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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師)深海少女》作者：清溪洗硯【完結+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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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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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6-9 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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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師)深海少女》作者：清溪洗硯【完結+番外】
文案：
吃掉人魚肉以後，瓊琅意外擁有了人類夢寐以求的長久壽命，以及如海妖塞壬般可蠱惑人心的歌喉。
然而她的任務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征服這片星辰大海！
系統（雄赳赳氣昂昂）：修建行宮，建立起新國度，為妖怪世界帶去新的秩序！成為君王吧，我的少女！
大天狗發現一個秘密，那個妖怪世界中唯一可以稱之為擁有天籟之聲的人，其實……
大天狗：早知道你唱歌跑調的能從山頂拐到海底，我當初到底是怎麼被你迷惑的。
瓊琅：老娘腿長四十米，允許你狗子先跑三十九米！
大天狗：我說的都是實話。
瓊琅：……狗利大義生死以，豈因身高趨避之！
大天狗：……
1.劇情蘇爽有狗血天雷，真的有狗血，看官老爺輕點打。
2.女主人美音甜特別招人喜歡。
3.有私設，架空勿考據。
4.半養成半戀愛半種田。
5.男主是狗子！男主是狗子！男主是狗子！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內容標籤： 天之驕子 穿越時空 爽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瓊琅 ┃ 配角：大天狗，一目連，荒，茨木，花鳥卷等 ┃ 其它：，系統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6-9 16:30
第1章 瓊琅的任務
冰冷的海水無情地拍打在臉上，狂風卷著海浪迭起萬丈波濤，水天一色，黯淡無光。海邊的漁村像是一艘渺小的船舶，在蔚藍而深黑的大海面前顯得如此脆弱的不堪一擊，處處都是房屋殘骸。
「嗚嗚……」
耳邊傳來女人們絕望的嗚咽，人們竊竊私語，恐懼與害怕中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倖。
瓊琅沉沉地睡著，她想要努力去睜開眼睛，沉重的眼皮卻像是被黏在了一起，紋絲不動。
即便如此，她也能夠感受到，有一隻清瘦有力的大手，穩穩地將她被海水浸沒的狼狽瘦小身軀抱起。海水淹沒口鼻的窒息感消失，帶著海腥味的空氣再次鑽入鼻中，生機自絕境中一息尚存。
