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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王)深山遠櫻》作者:伊裡裡【完結+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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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5-16 1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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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王)深山遠櫻》作者:伊裡裡【完結+番外】
文案:
「不會說話嗎?」
----是這樣嗎?
「到底是怎麼了?」
----我也想知道。
「還好嗎?」
只能點頭搖頭,卻無法說出自己想表達的意思。
剛開始的時候,常常覺得自己很孤獨,漸漸長大後,為了拋卻這種孤獨而去努力。
沒有說話的能力,但我可以讓手靈巧起來,我可以去認真聽別人說話。
「給你念一首和歌好嗎?」
點頭。
「深草山含櫻,
可否恤吾傷,
但求汝今年,
能以墨黛放。」
---今年,現在。
---是現在嗎?
內容標籤: 網王 花季雨季 情有獨鍾 悵然若失
搜索關鍵字:主角:矢野深草;手塚國光 ┃ 配角:幸村千重子;田村有理;青學眾 ┃ 其它:失語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5-16 18:41
一切始終是現在
第1章 紙鶴
【一隻一隻被線串聯起來的紙鶴,就好像傳說裡的鵲橋一樣。
光是看著,就好像能被帶到幸福的對岸似的。】
對折,翻折。
紙張貼在桌子上發出細微的沙沙聲,深草垂著頭,雙眼盯著手上正脫離平整正方形模樣的紙片,藍色的紙張長時間停留在指腹上,因而手指染上了一層薄薄的藍色。
最後將兩側的翅膀拉展開來,一隻水藍色的紙鶴便完成了。
深草將紙鶴遞給千重子,千重子接過後,將紙鶴放在手掌心裡打量,然後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另一隻紙鶴對比了一下,垂頭喪氣地趴在桌子上對深草說道,「啊啊啊……為什麼折法都一樣,深草的看起來會好看很多呢?」
深草摸摸千重子的頭,後者把頭轉過去,看向深草,她拿過旁邊的筆記本,低下頭在寫著什麼。
不一會兒,紙面上的那行字便展露在千重子面前。
---我每年都會折很多紙鶴,如果這樣還折不好的話,我就是笨蛋了。
「為什麼每年要折那麼多呢?」
深草愣了一下,還是繼續寫下了回答。
---因為沒什麼可做的。所以喜歡折很多東西。
千重子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說的話好像觸到了對方的傷口,忙直起身拉住深草的手說道,「對不起……我……」
深草將手抽出來,安撫性地拍拍千重子的手,表示自己沒關係。
「已經折了多少了?」
班長田村有理站上講臺,拍拍手示意所有人安靜下來,才問道。
深草已經數過一遍,於是打手勢告訴千重子一共有多少紙鶴。
「這裡七十八隻!」
千重子高高舉起手,很驕傲地大聲說道,雖然這其中只有十二只是她折的。
這是目前為止全班最多的數目,田村不禁看過去,深草和千重子的桌面上擺著堆成小山的紙鶴,統一的水藍色,像是一小塊海洋被裁減下來。
對上田村的目光,深草微微笑了一下。
「很好,矢野和幸村的速度很快。」
「接下來,請各位把紙鶴用線串聯起來,再由男生掛到教室各處。」
「是~!」
針線已經準備好了,配合水藍色,選了白色的線,千重子眯起一隻眼對著針眼努力想把線穿進這個小洞裡,但試了幾次都沒能成功,只好把針線都交到深草手裡。
接過針線,深草並不急著把線往針眼裡穿,而是用食指和大拇指撚住線頭,仔細地將線盡可能地撚到最細。然後拿起將陣豎起來,對準針眼穿過去。
「可以了!深草你來穿吧,我把紙鶴遞給你!」
深草點點頭,接過第一隻紙鶴,從正中間將針穿進去。
整個教室都安安靜靜的,大家都在仔細地處理手上的紙鶴,只有一個座位是空的,與深草的位置隔了兩個座位。
田村看看那個空的位置,又看看外面的網球場,那個人並不在網球場上,應該是要回教室了。
「完成!」
千重子比了個勝利的手勢,深草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把幾串紙鶴提了起來,每一隻紙鶴都安靜地待線上上面,深草正想晃一晃,突然紙鶴們動了起來,一陣風自打開的前門處吹來,她轉過頭
,男生的身形遮住了大部分大的光線,風從縫隙間溜了進來。
這下子人齊了,她正想著,手塚已經坐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放下了網球袋,看來應該是完成指導後才過來的。
大家的紙鶴都已經弄好了,接下來就要交給男生們了。
「給你!」
千重子整理好幾串紙鶴,將它們都交給了手塚,深草則把剩餘的材料都收好,放進了書包裡。
因為田村說過女生只要折好紙鶴就可以走了,所以深草和千重子收拾好便站起身走出教室了。
手塚正站在窗戶邊,手上已經沒有膠帶了,可看看周圍,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情,他只能下去拿了膠帶再來把紙鶴粘上去了。
正當他要下去的時候,從斜下方突然伸出一隻手,遞給了他一卷膠帶。
手塚垂著眼看去,深草有些吃力地把手舉高,注意到他的目光,便用下巴比了比手上的膠帶。
接過膠帶,手塚點點頭,「謝謝。」
深草微笑著搖頭,指了指窗戶示意他先去做自己的事情。
看到手塚轉過了頭,千重子才從門邊探出頭拉走了深草,碎碎念道,「啊啊啊……深草你真勇敢,我看到手塚的臉就覺得很冷……」
深草好笑地搖搖頭,回過頭看到手塚正仔細地把膠帶抹平,透過窗戶的陽光將他茶色的頭髮鍍上一層耀眼的光暈。
非常認真嚴謹的人呢,哪有那麼恐怖。
聽著千重子列舉的種種,深草只能無奈地笑笑。
在岔路口跟千重子道過別,再過去兩個路口,便是深草的家。
拿了鑰匙打開門,媽媽聽到聲音從廚房探出頭來,揮舞了下手上的鏟子,「馬上就可以吃了~」
深草笑著點點頭,看著媽媽又縮回廚房,才上樓回了自己房間。
把書包放好,深草拉開床頭櫃的第一個抽屜,拿出壓在最底下的日記本,坐到桌前開始寫了起來。
這是她自從失語後養成的習慣,第一千六百天,第十本日記本。
從最初的沮喪和自暴自棄,到如今的接受的平靜,這之間的距離,壓縮起來其實就只有這些日記本的厚度。
寫下最後一個字,深草合上筆記本,樓下傳來媽媽的聲音。
「深草!可以下來嘍!」
深草把筆記本放回原位,起身下了樓。
爸爸昨天說過要加班,所以晚飯不跟她們一起吃,媽媽邊把菜端出來,邊說今天碰到的事給深草聽,深草仔細地聽著,時不時笑起來。
原本應該是孩子講給父母聽在學校的事情,可是到了深草這裡,卻轉變了角色,同一切剛開始不能習慣的事情一樣,都在時間的流逝中,漸漸學會去接受。
「深草,不要想那麼多,去睡吧。」
媽媽在睡覺之前照例給了她一個擁抱,摸著她的頭說道。
深草除了點頭,什麼都做不了,她知道,這都是她從前的任性所導致的。
回到房間,躺在床上,深草抬起手放在脖子上,努力使自己發出一點聲音,明明嘴巴張到了最大,可是卻沒有任何的變化,聲帶還是安安靜靜的,房間也還是安安靜靜的。
『還是有希望的,除了配合醫院治療,自己平常也要試著發聲。』
『能說話的,大部分還是心理陰影導致的。』
『還記得嗎?從前的事情?』
『要學會去忘記。』
---要怎麼去忘記呢?
深草抬起放在脖子上的手,疲憊地蓋住眼睛。
【明天或許會很好,今天在我的眼裡也是很漂亮的一天,但好像還是缺了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開頭和結尾的都是截取深草日記裡的話~
第2章 繁星
【我看見的所有事物都很美好,比如今天的陽光,路邊的花朵,那麼,什麼時候我才能夠成為這美好中的一員呢?】
「來,張開嘴。」
坐在深草面前的醫生像往常一樣檢查了一遍,問了一些問題,深草一一在帶來的本子上寫下了回答。
到了深草要離開的時候,醫生又開始重複以前說過的那些鼓勵的話,深草有時甚至會想,這是不是看病得到的額外饋贈呢?事實上,醫生也是覺得希望不大吧,就像自己周圍的人一樣,也許都和自己一樣在內心悲觀著,嘴上對她說的卻都是希望滿滿的祝福。
只是,這些東西聽多了,也是會難過的呢。
小心地關上門,深草看了看手裡的病歷表,慢慢合上,抬起頭走向電梯。
週末醫院裡的人比往常要多,電梯門一打開,好像一張嘴把吞進去的人都吐了出來一樣,不過這個比喻有點噁心,深草偷偷笑了一下,就在準備走進去的時候,看見最後一個從電梯裡走出來的人。
那人在抬頭的時候也發現了她,只是點點頭便繞過她走向右邊,深草好奇地歪過身子去看,還沒等看清楚,電梯裡的人就開始催促她進去了,沒辦法,只好先進去了。
右邊是哪裡呢?他又去哪裡做什麼呢?
電梯門在眼前緩緩關上,深草盯著自己的鞋尖,努力地猜測著手塚來醫院的原因,不過還沒有把腦子裡的想法一一理清楚,電梯門便打開了。
走出醫院大廳,身上的消毒水味被陽光曬得乾乾淨淨,因為常常回來醫院的緣故,聞到這味道便心裡不舒服。回頭看看醫院四樓的位置,玻璃窗因為陽光的暴曬而一片反光,什麼都看不清楚。
----接下來,去吃拉麵吧。
就好像吃完藥的蜜餞一樣,拉麵也是一種特殊的獎勵,小時候的深草,因為美味的拉麵而對醫院減少了一部分的抵觸情緒,後來漸漸地便成了一種習慣。
走進拉麵館,深草才覺得今天遇到的同學特別多,千重子正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就在深草要走過去跟她打招呼的時候,猛然聽見她無奈的聲音響起,「同學,就算我是青學的學生,但我有什麼義務幫你付錢啊……」
深草往旁邊走兩步,才發現剛才被千重子擋住的人影,酒紅色向兩邊翹起的短髮,臉上標誌性的膠布,深草反應過來,是網球部的菊丸英二,但是現在的狀況是什麼?深草覺得很有意思,於是暫時不去點拉麵,而是找了個位置坐下來看事情會如何發展。
聽了一會兒,深草才弄明白是怎麼回事,菊丸英二的錢包好像不見了,正在不知所措的時候看見「應該」是同校同學的千重子,沒想到真的被他猜中,此刻的情況便是菊丸英二非常誠懇地請千重子先幫他付錢,而千重子猛然間碰到這種事情,一時之間也沒有反應過來。
不過最後千重子還是幫忙付了錢,捧著變得癟癟的,只剩下幾枚硬幣的錢包,千重子不禁重重地歎了口氣,好嘛,難得做一次好人,居然連自己吃飯的錢都賠進去了。看著仿佛陷入奇怪氣場的千重子,菊丸有種不妙的預感,連忙說道,「回學校的時候我就還給你!」
千重子怨念地抬起頭,關鍵不是什麼時候還,而是她現在要怎麼辦。看看菊丸身上穿著的運動服,她揮揮手,認命了,「你要有事的話,先走吧,錢什麼時候還都好。」
「恩……好……那謝謝你……」
菊丸有點局促地道謝,瞄了一眼牆上的掛鐘,臉一下子就白了,「完……完了!」
說完便如同脫韁的野馬一樣飛奔了出去,嘛,這比喻還是不怎麼樣。深草站起來,向萎靡的千重子走過去。
正拿著錢包醞釀悲傷情緒的千重子被人一拍肩膀便什麼情緒都忘了,她有點惱怒地回頭,在看見深草後迅速轉變成了喜悅的神情,「深草!啊啊啊!你真是我的救星!我跟你說……」
深草搖搖頭,把早就寫好的話拿給她看。
----我看到了,英雄救美,結果自己沒錢吃飯了。
「就是這樣!來吧,請英雄吃頓飯獎勵一下我樂於助人的精神吧!」
深草被千重子攬著肩膀向前走去,聽到她的話一下就笑了起來,連連點頭。
因為深草在吃飯,所以千重子不便去問什麼,這頓飯吃得非常安靜,雖然周圍很嘈雜,但到了這裡就仿佛被隔絕一般。
千重子大概知道深草今天出來的原因,這裡離東京綜合病院很近,而深草每個月要去醫院檢查兩次,今天大概是到了檢查的日子了。但看深草的表情,實在是看不出來情況是好是壞。她只知道深草的失語並不是與生俱來,而是在十歲那年失去語言能力的,在這之前,她與所有人都一樣。但具體的,千重子並不知道,也不會去問,這是深草最大的傷口,作為她的朋友,她怎麼能去觸碰呢?
正在出神地想這些事情的時候,深草已經吃完了,看她在發呆便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眼前光影疊重,千重子一下回過神來,深草放下手,指了指她的碗,又指了指千重子的碗,後者呆呆地低下頭去看,發現面因為長時間浸泡在麵湯裡,變得有點粘稠,千重子頓感頭大,馬上埋頭吃面,什麼傷感的情緒都跑到九霄雲外了。
「我要去神奈川了,拜拜咯~」
在岔路口,千重子和深草道別,深草點點頭,想起什麼似的從包包裡拿出筆記本,快速地寫了什麼,然後遞到千重子面前。
----你是因為不二君才來青學的吧,那現在怎麼樣了?
看完最後一個字,千重子沮喪地搖搖頭,「他現在根本不認識我啊,除了和手塚君是同班同學,幾乎和網球部沒有任何關係啊……」
----不對,你剛剛幫的菊丸君,看起來和不二君的關係很好呢。也不是全無希望。
「深草,我知道你想安慰我啦,但是過了兩年,好像執念也沒那麼深了。」
看著千重子臉上稍顯落寞的笑容,深草怔了怔,想寫些什麼,但又不知道該寫什麼比較合適,最後只能寫了一些鼓勵的話。
馬上就要寫下句號,卻又把這幾行字都劃掉了,深草捏緊筆桿,自己都不想讓別人說一些無謂的鼓勵,那現在又怎麼能這樣做呢?
「怎麼了?」
見深草在劃掉那些字後,停住發呆的樣子,千重子有點奇怪。
----你呢,是朵美麗的花,就算不二君不要,也會有人要的,就算沒人要,那還有我呢。
看完深草的話,千重子忍不住笑出來,「謝啦,不過不要把我說得好像廢品一樣好不。」
合上本子,深草眨眨眼睛,也笑了起來。
告別千重子,深草拐了彎回家,離家不遠的地方有個小型的籃球場,週末人比往常更多。現在家裡爸爸媽媽都不在,深草想了想,在籃球場周圍的臺階上坐了下來,順便把手上的本子和筆都放到包包裡。
籃球場上半數都是周圍的小孩子,場上的籃筐對於這些孩子來說比較高,不過他們還是抱著球玩得不亦樂乎,雖然大多數時候投籃都進不去,但還是沒有放棄,還是一次次去試著投。
十月份,陽光的熱度漸漸弱下來,但此刻深草還是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溫暖。除了身體上,還有心裡,都帶著希望的熱度。可能這輩子再也不能說話,但是,最起碼她還活著,還存在著。
傍晚時,夕陽的光暈灑滿整個球場,深草站起身拍拍褲子,轉身走出球場。
回到家時,爸爸媽媽還沒有回來,深草關上門,打開大廳的燈,在玄關處換了鞋,走到沙發前坐了下去。
拿出手機正想打電話給媽媽,卻發現手機裡有條未讀短信,是千重子發來的,按了幾下打開資訊,知道她已經到了神奈川,看著短信末尾那個愛心,深草無奈地搖搖頭,又按了幾下回復了她的信息。
「叮!」
剛把資訊發出去,便又來了條新資訊,深草打開來,是媽媽發的,長長的一條,除了寫自己加班以及讓她出去吃飯,還在後面抱怨了很多,諸如臨時加班實在可恨之類的。
為了安撫媽媽,深草也回了一條長長的短信,反復強調要努力,要記得吃飯。之後很快收到了她的回復,這次倒是很短,只寫了「恩!我去工作了!」以及附上了一個努力的表情。
深草退出短信介面,手機桌面上的圖片是一樹櫻花,被陽光暈染得十分柔和。
晚飯不知道要吃什麼,深草在街上走走停停,終於決定要在面前這家壽司店解決自己的晚餐問題。
拉開門,壽司師傅熱情地說了歡迎光臨,深草放下背著的包,從裡面拿出本子,仔細地看了一遍功能表,才在紙上寫了自己要的壽司。
遞給師傅看的時候,他明顯是一副驚訝的表情,但還是馬上收斂了臉上的訝異,點點頭便轉身去準備。
恩,已經習慣了每次都要面對陌生人的驚訝,深草撐著下巴,心情沒怎麼受到影響。
「阿隆!快來幫忙!」
壽司師傅的聲音很大,似乎是在對她後面的人說的,深草下意識地回頭去看,發現身穿運動服的男生快步走過來,跟他父親說了什麼之後便去換衣服了。
是青學網球部的成員呀,看那衣服,還是正選,今天遇到的同學還真是多,一共是四個吧,雖然這個「阿隆」和菊丸都不和她同班,但好歹都是同一個學校的,想到這兩人的身份,深草覺得,應該是遇到的網球部成員真多才對。
「您的壽司!」
被師傅的聲音嚇了一跳,深草回過神來,看到壽司已經放在了自己面前,不過……
好像有點多?
深草奇怪地抬起頭,壽司師傅憨厚地笑笑,「快吃吧。」
好像被同情了呢,不過,也沒什麼,沒必要拒絕他人的善意,這是禮物,要學著感恩並感謝。
雙手合十,深草彎了彎腰表達自己的謝意,師傅立馬擺擺手,「沒什麼,吃吧。」
深草點點頭,拿起盤子裡的壽司塞進嘴裡,覺得非常好吃,於是舉起大拇指,師傅看到了,只是笑笑,並沒有說什麼。
吃過晚飯,深草便沿著來時的路向家的方向走去,不經意抬頭時,發現今夜繁星滿天,映亮了整個天空。
----明天,是個晴天吧。
【好像所有人都在告訴我,不要放棄,所以我所見的一切,俱是美好。】
第3章 鳶尾
【和千重子一樣美麗的如同鳶尾花一般的紫色,雖然是兄妹,但是看性格不像呢。】
前幾天準備好的紙鶴就是為了今天的學園祭準備的,田村在徵求過全班的意見之後決定把教室改成茶餐廳的模樣,男生負責當服務生。大部分的女生都被安排去當招待,深草是不可能了,所以申請去泡花果茶。
教室的色調是溫柔的藍色,平時上課的課桌都被排得整整齊齊,成串的紙鶴被懸掛在教室各處,風吹過的時候,會帶動最底下的小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音。
「深草,這包水果乾,還有花茶包給你。」
千重子吃力地把箱子放下來,把其中深草需要的材料拿出來。
兩大包材料的分量很多,看起來足夠支持這三天的分量了。深草打開裝著水果乾的包裝,裡面濃郁的果香立刻飄散出來。
「好香,你要怎麼搭配?」
千重子好奇地探過來看,深草笑笑,把其中裝桑葚幹和草莓幹的包裝袋挑出來,再把另一個袋子裡裝玫瑰花的袋子拿出來,順便在本子上寫下幾個字告訴千重子果茶的名字。
----玫瑰雙莓茶。
「好像不錯的樣子啊。」
還想接著看深草會怎樣去搭配,外面傳來了喊千重子的聲音。
回頭應了外面一聲,千重子只能重新抬起那個重得要死的箱子,正準備走出去,深草拉拉她的衣角,在本子上飛快的寫下幾行字。
----我已經想好一款專門配給你的茶,叫千重微風,中午休息泡給你喝。
千重子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樂顛顛地抬著箱子跑了出去,期間還撞到一個正好進來的男生,看著千重子冒冒失失地跟別人道歉的樣子,深草無奈地笑笑,低下頭把剛才配好的材料放在一個小碗裡,繼續翻看包裝裡的東西。
「手塚,中午大家一起吃飯怎麼樣?」
不二擦擦額頭上的汗,側過臉去問專心盯著場內的手塚。手塚並沒有回過頭,「現在是訓練時間。」
「事實上大家都想去你班上的茶餐廳呢。」
不二完全沒有受到影響,繼續解釋原因,「剛才你班上的同學來發了傳單,看起來似乎很不錯。」
「我沒有意見,不過現在,不二你先去和乾打一場吧。」
不二轉過頭,乾的眼鏡片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眼的白光,正往這個方向看過來。
「不過,我比較期待手塚你當服務生的表現呢,畢竟,下午網球部就沒有活動了,不回去幫忙的話,不太好呢。」
拿起放在椅子上的球拍,不二邊走邊背對著手塚揮了揮手。
「先跑20圈」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去,不二就已經走到了乾的對面,手塚推了推眼鏡,繼續看場內部員的比賽。
「歡迎……額……」
看到有人進來,千重子反射性地鞠躬,等她抬起頭,「歡迎光臨」的話剛說了一半便卡在喉嚨裡,「哥哥……?」
「唔,佈置很舒服啊。」
網球部甫一進門,便看見了掛滿教室的紙鶴線串。
正在對著一個學生說著什麼的田村看見這邊的情況,匆匆交代了一聲便走過來,「網球部的各位,請問需要什麼?」
「我們先看一下功能表,不過,手塚現在可以投入到工作中了。」
不二笑眯眯地回答道,最後又加了一句,「恩,相信部長很願意為部員服務吧?」
「這不著急,過了中午才換班。」
田村遞過菜單,「今天的推薦是玫瑰雙莓茶和黑椒牛柳意面。」
「這個茶太女孩子氣了吧,不要不要!」
「嘶……恩。」
意見難得統一的兩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都轉向一邊,不看對方。
「我覺得不錯呢,為什麼不試試呢。」
不二把「玫瑰雙莓茶」加進了單子裡,至於是幾人份……
「喵,聽起來很好喝,我也要~」菊丸一隻。
「這個聽起來不錯啊……營養很充足……」大石一隻。
「我什麼都行,既然是推薦就要這個吧。」河村一隻。
「我也要這個。」乾一隻。
「……」姑且算上手塚一隻吧。
「算了算了,要這個也行。」桃城一隻倒戈。
「嘶……牆頭草。」
「喂!想怎樣!打架麼!你要什麼倒是說啊!」
「嘶……隨便了,就這個把。」海棠一隻倒戈。
恩,全員「玫瑰雙莓茶」通過。
「麻煩你,玫瑰雙莓茶八人份。」
不二作了總結,接下來大家也各自點了主食。
「恩,好,請稍等一會兒。」
田村撕下那張紙,對著眾人點了點頭,便走開了。
「喵,這好像是部長班上的班長?感覺脾氣好好。」
菊丸趴在大石肩膀上,眨巴著眼睛看著田村對著兩個同學說著注意的事情。
「恩,據說對部長有意思哦~」
不二拍拍菊丸的肩膀,補充道。
「嚇!真的!」
菊丸被驚得滑了下來,在垂直落地之前反應過來,立馬站好,湊過去想要探問詳情。
可是猛然間就覺得四周的溫度降了下來。
「手塚,吃飯之前過度運動對消化不好哦~」
趕在手塚說出跑圈數量之前,不二立刻把菊丸按到座位上,自己也坐下來,其餘人也都快速坐了下來,一時之間只剩下手塚站在桌前不停地冒冷氣。
「你怎麼來了!」
千重子立刻擺出「S級警戒」的姿態,看著自家兄長笑得溫柔和善的模樣,腦子裡不停地響起警報聲。
「千重子,今天本來是柳要和我一起來的,結果臨時有事就只有我自己一個人來了。我是受邀來的,你是不是應該好好招待呢?」
看著千重子退得遠遠的樣子,幸村走上前一步,依舊保持著如同春風拂面般的笑容。
「恩,好好招待好好招待……那麼請問您需要什麼呢?」
千重子扯出一副一看就假的不得了的狗腿笑容,假惺惺地問著。
「恩,剛好少一杯,不好意思,等一下就給你們端過來。」
田村把最後一杯放到手塚面前,滿含歉意地說道,菊丸剛好就沒有被分到,看著眾人面前一杯杯流轉著紫紅色光暈的液體,他很沮喪地趴到桌子上。
手塚把面前的果茶推到菊丸面前,「我等下一杯。」
「誒……部長……」
手塚還是沒什麼表情,好像剛剛推茶過去的不是他一樣。
「手塚真好人。」
不二替菊丸給手塚發了好人卡,笑眯眯地喝了口果茶,微酸的口感,隱約一絲玫瑰的甜香摻雜其中。
出乎意料的好味呢。
「手塚,味道很不錯呢,你班上的同學手藝很好。」
手塚只是點了點頭,事實上,他不知道製作這果茶的是誰。
把最後的薄荷水倒進杯子裡,再在杯沿上插上一片切好的檸檬,並配上一根淡藍色的吸管,深草端起杯子仔細的把杯身沾染的水擦拭乾淨,小心翼翼地端了出去。
路過網球部那一桌時,看見手塚面前的空位,與眾人面前的果茶形成鮮明對比,深草一愣,馬上想起來還差一杯,因為只有一杯而被她忽略了,看看其他人杯中沒剩多少的果茶,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手上的「千重微風」輕輕放在了手塚面前。
一杯近乎透明的淺藍色飲料被放在了自己面前,手塚下意識地抬起頭,正好看見深草把腰間別著的小本子和筆拿出來,在紙上開始寫起來。
-----抱歉,我忘記你們這裡還差一杯了,先喝這個吧。
等到深草把寫好的字遞到手塚面前時,大家都有點怔住了,菊丸想要開口說些什麼,被旁邊的不二拉住了,他轉過頭去時,不二一臉嚴肅地搖搖頭,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沒關係,這個就好。」
看到手塚沒有在意,深草松了口氣地笑了一下,看見不遠處的千重子在和什麼人說著話,她匆匆點點頭,又走了回去。
「看起來很清爽的樣子。」
不二表現出了對這杯飲料的極大好奇心,看著手塚輕抿了一口,並沒有多餘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歡還是討厭。
似乎加了薄荷和檸檬,還有別的什麼手塚沒有嘗出來,好像還有一縷茶葉的香氣,比起那邊顏色過分鮮豔的「玫瑰雙莓茶」,手塚還是覺得這個比較適合自己。
配鰻魚茶也很合適。
還是滿意的吧,不二彎了彎唇角。
深草進去之後急急忙忙又重新泡了一杯「千重微風」,出去的時候正好碰上田村。
「網球部那邊的那杯補上了嗎?」
深草遲疑地點點頭,應該算是補上了吧。
田村得到了回答便繞過她去佈置其它的工作,深草側過頭看看班長,又轉過頭,低頭看看杯子裡飄飄浮浮的冰塊,再看看手塚面前的那杯,心裡想著這杯的味道很好,比雙莓茶要好多了,想到這裡,深草把腦子裡心虛的念頭從腦海裡扔出去,拿著杯子小心地向千重子的方向過去。
「恩恩,這個也不錯啦,特別推薦我的好朋友製作的各類茶飲料哦~」
千重子剛向幸村推銷完深草,她便帶著一杯飲料出現在她面前了,看著那杯顏色漂亮的飲料,千重子瞬間兩眼放光,興奮地嚷道,「啊啊啊~!是『千重微風』嗎?我等好久了!」說著,很小心地接了過來。
聽見千重子的聲音,幸村從各類菜式中抬起頭來,站在兩人面前的少女帶著淡淡的笑容,自家妹妹正對著那杯飲料左看右看,不捨得喝。
「千重子。」幸村叫她,千重子頭也沒抬,只是應了一聲,幸村的笑容越發溫柔起來,「我也要這個。」
千重子倏地抬起頭,搖搖頭嘟囔著,「這是深草特別給我製作的,全天下只此一杯!你選別的。」
深草聽見這話,躊躇了一會兒,才在本子上寫了糾正千重子話裡錯誤的句子。
----千重子,剛才發生了一點小意外,這是第二杯……
「哈?!!那第一杯呢……」
深草指指不遠處手塚面前的那杯一摸一樣的飲料,千重子看見了,立馬垮下肩膀。
深草見狀,立馬寫了另一行字,把本子立到千重子面前。
-----對不起,下次一定給你做一杯獨一無二的飲料。
「你說的哦!」
千重子聽了她的保證立刻笑了起來。
一直在旁邊看著她們以獨特的方式交流的幸村,這時候開口道,「千重子,不介紹一下嗎?」
深草順著看過去,面前的男生精緻地像個女生一樣,卻因為身上的某種氣質而不會讓人錯認為是女生。
與千重子長得很像,不過看樣子性格好像差很多。
「這就是我的好朋友矢野深草啦~」
「深草深草,這是我哥哥,要離他遠一點哦。」
深草笑起來,這是什麼話,怎麼這樣形容自己哥哥。
好像知道深草在笑什麼,千重子接著解釋道,「別看他好像很溫柔無害的樣子,實際上滿肚子黑水啦……啊!你幹嘛!」
幸村敲了下千重子的頭,無視她的憤怒,對深草說道,「你好,我是千重子的哥哥,她在學校的時候多謝你的照顧了。」
聽了這話,深草翻了一頁,開始寫回答。
-----千重子也照顧了我很多,不用這麼客氣。
幸村不著痕跡地看了千重子一眼,後者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深草,深草搖搖頭,表示自己並不在意。
得到了深草的允許,千重子才解釋道,「深草不能說話,所以只能這樣來和人交流。」
「抱歉。」
聽到千重子的話,幸村垂下眼眸說道。
深草笑著搖搖頭,又寫了幾行字。
----沒關係。你要喝些什麼嗎?我去幫你弄。
「隨便什麼都好,謝謝了。」
其實深草剛剛更想寫的是「美人無罪」,可是怕嚇到千重子哥哥才沒這麼做。
灑了一些薰衣草進去,水面暈開一層淡淡的紫色。
很適合呢。
如同幸村兄妹的眸色一樣,漂亮的紫色。
【雖然忙了一天很累,不過,看到了非常多的笑臉,也有一些,是我做的花果茶帶來的吧?】
第4章 偶遇
【沒想到今天會碰到他,因為本就不是應該出現在這個地方的人啊。】
「爸爸!」
推開門走進去,房間還是和往常一樣黑漆漆的,沙發處隱約有一個模糊的人影,田村把牆壁上的開關打開,一瞬間整個房間變得明亮起來。
田村俊一正坐在沙發上喝酒,雙眸盯著酒杯,面色有著不正常的潮紅。
「你吃藥了嗎?」
田村走到沙發邊上,沒有回答,她索性自己去床頭櫃看,今天她分好的藥還是完完整整地躺在那裡,絲毫沒有動過的痕跡。
她把這些藥扔到父親面前的桌子上,努力壓抑自己的怒火,「你又沒吃藥?!」
田村俊一只是抬起頭看了自己女兒一眼,又低下頭注視著酒杯,目光有點渙散。田村搶過父親手上的酒杯,「你要怎麼樣?!還想怎麼樣!」
「拿來。」
田村俊一終於開口說話,盯著女兒的眼睛裡呈現出一種詭異的色彩。
田村有點害怕地退後一步,本來坐在沙發上的田村俊一猛然間站起來,奪過酒杯,因為握得很緊,突然被搶走手上的東西,田村踉蹌了一下,腳絆到桌腳跌坐在地上。
田村俊一拿過酒之後並沒有喝,而是傾斜酒杯將杯子裡的葡萄酒全都倒在了田村的身上,一邊倒一邊發出尖細的笑聲,「你管我?賤人生的野種有資格管我?」
坐在地上的田村一邊躲閃一邊狼狽地擦拭著身上的酒漬,突然聽見身邊一聲尖銳的破碎聲,她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看,那只空空的酒杯被摔碎在她身邊,離得最近的碎渣幾乎要碰到她的手。
田村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幾近崩潰地對父親喊道,「我不是我不是!」
「啪!」
臉上浮現出一個清晰的掌印,可見田村俊一下了多重的手。
看著面前的人面色越來越潮紅,田村後怕地逃了出去。
跑下長長地樓梯,一直跑到家附近的網球場裡,撫摸著腫起來的臉頰,田村看看四周,選擇了網球場邊角的陰影裡坐了下去。
離四點還有三十分鐘,他會來的吧,今天一定要來啊。
一隻粉色的氣球掛在了樹梢上,樹下有一大一小兩個女孩子,小女孩負責哭,大女孩負責扯氣球。
身高還是不夠啊。
深草再一次努力地跳起來還是沒有夠到氣球的時候,深刻地意識到這一點。
正琢磨著拿什麼東西把它給勾下來,身後一片陰影附著上來,深草反射性地回頭看去,前幾天見過的千重子哥哥正把氣球給拿下來,看見她回頭,笑了一下。
「給。」
深草接過氣球,彎腰遞給抽噎著的小女孩,後者接了氣球,眼睛看著幸村對他們道謝,最後臉蛋紅紅地跑掉了。
深草拍拍手,在心裡感慨果然還是美少年的吸引力比較大啊,不過,千重子哥哥不是在神奈川嗎?怎麼跑到東京來了。
像是能看出深草的疑惑,幸村說道,「趁著週末來東京買書,神奈川沒有了。」
深草點點頭,和幸村並肩走向書店,她本來也是要去的。
---要去看千重子嗎?
深草寫道,千重子寄住的親戚家離這裡並不遠。
幸村點點頭,「恩,這週末她好像有什麼事情沒有回家,神神秘秘的。」
---她在為聖誕晚會做準備。
寫下最後一個字,書店已經到了,看過深草的回答,幸村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笑了笑,兩人一起走了進去。
幸村一進去便走向美術繪畫書籍方面的書架,看樣子像是來了很多遍。深草則是走到了另一邊,今天她是來買原文書的。
《彼得·潘》。
深草有個習慣,先把最底下的找一遍,再找上面的,最後找頂層的,所以此刻她正蹲著艱難地挪動著步伐,一不留神便撞到了旁邊的人,因為在專心看書的緣故,所以被深草撞到的時候那個人向旁邊退了一步。
啊……撞到人了……
深草匆忙地站起來,彎下腰鞠躬。
小心翼翼地站直身體的時候,發現手塚國光正站在自己面前,看到是同學也沒什麼反應,只是點點頭向旁邊走去,「不要大意。」
額……意思是叫自己小心一點?
深草琢磨著這句話的意思,半天沒得到一個準確的答案,只能放棄,繼續找自己的《彼得·潘》。
最後在第三排找到了,和《小王子》擺在一起,深草猶豫了下,還是把《小王子》一起拿了下來,說實在的,她比較喜歡《小王子》,可是家裡已經有過一本日語版的了,要不要再買一本原文的呢……原文書還是挺貴的,到底要不要賣呢……
糾結來糾結去,深草翻翻錢包,發現今天帶的錢足夠買下這兩本書了,於是就決定把這本《小王子》一起帶走。
臨走時不知道到要不要跟旁邊的手塚同學道個別,看向他時,他正把另一本書打開,鏡片後的眸子猶如美麗瑩潤的茶晶,樣子很安靜。
最後還是沒有道別,很失禮地就這麼走了,畢竟人家正在看書,難道要她拍拍手塚的肩膀,然後給他看自己寫在紙上的話嗎?這樣更失禮好不好。
走到櫃檯的時候,幸村已經在結帳了,深草走過去排在他後面,看見他手裡拿著的畫集,書脊上標注著莫内畫集的字樣。
「你去買原文書了?」
兩人出去之後,幸村看著深草手裡的兩本書,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深草點點頭,把書本遞過去,幸村看了看,不禁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我也喜歡《小王子》的。」
---看這兩本書,總能讓我忘記很多煩惱。
---我覺得,大概我一輩子也不適合那些嚴肅認真的書吧。
深草一臉無奈地寫下兩句,因為手上有東西,所以字也寫得不怎麼整齊,注意到這一點,幸村把她手上的東西接過去,深草才得以寫下去,又在最後面補了「謝謝」給幸村。
「各有所愛,沒什麼不好的。」
幸村這麼說道,看到深草伸出手準備把書拿回去,便遞到了她的手上。
因為時間也不早了,所以深草沒有和幸村一起去找千重子,反正週一也可以見到,並不急於一時。
抱著兩本書,踩著自己的影子慢慢走回家,這感覺,就好像抱著全世界,在走向光明一樣。深草不禁開心地笑起來,每次總會想太多,不知道到最後自己背後會不會浮出一個大大的「妄」字啊,這樣一定會被手塚君說太大意的吧,不過在書店的時候,那句「不要大意」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沒有意識到自己越想越遠的深草在不知不覺中,思想往更遠處跑去。
一直坐到傍晚,球場都完全暗下來了,田村才站起來,全身都被凍僵了,下午被倒在身上的酒液早就被風吹幹了,紫紅一片黏在身上,臉上沒有知覺。
田村魂不守舍地走出球場。
他今天沒有來。
為什麼不來呢……
回到家時,父親房間的門關得緊緊地,來打掃並且準備晚飯的鐘點工看到她這副樣子嚇了一大跳,看著她搖搖欲墜地樣子連忙扶著她坐到沙發上,田村在迷迷糊糊中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她想起了記憶力塵封著的那個黑暗的屋子,以及最後,自己打開的門。
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又好像是昨天晚上剛做過的噩夢。
那片陰影和眼前明亮過了頭,刺得她眼睛疼的燈光混在一起,就好像是,黑暗一點點吞噬掉光明一樣。
有什麼東西本來被壓抑著,現在,慢慢地長出來了。
並不是好的事情,但自己無能為力。
洗過澡坐在桌前,深草照舊寫完日記後,把下午買的書拿出來,精緻的硬皮封面上沒有多餘的畫面,占了多數面積的是被精心設計的書本名字,美麗的花體字按照意想不到的方式排列組合在一起。
深草把書櫃裡的日文版《小王子》拿出來,對比著眼前的原文版,覺得有些地方翻譯得有些生硬,果然還是原文書比較好一些,畢竟只有作者自己才能夠對自己的故事最為精確地描述,而譯者,終究只是充當了高級搬運工的角色。
桌上的鬧鐘指標指向了十一點的位置,門外響起了媽媽的敲門聲,深草放好書去開門,矢野青蕙看了看還是很精神的深草,提醒道,「明天要上課的,早點休息吧。」
深草大力點頭,看著她回了自己的房間後輕聲關上了門。
沒辦法,只能先睡覺了,明天再看吧。
把書本都放進書櫃裡,過了一會兒又把原文版的《小王子》抽出來,放進了書包裡,這才關了燈,去睡覺了。
【不要大意啊……想想還是覺得手塚君嚴肅地好像老師一樣。世界上有這麼多性格不一樣的人呢,明明大家都是國中生,我還是像個小孩子一樣,恩,果然不能大意。】
作者有話要說:
越寫越覺得沒有JQ……不行!要製造機會給女兒!
第5章 教導
【很傷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語言能力的缺失,所以我好像會比平常人投注更多甚至是過多的感情,就好像看電影,看書,我總會陷入劇情中不能自拔,有時候會因為悲傷的結局而抑鬱很多天,真是麻煩啊……】
從地鐵站出來,清晨的稀薄日光落在身上,進入十一月,連陽光都變得不那麼溫暖了。
耳機裡流淌著著的音樂顯露著純粹而唯美的悲傷,很多人都很熟悉的「My Heart Will Go On」,聽到這音樂就會想起電影中的劇情。
深草是昨天晚上重溫完《泰坦尼克號》之後才把這首歌加進了自己的MP3的,如果沒有再看一遍的話,她總是容易把這首歌忘記。
但拜她豐富的感情所賜,昨天晚上她就沒有睡好,頂著哭得紅通通的眼睛在床上輾轉反復,直到後半夜才睡著,連做的夢都是電影相關。早晨醒來的時候,媽媽都被她的腫得像核桃的雙眼嚇了一跳,問了好多問題,都被深草一一否定了,最後當矢野青蕙得知是電影惹的禍的時候,那個無奈的笑容她現在還記得。
地鐵站離學校還有一段距離,走到拐彎的地方紅燈剛好亮起來,深草等在斑馬線的一端,一邊聽著耳機裡的節奏一邊輕輕地用腳尖跟著節拍在地上點著。
忽然旁邊有人開始走了過去,深草回過神來,也打算跟著他走,卻突然被人從後面拉住了,深草腳步被硬生生阻止,人不由自主地向後仰,撞上了後面的人。等站穩後,深草轉過頭,後面那人已經跨步向前,把剛才走出去的那個人給拉了回來,這時候深草才看清楚是誰。
手塚國光的語氣十分嚴厲,那個打算提早過去的大叔一時之間被這種氣場給震住了,半天沒反應過來,後來才甩開手塚的手,結結巴巴地反駁了幾句就狼狽地混進了人群裡。深草後退一步,再後退一步,企圖把自己淹沒在人海中,可此時綠燈剛好亮了,雖然很不情願但也只好跟在手塚後面走,兩人的方向是相同的,所以註定深草躲不到哪裡去。
埋著頭像只鴕鳥一樣跟在手塚後面,他一直沒有說話,直到快到了學校才語氣平淡地開口,「走路戴著耳機很危險,太大意了。」
深草幾乎是反射性地摘下了耳機,老老實實地聽著手塚的話。
可是他說完這句之後,就沒有再說別的了,進了校門就右拐去了網球場,深草站在校門口目送著手塚背影的遠去,看著手裡的耳機,本來就低落的情緒更低落了。
「喂!深草你怎麼了,整個上午都沒精神的。」
千重子趁著午飯的時候問深草,上來天臺吃飯的深草沒有帶平常回答用的本子,從旁邊拿過餐巾紙,然後把自己常備在口袋裡的筆拿出來,寫了回答給千重子看。
----昨晚上看了電影,很難過,今天早上被手塚君教訓,更難過。
「咦!你怎麼惹到那座大冰山了!」
千重子果然把重點放在了後面,深草聽到冰山這一詞,愣了一下,繼而苦笑,昨天晚上看電影裡撞冰山,自己今天真撞上冰山了……
----過馬路不小心,被手塚君看見了。
鬱悶地寫下來,千重子看到這個回答笑得很歡樂,「深草你多大啦!居然還會因為過馬路而被手塚君訓啊!」
----不要笑啦,我超級鬱悶的。
「好好好,不笑不笑。」
千重子止住笑,深草還是皺著臉,看起來像個包子,包子啊……好久沒吃中華料理了呢……
果然是物以類聚,千重子的詭異腦回路和深草一模一樣的,所以當深草看見千重子一臉詭異笑容地看著自己的時候,就知道她沒想什麼好事。
輕輕彈了下千重子的額頭,這才把她漸行漸遠的神智給拉回來,千重子揉著額頭嘟囔道,「怎麼跟我哥一樣習慣敲我頭啊……對了,你週末碰見我我哥了吧,他跟我說了。」
----恩,一起去書店了,還碰見手塚君了。
「哇,你好像跟手塚國光特別有緣誒……」
---你這麼一說還真是誒,好像老是碰見手塚君……
千重子笑得賊兮兮地靠近深草,「難道是姻緣將至……」
深草翻了個大白眼給千重子,沒理她。
「不過手塚君這個人話很少,應該會很無聊吧……」
深草垂下眼眸,斷斷續續地在餐巾紙上寫了一些字,因為有點緊張,所以力氣過大,筆尖把紙巾都戳破了。
----可他畢竟是會說話的……那千重子你,會不會覺得有我這麼一個不會說話的朋友很無聊啊……
深草的表情很緊張,千重子連忙否認,「不會不會,深草你比那座大冰山可愛多了!」
聽了這話深草才放鬆下來,看看兩人都已經空了的飯盒,示意千重子可以整理回教室了。
看著仔細把飯盒邊緣扣緊的深草,千重子有點難過,雖然平時都說不在意,可怎麼會真的不在意呢……
「都沒什麼人了呢。」
因為網球部的事情忙到很晚,離下午上課只有半個小時,天臺上冷清得很,不二和手塚隨便找了個位置,正打算開始解決便當,不二眼尖地看見靠近牆角的地方躺著一張紙,不禁皺眉,「怎麼不把紙處理掉。」
可撿起來看時,發現紙的正面寫著很多字,有很多……手塚的名字。
看著紙上寫的內容,不二不禁笑出聲來。走到手塚旁邊把紙張遞給他看,手塚放下便當盒,接過來看,看著看著,他大概知道是誰了……
「手塚,是你的同學嗎?」
事實上不二從最後一句就能猜出這位同學的身份了,不過好像很有意思啊。
「是矢野桑。」
紙張上的字讓他想起一些事情。
手塚盯著最後一行字,嘴唇不自覺地抿了起來。
「說起來,為什麼矢野同學不去上特殊學校呢?」
「她在開學的時候有說過,想作為一個普通人生活。」
不止這些,開學時,矢野寫了很多,想作為一個普通人生活,即使自己不能說話,但也希望能多聽聽別人的話,那樣讓她有活在人世間的真實感,而非活在一個真空的世界。也希望同班同學能不要憐憫地看著她。
「很堅強。」
「恩。」
堅強嗎?在他看來,堅強只是因為倔強吧。多餘的憐憫和同情只會讓她無法向前奔跑。
離上課還有兩分鐘,深草剛把書本從書包裡拿出來,抬起頭的時候剛好看見手塚走過來,不禁心虛地低下頭,從低垂的視線裡看見手塚的鞋子和褲腳,乾淨得不像男生。很快手塚就走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深草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但還是幾乎趴在桌子上,企圖以後面同學的身體來擋住自己。
手塚幾乎完全看不見深草的身影了,他甚至覺得深草這樣的姿勢能不能看到到黑板都是個問題。
深草自己也察覺到這個問題,所以她正以極小的幅度緩緩地直起自己的腰,到最後因為維持這樣的姿勢太累了,所以她乾脆就直起身體,努力忽視後面的手塚。突然看到深草立起來,老師顯然被嚇了一大跳,以為深草哪裡不舒服,連忙關心地詢問,深草整張臉都漲得通紅,連耳朵也熱熱的,只能一直搖頭,老師這才放下心,繼續講課。
手塚低下頭,眼睛裡出現一點不易察覺的笑意。
「深草~知樺說今天要開始準備排練了~」
深草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聖誕晚會的事情,點點頭,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便跟千重子一起出去。
她們兩個參加的都是音樂社,起初深草對於這種注重聲音的社團十分抵觸,但後來千重子跟她解釋了音樂社除了聲部還有曲部,樂器部和詞部以後她才勉強答應,並且順利地進入了詞部,千重子則進了聲部。
這次音樂社表演的曲目是原創歌曲,曲詞都是本社團的社員合力完成的,千重子被選為演唱者,而深草和另一位社員則是歌詞的作者。
音樂社的位置在四樓,千重子曾無數次和深草抱怨過樓層太高,每次爬完都有種沒命的感覺。還沒進到教室裡,裡面就傳來木吉他的聲音,推門進去,社長正在和彈奏木吉他的社員討論伴奏的處理,看見她們兩個進來了,社長拍拍手,把所有的部員都召集過來,「上次千重子跟我說過,歌詞部分的銜接不太完美,可能是因為作者有兩個的緣故,所以深草和西美,你們兩個回去獨立寫一篇歌詞,下次社團活動的時候交給我。」
「好!」
小野西美回答地很大聲,深草則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恩,既然這樣,今天就先處理伴奏,下次再排練歌曲。」
社長決定之後,便讓樂器部的留下,其他人都可以走了。
「深草,我和社長都覺得你的歌詞比較好,但為了公平起見,還是要這樣決定的。」
千重子在回家路上這麼對深草說,深草沒有寫回答,而只是搖搖頭,沒有說話。實際上她覺得這樣的話,對於歌曲也會比較好,但今天小野西美的目光她實在不能忽略。
「別擔心啦,你的歌詞是最好的!」
對於這句話,深草也只能苦笑了,這並不是好不好的問題啊……
推開窗子,冰涼的風立刻撲了進來,深草微微閉上眼,回想著歌曲的旋律,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漫天美麗的星光,和溫柔的月光。
坐回桌前,她開始寫下半部分的歌詞,也許是之前有琢磨過的原因,所以很順利地寫了出來,把歌詞疊好夾在課本裡,她開始寫今天的日記。
不知怎麼的,寫到後面便全都是手塚,不知不覺用了抱怨的語氣,寫完再去看的時候,不禁笑了起來。
太小心眼了啊,深草。
【我覺得任何方面手塚君都像個大人,啊,除了年齡。】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5-16 18:41
第6章 受傷
【真是太慶倖了……雖然不是我的錯,但如果因為我而使他受傷,我會非常內疚的。】
「為什麼……」
小野西美激動地站起來,手裡捏著自己列印好的歌詞,質問著社長。
音樂社社長望月知樺看著手裡兩份歌詞,一份是小野列印的歌詞,整齊的印刷字,一份是深草手寫的歌詞,是寫在作業用紙上的,女生的字很是娟秀。
「西美,你的歌詞是怎麼寫出來的?」
「還能怎麼寫,不就是那樣寫嗎。」
小野不明所以,聲音不免低了下來,但還是倔強地昂著下巴。
「你一定沒聽多少遍伴奏,對嗎?」
「我……」
望月知樺說對了,小野沒聽幾次伴奏,大多是在社團活動的時候聽的。
「你的詞很漂亮,明面上看,深草的並不如你。」
知樺把深草的歌詞拿起來給所有人看,上面雖然還是比較整齊,但細節部分能看到深草塗改了不少。
「但你的歌詞只能看,無法唱。」
「詞倘若與曲不協調,再漂亮又能怎樣?人們聽不出歌詞的華麗,只能聽出歌曲的糟糕。」
知樺看著小野十分認真地解釋著,但小野依舊面無表情,一雙青色的眼睛像一潭死水一般,不起半點波瀾。
「還有,我記得森汐給你們講過曲子的靈感,她希望你們能寫一個溫暖的故事,可以帶點憂傷,但那並不是全部,包括千重子,她也是因為她的嗓音聽起來很溫暖才選擇她的。」
「可是你看,你歌詞構建的故事並不是這樣的。」
知樺耐心地把一條條理由說出來,熟不知她越是這樣詳細地列舉,小野內心的怨恨就越多,最後她沒有聽完,直接跑出了教室。
知樺看著她跑出去,並沒有制止,只是仿佛很疲倦地歎了一聲,然後招呼所有人開始排練,聖誕晚會會在放假的前一天舉行,這樣算來她們的時間也沒有多少了。
深草抿著嘴坐在一邊,千重子有點擔心地怕拍她的肩膀,深草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千重子這才去排練。
與社長打過招呼之後,深草離開了教室,本來想去天臺,但看看手錶,這個時間天臺應該已經關門了,想了想還是往教室走去。
下樓的時候,碰到抬著鏡子的同班同學,看到他一臉「終於得救」的表情,「矢野我現在有急事,你能不能先幫我扶一下這個鏡子啊?」
深草點點頭,伸出手扶好鏡子,解放了雙手之後,那位同學立馬奔向廁所,深草恍然大悟,忍不住一笑。
正在百無聊賴之際,突然看見手塚自走廊拐角出現,深草的位置處在上方樓梯的中段,而手塚看樣子要下樓,所以如無意外,深草又要失禮一次了,不過不打招呼可不能怪她對吧,畢竟除了自身原因,她手裡還扶著東西呢。
眼看手塚要從自己的前方走過去下樓了,深草張開嘴,無聲地說著再見。
猛然間背後一股推力傳來,深草沒有站穩,身子向前摔去,而她扶著的鏡子也因為支撐的力量突然消失而一同向樓梯下方摔去,因為鏡子本身很高,深草眼見著鏡子銳利的邊角正對準手塚的手臂,又不能開口去提醒他,此刻她如此恨自己不能說話。但前面的手塚非常及時地察覺到身後的危險,往前急走兩步,避開了鏡子。
「嘩啦」一聲,鏡子砸在地上碎了,深草剛松了一口氣便看見那堆碎渣正平鋪在自己的前方,下意識地用雙手抱住頭,深草緊緊地閉上眼睛。
手塚轉過身便看到一道人影緊隨著鏡子而來,他伸出手想要把那人拉回來,卻因為事發突然而反應不及,最終深草擦著手塚的指尖跌進了那堆碎片裡。
雖然大部分鏡子的尖銳面沒有對著深草,但那些較為小的碎片還是因為深草撞上來的力度太大而深深地紮進皮膚裡,手塚快速地把深草拉了出來,女生的臉因為疼痛而皺成一團,幸好已經快到冬天所以穿著長袖,只有手腕和手背被紮出了血,而雙腿則沒有那麼幸運,最先著地的膝蓋上還嵌著不少碎渣,混合著漸漸滲出的血看起來觸目驚心。
抬頭掃了一眼樓梯上方,手塚把深草扶起來,她的雙腿也被傷到了,手塚乾脆抱起了深草,快步下樓,向保健室走去。
深草因為全身細碎的疼痛並沒有太在意手塚這一行動,因為離得近,手塚看見她的臉上也被碎片劃出了兩道細細的血痕,深草的眉皺得緊緊的,呼吸也明顯急促起來。
保健室的門沒有關,老師正坐在桌子前面看書,手塚就這樣突兀地闖了進來,把深草放在靠裡的一張床上,手塚轉過身對著走過來的老師說明情況。
「好我知道了。」
看了深草身上的傷口,老師匆忙地把碘酒棉簽之類的拿過來,小心翼翼地把碎渣用夾子夾出來,深草雖然很痛,但是看到老師在處理傷口還是忍住不動。
手塚在老師的示意下拿過盤子,接住他夾出來的一顆顆碎渣。
每夾出來一顆,手塚就看見深草的身體抖一下,動作幅度很小,手塚能看出她在極力忍耐。
好不容易處理完碎渣,接下來要在傷處塗上碘酒來消毒,深草本來已經痛得有點麻木了,但開始消毒的時候深草不禁咬住下唇,唇色一片蒼白。
等到處理好所有的傷口時,深草的臉上已是血色全無。
慢慢地睜開眼睛,發現手塚還在保健室裡,不禁有些驚訝,看了眼牆上的鐘錶,社團活動時間已經過半,她想告訴他自己沒事,可周圍也沒有紙筆。
吃力地撐起上身靠在枕頭上,深草指指自己搖搖頭,又指指外面,手塚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但看看深草現在的樣子,他皺起眉毛,「需要通知你的家長嗎?」
現在這個時間爸爸媽媽肯定還沒有下班,因為最近兩人的公司接下了大專案,說不定還要加班,自己的情況雖然不好,但也沒有糟糕到不能回家的地步,深草試著動了動腳,雖然疼痛感還是比較明顯,但沒大礙。
深草搖搖頭,表示不需要,又指指外面。
手塚沒辦法,只能照她的意思,現在也不早了,再不去網球部說不定大石就要找來了,對深草點點頭,「那你休息一會兒吧。」
手塚走之後,深草抬起手腕看了看,又看看自己的膝蓋,想想還是沒有繼續待在保健室,下了床對老師鞠躬表示謝意,老師很是擔心地看了下她,最後說了些這段時間需要注意的事情,便讓她走了。
此時的深草才算真正理解到千重子抱怨的事情是多麼正確,自己的書包在四樓,而保健室卻在一樓,現在她只能借著扶手一點一點地往樓上走去,膝蓋彎曲時帶來一陣抽痛,所以她只能走走停停,花了比往常多許多倍的時間才走到四樓。
而音樂社的活動似乎也快結束了,她聽到了知樺在說這次排練的問題。
打開教室的門,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看過來,在看到深草這幅淒慘的樣子後,滿室寂靜,直到千重子驚呼一聲沖過來,其他人才如夢初醒般圍到深草身邊。
千重子看著深草這一身的傷眼淚都快出來了,不斷地問是怎麼回事,深草苦笑著,只能一直搖頭,一時之間教室裡有些混亂,知樺拍拍千重子,「先送深草回去吧,她現在也不可能回答你的問題。」
千重子點點頭,跑到放東西的地方把自己和深草的書包拿出來,便扶著深草出去,深草拉著她的手在她手心裡寫了對不起,她知道深草的意思,她是覺得讓她們擔心了很抱歉。
「說這個幹嘛,我送你回家。」
避開深草的手腕,千重子小心翼翼地扶著深草走出教室。
深草點點頭,慢慢的跟著她走。
看著兩人離開,知樺皺著眉頭,她總覺得深草這件事應該不是意外。
從深草的書包暗袋裡拿出鑰匙,千重子暫時鬆開她去開門,然後再折回來把深草扶進去。
深草坐到沙發上,從桌子上拿起本子,家裡因為深草的原因在很多地方都放著紙筆。
---要不要喝點東西?
