　「有何吩咐。」

　　令咒傳來的情緒那樣不穩，槍兵抬頭用擔憂的目光望著眼前這位年輕可愛的禦主，而下一秒，艾婭手背上的的令咒便減少了一條。

　　「帶我們去大姐姐那裡——」

　　「謹遵您的命令！」

　　有令咒的魔力做支持，瞬移也只是很簡單的事情。或許在別人看來，為了一個瞬移就浪費掉一條令咒的舉動十分愚蠢，但艾婭才不管那些。

　　想救她……

　　無論如何也想救她！

　　霧氣開始彌漫。

　　這塊街區的一切都影影綽綽看不真切，就在這樣迷霧的不可視的世界裡，卻傳來了不知是誰的歌聲——

　　支離破碎的歌聲恍若海妖塞壬引誘水手的潔白玉臂，她們嬌笑著將人拉入水底，用漂亮的外表佈置出虛假而甜美的夢境，確定水手無法逃脫後才會暴露出真實面目，張開猙獰可怖的獠牙將到手的獵物拆吃入腹。

　　——「全部，消失吧！」

　　***

　　蜜桃色長髮的女孩子撲進黑髮初雪的懷裡，艾歐雖然沒有表現出那麼明顯又激烈的感情，但從他默默為初雪那只被弓弦拉破的手指包紮的動作可以看出來，這個總是冷冷淡淡的少年，終究還是重視著近似于家人一般的初雪。

　　「呐呐∼大姐姐沒有得手呢，要不要艾婭幫忙？艾婭很會殺人的哦∼」

　　「不需要。還有艾婭，在外人面前要用假名，要說自己叫伊婭才行。」

　　拒絕了艾婭的「好意」，初雪相信，若是自己答應了她，這個小丫頭絕對會為了讓自己活下來而將那些「敵人」統統殺掉。

　　可是不行。

　　她從最初開始就是想死也死不了的亡靈。即使和命運多舛的雙胞胎相遇，結伴，而後締結下溫暖的羈絆……可她依然保有最初的目的。

　　期待著屬於自己的、甜蜜又安寧的死亡。

　　「我有喔！」艾婭嘟嘴，整個人更是埋在初雪懷裡死活不肯鬆手，「在外人面前，我都是自稱伊婭的！呐呐，艾歐可以幫我作證的，對吧？」

　　少年看向初雪，隨後安靜點頭道：「嗯。艾婭很乖。」

　　「對吧對吧∼」因為沒有光，蜜桃色頭髮女孩的右眼暗沉沉的恍若深夜，一點兒都不像先前在炮火下晶瑩剔透的天空藍。「而且真名我都只在大姐姐和艾歐的面前才說！因為大姐姐說過的嘛——」

　　「『名字是咒，是不可以隨意告知他人的重要羈絆』。」艾歐對黑髮的女子點點頭，漂亮的雙眼也在這點頭的動作下露在空氣中。

　　艾婭笑嘻嘻的扯住艾歐，左眼的眼罩也因這輕鬆的氛圍而取下，露出一隻透著妖異的眼瞳。

　　「對對，這些都是大姐姐說的，我記得的，而且也有好好做到！」

　　內心五味陳雜，但對上艾婭的笑容和艾歐的眼神，初雪最終還是贊許的摸了摸他們的頭。

　　「嗯，艾歐和艾婭都好棒∼。但是下次……不要再插手了。」

　　察覺到初雪口氣中的寂寥，艾婭猶豫了下，還是開口說道：「但是啊，我是真的不想大姐姐去死。我喜歡大姐姐陪我還有艾歐在一起，就算明石會表情很臭也沒關係，呐，大姐姐，拜託你，不要去死，好不好？」

　　「抱歉呢，艾婭醬。其它什麼都可以答應你，只有這個不行。」

　　除了女孩子露出了不開心的表情，少見的，連艾歐那個冷冷淡淡的少年都露出了不舍的情緒。

　　「真的不行？」

　　「抱歉。」

　　除了道歉就只有道歉，初雪猩紅色的眼睛閃著幾乎滿溢的水光，這份眼神落在雙胞胎的眼裡，卻也只能讓他們心裡更加沉重。

　　「我已經不行了……」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臟，說：「這裡已經腐朽，哪怕靈魂和身體都安然無恙，但是心靈破碎了的話，真的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繼續活下去了……如果能夠早一點、再早一點遇見你們，或許還會有轉機，但是真的不行了。」

　　那一瞬間，黑髮初雪的外表雖然依舊年輕，但是暮靄沉沉的老人將死的氣息，卻在不斷溢出。

　　她活著，內裡最重要的東西卻已經死去，無論澆灌再多都沒有用，因為那裡的就只有一株枯萎死去的花。

　　「這一次就算了，但是艾婭下次也不要再偷偷下黑手了，知道麼？」她戳了戳女孩的額頭，動作親昵，語氣卻極為嚴肅認真。「我就只有這麼一個機會，而且我早就不想活啦。可是你們不行，你們都是好孩子，只是最初見了太多黑暗，也走了太多彎路……」

　　說著，黑髮的女人卻是彎起嘴角，顯出一抹安寧恬靜的微笑。

　　「你們要好好活著……無論如何都得好好活著。」

　　句末的歎息和安寧簡直就像是在交代遺言，蜜桃色長髮的女孩子咬咬下唇卻是沒再說話，就連她那個向來聰慧理智的哥哥艾歐，也只是垂下脖頸搖搖頭。

　　他們什麼也做不了。

　　因為誰也救不了她。

　　她是「亡靈」。除了繼續遊蕩在世間，就只有真正的死亡才能予以她解脫。就算是朝夕相伴的他們，也只能在那條黃泉路前多陪陪她，在最後的時間裡留下那麼點回憶。


☆、5 河岸

　　蜜桃色頭髮的雙胞胎兄妹手牽著手出門玩耍，厚實的冬衣幾乎將他們兩個裹成兩隻胖乎乎的小熊。忠實的槍兵以最不耗魔的靈體化姿態跟在兩位主人身後，神情之中雖有輕鬆，但更多的則是戒備。

　　「Lancer不用那麼緊張也可以的哦∼」女孩子轉過頭，儘管外人看起來，像是這個女孩神經兮兮的對空氣說話，但靈子化的迪盧姆多卻很清楚，她實際上是在和自己十分認真的直視眼睛的說話。「反正也只是小小的插曲，而且一起動手的還有我們，所以Lancer不用擔心喔∼」

　　漂亮可愛的少女在河畔邊轉了個圈兒，她雙手稍稍捏住厚呢裙擺，宛若童話故事裡端莊的公主一般行了個屈膝禮。

　　「如何？標準嗎？」

　　「非常漂亮，禦主。」

　　因為迪盧姆多沒有隱瞞自己的真名與來歷，所以雙胞胎也很快就知道了槍兵曾與格蘭尼公主相戀的事情。只是相較於對凱爾特神話體系中的如尼文字以及相關傳說感興趣的艾歐相比，對費奧納騎士團的戰鬥技巧和事蹟更感興趣的艾婭，明顯和Lancer更加談得來。

　　雖然某種意義上艾歐很不開心就是了。

　　「好啦好啦，我也沒有只問Lancer戰鬥技巧……你看，禮儀什麼的不也有稍微學到嘛？」說著，艾婭提著裙擺又轉了一圈，蜜桃色的長髮披散下來，伴隨她的動作而在空中同樣打著旋兒，仿佛一朵盛開的櫻花。

　　而在此時，異變突起。

　　深夜呈現出墨汁藍的未遠川的河水從河道中央鼓動凸起某個巨大的生物，蠕動的觸鬚在頃刻間便掃掉了岸邊數個路過人群的生命，那形態看著便邪惡可怖，遠遠望去更有邪氣在冒出。

　　「是Caster！禦主，請後退！」

　　雖說教會以一枚令咒為餌將各路聖杯戰爭參與者引誘而來，但是艾歐和艾婭也沒想到，這個初雪口中的可以讓他們兄妹倆玩玩兼練手的這個小插曲，會出現如此可怕的形象。

　　艾婭：「感覺好像魷魚……觸鬚可以砍下來吃嗎？我想吃鐵板魷魚了誒∼」

　　艾歐：「……」

　　迪盧姆多：「若這是您的命令，在、在下必定為您雙手奉上。」

　　艾歐：「我覺得伊婭只是在說著玩，還有，Lancer你剛剛結巴了。」

　　疑似噎了一下的迪盧姆多：「……抱歉。」

　　破魔的紅薔薇與必滅的黃薔薇，一長一短、一紅一黃，兩柄銳利的槍在迪盧姆多手裡耍弄得無比靈巧。只是艾歐卻看得分明，在得知無需真的去砍所謂的「魷魚腳」給禦主做野外燒烤後，迪盧姆多注視自己寶具的眼神明顯松了口氣。只是槍兵在看見河岸兩旁無辜慘死的路人後，他蜜糖一般的琥珀色眼睛流露出了不忍與憤怒。

　　「禦主……Caster肆意殘殺普通人的行徑，實在是有違騎士道。在下鬥膽請命，還請兩位禦主允許我前去參戰——」

　　清冽凜然的鬥志在雙胞胎的面前綻放。

　　那是和艾婭扭曲又病態的殺氣，以及艾歐漠然又恐怖的殺意完全不同的概念。

　　乾淨、清澈，即使是以殺人為目的，迪盧姆多的眼神依然正直無比。

　　「哪怕此身已是英靈，但身為人之心卻未曾改變。婦孺兒童不可殺，無辜平民不可殺……」說到這裡，費奧納騎士團首席勇士——「光輝之顏」迪盧木多•奧迪那，在稍稍流露出了點懷念與哀傷後，便再度展現出相當堅毅果決的神情。

　　注意到迪盧姆多的神色變化，心思比較細膩敏感的艾婭，則忍不住開口問道：「……那是，Lancer以前的……」騎士團的規則？

　　察覺到為了隱藏身份的後半句話，既為禦主的體貼感到欣慰，又為自己過去對芬恩犯下的罪過的愧疚，迪盧姆多儘管很果斷的點頭稱「是」，但他的神色卻自始至終無法輕鬆起來。

　　河水在波動。

　　通往海口的未遠川被濃霧籠罩，即使無風也照樣掀起了驚濤駭浪。征服王駕著牛車賓士而來，牛蹄下的驚雷劈裡啪啦，紅發壯漢配合著他車駕上的妹妹頭少年，于狂風之中依偎在一起的樣子簡直能閃瞎人的眼。

　　「伊歐，一起去嗎？」

　　雖然是假名，但艾歐還是反應過來艾婭的意思。他歪頭想了想，便伸手握住了艾婭的手。

　　「嗯，好啊，一起去。」

　　隨著少年的話音落下，從艾歐的身側漸漸凝結出紫色的結晶。片刻之後，終於形成了有著寬大羽翼的水晶巨鳥，它引首對天發出長嘯，頭顱的尖嘴逐漸下彎宛若鉤子。它有寬闊的羽翼，頸邊的鬃毛則猶如雄獅威風凜凜，勾爪遍佈鱗片，趾甲的尖端甚至形成倒刺的模樣。本該是脆弱又柔軟的鳥腹，細細的絨毛卻隨著艾歐的心意改變模樣，最終成為近似於鱗片甲胄的存在。

　　並非是自然界生成的可愛鳥兒，而是糅合了艾歐訴求以及想像捏造的虛幻產物。

　　——「別讓現實禁錮了你的想像力。」

　　既然那些鮮活的生物皆是由艾歐的水晶創造，那麼在創造它們的時候，為什麼就非要依照現實見過的動物模樣，而不是添加一些自己的想像呢？

　　從初雪那裡得到了啟示，艾歐逐漸開始改變自己的造物們。長有蹼的松鼠，會齜牙咧嘴露出犬齒尖牙的兔子，尾部有尖刺的蝴蝶，長有羽翼的鯊魚……漸漸地，那些想像從單純的二合一變成三合一、四合一，直至今日，艾歐甚至已經可以很輕易的依據需求來創造出最適合眼前環境的生物。

　　與此同時，艾婭也拍拍手掌開始試行自己的能力。眾所周知，單論能力性能屬於殘次品、只能製造出死物的艾婭，現如今的力量運用也有了長足的進步。蜜桃色長髮的少女勾勾手指，配著她從迪盧姆多那裡學來的、格蘭尼公主曾經優雅華貴的動作，令她看起來宛若一位歌劇院裡進行交響樂演奏的指揮家。

　　刀、槍、劍、矢、斧、匕、盾……一樁樁一件件紫色結晶材質的武器憑空生出，密密麻麻幾乎壓垮半壁江山。甚至還有適用於暗殺的手裡劍、苦無和千本藏于水下，遠遠望去竟是波光粼粼，在美麗之中彌漫殺機。

　　迪盧姆多眨眨眼，很顯然，頭一次見到雙胞胎出手的他，也被眼前這些不亞於寶具的攻擊手段驚豔。他本以為黑髮的初雪是這兩位禦主的監護人兼保鏢，卻萬萬沒想到雙胞胎本身就有不遜於美妙歌聲的強大實力。

　　「Lancer，愣著做什麼，我們要走啦！」

　　與艾婭興高采烈的揮手相比，艾歐則點點頭對他揚起下巴。

　　「要我借你一隻動物，還是讓艾婭給你造落腳點？」

　　循著艾歐的視線望去，搖搖晃晃的未遠川河水中，兩隻頭頂尖角、背部有一片平坦落腳點的水晶鯊魚，以及一只有寬大羽翼和適於抓住肩膀而不會疼痛的鈍爪的飛鳥，正齊刷刷看著迪盧姆多。

　　不過和這些相比，臉上寫滿了「你敢讓我妹給你造落腳點勞累她的話我就把你喂鯊魚」的表情的艾歐，則要更加可怕一些。

　　Lancer：「……額可以都不選嗎？」

　　久違的，無需面對心懷嫉妒的長者、或是心懷愛慕的少女，但迪盧姆多•奧迪那依然體會到了世界對他的惡意——他真心只想好好盡騎士道完成心願，而且光輝之顏又不是他能控制的，所以請不要再用那種我隨時會拐走禦主之一的那種表情來看我！

　　奈何迪盧姆多有前科，哪怕艾歐心知肚明這位Lancer絕不會去誘拐單純（？）無辜（？）少女的艾婭，但身為哥哥，果然還是會無法放心。

　　面色不變卻在心裡默默看迪盧姆多著急的模樣，艾歐不由得想起初雪說過的那句「偶爾看看別人鬱悶內傷吐血卻又無法對你發火的樣子，真的是人生一大樂事和趣味所在∼」

　　「以後做飯……」

　　「我會努力學的！」

　　「家事……」

　　「我會打掃，請全部交給我！」

　　「採買生活物品……」

　　「在下絕無怨言！」

　　瞅著寥寥數語就把自己賣得乾乾淨淨的迪盧姆多，艾婭眨眨眼，看看莫名腹黑的艾歐，以及可憐巴巴的迪盧姆多，這個女孩子終究還是決定出來打圓場——

　　「這樣下去，魷魚會被Saber和Rider他們搶光的！我們也趕快去啦！」

　　「不，只是你想去，還有，那個不能吃……應該。」

　　如果事情真的能夠像這樣平淡解決的話，就好了。

　　艾婭指揮著她召喚出的武器，一來一回再加一個迴旋，幾乎將大半觸鬚給絞殺乾淨。只是那些潛藏在水下的苦無卻陡然沖出睡眠，直直紮入虛空之中便頓住，再也無法前進。

　　「啊啊，只是稍微看看熱鬧而已，不要這麼粗暴嘛∼」

　　「就是說啊，姐姐的螢幕險些被戳壞誒∼」

　　白色頭髮和藍色頭髮的女孩子一起懸浮在半空中，她們有著一樣的呆毛，頭上也都別著一樣的小電視髮夾。只是藍色頭髮的女孩個子稍高，看起來比較開朗，而白色頭髮的女孩個子稍矮，看著比較安靜沉默。

　　「失禮啦∼因為Master特意交代讓我們轉播現狀，而且22娘和33娘也都不是戰鬥型英靈，所以躲在一邊絕對不是在想暗殺什麼的喲！」

　　「來，諸君和我一起念，社會主義好，□□最棒！□□的各位領導歡迎您的大駕光臨！」

　　艾歐：「……」

　　艾婭：「……」

　　聖杯戰爭這種東西，果然很難搞懂。

　　作者有話要說： （*1）《Fate Zero》ED1《MEMORIA》歌手：藍井エイルhttp://sc.111ttt.com/up/mp3/1196 ... 653B4F6FE04401B.mp3感謝【君堯】的地雷和【琉璃墨】丟的火箭炮！！！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4-8 08:48

☆、6 分歧

　　突然出現的姐妹Assassin很是古怪，艾婭二話不說便將潛藏在河底的千本悉數射|出。水晶的尖針噗噗從水裡爆|射而出，只是它們在沖向半空中的2233娘後，卻如同穿過空氣一般，絲毫無法對這兩個少女英靈產生作用。

　　「幻影……不，是投影。」

　　儘管在與海魔纏鬥，但迪盧姆多依然沒有忘記關注雙胞胎的情況。一槍戳爆了身邊最近的觸|手，槍兵踏著艾歐提供的海豚急速後退。墨綠色的身影極富有美感，流暢的線條更令誠懇正直的迪盧姆多呈現出意外野性的一面。猶如草原奔襲的獵豹，瞬息之間便來到你的面前。

　　如同對槍兵的話呼應一般，空中懸浮的兩姐妹微微抿嘴露出微笑。以原身為b開頭的視頻網站作為原始程式碼，進而衍伸出虛擬形象並被賦予人類的性格和思考模式。白髮和藍發兩位女孩手牽著手，身體則呈現出一種類似于網路0與1資料流程的狀態。事實上，此刻所謂懸浮在空中的她們，也只是通過附近街道監控、電纜還有廣告螢幕間接投影出來的形象。

　　作為【本體】存在的小電視被好好放在審神者們的基地內部，因此目前在艾歐艾婭眼前的她們實際上是沒有實體的。被以Assassin這一職介召喚，22娘和33娘便無師自通了以魔力為媒介，入侵冬木市的所有電子設備，並間接完成意識轉移的手段——【資料流程通】。

　　「我們的Master的命令是，『對Lancer的主人進行觀察』。」

　　白髮女孩看身高的話，大約是妹妹一類的設定。她身後晃著一條尾巴，若是仔細看去，還能發現尾部可供充電的插頭。而藍發的女孩應當是姐姐，外表看著就很元氣開朗，似乎是注意到艾歐和艾婭的戒備，她甚至還下意識的回以一個微笑。

　　與此同時，空中開始陸陸續續出現橫條的文字——有白色，有彩色，有長的，有短的，但它們無一例外都在Assassin職介的22娘和33娘的身後彙集。

　　那是她們的特殊寶具——【彈幕】

　　「那是什麼啊？！」通過召喚的水晶鳥兒將一條彈幕叼來，艾婭好奇的湊過去看，很快就露出了神奇的表情，忍不住吐槽道：「什麼叫做[隔壁《審神者》我沒看過目前為止完全懵逼][臥槽這安利方法簡直可怕][這位作者你已經多久沒更xxx了啊]……完全意義不明啊！」

　　沉思片刻，艾歐鬆手將這些白色的文字橫條纏在一起系成麻花的樣子。然後點點艾婭的肩膀，示意她看另一個方向。

　　「你看那邊——」

　　同樣是文字的彈幕，但是有那麼幾條顏色卻超級明顯的，很讓人在意。

　　「[Saber的手沒有受傷……][Rider的閃光彈非常可怕……][第二Berserker氣息消失，預計是被基地附近的檢非違使順手消滅……][Lancer的兩位禦主沒有異常氣息，但是有命運排斥力……]」

　　那些彈幕密密麻麻隱藏在其它顏色的彈幕裡，鋪天蓋地的白幾乎讓人眼花繚亂。河川中央的海魔已經被征服王的結界困住，只是隨著那處地方的河水越發震盪，征服王的結界破損也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然而和那個棘手的海魔相比，蜜桃色頭髮的雙胞胎，明顯更加在意驚鴻一瞥裡的那些彈幕的內容。

　　【檢非違使】

　　原本負責維護歷史正常進程的審神者，在內心崩潰或是靈魂不堪重負後，就會被暗面的靈力侵蝕，進而出現暗墮化的症狀。其初期特徵表現在：身體表皮會出現黑色的氣息不詳的花紋，而在進一步惡化後，眼睛以及頭髮會改變，甚至呈現出與原本截然相反的顏色；而當無可救藥後，審神者就會徹底暗墮，靈力受到詛咒化作青藍色的不詳靈力。待到完全成為檢非違使後，她們越是干涉歷史原定進程就越是會被詛咒，心性也會漸漸瘋狂，最終走向自我毀滅、或是被其他審神者出手斬殺——

　　當然，靈魂無法往生，只能就此灰飛煙滅。

　　而那就是黑髮初雪一直以來的身份。

　　因此，在得知黑髮初雪就在審神者們的基地附近後，艾歐和艾婭立刻意識到了不妙。只是就在雙胞胎兄妹想要離開這裡的時候，在海魔布下的迷霧結界的外側，又被一層巨大的結界籠罩。流光溢彩的結界輕薄又美麗，仿佛陽光下的反射出彩虹輝光的肥皂泡，只是與這結界的美麗相對應的，則是結界展現出的意外的堅韌。

　　艾婭：「是！誰！啊！！！」

　　艾歐：「……」

　　內心越是焦急，現實就越是複雜混亂。艾婭近乎失態的吼叫令她看起來就像是個跳腳的被寵壞的小姑娘，哪怕上一刻她幾乎用鋪天蓋地的武器將海魔的大半觸手幾乎轟殺乾淨，但現在的艾婭看起來的確有種可愛的驕縱模樣。

　　艾歐沒說話，甚至也沒阻止艾婭的跳腳。畢竟事關屬於他們的黑髮大姐姐初雪，哪怕向來冷靜自若巋然不動的艾歐，也對這個驟然出現的結界產生了不滿。

　　但，有人似乎比他們兩個更不滿。

　　漂亮的仿佛渾身自帶聖光的少女，赤腳踏著湖水迎面走來，而在她的身側，一位同樣身穿墨綠色緊身衣、但瞳孔黑紅、面頰帶有詛咒似的是紋樣的青年，則安靜站在少女身後半步的地方。

　　那是Lancer。

　　但就和初雪也有暗墮前與暗墮後的兩個不同的個體存在一樣，跟在艾歐艾婭身邊的Lancer與眼前金髮白裙少女身邊的Lancer，也不一樣。

　　那少女有著柔順的金色短髮，即使冬木市正值嚴冬，她卻好似不受外界溫度影響似的，穿著一件盛夏才適宜的純白色連衣裙。有著紅色眼睛與暗色花紋的Lancer則毫無聲音，只在少女回頭看向他時，才會稍稍點頭以示服從。

　　那是另一道時間線上的Lancer——被禦主的未婚妻迷戀，得不到禦主的信任，在奮戰時甚至被禦主命令自殺，重演了省錢還未成為英靈時的悲劇……

　　就是這樣被不幸和淒慘淹沒的槍兵，卻在發出了啼血的詛咒之後，被眼前的少女召喚了。

　　儘管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回到聖杯戰爭開始之前，而本該同樣的聖杯戰爭會出現異變，就連只有7位的魔術師與英靈的組合，都會出現雙重複數……但這些並不妨礙迪盧姆多向眼前的少女效忠。甚至，除了作為槍兵該有的【必滅的黃薔薇】【破魔的紅薔薇】這兩柄槍，就連過去他未曾拿出的【狂暴之怒】【憤然之怒】這兩柄魔劍也一併出現。

　　他依然是槍兵，卻有了不同的主人，以及不同的武器。

　　「Lancer，戰鬥吧。」

　　溫柔的、恍若陽光一般的聲音響起。接到現任主人的召喚，黑化的槍兵低頭稱是，只是在抬頭發現對面還有一個未曾黑化的自己、以及兩個與記憶裡完全不同的另一個Lancer的禦主，即使迪盧姆多已經自認經歷太多，但此刻也還是忍不住感到疑惑。

　　他效忠眼前的金髮白裙少女，一方面是因為對方允諾可以讓自己復仇，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對方擁有強大的魔力可以不受自己的魅力吸引，雖然她依然對自己表達出了些許愛慕，但迪盧姆多卻意外的不討厭。

　　可是，現狀卻有了新的展開。

　　自動自發站在那對雙胞胎面前、雙眼燃燒著保護欲與忠誠的「自己」，看起來比上一次自己經歷過的事情要過得好很多。同樣是契約者與魔力提供者分為兩人，同樣是有兩位合作的禦主，但那對應當是親緣者的兄妹禦主，卻顯然同樣不對迪盧姆多抱有愛意或是單純的利用之意。

　　而且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對面那個沒有黑化的「自己」，與其說是戰鬥型英靈，倒不如說是需要負責照顧小孩的保姆？

　　希望是錯覺。

　　但在看見未黑化的「自己」相當習慣性的、用一種慈父般的語氣交代那對雙胞胎躲遠一點後，黑化的Lancer不得不承認，或許「自己」恐怕的的確確是個保姆。

　　***

　　揪住自家Lancer的破魔紅薔薇，艾婭嘟著嘴面露不滿：「呐Lancer，真的不要我插手嗎？如果我或者尼醬插手的話，戰鬥會結束的很快喲！」

　　安撫性的拍拍這位少女禦主的小腦袋，幾日相處下來，迪盧姆多也大致摸清楚了這對雙胞胎的脾性。同時，從艾歐那裡得知了關於初雪的現狀後，這位槍兵也很是體貼的給予回答。

　　「抱歉，如果可以，我並不是很想他人插手我的戰鬥……但是懇請二位相信我，在下必定會將勝利為您帶來。」說著，俊美的槍兵伸手指了指頭頂那個肥皂泡一般反射著彩虹色輝光的結界，繼續道：「即使對手是我自己，在下也絕不會就此退縮——」

　　「只要是您的希望，無論是這結界還是這聖杯戰爭的勝利，在下都會雙手奉上，以此證明我的忠誠！」

　　他轉身，左右兩手分別執有破魔的紅薔薇與必滅的黃薔薇。即使面前站著黑化的「自己」，即使對方手中除了兩柄槍之外，甚至連那兩柄魔劍都攜帶而來，但迪盧姆多依然沒有退縮。那雙流淌著蜜糖的琥珀色眼睛正躍躍欲試，流露出鮮明的戰意。

　　「在下Lancer，迪盧姆多•奧迪那，侍奉于……伊歐與伊婭麾下。」

　　「同樣是Lancer，迪盧姆多•奧迪那，侍奉奧莉薇殿下。」

　　而在兩位槍兵的戰場外，艾歐和艾婭則一起對上了那位金髮白裙的少女奧莉薇。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推薦《Fate Zero》OP2《to the beginning》，歌手：Kalafina忙作業中，週末統一回復評論


☆、7 殘冷

　　時間最是不留情。

　　很久以前，艾歐曾經從初雪口中聽過這句話。那時的他不以為意，因為在他看來，無論是被關在地牢數年不吃不喝都能夠活下來的自己，又或是擁有強大再生能力到足以稱之為不死的初雪，他們都有相較于正常人能來說接近「無限」這樣龐大概念的時間。

　　那樣漫長的時間，足夠他們隨意揮霍了。

　　但也正因如此，雙胞胎從未重視過「時間」的重要性。

　　真正重要的時刻，哪怕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誤。越是與金髮的少女纏鬥，艾歐內心的焦躁就越是無法停止。

　　想要去救初雪，想要將黑髮的大姐姐帶回來……明明有著如此迫切的願望，卻被迫在這樣的地方被來路不明的傢夥拖住腳步！

　　——怎麼可以繼續耽誤時間？！

　　焦躁在蔓延。

　　這一刻，艾歐與艾婭的精神再次同步。本就沒有太多差別的精神波動，竟是詭異的連成一線，就連兄妹二人召喚的水晶，都有帶上了幾絲急切的赤色。在這樣的作用力下，艾歐雙眼中的赤色瞳線再度開始侵蝕那片純藍的底色，最終絲絲縷縷纏成赤紅；而艾婭除了右眼從一開始就沒有赤色瞳線而依舊呈現出藍色，少女的左眼也同樣化作純粹的赤紅。

　　那是打從出生開始就背負的紅色的詛咒。

　　「阻礙者，死！」

　　鋪天蓋地的水晶異獸，即使是在結界外看戲的英雄王也不由得流露出幾分興味的目光。與單純召喚歷史傳說人物作英靈的魔術師不同，哪怕是這場聖杯戰爭裡最為悠久的魔術師家系的遠阪時臣，也絕對做不到「創造生命」。

　　那對雙胞胎召喚出的無機物結晶，這樣的水晶依舊廉價到在現代社會作首飾販賣都較少有人問津——但和那些奢侈的黃金鑽石相比，英雄王卻更為看好眼前的這些水晶生物。

　　「某種意義上可是侵|犯了『神』的領域啊，真是……了不起∼」

　　微微眯起眼睛，句末的尾音似惆悵似感慨。最古老的王者似乎被艾歐的創造的水晶生物們勾起了回憶，赤色的眼眸向上漫起懷念的顏色。

　　他的摯友恩奇都，同樣是非自然的造物生命。神明用泥土捏造的人造人精緻美麗又強大無比，他被神|妓|教導，從毛茸茸的獸化為人類，青翠的長髮披散落地，赤腳在戰場奔跑的速度更是迅捷無比。身負與吉爾伽美什為敵的使命，可恩奇都卻與英雄王不打不相識。

　　他們一同戰鬥，也曾一同爭吵。烏魯克的暴君在結識了人造人的摯友後，學會聽從他人意見，學會收斂傲慢的情緒……就連少數的那點溫柔，也悉數給了恩奇都。

　　——「本王願將一半的王座分給於你！」

　　——「所以，不要被死亡帶離本王的身邊……」

　　若是降罪也應當落於己身，可神罰卻奪走了恩奇都的生命。強大自信又美麗的摯友，在英雄王的面前身體衰敗，乾枯的手指蒼老無力，青蔥的富有生命力的綠色頭髮，也好似雜草沒有光澤。神賜的生命最終化作泥土，任憑吉爾伽美什尋回不死靈藥也毫無作用。

　　英雄王的寶庫中，那條天之鎖甚至可以鎖住神。且神性越強，鎖的威力就越大。吉爾伽美什是如此痛恨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以至於令天之鎖成為他寶庫中除乖離劍外的最愛。也正因如此，在看見區區一介毫無神性的艾歐，居然能夠染指只有神明才能接近的創造生命的領域？！

　　擁有強大力量的，是強者。

　　但能做到人無法做到的事，卻是神。

　　可，若是人類做到了只有神才能做到的事情呢？

　　最古之王笑得恣意妄為，仿佛幻想出那些神明驚慌失措卻又毫無辦法的樣子，蛇一般的豔麗豎瞳更是流露出了欣喜快樂。

　　「不錯不錯，就是要這樣才有趣！」

　　***

　　結界內的那些水晶生物，雖然大致外表與尋常動物極為相似，但部□□軀卻明顯有不同的特徵。與其說是生物，倒不如說是異獸。

　　還是人工創造的。

　　金髮少女奧莉薇一邊維持著結界，一邊不得不應付來自於急切想要離開結界的雙胞胎的攻擊。白色的裙擺在閃避中不可避免沾上了水珠，星星點點的水痕彌散開來，也令金髮少女漸漸失去了耐心。

　　她自認身懷改變命運的使命，無論是為禍人間的海魔，被間桐家生生毀掉的櫻，亦或是可能使冬木市毀於一旦的污染的聖杯，奧莉薇都想要將它們統統解決。

　　少女有著姣好白皙的面龐、精緻的五官、以及一頭短短的璀璨金髮……若是有知情人在世，肯定會將她錯認為聖女貞德。

　　可也只會是錯認而已。

　　她想要拯救的，只是那些她「認知」中的不平。除此之外，她未曾胸懷天下，亦未曾堅毅果決。除了對待黑化Lancer時的溫柔以及一身頗為強大的魔力，她本質上依然是個天真自私的小女孩。

　　自認能夠拯救命運，卻從未將眼界超脫於命運之外。迷戀著帥氣的面龐，單純將自己瞭解的正義作為正義。無論身心皆是驕縱天真的產物，即使冠有大義的名頭，卻依然毫無建樹——若是真心實意想要破壞污染的聖杯，那麼在一切開始之前就應動手，而不是非要等到聖杯戰爭開始之後，才施施然以一副救世主的姿態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水面突然平靜。

　　「哢啦哢啦」的聲音以雙胞胎為中心擴散開來。

　　宛若冬日嚴寒裡結冰的湖泊一般，無機質的、透明又堅固的水晶，帶著淡淡的紫色光澤，將奧莉薇結界範圍內的所有水面全部凍結。

　　而後，天地改換。

　　赤紅的、赤紅的、赤紅色的晚霞，以及血色的、浸滿血色的、浸滿鮮血的天空。

　　在那片滿目皆紅的天空下，雙胞胎手牽手站在那裡。萋萋芳草的土地早已被不明的即將乾涸的黑紅色液體浸透，令人只能在縫隙中才能勉強看見原本的綠草鮮花。

　　「這是……固有結界嗎……？」

　　金髮的少女奧莉薇瞪大眼睛，似乎完全無法理解眼前發生了什麼。本該在她結界範圍內籠罩的一切，如今卻悉數變樣。而唯一的解釋，就只有有人在這裡又布下了一個結界。

　　沒人回答她。

　　或者說，雙胞胎沒義務對一個死人解釋那麼多。

　　血色的夕陽下，淡紫色的透明水晶從金髮少女的腳下生長出來。那些細細密密的鎖鏈纏住她的雙腳，令她無法動彈。而當奧莉薇想要解開它們時，她這才發現那些水晶遠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堅韌。

　　接著，是有尖牙利齒的水晶異獸。

　　數隻水晶異獸撲向奧莉薇，它們的爪子刺進她的身體，牙齒生生咬下她的血肉。即使外表是晶瑩美麗的模樣，但它們的眼睛卻毫無生氣，就連血管裡流淌的都是極端的冷酷。

　　當第一口咬下去的時候，奧莉薇尚且能夠說服自己忍耐。可當第二口、第三口咬下去，筋肉血管被扯開，絞痛的灼熱與失血的寒冷交織布下瘋狂。難以置信的痛楚在瞬間爆發，逼迫奧莉薇發出駭人的尖叫哭嚎。

　　就那樣子淪陷了。

　　整個人成為了掙紮求生的……螻蟻。

　　——活下去！

　　——我不要死！

　　無論是曾經對聖杯的種種計畫，又或是對黑化Lancer的種種慈悲關懷，當攸關己身姓名後，所有的一切美好幻想悉數化作泡影。奧莉薇在這一刻瞭解了當年那個曾被她戲稱為檸檬頭教導主任的肯尼斯的心情。

　　若是可以活下去，背叛一個英靈又有何妨？

　　懷著壯士斷腕的心情，奧莉薇毫不猶豫將自己被水晶藤蔓纏住的雙腳齊齊斬斷。魔力形成一層薄薄的結界附在體表，體內再大量的魔力也終有耗盡的一刻。望著自己殘缺不全的身體，金髮的少女總算認識到這個世界並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單純美好。

　　現實不是□□G遊戲，沒有完美攻略也不會有存檔的機會。

　　名為奧莉薇的主角，在她開始這場幻想的遊戲之後，就已經註定走上一條BAD END路線了。

　　——如果放任黑化的Lancer行動，自己不出面就好了。

　　——如果沒有妄圖參與聖杯戰爭，或許就不會落得現在的模樣。

　　——如果沒有來到這裡，就不會有這樣淒慘的經歷了。

　　肩膀血淋淋的全是水晶異獸們咬下的齒痕，鎖骨、手掌、大腿則遍佈爪痕，腰側更是被啃出一個大口子，隱隱的甚至有一截腸子被拖拽出來。

　　腳下的草地再度染上新的一層鮮血，奧莉薇搖晃著用傷痕累累的手臂支撐自己坐起來。可當她抬眼望去，就看到其中一隻水晶異獸的腳下，正踩著一小塊新鮮的還在跳動的肉塊。

　　那是奧莉薇的半截肝臟。

　　「啊啊……啊啊啊啊！！！！！」

　　痛苦、傷口、死亡……在奧莉薇看見這個世界的殘酷後，她也終於丟掉了她最後的那麼一點可取的溫柔與慈悲。

　　儘管那份溫柔和慈悲，也都僅僅只是青春期小女孩妄尊自大的假像罷了。

　　「我要退出！我會退出聖杯戰爭的！拜託放過我！放過我吧！！」

　　「Lancer我不要了，不要了……我可以讓他自殺！令咒也可以給你們！！！」

　　「我什麼都不要了，求求你們放過我，我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但是沒有用。

　　儘管雙胞胎現在已經漸漸學會了溫柔、微笑……

　　但是對待敵人的慈悲，他們還沒有學會。

　　「呐，你知道嗎？」

　　蜜桃色長髮的女孩子歪歪頭，那對左紅右藍的眼睛則在夕陽下閃閃發光，宛若純真無垢的寶石，忍不住就想伸手碰一碰。

　　「給敵人留活路，就是給自己留死路喔！」

　　如同對艾婭的話呼應一般，艾歐對金髮的少女勾勾手指。在這片夕陽之下，完全被拖進艾歐世界裡的奧莉薇，顯然沒有還手的可能。

　　水晶異獸們動了。

　　它們繼續撲過去，層層疊疊的將奧莉薇纖細的身影淹沒。體表的結界堅持了許久，最終還是破為碎片。她因痛楚與恐懼發出的尖叫，悉數被掩埋在水晶異獸們的啃食之下。與此同時，無數手指大小的水晶圓錐則在艾婭的指揮下化作螺旋形的刀片，它們懸浮在空中，確保萬一似的，將奧莉薇剩下的殘破身軀統統絞殺成一堆看不出原本美麗的少女身姿的東西。

　　最後，殘留在金髮少女眼中的，就只有手牽手站在夕陽下的雙胞胎。居高臨下望著自己的，冷酷又殘忍的眼神。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推薦《Fate Zero》ED2《空は高く風は歌う》，歌手：春奈露娜感謝【君堯】的地雷和【琉璃墨】丟的地雷！！！防盜後為3693字?( ?????ω????? )?


☆、第8章 暴音

　　漂亮的、宛若肥皂泡一般反射出彩虹般光輝的結界，終於破碎，而艾歐和艾婭也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解除了那片血色的夕陽。黑化的r似乎有所察覺，只是還未等他上前與兄妹倆質問，有著金色蜂蜜般眼眸的r便已伸出長|槍攔住了他的去路。

　　「你我皆是本體英靈座投放的影子，無論如何最後都會回歸本體……但是，只要我還在這裡，就絕不會容許任何人傷害到我的兩位禦主！」

　　——哪怕敵人是「自己」，也不行。

　　雙胞胎從未隱瞞迪盧姆多的來歷。起初在得知自己是用偷來的聖遺物召喚後，槍兵的心裡多少還是有些不舒服，但這短短兩三天相處下來，他卻發現自己和這兩位雙生兄妹的禦主，已經產生了相當濃厚的羈絆。

　　他做了夢……

　　夢裡的兩位禦主，童年的世界宛若鳥籠狹隘，年紀小小就被愚昧村民視作怪物，咒駡投石燒屋殺母……一個被困在陰暗地牢足有數年，只能懷抱著幼童時期的丁點溫暖回憶勉強度日；另一個勉強逃走卻落入蛇窟，在實驗場裡養成了只知殺戮的扭曲習性。

　　得到，失去，再得到，再失去……仿佛整個世界都在與他們為敵，最後就連僅剩下的能夠陪伴他們的大姐姐初雪也要失去。

　　那對兄妹身上的苦難已經夠多，而被他們抓在手裡的幸福卻總是很快溜走。哪怕希望渺茫，迪盧姆多仍不忍心打破他們的急切。

　　「以迪盧姆多•奧迪那之名，絕不會讓任何人阻止他們！」

　　迪盧姆多確實不知對面的自己究竟經歷了怎樣的悲劇才會黑化若斯，但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要保護好身後那對小小的禦主們。

　　「r……」

　　艾婭眨眨眼，不知為何短短數日的相處，迪盧姆多便為他們做到可以拼上性命來戰鬥，僅為他們爭取離開的時間。在她眼中，那道墨綠色的健美背影在這一刻，則與挎包裡縮成一團的青鳥相互重疊。少女猶豫片刻，幾乎要開口留下，可迪盧姆多卻似乎發覺到她的動搖，背對著她搖搖頭，說：

　　「沒有關係，請快些離開這裡吧……至少這一刻，我都是您二位忠誠的騎士。」

　　那雙金色蜜糖般的眼睛溫柔又堅定，一如那天跪立在兄妹二人面前，說出他的願望僅僅只是想要好好為禦主效一次忠的模樣。

　　與莫名有些哽咽的艾婭不同，艾歐則用他那雙完全被血色瞳線占滿的鮮紅眼睛直直望著迪盧姆多，然後露出微笑。

　　「是的，你是忠誠的騎士。」

　　無論如何努力都沒能得到的評價在這一刻終於降臨槍兵身上，黑化的r眼神有嫉妒也有釋懷，但他與對面另一個自己的戰鬥卻絕無避免。

　　說到底，哪怕黑化……r想要的，也不過是為禦主盡忠職守直到最後罷了。

　　***

　　與能夠離開這裡的雙胞胎一樣，位於河流中央的海魔也終於能夠擺脫金髮少女的結界束縛。它扭曲著伸出觸手，轉眼之間又奪走了岸邊數位路人的性命。通過掠奪他人靈魂來為自己補充魔力，海魔的這一行徑著實讓人作嘔。也因此，在發現雙胞胎也可以展開類似固有結界似的東西困住人後，阿爾托莉亞忍不住開口高呼——

　　「喂！等一下，你們兩個可以展開固有結界對吧——拜託你們困住那只海魔，讓我斬殺它可以嗎？」

　　金髮碧眼的騎士王，即使身為女兒身，依然有顆不輸給男兒的堅毅心靈。或許王道有所缺憾，但不可否認的是，騎士王的靈魂是如此高潔純白。

　　可艾歐和艾婭卻異口同聲的拒絕了她的請求。

　　大約是被雙胞胎兄妹毫不猶豫的拒絕驚訝到，阿爾托莉亞勉強壓下眼中的不滿，試圖繼續開口勸告他們。

　　「等等！為什麼？！你們也看到那個海魔究竟多麼可怕！若是就這樣放任它到陸地上，那我們可就真的再沒有方法可以制住它了！！！」

　　無論是空中被生生捏扁的戰鬥機，還是岸邊無辜路人的死傷鮮血。目之所及皆是海魔的殘忍行徑，也正因如此，阿爾托莉亞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麼有人在看到這樣的慘劇之後，還會無動於衷的繼續離開。

　　河水還在波濤洶湧，可那對有著相同五官的雙胞胎兄妹，卻只是對騎士王回以一個毫無憐憫的平淡眼神。

　　「放任它不管又怎樣？反正城市裡的人又沒有和我有關係，我為什麼要費勁去救他們？再說，我現在可還要去救我大姐姐，遲了的話怎麼辦？」

　　儘管艾歐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神卻是和艾婭一樣，清清楚楚表明了少年的不在意。

　　——與己身無關者，死再多也無所謂。

　　哪怕學會了再多的溫柔和笑容，但是被扭曲的童年遺留下的黑暗，依然無法徹底抹消其存在。冷漠又殘忍的本質還在雙胞胎的心靈深處盤旋，並牢牢佔據了一塊不小的地方。對雙胞胎來說，和自己無關的人，死去多少都不會在意，哪怕這座城市的人全都死光了，只要大姐姐初雪還活著就沒有問題。

　　只要初雪還活著……

　　只要她還活著……

　　就在阿爾托莉亞試圖上前繼續說服他們時，艾歐和艾婭卻是齊齊望向了某一個方向。他們仰著頭，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就連閃爍的那一點亮光也滿是不可思議。

　　不見了。

　　屬於初雪的、屬於黑髮初雪的那一抹不詳的靈魂的顏色……已經不見了。

　　巨大的悲愴幾乎讓艾婭窒息，她大口大口張著嘴巴，仿佛一條離開水面的魚。而身側，艾歐則茫然若失，猶如在胸口心臟那裡開出一個空洞，嗚嗚的只能聽見風吹過的虛無。

　　「怎麼……怎麼會呢……？」

　　連那一點點渺小的希望都留不住。

　　終於還是失去了那位陪伴他們教導他們擁抱他們的大姐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察覺到不妙，阿爾托莉亞快速從艾婭的身邊離開。被風王結界籠罩的誓約與勝利之劍，其劍尖被不明材質的紫色透明結晶包裹，隨後化作點點粉塵落入湖水。

　　「這是……分解了？！」

　　即使騎士王震驚于眼前少女的力量，但她依然沒有什麼解決辦法。體內湧動的魔力光是要將寶具進行復原就已經捉襟見肘，更別提除眼前明顯在暴走狀態的艾婭外，還有一隻正努力上岸的海魔需要應付。

　　「姐姐，這個是不得了的事情呢。」

　　晃著身後的插座尾巴，身材矮小的白髮少女英靈歪歪頭，雙眼則繼續忠實的將現場進行轉播。漂浮在空中的彈幕們也紛紛被艾婭的高音震碎，就連少數幾個殘餘的高級彈幕，也同樣被沾染上紫色結晶，隨後化作粉末徹底失去作用。

　　「我知道，這就在報告中！」

　　藍發的少女英靈點點頭，頭頂的呆毛隨之動作一晃一晃。她伸手按動了別在頭頂的小電視髮夾，通過魔靈形成的電波，將訊息傳遞回去r那裡。

　　片刻之後，她們得到了新的命令。

　　「r說，全力拖延現狀，等待他們過來救援……」

　　「但是，這樣子要怎麼做呢？」

　　在藍發與白髮兩位少女assassin英靈的腳下，河面被水晶凍結，騎士王和征服王統統不得不避讓開這些水晶。兩個r雖然已經分出了勝負，但餘下那個正常的屬於雙胞胎的r卻已經再沒有多餘的戰鬥力。甚至就連被其餘英靈逼問能否有辦法解決暴走的禦主時，身穿墨綠色緊身衣的英靈都只能苦笑著搖搖頭。

　　不知出於什麼心態，黑化的英靈r在被迪盧姆多擊敗後，他將自身攜帶的兩柄魔劍——【狂暴之怒】與【憤然之怒】轉讓給了迪盧姆多。雖然這一次對黑化r來說依然沒能效忠的到最後一刻，但看著對面顯然得到了最高評價的迪盧姆多，他卻也仿佛解開了什麼心結似的。

　　只是，哪怕迪盧姆多手握【必滅的黃薔薇】、【破魔的紅薔薇】、【狂暴之怒】與【憤然之怒】，面對眼前幾乎要將整個未遠川區域全部結晶化的艾婭，他卻也是沒有什麼好方法的。

　　「在下的兩位禦主，皆非此界中人。無論是蓋亞側的規則亦或是阿賴耶側的規則，統統不適用於他們二人。」

　　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話語的真實性一般，迪盧姆多將紅色長|槍戳了戳一截突出的水晶刀刃。當著所有人的面，那柄能夠破開一切魔術效果的□□，卻是分毫未能動搖那水晶半寸。不要說破壞它們，就是能夠稍微從那些水晶上留下劃痕或是刮下一些粉末，都已經是很不錯的成果了。

　　「那兩人究竟是什麼來歷啊……」

　　韋伯•維爾維特的學術癖開始發作。妹妹頭少年蹲下來，不時敲打或是用魔力對這些水晶進行探測，可惜除了好幾次險些被增生出來的水晶刺中眼睛外，基本毫無收穫。

　　再一次將自己的小r從即將增生出尖銳的水晶面前拖回來，撓撓頭，征服王顯然很清楚，進入研究狀態的韋伯除非有攸關性命的要緊事，不然誰都別想打擾他。紅發的壯漢一邊拎住韋伯的衣領，以免他又因為研究水晶而忘記它們有多危險，一邊伸手哥倆好的拍拍槍兵的肩膀，說：

　　「呐，你也看到啦。餘的r可是對你的兩位小r很感興趣。看在本王也曾徵召你份上，和我說說你那兩位禦主的來歷唄。」

　　「……是招攬不是徵召，而且我也沒有答應你。」

　　迪盧姆多歎口氣，只是目光在看向那邊還在不斷將外界拖入漫無止境的水晶世界的艾婭後，槍兵的目光不由得深沉許多。

　　「在下的兩位禦主，本質上來說是可以引發奇跡的歌者。」

　　「但是在鄙人看來，也不過只是兩個不斷失去的可憐之人而已。」


☆、第9章 波瀾

　　空中的兩位少女assassin還在合力投下大量彈幕，白色的文字宛若層層疊疊的柱子，將河岸兩邊通通圍住，除此之外，姐妹倆還將魔力轉化為電波，好讓周圍的普通人接收到訊號而離開這裡。

　　她們在試圖阻礙水晶繼續對外蔓延，可海魔卻又來搗亂。可悲可歎又可惡的r，似乎在為雙胞胎之前殺掉了他看到的「聖女」而陷入狂暴。巨大的身軀不斷伸出觸手，哪怕它們不可避免的會被結晶化，但海魔依然堅定朝著中心的方向過去。

　　殺機彌漫。

　　眼看情況不妙，22娘和33娘對視一眼，正猶豫著是否要繼續拖延時間，可下一秒，她們的身形便失去了穩固性。手腳的邊緣出現透明化的徵兆，臉部和皮膚也出現了0與1的流動代碼。

　　「本體……被攻擊了……」

　　作為assassin被召喚而來的22娘和33娘，只要作為本體存在的小電視還在，就可以透過電纜或是機械進行意識形態的轉移，不僅可以發|射|彈幕作為武器，更具有投影的物理攻擊無效化的特性。但作為代價，本體的小電視卻異常孱弱，基本和普通的家用電器沒什麼區別，就算是個普通人都能輕易破壞掉它。

　　而此刻，兩位少女的意識形態終於崩潰——那意味著審神者一方的基地糟到嚴重破壞，以至於作為22娘和33娘本體的小電視都無法避免。

　　白色的、小小的彈幕從藍發少女的手中流出，而白髮少女則將它進行了加速審核。直到她們目送著這條預警的彈幕離開之後，她們才終於堅持不住、徹底退出了這場聖杯戰爭。

　　***

　　「愛莉醬，怎麼突然停下來了？」

　　說話的是一位栗發的女性審神者。她腰間別著一柄打刀，其名為壓切長穀部。身穿黑色西裝的少女，整個人看起來精明又幹練。

　　而在她的身邊，一個用廉價染髮劑將自己頭髮染成酒紅色的女孩子，則皺起眉道：「assassin退場了……我們的基地大約是不安全了。」

　　意識到這句話的意義，朱泱忍不住有些焦急：「不好！初雪前輩還在基地休息——」

　　看到同伴焦急的模樣，曇天猶豫了下，說：「我們現在趕回去……來的及嗎？」

　　「來得及，但是我們也來不及！未遠川的海魔以及暴走的r的禦主全部都在那裡，至少要把眼前大事先處理好，再說，基地還有初雪在……至少相信她的能力吧。」栗發的女性審神者同樣皺眉，但最終她還是選擇了繼續向前。

　　紫織抿起嘴，說：「可是初雪前輩不是身體不舒服才會留在基地的麼？」

　　「她那個身體，怎麼可能會不舒服？估計只是嫌累想偷懶了吧。」大龍毫不在意的擺擺手。

　　而，似乎是想到了她的能力，其餘人也都紛紛露出了然的神情。

　　也對，畢竟那可是擁有能夠再生到近乎不死的能力的審神者初雪啊，她的話，一定沒問題的。

　　另一邊，還在思考給自己換髮型的白髮初雪，則在瞬間察覺到什麼，迅速用審神者的純淨靈力召喚出蜻蛉切握住。鋒利的村正刀派的長|槍孔武有力，哪怕是化作原型依然給人雄渾厚重的感覺。只是還未等她起身，兩個瘋狂的漆黑英靈便打破了基地的結界，就連一樓的大廳都給破壞殆盡。

　　察覺到作為assassin本體的小電視被破壞，初雪也顧不得平日裡的謀定而後動。她一手撐住窗躍出窗外，而穿著連帽衫的白髮男子則對她露出獰笑。手臂上的令咒扭曲纏繞，乍看之下便知數量絕對超過了3條。

　　——英靈的氣息有兩個，而且從行為模式和外在表現來看，大約都是bserker……大概是之前循著記憶流過來的、本該是黑髮的「我」做掉的那個傢夥，他的英靈沒有消失而是找到了新主人……考慮到那個有錢之王的性格，那麼這個多出來的berserker應該就是被言峰綺禮丟給了間桐雁夜，嘖，連多餘作為魔力儲備的令咒也給了啊……

　　大腦在瞬間作下判斷。但於此同時，她腦中殘留的部分屬於另一個黑髮自己的記憶還在隱隱作痛。初雪皺了皺眉，漂亮的純淨藍眼睛微微眯起，仿佛晨曦第一縷光芒迸出地平線後的天空。

　　「速戰速決吧~」她說，「我這邊可是還有重要的話，要替某個愧疚的傢夥傳達給兩個可愛的孩子呢~」

　　即使有著一模一樣的前半生，即使有著一模一樣的靈魂和外表，但是黑髮的檢非違使終究是和銀白色頭髮的審神者不一樣。

　　她們相似卻不相同。

　　但內心的那份柔軟與善良，卻從未變過。

　　***

　　艾婭的聲音還在河川中央來回盤旋，紫色的結晶宛若病毒逐漸蔓延。艾歐終於從茫然若失的空洞心情稍稍回神，轉眼就看見了整個世界幾乎目之所及之處都要被水晶淹沒。

　　「艾婭……？」

　　他試著出聲呼喚，卻只換來蜜桃色長髮女孩子的淒然表情。

　　她回過頭，望向艾歐的一紅一藍的眼睛裡，滿滿的全是悲愴。

　　「尼醬，我以為我能拯救大姐姐……但是到頭來，我……我卻什麼都做不到……」

　　儘管很久之前就見過艾婭曾因為嗜殺而在自己懷裡瑟瑟發抖的樣子，但看見現如今只是微笑著落淚的艾婭，艾歐卻直覺的感覺出來，這樣的妹妹更加不妙。

　　「但你救了我……你救過我。」

　　鋒利的水晶刀刃在接近艾歐的身體後自動後退，它們安靜而乖順，如同被馴服的動物。蜜桃色短髮的少年伸出手，就在他即將觸碰到艾婭的手時，艾婭卻後退一步，避開了艾歐的觸碰。

　　女孩搖著頭，咬住下唇的樣子令她看著莫名有些可憐。哪怕她擁有將整個冬木市化作死寂水晶的力量，可現在的她也不過是個剛剛失去一個家人的可憐女孩。

　　「但是尼醬也救了我——那天的風刃、我滾落至地面的頭顱、還有你對『神』許下的承諾……我救了你，而你也救了我。某種意義上我們互相扯平，所以是平等的……」

　　漂亮的、圓滾滾的淚珠從女孩的臉龐落下。

　　「可是大姐姐至始至終都沒有被我們拯救過啊——」

　　「不僅如此，我們還眼睜睜的看著她選擇了死亡——」

　　她在尖叫。

　　痛苦、憤怒、甚至還有愧疚……它們聚在一起成為了艾婭哭喊的源泉。或許是因為一次偶然的伸手令她救出了身為她哥哥的艾歐，也可能是因為黑髮初雪一直在她和艾歐身邊默默陪伴與教導，儘管沒人這樣要求她，但她似乎下意識將「拯救」銘刻在了本能裡，以至於會不由自主將周圍被她劃進某個範圍裡的人統統保護起來。

　　迄今為止，她一直都有好好的對待自己交到的每個朋友。

　　但是如今，她卻終於遭遇了滑鐵盧——還是在自己僅次於哥哥外最喜歡的初雪身上，得到了一個最痛苦的教訓。

　　水晶還在蔓延。

　　河水凝固、堤岸結晶化，就連周圍的民居乃至普通人都出現了結晶化碎裂的症狀。而諸位英靈也不可避免的被影響到，其中，尤以最為靠近河水中那一大片結晶之上的少年少女的海魔身上的症狀最為嚴重。大半的觸鬚都已經僵化成為半透明的水晶，餘下的將近一半的身體都被河面的水晶牢牢困住，只能眼睜睜看著龐大的身體一點一點被水晶蠶食。

　　若是給她足夠的時間，就算是要毀滅世界也不是沒可能吧。

　　即使全世界的人哪怕死光也無所謂，但是看著眼前逐漸流露出自毀傾向的艾婭，艾歐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坐視不理。

　　「艾婭，聽我說……」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審神者們趕來了這裡。

　　「朱泱，紫織，你們兩個從左路前進，曇天和愛莉醬從右路接近，封行結界由我來佈置……喂，曇天，你在發什麼呆啊？」

　　「……」黑髮黑眼的少年審神者沒有說話，只是目光依然有些放空。

　　栗發的黑色西裝女性皺眉，看著眼前明顯走神的曇天，然後流露出了不高興的神色，說：「等下！曇天你在聽我說話麼？」

　　對此，黑髮的年輕審神者只是搖搖頭，說：

　　「我，大概知道這兩個人……」

　　「誒？」大龍眨眨眼，顯然是頗為意外。反倒是朱泱略微回過頭，不放心的看了曇天一眼。

　　察覺到朱泱擔憂的視線，曇天對他點點頭，然後繼續說：「因為殺死了這對兄妹重要家人的人，就是我。」

　　刀刃切割肢體的觸感，血液噴濺的景象，曇天親眼看見她是怎樣在無窮無盡的刀劍絞殺中不斷再生到力竭。就連死亡後手機播放的葬歌，都有河川上來回飄蕩的歌聲的痕跡。

　　「所以，讓我去吧。」

　　他手握三日月宗近，美麗又強大的太刀不愧是天下五劍之一。僅僅是握著它便有一種自身實力增強的感覺。

　　「等等！曇天，不要任性！就這樣貿貿然的闖進去，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麼？！」

　　「我不知道，但是我只知道，讓他們悲痛至如今境地的罪魁禍首，是我。」

　　身上還殘留著黑髮初雪的鮮血的味道，即使洗了一晚的澡，那股血腥味似乎仍然去不掉。拎著太刀的黑髮青年一躍而起，甚至還用靈力稍稍阻礙了同為審神者的同伴們的腳步。

　　足底踏過紫色水晶的地面。潺潺流水早已被結晶凍住，就連水波紋路都清晰可見，曇天握緊手裡的太刀，雖然外表看不出有什麼表情變化，但他的警惕心卻已經提到了最高——正因為那對雙胞胎兄妹並非歷史人物也非歷史修正主義者，曇天才會越發緊張。