周圍有狂風在呼嘯，鼻尖縈繞著風的氣息，瓊琅無法睜開眼睛，想要張口呼喚一聲，原本動人的嗓音卻發不出一個音節。
「大人，她是個啞巴。」有一個陌生的男性嗓音在耳邊響起，似乎並不是村子裡的人。
話音消逝，懷抱自己的男子身形似乎微微一頓。
下一刻，瓊琅感受到自己離開了那溫暖的胸膛，被放置到了安全的濕木板上，那微暖的氣息漸漸遠去。
「是神明救了我們！是神明聽到了我們的祈求！」僥倖在海嘯中活下來的人們開始感激地匍匐在地上，去跪拜那個救下了村莊的神明，儘管他的身軀隱沒在風中不得窺見。
然而那個好心出手的神明卻始終一言未發，淡淡地掃視了一眼村落便朝著遠處的另一個角落裡去。
瓊琅終於努力地睜開眼睛，可是被海水打濕了眼睫，視線一片模糊昏暗，隱約只能看到一團黑影被包裹在風中。
是誰？
心中湧起一陣急躁和渴望，瓊琅下意識地伸出一隻手想要抓住那個身影。
「嗷！！！」
熟悉的哀嚎聲響起，珍珠一臉委屈地看著瓊琅，揉著自己的鼻子糯糯地說道，「瓊琅大人，您不是在睡覺嗎，為什麼會突然伸出手！」
「啊……我知道了！這一定是瓊琅大人的惡作劇對不對，大人明明已經醒了，卻裝作熟睡的樣子欺負珍珠。」
追隨了瓊琅姬這麼多年，珍珠早就已經看透了這只妖王藏在溫柔嚴肅外表下的那惡劣本質。
聽到珍珠的嘀咕和抱怨，沉睡于巨大而潔白如玉的扇貝床上的少女妙曼的身軀動了一動，緩緩直起身來，睡眼迷蒙而茫然地打量著周圍。她雙眼地下泛著淡淡的青色，似是今日奔波疲憊至極。
美麗的行宮晶瑩剔透，輕紗幔帳飛舞，各處錯落有致地陳列擺放著許多珊瑚飾品，貝殼與明珠或懸掛或浮空地裝點著四周。
瓊琅打了個哈欠，不緊不慢地回道：「是珍珠啊……突然叫醒我有什麼事情嗎？」
隨著她的動作，微卷而極長如海藻般的黑色長髮隨之抖動，隱約露出瓊琅尖尖的妖耳來。
珍珠癟了癟嘴，捂著鼻子說道：「不是每天當門外簷上第二顆明珠亮起時，大人就會醒了嗎？」
「第二顆珠子已經亮了好一會兒了大人還沒有起來，我還以為您今天這樣貪睡，是因為昨日和蛟妖打鬥而太勞累了。珍珠這麼擔心大人，您卻又故意整蠱我！大人太過分了！」
淺藍色頭髮的小女孩一張臉氣鼓鼓的，不停地揉著仍舊發紅的鼻子。
瓊琅姬別看外表纖細溫柔，卻力大如牛，珍珠懷疑此刻自己的鼻子怕是已經變形了。
在珍珠語如炮彈的轟炸下，瓊琅早已完全清醒，只是這時的她完全沒有心情像往常那樣逗弄對方，便笑了笑道：「抱歉啊……剛剛做了個夢，夢見還在和蛟妖打鬥，下意識的就一拳揮出去了。」
令人沉醉的聲音溫柔地響起，帶著一絲初醒的沙啞，卻比平時多了一絲別樣的動人。儘管每天都會聽到這個如同天籟一般的聲音，珍珠仍舊不免為此而有一瞬間失神。
「好……好吧！看在大人保護羅剎海那麼辛苦的份上，珍珠就原諒大人的這次惡作劇了！」
珍珠帶著兩分彆扭地說道，細心體貼地為瓊琅將鮫綃所制的薄被整理好，尊敬地低語了幾句便退了出去，替瓊琅準備起每日都要處理的公章事物來。
寢殿空無一人，睡意也完全消失，瓊琅離開床被換好日常服裝，對著水鏡整理起儀容來。
鏡中的少女身量修長，漆黑長髮過腰，冰藍的眼瞳如大海一般美麗純粹。即帶著大海獨有的溫柔與包容，深處卻又藏著極寒的冷意與風浪。
「每次一做那個夢就睡過頭，果然沒鬧鐘忒不方便……」
最重要的是，夢裡那個救下她的人永遠都只有一個背影，不論她入夢多少次，都不能窺得對方真容。
想到這裡，瓊琅表示自己欲言mmp又止。
照例吐槽了兩句，瓊琅將夢境留下的悵然所失和焦躁通通拋到腦後，洗漱過後簡單用完早飯，便開始專心地處理起公務來。
妖怪頭頭不好當，這年頭，妖也難混啊！
深深地歎了口氣，瓊琅頂著兩個發青的眼圈埋進了堆成山的竹簡裡。
上輩子，她只是一個普通白領小職員。