千重子坐到她身邊,「我是不用,倒是你,家裡人怎麼還沒回來?」
---可能今天要加班。
說著書包裡的手機便響了一聲,是短信提示音。
深草拿出手機來看,果然是加班通知短信,把手機拿到千重子面前給她看。
「那我不回家吃飯了,我叫外賣,跟你一起吃。」
說著便拿出書籍給親戚家打了電話說了原因,再翻出外賣的電話叫了兩份咖喱飯,深草和千重子都愛吃的。
---謝謝你了,千重子。
「說什麼呢,對了,你傷口還疼嗎?」
深草搖搖頭,雖然傷口還在疼,但她並不想讓千重子擔心。
「到底是怎麼回事?」
---應該是有人故意把我推下樓梯的。
千重子的表情立刻變得嚴肅起來,「知道是誰嗎?」
深草搖搖頭,她也不知道,但從那人推的力度來看應該是個女生。
---我覺得是個女生。
---還好碰到了手塚君,不然我可能就要一直躺在那堆碎屑裡等著別人來發現了。
「碎屑?怎麼會有碎屑?是手塚送你去保健室的?」
---我幫藤堂君扶的鏡子,也掉下去摔碎了。對了,明天要跟他說一聲,畢竟是在我這裡碎掉的,如果要賠償的話,就由我來吧。
「恩,明天再說吧,還有手塚呢?」
---剛好碰到了,還差點害他受傷。
想到當時的情況,深草有點後怕。
「唉,怎麼會遇到這種事啊……還有你和手塚還真是……」
深草知道他又想歪了,本來想寫些什麼,突然想起手塚抱自己去保健室的情景,愣了一下,耳朵有點熱。
「誒!深草你臉紅了!有內情對吧對吧!」
千重子剛想趁勝追擊,門鈴卻在這時候響了起來,嘟囔著外賣也太快了,千重子只能先去開門,門一開便被抱了個結實,她愣了下才開始掙扎,而抱住她的矢野青蕙這才發現自己抱錯了人,看到深草的樣子臉色都變了,連忙跑過去查看。
「這是怎麼了!」
深草看看千重子,後者會意地開始解釋,不過跳過了可能是有人故意的這個猜測,矢野青蕙眼淚汪汪地看著女兒的傷處,心疼得不得了。
因為深草媽媽也沒吃飯的緣故,千重子打電話又多加了一份外賣,最後沒爭過矢野青蕙只能讓她付了錢。
吃過晚飯千重子便告辭了,深草在媽媽的嘮叨中淡定地洗漱,然後吃了消炎藥,便被矢野青蕙推進了房間裡,要不是深草不願意,她很有可能給深草請個三五天的病假。
關上房間的門,深草無奈地搖搖頭。
【我是在什麼時候不小心惹到誰了嗎?總不可能是飛來橫禍吧……
不過,真要感謝手塚君了。】
第7章 放棄
【我感覺,心跳得不是一般的快……】
深草打開門,便看見千重子等在門外,正把腳邊的一粒小石子踢出去。聽見開門的聲音,千重子這才抬起頭,看見深草愣愣地站在門邊,她揮揮手,「回神啦,走吧,一起去學校。」
深草回身把門關上,慢慢走到千重子身邊,本來千重子還想扶著她,但她搖搖頭,示意自己可以走路,還走了了兩步給她看。
----不會很疼了,畢竟都是皮外傷,昨天疼一陣也就沒事了。
看著深草寫的回答,千重子只能不情不願地縮回手,「好啦好啦,不扶你。」
微微一笑,深草正想把本子合起來,就聽見千重子開口,「我昨天回去想了一晚上,覺得小野西美的可能性很大誒。」
深草一怔,還沒想好怎麼回答,千重子便接著說下去,「深草你在學校從沒有惹到過誰,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是她做的。」
大概吧,深草垂下眸子,在心裡這麼說道。
今天兩人來得比較早,學生零零散散地分佈在人群裡,千重子擔心地看了一眼深草,自從剛才說了小野西美的話題之後,深草便一直這樣,也沒有再寫什麼,只是一味地向前走著,情緒很低落的樣子。
一直到走進學校,千重子才忍不住開口問道,「深草你怎麼了?」
深草仿佛從一個封閉的空間裡走出來一樣,眨了眨眼睛,轉過頭看向千重子,有點莫名。
「從剛才開始啊,你就一直這樣……悶悶不樂的。」
千重子想了一會兒,才找出一個恰當的詞語來形容她剛才的樣子,但又覺得不是很合適,一時之間表情有點糾結。
----沒有,剛剛在想一些事情。
「什麼事情?」千重子湊過去。
----恩,不管是不是小野做的,都忘掉吧。
「怎麼可以這樣!」
----因為,沒有什麼用處啊。我並不需要那個人的道歉,而那個人也不會真心給我道歉,就算我們把那個人找出來了,又能怎樣呢?事情都已經發生了,現在做任何事情都毫無意義。
「深草,那並不是毫無意義,錯就是錯,錯的事情怎麼能放任自流呢?」千重子變得嚴肅起來。
深草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寫下去。
---也許吧。你現在好嚴肅。
千重子看到之後,面上的表情鬆懈了下來,換上一副笑嘻嘻的樣子,她指指自己,「怎麼樣,像不像手塚,不要大意!」
深草沒想到她到後面突然來了個模仿秀,只不過那故作嚴肅的樣子,實在是詭異非常,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只不過笑著笑著,她笑不出來了,因為手塚和不二正背著網球袋站在千重子身後。
深草拉拉千重子的袖子,悄悄地指了指後面,後者奇怪地轉過身,看清楚後嚇了一大跳。
「矢野桑,幸村桑,早上好。」
不二的聲音很是柔和,臉上的笑容十分燦爛。
面對自己的暗戀物件,千重子立刻回應,「不二君,手塚君,早上好。」
深草向面前兩位點了點頭,就算是打招呼了。
手塚沒有出聲,也跟深草一樣點點頭,目光掃向深草的手腕,那裡被白色的繃帶繞了一圈。
想起昨天的事情,深草在紙上寫了一些話給手塚看。
----非常感謝手塚君昨天的幫助,很抱歉昨天沒來得及說。
手塚搖搖頭,「沒事。」
還真是冷冷清清的兩個字啊,深草了然地笑笑。
「我先過去了。」
跟三人不是同一個班的不二說完便越過三人走向自己的班級,千重子唉聲歎氣地先進去,深草隨後,但不知是不是因為昨天沒休息好的緣故,她竟然被門口的一個小臺階給絆倒了。
「小心。」
手塚及時地扶住她,深草堪堪站穩,拍拍自己的胸口向手塚感激的笑笑。
「走路要小心。」
深草瞪大眼睛,手塚說完這句之後便兀自進了教室,深草小心地避過那個臺階,看著手塚的背影,在心裡想著,果然是看不下去了吧,自己也確實太倒楣了,每次沒認真走路都被他看見,實在是……孽緣啊。
下午去社團的時候,並沒有看見小野西美,知樺說她今天提交了退社申請。
「怎麼……」
千重子很惱怒,剛開口,便被深草拉住,後者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說話。雖然還是不支持她的做法,但當事人都這麼說了,旁人還有什麼權力去管呢?
千重子悶悶地跑到一邊去練歌,倒是知樺看出了不對勁,「怎麼了?你昨天那樣……和西美有關?」
深草搖搖頭,她們並沒有確切的證據,況且現在小野退社,應該也是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吧。
知樺沒多問,把話題又轉到她的傷上,「你的傷還好吧?怎麼不多休息幾天?」
----不妨礙上課,而且快到期末考試了。
「也是,反正現在你沒事,不如出去走走吧,在這裡待著也無聊。」
深草靠窗,從這裡看下去正好能看到網球場,手塚站在場邊,似乎正在對部員進行指導,鬼使神差地,她點點頭。
「那去吧,帶著書包,不然等會兒又要上來。」知樺指指她的書包提醒道。
深草慢慢地走到網球場不遠處的樹下,把書包放下靠在樹幹上,球場周圍圍著一些女生,嘰嘰喳喳地在討論著。
從她這個角度,恰好能看見手塚的身影,他抱著雙臂,正仔細地觀察部員的球路,因為認真,所以表情顯得比平常更嚴肅一些。
深草本來以為他不會上場了,結果一個應該是正選的部員走過來跟他說了些什麼,眼鏡片反射出刺眼的亮光,看不清楚鏡片下的雙眼,手塚依舊是沒什麼表情,但點了點頭,便脫下外套到一邊開始熱身。
深草眼睛一亮,覺得應該能看到手塚的比賽了。
熱身結束後,他站到球場上,和他比賽的正是剛才那個人,周圍的部員見部長親自上場了,都停下原來的事情,圍到球場這邊來看,這樣一來深草就看不見比賽的情況了。
無奈只好提起書包站起來,走到球場邊,找了個合適的位置看比賽,她走到鐵絲網附近的時候,手塚正好發球。
茶色的頭髮被陽光鍍上一層柔軟的金邊,黃色小球從高處落下,手塚揮拍擊球,球拍和網球相撞發出的撞擊聲借由風的浮動擴散開來,又被下一聲球落地的聲響所代替。
發球得分。
周圍傳來小聲的驚呼,深草這才回過神來,接著看下去。
其實比賽並不算太激烈,結果大家也都能猜得到。不過深草感到奇怪的是,明明輸給了手塚,那個人卻並不沮喪的樣子,反而帶著十分詭異的笑容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時不時還抬頭看一眼手塚,深草不由得背後發寒。
這場比賽之後不久,千重子便找過來了,她本來要去校門口的,但走到一半便發現深草正在網球場外,不禁挑挑眉走過去。
「深草。」
深草猛地被拍了一下肩,被嚇了一跳,轉過身才看見是千重子,這才反應過來音樂社的部活已經結束了。
----今天排練的怎麼樣?
「還不錯啦,伴奏已經錄下來了,下周就可以出來跟著錄音伴奏來練習了。」
千重子簡單地說了下,往球場裡看去,手塚正坐在椅子上喝水,不禁訝異,「誒,剛才是手塚在比賽?」
深草有點奇怪她那麼驚訝,但還是老老實實地點點頭。
「他平時很少上場的啊,今天居然上場了,真可惜沒看到。對了,和他比賽的是誰?」
----那個戴眼鏡的。
「是乾啊……」千重子點點頭。
原來叫「乾」啊,深草這才發覺自己認識的網球部成員並不多,算來也只有手塚,不二,還有和不二同班的菊丸。
「不過還真神奇,深草你居然會來看比賽。」
深草知道她又想歪了,沒理她。
「難道是因為手塚?」千重子繼續說。
心臟猛地一跳,深草下意識地去看仍舊坐在椅子上的手塚。
千重子看到她這樣子就更篤定了,但深草卻在那一眼後,很是落寞地轉過頭。
----回家吧,別鬧了。
迎著尚未落下的夕陽,深草微微閉上眼睛,陽光落在臉上暖融融的。
想起千重子的調侃,深草睜開眼。
可能是類似喜歡一類的情緒,但自己知道,大概是無疾而終的。
而且現在也不是非常非常的喜歡,所以在變得非常喜歡之前,先停止吧。
感覺鼻子酸酸的,深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笨蛋深草,要想一想你們倆個真的在一起的樣子啊。
你不會說話,他又寡言,這樣子,到最後,還是會分開的吧。
想到一些場景,深草很不合時宜地笑了起來。
但笑著笑著,眼睛裡就開始變得濕潤。
老實說,深草其實是一個挺要強的姑娘,但自從失語之後,便被迫放棄了很多,從前想要的,擁有的,都一一放棄了。
【我覺得我變得膽小起來,怕會失去很多東西,也不敢伸出手。
笑一笑吧,深草,明天應該也是很不錯的呢。
至少,你還可以去打招呼。】
第8章 發現
【很經常地去幻想以後恢復說話能力的場景,從前的時候,已經想好了要對什麼人說什麼話,可現在的我,仿佛已經放棄自己了,腦袋裡時常空白一片。我知道,這很不好。】
一周之後,深草身上的傷口都好得差不多了,大多數結的痂都脫落了,露出下麵新生的粉色肌膚,好在她本身也不黑,所以膚色的銜接看起來並不那麼突兀。
早上到班上的時候,看見請了一星期病假的田村正坐在座位上,幾個同學圍著她關心地詢問著她的身體情況,田村微笑著一一回答。
深草繞過她們,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又向後看看,手塚還沒有到班上,應該還在網球場吧,可惜靠窗的這邊是在背對網球場的一面,所以根本看不見。轉過頭,深草盯著自己的手指發呆,卻突然感覺到仿佛有人在看自己,她茫然地抬起頭,發現田村正看過來,不禁愣了一下,回過神來遲疑地點點頭,對方很友好地回以笑容。
直到田村轉過去,深草還是很莫名其妙,手指點了點額頭,想不出個所以然,還是放棄了,瞄一眼手錶,還有十分鐘上課,她把書拿出來,是比較苦手的數學,忽然想起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大概是剛開學的時候吧,那時候數學老師漫不經心地在黑板上寫下兩個公式,她皺著眉頭對比了下書上的,剛想問身邊的千重子,手塚便站了起來,語氣很嚴肅地指出公式的書寫錯誤,把正在走神的老師嚇了一跳,馬上改了錯誤的地方。不止這樣,他還在老師改正之後,很嚴厲地「批評」了老師,語氣就好像平時訓斥部員那樣,偏偏老師還很心虛,就乖乖地接受他的「教導」,那情景可真是……
深草一邊想一邊笑了起來。
「笑什麼啊,這麼開心。」千重子剛坐下來,便看到深草滿面笑容,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深草笑著搖搖頭,一臉的輕鬆。
大概是陷進那個情景裡太深了,深草樂得找不著北,就一直笑著拿出筆袋,翻開書本,聯手塚從她身邊走過去都沒有發現。
她露出來的手腕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難道笑得這麼開心是因為這個?
手塚放下書包和網球袋,覺得自己的猜測應該不太對,不過也沒有繼續想下去,如果他知道深草現在腦袋裡是怎樣的光景的話,一定會變身冷氣機的,冬天要到了,還是算了吧。
因為深草沒有帶便當,所以下去食堂買麵包和牛奶,千重子則坐在教室裡等她。
傷好了之後才覺得四肢是多麼重要,所以現在深草的下樓狀態都是很歡快的,就差沒蹦起來了。
拐彎直走就是食堂,深草沿著一排排的樹影走著,走到一半的時候突然聽見樹林裡面有聲音,是個有點耳熟的女孩子聲音,不過隔得有點遠,聽不大清楚是誰的,深草沒停下,繼續往前走。但是接下來的男生聲音讓她頓住了腳步,那是……手塚的。
他的話似乎是在……拒絕告白?
深草一時間愣在原地,雖然只是模模糊糊的一些字句,但還是能聽出他的認真,即使是在拒絕人家的心意的時候還是這麼認真啊。
深草出神地想著,不妨裡面走出一個女生,因為突然走出來,所以深草看向她的時候,面容並不是很清楚,但在那一瞬間,好像有什麼和記憶裡的某個場景重合了。
深草瞪大眼睛,努力忽視這一瞬間身上的冷意,待女生走出樹影的時候,深草才看清楚,是田村。
隨後走出來的手塚也看見了深草,女孩子眼睛裡閃過的恐懼讓他皺了眉,所幸不過一瞬就消失了,那雙黑色的眼眸漸漸平靜了下來。
「矢野同學,這是在……偷聽別人說話嗎?」田村似笑非笑。
深草很快地搖了搖頭,目光下意識地看向她身後的手塚,不想讓他誤會。
「這裡並不算隱蔽,矢野桑應該是路過。」
手塚話一出口,田村便訝異地回頭看去。
手塚依舊沒什麼表情,迎著田村的目光坦蕩無比,就好像剛才疑似幫深草說話的話不是他說的一樣。
「也是,那,我就先回去了。」
整理好自己的表情,田村向另外兩個人告別,臉上甚至帶著淺淺的笑容,根本不像一個告白失敗的女生。
她走之後,深草和手塚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深草因為只是下來買東西,並沒有帶紙筆,所以即使她現在非常想跟手塚聊些什麼也沒可能。
「我先走了。」
果然手塚沒有多餘的話,深草愣愣地抬頭揮手,手塚點點頭,轉身向網球部走去。
深草一直到手塚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才放下手,陸陸續續地有學生回教室,深草才發覺自己在這裡停留了太長時間,連忙向小賣部跑過去。
也不知道是第幾次了,深草偷偷地看向田村,女生保持著一絲不苟的坐姿,正認真地聽課,一點也看不出來中午受到了告白失敗的打擊。
深草於是變得十分納悶,難道只是開玩笑的?
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放在看見田村那一霎那自己為什麼會有那種感覺上。
那種感覺,很少在深草的生命裡出現,集中在四年前的那件事上,她本以為,這感覺永遠不會出現了,就如同她失去的語言能力一樣。
仔細地打量著田村,深草竟覺得越看越覺得以前見過她,但具體的卻想不起來。
挫敗地敲敲腦袋,深草決定順其自然,想得起來最好,想不起來也沒什麼關係吧,畢竟她看樣子好像也是之前不認識她的樣子啊,從頭到尾就只有自己在苦惱吧。
傍晚放學的時候,千重子因為有事情所以讓深草先走,獨自一人走向校門口,不想卻碰見手塚。看著走在前面的手塚,深草非常疑惑,這個時候不是應該正在訓練嗎?
目光一直跟著他,不知不覺便跟在他身後走。
和這個年紀的男生有很大的不同,不浮躁輕佻,難得的穩重,看他現在走路的樣子就知道了,非常挺拔的身影,讓人一看就知道他在很認真地走路,不像她一樣,經常走路不小心。
深草的思維大多數時候都非常發散,只要給她一個點就可以想非常非常多,就好像從手塚走路時的樣子開始想到下周的隨堂考試,只要她一開始發散思維,所有事情都變得很無所謂,包括走路。
正在絞盡腦汁地想著數學老師可能會出的題目的深草已經是雙目無神的樣子,所以要不是前面撞上人,她可能還回不了神。
猛地撞上去,深草吃痛地退了一步,摸著鼻子很是惱怒地抬起頭,在發現面前的人是手塚之後立刻變得十分心虛起來,不禁又後退一步。
「你的方向是不是要變一下了。」
手塚有點不知道現在是什麼心情,明明距離上次自己告訴她走路要小心沒過多久吧?現在這個狀態叫做「屢教不改」吧,如果是自己的部員早就不知道跑多少圈了。
深草保持著捂鼻子的姿勢抬起頭,這才發現已經到了分岔路口,不禁訕笑一下,向右邊挪了兩步,然後很快地揮揮手作為道別,便以落荒而逃的樣子跑掉了。
手塚站在原地,這一瞬間心裡確實是有了些無力感。
「阿拉,小光你回來啦。」
手塚彩菜坐在沙發上,看見兒子的眼睛似乎沒有平時那麼平靜,不禁有點好奇。
「怎麼了麼?」
手塚剛換好鞋,聽見母親這麼問自己不禁有點怔住了,「沒什麼。」
「是嗎?但是小光的眼睛可不是這麼告訴我的。」
手塚彩菜並沒有追問下去,只是提醒他該去換衣服了。
手塚對彩菜的那句話有點不能理解,於是面上開始變得嚴肅起來。
彩菜看到他的樣子就知道他開始有點糾結了,不禁偷笑,從小就這個樣,對於聽不明白的話只會藏在心裡,卻不願意問她,嘛,就讓他糾結去吧。
換了衣服下樓,父親母親還有祖父已經在等他了,今天是他爺爺的生日,所以才這麼早就回來。
下了車,手塚一家正要進去,另外一輛車停在了他們旁邊,下來的的一對夫婦和手塚夫婦很熟的樣子,但接下來出來的人,卻讓手塚有些訝異了。
深草一邊把晚禮服裙角撫平,一邊站到矢野青蕙的身邊,待抬起頭,她的心理活動全部呈現在了臉上,簡直是一副傻了的樣子。
顯然兩家的父母都注意到各自孩子的不尋常,彩菜先開口問了手塚。
「我和矢野桑是同班同學。」
彩菜十分驚訝,原以為那件事情之後,深草回去特殊學校呢。她看向青蕙,青蕙也是一副無奈的樣子,她便知道是深草自己的意思了。
還真是,特別的孩子呢。
彩菜笑著摸摸深草的頭,「上一次見到深草的時候,深草還只有九歲呢。」
深草靦腆地笑笑,實際上對於這位父母的好友,她的印象並不是非常深刻,也只有一點模糊的畫面,不過記憶力,是個一直都保持著溫柔笑容的女子。
想到這裡,她不禁很是奇怪地看了一眼手塚,不應該啊,家裡長年春風拂面,居然會養出一座冰山。
注意到她的目光的手塚幾乎立刻就知道她那奇怪的眼神中包含著的意味是什麼,從小到大,包括自己的父母都有這樣的疑惑,但祖父和自己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
長輩走在了前面,很自然的兩個後輩就並排走到了一起。
深草今天穿了一件淺藍色的晚禮服,平時散下來的頭髮全部挽了上去,並用同色系的頭飾固定住;手塚則是一身白色的西服,內襯著藍色的領帶,兩人的打扮看起來就好像是情侶裝一樣,偏偏兩人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想起下午放學時的情景,深草還是覺得十分丟人,於是下定決心要好好走路,但怕什麼來什麼,就在她下了決心的一刹那,便華麗麗地被絆倒了。
多虧身邊的手塚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在他放開手的一瞬間,深草很明顯地能察覺到他的無奈。
躊躇地拿出挎包裡的紙筆,她抿著唇寫著字。
----我是不是,太大意了?
手塚看完這句話,內心的全部無奈都被哭笑不得代替,但面上還是很平靜,「是的。」
這下深草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看不出來,手塚君還有說冷笑話的潛質。】
第9章 相羽
【宴會上的芒果芝士蛋糕真是超級好吃啊,好吃的都要找不著北了。】
深草在這種場合的模式都十分簡單,那就是吃吃喝喝。因為知道她的情況,基本上不會有人去跟她說話,深草便可以輕輕鬆松地坐在一邊吃東西。
今天晚上若無意外,深草還將這麼度過。
一邊再拿了一塊芒果芝士蛋糕,深草一邊打量著不遠處站在祖父身邊的手塚,似乎是因為今天的場合問題,手塚看起來並不那麼嚴肅,臉部線條稍微柔和了一些,雖然還是不笑,但看起來不會特別冰山。
今天來的同齡人並不多,除了手塚,她基本上就不認識了,但她的父母好像認識很多人,一直在不停地打招呼,到處轉就像個陀螺。
切下一小塊蛋糕,深草叉起來送到嘴裡,濃濃的芒果味蔓延開來,滿足地眯了眯眼睛。
「誒?剛剛來的時候蛋糕還有好多呢,怎麼現在只剩一小塊了?」
聽到這話,深草下意識地看看自己的盤子,再循著聲音看過去,一個女生站在長桌前,正看著只剩一小塊芒果芝士蛋糕的盤子。
深草立刻開始算自己一共吃了多少,算著算著就發現自己應該是蛋糕被消滅地這麼快的主要罪犯,這麼想著她往後退了退。
但那邊的女生這時候發現了她,看著她盤子裡的蛋糕,笑眯眯地走了過來。
深草突然覺得有點冷,僵在原地沒動。
「你也喜歡吃這個啊?」
女生還是笑眯眯的,似乎這幅表情是常用表情,察覺這一點的深草放鬆下來,點了點頭。
「難怪吃了這麼多。」
好像,是很多啊……
看著深草因為自己的話而露出的慚愧表情,相羽花音的心情詭異地好起來,之前被某人損了一通積下的怨氣消散了不少。
「我是相羽花音,姑娘你呢?」
不明白剛剛還在「譴責」她吃得多的女生怎麼就轉到了自我介紹上的深草放下盤子,掏出本子很爽快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你好,我是矢野深草。
相羽花音怔了一小下,很快就恢復常態,「『深草山含櫻』那個深草嗎?」
深草有點驚訝,點點頭,她是第一個說出這個名字來源的人呢。不過深草不知道的是,很多人都知道,只不過沒有說出來而已。
「好聽呢,跟我的名字也配啊~一個花音一個深草,你說對不?」
莫名其妙就遭到調戲的深草也只能點頭了,相羽花音還想說什麼,那邊已經傳了了叫她的聲音,應該是到她的表演時間了。
「那深草妹子,等會兒再見咯。」
花音很隨意地招了招手,便走過去了。
過了不久,全場都暗了下來,只有一處被聚光燈打得很亮,坐在那團光裡的,就是剛剛和她說話的相羽花音。
她不禁走過去,這時鋼琴聲響起來,少女的表情很是悠閒,嘴唇隨著音樂開開合合,似乎在跟隨著音樂小聲唱著什麼,但因為聲音太小而聽不見。
一曲終了,深草跟著眾人拍手,相羽花音優雅地行了個禮,便走了下來。
她走到深草身邊時,深草剛好寫好問句。
----為什麼不唱出來呢?
「你注意到了?」相羽挑眉,笑了,「我唱歌跑調的,但是不唱又不能順利地彈出來,所以只好小小聲地唱啦。」
深草無語,這是個多麼矛盾的毛病啊。
「你一定在想這真矛盾對吧?」
相羽很肯定地說道,忽然又換上了一副惡狠狠的表情,「這是本小姐此生唯一的污點,保密啊。」
剛剛就因為這個被某人給嘲笑了一通,真是夠了!
深草看看相羽臉上殺氣十足的表情,立馬點頭。但是相羽的目光似乎不是朝向自己這邊啊,後知後覺地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先看到的是手塚,然後是一個銀灰發色的少年。深草懷疑地再三打量,確定是另一個少年讓相羽花音露出這副表情的。
因為,他現在面對著手塚的表情,也很……欠打。
深草甩甩腦袋,試圖把這個莫名其妙的印象給甩出腦海,還沒有認識人家,先給他扣上一個「欠打」的帽子會不會不太好啊。
「來吧小深草,我們去吃東西,彈了一會兒鋼琴就沒力氣了。」
相羽又換了個稱呼,攬住深草的肩膀便往自助餐桌那邊帶。深草很尷尬地摸摸自己的肚子,還是沒好意思告訴相羽她之前已經吃飽了。
象徵性地拿了幾個和果子,深草便走到一邊,而相羽則是拿了個最大的盤子,挑挑選選了一整個盤子的東西,還很整齊地擺好了形狀。
默默地叉了一個櫻花團子塞進嘴裡,深草機械地咀嚼著,只覺得肚子快要炸了。
而那廂的相羽則是保持著優雅的進食姿勢快速地消滅著盤子裡的食物。
完蛋了,好像更飽了。
深草艱難地咽下團子,把盤子放到了一邊,順便往裡推了一點。
宴會的後半段,深草就一直看著相羽吃東西。
漸漸地,深草就覺得自己好像身處「多吃東西」星球一樣,面前的少女仿佛把吃下去的東西都運到了異空間,一直在吃東西,卻一直都沒有吃飽。
深草默默地低頭看了下自己的身材,再看看相羽的身材,在心裡控訴上帝的不公平。
相羽正好放下盤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就看見深草瞄過來的目光,再次掛上一副笑眯眯的樣子,「不要驚訝,我已經很久沒吃飽飯了。」
深草異常訝異地抬起頭,相羽一看就知道她曲解了自己的意思,開口解釋道,「我家實行不飽食政策。正好今天沒人管,就吃個痛快。」
深草以目光傳遞著自己的疑惑,相羽微笑著繼續說道,「就是淑女必備守則之一。」
包括她現在的表情吧,深草了然地點點頭。
宴會結束後,相羽和深草兩人互換了手機號碼,深草在接過手機的一瞬間很微妙地覺得今天不是來參加生日宴會的,而是來相親大會的感覺。
眼角抽搐地把這個念頭從腦海裡刪除,深草習慣性地以招招手來告別。
相羽彎腰坐進了車裡,坐在她身邊的應該是她的父母,都是很端莊嚴肅的人,深草猛然間覺得這世間不可理解的東西還是很多的,比如手塚家,比如相羽家。
「下次來我家裡哦,不如就明天吧?」
矢野青蕙很果斷地把時間定下來,手塚彩菜點點頭,「恩,不是週末的話你也沒有時間吧。」
「對哦,最近天天加班,我都懷疑我會死在文件裡。」
矢野青蕙揉揉額頭,在面對好朋友的時候,總會莫名地帶上一點少女時期的小情緒。
「不知不覺離我們剛認識的時候過去二十多年了呢。」
矢野青蕙是個很懷舊的人,從前學生時期的很多東西到現在都保留著,想起從前在課堂上穿的小紙條,她笑著指指自己,「我還留著當時那些本子呢。」
手塚彩菜一聽就知道是什麼,不禁笑起來,「恩,現在看一定很有意思吧。」
「前段時間我翻出來看的時候笑得像個傻瓜呢,明天你來的時候給你看。」
「當年認識的時候也像孩子們這麼大吧。」
深草一直很認真地聽著兩個人說話,聽到這一句的時候,又開始思維發散,你知道的,很多閨蜜在少女時代都會說什麼「以後你生了兒子我生了女兒就結婚」之類的話題,她很小心地瞄了一眼手塚,猜想他如果聽到這句話是什麼反應。
「當時你的深草出生後,我就在想會是我的會是兒子還是女兒,最後生了個面癱兒子。」
「…………」
手塚在一旁聽到這句話很是無奈。
「深草出生的時候剛好是我和樹一結婚兩周年紀念日呢,那時候我就想這下省事了,以後女兒生日和結婚紀念日可以一起辦了。」
「說起來你們兩個是六月結的婚呢,我那時候好想跟你一起結婚啊。」
六月新娘麼……
看著兩個已為人母的女人開始懷念過去,深草想,以後她和千重子肯定不是這樣,應該是她寫得飛快,而千重子說得飛快。
想到這裡,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什麼動靜都沒有,都快忘了自己的聲音了呢。
注意到深草的動作,手塚愣了一下,她看起來很落寞,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但應該是和自己的失語有關吧。
也許不二說錯了,她並不是那麼堅強的人。
也許如自己所想的那樣,是被迫堅強起來的。
與手塚一家告別後,矢野一家也坐上了回家的車,在路上,矢野青蕙很是八卦地湊過來,「深草,你覺得小光怎麼樣啊?」
深草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等到明白「小光」指的是手塚之後,深草有點無語。
----不是很熟。
「這樣啊,你知道嗎?在媽媽和手塚阿姨懷孕的時候,曾經開過玩笑的,說要是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就結娃娃親的。」
還真有啊……深草黑線。
----媽媽,我很怕冷的。
心裡說著「人家怎麼可能會要一個啞巴」的深草並沒有打擊媽媽,而是換了個玩笑的說法,現在的矢野青蕙其實比她更敏感。
「我覺得還好啊,是嚴肅了點,但是很正直穩重。」
深草默默抬頭不去看媽媽,哪兒是「嚴肅了點」啊,簡直就是無時無刻不嚴肅好嗎?
【我並不會介意別人以「啞巴」來形容我,因為這是事實。】
第10章 夜鶯
【在花繁錦繡的夢境中,那本應該消失的夜鶯,重新出現,反復對我說,要快樂啊。】
週末的時候,矢野家來了兩位客人,意料之中的手塚彩菜,意料之外的手塚國光。
深草被青蕙叫去沖茶,她放了四個杯子,拿出玫瑰花,已經撒了三個杯子,到最後一個杯子的時候,深草十分地猶豫,這種茶真的不適合男孩子啊,尤其不適合手塚國光這種。
取出綠茶,她拿出一點撒了進去。
這個很好,適合他。
端著託盤出去的時候,青蕙和彩菜正聊得開心,而手塚坐在一邊,看樣子很是嚴肅,不過實際上大概在發呆。
把託盤裡的杯子一一拿出來,三杯淡粉色,一杯淺綠色。
「謝謝。」
杯子底和玻璃茶几相撞發出一點細微的聲響,手塚回過神來,道了謝,深草搖搖頭。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兩位媽媽相談甚歡,自家的孩子則放在一邊任由他們發呆。
一杯茶漸漸涼下來,青蕙和彩菜好像才注意到兒女的存在。
「小光,你今天要去醫院檢查不是嗎?正好深草也要去,你們兩個一起吧。」
彩菜的話讓深草驀地一驚,再看手塚也是皺眉看向自己母親,深草深感安慰,不是自己一個人被驚悚到真是太好了。
最後的結果便是現在這般情景,深草和手塚一起去了醫院。
到了四樓,手塚依舊向右拐,深草則是往左走,雖然非常想跟去看看到底手塚是去看什麼,要和自己一樣定期來醫院檢查,但她已經一個月沒有來檢查了,還是先擔心一下自己吧。
果然和深草想的一樣,無時無刻不保持著和藹笑容的醫生這次有點嚴肅。
「以後要按時來啊。」
在例行檢查之前,醫生語重心長地對深草說,後者老老實實點頭。
因為兩次沒有來,所以這次醫生檢查的時候格外的仔細,但漸漸地,深草就覺得醫生的表情有些不對勁了,整個心都提了起來。
再看到醫生欲言又止的樣子時,仿佛想要逃避一般低下了頭,但還是聽見了醫生的聲音,已經聽了四年的聲音,如今,正在說著殘忍的話。
「上一次你來的時候已經想跟你說了,但那次並不是很明顯,所以沒有告訴你。」
「可是這次不一樣……」
「再這樣下去的話……」
「你很有可能再也說不了話了……」
「再這樣下去的話……你很有可能再也說不出話了。」
這是她今天唯一記住的話。
原以為已經這樣過了四年,早就能習慣沉默的生活了,但原來自己心底還是保存著一點希望的麼?
失魂落魄地走出去,碰見了等在外面的手塚,深草很勉強地笑了一下,那笑容要多難看有多難看。鼻子有些酸酸的,但卻不至於哭出來。
「你……」
看到深草這副樣子,手塚便知道她得到的消息多半很糟糕,想去安慰她,但他本身便不擅長這些,所以話只開了個頭就沒下文了。
深草吸吸鼻子,看著手塚,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看看窗外已是一片濃黑的天空,手塚提議道,「先去吃飯吧。」
悶悶地點點頭,深草跟在手塚後面走進電梯。
晚上七點,街上人潮湧動,手塚走在深草身邊,瞥見她依舊是那副心情壞到極點的樣子,想去提醒她要看路,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只能儘量把她和密集的人群隔開一些距離。
兩人去了那家離醫院很近的拉麵館,深草點了辣味拉麵,手塚則點了海鮮拉麵。
拉麵端上來之後,深草又往碗里加了很多辣椒。她其實不怎麼會吃辣,也因為要保護聲帶的原因必須儘量不吃辣。
反正要廢掉了,那就讓它爛個徹底吧。
攪了攪麵湯,一片紅色和隱約露出來的麵條的白色交織在一起。
一邊夾起拉麵大口吃,一邊又被辣得眼淚直流,深草拿起旁邊的餐巾紙,草草抹了一下流出來的眼淚便又開始吃。
手塚能看出來她只是以吃辣為藉口在單純地哭而已。
周圍人聲鼎沸,只有眼前這個女孩子,連哭都安安靜靜的。
揉揉哭得紅腫的眼睛,深草繼續跟在手塚身後走出拉麵館。
深草垂著頭又明顯一副哭過的樣子跟在手塚後面,路人對手塚少年的誤解便是不了避免的了。甚至有好幾次,手塚聽見一起回家的女學生看著他們竊竊私語,有幾個音量沒控制好,那些話就傳到自己耳朵裡了。
「啊……對女朋友那麼凶,長得再好看也別要啊。」
「就是就是,看那個女生哭得好慘啊。」
「以後找男朋友一定不能找這種的!」
………………
看一眼像只可憐的小狗一般跟在自己身後的深草,手塚非常非常的無奈。
當他們走過一個廣場時,坐在長椅上彈吉他的少女忽然停了下來,開始用清亮的聲音念起一段英文。
深草根本無心去注意,而她身邊的手塚卻在聽到某些話後,拉住她,然後兩人站在離那位少女不遠處的地方聽她念完這一長串的獨白。
其實深草根本不知道她念的是什麼,也沒有仔細去聽,所以這段話還是手塚翻譯過來給她聽的,她這才知道那是一段獨白。
不屬於人類,而是一隻夜鶯的獨白,訴說給渴望愛情的年輕學生聽的。
少年低沉厚重的嗓音被風吹著送進耳朵裡,一字一句都說得無比認真,所以深草打起精神來,也仔細去聽,去感受那到底是怎樣的一段獨白。
「你要快樂啊,你要快樂啊,你就會得到你那朵紅薔薇的。我要在月光底下用音樂造成它,拿我的心血把它染紅。」
手塚的聲音剛靜下來,那位吉他少女便又即興彈奏了一段,之後她說的那段話,深草是知道的,手塚依舊用平靜的聲音將它翻譯出來給她聽。
「再會,務必要快樂,我用了很多時間來隱藏我的感情。現在你走了,我想請求你的原諒,我應該早點對你說,這麼久以來我深愛著你。走吧,現在就走,沒有你,我也能和毛蟲們和蝴蝶們一起騙自己沒有煩惱。不要再拖延了,再會,一定要幸福。」
原本糟糕得一塌糊塗的心居然慢慢地開始回暖,夜鶯的話和玫瑰花的話反復在耳邊交織,那少女又開始彈一首不知名的歌曲,舒緩的音調平復了她煩躁不安的心。
手塚松了口氣,想到那段夜鶯獨白的後半段,不禁耳朵泛起一點紅暈,他私自把那些話給省略了,因為實在念不出來,就好像剛才念玫瑰花的「深愛」時,他的聲音小得自己都聽不見,幸虧深草讀過《小王子》,才能順利地明白他的話。不過如果不是因為上次在書店看到深草拿了《小王子》的話,他可能會直接省掉那些話。
深草把目光從那少女身上收回來,轉過頭紅眼睛紅鼻子地笑著對手塚比了個口型,她比得很慢,手塚看出來她在道謝,只是搖搖頭,並沒有說什麼。
-----請不要告訴別人,包括我的父母。
知道手塚今天肯定看出什麼了,並且自己這副樣子一時半會兒也恢復不了正常,深草在回家的路上決定先和他串好口供。
手塚點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
回到家時,深草發現自己多慮了,家裡一個人都沒有,深草打開門口把燈打開,站在玄關處「唰唰」寫了兩行字。
----要進來休息一會兒嗎?
「不用了,謝謝。」頓了一會,手塚看看深草身後空蕩蕩的客廳,以及屋外的夜色,還是開口提醒道,「要多注意,不要大意。」
深草老老實實地點頭,並在紙上寫道她會注意。
手塚不多做停留,頷首便轉身離開了。
看著他的身影漸漸被夜色所吞沒,直至消失在她面前,深草才關上了門。
回到房間用冷水浸了毛巾敷在眼睛上,眼前變得一片黑暗的同時,手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和平時沒什麼兩樣的聲調和語氣,逐字逐句翻譯給她聽的認真……
想著想著,眼睛就被一層濕意給覆蓋了,緩緩順著眼角流下來的眼淚剛開始是滾燙的,到最後失去了溫度變得冰冷。
應該多給自己一些不可能,應該杜絕自己所有不切實際的想法,就像還奢望著能夠恢復說話的能力一樣,這種念頭如果早就杜絕掉,現在又怎麼會這麼傷心?
以後,未來的每一天,都不想再重複這樣的心酸痛苦了。
摘下敷著的毛巾,順便擦了擦已經乾涸的淚痕,深草提起一點精神,把毛巾放了回去。
這時候她已經平靜下來,不像剛聽到消息時那般手足無措了。
翻開日記本,她先把玫瑰花的那段話抄了一遍,接著才開始寫日記。
【屬於我的紅薔薇麼……那麼它開放在哪兒呢?是荒無人煙的夢境,還是不可捉摸的未來?無論是哪裡,我覺得,那朵紅薔薇都要等我等到枯萎了。你知道的,一朵枯萎的花,並不那麼美好。和我一樣,所以屬於我的紅薔薇,本來就應該是枯萎的樣子吧?只有那樣,我們才相配不是嗎?】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5-16 18:41
第11章 過去
【以前和田村桑也不熟呢,除了那次撞到她告白,幾乎就沒有什麼交集了,那麼,這次是……?】
前一天晚上哭得太盡興的後果要由第二天來承受,深草盯著鏡子,努力地把眼睛周圍的皮膚撫平,但是沒用,雙眼看起來仍是紅腫的。
這個樣子,不要說去學校會怎麼樣了,一下樓就會被媽媽問個不停吧……想起之前看電影的後遺症,深草很是猶豫,再說是電影的緣故的話,會被媽媽懷疑的吧。
最後用冷水拍了拍自己的眼睛,深草提著書包下樓。
果然像她想得那樣,青蕙依舊很緊張,深草擰著眉頭還是沒想出其它答案,只能用「又看了一遍電影所以很感動」的理由敷衍過去了。青蕙摸摸深草的頭,很是無奈,「以後少看一點悲劇,本來你也不是什麼活潑的孩子,再悶下去要得自閉症了。」
---好,以後我找喜劇看。
看著青蕙放鬆下來的笑臉,深草覺得自己又要哭了,連忙低下頭,還好青蕙這時候去廚房把早餐拿出來,深草松了一口氣,將眼角不小心流出來的一點淚水抹掉。
快要到十二月了,下雪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深草呼一口氣,白色的霧氣繚繞在周圍,不一會兒便散去了。
「矢野桑。」
忽然聽到後面有人叫自己,深草茫然地回過頭,便看見不遠處的田村一邊加快腳步向她走過來,一邊向自己招手。
深草猶豫了下,也抬起手向她招手,但心裡很是疑惑。從前不是沒有在路上見過田村,但後者總是招呼也不打地走過去,那目不斜視的樣子和平時她待人的態度完全不一樣,深草有很多次都懷疑這位班長大人是不是討厭自己。
正在奇怪著,田村已經走到自己身邊,她比深草要高一些,深草微微抬起頭,沖她笑了一下。
「矢野桑看起來不太好呢,是昨晚沒有休息好嗎?」
田村很是擔憂地看了看深草的眼睛,後者尷尬地點了點頭。
「今天矢野桑比平常要晚呢。」
深草聽見田村又在說話,想著不能總是點頭搖頭的,便把本子拿了出來。
----恩,起晚了。
明明平時不是很熟的人,但田村就是有本事能不間斷地和深草說話。
剛開始的時候,深草以為她只是關心自己而已,還感歎著她居然能夠一直說話而不會累,還從始至終都保持著笑容,但漸漸地,深草便覺得不對勁了。
深草的習慣是聽別人說話時看著人家,但正是因為一直看著田村,深草才覺得,她臉上的笑容是公式化的,甚至連一點感情都不摻。
這樣很累吧,既然很累,為什麼要叫住自己呢?
看著本子上越來越多的回話,深草有點恍惚。和千重子說話都沒有過這麼多的回話呢,因為後者總是考慮到她的不方便,經常都是陳述給她聽,問句不多。和千重子相反,田村幾乎每一句都是問句,多數是那種雖然可以點頭搖頭來回答,但沒人會好意思那樣做的問句。
是在做什麼呢?
是在提醒她,她是個啞巴這個事實嗎……?
不是沒想過這樣的可能,但深草總不願意相信。
看著深草低頭盯著自己的本子發呆,田村勾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只是個啞巴,憑什麼和她爭呢?
但想起昨天看到的,臉色不禁又沉了下來。
昨天她心情很不好,所以滿大街地亂逛,在看到手塚的時候,她是很高興的,只是腳步還未來得及邁出去,一個跟在他後面的女孩子便進入她到她的視野。
眼睛在一瞬間睜大,再看清楚那個女孩子的樣子後,雙手緊緊地攥了起來。
矢野深草。
對於這張面容她不陌生,甚至可以說是熟悉的,想起一些陳年舊事,她後退一步,抓著自己的領口開始大口喘氣。
等到她平復下來再抬頭去看,那兩個人站在廣場的邊緣,手塚低著頭在說著什麼,矢野則是呆呆地看著廣場中央彈吉他的女孩子。
之後,矢野忽然回頭向手塚笑了一下,她離得不遠,可以看見手塚鏡片下的目光是比平常柔和一些的,雖然不明顯,但田村依舊可以感覺的到手塚松了口氣。
她一直站在廣場上,兩個人走了很久她還是沒動,晚一些的時候,突然下起了雨,冬天的雨非常的冷,滴在身上就好像是撒了一把針在皮膚上。
當廣場上的人都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雨而消失無蹤的時候,田村面無表情地轉過身,突然深吸一口氣,顫抖著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白色的藥瓶,也沒有去看倒出來多少藥,一股腦地塞進了嘴裡,很艱難地吞咽著,喉嚨裡傳來灼熱的感覺。
兩人各懷心事地到了學校,深草低著頭匆匆地進了教室,田村則慢悠悠地走在後面,看著深草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沒什麼精神地把書本拿出來,她心情很好,好得臉感覺熱熱的,把冰冷的手貼在臉上,那層熱度才稍稍退下去一些。
早上的事情讓深草一整天都沒什麼精神,面對千重子擔心的眼神她只能搖頭,無論是早上的事還是昨天醫生的診斷,哪一件說出來都不會讓千重子感到高興的,自己這樣就好了,幹嘛要讓千重子也被影響呢?