　　他們是異數。

　　若世界是一台主機，那麼歷史就是保證世界運轉的代碼。歷史修正主義者們是妄圖修改代碼的病毒，而他們審神者就是負責清理殺死病毒的衛士。

　　可這對雙胞胎卻那一種都不是。

　　宛若機體運行過度的bug、又或是編碼留下的漏洞自動衍生的資料，雙胞胎兄妹就是那樣的東西——可以在主機裡隨意行動，可以擾亂代碼，但是不會被視作病毒，更別提被衛士清理……

　　「殺死那個檢非違使的人，是我。」

　　回答曇天這句話的，則是幾乎要淹沒他的水晶武器。


☆、第10章 號哭

　　大片大片的水晶武器懸浮在空中，尖端的利刃更是將曇天團團包圍。不僅如此，艾婭本人也出現在曇天的面前，一紅一藍的異色眼睛更是毫不留情迸發出殺氣。

　　「等等！艾婭——」

　　艾歐似乎想要阻止她的不理智行為。畢竟死亡是黑髮初雪自己的選擇，對方也只是不知情的、剛好成為殺死她的那個人——畢竟初雪的備選名單上可是還有一個呢。

　　只是還未等他伸手阻止，艾婭卻已經不由分說的將艾歐困在了水晶的囚籠裡。

　　「抱歉，但是這次就算是尼醬也不能阻止我！」

　　仿佛是在與少女的話相互呼應，黑髮的審神者少年發動了他的【起源】。頃刻之間，無數或完好或殘缺的刀劍們，紛紛彙聚成一股洪流，毫不留情撞上了艾婭製造的水晶武器們。而艾婭也不甘示弱，憤怒之下的水晶們甚至變得更加具有侵|略|性。一銀一紫兩道巨大的漩渦彼此相撞，爆發的衝擊甚至連岸邊的柳樹都被掀翻。

　　不僅如此，黑髮的少年和蜜桃色長髮的少女，也各自握住長柄刀劍進行單對單的戰鬥。結晶從艾婭的手掌中央逐漸延伸拉長為太刀模樣，剔透乾淨的水晶在這一刻卻陡然多了幾分肅殺。

　　就在地面冒出的水晶困住曇天，而艾婭的水晶太刀即將砍中他頭顱的前一刻，一柄高大厚重的長|槍驟然出現，攔在的黑髮少年與蜜桃色長髮少女的中間。

　　「啊，總算是勉勉強強趕上了~」

　　女性的聲音清亮又開朗，除卻有少許因急速趕路而流露的疲憊喘息外，幾乎可以說得上是甜美了。攔在曇天和艾婭中間的那柄厚重長|槍則微微顫動，連帶著其槍|身上纏繞的紫色綢帶都在空中被爆發的靈力吹得微微飛起。

　　那是三大名槍之一的蜻蛉切。

　　槍|身兩側的斜方格子呈現出一種邪異中正的深紫色，厚重的刀刃猶如寬刃劍，除了足有43釐米的刃身外，其柄長更是達到了足有6米的長度……但是這樣強有力的□□，卻不及眼前的少女審神者半分。

　　在瞥見白髮初雪的臉孔後，艾婭的攻擊下意識便頓住。而在看見少女審神者的那頭及肩銀白色短髮後，曇天更是嚇得「噹啷」掉了手裡的刀。

　　「……前輩？！」

　　稍稍歎口氣，白髮初雪對他點點頭，證實了他的猜測：「是我。不過我只是換了髮型而已，為什麼你要露出那樣天都塌下來的表情啊？！」

　　曇天扭過頭，說：「……沒有，只是小小嚇到了。」

　　抽抽眼角，初雪終於還是忍不住吐槽道：「在說這話之前，先把你掉了的刀撿起來吧！」

　　附著了靈力的長|槍輕輕一挑，那柄落地的五花太刀便被送回曇天的手裡。隨後，這位有著白色頭髮和藍色眼睛的初雪，便轉身看向了艾婭。

　　「抱歉……事實上，兩個相同的靈魂是不能存在於同一時間線與世界線上的。所以，你們兄妹的那位大姐姐的死，我也有一定的責任。」說著，她挽了個槍花，便將蜻蛉切收回。

　　白髮初雪就那樣兩手空空的走近艾婭的面前，令曇天忍不住出聲。

　　「等等！前……輩？」

　　聽見曇天的呼喚，白髮的審神者少女回過頭。她臉上的表情雖然有些糾結，但還是很快露出了與以往沒有太多區別的笑容。

　　「安心安心，我欠初睿的性命已經還回去了。所以，現在是『曇天』的你，阻止不了我的喲~」

　　黑髮少年的眼睛暫態間瞪大，意識到初雪說的那個名字後，他也終於意識到了什麼。只是還未來得及等他阻止，白髮的初雪就已經自主爆發了一直遺留在她手腕那部分少少的暗墮化力量。

　　因為是同一個人，所以，死去的時候，黑髮初雪的一部分記憶和靈魂還是流了過來。

　　艾婭瞪大了眼睛，這一刻，哪怕面前的這個初雪是沒有暗墮的審神者，哪怕她的眼睛和頭髮顏色都與她記憶中的那位大姐姐不一樣，但她還是認出了那個表情是屬於誰的。

　　「……大姐姐！！！」

　　趁著艾婭精神鬆動的這機會，艾歐也終於擺脫了妹妹的禁錮。他小跑著過來，卻看見了白髮初雪臉上的表情。

　　「……大姐姐，嗎？」

　　暗墮化的靈力湧動著漆黑的氣息，點點青藍色的不詳在周圍遊走。白髮的初雪顯然是冒險用自己身體作為載體，然後依靠自己本就殘留的不多的暗墮化力量將體內那部分屬於黑髮初雪的靈魂激發出來。

　　她伸手摸了摸艾婭的額頭，冰涼涼的手在接觸到那些蜜桃色的髮絲後，卻也仿佛變得溫暖。在注意到艾歐也來到這裡後，她眯起眼睛露出一個小小的虛弱的微笑。

　　「啊啦~我還在想，艾歐你要什麼時候，才會像艾婭一樣喊我『大姐姐』呢~」

　　「囉嗦。」

　　雖然別過頭，但艾歐還是和艾婭一樣，撲進了初雪的懷裡。

　　「……抱歉，真的抱歉。大姐姐。沒能救下你，真的抱歉……」

　　「沒有那種事啦！」說著，初雪一手一個，溫柔的撫摸著雙胞胎兄妹的頭頂。

　　「所謂的『救』啊，是在當事人發出求救的訴求後，再對其施與援手，才是『拯救』的概念。打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向你們兩個求救，所以——沒能救到我的這種話，就不要再說了。我的死亡是我自己的選擇，和你們無關，也和那些審神者無關……」

　　溫柔的低喃，一如夜晚她曾對雙胞胎說過的那些故事。

　　只不過這一次說的，是她自己最後的話語。

　　「沒能好好告別，真的抱歉。但是呢，艾歐和艾婭，就算我不在了，也要好好的堅強的活下去！」

　　「有時候經常會在深夜幻想，如果可以早點認識你們就好了。最好是在一切還沒發生之前，我們就相遇。這樣的話，我就可以保護你們不用遭遇扭曲的童年，用我手中的刀將你們牢牢護在身後……可是啊，為什麼這個世界沒有如果呢？」

　　「我想保護你們，但是只能教你們怎麼自己面對問題。越是這樣，反而將你們推得越遠……如果可以，真想成為你們可以盡情依靠的保|護|傘啊。」

　　她的聲音已經不穩定了。

　　但是即便如此，她依然微笑著抱緊了懷裡的雙胞胎兄妹。

　　「真想看到你們……肆無忌憚笑著的生活的樣子啊……」

　　下一刻，撫摸著艾歐和艾婭的雙手頓住。

　　——離開了。

　　——這次，是真的離開了。

　　「抱歉。」

　　依舊是初雪的聲音，但是口氣和語調卻不是他們的大姐姐了。

　　短暫的、如同幻覺一般的告別，卻依然讓雙胞胎淚流滿面。而初雪的面頰上，不知何時起也被淚水沾濕。

　　「即使是同一個人，作出的選擇不一樣，未來成為的人也會不一樣。我想，大概就算我選擇暗墮，大約不會是那個屬於你們的大姐姐了。可是，果然還是想代替那個我跟你們說一句——『能夠遇見你們，真的是太好了』。」

　　水晶的世界崩塌。

　　留在原地的，就只有兩個大聲哭泣的孩子而已。

　　***

　　沒有多說什麼，白髮的初雪告別雙胞胎走回去。曇天倒是難得有些彆扭，時不時偷看她的眼神明顯有著相當多的猶疑。對此，初雪則是不輕不重的敲了一下他的頭。

　　「事先說好，我欠『初睿』的命已經還了啊！而且你現在是『曇天』，計較那麼多的話，我就去追求朱泱，撬你牆角喔。」

　　「唔！為什麼前輩會知道……」

　　「因為我不是瞎子。」

　　她低下頭，凝視著自己的手掌。五指張開又握緊，這個動作似乎令她發現了什麼，以至於這位有著漂亮銀白色頭髮的審神者，一時間竟是露出了什麼陰謀得逞一般的微笑。

　　「前輩，有人說過你現在笑起來的樣子很可怕嗎？」

　　「有，不過那不是重點~」她歪著頭，說：「大約是另一個檢非違使的我帶走了暗墮的可能性，所以目前這段時間裡，恐怕我就算是毀掉世界也不會引發暗墮——」

　　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曇天不動聲色的離她遠了一點，說：「……你要幹嘛？」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黑髮初雪流傳到自己腦子裡的記憶還是對她造成了一定的影響。白髮的審神者少女微笑著抬起手，厚重的長|槍蜻蛉切暫態間出現在她手裡。

　　「沒什麼~，只是覺得，應該替那位幫忙還了欠的命的自己，送給那對雙胞胎一個禮物~」

　　***

　　她聽見了世界崩塌的聲音。

　　晚霞沉寂，夜幕拉起，璀璨又盛大的葬禮掀起風暴。天空出現紅黑色的孔洞，傾倒出地獄的黑泥。它們無可抵擋，淹沒一切，而在那之中，銀白色頭髮和藍色眼睛的漂亮姑娘轉過身。除了發色和眸色不對，她的長相和初雪一模一樣。

　　不，準確的來說，那應當是未曾被暗墮詛咒侵蝕前的初雪。

　　她抬起手，指了指天空中的孔洞。傾倒而出的黑泥物質落下這座冬木市，將黑泥觸及的一切都統統毀於一旦。

　　「世界歷史記錄——這座城市會被召喚出的聖杯毀滅。但是考慮到聖杯戰爭出現了雙重職介，所以提前引發黑泥傾倒也是沒辦法的。由於變數太多，引發的後果也太過龐大，所以這段時間的歷史大約會被重置……」說到這裡，她對雙胞胎笑了笑，繼續道：「所以，就算悄悄再做點改變，也是不要緊的~」

　　雙胞胎對視一眼，雖然不懂為什麼白髮初雪會突然找他們說這些，但鑒於對方有著和黑髮初雪一樣的臉，艾歐和艾婭還是對她隱隱有些親近。

　　「走啦，我送你們兩個離開。」

　　只是在離開前，她悄悄拍了拍艾歐的手背。

　　艾歐：「？？？」

　　白髮初雪對他豎起食指，輕笑著搖搖頭，說：「雖然沒辦法把你們大姐姐還回來，但是還給你們一個r還是沒問題的喲~」

　　艾歐：「！」

　　艾婭：「啊！」

　　初雪：「……等等！我怎麼突然覺得你們像是忘了他一樣？！」

　　艾婭：「……這個，意外太多了……不小心就……」

　　初雪：「那你們還要嗎？搞這種後門我也是很累的，現在放棄還來得及哦。」

　　艾歐：「不！我們要！」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4-8 08:49

第九卷：歡快的笛聲飄搖

☆、第1章 開端

　　天空很藍。

　　這一次的世界穿越，因為前方沒有黑髮初雪用靈力開路，所以雙胞胎兄妹倆即使有青鳥幫忙保護，也還是腦子暈暈乎乎緩了好半天才終於好受一些。當然，鑒於青鳥目前還只是青啾，所以它也僅僅只能保證艾歐和艾婭能夠不缺胳膊少腿的抵達，至於防止暈眩……恐怕還要再等它長大一點才能做得到。

　　艾歐眨眨眼，之前臨走時，白髮的審神者初雪別有深意的拍了拍他的手背。而當此刻的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背，便看見一層淺淺的灰色覆蓋在他的手背之上。

　　他晃晃頭，腦子裡的眩暈感徹底消退後，艾歐才從口袋裡翻出自己的眼鏡架在鼻樑上。銀絲邊的眼鏡為少年的臉龐鍍上一層斯文的薄紗，再配上已經被艾婭削短了的劉海，怎麼看都是個沉默寡言不愛說話的文學少年。

　　透過眼鏡，艾歐更加清楚的看見手背上那層淺灰色的紋身。添加了顏色的視野裡，紋身不再是單調的灰，而是一圈宛若血管那般漂亮的富有生命力的青綠色。就連紋身的形狀也頗為眼熟——那正是之前聖杯戰爭裡，一度從他手上跑到妹妹手上的令咒。

　　「……r？」

　　艾歐嘗試著呼喚，下一刻，墨綠色無袖緊身衣的青年，便單膝跪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就連那兩柄□□與兩柄魔劍都放置艾歐腳前的地面，以此表示自己手無寸鐵，同時也間接表明了他對艾歐的忠心。

　　「有何吩咐，禦主？」

　　正直的槍兵低下頭，額前的一小縷黑色卷髮微微晃動。雖然有著「光輝之顏」這樣的稱號，但迪盧姆多•奧迪那放在額頭前的那一小縷黑色卷髮，屢屢總是讓艾歐和艾婭覺得那應該是傳說中的「呆毛」——不然沒法兒解釋作為一個敏捷max的槍兵，為什麼他每次下廚做飯時，廚房裡總會或多或少出現碎掉的盤子、地上殘留的雞蛋清、以及莫名其妙故障的微波爐等等等等（迪盧姆多：抱歉，禦主，但是這是單純幸運值不夠高，和我本人的能力完全無關好嗎？）

　　目光停留在地面上放著的一紅一黃兩柄長|槍後，艾歐注意到槍兵又另外多出了兩柄魔劍。回想起當初被他和艾婭聯手幹掉的那個金髮少女的r，他似乎同樣也有紅黃兩柄長|槍以及兩柄魔劍……

　　——該不會是那個審神者的初雪搞混了r吧？

　　思及此，艾歐微微收斂氣息。手心和周邊的草地更是隱隱出現了結晶化的趨勢。

　　「迪盧姆多……？」

　　「是！怎麼了嗎，禦主？」

　　察覺到禦主的警戒，槍兵抬頭看他。在艾歐的眼中，迪盧姆多那雙蜂蜜般粘稠金黃的眼睛真誠又純粹，就連臉上的表情都那樣熟悉。

　　——看樣子是沒問題。

　　扭過頭，艾歐指了指地面上放在他跟前的兩柄魔劍，問：「它們是怎麼到你手裡的？」

　　早在召喚之初，槍兵就主動將自己的所有來歷以及武器，都統統告知給了艾歐和艾婭。因此，他們都很清楚，迪盧姆多此行作為r被召喚，身上是並沒有帶那兩柄【狂暴之怒】與【憤然之怒】的。

　　發覺了原因所在，迪盧姆多很是乾脆地將黑化r被他如何打敗，以及對方在消失之前又是如何將他的寶具轉讓給自己的。

　　「畢竟某種意義上我們都是本體英靈座下放的投影，同出一源的話，寶具之間互相轉讓也是做得到的。」

　　手背上的音符模樣的青綠色紋身，在他召喚出槍兵並使得他具現化後，便自動消失。雖然有試過再讓r收回來，但對方似乎只能維持著實體化的姿態了。

　　「令我得以切斷與聖杯戰爭聯繫的那位女性，似乎是將部分殘破的聖杯給予了我，令我能夠擁有新的身體。」

　　「那我手背上的令咒是……？」

　　「據她說，為了瞞過世界意識，所以需要我暫時以虛假的魔力形式跟隨您離開。因此在實際召喚過我一次之後，我就不會再是靈子化的魔力形式，而是能夠堂堂正正隨時出現在您二位身邊保護您的現實之人了。」

　　不再是受制於人的英靈，而是能夠活生生享受空氣、陽光與食物的活人。儘管以後也會因這真實的身體受傷或是窒息死去，但不管怎樣，能夠擁有活著的身體，以及能夠效忠的禦主……這對於迪盧姆多來說，已經是他目前擁有的最幸福的未來了。

　　姑且確認了迪盧姆多的真偽，艾歐四處張望著看了一圈周圍，就發現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迪盧姆多，你有見到艾婭嗎？」

　　「沒有，在下是因為棲居於您手背上的臨時召喚令咒，所以才會跟著您來到這裡。途經時空亂流之際，另一位禦主與您的降落地點有些許偏差，不過有青鳥在她身邊，我想問題應該不大。若是能夠在這附近搜尋一下，一定能夠很快找到的。」

　　「……希望如此。」

　　艾歐皺著眉。很顯然，他對艾婭的精神狀況有些擔憂。畢竟之前才因為大姐姐的死亡，暴走到那種程度，儘管後來被審神者的初雪稍微開導了下，但是面對死亡離別，兄妹兩個裡面往往最重感情的艾婭，恐怕現在還是會很難過吧。

　　「請不用擔心，艾歐大人。」

　　忠誠的槍兵收起武器，站直的身影既挺拔又堅定。儘管屬於他的過去的傳說令他往往呈現出悲劇性的色彩，但不可否認的是，迪盧姆多在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剛好填補了大姐姐離開的空白。

　　「因為以前的一些經歷，在下對於追蹤以及反追蹤都頗有心得。之前是因為在現代化的城市，所以過往的經驗稍稍有些派不上用場……但眼下這裡卻是遍佈森林的野外，還請您務必相信我的能力！」

　　似乎是被迪盧姆多的自信心感染，艾歐內心的焦躁與不安也稍稍放下。打起精神，他環顧四周。映入眼簾的是大片大片鬱鬱蔥蔥幾乎遮蔽天空的高大喬木，枝梢縫隙間投下的陽光宛若天堂落下的天使溫柔撫慰世人的雙手。空氣裡彌漫的是淡淡的晨霧，隱約之間還能嗅到各種葉片青草混合的自然的味道。

　　只是這一抬頭，也令艾歐看見了艾婭。

　　穿著黑色一字肩上衣與桃紅色短裙的少女，整個人呈v字型自上而下掛在一支粗壯的樹枝上。艾婭的裙擺還因為重力微微晃動，而她肩上斜跨的背包也掛在一邊，甚至能夠看見青鳥死死抓住她挎包的爪子因為過於用力而勾進布料縫隙。此刻那只小小的青鳥正和艾婭一起陷入穿越的後遺症暈眩，眼睛更是轉著圈圈。若不是它的小爪子還勾住了艾婭的斜挎包，只怕這只毛茸茸的青色團子早就掉在地上了。

　　蜜桃色的少年在看見這一幕後，整張臉都黑了。

　　「艾歐大人，我這就上去把艾婭大人救下來！」

　　對迪盧姆多點頭示意之後，艾歐抬頭看了看那支掛住艾婭的樹枝的高度。微微晃動的艾婭的雙腿，連帶著她那條桃紅色的豔麗裙子，都在這片蔥蘢的綠色森林裡顯得格外晃眼……當然，掛住她和青鳥的那支樹枝的高度，距離地面也足足達到了近6、7層樓的高度，或許也是晃眼的原因之一。

　　雖然信任迪盧姆多的實力，但是難得看到艾婭睡得這麼死，再加上之前自家妹妹又是傷心又是暴走，力量使用過度而陷入疲累狀態的話……

　　就在迪盧姆多準備助跑的前一刻，艾歐拉住了他的手。

　　「誒？怎麼了嗎，艾歐大人？」

　　面對槍兵疑惑的眼神，艾歐猶豫了下，便抬手召喚出水晶的藤蔓做成一個相對堅固的類似梯子似的東西，並對迪盧姆多解釋說：

　　「這樣比較不會顛簸……而且，難得艾婭睡這麼沉，就不要吵醒她了吧……」

　　眨眨眼，體會到艾歐話語裡的那份濃濃的關愛手足的心情，被阻礙的動作的迪盧姆多，隨即對他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

　　「沒有問題！在下絕對不會吵醒她的！」

　　雖然很少有表情，但那並不意味著艾歐是個沒有感情的人。與外放開朗的艾婭相反，具有藝術家人格的艾歐，內心往往較為內斂而敏感。或許對外他看起來總是冷冷淡淡，但是內在的他卻總是細心的將所有事情裝入心中……

　　包括感情。

　　明明黑髮初雪死去的那天，他的心裡也很不好受，但他卻壓抑自己內心的難過，轉而為艾婭擔心憂傷；哪怕是現在，他因為大姐姐的死亡迄今為止都沒有再露出微笑，可當他為了不要吵醒艾婭而阻止迪盧姆多的動作時，卻還是暴露了他纖細安靜的一面。

　　不是所有的在乎，都會說出來。

　　也不是所有的難過，都必須表現出來。

　　因為他是哥哥，因為他想要成為可以讓妹妹依靠哭泣的肩膀，所以就算再難過再悲傷，他還是會安靜無聲的站在艾婭的前方，用他還不完全堅強的背影為她努力打造一個溫柔的世界。

　　有人說，因為被人溫柔以待，所以才會想要對別人溫柔。

　　可艾歐卻從不這樣認為。

　　——「如果世界不願意對我們溫柔的話，就創造一個會對我們溫柔的世界。」

　　遙遠的，穿過樹枝與草葉，有誰的歌聲開始響起。

　　「將那無法忘懷的思念與你的約定

　　還有想要傳達給你的話

　　我們共度的全部時光，會永遠綻放光芒（*1）」

　　背著熟睡的妹妹，身邊跟隨著忠誠的槍兵，將青鳥的爪子小心翼翼從挎包上解下，艾歐便帶著他的全部世界，開始了新的旅程。


☆、第2章 交談

　　當艾歐背著艾婭終於走出森林時，映入他眼瞳中的便是大片大片一望無際的海水。

　　「艾歐大人，請看上方。」

　　在迪盧姆多的提示下，艾歐仰起頭。在一碧如洗的藍天下，幾乎佔據了他大半視角的則是一棵巨大的樹。

　　這裡是一座島嶼。

　　島的上方是一棵幾乎高到看不見頂的大樹，下方則是艾歐剛剛走出來的那一大片森林。中途也有不時遇見各種奇奇怪怪的動物，甚至還有一隻會說話的刺蝟模樣的生物，好心的告訴艾歐應該往哪個方向走才能走出森林。

　　這是個奇怪的世界。

　　但是，還不算討厭。

　　「艾歐大人，這附近彌漫著強大的魔力……但是魔力的運轉方式、以及世界規則的形態，都與我之前遇見的魔術師運用不一樣。鑒於目前還沒有遇見人類，還請您多加小心。」

　　雖然現在是人類之身，但或許是之前曾身為英靈的緣故，再加上遠古傳說裡，迪盧姆多的養父更是凱爾特神話裡最強的魔法師安格斯（aengus）。儘管迪盧姆多本人是一位擅長使用戰術和計策對付處於優勢敵人的、且尤其是對於與人搏鬥最為擅長的騎士，但他對於魔力之類的研究卻也十分擅長。

　　在確認了他們目前身處一座四面環海的島嶼後，艾歐抬了抬後背上的艾婭的腿，以免她掉下去，接著他看了看四周，確認附近沒有什麼人煙後，艾歐不得不承認，或許他們需要在野外過夜了。

　　「迪盧姆多，可以麻煩你去附近看看，有沒有什麼山洞之類的可以棲息的地方嗎？」

　　「沒有問題，請儘管交給我吧，艾歐大人。」

　　「……不用加敬語也可以的。」

　　「但是，不加敬語的話，感覺對禦主您不夠尊重。」

　　「……」面對槍兵的疑惑眼神，艾歐抿起嘴。

　　或許是因為艾婭沒有醒著，因此，他必須自己將自己需要表達的想法全部親口說出來。當然，並不是說他就很少自己開口表達自己的看法，只是他和艾婭畢竟是雙胞胎，大部分情況下，他們兩個的意見都是不分彼此的，再加上艾婭也屬於比較擅長表達自己情緒的類型，所以一般情況下都是艾婭來負責大部分開口的交流。

　　「尊重，並不是需要語言來體現的。」

　　蜜桃色短髮的少年，將背上的妹妹又往上托了托，這才繼續開口道：

　　「而且，我和艾婭，需要的並不是單純效忠的騎士……我們、我們更加喜歡的是，可以一起共度難關的【家人】。」

　　長約2公尺，能將魔力構成的防禦無效化的鋒利長|槍——破魔的紅薔薇，此刻在迪盧姆多手裡閃閃發光，卻也只是在這裡充當了探路用的拐杖。此刻的它在一片草葉前頓住，同時，握住這柄長|槍的迪盧姆多的腳步也一併頓住。

　　【家人】

　　這是槍兵從未想過的原因。

　　聖杯戰爭期間，他透過夢境看見了兩位禦主的過去，也間接理解了為什麼這對兄妹會如此排外。但現在，迪盧姆多才終於明白自己究竟為什麼遲遲無法成為艾歐艾婭這對兄妹認可的一員。

　　他的頭腦還停在當初他在愛爾蘭費奧納騎士團裡的時間。他尊敬他的主公芬恩，也尊敬他的公主妻子格蘭尼……他的禮節完美，無人可以與之挑剔，但也正是因為這份完美，令他稍顯有些不夠親近。

　　雙胞胎兄妹喜歡的是如家人一般的存在，例如大姐姐。而迪盧姆多卻自詡騎士，處處以禦主之禮對待雙胞胎……

　　而現在，他找到了原因。

　　見迪盧姆多遲遲沒有動作也沒有應答，艾歐稍稍有些慌亂。正因為他曾被視作怪物對待，所以他也無比清楚語言究竟可以多傷人。他咬住下唇，鏡片後的眼睛裡明顯在不安。

　　但很快的，迪盧姆多的話語打消了他的不安。

　　「我很抱歉，禦……不，艾歐。」

　　注意到稱呼上的改變，蜜桃色短髮的少年猛然抬起頭。

　　而映入他眼簾的，則是槍兵柔和又羞澀的笑容。

　　「一直以來，我都以自己『找到一個禦主讓我可以效忠到最後』的這個願望來行動。」頓了頓，迪盧姆多垂下眼眸，蜜糖一般粘稠的金色瞳孔裡，這一刻卻流轉著極為漂亮的光芒。「但是，這個願望已經實現，而我卻沒有注意到，這是我的失職。」

　　注意到迪盧姆多語氣中的愧疚，艾歐立刻擺手道：「不……也不用『失職』這樣的說法……」

　　「抱歉，但可以請您先聽我說完嗎。」

　　他走近艾歐，破魔的紅薔薇被他收起。迪盧姆多在艾歐疑惑的目光中，伸手幫他把後背的艾婭又往上提了提。

　　「我對【效忠】有著太過強大的執念，以至於我實現了願望還沒有發覺。但是，現實就是我的已經完成了我的願望——找到值得效忠的禦主，並為之戰鬥。不僅如此，這樣的禦主，我還一下子就有了兩位……」

　　「既然我的願望已經完成，那麼，我也該實現您二位的願望了——」

　　槍兵單膝跪地。

　　「今日開始，我，迪盧姆多•奧迪那，將不再是艾歐與艾婭的騎士！還請您准許！」

　　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出弄到摸不著頭腦，但看著迪盧姆多執拗跪地的身影，儘管艾歐還是不明白緣由，可他還是點了點頭。

　　長舒一口氣，迪盧姆多站直身體。墨綠色無袖緊身衣包裹住的身軀極富有流暢性，而槍兵那張天然魅力的臉孔，也在森林的綠意與偶爾投射|下來的陽光光線的襯托中更為美麗。

　　「我，已經不再是您的騎士了。」

　　「但是這樣一來，我若是想要繼續留在二位的身邊的話，就必須要有另一個新的身份。」

　　「艾歐，你願意讓我成為您與艾婭的新的【家人】，以這樣的身份留在您二位的身邊嗎？」

　　出乎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

　　是啊，耿直又忠誠的槍兵……

　　這樣的做法，真不愧是迪盧姆多。

　　「當然……」

　　「我和尼醬，當~然~會願意的啦~！」

　　不知何時醒來的艾婭，似乎因為之前發覺氣氛不對而一直在裝睡。此刻的她睜開眼睛，笑眯眯的模樣看起來毫無陰霾。她從艾歐的背上跳下，漂亮的長長的蜜桃色頭髮在後背晃了晃。艾婭豎起手指抵在嘴邊，這個動作令她看起來有些像是初雪，顯得狡猾又俏皮。

　　「大姐姐死掉，確實很傷心。但是呢，大姐姐也說了，希望看到我和尼醬笑著的樣子。所以，雖然有點勉強，但我還是會學著變得堅強起來的……啊，順便一提。迪盧姆多想要成為家人的話，是需要考驗的——」

　　「誒？是、是這樣嗎？」

　　「……」

　　似乎是迪盧姆多稍顯慌張的樣子很有趣，艾歐看了看明顯是在逗對方的妹妹，相當聰明的選擇了默不作聲。

　　察覺到艾歐的放縱，艾婭更是大著膽子對迪盧姆多豎起五指，說：「首先！想要成為家人的第一件事，是不能對我和尼醬喊尊稱！」

　　迪盧姆多點頭：「這當然沒問題。」

　　「然後是第二件事！」艾婭收起兩根手指，道：「家務活要輪流，因為是家人嘛，互相分攤才對，所以迪盧姆多不可以想著像以前一樣全部包辦喲~」

　　想了想，迪盧姆多還是點了點頭，同意了這個小要求。「可以，這沒有問題。」

　　眨眨眼，對於迪盧姆多的配合，艾婭猶豫了下，繼續說：「第三件事是……迪盧姆多你介意多一個日本姓氏嗎？例如說黑子之類的……」

　　「？？？」雖然疑惑，但是單純以為這是在配合雙胞胎兄妹過往經歷的生活習慣，所以迪盧姆多僅僅是疑惑了一下，就繼續點頭道：「可以的，我不介意。」

　　艾婭伸出的五指，現在已經收回去了三個。她抱著自己餘下的兩根手指，有些犯了難。

　　好在還有艾歐。

　　這個蜜桃色短髮的少年，乍看之下冷冷淡淡，但他其實骨子裡也有幾分淘氣的。不然也不會在幼年時期攛掇著和自己有一模一樣長相的妹妹去剪短頭髮，以此好來和媽媽玩猜猜誰是誰的遊戲。

　　「第四個條件。」艾歐清冷的聲音響起，「遇到危險，不能想著犧牲自己。」

　　似乎是想到了那位黑髮的女性，迪盧姆多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對艾歐示範堅定的點頭「我明白。」

　　不過，槍兵也因為這一點，而完全錯過了身後艾婭笑到有些誇張的微笑弧度。

　　——嗚哇，時隔許久，終於又見到尼醬的惡作劇了呢~

　　而在迪盧姆多的對面，艾歐則用一本正經的口氣繼續說：

　　「第五件事，做飯的時候，必須要穿艾婭挑的圍裙。」

　　迪盧姆多：「……？？？」

　　——等等，怎麼覺得最後一條畫風不太對？

　　就在這時，從旁邊的一支樹梢上，傳來了屬於年幼少女的嬌笑聲。

　　「哈哈哈……你們這家人都好有趣喔~」

　　三人抬頭，便看到了一個穿著白色裙子的金髮小女孩。

　　她看起來大約十歲左右，有著金黃色的又卷又長的頭髮。白色的斗篷在森林裡顯得格外耀眼，而她那雙碧綠色的眼睛以及一對翅膀般的耳朵，則令她看起來宛若傳說中的妖精。

　　「啊嘞？你們可以看見我？也可以聽見我嗎？」

　　她從樹梢跳下，光滑的小腳丫在草地上顯得分外可愛。金髮的妖精女孩想了想，便對他們伸出手，說：

　　「沒有自我介紹，是我的失禮……我的名字是梅比斯•維維亞米利歐，是魔導公會【妖精的尾巴】的初代會長~」


☆、第3章 疑惑

　　「嗚哇！梅比斯！梅比斯——」

　　「怎麼了？」

　　「那邊手把手的幾個人復活了！」

　　聽見艾婭的話後，梅比斯頓時露出了無語的表情。

　　「……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死好麼。」

　　雖然兩邊的力量體系不一樣，但是梅比斯提供的「造型魔法」的經驗，卻幫助艾婭進一步掌握她的力量。如果說以前，艾婭可以用水晶製造出武器或是鑰匙之類的物品，那麼現在的她，就可以在知道構造後製造出水晶材質的機械。

　　不過不管怎麼樣，從艾婭這裡知道了妖精尾巴的眾人已經從沉眠蘇醒，梅比斯還是很開心的。

　　「艾婭，艾歐，還有迪盧姆多。妖精的尾巴的大家蘇醒過來，你們幾個也就可以和他們一起離開這個島嶼了。」

　　金髮的女孩依然光著腳丫，坐在樹枝上一晃一晃，宛若不諳世事深藏森林的妖精。察覺到艾婭的不捨得，梅比斯頭上的翅膀耳朵動了動。

　　「我，很開心哦~頭一次有公會以外的人可以看見我，和我聊天……雖然以後要留在這裡會很寂寞，但是，世界是廣闊的。」

　　「艾婭和艾歐，不能讓自己的世界被局限住。走出去後就會發現，還有很多很多未曾見過的風景、很多很多未曾見過的人……雖然相對與痛苦的記憶來說，美好的記憶顯得薄弱又容易忘記，但是，笑起來的那份心情，卻是永遠忘不掉。」

　　雖然外表只有十歲小孩子的大小，但是梅比斯只是因為中了詛咒才會呈現出這樣的姿態。更何況，無論如何她也是創立的妖精的尾巴這個公會的創始人之一，更是被譽為「妖精軍師」的初代會長，魔法也好頭腦也好，都絕不是她嬌小的外表可以體現出來的強大。

　　「妖精的尾巴這個魔導士公會裡，大家都是很好的人，所以不用擔心的！」

　　小小的梅比斯輕快地從樹枝上跳下。儘管自己是幽靈，但她依然對艾婭和艾歐作出了牽手的動作。

　　「沒關係的，我會幫你們介紹的~」

　　陽光下，梅比斯金色的長髮以及碧綠的眼睛，都顯得那樣閃閃發光。

　　***

　　望著那邊已經在給艾婭表演冰火不相容和快速脫衣術的納茲和格雷，艾歐想了想，手掌平坦虛虛在梅比斯頭頂上拍了拍。

　　「沒關係，雖然沒能讓你介紹，但是也好好融入進去了呢。」

　　「嗚……」

　　不甘心的開始哭泣，不過還不等迪盧姆多習以為常的安慰她，下一秒，梅比斯抬起頭，看向了目前還是空無一物的海面。

　　「來了。」

　　「什麼來了？」迪盧姆多問她。

　　「來接大家的，妖精的尾巴的其它成員。」

　　紋章在發光。

　　無論是天狼島上的，又或是乘坐青色天馬魔導士公會的飛船的成員們，他們印在身上的妖精的尾巴的公會紋章，都在發出不同顏色的光芒。

　　梅比斯抬起手臂，海面動盪，升起光柱。籠罩住天狼島的結界展開，而剛剛已經開始和艾婭互相玩水晶造型大戰冰造型的格雷，也忍不住抬頭。

　　「這是……？」

　　「是梅比斯。她在解除結界魔法。」

　　將樂高積木一樣高高堆疊起來的水晶收回，艾婭歪著頭，想了想，說：「還有，梅比斯讓我轉告馬卡洛夫——離開天狼島的時候，把我和尼醬還有迪盧姆多一起帶出去。」說到這裡，艾婭抿了下嘴唇，還是繼續道：「雖然她說出去以後隨便我們，但是，果然還是想要到你們和梅比斯說過的，那個溫暖又強大的妖精的尾巴看一看！呐，可以嗎？」

　　藍色的小貓張開翅膀飛到空中，然後用它柔軟的腳墊拍了拍艾婭的肩膀。而納茲也不知何時起一手攔過艾婭的肩膀，同時對著天空高高伸出拳頭。

　　「當然可以啦！妖精的尾巴啊……是這個世界上最棒最強的公會！」

　　等到乘坐飛船的餘下成員們也來到天狼島，且所有人都聚集齊後，梅比斯這才解釋了一切。

　　「當時，情況太過危險。所以我將大家的羈絆與堅定的意志轉換為魔力，並發動了『妖精之球』這個最強的防禦魔法。但是這也是我的極限了，若不是中途有艾歐、艾婭和迪盧姆多意外來到這個島嶼，並説明我加速解除魔法……但是這樣一來也足足花費了7年的時間。」

　　「所以，我有一個不情之請——大家是否可以帶他們一起離開天狼島，並代替我照顧他們麼？」

　　因為艾歐、艾婭和迪盧姆多是異世界的人最好不要暴露，梅比斯已經連說辭都為他們想好了。

　　「艾歐和艾婭是水晶的造型魔導士，迪盧姆多是他們的家人，同時也是一位善於與魔導士戰鬥的強者。他們都是很好的人，請不用擔心。」

　　「這當然沒有問題。」白髮蒼蒼的矮小老人，馬卡洛夫向前一步站了出來，說：「不過，真沒想到是初代您保護了我們啊。」

　　「那也是因為三代會長的你，將妖精的尾巴帶成了一個很棒的公會啊！」

　　就這樣敲定了他們離開島嶼的事實，梅比斯想了想，折下一根天狼樹的樹枝交給迪盧姆多。

　　「雖然體系不同，但是魔法方面的應用還是可以參考的。你的『寶具』，我也已經幫忙改動了魔力流動的方式，轉變為這個世界也可以使用的魔導道具。回路的改動與復原方式也全部告訴你了，路上請小心。」

　　「我會的。」

　　「還有，艾婭她雖然外表還是很開朗，但是我感覺得到，她的內心還在壓抑自己……關於這點，還請務必注意。」

　　「多謝您的告知。」

　　***

　　乘上青色天馬的飛船，艾婭扒住船沿，臉上的表情十分興奮。小小的青鳥也閃著翅膀轉圈飛，很快就和哈比他們三個長著翅膀的小貓混在一起。

　　艾婭雙手一撐坐在船沿邊，順手召喚水晶給自己加了個穩固的靠背。她雙手撐住下巴，眼睛閃著好奇的光。

　　「呐呐，妖精的尾巴，是怎樣的公會呢？」

　　最先回答艾婭問題的，是有著櫻色短髮的少年，納茲。

　　「我們的公會很強！大家都是很厲害的人！」

　　第二個說話的是金髮的星靈魔導士，露西。

　　「公會的建築，又大又堅實，就像是城堡一樣！」

　　接著是紅發的艾露莎。

　　「大家每天都熱熱鬧鬧的，十分的溫暖！」

　　最後是冰造型魔法的格雷。

　　「妖精的尾巴可是菲歐雷公國第一的、最強的公會喔！」

　　「誒！這樣啊！感覺好厲害！」

　　當然，沐浴在艾婭閃亮的視線裡的他們並不知道。七年後的妖精的尾巴，已經不是他們認知中的那個公會了。

　　***

　　艾歐：「……」

　　艾婭：「……」

　　迪盧多：「……至少，熱鬧這點沒有問題。」

　　建立在城郊的破爛小酒館，門口的【妖精的尾巴】幾個字的拼寫也是紅紅綠綠的簡陋形狀。房屋旁邊是一處歪歪扭扭圍起來的雞欄，裡面還有兩隻不時邁著步子的雞。

　　不僅如此，還有上門追債的在酒館大廳裡打砸怒駡。雖然很快就被納茲和艾露莎他們聯手撂倒，但是一片狼藉的大廳依然無法被他們的喧鬧遮掩。

　　在哭過笑過後，大家很快注意到了還在門口站著的雙胞胎，以及一位……

　　樂琪：「啊，啊喏……請問您的名字是？」

　　迪盧姆多：「在下是迪盧姆多•奧迪那，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吉娜娜：「那個，迪盧姆多先生要來杯酒嗎？」

　　迪盧姆多「承蒙您的邀請，不勝感謝。」

　　碧絲卡：「迪盧姆多先生是第一次見呢。」

　　迪盧姆多：「是的，確實是第一次來到貴公會。」

　　「……」

　　望著被女性成員們團團為主的迪盧姆多，公會的其他男性成員們統一陷入了謎之沉默。

　　——不行，好想把這個人丟到門外懸崖下頭去。

　　似乎注意到男性們的羡慕嫉妒恨視線，迪盧姆多抬起頭，片刻之後，他將離開天狼島時梅比斯送給他的那根樹枝別在胸口。

　　三秒鐘後。

　　樂琪：「誒？不好意思，我怎麼……」

　　迪盧姆多：「沒關係。」

　　吉娜娜：「抱歉！我怎麼突然就這麼冒昧……？」

　　迪盧姆多：「哪裡哪裡，事實上這是在下的錯。」

　　碧絲卡：「啊啦真是的，人家都已經和阿爾結婚了的說……」

　　迪盧姆多：「聽說了，似乎二位還有一位非常可愛的女兒呢。」

　　公會的其他男性成員們：「……」

　　雖然暫時解除了光輝之顏的效果，但是迪盧姆多的個人魅力，似乎還是讓他被女性成員們包圍了。

　　「對了對了，我們這裡出現了三個以前沒有見過的人呢，是新成員？」

　　「不，目前算是公會的……客人吧。」

　　似乎是回憶起之前在青色天馬公會的飛船上，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拼湊出的公會形象分外高大，而現實卻太過打臉，以至於連馬卡洛夫這位老人家都忍不住有些臉紅。

　　「沒關係的！雖然沒有大房子，也沒有豪華的設施，但是，這裡的所有人，每個人的臉上都有發自真心的笑容，這就已經很厲害了呢！」

　　說出這句話的艾婭是如此認真，以至於迪盧姆多忍不住回想起梅比斯臨走之前交代他的話。

　　——雖然笑容開朗，內心卻還是有著陰霾……嗎？

　　似乎是想起了那個一旦出現預料之外的情況，就會被氣哭的妖精一般的小小姐，迪盧姆多忍不住開始在腦海裡勾勒出梅比斯淚眼汪汪的倉鼠一般的小表情。

　　——恐怕這一次，您又要因為預測失誤而哭了。

　　或許有陰霾，或許不夠純粹，但艾婭是貨真價實的依照著那位大姐姐的遺言來要求自己。努力又笨拙的，一點一點讓自己學會了堅強面對。

　　「迪盧姆多，我們要和大家一起唱歌，你要一起來嘛？」

　　「好的。」


☆、第4章 交叉

　　「嗯？大魔鬥演武？那是什麼？」

　　雖然在天狼島的時候，梅比斯有給艾歐和艾婭普及一些魔法的知識，但是不管怎樣，梅比斯也已經是個死去已久的幽靈。再加上天狼島還封鎖了納茲他們七年的時間，所以對於現在的這個菲歐雷公國，老實說，他們也不是很清楚。

　　好在還有其他人在。

　　不得不承認，無論是雙胞胎精美絕倫的歌聲，又或是迪盧姆多紳士有禮英俊帥氣的外表，這三人在妖精的尾巴裡都算是相當受歡迎。儘管他們遲遲沒有正式加入，但在某種意義上，他們和公會的各位已經相處的很好了。

　　至少此刻，紮著紫色馬尾辮的眼鏡美人——樂琪，就很是大方的為艾婭以及暌違七年才歸來的同伴們，開始普及這個所謂的常識。

　　「大魔鬥演武，是在大家前往天狼島之後逐漸興盛起來的，各個魔導士公會之間進行比拼的全國性比賽。每年一屆，通過各種比賽來最終決出那一年菲歐雷公國的最強公會。」

　　「但是，因為公會的主力全部失蹤……所以我們也已經……」

　　時間最是不留情。

　　哪怕只是錯過一瞬，就足以讓人心痛至無法呼吸，更何況，納茲他們更是足足錯過了七年呢？

　　「沒關係！我們現在不是回來了嘛！」

　　櫻色短髮的少年，臉上的笑容肆意飛揚。如同盛夏海面第一縷陽光，鹹味的海風推開晨霧，光線跳躍著滿目琳琅，最後整個世界都被光明佔據。

　　納茲，納茲，以夏為名，也如盛夏一般生機勃勃的。恰似他掌握的火之滅龍魔法，永遠燃燒著永無止境的光與熱。

　　「有我，還有大家在，我們肯定能重新奪回妖精的尾巴第一的地位！」

　　他笑著說出那句話，櫻色的短髮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藍色的小貓哈比在他身後張開翅膀飛到半空中，打著轉兒贊同納茲的話。艾露莎露出欣慰又自豪的眼神，露西則同樣露出開朗又放心的笑容，哪怕是總喜歡和納茲吵架的格雷，卻也是唯獨沒反對這句話。

　　只是在艾婭的眼裡，那個笑容卻勾起了她深埋在記憶裡的一點痕跡。

　　因為真的太像了……一樣的陽光開朗，永遠勇往直前，就像是很久以前那個有著金色短髮和天空一般藍眼睛的、臉上有六道鬍鬚印記的男孩……

　　她握住納茲的手，漂亮的眼睛裡滿是真誠與信任。

　　「嗯！你的話，大家一起的話，一定沒問題的！」

　　因為停滯了七年的時間，所以在確定要率領大家一起參加大魔鬥演武后，大家都跑去進行魔力修煉了。

　　「對了，你們幾位要怎麼辦？」

　　白髮蒼蒼的矮小老人邁著步子走近他們。也許是因為很少和老人家打交道，所以艾歐和艾婭都意外的展現出乖巧聽話的一面。

　　「迪盧姆多說，他想找份工作賺錢租房住，但是樂琪說她可以幫我們在這里加蓋一個，所以目前來說不算太著急。嗯還有，我和尼醬想去街上玩一玩，幹點老本行。」

　　「老本行？」

　　面對馬卡洛夫疑惑的眼神，艾婭笑嘻嘻的蹲下來。眼前這位身材矮小的老人雖然乍看之下不起眼，但艾婭卻覺得，這位老人天生有種讓人願意相信和依靠他的感覺。

　　那是時間沉澱的風骨，是閱歷磨礪的平和。

　　「嗯！是街頭唱歌喔~」

　　或許是艾婭理所當然的語氣太過自然，於是，馬卡洛夫也將自己之前隱約嗅到的黑暗味道當成是錯覺。這位閱歷極深的老人笑眯眯的給艾婭塞了塊糖果，就連艾歐都被他和藹可親的如同對待孫子一樣拍了肩膀。

　　他見過光明，也見過黑暗。目睹過開朗的孩子如何長大，同時也包容了做過錯事的孩子。或許單論掌握的魔法，馬卡洛夫的「巨大化」並沒有成員掌握的那些魔法花哨，但論魔力以及眼光的長遠，這位老人的存在，才是真正構築了現在妖精的尾巴這間魔導士公會的支柱。

　　「是啊是啊，想要去街上玩啊。也是呢，雖然離開了好久，但我還是能夠向你們保證，這裡是個非常棒非常有人情味的地方！」

　　坦白來說，老人的聲音並不是非常好聽。

　　但是在那滄桑的聲線裡，卻讓艾歐和艾婭聽見並捕捉到獨屬於馬卡洛夫的慈祥平靜。

　　「這樣的就是……【爺爺】的感覺嗎？」

　　似乎艾婭那半是疑惑半是開心的語氣引起了注意，馬卡洛夫摸著雪白的鬍鬚。「怎麼？你們兩個沒有爺爺麼？」

　　艾婭搖搖頭，回答道：「沒有呢。」

　　就連艾歐也同樣搖頭道：「我們從未遇見過。」

　　大蛇丸會實施轉生之術不斷更換年輕的身體，而妖怪和神明也大多都保持青年人的外表……雖然朋友和家人都很多，但是足以作為爺爺奶奶那種輩分的人，卻是不怎麼在雙胞胎身邊出現過。

　　艾歐：「三代目火影是個好人，而且，年紀很大。」

　　艾婭眨眨眼，說：「但是我們又沒見過他，啊，那次開場唱歌似乎見過，但是距離太遠根本看不到臉啊。」

　　艾歐抬頭，繼續道：「黃金之王呢？聽說活了快一百歲。」

　　艾婭繼續搖頭，說：「可是我們也沒見過他啊。」

　　艾歐想了想，說：「以前遇見的尼特羅或許算是……？」

　　艾婭搖搖頭予以否認：「但是大姐姐很討厭他啊。」

　　艾歐：「鯉伴的父親呢？記得妖怪都年齡很大，可以當爺爺輩的吧？」

　　艾婭：「可是妖怪不能算吧。」

　　細數下來，雖然雙胞胎兩個都遇見過不少開朗或是富有個人魅力的羈絆，但是類似長者的人，似乎還真的沒怎麼遇見過。

　　摸摸下巴，馬卡洛夫咂咂嘴，說：「對了，你們兩個說了要上街的吧？雖然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但是有一家魔法點心店——裡面的點心都是用魔導道具以及魔法製作的，吃起來的口感也和普通的點心不同，推薦你們去看看哦。」

　　「誒誒？！真的？！」聽到馬卡洛夫的話，艾婭立刻露出了那種很感興趣的眼神，「魔法也可以做點心嗎？！」

　　馬卡洛夫點點頭，說：「當然了。所謂的魔法啊，就是要為周圍的人帶來幸福的喲！」

　　雖然對馬卡洛夫的那句話不太認同，但是對於這位會長爺爺提供的點心店，艾歐卻也還是多多少少流露出幾分感興趣的目光。

　　「這個世界，還有這樣的店啊。」

　　聽見了艾歐的低語，艾婭立刻很開心的撲過來。

　　「感覺好厲害！呐尼醬！我們現在就去看啦！好嘛？好嘛好嘛好嘛？」

　　就連身旁站著的迪盧姆多，也同樣鼓動著艾歐去看看。

　　「正好我也要尋找看看有沒有什麼兼職打工，艾歐，艾婭，我們一起去吧？」

　　「去去去！尼醬我們走！」

　　「等等……不要這樣拉我……」

　　目送幾個孩子互相推搡著出門，馬卡洛夫默默捋順自己的鬍子。

　　「啊，小孩子果然還是應該多出門玩啊。」

　　***

　　「遠逝舊影，初生新光

　　無論何時，至今依舊

　　於此瞬間，交疊共生（*1）」

　　即使是魔法也無法模仿出這樣出眾的歌聲。宛若上天的恩賜，是世界的奇跡。

　　但在最初，他們就只是站在街頭，看著眼前琳琅滿目的各種東西雙眼放光，口袋裡卻空空如也的貧窮年輕兄妹而已。

　　「沒關係，我馬上就會找到兼職的！」

　　雖然迪盧姆多自信滿滿的這樣說了，但是艾婭卻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就算是按小時結算薪水，我們現在也還是沒有錢啊！」

　　「唔！這是我的失職！」

　　「還好啦~，而且我們現在是家人吧？那麼互相一起分攤也是很正常的！」

　　意外的，現在能夠隨時露出開朗且毫無陰霾的笑容。而看著這樣的艾婭，艾歐的眼睛也染上了少少的溫柔顏色。

　　察覺到艾歐的細微變化，艾婭歪頭想了想，很快用水晶構造出了樂器。她示意艾歐上前，儘管那些樂器明顯不是獨自一人可以演奏，但在這個普通民眾都可以很自然接受魔法和魔導士存在的世界，就算是艾歐稍稍用一些小技巧，應該也是可以的。

　　「來麼？」

　　她伸出手，握住了艾歐的手。相同的血緣以及共度的時間，它們彙集而成的羈絆是那樣堅固。青鳥扭著最近越發肥嘟嘟的身子從斜挎包裡鑽出來，青色的尚且稚嫩的羽毛，現在已經變長不少。就連翎毛和尾羽也漸漸有了各自的形狀，或是更加柔軟，或是越發拉長，就連羽翼的顏色都開始出現更多青色，在陽光下呈現出更多變化。

　　儘管沒有太多的話語，但少年的眼神顯然已經同意了妹妹的問話。

　　手指向上抽動，從地面增生出了靈活的藤蔓。它們蜿蜒盤旋向上生長，透明的水晶閃閃發光，僅僅只是看著就覺得漂亮。它們的尖端彎曲起來，宛若觸手或是手指一般握住樂器的弦或是錘，稍稍調試之後，就開始聚在一起流淌出漂亮的音色。

　　即使只有一人也可以完美製造出樂隊的效果。不僅如此，水晶的藤蔓還會在表面生出許多透明的淡紫色水晶葉片，甚至還有幾朵纖薄的水晶花朵在葉片中綻放。它們隨著音樂無風自動，搖擺扭曲的姿態簡直就像是在跳舞。

　　「在這個雙眼所視之物全部化作現實的世界

　　你真要逆來順受、安常守故嗎？」

　　因為那歌聲實在是太美，再加上負責拿帽子收錢的還是迪盧姆多這樣一位帥哥——於是，順利的賺到了第一桶金。

　　而就在艾婭準備拉著艾歐還有迪盧姆多去將整個街道的小吃統統試一遍的時候，一隻小小的爪子扒住了她的鞋子。

　　「弗洛……弗洛西找不到羅格了……」

　　穿著青蛙外套的綠色小貓，大大的眼睛裡噙著眼淚。它們打著轉兒，在遇見蹲下了身子的艾婭的雙眼後，刷的就掉了出來。

　　「弗洛西迷路了qaq」

　　眨眨眼，艾婭和艾歐對視一眼後，她便將這只可愛的小傢夥抱進懷裡。

　　「沒關係~艾婭現在很閑的！嗯，我帶你去找……找……」

　　「找羅格嗎？」

　　「嗯！我們可以一起找喲！」

　　「好耶！」


☆、第5章 衝突

　　綠色的小貓軟綿綿的，性格也迷迷糊糊。因為穿著青蛙布偶裝的關係，可愛到如果不說話，它在艾婭懷裡幾乎就像是一個毛絨娃娃。

　　「呐呐~如果找不到羅格，弗洛西可以當我的貓咪麼？因為弗洛西真的好可愛啊！」

　　艾婭雙手抱住弗洛西開始轉圈圈，桃紅色的裙擺飛揚旋轉，恰似她臉上的笑容一樣輕快。大約是性格實在是太軟綿綿，哪怕有點蚊香眼傾向，但弗洛西卻也只是繼續用慢悠悠的那種語調說「不要這樣嘛~」。

　　只是這樣一來，反而越加激發了艾婭對它的喜愛。

　　「糟糕！為什麼這麼可愛啊！」

　　手臂收起將小貓拉近自己胸口，艾婭忍不住用她嫩滑的臉頰去蹭弗洛西毛茸茸的臉頰。小貓倒也沒有太多反抗，頂多就是在力道有些大的時候，用軟軟的肉墊的小爪子拍拍艾婭。

　　「不可以，弗洛西是羅格的，才不會是你的呢！」

　　「嗚哇！就算被拒絕了也還是好可愛~~」

　　不得不說，看著自家妹妹和小貓在一起各種逛街吃零食，一起用軟綿綿的聲音互相說話，簡直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稍稍落後兩步走在後頭，艾歐看著眼前這一幕，只覺得自己要被一種名為「萌」的情緒融化。

　　#我的妹妹世界第一可愛#

　　「艾歐，已經打聽出來了。有人曾經看到過弗洛西和魔導士公會【劍咬之虎】的影之滅龍魔導士羅格•切尼在一起，而且弗洛西之前說過的那個名字『羅格』，也剛好可以與他的名字對得上。所以我想，或許我們可以將弗洛西送回劍咬之虎。」

　　墨綠色的緊身衣依舊沒變，但槍兵眉宇間作為英靈時期的那份拘謹卻被輕鬆寫意取代。儘管偶爾有時候還是會顯得有些過於守禮，但不可否認的是，迪盧姆多現在至少已經算是雙胞胎的半個家人，相信若是再給他一些時間，想要成為像初雪那樣的存在也不是不可以。

　　「辛苦了。」

　　發覺到艾歐最近也漸漸對自己放開態度，迪盧姆多聳聳肩，雖然這樣的動作對他來說有些不妥當，但不可否認的是，這樣子同樣放開自己，也的確讓槍兵感覺自己過得越發自在。

　　「這沒什麼，而且比起這個，我更擔心的是艾婭——或許說服她放棄弗洛西會更難。」

　　聽了迪盧姆多的話，再看著和小貓在一起黏糊糊的妹妹，艾歐設想了一下自己可能面對的狀況，就忍不住想要歎氣。

　　「尼醬？怎麼了？突然歎氣……是有什麼嗎？」

　　想了想，艾歐還是決定對妹妹如實以告。

　　「雖然沒找到主人，但是，迪盧姆多找到了弗洛西的公會。」

　　可艾歐預想中的艾婭失望又不舍的表情並沒有出現。

　　他看見艾婭開心的繼續抱著小貓團團轉，桃紅色的裙擺在陽光下宛若一朵盛開的豔麗花兒。

　　「呐弗洛西~我們把你送回公會怎麼樣？」

　　「那羅格呢？不找羅格了嗎？」

　　「我們也不知道羅格長什麼樣子啊。」

　　「但是弗洛西知道。」

　　舉起短短手臂的小貓分外可愛，但這一次，就算是艾婭也比較清醒。

　　「可是黑色頭髮穿黑色衣服……這樣特徵的人我們已經看到不下20個了，但還是沒有一個是你的羅格誒。」

　　「咦，是這樣嗎？」

　　「是這樣哦。」

　　不管是軟綿綿歪頭疑問的弗洛西，還是煞有其事點頭的艾婭，少女和小貓的組合實在是太萌了。

　　「艾歐，恕我直言，你剛剛是臉紅了嗎？」

　　「沒有，你的錯覺。我沒有臉紅。」

　　「……但是艾歐，剛才你的話意外的多啊。」

　　「閉嘴。」

　　抱著小貓的少女開開心心讓迪盧姆多帶路，眉眼之間雖然還是那副很喜歡弗洛西的樣子，但是卻沒說過一句想要弗洛西留下來的話。

　　「艾婭。」

　　「嗯？喊我有事嗎，尼醬？」

　　「不……就是……弗洛西送回去的話，你不會難過嗎？」

　　蜜桃色長髮的女孩子伸出食指抵住下巴，想了想，說：

　　「不會啊，為什麼要難過？弗洛西本來就是想去找羅格的，而且中途問他，他也不想留在我們身邊——既然如此，送弗洛西回去我又為什麼要傷心？」

　　她的眼睛那麼閃亮，單純的仿佛完全不懂為什麼艾歐會有這樣的疑問。

　　「因為，之前不是想讓它留下的嗎？」

　　「可是弗洛西他不喜歡啊。」

　　——是「他」不是「它」。

　　即使外表是小貓的樣子，即使弗洛西會說話，但在艾歐眼裡，那卻只是一個魔法生物，充其量就和天狼島上的那些動物差不了多少——區別只在於弗洛西會說人類的話而已。

　　可艾婭卻不是這樣認為的。

　　弗洛西會說話，也有自己的思想、性格，所以他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因此，他的去留自然是由弗洛西自己來決定，哪怕艾婭再喜歡他，卻也不會真的枉顧他的意願強行留下。