這輩子，她是羅剎海岸邊人類村莊中一對漁民夫婦的女兒。
不過，那已經是七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的她，是荒川澤域附近的新起之秀，羅剎海的主人瓊琅姬。
十二歲那年，瓊琅因偷食了一口村中被作為祭品的人魚心臟，意外獲得了妖力與長久的生命，然而祭典當天，海嘯突發，整個村莊毀於一旦。
雖然神明有幸眷顧了人類的祈禱，顯身拯救了部分人類，但雙親已經不幸遇難。
瓊琅一夕之間淪為孤女，卻在昏迷醒來後，莫名其妙地綁定了一個古怪的系統，並交給了她一個艱難而壯闊的任務——征服這片星辰大海！
好吧，簡單地說，系統的任務就是要她發展自己的勢力，建立妖怪的國度，從而給這個混亂無章的妖怪世界帶來新的秩序。
這樣落後的遠古島國時代，孤兒的待遇是很淒慘的。瓊琅深知自己如果留在人類的村子中可能會遭受到什麼，就毅然接受了系統的綁定請求，獨身前往那一望無際且充滿未知的羅剎海中。
經過七十多年的艱苦磨難與摸滾打爬，瓊琅斬殺妖怪瘋狂練級，漸漸收服了一眾追隨者，終於在羅剎島中建立起了屬於自己的行宮。
這片海曾經吞噬了她所生存的家園，而今她已成為了這裡的主人，在瓊琅的管轄下，鮮少再有海嘯侵襲人類村莊。
「呃……瓊琅大人，您之前所說的『幼稚園專案』，陸地上的那一所已經基本建設完畢了，您要去巡視一番嗎？」一個白發黑帽，渾身帶著書卷儒雅氣息的土黃色衣衫妖怪恭敬地問道。
提起「幼稚園」這個東西，書翁還因這陌生的詞彙而發音古怪，但瓊琅向來是一個奇怪的人，總是有許多為所未聞的點子從腦中蹦出來，書翁便也見怪不怪了。
瓊琅掃了一眼書翁，欣然點頭，語氣中也帶著一絲期待，「這麼快就建好了？那些塗壁還挺給力的嘛。」
想不到那些被能力檢測儀測評為N級的小妖怪，辦起事來也能給她帶來不少驚喜。
如果說當初只是因為走投無路而接受了系統的綁定請求，在這麼多年過去以後，瓊琅也對這片自己傾注了無數心血的海域產生了感情與歸屬感。
「陸地上的那一所建造速度比我想像的要快，海底中的那一所可能要慢上幾天。」書翁點了點頭，放下手中紙筆，帶著瓊琅往行宮外走，去巡視那建立于羅剎島上的幼稚園。
瓊琅一邊走一邊漫不經心地查看著系統的主線任務。
一、佔領羅剎海（已完成）
征服星辰大海的第一步，擁有屬於自己的勢力領地範圍，來奮鬥吧！我的少女！
二、獲得500點聲望值（已完成）
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勢力領地，但必須有足夠的聲望才能夠震懾四方，否則會有各種各樣的妖怪前來爭奪地盤，來戰鬥吧！我的少女！
三、培養妖怪勢力（65%）
一個人再強大也無法與整個世界匹敵，為了保護與發展領地，需要培養足夠強大的後援，來征服妖怪吧！我的少女！
收服N級妖怪（30/30）、收服R級妖怪（20/20）、收服SR級妖怪（5/10）、收服SSR級妖怪（0/3）
四、修建行宮（已完成）
擁有了威望和實力的你已經是一方之主，手下的妖怪數量目前也不少了，因此有一個磅礴大氣或精緻小巧的行宮是必不可少的。行宮是領地的標誌，正式昭告著這裡已經是你的地盤，閒人勿闖。帶領屬下修建屬於自己的行宮，來成為君王吧！我的少女！
五、建設家園（15%）
行宮已經建造完畢，但整個領地還是一片未曾開墾的荒蕪之地，動用你的智慧，建設並完善羅剎海新國度，給妖怪們帶去新的秩序。來加油吧！我的少女！
掃了一眼，第五個主線任務的進度從10%變成了15%，瓊琅稍稍放心了些。
佔領羅剎海是她所接到的第一個任務，也是最艱難的任務。彼時瓊琅不過剛剛成為妖怪，對於妖力的運用並不熟練，毫無技巧可言，最初基本只能靠獨特的聲音來迷惑物件以此求生。