千重子看了深草寫出來的回答,半信半疑地回過頭,深草合上本子,不由自主地看向田村的方向,她正在寫今天的數學作業,側臉看起來很是認真。
大概是自己想太多了吧……
深草搖搖頭,笑自己就是容易胡思亂想。
看見深草兀自在搖頭,手塚皺起了眉頭。
昨天回到家之後,彩菜便湊過來問他檢查的結果,也問了深草的情況。
手塚沒有把深草見過醫生之後的樣子告訴給彩菜,只是平平淡淡地複述了自己的檢查結果,至於深草,他則老實地說不知道。
彩菜一臉失望地看著手塚,「本來以為小光你能幫媽媽看出什麼呢。」
手塚很是奇怪,「如果好奇,直接去問矢野阿姨就好了。」
「哎呀小光你不知道,青蕙的個性看起來很陽光的樣子,但實際上是個敏感又心軟的人,深草現在這樣,我去問的話,肯定會讓她難過的。」
「矢野桑,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如果是天生的,應該不會這麼頻繁地去看醫生吧。
彩菜聽到手塚的問題很是詫異地抬頭去看他,手塚保持著平靜地樣子,但實際上已經被彩菜看得後悔問這個問題了。
「深草在十歲的時候被變態綁架過。」
好心地沒有再為難他,彩菜開始回憶,那件案子是手塚的爺爺經辦的,所以她知道的比較多。
「當時被綁的還有兩個女孩子,案犯沒有抓到,是根據被綁架的女孩子的口供推測出綁架犯是個心理變態甚至可能是精神病患者的。」
「當時救出來之後深草昏迷了三天,最後還是失語,其中一個女孩子比她更嚴重,常常出現幻覺,最後聽說自殺了。」
彩菜講到最後面露不忍,歎了口氣說道,「看到深草後,青蕙那時候的樣子我終生難忘……」
從前並不知道她有過這樣痛苦的回憶,因為從深草平時的樣子來看,任何人都會覺得她是個溫柔而堅韌的女孩,只是不幸失語了而已。
手塚低下頭,之前還剩一道沒解完的數學題,現在是無論如何都沒有心情了。
看到手塚從自己面前經過時,深草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矢野桑。」
但手塚卻出乎自己意料地跟自己打了招呼,深草驚訝地抬起頭,手塚依舊沒什麼表情,柔軟的茶色頭髮被風吹得飄起一點。
明明原來好好的,現在鼻子卻有點酸酸的,忍著要哭出來的衝動,深草慢慢地點點頭。
想起自己好像面對別人的時候,總是這麼無禮的深草,剛想把本子拿出來,手塚便轉身走了。
看著手塚越走越遠,挺拔的背影越來越模糊,深草快速地眨了眨眼睛,試圖把眼睛裡的那層濕意給抹除掉。
最近越來越愛哭了,真是差勁呐。
「走吧深草。」
後一步走出來的千重子沒發覺深草的異樣,仍舊是說說笑笑地拉著她走。
察覺出千重子比以往更加開心的樣子,深草無聲地笑了,她知道千重子這是在努力地營造氣氛。她看出來自己不對勁,但是沒有追問自己不開心的原因,而是努力讓自己恢復開心的狀態。
自己遇到的,都是如此溫柔的人呢。
千重子如此。
手塚,也是如此。
【我真是個笨蛋,總想著不好的事情,一味地覺得自己不幸,卻忘了自己身邊有這麼多關心自己,愛自己的人。如果上天是因為拿走了我說話的能力才賜予我這麼多的愛,那麼,我也沒什麼遺憾的了。】
第12章 驚變
【千重子那副樣子我從來沒有見到過,不知道她的哥哥怎麼樣了……】
自從上次去醫院聽了醫生的話之後,深草再不願意去醫院檢查了,青蕙曾經問過她為什麼,但被她敷衍過去,只說快到期末了,希望多放些時間到學習上。她自己也知道這理由假的很,但是沒有辦法,她不想再去了。
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半夜深草都會突然醒過來,好像做了噩夢,但又沒什麼印象。
這一天夜裡依舊是如此,煩躁不已的深草從床上坐起來,掀開被子下了床。
她打開門的時候,卻發現樓底下還有著暖黃的燈光,深草站在樓梯邊向下看,她的父母還坐在客廳裡,青蕙好像很難過,把臉埋在手掌裡,深草隱約還能聽見她的哽咽聲。
深草的爸爸矢野長武無奈地歎氣,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安慰似地說道,「說不定,她是真的要好好去學習,頻繁地去醫院,深草心裡難免會不舒服的。」
「我知道……但這孩子這段時間太反常了,不行,我明天去醫院找一下醫生,可能真的……」青蕙說到後面抽泣起來,那個可能的結果她無法說出口。
「唉……」
人們在歎氣的時候,通常都會看起來很疲倦。深草站在樓梯口默默地看著父母的樣子,轉身回房,輕輕地把門關上。
躺回床上蓋好被子,深草只感到深深的無力和自責。
只想到自己了呢,卻沒有想到爸爸媽媽會多麼擔心……還有,絕對不能讓媽媽知道那個消息……絕對……
打定主意,深草翻了個身,看著窗外濃黑的夜色,疲憊地閉上眼睛。
「啊?又打算去了嗎?」
青蕙的表情很明顯是非常開心的。
----昨天和千重子通了電話,她本來也說最近週末都不去神奈川了,但她的哥哥告訴她,學習要努力在有限的時間裡用功,而非盲目去用功。我想這也對,況且我還是兩週一次,比千重子的一週一次要省事多了。
「恩對對,千重子哥哥說得太對了!」
看著媽媽不住地點頭,深草低著頭偷偷的吐了吐舌頭,千重子哥哥是說過這些話沒錯,不過她知道的時間可不是在昨天晚上,不過,只是把時間延後了,也沒什麼問題吧。
「好了,那吃飯吧,還有深草,便當裡我放了鮪魚飯團,開心吧~」
深草笑著點點頭,看向青蕙的表情非常柔和。
看著女兒靜靜地吃著早餐,青蕙細細打量著,總覺得深草最近變了不少,自從升上初中後,深草變得比以前開朗了不少,都是千重子的功勞。但那段時間還是覺得深草還是有些膽怯和敏感,但現在,這些膽怯和敏感似乎是消失了,或者說是被深草藏起來了?反正青蕙已經很少看到它們出現了。
她的女兒,終於開始像個正常孩子了。
「來,我們再來排練一遍!」
知樺拍拍手,千重子清了清嗓子,向著台下的深草眨了眨眼睛,前奏響起,少女握緊雙手,目光正視著前方,二十秒的前奏過後,千重子跟著伴奏開始唱。
深草在心裡默默地跟著她一起唱。
『全世界無盡的光芒
此刻靜靜地落在我的睫毛上
花朵
日光
繁星
雪花
所有的一切都隨著你進入我的世界
無論春夏秋冬
都想穿過茫茫人群去尋找你』
千重子的聲線偏柔,適合這樣溫柔的曲調。
最後一個音符消失,千重子緊張地睜開眼,台下沉寂了一段時間,隨即零散的掌聲響起,最後所有音樂社的社員都拍起手。
「千重子超級棒哦!」
「這次聖誕晚會音樂社肯定比去年要好!」
「什麼呀,去年是翻唱,和今年的純原創怎麼比啊!」
聽著社員們嘰嘰喳喳地討論,深草悄悄地比了個「很棒」的手勢,千重子看見了,笑意更濃。
因為排練到很晚,所以深草已經通過短信告訴青蕙自己要在外面吃,讓他們不要等她了。
收拾好東西,深草本來想問深草要去哪裡吃,但是看到千重子接了電話便先等在一邊。
「恩媽媽,怎麼了?」
千重子本來是邊收拾書包,邊用肩膀夾著電話在說話,但後面不知道她媽媽說了什麼,千重子一下子睜大眼睛,拿下電話變得焦急起來,「什麼?!哥哥他怎麼了?」
「好……好我馬上回神奈川,媽媽你先別急!」
看著掛了電話六神無主的千重子,深草也有點著急。
「深草……哥哥他在回家的路上昏倒了……」
千重子不知所措,眼淚都快出來了。
----快回去吧。
深草不知怎麼安慰她,明明前段時間還看見千重子哥哥呢,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恩……我先回去了!」
深草擔心地看著千重子冒冒失失地跑出教室,捏緊手上的筆,歎了口氣。
等到深草走出教學樓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是接近黑色的深藍了,深草沿著花壇的邊緣慢慢走出去,這個時間學校幾乎是寂靜了無聲息的,在這種環境下,深草才能聽見一聲接一聲的擊球聲,她本來在想著千重子哥哥的情況,卻被這連續的擊球聲給打斷了。抬起頭四處看看,最後鎖定了網球場。
這麼晚了,誰會還在學校呢?
深草的心裡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她悄悄走過去,站在網球場的邊緣小心地向裡面看去,場內的燈被打開了,顯然還有人沒有走。
看仔細那人是誰,深草並沒有感到驚訝,因為她原本就覺得是這個人,現在看到真的是這個人,心裡慢慢平靜下來。
之前因為擔心千重子而躁亂不安的心情,在這不間斷的擊球聲中漸漸趨於平靜。
深草就這樣靜靜地站在鐵絲網外看著手塚不斷地揮拍,從地上散落的網球數量來看,他已經練了有段時間了。因為手塚是背對著她的,所以她並不知道手塚現在的狀態。
突然想起千重子哥哥也是個網球選手,聽說是個很厲害的人,想到千重子離開前那副緊張無措的樣子,放在鐵絲網上的手不禁顫動了一下。
「誰?」
接住彈跳而來的網球,手塚回過身便看到站在球場網有點緊張的深草,感到很意外,「矢野桑?」
深草很是尷尬地點點頭,偷看還被抓到,說不定還影響到了手塚的練習,越想越覺得自己當時就不應該過來。
一手握拍一手還拿著網球的手塚抬頭看了看天色,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訓練了很長時間。左手臂開始泛起酸脹的感覺,隱隱還有些痛感。
看到手塚蹲下身把散落在四周的網球撿到網球框裡,深草猶豫著還是進去幫他撿球,畢竟是自己打擾到了別人。
看到深草加入到撿球的隊伍裡,手塚沒什麼太大的反應,繼續往框裡放網球。
深草撿著撿著就發現手塚經常揉著手肘的部位,雖然表情上看不出來有多大的變化,但從那頻繁的動作中也能感覺他的手肘應該是很不舒服的。於是她加快撿球的動作,很快就把自己周圍的網球都撿完了,然後站起來走到手塚那邊開始撿他附近的球。
在深草的努力下,手塚打出去的球很快都收回了筐子裡,看到他準備把球框搬到部活室,深草連忙示意自己可以幫他搬。
「不必,多謝。」
就算他手肘現在真的是負荷過重,他也覺得不應該讓個女孩子幫自己去搬這框子,何況只是個球框而已,她未免擔心過頭了。
深草抿抿唇,知道手塚估計是不會答應就沒再爭下去,在他進了部活室後,她站在原地緊張地拉著書包帶,不知道是現在就走還是跟手塚一起走。
在她糾結的時候,手塚已經收好東西,鎖上部活室的門出來了,下意識地跟著手塚走出球場,後者默默地把球場的燈關掉,鎖好球場的門。
又是一前一後的方式,深草這次很注意路口的分叉,在分叉路口跟手塚分開,手塚點點頭,深草看看他面無表情的臉,還是寫了些話。
----手塚君不需要去醫院檢查一下嗎?
手塚有點訝異,但還是搖搖頭,「這段時間我會注意的。」
「回家路上要小心。」
還是很嚴肅地交待深草要注意,後者無奈地點點頭,看來自己這走路不小心的帽子是怎麼也摘不掉了。
看著深草消失在拐角處,手塚皺著眉,果然說不出送女孩子回家的話,而且如果這麼說的話,可能深草受到的驚嚇會更大吧。
想了想,手塚還是跟在深草後面走。
女生走得很慢,所以手塚很快就追上了她,她沒有直接回家,而是進了一家小飯館吃飯,手塚站在布簾之外考慮了下,這裡離深草的家不遠了,應該沒關係了吧。
看了眼布簾縫隙之間女孩認真寫下自己點的菜,燈光暈染下側臉分外柔和,手塚轉過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從沒看到過手塚君這樣呢,如此努力地去追求夢想,原來是會使人發出巨大耀眼的光芒嗎?】
第13章 寒冷
【早上地上結冰了,感覺冬天來得好快。眨一眨眼,雪花就落到我面前了。】
「再加一條圍巾!」
媽媽又往自己脖子上套了一條深灰色的厚圍巾,深草努力地把嘴巴從圍巾裡露出來,大大地呼了一口氣。
「等下出去把圍巾拉高一點哦。」
把手套遞給深草,矢野青蕙又囑咐了一句,深草一邊把右手套進手套裡,一邊無奈地抬起頭看著她,青蕙知道知道她想說什麼,自己總會把女兒當做小孩子看,其實自那件事情以後,已經過去了四年了,但那種失而復得的珍惜感卻從來沒有減弱過。
「好啦,算媽媽囉嗦,快去吧。」
深草愣了下,慢慢搖搖頭,然後給了青蕙一個大大的笑容。
「喏,便當。」
深草接過來,放在書包裡,揮揮手向青蕙道別,打開門走了出去。
就像這樣,漸漸從自己的面前消失,每一次看著深草這樣慢慢走遠,總有種不知從何而來的恐懼感。青蕙深吸一口氣,清晨冷冽的空氣躥進肺裡,她伸出手,把門關起來。
唔,結冰了。
街上有許多形狀不一的冰片,早晨還是有些霧濛濛的,深草小心地踩上去,薄薄的冰片馬上出現一道道的裂紋,伴隨著細微但清脆的破裂聲。
深草跳過這片,往下片走過去。
路上的人很少,空蕩蕩的街道上只剩下她的腳步聲和冰片破裂的脆響。
就這麼一路踩著冰走到了學校,現在還很早,大部分的學生都沒有到學校,只有一些體育社團的社員要來進行晨訓。
請了一個禮拜的假回了神奈川的千重子今天就要回來上課了,深草雖然知道她不會這麼早到學校,但還是想早些來等她到。
不過在等到千重子之前,深草先遇到了手塚。後者沉默寡言地背著網球包,目不斜視地走近深草,待手塚離她不遠了,深草下意識地立刻直起身子,向著手塚點點頭。
手塚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深草挺直的背脊,也點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繞過她往學校裡走。深草轉過身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林蔭道盡頭,正看得出神,突然聽到有人叫她。
「……深草?」
是千重子。意識到這一點的深草帶著些微驚訝回過身,站在她不遠處的千重子雙眼通紅,眼下一片青黛色,平日裡清亮有神的雙眸也暗淡下來。
「怎麼來得這麼早?」
千重子走過來,帶著一點稀薄的笑意,整個人看起來疲倦極了。
----等你的,你哥哥……還好嗎?
提到自己的哥哥,千重子歎了口氣,「應該算是穩定下來了吧,現在還沒出檢查結果。等到醫生瞭解了哥哥的情況就可以開始……治療了。」
「我只希望是誤診……只希望是哥哥最近訓練得太累了……」
千重子捂著額頭,聲音越來越低。
深草手足無措,想寫些什麼,卻又覺得此刻什麼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
兩人相對著靜默無語,連她們之間的空氣都變得粘稠起來。
「好了,我們進去吧。」
最後是千重子打破寂靜,露出一個很勉強的笑容,攬過深草的手便走進去。
「深草,你知道嗎?我的哥哥,他是個神話般的人物。」
深草靜靜地聽著,千重子此刻臉上的表情消失得乾乾淨淨,盯著路上偶有出現的乾枯落葉開始說起她的哥哥,深草知道,千重子現在只是想要憑此來給自己一點信心。
「你上次看到他了,是不是覺得很柔弱的一個人,是不是覺得他在家裡肯定是被我欺負的一個?」
深草抿唇一笑,並沒有回答,只是緩緩地搖搖頭。
任誰都能看出來這個看似柔弱的少年並不是個簡單的人物,那種眼神和氣質,如果不是上位者是不會擁有的。
和手塚不同,她直覺得覺得,幸村是習慣於掌控一切的,而手塚則是習慣背負一切。
想到這裡深草不禁有點呆,怎麼會把他跟手塚作比較呢?
「但是呢,哥哥他在球場上,簡直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他有兩樣很重要的東西,畫筆和球拍,但是拿上它們的感覺是不同的。」
千重子又開始繼續講,深草眨了眨眼睛,把腦子裡的想法給清空。
「我不知道這次是怎麼了……」
「哥哥一直笑著,告訴我和爸爸媽媽沒有關係的……」
「可沒有關係,怎麼會無緣無故暈倒呢……」
千重子說到後面帶了些哭腔,抹去眼角不下心流出來的淚水,她苦笑著問深草,「我是不是太沒用了,現在就開始哭……」
深草心疼地握住千重子的手,後者的手不知道為什麼是冰涼的,握在手裡就像是一塊冰,一塊怎麼也融化不了的冰。
上課的時候深草不時看一眼坐在旁邊的千重子,她保持著和平常無異的姿態,認真地聽課,仔細地記筆記,偶爾注意到她的目光便偏過頭來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勉強放下心,深草轉回頭不再分心。
把筆倒過來輕輕敲了兩下桌面,手塚剛好想到這道數學題的另一個解法,抬起頭的時候便看到矢野深草略帶擔憂的視線停留在幸村千重子身上。請了一個星期事假的幸村千重子感覺上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情況,手塚若有所思地再看了一眼幸村千重子,又把目光放回到矢野深草身上,後者正不放心地收回目光。
手塚皺了皺眉頭,想到幸村千重子的另一個身份,眉頭不禁皺得更緊。
下午的訓練裡,乾確定了他的猜想。
「立海大網球部部長幸村精市一個星期前在放學路上昏迷,目前在醫院就診。」
乾翻開他的筆記本,給各位正選念著最新得到的資料。
「立海大啊……」
「沒關係吧……」
不止正選們,連周圍離得近的部員都聽到這個消息開始議論紛紛,手塚在聽到的一瞬間與些微的驚訝,但那點驚訝轉瞬即逝,聽到部員開始討論這些八卦時,手塚抱臂站在一邊,不說話只是看著他們。
「恩,剛才的練習賽才進行到一半呢。」
不二最先察覺到危機,不動聲色地拉走了還想八卦幾句的菊丸英二,乾隨後便跟不二一樣離開了風暴中心。
「全員,50圈。」
當手塚提高了音量的話落在這些討論中間時,在場的先是靜默了一瞬,然後很有組織地去跑圈。
倚在窗戶邊的深草看著臺上不斷出狀況的千重子,微微皺起了眉毛。
「停!千重子你怎麼了?」
知樺不知道今天是第幾次叫停了,她非常奇怪地看著今天狀況頻出的千重子,「嗓子狀態也不好,而且還出現走音和破音的情況,怎麼了?」
知道千重子請了一個星期的假,知樺覺得應該就是她為之請假的這件事影響到了千重子。
「你可以唱好嗎?如果不行我會考慮換一個人,雖然這樣很有風險,但風險總小過一個不好好長的歌手。」
千重子站在臺上,低著頭,知樺語氣比平常嚴厲多了,她也知道這次晚會的重要,但是她今天不知道怎麼了,明明想唱好的,但總是不如願。
『千重子,回去之後不要擔心我,做好你的事情。』
離開神奈川之時哥哥的話迴響在耳邊,千重子抬起頭,向著台下表情苦惱的知樺倔強地回答道,「能,我當然能!」
知樺放鬆了臉上的表情,千重子松了口氣,身邊突然冒出一瓶水來。她接過深草遞過來的水,擰開瓶蓋喝了一大口,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流進胃裡,原本已經唱歌唱得有點乾澀的嗓子舒服了一點。
深草握拳做了個加油的動作,千重子回以一個勝利的V字。
她走下臺站到知樺身邊,臺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伴奏響起,千重子深吸一口氣後開始唱。
女生的嗓音還是帶著些微的沙啞,但相較於之前的糟糕狀態已經是好很多了,看了看知樺的表情,深草露出一個笑容。
原以為千重子在社團活動結束後會回神奈川,但她卻沒有,看到深草的問句,很是沮喪地告訴深草她哥哥為了不影響到她的學習,只允許她週末回神奈川。
「我是擔心他啊擔心他啊……」
千重子仍有些怨念地對著深草嘮叨著,現在的她看起來已經好多了,深草這才放下了心,笑著聽千重子抱怨自家哥哥的種種言論。
「對了深草,你週末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神奈川一起去看哥哥?」
不知道千重子怎麼會突然跳轉到這個話題的深草反應了一會兒才消化完她的問句。
----可以,我週末也沒什麼事情。
「恩恩,那就這樣說定了,我們一起去看哥哥……」
千重子仰起頭,藍色的長髮傾瀉在半空中,她閉著眼睛,說話時白霧繚繞在她的臉龐周圍。
「希望哥哥,早點出院啊……」
【仿佛伴隨著寒冷和雪花到來,有很多不好的事情也來了呢,如果真的有神的話,是你決定的嗎?決定讓人們在寒冷的冬天感受痛苦嗎?讓人在身體感到冰涼的同時,心也仿佛墜入冰窖一樣。這是太大的煎熬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昨天滿課沒有更QAQ
第14章 糖畫
【隔了這麼久,那種感覺又出現了……上次面對田村的時候,那感覺很淺,可這次,我感到了深深的懼怕。】
可能是最近瘦了的緣故,去年剛好合身的大衣現在套上腰際有點空蕩蕩的感覺。
不過……
看看鏡子裡白綠相間的校服,以及綴在胸前的粉色蝴蝶結,與罩在外面駝色大衣完全不相配。把大衣扣子扣好,想起千重子以前抱怨過來青學上學的最大壞處就是校服以及沒有海。怨不得別人抱怨啊,這顏色……只能說是對眼睛很好吧。
昨天半夜的時候開始下雪,但早上就停了,並不是很大的雪,在腳下積著只有薄薄一層,走過去的時候會浮現出腳的輪廓。再過不久這條街上的雪就會被踩乾淨了吧。
下雪的日子已經到了,耶誕節也不遠了,還好現在已經排練的差不多,千重子也有時間在週末去神奈川多陪陪她哥哥。
深草習慣早出,平常到學校的時候都沒什麼人但今天學校不遠的地方卻停了一輛轎車,黑色的車身反射出微光。她下意識地加快腳步,想要快點進學校。
「矢野桑!」
這時有人叫了她一聲,無奈只好轉身,正好看見田村從車子裡出來。
微微睜大眼睛,那種感覺又出現了,看著田村小跑著向自己這邊過來,深草後退一步,幾乎是逃跑般離開。
田村詫異地停下腳步,步伐漸漸慢下來,最後停在了校門口,她回過身去看那輛車,車窗已經被搖上去,下一秒車子便啟動了。
看著絕塵而去的車子,又看看深草消失的方向,田村皺起了眉。
在慌亂中,深草緊緊地閉上眼睛,噩夢般的過去一幕幕浮現在腦海。
「小心。」
低著頭又閉著眼睛奔跑,不撞到人的概率實在是太小了,深草只感覺自己本來向前的身子因為撞到什麼人而猛然向後仰,又被那人給拽了回來。
那冷清的兩個字讓深草倏地睜開眼,果然是手塚。
胸腔裡劇烈跳動的心漸漸平復下來,深草驚疑未定地在原地喘氣。
面前的深草明顯一副受驚的樣子,就好像後面有什麼恐怖的東西在追著她一樣,手塚皺眉,往她身後看了一眼,除了零零落落的幾個學生正在向教學樓走去,並沒有什麼異常。
深草顯然也在此時想起自己逃跑的原因,也小心翼翼地轉過頭向後看,沒有看見田村,她松了一口氣,整個人有種虛脫的感覺。
「怎麼了?」
聽見手塚開口,深草轉回來,手塚的表情很嚴肅,大概是自己現在的樣子讓他以為自己出了什麼事情吧。
躊躇了下,深草搖搖頭,並沒有多說,手塚也沒有問下去,只是淡淡提醒道,「你跑錯方向了。」
聽了手塚這話,深草連忙四處看看,果然自己在慌亂中向著網球部的方向跑過來了,不然的話就碰不到手塚了。
低下頭,深草握了握書包的袋子,對手塚胡亂點了頭便轉身向教學樓走去。看到深草現在走路比剛才平穩多了,手塚扶了扶眼鏡,打算去網球部。
但正要轉身走的時候,看見了慢悠悠走過來的田村,後者顯然也看見了他,但因為距離的關係,只是帶著漂亮的笑容舉手向他打招呼,手塚點點頭,心裡的疑惑卻是越來越大了。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上次深草看到田村的眼神也是很害怕的,雖然那情緒快得幾乎捉不住,與今天她太過強烈的反應相比沒什麼,但兩者之間微妙的關聯就是田村,那麼,深草為什麼會那麼害怕田村呢?
深草覺得田村大概是看到她早上的表現不高興或者是太詫異,所以一整天都沒有問過她早上的舉動是怎麼回事。雖然覺得很失禮,但深草同時也放鬆了很多。
同時,她總覺得自己忘了很重要的東西,每次看著田村的時間一長,就覺得有種很特別的感覺,似乎在之前有見過她,但又可能是她的面容在腦海裡的時間並不長,所以現在記不起來。因為努力地回想的緣故,連腦袋都開始有點痛。
揉揉額角,深草轉過頭,低著頭看著擺在面前的書本,講臺上老師還在說著什麼,臨近期末所以她的語氣加重了許多,深草無聲地歎氣,拿出彩色筆開始跟著老師的節奏畫起重點。
傍晚回家的時候,看到離家不遠的地方擺著賣糖的小攤子,周圍圍著很多小孩子,有點好奇的走過去,原來是攤主用加熱至液體的糖漿在白色的案板勾勒出不同的形狀,長長的糖絲從半空中流下來,攤主的手腕靈巧地轉動著,一直兔子樣式的糖畫便初具雛形了,放下盛糖漿的勺子,他拿過一邊的玻璃板輕輕地壓了壓,糖便牢固地附著在竹簽上了。
離得最近的一個女孩子小心翼翼地接過那根竹簽,眼睛亮亮地笑了起來。
深草很新奇地看著年紀看起來可以稱為爺爺的攤主繼續做下一個糖畫,臉上一直帶著微笑。
「我想要鳳凰的!很大很大的那種!」
等到攤主把手上做好的糖畫遞給一個小男孩,另一個女孩子擠到前面去,雙手比劃著作出鳳凰的樣子,還用強調的語氣描述著鳳凰的體型。
「美惠理,你是想吃很多的糖吧!」
剛才已經拿到糖畫的男孩子一邊咬下一口糖,一邊以嘲笑的口氣問著剛才的女孩子。
「才不是呢!美惠理昨天聽媽媽說,鳳凰是很美麗很堅強的鳥,會在火裡面重生哦!」名叫「美惠理」的女孩子氣鼓鼓地叉著腰反駁道,回想著媽媽給自己講的故事對面前的同學們複述起來。
「騙人!鳥到火裡面去早就熟啦!」
「才不是呢……」
相信媽媽沒有騙自己,但是那個男孩說的也對,自己去年被火燒到了小拇指,痛得哭了好久呢。這樣想著,美惠理的聲音漸漸地低了下來。
「美惠理就是想吃糖啦,不要騙人了!」
美惠理站在中間想說什麼但又不知道能說什麼,只好呆呆地盯著攤主手上已經拿起來的勺子。
「是有這種鳥沒錯。」攤主一邊低頭把糖漿淋到案板上,一邊耐心的開始解釋起來,「講的比較好懂一點呢,就是鳳凰每五百年便要背負人世間所有的不好的東西投身於熊熊大火中,從火中涅槃重生,唯有經歷過巨大的痛苦和磨難後才能更好地生存下去。」
周圍的小孩子都沒怎麼聽明白他的話,都是一副呆住的表情,那個要求做鳳凰糖畫的女孩子只抓住了一個重點,那就是真的是有鳳凰這種鳥的,「看吧!我就說有!」
在小孩子們吵吵鬧鬧的時候,攤主已經做好了鳳凰的糖畫,凝固之後的糖漿是剔透的橙黃色,在夕陽的映照下流轉著晶瑩的微光,鳳凰長長的尾羽綴在竹簽的中部,隨著糖絲被拉展而呈現出一種飄逸的美感。
「但是,鳳凰是並不存在的。」
在小女孩接過那支糖畫後,老人家聲音很低地說了一句,周圍的孩子因著這支新糖畫而重新吵鬧起來,深草在聽清楚攤主的話之後愣住了。
「小姑娘,要什麼樣子的?」
深草回過身,之前圍在攤子周圍的孩子都跑遠了,攤主正笑眯眯地看著她。
本來並不想要的,但剛剛看到那些小孩子因為糖畫而露出的開心笑容,深草又猶豫了起來,她不知道要畫什麼。
攤主也不著急,旁邊的小鍋咕嘟嘟冒著熱氣,粘稠的糖漿開始翻滾起來,他拿起放在一邊的小勺,開始緩慢地攪拌起來。
----櫻花吧,請給我畫一些櫻花。
看到深草寫在本子上的話,老人家並沒露出什麼奇怪的眼神,依舊是笑著,「櫻花嗎?薄命之花呀,這可不適合正當好時光的女孩子呢。」
「波斯菊怎麼樣?」
深草低頭想了一會兒,她對花語之類的並不瞭解,但直覺告訴她,攤主的選擇沒有錯。
----那好,請您畫一些波斯菊吧。
最後攪了一下鍋裡的糖漿,接著舀了一勺出來。
案板上的圖案漸漸顯露出形狀,一束波斯菊蓬勃熱烈地開放在竹簽之上,偏狹長的花瓣圍攏成一個並不太規整的圓,雖然因為製作原料的關係,只有單調的一種顏色,但還是美麗。
「給。」
那些花朵就這樣到了她手裡,看起來很薄的一層,既脆弱而又漂亮的糖果。
「波斯菊很適合你。」
老人家補充了一句,低下頭清理案板上的碎屑。
適合嗎?
「很漂亮啊!」
回到家被青蕙看到這支糖畫,她很新奇地左右看看,最後趁著深草不注意咬下了一朵波斯菊。
「也很好吃!」
麥芽糖漸漸地融化在嘴裡,看著深草無奈的神色,青蕙笑了,「這個花很適合你。」
又是適合?
已經是第二次聽到這個詞語的深草微微挑起眉毛,看著手裡的糖畫,回想著屬於波斯菊的花語。
「先上樓吧,等會兒下來吃飯。」
青蕙又狡猾地咬掉了一朵波斯菊,便溜回了廚房。深草只能舉著只剩下四朵波斯菊的糖畫回了房間。
換好衣服還是沒有想出來,只能打開電腦去搜查。在搜索框裡打入波斯菊,之後出來了很多詞條,深草點開第一條。
全部看下來才知道那位老人家和媽媽為什麼說適合自己。
花語是少女的心,也是……永遠快樂。
前者適合所有少女,後者是一位母親的願望。
【波斯菊嗎?恩,以後可以把它加到「我喜歡」的行列中了。】
作者有話要說:
腦子一呆就差點把文檔給刪除了,還好可以撤銷,不然要哭死了TAT
第15章 手語
【有些時候,也在想能否做好一些事情,如果可以的話,那就全力以赴把。】
「什麼?」
正在喝水的千重子被知樺的話驚得嗆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抬頭去看她。
知樺說完之後也很緊張,一直盯著沉默的深草,生怕自己的提議會傷害到她。
手語嗎……
深草抬起雙手,因為冬天的關係而變得蒼白的指尖,皮膚下隱約可見的青色血管,皮膚上細小的紋路,以及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指甲。
她從來沒有去學過手語,更沒有動過這樣的念頭,在她的潛意識裡,她從來都不是一個需要依靠手語來與外界交流的殘疾人,只是半路上不小心遺失了自己的說話能力而已。她的周圍都是正常人,那麼她為什麼要去學這種大家都看不懂的語言呢?
剛聽到知樺的建議時,深草是很驚訝的,隨後應該是有點生氣的,但那點微不足道的怒氣過後,她沉默了。
這個提議對於音樂社來說很好,但是對她來說並不是很好。
她並非學校裡出眾的人物,所以也沒有那麼多關注的目光,只有一部分人知道她是不能說話的,但這麼一表演,等於是昭告全校了。
雖然她並不覺得自己失語很丟臉,但那麼多同情憐憫的目光也是會把人壓垮的。
「知樺,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會給深草帶來什麼影響?況且深草根本沒有學過手語,你這樣冒冒然地讓她上臺,對於音樂社並沒有好處。」
千重子頓了下,笑容裡帶了些譏諷,「我從來不知道,你把榮譽看得這麼重。」
深草拉了拉千重子的袖子,她的話有點重了。
知樺沒有介意千重子的話,看了深草的反應大概知道她是什麼意思,歎了口氣,「抱歉深草,如果你不願意就算了。」
深草取出本子和筆,已經把筆蓋打開了,卻不知道要怎麼寫,思考了一會兒,她寫下第一句話。
-----相信我嗎?
深草的第一句話一出來,千重子就知道她這是準備答應了,不由得有點著急,但深草打了個手勢讓她先看她說完,千重子只好忍下。
知樺鄭重地點頭,「相信,不止你,你們的每一個人我都相信。」
-----為什麼要讓我上臺呢?
深草知道知樺並不是那麼看重榮譽的人,而且她這次上臺也很冒險,如果她出什麼差錯的話,音樂社的表演可以說就是失敗了。
現在離聖誕晚會,只有不到兩個星期的時間。
知樺笑了笑,本來深草如果不問的話,她就不說了,「因為我想讓你知道,你也是音樂社的一員,永遠都是。」
深草從一年級加入音樂社,除了填詞之外便不知道要做什麼,而填詞也不是每次都有的,大多數時候,現成的詞曲會讓歌手發揮地更好。
其他人或許可以參加一下合唱之類的,但深草不能。
知樺也是考慮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在現在提出來的,可能深草並不會覺得有什麼,但那種不同是橫亙在她與眾人之間的。
是嗎……
深草低著頭想著知樺的那句話,忽然笑了。接著在紙上寫下另一句話,她本來就要寫的話,無論知樺是不是那樣說。
----好,我答應你。
除此之外,她又補充了一句。
----而且我會努力做好的,請你放心。
「這點我不擔心,你從來都是全力以赴,所以如果最後沒做好,那也是我的錯,太晚告訴你這件事了。」
「你還知道你太晚啊……」
千重子在旁邊嘟囔了一句,知樺聽了沒答話,只是力道頗重地拍了她的肩膀一下。
「痛痛痛!幹嘛!」
千重子捂著肩膀,莫名其妙地看著笑眯眯的知樺。
「我是想說,千重子還記得自己剛才說的話嗎?」
真是可惡,居然那麼說自己,雖然知道千重子是在說氣話,但還是心情不太明媚啊。
千重子想起之前說的話,訕訕地笑著往後退,最後一轉身跑了,「我再去練練歌!」
「那麼從今天開始你就要去查資料了,辛苦你了。」
知樺轉過頭對深草說道,後者搖搖頭。
只要知道她做的是有用的,那麼就不會辛苦。
「深草……?」
青蕙敲了敲門,房間裡傳來椅子和地面摩擦的細小聲音,沒過多久深草便把門打開了。
看著女兒一臉茫然的表情看著自己,青蕙失笑,「我來叫你下樓吃飯的。」
深草聽了才反應過來,原來已經到了吃飯的時間。自己一直在房間裡學著手語的動作,以至於都沒有注意到時間。
深草點點頭,走出來反手關上了門,青蕙本來打算偷偷看看房間裡面,趁機看一下深草在做什麼,但是她卻馬上關上了門。
青蕙一臉鬱悶地跟在深草後面,走在前面的深草努力憋住笑,她知道青蕙在想什麼,但是現在她還不想讓她知道,因為聖誕晚會那天,想給她一個驚喜。
一直到吃完飯青蕙都保持著沮喪的模樣,時不時還瞟一眼深草,試圖引起她的同情心,然後告訴她她在幹什麼。
深草與平常無異地吃完飯,然後很平靜地上了樓,開門,然後關上門,躲在門後面笑了一會兒。
電腦螢幕因為長時間的靜置而黑了下來,光亮的表面映照出深草由遠及近的身影。她重新坐下來,晃動了一下滑鼠,螢幕立刻亮起來,一些簡單的手語姿勢隨之出現。
把旁邊的歌詞拿過來,用比較簡單的語言在另一張紙上寫出歌詞的意思,這樣的話比較好擺出手語的姿勢。
因為有重複的地方,所以一首歌所能用到的手語並不多,比較費時間的是要怎麼記住這些動作,並保證跟上歌曲的速度。
手語作為一種特殊的語言並不講究優雅和柔美,所以要怎麼去組合動作以保證這些手語姿勢不影響到表演的整體也是個難點。
把整理好的兩張紙用透明膠貼在牆上,深草退後兩步抬起手。
回想著歌曲的旋律,深草默數了二十秒之後開始跟著歌曲的進度去模仿紙上的動作。
練習了大概有一個小時的時間,深草大概熟悉了所有的動作,拆開來每一個動作都簡單好學,但當這些單獨的姿勢合併成為一句話的時候,則不那麼簡單了。
揉了揉因為長時間的抬舉而有點酸痛的肩膀,深草盯著紙上的動作又回想了一遍。
「深草~我拿牛奶來了哦~」
青蕙敲了敲門,深草連忙把牆上的紙撕下來藏好,才去開了門。
打開一條僅供牛奶杯子進出的小縫,深草笑著接過牛奶,然後就是一副「媽媽你怎麼還不走」的表情看著青蕙。
青蕙眼珠子很努力地往裡面瞟,無奈因為門只開了這麼一點,能看見的只有書櫃一角和雪白的牆壁,青蕙只能放棄,「算啦,無論忙什麼都要早點休息哦。」
看著青蕙十分鬱卒地回了自己的房間,深草抿嘴一笑,關上了門。
「失敗了吧。」
矢野長武半躺著在看雜誌,聽見門開的聲音也沒抬頭,只是語氣涼涼地來了一句。
「是啊……不知道深草在做什麼,這麼認真的樣子好久沒見到了啊。」
青蕙坐到床上,若有所思地說。
「這不是挺好的嗎?」
長武翻了一頁,「至少有點事情做才不會老想些有的沒的。」
青蕙掀開被子躺了進去,聽見長武的話也沒多想,只是很贊同地點點頭。
「你呀,就是太閑了才老想七想八的。」
一本雜誌已經翻完了,長武把雜誌放到床頭櫃上,趁著青蕙還沒有緩過神來把床頭燈關掉,「晚安。」
獨自坐在一片漆黑中的青蕙反應過來這傢伙是在諷刺他,一時氣急,縮到被窩裡便開始撓他癢癢。這人看起來什麼都不怕的樣子,實際上非常怕癢。從戀愛的時候她就老是說不過他,自從發現了這個弱點之後,長武收斂了很多,不然青蕙簡直要懷疑自己能不能從他的毒舌中存活下來了。
左躲右躲還是沒躲過去的長武只好討饒,「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青蕙這才滿意地停了手,「知道就好。」
「很久都沒見到深草這樣子了呢。」青蕙喃喃道,「不過,我還是無法不擔心她,我以前就跟你說過吧,每次看到深草走遠,我都會很害怕。」
「還不承認想太多?」長武抱緊青蕙,語氣放得很柔,「無論如何,我們都要放開深草的手讓她一個人向前走的,你的擔心這樣多,最後總會成為她的負累。」
「是麼……?」
仿佛感到很冷似的,青蕙往長武懷裡縮了縮,「也許你是對的……」
「我什麼時候不是對的了?只有你跟個傻瓜一樣。好了,別想太多,睡吧。」
「看在你開導我的份上,我就不計較你又罵我了……」
青蕙的聲音漸漸低下去,眼睛也慢慢合上,陷入了睡眠中。
長武撫平她有些淩亂的頭髮,也閉上了眼。
【要努力了啊,把時間多擠出來一點,一點可以的。說起來這還是第一次和千重子合作表演吧,恩,更不能失敗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5-16 18:42
第16章 晚會
【第一次接受如此多的掌聲,非常開心呢。】
聖誕晚會如期到來,整個校園在前一天便被打扮一新,紅色和白色交相輝映,彩燈掛滿了禮堂。
最讓深草驚訝的大概就是那棵擺放在禮堂外巨大的聖誕樹了,前一年,再前一年,她連聖誕樹的影子都沒有見到過,更別說這麼大的聖誕樹了。
是以大家都在為表演而緊張的時候,只有她一個人圍著聖誕樹十分新奇地看著。樹上還掛滿了禮物,只不過外包裝上都寫有名字,大概是大家準備好了然後掛在這裡的吧。
在這繁多的名字中,深草看到了許多「手塚國光」,許多「不二周助」,還有那些出現頻率比較高的,無非就是網球社,籃球社,足球社之類的運動社團成員了吧。
深草繞著看了一圈,只看到了兩個給知樺的,四個給千重子的,其他就沒有她認識的了,正琢磨著要不要自己掛一個禮物上去,然後寫上自己名字的深草下一刻便被被千重子拉進了禮堂。
「我說,好歹你也是表演者之一啊,還這麼悠哉。」
千重子十分無奈,深草訕訕地笑著,跟在她後面往裡面走。
音樂社是第六個上場表演的,所以深草她們的時間比較寬裕,演出的服裝在之前就已經換好了。深草的正式服裝很少,在得知自己需要穿藍色的衣服之後幾乎是送了口氣,因為她恰好有一件藍色的小禮服。千重子則是穿了白色為主的裙子,襯著她的藍色頭髮看起來十分地溫柔。
此刻音樂社的所有人都坐在後臺等著前臺的通知,一群人無所事事只好開始天南地北地聊起來。
「千重子寒假要回神奈川對吧?」
千重子點點頭,「是啊,每年都要回去的。」
「啊,神奈川的海聽說非常漂亮呢~而且千重子的哥哥在神奈川上學吧?怎麼你一個人到了東京呢?」
在場的只有深草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千重子被問到這個問題很是鎮定,之前已經被問過無數次了,只是回答地時候耳朵有著不顯眼的淡粉色。
「嘛,在神奈川呆太久了,想換個環境咯。」
回答完這個問題的千重子轉眼就看到深草在偷笑,不禁瞪了她一眼,深草接收到警告止住笑,挺直了坐好。
就這麼聊了一段時間,前面就來了人通知她們做好準備,下一個上場的就是音樂社了。
深草和千重子站起來,把裙子上的褶皺撫平,音樂社的其他成員都比出了加油的手勢,「我們去前面看了,你們一定行的!」
兩人對看一眼,微微地笑了起來。
深紅色的厚重帷幕後面,上一個表演的社團已經陸陸續續地把東西都搬了下去,舞臺上漸漸空曠起來。
深草和千重子等所有人都下去之後才踩著木質的階梯走上舞臺。
鞋底每次觸碰到地面都發出輕微的聲音,深草深吸一口氣,似乎是感覺到她的緊張,千重子伸手握住深草的手,後者眨眨眼轉過頭來,正好對上千重子的笑容,「加油哦。」
反握住千重子的手,深草慢慢的笑了起來。
待兩人都站好位置後,面前的帷幕被拉了起來,深紅色的屏障一點點地離開她們的視線,觀眾席漸漸展露在面前。
「接下來表演的是音樂社的矢野深草和幸村千重子。」
「她們將為大家帶來原創歌曲----《四季之詩》。」
等到看清楚臺上的人時,有一小部分的人都驚訝了,這些人認識深草,知道她不能說話,但她居然出現在了演唱歌曲的舞臺上。
「手塚,矢野桑她?」
不二很是訝異,臺上的少女正在等待著伴奏響起,臉上的表情很沉靜。
手塚沒有說話,他也很奇怪,但一切,之後就會清楚了。
沒多久伴奏便響了起來,輕快的吉他聲奠定了整首歌曲的基調,接著加入的是柔和的鋼琴聲,恰到好處地中和了吉他聲,使整首歌曲都溫柔起來。
深草默默地數到二十秒,慢慢抬起了手,與此同時,千重子的聲音也借由話筒在禮堂裡響了起來。
『春天的晨曦
夏天的蘋果糖
秋天的雲朵
冬天的圍巾
任何時候
每個季節
都想與你一同度過』
深草的雙手伴隨著音樂聲上下起伏,擺出不同的姿勢,但無論怎麼變化,手勢都是柔美而優雅的,與千重子溫暖帶著點沙啞的嗓音相得益彰。
剛開始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在驚訝,因為儘管看不懂大家還是知道這是手語的。隨著音樂的緩緩流淌,臺上的兩個女孩完美地配合著,曲調很溫和,像是涓涓細流,並不會太激烈,但是卻令人心情平靜。配合著雖然不完美但是很協調的詞,聽後讓人會心一笑。
原以為會很緊張,但是越到後面便越是流暢,大概是因為和千重子站在同一個舞臺上的原因吧,想到這裡深草微微偏過頭,千重子也正好側過來,兩人相視一笑。
千重子的歌唱部分已經結束了,但伴奏還在繼續,深草上前一步,找到台下父母的座位,比出了「我愛你們」的手語,中指和無名指向裡蜷曲,其它三指伸平,接著雙手伸向父母。從她這個角度可以看到青蕙笑得彎彎的眼睛,以及隱約的淚光,長武則是對著深草豎起了大拇指。
剩下的伴奏時間還有一些,深草退了回來,千重子向她點點頭,轉回來對著話筒開口,「祝大家聖誕快樂,四季如詩。」
最後一個音符翩然落地,深草放下手,與千重子拉著手走到台前,一起鞠躬謝場。
青蕙率先站起來拍手,全場似乎此時才緩過神來,掌聲漸漸大了起來,深草握緊了千重子的手,心裡的喜悅滿得就快溢出來了。
從來沒有接受過如此多的掌聲,這是說明她的表演得到眾人的認可了吧?
千重子也緊了緊深草的手,悄悄地對她說,「深草,你超級棒哦。」
「很棒呢。」
不二趁著兩人下臺這段時間偏過頭對手塚說著,但卻意外地看到手塚看著舞臺似乎在出神的樣子,不由得狡黠一笑。
「手塚都看得這麼出神,就說明矢野桑表演得真的很棒吧。」
故意略去了一同表演的千重子,不二非常期待手塚的反應。
「是很好。」
手塚淡淡地瞥了眼不二,並沒有多說什麼,他一直在想深草剛才的那個動作是什麼意思,所有的手語動作都有千重子的解說,但惟獨那個沒有,非常簡單的三個手勢,她又是對著父母說的,大概是「感謝」或者是「愛」之類的意思吧。
雖然沒有表露出更多的意思,但不二已經敏感地察覺到了不同,不知道的大概只有手塚了。
深草和千重子剛在後臺休息了一小會兒,青蕙和長武便過來找她了。
「深草~」
青蕙猛地就給了深草一個大大的擁抱,把深草悶得差點喘不過起來,她稍稍掙開一點,獲得了喘息的空間之後對著媽媽笑了。
「真是超級驚喜哦,原來你這些天都是在準備這些啊。」
青蕙輕輕掐了掐深草的臉頰,還是有些抱怨的感覺,「原來深草還有這技能呢,媽媽都不知道。」
讓你知道豈不是沒有驚喜了,深草暗自在心裡說道。
看到站在旁邊的千重子,青蕙毫不猶豫地也給了她一個擁抱,「千重子也很棒哦。」
青蕙很喜歡這個孩子,深草因為千重子的關係改變了不少,這些她都是看在眼裡的,作為一個母親,她甚至是感激她的。
「謝謝青蕙阿姨。」
千重子也重複了深草剛剛的動作,看著好友有點狼狽的樣子,深草很不厚道地笑了起來。
音樂社的表演都結束之後,所有的社員都離開後臺去了觀眾席看表演,由於家長的座位是在學生前面的,所以送走青蕙之後,深草和千重子找到了自己班級的座位坐了過去。
比較晚到所以座位也靠後,但很湊巧地坐到了手塚他們的後面,不過深草比較奇怪的是明明不是他們班的不二怎麼會坐在手塚旁邊。但千重子是不管這些的,相反她十分樂意坐得離不二這麼近。
待兩人坐下後,不二先轉了過來,「幸村桑,矢野桑,表演很棒呢。」
「謝謝!」千重子很開心地說道。
深草微微點點頭,目光不自覺地晃到手塚那一邊。
手塚恰好此時也轉了過來,「表演很好。」
深草沒料到手塚轉過來,很是匆忙地收回目光,局促地點點頭。
注意到深草彆扭的動作,不二似乎是很愉快地笑了。
晚會結束後,禮堂裡的人都散了,深草在門口等著青蕙和長武,兩三片雪花靜靜的飄了下來,接著,是越來越多的雪花落在地面上。
深草把圍巾拉上去一點,身後傳來青蕙的聲音。
「深草!」
她轉過去,向著他們招了招手,青蕙似乎是走得太急被樓梯絆了一下,長武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深草提著的心也落了下來。
「回家吧!」
深草點點頭,很自覺地走在了兩人中間。
「聖誕快樂,深草!」
---聖誕快樂,爸爸媽媽。
【願我愛的人們,一生順遂,四季如詩。】
作者有話要說:
我知道我寫歌詞的能力非常糟糕……
大家包容包容吧……
第17章 烏冬
【我一直認為雪花是純潔的,能掩埋所有的醜惡和黑暗。但是,真正的罪惡可以被雪花這種輕飄飄而又容易融化的東西所掩蓋嗎?】
也許是冬季寒冷的溫度中和了發病的熱度,田村和她的父親都很冷靜,冷靜地看完了這場晚會,只有當看見深草的時候,田村俊一的眼睛裡飛快地掠過了一道詭譎的光芒,田村有理依舊是面無表情。
晚會結束後,田村有理和田村俊一坐上了回家的車,原本就沒有話要和父親說的田村像往常一樣盡可能坐得遠遠的,閉上眼睛靠在車窗上。
但平常根本就不理她的田村俊一居然先開口了,「有理。」
他這樣叫她,正常地叫著她的名字,而不是其它難聽的詞。
田村帶著些微的驚詫睜開眼看向父親,在看清楚他的神情後,微微地皺起了眉。
「你還記得吧?」
帶著詭異的笑容,田村俊一偏過頭盯著女兒,在這種目光下,田村幾乎是一瞬間就想起了過往的事情,有些痛苦地閉了閉眼睛。
「記起來了嗎?記起來你做的那些對不起我的事了嗎?」
田村俊一的表情扭曲起來,但不一會兒他便平靜下來,重新換上假惺惺的溫和笑容看向有理,「所以,你要做些什麼來補償我的損失呢……」
田村只感覺整個冬天的冷意此時都順著她的脊背慢慢往上攀爬,凍結了她的所有想法。
她很累了,是時候做一些事情來結束這一切了。
田村扭過頭,看著窗外飛速流轉的銀白世界,聲音很輕,「好啊……無論是什麼,都可以。」
回到家時晚飯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深草因為演出的事情沒有吃飯,哪知道問了父母之後才知道他們兩個也沒有吃飯,她緊張演出,他們則是緊張她。
「就一直等啊等,沒等到深草之前沒有胃口吃飯嘛!」
青蕙很是理所當然地說道,拉了拉長武的衣袖,後者很上道地附和著點頭,「是這樣沒錯,還有第三個還是第四個的表演是話劇,我跟你媽媽簡直都要睡過去了。」
深草無奈地搖搖頭,這個時候煮飯什麼的還是不要想了,還是出去吃吧。
----出去吃飯好了,要吃什麼?