　　也許是因為以前就被當做怪物的經歷，導致兄妹倆對於讓自己「和正常人一樣」的這個概念很是執著。具體就體現在，艾歐對於人類的定義很執著，而艾婭則對怪物有異乎尋常的理解心。

　　什麼是人類？

　　什麼是怪物？

　　前進的腳步下意識頓住，艾歐忍不住抬起頭。單純又可愛的艾婭正在前方小跳著碎步，懷裡的綠色小貓則仿佛被她誇了什麼可愛的話，兩隻小爪子使勁兒的把青蛙玩偶裝的帽子往下拉，就是不想讓人看見他臉上的表情。

　　「果然艾婭很可愛呢。」

　　「迪盧姆多。」

　　「嗯？」

　　「不許看。」

　　「誒？為什麼？我們不是家人嗎？」

　　「是家人，但是迪盧姆多你有點危險。」

　　「誒？誒誒？哪裡危險？！」

　　而後，劍咬之虎的公會映入眼簾。

　　高大又威嚴的建築高高聳立，僅僅是看著給人留下的印象，就足以匹配菲歐雷第一公會的名頭。

　　只是和那份強大伴隨的，則是空氣裡淡淡的壓抑。

　　「艾婭。」

　　「嗯？」

　　「我送弗洛西回去，你和迪盧姆多在外面等我吧。」

　　「誒誒？為什麼突然這樣？不是說好讓我送弗洛西回去的嘛？！」

　　「不，擔心你會突然反悔，所以還是我去送。」

　　「嗚~尼醬自己也想摸弗洛西的爪子就直說啊——不過，看在對像是尼醬的份上，弗洛西交給你也可以喲~」

　　看著被遞到自己眼前的、穿著粉色青蛙玩偶裝的小貓弗洛西，雖然不是很想承認，但是艾歐的確也很想摸摸弗洛西的爪子。

　　但是，代替艾婭進入這間公會的理由，並不是那樣可愛的原因。

　　「其實，艾歐是覺得劍咬之虎公會裡的那種氣氛不適合艾婭，所以才想代替你進去的。」

　　「迪盧姆多！」

　　雖然被艾歐這樣喊了名字，但槍兵卻絲毫沒有驚慌的神色。

　　「啊呀，不是這樣嗎？」雖然說出口的是疑問句，但迪盧姆多那雙金色的眼眸裡，卻明顯彌漫上了笑意。「可是在我看來，艾歐的確就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才會在看到劍咬之虎的公會後，突然提出要代替艾婭進去送還弗洛西的喔。」

　　艾歐撇過頭：「……多嘴。」

　　故作天真的眨眨眼，艾婭用那種有些甜膩膩的撒嬌一樣的語氣，對艾歐說：「嗚哇~尼醬什麼時候給自己的關心披上傲嬌的外衣了？更加坦誠也可以哦~因為我也是一樣的心情呢~」

　　雖然不明顯，但是艾歐的臉頰和耳朵尖明顯有些開始泛紅。

　　「不要說了。」

　　***

　　最後還是三人一起進去了。

　　「抱歉打擾了~請問影之滅龍魔導士，羅格•切尼是在這裡嗎？」

　　熙熙攘攘的大廳，因為這句問話而安靜了下來……當然，或許艾婭和艾歐作為雙胞胎來說，他們兩人過分精緻漂亮的臉孔以及動聽的聲音，也是原因之一。

　　「你們是……過來委託工作的？」

　　面對其中一人的問話，女孩子很可愛的伸出食指抵住臉頰，搖搖頭後回答了對方的問題。

　　「不是的喲~我們是送弗洛西回來的。大街上要找到羅格有點不容易，所以就想著把弗洛西送回公會，這樣一來就會很便利呢~」

　　穿著可愛粉色小青蛙布偶裝的小貓揮揮爪子，不過很顯然，現在似乎沒什麼人會注意得到他。

　　「哦哦，我知道你們兩個。之前在大街上用水晶魔法演奏，並唱歌的那對雙子——」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提起這個，但是艾婭還是很可愛的點點頭。

　　「是的，確實就是這樣的。請問怎麼了呢？」

　　就在這瞬間，魔法的攻擊襲來。

　　察覺到不妙，站在旁邊一直都是安靜不出聲的艾歐，揮手向上作出抬起的動作。與此同時，水晶的藤蔓憑空從地面生長出來。它們相互纏繞扭曲在一起，層層疊疊形成一張大網，將那股驟然出現的攻擊攔住。

　　「這是……音符？」

　　因為防禦被艾歐負責了，所以艾婭很是悠閒的打量起對面的攻擊。而砸中了藤蔓網子的，則是數個大小不同的多彩音符。

　　「是喲。因為想著大家都是擅長音樂的魔導士，一不小心就太過熱情的打招呼了……抱歉呢~」

　　從人群中走出來的，是一位身著華貴晚禮服的紳士。

　　只是，與他英俊優雅外表不相符的，則是眼中惡意的打量。

　　「打招呼的話，我是沒意見……但是呢，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們，這樣的就過分了吧？」

　　那種眼神曾經見過。

　　遇見英國的馬戲團之前，在一位貴族的府邸為他演奏時，對方就是用這樣的眼神打量著他們的。

　　非常的令人厭惡。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4-8 08:49

☆、第6章 邀請

　　劍咬之虎的公會，外觀看起來依然沒有變化，但若是推開門扉走進內裡，你就會發現，它的內部已經被密密麻麻的水晶佔據。但凡走進正中央的大廳，你就會被一根幾乎貫穿上下的巨大水晶柱子吸引了全部視線。之前那個還有點企圖調戲雙胞胎的音樂魔導士，就被凍在那根柱子裡面。就連同他發出了音符和聲波，也被艾婭毫不客氣的統統用水晶侵蝕凍結——宛若一尊淡紫色的冰雕，以中央魔導士的身體作根莖，而被凍住的攻擊則是向外舒展的葉片。

　　「活該。」

　　雖然大廳之前就有淡淡的壓抑感，但在這個眼下幾乎所有人都被女孩用水晶凍住雙腳的時刻，那股壓抑感則意外的減輕許多。

　　取而代之的，是恐懼。

　　弗洛西早就躲到了一邊，而艾婭的眼神也變得陰暗。雖然現在的她絕大部分情況下都是所有人眼中「單純開朗」的模樣，可一旦激怒了她，她就會以最快的速度露出很久以前嗜殺的一面。

　　纖細漂亮的手指一看就是那種適合按下琴鍵、或是撥弄弦樂的類型，白皙滑嫩且十分乾淨，就連粉色的指甲也是修剪整齊，在邊角泛著圓潤的光。與大廳裡的緊張相比，艾婭連頭都懶得抬起。她僅僅是眼神輕蔑瞥過，便豎起食指對著凍結在水晶中的那位魔導士勾動。雖然微小，但是那股碎裂的聲音卻在這片安靜的大廳裡無比清晰——

　　「喀啦」

　　那是水晶碎裂的聲音。

　　並非是被外力打破，而是艾婭自己操控它們改變形態。異常堅硬的水晶在大廳中央扭曲改變，它們非常規的自外而內收斂起來，如同一朵緩慢盛開的花兒被人按下了倒放鍵。你可以清楚看見那些被凍結的外放的攻擊是如何被水晶緩慢而堅定的塞回那個魔導士的周身，也能看見被凍結在水晶裡的那個魔導士臉上的表情又是怎樣猙獰而可憐的變化。

　　「我討厭你的眼神，所以把你封起來的話，你就會露出我更熟悉的那種害怕的眼神……不過和那些相比，我還是覺得，把你給我們的攻擊還回去要來的更不錯。」

　　水晶還在不斷收回壓縮。

　　嘎吱嘎吱宛若碾壓骨頭的聲音，雖然沒有實際聽到，但看著禁錮在那水晶柱子裡的魔導士，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在腦海裡幻想出了那樣的音色。

　　站在門口位置的女孩，笑著的樣子安靜漂亮如同天使。

　　可對於在場除他們以外的所有人來說，那微笑卻如同惡魔一般滲人。

　　「艾婭，可以了。」

　　出乎意料的是，叫停她的卻是她身邊的短髮少年。

　　有些清冷的聲音聽起來略微顯得平淡。可只有艾婭才知道，自家這位哥哥對於聲音的掌控力卻是無人能及——只要是聽過一次的聲音，無論男女老少統統都可以模仿的出來，而艾婭自己卻只能模仿小孩子或是同為女生的聲音。

　　若是其他人身邊有這樣一個完美到幾乎沒有缺點的對照，估計遲早會因為自身不足而越發嫉妒。

　　但艾婭沒有。

　　這個活潑可愛的女孩子在聽見艾歐的叫停後，立刻歡快的跳回他身邊。桃紅色的裙擺恰似一道靚麗的波浪，瞬息之間就乖巧回到艾歐的身邊，就連那頭漂亮的蜜桃色長髮，都安靜貼服的垂在後背。

　　「為什麼這樣就可以了？那個傢夥可是用那種眼神看了尼醬誒——」

　　明確表達了自己不喜歡那樣的眼神，可更多的，卻是不喜歡艾歐被那樣的目光包圍。儘管自己也被用那樣討厭的眼神打量了，但比起自己，艾婭卻明顯更加討厭艾歐受到這樣的對待。

　　「我討厭尼醬被輕視。」

　　與笑眯眯的艾婭的臉孔一道出現在艾歐眼前的，則是背景裡那棟還在不斷收緊的水晶柱子。本就堅硬的水晶還在不斷收縮，不斷增強的密度則令封閉在水晶裡的男性魔導士身體越發扭曲。

　　「特別是，在我眼前，尼醬被他人……」

　　「已經夠了。」

　　少年伸手抓住艾婭的手腕，而妹妹因驚訝而瞪大的眼睛此時看來卻也有幾分意外的可愛。艾歐稍稍沉下臉，他本就沉默寡言，即使很少發表意見，但只要他開口表明意見，哪怕艾婭之前已經作了什麼決定，她也會為了艾歐而立刻更改。

　　沒人懷疑這一點，因為艾婭是那樣重視她的雙生兄長。重視到只有迪盧姆多知道，這個看似開朗活潑可愛單純的女孩，究竟隱瞞了什麼。

　　***

　　「艾婭？」

　　那天晚上，迪盧姆多在妖精的尾巴那間簡陋公會的外面，看見了站在懸崖邊上欣賞夜晚海景的少女。海風擦過她的臉頰，月光親吻她的額頭。而她安安靜靜站在那裡，仿佛一尊水晶雕琢的精緻人像。

　　少女回過頭，對他露出微笑。那弧度溫柔似水，恰似久遠記憶裡乍暖還寒時候從天而降的零星落雪，純潔無瑕又美得清麗。

　　***

　　「何人在老夫的公會放肆。」

　　雄渾的聲音傳來。

　　身材高大的中年大叔，在額頭烙印著劍咬之虎公會的紋章。他穿著一件武道者的寬袖長袍，只是穿法略顯豪放。領口斜斜露出有著猙獰傷疤的右手，脖頸也掛著一串巨大的串珠。配上他的沖天額發，宛若古語裡的怒目金剛一般。

　　但對於這位會長大人的發言，無論艾歐亦或是艾婭都沒有理會。

　　「並非放肆，只是還擊的手段稍顯過激而已。」

　　紅色的槍尖不知何時抵住了劍咬之虎公會會長的後背。儘管正式戰鬥中的槍兵常常追求光明正大的勝利，但必要時刻，這位英勇的戰士也不會吝惜於一點小小的手段。

　　「什麼……到老夫身後的？」

　　「剛剛罷了。」

　　槍兵微微眯起眼睛，金色的宛若上好蜂蜜一般的眼眸，這一刻沒了往常的溫和，淩厲的宛若他手中的長|槍，隨時隨地都會露出尖利的鋒芒。

　　「若非您麾下的成員顯露出無禮行為，我等也絕非擅自作出如此挑釁之事……依在下拙見，不如雙方各退一步，此事便就此揭過吧。」

　　體內提起的魔力在碰到紅色槍尖的一瞬便消弭於無形。判斷出對方手裡有著可以抵消魔力的武器，劍咬之虎的會長卻也沒有就此罷手。

　　「雖然無禮，但是強者是有特權的。」

　　「？」

　　「如何，要加入劍咬之虎嗎？」

　　「……誒？」

　　不止槍兵陷入了疑惑，就連艾歐和艾婭在聽見這位會長大人的問話後，臉上都顯露出了或多或少的疑惑。

　　「那個……不好意思，但是大叔的意思是，邀請我和尼醬加入你、您的公會？」

　　「正是如此。」

　　「為什麼呢？」

　　不怪艾婭提出這樣的疑問，實在是對於一個自己公會被搞到亂七八糟的會長來說，突然提出收納這樣一個幾乎可以定義為敵人的人來進入自己公會，就算是艾婭也覺得不太對。

　　「因為幾位夠強。我們劍咬之虎對於強者一向寬容，當然，若是幾位願意成為我們劍咬之虎的成員，那麼大廳的損失也可以既往不咎。」

　　並不奇怪，因為強者擁有掌控弱者生死的權利。

　　或許對於講究同伴愛的妖精的尾巴來說，這樣再標準不過的弱肉強食的法則，殘酷的令人無法接受。

　　但是，這卻意外的很對艾婭的胃口。

　　擁有實力的人站在高處，而劍咬之虎會長傑曼則因艾歐艾婭的實力而選擇吸納他們。這樣理所當然的事情，或許在別人看來無法理解，但是對於幼年時期被大蛇丸「帶壞」的艾婭來說，這樣簡單的規則卻是她最瞭解的。

　　「破壞的大廳不會要賠償嗎？」

　　「當然。」

　　「就算殺掉那個傢夥也可以嗎？」

　　「可以。」

　　劍咬之虎的會長傑曼，在下個瞬間感受到了背後迪盧姆多槍尖的撤離。

　　「那麼，我就加入吧~」

　　少女的聲音十分可愛，然而那樣玩笑一般的應答，卻沒人敢懷疑它們的真實性。而就連之前還在阻止艾婭痛下殺手的艾歐，這一刻卻也沒阻攔她加入劍咬之虎——要知道，艾婭的話大部分情況下都代表了艾歐還有迪盧姆多的意見，而她加入的話，也就等於餘下的兩人也一起加入劍咬之虎。

　　「啪」的一聲，艾婭打了個響指。大廳內的水晶在頃刻間解體，它們紛紛揚揚化作星光消失在空氣裡。之前還對雙胞胎有別樣想法的音樂魔導士則跪趴在地上，狼狽的扯著衣領，咳嗽著並大口呼吸空氣。

　　似乎是覺得失敗者十分礙眼，身材高大的會長傑曼伸手握住了那名魔導士的手臂，不僅消除了他身上的公會紋章，更將人毫不留情丟出公會大門的外面。

　　「劍咬之虎可不需要敗家犬。」

　　手臂脫臼的痛苦也比不上公會紋章被消除的屈辱，而會長傑曼高高在上毫無憐憫的眼神，也更是刺痛了那名魔導士的神經。

　　「這種事情……」

　　誰都能看見他咬牙的不甘，可是沒人願意憐憫他。

　　平日裡的作惡多端，在他被逐出公會的那一刻，正式開始化作因果報復回到他的身上。

　　連一個眼神都懶得丟給那個之前還曾被視作公會幹部的魔導士，會長傑曼收斂氣息，即使之前曾被迪盧姆多以那樣的手段壓制，他卻也意外的沒有動怒。

　　劍咬之虎對於強者的寬容，是常人無法想像的。

　　而且，即使手段激烈思想偏激，但不可否認的是，傑曼作為這個公會的會長，那份心胸與豪氣，卻是再無第二人能夠與之匹敵的。

　　「歡迎加入劍咬之虎！」

　　艾歐的左手，艾婭的右手，還有迪盧姆多的左臂，統統都烙上了劍咬之虎的公會紋章。

　　而在他們的對面，則是為公會強者變多而真心感到愉悅的傑曼會長。


☆、7 悠閒

　　外界對於劍咬之虎公會的評價可以算得上是褒貶不一，但至少在艾婭看來，眼下這個公會還算是不錯。

　　特別是，對待強者的那份包容。

　　「弗洛西∼發現！」

　　「誒，又被找到了呢∼」

　　「很好，接下來我們一起去找雷克特∼等下輪到雷克特來當鬼∼」

　　「嗯！弗洛也這麼覺得！」

　　就算大白天無所事事的在公會裡和小貓玩捉迷藏，也沒有人敢對她有任何意見。修繕完整的大廳已經看不出痕跡，但前車之鑒留下的陰影卻沒人會忘記。不管是以一己之力制住會長傑曼的迪盧姆多，又或是輕而易舉險些殺死那個魔導士的艾婭……就連能夠改變艾婭決定的艾歐，現在也是完全沒人膽敢有絲毫不敬。

　　牽著小貓軟綿綿的爪子，艾婭開開心心繼續往前走，只是很快的，正準備去找另一隻小貓的艾婭，卻發現槍兵站在走廊四處環顧。

　　綠色緊身衣的槍兵儘管手裡沒有武器，但這段時間內所有試圖和他較量一番的魔導士都十分清楚，這位年輕的戰士擁有快速召喚自己寶具的力量，乍看之下手無寸鐵的迪盧姆多，實際上卻擁有淩駕於會長傑曼的強大實力。只是當他看見艾婭後，這位處變不驚的槍兵卻快步走來。

　　「艾婭，艾歐過了預定的時間還沒有回來……你知道他在哪裡嗎？」

　　因為雙胞胎的關係，所以艾歐和艾婭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做到心靈感應。儘管這份方便的能力會受到距離的影響，但不可否認的是，大部分情況下，這份能力卻也令艾歐和艾婭有種微妙的安心感。

　　「稍等一下，我找找……嗯，尼醬就在附近哦∼」

　　「是麼，那他是否安全？」

　　「沒有問題，似乎是回來的路上遇見了納茲他們，所以現在正在愉快的聊天呢∼」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誰對艾歐了若指掌，那麼也就只有艾婭了。從女孩那裡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後，放下心來的槍兵松了口氣，隨後將今天份的零花錢放在一個很可愛的手工繡花的袋子裡遞給艾婭。

　　「甜品屋的那個超大份綜合水果蛋糕已經做好了，我想你可以去支付餘下的定金。還有，把它帶回來的時候，或許你可以把艾歐也給喊回來。」

　　「知道了知道了，迪盧姆多你還真是囉嗦呢∼我又不是不懂事的三歲小孩子。」

　　「真正的三歲孩子可比你好搞多了。」

　　面對槍兵的玩笑話，艾婭則可愛的嘟起嘴。

　　「……唔，迪盧姆多你放開心扉之後，真的完全不可愛了呢。」

　　「恕我直言，可愛這個詞，並非所有男性都適用。」

　　令人意外的，舉世無雙的愛爾蘭費奧納騎士團首席勇士、素有「光輝之顏」美名的迪盧木多•奧迪那。在卸去那一串美溢之詞的首碼後，這位元後半生坎坷且英年早逝的騎士，私下裡實際卻是個溫和又喜歡說些可愛俏皮話的英俊青年。

　　不僅如此，在以家人的身份和艾歐艾婭在一起後，迪盧姆多臉上的笑容也不再是騎士專屬的禮貌笑容，而是增添了更多諸如打趣、無奈、好奇等等情感的多樣化笑容。

　　發覺到艾婭要走，弗洛西有些不舍的扯扯她的手。

　　「捉迷藏，不玩了嗎？」

　　軟綿綿的小貓聲音就像是一朵甜蜜的棉花糖，撓的艾婭心都軟了。可惜雖然玩耍的時候弗洛西和雷克特都挺喜歡和她一起，可一旦涉及到斯汀和羅格，兩隻小貓都搖搖頭，就是不肯鬆口。

　　蜜桃色長髮的女孩子蹲下來，左右兩隻手分別把綠色和酒紅色的小貓摟進懷裡，可著勁兒用自己的臉頰磨蹭小貓們毛茸茸的臉頰。

　　「嗚哇∼這種毛絨絨的觸感∼超棒∼」

　　「弗洛……不能呼吸……了……」

　　「啊啊放開啊你這可惡的……唔噗……」

　　雖然愛玩愛鬧，但不得不說，艾婭身材發育的倒是真不錯，起碼雷克特就被她按在胸口埋住幾乎說不出更多的話。

　　將窗外枝頭蹲著小憩的青鳥輕輕抓起，小小的青色毛團似乎是察覺到迪盧姆多的氣息，稍稍動了動爪子，就又安安心心閉著眼睛熟睡。

　　「等你再長大點，估計艾婭就不會嫌你太小不夠當抱枕了吧。」

　　小小的青鳥沒理他，不過迪盧姆多端著掌心裡的小傢夥端詳半晌，這才對艾婭出聲提醒道：

　　「艾婭，你不覺得青鳥它最近有點太愛睡覺了嗎？」

　　「誒？有麼？」

　　鬆開手將兩隻幾乎窒息的小貓放開，艾婭蹦蹦跳跳來到迪盧姆多的身側。而槍兵也配合的放低手臂，將掌心裡蜷成一團睡得昏天黑地的青鳥放到艾婭眼前。

　　「啊，真的誒∼！我還在奇怪，怎麼今天早上青鳥沒來啾啾啾的喊我起床呢∼」

　　瞪大眼睛仔細打量著小小一團的青鳥，艾婭漂亮的沒有紅色瞳線的那只右眼裡，清晰倒映著幼鳥身上漂亮的羽毛。從初春天空暖融融的青色嫩芽，再到雨後初晴清新透明的青色天空，那對小翅膀由內而外滲透出的青色雖然還很稚嫩，但已經可以隱約窺見未來它的美麗羽毛。

　　「會不會是在成長中的關係呢？青鳥和以前相比，體型有變大，尾羽和翎羽也在呈現出各自的形狀……也許是因為營養不足，所以才會經常睡覺？」

　　或許是由於養父是凱爾特神話中的愛與青春之神、最強的魔法師安格斯，所以對於異于普通鳥類的青鳥，迪盧姆多還是能夠給出相應的推測。

　　「可是我和尼醬都有按時給它喂新鮮水果誒……嗯，不然等下我去拿蛋糕的時候，帶它一起出去吧。或許曬曬太陽，給它唱歌能讓它好轉？」

　　「你的歌聲的話，或許可以……正好我今日沒有接任務賺錢，時間允許的話，我會去公會的藏書室查閱一番。」

　　「嗯！那就拜託迪盧姆多啦∼」

　　揮手告別了捧著青鳥的艾婭，迪盧姆多在將兩隻小貓送回各自主人的房間後，這位無論體格、性格、樣貌、武藝等各個方面都無懈可擊的俊美青年，便一頭栽進劍咬之虎的藏書室開始研究。儘管外頭不時會有幾個女性的魔導士「路過」，但迪盧姆多卻依然讓自己沉浸在書本之中。

　　他十分努力，即便藏書室稍顯悶熱也沒有放棄。

　　並非為了效忠的主人，而是為了相伴的可愛家人。

　　這樣想著，槍兵的臉上略微揚起一個溫暖的微笑。

　　***

　　「天空到底有多高闊呢

　　風勢到底有多強烈呢

　　流水到底有多清澈呢（*1）」

　　似乎是被那溫柔又虛幻的歌聲喚醒，小小的青鳥動動爪子，隨後，它睜開眼珠，露出一對琉璃般空靈透徹的青色。似乎是被艾婭頂在腦袋上，它很輕易的就被陽光曬得渾身暖融融。翎毛隨著它轉動的腦袋左右微微搖晃，而它翅膀尖的羽毛則在微風的吹拂下泛出未成熟的青色麥浪一般的波動。

　　「相同的去向，相同的陽光

　　讓羅盤指向遙遠的恒星

　　邁向你前往的彼方」

　　足下的石板路堅硬又乾淨，艾婭桃紅色的裙擺恰似她此刻輕聲吟唱的歌曲那般，隨時會被高空的雲朵輕飄飄帶走。儘管右手背上印著劍咬之虎的公會紋章，但不可思議的是，周圍不少路過的普通居民卻都對這位劍咬之虎內部新近出現的煞神表示出各自的善意。

　　「喲，艾婭出來啦？」

　　「是的呢∼」

　　「艾婭出門是要買點心嗎？」

　　「嗯！迪盧姆多幫忙定的蛋糕好了∼，我要去拿。」

　　「剛剛聽著就覺得是艾婭在唱歌呢！果然很好聽！」

　　「誒嘿∼謝謝誇獎∼」

　　「今天的艾婭也好可愛啊！」

　　「謝謝∼」

　　雖然對討厭的敵人態度異常冷酷無情，但是對於普通人，艾婭卻是從來都不會吝惜自己的和善與微笑。

　　——「和我以前告訴你的一樣，殺死壞人的是好孩子，而保護無辜平民的也是好孩子。所以，要當好孩子的話，艾婭就要乖乖聽大姐姐的話喲∼」

　　雖然回憶起初雪的時候，心裡還是會忍不住難過，但不可否認的是，按照初雪教過她的那些話來做，的確讓她在漸漸改變自己。

　　小小的青鳥似乎對歌聲很喜歡，一直在艾婭的頭頂上來回盤旋。而察覺到青鳥啾啾啾的聲音中的欣喜，艾婭也會意的伸手將小團子重新放回頭頂。

　　「喜歡的話，以後我或者尼醬，每天都給你唱歌喲∼」

　　「啾∼啾啾∼」

　　拿著迪盧姆多給自己的錢，艾婭很快將蛋糕拿到手。外層刻有魔力紋路的保溫箱入手還有些微冰涼，悄悄給青鳥塞了口水果，儘管現在形態和以前相比變化很大，但艾婭還是有牢牢記住艾歐說過的青鳥只吃新鮮水果的設定，所以，儘管這只青色的小絨球努力露出可憐巴巴的小眼神，但艾婭還是認真對它搖搖頭。

　　「奶油否決！」

　　「啾！」

　　「蛋糕也否決！」

　　「啾啾∼！」

　　「你又不能吃它們，別露出那樣的表情啊！」

　　「啾∼」

　　伸出食指戳了戳青鳥的小腦袋，艾婭還想勸它不要再對自己撒嬌，下一刻，她就在路口看見了正往回走的艾歐。

　　「啊∼尼醬！這邊這邊！」

　　夕陽西下的背景中，踏著石板道路略過兩旁繁華街道徑直走來的少年，有著絕無挑剔的精緻臉孔，以及寒冷高潔的明月一般的氣質。儘管顯得不是那麼平易近人，但在看見艾婭之後，蜜桃色短髮的少年卻很快露出了舒緩的微笑。

　　「抱歉，回來晚了。」

　　「沒關係，但是迪盧姆多有些擔心，所以尼醬等下回去以後要和迪盧姆多說『對不起』哦∼。」

　　「知道了。」

　　「還有還有，迪盧姆多定的蛋糕我拿回來啦！晚上一起吃吧！」

　　「好。」

　　「最後呢，青鳥最近在這邊吸收了不少魔力波動，我們以後給它唱歌，看能不能讓它長得更快吧∼我好期待以後讓青鳥抓住我的肩膀，然後上天飛高高呢∼」

　　大約是艾婭比劃的動作太可愛，就連艾歐都有些繃不住自己臉上的表情。

　　「好啊，你說什麼都好。」

　　作者有話要說： （*1）《Starboard》，歌手：黒石ひとみ抱住承包商【葉珈嵐】【君堯】【琉璃墨】【嘉嵐風暴】丟的地雷麼麼噠！！！


☆、8 騷動

　　天色黑了下來。

　　似乎是因為今天得到了陽光和歌聲的照耀，青鳥直到入夜都還是精神奕奕。撲扇著小翅膀在艾婭和艾歐頭頂來回打轉，一點兒都看不出之前還是個整天只會睡覺的迷糊鬼。開開心心的將頭頂的青鳥雙手捧住，艾婭毫不客氣地對青鳥上下其手揉亂對方的羽毛，

　　從挎包裡拿出一隻已經洗好的蘋果，迪盧姆多對艾婭伸手，下一刻，他的手裡就多了一柄漂亮透明的水晶小刀——由艾婭親自監督凝聚，邊緣無需打磨也能反射出寒冷的刃光，再加上奇異到即使是見多識廣的槍兵也不認識的材質，任誰見了都不得不讚歎一句銳利。

　　然而，這只是艾婭拜託迪盧姆多用來給青鳥切水果的小刀而已。

　　「水晶凝造的道具真是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是相當方便呢。」

　　「哪有啦，而且尼醬的動物們明顯更高級嘛∼」

　　因為迪盧姆多已經交付過他敘述的部分任務，所以餘下的只需要艾歐再去進行一次確認就好。再三囑咐了艾婭不要夜不歸宿，同時也叮囑了迪盧姆多看著艾婭不要讓她又惹事，艾歐這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啊呀呀，怎麼說呢？雖然重視是好事，不過總覺得尼醬有點保護欲過頭了。」

　　頭頂的青鳥似乎是發現了什麼，尖尖的小嘴叼住艾婭的衣袖就拉著她向前跑。而在下一個轉角，帶著白□□咪的深藍色頭髮的小姑娘就映入了艾婭和迪盧姆多的眼中。

　　「啊！溫蒂醬！」

　　察覺到有人在呼喚自己，女孩轉過身，隨後露出了同樣開心的表情。

　　「是艾婭醬和迪盧姆多先生啊，晚上好。」

　　「晚上好∼溫蒂醬在這裡做什麼？」艾婭問道。

　　藍發的女孩舉起地圖，說：「參觀中∼……說起來，之前也有在路上遇見艾歐先生呢。聽說三位加入了劍咬之虎魔導士公會，還沒來得及說聲恭喜。」

　　「呀∼也不是那麼了不起的事——因為一不小心把人家的公會大廳搞壞了，會長的意思是只要加入成為一員就可以當做沒發生，再加上我們也挺缺錢的……啊啊絕對沒有在說妖精的尾巴現在很窮喔！」

　　溫蒂：「……不，事實上你已經說出來了。」

　　眨眨眼，難得有些尷尬。艾婭很快將手裡的蛋糕遞了出來，說：

　　「呐，不如我們一起找個地方坐下來吃蛋糕吧∼」

　　雖然是笨拙的轉移話題，但溫蒂並不介意這樣的事情。

　　「當然好了，請稍等，我去買些飲料回來。」

　　「不，這樣的小事怎麼能讓可愛的小姐們做呢。」墨綠色的槍兵微笑著點頭示意，「飲料的話交給我就好，兩位就請在這裡稍等片刻吧。」

　　「不是兩位，是三位哦∼」艾婭指了指白色的小貓，神情之中顯得頗為可愛。

　　迪盧姆多神色不變，眼神中卻是更加溫柔許多。

　　「是。」

　　***

　　王宮附近的花園十分漂亮，一人多高的樹叢圍成一塊迷宮，上方盛開的花朵有的顏色豔麗有的芳香撲鼻。艾婭和溫蒂以及夏露露一起找了塊空地坐下，期間還因為擔心會壓壞草坪，艾婭還特意臨時用水晶凝聚出了一個小小的支架平臺，好讓她們一起坐下。

　　溫蒂：「晚上的風真是涼爽呢。」

　　夏露露：「星空也很漂亮。」

　　艾婭：「而且蛋糕也超級棒∼」

　　咬著叉子，口腔裡濃濃的奶油與水果滋味混在一起，香滑的口感幾乎好吃到讓人連舌頭都想吞下去。無論是火候還是製作過程，統統都使用了一定的魔法來進行保鮮，雖然最後價格高到連艾歐都偶爾忍不住會露出肉痛的眼神，但不得不承認，它的味道的確足以配得上那樣的高價。

　　「這個蛋糕好好吃！但是外面賣得也很貴吧……艾婭醬是怎麼買到的？」

　　「拜託了迪盧姆多去預定，才總算弄到手的啦。」

　　「這樣啊，那等下真的要好好謝謝迪盧姆多先生呢！」

　　年輕可愛的兩個小姑娘悄悄說著話，眉眼之間俱是一片小女孩特有的天真可愛。

　　但是，這點綴著閃爍鑽石的夜晚，並不打算留給她們些許安寧。

　　凝結的水晶刀叉微微滲透著夜色的深邃暗藍，艾婭剛要將一小塊鮮美的水果奶油蛋糕塞進嘴裡，下一秒，四四方方的透明水晶就將兩人一貓籠罩在裡面。

　　溫蒂：「艾婭？怎麼了？」

　　艾婭：「有不好的感覺……好像有什麼不明的東西接近了。」

　　而在這時，溫蒂也突然發現自己身上的魔力出現了非正常的減少。

　　「誒？我的魔力……？！」

　　聞言，艾婭立刻揮手加固了水晶的結界，隨後伸手將溫蒂擋在她的身後。

　　「別擔心，我的力量並不是魔法體系，所以無法被奪走……那麼溫蒂醬，你和夏露露在結界裡呆著。我出去看看。」

　　猶豫了下，但看到和已經有些虛弱萎靡的自己不同，此刻正一臉躍躍欲試表情的艾婭明顯是無法被自己拒絕的。溫蒂儘管有些擔心，但還是雙手交疊放在胸前，算是點頭同意了艾婭的提議。

　　雖然有艾婭製作的水晶作為屏障結界，但是體內無形的魔力仍在十分緩慢的被剝奪。強忍住那種仿佛在高原海拔地區的類似呼吸困難的感覺，溫蒂伸出雙手為艾婭加持了幾個增益類型的魔法。

　　「抱歉，因為不太舒服，所以目前只能做到這樣的程度……請、請務必小心喔！」

　　「沒問題∼」

　　回給溫蒂一個開朗燦爛的笑容，艾婭被劉海稍稍遮住的左眼，內部絲絲縷縷的紅色瞳線則在不斷擴散，最終在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裡化作一片濃烈的豔紅。

　　——啊，看到了，這周圍的靈魂的顏色。

　　以現實世界的色彩剝奪作為代價，有著紅色瞳線存在的眼睛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看見人類體內靈魂的顏色。

　　雖然是非自願性的天賦，但是這能力在大部分情況下都很有用——無論是通過顏色判斷眼前之人的力量強弱、亦或是分辨內在的善惡，哪怕外表再怎麼偽裝，靈魂本質透露出來的顏色卻是怎樣也無法遮掩住的。

　　空氣中還殘留著絲絲縷縷屬於溫蒂的魔力，確認了自己布下的水晶結界沒有問題後，艾婭如同空氣一般越過了那道堅固的屏障。迎著月光，她就那樣歪著頭看著溫蒂魔力的飄散方向。而在確定了魔力逸散的方位後，艾婭便露出了一個相當開心的表情。

　　那是怎樣的笑容呢？

　　仿佛發現了新玩具的孩子，又像找到了獵物的捕食者。對艾婭來說，平平淡淡的生活的確不錯，但若是偶爾可以來點愉快的開胃小菜，她反而會更加開心。

　　她自幼養成的嗜殺天性從未消失過。即使被法律與道德稍有束縛，即使被和平與溫暖磨平棱角，但幼年時期的待遇卻自始至終貫穿了艾婭的世界……哪怕現在的她早已不會再露出那樣脆弱精神刺激下的狼狽模樣，可養成的對於殺人的熟練以及對於殺戮的喜愛，依然深深銘刻在她的骨子裡，從未退卻。

　　晚間的風拂過面頰，花之都特有的彌漫著淡淡花香的空氣從艾婭的鼻尖下方跳躍。少女裸|露在外的臉部、脖頸以及手臂的肌膚，統統都在感受空氣的流動變化。屬於忍者的對敵直覺也在漸漸嗡鳴作響，恍惚之間，令艾婭還以為自己還身處大蛇丸的地下實驗場。

　　是的，黑暗的味道，惡意的情緒波動，溫蒂魔力的非自然流動，空氣奇異變化的氛圍，再加上左眼看到的靈魂的顏色——

　　「噠啦！找∼到∼啦∼」

　　與艾婭臉上那純真笑容相呼應的，則是少女手中宛若結冰一般迅速生長出來的水晶劍刃。

　　本應是半透明紫色的、給人以纖細易碎印象的美麗水晶，握在艾婭手裡時，卻奇異的有種堅硬鋒利的寒冷。不僅如此，那水晶增生拉長的過程，更令人聯想起鐘乳溶洞裡的石筍——那種特殊的厚重感。

　　只是與少女手中的水晶劍刃相比，明顯更容易讓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卻是少女本身。

　　甜蜜的、宛若初春盛開的桃花，又仿佛汁水肆意的成熟蜜桃……顏色漂亮又粉嫩的長髮在後背鋪開，猶如宣紙上方漸漸暈染開的水彩。晴朗的夜空低低垂下星光的餘輝，而在那之上，更為矚目的卻是艾婭眼中閃爍的那一點明媚。

　　毫無疑問，那是殺人鬼特有的愉悅。

　　但艾婭忘記了一件事。

　　那件事就是：這個世界是，存在著不合常理的「魔法」的世界。

　　興高采烈地沖出去試圖展開殺戮的少女，察覺到了周圍空氣的變化。

　　——怎麼回事？空氣在變得稀薄？

　　似乎是因為奪走了溫蒂魔力的緣故，天龍的滅龍魔導士特有的關於空氣的魔法，也被奪走了部分。皺起眉頭，艾婭放緩了呼吸。空氣與其說是變得稀薄，倒不如說是某種人類特別需要的生命體征的氧氣被抽走。雖然身體大致還可以忍耐，但是拖得長久的話絕對是己方不利。

　　她挑起嘴角，露出了興味而殘忍的微笑。

　　「哎呀呀，看來是陰溝裡不敢露面的老鼠……那麼，就來試試能逼出老鼠的方法吧∼」

　　左紅右藍的異色瞳裡，流淌著的是相當追求刺激的危險神情。而與那份神情相對應的，則是拔地而起幾乎要突破天際的水晶尖錐。近處看的話，基本上只能單純感覺到「高」這個概念，而若是人站在遠處的話，無論是誰都能判斷得出——那異樣出現的水晶圓錐是遠遠超過了花之都王宮城堡的高度的東西。

　　因為考慮到對方只敢潛伏在暗處，一定是出於什麼不敢被人所知的原因，因此，艾婭才會故意反其道而行，採用了相當容易引人注目的手段來進行攻擊。雖然這樣華麗誇張的方式也有艾婭自己的個性在，不過這樣大張旗鼓的弄下來，最起碼迪盧姆多還有艾歐是絕對察覺到這邊不對勁，而會趕來支援。

　　雖然這麼說不好，但是艾婭個人是比較希望迪盧姆多能趕快買好飲料趕回來。畢竟槍兵手裡的那柄【破魔的紅薔薇】在這樣容易受魔法操控的世界裡，真的是具有絕對殺傷力的最強寶具。

　　嘛，反正她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是在討厭對方會魔法的原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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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限制

　　其實，少女並沒有面上表現的那樣乖巧。

　　製造出了大轟動的艾婭，她的臉上卻是一副無所謂未來如何發展的表情——既沒有考慮到自己的行為是否會對劍咬之虎帶來□□，也沒有考慮到在菲歐雷國王的宮殿花園處施放如此醒目的力量會不會被視作敵人。

　　事實上，比起思考那些複雜又麻煩的東西，艾婭還是比較喜歡直接用實力來說話。畢竟心靈早已被扭曲成那樣，即使後天再次體會到了被溫柔對待的溫暖，可是失去的東西真的是再也無法回來。

　　包括童年無憂無慮率真無暇的笑容，以及曾經單純無垢天真善良的心。

　　雖然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這樣亂來的行動而得到的評價絕不會很好，不過好在艾婭也不是那種會隨隨便便在意他人目光的膽小鬼，所以她的行為倒也和她臉上的表情一樣，真的是無所謂外界的那種感覺。

　　纖細漂亮的手指在空中恍若指揮家一般滑動，而後地面顫動，滋生出宛若冰雪覆蓋世界的那樣巨大規模的水晶。那些半透明的紫色結晶若是可以在高空自上而下俯視著觀察，便會發現它們如同地面盛開的花朵，綻放出奇異而妖豔的感官。

　　分明是剔透的東西，卻偏偏給人一種沾滿鮮血的危險錯覺。

　　就像外表單純甜美的艾婭，內裡卻是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黑暗鮮血的鬼。

　　「抓到了呢∼」

　　地面凸起的水晶圓錐犬牙交錯，幾乎不留一絲縫隙的將一個身材近似小孩子的東西抓住。如果換做別人在這裡，或許會考慮著是否要對對方嚴刑逼供來確認目的，但是在這裡的卻是僅僅單純想要動手殺殺人的艾婭。

　　「咦？看起來似乎不是人類？……嘛，這樣的小事其實無所謂的啦∼」

　　女孩子面部的皮膚浮現出不正常的青白，而臉頰則詭異的出現潮紅。缺氧狀態下不僅大量使用水晶，甚至還稍微哼著曲調來進行輔助——由此造成的體力與精神上的透支，對艾婭來說卻只能算是個小小的插曲。

　　她走近那個被困在厚實水晶裡的小東西。因為沒有這個世界的關於魔法的常識，所以艾婭也懶得理會太多。伸出物質控制著水晶漸漸形成一個封閉的方形，看著那個正體不明的小東西在裡面如同落入松脂的小蟲一般掙紮的模樣，艾婭卻異樣的露出甜蜜又可愛的笑。隨後，她高高舉起手中凝聚的水晶劍刃，連著封閉住它的水晶一起一刀兩半，蜜桃色長髮的少女就這樣乾脆俐落的解決了那個東西。

　　沒有絲毫猶豫，神態甚至十分自然。令人聯想起因為看見路邊野花十分漂亮，便伸手摘下它放到手中把玩的普通女孩子。

　　可艾婭摘下的並非是無害的野花。

　　「啊呀，好像一不小心搞得有點大呢。」

　　她拍拍手令那棟幾乎衝破天際的高高的水晶尖錐降回地下，只可惜周圍翻卷的土地以及被破壞得幾乎看不出原樣的花草，卻成為這裡之前發生過的事情的最好證明。

　　***

　　內心隱隱有一根弦在撥動，發出了輕飄飄的聲音。

　　而下一秒，艾歐則歪著頭露出了微妙的眼神。

　　內心發出的音色並非是絃樂器，而是其它樂器……對！有些像是笛子的感覺。不過——

　　「艾婭？」

　　腳下的地面在震顫。

　　而後，佔據了人所有視線的巨大水晶圓錐，宛若支撐天地的巨柱屹立。

　　——發生了，什麼？

　　——無法理解。

　　有著花之都這般美名的城市，空氣裡還漂浮著花朵的芬芳。有著數個高等級魔導士公會存在，甚至還有國王衛兵存在的這裡……這樣安全的地方，有什麼值得艾婭那樣出手的危險人物嗎？

　　迄今為止唯一算是過分的，也只有絕對崇尚力量的劍咬之虎的會長吧？但即便是那樣的人物，也頂多只能說功利心與絕對的掌控欲過強，基本的法律與道德還是明白的。

　　——那麼，究竟是什麼引發了艾婭那樣的舉動？

　　這樣想著，少年摘下了鼻樑上的銀絲邊眼鏡。

　　空氣中魔力的流動，人類靈魂的顏色，不同強度的光亮，以及那一抹絕對不會錯認的、與自己幾乎如出一轍的某個少女的靈魂的顏色。

　　「迪盧姆多……啊，正在趕過去嗎。」

　　意識到了情況後，艾歐稍稍不愉快的皺眉。而後他抬起手臂，伴隨著一陣令人牙酸的「喀啦喀啦」的聲音，一團形狀圓潤宛若蛋殼的水晶出現在他的手裡。

　　而後，水晶的蛋殼開始變大。像是禽類啄開蛋殼那樣，水晶的外壁破開。伴隨著尖尖鳥嘴的露出，內裡的生物也露出了它的模樣。

　　似乎是經由初雪的教導的關係吧？雖然能力得到了開發，但相對應的，能力的代價也開始漸漸凸顯。當然，並不是說使用水晶或是唱歌會對個人有什麼損害，只能說從客觀因素的角度考慮，出現了類似「限制」的條件。

　　例如，艾婭雖然可以極為方便的製作出各種各樣的水晶材質的道具，但是槍械等需要火藥或源動力的物品卻只能製作成模型，無法切實的使用。另外，製作小的東西也是。細節方面越是精細，需要艾婭集中的精力就越高。

　　關於限制方面，艾歐也是一樣的。儘管召喚的動物依然沒什麼數量限制，哪怕源源不斷召喚出足以淹沒的世界，所需要的也不過是充足的時間。但是，如果改召喚自己想像合成的水晶生物的話，需要耗費的時間就會隨著那生物的組成比例相對應的增加。異形的水晶生物融合了越多的動物部位，其召喚的時間就會越發延長。而如果是特化了某一方面能力的話，則也會相對延長召喚的速度，不過區別只在於花費的時間比多種融合的要少一些而已。

　　另外就是，眼下的這種情況了。

　　或許是因為身邊有青鳥存在的緣故，再加上最近查閱了各種各樣魔法生物的資料，艾歐發現，若是自己對某一生物的知識（也就是它的習性、骨骼構造等等方面）瞭解得足夠多的話，召喚起來就會越發方便。而且目前熟練度最高的——是鳥。

　　順便一提，艾婭那邊似乎也是一樣的道理。以前用水晶凝聚出來的東西，再弄第二次的話明顯會熟練不少而使得凝聚效率增加。不過又會因為細節的變化或是具體大小而變化，不過這個又要涉及到另外的換算，所以艾歐也懶得去理。

　　從水晶蛋殼裡出聲的鳥兒，很明顯是艾歐從劍咬之虎的圖書館裡查閱到的資料裡的生物。雖然最初對於這裡的文字都不是很懂，但梅比斯似乎為他們施加的可以化解這方面障礙的魔法。只可惜召喚的水晶一如既往有著可以抵消一切力量的效果，所以只要用水晶的話就會變得無法認識這裡的文字。

　　不過戰鬥的時候一般也沒人會放篇文章出來給他們看，所以，這個缺點也還算OK吧？

　　***

　　——不妙，這人手裡的那張紙上究竟都寫了些什麼啊？！

　　因為不確定有沒有殘党，所以艾婭雖然收起了那個巨大的水晶圓錐，但手裡卻還是一直抓著水晶凝聚的武器。

　　在她面前，穿著金屬鎧甲的衛兵看起來雖然是王城的一份子，但在睜著左邊鮮紅夕陽般眼睛的艾婭的面前，那個人體內隱藏著的不詳東西卻是無所遁形。

　　因此，毫不猶豫地斬了下去。

　　雖然似乎引起了更大的誤會，但是艾婭才不在乎那些連魔法都不會的普通士兵。長髮的少女跨過地面的斷肢，彎腰伸手便將那個偽裝的士兵懷裡的東西拿了起來。

　　那是一封便簽似的東西。

　　雖然上面寫了文字，但是現在還召喚著水晶的艾婭卻是無法閱讀上面的文字。偏偏對面的士兵們又因為艾婭的行為而產生了誤會，一個兩個都將手裡的武器對準了她。

　　可是，被這些士兵團團圍住的艾婭，卻只是露出了一個算得上是困擾的表情。

　　「那個，我勸你們最好不要這樣對著我喔……」

　　頭頂上方，傳來了由遠及近的拍打翅膀的聲音。但那並非是羽毛那樣柔軟的可以帶動空氣的聲音，而是更為堅硬的細碎的聲音。

　　當士兵們抬起頭後，便親眼看見了答案。

　　是水晶。

　　巨大的非現實的幻想生物，絕不是生命體而更像是什麼昂貴的禽類雕塑。可就是這樣的鳥兒，卻在自己的頭頂盤旋飛舞。

　　即使是魔法存在的世界，也是有一定法則的限制的。

　　在那限制之下的是常識。

　　可現在，常識卻被打破了。

　　而在這時，出現了另外的人。

　　「你們在幹什麼——」

　　因為艾婭和艾歐的「眼睛」都是打開的緣故，所以可以看到對方身上纏繞著的龐大魔力。不過沒有惡意，再加上需要考慮到今天晚上的事情，應該是大魔鬥演武的相關人員吧？

　　「在這這種地方弄出這樣大的騷亂，你們知不知道，今天晚上可還有大魔鬥演武的第一場比賽需要進行啊——」

　　雖然力量的體系不同，但是艾歐艾婭召喚出的水晶，一如既往的發揮著抵消外界力量的作用。似乎是因為之前召喚出的過於龐大的水晶，以至於打亂了這裡原本佈置的魔法陣，甚至連空氣中的魔力排列也被攪得一塌糊塗。

　　「大魔鬥演武？那算什麼？」

　　「什……」

　　「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是比艾婭更加重要的東西嗎？」

　　囂張？

　　傲慢？

　　自大？

　　都不是。

　　說出這句話的艾歐，只是單純的維護著妹妹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推薦《魔法科高校的劣等生》的OP《grilletto》，歌手：GARNiDELiA承包商的地雷大感謝！！！小無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08-22 0812君堯°人際交往恐懼患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08-22 1130


☆、10 插手

　　就在艾歐和大魔鬥演武的準備人員即將出現不可逆轉的衝突時，迪盧姆多終於趕來了。

　　身穿墨綠色緊身衣的俊美青年，手裡還提著兩瓶顏色清亮、一看就是女孩子喜歡的那種水果飲品。

　　而注意到了迪盧姆多手裡的東西，艾歐在瞬間流露出了然的目光。

　　——原來如此，是去買飲料所以才沒在艾婭身邊嗎。

　　這位在他人眼中怎麼看都應該是身穿燕尾服、在華麗宴會上舉止優雅的紳士，可迪盧姆多卻偏偏給那對不知所謂的雙胞胎當著助手幹著跑腿之類的雜事。無論是那出色的外貌還是那份無雙的武技，老實說即便是同為劍咬之虎的成員，也會忍不住流露出嫉妒的目光。

　　但迪盧姆多依然沒有動搖。

　　或者說，眼下的狀況對他來說，正是最舒心的狀態。

　　除了需要主君認同的作為騎士的迪盧姆多，還有需要關懷溫暖的作為人類的迪盧姆多……無論哪一方都得到了滿足，這樣的人生正是再好不過的了。

　　雖然內心維護艾歐和艾婭的心情占了上風，但相對而言，迪盧姆多還是屬於能夠好好溝通的類型。

　　特別是，旁邊還有一個隨時會虎視眈眈的艾歐作對比。

　　「抱歉，我是他們的監護人……請問發生了什麼事情呢？像這樣對著他們刀劍相向，我姑且可以將這行為理解為『敵人』的意思嗎？」

　　「就算是監護人，但是這樣的事情……」似乎是因為迪盧姆多謙遜有禮的態度，對方也不自覺的後退一步。「唉，好吧。突然原因不明的在王城附近引發騷動，不明所以就出手殺死了一名王城的衛兵，而且，大魔鬥演武的主持人也被|幹|掉了……這樣的事情，就算是一句『年少無知』也絕對無法掩蓋過去。」

　　迪盧姆多皺起眉。因為對方說的的確是事實，而且事情關係到人家的工作，再加上他也無比明白王城衛兵死亡的重要性……這樣一連串的麻煩統統疊加在一起，哪怕是槍兵也不禁有些頭痛。

　　思及此，他將目光投向了艾婭。

　　「那麼，究竟發生了什麼？」

　　即便聽取了對方的證詞，但迪盧姆多還是繼續選擇聽取艾婭的話。殺人鬼也是有個人的喜好以及下手的習慣的，特別是艾婭還被初雪曾經額外悉心教導了基本的倫理道德、外加少部分的通用法律，所以，就算現在的艾婭選擇出手殺人，也是有屬於她自己的出手理由的。

　　——啊啊，這種時候果然還是忍不住想要感謝初雪小姐啊。

　　歪著頭躲在自家哥哥身後的艾婭，一手揪住艾歐的衣袖，一手對迪盧姆多晃了晃她手裡捏著的那張便簽紙。

　　那是艾婭從地上的已經成為屍體的男人身上找到的。

　　少女手中的便簽紙，邊緣還沾染著星星點點的、不仔細去看就不會發現的血漬。

　　「啊啊，那個呢∼因為這傢夥……」她伸手指了指地上的那具屍體，又指了指那邊小小一團的某個生物，說：「和那邊的那傢夥，內在是一樣的。唔，總而言之就是不好的感覺。」

　　聞言，迪盧姆多稍稍皺眉。「不好的感覺？能具體說說，是怎樣的不好嗎？」

　　「誒？具體怎樣的？」艾婭鼓起臉頰，很努力的想了想，說：「就是那種，黑漆漆又黏黏糊糊的，還會抽走溫蒂魔力的那種……不愉快的感覺。」

　　「等等？抽走魔力？」

　　捕捉到了關鍵字，綠色的槍兵挑眉道：「所以艾婭是因為溫蒂小姐被抽走了魔力，所以才會出手的？」

　　艾婭點點頭：「大概是這樣的。因為和溫蒂一起在愉快的吃點心，結果那個小的躲在暗處抽走了溫蒂的魔力——被打擾了那麼寶貴的點心時間，而且那個點心還是迪盧姆多提前預約送給我的。怎麼想都很生氣，所以無論如何也得讓它付出代價才行。」

　　揮著拳頭嘟嘴生氣的艾婭，的確是非常可愛的女孩子。

　　然而英俊優雅的槍兵悄悄別過頭，在艾婭看不見的地方默默抽搐嘴角。

　　——結果你生氣的重點就只是點心啊？！

　　不過，這該怎麼說呢？雖然偶爾艾婭會大手大腳的花錢，但是，自己努力買來的點心被如此重視……雖然很大一部分是艾婭自己就愛吃甜食，可是迪盧姆多為了那個點心的付出，也被女孩好好的記住。

　　維護是雙方面的。

　　所以點心才會如此美味。

　　「對了，溫蒂小姐呢？如果有她的證詞的話，這次的事件或許就可以從輕處理了。」

　　「溫蒂啊？她還在我的結界裡呢！」

　　半透明的紫色水晶隨著艾婭的拍掌迅速凋零，而臉頰有些微紅的溫蒂則立刻開始大口喘氣。

　　「艾婭醬！空氣啊空氣！裡面的空氣都要沒了！！！」

　　「……抱歉，光想著要阻斷魔力，結果連流通的空氣也一起阻斷了。」

　　說到最後，艾婭的聲音明顯小了下去。不過也多虧這點，倒是沒人再懷疑她是不是別有用心的在王城附近使用大規模範圍的攻擊了——這樣一個在佈置結界保護人、卻連保證空氣流通都忘記的笨丫頭，估計也是沒什麼壞心眼的。

　　察覺到周圍的氣氛有些鬆動，迪盧姆多來到溫蒂面前，很快就將艾婭惹的麻煩以及身後這些衛兵的來歷統統交代一遍。好在溫蒂雖然險些被憋出問題，但小姑娘本質上還是個溫柔體貼的好孩子。不多一會兒，她的解釋就被採納了——而且事後進行的魔法檢測，也的確證明少女體內的魔力有被外力抽走的痕跡。

　　「但是，究竟是誰在王城附近做出這樣惡劣影響的事情呢？」

　　而等感到疑惑的人們察覺到的時候，那個被艾婭用水晶凍結起來的小小東西，已經不知道被誰趁亂帶走了。

　　「嘛∼不管怎樣，溫蒂除了損失部分魔力外就沒事，而且我也沒有被那些衛兵抓住索要賠償……」

　　「雖然細節來看也不能完全說你沒有錯，但既然對方都不計較了，那麼我也就不多說什麼了。」

　　「迪盧姆多你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只是闡述事實——畢竟無論是險些被自己人害到缺氧，還是別的什麼大型破壞性|行為，我都……」

　　「唔啊啊啊迪盧姆多討厭！！！快閉嘴！！！」

　　一邊，艾歐默默走快了幾步。

　　雖然艾婭和迪盧姆多最近都越來越活潑，但這微妙的丟臉感是怎麼回事兒？

　　***

　　雖然中途一度想去參加大魔鬥演武，但鑒於艾歐、艾婭外加迪盧姆多目前處於有事沒事都會三人綁定的狀態，因此限制了參與人數的大魔鬥演武，劍咬之虎自然是沒有讓他們參加的。

　　「……所以你們就跑來當觀眾了啊。」

　　「嗯，就是這樣喲∼」

　　艾婭抱著一盒爆米花喀嚓喀嚓啃得格外歡快，反倒是妖精的尾巴其餘不少成員神色比較糾結。

　　——就沒見過這麼自來熟到跑來敵對公會蹭吃蹭喝蹭聊天的魔導士啊！！！

　　之前被初代會長梅比斯拜託而被從天狼島上帶出來的這三人，雖然曾在妖精的尾巴短暫住了一段時間，但後來卻又偏偏跑去進入了劍咬之虎公會。可以說，論關係複雜度的話，這三個人可以說是朋友也可以說是對手還能說是無關路人……

　　「不過看到梅比斯也在這裡，還真的嚇了我一跳啊！」

　　時間在瞬間寂靜。

　　「等等？為什麼你們也能看到梅比斯？！」

　　「誒？不能看到嗎？還是說是秘密？」

　　「沒有那種事吧……啊啊不對！初代會長！不是說只有妖精尾巴的公會成員才能看到您的嘛？！這三個人是怎麼回事兒？！」

　　「誒，解釋起來太複雜，所以就當做是特例來理解就好！」

　　「在那裡對我們伸出拇指也沒用！還請您務必解釋下啊！」

　　「都說解釋很麻煩了，哼，我才不要呢∼」

　　「別在這種時候突然耍任性變小孩子啊！初代！」

　　金色長髮身材嬌小的女孩在無人窺見的時候對艾歐和艾婭眨眨眼，青翠的眼睛就像是天狼島上永不凋零的綠意。

　　[不會告訴別人的啦∼]

　　她比了個口型，順帶俏皮的眨眨眼。儘管艾歐和艾婭自己都已經不記得了，但梅比斯顯然還記得她曾對他們許下的承諾——絕不會將雙子與迪盧姆多其實是其他世界的人的事情說出來。

　　即使面對的是自己創立公會的繼任者，即使面對的是自己創立公會的成員們……梅比斯依然堅定有力的選擇固守秘密。羽翼一般的耳朵在金色的髮絲間微微晃動，恰如傳說中心地善良又喜歡惡作劇的小小妖精。

　　面對這樣的一幕，即使是艾歐也忍不住稍稍彎起嘴角。

　　而在這時，艾婭卻晃了晃腦袋。「梅比斯，我感覺到有奇怪的東西喔。」

　　「奇怪的東西？是什麼？」聞言，金髮綠眸的嬌小少女立刻探頭過來。

　　雖然魔力的相關感知並不完備，但艾婭卻有種直擊靈魂的直覺——那份敏銳的直覺既能讓她迅速察覺到周圍人的惡意與邪念、為她帶來內心的負擔，同時卻也能夠幫助艾婭迅速辨明周圍環境的一切，為她提前預知危險。

　　「說不上有沒有危險，但就是給我一種很彆扭的感覺……唔，就像是【不應該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感覺。」