她是如何從一個天真懵懂的人類少女成為一方實力強大的妖王，又是怎樣在無數兇惡的妖怪中殺出一條血路，不斷歷練戰鬥提升實力最終佔領羅剎海的，其中艱辛不提也罷。
單單第一個任務，就足足花了瓊琅五十多年的時間方才完成。
完成第一個任務以後，瓊琅的妖力已經不同往日可比，第二個任務便顯得輕鬆了許多。屠殺惡妖、治理水患、拯救人類和妖怪，亦或是主動侵佔他人領地，都可以獲得聲望值。
瓊琅沒花太費勁的工夫，就把聲望值提升到了任務要求。再經歷了這二十來年，她的聲望值已經超過兩千點了，聲望等級也從不見經傳變為了馳聲走譽。
修建行宮的任務是在收復了五十個妖怪以後出現的，瓊琅差不多花了近一年的時間就搞定了。
有了跟班，行宮修建的也無比順利。那些或是懼怕、感激她、敬慕她的妖怪紛紛獻上自己的珍寶，為美麗的行宮添磚加瓦。瓊琅考慮到自己收復的妖怪有水妖，也有陸地上的妖怪，便把行宮一半修建在島嶼上，另一半則在海域中。
此刻已經進行到主線任務的第五個部分了，可以說是進入了任務的中後期重頭戲階段，但系統給的描述要求卻很模棱兩可，需要她自己去探究摸索。
第2章 被獻祭的少年
瓊琅思考了許久。
系統說的沒錯，羅剎海域還只是一片荒蕪之地，勉強能入眼的也就是才修建好不久的行宮罷了。建立新國度，新秩序，那麼首先這片海域要該有一個完整的樣子才可以，瓊琅打算先從基礎設施建起。
不管是人類還是妖怪，都離不開吃喝拉撒、居住娛樂等事情。玩樂之事暫且不考慮，吃喝才是擺在第一位的，羅剎海一副雞不拉屎鳥不生蛋的樣子，實在寒磣的慌。
她這個君王做起來，到更像是山大王……
什麼飯館酒館之類的通通太過複雜，瓊琅非常簡單粗暴地直接為羅剎海制定了一套完整的貨幣體系，然後建設了一個妖怪集市。
集市很大很龐雜，雖然簡陋，卻有效而穩定地解決了擺在面前的大問題。有了集市，妖怪們相互之間就可以通過貨幣來交換資源，無論是食物還是其他東西，都有了一個官方的交易場所。
起初妖怪們對這種方式感到很拘束，但在瓊琅的實力壓制下，還是不得不用那看起來毫不起眼的貝殼作為錢幣交易，漸漸地也慢慢習慣了起來。
散亂無章的妖怪們並不像人類有那麼多規則，他們隨性而野蠻。在這之前，海域附近的妖怪皆是以實力為尊，看上什麼東西全部都是用武力來解決，打架鬥毆事件屢見不鮮。
瓊琅自然無法忍受自己的子民都是這樣粗暴野蠻而未開化的妖怪，於是牢獄和幼稚園應之而生，成為羅剎海的第二和第三座大建築。
建設幼稚園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教化這些妖怪，給他們灌輸新思想，這樣才能作為主線任務中，建立新秩序的基石。至於牢獄，任何違反律規的妖怪都會被毫不留情地丟進去勞改，還有那些俘虜和進犯海域的妖怪也被關押在內。
此刻，牢獄內現在就有一隻非常棘手的妖怪，夜叉。
那個妖怪性情詭譎古怪，喜怒陰晴不定，莫名其妙打傷了羅剎海許多水妖。想起那個頭生兩角的紫發妖怪一口一個「本大爺」的囂張樣子，瓊琅就恨不得掐死他。
要不是看在對方被系統測評為SR等級的份上，瓊琅早就將他剁成生魚片下飯了。
可誰叫她現在手中人才緊缺呢，這麼多年過去了，任務要求收服十隻SR等級的妖怪，她才完成了一半。N級妖怪和R級妖怪很多，但SR就比較稀少了，且實力和智慧都比前兩種高出不少，收服他們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至於傳說中的SSR級妖怪，瓊琅幾十年來也只見過那麼一隻。
那就是隔壁荒川澤域的頭頭，一身青白色皮膚像是中了毒一樣的……荒川之主。