青蕙歪著頭想了一會兒,人在肚子餓的時候總是恨不得把所有能吃的想吃的都吞入腹中,此時青蕙的腦海中不斷地飄過各種美食,十分苦惱要選擇什麼。
看著青蕙努力思索,慎重選擇的樣子,深草很直接地把目光投向了長武,長武點點頭,很乾脆地決定,「那就吃烏冬面吧。」
深草想了想,也同意了。
只有青蕙猛然間驚醒過來,皺著一張臉抱怨道,「什麼嘛,我還在想呢……嘛,吃烏冬就吃烏冬吧。」
青蕙很容易就妥協了,「而且這麼晚了,吃點清淡也比較好。」
決定好了了之後,三個人又重新出門,往右走幾分鐘就有一家烏冬店,店不大,但味道很不錯。
雪越下越大,才幾分鐘的路程肩頭和頭頂就積了薄薄一層,在走進店裡之前,每個人都拍了拍身上的雪花,這才掀開布簾走了進去。
功能表很簡單,烏冬面只有四種選擇,深草很直接地指了指牛肉烏冬,長武挑挑眉,也比較中意牛肉烏冬,只有青蕙,在四種選擇面前居然還會犯難,手指從第一個滑到最後一個,又從最後一個滑向第一個。
長武抽走她手裡的菜單,轉手遞給了旁邊的服務生,「麻煩你,三分牛肉烏冬。」
青蕙咂咂嘴,沒說什麼。
在等待烏冬面上來的這段時間,三個人的話題無可避免地指向了剛才的晚會。
「你學了多長時間?應該就只有一兩個星期吧,很不錯誒!」
青蕙掰著指頭想了想深草開始變得神神秘秘的時候,很是好奇,「可是你不是告訴我千重子她們從兩個月之前就開始排練了嗎?這樣怎麼跟得上?」
深草眨眨眼,彎彎唇角笑了起來,低下頭開始寫答案。
-----因為我只是手語部分,但是千重子她們要做的多得多了,比如說伴奏的錄製,後期,樂器的配合等等……而我只要把動作做標準就可以了,不存在什麼音調不准啊之類的,你不覺得我容易很多嗎?
看了深草寫的一長段話,青蕙這才點點頭,「也是。」
「還有還有!我看到你坐到小光後面去了哦~」
青蕙剛才還在很認真地討論著手語的問題,立刻就笑得賊兮兮地開始八卦起來,深草有點接受不能,無論怎麼樣她都不能把「小光」這個稱呼與手塚聯繫在一起,總覺得這個稱呼……會不會有點太可愛了點?實在是太不能接受了。
從不適應中緩過神來,深草十分無語,想問什麼呢母上大人,這人從自己坐到他後面一直到晚會結束也只說了「表演很好」和「再見」,字數加起來也只是可憐的幾個而已,能有什麼呢?
不知道為什麼青蕙對手塚的好感這麼強烈,深草很好奇地問了。
------媽媽,你為什麼這麼喜歡手塚啊?
哪知青蕙卻誤解了她的意思,立刻很嚴肅地搖頭,「媽媽最喜歡深草了,深草不要嫉妒小光。」
深草的眼角抽了兩下,捏著筆桿無從下筆,只好面無表情地把紙筆都收了起來。
青蕙看到深草這個樣子,就知道自己又想歪了,笑嘻嘻地湊過去,可能是察覺到深草是真的好奇,她拍拍深草的肩膀,「好嘛,告訴你告訴你。」
「就是覺得這個男孩子挺穩重的,沒有那些輕佻浮躁的習性,很正直堅毅,是個不錯的人。」
深草深有同感地點點頭,手塚與他們相比確實更沉穩一點,也許是因為身兼學生會會長和網球部部長的原因,他很習慣去背負,去承擔,以及……去犧牲。
想起他那天不斷揉手臂的動作,深草很擔心地皺起了眉。
注意到深草的表情,青蕙有點奇怪,「怎麼了?」
深草猶豫了一下,媽媽和手塚的母親是很好的朋友,應該是知道的吧?
-----手塚君的手是怎麼回事?有受過傷嗎?
青蕙看到這個問題有點意外,想了一會兒才對深草說出了自己知道的情況。
「之前我們經常搬家,所以我和彩菜也很少見面,不過還是有通電話的,她有一次跟我說過。」
青蕙眼中浮現出一點不忍,「雖然彩菜她跟我說的時候,無論是語氣也好,聲音也好,都很正常,但做了這麼多年的朋友,我知道她很難過。」
「那孩子是在一年級的時候被學校裡的前輩打傷的,彩菜說那天小光回去的時候,連筷子都拿不穩,就是因為他換了右手拿筷子,所以才被她察覺,不然的話這孩子根本不打算說。」
「本來也不是非常嚴重的傷,但是小光練習網球很刻苦,很多時間都花在這上面,這使他的手臂狀況更糟糕。」
青蕙歎了口氣,看著深草聽著聽著變得嚴肅的臉,她伸過手去拍拍她的手,「後來二年級當了部長,責任就更重了,彩菜和國晴不是沒勸過,但這孩子總是沉默著。」
原來是這樣,深草垂眸,盯著木桌上不規律的花紋輪廓,有些難過,但是這畢竟是他的選擇,既然他這樣選擇,那麼在他看來就是值得的。
這個人呀……
好像又多喜歡了一點呢……
深草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的感受該怎麼形容,帶著點惆悵,有些小歡喜,但想起他的時候,更多的是溫暖。
可能有些人會覺得很奇怪吧,他們會覺得溫暖這個詞更適合不二和菊丸這些人,怎麼也輪不到手塚的,但深草就是這麼覺得。
像是富士山吧,明明是活火山,但是卻終年積雪,不知道的人會覺得冷,知道的人則清楚他內裡深藏了太多的熱量。
看著女兒那複雜的表情,青蕙覺得很熟悉,每個女孩都會多多少少有過這樣的感情吧,但是……對於深草來說,究竟是快樂還是悲傷呢?
仿佛明白她在想什麼,長武探過手去,握住了青蕙放在膝上的手,轉頭去看長武時,青蕙目光裡的擔憂依舊未能散去,他微微笑了起來,無奈地搖搖頭。
烏冬面在這個時候上來,三碗熱氣騰騰的烏冬被小心地放到桌上,暫時放下各自的想法,饑腸轆轆的一家人拿起筷子就開吃。
昆布很清甜,麵條很爽滑,牛肉很好吃,深草滿足地歎了口氣,再低頭的時候,發現碗裡多了塊牛肉,下意識地去看青蕙,青蕙正把筷子伸向長武的碗裡,目標是最大的那塊牛肉。長武很俐落地打偏她的筷子,把最大的那塊夾給了深草。
青蕙再接再厲,又伸向了另一塊,這次長武倒是沒阻止,看著青蕙把牛肉夾走然後快速地放到自己嘴裡,又因為吃得太急而被燙到,張著嘴不停地用手扇著。
深草禁不住偷偷笑了。
解決了晚餐,一家三口走出來的時候,雪還在下著,而且有變冷的趨勢,離開了溫暖的烏冬店,深草搓搓手,把兩隻手伸進口袋裡,但還是冷得要命,再看看青蕙,冷得上下牙齒都開始打架了,誰叫她出門的時候圖方面沒有去拿圍巾呢?
長武提醒深草把圍巾拉高一點,開始解自己的圍巾,他的圍巾很長,分出一半給青蕙也綽綽有餘,青蕙很不客氣地接過來,在自己的脖子上繞了幾圈,帶著溫度的圍巾立刻緩和了她脖子上的冷意。
「回家吧!」
【不然還是暗戀吧?一直不說出來的話,也就不會受傷了對吧?是這樣的吧……?】
第18章 除夕
【唔,小時候的自己,看起來還滿乖巧的呀,恩,謝謝媽媽的和服。】
千重子在一放假就回了神奈川,深草在聖誕到新年這段時間便窩在家裡,一來是怕冷,二來是就算要出去玩也不知道要找誰。
新年很快就到了,這幾天的天氣一改前幾日的寒冷,開始轉暖,白天的大部分時候也可以看得見太陽,青蕙便趁著天氣好開始把家裡的棉被都拿出去曬。在整理的時候,意外翻出了一件從前的和服,是小學時候定做的,上面的花紋是顏色各異的牽牛花,底色是溫柔的藍色。
「啊,是這件啊。」
青蕙把和服展開來,露出一個懷念的笑容,「深草第一次穿的時候是國小二年級的時候,看起來就像個洋娃娃似的,對了!還有照片呢!」
深草沒反應過來,青蕙就丟下和服跑去翻照片了。
矢野家的照片都集中放在衣櫃最下面的抽屜裡,青蕙坐在衣櫃前,把所有厚重的相冊都翻了出來,足足有四大本。
「這本是我和長武的照片……」青蕙翻開相冊看了看,放在一邊接著看第二本。
深草倒是很少看這些老照片,挺好奇地拿起那本相冊,四本相冊的封面都是一樣的,青蕙統一買了相冊把這些照片整理好。翻開來看,空白的第一頁上被青蕙寫上了「青蕙&長武」的字樣,最後還掛了個愛心。
剛開始的照片都是一些邊緣發黃的老照片,看右下角的日期才知道是二十多年前的照片,看起來應該是國中時期的樣子,幾乎每一張都是四個人,青蕙和長武的面容深草還能認出來,但是另外兩個……
深草扯了扯青蕙的衣袖,指指照片上的另外兩個人。
青蕙茫然地轉過頭,順著深草的手指看過去,忽然笑了起來,「這兩個,是小光的父母啊,彩菜阿姨和國晴叔叔。」
深草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這麼說的話,當年也戴眼鏡的國晴叔叔倒是有些像手塚,只不過臉龐輪廓要柔和一些,面對著鏡頭也是帶著笑容的,並不像手塚那樣不苟言笑。
手塚的眼睛比較像他的媽媽,形狀優美卻並不顯得陰柔,看起來手塚繼承了夫妻倆的所有優點。
深草接著往下翻,慢慢地照片上的人身上的制服都變了樣式,應該是升上了高中,但依舊是四個人,只不過這時候在拍照的時候已經不像從前一樣男生和男生站一起,女生和女生站一起,而是……就像現在一樣,一對一對的。
了然地微微笑著,深草翻開下一頁。
後面的相片裡,四個人很少出現在同一張照片裡,似乎是青蕙和長武去了同一所大學,手塚的父母去了同一所大學。但還是不時出現彩菜和國晴的照片,應該是這幾個人交換了各自的照片吧。
之後便是青蕙和長武的結婚照了,兩人是大學畢業結的婚,相片上的樣子相較之前要成熟得多,帶著幸福燦爛的笑容看向鏡頭,甚至有一張是青蕙拉著婚紗的裙擺跳了起來,長武大概是沒反應過來,一副被嚇到的樣子。
不出意外地,她也在後面找到了彩菜和國晴的結婚照,溫柔笑著的新娘,凝望著新娘的新郎。
無論是哪一對,都幸福得不得了。
最後還有一些婚後的照片,是在青蕙懷上深草之前的照片,有蜜月期時候的旅遊照,也有在家裡的家居照,每一張都是滿滿的溫馨。
「找到了找到了!」
青蕙終於在第三本相冊裡找到了深草的和服照片,很是興奮地拉了深草過去看。
照片的邊角微微泛著一點黃色,並不是那麼嚴重,在照片裡,一個穿著和服的小姑娘安靜地站著,剛留沒多久的頭髮恰恰好垂在肩膀上,黑色的瞳仁被陽光照得閃閃發亮,帶著一個淺淡羞澀的笑容面對著鏡頭。
「漂亮呢……對吧?」
深草摩挲著那張照片,略微有些懷念地笑了起來,那是……她還能說話的時候,這件和服是奶奶給自己定做的,她看到的時候高興了很久,只是現在,奶奶不在了,自己也不能說話了。
敏感地察覺到深草些微低落的情緒,青蕙轉向另一個話題,「啊,深草要不要穿一下和服呢?很久沒有穿了吧?」
深草一愣,今天就是除夕了,沒有店鋪在營業了吧?
「好不好?」
深草無奈地點點頭,不知道青蕙要從哪裡變出一套和服來,隨她的意吧,現在青蕙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
「媽媽早就準備好了!」
青蕙忽然站起來,很得意地踮起腳去打開衣櫃最上面的抽屜,吃力地探進手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
等到青蕙拿著手裡的東西重新坐下來,深草才發現那是一個很大的紙袋,紙袋的封面繪著些枝條纖細的風鈴花,柔順地從紙袋的最頂端垂下來,旁邊寫著「風鈴的店」。
「這是我很喜歡的一家店哦。」
青蕙把紙袋遞給深草,並沒有拆開,深草知道這裡面是什麼,把袋子抱在胸前,她垂著頭看不清是什麼神情。
青蕙輕輕地摸了摸深草的頭頂,語氣很溫柔,「深草,新年禮物哦。」
深草點點頭,臉頰旁邊的髮絲擦過臉頰。
「明天就穿著和爸爸媽媽一起去小光他們家吧。」
青蕙的下一句便讓深草驀地從感動狀態中抽離,一臉驚訝地看著青蕙。
「上一次啊,彩菜他們來我們家,這次就換我們去他們家吧~」
青蕙拍拍手,有點期待。
深草有點忐忑地看著手裡的紙袋,在腦袋裡回想自己可用的手袋,又開始考慮要不要把頭髮梳起來之類的,一時之間,腦子裡亂糟糟的。
「別擔心啦,明天就帶那個白色的手袋,頭髮嘛,用你那個髮卡把劉海別起來就好。」
仿佛知道深草在擔心什麼,青蕙笑眯眯地說道,深草聽了這才放心下來。
回到房間拆開紙袋,裡面的和服式樣很簡單,衣服的下擺和袖口綴滿了波斯菊,想了想還是沒有試穿,畢竟穿上脫下還是挺麻煩的,重新疊好和服,深草跑去找了那個白色的手袋,把它與和服放在一起。
用珍珠白的那枚髮卡試著把額前的劉海夾起來,對著鏡子左右看了看。
少了劉海的遮擋,整個人看起來都清爽了不少,深草點點頭,青蕙的選擇還是很正確的。
晚上全家人在吃完年糕之後圍坐在一起看紅白歌會,六隻腳都伸進了被爐裡,桌上擺了清茶和點心,三個人邊看邊交流心得。
深草對這些不怎麼瞭解,便不參與討論,只是邊吃邊看電視裡形形色色的明星,有點昏昏欲睡。
「還是一如既往的棒啊!」
一個年紀比較大的男明星的獨唱,這個人是青蕙從少女時期便喜歡的歌手,標準的實力派唱將,長武撇撇嘴,挑出一個蜜柑來吃。
「你幹嘛,唱的多好聽。」
青蕙斜斜瞥了眼長武,喝了口茶繼續盯著電視看。
長武慢條斯理地撥開蜜柑的皮,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
「哦,身材又好了呢!」
深草默默地抬頭看向電視,長武稱讚的物件是一個身材火辣的女明星,她很自覺地把腳縮起來,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傳來了長武的慘叫。
「青蕙!你又踹我!」
把腳伸出來,長武揉了揉被踹的地方,臉都皺成了一團。
青蕙輕蔑地哼一聲,自顧自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沒再理他。而長武只能鬱悶地把腳小心翼翼地放進去,接著看歌會。
冗長的歌會終於結束,深草撐著額頭幾乎要睡過去,青蕙拍拍她,雖然自己也是一副困倦的樣子,但還是提醒她不要睡。
深草拍拍臉頰,努力使自己清醒一些。三人之中最清醒的就是長武了,他看看表,知道時間快要到了。
「再堅持一會兒哦。」
深草和青蕙迷迷糊糊地點點頭,這時候,外面傳來鐘聲,一聲接著一聲,悠遠而綿長的尾音拖拖拉拉的,終於來到他們這裡。
聽見鐘聲,快要睡著的兩人也清醒了一些,打起精神聽著鐘聲在心裡默數。
一,二,三……
一直到一百零八聲鐘聲完全消失。
「深草又大了一歲!」
「青蕙又老了一歲!」
「你要幹嘛!不提這個會怎麼樣!」
「不提我不舒服啊。」
「矢野長武!」
「好啦,睡覺啦,深草也去睡吧。」
深草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上了樓,洗完臉後清醒了一點,便撐著把今天的日記給寫了,因為神智還是有點不清醒,很多字都寫得歪歪扭扭的,寫到一半頭便一點一點的,幾次都快睡過去了,還想著日記沒寫完就努力睜開眼。
寫完之後,深草如釋重負地爬上了床,也沒有收拾桌上的本子和筆,關了燈就睡過去了。
【好困啊……不知道今天晚上會做什麼夢呢,還是很期待的……】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我也好想睡哦……補上昨天的……
第19章 夢境
【夢到了錦鯉,紅色的,還有荷花,非常漂亮的夢。】
早上起得比平時晚了一些,深草下樓的時候,青蕙正在做早餐,長武則是坐在沙發上無聊地按著遙控器,電視上的頻道跳得飛快。
「早上好喲深草。」
看見深草下樓,長武很隨意地招了招手,手上還拿著遙控器,深草點點頭,看到青蕙還在忙的樣子便走去廚房。
她正在把蕎麥面盛出來,細長的麵條柔順地盤在碗裡,上面點綴著一些蔥花,碗的內側印著兩隻偎在一起的貓咪,彩色的線條繞著碗轉了一圈,最後停在貓咪的頭上,擺出一個彩虹的形狀。
「深草幫媽媽把端出去吧。」
青蕙放下筷子,細心地用布把碗邊沿不小心沾上的湯汁擦掉,「我收拾一下廚房就出來。」
深草點點頭,雙手小心地捧著離得最近的那碗蕎麥面,碗的外側還有些燙,她急急忙忙地把這碗端出去放在桌子上,深草抬起手摸了摸耳朵,手上的溫度漸漸涼下來。
再進去端下一碗的時候,青蕙已經把案板擦乾淨了,正在用軟布擦拭著刀具,深草重複著之前的動作把面端出去,青蕙放好刀子,緊接著便端著最後一碗跟在她後面出去。
剛想轉身去廚房的深草被嚇了一跳,差點撞到青蕙的身上,還好躲得及時,青蕙放下面碗,也學著深草的樣子摸了摸耳朵。
把坐在沙發上無所事事的長武叫過來,三個人坐下來開始吃早餐。
「深草,昨天做了什麼夢?」
青蕙一邊吃一邊問,因為嘴裡含著麵條而有些吐字不清,聲音很含糊。
深草吞下麵條,微皺著眉開始回想,大部分的人對於做過的夢都記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深草卻會記得很清楚,如果刻意去記的話,甚至可以記很久。
喝下一口麵湯,深草放下筷子,拿過旁邊的本子思考了一下便開始寫。
----夢到了很多魚。
想想又補充著寫了一些細節。
----大多是很漂亮的紅色錦鯉,其他顏色的也有,不過很少。
「深草是夢到在喂魚嗎?」青蕙看完之後好奇地問道。
----不是啊,是只有魚,沒有我,魚都在一個池塘裡,對了,還種著一些荷花,很漂亮的。
想起昨天晚上做的夢,深草不禁露出一個笑容,今天做的夢應該是歷年來做得最好最漂亮的夢了。小時候總也記不住做了什麼夢,只能模模糊糊地向青蕙和長武描述著出現的色彩和事物,具體的便記不清了。
十歲那年最糟糕,雖然事情過去了幾個月,受的傷也好了,但是做的夢都是噩夢,有時候是夢到被綁架的時候,有的時候什麼都沒有,夢境裡一片漆黑。
漸漸長大了之後,做的夢都很平常,沒有夢到什麼人,也沒有夢到什麼事,幾乎都是她自己在做著各種事情,寫作業或者走路,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昨晚夢裡見到的錦鯉,每一尾都色澤豔麗,悠閒自在地游曳在池子裡,微風吹過的時候,荷葉點著水面泛出一圈細小的漣漪,嚇得圍在周圍的魚連忙遊開,但不多會兒又遊回來,樣子很是可愛。
「不錯嘛,挺好的夢啊,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是夢到錦鯉的話,應該是挺好的吧?」
青蕙向深草眨眨眼睛,很是苦惱地思索了一會兒,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年紀大了的原因,最近幾年都記不住做過的夢,不過看到深草帶著期待的眼神,青蕙還是絞盡腦汁想昨天晚上做的夢。
「難道不是夢到吃的嗎?」
長武已經吃完了,把筷子放在碗上,涼涼地提醒道。昨天晚上他可是印象深刻,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猛然被青蕙抱住了胳膊,勉強睜開眼睛便看到青蕙張著嘴一副要咬過來的樣子,嚇得他睡意全無,連忙伸手抵住她的額頭,這才保住自己的手。
經過長武的提醒,青蕙恍然大悟,不禁沒有對長武表現出一丁點的歉意,反而一臉興奮地轉過頭對深草說自己夢見了在啃雞腿,她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深草無語地看了看長武,眼裡很明確地傳遞著「爸爸我好同情你」的意思,然後在紙上寫下對青蕙的夢的看法。
----媽媽,你昨天晚上大概是餓了。
正在對著青蕙的後腦勺磨牙的長武看見深草舉起來的本子上寫的字,很不厚道地笑了出來,「對,一定是餓了,沒什麼深刻的含義,你就不適合有深刻的含義。」
「那你說你是什麼『有深意』的夢啊?」
青蕙有點惱怒地轉過頭。
聽到這個問題,長武臉上的笑容稍微褪去了一點,他無所謂地聳聳肩,「沒有做夢,可能是太累了。」
青蕙狐疑地上下掃視長武,直覺覺得有點不對勁,正好三人都吃完了,便讓長武幫自己把碗拿進去。
深草沒察覺出什麼不對勁,青蕙讓她先把上樓把和服換上,她點點頭,起身上了樓。
「真沒做夢嗎?」
青蕙把餐具都放到洗碗槽裡,低著頭問長武。
「有,不過不怎麼好,還是不要讓你們知道了。」
長武站在青蕙的身邊,靠著料理台自嘲地笑了一下。
青蕙握著碗的手緊了一下,雖然出口的是疑問句,但幾乎是以篤定的口氣問道,「是那件事?」
「……恩。」
長武皺了皺眉,現在想起來那個夢心裡都覺得有點難受。
在夢境裡,深草還是十歲時候的樣子,很驚恐地向他伸出手,用那時還未遺失的聲音呼救,而自己定在原地,雖然著急但是卻動不了,只能看著深草漸漸消失,然後他驚醒過來。
他常說青蕙無法走出過去,自己何嘗不是,看到深草現在的樣子,看到深草的笑容,心裡總會隱隱地疼痛。
青蕙默不作聲地拿過掛在一邊乾燥的布,開始細細地擦拭著碗上殘留的水珠。
「好了,開心點,不然等會深草要發現不對了。」長武歎氣。
「恩……」青蕙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深草穿好和服下樓的時候,青蕙和長武已經在客廳等了有一會兒。
有些緊張地站到兩人面前,深草捏緊手裡的手袋。
「很漂亮!」
青蕙繞著她看了一圈,最後幫她正了正有些歪的髮卡,笑著誇獎道。
深草不自在地摸摸垂下來的頭髮,看向長武,長武也點點頭,「青蕙的眼光還是不錯的,很好看。」
得到兩個人的認同,深草才松了口氣,大概是因為今天要去手塚家,所以整個人都比平常要緊張。
到了手塚家按了門鈴,出來開門的是手塚,大概是事先已經知道了他們要來,所以並不是很驚訝,很有禮貌地向長輩問了好,帶著三人進去了。
深草忐忑地走在手塚身邊,低著頭,本來以為鎮壓下去的緊張又復蘇了,手心甚至冒了一點汗。
倒是手塚很平靜,只在看到少女的和服裝扮時訝異了一下,但那點情緒既微小又消失得很快,掩藏在鏡片後無人察覺。
帶了三人進了客廳,手塚轉身往魚池走去,身後卻傳來腳步聲,他回過頭,深草局促地站在他後面,彩菜探出來解釋道,「我們大人聊會兒,小光是要去喂魚吧,帶深草一起去吧。」
手塚的目光掃過來的時候,深草更緊張了,下意識地挺直脊背站好,倒是把後面的彩菜嚇了一跳。
不過她也沒漏掉兒子眼底一閃而過的無語,這可是很少出現的情緒呢,彩菜抿唇一笑,「那深草就跟小光去吧。」
說完便利落地縮了回去,剩下兩個相對無話。
靜了一會兒,看到深草還是保持著端正的站姿,手塚終於開口,「不用緊張。」
深草聽到這話才小心地放鬆了自己的肩膀。
「走吧。」
深草點點頭跟在手塚身後,因為有了前幾次的經驗,這次她學乖了沒有低著頭走路,而是很認真地在走路,很認真地跟著手塚,以至於在手塚停下看到身後的少女聚精會神的樣子的時候還有點驚訝,半天才憋出一句話,「要喂魚嗎?」
深草眼睛亮亮地點頭,把手袋套在手腕上,從手塚的手塚接過魚食,跟著手塚在池邊蹲下來。
池塘裡的魚仿佛是知道有人要餵食一般都施施然地遊過來,很快靠近他們的水面便被魚身上的顏色暈染得五顏六色。
養得是錦鯉,就像她昨晚的夢裡見到的那樣,不過顏色分佈得很均勻,不全是紅色。
抓起一小把魚食,深草慢慢撒到池塘裡,離得近的魚很快把浮在水面上的食物吞食乾淨,一轉眼水面上又是乾乾淨淨的了。
很快她就把碗裡的魚食都喂完了,深草轉過頭去看手塚,他正抓了魚食灑向池塘,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家裡的原因,現在的手塚看起來並不那麼冰冷淩厲,雖然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但是就是覺得溫和了一些。
深草正盯著手塚想著,不妨手塚突然轉過頭來,鏡片在陽光的照射下有些反光,看不見眼鏡下的雙眸。
「……去回廊那邊坐一下嗎?」
【唔,手塚君家的魚好漂亮,真想也養一些,可是家裡沒有那種小池塘呢……】
第20章 回廊
【潛水鐘裡的蝴蝶,是在死後才飛出來的,而我,也會這樣嗎?】
「……去回廊那邊坐一下嗎?」
畢竟是客人,手塚在看到深草喂完魚之後沒什麼事,便試著提議道。
深草眨眨眼,順著手塚的目光看向回廊,木制的地板上放著一個託盤,還有一本書,本來手塚是要看書的吧。
不知道是要在這裡蹲著看魚還是跟過去,深草顯得有點糾結。
不過手塚顯然沒弄明白深草糾結的內容,看著託盤裡僅有的一隻杯子,他站起身,「我去再拿一隻杯子,矢野桑先過去吧。」
深草有點詫異地仰起頭,但逆著光什麼也看不清,她還沒反應過來,手塚便離開去拿杯子了。
留在原地仍舊蹲著的深草這時候才慢慢站起來,蹲久了腿有點麻,她往前走了幾步,腿才緩過來。
在她剛坐下的時候,手塚便拿著杯子出現了。
把杯子放在託盤裡,他拿起茶壺往兩個杯子裡注進了淡綠色的茶水,細細的水流自壺嘴傾瀉而下。
深草從坐下來才看清楚託盤旁邊擺著的書,封面是深色的,封面上的書名是英文,深草側著頭去看書的名字,才看清楚。
《潛水鐘與蝴蝶》。
是這本啊,深草看過日文版的,並沒有看過英文版的,兩者的封面截然不同,所以她在一開始並沒有認出來。
見她看著書本,手塚放下茶壺,把那本書遞給她,沒有說話,好像是要給她看。
深草有點無奈,配個解釋很困難嗎?
從手袋裡拿出紙筆,深草寫下回答。
----不用了,我看過這本書了,手塚君看吧,我不打擾你。
手塚把手收回來,書不是很厚,他在他們來之前已經看完了一半,書的內容……他抬頭看向深草,少女正拿起茶杯,注意到手塚的目光,很疑惑地回望過去。
「這本書,你覺得怎麼樣?」
不知道為什麼手塚會問自己這個問題,深草放下茶杯,握著筆考慮了一小會兒才寫下回答。
----覺得挺不錯的,但看完之後還是有些傷感。
因為知道這本書的作者在這本書出版後的兩天便去世了。
有感而發地繼續寫了幾句,深草又繼續寫了一些。
-----雖然蝴蝶飛出了潛水鐘,但也飛離了人世,換作是我,是不願意的,即使是在最惡劣的時候。
深草頓了下,想起作者鮑比的全身癱瘓,想起他僅靠著唯一能自主活動的左眼皮寫下了這本書,她捏緊手裡的筆,無聲地歎息著。
-----相比起來我簡直是太幸運了。
任何人都無法確定未來是怎樣的,在每一個選擇的推動下,各自走向不同的路,起初她無法接受這條路,但是後來接受了。但鮑比不但接受了,而且滿懷著光明接受了,剛開始看到的時候,她很震驚,最後不得不承認,自己比起世界上的某些人來說,幸運了不知多倍。
雖然這位勇士展現的都是光明和美好,但深草有時候還是忍不住想,我也要一輩子待在潛水鐘中等待最後時刻的到來嗎?
深草寫完最後一句便拿著筆怔怔地盯著本子,仿佛在想什麼,手塚不好打擾,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麼,看起來並不是那麼開心的樣子,他開始有點後悔問她的感受了。
盯著自己的本子上寫著的幾句話看了一會兒,深草把這一頁翻過去,在空白頁上寫著。
----啊抱歉抱歉,好像不小心就傳播了負面消極的思想呢。
深草把本子豎起來給手塚看,露出一個不好意思地笑容來。
手塚在看到她這句話後,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地搖搖頭,然後把書本放在膝蓋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深草也放下本子,低下頭去拿杯子,茶壺的旁邊擺了一小碟梅子,深草看著有點無語,總覺得喝茶吃梅子這種習慣是老人家才有的呢。
捧著茶杯側頭靠在旁邊的廊柱上,深草很是悠閒地閉上了眼睛,上午的陽光熱度漸漸強烈起來,照在身上覺得暖融融的,曬得人有點想睡覺。
手塚並沒有接著看下去,他看書的時候並不習慣有人在旁邊,一個人的時候,閱讀最有效率,把書放回原處,手塚看著不遠處的魚池開始走神。
半天沒聽見翻書聲的深草有點奇怪,不禁睜開眼轉頭去看手塚,後者正把茶杯輕輕放到託盤上,剛一抬頭便碰上深草的目光。她有些尷尬地對他笑笑,之後明白過來自己還是打擾到了手塚。
重新把紙筆拿出來,深草帶著些微的猶豫下筆。
-----不好意思,好像還是打擾到你了。
「沒有。」手塚搖搖頭,還是很平靜的樣子。
這倒是叫深草不安起來了,她平時也是習慣一個人看書的,深草的注意力很容易被分散,所以如果不是太安靜的話,她很容易走神。剛剛她在不經意間看到夾在書本中間的書簽露出了一個小角,想必如果不是自己在這裡的話,他應該是要繼續看下去的。
手塚不知道要怎麼去解釋,深草一副愧疚的樣子,於是他只好努力去找別的話題,比如……
她的《小王子》。
「你上次買的書,看完了嗎?」
手塚轉變話題的能力實在糟糕,生硬得讓深草有點反應不過來。
----恩,那本原文書是買回去收藏的,原先早就看過日文版的了。
手塚點點頭,但又立馬發現自己只點頭是錯誤的,這樣還是會冷場,但接下來他又不知道怎麼說,一時之間沉默下來。
----手塚君平時喜歡看什麼書呢?
這次是深草先開了話頭,一部分是好奇,一部分也不想就這麼冷場到飯點。
「看得比較多的是原文書。」
深草了然地點點頭,難怪每次英語都考得那麼好。
-----對外語很有幫助吧?
「幫助很大,而且我也喜歡,所以會經常看。」
深草則不是這樣,她不只看一個類型的書,看書也不會想著對學習有沒有幫助,只要是對胃口的,她都會看,年齡段不同,看的書也不同,比如國小的時候紮在少女漫畫裡,升上初中則開始看一些純文字的,但還是沒辦法靜下心來去看那些大部頭的世界名著。
這樣下去總會令人散漫的吧,其實看什麼樣的書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影響一個人的性格,前段時間看到有人在打趣,說如果人死了之後會變成一本書,那麼他會變成一本籃球雜誌。如果是手塚的話……
深草點點額頭,若有所思地看著手塚,還真不是太好說呢,自己大概是各類漫畫的簡介手冊,然後在最後幾頁亂入一些散文詩歌之類的,這樣一本不倫不類的書。
想到這裡她笑了起來,手塚不知道她在笑什麼,想了想之前自己的回答,覺得並沒有什麼地方好笑,因為疑惑,所以面上又變得嚴肅起來。
深草止住笑,在紙上寫下問句,拿起來給手塚看。
------如果人死後會變成書的話,手塚君會是什麼樣的書呢?
這問題出乎手塚的意料,他略略思考了下,便給出了答案,「網球方面的。」
說實話深草之前倒是沒想過這個答案,總覺得手塚會變成校規手冊或者是百科全書之類的,倒是忘記了這個。
不過,也對呢,如果一個人願意為了網球忍受一切的話,那麼他是真的愛網球,死後變成網球方面的書也不是問題。
-----手塚君以後會向職業選手發展嗎?
「我現在的目標只是帶領青學變強,並沒有想那麼多。」
說這話的時候,手塚看著遠處的天空,深草能感覺得到他語氣難得的上揚,並且充滿鬥志。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問題,青學最終的勝利只是時間問題罷了,被他的情緒感染,深草笑了笑,如果是他的話,也不是不可能吧。
兩個人坐在回廊上,以特殊的方式交談著,並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落到了不遠處的青蕙和彩菜眼裡。
「青蕙啊,我從來沒見過小光和哪個女生說這麼多話呢。」
「你家孩子怎麼可能讓你看到,如果不是我們來拜訪,想必小光就不如現在主動了。」
青蕙看得很清楚,雖然手塚看起來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但實際上卻是不錯的孩子,他會說這麼多話,大部分原因也是因為自己是主人,哪有讓客人尷尬的道理。
「大概吧,我告訴你啊,上次小光陪我出去,在街上剛好碰到他的同班女同學,本來人家挺害羞地要過來打招呼,可是被小光一看就跑掉了。」
彩菜半是抱怨的說道。
兩人正湊在一起討論著自家孩子,不妨身後附上一層濃重的陰影,彩菜轉過頭去,原來手塚國一站在她們倆後面,彩菜拍拍胸口,「爸爸你別嚇我們啊。」
手塚國一隨著兩人的視線看過去,除了自己孫子,還有一個看起來挺眼熟的女孩子。
青蕙看到老人家便很嚴肅地問了好,「您好,今日打擾了。」
看到青蕙手塚國一便想起來了,是當年的那個女孩。
「不必拘禮,那孩子,還好吧?」
青蕙看著深草,微微地笑起來,「托您的福,這幾年越來越好了。」
「那就好。」手塚國一點點頭,轉過頭問彩菜,「不是叫孩子們去吃飯的嗎?」
彩菜這才想起來她和青蕙過來的目的,不禁輕輕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我都忘記了,爸爸您先過去吧,我們馬上就來。」
老人家嗔怪地看了眼自家媳婦,點點頭往回走。
「小光,深草,吃飯了。」
「好的。」
手塚應了一聲,和深草起身一同走過去。
【總想著退,便再也不能往前。無論多麼艱難,都要懷有希望才好啊。】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5-16 18:42
第21章 再會
【我和她,只是心照不宣地隱藏了某些事情,正常的相識,應該是現在這樣。】
新年的第一天,深草獨自去了寺廟,本來青蕙也要來的,但臨時有事就沒有跟她一起來,最後只有她一個來了寺廟。
選在今天來寺廟的人非常多,深草走在喧鬧的人群中,耳畔不斷傳來各種各樣的聲音。
戀人的低語,孩童的嬉鬧,大人的斥責,老人的自語……
這個世界上的聲音非常多,但混雜起來便不會好聽到哪裡去,深草低著頭加快腳步。
跟以前一樣,深草去抽了簽,她的運氣從來都是平平常常,簽語也是平凡無奇,好在她對這些並不怎麼在意,故而每次都是看過之後放進抽屜裡,之後便再沒有看第二遍。
但是這次……
深草皺著眉,簽條安安靜靜地躺在她的手掌心裡,從來都沒有抽過的「大凶」。
抿緊嘴唇,深草把簽條攥在手裡,站在原地不知道怎麼辦。
「抽到了凶啊……」
旁邊傳來一個女孩子低落的聲音,深草轉過去,她很是沮喪地看著手裡的簽條。
「沒關係,把這個綁到那邊去,就可以消除災禍了。」
她身邊的男孩子輕輕地撫了撫她的頭髮,指著不遠處的欄杆樣子的東西。
深草順著看過去,那上面已經零零散散地綁了些紙條,數量並不是很多,畢竟抽到凶的概率還是比較低的,大凶更不必說。
那邊的女孩子聽了這話歡天喜地地拉了男朋友去處理自己的簽條。
深草依舊定定的站著,看著那女孩把簽條小心翼翼地綁了上去,最後站直身體拍了下手,笑顏逐開地拉著男孩子走出了寺廟。
深草猶豫著向前走了幾步,又停下來,低下頭把手打開,那張紙條已經被她攥得面目全非,亂七八糟地根本看不清寫了什麼。
有用嗎?
即使是綁上去,有用嗎?
天上的神靈不會有空到幫每個人消災解難,也不會給每個人好的不得了的運氣。
無論抽到的簽是好是壞,根本就和人生沒有關係吧。
雖然這麼想,雖然從前也不在意這些,但是沒有人在抽到「大凶」的簽還能保持平靜的心情,如果完全不信,就不會踏進寺廟,只要有一點點相信,那麼這些東西就會在心底悄悄地埋下種子。
深草最終還是沒有像那個女孩子一樣把簽條處理掉,而是帶著它走出了寺廟。
站在寺廟外的樹下,深草把那張紙條仔細地展平,盯著看了一會兒,便折好放進了手袋裡。
抬起頭的時候,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喲,小深草,又看見你了。」
相羽花音也看見了深草,抬起手向她打招呼。
深草一邊招著手,一邊向她走過去。
相羽花音並不是一個人,身邊還有一個男生,銀灰的發色很是特別,這種特殊的顏色讓人的印象挺深刻的,當然他那副表情讓人留下的印象更深刻,所以深草只是略略一回想便想起來,這是在手塚爺爺生日的那天給她留下「欠打」印象的少年。
此時他仿佛是有點奇怪地看了眼相羽,但很快地就轉回頭跟她打招呼。
深草只是點點頭,這讓不明狀況的跡部有點不悅。
「自己一個人出來嗎?」
深草已經拿出了紙筆,很快地寫了幾個字。
----恩,媽媽臨時有事。
看到深草的回復方式,跡部挑挑眉,剛才那點誤以為眼前少女不禮貌的不悅煙消雲散。
「要和我們一起嗎?」
相羽指指自己,「不過要先去找一些人,我們和他們走散了。」
深草看一眼手錶,時間還有很多,便答應了。
一路上,相羽都仿佛心情很好的樣子,天南地北地說個不停,深草也很耐心地聽著,跟相羽走在一起的時候,總有一種跟千重子相處時才會出現的放鬆。
她基本都是在講述著事情,很少把問題拋給深草,不時還會拉上跡部一起說,不過後者經常是兩三句結束,每次都得到相羽的一個白眼。
現在的相羽看起來要比那天晚上放開很多,雖然有些時候笑意還是不達眼底,但更多時候都是真心實意的在笑。
深草看著相羽的笑容,有一瞬間覺得很羡慕。
果然自己比較膽小怯懦,所以才會失去一些東西吧。
「唔,看到他們了。」
相羽忽然看向不遠處,深草也看過去,人群中那幾個少年顯得很突出。
顯然也發現了他們,走在前面的藍發少年招了招手,和身邊的同伴們說了些什麼,一群人便向他們走了過來。
「還以為就要這麼回家了。」
圓眼鏡少年走到他們面前,略帶些無奈,又看見跡部和相羽身邊的深草,有些疑惑,「這位是……?」
「我朋友啊。」
相羽攬過深草的手,一抬下巴挺得意的樣子。
忍足沉默了一下,然後看了一眼跡部,目光中很直白地透露出「是介紹朋友又不是介紹男朋友這麼得意幹嘛」的意思。
跡部別過臉不去看他,相羽花音奇葩又不是他奇葩,這種問題不要丟給他。
不過忍足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向深草打招呼,「你好,我是忍足侑士。」
其他的人也跟著介紹了自己的名字,這麼多人介紹,深草只能先一個個聽下來,然後才在本子上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很明顯大家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其他人還好,向日一沒控制住就問了出來,「你不能說話嗎?」
看著相羽越變越大的笑容,忍足趕在她之前把向日拖到一邊教育,「先不說要尊重一下女孩子,你好歹也看一下相羽的臉色啊,怎麼你很想下周練習翻倍或者隨堂考試不及格嗎?」
想起自己拜託相羽的事情,向日的臉色有點不好了,他很上道地對忍足點點頭,然後跑到深草面前誠懇道歉,「抱歉我剛剛說錯話了。」
深草安撫性地拍拍相羽的手,在本子上寫了些話,然後遞給向日看。
------你說的沒錯,我不能說話,這是事實,你並沒有錯。
向日默默地把本子還給了深草,看著面前帶著淺淡笑容的女孩子,一時之間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才好。
「好了,別在這兒站著了,既然是出來玩的就開心點。」
相羽一拍向日的肩膀,在他顫顫巍巍地看過來的時候露出一個甜美又溫和的笑容,「是吧,嶽人?」
深草忍不住偷偷笑了笑,看不出相羽還是個記仇的人。
不過,真的謝謝她了。
想起從前的事情,深草拉住相羽的手,對她笑了笑,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都很謝謝她。
相羽看到她笑了明顯愣住的樣子,但最後還是像她那樣笑起來,並沒有說什麼。
到了中午,深草表示已經和父母說好要回去吃飯,相羽沒辦法,只能讓她先回去。
看著深草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人群中,相羽轉過身,和跡部並排走在眾人身後。
「以前就認識?」
跡部先開口問了,他在那天晚上就很奇怪,現在更是篤定這兩個女孩從前認識。
「阿拉,小景很感興趣嗎?」
相羽並沒有正面回答,但說這話的時候,跡部很清楚地看到她眼底掠過的一道冷光,雖然被笑意擋住了大部分,但還是讓人感覺不舒服。
他瞭解相羽,表面上,她似乎是個規規矩矩的淑女,跟誰都合得來,但他知道她有多麼難接近,知道她以這層大家閨秀的皮囊作掩護,好藏匿封閉敏感的自己。
要他相信她會如此輕易地接受一個才見面兩次的人?除非他腦子摔壞了。
「小景,女孩子之間,只要有了秘密,關係什麼的,可以說是突飛猛進呢。」
相羽雙手合十,歪著腦袋故作可愛地對跡部說道。
這是她能透露的極限了。
跡部轉回頭,眉頭微微皺起,「隨便你,本大爺才不去管這些不華麗的事情。」
他加快腳步趕上了前面的隊伍,相羽則放慢了腳步,與前面的人保持著一個既不會走散又不會過於親密的距離。
拿出口袋裡的手機,上面顯示著三個未接來電,她從剛才便一直感覺到口袋裡不斷在震動,知道這個號碼的只有一個人,這個號碼所能提供給她的資訊也只有一種可能。
連撥三個呢,看來是有很重要的消息。
相羽彎彎唇角,按了一下通話鍵。
「喂。」
「相羽小姐,我們已經有了那人的消息。」
「是嗎?繼續跟著,不要打草驚蛇。」
「好,那麼下次再聯繫。」
「恩,再見。」
合上手機蓋,相羽緊緊的攥著手機,指甲泛起駭人的白。
四年,等了四年這麼久,終於……終於可以還回去了嗎?
「喂,你在發什麼呆啊!」
前面的人很快發現相羽呆呆地站著沒有跟上來,向日向她招招手,她收拾了下心情,臉上又習慣性地擺出笑容。
那是什麼表情,難看死了。
跡部非常嫌棄地別過臉,相羽看到他的樣子就知道他又在嫌棄自己的表情,不過看在今天有好消息的份上,不跟他吵了。
【如果不是相羽的話,我現在不只是失去說話能力這麼簡單,說不定,現在都死掉了,畢竟,有一個人不是已經死掉了嗎?】
第22章 夏川
【我不知道,是否付出了就會有相應的回報。在愛情裡,所有的東西都是不能等價交換的吧,不是你付出了很多的喜歡,就會收回相等的愛意。】
假期很快就結束了,氣溫正在以緩慢的速度回升。
深草坐下來,班上的人幾乎都在討論半個月之後的情人節,也有一些在討論下個學期開學之後的分班,深草頓了下,對啊,下學期就要分班了。
不知道,下學期會分在哪個班,深草不自覺地回頭去看,手塚的位子還是空著的,想必人還在網球場上吧。
田村側過頭去看深草,想到父親說的話,不禁眉頭緊皺。
正在想事情的深草完全沒有注意到田村複雜的目光,只是低著頭在本子上寫寫畫畫。
快要上課的時候,千重子終於踏進了教室的門,扶著教室的門大喘了一口氣,她才提著書包幽魂似的走過來。
深草好笑地看著她,敲敲桌子,千重子看過來,紙面上早就寫好了話。
----睡過頭了?
「才沒有……」
千重子的聲音很沒有底氣,白了深草一眼坐下來,把書包放好。
過了一小會兒,其他參加運動社團的人也陸陸續續進了教室,手塚最後一個走進教室。
上課鈴聲如期響起,第一節課是國語,任課抱著書本懶洋洋走進來,一副沒有睡醒的樣子。
看來大家在假期之後的狀態都不怎麼好啊,無論是學生還是老師。
不過,手塚可能要排除在外了。
******
沒有重要活動的時候,音樂社閑得很,大家湊在教室裡講著假期裡的事情,知樺則是其中講得最興奮的。
看看身邊沉默著沒說話的千重子,深草想了想,低下頭寫著。
---你哥哥怎麼樣了?
千重子的表情漸漸嚴肅起來,「最近好多了,不過這種病,還是要做了手術才能放鬆下來啊。」
聽這語氣,她哥哥是不太願意接受手術的嗎?
深草有點擔心地拍拍千重子的肩膀,後者轉過頭笑了一下,接著和深草說。
「我不知道要怎麼勸他,哥哥向來是很有主見的,也許……他知道該怎麼做,只是還沒有想好,畢竟,手術的成功率並不是很高……」
深草驚訝地瞪大眼睛,她現在才知道千重子哥哥的病情這麼嚴重,不知道怎麼開口,深草遲疑地舉起筆,但很快又放下,最後只是抱著千重子。
「好了,我沒那麼脆弱啊。」
千重子拍了拍深草的手,臉上的笑容有點勉強。
今天她的心情這麼不好,除了一直以來擔心地哥哥以外,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只是她不願意說出來讓深草擔心而已。
但是深草還是察覺出了不對勁,明明早上還是好好的,怎麼下午就這麼奇怪了呢。
---出了什麼事嗎?
深草拉拉千重子的袖子,略帶擔憂地看著她。
看完這話的千重子只是沉默,眼睛盯著紙面,最後抬起頭,露出一個難看得笑容,「哎呀,好像沒有瞞過你啊。」
揉揉眼睛,千重子嘟囔道,「就是單方面失戀了啊……」
深草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筆尖停在紙面上,水筆把一小塊的白浸染成了黑色。
「我……今天看到夏川了。」
這個人是誰?
深草疑惑地看著千重子,她吸吸鼻子,眼淚差點冒出來,「你不是一直很奇怪我為什麼沒有去告白嗎?」
深草點頭,確實是這樣,千重子的性子比較直,堅持兩年沒開口讓深草一直都很奇怪,卻沒有往深裡想。
「早就試過了,可是他拒絕了。」
「我本來那時候傷心死了,還想轉回立海,還好那時候遇到你了,就沒有回去。」
千重子的嘴角彎起來,自嘲的意味顯露出來。
「我還很盲目地想,大概是他還不瞭解我,以後再去試試吧。」
「就是那時候,我知道了夏川的存在。」
還是沒忍住,千重子的眼淚掉了下來,深草手忙腳亂地從書包裡拿出紙巾,小心翼翼地幫她擦掉了淚水,還好兩人坐得比較遠,其他人都沒有發現這邊的異常。
第二次聽到這名字,深草努力地回想,但還是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你肯定覺得我很好笑,我到處打聽夏川是誰,後來才知道她和不二是鄰居,小學的時候搬來的。」
「以前都不知道的,因為夏川好像不關心不二,而且她比我們低一年級。」
深草默默地聽著,再抽了一張紙巾過去給千重子。
「我以為沒什麼的,但是看到不二的目光,我就知道我完蛋了。」
千重子沒有再哭,手裡半濕的紙巾被揉成一團。
兩人都沉默下來,千重子紅著眼睛低著頭,深草不知該怎麼說話,也只有陪著她坐著。
「深草,千重子,可以走啦。」
知樺從後面拍拍深草的肩膀,看到千重子低著頭不說話很奇怪,「她怎麼了?」
深草連忙豎起手指比在嘴唇上,示意知樺不要再說。
知樺瞭解地點點頭,知道千重子現在的狀況不是很好,自己在這裡也沒什麼用,只好先走了。
深草和知樺揮手告別,繼續坐著陪千重子。
好像好了一點,千重子抬起頭,臉上淚痕交錯,眼睛紅紅的,看起來狼狽又可憐。
「現在是不是很難看?」
---還好,美女難看了也比我們這些人好看。
千重子笑起來,「你又逗我,好了,陪我去洗把臉吧。」
深草點點頭。
站在洗手池邊,千重子雙手攏起,掬起水便潑到臉上去,冰冷的水暫時讓她冷靜了下來。
努力地搓了幾下,臉才恢復原樣,不過眼睛還是很明顯能看出是哭過的樣子。
---這樣沒關係嗎?回到家你親戚不會問你嗎?
