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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叛徒》作者：灰伯爵【完結】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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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6-6 1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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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叛徒》作者：灰伯爵【完結】短篇。
文案：
凱薩琳×亞力克
從這個血族殺死我的男朋友開始，我的人生開始墜入無盡的黑暗中。
而他竟可惡到要我陪伴他的永生，在佛羅倫斯大教堂中留一曲與我共舞。
臣服他、背叛他，這就是我宿命。
《信徒》的番外篇，作者初中畢業，作文是體育老師教的。
內容標籤： 血族 相愛相殺 原著向
搜索關鍵字：主角：凱薩琳，亞力克 ┃ 配角：阿羅，簡，艾什，暮光之城眾 ┃ 其它：暮光之城，作者文筆喂狗，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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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悠于 於 2023-10-28 13:2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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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6-6 17:43
第一曲：夏日悲傷
殘陽如血，鋪陳在我腳下的湖面上。湖對岸是翠綠的草地，與我身邊濃煙叢生的沼澤地，顯然是兩個世界。就像摩西讓紅海一分為二，那麼我呢，誰把我分割成今日這副模樣？最後一個夏天裡，我看到的是太陽從地平線上慢慢離去。
我一步一步地在沼澤地裡行走著，吸血鬼的天賦能力可以讓我在如此艱險的狀況裡倖免於難。
光線猶如母親溫柔的手掌撫摸著我的臉，殘存於臉上的溫度比之我的體溫不知高出多少倍。
我喉嚨落滿了灰塵，像是被一雙手緊緊握住，這窒息的感覺從許久以前就開始。
將最後一把乾柴捆綁起帶回湖邊，在唯一乾燥的地上我燃起火把，我以為不管腳下踩著多少副白骨，我都可以傲笑著再世為人。原來不是這樣的，你一旦手上染上鮮血，無論怎麼洗，都不可能洗乾淨。
淡忘？
吸血鬼記憶力超群，我要怎麼可能忘記，那些死在我手下的，曾經的，同類？
淡金色的火光在傍晚最後一道光線裡燃起，和我金色的頭髮如出一轍。焰火的灼熱讓我有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我想起昔日獵人生涯中，為數不多的野外露營經驗……
想到我真摯忠誠的好友，想起我們一同狩獵的日子，這些珍貴的回憶是我在苦苦支撐著的生活中，用以安慰的良藥。然而，成為血族，隨著時間的推移，關於人類時期的記憶也會慢慢淡忘。
我來到這裡結束自己的生命……不，我現在的形態已經不能稱之為有生命，應該被稱之為，結束自己行屍走肉般的生活。我的生活本來就完成任務後，進入倒計時，餘生漫長要我眼睜睜看著舊朋友們一個一個結婚生子，生老病死，我做不到。
如果沒有他，我是不是也像莉莉那樣和一個加州小夥子共諧連理、養兒育女、白頭到老，在一個如今日一般的黃昏裡安然沉睡地離開人世？
可惜沒有如果，從他殺死艾什，從我決定離開加利福尼亞到墨西哥，從我決定為殺死他而執起雙刀……今日苦果皆是昨日種下的因，我該虔誠地祈求上帝讓我回到過去，在艾什成為獵人時阻止他麼？
但無論是當時的我，還是今天的我都不會認為獵殺血族是一件無聊且危險的事。
他們該死！
火越燒越旺，我的眼睛裡全是金黃的躍動的光芒，我脫丨下脖子上的項鍊，任由它隨地心引力跌入湖內，沉入那永遠的黑暗中。
我走入那火焰中，心甘情願被吞噬。我痛恨自己，就像痛恨一個敵人。
我感到每個角落的火焰都在燃燒我，我無所畏懼。
深紅色的眼眸裡，在我絕望如深海裡最後一道光的視線中，他淺棕色的發色在鬱鬱蔥蔥的紅衫木中逐漸向我移動。
——
月光徜徉在佛羅倫斯大教堂上，我在教堂的尖頂上等待亞力克行禮邀我共舞。
今夜我穿上火紅的舞裙，在黑暗中在蒼白的月光下舞蹈。我像女王那樣盤起自己的頭髮，脫下高跟鞋，依然活力十足。
站在他旁邊，在我心裡自知已是離別時刻。
與教堂鐘聲一同響起的還有廣場的音樂噴泉，他伸出的手就在我眼皮底下，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指甲，和掌心錯綜複雜的紋路，我都可以感受到他凝視的瞳仁。
深紅色的眼眸，和眼底淡青色的黑眼圈，較之簡要薄些的唇瓣此刻正微微揚起。我伸出手去握住他同樣沒有溫度的指尖，夏日的晚風吹拂起我倆的頭髮。挽起的髮髻被吹得東倒西歪，他的額頭抵住我的，就像交頸纏綿的天鵝。
亞力克低沉好聽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他說：「有你的地方便是天堂。」
我回應道：「就算我離開了，這也是最快樂的夜晚。」
「離開？」亞力克輕笑，「我不會讓你有這個機會的。」而我只是輕笑，吸血鬼這種生物是沒有信仰的，他們唯一仰仗的就是愛情，一生一次，一次一生。
但我的意識裡，我還是人類，並不願意受所謂的「伴侶論」所控制。
我要在這日殺死他，在這一曲之後。
一曲終盡，我拉住他的衣領，光腳踩在教堂的磚瓦上踮起腳，吻住他紅岩一樣的唇，在他嘴角留下如同紅莓果醬一般的痕跡。在我退開之時，他用力地扯過我的手臂，將我壓向他的胸膛，低下他的頭將剛剛分別的唇再度印在我嘴上。讓我感覺，今晚就像觸電一樣。
臨別前再深吻我一次，以紀念這夏末的憂傷。
「我只想讓你知道，親愛的，你對我來說是最棒的。」他看著我，深淵如宇宙洪荒的盡頭，我在這目光裡緩慢地將滲滿狼人唾液的匕首自背後沒入他的心臟，看著他，這個我愛恨交織的戀人，漸漸龜裂僵化的白臉。
藏在項鍊中的火柴被我取出，我的手一直在抖，最終還是不忍。
整條火柴自我手中，跌下。
落在地面的噴泉上，那是我最後的機會裡。
大概，這便是我那無法擺脫的命運。
我想我會永遠想念你，如同繁星想念著早晨初升的太陽。想念總比遺忘好 ，不是嗎？
當夜，我離開沃特拉城。
——
驕傲如他，也不可能逆轉此刻熊熊燃燒的烈火，他不敢，也不會踏入火焰中來。關於他年幼的夢靨，曾經是我取笑的梗。
這種渾身灼熱般的撕裂感覺，堪比轉換時所受的痛楚，我感到自己的雙腿在大火裡發出嘶嘶作響，如同他凝視我一般。
亞力克從河對岸一躍而過，站在離我最近的地方，他那不加掩飾的憤怒現在看來還是十分可笑。我並不認為一個吸血鬼一生只會遇上一個歌者，身為亞力克歌者被轉化的我，消失於世上後，他漫長的一生裡肯定能找到另一個替代品。
我說過，我不相信一生一世，不相信天長地久。
什麼都會有限期。
就在亞力克準備沖向我時，藏藍色的天空像是被刀片劃開薄如蟬翼的幕布，瓢潑的大雨落在這片沼澤地上。
湖面濺起大滴大滴的水花，我看到亞力克嘴角天真爛漫的笑容。
「我說過的，即使你離開了我，我也會永不停歇地追隨你。凱薩琳，你知道你逃不掉的。」