　　梅比斯躊躇片刻，才繼續問她：「那麼，艾婭你能具體感覺到在哪裡嗎？」

　　「可以喔！」對梅比斯露出了開朗的笑容，艾婭伸手指向了某個地方，說：「就在那裡面。」

　　順著艾婭手指的方向，所有人都看向了同一個地方。

　　王宮。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推薦《魔術快鬥1412》的OP《アイのシナリオ》，歌手：CHiCO with HoneyWorks【君堯】和【鏡子】2位承包商的地雷大感謝！！！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4-8 08:51

☆、11 大門

　　艾婭指著的地方是王城。

　　沿著少女手指的方向望去，那座高大華美的宮殿上，碧藍色的尖頂懸掛著莊嚴旗幟。似乎是考慮到近期舉辦的大魔鬥演武外加普通民眾激動高昂的心情，就連王宮都在外牆掛上了漂亮的彩旗與花環。或許看著會顯得有些輕浮，但那份與人民一同歡樂的心情卻是十分親切的。更別提歷代國王在人民之中的口碑向來很好……

　　梅比斯皺著眉，顯然——若是艾婭的判斷沒錯，那麼就意味著舉辦大魔鬥演武的王宮很可能涉及到了某些陰暗的事情。

　　特別是，傑拉爾也對艾爾莎說過，大魔鬥演武舉辦的時候，會有不詳的某種魔力出現。

　　想到這裡，即使是相信著艾婭直覺的梅比斯，依然還是忍不住向她再次進行確認。「艾婭，你能確定更加具體的地方嗎？比如說給你一張地圖的話，可以判斷出在哪裡嗎？」

　　對此，蜜桃色長髮的女孩則搖搖頭，說：「不行呢。太遠了沒辦法確定，而且直覺這種東西本來就是不確定的……啊！但是！如果接近到足夠的距離的話，說不定可以哦。」

　　——也就是說，需要接近嗎？

　　金髮之中宛若天使羽翼一般的耳朵動了動，梅比斯上前兩步抓住了艾婭的的手。

　　「雖然這麼說有些強人所難……但是，能否請您幫助我前去看看呢？」

　　只是請求而已。

　　甚至是拒絕也可以的請求。

　　不希望妹妹陷入危險的艾歐，微微移開了視線。

　　可艾婭卻稍稍偏過頭，看向了艾歐。

　　「尼醬，你也想去嗎？」

　　那雙泛著活潑光芒的眼睛，非常純真。

　　「那個『也』是……？」

　　「什麼是什麼？當然要去幫忙啦！」

　　蜜桃色長髮的女孩說的理直氣壯，若不是她還有劍咬之虎的公會紋章，就算說她是妖精尾巴的公會成員也有人信。

　　「而且，就算不是一個公會的，我們不也是朋友嘛！」

　　瞬間失去了所有反駁的力氣……艾歐的肩膀耷拉下去，反倒是稍微能夠體會到他對於家人的那種保護欲的迪盧姆多，忍不住同情的拍拍他。

　　「沒辦法啊，艾婭就是這樣的孩子。」

　　似乎是被迪盧姆多話語裡的那份感情感染，艾歐回憶起過去的點點滴滴，忍不住點點頭。

　　「……也是。」

　　在一切悲劇都還沒有發生之前，在他們都還只是小小的對世界充滿憧憬的孩子時，原本的艾婭就只是個很善良很體貼的單純又可愛的孩子——

　　會在兄妹倆一起悄悄趴在窗沿邊觀察窗外世界的時候，主動連接好彼此的視覺

　　會爬上房梁，把偶然誤闖進家中的雀鳥放飛出去

　　會在母親帶來難得水果的時候，悄悄搶來拿到手裡然後分成三人份，以免母親和哥哥互相謙讓的場面再次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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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僅如此，就算是性格扭曲之後。但只要給她時間恢復，她依然是那個乖巧可愛招人疼的艾婭。

　　想辦法解決了視覺共用的不便後，就拜託多多良做了那份彙聚了世界各地美麗風景的相冊送給艾歐；無論何時都關心照顧家人，會瞞著自己偷偷背下附近的地圖，手牽手裝作自己是運氣好才發現正確的道路；不管在外面玩得多瘋，最後總會記得自己的叮囑，到點就回到自己身邊……

　　——我的艾婭明明就是這麼粘人又愛撒嬌的、乖巧可愛又貼心的妹妹啊！！！

　　迪盧姆多汗顏的看著不知為何背景開始燃起來的艾歐，默默後退半步。

　　「嘛嘛，反正是決定要去了吧？那麼現在就去吧……趁著現在不少人的注意力都在大魔鬥演武上面，王宮的守備或許會稍微鬆懈才是。」

　　「咦？迪盧姆多你怎麼知道？」

　　「因為外圍牆的那一圈士兵有幾個看起來還算臉熟，應該是昨天晚上艾婭你在王城附近大鬧一通後趕來的王城衛兵的其中吧。」

　　「嗚……不用特地把前因後果都說出來的啦！」癟著嘴，艾婭超不甘心的揪了揪迪盧姆多的袖口。

　　不管怎樣，大致方針是定了下來。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梅比斯居然願意拋下「看起來很有趣」的大魔鬥演武，而跟著艾歐艾婭還有迪盧姆多他們三個人一起潛入王城。

　　「既然是作為朋友應下的請求，那麼身為朋友的我也一起上路，不更能體現人家和艾婭的友誼了嘛？」

　　本來就是小女孩外表的梅比斯一旦撒嬌打滾，就算是馬卡洛夫都拿她沒辦法。普通成員勸不動的時候好歹還能拿出會長&長輩的身份壓制住，可梅比斯偏偏又是創立了妖精尾巴的初代會長……

　　——初代會長根本就是軟硬不吃嘛！！！

　　一干頭痛的妖精尾巴的成員紛紛舉手投降，好在梅比斯也不是在真的只會撒嬌耍賴的小姑娘。在拜託了精通心靈會話術魔法的沃廉•拉考進行了心靈連結後，三人一幽靈便開始了潛入王城的計畫。

　　哦不對，還有青鳥。

　　似乎是不高興自己被忘記，青色的一小只毛茸茸團子在幾個人頭頂上來回盤旋，還外帶憤怒的「啾啾啾」鳴叫。估計要不是還算顧忌著，只怕下一秒就要伸出憤怒的小爪子一把抓過來了。

　　「明明以前艾婭你試圖拔它的尾羽玩它都只是默默飛高而已，怎麼現在都會發脾氣了？」

　　「呃……梅比斯你不說還好，說了之後，青鳥它似乎更生氣了呢。」

　　幾個人抬頭看著那只氣呼呼的青色毛團，最後還是迪盧姆多一個縱跳將它合在手心裡帶下來。

　　「似乎不是脾氣大了，而是受到了空氣中不詳魔力的影響。」

　　伴隨著迪盧姆多的話語，青年眯起琥珀一般通透的金色眼眸，伸手將艾婭之前做給他的、專門用來給青鳥削水果的水晶小刀拿出來。

　　「等等！迪盧姆多你要幹嘛？！」

　　「別緊張，我只是要借用這水晶小刀的附魔效果，將青鳥身上沾到的不詳魔力進行清除。」

　　或許是習慣了用水晶產生的變化來碾壓敵人，以至於連艾歐和艾婭都有些忘了，其實他們的水晶還天生有著可以克制並抹消其餘力量的特殊能力。要知道，當初艾婭可就是靠著這招釘死了不少查克拉很多的忍者呢。

　　「不過迪盧姆多自己不是也有破魔的紅薔薇嗎？怎麼不用那個？」

　　「因為長|槍不適合在走廊這樣狹小的地方使用。」

　　一邊給艾婭講解了關於不同武器在不同地方戰鬥的優缺點，一邊用小刀小心翼翼將青鳥沾染到的不詳魔力一一挑開。儘管幾乎可以說是在一心二用，但迪盧姆多卻依然做的十分完美，讓人連一點兒錯處都挑不出來。

　　「……你們還真是意外的悠閒啊。」

　　「嗯，因為除了不詳的魔力外，青鳥也說那裡還有我們離開這裡的【契機】。」說到這裡，艾婭卻是露出了一個有些女孩子的狡猾表情，「如果見勢不妙的話，我和尼醬還有迪盧姆多都可以很方便的逃跑，而且梅比斯也是幽靈嘛，到時候拜託那個什麼念話的把訊息傳過去就好。」

　　望著艾婭那張狡猾的笑臉，梅比斯眨眨眼，說：「你還真是完全不擔心呢。」

　　「嗯，當然啦！」艾婭戳了戳梅比斯，當然，因為她是幽靈，所以什麼都碰不到。「而且梅比斯不也是因為信任著妖精尾巴的大家可以解決一切問題，所以才放心大膽的跟著我們一起來了嘛∼」

　　十分不可思議的看穿了梅比斯的內心。

　　但是並不覺得意外。

　　「說的也是，因為我無論如何都相信著……相信著妖精的尾巴的大家啊！」

　　即使此刻的自己只是幽靈之身，但梅比斯依然露出了與活著的人別無二致的、充滿生氣的明亮笑容。

　　***

　　「準備好了嗎？」

　　「完全沒問題！」

　　伸手對身後的人比了個OK的手勢後，艾婭閉上雙眼，細細感受著走廊內淺淺傳來的那股細微的不詳魔力的走向。

　　接著，少女張開歌喉，吟唱起足以迷惑所有人類的美妙歌聲——

　　「儘管就連真實也已經消失在我的視線之中

　　堅信的道路一定就在我心中

　　若能推開名為「躊躇」的大門

　　我也要向嶄新的明天展翅飛翔……（*1）」

　　眼前的視線出現細微的扭曲。

　　那是艾婭歌聲特意製造的致幻效果。

　　如同歌詞那般，凡是靠近了艾婭他們一行人的衛兵，統統都仿佛真實從視線之中消失了一般，對他們的存在視而不見。與此同時，艾婭則如有神助的毫無錯誤尋找到了正確的道路，帶著梅比斯一起來到了一扇門的前方。

　　「就是這裡了。」為了以防萬一，艾婭又將隱藏真實的歌詞再度吟唱一遍，這才開口說道：「但是我也沒想到——我感覺到的不詳魔力的感覺，還有我們離開的【契機】，竟然是同一個東西……」

　　那堵高大的幾乎要讓人仰著脖子才能窺見全貌的巨大金屬門，其上方有著十二個圓環。不僅如此，在浮雕上顯現的那些魔法文字，更讓梅比斯露出了嚴峻的表情。

　　「這可真是……大事不妙了啊！」作者有話要說： （*1）《隱王》的ED《HIKARI》，歌手：ELISA【君堯】承包商的地雷大感謝！！！


☆、12 大事

　　巍峨厚重的大門光是看著就顯得氣勢十足，艾婭抬頭看了一會兒就覺得脖子發酸。蜜桃色長髮的少女晃晃脖頸，很快就跑來艾歐面前，伸手指指自己的脖子，然後就理所當然的轉過身將後背對著他。

　　梅比斯不明所以的望過去，接著就看到艾歐很是無奈的伸手開始給自家妹妹捏肩膀。時不時還換換手勢、另外問下力道是不是足夠。那場面，看得梅比斯和迪盧姆多都忍不住有些偷笑。

　　畢竟誰能想像得到，那個一臉面癱仿佛整個世界都幹我何事的艾歐，居然也會這樣無奈又寵溺的給妹妹揉捏肩膀做按摩呢？

　　「呦西！不詳魔力的源頭找到了，離開的【契機】也有了……梅比斯，我們回去吧∼」

　　「……誒？」金髮綠眸的妖精一般精緻的女孩眨眨眼，開口說道：「但是，都找到了離開的契機，為什麼艾婭不直接走呢？你們本來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沒必要特意捲入這樣危險的事情裡喔。」

　　「但是，就這樣走掉的話，有種害怕危險而逃跑的感覺……」

　　說到這裡，艾婭卻是對梅比斯眨眨眼睛。

　　「而且，難得有大魔鬥演武那樣大的舞臺，怎麼都要試試在萬人面前唱一次歌啊！」

　　天狼島的那段時間，梅比斯也是聽過艾婭和艾歐過去那段多舛過往的。因此，她也比任何人都要理解，艾婭執著於唱歌，而艾歐執著于作曲的理由——

　　除了殺人這件可悲的本領之外，也想要能夠別的可以安身立命的本領。

　　比起打磨閃閃發亮的水晶匕首，這兩人更想磨煉自己作為歌唱者的力量。

　　「那麼……」梅比斯開口道：「等唱完歌之後，就從這裡離開吧。」

　　「誒？」

　　「……」

　　被梅比斯的這個提議嚇到，艾婭瞪大了眼睛，艾歐則是意外的多看了梅比斯幾眼。很顯然，和略顯呆萌比較依靠直覺的艾婭不同，艾歐往往考慮得更細膩——也因此發覺到梅比斯並不希望將他們牽扯更多。

　　似乎是察覺到艾歐懂了自己的意思，梅比斯笑嘻嘻的招呼還在那裡雙手捧著青鳥觀察大門的迪盧姆多喊過來。金髮的少女伸出手，明知自己只是幽靈根本觸不到那兩人的手。可梅比斯還是努力作出了自己在牽住艾歐艾婭雙手的模樣，然後對他們露出開心的笑容。

　　「這樣很好喔！就像我相信著妖精尾巴的大家一樣，艾歐和艾婭也請相信我……不，是相信更多的人才對！」

　　「這個世界鑄就了我、鑄就了妖精尾巴、更鑄就了許許多多的人。正因如此，現在才是我們回報的時候。或許會有犧牲，會有悲傷，會有痛苦，會有難過……但我相信，希望必定在前方等待我們堅持。」

　　「這是我們的世界，不是艾婭和艾歐更不是迪盧姆多的世界。與其為了我拖延腳步，倒不如趁早踏上旅途，早日回去真正屬於你們的、值得你們為之永遠停留的世界！」

　　梅比斯口中傾吐的話語，其含義並非是驅趕，而是深切的關懷。

　　「正因為是朋友，所以才希望你們可以如我一般，擁有一個無論如何都會惦念的【家】。」

　　***

　　陽光正好。

　　抬頭映入眼中的，是整片漫無邊際的藍色天空。

　　側耳傾聽，便能將數萬民眾的高亢呼喊納入耳中。

　　「啊嘞？那不是艾歐和艾婭嘛？為什麼站在那裡？」

　　「為了唱歌——」

　　梅比斯不知何時已經回來看臺。路上已經拜託了精通念話魔法的沃廉將情況轉告妖精尾巴的眾人，因此，這位幽靈初代很是悠哉的坐在石制看臺的圍牆上，晃著雙腿示意大家先安靜。

　　「不用緊張，而且，艾婭和艾歐說了，臨走之前會送給我一首非常棒的歌。」

　　「誒？那兩人要走了嗎？」

　　「嗯……準確的來說，是三人一鳥。」

　　「哈？」

　　被答非所問的初代妖精尾巴公會會長梅比斯捉弄了一下，藍色短髮的。掌握著文字魔法的可愛女孩蕾比，忍不住歪頭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別擔心。或許命運有所幹擾，但他們都是好人，所以帶來的變化肯定也是好事∼」

　　梅比斯拍拍手掌，而在下方正中央站著的艾歐和艾婭對視一眼，仿佛在應和著梅比斯的舉動一般，巨大的音樂聲轟鳴而響。

　　「與一起嬉鬧的朋友互相告別之時

　　為了再會的那天，而讓自己時刻閃閃發光……（*1）」

　　站立在中央的女孩手握一隻裝飾著水藍色圓圈的話筒，另一隻手則不時高高舉起直指天空。絲毫不見站在數萬人前的膽怯，有的只是為這巨大舞臺而迷醉的興奮。

　　而在她的後方，數個晶光閃閃的水晶樂器則五花八門排列了個整齊。按理來說數量如此眾多的樂器，沒有一個樂團是絕對無法演奏的。可艾歐卻另闢蹊徑，利用他獨有的具有生命力的水晶生物專門造了一個樂團出來。而且因為無論樂器還是奏者都是水晶製造的產物，放在一起反而別有一番韻味。

　　「……危險的界線越是奔跑就越是清晰

　　自由與和平只要去期望就會出現……」

　　正如梅比斯對艾歐和艾婭有著殷切的祝福，艾歐和艾婭在臨走之前，也將這份別有深意的歌詞送給了梅比斯。

　　「妖精的尾巴！大家！做好準備！」

　　「是！」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梅比斯突然露出這樣凝重的表情，但出於對這位初代會長的信任，大家還是紛紛提高戒備。

　　而就在這時，艾婭下一秒脫口而出的歌詞，引發了新一輪的現實變化——

　　「……這可是超出常理的，而且還在加速哦

　　瀕臨極限的感覺，禁忌的邊界線……」

　　【大魔鬥演武】在很久之前，還有另一個叫法——【龍王祭】。

　　其意義為，「龍」和「人」和「魔」的盛宴。

　　蜜桃色長髮的少女舉手投足間都合著音樂的節拍，握著話筒在場中肆意飛揚。一下又一下對著觀眾席揮舞雙手，引發一波又一波喝彩與激動。

　　「即便難度是天也好

　　我也要破壞一切給你看！」

　　伴隨著艾婭的最後一句歌詞落下，鋪天蓋地的水晶拔地而起。它們先是自下而上破壞了整個大魔鬥演武的場地，隨後紛紛揚揚聚攏在一起，形成一道跨越大魔鬥演武與王宮的巨大橋樑。

　　不僅如此，那橋樑甚至並非是兩頭相接一起合攏，而是單單從艾歐艾婭所站立的這方土地單獨凸出。那幾乎要淹沒整個場地的水晶如同不可抵擋的洪流，偏偏又一個人都沒傷到，只是最後如同重錘一般狠狠砸向了某扇厚重大門。

　　「轟隆」一聲巨響，期間外帶地動山搖無數。另外街上不少店鋪也是左搖右晃，摔了不少杯碗器皿。一時間整個王都都有些人心惶惶，就算梅比斯已經有所戒備，但還是難免被艾婭這「沒事就要幹一票大事」的節奏給帶的眉角一跳。

　　「初代，請問這個……也在您的預料之中嗎？」

　　「……」

　　——嘛，就算是她，偶爾也會有點交友不慎的啦。

　　其實原本的計畫挺簡單的。

　　艾歐和艾婭在唱完歌後，趁著所有人不注意的時候溜進皇宮，先用他們的水晶轟門，而迪盧姆多則負責抓住青鳥，在門即將被破壞的瞬間拽住雙胞胎兩個一起離開。

　　本該是這樣的才對……

　　但為什麼艾婭最後突然放了個這麼大的大招啊？！

　　被自己人給打了個措手不及的梅比斯險些要在地上撒潑打滾，還好眼下的情況雖然不妙但也不算太糟。唯一可惜的是艾歐和艾婭臨走前的最後重擊似乎被誰硬抗了一下，雖然依舊按照預定路線轟了那扇門，但落點稍稍有些偏，只是轟了一半多一點而已。

　　不過也多虧這硬抗的一下，那個一直隱藏著的幕後黑手倒是暴露了出來——正是來自毀滅了的未來裡的「未來羅格」。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因為原本預定的需要十二門星靈黃金鑰匙才能打開的日蝕之門被毀了一半，所以別說是用來召喚四百年前的巨龍，就連能安放鑰匙的地方都塌了。

　　***

　　雖然戰鬥的時候打起來怎麼順手怎麼來，但在打贏之後，眾位英雄一般拯救了世界的魔（po）導（huai）士（kuang）就不得不面臨一個問題——

　　戰後修復。

　　斯汀抱著鏟子一臉抱怨：「……真不知道該誇他們兩個走前幹得漂亮，還是該說他們兩個走前也要轟轟烈烈拆房子。」

　　羅格默默搬開一塊碎磚，想了想回答他：「沒關係，劍咬之虎上次維修的時候就有留工匠的名單，這次再找出來就好。」

　　斯汀：「喂？這是重點？！」

　　雷克特：「難道不是嗎？」

　　弗洛西點點頭：「弗洛也這樣認為∼」

　　看見自己崇拜的拉克薩斯懷裡抱著一個記錄聲音的水晶十分開心，菲利德猶豫片刻，終於還是沒忍住好奇心，問他：「那個，拉克薩斯……初代會長臨走前給你的這個水晶，是什麼？」

　　私下超喜歡聽歌而且還喜歡把古典加入搖滾音樂的拉克薩斯搖搖頭，說：「……沒什麼。」

　　——絕對不能說那個小姑娘一樣的初代會長把我當孫子輩一樣照顧，大魔鬥演武的時候還沒忘用水晶錄下歌曲給自己當禮物！也絕對不能說我當時還因為聽歌險些忘了還要戒備……絕！對！不！能！說！

　　#以後還是把『雷神眾』改名叫『傲嬌眾』吧#作者有話要說： （*1）歌詞有刪改《超時空要塞△》插入曲《いけないボーダーライン》，歌手：ワルキューレ<b<b@小可愛來嘿嘿嘿】和【琉璃墨】2位承包商的地雷大感謝！！！


第十卷：擊落恢宏的架子鼓

☆、1 傳說

　　在那漫無邊際的大海上，最近漸漸流傳起一個新的傳說——

　　傳說海上新出現了一艘華美的水晶三角帆船。它有雕刻著精美並蒂蓮花樣的船頭，有堅固華美的宛若輕柔羽織一般的船帆，有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宛若瑰寶的水晶船身，有足以媲美幻想傳說一般的光彩……它既不屬於海軍也不屬於海賊，更和革命軍扯不上半點關係，僅僅只是一艘屬於自由的美麗水晶船。

　　傳說這艘童話般美麗的船上有三位旅行者——有著一見便令人難以忘懷的英俊青年，一對還未成年的模樣精緻的雙胞胎兄妹。

　　傳說那位英俊青年使得一手無與倫比的長|槍，而雙胞胎則分別有著舉世罕聞的美妙歌喉與動聽演奏。

　　傳說中，這艘船上的一切物品都是漂亮純淨的淡紫色半透明水晶，小到杯盤大到船身，無一不是渾然天成的水晶工藝品。若是有幸能夠在岸邊看見這艘水晶船靠岸，島上的居民便可依靠一些航海必需品、當地的美食又或是獨有的特產，來換取船上三位元旅行者的音樂與保護。

　　是的，如你所見，在水晶船靠岸期間，它所停留的島嶼若是不幸遇見海賊，而島上的居民又恰巧對水晶船的成員十分優待，那麼水晶船便會在停留期間給予這所島嶼短暫的保護——將來犯的海賊全部殺死。

　　無人知曉水晶船的來歷，也無人知曉傳說具體出現的時間。

　　但當水晶船的名聲逐漸升起後，不少貪婪的海賊便將主意打到了它的身上。

　　為了上揚自己的名聲

　　為了那一整艘船的水晶工藝品

　　為了彰顯自己能夠打破傳說的實力

　　……

　　水晶船在這一系列的波瀾下，終於開始出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

　　「團子∼團子∼團子∼團子∼

　　喜歡唱歌的艾婭團子∼

　　擅長作曲的艾歐團子∼

　　英俊帥氣的Lancer團子∼

　　愛吃水果的青鳥團子∼

　　大家一起組成團子大家族∼（*1）」

　　艾婭趴在船舷邊緣，手臂一下又一下的來回擺動。迪盧姆多前兩天不知道在暫時停歇的島上聽了什麼建議，興致勃勃的擼起袖子對著菜譜開始鍛煉廚藝；青鳥剛開始還高高興興陪她玩，但最近估計是到了生長期，沒一會兒就又飛進屋裡蜷成一團睡了；偏偏艾歐又需要操縱水晶海獸在船後推動，所以現在不能陪她……

　　「嗯？那個是……？」

　　最初只是一個不起眼的黑點，而隨著船隻的靠近，那黑點也漸漸向上呈現出另外的形狀，最後，一座島嶼就那樣越過海平線出現在了艾婭的眼前。

　　她轉身，蜜桃色的長髮在海風之中飄揚而起，金色的陽光從頂上宣洩而下，剛好為少女的肩膀鍍上一層金輝。

　　「尼醬尼醬∼還有迪盧姆多∼……我又看見島嶼啦！！！」

　　從船尾後方探出腦袋，艾歐那頭細碎柔軟、顏色卻和艾婭別無二致的蜜桃色短髮被風擾亂些許。少年伸手撥了撥，卻怎樣也無法將它們按平。

　　「尼醬，髮夾喲∼給∼」

　　「……謝謝。」

　　海上的航行是非常寂寞且無聊的，因此在旅行中，艾婭漸漸開發出了將水晶的材質硬度進行細微調整的小技巧。當然，依靠這些小技巧製作的水晶工藝品也理所當然被她拿來使用，甚至還在旅行途中用來作為交換金錢與生活物資等等。

　　稍稍耽擱了一會兒後，遠方島嶼的形狀便越發清楚。

　　巨大的軍事要塞矗立在島上，碧藍色的瓦片城樓哪怕只是遠遠望去也顯得十分高大。印有叼著天平的海鷗圖案的軍旗在風中鼓鼓飄揚，與要塞正面那醒目的【海軍】巨大字樣以及中間的海軍標誌相得益彰。

　　而除了這座高大到幾近堅不可摧的要塞外，擦了擦手正卸下圍裙的迪盧姆多，更是發現那要塞外還有無數門重炮和眾多海軍軍艦。

　　若是有懂的人在，自然能認出那座島嶼是馬林梵多——正是海軍本部所在的島。

　　只可惜在這裡的，只有三個隨性而為走哪兒算哪兒的旅行者。

　　艾歐看了看那島上的要塞，開口問道：「……我們在哪？」

　　「不知道。」艾婭搖搖頭，說：「呐呐∼迪盧姆多去看看地圖嘛∼」

　　抽了抽眼角，迪盧姆多堅定有力的聲音響起：「就因為之前看過地圖，所以才知道這個島嶼絕對不是我之前圈定的地方！」

　　艾婭：「……」

　　艾歐：「……」

　　船上頓時陷入了謎之沉默。

　　良久，艾歐才繼續說：「那個，因為一直在海上，不好辨別方向……所以我想，可能是我讓海獸跑錯方向了吧……？」

　　迪盧姆多：「把那個『吧』給我去掉。」

　　如果說最初對於成為家人還有些不適應，那麼現在的迪盧姆多顯然已經能夠很好的融入進去了。

　　特別是吐槽方面。

　　「說了多少次！不認路就是不認路！對方向開始感覺奇怪的話，就趕快老老實實找我或者找艾婭……不對，現在我們都在海上，所以問方向你直接找我就好。艾婭上次不懂裝懂，結果硬是把我們帶偏了一整個航道……」

　　「嗚啊啊這個就不用說了吧？！不要翻舊賬啊迪盧姆多！」

　　眼看著艾婭揮著拳頭跑到自己面前抗議，迪盧姆多則露出了與正直騎士完全不相符、卻十分符合一個對自家淘氣愛撒嬌的小妹妹十分沒轍的、大哥的表情。

　　「不想我翻舊賬的話，那你下次就別老做些不靠譜的事情啊。」

　　「哼哼哼！我才沒有做很多不靠譜的事情呢！不就那麼一兩件，至於死抓著不放嘛？」

　　「是，你做的不靠譜事情是不多——但你每次都是大事的節奏，就算只偶爾來一下也叫人印象深刻的不得了。你說你這樣，讓我怎麼能忘記？」

　　「唔啊啊啊迪盧姆多你就知道欺負我！呐呐尼醬！你幫我教訓迪盧姆多啦！」

　　雖然艾婭開始尋求艾歐的場外救援，但迪盧姆多一點都不慌。

　　因為他現在也是艾歐的家人。

　　果不其然，蜜桃色短髮的少年歪歪頭，眼中全是愉快的笑意——顯然，這個人剛剛全程圍觀了妹妹和迪盧姆多兩個鬥嘴鬥得十分歡樂的場面。不過這會兒看見妹妹轉臉向自己求助，資深妹控的艾歐自然是不會拒絕。

　　只不過——

　　「迪盧姆多。」

　　「嗯？」

　　「你廚房裡的東西……似乎糊了。」

　　「！！！」

　　因為光顧著和艾婭玩鬧，迪盧姆多立刻驚覺自己忘了廚房還在練習中的菜肴。黑髮金眸的英俊青年立刻發揮出了極高的速度竄回廚房，回身瞬間還帶起一陣不小的風。

　　見迪盧姆多被艾歐「趕跑」，艾婭立刻笑嘻嘻的湊過來，捏捏艾歐的臉又蹭蹭他的額頭，親親密密的就像從未分開過一般。樣貌精緻五官相似的兩個雙胞胎兄妹，哪怕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只是手牽手肩並肩的站在那裡，就自然形成一道漂亮的風景。

　　打量著那座不斷逼近眼前的要塞，察覺到氣氛不對的艾歐對艾婭耳語片刻，漂亮少女便點點頭，同時拍拍手掌改變了船隻的形狀。

　　這一整艘水晶船，都是艾婭用她的能力製作出來的。除了船帆懸掛的帆布是後來找人買換的，其餘一切東西都是艾婭親自製作出來的。當然，由於考慮到這裡沒人會掌舵，所以艾歐也很機智的仿照之前從附近島嶼上交換到的書本上描繪的海王類海獸，製作出了幾隻水晶的海獸。

　　順便一提，就像艾婭製作的水晶船上有精細的桌椅床鋪，也有鍋碗瓢盆乃至花瓶雕像；艾歐創造的水晶海獸也有分護衛用、推船用以及觀賞用。

　　呼應著艾婭的想像，堅固的水晶船身在這一刻如同小孩子手中的橡皮泥一般改換形態。船頭的大型水晶雕刻瞬間溶解，之後變得圓滑起來；兩側的船舷向上升起，接著在抵達了某一高度後開始合攏，半透明的水晶更令它們看起來宛若一個晶瑩剔透的橢圓形氣泡；高高豎起的桅杆和瞭望塔收縮變矮又變粗，中空的狀態宛若水下呼吸換氣的管子……

　　不再是隨時可以揚帆起航的海船，而是一艘悄無聲息潛進深海的潛水艇。

　　因為中途艾婭突發奇想，說對海面下的世界很感興趣，於是他們還特意買了各種潛水艇的書，研究怎麼讓艾婭造一個潛艇出來。唯一可惜的是海下越深光越暗，而且時間久了還會有空氣不流通的問題……不過更重要的卻是深海的景象沒有淺海海下的好看，所以最後潛艇計畫就不了了之。但這個技能艾婭卻還是掌握了，估計若是能夠找到足夠的光源，再想出可以長久保證空氣流通的方法，潛水艇很快就會成為艾婭更加偏好的交通工具。

　　「……啊，尼醬你看那邊。」

　　「什麼？」

　　「船！潛水的船！」

　　歡呼雀躍的艾婭並不知道，那艘船是白鬍子海賊團的莫比迪克號。反倒是在廚房緊急搶救料理的迪盧姆多，突然想起來之前看到的那個要塞略眼熟。

　　「唔，之前是在哪裡看到過的呢？」

　　在迪盧姆多身後用來墊碗盤的報紙一角，若是仔細去看的話，倒是隱約可以看到「公開處刑」的幾個大字，外加一張海軍本部的壯麗照片。作者有話要說： （*1）《CLANNAD》ED的《だんご大家族》，歌手：茶太【墨清瓷】【君堯@小可愛來嘿嘿嘿】2位承包商的地雷大感謝！！！


☆、2 同情

　　「……你的出生是靠你母親的性命換來的……一心為了你，竟然讓你在腹中呆了長達20個月的時間。而在生下繼承了世上最邪惡血統的你之後，就筋疲力竭而亡……」

　　擴大的聲音無可抑制的傳入耳中。

　　而聽見了那些話語的艾歐和艾婭，則陷入了悲傷的沉默之中。

　　說對方是「惡魔之子」，將絞刑架上傷痕累累的男人團團圍住的海軍；與當年手握鋤頭柴刀，叫囂著他們是「鬼之子」的愚昧村民多麼相似？

　　因為出生即是錯，所以即使本人什麼都沒有做，也會被送上絞刑架。

　　就連辛苦保護著自己的母親，最後也為了自己死去。

　　並不是被詛咒的血脈，而是被母親深深愛著、保護著的孩子。

　　為什麼就連這樣簡單的事情都不明白，非要趕盡殺絕才甘休呢？

　　拼命堅持了20個月才生下艾斯的母親。

　　最後一刻也在拼命保護艾歐和艾婭的母親。

　　……

　　在這一刻，微妙的重合在了一起。

　　「呐，尼醬。」

　　「嗯？」

　　「我、我想去救那個人……惡魔之子也好，鬼之子也好，就算真的是壞人，但是、但是！」

　　「我知道。」

　　哪怕處刑台的那個海賊是真正的惡人，但在誕生之初，他也不過只是個滿懷母親愛意與祝福而被保護的孩子而已。

　　就像他和艾婭一樣。

　　***

　　點點氣泡從水下生氣，平靜的海面泛起波瀾。一圈圈漫開的白色波紋幾乎佔據海軍們眼前的整片海面，帶著開天闢地的豪爽霸氣，自水下冒出的巨型艦隊以及手握薙刀端坐於船頭的高壯老人，出現在了所有驚訝的張大嘴巴的人們的面前。

　　船在震動。

　　即使隱藏在海底，但小小的水晶船依然不可避免受到了震盪。迪盧姆多勉強換了好幾個姿勢，才總算沒讓手裡的蛋餅從平底鍋飛出去。

　　「怎麼了？海底應該沒有風暴才對的……」

　　雖然全程都開潛水艇模式不太可行，但海上遇見風暴後讓艾婭把船隻切換成潛水艇躲入水下卻是十分有效。因此，剛剛艾歐讓艾婭換了船型的事情並沒讓迪盧姆多起疑，僅僅是以為又有了風暴於是要潛水躲避。

　　但是，這一番波動終究還是瞞不過去。

　　從廚房繞去了裡間，迪盧姆多先是解救了睡得好好的結果突然從床上咕嚕嚕滾下來的青鳥，而後便探出頭，打算看看這對兄妹倆又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準備鬧出什麼麼蛾子。

　　但映入迪盧姆多眼中的，卻是一個正在緊急譜曲的艾歐，外加一個正在氣勢洶洶調試麥克風的艾婭。

　　「……你們又要幹什麼去？」

　　「救人。」

　　「哈啊？！」

　　似乎是調試好了麥克風，艾婭甩頭就丟下還坐在甲板上對著紙稿寫寫畫畫的艾歐，來到迪盧姆多面前嘰嘰喳喳說了一通。只可惜聽完了的迪盧姆多轉身就走，看得艾婭都沒忍住呆了一下。

　　「迪盧姆多不高興嗎？」

　　「嗯？啊不是，我只是聽你說的那些話，想起來我在什麼地方看到那個要塞了。」

　　廚房裡的那張報紙被迪盧姆多找了出來，雖然上方還有一個圓形盤底的油漬印記在而顯得略微可笑，只可惜上方油墨印刷的文字卻完全沒法讓人笑出來。

　　攤開報紙，迪盧姆多指著圖片上印著的海軍本部說：「就是這個！之前去廚房搶救餘下料理的時候，我就覺得那個島嶼上的要塞建築很眼熟——看這裡，對罪大惡極的海賊火拳艾斯進行公開處刑。」

　　「火拳艾斯？」

　　「嗯，因為是海賊，所以我也不太清楚。但如果艾婭你之前轉述說的那些都是真的的話，那海軍對這個人的公開處刑就未免有些心胸狹隘了。」

　　雖然是個正直的騎士，但迪盧姆多以前也是曾經接觸過國王的，再加上他所處的騎士團人員複雜，而他的養父又是個極為聰明的魔法師……可以說只要給他一些線索，迪盧姆多自然而然就能推測出不少事情。

　　「若只是單純處置海賊也就罷了，可對方在抓住火拳艾斯後先是在新聞報紙上大肆宣揚，而後又將對方的身世暴露出來作為處刑的罪行——如果宣揚的是對方作為海賊而犯下的罪行也就罷了，可以身世血脈作為『罪行』，怎麼想都有些私怨洩憤的意味在。」

　　槍兵琥珀色的金眸裡流露的是不屑。

　　「無論是做法還是用意，都是落了下乘。」

　　正直的槍兵一旦看不順眼，那事情就好說多了。一大一小兩個湊在一起嘀嘀咕咕，說到興頭上後連已經寫好曲譜，在背後幽幽看他們的艾歐都沒發現。

　　「還去嗎？」

　　蜜桃色短髮的少年豎起手指，在那片水晶的屏障之上，海面早已是一片風起雲湧。

　　「去！當然去！」

　　艾婭轉過頭，少女活潑又明亮的表情，如同陽光下盛開的最美的那支花兒。

　　「不僅要去！我們還要來一票大的！」

　　湛藍色的右眼在海下的微光裡熠熠生輝。

　　然而艾歐並沒有錯過她彌漫著殺意的左眼。

　　紅色的瞳線在擴大。

　　被妹妹內心激蕩的殺氣影響，艾歐的雙眼也逐漸被血色浸染。

　　「準備好，要去了哦。」

　　「OK∼」

　　***

　　海面又有了新的動靜。

　　不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這次從海裡新冒出來的，卻是一艘精雕細琢宛若工藝品的水晶船。無論是船身、桅杆、甲板……無一不是水晶製作而成。然而更引人矚目的，卻是此刻站在船頭的一位英俊青年與一對模樣相似的雙子。

　　不過令人覺得奇怪的是，那個黑髮金眸的英俊青年雖然手裡拎了一紅一黃兩柄長|槍，但那對雙子卻一個拿著唱歌的話筒，另一個則對著身後的一排樂器敲敲打打。與其說是和白鬍子海賊團一樣來救人的，倒不如說是剛巧路過而提高戒備的旅行者。

　　「咳咳∼」少女清清嗓子開始試音，「喂喂∼聲音聽得見嘛∼」

　　確認音響沒有問題後，少女在耳側拍拍手。清脆的掌聲極富韻律，而這動作卻宛若什麼信號一般，令水晶船的船身在數秒之間發生了巨變——

　　由於為了潛入海底而製作的水晶罩子向內收縮後又展開，高高的桅杆不知何時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對著海軍本部大大張開的宛若喇叭一般的形狀；船身居住的房屋放到了最下方，而上方則在回攏後又上下錯位，形成了一個類似舞臺的階梯。

　　階梯前方的則是手持話筒迎風而立的少女，粉色的短袖長外套被戰鬥湧起的海風吹得獵獵作響，就連那頭好看的蜜桃色長髮都被海水微微打濕了發尾；而階梯最後方的是一排水晶打制的樂器，以及一排不知何時出現的宛若樂手一般的水晶類人生物——雖然身體都是人類的，但各自卻又都頂著貓咪小狗等等動物的腦袋。

　　「雖然這麼說不好意思，但人家其實超∼討厭現在站在人家面前的海軍大叔們喲∼」艾婭歪著頭，臉上的是天真爛漫的可愛笑容。「如果那個人真的如各位所說是『惡魔之子』的話，那麼，被謾駡安上了『鬼之子』這樣稱呼的我和尼醬，可就無論如何都沒法視而不見了呢∼」

　　明明是很可愛的聲音才對。但配上少女此刻一紅一藍的異色眼眸，卻生生讓人覺得後背一涼。

　　特別是左側的那只紅色眼睛，僅僅看著就讓人覺得充滿了不詳的意味。

　　「來∼腦漿炸裂吧∼」

　　伴隨著艾婭的話音落下，歌曲的前奏響起。露出了一雙鮮紅眼眸的艾歐揮動手臂，宛若指揮家的身姿充滿優雅。

　　「觸礁撞上了挫傷暗礁

　　從前額葉傳來新的痛覺（*1）」

　　看見受那歌聲影響而紛紛抱頭呼痛的海軍士兵們，戰國立刻意識到了意識到了那歌聲造成的可怕影響力。

　　「阻止她！」

　　「不能讓她唱歌！」

　　聽見命令後，海軍本部之中速度最快的黃猿大將，立刻利用他的惡魔果實——閃閃果實的力量越上那艘水晶船，試圖制止艾婭的演唱。

　　然而他的攻擊卻被早有準備的迪盧姆多擋了下來。

　　一長一短、一紅一黃的兩柄長|槍，不僅攔下了黃猿指尖發射的足以射穿人類軀體、乃至引發爆炸的鐳射，甚至還將化作光束的黃猿本體攔在船頭。

　　「……嗚哇，真可怕∼」

　　「哪裡的話，您明明就沒有使出十成十的力量啊。」

　　笑容滿面的槍兵早就在無所事事的航海旅行中消磨了不少耐心，此刻見到有強敵出現，本質上也挺喜歡戰鬥的迪盧姆多自然是見獵心喜。槍身上的如尼刻文在陽光下顯得古樸又美麗，恰似迪盧姆多身為愛爾蘭費奧納騎士團首席勇士的才華名聲一般——

　　舉世無雙。

　　迪盧姆多金色的瞳孔燃起了戰意，儘管他的舉動依然彬彬有禮令人忍不住心生好感，但黃猿卻是忍不住對他手中的武器提高警惕。

　　——無效化了。

　　——惡魔果實的能力，在接觸到那柄紅色長|槍的瞬間，無效化了。

　　「雖然不知你是何方神聖，但擁有與海軍作對的勇氣，莫非你也是邪惡的海賊一員嗎？」

　　「並非如此，可惜不巧的是，儘管我也不知您究竟是正義與否……但在此之前，我已經答應了我重要的家人，無論如何也要為她爭取一首歌的時間。」

　　「看來是談不攏了啊。」

　　「正是如此。」

　　迪盧姆多握緊手中的長|槍，而海軍大將之一的黃猿也稍稍收起了吊兒郎當的態度。

　　——這是速度與敏捷的戰爭。

　　趁著迪盧姆多牽制住了黃猿，艾婭的歌聲再次提高了音調。

　　「紅色花朵淩亂開放

　　狂亂的跳舞吧！

　　反正100年以後的此時

　　大家都死了啊！」

　　激烈又迅疾的電子音以及機關槍一樣兀長的歌詞，劈裡啪啦劈裡啪啦的根本無法停止。

　　——機會來了。

　　趁著所有人都在手忙腳亂試圖讓自己的身體不要擅自跳舞，艾婭揮揮手憑空製造出了一條水晶的空中走道。少女原地蹦了蹦，白色的及膝靴子的底部便被一層水晶包裹住，而鞋底則由於多了一抹水晶的冰刀而變高不少。

　　雖然有想過，如果處刑臺上的真的是無惡不作的海賊該怎麼辦？

　　但比起那個，果然還是沒辦法眼睜睜看著那位母親拼死愛著保護著的人就這樣死去。

　　——大不了、大不了萬一這個人真的是壞人的話，再讓迪盧姆多殺掉他好啦∼

　　不負責任的將麻煩事推給了迪盧姆多，跳上水晶滑道的艾婭如此想到。作者有話要說： （*1）《脳漿炸裂ガール》，歌手：96貓<<包商【君堯@小可愛來嘿嘿嘿】的地雷大感謝！！！


☆、3 哥哥

　　艾婭想得挺好的，只可惜海軍那邊也不全是吃素的。雖然迪盧姆多算是拖住了一員大將，但另外還有兩位海軍大將外加一大群海軍幹部在呢。

　　「嗚啊啊！！！」

　　還沒等她靠近處刑台，海嘯一般的岩漿就撲了過來。驚嚇一聲，艾婭腳下的水晶冰刀都不小心被她弄沒了。眼看著要從水晶滑道上掉下來，還是多虧不知何時用小爪子抓住她肩膀的青鳥救了她。

　　但是這還沒完。

　　煙霧、冰塊、還有其餘許多惡魔果實的能力，就連槍銃炮彈都有。偏偏艾婭又被青鳥帶著在半空中，連個著力點都沒有。儘管艾婭凝聚出的水晶護盾堅硬無比，可在這麼一連串的攻擊下，看著依然岌岌可危。

　　遠處的艾歐：「……」

　　透過雙胞胎的那點奇妙心靈感應，艾婭很快就發覺到艾歐此刻的心情可絕對算不上好。她擠眉弄眼對遠處還在船上的艾歐做了個鬼臉，隨後一抬手腕凝聚出了一捆質地柔軟的水晶繩索。

　　「青鳥，抓緊了喔∼」

　　「啾？」

　　沒等青鳥反應過來，膽大包天的艾婭就已經向著處刑台的方向拋出繩子。哪怕在那裡的海軍戰力更多，可艾婭才不管呢。桃紅色的裙擺一蕩，就連青鳥就只能伸出細細的爪子死死抓住她肩頭的那點布料，整只鳥都呈現出一股被狂風刮過的淩亂姿態。

　　「別擋路——」

　　單一的繩索在中途就產生了變化。末端不知何時起變大變重，像是拉了特長繩索的流星錘。不過就在戰國以為那是攻擊而要擋下時，那一小團圓滾滾的水晶球卻陡然變大，如同肥皂泡一樣罩住了整個處刑台。

　　而這還沒結束，瞬息之間，水晶泡泡就像是有自我意識一樣，內部又分出好幾塊內壁，分別將戰國、行刑手以及火拳艾斯給隔開。而且那水晶看著就像是肥皂泡似的纖薄脆弱，可一拳打上去卻偏偏什麼動靜都沒有。而且艾婭自己也給自己套了個水晶的泡泡，順著慣性沖過去後，反倒是順順利利融入了那塊水晶裡。

　　艾斯抬頭：「……你誰啊。」

　　艾婭眨眨眼：「唔∼你猜？」

　　艾斯：「……」

　　不是他吹，白鬍子老爹手下的海賊們，艾斯都認識，就算是他弟弟路飛的海賊團，裡面多少人長什麼樣他也清楚得不得了。所以乍一看見艾婭這麼個眼生的少女，還異常厲害的一下子就竄到了行刑臺上，饒是艾斯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穿著黑色肩帶上衣和桃紅色短裙的少女雙手背在身後，及膝的白靴繞著他轉了兩圈才又在他面前停下。

　　「看什麼？看海賊王的兒子是什麼樣的嗎？」

　　「不，只是看你是不是壞人。」

　　遍佈左眼的紅色不知何時已經退散，留下的就只有幾個絲絲縷縷的瞳線。反倒是右側的那只純藍色眼睛在陽光下綻放正好，與她背後那片漫無邊際的自由大海相得益彰。

　　「嗯！決定啦！反正也看不出來你是不是壞人，就先帶回去觀察吧！」

　　「誒？」

　　不等艾斯反應過來，蜜桃色長髮的精緻少女抬起右臂，一柄水晶的銳利太刀便自她掌心凝聚而出。按理來說應當是這世界上最堅硬的海樓石，然而在艾婭的水晶太刀撞上鎖鏈的片刻之間，它就被利索斬斷。

　　「！！！」

　　不是我大驚小怪，而是這世界變化太快。

　　四周的炮火滿天飛，刀劍碰撞的聲音更是不絕於耳。可就在艾婭伸手拉住艾斯的瞬間，一個極大的嗓門卻硬生生扯開了戰場的一角。

　　「艾斯！我來救你了——」

　　按理來說，那樣一頂草帽應該是既普通又不起眼的。

　　可在艾斯眼裡，那個黑色短髮的少年卻比什麼都要來的耀眼。

　　「路飛——」

　　就在這時，處刑台的下方傳來一陣無法忽視的劇烈響動。

　　「誒？」

　　「啊！」

　　處刑台，塌了。

　　一片混亂之間，艾婭和艾斯兩個立刻往下掉。偏偏這兩人裡，一個是剛剛解脫海樓石的禁錮而還有些手腳無力，另一個是完全不會滯空技巧的純陸戰歌手。

　　也就是說，都只能空蕩蕩的往下掉。

　　雖然艾斯沒法緩衝，但艾婭倒還是有辦法的。她張開五指，自掌心便開始迅速交織出一片水晶材質的細密網子。大約手指粗細的水晶密密麻麻相互交錯，因為找不到可以懸掛網子的地方，艾婭卻是又抬抬手臂，不顧底下一片正在混戰的海賊海軍的哀嚎，硬是從地下拔地而起了兩個柱子。遠遠望去就像是時下小孩子最喜歡的吊床，根本看不出來是為了防止摔落地面而緊急作出的緩衝。

　　雖然沒有完全落地，但戰場上槍炮無眼，再加上海軍和海賊向來互看不順眼。因此從處刑臺上跌落下來的時候，儘管艾婭有及時造了個網子接住自己，可惜腦袋還是撞了個夠嗆。

　　「疼疼疼……」

　　摸摸被撞疼的地方，艾婭活動活動肩膀，確認自己再沒有別的問題，這才松了口氣——沒辦法，自家哥哥什麼都好，就是看不得她受傷出事。萬一讓他知道自己這一下撞了頭，只怕又要擔心緊張半天了。

　　「啊不過，那個火拳……跑哪兒去了？」

　　骨碌碌的從水晶網子滾下來，艾婭對於戰場倒是不陌生。躲在處刑台附近收回水晶，她右手舉起搭在眉間，作出一副遠眺的樣子，卻怎麼樣也找不到剛剛被她救下來的艾斯。

　　「沒辦法，只能進去找啦。說起來，剛剛似乎也有要來救他的……似乎是個戴草帽的少年？看那個火拳那麼緊張的樣子，估計找到那個草帽少年也就能找到火拳了吧？」

　　「……啾……」

　　青鳥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隨後就被歪頭看它的艾婭裝進外套口袋裡。沒辦法，雖然青鳥最近是長大了不少，可是之前死命撲扇小翅膀把艾婭帶著在空中躲避，後來又被晃成那樣……到現在還能堅持著不睡著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乖啦乖啦，回去讓迪盧姆多給你削水果。現在就先在這裡休息下吧∼」

　　「啾。」

　　意思意思扇扇翅膀，青鳥眼一閉就在艾婭的口袋裡開始酣睡。小小一團青色的毛茸茸別提多安詳，絲毫不管外面正是喊打喊殺的戰場。不過青鳥這番放鬆大意的表現，倒也側面說明瞭艾婭的戰鬥力究竟多厲害。

　　向前踏的兩步立刻收回，同時站定避開一抹刀鋒，接著側身繞過兩個戰得難解難分的壯漢，悄悄不動聲色從一幫人中間溜過。之後微微貓腰躲過幾發飛刀，同時在肩膀兩側豎起水晶的盾牌，「叮叮噹當」的擋下數發子彈……

　　雖然這麼說有些誇張，但即便沒有大殺四方，可艾婭在這片戰場上依然顯得遊刃有餘，就像是落入水中的一條遊魚，來來回回打著轉兒，簡直悠哉的不得了。不僅如此，在看見有趣的能力者後，艾婭還敢大著膽子湊近觀戰，不過沒一會兒就想起來自己還要找火拳，因此很快就跑了個無影無蹤。

　　「呐呐青鳥∼」

　　「……」

　　戳了戳口袋裡那團睡的正香的暖呼呼的小傢夥，艾婭左蹦右跳的閃開無數刀槍流彈。儘管面色依然輕鬆無比，但已經膩了來回找人這項看不到盡頭的工作，艾婭乾脆開始騷擾青鳥，試圖讓這個毛茸茸的青色團子給自己行點方便。

　　「好青鳥∼乖青鳥∼幫我一下又不會怎樣嘛∼」

　　「……」

　　「找到人的話，我保證回去船上不騷擾你睡覺啦！」

　　「……啾？」

　　「真的真的！一天、不，起碼三天內我都不會去揪你羽毛玩啦！」

　　「……啾啾啾。」

　　好說歹說總算是把青鳥給哄開心，艾婭這才總算是依靠青鳥的好運氣找到了人。不過她也沒直接找到艾斯，而是找到了艾斯之前看到後就立刻表情亮了起來的——路飛。

　　「喲∼那個火拳沒來找你嗎？」

　　「嗯？火拳是說艾斯嗎？他沒來喔。」

　　「這樣啊……」

　　還沒等艾婭露出失望的表情，帶著草帽的黑髮少年已經開開心心和艾婭搭話了。

　　「對了對了！之前來的時候看到了——把艾斯從處刑臺上救下來的是你吧？謝謝啊！我是路飛！艾斯那傢夥是我的哥哥……你呢？」

　　「我叫艾婭。」

　　「艾婭？名字聽起來和艾斯好像！」

　　「嗯，我也這麼覺得。不過你剛才說，艾斯是你的哥哥？那傢夥之前不是在新聞裡說是獨子嗎？」

　　「我們是義兄弟啦！不過對我來說，那傢夥和親生哥哥也差不多。」

　　「好巧∼我也有個哥哥，我們是雙胞胎。他叫艾歐！對我來說是世界第一的尼醬喲！」

　　大約是都沒什麼城府的關係，兩隻在各種意義上都挺單純的小動物很快就混熟到了可以隨便喊名字的程度。估計要不是場合地點時間都不對，只怕路飛已經開始吵著要回船開認識新朋友的宴會了。

　　而在這時，赤犬的岩漿再次撲了過來。雖然艾婭及時用水晶做了個密封的球擋住，但水晶能擋住岩漿卻擋不住高溫，再加上由於是密封，更是一點氣都不透。好奇的路飛敲了敲外層的水晶，可他很快就被燙紅了手背。

　　「喂，艾婭，你把這個罩子打開，讓我出去揍飛那傢夥嘛！」

　　「不行！就算只有一點點縫隙，打開的話岩漿就要流進來，到時候就要燙死了。」

　　「那怎麼辦？總不能一直在這裡面不出去啊！」

　　路飛已經熱到取下草帽給自己扇風，而艾婭則轉轉眼珠有了主意。

　　「對了，我們求救吧∼」

　　「誒？求救？」

　　「嗯嗯！」艾婭點點頭，繼續說：「我的尼醬可厲害啦！而且他又那麼護短……只要開口求救的話，他肯定會來救我們的！」

　　「什麼啊！這樣的話我也可以喊艾斯來啊！我也是有哥哥的！」

　　「才不要！我的尼醬比你的那個艾斯要厲害！他一個就夠了啦！」

　　「不！艾斯更厲害！」

　　「我的尼醬更厲害！」

　　「艾斯才是更厲害的那個！」

　　兩隻頓時不顧水晶球外洶湧的岩漿，開始在裡面爭論究竟是誰的哥哥比較厲害。

　　「那這樣吧，我們分別喊各自的哥哥來。誰的哥哥先打敗那個岩漿大叔，誰的哥哥就最厲害！怎麼樣，敢不敢比？」

　　「比就比！艾斯才不會輸呢！」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推薦《HIGANBANA(彼岸花)》歌手：AnJu君堯@小可愛來嘿嘿嘿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10-05 11:28:30 琉璃墨扔了1個火箭炮投擲時間:2016-10-05 22:27:47 琉璃墨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10-05 22:35:16 琉璃墨扔了1個火箭炮投擲時間:2016-10-05 22:42:46 琉璃墨扔了1個手榴彈投擲時間:2016-10-05 22:43:03 琉璃墨扔了1個手榴彈投擲時間:2016-10-05 22:43:13 君堯@小可愛來嘿嘿嘿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10-05 23:00:07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4-8 08:52

☆、4 理由

　　在某種意義上，這兩個人只要喊一聲，各自的哥哥哪怕赴湯蹈火也是一定會過來他們身邊的。

　　但若是普通的呼喚變成呼救的話，可能情況就要變得……複雜起來了。

　　「唔哦哦哦哦哦——哪個混蛋敢動我弟弟！！！！」

　　遠處驟然升起了一團勢不可擋的火焰。

　　剛剛才擺脫了海樓石的影響，此刻正活動手腳準備回去白鬍子船上的艾斯，在聽見自家弟弟（而且還是專門對他的）的求救聲後，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比追殺黑鬍子還要亢奮激動的情緒中。

　　「路飛別怕！！！！哥哥這就來了！！！！」

　　——大哥你真的有你剛剛從處刑台脫離險境的自覺嗎？！

　　原地幾個海賊待在原地，呆呆伸出一隻手，仿佛那樣就能抓住又跑沒影了的艾斯。

　　「大哥，我們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人都跑了還用我說？當然是跟過去啊！」

　　「哦。」

　　「你等等，回去和老爹說一聲，然後讓大家慢慢回撤。反正艾斯都救回來了，誰還有閒工夫理這些海軍。」

　　「包在我身上！」

　　另一邊，迪盧姆多則眼睜睜看著前一秒還在和自己勢均力敵的海軍大將黃猿，被艾歐陰險的派出水晶海獸一尾巴打飛。手握雙槍的迪盧姆多看看那邊撞碎了一排冰牆又咕嚕嚕摔進處刑台廢墟的海軍大將，腦門上的汗水幾乎要實質化。

　　「……艾歐，這樣不好吧？」

　　「誰讓他擋路了。」

　　「……」

　　——你這麼兇殘，艾婭知道嗎？

　　那雙燃燒著地獄一般夕陽紅色的眼睛，宛若再世的魔王。

　　「誰都不許動艾婭！」

　　一字一頓開口的少年，看起來活像是什麼可怖的修羅。而在他身後，幾乎佔據了半邊海面的大大小小水晶猛獸則蓄勢待發，就連他們此刻站著的這艘水晶船，都在那鋪天蓋地的水晶猛獸群的面前顯得如此渺小。

　　目送艾歐帶著大批水晶造物前去參加混戰，又看了眼那邊無故竄得老高的火焰。迪盧姆多搖搖頭，收起了自己手裡的雙槍。

　　「雖然某種意義上我也算是艾歐和艾婭你們兩個的哥哥，但我真的不是很懂，你們這些弟控啊妹控啊的……腦子裡到底都在想些什麼。」

　　#能不能做個正常點的的哥哥啊#

　　***

　　海軍大將赤犬，突然覺得自己很委屈。

　　雖然他胸中抱持的正義略微偏激，但海軍三位大將各自思想看法都不相同，彼此在一起也算是勉強了對「正義」定義的平衡……

　　但他怎麼就突然被兩個當哥哥的蠢貨給壓著打了啊？！！！

　　「哦哦哦！艾斯上！絕對不能輸哦！」

　　「尼醬加油！你才是最厲害的啦！」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艾婭還慫恿著路飛和他一起在旁邊加油。而聽見自家弟弟or妹妹的聲援，傻瓜哥哥艾斯和笨蛋哥哥艾歐自然也是全力以赴。估計要不是還顧慮著大敵當前，只怕回頭艾歐和艾斯就要私下單獨來一局，好證明一下誰才是自家弟弟/妹妹口中那個「世界上最厲害的哥哥」。

　　不得不說，之前海軍的全世界轉播在這一刻完全成了最忠實的看客。全世界人都在看見這一幕後忍不住露出了「臥槽你們這些蠢貨」的表情，而對於被「蠢貨哥哥」壓著打的赤犬，則給予了他萬分的同情。

　　#攤上這樣的敵人，你也真是辛苦了#

　　當然，也有極個別的例外——

　　香波地群島的雷利「噗嗤」一口噴了嘴裡的啤酒，眉毛直抽的模樣顯得他整個人都有點不太好。

　　「……我怎麼不知道羅傑那混蛋的血統還有弟控的成分？」

　　在旁邊拿抹布百無聊賴擦著玻璃杯的夏琪白了他一眼，說：「或許是因為羅傑當初沒有個小路飛那樣可愛的弟弟吧……不過這種事誰說得准，你看艾斯旁邊那個水晶船的成員不也是個妹控嗎？弟控啊妹控啊，控就控唄，又不是罪大惡極的壞事。再說，就算艾斯是個弟控，那也比隨隨便便就掀起世界大戰的海軍強得多。」