千重子猶豫著接過自己的書包,「沒事啦,大不了我回去就沖到房間裡,等看不出來了再下樓。」
---現在好一點了嗎?
千重子沉默了一會,才苦笑著開口,「畢竟是喜歡了那麼久的人,說沒事也不可能,但是,總會好起來的。」
深草這才放心下來。
******
現在是各個社團結束活動的時候,深草和千重子走在人群中,忽然千重子拍拍深草讓她看前面。
深草茫然地抬起頭順著看過去,不過因為前面人有點多,深草不知道千重子要讓她看誰。
「那邊那個,頭髮到腰部的哪個女生。」
深草根據千重子的描述在人群中搜索著,最後確定下來,因為頭髮那種長度的女生只有一個。
很快明白過來那人應該就是千重子說的夏川。
但那個女孩子很快就走出校門向右走去,深草只是大概看到了她的樣子。
「那個就是夏川。」
千重子聲音悶悶的。
「算了,就這樣吧,我也會找到喜歡我的人的。」
仿佛是宣誓一般,千重子握著拳頭揮了兩下,最後轉過頭對深草笑了。
「你要相信我哦。」
深草也笑起來,當然相信。
******
在回家的路上,深草又遇見了夏川。
她只是不經意看了看旁邊的拉麵店,便看到不久之前看見的少女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面前的拉麵熱氣騰騰。
她看著拉麵,並沒有馬上吃,只是拿過旁邊的芥末往面碗裡擠,深草愣了一下,這是什麼奇怪的搭配啊……
本來打算走了的深草卻看到夏川在吃下拉麵後被嗆出了眼淚,她一下子定住了。
既然不喜歡,為什麼要放那麼多呢?
她看的很清楚,剛才夏川擠了很多的芥末,以至於面都被一層綠色覆蓋。
原以為她這樣之後就不吃了,但夏川在抹了抹眼淚之後,接著夾起了一筷子麵條。
邊吃邊流淚。
她似乎看到了那晚上的自己,但是不同的是,自己那天很傷心難過,但是眼前的少女,在流淚的時候還帶著懷念眷戀的笑容,儘管臉上全是淚水,但還是讓人覺得她在吃著無上美味的食物。
她的身形看起來很單薄,散下來的頭髮遮住了她的小半邊臉。
這是……怎麼了?
深草就這麼站在拉麵店外看著夏川一口一口地吃著拉麵,桌面上的紙巾已經堆了很多,來來往往的客人看到這一幕都是帶著驚訝,而後又了然地以同情的目光注視著她。
他們以為她遇到了不好的事情。
直到夏川走出拉麵店,深草才回過神來。
不,她不是遇到了不好的事情,而是在想著很好的事情吧。
真是個……奇怪的女孩。
【今天遇到了個奇怪的女孩子,看到她那樣子吃著東西,總讓人覺得很心酸。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感覺,它莫名其妙地冒出來,明明是不認識的人,但是還是覺得很心疼。最近的情緒有點豐富啊……】
作者有話要說:
好想寫另外的啊!但是如果寫了我肯定會累死的……
第23章 怨恨
【從以前的兩個人,變成現在的一個人,多麼甜蜜的糖畫,都安慰不了滿是苦澀的心。】
「我說過了!不要管我!」
相羽花音的聲音難得的拔高,臉上帶著冰冷的笑意。
「本大爺才不會去管這些事情,但你想清楚,把自己賠進去,到底值不值得。」
跡部皺著眉,努力使自己的語氣平靜下來,相羽花音現在的狀態太不正常了,隨時都可能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尤其是她在知道那人的蹤跡之後。
「值得。」相羽臉上的笑意逐漸退去,面無表情地看著跡部,「只要可以把我和憐音所受的都還回去,那就值得。」
還有深草,不過她沒有說出來。
「那些事情我來做,你在一邊看著就好。」
跡部有種不好的預感,這次如果真的不阻止她的話,遲早她會不擇手段去毀掉那人,就算是以自己為代價。
「別人做,和我做,那不是一樣的,我早就說過了,我要親手,殺了那人渣。」
說完,相羽轉身走出學生會辦公室。
跡部煩躁地捋了捋頭髮,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繼續跟著相羽花音,有什麼情況就向我彙報。」
掛掉電話之後,跡部踱步走到床邊,少女已經走到了樓下,每一步都走得穩穩當當的,但誰也不知道她會走到什麼地方。
******
依舊是在老地方,製作糖畫的老人家像以前一樣緩緩地攪動著小鍋裡粘稠的糖漿,耐心地等待著糖漿最佳的狀態,以確保能在糖漿凝固之前完成糖畫。
現在還不到放學時間,所以攤子周圍冷冷清清的,只有風帶來幾片枯黃的落葉。
不遠處傳來腳步聲,老人家沒有在意,依舊盯著鍋裡開始咕嘟嘟冒熱氣的糖漿,手上一刻不停地攪拌著。
「爺爺。」
直到那腳步聲停在了攤子前,老人家才抬起頭,相羽花音站在他面前,低著頭很沮喪的樣子。
「阿音,怎麼這麼早?」
老人家眯起眼睛笑了笑,把旁邊一個小凳子挪了出來,招招手讓相羽坐下來。
相羽乖乖地走過去坐下來,雙手放在膝蓋上。
「怎麼了麼?」
老人家摸摸相羽的頭髮,語氣很和藹。
「我做錯了嗎……?」
相羽花音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才偏過頭迷茫地看著他,雖然換做別的女孩子在這種情況下可能早就哭的淅瀝嘩啦,但相羽花音不一樣,即使真的想哭,她也會死命忍住。
他知道相羽指的是哪件事,無奈地歎了口氣,老人家望向不遠處的一棵樹,聲音很輕,「無所謂錯或者是對,你要知道的是,你現在和以後,都不會後悔做這件事情,那麼對於你來說,這就是值得做的。」
「即使付出生命嗎?」
相羽喃喃道,目光沒有焦距地漂浮在半空中。
「如果付出生命,你會得到什麼,又會失去什麼,你有想過嗎?」
老人家放下手,鍋子裡的糖漿雖然還在加熱著,但是已經漸漸地凝成了一片。
得到什麼,又失去什麼。
她早就失去了憐音,現在為了憐音又要失去什麼呢?
家裡只剩下一個孩子,失去了她,家人會痛不欲生吧,比當初失去憐音更甚。
還有,小景。
相羽越發迷茫起來,原本她想要不顧一切地為憐音報仇,但是如果做了的話,憐音會不會高興呢?她從來都很懂事,希望她的姐姐能夠一直好好的。
如果這樣……憐音會難過的吧。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把臉埋在雙手之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在哭,但是當她抬起頭的時候,又是一臉平靜,她想清楚了。
「爺爺,我知道了。」
老人家放心地笑了笑,重新拿起勺子攪動著幾近凝固的糖漿,「剛剛又和景吾吵了吧?」
相羽聽了這話,像小孩子一樣鼓起了臉頰,「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每次都罵得我狗血淋頭,真是的。」
「你呀,景吾都是為你好。」
相羽低下頭,「我知道……可是他那個語氣,我真的會忍不住和他頂嘴啊。」
「好了,回去和他好好說。」
在說話的間隙,老人家已經做好了一個大大的笑臉糖畫,將它遞給了相羽,女孩接過來,垂下眼睛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憐音最喜歡了,可是她現在不在了……」
咬下一口,從前充滿著甜蜜滋味的糖果,如今嘗來卻是五味陳雜,慢慢地吃著,眼睛濕潤起來,她趕緊眨眨眼睛。
******
「呀,上次那個小姑娘。」
相羽還在低著頭默默地吃著糖畫的時候,聽見了爺爺的聲音,聽起來似乎還是見過的人,她抬起頭,看見深草驚訝地看著她。
「喲,小深草。」
她一手舉著糖畫,另一手向著深草揮了揮,臉上不自覺又帶上了笑容。
---你怎麼在這裡?
深草很是奇怪,這邊不可能是相羽住的地方,而且才剛放學,她是因為社團沒有活動所以回家了,但是看相羽的樣子是已經在這裡坐了有一會兒了。
「我翹課來找我爺爺的。」
相羽露出一個調皮的笑容,順便再咬下一口糖畫。
深草這次是真的驚住了,瞪圓了眼睛在老人家和相羽之間來回巡視。
「你不要奇怪啦,我爺爺他就是這樣,年紀大了以後就愛做這些事情,比如最近喜歡上了糖畫。」
相羽笑著解釋道,她身邊的老人家也點點頭。
深草的眼睛這才恢復了正常,相羽解決完了糖畫,對她爺爺說了幾句,便站起來走過來。
「要不要去那邊的公園?」
深草點點頭,對老人家揮揮手,兩人便一同走向了公園。
----怎麼了嗎?
深草對於這些事情一向很敏感,她很快就察覺出相羽在那副笑容的面具下低落的心情,不由得無聲歎息,最近她的朋友好像都不是太順啊。
相羽仍舊保持著笑眯眯的樣子,眼睛彎彎的看不出有什麼,「還好啊,別想太多了。」
深草搖搖頭,並沒有繼續問下去,因為知道如果她不願意說,那麼怎麼問都問不出來,她就這麼靜靜地陪著她走。
走到了秋千前,相羽指指秋千架,「坐一會兒吧?」
深草點點頭,和相羽一起坐了下來,秋千架微微晃動了兩下。
深草不是很喜歡蕩秋千,蕩久了她就會有些頭暈,所以她保持著腳尖能夠碰到地面的距離微微晃悠著,身邊的相羽倒是很喜歡的樣子,向前向後都帶起一陣風。
「你知道嗎?我妹妹很喜歡這個的,因此家裡的花園也搭了個秋千,很漂亮。」
深草大概知道了她心情不好的原因,垂下眼睛,偏著頭靠在秋千的繩子上。
她想起了那個怯生生的女孩子,像只擔驚受怕的兔子,但是面對姐姐和自己的時候,又會露出羞澀溫柔的笑容。
那樣一個女孩子,就這樣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現在都沒人去玩了,不過因為每天都有人去擦,所以還是很乾淨的樣子,就好像隨時都有人會去玩一樣,可是,沒有了。」
相羽的聲音漸漸低下來,輕得仿佛一陣風就可以吹走這些字句。
深草望著不遠處的公園入口,相羽爺爺的攤子邊上已經圍了些小孩子,嬉鬧的聲音隱隱約約傳過來,聽起來他們很開心,從不知憂慮為何物。
忽然相羽探過來,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深草,最近要注意。」
深草也下意識地端正了身體,微微皺起眉,有些疑惑地看著相羽。
「我不知道他會不會盯上你,但是他現在在東京,你要注意。」
深草幾乎是一瞬間就明白了那個「他」指的是誰,血色一點點地褪去,臉色變得蒼白起來。
「不過也別太擔心,他應該不知道你在哪裡。」
相羽拉過深草的手,安撫似的對她說。
深草勉強地抬起頭扯出一個笑容來,過去的那些對她來說簡直就是噩夢,以至於一回想起來就會害怕得全身顫抖。
特別是……憐音都死了。
「我會儘快解決的,別擔心。」
本來是想提醒一下深草的,因為她實在是擔心深草,深草家不像相羽家一樣有足夠強大的勢力,如果不是當時年少,她和憐音也不會遇到那種事情。
她不禁考慮是不是要派一些人來保護她。
「不然,我派一些人來……」
深草搖搖頭,在紙上寫下一些話。
----如果那人真的盯上我,那麼這些是沒用的,你應該知道的。
相羽沉默了,那人的勢力和她家幾乎是不相上下,所以這些年來她追蹤他花費了許多的時間精力和金錢,要不是最近他開始外出,她根本就無法找到他。
就算他每次都謹慎地帶著面具和變聲器,如果沒有強大的背景作為後盾,他也不可能逃過法律制裁。
她現在能夠調動的人力有限況且正如深草所說,如果他真的盯上她,那麼……
相羽猛地搖搖頭,「哎呀,不要想這些事情,往好處想!」
深草哭笑不得地點點頭,反握住相羽的手。
【憐音,她一定在天上看著花音的吧,所以,要快樂起來啊。】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沒有JQ啦抱歉,下章就是情人節咯~
第24章 烏龍
【我真是……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媽媽你要是這麼有愛心的話為什麼不對爸爸表示一下?】
情人節還沒有到,整個世界就被粉紅色包圍了。
雖然沒有戀人,但是義理巧克力也是需要準備的。
放學後,深草和千重子還有知樺去了據說價格實惠巧克力也好吃的一家糖果店,她對這些不是很清楚,不過看知樺肯定的樣子,應該是不錯的吧。
巧克力有多好深草還沒有認識到,不過,人倒是真的很多。
看著擠滿整個店鋪的女生,深草有點猶豫,千重子和知樺很直接地拉著她擠了進去。
「哎呀!我的髮卡掉哪裡去了!」
「誰踩我腳啊?!」
「這個味道很不錯……這個也很好的樣子……」
「不知道樹一會喜歡哪種呢……」
一路上各種各樣的聲音塞滿了耳朵,空氣裡滿是糖果甜蜜的味道。
「深草要直接買成品嗎?」
知樺晃了晃手裡的幾盒巧克力,很顯然是不準備手作了。
深草搖搖頭,青蕙對於製作這些東西向來是非常熱衷的,所以她家裡有很多製作工具,而且她自己也比較喜歡手工製作。
「唔,那去那邊吧,有大盒的黑巧克力。」
知樺指了指不遠處的貨架,上面放滿了用於手工製作的巧克力,有不少的女孩子圍在那裡,嘰嘰喳喳地討論著製作手法和竅門。
深草點點頭,兩人一起走過去。
比較了一番,深草拿了四盒巧克力,黑巧克力和牛奶巧克力各有兩盒,這些加起來的分量還是蠻多的,知樺好奇地湊過去問,「好多啊,比去年多了一些啊。」
深草笑著點點頭,今年又認識了一些人呢。
千重子終於滿足地抱著一大堆的巧克力回來了,她是這家店的常客,和深草不一樣,她的零花錢都花在了巧克力上,這麼多的巧克力應該只有一半是要送人的,剩下的肯定就全進千重子的肚子裡了。
「我說,你好歹也節制點啊。」
知樺無語地看著千重子手裡的巧克力,她第一次跟千重子來買巧克力的時候,簡直被嚇了一跳,她還沒見過哪個女生這麼喜歡巧克力的。
「這些不是拿來吃的!」
千重子窘迫地反駁道,「情人節我都不會買的,因為哥哥那裡會收到很多!」
聽了這話深草無奈地搖搖頭。
結了帳後,三人各自回了家。
一進家門就聞到濃郁的巧克力味道,深草反應過來青蕙已經在行動了。
她換了鞋走到廚房,正好看到青蕙小心翼翼地把融化了的巧克力倒進模具裡。
餘光注意到深草進來了的青蕙放下小鍋,拿過一邊的刮板把巧克力迅速刮平,這才轉過頭。
「怎麼才回來啊,本來想等你一起的,結果你一直沒回來我就先做了。」
青蕙帶點抱怨地說道,深草舉起手做了個抱歉的手勢,提著巧克力走了進來。
「咦,買了不少哦。」
青蕙接過巧克力,發現數量比去年的多。
擰開水龍頭洗手,深草點點頭。
之後便開始製作巧克力,因為要弄這個,青蕙連晚飯都不做了,叫了外賣。
長武早就知道每年的這個時候這對母女就會馬不停蹄地開始做起巧克力,不過看在青蕙做的最大的那塊心形巧克力是他的份上,他沒有怨言地吃著外賣。
青蕙的人緣不錯,這就意味著送出去的巧克力數量會很多,所以她通常都會在之前計畫好哪些是關係好的要認真做,哪些是關係平平的就送買來的成品。深草則沒這麼多顧慮,她的朋友不是很多,班上的同學只要送一部分就好,所以她比青蕙提早一些做完了自己的巧克力。
青蕙很自覺地告訴深草名單在桌子上,深草點點頭,去客廳開始寫粘在包裝外面的貼紙,以防混起來這是必須的,往年都是深草負責寫,等她寫完青蕙也差不多好了,兩人再一起包裝。
青蕙偷偷地看了一眼在客廳裡低著頭認真寫貼紙的深草,狡黠一笑,又縮了回去。
不多會兒青蕙便出來了,把包裝用的紙拿出來放到桌子上,青蕙開始往裁剪好的包裝紙上貼深草寫好的貼紙。
等到這邊全部弄好了,青蕙和深草便去廚房把冷卻好的巧克力脫模拿出。
深草放下她做的巧克力,青蕙探過去看,果然每一種都不一樣,她知道千重子的是那個堅果牛奶巧克力,每年深草都是這樣做的。剛剛貼名字的時候,青蕙除了發現手塚的名字還發現了從沒出現過的相羽,她好奇地問,「深草,哪個是做給小光的?還有那個相羽花音是誰啊?」
深草指了指靠邊的一塊黑巧克力,然後又在本子上回答了青蕙的第二個問題。
----是新認識的朋友,就是上次在手塚君爺爺的生日上認識的。
青蕙瞭解地點點頭,忽然又想起什麼,「深草,那個彩色的綢帶是不是在你房間裡?」
深草想了想,確實是,便放下本子上樓去拿。
青蕙確認深草上樓之後,快速地把那塊手塚的巧克力拿過來包到寫著另一個人名字的包裝紙裡,然後把她做的一塊巧克力包進了屬於手塚的那張紙裡。
為了避免深草起疑,青蕙順便把千重子的也包好,這時候深草拿著彩帶下來了。
看到青蕙面前已經有了包好的三個,深草奇怪地坐下來,發現自己面前的巧克力少了兩塊,千重子和手塚的。
---媽媽你剛才把手塚君的和千重子的都包了?
青蕙輕鬆地點點頭,「恩,其他人我不知道你要做給誰,就沒有包了。」
深草點點頭,雖然覺得有點奇怪也沒多追究,青蕙包裝的手法要比她的好,沒理由拆了再包。於是她拿起知樺的開始包,弄好了放在之前的那兩個旁邊,怎麼看都覺得彆扭,只好拜託青蕙幫自己包,她來系彩帶。
等到全部弄好已經是晚上十點了,深草揉了揉肩膀,看到青蕙趴在桌子上不動,只好過去幫她揉了揉,順便把自己和青蕙的巧克力分開。
兩人各自把巧克力放進紙袋裡,青蕙嘟囔著抱怨道,「每年都要做這麼多……」
深草安撫似的輕輕拍拍青蕙的手。
收拾好之後,兩個人疲憊地上樓,看著深草進了房間,想起自己剛剛做的事情,青蕙偷偷笑笑,轉身進了房間。
******
到了班上,已經有人開始送巧克力了,深草把裝著巧克力的袋子放在桌子上,轉頭看了看,手塚果然沒在,那只好等下課的時候給他了。
把已經準備好的巧克力送給班上一些比較好的同學,再把精心準備的那塊大大的堅果牛奶巧克力遞給千重子,後者露出燦爛的笑容,給了深草一個大大的擁抱。
下課之後,有很多人開始接著送,深草拿出貼著手塚名字的巧克力,有點忐忑地走到了手塚桌前,這是她第一次送他巧克力,因為以前跟他基本上沒說過話,所以就沒有送過。
手塚的桌子上已經放了一些巧克力,雖然不喜歡這些東西,但是今天的特殊讓他不得不收下。
剛把巧克力整理好,手塚便感覺到又人停在了自己桌前,他抬起頭,看見深草緊張地站在自己面前,好像每次看到自己她都會緊張。
「矢野桑。」
他向深草點點頭,深草把巧克力遞過去,手塚注意到,上面貼著自己的名字。
「謝謝。」
---應該是我說才對,謝謝你。
深草微微笑了起來,手塚真的幫了她很多次呢,她確實是很想感謝他的。
周圍有人開始拆巧克力,手塚拿著那個寫著自己名字的巧克力,看了一眼旁邊的男生也在拆,「……要拆開嗎?」
說完他就覺得自己這話說的不對,看看深草也有點驚訝的樣子,只好抿抿唇,沉默地打開包裝。
一打開,他就被嚇到了。
深草也被嚇到了。
當旁邊好事的看到那塊巧克力開始嚷嚷之後,深草的大腦一片空白。
…………心形的,巧克力?
她什麼時候做過這個的,她怎麼不知道?
手塚在一片起哄聲中看向深草,她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手裡的巧克力,很是莫名其妙。
然後很著急地寫了幾行字給他看。
---抱歉,我弄錯了。
「什麼啊……」
「原來是弄錯了啊……」
「真的假的啊……」
起哄的聲音漸漸弱下來。
深草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收回來不是,不收回來又不是,只好傻愣愣地站在手塚桌前。
手塚在心裡無奈地歎氣,面上還是沒什麼表情,看著深草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只好開口,「……快上課了。」
深草胡亂地點點頭,逃一樣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拜那塊心形巧克力的福,她一整天都沒聽進去課。偶爾看到手塚耳朵就開始發熱。
想起青蕙昨天晚上的不正常舉動,深草開始咬牙切齒了。
******
那塊已經拆掉的巧克力正靜靜的放在最上面,表面呈現出光滑的色澤。
手塚猶豫了一下,還是拿出來,掰下一小塊放進嘴裡。
「咦,你居然會吃情人節巧克力啊。」
不二笑眯眯地從後面拍了手塚一下,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手塚手裡的巧克力,他們都知道了今天手塚和深草的「心形巧克力」事件,當然,情報是乾提供的。
手塚的肩膀僵了一下,然後把巧克力包好放回去,繼續往前走沒有理會不二。
看來有戲。
不二站在原地摸摸下巴,笑得更加燦爛。
【絕對不理媽媽了,起碼一個星期,不然她還是不會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第25章 情懷
【總有一種感覺,四月份開學的時候,不會再見面了,假期結束之後,校園還是熟悉的校園,其它的,卻不能保證了。】
短暫的第三個學期結束了,深草收拾好東西走出教學樓的時候,已經沒什麼人了,她放慢速度,在這段熟悉的路上慢慢走著,穿的帆布鞋鞋底有點薄,剛走出來的時候,涼氣順著鑽進腳底,走到中段的時候,終於甩掉了那股涼意。
停在校門口,深草向後望去,路兩旁的樹已經發出了新芽,櫻花還未到花期,天空是澄淨的藍色,有幾朵倦懶的雲慢悠悠地漂浮著。
他們班的教室在二樓,儘管玻被擦得很乾淨,但還是因為距離的關係,看不清裡面的情況。深草閉上眼睛,仔細地回想著,講臺和課桌,黑板和粉筆,課本和筆……
睜開眼睛的時候,心上漫過一種很淡的惆悵,四月份開學的時候,就不是那個班級了,也許會和千重子分開,自己前往一個不那麼熟悉的新班級,以此作為國中的結尾。
她轉過身,心裡無聲地歎著氣。
並不是不能接受,只是還不能習慣,她一點都不喜歡分班的制度,努力地花了一年來熟悉這個班級,這個班級的同學,這個班級的老師,用一年的時間去交朋友,然後再被強行分開,一點餘地也不留,唔,也不能這麼說,最後那點餘地大概就是,在新班級裡可能會碰到以前熟悉的人。
她抬頭望望天,可是哪有這麼容易,這概率可是低得讓人沮喪啊。
******
手塚在處理完學生會和網球部的事情後,略微有點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把眼鏡摘下來,閉了閉眼睛睜開時,又是清亮有神的樣子。
戴好眼睛,把背著的網球袋緊了緊,抬起頭的時候看見背對著他站在校門口的深草。
她正低下頭,晃了兩下腦袋,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這種樣子,讓人很懷疑她走路的時候會不會撞到人。
就算是網球部裡的部員,也從來沒有讓他這麼無奈過,頂多是不二時不時囧他一把而已,可是每次碰到深草的時候,他都必須要擔心,恩,連帶著還要擔心在她走路時周圍的路人。
他加快步伐走過去,深草依舊站在原地。
「矢野桑。」
幾乎以為自己幻聽的深草半信半疑的轉過去,手塚正站在她身後,見她轉過來輕輕點了點頭。
深草幾乎是反射性地站直了身體,然後掏出本子和筆。
---手塚君還沒有回去嗎?
她現在有點感謝自己說話時寫在本子上了,因為如果是開口跟手塚打招呼的話,她絕對會結巴,而呈現在紙面上,則不會有人看出破綻。
「恩,有些事情要處理。」
邊回答著,兩人一同走出校門。
深草在問完第一個問題之後,就沒有再繼續寫什麼了,拿著本子和筆的手垂了下來。
她還是有點難過的,尤其是當手塚在她身邊的時候,這種難過便被放大了無數倍,本來只是些微地攪亂她的心緒,但現在,幾乎要壓得她喘不過氣了。
快啊,深草,把你想說的對他說。
心裡有個聲音一直在催促她,如果能夠開口的話,她也許早就說出來了,但現在,她只是緊緊地捏著本子的邊緣,無從說起,也不知道以什麼樣的方式說出來,就這麼說出來的話,很突兀的吧,說不定還會給手塚造成困擾。
已經給他製造了太多麻煩了,不能再這樣了。
她沉默著,手塚也不知道怎麼提起一個話題,兩人只能這樣走在回家的路上,保持著一個合理的距離,風從這中間吹過去,卷起一片透明的塵埃。
直到上了車,深草還是低著頭的樣子,電車裡有些擁擠的,深草跟在手塚身後,站到了他的右後側,抓著旁邊的扶手。
到達下一站的時候,猛然間湧進了很多人,沒注意到的深草被擠了個踉蹌,往後退了幾步,正巧踩在一個男人的腳上,她回過神,立馬移開腳,轉過身深深的彎下腰。
但在別人看來,她並沒有開口道歉,是沒有誠意的。
那個男人試著動了動腳,些微的疼痛殘留在腳趾上,看著彎下腰一直沒有直起身的深草,抓起她的手便把她強行拉起來,「道個歉很困難嗎?就這樣嗎?」
沒留神便被男人拉起來的深草松了手,手裡的本子和筆掉在了地上,深草搖搖頭,有點著急,想要撿起本子寫道歉的話,可是又不知道怎麼說。
「喂,你……」
男人的話還沒說完,手塚便出現在了深草身邊,他依舊面無表情,即使語氣很平和,但還是讓人覺得他不怎麼友善,「請您先放開她。」
男人的手勁輕了一些,但還是沒有放開深草,「你又是誰?」
「我是她的同學,她不方便開口,有什麼請和我說吧。」
「那好啊,她踩傷了我的腳,拿醫藥費來吧。」
手塚推了推眼鏡,看了一眼男人的腳,然後抬起頭,「雖然我認為您並不需要治療,但您要是要求的話,請等會兒和我們一起下車到醫院去。」
他頓了一下,眼神淩厲起來,「如果有必要的話,我會支付相應的醫藥費 ,但如果不需要的話……」
手塚沒有再說下去,但是意思已經很清楚了。
看看深草又看看手塚,男人恨恨地甩下深草的手,轉身擠到車廂後面去了。
蹲下撿起深草的本子和筆遞還給她,「要小心。」
鼻子有點酸酸的,深草點點頭,重新抓住扶手,只是這次,目光一直停在手塚身上,背對著深草的手塚並不知道。
在岔路口要分開的時候,深草還是寫了道謝的話。
----剛才,謝謝手塚君。
她的心情還是不怎麼好的樣子,手塚有一瞬間想要問她怎麼了,但最後還是作罷,他們兩個的關係還沒有熟到這個地步,並不是能夠吐露心事的關係。
「沒事。」
---下學期就要分班了呢。
出乎意料地,深草又補了一句,手塚大概能瞭解她心情不好的原因了,是因為要分班所以這麼心不在焉的嗎?
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什麼,手塚只能沉默地看著深草。
----那就這樣吧,再見。
「……恩。」
他並不瞭解,也不知道。
不知道她心裡所想,也不知道她的感傷和惆悵從何而來。
關於感情的部分在女孩子的心理也許佔據了很大的一部分,但在男孩子的世界裡,永遠都是角落裡不起眼的配角。
尤其是手塚這樣的人,他可能會花費大量的時間去思考數學題,和研究新的招式,可能在下課的時候會在想怎樣提高部員的體力,或者是學生會的一份檔究竟該不該簽字。
但是,永遠不會知道,看著他的深草到底是抱著怎樣的心情,目光裡又包含著什麼。
在拐彎處停下來,深草回過身望去,已經看不見手塚的身影。
很多時候分班都是看老師的意思,像手塚這樣的尖子生,肯定是不會和她這樣中等的學生放在一個班的,留戀地看了最後一眼,深草轉過身。
******
----媽媽,你以前上學的時候,和爸爸是一個班嗎?
青蕙眨了兩下眼睛,忽然笑了,「是啊,告訴你哦,我們兩個國中的時候很不對頭,但還是有兩次都分在一個班,到了高中,不知道是不是老師抱著『成全情侶』的念頭,把所有的情侶都分到了一起。」
「怎麼了?」
看深草心情不佳的樣子,青蕙問道,但很快就反應過來,「是因為要分班了?」
深草點頭,拿著筆在本子上塗塗畫畫,粗粗的黑色線條和不規整的黑色方塊。
「這沒什麼的。」青蕙摸摸深草的頭髮,知道她念舊,不喜歡老是分班,去年這時候也是這樣子,不過很快就調整過來了,可是今年好像比去年嚴重一些啊。
「好朋友就算不在一個班,感情也不會淡的。」
深草悶悶地點點頭,才不是擔心千重子呢,她和千重子會一直做朋友到老的,只是……手塚而已。
「也別擔心小光啊,大不了以後媽媽每週帶你去他家玩。」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麼,青蕙又恢復了笑嘻嘻的樣子,不懷好意地提醒道。深草瞪了她一眼,停下塗鴉,力道頗重地寫下一行字。
---你可不要又耍我。
「哪裡是耍你啊。」青蕙大呼冤枉,「這是給你製造機會好不好,都不感謝媽媽的,臭丫頭。」
---恩恩,感謝你感謝你。
深草很敷衍地感謝了一番,然後朝著天花板翻了個白眼。
上個星期吃的虧她還沒忘記呢,製造機會什麼的她倒是沒看到,製造尷尬青蕙倒是一流的。
不過托青蕙的福,那些傷感的情緒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隨它去吧,很多事情我都無法左右,那麼就接受好了,沒有人可以在人生道路中一直順利地走下去的吧,每個人遇到一些並非自己希望的事情,這樣想一想,好像心裡就沒那麼難受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5-16 18:43
第26章 起疑
【越是怕什麼,越是來什麼,總希望自己只是想太多,可是最後發現,這些都變成了事實。】
四月開學的時候,學校裡的櫻樹正是花繁葉茂的時候,枝頭的櫻花飽滿得風輕輕一吹就飄然落下,空氣中浮動著櫻花淺淡的香氣。
佈告欄已經貼出了分班表,深草站在最週邊,站在比較靠裡的學生看見分到的班級,有難過的,也有開心的歡呼聲。
看完的學生陸陸續續走出來,深草站在原地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走上前去。
她從最末尾開始看。
看到一些認識的人的名字,知樺在三年五班,不二在三年六班。
看到千重子的名字的時候,深草下意識地定住了,目光遲疑著不敢往下看,因為千重子的名字在最後一排,之前沒有「矢野深草」。
再看下去,果然她和千重子沒有在同一個班,內心的失望被無限擴大。
站在三年四班的分班表前面愣了一會兒,深草才繼續往左走,三年三班整張表看下來,並沒有熟悉的名字,她再往左跨了一步,正巧和什麼人肩膀撞了一下。
她轉頭去看,站在旁邊的手塚正好也看過來,見到她只是點點頭,又轉回去看,似乎是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他的目光不再移動,接著大致流覽了一遍班上的人。
等到他看完的時候,深草還是保持著望向他的動作沒有回頭,手塚略略一回想,之前有看到她的名字,好像是在二班,他轉過頭去看二班,在第二排的第三個看到了深草的名字。
「在這裡。」
聽見手塚的聲音響起,深草回過神,順著看過去。
自己的名字出現在二班裡面,而手塚是在一班。
沒有想到自己在放假前做的猜想全部成真,深草怔怔地看著自己的名字,一時之間有些不能接受。
身後不斷有人擠進來,手塚推推眼鏡,看見深草盯著表上自己的名字不知道在想什麼,表情都是呆呆的。
「出去吧。」
無奈之下,只好提醒她。
他似乎比去年長高了不少。
走在手塚身邊,深草看著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手塚,暗自想著,自己自從上了國中之後,骨骼伸展的速度就變得緩慢下來,明明都說春天是最容易長高的時候,但是青蕙給她量身高的時候,只比去年高了兩釐米,看起來根本就沒有變化。
已經是三年級了,但是看起來還是小小的,站在他身邊就更顯得自己年紀小,要不要把頭髮紮起來呢?
深草拉了拉垂在肩膀上的頭髮,思考著紮起頭髮的效果。
漸漸地心情平靜下來,深草多多少少有察覺到,每次只要和手塚走在一起,之前所有的負面情緒都會沉澱下來,最後只剩一片寂靜。
---手塚君,如果紮起頭髮來,年級上會不會看起來比較大?
也許是因為以後不同班了,深草也沒有那麼地拘束,舉著本子很是期待地看著手塚。
看完本子上的內容,手塚沒說話,深草的臉很小,皮膚偏白,眼睛卻是濃黑的,看起來就像個小孩子一樣,手塚覺得,就算紮起頭髮來,應該也沒什麼變化,但是看到深草期待的樣子,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看著手塚抿著唇,面容越來越嚴肅,深草不禁失笑,其實她現在對他也有一定的瞭解了,知道他平時在想不清楚或者為難的時候,會非常嚴肅,其實說不定在心裡已經糾結了很久。
這個是彩菜告訴她的,最開始知道的時候,她是不相信的,知道彩菜問了手塚,知道當下年輕人中流行的是什麼,眼見著手塚越發嚴肅的臉,她才相信了。
「手塚,還有矢野桑。」
就在兩人相對無話的時候,不二從後面冒了出來,在深草看來真的就好像是幽靈一樣突然就冒了出來,眼角彎彎,笑得很溫柔。
「不二。」
手塚幾不可查地微微松了一口氣,對他來說,不二來得太及時了。
敏銳地捕捉到手塚的情緒,不二有點好奇,好像有什麼有趣的事情呢。
---不二君。
答案就在這句上面的那個問句,深草並沒有翻頁,所以之前拋給手塚的問題現在出現在了不二面前。
「頭髮是什麼樣的沒有關係,只要凡事全力以赴就好了。」
他這句話讓深草有點摸不著頭腦,把本子翻回來看了一下才明白不二應該是在回答她的那個問題,不過……後面的是什麼意思。
她正想寫下來問不二,手塚卻開口了,「不二。」
只是叫了不二的名字,深草卻覺得莫名地有些冷,於是停下來抬頭看看不二又看看手塚。
不二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依舊是笑眯眯的樣子。
「我先去教室了,你們兩個也不要在路上太耽誤啊。」
說完擺擺手便轉身走了。
那個「全力以赴」是乾在調查他的時候,他給出的喜歡的女孩子類型,雖然不知道這些對於網球有什麼幫助,他還是回答了乾,但是深草是不知道的,故而只是很莫名其妙地看著不二。
在不二走之後,他選擇性地忽略掉了之前深草的問題,只是低聲對深草說該去教室了,所幸深草也不是糾纏到底的人,只是點點頭便跟在他後面向教學樓走去。
******
不過,在路上碰見田村有理,深草覺得並不是什麼好事。
她身邊站著一個男人,在他們兩個走近之前,那個男人似乎在對田村說著什麼,臉上的笑容很怪異,而田村低著頭聽他說話,側面看,她面無表情。
察覺到有人接近,男人停止說話看向他們這邊,田村也因為說話聲戛然而止而抬起頭看過來。
「手塚君。」
一瞬間田村的眼睛亮了一些,深草則是反射性地退後一步,將自己藏在手塚的身影之後,不知是不是她多心了,那男人再看見她時,眼底似乎有道詭異的亮光這讓她心裡很不舒服。
注意到深草的動作,手塚略微皺了皺眉,對田村點點頭,「田村桑。」
「矢野桑,好久不見了,你是在幾班?」
田村歪過頭,對站在手塚身後的深草點點頭。
深草站出來些,在紙上寫了回答。
---三年二班。
「在隔壁呢,以後也會經常見面呢。」
田村指了指一班的班牌,「我在一班。」
又像想起什麼一樣,她對手塚笑道,「那就和手塚君又是一個班了呢。」
「有理,我先回去了。」
一直沒說話的男人此時插話進來,蒼白的面色看起來很不健康的樣子。
田村隨意地點點頭,那男人便從深草旁邊走了過去,他擦肩而過的一瞬間,深草覺得四肢百骸泛起了一股熟悉的冷。
明明四月初的天氣和煦宜人,她卻感覺到了來自冬天的冰冷,在多年前的一個六月,她也曾感覺到這種冷。深草猛地轉過身,男人已經快要下樓梯了,垂著頭沒有察覺到深草的目光,很快地,他消失在了深草的視野裡。
「矢野桑,怎麼了嗎?」
田村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她定了定心神,回身搖搖頭。
「那就好,也該去班裡了。」
田村率先走了進去,手塚看了看深草,鏡片之後的雙眸掠過一點擔心的意味,但終究還是沒有說什麼,只是催促她快回班上。
雙手不安地交握起來放在膝蓋上,講臺上新的班主任很是興奮地在說些什麼,音調稍不注意便拔高一大截,底下的學生也很配合地應了幾句。
等到她慷慨激昂地把開場白說完之後,就轉到了自我介紹上。
「矢野同學?矢野同學?」
眼看就快要輪到深草了,可她好像在想什麼似的,完全沒有注意到,坐在深草旁邊的同學不禁開口小聲地提醒她。
被叫了兩聲,深草終於回過神來,很是感激地對著那個提醒她的女同學笑了笑。
前面的男生介紹完坐下去,深草站起來,就在大家都看向她的時候,她走向黑板。知道情況的老師剛想說跳過她,看她走過來也就閉上了嘴沒有說話。
深草拿起粉筆在黑板上整整齊齊地寫下自己的名字,回想前面的同學介紹的事情,也把愛好之類地寫了上去,最後補充道自己不會說話,所以這樣來作介紹。
等到她轉過身來的時候,班裡安靜了一小會兒,隨後就像前面的同學介紹完一樣,都給予了掌聲,並沒有什麼不同,她微微一笑,鞠了個躬便走下來。
之後還有大概十個同學陸續介紹完,下課鈴很準時地響起,暫時把那些亂七八糟的猜想壓下來,深草歎口氣,把下節課的書本拿出來。
【看來新的同學和老師都是很好相處的人嘛,今天也不是沒有好事情。】
第27章 謀劃
【其實這樣子算來,只是沒有和千重子在一個班而已,下課的時候,放學的時候,社團活動的時候,還是在一起的。】
「你到底有沒有聽進我的話,有理?」
田村俊一眯起眼睛,手指把玩著酒杯,聲音放得很低,很柔,「要什麼時候開始呢?我的女兒。」
「現在剛開學,不好下手。」
田村站在父親面前,低著頭語調平平地回復道,「而且她似乎也對我起了疑心。」
「對你?」田村俊一放下酒杯,有點奇怪,「怎麼會這樣?」
「那天你送我來學校的時候,她看到我就跑了。」
田村抬起頭,依舊是面無表情,「不過你放心,我有辦法。」
「那就好。」
田村俊一站起身,拍拍女兒的肩膀,低下頭說道,「有價值才有用,你明白吧?」
意思是從前的自己都是沒用的是嗎?
田村的眼底飛快地閃過嘲諷,但還是很快地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回答道,「對。」
看著田村俊一慢慢地走上樓梯,田村有理抬起手輕輕撣了撣肩膀,似乎要將上面的灰塵拍掉,可那上面卻分明什麼都沒有。
慢慢地,她的唇角彎起,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我會做一個有價值的女兒的,親愛的父親大人。
如你所願,幫你做你想要做的事,做一個你眼中合格又聽話的女兒。
******
上午的課全部結束了,山口愛裡伸了個懶腰,「啊,終於可以休息了。」
深草正把便當拿出來,看見愛裡趴在桌子上一副要累死的樣子不禁失笑。
「笑什麼啊矢野。」
---沒有,你就這樣趴著,不吃飯了嗎?
「等下再說……」
愛裡有氣無力地回了一句,眼睛懶散地半開著,看起來更沒精神了。
「深草!」
聽見千重子的聲音,深草轉過頭,看見她拿著便當站在門口,便招了招手。
「啊,你女朋友來了,我轉個頭,不妨礙你們恩愛了。」
不正經地扔下一句,愛裡便把頭轉向了另一邊。
通過一個星期已經基本知道她的性格的深草無奈地搖搖頭,千重子已經三步並兩步地跑到了深草的桌前,和旁邊的同學說了一聲,便坐了下來。
「誒,愛裡又在睡覺啊。」
千重子一年級的時候和愛裡同一個班,兩個人還是挺熟悉的。
「還沒睡呢,千重子。」
背對著他們兩個,愛裡懶洋洋地拋出一句。
「那一起吃啊。」
「我不太想做電燈泡啊。」
「沒關係,我不在意。」
「我在意啊。」
雖然這麼回了一句,但是愛裡還是直起了身子,從桌洞裡拿出淺綠色的便當盒。
「今天怎麼是綠色的?」
愛裡的媽媽一周七天的便當盒都是不同顏色的,美名其曰天天都有新鮮感。
但是週一的話,千重子記得上周是白色的。
「恩,每週一我都會很沒精神,所以真由美給我換了綠色的。」
愛裡打開便當盒,嘟囔道,「明明沒什麼變化,想憑顏色就改變我啊,真是幼稚。」
真由美是愛裡媽媽的名字,從小她就要求愛裡一定要叫她的名字,叫媽媽的話會顯得很老。
「說真的,你們兩個的媽媽真是我見過最好玩的媽媽了。」
千重子忍不住笑了起來,夾起一塊土豆塞進嘴裡。
「喂喂,你這傢伙。」
愛裡白了千重子一眼,拿起飯團咬了一口,接著很是嫌棄的癟癟嘴,「又是胡蘿蔔。」
---挑食不好。
深草忍著笑寫了一行字。
愛裡兩三口把飯團塞進嘴裡,沒嚼兩下便吞下去,然後灌了一口水,「想看我的笑話是吧。」
千重子和深草默契地點點頭,愛裡眼疾手快地從千重子的便當盒裡夾了炸蝦塞進嘴裡,然後又故技重施從深草的便當盒裡夾了塊雞蛋燒。
嘴裡塞得滿滿的,她很得意地仰起頭,因為嘴巴裡都是食物的關係,聲音有點模糊,「把你們愛吃的都夾走。」
千重子在愣了一會兒後,才叫起來,「啊啊啊!我今天只有三個炸蝦,你居然夾走了一個!」
深草倒是沒怎麼在意,又夾了一個雞蛋燒給千重子。
---好了,快吃吧,分你一個。
千重子夾起雞蛋燒,氣鼓鼓地塞進嘴巴裡。
「說真的,矢野你真的很有知心姐姐的樣子啊。」
挑挑揀揀之後拿出一個飯團,愛裡說道。
---為什麼?
「恩,我小時候碰到過一個姐姐,跟你感覺很像。」
「怎麼碰到的?」
話題很快就歪到了愛裡小時候碰到的姐姐身上,深草也很好奇跟她很像的這個姐姐。
「沒啥啊,就是小時候在公園裡走丟了,然後又被一個小鬼給騙了,最後她的姐姐出面安慰我了。」
「什麼呀,你那時候不也是小鬼嗎?」
「就是對當年那個小鬼很不爽而已。」
愛裡揮了兩下拳頭,表情有些兇狠,這種表情與她平時懶洋洋的樣子很不相符,千重子頓時來了興趣。
「怎麼騙你的?快說說。」
深草和千重子飯也不吃了,湊到愛裡面前很期待地看著她。
愛裡看了兩人一眼,咬了口飯團,含糊著說了一句,「也就那樣。」
「一定很丟臉,否則愛裡不會不說的。」
千重子小聲地對深草說了句,後者一臉贊同地點點頭。
「我說你們……」
愛裡無奈地看看千重子,最後對著天花板翻了個大白眼,「好了告訴你們,不過不許說出去影響我的英明啊。」
「好啦,年紀第一大人,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千重子發誓道。
「也就是五六歲的時候吧,在公園裡和真由美走散了,當時還小,就有點緊張起來,但又不敢走遠,然後那傢伙就出來了。」
「跟我差不多大吧,白頭發,還紮個小辮子,看起來就不像個好人,我居然會被他騙了。」
「他跟我說,真由美不要我了,她不想親自過來說,就叫他幫她說。」
說到這裡,愛裡恨恨道,「從小就會騙人,現在長大了肯定也不是什麼好人。」
「真想回到小時候啊,居然會被這麼簡單的謊言給騙了,真是……」
千重子聽完之後,表情怪怪的,尤其是在她聽到那個「小鬼」的外貌描述之後,臉色就更奇怪了。
「你怎麼了?」
愛裡有點奇怪,千重子現在的表情有點精彩,想到某種可能,她微微眯起眼睛,「認識的人?」
千重子有點猶豫,但想起上次被騙的經歷,立刻就把那點猶豫拋出腦海,「覺得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也是白頭發,紮著個小辮子。」
頓了頓,又憤憤地補充道,「最重要的是,超級會騙人!」
「那個學校的?」
愛裡抽出一張紙,問了一句。
「立海大附屬中學。」
「這樣啊。」
在紙上找到「立海大附屬中學」,愛裡陰測測地笑了一下,拿出筆在後面勾了一下。
報仇的機會終於到了,小鬼,等著為你童年的無知付出代價吧。
看著愛裡現在的表情,千重子不禁抖了一下,好像有不好的預感啊……
哥哥,如果你的隊友除了什麼事,那絕對不關我的事!
在千重子的強烈要求下,愛裡和深草開始叫對方的名字,雖然只認識了一個星期還是有些不習慣,不過深草還是很開心的,因為又認識了一個很好的朋友。
你準備好了嗎……
田村站在三年二班的窗外,看著和千重子還有愛裡笑著打鬧的深草,眼眸沉靜,望不到底。
這應該是你這一生中最後一次了。
雖然覺得很對不起你,帶還是要這麼做。
深草沒有感覺到別有深意的目光,還是笑得很開心。
田村別開眼,繼續往前走。
昨天,今天,明天,每一天都是,所有人好像都很開心,都能得到自己想要。只有自己,一直活在過去,活在陰影裡,怎麼樣都走不出來,是時候該做個了斷了。
我,親手來做這個了斷。
了斷我的過去,或許,也可以結束你的噩夢。
她坦然從容地走進自己的班級,沒有人發現她與平時有什麼不同,教室還是喧鬧的,在這層喧鬧之下,每個人的心裡都藏著不同的秘密,顏色各異,形狀不同。只有自己知道,別人不會察覺。它們被好好地放在心裡最隱秘的地方,有時候,就連自己也會忽略它的存在。
但是,總是在的。
無論你想不想,它總是在的。
【今天和愛裡一討論,覺得媽媽和愛裡媽媽真的好像呢,雖然每個媽媽都不同,但是愛孩子的心都是一樣的吧。唔,還是有點不習慣直接叫愛裡,如果開口說的話,肯定每次都會喊錯,不過,慢慢來吧。】
第28章 失蹤
「你要去立海大附屬當交換生?!」
千重子的嘴巴張得大大的,很不敢相信的樣子,順便在心裡默默為某只狐狸祈禱。
雖然愛裡這個人看起來很好相處,人也是整天懶洋洋的沒有幹勁,但是可是很記仇的,千重子到現在還記得自己以前因為這個受了多少罪。
「對對,就是這樣沒錯。」
愛裡把手墊在腦後,眯起眼睛,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要去多久?