這夏日的悲傷不停在蔓延。
第二曲：難逃一死
作者有話要說：
無存稿，大綱還沒寫好
作者瘋了
故事開始倒敘，從凱薩琳男票死開始寫起
搭配《信徒》更好味
艾什的名字來自《基陽紅》哈哈
好基友回來了，我超開心
雨夜，陰冷潮濕的下水道，我和艾什兩個人正疲於奔命，今晚我們惹上大麻煩了。對方是沃爾圖裡的人，身高一米七左右，身形單薄但是速度很快，而是似乎是個擁有強大天賦的人，這一切都讓我的男友兼搭檔十分興奮和激動。
但我感受得到的只有恐懼，直覺告訴我今夜將是個無眠之夜。臨近出口處，艾什將我推進荒棄的集裝箱內，說：「在這裡等我！」還不等我拒絕，他便提著槍掉頭便走，朝我們剛剛的相反方向。
我想要推開面前這道閘門，卻發現自己被反鎖在內，我急得把背在包裡的炸藥點燃，刺目的火光炸得我眼花繚亂，指尖被尖銳的疼痛感襲擊，我打開門追了過去。
哪裡還有艾什的身影，我茫然無措環顧四周，陰風陣陣，天上的明月被烏雲擋住了光芒，我追到街道上，淩晨的大街依舊熱鬧非凡，有好幾個喝醉酒的醉漢搖搖晃晃的手臂打到我的背脊，被我的眼神殺到連忙走開。
今天似乎是這個城市的什麼節日似的，越往街裡走人越多，人們將我淹沒在這城市狂歡的潮浪裡。從高高低低的肩膀看過去，沒有艾什的身影，就連那個吸血鬼也一樣。如果不是他脖子上的項鍊，我才不會將他與沃爾圖裡掛鉤，過於單薄的身材還有不夠嫺熟的近身搏鬥技巧。
假使沒有天賦，也許我們一早斬殺了他。
離開鬧市，我依照手機裡的定位追蹤一直走，雨還在下，我身上已經濕透了，心情越是焦急我的腳步越是淩亂，而泥濘的路程越來越多。雙腿像是灌滿了鉛，不久後我便累趴在地，煎熬的焦心感在我心臟生根發芽。
艾什，你可千萬不要有事！
休息的間隙裡不斷有雨水在我呼吸之間湧入嘴裡，眼淚開始不斷落下，分開的時間越長我越擔心。艾什從來就不是什麼冷靜的人，每次制定好的計畫都會因他的衝動而陷入險些失敗的邊緣。這樣的一個他，我從來就沒有放心過。
手機沒電的提示音「嗶哩嗶哩」 地響了起來，我拍拍腿站起來邁開腿跑了起來。
——
在面對這個不知死活的獵人，亞力克只是冷笑，與童稚的容顏不一致的性格，比起血紅的眼眸更加嗜血的作戰風格。今天這個獵人，惹火他真是活膩了。他伸出手，隨心所欲地釋放所有霧氣，其實不想這麼快就解決掉這個獵人的。
但是，現在已經和他與姐姐簡約定的時間相差太多了。
艾什被霧氣固定住了身體，尚未清楚自己發生什麼事就被對面飛奔而來的吸血鬼折斷身軀，頓時血肉橫飛，碎片飛得到處都是……
——
我沒料到我的愛人最終是以這樣的一種方式結束生命。我站在地下通道的下一層，他被吸血鬼撕碎的身體從夾板的空隙跌落下來。我認的那條手鏈，還是他前天生日我親手綁上的。我捂著心臟不知所措地跪坐下來，全身顫抖得連哭也不會，我知道只要我發出任何聲響，下一刻，死的人就是我。
凱薩琳這麼可以死，她是唯一一個知道艾什是如何被吸血鬼殺害的人，本場謀丨殺案唯一的目擊者。
我怎麼可以輕易死去？
*
腳步不再蹣跚，我徐徐走向艾什人生的終點線，他僅剩的殘餘軀幹躺在路中央，大雨沖刷了所有痕跡，幹透了公路只有狂風陪伴我。白色的塑膠袋被風刮到他的身上去，去哪裡找他的頭髮、手臂、紋身？我只感到即將升起的太陽在追逐月亮的身影，只感到我的心口像被鐵錘鑿出一個巨大的洞口，狂風從中穿堂而過。每一步，都讓我的心絞痛，但我還是希望天堂的大門，能告訴我，他就是屬於我的愛，死去的，殘缺的，那個男人。
我和艾什曾駕車穿過無數城市的高速公路，從沒有任何一次想像、夢境和他的死有關。那個可惡的血族殺死我男友後，便將他的屍體丟在高速公路中央。在這個國家，荒涼的無名的西部地區……
在這個週末的夜晚，我感到如此的孤獨。
在這個城市狂歡節之後，我曾緊抓在手裡的東西，被異族狠狠撕碎丟棄在洲際高速公路上，而這已經是我僅有的全部。
「如果我告訴你，你就是我的愛，你又是否會給我歸屬感。」我像是聽到艾什在我耳邊的低語，我驀地回過頭去，什麼也沒有。天際處的積雨雲，翻滾著湧動，和一個念念有詞的修女別無二致。
我和他曾約定，長路漫漫，攜手共進。搭檔一起將那些曾經把我們身邊人狠心吸食的血族殺掉，低調地當一對獵人拍檔，我沒有什麼雄心壯志，我愛的人熱愛的事情恰好是我不討厭的娛樂活動。
而從艾什開始試圖在路上尋找一些樂趣來慰藉痛苦時，我就知道我們之間最終的結局是難逃一死。可我沒有料到，這天會這麼早到來。
旅途中我們一起漫步在野地，在傾盆大雨中激吻，卻不曾料到，我們其中一個會死在傾盆大雨之下。
我知道他喜歡作為獵人對狩獵吸血鬼的狂熱，也知道我們最終難逃一死。
我記得很清楚那個血族的眼睛，我蹲在地下通道的暗格中屏息靜待他的離去，他只是低頭整理斗篷的皺褶，然後提起腳步將殘骸丟在高速公路去，似乎有什麼約會令到他不得不放過我這個旁觀者。
我要殺了你，你毀掉了我的愛情，我的人生，我的理想，我的伴侶。
你必須死。
——
加州的陽光灑在我從前和他一同共乘的小路，那時我還是十七八歲，坐在單車前座就以為自己擁有一個世界。記得當年離開時，說過只要我們一天不結婚就不會回到生養我們的城市。
今天我回來了，身邊一個人也沒有。疼愛我的外婆現在住在加護病房裡，我拿出我所有積蓄給自己投保，受益人是外婆。
將外婆託付給薇薇安後，我踏上前往墨西哥的航班。
凱薩琳，你要爭氣。
親愛的，我害怕失去你的愛。
第三曲：啟程遠揚
我和麥克斯成為搭檔好幾個月後，帶著南美洲殘存的季候風抵達歐洲，我跟著她學習和生活，在每日的驚險中回味我與艾什的狩獵旅程，所幸我做的不錯，在保持專注之餘還得到了腎上腺素的增加。
她是我的教練員，更是我的好友，很多時候我非常願意在工作以外聽從她的意見。儘管我沒有開口說過什麼，我很敬佩她之類的說話，但我感受得到，她是知道並且樂意擔當這樣的一個角色。她希望將一切都能夠掌控在內，可她的脾氣卻不是一個容易掌控的人，但願這個缺點不會在將來某日被利用。
不過麥克斯比艾什優秀的地方，在於她懂得估計風險，儘管有時會和艾什一樣衝動，但至少能活下來。
也是我經常擔驚受怕的來源。
這一路以來我們狩獵了不少血族，在此期間，我學到了很多從前作為外勤隊員不曾學到過的知識，而這些活學活用讓我可以盡情地將這些暗夜生物踩在腳下，用火焰將其毀滅。哪怕滿手鮮血我都不在乎，再且，血族身上不再會有血液流動，我殺死它，它便已在此世上再無痕跡。
在巴西重遇那個殺死艾什的吸血鬼，敵在明，我在暗，望著他蒼白得像是玉石那樣的臉，扣動扳機的手指都忍不住顫抖，而我的搭檔，當時才認識沒多久的麥克斯卻跳了出去，主動迎戰。
我看著她靈動奔跑的挑釁手段，越發羡慕起來，那晚的夢靨依舊纏繞著我的思緒令到呆呆看著仇人在眼前，卻只能懦弱地戰慄。如果我有足夠的戰鬥能力，我就不會到了現在才會想到決一死戰，我要變得強大起來，我不要再是一個任吸血鬼魚肉的獵人。
……
之後，麥克斯和我討論了我們兩人的作丨戰方針，參照我熟悉的辦法和熟練的手法，她一邊教我狩獵的技巧，一邊讓我當誘餌去狩獵，雙線出擊。
路易士，並不是第一個被這樣殺死的，只不過對付他花的時間最長。
路易士殺人的手法，讓偵查員被一直帶著走彎路——
身為血族的一員，擁有人類無可匹敵的美貌，還有那致命的紳士風度，無不是吸引獵物的首要優勢，何況他還是一個無可救藥的浪漫主義者，為了給吸食帶來無可比擬的樂趣，他都會和獵物進行一段為期適當的愛情故事。至於吸血鬼一生只有一次的愛情，令到他的愛人成為自己的食物，自此長達百年的孤獨便一直困擾著他。
這個任務麥克斯接到的時候，也猶豫了很久，當時她並不認為我有吸引這個老男人的資本，不過我成功說服了她——在我刻意朝風情萬種的金髮美國妞方向靠攏的裝扮下。
太刻意了，用這個方式出現在他面前。劇本是麥克斯寫的，她以她一向狡詐的心思去揣度這個古老血族路易士，認定他是個無可救藥的浪漫主義者，所以我這樣出現，百分之八十能夠在第一時間捉住他的注意。
現在看來，效果還不錯。
他碧藍的眼睛瞬也不瞬地黏在我的眼皮上，我故意羞赧垂下的眼眸，轉瞬又在睜開，從他那快要被毒液腐蝕殆盡的美瞳上，我看到自己微微張開的紅唇，在邀請他的品嘗。