嗯……任務什麼的，還是先放一邊吧，瓊琅自認為目前還沒那個本事去收服這位勉強稱得上是鄰居的妖王。
雖然荒川之主看上去冷冽無情，但瓊琅對這個帥大叔還是很有好感的。
無他，當年她還是被欺淩的小妖時，無數次在逃亡中絕望地躲入荒川澤域中避難。捕食她的妖怪們一個個都用古怪的眼神看著她，不敢踏進荒川澤域一步。
瓊琅知道自己不屬於荒川中的妖怪，也未臣服於荒川之主，這樣貿然踏入對方領地中非常冒犯，但她以無路可走。
幸運的是，那位君王或許並不在意她這樣弱小的妖怪，也或是偶然善心小發，並沒有與她計較什麼。在妖力薄弱的初期，瓊琅多次都是靠著荒川的震懾而躲避敵人的。
「大人……大人，您在想什麼？」耳邊傳來書翁恭敬而柔和的聲音，將瓊琅從飄忽的思緒中拉回現實。
「咳……你剛剛說什麼？」瓊琅沒有任何不好意思地一笑，示意書翁再說一遍。
「大人是不是太累了？我剛剛說，巡視完島上的幼稚園後，大人還是回宮歇息吧，至於海中那座，等建成了再看也不遲。」
說完，書翁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瓊琅發青的眼圈，微不可聞地低歎一聲，心中對瓊琅的恭敬和好感卻更深了幾分。
「嗯，這樣也好。」瓊琅微微頷首，並沒有拒絕書翁的好意，近來接連不斷的戰鬥的確是讓她有些吃不消。
巡查完建立好的島上幼稚園，瓊琅打算帶著書翁回到行宮，再細細商談一下教育教材和師資方面的問題，就聽見系統清脆的提示音悅耳地響起。
「叮」，支線任務「斬殺蛟妖」已完成，獲得聲望值200點。
瓊琅一怔，並沒有因任務完成而感到喜悅，而是眉頭微蹙起來。
昨日與蛟妖大戰，她是將對方打成了重傷沒錯，但卻並不致死，還是讓那只蛟妖給逃掉了。此刻蛟妖死掉任務完成，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負傷的蛟妖被海域周圍的其他妖怪圍攻致死了。
這並不是一件好事，妖怪們相互屠戮彼此為食，蛟妖的妖力強大，屍體一定會引來許多妖怪爭相奪食，一打起來就會人為地引起浪嘯。這樣的後果，對於人類村莊並不是一件好事，而羅剎海或許也會受到一定影響。
瓊琅並不想讓這只妖怪破壞邊界安寧，立刻果斷地放下幼稚園的事情，同書翁低語解釋了幾句，欲找到蛟妖的屍體將之處理。
「瓊琅大人……」書翁眼中劃過一絲無奈，卻無法阻止瓊琅的決斷，「大人獨自一人嗎？不如讓蚌精陪您一起吧。」
「不必擔心，我心裡有數。」瓊琅擺了擺手，說罷，纖細動人的身軀揚長而去。
「大人一路小心。」
「叮」，書翁的忠誠度提高了5點，當前忠誠度60點。
「叮」，書翁的好感度提高了10點，當前好感度70點。
聽到這聲音，瓊琅的心情才愉悅飛揚了不少，也松了口氣。好感度和忠誠度雙雙達到50點，妖怪就算是收服成功，但只有忠誠度達到60點，對方才不會有背叛或離開她的可能性。
她獨自踏著浪，腳下無阻地在海面上一步一步地疾行著，哼著不成調子的歌謠循著蛟妖留下的微弱氣息找去。途中偶遇的妖怪們感受到她強大的妖氣，皆是收斂了自身的氣息躲避起來，卻又無法自拔地沉醉在海上那飄渺的歌聲之中。
歌謠斷斷續續，聞聲的妖怪聽的如癡如醉，瓊琅卻興致缺缺地驟然停了下來。
她上輩子五音不全唱歌跑調，一進ktv能把人全嚇跑那種。但她偏偏又愛唱歌，哼哼的習慣從來停不住，乃是同學親友們嘲笑打趣的最佳物件。
這輩子老天爺眷顧，給了她世上獨一無二令人驚豔無比的聲音，但幾十年過去了，她的唱功好像並沒有一點進步……
一首讓我們蕩起雙槳，唱一遍一個調，唱十遍十個調。
不過……反正那些妖怪也不知道她唱歌跑調，咳咳。
於是瓊琅非常厚臉皮地，大方自得地將其他妖怪癡迷沉醉的賞悅全盤收下。