　　雷利又給自己重新倒了杯酒，歷經時間滄桑的雙眼則難得流露出幾分哀愁：「……不，我覺得他也差不多是個能為了自家弟弟掀起世界大戰的德行。」

　　夏琪聳聳肩，完全就是一副看熱鬧的表情。「……如果羅傑地下有知，說不定這會兒已經在掀棺材板兒了。」

　　雷利放下酒杯忍不住扶額道：「別說了，那個畫面想想就讓人覺得頭疼。」

　　老子在全世界人的面前開啟了大航海時代，結果兒子就在全世界的轉播面前開啟了弟控時代……海賊王的血統到頭來這麼逗比簡直丟臉啊！

　　嘖，頭疼。

　　***

　　熾熱的岩漿再濃烈，也融化不了艾歐召喚的水晶生物。有著人類軀體的它們看似是人卻又不是人類——或頂著貓咪一般的頭顱，或有著鱷魚一般的尖牙，或有著犀牛的尖角，或有著狼的利爪，更有甚者，連獵豹的四肢、遊魚的腮乃至鳥兒的翅膀爪子都有。

　　儘管姿態畸形得和月光莫利亞島上的僵屍有的一拼，可構成它們的水晶材質卻在冰雪與藍天下顯得熠熠生輝，美麗的不似人類貧瘠的想像力可以描述。

　　雖然聽艾婭的呼救過來「支援」，但艾歐也不是真的毫無理智，連眼前所見的景象事物都不會判斷。如果說一開始是關心則亂，那麼現在也已經完全明白，這不過是艾婭為了「炫耀哥哥」而耍的幼稚把戲。

　　「艾婭。」

　　「嗯？」

　　「準備走了。」

　　「誒∼不多打一會兒嘛？」

　　「不了，迪盧姆多會擔心。」

　　寥寥數語定下了離開的打算，而艾歐那副絲毫沒把海軍大將放在眼裡的態度，也完全將這位有著偏激正義的男人給激怒了。

　　「海軍本部可不是你們這些小孩子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遊樂場——」

　　熾熱的岩漿噴薄而出。

　　但在赤犬的攻擊發起之前，先響起的卻是長髮少女閉上眼睛，雙手合十置於胸前後唱響的歌聲——

　　「焦躁感逐漸在箱子（心）中聚集

　　單單是在排著隊朝著被欺騙的方向遠去

　　不要飛躍你的夢境

　　眼前的一切都已被磨去棱角（*1）」

　　凡是內心感到焦灼的人，視線所及的範圍內，一切都開始變得模糊不清。哪怕藍天白雲一片晴朗的天空，此刻也如同被人在眼前罩上了一層毛玻璃，影影綽綽的看不清楚。恰似新鮮磨去了棱角的圓滑玉石，美則美矣，卻不夠通透。

　　而歌聲還未停止。

　　「即使你的夢已經偏離正軌

　　我也會放歌並架起橋樑」

　　不等艾斯反應過來，他和路飛兩個都被一道水晶的橋卷起打包帶走。在橋的盡頭，是如同張開花瓣的喇叭一般的水晶船。

　　「等等！至少讓我先回老爹的船上……」

　　「不行不行！在沒確定艾斯你是好人還是壞人之前，我這邊才不會放你走呢！」

　　「那你也別把路飛捲進來啊！！！」

　　「路飛和你不一樣，他是來玩的！」

　　笑眯眯的女孩子轉身用腳尖點點甲板，隨後便是一陣上下交錯改換。水晶的桅杆再度豎起，混合了金屬絲線的帆布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光，而船頭也在須臾之間凝聚出了並蒂蓮的精巧模樣。枝莖從船上一直蔓延到船的底部，而盛開的花瓣也極為纖細，側過頭就能看見薄如蟬翼的光滑面。

　　「迪盧姆多，船的前進方向？」

　　「總之先朝要塞反方向跑吧。」

　　「……」

　　不待艾婭交代，艾歐已經晃晃手指，開始使喚一直隱藏在船身周圍的推船用水晶海獸。儘管風向和掌舵手法都亂七八糟，但這艘工藝品一般的水晶船卻還是在以極快的速度揚帆起航。

　　雖然不明白這艘水晶船究竟是敵是友，但從眼下來看，至少他已經脫離了海軍的掌控。這樣一來，對方就沒有可以掣肘白鬍子的籌碼。

　　想到這裡，艾斯在示意自己不會試圖逃跑後，便趴在水晶船的船舷對還在酣戰的白鬍子海賊團們放出了一團代表安全的火球。

　　「別擔心！老爹！幫我轉告大家可以撤回去了！我隨後就會回去的！」

　　「……知道了！艾斯你自己多加小心。兒子們，艾斯已經安全了，那我們也走吧！」

　　「唔噢噢噢！」

　　「艾斯救出來了嗎？」

　　「好耶！！」

　　「走啦走啦！誰要陪這些海軍！」

　　「小的們，我們走啦！」

　　「噢噢噢噢！」

　　***

　　傷痕累累的艾斯一屁股坐在水晶船的甲板上，而路飛則好奇的在各處地方敲敲打打。不僅如此，草帽小子在問過了艾婭船頭有沒有人坐後，就興致勃勃的跑去水晶船頭上坐著了。

　　「給，雖然船上沒有什麼療傷的藥，但供你吃頓飽飯的食物還是有的。」

　　「謝啦！」

　　接過迪盧姆多遞來的一盤炒飯，艾斯倒也是懶得顧忌什麼。反正他的身世現如今全世界都知道，既然對方一開始就沒表露敵意，那也犯不上會在食物裡做手腳。

　　「對了，你們是海賊王的崇拜者嗎？」

　　「並不是。」迪盧姆多搖搖頭，繼續說：「事實上，我們只是漫無目的在各個地方旅行，海賊也好海軍也好，都和我們沒關係。」

　　「這樣啊……那你們為什麼會救我呢？」

　　面對鼓鼓囊囊還在往嘴裡塞吃的的艾斯，正直英俊的槍兵思索片刻後，才斟酌著給出了答案。

　　「我想，她救的不是什麼海賊王的兒子……打從一開始，她想救的就只是那個被母親珍視愛護的、卻不被世人理解的孩子罷了。」作者有話要說： （*1）《甲鐵城的卡巴內瑞》ED《ninelie》，歌手：Aimer，EGOIST君堯@小可愛來嘿嘿嘿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10-06 23:01:14 小無_網易爸爸賜我琴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10-06 23:56:55 琉璃墨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10-07 00:07:33


☆、5 晚安

　　相似卻不相同的不幸，由此自內心深處爆發的那份感情

　　其名為——同情。

　　為他人的遭遇難過，甚至伸出援助的手……

　　對於艾歐和艾婭來說，是非常不可思議的體驗。

　　最重要的是，並不討厭。

　　艾婭低下頭，呆呆望著自己的雙手。

　　這是一雙乾燥柔軟，纖細白嫩的手。

　　可同時，這雙漂亮的手也奪走過許多人的生命。

　　【拯救】並不是第一次的事情，可唯獨今天的事情卻令她的內心泛起波瀾。

　　不是朋友也不是家人，火拳艾斯是從未見過面的全然陌生的人。按理來說是不會去管這樣陌生人的死活的，可艾婭卻偏偏義無反顧的跳上了處刑台，將這個傷痕累累的青年給帶了回來。

　　「在想什麼？」

　　冷冷淡淡的，宛若夜晚皎潔明月一般的聲音響起。

　　艾婭瞪大眼睛，「尼醬？」

　　「很少見你發呆。」說著，艾歐將一條印花薄毯披上了艾婭的肩頭，「所以，在疑惑什麼？」

　　艾婭白天穿著的那件粉色的短袖長外套早就被搞得髒兮兮的，外加閃避時還被不少路過的或是海軍或是海賊的鮮血濺到，迪盧姆多皺眉用兩根手指捏著外套看了半晌，最後還是只能歎著氣將它丟進垃圾袋。偏偏海上的氣候總是變化不定，白日裡還是那麼晴朗的天空，到了晚上卻已經烏雲密佈還飄起了霧。因此，艾歐這才翻出了一條之前他們路過某座島嶼購買的毛毯，遞給了此刻還在船邊發呆的妹妹。

　　「謝謝啦∼」

　　接過艾歐遞來的薄毯，艾婭反手拽住一角，沒等被掀起的毯子擋住視線的艾歐反應過來，少年就已經被笑嘻嘻的妹妹一手摟住肩膀。

　　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織成的毯子柔軟又順滑，搭在肩膀的妹妹的手也十分溫暖。貼近了的身體距離暖呼呼的，雖然兄妹倆只是被一條薄薄的毯子維繫在一起，可肩膀抵著肩膀的那份溫度卻像極了曾經還在母親胎內共存共生的狀態。

　　「做什麼？」

　　「想和尼醬你一起聊天嘛∼」

　　早就不是懵懵懂懂不諳世事的小孩子了。

　　可這樣貼近彼此站在原地傾聽海浪拍打船身的聲音，艾歐卻又仿佛找回了童年時期肩靠著肩趴在窗臺邊緣眺望屋外風景的感覺。

　　那個時候世界距離自己如此遙遠，每日最大的渴望就是能夠走出家門，親自去觸摸去觀察屋外的世界。

　　可當自己真正身處這個世界後，艾歐才驚覺，原來自己最為懷念的，卻還是最初什麼都不明白什麼都沒見過，整日陪伴著母親和妹妹就足夠的生活。

　　失去的回不來，於是只能緬懷。

　　「我啊，還是頭一次這樣主動的去救人呢……」

　　先開口的是艾婭。

　　「初雪曾經說過，人的感情十分複雜。就像她的存在一樣，不能說是完全的黑，也不能說是完全的白。不管遇見什麼事情，在行動之前都要仔細想想，這樣做對不對？會不會有不好的影響……但如果有一天，我遇見了不需要慎重思考就能立刻判斷是正確的事情，就可以放手去做。」

　　「我問過她，真的會有那樣的事情嗎？」

　　「然後初雪笑著和我說——『會有的，因為艾婭是非常善良體貼的好孩子啊』。」

　　只有厚重雲層與海面薄霧存在的夜晚，沒有月光也沒有星光，有的僅僅是自背後亮起的點點燭光。艾歐和艾婭兄妹二人一起趴在水晶船的船舷一側，身上裹著柔軟順滑的薄毯，肩靠著肩一起享受這份靜謐。

　　「那個時候我還覺得，初雪只是在開玩笑……因為對我來說，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還會有除了唱歌和殺人以外的、不需要思考就能立刻判斷的事情呢？」

　　「艾婭……」

　　「但是現在的我，好像稍微能夠懂一點了。」

　　儘管夜色濃重幾乎看不清什麼，但艾歐依然憑藉艾婭那因開心而上揚的聲線，一點一點在腦海裡描繪出了妹妹開朗燦爛的笑容。

　　「正確的事情，真的是不需要思考就能立刻去做的呢。」

　　很簡單很簡單的小事，卻花費了極為漫長的時間才理解了這一點——因為人生觀成長的最關鍵的時期，無論是艾婭還是艾歐都是在極為不正常的環境裡長大的，所以才會造成這樣可悲狀況的出現。

　　可無論外在條件如何苛刻，真正善良的人卻是怎樣也不會被改變真心的。

　　「就像我今天救了艾斯一樣，儘管我連他做了什麼，是個怎樣的人都不知道……但我就是覺得，如果不去救他的話，豈不是太對不起那樣辛苦保護他的母親嗎？」

　　「一切被寄予了愛而降生的孩子，都不是惡魔之子。」

　　艾婭伸出雙手捧住艾歐的臉。

　　「所以，我和尼醬肯定也是一樣的！不是什麼鬼之子，也不是被詛咒的孩子。即使到死，媽媽還是在保護我們，愛著我們……」

　　「我們是被愛著的、幸福的孩子。」

　　冰涼的指尖漸漸被看不見的溫暖包裹。

　　笨拙的學著艾婭的做法，艾歐也伸出雙手捧住妹妹的臉頰。在什麼也看不見的夜晚，他微笑著湊了過去，與艾婭交換了一個很久都沒再做過的親密的晚安吻。

　　「是啊，我們是被愛著的。」

　　「沒錯沒錯！我和尼醬都是被媽媽，被初雪，被迪盧姆多，被青鳥，被哲哥，被多多良……嗚哇，這樣算下來，我們被好多人都愛著呢！」

　　「……還有我。」

　　——「艾歐，你是哥哥，要照顧好妹妹。」

　　——「艾婭，你是妹妹，要聽哥哥的話。」

　　「艾婭，我也非常愛你。」

　　「我也是，最愛尼醬了！」

　　***

　　從迪盧姆多確認了這艘水晶船根本就只是個隨性的旅行者後，艾斯很快就放鬆下來。反正眼下最壞的情況也不過就是他的身世被人知曉，更何況他現在不僅順順利利逃離了海軍那裡，還連帶著看見了很久不見的路飛。

　　嘛，雖然看見這對兄弟很不客氣的幾乎吃光整個庫存的食物後，迪盧姆多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但總體來說還是非常自在的。

　　沒有多餘的客房就臨時造一個。

　　近距離欣賞了艾婭的能力後，路飛雙眼放光的開始要求看更多的東西。好在艾婭從路飛那裡感受到的也基本都是純粹的崇拜，因此很快就像是個炫耀玩具的小孩子一樣對路飛有求必應。不僅如此，還連帶著又開始炫耀艾歐製造的水晶生物擁有生命，最後還把艾歐也給喊過來。

　　當然，同樣是兄控的路飛也把艾斯喊了過來。一群人湊在一起迅速打開了想像力的大門。你用水晶造了什麼我就用火焰模仿出來。幾個湊在一起頓時降低智商的模樣看得迪盧姆多眼皮直抽，估計要不是多虧有路飛和艾斯這對兄弟在而減輕了青鳥的「負擔」，只怕連青鳥都忍不住想要趕人下船了。

　　不為別的，就因為太鬧騰。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艾斯和路飛自然是睡在了同一個房間。這對毫無血緣的兄弟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各自把各自遇到的冒險統統都說了一遍，這才意猶未盡的準備睡覺。

　　但就在艾斯找被子生怕路飛感冒時，船艙外傳來了一陣溫柔的歌聲。

　　「幼時一起趴著的窗臺

　　如今已是廣闊的世界

　　無論何時你都陪在我的身邊

　　總會給予我你的微笑（*1）」

　　並不是白天在海軍面前高聲激烈的、充滿攻擊性的歌曲，而是屬於夜色之中溫柔安靜宛若愛之低喃的歌曲。

　　「路飛。」

　　「什麼？」

　　「你聽，外面的歌聲。」

　　傳入耳中的歌曲並不是海賊喜歡的那種熱鬧曲調，可在這樣剛剛逃脫死亡危機的現在，身邊又有親人相伴的時刻，這樣溫柔的歌聲卻顯得十分美麗。

　　雙手交叉放在腦後枕著，艾斯微微閉上雙眼，聽著船艙外隱隱飄來的溫暖歌聲。而就在他即將睡著時，卻突然感覺到身邊有什麼動了動。

　　「路飛？」

　　「沒什麼，就是覺得好久沒有像小時候那樣一起睡了。」

　　「……」

　　艾斯沒開口搭理，卻默默讓出了一半的床位。

　　宛若共鳴一般，水晶船的船身也漸漸變得安詳起來。閃耀著美麗光華的水晶黯淡下來……不，與其說是黯淡，倒不如說它反射的燭火的光都變得溫柔。

　　「即便有朝一日我們迎來終結

　　我也毫不畏懼地繼續歌唱這首Eternal Song（永恆之歌）

　　無論是10年之後100年之後還是1000年之後

　　我都會歌唱這首愛之歌——（*1）」

　　很久以前，在艾斯還率領著自己的黑桃海賊團在海上闖蕩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最大的夢想就是搶在路飛之前成為海賊王。

　　而當他數次敗在白鬍子手下，最後成為白鬍子海賊團麾下的第二小隊隊長時，他又覺得自己最大的夢想是讓白鬍子成為海賊王。

　　可現在呢？

　　傷痕累累的青年仰面躺在床上，腦中擔憂著白鬍子老爹的身體，心裡念著的是為了營救自己而毅然決然和海軍杠上的白鬍子海賊團的同伴，耳邊的是少女不知為何開始吟唱的溫柔的愛之歌，身側的和自己共用同一張床的則是自己單純又可愛的弟弟路飛。

　　——海賊王什麼的，或許也不是那麼重要……吧？

　　「艾斯……」

　　「什麼？」

　　「晚安。」

　　良久，迷迷糊糊的的路飛才聽見了艾斯那句低到幾乎聽不見的應答。

　　「……晚安。」作者有話要說： （*1）《魔法科高校的劣等生》ED《ミレナリオ》，歌手：ELISA歌詞有刪改！琉璃墨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10-07 22:53:15君堯@小可愛來嘿嘿嘿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10-08 02:01:32


☆、6 懸賞

　　在反追蹤技巧十分高超的迪盧姆多的帶領下，水晶船載著艾斯和路飛溜得根本找不見影子。海軍本部的三位大將姑且不談，起碼五老星是被這神來一筆氣到吐血。當然，事後海軍也搜集了不少水晶船的相關情報——只可惜水晶船在大部分嘴裡風評都很好，據說還有個別被保護了的島嶼視水晶船為海神派出的天使。

　　於是，找不到水晶船過去可以拿來作為罪證的海軍，就只能以「藐視海軍」「公開劫走犯人」等等的罪名，對水晶船的成員進行通緝。

　　順便一提，作為通緝令的照片，據說銷量莫名的很好。

　　「對吧對吧！我也覺得照片拍得很漂亮∼」

　　「……一般人是不會去管通緝照片是不是好看的吧。」

　　從海面上方飛來的送報海鷗手裡買了最近的報紙，迪盧姆多毫不意外的看見了他們三個新鮮出爐的通緝令：手握話筒放聲歌唱的活潑少女艾婭，安靜且隱含憂鬱文學少年氣質的艾歐，以及手握一紅一黃兩柄長|槍的迪盧姆多。照片的抓拍角度十分精准，就連光影都處理的很好，若不是這照片是通緝令上的，迪盧姆多都想剪下來留作紀念。

　　艾斯想了想，說：「通緝令也可以自己留下來看啊，我們海賊的實力，基本上也都是通過懸賞金額間接體現的。雖然有時候也不一定，但賞金越多，敢惹的人就越少。」

　　「那艾斯現在有多少？」

　　「喏，在那裡。」

　　伸手指了指那張印著艾斯照片的通緝令，艾婭和路飛湊在一起立刻拿起來看。

　　「……沒有金額誒。」

　　「誒？不會吧？」

　　「但是下面說，海軍本部可以滿足你任意三個在他們能力範圍內可以實現的要求。」

　　「……這比具體金額還要來得可怕啊！」

　　迪盧姆多捏著那張通緝令，腦子裡迅速轉過了海軍方面可能布下的種種的手段。而艾婭則迅速跑去艾歐身邊，說：「尼醬尼醬，反正我們現在也被通緝了，不如先留著艾斯？要是哪天沒錢了就把他拿去賣給海軍吧！說不定還能撤銷通緝呢！」

　　聞言，艾斯噗通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喂喂！等下！不帶這麼過河拆橋的啊！而且我又不是你的所有物，怎麼可以這麼隨隨便便的處理我？！」

　　艾婭歪歪頭，回答道：「可我救了你，你就是我的東西了。」

　　艾斯抓狂：「你是強盜麼？是強盜吧！絕對是強盜吧！」

　　或許是經歷的多，也成長了許多。路飛摸著下巴想了想，然後將艾婭拽到他自己的面前。

　　「呐，艾婭。」

　　「？」

　　「等我以後成為海賊王，找到ONE PIECE之後……嗯，到時候我把我的那份寶藏給你，所以，你把艾斯給我吧。」

　　這是一張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兌現的空頭支票。

　　但艾婭僅僅是注視著路飛的眼睛，就沒有絲毫猶豫的答應了他。

　　「好啊，那就這麼定了∼」

　　那回答來得太果斷，以至於連在旁邊整理曲譜的艾歐都沒忍住露出詫異的表情。

　　當然，比起艾歐，反應更大的則是被賣掉的艾斯本人。

　　「誒？誒誒？等下？你們在討論的是我吧？為什麼都沒人問問我的意見？」

　　路飛望天：「啊，那個啊……艾斯不是被艾婭救了的嘛，所以我就想，不然先把艾斯你給要回來比較好。反正我的目標是找到ONE PIECE當上海賊王，又沒說一定要將ONE PIECE的寶藏全部據為己有。再說，寶藏肯定是和同伴們一起分的，我的那份想怎麼花都可以啦！」

　　「這不是問題的重點吧！」

　　「啊？那還有別的問題嗎？」

　　路飛轉過頭，臉上的笑容蠢萌又開朗。

　　「艾斯比財寶可要重要多了，嗯！」

　　艾斯：「……」

　　——完蛋弟弟好可愛好貼心總而言之就是怎麼那麼好！！！

　　另一邊，深受啟發的艾歐拽了拽艾婭的袖子。

　　「如果有一天，我被人搶走了，你會花多少錢來把我重新買回來？」

　　艾婭想了想，說：「不知道——因為尼醬在我心裡可是無價之寶啊！」

　　艾歐：「……」

　　——救命我的妹妹怎麼可以這麼可愛！！！

　　兩隻小爪子抓住船帆繩索縮成一團的青鳥，歪著腦袋骨碌碌撲扇著小翅膀飛到迪盧姆多肩頭。越發華美的青色羽毛柔軟蹭了蹭迪盧姆多的臉頰，嬌嬌小小的青色毛茸茸顯得十分可愛。

　　點了點青鳥那只還沒有指甲蓋大的尖喙，迪盧姆多輕笑一聲說：「怎麼？你在安慰我嗎？」

　　「啾∼」

　　「放心吧，我並沒有覺得嫉妒。」說著，迪盧姆多點了點青鳥的小腦袋。雖然聽艾歐說過，青鳥也是有人形姿態的。不過或許是重生了一次的緣故，現在的青鳥除了整天啾啾啾就是犧牲羽毛陪艾婭玩，半點都看不出這小傢夥以前的模樣。

　　不解的眨眨眼，青鳥在他的肩上蹦躂幾下。「啾？」

　　想了想，迪盧姆多回答它：「……每個人性格不同，所以表現自己內心喜愛與寵溺的行為都不一樣。青鳥你也是，以後可別學艾歐那樣無條件的寵愛啊！」

　　「啾啾？」

　　「笨蛋，當然是怕把人給寵壞啊！艾歐整天就知道寵著她來，那我不就只能扮黑臉約束他倆了嗎。」

　　「啾！」

　　哪怕是目前還小小一隻的青鳥都知道，那對不省心的兄妹若是沒人看著，只怕轉眼就能攪得整個世界昏天黑地。

　　【自由】是珍貴的。

　　但是【自由】並不代表【為所欲為】。

　　曾經的初雪還沒有來得及教會他們的東西，現在則有迪盧姆多慢慢而耐心的教會他們。

　　***

　　雖然被通緝了，但水晶船依然一片寧靜。究其原因，大概是這艘船上沒一個人把海軍的通緝令給當回事兒。

　　特別是此刻還一臉老前輩模樣，對通緝令指指點點的艾斯。

　　「好了好了，你們幾個都消停點，馬上船就要靠岸了。」

　　「是∼」

　　「知道了知道了∼」

　　「呐呐∼迪盧姆多，我們等下吃什麼？」

　　「對對！我們吃什麼？」

　　敲敲手裡的平底鍋，越發覺得自己成長趨勢有朝保育員方向發展，迪盧姆多卻也不覺得自己地位下降。相反，生前作為騎士的迪盧姆多，是個為了格蘭尼公主而顛簸流離半生、不斷度過被追殺被猜疑的日子……正因如此，像這樣無需思考像這樣平淡悠哉的生活，他卻是格外喜歡。

　　但，喜歡可不代表他就樂意一直當廚師。

　　「反正馬上就要靠岸了，到時候去島上找特色小吃不是更好？」

　　「啊，說的也是……」

　　輕輕巧巧將幾個單純孩子糊弄過去，迪盧姆多解下圍裙收拾好平底鍋。早期作為英靈時穿著的服飾已經收起，現今穿在他身上的則是一套隨處可見的黑色T恤與牛仔褲。

　　「上島後，我和青鳥去採購東西，艾歐和艾婭就自由活動吧。如果是和路飛艾斯一起去玩的話……嗯，我看看……太陽落山的時候就回來船上吧，能記住嗎？」

　　「嗯∼沒問題∼」

　　艾婭右手五指併攏，舉在眉間對迪盧姆多敬了個不倫不類的軍禮。這還沒完，她伸出食指拇指揪住艾歐的袖子。兄妹兩個互相瞪視，直到單純天真如路飛都開始覺得氣氛不對勁後，艾歐終於忍不住歎氣，並學著艾婭的軍禮動作對迪盧姆多作出應答。

　　「嗯∼沒問題∼」

　　迪盧姆多：「……」

　　等等，這什麼情況？！

　　雖然還沒到面部表情僵化的地步，但艾歐總體來說依然是屬於少言寡語表情冷淡的類型。而此刻，這樣一個勉強算是冷漠冰山系的少年陡然作出如同艾婭一般「燦爛」「俏皮」的模樣後，看見這一幕的迪盧姆多隻覺得自己渾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在抗議。不僅如此，就連蹲在迪盧姆多肩膀上的青鳥在看見艾歐後，也嚇得從頭到尾每一根羽毛都變得異常蓬鬆，炸毛得像是只圓滾滾的毛線球。

　　「啊，因為覺得尼醬好死板，就想——如果可以像小時候一樣彼此互換身份玩，是不是尼醬臉上的表情就會多一點……」說到這裡，艾婭露出了大大的笑臉，「雖然尼醬抵死不肯互換衣服，但最後還是同意了今天我做什麼表情他也要做什麼表情喲∼」

　　迪盧姆多看看艾婭燦爛開朗的笑臉，再看看一步之遙後方的艾歐臉上「燦爛」的笑容，最終決定摸摸艾婭的頭。

　　「嗯，這種兄妹情|趣你們自己玩得開心就好……我和青鳥去採購，先走了。」

　　***

　　目送著迪盧姆多扶著肩膀上青鳥溜得飛快的背影，艾婭笑嘻嘻的挽住艾歐的手臂。

　　「嘿嘿∼，迪盧姆多上當了∼，話說他居然真的相信了呢∼」

　　「……你啊。」

　　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什麼「艾歐今天一天要模仿艾婭表情」的遊戲，有的只是一個突發奇想試圖整蠱迪盧姆多的淘氣妹妹而已。

　　「但是，特意將迪盧姆多支開的目的，是什麼？」

　　在艾歐那雙被絲絲縷縷紅色瞳線浸染的眼眸之中，無論是笑容亦或是別的什麼都好似在閃閃發光一般的艾婭，張開了雙臂。

　　「尼醬想知道？」

　　「嗯。」

　　「那……跟上來就知道了。」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推薦《Departures ∼あなたにおくるアイの歌∼》，歌手：EGOIST琉璃墨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10-09 00:16:23君堯@小可愛來嘿嘿嘿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10-09 10:56:55遊天曆地踏青波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10-09 11:53:54君堯@小可愛來嘿嘿嘿扔了1個手榴彈投擲時間:2016-10-13 22:40:47君堯@小可愛來嘿嘿嘿扔了1個火箭炮投擲時間:2016-11-17 22:43:01君堯@小可愛來嘿嘿嘿扔了1個手榴彈投擲時間:2016-11-17 22:43:12這樣一看真的好久沒更新了誒……【摸後腦勺


☆、第7章 溯源

　　懸賞、通緝令……類似這樣的都不是好東西。雖然偶爾會出現奇怪的認知錯誤，但在初雪陪伴他們的時候，一些人類社會基本通用的規則卻都被這個女人好好的塞進了雙胞胎兩個的腦袋裡。

　　而在這其中，又尤以艾婭記得最牢。

　　「那個什麼海軍的……就因為我們救了艾斯，結果就通緝我們！真的超級小氣啊！」

　　臉頰氣鼓鼓、一邊踢著小石子走路一邊雙手交叉的艾婭，在路人的眼裡怎麼看都像是從家裡偷溜出來的小姑娘，自然是沒有人會將她與路邊通緝令上那些看起來就兇神惡煞的「海賊」聯繫在一起。再加上出於女孩子的愛美天性，艾婭更是每到一處島嶼就會買一套當地特色民族服飾穿著玩，從船上的那堆衣服裡隨便扒兩套出來，雙胞胎兄妹倆一個給自己戴帽子一個給自己換髮型，走在一起漂亮得就像是模特。而且兄妹兩個又天生長得精緻可愛，如此一來，就更不會有人將他們和海軍通緝令的人聯想在一起。哪怕有人覺得眼熟，卻也會在那對兄妹興致勃勃研究小吃的模樣面前將內心的疑惑丟之腦後。

　　「所以呢？」

　　「反正都被通緝了，不如真的做點可以被通緝的事情唄！」

　　感覺不太妙。

　　艾歐這樣想著，卻沒辦法阻止眼睛亮晶晶仿佛在閃著光的艾婭。

　　肩膀塌下來，艾歐猶豫片刻，說：「……不要太過火，不然迪盧姆多會頭痛。」

　　「放心吧~我有偷偷問過路飛的意見，他說沒問題的喲~」艾婭豎起大拇指回答道。

　　艾歐：「……」

　　不，你這樣我反而更擔心了。

　　數分鐘後，駐紮在香波地群島的海軍分部遭受攻擊，雖然沒有明顯的人員傷亡，但整個建築全部崩塌。不僅如此，更有數道尖銳的水晶圓錐拔地而起，宛若試圖刺破天際的巨木，生生將這座海軍分部的建築給打造成一個晶瑩剔透還泛著紫色光芒的「笑話」。

　　正在附近集市閒逛外加購買紀念品的迪盧姆多眉頭一跳，放下手裡一個正在討價還價的小東西，遙遙望著那個在一聲巨響後就在不斷冒出煙塵的方向，全然一副不得不讓自己掙紮著認命的表情。

　　「……不要到哪裡就只知道搞事啊！」

　　雖然無奈，但迪盧姆多的眼神卻意外顯得精神。恍若不安於室的獵豹，哪怕慵懶安寧，但在捕捉到獵物的行蹤時依然會爆發出強烈的殺氣。

　　一雙爪子揪住迪盧姆多肩膀衣料，青鳥瞪著圓乎乎的眼珠，十足一副飽受驚嚇的模樣。而之後它似乎是被路邊的一對鼓槌吸引，很快的，這只已經長出尾羽與翎毛的小傢夥便貼近了迪盧姆多的側臉，蹭了蹭便輕拍翅膀，抓住那對鼓槌飛向高空。

　　青鳥漂亮的羽毛既有無盡蒼穹的通透，也有海面波瀾迭起的明亮，若是湊近了的話，甚至還能聞到鳥類特有的風的氣息。而現在，這只已經開始逐漸初露鋒芒的青色鳥兒張開翅膀。羽翼尖端流轉的那抹青芒隨著它振翅高飛而顯得越發明亮，如同深海仰望天空的眼神，又好似俯瞰眾生皆為平等的神明。

　　似乎是終於汲取了足夠的力量，原本只是絨球大的青鳥身形暴漲。小小的僅有巴掌大的翅膀，在數個呼吸的時間後就拉伸到足有一人多高的長度。不僅如此，它的翎羽和冠羽也從指甲蓋的大小變得極為纖細優美。

　　褪去幼生期的圓潤可愛，陡然長大為成年模樣的青鳥，其優雅的身姿與散發光彩的羽毛……就連靜靜注視遠方的眼神都顯得那麼溫潤美麗，令人目眩神迷。

　　而後，一聲清鳴。

　　***

　　它是作為「幸福」而存在的青鳥。

　　相傳，只要抓住青鳥，就能夠抓住幸福。

　　可幸福的形狀與顏色是不確定的。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方式，他們對幸福的追求也各不相同……

　　更何況，想要青鳥實現幸福，是需要它本身作為代價的。

　　心甘情願的、為了某個人的幸福，付出自己。

　　如此一來，才能成就那個人最為理想狀態的「幸福」。

　　「……但是那樣一來，不幸福的不就變成青鳥了嗎？」

　　心性年幼又愛玩的女孩，在知曉了這個條件後，下意識脫口而出。

　　——是一樣的。

　　——那對兄妹的反應，是一樣的。

　　哪怕少言寡語總是冷冰冰沒什麼表情的艾歐，在知道這件事後也是皺著眉頭，全然一副不贊同的表現。

　　「需要犧牲得來的幸福，太悲哀了。」

　　一如久遠記憶中那場幾乎覆滅童年的火焰，劈啪作響的木柴襯得那些村民手中的鋤頭柴刀越發冰冷。笑著將艾歐護在懷中的母親最後漸漸沒了生息，若不是還顧慮著有艾婭，艾歐屢屢回憶起那天的光景，就忍不住爆發出希望自己也隨著母親一同死在那個燃燒著絕望火焰的冰冷雪天中。

　　溫暖居所化作灰黑餘燼，深愛的母親被死亡帶走。如果活著意味著數年暗無天日的囚禁，那麼還不如從一開始就讓我伴隨母親一同死去。

　　她犧牲性命保下的兩個孩子，雖然好好活著，卻也無數次的為她的死亡流露出悲傷。

　　所以，如果能夠幸福的話，絕不想要用犧牲什麼作為代價來換取。

　　——「即使會不幸福？」

　　——「只要我們兄妹在一起，就是幸福。」

　　曾經作為代價而幾乎消失的青鳥，終究還是為未來留下了那麼一點寶貴的碎片。

　　而現在，全新的、自始至終都跟在雙胞胎身邊的青鳥，則終於舒展開它那對華美的青色羽翼。

　　——「說起來，青鳥的幸福是什麼呢？」

　　——「……我不知道。」

　　——「那麼，等青鳥找到自己的幸福時，我和尼醬來給你唱歌吧~」

　　它發出了第二聲清鳴。

　　並非人類的歌聲，而是屬於青鳥的曲調。

　　最初是笨拙的試音，而後漸漸婉轉清麗。如同牙牙學語的幼童逐漸長大成人，過往的悉數經歷都化作了寶貴的不可替代的財富，埋藏在內心深處的愛意支撐著它發出一聲又一聲動人的鳴叫。

　　那是完完全全的，只屬於青鳥的歌。

　　——如同你們願意為我歌唱一般，我也願意為你們清唱。

　　沒有人懂得那些婉轉鳴叫的含義，但所有聽見了那歌聲的人都能聽懂其中蘊含的愛。

　　深切的、溫暖的、輕柔的、

　　和緩的、真摯的、親昵的、

　　懇切的、長久的、無畏的、

　　沉靜的、呵護的、包容的……

　　愛。

　　拉長的尾羽在空中劃出一道又一道優美的弧線，輕盈舞動的身軀好似在訴說什麼一般。展開華美羽翼的青鳥跳著祝福的舞蹈，哼唱著愛意的歌聲，就連那雙純真的眼眸都好似溫柔到滴出水。

　　真正的幸福並不是抓住青鳥換取得來的，而是依靠自己的雙手拼搏爭取得來的。

　　所以，在送你們回家之前，要送你們去更加更加遙遠的地方。

　　逆流而上的大馬哈魚不遠萬裡溯河洄游，追根溯源便在於那裡是他們最初發源生長的地方。

　　也因此，察覺到艾歐和艾婭對自己真正想要歸去的「家」產生了迷惘與動搖後，青鳥便一直在等待這一刻。

　　你們要尋找到自己真正最初存在的那個地方。

　　然後……

　　……

　　隱隱的，似乎有什麼察覺到了青鳥的意圖。世界的某個意志傳來阻力，可青鳥卻無所畏懼。而下方的迪盧姆多也似有所感，不顧旁人驚異的目光，伸手取出了寶具破魔的黃薔薇。

　　而後，長|槍擲向高空。

　　抓緊機會，青鳥張開雙爪將鼓槌丟給雙胞胎，一個靈巧翻身抓住迪盧姆多送來的寶具。伴隨著高亢的清朗諦鳴，海流向上升起席捲拍擊天空。青鳥抓住破魔的黃薔薇，明黃色且篆刻有如尼文字的槍身在陽光下越發耀眼，刺目得幾乎要讓人落淚。

　　「鏘！」

　　破魔的黃薔薇撕開了一道小小的縫隙，迪盧姆多以肉眼難以分辨的超高速來到雙胞胎身邊，一手一個分別將兩個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的小傢夥們拎走。天空盤旋的青鳥則趁著間隙將那道縫隙用爪子和尖嘴撕得更大一些，直到迪盧姆多夾裹了艾歐和艾婭越近那道縫隙後，青鳥這才扭動身軀同樣鑽進去。

　　目之所及的天空依然高遠清澈，可無論是飛入天空的海流、閃耀著金色光芒的長|槍、還是有有著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美麗青鳥，全都在這個世界失去了痕跡。

　　除了那道明晃晃仿佛在和海軍對嗆的矗立在原地的水晶石林，幾乎再沒有別的什麼東西可以作為那艘水晶船以及船上成員曾出現在這裡的證據。

　　唯有繞梁餘耳的美好如幻覺一般的青鳥鳴叫，似乎還能作為那對兄妹存在的殘餘氣息。


第十一卷：溯源的編鐘音符

☆、第1章 桃花

　　其實迪盧姆多一直都很好奇：譬如艾歐和艾婭這對雙胞胎兄妹為什麼會有那樣漂亮的歌聲？而且為什麼還能夠操縱水晶？不僅如此，就連他們異樣的眼瞳都是騎士產生好奇的緣由。

　　再說，普通的女人真的能夠生下他們嗎？

　　非比尋常的天賦，天賜般美妙的歌喉，與生俱來的對音樂的敏感度，無堅不摧的水晶，紅藍交錯的眼眸……

　　而現在，一切似乎即將出現答案。

　　***

　　乾燥柔軟的掌心中央，彌漫出極為細微的「喀啦」聲。直到年輕女孩的額頭隱隱滲出汗水，她才終於凝結出一支纖細的百合花。

　　「……不是主人格，果然不行嗎……」

　　蜜桃色長髮的女孩低下頭，自始至終都凝視著她的手掌。與艾婭要麼熱情開朗活潑洋溢要麼偶爾病嬌的表情不同，現在站在這裡的女孩表情沉穩又安寧，如果一定要找一個形容的話，那大概就像是曾經的黑髮初雪一樣的、無論發生什麼都絕不會動搖的堅強模樣。

　　她是初雪為艾婭設置的「鎖」。

　　利用*的「生命力」以及女性特有的「孕育」，再加上艾婭心裡一直存在的對於初雪的憧憬，在必要時刻可以作為保險裝置而被初雪誘導培養的虛擬人格，更是被初雪灌入了她的一部分人格範本。這個同時也可以看做是除「起源人格」外的「*人格」，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在初雪察覺到艾婭極端起伏的情緒變化後，為了幫助她穩定而瞞著她悄悄設置的輔助。

　　簡單來說，就像是小孩子學自行車時用到的輔助輪一樣，有了它的存在，小孩子很輕易的就可以踩著踏板讓自行車跑出去很遠，而在逐漸喜歡了自行車的狀態後，哪怕取下輔助輪也一樣可以繼續蹬踏。

　　而現在站在這裡的虛擬人格，就是類似輔助輪一樣的存在。只不過在艾婭已經學會控制平衡後，她卻並未完全消失，而是如同被放置到倉庫頂端的無用工具一般，就此擱置。直到青鳥為了幫助艾歐和艾婭確定真正的回家路，強行打開時空縫隙，這才誘發了這個虛擬人格的蘇醒。

　　不過，依照現在艾婭主人格的狀態來看，哪怕繼續回去沉睡，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自動成為主人格的養料吧。

　　似乎是還不太習慣由自己這個虛擬人格來掌控身體，「艾婭」扶著粗糙的磚牆，雙腿搖搖晃晃好不容易才站穩。對於一直以來接觸外界事物都只能依靠讀取主人格的記憶的她來說，像這樣由自己切實體驗，則是非常新鮮的感覺。

　　「暴力扯開的通道，還有之前察覺到的阻力……果然短時間內喚醒主人格的蘇醒，是不行的啊。」

　　喃喃自語著在他人看來完全是瘋子一樣的話語，虛擬人格思索片刻，依據初雪特意留下的部分性格範本，最終下了定論。

　　「眼下以保證自身生存為第一優先，搜尋情報和艾歐匯合……但是現在這個狀態大概會有很大可能性被視作敵人，和保障本體生存為第一優先的目的相悖……」

　　還未等她思考出一條相對平衡的處理方法，一個懸浮在半空中的異樣生物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唯一能夠和生物搭邊的也就只有一副疑似人臉的白色假面，光禿禿的沒有四肢，軀幹漆黑一片且佈滿粗壯炮口……

　　與其說是生物，倒不如說是生化武器。

　　似乎是察覺到了「艾婭」的存在，那東西在空中迴旋了60度。空白的宛若面具一般的臉孔對上了「艾婭」，下一秒，察覺到不妙的「艾婭」便立刻支撐著自己尚不熟練的身體開始逃跑。

　　無他，在「艾婭」自帶的那只遍佈紅色瞳線的藍色左眼裡，清晰倒映出了那生化武器內裡被束縛的痛苦的靈魂。

　　——操縱水晶的能力現在只剩下賣萌的程度，不跑難道還等死嗎？

　　「小心！！」

　　身後傳來了十分關切的清朗少年音，但虛擬人格此刻根本沒空關注。巨大的炮火轟鳴聲遍佈耳畔，身後追逐她的那生物兵器似乎是被誰一刀兩斷，爆炸產生的熱浪將她向前推了幾把，令她不由得在地上摔倒打滾。

　　但比起這種程度的狼狽，此刻自身上傳來的痛苦才叫她更為不適。

　　黑色粘稠的宛若惡意的東西似乎正在侵蝕身體，虛擬人格低頭看向手臂，一眼就看見了皮膚上逐漸蔓延的黑色五芒星圖案。

　　當然，匆匆趕來查看她情況的一個梳著黑色雙馬尾的女孩也看見了這一幕。

　　「不妙，這個人已經被惡魔的病毒給侵……咦？消失了？」

　　短短數秒內就已經蔓延到面龐的黑色五芒星，卻在即將觸及到少女眼睛的時候悉數退卻。那狀態如同遇見天敵一般的膽小，黑色的五芒星們甚至以比侵蝕還快的速度全部消失。除了此刻依然殘留在身體上的痛苦灼燒感外，竟是褪得乾乾淨淨。

　　「……你，莫非是……聖潔的適合者嗎？」

　　akuma的病毒迄今為止無人能解，哪怕是驅魔師也只有少數的寄生型才能抵禦。當然，是指被惡魔的炮彈擊中感染了病毒的情況。一般來說，就算是裝備型的聖潔，只要被驅魔師好好使用一樣能夠進行防禦。

　　瞥見「艾婭」掩藏在劉海下方的異樣眼瞳，李娜莉很是想當然的將她當做了還未被發現的聖潔適合者。

　　「聖潔，是什麼？」

　　儘管生存是作為第一優先的目標，但必要的情報搜集也得做。如果對周圍的世界一片茫然，無論是進是退都會非常被動……正如無論何時都有著備份這樣好習慣的初雪一般，沿襲繼承了那位元元女性的思考模式及性格範本的虛擬人格，面對送上門來的情報源（李娜莉：？）自然不會放過。

　　在被簡單的科普了聖潔、也就是對惡魔武器的概念後，黑色雙馬尾的漂亮姑娘對她露出一個溫柔又美麗的笑容。

　　「呐，我叫李娜莉，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並沒有那種東西。

　　作為平衡主人格陰暗面情緒的「鎖」，一個連人格和思考方式都是拷貝他人得來的「虛擬人格」，從一開始就沒有名字。

　　但是，又不能將這樣的理由說出來。

　　「嗯？為什麼不說話呢？」

　　「……」

　　直到白髮的少年將變形的手臂恢復原狀緩緩走來，她才終於對李娜莉吐出那麼一句比蚊子還小的聲音。

　　「……沒有名字。」

　　長髮的女孩子看起來十分可愛，然而她的眼神卻莫名泛著理智到極致的冰冷。

　　那是沒有「自我意識」的存在。

　　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作為鎖而存在的虛擬人格本就只是輔助，因此，她並不需要擁有太多的獨立性。可以說若不是出於適合性的考量，她最初連性別都可能會被模糊掉。

　　「咦？沒有名字嗎？是忘了，還是……？」

　　「只是沒有必要而已。」

　　記憶和知識可以從主人格的艾婭那裡讀取，除此之外，性格和思考方式也只需依照範本進行運算即可，至於名字這種會彰顯個人獨立性與存在的東西，對於只是個虛擬人格的她來說，是完全不需要的。

　　我的存在只是不為人知的輔助，是終有一日會消失的影子。

　　「但是，沒有名字的話，就不知道怎麼呼喚你了。」

　　白髮的少年伸出手，臉頰上刻印的詛咒痕跡則被笑容柔和了弧度。如果要用月光來形容，那也應當是氤氳在溫熱霧氣中影影綽綽的月色。

　　「我是亞連，亞連•沃克。」

　　「要不要讓我們給你起個名字呢？」

　　「為什麼……一定要有名字呢？」

　　「唔，大概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被重要的人呼喚吧？」

　　***

　　初雪曾經說過，名字是非常重要的咒。一旦交換了名字就相當於締結了契約，每一次對名字的呼喚都會留下肉眼不可見的羈絆。

　　但是，我只是個虛擬人格而已。

　　輔助的功能已經起不了多少作用，所以很快就會消失。剛好主人格的艾婭因為時空縫隙受到衝擊而陷入沉睡，因此才給了自己一點可趁之機。

　　不想單純從記憶裡體會一切，想要自己親自觸碰真實的世界。

　　於是，在自身即將成為主人格完備的養料之前，請允許我擅自的任性一次。

　　陽光的溫度，風的觸感，空氣的芬芳……

　　與人交談的心情，和他人握手的感覺……

　　還有，短暫的作為一個「人」而存在……

　　被惡魔病毒侵入的身體還殘留著虛幻的灼燒感。

　　無論是摔倒的痛苦還是惡魔病毒的痛苦都是非常新鮮的體驗。

　　但和那些相比，她卻莫名的、更想抓住眼前白髮少年對自己伸出的手。

　　事實上，她也的確將自己的手搭上了對方的手。

　　指尖傳來的觸感十分奇妙，既有人類肌膚特有的光滑，也有年輕血肉的柔軟，除此之外，更有特屬於人類的30多的溫度。

　　——啊，好溫暖。這就是握住他人的實感嗎？

　　頭一次被他人正視。

　　既不是創造出來時，被初雪視作輔助工具而對待的眼神，也不是那天站在妖精尾巴公會前的海崖上，被迪盧姆多視作不明物的眼神。

　　是被當做「人類」的眼神。

　　「你的頭髮很漂亮呢，像是水蜜桃一樣……叫你小桃怎麼樣？」

　　「雖然聽起來只是吃貨一般的建議，但，這樣也挺好的。」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4-8 08:53

☆、第2章 親近

　　所謂的適合者，就是能夠和聖潔進行同步的人。

　　但看著手裡迄今為止只能凝固出裝飾品大小的水晶，被亞連臨時起名叫做「小桃」的虛擬人格的臉上，忍不住就露出了愧色。

　　「抱歉，我的同步率似乎並不高。」

　　無論怎樣努力，最終也只能勉強作出一把匕首這樣的程度而已。身體的行動雖然漸漸開始靈巧，可戰鬥的經驗與判斷卻無法通過記憶來彌補。

　　這樣一來，在面對襲擊的akuma時，便只能乖乖躲在後方期冀亞連他們的庇護。即使小桃試圖上戰場幫忙戰鬥，但還是很快就被勸退回來。

　　摩挲著身上刮擦出來的傷口，小桃垂下眼眸。

　　無能為力的感覺，十分討厭。

　　「沒關係沒關係，而且能夠看見靈魂異常……就某種程度上來說已經相當了不起了。」

　　「但是無法戰鬥的話，果然還是不行的吧。」

　　「驅魔師也並非每個人都是善於戰鬥的，偶爾也會有輔助型的驅魔師出現……或許小桃可以朝著這方面努力呢！」

　　並不是假話。

　　披著人類外皮的akuma若是隱藏在人群之中發動突襲，無論如何都會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傷。除了能夠看見惡魔被束縛的靈魂的亞連外，現在還有了能夠無差別看見所有人靈魂的小桃。

　　回憶起因察覺到異樣而推開李娜莉的小桃，亞連笑著說：「我覺得這樣很棒哦。雖然有些地方稍顯死板，但及時提醒大家有危險的小桃很溫柔呀~」

　　「是這樣嗎？」小桃看著他，迄今為止一直都很理智冷靜的眼神，頭一次出現了波動。

　　白髮的少年笑容溫柔，即使面龐被紅色的詛咒痕跡破壞美感，可當亞連微笑時，無論是誰都不會懷疑他話語的真摯。

　　那是個溫柔到令人無法拒絕的少年。

　　「是真的喲，因為小桃剛剛可是在很努力的保護我們呐！」

　　看著被束縛的悲慘靈魂，手裡握緊小小的水晶匕首，即使磕磕碰碰摩擦出不少細小的傷口，依然向前奔跑，如同機械一般精准的將刀尖刺中akuma……儘管只是非常非常微小的舉措，可亞連看見這一幕，只覺得小桃是個非常可愛的、口不對心的女孩子。

　　明明一直都是一副什麼都無所謂的態度，卻會在遇見東西時露出閃閃發光的眼神。

　　所以，就算偶爾會口不對心，在亞連看來，這樣的小桃卻也十分的可愛。

　　似乎是注意到亞連過分溫柔的眼神，小桃沉默了一下便扭過頭去。

　　「沒什麼，我只是稍微學著……保護朋友而已。」

　　主人格的艾婭，迄今為止的一切出格行為，其出發點大多都是為了保護朋友。

　　所以，作為虛擬人格的自己，也想要嘗試這樣的行為。

　　「對了，小桃等下想吃什麼？」

　　「只要攝取足夠數量的碳水化合物、維生素、蛋白質以及熱量，什麼都可以。」

　　「啊哈哈哈，小桃又在說這樣的話了。」

　　相較於身邊其他人有些不知怎麼接話的表現，白髮的少年卻仰起笑臉，彎彎的眉眼裡滿是開朗。

　　蜜桃色長髮的女孩雖然是人，可性格特質方面卻又不太似真人。或許換做別人會覺得奇怪，但亞連從來都只是一副豁達的模樣包容著小桃的一切行徑。

　　「就算營養一樣，但味道還是會不一樣的啦。多嘗試嘗試如何？我剛剛有看到賣奶油可麗餅的攤子，要一起嗎？」

　　「……好。」

　　或許是因為同樣都是能夠看見靈魂的人，亞連對小桃的包容幾乎到了一種沒有原則的地步。雖然李娜莉覺得這樣稍微有些不妙，但看著亞連滔滔不絕說著什麼的表情，她就什麼阻止的話語都說不出來了。

　　「不用那麼氣餒啦，雖然戰鬥能力不怎麼強，但小桃真的很厲害啊！」亞連含糊不清咬下一口可麗餅說道。

　　在小桃才吃掉一半的狀態下，白髮的少年卻已經幾乎要將攤位上擺著的現成的可麗餅全部吃光了。似乎是據說寄生型的聖潔適合者由於需要負擔聖潔發動，因此基本上都很大胃。

　　「你看我的左眼，只有在惡魔出現在我周圍的時候，它才會發動並讓我看見靈魂，而且還是只限定惡魔體內被束縛的靈魂……但是，小桃卻不受時間的限制。不管是惡魔的還是普通人的靈魂，全都能看到！」

　　「所以，小桃是真的很厲害的呐！」

　　紫灰色的眼睛在這一刻仿佛在閃閃發光，就連那張映入虛擬人格眼中的表情，都仿佛夏日絢爛的煙火。

　　那是和虛擬人格不同的，具有獨立思想與人格的完整的人……特有的光彩。是小桃無論如何也無法、甚至是絕對不能擁有的東西。

　　「……果然很漂亮呢，亞連靈魂的顏色。」

　　「咦？我靈魂的顏色？」

　　「類似爽口的糯米丸子，嗯，大概就是那樣的銀白色。」

　　「雖然聽起來很不錯，但我怎麼覺得你仿佛在故意報復我用食物給你取名呢？」

　　「你多心了。」

　　「誒~騙人~」

　　白髮的少年仍在不依不饒的追問，蜜桃色長髮的女孩則故意別過頭去。映入路人眼中的這幅畫面是那麼熱鬧可愛，任誰也想不到這樣的少年身上卻肩負著與千年公對決的屬於驅魔師的宿命。

　　只是在小桃故意扭過頭去後，她的眼中卻有了些許的躊躇。

　　是多心了吧？

　　在戰鬥時驚鴻一瞥看到的，隱隱約約仿佛要包裹吞噬掉亞連靈魂的那一層霧氣……

　　一定是錯覺吧……？

　　***

　　或許是因為同樣能夠看見靈魂，也可能是因為那個女孩的名字是亞連起的。雖然只有短短一個星期的時間，但無論是克勞斯、李娜莉、拉比乃至神田，都清楚看見了白髮少年和蜜桃色長髮的女孩之間的距離是如何迅速變短的。

　　「……那小子該不會是戀愛了吧？」

　　「咦？是說亞連和小桃嗎？」

　　拉比和李娜莉兩個人躲在車廂的門板後頭嘀嘀咕咕，卻不料各自的肩膀突然被誰的手掌拍上。而當他們回頭，卻看見了話題當事人之一的亞連•沃克。

　　「才沒有呢！我只是因為小桃對各種地方都很缺失常識，所以稍微照顧她一點而已啦！」

　　然而這話連單純好騙如克勞斯都不信。

　　「真的只是單純照顧的話，也不至於天天膩在一起，連吃飯都非要肩並肩吧？」

　　因為寄生型的驅魔師都是大胃王，所以坐在克勞斯和亞連中間的小桃看起來分外渺小。對比身旁快速消滅如山一般多的食物的亞連來看，哪怕偶爾冷淡還有點呆，捧著碗小口吃飯的小桃卻也顯得那麼乖順可愛。除去亞連說的對於一些基本常識意外的缺失，哪怕是壞脾氣的神田在對上少女時，都會稍稍放緩語氣。

　　被那種純真又好奇的目光注視著，無論是誰都沒法拒絕她。

　　「呐，亞連。」

　　「什麼？」

　　為了尋找庫洛斯元帥，幾位年輕的驅魔師來到了中國。雖然路上意外撿到了小桃，但事態緊急沒辦法送她去黑色教團，因此，小桃也跟著他們一起上路了。

　　「日本，全都是akuma麼？」

　　「……嗯，畢竟那裡是千年公的基地據點。就算有人類，恐怕也不會有多少吧。」

　　「那，亞連等下可以幫我買點糖炒栗子嗎？」

　　「？」

　　頂著白髮少年疑惑的眼神，小桃眨眨眼，說：

　　「最近，我很喜歡這個。」

　　與稍顯不好意思的小桃不同，聽見這句話的亞連，卻露出了十分驚訝兼混合著驚喜的表情。

　　——真難得啊，頭一次從小桃的口中聽見「喜歡」這樣的評價呢。

　　因為和小桃走得最近，所以亞連也比別人都清楚，這個女孩的具有自我感□□彩的評價幾乎沒有。無論是喜歡還是討厭，最後都能歸結為可用與不可用……

　　但現在卻出現了「喜歡這個」的話語。

　　怎麼說呢？突然就覺得心裡很開心。

　　不為別的，只為了小桃那一點點極為細小的個人喜好的表達。

　　想到這裡，亞連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蜜桃色的長髮從少年未被聖潔寄宿的那只手中滑過，安靜乖順得一如小桃給予他的所有印象。

　　「沒問題，我晚上回來就給你帶。」

　　「謝謝。」

　　黑色的蝴蝶在空中飛舞，緹奇•米克的微笑在眼前綻放。被破壞的聖潔和心臟幾乎在同時發出悲鳴，然而映在亞連腦海中的卻只有他臨出門前遇見的小桃的模樣。

　　向他道謝的少女那麼漂亮可愛，性格裡既有大人的成熟冷靜也有孩子的單純好奇。她會抱著暖手的爐子一臉幸福，也會在被冷風凍傷的時候瞪大眼睛，無論是炎熱還是寒冷，她都會抱著欣喜前去觸碰。而自從小桃出現後，只有亞連自己能夠看見的被束縛在akuma裡的悲慘靈魂、那些令人不堪的重負終於有了能夠一起訴說的同伴，甚至偶爾還能從小桃那裡汲取普通人身上的靈魂的閃光點，讓亞連不至於自己都迷失在akuma裡的那些淒慘靈魂中。

　　——不好，說好的糖炒栗子……還沒買呢……

　　在芙趕來這裡的前一刻，縈繞在亞連頭腦裡的就只有這個念頭。


☆、第3章 歸來

　　亞洲支部派來協助的驅魔師，是個叫做米蘭達的女人。雖然頹廢起來很可怕，但接近她之後就會發現，她其實也是個非常單純好說話的人。

　　「我記得……是叫小桃對吧？」

　　「是我，請問有什麼事？」

　　「那個，這是亞連拜託轉交給你的……因為路上耽擱了點時間，所以有些涼了。」似乎是覺得這樣說不太好，米蘭達猶豫了下，還是繼續說道：「是亞連特意交代的店鋪，所以我想應該還是會很好吃的！」

　　剝開圓滾滾的深褐色外殼，明黃色的果實便滾到手心。微微泛著點涼意的糖炒栗子十分香甜，可小桃卻憑空湧起了難過。

　　——亞連，你還好嗎？

　　或許最初還能解釋為錯覺，但隨著時間流逝，小桃看見的那層包裹著亞連漂亮銀白色靈魂的霧氣卻從未消失。

　　而現在，亞連卻因為斯曼的降咎而遭遇了能夠破壞聖潔的諾亞。蒂姆恰比記錄的影像裡，無比清晰的留下亞連左手被破壞的事實。

　　嘴裡嚼著微涼卻依然香甜的栗子，小桃卻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作為一個理論上只應該具有輔助性|能力的虛擬人格，迄今為止她的行為已經超過太多……不、不對，準確的來說，在她試圖自己感受這個世界的時候，作為虛擬人格的她就已經失格了。

　　而偏偏她又遇見了亞連•沃克。

　　無論是對人還是對akuma都一視同仁的悲憫，被詛咒的眼睛能夠看見的只有悲劇。即便如此依然懷抱希望，再微弱的可能性都不願放棄地去嘗試，任何出現在眼前的悲傷都想試圖伸手拯救，總是彬彬有禮的對同伴露出微笑……

