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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人)荼毒X荼毒》作者:桑遠【完結+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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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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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2 2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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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人)荼毒X荼毒》作者:桑遠【完結+番外】
文案:
當秘密被放走,她要拿什麼挽留他的目光?
當「喜新厭舊」成為標籤,他又該如何坦露一顆黑色真心?
思念隨同音符從胸腔破出,故事得以延續,
於是,玫瑰滴血,墜入黑色蛛網。
這一場未完待續,到底是誰的拯救,誰的荼毒…
上部:
(獵人)秘密X秘密
內容標籤: 獵人 相愛相殺 虐戀情深 穿越時空
搜索關鍵字:主角:米婭·喬,庫洛洛·魯西魯 ┃ 配角:眾獵人,眾蜘蛛 ┃ 其它: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5-22 21:14
卷三:永遠不會長大
3.0
「庫洛洛,你會愛一個人麼?」
牆角陰影中,一個男人從踱步而出,他微抿的嘴角扯出殘忍的弧度,「這真是……一個有趣的問題呢,米婭。」
望著那熟悉的修長身形,那被光影描摹的面部棱角,她心下莫名一動,不由自主地後退了步,仿佛,她剛剛真的做了件愚蠢的事情。
一件被他稱為「有趣」的蠢事。
男人伸出手,一把掐住她下巴,阻止她後退的腳步。他略顯粗糙的手指用力抬了抬,她便被迫與其對視,而面前,那雙獨一無二的烏黑眼眸中正跳躍著熠熠流光。
他的手指緩緩向下,溫柔地,親昵地,仿佛情人間的廝磨,然而,在即將劃過她修長的脖頸之時,驟然握住,攥緊。
她呼吸困難,痛苦異常,掙扎著,反抗著,而一切都是徒勞。
她早該知道的:他從不是一個愛解釋的人。
他總是用行動代替回答:就這樣,溫柔地殺死她。
當最後一絲空氣將被擠盡,黑暗即將籠罩——
她倏爾從床上彈跳坐起,呼吸急促,後背早已涼透。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回了!!米婭懊惱地捶打床褥。
這個男人怎麼總是陰魂不散,自從她回到現實生活,只要入睡,他總會出現在她的夢境之中,以各種變態而磨人的形象。
米婭定了定神,拉開床頭櫃的抽屜,鄭重而堅定地,仿佛在那裡藏匿著重大的秘密一般。
一把金光閃閃的口琴。
瑩白的手指輕撫著它,金屬所特有的微涼觸感刺激著米婭,告訴她,所發生的一切並不是夢境,不是她的臆想。時光倒遷。儘管她的左手猶在,她背後的傷疤早已消失,可唯獨它,這把琴,不斷提醒著那些被拯救了的秘密、那些靈與肉的疼痛。千真萬確。
Siciliano。
狄曼斯的禮物,同她一併回到了原來的時空。
『將你的真心注入鑰匙,
倒轉時光,
讓太陽在黑夜依舊閃耀。』
作者有話要說:
來聽聽故事吧
這裡沒有光明,沒有黑暗
只是一個個童話堆砌而成的世界
你所遇見的是仙女,也是綠蘿纏身的女妖
3.1 契機
清晨,迷霧籠罩了這個不知名的工業小鎮。
自下火車起,米婭就一路飽受著彌漫在空氣中的那股嗆人焦炭味,可沒有法子,傳言中那位「法力通天」的巫師性情乖張,居無定所,唯一愛好就是到處漂遊。米婭一向不信鬼神,但自從在獵人世界走了一遭後,也不得不到處碰碰運氣,或許在這個世界真有人能幫她。
米婭在一處不起眼的民居前,停下了腳步。再三確認了下地址,她抬起手正準備敲門,木門竟「吱呀」一聲,開了道口子。
黑漆漆的屋子中,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遙遠而空曠,仿若來自另一個世界,「你還是來了。」
米婭錯愕不已,「我?您是在和我說話嗎?」
「當然,有個人讓我在這裡等你。」
米婭不禁好笑,「他為什麼要讓你在這兒等我?你又為什麼要聽他的?」
「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一個交易」,那個聲音緩緩說道,「至於你和他之間的糾葛,我老婆子如何得知。」
「好吧,那個委託你的人是誰?」
「抱歉,恕我不便透露。」
這不是唬人麼?米婭越發覺得這人故弄玄虛,「那你怎麼知道自己沒有找錯人?」
仿佛被米婭的態度逗笑了,屋裡的聲音也輕快起來,「哦,難道這個世界還有兩個紅頭髮的米婭?喬?」
這下,米婭不敢再開玩笑,仿佛看到了黎明前的曙光一般,驚呼:「天——你真的能幫我!」
「自然可以,不過」,那個聲音停頓了下,透著一股意味不明的沉重,「你為何要再回到『那個世界』呢?」
這人真的知道自己的目的!
米婭激動地想推門而入,然而,卻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彈了回來。這扇門,似乎成了一道無形的屏障,看不見,摸不著,卻也不得而入。
「不用試了,你進不來的。」
「那你如何幫我?」米婭不再徒勞,站定在門前。
那個聲音不答反問:「你為什麼還要回去?」
「因為——」米婭語塞。
是啊,她為什麼要這般千方百計地回去?
獵人世界,到底有什麼東西令她無法忘懷?
一群患難與共的朋友;
一段甜苦交加的回憶;
還是一個似敵非友的男人?
她不清楚,可她就如同受了某種蠱惑,中了某種毒藥一般,無可救藥。
「我也不知道——」她如實回答,「就是很想回去。」
聽著她仿佛自言自語般的呢喃,門內的人輕輕歎了口氣,「如果你去了『那個世界』,你將失去很多很多,且結局並不盡如人意。」
「你又怎麼知道將來的事呢?」
「呵呵,我自然知曉」,蒼老的聲音笑道,「委託我的那個人,讓我留在這裡,使得你有一個機會做選擇。」
「選擇?」
「是的,我已將『故事的結尾』都告知,你還是堅持嗎?」
「我堅持。」她堅持順從自己的心,故事還未開始,如何註定結局?
「既然如此,你如何來的,便如何去吧。」
「什麼?」米婭一時無法理解其話中含義,如何來?她是因為「時空禁咒」才回到這裡的,難道只能再一次施展禁咒?「不可能,那需要同時吹響Siciliano和默念咒語,可我從來不知道咒語是什麼!」
門內的人笑了,「你不知道,可有人肯定知道,不然你是如何回來的?」
「他——」米婭被氣笑了,「那我們又如何能做到『同時』?」
「這個嘛,只需要等一個契機。」
「契機?」
「對,如果你想去『那個世界』,當這個契機來臨時,一定不要猶豫。」
米婭聽得似懂非懂,仿佛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在腦中一閃而過,可又無跡可尋。
「哎——難得你這麼對我脾氣!我再免費贈送給你一個忠告:四個字,『會,者,定,離』,丫頭,凡事無需太強求的好。」
.
某日午後。
母親正幫米婭編發,她溫暖的手指,穿過了米婭酒紅色的頭髮。她忽然笑了笑,那一刻,宛若蝴蝶撲飛,停棲在她嘴角。
米婭有點看呆了。
「親愛的,請別那樣看我。」她並未停下手中的動作,口中喃喃:「我只是想起來了你們小時候,你和米拉大約才五歲呢……你爸爸問你們長大後想做什麼。」
「我猜測米拉肯定會說,想當一名家庭教師,她是那麼喜歡小孩子。」
「哦,比那個更糟糕!米拉說,她長大後想嫁給拉蒙家的小兒子,你可知道為什麼?」
米婭想了想,對兒時的趣事毫無印象,於是道:「只記得拉蒙家是我們曾經的鄰居。」
「拉蒙太太有一條像童話裡公主穿的漂亮禮服,米拉當時說啊,小拉蒙長大後會用它來像她求婚的。」
「呵呵——」兩人都不禁笑出聲來。
「那知道你是怎樣回答的麼,親愛的?」
米婭略微抬頭,用帶著迷茫的目光詢問。
「你當時說,『我永遠不會長大的』。」
永遠不會長大麼……
米婭低垂下眼,恰時,光線掃過了她長長的睫毛,投下一層淡淡的迷人陰影,「母親,曾經我是多麼羡慕米拉,您會為她梳頭發、會教她烤曲奇餅、甚至會生氣地呵斥她,可您從來沒有這樣對待過我。」
「因為你是那樣得乖巧懂事,那樣讓我們驕傲,親愛的。」母親收斂了笑意,「我和你爸爸一直覺得你早已長大,而我們也應該完全信任你,可事實上,是我們錯了,米婭。」
「嗯,我明白的。現在你也在為我編發了。」這正是她夢寐以求的一刻!是她最大的圓滿!米婭棕黑色的眼中閃動著琉璃水色,依偎在母親懷中,「在你們面前,我永遠不會長大的。」
而就在那一刻,異樣的感覺流竄全身。
有個聲音說過:『當這個契機來臨時,一定不要猶豫。』
冥冥的相遇,別樣的悸動。
情不自禁地,米婭將口琴取出來,雙唇微動,仿若飄渺的夢囈:「母親,我想給您吹一首曲子。」
當嘴唇貼向那一處冰涼,當氣息迴圈于琴管,當思念隨同音符從胸腔破出,故事便得以繼續……
3.2 歡迎來到我的世界,米婭小姐
1998年10月14日,淩晨2點43分。
火車橫穿了大半個埃及恩大陸,它即將駛入聖哥丹隧道——這最後一道黑夜與白日的屏障。世人皆知,只要從聖哥丹隧道往南跨出一步,便進入了極寒極晝之地。
車輪和鐵軌間急速摩擦,碰撞出突突突的聲響。
廣播中,熱心的乘務員反復提示著:「旅客朋友們注意,列車即將穿越聖哥丹隧道,為了保護您的眼睛勉受強光刺激,請調節手邊的隔光板,閉眼稍息。」
當眾人都紛紛閉眼等待之時,列車的13號車廂裡,三位乘客的舉止顯得格外突兀:頭綁繃帶的男人悠悠然翻著書本,眼神冰涼的紫發女子傾身靠著車窗,帶著面罩的小個子正一臉的不耐煩。
可縱使如此,列車駛出隧道的那一瞬,來自流星街的蜘蛛們也不得不乖乖閉眼。
日光不再稀薄,倏忽間湧進窗戶,狹小的車廂亮瞬間變得亮堂起來,熠熠茫茫,恍如白晝。
一個純白、透明的世界,讓人覺得如此不真實。
驟然間,蜘蛛們發現車廂裡多出個人來。
張揚的酒紅色卷髮,如極富生命力的海藻一般,在日光中耀眼,跳躍著,她耳側的髮絲被精緻地挽起,細細地編成一股,其餘大部分則自然地垂於肩側;淺藍色的羊駝毛大衣正恰到好處地映襯出她高挑的身材和白皙的膚色;那一雙棕黑色的眼睛正略帶詫異地打量著四周,似蒙著一層迷霧般讓人猜不透,此刻,卻偏偏閃著琉璃般的別樣光華。
「沒有念反應。」一個冷冷的女聲說。
「開玩笑的吧,普通人靠這麼近,我早有知覺了。」緊接著,另一個聲音響起,話語中盡是不滿。
似曾相識的話語,似曾相識的場景……儘管其身體尚處於混沌中,女孩還是不由地扯了扯嘴角。
女孩偏過頭,目光停棲於一處。
這時,坐在窗邊的男人也抬起頭看她。
視線相逢,那靜若深水的黑色眼瞳中,此刻是否也有漣漪微蕩,圈圈圓圓?
在他的手邊,總會敞開著一本書呢。女孩這樣想著,逕自走了過去。車廂不大,她才行了幾步,便來到男人面前。
她站著,他坐著;她下巴微頷,他側臉略仰。
一個深長的呼吸過後,女孩終於無奈道,「如果你動手,那後果將會是麻煩,很多麻煩……飛坦。」
此時此刻,飛坦君就站在她身後,兩人僅一臂之遙。
米婭沒有回頭,連她的視線都未曾挪動過。但她堅信蜘蛛不可摧毀的本性,而很多事情,她經歷一次便已足夠了。
事實上,就在米婭開口的前一秒,飛坦就得到某種暗示,只得硬生生地收回蠢蠢欲動的爪子,皺著眉頭隨同瑪奇走出了車廂。
女孩在庫洛洛對面坐了下來,動作自然而順暢,「旅團活動中?」對於乘坐火車遠行的蜘蛛,米婭認為只有這一種可能。
「不,只是些私事而已。」
「哦,是這樣。」
「你看起來倒沒什麼變化。」
「是麼?」米婭用手指輕卷了下她耳側的髮絲,心下嘀咕:至少她的頭髮顏色變了吧。
她開始細緻、大膽地打量起庫洛洛來,目光在其臉上來回逡巡,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片刻後,女孩才帶著一絲惡趣味開口:「嗯——可你貌似變老了一點嘛。」
一抹奇異笑容從庫洛洛嘴角漾了開來,醺著如拈花一般的慵懶和迷蒙感,「四年不見了呢,米婭小姐。」
「呃!?可我記得自己才回去了幾天。」
像是早預料到這個結果一般,庫洛洛掃了眼一臉無辜的女孩,語調平平地解釋:「在不同的空間,時間流逝速度也是不一樣的。」
「啊,原來如此。」女孩低垂著頭,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
原來他早知道,她並不屬於獵人世界……
那他們之間的再遇呢?是否也早在他的預料之中?
至此,兩人忽然都不說話了。
靜默。
米婭無意識地伸出手,摩挲起桌子上的書本,《失落大地》——名字聽起來不錯,但他的閱讀興趣總是很奇特吧。
仿佛老電影中最動人的一幕正在上演,背景無聲,場景唯美,主角們用心用情:他緩緩地執起她的左手,仔細端詳。
日光繁盛,兩手交握。
米婭先是一怔,隨即明白過來,便大方地轉了轉手腕給他觀瞻,「你應該相信『時空禁咒』的力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我的左手也就沒有留下任何傷疤。」
一切都沒有發生過麼?
庫洛洛放開她的手,「我能感覺到你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和你上一次來這裡的情況完全不同。」
「這是什麼意思?」
「你身上所發出的氣持續而散亂,看起來和這裡的普通人沒什麼區別。」
米婭一臉的不可思議,之前的能力都消失了?
「嗯——」手指輕點下唇,庫洛洛一副認真思索的模樣,「大概這次不是狄曼斯施的禁咒,你就失了庇護吧。」
之前,她是陷入了狄曼斯的咒語來才到這個世界的,背負著拯救卡洛兒和她自己的使命,死亡和重生,是她必定經歷的過程,所以她擁有那樣特殊的體質。
這意味著……現在,她真的變成了這裡普通人?
在這個瘋狂又暴力的世界?
「歡迎來到我的世界,米婭小姐。」
同一時刻,她吹響了Siciliano,他默念了咒語。如此,她的歸來,兩人的再遇,是源於生命中那微乎一線的巧合?還是兩個人靈犀一點的思念?
3.3 沃伏
一下火車,米婭就有幸目睹了「聖哥丹雪域」的兩大奇景:沒天沒地的冰霜和永無止境的白日。
這極寒極晝之地,並不適合人類生存。但其獨特的自然景觀卻吸引了不少遊客前往,只可惜雪域茫茫,就算是經濟頭腦發達的開發商們也只是力不從心,僅發展了這片大陸極小極小的一部分。
米婭慶倖自己穿了一雙防滑的長靴,大地冰封,她加快步子小跑,才勉強跟上三隻蜘蛛的速度。儘管米婭心裡很清楚,以他們的實力,這樣的徒步速度絕對是在很大程度上遷就她了。
可他們憑什麼遷就她呢?
「庫洛洛——」米婭停下步子,不住喘氣,「我走不動了。」
蜘蛛頭頭緩步折回,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神色難以辨別。只是一襲黑衣,被蒼茫白雪襯得越發冷峻,與他往日的溫和氣質大為不同。
「既然你有求于我,魯西魯先生是不是應該考慮到某些客觀條件,」米婭乾脆蹲下,抱住膝蓋,「我確實走不動了……」
沒有理會她對他稱呼上的改變,庫洛洛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仿佛在確認些什麼似的——她這是在耍賴麼?
「那米婭小姐的意思是?」
女孩指了指不遠處的方向,「遊客們不都有代步工具麼?」那裡,白色的身影正拉著車子,在雪地裡快速地穿梭著。
沃伏,大型犬科,僅生存于「聖哥丹雪域」,外形與狼族極為相似,皮毛雪白,身長過2米,有著巨大的頭和細而柔美的身體,據說天性兇惡,極難馴服。然而為了招來遊客,開發商們挖空心思馴養了一批沃伏,讓它們為來到雪域的貴客們拉車代步。
庫洛洛不再說話,轉身離開。
不一會兒,他果然牽回一頭渾身雪白的沃伏,它高大強壯,步態優美,恍如雪原之神。
見此,米婭先是一笑,然後怔住了,「為什麼沒有車子……啊,你這不會是剛剛抓來的吧?」
「有什麼區別麼?」
「你想讓我騎著它走?」
「難道米婭小姐不想試試?」
這算什麼?一次考驗,還是純屬他個人娛樂?
米婭不置可否,只緩慢地靠近那頭沃伏,它藍灰色的眼睛,仿佛帶著魔性一般,直勾勾地盯到人心底去。
在她的世界,這樣的生物或者更接近於狼族,野性十足。米婭曾經學過騎馬,但並沒有馴獸的經驗。看著這龐然大物安靜地立於庫洛洛身側,她努力壓制心頭的恐懼。
米婭取下手套,一旁的庫洛洛自然地替她接過,極具紳士風度。
「魯西魯先生可有想聽的曲子?」
「由米婭小姐決定好了。」
Siciliano,傳說中能平息惡魔憤怒的金色迷音,不知能否安撫野獸?
那就試試吧。米婭微閉眼睛,心中想好了曲調,隨後,悠揚的口琴聲開始回蕩於空曠的雪域。
這聽起來像首小夜曲,節奏緩而柔,配上口琴所特有的溫和音質,竟讓人有一種正處於酣眠的錯覺。
琴聲漸漸微弱……米婭從一開始就直視著沃伏的眼睛,儘量不表現出任何閃躲和怯意,然後伸出微涼手,慢慢撫上它的脖子,觸手是一片光滑和溫柔,「你可真漂亮」,米婭心底這樣感歎著。
肢體接觸,是彼此信任的開始。
一撐一跳,米婭姿勢優雅地越上沃伏的背,隨著她激烈的動作,衣服上的冰粒子就紛紛掉落。
見此,庫洛洛不禁彎起嘴角:她,應該能用的上。
「呼——」等坐穩後,她稍稍調整了下雙腳的力度,見身下的沃伏並沒有太大的反應,才真正安下心來。
「我休息夠了,走吧。」她偏過頭去看庫洛洛,目光清亮。
而他卻抬頭遠視,聲音極輕極淡,仿佛是被這雪域之風吹散了一般,「下面的路會更難走,希望你能跟得上。」
.
大地冰封,天空卻一片明淨,日光充裕。
米婭已經隨著三隻蜘蛛奔走了大半天,縱然有沃伏代步,她仍然累得直不起腰來。
一直在前方領路的瑪奇忽然停下,另兩隻蜘蛛也反映極其敏捷地止步,而騎術生澀、此刻頭腦又混沌不堪的米婭就另當別論了……一不留神,她和沃伏就衝刺過了頭,大約又跑過了100米左右,米婭才「緊急刹車」。
「記號到這裡就消失了。」
「怎麼可能?」飛坦瞥了眼四周的冰山和雪峰,這裡已是聖哥丹雪域的無人區,白皚皚一片,又由於地理因素,根本無法借助工具分辨方向。
瑪奇蹲下身,一邊巡視著地面一邊說,「團長,我想先去探下路,這裡有被人清理過的痕跡。」
這時,後知後覺的米婭小姐折了回來,見三人正談話,她幾不可聞地呼出一口氣,腰杆挺起,頭卻低垂著,而如果此刻有人注意到她話,就會發現她微紅的臉蛋……
庫洛洛低下頭,彎了彎嘴角,「瑪奇,你對上次的追蹤路線還有印象?」
「有一點。」
話音剛落,一條身影便飛竄了出去。
四周很安靜,剩下的三人看起來並沒有攀談的意思,各自原地站冰雕。
米婭靠著沃伏休息,右手自然地幫它梳理毛髮,等臉上的熱度散去了點她才抬起頭。恰見庫洛洛正向她走來,竟沒來由地一陣緊張,「咳——大概還有幾天的行程?」
「兩天。」
「哦。」
「對我們要去的地方不好奇?」
「對我來說,都沒有什麼區別吧。」 米婭無謂地笑了笑,「反正只能做你想讓我做的。」
「聽起來很可憐的樣子。」
「……」米婭幾乎要開始懷疑面前「團長大人」的真假了,雖然早知道他的心思極難揣測,可以前這人也沒這麼……呃,無聊到來取笑她?
「其實我對另一個問題比較感興趣,魯西魯先生。」
庫洛洛做了一個請講的手勢。
「我們什麼時候用餐呢?」
「……」
3.4 聖哥丹監獄裡的人偶(上)
經驗告訴我們,雙方在語言上的試探和叫勁,意味著某種微妙關係的開始。
米婭至今不能理解流星街居民的胃部構造,所以提出尋找食物的時候,本就沒有指望他們兩人會隨行。按照她的想法,沃伏是聖哥丹雪域的原居民,只要由他帶路,自然能找到些食物填飽肚子。
犬族大都是識路的,更何況是聖哥丹雪域上的沃伏?於是,米婭安心地騎上沃伏,飛奔了約十多分鐘,直到橫穿過冰之峽谷。
狹窄逼仄的冰島道過後,忽然間,豁然開朗,眼前同樣是皚皚平原,可四周卻錯落有致地長著一些灰白色的植物。
「真是好樣的!」米婭拍了拍沃伏的頭,從它身上滑下,「或許我們還能找到果子?」
這種灰白色的植物很奇特,葉片肥厚,上面的脈絡異常清晰,且呈現一種乳白色,就仿佛醞釀著流動的液體一般。
當米婭靠近,想伸出手碰觸時,它竟瑟瑟發抖,就像所有有靈性的生物一般,抗拒著陌生人。她摘下一塊葉片,立即有白色的液體湧了出來,滴落其指尖。一股濃郁的腥味撲入鼻腔,米婭轉頭與沃伏藍灰色的眼睛對視,目光詢問:這東西真可以吃?
沃伏用實際行動回答了她。
熱熱的舌頭,舔過葉片上的汁液,連她的手指上的那一滴也沒放過。
米婭也嘗了嘗:果然,這種乳汁很粘稠,還夾雜著一股腥甜味,滑下喉嚨的時候又有種附著於食道的毛糙感,但總的來說,味道尚能入口。於是,米婭決定多採摘些備在身邊。
「嗚——」
聽見沃伏的叫聲,米婭回頭尋找其身影,只見它趴在不遠處的冰面上,前爪不停地刨著什麼。她將採擷的葉片放置一邊,「這裡有什麼東西嗎?」
沃伏眼珠晶亮地看著她,仿佛在訴說著什麼,兩隻耳朵還極為可愛地動了動。
不一會兒,爪子在厚厚的冰面上劃出一個小口,米婭驚異地發現,腳下竟然是冰封的水面。很多雪魚從小口中飛竄而出,或掉落冰面,或跳回水中。沃伏靜待在一旁,等地上的雪魚攢得差不多了,便開始進餐,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
呵,看樣子它應該是這裡的常客了。
米婭的笑容尚在嘴角,突然,一聲裂錦般的嘶響——
冰水刺骨,從她的口鼻耳中灌了進來,如一把把冰錐利劍,攪爛了她的肺葉和胸腔,剜割著她身上每一寸皮肉。
她掉進了冰河裡!
冰面上裂出了一個大口,沃伏反應極快,刹那間咬住了米婭的袖子。
米婭撲騰出水面,頭頂已開始冒出寒氣,她艱難抬起另一隻手,咬牙,緊抓住沃伏頸部的皮毛,以此借力。
沃伏也齜著牙使力,身軀慢慢向後挪動,濺出的水漬讓冰面打滑;而濕透了的冬衣仿佛有千斤重,拖著米婭往下沉。
皮毛扯落,沃伏的頸部已滲出斑斑血跡,米婭剛剛支起來的上半身再次滑落,冰水滅頂而下,她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意識到寒冷,也能變成莫大的疼痛,啃噬著她不堪一擊的身體和靈魂。
再一次拼盡全力,從水下掙扎而出。
「去找,找……快去!」 她唇色蒼白,全身震顫。原本經過良好保養和修剪的指甲,此刻正死死地摳著冰面,可這還遠遠支撐不住她的重量,指甲碎裂,皮肉翻飛,在冰面上劃出一道道帶血的深痕。
冰水極寒極寒,早就麻木了她的四肢,尖銳的疼痛也讓她喪失感官,可每掉下去一次,冰水淹沒她頭頂一次,她仍舊借著浮力拼命上冒一次,死亡的痛苦便輪回一次……
她的臉,比冰雪還要蒼白,酒紅的頭髮也結上了冰霜。庫洛洛將她從水中抱起時,米婭已經全身痙攣,神志不清。
他下意識地去解她大衣扣子。
渾渾噩噩中,米婭強制逼回一絲清明,雙唇沒有一絲血色,顫抖著吐出一個微弱的音節,「不——」
「你會死在這裡。」他的動作沒有任何停滯,羊駝毛的大衣被扯落,裡面的襯衣因為濕透而變成半透明,此刻正緊貼著米婭的肌膚。
修長的手指,像是在翻開一張書頁般,碰觸她,卻帶著異樣的溫度,燒灼了她……
仿佛是被那樣的高溫燙到,她迷蒙的眼,微顫著,緩緩翕開,「你那本書裡……就沒有,什麼救人的能力——」
庫洛洛的手頓了一下,「沒有。」
米婭感覺自己正不斷下墜,身體沉重,又如烈火一般在燃燒,仿佛就要化成灰燼。
她難受地扭動著身體,向那一處清涼貼近,如山澗泉水般的滋潤和舒暢感覺……
當米婭的意識回歸,能勉強睜開雙眼時,她才發現自己的全身都在叫囂著疼痛,甚至連鼻腔和耳管處都傳來尖銳的刺痛。
瑪奇已經回來了,三隻蜘蛛正圍在火堆旁邊,似乎對她的清醒並不意外。
她發現自己正依偎在沃伏身上,所幸穿的是自己的襯衫,外面披著黑色大衣,領圈處的皮毛掃得她臉頰癢癢的。
見她醒來,沃伏立即起身蹭了過來,藍灰色的眼珠盯著她瞧,目光柔和。
米婭意識到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是的,太安靜了。
沒有風聲,沒有火堆的燃燒聲,沒有任何聲響。
她撫摸著沃伏的脖子,恐懼在心底擴大,惶然在眼中湧動……
庫洛洛他已換上了慣常穿用的白襯衫,他漆黑的眼睛讓她無處遁形。
他在說什麼?
米婭看見他的嘴一翕一合,但是,她聽不見。
她的雙唇顫抖,囁嚅著吐不出一個字。
目光沉沉,庫洛洛走到她面前;米婭把頭埋進膝蓋,不看他。
「我好像,聽不見了。」
.
懸崖之端,聳立著一座巍巍古堡,它籠罩在璀璨的冰雪之下,仿佛是穿裹著水晶華衣的高傲女王。深褐色的圓錐形屋頂,直指天幕,那略顯灰暗的色調,仿佛在昭示其所經歷的漫漫歲月;厚重的宮柱和牆壁,雖然蒙上一層歷史的暗灰,但象牙白的淺淺光暈仍依稀可見;那些數不清的窗子,或雕刻精緻,或古樸大方,黑幽幽的,藏匿著一個個的隱秘和沉寂。
這就是四人此行的目的地——聖哥丹監獄。
米婭還是第一次見識到如此華美的監獄,然而,感歎和讚美才冒了個頭,就立即被她心中的灰暗的情緒所鎮壓。
她不知該如何去形容,聽力對於一個音樂家的意義。
就如同當初她得知自己再也無法彈奏鋼琴一般,沒有什麼悲傷時無法承受的,當與生俱來的驕傲被剝奪,她只能逼迫自己去承受,就像承受生命中其他的重量一般……她要如何去接受這樣的事實:難道耳膜受到冰水衝擊過大,而導致聽力喪失?
這是多麼牽強的理由。
米婭注視著正在談話的三人,根據口型變化,仔細辨認去他們的談話內容,這是她如今最需要學習的新技能。
「團長……我想得到……碰面?」(飛坦)
「瑪奇……留下……還是……飛坦?」(庫洛洛)
「5000萬……」(瑪奇)
「……敲詐!」(飛坦憤怒地看著瑪奇)
米婭極其費力地思考著幾人的談話,可等她回過神來,瑪奇和飛坦兩人早已不知去向了。她疑惑地望向庫洛洛,「我現在需要做什麼?」
「這並不是旅團活動,他們也有自己的目標……而我們這裡並不著急。」他凝視著米婭的眼睛,用一種緩慢得近乎溫和的語速對她說。
米婭不得不承認,在某些方面,他總能做到細緻體貼。
而此時的她,恰恰對這樣的善解人意感到煩悶,一種虛弱和依賴感盤旋於在她心底,所以,她的口氣透著不善,「什麼時候進去?」
庫洛洛的目光落在沃伏身上,「在這之前,恐怕你要先和它說聲再見了。」
米婭立即明白他了的意思。
於是,她轉身彎腰,額頭微抵著沃伏光順的皮毛,語氣輕柔,「謝謝一路上的照顧,現在,你走吧。」
沃伏開始圍著米婭打轉,它原本藍灰色的眼珠變得湛藍,好像在質疑為什麼非得離開一般。米婭起身,狠了狠心不再看它,直到沃伏奔向茫茫雪原……
「那麼——」庫洛洛靜待她做完這一切,然後,在他的嘴角處凝上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現在起,你是我的人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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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5-22 21:14
3.5 聖哥丹監獄裡的人偶(中)
聖哥丹監獄的大門,緩緩地打開,一股陰森和沉重的氣息從黑暗處傳來。
副監獄長普森已經很久親自招待客人了,要知道,沒有人會願意來到這所只進不出的聖哥丹監獄。他在這裡任職已超過20年,歷史上,聖哥丹監獄也只有過一次祭祀。當然,那是很多年前的舊事了,只有在重要的大規模「處理」前,他們才會請來大祭師。
監獄這種地方,煞氣和陰氣本來就極重,更何況作為重刑犯的集中地的聖哥丹呢。
「我是副監獄長普森,歡迎來到聖哥丹。」普森身著正裝,他態度恭敬地打量著面前的男人:這位祭師竟很是年輕,不過二十出頭,渾身卻散發著懾人的氣勢,他皮膚蒼白異常,一雙黑瞳幽深無比,額頭的十字紋身都昭示著他特殊的身份和地位。
「抱歉,我們接到通知說,這次只請來一位——」
「確實只有我一個人。」祭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面目冰冷。
「可這位小姐是?」一滴冷汗順著普森的額頭滑下,他經歷過的場面也不少,可這位祭師大人的氣勢實在駭人。
祭師身後的女孩看起來很怪異,她的站姿僵直,五官精緻,一頭少見的酒紅色卷髮,只是雙目略顯無神;就算是對普森質疑的言論,也沒有任何反應,連目光和神情都沒有一絲變化。
女孩的手腕處,腳踝處,都纏上了某種特殊的由念力轉化而成的絲線,絲線在盡頭處,彙聚于祭師的指尖。而他,就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玩偶操控師,只要牽動手指,就能擺佈女孩的一切。
「難道這就是你的……」普森做出一個了然的表情,他早得到情報,說這次的祭師具備極為罕見的能力。
祭師微點了點頭,一副不願多交談的樣子。
於是,普森很識趣地帶他們前往祭師的住處。
而一路上,米婭卻步態僵硬,周圍空曠的宮殿、曲折的長廊都讓她的腳步越發拖遝,她不知道庫洛洛對「她能扮演人偶」的把握和自信是哪兒來的……她很清楚自己的狀況,雖然這些透明的絲線幾乎沒有給她造成任何束縛和緊迫感,但她心理上是極難接受。
她不會是任何人的玩偶。
最初庫洛洛提出這個要求時,她就立即反對了。
可他理由卻很充分:她沒有一個合適的身份進入聖哥丹監獄,更或者說,他沒有安排這樣的一個身份。
「絲線只是掩飾,並不會對你造成干擾。」米婭記得,他是這樣向她解釋的。
身份尊貴的祭師擁有獨立的房間,當然,作為祭師的人偶,米婭並沒有資格抗拒與庫洛洛同住的安排。
屋子裡的擺設雖已陳舊,細看之下,卻也別具風味。窗欄上的雕花被時間磨得光潤;製作精巧的壁爐早已廢棄,現用來擺放雜物;一盞吊頂水晶燈微微泛黃,卻仍可見其曾經的璀璨風華……米婭心中的疑惑擴大:這般富麗的宮殿,怎麼會淪為監獄呢?
或許是為了迎合祭師大人的興趣,書桌上竟也擺放了幾本書,大約都是些宗教神學之類。庫洛洛似乎還挺有興趣的樣子,低垂直頭,一手翻著書,一手撐著下巴。
如果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米婭絕對會把他當做一名長相秀氣的好好學生。
她調整姿勢,正對著庫洛洛,確保能看清他的嘴型以後,問:「能否把你的打算告知我?這樣,我也能更好的配合你,否則像今天這樣,我會很——」米婭斟酌了下措辭,「嗯,很被動。」
「我在找一個人。」
「囚犯嗎?」
「或許,現在還不能確定。」
「你的意思是……要在這裡住一個階段,然後暗中調查?」
「怎麼?」
「為什麼不用更簡截了當的方法呢?總有人知道他的資訊吧。」臥底偵查什麼的,完全不像旅團的辦事風格啊,米婭在心底補充說明了一句。
「你的意思是拷問?」黑色的深潭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亮。
似是想到了什麼一般,米婭皺眉道:「難道根本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並不是這個原因,」庫洛洛竟然對她一笑,「暴力並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
米婭一臉的不可思議,幾乎要以為自己「聽」差了,再三確認他的嘴型以後,才肯定庫洛洛確實這麼說了:暴力並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這是幻影旅團的蜘蛛首腦、A級通緝團夥的團長說的話?
關於房間的領地分配問題,米婭和庫洛洛的想法出奇得一致。
床歸米婭,書桌歸庫洛洛,其他屬兩人的公用地盤。
當庫洛洛出門時,作為人偶的米婭,一般都會跟隨在其身邊。
這所監獄好像正在準備某種盛大的儀式,那種緊張和壓抑的氣氛從那些獄卒身上就能體現出來。每一次,當米婭隨同庫洛洛出現在人前時,他們眼中那近於扭曲的畏懼和渴望都讓米婭極度不舒服。
副監獄長說,這裡的關押的都是極端危險的囚犯,而死亡已經不足以終結他們曾經所犯下的罪惡,所以,唯一的方法就是讓他們活著,直到醒悟。
而祭師的工作,就是給予這些「醒悟」的罪犯最後的祝福和洗禮。
這次「醒悟」的囚犯共有十八個,據說,是這近十年來規模最大的一次。
「你相信神?」庫洛洛看起來很專注,而米婭就站在庫洛洛的左上側,可將其表情盡收眼底。
「當然。」這是一個名叫佩里克的囚犯,他很年輕,並且笑容洋溢,「只有相信神的存在,我的所作所為才會有意義。」
庫洛洛的神情變得很微妙起來,「神在賜予人們福澤的同時,也會降臨災難和懲罰。」
「您認為我的行為應當受到懲罰麼,祭師大人?」
「呵,我不能代替神來判別一個人是否有罪。」
「那麼您也是相信神的,不是麼?」
「或許和你一樣,我也是需要神之存在的人。」
佩里克再次揚起一個笑容,「您真有意思,希望還能機會見到你。」他起身,隨同獄卒回牢房,然後,在路過「人偶」米婭的時候,他忽然停下了。
米婭一顆心頓時糾緊,雖然這幾天她已經漸漸習慣獄卒和囚犯們各色的眼光,可和她如此接近相視的,佩里克還是第一人。
「是個漂亮的人偶,真讓人羡慕呢。」
「我也這麼認為。」庫洛洛沒有起身,只是微微動了動手中的絲線,米婭感覺到一股無形中的力牽引著她,她便瞬間挪動到佩里克原先所坐的位置上……
「庫洛洛,你說過這些絲線不會對我造成干擾的!」一回到房間,「人偶」米婭就開始了質問,她好看的眉毛也皺了起來。
「的確如此,」庫洛洛的心情似乎反倒很好,「可前提是我不想操縱的話。」
「你——」米婭頓感無力,她垂下頭,決定不再和這人說話。
顯然,另一位並不這麼想,他走近她,近到米婭不得不抬起頭來與他對視。
「你會為這個生氣嗎?至今為止,我並沒有用它干涉你的生活。」
米婭怔了怔,開始迷惘:的確,她剛才下意識的反應就是生氣,並不是庫洛洛干擾了她的生活,而只是為了他「欺騙」自己這個事實本身。
米婭並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她只是想擺脫這種患得患失的狀態。
「佩里克就是你要找的人?」為了轉移注意力,米婭決定換個話題。
「不是他」,庫洛洛察覺到了她情緒上的變化,「不過,你為什麼這麼想?」
「感覺上你很欣賞這個人。」隱隱的,米婭可以從這兩個人身上感覺到一種相似的氣息。
「不錯的主意。可惜旅團現在滿員了。」
「或許以後會有需要。」米婭下意識地這麼說,她自然是知道幻影旅團之後的下場,那時庫洛洛應該很缺同伴的吧。「不過,佩里克看起來很正常啊。」
和之前米婭所見的那些囚犯比起來,佩里克是再正常不過的了,沒有歇斯底里,沒有暴力傾向,甚至連他的笑容都是極為乾淨的。
「他在七歲的時候,就溺死了自己的姐姐和弟弟。」
「呃——」
米婭還來不及消化這個資訊,就見庫洛洛低下頭,如此,兩人的臉突然貼近,而她原本就是將目光投注他唇上,以分辨說話內容的……
「看來欣賞他的,不止我一個。」
3.6 聖哥丹監獄裡的人偶(下)
當米婭漫步于聖哥丹監獄的長廊時,就想起了王菲的這首曲子:
監獄,檔案室。
這裡昏暗而陰冷,厚重的窗簾隔絕了聖哥丹無止境的日光,空氣中充斥著紙張的黴濕味,米婭強忍住皺眉的衝動,緊隨庫洛洛身後。
「給我這二十年裡的所有囚犯資料。」
「我給您找找。」
負責監獄檔案管理的有兩個人,且他們都穿著獄卒的服飾,其中一個垂著頭,快步走向書架間。
「祭師大人,是不是這十八個犯人中有什麼問題?」另一個獄卒臉上掛著諂媚的笑容。
庫洛洛並沒有回應他。
「呵——」他自顧自地笑起來,邪邪的目光在米婭身上打了個轉兒,「這些犯人裡也就兩三個刑期滿十年的,您真要一個個查起來?」
這時,之前的獄卒呼道:「找到了!原來放在這裡。」庫洛洛聞聲向那人走去,獄卒正從書架上抱下一堆厚厚的簿子回來了,一時間塵埃飄飛。
因為相距不遠,且書架間的空間有限,米婭便沒有再跟上前,而是木木地站在第一排書架旁,面無表情。
突然,有什麼東西正扯著她的裙角。
米婭心下一跳,可又不敢露出異樣,思忖著:站在她身後的只有之前那個笑容諂媚的獄卒,他竟然如此大膽!
仿佛是為了證實她的猜測般,那雙邪惡的手竟然動了起來,隔著裙子,順著她的優美的大腿弧線游走,向上,向上……
這種感覺,比吻上了一隻骯髒的蛤蟆還要噁心。
見米婭果真如人偶一般毫無反應,那獄卒便更肆無忌憚,兩隻手一起揉捏著,便要向她的臀部襲去。
米婭正準備回擊,誰知,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而那人便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彈開,「嘭——」的一聲撞在門上,然後無力地滑落,突出一口血來。
庫洛洛優雅地放下手,手中那連接著在米婭身上的念線閃光一絲幽幽的寒光,他凝起一抹涼涼的笑容,「你是在試探我的底線嗎?」
兩名獄卒慌忙跪倒,瑟瑟發抖,不住求饒。
而此番動靜將副監獄長引來,普森哈腰賠罪,「大祭師息怒,我定會好好懲戒這兩個觸犯您的狗東西!」
庫洛洛沒有理睬,連眼角的餘光都沒有賞賜於他,聲音毫無波瀾:「只有這些?」
「這,這是近十年的所有犯人檔案,再往前的資料都,都歸到地下檔案室去了」第一個獄卒吞吞吐吐道,「去那裡需要得到監獄長的允許。」
庫洛洛逕自翻開手中的簿子,目光迅速地掠過書頁,「那為什麼只有紙質資料?」
「監獄長說每年送往這裡的犯人很有限,用紙質記載就足夠了。」
回房間的路上,兩人一如既往地沉默著,卻又與以往有所不同。米婭白皙的臉上透著一抹嫣紅,不知是因為氣憤還是窘迫;而庫洛洛從來都古井無波的眼眸中,暗藏洶湧,仿若有什麼東西即將噴薄而出。
「沒有過這樣的經歷?」
米婭怔了怔,但瞬間明白他的意思,「嗯……很少。」在原來的世界,她頂著種種耀眼的光環,一直都被保護得很好。所以,對待「非禮」這種事情,真可說是經驗不足。
「原來如此。」
雖聽不見他的語氣,但米婭覺得他說這話時,怪怪的,仿佛是在感歎,又仿佛是……不知怎的,米婭脫口而出:「但也不是毫無經驗,只是他們和你級別相差太大,一時反倒不知如何應對。」
兩個世界加起來,我遇見的流氓就你一個。
.
聖哥丹是沒有夜晚的,但人們依舊按照正常的時間作息。
米婭很不習慣聖哥丹的「夜晚」,縱使房間和走廊裡都安上了重重簾幕,她每次入睡都極為艱難。就像是現在,她雖然雙眼緊閉,雙耳無能,可依舊能感受到屋子裡某人的動作。
一種沐浴後所特有的清爽肥皂氣息和氤氳感覺,彌漫在整個屋子裡,淡淡的,卻足夠加速米婭的失眠。
庫洛洛洗完澡,又是坐在書桌旁吧,米婭這麼想著。
或許他頭髮上還低著水呢,米婭繼續放任自己的思緒。
又或許,他會微抿雙唇,陷入她無法猜度的無限深思中……
於是,一絲莫名的煩躁,燒了起來。
米婭睜開眼,索性從床上坐起。以後,她睡前應該杜絕某些無意義的聯想。
「睡不著?」
他彎起的嘴角,讓米婭的煩躁昇華為氣惱,她沒有回答庫洛洛,而是開始在屋子裡走動。直到庫洛洛攔住了她的去路,「你看起來很煩躁。」
他黑色的碎發擋在額際,他幽深的眼瞳仿佛能洞悉一切。
米婭略微側過頭,說:「我沒事……只是有點睡不著。」
「或許我有辦法。」
米婭納悶,尚來不及看清他的動作,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當然,那卡在喉間的話語也來不及說出:庫洛洛你這個……人渣!
米婭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醒來的,等她開始思索這個問題的時候,她就已經醒了。庫洛洛用的是什麼能力?能讓她這睡得如此酣沉,只是看起來她清醒得有點早了。
看了下時間,現在才淩晨4點多。
庫洛洛不在屋子裡,米婭猜測他應該是到白天去過的那個檔案室了。
或許是為了抵抗,又或者是逃避,米婭覺得心底像是被塞上了一大堆棉絮,理不清。
鬼使神差般地,她邁出了房門。
淩晨,聖哥丹監獄靜得出奇。就像是追尋刺激遊戲的頑劣孩子一般,米婭踱步於這宮殿深處,那些曲折的回廊,隱秘的窄門,成了她宣洩和叛逆的出口。
偶爾,她會遇見一兩個值班或者早期的獄卒,她用呆滯的眼神回應他們交雜著猶豫和畏懼的表情,可一轉身,她便揚起狡黠的笑容。
聖哥丹監獄的人偶,和漫步于聖哥丹宮殿的女王,有多大的不同?
然而,她的想像被一種詭異的氛圍所打斷,戛然而止。
一個小小的儲物間。
米婭聽不到聲響,可儲物間的門在晃動,以一種急促而淋漓的節奏。
仿佛那後面掩藏著極致的快樂和疼痛似的。
一種荼靡,奇異的,混合著血腥味和體汗味的氣息。
米婭肯定,她是第一次聞到這樣的氣味,可為什麼會如此熟悉?或許,這種氣味喚醒了人體深處的某些本能和記憶。
而血腥味對於監獄來說,並不稀奇。可這裡是監獄長和獄卒們的居住區,並沒有囚犯。
門,彈開了。
米婭先是看見一雙眼睛,緊閉著的,仿佛是為了承受由於莫大的歡愉。然而,這雙眼睛,猛得睜開了,或許是因為他的主人敏銳得察覺到注視的目光。
沒有羞辱,沒有淚光,甚至沒有一絲忍耐的苦楚。
他甚至側過頭,對米婭綻放了一個純淨的笑容。
伏在佩里克身上的男人終於發現了異常,他滿臉的震驚轉換為恐懼,最後變為平靜。他額頭的汗滴順著臉頰滑落,他的喉結因為那場未能盡興的歡愉而饑渴地滾動著,他還來不及系起的皮帶淩亂地耷拉著。
如果說前十秒鐘裡,米婭是因為震驚而面無表情,那麼現在,她是因為自保。
男人簡單地收拾了下衣著,走開了,再沒有瞧「人偶」米婭和地上的佩里克一眼。
佩里克的狀況比較不堪,米婭機械地躲開視線,可還是不可避免地瞥到了他滿是紅痕的白皙身體和胸口的兩處……呃,應該是被穿上了環。
監獄裡缺少女人,這是顯而易見的。
當米婭正打算轉身時,佩里克說話了。
「你不是什麼人偶吧?」
注意他嘴型的時候,米婭無法避免地注意到了他紅腫的雙唇……
佩里克扶著牆站了起來,他忽地皺眉,像是哪裡被扯疼了的樣子。
「呵——」佩里克開始扣扣子,「你肯定認為我這樣很慘,是麼?」
見米婭不說話,他突然抬頭一笑,「可我殺死自己的姐姐和弟弟,你想知道這是什麼感覺嗎?」
一處被拉直的神經,瞬間,啪嗒一聲被扯斷……她棕黑的眼眸深處,驚濤怒海。
佩里克繼續著,「就算我再怎麼努力尋找,都沒有比那時更美妙的感覺了。」
調轉步子,她走到他面前,四目相視。
這兩人本該神似的眼睛,這一刻,卻有著截然不同的目光與風采。
為什麼會不同呢?
明明有著相似的經歷,明明沉淪於相似的罪孽。
頓時,她明白,那就是為什麼站在這裡的人是她,而不是米拉;遭遇悲痛的時候,選擇逃避自我的時候,每個人的表達方式不盡相同。
曾經的迷失,曾經的惶然……可最後,她還是站在這裡了,以米婭的身份。
而使她能站在這裡的人,卻是庫洛洛。
「並沒有覺得你有多慘,只是忽然覺得……我很幸運。」
3.7 暗夜童話
庫洛洛回到房間的時候,已過了早飯時間,而米婭正坐在書桌旁。
她雙手無意義地放在膝前,眼睛朝著房門的方向,眼睛一時清亮,一時迷蒙。那是一種明顯的、等待的姿勢。
「找我有事?」或許連庫洛洛自己也未發現,他在入門的瞬間,雙眉不可察覺地皺了一下。
「沒有。」米婭極為乾脆地回答他,然後便陷入沉默,雙眼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看著他放下書本,看著他脫下大衣……看著他走向自己。
她自然清楚,是自己霸佔了他的書桌。
一個荒唐的念頭鑽了進來,米婭甩不掉,撇不開,所以只能如此,任性地、彆扭地去表達和詮釋。
「你有話說。」極其篤定的語氣。
米婭將目光移到他脫下的大衣上,抿了抿嘴,問:「咳——其實有很多人都想知道,為什麼你喜歡光著上身穿大衣……」
雖然庫洛洛現在穿著一身輕便的衣衫,但她知道,他確實是喜歡光著上身穿大衣的,尤其是在旅團活動的時候。
「很多人?」顯然,某人立即抓住她的語病。
「啊,」米婭一手捂住嘴巴,「說錯了,是我很想知道而已。」
庫洛洛眯了眯眼,原本靜若深水的黑色雙瞳,波瀾驟起,「你很想知道?」
「唔——」米婭的語氣開始變得不確定……
「這樣辦事很方便。」
「……」米婭悄悄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她發誓,她的原意確實只是想先和庫洛洛探討下穿衣品味問題。
「還有其他的事?」
米婭依舊占著他的位子,一種捉摸不定的感覺漸漸浮現在兩人之間。
「沒有了。」原本在發呆的米婭,像是被嚇到了一般,忽地從椅子上彈起來。
她匆匆地走了幾步。
她又折回來。
「庫洛洛——」她的聲音低低的,有點發抖,在這一刻,卻震顫人心……
而他,還來不及回應她,就感覺到了臉頰上,那微涼的柔軟觸感。
誰能刻畫,這一瞬間的相觸和空白,絢爛和火花?
「謝謝你。」
.
那夜以後,庫洛洛沒有做出任何表示,兩人之間一切如舊。
這讓米婭暗松一口氣,同時,一種苦澀的認知也愈發清晰地呈現出來:他不會因為誰而改變,他是暗夜裡的獨行者。
而巧合的是,她,也不會改變。
「聽說您在查找這些囚犯的資料?」副監獄長普森問道,他一邊在前面引路,一邊暗歎:看來這位祭師做事很是謹慎,不好隨意應付。
「對他們多做一些調查有助於我的工作。」
「我這兒留存了一些實驗記錄,希望能幫上您。」
祭師不再說話,他黑色而挺拔的身影,蒼白而冰冷的面容,不僅讓副監獄長一再擺出欲言又止的表情,就連緊隨其身後的「人偶」米婭,也不禁疑惑:雖然知道庫洛洛是因為目前的祭師身份,行為舉止都有所掩飾和改變,但這種沁入骨髓的冷意是……
囚室的大門就在前方了,普森卻一點兒也摸不准這位祭師的心思,他面上顯出一絲局促,「想和您確認下,祭祀安排在兩天之後是否妥當?」
庫洛洛停下步伐,「可以。」
這是最後一個犯人。
他的面容全毀,j□j的頭頂沒有一根頭髮,卻佈滿了蜈蚣般的疤痕;他瘦骨嶙峋,顯然是常年遭受酷刑,顴骨突兀,一雙眼睛卻出奇得晶亮有神,正死死地盯前方。
他還有著異常的暴力傾向。
米婭隨同庫洛洛跨進牢門的那一刻,他便激動地站起來,對著他們齜牙,一副想要將他們撕碎的表情。所幸,他身上重要部位全被穿上了鐵鍊,只是因為他激烈的動作,那根穿過琵琶骨的最粗的鏈子在拼命撕扯間,骨肉崩離。
這一幕,讓米婭的步伐滯了滯。
「他身上沒有配『雷環』。」
隨著庫洛洛的發問,米婭也不留痕跡地關注這個犯人的手腕……他總能是在第一時間發現問題。
接受到庫洛洛銳利的目光,普森不得不上前靠近他,用極低的聲音如實交代,「這是較早的試驗者,『雷環』對他已經沒有約束作用了……」
米婭之前聽獄卒介紹過,「雷環」是一種用於抑制念力犯能力的環形器,佩戴在囚犯們的四肢上,一旦他們體表的「氣」波動異常,「雷環」就會在瞬間發出強大的電力,麻痹他們的全身,據說效果不亞於遭受雷擊,所以稱為「雷環」,由聖哥丹監獄的實驗室所發明。
雖然早知道這所監獄一直在進行著某種不為人知的實驗,不過,米婭還是第一次看見「試驗者」這個詞從普森口中脫出。
當米婭陷入沉思之際,一種奇異的被注視的感覺從她前側傳來。她微微抬頭,視線與正巧從牢門前路過的佩里克相遇。
他對她微笑。在層層鐵欄之後,這笑容依舊溢出一種純淨之美。
他的嘴動了動,然後仿佛是為了確認使她看懂一般,他用更加緩慢和誇張的嘴型又說了一遍。
「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他這麼說。
米婭回歸面無表情,視線落在了前方,仿佛她已經習慣了這黑色身影的籠罩……
她早就沒有了秘密,不是麼?
.
在聖哥丹永無止境的白晝之下,暗夜降臨。
一場噩夢開始了,沒有任何徵兆,突如其來地,讓人喘息的時間都沒有。
在濃黑色的夢境中,米婭不斷奔跑著,到處是曲折的迷宮和高牆,到處了駭人的黑影和樹林。這是一個並不愉悅的夢,米婭認為只要她醒來,這一切就會結束。
她感覺到一雙手,正游走於她的臉頰,她的脖頸……
「摸起來真軟,還有溫度呢,就像是個真人。」
「我說得沒錯吧,這感覺——嘖嘖!」
「不會被大祭師撞見吧?」
「放心吧,那小子絕不敢騙我們。」
麻癢的觸覺,陌生的氣息,貪婪的視線,讓她從睡夢中睜眼。
瞳孔驟縮。
米婭大驚失色,她的床前圍著兩個男人!
她尖叫,她慌亂地推開他們。
對於她的反應,兩個男人很震驚。趁他們愣神之際,米婭第一個念頭就是奔向房門,逃出去!
她跌跌撞撞,慌不擇路。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反應極快,一個堵住了房門,一個扯住了她j□j的腳踝。
她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下巴磕破,唇間滿是血腥氣。
一個男人鉗住了她扭打的雙手,一個男人坐住了她的雙腿。
掙扎,顯得徒勞無功。
為什麼他們會出現在這裡,庫洛洛你——
不,不會的……
兩個男人正在激烈的爭吵。
米婭根本無法顧及他們在說些什麼,因為當她的一隻袖子被扯落,露出潔白的肩膀和柔美的手臂之時,爭吵停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兩人眼中如豺狼一般的綠光。
米婭哭泣,尖叫,廝打,直至耗盡最後一絲力量。
他們似毒蛇一般,舔舐和纏繞著她。
作嘔的氣息,粗糲的摩擦,肉體的肆虐。
她終於認出他們來——檔案室的那兩個獄卒。
她就像斷了線的玩偶,空洞的雙眼,盛不下這突如其來的噩夢。
他們妄圖激起她的反應,揉捏,挑逗,j□j,啃咬……
他們享用著她美好的身體,反復,永無止境地,就像聖哥丹永無止境的白日。
渾渾噩噩地,她以為即將自己昏死。
黑暗中,爆出一絲磷光。
房門開了,人影晃動。
她看到一張熟悉的人臉。
命運給予她的嘲弄,用這樣一種猝不及防的方式,貫穿於她的身體。
「都快被玩壞了。」佩里克緊盯著她,不放過一絲一毫的細節。
破碎的衣物散亂到處,白玉般的身體上佈滿了各種痕跡和液體,鮮血流淌於身下……
他蹲下身,撥弄著她酒紅色的發梢,「真是個噩夢呢,對於你來說。」
「你肯定在想: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沒有得到米婭的回應,佩里克依舊耐心很好的繼續著,「要我帶你離開麼,人偶小姐?」
不管米婭是否願意,他都抱起了她。
一路上,米婭閉上了眼,她忽然不想知道真相了。
黑暗再次降臨,請讓她就這樣睡過去……
3.8 奧菲利亞的影子劇院
聽過奧菲利亞的故事麼?
在一個古老的小城裡,生活著一位名叫奧菲麗婭的老小姐。她把一生都投注於她最熱愛的戲劇事業,哪怕是以最卑微的方式——她是一個戲院裡的提詞員。
可是,奧菲麗婭小姐漸漸老了,她失業了,當最後一場演出的幕布落下來時,她孤獨地徘徊在空蕩蕩的劇院。可就在那裡,她遇見了第一個名叫「流浪漢」影子,她好心地收留了它。
隨後,越來越多的影子找到了她,這位善良的老小姐擁有了更多的影子。
第四個影子叫孤獨。
第五個影子叫長夜。
第六個影子叫永不。
第七個影子叫空虛。
最後一個影子,別人叫它死神……
「儘管這樣,你還是會收留我,對嗎?」它這樣問奧菲利亞。
這是米拉最喜歡的童話故事之一。
她曾一度緊跟著米婭,說要一輩子當她的影子。可都被米婭拒絕了,因為她在這個故事裡讀到了更多令人心痛的事實。
生命,就是由這樣一個又一個的影子,一處又一處的傷痛串聯而成的,它不會因為你傷得鮮血淋漓而就此叫停;你所經歷的苦難,永遠不會是最後一個。
因為最後的一個影子,叫死神。
在聖哥丹監獄偏僻的一角,有座噴水池。
飛濺的珠花,湍急的水流,仿佛被瞬間定格了一般,在聖哥丹奇特的氣候下冰封成一座冷硬的雕像。
米婭全身赤.裸,她跨進水池,她鑿開冰面,她讓寒冷的水流沒過自己的膝蓋。
這裡是聖哥丹監獄唯一能讓她清洗污垢的地方。
虛軟的身體終究抵不過強撐的意念,米婭摔倒在水池裡,冰面突起的棱角割破了她早就傷痕累累的身體,紅色的液體,滾落。
如果身體可以用來作畫,那麼象牙白的底色上,青紫交錯,此刻又增添了一抹血紅。
「你現在還會覺得自己比我幸運嗎?」佩里克正站在不遠處的,將她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可米婭低垂著頭,並未聽見他的問話。
她蹲坐下來,蜷縮起身體,顫抖著將自己埋入水中,冰水淹過了她的頭頂。
佩里克幾步上前,一把架起她的胳膊。
「你想得肺炎死掉嗎!?」他吼得聲嘶力竭,他心中燃燒著一團火,他需要找到發洩口。可是他卻忘記了,無論他喊得多大聲,面前這個女孩都聽不見。
她的全身都被水浸潤,竟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妖嬈美。
她紅色的秀髮更加柔亮,她滴水的耳垂越發小巧,她無神的眼眸讓他想起了深居海底的女妖。
「能給我一件衣服嗎?」她發白的嘴唇蠕動著。
佩里克的思維有點鈍塞,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遞給她一件長外套。這是從廚房的女工那裡借來的,衣服很舊且已經洗得發白。
「謝謝。」米婭看也不看,將衣服一件一件往身上套。
「總覺得,流淚的表情會比較適你。」這個女孩似乎能給予他越來越多的震驚……佩里克發現,從他抱她出房間,她就一直表情貧乏,她真的如表現的這般淡然嗎?
「我哭過了。」
簡單而真實的回答。
她會疼痛,可她現在沒有力氣流淚了,這不是她遭遇的第一個影子,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呵呵——」佩里克凝視著她的眼睛,仿佛想從中看出什麼奧妙來,他將剛才的問題又問了一遍,「你現在還會覺得自己比我幸運?」
米婭的眼中漾起一絲水紋,她說,「是的。」
佩里克有幾秒鐘的錯愕,「為什麼?!」這樣狼狽和悲慘的她,還有資格說出這樣的話!?
米婭很想給他一個微笑,可她連扯動嘴角的力氣都沒有了。這個的問題,她不是不會,而是不能回答……
她的身體向後傾倒,她尚未跨出水潭的雙腳,被一股向下的吸力牽引著。
這是她的幻覺麼?
米婭眯起眼睛,世界旋轉起來,她好像看見了聖哥丹透明無色的天空。
冰封的噴水池瞬間裂開,巨大的漩渦從池底咆哮而出,仿佛吸食一切的黑洞。飛舞的冰片劃破了佩里克的臉蛋,慌亂間,他看見搖搖欲墜的女孩即將墜入池底黑洞,他來不及思考,便伸手一把抓住了她。
緊接著而來的,是強大的衝擊力,兩人雙雙下墜,下墜……
.
一束耀眼的光線,將米婭喚醒了。
眼前,是一個晶瑩剔透的流光世界。四周聳立著各式各樣冰石,似是水晶璀璨,又像是傳說中巫師手杖上的魔法石,瑰麗無比。日光被這些無處不在的石頭折射,分離,幻化出七彩光霧。
米婭試著動了動手指,然後是手臂和腿,很幸運的是她並沒有被摔殘。背後是寒冷的冰柱,她摸索著起身。
而就在幾米遠的地方,躺著一個人。
顯然,他要比米婭不幸得多,掉下來的時候正巧砸到了一塊冰石上,他的腿,從膝蓋開始被彎成一個詭異的角度,殷紅的血跡正從其褲腳滲出來。
米婭遲疑了一下,走上前。
「你終於醒了。」
他的嘴微微動了動,米婭猜測他是這麼說的。
「嗯。你知道這是哪裡?」米婭停在他的一側,俯視,看起來並沒有要幫助佩里克的樣子。
許是被冰面上的寒氣刺激到了,他開始咳嗽,「不——清楚,我咳——到這裡這麼久咳——都沒聽過這個地方……」
「哦。」米婭蹲了下來,仿佛是在查看他的傷勢,又仿佛只是為了確定他是否能動彈,「需要我把你扶到一邊嗎?」
「咳——不用了。」
聞言,米婭果真起身,自顧自地打量起周圍的環境來。
四周都被冰封,這裡唯一的通道也像是由冰晶堆砌而成的,不知將會引向哪裡。米婭摸了摸身旁的一塊冰石,指尖傳來的寒氣讓她有了感知:至少現在,她還是活著的。
這種冰石並不似普通的冰塊,它寒冷、堅硬,卻遇暖不化,似乎是被一種奇特的力量包裹、支撐著。
「你是怎麼知道的?」
空曠的冰室裡,米婭略帶沙啞的嗓音讓佩里克覺得飄渺而不真實……
「是關於什麼,咳——你不是人偶的事實?還是我為什麼知道你聽不見?」嚴重的咳嗽讓佩里克的兩頰浮上異常的紅暈,他喘息著,不等米婭回答,又迫不及待地繼續,「雖然對大祭師的能力不敢有所懷疑,但作為人偶,你給人的感覺太真實,太驕傲了——」驕傲得想讓人直接破壞掉。
「況且,只要稍加留意你的舉止和表情,就會發現其中的異樣了。我想應該不止是我產生過困惑,但在聖哥丹敢懷疑大祭師的人應該不多……你只有在看人的時候,視線才會放低,而這應該是聾啞人特有習慣。」
「剛開始我也只是猜測,直到那次在走廊裡,你開口說話——可讓我奇怪的是,你既然能說話,那說明你以前是能聽見的……」
「咳咳——」
也許是一口氣說了太多的話,佩里克咳得越發激烈,仿佛一場被壓抑和掩藏起來的疾病,就此爆發了。
米婭忽然不說話了,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
「你——沒什麼別的要問?」
「比如呢?」
有一種目光,可以將人心底最齷齪最隱秘的角落點亮,暴露於世;有一種語調,平靜無奇,卻可以掀起了人心最洶湧的濤浪。
這正是佩里克所有的感受,他無法閃躲,也無需閃躲。
「那兩個人……是你引到我房間裡的吧。」米婭側過頭,將視線落在遠處的冰晶通道口。
「什麼時候猜到的?」
「剛才。」
他的笑容依舊纖塵不染,似白蓮般開落,「你可以趁現在動手。」
米婭沒有回答,她只留給了他居高臨下的一瞥。
那種睥睨的神情,並不是適合她。佩里克這樣認為著,雖然她本就高傲……他看著她的身影在通道口消失,他的四肢早就麻木了。
或許他不該跟著下來。
可誰知道呢?那時候沒有時間給他思考和選擇。
佩里克的思緒開始迷糊,飄遠……渾渾噩噩中,他還是習慣性地彎了彎嘴角,一個無奈的想法冒了出來:這樣……他可就前功盡棄了呢。
腿上傳來的劇痛,讓他冷汗涔涔,耳邊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他出現幻覺了嗎?或者這是個荒誕的夢境?