深草還是有些不舍的,在這個新班級了,與她關係最好的應該就是愛裡了。
「也沒多久,頂多兩個月吧,不過,足夠了。」
愛裡想了一會兒,給了個模糊地答案,末了還附上一個陰森森的笑容。
「喂喂,交換過去是要學習的,你不要只記得報復啊。」
畢竟網球部現在也要開始忙起來了,如果讓正選因為什麼事而無法參加比賽,那可就是她的罪過了。
「千重子,我這麼個『弱小』的女孩子能做些什麼啊?」
愛裡放下手,豎起食指搖了搖,「別那麼懷疑我嘛。」
千重子嘟囔著說道,「誰知道啊。」
「話說音樂社這麼早就結束了嗎?」
「從來都是這樣啊,話說你是烹飪社的社長吧?今天沒有部活?」
「因為想休息啊,所以就放部員們走了。」
愛裡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無所謂地笑了笑,「反正這個社團做出來的東西都沒人敢吃。」
「乾脆改名叫黑暗料理社就好了……」
烹飪社也算是這麼多社團中的一朵奇葩,不知道為什麼,當初招收的社員大多數都是製作黑暗料理的好手,漸漸地,正常的部員退出了,新生又不敢加入,所以烹飪社漸漸地成為了青學和網球社的乾汁一樣可怕的存在。
「名字太難聽。」
愛裡很是嫌棄地反駁道,深草不由得笑了,確實不好聽,而且太長,愛裡寫起來也會不耐煩的。
「好了,到這裡就分開吧。」
愛裡的家離學校很近,所以不用去坐車,在隔了學校兩條街的地方便分開了。
******
「恩,明天見了~」
千重子招招手,深草點頭,也抬起手揮了揮,看著千重子消失在街道盡頭,深草轉身。
卻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田村有理。
她帶著標準的笑容站在不遠處,但是看起來一點也不開心。
「矢野桑,能談談嗎?」
深草不禁退了一步,她不想跟田村走,一看到她,她就害怕,深草搖搖頭,並在本子上寫了想要快些回家,有什麼事明天上學再說的推辭。
「不是很想在學校說呢,就這一次,可以嗎?」
田村上前一步,嘴角的笑容全部消失了,眼角垂了下來。
「有些事情,想跟你說,你是不是,覺得見過我?」
被說中了。
深草的睫毛輕輕顫動了兩下,雖然有些想去,但還是沒有點頭。
「可以嗎?」
看著深草還是沒有反應的樣子,田村的心漸漸沉了下來,就在她想要放棄,下次再試試的時候,深草輕輕點了點頭。
這突如其來的應允讓田村怔了一小會兒,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重新帶上笑容,「那好,去那邊的公園吧。」
深草又點點頭,走到了田村的身邊,保持著一臂的距離。
現在公園裡很是安靜,因為夏天的漸漸逼近,最近的日落都比以前晚的多,直到現在,公園裡還是佈滿陽光。
兩個人坐在話題旁邊的長椅上,田村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才開口道,「矢野桑,喜歡手塚君的吧。」
深草一驚,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看她,田村抬起頭,看著前面的秋千架,自嘲似地笑了笑,「其實,能看的出來手塚君對於你的態度和別的女生不一樣。」
---那是因為,兩家的父母是朋友的關係。
深草把答案豎起來給田村看,回答得很認真。
「是麼。」
田村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麼。
不,並不是的。
矢野深草,你怎麼不明白呢。
不同就是不同,不管這不同是因何而來,最後都會和身邊的相同區分開來。
在停頓了很長一段時間後,田村開始說起另一件事。
「你應該覺得我很眼熟吧。」
深草遲疑著點點頭,目不轉睛地看著田村,希望能從這裡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那是因為……」
田村停下來,側過臉看著深草的雙眼,「給你講個故事好嗎?」
深草有些疑惑,但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有個女孩子,她的爸爸這裡有問題。」
田村指指自己的腦袋,接著往下說,「老是懷疑女孩的媽媽與別的男人有染,女孩媽媽忍無可忍,生下她後便逃走了。」
「然後,女孩跟著爸爸一起,一天天地長大,漸漸明白自己和普通女孩的不同,她沒有媽媽,也幾乎是沒有爸爸。」
晚間的風勢忽然大了一點,地上的沙土被吹得揚起來,田村理了理被吹亂的頭髮,看了一眼聽得認真的深草,習慣使然,她看著田村,等待著下文。
「後來,遇到了她喜歡的男孩子,那個男孩很努力,很正直,她一直一直,喜歡著他。」
「但是在那之後,她從前的噩夢蘇醒了。」
「有三個女孩子的臉,是她一直忘不了的,其中一個,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田村站起身,看著驟然睜大眼睛的深草,慢慢地笑了,「那個人,就是你,矢野深草。」
「你……記起我了嗎 ?」
是那個女孩子!
偷偷從窗戶往房間裡面扔給她們吃的東西的女孩子,最後試圖放掉她們的女孩子,在混亂中見到的第一面也是最後一面的女孩子!
怎麼會忘記呢!
深草霍然起身,激動地說不出話來,她想要上前握住田村的手,卻忽然想起了什麼,猛地退了一步,碰到了椅子,跌坐下去。
還有另一個身份,她是……那個人的女兒。
恐懼和開不及褪去的激動交織混合在一起,她反射性地想要逃走,但是忽然出現的白布蒙住了她的口鼻,在意識消失的一瞬間,看見田村的嘴唇幾開幾合,零散的詞語串連成句鑽進耳朵裡。
『對不起了,矢野深草。』
是……這樣的一句。
******
「是,我是矢野深草的母親,請問我的女兒有下落了嗎?」
「這樣啊,好的,請有消息了務必告訴我!」
掛了電話,青蕙捂著嘴巴無力地靠在沙發背上,嗚咽著哭了出來,「怎麼辦……怎麼辦……」
「我再打她的同學電話問問。」
長武疲憊地揉揉眉心,翻開電話簿又按下了另一串號碼。
「叮咚!」
門鈴響了起來,青蕙站起身,慌慌張張地跑過去開門,門外是手塚一家。
「彩菜……」
看到好朋友,青蕙哭得更厲害,話也說不完整,「深草……深草……她……她不見了……我該怎麼辦……」
彩菜只能不住地安慰她,直到現在都沒有什麼消息,實在是讓人害怕。
「小光,班上的同學怎麼說?」
手塚搖搖頭,他按照二年級時的通訊錄和每一個同學聯繫,但是都沒有下落,手心一層薄汗沁出,不知道為什麼,總有種不好的感覺。
「叮咚!」
門鈴又響起來,站在玄關處的手塚順手開了門,門外是兩個女孩子,千重子她認識,另一個似乎見過,有些眼熟。
「青蕙阿姨!深草有消息了嗎?」
千重子一進門就急著問,青蕙搖搖頭。
「我是四點多和她分開的,那時候她已經快到家了,深草不可能去別的地方的……」
千重子幾乎快要哭出來,仔細地回想了一遍,還是沒有結果。
「阿姨,你好。」
青蕙並沒有見過花音,還以為是有了什麼消息,趕忙擦乾淨眼淚。
「是有什麼消息嗎?!」
花音搖搖頭,上前一步,面容嚴肅道,「我是當年那三個女孩其中的一個。」
青蕙的臉瞬間血色全無,一片蒼白,「你……」
「也許有一種可能。」
她沒有接著說下去,但是青蕙已經明白了那種可能是什麼,「不!」
「抱歉……但我還是要說下去。之前我已經掌握了一些那傢伙的動向,但是我認為如果真的是他帶走了深草,不可能會藏在我們知道的地方。」
青蕙呆呆地看著花音,這讓她不忍再繼續說下去,她定定神,歎口氣轉向手塚那邊,「手塚君的祖父之前是經辦我們那起案子的吧?」
手塚點點頭,「是有消息嗎?」
「也許有一個人,你會知道。」
花音頓了下,想起自己查到的那些事情,皺著眉開口道,「田村有理。」
「她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她是當年綁架我們的人的女兒,如無意外,你明天應該是見不到她了。」
「從這裡查下去,也許會比較快,如果有需要的話,我會盡我所能提供幫助。」
勉強壓下初聽到這件事時的震驚,手塚點點頭。
走出矢野家的時候,花音有些恍惚,放在口袋裡的手攥得緊緊的,指甲深深地嵌進掌心裡。
這種什麼都把握不住的感覺太糟糕了。
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她拿出來按下接聽鍵。
「是麼……接著跟吧,就算沒有消息也要接著跟。」
掛掉電話的一瞬間,她的眼神不再茫然,而是有了一種陰狠的淩厲。
絕不要,讓憐音的悲劇重現!
第29章 改變
在花音獲得確切地址趕往藏匿深草的地方時,警局的人員也正在路上,當花音和手塚在半路上碰到的時候,她還有點驚訝,順便鬱悶一下自己手下的人辦事效率居然和警察局的人不相上下。
中途需要經過一條小道,車輛過不去,所以大家都下了車,花音跑在最前面,因為路道的寬度問題,手塚只能跟在她身後。
今天,距離深草失蹤的週二已經過去了四天,週六傍晚的天空一片殷紅,雲朵被暈染成不均勻的粉紅色。
跑出那條小道的時候,花音不知道為什麼漸漸停了下來,手塚兩步跑到她的身邊,向不遠處看去。
通往這裡唯一的居住點---一座別墅的路被雜亂的樹叢遮擋住了大部分,看不清盡頭是怎樣的情況,但是,濃煙正從那個方向冒出來,與天空和雲朵截然不同的灰黑色,硬是擠進了傍晚時的天幕中,就好像是是已經完成的風景畫被不小心撒上了錯誤的顏料,看上去無比突兀。
手塚沒有多做停留,接著向那個地方跑去。經歷了短暫的恐慌後,花音咬緊嘴唇,跟著手塚跑過去。
等到他們到達了能夠看清那座別墅的地方時,視野內便只剩下顏色濃烈的火焰,以及站在別墅不遠處的瘦小人影。
「深草……!」
花音試著喊了一聲,那個女孩子明顯顫抖了一下,然後慢慢轉過身。
手塚在這之前,從沒有見過這樣子的深草,而這以後,也再沒有見到過,所以才會記得如此深刻吧,他後來回想起來時,每一個細節,包括她臉上有幾處傷痕,都記得清清楚楚。
深草的校服髒兮兮的,慘白毫無血色的臉上有幾處淤青,垂下來的手臂有著明顯的被繩子綁過的勒痕,在熊熊大火的背景下,她的面容更顯得蒼白。似乎是被什麼東西驚嚇住了,她雖然是看向這邊的,但是雙眼沒有焦距,眼神空落落的。眼淚不斷地流出來,但是卻沒有表情,像是不知道為了什麼哭一樣。
「啊———」
就在手塚和花音要走過去的時候,深草猛然間後退了一步,火舌幾乎要卷到她的裙擺,她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耳朵,用一種殘破的聲音尖叫出來,之後好像是力氣全部用盡了,深草像個短線的木偶一樣,跌落在地。
有一片細小的灰塵,被驚得漂浮起來,搖搖晃晃地在半空中旋轉片刻,悠悠落地。
******
之後到達的人看到這幅場景,連著撥打了兩個電話,昏迷的深草很快被送往醫院。不過因為 現場的火勢太大的緣故,到最後,只剩一片廢墟,在搜查現場的時候,發現了兩具被燒得不成樣子的焦屍,肌肉組織幾乎已經全部被燒光了,露出了森然的白骨。
最後檢驗出來,兩具屍體分別是田村俊一和田村有理。
兩死一昏迷,所有的取證都無法進行下去,只能先擱置。
深草在被送進醫院之後,一直沒有醒過來,醫生做過全身檢查,說她只是受驚過度,身上的幾處傷也不礙事,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沒有醒。
「沒關係啊,當初……當初也是昏迷了三天才醒過來的……」
面對著彩菜擔心的眼神,青蕙揉了揉眼睛,勉強地笑了起來,但是眼睛卻不由自主地開始流淚。
「青蕙……」
「我真的……真的太沒用了,第二次……這是第二次……」
一旦防線崩潰,人們就無法阻止感情的爆發,青蕙坐在病床邊,無助地捂著眼睛,指縫間不停地有淚水流出。
她的女兒正躺在病床上,安安靜靜地,就好像是睡著了一般。
但不知道的是,這一睡,究竟是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
站在病房外面,靠著牆壁站著的花音和手塚相對無言,病房的門並沒有關緊,斷斷續續的嗚咽聲從裡面傳出,花音疲憊地揉揉眉心。
「相羽桑,剛才醫生怎麼說?」
先打破沉默的是手塚,花音有些訝異地抬起頭,少年抿緊唇嚴肅地看著她。
「醫生說,她一直沒醒,原因並不是外傷,大概是心理上的原因。」
花音閉上眼睛,近乎呢喃般地說道,「很多時候,逼死人的不是身體上的傷口,而是心上的傷。」
憐音當初就是這樣,被解救之後,整日整日地陷在幻覺裡,最後看見她的屍體時,她竟然是笑著離去的,脫離了生的噩夢,讓她由衷的開心。
手塚聽完之後沒有再說話,側過臉往病房裡看了一眼,深草躺在病床上,臉上的傷口已經被處理過了,除了面色依舊蒼白,她的樣子比幾天前剛剛看到她時要好多了。
眉眼和順,面容淡漠。
但就是不願醒來。
******
地區預賽已經結束了,現在整個網球部都在為都大會做準備。
作為網球部的部長,手塚就連週末都有一半的時間待在學校裡,有很多事情要忙,只有在手臂經過長時間訓練之後變得酸脹起來的時候,他才會坐到網球場邊的長椅上,喝水休息。
一旦脫離了訓練和學習,腦子裡很空,沒有什麼事情可以想,只有最近的深草的事情停留在腦海裡的時間最長。
彩菜最近經常忘醫院跑,但每次回來都很沮喪,看母親這樣他就知道深草現在的狀況不是很好。
期間只有隨著父母去了兩次醫院看望深草,每次看到的深草都是一樣的,像個安靜的布娃娃一樣睡在床上。
仰頭灌進一口水,手塚捏緊瓶子,低著頭看不清楚是什麼表情。
休息了一會兒,手臂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他剛想站起來,放在網球袋裡的手機便響了起來,空曠的球場上只剩下驟然響起的鈴聲。
手塚側身拿出手機,來電顯示上閃著的的名字是「母親」。
「喂?」
「好的,我知道了,馬上就過去。」
合上手機,他匆匆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把球場鎖了便走向校門口。
路過佈告欄的時候,上面貼著一張悼文,最上面印著田村有理的照片。手塚的腳步定了定,目光在那張紙上一晃而過。
所有人只知道她死了,並不知道她是為什麼死的。
現在,是答案揭開的時候了。
他只在那裡停了一小會兒,便繼續向校門口走去。
剛進入醫院,消毒水的氣味撲面而來,他直直走向電梯,深草的病房在三樓。
還沒有走進深草的病房,手塚便聽到青蕙帶著哭腔的聲音,除此之外,還有很多人的聲音,往常安安靜靜幾乎沒有人氣的病房此時有些嘈雜。
「小光。」
彩菜看到手塚進來,向他招招手,眼睛紅紅的,看起來像是哭過一樣。
他點點頭走過去,深草正被她的幾個朋友圍著,已經醒過來的她正安靜地坐在床上,漆黑的眼睛和蒼白的臉色形成強烈的對比,散落在臉頰兩側的頭髮翹了一點起來。
站在人群的外側,他看著有些安靜過了頭的深草,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無論周圍的人怎麼高興,她都始終沒有露出什麼表情,低垂著頭,看著放在被子上的雙手,一動不動就像個雕塑一樣。
從狂喜中緩過神來,終於有人發覺了不對。
「深草,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青蕙摸了摸深草的頭髮,她從醒來就一直是這個樣子,和往常完全不一樣。
深草慢慢抬起頭,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露出一個笑容,但最後還是失敗了,嘴角控制不住地落下去。
原先還有些噪雜的病房漸漸安靜下來,沉默良久的深草顫抖著張開嘴,能感覺到聲帶開始微微地顫動。
「我……」
這嘶啞的聲音就像是石頭投進了湖水中央,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深草!你……你在說話!」
青蕙最先反應過來,欣喜若狂的表情還沒有露出來,便被深草突如其來的淚水給嚇了一跳。
不停地流淚。
這種樣子手塚已經是第二次看見了,她帶著有些茫然的神情,像是發洩一樣地在哭泣,但是這次不一樣的是,深草好像是想起了什麼,抬手捂住了眼睛,「我……」
但接下來卻沒有再說什麼。
只是反復地說著「我」,卻沒有下文。
周圍的人完全被驚到了,但又不知道深草此刻哭的原因,只能沉默地站在病床周圍。
最後是來錄口供的員警打破了這一室的沉默,剛才仿佛粘稠住的空氣又開始流動起來。
無關的人都被請了出去,手塚最後向後看一眼,深草已經止住了淚水,來的兩個員警坐了下來,之後,便什麼都看不見了,病房的門被關上。
只能透過門上的一小塊透明玻璃查看裡面的情況,她還是不太能說話,所以很多時候都是點頭或者搖頭,需要回答的時候在紙上寫下答案。
手塚仰起頭靠在牆上,他有一種感覺,深草,改變了不少。
而這改變,正是由於是被迫的,才讓人如此難過。
作者有話要說:
提前祝大家粽子節快樂!
第30章 離開
大概半個小時,病房的門被打開了,站在門口等待的人等員警出來之後,陸陸續續地都進去了。
深草還是揪著被子坐著,看見大家進來抬起頭,勉強笑了笑。青蕙心疼地摸了摸深草的頭,「很累吧,先休息一會兒吧。」
深草點點頭,躺下來用被子蓋住了自己的頭,整個人縮成小小的一團。
******
病房又安靜下來,深草躲在被子裡面,儘管眼睛閉了很久,但始終無法睡去。
閉上眼睛是黑暗,睜開眼睛還是黑暗。
這幾天昏睡的時候,做的每一個夢都清清楚楚地記著,有時候是田村有理站在二樓的窗戶旁邊看著站在下面的她,有時候是火焰騰地一下躥起來,有時候又像是小時候的自己做過的夢一樣,夢境裡黑白混雜,線條淩亂。
不止是夢境,還有那四天的事情,也沒有忘記過。
******
意識清醒過來的時候,深草覺得腦袋很痛,好像是不小心碰到了什麼地方,她試著動了動手,發覺雙手被繩子綁了起來,而且很緊,掙扎的時候,繩子摩擦著皮膚,一陣陣地刺痛。
房間裡沒有開燈,外面已是夜色濃黑,不知道怎麼了,即使是醒來了,手腳也還是疲軟無力的。
深吸一口氣,深草慢慢地趴下去,用膝蓋推著身體往前緩慢爬行著,窗戶離自己不遠,沒有多久就爬到了窗戶下面。所幸腳沒有被綁起來,依靠著牆壁,深草坐起來,往窗外看去。
周圍沒有其他建築,樹木雜亂,更遠的地方陷在夜色中,混混沌沌地看不清。
身後的門突然被打開了,猛然響起的聲音讓深草不自覺地抖了抖,轉過身便看到一個人走了進來,等到他蹲下,深草才借著暗淡的月光看清他的樣子。
他沒有像當年一樣帶著面具和變聲器,那張蒼白的詭異的面容直接呈現在她的眼前,深草不由自主地向後縮,可是脊背已經抵著牆壁,再不能往後縮了。
田村俊一伸出手,狠狠地捏住深草的下巴,可是臉上卻帶著輕柔的笑容,原本蒼白的面色開始泛起不正常的潮紅,「真的是,好久不見了。」
「當年三個女孩子,如今只找到你了,雖然有些遺憾,不過,也還不錯。」
他一邊自說自話,一邊不自覺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量,深草疼地皺起了眉。
「哎呀,對不起了。」
忽然意識到這一點,他鬆開手,拍了兩下深草的臉頰,「這次不要再逃了哦。」
「我不介意送你去死的。」
一邊笑著,一邊卻說出這麼可怕的話,深草嘲諷地笑了笑,這人這些年來完全沒有變化。
「你笑什麼?」
看到深草忽然笑了出來,田村俊一臉上的表情驟然消失。
深草不能說話,就算能也不想回答他,她把頭轉向一邊,不再看她。
「我問,你在笑什麼!」
他把深草的頭強行扳回來對著自己,面色越來越紅,不復最開始那副虛假的表情,這個樣子才是她記憶裡可怕的魔鬼。
深草抿著嘴不願意看他,垂著眼睛沒有反應,田村俊一氣極,用力地抬起她的頭,因為用力過大,深草的頭狠狠地撞在了牆上,痛得她下意識地縮了起來。
「告訴我啊,告訴我啊……」
他還在不依不饒地問著答案,深草好不容易從疼痛裡緩過神來,睜開眼定定地看著他,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
「為什麼不說話呢……」
田村俊一的眼神忽然間茫然起來,然後又像想起什麼般大笑起來,「對啊,有理說過了,你不會說話了。」
「那還真是無聊啊,一個不會說話的女孩子花了我這麼多時間。」
「該死的。」
他揚起手,毫不猶豫地給了深草一個巴掌,臉頰瞬間腫起來,深草的頭歪到一邊。
他站起身,用腳踢了踢深草的腿,嘟囔了幾句無聊之後,便離開了。
******
深草不想哭,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眼淚卻不停地流出來。
恐懼和疼痛幾乎壓垮了她,以前雖然還小,但是那時候三個女孩子互相鼓勵著,也沒有現在這麼害怕。
寂靜的房間裡忽然又響起門被打開的聲音,深草低著頭,沒有去看。
來人走到深草面前,過了一會兒才蹲下來,把帶來的藥膏放在一旁,她小心翼翼地抬起深草的臉。
擦去深草臉上殘餘的淚水,把藥膏均勻地抹在她的臉上,藥膏被推開的時候,一股清涼覆蓋了那些疼痛,傷口冷靜下來,深草卻不能冷靜。
她看著仔細幫自己上好藥的田村有理,目光中滿含疑問。
田村並沒有回答,在處理好那些傷口之後,她才開口,「這個藥膏是我經常用的,效果還不錯。」
面對深草的目光,她笑了笑,「再等一段時間吧。」
沒有更多的解釋,她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邊離開了。
直到後半夜才抵擋不住睡意,深草斜靠在牆上,閉上眼睛。
沒有做夢,早晨很早就醒來了,外面的天空已經泛起魚肚白,已經到週三了。
青蕙應該急瘋了吧。
深草露出一個苦笑。
這一整天都沒有人打開房間的門,深草在擔驚受怕中迎來這一天的晚上,已經一天沒有喝水吃東西了,嘴唇乾得起皮。
門被打開,田村俊一帶著一瓶水和一個麵包走進來。
像之前一樣,他蹲在深草面前,擰開瓶蓋,抬高手臂,就像澆花一樣把水淋在了深草的頭上。
「這樣喝水的方式還不錯吧,我覺得挺好的。」
水順著頭髮流到臉上,眼睛下意識地閉起來,一瓶水並沒有多少,很快便倒完了,田村俊一頗感無聊地甩了甩水瓶子,把它扔到了一邊。
「那,吃點東西吧?」
他把麵包的包裝紙撕開,把麵包湊到深草的面前。
深草盯著他看,沒有像他想的那樣狼吞虎嚥。
「好像餓的還不是很厲害呢……」
站起身,把麵包扔到腳下,踩了兩下,麵包癟了下去。
好像是覺得很開心,他大聲笑了起來。
「一點都不好玩啊。」
笑過之後是更大的空虛,無論他做什麼,面前的這個女孩子都沒有任何反應,不說話,只是看著他,這讓他越加煩躁起來。
「聽說你是之後才不會說話的?」
「如果再來一次你會不會又能說話了呢?」
田村俊一摸了摸下巴,想到了一個有趣的主意。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深草猛地抬起頭,田村俊一俯下身子,摸了摸深草濕漉漉的頭髮,笑了,「好像是想起來了喲~」
把她們三個吊起來,繩子勒住脖子,一旦手臂因為長時間抓著繩子而感到疲累垂下去,繩子就會勒緊脖子。
幾乎要被勒死的時候,田村俊一才放她們下來。
簡直是噩夢一樣的回憶。
「可是你現在長大了,這樣玩的話很容易死的,死掉的話,就更無聊了。」
考慮到深草已經不是從前的小孩子,田村俊一非常遺憾地放棄了這個主意。
他又蹲下來,很是苦惱地看著深草,手拂上她的臉,「阿拉,真的是超級無聊啊。」
冰冷的手指就好像是蛇一樣遊走在自己的臉上,深草厭惡地把臉扭向一邊,試圖避開他的手。
「為什麼躲我呢……?」
田村俊一的手僵在半空中,想起以前的事情,他的表情變得扭曲起來,他抓著深草的頭髮把她拉回來,惡狠狠地看著她,「真是煩死了!你們這些人!」
深草吃痛地皺眉,頭髮被扯著,頭皮上傳來強烈的疼痛。
「爸爸,該吃藥了。」
田村俊一這才鬆開手,眼神又變得茫然起來,站在門口的田村有理重複了一遍,他煩躁地揮揮手,「知道了!」
等到田村俊一走之後,田村有理拿了東西給深草吃,這讓她又想起從前田村偷偷扔給她們吃的東西的時候。
但這次,田村依舊沒有說什麼。
******
週四,週五,每一天都和前一天一樣,深草已經有些麻木了。
田村俊一變得比以前還要神經質,有時候打她自己就哭了起來,有時候又在喃喃自語著什麼,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這幾天走路越來越不穩,似乎經常出現幻覺。
很快到了週六,深草茫然地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樓下忽然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伴隨著男人的罵聲傳到樓上來。
不一會兒,便聽見有人跑著上了樓。
田村有理打開門,徑直走到深草面前,面無表情地解開綁著她的繩子,推了她一下,「快走。」
深草扶著牆壁站起來,指尖因為手臂被反綁著血液不流通而發紫,整個手掌都是冰涼的,她愣愣地看著田村有理,後者拉著她走出了房門,指著樓梯讓她自己出去。
「走吧。」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5-16 18:43
第31章 蘇醒
站在二樓樓梯處,看著深草踉踉蹌蹌地走出去,田村有理轉身走向走廊盡頭的房間。
打開房門,田村俊一因為藥力的關係還昏睡著,而為了保險起見,田村特意將他的手腳都綁了起來。
站在窗戶邊,看著深草跌跌撞撞地遠離這個地方,原本以為就這樣結束了,但已經走了一段路的深草卻突然停下回過頭來,目光正好撞上來不及躲避的田村有理。
不過,這樣也好。
她走近兩步,雙手撐在窗臺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深草,良久才開口,「矢野深草,我又救了你一次,你這輩子也還不清了。」
深草驚詫地瞪大眼睛,看到她這種反應,田村沒有解釋自己的話,只是搖搖頭。
回頭看了一眼仍舊在昏睡中的父親,她無所謂地笑了起來,本來也不想和深草說什麼的,但是到了最後時刻,卻又改變了這種想法。
她坐到窗臺上,背對著深草,看不到田村的正臉,深草也不知道她此時此刻的心情。
「我不喜歡你們。」
用了「你們」,除了她,還有誰呢?
「不喜歡你和那對姐妹。」
田村接下來的話道出了「你們」的所指。
雖然她在那段時間會幫她們,會給她們送吃的,但是她依舊無法喜歡她們,很多時候,她在房門後面聽到裡面的三個女孩在討論著家裡的親人和周圍的朋友,以此來減輕自己的恐懼時,她都會難過地皺起臉。
她沒有朋友,幾乎也等於沒有親人。
所以從那時候起,她就不喜歡她們。
會幫她們,只是因為知道她的父親做的是不對的,她想要減輕一點父親的罪孽。
但後來,她才知道無論自己做什麼,都沒有用處。
「我以為可以重新開始生活,但是好像忽然之間整個世界都不允許了。」
用了很長的時間來逃離那個噩夢,企圖建造一個新的夢境。
事實上,也真的有了一個夢境。
她像個普通的女孩子一樣,有了自己喜歡的人,雖然回到家的時候還是會壓抑得難受,但是只要在學校,她就會由衷的開心。
在她幾乎認為所有的一切都開始逐漸變好的時候,相羽花音的搜查開始讓田村俊一煩躁起來,於是便把所有的罪過都推到她的身上。
另一個噩夢的開始。
「我有很多次都在想,乾脆趁著這次殺掉你好了,也免得我看到你就難受。」
最大的變數是矢野深草。
起初她因為深草的失語而內疚,但很快,這些內疚就在發現手塚對待深草的態度後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她羡慕,羡慕變成了嫉妒,苦澀的嫉妒讓她每一天活在骯髒不堪的幻想中,想要讓深草消失的念頭不斷地出現在腦海中。
「結果你這個傻瓜還敢跟我走。」
田村俊一變得越來越神經質,她有很多次都幾乎懷疑他某一天會忍不住殺掉她,這個他認為人生中的最大污點。
同歸於盡的念頭從那時起就開始深深埋在大腦最深處。
不是沒想過拉著無辜的深草一起去死,但是到最後她還是放棄了。
大概因為真的是很喜歡手塚吧。
如果深草死了,無論是因為什麼,他都會難過的吧,不止他,深草的家人朋友都會非常非常地痛苦吧。
但是她不一樣,死了就是死了,最多昔日的同學假惺惺地默哀三分鐘,然後又有說有笑地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所以她才時常地自嘲,覺得自己既無法做好人,也不能狠下心來做一個壞人。
「我羡慕你,我嫉妒你,每一個方面。」
「好了,遺言說完了,那麼再見了。」
她跳下窗臺,轉過身對著深草笑著招了招手,然後,慢慢離開窗臺。
田村俊一已經醒了,看到自己被這樣對待,他憤怒地開口,大吼大叫,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被綁在這裡動彈不得。
田村有理不為所動,只是提著汽油桶在整個房間的地板上灑上了汽油。
這樣就無法挽救了吧。
她滿意地放下汽油桶,看著田村俊一漲紅的臉,不用說,她自己臉上現在肯定也是這樣的顏色。
「一起,死吧。」
******
聽完田村的話,深草不知所措地在原地呆站著,想到放走自己田村可能會遭到的後果,她又有些著急了,還沒等她邁出第一步,二樓就冒起了火。
很快整座房子就陷入了大火之中,她驚恐地看著二樓的窗戶,田村的面容重新出現在視野之中,隱隱約約還聽得到田村俊一在後面的咒駡。
她看見田村在流淚,但是又是在笑著流淚的。
一滴一滴的淚水從眼睛裡流出來,流向下巴,最後滴落,在半空中被火焰的熱度炙烤乾淨,變成一縷輕煙。
仿佛怕她聽不見,田村提高音量向她說著話,「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希望去死了!」
看見深草驚惶的表情,她卻忽然平靜下來了,火舌已經卷上了她的裙擺,火焰正在吞噬著她的皮膚,劇烈地痛楚蔓延開來,身後的咒駡聲變成了慘叫聲。
「喂,你說,誰會為我難過呢?」
這句話很輕,她也不知道深草有沒有聽清楚,火焰順著她的頭髮狡猾地爬了上來,仿佛能聽得見自己身體的每一處在火中的痛苦嘶吼,最後的一眼,看見不遠處,有人跑了過來,但是迷迷糊糊的,什麼也看不清了。
恩,其實很想,再見手塚一面的。
但是,不可能了吧……
******
親眼看著田村在自己面前被火焰包裹起來,多日來的負面情緒此刻一齊爆發,火勢越來越大,連她站在這麼遠的地方都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熱度,那麼,深處火焰之中的田村,應該是非常痛苦的吧。
在驚懼之中聽到身後有人在猶豫著喊她的名字,深草下意識地轉過身,看見花音松了口氣,接著便要和手塚一起跑過來。
她痛苦地捂住耳朵。
此時,自己和田村得到的結果完全不同,她被救了,但是田村卻永遠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而且,是在經歷了巨大的痛苦後死去的。
那個會在半夜裡偷偷扔東西給她們吃的女孩子形象,在記憶裡越發深刻起來。
田村臨死前的那些話,說著話時與平常無異的語氣,以及最後流著淚的笑容,腦袋快要炸開了。
死了,一個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活活被火燒死了。
「啊———」
積攢了許多年的傷心,憤怒,恐懼此刻隨著田村的死仿佛被解放出來了,一個殘破沙啞的聲音在這一片寂靜中忽然響起。
本來就虛弱的身體此刻耗盡了剩餘的體力,雙腿發軟,她慢慢倒了下去,在模糊的視野中,只看見花音和手塚向自己跑過來。
那之後,世界變成一片黑暗,被人按下了靜音。
******
噩夢忽然終結的時候,往往是在你驚醒過來或者是白晝到來的時候,但很多時候,即使知道是噩夢,即使已經醒過來,人們還是無法從中脫離。
陷入昏睡的深草就是這樣。
現實中的噩夢已經結束了,但是在夢中還沒有結束,這結束來得太快,快得讓深草懷疑它的真實性。
不斷地做夢,以為自己只要做夢就可以擺脫這些事情,但是卻發現自己怎麼樣都無法逃離,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就好像是故事一樣,是那種就算是發生在書本上,自己也一定會唏噓半天的故事。
但它卻是真真切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
逃不了了。
深草睜開眼睛,視野中是蒼白的天花板,鼻尖浮動著不喜歡的消毒水氣味。
以及身邊猛然間爆發出的驚喜的呼聲。
接著有很多人圍在自己的身邊,深草僵硬著聽大家說話,不安地揪著被子,直到青蕙發現她的不對勁。
她這才抬起頭,掙扎著想要露出笑容來安撫青蕙,但是代替笑容出現的卻是淚水,止不住的淚水。
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但就是心酸地忍不住哭了出來。
隨之而來的,還有失去很久的聲音。
當她時隔四年多又重新聽見自己的聲音時,她竟無法感覺到一絲一毫的喜悅,周圍的人欣喜若狂,深草卻無法加入他們。
茫然地抬起頭,發現有一個人和自己一樣。
手塚站在人群週邊,看向她時完全不是高興的樣子,相反,深草仿佛感覺到了他與自己一樣的心情。
他一如既往地沉默著,目光隱藏在鏡片之後不清不楚。
她很想問問他,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醒過來了,如果是他這樣清醒的人的話,給出的答案應該沒有錯吧。
可還是沒等她付諸行動,取證的員警便進來了。
在眾多的目光中,她察覺到了青蕙長武如影隨形的擔憂,千重子花音的關心,以及……他最後回頭的一瞥。
忽然間,有一種感覺清晰起來。
覺得心裡的重擔正在慢慢地消失,擦擦殘餘的淚水,深草抬起頭看向坐下來員警。
我以為永無止境的噩夢,現在結束了?
真的是,醒過來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裡田村妹子的戲份到此為止了QAQ
還有祝大家兒童節快樂啊~
第32章 告白
剛開始的時候還不是那麼習慣,張開嘴不知道要說什麼,努力擠出幾個字也都是零零散散地不成樣子,深草有些沮喪。
「沒關係啊,慢慢來,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恢復的對不對?」
青蕙剝了個橘子掰了一半遞過去,深草接過來點點頭,心不在焉地吃了一瓣。
「對了深草,你是想回學校還是在醫院再待一段時間?」
深草含著橘子想了想,在紙上寫下回答。
---我覺得,還是在醫院再待一段時間吧。
「恩,也是,在醫院比較方便一點。」
---爸爸呢?
「我請假來的,他當然還是去上班咯,晚上再來,週末還要加班真的討厭啊……對」
青蕙抱怨了一下,轉而又開口問道,「對了,深草晚上想吃什麼?」
---沒什麼特別想吃的,媽媽你隨便做一點帶過來就好。
「恩好,那我先回去了,晚上再過來~」
青蕙拍拍手,抽了張紙擦乾淨手指。
「拜拜~」
跟青蕙揮手告了別,深草坐在床上把橘子一瓣一瓣地吃完。吃完之後拿過旁邊的書開始艱難地跟著上面說話。
聲音很難聽,雖然不怎麼記得以前是怎樣的聲音,但是現在這種沙啞的聲音絕對和以前不一樣。
但是沒辦法了,能說話就很好了,音質之類的問題,還是留到以後在煩惱吧。
******
「今天是要去看望那孩子嗎?」
彩菜正在穿鞋,身邊放著保溫壺,手塚國一便猜測著問道。
「恩,青蕙下午要回去上班,所以我想去醫院看看深草。」
手塚國一點點頭,末了又問道,「她現在的情況還好嗎?」
彩菜穿好了鞋站起身,提起保溫壺,聽見他的問題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道,「算是向好的方向發展吧。」
「那麼,我先走了。」
「恩。」
剛出門沒一會兒,口袋裡的手機便響起來,彩菜把保溫壺換到另一邊,拿出手機接了電話。
「喂?」
「什麼?好的……我馬上過去,你現在那裡等一下我。」
打電話過來的是彩菜的朋友,她在電話裡告訴彩菜她忘了帶錢包,現在正待在超市里給她打求救電話。
無奈地掛了電話,又卡了看手裡的保溫壺,正打算把保溫壺先放回去的時候,彩菜看見手塚正從拐彎處出現。
「小光!」
手塚有些奇怪,但還是快步走過去。
「怎麼了?」
「我現在有急事,你幫我把這個送到深草那裡去吧。」
把保溫壺塞給手塚,彩菜便走掉了,手塚只能提著保溫壺目送她遠去。
手塚走到醫院的時候,正好是下午三點整,午後的太陽沒有中午那麼炎熱,曬得人昏昏欲睡。
醫院的長廊比外面的的溫度要低得多,這個時間段醫院的人不是很多,坐在詢問處的護士都是快要睡過去的樣子。
站在深草的病房前,手塚敲了敲門,等了一會兒沒有動靜,他有點奇怪,側著身子向裡看了看,深草半躺在床上,似乎是睡著了。
他猶豫了下,還是開門進去。
深草的身後墊著枕頭,手上的書反扣在被子上,大概是看書看得累了就睡了過去。
手塚放下保溫壺,覺得看著女孩子睡覺很失禮,便走出了房間,輕輕關上房門,他走到病房外的椅子上坐下。
至於沒有直接離開的原因,手塚想大概是自己有些累了吧。
最近因為關東大會的對手是冰帝的關係,大家都很努力地在訓練。
其它還有什麼原因,他也不知道了。
靠著牆沒一會兒,困倦便漫了上來,本來只是想休息一會兒的手塚慢慢合上了眼睛。
******
因為是半躺著的姿勢,所以深草並沒有睡很久。
醒來的時候頭有些暈,甩甩頭,深草把眼睛儘量睜大,以此來保持自己的清醒。
睡著的時候,書的頁碼也被弄亂了,並不是自己原來看到的那一頁,她往前翻了翻,才找到原先的那頁。
忽然間,餘光瞄到床頭櫃上多了什麼東西,她扭頭去看,保溫壺靜靜地放在上面。
深草愣了愣,把書本合好放在一邊,掀開被子下了床。
不知道是誰來過了,她仔細地在周圍找了找,並沒有發現紙條之類的東西。
小心地擰開保溫壺的蓋子,香氣飄散出來,裡面的湯還是熱的,正冒著熱氣。
想著送來的人可能還沒走遠,深草打開門走了出去。
剛走出去便看到坐在椅子上睡著的手塚。
他斜靠在牆上,睡著的時候面容很放鬆,看起來柔和了一些,但還是能看得出他的疲倦。
深草蹲下來,算算時間,應該是快到關東大賽了。
所以才這麼累嗎?
平常的時候,並沒有這種機會,所以深草抱著某種小心思並沒有叫醒手塚,而是就這麼看著他。
比起大多數男生,手塚算是比較白的了,這也是深草感覺很奇怪的一點,明明經常在太陽底下打球,卻還是沒有曬黑,對比了下自己的膚色,深草很沮喪地發現,自己並沒有比他白到哪裡去。
五官很漂亮,唔,不知道還能用什麼形容詞了。
總之看起來比很多女生都要好看,這個實在是……
不過說起來手塚並不能用「漂亮」來形容,千重子的哥哥比較適合,那位才真的是只能用「漂亮」來形容了。
停止胡思亂想,深草定定地看著手塚。
這樣看著他的時候,會覺得很平靜。
但就是因為太平靜了,才會讓人的頭腦更清醒,更加看到自己和他的差距。
那麼大的差距,大到讓人灰心喪氣的差距。
「喜歡……」
有些吃力地把這個詞語說出來的時候,深草難過地忍不住流淚。
我只能,在你不知道的時候說出我的喜歡,只能在這種時候袒露我自己的心思。
在你看來,這是不是很膽小的表現?
你總是無所畏懼地向前,而我卻經常心驚膽戰地退後。
「我喜歡你……」
終於把句子完整地說出口,她的聲音很輕很輕。
眼淚滴在手背上,滾燙地讓人忍不住輕顫。
******
擦掉眼淚,深草拍拍臉頰,努力使自己看起來正常一些。
因為蹲得有點久,所以站起來的時候,雙腿發麻,幾乎站不穩。
緩了緩,她伸出手拍了拍手塚的肩膀。
起初力氣不敢太大,可是他好像睡得很熟,所以並沒有拍醒,深草只能加重了手上的力量又拍了一下。
這一下的效果很明顯,手塚很快醒了過來。
睜開眼睛看見面前的深草,手塚愣了下。
想著大概手塚還沒有完全醒過來,深草抬起手試著在他眼前招了招。
「矢野桑。」
手塚站起來,對深草點點頭。
深草指了指房間裡面,手塚順著看過去,看見那個放在床頭櫃上的保溫壺。
回過頭看見深草比了個口型向他道謝。
還是不能說話嗎?
手塚皺了皺眉,搖搖頭。
「你……還是不能說話?」
顯然是沒想到手塚會問她這個問題,深草呆了下,才猶豫著點點頭。
看到手塚那副嚴肅的樣子,深草擰著眉頭張開嘴,很努力地出聲。
「……其實,也,還好。」
不能連貫起來,所以句子聽起來一頓一頓的。
手塚的臉終於看起來不那麼嚴肅了,深草松了口氣,向他笑了笑。
看到深草笑起來,手塚反而沉默了。
也許是不怎麼和女孩子相處的關係,他並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深草很耐心地看著他,雖然知道他可能不怎麼會說話,但還是等著他。
「……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結果等來他的道別,她怔了一下,反應過來有點哭笑不得地點點頭。
不過他並沒有馬上走,而是停在原地,正當深草有些奇怪的時候,手塚才開口道,「你先進去吧。」
好吧,先進去就先進去。
深草很聽話地進了房間,然後手塚幫她把門關了起來,這才離開。
站在窗戶等了一會兒,才看見手塚的身影,他沒有回頭,所以不知道深草在看著他。
只是一直向前走,最後慢慢走出深草的視野範圍。
看著手塚離開,深草抬起頭看向天空,還是很澄淨的天藍色,只是今天沒有什麼雲朵,所以天空看起來有些空蕩,有一道飛機留下的痕跡,長長的尾巴拖在後面。
眼睛有些澀澀的,她歎口氣走到廁所裡打算洗把臉。
但是看到鏡子裡的自己,她呆住了。
眼睛紅紅的,一看就知道自己哭過了,那剛才……手塚也知道了?
……她大概知道手塚剛醒過來的時候為什麼愣了。
她還以為他是沒睡醒呢……
深草苦笑了一下,擰開水龍頭,掬起水沖了沖臉。
第33章 吃飯
比賽之日漸漸逼近,手塚在日常的部活中並不經常和正選們一同訓練,而是站在一邊指導他們,所以他的訓練時間必須要通過其他途徑補回來。
比如社團活動結束之後到天黑的這段時間。
進入夏天,白晝的時間變得更長,所以他也有更多的時間去訓練。
繁重的訓練量讓他注意到一件並不是那麼好的事情。
不止是手臂。
把球拍放在一邊,手塚按了按手肘,最後手停在了肩膀上,揉了兩下。
白天借詞典給不二的時候,他問自己的手如何了,這大概也是許多部員想問的問題。
應該說是完全好了,但是又不能這麼說。
兩個月前,醫生就告訴過他他的手肘已經完全好了,只是不能進行長時間的比賽和過度使用零式削球而已。
所以在某種程度上,並沒有好完全吧。
當時聽到那個消息確實是高興的,但是之後才覺得並不是那麼值得高興的。
手塚皺了皺眉,喝了口水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使自己放鬆。
肌肉幾乎已經僵硬了。
該回去了。
手塚長呼出一口氣,並沒有緊張,反而有一種隱隱的興奮,這在許多人看來與他並不相配,但是他自己清楚,他是個怎麼樣的人。
興奮與熱血,是給值得的對手的。
而那個人,便是這樣一個對手。
走出學校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的時候,之前已經和家裡說過了,所以他才能訓練到這麼晚。
避開了高峰期,電車上的人並不是很多,找了個位子坐下來,把網球袋取下放在旁邊。
側過頭看向窗外,景色在窗外飛速流轉,燈光點綴在夜色中,猶如一幅美麗的印象畫。
******
拐過一個彎便要到家的手塚卻忽然看見了一個人影,雖然只是背影,不過他很肯定是深草。
不是在醫院嗎?
在原地頓了一會兒,他還是轉過身往深草的方向走過去。
正發呆的深草被趕上來的手塚嚇了一跳,手上一松,握著的檸檬茶便直直掉落在地上,骨碌碌滾到了不遠處。
手塚走過去把那罐檸檬茶撿起來,遞到深草面前。
深草接過來,摸著罐子上的一小個凹痕,低著頭醞釀了一會兒。
然後猛然間抬起頭,眼睛亮亮地開口,「手,塚,君。」
這是她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吐字不是很清楚,雖然只是一個名字但是也說得磕磕巴巴,事實上還不如剛學說話的小孩子。
但是深草很是期待地看著他,眉眼之間還帶著一點小得意。
距離上次見到她才過去了三天,她這三天一定也在很努力地鍛煉吧。
不認識手塚的人或許會覺得他很嚴格,但是熟識的人知道他其實對女孩子,對低年級生都是很包容的,對比他對正選的態度,幾乎可以用「溫柔」來形容了。
看著深草在燈光下顯得格外亮的雙眼,他下意識地放輕了自己的聲音,「很厲害。」
得到手塚的「誇獎」,深草的那點得意很快就佈滿了整張臉,她握著檸檬茶,頭輕輕地搖了搖。
「你不是在醫院嗎?」
這時候才找到機會問出來,深草比二年級的時候更瘦,因為穿著白裙子所以看起來很是單薄,立在夜色中就好像是一枚小小的紙人一樣。
「我……」
顯然還組織不好語言,深草只吐了個單字便不知道怎麼接下去了,但是因為只是偷跑出來逛一圈順便買罐飲料,所以她並沒有帶紙筆出來。
看出她的苦惱,手塚從網球袋裡拿出便簽紙和筆,以為要記錄部活日誌,所以他會常備著筆。
結果手塚遞過來的紙筆,深草感激地笑了笑,可是手上拿著檸檬茶不好寫,她便把檸檬茶塞到了手塚的手裡,因為正在腦海裡組織著語言,所以深草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動作。被塞進一罐飲料的手塚也沒覺得有什麼,拿著檸檬茶等他寫完。
---我並不是重要看守物件,所以偷跑出來也沒關係。
看到這個回答,手塚有些不認同地皺了皺眉,看到手塚這幅表情,深草下意識地站直,然後又頗為忐忑地補上幾句。
---其實吧,媽媽最近沒時間來看我,所以我都是吃醫院餐的,不好吃……所以我想出來吃飯的……
寫完之後便很自覺地遞到手塚面前。
「……吃過了嗎?」
正低著頭準備聆聽教導的深草突然間聽見這麼一句話,訝異地抬起頭。
也許是被盯著有些久了,手塚有些不自在地扭過頭,深草這才後知後覺地收回目光,老老實實地搖搖頭。
其實如果不是遇到深草的話,手塚本來是準備直接回家的,雖然家裡人已經吃過了,但是他自己煮一點吃也是完全可以的。
「那一起吧。」
******
習慣性地跟在手塚後面,深草默默在心裡想著要吃什麼。
剛才買完檸檬茶之後她就想去找個地方吃飯了,結果被手塚逮到了,到了這個時候,她的肚子還是挺餓的。
手塚和深草繞到了一家小食堂,這家食堂深草知道,只在七點之後營業,到十二點之後關門,白天一整天都是歇業狀態。
青蕙長武經常帶她來這裡吃,味道還是不錯的。
現在這個時候,正是這家小食堂剛剛開始營業的時候,不大的店面裡一半都坐滿了人,但是並沒有一般餐廳的喧鬧,而是安安靜靜的,大家各自吃著自己的飯,即使是交談也都是很小聲。
手塚和深草剛一走進,正在裡面準備著什麼的老闆掀了布簾探出頭來,笑了一下,「兩位,要吃點什麼?」
手塚沒什麼猶豫地點了鰻魚茶,深草則是在一番糾結之後選擇了豬扒飯。
沒等多久,他們點的東西就好了,老闆把鰻魚茶放到手塚面前,把豬扒飯放在了深草面前,「請用。」
「謝謝。」
「謝,謝。」
老闆笑著搖搖頭,又回到裡面去忙了。
深草習慣了在吃飯的時候沉默,而手塚則是秉持著食不言的優良傳統,所以兩人非常沉默地吃著。
期間老闆忙完了走出來,還很奇怪地看了兩人一眼,注意到他的目光,深草偷偷地打量了一圈,周圍的顧客都是上班族或者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學生的話就他們兩個而已。之前和青蕙長武來的時候並沒有覺得怎麼樣,現在大概是受了老闆的影響,她自己都覺得他們兩個人很奇怪了。
哪知道老闆奇怪的並不是這一點。
「是吵架了嗎?」
聽到這句的深草差點嗆到,合著老闆是把她們當情侶了啊。
大叔,一個男人這麼八卦不太好啊。
深草默默地看向手塚,希望他能解釋一下。
結果手塚搖了搖頭,很認真地回答道,「並沒有。」
看來他沒有聽出來大叔的意思啊。
深草這下連幫著解釋的興致都沒有了,她沉默地轉過頭,然後夾了一塊肉塞進嘴裡。
******
吃完飯之後,手塚執意要送深草回醫院,深草也只能隨他了。
打開檸檬茶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感覺沖淡了一點剛才炸豬扒的油膩。
正要舉起罐子喝第二口的深草突然間想起了什麼,把檸檬茶遞給手塚示意他先拿著,自己則是進了不遠處的便利店裡。
在一排飲料裡找了一會兒,深草不是很確定地拿起了一罐綠茶,大概會喜歡這個吧,檸檬茶之類的甜味飲料實在是無法想像他喝的時候的樣子啊。
付過錢之後回到手塚身邊,把他手裡的檸檬茶拿過來,然後把自己手裡的綠茶遞給他。
果然看見他有點驚訝的樣子。
「謝謝,送,我,回來。」
深草言簡意賅地表明瞭自己的意思,手塚便沒有在說什麼,打開綠茶默默地喝著。
「快比賽?」
深草儘量簡潔地表達自己想說的話,手塚也很不負她期望地聽懂了,他點點頭,握著綠茶的手緊了緊。
「加油。」
一個詞語的話還是能很順利地說出來的,深草握著拳頭提前送上了加油。
「恩。」
******
說話間,醫院已經到了,深草表示送到樓下就可以,手塚看她堅持便只好先回去,深草依舊站在原地看著手塚的背影消失,然後轉身進了醫院。
一進去便被青蕙抱住了,深草穩住了檸檬茶,差一點就灑出來了。
撫了撫青蕙的背,深草很勉強地問,「怎麼,來了?」
「偷偷溜出來的,你怎麼跑出去了,害我擔心死了!」
「吃飯。」
「吃了什麼?」
「豬扒飯。」
青蕙很羡慕地點點頭,「我吃的盒飯,還是冷掉的……」
「恩,我給你帶的水果要吃哦,我得回去了!」
坐了沒幾分鐘,青蕙便要回去了,深草只能揮揮手跟她道別了。
坐在床上把檸檬茶喝光,深草決定了。
這次手塚君比賽的時候,去看吧,如果跟媽媽說的話,她應該是很支持的吧?