海域中靠近人類村莊的某一處似乎有風浪在咆哮，怒濤卷起萬丈之高。
瓊琅心下一驚，暗道不至於鬧出這麼大動靜才對，便加快步伐朝著海浪處走去。
蛟妖屍體果然引起了許多低等妖怪的爭奪，瓊琅毫不留情地將這群小妖一網打盡，那些小妖帶著驚懼的眼神，不甘地落荒而逃，瓊琅在無人的夜色下將蛟妖渾身是寶的屍體收入了系統包裹中。
這個世界的法則，就是如此的殘酷。
做完這一切，她看向海中詭異的亂象，冷冽的眼神中帶著一絲審視。
這場海浪不是妖怪們引起的，他們並沒有這麼大的能力。
狂濤怒吼，浪花重重地拍打在險灘和礁石上，冰冷而漆黑的海水似乎能夠吞噬一切。瓊琅挺拔而纖細的身軀穩穩當當地站立在海面之上，任由風吼浪嘯也動搖不了她的身軀一下，她看著這片海域瘋狂而無情地將人類村莊整個吞噬掉，卻一動不動。
掀起海浪的這股力量和憤怒，並不是她能夠輕易抗衡的，儘管為那些人類的淒慘而感到有些惋惜，瓊琅依舊不打算去招惹這股力量。
只是風嘯聲中，海中隱隱約約有哭泣之聲傳來。
哎？還有人活著？
瓊琅眉頭一挑，好奇地循著哭泣之聲走去，數十步後在海浪中找到一個被吞噬的少年。
他一頭短短的紫黑色頭髮，整張臉被冰冷的海水凍得青紫發白，一邊抽泣一邊喃喃地低語著什麼，臉上分不起是海水還是淚水。
看著那個無措而孤弱的少年，瓊琅恍然間似乎想起了幾十年前自己被海嘯所吞噬的模樣，她心下一動，不由自主地在那個少年幾近窒息死亡的前一刻，用妖力操縱著海水將他狼狽的身軀拖了起來。
潮濕而帶著海腥味的空氣湧入鼻中，少年貪婪地感受著劫後餘生的喜悅與恐懼，隨後晃過神來，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美豔而窈窕的女人。
她的長髮在月下像是水中湧動的海藻，又像是可怕而猙獰的妖怪魔爪，明明風卷浪嘯，她的頭髮和衣服卻乾爽如初，未曾被打濕分毫。
只是那冰藍的眼瞳和尖尖的耳朵告訴少年，這是一隻妖怪！
他呼吸微窒，茫然無措地看著瓊琅。
難道剛剛被曾經所喜愛的人們所獻祭掉，又要落入被妖怪吃掉的下場嗎？
瓊琅打量著他的樣子，敏銳地發現這個孩子身上有許多或新或舊，猙獰不已的傷口，此外還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絲不屬於人類的氣息。
心中一動，瓊琅習慣性地用系統檢測了一下對方的能力值。
下一刻，金晃晃的三個字幾乎閃瞎了她的狗眼……
SSR！
臥……臥槽？
第3章 誘拐少年荒
瓊琅忍不住微微僵在了原地，她表情一臉高深莫測地打量著眼前的少年，紅唇緊閉一言不發。
這個世界突然變得玄幻了起來，雖然它本來就很玄幻……
尋尋覓覓了二十多年，除了荒川美大叔以外再沒有見過一隻ssr級妖怪，她都快要懷疑世間到底還有沒有其他ssr妖怪了。
此刻，她所尋求的妖怪就這樣猛然出現在了她面前，讓瓊琅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只不過……這只ssr妖怪和她想像中的似乎哪裡不一樣。
瓊琅打量著這個少年削瘦單薄的像根棍兒一樣的身子，他頭上肩上還掛著不少黑漆麻烏的水草與殘破貝殼，風浪翻滾著海底的泥沙糊了他一臉，活像是從垃圾堆裡撿來的一樣。
最主要的是，少年眉梢細長卻無一絲氣勢，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我是弱雞」的氣息。
ssr什麼的，難道不是應該看起來很厲害才對嗎？
就算不是像荒川美大叔那樣渾身散發著王霸之氣，也應該狂霸酷炫拽，逼格很高的樣子才對！