直到再次睜眼,直到佩里克確認,面前的人是如此真切。
他一時無言。
「不用這樣看著我,」她的語氣淡淡的,仿佛他們只是在車站偶遇的陌生人,「我把所有的路都走過了,沒有出口。」
「呵——」佩里克發現自己正靠著一處石壁,雖然依舊不斷有冷氣襲來,但這四周的冰柱顯然稍多了,「你的意思是我們會死在這裡?」
「大概。」
就此遇見她生命裡的最後一個影子,米婭不甘心;這樣的結局,她亦無法接受……
她來到這個世界,是為了什麼?
庫洛洛,他還欠她一個答案。
3.9 荼
這是一個紅與黑交錯的世界。
聖哥丹監獄沒能預感到末日的降臨,這座華美的冰雪宮殿,在淪為骯髒冰冷的囚籠後,又一次經歷了殺戮和鮮血。
長長的走廊,仿佛延伸向永無止境的黑洞。
米婭將幾片葉瓣丟到佩里克跟前,自己蜷在另一旁,「一些果腹的東西,總比餓死在這裡好。」
那些葉片看起來很眼熟,灰白色,肥厚而多汁,脈絡清晰異常。之前她在探路的時,又一次發現了這種奇異的灰白色植物,也算是意外的收穫了。
她纖細的手指剝開葉皮,乳白色的汁液瞬間湧出,一股子濃郁的腥味隨即飄散出來。
突然,一雙手用力地打飛她手中的葉片。米婭白皙的手腕上,立馬呈現出幾個血紅的手指印子。
此刻,佩里克正艱難地支撐起欲向前傾倒的身體,他目光灼灼地盯著那些葉片,如此激烈的動作讓他的額際佈滿了冷汗,「這些葉子,不能食用!」
米婭皺了皺眉,「我吃過一次,沒有什麼——」
她忽然噤聲了,米婭原本平靜的表情已不復:「它難道有毒?」
佩里克微微喘氣,「不是……你沒聽過冰雪女王的傳說嗎?」
很久很久以前,聖哥丹雪域並不是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居住在這片土地的人們,善良而堅韌,他們承受住了大自然的殘酷考驗,在此生存並繁衍後輩。
直到一位女王橫空出世,聖哥丹簡單平靜的生活被打破了。她手持魔鏡,擁有著召喚風雪的力量,她以冰霜為利器,向人們宣告著她至上的美麗和冷酷。
「冰雪女王啊,冰雪女王,她披著珍珠般的光澤而降臨,
但她邪惡的內心,如黑色薔薇之毒刺,
怒火無法平息,她將魔鏡碎片散落人間,
碎片落在眼裡,日月啊,從此無光;
碎片落在耳中,世界啊,寂寂無聲;
碎片落在心間,春天啊,佈滿冰雪……」
「你相信這個故事?」
佩里克輕輕搖頭,「原本只是把它當個童話,可剛才看見了它——」他的視線落在被打飛的灰白葉片上,「之前我只在書裡看過它的圖片。」
「這種植物名叫『荼』,傳說是女王魔鏡的碎片,食用後的人或瞎或聾,有的甚至會喪失心智,所有的事物在他們眼中都將是醜陋的。」
「碎片落在耳中,世界啊,寂寂無聲。」米婭不自覺地念出童謠,難道這才是她喪失聽力的真相!?
的確,她喪失聽力是在食用『荼』以後,可沃伏吃了以後並沒有什麼不妥啊……
米婭再一次捏起這名為『荼』的葉片,細細觀察,「她為什麼生氣?」
「什麼?」佩里克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那首童謠裡唱『怒火無法平息,她將魔鏡碎片散落人間』,那麼這位冰雪女王為了什麼而生氣呢?」
「這個——」佩里克被問得有點好笑,又有點無奈,「我也不清楚。」
米婭盯著手中的『荼』,喃喃自語:「如果你真是魔鏡碎片,那這一次,你還能從我這兒奪走些什麼?」
言畢,她毫不遲疑地讓乳白的汁液淌過她乾渴的喉嚨。
這一次,佩里克沒有阻止她。他表情嚴肅,靜靜地觀看著,仿佛正虔誠地等待一個奇跡,儘管他知道自己從不相信奇跡的存在。
「你感覺怎麼樣?」幾分鐘後,他終於開口詢問。
明明是關懷的話語,可落在米婭眼中,卻又是另外一番滋味。他現在又是用什麼心情和身份來呈現這種關懷呢?
他與她,有著相似的過往,背負著相似的罪孽。
她,撞破了他的不堪和恥辱。
他,謀劃了她的悲劇和傷痛。
「什麼也沒有。」米婭起身,與他保持了更遠的距離。
童話結束了,人們總得回歸現實。
.
一聲巨響,從冰晶通道的另一端傳來,地面不禁晃了晃。
米婭和佩里克極為默契地對視一眼,目光中傳達了相似的資訊。至此,兩人之間的僵持暫時解除。
「你去看看吧,我就在這裡。」
米婭對他點了下頭,然後,向爆炸源跑去。
這是一個更為寬曠的洞穴,除了冰石林立,四周還錯落有致地生長著一些灰白植物,正是佩里克口中所說的「蒼耳」。
而就在最大的一根方柱形晶石前,米婭看見了兩個人——竟是許久未見的瑪奇和飛坦。
顯然,他們對米婭的出現也很意外。
「竟然會是她?」飛坦似乎並未留意她怪異的裝束,蜘蛛面罩亦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別和我說洞裡的另一個是團長。」
「不可能。」瑪奇淡淡地看了米婭一眼,又道:「飛坦,拜託你別再試了,RISING SUN的威力若再大幾分,洞穴首先就塌陷了。」
「我不管。」飛坦的怒氣被引爆了,此刻竟還強上些許些孩子氣,「不打開它我就不走。」
「我們去找團長,也許他能有更好的方法。」瑪奇給出了很明智的建議。
「我不。」飛坦做出了發絕招前的經典姿勢,「團長發過話了,這回是私下活動,我們各不干擾。」
「飛坦你等等……」
「RISING——SUN!」
轟隆一聲,天搖地動。
米婭慶倖自己回到原來的世界後,有研究過旅團成員和他們各自的能力,不然剛才就無法在第一時間撤退了。
這時,她已退到了冰晶通道口,可還是被洞壁上掉落的碎渣砸到了。
遠處,兩隻蜘蛛仍安然無恙地站在原地。
乍看之下,米婭不禁怔住:洞穴內多數的石柱或震斷或粉碎,可惟獨最高最大的那塊冰晶巋然不動,連帶緊靠它的小石柱群也損傷微小。
林立的冰柱坍塌後,米婭才發現那些原本看起來毫無章法的蒼耳植物,竟然是圍繞著最大的那塊冰柱生長的!在那樣的衝擊力下,它們竟也毫髮無傷。
方形的冰柱,灰白的荼木,圍繞而成的圓形……
這簡直就像是墓地。
又是誰會埋葬在這冰雪之地,晶柱為護,荼木為林?
聯想到剛才兩隻蜘蛛的談話,以及飛坦獨特的興趣愛好,米婭陡然明白他們這是在做什麼了。
原來,飛坦是為了她而來!
原來,冰雪女王真的存在!
聖哥丹雪域,沃伏,荼木,冰晶體,魔鏡碎片,雪之女王……
這一切難道是——
或許洞穴終究抵不過接連兩次RISING SUN的轟擊,又或許某種神秘的力量開始覺醒,米婭感覺到地面下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在波動,下一秒,噴薄而出。
在她作出任何反應之前,爆炸襲來。
米婭再一次陷入黑暗……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5-22 21:16
3.10 冰雪女王
這裡寒冷而陰暗,就像是深海裡孤獨的藍色,就像雪原中純粹的蒼白,就像大地下無眠而沉重的濃黑。
米婭覺得自己是清醒的,可她的四肢卻無法動彈。
她聽見一個聲音,反復地向她訴說著一個故事。
一個關於背叛和復仇的故事。
女王居住在聖哥丹輝煌的城堡之中,她有著白雪般的肌膚和水墨般的眼眸,她絕世的容顏從不衰老,她有著掌控冰雪的能力。
當時間成為無極限,當身邊的人們一個又一個離開,她只是一個被時間遺忘的可憐人。女王套上了孤寂的紅舞鞋,在城堡中來來複複地走著。
終於,女王決定給自己找一個永遠的伴侶。
恰時,一位年輕的男士出現在她生命裡,他才華橫溢,他用詩歌吟唱出對女王亙古不變的愛戀和誓言。
女王相信了他,接受了他,並將自己一半的能力賜予他。
她以為,從此他們將過上幸福和快樂的生活。
然而,他背叛了她,他說他要離開這座冰冷的宮殿,他說他只追求無上的能力。
他們有過美麗的邂逅,有過永恆的誓言,可背叛讓這一切變成了莫大的諷刺和嘲弄。女王無法制止他的離開,他有著和她持平的力量。
除了一樣。
憤怒燒光了她的理智,她以魔鏡之力,阻止了男人遠去的步伐,碎片穿過了他的身體,她眼睜睜地看他流光身體裡所有的血,一滴不剩。
而魔鏡碎片也誤傷了她無辜的子民。
於是,聖哥丹的人們開始傳唱:
「冰雪女王啊,冰雪女王,她披著珍珠般的光澤而降臨,
但她邪惡的內心,如黑色薔薇之毒刺,
怒火無法平息,她將魔鏡碎片散落人間,
碎片落在眼裡,日月啊,從此無光;
碎片落在耳中,世界啊,寂寂無聲;
碎片落在心間,春天啊,佈滿冰雪……」
童謠傳遍雪原的同時,冰雪女王意識到,那個男人,也曾是她的子民,也曾是居住在聖哥丹雪域的一族。
復仇成了女王發洩怒火的突破口,她詛咒了生活在這片大地的人們:為了讓他們嘗盡冰寒和苦難,時間將永不停止,聖哥丹成為日不落的國度,從此這裡將只有勞作,沒有休息。
魔鏡碎片如雪花般飛揚在空中,每一個碰觸它的人和事物,都在變化著。有人性情大改,變得自私、冷漠而殘酷,他們漸漸失去了人性,化為獸類,成為生活在聖哥丹雪域的犬之一族——沃伏;有人被剝奪了五官感覺,化作一株株無痛無癢的灰白植物,將永遠守候在她的墓碑旁……
無愛的結局。
「女王忘卻了自己最重要的使命——守候她的子民。」米婭心裡這麼想著,她無法論定背叛者和復仇者誰對誰錯,但女王確實忽略了她最原始的責任,那是在時間之初,她為何而生的起點。
「不,你錯了。」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仿佛來自最遙遠的雲端。
「我哪裡錯了?個人的錯誤不應該歸咎於整體。」米婭下意識的這麼回答了。
「這要看這個整體值不值得讓你付出。」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是她生活的世界裡,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都知曉的道理。
「天真而倔強的孩子啊,你連食兩次『荼』,已中了噬心之毒。」
童謠裡,這樣唱著:碎片落在心間,春天啊,佈滿冰雪。
「噬心之毒?」
「呵呵——如果你愛上一個人,你就知道它的滋味了。」女王的笑聲似銀鈴般清悅,「到時,你就會明白誰才是正確的。」
.
米婭被一雙手搖醒了。
那雙手的主人此刻定是很緊張,很急切,因為米婭的肩膀被他捏得生疼。
米婭一睜眼,就看見了佩里克略顯蒼白的臉。
「呼——」他的表情刻畫著凝重,他的雙眼展現出擔憂,「你終於醒了。」
米婭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四肢,身體並沒有什麼變化,但女王的警告分明就在耳畔:如果你愛上一個人,你就會明白誰才是正確的。
一個模糊的、可怕的念頭從米婭腦海中閃過。
不,不會的,荼毒……
佩里克正坐在她身側,他舉起手搭住她的肩膀,問:「你沒事吧?」
米婭終於回過神,對他搖了搖頭。
她將視線定在前方震毀的冰石上,堅硬的晶體竟然在剛才的衝擊下化成了碎末,散落一地,連這洞穴也變得弱不禁風,好像隨時都要坍塌似的。
可是,等等——米婭記得自己在昏倒前還身處通道口,可為什麼佩里克會在她身邊?
終於,她的目光轉回他身上:佩里克上身的襯衫破損多處,他的手指上佈滿了狹長的傷口和裂紋,他那條腿……
原本透明璀璨的冰晶通道,其表面被拖上了一道長長的、深淺不一的血跡,或許他來得艱難,不得不走走停停,不得不去體會那冰石刮骨和血肉黏連的痛楚。
他為什麼要做到這個地步?
人,又是多麼自私又矛盾的生物。
米婭站起來靠著一旁的石壁,思忖著:她該不該丟下他不管?
一股向下的牽扯力讓她不得不回頭,佩里克正緊拽她的衣角。
「我本就不是什麼好人,你也有足夠的理由來憎恨我……」他望進她棕黑色眼眸中,他不知道他自己這是怎麼了,一切和他預估的軌道脫離得太遠。原本,她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一項道具,可為什麼現在她的一舉一動會帶給他如此大的影響?
「什麼?」
或許是因為她滿身的防備感,或許是因為兩人身處絕境,佩里克從來沒有如此刻這般妄想,妄想著兩人的距離能拉近一點。
他想更多地瞭解她,也想讓她瞭解自己。
如果這將是生命的終點,那麼他不想讓它變得糟糕,因為她在這裡。或許,他們應該談談。
「你知道大祭師是做什麼的吧?」
米婭不明白他為什麼忽然轉變話題,但她還是回答了:「聽監獄長說……是為了祈福。」
「哈——」佩里克笑了笑,「經眼眶額葉切除手術。」
「什麼?」
「他們先用電把人擊暈,用冰鉗穿過眼睛,拔出一些神經,這樣,囚犯就會更加順從馴服。」
米婭可以想像,此刻,她擺出的是一副多麼無知和震驚的表情。
「很沒人性?」佩里克繼續著,「可他們做的遠不止這些,如果手術成功,這樣的人就會喪失任何感知,恐懼,快樂,愛……所有的一切都將消失,甚至是記憶。」
「這些被『再造』過的人,就像是亡魂,沒有過去,沒有未來,他們就是這世上無堅不摧的武器!這些人無法被質詢,因為他們沒有記憶去招供。」
米婭不自覺地握緊自己的手,她可以感覺到一個巨大的黑洞正向她打開,這是又一個謊言,還是驚天的秘密?她無法逃脫,甚至無法證實。她緊盯著佩里克手上圈帶的「雷環」,問:「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這個世界……不,我是說只要找到具備相應念能力的人,就能達到操縱別人的目的不是麼?」
「你錯了,念力有時限性和弱點,一旦『除念』,後果不堪設想;但手術的效果是永久的,腦神經被破壞後,就無法恢復。」
米婭看著他,面前的男人有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美麗眼睛,「而你們就是這項手術的試驗者?」
佩里克笑了,他沒有否認,也沒用承認,「大祭師就是實驗的關鍵點,他和我們這些囚犯是一類人,只不過,他讓殺戮變得合法化。」
祭師的工作自然不像表面看起來的那麼光輝而簡單,不過佩里克的反應太讓米婭意外了,她以為他會一直偽裝下去,用純淨的笑容去遮蔽早就蒙上塵埃的內心,可就在剛才他扯出了一抹苦澀的微笑。
「聖哥丹監獄的囚犯分為兩種,一種是普通犯,他們多數成為實驗室裡『經眼眶額葉切除手術』的早期試驗體,下場不是死就是被當做失敗品處置;另外一種就是念力犯,也是監獄專心改造並利用的物件,他們雖然被『雷環』制服,念力被壓制,但他們不會被輕易處死,因為念力者死前孤注一擲釋放的念力會被無限擴大,施念者一旦死亡,那麼他們的執念,一種死念,普通的除念師是根本無法應對的,可大祭師卻不同,他能化解充滿怨念的死亡之氣。」
一口氣說完這些,佩里克開始劇烈的咳嗽,他的身體狀況很糟糕,在失血、飽受寒冷和饑餓的環境下,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你——」米婭伸出的右手停滯在半途,她開始信任佩里克剛才所說的話,但是否有一天,真相會化作巨大的嘲弄……
「我,沒有事。」他的胸口因為喘息而上下起伏著,「知道他們這次為什麼如此著急,把我們十八個念力犯人都推上手術臺?」
「聖哥丹雪域漸漸開發,越來越多的人踏上這裡,他們害怕了,他們準備遷址。」
佩里克沒有把話說全,但米婭卻明白了其中的深意:監獄要銷毀一切證據!而這些犯人,首先當然是作為實驗體用光用盡。
「這項實驗進行了多久?」
「有十幾年了……但沒有一個成功的案例,真可惜了他們的用心良苦。」說到這裡,佩里克眼中閃過嘲諷的光芒,「不過,有一個『再造人』已經接近完成了。」
「是什麼人?」
「這個我也不清楚,」佩里克搖了搖頭,「我也只是聽他……聽說而已,應該是很早以前的一個犯人了。」
米婭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眼中的閃避之意,然後,一個重要的細節閃現了出來,她陪庫洛洛見的最後一個犯人,那個面容全毀的囚犯,他裸1露的頭頂上佈滿了蜈蚣般的疤痕,原來是遭遇過開顱實驗。
「如果實驗失敗,犯人會變成什麼樣子?可能會變得更加難以控制?」她想起了那人異常的暴力傾向。
「這是比較常見的一種結果。」
「而清理失敗品也是大祭師的工作範圍,對嗎?」
佩里克點了下頭。
「你早知道這些,可你表現得比任何人都坦然。」
要真是這樣就好了……佩里克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米婭,他彎起嘴角,給了她一個熟悉的笑容。如果他告訴她再多一點,會不會就此下地獄呢?
見他沒什麼反應,米婭秀氣的眉毛微皺:「你沒被做過這個手術吧?」
「呃,沒有。」佩里克失笑,他越來越讀不懂她,以他的所作所為,就算此刻被她報復也是理所當然的吧……她到底是不屑記恨於他,還是打算讓他一次奉還呢?
米婭再次將目光投注於他手腕上的「雷環」,這樣物件不斷地提示著他同樣作為囚犯的身份,她情不自禁地問出口:「那你怎會如此清楚其中原委?」
呵——真是敏銳的洞察力,佩里克微垂下頭,他是否該繼續呢?
就當米婭想放棄這個問題的時候,佩里克卻開口了:「我剛到聖哥丹的時候才十四歲,和我同住的是一個年輕男人,是最早的一批試驗體之一。他沉默寡言,卻無論如何都保持著每週寫信的習慣,當然,這些信件是不可能郵寄出去的。」
「有一次他被拖出去後就沒再回來過,我在他的床鋪下找到了一些信劄,也就知道了真相。」
「他是誰?」
「我只記住了他奇怪的姓氏,好像是叫魯西魯吧……沒錯,就是魯西魯。」
3.11 冰雪消融
這是一個紅與黑交錯的世界。
聖哥丹監獄沒能預感到末日的降臨,這座華美的冰雪宮殿,在淪為骯髒冰冷的囚籠後,又一次經歷了殺戮和鮮血。
長長的走廊,仿佛延伸向永無止境的黑洞。
庫洛洛踏進房間,一股沖鼻的、夾雜著血腥的獨特氣味若有似無地飄散著,縈繞著,如同一個逃不開的夢魘……作為男人,庫洛洛很明白那意味著什麼,臥室裡不堪的痕跡還來不及清理,污穢的地板,破碎的布料,乾涸的血跡,還有——
庫洛洛向床邊走去,那把金色口琴正靜默在一角,閃動著微弱的金屬光澤,仿佛訴說著無盡的委屈和怨恨。
他彎下腰,將它從床角救贖出來,手上冰涼的觸感喚回了他稍許的冷靜:連Siciliano都沒顧上,想必她當時有多惶恐,多無助……
蒼白的枕頭上,尚沾染了幾根長長的髮絲,熟悉的女子氣息,突兀的酒紅色,都昭告了這曾是她的領地:她失眠的時候會故意在房間裡走動,她會偷偷翻閱他看過的書,她安靜沉思的樣子有時連他也看不透,她質問他的時候眼中會燃起兩把火焰,最後,她柔軟的嘴唇碰觸自己……
庫洛洛捏緊手中的念線,這無形中的牽連,讓他洞悉這裡發生過的一切。
她的每一個動作,甚至每一次哭泣和j□j,他都能清楚地感受到。
然而,念線在這裡就被人掐斷了,她不知所蹤……如果那人的目的是為了折磨他,為了讓他更不好過,這一次,似乎是用對了方法。
庫洛洛微抬起頭,閉上眼。
既然計畫被打亂,那就只有胡作非為。
聖哥丹監獄的另一端,轟鳴聲、槍擊聲、廝打聲混糅在一起,葬歌已經奏響,死亡的哀鳴讓一群黑夜的殺戮者越發興奮。
「這麼有意思的地方,團長早就該通知我們來了!」仿佛為了發洩心中小小的怒氣,窩金手下用力,又輕鬆地摘掉了一顆腦袋。
「或許團長也是臨時起的興致。」佛蘭克林一邊掃射,一邊望向前方的俠客,「團長好像是和飛坦瑪奇一起出門的?」
「飛坦那小子最近盯上了那什麼——」窩金一時想不起那個彆扭的名字,「估計又把瑪奇拖上了吧。」
「是冰雪女王,傳言她死了近百年,但容貌和身體都保存完好。」俠客受託幫飛坦調查過資料,所以很清楚他們此刻應該就在聖哥丹,一絲疑雲飄至了他眉間,「團長應該最先聯繫他們倆了,可能正忙著呢,不過……這次連瑪奇也沒回應,實在是太奇怪了。」
「反正出不了事。」
「我們不要太大意——」俠客剛才留意了團長的神情,一種不好的預感正從心底升起,「就像把團長困了一晚上的那個念陣,如果是我們其中任何一個遇到,估計就沒那麼容易逃過了。」
「怕什麼!團長最後不也出來了。」窩金眼睛都殺紅了,此刻俠客的磨磨唧唧反倒阻了他的好興致。
「可是團長的臉色很差啊。」小滴習慣性地推了推眼睛,然後繼續手中的工作,「而且就在銷毀那捆信劄的時候,你們沒留意到團長的手心嗎?」
佛蘭克林盯著小滴問,「怎麼了?」
「有一個圓形的青色痕跡,」小滴的語氣平靜,仿佛在敘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記得瑪奇說過,這是念力耗盡的前兆。」
.
而被眾蜘蛛念叨著的另兩人,此刻的處境並不樂觀。
在前一次的爆炸中,那塊最大的冰晶方柱竟然在瞬間化作無數尖片,天羅地網地向瑪奇和飛坦蓋去。本來以他們的速度,躲過大部分冰片是沒有問題的,可就在那個瞬間,周圍的石頭全部向他們壓去,頃刻間圍成了一個圓錐形密閉空間,暗無天日,兩人根本無法動彈!
瑪奇的傷勢相對較輕,她用細密的念線擋住了要害部位的攻擊,而飛坦簡直像是被紮成了馬蜂窩:他渾身是洞,內臟大量出血,唯一完好的是他那張蜘蛛面罩背後的臉(貌似是用特殊材料製成的= =)
瑪奇一邊幫他止血,一邊嘗試著與外界聯絡。
「啊,你看起來真嚴肅。」只說完了這一句,飛坦就又吐了一大口血。
瑪奇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醫藥費回去再算。」
「……」
「我沒辦法聯繫團長他們。」
飛坦抬了下手臂,然後想嘗試著起身,卻被瑪奇一手壓住,「我可不想再重新幫你縫一遍。」這樣的身體條件還想發動RISING SUN!?
咚——
一聲不大不小的撞擊後,圓錐形的冰牢巋然不動,甚至連冰渣子都沒掉幾粒。
米婭有點洩氣,剛才她可是使盡了全力的。
「呃……瑪奇和飛坦?」雖然知道這裡面的肯定是他們,但米婭還是用了這麼不入流的開場白,要知道主動和這兩位溝通是一件多麼艱難的任務!畢竟,米婭和蜘蛛打交道的經驗僅限於之前在流星街居住的日子,況且現在兩人已經又沒有了那段記憶。
米婭等了一會兒,然後看向一旁擔任「翻譯員」的佩里克。
他搖了搖頭,表示裡面並未給出回答。
「我們來做個交易吧。」米婭的談判經驗寥寥,顯然她並不擅長此道,「你們知道如何離開洞穴,而我知道怎麼放你們出來。」
一比一,但條件卻是極不公平。
佩里克眼中的疑竇很明顯:如果瑪奇和飛坦從冰錐出來後,反悔不帶上他們,或者直接把人秒了怎麼辦?
米婭對他一笑,繼續自顧自說道:「瑪奇,我還有一個要求,我這裡有位朋友受了傷,希望你能幫忙醫治下……嗯,至少要止下血。」
佩里克猛地抬頭,面部僵化,眼中寫滿了不可置信。
或許她並不是真正信任他,或許她只是為了不想被自己拖累……但就在這一刻,佩里克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多大的錯誤。
他曾經想毀掉她……而他犯下的最徹底的錯誤就是,他居然毀不了她!
「成交!」
直到一個清冷的女聲從裡面傳來,佩里克才晃過神來,他對著米婭點了點頭,視線卻不敢與她有任何接觸,他從來沒有如這般,覺得自己是卑微的,骯髒的,渺小的……
米婭起身,向女王的墓地走去。
最大的那塊方柱倒塌之後,一座冰晶棺木從地底呈現出來。
當手碰觸到棺木時,米婭有過幾秒鐘的猶豫:她或許不該是這樣的結局。
哢嚓——
冰石彈開,米婭終於和她打了個照面,這位傳說中的女王,面容依舊年輕,肌膚賽雪。冰冷的棺木,無法掩蓋她絕代的風華和剛硬的氣質……
可就算如此,她也只剩下一具軀殼,若失去的女王的光環,她早該化作一抔黃土,一縷塵煙。
米婭扯下一片『荼』,這圍繞著棺木生長的灰白植物,怯生生地抖動著。
一抹溫柔的笑,從米婭嘴角漸漸蔓延,最終抵達眼底……這一刻,她仿佛感覺到米拉就站在她身旁,她俏皮地說:米婭,童話故事裡沉睡的公主,是要被王子吻醒的哦!
米婭寵溺得,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手下的動作。荼葉乳白的汁液,滴落,隱沒在女王的唇間。用這個世界的視角看來,什麼冰雪,什麼魔鏡,都只是女王的念能力吧……那麼,所謂的魔鏡碎片,也就是一種念力的殘留。
念力回歸本體,讓女王的詛咒就此終結吧。
困住蜘蛛的冰石瞬間崩塌,冰冷的棺木消失,女王絕代的身影也漸漸模糊,漸漸透明,仿佛她本該如此,冰雪融釋,回到天空中最乾淨、最無暇的雲端,然後靜待下一次輪回。
雪融化之後,是什麼?
飛坦只來得及看上一眼,女王就在他的視線中消失了。
雖然早知道這個結果,米婭還是有點尷尬,她儘量不與飛坦對視。瑪奇遵守了她們的約定,米婭心底暗暗松了口氣。
她和蜘蛛之間那種不斷的、隱隱的默契和牽扯,或許來自那段沒刪去了的過往,或許在她打開《Hunter X Hunter》那本書的時候,就註定了吧。還記得瑪奇第一次領她進流星街的情景,曾經語氣平淡地問米婭:嘔吐這種生理反應在這裡早就絕跡了。就算你是外面的人,難道真沒聽過『流星街』嗎?
仿佛是經歷了一生一世的跋涉,早就看夠了雲煙風影,當聖哥丹熟悉的日光從通道盡頭一瀉千里,米婭知道,那個剔透的冰晶世界已被拋在身後了。
而她,將會面對更多的選擇。
「是團長的召集資訊。」即將出洞口的時候,瑪奇終於恢復了和旅團的聯絡,她單手架起飛坦,瞬間消失在米婭的視野中。
「有什麼打算?」一直靜默的佩里克忽然開口,他的傷勢已被治療過,現在最大的隱患就是環在他手上的「雷環」了。
「回監獄。」聖哥丹冰冷的空氣,灌進她的胸腔,讓米婭頭腦越發清醒了,「關於那位魯西魯先生……你應該知道得不止那些,對嗎?」
「呵——」佩里克走上前,「我以為你不會再問。」
米婭沒接話。
「其實我掌握的資訊並不多,但足夠讓我抓到一個機會。」佩里克頓了頓,抬頭望了下聖哥丹的天空,「一個從這裡出去的機會。」
「那位魯西魯有一雙很特別的眼睛,嗯,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總之接觸過的人都不會忘記吧……就像大祭師給我感覺一樣。」
米婭點了下頭表示理解,她和庫洛洛第一次見面,就沉陷於那雙黑色的眼瞳中了。
「那些信,都是以一個丈夫對妻子的口吻寫下的。」
庫洛洛對於米婭而言,一直是一個謎,無論是在這裡還是原來的世界,她都無法找到任何關於他身世和過往的蛛絲馬跡。
佩里克猶豫了下,終於問出口:「這樣……你還要回那裡嗎?」
「嗯。我答應過幫他一個忙。」
即使他曾捨棄過你嗎?佩里克再也問不出口,是他自己設下的局,但真正做選擇的卻不是他……他看了眼身邊女孩,她身板纖細,卻將背脊挺得筆直,她什麼都知道吧。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在即將轉身之際,米婭突然開口,「那時候……為什麼跟著我一起下來?」
佩里克一愣,然後想起掉下冰晶洞穴前兩人的談話,他到底是為何跟著她一起下來呢?
總覺得,流淚的表情會比較適你。
我哭過了。
呵呵——你現在還會覺得自己比我幸運?
是的。
為什麼?!
佩里克將目光投向遠處的皚皚雪原,「因為我還沒有聽到你的答案。」
米婭眼中閃動著盈盈笑意,「現在知道了?」
佩里克回以一笑,「知道了。」
「再見,佩里克。」
「再見,人偶小姐。」
佩里克站在了她身側,如此,兩人便並排立於甬道入口,黑暗與光明的分界處,留下了兩個美麗剪影……
作者有話要說:
到最後,佩里克都不知道米婭的名字,一直叫她「人偶小姐」
3.12 愛始於終點
作者有話要說:
先點音樂,看完文,再讀下面的話哦~~~(不然就劇透~\\(≧▽≦)/~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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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本章,做幾點說明:
1、米婭終於意識到了庫洛洛對自己的吸引力,可惜,愛才發了個芽(記得米婭那一吻不?),就被埋葬了……所謂,愛始於終點。
其實,也可以從另外一方面理解:當真正的米婭出現庫洛洛面前的時,她是抱著怎麼的一種孤勇?可現在她退縮了,她接受不了被自己深刻理解的庫洛洛,也接受不了被這個世界漸漸改變的自己。換句話說,就是米婭的心理防衛機制生效了。( ☉ o ☉ )啊!這麼一想,忽然覺得團長真被催……
2、關於庫洛洛的身世,我寫的比較隱晦,雖然腦海裡有很多個版本,卻不想這這麼給定死了,原因很簡單,團長不會讓我們知道的……O(∩_∩)O哈!很多東西寫出來就沒意思了哈,請大家自行補腦!
3、這是第一卷最後一章,後面照例會寫章番外,之後第二卷和第三卷就是靠劇情了
4、這兩隻的感情發展會比較坎坷寫,畢竟主角是團長,大家不要期待莫名奇妙的愛的死去活來的HD……那將不是桑桑的本意,還是順其自然的結局比較好。
5、寫文很寂寞啦,要是桑桑哪天戀愛去了,你們就麼文看咯,所以,還大家上來撒撒花,讓我覺得和團長談一場炮灰戀情也是不錯滴,喀喀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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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裸的小腿,白嫩的腳趾,飄搖的裙裾。
聖哥丹衰敗的走廊上,一個踽踽獨行的背影愈行愈遠,堅定而緩慢,仿佛一首亙古綿延的長詩,從雲端直下,從荒漠橫來。
長廊的盡頭,一個黑色而挺拔的身影,靜待著。
她停下步子,在離他幾米遠的地方。一條大河橫亙在他們之間,仿佛本該如此,遙遙相望,然後,一同等待宿命的審判。
他是王者,是高高在上的操縱師;他的面容總是波瀾不驚,他的步履從不為誰而停止,他抿起的嘴角宣告著從容和自信。
可最讓米婭無法挪開視線的,還是他的眼睛,那雙靜若深水的黑瞳……她再也無法逃避,無法否認這個男人對自己的致命吸引,就像此刻,她無法讓自己不恨他。
米婭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和她,任何語言都顯得蒼白而多餘。如果他們是一對親密戀人,米婭定會沉默著上前,擁緊他,然後告訴他她喜愛的詩句:我們靜靜相擁,在這個被語言包圍的世界。
因為理解,所以含恨,所以無法原諒——這或許是戀人間才專屬的特質和權利,可米婭卻不得不放任自己的臆想:或許理由種種,或許艱難重重,我理解你的選擇,可你終究是捨棄了我……
這種感覺就像是,愛始於終點。
一個荒唐的比喻。
米婭自嘲地笑了笑,她看向他的目光中,什麼也沒用,如同玻璃杯中的白開水,裡裡外外,無色無味亦無情。
到頭來,她和他之間什麼也沒有過,不是麼?
「你的琴。」
「哦,謝謝。」她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接過。
金色口琴的兩端,兩雙手各執一方。多麼接近的距離,卻依舊抵不過手下那冰冷的金屬……那雙大手依舊緊握著琴身,仿佛在遲疑,仿佛在下一秒就會風雲突變。
那雙手略微一動,哐——
口琴落地。
原來,兩雙手同時鬆開了。
「抱歉。」米婭彎腰撿起,光亮的琴身倒映出她的臉,一張蒼白而美麗的面龐,「剛才錯過了。」
他和她,同時錯過了。
.
庫洛洛轉身,從旁邊的陰影中拽出一個人來,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
「這是監獄長。」
啊,儘管那人鮮血淋漓,可米婭還是認出了那張臉,那個在佩里克身上揮汗馳騁的男人。如此,很多事由找到了原因,比如:佩里克如何知曉那麼多事情?他又怎樣在聖哥丹監獄隨意走動?為什麼他能夠說服檔案室的那兩人?他又是以怎樣的身份和庫洛洛談判的?
呵——米婭彎起嘴角,此時此刻,這些問題的答案可還有意義?
米婭跟隨著兩人七繞八轉,一路上,她沒有遇見任何人,平時裡的那些警衛、獄卒,甚至是囚犯,一個都沒有。
空氣中彌漫著腥甜味,牆壁上掛下紅黑的液體,到處是倒塌的桌椅和破碎的窗戶。
他們來到一間牢房前,牢門緊閉,卻沒有鎖。可米婭分明看見了牢房四周那些錯綜複雜的標識,像是某種圖騰,又像是某種神符。
庫洛洛沒有做任何指示,監獄長便自覺地走上前,一陣比劃和吟唱後,他大聲嘶吼,頹然倒下,仿佛剛才的舉動用盡了他所有的心力。
那些奇怪的圖案漸漸消失,牢房門發出輕微「哢」的一聲。
佩里克說,有一個『再造人』接近完成了,他來自最早的一批實驗體,已經被重重看護,難見天日。
他又說,十多年前與他同住的囚犯是個有著魯西魯奇怪姓氏的男人,而他偏偏留下了一堆信劄。
多麼奇特的巧合,米婭大致能猜測到謎底是什麼了……
監獄長的屍體倒在一旁,他們跨了過去,仿佛那是一塊石頭,一個翻到的椅子,一處丟棄的垃圾。
裡面沒有窗戶,沒有椅子,沒有床榻,只有各種奇怪的儀器。
一個人背對著他們,米婭尚未看清他的面貌,卻已經感受到一陣詭異的麻痹順著背脊爬了上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身形卻皺縮得比米婭還要矮小。
牢房的鐵門漸漸打開,強烈的光線直打在他身上。
面前的人卻沒有任何反應,如果還能用「人」形容他的話:他身上沒有任何遮蔽物,全身的肌肉已經萎縮,手臂和腿極細極細,只剩下被黑色表皮包裹的骨頭。他的頭上套著被一副銀灰色的鐵罩,只留下了眼睛的兩個孔,米婭留意了他的脖頸處,那裡有金屬被火燒灼和澆注的痕跡——意味著這個幾乎密不透風的鐵罩將永遠無法取下來。
一具乾屍般的身體,頂著一個龐大的鐵球。
庫洛洛走過去,彎下腰,輕而易舉地抱起了他。
「你要我做什麼?」當他們靠近些了,米婭透過鐵罩上的兩個洞,與那雙無神的眼睛對了正著,在那裡,有著她再熟悉不過的純粹與黑色……
「用Siciliano喚醒他的記憶試試。」
「你確定可行?」米婭並不驚訝,雖然她能吹響Siciliano,可並不真正瞭解Siciliano力量,就像之前庫洛洛要求她馴服沃伏一樣,他不是在試探她,而是篤定可以。
「他是半成品,已經沒有感覺……但記憶,或許還剩一點。」
「有什麼特別的要求嗎?」聽力喪失後,她還能清楚地記得那些曲譜,可她對音樂的感覺充滿了不確定,有時甚至只剩下惶惶然。
「你先試。」
米婭閉上眼睛,放鬆肩背,儘量讓自己忘卻周圍的一切。
什麼樣的曲子能喚起人的回憶?如果在以前,她能報出許多答案來;可此刻,在聖哥丹充滿血腥味的監獄裡,她腦中一片空白。
溫暖的唇,抵著冰冷的金屬,可她卻吹不出任何一個音符。
她在顫抖,她薄弱的意識即將被攻克。
一段濃黑而粘稠的記憶闖了進來。
她身體的某處破了個洞,那條曾經糾纏過她的毒蛇一下子鑽了進去,開始遊走在她身體裡,滑濕、顫抖、噁心的感覺瞬間炸開……
沒有人說,記憶一定都是美好的,如果非要喚醒,那麼是黑色的又何妨!
悲愴的琴聲破空而出,巨大的黑暗籠罩而下。
那些破碎的,被撕裂了的音符,從她心底一個個地掏了出去,仿佛崩離的血肉,仿佛女妖口中的銀白煙霧……
無盡的白日,無盡的罪孽。
當音樂停止,人們心中的黑暗仍在擴大。
米婭猛地睜眼,虛脫地靠著牆壁,她剛才仿佛是經歷了一場駭人的噩夢。
而那雙鐵罩後的眼睛,咕嚕嚕,咕嚕嚕地轉了兩圈。
成功了。從這一刻起,米婭對手中的Siciliano又多了分瞭解,她很識趣地走向門外,將時間留給他們……
庫洛洛最開始為什麼不召集旅團?
為什麼他不借用派克的力量來獲取記憶?
每個人都想保存自己的秘密,哪怕他是幻影旅團的團長。
在聖哥丹監獄,作為半成品,他根本就是一個活死人,可庫洛洛卻千方百計地挖出他的記憶……這才是最殘酷的報復吧……
如果是從前,米婭會問庫洛洛:旅團的人是真的活得恣意嗎?真的能如你們所想的那樣胡作非為嗎?
可此刻,她沒有了任何興致,關於他的一切,都沒有興致。
「等等。」
當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庫洛洛的唇動了動。
米婭停下腳步,等待。
「等事情結束,我可以送你回去。」
「庫洛洛,你不覺得這可笑嗎?」
吹響Siciliano,默念禁咒,時光倒遷,一切似乎都可以重新來過。
回到原來的世界又如何?
修復她身體裡缺失一部分,就如同修復她斷掉的手腕一般?
一直以來,她都錯得離譜,一切都不可能當做沒有發生。
倒轉的是時間,可記憶不會,命運不會,傷痛更加不會;發生過的一切,也不會因為她的自欺欺人而埋葬——這一點,庫洛洛難道你會不明白嗎?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為什麼我還會記得你?」
「狄曼斯施展『時空禁咒』後,卡洛兒什麼都忘了。」
「可是你——」米婭看著他,終於笑了出來,是那種淺淺的、如秋葉般靜美的笑容,「卻讓我記得。」
因為記得,所以她才放不下。
然而,他卻不是因為放不下,才讓她記得。
米婭走出牢門,走出聖哥丹監獄,走向那止境的白日和冰雪。
如果……無法改變過去,那她就改變未來。
她要由自己續寫結局。
番外五:水ソ密語(上)
作者有話要說:
鋼琴一下下地擊打,男人嘶啞的聲線,混沌而迷亂的節奏……與佩里克的感覺很相稱~~
老規矩,點音樂,看文章
喀嚓——
「雷環」應聲掉落,佩里克轉了轉重獲自由的手腕,然後揚起一抹笑容。
「這是報酬。」一個厚厚的布袋被扔了出去,佩里克掀開門簾,準備向街上走去……或許是在聖哥丹待太久了,他總無法適應光線昏暗的地方。
「歡迎下次光臨。」黑暗中,傳來一個破碎的、尖細的聲音。
佩里克前進的身形頓了頓,他轉過頭,說:「我可不希望再見到你了。」
「嘿——」那個聲音獰笑起來,聽起來像一個破鐵罐刮擦著地面,「世事難料啊。」
這是一座偏僻的小鎮,與外世隔絕,看起來像個隱居的好地方。
佩里克回到了他剛租下的房子,門口的信箱裡插上了一張便簽,他隨手捏開,紙上就寫了一句話:聖哥丹監獄被人端了。
呵——算是個好消息,他可沒想過那個冒牌祭師能做到這份上……看來他有必要查查他的底細,就從魯西魯這個姓氏開始好了。
佩里克躺在半舊的沙發上,閉著眼,手指間夾著一根未點燃的煙,心下一陣恍惚:他有多久沒過上這樣的安逸正常的日子了?
黃昏降臨,屋子裡漸漸暗了下來,他懶得起身點燈了。
呲啦——
一簇火紅亮了起來,原來,他把那張便簽點燃了,而當它即將化為灰燼的時分,佩里克又將手中的煙湊了上去。
於是,昏暗中多了一處星火,忽明忽暗……淡淡的煙草氣味,銀白的霧圈……
天全黑了,可佩里克卻無法入睡。夢境會隨同黑夜一同闖入,那些記憶碎片,狂亂的,迷幻的,直逼得人喘不過氣來。
其中一塊碎片,是關於他的童年。
他早忘記了父母的長相,可他卻能精確地勾勒出他姐姐和弟弟模樣:他們雙眼緊閉,濡濕的頭髮緊貼著蒼白的臉頰,稚嫩的身體因長時間浸泡水中而開始發白髮腫……
他們那次是在哪兒玩耍來著?
好像就是常去的那個小公園,那裡有樹有花,鶯歌燕語,還有一個噴水池。打水嬉戲,那一次是他們三個人玩得很開心呢。
可是,也就是在那天,在佩里克還是一個懵懂的7歲孩童的情況下,強大的力量覺醒了。
他眯起眼,似乎想不起事故是如何發生的,他只記得……是水,被溫暖的水包圍的感覺,浪花飛濺的感覺……那無上的歡愉……
佩里克下意識地伸出手,想像著涓涓山溪縈繞指尖,想像著一泓清泉在他耳側叮嚀,想像著汩汩流水纏繞脖頸,吸血蝕骨。
水,才是最溫柔、最狠利的的兇器。
接著是什麼呢?哦,另外一塊碎片是關於聖哥丹監獄的。
他在那裡度過了十多年,被一個人玩弄了十多年。監獄裡的日子無邊無際,數不清的辛秘、貪婪和骯髒。在那個欲望縱橫的地方,他不是唯一一個被男人上的,但或許是唯一一個幾乎被所有男人都淪過的。
為什麼?
就因為進監獄的那年他才14歲,就因為他長的比一般人漂亮。
後來?
在他們身下婉轉承歡,他傍上了最有權勢的男人,用年輕的身體為他製造快.感,作為回報,他能得到一小方喘息的空間。
他以為這樣的日子會無止境得過下去,直到監獄遷址,直到他作為實驗體被榨幹榨盡。然而,他出現了,那個額頭刺著十字的男人帶著他的小人偶走進了這裡。
轉機,就此到來。
一開始,他並不確定這個男人的來意,直到他得知這位祭師總對十多年前的囚犯資料很感興趣,直到他碰見那位美麗的人偶。
呵,想到這裡,佩里克不禁苦笑:他尚不知道那個女人的名字,可她對他造成的影響,遠比任何人都深遠;可如果一切重新來過,他還會選擇這麼做。
他還是會選擇毀了她。
大祭師的調查很低調,也很隱蔽,於是,佩里克拋出了第一個餌——那個半成品,哦,也就是有著奇怪姓氏的男人的下落。他告訴祭師,監獄長設下的念陣只有他自己能打開,他還帶領著他去那間特別的牢房……
如此,祭師只有兩種選擇——控制他,或者毀了他。而無論哪一種,都是佩里克所希望的。
「你想要什麼?」祭師曾這麼問他。
「一個機會。」是的,他只要一個機會,只要祭師在舉行「洗禮」的時候給他留個空,他就有機會離開這兒,永遠。
可後來,他發現一切都錯了,如果連大祭師都是假的,他還怎麼抱希望?
他被冒牌祭師擺了一道。
揭發他?不……假的祭師走了,總會有真的祭師到來,他的結局仍將是慘澹。
所幸,人都存在弱點。
而這位「祭師」,就像是一顆蘊藏著巨大能量的炸彈,他所要做的就是點燃他,引爆他,所有人都將粉身碎骨——最壞的打算,就是讓整個監獄一同替佩里克陪葬。
如何讓一個男人瘋狂?
上帝或許還沒有完全放棄他……與人偶小姐在監獄走廊裡的相遇,就是最好的恩賜。
哈,假的祭師,自然還有可能是假的人偶。
一個隨身攜帶的假人偶,只有兩種可能:她很重要;或者她對他很有用處。
於是,佩里克再給他們加了一點料,他拋出第二個餌——那堆信劄。
監獄長有種特別的癖好,喜歡在一些密閉的空間裡歡愛,其中一個地點就是地下藏書室,因為藏匿著實驗室和試驗體的重要資料,那裡同樣被監獄長設下念陣。引誘他很容易,佩里克趁歡愉正濃時,將信劄丟在了藏書室。
再沒有比這個更好的陷阱了。
矛盾激化,藏在暗處的力量才能被引爆。
人的心,若是破了一個洞,就需要拿東西來填補。
那個女人就是個最好的發洩口,更何況,她還是一枚絕好的棋子。她越是掙扎,越是疼痛,牽扯念線另一頭的男人才會越發失控。
破碎的衣物散亂到處,白玉般的身體上佈滿了各種痕跡和液體,鮮血流淌於她身下……這些都本該讓他更興奮,更沸騰,可他卻想起了她那雙眼睛,仿佛洞悉了他心底的一切隱秘,知曉了他所有的骯髒計畫。
佩里克居然沒殺了她。
這是他計畫之外的,而此後,所有的一切都開始脫離他的控制……洞穴,冰雪女王,蒼耳,爆炸……他們甚至像朋友一樣交談過,不可思議。
「那時候……為什麼跟著我一起下來?」離開前,她這麼問他。
「因為我還沒有聽到你的答案。」
「現在知道了?」
「知道了。」
或許,這個答案他早就知道,所有人都知道:生命裡的苦難太多,如果你因為其中一個而停滯不前,那麼你將永遠陷入此刻的不幸之中。
所以,她才會說比自己幸運吧……
指間剩下小半截煙頭,佩里克昏昏然入睡。
或許今晚,他將有個好夢了。
番外六:水ソ密語(下)
從遙遠的雪原,傳來一則駭人的消息:吃人的女妖復活了!
小鎮上,平凡的人們又多了不少茶餘飯後的談資。這不,在不起眼的小酒吧裡,一個剛從外地務工回來的中年男人正在分享新鮮的見聞。
「騎著一匹狼,頭髮火紅,聽說她的歌聲還能勾人魂魄,你們說可不可怕?」
「嗤——盡是謠傳,這世上哪來吃人的女妖?」另一人顯然不信,舉起手中的啤酒,「看!是誰喝醉了酒,在這裡亂傳呢!」
眾人哈哈哄笑起來。
「請問——」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插了進來,「你確定是紅色頭髮?從聖哥丹雪域來的?」
被嘲笑的男人滿臉通紅,聞言,眼睛一亮,「你怎麼是知道是聖哥丹?你也聽說過是不是?」
那人只是笑了笑,推門而出。
從酒吧出來後,佩里克在夜市上遊蕩。
紅發……會是她麼?
聖哥丹監獄的一切,遙遠地就像是前世的記憶,他抬頭望天,漆黑的夜空,連一顆星星都沒有。
一直以來,他的目標就是逃出聖哥丹,現在一切都實現了,他還能做些什麼呢?
牆角的黑影一動。
佩里克嘴角彎起,「都讓你跟了一個星期了……這樣下去可真沒意思呢。」
他等了會兒,一個人影從陰暗處緩緩走出。
「瑪奇,幻影旅團10號成員,主要能力是『念系縫合』,在團內主要擔當追蹤和治療工作。」
「你演技倒是不錯。」這個人給瑪奇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他渾身散發的氣場和當時在冰晶洞穴的那會兒完全不一樣,沒想到他竟是團長下一個目標,其中的原因……或許是和那個女孩有關?這一回,瑪奇真希望自己的第六感是錯誤的。
「呐——可別這麼說,最近我正好有點無聊。」
話畢,兩人便開始交手。
瑪奇甩出念線,從多個角度朝他飛擊而去,佩里克身形一動,輕易地躲開了。幾乎同時,瑪奇已瞬移到他背後,準備來個穿堂一擊。
然而,瑪奇的眼睛倏忽睜大,仿佛承受著極大的痛苦一般,她從半空中頹然掉落。
「你——」
「呵呵,他沒警告你別輕易和我動手嗎?」佩里克站在她勁側,悠悠然俯視,「也難怪,這一招我用的極少,血液被冰凍凝滯的滋味不好受吧?」
心臟的供血越發緩慢,瑪奇大腦的反應遲鈍起來,團長說過他的能力是控制水,也交代她別大意出手,可這個男人……
「人體的血液裡有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水。」佩里克微微一笑,仿佛是為了驗證他的話語一般,一縷血霧從瑪奇的脖頸處噴薄而出,向他手中聚攏,凝合,先是化作點點血滴,最後竟然凝血成冰!
這般強勢的能力……都怪她一時不慎,竟然遺留了這麼巨大的隱患。
指尖粘稠的感覺並沒讓佩里克覺得有多美妙,反而激起了他胃部的一陣噁心和湧動。這種改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他收回手勢,立於一旁。
混沌和壓抑感慢慢消失,瑪奇勉強撐起身體,眯起眼問他:「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佩里克雙手插在褲袋裡,隨便想了個理由,「或許是看在你曾經為我治療的份上。」
夜色濃重,身影煢煢,漸漸融於這無邊的黑暗。
瑪奇一躍跳上屋頂,放眼望去,哪裡還有佩里克的影子。
真是個令人不爽的男人。
.
街道蕭索,佩里克又一次走進了小黑屋。
「歡迎光臨,嘿嘿——這麼快,我們又見面了。」
那個熟悉的、破碎而尖細的聲音竟讓佩里克有一絲安心,「幫我換個身份。」
「又遇上麻煩了?」
「不是。」
對佩里克而言,幻影旅團暫時還稱不上麻煩,他覺得自己總想抓住些什麼,但又無法說出心裡的微妙感覺,是對這個身體開始厭煩了嗎?是想一切重新開始嗎?佩里克搖了搖頭,「換一種人生……這次,我想做個普通人。」
是的,做一回普通人,享受平凡的每一天,為溫飽而奔波,為一個夢想而活著……就像她一樣,形體上再弱小,外在環境再惡劣,都能勇敢地走下去。(可憐的孩子,他要是知道米婭曾經的經歷,就不會這麼想了。)
「哦?你願意脫胎換骨?願意放棄現在的一切嗎?」
他點了下頭。
「包括你的能力,你的記憶,你所愛的和所恨的一切。」黑暗中,那個聲音越發飄渺而捉摸不定。
這一次,佩里克沒有立即回答。
一個身影閃進腦海,那樣地猝不及防,那樣地從他心口上生生拉扯掉一塊血肉……原來,是你,是你啊……
在他明白過來的時候,愛,已走遠,為什麼,總是太晚?
佩里克仰起頭,淚滴晶瑩,從眼角滑落,就當是最後一次沉湎於黑暗,沉湎於對她的念想……
「這次是什麼交換條件?」佩里克問。
「嘿——不需要,你所放棄的,就是我所得到的。」那個聲音笑了起來,仿佛剛做成功了一筆大買賣。
「那成交。」
「你有看中的人嗎?」
「什麼意思?」
「廢話!難道要我老太婆憑空給你造出一個人來?」
「不行?」
「『改命之術』怎麼能胡來!你所要成為的那個人要有過去,有現在,有未來,是一個充實而立體的生命。在這世上的活人啊,就像沙漏,一端漏完了,就得倒了個兒,不能讓它停下……一命抵一命,你走了,自然要有人頂上。」
「一命抵一命——」佩里克笑了起來,又是純純的笑容,又是迷人的眼睛,「說的好,你這裡就沒有現成的?」
「有自然是有,但我勸你自己找。」
「為什麼?」
「留在我這裡的身體,生前自然是和你一樣,因為有無法承擔的東西才會選擇放棄自我的。」
就像是沒有注意到那個聲音強調的「生前」二字一般,佩里克指了指自己心臟的位置,陳述著事實:「這個身體已經沒什麼可承擔的了。」
「呵!倒差點忘了——我也是看中這點,才肯幫你改命的,不然誰會冒這麼大的風險。」
「說說你這裡現成的吧。」
「一個是在逃殺人犯;一個是過氣的歌星;一個半吊子醫生……下面還有很多,你自己慢慢選。」
佩里克沉吟了下,「不用了,說說那個醫生的事。」
「哎——沒錢沒勢,能力嘛也不行,還害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怎麼,喜歡這個?」
「就這個。」
「你進來吧。」那個聲音開始變得囉嗦起來,「你們這幫子人就愛折騰……總以為能以次換好,換來換去,是好是壞誰又能說得清!」
「以前怎麼沒覺得你怎麼囉嗦?」佩里克笑道。
「臭小子,你給我快點滾過來!這次之後,老太婆再也不想見你了!」
「謝謝!」
「希望這次,你選對了。」
佩里克躺下,緩緩閉上雙眼,黑暗襲來,意識開始模糊……
下一次,相遇,又會是在什麼時候呢?
.
小鎮,酒吧。
清晨,大霧。
一個宿醉的、戴著眼睛的高個男人,被酒保扔了出來,「沒錢就給老子滾遠點!」
雷歐力癱軟的身子靠著牆,他取下系在額頭上的領帶,打了個酒嗝。
「嘿!」有人重重地踢了他一腳。
雷歐力憤怒地抬頭,「你!幹,幹什麼!?」
眼前是個蒙面老太,她的聲音破碎而尖細,仿佛在哪兒聽過一般,「小子,想不想賺大錢?」
「當,當然。」雷歐力舌頭打結。
嗖——
一張紅色的卡片j□j了他耳旁的牆壁裡。
「去參加獵人考試,你會得到你想要的。」
雷歐力使了幾次力,終於從牆上拔下卡片,「獵人……考試?」再抬頭,眼前根本沒個人影!他支起身,盯著手中的卡片發呆。
然後,他慢慢抬起頭,遠處,太陽正冉冉升起。
嗯……就從獵人考試開始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哪裡知道,這輩子遇上的,都會是誰呢?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5-22 21:17
卷四:骰子起舞
4.0
普拉島,以萬紫千紅的酒吧和夜店聞名於世。
「小姐,我們這裡不允許帶寵物進來的。」一個長相斯文、膚色白淨的男人把某個女孩攔在了門口,他心裡又加了一句:自然也不適合你這種……明顯像是離家出走的小女孩。
女孩皺了皺眉,道:「這不是寵物。」
她的語調緩而平,聲音裡透著冷冽和不悅,男招待頓時怔了怔,才開始認真打量面前的「女孩」:霓虹燈光掩飾了她原本張揚的酒紅卷髮,淺淺的下巴微揚,那雙棕黑色的眼睛有著他所見過的最為流暢的美麗線條……前一秒他口中的女孩,下一秒儼然成了一個氣質傲然的女王。
「現在我可以進去了?」見男招待沒什女孩麼反應,她拍了拍沃伏的腦袋,逕自走了進去。
一顆紅寶石,被主任輕易的丟在了吧臺上,在各色的燈光下,熠熠生輝。
夜店老闆滿臉堆笑,拿起那顆足足有雞蛋大小的寶石放在眼前仔細品鑒,「小姐,您有什麼吩咐?」
「他們說,普拉島上最多最好的男人都在你這兒。」
她的話語剛落,就引起周圍各色男人和女人輕笑。最多最好的男人?她是在說醉話嗎?這麼直白露骨的……
「那是那是,我們這兒貨色齊全,應有盡有,可以隨您挑選,保證滿足您多方面、多層次、多元化的需求!」老闆不禁打起了廣告。
「哦——」女孩沉吟了半晌,似是有點不確定般,「隨我的要求?」
「是!是!」
她隨手拿起一杯不知名的酒,仰頭而盡,道:「要黑頭發,黑眼睛,皮膚白的……還有什麼來著?哦——最好還能穿件皮大衣,要上身裸著的……」
4.1 閉上雙眼,骰子起舞
作者有話要說:
庫洛洛施了時光倒轉的那個念術後,除了米婭和他,其他人的記憶都沒有了(就像當初的狄曼斯和卡洛兒,本想找一首法國香頌,來襯托這迷幻之夜,驚喜地發現這首End of The May出奇地合適,開曲時,那斷斷續續的電子樂,就像是男男女女在一進一退間的斡旋……非常彰顯自我的一首曲子,適合米婭,O(∩_∩)O哈!
老規矩,點音樂,看文章
「請問——剛才那是什麼酒?」米婭撐著下巴問調酒師。
「骰子之舞。」調酒師給了她一個很職業的笑容,「小姐,您知道骰子是什麼嗎?」
米婭想了想,搖頭。
「呵呵,是一種正立方體的賭具,每個面上分別刻有一到六個點數。」說完,調酒師丟出一個供客人娛樂的骰子,它在光滑的吧臺上不停地旋轉著,旋轉著,就像一場不滅的舞蹈……最後,骰子正上方的面停在了「4」這個數字。
「你永遠不知道下一次投出的數字是什麼,所以,請及時行樂吧,小姐,您還要來一杯『骰子之舞』嗎?」
「好。」米婭說。
再一次,一飲而盡。
米婭起身,酒精的作用漸漸在她身上體現出來,她拍了拍沃伏的腦袋,示意它好好留在這裡看守。
燈光迷幻,人影搖曳。
她一步一步向舞臺中央走去,調酒師說的對,你永遠不知道下一次投出的數字是什麼,而她需要一次極致的放縱,淋漓地表達,然後,好好地活下去。
聽不見音樂,但米婭有自己的舞步。她14歲就畢業於音樂學院,那些古典芭蕾,那些現代爵士,她都懂一些。
為了便於騎乘,米婭本來穿著長衣長褲,此刻,它們顯得有些礙眼了。
她放下杯束起的長髮,甩掉外衣,扯掉襯衫領口處的扣子,美麗的鎖骨若隱若現。
舞臺中央,她扭動自己身上的每一個部件,酣暢地,放肆地……
什麼音樂,什麼舞步。
她就像迷惑人心的女妖,用她的豔麗的頭髮,用她舞動的腰肢,用她起伏的曲線,用她柔弱的手臂,用她纖細溫暖的手指。
越來越多的人停下動作,為她歡呼,為她呐喊。
閉上雙眼,骰子起舞。
她聽不見四周的喧鬧聲,她沉浸於自己的世界。
直到一雙大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十分用力地,仿佛是為了掐斷她一般。
米婭緩緩睜眼。
黑頭發,黑眼睛,白皮膚……
這人怎麼如此眼熟?
男人看她站穩,便立即放手了,他一板一眼地說:「客人,很高興為您服務。」
米婭仰起頭,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迷迷糊糊道:「你的眼睛不夠好看……」
此刻,被迫站上舞臺中央男人有點無語,這個女人竟然耀眼得讓人無法忽略!明明是第一次見面,明明他還處在工作時間,他看著面前這個醉意濃重的女人,心中警鈴大響:必須迅速擺脫她,然後執行任務。
於是,他繼續面無表情地說:「客人,我們這兒有專供您休息的包間。」
米婭看著他那張木木的、仿佛戴上了面具一般的臉,然後,順從地點頭。
他們穿過男男女女,穿過各色叢林,一前一後地走進了包間。
包間裡各種設備和器具都很齊全,自然也包括一張柔軟的大床。
米婭將自己扔進床裡,雙眼緊盯著天花板,一字一句道:「如果你有事,可以先去忙。」
聞言,正準備動手將她打暈的男人愣了愣,「什麼?」
「我說,我現在想睡覺,你可以出去了。」言畢,米婭將鞋子一甩,被子一卷。
男人在床前站了一會兒,果真出門去了。
入睡前,米婭唯一的想法是:為什麼她想淋漓地放縱一回都能遇上原著人物……伊爾迷……
……
已接近午夜,屋內漆黑一片。
床的一側,微微陷了下去。
或許是因為男人身上淡淡的血腥氣,沃伏警惕地起身,撕咬著米婭的衣袖,使勁將她往外拖,米婭猛地睜開眼。
床頭燈啪得一聲,打開了。
伊爾迷正和衣躺在她的左側,「抱歉,看來是吵醒你了。」
她先向沃伏做了個安慰的手勢,語調上揚:「你?」
伊爾迷沒有回答。
米婭有點納悶:伊爾迷所謂的任務自然是和殺人有關了,如果他得手了,為什麼外面一點動靜都沒有?她從床上起身,繼續問:「留在這裡沒問題?」
「12點過後,老闆才會結算一天的薪水。」
「……」
「況且在這裡有可挖掘的新客戶。」
米婭思忖了下他話中的含義,問道:「你的意思是……我會有麻煩?」
伊爾迷點了下頭。
「這個麻煩還是你帶來的,對嗎?」
伊爾迷再次不客氣地點頭。
「……」
伊爾迷一雙空洞的黑眼睛盯著她,開口:「你貌似很清楚我的身份。」
「算是知道一點。」
「請問是通過什麼管道?你並不是我們的客戶。」
或許是剛被這個頂著紙糊一般臉的男人氣到了,米婭反而笑了笑,說:「我可以說出答案,但至於下一筆單子……你得免了我的費用。」
伊爾迷沒有立即回答,過了一會兒才說:「免掉百分之二十的費用。」
「八十。」
「二十五。」
「哈,七十。」這個小氣的男人!