而我這直白的要求，被他用紳士風度推卻。他扶起我即將要掉入泳池的身體，嘴角噙著的那一抹笑像是在說，下次見，美麗的女孩。我不可否認他牽著我的手的時候，他通過我的心抓住了我，那樣多情的一雙眼睛難怪會有那麼多女孩子，前赴後繼地淪陷在他的眼眸。
我定了定神，摸了摸胸口，故作鎮定地離開。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按劇本辦事，他是，我亦然。
路易士的目光若有似無地落到我的背上，但我沒有停下我的腳步。一直到走出他的視線範圍我才敢用力呼吸，身穿侍應服裝的麥克斯在不遠處的吧台給我一個贊許的眼神。
如同刀口舔蜜，我的一呼一吸都會被剪輯下來，眼睛在和他對視時心臟會有種從高處墜落的感覺，就連他眼角的魚尾紋都能輕易捕捉我的注意力，如果這是一場角力，我已經被他迷得頭暈轉向丟盔棄甲。
清醒一點！
將自己偽裝成另外一個人似乎是我一直都在做的事，包括假裝自己無所畏懼。
是夜，微醺的人群點亮了都柏林低沉的夜色，我眼中湧動著亞棕色和深紅色的頭髮，高挑或是矮壯的身影，越過一雙一對調情的肩膀，我看到了路易士。他那雙歷經滄桑的眼眸，在舞池中望著我，淺金色的燈光中小口抿著香檳就像品嘗著屬於他自己孤獨。
霎時間我的眼睛被點亮了，全身的火都湧到了臉頰，右手緊緊攥緊我白色晚禮服的裙擺，昂首闊步走向他。就像我從前做的那樣，可不知為何偏偏生出一種被對方看穿的感覺，饒是如此我還是維持了我一貫的表情凝視他的臉龐。
他冰涼的手指撫上我的鼻尖時，我咧開唇輕輕笑了一下，眨動眼睛好讓睫毛看起來像只振翅欲飛的蝴蝶，他的瞳孔被眼皮慢慢蓋住又浮現，嘴巴停在我的耳邊，聲線像被蜜糖浸泡過的甜酒：「Don't be a good baby, do what you want.」
說完他直起身輕輕地將呆滯在原地的我帶入舞池，我看見銀色的舞鞋在地板上開出花來，裙擺的流蘇在膝蓋處甩動著像是噴泉的水花，我的視線裡除了他放蕩不羈的襯衣領子之外，再也容不下其它……
我像是著了魔，就連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指都是放鬆的，全身如同一副軟骨徹底融化在他冰冷堅硬的胸膛上，他身上的清冷以及冷冽的氣息充盈了我整個鼻腔，像是尼古丁教我沉醉。整個大腦都被舞會上的演奏所控制，我聽不到我耳邊所有聲息。目之所及只有人影憧憧，層層疊疊，唯一真實的就只有手中抱著的人。
我希望麥克斯能夠出現將我從這個又美又痛的夢境拉扯出來，然而我只得我自己一個，他帶著我不知何時轉換了場地，在種滿玫瑰的花園裡他將我放下，深夜的風將清淡的花香送入我的身體內，場地空曠，寂靜無聲。
悠揚的樂曲從會場傳來，我只聽得到小號，其他只餘一點音量。
路易士將外套隨手披在我身上，從背後擁住了我。我唯一僅剩的理智告訴我，這裡很有可能成為我的葬身之地，在一片尚未開好的玫瑰花叢中，沒有鮮豔的花瓣，只有尖銳的刺。它們沒入皮膚時，我大概都已失去掙扎的可能。
他不說話，在我耳邊唱起古老的歌謠，也許是某個時期的流行樂曲。他下巴的胡渣觸碰到我腮紅處，刻意營造出來的氣息讓我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錯覺，他的唇在尋找我的唇瓣，毫不費力地他找到了……
他的靈魂卻如血紅色的果醬一般甜蜜，他看透了我每一寸焦油般烏黑的靈魂，我茫然無措地由著他，我感覺得到他的克制，知道他不打算在我倆初識時便將我殺死，我才鬆開一直繃直的後背，我聽到他來自喉嚨深處的沙啞聲音。
「我已經走火入魔，寶貝我要你立刻現身拯救我。」
我的靈魂已被此人逐寸逐寸撫摸，他身上的酒香徹底淹沒了我的認知，我攀著他的手臂生怕一不留神就被腳下的漩渦吸走，彼此唇齒相依我是喪失了理智才會從一個血族嘴裡奪取氧氣，我們抵死纏綿就像下一秒地球毀滅的Kiss goodbye。
潛意識我企圖將一直佔據在腦海裡的艾什拿走，通過罔顧危險的與一個血族親吻，就在一天前我決意必須殺死的血族，他僵硬的手指在我後背遊走，那是喚醒我神識的匕首……
他鬆開了我，在我額頭落下一吻：「睡去吧，年輕的，不知疲倦的……女孩。」深情專注的目光不分旁人半點，全都奉送給我，如果我不是被感動，為何會有落淚的衝動。
這樣珍視的目光，哪怕是假的，都有讓人丟掉自身的力量。
理智歸位後，我終於後怕起來。此時月光已經慢慢離開，我枯坐在沙發，手握一杯已經涼了的熱茶。
為了不讓路易士察覺任何破綻，我和麥克斯完全斷了聯繫，除了殺死路易士那日我們不會碰面，就連暗號都不會給對方。
我已經無可避免地被路易士所吸引了，他就像是一杯一早知道度數的烈酒，我還是不知死活地喝下了大半杯。
下一次要穿去見路易士的紅裙子大咧咧地攤在了白色的床榻上，我凝視如血般的布料，滿目都是艾什死去時公路上被大雨沖刷的血漬，臉上火辣辣的，空氣中似乎有一雙手狠狠地扇在了我的臉上……
清醒來得很是時候，我捂著臉無聲地哭了出來。
我愛你，但我將要墜落
我很瘋狂，寶貝對不起，我行為不端。
第四曲：天使與魔鬼
我情人是個十足的壞男人，但我無法抗拒他握住我的雙手，抱緊我的身體，那一刻他擁有了我的心。他不在意我在拉斯維加斯的過去（偽造的），也不在意我那一套加州式的粗野性情，他那如□□般令人迷醉的心，每一次跳動都向我傳達著愛意。我幾乎都要沉浸在這由他所營造的愛情故事氛圍裡，他是我遇到過唯一一個不依靠外形條件，而是自身魅力來迷惑人類的吸血鬼。
又是一個醉生夢死的舞會，路易士和我不知疲倦地跳著舞，在舞廳不停地旋轉著，我的腳步像是生出了一朵又一朵的花，紅色的妖冶的，巨大的水晶燈在我眼中投下陰影，從燈光中我看到路易士的眼眸被這光線折射出的樣子，那是製作迷丨幻丨藥的原料。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他抱著我，我在他懷裡喘丨息，他的眼睛似笑非笑，而我喜上眉梢，像個快活不知時日過的無腦金髮妞，他喜歡我這個樣子，無憂無慮毫無心計只顧享樂。
「你看起來總是無時無刻不精力充沛，莎柏琳娜。」他的鼻尖在我的發頂用力地嗅了嗅，而後緩慢道，「我真好奇。是怎樣的美國父母才會給自己的女兒起這樣……一點都不美國的名字？」
「我讓你感到好奇了嗎？先生。」我仍然堅持稱路易士為先生，這也是麥克斯要我記住的一點，這樣會讓彼此的關係親密當中帶點疏離，而且「Sir」這個單詞要說出臣服與誘惑的味道很容易，既保持了神秘感，又讓對方有種並沒有控制住獵物的感覺。
「莎柏琳娜，你一直讓我感到好奇，且難以捉摸。」路易士有些挫敗，他拉起我的手走出舞池，來到吧台。
服務生將兩杯深紅色的雞尾酒擺上，笑著退下。「血腥瑪麗。」路易士嘴角揚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促狹的笑意直達眼底，英俊的眉目生動不已，我急急喝下雞尾酒企圖壓下一切對他容顏的臆想。
紅色的酒液從我喉嚨滑下，濃郁的酒香席捲了我所有感官，他的手放在黑曜石一般的吧臺上，修長乾淨冰冷。他的手臂曾放在我的背上，帶領我在舞池上不停旋轉，我又喝一口酒，鮮甜的酒味在我的舌尖蔓延，他的鬚根曾經滑過我的臉頰引起一陣戰慄般的快感，在吻著我的時候……
不知所措的臆想不斷將我的意志打落地，一次又一次站起來的意志被打得七零八落再無反抗能力，我抹掉嘴上的口紅他沉默地看著我的失控，直到酒精在我體內散發熱量，薄如蟬翼的舞裙像是保鮮膜裹住了我，我執起他的手在金碧輝煌的酒店內橫衝直撞如入無人之境。
柔軟的波斯地毯，它的花紋從大廳一直延伸到客房，大紅底色金線花紋壓線，我的高跟鞋不知何時被我跑掉，柔軟的肌膚踩在地攤上，手上是路易士像是冰塊那樣的大手，在走廊的壁燈映照下，我將路易士推在牆上雙腳踩在他的皮鞋上，手放在他那沒有靜脈的青白脖子上，他嫣紅的嘴唇就在面前，細密的睫毛觸手可及。