　　就是這樣一個溫柔到近乎完美的人，卻會在她的面前流露出小小的脆弱。

　　映入詛咒之眼的akuma內部的靈魂，那淒慘扭曲的姿態悲哀到幾乎能讓觀者吐出來。聖潔只有一個，可徘徊在世間被千年公利用悲劇製造的akuma何其之多。即使傾盡全力也無法全部拯救，更別提驅魔師的數量十分稀少……

　　拯救一個人本就不容易，更別提還要拯救一個人的靈魂。

　　趴在船舷的少女伸出手，艱難地凝聚出一塊帶有弧線的水晶方塊。而若是仔細觀察就能發現，在她的胸口處，已經被好幾塊同樣的水晶編織的甲胄保護起來。

　　米蘭達帶來的驅魔師的團服也有她的份。事實上，儘管小桃依然沒法製造出大過匕首的水晶，但一路天天積攢下來，她也差不多湊夠了一套編鐘。只不過因為編鐘攜帶不太方便，所以她又另闢蹊徑，將一塊塊的編鐘疊加組合放到一起，做成了一套漂亮的水晶甲胄——既可以用作保全自身的防禦，有需要時也可以組成編鐘演奏歌曲。不僅能夠抑制惡魔的戰鬥力，同時還能給予驅魔師增益效果。

　　而現在，拿在小桃手裡的就是這套編鐘的最後一塊。

　　那是她在拿到栗子後才終於完成的，原本是想等亞連給她買好糖炒栗子後，作為炫耀而展示給亞連看的。

　　可現在，只有自己能夠看見這套水晶編鐘最後完成的樣子……

　　「這是戰爭！有什麼辦法！」

　　「我們只能繼續向前走，不是嗎？！」

　　聽見屋內拉比對李娜莉的話語，躲在甲板上體會海風的小桃選擇了沉默。

　　聖潔，真的是拯救世界的東西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殘酷呢？如果拯救世界一定要犧牲的話，這樣依靠鮮血換來的和平，真的是和平嗎？

　　——而且，拯救世界什麼的，還真是沉重的責任呢。

　　白髮的少年善良又慈悲，相比戰場，那個人更適合的則是能為人帶來歡樂笑容的地方。可也正因亞連遭受的苦難，小桃才更為清晰的明白了白髮少年背負的責任。

　　但和那份苦難相比，她卻寧願亞連不要背負那份責任。

　　儘管那一點點恍若峭壁掙紮的虛弱雜草般的不願，連虛擬人格自己都不明白其產生的緣由。

　　***

　　lv.3

　　那是akuma的等級。

　　和能夠帥氣地與惡魔進行戰鬥的李娜莉不同，輔助型驅魔師的米蘭達跪倒在甲板上，為了回復時間而大量消耗的體力、以及為她甘願成為盾牌的死亡組船員們……都在給予她施加無形的壓力。

　　這是戰爭。

　　虛擬人格的小桃再一次體會到了【戰爭】這個詞的沉重。儘管知道自己這個人格的存在並不會長久，但她依然出手了。水晶的編鐘頂下了高空的數次攻擊，它們彙聚在一起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那音色美麗又絕望，蘊含著雷鳴的悲切又有大海中央的孤獨。

　　歸根結底，她只是一個虛幻的人格而已，從最初就只擁有輔助調控主人格情緒不穩定的平衡能力，至於其它的……除了身體自帶的眼睛外，就連能夠操縱凝聚水晶的能力，都只是從主人格沉睡時悄悄偷來的。

　　她並不是真正的聖潔適合者。

　　越是使用能力，虛擬人格的小桃就越是虛弱。而她越是弱小，距離消失的時間就越短。如同米蘭達的時間回復下依然「活著」的船員們，在某個極限來臨之後，一切都會回到最原本的模樣。

　　「小桃」存在的一切時間，都是偷來的。

　　所以，在她的時間用完之前……

　　***

　　直面千年公和諾亞的時候，亞連回來了。

　　帶著他重新修復好的聖潔，回來了戰場。

　　小桃看著亞連和神田拌嘴，為李娜莉失去的長髮難過，笑著和米蘭達打招呼，好奇的詢問克勞斯怎麼一副貧血樣子，和拉比湊在一起想像日後看到李娜莉沒了長髮而暴走的考姆伊究竟多可怕……

　　最後，白髮的少年來到她的面前。

　　「小桃，抱歉讓你久等了。」

　　「沒關係。」

　　少女搖搖頭，只是在她紅藍交錯的那只眼睛裡所倒映出的亞連，卻變得越發讓人難過了。

　　銀白色的靈魂依然閃耀無比，可縈繞的霧氣卻在逐漸消散。

　　是的，迄今為止全都搞錯了——亞連的靈魂的顏色並不是銀白色……真正的屬於亞連的靈魂，是那些霧氣！

　　啊啊，居然事到如今才知道啊，「亞連」和我一樣，並不是真正的人格，而是構築出來的虛假人格……

　　我們都是虛假的、被構築的人格。

　　「亞連。」

　　「怎麼了？」

　　「你……如果有一天知道了自己的一切都是被固定安排好的話，會怎麼辦呢？」

　　「為什麼突然問這樣的問題？」

　　小桃伸出手握住了亞連的手。

　　而在亞連的眼中，小桃的臉上閃耀著十分奇妙的光輝。

　　「我、迄今為止出現在亞連眼前的『我』，只是一個為了防止意外而設置的虛擬人格。」

　　「本來還是可以存在更久一點的，但是，保護船的時候，消耗了太多了力量。」

　　「但我不會後悔，因為，我只是和那些船員先生們一起回復本來的時間而已……」

　　似乎是察覺到事態不妙，亞連試圖抓緊小桃。

　　但是沒有用。

　　大片大片盛開的水晶幾乎要淹沒世界，那些晶瑩剔透的花瓣化作屏障，將所有人都隔絕在了小桃的外面。

　　「小桃？！小桃你在做什麼？！！！」

　　亞連一拳錘上了紛紛揚揚的屏障，淡紫色的眼眸裡清晰倒映出小桃特有的安靜又淡泊的微笑。

　　「如果宿命安排我保護主人格，那麼現在的我則是自己選擇了保護主人格……即使那是我被安排好的道路，即使我終有一日消失，但至少消失的方式是由我自己來決定的……」

　　「亞連，如果有一天，你的宿命結局出現，答應我，不要單純為了反抗而反抗，也不要放棄一切的接受……想想風的輕撫，想想陽光的溫度，想想你未來想要成為怎樣的人……」

　　「……小桃……」

　　「主人格蘇醒的話，就會有很強大的力量了。」

　　「那個時候，戰爭一定可以結束吧。」

　　已經足夠了。

　　作為虛擬人格的她，已經知曉了世界萬物的美好。

　　而為了保護這份美好，眼下則需要強大的、足以改變世界的力量。

　　——請醒來吧，艾婭。

　　「我知道，這份戀情猶如隨江水漂流的花朵

　　就算起身追尋，指尖也無法挽留的淡紅花兒

　　我知道，這份愛慕如同浮于夜空的明月

　　就算踮起腳尖，伸開雙手也是遙不可及的清冷月兒（*1）」

　　繁盛到極致的花海之中，響起了悲傷又美麗的歌聲。

　　「春天變為吹拂原野的和風

　　夏天化作蒼翠碧藍的大海

　　秋意浸染將身體染盡七色

　　冬季卻化作飛鳥開始探尋春的氣息

　　只為有朝一日能傳至你的耳際

　　我願在此吟唱那一曲百戀歌（*1）」

　　那是脆弱得宛若櫻花一般、隨時都會凋零的歌聲。

　　卻也是小桃作為一個單獨個體而唱給亞連的歌。

　　世間百戀，獨此一首。

　　——呐亞連，這可是只唱給你的喲~

　　還差一點點就唱完的歌曲，在尾音戛然而止。

　　而小桃的表情也從安靜淡漠變成了另一個人的天真可愛。

　　「……啊嘞？為什麼我在哭啊？」

　　屹立在紛飛著的水晶桃花花瓣中的少女抬起手背蹭了蹭眼睛，下一秒，映入她眼中的便是完全不同的風景。

　　「奇怪？青鳥究竟把我送到哪裡了？還有尼醬跑哪裡去了啊？！」


☆、 4 躍出

　　那不是小桃。

　　儘管有著一模一樣的外表，有著奇異的紅藍交錯可以看見靈魂的眼睛，有著能夠凝聚出水晶作為武器的力量，就連哼唱歌曲的聲音都一樣……

　　可那個人，絕對不是亞連認識的小桃。

　　她不會冷漠又理智的對周圍的一切作出利弊判斷，也不會終日沉默著安靜聽話。那副瞭解知識卻並未見過實物的興奮，以及遇事總會以最大的冷靜來揣測。她總是不發一語默默跟在人的身後，隨時都會給人消失在人群中離去的印象，但只要回頭就能發現，小桃會一直安安靜靜跟著你從未離去。

　　宛若淡泊的影子，不起眼，卻也必定存在身邊。

　　相較之下，那個鬧騰熱情的主人格艾婭雖然也十分可愛，但亞連卻無法自製的試圖從艾婭的身上尋找小桃的影子。

　　即使被說過分也沒辦法。

　　他最初認識的只是小桃，而非艾婭。

　　沖天而起的水晶幾乎要貫通天地，笑容張揚又豔麗的少女站立于水晶之上。紅色的瞳線滴溜溜打轉，最後化作一片燃燒的赤霞。

　　——拯救世人的方法是什麼？

　　——誰知道啊，笨~蛋~

　　對著千年公的方向做了個鬼臉，艾婭向後仰倒躍下。高聳入雲的水晶柱隨之瓦解，化作一片片晶瑩剔透的雪花薄片環繞周身。AKUMA的炮火深含五芒星的劇毒，但在擦過那些水晶雪花的瞬間卻全都悉數消散。虛擬人格將她喚醒的時候，淡泊一片仿佛對世間萬物都已然不再感興趣的眼睛，唯獨在提到拯救世界的時候亮了幾分。

　　可艾婭卻明白，那個毫無存在意義了的虛擬人格，只是為了這個世界裡的一點溫暖而選擇退讓。

　　稍微有點……煩躁啊。

　　喜歡就堂堂正正說出來喜歡，不想離開就直白告訴他就好，相較於虛無又龐大的夢想，留在他的身邊——不是你心底更真實的願望嗎？

　　就算是虛擬人格，只要你有自己的夢想的話，我又不會強行犧牲你。迄今為止最討厭的就是【犧牲】的這件事，如果是能夠讀取我全部記憶的虛擬人格你的話，一定明白的不是嗎？

　　左眼的血色越發耀眼奪目，竟是隱隱的要從她眼眶中躍出。

　　「啊啊，果然還是火大——」

　　哪怕能夠憑藉雙胞胎的感應察覺到艾歐很快就能來到自己身邊，艾婭胸中燃燒的某種複雜情緒卻也無法消除。

　　將沉睡的那抹幾近湮滅破碎的虛擬人格抓出，艾婭看似粗暴卻又小心翼翼的將它……將她送進一塊水晶裡封存保護起來。

　　「不安定的神明

　　不斷重演著相逢離別

　　有朝一日定會相見

　　那跨越時光的旅人（*1）」

　　之前被小桃製造出來的編鐘以艾婭的身體為中心，懸浮在空中且環繞飛舞。伴隨著天空紛紛揚揚飄落的水晶雪花，霎時間碰撞出無數來回反彈交錯的音符。笨重的編鐘以天地為舞臺，在所有諾亞、驅魔師乃至AKUMA的面前，上演了一曲以虛擬人格的小桃為主題而拉開的樂章。

　　同時，也是艾婭理解中的，對於「神」的抗爭。

　　自身扭曲的心靈與靈魂，艾歐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定下的契約，青鳥一度死亡再復活的蛋，初雪無法更改的死亡的願望，以及迪盧姆多預定的命運中總有的背叛……

　　如果這些全部是「神」定下的劇本的話，那直接從源頭將那所謂的「神」拉下神壇不是更好嗎？

　　隱藏在艾婭眼中的水晶像是傳說中108個聖潔中唯一的HEART。

　　可它所展現的知性卻又不像是完整的HEART。

　　而當猶疑的千年公終於看見遠處另一個遙遙跑來的少年，他便明白了緣由。

　　第十、十一使徒——【絆】

　　如同傑斯特羅與迪比特，分開是完整的，但合在一起的時候才是完整的傑斯迪比。寄宿於雙胞胎體內的聖潔似乎也如此一分為二，一半成為了艾婭少女，另一半則成為了艾歐少年。

　　所以，當這兩人的聖潔重新合二為一時，真正的HEART就會出現。

　　***

　　神是惡劣的。

　　為了樂趣，創造了諾亞。

　　為了刺激，創造了聖潔。

　　為了反抗這樣的神，諾亞們製造了AKUMA。

　　為了順從這樣的神，聖潔們尋找了驅魔師。

　　……

　　如同博取樂趣一般，諾亞中出現了黑色的小丑，而驅魔師中也出現了白色的小丑。

　　小丑的存在是為了令觀眾發笑。

　　即使觀眾只有神一人而已。

　　失去摯愛的悲傷也好，毫無人性的降咎實驗也好……只要能夠令神覺得有趣，這個世界不管怎樣混亂都會繼續存在下去。

　　於是，黑色的小丑決定將這場只為「神」服務的舞臺——將這個世界毀掉。而白色的小丑被神設定的提線控制，身不由己卻又心甘情願的為了他所愛的劇碼角色們努力阻止黑色的小丑。

　　舞臺、小丑、劇碼、反抗的存在

　　諾亞、聖潔、黑色、白色的存在

　　……

　　還有，跳出了舞臺的存在

　　***

　　不管是諾亞們費盡心力想要找到並毀壞的HEART，還是黑色教團不惜一切代價也要保護起來的HEART，對於艾婭來說都毫無意義。

　　「呐，尼醬。」

　　「？」

　　「你的眼睛，可以給我嗎？」

　　「……好啊。」

　　無論什麼都會回答你，無論你要什麼都會送給你。

　　沒有親身體驗過的人，是不會理解數年如一日，只能龜縮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終日生活在除了自己的呼吸與心跳就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除了自己的手就再也無法接觸到他人的可怕生活。

　　那個時候，即使被辱駡被毆打，只要能夠聽見自己以外的聲音，都很幸福。

　　所以，對於笑著伸手將我永遠帶離那片永無止境的黑暗的妹妹……

　　我什麼都不會拒絕你。

　　瞳孔中的紅色絲線一圈又一圈被抽出，如同命運女神手中紡織的絲線那般美麗。身體恍若被硬生生剝離了一層皮膚的觸感是那樣真實，但在幾乎麻痹全身的痛苦解除後，隨之而來的卻是一陣難以言喻的輕鬆。

　　一切的開端、造成一切悲傷痛苦開始的、那對詛咒一般美麗又殘酷的眼睛，此刻已經除去了所有的紅色絲線，餘留下的只有一片再晴朗不過的碧藍天空。

　　艾歐動了動手指，但這次再也沒有奇異的水晶會從腳邊冒出。他看著周圍的世界，即使沒有佩戴曾經愛琳娜贈送的眼鏡，依然看見了正常的世界的色彩。儘管相對應的，艾歐無法再看見人類靈魂特有的瑰麗顏色，但和那份終於能夠親眼看見世界的感動相比，艾歐倒也是一點都不留戀。

　　「……之後要做什麼？」

　　問出那句話後，他看見艾婭對他露出了再熟悉不過的笑容。

　　「什麼做什麼……尼醬真是的~都這樣了還不清楚嗎？」

　　艾歐：「……」

　　雖然不想承認，但妹妹你每次露出這種笑容的時候，我知道的也只有你打算開始搞事而已。至於你要怎麼搞，搞多大，那就真不是我能猜得到的了。

　　從艾歐身上剝離出來的較大一團的紅色，與艾婭自己身上的那份較小一團的紅色，如同兩個活動著的毛線團，互相伸出彼此的絲線，在進行了一番確認後這才重新成為了一個完整的整體。

　　「噗通。」

　　「噗通。」

　　「噗通。」

　　如同活物的心臟一般，合二為一的紅色毛線團最終凝結成一塊完整的聖潔。它美麗得令人移不開視線，同時吸引住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而那無論是諾亞還是驅魔師都在苦苦搜尋的HEART，卻被艾婭毫不憐惜的丟給了被她一刻鐘前封存在水晶裡小心保護起來的虛擬人格。

　　水晶確實是很便利的能力。

　　但艾歐和艾婭都不需要它。

　　最後回去的那個世界，是被法律人情道德所束縛規範的世界。它不會需要打打殺殺，更不會需要未成年的孩子走上戰場拯救世界。

　　握住那一團紅色的還在跳動的HEART，艾婭臉上的表情全然是一片陰沉的不耐煩。

　　「聽好，我和尼醬都不需要你。你要麼跟著小桃，要麼就被毀掉……知道嗎？」

　　聖潔沒反應。

　　而下一刻，艾歐就已經拿著破魔的黃薔薇遞給艾婭。

　　「尼醬，你這是從哪兒來的？」

　　「迪盧姆多借我的。」

　　「他人呢？」

　　「路上太趕，就讓他先去旁邊坐著休息了。」

　　雖然只是短短一句話，但總覺得似乎從裡面聽出了被妹控艾歐壓迫到極致的槍兵的悲鳴。

　　大約是聖潔更大一部分是在艾歐那裡，也因此，在發覺到艾歐是真的打算聽妹妹話，上手直接弄碎它後，聖潔立刻乖乖溫順服帖下來。

　　#真•大魔王•艾歐is watg you#

　　被威脅了的心之聖潔不甘不願落入那塊封存了虛擬人格存在的水晶裡。多少人求而不得的東西被艾婭隨手丟棄……

　　不，與其說是丟棄，倒不如說是終於擺脫了它。

　　當初為了保護這塊HEART，化作紅衣主教而在教團存在的自立型聖潔將它送去了另外的世界。為了保證自己的存在，HEART自然開始尋找適合者以便寄宿。但大約是世界的規則不同，被HEART寄宿了的年輕女性卻意外受到刺激，體內自動選擇以「懷孕」的方式將「異己」排出——

　　而那就是艾歐與艾婭的誕生。

　　結合了適合者血肉與聖潔而誕生的、非人非聖潔的雙子。

　　跳出了箱子的道具在另一個箱子裡衍生出了新的角色，為之感到欣喜的神立刻開始排定劇本。一邊欣賞著親手創造的諾亞與驅魔師上演的劇碼，一邊傾聽著傳進耳中的或悲鳴或寧靜或欣喜或悠遠的歌聲。

　　正如舞臺上存在著傷害自己來逗笑觀眾的小丑一樣，作為配合劇碼演出的歌者，自然也會面臨各種不同的刁難來磨煉演唱的技藝。

　　作者有話要說：

　　（*1）《傳頌之物 虛偽的假面》OP《不安定な神様》，歌手：Suara

　　驅魔漫畫後半部分明顯感覺得出來星野假髮老師不行了，偶爾崩壞的畫風姑且不說，起碼劇情就已經進化為「一頭霧水的被裝逼」，大家意義不明的戰鬥升級互相賣慘，還不如前期的故事看著有人性碰撞的味道。

　　#於是我決定放飛自我開始口胡了#

　　PS：有人注意到這一卷的標題麼？【溯源的編鐘音符】這個我覺得應該還是提示得挺明顯的（特別是溯源這個詞）

　　君堯@小可愛來嘿嘿嘿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12-10 23:52:15


☆、 5 活著

　　艾婭體內的虛擬人格只是作為輔助齒輪存在的。甚至它並非自主誕生，而是初雪人為誘導編織出來的。可即便如此，當它、不，當她有了想要自己親眼看看這個世界的願望後，她就不再只是一個虛無的影子，而是一個切實有著個體獨立思考與判斷能力的……人。

　　特別是，亞連還給予了她「小桃」這樣一個可愛的名字。
       
　　封存在水晶裡的那一點微光逐漸盛開，鼻尖甚至能聞到春日繁花似錦的一片粉色花海。淡淡的水蜜桃味道像極了艾婭給人的印象，可在靈魂的微光終於綻放之後，那一抹甜膩的香氣卻急轉直下，化作一縷宛若青色桃子般冷淡的味道。

　　心之聖潔不愧是驅魔師和諾亞都爭相尋找的珍寶，哪怕目前作為（被強行壓著承認的）宿主的只是一個半損毀的虛擬人格，伴隨著心臟跳動般的「噗通」聲，被亞連起名為小桃的少女終於再度出現。

　　那是個和艾婭完全不一樣的女孩子。

　　似乎是性格偏向理智冷靜型，乍看之下，她的眉眼中蘊含著艾歐的少少漠然。但若是仔細去看，你卻能在她的眼底窺見一絲奇妙的天真與好奇。作為對情緒氣到抑制和平衡功能的「鎖」，她自誕生的那一刻起就有著無與倫比的理智，可當她此刻抬頭睜開眼睛，用心之聖潔塑造的軀體注視世界時，她胸腔裡那堆微弱的火焰卻足以點亮整個夜晚的璀璨花火。

　　「……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並不是無法理解艾婭讓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小桃無法明白的，是為什麼要將聖潔給她。

　　「因為你想留在這裡，不是嗎？」

　　說著那樣理所當然話語的艾婭，卻付出了一隻眼睛作為代價。儘管在剝離聖潔後，雙胞胎兄妹都恢復了純正的藍眼睛，艾歐更是不由自主開始對眼前看到的一切事物都露出極為興奮且感興趣的眼神……

　　但艾婭的雙眼卻能夠很明顯的看出一隻有神一隻無神。

　　那是失明的證據。

　　雖然HEART在艾歐那裡的分量比較多，但真正剝離的瞬間，受到傷害最大的卻是艾婭。與從此之後就再無可能看到人類靈魂色彩的艾歐不同，寄宿了小部分聖潔的艾婭一方面是曾經死過一次，之後復活也是以殘餘聖潔作為線索而復原，因此，失去眼睛部分的聖潔之後，那只眼睛也理所當然失去了正常的視物能力；另一方面則是因為聖潔的契合度問題，繼承了最大部分聖潔的艾歐雖然在水晶的使用能力方面較為高級，但論起戰鬥時的各種契合度，卻是艾婭與聖潔的配合最好。也正因如此，在失去聖潔之後，收到影響最大的反而是理論上得到聖潔最少的艾婭。

　　眼角瞥見反映過來的艾歐望向自己的眼神幾乎可以殺人，小桃面不改色頂著滿後背的汗選擇繼續直面艾婭——畢竟腦海中拷貝的記憶好歹也算是同出一源，再沒人會比她更明白要怎樣（通過艾婭來）搞定艾歐了。

　　但這並不是小桃眼下最想知道的重點。

　　「你不該這麼做，這太衝動了。」小桃頓了頓，繼續說：「我誕生的意義是維持你的情緒平衡能力，換言之就是保證你的安全存在。我喚醒你固然有我的私心，可你卻犧牲了自己的一部分來換取將作為『鎖』的我的——生存。」

　　乖巧的齊劉海服帖又柔順，姬髮式的少女舉止投足間有著水晶特有的剔透。她的皮膚甚至有些細微的閃光，配上那副無表情的臉，更像是人偶而非真人。

　　「這樣一來，我作為虛擬人格存在的理由，就毫無意義了。」

　　艾婭沒看她，或者說此刻只有右眼能夠視物的她，瞳孔中只倒映著遠處白髮少年混合著震驚與喜悅的表情。

　　「誰說沒有意義了？」

　　「你看，那不就是你的意義嗎？」

　　循著艾婭手指的方向轉頭，小桃受聖潔影響而宛若水晶一般光潔的淡紫色雙眼陡然瞪大。白髮的少年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她的身後，巨大化的聖潔手臂相較以往明顯有了變化。

　　正如她依靠聖潔凝聚的軀體脫離了虛擬人格的束縛一般，亞連被損毀的手臂也借由霧氣化的聖潔再度復原。

　　聖潔帶來的是幸福，還是悲劇呢？

　　無人能夠知曉答案。

　　心疼的撫摸艾婭不再明亮的左眼，艾歐看向小桃的目光頓時帶上了殺氣。而亞連卻有意無意擋在了小桃的半步之前，刻著紅色五芒星詛咒的眼睛則分外堅定。

　　唔，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感覺這兩個人似乎隨時都會開始打架呢。

　　小桃轉過頭，那張脫胎于艾婭的臉龐既有女孩的精緻，卻也有獨屬於小桃自己的理智。

　　「不會後悔嗎？」

　　將迄今為止幾乎可以說是賴以生存的水晶能力拱手讓出，就連漂亮的眼睛也失去了一隻。而做出這一切的理由僅僅只是一個對艾婭來說從未知道其存在的虛擬人格——為了讓這個「意外」能夠繼續在世界上生存下去。

　　「但是值得啊~」

　　艾婭笑嘻嘻地搖搖手指，漂亮的純藍色眼睛在月光的映襯下越發通透，猶如對月照亮的琉璃，一點一點被清涼的光浸潤。

　　「初雪以前不也是一樣的嘛~無論是黑色的，還是白色的……初雪從來都只是會做絕對不會讓自己後悔的選擇。無論要前進的方向是地獄還是天堂，她都會毫不猶豫放手去做。」

　　「所以，我也是一樣的。」

　　「我想讓你活下去。」

　　「就算只是作為一個映射內心希望的影子也無所謂，當年沒能讓初雪找到繼續活下去的理由，所以現在不希望你也離開什麼的……就算只是為了滿足我內心的私欲也沒關係，就算只是單純的自我滿足也好，我想讓你活下去！」

　　「讓一個人活下去，有錯麼？」

　　那雙眼睛即使有一隻已經失去光彩，但蘊含在女孩體內靈魂的光輝卻從未褪色。

　　如果那個時候，如果在他們最初被村民視作怪物的時候，能夠有誰願意站出來，說一句「讓這兩個孩子活下去也沒什麼關係吧」之類的話，該有多好？

　　此世從不存在怪物，存在的只是製造怪物的悲劇。

　　小桃張開手，泛著剔透紫色水晶的光澤閃過——19個鈕鐘、45個甬鐘，外加1件大傅鐘彙聚在一起足足構成65個大型編鐘，就這樣展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然後，鐘聲響起。

　　「不要就此向命運屈服

　　屈服於這永無止境的死局

　　願那些使你痛苦的悲傷

　　終將迎接它們的終結

　　為此我將會目送你們的離去（*1）」

　　那是小桃的歌聲。

　　自誕生以來就從未為誰歌唱的虛擬人格，以及迄今為止從未被人謳歌的雙子。而在這一刻，前者為此奉上了自己的初次歌聲，而後者則頭一次收到了他人為自己送上的歌聲與祝福。

　　願你永不會向命運屈服，願你的痛苦自此終結。

　　被下載了一半的方舟被打開，即使明知進入其中會是九死一生的危險境地，但小桃還是跟著亞連他們進去了。

　　臨別前，留著俏麗短髮的女孩躊躇片刻，頂著艾歐完全不怎麼歡迎的目光，抓住了艾婭的手。

　　「關於【神】的存在……還請務必小心……」

　　「誒？」

　　沒有被艾婭故意假裝的無辜眼神騙住，小桃拽緊的手微微顫抖，仿佛在昭示什麼。

　　「對我來說，就算是被譜寫的人生，只要我覺得幸福，就算繼續虛假的走下去也沒關係。但我在某種意義上相當於是你，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和艾歐都絕對不會允許別人插手你們的未來……哪怕明知那是最好的，也不會同意。」

　　「……所以？」艾婭歪頭。

　　「如果真的有什麼不妙的話……」

　　那輕輕的後半句話消弭于艾婭的耳廓附近。只是在小桃稍稍退開半步，即將前往亞連的身邊後，艾婭的回復卻傳進了她的耳朵裡。

　　「抱歉，那大約是不會的。」

　　「？！」

　　「我和尼醬只要一起，就絕不存在失敗的可能性！」

　　她的話語堅定又有力，仿佛只是在敘說天空太陽東升西落一樣簡單平凡的道理。

　　***

　　「小桃，你還好嗎？」

　　亞連有些擔憂的望著女孩，或許這麼說有些不太好，但對他來說，能夠再次看見活生生的小桃站在自己面前，真的比什麼都要來得好。

　　「……呐，亞連。」

　　「嗯？」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自己迄今為止所有的記憶與感情全部都是別人安排好的、虛假的東西……你會怎麼辦？」

　　「全部都是假的麼？」

　　「嗯，不一樣，但、但絕大部分，或者說對你人生來說具有重大意義的人、事、物是假的……」

　　雖然不清楚為什麼小桃會在他們進入方舟前問自己這樣的問題，但鑒於對方是小桃，所以亞連在思索了片刻後，還是給出了他的回答。

　　「就算是虛假的也沒關係，至少對我來說，那個時候給予我生存下去的動力，留存給我的所有感動，是我自己的東西。」

　　「哪怕明知是假的？」

　　「是的。」

　　清淺好似月光一般的微笑從亞連的嘴角逐漸張開，少年人輕柔的眉眼漂亮又溫柔。

　　那是無論誰都會忍不住想要靠近的溫柔。

　　「亞連。」

　　「又怎麼了？」

　　「如果有一天，全世界都站在你的對立面，我也會留在你身邊的。」

　　縈繞著亞連•沃克的霧氣越發稀薄，銀白色的靈魂一日比一日清醒。想必，當那個隱藏在白髮少年體內的「真實人格」完全蘇醒之後，真正屬於「亞連•沃克」這個虛擬人格的所有東西都會被吞噬殆盡吧……

　　「無論是作為小桃的我，還是作為HEART的我，都是亞連•沃克你這一邊的！」

　　不知何時握緊的雙手傳來了淡淡的水晶的涼意，亞連則似乎是被這一番大膽的告白嚇到，紅著臉頰和耳朵一下子竄到了隊伍最前方，徒留下小桃一個人歪著頭不明白為什麼亞連突然會受驚離開。

　　「我是說錯什麼了嗎？」

　　「嘻嘻~沒有那種事哦，只是亞連他比較害羞而已~」

　　李娜莉好笑的看著她，伸手將小桃額前蹭到的一片灰塵擦去。

　　「那麼，亞連就要交給你啦~，小桃，加油呀！」

　　「……是？」

　　作者有話要說：

　　（*1）《Re: 從零開始異世界生活》ED《STYX HELIX》，歌手：MYTH & ROID

　　小無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12-20 00:25:28

　　遊天曆地踏青波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12-21


☆、6 直面

　　人類活著往往需要尋找他們活著的證明，乃至生存於這個世界的意義。無論是惡人的燒殺掠劫，亦或是善人的殷切好意……它們的目的都只有一個，那就是實現個人價值。

　　或者說，生存於此世之間的意義。

　　李娜莉閉上雙眼，忍不住想著：當你試圖描繪出【世界】的模樣時，腦中會浮現出怎樣的畫面呢？

　　寬泛廣博的概念一旦被具象化，雖然其包括的範圍會變小，但與之相對的，也更便於人剔除多餘的蕪雜。

　　想要和大家一起歡笑……

　　和驅魔師的同伴們，和科學班的同伴們一起歡笑……

　　方舟內，溫柔歌聲伴隨著鋼琴的彈奏揚帆起航。眼前閃耀起純白的光，彌漫著淡綠色的生機……一切的一切都宛如亞連•沃克那顆吸引了小桃的純善心靈，溫柔到令人幾乎心碎。

　　那顆心溫柔又怯懦，近乎卑微的祈求身邊能夠留下的任何一點溫暖。馬納的第一次死亡在亞連的心裡刻下悲痛，而馬納的第二次死亡則為亞連刻下詛咒。深紅色的印記貫穿左眼，徑直向下連同那顆曾經彆扭的心都被改變——

　　過去的亞連是個毒舌又惹人厭，哪怕是對死去的曾經陪自己一起玩的狗狗，所作出的最大溫情也不過是彆扭的撇過頭。

　　現在的亞連則是個溫柔又紳士，無論對誰都會露出清淺微笑，總是犧牲自己幫助別人，奉獻到了幾近自毀的地步。

　　但無論是哪一個，都是亞連。

　　虛擬人格的培育總帶有極強的目的性。一如小桃理智到極致的只為保證主人格情緒平衡乃至存活的目的，而亞連那種犧牲奉獻自己到幾乎自毀的程度，很大可能性是為了保證不知何故沉睡的主人格蘇醒過來後，不會出現太過明顯的爭搶。

　　所以才會出現這種需要不斷確認周圍人存在，需要有人承認自己的存在……類似這樣的行為。

　　「就這樣，小男孩安然的入睡

　　喘息著灰燼中的火焰，一個，兩個

　　漂浮的泡沫，愛慕的面孔

　　垂落大地的，數千個夢想，夢想……

　　在這銀色瞳孔搖曳的夜裡（*1）」

　　淡紫色的水晶磕磕絆絆自方舟內部不斷攀升，伴隨著編鐘的餘音向所有人宣告驅魔師亞連沃克的勝利。

　　波紋在顫動。

　　音色在蔓延。

　　心之聖潔的傾倒，成為天平上新的勝利砝碼。而在亞連幾近懇切的琴聲裡，中途又加入了小桃那安定柔和的音色。

　　「璀璨的你誕生於世

　　就算幾億的年月將無數的祈願歸於塵土

　　我也依然會繼續的祈禱

　　請一定要在這個孩子充滿愛的

　　雙手上留下吻痕……（*1）」

　　一點一點的，感情逐漸豐富起來。聲音從最初的安定轉為撫慰，猶如鄰居家小姐姐的親切懷抱，充滿陽光與花圃的芬芳。

　　***

　　「尼醬。」

　　「嗯？」

　　「要走了喲∼」

　　「……啊。」

　　將貫穿了童年整個痛苦根源、同時也是他們自保力量來源的聖潔——HEART拱手讓出，艾歐顯然還有些不適應自己眼前多彩的世界。而艾婭則熟練的從挎包裡翻出很久以前多多良曾經送給她的、鐫刻著吠舞羅宛若昂揚火焰一般的標誌的眼罩戴上，眉眼之間依稀能夠看出奇異的輕鬆。

　　「不用擔心啦，尼醬∼」艾婭擺擺手，然後從迪盧姆多的肩頭將青鳥抱起好一陣揉捏。「我們可是要過正常生活的，所以，與其懷念那些絕對沒什麼機會能用得到的力量，倒不如試著多讀書？你看，之前在哲哥那裡的時候，不就是因為缺少法律知識所以才會鬧出險些被剽竊乃至潑髒水的事情嘛！」

　　——聽起來似乎，沒毛病？

　　思維順著妹妹的提示完全開始跑偏，艾歐絲毫沒察覺到有哪裡不對。反倒是迪盧姆多壓力巨大到顫顫巍巍提出了問題關鍵點。

　　「不，等下，不是要去幹翻那個所謂的【神】的嗎？結果現在可以作為戰鬥力的就我一個啊？！」

　　對此，艾婭則回以一個充滿信賴的陽光燦爛的笑容。

　　「沒錯，就是這樣喔！迪盧姆多，加油吧！」

　　「……抱歉，但我根本什麼都加不起來。」

　　巨大的壓力令他有些難以言喻的緊張，就連額前那縷帥氣的卷毛劉海都莫名看著很萎靡。被艾婭揉搓了好一頓的青鳥終於掙脫了她的魔掌，撲棱著羽毛淩亂的翅膀飛回迪盧姆多的肩頭。尖尖的嘴巴如同蜻蜓點水啄了啄迪盧姆多的耳垂，而當槍兵轉過頭，撲入他臉頰一側的便是青鳥羽翼的柔順觸感。

　　那姿態仿佛說「有我在別擔心」，以至於槍兵忍不住重新露出微笑。

　　帶來幸福的青鳥，它所代表的並非是單純的幸運。更多的則是一個最優的選擇——幸福並非的簡單的加減法，應該是一種接近更多數的正和狀態。不能只為了一個人的幸福而讓許多人變得不幸，為此，青鳥的天賦之一，就是在近似無限的未來裡選擇能夠盡可能讓更多人積極正面的未來。

　　而現在，它已經作出了選擇。

　　***

　　被小桃用心之聖潔共鳴破開的空間裂縫裡，拳頭大小的毛茸茸的青鳥不知何時變成了最初被艾歐艾婭從D伯爵店裡接走的成年形態。張開的雙翼如圖母親的溫暖懷抱，又好似春風的撫慰，一切溫暖善良的形容都寄宿在青色的羽毛裡，就連曾經艾歐與艾婭居住在母親庇護的小屋裡的溫暖杯子的溫度都在。

　　寄存了一切美好希望的，正是青鳥。

　　外層的空間亂流糾結成可怕的漩渦，無時無刻不在等著將接觸到的人事物拉入其中。一旦深陷進去，就會進入可怕的幾近無法跳出的時空悖論，來回往復的迴圈足以讓所有智慧生命體崩潰。

　　而在青鳥張開翅膀護住他們越過那可怕的洪流後，引入他們眼中的【神】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們曾經在私下猜測過許許多多關於神的模樣，但最終當他們親眼看見神之後，卻都露出了訝異的眼神。

　　那是個很小很小的孩子。

　　埃及的黃金作支架，伊甸園的蘋果作裝飾，天庭的白玉和祥雲織就了搖籃，而在那玩笑一般的「神座」上，【神】卻只是個不足人手臂大的嬰兒。

　　即便外形可笑，但面對面的瞬間你就知道。

　　它是【神】。

　　將象徵幸福的青鳥「殺死」過一次，欣賞那麼多審神者的「悲劇」，甚至連艾婭的「復活」都是它一手創造的……神。

　　而現在，他們就站在它的面前。

　　***

　　——「大姐姐在沒成為『檢非違使』之前，首先是『審神者』……對吧？」

　　——「唔，沒錯喲∼」

　　——「那麼，『審神者』具體是做什麼的呢？」

　　只活在記憶裡的初雪歪頭想了想，漆黑的長髮隨風飛舞，如同烏鴉身披的甲胄，不詳且堅實。

　　——「所謂的『審神者』啊，就是審判、聆聽其神諭的人。能夠辨別神的真偽和種類，能聽到神的啟示的人……在神道中，有審神者一同出現的神明，才能讓人很清楚的知曉是什麼神明降臨。除此之外，也擔任著勸解神、讓其冷靜下來的作用。因為任務比較危險，所以重要意義上是比巫女更大的存在。」

　　和似懂非懂點頭的艾婭不同，艾歐沉思片刻，問出了這樣的問題。

　　——「如果沒有審神者存在的話，神也還會是神嗎？」

　　***

　　神的概念，即為萬能的宇宙——包含一切、擁有一切、統籌一切、運轉一切。

　　而將其具現化並擬人的，便是宇宙中世間萬物對其的崇拜與敬仰。那些精神力紛紛揚揚向上彙聚，最終形成的就是最具有代表性的「嬰兒」的模樣。

　　有無數的可能性，同時也無法被單一的性別印象固定。同時兼具了誕生的「生」與脆弱的「死」，既可以自己發展精神也可以被其它精神影響發展……就是那樣有著無限可能性的姿態。

　　「【為什麼要反抗呢？】」

　　「【按照劇本走下去不好嗎？】」

　　「【歌唱是你們誕生於世的使命。】」

　　「【既然如此，為什麼又要為了唱歌而反抗？】」

　　「因為意義不一樣！」

　　清潤的、猶如森林中央潺潺流過的溪水一般的聲音響起。

　　那是艾歐的聲音。

　　「『我應該唱』和『我想要唱』，是不一樣的東西。」

　　因為寫好了名為人生的劇本，就要絲毫不加抵抗的走下去嗎？

　　還是說，因為那樣更適合自己，所以就要無條件的接受嗎？

　　……

　　如果是那樣的話，為什麼你自己不來進行這樣的人生呢？

　　***

　　那個時候，聽見了艾歐的那句問話後，初雪先是楞了一下，隨即便爆發出大笑。

　　——「哈哈，會問出這樣的話的艾歐，果然還是天真的孩子啊∼」

　　——「……喂！不要摸頭！」

　　蒼白又冰冷的手，像極了童話故事裡引誘水手的海妖。

　　但是那雙手為他們帶去的，卻是極為溫暖的東西。

　　擁抱、體貼、牽手、親切……既是教育者也是引導者，既是家人也是朋友。有著冰藍色詛咒靈力的檢非違使，她的定位十分複雜，哪怕死去也依然令人懷念。

　　——「[凡稱迦微者(Kami)，從古典中所見的諸神為始，鳥獸草木山海等等，凡不平凡者均稱為迦微。不僅單稱優秀者､善良者､有功者。凡兇惡者､奇怪者､極可怕者亦都稱為神。（*1）]」

　　——「哈？那是什麼？」

　　——「意思就是神道教所祭拜的神沒有善惡之分啦∼。」

　　黑髮的女人笑得恣意張揚，就連她腰間的那柄明□□行都充滿了奇特的灑脫。

　　那是跳出了遊戲規則外的人，特有的明亮。

　　——「所以，如果你們有一天能夠直面神的話……就想辦法讓它發狂吧∼」作者有話要說： （*1）《驅魔少年》奏之曲《つないだ手にキスを》歌手：小林沙苗琉璃墨想要黃昏零和甜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12-31 21:09:44君堯@小可愛來嘿嘿嘿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12-31 21:13:39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4-8 08:53

☆、7 戰鬥

　　回憶中的初雪俏皮眨眼, 那副模樣可愛的如同青春年少的小姐姐，而非一個整日想著要去找正確死亡方法的頹廢。

　　她的時間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定格，事實就是如此悲傷難過。

　　但至少，她最後獲得瞭解脫。

　　——「神可不是萬能的啊, 艾歐。正如黑夜與白日的分界線，它所掌管的就是平衡——平衡世界、宇宙、規則、歷史以及其它種種。即使掌握的知識覆蓋面廣到可以稱之為全才，但既然是要維持平衡……艾歐, 你見過能夠自己搖動杠杆維持搖臂平衡的公平嗎？」

　　【神】可以輕易操縱人的生死, 可以隨意改變人的命運。可它唯獨沒有能夠與試圖幹預歷史者直接對抗並清除她/他們的力量。

　　換言之，【神】無法直接干涉現實。因此，審神者才會誕生。

　　不是嗎？

　　因為比誰都靠近審神者這一職業的真相, 卻也因此被巨大的絕望淹沒，最終選擇暗墮成為檢非違使。黑髮的初雪儘管行事做事稍顯偏頗, 但不可否認的卻是她的敏銳——察覺到真實並進一步瞭解本質。

　　這是與個人的起源能力無關、只與頭腦思考相關的寶貴才能。

　　——不過話說回來，初雪說的……真的會有用嗎？

　　艾歐有些不確定的想著, 可手裡的動作卻沒停。通過對口技模仿與手指影響空氣等動作, 神乎其神的樂聲從少年那裡傳出。超越了人類嗓音的極限，足以冠絕為「奇跡」的曲調從少年那裡傳出，瞬間引爆了這片空間的震盪。而少年發出的前奏剛剛升起，槍兵手中被其養父加持了足以破萬法的如尼符文的長|槍——破魔的紅薔薇，便成為了拉開戰鬥序幕的號角。

　　鮮紅的槍尖閃耀著堪比寶石的璀璨，凱爾特神話更為它加諸了幻想的光輝。迪盧木多的身軀在此刻幾乎與那柄長|槍合二為一，但凡破魔紅薔薇所能觸及的地方，全部都是迪盧木多寸土不讓的王國。此外，槍兵迅捷的動作更是幾近打破界限，魔力混合著艾歐製造的音樂前奏，破魔的紅薔薇在攻擊範圍內已經揮動得連殘影都無法讓人捕捉。

　　正如你無法想像槍兵戰鬥的極限究竟是什麼模樣，艾歐和艾婭也在用他們自己的方式説明槍兵擴大疆域。

　　「聽吧！這可是你一直都想聽的『歌』啊——」

　　樂聲化作巨大的不可視的洪流，朝著金色搖籃裡的【神】席捲而去。與此同時，少女宛若聖堂的玻璃壁畫一般，雙手合十詠唱出震撼心靈的詞彙。

　　那是他們拋棄了巨大殺傷力的水晶，最終選擇的歌：苦難打磨的時間也無法冷卻的、尚在胸膛裡跳動的灼熱。以及在不斷的歌聲裡獲得的救贖和被救贖的心靈，刻畫出的樂譜與音符。

　　那是他們的、柔弱也堅韌的歌。

　　「Freezing cold shatters my sorrow（刺骨的寒冷粉碎了我的悲痛）

　　And scorching sand puts it together again（灼熱的沙礫又把它拼了起來）（*1）」

　　不需要花言巧語的虛偽禱告，即使閉上雙眼也能描繪出自己希望前往的明日——希望的、渴求的、即使前途渺茫也想再一次見到的、幸福的【明日】。

　　「握住的色彩和綻放的光芒

　　溢出的願望照亮著我的步伐（*1）」

　　開心的、痛苦的……所有一切的情感與願望，以及不斷經歷的世界裡的那些人的羈絆。

　　所以，不需要任何多餘的東西。

　　那些記憶本身就是最珍貴的寶藏。

　　如同呼應一般，在這瞬間，青鳥優雅的諦鳴插|入。

　　「——」

　　如果幸福可以用聲音來描述，想必那就是青鳥的鳴叫。

　　世人傳說為之嚮往的青鳥，它的身上同樣加諸了幻想的光輝。或許單論戰鬥力的話基本為零，可若是在輔助方面，青鳥的力量甚至可以短暫的超越迪盧木多。給予祝福、給予期待……青鳥的鳴叫並非毫無意義，相反的，一切對於美好的仰望全部都在它的那聲長鳴裡得到體現。

　　於是，彙聚了艾歐、艾婭還有青鳥三種聲音的迪盧木多的槍尖，其上蘊含的力量與付諸的感情甚至由於太過龐大而使得槍身出現少少的崩裂。但是身為破魔的紅薔薇的使用者，槍兵並不在意自己武器的崩壞。

　　願望只有一個：

　　守護好這對遭受了太多苦難的兄妹。

　　在槍尖的前方，金色的搖籃正晃蕩出空間漣漪。正如黑髮初雪曾經猜測的那樣，【神】是所有意象凝聚出的最終體現，哪怕它能夠瞬間顛覆宇宙改寫平行世界的歷史，但神本身是沒有戰鬥力的。正因如此，才會選召審神者前往各個時空的節點進行「障礙」清掃——於是，【神】在遭受到攻擊後的第一反應，就是透過作為代理者的狐之助，將能夠作為戰鬥力的審神者給拉入此方空間。

　　然後，艾歐與艾婭的目的達成。

　　畢竟沒人能想像得到，當初打得要死要活甚至險些互相殘殺的「異數」和「審神者」，其實私下早已約定好了一切。

　　***

　　在冬木市那個雙胞胎失去了黑髮初雪的寒冷夜晚，鋪天蓋地的紫色結晶如同病毒一般在未遠川的河面上恣意生長。可在下一個瞬間，打破了閉鎖心靈的牢籠出現在他們面前的白髮審神者，則用那雙同樣溫柔的雙眼再次給予雙胞胎道路與方向。

　　——「若是你們認為這個會讓黑髮的我死去的世界是不合理的，那就打破它！」

　　從天而降的蜻蛉切雄渾厚重，與輕盈遊走的明□□行全然不同。三大名槍之一的鋒芒幾乎劃破空氣，與之相伴的則是白髮審神者的明亮眼眸。

　　充滿希望。

　　燦若晨星。

　　——「如果檢非違使、審神者、乃至你們這對雙子的存在都是錯誤的話，那這個世界上又有什麼是對的呢？」

　　——「或許這樣的話語會有失偏頗，但對我來說——迄今為止與刀劍男士們一起度過的時間，一起參加的戰鬥，乃至於其他審神者同伴們的相遇……這些東西才是比起規則命運更加正確的溫暖的寶物！」

　　——「所以，一起來改變世界吧！」

　　白色與黑色，本應當是完全不同的顏色。

　　但屬於「初雪」這個個體的溫柔，卻是無論暗墮前後都切實存在的、珍貴的東西。

　　***

　　回憶起那天晚上背後輝映著幾乎遮蓋蒼穹的紫色結晶的白髮審神者，方才還萬分激昂的艾婭，此刻卻已經變得安靜下來。

　　冥冥之中，她的歌聲也改變了。

　　「此刻請神側耳傾聽

　　你沒有奪去生命的權力

　　生命的存在即萬物的選擇（*2）」

　　沒有誰的存在是錯誤的。

　　正如作為兄長的艾歐無數次給予她肯定的愛一般，有意無意改變了歷史的那些修正主義者，還有為此被【神】選召的審神者們與他們作伴的刀劍男士們……

　　每一個人都是珍貴的存在。

　　「請再次給予我希望

　　予眾人希望為渴望救贖之心（*2）」

　　即使意識到不妙，但也來不及了。在承載【神】之存在的金色搖籃散發的漣漪終於散去，艾歐與艾婭曾經見過的審神者們再度出現。

　　「真慢呀∼」用小手指毫無形象挖耳朵的栗發美人一邊踩著黑色細跟的高跟鞋，一邊隨手抽出腰間的壓切長穀部。打刀的利刃在這片空間裡閃爍出寒冷的光，與之相對的卻是她溫暖又親切的眼神。

　　艾歐猶豫了下，對她說：「抱歉。」

　　「別理她∼，那只是在開玩笑而已。」隨後，從漣漪跳出的白色短髮少女先是敲了敲摯友的腦門，然後便從漣漪的縫隙裡將餘下的幾個審神者都給拽出來，繼續對艾歐說：「況且，與其說是你們慢了，倒不如說……是我們的速度沒能追上你們。」

　　審神者畢竟是被任務束縛的角色，能夠有志一同的在這樣的時間裡不約而同空出休息的時間趕來支援，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相當辛苦了。而且艾歐如果沒看錯的話，在白髮初雪背後跟著出來的兩個少年，身上甚至還有或多或少的傷。

　　「曇天你們應該見過了，所以介紹就此省略。嗯，這個紅頭髮的是朱泱，另外有個妹妹叫紫織……」說著，白髮初雪從身後獻寶似的推出一個紫色頭髮的小姑娘。「嗯，別看她這樣，目前可是我們目前最厲害的喲∼」

　　或許是當初漫天遍野的紫色結晶暫時遮蔽了觀測的原因，即使是號稱全知全能的【神】也不知道艾歐和艾婭其實早已與「因為檢非違使死亡而仇視的」審神者們達成協議——

　　將引起一切悲劇源泉的【神】殺死。

　　是異想天開？還是自己找死？

　　都不是，只是一群心懷憧憬的少年們，在試圖向阻礙自己開拓未來的絆腳石開戰。

　　「尼醬∼」

　　「？」

　　「最後的歌，果然還是要交給你才行呢！」

　　面對艾婭寫滿信賴的純真的臉，艾歐楞了一下，問道：「但是，為什麼讓我來？」

　　艾婭歪著頭，說：「唔……大概是因為，在我心裡，尼醬一直都是無所不能的吧！」

　　「而且，這樣重要的時刻，如果尼醬也來唱歌的話，我也好、迪盧木多也好、青鳥也好、來幫忙的審神者他們也好……大家一定都會很期待的！」

　　蜜桃色短髮的少年，他的目光巡梭過在場的所有人。

　　迪盧木多手中的長|槍正散發出傳說的金色光輝，青鳥舒張開的羽翼也透露著幻想的色彩，審神者們的手中各自握住強大的刀劍，而最後，他的眼睛牢牢定格在艾婭的臉上。

　　那張精緻漂亮的臉，此刻同樣綻放出某種生機勃勃的、不容忽視的光芒。

　　「好。」

　　他點頭，隨後向前半步越過艾婭。

　　而後，放聲歌唱。作者有話要說： （*1）《RE:I AM》歌手：Aimer（*2）《EXEC CO□□OFLIPS》歌手：KOKIA因為是即將END了嘛∼所以稍微多放一點歌曲。啊不過大家不用擔心，我還有預訂的番外沒寫呢【拇指琉璃墨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7-01-24 2242君堯@小可愛來嘿嘿嘿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7-01-24 2216殺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7-01-26 0530黑貓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7-02-07 14:02:46


☆、8 終焉

　　從艾歐口中奔湧而出的歌聲蘊含了巨大的情感與期待, 恍若打破一切命運枷鎖的怒吼……實在是令人難以想像，它是由一向安靜淡泊的艾歐所詠唱的歌曲。

　　但，那確實是艾歐的歌。

　　相較於感情較為外露的艾婭，總是沉默著不發一言的艾歐, 往往選擇將他遇到的苦難困頓折磨全部封鎖在自己的內心深處。如圖亙古不變冰封的火山，哪怕表面白雪皚皚，一旦有朝一日能夠爆發, 滾燙的岩漿就會立刻噴湧而出。

　　憤怒嗎？痛苦嗎？迷惑嗎？難受嗎？

　　或許那些情感一旦失控就會崩毀, 但相較之下，自己卻更加更加更加的無法停止抗爭的腳步——即使世界充滿苦難，即使世界殘酷而美麗, 自己所想要的也僅僅只是能夠和重要的家人、和恍若半|身一般的雙胞胎妹妹一起生存至終焉。

　　很久以前，在那個小小的、破舊的木屋裡, 難得品嘗到母親外出工作辛苦換來的報酬而購買的不過一塊巴掌大小的奶油蛋糕。哪怕甜膩到發苦，下方的蛋糕胚也粗糙的難以下嚥, 可就著那塊簡陋的蛋糕, 艾歐和艾婭都曾許下過同一個願望：

　　「【我們想能夠一直一直幸福的生活！】」

　　冒險也好、戰鬥也好、哪怕捧來無數金銀財寶，但這對雙胞胎真正想要的，也不過是一個可以幸福生活的【家】而已。

　　但，命運卻開了個大大的玩笑。

　　深深吸氣，回想著自己與妹妹內心真正渴望的那個夢想之所，艾歐繼續爆發出飽含執念情感的強勁歌聲。

　　「戰爭與利刃，慟哭與熱血

　　洋溢著的力量驟然迸發（*1）」

　　被那充滿戰鬥力與抗爭力的歌聲鼓舞，不約而同反水而與【神】刀劍相向的審神者們，紛紛露出了或認真或興奮的表情。

　　反抗命運還有弑神什麼的，真是中二卻又燃到爆了！

　　【神】試圖召喚其它審神者的金色漩渦再度卷起，可它卻在白髮初雪揮舞著蜻蛉切的威武英姿下驟然被斷。與此同時，作為神座的金色搖籃則分別被朱泱和紫織這對兄妹聯手破壞。而當【神】跌出搖籃的瞬間，栗發的女性則掛著神秘莫測的微笑對它搖搖食指——空間驟然出現了顛倒，如同天空沉入下方，大地浮起的荒謬景象開始旋轉。那是被審神者0211的欺騙起源蒙蔽雙眼後看到的虛假場景。

　　與此同時，迅速切換為弓箭手模式的白髮初雪拉開弓弦，四發箭矢夾裹著純淨至極的靈力席捲而來，將來不及反應的【神】牢牢釘在原地。紅發的少年審神者朱泱則在此時躍進，龐大的王之威勢立刻壓下並阻止了【神】意圖脫逃的動作。不僅如此，就連紫織也伸手作投擲狀，將極化之後強大無比的短刀們進行攻擊——那之後，四位強大審神者立刻如同定好訊號一般，各自將靈力進行分散規劃，最後形成一個牢不可破的靈力牢籠。

　　「【快住手！我若是隕落，萬千世界就會立刻失去平衡崩塌——】」

　　「吵死了。」

　　美麗至極的太刀在靈力的風暴中依然閃耀著寧靜的金色光輝，曇天卻連【神】的驚慌模樣都懶得理會。

　　「如果你是說殺死你的後果的話，我們已經決定好了——」

　　「舊【神】已死，新【神】當立。」

　　「新的世界裡，新的秩序下，審神者不會再是悲哀的存在，而你所要做的，就是為這份美好未來鋪路，如此而已。」

　　最後映入【神】的眼中的，是黑髮少年曇天高高躍起揮動太刀斬下的風姿。

　　淩厲而鋒銳。

　　宛若神明。

　　寒冷的太刀刀刃落下，繈褓中宛若嬰孩模樣的【神】則如同石膏雕像一般分解成無數碎塊。

　　可下一個瞬間，一個戴著平光粗框眼鏡的女孩子卻輕而易舉進入了這片本該是被封鎖起來的區域，甚至還拿著垃圾袋和掃把等清潔工具進入了這裡。

　　「逃掉也沒用的啦∼」

　　她晃了晃手裡被系好口子的垃圾袋，裡面似乎有一團光在胡亂碰撞，可惜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從那個垃圾袋裡逃脫。隨後，似乎是覺得有些煩，這個少女直接拍手將垃圾袋拍扁又揉吧揉吧團成一個球狀物，轉手就乾脆俐落丟進了身後拖著的一個翻蓋踏板型垃圾箱。

　　「……那是什麼？」

　　「哦，最近才研發成功的對神用封印法術盒。」

　　「為什麼是垃圾桶的形狀？」

　　「大概是一點惡趣味∼」

　　有些無語的白髮初雪看著她身後的垃圾桶，默默選擇別過頭去。

　　「……我已經不知道讓你來當新【神】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了。」

　　愛莉搖搖頭：「啊呀呀∼別突然悲觀嘛∼我可是很負責任的人喲∼」

　　初雪斜眼看她：「需要我提醒你，你有大概裝滿了80T的黑歷史資料都在我這裡嗎？」

　　「對不起初雪大人我錯了！您大人有大量請務必原諒小的！！！！」

　　栗發的審神者頗為無語的看著眼前這一幕：「愛莉啊，你好歹是要成為新【神】的人，多少給我有點志氣——」

　　初雪轉頭面無表情的威脅：「Akira你的黑歷史我可是也有不少呢！」

　　「……請務必當我什麼都沒說！！！」

　　剛剛才結束了在假想空間裡計算了無數次的弑神戰鬥，還在因為體內靈力透支而大口喘氣的曇天，對於身後這三個只要湊在一起就會立刻丟棄靠譜前輩mod而開啟逗比損友mod的人完全失去了吐槽欲望。

　　「……沒想到，居然是你給予的最後一擊啊。」

　　曇天保持著癱坐的姿勢勉強抬頭，映入眼中的則是曾經哭著瘋狂想要他命的粉發女孩子艾婭。雖然曾經結下過無法消解的仇怨，但不得不說，在有著同一個目標（弑神）的情況下熟悉起來後，就算是艾婭也沒辦法再去責怪什麼。

　　「雖然還是沒辦法和你做朋友，但……這次果然還是得好好謝謝你。」

　　「沒關係，反正我也只是想要還清債務而已。」

　　黑髮初雪的死亡是無法避免的僵局。

　　但活著的人還得繼續走下去。

　　「喔∼你們兩個在這裡呀∼」紅發的少年審神者朱泱，一邊將自己因為用力過頭而脫臼的肩膀重新接上，一邊順口對艾歐艾婭以及曇天說：「愛莉剛剛已經在兩位前輩的幫助下順利吞掉舊【神】成為新【神】了，嗯，關於審神者的新秩序與新規則，在剛剛已經修訂完成了。所以，艾歐和艾婭你們兩個，如果有什麼要求的話就趕快去說吧。」