「三十。」
「六十。」米婭開始收拾隨身的東西,「我可不是非你不行……伊爾迷?揍敵客。」
這一回,伊爾迷思索地更久了,「五十。我這次的目標是這一帶的黑道頭頭,估計十分鐘內他的手下會找到這裡來,你現在出門應該能正巧碰上。」
米婭此刻所在的位置正好是4樓,這個高度對沃伏來說有點尷尬,她極度懷疑伊爾迷是故意把她帶這裡來的,於是,她說:「好,就五十。」
伊爾迷點了下頭,「請先支付押金。」
明白了他話中的含義,米婭朝他一笑:「我曾經見過你,在你們出任務的時候。」還有你弟弟奇犽呢。
似乎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但伊爾迷一時又找不出錯處,於是,他又加了一句,「另外,你得彌補我今晚的薪水。」
「……」
此刻,床頭的掛鐘顯示的時間是……十一點四十五分。
夜涼如水,月色朦朧。
一高一低兩個身影奔跑於清冷的街道。
「你不是殺手嗎?為什麼要跑?」米婭覺得自己被坑了,早知道是這種方法,她還不如自己來呢。
「成本太高,我的雇主只支付了解決一個目標人物的傭金。」
刷刷刷——
幾個影子從米婭耳旁飛快掠過。
在街道的轉角處,隱出一個人來,「這樣子可真是不好看呢???小伊~~~」
兩人緊急刹車,等看清來人的樣貌以及那身品味極差的小丑裝,米婭頓時有種扶額的衝動:今晚上可真熱鬧。
「還有位美麗的小姐喲???~~~」
「她是我的客人。」
西索盯著米婭的坐騎看了一會兒,「好像非常有意思的哦~~~~???」
「現在是我的客人。」伊爾迷擋在了兩人之間。
「那什麼時候不是了呢????嗯~~~~~」
「付完全部貨款以後。」
對於兩人的談話,米婭似乎並不關心,她只是遲鈍地、略帶一絲艱難地從沃伏身上爬下來,然後,踩著搖晃的步伐,走到西索面前。
「哪裡有意思了?」
她一把扶住他,然後,「嘔——」
大吐特吐。
昏天暗地。
對此,唯一能給出的解釋是:酒的後勁上來了,剛才又經過一陣顛簸,所以……西索,重新買一套小丑服吧。
.
米婭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衣著齊整,身上還蓋了一條被子。
旁邊浴室的門縫中溢出陣陣水霧和熱氣。
不一會兒,有人推門而出,他圍著一條白色的浴巾,他橙色的頭髮正滴著水,他細長的眼睛瞅都沒瞅她。
他背過身,浴巾掉落,他開始一件一件套衣服。
他轉過身,說道:「真是位大膽的小姐哦~~~???」
或許無意識,或許是酒還未醒,米婭喃喃道:「身材不錯,你或許比伊爾迷更適合當牛郎。」
「哈哈哈——」西索開始放肆地大笑,「???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此刻,她是否該慶倖,自己聽不到西索那銷魂的聲音?儘管笑聲陣陣,可米婭沒有忽略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寒光,所以,她開口:「你好,米婭?喬。」
「原來美麗的小姐叫米婭~~~呐~~~我是西索???。」
米婭點了點頭,表示招呼。
他忽然湊近她,問道:「???你是在害怕嗎?」
米婭幾乎能感受到他沐浴後的熱氣了,「或許。」
「??或許??」
「因為我也不知道是否害怕你。」這是實話,西索這個人物在Hunter X Hunter裡確實是個亮點,但米婭完全沒有想像過他們兩個的見面場景……原因很簡單,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她和西索?多麼無言的兩人……
一時間,四目相對,再無言語。
直到伊爾迷推門而入,丟給西索一張紅色卡片,「給你。時間差不多了。」
「嗯哼~~~~小伊會一起去嗎????」
「可能。」
「??聽說你家弟弟也參加了考試哦~~~」
「打擾下——」米婭直起身,「287期獵人考試?」
伊爾迷點了點頭。
「能否算我一個呢?」
4.2 水中花,鏡中月
三人成眾。
幾個人聚在一起,並不能就此稱為「團隊」。一個團隊總要有什麼東西能讓分散、獨立的個人凝聚在一起,這東西可能是某種理念、某個目標、某個人,更甚至是某種規則和束縛。
顯然,這幾點在米婭、伊爾迷和西索三個人身上,沒有得到任何體現。米婭屬於天生沒有團體感的那類人,倒不是因為她不曾努力個嘗試過,而是她從骨子裡就透出了一種令人疏遠和格格不入的資訊——過於強烈的自我。米婭是如此,另外兩個更是如此。所以,一路上這三個人的相處模式極為詭異。
當遇上阻礙時,一般情況下,西索會直接上前秒掉,伊爾迷不輕易動手,而米婭則是站在一側,她擔憂最多也就是:怎麼避開那些飛濺的汙血,還有萬一西索不小心把引路人殺掉了怎麼辦?
一路上,這三人並沒有多餘的交流。
或許是因為伊爾迷負責了獵人考試的報名,所以西索看起來一副極為散漫地樣子,只偶爾冒出一兩句「嗯~小伊趕路好無聊~~」這樣的話。
這兩人之間的關係真微妙,米婭這樣想著。
然而,就當他們在同一片樹林繞了大半日後,就當她第四次走過某塊造型獨特的石頭後,米婭終於打破了沉寂:「伊爾迷,你確定是這條路嗎?」
「我不確定。」
米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沒有資料顯示說伊爾迷也是路盲啊……
「西索去年參加過一次獵人考試,他在帶路。」
「!?」
「咦~~~這事情是小伊負責的喲~~~」西索不合時宜地笑了起來,「而且每年獵人考試的地點都會發生變化喏~~~」
「據說這也是刪選參考人員的方法之一,得到內部資訊的代價太大。」
「什麼代價?」一問出口,米婭就後悔了,伊爾迷的答案不言自明,果然——
「會花錢。」
層層疊疊的綠色,仿佛沒了盡頭。
又一個轉彎後,一個面帶笑容的少年出現在他們視線中……這應該就是獵人考試所謂的引路人了,米婭心下松了口氣。
待三人走近,少年依舊笑容滿面,卻並不說話。
看身旁的兩人並沒有開口的樣子,米婭向前一步,頓時,一種花朵所特有的淡淡的芬芳撲入她鼻間,一個少年身上怎麼會有這樣的香氣?
「請問,你是獵人考試的引路人?」
「不是!」少年很乾脆地回答。
「那這兒還有其他人嗎?」
「有!」
「在哪兒?」
「不知道。」
米婭皺眉,「你剛才說這兒還有其他人。」
「我沒有!」少年笑得見牙不見眼。
耍人玩?
這人真是——
倏忽,一個念頭閃過……難道!?
「等等!」米婭出聲叫喚,可還是沒能制止西索,顯然,有些人的耐心可不是一般的差。幾張紙牌飛向少年,他身形一動,輕易地躲開了,然後,竟還是站在原地對著他們傻笑!
米婭忽然指著西索,問少年:「他是男的還是女的?」
「女的。」少年毫不遲疑地回答。
米婭的眼中漫起絲絲笑意,「現在是白天好還是黑夜?」
「黑夜。」
「你是不是獵人考試的引路人?」
「不是。」
幾個問題後,三人都明白這少年是怎麼回事了:他就愛說反話!
「那我們怎麼去考試會場?」
「不知道。」
此時,他們正處於一個四岔路口,撇開來時的那條路不算,還有三個方向可供選擇。於是,米婭換了個問法,她指著朝南方向的小道,問:「那這條路能通往獵人考試會場嗎?」
「不能!」
米婭有指著另一個方向,「那這條?」
「不能!」
「這最後一條呢?」
「也不能!」
他否定了三次,也就是意味著三條路都能通往考試會場?這個愛笑愛說謊的少年太玄乎……
「看來~~~我們要分頭走了喲~~~」西索把玩著手中的紙牌,那雙細長的眼睛卻緊盯著米婭和她身邊的沃伏。
米婭下意識地退後一步,「我沒意見。」
「我也沒意見。」伊爾迷說。
於是,三人分道揚鑣。
米婭幾乎是走走停停,她並不是第一次漫步于樹林,曾經她和米拉在這樣的樹林裡玩耍,而她從此喪失了彈琴的能力;曾經她在這樣的樹林裡月夜飛奔,只為了遠離一個名叫庫洛洛?魯西魯的男人。
「謝謝你能一直陪著我。」她梳理著沃伏的毛髮,喃喃感歎。
不離不棄,相知相伴。
這是許多人一生追求的,而殊不知,這樣的機緣,只可遇,不可求。
一條大河,橫亙在米婭面前。
沒有奔流,沒有潺潺,更沒有激越的水花,這竟是一條寂靜如斯的長河,它像一條長長的綢帶,繞著這片樹林,依著這裡的土地。
米婭邁步上前,河岸邊散落著幾株青青水草,空氣中彌漫著熟悉的淡淡芬芳,水面如明鏡般清晰地倒映著她的影子。她忍不住,伸出手指碰觸水面,漣漪驟起,完整的人像隨即化作破碎的剪影。
米婭立馬收回手指,水面漸漸平復,她的影像再次呈現。
雖然是她的倒影,可細細觀察,米婭覺得「她」似乎要比自己耐看得多,尤其是那妖嬈一笑,如蓮花般開落……
等等!
她剛才並沒有笑——
一切都發生在眨眼之間。
當米婭回過神來時,她已被困在了一個四周都是鏡子的空間裡,鏡中全都是她的影像,她們齊齊對她微笑。
米婭問:「你是誰?」
她們笑聲不斷:「我們就是你呀,呵呵呵。」
這是幻象!
她不可能聽見聲音的,這一切都是幻象!是某種念能力?還是獵人考試的前奏?如此一來,米婭反倒收起了慌亂,她冷冷地盯著鏡面,說:「無論你想做什麼,用這種方式戲弄人,都不會有好結果的。」
「你好好看著哦。」她聽見無數個自己在說話,回音陣陣……
她面前的那面鏡子,漸漸幻現出一副圖案來:林木蒼蒼,一個身影飛快地在樹影間穿梭,直到他來到那條長河前;而她,鏡中的「米婭」正被一條巨大的、像是綠蘿一般藤蔓植物纏繞著,數以千萬的毒刺紮進血肉,鮮血正從她身上汩汩流出,而不遠處,沃伏正鮮血淋漓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鏡中的故事繼續著。
伊爾迷輕而易舉地斬斷了藤蔓,救下早已暈厥的「米婭」……她在他懷中醒來,在他懷中啜泣,她蒼白的小臉、失血的雙唇都是如此惹人垂憐。
米婭憤怒地沖到鏡子前,不斷敲打著:「這是怎麼回事!?」
可這一次,沒人回答她。
她只聽見鏡中的「自己」用顫抖的聲音向伊爾迷道謝,她嗚咽著環住他的脖子,她無意識地磨蹭著頸間細膩的皮膚。
她怎麼可能如此柔弱!?在一個男人的懷裡哭哭啼啼!?
米婭已經出離了憤怒了,她狂躁,她用身體撞擊鏡面,仿佛只有它碎裂了,這一切就會結束……
「這不正是你所想要的嗎?」
「不——」米婭嘶吼著,重重一擊,鏡面上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紋,米婭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加快了撞擊的速度。而她的胳膊、肩膀和下巴,都因無章法的撞擊而破裂、流血、甚至出現大塊的烏青。
「去除堅強的偽裝,你不就是如此不堪?你不希望有一個強大的胸懷讓你依靠嗎?在最絕望的時候,你不是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乞求:有人像天神一般降臨並解救你嗎?」
一連串的反問,讓米婭怔住了。
她最絕望的時候……在聖哥丹……
「不,不是這樣的……」
無力的辯白,是否能掩蓋她最真實的惶恐?是否能遮蔽她那虛弱的內心?
或許,這就是真相:她在心底哭泣過,毫無尊嚴地乞求過……
可最終她的「天神」沒有來,沒有來!所以她才恨,她才要推翻蒙塵的過往,才要證實全新的自我。
她說過,她要由自己續寫結局。
誰都不能毀了她,包括她自己!
勇氣歸來。
全力以赴的撞擊之下,碎裂的鏡片飛濺,割破了她的臉蛋、脖頸、手臂……但米婭卻流著眼淚,微笑。
沒有人能讀懂,她這一刻的美麗,和重生。
夏花之絢爛,秋葉之靜美。
而與此同時,伊爾迷推開了懷中的少女,甩出一把飛針。
「好了好了,你們都通過了!」少女一一避過了,語氣懊惱,「我就是獵人考試的引路人啦!」少女的身體漸漸發生變化,最終幻作一個少年郎的樣貌——就是之前那個愛說反話的少年!
「耍我們很開心?」鏡子破裂後,米婭發現自己竟然就在河岸邊,根本沒走動過。
「抱歉抱歉,考核需要啦。」這一回,少年竟然朝他們靦腆地笑了笑,然後又滿是不服氣地問:「這位姐姐內心強大能突破我設的幻境也就算了,哥哥你怎麼識破我的?難道你不喜歡這位姐姐麼?還是她不夠好看?」
「咳——」顯然,這一問是針對伊爾迷的,米婭裝作沒聽見,繼續看風景好了。
「她如果醒來,第一反應不會是抱著我哭,應該是跑去看她的寵物。」他居然還真回答了!寵物,自然指得是沃伏了。
「哦哦,原來是醬紫啊,那下次我注意點好了。」少年一副很受教的樣子。
下次……嗯!?
「你是水妖。」伊爾迷面無表情地下定論。
「什麼呀!」少年不樂意了,跺腳:「我們水月族可不比那些沒品級的東西!」
「水中花,鏡中月。」
「哈,你還是有點見識的嘛。」少年開心地蹦到伊爾迷身旁,「世界萬物,就如這水中之花,鏡中之月,虛無縹緲,沒有什麼所謂的得到和失去……嗯,好像就這麼多了吧。反正我祖母當初是這麼教誨的,我也就這麼教誨你們吧。」他一副仰頭晃腦的樣子:「你們明白了沒有啊,明白了我就送你們去獵人考試會場咯。」敢情他自己也沒明白!
對這個性情多變的少年,米婭著實無話可說了,只得配合著點點頭。
「另外一個呢?」果然,伊爾迷還惦記著西索呢=v= 。
「你們說的是另一個橙紅色頭髮的人麼?」少年咬著手指,忽然露出害羞的表情來。
「嗯。」
「他——嗯,他先走了。」少年扭捏著,話不成句:「那個什麼,我還沒變身,就被他識破了,所以就……」
「……」
西索,怪不得你是44號!!而伊爾迷是301號呢!!
.
兩人繼續上路。哦,不,外加水月族的小少年一個。
經過那個「水中花,鏡中月」的測試後,米婭敏感地察覺到她和伊爾迷之間微妙的變化,但總的來說,貪錢的伊爾迷要比嗜殺的西索好把握。
米婭一直是這麼認為的,所以,從兩人見面起她就一直在構思著某項交易。
「我們做個交易,如何?」米婭攤開掌心,在那裡,有一顆瑰麗的石頭,靈活明亮,仿佛蘊藏了一個月亮般,隨著光線強弱的變化,閃耀著如練月華。
「貓眼石?」
「哇,這是『月之冰焰』,傳說中鑲嵌于冰雪女王魔鏡之上的無價之寶。這位姐姐你怎麼得來的?」水月族少年在一旁興奮地點評,「我只在我祖母的祖母的祖母的祖母收藏的資料上看過誒。」
伊爾迷眯了眯眼,「不錯,這的確是『月之冰焰』。」
「你要是喜歡,可以送給你。」反正是貓眼石,和伊爾迷不正相配麼?
縱然是面癱如伊爾迷,也不得不為之側目,「為什麼?」
「對我來說,無價什麼的都沒有意義,我需要你幫我變現……我這兒有一堆這樣的東西需要處理掉。」
「你說的交易就是讓我幫你,嗯,變現?」伊爾迷很快理解了這個新詞,「你看起來很容易相信人?」
米婭本來想說無所謂,反正這些東西沃伏帶著她在聖哥丹雪域找到的,但既然他這麼說……
「那就簽個合約好了。」
伊爾迷沉思了下,「可以,我會以不低於市場的價格幫你出售變現,按照銷售價的百分之二十收取提成,另加付傭金費用。」
「可以。」
「我會立馬下合同。」
「贈送個額外服務怎麼樣?」
「請說。」
「獵人考試。」
「你這樣的——」伊爾迷已經小心翼翼地將貓眼收起,頭也未抬,「肯定通不過。」
她彎起嘴角,「我只要你在考試過程中幫我做三件事情就好,至於是什麼,到時依據情況而定。」
見他思考,米婭又加了一句:「我不會讓你違反考試規則,更不會是殺人。」
伊爾迷點了點頭,說:「嗯,殺人要另付費用的。」
「……」
「拿去用。」一張潔白的帕子遞了過來。
「怎麼?」
「你的臉,在流血。」
「哦,謝謝!」米婭瞪了眼正縮著脖子的水月族少年。
「不客氣。」
4.3 獵人考試
多利島。澤巴市。
在快達到目的地的時候,伊爾迷忽然停了停,然後,當著另外兩人的面開始朝自己臉上扎針。其過程之殘暴之噁心,連早有心理準備的米婭也皺眉退避三舍,更是把水月族少年給嚇得面無人色。
「這個借給你。」變身為釘子男的伊爾迷遞來一部白色手機。
「我?電話?」米婭皺了皺眉,盯著他懸在半空的手,不動。
「這是我的備用手機,在獵人考試過程中,我們應該沒什麼機會交談才對,你想起提什麼要求的話就通知我。」
「我聽不見。」
伊爾迷盯著米婭,仿佛沒理解她剛才說的話一般。
「我說,我的耳朵聽不見,我是通過你們的唇語來辨別說話內容的……所以,這個手機對我沒什麼用。」米婭深呼一口氣,剛才她一句話中連續用三個「我」字,是一種內心虛弱的表現吧。
可承認並暴露自己的弱勢,或許,並不如她想像中的那麼難……
原來,如此。
這就是為什麼她給他的感覺總是那麼的不一樣?伊爾迷盯著面前的女孩,以他自傲的觀察力居然沒發現她聽力全無……這歸咎於她的極力偽裝和遮蔽嗎?
過了許久,伊爾迷才冒出一句話來,「可以用來發短信。」
「好,謝謝。」伊爾迷已易容成了釘子怪,到時進了會場他也只會發出「哢哢哢」的聲音,如此就不利於兩人交流。米婭想通這一點,也就欣然接受了。
終於到達考試會場——城市大廈旁邊那個不起眼的燒烤料理店。水月族少年將號碼牌匆忙塞於兩人,然後一陣風似的跑掉了。
意料之中的,伊爾迷分到的是301號,而米婭的……300號?也不知道原著裡這300號是哪個炮灰人物,估計是在前兩場考試就被淘汰了,米婭直了直起腰,心思複雜地將號碼牌掛于左胸。
沃伏立于米婭一側,它高大駭人的體型、雪白華美的皮毛引得不少人為之側目。米婭的目光在黑壓壓的人群中來回逡巡,終於,她找到了第一個目標人物——銀白色小貓咪,奇犽。鑒於伊爾迷的存在,米婭強忍住上前打招呼的衝動,靜靜觀察四周情況。
為什麼來參加獵人考試?
這是她的故事,她的時間和生命,將由她續寫著一悲一喜,又怎麼能錯過原著裡鮮活的人物——那些她真正喜愛的人物呢?
「你好,我是頓巴,今年的16號。」
這就是新人殺手頓巴?米婭打量著面前這位笑得滿臉褶子的肥大叔,道:「米婭?喬。」
「呵呵呵——」仿佛根本沒有意識到米婭冷淡的反應一般,頓巴上前一步,自顧自說道:「你肯定是新人吧,我已經參加過35次了。」
「嗯。」
「我可是考試老手了,如果需要幫——」
眨眼之間,沃伏就將頓巴撲倒在地,齜牙咧嘴,目露凶光。
「啊——你,你,走開!」肥大叔不顧形象地大叫大嚷。
米婭笑眯眯地磨蹭到沃伏一旁,不慌不忙地說:「抱歉,我的朋友個性有點暴躁。」
四周圍著一圈看好戲的人。
「快,快讓它下來!」
眼睛彎彎,米婭微笑著:「我儘量。」
她第一次覺得生活原來可以如此暢快……在讀Hunter X Hunter時,米婭對奸險小人頓巴的印象就最差,她不像善良的小傑可以用溫暖的目光看向所有人,她愛恨分明,是個被感覺牽著走的、狹隘的小女人。
這也是為什麼米婭無法痛恨佩里克,卻又無法不恨庫洛洛的原因。
女人,無論她到了哪個年紀,生活在哪個階層,都是不成熟的,感性的,孩子氣的。
「不許欺負人!」
一聲童音打斷了米婭紛亂的思緒,她抬頭,恰見正走進會場的小傑、雷歐力和……酷拉皮拉。
多種情緒糅合在一起,把米婭的胸腔填得滿滿的,無處發洩。
那是上輩子的事了麼?
薇兒,酷拉皮卡,火紅眼,還有窟盧塔族。
綠色的身影已經迅速地跳至沃伏身前,他伸出手,嘗試著碰觸它,小傑身上那同類的、野性氣息讓沃伏暴躁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
「乖,從這位大叔身上下來。」小傑輕撫著沃伏的脖子。
他真是個好馴獸師,可這一次,沃伏並沒有聽從他的指令,儘管它很享受小傑的撫摸,一臉沉醉的樣子。
「喂,小傑,怎麼回事!」雷歐力大大咧咧地朝他們走了過來。
小傑無辜地回頭,大喊:「不行啊——沃伏說這位姐姐要嚇嚇這位奸險噁心又腦滿腸肥的大叔,所以它不能下來!」
呃!?
真是一字不差的原文複述啊……
米婭將視線從酷拉皮卡的身上收回來,頓時發現,周圍所有人都盯著她看。
她神色淡淡地彎下腰,對著面前的小人道:「小弟弟,可不能這樣隨意詆毀人哦。」
小傑歪著腦袋打量著米婭,她棕黑色的眼中沒有一絲惡意,她的身上散發出一種強烈的親切感和熟悉感來,小傑舒展眉頭,「米婭姐姐?」
米婭一愣,問:「你記得我?」
「它跟我說的啊。」小傑拍了拍身邊的沃伏,「不過,我們在哪裡見過嗎?」
米婭正想回答,不料,一個人影插了進了人群,朝他們走來,「嗯哼~~米婭小姐~~真是命運的邂逅哦~~」
米婭幾乎可以想像西索的聲音又多銷魂,因為以她為圓心的5米範圍內,所有人都寒顫了。她朝西索點了點頭,然後一招手,沃伏便從頓巴的身上下來了。
頓巴以受害者的身份出現在眾人面前,很容易就和小傑他們打成了一片。
米婭忽然意識到一點:剛才她的舉動在別人看起的確是可劃歸於欺負「老實人」一列,而且,她還表現得似乎和西索很熟。
那她會被討厭麼?
「你好,我是酷拉皮卡。」
他長高了,個子幾乎和米婭齊平,也有了17歲男孩子所該有的樣子:金黃色的頭髮看起來很柔軟,讓她很想伸手摸一下;水藍色的眼睛睜得圓圓的,依舊如山澗清水一般;他左耳的菱形耳環……
米婭的眼睛暗了暗,她記得紅石湖的水,她記得薇兒的琴聲,她記得酷拉皮卡悲哀的微笑,可對於他們,這一切卻是從未發生過。
再抬頭,米婭已收拾好情緒,她彎了彎嘴角:「你好,我是米婭。」
酷拉皮卡回以一笑,「那是小傑和雷歐力,都是我的同伴。米婭要一起嗎?」
米婭詫異地眨了眨眼,指著不遠處、和小傑他們聊得正歡的頓巴,「為什麼?」
他想和自己成為同伴?
酷拉皮卡沉思了下,「我也說不清楚……但就是想這麼做吧。」
一股暖流從心間淌過,米婭微垂下頭,不讓眼底的感動洩露太多的秘密:縱使記憶消失,往昔不在,但人和人之間相處的感覺,依舊不會變吧。
「嗯嗯!米婭姐姐一起吧!」小傑撲向米婭身邊的沃伏,抱住它雪白的脖子,笑得見牙不見眼,「沃伏說姐姐人可好了!」
「嗯,好。」
淡淡地和雷歐力打了個招呼,米婭正式地加入了這個小團體。這個結果讓頓巴先生很難接受,他一臉小心地看著米婭和她身邊的沃伏,又不想離開小傑他們。
長相怪異的考官薩茨終於出現了。
眾考生仔細聆聽考官說話,然後,米婭發現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問題:第一場考試的考官是沒有嘴巴的,那她要通過什麼來讀出他所說的話?儘管米婭早已經瞭解比賽規則,但凡是知道她聽力全無的人要是注意到這個細節……那米婭知道故事情節發展的真相不就……
米婭抑制住心底那麼點兒小心虛,悄悄往伊爾迷的方向看了一眼。
待在牆角的伊爾迷似是感覺到了她的目光,「哢哢哢——」
米婭皺眉:他這是在說什麼呢……
獵人考試開始了,第一場是長跑耐力測試。
當眾人哼哧哼哧地埋頭跑步時,一頭銀髮的小貓咪帥氣地滑著滑板,從小傑他們面前一晃而過。
「哇,好厲害!」
「好卑鄙,小子,你這不是犯規嗎?」
「誒?你們這裡不也有人偷懶?」奇犽腳下放慢速度,指了指他們身後、正騎著沃伏身上的米婭。
「呃——」雷歐力頓時找不到話語反駁了。
「這不算犯規吧,考試並沒有限制攜帶的物件。」酷拉皮卡很客觀地指出事實。
「嗯。」米婭點頭表示認同,「不然我走不動。」
眾人:「……」
幾個小時候後,雷歐力的體力開始透支。
「用那個吧,用那個香氣。」頓巴解釋道:「那是回復之樹的樹液所散發出來的香氣,獵人在樹林裡疲倦時使用的樹液。」
頓巴又發表了一番感人肺腑的言論,然後,毅然決然地帶著雷歐力去找回復之樹。
米婭在一旁不做聲,靜觀他演戲。現在拆穿他的話,不但沒有什麼說服力,而且也不符合她的辦事風格:米婭喜歡,嗯……一次斬草除根。
待小傑和酷拉皮卡兩人也追隨雷歐力而去後,米婭低頭問奇犽:「一起去玩玩吧?」
小貓咪的反應比以前更冷淡了,「憑什麼?」
「遊戲太簡單不就不好玩了。」
於是,兩人分工,奇犽負責去找小傑他們,米婭自然是對付頓巴。
「嘁,一群笨蛋。」昏暗的跑道裡,頓巴拍了拍腿上的泥土,哎,沒辦法,演戲太投入太辛苦了。他一抬頭,見米婭就那麼靜靜的站在不遠處,一雙眼睛淡淡地看著他。
「你——」頓巴下意識地退了一步,然後堆起笑容,「小傑和酷拉皮卡去救雷歐力了,你也要去嗎?」他可很樂意為她指明方向,頓巴心中狠狠地想。
「哦,不用。」米婭擦拭著手中的口琴,抬了抬眼,「我是來找你的。」
「找,找我?」
「嗯,剛才那件事挺對不起你的,看來我對你有點誤會。」
「哦呵呵。」
「看到你那麼幫助別人,我發覺自己心胸實在狹隘了,所以特地趕上了向你道歉的。」
「不用不用。」頓巴臉上的笑容擴大,「作為萬年落第生,我早習慣了別人的奚落了。」
撲哧——
米婭笑了,一個很自然很真實的微笑,「作為歉意,我為你吹首曲子吧。」
一分鐘以後。
米婭走到昏迷不醒的頓巴身邊,低頭看一眼:雖然沒了頓巴,這場獵人考試失色不少……但她可不喜歡在身邊安一個定時炸彈。
「走,沃伏,我們繼續回去考試。」米婭剛爬到沃伏背上,她感覺到衣袋裡傳來一陣震動——伊爾迷的那個手機!?
米婭拿出來一看,來電顯示的名字是K44,不是伊爾迷。(或許是為了保密工作,他手機裡的聯繫名單分別是ABCD26個字母,加多位數字的尾碼……米婭對伊爾迷的記憶力深感佩服。)
不知道這位K44號顧客是不是有急事,米婭猶豫了下,終於按下了通話鍵:「你好,這是伊爾迷?揍敵客的電話,由於某些原因,我無法幫你轉達消息,請直接聯繫056*********。」
米婭一口氣說完,然後直接掛電話了。
她總不能告訴對方說自己是個聾子吧……
可沒過幾分鐘,電話再次震動起來。
難道剛才自己說地太快?別人沒來得及記下號碼?
米婭再次按下通話鍵,「不好意思,我無法幫你轉達消息給伊爾迷先生,請直接聯繫056**********。」
這一次,她的語調平緩,咬字清晰,態度誠懇得堪比專業客服人員了。
呼出一口氣,正當米婭認為這事終於瞭解的時候,手機居然又震了一下。
是一條短信:謝謝。
米婭想了想,回復了三個字:不客氣。
當米婭的身影從在廊道裡消失,捏著紙牌的魔術師才從暗處漸漸顯現。
西索的嘴角凝起一抹笑容,「真是有意思~~」
4.4 石頭下的秘密
流星街,旅團基地。
信長正無聊地剔著牙,似是想起了什麼一般,兩眼放光,「喂,團長是不是正在構思什麼大活動啊?」
此時,留在基地的另外三個人——俠客、小滴和芬克斯正個忙個的,自動忽略了他的問話。
「給點反應!混蛋們!」信長火了,就差操刀砍人。
俠客從電腦前抬了下頭,「好吧,如果你執意要求……為什麼這麼說?」
「你昨天不是給團長弄了部新手機嗎?」
「是啊,怎麼了?」
信長來了興致,「以前團長為了不透露自己的位置,身上從來不帶這些玩意的,現在不明擺著是為了聯絡方便麼!」
「這又能說明什麼?反正聯絡工作都是瑪奇在做啊,她總有辦法找到團長的。」
信長摸了摸下巴,砸吧一下,「那就奇怪了……要不,俠客你查查唄。」
俠客露出一副剛吞了只蒼蠅的表情,「查團長的通話記錄?我可不想被團長盯上,還是你願意再被罰去『香姿弄』當男傭搜集資訊?」(香姿弄位於流星街C22區,是著名的聲色場所,其中不乏歌舞男妓。)
許是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經歷,信長立馬打了個寒顫,無限惆悵道:「那就算了……」
這時,小滴從書本中抬頭,似是不經意地丟出一句:「其實只要不讓團長知道不就行了。」
「啊?怎麼可能!還有團長查不到的事嗎?」
小滴推了推眼睛,一雙黑眼睛特無辜地眨巴眨巴:「團長平時查資料不也是通過俠客麼?」
一顆炸彈被瞬間引爆!
的確啊,團長並不是萬能的,他只是會讓適當的人去做適當的事……於是乎,旅團基地出現了此番場景:
「我去!這什麼破手機號,竟然加密26道!還外設反追蹤系統!用這號的到底是什麼人物啊?」
「哈,俠客!沒想到也有你攻破不了的金鑰。」
「你不用激我,最多三個小時,你看著吧。」俠客一副摩拳擦掌的樣子。
一直待在角落的芬克斯忽然起身出門,淡然地留下一句:「那我去買飯。」
「今天我要雙份!」←在鍵盤的劈啪聲中,處於崩潰邊緣的俠客。
「我也是!」←滿眼興奮又極度抽風狀態中的信長。
正跨出大門的芬克斯招了下手表示知曉,並且,他竟然哼起了歌,仔細辨認,那歌詞兒好像是「我就是你不能拒絕的腳步~~~儘管明知這是錯誤~~讓我們共同背起這鮮紅的罪孽~哦~~」
.
失美樂濕地。
泥濘的沼澤,偽裝的生物,濃重的霧靄。
像是感應到了這四周暗藏的殺機,沃伏一進失美樂濕地就表現得極為不安,米婭試圖著安慰它,「我們會沒事的,沃伏。」
「米婭,儘量跑前面去,大霧的情況下我們很容易走失。」酷拉皮卡細心地停在了她身旁,與其保持一致的前進速度。
「嗯,好。」她點了點頭。
於是,米婭、卡拉皮卡和雷歐力卯足勁兒向前趕路,前方的小傑正回頭向他們招手。
迷霧四起,厚重得讓人喘不過氣,讓人分辨不出東西南北。漸漸的,四周傳來駭人的慘叫聲。
「看樣子,原本跑在後面的考生不小心掉進了陷阱,我們……」
米婭和酷拉皮卡僅半米之隔,可此刻,她竟然已看不清他的面容,一旦看不見對方的樣貌,米婭根本無法交流,「酷拉皮卡,你剛才說什麼?」
地面開始搖晃,然後突起,越升越高,竟然離開了水平線十幾米的距離,米婭知道自己定是中了沼澤動物的陷阱。頭頂一片暗影,綠色的蛙形大嘴即將關閉,米婭夾緊沃伏的肚子,大喊:「跳!」
隨著一道美麗的弧線,米婭和沃伏安全落地,可才虎口脫險,身側又冒出某種大型的食肉動物,沃伏輕快敏捷地躲過。一次又一次的有驚無險之後,米婭終於找到了一小支考生的隊伍。
撥開迷霧,一個身影漸漸顯現出來……一見那魔術師的特有打扮,米婭剛放穩的心再次沉了一沉。
「喲,找到你們了~~」
咻——
幾張撲克牌飛出,有人倒下了。
「這傢伙是怎麼回事!」
「啊——第一場考試太無聊了,所以我決定親自出手幫忙,看看你們有沒有資格當獵人,注意了哦~~~考官遊戲開始!」
這陰魂不散的……變態!撇開她所接受的高等教育,米婭第一次有爆粗口的衝動。
難道原著裡的300號就是在這裡被西索解決了?
不不,她可不能就這麼坐以待斃——趁著西索的注意力不在這邊,米婭迅速地爬上沃伏,一個字,跑!
越是加速,越是能感覺身後步步相逼。
霧靄沉沉,一個人影擋在路前。
感受到那冰冷的殺意,沃伏驟然停步。而已飽受顛簸的米婭就那樣被甩了下來,她還未來得及從地上爬起來,一抬頭,就見到了一張陰魂不散的臉。
「呀——這兒還有一隻漏網的兔子~~~」西索笑得雙肩顫抖,似乎非常享受米婭睜大眼睛的模樣,「這個表情可真不錯~~~」
米婭從地上起身,拍了拍褲腿上的泥,此時此刻,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故作淡定呢還是真的認命了。
魔術師捏出一張牌,「如果你能躲過這一張,就算你過關了~~」
你還真以為你是考官麼!米婭咬著唇瞪他,眼角搜索著逃跑路線,這時,沃伏一躍而至,擋在了她身前。
「哦,我差點忘了,還是先來砍斷兔子腿好了~~~」
米婭下意識地撲向沃伏,抱緊它的脖子,轉了個身。
撲克牌刷刷刷地從她耳側飛過,割斷了她幾許髮絲——西索的額頭被釣魚竿打到,他手裡的牌扔偏了。
「還不錯,小弟弟,非常有趣的武器~~」西索朝小傑漫步走去,「可以借我看看麼?」
許是被西索強大氣場所震懾住,小傑呆呆得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就在這時——
一聲尖音排雲而下,仿佛能直接刺穿人的耳膜一般,仿佛能震懾人的靈魂一般。
米婭收起口琴,趁西索還處於昏沉狀態,一把抓起小傑拖上沃伏的後背,飛奔離開……
僅僅過了十秒,西索就恢復了常態,「真是可惜呢~~」以他的速度,還是能追上那兩人的呢~~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
是伊爾迷的電話……西索按下了通話鍵,「我知道了,馬上過來。」
看了眼米婭和小傑消失的方向,西索無不可惜地自言自語:「真是兩個麻煩的小果實呢~~下次再吃好了~~~」
待小傑反應過來時,米婭已經追上了酷拉皮卡和雷歐力兩人。
「米婭姐姐,剛才是你的能力嗎?」
「嗯。」米婭點了點頭。
「好厲害!」小傑興奮地仰頭看她,「剛才,我直覺得腦袋突然變得很重,然後什麼也不知道了。」
米婭揚了揚手中的口琴,「是它幫的忙,可也不見得有多厲害,在對手有準備的情況下,聲音的攻擊就會受到限制。」
「嗯……相對來說是比較被動的一種攻擊。」酷拉皮卡瞭解兩人的經歷後說道。
「但也是很厲害的輔助能力啊!」雷歐力很想拍拍米婭的肩膀以示安慰,但一想起對方是個女的,手便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
酷拉皮拉點了點頭:「確實,在團隊合作的時候,會是很有利的輔助能力。」
米婭只略微苦澀地一笑,剛才如若沒有小傑,那她的下場不就……說什麼要由自己續寫結局,她還是太弱小了吧……
「可是,米婭姐姐——」小傑歪著腦袋沉思,「口琴的聲音不會影響到你自己嘛?」
「嗯……」米婭彎下腰,點了點小傑的鼻子,略帶俏皮地一笑:「沒關係,我聽不見呀。」
聞言,幾個人面面相覷。
雷歐力神經大條,「怪不得剛才大霧的時候,你……」
酷拉皮卡一把拽住了他,制止雷歐力說下去。
小傑則是瞪大了眼睛看著米婭,很有淚奔的趨勢。
那樣輕易地抖出了自己的弱勢,說明她已經接受了外在的殘缺吧……米婭終於如願揉了揉小傑的刺蝟頭,微笑:「我們走吧,還有下一場考試呢!」
「嗯!奇犽在前面等我們呢!」
第一場考試,共404人參加測試,途中經過「失美樂濕地」了,最後只剩下148人……米婭暗自留意了下,人數不變,看來她是頂了頓巴的位置了……
米婭還收到了一條奇怪的短信,依舊是來自那位元K44客戶,內容如下:
「從前,沙漠裡有一隻聰明的猴子,它過著無憂無慮的快樂生活。可是有一天,它在一塊大石頭下面,突然看到一條毒蛇,猴子當場就暈了過去。它知道那塊石頭下有條蛇後,每一次經過那裡,都忍不住想翻開石頭看看,可是每次翻開石頭,它都看見了那條蛇,結果,每次它都會被嚇暈過去。即使這樣,每次路過,它還是想看石頭下面的東西……
多麼愚蠢的一隻猴子。」
米婭盯著手機螢幕,皺眉。這是發給伊爾迷的?難道揍敵客家族除了接受殺人的工作,還開展了其他性質的服務?比如,陪聊業務、夜話無憂什麼的,怎麼看都像是在打開女性市場……
米婭思忖一會兒,回復:那你說這只猴子要怎麼辦?
K44: 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繼續無憂無慮地快樂生活。
米婭:裝傻充愣地過日子會很悲慘。
K44:擔驚受怕的日子就很好過?
米婭:清醒地活著沒什麼不對,即使這種清醒的代價是疼痛。
K44:你一定要看石頭下面的秘密?
你一定要看石頭下面的東西?米婭愣了愣,是啊,為什麼她非要弄得一清二楚?任何挫折都會成為過去,如果她輕輕一吹,放了它,讓痛苦隨風一般過去,她的日子會不會就輕鬆很多?
然而,她不可以,她已經回不去了。
一切都不能當做沒發生過。
她不可能承受了一次又一次的疼痛,然後,依舊那樣無知的快樂著……
米婭繼續編寫著未發完的資訊,卻並沒意識到人稱的轉換,仿佛這不再是故事,而僅僅是關於「你」和「我」。
米婭:我必須翻看石頭,它會不斷提醒著我目前的處境。而在我眼裡,這確實是只聰明的猴子,它每次路過都看到那條蛇,那麼,總有一天它會習慣並克服恐懼。
K44:如果它克服不了?
米婭:那就讓痛苦伴隨它到永遠。
.
流星街的天氣尤為善變,風雲難測。
信長捏著手中的紙張,盯了足足三分鐘之後,略帶結巴地問:「俠客,你確定這是從團長的手機上發出去的?」
俠客抱著胸點頭,「不錯。」
「對方什麼來歷?」
「應該是揍敵客家族沒錯了。」俠客好心地拍了拍信長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聲加了一句,「男的哦——」
「……」
「長得怎麼樣?」小滴抱著書湊了上來。
「黑色長髮,大眼睛,嗯——皮膚也很白的。」俠客抬頭想了想,然後從鍵盤下面抽出一張照面,「喏,你們自己看。」
幾個人圍成一團。
一分鐘後。
信長魂不守舍地爬回房間,一路上扶著額頭自我催眠,「我先去睡會兒,睡醒了就沒事了——」
「俠客,你說誰了0誰是1呢?」小滴皺眉深思,仿佛這是一個非常值得研究的問題,還忍不住低估,「團長應該是上面的的那個吧……」
「啊,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我去清理調查痕跡。」俠客使勁兒晃了晃頭,想驅散把腦海中的不良畫面。
旅團基地裡,依舊飄蕩著芬克斯的若有似無的歌聲(只不過從抒情版換成了rap搖滾版):「我就是你不能拒絕的腳步、的腳步~OH Yeah~~儘管明知這是個錯誤~Yo Yo~讓我們共同背起這鮮紅的罪孽~ OH Yeah Yeah ~」
作者有話要說:
就是突然很想惡整下團長,麼有理由,( ☉ o ☉ )啊!
以下附小伊的靚照一張(就是俠客手裡的那張)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5-22 21:17
4.5 關於料理,回憶和勇氣
一隻被打暈了的「豪鼻狂豬」躺在地上,沃伏徘徊在它身側,還時不時用鼻子嗅了嗅。
「不可以,現在還不到吃飯時間。」米婭略微使勁地拍了下沃伏的腦袋,然後盯著面前龐大的野豬,喃喃自語:「該怎麼烤它呢?烤完了又該怎麼拖走它呢?」
沃伏睜著無辜的藍灰色大眼睛,一會兒仰頭看看米婭,一會兒垂首蹭蹭野豬,仿佛在說:我們什麼時候開飯呀?
卜哈刺——第二場獵人考試的考官,此刻,正揉著肚子,他已經吃下了69頭烤全豬。
小傑四處張望了下,問:「米婭姐姐呢?」
「誒!?剛才在樹林裡,我看見她很早就逮到了一頭啊,別是迷路了吧?」雷歐力看了看手錶,又瞅了眼肚子撐得圓鼓鼓的卜哈刺,「糟糕!時間可不多了。」
「我推測——」酷拉皮拉沉吟了下,「米婭一個人可能舉不動那麼一整只豬。」
奇犽雙手插袋,一副悠閒的樣子,「以這樣的水準,通不過考試很正常吧。」
酷拉皮卡皺眉:「我去找她。」
「等等——」小傑高興地大叫,「那不是米婭姐姐麼!」
只見一個淺藍色的身影從樹林的方向行來,與之並排而行的是來自聖哥丹雪原的高貴族類——沃伏。一人一犬,皆不匆忙,反而步調悠哉,倒更像是飯後散步了。
「米婭姐姐,你的烤全豬呢?」待她走近後,小傑發問。
「不就在這裡嘛?」米婭拍了下沃伏的背,沃伏正馱著幾個大布袋子,米婭順手解下來,拖到卜哈刺的面前,問:「你還沒吃飽吧?」
恰時,卜哈刺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
「看起來卜哈刺吃飽了哦~」 門淇笑嘻嘻地走到米婭面前,或許年齡相仿,她對米婭的態度倒是和善,「真可惜,你要下次再來咯。」
「這位考官不還沒說飽?」關鍵時刻,酷拉皮卡上前一步為米婭說明。
「對呀對呀!」
「可這明顯不合規嘛!考官都說是要吃烤全豬了!」考生A嚷嚷道。
「是啊,你們看幾個袋子的體積,明顯裝不下一整只豬!」考生B補充。
米婭彎腰,將袋子一一打開,「這個是豬頭,這個是豬身,這個是四肢,這個是內臟,還有……」她忽然抬頭對著門淇一笑,「這個是豬骨和豬牙,留著熬湯應該不錯的。」
隨著布袋被打開,陣陣濃郁的烤肉香氣飄散而出,與其他人的做法不同,米婭將豬肉分類,切條切塊,而且看起來肉質堅韌,亮晶晶的,引人食欲。
「你這是——」門淇撥開人群,大跨一步上前,驚奇道:「你把它風乾了?」風乾後,肉質會更加鮮美而有嚼勁!
「嗯。」米婭眨了眨眼,「這樣重量會下降不少,也減輕沃伏的負擔。」
怪不得她速度這麼慢!而且剛才也是步行著過來的,並沒有騎坐沃伏。這回兒雷歐力沒忍住,重重地搭上她的肩膀:「好樣的,米婭!」
米婭愣了下,然後不著痕跡地脫離了雷歐力的懷抱,一笑:「謝謝你,雷歐力。」雖然知道雷歐力完全是出於善意,但她還是對異性的肢體接觸抱有恐懼吧……
「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卜哈刺舔了舔嘴唇,然後一陣風捲殘雲,米婭的料理就被消滅殆盡了。過程中,門淇也捏起一小塊烤肉,嘗完後,居然還對著米婭別有深意地一笑。
一聲鳴鑼。
門淇宣佈:「豪鼻狂豬料理測試,70人通過!」
酷拉皮卡:真是太好了,米婭。
米婭:嗯。
小傑:又能一起考試了!
奇犽:哼,這關還沒過呢。
雷歐力:小子,這麼彆扭幹什麼?
沃伏:嗚——嗚嗚——(什麼時候開飯呀?)
皆大歡喜。
當然一個人除外。
那就是易容成集塔喇苦的伊耳謎?揍敵客,他從沒料到有一天職業殺手的快刀會用來剖解野豬——誰能想到這會是米婭提出的第一個要求。
第二場後半段考試,門淇的試題:壽司。
考生們紛紛愁眉不展,苦思冥想。
「米婭,你很擅長料理?」酷拉皮拉見她動作輕巧地處理著手中的生魚,便開口詢問。
米婭微笑著搖頭,「沒有,我一點都不擅長……只是我妹妹很喜歡料理,我看過她做的烹飪筆記,所以也學了一點。」
「妹妹?」
先刮魚鱗,然後一一挑出骨刺,再將魚肉切成薄厚恰當的片狀……這一刻,米婭腦海中浮現的是米拉圍上圍裙、哼著小曲兒給全家做烤派的模樣……於是,她手下的動作越發輕柔和流暢。
「嗯,她叫米拉。」
酷拉皮卡觀察她的神色,遲疑著開口:「米婭你不高興了?」
「沒有呀。」
完成最後一道工序,米婭將成品擺在酷拉皮卡面前,「壽司應該就是這個樣子了吧……」
一語驚起萬層浪,附近的考生紛紛往這個方向瞅。
「主要材料是用醋調味過的冷飯,再加上魚肉,海鮮,蔬菜或雞蛋等作配料;手法的話,就在於一個『握』字,重點是力度,不能太輕也不能太重——」
還未待米婭說完,圍觀的人一哄而散……
「米婭姐姐,我去捕魚!」
「小傑,等我一起。」
「怎麼也沒一點競爭意識。」奇犽酷酷地甩了一句,「悄悄告訴我們幾個不就好了?」
「……」
其實米婭也是有私心的,如果這一關有考生通過的話,就能跳過那個危險的「葡萄蛛白煮蛋」的環節了,應該是這樣吧……
米婭端著成品,來到門淇面前。
門淇瞄了眼她手中的壽司,「外表過關。」然後,她毫不客氣地夾起一個壽司往嘴裡塞。
帶著一絲惴惴不安,米婭打量著她的面部表情,門淇往身後的沙發一倒,撐著下巴回看她……
「你懂料理?」門淇想了下,「因為是女孩子的緣故?」
「不算是。」米婭搖了搖頭。
「嗯……味道湊合,不過——」門淇頓了下,抬眼看米婭,依舊是用那種別有意味的目光,「不,合,格。」
「原因?」
「我吃著不舒服。」一個非常主觀的理由。
米婭帶著剩餘的壽司回到原位,發呆。
看著周圍不斷有人上前,被退回,重做……米婭意識到或許門淇對她還算是手下留情了,至少沒有掀她的盤子。
「不重做嗎?」正巧,酷拉皮卡的壽司也被退回了。
「不了。」
「為什麼?時間還有啊,可以再做一次。」
「因為不知道如何改進,再做一次也是這樣。」
「那……」酷拉皮卡盯著她盤中的壽司,「能給我嘗嘗麼?」
「這個?」米婭有點意外,「只是個失敗品而已,你真要吃嗎?」
「可看著就很想嘗嘗呀。」香噴噴的白米飯,配以鮮美的魚肉,為什麼不吃呢?
米婭看著他一口一個,吃得很歡的樣子,乾脆自己也動手嘗了一個(可憐的沃伏,等不到它的份兒了)。
嗯,味道還不錯,食物嘛,就要大家一起吃才有味道。
很不幸的,門淇仍舊發飆了,所以,「葡萄蛛白煮蛋」的考驗還是沒跳過……看著周圍一個又一個的考生往山谷下跳去,米婭猶豫了。
「喲,小姑娘還不動手啊?」尼特羅會長撫著鬍鬚走到懸崖一側,「嘖嘖,還真挺高的啊——」
「……」
「再不下去就沒時間咯!」尼特羅會長一副為老不尊的樣子,調笑道:「還是在等你的同伴幫你?」
唉——米婭歎了口氣,踱到崖邊,剛才她一直在掙扎:如果用Siciliano,她或許能很輕易地控制葡萄蜘蛛,然後得到它的蛋。但她忽然不想這麼做了,她不想每一次都依靠別人的幫助,即使Siciliano是狄曼斯留給她的禮物……她也想像其他人那樣,真真正正地靠自己努力。
但是她的左手……根本沒法承擔她的重量……
「小傑,借我下你的魚竿。」
「哦,好呀。」小傑將竿子遞給她,「米婭姐姐,你還沒拿到葡萄蜘蛛的蛋嗎?」
「嗯,很快了。」米婭將竿子向山谷下隨意一甩,很快,魚竿線就和葡萄蜘蛛吐的絲繞在一起,糾纏不清,米婭使勁往回收,然後將拖回的蜘蛛絲綁在自己的腳上,最後,在衣服裡藏了幾塊石頭,
深呼一口氣,米婭縱身跳下。
「真是個固執又彆扭的小姑娘啊——」尼特羅會長笑眯眯地說。
「會長~~你現在說這些有點晚啦。」門淇走到他一側,那個女孩……
氣流不斷從耳畔劃過,米婭勉強睜開眼睛,瞄準了其中一跟蜘蛛絲,握住。
巨大的衝力讓她右手臂有瞬間脫臼的感覺……只要忍住這一會兒就好,她告誡自己,當身體不再下墜,米婭盡力往下蹬,順便丟掉那兩塊石頭(如此就能獲得更大的向上衝擊力),借著蜘蛛絲的彈力往上跳——就像是蹦極遊戲。
剛開始,彈起的速度並不快,在掠過一顆葡萄蜘蛛蛋時候她眼疾手快地抓住。
成功了!
絲線的彈力有限,米婭抓住了靠近崖邊的一條蜘蛛絲。接下來,就是想辦法爬到崖頂了。經過剛才的起跳,米婭的右手已經接近極限,她不得不雙手並用。
左手斷骨的疼痛,讓她想起了在小樹林的那段時光——她和米拉掉進了獵人的捕獸陷阱,那時候她也是如此,疼得臉上發白,近乎暈厥,還把一旁的米拉嚇得直哭。
盤旋於空中的葡萄蜘蛛開始攻擊她,用堅硬的喙啄她的眼睛,用銳利的爪子刮她的臉頰和手,米婭只得閉上眼睛,忍受這種緩慢的,被啃食的疼痛,然後摸索著向一邊的懸崖壁爬去……
就當她以為這樣的痛苦會無窮無盡的時候,身子忽然一輕,她被帶上了崖頂。
小傑收起魚竿,一臉地不悅,賭氣似地說道:「米婭姐姐,你怎麼也不叫我們幫忙?」
酷拉皮卡的眼神有點深,只對著她點了點頭。
「你只能想出這麼笨的辦法嗎?」奇犽關心人的方式總這麼特別。
米婭托起手中的葡萄蜘蛛的蛋,然後,露出一個大大的、陽光的笑容,「謝謝你們。」
別人或許不知道,為了這樣一個輕鬆的、不帶任何一絲雜質的笑容,她放棄了多少,又付出了多少……
米婭簡單地處理了下臉龐和身上的傷口,然後隨眾人一起品味葡萄蜘白煮蛋。
「味道如何?」門淇突然走到她身邊。
「非常……特別。」
「你……很懷念一個人?」
「嗯?」
「別誤會,呵呵,只是從你的料理中感覺到的。」門淇突然有點不敢與這個女孩對視了,她眺望遠方,「各種複雜的情糾纏在一起的,惆悵,懷念,罪惡,甚至是矛盾……」
米婭專心地應付手中的白煮蛋,一時不知道怎麼接話。
「壽司那一關,其實你過了。雖然散發著濃郁的灰暗感覺,但確實是融合了情感和真意的好作品。」
「那為什麼——」不讓她通過呢?
「以為那樣會對你比較好,懷了些許私心,抱歉!」門淇的表情變得嚴肅,「我認為你一個人,通不過接下來的考試。」
「謝謝。」米婭點了下頭,臉上並沒有一絲生氣的跡象。
「呵呵——總感覺學校、圖書館那一類安逸的地方會比較適合你。」
「我長得像女學生?」米婭隨性地開了個玩笑,「在十九歲之前,很多簡單的事情我都不瞭解,比如料理,比如微笑,比如怎樣和人談話,總覺得這些東西離我的生活太遠,總一味地拒絕改變……可現在,就像知道做料理需要用心一樣,我漸漸學會了很多,也交了很多朋友。」
「任何東西,都是從無到有的,不是嗎……獵人考試也是一樣。」
「我想看看自己能走多遠。」
4.6 魔術師
明早8點,飛艇會到達第三場的考試地點,所以在這之前,考生們可以自由活動或者靜心修養。上一輪門淇的測試過後,只留下42人,所以偌大的一個飛艇倒顯得綽綽有餘了。
「米婭,我剛打聽了下,飛艇上有醫務室。」酷拉皮拉向她走來。
米婭抬了抬手臂,原本光潔的肌膚已佈滿劃痕和傷口,乍看之下確實恐怖,她笑了笑,「沒事的,只是小傷而已。」都說傷疤是男人的驕傲,其實,它又何嘗不是女人的光榮呢?米婭非常願意就此脫去嬌嫩的外表。
許是察覺到了米婭毫不在乎的語氣,酷拉皮卡稍稍露出嚴肅和不滿的表情,「手臂上的也就算了,可至少得把你臉上的傷口處理下吧。」
米婭愣了下,酷拉皮卡留給她的感覺一直停留在四年前,還是那個會抱著她哭、裝出一副小大人樣她喊姐姐的小酷拉……而他此刻這般鄭重而充滿關懷的表情,是完完全全屬於成人世界的,這四年裡他歷練了很多吧。
米婭心下感歎著,回答:「那好,我去就是了。」
「我陪你一起。」
「沒事的,你趁這個機會好好休息下吧。」米婭擺擺手,問:「對了,小傑奇犽他們人呢?」
「那你自己小心,他們好像說要去飛艇探險。」
「真是精力充沛的傢伙。」
飛艇,醫務室。
值班醫師是位非常溫柔的姐姐,她幫米婭擦過藥,包紮了傷口,還善意地提供了醫務室的床位讓米婭休息。
已經多久沒睡過柔軟的床鋪?
米婭緩緩地舒氣,閉眼,她很累,她的雙手因為奪取葡萄蜘蛛蛋而使力過度,至今還不住發抖,可她的心卻很平靜,很滿足,一種溫軟而充盈的情緒如抽絲般從心底溢出。
米婭沉沉睡去。
她真的累了,否則,在閉眼的刹那,她或許就能注意到沃伏已從床榻邊起身,它藍灰色的眼中閃過一抹異彩。
男人做了個手勢,沃伏便乖乖地躺下,繼續閉目養神去了。
男人只遠遠地,望著她,凝思。
他並不是第一次觀察她熟睡的臉龐,在聖哥丹,在基地,甚至是在奔騰的火車上,凡是與他在一起的場景裡,她從沒顯露過如此寧靜的神情……不是她作為米拉時佯裝的淡漠,而是此刻,那融進了眉宇間的平順緩和,那刻入了嘴角、臉龐和下巴的流暢弧度。
可仔細回憶起來,他們之間,除了利用、揣測、窺探和暗鬥,還剩下什麼?
抬起的手臂,停滯在半空。他想搜尋出一個原因,來解釋自己毫無邏輯的舉動,讓他理所當然地……碰觸她。
他明明不必如此上心的,可這一次,倦怠期來得有點晚……四年之隔,庫洛洛至今還是無法準確描述和定義火車上再見到她時的感受。
終於,蒼白的手指落在她的眼角,流連於玫瑰色的雙唇。
他彎下腰,印下一吻。
一個真正的吻,屬於男和女之間的吻。
它來得太遲,又太突然,以至於那些本該屬於舌尖和唇齒之間的秘密,毫無聲息地暴露於日光下……
日光熹微,在米婭的臉上投下屬于他的淺影,睫毛輕掃過她的面頰,酣夢中的女孩兒不滿地皺眉,發出一聲輕微的囈語。
而狡猾的舌頭趁機突破貝齒,一路遊走、掃蕩和掠奪……
糾纏不息,綿綿無期。
童話裡,王子吻醒沉睡的公主,他們便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可是,如果米婭醒來,真正的噩夢就將開始。
.
第三場考試開始了。
考生們被帶到賤阱塔頂端,需在72小時內回到地面。如果米婭估計沒錯的話,她頂替了原本頓巴的位置,自然會和小傑、酷拉皮卡、奇犽、雷歐力五人一組。如此,最後的結果應該是有驚無險。
「米婭,昨晚休息得還好嗎?」
「嗯,很好,酷拉皮卡呢?」
「還行。飛艇上後來出現了一名偷渡者,考官們進行了一輪人員排查。」
米婭想了想,「那不就影響你們休息了?我昨晚在醫務室的,睡得挺沉的,倒沒什麼印象了。」
「米婭姐姐!酷拉皮卡!」小傑在不遠處向他們揮手,看樣子應該是找到暗門了。
「看實力和運氣的時候到了。」
「不管誰掉進陷阱都不要有怨言。」
「一起數123,然後我們一起跳吧!」
1,2,3.
短暫的黑暗過後,燈光亮起,米婭眨了眨眼,確定面前的景象是真實的之後,心中不禁呐喊:明明是同一塊區域的暗門,明明是5人一起跳下,為什麼她會就成落單的一個了!
而且……為什麼她要和這人一組!
「喲~~」西索風情萬種地和她打了個招呼。
米婭穩定了下心緒,朝他點了下頭,然後向密室的另一個角落走去,坐下。
需湊齊5個隊員,本論考試方能開始。
等待的時間比較難熬。
米婭記得,原著中西索應該是第一個到達賤阱塔底端的人,而且最後,他那組肯定是只剩下西索自己了……
那她豈不是性命堪憂?
仿佛受到她煩躁心緒的影響,身邊的沃伏也圍著她打轉兒。米婭一抬頭,就看見某人直勾勾地盯著自家的沃伏,心下嘀咕:怪不得它會表現得如此不安呢。
「你好像對沃伏很感興趣?」
「嗯哼~~」西索一點兒也不介意她生硬的用詞和不善的語氣,反而自顧自地笑起來,接著,他越笑越誇張,最後竟然雙肩顫抖,聯手下疊起的紙牌也坍塌散亂一地。
「為什麼?」
「它和我以前的寵物很像哦~~」
至此,米婭很識趣地閉嘴了,她才不會笨到去問他那只寵物現在去哪兒了。
然而,西索沒打算就這樣放過她,「它後來死掉了哦……真可惜呢~~」
西索的舌尖緩緩舔過紙牌的邊緣,見米婭沒有接話,便繼續問道:「你不想知道它是怎麼死的?」
「被你殺死的。」
西索眼中的寒光一閃,「怎麼猜到的呢?」
因為你眼中升起嗜血的狂熱。米婭很想這麼回答他,可一想到此人非常人的思想和行徑,她也懶得理會他了。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去靠近和理解一座冰山,或者掰正某根扭曲的神經。
西索站了起來,紙牌在他身後如雪花般飛舞。
他向她踱來,神情冰冷,腳步倨傲,「你可知道魔術師?」
「魔術師運用神奇的戲法,嘭——地」,西索瞬間來到她面前,細長的眼睛微微眯起,然後,咧嘴一笑,「把人變出來,又把人變不見。」
米婭背後緊貼著牆壁,退無可退,西索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場,仿佛能懾人心魂一般,讓她不敢挪動一步,連撐著地面的雙手也顫抖起來。
這時,暗門開合的聲音響起。
另外三名考生終於到來,米婭注意了下他們的號牌,分別是376,54和119號,很顯然,加上她正好是炮灰組合,沒有一個進入終場考試的……
五個人聚齊,向賤阱塔低端出發,開始了「多數決定」之路。遊戲很簡單,以少數服從多數的規則,走完從這裡到終點的路程。
而很快,西索就向她證實魔術師的能力。
他們遇見的第一個分歧,是關於「向左走,還想向右走」的選擇。而最終的結果是4比1,向右轉。
昏暗而逼仄的走道,考生們無法並列而行,所以當一段路程之後,米婭才發現原本的5人行變成了4人……途中,誰都沒察覺這項事故是如何發生的,也沒有人提出要回頭找尋隊友,忌憚、惶恐和浮躁,充斥在剩下的4人中間。而米婭私下裡認定,那個消失的考生,就是選擇向左的那一位。
第二個分歧後,4人變成了3人。
魔術師說:就像變戲法一樣,人們被變出來,然後又被變不見。
第三個選擇出現了:「機遇之門」,可為考生提供一條直通終點、無選擇、無陷阱的捷徑,可前提是要留下名隊員抗住一扇十噸重的石門,該隊員能堅持多久,其他人就能獲得相應的行路時間,若在石門落地之前,其他隊員安全到達終點,那麼抗石門的隊員也將獲得通過比賽的資格。
另外,如果啟動「機遇之門」,需由考生自己選擇誰來擔當抗石門的責任。
這是一道很好的團隊合作題。如果可以,她肯定會讓西索留下,區區十噸重的石門,對她而言是天方夜譚,對西索來說就是小菜一碟了。而她和另一名隊員就有足夠的時間到達終點,然後皆大歡喜。
可顯然,西索不是個會讓自己處於被動地位的人,西索也不是個喜歡圓滿結局的人。
「是否選擇機遇之門?」電子音提示他們抉擇的時刻到了。
米婭反復思考:如果她是西索,會放過這個折磨人的機會麼?
答案不言而喻,她按下了圈圈。
然後,米婭開始細細打量身側的另外一名隊員:一個肌肉壯實的男青年,和電視裡的拳擊選手很相似;但他有一雙銳利的眼睛,這昭示著他並非「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榆木類型。
果然,電子螢幕顯示選擇結果:3比0。
「接下來就是決定由誰來抗這扇門~~」西索心情極好地向米婭湊來,「呀,米婭小姐一雙細嫩的小手可撐得住哦?」
「用什麼方法決定?」男青年有點迫不及待地問。
「咯咯咯——」不知何時,西索的手中幻化出一副撲克,「自然是來抽鬼牌~~」
作者有話要說:
把之前幾章的章節名改了下,桑恢復過來了,明天繼續更吧~~
4.7 鬼牌
爭,還是不爭?
生,或者死。
太陽和月亮,是小丑的舞蹈。
鬼牌,鬼牌,
Joker,joker,
點燃生命之火,豪賭,
火萎了,
我也準備走了。
抽鬼牌,聽起來尤為簡單,是一種偏向運氣的撲克遊戲,而實則,它考驗了是玩家的心理素質和表演藝術。
「你真要抽這張麼~~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哦~~」西索玩得很投入,他表情誇張難辨真偽;眼角帶笑,只是這笑中到底蘊藏著幾分猙獰、幾分殺機?