我覺得我是著了魔，然而一切尚在掌握之中。
那麼你呢？路易士，我看到他的眼睛裡去，裡面是不是有一團火在燃燒？漆黑的瞳仁沒有絲毫的光能夠照進去，我的情人是個硬漢，但他的靈魂卻如血紅色的果醬一般甜蜜。
我感覺到他看透了我每一寸焦油般烏黑的靈魂，卻不在乎我過著的乏悶無味、支離破碎的生活，事實上，他說這正是他喜歡我之所在。這幾天的相處裡，我像是觸摸到了他的靈魂，又像是不。有時候我甚至會在他的目光裡忘記自己所有目的，太可怕了。在這片不幸的花園中生存,焦慮，恐懼，做我所需的任何事。
路易士低下頭，輕吟道：「我可愛的情人，莎柏琳娜，你在猶豫什麼？」說罷，便反客為主將我壓在了牆壁與他的胸膛之間，我的指甲掐在他的西裝領口，他飛速地將那礙事的外套棄之腳下，緊接著便是他冰霜一般的唇，落在我唇上的吻就像它本來就屬於那裡一樣。他控制著力度，儘量減少對我的傷害，原來失控的不僅僅是我。
就像罌粟，一旦沾染便很難再戒得掉。
他還想繼續這個遊戲就不會捨得殺害我，更不會讓我有所損傷，明明動了情，卻又不敢過於靠近。這場戲我一直在賭，沒想到被我賭贏了，當我的手指落到他襯衫之下的皮膚時，他退開了，敞開的襯衫領被走廊開的窗吹入的風微微拂動著，說不出的蠱惑意味，他困惑又動情的眼眸像是在問我，又像是在問自己，主動權是從何時喪失的。
我委屈地看著他，手掐了一把大腿好讓自己的眼眸裡盛滿不解的霧氣。
背靠在牆上的我，身上的裙子被揉的七零八落看不出原本光鮮亮麗的樣子，盤起的頭髮亂了一半，臉上的妝花的厲害，眼睛裡全是受傷的神色，就差說出口的那句：「你是不是在玩弄我？」
他憐惜地抱住我，被我矯情地躲避開去。轉過身，將憂鬱的背影留給路易士那雙歷經了千年洗禮的眼眸，我在壁畫的玻璃上看到路易士朝我走來的身影，他速度極快且沒有猶豫地從背後抱住我，就像我們確立男女朋友關係那晚……
前一秒，在不知道他會不會是我所設想的那樣，我真的怕就此失去機會，所幸……
足以載入我的傳記，瞬間有熱淚湧出眼眶，並非做戲，他的手指準確地從背後將眼淚揩走，我呆呆地說：「你擁有我所需要的靈藥，名譽，烈酒，愛情，請緩緩地的全部給予我。」他和緩的將雙手環繞在我的腰際，「我不會與上帝在一起，沒有人可以將我的靈魂帶走。除了你……路易士。」
我感到他的身軀被這一句話震了震，我的灼熱的背部將燃燒的灰燼中餘下的溫度過渡給他，他猛地將我翻轉過來面對他。路易士的眼裡只有一個小小的我，而我眼裡除了他背後揚起的窗簾布之外，還有他所看不懂的熱烈，這足以吸引一個千百年來千帆過盡的老男人吧？我並不沒有太多的自信，但我願意試一試，因為我並沒有什麼好怕的。潛意識覺得，無論我怎麼弄砸，麥克斯都有辦法幫我收拾殘局。
他的手指放在我的頭髮上，眼神從上往下落在我的眼睛上，他笑起來的時候眼角的皺紋似乎有故事，他的聲音有股魔力讓我冷靜：「明天我來接你，不需要穿得很正式。」
「怎麼，你要開你的老爺車帶我去兜風嗎？穿上藍色牛仔褲和白色T恤像個老派的壞小子。」
「壞小子？你的腦袋瓜到底在想些什麼，以我的年紀怎麼也是個壞男人。」他頓了頓，「一個危險的老男人。」
真不明白為什麼每個吸血鬼都會認為自己十分危險，其實真正危險的是獵人，因為血族的機警讓他們過於自信以至於忽視了他們的存在，就像我和路易士，他永遠都猜不到我會是個獵人，現代的化妝技術、心理戰術都是可以用來當做武器的東西。
人心是世界上最難猜度的東西。
第二天，我如約出現在酒店的大門，破舊的牛仔外套，白色雪紡連衣裙，黑色的發帶，正紅色的唇膏，口裡嚼著口香糖，對路過的少男少女吹口哨，漆皮馬丁靴被我踩在腳底莫名有了些一往無前的底氣，我要和麥克斯在今天殺掉路易士，想到這個我的心口就像是被一陣風吹過那樣爽快又乾淨，被雨洗過那樣乾淨。
今天之後我就可以結束這場夢境，耗費我大半精力去應付的一場獵殺。
我要殺掉他。
路易士開著我想像中的那種敞篷老爺車姍姍來遲，戴著飛行員墨鏡，穿著皮夾克腳蹬和我一個牌子的馬丁靴，從來沒有這樣的一個人如此知我心意，如果沒有眼下所有所有的問題和原因，我很大可能會和這樣的一個男人在一起。
我吐掉口香糖走向路易士的車子，尚未打開車門他便湊過頭來親了我的臉頰一口，他不是人類他有辦法做得到，我看著他笑得格外甜蜜也許是快要殺死他的緣故吧。
路易士帶著我上高速、盤山公路，我坐在副駕駛座上頭一回有種釋放的感覺，大風掀翻我好難才弄好的一個髮型。
我們對視著，感覺如此美妙，他瞳孔裡的盛放全然為我一個，但他還是殺我，我也是要殺他。
相愛相殺，我喜歡這個詞。
——我是殺死路易士分割線（詳見《信徒》Chapter 3迷情愛爾蘭——
離開愛爾蘭之後，我和麥克斯又回到了美國，在天使港我們和瑪利亞、莫里一起處理了不少的新生兒，然後在西雅圖遇上了雅各和卡倫一家，因為芝加哥遇到的那個少女血族的緣故，我們和卡倫一家有些過節。後來麥克斯還被愛德華所傷休養了很長一段時間，期間我們之間的價值觀發生很多改變，這些價值觀的碰撞讓我更加懂得我們之間這段革丨命友誼有多麼珍貴。
不久後我們告別了福克斯，橫渡大西洋抵達大不列顛，此時距離殺死那個迷得我神魂顛倒的路易士已經過去好長的一段時間，直到我們被數不盡的吸血鬼不分晝夜地追殺時我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那個被我們殺死的路易士。
以及離開福克斯時，愛麗絲對我說的那一段意味不明的說話。
第五曲：洛麗塔
「你該結束這假寐了，親愛的，須知道我們何曾需要耗費時間去復原的睡眠？」那絲絨一般的嗓音在我耳邊輕輕沉吟道，陰冷的氣流從他的嘴巴掃到我的脖子，如果我還有雞皮疙瘩的話，現在已是一地。
我的手指緊張地揪住床單，指甲隔著布料深深掐入我的掌心，發現二者全然是僵硬如大理石一般的紋理時才不得不正視——凱薩琳從獵人變成吸血鬼的事實。
睜開眼，影影綽綽的燈影下成排的人們，或者換一個形容詞，吸血鬼們。
他們個個居高臨下地睨視我，那副恥高氣揚的模樣真叫人作嘔，可想到我也是其中之一時我對自己的痛恨越發加深，這種感覺無可避免地感染到我的轉換者，站在阿羅身後的簡旁邊，他的目光像是從黑白照片的時代穿越而來，飽滿的紅唇中微微露出白色的牙齒，冷淡的眉目裡即將溢出的冷笑被我捕捉到。這樣子的陰霾一瞬間就讓我忍不住戰慄，阿羅趁此握住我的指尖，猝不及防地被他那雙淩厲且不可置信的眼色盯在原地。
「太不可思議了！」阿羅對他的兩個兄弟馬庫斯和凱厄斯說道，「沒想到李菲兒還能讓一個已經成為吸血鬼的獵人對我們免疫！」
「好的，親愛的姑娘，請將個中緣由說給我們聽吧！」
當我傻子嗎？
有必死的覺悟，不代表我一心尋死。我緊咬牙關縮到安全的距離，輕輕地搖了搖頭。為首的阿羅一臉遺憾的表情站了起身，轉過身去與亞力克對視，從亞力克眼神看來，大概是吩咐他如何逼我說出。很快除了亞力克都逐個逐個離開囚室，簡臨走前站在門邊那道陰沉的視線一分不差地落在我身上，我知道麥克斯讓她吃到的苦頭接下來的一千年都將令到她倍感羞辱。
逼仄的室內只剩下我和他，樓道裡似乎有一把哀怨的女聲在吟唱著，就像哥特小說裡的句子，這城堡中營造出來的詭異氣息和這群吸血鬼契合無比，他垂下的眼眸落在我的腳邊不偏不倚正正是麥克斯送給我的腳鏈，大概是聯想到某種定位的系統他不發一言地扯掉然後碾碎。
那燈火只是點綴而已，阿羅他們走後亞力克就吹熄了它，黑暗中只有我們沉默地對峙著，他幽紅的目光就像我從前點燃過的燭火，我凝視著他企圖讓自己看起來無堅不摧一些，下一秒他的手指就放在了我的下巴，嗓音裡的輕蔑就像是水裡招搖的珊瑚：「我不打算從你嘴裡得到什麼資訊。」
「我只要你……」
聞言我抬起手掌想要打在他的臉上卻被對方識破，他撫上我的手腕直接一摔，順帶將我壓進牆內。灰色的磚瓦被我撞落在地，灰塵飛揚間我看到那人臉上志在必得的笑意：「何必呢？你是我的歌者，我轉化了你，你終究會是我的。」