　　「要求……？」

　　「嗯。大致是關於回去世界的定位時間點，還有就是歸去之後的一些設定問題……因為現在正在面臨新舊神的交替，所以趁機多搜刮點好處比較好——就我所知，你們不是一直在猶豫到底是回多多良的世界還是回黑子哲也的世界嘛？因為我偶爾也有點這方面的選擇困難，所以——」

　　面對有些疑惑的雙子，朱泱開口說出了他的建議。

　　「貪心一點都要也是可以的喔！因為以前也有見過世界重合的例子，所以，現在去拜託愛莉的話，或許能得到兩全其美的答案。」

　　「真的？！嗚哇超棒！！！」

　　「謝謝告知。」

　　目送急匆匆朝著愛莉所在而奔跑的雙胞胎，朱泱笑著搖搖頭，然後將幾乎脫離的曇天從地上拉起來。

　　「前輩們那邊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說起來，我們以後要怎麼辦呢？畢竟我對『審神者可以和刀劍男士在一起』的規定不太感冒……」

　　「我要吃鳳梨炒飯。」

　　「……咦？等等？話題一瞬間就跳到這裡嗎？」

　　「嗯，那就再加一個炸雞排和草莓大福。」

　　「為什麼突然開始點菜？邏輯在哪裡？？」

　　「少囉嗦，我好累，不回你本丸吃飯還要做什麼？」

　　「回我本丸……啊！哦哦好！你還想吃什麼？」

　　「火鍋吧，反正回頭前輩們肯定還會來蹭飯。」

　　「沒問題！」

　　***

　　「咦？你們確定要這麼做嗎？」

　　說話的是愛莉。這個前•歷史修正主義者一度將無數世界拉入泥潭，卻又突然幡然悔悟化身重度死宅安定度日，現在卻被朋友們合夥推上新【神】寶座……儘管個人經歷豐富異常，但驟然聽到雙胞胎的請求後，卻也是忍不住皺起眉頭。

　　「嗯嗯！拜託了！只要完成這些事情之後，我們就會乖乖回去家啦∼」

　　艾婭雙手合十懇切的拜託，而艾歐也略微懇求的仰望她。不僅如此，撐著幾近破碎的長|槍的迪盧木多，乃至渾身羽毛都被汗濕透了的青鳥也一併露出了哀求的眼神。

　　——不行，從萌的角度和顏值的角度來說，我都毫無抵抗力啊。

　　無人能夠聽見愛莉在心中的怒吼與淚流滿面，最終他們所見到的，就只有新任神莊重點頭應允要求的笑容。

　　「當然可以。」作者有話要說： （*1） 《OVERLORD》OP《Clattanoia》，歌手：OxT終於算是END了，於是接下來大概就算是番外了媽的這篇文我究竟寫了多長啊【痛哭


☆、9 謝謝

　　其實艾婭和艾歐最後的那個請求說難也難, 說容易也容易。

　　「我們想在最後回去和平世界的『家』之前，再去見見其它世界的朋友們。」

　　作為選擇了和平安寧的現代社會、選擇了將多多良和黑子哲也都存在的世界，雙胞胎所要付出的代價，則是他們曾經在其它時代結識的溫暖羈絆會被間接斬斷——例如曾經在最初的忍者世界給予他們認同感的漩渦鳴人, 曾經救下落水發燒的艾婭的毛倡妓還有意外成為艾歐第一個認同的朋友的奴良鯉伴，曾經贈送了眼罩的亞瑟以及曾經帶他們一起去吃地道義大利美食的愛琳娜和費裡西安諾……

　　他們的世界不會再遼闊至此。

　　所以在回家之前，不好好和朋友們道別可不行。

　　「那麼, 這個給你們——」說著, 愛莉從搖籃的殘骸裡翻出一塊紅寶石，也不見她有什麼動作，那塊豔麗的寶石就突然多出幾個孔洞, 成為了名為卡祖笛的奇妙樂器。

　　「當你們吹奏它，並回憶去過的世界, 它就會帶你們過去。等你們和你們的朋友全部告別完畢後，只要摔碎這只卡祖笛, 你們就會回去我為你們融合好的有你們『家人』存在的世界了……但要記住, 不可以拖延太久或是對其它世界進行太大動作。一旦卡祖笛沾染了太多的因果，你們回家的時候可能就會面臨更多的波折——畢竟我現在只是新神，很多法則還沒辦法應用得當。」

　　「沒關係！愛莉大姐姐願意這樣幫我們，還答應了我們任性的要求，這就已經非常感謝了！」

　　「是的，我們真的非常感謝您！」

　　艾歐和艾婭如出一轍的雙胞胎面容，幾乎是在同時流露出了真摯的感謝。而面對那樣的表情，半是被迫半是自願成為新神的愛莉，也不由得多了幾分輕鬆。

　　她所要面對的，是一個需要將絕大多數法則都進行重新修改的無數世界的平衡維持。辛苦自然不必多說，但若是這份辛苦可以換來身邊朋友們、乃至更多如同雙胞胎這樣存在的人的幸福。

　　一切都是值得的。

　　卡祖笛的樂聲響起，與手牽手的雙子兄妹一同消失的還有迪盧木多與青鳥。而留在原地的愛莉則伸伸懶腰，眼中全是對於未來的期待。

　　***

　　紅寶石的卡祖笛在奏響的第一刻，就將艾歐和艾婭帶到了五大國的戰場上。數不清的忍者在這一刻摒棄前嫌，護額上的標誌不再是單純代表出身的忍村，而是統一以「忍」為代表。

　　「啊！鳴醬在那裡——」

　　循著興奮的艾婭所指的方向望去，一個渾身包裹在橘色查克拉外衣裡的青年忍者出現在艾歐的眼中。雖然記憶已經不甚清晰，但艾歐猶記得那個木葉的少年忍者眼中有著何等燦爛的陽光。

　　「要過去嗎？」

　　「唔……還是算了，我怕鳴醬會因為我們曾經隱瞞自己身份的事情生氣呢。」

　　「他不會小氣的。」

　　「但是我自己很介意嘛！」

　　就在兄妹倆「爭論」的時候，一左一右兩隻手分別搭上了他們的肩膀。而當艾歐和艾婭一起轉頭，看見的則是槍兵微笑著卻略顯生氣的腹黑表情。

　　「你們說的那位鳴醬是否介意我先不管，但你們自顧自走掉險些忘了我和青鳥的事情……可是真的會讓人生氣啊。」

　　青鳥：「啾！」

　　艾歐：「……對不起。」

　　艾婭：「唔啊啊真的超抱歉的qwq」

　　難得見到迪盧木多對自己生氣，不管是艾歐還是艾婭都自覺理虧的低頭。但好在槍兵只是假裝發怒，見到雙胞胎低眉順眼乖乖認錯的模樣後，很快就破功笑了出來。

　　「算啦，這次姑且理解你們的心情……但下次可不能這樣咯！」

　　「好的！」

　　「保證沒有問題∼」

　　遠方正在與十尾戰鬥的漩渦鳴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而當他稍微偏移視線，曾經令他內心隱隱悲傷的那抹蜜桃的粉色卻陡然在眼前綻放。

　　「鳴醬——」

　　「你要好好的幸福喲——」

　　隨後，暌違許久的宛若天籟的聲線，穿透了這片戰場。

　　「言語無法表述就歌唱出思念吧

　　在我臉頰綻放的笑容

　　是想要傳達給你的「謝謝」（*1）」

　　鳴醬或許不會知道，但我們依然想要謝謝你。

　　因為最初你對我們伸出的那只手，是何等的珍貴。

　　即使日後我們無法再在同一片藍天下做朋友，但我們依然愛惜著這份小小的友情。

　　清甜的歌聲優雅而安寧，宛若春日暖暖的陽光，不僅治癒了聽見這歌聲的忍者們的傷口，更連疲累的心靈與精神都一併撫慰。

　　儘管微小，但請收下這份感謝吧。

　　「我們還會是朋友的，呐？」

　　「當然啦——」

　　雖然不明白問這個的緣由，但相隔了大半戰場的漩渦鳴人依然對艾歐和艾婭所在的方向比了個大大的拇指。隨後，卡祖笛的聲音再次響起。而雙胞胎和槍兵的身影則不再，除了安寧的歌聲還在忍者們的腦中盤旋，卻是再沒什麼痕跡證明他們存在過。

　　***

　　艾歐和艾婭第二個來到的地方，是江戶時代奴良組大宅的門口。

　　「那個……有人、或者說有妖怪在嗎？」

　　和好奇從牆後探出半個腦袋的艾婭不同，作為哥哥的艾歐這一次倒是走在了前頭。畢竟和之前忍者世界裡的漩渦鳴人不同，這邊的奴良鯉伴明顯跟他的交情更好。

　　所以，艾歐是堂堂正正從大門進去的。

　　看了一眼艾歐的舉動，艾婭歪著腦袋不過片刻就從圍牆跳下，跟在艾歐的身後一同進去。不過這兩人顯然都忘了，曾經他們在這個妖怪的世界裡，都是以混淆時間後的模樣出現的。

　　所以，現在以同樣的十幾歲少年的雙胞胎模樣一起出現，根本不會有任何妖怪將他們和之前的青年艾歐與蘿莉艾婭聯繫在一起。

　　「咦？是沒見過的妖怪嗎？」

　　「不是妖怪的味道誒！是人類？！」

　　「膽敢進入奴良組的人類，似乎就只有陰陽師了吧？」

　　「唔啊啊！什麼？居然是陰陽師嗎？？？」

　　「不好啦！陰陽師的入侵者出現啦！！！」

　　「什麼？竟然膽敢入侵奴良組的大本營——」

　　——啊，我都忘記鯉伴家的小妖怪全是蠢萌了。

　　艾歐面無表情的想著，下一秒，另一個熟人卻是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喲∼」

　　「……」

　　簡單的深藍色和服下擺髒兮兮的沾滿塵土，曾經被人供奉的養尊處優全然不見。只是和這份堪比一般貧民的狼狽不堪相比，名為夜鬥的神明卻對艾歐和艾婭露出了相當清冽單純的笑容。

　　「好久不見就這麼冷淡？我可是頭一個認出你們的喲！」

　　即使曾經在戰場上那樣不堪，可褪下那位父親大人賦予的枷鎖之後，現在的夜鬥明顯更加活潑不受拘束。這位在高天原連5平米的土地面積都沒有的弱小神明，如今反而在人世間生活得如魚得水的樣子。

　　「準確的來說，應該是我不小心說漏嘴告訴你，你才下去興高采烈的邀功吧？」

　　「……別這麼快就拆穿我啊！鯉伴！」

　　似乎是在艾歐和艾婭離開之後，名為夜鬥的神明和名為鯉伴的半妖建立起了不斷的友誼。至於具體的，完全可以從山吹乙女面前還在冒熱氣的三杯熱茶看出。

　　「啊！你……」

　　注意到自己用手指著別人相當不禮貌，艾婭趕快收起手指，而此時，身後半步的迪盧木多也注意到了山吹乙女的模樣——向外凸起的腹部圓滾滾的，很明顯是懷孕了。

　　「是的。」山吹乙女臉上盛滿幸福的微笑，同時用手輕撫她的腹部，說：「妾身已經從鯉伴和夜鬥大人那裡聽來了……殺死羽衣狐，且將加諸在鯉伴這一系滑頭鬼身上的血脈詛咒破除的，正是艾歐和艾婭兩位，不是嗎？」

　　正因如此，山吹乙女才結束了足有二十年的痛苦，終於能夠與心愛的鯉伴孕育共同的愛的血脈後代。

　　「妾身……無論如何也想對二位道謝呢……」

　　奴良組的大宅後院，除了那株繁盛且巨大的櫻樹外，庭院更栽種了大片的金色棣棠——既印證了山吹乙女的名字，同時也在綻放奴良鯉伴對於這個女性幽靈的喜愛。

　　「沒關係的。」艾歐搖搖頭說道。雖然現在的他並非那個時候的青年外表，僅僅是少年的他雖然略顯稚嫩，可眉宇之間的沉穩卻是遠超過去。

　　「對我和艾婭來說，你能幸福就非常好了。」

　　山吹乙女那如同他們死去母親一般的面容，與她現在的幸福生活，恰恰滿足了雙胞胎一直以來對保護他們而死去的母親的愧疚與懷念。

　　待到山吹乙女表達完感謝後，奴良鯉伴摸著下巴將一張寫有某個地址的紙條遞給他們。

　　「這是……？」接過紙條，艾婭好奇的問道。

　　「喔，這個啊。」摸摸下巴，鯉伴的身影在櫻樹的枝丫上消失，下一刻則已經一手攬著山吹乙女的肩膀坐在案桌旁。「是某個羽織頭領希望我能轉交給你的東西……似乎是被你救了什麼重要摯友的樣子，據說無論如何都希望能夠找機會想你表達謝意。」

　　說到這裡，鯉伴招招手繼續道：「嗯，如果怕迷路的話，我可以叫鴉天狗給你們帶路哦。」

　　「鯉伴你不來帶路嗎？明明以前還說過全江戶沒有你不知道的地方來著……」

　　「不行，乙女最近可能就要生產，作為一個好丈夫，我無論如何也不能離開她。」

　　「……」

　　艾歐忍了半天，才將「你其實根本就是個妻控吧」的話咽回肚子裡。

　　畢竟上一代的滑頭鬼首領奴良滑瓢似乎也是這麼個有老婆就萬事足的死樣子，沒法在人家大本營說這麼拉仇恨值的話。作者有話要說： （*1）歌詞有更改！《うれし涙 (MACO Ver.)》，歌手：MACO琉璃墨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7-02-15 0155君堯@小可愛來嘿嘿嘿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7-02-15 09:02:31琉璃墨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7-02-15 2358


☆、10 回歸

　　想要對艾婭和艾歐表示感謝的, 是名為藍丸的據說能夠自由操縱火焰的半妖。不過雖說是半妖，但實力相當強大。因此麾下也是有不少強大妖怪追隨的。

　　嗯，追隨……

　　走進大廳後,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 艾歐捂住了妹妹艾婭的眼睛, 而迪盧木多則是伸手捂住了艾歐的眼睛。

　　艾婭：「咦？尼醬，為什麼突然遮我眼睛？」

　　艾歐：「你別看就對了……還有迪盧木多, 我其實沒問題的。」

　　迪盧木多：「法律意義上的未成年看這樣的場面已經問題很大了啊！另外還有青鳥——」

　　青鳥：「啾……？」

　　迪盧木多：「我已經成年了，而且按照歷史傳說的時間來看至少得是上百年的老前輩，所以不用你張開翅膀捂住我的眼睛……但，還是謝謝你的體貼。」

　　青鳥：「啾∼」

　　艾婭：「所以到底是什麼場景嘛！！！」

　　氣鼓鼓的一巴掌揮開艾歐的手，艾婭瞪大眼睛, 首先看見的就是衣衫淩亂的藍色短髮青年被一紅一白兩隻大妖怪簇擁在中間的模樣。左側的白色妖狐美麗而邪氣，僅僅只是看著就有股無法移開視線的魅力, 而右邊的紅色雷獸則高大內斂, 敦厚沉穩令人忍不住心生依靠信賴之意。

　　但比起那些, 最讓人忍不住矚目的還是藍丸脖頸上僅憑浴衣根本遮不住的吻痕。

　　「……唔, 你們是3P嗎？」

　　艾歐的臉立刻變黑，「……艾婭！你是從哪兒學到的這些東西！！！！！！！」

　　「是愛琳娜唷∼」艾婭很開心的舉手說道：「還在彭格列的時候, 她經常帶我去看羅密歐和梁山伯的愛情故事戲劇哦∼」

　　艾歐：「……」

　　其實也不是每個人都得去感謝的, 不是嗎？

　　深深沉浸在自家妹妹被帶壞了的愧疚裡，艾歐幾乎要找個沒人的角落開始ORZ。反倒是樂天派的艾婭一邊吃著桃木笤帚妖怪做的美味點心，一邊窩在喜歡小孩子的藍丸懷裡嘻嘻哈哈聽他說妖怪之間的趣聞。

　　特別是，某位大小姐與半妖青年的愛情故事。

　　「那個時候如果不是你們經過, 並且救下了宗也的話……大概我也好，那位元大小姐也好，都會陷入永生無法停止的痛苦吧。」

　　「宗也是誰？」

　　「就是剛剛和你說的，那個愛情故事裡的半妖青年哦。」

　　或許是顧慮到某位妹控哥哥死命盯的眼神，藍丸失笑的將窩在他懷裡一臉乖寶寶表情聽趣聞故事的艾婭趕出來。

　　「好啦，快回去你哥哥身邊吧。」

　　「但是藍丸還沒有和我說緋王的故事唷。就是那個總想跟你搶身體，卻會在關鍵時刻出來保護你的兄弟。」

　　「緋王啊……他大概是害羞吧。」說著，藍丸露出了那種很像是剛剛完成什麼惡作劇的孩子一樣開朗的表情，「雖然我覺得他可能更多的只是不知道要怎麼和我的朋友相處。」

　　「和人相處很簡單哦，只要微笑就好。」艾婭仰頭對藍丸露出一個天真傻氣的微笑，說：「喏，就像這樣子的。只要我露出這樣的笑容，賣零食的姐姐阿姨都會給我額外多的分量哦。」

　　「你那只是單純的賣萌啦。啊不過，緋王微笑的樣子……這樣一說，他似乎只會在我面前笑誒。」

　　「好巧，我的尼醬也是這樣。對別人都愛理不理，但對我就總會很漂亮的笑。」

　　「莫非這就是哥哥的通病？」藍丸摸著下巴開始沉思。

　　艾婭想了想，說：「大概？畢竟我只有尼醬一個哥哥。」

　　「我也只有緋王一個兄弟——果然沒有對比的話，果然不清楚哥哥應該是怎樣的態度……」

　　「不過尼醬有時候保護欲太強，稍微有點困擾，記得有一次就……」嘰裡咕嚕。

　　「緋王上次還這樣過呢……」呱唧呱唧。

　　不知不覺變成了對兄弟的控訴大會，一大一小兩個惹禍精很快就被各自的監護人拎著後衣領帶走。臨行前藍丸還給艾婭丟了一包金鱷餅，半妖青年的羽織幾乎要從肩膀上滑下都還不自知，對女孩擠眉弄眼，指著包裹附帶的專門用來切割金鱷餅的竹簽，兀自笑得開朗。

　　走在路上，艾婭打開了那包金鱷餅。甜香的味道很吸引人，而專門切割的竹簽用起來也很方便。迪盧木多當仁不讓接過竹簽，乾脆俐落將金鱷餅一分為四——或許很久以前青鳥還是個只吃水果的高貴冷豔，但在重生一次之後，這只毛茸茸的青團子很快就跟在艾婭身後學會了如何享受各種美味的甜品。

　　「沒關係，反正裡面的紅豆餡也是植物的一種。只要不讓它吃肉應該就沒問題。」艾婭豎起拇指笑得一臉天然。

　　迪盧木多：「……」雖然有點道理但還是微妙的讓人擔心啊。

　　艾歐咬下一口金鱷餅，顯然已經發揮了妹控本色將剛才說出3P發言的艾婭形象統統忘光光。而且大約是雙胞胎的關係，艾歐顯然也對各類甜食情有獨鍾。

　　「沒事，青鳥知道自己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的。對吧，青鳥？」

　　「啾啾∼」

　　「……會擔心你們的我真是傻瓜。」

　　歎了口氣，迪盧木多卻也沒放過那四分之一的金鱷餅。香甜的紅豆餡與軟糯的口感在瞬間侵佔了槍兵的味蕾，脫離了凱爾特神話的英勇加持，作為人類的迪盧木多則展現了更多真實的部分。

　　他會頭疼，會歎氣，會擔心兄妹倆在他沒注意的時候又惹出什麼麻煩，會犯愁到了換羽期的青鳥總在他衣服上落下許多毛毛；除了不斷精進曾經在騎士團鍛煉的燒烤手藝外，最近還為了自己蜂蜜味的食指而開始研究甜點制法。

　　「真是合格的監護人啊，迪盧木多。」

　　「真是合格的監護人啊，迪盧木多∼」

　　「啾啾啾∼，啾∼」

　　「你們啊——」

　　***

　　似乎是曾經和愛琳娜一起在險些被壓成廢墟的拐角裡用死氣之炎燒火鍋的記憶太深刻，幾乎是在重新見到艾婭與艾歐之後，女王氣場十足的愛琳娜就定下了彭格列火鍋大會。險些經歷失去愛琳娜事件的戴蒙自然是愛琳娜說什麼都好好好，而喬托也對愛琳娜口中的「所有人各自帶喜愛的事物放進去分享」的火鍋產生了極大興趣。

　　理所當然的，喬托被愛琳娜抓去點火。

　　「那個愛琳娜，雖說我不喜歡用死氣之火戰鬥，但是生火做飯這個也確實是有點……」

　　「嗯？」

　　「其實我挺喜歡這工作的，真的。」

　　旁觀並準備食材的迪盧木多：「……」

　　——不是很懂你們彭格列的上下級關係。

　　「那個……愛琳娜……」

　　「怎麼了，艾歐？」

　　「火鍋，不能放芒果。」

　　面對艾歐誠實冷靜的目光，愛琳娜想了想，說：

　　「那我把芒果皮剝了再放進去？」

　　「不！那也不行！」

　　「好啦∼我逗你玩的。」

　　而不待艾歐放鬆下來，這位隨時充滿惡趣味的活潑女士已經將切成小兔子形狀的蘋果丟了進去。

　　「我知道∼水果要切成塊才能丟進鍋裡嘛∼。」

　　艾歐：「……」

　　這個火鍋還是不吃比較好。

　　心驚肉跳從火鍋裡撈出了幾隻蛤蜊與海魚，儘管湯料的味道已經稀奇古怪，但迪盧木多最後硬是靠著醬料挽救了所有人的味蕾。愛琳娜似乎只是單純以朋友們的苦瓜臉為樂，因而在完成了這個不大不小的惡作劇後，她很是輕快的將裝滿整個餐車的甜品零食推了進來。並將其中最大的三塊蛋糕分給了艾歐艾婭以及迪盧木多。

　　當然，青鳥得到了一份鮮美的水果沙拉。

　　「說實話，我一直以為我們可能無法再次見面。」說著，愛琳娜不動聲色的將對葡萄酒產生巨大興趣的艾婭攔住。而在這位美麗的義大利女性面前，艾歐則小口小口抿著朝利雨月特製的果汁。「你們有很特別的力量，也有一雙很特別的眼睛。儘管我們相處愉快，但我們看得出來，那個時候的你們就像是綱吉那孩子一樣，隨時會離開然後回到自己的地方。」

　　「不，也不全對。至少綱吉是確實有回家的道標，但你和艾婭則更像是漫無目的的旅人——會為了風景駐足，卻不會久居。所以，在看到你們現在的表情後，我還是挺開心的。」

　　在愛琳娜的笑容背後，喬托正一如既往的阻止他的守護者們互相切磋鬥毆。

　　「無論如何，用笑容來道別總是比較好的。」

　　***

　　大約是因為回去一個一個告別的時間拖得有些久，也有可能是因為認識艾歐艾婭的人們都會下意識準備各種誘惑力十足的甜點來招待他們。因此，等迪盧木多察覺那只紅寶石的卡祖笛已經出現危險的裂紋時，一切都來不及了。

　　映入眼中的是漫無止境的遼闊綠色平原，拂過身體的是輕柔的微風。卡祖笛在進行了最後的終點傳送後，就化作灰塵滲入腳下草地。蜜桃色頭髮的雙胞胎呆愣在原地，迪盧木多則歪頭試圖理解眼前的狀況。

　　說實話，虛擬VR遊戲他們不是沒玩過。但……懸浮在眼前的遊戲功能表為什麼沒有登出選項？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推薦《虹色の目》歌手：奧華子完成SAO副本後，雙胞胎就能順利回到既有多多良也有黑子哲也的【家】了#下意識在腦內寫完結局結果忘記用word打出來的我真是笨蛋#


第十二卷：梦寐以求的终曲

☆、1 隊友

　　Sword Art Online, 世上第一款使用NERvGear遊玩的VRMMORPG（虛擬實境大規模線上角色扮演遊戲）。這款以劍技與完全潛行為賣點的遊戲，現在已經成為了惡魔一樣的代名詞。而要問為什麼的話，那就是它成為了完全無法登出遊戲回歸現實、且遊戲中的死亡與現實中的死亡等價的……賭上性命的遊戲。

　　但對於艾歐與艾婭來說, 這僅僅只是個回家前的小遊戲罷了。

　　「也就是說, 這個遊戲裡的全員都設置的是劍士咯？」

　　「不, 準確來說，這個遊戲沒有職業劃分, 有的只是技能點不同。例如在速度上加點會成為敏捷型，而在力量上加點會成為重裝型，再加上對武器使用的不同，因此是相當大自由度的設定。」

　　理所當然的，迪盧木多的反射神經與戰鬥技巧令他輕而易舉戰勝了初級的野豬, 順便得到了路人NPC的好感而入手了一籃免費水果。而現在他正一上一下丟著一隻梨子，並將放在道具店的由封測玩家撰寫的攻略小冊子遞給艾歐和艾婭閱讀。

　　「另外, 這裡應該就是你們原本的世界了——至少我在來的路上就聽到過, 關於網路著名唱見兄妹IA和IO也在玩這個遊戲。」

　　「啊……」

　　「也就是說——」

　　「是喲∼」說著, 迪盧木多滑動菜單取出了玩家包裹的兩隻梨子, 一手一個丟給了艾歐和艾婭。「只要能夠順利從這個SAO的遊戲裡逃出，應該就能真正回家了。」

　　只是在艾婭兀自興奮的事後, 艾歐沒有錯過迪盧木多臉上閃過的一絲猶疑與彷徨。

　　「迪盧木多, 怎麼了嗎？」

　　「誒？啊啊，沒什麼。我只是在想，等到登出這個遊戲之後，我應該……做些什麼才好……」

　　艾歐與艾婭夢寐以求的那個現實世界, 是被法律與道德規範的千年後未來。儘管迪盧木多曾經作為Lancer一度得到過關於在21世紀生活的基本常識，但獲得的知識與切實體會，終究還是不同的。

　　更別提遊戲之外的現實世界裡，並不需要一個精通格鬥槍法的騎士。

　　「離開遊戲之後，我會和艾婭正式作為組合出道的。」

　　「？」

　　「所以，迪盧木多來當我們的經紀人吧。」

　　「……經紀人？」

　　「就是那種，嗯，代替我們發言，從媒體之中保護我們的……工作？」

　　那是除了家人之外，最能夠與艾歐與艾婭親密相處的工作，同時，那也是黑髮初雪曾經擔當過的職務。

　　「能力雖然很重要，但是，迪盧木多也是我們的家人。總之……」

　　不善言辭的少年時而比劃著什麼，仿佛這樣就能將內心的想法傳遞出去。

　　而事實上，迪盧木多已經明白了。

　　他比誰都明白艾歐對於語言表達的苦手，卻也比誰都明白這個男孩對家人的護短。纖長的成年人的大手覆上艾歐的頭頂。少年男孩軟乎乎的頭髮沒精神的耷拉著，很快就被迪盧木多揉成一團亂蓬蓬的鳥巢。

　　「好，我知道了。出去之後，我就來當你們的經紀人吧。或許剛開始會做得不夠好，但在我熟悉之前，就請你和艾婭好好包容我啦。」

　　「……嗯。」

　　看著低頭恢復了沉默的艾歐，以及還在不遠處歡呼雀躍玩著SAO劍技系統的艾婭，迪盧木多的內心依然不可抑制的湧起溫暖。

　　儘管經紀人對於迪盧木多來說是一個全新未知的職業，但他會努力試著去學習。人類的生命或許只有短短數百年，但迪盧木多覺得，為了這對可愛的雙子而花上兩年時間學學如何做一個優秀的經紀人，或許也不是那麼困難的事。

　　所謂的【人類】，不就是會為了所愛之人不斷改變自己的存在嗎？

　　***

　　類似劇院的石質建築零零散散坐著不少玩家，而在最前方高昂發表演說的藍發青年則說出了他的隊伍在塔頂發現了BOSS的房間。而就在玩家們陸陸續續組成六人小隊、準備之後團結起來一起去攻略房間的BOSS時，活潑好動的艾婭很快發現了兩個落單的玩家。

　　「我們只有三人，而且青鳥很可能是在現實中等我們……喂？艾婭？」

　　「我去拉兩個人加入∼」

　　歡歡快快跑遠的少女很快便一左一右拉著兩個人過來。儘管被強行帶來的兩人都有點不情願或手足無措，但似乎是都敗在了艾婭開朗純真的微笑下，誰都沒有真的甩開她的手。

　　「嗨喲∼」她笑嘻嘻的揮著手，「這樣一來五人小隊正式成立……雖說不是六人，但迪盧木多可以一個人當兩個人用的哦∼」

　　「……喂！」

　　哪怕艾婭言語之間對迪盧木多推崇備至，換做要強的玩家肯定會立刻翻臉，但好在艾婭那副天真的表情挽救了尷尬的氣氛，至少桐人就完全將這句話當做了孩子氣的炫耀。

　　「啊對了∼我是艾婭，這是我的尼醬艾歐，那邊的是……」

　　「經紀人，迪盧木多。」

　　似乎是被這個詞觸發了什麼神經，披著斗篷的少女立刻掀起了一角。

　　「……莫、莫非你們是那個網路唱見組合？就是那個IA和IO？？」

　　「誒？是的喲，怎麼了嗎？」

　　艾婭歪著頭的樣子十分可愛，而與之相對的，遊戲名叫亞絲娜的少女玩家也很可愛。只是與方才一直用斗篷罩住自己的故作冷漠相比，此刻的她看起來更像是個遇見喜歡偶像的……粉絲。

　　「請、請問能和我加好友嗎？！」

　　艾婭眨眨眼：「可以喲∼」

　　「真的？太好啦！」

　　完全進入粉絲模式而低聲尖叫的亞絲娜真的很可愛，然而之前才勉勉強強與她暫時組隊的桐人卻感受到了一股心塞。

　　——就算是遊戲裡，有名氣的人和沒名氣的人，受到的待遇也還是完全不同啊。

　　「嘛∼嘛∼」迪盧木多笑著開始打圓場，「雖說是要攻略BOSS，但我們幾個對這遊戲都還不是很熟，可以的話還是一起組隊比較好。」

　　對此，艾歐也很認真的點頭道：「而且對於組隊，之後也要找機會磨合。」

　　如果說最初桐人還會對艾歐的關於磨合建議感到放心，那麼在切實見過這個三人小隊的固有作戰模式後，迎接他的就是徹底的絕望。

　　「輸出只有迪盧木多先生一個人而已！這叫哪門子的配合啊？！」

　　在桐人手指前方的，正是以三角形站位的艾歐艾婭以及迪盧木多三人。手持紅黃雙槍的迪盧木多在戰鬥力方面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強大，但相對的，站在尖端位置後方呈支援態勢的艾歐和艾婭則明顯敷衍得多。

　　「不管怎麼說，只會在後方喊『加油』是不會對怪物造成HP傷害的。」桐人臉色鐵青的說。

　　「但是沒辦法啊，我不會劍也不會刀……相對於劍士，我更擅長短刀或匕首這樣的兵器啦∼」

　　艾婭雙手交叉放在腦後，笑嘻嘻的模樣怎麼看怎麼沒心沒肺。或許對於這裡所有認識她的人來說，蜜桃色長髮的女孩僅僅只是個在網路很有名氣的唱見，但在此之前，艾婭一直都是個從血與火裡走出來的忍者。

　　如何下刀，人類的致命處，苦無刺入人體的觸感……這些東西才是艾婭最熟悉的東西。

　　當然，就現階段來說，這個虛擬實境遊戲也不會真的連這些東西都模擬出來。不過相較來說，比較有戰鬥意識的話，就算只是個屬性加點都不懂的新手玩家，也能對戰鬥作出適當的判斷。

　　「所以說，在沒有入手短兵武器之前，我和尼醬只要依靠迪盧木多就好啦∼呐？」

　　「誒？啊，可以喔。」迪盧木多點點頭，「請全力依靠我吧！」

　　見狀，桐人抽抽眉角。「不行！迪盧木多先生也未免太寵艾婭小姐了！這樣對未來的發展科沒好處！」

　　「沒關係！艾婭和艾歐只要能夠唱歌來治癒人心就好，戰鬥方面我也會努力的！」亞絲娜握拳道。

　　「為什麼連亞絲娜也——」

　　「我也可以被保護嗎？」艾歐歪頭看向亞絲娜，雖然面上還是沒什麼表情，但那雙湛藍的眼睛則完全在暗示自己的柔弱（？）。

　　亞絲娜：「當然沒問題！」

　　迪盧木多：「包在我身上！」

　　艾婭：「我這就去入手盾牌！！！」

　　桐人：「……算了，隨便你們吧。」作者有話要說： 回歸現實前還是多拓展點人際關係比較好，而且困在SAO遊戲裡的話，也就能解釋為什麼在（現實裡的）多多良和哲也，他們眼中的艾婭和艾歐會性格改變，外加還認識了迪盧木多這麼個人。可以說隔壁審神者那篇文的愛莉•新•卡密薩馬，為了給這倆填補漏洞也是煞費苦心。等熬過畢業設計的期中檢查，我再來詐屍更新吧_(:з」∠)_啊差點忘了今日的推薦曲目《愛の詩》歌手：島穀ひとみ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4-8 08:55

☆、2 公會

　　拋開偶爾冒出的那些有的沒的不靠譜, 內測玩家桐人帶著幾個人找了個簡單小怪打完後，也終於是確定了小隊的主要配置。

　　「主攻手就由我和亞絲娜負責，艾婭小姐繼續在速度方面加點, 屆時在戰鬥時遊走攻擊, 也就是擔當刺客輔助；迪盧木多先生就請辛苦一點, 於隊伍後方負責警戒和支援……嗯，如果可以的話, 艾歐先生暫時捨棄部分對力量的加點，留下的點數在學習醫療技能後，專注朝治療方面發展會比較好。」

　　「那麼目前就大致這樣安排。因為是遊戲初期，就算對加點技能發展後覺得不好，等以後級別變高再利用多餘的技能點重新定位, 或者找到可以清洗技能加點的道具，也還是可以再更改的。」

　　聽完桐人的話後, 蜜桃色長髮的女孩子揮揮手, 漂亮的臉上全然是一片熱情洋溢的開朗。

　　「沒關係沒關係∼這些都是小事嘛∼倒不如說多虧了桐人的親切, 我和尼醬才能這麼快學會遊戲方法∼」

　　之前只有迪盧木多能用武器打怪, 其原因就在於他曾接受過聖杯賜予的各種常識。當然，如何使用遊戲機的這部分也包含其中。而艾歐和艾婭雖然也有過玩遊戲機的過程, 但都因為興趣不大, 所以在走完新手教程後就迅速丟棄了。

　　但好在這個遊戲對於玩家的戰鬥意識要求更高，因此只要熟悉了瞄準-攻擊-發動技能的一系列流程後，無論是艾歐還是艾婭都已經能夠獨立對小怪進行攻擊了。就連亞絲娜也在毫無保留傳授自己對於遊戲技能的使用與技巧，特別是在速度加點方面, 更是對艾婭傾囊相授。

　　而最讓人感到妥帖的是，桐人並非只是將這一次的五人小隊作為臨時部署來對待。事實上，如果拋開他和亞絲娜的話，有著戰鬥力加持的迪盧木多、速度型的艾婭以及後方支援型的艾歐……這三人自己以後也能依照這個隊伍模式繼續發展，可以說是一個可以長期發展的模式。

　　「那麼，作為對溫柔的桐人以及亞絲娜的回禮——」

　　長髮的女孩跳上一塊岩石，增加的高度並未讓她看起來居高臨下，恰恰相反，她臉上表露出的那份笑容，足以將一切惡意全部磨平。

　　「給你們唱歌哦∼」

　　哢噠哢噠的，鐘錶指針行走的聲音似乎在耳邊響起。虛擬遊戲構築的風景似乎在少女歌聲揚起的瞬間出現扭曲，但之後便被迅速抹平。鮮紅的晚霞將天空染成璀璨的金紅與暖橘，在那之後映入桐人與亞絲娜眼中的，是溫柔到極致的目光。

　　刷拉拉的風驟然乍起，撫動艾婭的長髮在背後大大張開，配著少女張開的雙臂與溫柔的歌聲，一時間竟像是憑空長出了一雙天使的翅膀。

　　如果歌聲擁有力量的話，那麼從她口中傾瀉而出的語調，也一定是非常溫柔又有力的東西吧。

　　這樣想著，耳畔縈繞的歌聲竟也仿佛多了股溫暖人心的力量。

　　***

　　雖說實際攻打BOSS的情報和內測時的設定有所出入，但眾人應對關底BOSS的過程卻很順利。除了有桐人和亞絲娜兩個劍士力壓群雄外，迪盧木多與艾婭也展現出驚人的實力。

　　黑髮的青年微微弓起腰部，握緊長劍的手修長有力。雖然擅用雙槍，但迪盧木多對於劍術的掌握也是十分精湛。此刻的他凝聚精力，身影翻飛一一躲過BOSS的攻擊，甚至還頗有餘力給予反擊。

　　與此同時，蜜桃色長髮的女孩也握著柄亞絲娜贈予她的短劍。雖然系統定下的傷害量不高，但艾婭總能打出判定範圍內的最高傷害。似乎是將目前僅有的點數全部加到了敏捷方面，活潑的女孩身形飄忽不定，若不是場景不對，真像極了一隻在花叢之中翩躚飛舞的蝴蝶。

　　「啊！小心！」

　　眼看著體型巨大的BOSS揮出砍刀，即將打中一個藍發玩家時。從一開始便默默不語，從不參與戰鬥的艾歐卻出手了。

　　與攻防一體的迪盧木多不同，艾婭顯然還殘留了點過去瘋狂的勁頭。專注在傷害與速度方面而忽略了對體質的加點，因此為了保護這樣脆弱的艾婭，艾歐則果斷選擇了盾牌作為武器。

　　閃爍著銀白鋼鐵色澤的盾牌迴旋著從少年手中投出，盾擊既能給予敵人沉重打擊，同時也能為己方同伴製造出防禦的間隙。可以說作為一個保護者來說，是再適合不過的武器選擇了。

　　儘管艾歐沒有迪盧木多以及妹妹艾婭那樣敏銳的戰鬥嗅覺，但作為家人來說，正是有他這樣一個總是安靜沉穩的人在，所以才能在各個時候給予及時的支援。

　　就像眼下。

　　每當艾婭給予了閃電攻擊而在撤回時有破綻露出，艾歐就會適時投出盾擊進行幫助，而迪盧木多也會同時進行傷害輸出，避免艾歐的盾擊拉到太多仇恨。一連串的連鎖攻擊套路下來，再加上還有桐人和亞絲娜，儘管過程的確有驚險，但也總算是成功結束了戰鬥。

　　「說起來，戰鬥結束後這個隊伍也要解散了呢……呐呐，桐人和亞絲娜，我們來互加好友吧∼」

　　「咦？」

　　「因為你們兩個很強嘛∼，所以如果以後還有這樣組隊的戰鬥，感覺和你們一起的話一定能贏……」說到這裡，似乎是覺得這個想法很不錯，艾婭甚至自顧自的點頭繼續道：「而且我還想聽你們兩個繼續說外面的世界……」

　　如同浸潤了蜜糖的笑容，一點一點拉扯變大恍若太陽。

　　「外面的現實世界是怎樣的，還有我和尼醬是怎樣的人……感覺聽著這些，自己的內心也能安靜下來。」

　　「而且不知為何，聽著這些事情，自己也仿佛有了離開遊戲儘快回歸現實的動力……」

　　那裡是艾歐和艾婭一直一直嚮往著、想要回去的【現實】，也是從審神者的朋友們那裡一起努力，好不容易重新找到的幸福的【歸處】。

　　「啊啊∼真想快些去那個【現實】看看啊……」

　　那個艾歐和艾婭只是網路熱門的唱見，就讀中學的哥哥哲也同為奇跡時代，被法律與和平統治的、且流傳著王權者傳說的都市。

　　那是他們如此努力想要觸碰的寶物。

　　——真的，很想去到那個現實。

　　***

　　「嗯？公會？」

　　「是喲∼，似乎是說獨行比較危險，所以希望我們可以加入到他們的公會裡。這樣一來不僅進行任務的時候會有更多人手幫忙，而且互相之間也能進行更多資源的交換……總的來說是一樁不錯的買賣。如何？有興趣嗎？」

　　趴在沙發上的少女晃著雙腿，撐著下巴對她的雙生兄長露出明快的笑容。艾歐卻在思索片刻後，搖了搖頭否決了她的提案。

　　「公會的話，也就是說會需要服從會長的安排。那樣不自由，我不喜歡。」

　　「誒∼但是亞絲娜也在那個公會裡的說∼」艾婭拉長尾音，撒嬌的語氣很是動搖，「那可是我們的fan啊！而且尼醬就不想多聽聽她說外面的現實世界的事情嗎？」

　　「那種事情，下次舉辦演唱會的時候，隨便找個fan也能問的。」

　　或許是意識到了被困在遊戲世界裡的玩家們比起增加戰鬥力，更需要注意管理的是個人的心理問題。因此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艾歐和艾婭便慢慢脫離了攻略組，只餘下迪盧木多還在繼續出力。至於這對雙生兄妹倆則是重操舊業，一個譜曲一個唱歌，完全是一副要把演唱會開到每一層的架勢。

　　「呐呐尼醬∼這個遊戲困住的不是我們的意識嘛∼」

　　「所以？」

　　「也就是說，我們現實的身體按理來說是在醫院吧？你說，哲哥知道嗎？會為我們擔心嗎？還有多多良，他會不會也坐在床前擔憂著我們呢？」

　　「……會的吧。」

　　「所以目前最重要的，果然還是快點離開遊戲呢……」

　　「說來說去，你還是想加入公會對吧？」

　　「是啊，因為亞絲娜炫耀的團服很可愛嘛∼」

　　望著正在客廳中央幻想自己穿上如亞絲娜一樣的白色甲胄與紅色短裙而一臉開心的艾婭，艾歐想了想便放下手中的資料。

　　「如果你是真的想讓我和你一起加入那個公會的話，也不是不行。」

　　「誒？」

　　「你還記得『微笑棺木』這個殺人公會吧？」

　　「記得喲∼那裡面全部都是殺掉也不可惜的渣滓，多虧他們，我們可是損失了不少的fan。要不是迪盧木多那個時候在迷宮深處和攻略組的玩家們在擊殺BOSS，我才不會這麼……話說尼醬為什麼突然提起他們？是發生什麼了嗎？」

　　「沒有。我只是在想，與其加入隨便的公會，至少要加入一個有實力又堅強的公會。所以作為證明，只要他們能夠清理掉微笑棺木的大本營的話，我們就加入。」

　　然而，艾婭卻突然露出了一個詭計得逞的笑容。她對著虛空滑動手指，只有自己可見的功能表則顯示著正在與什麼人進行通話。

　　「就是如此∼亞絲娜！你也聽見我家尼醬的話了吧？等下我就把大本營的座標發給你，啊對了，剿滅行動記得加我一個。似乎是因為我最近都只在唱歌安撫大家的緣故，不少人都忘了我也曾經是攻略組的王牌之一呢∼」

　　「[沒問題！請儘管包在我身上吧！最重要的是，這樣一來血盟騎士團以後就有我最喜愛的唱見歌手了！！！無論如何我也努力說服團長進行這次的微笑棺木清理行動！所以請你務必放心！！！！]」

　　艾歐：「……」

　　——我這算是，被算計了嗎？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推薦出自Jin（自然之敵P）的陽炎Project系列曲之一的《茉莉的架空世界》，歌手：IA另外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大概都會推出陽炎的歌曲作為輔助。畢竟這就是最後的結局世界了，怎麼著也要讓首頁封面的IA歌曲更多的出現嘛∼


☆、3 登出

　　人類真的是很複雜的生物……善可以善到極致, 惡也可以惡到極致。

　　一如桐人為了減少內測玩家的詆毀，而甘願背負「封弊者」這樣的汙名；一如亞絲娜為了儘快幫助大家回歸現實，而不惜一切壓迫著自己去進行迷宮BOSS的攻略；一如艾基爾開著道具店, 私底下對培育中層玩家貢獻許多心力……

　　而理所當然的, 會在遊戲中展現出現實中自我不會出現的黑暗邪惡一面的玩家也有。

　　有的人對「在遊戲中死亡等於現實死亡」的說法嗤之以鼻, 照舊以和玩家PK砂忍為樂；而有的人則根本就是在這個封閉了的失去法律準繩的世界裡徹底展露自我，虛偽醜陋得令人作嘔……

　　「即便如此, 我依然還是懷抱希望。」

　　並不打算否認部分玩家的低劣與邪惡，黑衣的劍士彎起眼角，舒適的風拂過睫毛，令本就娃娃臉的桐人看起來越發天真。

　　「這邊的世界再好，也是虛擬的。我想要回去……回去真實的現實。」

　　說出這句話的桐人, 儘管外貌只是通過虛擬實境呈現的模樣，但看著他的眼睛, 就仿佛有信念的火焰在燃燒。

　　「啊, 說起來, 有件事情想拜託你們幫忙……」

　　轉頭看向艾歐與艾婭的桐人, 黑色的眼中全是一派謹慎。

　　只是與那份謹慎相對的，則是艾婭興致勃勃的雙眼。

　　「沒問題的說！桐人難得拜託我們, 不管是什麼都一定會做到的！對吧, 迪盧木多？」

　　「……為什麼我突然有種我要開始勞心勞力的預感。」

　　「加油，迪盧木多。」

　　「為什麼艾歐你也——」

　　儘管言語間有少許推卸責任的狀況出現，但不得不承認，若是艾婭和艾歐兩個對這件事興致勃勃想要加入, 迪盧木多反而會搶先攬下這件事。

　　這是身為監護人的責任。

　　***

　　前身是「舉世無雙」的愛爾蘭費奧納騎士團首席勇士，現在則是艾歐艾婭兄妹倆的家人。迪盧木多壓低身體將自己隱藏在資料虛擬的草叢中，遠遠對某位血盟騎士團的團長進行偵查。

　　在數據化的MMO視界裡，身穿紅白色制服的男性玩家正信步向前。其身姿驕傲自信，足以配得上騎士團團長的稱號。

　　但他在迪盧木多的眼裡，昵稱為希茲克利夫的男人，卻只是個需要觀察戒備的獵物。

　　——「我懷疑……希茲克利夫，或許不是普通的玩家。」

　　那個時候，桐人眼中的懷疑，究竟是在疑惑什麼呢？

　　對此，迪盧木多不得而知。

　　但這並不會妨礙他進行對希茲克利夫進行偵查。

　　儘管最初不明白桐人對希茲克利夫戒備的原因，但在之後一段時間的觀察裡，年輕的槍兵也終於隱約窺見了答案。

　　在SAO這個模糊了虛幻與現實的世界裡，玩家們或許會接受這裡、會抵抗這裡，但絕不會有任何一個人如同希茲克利夫這樣「享受」這裡。

　　——簡直就像是，在自己一手建造的家裡生活享受似的。

　　當這個念頭滑過腦海，迪盧木多也總算意識到了這個男人身上的違和感。誠然，血盟騎士團的團長身先士卒、聰慧勇敢，深受眾位攻略者的信任……可就是這樣一個理應帶著玩家們通關並回歸現實世界的人，卻自始至終都在以一種「享受」的態度在SAO的世界裡生活。

　　那種「享受」不是類似桐人、亞絲娜那種苦中作樂的積極生活，而是更加微妙的、宛若孩童仰望自己親手堆出的砂礫城堡一般的滿意。

　　簡直就像是……創•世•主•在•凝•視•自•己•的•作•品。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瞬間，迪盧木多也和桐人一般，知曉了希茲克利夫這個玩家身上的不對勁。或者說，他明白了希茲克利夫身上最深的秘密。

　　「呐，艾歐。」迪盧木多在從監視範圍撤退後，一邊趕往三人居住的旅館，一邊以好友玩家的私聊介面聯絡他。「現在趕快聯絡桐人吧，我已經確認——」

　　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他被發現了。

　　ID名為希茲克利夫的男人，是目前SAO內最大公會血盟騎士團的團長。其為人正派嚴謹且風度翩翩，無論是在戰場上還是在私下裡，都非常受人信重愛戴。哪怕是習慣性獨行的艾歐和艾婭，對這位團長的美譽都有所耳聞。

　　但如今看來，這只不過是網路世界最常見的、將玩家人格與真實人格區分開的小把戲罷了。

　　迪盧木多眉頭輕皺，遊戲內的武器被他從包裹裡取出。在注意到自己的行蹤暴露後，他就立刻將自己身上帶有隱匿特性的裝備全數換為增加敏捷與攻擊傷害的類型。甚至為了能夠減輕負重增加速度，迪盧木多更是不見一絲一毫心疼，轉身就將多餘的裝備全部丟到地上。

　　畢竟SAO對玩家的資料設定還是比較貼近現實的——特別是那種包裹負重越多越會影響行進速度的設定。

　　耍個劍花，僅這一個小動作就讓迪盧木多習慣了這柄劍的出手速度、重量與鋒利程度。雖然以前是作為Lancer這一以□□為武器的職介被召喚出來，但迪盧木多在傳說中也是使劍的一把好手。甚至相較於槍法，迪盧木多的魔劍與刀法反而在凱爾特神話裡的知名度更高。

　　只不過，在這個虛擬實境的MMO遊戲世界裡，現實世界曾經為他帶來的經驗，能否也化作切實可行的「經驗值」就不得而知了。

　　***

　　「尼醬，怎麼了？不是說好要來試試我的廚藝技能嘛∼為什麼突然停住了？」

　　「迪盧木多剛剛發來訊息，要我聯繫桐人。但是，突然沒有了後續傳言。」

　　「誒誒誒？！為什麼會這樣？！」

　　「所以，我們最好立刻去找迪盧木多。」

　　和妹妹艾婭那種總喜歡通過各種語音上揚來表達內心情感的說話方式不同，艾歐那副自始至終都冷冰冰的語調，在這一刻卻顯得格外毛骨悚然。

　　「我們的監護人，不能再一次失去了。」

　　***

　　如果非要在那對兄妹倆裡選一個人為敵，你會選誰？

　　答案是，哪一個都不想選。

　　受限於系統等級和資料化戰鬥力的限制，哪怕艾婭和艾歐聯手打出傷害也無法追平希茲克利夫的HP回復速度。不過很快的，大腦極為適應潛行遊戲的桐人加入戰局後，就算是依靠系統鎖死了血條的希茲克利夫也有點招架不過來。

　　更何況，他們是如此迫切的想要回家。

　　「呐∼殺掉你的話就能離開SAO了吧？」

　　頂著一張超開朗的笑容，艾婭毫不猶豫將匕首捅進希茲克利夫的後腰。強烈到令人膽寒的意志在頃刻間爆發，幾乎連系統內的演算法都無法承載那股感情。

　　在桐人和亞絲娜撿回了由依後，艾婭和艾歐那個時候也剛好前去拜訪順便遊玩。當知曉SAO內玩家們的負面情緒積攢過多導致系統無法正常處理後，艾歐就曾提出過這樣的假設。

　　【當人的情感過於龐大時，是不是就能令系統演算出現負擔，從而使這個虛擬世界出現漏洞？】

　　而答案顯而易見。

　　伸手將自己當做樹袋熊一樣抱緊希茲克利夫，艾婭睜大眼睛，漂亮的藍色瞳孔裡仿佛閃爍著光。

　　「尼醬！趁現在！！！」

　　那一瞬間，有劍出鞘。

　　迪盧木多的雙劍將希茲克利夫的雙腳牢牢刺穿釘在原地，桐人的劍刺中希茲克利夫的心臟，最後躍起揮劍斬下希茲克利夫頭顱的則是艾歐。

　　巨大的感情洪流衝破虛擬世界，混合了SAO所有玩家情緒的那部分系統終於崩潰。再強悍的演算法也無法抵擋從艾歐胸腔中滿溢而出的情緒。

　　感情是人類最大的武器。在那其中，【愛】又是最為強大無法超越的。

　　比絕望還要濃烈，比希望更加炙熱。

　　愛的強大，甚至無法以具體的數值單位進行判定。

　　「我們會贏。」

　　艾歐開口，他的藍眼睛冷冰冰的注視著希茲克利夫。可當他回頭看向妹妹艾婭時，那雙漂亮的藍眼睛裡卻能展現出足以淹沒世界的溫柔。

　　他不像艾婭，可以肆無忌憚地外露心情。

　　但潛藏在這位兄長心中的無形的感情卻比任何人都要濃厚深沉。

　　「……啊，是我輸了。」

　　希茲克利夫的資料潰散成光點，而整個SAO的世界卻開始動盪。玩家的資料開始一個接一個化作原始代碼，伴隨著無數光點向上升至世界的最頂端。

　　目送著SAO的世界崩塌，艾歐突然愣住。虛擬功能表的裝備欄裡多出一個物品，他猶豫了下，滑動手指查看物品說明。

　　「尼醬，怎麼了嗎？」

　　長髮的可愛妹妹歪頭看他，頂著艾婭熱切的目光，身為兄長的艾歐想了想，說：

　　「其實，我一直在考慮謝禮。」

　　「？」

　　「愛莉小姐，為了我們性格的變化，以及迪盧木多的到來，才安排了這樣一個世界作為鋪墊，保證我們出去回到現實世界不會有問題。所以，我現在發現了一個或許會是很好的回禮。」

　　「是嗎？那可真是太好呢∼」艾婭對他笑了笑，彎彎的嘴角仿佛有清甜的花香。「我們會過的非常幸福，所以，那些哥哥和姐姐們也肯定會過的非常好吧？」

　　曾經被陰霾佈滿的眼睛，不知何時起已經成為雨後初晴的藍天。注視著這樣的艾婭，艾歐也不由自主被感染了似的，露出了與艾婭相差無幾的乾淨笑容。

　　「嗯，一定會。」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推薦《止まない雨に花束を》歌手：なぎ我會儘快完結填好這個坑的，填完我就能配著這文去把隔壁的審神者也給填起來了！瘋狂努力的填舊坑ing


☆、4 複出

　　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

　　左邊的手, 掌心粗糙被磨出了繭子，既不細膩也不纖細，有青少年特有的抽條和男性分明的骨節, 但與此同時, 從皮膚緊緊接觸的地方, 又能傳遞出相當的溫暖與愛意。

　　右邊的手，纖細幼嫩且還有著幾分病態的虛弱, 應該是在緊緊握住，可顫抖的力道卻非常柔弱，仿佛輕輕一碰就能掙脫。然而即便如此，感受著那份熟悉的觸感，他卻怎麼也捨不得放開。

　　於是, 緊閉的雙眼終於睜開，即使只是室內普通的照明燈光, 也令艾歐的雙眼有些不適。如同長久未曾見光的人, 哪怕接觸到的只是最微弱的光, 也會令眼睛產生刺痛流淚的痛苦。

　　他眨眨眼, 努力想要緩解這份不適。而當他終於能夠睜開眼睛後，映入他眼簾的, 便是兩個對他來說最為重要的家人。

　　黑子哲也, 以及笑著流淚的艾婭。

　　好奇怪啊。

　　他想。

　　若是以前，見到哭泣的妹妹的話，他一定會將周圍的一切可能令她哭泣的東西毀掉。可看著現在的妹妹，艾歐卻同樣有種想要流淚的衝動。

　　「結束了……嗎……」

　　「嗯！是那樣的喲！已經全部……結束了！」

　　如他所想的那樣, 艾婭在他醒來之前就一直握住他的右手。臉頰凹陷顯得有些營養不良的妹妹，此刻正抱住他的手，貼近她自己的臉頰。從艾婭眼眶中流出的淚水是那樣溫暖，幾乎要令艾歐產生出自己手背被灼燙的錯覺。

　　這幅場景在不知情的他人看來，艾歐和艾婭大約是在感慨終於從SAO這個遊戲裡結束離開。但只有兄妹二人心知肚明，他們真正結束的是，漫長且又看不見盡頭的旅途。

　　「呐，尼醬。」

　　「嗯？」

　　「我們，找到迪盧木多後，一起回家吧∼」

　　「……嗯！」

　　***

　　雖然SAO裡總是迪盧木多、艾歐以及艾婭三人組隊，但回歸現實後，兄妹兩個要找迪盧木多就有點困難了。除了總會不習慣的想要抬頭看右上角的組隊狀態，卻在看見空氣後意識到這裡是現實，偶爾就連艾歐都會下意識的對著虛空滑動手指，似乎是想要調出菜單。

　　「微妙的不習慣呢……關於現實的各種麻煩。」艾婭抱著大大的抱枕在床上打了個滾，蜜桃色的長髮順著動作在床單上鋪開。「話說∼迪盧木多什麼時候才能來當我們的經紀人啊？我已經都等到煩了啦——」

　　即便是曾經的人氣偶像，但在SAO消磨的時間卻也足以讓他們被新的偶像歌手取代。所以，無論艾歐和艾婭是想就此當個老實孩子乖乖上學，還是重新複出接著當歌手，都有充分的選擇餘地。

　　不過理所當然的，無論是艾歐還是艾婭，最後都還是選擇重新登上舞臺。

　　音樂已經刻進他們的骨髓，化作血液流淌在體內。作曲是本能，唱歌也是本能，而且只要好好唱歌就能賺錢，還可以隨時隨地受到他人的喜愛，這份職業無論怎麼想，對兄妹倆來說都是最棒的，因此列入選項簡直是水到渠成。

　　「再耐心些，迪盧木多現在不是正學習怎麼當經紀人麼。」艾歐翻過一頁譜子，思索片刻後在紙面上塗掉重改。「還有，你的作業做完了嗎？」

　　「啊，那個嘛……」

　　「現在去做。」

　　「嗚∼但是人家真的不喜歡做作業啊∼」

　　嘟嘟囔囔孩子氣抱怨的艾婭儘管非常可愛，但作為兄長的艾歐卻並不打算放任她的這種壞習慣。

　　「今天你把作業做完的話，這周週末，我帶你去滑冰場。」

　　「誒？滑冰場？」

　　頂著艾婭疑惑的目光，艾歐晃了晃手裡剛剛改完的曲譜，說：

　　「有個花滑的選手，本來是打算請原本的作曲者修改曲譜的，但是原作者因為工作的關係騰不出時間，所以輾轉一番後，被演藝事務所的社長看中，送到了我的手裡。剛好週末就能把改完後的曲子的小樣送去……你不是嫌最近無聊嗎？剛好去滑冰場玩玩，如何？」

　　「好啊好啊∼我還沒滑過冰呢∼」說到這裡，艾婭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那我去哲哥的房間一趟，問問他要不要一起去——我們出院後，還沒有一起去玩過呢∼」