米婭沒給予任何的表情回應,所有掩飾和表演,在魔術師面前都會變成小兒科,那麼她就省點力氣還原為最真實的狀態好了。
米婭穩了穩心緒,在桌上抽起一張。
大鬼。
紙牌上鮮豔如血的紅色刺得她有點晃目,米婭儘量放鬆繃緊的下巴,現在每人手中都只剩下寥寥數張牌,輸贏將定,可她還有機會。
米婭打亂手中的牌,然後舉到那個119號的大個子面前。她現在手中有三張牌:大鬼,紅桃K,和黑心A。
119號的目光先是盯准了最中間的那張——正常人抽派的習慣都是如此,不會選最左邊、或者最右邊的。
可顯然,119號也知曉這個規律,所以他猶豫了一下,手指偏向了右側的那張紅桃K。
扭轉命運的一瞬。
米婭嘗試著用全部的身體語言,肢體、表情甚至氣息,去訴說一種「含而不露」的急切感,她說服他,就像說服最真實的自己一般:請抽走這張牌。
表達,是不需要語言的,同樣,偽裝也可以撇開語言。
果然,119號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心境,放棄了左邊紅桃K,抽走了最中間一張。
那張大鬼。
她贏了。
.
盤旋而下的梯道,仿佛永無止境一般,一圈又一圈,一層又一層。
西索在前,米婭在後,兩人已經走了將近10分鐘。終於,米婭忍受不住他故意散漫和拖遝的步子,開口:「西索,我們不需要加緊趕路嗎?」
「遊戲太早結束就沒意思了~~」西索忽然回頭,對著她陰測測地一笑。
仿佛是為了驗證他的話一般,盤旋而下的梯道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扇截住他們去路的石門。一個電子螢幕從空中懸掛而落,第三場考試的負責人——理伯宣佈著:「機遇之門的時限已到,119號考生已淘汰,請兩位繼續測試。」
這是否意味著119號已遭遇不幸?
米婭看了下手錶,13分53秒,這是他為自己,為他們爭取的時間。米婭並不想同情他,因為在西索的遊戲裡,最後贏的人,只有他自己。
在弱肉強食的獵人世界,活著,才是真理。
長長的通道,盡頭連接著一個正方形的擂臺。
五個穿著斗篷的囚犯從暗門中走出,他們身形不一,步伐各異,領頭的那位走上前說道:「我們是獵人試驗審查委員會特聘的測試官,你們想要通過這一關,必須和我們5個對打。」
「我們這裡只剩兩人。」米婭記得原著中小傑他們也碰到過類似的測試,一對一的測試,他們至少要贏三場才算通過。
「對我們來說可是意外的驚喜。」領頭人將灰色斗篷扯落,顯露真面目,那是個肩寬膀圓的大漢,胸前結實的肌肉像是塗上了一層油脂般鋥亮。
「這樣吧,我們將遊戲規則稍稍變動下,在認輸和死亡之前,你們每個人的出場次數不限,可一旦走下擂臺,也就喪失了比賽的權利。」
「也就是說,如果我們贏了一場,那麼必須連著挑戰下一場,中途不能換人,否則就是認輸。」米婭琢磨著他話中的含義,如果西索先上場的話,連贏三場肯定沒問題,就怕……
「對。你們可以自由選擇出場順序。」
交涉完畢。
那接下來就是內部溝通的問題了。
可從剛才起,西索就一直靠著石門,低頭玩弄手中的紙牌。
「你們可以慢慢商量,我們這裡不趕時間哈。」仿佛看出他們兩人並不十分合拍,對面領頭的大漢顯得很是高興。
「嗯哼,剛才抽鬼牌時你的表現很讓人滿意,」西索抬起頭對她一笑,「這次你可別讓我失望哦~~」
米婭一愣,隨即道:「由你上場會比較節省時間。」撇開那麼一點點的小私心,米婭覺得這是一個非常中肯和客觀的答案……
「好吧——」西索居然歎了口氣,作出懊惱狀,扭著腰朝擂臺的方向走去,「我還以為你不喜歡依靠別人呢~~」
雖然知道這是變態在故意激她,可米婭心中還是像被千萬隻爪子撓抓一般難受……果然,她還是過不了自己這關。
她參加獵人考試的目的是什麼?
她不是說想看看自己能走多遠嗎?
米婭略帶氣憤地瞪了西索一眼,從他身側略過的時候,西索居然又丟出一句:「你總不會認輸吧~~」
「……」
正方形的擂臺很寬闊,仿若一個巨大的棋盤。米婭站在中央朝四周打量,竟產生了一種化身黑白之子、縱橫經緯之間的孤勇和渺遠感覺。
「沒想到是個小姑娘。」灰袍滑落,一個白衣老者步履蹣跚地向她走來,他面容平靜,目光隨和,米婭很難想像這樣的人會是個關押於賤阱塔的重犯。
老者撫了撫稀鬆的鬍鬚,視線落在米婭的臉上,「嗯……不錯的眼神,小姑娘。」
「謝謝。」小姑娘這個稱呼聽起來真彆扭,米婭記得那個不愛乾淨的金?富力士也習慣於這麼叫喚她。
「還很有膽識,真是難得,難得啊——」老者眼神一轉,將目光停移至她身側的沃伏,「看來你和你的朋友處的不錯。」
米婭點點頭,「我們要比什麼?」她很感激老者選用了「朋友」一詞,很多人會把沃伏當做她的寵物。
「呵,我的朋友也已經很久沒出來活動了。」
米婭輕皺了眉,正想詢問他話中的含義,只見前方的石門碎裂,破出一個三人高的大洞,一頭灰白色的、披著銀色戰甲的大熊噔,噔,噔向擂臺中央走來,隨著它走動的每一步,米婭感受到了腳下地面的微震。
作者有話要說:
開章那首小詩的最後兩句(嗷~~我又胡亂引用了╮(╯▽╰)╭),選自蘭德的《生與死》,原文如下:Walter Savage Landor (1775-1864)
On His Seventy-fifth Birthday
I strove with none;
for none was worth my strife.
Nature I loved and,
next to Nature,Art;
I warm'd both hands
before the fire of life;
It sinks,and I am ready to depart.
4.8 披甲熊
「這是我的朋友,披甲熊。」披甲熊在老者身邊停下,它看起來很興奮,吼叫著,露出了滿嘴尖牙,連帶著它眉鼻間那幾道陳舊的傷疤,也越顯猙獰了。
沃伏不安地直起身,目光森然地盯著前方,米婭仿佛能聽見它的磨牙聲了。
比試的內容,不言而喻了。
「有什麼規則?」米婭撫摸著沃伏的脖子,在離開聖哥丹雪域後,她查找過很多關於沃伏犬種的資料,雖然它們生居苦寒之地、天性兇惡而難馴,可並不好鬥挑事。米婭也根據沃伏的體型和毛色,大致判斷過它的年齡——其實,她的沃伏朋友還不曾真正成年。
「小姑娘怎麼忘記了?剛才我這邊的隊員已經說過了,死亡或者認輸。」
死亡,或者認輸。
米婭的手一僵。
她不知道披甲熊的實力如何,可光從體型和力量上判斷,它就大大勝過沃伏。
那麼,沃伏,你願意出戰嗎?
沃伏上前邁出幾步,它用高昂的頭顱、優雅的步態回答了米婭心中的疑惑。
這是一場苦戰。
披甲熊站立起來,一聲大吼,迅猛地沖向兩人,狂暴的氣勢將米婭逼退了好幾步。
沃伏躲過它頭頂的盔甲的攻擊,躍至一旁,起跳,尖利的爪子在大熊的銀甲上劃出串串火花,它瞬間咬住披甲熊一側的脖頸。
披甲熊用力一擺,沃伏被甩出十幾米遠。
沃伏的前肢已滲出鮮血,不行,相對於巨大的披甲熊,它太小了。
沃伏嘗試著站穩,一顛一顛地躲避披甲熊的爪子,可披甲熊沒給它留下任何機會喘歇,有力地撲倒它,一腳踩著沃伏的肚子,一口咬住沃伏的脖子。
它就像一個王者般,踩踏著地上的蟲蟻。
米婭緊攥發抖的雙手,不——這樣下去不行。
爪子劃過披甲熊的眼睛,沃伏趁機從它身下逃脫。
雪白的皮毛,此刻已經血跡斑斑。
憤怒地披甲熊揉著自己受傷的眼睛,越發瘋狂地追趕它。沃伏一邊跳躍,一邊反擊,它唯一能勝過披甲熊的,就是速度了。
可是……這裡的場地太有限。
米婭咬著下唇,看著沃伏身上不斷地出現新傷,它再一次被撲倒了。
不,不行了——
我們,認輸吧。
藍灰色的眼睛望向她,仿佛在說:不要擔心它。
米婭再也受不住,蹲下身,將腦袋埋進臂彎之間。
沒有了沃伏,她該怎麼辦?
「為什麼不看下去?」老者將她扶了起來,「你的夥伴正在為你戰鬥啊。」
「我——」米婭囁嚅著說不出話。
老者將目光投向不遠處怒吼著、戰鬥著披甲熊,仿佛陷入了回憶一般,喃喃自語:「我年輕的時候遇上披甲熊,它生性勇猛,又極為好鬥,可我們還是成為了朋友。那時候,村人大肆砍伐山木,破壞了披甲熊的生活環境,終於衝突爆發了,死傷了很多人……村長特地從外面聘請了獵人,將它逮住,當場就要射殺。當時,我苦苦哀求,披甲熊和我才活了下來。」
米婭詫異地轉過頭,看他,「您的意思是……您是陪著它在這兒,坐牢!?」因為對方是老者,米婭習慣性地用上了尊稱。
老者點了點頭,撫須,「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都老了啊——」
米婭怔怔地抬頭,注視著場上的拼殺。
是的,他們是夥伴啊。
她怎麼可以不信任它,她怎麼可以就這樣輕易地放棄它?
一把金光閃閃的口琴,出現在她手中。
她知道,自己馴服不了戰鬥中的披甲熊,但她能做的,就是和沃伏一起……
琴音落。
披甲熊俯首稱敗,沃伏帶著滿身傷痕,一瘸一拐地向米婭走來。
老者上前迎接他的披甲熊;米婭幾乎要抱著沃伏流淚。
這樣的結果,或許很多人都難以理解。可那些真心相交的朋友們,或許會明白個中奧秘:有時候,人們不會為了一個理由而開戰;卻會為一個理由而稱敗。
「等一下!」米婭快步上前,來到老者和披甲熊面前,然後,深深舉了個躬。
「對不起。」她抿了抿唇,道:「我的琴音能迷幻人和動物,剛才,我通過琴聲告訴披甲熊:如果它不認輸,我就會對您不利。」
一雙蒼老的手將她扶起。
米婭抬起頭,看見一雙笑眯眯的眼睛,老者對她說:「我知道,披甲熊都告訴我了。」
「非常抱歉。」米婭感覺到了自己臉上漸漸上升的熱度,為自己的不擇手段,也為老者此時的寬容和豁達。
老者擺了擺手,「這並不算犯規,因為你們是夥伴,就像我和披甲熊一樣。」
米婭感激一笑。
「珍惜你的夥伴。」
米婭點頭,又遲疑地開口:「其實……披甲熊它一旦被冠上這個名字,它就應該屬於戰場,生或者死,那都是披甲熊最終的歸屬,可如今您和它都身陷監獄,我想它……」並不真的原意這樣。
米婭有點說不下去了,她要如何去規勸這樣一對相依相靠的朋友?
老者先是一怔,可隨即大笑起來,「謝謝你,小姑娘。」
米婭抱住沃伏柔軟的身體,目送著老者和皮甲熊的背影消失於暗門。
沃伏,我們一起強大起來吧。
.
將沃伏安置於一旁,米婭回到了擂臺中央,傲視前方。除非死亡和認輸,否則她必須挑戰接下來的兩場比賽。
淡淡地,米婭望了西索一眼:等著她求饒認輸?
不可能。
「這樣一輪一輪比賽太浪費時間,而且也不夠刺激。」米婭彎起嘴角,「不如我們把下面的兩場並在一起進行好了。」
聞言,領頭的大漢皺眉,「怎麼並一起?」
「很簡單,我們雙方各出2人,賭一把。」
「由此決定接下來2場的比試結果?」
「對。」米婭望了眼牆上的時間,距第三場獵人考試結束,他們還剩近71個小時,「以時間作為賭注,如何?」
「聽起來不錯……那具體怎麼賭?」
「呵——」米婭笑了笑,「其他東西不敢說,我這位朋友可隨身不離撲克牌。」此刻,她不用回頭,就已經感受到了西索「怨毒」的目光,果真如芒在背……
領頭人沉思了下,仿佛在考慮該方案的可行性,就在這時,又一件灰袍掉落,暗門中走出一個帶著兩撇小鬍子的中年男人,他朝領頭人點了點頭。仿佛受到了某種鼓舞,領頭人終於下定了決心:「可以,我們這邊同意。」
「這位小姐,你看起來很有把握啊。」中年男人笑容猥瑣,一雙綠豆大的小眼睛緊盯著米婭脖子以下腹部以上,「你可知道我以前的名號?」
「哦?」米婭稍稍轉了下身,以躲避他猥.褻的目光,如今,那個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早就被遺落了。偶爾,米婭也會想起聖哥丹監獄,如果她能早些讀懂那兩個獄卒貪婪赤.裸的目光,或許結果就會不一樣?
她不懂男人,可同樣身為男人的庫洛洛,他也不懂麼?
作者有話要說:
披甲熊,原型選自電影《黃金羅盤》,挺可愛的一隻大熊熊,附照片一張。
4.9 拖拉機
米婭收了收飄遠的思緒,語調誇張得上揚,「難道你很厲害?」
「哈哈——」仿佛被問了一個極好笑的問題,中年男人大笑起來,兩撇鬍子一跳一跳,「德克薩斯賭城的 『無冕之王』,要不是進了賤阱塔,我哼——」
「那這位前輩,你可玩過『拖拉機』?」米婭狠狠地咬重了「前輩」兩個字,丟出了一個餌……憑直覺判斷,這人就具備了上鉤的兩大要素:第一,他很自負,對自己的賭術很自信;第二,他好賭,一種新的賭博遊戲能對他產生足夠的衝擊力和吸引力。
果然,中年男人眉頭一皺,「你倒給我說說,這個『拖拉機』怎麼玩法?」
拖拉機,在米婭原來的世界時一項普及的大眾牌類遊戲,技巧性非常強,講究一定的運氣成分,但玩家之間主要還是要靠鬥智力、耍手腕、動腦筋。四人分成攻守兩隊,圍桌而坐,遊戲中每張5、10和K是分牌,5代表5分,10和K都代表10分,兩副牌共200分,遊戲中,攻守兩方都要儘量抓獲這些分牌。
通過強記,精通此道的玩家常常能推測各人手中的藏牌,做到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事實上,拖拉機更像一場鬥智鬥勇的馬拉松比賽。
總之,心思細膩、手段多變的人更加適合玩這類遊戲。
於是,米婭和西索組合,中年男人和領頭人組合。
四人圍坐於擂臺中央,開始了以西索的奪命撲克牌為賭具的拖拉機比賽……
16分鐘35秒後,米婭和西索順利到達了賤阱塔的底端。
「剛才贏得漂亮~~」西索意猶未盡地拿出紙牌。
「嗯。」米婭隨意找了個角落,目光一直停留在閉目修養的沃伏身上;它傷勢不輕,她只能簡單地幫它止血,希望小傑他們早點到達,雷歐力定能幫沃伏醫治。
「呐~~我們繼續那個『拖拉機』的遊戲吧~~」一張撲克險險地從米婭的臉龐掠過,插進了她耳側的石牆。
米婭回頭,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人數不夠。」
「馬上就有人來了哦~~」西索的話音剛落,賤阱塔塔底的石門啟開,忍者半藏(294號)走了進來。
「等你湊齊了人再說。」
和西索搭檔玩「拖拉機」並不是什麼愉快的經歷。通常,聰明人和聰明人在一起,做起事來肯定會比較順當,可西索是那種乖戾難測的「非常人」。當牌勢大局已定,米婭出於習慣和禮讓,會給對方留顧一點餘地,而西索卻和她恰恰相反,他追求極致的勝利,絕對一殺到底。
總之,對方輸得相當慘烈。
「米婭姐姐!」小傑一眼就認出了角落邊的米婭,果然,沒有了頓巴的搗亂,他們幾人也早早地完成了測試。
「我就說米婭不會有事。」酷拉皮卡朝她笑了笑,「剛掉下去的時,發現你沒和我們一組,小傑都急壞了。」
米婭摸了摸小傑的刺蝟頭,一笑:「我沒事。」
「米婭姐姐,那你後來和誰一組了?」
「嗯……西索。」
頓時,眾人都不同程度地皺眉,以及沉默了……
酷拉皮卡(沉吟):米婭,你和西索很熟嗎?
米婭(詫異):沒有啊。
小傑(可愛的表情):可為什麼你和他一起的時候能表現得那麼正常呀?
米婭:啊?正常?
雷歐力:你不覺得被西索盯著全身都起雞皮疙瘩嗎?
米婭(搖頭):還……好。
奇犽(聳肩):只能說她神經末梢比較大。
米婭(眯眼):小鬼,你為什麼總針對我?
奇犽(氣鼓鼓地伸出爪子):你再叫一聲小鬼試試!?
米婭:小鬼,小鬼,小鬼!
……
軍艦島。
在小島旅館主人芭娜和吉那的引薦之下,眾人一起進了船塢,開始了尋寶之旅。
「找到了什麼?」酷拉皮卡走上前,幫米婭抬起了一個架子,或許是兩人所占位置的原因,米婭沒「聽」清他說的話。
米婭撿起一個匣子,吹了吹上面的灰塵,抬頭問道:「謝謝。你剛才說什麼?」
酷拉皮卡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抱歉,總是忘了你……」
「沒有關係。」米婭將匣子打開,一卷羊皮紙躍然而現,「這個是——」
酷拉皮卡湊過來,一看,「好像是琴譜?」見米婭面色凝重,又問:「怎麼了?有什麼問題麼?」
米婭輕輕搖頭,指著羊皮紙上那些音符的組合,「我也說不出來……這是曲子給人好奇怪的感覺。」
「要是能彈奏出來,就好了。」酷拉皮卡並不知道米婭的過往,只道可惜。
「唔——」米婭口中含糊,心下微涼:聽不見聲音,卻能吹奏美妙的琴音……這在世人眼中,已經是莫大的悲哀和諷刺了吧。
「酷拉皮卡呢,找到了什麼?」
那是一條形似蜥蜴狀的純金護身符,上面刻著古老的文字。「根據窟盧塔族的傳說,這是具有驅火、防水神力的獨金墜子。」
酷拉皮卡的表情很平靜,可米婭還是捕捉到了他眼中跳躍的、如火一般的紅色。
米婭抬起手,遲遲不敢放下。
這種時候,言語的力量多麼卑微。她想搭上他的肩膀,她想摟住他的脖子,她想雙手溫熱那發涼的指尖。
恰時,酷拉皮卡轉身,撞見了她尚來不及收回的右手。
米婭放下手臂,尷尬地朝他一笑。
「米婭,我有時候會有種奇怪的感覺。」他的目光很柔很輕,卻帶著一種被穿透黑暗的衝破力。
米婭亦沒能發現自己語調中暗藏的異樣感覺,「什麼?」
「很多事情就算我不說,你也能理解……就像現在。」酷拉皮卡上前一步,圈住了米婭的腰,他把頭擱在米婭的肩膀上,毛茸茸的腦袋刺得她脖子處癢癢的。
米婭身體僵直,雙手硬邦邦地舉在半空中。
這是,他們兩個……肢體相觸了。
「感覺你一直在逃避、在害怕著什麼。」酷拉皮卡微微抬起頭,彼時,金色與酒紅的髮絲糾纏著,又分開……
身體的抗拒感猶存,但米婭一再告誡自己:如果是酷拉皮卡的話,應該沒關係吧,並非所有的接觸都將蒙上了黑暗。
「沒有呢,或許我只是害怕認清自己。」米婭輕呼出一口氣,身體也放鬆了下來,一把將他摟進懷裡,「謝謝你,酷拉皮卡。」
謝謝你,讓我跨出這一步。
當紅日西墜,尋寶之旅也結束了。
小傑和奇犽拉著整整兩車的金燦燦的寶物出現在眾人面前,件件價值不菲,分得一等船艙;而米婭和酷拉皮卡這邊就比較糟糕了,一張羊皮紙,一個金墜子,都被定為沒什麼價值的東西。
「那我能留下它?」米婭卷起羊皮紙,「如果它對您沒什麼價值的話。」
「可以。」吉那老頭抬了抬眼皮,「你沒找到其他東西來支付房租?」
「沒有了。」米婭想了想,從手上取下一條烏金木雕成的圓珠手鏈,「就用我這條鏈子抵房費好了。」
「嘖——」吉那老頭捏起那仿若流金般的珠子,細細品鑒,「這麼好的東西,你捨得?它可價值好幾億戒尼呢。」
「嗯,原來就想要脫手的,現在既然用得上就花掉吧。」米婭輕飄飄地丟出一句,拿著鑰匙上樓了。
殊不知,幾億戒尼的天文數字讓身後的雷歐力大大咋舌,眼睛都快掉下來了:你可不可以再敗家一點!蒼天,這就是為富不仁,為富不仁啊……
哢嚓一聲,房門打開。
當米婭認清自己的室友後,第一個反應就是……為什麼這故事總不按劇情走!?
「喲~~」西索向她揚了揚手,「真是命定的緣分呢~~」
「好。」米婭點了下頭作為回應,後退一步,關門,轉身,走人。
關於換房間,這又是一個比較糾結而曲折的過程了。
小傑和奇犽一間,酷拉皮卡和雷歐力一間,那米婭只能另做打算,可問題是:有誰願意和西索住一間呢?
於是,米婭果斷地發了條資訊給伊爾迷:第二個要求,和我換房間。
伊爾迷原來的室友是53爆庫兒,而米婭又花了一顆寶石的代價和103號蛇男巴布交換房間。最終,她如願和這裡唯二的女性——246號彭絲一間臥室。
夜晚,米婭洗完澡,直挺挺地鋪躺下,眼巴巴地望著天花板,感歎:這獵人考試……真夠累人的。
作者有話要說:
作:哇哢哢,終於寫到這章了,桑桑非常愛玩「拖拉機」(又名升級)這遊戲,以前看獵人的時候就想,要是能和西索來一場就好了,\(^o^)/~
PS:下次我要寫篇番外,讓米婭和團長坐對桌,玩拖垃圾,那豈不是天下無敵了~\(≧▽≦)/~啦啦啦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5-22 21:19
4.10 破曉之光
海天一線,風雷旋轉,雲柱盤升。
強風所刮之處,一切生命和事物都將被吞沒和摧毀;漩渦席捲,築成天羅地網,一片摧枯拉朽之勢。
末日災難。
以前讀故事,總以為自己能懂那些人物,懂場景,懂那些令人怦然心動的語句;實則,一切都是霧裡看花,只有真正身臨其境之時,米婭才明白了這場軍艦島測試的意義。
如原著中劇情一樣,考官芭娜和吉那半夜乘坐飛艇離開,將眾人留於軍艦島,一場殘酷的求生考驗即將開始。
「由半藏擔任隊長,酷拉皮卡任副隊長,大家沒有意見吧?」
「我原來是狙擊手。」
「我在海底發現了炮彈,這項事務就我來負責。」
「輪機室就交給我和爆庫兒吧。」
「至於螺旋槳,我和奇犽想辦法好了。」
這一刻,米婭才恍然自己原來的世界是多麼的狹隘,除了音樂和書本,她還擅長什麼呢?她又能為這個團隊做些什麼?
一絲窘迫,悄悄爬上她略顯蒼白的臉頰。
「米婭,大家的伙食就由你負責,可以嗎?」仿佛是察覺到她的異樣,酷拉皮卡細心地握住她的手,一笑,「然後,你和我一起負責船長室吧。」
巨浪滔天,海水有漫進船艙的趨勢。
「螺旋槳上的海藻已去除,現在運轉正常。」
「4座引擎啟動,主炮可以發射了!」
發佈炮擊指令前,酷拉皮卡做出最後的確認,「配電室,將電力集中於主炮,等會一口氣脫離暗礁!」
頓時,一個重要的細節閃進米婭腦中:電力全部傳送到主炮上,其他一切照明都將被關閉,那麼此時正在海下搜救雷歐力的小傑怎麼辦?
米婭抓起手電筒就往船艙外炮,強風刮得米婭東倒西歪,她根本睜不開眼睛,慌亂中,米婭抓住了一旁的船欄。
手電筒打開,黑暗的海面上亮起一盞微弱的明光。
「小傑——雷歐力!」
米婭不斷嘶吼著兩人的名字,海風灌進她的喉嚨,刮得嗓子眼直發疼。
無論如何,她都必須這麼做,這也是她現在唯一能盡的力量。
「米婭姐姐!」黑色的水面上,冒出一個人影。
「小傑,你等一下!」米婭用牙咬著手電筒,又將以繩子綁定的救生圈丟了出去。
小傑領會了她的意思,將早已昏迷的雷歐力放置在救生圈中,而自己則甩出釣魚線、固定在欄杆上。
「沃伏,我們先把雷歐力拉上來。」米婭抓住繩索的另一端,用力往後拽,沃伏在之前的測試中受了傷,米婭不得不更加依靠自己,但她的左手……根本使不出力氣。
為什麼,為什麼每一次都這樣?
米婭痛恨無能無力,痛恨這樣弱小的自己……
銀牙暗咬,手掌破裂,米婭和沃伏終於合力將雷歐力拽上甲板。而另一側,小傑已遊至船板一米開外的地方,逆水逆風而行,他已顯出吃力的樣子。
米婭感受到了身後爆炸的餘威,已經沒有時間了!
一手抓著欄杆,身體向前海面傾倒,米婭伸長手臂,努力去夠小傑的手。
船體開始搖晃,一個巨大的顛簸幾乎將兩人拋了出去。而米婭左手的極限已至,這樣下去她的手真會廢掉。
狂風吹亂了她的長髮,海水濡濕了她的衣角。
只要再多一點力道,再多一點——
船身又一次顛簸……傾盡全力的一拖……小傑脫離了水面……天空和海水倒轉……冰冷的海水灌進鼻腔和肺葉……
海水好冷。
她不停地下墜,下墜,仿佛到達了最深最深的海底。
微微睜開眼睛,米婭感受著無邊無際的黑暗將她包圍,安靜地,深情地……
她只能走到這裡了嗎?
這樣,似乎也不錯呢。
米婭閉眼,準備接受命運給予的沉睡。
驟然間,身體一下子又變得很輕,冰涼的空氣一下子灌進身體。
朦朦朧朧中,米婭看見一副小丑臉湊近,嘴邊一張一合,仿佛是在說:「轉達小伊的問候,這算是第三個要求哦~~」
.
險中還生。
船艙中,米婭在柔軟的床榻上醒來。
縱使早就知曉了結局,可當她裹著毛毯,隨同眾人,在船頭迎接那穿透雲層的晨光之時,仍然抑制不住內心噴薄而出的感動。
薄光破曉,視野中一片明朗。
一個期待已久的答案,終於落定。
她到底為了什麼而來?
獵人世界,有什麼東西令她無法忘懷?
一群共患難的朋友;
一段甜苦交加的回憶;
一個似敵非友的男人,還是一段晦澀懵懂的感情?
不,原來,她只是想為真正的米婭,找一個位置。
喪失了鋼琴天才的光環,擱淺了年少的音樂之夢,她曾無數次問自己:
她將怎樣重新開始?
什麼樣的生活才不是荒度了時光、蹉跎了年歲?
回到原來的世界,成為對著電腦、捧著咖啡的上班族?
還是——
留下。
作者有話要說:
成長,就是不斷尋求自我的過程
寫完這章我非常欣慰哈,米婭能找到自己的位置,真好~~第二卷將完結,晚上可能會有篇番外,看今天的碼字效率……
(背景音樂:Il Mostro)
4.11 耳朵上的「靈」
米婭再次醒來的時候,已身處開往比擄島(第四場考試地點)的飛艇醫務室中。她攤開掌心,雙手都已被精細地包紮過,米婭嘗試著握了握。
嘶——
「別亂動哦,不然你的左手可真要廢掉了,舊傷難愈,你居然還敢那麼拼命。」女醫師制止了她不明智的舉動。
「謝謝。」米婭四處打量了下,「請問,我的朋友們都通過考試了嗎?還有,一直跟在我身邊的沃伏呢?」
「咯咯咯——怎麼才醒來,問題就這麼多?」醫師姐姐被她逗笑了,「其他人都沒事,至於你的沃伏朋友,它剛才鬧騰得厲害,被打了麻藥睡著了。」
米婭想了想,開口:「給你們添麻煩了……」
「哎呀,年紀輕輕的女孩子怎麼說起話來和個老人家似的。」醫師姐姐遞給她一支體溫計,「說實話,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宜繼續考試。」
米婭順從地將溫度計含於舌苔之下,不做聲了。
「飛艇還有1個小時到達比擄島,小姑娘可以慢慢考慮。」一位滿臉笑意的鶴髮老人走了進來,正是獵人協會的尼特羅會長,他高深莫測地看了米婭一眼,問:「說起來,小姑娘為什麼來參加獵人考試?」
米婭秀氣的眉毛微微皺起,「一開始是為了認識幾個朋友,後來……或許真的是想證實自己吧,原因有點複雜。」
「那你的目的可都達到了?」
這一次,米婭沉默良久。
她是不是太貪心了?
米婭問自己,能堅持到現在,對她而言已是莫大的幸運,又或許在潛意識裡,她要得不僅僅是這些?
勾起嘴角,米婭朝尼特羅會長綻放了一抹明麗的笑容,「我明年會繼續參加獵人考試。」
「通過三場試煉的考生,明年可直接從第四場開始哦。」醫師姐姐微笑著補充。
尼特羅會長撫了撫鬍鬚,「這年頭,懂得放棄的人不多。」
「舍與得,總是相伴相生的。」
「哦呵呵,難得,難得。」 尼特羅會長笑眯眯地打量米婭,自言自語起來,「真是適合的人選呐——」
米婭被尼特羅會長盯得有點莫名,「您這是……怎麼了?」
「小姑娘,你幫我做件事,我就把你的耳朵治好怎麼樣?」
「呃?你怎麼知道我耳朵……」
「嘿,你們這些個考生的事情,我有哪件不知道的?可惜你的左手傷了太久……我也無能為力咯。」
「那請問您要我幫你做什麼事?」
「這個嘛——以後再說,你先答應不就行了。」
.
流星街C12區,是一個物資富饒的商品交換中心。街道兩旁密集地排列著各色飯館、超市甚至是澡堂和美髮沙龍,街道口散落著叫賣的小販,各種新鮮的瓜果被擺上攤位,米婭留意了下,發現攤面上竟有才上市的火龍果。
她小心翼翼地緊跟尼特羅會長,「那個……我們這是在流星街?」
尼特羅會長地下步伐,「對啊,有什麼問題麼?」
「沒……」
「這番熱鬧的買賣場景不像是來自一個邊緣地帶吧?」 尼特羅會長感歎,「外面的世界對流星街的描述都很恐怖,其實真正瞭解它的人少之又少。」
米婭贊同地點頭。
她回到原來的世界後,曾用過一切可行的方法搜索關於流星街的資料,可真相寥寥,估計也就原著作者才知曉它到底是個怎樣的存在了。
「這老太婆,最近怎麼把地方挪到流星街了。」
「走吧,馬上到了。」
路的盡頭,有一間不起眼的破舊屋子。
尼特羅會長撩開破舊的厚門簾,口中抱怨:「老太婆,把屋子搞這麼黑幹什麼,就知道裝神弄鬼的唬人。」
一股子黴味竄進米婭鼻腔,她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啪嗒。
頭頂的白熾燈忽地亮了。
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婆婆出現在兩人面前,她臉色蠟黃,眼眶凹陷,一雙眸子卻像黑葡萄般發亮有神,此時,毒辣辣的目光正咬在米婭身上。
「你可真是越來越沒有人樣了。」見了她的模樣,尼特羅皺眉搖頭。
「廢話什麼!你這是求人幫忙的態度麼!」老婆婆不屑地掃了尼特羅一眼,轉身忙搗鼓自己的事情去了。屋子中有一張大木桌,上面擺放著各種各樣去器具和五顏六色罐子。
尼特羅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米婭,這位是『會離婆婆』,她能幫你治好耳朵。」
「您好。」米婭彎了彎腰,算是打招呼。
「哼,坐過來。」很強硬的命令。
米婭才上前一步,就被她按到椅子上,粗糙的手指刮過她的耳廓,讓她不禁顫了顫。
「咦——」
「老太婆,別說你治不好。」
會離婆婆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她耳朵是好的。」
「這是什麼意思?」米婭疑惑了,如果耳朵是好的,為什麼她聽不見?
為了讓米婭「聽」清她接下來說的話,會離婆婆挪了張椅子過來,與她對視,且放緩了語速:「你相信靈魂的存在嗎?」
米婭怔了怔,隨即又肯定地回答:「嗯,我相信。」
「說說你的理由。」
「小時候,我學彈琴,很多時候都有產生這樣一種感覺:雖然是自己的手指,耳朵,和眼睛,可它們常常就像是被人操作了一般,自主活動起來,彈出它們想要的節奏和音樂……後來,我的導師告訴我,一個獨立的人可以分為靈魂和軀體兩部分,很多卓越的藝術家其實是天生的靈魂師,時光推移,它們的軀體或許會毀滅,可他們的靈魂卻能脫離身體,入住到音樂、書本、繪畫中間,成為不朽的經典。」
其實,米婭還想加補充一個理由:曾經,她因狄曼斯的咒語來到獵人世界,也曾遇到過一個靈——入住於Siciliano的卡洛兒。
「以常人的眼光來講,你能理解到這份上已屬不易。」會離婆婆握住她的手掌,指尖描摹著她手心的紋路,「每個人靈和肉的匹配程度都是不同的,融合度越高,人們掌控自己的身體的能力也就越高,這就是世人所說的天賦。為什麼只有極少一部分人能成為天生念力者,也就是這個原因了……嗯,如果我沒看錯,你也是天生念力者吧?」
「啊?」米婭詫異地抬頭,「怎麼可能?」別說天生念力者了,她甚至都不是這個世界的原居民!
「我怎麼會看錯!雖然你體表能量流竄很不穩定,念力也若有似無,可你掌心的合靈線確實表示了你優於常人的特質。」
「合靈線?」
「用來表示你靈肉的匹配程度。」會離婆婆既不信任地搖了搖頭,「你從小就沒什麼異于常人的能力?雖然知道有些天生念力者覺醒的時間比較晚,可像你這樣的……嘖嘖。」
「異于常人的能力?」米婭大眼睛眨巴眨巴,「Siciliano算麼?」說著,把金色口琴從衣袋裡掏出來。
「Siciliano?金色迷音?」會離婆婆一把奪過口琴,「笨蛋!還真是Siciliano。」
老婆婆正興致勃勃地研究起她的琴,米婭無辜地把視線轉向尼特羅會長,後者直接無奈地搖頭了。
「小丫頭,你接觸過卡曼古跡?」
米婭點頭。
「嘖嘖,真是不得了的能力,可惜你這個容器太差!」
「容器?」
「說的就是你,這個身體怎麼回事啊,後天培養缺乏也就算了,還斷手的斷手,耳聾的耳聾!暴殄天物……」
會離婆婆絮絮叨叨說了不少,可惜越到後面說得越快,米婭已經無法通過唇語讀出,於是只得等她說累了,停下,才j□j一句,「那個,這和治療我的耳朵有關係麼?」
這是個好問題。尼特羅會長心裡這麼想著,可嘴上卻不說,笑眯眯地等著老太婆發飆。
果然,會離婆婆指著米婭的鼻子道:「小丫頭懂什麼!入住一具身體的靈魂千千萬萬,人體的每個部位、器官甚至骨骼,都有一個掌控的靈;而靈肉的匹配度,不僅指軀體和靈魂的融合,更是指你身體的『主靈』和千千萬萬的『附靈』之間的協調程度……所以我剛才才說,你的耳朵是好的。」
「意思就是,我肉體上的耳朵是好的,壞掉的只是『靈』的部分?」
「嗯。」會離婆婆露出一絲絲讚賞的眼神,「所以,我要換掉你耳朵的『靈』……不過說也奇怪,一般只有受到強烈的非物質刺激,靈魂才會脫離身體,你這耳朵的附靈去哪兒了?」
因為誤食了『荼』的葉片唄!但米婭不怎麼想回答這個問題,和聖哥丹有關的記憶仿佛牽動著一條巨大的黑暗河流,於是她乾脆轉移話題,問:「那要怎麼換?」
「嘿,小姑娘,這你就不用擔心了,老太婆就是做這買賣的。」 尼特羅會長不客氣地捏起桌子上的一個小罐,「讓她幫你從頭到腳換一套都沒問題。」
「一邊去,就知道給我找麻煩!」
「走就走!小姑娘你就安心在這兒治耳朵吧。」 尼特羅會長起身,一副急切離開的樣子。
「等等,替換附靈不是一兩天的事情,憑她這樣的能力,能隨意進出流星街?死老頭,你別想隨隨便便把人丟給我!」
「咳——」尼特羅尷尬地朝米婭瞥了一眼,「獵人考試還在進行中,我好不容易脫身,怎麼能放過感受考試現場氛圍的機會?」
見識了這兩老小孩般的談話,米婭不由地勾起唇角,「街上好像也設有旅館的,不如我先住下來好了。」
等米婭從預定的旅館回來,才明白為什麼那兩人會對自己的提議做出近乎扭曲的表情了。因為流星街的旅館,實在是太坑人了!一天住宿費和伙食費足夠在外面購置20套豪華別墅的了。旅館老闆居然還厚顏無恥地解釋說:流星街物資很緊缺啦,住旅館能百分百保證客人的人生安全啦,這裡的治安管理費很高啦之類。
回到會離婆婆的小黑屋子,米婭就被要求脫光衣服躺在試驗臺上。對此,米婭萬般無奈,「為什麼要脫衣服?」
「外物會影響肉體對靈的吸引。」會離婆婆翻出一本簿子,一邊找一邊抱怨:「也不知道哪個耳朵適合你。」
「不能做個匹配試驗什麼的嗎?」
會離婆婆瞪了她一眼,「你以為是化學實驗啊,失敗了還能重來?」說著,把本子往米婭面前一丟,「你自己選,看哪個順眼選哪個好了。」
米婭接過簿子,翻開,只見上面一堆眼花繚亂的人名,忽然,眼睛掃到一處,便指著一個名字問:「佩里克?」
「怎麼?喜歡這個啊?」
「上面的名字是這些『靈』原來的宿主麼?」應該是同名吧,米婭微笑著搖了搖頭。
「嗯。這上面的名字,有些『靈』是全的,有的只是一些『附靈』。就你所指的佩里克為例子,他比較特殊,肉和靈一下都換掉了。」
「那不就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了?」
「嗯,有些人不願意背負過去,或者想展開全新的生活,就會選用這種方式……哎,你選好了沒有?」
「這裡有個叫芮恩,聽起來像個女孩子。」
「對,那就這個?」
「嗯。」
「那就開始了。」
「那個……不匹配會怎麼辦?」
「每個人的排斥效果不一樣,搞不好會突變什麼的,看你造化。」
「啊?」
「哎,都叫你別亂動了……話說這個芮恩以前好像是個紅牌歌女。」
番外七:所謂亂燉
作者有話要說:
非常適合團長和米婭的一首曲子:
在安靜的華爾滋舞曲中,你來我往;貼近的距離,交錯的視線~~~
某日。
流星街。
旅團基地。
角色大聚集。
拖拉機火拼中。
「靠!」信長一腳踢翻桌子,「這種娘們的遊戲不適合咱強化系的男人!」說著,一把扯過同組的小傑,一路往外拖,「走,出去單挑。」
已經被拖到大門口的小傑可憐巴巴地揮手,「啊——不要,米婭姐姐!我還要和你玩一局!」
於是,第七回合開始:米婭&酷拉皮卡VS奇犽&伊爾迷
米婭:這樣魯莽地挑戰可以麼?
奇犽:別把我和強化系的笨蛋相提並論。
酷拉皮卡:這遊戲一定要輸了才能下去嗎?米婭,我們這都連打6圈了,我累了……
米婭:等到沒人挑戰了,遊戲也就結束了吧。
伊爾迷:請問,輸掉的人要賠錢嗎?
酷拉皮卡:不會,但輸掉的人要滿足贏方任意的一個要求。
奇犽:大哥,還沒開始呢你怎麼就想到了輸!
在此順帶一提『米婭&酷拉皮卡』組合前六回的紅果果戰績:信長&飛坦\小滴&佛蘭克林\雷歐力&瑪奇\俠客&庫嗶\信長&芬克斯\信長&小傑(讓我們為屢戰屢敗、敗屢戰的信長?哈查馬,致敬!)
N分鐘後……
酷拉皮卡對奇犽提出要求:剝奪其半年內的甜食,統統上繳。
米婭對伊爾迷提出的要求:為某知名夜店服務免費三天,以湊齊100名女客的香吻為限。(伊爾迷和米婭的第一面實在害人不淺╮(╯▽╰)╭)
另一邊,西索正幽怨地趴在搭建的「賭桌」上,不肯起來,「哼∼∼明明是人家提議玩『拖拉機』的,為什麼你們都不讓我玩∼∼」
米婭抬了抬眼,道:「那你至少得找到一個搭檔。」
「瑪奇∼∼我們一起玩拖拉機∼∼」西索向遠處正路過的瑪奇拋了一個銷魂的眉眼。
「和你一起我有不好的預感。」冰山美女冷冷地丟下一句,頭也不回地上樓去了。
「我和你一組。」
基地的大門,是從不關上的,旅團眾人也早習慣於直來直往、互不干涉的生活方式。而此時,那一處熟悉的黑色衣角閃現,仿佛席捲著門外烈烈之風,刮得一室眾人都靜默不語。
男人逕自朝眾人聚集的地方走來。
那只是一個臨時搭建的小平臺:一個石墩,一塊粗糙的木板,根本連「桌子」都稱不上。
「玩得可好?」
一句意味不明的問話,但眾人都很有默契地看向 「賭桌」旁的紅發女孩。
然而,當事人的自覺性好像差了點。米婭將手中的紙牌整理好,將之全部歸還給西索,神情淡淡的,「也差不多該換人了,你們繼續吧。」
作為米婭的搭檔,酷拉皮卡自然也隨之起身,道:「米婭,今天花市開放,不如我們去逛逛吧?」
米婭……米婭……米婭……
一個再自然不過的稱呼,剔除了年齡的跨度,語氣中透著熟稔,摻著親密,拿捏得恰到好處——比朋友多一點,比戀人少一分。
「嗯,好。」
兩人並排而站,酷拉皮卡的個子又長了些,已高出米婭半個頭,鼻尖正好與她光潔的額頭齊平。
「根據遊戲規則,只有不存在挑戰者的情況下,贏的一方才能下場。」
蒼白而修長的手指,熟練的洗牌技術,漫不經心的語調……可縱使如此,蜘蛛們也知道:團長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米婭的步子頓了頓,視線落在2米遠的某塊地面上,一絲涼風從基地敞開的大門吹入,掠過她額前細密的劉海,掠過她低垂的眼睫,掠過她尖尖的下巴……
「酷拉皮卡,我們再玩一副吧。」米婭聽見一個低低的聲音這般說。
我們……我們……我們……
四人坐定,重新發牌。
米婭和酷拉皮卡一如既往地配合默契,米婭一出牌,酷拉皮卡就知道她手裡哪個花色有分,哪個花色已斷;兩人間,無需表情和言語的交流,縱使誰忽然性起耍了個小伎倆來迷惑敵方,另外一個也能猜得到。
另外一隊,庫洛洛和西索,就相當詭異了。
照理說,以西索的銷魂多變,以庫洛洛的深不可測,兩人應該牌風難調,可不知是庫洛洛算得太准太深了呢,還是西索耍變態的造詣飆升了,兩人居然打得很合拍?
如此一來,雙方居然輸贏難定。
門外的日頭漸漸落下,金黃的餘暉斜鋪一地,光線漸漸拉長,拉長,一直漫到了女孩的腳邊,然後,是她美麗的側臉。
遊戲中,沒人說過一句話。
直到——
「芬克斯,去帶點晚飯回來。」
「哦!」原本在一旁看熱鬧的某人突然被點到名,忙不迭地出門覓食去了。
俗話說,三分天註定,七分看打拼。
打牌,亦是如此。
「對不起,米婭。」酷拉皮卡扔出一個紅桃K,這是最為關鍵的一張牌,他竟沒守住手中唯一的10分,讓對方抓了個滿懷。
米婭朝他笑了笑,「沒關係的,只是遊戲而已。」
但願,這只是個遊戲。
「嗯哼~我們贏了哦~~」西索長長的眼睛眯得只剩下一條細縫,「我該提個什麼要求呢?」
「請便。」米婭扔出最後一張牌,他們……果然輸了。
「你們可以提要求。」酷卡皮卡悄悄呼出一口氣,這場漫長的遊戲終於結束了。
西索瞟了眼庫洛洛,然後快樂地,扭曲地悶笑起來,「我要點哪一個呢~~~」
勾起唇角,庫洛洛狀似無意地從散落的紙牌中抽出一張來,夾於指尖,正是剛才決勝負的那張黑心A。
一顆如墨如夜的黑心,你敢要嗎?
「那我還是點小酷拉好了~~」從某種程度上講,西索是相當敏銳而識時務的。
「我的要求是……不如小酷拉去親一口小米婭好了~~」從另外一個角度上講,西索的變態和惡質又是根深蒂固的~~~~~
眾人:「……」
酷拉皮卡朝西索點了下頭,米婭就坐在他對面的位置。
於是,他起身,彎腰,隔著一張小桌,他柔軟的唇就印在她柔嫩的臉蛋上。
相當自然的,純淨的一吻。
眾人幾乎沒反應過來。
西索在兩人的側面,更是近距離地觀察了其相觸的全過程……當然,另外一個佔據絕佳觀測點的就是……團長大人。
「哼~~早知道就不說是親一口了~~~至少也要30秒~~~」西索滿臉的可惜狀,「我的要求結束了,該你了,團長~~~」
眾人心中默哀:請你適可而止吧!
他抬頭,她垂眼。
一雙古井無波的黑瞳,一雙琉璃水色的褐眸。
「一定要說出來嗎,我比較喜歡用做的。」庫洛洛如是說。
男人起身,繞過桌子,一手穿過女該的膝蓋下方,一手擁住她的後背。
他將她橫抱了起來,朝門外走去。
他淺淺的氣息吹進她脆弱的耳管,「抱住我的脖子,否則……等會我怕控制不住。」
女孩乖順地抬起手臂,圈上他的脖子。
卷五:黑天鹅black swan
5.0
「婆婆,你為什麼叫『會離』?」
「這個問題好久沒人問咯……世皆無常,會必有離,勿懷憂也,世相如是。相遇的人和物,終究還是要分開,如此,即有會者定離啊。」
「會,者,定,離!?」
「怎麼?」
「很特別的四個字……我好像是在哪裡聽過。」
「呵呵,小丫頭,你覺得婆婆做的靈魂買賣怎麼樣?」
「簡直是神一般的存在。」
「呵,這話我愛聽。不過,我能左右人的靈魂和軀體,卻無法掌控一個人的生和死。」
「這……有區別嗎?」
「真正決定一個人能否生存下去的,是能量。肉和靈或許能更換,可能量卻是無法憑空創造的,它才是生命的原始驅動力,比如說『念』,就是能量的一種表現形式,而這個世上蘊含的能量是一定的,來一個,去一個,所謂一命抵一命。」
「聽起來就像是……能量守恆原理。」
「這又是什麼古怪的詞!?哎,我提這些,也就是為了多一句嘴,丫頭。」會離婆婆將米婭扶起,她今日的治療已經結束,「有些東西,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早該丟了……那天你一進來,我就感受到了你身體裡『靈』所承受的重量。」
「靈壓太重的人,肉體和能量的損耗都會很快。」
「謝謝你,婆婆。」
米婭穿戴整齊,斂起厚重的門簾,朝門外走去。
流星街的清晨,亦是明亮而充滿活力的,日光不偏不倚,恰落在她如初生一般的臉蛋上。米婭深深地呼出一口氣,耳畔隱約傳來小販的叫賣聲。
婆婆說,耳朵上的「靈」正和她的身體處於磨合期;此刻,各種尋常的聲音,在米婭耳中都顯得彌足珍貴,失而復得的喜悅從心底滋生,噗的一聲,化作她嘴角處柔美的弧度,化作她眼底的盈盈動人。
震動的感覺從衣兜裡傳來。
那正是伊爾迷的手機,她拿出來一看,螢幕上顯示著:K44。
米婭遲疑了,自從上次兩人在「猴子與蛇」的那個故事上產生分歧後,就再沒有聯繫過了。現在,他又打電話過來,是為了什麼?自己明明告訴過他伊爾迷的聯絡方式了……
算了,這回或許能聽見對方的聲音了。
米婭按下了通話鍵,「你好,這是米婭。」
長久的沉默後,是一聲輕輕的回應,飄渺的,撓人的,宛若古鐘樓的一記餘音,宛若大漠孤煙中的長歌……
他說,「嗯」。
啪——
瞬間空白。
手機掉落在地。
一種強大的、j□j縱的屈辱感仿佛在她腳底生了根,沉重得無法抬一抬腳,沉重得讓米婭無法逃離……
又一次,她被這個男人愚弄了。
他問她,你一定要看石頭下面的秘密?
能讓伊爾迷用K44作為代碼的客戶,還能是誰?
她到底是真的愚笨,還是骨子裡女人的天真和自不量力在作祟?
米婭不顧一切地奔跑,奔跑。
婆婆說得好,會者定離,相遇的人和物,終究還是要分開。
可她卻不知,這世上有種東西,就算你想通了,你明白了,你釋然了,也躲不開,甩不掉——
宿命。
5.1 你的眼睛在說謊
作者有話要說:
暗藏洶湧的見面,讓我們等待爆發的時刻~好吧,請點音樂:
(上)
「我們是強盜沒錯吧?」流星街C12區某條馬路的轉角口,一個男人抱怨著,他懷中的食物和用品堆得滿滿的,以至於高過了他的個子、擋住了他的臉。
「我確定團長說過,我們是盜賊。」那是長著一張娃娃臉的男人,他手中也拎滿了東西,只是看起來沒有他旁邊的那位同伴那樣狼狽。
「那為什麼剛才我們拿東西要付錢?」
娃娃臉嗤笑了一聲,「大概是因為最近C12區的安保太厲害?」
「靠!團長這兩天到底怎麼了?」小個子有發飆的趨勢,「總下一些奇怪的命令,就像是現在,居然不許我們在這區搶盜和殺人。」雖然12區確實高手如雲,治安也是流星街數一數二的。
娃娃臉正待說什麼,只見一個快速奔跑的身影撞了過來,他飛身躲過,並很不人道地沒提醒身側的另一位。
嘭——
物品散落滿地。
小個子全身散發出駭人的氣勢,緊握在腿側的雙手發出「哢哢哢」的聲響。
慌亂間的一撞,米婭頓時清醒過來:她這是怎麼了?竟然為了一個電話就這般情緒失控!?米婭連忙彎腰致歉,「對不起。」
可她一抬頭,就怔住了。
面前是一張掛著天使般笑容卻明顯寫著「看你怎麼死」幾個大字的臉蛋;一雙陰鬱得仿佛隨時火山噴發的眼睛。
俠客!?
還有……飛坦!?
米婭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然,她後腳跟還未著地,便感覺身子一軟,無邊的黑暗襲來……
飛坦利索地收回手刀,「這女的我見過。」
俠客掛上了近乎厥倒的表情,「你總不會想把所有見過的女人都打暈吧?」
「聖哥丹。」
「哈?」俠客發誓,最近他越來越跟不上這人的思維了。
「在火車上遇見過,當時團長制止我殺她,把我和瑪奇支開後兩人獨處了很久;她掉冰河裡,團長還用身體幫她降溫;在聖哥丹監獄,她要瑪奇幫另一個男人療傷,後來那男的就成了團長的狩獵目標。」
「飛坦……你是故意換表述風格的嗎?」
「突然覺得,這麼表述能起到一定的藝術渲染效果。」
「……」
.
流星街。
旅團基地。
米婭睜開眼睛,面前的場景很熟悉:一扇永遠敞開的大門,一張舒適的大沙發,盤旋而上的木質樓梯,一台總是運轉著電腦。
「她醒了。」雖然只能聽到輕微的聲音,可米婭還是認出說話的是小滴。
小滴撐著下巴打量著米婭,問:「你叫什麼?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身後的沙發很柔軟,米婭很想就這樣陷在裡面不動,不動,是不是意味著她不必面對眼前混亂的境遇?
「她為什麼不說話?」小滴轉過頭問飛坦。
「她耳朵好像聽不見。」
「哦。」於是,小滴來到她面前,面無表情地盯著米婭,一雙眨巴眨巴的黑眼睛顯得尤為可愛。
米婭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你在看什麼?」
「誒——你和團長怎麼認識的?」
「不認識。」一種莫名的焦躁從身體裡竄了起來,米婭知道,她應該儘快回到會離婆婆那兒去。此刻,留下基地的蜘蛛並不多,就小滴、飛坦和俠客三人,可若她想離開,談何容易?
小滴說:「你的眼睛在說謊。」
米婭眼神迷茫,怔怔地看著空洞的某一處,口中喃喃,仿佛是在回答小滴,又仿佛僅僅是對自己說,「很快,你就會知道……」
……
當一片黑影擋住了基地門口的日光,當蜘蛛們屏息凝神等待事態的發展,米婭卻混亂了,任何一種相見方式,她都沒有準備好。
米婭仰起頭,視線在他身上落定。
沒有躲避,沒有猶豫,沒有思考,也就沒有了脆弱。
盈盈一水,遙遙相望,默默不語。
依舊是那雙靜若深水的黑瞳,這一刻,米婭不再期待從其中望見任何波紋,而她心底那一方湖水,也不會再為他驚起半點漣漪……
白色襯衫,藍色西褲。
庫洛洛的左手還夾著一本書,他放緩步調,向基地中央走去。
放了她?
還是放了他自己?
庫洛洛突然意識到,對她,自己在意的時間有點久了……嗯,自從被那長長的獠牙咬了一口之後。
而只需一眼,他就發現了她的不同,那些暗藏於細微之處的變化;從某種程度上講,她的眼神中的堅定,刺痛了他。
他來了;她就能離開了。
掛上淡漠的笑容,挺直腰身,米婭朝基地大門走去。
米婭認定庫洛洛不會阻止她,那麼,他的團員也就不再有理由強留她。
然而,就在擦肩而過的一瞬,她聽見他問:「耳朵治好了?」
清冽如融雪一般的聲音,米婭簡直是要懷疑是自己的耳朵是因治療而出現了幻聽,她停下來,兩人距離相近,米婭稍稍偏過頭,他長長的睫毛、他微揚的嘴角、他唯美的下巴弧度就映入眼簾。
心,狂跳了一下。
米婭下意識地攥緊手指。
「嗯。」
「現在要回去了?」
米婭點了下頭,仿佛是為了抵抗心底那一種名為悸動的情愫,她的牙齒緊咬著發白的下唇。
「抱歉,可能是我的團員們有點好奇。」
「哦。」
強烈的情緒從心底迸發,再也堅守不住,米婭垂下頭,加快步伐向門外走去。
當那一抹淺色身影即將消失在門旁,庫洛洛勾起嘴角,朝著基地裡剩下三隻正看戲的蜘蛛看了一眼。
而這一眼,直接讓心虛的某人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他走上蜿蜒的樓梯,步子頓了頓,「把她送回原來的地方……飛坦。」
半個小時過去了,庫洛洛手中新借來的書沒有翻動過一頁。
他起身,丟掉書本,直挺挺躺下,自言自語:「要怎麼做才好呢……」
(下)
「好了丫頭,這是你最後一次治療。」會離婆婆收起裝有「靈」的瓶子,「去吧,去外面的世界,用一雙凱爾特的耳朵,去聆聽海水覺醒的聲音,山風歸去的聲音……」
如抽絲一般的感覺,米婭意識到身體裡的某些東西正在發生變化。她閉上眼睛,任憑直覺牽引,緩步走向街上。
這個世界,無時無刻都在發生變化。
米婭睜眼,驚喜地發現她恢復的聽力竟然比以前更加敏銳。各種車馬聲,叫賣聲,鳥叫聲,不絕於耳,甚至是行人們的腳步聲,米婭都略略體會出細微的不同來……
.
多利島。澤巴市。
米婭回到了獵人考試現場,此時,小傑他們正進行著最後一場測試。療養結束的沃伏用熱熱的舌頭給予了米婭最好的歡迎儀式。
「謝謝您幫我照顧它。」米婭一邊向醫師姐姐道謝,一邊微笑著揉摸沃伏的脖子,後者興奮地發出嗚嗚之聲。
「別這麼客氣嘛,考試馬上要結束了,你要在這兒等嗎?」
「嗯。」
獵人考試的結果依舊,奇犽遇上偽裝成集塔喇苦的伊爾迷,並且因殺了鮑得羅因而失去資格;小傑、酷拉皮卡和雷歐力決定前往揍敵客家族以阻止奇犽的殺手之路。
「米婭姐姐,你要和我們一起去嗎?」小傑睜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問。
「抱歉,我答應了尼特羅會長要幫他一個忙。」
小傑略帶失望地低下頭,「哦……」
「放心吧,等我履行完承諾就來找你們。」米婭彎下腰,揉了揉他可愛的刺蝟頭。
「嗯!一定哦!」
酷拉皮卡忽然上前,擁了下她的肩膀,「找到奇犽後,我打算去修煉,米婭,要一起嗎?」
聽出了他語氣中的異樣,米婭心下一動。
此刻,酷拉皮卡的眼睛擁有著天空一般的顏色,那發自心底最柔軟之處的顏色,湛藍湛藍的,這般溫柔的一個大男孩,她又如何能拒絕呢?
「好,我到時來找你。」
幾位夥伴一一告別。
最後,酷卡皮卡貼近米婭的耳廓,留下一句話:
「不見不散,米婭。」
尼特羅會長還有一些關於獵人考試的後續事宜要處理,所以,米婭又在澤巴市逗留了兩天。這日清晨,她剛和沃伏早煉結束,回屋,一位意想不到的訪客到來了。
米婭彎腰脫球鞋,調侃道:「私闖民宅可不像揍敵客少爺的風格哦——」
而此刻,伊爾迷正兩眼無神地坐在沙發上,喝著米婭才購置的新茶,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我來拿回我的手機。」
米婭解鞋帶的手指頓了頓,「怎麼?」
「獵人考試結束了,你的三個要求我也達成了,自然要收回我的東西。」
米婭緩步上前,說:「那部手機,我掉了。」
「很好。」伊爾迷動作優雅地給她倒了杯茶,「這部分資金將從我們的協議款中扣除。」
「隨你。」米婭不客氣地接過茶杯,反正她不差錢就是了……
「你特地回一趟澤巴市就是為了問我要手機?」米婭歪著腦袋打量他。而回答米婭的,還是伊爾迷那張一成不變的、仿佛用石膏拼湊起來的臉。
「呐,伊爾迷,我們再做個交易如何?」
「請說。」
「那個讓你把手機給我的人……」米婭思忖了下,「把你和他所定的協定內容告訴我。」
「這是委託人的隱私。」
「好吧,如果你堅持。」
這是個麻煩的女人,伊爾迷對自己說。無論是從投入成本還是產出效益的角度考慮,與一個麻煩的女人有瓜葛,都是極其不明智的……
「我也是你的客戶吧?」米婭彎了彎嘴角,「那我現在要和你擬一份與那人一模一樣的協議,這總可以吧?」
聞言,伊爾迷原本無神的黑眼珠居然轉了轉,米婭估摸著他是被自己的要求驚悚到了,於是又加了一句:「不然……交易金額翻倍?」
伊爾迷離開後,米婭就開始對著茶几上的那張紙發呆。
縱然是她自己提出的要求,可誰又能保證:這不是另一個陷阱,另一場遊戲呢?
終於,米婭拿起它,仰躺在沙發上,開始閱讀。
協議上,當事人的姓名都已被伊爾迷省略,而條款內容如下:
甲方義務:
保證當事人XX的性命。
在不干擾XX的情況下,記錄並回饋其身上發生的一切。
以受託人的名義,將***型號手機交予XX,事後收回。
乙方義務:
……
補充條款:
當項條款發生衝突時,以第一條為准;
本條款有效期至XX退出獵人測試為止;
以上各項內容皆進行保密協定
……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5-22 21:24
5.2 畫家
(上)
月亮河。
那些古老的街巷間、點著一盞暖燈的咖啡廳、疏疏落落的梧桐樹,無處不透著絲絲溫情,縷縷舊夢重拾般的醺醺然……
米婭從沒想過,尼特羅會長竟會帶她來這兒,月亮河,這座承載她無數回憶的城市。
他說,四年一度的「WALSOM義賣會」即將在月亮河舉行,而作為主辦方的獵人協會一直在尋找恰當的人選來主持這場盛會。
「我?主持人!?」走進一棟高大宏偉的建築——月亮河美術博物館,踏上柔軟的純羊毛地毯,米婭不得不懷疑尼特羅會長的提出此事的嚴肅性和可行性。
「嘿,小姑娘懷疑我的眼光?」
「並不是這個意思……可您為什麼會選中我呢?」
「原來小姑娘是不自信呵,WALSOM是以藝術收藏品為主的大型義賣會,所以主持人需對各種藏品都要有所瞭解。」 尼特羅會長笑呵呵地將一堆資料遞給米婭,「其實,要找一個『瞭解』收藏品的人並不難,但主持人身上所與生俱來的藝術氣質才是可遇不可求的。」
「你喜愛這些東西嗎?」尼特羅會長這麼問她。
一扇厚重的門,緩緩打開。
各種藏書、油畫、雕塑、玉石、器皿展現於人前,這一室金光燦燦的文化寶藏,竟讓米婭詫異得無暇顧及尼特羅會長的提問。
「『卓越的藝術家是天生的靈魂師,他們的靈魂能脫離身體,入住到音樂、書本、繪畫中間,成為不朽的經典』,我記得小姑娘當時是這麼說過的吧。」尼特羅會長自信滿滿得道出了她的信仰。
終於,米婭歎了口氣,「我會盡力。」
據資料顯示,WALSOM義賣會在獵人世界頗具聲望,每逢盛會,各地收藏家和富豪們都接踵而來。關於WALSOM義賣會的起源,是一個比較傳統的故事:最開始,油畫大師Walsom常以自己的畫作捐贈慈善機構,後來,這種善舉漸漸演變為藝術界的一種風尚,很多藝術家名流追隨效仿;而和友客鑫的地下拍賣會恰恰相反,WALSOM是世界公認的、權威的、透明的義賣途徑,通過義賣所獲得的資金都將直接交由紅十字和慈善協會處理。
另外,很多年輕的藝術家都會主動聯繫主辦方,無償獻出自己的作品,而這些作品一旦入圍,就意味著他們贏得了一舉成名的閃亮機遇。
這同時也是藝術界的一場民間選拔大賽。
義賣會將在2個星期後正式舉行,因此,米婭有足夠的時間來和這些珍貴的藏品們一一打照面。
縱使所處的世界不同,文明的發展軌跡相異,米婭不得不承認,人類創造的智慧結晶、藝術財富都同樣指向了多元化的道路。
就如同米婭面前的這一幅,很有印象派大師克勞德•莫内的風範:在光與影的捕捉、色彩的層次和細膩、光色與空氣的表現效果等方面都極富技巧性。
畫布上,黑白兩色交錯,看似潑辣的手法、混沌的畫風,卻一點都沒影響畫質和細節,天鵝優雅的長脖、撲打水面的翅膀,都被描繪得栩栩如生,恍如眼前。
可為什麼會有種不協調感呢?米婭秀氣的眉毛微微皺起。
「嘖,怎麼這樣的畫都能被掛出來。」一個很富磁性的嗓音從她身後響起,只可惜說話人的語氣過於拖遝,影響了其原本醇厚的音色。
米婭回過頭,淡淡的目光掃過這個忽然出現的男人。
亞麻色的卷髮看起來很欠打理,臉頰上點著一顆水滴狀的淚痣,突兀又刺目;而那紅豔豔的薄唇,佈滿青色胡渣的下巴,再加上邋遢又不羈的裝扮,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蒙上了一層詭異的光。
米婭的目光下移,掠過他皺巴巴的襯衫和寬大的沙灘褲,發現他竟然穿了一雙人字拖!