「太可笑了，我為什麼非要是你的？我是你的歌者而已，但有哪條定律告訴你，我的歌者也會是你？如果我非要用結束自身的生命去讓你承受今後漫長黑夜裡的痛苦，你根本阻止不了。我不曾愛過你，但我對你的痛恨足以抵消我曾愛過又恨過的人。」
殺死艾什時落的那場大雨刻在我的心頭，憎恨的火把無時無刻不在燃燒著我的心臟，成為吸血鬼最顯著的就是我的感知變得十分強烈，殺死艾什轉化我，這群沃爾圖裡的老不死！
「是嗎？」出乎意料地亞力克無比同意我的說話，一邊點頭一邊捉起我的衣領帶我離開囚室，「但願你在徹底成為一個狩獵人類的血族後，依舊對我抱有這種想法。」
「如果真的是那樣，作為你的轉化者我可是會很傷心的哦！」
我被丟入一間四面都是牆的石室，所有的裝潢我只在哥特電影裡看到過，等我回過神來亞力克已經站到了身後，他板過我的手用鐵鍊鎖起在天花板上的鐵窗上，長長的鐵黑的鏈條垂落在我腳邊，渾身像是失去了力氣，我枯坐在角落裡。
亞力克蹲在我身邊，將我的腳用鉤子穿過腳跟牢牢鎖住，儘管絲毫感覺不到痛楚但是銀質的牢具卻容不得我的掙扎。
「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真該感謝你們的會長李菲兒，雖然離開了，卻將如此重要的物品留待我們一一複製。」他嘴角上揚的微笑攪得我的胃一陣發疼，空餘出來的那一隻手一拳打在他臉上。
亞力克臉色微微變了一下，眼睛眨也不眨，只是冷冷說道：「在這間屋子裡，我會留給你一隻手打我。畢竟在灌輸某種觀念時，怎麼能不給機會你反抗一下，然後全盤接受？」
給我反抗的能力，卻不給我反抗的資本。我揚起的手在他這句話之下鬆開，他獰笑一聲從門口離去。
房間很暗，聽不到任何外面的聲音，我仔細觀察，沒有任何逃生的可能。不過即使有，單是一個天窗我都不知道通往何處，油然而生的後悔，當初若是認真聽麥克斯教的逃生課該多好。
我瞳孔的顏色被滿目潑灑而來的血色佈滿，濕噠噠的血液從我的額頭一直流往我心口，血漿粘稠腥甜蜿蜒而下，肌膚的觸感讓我思緒亂成一團亂麻，我腦海中的一根弦「啪」一下斷掉了……
多久沒有進食了？
我餓嗎？
我想念那股香味在喉頭上纏丨綿的味道嗎？想念到可以將面前這個瑟瑟發抖的人類，尚且呼吸溫熱的人類撲上去撕咬到只剩下骨頭嗎？
不可以，哪怕我不再是人類，可我依舊擁有代入感，那是我曾身為其中一員，走在熾熱的陽光底下生活著，他們曾經是經過我身邊熟悉又陌生的人。
即使不認識，他們都是被有所牽掛的人，我怎麼能夠……
在我猶豫並最終撇過頭的期間，亞力克微笑著咬碎那人的頸脖，眼角眉梢都透露出我是甕中之鼈的意味，他殷紅的唇色，沾染上血漬的臉頰驟然逼近我。
亞力克捉住我沒有被扣起來的手掌心貼上濺在他脖頸上的血液，我錯愕抬起的頭被他低下來的頭抵住，分秒間歇中他的嘴唇壓在了我嘴上，什果賓醬一般的朱唇像是要吞沒所有地吞沒我的唇。
進攻與抵抗間他唇齒內的血全然灌入我嘴內，我越是掙扎就越把自己送入他的口中。他的膝蓋輕而易舉地壓制住我拼命抬起的腳，而我那只空餘的手被他捉住攬向他的脖子，後退的額頭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壓向他，我全然沒有阻擋的機會，喉嚨因著這屈辱無意識地發出類似嗚咽的聲音。
「只因我如此喜歡你，我的一切都屬於你，你還不明白嗎？」
「我鳴囀你心之所望，卻不會說出口。承認吧，凱薩琳你設法去抵抗天性對你的誘惑，是件愚蠢透頂的事實！」
進食讓我渾身流竄著一股熱浪，我瞪著面前這個笑意盈盈的臉孔，悲哀之意在心底鳴唱。這暗色中，這四房屋內，他用如此暴烈的方式叫我記住。
我的眼睛是紅色的。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6-6 17:43
第六曲：傷心的女孩
火焰，從我的腳底一直向頭頂升騰起。
自我被囚禁起來，已經早已不知外頭的日升月落，朝夕變幻，我每日的功課就是面對同一張臉上的同一組表情如何不感到憤怒和生無可戀。
亞力克總有辦法激怒我，無論是衣著打扮還是行為舉止我都能夠拿來表示鄙夷，那時我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有多麼的討厭他，同樣地我就有多痛恨當時的狀態，求生無門，求死無法。
因為我身上的干擾機制，他沒有辦法用天賦對我做什麼，於是就演變成各種各樣的心理戰，所以在沃爾圖裡的短短時日裡我的精神極速枯萎下來，不用照鏡子我也知道滿身血污已然是黏附在上，我的眼睛在日復一日不知節制的進食裡慢慢變成濃郁的紅色。
無法抵制血液的誘惑，是自我羞愧的來源，而深知這一點的亞力克更是樂此不疲地給我餵食，我終於不再掙扎……
吉安娜是一個變數。
不對，在這裡我應該將這位天衣無縫一般存在的「甜點」稱之為「特工」，對此我除了稱讚以外再無其他詞語，能夠在沃爾圖裡掩藏身份並且進行活動除了膽色過人之外，你不得不承認她的聰明才智也是過人之姿。
她是在我記不起的第幾次受辱時出現的，依稀記得那是少有出現的月光都爬上窗棱的夜晚，我低著頭腦袋一片空白，她的鞋子甚至是她整個人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出現了。蹲在我跟前，撩開我披散的頭髮，用溫熱的毛巾細緻地擦著我的臉。
人類的香氣陣陣襲來，我咬住牙齒，惡狠狠地警告她：「離我遠點。」
「我可是你在這裡僅有的盟友，只有緊密合作，沒有離你遠點的道理。」她談吐間自有一股幽香浮散在濃郁血腥味的囚房裡，我的心奇跡般安靜下來，靠在牆壁上任由她來擺佈。她的手很乾淨，將我臉上的血污一點點地抹乾淨，那溫熱的觸感，是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的了。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我安安靜靜不言不語，窗外的天慢慢亮起來，月光從我眼前逐寸逐寸地退了下去，懷揣著的一顆躁動不安的心也平復下來，我現在的狀況還能糟糕到什麼地步，那個惡童至多也不過是伸出手將我的脖子一扭，一了百了地結束眼前的全部。不然就是我最終接受眼前所有的苟且與折磨，成為他們其中一員，徹底忘記從前的種種。
恨是什麼？
當我所有的心氣都被耗費之後，我就像電力全部用光的電池，徹底淪為一塊垃圾，然後我就會隨波逐流假裝自己不曾有過任何的愛恨糾結。
只因我不願再掙扎。
天徹底亮了，吉安娜也停止了手上的動作，打開手上的答錄機，開始悄悄地告訴我有關李菲兒對沃爾圖裡的計畫。
真瘋狂，這個獵人公會的會長為了將吸血鬼王國覆滅全然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而公會裡的獵人也真是不要命跟著她一起瘋。
但我又有什麼資格去過多評說？
凱薩琳，你不要將自己想得太過善良，你會成為吸血鬼獵人，你會如此痛恨血族，都不過是因為你自己心愛的人曾死在他們的手上，然後恨屋及烏遷怒於獵殺無辜人類的吸血鬼，最後陰溝裡翻船惹上不能惹的沃爾圖裡，將自己餘下的人生全部葬送。
說到底，我還能有什麼指望？
「取決權全在你，凱薩琳。」吉安娜離開了這個暗無天日的牢房，我聽著她的高跟鞋的聲音慢慢地消失在過道裡。我想起那個被我在愛爾蘭殺死的路易士，那個常年盤踞在酒吧裡以年輕美貌的女人為食的吸血鬼。
他殺了那麼多無辜女人難道不該死嗎？
我不過是做了一件每個血獵都會做的事，為什麼預設給我的結局會是這個？為什麼我已經那麼努力地生活，而生活卻給我回報以如此哀婉的歌曲，我明明……
難道我錯了嗎？
我捂住眼睛，忍不住嗚咽出聲，我很想念我的朋友們，無論如何我都不想和他們成為敵人，而我卻已經可笑地成為了他們的敵人。我在加州僅剩的好友薇薇安也死在了吸血鬼手裡，唯一的親人大概這輩子也難以再相見，在終年大太陽的加州我要怎麼和我的外婆解釋，她的外孫女永遠都不能走在陽光底下。如果我的心臟還能夠跳動的話，此刻我一定會再次體會一次心如刀割的感覺。
沒有人能夠拯救我，除了我自己。