第34章 比賽
比賽這一天,深草早早便起了床,本來也快出院了,所以她的東西都已經收拾地差不多了,除了病號服之外,只剩下一條簡單的白裙子,別無選擇,只能再次穿上這條裙子。
梳了梳頭發,這段時間一直都待在醫院裡,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躺在床上,所以頭髮也有些毛躁,沾了些水使勁拉了拉頭髮,才把翹起來的發尾給拉直。
把劉海用髮卡夾起來,深草點點頭,拿過旁邊的小包出了病房。
走出醫院的一瞬間,身上由醫院帶來的冷意被完全炙烤乾淨,深草滿足地吸氣。
現在時間還早,所以深草可以慢慢地走到比賽場地。
但是世事總是無常的。
深草在這之後的事情中真正體會到了這句話的意思。
路至中段,前面有個人影在急速逼近,靠近了深草才看清楚是一個穿著輪滑鞋的男孩子,她往旁邊走了兩步,想要避開那個男孩,誰知道在那個男孩滑到深草面前的時候,突然伸了手把深草背著的包給搶走了。
那個小包是掛在肩膀上的,所以很容易就被那個男孩子給搶走了,而且深草還被那股拉力給帶的摔倒在地上,手掌擦到地面上,泛起一股刺刺的痛。
她勉強坐起來,把雙手抬起來看,手掌果然已經被擦破皮,正滲著血。
深草咬牙站起來,想要去追那個人,哪知道剛站起來跑了兩步,腿便疼得受不了,只好停下來,這時候才發現膝蓋也受傷了。而之前那個男孩子,穿著輪滑鞋早就不見蹤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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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時候,後方沖上來另一個穿輪滑鞋的女孩子,她只扔下一句「你在這裡等著」便加速沖向之前那個男孩消失的方向。
深草只好站在原地等那個女孩子回來,小包裡裝著手機,青蕙大概在過一個小時就要發短信過來了,如果自己一直沒回的話,她肯定會急死的,現在她全身上下身無分文,也沒錢坐車回醫院,只能把希望寄託在那個女孩子身上了。
氣溫漸漸升高,太陽曬在身上十分炎熱,加上傷口一直在痛,深草四處看了看,決定坐到不遠處的那棵樹下等著女孩子回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深草已經失望地快要放棄的時候,女孩子回來了。
她好像很累,沒有初見時滑得那麼快,而是慢慢地溜過來,速度比深草走路還要慢。在原地沒有看見深草的她左右看了看,正好看見從樹下跑過來的深草。
「喏。」
女孩喘著氣把小包遞給深草,額頭上一層薄汗,穿著的白T恤也被汗浸濕了,像個男孩子一樣,她拉著T恤的領口散熱,看起來很累。
「謝謝。」
「沒事啦,就是剛剛因為要把那傢伙送到警察局裡耽誤了一點時間。」
女孩不甚在意地擺擺手,掉轉了方向就要走,被深草一把拉住,因為沒有防備她差點就後仰著倒地,所幸平衡感不錯,最後勉強穩住。
「對,對不起!」
看著自己差點把人家拉倒,深草鞠躬道歉,然後又磕磕巴巴地讓女孩等一會兒,自己便跑到一邊的便利店裡去了。
深草奇怪的說話方式讓女孩沒反應過來,等她回過神來,深草已經跑遠了,來不及阻止,她摸摸後腦勺,認命地在原地等深草回來。
把包斜挎著,深草拿著兩罐飲料走了出來,女孩坐在她之前坐著的地方,正在用手扇著風,無聊地盯著頭上的樹枝。
把飲料遞給女孩,她很爽快地接了過去,打開之後一口氣喝下半罐,這才舒服地呼了一口氣。
「誒,你的傷口要處理一下,不然這麼熱的天會發炎的。」
坐在旁邊慢慢地喝著檸檬茶的深草聽了這話把飲料放在一邊,抬起手看了看,雖然傷口的疼痛已經減少了很多,但看起來還是很慘烈的樣子。
「那邊有洗手的地方,你去把傷口清洗一下吧,我這裡有創可貼。」
女孩把口袋裡的創可貼拿出來,因為玩輪滑的原因,她的身上隨時備著這些東西。
深草老老實實地按照女孩的話去清洗了傷口,把那些嵌進皮膚裡的沙石小心地洗乾淨,水一刺激到傷處,剛剛平息的疼痛又蘇醒過來,疼得她皺起了眉。
「好了!」
把傷口貼好,女孩子站起來,飲料罐已經空了,她瞄準不遠處的垃圾桶,手腕下壓,罐子飛出去,結果……很帥氣地砸到垃圾桶的邊緣,被彈了出去。
耍帥不成,她只好滑過去把罐子撿起來,然後扔進垃圾桶。
「那我先走了。」
對深草擺擺手,女孩子便向著來時的方向滑去,一轉眼便不見了人影,愣愣地放下手,深草才響起來自己還不知道那女孩子的名字,有些遺憾地放下手,瞄到手腕上的表,距離她出來已經過去了三個多小時,想起什麼她趕緊打開小包拿出手機,兩條未讀短信。
飛快地給青蕙回了回了短信,深草才想起來今天出門的目的,算了下時間,比賽應該已經進行到一半了,而自己還在半路上。
頓時什麼心情也沒有了,把剩下的飲料急急喝完,扔掉空罐子,便繼續往比賽場地走去,只是這次的步伐速度明顯比剛出門的時候快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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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草在來的路上便聽到有人在說比賽的情況,目前為止是兩勝一敗一平,現在上場的是手塚。聽到這裡深草不由得小跑起來,被這麼一說她也緊張起來了。
她到的時候,比賽才開始沒多久,她松了口氣,選了個位置站好。
雙方實力都非常強勁,但深草總覺得手塚似乎和平常不大一樣了,她見過他打球的樣子,但是沒有見過他正式比賽時的樣子,難道他只要在比賽中,就會這麼……熱血嗎?
沒有什麼合適的形容詞,深草只是覺得此刻的手塚並不像平時那樣沉穩冷靜了,而是暢快淋漓地在打這場比賽,他的對手,也是一樣。
那個曾給她留下「欠打」印象的少年,此刻卻是一副嚴肅的樣子,不知道是因為對手強大還是因為冰帝現在的戰績。
深草不怎麼懂網球,但即使是看不懂的人也清楚這場比賽有多麼激烈。
她始終是相信手塚會贏的,直到……
他倒下的那一刻。
她睜大眼睛,雙手緊緊地抓住鐵絲網,創可貼下的傷口因為她的用力而再度泛起疼痛,不過,她無暇顧及了。
手塚捂著肩膀跪在網球場上,場邊的隊友都忍不住沖了進去,他卻站起來,制止了他們,告訴他們,現在還在比賽,讓他們回去。
從頭到尾,他都是一如既往地冷靜,仿佛肩上根本不痛,仿佛自己沒有關係,只是他們大驚小怪而已。
之後,再次上場。
深草捂著嘴巴,一顆心被提到了半空中。
雖然知道這是比賽,雙方都在努力地爭取勝利,但是深草還是無法不去討厭和手塚對戰的跡部。
所有人都很緊張,只有被緊張的那個人一臉坦然,不該用的該用的全部用上。
但還是無法阻止最後那顆一決勝負的球觸網落地。
跡部有些狼狽地趴在地上,同所有人一樣驚異地看著那顆球落地,彈了兩下之後靜靜地躺在地上,只有他,仍是一副平靜的樣子。
比賽結束。
仿佛一個世紀那麼長的時間後,比賽結束。
但是他沒有離開,坐在教練席上,抱著雙臂繼續看最後一場比賽,這場決定著青學何去何從的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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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那場比賽深草已經無心去看了,幾乎是虛脫般看完手塚的比賽之後,她只覺得腦子裡有根弦被繃得緊緊的,就快要斷掉了。
在這個人的心裡,如果能夠拿到勝利,自己的手臂也是可以犧牲的吧?
即使之後青學獲勝,那種心上沉甸甸的感覺也沒有退去一毫一分,看著場上雙方隊員隔網而站,她疲憊地轉過身。
大概以後,再也不會來看手塚的比賽了吧,總是看他的比賽,自己或許會得心臟病也說不定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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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塚,你看。」
注意到背對著他們的深草,不二拍了拍手塚,示意他往那個方向看。
深草走在他們前面,走得很慢,低著頭沒什麼精神的樣子。
應該是看到那場比賽了吧。
手塚心下歎氣,自己不覺得有什麼,但是身邊的人卻不會這麼想,自己的隊友都擔心得不得了,何況是她呢?
沒有追上去,只是看著她漸漸地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第35章 送別
【我現在還不能說出來,雖然我沒說出來,不過我寫出來了,這樣,也是可以的吧?】
深草出院的那一天,青蕙告訴她手塚將要去德國治療手臂。
正在把床頭櫃上幾本書收起來的深草動作一頓,想起了那天看的比賽。
她那天受的傷已經結了痂,除了摸起來凹凸不平之外,再無感覺。
但是,他卻不一樣吧。
那天看見他那個樣子,深草只覺得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送機?」
正在想著手塚的傷,聽見青蕙的話,深草回過神來,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輕輕點了點頭,他這一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了,本來就沒有多少機會可以見面,每一次都應該珍惜的。
「恩,那明天一起去哦。」
「好。」
明天麼?還真是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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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已經是傍晚了,青蕙直接進了廚房準備晚飯,深草把提著的包放回自己的房價,坐在床上想了好一會兒,還是決定出門買點什麼。
可是當真的出了門之後,卻又不知道自己要買什麼了。
沿街左右尋找著合適的店鋪,最後進了一家糖果店,不像是一般的店鋪一樣花枝招展,燈光豔麗,而是看起來很古樸的風格,如果不是招牌上寫了糖果店,深草還以為是比較古老的民居呢。
進去之後,只有一個老人家坐在最裡面,燈已經打開了,滿室的糖果清香。
糖的品種很少,但都做得玲瓏可愛。
似乎在打盹的老人家聽見腳步聲睜開了眼睛,上了年紀的人總是睡得很淺,輕微的動靜便能將他們驚醒。
深草拿不定主意,目光在包裝各異的糖果間不斷徘徊。
顏色淺的,顏色深的,看起來甜蜜美味的,看起來清淡怡人的……每一種糖果看起來都很好吃的樣子。
深草自己喜歡吃的是抹茶味,所以看到抹茶糖就忍不住拿了一包,想了想又拿了一包,青蕙和長武也是很喜歡的。
在拿完這兩包糖果之後,深草便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目光跳過看起來像星星一樣的金平糖,不經意間看見了擺在最末尾的薑糖。
說實話深草不怎麼喜歡這種糖,薑汁的辛辣味怎麼也無法被糖果的甜味融合,她的口味非常單一,固執地認為糖就該是甜的,所以她幾乎不碰這種糖。
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薑糖並不像其它糖果一樣包裝得非常可愛,而是用透明的包裝袋裝了起來,灰色的綢帶紮緊了袋口,混跡在糖果裡面就好像是年輕人中的老人家一樣。
倒是,非常適合手塚。
拿了一包薑糖,連帶著之前拿的抹茶糖,一起拿去付錢。
老人家慢吞吞地算了錢,然後慢吞吞地說了多少錢,深草出去之前回頭一看,他又睡著了。
「買了糖果啊,我也要吃!」
回去的時候,青蕙正把菜端出來,看見她手上的糖果便湊過來看,看到最底下的薑糖的時候還很奇怪,「不是不喜歡嗎?」
「不是,我吃。」
「哦……那是送給小光的?」
不知道青蕙的思路到底是怎樣拐到手塚那邊的,而且還猜中了,深草只得無奈地點點頭。
不過青蕙倒是沒有像往常一樣打趣她,說到手塚反而變得擔憂起來,「這次真是……唉。」
「別擔心。」
深草安慰她。
為了他的網球,他也不會有事的。
******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醫院睡多了,深草索性起床開了電腦。
對著亮起來的螢幕發了半天的呆,沒有什麼可做的事,只好點進經常逛的論壇裡,不過因為太晚了,所以沒有什麼人。
『其實很想說些什麼的。
但是到最後又把那些話原封不動地藏起來。
明天他就要去別的地方了。』
開了個帖子,打算把自己最近心裡想說的話都說出來,哪知道打完第一段打出去,正要開始打第二段的時候,就有人回復了帖子。
『有什麼就去說吧。
說不定對方和你一樣,也是把想說的話藏起來呢?
總要有個人先說,那麼接下來才好說。』
被這個人這麼一回,深草把原先想要打出去的第二段全部刪掉,改成恢復這個人的內容。
『不會對別人造成困擾嗎?』
『唔,我是個自私的人,會先成全自己,別人的話,之後再說。』
『真羡慕你。』
『這有什麼好羡慕的,要是想,你也可以。』
『會嗎?』
之後那個人便沒有再回了,那個只有兩個人的帖子漸漸沉了下去。
深草退出來,看著放在旁邊的薑糖,抿著嘴想了一會兒,最後從抽屜裡抽出一張卡片。
純白的卡片,平時是用來記錄英語單詞的,只比手掌大一點點。
她趴在桌子上想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下筆。
---希望手塚君早日康復。
只有一句,卡片上看起來空白的地方太多,她提著筆頓了一下,又補了一句。
---未來在等你。
放下筆,深草突然有點後悔自己不叫未來了。
不過這兩句她還是自戀地覺得挺不錯的,看了看鬧鐘,時間也不早了,她拿出打孔機把卡片打了孔,然後穿過薑糖上的那條灰色的綢帶,打上結。
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深草這才心滿意足地回去睡覺,也許真的是心理因素吧,這回睡得倒是很快。
******
深草站在一邊看著長輩們一個個地叮囑著手塚,後者很認真地聽著,她捏著薑糖站在一邊,努力把那張卡片藏在後面,不讓它露出來。
弄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發覺大家都在看著她,青蕙更是向她眨了眨眼睛。
她一緊張,就忘了該說什麼了,反正她現在話也說得不怎麼樣,於是她索性什麼都不說,上前一步,直接把手裡的薑糖遞給了手塚,並且把有卡片那一面朝向手塚那邊。
深草送了糖之後,手塚低聲道了謝,聽到他的聲音,深草鼻子有些酸酸的,她抬起頭,努力地擠出幾個字。
「加油。」
「恩。你也是。」
深草重重地點了頭。
已經到了登機時間,手塚和眾人道了別便過去了,白色的襯衫混在人群裡不是那麼顯眼,但深草還是能夠一眼便認出來。
他一如初見,走路的姿勢挺拔,目光正視前方。
我會加油的。
也會等你回來的。
******
直到上了飛機,手塚要把那包糖果放進包裡的時候,才發現薑糖的包裝上掛著的卡片寫了兩行字。
飛機此時已經起飛,城市漸漸地遠離了視線,置身其中的時候,你會覺得這個城市太大了,但是一旦從這個高度往下看去,它便會變得非常渺小,小得仿佛一隻手便能握住整個城市。
在喧鬧的聲音中,手塚翻開那張卡片。
黑色的字體襯在純白的卡片上,非常單調,不過,很配這包薑糖的包裝,都是簡簡單單的,沒有任何的裝飾。
把卡片小心地從綢帶上解下來,再抽開那條綢帶,袋子裡面的糖果是不透明的棕黃色,並不如一般的糖果般晶瑩可愛。大概這也是不受小孩子歡迎的原因吧。
拈起一塊形狀也不怎麼規整的糖塊放進嘴裡,薑糖的微微辛辣刺激著舌尖,其後伴隨著隱約的甜味,中和了之前的薑味。
糖果在嘴巴裡慢慢融化,他並不大喜歡糖果甜膩膩的味道,不過這個,倒是不會討厭。
臉上的表情柔和了一些,他拿出一本書,最後看了眼卡片上的字,然後把它夾進了書本裡。
合上書本望向窗外,雲朵在高空中靜止不動,飛機也仿佛是靜止不動一般。
---未來在等你。
沒錯,未來在等著他。
******
走出了機場,深草仰起頭,今天的天氣很好。
她試圖在天空裡找出飛機留下的痕跡,但是卻怎麼都找不著,最後她沮喪地放棄了,回頭看了眼機場,她在心裡默默地祝福著手塚。
一定,一定要好起來啊。
【我雖然什麼都不懂,但我也知道,你不應該在這裡停下,你的未來在等你,未來在等著你,手塚君。】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5-16 18:43
第36章 小光
【無論是長大後是怎樣的人,小時候的大家,都是一樣的吧。】
雖然這次來手塚家手塚不在,深草還是有些緊張的。她拉拉衣角,又理了理頭髮,抬起頭的時候,正好門開了。
「快進來吧。」
向出來開門的彩菜拘謹地鞠躬之後,深草跟著青蕙一起進去。
「說起來,深草現在怎麼樣了?」
彩菜偏過頭,笑得很溫柔,就像記憶中一樣,她從來就沒有變過。深草有些羞澀地笑起來,「謝謝關心,我已經好了很多了。」
這句話在這個月裡已經說了很多次,所以深草說得很流利,現在正在努力地做恢復訓練當中,本來她也非天生地不能說話,恢復說話能力只是時間的問題。
「真是太好了呢。」
彩菜由衷地感到高興,但想起遠在德國的兒子,眼睛不禁又洩露了一些憂愁。
深草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彩菜這是在擔心手塚,她咬了咬唇,還是沒忍住,問出了最想問的問題,「那個,手塚君,現在怎樣?」
彩菜回過神來,看見青蕙和深草都是一副擔心得不得了的樣子,擺了擺手,「小光他現在挺好的,只不過暫時還不能回來而已。但是他一個人在國外,做母親的終歸是擔心的。」
聽到了不錯的消息,深草長呼一口氣。
看到深草放下心來的樣子,彩菜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笑著問道,「深草要不要來看一看小光以前的照片呢?」
「誒?」
「阿拉,現在只能看著照片來想想小光了,深草也一起來吧。」
末了彩菜還向深草眨了眨眼睛,深草總覺得這表情像是在哪裡見過一樣,看了看旁邊的青蕙,她總算想起來了,這樣的表情,真是和青蕙如出一轍,怪不得會成為好朋友呢,說不定彩菜年輕的時候,也是個活潑的女孩子呢 。
她笑了下,順從自己的心意回答道,「好。」
******
等到彩菜把所有的相冊都翻出來的時候,深草才驚訝地發現這些相冊和自己家的是一樣的,她不禁去看青蕙。
「是一起買的,剛好大減價嘛。」
青蕙笑了笑,數了下相冊,發現居然比自己家的要多出三本。
「哇,之前不是和我一樣買了四本嗎?怎麼又多出三本來?」
「恩,之後小光的比賽很多啊,所以照片也多了起來。」
也就是說有很多都是手塚比賽時的照片了?深草非常感興趣地盯著那些相冊。
「喏,深草先看這本吧。」
注意到深草的目光,彩菜把最上面的一本遞給了深草,這裡面大多都是手塚小學時候的照片。
「哦好。」
深草接過來,翻開,最先看到的便是小時候的手塚抱著網球拍站在鏡頭前,那時候還沒有戴眼鏡,雖然還沒有褪去小孩子的模樣,但那雙眼睛已經比同齡人要沉穩得多了。
但是看起來,還是非常可愛的。
手指摩挲著照片,深草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接著往後翻,後面的大多都是比賽時候的照片。
看著看著,深草便發現小學時代的手塚,在比賽中雖然不會有太多表情,但是比現在臉部要生動多了,不像現在,如果只看他的話,完全不知道他正在比賽,無論是多重要,多險峻的比賽都是一樣的表情,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這人呀。
一大本相冊在不知不覺中翻完了,深草合上抬起頭,發現彩菜和青蕙都在看著她,深草有些奇怪地皺了皺眉,不知道她們臉上那種笑容是怎麼回事。
「怎麼了?」
「沒有,呐呐,這本給你。」
青蕙很快地搖了兩下頭,把手邊的另一本相冊遞過去,深草摸不著頭腦地接了過來,把手上的那本放下。
似乎是察覺到深草的不自在,青蕙和彩菜收回了目光,相視一笑。
看見她們之間那種微妙的氣氛,深草覺得更不自在了,沒想明白,她低下頭,繼續看相冊。
從這本開始,手塚戴起了眼鏡,看起來和現在的樣子更像了,但是臉部輪廓還是帶著些稚嫩,看起來……還是挺可愛的。
深草偷偷笑了笑,目光停在一張照片上。
那上面,深草看見到手塚的笑容,是真正意義上那種,牽動嘴角,眼中是慢慢的喜悅的那種笑容。他一手拿著獎盃,一手舉起了球拍,額頭上的汗水在陽光下閃著晶瑩的光芒。
雖然只是照片,但是深草看著看著,臉上便熱起來,她偷偷地瞄了眼青蕙和彩菜,好在兩人都沒有看過來,她松了一口氣,急急地翻過那一頁。
這之後,她第一次看見了身穿青學校服的手塚,是在開學典禮上吧。
很是懷念地看著那張照片,其實自己那時候是不認識手塚的,即使是二年級和手塚同班之後,剛開始也對手塚不是很熟,真正的相識,是從自己遞給他膠帶的那時候吧。不知不覺,竟也快過去一年了。
正打算翻過去到下一頁的時候,深草意外地發現了個小小的驚喜。
在照片的最邊角,她看見了那時候的自己。
只露出了小半個側面,與手塚一樣,剛上國中的自己看起來也是一副小孩子的樣子,微微低著頭,什麼都不關心。
那時候啊,對所有人都抱著懷疑的心態,對整個學校都感到陌生,敏感,並且害怕。後來的同學曾打趣著告訴她,剛見面的時候,覺得她肯定是個不好相處的人,哪知道後來才發現是個挺好的人。
要不是千重子,自己還是那時候的樣子吧。
很懷念地用手去碰了碰照片角落裡那個小小的自己,經過這麼長的一段時間,才發現自己與手塚在以前便一起「合過影」,那時候孤獨自卑的女孩子,已經漸漸離開了這個身軀,伴隨著年歲的增長,骨骼的伸展,失去了很多,但是得到了更多。或許成長就是這樣的吧,在失去中得到,雖然含著淚看著那些東西消失,卻依舊可以帶著微笑迎接新的自己。
******
正在三個人看相冊看得不亦樂乎的時候,客廳裡的電話響了起來。
彩菜放下相冊,打開門出去接電話。
青蕙又不正經地湊過來,「是不是很帥!」
深草裝作沒聽見,接著往下翻。
「啊……深草你有了喜歡的人就把媽媽忘掉了……」
青蕙很是哀怨,深草忙伸過手去捂住青蕙的嘴,緊張地看了看外面,聽到隱隱約約的講電話聲音,她呼出一口氣,無奈地看了看青蕙,放開手,「不要亂說話。」
「嘛,別這麼緊張。」
青蕙無所謂地笑了笑,沒告訴深草她的心思彩菜早就看出來了,不過現在還是照顧一下女兒的心情吧,別下次害羞地不敢再來了。
彩菜在講了一會兒之後,帶著滿面笑容回來了。
「有什麼好事嗎?」
青蕙很好奇的問道。
「恩,是有很好的事情呢。」
彩菜沒有明說,只是拿起相冊接著看,深草看到,最前面的一張照片,手塚已經穿上了青學正選的服裝,藍白相間,十分地挺拔。
「對了,青蕙和深草明天也來吧,恩,最好早一點來,好嗎?」
彩菜忽然說了一句,青蕙眨眨眼睛,點了點頭,深草自是沒什麼意見,不過總感覺,有好事要發生了呢。
會是什麼呢?
******
「……恩,是今天的飛機。」
「大概明天早上七點鐘到日本。」
「……還沒有,這次回去時教練要求的。」
「並不是作為選手。」
「恩,好。」
掛掉電話,手塚閉上眼睛,心裡十分平靜,終於要回去了呢。
時間雖然不長,但是身在異國總是不如回到自己的故鄉的,況且,那裡還有很多人在等著自己。睜開眼睛,鏡片之下的雙眸一片清明,抬起頭看了看天空,非常的藍。
---各位,我回來了。
【從孩童時期一直到少年時期,手塚君還真是沒怎麼變呢,不如說我是看了一本冰山是如何養成的書本比較好。可是,雖然小時候也比一般的孩子要沉穩嚴肅,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無論怎麼嚴肅,看起來都很……可愛,恩,當時真應該和彩菜阿姨要一張啊……好可惜呢。】
第37章 相見
【真是的,媽媽已經知道了卻不告訴我,要是早一點告訴我,起碼我也不會在看見他的時候完全傻掉啊。】
因為彩菜昨天說過最好早一點去,深草便設了個六點的鬧鐘,但是真的起來之後卻不知道要做什麼,長武和青蕙應該都沒有醒,整個房間靜靜的。深草下了床,把窗簾拉開,打開了窗戶,深深吸了一口氣。
往下看的時候,已經有一些人了,大概是起來晨練的。
把窗簾拉到一邊,瞄了一眼手錶,六點過五分。
打算先去洗漱一下再去叫青蕙的深草剛打開門,便被站在門外正要敲門的青蕙嚇了一大跳。
「誒,你已經醒了啊。」
青蕙揉了揉眼睛,依舊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平常起碼要睡到七點以後的人今天居然這麼早就起來,看起來還是沒睡醒啊。
「恩,我先去洗漱。」
雖然奇怪,但是深草還是點點頭,聽到深草要去洗漱,青蕙眼神飄忽地跟在她後面,「我跟你一起去。」
擠好了自己的牙膏,在鏡子裡看到旁邊的青蕙拿著漱口杯又是要睡過去的樣子,她碰碰青蕙的手臂,拿過她的牙刷,也幫她擠上了牙膏。
「謝謝深草……」
青蕙這才清醒了一點,結果牙刷迷迷糊糊地說了一句。
刷好牙準備去拿毛巾的深草一轉身卻看見青蕙滿嘴的白色泡沫對著鏡子在發呆。
「怎麼了?」
「哦,沒事,我在想我今天幹嘛要這麼早起來……」
深草無語,一邊把自己的毛巾拿下來,一邊簡單地回答她,「彩菜阿姨。」
「對哦!」
被提醒了之後,青蕙瞬間精神起來,她快速地沖掉嘴裡的泡沫,然後擠到深草深草身邊拿下自己的毛巾,再轉回去神速地洗了臉。
深草站在原地看著青蕙動作飛快地完成這一系列動作,回過神來的時候,青蕙已經出去了,只丟下一句叫她快點洗臉。
莫名其妙地走到洗漱台邊洗了臉後,深草便回了房間把睡衣換掉。
在拿衣服的時候看到一條藏在最裡面的裙子,是去年買的藍色裙子,外面還有一件純白色的罩衫,她很喜歡這條裙子,但是大概是因為把它放在最裡面都忘記了,所以這個夏天都沒有穿過。
穿起來跟去年差不多,深草有點失望,看來這一年根本就沒怎麼長身高啊。
把睡衣疊好,深草就聽到了青蕙在樓下叫她。
下樓之前還在奇怪青蕙的動作怎麼這麼快,一下嘍才發現她只是加熱了下吐司和牛奶,三瓶顏色不同的果醬擺在桌子上,青蕙一邊把果醬塗到麵包上,一邊算著時間,「已經快六點半了,要快點……深草快點坐下來吃。」
雖然不知道青蕙為什麼看起來這麼著急,但是深草還是乖乖地坐下來,跟著青蕙一起加快了速度。
一頓早餐下來只花了不到十分鐘,深草按著有點消化不良的肚子先去穿鞋,青蕙把杯子洗乾淨之後便出來,正當她們就要出門的時候,長武的聲音從樓上響起。
「又要出去嗎?」
「恩,早飯自己解決,可能午飯也要自己解決,拜拜。」
青蕙把深草推出門,匆匆丟下幾句便把門關上,只留下長武一個人站在樓梯口,莫名就有種被拋棄的感覺,甩甩頭,長武往回走,大概還沒有睡醒吧,再回去睡一覺。
******
七點過七分,青蕙和深草就到了手塚家裡,似乎是沒有料到她們兩個會這麼早到,彩菜打開門看到她們還驚訝了一下,「怎麼這麼早?」
青蕙有點著急,「誒,不是你叫我早點來的嗎?還有……」
「恩,早來也好。」
彩菜笑著打斷了青蕙的話,並遞了個眼神過去,青蕙這才明白自己差點說漏嘴,不好意思地對彩菜笑了笑。
「那快進來吧,吃過早飯了嗎?」
提起早飯,深草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明顯陰影還沒有散去,「恩,已經吃過了。」
「那要不要再吃一點?我剛剛做好。」
「不,不用了,謝謝彩菜阿姨。」
深草忙不迭地搖了搖頭,現在肚子還脹脹的,特別不舒服。
「是嗎,那就算了。」
彩菜瞥了眼心虛地到處看的青蕙,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怎麼還是和以前一樣,明明孩子都這麼大了,卻還是跟孩子一樣。
三人剛進去,門口的門鈴便響了起來,青蕙很興奮地推深草去開門,彩菜都來不及阻止,深就轉身走去開門了。
「你笨啊,小光如果回來還按什麼門鈴啊。」
彩菜忍不住開口,青蕙這才反應過來。
「對啊。」
「走吧,這個時間應該不會是客人,你先進來幫我早餐端出去吧。」
深草剛打開門,門外的人便開始向她推銷起所謂的最新產品,深草呆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定在原地聽他說個不停。
偶爾想要開口拒絕,才吐出一個字,就被他十句給堵了回去,無論是語速還是組織語言的能力深草都遠遠不如面前這個人,她又做不到直接把門關上,只得站在門口,在心裡祈禱他趕快識趣自己走人,順便納悶一下,現在的推銷員怎麼都起得這麼早。
就在深草雲裡霧裡地聽著這個人說了四五分鐘,已經開始走神的時候,一個冷淡的聲音響起。
「抱歉,我們不需要。」
正在滔滔不絕的推銷員小哥和如夢初醒的深草一同向聲音響起的方向看去。
手塚正站在不遠處,面容十分淡漠,推銷員小哥下意識地抖了下,回頭看了眼深草,還是不死心,「這個產品更適合夫妻的,比如它……」
「我們不需要。」
手塚已經走了過來,微微皺起了眉,看得推銷員又是背脊一冷,似乎是察覺到大概不可能成功推銷出自己的產品了,他沮喪地彎腰鞠了個躬,「那打擾了。」
「恩。」
手塚只是回了個字給他,推銷員小哥便灰溜溜地跑向下一家了。
自從看到手塚那一刻起便大腦當機的深草傻愣愣地盯著他,雙眼呈放空狀態,完全不知道手塚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不對,這是他家,應該是不知道怎麼手塚就回來了。
而手塚在目睹了深草和推銷員的單方向對話之後,那種無奈的感覺捲土重來。
「為什麼不直接回絕?」
「啊?我,我……」
猛地回過神的深草有點尷尬,但是越緊張就越不知道怎麼說,她只好停下來,好好地組織了句子後才回答道,「說不過。」
「……」
「他說得,太快,我回不上。」
看到手塚無言以對的樣子,深草又補充著解釋了一下。
「……進去吧。」
深草點點頭,先走了進去,後進來的手塚關了門之後便走在深草旁邊。
「你……」
顯然是沒想到手塚會先說話,深草快快地眨了兩下眼睛,在確定自己不是幻聽之後才轉過頭,看著手塚,等待下文。
「……說話能力恢復得怎麼樣了?」
偏過頭回避深草過於專注的目光,手塚才續上了後面的話。
「好多了,手塚君呢?」
深草很開心地彎了彎眼角,下意識地看了看手塚的肩膀,她記得那天手塚是按著肩膀倒下去的,現在回來了,應該是沒事了吧。
「還要做一些恢復訓練,不過,快了。」
「那太好了。」
聽著深草現在正常了許多的嗓音,以及已經流利不少的話語,手塚的面容柔和了些,「謝謝。」
******
已經擺好早餐的青蕙和彩菜看著手塚和深草進來,青蕙在愣了一會兒之後立馬鄙視地看著彩菜,那目光裡很明顯地包含著「什麼嘛就是小光你還嘲笑我」的意思。
彩菜不知道怎麼辯解,只好看向自家兒子,「小光沒帶鑰匙?怎麼按門鈴了?」
「按門鈴的並不是我,我之後才到的。」
手塚搖了搖頭,簡單解釋了下。
彩菜這才斜著眼睛去看青蕙,不過青蕙這回倒是沒有被逼回去,而是也挺得意地看著彩菜,怎麼說也是因為她讓深草去開門才碰見小光的不是,歪打正著也挺好。
「小光你吃過早餐了嗎?」
「恩,而且我馬上就要出去了。」
「這麼快?」彩菜有點失望。
「……抱歉,教練有急事。」
「好啦,你先去把行李放回去吧。」
看著手塚上了樓,兩個媽媽馬上湊到了一起竊竊私語,不過因為聲音太小,所以深草聽不見她們兩個在說什麼。
過了一會兒手塚便下了樓,還換了身運動裝。
兩個媽媽還在說個不停,深草只好送手塚出去。
「恩,薑糖吃完了嗎?」沒話找話說的深草撿了個熟悉的話題。
「吃完了,謝謝。」
站在門口和手塚揮了揮手,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她才關上門往回走,不過像是想起了什麼,她的臉突然變得很紅。
不經意地看到深草這幅表情的青蕙仿佛像是聞到了什麼八卦的味道一樣趕緊湊過來,「你怎麼啦~~~」
「沒什麼。」深草很淡定地回了一句,雖然以她現在這個樣子來說很沒有說服力。
【夫妻什麼的,還真是……算了,估計手塚君也沒有注意到吧。】
作者有話要說:
忽然覺得這些家長都很有愛……有木有覺得……番外再加上青蕙她們年輕時候的故事好了嘿嘿……
第38章 電話
【如果我能像你說的那樣就好了,千重子,我不如你,我什麼事情都要思量再三,不敢坦白地說出來,不過我答應你的,絕對會做到的。】
接到千重子的電話是這一天到最後的一個小驚喜,深草才剛洗完澡回到房間,就看到桌子上的手機不斷在閃光,她設了靜音,如果不是剛好回來可能就錯過這個電話了。
把毛巾搭在頭上,深草拿起手機接了電話。
「來來來,說幾句讓我聽聽看~」
剛接起來便聽到千重子歡快的聲音,認識她以來,似乎她都是這樣的,開開心心,像個小孩子一樣。
「恩,我現在很好,不用擔心。」
「喲,說得挺流利了啊,不錯不錯,看來最近還是有在努力的。」
「那當然了。」
「那我就放心了,哥哥他最近也正在往好的方向走,你也是,總算我能放心下來了。」
幸村精市從低谷期走出來之後,一直在努力地複健,不過哥哥這段時間雖然已經漸漸好轉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覺得他不開心,但是去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便隨他去了,畢竟哥哥的身體好起來她已經很開心了,其它的事情是哥哥自己的事情,既然他不願意說,她也不會去逼迫他。
「那太好了。」
深草由衷地感到開心,所有的一切現在都往好的方向發展。
「等等,我得問下你和手塚怎麼樣了?」
「誒?」
沒有想到千重子話鋒一轉把話題扯向了手塚,深草愣了下,有點無奈地笑了笑,「沒怎樣啊。」
「沒怎樣……?就是沒有發展咯?不是吧!」
千重子最後一聲音量驟然提升,深草不禁把電話拿遠了一點,等到那邊靜下來才把手收回來,有些奇怪,「怎麼了?」
「哎呀,你這傢伙,能不能在遲鈍一點啊!」
千重子現在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什麼啊……」
深草聽得雲裡霧裡的,怎麼莫名其妙就說她遲鈍了呢。
「不過手塚也遲鈍,你倆還真挺配的。」
說到這裡千重子忍不住笑了起來,「兩個笨蛋啊。」
「你先說清楚,再罵我。」深草滿頭黑線。
「我的意思就是你倆不是都對對方有好感嗎?怎麼不挑明瞭說啊?」
深草一聽就傻了,她是喜歡手塚沒錯,但是手塚不一定喜歡她啊。
「不要亂說。」
「我哪裡亂說了,也就你們兩個自己看不出對方的意思,我可是覺得手塚對待你和對待別的女生不一樣啊。」
對她和對別的女生不一樣,這是第二次聽到別人這麼說了,田村這麼說,千重子也這麼說,那麼,是這樣的嗎?
深草有些迷茫。
「不過,我看手塚和我哥哥一樣,現在都把全國大賽放在頭一位,所以不會在這種時候談情說愛吧。」
「但是無論他怎麼想,你都要把自己的心意傳達給他啊,知道嗎?」
「……我,可以嗎?」
「有什麼不可以的,你喜歡他是你的事,他只要負責聽就好了。」
「……好,我知道了。」
掛下了電話,深草盤腿坐在床上,頭髮還沒有幹,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擦著頭髮,眼神呆愣愣的。
深草這麼些年來第一次喜歡一個男生,以前沒有類似的經歷,所以不知道要怎麼應對,可是聽了千重子的話,她覺得,或許真的應該試著把自己的心情告訴給手塚了。
但她總是有各種各樣的顧慮,全國大賽,就是其中的一個。
現在不是時候,至少要等到全國大賽結束吧。
放下了心頭沉甸甸的心事,深草長呼了一口氣,趴在窗臺上微微笑了起來。
她是想起剛才千重子對他們兩個的評價了。
遲鈍嗎?也許是吧。
今天晚上的星星好多啊,明天肯定是個晴天。
不過說起來,進入暑假之後天氣都很好,不然哪天去神奈川找千重子玩吧。
******
剛回來就被隆重歡迎的手塚還是沒什麼表情地坐在台下,雖然在外人看來好像沒有情緒波動,不過他還是挺高興的,只不過眼睛裡那點稀薄的笑意本來就難以發現,被鏡片一遮便更看不什麼了。
在他上臺說完結束語之後,這個歡迎會也就散了。
時間還早,所有人都回去了,手塚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回家。
電話很快就被接起來了,好像彩菜正守著電話等著一樣。
「小光,怎麼樣?」
「恩,還好。」
「你呀,如果高興就笑一笑,別老繃著一張臉。」
「媽媽……」手塚無奈。
「我是和你說認真的,你別又給我帶過去了。」
「……」
「還有,我早就想問你了,你,覺得深草怎麼樣啊?」
手塚想了下,很認真地回答了彩菜,並沒有想那麼多,「很堅強,也很努力,我覺得是個很樂觀的女孩子。」
這些詞語都是說深草好的方面,諸如走路不認真之類的,手塚覺得不大適合在長輩面前說。
「唔,小光你對深草的印象很好啊。」
「恩。」
彩菜覺得自己的兒子是真的太遲鈍了,自己已經暗示了這麼多,他就是不知道自己想要說什麼,智商再高有什麼用,情商這麼低她都要擔心以後會沒有兒媳婦了,所以這一個一定要好好把握,彩菜收拾了下自己的心情,繼續去問。
「那你覺得深草和別的女孩子有什麼區別嗎?」
「?」
手塚不知道彩菜是什麼意思,一頭霧水地愣在電話那頭。
彩菜一聽電話那頭沒有聲音,就知道手塚沒聽懂她的意思,只得歎了口氣直接問出來,「媽媽的意思是你喜不喜歡深草?」
「……」
這下手塚就更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唉,小光啊,喜歡或者不喜歡都這麼難以回答嗎?」
「……明天還要早起,我先掛了,再見。」
說完手塚便匆匆地掛了電話。
彩菜聽著電話裡傳來的「嘟嘟」聲,倒是笑了起來。
這孩子啊,就是不坦率,不過這樣看來,倒是挺有戲的。
之前沒有人提的時候,他只是覺得這個女孩子挺好,冷不丁被彩菜一問,他不自覺地便開始想自己喜不喜歡深草。
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到底是得不出一個明確的結論。
歎了口氣,他閉上眼睛,還是先睡覺吧,明天以後,有的忙了,其它事情,等到全國大賽結束,完成自己的目標之後再說吧。
*******
趴著看了一會兒星星,頭髮還是沒有幹,深草坐回去,重新開始擦頭髮,但仍舊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擦著擦著便有些困倦了。
這時候敲門聲響了起來,深草抬起頭,提高聲音說了句進來。
青蕙打開門,看見深草頭上還搭著毛巾,露出來的發尾還是濕潤的,有些無奈,「我說,你怎麼就是不喜歡用吹風機呢?這樣容易感冒啊,我本來想進來叫你睡覺的,結果你頭髮還沒幹。」
「馬上就好啦。」深草帶著點頑皮的笑意,先是接了千重子的電話,然後便混亂想著很多事情,便無暇去顧及頭髮,導致到現在都幹不了。
不過,吹風機她是真的不喜歡用,熱烘烘的風把整個頭都籠罩在炎熱裡,靠得近了,連頭皮都感覺不舒服,她寧願費力地去擦頭髮。
「好啦,隨你,那擦乾頭髮早點睡啊。」
「恩,晚安。」
「晚安。」
青蕙關上了門,在門背後偷偷笑了笑,剛才接到彩菜的電話,可算是知道了個比較好的消息,不過,還是不要告訴深草好了,驚喜嘛,還是由當事人說出來最好了。
深草不知道青蕙和彩菜之間偷換的情報,加快了擦頭髮的速度,毛巾變得濕濕的。
等到頭髮幹得差不多了,她才想起日記還沒有寫,又去寫了日記,這才疲憊地爬上床,閉著眼睛很快就睡著了。
【我記得以前小時候在鄉下奶奶家過暑假的時候,星星比現在看到的要多多了,那時候不經意抬頭看,密密麻麻的星星聚在一起,看起來就好像是黑天鵝絨上一塊亮閃閃的寶石,真的是非常漂亮呢。現在是看不到了,連看到星星都很奢侈,有時候還是飛機經過時發出的閃光,抬起頭才知道被騙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回去看一看。】
第39章 少年
【剛看到越前君的時候,覺得就好像是看到一隻在生悶氣的貓咪,雖然不能招惹,但是看起來很可愛。】
之前手塚回來的時候走得太急,所以都沒能好好地歡迎他回家,彩菜在手塚回來的這一天早早就做好了準備,請了矢野一家,打算在晚上做一頓豐盛的晚餐。
青蕙和彩菜從下午就開始忙,深草在一邊打下手,國晴和長武在客廳裡看電視,時不時還討論幾句,每次他們倆一說話,青蕙和彩菜便不約而同地白一眼客廳的方向,然後兩個女人便湊在一起抱怨,深草聽著總是忍不住笑。
比如國晴和長武兩個真可以算是四肢不勤五穀不分,每次這兩人要出差,青蕙和彩菜都要擔心他們兩個記不記得吃飯啊,又或者是會不會出去之後忘帶鑰匙錢包之類的,導致明明是兩個男人去出差,妻子卻比他們要操更多的心。
又比如雖然看他們兩個清閒心裡十分不爽,但是又不能讓他們進來幫忙,國晴和長武要是進來的話,完全就是幫倒忙。
聽著青蕙和彩菜兩個從現在說到少年時候的事情,深草覺得很羡慕,人大多都是念舊的,如果少年時期的朋友和愛人可以一直不變地陪伴在自己身邊,一起回憶過去的事情,一起展望未來,這是多麼好的事情。
「不過深草,小光他可不像國晴那樣,小光自己會做飯哦。」
正在擇菜的深草聽到自己的名字側過頭,正看見彩菜對她笑了笑,似乎那笑容裡還包含著別的意思,深草忍不住耳朵熱了起來,她還慶倖著今天把頭發散了下來,看不到發紅的耳朵,熟不知她臉上的一層薄粉色已經暴露了她的心情。
「深草不要走神啊,這個要摘掉才行。」
青蕙也來湊熱鬧,指了指深草手上正在擇的菜,深草偷偷瞪了她一眼,轉過頭認真地盯著手裡的菜。看到她這副樣子,彩菜和青蕙倒是好心地沒有再去為難她,而且距離手塚回來的時間也近了,得趕快才行。
偷偷瞄了眼旁邊的青蕙和彩菜,兩人又開始忙起來了,她這才松了口氣。
*******
傍晚的時候,手塚回來了,深草正好走出廚房,但是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她愣了下,他正是……生氣了?
雖然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麼大的差別,但是仔細看的話,會發現他的雙眉蹙得更緊了些,而且他的嘴唇也抿得緊緊的,深草在看到他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他生氣了。
看到深草的時候,手塚也愣了下,顯然是沒想到在自己家裡會看到她,這是深草早就知道的反應,彩菜為了給他個驚喜並沒有告訴他。
深草抬起手招了下,發覺他的表情稍稍柔和了些,大概是因為到了家?
「歡迎回來。」
深草習慣性地說出了在長武和青蕙回家的時候說的話,但在脫口而出之後才覺得不太對勁,這樣感覺上好像是一家人啊……
深草訥訥地解釋道,「那個,我的意思是,歡迎你回來,不是,是歡迎你從德國回來……」
越解釋越不清楚,深草低下頭,有些緊張地絞著自己的手指。
「謝謝。」
低著頭等了一小會兒,才聽見手塚的聲音,依舊是冷冷清清的,但是深草卻如蒙大赦地抬起頭,開心地笑了起來。
「還不進來啊,站在那裡說什麼呢。」
彩菜把菜端出來,看到他們兩個相對站著,不禁挪揄地說了句,順便再心裡鬱悶自家兒子太木訥了。
「恩。」
手塚應了聲,換了鞋便和深草一同過去,廚房裡還有些才沒有端出來,兩人便跟著彩菜一起進去幫忙,而之前坐在沙發上的國晴和長武這時候已經坐到了飯桌旁,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兒子回來的原因,國晴比之前正經了許多,惹得長武不時看過去。
國晴表情上正經無比,但是心裡早就淚流滿面了,作為一個父親,氣場比不過兒子實在是說不出口啊,明明他和彩菜都不是嚴肅的類型,但是隔代遺傳太強大了,導致他夾在父親和兒子中間,成了最沒存在感的一個。
*******
手塚家口味偏清淡,而矢野家則偏重一些,深草發現,手塚和國一幾乎沒怎麼碰青蕙做的那幾樣菜,明明國晴和彩菜都會吃的。
顯然是注意到青蕙已經墜到穀底的自信心,彩菜湊過來偷偷解釋了下,國一是因為年紀大了,清淡的對身體比較好,手塚則是……不會吃辣。
深草也加入到了安慰青蕙的隊伍中,還夾了很多到碗裡,以示自己很喜歡她做的菜。聽到手塚不會吃辣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去看他,手塚正帶著點猶豫地伸出筷子,目標正是青蕙做的那盤菜,筷子在半空中頓了一小會兒,還是夾了一筷子到自己的碗裡,在吃掉那些菜之後,他沒什麼特別的表情,只是深草注意到,手塚連著吃了好幾口飯。
深草有點好笑地看著他把飯吞下去,同時有些感動,其實他本來可以不用這樣的,但是為了照顧青蕙的心情,他還是吃了自己不習慣的菜。
青蕙顯然也是注意到了這一幕,但是她在看了一會兒之後,不知道怎麼想的,突然又夾了一些到他的碗裡,而且……這一盤菜是比剛才手塚吃的那盤菜還要辣一些的,深草明顯看到那裡面有一些碎碎的辣椒。
「……謝謝。」
手塚在無語了一會兒之後,還是禮貌地道了謝,看到青蕙似乎還要夾的樣子,深草連忙按住青蕙,有些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小聲地說道,「好啦。」
青蕙收回手,側過頭對深草笑了下,深草無奈地搖搖頭,收回了手。
這天晚上,據彩菜說,手塚比平時多吃了一碗飯。
被辣的吧……
*******
飯後手塚便回了房間,深草幫著收拾,聽到門鈴響起,她便去開了門。
門外站著個背著網球包,帶著一頂白色帽子的男孩子,比她矮了半個頭,而且又低著頭,所以她看不清楚他的樣子,不過應該也是網球部的吧,她看著有些眼熟。
「請問,你是?」
聽到她的聲音,少年抬起頭來,眼睛很漂亮,澄澈的琥珀色,眼角微微上調,莫名的,深草覺得好像是看到了一隻在生悶氣的貓咪一般。
「你好,我找手塚部長。」
他這一開口,深草便確定了剛剛的猜測,不過這少年的口氣有些沖,似乎真的在生悶氣。
「你先進來吧。」
深草讓開一點,那位帽子少年點了下頭便進來了,這時候彩菜從廚房裡探出頭來,見是個從未見過的少年,有些奇怪地看向深草。
「他是來找手塚君的。」深草解釋道。
彩菜點點頭表示瞭解,提高了聲音向樓上說了聲,「小光,有同學來找你。」
「上去吧,他在樓上。」
那少年悶悶地點點頭,便上樓去找手塚了。
深草看著他進了手塚的房間,這才又回到廚房。
「那個孩子是誰?」
深草想了想,才回答道,「大概是學校網球部的後輩吧。」
「哦,挺可愛的,就是板著張臉,感覺不太高興啊。」
「恩,可能遇到什麼事情了吧。」
過了沒多久,那位少年便下了樓,一掃來時的鬱悶,臉上多了淡淡的笑意,眼睛亮亮的,就像只吃飽了的貓咪般,他在走之前很仔細地打量了下深草,這才告辭走了,深草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送他出去。
回頭看去,站在樓梯口的手塚也不像剛回來的時候那般嚴肅了,他好像是解決了一件棘手的事情一般,眼神帶了些笑意,注意到深草的目光,他點點頭,然後轉身回了房間,有些急的樣子。
大概是因為……被自己看到了高興的樣子?