見米婭打量他,男人竟彎起一個痞痞的笑容,長臂一攬,就要勾上她的肩膀。
米婭警覺地一閃,一躲,她立馬將此人判定為不良分子,準備轉身走人。
「哎哎,這位妹妹等一下!」男人雙手上舉,放在耳側,「我並沒有惡意,不然我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對吧?」
妹妹……
米婭瞥了他一眼。
照理說,在WALSOM義賣會正式開展前,能提前來美術館參觀的個個都是人物……可怎麼看,面前的這一位都像是買通看守混進來的。
「呵——」男人微微正色,將目光投向那副畫,「如果我沒看錯,這幅畫的作者可是這整座美術館中最不知名的了。」
聞言,米婭忍不住開口:「是嗎?這樣的作品,真難相信是出自一位名不見經傳的畫家。」
男人的嘴角扯出一彎嘲弄,「剛才你對著這幅畫皺眉,難道不也是因為覺得它很差?」
「沒,只是覺得有點奇怪而已。」
「哦?」男人拖著長長的調子,道:「哪裡奇怪了?」
有點受不住此人流裡流氣的態度,米婭不自覺地挪開了一步,仰頭看畫,「畫布上,黑天鵝和白天鵝的形象同樣突出,畫家在兩者身上所運用的筆墨也一致,可為什麼這幅畫的名字叫《黑天鵝》?」
「嘁——連這都不明白?」男人忽地湊近米婭的臉,「漂亮妹妹,你有男朋友吧?」
米婭相信,自己此時的表情定肯定難看得堪比吞了只蟑螂。
「難不成……你還是個處.女?」
.
(下)
月亮河。
音樂廣場。
米婭找到了那張曾經坐過的長椅。
偶爾有流浪藝人上來找她搭訕,她都微笑著拒絕了。她想起了那個吹奏《西西里安納》的小男孩,想起了那個如火般燃燒生命的女子……這座城市承載了她太多記憶,俯拾即是,風從某個角落不經意地一吹,就帶來了心動和黯然。
一把金色口琴,在米婭手中閃動著熠熠光澤。
聽力恢復以後,她沒有吹過任何一首曲子。
音樂最能表現一個人的心境,而令米婭恐懼的,就是這種「表現力」,一旦她內心的變化被暴露、被察覺,她又該如何自處?
這個城市,讓她的勇氣和堅強退縮到了陰暗處。
「原來妹妹會吹口琴?」
米婭一抬頭,只見一個帶著帽子、夾著畫板的男人站在她面前。米婭自然認出了那張掛在猥.瑣笑容的臉蛋,於是,她打算無視他,直接走人。
然而,男人沒這麼容易就放過她,他一把扣住了米婭的手腕,「別這麼急著走嘛,還是上次那個問題惹你生氣了?」
米婭的身體一僵,被扣的手腕處,激發了某種恐懼和戰慄,瞬間貫穿全身。米婭蒼白的手指幾乎握不住口琴,她拼命掙扎著,仿佛面前這個人一頭食人野獸。
未等米婭開口,一直安靜待在她身邊的沃伏就突然朝他撲了上去。
男人身形敏捷,險險地一躲,然,受到米婭強烈情緒影響的沃伏並不好對付,它脖子一轉,張口就咬住了男人的右手,恨不得扯下一塊肉來。
見此,米婭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立馬喝止,「沃伏!放開他!」
沃伏乖乖鬆口。
殷紅的血跡浸濕了男人整只袖子,米婭蹲下.身,緩緩地掀開衣袖,血口猙獰,但所幸沒傷及筋骨,不然他就毀了……米婭拿出手絹,小心翼翼地幫他包紮止血,過程中儘量避免兩人的肢體接觸,然而,那種異性身上所散發出來的特有氣息,讓米婭內心的恐懼和反胃感愈演愈烈。
「我幫你叫醫生。」一放開他的手臂,米婭就向躲瘟疫一般,後退了幾步。
「你可真奇怪,呵。」一改之前的放蕩形象,男人略帶幾分深思地望著她,「你看起來很討厭我,又好像很關心我,害怕我受傷。」
這個男人到底怎麼回事!
「手,對於一名畫者而言,有多重要!這需要旁人來提醒你嗎!?」米婭一字一頓地說。
「嗤——」男人從地上站起,左手還懶洋洋地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這樣的回答,對米婭來說簡直如一顆水雷,嘭的一聲,炸裂了她僅剩的冷靜。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她的聲音尖銳起來。
「如果你的手連畫筆都提不起來,連最基礎的調色都做不了,你還會這麼說嗎!?」
「想法不斷在你腦中激撞,靈感如泉水般湧現,可你什麼也做不了,那時候你還敢這麼說嗎!?」
見她氣得直發抖,男人的心情反倒極好,「貌似受傷的人是我吧,漂亮妹妹幹嘛這麼生氣?」
管他做什麼!?米婭真想就這麼丟下他不管。
恨恨地,她從地上撿起他掉落的畫板,雙手一翻,她和畫上的人兒打了個照面——正是米婭自己。這是一張普通的碳素素描,寥寥幾筆,卻把她緊握口琴的動作、落寞失神的神態抓得極好。
米婭僵硬的表情稍稍軟化,她說:「走吧,先去治你的傷口。」
男人挑了挑眉,自我介紹道:「塞斯•列賓。」
「幸會,米婭•喬。」
男人吹了聲響亮的口哨,「真沒想到,漂亮妹妹竟是WALSOM的主持人。」
米婭斜了他一眼,學著他的口氣,說:「真沒想到,你會是《黑天鵝》的作者。」
從醫院出來後,米婭將塞斯送往他的畫室。
那是一棟半舊的老建築,雕花鐵窗,圓形拱門。
「漂亮妹妹,敢進去坐坐嗎?」
對於塞斯挑釁意味濃重的提議,米婭不置可否,只伸手拍了拍沃伏毛茸茸的腦袋,仿佛在對他說:誰怕誰啊,你還想再被咬一口?
男人無奈一笑,將米婭請進屋。
木門敞開,一股濃重的油墨味撲鼻而來。厚重的窗簾隔絕了室外的日光,將整個屋子籠罩在一片陰暗之中。
「你可是第一位光臨我畫室的女性哦。」燈光打開,塞斯拋給她一個曖昧的眼神。
「那是我的榮幸。」米婭圍著畫室轉了一圈,說實話,塞斯的作品並不多,而能像《黑天鵝》那般,讓她震撼和感動的更是少之又少。這倒不是說他畫得不好,相反,連對美術認識有限的米婭都能看出,塞斯在繪畫技巧上絕對是一流。
如果不是技術欠缺,那就是感覺層面上的問題了。
米婭從他某幅完成到一半的畫作中抬頭,問:「你在畫女體?」
「只是小小的練筆。」塞斯勾起壞壞的笑容,「怎麼?你也感興趣?」
畫紙上勾勒出的女體,成熟,嫵媚,又透著一股異樣的氣息,米婭不舒服地皺眉,她不再是少不經事的小女孩,自然懂得,這種誘人犯罪的刺激,這種蒸騰的汗意和感官,這種充滿生命力的淫.靡,叫情.欲。
「給我做人體模特吧,漂亮妹妹。」
5.3 黑天鵝(上)
世人都聽說過,天鵝湖的故事:
美麗的少女化作白天鵝,她期待一場真愛降臨,來破解這邪惡魔咒。
命定的王子出現了,他震撼于白天鵝的善良、脆弱、純潔,他們視線交纏,他們心心相惜,當自由即將來臨,白天鵝準備向王子表達愛意,然而,她的同胞姐妹黑天鵝卻勾引了他,搶走了王子,獨留白天鵝一人。
最終,白天鵝選擇了自殺。
「是個淒美的愛情故事,對吧?」塞斯白皙的手指,撫上畫紙,描摹出裸.體女子姣好的面容,纖細的脖子,然後,手指一路向下,徜徉於那起伏的兩峰間,或纏綿,或溫柔,或狠厲……
米婭呼吸停滯,眼中滿滿的,只剩下那根來回摩挲的修長手指。
仿佛覺察了米婭的異樣,塞斯朝著她微笑,「可真相卻是,男人都喜歡黑天鵝,你該知道原因吧?漂亮妹妹。」
米婭艱難地收回視線,偏過頭。
「呵——」塞斯輕柔的嗓音刮擦著她的耳膜,難耐地,挑逗地,「因為她放蕩,她風流,她的身體能令男人快樂。」
「或者,我再換種問法……男人想和什麼樣的身體做1愛?」
瞳孔皺縮,米婭露出了恐怖的表情。而此刻,她的聲音,就如她的身體一樣僵硬而無感,「我不知道。」
塞斯伸出手,嘗試著碰觸她的臉頰,可米婭快速地躲閃開了。
男性的剛力和爆發,讓她恐懼,顫抖,和抗拒。
「看你這樣抗拒的反應,呵」,塞斯摸了摸下巴,「是有過什麼不愉快的經歷嗎?給你留下了陰影?」
一些片斷,嘶吼,戰慄,從心底某個黑暗的角落呼嘯而過。
米婭雙手緊攥,轉身欲逃,「我想我該回去了。」
「別這麼緊張。」塞斯勾起唇角,「你熱愛生命,你努力活下去,你以為自己很堅強,很勇敢……可是米婭,你喜歡自己的身體嗎?你喜歡碰觸自己、撫摸自己嗎?你喜歡做1愛的感覺嗎?」
米婭睜大眼睛看著面前這個男人,不可置信:這個神經質的男人!
「哎——看你壓抑成這樣,我都替你難受,你心裡有片廢墟,米婭,」塞斯突然緊握她的雙肩,目光灼灼,「如果那樣的經歷太糟糕,那就完全推倒,重來吧。」
「為什麼要沉陷於過去?」
「為什麼不敢正視自己的欲望?」
「你能像做1愛一樣,熱戀這個世界嗎?」
他一步步靠近她,米婭心跳加速,一張巨大的蠱惑之網,將米婭收攏,束縛,她難以掙脫,她即將淪陷……
「每個女人的身體裡都棲息著一隻黑天鵝,隨時展翅而飛……」
「釋放它,我知道,你可以的。」
「現在,你願意來幫我完成這幅畫嗎?」
.
WALSOM開幕的前三天,義賣會的後勤人員找米婭商量服裝事宜。
「打擾了,米婭小姐。這是本季設計師主推的幾款長裙和套裝,您先看看?」
「好。」米婭接過圖冊,照片上的服飾風格迥異,有些是她熟識的,有些是她從未肖想過的。白色,是屬於米拉的顏色,她是善良的,脆弱的,清麗的;紅色,屬於少年得志的米婭,她是那樣張揚的,驕傲的,純粹的。
而黑色,游離在米婭和米拉之外,卻穿透了她迷霧重重的心底,活活殺出了一種金屬的、破壞性的欲望。
「就這一身吧。」鬼使神差般地,米婭的手指點在了一件黑絲薄紗的長裙上。
貼身的剪裁,輕薄的質地,大膽的設計。
這,也將是她的一部分嗎?
聚光燈下,女子從蜿蜒的旋梯頂端嫋嫋而下。
她精緻妍麗的面容,優雅曼妙的身姿,吸引了諸多目光。翹首以盼的男人們,風流多金的收藏家們,一一舉起香檳,為她乾杯,他們浮想聯翩:每年,WALSOM都能給他們帶來驚喜;而今日,男人們感受到不僅是驚喜,更是驚豔!
扶梯兩側,掛上了各色美術珍品,大廳中央,擺放著種種稀世古玩。
一抹倩影,游走于各種藝術珍寶之間,她用略帶低啞的嗓音,給每一幅畫賦予一個故事,為每一件藝術品講述一段過往。
米婭不是主角,她只是這些藝術品的陪襯。
但今晚,她要做最好的陪襯,男人眼中的黑天鵝。
介紹到《黑天鵝》的時候,米婭不自覺地舉起纖纖玉指,從自己的耳垂開始,輕點,然後向下向下,路過脖頸、鎖骨、肩側,以此,來模擬著天鵝的流暢的曲線,優美的弧度。
黑紗之下,若隱若現的,是奔放的情思,亦是兇猛的愛意。
拋開束縛,她大方地展現著自己的美麗,顧盼間,用每一個神情去解釋「動人」二字。
她說:「這幅畫,你們都會喜歡,對麼?」
米婭答應了塞斯,在WALSOM結束之後,做他的人體模特。
聖哥丹的遭遇,是她一處難解的心結,如巨大的黑洞般,吞噬著,束縛著她,卻又無法得到釋放和救贖。
她要擺脫這具壓抑,抗拒,又孱弱的身體。
她要成為象徵畫派莫羅描摹的在希律王面前跳舞的莎樂美,法國洛可哥畫家布歇爾筆下驕縱可愛的小貴婦,安格爾畫筆下散發著奶味體香的大宮女,沃特豪斯畫作中誘惑水手的海妖塞壬……
就像做1愛一樣,熱戀這個世界。
WALSOM迎來了全面的成功,義賣接近尾聲。
然而,主辦方卻遇到了一個難題。
那幅名為《黑天鵝》油畫,因眾多藏家爭相搶置,義賣價格已幾番拔高,可如今,還是仍難以決策該花落誰家。
義賣會畢竟不是拍賣會,價高者得的模式在這裡行不通。
米婭站在二樓的扶梯旁,望著身下黑壓壓的人群,詢問:「不如這樣,讓塞斯•列賓自己做決定好了。」
「聽起來不錯。」尼特羅會長撫了撫鬍鬚,「那請你宣佈吧,我記得這個畫家也在現場呢。」
米婭點頭。
「各位藝術家、收藏家們,請注意。」
「如果大家為了一幅畫而爭執不休,那豈不是違背WALSOM義賣『慈善』的主題和初衷?如此,我們請畫家塞斯•列賓來做出最終決斷。」
米婭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很快,她發現了正在牆角喝酒的塞斯。他微笑著,朝米婭舉了舉杯,然後,一飲而盡。
醺著一點兒醉意,踩著綿軟的步子,越過重重人影,登上蜿蜒的旋梯,他來到米婭面前。
塞斯面對眾人,將酒杯滿上,就像真正的勝利者一般。
「我宣佈——」他打了個小小的酒嗝,「這幅畫的歸屬,由漂亮妹妹決定!哦不,是主持人米婭決定!」
言畢,他熱烈的目光就一直黏在米婭身上,塞斯高舉酒杯,喊道:
「乾杯,為了我的黑天鵝。」
習慣了此人的無厘頭,米婭只是回以一笑。然後,她落落大方地走向人群,準備從簽滿人名的標牌中,隨意選一個。
然,視線定格。
一張小小的標牌出現了,仿佛它早就等在那裡,等著米婭發現它。
她小心翼翼地拾起它。
上面寫著:狄曼斯。
作者有話要說:
怎麼都覺得這一卷的內容,少兒不宜╮(╯▽╰)╭
本章部分觀點引自電影《黑天鵝》的書評:一個沒有性魅力的人,做什麼事都不會成功
(有興趣的孩子,可以去瞅瞅,天,我發誓,這絕對不是教壞小盆友……)
5.4 黑天鵝(下)
瞭解卡曼古跡、知道《行者日記》的,不僅有她和庫洛洛,但直覺告訴米婭,會用「狄曼斯」做代稱來參加義賣的人,只能是他。
於是,一個重要的抉擇放在米婭面前,就如同一條大河橫亙在於她和那人之間。
這一刻,她又多了艘小船。
到底要不要過河?
到底要不要冒險?
米婭震驚於自己的猶豫不決,要知道,她已經不止一次在這條河中翻船。
而每一次,她都會極盡悲慘地自嘗苦果。
「米婭小姐?」旁邊有人輕聲提示。
她從迷蒙中清醒過來,丟掉手中的標牌,又隨意從盤中抽取一個,然後,她大聲朗讀出上面的名字。如此,最後一幅《黑天鵝》也塵埃落定。
WALSOM義賣會結束。
劇終人散。米婭的目光沒有為誰停留,也沒有去搜尋那個飄渺的身影。她告別尼特羅會長後,隨同塞斯一同走出美術博物館。
月亮河的夜晚,安靜而美麗。
涼風在她耳畔打了個轉兒,卷起她清亮亮的髮絲,騷擾著她光潔的面龐。
米婭裹緊大衣,望著黑暗中高聳的燈塔發呆。
從丟掉狄曼斯的那張標牌起,她就很清醒,她也知道自己為何這麼做:
有時候,人們真正恐懼的,不是選擇所帶來的可怕後果,而是選擇本身。
米婭也一樣。
於蜘蛛而言,想要的東西搶過來就行了,可他卻出現了,就在這兒,在那尚未散去的人群中,注視著她……儘管知道這一切,可她仍不會踏出任何一步。
她害怕動搖,害怕迎來一個更加不堪的局面。
如果選擇恨一個人,那就讓她恨到底吧……
「親愛的米婭,你思考的模樣真迷人。告訴我,你這是在想我嗎?」一隻手上摸了她纖細的後腰,熱熱的鼻息摩擦著她敏感的耳緣。
米婭將他推離自己的身體。
然而,那只不安分地手繼續上爬,兩根手指在她背上若有似無地撓著,一時輕點,一時微撫。
「WALSOM結束了,我們是不是該繼續自己的節目了?」
「現在是去你的畫室?」米婭問。
耳畔傳來低沉的輕笑,「別這麼心急,甜心……我們要把最好的,留到最後。」
對於塞斯的挑逗,米婭無動於衷,「那你是?」
「跟我來。」
拖著一箱子的烈酒,塞斯和米婭登上了月亮河最高的一棟建築——某知名酒店的旋轉音樂餐廳頂樓。
夜風徐徐。
人站在至高的位置,俯視一切,腳下的車馬、人流、民居,都化作一點微不足道的亮光。
「來這裡喝酒?」米婭問。
「一半一半。」塞斯正好打開一瓶酒,仰頭灌了幾口,「哦,我甜美的米婭,你過來。」此刻,他正站在大樓的邊緣,腳踏著獵獵之風。
「你站的位置很危險。」米婭提醒他。
「嗤——你竟然還是這麼說?」塞斯向她踱來,將酒瓶塞到米婭手中,「親愛的,來嘗嘗我們的開胃菜。」
說著,他拎起有一個酒瓶,抓起米婭的手往大廈邊緣帶。
米婭猜到他的想法,便開口制止,「這樣會傷到人。」
「嘿,不會的……這個時間不會有人的,相信我。」
言畢,他抓起米婭的手,然後,用力向下甩。
酒瓶脫手,經過短暫的天空漂流之後,它「嘭——」的一聲著地,碎裂。
米婭想像著它炸開的場景,就如腦漿四裂一般,酣暢淋漓。
一種難以言喻的釋放快感,一種山崩地裂的破壞欲望,從下腹,從心臟,從腦海升起……
「我們再來一次,漂亮妹妹。」塞斯用低沉的聲音蠱惑著她。
米婭抽出手臂,抓起酒瓶,向樓底砸去。
「嘭——」
所有的一切,框條,束縛,倫理,道德觀,羞恥底線,都隨之碎裂……
「為我吹首曲子,米婭。」塞斯忽然對她說,黑夜之下,米婭看不清他的神色,可就這一句,渲染了他奇特的語氣,非比尋常。
「你想聽什麼曲子?」
「隨你,親愛的。」塞斯開始酗酒,然後,神經質地將酒水灑在了他的頭髮和襯衫上。
這一刻,米婭的心境很微妙。
她的身體很輕,裡面好像有什麼東西,要衝破胸腔,飛向雲端。
她亦需要音樂,來進一步地宣洩,和釋放自己。
米婭取出金色口琴,吹奏起來。
腦海裡,徘徊著那些未知而熟悉的旋律——軍艦島尋寶之時,米婭意外獲得的那張曲譜。
歌唱,在月亮河的彼端。
琴聲,附和著微涼的夜風,披星伴月地闖入人們心底最柔軟的一處。
塞斯仿佛入了魔障一般,表情木訥,步履呆滯地像米婭走來,一步一步。
當琴聲停止,米婭睜開眼,看著面前怔怔的塞斯,「你怎麼了?」
聞言,塞斯面部的表情才忽而鬆動,就像剛睡醒一般。
「你怎麼了?」米婭又問了一遍。
「啊?」他恍然,「沒事……剛才聽著的琴聲,腦海裡竟空空的,就像入了魔一般。」
米婭皺眉,尋思著,難道這曲譜有問題?
還未待她細想,一瓶冒著氣泡的東西遞到了她面前,「來,親愛的,為我們乾杯!」
米婭接過酒瓶,仰頭喝了一口,讓火辣辣的液體穿過喉嚨,流進身體……
醉吧,醉吧。
現在,她只想要釋放;現在,她只想要快樂。
.
夜已深。
大廈,酒店,房間。
終於,兩個男人見面了。
「比約定好的時間晚了二十分鐘。」男人看起來像剛洗完澡,柔軟的白襯衫松松地套在身上,微濕的髮絲隨意地散在額前,擋住了他的黑色十字刺青。
塞斯將懷中因醉酒而沉睡的女孩交給了他,語氣染上幾分輕佻,「抱歉,只能說是她比較喜歡粘我,所以才晚了。」
女孩沒有意識到自己已換了一個懷抱,只不自覺地向那一處清涼靠去,完畢,還滿意地蹭了蹭。
男人的身體僵了僵,開口:「現在看起來,又好像不是如此。」
「好吧,如果你非要這麼想。」塞斯聳了聳肩,真是個彆扭又難搞的男人……他可憐的米婭,怎麼就招惹上這等貨色了呢?
「那恕不遠送。」
居然敢對他下逐客令!?塞斯癟了癟嘴,向門外走去,可在快到門邊的時他又突然停下,「對了,她答應做我的人體模特。」
「你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依舊是那溫柔又清冽的嗓音。
「她真是個……嗯,尤物。」塞斯靠著門框,目光流連于女孩裸1露的頸部,「哎,如果可以,真不想把她交給你。」
庫洛洛不答,只抬頭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放心,我會消失。」
留下痞痞的一笑,塞斯略顯落寞的身影消失於酒店長長的樓道……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一直在構思結局,桑桑終於堅定了HD的信念,現實已近諸多不如意,所以無論如何都希望米婭有一個美好的結局~~~(結局已碼完,現在回頭趕更新進度)
同時,我認為,米婭全盤接受庫洛洛的條件有三:
米婭不會,也不想是庫洛洛心目中最重要的
她也不需要和他天長地久
當他膩了她的同時,她也會膩了他
(說到底,就是要懷抱一顆強大又自私的男人心!)
庫洛洛•魯西魯(上)(鎖)
5.6 庫洛洛•魯西魯(下)
黎明將至,晨光穿透窗戶,掠過空氣中的漂浮的塵埃,降落於一室的淩亂與難堪。
這一刻,光明淩駕於黑暗,生生扯落了米婭臉上的蒙眼布。
天亮了,她的夢魘才開始。
她睜眼。
悲憫地合眼。
然後,再睜眼。
身上男人的重量,幾釐米處那張清秀的臉,還有噴灑於臉頰上的熱熱鼻息……
一切,如夢初醒。
儘管才華橫溢,可新生代畫家塞斯,是以怎樣的手段在芸芸眾生中脫穎而出?
如果說,在美術博物館那次相遇是出自上帝的一個玩笑,那麼,在月亮河音樂廣場的邂逅,就是一場狩獵與陰謀。
而她,就是那只待宰的羔羊。
米婭早該猜到的,她怎麼會忽略最重要的一點呢!?萬分仁慈的庫洛洛在狩獵的時候,總會留給獵物一項提示。而這一次,當「狄曼斯」的名字出現在WALSOM義賣會上,就是最好的忠告——這是他給予米婭的機會,讓她可以主動選擇,亦或是,逃離。
而這種仁慈的愚人手段,與早前如出一轍:當初,庫洛洛為得到卡曼古跡的那個禁咒時,也曾給過她一次機會,一次刺殺他的機會。
眼前,是一張天使般的睡顏,可米婭連扯出一個冷笑的力氣都沒有了。她輕微地動了動,兩具交疊的身體,細膩的肌膚之間,產生了要命的廝磨。
悄悄挪開纏繞在腰臀之上的手臂,抽出被壓制著的小腿,米婭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送床上摔了下來,所幸的是,地下鋪上了厚厚的羊毛毯子。
她嘗試著站起,可虛弱的雙腿和酸痛的腰肢,幾乎讓她叫出聲來……而恰恰是這歡愛過的一切,給米婭一絲1不掛的身體上刻下了難堪而濃重的嘲弄。
而就在米婭背過身的那一刻,床上的男人睜開了眼睛,那雙原本靜若深水的黑瞳,此刻,竟然波瀾驟起……
米婭咬著牙,扶著腰,從地上一件又一件的撿起衣服,而就當她看見一地破碎的黑紗——那件被庫洛洛撕裂的長裙之時,終於,她徹底淪陷了。
她不得不承認,庫洛洛是至高的j□j者,是無上的剝削者,現在,她連最後一絲尊嚴都沒有了。
她洩氣地將手中的衣物丟在地上,然後,套了件賓館的白襯衫,下擺長及膝蓋。客廳的桌上,有賓館為客人提供的飲用水、紙巾和香煙等等,米婭喝了口水,此刻,她的喉嚨正火辣辣得疼。
該死的!一想到昨晚的瘋狂,她就有種幹嘔的衝動。
米婭坐到了窗臺上,朝著湛藍的天空發呆,而她身下,車水馬龍,月亮河生機勃勃的早晨才剛剛開始。她知道身後的人已經醒了,那種被注視的感覺,陌生又熟悉。米婭開始窸窸窣窣地拆掉香煙外包裝,這是她第一次抽煙,所以她的動作顯得那般生澀而無章法。
終於,她抽出一根煙,點火。米婭並不會抽煙,但她喜歡淡淡的煙草氣味,銀白色的煙霧,飄散出隱約而無規則的圖案,就如同女妖吞吐的氣息……
這時,有人走到她旁邊,從米婭指間抽走香煙,然後,掐滅。
她再重新點燃了一根,又被抽走。
點煙,抽走。
點煙,抽走。
點煙,抽走。
……
終於,當只剩下最後一根的時候,米婭沒能再點上,她狠狠地將煙扔在他臉上,她瘋狂地,像一頭小獸般大吼:「庫洛洛,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想幹這個。」
他一把將她從窗臺上拉了下來,堵住她的嘴,大手從寬大的襯衫下擺潛入……
他們之間,沒有對話,只有沒日沒夜地做1愛。
從床上到地板,從地板到浴室,最後又回到床上。
他們糾纏不息,就如同仇人,如同兩隻獸,如同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
兩天一夜,就這樣過去了。
米婭提出,她再也受不了這裡的空氣,想去外面走走的時候,庫洛洛並沒有反對,他讓酒店的服務員購置了一套衣裙,中規中矩的,長袖,窄腰,裙邊長過膝蓋。
他們像一對正常的情侶般,逛公園,看電影,牽著手過馬路,在安靜的一角熱情地接吻、盡情地撫摸對方。
第三日清晨。
米婭在淅瀝瀝的水聲中醒來,庫洛洛正在浴室中洗澡。她盯著潔白的被褥,發呆,空氣中還留有著昨夜兩人狂亂的味道,她身上還遍佈著羞人的痕跡……
米婭忽然有種感覺,仿佛這樣的日子,他們已經過了一輩子了。
歲月再長,也該知足,也該盡頭了。
床腳被遺落的手機,震動了起來。那還是在來月亮河之前,尼特羅會長為她辦置的。米婭撿起手機,上面是酷拉皮卡的資訊,他們已經到了揍敵客家族,酷拉皮卡因沒過關而無法再陪同小傑,於是,他將繼續去進行修煉。
他問:米婭,要一起來麼?
米婭怔了怔,終於回了兩個字:好的。
浴室的門被打開,男人穿著白色浴袍走了出來,他濕漉漉的頭髮還在滴著水……水珠順著他的優雅的脖子下滑,路過胸膛,然後繼續下滑……
庫洛洛自然地半躺在沙發見,隨手翻著書本;而米婭則站於一旁,熟練的取過幹毛巾,幫他著擦頭髮。等擦得差不多了,米婭便自己也進了浴室。
滾燙的熱水澆下,她享受這一刻的輕鬆和懈怠。
「還是要水果沙拉?」門外,傳來了庫洛洛的聲音。
「哦,好。」米婭答道。這幾日,他們的早餐一向都是由酒店負責的。
當米婭洗完出來的時候,庫洛洛已坐在床邊就餐。他今天吃的是玉米熱湯配芝士麵包,她胡亂地擦了擦頭髮,也蹲下來應付自己的早餐。
為了方便客人,酒店床邊的地毯上就設有小餐桌。餐桌的高度對於庫洛洛而言,太過矮小,所以每次他都會直接坐在穿上就餐,而米婭,則剛好蹲坐在地毯上。
於是,整個進餐過程,庫洛洛近乎都是在俯視她。
酒店的浴袍都是均碼的,套在米婭身上,顯得鬆鬆垮垮的,她舉手投足之間,寬大的領口幾乎滑落到她肩側。她脆弱的鎖骨,以及那些可疑的紅痕,若隱若現……
「味道怎麼樣?」庫洛洛望了眼她盤中的沙拉。
「還可以。」此時,米婭正努力在嚼一塊硬邦邦的蘋果。
「芝士麵包甜得有點膩。」他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
「那吃個水果吧?」米婭不疑有他,插了一個草莓,放在他盤子裡。
「草莓也是甜的。」庫洛洛根本沒動盤中的草莓,他起身,來到米婭的身旁,坐下,盯著她盤中的水果,一副很專心的樣子。
「那你要吃什麼?自己拿——」米婭還在與口中的蘋果的作鬥爭,她小嘴被塞得滿滿的,根本無暇去揣測這個男人邪惡的用心。
下一秒,庫洛洛攬過她的腰,堵上了她的嘴。
舌頭卷過她口中的蘋果,咀嚼,然後又舔舐著她每一顆牙,搜刮最後的果泥……大手竄進她的膝蓋,打開,他的精瘦的腰擠了進去。
庫洛洛收回放在她腰上的大手,米婭支撐不住,雙臂下意識向後撐,肘臂打到了小餐桌上的盤子,各種果子散了一地。
他抓住了她的臀,沒有任何鋪墊地,沖進了她的身體,然後,他們如同一艘連體的小舟,顛簸于大江之上,上上下下,起起伏伏。
「唔——」
「放鬆些,米婭……這樣我動不了。」
「庫洛洛你……」
米婭的膝蓋不斷地和地上的毛毯摩擦著,她的上半身彎成一個弓形,酸軟的手臂支撐著自己,把散落於地的草莓壓了個稀爛,於是,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情。欲氣息和各種果香……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34章,其實沒有什麼實質性內容,不影響正文,就是這兩隻怎麼怎麼了……我就不修了,反正都會被鎖……如果親們堅持,留郵箱的話,我會儘量滿足~~但素(握拳,正題來了!),儂們的留言能不能不要只是留郵箱泥?桑桑也想知道你們對這文的看法嘛~~~
5.7 背叛者
「今天的報紙有什麼奇怪的內容?」庫洛洛將果汁放在她手側,並在餐桌旁坐了下來。
「沒有吧。」米婭翻動了下手中的報紙。
「你的臉色不太對勁。」
「不是,就覺得有點熱而已。」她略帶急促的否認,越發讓人覺得欲蓋彌彰。
倏忽,庫洛洛握住她的手,將她從座位上拉起,牽引至自己身旁,然後,鉗住她的細腰,將米婭按坐在自己腿上。
米婭不自然地彈跳起身,卻又被他制住,掙扎間,兩人的身體不可避免地摩擦著……
「別動。」他的嗓音沉沉的,低低的,讓米婭的全身都燥熱起來。
「我不介意繼續昨晚沒做完的事。」
嫩白的脖項,上下滑動的喉結,都近在眼前……驚得米婭一動不動,可饒是如此,她身下的某人,身體正迅猛地起著變化。
而這時,她放於床頭的手機再次震動起來,將米婭解救於難堪的境地。但米婭很想忽略手機,因為與她有聯繫的那些朋友,她都不想讓庫洛洛知曉半分。
庫洛洛攤開書本,小施能力,手機就從床頭飛落他手中,庫洛洛將之遞給米婭,「你換手機了?」
「哦,是的。」
庫洛洛撩起她耳側的髮絲,細細把玩,等待她接下來的解釋。
「之前那只是伊爾迷借給我的。」稍稍偏過頭,躲避他的手指,米婭低聲說,「你知道的。」
庫洛洛勾起嘴角,貼著她的耳朵,將熱熱的呼吸吹進她較弱的耳管,「這是在怨我?」
埋怨庫洛洛雇人監視她?米婭果斷否決,「沒有。」
他低沉的笑聲震盪于米婭耳側,「怎麼不看看是誰找你?」
她猶豫了下,打開郵件資訊。這個時候,庫洛洛還不知道酷拉皮卡的存在……她至少不能讓他起疑心。
一條來自「小綿羊」資訊:我和師父在紅石湖,你來找我們把。
「紅石湖」三個字,驚得米婭趕緊關上手機。
她不露聲色地瞅了眼庫洛洛,此刻,他專心地梳理著她的髮絲,似乎並未注意米婭的異樣……
下午,米婭和庫洛洛帶著沃伏一同逛公園。
米婭坐在長椅上,思考著該如何脫身離開:
她要怎麼和庫洛洛說呢?
又或者,她是否需要向他交待呢?
她和庫洛洛的關係,僅僅是比一夜情多了幾天罷了……就算直接走人,他也不會怎麼樣吧?
米婭發著呆,沒注意直面飛來的一個球。正在這時,離她幾十米遠的沃伏一躍而起,險險地為她擋下一擊。回過神來的米婭感激地朝沃伏微笑,以及,瞥見了不遠處的庫洛洛,那尚未收起的指揮手勢。
剛才,他指揮了沃伏?
這樣一個想法,讓米婭怵在原地。
她怎麼可以忘記如此重要的一件事,當初,在聖哥丹雪域,將沃伏牽領於她的,正是庫洛洛啊……米婭毫不懷疑沃伏與他之間的情誼,但不可否認的是,沃伏也同樣與庫洛洛心意相通,它自然不會做對她不利的事情,庫洛洛卻能通過它掌控米婭的一切。
暗樁?
沃伏自然無法理解他們之間複雜的糾葛。或許,它只認為他們是朋友,是不常相見卻又彼此掛念的朋友……
那麼,她要用朋友換得自由嗎?
她要用背叛,作為逃離的賭注嗎?
.
散步時,米婭暗暗記下了路牌。
看電視廣告,她背誦下電子訂票系統的號碼。
她開始留意庫洛洛看書的速度,以及他去圖書館借書的頻率。
小小的試探,發生于米婭、庫洛洛和沃伏之間。
酒店為了除衛生間異味,會擺放免費香水,她藏匿了其中香味最濃烈的一瓶。
在某個日光繁盛的午後,時機到來。
「天氣轉暖了,等會兒我想去添置幾件衣服。」就同往日一般,庫洛洛靠著沙發看書,米婭正幫他擦頭髮。
庫洛洛翻書的手頓了頓,「今天嗎?」
「嗯,你可有事?」
「我等會要去趟圖書館。」
「那我和沃伏一起好了。」其實,在這一個多星期裡,庫洛洛從未提出過要限制她獨自出門,但兩人日常間的相處,還是顯得小心翼翼。此時此刻,米婭用一種再自然不過的語調,打破了這種拘謹和防備。
「路上小心。」
「需要我幫你帶些什麼?」
「嗯……不用了。」
月亮河。
人氣最旺的購物中心,高端精英的消費場所。
「小姐,抱歉,您身後的朋友不能陪伴入內。」門童朝她露出一個歉意的職業化微笑,「不過為了應對這種情況,我們為您的朋友專設了休息區。」
米婭點點頭,然後像以前無數次做過的那般,拍了拍沃伏的毛茸茸的腦袋,「在這兒等我一會兒,好嗎?」
沃伏瞪著藍灰色的眼睛,晶亮晶亮,不舍地蹭了蹭米婭的手臂。
「放心啦,很快回來哦。」
她微笑著,欺騙著,背叛著,就如同最卑鄙惡毒的女巫……
當她轉身投入人群,當玻璃大門隔絕了沃伏凝望的視線,米婭的笑容斂起,黑褐色雙眸的如一潭寒水,決絕而無情。
她迅速地選購了一身男裝,從頭到腳、從裡到外的衣服統統換掉,盤起頭髮,戴上墨鏡,裹上風衣,噴上香水,將帶有她氣味的衣物丟進商店的垃圾桶,然後,自己朝相反的方向奔走。
取回了預定的車票,米婭顧不上搭車電車,徒步向車站跑去。她慌亂的身影,穿梭於月亮河縱橫交錯的古巷中……
她丟下了沃伏。
她背叛了它。
她竟成了可恥的小人。
又鹹又澀的液體從臉頰滑落,淌進嘴角,米婭忍不住嗚咽出聲,當她得知沃伏和庫洛洛之間存在某種聯繫時,「利用沃伏來逃出生天」的主意便立即閃過腦海。
當骨子裡的黑暗迸發,她就將剪刀刺進了米拉的心房,她扯開了薇兒背後縫起的傷口,此時,她又出賣了和沃伏之間的生死情意。
小巷中的穿堂之風呼呼吹著,緊刮著米婭的臉龐,仿若心間剜肉之痛……
照著米婭暗記的路線,她只要再跑過一個轉角,就到達車站了。
她將再次告別月亮河,這座一直在靜靜歌唱的城市。
逆光,黑影。
轉角處,拉長的人影,如電影中最後的片段,結束了觀眾們最卑微的一點兒懸念:主角逃千辛萬苦,卻還是被反派玩弄於鼓掌之間。
這一切,恍若宿命,宛如詛咒。
米婭踉蹌著走了幾步,停下,喘氣。
「小綿羊是誰?」
如融雪般清泠而溫柔的男音,貫穿了黑暗狹小的古巷……米婭愣神,她懷疑自己是否出現了幻覺,這聲音,到底是源自路的盡頭,還是涼風穿透了古巷的石縫,故意戲弄於她。
「還有小刺蝟,小貓咪?」男人又問了一遍,雖然他有足夠的耐心陪她玩下去,可這並不代表,她能當著他面熟視無睹地發呆。
米婭閉了閉眼,再睜開,她沒法再裝作不聞,然後不答,「你……偷窺我的隱私。」
「別擔心,只是在你的手機裡通訊錄裡存了個號碼。無意間看見的。」
米婭行動僵硬地翻開通訊錄,果然,裡面多了個KURORO的號碼,米婭緊繃的弦稍稍松了點。當時存儲酷拉皮卡他們的號碼時,她下意識地把他們的人名換成了代號。而如果庫洛洛想查什麼的資料,大可不必如此,他完全能做得滴水不漏。
「是在獵人考試結識的朋友。」
依舊是在那雙古井無波的黑瞳,在它們的注視下,米婭感覺自己被扒光了一般,一絲1不掛,無處可逃……
「嗯。」男人丟出一個重重的鼻音。
米婭後退了一步。
「你想走?」
「我只是覺得,你也該膩了。」
「呵,真是不錯的提議。」
男人高大的身形向她逼近,米婭就像迷途的無助小貓,無力反擊。
「為了離開,不惜拋棄你的朋友?」男人邪惡地嘲弄著,「那可憐的畜生此刻還在等著你呢,米婭。」
足以致命的一擊,仿佛扼住米婭的咽喉,奪走了她的呼吸和生命,頓時讓她退無可退。
蒼白無血的嘴唇,顫抖不息的身體。
男人俯視著她,將她困於牆壁與胸膛之間,「你現在這個樣子,是恐懼,還是心痛?」
米婭早已無力回答,癱軟的身體順著牆壁滑落。
「讓我厭倦。」
「我就給你自由,米婭。」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5-22 21:25
5.8 再見紅石湖
(上)
米婭緩慢地抬頭,對上近在咫尺的黑瞳。
那深海下,寂靜無波的暗流,橫亙於兩人之間,仿佛將光陰皺縮於小小的一核;從此,時間不再流逝,生命亦無需爭分奪秒,她和他,可以慢慢而行。
讓他厭倦。
他就給她自由。
是的,他無比認真。
此刻,庫洛洛正等待著她的回應。
米婭抬起手臂,冰涼的手指攀上他優美的頸項,指尖摩挲著他的喉結,試探著,挑.逗著……庫洛洛不自覺地做出吞咽的動作,米婭感受到她指下的小東西正滑動,她貼上顫抖不已的唇瓣,靜靜吮吸。
一種低微的、奇妙的聲音,從庫洛洛的喉間逸出。
兩具肉體緊緊相貼,這個男人緊繃而堅硬的身體,讓米婭畏懼,退縮,而同時,又勾起了她些許的好奇和悸動。
無需指揮,無需下令,庫洛洛的感覺主宰了她的一切。
終於,米婭附上了男人的唇,輕輕的,纏綿的……他們之間,無論開始得如何混亂和不堪,她只希望此時此刻,她能畫上一個溫柔的句號。
即使,這個男人在逼迫她做著這世上最下賤的事。
唇和唇的碰觸和糾纏,微妙極了。
在米婭的記憶中,他和她,都極少親吻,尤其是在彼此清醒的狀態下。對於吻,庫洛洛似乎並不熱衷,且有時甚至會故意回避……米婭知道這應該是某種心理潔癖的表現,所以,她只是用唇瓣輕輕地摩擦他的,讓兩方柔軟越發火熱,然後,久久地停留於他的嘴角,就如彼此相知相愛的戀人。
許是這樣的速度過於磨人,庫洛洛伸出舌尖,在她柔軟的唇上打了個圈兒,然後,決絕探入,勾引她的小舌,舌尖相抵,一瞬間,雷電從相觸的地方引爆,貫穿,倒流……
當氣息微亂,庫洛洛輕輕掰開她的肩頭。
米婭睜開迷蒙的雙眼,然後在男人陰冷而堅定的目光下,她雙腿癱軟地,蹲下身,直到……視線與男人精瘦的腰杆齊平。
深夜,古巷中偶爾傳出窸窸窣窣的人聲,仿佛來自人心深處的惶恐和欲.望。此刻,米婭覺得腦袋正嗡嗡地鳴叫,她從未想過,自己有一日會落得如此境地——在野外,費盡心思地取悅一個男人。
蒼白的手指,觸上男人腰間的皮帶扣,冷硬的金屬質感,讓她直打哆嗦。
啪嗒——
在手指慌亂的摸索之下,皮帶扣打開了,接著,就是……
一片布料,阻隔不了男人的鼓噪和叫囂,米婭幾乎預見到了,它,充滿生命力地,彈跳而出的瞬間,那壓倒一切的力量,那貫穿一切的狠利。
米婭遲疑不前,她微閉的雙眸、彎彎的睫毛震顫出一滴晶瑩,懸掛於她微微挑起的眼角。朦朧間,她仿佛聽見一個沙啞的男聲,說:「夠了。」
緊咬下唇,米婭隔著布料,圈握住了他,抑或說它,緊接著,就是用嘴……
突然,男人伸出手,扣住了她的下巴,強制地抬起,「我說夠了。」
米婭醒悟,她美麗的眼睛瞬間睜大,然後,放開他。
男人說,「你可以走了。」
她驚恐地,不可置信地後退,緊靠著牆壁一隅。
「作為你捨棄的代價,沃伏不會再跟著你。」
她如迷途小貓般,蜷縮著,目送男人挺拔的黑色消失于古巷蒼茫的夜色之下……
.
米婭將獨自上路,以自由和罪惡之身,回到第一次和酷拉皮卡相遇的地方。
再一次見到紅石湖,她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內心的波動。
紅石湖一如初始,湖水幽碧,照映得人心裡涼絲絲的,而湖邊卻是一片妖嬈的血色:遠看,似紅石林立起伏;近觀,似紅裝緊裹的嫵媚精靈。
藍天白雲之下,有人揚起笑容,歡樂地朝米婭揮手。
米婭彎了彎嘴角,心中豁然開朗。
仿佛連日來的奔波和陰霾,都隨著這一笑散去;仿佛這一切的背叛和捨棄,都只是為了這一刻。
「米婭!」遠遠的,酷拉皮卡就呼喊著她;日光下,他金色的髮絲跳躍著,宛若耀眼的精靈。
「好久不見,酷拉皮卡。」
他給了她一個熱烈的擁抱,以示歡迎。
「你還好嗎?」酷拉皮卡細細打量了下米婭的臉,「總覺得你好像不太一樣了。」
「沒有吧。」米婭回以一個微笑,轉言道:「走!快帶我去見你的師父。」
酷拉皮卡的師父是一個鬍子拉雜的中年黑髮男子,姓名未知,年齡不詳;米婭細問時,酷拉皮卡只搖頭,說他只是為了履行對某人的諾言才收自己為徒的。
「我只答應了收一個人為徒。」見酷拉皮拉將米婭帶來,中年男人面露不悅。
「她是我好朋友,我們都想變得強大。」
「就當我是陪練好了。」米婭無所謂地笑了笑,「念能力什麼的……我也沒指望自己能真正發揮。」會離婆婆說過,她極可能是天生念力者,念能力需以催動Siciliano為媒介,但她盛裝靈的「容器」(即米婭的這具身體)太差,根本發揮不出Siciliano的力量。
「呵,真是有意思。」中年男人向米婭走來,一把抓住她的手,細細打量著,道:「虧你還是天生念力者,竟這般浪費自己的才能。」
米婭皺眉,這鬍子男的口氣真是無禮啊!「浪不浪費也不是你說了算,別這麼輕易把他人的努力踩腳底下……」
「說得不錯。」中年男人第一次朝她笑了笑,「那你對自己的能力又瞭解多少?」
頓時,米婭無話了。
「我帶你們做一次水見式看看。」
一隻盛水的玻璃杯,上面漂浮的小片樹葉。
「水見式,是一種心源流選別法,你們對著杯子發動「練」試試,依水與葉子的不同變化,就可看出自己的氣是屬於哪種性質了。」
酷拉皮卡依言做了,杯中清水漸漸浮現了雜質。
「具現化系。」
見米婭遲疑不前,中年男人將視線落於她身上。
「那個……我還不會用練。」
「雖然是天生念力者,難道你從沒進行過修煉?」
「沒有。」
「你的能力是什麼時候覺醒的?」
「這個,非要說的話,就在不久以前。」
「唔——」中年男人陷入了沉思,一邊還往火堆中添了些柴禾,「心凝形釋,靈體冥合。你試著做做看。」
「心凝形釋,靈體冥合?」
「簡單說來,即,將思緒凝於一點,釋放形體,讓它處以無壓狀態,就像你遊走在自己的夢中一般。」
聞言,米婭閉上眼睛,腦海中想像著一隻盛水的玻璃杯,而自己,則成了那片漂浮于水面的綠葉,輕盈的,如一葉扁舟輕帆卷。
米婭的手指觸上玻璃杯,水面上的綠葉動了動。
在場的幾人都論定米婭是「操作系」之時,綠葉的動靜越發強烈起來,搖身一變,竟幻化作一隻小舟,飄搖水上。
「這是……特質系。」
(下)
中年男人的保密意識極強,除了其姓名未知,年齡不詳外,連酷拉皮卡的修煉都是完全封閉的。所以,這段故事的空白,並沒有因為米婭來到獵人世界而得以填補。
近日裡,米婭越來越不愛說話,她常常獨自坐在紅石湖畔,仰望曾是窟盧塔族的藍白天空。
她的心,就像是空了一個洞……無論何時何地,只要風從某個角落吹來,便如一條黑暗的河流般,透過她胸膛,呼呼而過。
她很疼。
可這一次的影子,卻和她以前所經歷的都不同,它讓她疼,讓她銘記,卻不讓她流淚。
「你真是……出人意外的安靜。」
米婭不看來人,保持著發呆的姿勢,道:「那或許,我還是個聒噪的人?」
「至少不能像現在這麼沒人氣,沒活力。」 中年男人給自己點了根煙,他想了想,也遞給米婭一支,「你到這兒來是為了什麼?」
「謝謝。」米婭接過煙,點上,然後夾在指間,就那麼讓它靜靜地燃著,可這一次,再沒人從她手中抽走它……
「我答應過酷拉皮卡,會過來找他。」
「哦——那你為什麼答應他呢?」
她為什麼要執意逃離他?
僅僅是因為她答應過酷拉皮卡?
米婭垂首思忖,說:「大概因為我們是朋友。」
「原來你自己都不知道嘛——」感歎完畢,中年男人又小聲嘀咕了一句,「你還不如酷拉皮卡呢。」
米婭沒聽清,「你說什麼?」
「難道我說得不對?那孩子雖然一心只想著替族人報仇,可他至少知道自己要什麼……而你,連自己想要什麼都不知道。」
米婭側過頭,怔怔地看著身旁的這個男人。
「你確定自己不是在逃避著什麼?你每日在此,或沉思,或回憶,可惟獨不去做些實事……人一旦迷失自我,便會對生活失去信心。那日,你還反駁我,『別這麼輕易把他人的努力踩腳底下』,可事實上又怎麼樣呢?你根本就丟失了努力的方向。」
米婭眉間隆起的小山漸漸舒展,平順,她一副若有所悟的樣子,口中喃喃:「大叔,有沒有人告訴過你——」
「什麼?」
「你說話可真文藝。」
文藝大叔讓米婭用Siciliano吹奏了幾首曲子,隨後,又酸巴巴地評點了她幾句,「你覺得自己沒法發揮Siciliano?」
米婭無力地點頭。
「知道原因嗎?」
「大概是我身體素質太差……」
「嗯——這倒是大部分原因。」文藝大叔摸著下巴,道:「不過,你本身不喜歡音樂嗎?」
「什麼意思?」
「因為我聽著很壓抑啊……無論你吹什麼曲子,歡快的,悲傷的,平淡的,但始終被你自身所帶的壓抑感所縈繞。」
「吹曲子的時候,你在想什麼呢?」
「樂由心生……傳說中能平息惡魔憤怒的Siciliano,自然也能讓惡魔蘇醒,可至少目前,你的音樂根本做不到這點。」
米婭垂著頭,手指婆娑著冰涼的口琴,這把Siciliano,一切由它而起,一切又回歸在此,她怎麼能忘記最初的夢想呢?
那個關於音樂的綺麗夢想……她不斷追尋自我,不斷地在獵人世界尋找自己的位置,卻把最初的起點給忘記了。
「那我該怎麼做?」米婭的聲音澀澀的。
文藝大叔忽然怪笑一聲,「這個嘛,只有你自己知道——」
.
豔陽高照,大地回暖。
米婭縱身躍入紅石湖,如一尾自在的魚,感受著流水的絲滑和輕撫。
她嘗試著睜開眼,頭頂,是一個金燦燦的光影世界:日光折射於水面,於是,萬般堇色與水融為一體,柔情的,蜜意的;日光,又如鎏金般,被流水抽成絲絲縷縷,一弦一扣……
當湖岸邊出現一個人影,當有人呼喚著她的名字,米婭這才幡然醒悟:自己已在水中停留了太久。
嘩啦——
她透出水面,瞬間,水珠從她白玉般的面龐上紛紛滾落。
「米婭!你沒事吧?」酷拉皮卡在岸邊呼喊。
她搖了搖頭,然後略為吃力地向岸頭遊去,面前的少年,此刻,正一臉焦急,這讓米婭不禁莞爾,「別著急。我剛才只是在潛水,酷拉皮卡。」
酷拉皮卡不語,抓住她的手,將她拖了上來,還未等米婭站穩,他便一把將她扯進懷裡,緊緊抱住。
「酷拉皮卡!」
「別再這樣嚇我了。」年輕的胸膛很溫暖,可他的聲音卻在顫抖,「紅石湖的水很深,你剛才下去了那麼久,我真怕——」
「別擔心,我很擅長潛水的。」酷拉皮卡將她的腰勒得很緊,米婭有些透不過氣,「你身上都被我弄濕了,酷拉皮卡。」
聞言,他越發圈緊手臂,「不要緊,米婭,就讓我這樣抱著你。」
米婭默許了。
她並不是沒留意過他對她異常的情愫……但米婭一直堅信,他們之間的默契和關懷,無關男女戀情,又遠非友誼,他和她,應該是如親人一般的存在和依靠。
酷拉皮卡低頭,埋首於她的頸項間,「你知道我的族人都已經……其實,我還有個姐姐,她從小就很疼我……她也熱愛音樂熱愛夢想,甚至為此離開了家人和族人……」
「遇見你的第一眼,我就把你當成了姐姐。」
「對不起,米婭。」
「我知道你們是完全不同的人。」
米婭肩膀漸漸放鬆,她輕歎一聲,溫柔地回抱他,「嗯,我都知道的……酷拉皮卡。」
「姐姐一直漂流在外……她甚至不知道我們的族人已經遇難……要是哪一天,她回來……」酷拉皮卡的聲音已融進了一絲哽咽。
聞言,米婭震驚地抬起頭,「你的意思是,薇兒還活著!?」
「米婭你在說什麼?」
「哦。不,我是說,你姐姐還活著對不對?」
「嗯,可我找不到她了。」
心底漸漸浮起暖意,米婭驚喜地擁抱他,「我們會找到她的,酷拉皮卡,太好了……她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再回到這裡,米婭從未懷疑過劇情。她曾一度自欺欺人地認為,只要時光倒流,窟盧塔族的滅頂之災便可挽回。然而,旅團的存在和行為模式,讓這一切化作巨大的嘲弄——只要他們想得到,便會搶過來。
可誰曾想過,這意外賦予的收穫?
薇兒還活著……還是,這僅僅是庫洛洛設下的又一個餌?
或者,他只是不再想費力尋找這最後一對流落在外的火紅眼?
庫洛洛,為什麼總是如此。
你的一句話,一個笑容,一項難測的舉動,便能讓她化灰燼的心跳,重新燃起星火……
到底,她是不夠瞭解他,還是真正的自己?
5.9 換一顆男人的心
(上)
文藝大叔說,用Siciliano喚醒沉睡的惡魔。
惡魔,意味著純粹的力量。
但米婭從未真正渴求過力量。大多數情況下,她只是被逼到了絕境,不得已地去變強,不得已地朝力量的方向邁進。
「這世間的多數事情,不會因強大的力量而得以挽回。」 比如窟盧塔族的悲劇,又比如她自己……
文藝大叔叼了根煙,扯扯嘴角,「我不能說你的想法是錯的,或許,我們的分歧只是源于一點——男人和女人的區別。」
米婭面露不解。
「以酷拉皮卡為例,你肯定覺得他是為了報仇才不斷修煉的?」
「難道不是?」
「男人天生就是為了追逐力量而活的,無論他們處於哪個階層,也不管他們的年齡是多少。」
米婭回想起所認知的各種男性:被困于黑暗中的狄曼斯,冰雪女王的負心愛人,聖哥丹監獄中的佩里克,永遠喜新厭舊的庫洛洛,逐漸長大的小傑和奇犽……
男人天生就是為了追逐力量而生的,那麼,女人永遠都只是他們的勝利品或調味料?
「換一顆男人的心吧,米婭。」文藝大叔說,「一顆更加積極的、自私的、強大的心臟。不再將希望依附於誰,也不再為誰而迷惘……」
米婭的身體裡,某些東西覺醒了。
她回到了最初的起點,仿佛成了一個嬰孩,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渴望與好奇……
她怎麼就忘記了呢?
她說過的,要由自己續寫結局。
去改變世界吧,用一顆男人的心。
米婭不斷地反思與Siciliano有關的資訊:最初,在月亮河的音樂廣場,她曾因一首《西西里安納》而昏迷;緊接著,金色口琴成了解開卡曼謎團的關鍵,它是開啟時空禁咒的鑰匙;再後來,庫洛洛教她用Siciliano喚醒人的記憶……
「讓人短暫的喪失知覺、控制人的記憶,這些都還只是小兒科,」聽完米婭的回憶後,文藝大叔感歎道,「音樂的力量,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它當然不僅僅是精神層面上的。」
「你是說……通過控制人的知覺、感官和記憶,來操控人的行為!?」
「對,就是如此,改變人心甚至能改變一個人的全部。」文藝大叔沉吟道,「對自身能力的總結和反思,也是修煉者的必備課之一。應該說,你很有天賦,但是,如果你想深化Siciliano的能力,不得不先攻克兩個主要的難點:
第一,如你所說,之前你能較好的使用Siciliano,是建立在你聽力喪失的基礎上;現在,你更換了耳朵上的靈,聽力本就要比常人敏銳得多,在用音樂控制對手的過程中,你本人必須保持清醒,才能找出對手人性中的弱點。關於這一點,倒是可以通過磨練心智來解決,音樂對人的影響大小,取決於心智對抗的強弱。
真正麻煩的,卻是第二點。米婭,你應該知道,音樂本就不適合用來作為攻擊他人的手段,如果作為團隊合作的一項輔助技能,你的Siciliano很能發揮優勢,可如果是單獨作戰,你怎樣才能用音樂讓對手快速的入情入境?」
所謂切中要害,就是形容如此吧,他將她能力的精華和劣處一一指出。一刹間,米婭產生了頓悟之感……這位鬍子拉雜的文藝大叔形象頓時高大起來,米婭滿眼詫異,外加感激地望向他。
「咳咳——做什麼這樣看我?我可不是白白幫你的,所以,不用多謝。」
「呃?」
「我的要求很簡單,只要你陪著酷拉皮卡就好。」
聞言,米婭的臉龐上漸漸蒙上一層凝重,「你不贊成他找幻影旅團報仇?」
「我只是覺得,他需要一個人陪著……直到有一天,他能放下仇恨,露出真心的微笑。」
.
當酷拉皮卡的修煉期滿,米婭此番「紅石湖之旅」也將告一個段落。
就在這裡,她感受到了一種心的重生之感,她的內在修煉有所拔高,而更為重要的是,米婭對接下來的人生之路有了全新的感悟和肯定。
離別前夕,最後一夜。
火堆燃起,溫暖了圍之而坐的三人,還時不時爆出劈劈啪啪的聲響。
文藝大叔打破了黑夜的沉寂,「酷拉皮卡,你已經決定了?」
「是的。」
「就算你真的能報仇成功,還是無法得到任何報償,最後唯一剩下的只有空虛,還有你這雙沾滿血腥的雙手。別以為你有夠堅強,能夠背負這一切過一輩子。現在是你最後的機會,還是放棄吧!酷拉皮卡,不要報仇了,不要報仇了……」
酷拉皮卡在站起身,鄭重地,向文藝大叔鞠了個躬。
無聲的回答,卻讓人更加絕望。
米婭立於一旁,望著他挺拔的身影,她忽然產生一種錯覺:似乎,她從未真正理解過他,他那毀滅一切的決絕和執著。
或許,他根本不在乎報仇的結果,他只是,不得不這樣做……
一聲無奈的輕歎,融入無際的夜色之中,「那麼……米婭你呢?」
「我會和酷拉皮卡一起。」米婭暗暗朝文藝大叔瞪了一眼:這明明也是你的要求吧,為什麼非得讓我說出來?
「我不同意!」酷拉皮卡漸漸轉過身,「米婭,你知道我接下來要去做什麼嗎?」
「我自然知道呀。」米婭上前拉住他的手,輕鬆地一笑,「所以,我才要和你一起。」
「我不想把你扯進來,不想任何無關的人受到牽連,」酷拉皮卡激動地反握她的手,「這也是我一個人的事。」
「你這是不相信我的能力?這段時間,我也有參加特訓哦——」米婭故意拖上長長的語調,「要不我們比試一下,如何?」
酷拉皮卡盯著她的眼睛,仿佛在判斷她說這話的嚴肅性。
「如果我贏了,你就得同意讓我跟著你。」
「可以。」
和酷拉皮卡比試?
這是米婭萬萬沒有預想過的……如果單從實力上講,她遠遠比不上酷拉皮卡,他根本無需施展念能力,最普通的格鬥便可以將米婭制服。
可所幸,米婭瞭解他,並且,他們情若姐弟。
這本就是一場不公平的比試。
比賽一開始,米婭就笑意盈盈地望著他,輕問:「酷拉皮卡,我們不是說好了,要一起去找你姐姐嗎?」
然後,趁他愣神之際,米婭就吹響Siciliano,曲子的旋律熟悉又陌生,一絲一扣,仿佛有人在用音符編織一個綿長的夢境……這是軍艦島尋寶之時,米婭得到的無名曲譜,她意外地發現這曲子有定人心魂的力量,輕柔的,流暢的。
見酷拉皮卡沉醉的表情,米婭知道,音樂已勾起了他對過往的回憶……就在這兒,紅石湖,他與家人的美好記憶一一呈現。
當一個人陷入記憶的時候,弱點也就漸漸暴露。
第一次,米婭嘗試著去勾引一個神智,控制一個人的意識,最後,操縱他的身體……
當米婭溫暖的手指撫上他的臉頰時,酷拉皮卡才幡然醒悟。
剛才,他的身體越來越輕,四周的景物也越來越模糊,他恍如墜入了一個遙遠綿長的夢,那裡,有他最愛的家人,有他最渴求的柔軟,他無法自拔……
「你贏了。」乾澀的話語,使酷拉皮卡看起來有幾分如夢初醒般的悵然,和迷惘。
「是你讓我贏的。」米婭微笑,「多給我一些信任,好麼?酷拉皮卡,或許我能幫到你,或許多一個人承擔,這條路,你能走得更輕鬆些……」
(下)
四通八達的人類聚集地,車來車往的環城高速。
一輛飛馳的黃色甲殼蟲尤為引人注意,它見縫插針,穿梭於大小車輛間,開車人的高超技術,可見一斑。
「米婭,你確定獲得過駕照?」副駕駛座上的酷拉皮卡在慣性作用下,被甩得東倒西歪,且此刻一臉慘白,很有嘔吐的先兆。
米婭不以為然,「對呀,我十四歲那年就考取駕照了。」
酷拉皮拉點了點頭,又立即驚醒過來,「十四歲!?根據&%#@法律,只要法定年齡到達十八周歲,才有資格參加全國統一的駕照考試啊——」如果不是他年齡未到,他定不會讓女士開車的……
「呃?」米婭狠踩下油門,沖過了又一個轉彎口,「你們這兒的交通法是這樣的麼?非得要滿十八周歲?」
「等等!什麼叫『你們這兒的交通法』?米婭,你真確信自己有駕照嗎?」
「唔——」這一次,米婭回答得有點含糊。
「那個,米婭……這輛車是我們租的!」
「好吧。」米婭松下油門,「別擔心,我會慢慢開的。」
然而,事實往往是這樣:當你不顧一切衝破各種制度框架時,反倒平安無事;當你想安分守己地過日子時,不幸和意外就發生了……
一輛極為拉風的粉白色跑車,飛飆至其身後,未能對米婭突然的降速及時做出反應。
很好,追尾。
顯然,對方車子的性能遠在小黃車之上,可憐的甲殼蟲早已粉碎性骨折。
米婭瞥了眼酷拉皮卡,「話說,你對交通事故的賠償罰款熟悉不?」
「一點點……」
「哦,那就好。」
當米婭萬分懊惱地從車上踱下,看見粉白跑車中,那向她拼命揮手的女子時,再次被Hunter X Hunter 命定的劇情給打敗了……
「喂,你們倆!別擋著道兒呀,快上我的車!」粉紅色長髮,白色絲綢連衣裙,杏圓的大眼睛,動人又嬌慣的語調……
「說你們呢!」女子不住地往後瞧,仿佛身後有一批餓狼追蹤一般,「車子我照價全部賠給你們呀,快上車!」
聞言,兩人從善如流,背起隨身行李,很不客氣地往粉白跑車內一坐。
於是,高速公路上,再次上演一幕暴力飛車。
粉色長髮的女孩抽空回過頭,朝她們甜甜一笑,「你們好,我是妮翁•諾斯拉。」
「你好,我是米婭•喬,這位是酷拉皮卡。」
「真高興認識你們,剛才沒受傷吧?」
「我們並沒有事,諾斯拉小姐。」儘管如是回答,可酷拉皮卡再次對車速表示不適應……
「對了,之前你們是誰開的車呀?真夠帶勁的!我一路在後面都看著呢。」
「……」
5.10 米婭的預言詩
(上)
某豪華酒店,某頂級套房。
妮翁沖進房間,打開玻璃窗,讓自由的風從臉側呼呼掠過,「能出來實在是太好了!」
能出來?米婭和酷拉皮卡相視一笑。
「這個房間夠大,床也夠大,你們也一起住下吧?」妮翁將包包往床上一扔,翻出兩副撲克牌,「這樣的話,晚上我們還能一起玩撲克哦!」
邀請認識才不到一個小時的陌生人同床共枕?