麥克斯和卡倫一家的提議縱然很好，但我不能就這樣因為成為了吸血鬼不願意吸食人血，所以躲到卡倫一家的羽翼下苟且偷生。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既然已經死過一次了，那麼再死一次就不會那麼難受了。人終究是要死的，可是我就算死也不會讓亞力克好好活著。我要他承受我身上發生過的一切，流離失所，痛失所愛，成為自己最痛恨的那種人。
亞力克在那天中午的時候又拖著一個人進來，他的臉色越發難看，我猜想是外頭那些吸血鬼對他依舊對我沒轍已經有所閑言。我抬起眼睛去瞧他，看進他那雙被霧靄籠罩住的眼睛，薄薄的霧氣罩住了裡面的血一般的紅色。
他的笑容仍舊是甜美沒有皺褶的，但是我已經沒有力氣再過多地和他作對。
我們在這裡對視，我們都精疲力盡，像兩頭困獸的角力去到了最後關頭，只要有一方倒下另一方就會沖上去撕咬一番。
我知道最終倒下的人會是我，因為我已經決定好了，加入李菲兒的計畫裡去，作為一個被轉化的血獵屈服於沃爾圖裡之下。
姿態要拿捏好，哪怕是低下了頭顱，也不要放下自己的戒心。
亞力克伸出手放在我的額頭上，他的手指蔥白修長冰涼，抿起的嘴唇是紅紅的一條線，棕色的眼睫毛在我眼前一直顫動著，我歎息一聲閉上了眼睛，克制住自己因為憤怒而顫抖的身子。
終於門外的鑰匙聲讓我有了幾秒的喘息，亞力克飛快地站了起來。
進來的不是這裡任何一個吸血鬼，是一個我意料到，但是不敢相信她真的會出現的人。
是麥克斯！
她手上拿著開鎖的□□，背後是一把長刀，穿著軍綠色的大襯衣，深棕色的眼睛裡全是擔憂和哀傷，她在為我難過，我知道的。
就在麥克斯尚且還沉浸在打擊中沒恢復過來時，亞力克已經撲了過來，他獰笑著將手放到了麥克斯的脖子上，可他還沒用力就讓我有機可乘——我長長的指甲掐進了他的後背，劃出幾釐米深的「溝壑」。
「麥克斯你居然會愚蠢到這個地步！」示我如親人的麥克斯不多話直接上來一刀解決了亞力克，她捉住我前所未有的用力：「你必須跟我走！」
「你以為你真的能夠在那群吸血鬼的眼皮底下帶走我？別白費力氣還把自己搭進去，趁現在還來得及就趕緊逃。你教過我的，我們只是凡人……不對，我現在已經不是凡人了。你知不知道，以我的不理智和瘋狂，我會殺掉你的！還是說你想要變成我這樣一個怪物！」
「麥克斯，你這個傻丨逼蠢貨，滾開好嗎！」我言不由衷地朝她吼道。
「我本來就不打算活著離開。」她這樣對我說。
她說過不會丟下我一個人，就真的說到做到，當然她什麼時候食言過，除了承諾不再衝動之外。就算我心裡密不透風，我現在還是不能做到對她在凱厄斯身邊所經受的一切。我靈敏的聽覺總會不自覺地放大關於她的聲響，安靜得叫人發慌，麥克斯耐痛打我認識她就是那樣。
而負責監管我的亞力克則是寸步不離地跟在我身邊，我則是需要扮演一個逐步被馴化的新生兒，他深知麥克斯對我的影響。
某日他將我帶到阿羅面前，阿羅提供給我看似十分有利的條件，並且許下不會殺死麥克斯的諾言，只要我的歸化還有天賦，我看得出這個沃爾圖裡的一把手對我天賦的垂涎，但我才不會是那種輕易被說動的人，儘管我的任務就是打入其內部。
我冷笑著說不會考慮。
然後就發生了麥克斯在訓練場被重傷的事情，這是我的機會，也是我出於擔憂而釋放的能量。因為是被亞力克轉化，並且作為人類時我就是對周圍人們的感官機制十分感興趣，所以我的天賦和亞力克差不多，唯一比他多出的技能是刪改他人記憶。
當我換上代表沃爾圖裡護衛的斗篷時，吉安娜正好拿著託盤帶著一個醫生從我面前經過，我們交換了一個心知肚明的微笑。
第七曲：戒不掉的癮
作者有話要說：
隔了太久了，文筆都不一樣了……我也很無奈，難以模仿多年前的自己。
還沒人知道生活真正的樣子。距離麥克斯從沃爾圖裡逃走已經過了三個星期，一同消失的還有沃爾圖裡一眾的護衛和擁有權力的人，只留下我一個人看守他們的巢穴。我知道，他們此行目的是為了卡倫家那位吸血鬼嬰兒，而我也知道沃爾圖裡是不可能成功的。沒有原因的直覺。
從未想過這一年會發生如此多的事情，吉安娜死在我手中的余溫和麥克斯充滿絕望的眼神尚且留在我的記憶中難以褪色之時，霍華德和被我連累成為吸血鬼的惠特也出現了。
他們救走了麥克斯。
她臨走時對我的擔憂被李菲兒一記後腦飄給打散，她不該留在沃爾圖裡的，因為我知道再繼續這樣下去她一定會被這裡逼瘋，而且阿羅也不可能長久留住她的性命。
少個人類我也好辦事。
我身上的斗篷相較亞力克的要淺一個色號，但是他主動提出以後要和我一起執行任務，簡在一邊冷冷地笑著卻什麼都不能對我做。
這是我在沃爾圖裡的第二年，請原諒作為一個吸血鬼對時間依舊如此斤斤計較。
第二年以後他們對我的信任加深不少，我也能參與他們明裡暗裡的各種行動。在這些日子裡，我與亞力克相處的時間無疑是最多的，也最親近的。他教導我如何用吸血鬼的方式去鬥毆，教導我吸血鬼的生存法則……
我深信足夠強大的自律能力，可以讓我在他面前成功扮演一個脫離新生兒時期的吸血鬼。
儘管我對他的一切都不信任，但為了獲得他還有沃爾圖裡的信任，我可以演任何角色。
李菲兒交給我的任務有很多，但她沒有將所有事情都告訴我，所有人都忌憚阿羅的天賦，我也是。我不知道哪一天被我種在身體裡面的防禦機制會失效，如果正正在那時阿羅又心血來潮想要測試一下我……
哪知假設我連想一下都會感到害怕，他就像是正在吐著信子的、冰冷的毒蛇，他有時在暗處，有時在明處，等待著機會然後出現將你捕獲、拆骨入腹。我見過，所以我清楚他是怎麼樣的一個……吸血鬼。
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我和亞力克正在追捕一個企圖製造了吸血鬼嬰兒的家族，亞力克要我跟他兩頭夾擊那家人。換做平時我一定會假裝對他言聽計從，但今天的我想起了自己過去曾經是個人類，也就不那麼願意聽從他的指揮了。
在我的視線裡，那群有著暖茶色頭髮的吸血鬼中居然有一個紅頭髮的人類！那個男孩回過頭來看向自己身後危險重重的樹林，而我隔著遠遠的距離凝視他的瞳孔，那是面對危險時該有的狀態。
從他棕色的眼珠裡我嗅到了恐懼的意味，他是多麼的年輕又是多麼的瘦弱，他為什麼會跟一群分分鐘會撕裂自己的吸血鬼待在一起呢？
亞力克很快就追上了他們，他對我的落後很不滿，卻不說出口全寫在了眼神裡。
不知為何，我很想轉化那個紅色頭髮的正太，想要一口咬在他那雪白的脖頸上，感受奔騰的血液湧入尖牙的快、感。
我想我一定是瘋了。
那只是個手無寸鐵的孩子啊，我抑制住身體裡洶湧的食欲，以致我的動作變得緩慢起來。我故意落在亞力克的身後，故意沒有緊隨在他身邊，因為這樣我就能夠不去看那個孩子。也許那個孩子是這個家族製造的混血兒，最糟糕的也有可能他是個無辜的孩子，但是我如果不能保護他不受傷害，至少殺害他的人不是我。
怯弱如我，已經放任自己退步到如斯田地。
也不知道亞力克是不是故意的，我們居然沒有追上。他從前頭朝我奔來，一把將我推著壓到了樹木上，粗壯的樹幹被我一撞堪堪斷了，粗糲的樹皮也因為我的撞擊紛紛脫落，窸窸窣窣的聲音在我耳邊放大，亞力克那雙眼睛像是在怒火裡燃燒一般，他凝視我，而我默不作聲與之靜靜對視。
在我還是人類的時候，我就是一個為了平穩生活願意做出任何犧牲的人，同樣地，我可以為我所珍愛的人做出任何的改變。
所以我才會捨棄原先安穩的日子，追隨艾什離開加州。
從我成為吸血鬼開始，我就思索了為什麼要以這種形態存在著，這種我深深痛恨的形態。後來我想通了，我不能讓傷害了我的人心安理得，不受任何影響地存在下去。
我要日日夜夜地出現在他的身邊，讓他無時無刻都不能不受我的影響，叫他生生世世、永生永世都在我的陰影之下。
而此時此刻，顯然他是我的陰影而非我是他的。
可是只要我不死，只要我不離開他，我就一定會有機會……扳倒他，讓他生不如死。
想到這些我總算打醒十二分精神來應付亞力克的為難了，奇異的是，他只是這麼生氣地盯著我看了一段時間後就鬆開了挾制的手，他微笑時眼底像是有熠熠生輝的星星。
這些隔著幾光年的石頭是冷的，所以他的笑也是。