　　向來是個行動派的艾婭已經翻身跳下床，蹬蹬跑去隔壁黑子哲也的房間。從那邊死纏爛打的撒嬌模式來看，大約還要過好一會兒才能回來房間乖乖做作業。

　　不過，艾歐總覺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麼。

　　——是什麼呢？

　　樓下黑子家爸爸媽媽正在看的電視上，一則關於維克托•尼基福羅夫來到九州長穀町擔當勝生勇利教練的新聞，正慢慢開始在日後掀起波瀾。

　　***

　　按理來說應該是夏季比較適合去滑冰場玩，不過黑子哲也馬上就要和誠凜的朋友們一起征戰冬季杯，能夠像這樣抽出一天時間不打籃球而專門陪著弟弟妹妹就已經是非常難得的了，再加上艾歐和艾婭也是真的從未去過滑冰場玩，所以黑子家的兄妹三個都很開心。

　　「不過，我記得之前哲哥就已經正在參加冬季杯了吧？為什麼現在還在……？」

　　「大約是審神者的初雪，她把時間安排錯了吧？」艾歐想了想，說：「雖然同樣有一部分大姐姐的記憶，但是細節上不會那麼完備。不過能像現在這樣也已經很好了，稍微有點出入也不要緊。」

　　「也是呢∼」

　　雖然沒聽見艾歐和艾婭在小聲嘀咕什麼，但對於家裡從幼時就收養的這兩個弟弟妹妹，黑子哲也這個大哥卻是一直都關愛照顧他們的。哪怕兩個人經常湊在一起嘀嘀咕咕，讓自己一個人的哲也偶爾覺得有點孤單，但不得不說，至少像現在這樣熱鬧一點的弟弟妹妹，遠比那個時候在醫院裡戴著遊戲頭盔不明生死躺在床上要好。

　　「好啦，已經到門口了。不是說要去滑冰的嗎，只在原地說悄悄話可不行喔。」

　　「知道啦∼不過哲哥莫非是因為我和尼醬說話寂寞了？嗚哇！這可不行！我這就來哲哥身邊了∼」

　　「別突然撲過來！很危險的！」

　　「嘿嘿∼哲哥的左手歸我啦∼」抱。

　　「那我要右邊。」艾歐有樣學樣，同樣抱住了黑子哲也的右臂。

　　一左一右兩隻手臂都被家裡收養的弟弟妹妹抱住，作為被爭寵的對象，黑子哲也卻只覺得自己像是被兩隻樹袋熊纏住的可憐桉樹。

　　「……你們兩個，今年幾歲了？」

　　艾婭興高采烈的說：「三歲∼」

　　艾歐眨眨眼一臉無辜的說：「那，我五歲？」

　　黑子哲也：「……我就不該問你們的。」

　　「噗嗤∼」

　　大約是黑子家兄妹三個的模樣與對話都太可愛的緣故，剛剛結束跑步鍛煉的勝生勇利忍不住笑了出來。

　　當然，在他們察覺到自己的存在後，這位花滑選手馬上就彎腰道歉了。

　　「啊啊對不起！那個……因為感覺非常可愛的樣子，一不小心就……」

　　對此，黑子哲也搖搖頭，說：「不，沒關係。說到底也是我們有點太放肆……還有，請問您是勝生勇利選手吧。」

　　「誒？是的，我就是勝生勇利……請問，怎麼了嗎？」

　　儘管面前的這位花滑選手，無論外表還是說話的語氣都是那種十分好欺負的類型。但考慮到自家弟弟妹妹兩個日後打算複出繼續當歌手，為了儘量與人為善結交人脈，黑子家的大哥不得不努力讓自己顯得嚴肅靠譜些。

　　「您希望修改的花滑曲子，因為原作者忙於工作而騰不出手，現在被我家的弟弟接手修改。事實上這次我們前來，就是想將修改後的曲譜與小樣給您，看看是否符合心意。」

　　本來這些打交道的事情應該是經紀人做的，但鑒於迪盧木多還在學習現代社會經紀人的一應知識技能，而且這次除了送音樂小樣外還兼著和艾歐艾婭玩滑冰的小心思。因此，黑子哲也本著照顧弟弟妹妹的大哥心態，努力擔下了這份工作。

　　只是原先以為會因為年紀關係遭到看輕，但出乎黑子哲也意料的是，這位名叫勝生勇利的花滑選手，倒是十分脾氣好。不僅沒有因為自己拜託的事情被原作者推開，甚至在知道艾歐艾婭還想學玩滑冰後，相當熱情的將他們都帶進了館內。

　　不僅如此，在和前臺負責的那位女士打過招呼後，勝生勇利還細心的幫他們三個人都挑了合適的滑冰鞋。

　　看看那邊兩個已經換上滑冰鞋，扶著圍欄顫顫巍巍開始初學者滑行姿態的弟弟妹妹，黑子哲也忍不住扭頭問道：

　　「……那個，曲子不用先聽看看嗎？」

　　聞言，勝生勇利搖搖頭，說：「其實，前兩天就已經大致聽過曲子的旋律了。除了有的地方要配合花滑稍微做些改動，維克托已經基本認同曲子可以用了。今天就算再聽也不會有太大改變，之後只要根據曲子挑選合適的花滑動作進行練習就好。」

　　「原來如此。不過，我們貿然過來玩滑冰，真的不會打擾到您練習嗎？」

　　「不會哦，反正初學者在第一天也只能扶著圍欄學平衡，而且我最近在晚上也有加練。就算有耽誤到一點時間，晚上我也會在加練的時候補回來，所以沒問題的！」

　　——怎麼說呢？這個選手……是不是太好欺負了點？

　　實際上是個隱性腹黑小惡魔的黑子哲也，晃晃身後並不存在的黑色倒三角尾巴。猶豫半晌，終究還是將那句隱藏許久的話說出口。

　　「但是……那邊那位金髮的外國少年，一直怒氣衝衝的看著我們呢。」

　　勝生勇利：「……啊！」0口0

　　尤裡•普利賽提：「你這——大笨蛋！！！」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標題的【複出】，有艾歐艾婭打算脫離沉寂繼續當歌手的意思，也有勝生勇利在維克托的幫助下重新出發的意思。隔壁的心理輔導已經完結，只差後續番外就可以正式表上【已完結】的標籤。所以這兩天開始我也會努力把這篇文給好好收尾！今日推薦《冰上的Yuri！！》插曲《Yuri on ICE》因為網易雲音樂受版權無法生成外鏈播放機，所以找了其它版本的……大家湊活聽一下吧


☆、5 純潔

　　趁著那位外國選手正揪住勝生勇利暴打的間隙, 黑子哲也已經換上冰鞋，慢慢悠悠扶著圍欄開始學滑冰。

　　因為原本就是預訂和弟弟妹妹玩而已，所以黑子哲也並沒有那麼認真的學。甚至在跌跌撞撞抓住圍欄一側的扶手時, 還有餘力觀察一下艾歐和艾婭兩人的情況——

　　當黑子哲也扶著冰場周圍的扶手慢慢悠悠走了半圈, 差不多開始找到一點滑冰的平衡感後。艾歐和艾婭已經可以開始鬆開扶手像模像樣的滑個幾步。

　　當黑子哲也扶著扶手開始努力從「走」變為「滑」的時候, 艾歐和艾婭已經徹底鬆開扶手，一左一右像是小鴨子似的搖擺手臂保持平衡, 順便在冰場上磨磨蹭蹭以最慢的速度滑行。

　　當黑子哲也可以扶著扶手開始學著滑的動作時，艾歐和艾婭兩個已經可以像模像樣的在冰面上自如滑行了。

　　而當黑子哲也終於鬆開扶手，磕磕絆絆開始一米兩米的滑行後，艾歐和艾婭兩個已經開始研究怎麼在冰面上玩出更多有趣的花樣。而艾婭甚至連倒著滑行都無師自通的掌握，纖細修長的小腿再加上紛飛的裙擺, 一瞬間還讓人以為是哪裡來的女子花滑選手。

　　黑子哲也：「……」

　　——總覺得，稍微被打擊到了。

　　但很快的, 那兩隻在冰面上滑行的優美天鵝便已經露出燦爛又開朗的表情, 一左一右撞進他的懷裡。

　　「嗚哇！好痛……」

　　「抱歉抱歉~」

　　「哲哥還好嗎？」

　　「嗯, 沒關係。」

　　黑子哲也眯著眼抬頭, 映入他眼中的就是兩張無比乾淨的笑靨。

　　印象中，黑子哲也的記憶裡似乎還殘留著艾歐冷冰冰的眼神, 以及艾婭時不時流露的孩子氣般的暴力傾向。但現在從SAO回歸現實的弟弟和妹妹, 不僅沒有其他玩家展現出的不協調，反而有種歷盡千帆後返璞歸真的純善。

　　「對了對了，哲哥你聽我說喔~」艾婭抬起頭，大大的眼睛裡閃爍著難以言明的光彩。「剛剛我突然想到, 冰場既可以有好看的舞蹈，還能播放好聽的音樂！除了頂棚的四面轉播器，周圍更有360度的環繞觀眾席……」

　　黑子哲也眨眨眼，顯然沒能跟上艾婭的腦回路。

　　「所以……？」

　　在室內冰場上，穿著運動服外套的艾婭興沖沖的開口道：

　　「不覺得很適合開演唱會嗎！」

　　「……哈？」

　　「所以說，演唱會！開演唱會啊！」

　　她開開心心從冰面上給她當了肉墊的黑子哲也身上爬起來。儘管只是被收養的兄妹，但無論是她還是艾歐，對黑子哲也這位大哥哥都是相當愛戴敬重的。

　　「想想看啊，哲哥！我和尼桑在冰面上雙人滑行跳舞，而且同時還可以用耳麥和無線設備唱歌。最重要的是，這裡的觀眾席座位是四周環繞的模樣！連結上音樂設備，再加上場館上方的轉播螢幕——不覺得在這樣的地方開演唱會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嘛！」

　　艾婭閃閃發光的眼睛實在是讓人無法拒絕，好在黑子哲也還算是有點理智。

　　或者說，黑子哲也對他這個小妹妹的撒嬌很有抵抗力。

　　「開演唱會什麼的……至少要給經紀人和社長打報告吧？」

　　「[那個的話沒問題，我允許了！]」

　　而後，黑子哲也就被艾婭笑嘻嘻拿到他面前的、顯示著正在與【社長】通話中的手機介面徹底擊沉。

　　「說到底——為什麼你們的社長會跟你們一起胡鬧啊？！」

　　「大概是因為……我們平時和社長很聊得來？」

　　歪頭睜著大眼睛的女孩子實在是非常可愛，就算是這樣胡鬧任性，也依然可愛得讓人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或者說，看著她那雙生機勃勃的晶瑩藍眸，忍不住就叫人下意識希望她能更加任性、更加可愛、更加自由的……

　　「呐，聽說你想在冰場開演唱會？」

　　有著銀色短髮的外國人笑眯眯趴在圍欄邊上，開口打斷了黑子哲也險些脫口而出的感慨。他對艾婭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如同從冰雪中長出的嫩芽在這個俄羅斯青年的眼中逐漸盛開，肆意妄為的塗抹了大片的春意。

　　「正好我這邊有兩個笨小孩對歌曲的領會有點不足，如果你能唱出令他們有感覺的歌，我就幫你做冰場演唱會的舞蹈指導，怎麼樣~」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有著一頭漂亮蜜桃色長髮的女孩露出大大的笑容。

　　「好啊~」

　　***

　　困擾勝生勇利與尤裡•普利賽提的歌曲一樣卻又不一樣，如果一定要形容出來，大約是「花開兩朵，各表一枝」的感覺——同樣的歌曲，勝生勇利的《愛について∼Eros∼》卻體現出西班牙熱情舞娘的妖嬈，而尤裡•普利賽提的《愛について∼Agape∼》卻給人以英國唱詩班的聖潔。

　　「唱歌的話確實沒問題，但是維克托——」

　　「嗯？」

　　「總覺得這兩人的歌曲給反了呢……勝生勇利比較適合純潔感，尤裡•普利賽提的火爆性格也更適合Eros的那首呀！」

　　「啊呀，那個嘛。雖然你說的也有道理啦……」維克托眨了眨他那雙漂亮的綠眼睛，用一種非常活潑的語氣說：「但不覺得，像這樣體現『反差萌』比較有趣，也更能給觀眾新鮮的體驗嘛~」

　　似乎是覺得話題比較有趣，本來只是默默玩滑冰的艾歐也湊了過來。

　　「給觀眾……新鮮的體驗……？」

　　「嗯嗯！」維克托大力點頭道：「為了答謝那些一直一直支持選手的觀眾們，我認為不斷給大家新鮮的觀看體驗是十分有必要的！就好比歌手會不斷推出新歌，花滑選手也得不斷改編花滑動作編出新舞才行！」

　　——答謝……大家……

　　迄今為止支撐著艾歐和艾婭走到現在，能夠像這樣徹底擺脫殺戮與陰影，如同每一個普通人一樣享受溫暖和平的日常——除了他們彼此堅定支撐著對方的信念外，更與一路走來不斷對她們釋放善意、給予他們幫助的那些好心人脫不了關係。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能夠一直一直孤身一人活著。

　　哪怕是【怪物】，也會渴求著親人的存在。

　　所以，如果沒有一路走來收穫的那些星星點點的溫暖，恐怕內心早就被寒冷吞噬淹沒了吧。

　　「艾婭。」

　　「怎麼啦，尼醬？」

　　「演唱會的事情，我剛剛有一個想法。」

　　儘管只有一瞬，但在艾歐的腦海裡，的確浮現出了吠舞羅酒吧裡那位「馴獸師」用手指撥弄吉他弦，低吟淺唱出一曲溫暖平和的歌。

　　似乎是想到了這個場景，就連艾歐那雙總是顯得有些過於理智涼薄的藍色眼睛，此刻都在散發著淡淡霧氣的冰場裡，逐漸由內而外從瞳孔滲透出一股說不出的溫暖。

　　「我們把多多良，請來當我們演唱會的助陣嘉賓吧。」

　　作為對他這句話的回應，則是艾婭越發璀璨的目光。

　　「好耶~~！！！」

　　***

　　雖然兄妹兩個的心神都被影子都還沒有的演唱會奪取，但黑子哲也這位大哥可不會忘了自家兩個弟弟妹妹剛剛都答應了別人什麼。

　　「就算我不攔著你們開演唱會，但至少眼下請先把維克托先生的委託完成。」

　　「啊啊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唱歌~！」

　　「……等我給迪盧木多報備一聲，就去幫艾婭。」

　　若是讓旁人看見艾歐和艾婭這幅狼狽逃竄的樣子，一定會驚掉下巴。

　　但對現在的黑子家來說，這才是日常。

　　擁有無數奇思妙想的艾婭，聰明且能夠將她想法現實化的艾歐，總能從旁輔助將計畫具體實施的經紀人迪盧木多，外加一個在旁監督的黑子哲也。

　　「還有，回去之後記得給青鳥的鳥舍打掃一下喔。之前你們……的時候，都是我在做，但是今後就得你們自己來了！」

　　大約是因為涉及到艾歐和艾婭困在SAO裡的那段日子，說到這裡，黑子哲也這位大哥的神色，有些微妙的不愉快。儘管如此，他還是豎起手指，儼然一副家裡老大的說教模樣。

　　「自己養的小動物就要自己好好照顧，知道嗎？」

　　「是~」

　　「知道。」

　　「作業每天也要好好做，不能總是拖到晚上通宵——艾歐也是，不能因為你寵艾婭就隨便放任她。前兩天和同學發生矛盾的事情就是，雖然我幫你們瞞著爸爸和媽媽，但是以後可不能再出現這樣的事情！」

　　「嗯，我會好好看著艾婭的。」

　　「嗚~但那是那些人太過分了！說什麼看身上的校服就知道我們是殺人遊戲裡的玩家，而且還用那樣難聽的話說桐人他們……哲哥，特殊情況要特殊對待呀！」

　　看著眨著大眼睛力圖證明自己無辜的艾婭，雖然黑子哲也的確相信她的話語真實性，但……

　　「就算是特殊情況，把人揍進醫院也還是不可以。而且踢人那種地方……到底是誰教你的啊。」

　　「……呃，沒誰啦……」

　　「總覺得很可疑。」

　　黑子哲也眯起眼睛，隨後看向了他印象中最乖也是最誠實的艾歐。

　　「真的沒有什麼不得了的秘密在隱瞞我嗎？」

　　想了想，艾歐十分肯定的點頭道：「沒有。」

　　在黑子哲也皺眉的時候，艾歐和艾婭兄妹兩個悄悄對視一眼，便愉快的露出了類似共犯者的笑容。

　　——是的。

　　——無論是SAO經歷過的事情，還是更加久遠的、浸滿了鮮血與眼淚的旅程……那些都是一個字都不會告訴黑子哲也以及他人的秘密。

　　——從摘下遊戲頭盔在【現實】蘇醒後，屬於艾歐和艾婭的人生，就已經從那一刻起徹底翻開新的一頁。

　　——他們的人生從那一秒開始，就已經徹底與過去的黑暗與鮮血告別。今後等待他們的，就只有充滿了陽光、鮮花、以及只要努力就能得到歡呼與喜悅的人生。

　　「啊！我想到了一首歌，非常適合尤裡的Agape哦！」

　　而與艾婭同樣的、為了轉移對他們總是顯得有些關愛過分的大哥哲也的注意力，艾歐也幾乎在同時說出了同樣的話。

　　「我也是，但是我想到的是，適合勝生君Eros的歌。」

　　對視片刻後，艾歐伸手將艾婭朝著那位金髮國外美少年的方向推了推。

　　「那麼，艾婭你先來吧。」

　　「好~」

　　沒有過多的累贅推諉，艾婭欣然上前。而艾歐則後退半步，與其他人一起欣賞著妹妹如同雲端天使振翅落下羽毛般的歌聲。

　　「有朝一日，定會掛著溫柔的微笑將這只手放開的吧。

　　淚水星點流灑而出，閃閃發光。

　　只想要呆在你的身旁，讓這份瞬間繼續下去。（*1）」

　　望著閉上雙眼、雙手交握放在胸前、好似教堂聖女般引吭高歌讚頌著什麼的艾婭；聽著傳入耳中的、沾染了聖潔與禱念的歌聲——尤裡卻覺得自己似乎在瞬間明白了什麼。

　　什麼是Agape呢？

　　他循著歌聲，想起了在厚重雪地裡牽著自己幼小的手、總是微笑著給予自己鼓勵的爺爺。

　　那就是Agape吧。

　　不帶一絲一毫私欲的、單純希望愛的人能夠過得更好……純潔的愛。                        

作者有話要說：

　　（*1）《レクイエム》，歌手：柊奈緒。歌詞有刪改

　　給隔壁的文拉一波預收——

　　[綜漫]請問您今天需要心理輔導嗎？Ⅱ

　　[綜漫]憧憬英雄有什麼錯？！

　　[FGO+綜漫]問題兒童都來自迦勒底

　　[綜]混亂中立迦勒底


☆、6 籌備

　　這是她在來到現實後唱的第一首歌。

　　沒有怨憤、沒有痛苦、沒有悲涼、沒有絕望。

　　自始至終充盈在歌聲裡的, 就只有純白色的祈禱與雲朵般柔軟的微笑。

　　人都是會變的——艾婭從幼年的純真，一度被扭曲成陰冷瘋狂的模樣。但在歷經長久的旅程後，她終於將纏繞在周身的黑暗切割, 打磨洗練留下最後只屬於她自己的璀璨寶石。

　　如同自火焰重生的鳳凰, 擁有令世人為之傾倒的美妙光輝。

　　一曲終了, 獨自站在冰場中央的艾婭睜開眼睛。

　　不知道是誰最先開始鼓掌，但最後, 所有在冰場內的人，全都為她的歌聲獻出了發自內心的認同與掌聲。

　　「唱得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棒！你真的非常令人驚喜！Amazing！！！」

　　「誒……啊，謝謝~」

　　可能是由於外國風氣不同的關係，維克托絲毫不吝惜他的讚美。綠眼睛的俊美俄羅斯人，眼都不眨地拋出大量讚美的話語。只可惜中間夾雜的俄文實在太多, 即便知曉對方是在讚美自己，也還是讓艾婭露出了有點尷尬的笑容。

　　畢竟是個連學校佈置作業都會隔三差五逃掉的學渣, 指望她聽懂俄文, 還不如指望她能做完一張英語卷子。

　　「維克托先生。」似乎是看出妹妹的不知所措, 艾歐出聲打斷了維克托的讚美。「我妹妹的歌已經唱完了, 接下來，請聽我的聲音吧。」

　　和無論何時都表情外露的艾婭不同, 雙胞胎的艾歐儘管與妹妹有著一模一樣的精緻眉眼, 卻很少如同妹妹那樣明快展現出自己的情緒。深呼吸後抿起嘴的線條，令人忍不住聯想到美術教室擺放好的石膏人像。

　　可在他開口自喉間發出歌聲的刹那，全世界都安靜了。

　　如同對應了分別接到與性格相反曲目的兩位元元元花滑選手，開朗的艾婭選擇了用歌聲幫助尤裡瞭解Agape, 而冷清的艾歐卻選擇幫助勝生勇利瞭解Eros。

　　無論怎麼看都是熱情開朗的艾婭更適合Eros，可當艾歐開口唱歌的瞬間，少年乾淨的音色就令所有人被捲入無限誘惑的地步。一如維克托希望勝生勇利所展現的那樣，將瓣尖還殘留著晨露的含苞待放花朵特有的魅惑體現得淋漓盡致。

　　而這幅不可思議的景象與歌聲，也令艾婭愣在原地。

　　很久以前，艾歐的世界裡只有音樂與她這個妹妹。

　　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被封閉得牢牢的蛋殼，悄無聲息出現了一道裂紋。

　　——想要傾訴情感。

　　——將胸腔內澎湃的無數情感全部宣洩出來。

　　如果說艾婭是將自己心中的憤怒與黑暗，一點一點全部打磨消失的話；那艾歐大約就是打破禁錮自身的囚籠，學會更加直率表達自己想法的……開始變得像個「普通人」。

　　或者說，不再是【怪物】，而是【人類】。

　　長髮的少女學會收束，短髮的少年學會放出。曾經令他們走向極端的【情感】在漫長的時光中終於被撫平捋順，如同穿透髮絲落在肩上的光。細碎，淺淡，卻又溫暖的能夠照亮前方。

　　當艾歐唱完歌曲後，便鬆口氣打算休息一下。畢竟和總是嘰嘰喳喳愛笑愛鬧的艾婭不同，艾歐甚至經常一整天連話都很少。所以一下子唱完一整首歌，對他的嗓子也有些疲累。

　　但在他抬頭後，便看見了冰場邊上正對自己露出笑容的妹妹。

　　少女微笑著歪頭，長長的髮絲從肩頭滑落。儘管有一隻眼睛的視力在最終戰時作為代價失去，可若是要與她此刻臉上的笑容相比，失去的視力便也不是那麼的重要了。

　　「歌……非常好聽呢，尼醬。」

　　如同人人都會用話語來溝通一般，艾婭無師自通的從艾歐的歌聲裡聽懂了他的變化。作為妹妹，且同時也是自始至終互相支撐著彼此的重要家人，艾婭比任何人都要為哥哥艾歐的這份變化感到開心。

　　「真的、真的非常的好聽！」

　　「……我知道了，謝謝。」

　　恰似初春積雪消融，冷凝的冰塊「啪嚓」一聲裂開。

　　從艾歐臉上出現的微笑，正無比清晰的闡述著那樣的畫面。

　　***

　　因為滑冰已經在今天學會了，所以之後需要的就只有如何排練冰上的舞蹈。好在艾歐和艾婭的身體素質都還算不錯，再加上演唱會很大程度上還是注重唱歌實力而非舞蹈技巧，所以維克托很快便拍著胸脯打包票，說絕對會為兄妹倆排出最好看但又不會影響唱歌氣息的冰上舞蹈。

　　「這樣一來，演唱會的舞蹈方面問題算是解決啦~」

　　艾婭笑著一左一右拉住艾歐和哲哥的手臂，已經被養得有些圓乎乎的臉蛋更是令她在寒冷的冬天依然可愛無比。

　　「而且社長也已經同意我們開演唱會了呢！嘿嘿，剛好趕在幽平新拍的電影下映時提出要求，而且我們藝能事務所的藝人數量也不多，像這樣在沒有特定活動安排時還可以增加曝光量，也難怪秘書小姐沒攔著社長的胡作非為呢——雖說以前她也沒成功過就是了~」

　　——都不知道該吐槽你們社長日常不靠譜，還是該吐槽你們兩個想到就做的「無法無天」了。

　　話雖如此，但黑子哲也還是努力幫忙一起籌畫參謀演唱會的工作。

　　「場地的話，你們社長有人脈可以去聯繫場地。舞蹈的話，今天也有了維克托先生願意幫忙策劃。至於歌曲方面，我倒是不怎麼擔心你們兩個的實力——但是，門票和宣傳怎麼辦？如果沒有宣傳，就賣不出去門票，而且也沒有人會來參加演唱會的喔！」

　　如同在對應黑子哲也的擔憂一樣，艾婭和艾歐的眼裡卻同時流出了看熱鬧一般的色彩。

　　「那個的話……」

　　「不該是經紀人的工作嘛~」

　　而被兩個小傢夥惦記上的、剛剛才全部學完經紀人日常工作的迪盧木多，則同步的大大打了個噴嚏。

　　「奇怪，怎麼有種被盯上的感覺……？」

　　***

　　因為要宣傳演唱會，外加宣佈IO和IA二人組合的複出。迪盧木多再三挑選，最後終於選定了一個比較靠譜的、受眾面主要是年輕人的直播談話類節目。

　　「聽好，除了你們兩個以後會繼續在眾人面前以藝人的身份繼續唱歌，還有即將舉辦的演唱會外——其它什麼雜七雜八的東西都不許亂說！」

　　「哎呀放心啦，我和尼醬又不是小孩子。而且只是聊天的話，不是小菜一碟嘛~」

　　「嗯，而且聊天還是要以宣傳為主，我和艾婭都記得的。」

　　「……某種意義上就因為是只有你們兩個上臺聊天，我才會這麼擔心啊！」

　　事實證明，迪盧木多作為騎士的直覺相當出色。而與他那光輝之顏的顏值成正比的，則是他日後作為經紀人越發熟練的給兩個小祖宗收拾爛攤子的能力。

　　當然那都是日後的事情了。

　　至少在眼下，兄妹兩個人就被一連串稀奇古怪的問題徹底被問到、忘記開場前迪盧木多千叮嚀萬囑咐絕對不可以亂說的——略微有些放開隨便浪的程度。

　　「說起來，艾歐真的是非常美麗又精緻的少年呢。日常生活中有沒有很在意到了喜歡程度的物件呢？」

　　「……有哦。」

　　「誒誒誒？！這可真是大新聞！方便的話，可以透露一下艾歐君喜歡的物件是——」

　　「音樂。」

　　一秒的猶豫都沒有，甚至因為攝像機的特寫，連艾歐眼中的認真與堅定都十分清楚的在直播中展現出來。儘管從某種意義上算是逃過一劫，但對於這樣「完全不開竅」的艾歐，哪怕是節目製作組都有些頭痛。

　　於是，主持人的話筒理所當然轉向了活潑外向看起來就很好說話的艾婭。

　　「艾婭小姐真的是非常可愛呢~」

　　「真的？謝謝~」

　　「可以玩個小遊戲嗎？現在可以請你用你的手機，給你通訊錄裡正數第三位的朋友打電話嗎？」

　　「可以喲~」

　　似乎是覺得目前未知的展開很有趣，艾婭揚起笑臉給了攝像機一個足以萌殺絕大多數人的燦爛笑容，隨後按下了手機的通訊錄號碼。

　　「[嘟……嘟……喂，艾婭醬，現在打電話過來有什麼事嗎？]」

　　在旁人聽來，那是個非常好聽的男性聲音。

　　只可惜就在所有人以為有八卦的下一秒，艾婭開朗的話語徹底打破了所有人的妄想。

　　「沒什麼~就是跟你炫耀一下，我現在正上電視呢！」

　　「[哦，那很厲害啊。所以今天要點什麼？]」

　　「炸豬排飯，天婦羅還有果汁~」

　　——結果你的電話是常叫的外賣啊？！

　　無論是艾歐還是艾婭，對於主持人拋出的一系列問題全都沒有展現出特別滴水不漏的應對。但偏偏好像連上天都在眷顧他們的好運，所有可能會出問題的環節，全都被兄妹倆若有若無的推了回去。

　　「誒？問我想不想談戀愛……目前沒有那種打算喔。光是要應付作業和考試就已經很苦惱了，而且，如果太早談戀愛的話，總覺得我家的哥哥們都會暴走的說~」

　　那一瞬間，主持人親眼看見了在攝像機死角露出了黑暗表情的艾歐。

　　而趁著籃球訓練空隙開手機收看自家倆弟弟妹妹節目的黑子哲也，也在同一時間擰爆了礦泉水瓶蓋。

　　「黑、黑子？」

　　「是。怎麼了，火神君。」

　　「……與其說我怎麼了，倒不如說『你現在怎麼了』比較恰當吧。」

　　黑子•並不想承認自己是妹控•也不想承認自己是弟控•哲也，默默扭過頭。

　　「沒什麼。」

　　「少說謊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推薦的是《魔法使的新娘》中插入曲《精霊の舞∼Dance of the Spirit》，歌手：KOKIA

　　另外稍微私心推兩首韓語歌，一首是（*1）《S□□e Me》，歌手：防彈少年團。因為歌詞翻譯真的很色氣而且唱得聲音也很棒。另一首是《Play Boy》，歌手：EXO。也是很色氣的歌，但是最好要配合B站的現場live舞蹈觀看，a/v號是5624437，大家有興趣可以看一看視頻，真的非常色氣！

　　依舊是推新坑預收的時間——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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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4-8 08:59

☆、7 踏出

　　因為是同一公司的藝人, 出於同事情，羽島幽平很是大方的幫忙宣傳演唱會的相關事宜。

　　「對了，演唱會的門票……可以給我兩張嗎？」

　　黑色短髮的俊秀演員雖然私下總是冷漠著面無表情, 但實際上卻是個非常親切又好說話的人。儘管他的表情很難看出這一點, 但無論是艾歐還是艾婭, 似乎都在閱讀人的表情這方面十分擅長。

　　「門票當然可以給你啦~」女孩子的艾婭笑笑，漂亮的藍眼睛裡全是好奇。「不過幽醬是要和誰一起約會嗎？需要包間的票嗎？」

　　出乎意料的是, 羽島幽平很爽快的點頭確認了這個說法。「嗯，有包間最好。不過我是和哥哥一起。」

　　「羽島先生有哥哥？」艾歐問道。

　　「是的，只是平時因為工作關係不太能見面……但是哥哥很喜歡你們的歌，所以想和哥哥一起去聽演唱會。」

　　想了想，藝名羽島幽平而真名是平和島幽的青年慢慢抬頭, 以一種堪稱詭異的平淡語氣誇讚起了他和他哥哥的兄弟愛。

　　「但我和哥哥關係很好，就算吃了他的布丁也不會被冰箱砸破頭。」

　　艾歐：「砸破……頭？」

　　幽：「只是舉起來冰箱而已, 後來意識到的時候就立刻停手了。」

　　艾婭：「……那一定是非常好吃的布丁吧？」

　　幽：「還好, 不過標價的確是超市冷藏櫃裡最貴的。」

　　——不行, 果然還是無法理解這種關係算不算好。x2

　　難得的, 艾歐和艾婭的內心吐槽同步了。

　　儘管無法理解幽平和他哥哥的奇妙兄弟愛，但某種意義上自己兄妹愛也不是那麼正常, 所以艾歐僅僅略作躊躇, 就將兩張演唱會的票遞給了幽平。

　　「記得羽島先生不太喜歡被媒體記者打聽家人的事吧？這是包間的票，請收好。」

　　「嗯，謝謝。」

　　***

　　不管如何，宣傳這方面算是告一段落。艾婭肆無忌憚伸了個懶腰, 絲毫不顧忌這動作會令她上衣微微揚起露出內裡纖細潔白的腰肢。蜜桃色的長髮隨著她的動作在背後一晃一晃，好似祭典後懸掛在門庭走廊的風鈴。

　　而在她的身邊，身為兄長的艾歐則剛剛將電話掛掉。

　　「走了，去吠舞羅酒吧。」

　　「咦？那邊有什麼好玩的嗎？」

　　「姑且算是吧……」艾歐頓了一下，補充道：「而且迪盧木多正在和八田切磋。」

　　是的。雖然迪盧木多現在擔任著兄妹倆的經紀人角色，但菲奧娜騎士團的經歷還是佔據了迪盧木多絕大多數人格的構成部分。光輝之貌的騎士大人雖然愛好和平，但業餘時間和吠舞羅的朋友們聊聊天再切磋兩把，依然是迪盧木多不可多得的愛好之一。

　　便裝一番後，兄妹倆便乘上了前往鎮目町的地鐵。車窗玻璃外飛速略過的通道內，幾塊散發著螢光的超長幅廣告則吸引了座位上艾婭的全部注意力。趴在玻璃窗上的女孩子幾乎將臉貼在了冷冰冰的玻璃上，瞪大的瞳孔裡則無比清晰倒映出了那塊廣告上的圖案與字樣。

　　【自SAO歸來的天才歌姬，及其兄長原創曲譜演奏的全新歌曲】

　　巨幅宣傳的廣告上，笑容張揚的艾婭與眼神深邃又迷人的艾歐，顯得那樣正常美好，卻又與過去的他們相比完全不同。但是看著那張照片裡，雖然不習慣鏡頭卻還是流露出淡淡微笑的艾歐，妹妹的艾婭卻忍不住偷偷笑了出來。

　　「呐呐，尼醬~」

　　「嗯？」

　　「總覺得……現在好幸福啊~」

　　***

　　遠遠就看見在酒吧前方圍了一圈人，艾婭踮起腳尖，漂亮的藍眼睛一瞬間就看見了牽著銀髮小姑娘且又笑容親切溫和的青年。

　　「啊！多多良——」

　　白色的靴子向前奔跑，輕快越過地面上的落葉，隨著女孩子在空中高高揚起的長髮與桃紅色的短裙，艾婭一下子就撲進了十束多多良的懷裡。

　　「好久不見！我好想你啊！」

　　「是~是~，我也想你啦~」

　　或許是女孩的衝勁略大，十束生生被她撞得後退兩步才接住她。安娜睜著圓圓的眼睛，儘管她隱約覺得有些不對，但記憶中和艾婭一起在酒吧裡玩著鐘琴卻絕不是作假。

　　——是朋友呢。

　　確定了這個概念後，她仰頭便看見了艾婭笑容燦爛開朗、宛若盛夏透過蟬鳴自枝杈間落下的陽光。以及剛剛才走到自己面前，表情柔和又安寧的艾歐。

　　「下午好。」

　　被可愛的小姑娘問候，艾歐楞了一下。儘管他和安娜實際上並不熟，但或許是同為面癱系角色的關係，艾歐還是對她回打了招呼。

　　「啊，你也是，下午好。」

　　稍稍仰頭看著艾歐，吠舞羅的小公主歪著頭。水銀般絲滑的長髮從她紅色的洋裝裙擺間微微晃動。櫛名安娜敏銳的直覺令她察覺到，無論是艾歐還是艾婭，似乎都有什麼變得不太一樣，但這變化卻沒有讓她覺得不舒服。相反，那種直覺深處傳遞出的不同，大約類似於深埋在地下的種子終於開出絢麗的花兒，又好比乾涸的沙漠中終究生出了一汪富含生機的泉眼。

　　而後，前一秒還在和十束多多良互訴衷腸傾訴思念的艾婭，轉眼就拉起了安娜幼嫩的小手。

　　「安娜安娜，我跟你說哦，我馬上就要和尼醬再開演唱會啦！安娜會來吧？我可是提前把吠舞羅的大家的票都預留好了喔！」

　　「嗯，會去的。」

　　銀髮的女孩眨眨眼，清亮的瞳孔裡無比清晰倒映出艾婭的笑容——她是如此的光彩照人，仿佛跨越一切障礙後終於擁抱了希望的天使。

　　「真好。」安娜望著她和她身後的艾歐，說：「看到你們這麼開心，不知為何就覺得很好。」

　　不管有什麼變化，艾婭是她的朋友也是吠舞羅的朋友。曾經一起開心在鐘琴上敲下的音符始終在記憶裡回蕩，就像多多良的吉他，哪怕多年後大家老去，這也依然會是最棒的記憶。

　　「你說的沒錯。」

　　艾歐伸手揉亂了艾婭的頭髮，微微偏頭看著吠舞羅的安娜小公主，隨後，一抹好似初春微暖的風的笑容自少年臉龐出現。

　　「現在……非常的好。」

　　***

　　除了曾經給予了很多意義上的幫助的吠舞羅的朋友外，還有許多的朋友也收到了邀請。

　　艾婭歪著頭，板著手指思索道：「哲哥在誠凜的隊友基本都有票了，但是過去的隊友們要不要也給呢？」

　　「這個啊……」迪盧木多想了想，說：「最好還是問一下本人的意見吧？但是門票可以先保留，即便有個萬一，也可以從網上抽取幸運觀眾，這樣一來就不用擔心門票滯留的問題了。」

　　聽見迪盧木多的發言後，艾歐戳了戳迪盧木多的肩膀。在青年回頭的時候，舉起大拇指給他比了個贊。

　　迪盧木多：「？」

　　「沒什麼，就是覺得迪盧木多很努力又很厲害。明明之前還是凱爾特神話的勇士，現在卻已經完全進入『經紀人』的角色。而且連網上抽取幸運觀眾的這種行銷手段都運用自如，真的是個出色的大人了。」

　　面無表情的艾歐誇起人來卻意外的厲害，一番贊許直接讓槍兵紅了臉。謙遜的騎士微微低下頭顱，額前的那縷卷毛也隨著主人的動作晃了兩下。

　　「哪裡，這才只是剛開始，今後還有很多事情要學習、要我來做。畢竟——我可是你們的經紀人啊。」

　　但隨後，艾歐卻將兩張門票放進迪盧木多的手心。

　　「艾歐，這個是……？」

　　「給你的禮物……不，應該是一點小小的贈禮？」

　　雖然是給予的一方，但給出門票的艾歐卻反而比迪盧木多還要顯得迷惑。

　　「除了當我們的經紀人，迪盧木多也應該……嗯……要有自己的朋友，還要有屬於你自己的生活。」

　　他不善於組織語言，但笨拙的唇舌卻無法阻止他將溫柔的這份感情，連同演唱會的門票一起送給迪盧木多。

　　「艾婭也好，我也好，迪盧木多也好……我們關係親密又彼此依賴，但是，生活和人生不應當被窄小的視野困住。家人和家人，朋友和朋友，還有志同道合的夥伴，每個人都是不同的、特殊且獨一無二的生命。」

　　這個世界是如此的廣闊而美麗。

　　那麼，又有什麼理由偏安一隅，將自己的內心故步自封在早已打開門扉的舊居？

　　***

　　與母親和妹妹一起生活的故居，貧窮破落卻富含生活的氣息。遮蔽光線的厚重窗簾不知何時被拉開，透過視窗，輕而易舉就能看見屋外鬱鬱蔥蔥的樹枝、枝丫交錯的巢穴、嘰嘰喳喳吵鬧的雛鳥，以及盛開的大片花叢。

　　小小的男孩轉過頭，便看見那扇從來都是緊緊關閉的木門，大大敞開著，將耀眼的光線照進屋內。

　　——是自由的……現在我，以及我們，都是自由的。

　　儘管在邁步的瞬間，被火焰與鋤頭沾染的血色記憶湧上心頭，但男孩還是一步一步，堅定的走出了小小的木屋。

　　然後，這個世界便能擁抱他。

　　「歡迎，尼醬~」

　　擁有向日葵般燦爛陽光的笑容的女孩，笑著撲過來拉住他的手腕。同出一脈的血緣令他發自內心感到憐惜與信任。

　　「呐，你在歡迎我什麼？」

　　「歡迎你來到自由的世界呀~」

　　艾婭在很早以前就已經不再畏懼「外面」，所以能夠笑得恣意張揚。

　　但現在，艾歐也不會再被過去的記憶困擾。他跨出木屋，如同跨越內心的障礙一般。痛苦不會再阻攔他自由，而在他試圖張開雙手接納這個廣闊世界的同時，世界也同樣接納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推薦《魔法使的新娘》插曲《君の行方》，歌手：Kocho

　　最後那段是屬於意識的描寫，因為過去兩人踏出房間後遭遇不幸，所以艾歐對他人一直很排斥，也意味著他將自己困在過去不願踏出房間。

　　相對來說，艾婭則是早早就不畏懼，一直在房間外的世界開心活著（交朋友的外向性格逐漸凸顯）。不過她並沒有走遠，還是一直守在門外等著哥哥也出來。所以在艾歐也終於踏出房間後，立刻就被早在房間外的世界的艾婭抱住。

　　大意是想表達兩個孩子都已經跨越了痛苦，最終擁抱世界的這種感覺。


☆、8 幸福

　　今天不僅是艾歐和艾婭的「複出」演唱會, 更是迪盧木多作為經紀人在這個世界立足的起始點。

　　曾經握住長|槍與劍刃的雙手，此刻則拿著一遝寫滿流程與注意事項的紙張。而迪盧木多以前戰鬥時穿著的服飾，也已經被現代社會的T恤襯衫和牛仔褲取代。尤其是今天——似乎是為了彰顯重要性, 迪盧木多還穿了特意定做的正裝。儘管這套西服預支了他足足大半個月的薪水, 但迪盧木多卻一點都不覺得昂貴。恰恰相反, 這位經歷坎坷的槍兵，甚至比艾歐和艾婭還要珍惜現在觸手可及的和平生活。

　　在這個各路偶像、網紅以及主播都能隨隨便便吸引無數人目光的時代, 迪盧木多哪怕只是擔任最不起眼的經紀人，卻也總能吸引到旁人的目光。

　　但在這位騎士的眼中，最為閃耀的永遠只有這對他陪伴的兄妹。

　　「準備好了嗎？」

　　他開口問道，同時將通往演唱會的舞臺大門打開。

　　「嗯，好了喔~」

　　「已經好了。」

　　艾婭拉著自家哥哥艾歐, 孩子氣的舉起雙手為即將到來的舞臺加油打氣。亮晶晶的髮夾將她長長的頭髮挽在腦後，在保證美觀的同時也將艾婭的長髮牢牢固定住不至於被甩脫出去。鮮豔亮麗的桃紅色短裙用的是飄乎乎的布料, 儘管下方還有一層白雲般的襯裙作為裙撐, 但也能最大限度確保艾婭不會出現任何的走光。同色系的蕾絲手套自指尖延伸到手肘, 襯得女孩子的皮膚越發光滑潔白。那層由桃紅色細紗織就的朦朧, 幾乎令人忍不住懷疑是否是將春光下最燦爛的那支桃花的顏色染上。

　　但那一切，都不如艾婭眼中折射出的世界瑰麗。

　　好似將午後小憩的陽光揉碎了撒入砂糖之中, 甜蜜芬芳又滿溢出的溫暖幾乎凝成一汪泉水。哪怕經歷無數磨難, 最後依然選擇彎下腰將世界的溫柔撿起。

　　「我們今後的歌，只為我們自己、我們的朋友而唱。」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伸手和哥哥艾歐十指交叉緊握，仿佛從這個小小的動作裡就能汲取到巨大的力量。而察覺到著妹妹偷偷捏了捏自己的手掌, 艾歐看著她，隨後點頭露出微笑。

　　為自由，為世界，為自己……

　　而後，歌聲響起！

　　***

　　記憶如同走馬觀花般從眼前閃過。

　　「還有燃盡的感情，還有無果的祈禱

　　還有狼狽的依賴，還有愚昧的供奉（*）」

　　鮮血、疼痛、死亡、恐懼、瘋狂……這些在最初困擾他們的東西，現在卻已經徹底成為塵封已久的記憶。需要以命換命才能勉強活下去的生活，也都屬於被丟進塵埃的過去。

　　「還有病痛的聲音，還有汙穢的雙手，還有受傷撕裂的心（*）」

　　冰刀滑過冰面的細碎聲音如同切割月光而化作的繁星碎片，艾歐和艾婭手牽著手在冰場舞動。他們的每一次轉身、每一個跳躍，都仿佛要自地獄躍上雲端，一步一步，將那些背負的沉重苦痛全部丟棄。

　　已經不需要再執著於過去了。

　　他們伸手就能抓住的【現在】，便是最好的【未來】。

　　***

　　「真的是非常動聽的歌聲呢。」

　　身材健碩的男人微微低頭，而在他的身旁，一位銀色短髮的少女則點點頭，顯然也是非常贊同這個觀點。

　　「是啊……跨越了時間，跨越了空間，跨越了無數個世界，也跨越了數不盡的離別與痛苦。精心雕琢後的寶石自然漂亮，但為了折射出的璀璨而忍受的打磨與切割，卻又有誰會知道呢？」

　　「……至少，您知道。」

　　蜻蛉切抿起嘴，身形高大的男人並非善於言辭的類型。自日本三大名槍之一蜻蛉切而誕生的付喪神，現如今不僅是初雪的愛刀，更是發誓與她相伴一生不離不棄的愛人。

　　銀髮的女性審神者頓住，隨後轉過身對蜻蛉切露出一個有些氣急敗壞的表情。儘管手上沒有什麼動作，但伴隨著她沒有絲毫猶豫就重重踩下的腳，以及蜻蛉切在瞬間扭曲到五官都皺到一起的表情……卻無疑在說明初雪明顯在惱羞成怒。

　　如同艾歐和艾婭停止漂泊尋找到了歸處一般，初雪她們也順利推翻了原神推舉了新神。不僅如此，時政也被她們聯手推翻，重新建立起的新秩序儘管還是有著這樣那樣的不足，但比起二代和三代審神者所遭受過的那些折磨相比，已經幸福得讓人想要落淚了。

　　「走了，蜻蛉切。」

　　「誒？但是您不還打算去看看那兩位歌手的近況嗎？」

　　「……已經不需要了。」她說：「近況什麼的，在聽見艾歐和艾婭的歌聲的瞬間，就已經知道了。」

　　「他們過得非常幸福。」

　　她站起身，流入耳畔的歌聲如此清明甜美。而且若有似無的，那對手牽手享受著所有人歡呼的兄妹，似乎正對初雪離去的背影露出微笑。

　　——好啦，你已經看到了。那兩個孩子現在過得非常幸福……所以，你也可以安心了吧？

　　雖然肩膀上並沒有背著重物，但初雪在某個瞬間，的確覺得肩膀似乎變輕了一些。

　　她舉起手放在眉間，依靠這個動作來遮住場館外有些刺目的陽光。蜻蛉切就在她的身側行走，高大又富有安全感的身軀仿佛永遠不會倒下，只是看著就讓她忍不住安心。

　　「……初雪？」

　　「不，沒什麼。走啦走啦，接下來還要去考察預備加入新時政的審神者候選者呢！」

　　「是。」

　　沒有哪個世界會是真正完美無缺的。

　　但重要的是——你是否擁有足夠強大的、能夠接受這個世界的心。

　　「蜻蛉切，你覺得幸福嗎？」

　　「誒？我嗎？」

　　似乎對於付喪神來說，這個問題有些困難。因此，蜻蛉切思考了好一會兒才說：

　　「與其說覺得幸福，倒不如說，只要能夠像現在這樣，可以與您一起度過未來的每一天，心臟就已經快樂得要滿溢而出一樣。」

　　「是嗎？那就好——因為，這就是【幸福】了。」

　　***

　　無論跨越多少時間，多少世界。

　　為【愛】而歌頌的溫柔聲音，從未停止。                        

作者有話要說：

　　（*）為《OVERLORD》第二季ED《HYDRA》，歌手：MYTH & ROID

***

本文至此正式完結。

以下為迄今為止所有推薦的歌曲名單，希望大家能夠喜歡

***

第一卷

《キミの隣りで...（在你的身邊．．．）》?原唱:飯田舞

《螢之光》?演唱：生物股長?

《?βios（生命）》（拔劍神曲）小林未鬱

《六兆年一夜物語》，原唱IA，翻唱：咕嚕碳&鋼兵

《神明發條》，翻唱：燈油

第二卷

《伝承の詩?-Vox-》,Lamento遊戲的OST，歌手：ZIZZ?STUDIO

《K》裡的《K』s?Theme》，遠藤幹雄

《僕が死のうと思ったのは（曾經我也想過一了百了）》，歌手：中島美嘉

《未來地図》，歌手：ST☆RISH

《マジLOVE1000%》，歌手：ST☆RISH

《金魚花火》，歌手：大塚愛

《明日がくるなら?original?duet?version》歌手：JUJU

《さくら（櫻花櫻花想見你）》歌手：高野健一

《シルエット?》?，歌手：KANA-BOON，《火影忍者?疾風傳》片頭曲

六花的勇者ED1《Secret?Sky》（第1~3話），歌手：MICHI

《Alteration》作詞、作曲、編曲、歌:ZAQ

《心做し》，翻唱有蛇足、優十等人的版本，私心比較喜歡小葵的版本

《夕顏》，歌手：能登麻美子

第三卷

《艶男。-adeosu-》，歌：ADAPTER。

《あなたに好きと言われたいpiano》歌手：奧華子

《酔戀花 -suirenka-》，歌手：CrossGear

《Nameless Heart》，歌：悠木碧

《桜雨》，歌：JUJU

《CANDY》歌：蒼井翔太

《獨りんぼエンヴィー - (孑然妒火)》，唱見推薦：蛇足

《亂步奇譚》ED《ミカヅキ》，歌手：さユり

《少年同盟》插曲《SORA》，歌手：倉井翔太

《JEWEL》，歌：濱崎步

《雪之華》，歌：中島美嘉

《櫻子小姐腳下埋著屍體》的ED《打ち寄せられた忘卻の殘響に》，歌：大竹佑季

第四卷

《戀人を射ち墮とした日》，歌：sound horizon，專輯：lost

《美しきもの（美麗之物）》，歌：SOUND HORIZON，專輯：ROMAN

《石畳の緋き悪魔》，歌手：Sound Horizon，所屬專輯：聖戦のイベリア

《記憶の水底 _ Kioku no Minasoko》歌手：Sound Horizon，所屬專輯：Lost

《光と暗の童話》，歌手：Sound Horizon，所屬專輯：イドへ至る森へ至るイド

《終端の王と異世界の騎士~The Endia & The Knights~》，歌手：Sound Horizon，所屬專輯：少年は剣を…

《La principessa del regno del sole》這首歌是妹妹，哥哥的話是另一首《La principessa del regno della pasta》，歌手：Revo，所屬專輯：GUNSLINGER GIRL Image Album『poca felicita』

《Day Dream ~ 砂の城》歌手：Revo，所屬專輯：リヴァイアサン 終末を告げし獣

《輪廻の砂時計》，歌手：Sound Horizon，所屬專輯：Thanatos

《呪われし寶石》，歌手：Sound Horizon，所屬專輯：Roman

《緋色の風車~Moulin Rouge~》，歌手：Sound Horizon，所屬專輯：少年は剣を…

《Schwarz ~そして少女は森の中~》，歌手：Revo / 霜月はるか，所屬專輯：霧の向こうに繋がる世界

《Day Dream ~ さつきの箱庭》歌手：Revo，所屬專輯：リヴァイアサン 終末を告げし獣

《ハルトゼーカーの小人 ~少女曰く天使》歌手：Revo，所屬專輯：リヴァイアサン 終末を告げし獣

《冥王 -Θανατο?-》，歌手：Sound Horizon，所屬專輯：Chronology [2005-2010]

《薔薇の塔で眠る姫君》歌手：Sound Horizon，所屬專輯：M?rchen

《硝子の棺で眠る姫君》歌手：Sound Horizon，所屬專輯：Marchen

《Ark》歌手：Sound Horizon，所屬專輯：E□□ion ?楽園への前奏曲?

《神々が愛した楽園~Belle Isle~》歌手：Sound Horizon，所屬專輯：少年は剣を…

第五卷

《少年同盟》 ed《なきむし。》，歌：沢井美空

《永生之酒》的純音樂OP《Gun's & Roses》

《永生之酒》裡的BGM《長い長い夢の中の宴~バッカーノ!のテーマ》

《蟲師》的ed之一《籠のなか》，歌手：増田俊郎

《この狹い鳥籠の中で》Sound Horizon

《血界戰線》的OP《hello,world!》

《血界戰線》的bgm《Catch Me If You Can》

《血界戰線》的BGM之一《World Goes Round》

《血界戦線》的BGM之一《Keep On The Sunny Side》

《血界戦線》BGM之一《White Gloves》

《血界戰線》ED《シュガーソングとビターステップ》

第六卷

《血界戰線》BGM之一《World Goes Round (Reprise)》，歌手：Shayne Holland

《ごめんね。》，歌手：Tiara，OAD「xxxHOLiC•籠 徒夢」ED

《Preserved Roses》歌手：西川貴教 / 水樹奈々，所屬專輯：Preserved Roses

《蟲師》的ed之一《春と嘯く》，歌手：増田俊郎

《六花的勇者》OP1《Cry for the Truth》，歌手：MICHI

《いのちの名前》，歌手：平原綾香

《歌うたいの貓》,Lamento遊戲的OST，歌手：ZIZZ?STUDIO

《蟲師》的ed之一《緑の座》，歌手：増田俊郎

《Fate/Zero》OP1《oath sign》，歌手：LiSA

《花篝(はなかが)り》歌手：滴草由実

《少年同盟》 OP《バイバイ》，歌:7!!(セプンウップス)

《カラス(烏鴉)》，歌手：One Ok Rock

《この夜を止めてよ》歌手：JUJU，所屬專輯：GIFT

《願い》歌手：JUJU，所屬專輯：さよならの代わりに / 願い

《火影疾風傳》OP《青鳥》，歌手：生物股長

　　《宇宙の花》，歌手：島みやえい子

　　第七卷：

　　《我的妹妹不可能那麼可愛》OP《Irony》歌手：ClariS

　　Still》歌手：入野自由

　　《Bre@thless》歌手：小林未鬱

　　《SoulJa - はなさないでよ》 feat.青山テルマ

　　《MOONLIGHT》，歌手：宮野真守

　　《文學少年の憂鬱》歌手：蛇足

　　《葉わない戀でも…》，歌手：KG，滴草由実，所屬專輯：DUET WITH BEST

　　《鋼煉FA》的OP《Again》歌手：YUI

　　《ブラックナイトタウン》歌手：近藤晃央

　　《Free!》ED 《SPLASH FREE》，歌手：島崎信長

　　《sweet devil》歌手：初音未來

　　《Overlord》ed《L.L.L.》歌手：Myth＆roid

　　《永遠はただの一秒から》歌手：JUJU / JAY'ED，所屬專輯：永遠はただの一秒から

　　《fortissimo?the?ultimate?crisis》歌手：fripside

　　第八卷：

　　《愛という名の咎》，歌手：Sound Horizon，所屬專輯：Nein

　　《FSN》的OP《believe》歌手：Kalafina

　　《色は匂へど散りぬるを》，歌手：Yonder Voice，原曲：神々が戀した幻想郷

　　《氷鎖》歌手：ルルティア

　　《Fate Zero》ED1《MEMORIA》歌手：藍井エイル

　　《Fate Zero》OP2《to the beginning》，歌手：Kalafina

　　《Fate Zero》ED2《空は高く風は歌う》，歌手：春奈露娜

　　《Jupiter》歌手：平原綾香

　　《六花的勇者》ED2《Dance in the Fake》（第4~5話）歌：娜榭塔妮亞（CV:日笠陽子）

　　《Last One的號哭》，歌手：鋼兵

　　第九卷：

　　《銀魂》ED之一《桜音》，歌手： ピコ

　　《浜虎》ED《Hikari》，歌手：羽多野渉

　　《fate stay night》的《曾有你的森林》

　　《Black Swallowtail》，歌手：UROBOROS

　　《辿りつく詩》，歌手：Sound Horizon，所屬專輯：Chronicle 2nd

　　《真實之淚》OP《リフレクティア》，歌手：eufonius

　　《Starboard》，歌手：黒石ひとみ

　　《妄想稅》，歌手：初音未來

　　《魔法科高校的劣等生》的OP《grilletto》，歌手：GARNiDELiA

　　《魔術快鬥1412》的OP《アイのシナリオ》，歌手：CHiCO with HoneyWorks

　　《隱王》的ED《HIKARI》，歌手：ELISA

　　《超時空要塞△》插入曲《いけないボーダーライン》，歌手：ワルキューレ

　　第十卷：

　　《CLANNAD》ED的《だんご大家族》，歌手：茶太

　　《脳漿炸裂ガール》，歌手：96貓

　　《HIGANBANA(彼岸花)》歌手：AnJu

　　《甲鐵城的卡巴內瑞》ED《ninelie》，歌手：Aimer，EGOIST

　　《魔法科高校的劣等生》ED《ミレナリオ》，歌手：ELISA

　　《Departures ~あなたにおくるアイの歌~》，歌手：EGOIST

　　《Astral Requiem（星際安魂曲）》，純音樂，歌手：山下直人

　　第十一卷：

　　《91Days》OP《Signal》，歌手：TK from 凜として時雨

　　《NO.6》ED《六等星之夜》，歌手：Aimer

　　《百戀歌》，歌手：高杉さと美

　　《傳頌之物 虛偽的假面》OP《不安定な神様》，歌手：Suara

　　《Re: 從零開始異世界生活》ED《STYX HELIX》，歌手：MYTH & ROID

　　《驅魔少年》奏之曲《つないだ手にキスを》歌手：小林沙苗

　　機動戦士ガンダムUC episode6「宇宙と地球と」主題歌《RE:I AM》歌手：Aimer

　　《EXEC COSMOFLIPS》歌手：KOKIA

　　《OVERLORD》OP《Clattanoia》，歌手：OxT

　　《うれし涙 (MACO Ver.)》，歌手：MACO

　　《虹色の目》歌手：奧華子

　　第十二卷：

　　《愛の詩》歌手：島穀ひとみ

　　《茉莉的架空世界》，歌手：IA

　　《止まない雨に花束を》歌手：なぎ

　　《冰上的Yuri！！》插曲《Yuri on ICE》

　　《レクイエム》歌手：柊奈緒

　　《魔法使的新娘》中插入曲《精霊の舞∼Dance of the Spirit》，歌手：KOKIA

　　《魔法使的新娘》插曲《君の行方》，歌手：Kocho

　　《七大罪 戒律的復活》ED《Beautiful》，歌手：Anly

　　《OVERLORD》第二季ED《HYDRA》，歌手：MYTH & RO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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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孩子
從被眾人認為的鬼之子
在與鳴人，初雪，迪盧木多以及各個世界溫暖的人相遇後
知曉了幸福的真諦
與青鳥和迪盧木多以及身旁的人過著幸福的日子
並用歌聲帶給人幸福
作者: c7924293    時間: 2018-5-10 01:15

剛開始覺得困惑不知道能不能堅持看完，等真的看完後我開心且覺得溫暖，雖然遇到那麼多痛苦的事但最後大家都是幸福的，很喜歡，期待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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