對於此番提議,米婭表示很無力:這位大小姐,難道就沒一點防人之心嗎?
然而,當米婭瞥見酷拉皮卡奇怪的臉色時,她立即揚起一抹微妙的笑容,「好啊,我等會教你們玩拖拉機吧。」
酷拉皮卡:「……」
但是很快,米婭就自食惡果了。
妮翁在浴室裡沖澡,騰騰熱氣偶爾從門縫中溢出,玫瑰味的沐浴芬芳,伴隨著若有似無的少女體香彌漫於整間屋子,而她和酷拉皮卡,只得在房內尷尬地大眼瞪小眼。
「咳——」終於,米婭將視線從天花板挪下,落到不遠處的某人身上。
此刻,金髮少年微偏過頭,眺望著窗外的風景;他白皙的臉蛋上,漸漸滲出奇異的嫣紅。
許是感受到米婭的目光,金髮少年抬頭,頓時,兩汪清水映照出她坐立難安的纖細身影……氤氳微濕的空氣,躁動不已的血液,酷拉皮卡感覺到,身體裡一些元素正發生難以預料的化學和物理反應。
「那個,我沒想過這樣。」意識到剛才的玩笑有些過分,米婭連忙挽救,「酒店應該還有很多空房間的。」
「……」
「酷拉,你從剛才起就沒說過話了——抱歉,我沒有其他意思的。」米婭覺察出他的異常,酷拉皮卡會因為一個玩笑而不理她麼?
「我沒事。」酷拉皮卡站起身,他的嗓音聽起來有些低沉而動人,「你和妮翁住這間吧,隔壁有間客房是空著的。」
「哦,好。」米婭沒底氣地附和。
「我去街上逛逛,順便帶些優酪乳上來。」
「哦,謝謝!」
酷拉皮卡已走到門旁,然後,他停步,卻並不回頭,「米婭,其實我一點也不介意你和我開玩笑……那個,我喜歡你輕鬆的樣子。」
「在我面前,你不需要總是那麼堅強。」
……
而就在酷拉皮卡轉身的那一刻,浴室的門,打開了。
妮翁裹著白色浴巾,愜意地擦著頭髮,問:「誒?酷拉皮卡你要出門嗎?」水珠順著她纖細的脖頸下滑,j□j在外的柔嫩肌膚,因熱水長時間的浸潤而呈現出一種魅惑的粉紅……
「唔——出去買點東西。」慌忙間,酷拉皮卡合上房門。
「那你等等呀,我也要去逛夜市!」於是乎,妮翁迅速地扯掉浴巾,以非人類的速度開始穿衣服,整理頭髮。
而米婭則呆站在一旁,似乎還未從剛才的變故中清醒過來:她以前怎麼沒發現,妮翁大小姐這麼奔放來著呢!
「那個,妮翁——」
「怎麼了?」此時,妮翁正努力尋找另一隻被她踢到床底下的鞋子。
「在酷拉皮卡面前,你剛才的裝束似乎不太合適。」米婭覺得自己似乎多事了……
妮翁的身形一頓,歪著頭想了想,「怎麼就不合適了?」
「呃,我,你,他——」
當她終於把鞋穿好,準備出門追趕酷拉皮卡時,妮翁才作出恍然大悟狀,「啊!對了,難道酷拉皮卡是個男孩子!?」
「你不會是才發現吧?」
妮翁喃喃自語起來,「眼睛那麼漂亮,下巴那麼尖,表情那麼溫柔,還帶著耳墜,原來竟是個男孩子呀——」
米婭:「……」
.
(下)
晚上九點,正是夜市興隆時分。
街邊小販們紮堆吆喝著,美食小吃、玉器寶石、手工藝品、雜耍玩意……這一切都緊緊抓住了妮翁的眼球,她扯著酷拉皮卡一路逛了下來。
「天!」妮翁激動地尖叫,「那邊有用『狼人的牙齒』打磨而成的掛墜,我們去看看吧,酷拉皮卡?」
「那是假的。」
「還沒看呢,你怎麼知道?」
「世人所稱的『狼人』,實際上是莫斯奇族後裔,早在1996年就有學者通過研究證實『狼人』種族早已滅絕,且消失了百年以上,調研報告就發表在《科學與探索》。如今,就算有牙齒被保留下來,也該成化石了。」
「呼呼,雖然感覺你說得很有道理,可如果生活真是這樣,好無趣啊……所以,我們還是去看看吧!」
「這就是人魚的眼淚,好漂亮!」妮翁將一串珠子遞到他面前,「鮫人生於藍海,泣淚成珠,每一滴既能入藥,又是上好的寶石材料;而鮫人的眼珠,被世人稱作『碧雲珠』,價值連城,據說長期佩戴,還能避水患呢。」
酷拉皮卡的眼神微暗,「眼珠?」
「不過,『碧雲珠』還不算頂級的,最漂亮的眼珠當屬窟魯塔族的『緋紅眼』,那被譽為『世界七大美色之一』,不過喏,就是流傳於市的『緋紅眼』數量太少了。」
「你喜歡收藏這些東西?」緊握的雙手,漸漸變化的瞳孔,澀然的語調,酷拉皮卡覺得自己就塊失控了……他曾不止一次,聽見世人讚歎族人的眼睛,它們就像一件商品、一件無生命的死物般,被擺上收藏架,被定制成首飾。為什麼這些人獨獨忘卻了一點:它們只是眼睛而已,是再普通不過的、連接著神經和血肉、用來觀察這個世界的眼睛。
「當然!我最喜歡人體收藏了。」妮翁並未覺察出他的異常,自顧自地繼續著,「你聽說過『友客鑫』拍賣會嗎?偷偷告訴你哦,這次拍賣會上就有一對『緋紅眼』將被出售。」
「你……要參加友客鑫拍賣會?」
「嗯,爸爸好不容易才同意讓我參加的呢!」
妮翁•諾斯拉。酷拉皮卡又一次默念了這個名字,如果他估測不錯的話,那她就是黑道萊特•諾斯拉的女兒……
「啊,快跑!」突然,妮翁拉起酷拉皮卡的手,往人群中擠去。
而他們身後,緊跟著幾位黑衣黑褲的男人,「那是小姐,快追!」
兩人被追至小巷中,酷拉皮卡才從之前的情緒中清醒過來,他鬆開妮翁的手,甩掉礙事的外套,動作俐落地解決掉了身邊兩個纏人的傢伙。
「酷拉皮卡,幫我!」此時,一位黑衣男子欲鉗住妮翁的手臂,但他又似乎有所顧忌,不知如何下手。
酷拉皮卡一把拽過妮翁,將男人踢暈了。
發洩過後,理智回歸。
酷拉皮卡撿起地上的外套,「我們回去吧。」
「嗚——我腿崴了,酷拉皮卡。」妮翁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一雙含淚的大眼睛楚楚動人。
酷拉皮卡皺眉沉思了下,道:「我先背你吧,等出了步行街,我們就能攔到計程車。」
「哦,好!」妮翁主動地勾上酷拉皮卡的脖子,在他背後磨蹭著,尋找一個最舒服的位置。
於是,昏暗的小巷中,時不時傳來如下對話:
「對了,酷拉皮卡,你今年多大?」
「十七。」
「哦,那我們恰好同年誒。」
「那個,你和米婭是情侶嗎?」
酷拉皮卡的腳步頓了頓,「不是。」
「也對,好像米婭看起來比你大一點兒……那你們是姐弟麼?」
「剛才那些男人……是你爸爸雇的保鏢吧。」
「呃——你怎麼知道的!?」
「你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出逃的大小姐。」
「這麼明顯!?」妮翁撇了撇嘴,「那酷拉皮卡會介意嗎?」
「不會。」
「呼,那就好……我爸爸生起氣來有點可怕的。」
「!?」
「不過別擔心,只要是我想要的,爸爸都會滿足我。」
「……」
.
妮翁和酷拉皮卡一前一後回到酒店。
米婭敏銳地捕捉到了兩人之間某種微妙的變化:唔……為什麼才出去一趟,酷拉皮卡就越發沉默了,而妮翁卻是一瘸一拐地走進了房間?
米婭用冰塊幫她冷敷,妮翁則興致勃勃地講述兩人一路上的經歷,當話題告一段落的時候,她突然握住米婭的手,說:「米婭,我有一種超能力哦,手會自動把字寫出來。」
天使的自動筆記,可將未來一個月內所將發生的事,以自動筆記寫出四行詩的方式進行預言……米婭自然知曉,可她還是順著妮翁的話往下問:「那這樣的超能力有什麼用?」
妮翁興奮道:「就是占卜啊,我幫你和酷拉皮卡也算一算吧?」
米婭怔了一怔,才忽然意識到:她知曉這裡每個人的未來,卻獨獨無法預知自己的結局……
「好呀。那有勞你了。」
「那請把你的名字、年齡和血型寫下來。」
米婭依言做了。
「我開始咯——」妮翁迅速地進入狀態,在紙上刷刷得寫下幾行詩:
「紅色玫瑰,墜入黑色蛛網
十字架的束縛無可掙脫
去找回殘缺的音符吧
霜月,會因你而駐留
旅行者丟失了日記本的鑰匙
來時之路被阻斷
永世之門已關閉
黑夜送來意外的禮物
泣血的杜鵑鳴唱噬心之曲」
「我的預言有些特別,占卜詩預測了當月每個禮拜可能發生的事情,所以,詩的前兩句可能是已經發生過的事哦。」
米婭怔怔地盯著手中的紙張:黑色蛛網,十字架,殘缺的音符,霜月……這些都可以理解,大致應該是說,之前她落在了庫洛洛手中,無法掙脫;殘缺的音符應該是指米婭的Siciliano能力吧;霜月,也就是窩金,他會為她而駐留,那麼,米婭的願望也會如願吧,倘若酷拉皮卡沒有親手殺死窩金,那麼,他的痛苦就會少一分……
至於後半首詩,理解起來就有些困難了。如果「旅行者」是指卡洛兒,或者說米婭自己,那麼「日記本的鑰匙」就是Siciliano?難道她會遺失Siciliano!?所以,便再也無法回到原來的世界?「來時之路被阻斷,永世之門已關閉」,可黑夜,意外的禮物,泣血的杜鵑,噬心之曲指的又是什麼?
可無論怎麼看,這都像是一個不幸的結局……
「預言詩?」酷拉皮拉已行至米婭身後。
米婭後知後覺,她連忙把手中的紙片收起來,躲避他探尋的目光。
「對呀,酷拉皮卡,我也來幫你占卜吧?」
「謝謝,我不用了。」
「為什麼?占卜就是為了讓人們躲避災患而存在的呀。」
酷拉皮卡看了一眼米婭,回答道:「因為我不需要。」
無論結局如何不堪,他都會堅定地走下去;死亡的預言,並不會阻擋他復仇的步伐,亦不會為他帶來任何轉機……
5.11 諾斯拉家族
(上)
清晨,當妮翁心情愉悅地一邊享用早餐,一邊和米婭天南地北地胡談時,諾斯拉家族的保鏢隊長,達佐孽,出其不意地出現在餐桌旁。
「小姐,我們該回去了。」
銀質刀叉在骨瓷餐盤上擊撞出一聲清越之音。
妮翁沮喪極了,她望了眼酷拉皮卡,又看了看米婭,解釋道:「這是爸爸派來的人,達佐孽……出來很久了,我想,我得回去了。」
酷拉皮卡點了下頭。
「我們下次再見,妮翁。」米婭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一定哦,好想帶你們回我家玩兒,爸爸常年都不在家,我一個人很寂寞的。」
妮翁還想說什麼,可達佐孽伸手做了一個催促的動作,她便乖乖地快步跟上,還時不時回頭望一眼。
「請等一下!」酷拉皮卡突然制止:「這人是假冒的。」
冒牌達佐孽本還辯駁幾句,可在酷拉皮卡篤定的目光下,他慌亂中露出了馬腳。而他的能力似乎僅僅是「偽裝」,所以,酷拉皮卡很容易就將之制服。
當妮翁拿著刑具拷問其同夥和幕後主使時,他竟然投毒自盡了。
「估計又是覬覦爸爸地位的人。」對於血腥場面,妮翁反倒表現得異常冷靜,「剛才真是多謝你們啦。酷拉,你好厲害!怎麼就發現這個達佐孽是冒牌的呢?我都沒看出來——」
「也只是湊巧而已,這個人的實力太一般,不像諾斯拉家族的貼身保鏢,而且一般的手下都不會對自家小姐做出催促和不耐煩的動作吧。」
「也對哦——我還想今天達佐孽怎麼這麼著急呢!」
「這人主要是來引妮翁出門的,外面應該還有他的同夥……米婭,我們先送妮翁回家吧。」
言畢,他望進她的眼中,目光沉沉,而波瀾不驚,可只有米婭知道,酷拉皮卡的復仇之路啟程了。
「好。」米婭聽見自己如此回答,「妮翁,你一個人在外面遊蕩,實在太不讓人放心了。」
「哦,行呀!」妮翁歡快地蹦到酷拉皮卡身旁,「我家有好多有趣寶貝呢,比那天我們在夜市上看見的還要多!」
.
雖然行事大膽,但妮翁遠沒有外表上那般天真,她只是將兩人帶領到了諾斯拉家族的一處遠郊別墅。
這棟建築宏大華美,卻看起來人氣不足,並不像長期有人居住的樣子。對此,酷拉皮卡和米婭心中清明,只得了然一笑。
兩人靠著窗,靜靜地飲著茶,一時無話。
窗外,夕陽斜鋪,漸次地,緩慢地映照了大地上的每一寸土地,染紅每一片羞怯的雲朵兒;或許,連日光都想就此停留,為他們挽留這一刻的溫情和無言……
如果,如果他們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酷拉皮卡這樣想著,思緒漸漸飄遠,或許是景色太美,又或許是氣氛太佳,竟不知不覺地說出口,「好想你一直陪著我,米婭。」
突然,他從沉沒的思緒中驚醒:他這是怎麼了!?
他是如此後悔,沒能抑制住那心間噴薄而出的莫名情愫……他以為他可以的,裝作自己什麼也沒有察覺,什麼也沒有改變。
只要不說出口,米婭就仍只是他心目中的另一位姐姐。
他白淨的臉頰,瞬間被蒸騰成熟透的紅番茄,「抱歉,米婭……似乎,我開了一個很不合時宜的玩笑……我只是把你當成了姐姐。」
他垂著頭,為自己的謊言和狡辯而感到羞愧。
我只是把你當成了姐姐。
這是對米婭說的,還是對他自己說的?
酷拉皮卡行至窗邊,眺望遠處那一輪西墜的落日,任晚風靜靜吹拂,等待著身體裡的無限悵然和矛盾,似潮水般,漸漸平息散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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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後,妮翁帶著真正的達佐孽回到客廳。
達佐孽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米婭和酷拉皮卡,「是你們護送小姐回來的?」
酷拉皮卡微點了下頭。
「老爺非常感謝你們,小姐也再三請求,說你們這一路上非常照顧她。」達佐孽神情嚴肅,「如果你們願意,可以保鏢的身份陪留在妮翁小姐身邊……傭金自然也會比別人高得多,兩位是否要考慮看看呢?」
「可以。」酷拉皮卡回答得很乾脆,「但我們只會留到『友客鑫』拍賣會截止。」
達佐孽滿意地點頭,「在簽合同之前,我會先對你們的能力做出一番基本的考核,兩位請隨我來……過後,諾斯拉的管家會帶你們去房間休息。」
夜涼如水。
米婭蜷坐於陽臺的一角,口琴聲斷斷續續飄來,又被夜風吹散了,那些曲調,或哀婉,或輕快,或纏綿,或悲愴,而吹琴人的心境也在迥異的曲風中變化著,背離著……
酷拉皮卡的房間就在她隔壁,兩人共用一個陽臺,他移開落地玻璃窗,走到她身邊,「米婭,別吹了。」
「抱歉,打擾你休息了。」米婭朝他一笑,終於停手,「總不會是我吹得太難聽了吧?」
「不,恰恰相反,是你吹得太專注了……米婭,我能體會你想變強的心情,可這樣下去,你太費心力。」
一件帶著體溫的外套,罩落到米婭的肩背上。這一秒,點點暖意,從心間一圈圈一層層地蔓延開來,傳達至四肢,震顫了她冰涼的指尖……
「謝謝你,酷拉皮卡。」米婭裹緊外套,「我只是想做個實驗而已,你知道,曲子不同,引人入境的時間也是不同的……只有快一點,再快一點,Siciliano的能力才具意義。」
「然後,你就把自己當做實驗物件?」
米婭默認了。
「欲速則不達……米婭,況且每個人對音樂的認識和偏向都是不一樣的。」
頓時,米婭眼睛一亮,「對了!我怎麼忘了這麼重要的事呢,針對不同類型的人,我應該選擇不同的曲子才是。」她激動地抱了抱酷拉皮卡,然後向屋內跑去,今晚,還有一堆資料等待著她分析呢。
被獨留於原地的酷拉皮卡無奈地搖了搖頭……
(下)
保鏢團共有8人,除米婭和酷拉皮卡外,還有隊長達佐孽,芭蕉、費婕、夏奇莫諾、義瓦斂夫、史庫瓦拉;此外,再加上妮翁的貼身侍婢亞裡沙和伊莉莎2人。
雖然從小就是位嬌慣的大小姐,但妮翁並不難相處。而相反,她實際上是個比較乖巧的孩子,很聽爸爸萊特•諾斯拉的話,連帶著對達佐孽都比較尊重。在前往友客鑫的旅途中,妮翁表現得和米婭較為親近;偶爾,個性獨立的米婭,反倒會吃不消妮翁的粘人和熱情。
而每當這種時候,酷拉皮卡就是一個很好的轉移點。妮翁喜歡打聽關於酷拉皮卡的一切,米婭從她紅撲撲的臉蛋上,看到了一顆閃閃發亮的少女之心。
這樣也不錯,總比妮翁將來受庫洛洛的欺騙和影響要好的多。米婭這樣想著,可她從不深究,這種「好的多」,是建立在怎樣一種複雜又微妙的心境之上的。
遇見庫洛洛•魯西魯是不幸,愛上他更是莫大的災難。
那麼,她自己呢?
在她身邊的酷拉皮卡呢?
她嘗試著用自己的意識,去調整故事中人物的命運,可卻從未想過,這到底是不是他們想要的……
旅途漫漫,米婭只得寄心於Siciliano的修煉上,她反復地吹奏著,借此撫平自己煩亂的思緒……而就在達到友客鑫的前一天,諾斯拉的飛艇上發生了一件小插曲。
「米婭,你這兩日感冒了嗎?」早餐過後,酷拉皮卡在甲板上遇見她。
「沒有啊——怎麼突然這麼問?」
「昨晚你一直都在咳嗽。」
米婭疑惑地抬頭,仿佛對這件事毫無知覺,「我咳嗽了嗎?」
「嗯,咳得挺厲害的……米婭,你嗓子沒有不舒服嗎?」
米婭正待否認,一陣冷風刮過,吹進了嗓子眼,她立即咳嗽起來,「咳咳——」
喉間麻癢和刺痛的感覺,激起了米婭晚間輾轉難眠的記憶……酷拉皮卡遞來一方潔白的手帕,米婭捂住嘴,低低的咳著。
當她終於停歇,抬起頭來時,手帕上那鮮紅的血漬讓兩人都震驚了。
「米婭!?」
「我——」這並不是米婭第一次咳血,當初她學美聲開嗓子時,確實也咳血,但她已經很久未唱歌了啊……
難道是因為那把Siciliano!?
不對,之前她在聖哥丹也吹過Siciliano,並沒有出現這樣的情況啊。
『泣血的杜鵑鳴唱噬心之曲』
預言詩的最後一句,不期然地閃入腦海……泣血……噬心之曲……
如果她繼續這樣吹下去,那麼,她就是將泣血而亡?
等等,噬心!
「天真而倔強的孩子啊,你連食兩次『荼』,已中了噬心之毒。」
「如果你愛上一個人,你就知道它的滋味了。」
這是女王是忠告!?
如果你愛上一個……
吹奏Siciliano,感動他人的前提,是她必須感動自己。
每吹奏一次,她就要將自己的心剖開一次,那些明亮的,黑暗的,快樂的,痛苦的過往……
噬心,噬心,原來是這個意思。
「米婭!」酷拉皮卡握住她單薄的肩膀,不安地輕喚她,「你沒事吧?」
「哦,沒事——可能是這兩天累到了。」米婭醒悟過來,收起方帕,「抱歉,把你的手帕弄髒了,等我洗乾淨了再還你吧。」
酷拉皮卡面上的凝重並沒有因她的安慰而消散,握緊她的手臂,「不行,我們得去找醫生。」
「只是嗓子不舒服而已,酷拉皮卡。」米婭的態度強硬起來,「不必去麻煩諾斯拉的家族醫生了。」
酷拉皮卡想繼續勸解她,卻被一聲脆響打斷了。
甲板的另一側,冷風掀起妮翁粉色的長髮。她手中的東西摔落一地,那是她想與酷拉皮卡分享的珍藏——用108顆『沙燕骨』雕鑄而成的音樂盒。
而此刻,她眼前,是緊緊相擁的兩人,充滿柔情和憂慮的視線,以及那溫和得能滴出水來的語氣。
酷拉皮卡從未這樣對待過她,妮翁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夢,如今,恍然驚醒:或許事實,遠非她想像中的那般……保鏢與小姐,那也只是八點檔電視劇裡的橋段。
天平,開始出現傾斜。
妮翁不再與米婭親近,她寧願和亞裡沙、伊莉莎打牌消磨時間;在酷拉皮卡面前,她也恢復成嬌慣小姐的形象,有時頤指氣使,有時愛理不理。
除了妮翁自己,所有人都知道她這是在賭氣。
但米婭不會去哄她,酷拉皮卡更加不會。
直至有一日,妮翁攔住米婭,冷冷地質問她:「你不怕我解雇你嗎?」
米婭好笑地問:「那你為什麼要解雇我?我又沒有做錯事,我的職責只是保護你,小姐。」
終於,「小姐」兩個字順利地點燃了妮翁,衝衝怒氣一路冒上她頭頂,「我最討厭你這樣的人了!自以為什麼都懂,自以為什麼都不放在眼裡!」
「明明酷拉皮卡只圍著你一個人轉,就你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你這個自私的壞女人!」
「我才不要你保護呢!」
「我不要!」
5.12 覺醒的耳朵
(上)
米婭耳朵上的「靈」覺醒了。
這項意外的發生,純粹歸功於妮翁大小姐。
達到友客鑫的第一日,妮翁進行了一番瘋狂購物,然後,她拉著所有的女性同胞,亞裡沙,伊莉莎,費婕,當然還包括米婭,夜遊友客鑫之酒吧一條街。
接著,她讓調酒師製作了兩杯極烈極烈的Spirytus,一杯留給自己,一杯遞給米婭。
「米婭,我們應該幹一杯。」
「理由呢?」米婭自知酒量太差,不敢與妮翁拼酒,況且,現在她是以保鏢的身份出現在這裡的,確切的說,她公務在身。
不同于往日,妮翁揚起一抹專屬於女人的、壞壞的笑容,「非要說個理由才能喝酒?那我可能找出一堆來哦。」
「為我們的相遇,為曾經的友誼,為我的輸,為你的贏,為化解干戈而乾杯!」
如此一番話,讓同在場的幾位女性皆小有動容……一貫嬌氣任性的大小姐,遠非他們想像中的那般簡單。
米婭沉默了會兒,舉杯,「為了你所說的最後一個理由,我喝下這杯……接下來的交給你了,費婕。」她總得找一個人把自己拖回去誒。
叮——
酒杯相撞。
兩位個性截然相反的女孩,共飲手中此杯。
就像一把烈火,穿腸而過,米婭覺得自己是身體從喉嚨口開始燃燒,接著是耳朵、眼睛、後腦、胸腔、四肢……
「你有沒有想過,」米婭醉意醺醺,體內翻騰,雙腿發虛,她搭上妮翁的肩,「大家為什麼都圍著你轉?」
一旦妮翁的預知能力被庫洛洛所奪,那麼她,以及以她的預言為支柱的諾斯拉家族,終將,轟然倒塌。
她們兩個人的命運軌跡,是何其相似!
米婭近乎憐憫地看向她,「有一天……你的能力,上天賜予你的才華……沒有了,呵,一定要好好珍惜……依舊留在你身側的那個人……」
「咳,咳——」
妮翁只覺一片溫熱,就像熱可哥噴灑在臉頰上了。
「啊!血,有血——」 亞裡沙最先尖叫起來。
小範圍的人群聚集起來,圍觀這一個喝下一杯烈酒而咳血不止的女孩,她耳廓、眼角都滲出細細的血跡,模樣甚是駭人。
而最初的那聲尖叫,很快就被嘈雜的搖滾樂所淹沒……
.
咚,咚,咚。
如同一隻小鼓的敲打節奏,穩健,有力。
米婭緩緩地睜眼,一張天使般的誰顏映入眼簾:明麗的日光,仿佛在他臉上度了一口仙氣,使酷拉皮卡的眼鼻、眉宇間都蘊藏著柔柔的光澤;他長長的睫毛,那一片小小的陰影之下,掩蓋了他的隱忍和擔憂;他柔軟的金色頭髮,散落在米婭的手旁,他就這樣握住她的左手,酣酣睡去……
米婭無意識地動了動手指。
而那「咚咚咚」的小鼓之聲,陡然驚響,變得沉重,急促,不安……米婭還在仔細辨認聲音的來源,便被酷拉皮卡關切的問候給打斷了。
他醒來了。
「米婭,你沒事吧?」酷拉皮卡皺著眉,「從未見過有誰能咳出那麼多的血……醫生已經對你做過詳盡檢查,卻找不出你身體上的原因。」
「唔,那應該就是沒事。」
他敏感地察覺出她的閃躲和隱藏,「是因為那把金色口琴,對不對?」
米婭不再做聲,她凝神靜聽,然後伸出一根手指,抵達酷拉皮卡的左胸,在那裡,有著源源不斷的生命力,有著那動人的聲響……
原來如此。
她的耳朵覺醒了。
也就是說,她擁有了一雙敏銳的耳朵,能分辨輕微的腳步聲,不同人的心跳聲;而同時,她亦能吹奏迷亂人心的音樂。
一個事實被徹底袒露:米婭替代了原著中旋律的位置。
她想起了耳朵上的「靈」,它原有的主人名叫芮恩,米婭懊惱地歎了口氣:她怎麼就如此大意?芮恩是rhythm 的音譯,也就是旋律……
而相對于旋律,米婭具備另外一個優勢——她知道Hunter X Hunter 的原著劇情發展,所以,她能更好的幫助酷拉皮卡。
這一次,她要續寫一個完滿的結局。
「酷拉皮卡,我想,我又多了一項能力。」
.
(下)
達佐孽將護衛隊劃為三組,分別負責競標、監察和護衛的工作。義瓦斂夫,費婕和多奇諾前往拍賣會現場競標,米婭和酷拉皮卡承擔會場以外的監視。
友客鑫拍賣會是一條不歸路,米婭試想過多種努力和方法,卻逐一失敗——她無法挽救費婕他們的性命。
妮翁也曾為拍賣會做出預言,『所有物品都會增值的地下室,那個地方將會成為你安眠的床 ,只要沒有往上爬的樓梯,就絕對不可以走下去,也絕對不可與人做數位的競爭』可利慾薰心的黑道們依舊派手下前往。就算米婭將死亡的具體消息告知,諾斯拉家族的反應大概也只會是換一批人去送死。
所以,在找准命運的咽喉之前,米婭只能扮演一名旁觀者。
屠殺開始了。
拍賣會現場的五百人不翼而飛,屍骨無存。
空空如也的四壁和金庫,是對黑幫高層們莫大的嘲笑和諷刺。
當酷拉皮卡從花盆中找到費婕帶血的耳環時,米婭默然,她不想、也不必去求得誰的原諒,她已經成為一個妄圖竄改命運軌跡的小丑,她沒有更多的勇氣,去改變那些自己無法改變的。
友客鑫事件讓黑幫顏面喪失,他們派出了最強的實戰部隊——陰獸。
而諾斯拉家族作為黑道勢力之一,自然會派出人員參與到這場大追捕之中。米婭和酷拉皮卡等人一路追蹤,終於,在勾德沙漠見到了這場殺戮的元兇——幻影旅團。
在蜘蛛面前,黑道的力量顯得不堪一擊。
窩金一人便攔殺了三名陰獸成員,銅牆鐵壁般的身軀,直接抵擋了黑道的槍炮攻擊;血肉和軍火,在一瞬間灰飛煙滅。
米婭遠遠觀望,旅團是如此強大的一個隊伍,它就像一個無底的黑洞,實力難測。這就是你想要的麼?庫洛洛,向這個世界證明你們的存在和不滿……
那麼,她又該用什麼的立場和方式,與之相抗衡?
米婭只要細心凝聽,周圍千萬個絕望的心跳聲,就能將她淹沒……而讓她更加心驚的,是近在咫尺的、酷拉皮卡體內迅速燃燒著的仇恨與憤怒。
當他那原本沉靜的雙眼,燃起熊熊火焰,噴薄出淋漓的血紅,米婭一把抓住他了的手臂。
她只說了一句:「就這樣沖出去,死的就不止你一人。」
狠厲冰冷的言語,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清醒過來。
酷拉皮卡怔怔地看著她,不語。待冷靜回歸,他才緩緩抬起手臂,發動了「束縛的中指鏈」,鐵鍊瞬間飛出,一擊命中因負傷而無法動彈的窩金,並將之綁回。
於是,又一場飛車追逐上演。
「你以為用這條鏈子就能困得住我嗎?」汽車後座上,窩金譏笑道,「我勸你最好還是早點把我殺掉,否則你等會兒一定會後悔。」
「給我閉嘴。」
「我是在提醒你,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別再遲疑了,快點動手。」
「我讓你閉嘴,聽見沒有!」
當酷拉皮卡如神一般站立著,睥睨著眼前的蜘蛛時,他冷酷的話語和表情,讓米婭產生一種覺悟:在復仇和毀滅之路上,這個男孩也同樣在漸漸成長。
而同時,米婭也暗自慶倖,她與旅團僅有的幾次見面,窩金皆不在場。不然,她又該如何向眾人解釋她與庫洛洛的糾葛呢?
窩金落入諾斯拉家族手中,嚴刑拷問自然避免不了的。
酷刑之下,窩金依舊談笑自如,流星街的人,是否早已不懂得「疼痛」?
異于常人的經歷和過往,造就了世人眼中的A級犯罪團夥,幻影旅團。對於蜘蛛們,米婭的心緒複雜而難盡。
米婭無法認同他的手段,然而,她卻能理解這種特別的存在。
達佐孽得知拍賣品並未落入蜘蛛們手裡後,決定將窩金轉移給黑道集團,他獨自留守看管窩金,其他保鏢暫時休息,而酷拉皮卡則約定西索秘密碰面。
而這正是蜘蛛截殺諾斯拉保鏢團的最佳時機。
如果任事態自然發展,那麼,在今晚過後,隊長達佐孽就將殉職。
妮翁大小姐正和兩個侍女玩撲克,勝利在望。
米婭端著一杯果汁,面無表情地從她們身旁走過,然後,一整杯橙黃的液體都向妮翁身上傾倒,她下意識地丟開撲克,護住胸前的衣服。一聲犀利的尖叫。
「抱歉,大小姐。」米婭揚起脖子,靜靜地看著她。
「啊——我的衣服,我的牌!」
「我不是故意的。」恩,米婭她是有意的……
桀驁不羈的眼神恰到好處地激怒了妮翁,她幾乎眼中噴火,「不,是,故,意!?米婭,就算是你道歉也沒用!」
大小姐一哭二鬧三砸人,於是,米婭有了一個很好的理由,將隊長達佐孽尋來,「隊長,妮翁小姐那兒出了點事,可能需要您去處理。」
達佐孽皺眉沉思了下,顯然,他對這個單薄的女孩有點不放心,「嗯……那你去把史庫瓦拉叫來吧,黑道集團半個小時後會派人來接走這個強盜(指窩金)。」
聞言,米婭佯裝為難,深深歎了口氣:「那個……史庫瓦拉正陪著妮翁小姐呢,我想,大小姐現在最不想見的人就是我了,所以還是我留下來吧。」
「那好,這裡有特質的麻醉藥和瓦斯,以防萬一,你再給他補上幾針。」
達佐孽走後,米婭盯著窩金那張粗獷的臉,看了好一會兒。待時間差不多了,她才開口:「窩金,你應該很想和『鐵鍊手』(指酷拉皮卡)一較高下吧?」
那雙兇殘的、屬於殺人者的眼睛,猛地睜開:「我想殺了他。」
「好吧……是殺了他。」難道說跟著蜘蛛頭混久了,連窩金都是個愛摳字眼的人?米婭無謂地笑了笑,「我可以給你這樣一個機會。」
窩金靜躺著,感受到體內的力量正漸漸聚集。他看不見說話人的容貌,只聽出這是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他問:「我憑什麼相信你?」
「這很簡單啊。」米婭笑了,「我可以立馬放了你。而對你來說,這是絕對有利的……難道說,這樣你也會怕我耍什麼手段不成?」
窩金並不真是頭腦簡單的肌肉男,「你的條件是什麼?」
「我的條件很簡單,就兩個。」
「第一,打電話給你的同伴,告訴他們你已逃脫。」
「第二,我要你假裝挾持我,單獨約戰『鐵鍊手』,且不能將我們倆之間的交易告訴第三人。」米婭將一部電話、一張小紙片放于窩金耳側,「如果你同意,『鐵鍊手』的電話號碼就在這裡。」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5-22 21:26
卷六:這個有你的世界
6.0
「你不怕我等會兒直接殺了你?」
「怕呀。」米婭眨了眨眼,「那麼,請告訴我,你會遵守我們的交易條件嗎?」
「好,我答應你。」
米婭特別留意了他的心跳頻率……各種跡象表明,他沒有說謊。
看來信長對他的評價很準確:窩金這人很守時。
守時的人,通常都很講信用。再者,以蜘蛛們的驕傲,是不屑於說謊騙人的。
他們是強者,是最直接的殺人者。
窩金依舊保持著被捆綁的姿勢,他報出一串數字,米婭依言撥通了號碼,她將手機放於他耳側,「喂,是我。」
「窩金!?你居然給我打電話,看來你沒事了?」
「唔——」窩金沒什麼底氣地哼了一聲。
電話那頭的信長哈哈大笑起來,「他們和我說你被抓走了,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我們可還打算趕來救你呢。」
「少廢話!」
「哎哎,按照原計劃,我們得回去跟團長報告了。」
「在幹掉那個『鐵鍊手』之前,我絕不會去!」
「擅自行動的話,會被團長罵的。」
「我非得找到那個鐵鍊手,把這賬好好算一算!你說什麼都阻止不了我!」
「你這次臉可丟大了,我倒挺能理解,那你自己和俠客他們說。」
「啊啊,那先這樣。」窩金示意米婭掛電話:開玩笑,俠客那人婆婆媽媽的,他才不會自己撞上去呢。
關掉手機,米婭立即將電話卡j□j,處理掉。她忽然來了興致,調侃道:「你就不怕我不放你走?這樣,你同伴也不會來救你,你就孤立無援了哦。」
「嘁——那樣的話,你兜兜轉轉一圈,就是為了耍我玩?」
米婭點了點頭,鬆開窩金手腳上的束縛,「需要我幫你打一劑解毒針?」
「不用。」
他站立起來,如同一座巨人雕像般。與他相較之下,眼前的女孩顯得尤為單薄,身高只及他的半腰,窩金眯起眼打量著,研究著,「就你這樣,連炮灰都稱不上。」
高大的身形,給人以無窮的壓迫感。米婭的心臟狂跳了一下,如果這個時候窩金反悔了,她確實會連灰都不剩了。
這是一場豪賭。
窩金捏起那張寫上號碼的紙片,「既然要裝,我們就演得真一些。」
他話音剛落,米婭就感覺後腦一疼,再無知覺了。
可誰也無法阻止……那改變命運的契機,就此到來。
6.1 窩金之「死」
作者有話要說:
適合窩金的一首曲子,請點~~特別說明:本章開頭的部分台詞選自原著~~望閱讀愉快!
荒蕪的大地,血紅的圓月,對峙的人影。
夜風徐徐,吹來輕柔的祈禱聲:
『天上太陽,地上綠樹,
我們的身體在大地誕生,
我們的靈魂來自於天上,
陽光及月亮照耀我們的四肢,
綠地滋潤我們的身體,
將此身交給吹過大地的風,
感謝上天賜予奇跡與窟盧塔族土地,
願我們的心靈能永保安康,
我願能與所有同胞分享喜樂,
願能與他們分擔悲傷,
請您永遠讚美窟盧塔族人民,
讓我們以紅色的火紅眼為證。』
「你一個人前來,真讓人佩服。」
酷拉皮卡抬了抬眼睛,遠處,米婭被置於一塊岩石旁,雙眼緊閉,生死未蔔。
「放心,我還沒把她弄死,你才是我的目標!」窩金的眼中透著狠厲的寒光,「我能感覺的出來,你不像是一個普通的打手,你注入鐵鍊中的念力,有著非常人的意志力……你到底是什麼人?」
「在回答你的問題前,我必須弄清一件事。」酷拉皮卡利落地甩掉外套,「那些被你殺掉的人,你是否還有印象?」
窩金嗤笑一聲,「那要看對方的實力了,如果是印象深刻的對手,要我忘也忘不掉……聽你的意思,是想要復仇了,是為誰報仇雪恨?」
「窟盧塔族。」
「沒聽過。」
「他們是住在窟盧塔地區的少數名族,擁有火紅的眼睛,在5年前被你們所殺。」
「火紅眼是什麼?寶物的名字嗎?呵,抱歉,完全記不起來了,但如果這是5年前的事,那就沒錯了,當時我已經入團。」
「當你殺死那些無辜的人時,你到底在想什麼?有什麼樣的感覺?」
「沒什麼,沒感覺。」
「人渣,我要你償命!」
兩人念力全開,廝殺開始。
窩金將強化的拳頭打向酷拉皮卡,「告訴你我最喜歡的一件事好了,就是把你這種報仇的笨蛋打得不成人形!永不翻身!」
酷拉皮卡挨了窩金一拳,岩石粉碎,煙霧彌漫中,他站了起來,拍了拍膝蓋處的灰塵,「你剛剛那一拳,不會是用了全力吧?」
「放心吧,那還早著呢!」
「別浪費時間了,出全力吧!」
……
塵土飛揚中,米婭漸漸睜開雙眼。
而眼前的一幕,生死一線:酷拉皮卡紅眼全開,發動了戒律的小指之鎖,鐵鍊一端已插入窩金心臟,酷拉皮卡正一拳,又一拳地打在窩金心口。
血滴噴灑于酷拉皮卡的眼瞼與臉頰,「回答我所有問題,並與我定下制約,我就讓你多活一段時間。」
「你去死吧,白癡!」
「等一下!」米婭大喊出聲,她掙扎著跑到兩人中間,「酷拉皮卡,你認為如何才能讓幻影旅團真正消失!?」
不待他回答,米婭繼續追問:「是砍掉一條蜘蛛腿?還是直接砍掉蜘蛛腦?」
酷拉皮卡凝視著她,神情難測,他舉起的手臂微微放鬆。
「給我一分鐘,酷拉皮卡。」米婭喘著氣,剛才的奔跑和解釋讓她心跳加速,她緩緩地取出Siciliano,放在嘴邊。
「米婭!」酷拉皮卡出聲阻止,「這把口琴會讓你——」
「噓——」米婭伸出手抵住他的唇,「很快你就會明白的。」
聽見兩人談話,窩金已知此次在劫難逃,可若最壞的下場並不是死亡,那麼,他就該讓這場戰鬥早些結束……於是,他故意激怒道酷拉皮卡,「你要動手就快點,當時我擰掉你族人腦袋的時候,可沒半點猶豫!」
酷拉皮卡手下一使力,窩金近乎暈厥。
米婭做了個深長的呼吸,讓心漸漸平靜下來。
什麼樣的音樂才適合窩金呢?什麼樣的曲子才能深入其神魂?
她在心底盤算了許久。
答案就是,那集合了悲愴,壯闊,宏大,及空靈的……哥特金屬。
力量,在琴聲中爆破,一時間,魔音飛天,暗潮激越;仿佛一面巨大的鏡子,幽深地,直直地照出人心,而此刻,有人一拳瞬間將之打破,滿地碎片,人影殘破……
窩金的眼中,已無半點光彩,他如同一具木偶般,無生命地站在那裡。
米婭平息紛亂的呼吸,開口問:「旅團共有多少人?」
「13。」
「其他人的能力分別是什麼?在旅團的分別擔當什麼職責?」她略帶苦澀地繼續著,這些問題的答案她都知道,可笑的是,她無法直接告知酷拉皮卡。
「團長,庫洛洛•魯西魯,特質系,念能力未知;飛坦,變化系,必殺技是RISING SUN是一個巨大的火球,威力無比;信長•哈查馬,以武士刀為利器,拔刀速度極快;西索,變化系,念能力是『伸縮自在的愛』;芬克斯……俠客……佛蘭克林……小滴……派克諾坦……瑪奇……剝落列夫……」(桑桑:好吧,我懶得去翻資料了,歡迎考據黨補充,特別提示,這裡沒有庫嗶的名字哦!米婭故意沒讓窩金說出庫嗶的複製能力。)
「瑪奇,小滴和派克負責追蹤和情報工作,我,信長,飛坦等人主攻戰鬥……」
「旅團的行動模式是怎樣的?」
「平時可以自由行動,但如果團長召集就要集合起來。團員間不得發生互相殘殺的事情,意見不和又無法說服對方的時候,應當用投擲蜘蛛硬幣的方法來決定。 旅團人數限定為13人,如果有人想加入旅團,應該先殺死旅團中的某一個成員,然後才能代替此人成為新的團員。團長的命令第一,這只是組織運作機能上的原則,和生死無關。要是團長死了,只要有人繼承位子即可……」
「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酷拉皮卡?」
酷拉皮卡的眼睛漸漸迷上一層朦朧,他搖了搖頭。
這就是幻影旅團嗎?完全出乎他的意外。
而他怎麼能忽略這麼重要的事實:他所要摧毀的,不是一個人或者一群人,而是一個團體……
「讓幻影旅團真正消失,這才是你復仇的最終目的……那麼,憑藉你一人,能剷除所有的蜘蛛嗎?酷拉皮卡,個體的強大是無法保持永久的,而旅團之所以能凝聚在一起,是源於他們信奉的宗旨、核心與紀律。」
「而我所要做的,就是要將他們統統打散。」酷拉皮卡似有所悟,他順著米婭的話往下說,「讓他們再也無法……死灰復燃。」
米婭鄭重地點了點頭,走到窩金面前,她接下來所要做的事,是如此狠毒而殘忍……
「酷拉皮卡,我以前去過一所奇怪的監獄,你知道,在那裡犯人是如何被對待的嗎?」米婭無意識地重複著佩里克說過的話,「他們給犯人動手術,摧毀他們的意識,如此,這些人就會喪失任何感知,恐懼,快樂,愛……所有的一切都將消失,甚至是記憶。」
「這所奇怪的監獄讓我明白,摧毀一個人的方法很多,而死,只是其中最簡單的一種。」
音樂再次響起,米婭感覺自己的靈魂正在被抽離,Siciliano能喚醒一個人的記憶,也能抹掉一個人記憶……
「Siciliano無法剝奪他的感覺,卻能讓他忘記他自己是誰……任何念能力都是具有時效性,總有一天他會想起來,所以,酷拉皮卡,與他定訂立約定,封鎖他的念。」
「如果你還不放心,大可挑斷他的手筋腳筋,如此,他便連普通人都不如了。」
酷拉皮卡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她將神情隱沒於夜色之下,惟獨剩下一雙清亮的眼,在黑暗中折射出冰寒的光……這樣冷漠、而無痛無感的米婭陌生而捉摸不定,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讓心心驚。
「米婭,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酷拉皮卡低垂的頭,他臉頰上,那殘留的血跡早已乾涸,凝固成斑斑黑色,「從窩金挾持你開始,我就覺得很奇怪,旅團是最直接的殺人者……就算他想通過你找到我,也絕不會留活口。」
「被你發現啦?」米婭露出蒼白而又調皮的一笑,「與其讓你一個人手染鮮血,這麼做或許更好……酷拉皮卡,如果你今天真殺了他,會比現在更好受嗎?」
「誰也無法知曉,當窩金不再是窩金以後,他會過得更好還是更差。」
心力費盡,米婭感到胸腔內一灘滾熱上湧,她連忙用手堵住嘴巴,然而,淋漓鮮血已經順著指縫噴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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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兩人回到貝奇他酒店,米婭因失職而被隊長達佐孽責罰,當其詢問窩金如今的下落時,米婭只得回答,「被我和酷拉皮卡殺掉了。」
可顯然,她這樣的回答恨不能讓人信服,於是大家都將事實的真相理解為:因為米婭失職,使得盜走拍賣品的殺人狂逃脫,酷拉皮卡追蹤並將其殺之,才得以彌補過錯。
對此,米婭表示萬分理解,畢竟,每個人眼中的真相總是相差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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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nter X Hunter 小百科:
原著劇情追蹤:
蜘蛛們易容成黑道,將窩金救走,隊長達佐孽殉職慘死,酷拉皮卡被認命為代理隊長;酷拉與窩金決鬥,因其拒絕訂立制約而酷拉皮卡的戒律的小指之鎖所殺;酷拉皮卡為復仇而喪失自我,原本真善的人性被抹滅,內心無比矛荒蕪的大地,血紅的圓月,對峙的人影。
6.2 也許相遇
陰獸部隊全滅,拍賣藏品被盜,黑道集團死傷無數。
萊特•諾斯拉急切地準備將寶貝女兒送回家族,芭蕉和米婭被指派為其貼身保鏢,酷拉皮卡被推選入專門對付蜘蛛的殺人團。
而友客鑫拍賣會,依舊秘密地進行著……
妮翁一聽見安排,便氣鼓鼓地指著米婭道,「爸爸,我才不要她跟著我呢!」
「呵呵,那妮翁你想換誰保護你?」
「反正不是她就行。」
「好好,只要是妮翁的要求,我都會滿足。」
米婭對著這父慈女孝的一幕表示無語……昨日,她一心想著如何應付窩金,完全沒顧及招惹妮翁的後果,這算是失策了。
窩金未歸,旅團認定他被「鐵鍊手」所殺,一場宏大的殺戮正在醞釀。如果米婭不制止妮翁大小姐的偷溜出逃,那麼,依照原著劇情,庫洛洛定會設計偷走妮翁的占卜能力。這對米婭接下來的計畫非常不利,於是,她必須暗中監視妮翁,阻止兩人的相遇。
酒紅的長髮被挽起,塞入帽子裡;寬鬆的咖啡色長風衣,掩蓋了她玲瓏的女子身段;一副黑色蛤蟆鏡遮蔽了她大半張臉,只露出尖尖的下巴。
米婭暗暗記下了妮翁走路的節奏,然後,不遠不近地跟隨著。直到妮翁從百貨公司後門悄悄溜出,她才上前阻止,「這樣做好嗎?愛出走的大小姐。」
「是你!」妮翁認出米婭的聲音,撇了撇嘴,「你竟然跟蹤我,還裝扮成這副鬼模樣!」
「彼此彼此,大小姐現在的裝束也不比我強多少嘛。」眼前的妮翁早已改頭換面,打扮得像個中年怨婦,米婭故意調侃,「不過說到底……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的安全考慮。」
「才不用你假惺惺!只會聯合著爸爸騙我,拍賣會明明是照常舉行,你們居然告訴我取消了,你別攔著我。」
「你不是相信占卜嗎?如果我告訴你,你等會兒會遇見一個男人,他會帶你進拍賣會場,並且奪走你的特殊能力……你還要一意孤行嗎?」
妮翁笑得雙肩亂顫,「咯咯咯——我該說什麼好呢?米婭,不是所有人都能占卜的哦。」
「好吧,既然你不相信……我們來打個賭怎麼樣?」
「怎麼賭?」
「我猜,等會兒有一個額頭綁著繃帶的男人來找你搭訕。」
妮翁自信滿滿搶答:「行,如果真被你說對了,那我就乖乖跟你回去。」
團長都找上門來了,到時她連露面的機會都沒有,更別說把妮翁帶回去了……米婭輕笑出聲:「我的要求只有一個:如果這個男人真的出現了,你要答應我,絕對絕對不能幫他做預言。」
「好。如果我贏了,你就得想法子讓我進拍賣會,並把我想要的東西都拍回來。」
「我答應你。」
天橋上,妮翁洩氣地趴在欄杆上,望著橋下車水馬龍的盛況,心中萬分懊悔:她就不應該和米婭打那個愚蠢的賭!唉——現在她又該怎麼進拍賣會場呢?
「諾斯拉小姐?」一聲輕柔的問候從她身後傳來。
妮翁回頭,怔怔地盯著面前的男人:
面容清秀,黑髮黑眼,寶藍色耳墜,深色西服,額間還纏著一條繃帶……這太不可思議了,他與米婭的描述相差無幾!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您是諾斯拉小姐吧?」
「叫,叫我妮翁就好。」妮翁不自覺地後退一步,真的如米婭所說,這個男人是為了偷取她的能力而來?
男人彬彬有禮地欠了欠身,並遞上一張名片,「令尊平日對我多方關照,今天能遇見小姐,真是值得高興。」
妮翁小心翼翼地接過名片,「庫洛洛•魯西魯?好奇怪的名字。」
「確實,很多人都這麼說。」
「你在『金河大廈』工作……嗯,名字有點熟悉,」妮翁歪著腦袋,想了想,「啊,對了,這是爸爸投資的其中一家公司,我還替你們總經理占卜過呢。」
「妮翁小姐的記性真好。」
「謝謝。」見此人舉止優雅,談吐得當,妮翁的戒心不由得下放了些,況且他又是爸爸公司的員工,那米婭的所說的「預言」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拍賣會就快開始了,妮翁小姐還不進去嗎?」
男人溫柔的微笑讓她有如沐春風之感,動人極了,妮翁竟然不自覺地撒起嬌來,語氣膩人,「我沒帶參加證……所以,該怎麼辦呢?」
「妮翁小姐別擔心,請隨我一同進去吧。剛好公司給了兩個名額,而我的搭檔正好有事來不了。」
「真的!」妮翁高興地拍掌,「太感謝你了!」
離拍賣會開始還有幾分鐘,兩人便在休息區等候。
妮翁一邊啜飲果汁,一邊暗自納悶:到底誰才在愚弄她呢?是米婭,還是面前的這個的男人?妮翁轉念一想,前幾日米婭還故意將果汁潑她身上,讓她出醜!米婭肯定沒這麼好心特地跑來保護她。
可如果這個叫庫洛洛的男人不是來偷取她能力的,而米婭又讓她特別留意這個男人……
妮翁腦中一閃,忽然明白了:這世上,不可能有這麼詳細的預言;所以,真相便是米婭早就與這個男人串通好了,來騙她上當的!可這兩人的目的是什麼呢?
「啊,其實,你不用再演戲了。」妮翁一邊打量著他,一邊擺出一副「小子,被我抓包了吧」的樣子,說:「我已經知道你的真實身份。」
此刻,男人的表情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可愛」!
就像一隻把老鼠耍著玩的黑貓,自鳴得意地捉弄了它半天,才陡然發現自己手中的不是老鼠,而是只是一團白棉花!
「哦?」男人語調上揚,拖得長長的,「妮翁小姐的膽識真讓人敬佩。」
「還行啦。」妮翁的語氣中帶著小小的氣憤,「你們這麼大費周章,是為了什麼?」米婭這人也很奇怪,發現她偷溜了也不強制將她帶回……而面前這個男人,和她又是什麼關係呢?酷拉皮卡也知道這人嗎?
確定四周並沒有設有埋伏,庫洛洛的嘴角微微勾起,「是因為特殊的占卜能力,妮翁小姐才如此自信的嗎?」在明知道他是誰的情況下,一個人出來亂晃?
「不是哦,我沒法替自己占卜的。」妮翁的心裡就想有貓爪子在撓癢癢,終於,她抑制不住好奇心,問:「為了她(米婭)你還特地跑來見我……那個,你們倆是什麼關係?」
「他(窩金)是我的團員。」
「那你是——」
「團長。」
「哈哈哈,真是有趣的綽號!」
「好了,和你聊天很愉快……可既然你們不抓我回去見我爸爸,到底是為了什麼呢?」妮翁再一次詢問他的目的。
「有勞妮翁小姐幫我做一次占卜。」
「哦,說到底,她(米婭)就是想讓我幫你做占卜呀。」妮翁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怪不得米婭還特意強調,說什麼「我的要求只有一個:如果這個男人真的出現了,你要答應我,絕對不能幫他做預言」,「她認定我不會幫你占卜,所以,才故意反著說來激我,對吧?我才沒她想像的那麼小氣呢!」
男人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妮翁•諾斯拉的反應太不正常了,可他還是順著她的話往下說,「那麻煩妮翁小姐了。」
「好吧……那請把你的姓名、出生年月和血型寫在這張紙上。」
『重要的日曆暫缺了一部份,
被遺忘的月份將會被盛大地弔唁。
在身著喪服的樂團演奏之下,
農曆十一月的月亮背離家鄉越行越遠。
菊花與葉片一同飄散,
躺臥在沾血的火紅之眼旁邊。
旅行者的鑰匙抹去了蜘網的痕跡,
被奪走的夥伴再也無法回歸。
享受這幕間休息時間吧,
去找新夥伴也行。
出發時可往東去,
一定會遇到等待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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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陰差陽錯牛頭不對馬嘴的分隔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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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剿滅幻影旅團,黑道集團特地聘請了殺人專家,其中,甚至包括鼎鼎大名的揍敵客家族。而在友客鑫拍賣會的頂樓,庫洛洛與桀諾、席巴的對戰無法避免。
米婭很有預見性地佔領了一個絕佳的觀測地點,帶著望遠鏡,(拖上小板凳,捧一杯熱茶,)隨時隨地觀看3D動作大片。
庫洛洛的外套被震裂了。
他捂住胸口咳嗽的樣子真是動人。
很好,臉蛋上又被劃了一條血口子。
嗯,他整個人被掩埋在斷牆石堆之下。
生死攸關的時刻,伊爾迷的一個電話,將雙方同歸於盡的美好情節生生掐斷——十老頭雇桀諾、席巴對付幻影旅團,而庫洛洛雇伊爾迷殺了十老頭。
如今十老頭已死,雙方便再無戰鬥的理由。
「唉——」米婭扼腕長歎,「多好的機會,太可惜了!」
於是乎,米婭暗暗下了個決定:如果哪日,庫洛洛不得不死的時候,她一定會傾盡家財聘請揍敵客家族的三位,順帶再洩露個把消息給變態西索。
然而,就當米婭準備收回望遠鏡時,對面那座大廈的頂端,那個穿著破碎白襯衫的男人居然朝她的方向望了一眼。
縱然百米以外,遙遙相望,那雙黑瞳依舊靜若深水,無可比擬。
這是錯覺嗎?
只是淡淡一眼,卻仿佛蘊含著無窮的穿透力,直達人心。
米婭手腳冰涼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而遠處的拍賣會大樓,此刻,正演奏著蒼涼的挽歌,到處都是轟鳴,哀嚎,爆炸,烈火,鮮血……這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死亡交響曲上一個又一個的黑色音符。
大衣口袋中,震動不已的手機將米婭的思緒喚回。
「酷拉皮卡?」
「是我,米婭。」涼風拂過耳畔,酷拉皮卡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破碎。
「你怎麼了?」
「幻影旅團……被滅了。」
.
米婭從未見過這樣的酷拉皮卡。
深夜,街道冷清,老舊的路燈忽閃著,投下暗淡的光;可就算如此,亦有無數飛蟲,聚集,圍繞這一小簇光點,撲打翅膀,汲取溫暖……
路燈下的少年——是的,在米婭心目中,酷拉皮卡永遠都是那個對著她溫柔一笑的少年,他頹廢地依靠著路燈,雙手無力地垂著,手指間纏繞的鐵鍊,此刻正閃動著冰涼的光澤;而他的面容,一半隱沒在暗處,一半披上淡淡的燈光,正如他本身,是光與影的融合。
這是一個光與影的少年。
「酷拉皮卡。」米婭一出聲,面前這一幕死寂的畫面就即被打破。
她一步一步走向他,伸出左手,撫上他的臉頰,輕柔地婆娑著,「我已經聽達佐孽說了,幻影旅團已經被揍敵客家族所滅……酷拉皮卡,你已經為族人報仇雪恨了。」
少年緩緩地側過頭,空洞的眼睛似乎無法辨認面前的是何人,而當米婭的手指觸上他冰冷的面頰時,漸漸地,他眼中的迷蒙散去,目光恢復了清明。
「我看過他們的屍體——」他的聲音透著疲憊,「都是很年輕的生命。」
「還記得你師父說的話嗎?」米婭給了他一個溫暖的微笑,「我們都不希望仇恨成為你生命的全部……蜘蛛已死,大仇得報,只有你才能體會此刻的真實感受,酷拉皮卡,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如果酷拉皮卡能就此放棄復仇,她做的這一切才具有意義。米婭輕歎一聲,「想想你的族人,你們信奉的神,酷拉皮卡……復仇會毀了你,那樣,窟魯塔族如何才得以重生?」
酷拉皮卡取下隱形眼鏡,水藍色的眼眸凝視著她,「謝謝你,米婭。」
米婭心中豁然一松,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那我們是不是該聯繫下小傑和奇犽?他們很擔心你,都打過好幾個電話給我了。」
酷拉皮卡點了點頭,「在這之前,我們先得去個地方,米婭。」
6.3 狩獵前夕(上)
(上)
盛行于友客鑫的地下交易,不僅僅是與各種寶物有關的拍賣活動,更包含了人牲、器官的暗地買賣。這是一個名叫「人肉集市」的地方。說是集市,而實際上卻擺設了一個露天的大舞臺,在這裡,任何一個人既是買家,又是賣家。
「喲,小兄弟,你身後的這妞兒真不錯。」一個長得圓鼓鼓的像肥豬似的的男人攔住了酷拉皮卡的去路,目光貪婪地流連於他身後的米婭,「你開個價吧,多少錢我都——」
尚未待他說完,酷拉皮卡的鐵鍊已鎖住他的咽喉,威脅性地緊了緊。肥豬驚恐地舉起雙手,失聲求饒:「對,對不起——就當我渾說的。」
米婭湊到酷拉皮卡耳旁,低語:「算啦,現在不適合鬧事。」
酷拉皮卡點點頭,鬆開鐵鍊,等兩人走離了好一段距離,他才駐足,開口:「我嚇嚇他的,我發過誓,束縛的中指鏈只能用來對付蜘蛛。」
米婭轉頭詫異地望著他,不語。
「怎麼了?」
「這對你而言,是致命的弱點了吧,酷拉皮卡?」
「嗯。」金髮男孩輕點了頭,。
「為何如此輕易地將它告訴我。」米婭將視線轉向拍賣會熙攘的人群上,「我不懂。」
「我也不知道。」他追隨她的視線而去,「只是想告訴你而已,或許是因為蜘蛛死了,或許說出來會讓我更輕鬆些……大多數時候,我都覺得自己像是被悶在水底,透不過氣來。」
為復仇而活著,為死亡而生存。
最痛苦的人,是他自己吧……米婭拉了拉酷拉皮卡的手臂,「對了,我們到這裡來時為了什麼?」
「看臺上。」
順著眾人的目光,米婭注意到那個露天的大舞臺,聚光燈下,各色各樣的人牲被牽拉著,叫賣著,台下的觀眾不斷喊價,有人買得是鮮活的器官,有人買的是靈魂。
而這整個過程中,沒有主持,沒有規則,如果你夠強夠狠,完全可以上臺搶人。這裡沒有道德的審判,只有實力的強弱。
這時,一個大鐵籠被推上舞臺。
鐵籠裡的男人身材魁梧,肌肉發達,面目粗獷,可與之強悍的外型不相匹配的,是他純淨無辜的目光,他帶著恐懼和好奇,打量著臺上和台下的人們。
那人是,窩金。
「今天,我要賣的就是這個男人,身體很健康,無病患,你們看他那一身肌肉!最最重要的是,他喪失記憶!你們想用他來做什麼都行,絕對的好貨!」
「但看起來很危險誒——」有人質疑。
「這裡附了一張醫院的檢查表,上面證明了,這個男人手腳筋已經被挑斷,這輩子估計都恢復不了,這更是省了□的過程!」
「酷拉皮卡,他——」當初,他們倆只是把喪失記憶的窩金丟到了附近某個小城鎮,原想著任其自身自滅,沒想到他竟然淪落到人口販子手上了。
「我也是偶然發現的。」酷拉皮卡朝她笑了笑,「我們就當是路過看看。」
人群嘈雜,喊價開始了。
「這麼健康的身體,這堆器官加起來,都是個不錯的數兒了!」
「看著人高馬大的,可別是個軟柿子……」
最後競價成功的,是個嘴唇塗得紅豔豔的中年女人,望著她深陷的眼窩和臉上那層厚厚的粉底,米婭心下唏噓:她真不知道該同情窩金,還是那個女人……
.