「廢物。」他如此說我，帶著和善又冰冷的笑，他垂下頭來親吻了我。那一瞬間，心底名為「屈服」的情緒讓我閉上了眼。
風很急，但都不如我心口上的颶風，它沒有同情心地將我從前用來抵禦的城池拆除，它告訴我，「認命吧，你終究是要服軟的。」
對呀，我害怕那些會刺痛我喉嚨，拗斷我手臂的武器。
他的唇很冰冷，我努力說服自己不要去害怕，許是察覺到我的不專心，他將我一壓，我便坐到了斷掉的木頭上。
亞力克到底是太矮了，我這樣想。
這是我第一次順從內心對血液的渴望，飲下這些抵消饑餓的血液。
他知道我不想動手殺、人，所以他從獻血車裡盜取了兩包，而這一點兒是不夠的。亞力克戲謔道，「想喝？自己動手去。」
這是他少有的，柔和眼神，我低下頭不想再說話，祈求這天快點過去，明天到來煎熬的日子也就少了一天。
第八曲：黑暗天堂
我一直都沒有忘記，第一個被我吃掉的人類。
他是個長得非常清秀的芭蕾舞蹈員，天使一樣的容貌，眼神清澈，四肢修長，與之對視就像是凝視蜜糖一般。我與亞力克在經過羅斯托夫一座芭蕾博物館時，遇到過他。他雪一樣的臉龐在太陽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我經過了他，就像經過一處美景。
我疑心他金髮泛起的光澤刺痛了我的眼睛，以至於我都可以想像得到自己手撫摸在他頭髮上的柔軟質感。他像是很有禮貌的那種孩子，當他和我對視的時候竟對我這個渾身黑漆漆的傢伙，笑了。
生怕亞力克發現我因為一個人類挪不動步子，我念頭一動就走在了亞力克的身前，扮作若無其事。亞力克靠近我，手從我寬大的袍子底下探過來握住了我的手，我怕惹惱了他以致那個無辜人類會丟掉性命，所以面無表情地望過去。
只見他那雙圓滾滾的眼睛裡只有我的身影，他嘴角微微勾起，問：「在想什麼呢？」
「你握住了我的手，難道看不清嗎？」他冷哼一聲，沒有回答，我也放下了心，克制住自己想要回頭去看那個少年的衝動。
我不能，也不可以表露。
隨意一個動作，殺死了他就會摧毀他以及他身邊人的人生。他定然會是一個前程錦繡的好孩子，這個世界還有沒有什麼指望我不知道，反正我沒有指望了。
一想到這裡，我的心就像是要沉到很深很深的海底，只有冷冰冰的海水，黑暗包圍我不會有任何人來救我。
我的餘生啊……
每當我露出這般生不如死的模樣時，亞力克就會極其生氣地盯著我看，他先前那些和藹都是裝出來的，他本性就是一個喜怒無常的人。
「又在想你的老相好？」
我不怒反笑，迎上他譏誚的眼神說：「別這麼不會說話，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猛地把身上的袍子扔了下來，沖過來把我壓在了地上，他眼神裡的譏誚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翻著紅色巨浪的瘋狂。「你想幹什麼？」我的話來不及問出口，來自身體的疼痛讓我忍不住痛呼出聲——我的防護機制已經失效了。
「怎麼了？你也會痛嗎？」這句話讓失去理智的我打了一個冷戰，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眼睛專注地盯著他眉心處，暗自對自己說忍下來，至少這一刻不能讓他知道我已經不能隨意阻擋來自他身上的攻擊了。
黑色的霧氣散開，他用舌頭舔舔自己雪白的牙齒，對我綻放出最燦爛的笑容，應該是在看到我恐懼的眼神後的快感吧。
我輕輕撥開了他的手，別過臉不想說話，他就是這樣隨心所欲，開心的時候對你笑，不開心的時候就把你隨意壓制、隨意處置。在他心裡，我就是個玩具吧，就像一開始凱厄斯對待麥克斯那樣。
我和亞力克在俄丨羅丨斯是要調查一起由新生兒引起的事故。
猶記得不久以前我也接觸過新生兒這檔事，當時我是以獵人的身份，如今我是以吸血鬼的身份。
立場與形態都已經不再一樣，如果非要算的話，我也是新生兒一個。不同的是，我不是有預謀被製造的。
我和亞力克執行任務的時候大多是不說話的，因為我沒有話要說，他也不想先開口。我們僵持著，始終不想打破沉默。所有人都告訴我，我是他的歌者，他會對我癡迷到不可救藥的田地，他會深愛我、保護我，用他的生命起誓。
說是不想相信還是不敢相信都是廢話吧，我想要他的愛意嗎？不被我接納的愛意，被我唾棄、厭惡的感情，他還會表露出來嗎？已經不是初時的新鮮了，褪去了那一層新鮮感，我們也不過如同世間所有的約定那般，隨風消散。
這群新生兒是一個被吸血鬼沒殺死的食物不小心創造出來的。那個可憐的孩子只是被一位吸血鬼挑選中，卻沒有徹底殺死他，讓他在冰凍的森林裡成功活了下來，醒來後沒有章法地把一個村落變成了吸血鬼的聚落。
這些新生兒有的活下來了，有的在轉換的時候疼得失去了性命，這個孩子根本不知道怎麼才算是喝光一個人的血，他有無數的「食物」可以選擇，於是才會有一個又一個的村落被他在一天之內變成了死鎮。
我們要在其他城市的人察覺到這裡的異樣之前，解決掉這些殘次品。感謝俄丨羅丨斯並不發達的警丨察網路，我們才得以有最充裕的時間去解決。
我幾乎不用動什麼手，有亞力克以一敵百我們很快就將這些問題解決掉了。我提議放火將這裡清理乾淨，以免別人發現時引起恐慌。提出這個意見的時候我不敢去看亞力克的眼睛，我害怕那裡會看到以前的自己。
怕他笑我，笑我愚蠢。
哪知得到的是讚賞，可我卻一點兒也開心不起來：「你越來越像我們、我們這樣的血族了，凱薩琳。」他給了我一個帶著稱讚意味的吻，我嗅到他身上的血腥味，我已經感覺不到噁心了。
我不怕火，人類的記憶還沒有徹底從我身上消失，我太貪戀往日的那些時光了。我從村裡的雜貨店拿出汽油還有一盒火柴，粗糲的包裝我依舊可以從自己的掌心的皮膚感受得到，儘管我清楚這一切都不過是想像。
我很快將汽油淋在了這些堆滿了「吸血鬼」的村莊外頭，一枚火柴加上風向還有乾燥的天氣，火勢就蔓延開去了。我離得有些近，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我強忍著想要跳入去的衝動。
亞力克無法阻止我的，他根本不敢靠近火，哪怕是一百米以內。
但是我不能這麼沒有責任地一死了之，我還有任務，我不能就這麼簡單的去死。
會重遇那個芭蕾博物館前的少年完全是個意外的意外，我們跨越俄丨羅丨斯的國境遇到了被吸血鬼擄到了這裡的他，那時候的他已經瀕臨轉換成功，那張秀氣英俊的臉此刻因為痛苦而皺巴巴，五官像是合在了一起。
我想起當時在麥克斯懷裡轉化的自己，也是這麼痛。亞力克很感興趣地站著不動，他用眼神問我那個少年身上有什麼異能，我搖搖頭，「我怎麼可能知道。」
「那就留著吧。」
亞力克惡作劇地露出尖銳的牙齒，少年把求救的眼神望向我，像是在請求我，請求我不要讓他變成一個怪物。
我一個俯衝就去到了他的車窗邊，他已經開始抽搐了，他握住我的手，支離破碎地說出一句話：「救我……求求……你，我……我……不想變成……」
他知道我是什麼，我沒有再猶豫，因為亞力克已經沖過來了，我從車窗探了進去，捏住他的脖子，把前一個吸血鬼留下的咬痕加深，我把他身上的血全都吸光了。
這是我第一次主動親自殺人，我沒有選擇直接拗斷他的脖子，不知為何選擇了這個做法。似乎有灼熱的眼淚滑過臉頰，不知是他的還是我的。
他的人生到此為止了，我閉上眼，這卻是我的開始。
第九曲：你傷透了我
我知道凱厄斯瞞著阿羅偷偷摸摸進行的事情。
不過我想，任阿羅再聰明也沒法子猜到自己的兄弟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凱厄斯把那個愚弄了他許多次的獵人救了回來。本來已經落到死神手裡的麥克斯，被凱厄斯救了，還大費周章買了一家醫院來騙她。
我瞞著亞力克去過那個醫院一次，在看到凱厄斯對著麥克斯那副卑微的樣子我不是不幸災樂禍的。所以我從窗臺闖入病房的時候，臉上是得意的微笑，但我的喜悅持續不到半秒。
麥克斯雙目無神，並且絲毫沒有感受到我的出現，肉眼可見的地方都是細碎的小傷口。我不可思議地朝凱厄斯看過去，無聲地質問他，我的好友怎麼又傷成了這樣。