瓊琅神遊天外，一臉深沉，少年忐忑不安地看著她，不知道這只美豔的海妖何時會卸下惑人的偽裝，露出血盆大口將他吞拆入腹。
風暴未曾停歇，海面上開始下起猛烈的暴雨，豆大的雨滴落入海中發出「咚咚」的聲音，如同他此刻狂跳不止的心一般。
暴雨終於拉回了瓊琅的思緒，她打量著這個可憐兮兮的少年，緩緩地伸出了手去接近他。看到那帶著尖尖指甲的手指朝自己伸來，少年下意識地屏住呼吸閉上了眼。
下一刻，想像中被撕碎的痛楚並沒有如約而至。
他只感受到頭上亂糟糟的水草似乎被拿掉，一根纖細而帶著暖意的手指擦拭掉了臉上的泥沙。
看著這孩子嚇成這幅樣子，瓊琅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你叫什麼名字？」
這看來是個幼年期的ssr妖怪。
一妖難求，今天運氣爆表，就是系統要她玩養成她也認了。
今日的海嘯發生說不定與這個少年有關，年紀輕輕就能把海面攪得天翻地覆，看來潛力十足，那長大了豈還了得！她羅剎海正缺一個戰鬥力日天的大將，這就是根好苗子。
看著這個少年，瓊琅的雙眼中忍不住爆發出一陣餓狼般的光芒。面對這樣詭異的眼神，正常人都是會感到害怕的。可是此刻，少年卻神奇地睜開眼睛，全身都放鬆了下來。
他呆呆地看著瓊琅，腦中仍回蕩著剛剛那句話。
那聲音，冷清如玉，卻帶著一股莫名的力量在蠱惑他，像是最柔軟的羽毛輕掃心尖，有一絲不可捉摸的癢意，令人沉醉。
「我……我叫做……」
「荒……」
將妖力纏綿入聲音中惑亂心神，瓊琅輕而易舉地得知了想要的答案。
「荒？」
「被人類殘忍的獻祭掉了嗎？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她曾經也是人類，一眼就看出了少年的裝扮與祭品一模一樣。
「既然無處可歸，那就跟我走吧。」瓊琅唏噓地說著，儘量使自己的面色與聲音柔和無比，循循地誘拐著這個叫做荒的少年。
此時荒的實力還很弱小，根本無法抵擋住這樣的妖力誘惑，幾乎是在瓊琅話音落下的一瞬間，他就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毫無察覺地放下了所有心防。
瓊琅面色不變，心底卻是喜滋滋地將荒麻溜兒地拐回了行宮。
一路上，海面都呼嘯著狂風暴雨，瓊琅用妖力擰起一個水波結界，將二人緊緊地包裹在其中，又隨手用威壓操縱了一條巨大的游魚妖怪作為臨時坐騎。
那游魚正在海浪之中翻滾戲耍，哪知突然被瓊琅抓來做苦力，苦哈哈地不敢說半個不字，只得老老實實馱著荒和瓊琅賣力地朝著羅剎島的方向遊去。
荒跪坐在遊魚脊背上，看著前方秀挺的背影愣愣出神。
冰冷的海水被隔絕開來，在瓊琅的保護下，外界的驟雨狂風都無法再吹動他分毫。濃如墨色的夜空與漆黑不見底的海水連接為一體，分不清界限，明明會令人無比恐懼的畫面，他心中卻又一分莫名的心安，是從未體會過的感覺。
很多很多年以後，荒的腦海中都無法忘記與瓊琅相遇的這個雨夜，夜霧中的背影如烙印般深深刻在他心底，成為最珍貴的回憶。
「叮」，荒的好感度提高了10點，當前好感度10點。
感覺並不是一個很難攻略的妖怪呢。
或許在這樣絕望中被賦予一線生機，是任何人與妖怪都無法抵擋的溫暖和感動吧。
瓊琅狹長眼角的餘光瞥了荒一眼，緩緩閉上了眼睛，看不出在想什麼。
等荒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站在瓊琅的行宮內了。
精緻的行宮略顯空曠，四周輕紗幔帳，飄渺如海市蜃樓般的仙境。整座行宮因為各種明珠的點綴，此刻亮如白晝，如同海上夜霧中的一座燈塔。
「瓊琅大人，您怎麼帶了一個孩子回來？」書翁一怔，微微蹙眉打量著狼狽瘦小的荒，敏銳地察覺到瓊琅的心情似乎很愉悅。