翌日,清晨。
友客鑫,公園。
「米婭!酷拉皮卡!」小傑在老遠的地方朝他們招手。
雷歐力酷酷地站在一旁,「等你們很久了。」
一種久違的輕快氛圍回歸。酷拉皮卡看著嬉笑打鬧的小刺蝟和小貓咪,終於,露出了真心一笑,金色的髮絲在日光下飛舞,那獨一無二的眼睛宛若彎彎新月……
小傑鼓起腮幫子,指責道:「酷拉皮卡你偏心!為什麼只讓米婭幫你,偏偏蒙著我們幾個!」
聞言,酷拉皮卡無奈地朝米婭望了一眼。
米婭無法,只得上前揉了揉小刺蝟的腦袋:「小傑,聽說你都學會了念?是怎樣厲害的招式?能展示給我們看看嗎?」話說,小傑是強化系的吧,轉移話題這招,應該屢試不爽才對……
小傑閃動著晶亮晶亮的眼睛,說:「對呀!米婭姐姐,我馬上耍給你看啊——」
眾人:「……」
展示完絕招的某人,又興奮地盯著酷拉皮卡的雙手,仿佛是在尋找鐵鍊的蹤跡,沒心沒肺地大笑:「也給我們瞅瞅你的念能力嘛。」
「這個……簡單來說就是『制約與誓言』。精神力的強弱對念能力影響很大,所以,我曾發過誓——」
「酷拉皮卡!」米婭提醒他,「你忘了旅團中有個叫派克的女人,她還沒有死。窩金說過,她的能力是讀取他人的記憶。」
「的確!」奇犽忽然站起來,「我們遇到過這個可怕的女人,如果你即將告訴我們的事會涉及到你的安危,酷拉皮卡,請先保留。」
「這個女人確實對我的威脅比較大,但既然幻影旅團的團長已經死了,我已經下定決心全力尋找族人的眼睛……還有,打聽我姐姐的消息,我有種強烈的感覺,她還活著。」
「太好了,酷拉皮卡。」
「嗯,我——」
一陣短促的短信音響起。
酷拉皮卡的手指驟然攥緊,火紅,瞬間點燃了她的雙眸。
手機上,是一條來自西索的資訊:屍體是假的。
酷拉皮卡逕自往外走,米婭連忙拽住他的手臂,「冷靜點,酷拉皮卡!」
她竭盡所能,她用一切事實去說服他,「從蜘蛛假死逃脫的舉動能看出來,他們並不想繼續和『鐵鍊手』糾纏下去!所以,取消和西索的約定吧,酷拉皮卡,遲早他們都會發現窩金未死……就此放棄復仇吧,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命運能否改變?
所有的算計和努力,都只是為了這一刻的審判。
如果酷拉皮卡與西索取消約定,蜘蛛們就不會被強留于友客鑫,而是回到流星街去,那麼酷拉皮卡他們就與蜘蛛再無交集。
酷拉皮卡機械地扭轉頭,米婭急切地望向他,然而,此時他的眼中除了沉重和恨意,別無它物。
「我明白了。」米婭放開他的手臂,沮喪地,一步步後退,「這是你的選擇,酷拉皮卡,無論將來的代價有多大,你都要繼續嗎?包括失去你的夥伴!?」
「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他這樣說著。
失望。
它化作一張無形的巨網,將米婭籠罩起來,她聽見心底那一聲歎息……她以為自己抓住了命運的轉機,可原來,一切皆為鏡花水月。
終於,米婭搖了搖頭,對他說:「我仍然會幫你,酷拉皮卡。」
「我們可是最好的夥伴!」小傑撓了撓頭,「這次,你們休想把我們甩開了!」
6.4 狩獵前夕(下)
「首先是監視旅團巢穴的工作,需要一名聯絡人。米婭,你敏銳的聽力適用於跟蹤,記住我們的首要目標是那個叫『派克•諾坦』的女人,其他人先不用管他們。」
「好,沒問題。」
「還是讓我和米婭一起吧,酷拉皮卡。」奇犽忽然插話,「說到跟蹤和監視,還是我們揍敵客家族的人在行,米婭畢竟不是專業的,而且她本身還那麼廢柴。」
「我需要一名司機和我一起行動,雷歐力,你可以麼?」
「OK。」
「酷拉皮卡,那我呢?」小傑迫不及待地發問。
「你負責擾亂敵人的耳目,轉移他們的注意力。這項工作很危險,你也許會和旅團的人正面對峙,小傑。」
「嗯。」小傑鄭重地點頭,「我沒問題,但是要怎麼做呢?」
「其實很簡單,旅團的人將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的時候,我會趁機對付派克•諾坦。而具體的做法,由你決定,至少要爭取到0.5秒,最好能拖到1秒。」
「明白了,我來拖住那幫傢伙1秒鐘。」
「還有件事值得我們注意。」酷拉皮卡提醒道,「黑幫的人一一鑒證過旅團留下的屍體,普通的偽造不可能騙過他們的眼睛……也就是說,旅團中有人能在短時間內複製出多個人,他們的外表、血肉都和真人一模一樣,包括DNA。」
說這話時,酷拉皮卡眼神中帶著凝重和迷惑,他望向米婭,仿佛在做一個無比重要的決定。
聞言,米婭只得硬著頭皮,回答:「這方面,我和奇犽會多加注意,監測旅團中有沒有類似人物。」
雨,連綿不斷地下著。
雨幕密集,仿佛是上天為這次狩獵安排了一場浩大的前奏。
米婭從各種聲音裡,辨別蜘蛛們的方向,雨水聲,腳步聲,說話聲,心跳聲……從她的耳朵覺醒以來,這是米婭第一次用它們去記錄每個人獨特的聲音。
有一個人的聲音,穿越重重林立的大樓,直擊她心。
他的步伐堅定,心跳平順而穩健,就如同他冷靜而殘酷的內心,他是蜘蛛的腦。
根據原著劇情,蜘蛛們最終的目的地是妮翁小姐當時落腳的貝奇他飯店——史庫拉瓦和火紅眼的所在地,庫嗶遲早會根據他所複製的火紅眼,找到史庫拉瓦,一旦他被派克讀取了記憶,那麼,酷拉皮卡的身份也就暴露了……
「喂,你在害怕什麼?」奇犽斜了米婭一眼,就她全身緊繃狀態,還怎麼跟蹤人?
「我?」米婭從紛亂的思緒中抬起頭,「沒有啊。」
奇犽不屑地哼了哼,「我們這些人中,唯一需要掩飾身份就是酷拉皮卡,所以他進行變裝我很能理解,倒是米婭你……為什麼非要把自己弄成這副鬼樣子?」
為防止被旅團的人認出來,米婭把自己外貌稍稍做了些改變:長長的大衣將她緊裹,豎起的高領遮蔽了她的脖頸和臉頰——整一個裝在套子裡的人。
「呵呵呵,沒有啦。」米婭只能打哈哈,「快,蜘蛛們往市區的方向去了,我們一起跟上。」
「他們上電車了。」奇犽環顧四周,拽住米婭的手,「人群擁擠,是個好機會,我們也上電車吧。」
「等,等一下!」米婭掙脫他,「兩個人一起太惹眼了,你先上電車,我坐下一班車跟上你。」米婭並不是對自己沒自信,而是她沒法在這件事上賭博:曾經,她倚靠狄曼斯的力量來到這個世界,當她具備「隱力」之時,庫洛洛尚且能察覺她的存在和位置,別說兩人在一列狹窄的電車之中了。
果然,奇犽怪怪地看了她一眼,「那好吧,你自己小心。」
待電車遠離,米婭立即拿出電話:「史庫拉瓦嗎?我是米婭,酷拉皮卡讓我告訴你……」
.
地鐵A52號出口。
酷拉皮卡,小傑,雷歐力,在車中遠遠地靜候。幾十秒之後,蜘蛛們就會從這個地鐵口出來,而這是個絕好的機會。
庫洛洛,瑪奇,派克,小滴,信長,庫嗶。
當六隻蜘蛛出現之時,酷拉皮卡血液中躁動的因數,翻騰起來。
空氣變得異常沉重,車窗外,冰冷的雨絲偶爾打在臉上,可車中的三人已毫無知覺。小傑攥緊雙手,他要為酷拉皮卡爭取1秒,只要1秒。
「他動了。」庫嗶指了指貝奇他飯店的方向,「正在慢慢的下降。」
「是搭電梯。」庫洛洛道,「他打算帶著火紅眼離開那裡嗎?」
信長按耐不住:「那快點動手吧,團長!」
「現在開始所有人一起追目標,不過不要忘了一定要保持互相支援的距離。派克,等逮到人,一定要問出窩金和鐵鍊手的情況,問完以後,信長,那個人交給你處理。」
「走!」
「他們跑了,好快!」
「糟糕。」雷歐力重重地拍了下方向盤,「馬上就到塞車的時間了,以他們的速度,我們根本追不上。」
話音未落,酷拉皮卡已推門而出。
「酷拉皮卡!」
「這傢伙,一遇到蜘蛛就成這樣!」
「我去跟著他!雷歐力,你把情況告訴米婭和奇犽。」
「喂——小傑,怎麼一個兩個都不按計劃行事!」
潮濕的街道,擁擠的人群,追逐的遊戲。
庫洛洛:「我們好像被人跟蹤了。」
信長:「居然有人敢跟蹤我們。」
派克:「也有可能是鐵鍊殺手。」
信長拔出尖刀麼,「糟糕,前後兩邊,哪個才是鐵鍊殺手!團長!」
庫洛洛:「派克,信長,庫嗶你們去追前面那個傢伙。」
信長:「那就交給你們了。如果後面的是鐵鍊殺手的話,一定要等我回來處置他!」
前面,三隻蜘蛛掉頭轉向。
情急之下,酷拉皮卡和小傑分別躲避在巷子裡和垃圾箱之後。
火紅眼和黑十字的對決,無可避免地,即將展開。而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奇犽及時趕到,代替酷拉皮卡出現在蜘蛛面前。
瑪奇:「又是你這小子。」
小傑舉手投降:「抱歉,我們不會再跟蹤你們了,饒我們一命吧。」
瑪奇:「你們想做什麼,黑幫那邊已經不再出錢要我們的命了。」
奇犽裝傻:「神馬!為什麼!?」
庫洛洛:「先把他們抓住,等下交給派克。」
瑪奇:「為什麼不直接解決了他們?」
庫洛洛:「我還是比較相信你的直覺,或許他們和鐵鍊手之間有什麼關係,如果他們想逃,就殺了。」
瑪奇:「瞭解。」
正說著,庫洛洛的手機響了,電話那頭傳來信長氣急敗壞的聲音:「團長,我們被耍了!庫嗶用念力找到了複製的火紅眼,結果那東西是被綁在一隻野狗身上,帶出貝奇他飯店的!」(注:原著中史庫拉瓦雖是個小人物,但卻有一身訓狗的好本領。)
庫洛洛用手指輕點下唇,思考著,道:「沒關係,現在我們先到貝奇他飯店等芬克斯他們。」
瑪奇緊了緊手中的念線,說:「團長,如果前面的火紅眼是誘餌,那更說明這兩個小子有問題了。」
「走吧,去貝奇他。」
.
此時,昏暗而狹窄的巷子裡,只留下相視的兩人。
沒有責備,沒有抱怨,沒有失望。
她只是將手輕輕搭上他的肩,「酷拉皮卡,如果現在再問你:無論將來的代價有多大,你都要繼續復仇嗎?包括失去你的夥伴?你會如何選擇呢?」
「米婭,我……」
米婭輕攔過他,撫上酷拉皮卡被雨水打得濕漉漉的髮絲,「我知道的,這一次,你肯定會遵從自己的心來做選擇了。」
「嗯——」酷拉皮卡緩緩地呼出一口氣,他那一直緊繃著的肩膀,終於鬆懈下來,從此,他終於浮出水面,透一口氣……
雨絲稠密,化作了天地之間的一張細網,籠罩在人們的頭頂。
而這一刻,惟獨這兩人知道:他真正地自由了。
「酷拉皮卡,我們去把他們救回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5-22 21:26
6.5 18點59分:相遇和背離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發得晚了些TAT
週末桑桑上了一個夜班,累死了,早上9點回到家,一直在補覺……
PS:感謝一直支持此文的朋友,感謝你們的不離不棄……
大雨。
18點50分。
貝奇他酒店大廳。
雨勢漸大,滂沱而下,許多客戶被困于酒店之內。
酒店中央的柱子旁,站立著幾個衣著奇特的年輕人,以以及兩個年約10歲左右的男孩,他們雙手負於身後,面色尤為不自然。
而不遠處,那個一直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男人,變得兇神惡煞起來,他大聲地講電話,「混蛋,你知道現在幾點了!?說了是貝奇他飯店!都是因為你這樣的飯桶手下,害得本大爺前途一片黑暗!你給我聽好了,這一次,我就當自己聾了瞎了,假裝不知道你的所作所為,下一次再搞砸,你自己看著辦!現在,你給我到貝奇他酒店來,對,準時7點,過一秒都不行!!!」
雷歐力!?
一片黑暗……就當自己聾了瞎了……準時7點……
奇犽和小傑心下一震:他們要提前閉上眼睛,然後摸黑行動!
普通人要花5~10秒的時間才能適應黑暗,縱使蜘蛛們能力異稟,也至少需要2秒左右的時間,那麼,酷拉皮卡就有足夠的時間對付派克•諾坦了……
可為什麼還要當自己是「聾」了呢?小傑和奇犽互視一眼,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相似的疑惑。
18點55分。
酒店直升梯的門打開了,派克、信長和庫嗶從裡面走了出來。
信長一見到被抓的兩人,便興奮地大叫起來:「又是你們兩個啊!嘿嘿,我明白了,你們想要改變主意加入我們旅團了,是不是?」
「我們只是不知道捉拿旅團你的獎金已經取消了而已。」
「跟蹤又失敗了啊,哎呀,真是學不乖啊——」信長開心地扶額,「但無論怎麼樣,說明我們有緣,命運互相吸引著呢,總之,我們好好相處吧。」
「才不要。我們是因為獎金才跟蹤旅團的,說到底,我們根本看不上你們這幫傢伙。哼~」奇犽不屑地偏過頭,閉眼。
小傑學著他樣子閉眼,「我也是!」
18點58分。
「怎麼樣,團長?他們是不是很有趣,和窩金一樣天不怕地不怕。」信長笑問。
庫洛洛從一旁走近,盯著兩人看了幾秒,「有件事要先做,派克,調查一下他們兩個。」
「好,要問什麼事?」
「就問他們……在隱瞞什麼。」
18點59分。
派克的手,漸漸伸向兩人。
不行,只差一分鐘了……奇犽牙咬:我要爭取時間!他剛準備開口——
酒店的專線廣播,忽然響起。
「朋友們,歡迎繼續收聽『貝奇他之聲』節目」,主持人的聲線柔美,仿佛能撫平客戶們的焦慮和這場大雨所帶來的涼意……可對奇犽和小傑來說,這位女主播說話的語調和習慣,又多了一份別樣的熟悉感。
是米婭……
「離夜晚7點隻剩下20秒了,那麼,又到了特別奉送時間,以下這首《Time Lover》是一位雷先生點播的,致送給他心目中『小貓咪』,附言:看不見,聽不見,你的愛讓我如墜黑暗之流。」
看不見,聽不見,你的愛讓我如墜黑暗之流。
小傑和奇犽如聞驚雷:接下來,他們只要等熄燈的那一刻,用念力封住聽力!
口琴聲,響起。
迷幻,跳動著地音符回蕩於酒店的每一個角落,激蕩在人們千瘡百孔的身體和靈魂之中……頓時,這個世界,仿若下了一場冬雪,給荒蕪的大地、怪誕的故事、蒼涼的身軀蒙上一層雪白,一片潔淨。
19點。.
貝奇他酒店整座大樓,墜入黑暗;惟獨那口琴聲,越奏越烈。
人們渾渾噩噩地沉溺於音樂,迷失了自我,不知黑暗的來臨。
黑暗中,冰冷的鐵鍊,向獵物的心臟刺去。
小傑和奇犽趁機掙脫了瑪奇的念線,平安逃離。
音樂靜止,蜘蛛們也漸漸適應了黑暗:
「剛才怎麼回事?我好像發了一下怔——」
「念線被掙脫,那兩個小子逃走了。」
「我們被騙了。」
「糟糕,派克不見了。」
「團長,他也不在了。」
「什麼!?」
「有人發現嗎?」
這是一場成功的狩獵,如果,沒有意外。
.
貝奇他酒店,廣播室。
米婭拔下耳麥,強抑住腔內那股噴薄的熱流。
她知道,自己得迅速離開,蜘蛛遲早會發現廣播的問題,而留於她逃跑的時間並不多。
搖搖欲墜的身體,仿佛被灌上了千斤重的鉛,米婭撞倒了一旁的椅子。
她狼狽地支起身體。
而恰時,身後的門開了。
她轉身,看見一個模糊的黑色影子。
她來不及開口,來不及倒下。
她的脖子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所扼住,她仿佛聽見骨骼間因擠壓和碎裂而發出的、細微的咯咯聲……
沒有掙扎,沒有求饒,只有兩具貼近的身體。
男人微涼的呼吸,若有似無地掃弄著她的臉頰。疼痛,讓米婭無盡地仰起頭,眯起眼睛,她的思緒緩慢地運轉著:他們,上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呢?
對了,是在那個深夜的古巷之中。
那時,他們也像現在這樣,身軀廝磨貼近,心靈南轅北轍。
那時,他對她說:讓我厭倦,我就給你自由,米婭。
她很想扯出一個笑容,然後說:好久不見了,庫洛洛。
然而此刻,她的身體動不了,也不剩一絲力氣了。
進入胸腔的空氣越來越稀少,恍惚間,米婭覺得自己的身體反而變輕了,飄飄然,仿佛要飛上雲端去……
男人的大手,稍稍鬆開一些。
冰冷的空氣灌了進來,米婭咳了起來,但是,她只敢輕輕地咳,小心翼翼地,她自己如何不知?這具迅速衰老的身體,已經不起她的折騰了。
「你是『鐵鍊手』的同夥。」判斷句。冷硬,而沒有任何懷疑。
「是。」
「你想和旅團為敵。」
「咳——從來,從來就不是朋友。」米婭閉了閉,是錯覺嗎?剛才她竟然感覺到他身體情不自禁的一震……
「好。」男人黑色的眼中,沒有一絲光亮,陰霾漫天。這個與旅團融為一體的男人,這個向來殘忍而冷靜的男人,一時間,除了個「好」字,竟不知如何作答。
「你來得……倒是挺快。」米婭無意識地調侃,她的身體已處於休克的邊緣,然而強硬的個性,讓她支撐不倒。
「在抓那兩個小子時,我就感覺到你在附近。」
「那你,怎麼不把我抓……出來?」她累了,她真得好累,仿佛下一秒,米婭就能睡過去,昏昏然間,她丟了最後一句話:「抱歉,現在,讓你白費心思了。」
庫洛洛鬆開手,橫抱起她。他低頭,靜靜地看著她,她那小小的、蒼白的臉,掩藏在他黑色的大衣之下,越發惹人憐惜。
而她白皙地頸項上,是一個駭人的血紅手印,剛才,他用的力道不小。
是啊,如果不用力,她又怎麼會感覺到疼呢?
如果不疼,她又如何能與他一樣呢?
「米婭,你永遠不會知道……」
6.6 墜入蛛網(補全)
長長的睫毛微顫了一下,她睜開眼,面前的場景與她預想中的完全不同。
她一度認為,自己會在飛坦的小黑屋裡醒來,或許身上還應該插滿了各種刑具鐵鍊。而此刻,身下是柔軟的床鋪,日光昏黃,打落在純白的窗簾上,給書架上層層疊疊的書本也蒙上了淡淡的光暈。
這一刻的安寧和美好,仿佛是一種無聲的回答,一種暗許,瞬間解開了深埋在米婭心中一處疑問。
昏暗的屋子裡,她靜靜地揚起嘴角,綻放了一個奇異的笑容。
「庫洛洛,今天的結果你是否料想到?」
男人,從陰影中踱步而出,在離她半米遠的地方止步了;他挺拔的身型、俯視的姿態、靜若深水的眼眸,讓她沒來由地心下一動。
可米婭還是微仰著頭,保持與他對視的姿勢,「你有沒有想要的東西,卻始終得不到?」
男人未給予她任何回應,但這並不妨礙米婭繼續,這一刻,她就像獨佔舞臺的女主角,周圍一片漆黑,所有的燈光都聚光向她一人,而她,卻只是靜靜地念著獨白:「火紅眼,窟盧塔族,窩金,旅團,還有……我。庫洛洛,說實話能看到你此刻的神情,我真的是此生無憾了。」
「我猜,你肯定想用我來要脅『鐵鍊手』,換回派克……但是沒用的,派克•諾坦一定要死,就算代價是我的生命。」在捕獵行動之前,米婭和酷拉皮卡他們交代過:如果她被抓,那麼一定不要與蜘蛛聯繫,否則她真將難逃一死。
她在賭,賭他的心。
「如果我沒料錯,『鐵鍊手』至今也沒和旅團聯繫,對不對?」
「或許,你可以讓飛坦拷問我,也許我會透露一些『鐵鍊手』的資訊給你呢?」她笑顏盈盈地望向他,「不過有一件事你可以放心,『鐵鍊手』不會再主動找旅團麻煩。可旅團的人要是想為窩金和派克報仇,也盡可去找他。」
不等庫洛洛反應,米婭輕快地起身下床,「總算贏你一回。」
她從他身邊經過,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兩人的體溫,在瞬間,傳遞,磨合,交融。
雖然說,人的感官是由大腦所控制,但有時候,身體對觸覺和歡愉的記憶,遠比大腦本身來得深刻。所以,當他碰觸她的皮膚時,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震顫,而那些關於禁忌、私密、羞辱和愉悅的回憶一股腦地從身體破出。
所以,當她踮起腳、抱住他的脖子,某些事就無法避免地發生了。
他們撕扯著彼此,卻又緊緊相貼;她們折磨著彼此,卻又愉悅地顫抖。力量上的懸殊,本該讓這一場身體角逐毫無懸念,可不服輸如她,卻總有法子讓他徘徊在得與不得的邊緣……於是這一回,比以往任何一次更狂烈,更難分難舍,更綿綿無期……
.
基地裡,團長的房門,一關上,就是三天。
望著那扇緊閉的房門,蜘蛛們鬧也鬧過,打也打過,但最終都是無可奈何。
「窩金,派克的仇難道就這樣算了!?」信長牙咬切齒道,「我絕不會就這樣放過那『鐵鍊手』!」
「信長,稍安勿躁。單獨去找『鐵鍊手』絕不是什麼好主意,團長的預言詩你應該還記得吧。」俠客再次熟練地制止了他發瘋,啊,這三天裡,這些蜘蛛們平均每日要爆發兩個。
「對啊,我們還是聽從團長的安排。」
「有個P安排!?現在的安排就是他和女人在樓上#@&%¥」信長拔出長刀,很想亂砍一通,四下一望,結果發現能砍的東西都被砍光了,於是,他提起刀就往樓上跑,「我去砍了那個妖女!!」
可他才走到一半,瑪奇就擋住了他的去路,她雙臂環抱,「團長的命令高於一切,信長,需要我再重申一次嗎?」
信長的腳步頓了頓,隨即發狠道:「旅團都快被別人殺光了,這個團長還要來做什麼!」
「信長!」幾個人的呼聲重疊在一起,制止他的胡言亂語。
「你冷靜一下,如果那個女人有換回派克的價值,『鐵鍊手』早就和我們聯繫了。你現在上去除了能打擾團長……其他什麼作用也起不了。」俠客無奈解釋道,「而且,雖然當時是一片黑暗,但派克本身並不弱,『鐵鍊手』卻能在短短幾秒內把她抓走,再結合貝奇他酒店當晚的佈局,他的冷靜和強大可想而知,不會比我們中任何一個人差。」
「可他們為什麼只抓走派克?說明他們有弱點怕被派克讀出,讓飛坦拷問那個女人,我們就知道『鐵鍊手』的去處和弱點了。」
「信長……」俠客不忍地看了信長一眼,仿佛很難相信,這些東西竟然都是信長自己琢磨出來的,「你和我能想的東西,團長不可能想不到,可他沒有讓飛坦拷問,說明另有原因。」
信長不可置信地盯著他,眼睛瞪得又圓又大,「什麼原因?」
「這個……」俠客伸出手指摸了摸鼻子,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
「很簡單,原因無非有二:要麼團長料定她不會說;要麼團長捨不得她受苦。」芬克斯忽然插話道。
「捨不得」這三個字一出來,眾蜘蛛的臉色仿佛比生吞了上百隻蜘蛛還難看……憐香惜玉什麼的,在流星街、在旅團尚且是天方夜譚,更不要說發生在極度喜新厭舊的蜘蛛頭頭身上了。
於是,眾人一陣沉默,直到——
小滴扶了扶眼睛:「我倒希望是第二種。」
「為什麼?」
「這樣就有好戲看了啊。」
「……」
.
當塵封幾日的房門,忽而打開之時,蜘蛛們都有點不太適應。
庫洛洛披著松垮垮的睡衣出現在樓梯口,他掃了基地大廳一眼,淡淡道:「『鐵鍊手』應該是她參加獵人考試時認識的朋友,俠客,去查一下。」
「好的,團長。」
庫洛洛的命令,讓眾人眼睛一亮:終於,要反擊了!
一張紙片,從庫洛洛的指間飛出,準確地落在了飛坦面前。
「根據這上面的資訊,把這個人找出來。」此時,庫洛洛眼中那一潭化不開的濃黑,沒有半點星光,「飛坦、信長、芬克斯,兩天之內把人帶回,要活的。」
信長奪過飛坦手中的紙片,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團長,這個人是誰?」
「用來換回派克。」庫洛洛轉身之際,又言:「另外,瑪奇幫我弄些水、食物和創傷藥。」
.
烏金西墜,夕陽只餘下薄薄的一片霞光,落在窗臺上,但這足夠讓米婭看清屋內的情況:庫洛洛正坐在床尾,一派閒適的樣子,他低垂著頭,正把玩著一個黑色的小罐子。
「醒了?」依舊是如泉水般清冽的男聲。
「嗯。」米婭試圖起身,細微的動作就牽扯出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和難堪的酸楚,然而,她還是咬牙堅持著把衣服套完,仿佛只有這樣,她才能變回她自己。
一個涼涼的笑容,從庫洛洛嘴角漾開,「你這麼著急穿衣服,是想讓我幫你再脫一次嗎?」
「什麼?」米婭不明所以,只見他舉起手中的罐子,晃了晃。
「幫你抹藥。」
抹藥……
米婭頓時領會他的意圖,她臉頰上的溫度漸漸升高,不自然地拒絕:「不用了,呃,沒關係。」
庫洛洛坐到她身邊,不容拒絕地擰開蓋子,隨即,一股淡淡的藥香飄散開來。
當修長的手指即將碰觸到藥膏之時,米婭一把奪過罐子,「我可以自己來。」
昏暗的光線下,她的眼睛亮極了,仿佛兩簇小小的火焰,燃著,燃著,庫洛洛便產生一種幻覺:他們兩個人會就此燃燒殆盡。
於是,他優雅地做了一個「請便」的手勢。
庫洛洛看著她,並沒有挪動的意向,而米婭握著藥罐子,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兩人僵持著。
光線又暗了幾分。
「呵——」
黑暗中,不知是誰的輕笑,然後,便是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的聲音。
一種奇特的藥香,愈發濃郁起來。
他退下她那層薄弱的不堪一擊的障礙,微涼的手指,碰觸著,感覺著,直到她不那麼抗拒和緊張。然後,一鼓作氣地,他將塗滿藥膏的手指,整個深入。
一層層,一疊疊地突破,那些溫潤和緊致。
他停下,稍歇。米婭方才又開始呼吸,僅僅是他一個動作,就讓她仿佛徘徊生死之間,清涼的藥膏一被送入,便似乎融化成汩汩春水,讓她一會兒熱,一會兒冷,整具身體都陷入冰與火之間。
他動了起來,指腹來回婆娑,描摹著那極致般柔軟的絲綢甬道。
疼痛夾雜著異樣的感覺,讓她幾乎驚叫出聲,而在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之前,米婭將唇齒緊咬,倔強地側過頭,不去看那黑暗中模糊的影子。
「你和『鐵鍊手』是在獵人考試中認識。」男人的話語響起,仿佛一陣夏日的涼風徐徐吹來,「更或者,你們早就認識。你是因為他,才去參加獵人考試。」
米婭的身體僵硬了一下,而埋葬在她身體裡的他,很快就捕捉到了。
「之前我一直以為,預言詩裡提到的『紅眼睛』是指拍賣會的藏品,可看到你這麼不遺餘力地幫『鐵鍊手』,我才意識到,或許,這個『鐵鍊手』本來就是窟盧塔族的一員。」
他貼近她的耳畔,低聲道:「而米婭,你早就認識他,縱使時光倒轉,記憶不再。」
隨著他輕柔的言語,手指在她體內殘忍的肆虐,這種反差幾乎讓米婭無法忍受,她痛苦地閉眼,冷汗已經滲透了薄薄的衣料。
庫洛洛猜的不錯,作為『鐵鍊手』的酷拉皮卡,是早在她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就結識的,她使盡渾身解數,也不過是想幫酷拉皮卡逃離厄運,逃離蜘蛛……
「即使你不說,俠客也很容易就能查到參加獵人考試的人員名單,」他手下的動作忽的加快,「當然,還有你手機中那僅存的幾個連絡人。」
「你——」米婭慌亂地起身,制止並推出他的手,「庫洛洛!」
她心中的不安漸漸擴大,以她對庫洛洛的瞭解……局勢要逆轉了麼?
「即使你找到『鐵鍊手』也沒有用,他不會放了派克!」
「差點中了你的把戲呢,米婭」,他一邊擦拭著手上殘留的藥漬和水漬,一邊輕笑道,「如果『鐵鍊手』是個能輕易丟下同伴的人,那麼之前你們也就不會費盡心思救那兩個小子。」
「不過,我沒有準備用你換回派克。」
「我們的人質,另有其人。」
直到庫洛洛離開這個房間,米婭依舊驚魂未定。
即使在得知窩金之死時,庫洛洛也從未像此刻這般……聽著他那沉穩,有力,而又極度壓抑的心跳,米婭幾乎無法思考。
但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庫洛洛非常生氣,前所未有的生氣。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龜速……但我真的有在碼(一邊照顧寶寶,一邊想劇情%>_<% 怨念~~~這篇文寫了好久,寫著寫著桑桑就成孩子他媽了)
另:七夕節快樂!
6.7 人質
半夜,基地裡沒有一絲燈光。
依據模糊的記憶,米婭一路摸索著下樓,樓梯的拐角處,應該設有一張擺放雜物的小圓桌。當那冰涼的觸感傳來時,米婭心下一安,果然,這裡儲著飲用水。
「咕——咕——」空曠的基地裡回蕩起清晰的吞咽聲,米婭迫不及待地喝起來。
「刺啦」。一簇小小的火苗亮起,仿佛在這無邊的黑暗中硬生生扯開一道口子,漸漸地,一個曼妙的身影從光亮處顯現。
米婭放下杯子,和來人打了個招呼:「嗨,瑪奇。」
瑪奇一副不願交談的樣子,沉默地遞給她一個盤子,上門放著幾片烤麵包。
米婭十分詫異,一邊道謝,一邊接過盤子,見瑪奇轉身欲走,連忙出聲制止:「等等,瑪奇。」
「什麼事?」依舊是冰冷的語氣。
「那個,基地的其他人呢?怎麼只剩你一個了?」
「接到了團長的命令。」
庫洛洛的命令?這才是米婭最擔心的,他口中的「另有其人」到底是誰?酷拉皮卡和小傑他們還不至於如此大意……那能用來威脅酷拉皮卡的「人質」還有誰呢?
米婭低頭醞釀了下,問道:「那你們現在準備怎麼處置我?你對『鐵鍊手』的事情不好奇嗎?」
「呵,你不必費心思套我的話,」瑪奇冷冷地斜睨著她,「既然團長下了命令,派克自然能安全回來,至於你,我也很好奇你的下場會是什麼。」
心思被猜中,米婭掩飾性地拿起杯子,結果一時不慎,竟被水嗆到,「咳,咳——」
鮮紅的液體噴湧而出,瞬間浸染了整個玻璃杯,恍若一汪遊弋的血水,煞是恐怖。米婭不可思議地捂住胸口:越來越嚴重了吧?心頭仿佛被熊熊烈火燒灼一般,疼得她直冒冷汗,之前也吐血,但從沒有一次如現在一般。
喉嚨口奇癢,好像有千萬隻螞蟻在爬,米婭忍不住咳嗽,但每咳一聲,都撕心裂肺般疼痛,每咳一聲,都有大量的鮮血噴出。
「你怎麼了?」瑪奇皺眉。
良久,米婭才喘息著向她擺擺手,「沒,休息下,就好。」
瑪奇似是明白了什麼,突然,一把掐住她的手腕,盯著她沾滿血漬的衣裳,道:「雖然不知道你得了什麼病,但如果一個人能吐血成這樣,大概是活不成了。你不會是因為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之前才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反正你的同伴也知道沒有換回你的價值。」
聞言,米婭無聲地笑了笑,「也許吧。」
或許,在計畫與旅團對立的時候,她潛意識裡已經做好了這樣的打算吧。
瑪奇盯著她的眼睛看了許久,才憤憤放開她,「你這個女人……跟我來!」
米婭疑惑,一向冷靜自持的瑪奇為何突然這麼氣憤?因為知道自己對旅團毫無利用價值了?她跟著瑪奇走了十多分鐘,米婭發現基地其實挺大的,除了她熟悉的那棟主樓(裡面設有基地大廳、一個圖書室、各種拷問室、庫洛洛及部分團員的房間),緊鄰著還有幾幢副樓,兩人走進其中一幢。
米婭敏銳的聽力在這安靜的夜晚發揮到了極致,她注意到了一些熟悉的、親切的心跳和低鳴聲。
直到她們來到一個後院,門打開了。
一條白色的身影將米婭撲倒。
一雙藍灰色的眼睛分外晶亮,仿佛在訴說著離情,仿佛在控訴她為什麼不辭而別。
「沃伏。」米婭閉上眼,擁抱著這個溫暖又毛茸茸的身軀,淚水從眼角滑落,她想問它,是否知道她曾經的叛離,為什麼還願意原諒她,這段時間它去了哪裡,是不是庫洛洛帶它來流星街……然而,所有的問題最後凝成簡單的一句,「沃伏,能再見到你,真好。」
緊接著,就是久違了的、不顧形象的嚎啕大哭,她就像一個迷路的、又或是丟了心愛玩具的小女孩,將自己的脆弱毫不設防地展露在外。
待一人一犬情緒穩定,米婭才記起了在旁邊靜候的瑪奇。
「謝謝你帶我來,瑪奇。」
「既然團長沒有殺掉,把它還給你是遲早的事,」瑪奇語氣中似乎帶著一絲無奈,「這次算是我多此一舉了。」
聞言,米婭不解地看著她。
「我們團長喜新厭舊慣了,我們從不擔心他會對某樣東西沉溺太久,反正得到了,就會丟掉。但是,對於得不到的東西,人總會給以更多的關注。」
「所以?」
「所以,我這麼做只是為了幫團長。」瑪奇瞥了她一眼,「如果你活不長,那更要抓緊時間。」
因為知道她可能活不長,而庫洛洛還沒有得到他想要的,所以瑪奇才會讓她知道沃伏還活著,好讓自己對庫洛洛感恩、好讓自己明白他對她是特別?米婭有點無語,這是邏輯。
庫洛洛想得到的……米婭眯起眼,思緒仿若飄忽到很遠的地方,口中喃喃道:「應該早就得到了吧。」
.
翌日。
米婭盤坐在地,靜靜地幫沃伏梳理毛髮。當庫洛洛踱步到她身旁時,米婭並未抬頭,繼續著手下的動作,「謝謝你留下沃伏。」
他抬起她的下巴,「不必謝我,讓它陪著,你在流星街活命的幾率會大些。」
米婭想移開他的手指,無奈庫洛洛力氣太大,使用蠻力掙扎只會讓自己更疼,只得用眼睛瞪著她:「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留在這裡?!」
「這與你的意願沒有任何關係,米婭。」他的語氣不再輕柔,緩慢而堅定,一字一字地,仿若已用盡了他最大的耐心和克制。
「你為什麼如此生氣?」米婭終於察覺到他的異樣,面前庫洛洛不再是那個冷靜持重的男人,反而像是一個飽受怒氣卻無處發洩的小男孩。難道真如瑪奇所說,是因為「得不到」的緣故?
庫洛洛一怔,隨即放開米婭,手指卻不由自主地輕點嘴唇,「是生氣麼……」
難道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情緒?
米婭見他竟認真地思索起這個問題來,一時無話,半晌,庫洛洛才從思索中回神,聲音恢復了一貫的清冷,「有一位老朋友,見到她你會很高興。」
當米婭見到這位老朋友時,她終於明白庫洛洛所說的「另有其人」是什麼意思了。的確,對酷拉皮卡而言,這個籌碼絕對是致命的。
金黃的長髮,湛藍的眼睛,桀驁的神情。
一些片段,如雲煙般從腦中飄過。
在月亮河美麗的星空下,她們相擁而眠;在飛坦的小黑屋中,她乞求著:「米拉……別讓我這樣活著」;在森森寒光下,米婭握著尖刀刺入了她的胸膛……
時光倒轉,悲劇沒有重演,薇兒還活著!
「薇兒!」米婭小心翼翼地走向她,仿佛怕她一走近,面前的女孩就會如夢境般消散。
薇兒雙手被綁,驚疑地看著她,這個激動得無法自製的女孩是誰?「你們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綁我來這裡做什麼!?」
該如何向她解釋?
米婭望向庫洛洛,目光充滿渴求,後者卻未置一詞。得到他的默許,米婭快速地揭開薇兒的繩子,並用極低的聲音在她耳畔說道:「他們是幻影旅團,酷拉皮卡抓了他們的同伴,他們想用你來換回同伴。」
「酷拉皮卡!?」薇兒驚呼,「他還活著!?他現在在哪兒?」
薇兒常年漂流在外,因此逃過一劫,所以並不知道幻影旅團就是造成窟盧塔族悲劇的罪魁禍首……倖存者只有她和酷拉皮卡兩個吧?米婭在心中暗下決心:一定要讓他們姐弟倆團聚!
「別著急,薇兒,你們馬上就會見面。」
「你是誰?和他們是什麼關係?」薇兒略帶戒備地看著米婭,這個女孩給她的感覺很矛盾,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卻和這幫綁架她的人一副很熟稔的樣子。
「我叫米婭,」米婭澀澀地開口,「是酷拉皮卡的朋友。」
「那你也是被他們抓來的?」
看著薇兒滿腹疑惑的樣子,米婭只得點點頭。
「如果敘舊結束了,」依舊是那如融雪般寂清的嗓音,「我們是否該和『鐵鍊手』好好談一談?」
那個男人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黑色的大衣映襯出他挺拔的身姿。
她不知道庫洛洛在打什麼主意,他完全可以自行與酷拉皮卡聯繫,為什麼他要借自己的手?為什麼他一定要將自己擺在最尷尬的處境?
米婭無法,猶豫著拿出手機,撥通了酷拉皮卡的電話。
該怎麼辦?雖然騙過了其他蜘蛛,但庫洛洛已經識破自己的把戲——酷拉皮卡確實不會丟下同伴。如今旅團又抓來了薇兒,那酷拉皮卡的優勢盡失,而她和薇兒在蜘蛛眼皮底下逃跑的幾率應該是零……不管如何,她要幫酷拉皮卡爭取時間,研究對策。
嘟一聲,電話通了。
「是……米婭嗎?」溫柔而遲疑不定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就好像一陣暖暖春風,吹散了種種不安和陰霾。
「是我,酷拉皮卡。」米婭緊張地握著電話,嗓音有一絲發抖,「旅團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而且,他們找到了薇兒!」
作者有話要說:
對庫洛洛和米婭的感情發展做一些鋪墊
6.8 談判
交換人質成為必然的結果。
米婭掛上電話,雙方約定在兩天后見面,交換地點則設在素有「一線天堂」之稱的失落大峽谷。不得不說,庫洛洛是個聰明又陰險的對手,在亮出薇兒這張王牌後,酷拉皮卡就完全喪失了談判優勢,而此時由米婭出面與酷拉皮卡交涉聯繫,因她尷尬的立場,酷拉皮卡便再也無法提出以派克一人同時換回米婭和薇兒兩人的要求。
即便如此,米婭還是為他們爭取到了兩天時間。這兩天,將充滿變數吧!
而庫洛洛並為對她嚴加防範,米婭在基地依舊行動自如,只是薇兒被蜘蛛們輪流看守起來,她無法靠近。
日將落。
晚霞遍佈,鮮豔而生動,它仿若一條流淌的紅河,從天際蜿蜒而下,讓人產生唾手可觸的幻覺。基地寬敞的露天陽臺上,女孩身影孑孑,獨坐於陽臺邊緣,任晚風撩撥她鮮亮而柔軟的髮絲。
不知從何時起,口琴聲斷斷續續地飄來,嗚咽婉轉,攝人心魂。那熟悉的音調漸漸被晚風吹散,卻又仿佛只是在風中打了個轉兒,愈發清晰地傳入人們的耳中。
一曲醉人。
米婭收起Siciliano,世界忽而變得格外安靜。
從今天早上起,庫洛洛就帶著幾個團員出門了。這或許是值得孤注一擲的好時機,又或許只是他拋出的一個誘餌,無論如何,米婭都無法放棄,即便它註定是個悲劇,她也要試上一試。
米婭深呼吸,漸漸平復了胸腔裡那股隨著琴聲起起伏伏的莫名湧動,然後迅速找到了薇兒,拉著她往基地外跑。
此時,留在基地的俠客、芬克斯等人就像睡著了一般,沒有任何動靜,更無法阻止她們分毫。
「快!薇兒,坐到沃伏身上,它能帶我們離開流星街。」米婭催促她。
薇兒似乎很不解,問:「這些人怎麼了?我們就這麼走?」不能怪薇兒多心,蜘蛛們對米婭的態度實在令人懷疑,而此刻,面前這個努力帶她逃跑的女孩到底是敵是友?
「不用擔心,他們暫時失去了知覺,只是我們要抓緊,我不知道能拖住他們多久。」米婭一撐,也跳上了沃伏的背,「我們走!」
米婭選擇了一條僻靜的小路。沃伏的方向感尤其精准,加之一路上米婭特別留意四周的聲響,只要一有人靠近,他們就會繞道而行。
夜幕降臨,流星街危機四伏,四周亮起了星星點點的光,沃伏的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
絕對不能在這裡過夜,米婭心中暗歎。她太瞭解旅團蜘蛛們,如果今天走不出這裡,她們的處境就更加危險。
「沃伏,再堅持下。」米婭撫摸著它的背,「我們一定要離開這裡。」
薇兒似被她的情緒感染,緩緩開口:「雖然不明白你的立場,但至少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那就是,逃出去!」
「當然。」米婭無奈一笑,「可能你暫時理解不了,但我真的是酷拉皮卡的好朋友,我只是希望你們能早日團聚。」
「謝謝。」聞言,薇兒心中一暖,愈發摟緊米婭。
忽然,有什麼聲響從遠處傳來。
一陣輕微而急促腳步聲,一處平順而穩健的心跳。
米婭驚歎:終於要來了!
她一邊督促沃伏加快速度,一邊細心留意四周。米婭只得選擇更加難走的路,希望那些破敗不堪的危樓、廢舊銳利的鐵絲網、如山丘般此起彼伏的垃圾堆能稍稍拖延身後的人一會兒。
只是身後追逐的步伐並未遠離,依舊不緊不慢的跟著,不,應該說是離她們越來越近了!
冷汗濡濕了米婭後背的衣裳,她心跳加速,一邊控制方向,一邊心下著急。終於,在對方離自己不到一千米距離的時候,米婭驟然制止沃伏前進,自己從沃伏身上滑了下來。
薇兒疑惑地低頭看她,驀然,對上這樣的一雙眼睛,暗夜中,晶亮晶亮,光華流轉,仿佛蘊藏著無限希望。
「薇兒,現在必須分兩路走了,要再見哦!」米婭如是說著,便去撫摸沃伏的脖子,低聲呢喃,「沃伏,一定要帶薇兒離開。」
薇兒尚未開口,身體便如箭一般飛了出去。
望著他們的身影從黑暗中消逝,米婭毫不猶豫地向另一個方向奔走。
跑,無止盡地奔跑。
身後緊跟的步伐卻消失了,米婭失落地停下步子,回頭凝望。
難道他們追著薇兒的方向去了?
不,不會的。如果剛才在她們身後緊追的人確是旅團,那麼,遇到這種情況,庫洛洛一定會選擇兵分兩路。她只希望幸運女神能降臨,庫洛洛會朝著她這個方向追來,那麼,以沃伏的速度,或許能帶著薇兒離開。
可是現在,米婭身後沒有半點聲響。
漆黑的天空,漆黑的路,悄然無聲,只有冰冷的夜風迎面而來,其中夾雜著淡淡的腥味。
沒有什麼比這更讓她心驚。
米婭喘著氣,胸口那熟悉的灼熱和湧動感覺漸漸傳來。
偏偏在這個時候!
疼痛,仿佛開了個頭,便永無止境……米婭蹲下身,捂住嘴,將腦袋埋在臂彎之間,仿佛只有這樣,自己才能憋忍住,等待身體的疼痛漸漸散去。
無聲的黑夜,如同末日絕望的禱告般,從人心底撕裂開來。
待米婭抬頭,一雙黑色長靴映入眼簾。
無聲的預告,她的呼吸幾乎靜止。
庫洛洛俯視著那個蜷縮在地上的小小身影,心中那種莫名的躁動又增了一分。
當那個身影終於意識到他,抬起腦袋,睜著可憐巴巴的眼睛望著他時(米婭:這肯定是你丫的錯覺!),世界仿佛瞬即崩塌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種脫離自身控制的感覺時不時就會冒出來,而最嚴重的一次,就是在聖哥丹吧……
「你似乎總能帶給我意外呢,米婭。」男人清冽的聲音讓這個夜越發寂寥,只有他自己明白此刻的心境:當他回到基地時,俠客他們還來不及恢復意識,她對Siciliano竟有這樣的精深領悟和操作,確實讓人意外。
米婭無言。
她只覺得這是莫大的諷刺,還在說什麼「意外」,明明這一切都在這男人的鼓掌之間吧。
相似的場景,相似的他和她,而每一次,他都有辦法將她逼至絕境。
米婭疲憊地直起身子,不置一詞,準備走回基地。是的,他讓她感覺疲憊,就好像兩人正經歷一場聲勢浩大的賭局,無奈對方太強悍,任自己百般折騰都一輸再輸。
她如何還能提的起興致?
而庫洛洛顯然對她的態度不滿,長腿一跨,阻擋了她的去路。
一隻乾淨的手在她面前攤開。
米婭警醒地後退一步,緊張道:「做什麼?」
「Siciliano。」
他想要走Siciliano!?這可是她最後的籌碼,米婭只得死撐:「我不。」
男人幾不可見的彎了彎嘴角,向她貼近。
米婭攥緊雙手,並不示弱。身處絕境,她惡劣地想著:庫洛洛想要的東西,自然是唾手可得,但她絕不會乖乖交出來的,難不成他還能親自搶不成?
緊接著,男人做出了一個誰也無法想到的動作。
他抱起了她。
不是情人間親密的擁抱,而是家長對孩子一般的獨佔和懷抱——他雙手托著她的臀部,把她抱離了地面。
米婭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呆了。
此時,她正俯視著庫洛洛,雙手撐在他的胸膛上,她甚至能感覺到那雙托著她臀部的大手傳來的陣陣溫度。
這個是庫洛洛麼!?
這個是真實的嗎!?
米婭早已驚得說不出話來,只呆呆盯著他。
「你臉紅了。」男人說。
「什,什麼?」女孩反抗,「你放我下來!」
「可以,把Siciliano交出來。」
「你想得美。」
「那就這樣回基地吧。」
「庫洛洛,你瘋了!」
「你有點重,但我可以堅持。」
「……」
當眾蜘蛛帶著逃跑的人質趕來和團長大人匯合時,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於是,小夥伴們都驚呆了……
而迫于無奈的米婭,只得再次認輸,乖乖將Siciliano上交蜘蛛頭頭。
.
又一天過去,明日就是約定的時間。
米婭在房間裡來回踱步,基地的蜘蛛們看似舉止鬆懈,事實上防守異常嚴實。這個時候讓酷拉皮卡突擊旅團肯定不是好主意,說不定蜘蛛們正等著他來呢,況且流星街還是蜘蛛的地盤。
但米婭總是相信,絕處逢生。
有一個人,或許能幫她們。
但與他合作的風險,實在太大。
考慮再三,米婭若無其事走出房門,照例來到基地大廳吃早飯。
大廳裡,蜘蛛們三三兩兩地湊做一堆,即便大戰在即,他們依舊悠閒自如,有掰手腕的,有打鬥的,有搭紙牌的,有玩電腦的……不得不說,真是一群變態的集合體。
而作為這群變態的頭頭,那坐在大廳中央唯一一張沙發上的某人,應該是變態的究極體了吧。米婭一邊如是想,一邊瞥了某人一眼。
某人似有感應一般,含笑回望了她一眼。
於是,米婭若無其事地喝牛奶。
早餐結束後,米婭走向基地一角。
「西索,好久不見。」
「這些天我一直有注意米婭小姐哦~~」
「呃……是嗎?」米婭硬著頭皮提議道,「西索,想一起玩拖拉機嗎?」
「好喲~~」
.
基地副樓。
一處偏僻的院子。
「米婭小姐,找我來有何指教喲~~」西索靠著欄杆,朝米婭拋了個媚眼。
忽略西索的騷擾,米婭直奔主題,「酷拉皮卡把你的事都告訴我了,而且我還知道你的另一個秘密。」
「特意在紙牌上留言把我叫來,就只為這個,真叫人傷心呢~~」
「你不是真正的旅團成員吧,」米婭朝他笑了笑,「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麼,可是現在情況特殊,酷拉皮卡可能無法完成你們的約定了。」
他的身份被米婭一語道破,但西索並不在意,依舊把玩著手中的紙牌,「哦?為何這麼說呢~~」
「薇兒是酷拉皮卡的姐姐,他們是窟盧塔族僅剩的倖存者。庫洛洛以薇兒為人質,酷拉皮卡優勢全無,他根本無法提出讓庫洛洛一人赴約這種要求。所以,你就沒有機會他決一勝負了。」
「那人家要怎麼做呢~~」西索一步一步向她走來,眼中閃過一道精光,「你不會是想讓我放了人質吧?」
米婭不習慣他驟然外放的強大氣場,後退一步,「我們可以合作。」
「是嗎?」西索綻放出一抹妖嬈而嗜血的笑容,「這確實是個辦法,可太麻煩了……我通常會選擇更直接更有效的方法哦~~」
「是什麼?」
「就是你喲,米婭小姐~~」
西索話音未落,米婭只覺頸部一痛,便陷入黑暗。
6.9 黑十字
寂靜的夜,熊熊燃燒的火堆。
在木柴「劈啪」的燃燒聲中,米婭漸漸醒來。
灼灼的火光直射人心,烤得人全身暖烘烘的。而一瞬間,米婭的心卻如墜冰窖,對坐的男人有著一雙細長柔媚的眼睛,他正靜靜地看著她,仿佛一直在等她清醒。
「你覺得這樣可行嗎?」這靜謐的夜晚讓女孩的嗓音略帶一絲奇特,如同一朵寂寂盛開的迷幻之花。
「不知道哦,不過就是很想試一試喏~~蜘蛛團長極少單獨活動,即便是在發佈命令的時候,也都有其他團員陪同,所以,我只能利用你咯~~」西索緩緩開口,慵懶愜意的神情讓人產生錯覺,仿佛他正坐在咖啡廳裡閒聊,而不是剛綁架了人質、逃離A級犯罪團夥的背叛者。
「雖然目前的處境……對我來說沒什麼區別,但是你想用我來引出庫洛洛,是不是太可笑了?」米婭提醒道,「明天就是旅團和酷拉皮卡見面的日子,」
「米婭小姐,你對自己很沒有自信喲~~」西索說著,竟然朝她拋了個媚眼。
「你應該知道,他就是旅團,旅團就是他。」換言之,他不會為任何一個人而置旅團於不顧。
「呵呵,或者我們來打個賭,怎麼樣呢~~」
「怎麼賭?」
「還有2個小時就天亮了,如果人來了,就算我贏,米婭小姐要答應我一個要求,如果人沒來,就算你贏,我答應放你離開,對你來說很划算的喲~~」
「告訴我是什麼要求。」
「現在不能告訴你,但是很簡單的事喲~~」
「我不會做任何對朋友不利的事情。」
「當然~~」
「那成交。」
言畢,兩人再無交談。
米婭懷抱雙膝,盯著火堆發呆:庫洛洛絕不會為了她耽誤旅團的事,沒有她在一旁礙手礙腳,交換人質時對旅團將更有利……而以庫洛洛的個性,說不定會讓酷拉皮卡付出更大的代價。
即便他真的來了,西索必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她只要趁機溜走就可以了。不管如何,她要在約定的時間之前,回到酷拉皮卡他們那裡。
等待,無盡的等待和煎熬。
對米婭而言,這已不是一場賭注——她靜候著命運的審判。
當一抹濛濛的亮光從天際透出,米婭松了一口氣,而同時,一抹淡淡的落寞,隨著日出的光影在她眼眸中掠過。
「叮——」一把匕首被丟在她面前。
「你輸了喲~~」西索的興致頓時高漲,全身散發出一種強烈的興奮感和壓迫感,「拿上它,你的對手來了哦~~」
「什麼意思!?」
「比試之前,很想看看那人傷心的樣子呢~~別忘了你答應過的哦~~」
米婭一驚,順著西索目光看去,在天與地的臨界線上,一個修長挺拔的黑色身影正緩緩而來。
逆光,剪影。
模糊的表情,堅決的步伐。
他的每一步,都踏在她心上。
直到他來到她面前,她才恍然看清,那張她在內心深處描摹過無數遍的臉龐,是如此陌生,又是如此熟悉。
她或許從來沒有認識過他,沒有瞭解過他。
晨光熹微,心中的空洞仿佛被這日光填補,無限充盈……
她忽的明瞭:她真的愛他。
【拯救,亦或是毀滅,只在頃刻之間。】
在見到她的那一刻,庫洛洛突然想起這一句詩。
在聖哥丹,他的選擇讓兩人從此南轅北轍;當然,他從未體會過什麼是後悔,也從未想過要彌補,他只是隨心而動,從來都是。
但是,連他自己都難以解釋,為何要雇人跟著她去參加獵人考試,為什麼要喚醒她身體裡的「黑天鵝」。或許,這一切都只是想要兩人靠近些,再靠近一些。
他早就知道:他想要她。
她以為,她的心早死了。
可是他來了。
他以為,他從來沒有心。
可是他來了。
.
「沒想到你會來得這樣快喲~~」西索出聲打斷兩人,他絕對無法忍受自己被忽視,要知道,他才是今晚真正的主角。
庫洛洛拍了拍身旁的沃伏,仿佛在回應他:沃伏才是他及時追蹤到兩人的主要原因。而隨著庫洛洛的動作,沃伏仿佛是受到某種指示,向米婭身邊靠去。
米婭這才注意到與他一同而來的沃伏,可見她對庫洛洛的出現有多震驚,導致忽視了如此重要的事!
見沃伏回到米婭身邊,庫洛洛方才開口:「西索,我早該知道是你。」那聲音,冷冽,清潤,仿佛沉寂了一冬的雪,融化了。
「猜到你已經開始懷疑了~~所以,我才會帶走你的『小寵物』嘛~~團長~~」刻意被加重的「團長」兩字,就如同一個巨大的嘲諷,成為故意激怒對方的導火索。
「我知道你想要什麼。」
「呀~~別這麼著急,我有為你準備一份開胃點心喲~~」言畢,西索向身後的米婭眨了眨眼。
讓她對庫洛洛出手?
這確實是一件簡單的事,她無法撼動庫洛洛分毫,然而,兇器相待,就說明了她對他的一種態度。
可她輸了,就要實現西索的要求。
誠信,亦或是……他。
這同時也是一種兩難選擇,就如同當初庫洛洛在聖哥丹面臨的選擇一樣。
米婭抬頭望向他,剪裁合身的藍色西服,白色紗布纏繞在額間,清亮的髮絲在夜風中輕輕搖曳。米婭向前踏了一步,在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那把匕首正閃著陣陣寒光。
她緩緩彎下腰,拾起匕首。
而就在彎腰的那刻,一個決定萌生。
她轉過身,對西索道:「這是我欠你的。」
手起,刀未落。
一瞬間,她被人從身後抱住,一隻溫暖的手握住了她纖細的手腕,制止了她的自殘行動。
而同一時刻,一張紙牌飛向相擁的兩人,庫洛洛抱著她,險險地避過,然而,紙牌仿佛有生命一般,一個華麗的回轉,依舊在他肩膀上劃了道口子。
一聲「謝謝」,堵在了她喉間。
他們之間,何止前言萬語。
她的後背緊貼著他的胸膛,穩健的心跳、灼人的溫度,都透過薄薄的衣衫,在兩人之間傳遞。
忽的,庫洛洛推開她,再次避過西索的一張紙牌。
米婭一個踉蹌,回身,只見兩個飛速移動的模糊身形,她幾乎難以捕捉,在那些拳風腿影之間,還夾雜著強大的氣場和念力。
嘭——
岩石震裂,地面凹陷。
塵埃彌漫中,西索光裸著上身,擦了擦嘴角鮮紅的血跡,粲然一笑,他的頭髮如火焰般直立起來,燃燒起來,周身形成一股巨大爆發力。
而另一處,庫洛洛的外衫也已震破,身上卻沒有明顯的傷痕。
米婭稍稍的舒口氣,卻又懊惱起來。
目前為止,依然是庫洛洛佔優勢,就此離開才是她最好的選擇,可她的雙腳,似乎不再聽她使喚一般,紋絲不動。
掙扎片刻後,她終於牽起沃伏,準備離開。然而,米婭腳下一頓,沃伏竟然站在原地看著她,一動不動地看著她,一雙單純的圓眼仿佛充滿疑惑、又似乎對她留下「同伴」的行為有點不滿。
米婭愣住了。她從未想過,在沃伏眼中她和庫洛洛是什麼關係。
於是她又一次催促它,沃伏依舊紋絲不動。
無奈,米婭輕輕拍了拍它的腦袋,獨身一人向遠處走去。
她不敢回頭去看沃伏的眼睛,也不敢去注意庫洛洛的反應。
她必須離開。
這是一條孤獨而漫長的路程。
從杳無人跡的老林到熙熙融融的街道,米婭覺得自己的腿快斷了。
而就在她以為自己要倒下的時候,身後一聲脆響。
米婭回頭,一陣驚喜:沃伏還是追來了!
當她看見沃伏脖子上掛著的布袋時,心中一動,順手解開,竟然是Siciliano.
那麼,這就是他的意思。
他們之間,是告別……還是開始?
.
米婭在一間小旅館找到了酷拉皮卡他們。
再次見到眾人,大家竟都產生了劫後重生的喜悅。
小傑飛奔而來,給了米婭一個大大的熊抱;奇犽依舊是酷酷的,但他那雙微笑的貓眼出賣了他此時的心情;雷歐力對著她關懷的一笑;而酷拉皮卡愈發沉穩了,短短幾日,米婭甚至在他臉上尋到一絲滄桑的痕跡。
米婭將薇兒和旅團的情況告知眾人,幾人商定了下午交換人質時的對策後,各自回房稍作歇息。而酷拉皮卡落到了最後,卻遲遲不走。
米婭看出了他的欲語還休,問:「怎麼了,酷拉皮卡?」
酷拉皮拉略遲疑了下,開口:「從黑道傳來的消息,諾斯拉家族的大小姐的預言能力失效了。」
米婭一怔,不知道他為何突然提起這個,「呃……我只能說,對此表示遺憾。」
「我去見過妮翁……她說,米婭你能做出極為精准預言。而就在拍賣會之前,你警告過她有人會偷走她的能力。」
「有時候,你讓我很困惑……米婭。」酷拉皮卡凝視著面前這張熟悉的臉蛋,忽而覺得,其實她一直都離他,離這個世界很遠,他知道他不該去質疑,不該去猜測,但是,這件事確是關乎她和他。
他繼續道:「當初,窩金在出賣團員們能力的時候,為什麼獨獨遺漏了庫嗶?」如果酷拉皮卡一早就知道了庫嗶的複製能力,那麼,他對蜘蛛假死之事就會早有準備。
無法再做掩飾,米婭就那樣靜靜地看著他。她知道,只要自己隨意撒一個小謊,比如說窩金本身對團員的能力不熟悉,酷拉皮卡定會相信她。然而,他是酷拉皮卡,是那個糅合了光與影的少年。
「我以為你不會用到這條資訊,所以我過濾了……至少我曾希望是這樣。」如果故事在「蜘蛛假死」那一段戛然而止,那麼,結局或許會更圓滿吧。
「當初你問我『無論將來的代價有多大,你都要繼續嗎?包括失去你的夥伴?』是不是……因為你早就預知到這樣的結果?甚至,包括你阻止我將鐵鍊的制約內容告訴小傑他們——」酷拉皮卡忽然說不下去了,他的聲音已經帶上一絲哽咽,「謝謝你,米婭。」謝謝你所做的一切。
米婭伸出手捏了捏他白皙的臉蛋,「你在說什麼傻話呢!」
金髮少年擁抱她,用不斷圈緊的臂膀和顫動的胸膛告訴她,此刻,他難以抑制的複雜情感……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5-22 21:27
6.10 噬心之曲
旅館,餐廳。
酷拉皮卡、雷歐力、小傑和奇犽正圍著餐桌而坐,派克面無表情地站在旁邊,米婭一邊端出各色菜肴,一邊語氣輕快地說:「烹飪不是我的強項,今天忽然來了興致,你們一定要嘗嘗。」
小傑嘴裡塞得滿滿的,說著:「雖然沒有米特阿姨做得好,但還過得去啦!」
奇犽用手肘撞了一下小傑,「你別說這麼直白,好不好!?」又看了一眼米婭後,皺眉道:「你怎麼臉色這麼白啊?比我哥刷了麵粉後還白。」
聞言,眾人果真刷地轉過頭盯著她。
酷拉皮卡沉思了一會兒,問:「是剛才對派克使用Siciliano的緣故嗎?抱歉,讓你耗心神了。」
米婭連忙擺手,「沒事的,只是前兩天沒休息好而已,你們別擔心。」
「米婭姐姐,你確定不和我們一起去嗎?」
「不了,派克已經被催眠,又與酷拉皮卡訂立了契約,應該不會有什麼意外,」米婭摸摸小傑的頭,解釋道,「我去了又幫不上什麼忙,反而還要你們照顧我。」
「是啊,讓米婭留下比較好。」
米婭送眾人至門口,一一道別。
酷拉皮卡望瞭望遙遠的天際,心中無限感慨:這條復仇之路,他走得太長,今天終於要畫上句號……他不自覺地轉身,朝著門口的米婭,喃喃道:「你相信人死後有靈魂嗎?」
他的聲音極輕,輕得仿佛夢囈般虛無縹緲,可米婭還是聽見了。
她說:「我不相信靈魂這種事,沒了靈魂,才能真正的安息,那麼他活著的時候所有的快樂和悲傷,對與錯,才會真正化為灰燼,才能無牽無掛……願望、復仇什麼的,都是活著的人的執念,為什麼要強加於那些已經逝去的人呢?」
.