他臉上也是不耐的神色，似乎是非常不願意看到我在這裡的出現，假使我不是與麥克斯是好友的關係，我想我會被撕個粉碎吧。但眾所周知，凱厄斯是個戰鬥力不太強的吸血鬼嗎？
「她遇到了海嘯，我找到她的時候已經是這樣了。」他只對我說了一句話，然後就沒有再理我了。我把阿羅那邊的消息告訴了他，也沒有跟他再多交流一句。我的時間有限，只能在麥克斯旁邊偷偷觀察她。
發現凱厄斯並沒有騙我，所以我也就沒有過多的停留，很快就回到了亞力克的身邊。
去見他之前我還把衣服都換了一遍，以免身上有任何的蛛絲馬跡讓他聯繫到，我去見了麥克斯或者凱厄斯上。
而我已經很難自然地跟他相處了，他的眼神裡不知有什麼讓我恐懼又擔憂的東西在發酵，只可以說我對眼下這種看不到盡頭的苦日日子已經沒有了期待。在我還是人類的時候，時常覺得生活就是過得很苦，但是怎麼都死不掉。
而現在我如果想死是非常簡單的，只要違反什麼讓阿羅不高興的規定，我隨時就可以去死。順帶擺脫眼前的苦境，天知道我多想擺脫亞力克！我猜，亞力克也知道這件事吧，才會這樣不厭其煩地猜忌我，監視我。
上次當著他的面殺死一個即將轉換成吸血鬼的男孩兒時，他就該猜到我內心那些悲天憫人的聖母情緒是從來沒有結束過的。我人類時期的優點會在成為吸血鬼之後放大，自然我的缺點也是。
我私下給李菲兒那邊傳了許多資訊，每次使用的辦法都不一樣，所以任這些吸血鬼怎麼想也沒辦法查到。但是我時常會陷入一種思想的怪圈裡，我總覺得我的所作所為亞力克是知道的。
比如我已經許多次避開了阿羅的接觸，盡可能地遠離沃特拉城，他有點兒放任我的這種行為。那種縱容裡面有我看不清的情緒。
大概因為我知道結果會很慘烈，所以我必須要在阿羅知道我失去防護機制之前，將該讓李菲兒知道的資訊傳達到她的手裡。
這些事情我做得過於頻繁，以至於暴露了麥克斯的位置。
那天夜裡我追過去的時候已經太晚了，麥克斯所在的醫院已經燒成一片火海，而亞力克則被一群狼人圍堵。我只好忍下對麥克斯的擔憂，去救助亞力克。我沒有殺過狼，更沒有遇到過狼人，我可以做的只有手起刀落就像殺狼一樣殺掉他們。
要麼就是強行改變了他們的記憶，讓他們短暫地忘記自己是狼人，忘記與吸血鬼的血海深仇。
這些老不死存在的時間太長了，所以才會惹上那麼多的仇家吧。
也是活該，我一點都不同情這些東西。
亞力克被這群狼搞得有些狼狽，我也記不清這個混亂的夜裡到底是怎麼樣逃脫狼口的了。我把他轉移到一座非常高和險峻的山上，安置在山洞裡面後我就馬不停蹄趕去找麥克斯。遺憾的是那個已經燒成灰的醫院裡，根本就沒有任何麥克斯的氣息了。
我沿著她的氣味一直跟過去，氣味到了一條河上就斷了。我也顧不得什麼危險，直接跳了下去，裡面什麼都沒有。
於是只好折返，在醫院附近找了許久都找不到，才回頭去找亞力克。
但那個混蛋已經把事情報告給阿羅了……
凱厄斯回來的時候遍體鱗傷，不像是永生不死的血族，反倒是命不久矣的病人。被阿羅還有馬庫斯放在了頂樓的房間裡，安排了大量的守衛在他的房間裡，卻不讓任何知道他是受了重傷，對外宣稱是面壁思過。
也是，被人知道凱厄斯只是犯了錯，總比讓大家知道他是因為被一個獵人所傷才變成了這副鬼不鬼，人不人的樣子。
我從法國回來以後就被扔到了地牢裡面，就是我一開始踏足沃爾圖裡住的地方。我已經可以很坦然地接受自己的處境了，阿羅知道我沒有了防護機制後讓簡日日夜夜不定時地出現來折磨我。除了簡還有其他我不認識的，但是有異能的吸血鬼來整治我。
等到阿羅有時間審訊我的時候，已經是很晚了。
我以為我會死，但阿羅只是讓亞力克來把我抓過去清理掉凱厄斯的記憶。
走入頂樓的房子，只有一股腐朽的氣味，馬庫斯站在陰沉沉的視窗邊上沉默不語，阿羅則是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我走進去後他撩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只不過是一眼而已我的腿就有些打顫了。
這種絕望的神色，莫不是凱厄斯出了什麼問題？那麼，造成這一切局面的麥克斯會死嗎？
我忽然有點害怕直視凱厄斯的臉了。
那張臉，比血還要白的臉色，唇瓣再沒有熟悉的嫣紅。我的指尖猛地繃直了，亞力克不動聲色地伸過手來捉住我的手，我抿唇偷望了亞力克的側臉，他眼睫毛輕輕顫動仿佛也在為我擔心一般。
凱厄斯痛苦的□□聲輕輕地從他的嘴裡溢出，假如我的心臟還會跳動，此刻一定是鼓噪如雷。
「我不想忘記她。」
「不，你必須忘記她。」阿羅不容拒絕地說道，冷凝的神色在他的臉上凝固，他盯著我說，「凱薩琳，動手吧。」
第十曲：結局
刪除記憶的過程中凱厄斯的痛苦是具體並且漫長的，我不得不直面他的這些痛苦，也閱讀到了他對麥克斯的感情。哪怕是我這樣一個旁觀者也都認為這是不可思議的，到底是怎麼樣的感情，才會讓人在如此短的時間裡把自己的所有都壓下去。
我不動聲色地掩蓋住自己的情緒，當著這些人的面一點點地刪除掉凱厄斯所有與麥克斯有關的回憶、情緒。
當然我也有私心，我清除得不夠乾淨，留了一些殘渣，但足夠讓他在適合的時間裡全部記起來。我這樣做不是為了麥克斯，也不是為了凱厄斯，而是我想看看凱厄斯最後會怎麼載在自己的這些記憶手裡。
完成這一切，我的使命也結束了。我被帶到了阿羅的面前，聽候發落。現在的我就是一塊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存在。不過我對於獵人的作用也到了盡頭，至於我會怎麼死，我也都不在乎了。
不過顯然亞力克不打算輕易放過我，既然我可以刪改別人的記憶自然也可以刪改自己的，他請求阿羅讓我自行修改記憶。我震驚地望向亞力克，想到他即將說的話我不禁瑟瑟發抖，他走近我拉起我的手把我扶起來，他和我對視著，說：「讓她變成我們的一把刀。」
我發現我不能說話了，簡不著痕跡地對我施以痛楚，而我卻像是沒法感受到一樣，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
亞力克朝簡使了一個眼色，她才停下，這對該死的姐弟！
我看著阿羅安排人搬來鏡子，要我自行解決，我左顧右盼想要找到自裁的物件，卻被亞力克死死壓制住，拖到了鏡子面前。
「我拒絕！我拒絕！」
亞力克捏住了我的脖子，在我耳邊低語：「你可以反對，但是你的夥伴會因為你而死。」
「我又不傻，我把我自己的記憶改掉，我也一樣會去殺他們。我不要受你們的擺佈！」我掙扎道，換來的是簡無情的嘲笑，「蠢而不自知！」她用了最大的力度來摧殘我，我痛得直抽搐，恨不得此刻立即死去。
阿羅無意理會這些紛爭，他像是想到了新的法子去對付李菲兒，他擺擺手說，「你們處理好，再來找我。」
這種折磨比起審訊的痛楚來說簡直是地獄，我兀自強撐了十多天終於妥協……
阿羅抽檢了凱薩琳的記憶，沒有任何異樣，他很高興自己的護衛隊裡又添了一員大將。他吩咐下去把凱薩琳的斗篷換成與亞力克他們的一樣的色號，算是終於接納了凱薩琳。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從李菲兒的眼中看到不可置信的神色，也想讓她感受一下被愚弄的感覺。
凱薩琳要重新適應這副身子，她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就對這裡各種不適——她有嚴重的自、殺傾向。她無法控制自己不往危險裡奔赴，她總在幻想著如何結束自己的生命。就像是她有多麼討厭這個世界似的。
亞力克發現自己一點兒也不再喜歡面前這個凱薩琳了，她過於木然，也過於冷淡。眼中再也沒有熊熊燃燒的仇恨，只有茫然和無措。
原來的那個她，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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