深草現在覺得,自己越來越能夠讀懂他的一舉一動了,實際上,他是個簡單至極的人啊。
*******
走在回家的路上,越前龍馬又回憶了一遍剛才見到的那個女孩子的樣子,剛才聽到部長叫她矢野桑?後來又聽到部長媽媽叫她深草?對記名字不是很擅長的越前再三地默念了深草的名字。
摸了摸昨天被部長打了一巴掌的臉頰,決定明天就把今天看到的告訴乾學長。
實際上,越前龍馬也是挺記仇的。
【雖然不知道他們兩個到底說了什麼,但是最後兩個人都心情變得好了真是太好了。】
第40章 勝利
【沒有人比他更希望看到青學的勝利了吧,今天之後,他是不是能夠稍微放輕鬆一些呢?】
接到千重子的電話已經是傍晚時分,八月末的空氣依舊是悶熱的,接近傍晚涼爽了些,風吹得窗簾揚起來,深草正在抄寫著讀書筆記,這一整天她都無法安靜下來,因為這是一決勝負的日子,但是她經過上一次之後,已經沒有勇氣去看了。在房間裡走了幾圈之後,她還是坐下來,拿了本書開始摘抄,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手機響起來的時候她正翻到197頁,這一頁有一個句子她非常喜歡,聽到鈴聲她放下筆,拿起手機接了電話。
千重子在那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哥哥……哥哥他們輸了……」
聽到這一句,深草愣了一會兒,立海大有多強前兩年她就早有耳聞,在經過千重子的薰陶,她幾乎是認定今天青學沒什麼勝算,這是她為什麼沒有去看比賽的最大原因。
「哥哥……好不容易才恢復……好不容易才重新回到網球場上……怎麼會……」
千重子抽泣著說道,因為哭得太厲害,所以話語有些斷斷續續的,說到最後她的哭聲漸漸大起來,「我知道我現在是青學的學生,自己學校勝利了應該開心的,倒是看到哥哥的樣子我真的高興不起來……」
深草在電話這頭默默地聽著,千重子現在需要的只是一個傾訴物件,只要讓她把心裡的煩悶都發洩出來,她就會恢復正常了。
「嗚……」
斷斷續續地把比賽的過程向深草複述之後,千重子不再說話,但是還是在哭,深草靜靜地等著,聽著她哭得嗓子漸漸沙啞,有些心疼。
「好點了嗎?」
等到電話那頭的哭聲漸漸弱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微弱的抽泣聲,深草才問道。
「好多……多了……」
千重子哽咽著回答道,聲音模模糊糊的。
把心裡的難過都向好友傾訴之後,之前胸口悶悶的感覺也不見了,臉上的淚水乾涸之後黏在臉上,繃得皮膚緊緊的。
她一手拿著電話,一手旋開水龍頭,用紙巾沾著水把臉上的淚痕擦拭乾淨,「現在沒那麼難過了。」
「在哥哥上場的時候,我信心滿滿,覺得立海大必勝無疑了,但是誰知到會出現逆轉……那個帶著帽子的一年級,我記得是叫越前吧,還沒我高呢……居然把哥哥打敗了……」
聽到這個有些耳熟的名字,深草眨了眨眼睛,才想起來是那天晚上去找手塚的貓眼少年,原來這麼厲害的嗎……
「還有,手塚那個萬年冰山居然笑了你知道嗎!」
講到後面,千重子的情緒不再向剛開始的時候那麼低落,而深草則是有些奇怪地問道,「他笑了,這很奇怪嗎?」
他又不是面部神經壞死,當然會笑了,為什麼千重子好像對這個更驚訝,都超過越前打敗她哥哥這件事了。
「是真正的笑容!那種嘴角會翹起來,眼角會彎起來,整張臉都很柔和的那種笑容啊!而且他這個笑容還很明顯誒!你知道嗎!我跟他同班一年,沒見過他笑,甚至是眼睛裡有笑意的時候都找不到!」
他是真的很開心吧,深草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其實對於千重子這些不甚了解手塚的人來說,他的表情幾乎是萬年不變,但是熟了之後,能夠看得出他眼裡不怎麼明顯的笑意,對於家人來說,他就更普通了,只是表情不如其他人幅度大而已,特別是彩菜,能夠很輕易地察覺到他的表情變化。
「……好!」
電話那頭,千重子提高了聲音應了一聲,似乎是她的哥哥在叫她。
「你怎麼一點都不奇怪啊。」
千重子一手拿著手機向幸村那邊跑過去,一邊對深草的平靜表示驚訝。
「沒什麼好奇怪的。」
深草換了只手拿手機,順便把窗子關小一些,頭髮被吹得有些亂了。
「……」
千重子默默無語一會兒,然後又以一種頓悟的口氣說道:「也對,你肯定見過他笑!」
不知道她怎麼突然斬釘截鐵地拋出這一句,深草微微怔了下,總覺得這句話有些不對。
距離幸村一行人並沒有多遠,千重子很快就趕上了他們,仁王摸著臉頰走在最後面,平日裡囂張的小辮子此時也垂了下來,看到她趕上來走到他身邊,少年細長的眼睛眯了眯,故作輕佻地吹了個口哨,「小千在跟男朋友打電話?」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小千這名字真的好難聽。」
千重子斜了眼仁王,看到他捂著臉頰一直沒鬆開手,不經意地問道,「你臉不疼了?」
提到這個話題,仁王的背脊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隨即輕鬆地別開眼,看了眼天上的雲朵,一副「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今天天氣真不錯」的樣子。
千重子偷偷笑了下,決定明天告訴愛裡這只狐狸挨打的事情,愛裡絕對會開心死的。
「最後一年了啊……」
千重子像是在對著深草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深草沉默了一會兒,忽的笑了起來,「你在沮喪什麼,明年我們還是學生,又沒有畢業。」
電話那頭是個溫和的聲音,帶著些淡淡的笑意,仁王頗為認同地點點頭,在比賽結束的時候,他就看到千重子哭得稀裡嘩啦的樣子,所有人都很難過,但是男孩子比較麻煩,不能像女孩子一樣隨便哭出來,特別是在這種自尊心強烈的年紀。
「對啊,高中還有三年呢。」
走在最前面的幸村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停下了腳步,所有人跟著停下,他轉過身,笑容依舊是溫溫和和地,「高中三年,再實現三連霸吧。」
千重子總覺得,此時的幸村看起來,比以往多了些不知從何而來的傷感,自從他出院之後,這種感覺沒有一天消失,反而越來越強烈。
沒有多想,她把這歸到了比賽沒有勝利所造成的失落上。
******
在上了車之後,千重子便結束了和深草的通話,坐在幸村旁邊怔怔地看著前面的座位,幸村伸出手在她面前揮了揮,「怎麼了?」
「恩,哥哥,高中我果然還是考回立海大吧。」
千重子握了握拳,雖然還是有點捨不得深草,不過神奈川又不是很遠,可以週末去找她玩。
「那很好啊。」
幸村笑了笑,國中三年千重子都在東京上學,雖然他們都沒有說,但是心裡還是很想她的,這下能夠回來念高中,再好不過了。
「所以明年一定要贏啊,你妹妹我回來念書,你可要給我長臉啊。」千重子眨了眨眼睛。
幸村卻在聽到這話之後愣了一下,但很快就笑了起來,笑容滿是自信,「那是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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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掉電話之後,深草拿著手機躊躇了一會兒,還是沒有打電話,而是選擇了發短信。
但是在打完他的名字之後,她便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手塚君,聽說你們拿到了全國大賽的冠軍,恭喜你。」
把只有兩行的短信念了兩遍,她才按下發送鍵。
把手機放到一邊,她拿起筆繼續抄寫,手塚應該不會太快回復,現在或許正在慶祝也說不定。
樓下響起了開門聲,接著就聽到青蕙提高聲音說了句,「深草,今天吃咖喱好不好?」
深草打開門,青蕙把袋子舉起來,她點點頭,「好,爸爸呢?」
「他大概晚上才會回來,等他回來我在做一點東西給他吃。」
青蕙簡單解釋了一下,提著袋子走向廚房,走到一半想起什麼停下回過頭,「我聽彩菜說小光的隊伍贏了。」
深草對彩菜獲得資訊的迅速感到小小的吃驚,「我才知道,千重子去看了。」
「恩,彩菜也去了。」
深草這才知道為什麼彩菜知道得這麼快。
晚上吃飯的時候,青蕙又開始念叨起來,「前兩年青學好像都沒今年出風頭啊。」
大概是因為網球部吧,深草笑了笑,確實,以往的青學並不怎麼受關注,去年連都大會的冠軍都沒拿到,誰能想到今年獲得了全國大賽的優勝,明年報考青學的學生會多起來吧。
「對了,深草高中是要直升嗎?」
深草點點頭,青學離家最近,而且她也熟悉一些,不過千重子大概會回立海大了,想想還是有些傷感。
不過人生總是充滿分別的,要早些習慣才好。
【世界讓我遍體鱗傷,而傷口長出的卻是翅膀。很喜歡這首詩呢。】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5-16 18:44
第41章 等待
【那時候我還什麼都不知道。】
開學前一天,深草在家裡實在是覺得無聊,便換了身衣服背上包出了門。
沿著街道慢慢走下去,拂面吹來的風出乎意料的溫柔,整整一個暑假就這麼過去了,帶著夏天的悶熱漸漸走遠了,深草停下來,馬路的紅燈亮起來了。
在等待的間隙她四處打量著周圍的路人,忽然間看到不遠處走過來的手塚,深草睜大眼睛,看著他低著頭慢慢走過來,最後,停在她的對面,一點一點地抬起頭。
然後,看見了眼睛睜得大大的深草。
她紮起了頭髮,稍短一些的碎發散落在額頭兩邊,有風吹過的時候,輕輕晃動了下。
他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那邊的深草也回過神來,舉起手揮了揮。
綠燈亮了起來,他邁開步子走過去,可是深草卻站在原地沒有動,等到他走到對面的時候,綠燈閃了兩下,轉為了紅燈,車流如同從冬眠中蘇醒過來的蛇,開始緩慢地動了起來。
「手塚君。」深草笑了下。
「你,不過去嗎?」
「你要回家嗎?」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手塚愣了下,看著深草有些期待的眼睛,遲疑地搖搖頭,「不是很著急。」
「那,能不能和我走一會兒呢?」深草從沒有這樣和手塚說過話,所以話一出口她便感覺臉上熱熱的,但還是沒有收回目光,依舊看著手塚,眼眸裡有著一些緊張。
「……好。」手塚沒有什麼理由拒絕,點了點頭,便看到深草擴大的笑容。
「那真的是太謝謝你了。」
深草如釋重負地說道,手塚有些困惑地皺了皺眉,這有什麼可道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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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點,街上的人還是很多,擠在擁擠的人群中,深草時不時側過頭和手塚說些什麼,這時候她無比慶倖自己的說話能力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所以現在才能不至於讓場面冷下來,手塚雖然寡言,但是面對別人的話也會認真地回答,即使很多時候只有寥寥幾個字。
「手塚君,雖然上次已經在短信中說過了,但還是想當面說一下,獲得全國大賽的優勝了呢,真的很厲害。」
「謝謝。」
提到這個話題,手塚的眼裡覆上了一層淡淡的笑意。
說話間兩人走到了廣場周圍,深草停了下來,略帶懷念地說道,「這裡好久沒來過了呢。」
當初廣場中的少女不知所蹤,充滿絕望的夜晚轉換成明媚耀眼的白晝,手塚順著深草的目光看過去,雖然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但是還是很輕易地便回想了起來,那時候,被判定可能不會再說話的少女一路哭著跟在他身後,然後再這裡,止住她的淚水。
現在,她也站在自己身邊,只不過,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口不能言的女孩了。
「時間過得真快。」
深草望著望著廣場中央,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她經歷了太多太多的事,可能在老了的時候,會無所謂地將這些當做故事說給孩子們聽,但是現在,她只覺得世事無常。
「時間能改變的東西很多。」
出乎意料地,手塚回了一句,低沉的聲音漂浮在空氣中,聲音帶著些感慨。
「恩。」
無論是人還是事,都改變了非常多,它很神奇,總是能將人們認為不可能的事情變為可能,比如青學奪冠,比如她恢復說話能力。
「我請你吃拉麵吧。」
轉過身,深草指了指不遠處的拉麵館,「我記得上次是你付的錢,這次換我請你。」
當時她哭得什麼都不知道,把面吃完之後,淚眼朦朧地跟著手塚走出去,過了兩天想起來,才發現當時是手塚替她付了面錢。
「不必在意。」
「那你也別在意,讓我請一次吧。」
深草歪了歪頭,露出一個平時不太常見的調皮笑容。
手塚頓了下,點點頭。
再次回到那家拉麵館,可是心情卻完全不一樣了,深草沒有再點辣味拉麵,而是和手塚一樣點了海鮮拉麵。
安安靜靜地吃完拉麵之後,兩人走出拉麵館,手塚的步子略大一些,就算配合著深草速度慢了一些,但還是走在她前面。
深草停下來,手塚在走了幾步後發現不對停下來,回過身看著站著不動的深草。
路燈漸次亮起來,她正好站在其中一盞之下,臉被映得亮亮的。
「手塚君,我喜歡你。」
「滴———」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旁邊的車不知為了什麼突然尖銳地響了起來,隨即車主便探出頭罵罵咧咧地在說些什麼,站在車前的一個男人彎著腰很狼狽地跑了過去。
深草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去,等到那男人跑掉之後,她忽然想起之前自己是在告白的,有些局促地轉過頭,正好看到手塚定定地看著她。
注意力十分集中,目光卻隱在鏡片之後不清不楚,他是沒有聽到嗎?
深草突然之間失去了所有的勇氣,有些沮喪地垂下頭。
「矢野桑。」這時候卻突然聽到手塚的聲音響起,那聲音帶著十分的慎重,「我現在還不能回答你,明天告訴你答案可以嗎?」
他是認真的人,無論對待什麼事情,初初聽到深草的告白的時候,他並不驚訝,因為那天在醫院,他實際上是聽到了深草那兩句喜歡,但是那時候是最為緊要的時候,他只能繼續閉著眼睛裝作沒有聽到。
但是第二次聽到她的告白,仍然是驚訝了一下,她向來是內向的人,看那天她在醫院的樣子就知道了,可是現在,卻當著他的面又告白了一次。
他不能確認自己現在對她是怎樣的感情,好感是有,但是已經上升到「喜歡」的高度了嗎?他不知道。彩菜曾問過他,那時候的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意,現在也是,似乎有個答案呼之欲出,但又不知道是什麼阻擋了這個回答。
不想拒絕,但是又怕自己草率答應下來以後會讓深草難過。
所以,他只能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句子。
出乎他的意料,深草站在路燈下笑了起來,「本來以為會被拒絕呢,手塚君,我很期待那個回答。」
他會考慮,實際上也是對她有一定的好感了吧,這已經讓她很開心了。
手塚靜默著看向她,並沒有回答。
被他看得有些緊張,深草拍了下手,「手塚君,你渴不渴,我去買飲料好了。」
說完不等手塚回答便跑進了旁邊的便利店裡,身影有些慌張。
在便利店磨蹭了幾分鐘才拿起兩罐飲料,一罐綠茶,一罐檸檬茶,拿著兩罐飲料走向收銀台,在等待付帳的時候不經意間看見等在外面的手塚,因為在等人所以站到了一邊,微微低著頭,茶色的頭髮被晚風吹得微微浮動。
看起來,就讓人非常地安心。
前面的人走了,她上前一步拿出錢包付了兩罐飲料的錢,拿著它們小跑了出去。
「給。」
直到自己把那罐綠茶遞到他的眼前,他才抬起頭,低聲道了謝接過來。
深草卻注意到他拿飲料的是右手,而非習慣用左手,她怔了一下,暗想大概是之前的比賽強度太大了,所以都換作右手了吧。剛才吃拉麵的時候沒怎麼在意,現在想起來,好像也是用了右手。
「手臂,負擔很大嗎?」
深草握著檸檬茶沒有打開,有些擔心地看了看他的左手。
手塚正在拉開拉環,聽到她的話頓了一下,然後接著拉開,聲音很平靜,「沒事了。」
聽到他的回答,深草才放下心來,也打開了自己那一罐。
********
兩人的家不在一個方向,手塚先送了深草回家。
深草站在門口向他道別,「路上小心。」
「恩。」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深草這才關上門,轉身便看到青蕙貼過來的臉,臉上滿是八卦的表情。
「我看到小光送你回來哦。」青蕙笑得賊賊的,指了指門口。
「恩,路上碰到的。」深草並沒有說太多,現在一切都是懸而未決的狀態,並不適合告訴青蕙,還是等他決定下來之後再告訴青蕙吧,無論是答應,或是……拒絕。
喝掉檸檬茶,深草進了廚房把空罐扔掉,然後在青蕙的目光中淡定地上了樓。
走在書桌前,她想了一會兒,拿過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發給千重子。
過了大概五分鐘,千重子便回了短信過來。
看著看著,深草臉上的表情一點點地消失,最後眼睛被一層水光所覆蓋。
手機因為長時間的不操作漸漸暗了下去,螢幕上那條短信也隨之隱匿在黑暗之中。
「抱歉,因為不想讓你擔心所以沒有告訴你,那天手塚又犧牲了自己,比賽結束的時候,他的手臂紅腫得厲害,看起來好像不是很好,之後我就不知道了。對不起啊深草,我那天實在是不知道要怎麼說。」
【又是這樣啊……你把自己放在哪裡呢?是不是青學已經重要到你可以放棄自己了呢?我……直到現在還是不明白,也許是因為我沒有處在你那個位置吧。我不懂你的執著,不懂你的堅持,只是很自私地想著你不要受傷就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來為深草妹子的二次表白點個贊!
第42章 終結
【我不知道我那時候的表情是怎樣的,但是看著他認真說著這些話的樣子,只覺得有些好笑,但是笑過之後,我有點想哭。】
開學的第一天,深草在路上碰到了一些同學,當他們聽到深草的聲音的時候,無一例外全都是驚訝至極的表情,平時相處得比較好的同學拉著她的手,開心得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她回握住她們的手,微微笑了起來。
在上課鈴聲想起之前,深草才到了教室門口,手塚離她有一些距離,但兩個人走得都是前門,所以深草只是匆匆看了他一眼便進了教室。
手塚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想了想昨天晚上做的決定,這才進了教室。
兩人是鄰班,但是出乎意料的,這一整天兩人都沒有再見到面,深草一直躲在教室裡,不知道為什麼臨到頭了對於那個答案卻有些害怕了,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得這樣,明明剛開始的時候,只是想著自己喜歡他就好,並不奢求他的回應,可是這些日子越接近他,自己想要就越多,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趴在桌子上,她輕輕地歎了口氣。
「深草?」
千重子已經拿著便當來找她了,看見她反常地趴在桌子上,千重子有些疑惑地看了眼愛裡,愛裡攤攤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放下便當,千重子坐到了深草對面,她正好把頭抬起來,千重子有些猶豫地問道,「是在擔心手塚?」
千重子以為她還在想著手塚手臂的事情。
深草搖搖頭,這些事情是他的選擇,她即使如何擔心也不能去干預。
「沒事了,剛才有點不舒服,現在好了,吃飯吧。」她把便當盒拿出來,對千重子笑了笑。
看她不願意說,千重子也只好暫時先壓下自己想說的話,打開了便當盒的蓋子。
*********
雖然三年級為了準備升學考試都陸陸續續不再進行社團活動,但是網球部的三年級正選們還是會經常來指導後輩。
遠遠地便看到手塚正站在球場邊在對著場上剛比完賽的球員說著什麼,深草提著書包在原地看了一會兒,轉身走向圖書館,先把作業寫完再說吧。
剛開學,作業並不是很多,深草在寫完作業後又從書架上抽了本書來看,小說的內容很吸引人,她一連看了幾十頁,等到圖書管理員提醒剩下的學生要關門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看了下時間,她連忙把書本放回去,收拾了下書包便走出圖書館。
但是走到網球場的時候,已經沒有人了,球場的門也已經鎖好了,她站在鎖好了的大門前發了一會兒呆,然後慢慢地轉過身,有些沮喪地走向校門。
學校裡的學生幾乎都走光了,她一個人走在寂靜的校道上,聽見的只有自己的腳步聲。
低著頭走到人行道前,她停下來,腦子裡亂糟糟的,低垂著的目光瞥見有人要走,她便也打算邁出步子,卻在下一秒被人握住了手腕。
深草怔了一會兒,這場景何其熟悉,她下意識轉過頭去看。
手塚在指導完部員之後,便到了龍崎老師的辦公室,商量著下一任部長和副部長。
敲定人選之後他往窗外看了一眼,正看見深草從網球場的方向走出來。
「手塚,手臂不要緊嗎?」
「是。」
看他一直看向窗外,龍崎也跟著看出去,見天色不早了,便讓手塚離開了。
但是等到手塚出了教學樓之後,卻沒有看見深草的身影,大概是已經出了學校吧,他加快步子走出校門,走了一小會兒才在人行道前看見深草,少女正低著頭,看不清是什麼表情,他正要走過去,卻看見她突然準備向前走,而紅燈還沒轉綠。
手塚三兩步走過去,握住了她的手腕,她似乎愣了下,然後才轉過頭來,看到他的時候眼睛微微睜大了些。
下一秒紅燈轉為了綠燈,手塚拉著還在發呆的深草隨著人流走到了對面,然後放開。
雖然只是很短的一段路,但是他感覺自己握著深草手腕的那只手有些熱,收回來的動作無比迅速。
被放開手之後深草也回過神來,跟在手塚身邊向車站走去。
「關於昨天你的話,我已經想好答案了。」
夏末秋初的天氣很是舒服,傍晚時候的風溫柔地吹拂在臉上,不知名的植物香氣混雜在其中,非常清新的味道。
「我……」
他有些不自在,微微別過頭去看向別的地方,「我並不清楚我是否是一個值得交往的人,但是我不會大意的。」
連這種時候都能帶出自己的口頭禪麼……深草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了。在說完話之後,他似乎是輕輕歎了口氣,然後轉過頭來看著她。
看著他那副時常認真嚴肅過頭的面容,深草收起了所有的表情,也很認真地說道,「我很開心,謝謝你。」
為什麼這時候又要道謝呢?手塚不是很清楚,但是在他走神的時候,深草悄悄地伸過手去,趁他沒反應過來握住他的手。
「這次,一起走吧?」
【一直以來都是跟在你的身後,現在我也想,站在你的身邊同你一起向前。】
〈〈〈〈〈正文完結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終章字數少,所以後面再放上田村的番外一~
一切時間都無法贖回
第43章 番外
「一」
我記得很清楚,我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是在我九歲的時候。
天氣很熱,枝繁葉茂的夏日季節。
我站在太陽底下曬了半天,只覺得渾身都開始冒熱氣了,一路走下去,直到這條街的盡頭才發現販售機,我幾乎是欣喜若狂地小跑過去,在機器面前站穩,手伸到口袋裡的時候才發現原來裝在裡面的硬幣不知所蹤。
我愣了一下,有點著急地把口袋翻了個底朝天,最終沒有找到硬幣,只找到一個破洞,大小足夠一個硬幣離我而去。
我站在販售機前,揪著口袋很是沮喪地盯著中間一排的石榴汁,後面突然傳來腳步聲。
我往旁邊移了移,一個跟我差不多高的男孩子低著頭投進了一個硬幣,額頭還有一層薄汗,茶色的頭髮被汗水打濕貼在臉頰邊。
他的手指在選擇飲料的時候定住了,我以為他不知道選什麼好,就探過頭指了指石榴汁,「我覺得這個好喝。」
他有些詫異地轉過頭看了我一眼,我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口袋,「硬幣掉了,沒得喝了。」
他沒說話,可是卻選擇了石榴汁,很快便有一罐飲料骨碌碌地滾了出來,他彎下腰拿起來,卻沒有離開,而是將那罐果汁遞給了我,我恍惚地接過飲料,涼涼的外壁貼著我的手掌,心頭那股燥熱好像慢慢地減退了。
我張了張嘴巴,想要說些什麼,可是不遠處卻傳來了喊聲,他轉過頭應了一聲,然後對我點點頭就跑過去了。
我甚至連一句謝謝都沒來得及說。
但是似乎聽那個人喊他的名字,是……手塚嗎?
我捏緊果汁,看著那人的背影消失在我的面前。陽光曬得我的額頭漸漸沁出了汗水,我卻在這片炙熱中,近乎感激地笑了起來。
「二」
「又去哪裡野了?」
父親坐在沙發上斜睨了我一眼,晃了晃高腳杯裡的紅酒,酒液掛在杯壁上,一層血紅的色澤,我把那罐石榴汁藏在身後,退了一步怯怯地搖頭,「沒有……」
「滾回你房間裡。」
他很煩躁地別開眼,輕嗤了一聲。
我趕緊繞過沙發,把那罐飲料藏在懷裡,逃似的上了樓。
關上門,我背靠著門板坐下來,雙手握著石榴汁回想那個男孩子的樣子,茶色的頭髮,眼睛的線條很漂亮,嘴唇是緊緊抿起來的,對了,還背著網球包。
僅僅只是背著網球包這個特點,我在之後的日子裡開始關注網球,每次看到網球場都忍不住停下來看看那些人裡面有沒有他,但直到我小學畢業,都沒有再看到他。
十歲的時候,我發現父親的行蹤開始變得很奇怪,他總是在半夜出去,我睡得淺,所以總是會被他的動靜吵醒,有幾次我悄悄地掀開窗簾往下看去,他獨自走向什麼地方,並沒有開車,而是步行去那個地方,手上還提著一個塑膠袋。
第二天晚上,我悄悄地跟在他後面,那一段路我的心提到了嗓子口,因為怕被他發現,我都是離他遠遠的,所幸他要去的地方並不是很遠,我才沒有把他跟丟。
那是個廢棄的倉庫,他進去之後鎖上了門,我站在電線杆之後想了想,還是先跑回了家,父親並不會選擇在白天到這個地方,那麼明天再來吧。
「三」
當我搖搖晃晃地在木箱上站穩,踮起腳通過一個小窗戶往裡看的時候,我驚呆了。
三個女孩子在裡面,年紀看起來和她差不多,有一個正垂著頭不知道怎麼了,另外兩個有些著急地說著什麼,忽然那個黑色頭髮的女孩子不經意間抬起頭,目光正好和來不及蹲下的我相撞,她在一瞬間睜大了眼睛,然後叫她的同伴一同看過來,出乎意料的,她們沒有呼救,而是提高了音量叫我離開這裡,我愣住了,是怕我也遭到這樣的對待嗎?
在驚慌中,我下意識地蹲了下去,木箱因為我突如其來的動作而劇烈搖晃了兩下。
我知道這是什麼,這是綁架,犯人是我的父親。
蹲了一會兒,我小心翼翼地跳下木箱,回頭看了眼那個小窗戶,把書包裡的錢包翻了出來,還有一些錢,可以買點麵包。
我跑到離得最近的一家便利店,買了麵包和一瓶水,又回到了那個窗戶下面,像之前那樣站上木箱,然後把這些東西扔了進去,似乎是被我的舉動嚇到了,三個女孩子都坐在原地沒有反應,過了一會兒,那個最先看見我的女孩子才遲疑地站起來,走了過來拿起東西,仰起頭感激地對我笑了笑。面對她的笑容,我鼻子變得酸酸的,如果你知道我是犯人的女兒,還會不會這樣對我笑呢?
這樣的日子過去了幾天,我每次都從飯錢裡省出一些來給她們買東西吃,但是她們的面容還是一日日地蒼白下去,那個看起來小一些的女孩子經常喃喃自語,每一次看到她都是這個樣子。
「不要再來了,很危險。」
直到有一天,黑頭發的女孩子仰起頭這樣對我說,她因為角度的原因並不能完全看清楚我的樣子,而我卻能完完整整地看到她的面容,沒有血色的臉龐,雖然漆黑但是失去光芒的眼睛,她的笑容已經消失了,聲音嘶啞地對我說著不要再來的話。
「總覺得我們三個快要死掉了呢,很謝謝你,但是以後不要再來了。」
她轉過身,瘦小的身體離我原來越遠。那邊的女孩子突然哭了起來,表情很是惶恐,不停地在說些什麼,我握緊拳頭。
「四」
拿起電話的時候我並不大清楚這樣做的後果,但我還是把我知道的告訴給了電話那頭的員警,一口氣全部說完,我掛掉電話,大口地喘氣。
但即使是這樣,還是有些擔心,剛才女孩子說的話,讓我的心都提了起來。
我原路返回,卻在倉庫前看到了白天不會出現的父親,在看到我的一瞬間,他的表情變得猙獰起來,上前一步抓著我的頭髮,「我說這麼多天沒有給她們吃飯她們怎麼還是好好的呢,原來是你這東西!」
他很惱怒地推開倉庫的門,把我扔了進去,我捂著頭,只覺得頭髮要被他拽下來了。
裡面的三個女孩子初初見到我被扔進來,都嚇了一跳。
父親眯起眼睛笑了起來,「把我的女兒給你們陪葬,算不算大禮呢?」
不用看,我也知道那三人會是怎麼樣的表情,一定是震驚至極吧。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我唯一知道的是那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
就在他左右張望想要找什麼東西的時候,我聽到了警笛聲。
我仰起頭,聽到越來越近的警笛聲,對著一臉迷惑的父親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是--我--報--的--警。」
他在驚怒中給了我一巴掌,力道重得讓我的口腔瞬間充滿了血腥味,我被打得偏過頭去,餘光看見那個黑頭發的女孩子一臉驚恐擔心的樣子。
就算我是那人的女兒,你還是會這樣擔心地看著我嗎?
我忽然有些疑惑了,人的感情究竟是由什麼來區分的呢?
最後迫不得已,他把那三個女孩子弄暈了,把我拉著帶走了,並不是捨不得我,而是怕我暴露了他的身份,我踉踉蹌蹌地跟在他身後,腦袋很暈,應該是剛剛那一巴掌的功勞吧。
在迷迷糊糊中我回過頭看了一眼她們三個,最後視野一片模糊。
「五」
回到家之後我被關了起來,父親向學校請了假,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裡我都被關在房間裡,每天只有很少的食物和水,但是他卻再沒有出現過。
很多時候我都像今天一樣坐在房間的地板上,愣愣地盯著窗戶,但是今天我卻忽然想起了什麼,把隨身的鑰匙摸了出來,然後打開床頭的櫃子,裡面有一罐飲料,已經過期了。
我把它拿出來,珍寶似的抱在懷裡,靠著床,壓抑地哭了出來,眼淚滴在手背上很燙。
我在想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再見他一面,又或者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見到他了也說不定,明明東京不大,就算是在全國地圖上也只能佔據到很小的一個部分,但是我卻無法在這個範圍裡碰見我想見的人,即使我那麼努力地去找。
我想對他說那句遲到很久的謝謝,我想告訴他我叫田村有理,我想問他叫什麼名字。
可是,你在哪兒呢?
第44章 番外
「一」
我想我永遠不會忘記青學的櫻花。
無論我之前看過多麼美麗嬌豔的櫻花,都不如這一年,我初入青學時所看到的。
周圍的學生身邊都站著家長,我獨自一人站在校門口,剛留長沒多久的頭髮垂在胸前,風裡夾雜著櫻花清淡美妙的香氣。當我帶著新鮮感四處張望的時候,我看見了我以為永遠不可能看見的人。
九歲時的記憶翻滾著席捲我的腦海,我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呆呆地看著他,我確信那是他,不僅僅是因為他擁有相同的發色,也背著網球包,而是莫名的一種感覺,雖然多了當時並沒有的眼鏡,可還是不妨礙我認出他。
那一瞬間,我還以為我要哭出來了。
可是我殘留的理智並沒有允許我這麼做。也許是因為看得太久了,他注意到了我的目光,略微疑惑地側過頭看向我這邊,大概我那時候的表情已經是快要流淚的樣子,他在看到我的一瞬間愣了一小會兒,然後禮貌疏離地對我點了點頭,便轉了回去,跟他的媽媽說著什麼。
他沒有認出我。
我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情。對於我來說,他是獨一無二的,但是對他來說,我只是茫茫人海中的一個人而已,他的記憶中也許從來沒有她的存在,只是遇見過一次的路人而已。
我閉了閉眼睛,想要露出最好看的笑容去面對他,向他自我介紹,但是當我睜開眼的時候,我找不到他了,聚集在校門口的學生和學生家長非常多,只是我一閉眼的功夫,他們便消失在我眼前了。
我很慌,在人群中跌跌撞撞地尋找著他的身影,但是人真的太多了,這邊有人推了一下我,那邊有人搡了我一把,我在這人群中徹底失去了他的蹤跡。
當我沮喪地回到我的班級裡的時候,班上的同學已經來了大半,我心情不佳地找到我的座位,坐下去之後便趴在桌子上。
直到班主任進來我才直起身,依舊是老套的自我介紹,我有些乏味地撐著臉頰,眼神呆滯地看著上前的同學,不知道過了幾個人,我也沒有去數。
但是當下一個人從我身邊走過去的時候,我的手放了下來,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看,那人正好出現在我的視線範圍內,離得太近,我都能聞到他校服上清爽的肥皂氣味,微微仰起頭,茶色填滿我的視野。
他很簡短地做了自我介紹,我這個時候才知道他的全名。
---手塚國光。
手塚國光,你好,我是田村有理。
「二」
可是之後的一年裡我卻沒和他熟起來,他在看見我的時候,依舊疏離地叫我「田村桑」,我也只能禮貌地稱呼他為「手塚君」。
他的話很少,班裡基本沒有和他關係非常好的,如果要說有的話,也只能是網球部的那幾個人了吧,來找過他的不二君和大石君,每次看到手塚在對著他們的時候表現出的不同一面,我都非常羡慕,我常常想,什麼時候他也能對我露出那樣的表情呢?
可是直到一年級結束,我都沒有見到不一樣的手塚。
二年級還要分班,我滿心擔憂,忐忑不安地去看分班的名單,當看到我和他的名字出現在同一張名單的時候,我真的哭了,雖然只是滲出了眼角,被我偷偷地擦掉了,但是那時候真的是我人生中為數不多的開心時刻之一。
我後來想的時候,發現我那些開心的日子,竟然大多數都是因為他,從九歲那年夏天的一罐石榴汁開始。
可是上天為什麼要作弄我呢?
我滿心歡喜地踏進教室的門,離得最近的女孩子抬起了頭,對我露出了一個善意的微笑,她的笑容讓我記憶的黑暗面被徹底翻了出來。
我記得這個笑容,記得女孩子深黑的頭髮和漆黑的眼眸。
在隔了這樣長的一段時間之後,我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矢野深草。
所有的一切都來了。
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就好了,那我還是繼續做那個木偶般的田村有理,而不是現在這個分裂了的我。
「三」
我一天天地看著我所希望的不一樣落在矢野深草身上,我開始變得不那麼想我了。
我想把我好的一面展現出來,我想隱藏我骯髒的那一面。
可是突然之間好像誰都不允許了。
有人開始查父親的蹤跡,父親發現了矢野深草。
我覺得那個冬天比所有冬天加起來都要冷得多,不是說有聖誕老人嗎?能不能施捨給我一個願望呢?我想離開這裡,想要離開所有的骯髒,想要離開「田村有理」這個軀殼,如果您真的存在的話,能不能帶走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躲在房間裡握著那瓶果汁,企圖能從那點冰涼裡獲得安慰,但是最後得到的結果只有我的那顆心越來越冷而已。
我把那罐石榴汁鎖進了櫃子裡,再沒有拿出來。
我活了十五年,不幸的時候比幸福的時候要多得多,我被那些不幸折磨得麻木,然後被從天而降的幸福砸懵了,忘了我本來就是多餘的,忘了我本身就應該躲在陰影裡永遠都不出來。
如果沒有嘗到幸福的甜頭的話,我就不會奢求更多,假如我知道後來的自己會那樣痛苦,我當時就算是砍掉自己的手也不會接過那罐飲料,從那裡開始,我的人生就全部出錯了。
我暗自做了決定,一個也許會讓我死後下地獄的決定,如果真的有地獄和天堂的話。
矢野深草你真傻,你真的是世界上最傻的人了。
我比你精明很多,比你會耍心機,比你更適應黑暗,但是因為這樣我就活該得不到心愛之人的愛情了嗎?難道你們這樣的人還要來用美好的愛情錦上添花嗎?這些難道不是給我們這些人雪中送炭的嗎?
我偏激地這樣想,在我最偏激的時候,我甚至想要連矢野深草一起殺死。
最後我沒有那麼做,如果那樣的話,我就變成了另一個田村俊一,那個我這一輩子最痛恨厭惡的人,怎麼能這樣呢?
我悔恨地敲著自己的額頭,為自己曾經出現過的骯髒念頭懺悔。
「四」
我坐在窗臺上跟矢野深草說著廢話,我在奢求什麼呢?希望她將我說的這些話轉述給手塚聽嗎?我還存著什麼希望呢?
或許最傻的不是矢野深草,是我吧。
我忽視田村俊一的怒駡聲,將房間周圍都澆滿了汽油,當時我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對地下的她說著「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希望去死了」這種話呢?
我心知肚明,沒有人會為我這樣一個人難過。
所有人都會說,她該死,她應該去死的,世界上少了這種人會更好。
但我希望他不要這樣說。
我一直希望他看到的都是最好的最善良的「田村有理」,如果連他也否定我的話,我不知道自己之前努力活下去的意義是什麼。
大火燒起來,借著汽油氣焰更加囂張,我從不知道被火包圍是這樣痛苦的滋味,濃煙縈繞在我的鼻尖,我想要咳出來,但是嘴巴被炙熱的火焰逼得閉了起來,每一寸肌膚都在這場大火中受盡了煎熬,但我從始至終都沒有喊出聲來,一直都是父親他在嚎叫,我和他一樣痛苦,但是我覺得這是我該受的,我甚至天真地想著,這樣受盡了折磨死去,會不會死後就不用下地獄了呢?
我痛得受不了了,原本站得筆直的身體漸漸軟下去,視野變得模糊起來,從不遠處跑來了幾個人,應該是來救矢野深草的吧,我已經看不清那些人的樣子了,我的視野裡是剩下火。
火,火,火,全都是火。
在這片炙熱中,我想起了九歲那年的盛夏,陽光曬在人身上也是滾燙的,好像被曬到的肌膚下一秒就會冒出煙來一樣,那麼熱的天氣。
我想我的石榴汁了,屬於我的,真正屬於我的,也只有那罐石榴汁了吧。
第45章 番外
「一」
我是一棵樹,雖然只是一棵樹,但我也是相信命運的。
所以我覺得連著一個星期這個女孩子都蹲在我的樹枝上也是我漫長人生中的一部分。由於她似乎對我非常鍾情,每次都會選擇躲到我這裡,來找她的朋友會在底下喊她的名字,不過我也只知道她的名字,叫青蕙,樹底下叫她下去看起來很溫柔的女孩子叫彩菜。
從她躲在這裡的第一天起,直到那件事之前,我都不知道她要做什麼。
好了,接下來是重頭戲,我就不多說廢話了。
在第二星期的第三天,我終於在樹下見到了彩菜之外的人,這裡算是學校裡比較偏僻的地方,很少有學生會來這裡。
是個男生,個子挺高,長得也好看,不過表情有些冷淡,他的眼珠子轉了兩圈,敷衍似地喊了兩聲青蕙的名字,躲在樹枝之間的青蕙輕輕抖了一下,我不知道她怎麼了,但還是莫名地有些擔心。
下一秒,我擔心的青蕙便從樹枝間現身,而且非常具有犧牲精神地縱身一躍,目標是底下的男生。大概跟我一樣被嚇到了吧,男生轉過頭來的時候眼睛微微睜大了一些。
我還在想著不是我一個人受到驚嚇真是太好了的時候,男生忽然伸出雙臂,接住了跳下來的青蕙,但因為慣性作用,兩人雙雙撲倒在地,青蕙壓在男生身上,很快就反應過來,馬上坐了起來,然後揪住男生的衣領,語氣十分憤怒,「嚇到沒?」
「沒。」男生無所謂地攤了攤手,看了一眼青蕙現在的坐姿直呼閑閑地移開眼睛,然後提醒青蕙她現在的坐姿有礙市容。
「啊啊啊!為什麼我嚇不到你啊!」
青蕙有些抓狂,拽著他的衣領晃起來,不知道是碰到男生哪裡了,他的表情忽然變得怪怪的,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麼。
注意到他的異常,青蕙俯下身子,有些奇怪地盯著他看。
「你先起來……」
男生無力地說了一句,順便把自己的腰向裡移了移。
終於明白男生到底在躲避什麼,青蕙滿意地笑了笑,然後舉起雙手,陰測測地笑了笑,「矢野長武,你等死吧。」
然後雙爪,不,雙手便快准狠地落在那個叫「矢野長武」的男生的腰上。
終於憋不住,男生抓著青蕙的手討饒,青蕙得意地瞥了他一眼,下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好了,午休快結束了,快點回去吧。」
看著那兩人牽著手往教學樓走去,我第一次有點羡慕做人了。
但是,看到青蕙突然伸出腳絆了男生一腳結果因為兩人手拉著所以雙雙倒地之後,我……
我還是老老實實做樹吧。
「二」
我是長武的手錶,我陪伴了他許多年,直到他娶妻這一年。
新娘是青蕙,我並不覺得有什麼意外的,如果這兩人最後沒有走到一起我才要意外呢。青蕙在結婚那天看起來異常的乖順,穿著白色婚紗的她看起來和平時完全不一樣,當然,我相信所有人都被她給騙了。
新郎新娘坐在休息室裡的時候,青蕙終於露出了本來樣子,她很緊張地抓著長武的手,捏的長武的手都紅了起來,我默默地在心裡吐槽一句,這還是正常少女擁有的力氣嗎?
「我我我第一次結婚有點緊張,你你你不要介意啊。」結果青蕙一開口就讓長武陷入了沉默,他抬起頭看著她,似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憋出一句話。
「恩,我也是第一次結婚,大家一樣。」
我什麼都不想說了。
青蕙最恐怖的時候大概就屬她懷孕的那段時間了,人變得很暴躁,又變得很愛哭,她以前幾乎不怎麼哭的。
長武被弄得頭昏腦脹,每天下班之後都要安撫好青蕙的情緒,在她鬧脾氣不做飯也不吃飯的時候要主動做好晚餐並且哄著她吃。青蕙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長武在晚上睡覺的時候也不能抱住她了,而且青蕙的腳時常會在半夜抽筋,長武每每都會在半夜自動醒來,然後把青蕙的腳處理好之後再撫著她的背看著他再次入睡。
那段時間真的很辛苦,長武很多時候都來不及刮乾淨鬍子就拎著公事包跑出家門,而且還在臨走之前前前後後地叮囑青蕙需要注意的事情。
青蕙在家怎麼樣我並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她的性子絕不會是安安靜靜等著長武回家的人,很顯然,長武也很清楚,所以一下班就往家裡跑。
度過了這段時間,青蕙的臨產期越來越近了,當她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長武的手心全都是汗,他坐在手術室外雙手撐著頭,眉毛緊緊皺了起來。
所幸深草的出生很順利,小小的孩子臉龐還是皺皺的,眼睛眯成一條縫睜不開,不過出奇地安靜,就算是哭也是小小聲的,莫名地讓人心都軟了下來。
這孩子長大後肯定不會像青蕙。
我看了一眼正在跟彩菜得意地炫耀著孩子長大後肯定像她的青蕙,內心歎了一口氣。
「三」
我是客廳的花瓶,我覺得我非常好看,花紋之類的只不過是烘托我的氣質而已,我很愛惜我的瓶身,所以我很討厭那個差點砸了我的小鬼。
深草四歲的時候,我來到矢野家,小姑娘好奇地睜著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看著我,細細軟軟的頭髮搭在肩膀上,讓人一看就心生憐愛,即使我不是人,我也產生了某種柔軟的情緒,當青蕙俯下身子示意深草過來看的時候,女孩子快快地走過來,伸出手碰了一下我,手很小,碰在瓶身上暖暖的,不過我一直都是冷的,所以對著溫度有些不習慣。
她好像也被這溫度給嚇了一跳,慢慢地收回了手,然後露出一個軟綿綿的笑容。
我很喜歡深草的,我說的小鬼,絕對不是她,而是之後的一個星期來的那個小男生。
看起來和深草差不多大,但是卻總是板著自己的一張笑臉,我在心裡把兩人比較了下,雖然長得很漂亮,但是我始終覺得這個小男生實在不如我們家深草可愛。
兩個媽媽坐在沙發上說著話,小孩子們便隨便玩了起來,深草還是挺友善的,把自己房間裡的糖果拿出來分給了男孩子吃,男孩猶豫著接了過來,然後小聲地道了謝。
恩,還是挺有禮貌的。
就在我對他的印象好了沒多久,他就向後退了一步,正巧撞到我,我大驚失色,努力平衡自己的瓶身但還是無法阻止向下墜落的趨勢。
就在我眼睛一閉認為自己就要不久于人世的時候,一隻小手接住了我,軟軟小小,帶著陌生的溫度,我小心翼翼地睜開眼,才發現是深草吃力地接住了我。旁邊的男生愣了一會兒之後也過來幫忙,兩個小孩終於把我扶好站穩了,但這並不能減滅男孩子在我心中的壞印象。
「抱歉。」男孩站在原地躊躇了一會兒,才對深草道了歉。
「沒關係的,花瓶不是還在嗎?」
深草臉頰邊的酒窩露了出來,我得意的想,幸虧我還在,否則深草就不會原諒你啦。
我很榮幸地在深草家裡待了十幾年,深草漸漸長大,就像小時候一樣溫柔可愛,我不知道什麼時候這樣的她會離開這個家。
我覺得以後深草嫁出去的時候,我絕對會為她高興的。
但是當某一天深草回來,旁邊跟著一個男孩子的時候,我還是不免傷感起來,原來深草也長這麼大了。
直到我看見那男孩的面容,我突然激動了起來,然後聽見了我自己的瓶身在桌子上搖晃的聲音。
怎麼會是這個小鬼!深草你考慮清楚了嗎?!
我很憂傷,真的很憂傷哦。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5-16 18:44
第46章 番外
「一」
總之,手塚含櫻這種性格的養成絕對和青蕙脫不了關係。
蹲在客廳裡的一大一小精神十分集中,雙手前舉對著對方的手掌,才四歲的小孩子手掌小得不得了,整整比青蕙小了一半左右,偏偏小姑娘十分具有大無畏的精神,且堅信自己絕對能推倒青蕙。
「預備……」
青蕙拖長了尾音,哪知「開始」還沒有講出來,含櫻便眼睛發光地猛撲了過來,來不及反應的青蕙正好被她撞倒,趴在外婆身上抬起頭,含櫻的眼神十分得意,她掰著指頭告訴青蕙,「外婆你輸了,所以要給我買巧克力,棒棒糖,霜淇淋還有那支小鹿鉛筆!」
「哪有你這樣的,這是犯規你知道嗎?」
「我是小孩子,你應該讓著我的。」含櫻做了個鬼臉。
青蕙有些哭笑不得,這孩子的性格既不像手塚也不像深草,整一個鬼靈精,從會說話開始嘴就甜,哄得大人們很開心,但是對於好欺負的家裡人,這小姑娘欺負起來可是毫不手軟的,除了她的爸爸手塚國光,這個家裡就沒有人被她放過,雖然手塚國一同樣嚴肅,但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對於孩子總是比較寬容的,是以家裡只有手塚能鎮得住她。
「好,你先起來,我帶你去買好不好啊?」
青蕙只能妥協,含櫻這才滿意地翻到一邊,一骨碌就站了起來,炯炯有神的一雙眼睛盯著青蕙看,仿佛透過她已經看到了商店裡面那些精緻的小零食和可愛的動物造型鉛筆。她的發色隨深草,也是漆黑的,不過眼睛卻是像手塚的,線條優美,因為樣子還沒有張開所以眼睛還是大大的,仍舊帶著童年時期的稚氣。因為她的頭髮比較軟,所以這個時候也沒有留起來,而是短髮,配上烏溜溜亂轉的眼睛分外可愛。
「走吧。」牽起小孩子軟軟的手,青蕙低著頭笑道,因為身高的原因,含櫻拉著青蕙的手有些吃力,但是她從會走路開始就不喜歡被大人抱著,雖然牽著手比被人抱著更累,她依舊選擇牽手。
「媽媽什麼時候回來啊?」
走在回家的路上,含櫻挎著一個小小的塑膠袋,手上則拿著一個甜筒在小心地舔著。
「她去接你爸爸回來了,應該很快就到家了。」
「爸爸也要回來了!」
聽到這個消息含櫻的反應有點大,腳下的速度一下子就加快了很多,青蕙很奇怪,「早上你媽媽不是告訴過你了嗎?」
「我沒聽到……」
那時候她正專心致志地把麵包片的邊撕下來,她喜歡吃軟軟的中間部分,深草說了什麼她根本就沒有仔細去聽,雖然有聽到爸爸的名字,但是媽媽經常念叨所以也就沒重視,這下完蛋了,她撕壞的那本網球雜誌還扔在書房呢,被爸爸看到她又要被罰跪了。
「你又幹了什麼壞事?」
「撕……撕壞了爸爸那本雜誌……」
「藍色的那本?」
「恩……不過只是封面壞掉了!」
「你完蛋了,那本上面可是有你爸爸國中社團奪冠的採訪,他寶貝著呢。」青蕙有些幸災樂禍。
「外婆!」小姑娘瞪大了眼睛,氣鼓鼓地看著青蕙,對她剛才的言論感到十分氣憤。
「好啦,你媽媽不會不管的。」
青蕙敷衍似地回了一句,剛才在商店裡被含櫻狠狠敲詐了一番,她正鬱悶著呢。
就這樣,祖孫倆一個悠閒一個提心吊膽地回了家。
「二」
果然晚飯後,含櫻便被手塚罰跪了。
在書房找到那本封面破破爛爛的雜誌時,手塚真的很想長歎一聲,他拿了膠布仔細地把封面粘好,透明的膠帶亂七八糟地橫亙在封面紙上,他按了按額角,放下雜誌走出房間。
含櫻已經自動自覺地站在他門口了,低著小腦袋,頭頂對著他。
「……你知道該怎麼做的。」
手塚忍住歎氣的衝動,儘量把聲音壓低,營造出一種他十分生氣的氛圍,根據以往經驗,如果不是這樣小姑娘根本就無法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是……」
含櫻可憐兮兮地抬起頭,眼角委屈地垂了下去。
跟在手塚身後下了樓,含櫻拐到電視機邊把兩個網球拿起來,然後舉著球面向牆壁跪著,之前不讓她拿著東西的時候她老是會在跪的同時守不老實地亂動,所以手塚便在電視機旁邊擺了兩個網球,讓她跪著的時候能夠老實一點反省自己的錯誤。
深草有些擔憂地看了看含櫻,又轉過頭看著手塚,他搖了搖頭,怎麼著也要跪個十分鐘,深草總是心軟,會提前讓含櫻起來,所以這丫頭才有恃無恐。
他坐到深草旁邊,坐下之後忍不住看了一眼跪在另一邊的含櫻,舉起手看了眼時間,才過了一分多鐘。
今天手塚含櫻覺得時間過得異常漫長,往常的時候,總是過了一個廣告時間媽媽便讓她起來了,但是現在廣告都已經播完開始播電視劇了,她都能聽到彩菜和青蕙因為電視劇而發出的輕笑聲了,但是她還是在跪著。
完了,爸爸肯定很生氣。
這麼想著,她連嘴角都垂了下去。
跪了約莫五分鐘,她的手已經舉得很酸了,但是爸爸就在身後她也不敢把手放下來,這時候她開始後悔為什麼前天要跑到書房去玩了。
身後傳來腳步聲,含櫻臉上喪氣的表情立刻被興奮所代替,媽媽終於要過來解救她了!
來人取下她手上的兩個球,她立刻放下手揉了揉肩膀,這才開心地轉過身去。
但是蹲在她面前的並不是想像中的深草,而是表情平靜的手塚。
「爸爸……」
「知道錯了嗎?」
「恩!」含櫻十分用力地點了點頭。
「那過去吧,那邊有你愛吃的西瓜。」
「好~」
立刻變得笑顏逐開地小姑娘麻利地站起來便沖向桌子,手塚無奈地搖搖頭,正要站起來,從上方伸出一雙手接過他手裡的球,深草微微笑了起來,「還是狠不下心呢。」
「我……」
「好了,過去吧。」深草向他眨眨眼,然後把球放到了電視機旁邊。
手塚耳朵有些發熱,暗自下決心,下次一定不會這麼心軟了。
不過看到坐在沙發上開心地晃著腳吃西瓜的小姑娘時,他又開始懷疑自己下次是否能做到了。
無聲地歎了口氣,他走過去,深草往旁邊挪了挪讓他坐下去。
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說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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