失落大峽谷以其險峻的地勢山貌聞名,坡面光滑陡峭,高聳入雲,而兩處懸崖好像是被山神一刀切開後,分隔兩地,又遙相呼應;最秒處,則是這兩個崖峰之間,下有湍急水流,上有一座天然石樑,雖不足半米寬,卻歷經滄海而不衰毀,遠遠望去,如一根天之線,世人稱「一線天堂」。
尋常人根本無法到達這「一線天堂」,而對念力者而言,確是絕佳的修習場所。
此時,酷拉皮卡等人已到達懸崖,而蜘蛛們也登上另外一端,兩隊人馬隔著大峽谷遙遙相望。兩座懸崖之間約有幾百米的距離,僅有一座石橋相通。
懸崖之巔,烏金西落。
山風呼嘯而過,仿佛要將人吹落峽間。
黑衣男人風中直立,衣角獵獵作響,他眺望著對面幾人,臉上神情難測。
俠客已經查出「鐵鍊手」和其同夥的詳盡資料,那些被她稱為「小綿羊」、「小貓咪」、「小刺蝟」的朋友,會是什麼樣的人呢?讓她如此維護,如此不惜代價……男人有些自嘲,這樣的關鍵時刻,他竟然放任自己胡思亂想。
她沒有來,他應該高興。
然而,此刻他的心中卻產生一種從未有過的空洞感,仿佛即便擁有再多的東西,殺再多的人,都無法填補的空洞感……
雙方開始交換人質。
薇兒和派克分別走上石橋,一步一步地走向中央。
薇兒的脖子上纏繞著一根細細的念線,線的盡頭被瑪奇牽引著;一根長長的鐵鍊,一端穿透派克的胸膛,一端連接著酷拉皮卡的手指。
如有一絲妄動,隨時取人性命。
一比一的局面。
事實上,卻並不公平。
一旦交換人質成功,酷拉皮卡這邊就再無籌碼,以他們的實力根本無法應對所有的蜘蛛。而蜘蛛們自然不甘僅僅救回派克,趁機殺掉「鐵鍊手」是勢在必得。所以,為了應對這種局面,酷拉皮卡讓米婭給派克催眠,讓派克一到達對岸就攻擊蜘蛛,造成混亂,那麼,他們就有可能全身而退。
是的,他現在的目的……只是全身而退。
他和他的夥伴們,擁有更好的將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兩人走得小心翼翼,既要確保速度一直,又要留心不掉下去。
山風,似乎更大了。
終於,路程走了一半,兩人擦身而過。
薇兒幾乎能看清酷拉皮卡的容貌了,親人重逢,她朝他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
人影越來越近,眾人的心卻越縮越緊。
呼呼山風吹過,絲絲琴音鑽進人們耳中。
那聲音,空靈沁人,宛轉悠揚,卻又是如此令人窒息,令人心痛,宛若一場華麗的夢境,讓人無可抗拒的墜入其中,那些漫天繁花傾瀉而來,鋪頭蓋臉的,滿滿的香味,醉人心魂卻又無法掌控,無法釋懷……
遠處的一座山峰處,米婭臨風而立,山風將她吹得搖搖欲墜。
血滴鮮紅,順著口琴滑落,又被山風吹散……
這一次,她不僅是勾引一個神智,控制一個人的意識,更是去抹掉、去改造部分記憶。
如果那些關於她,關於酷拉皮卡的記憶消失了,旅團就會真正放過他們吧,酷拉皮卡也就真正自由了。
血滴越來越大,越滾越快……米婭已不覺得心口疼痛,只是有股隱隱的熱流,控制不住地從身體裡往外冒,汩汩般,如流水,又如她那即將逝去的生命……
恍然間,她想起那首預言詩:
「紅色玫瑰,墜入黑色蛛網
十字架的束縛無可掙脫
去找回殘缺的音符吧
霜月,會因你而駐留
旅行者丟失了日記本的鑰匙
來時之路被阻斷
永世之門已關閉
黑夜送來意外的禮物
泣血的杜鵑鳴唱噬心之曲」
是否在生命的尾聲,有些東西才會漸漸明朗……也許冰雪女王是對的,愛上一個人,便無所謂對錯,只有愛得多深,恨得多深,只有付出多少,得到多少……
如果再有一次機會讓她選擇:即便結局悲觀,她還是要回到這個世界嗎?
她無法再思考,閉眼,腦海中只剩一雙靜若深水的黑眸……
最後一絲生命流逝,她跪倒在地……同一時間,手中的Siciliano「嘭——」的一聲撞擊在山崖上,瞬間,一陣純潔的、柔和的光芒照在她身上,是如此溫暖,如此熟悉……
琴聲嗚咽,仿佛有人在哭泣,又仿佛有人在訴說:
「開始的時候,我討厭這個恃強淩弱的世界。」
「你,和這個世界一起,逼迫著我,試圖榨幹我身體裡最後一滴水。可是,這具化為荒漠的身體裡,依舊為你們保留一處柔軟,直至我死亡。」
「我愛你,庫洛洛,同樣,我也深愛著這個有你的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的留言和回復,是我寫作的動力呀!(作者咆哮)
謝謝繁川的評~~
PS:你們能聽到我主頁的音樂麼?我每次換一台電腦,音樂就放不出來,鬱悶……
卷七:尾聲——《拉拉的世界》
序:
我的名字叫拉拉,La La Jeo。
我一直覺得這名字不夠大氣,聽起來一點兒都沒有作家的氣韻。可媽媽說,我有一位很迷人的小姨,叫米拉。她希望我能永遠像米拉阿姨那般幸福,所以就給我取了這個名兒。好吧,這個理由暫且可以讓人接受,儘管我從未見過這位迷人的小姨。
從我懂事起,我就立志成為一名作家。
我也不知道這個念頭是打哪兒來的……反正不管了,我就要當個作家。
於是呀,我就開始寫我的第一本書。
沒錯兒,它現在正被您捧著手裡,讀著呢。
媽媽說,所有的好書都會有個序言,讓不知道書中內容的人們一看,就產生想讀下去的強烈願望。所以,在講述我的故事以前,我有必要寫這樣一段話,來問問:親愛噠,你們願意讀下去嗎?
對了,按照慣例,我還得再加一句:僅以此書獻給我至愛的媽媽。
………………………………………………….XX年XX月七歲半的拉拉寫于索洛城家中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快結束了~~感慨啊~
<第一節:我和我的母親>
「母親」這個詞兒,我不怎麼用,可我的語言課老師說它能體現媽媽在我心目中的分量,所以呀,我決定把我的第一本書的第一節叫做:我和我的母親。
我最常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拿著鏡子使勁往裡瞅,思考至今為止我人生中最為重大的一個問題:我會不會是媽媽撿來的呢?
這個疑惑從我懂事以來就一直困擾著我。
畢竟,我和媽媽長得一點兒也不像:我的頭髮是黑的,眼睛也是黑的,可媽媽卻是紅色頭髮、褐色眼睛,另外,我也有一個鼻子、一張嘴巴、兩隻耳朵,它們單個兒看和媽媽還有點相似,可等它們一加起來,我和媽媽給人的感覺就完全不同了。
人真是奇妙的組合啊,我只是希望自己長大後能像媽媽一樣美麗。
可後來,媽媽說:「頭髮的顏色是可以染的,眼睛的色彩可以通過隱形眼鏡來改變,而且,我們的下巴就長得很像呀,你看,都是尖尖的。」
我點頭,這聽起來很有道理:這世間,大多說東西的表像都不太可靠,就比如頭髮和眼睛,我們要透過表像看本質——比如說,下巴。
但是,我想起了另一個關鍵問題。於是,又問媽媽:「可我聽別的小盆友說,他們都是有爸爸和媽媽的……」
媽媽皺了皺眉,說:「爸爸?那可不是什麼好東西。還記得你愛看的動畫片《凹凸曼和小怪獸》嗎?你不是最喜歡小怪獸們了麼?」
我聽得很認真,使勁兒點頭。
小怪獸什麼的,是這世上除媽媽以外,第三可愛的了!(至於誰是第二可愛,我以後再慢慢告訴你們。)
「那爸爸就是專門毆打小怪獸的凹凸曼,而且他從來都是往死裡打。」
「哇——」我小嘴一癟,哭了起來,並傷心地抱住媽媽的小腿,「媽媽,我們以後也別要提爸爸了,嗚嗚嗚——再也不要了——」
「嗯,我們從來不要他。」
從那以後,我就再也不會去想爸爸和凹凸曼這種奇怪又討人厭的東西了。
我和媽媽繼續著平靜而幸福的生活。
我們住在索洛城,媽媽是一名音樂講師,我很為她驕傲,因為每次我們出門,都會有很多人向我們問好,並且,時不時就有穿著華麗的叔叔阿姨拜訪我們家,說要請媽媽作曲或者去哪裡哪裡授課。
媽媽一般都會拒絕,她說,音樂已不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了。
來人要是不死心,追問她:那你現在最重要的是什麼?
媽媽總會含笑著,看我一眼。
而就是這一眼,讓我明白了:媽媽說的沒錯兒,我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
我有個幸福的名字,叫拉拉。
我美麗而堅強的母親,名叫米婭•喬。
<第二節:我的老師們>
除了幼稚園照顧我的老師外,媽媽還為我請了好幾位家庭教師,他們個個都很厲害。
我的舅舅,酷拉皮卡,是我最為敬佩的老師。他一個人兼任了我的語言、數理和哲學三門課的授業,是我所見過的最最最最博學的人了!
你猜得沒錯兒,他就是我之前所說的,第二可愛的人了。
媽媽沒空陪我的時候,就是酷拉皮卡舅舅照顧著我。他陪我讀書,教我寫字,給我做飯,為我講故事,甚至還幫我洗澡呢!
這多麼驚悚的親密關係呀!
我曾幾次問媽媽,「我將來能嫁給酷拉皮卡舅舅嗎?」
媽媽沉默著思考了一會兒,說:「這也不是不可能……不過,得你酷拉皮卡舅舅願意才行。」
於是,第二天,我很興奮地跑去問舅舅:「我長大後要嫁給你!可媽媽說,這事兒得舅舅你也同意才行。」
酷拉皮卡舅舅當時的表情,很複雜很難以理解……我至今回想起來,都不曉得怎麼形容,或許是我懂得的詞彙太少了。
又或許,就如舅舅自己所說的那樣:這世上,所有的語言都只是削足適履。
想嫁給舅舅的念頭,陪伴了我大半個童年(這念頭大概從我3歲時滋生,一直持續到了到我6歲),可後來發生了一件事兒,讓我最終放棄了這個決定。
也就是這件事,讓我學會了一個新的詞語——成長。
我不得不和你們說聲抱歉,因為我得扣著主題寫我的故事,所以,這個關於成長的秘密事件我只能挪到第三節裡和你們分享了。
兒歌裡都是這麼唱的,「媽媽的兄弟叫舅舅,媽媽的姐妹叫姨姨。」
可酷拉皮卡舅舅和媽媽長得也不太像,這成為生物遺傳學上的又一大謎團……當然,他們也同樣都是漂亮的美人兒。
說到「漂亮的美人兒」這個片語,是我從一位只見過兩次的老師那兒學來的,這也是我第一次在實踐中運用。
這位神秘的老師,叫西索。
和這位老師的第一次見面,大約在冬季,大約我才四歲。
我早晨起來,就看見一個紅頭髮的大叔倚著我家客廳的門框。他風情萬種(酷拉舅舅也曾說,這個成語用來形容他真正是「恰如其分」)地對我招了招手,笑容很是奇怪,「喲~~早安呐,我親愛的小蘋果~~」
親愛的小蘋果?
這個稱呼我不怎麼喜歡,當時我一心想著將來要嫁給我的酷拉皮卡舅舅。所以,我立即嚴肅起來,對他說:「早安,先生。你是馬戲團出逃的小丑演員嗎?」
聽了我的問話,那人不顧形象地大笑起來,「真是——哈,小蘋果,你真是太美味了~~我快忍不住了喲~~」說完,他還舔了舔嘴角。
我完全不知道這人在說什麼,但媽媽告誡過我,不能對來家裡的客人沒禮貌,所以,我還是很客氣地回答:「我想你認錯人了,先生,我不是你要找的小蘋果。」
「沒有認錯喲~~我是來代替富力士,教你騎術的喲~~」
啊,好吧。
小傑老師又失蹤了……
在這裡,我還得費點筆墨介紹我的騎術老師,小傑•富力士。媽媽說,他就像《小蝌蚪找媽媽》裡的小蝌蚪,不停地尋找著自己的親人。所以,他總是忙忙碌碌的,一年都見不到幾回,可大家都愛和小傑老師待一起,因為他總是很快樂,很自信。
以往週末,如果小傑老師沒時間來我家,奇犽老師肯定會來的呀……難道今天他們都去「找媽媽」了麼?
而面前的這個穿著小丑服的大叔,叫西索,他說自己是個魔術師。
剛開始我也不相信,可那次他帶我去馬棚,只用了一張撲克牌,就讓叫囂不止的群馬瞬間睡著了。我開始相信,他真是個厲害的魔術師。
我和他的第二次見面,那是在奇犽老師的18歲成年的生日宴會上。當時,我正一手牽著媽媽,一手牽著舅舅,西索就頂著一頭火紅的頭髮,穿著西裝,從遠處向我們走來,他笑眯眯地丟出一句,「漂亮的美人兒~~好久不見~~」
媽媽面不改色回道,「彼此彼此。」
其實,我一直很想問西索來著,那句「漂亮的美人兒」,到底說得是誰呢?媽媽,酷拉皮卡舅舅,或者……是我?
我問過媽媽,「為什麼我要有這麼多老師呢?」
媽媽沉默了,然後,她望向我的眼神越來越柔和,「拉拉不喜歡嗎?」
我搖了搖頭,「我很喜歡他們呀,和他們一起好快樂,而且能學到各種東西。」
媽媽一把抱緊我,聲音輕輕的,仿佛在對我說,仿佛又只是自言自語,「會離婆婆說……我不能把你……拉拉。」
會把我怎麼樣呢?
我每次都想向媽媽問清楚,可每一次,看到她那獨有的、僅面對我時才顯露的柔弱神情,那吐到嘴邊的話,統統被咽回去了。
我是拉拉。我想我是特別的。
<第三節:廚房裡的擁抱>
現在,我要和你們分享的,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個秘密。
一個連媽媽都不能告訴的秘密。
一個關於成長,關於疼痛的秘密。
是的,疼痛。在這之前的童年生活裡,我從未體會真正過這兩個字……而現在,這個秘密牽扯著媽媽,舅舅,還有我。
那是我六歲生日的前一天晚上,媽媽答應明天會帶著我和舅舅一起去岩石公園。晚飯後,我遲遲無法入睡,一想到明日的安排,我就興奮地躲在被窩中樂呵。
然後,不知過了多久,正當我腦袋迷迷糊糊的時,一聲脆響從廚房中傳來——那是什麼東西摔碎了的聲音。
這聲音,將我從睡夢的邊緣拉了回來。
我沒穿鞋,躡手躡腳地向廚房走去。
如果你問我,當時為什麼不穿鞋?為什麼要故意小聲走路?我無法回答你,因為我也不知道,我只是遵從了這具身體的自然反應。
廚房的燈光昏黃,我聽見有人故意壓低的說話聲。
「你放手,酷拉皮卡。」
「米婭,你為什麼非得這樣?」
天,那是媽媽和舅舅的聲音!
我露出一個孩童所特有的、惡作劇般的笑容,立馬躲到了離廚房最近的餐桌下。隨後,我抬頭,望見了一個不屬於我的世界……而這一幕,日後時不時出現在我夢境中,伴隨著我成長,一直到此刻,我用筆寫下它。
媽媽站在水池旁,她身上還兜著那條天藍色的圍裙。而媽媽的腳旁,是一地破碎的瓷片,我的天,媽媽怎麼把平日最喜愛的的素錦白瓷杯給摔碎了……
我的酷拉皮卡舅舅正從背後抱著她,不同於以往出於禮節的擁抱,此刻,他的雙手穿過了媽媽纖細的腰,彙聚于媽媽的胸前。他們的身體緊緊地貼合在一起,就像舅舅曾經教過我的一個成語——相濡以沫。
兩條緊緊相貼的、互相吐唾沫的魚。
頓時,我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感覺,仿佛面前的兩個人,不再是我熟識的媽媽和舅舅,他們就像是大街上的陌生女人和男人們,彼此擦肩而過,又彼此相擁相親……
他把她困於水池與胸膛之間,他低下頭,好看的唇,印在了她柔嫩的脖項間。
她推開他,說:「酷拉,我們早就說好的,我是你姐姐。」
「為什麼只能是姐姐?米婭……為什麼你要讓自己承受這麼多?你還有一生的時間,你還有拉拉和我……」金色與酒紅,成為這世上最相稱的顏色,髮絲糾纏在一起,難分你我,他美麗的臉蛋從未如此妖嬈而美麗過。
「酷拉皮卡,別說傻話了。」她嘗試著轉過身,她的語氣依舊輕柔,卻透著不可摧的堅定和固執,「我愛拉拉,也同樣愛你……你們都是我至愛的親人。」
那強有力的手臂漸漸鬆開,他低垂著頭,如同溺水的可憐人,做出最後一次無力的掙扎,「拉拉很喜歡我……你值得更好的生活,米婭。」
「請別這麼說。」她輕輕擁抱他,安慰著,「現在這樣,就已經足夠好了。」
兩人視線相匯,他就如往常般,微微彎下腰,好讓她踮起腳尖,然後,在他的額頭,留下輕輕的一吻……
於是,廚房中相擁的兩個人,再次變回了我所熟識、我所愛的……媽媽和舅舅。
就如我之前所說的,面前發生的一切,並不是屬於我的世界,我只是透過我家餐桌的邊緣,透過廚房的門縫,窺見了大人之間的複雜和微妙。
可是,為什麼我還是感覺到疼痛了?
我想,我是長大了,在我即將成為一名6歲小姑娘的前一個晚上,我明白了「疼痛」這個詞兒。
我相信,酷拉皮卡舅舅是真的喜歡我,可在他眼裡,我永遠都只是媽媽的女兒,米婭喬的女兒,而不是單獨的個體……拉拉。
然而,我是真的很喜歡酷拉皮卡,只是喜歡他這樣一個人,所以,才會用一顆未滿六歲的,敏感的,澄澈的心靈告訴他:
「我長大後要嫁給你。」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5-22 21:29
<第四節:怪蜀黍和怪阿姨們>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類似的感覺?每當我們認為自己長大了、足夠懂事了,生活就會讓你出些馬腳;周圍人都在笑話你,然後,你懊惱地環視四周,才發現,自己只剛在成長之路上邁出了小半步。
現在,我想告訴你們的,是我上幼稚園後才發生的事兒。
那天,老師組織我們玩「搶凳子」的遊戲,我們班恰好25人,5個小盆友一組,每組有4張凳子,這樣,每次都會有一位元小盆友坐不到凳子,最後,那個總是輸的孩子就要受到懲罰——為大家表演一個節目。
我一點兒也不愛玩這個遊戲。
可媽媽說,有時候隨同大流,也是保護自己的一種方式。
於是,我「積極」地參與到搶凳子的行列中。可很不幸,我每次都被擠得七倒八歪,然後,孤零零地站在一旁。
周圍的小盆友開始偷笑,有些男孩子還對我擠眉弄眼,好像我就是一個天生反應遲鈍的傢夥似的!
我輸掉了,我就得接受懲罰。
大家開始圍著我,等待著我表演,可我只能低著頭,不做聲。
幼稚園的老師來到我身邊,摟住我的肩膀,「怎麼了?拉拉?我知道你唱歌很好聽,你給大家表演一下,好不好?」
我抬起頭,皺起小小的眉頭,說:「老師,我可以明天再表演嗎?」
有人開始笑話我了,「老師,她羞羞了!」
天,如果可以,我真想上去掐一把這破孩子的臉,好讓他知道:害羞和惱羞成怒這兩個詞兒的區別在哪裡!
可最終,老師還是同意了我的要求,把表演延遲到明天。隨後,我一個人在幼稚園的小操場上漫步,低垂著頭,開始醞釀情緒。
「俠客,你看,這兒藏了只小鴕鳥。」頭頂忽然出現了一個聲音。
「你的冷笑話越來越沒品質了……芬克斯,你到底叫我來這兒做什麼?」
「當然是發現了有趣的東西!來,小鴕鳥,抬起頭給這傢夥瞅瞅——」
通過這兩人有限的對話,我確信「小鴕鳥」不是什麼好詞,並且他們用這詞兒來形容我,我有點生氣,可為了認清這兩個沒禮貌的傢夥,我還是抬頭瞥了他們一眼。
然後,我就聽見了一聲長長的吸氣聲。
「啊!?這——」
「我說過很有趣的,沒錯吧?」頭頂那個連眉毛都沒有的奇怪男人突然伸出兩手,罩住了我的黑色小辮,「去掉這兩條小辮,是不是更像了?」
他的手勁兒可真大,都快把媽媽梳的辮子弄散了!
我已經不是一點兒生氣了,於是,做出了有違淑女的舉動——用力踩了那個男人一腳,推開他的手,然後,逃離他們,狠狠地瞪著。
面前的兩個人可真奇怪:一個穿著過時的運動服,麼有眉毛;一個長著漂亮精緻的娃娃臉,手臂的肌肉卻很恐怖(就像是SD娃娃的臉挪到了健美先生的身體上)。
啊,果真是媽媽口中的怪蜀黍。
這回,我被綁架了。
不過,和電視新聞中的綁架橋段有些不同,怪蜀黍們沒用糖果和布娃娃哄騙(說真的,這一點讓我很失望),他們只對我說了一句話:「乖乖跟我們走哦,不然只能扭斷你的脖子了。」
雖然說這話時,那個娃娃臉是笑嘻嘻的,但我知道,他說得是真的。我害怕他扭斷我的脖子,所以,只能跟著他們到一個叫「基地」的地方。
基地裡,住著更多的怪蜀黍和怪阿姨們。
「俠客,你們從哪兒找到這東西的?」問這話的,是一個戴黑框眼鏡的可愛阿姨。
但是,等等……媽媽不在這兒,我就可以學著奇犽老師爆粗口:哼,你才是個東西呢,你全家都是東西!
「是芬克斯發現的。」原來,娃娃臉+肌肉男怪物的名字叫俠客,媽媽說過,這樣的傢夥通常都非常不靠譜……
果然,俠客又加了一句:「在索洛城的某個幼稚園裡。」
隨即有人來了興致,問:「芬克斯,你最近的口味變了嗎?」
「我靠!我只是路過!」沒毛怪,也就是他們口中的芬克斯,怒了,他一腳踢碎了旁邊的桌子。(為了節省家裡的墨水,我決定使用省略的修辭手法,沒毛怪=沒毛的怪蜀黍,特此說明。 )
「哎哎,別激動嘛~~這東西叫什麼名字?」
「好像是叫拉拉?」沒毛怪想了想,很主動地替我回答了。
媽媽常常告誡我,只有笨蛋才會被轉移話題。很顯然,這個被輕易糊弄過去的沒毛怪,就是個大笨蛋。
「那麼姓氏呢?」
「不清楚。」
「直接問她不就好了。」
「唔——她會說話嗎?」哎,怎麼又是個笨蛋!
「她看起來也有五六歲的樣子了,當然會說話了,信長!」
「小東西,你姓什麼?」
終於想到和我說話了?可我坐在沙發上,低著頭,決定不理他們。
「喂!和你說話呢!」他的話音剛落,沙發另一邊兒就塌陷了。
「信長,團長最喜歡在這張沙發上看書了。」這回,是一個冷冷的女低音。
「呃……」
而這時,那個名叫俠客的傢夥走到我身邊,「總覺得她給人的感覺好熟悉……不是說長相,而是這種過分安靜的感覺……連這個場景都是似曾相識……也是在基地,也是我們圍著某個人討論,哎,想不起來了,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啊?」
「誰知道呢——」
「如果不是,就讓我解剖了她好了……和團長這麼像,想想就讓人熱血沸騰。」
「飛坦,確認後再玩嘛——不然多沒意思。」
「那你們趕快確認。」
「話說,真和團長有關係?或許只是長得相似吧。」
沒毛怪幫腔了,「也對,這孩子剛才連只凳子都搶不到,一副謙讓孱弱的樣子,確實和團長不太像。」
突然,那個戴眼鏡的可愛阿姨抬起我的臉,湊近,說:「想要的東西,搶過來不就好了。」
想要的東西,搶過來不就好了?原來他們不是綁架犯,他們是強盜呀……
「唔——說到這個,」俠客摸著下巴,他的眼睛正好與我的眼睛相遇,他的目光很深很沉,看得我極不舒服,他說:「告訴我,拉拉……你剛才想要的是凳子,還是那個表演機會?」
我抬起頭,對他眨了眨眼,笑了。
此時此刻,我真想問問媽媽:這個名叫俠客的傢夥,他是第一個看穿我心思的陌生人呐……這就是大人們口中的「知音」麼?
<第五節:我的「長腿叔叔」>
從我那一笑以後,怪蜀黍和怪阿姨們的某種疑惑似乎解開了;連帶著他們對我的態度,也變得奇怪起來——在他們眼中,我不再是某種稀罕的「小東西」,我已經榮升為「小怪物」的行列了。
那個叫俠客的傢夥摸了摸鼻子,一副很識趣的樣子,他問:「那個……拉拉,你媽媽叫什麼?」
堅決不能把媽媽的名字透露給陌生人。於是,我不說話。
「丫丫的!她竟敢無視我們!?」
「信長,對小孩子別這麼粗魯嘛。」
「那怎麼辦?讓我砍了這小崽子!?」
「……」
「小崽子?這是什麼動物?啊~~~信長你說團長是——」
瞬間靜默。
爭吵停止了,周圍的氣氛變得極為詭異。
事情發生得有點突然,等我反應過來時,頭頂已投下一片黑影……逆光中,我順著男人修長無比的腿往上看,只見他穿著一件黑色的皮毛大衣。
那一刻,我想起了茱蒂第一次見長腿叔叔的場景(茱蒂,是《長腿叔叔》中的主人公)。
我想後退一步,以便看清那人的面容,可我居然挪不動步子。酷拉皮卡舅舅說過,這樣全身麻痹的感覺叫「震撼」。
等我終於能夠挪動小步子時,再次抬頭,才意識到:天,我大概知道這幫人為什麼要把我帶來這裡、為什麼要圍著我爭吵了。
黑色頭髮,黑色眼睛,尖尖下巴,除了男人額間那醒目的十字架刺青外,我和他竟然長得有九分相似!
而那剩下的一分,或許,是我為母親保留的最後一絲痕跡和記憶了……
他俯視著我,黑瞳中卻沒有一絲星光,就像一團濃得化不開的墨。而他,就那樣看著我,沒有任何溫度地,無所謂冷和暖,就像是打量著一件和自己毫無關係的東西。
我不喜歡這樣無感的目光。
可是為什麼,我一遇上了他的眼睛,便再也挪不開了……我朝著他的眼睛,伸出手,問他:「能讓我摸一下嗎?」
一種微妙而迷蒙的情緒爬上男人的眼角、眉間,他在詫異,在回想,在懵懂……雖然這些表情只在他臉上停留了一秒鐘,可還是被我察覺了。
然後,他竟然真的蹲下身,我如願伸出手指,碰上了他的黑瞳。
「你是『長腿叔叔』,對嗎?」我問他。
「這是個不錯的故事。」他這樣回答我,「只可惜我不是他。」
原來他也讀過《長腿叔叔》的故事呀,他的嗓音很特別,很熟悉,就像很久以前就刻在我腦海中了一樣。
我故意朝他眨了眨眼,「那你是誰?」
「嗯——」男人將食指點在下唇,和幼稚園中思考午飯吃什麼的男孩子如出一轍,「這個問題解釋起來有點費時間,我一向不怎麼喜歡解釋。」
我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他這種心情,「媽媽說,只有對待在乎的人,我們才會不厭其煩地去解釋。」
「哈哈!團長,你還記得她的媽媽是誰不?」呵,我記性不錯的,說這話的是剛才那個叫信長的大嗓門。
我看不見「長腿叔叔」的表情,我聽見他無起伏的聲音,「太多了……想不起來了。」
瞧,這話讓我很生氣。
於是,就在同一日,我做出了兩次有違淑女法則的舉動。我扯了扯他的衣角,他微微欠身,我抓起他的手,一口咬下。
在幼稚園,這是常見的現象:當語言不足以表達情緒的時候,小盆友們都會用實際行動來表達情緒的。
可他沒有喊疼,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哎,真是個無趣的男人。
我才剛換過一次牙,牙都酸了,還是鬆口吧。
接著,我從他手中抽走一本書,啪嗒啪嗒地向那張半塌陷的沙發走去,然後,翻開來認字……唔,這本書對我來講很有點難度,有很多字都不認識,但我猜出大約是講化學、爆炸、配方一類的書。
過了一會兒,有人坐在我身邊,我抬頭瞄了一眼。
很好,長腿叔叔也愛看書。
不知道過了多久,可當日光偏斜,移落在我腳旁的時候,我開始著急了,「請問,現在幾點了?」
我聽見脆生生的童音在偌大的基地中回蕩著……可為什麼就是沒人回答我呢?難道這個問題很難回答,還是基地太窮,連個鐘錶都沒有?(後來,我才漸漸意識到:時間,對於群怪蜀黍和怪阿姨們,是沒有意義的。)
「請問,現在幾點了?」我可憐巴巴地又問了一遍。
終於,那個名叫俠客的傢夥,掏出手機了一眼,「下午4點24分。」
我朝他點了點頭,「謝謝你。」
隨後,我又爬上沙發,對旁邊「長腿叔叔」道:「我想我得回家了,幼稚園放學了,媽媽找不到我會很著急的。」
長腿叔叔從書本中抬起頭來,面無表情地甩出一句:「俠客,人是你帶來的吧,送她回去。」
「嗷——團長,其實人是芬克斯發現的!」
「原來如此……那你們一起好了。」
「我了個去的!俠客*&+#@!」沒毛怪很生氣很受傷,但最終,他還是向我招招手,「來,小鴕鳥,叔叔送你回去。」
我聽話地走了過去,沒毛怪一把將我抱起,「告訴我,你家在哪兒?」
我糾正他,「我叫拉拉,而且,我希望你送我會幼稚園,媽媽會來接我。」我才不想讓媽媽看見自己被兩個怪蜀黍抱回家呢!
「哦,好吧。」
「還有——」我戳了戳他的額頭上本該長眉毛的那塊皮膚,「你能輕點抱我嘛?你的手臂好硬,胸也好硬,咯得我有點疼。」我還是比較喜歡媽媽抱我……
「啊哈哈!」有人怪笑起來,「芬克斯,哈,哈!」
沒毛怪哀叫一聲,抱我出門,而就在我們離開基地大門的那一刻,我聽見那個特別又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拉拉,你媽媽是誰?」
我回過頭,望著那個依舊埋頭看書的男人。
莫名地,我突然想起有一次,我指著書本上的詩句問媽媽:「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中的「愛情」是指什麼?那時,媽媽低頭思索了一下,便向我轉述了某個比喻:愛情,就像是……被猩紅的獠牙咬了一口。
而這個連媽媽名字都沒記住的男人……就是當初「咬」了媽媽一口,讓她覺得比自己生命還重要的人嗎?
我想,我應該氣憤的,可我沒能管住自己的嘴,因為它沒經過我的同意,就說話了……
「我的媽媽叫米婭……你認識她嗎?」
你還會忘記她嗎?
<第六節:飛坦和蛔蟲解剖實驗 >
第二天,在幼稚園,我表演了一個節目——朗誦我寫的一首新詩:
『不變的你
佇立在茫茫的塵世中
聰明的孩子
提著易碎的燈籠
瀟灑的你
將心事化盡塵緣中
孤獨的孩子
你是造物的恩寵』
記得,當我興高采烈地把這首詩拿個媽媽看時,她又用那種獨一無二的眼神望著我,然後摸著我的腦袋,不說話。
我能體會到她的矛盾,真的,就像我對自己身體裡的某種變化和成長一樣,也很糾結。
話說回來,自從遇到那群怪蜀黍和怪阿姨後,在一個星期裡,我總會神秘失蹤一兩次。可能是我在學校種植園裡采草莓的時候,可能是我正在睡午覺,也可能是我剛噓噓完準備洗手的時候,怪蜀黍和怪阿姨們就那樣無聲無息地落在我身後,然後一把將我抱起,帶到那個名叫「基地」的地方。
而基地是個非常有趣的地方,那裡有我從未聽過的書本,有各種詭異又好玩的遊戲,當然,最有意思的,還是住在那裡的人。與他們在一起,我能學到很多新奇的知識。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從來沒和媽媽講起過這件事。我想我是長大了,我有了不能與人分享的秘密。
直到有一天,幼稚園的老師向媽媽打了小報告。
而這完全出自一個的意外。那天是星期四,幼稚園安排了集體的戶外遊戲。一小盆友忽然喊肚子疼,蹲下地上不肯起來,大家一個個都圍著他。於是,我很勇敢地走上前,一把掀起他的衣服,準備幫他捋一捋肚子。可這傢夥不知道怎麼了,一把推開我了的手,還大聲地朝我嚷嚷!?
我有點兒生氣,站在原地睥睨他:「你肚子裡肯定是養了條大蟲子,所以才會這麼疼的。」
看他一副不相信我的樣子,我就伸出兩手,比劃給他看,「它叫蛔蟲,大概這麼長,要有10釐米呢,你別看它細細的,白白的,可只要一鑽進你肚子裡它就能越長越大、越長越肥哦,然後,它就會從你身上的任何一個洞洞,耳孔啦、眼角啦、屁屁鑽出來——」
還沒等我說完,他就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還一個勁兒地抱住肚子在地上打滾,說裡面有蟲子,哎,真是個不經嚇的孩子。
後來,幼稚園的老師來了,一開始,她還很和顏悅色地問我:「拉拉,為什麼說嘜嘜肚子裡長蟲了?不能嚇唬其他小盆友哦。」
我眨了眨眼,回答:「老師,可我沒騙你,他肚子裡真的有蟲子呀——」
「那你怎麼知道嘜嘜肚子裡有蟲子呢?」
我歪著頭想了想,「因為他臉上有白色的圓斑啊,我認識一位元叔叔,有一次,他把一個臉上長這種白斑的小姑娘的肚子剖開,就從裡面取出長長的跟麵條一樣的蟲子了呀。」
我發誓,我真沒說謊。可為什麼老師的臉色還是看起來這麼差呢?
「蛔蟲,學名似蚓蛔線蟲,一種無脊椎動物,線蟲綱,是人體腸道內最大的寄生線蟲,成體略帶粉紅色或微黃色,體表有橫紋,雄蟲尾部常捲曲。雌、雄成蟲j□j後雌蟲產卵,卵隨糞便排出體外,成蟲寄生於小腸,以半消化食物為食。蛔蟲在人體內能夠長20cm長,長到這個長度後,它會從人體體表任何一個空隙或者孔洞(包括眼角)鑽出來。」
上回在基地,我對一本生物讀物上所介紹的「蛔蟲解剖實驗」很感興趣。然後,那個叫飛坦小個子蜀黍就親手示範給我看了呀。我猜測,他肯定是個醫生,因為飛坦蜀黍拿刀的姿勢非常專業,他把那個臉上長白斑的女孩子的肚子剖開,挖出兩條白白的蟲子,然後又幫她縫上。女孩子搖搖晃晃地從手術臺上走下來,還朝我們點了點頭。
這是多麼驚人的醫術!從那時起,飛坦蜀黍在我心目中的形象越發高大起來,以至於我忽略了他生理上的高度。
而那天晚上,媽媽做了我最討厭吃的「菠菜焗土豆」作為晚飯,我撇著嘴,不肯動盤中的食物,但媽媽就像是沒注意到我的舉動一般,自顧自地進餐。
我委屈極了,跳下餐椅,扯住媽媽的衣角搖晃著,「媽媽,我不喜歡吃這個……」
媽媽抬頭看了看掛鐘,然後說:「親愛的,我們家的一向是在六點半之前結束晚餐的。」
淚水在我眼眶中積蓄,我賭氣:「可我不愛吃這個,媽媽你知道的!」
媽媽終於放下餐具,轉過頭看著我,「拉拉,這世上有很多事,都沒法依著個人的喜好的去決定……我會把晚餐留著,等你餓了,想吃晚飯了,媽媽再幫你熱一下。」
媽媽生氣了。這我知道,可她從來不是一個嚴厲的母親。一定是我做錯了什麼,才會令她生氣……我回到房間,開始反思我近日裡的行為,而很快,我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在媽媽的房門前,從那微微翕開的門縫間,我又一次看見了媽媽,我美麗而堅強的母親。她獨坐於書桌前,溫暖的橘光落在她身上,不知何時,她那酒紅色的卷髮已被高高地挽起,於是,她光潔的額頭,精緻的耳朵,纖細的脖子,都一併沐浴在昏黃的燈光下。
這一刻,我遠遠望去,竟然覺她的容顏是如此模糊,只有她撐著下巴的右手,只有她微閉的雙眼,只有她沉思的神態,只有她這一夜的靜默和孤獨。
是的,孤獨。
我以前從不覺得,媽媽會是孤獨的……她有我,有舅舅,有許許多多的朋友,可這一刻,我卻從她身上感覺到了那溶於血肉的孤獨感。
我敲了敲門。
媽媽詫異地回頭,尚來不及收拾那雙眼中的驚豔,我推開門,飛奔向她,擁抱她。
「對不起,我會乖乖吃晚飯,以後都不再挑食了。」我感覺到有人輕柔地摸了摸我的頭髮,「還有一件事,媽媽,我要向你道歉。」
<第七節: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我將怪蜀黍和怪阿姨們的行徑一一敘述,可媽媽對此完全不驚訝,她只是揉著我的小腦袋,溫柔地問道:「拉拉,記得媽媽怎麼教你的嗎?」
我睜著大大的眼睛,遲疑地,吞吞吐吐地說道:「不,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對了,以後不能再犯了哦。」
毫無疑問,母親真的是偉大和強大的代名詞。
從那天以後,怪蜀黍和怪阿姨們再也沒來找過我,但是,我們的生活又確實發生了一點小小的變化……比如,我和媽媽上街的時候,一擦肩,一回首,一俯仰之間,就能看到長腿叔叔,哦不,用媽媽的話說,他應該就是「陌生人」了。
比如,幼稚園下課後,我便直奔校門口,而一眼望去,除了我親愛的媽媽,還有不遠處那個熟悉的陌生人。他們,一個亭亭而立,一個輕倚欄杆,從來沒有言語,甚至是眼神的交流,就如同路人甲乙,形同陌路。
比如,我和媽媽去圖書館還書,當我迷失在書架與書架之間,當我跌跌撞撞地尋找媽媽的身影之時,我看到了這樣一幕:
日光繁盛,穿透了整個落地玻璃,鋪灑一地,也照徹了窗邊沉默的兩人;他們各自專注於手中的書本,吝嗇地不肯抬頭看彼此一眼,然而,此時,此景,他們仿佛就要溶解在同一片日光之中,通透,明淨,而一種明為默契的東西,將他與她,無形地捆綁在一起,難分彼此。
又聽說,在媽媽所授課的大學裡,新來了一位怪學生,高個子,白襯衫,髮絲清亮;他從來不進教室聽課,除了一堂,那就是大學音樂選修;他所有的功課都以滿分通過,除了一門,還是這門音樂選修;他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微垂著頭,靜靜地聽著講臺上那個女子講課,從不提問,也從不缺席。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好幾個月,直到有一天清晨……
我揉著惺忪的眼睛下樓,看見長腿叔叔出坐在我家客廳中,閑閑地吃著早飯,他友好地向我打了個招呼:「早安,拉拉。」
我半張著嘴巴走到餐桌旁,真的,這幾個月來,雖然常常遇見,但我們從來沒說上一句話。而現在,我該不該回應他呢?媽媽說過的,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我咕嚕嚕地轉著眼睛,他微笑地將牛奶遞給我,「米婭出門了。」
哎喲喂,媽媽呀,舅舅呀。
米婭……米婭……米婭……
如此輕柔的語氣,竟然能出自長腿叔叔之口,難道是因為穿衣風格變換的原因嗎?
看著我傻傻愣愣的樣子,長腿叔叔嘴角的笑容加大了,「你不喜歡我來嗎?」
「你——」私闖民宅!我很想這麼大聲指控他,可一想到他是強盜,貌似又是強盜的頭頭就放棄了,私闖民宅這種事應該是他們的職業本能吧。於是,我吞了一口牛奶,潤潤喉,「今天是週末,舅舅等會兒會來教我數理。」
「舅舅?」上揚的語調。
「對,媽媽的兄弟叫舅舅。」我拿起一個三明治,吧唧吧唧地嚼起來,「我還有兩個姨姨呢,一個見過的,一個從沒見過。」
長腿叔叔似乎對這個話題並不上心,反倒研究起牆上的照片來——那是媽媽做的照片牆,主要是我的照片,當然媽媽、舅舅、姨姨、小傑和奇犽老師他們。望著那些燦爛的笑容,我突然問,「你最想要的是什麼?」
他轉過身,深深地望向我,而那雙黑色的眼瞳,仿佛能吸食萬物一般……他走過來,第一次,抱起我,輕柔地,縱使他撈起我的動作如行雲流水,我還是感知出他的小心與呵護。
「今天一起翹課吧,拉拉?」
「好呀。」我咯咯地笑著,「但我們要給酷拉舅舅留張紙條,不然媽媽會著急。」
我們穿過熙熙攘攘的街道,走向杳無人跡的小道。一路上,他並無言語,始終以同一個姿勢抱著我……
「我們這是去哪兒?」我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
「嗯?」長腿叔叔低頭看了我一眼,似乎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回神,「只是想確認一件事情。」
對於他的答非所問,我有點生氣,腮幫子鼓鼓的,「我以為你會帶我去好玩的地方!」
「我從沒這麼說過,拉拉,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哈!瞧瞧,我問什麼要對這人產生這種莫名的期許呢!?如果媽媽在這裡,肯定會送我四個字——自作多情。算了,薇兒姨姨說得對,男人是不能嬌慣著的。所以,我乾脆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閉目養神去了。
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我不知該如何形容,清冷,又混沌……總之和媽媽的氣息完全不同,卻同樣的讓我心安。
是的,一種幾乎能催人落淚的心安。
伴隨著這種心安,漸漸地,我睡著了。
當我從美夢中醒來,一睜眼,天呐,眼前竟然是——墓地。
我嚇得一個激靈。
長腿叔叔拍了拍我的背,我估計他的意思是叫我別害怕。然後,他將我放下來,逕自走到一塊墓碑前,我快速看了一眼,墓碑上很乾淨,也沒有什麼題字。
我呆了呆,在模糊的印象中,媽媽每年冬天總會有一天消失不見……我一直好奇,只得去求酷拉皮卡舅舅,他被我鬧得沒法,只得偷偷抱著我來到一旁的樹林裡,遠遠的,看見媽媽也是站在這個位置,一動不動。
舅舅說,這裡是墓地,死去的人都會安葬在這兒。媽媽到這裡是來懷念一位朋友。
「拉拉,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長腿叔叔突然說道,「喜歡的東西,我會想方設法得到,若不喜歡了,就會扔掉;但在我沒扔之前,誰也不能奪走。」
望著面前挺拔的身影,我想了想,回道:「媽媽說,這樣的人可以稱之為『人渣』。」
那人似乎笑了下,「是嗎?可還是覺得不甘心……所以,還是想把自己的東西拿回來,哪怕是我當時不想要的。」
「當時?」我再也沒心情找他的語法錯處,四周的風吹得我涼颼颼的,我忽然很想念媽媽和舅舅,真是後悔自己跟他出來。不過,是這個人的話,不管我願不願意,今天都會到這裡吧?
他伸出右手,輕輕朝地面一撫,而就像是變魔術一般,地面厚重的泥土自然翻開,漸漸顯現出一副木——
「啊!?」我尖叫著跳開,「不不,我要媽媽!我要回去!」
長腿叔叔回過身,竟然對著我彎了彎嘴角,「別著急,她馬上到了。」
仿佛是為了驗證他的話一般,遠處傳來一聲急切的呼喚「拉拉!」
轉頭,是媽媽!
我投入那個向我急急奔來的身影,觸及她溫暖的懷抱,嗚嗚直哭,「媽媽——」
媽媽將我摟得很緊,她的心臟跳得很快,咚咚咚,咚咚咚,我抽噎著道歉:「對不起。」是我食言了,不能和陌生人說話……
媽媽摸著我的腦袋,說:「別怕」。她的聲音帶著一種力量,讓我顫抖的身體漸漸平靜下來。
起風了,落葉被卷起又摔落,烏雲爬過了日頭,整個天空都陰沉沉的。
「你們先回去。」媽媽說著,想將我遞給一旁的酷拉皮卡舅舅,我才注意到舅舅也一同趕來了,他的表情非常不安,這更我堅定了「不能離開媽媽」的信念,於是,我使勁兒往媽媽懷裡縮。
「拉拉?」
「我要和你一起!」帶著哭腔的堅定。
她無聲地歎氣,只是將我的腦袋按進自己的胸懷。
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我不敢確定是否真的發生過,因為我埋在媽媽溫暖的懷抱中,無法見證這一切,但那些聲音,那些對話,是那麼真切地存在過,銘刻在我漫長的成長之路上……
「你有什麼權利這麼做?」
「可你無法阻止我。」男人的聲音出奇的平靜,「你之前說的那些話,我不相信。」
「就算找到了答案,你又能怎樣?」
「那得由我說了算。」
難堪的沉默後,「哢」的一聲,仿佛什麼東西打開了,伴隨著一股來著原始的、泥土腥臭味……
我暗自猜測著,那墓地裡埋葬的的東西,那段塵封的煙雲過往,到底是什麼?
這或許是一個答案,或許是一個結束,亦或者是又一個開始。
「原來是它。」男人以往的平靜無波消失不見,他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憤怒,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質問:「你憑什麼!你到底是為什麼?」
疾風驟雨。
男人的身影終於消失了,耳畔還回蕩著他的聲聲質問,他這是傷心了吧?我抬頭看向我至愛的媽媽,我多想告訴她:
她那琉璃般的美麗眼眸,只有在那個男人出現時才會被點亮,而此刻,那光華已漸漸退去……
可無論如何,媽媽,我都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
至愛的音樂,不朽的音樂,獻給米婭。
<第八節:他和她的故事>
我生病了,很嚴重的病。
或許是淋了雨,或許是被嚇到了,自那晚回來後,我就開始發燒。混混沌沌中,總是說著胡話,媽媽一直陪著我,不停地用溫水幫我擦拭額頭、脖子和身體,但頑固的高燒總是退了又起,退了起。
隨後,我就被送進了醫院。每一次紮針,媽媽都會唱著歌哄我,有幾次我終是忍不住,疼得哭了,哭得喘不過氣,淚水迷蒙中,我看見媽媽濡濕的眼角。
「媽媽,我會好起來嗎?只要乖乖吃飯,我就會好起來……就像以前一樣,對不對?」連續不斷地輸液和紮針,我的嗓子已經哭啞了。
「當然。」媽媽的聲音溫柔地就像羽毛一般,輕輕掃過我心尖。
「媽媽,那你吃飯了嗎?」我抬手,想摸摸她尖瘦的下巴。
她握住我因為輸液而冰涼的手,「嗯……拉拉,你睡一會兒,好嗎?」
「好。」我乖乖躺下,迷迷濛濛中,我似乎聽到了舅舅的聲音……
「已經一個星期了。」
「一直沒有檢查結果。」
「別擔心,拉拉是個堅強的孩子。」
「已經聯繫上了雷歐力,或許能幫得上。」
「謝謝。」
醒來,護士小姐又來抽血,「手腳已經發腫,孩子血管太細,怕是紮不准。」
「那怎麼辦?」
「只能抽頸動脈了。」
我一聽,就哭鬧起來,「我不要,媽媽我不要!」
她只是抱緊我,輕聲說:「乖,寶貝,一下,一下就好了。」
冰冷的器械靠近,我本能地掙紮反抗,無力地拍打,持續高溫讓我連推開護士手的力氣都沒有,媽媽一邊固定我的脖子,一邊哼歌,我嘶啞著喉嚨直喊:「媽媽,媽媽——」
歌聲斷斷續續,她哽咽著堅持唱歌哄我,就像小時候哄我入睡一般,我想我要勇敢點……
今天,醫生為我換了一種新藥,我清醒著喝了半碗粥,可是不到半小時,胃裡就好難受,「嘔——」
「拉拉!你怎麼了?」
「媽媽——我,好難受。」緊接著,我就陷入一片混沌中,再也看不見媽媽焦急的臉,身體抽搐著一會兒發熱,一會兒發涼。
我仿佛聽到了她的哭聲,媽媽,媽媽,我想喊她,可發不出聲,堅強如她,我從未見過她流眼淚。
我想告訴她,媽媽別哭,我就會好起來的……
我仿佛又聽到了那個男人的聲音,他又問我:拉拉,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
我真傻,我應該聽媽媽的話,不理他的。
這樣,媽媽就不會傷心了。
漸漸地,我覺得自己很輕很輕,飄離了身體,飄到了半空中,腳下,那個我居住了多年的小鎮離我越來越遠……
眼前白茫茫一片,我走過去,撥開濃重的霧靄,如同正在打開了一本書:一個個人物和故事,在我面前鋪展開來:
我看到了18歲的媽媽,年輕,張揚,榮耀。
我看到了傳說中美麗的米拉姨姨,她和媽媽長得一模一樣,卻有著不同的甜蜜微笑。
我看到了她和他的初遇。
我看到了那些糾纏和撕扯,那些秘密和咒語,拯救和毀滅。
最終,我也看見了她和他的結局:琴聲嗚咽,噬心之曲,她抹去了他所有關於她的記憶,孑然而去,山崖頂峰,她的身軀搖搖欲墜。而最後的一刻,她身邊的沃伏飛撲過去,制止了她的下墜,而她手中的Siciliano發出一陣光芒,無比聖潔、無比溫暖,同時籠罩著他們……
光芒散盡,她奇跡般地醒來,手中的Siciliano微微發燙,而身邊的沃伏卻再沒有聲息,它用自己的生命換回了她,解除了冰雪女王的噬心之毒。
她將沃伏和Siciliano一同埋葬。
無名碑前,她佇立著,是無限的銘記和感恩;轉身,便是對對這一段過往的塵封和放手。
然後,我看到了自己,看到她眼中的那個小小的、視若珍寶的自己,看著她將自己一手養大,以及背後那種種難以抒寫的辛酸和隱忍。
時間,是治癒創傷的良藥,亦是愈釀愈醇的老酒。
冥冥之中,兩人相遇。
而這一次,卻是他的追逐和無奈:庫洛洛一直覺得有什麼東西被奪走了,直到再次聽到那個名字——
米婭。
心中空了那一塊得以補全,他才明白,是因為他把最重要的東西給遺失了。
記憶,如同這秋日涼薄的溫暖,抓不牢,留不住。
直到棺木打開,那把Siciliano光亮如初,依舊熠熠生輝,它仿佛始終在記憶的陰暗處靜候著,終於,在這一刻,才將所有的真相照徹,殘忍地將所有的傷口一一剝開,鮮血淋漓。
故事到此,便戛然而止。
過去,現在,未來。
為什麼是這樣的結果?她和他,為什麼?
生命的延續到底是為了什麼!?那我又算是什麼!?
隨著這一生質問,我的身體仿佛充滿了力量,此刻,我最想見到媽媽……還有那個被稱作庫洛洛的男人。
我覺得自己醒了,又仿佛沒有清醒,我不能動,也無法睜開眼,但我能感覺自己又回到了那個病房。我至愛的媽媽,此刻淚流滿面,她緊緊地抱著我,一旁,庫洛洛正試圖從她手中將我抱走。
我聽到他們在爭吵。
「如果你不想讓她死,就交給我。」
「不……她是我的……你從來……什麼都不是。」
不要吵,不要吵。
為什麼不能好好說話!?為什麼他們不能在一起!?為什麼我不能和其他小盆友一樣!?媽媽,你從來不騙我的,那為什麼說爸爸就是凹凸曼!?
我不要這樣的結局!
一種奇異的力量從我指尖流出,我仿佛有種錯覺,我有能力改變這一切,只要我這麼做……就如同出自本能一般,我將左手攤開,一本金色的書幻化而出,光芒四射,書本自行打開,右手指尖在直上快速移動著,用我最快的速度寫下心中的一切:
【庫洛洛走上前,伸手,撫去她臉頰的淚水,輕聲說:「我愛你,米婭。一直愛著你,用我自己的方式……如果你認為我以前做錯了,那麼請你原諒,因為現在,我想和你、還有拉拉在一起,我們一家人在一起。」
米婭怔怔地看著他,直到他笑了笑,「如果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不,我要說,」她伸出雙臂圈住他,「開始的時候,我討厭這個恃強淩弱的世界。」
「你,和這個世界一起,逼迫著我,試圖榨幹我身體裡最後一滴水。可是,這具化為荒漠的身體裡,依舊為你們保留一處柔軟,直至我死亡。」
「我愛你,庫洛洛,同樣,我也深愛著這個有你的世界。」】
仿佛一場木偶劇,面前的兩人,所言所行,一舉一動,都如我所寫下的文字一般。
然而,我知道,他們不是木偶,因為我知道,這就是他們心裡的話,他們想做的事。
這就是他們。
我笑了,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
當我合上手中那幻化而出的書本,面前相擁的兩人仿佛才從夢中醒來,同時一驚,迷茫地看著四周。
媽媽看到了坐在床邊的我,急道:「拉拉!?」
我笑:「媽媽,我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用孩子的視角,讓他們說出來本來這輩子都不可能說出來的話……桑桑加油,還有一章,爭取今天把文完結,謝謝一直以來支持我的朋友,謝謝你們!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5-22 21:29
<第九節:我和凹凸曼的秘密>
今天週一,媽媽很忙碌。她匆匆忙忙做完早飯就趕去學校上課了,臨走前,還再三交代一定要我叫凹凸曼起床,然後讓他幫我梳頭發、送我去幼稚園。
吃完早飯,我啪嗒啪嗒爬上摟,推開房門……呃,房間很昏暗,很雜亂,凹凸曼的衣褲散亂在地板上,床單和被子也都揉成一團。
我飛奔著跳上床,一聲大叫:「起床啦!凹凸曼!」
「嗯——」一個亂糟糟的腦袋從被窩中抬起,雙眼惺忪,聲音迷蒙,「拉拉……都說要叫爸爸了。」
「啊!你為什麼不穿衣服!?媽媽說睡覺不穿衣服會感冒的!」我義正言辭地說教。
「是麼?可是我的衣服就是她給脫的。」凹凸曼拉了拉被子,繼續睡。
「你騙人!媽媽才不會這樣。」
「嗯……拉拉,你還小,這事兒等你長大了我再給你解釋。」
「說謊,你的鼻子要變長了!」我笑呵呵地去捏他的鼻子,他用手擋,我不怕,再接再厲,結果兩人就鬧成一團。
等凹凸曼穿好衣服,洗漱完,他才想起問我:「拉拉,現在幾點了?」
「不知道,反正幼稚園是去不成了。」
「為什麼?」
「遲到的小盆友會被罰的……你忍心嗎?」我對著他眨了眨大眼睛,語氣討好地提議,「所以,你還是給我請病假吧。」
「你是不是故意的?」
「啊?什麼?」我晃了晃腦袋,無辜道:「媽媽今天來不及了,讓你給我梳頭。」
「好吧……」
「哎呀,你扯到我頭髮了,好疼!」
「哦,抱歉。」
「為什麼這邊頭髮比那邊多?」生氣了。
「好,你等下。」
「為什麼右邊的辮子比左邊的高?」憤怒了。
「……」
「爸爸!?」
當他輕歎一聲收起幻化出的書本,我的頭髮終於「梳」好了……這個有驚無險的清晨終於結束了。
「不去幼稚園你今天做什麼?」
「跟著你。」語氣堅定。
「好吧。」
我們一到基地,怪蜀黍和怪阿姨們便一哄而散,好奇怪呀……我抓了抓頭髮,嚴肅地問凹凸曼:「為什麼他們都跑了?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凹凸曼摸了摸光潔的下巴,表情認真地說:「應該是我對你太好了,他們看見會嫉妒吧……畢竟,他們和我一起這麼久了。」
我乖巧地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接著,凹凸曼去了俠客的房間,一呆就是很久……嗯,這個晚上要和媽媽彙報,會有獎勵吧?而正當我笑得賊兮兮的時候,飛坦正從我面前走過。
嗯……他雙手插在口袋裡,滿臉得意洋洋,嘴巴裡吃著什麼?
「喂——」雙手掙開,攔住他,「你在吃什麼?」
「不告訴你。」
「那分我一點。」
「不行。」
「為什麼!?」氣鼓鼓。
「因為你太小,不能吃。」
「小氣鬼!你在吃口香糖,我都看見了。」雖然還在換牙,媽媽不讓吃糖,但是突然好想吃……都是飛坦不好,亂晃蕩!
「呃……這不是口香糖。」
「我不信。」
「真的不是……而且我只有一塊,已經被我吃了。」
「那我啃你一下,嘗嘗味道就知道了。」說著,我像猴子一樣爬到飛坦身上,說實話他個子沒比我高多少,這對我來說實在太容易了,而且不知怎麼回事,我一碰他,他整個身體都僵硬了,哈哈,真好玩!
正當我準備實施「搶食」活動時,凹凸曼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在幹什麼?」
「爸爸(嗲嗲的第三聲),他說要給我吃糖糖。」
「團長……」欲哭無淚。(桑桑:聯想到飛坦的某種特殊癖好,O(∩_∩)O哈!為其默哀三分鐘,飄過~~)
從基地出來後,凹凸曼就帶我去了一個「秘密」的地方,為什麼說是「秘密」,因為凹凸曼強調今天的行程不能告訴媽媽,不然不帶我去。好吧,我同意了,總之,我把不能告訴媽媽的事情,統稱為秘密。
這是一個古老的小木屋,屋子很黑,住著一個不怎麼慈祥的老婆婆,她說話的聲音一點也不好聽,很沙啞,像是枯葉在地面上摩擦的聲音。
我有點害怕,躲到凹凸曼身後,偷偷打量她。
「就是她?」老婆婆瞅了一眼我,「早就知道她的『合靈線』異于常人,沒想到竟然會是特質系的天生念能力者。」
「只覺醒了一次,之後看起來都很正常。」
「是嗎?在什麼情況覺醒的?」
「持續高燒。」
老婆婆咦了一聲,「只是高燒麼?照常說天生念能力者覺醒時,受精神狀態的影響不容忽視。」
「咳,」凹凸曼好像也許可能大概表情不自然了那麼一下下,不過還是被我捕捉到了,「我們當時正在吵架。」
老婆婆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做家長的要相親相愛,才能使小孩子健康長大嘛……不過話說回來,她是因為受你的影響,所以念能力也和書本有關吧?」
「這個不一定,」凹凸曼把我從他身後拉出來,「據我觀察,可能和她自己的興趣有關,不過,那樣能控制他人身心的能力真是……」
「很強悍吧?知道約束是什麼嗎?」
「來不及細究。」
「越是厲害的念能力,本身的約束條件肯定越是苛刻。就像你的能力一樣,你應該深有體會。」老婆婆攤開我的掌心細細研究,輕歎,「或許,她不再使用這個能力反而是好事呢?」
「也許吧。」
「好了,臭小子,」老婆婆放下我的手,「你這次找我不會就是為了這事兒吧。」
「當然。」說著,凹凸曼從褲兜裡拿出一樣東西遞給老婆婆。
我踮起腳尖望了一眼,咦,是把漂亮的金色口琴!
「金色迷音!老太婆這輩子是第二次見到它了。」
「我可以把她送你。」
老婆婆警醒地瞅了凹凸曼一眼,「什麼條件?」
「用Siciliano打開時空之門,我想和那時的她說話。」
「什麼!?臭小子,你瘋啦!」
「別推辭,我知道你能做到,而且我知道你想要這把口琴很久了。」
「我就知道,你找我准沒好事。」老婆婆取過口琴,立即研究起來,「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
「嗯……」凹凸曼想了想,「至少我心裡會好過些。」
「你還是這麼彆扭。」
而接下來發生的事,就好像做夢一般……我也終於明白,為什麼凹凸曼要我守口如瓶了。因為當那位會離婆婆手下金色口琴後,一個異樣的時空在我們面前打開了。
我看見在遙遠的另一個世界,紅發的女孩敲開了古老的木門,問:「那你如何幫我?」
然後,接收到凹凸曼示意的會離婆婆反問她,「你為什麼還要回去?」
「因為——」女孩說,「我也不知道,就是很想回去。」
「如果你去了『那個世界』,你將失去很多很多,且結局並不盡如人意。」凹凸曼繼續讓會離婆婆發問。
「你又怎麼知道將來的事呢?」女孩反問。
「呵呵,我自然知曉,委託我的那個人,讓我留在這裡,使得你有一個機會做選擇。」
「選擇?」
「是的,我已將『故事的結尾』都告知,你還是堅持嗎?」
「我堅持。」紅發女孩這般說。
這般的堅持,這般擲地有聲,那一刻,我仿佛聽見了冰雪消融的聲音……轉頭,毫不意外地,在凹凸曼的臉上看到了笑容。
於是,我不客氣地指責道:「爸爸,你怎麼能做這種事!」
「怎麼?」那人的笑容更大了。
「哼,真是噁心死啦!」我嘟囔著,「太噁心了,一個大男人巴拉巴拉的……」
於是,這個噁心的男人一手把我抱起,語氣很是輕鬆,「走了,該去學校接人了。」
「等會我要告訴媽媽。」看你得意的,小樣兒,走著瞧!
「拉拉,你剛才答應過的。做人要有誠信。」
「我又不說這個。我只說你今天在俠客房間呆了很久。」
「呃……那個也不行。」
「那你給我買泡泡糖。」不死心。
「你在換牙。」
「飛坦吃的泡泡糖。」
「好吧……不能告訴媽媽。」
「拉鉤!」
作者有話要說:
頓時覺得這個結尾非常有喜感,有木有!!
<第十節:尾聲的尾聲>
講了這麼久,我的故事也該結束了。
就像媽媽說過的,一本好書,要有一個好的序言,讓讀者想翻開它;還要有一個好的結尾,讓讀者去回味它。
所以,我想說凹凸曼一直追問我為什麼總是叫他凹凸曼……
為了媽媽,請你們一定要幫我保密哦。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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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大家好,我是桑桑(這不是廢話麼= =!)
出現在正文裡,是為了和大家正式地打個招呼哦!謝謝一直以來你們的支持,謝謝!
或許是心境變化使然,讓我覺得以拉拉的視角結束這個故事,才是真正的圓滿。
用一個孩童脆弱而又澄澈的目光,看待他們,看待這個世界,會發現:原來世界可以這麼簡單,這麼美好。
這篇文對桑桑來說意義重大,開《荼毒》的時候,我還算是個青蔥小姑涼,連初戀都還保存著,後來寫著寫著,桑桑就寂寞啦,跑去相親了,後來看對眼就結婚啦……再再後來,桑桑就有小包子了……(☉o☉)…所以,這文才拖了這麼久嘛!
這也算是一部我的成長史吧。
最後,祝我家豬寶健康快樂,祝大家生活如意!
2013-12-7 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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