「待會兒再和你們解釋，這個孩子叫荒，先叫蚌精來帶他去洗洗吧。」瓊琅抿了抿唇，視線在荒滿是泥汙的身上掃來掃去。
荒這才注意到，行宮中來往的妖怪雖少，但每一隻身上都幹幹凈凈，反倒是這晶瑩剔透的行宮因他的到來，漂亮的地板上沾染了散發著令人不悅氣味的污穢。
臉頰不可抑止的有些發燒，荒微微低下頭，下意識地躲避周圍好奇而略帶嫌棄的視線，局促而無措。
注意到他敏感的表現，瓊琅眼神一動，伸手拍了拍荒了頭，又沖著書翁道：「這個孩子……暫且是我的徒弟。」
就先這樣吧，雖然她兩輩子加起來活了快一百歲，但也不能讓這孩子管她叫媽……
這句話說出口，書翁的眼神立刻就變了，看向荒的眼神中帶著一絲認真的審視。
他是最早跟隨在瓊琅身邊的妖怪，她收服了那麼多下屬，收徒卻還是第一次，看來這個其貌不揚的少年不容小覷。
瓊琅的手放在荒的頭上，極其自然地如摸小狗一樣為他撫掉了頭上的泥沙，「他身上的衣服都破掉了，記得讓珍珠備一套新的來，要鮫綾做的。」
此刻，荒的身軀卻因她的動作和話語而微微顫抖。
這個女人，並不嫌棄他髒。
心情不知不覺地放鬆了些許，緊繃的身軀也緩緩柔軟下來。
「叮」，荒的好感度提高了10點，當前好感度20點。
「您放心，都交給我來就可以了，大人奔波了幾日，先歇息一會兒吧。」書翁頷首，將荒領到蚌精那處帶他去洗澡了。
瓊琅目送二人遠去，拍拍手擦掉上面的泥灰，步伐急促地坐到案前深思起來。
這個孩子，必須要好好培養才行。
不論是好感度還是忠誠度，都要儘快提升到60以上，才能讓她安心。
她收服的SR級妖怪一共有五隻，分別是書翁、惠比壽、海坊主、蚌精和珍珠。這幾隻妖怪都是屬於溫和友善的智慧型生物，戰鬥力並不算很高，羅剎海之所以能安然度日，全靠瓊琅一人之力相保，說不吃力是假的。
今晚的海嘯那麼瘋狂，絕對與荒脫不了關係，她得把這個小子栓穩在羅剎海，不能讓他跑了。
嗯！就這樣決定了！
瓊琅一拍手，暗搓搓地想著，在她瓊琅大王智慧與愛心並存的教育之下，這個娃將來必成大器！
另一邊，蚌精帶著洗得幹幹凈凈的荒從後山的溫泉中走出來，看著身上裹著浴巾的荒，珍珠癟癟嘴將合身的新衣服遞了上去。
「喂！新來的小妖怪，你還真是好運，竟然能得到瓊琅大人的寵愛！」
「這件衣服可是鮫綾製作而成的，鮫綾啊！你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嗎？算了，你一定不知道……」
荒一言不發，面色無悲無喜地在幔帳後換好了衣服，舒適輕軟的觸感令他有一絲恍惚。
鮫綾啊……鮫綾是什麼東西，他怎麼會不知道呢。
這是他之前生活在海邊村莊中時，人類們飯後閒時常常趣談起的神秘寶貝，聽說這種布與鮫綃一樣，只有海中的鮫人妖怪們才能紡織的出來，用這種布做的衣服，入水不濡。
「嗯，洗幹凈以後，果然是個可愛的孩子呢，怪不得瓊琅大人會喜歡。」
洗盡一身狼狽，換上了新衣服的荒，與之前判若兩人。他皮膚偏白，有些缺少血色，身軀瘦弱而單薄，脖子和手腕間沒有被衣服擋住的地方，隱約露出些許傷痕來。
「姐姐！你怎麼可以這樣，你不是說我才是羅剎海最可愛的妖怪嗎！」
珍珠與蚌精一體而生，兩人乃是姐妹，之前也是她們一直侍奉在瓊琅身邊。對於這個莫名出現的，被瓊琅獨特關注的少年，珍珠心中忍不住泛起一絲醋勁和敵意。
「好啦好啦！你是羅剎海最可愛的女孩子，荒是最可愛的男孩子，這樣總可以了吧？不要再耽擱啦，我要讓書翁帶他去見瓊琅大人了。」
蚌精連忙打哈哈，把荒交給了書翁。
一想到要再度見到那個美麗而強大的妖怪，荒心中下意識地湧上一絲緊張。
為什麼……會對初次見面的他，這樣溫柔？
寢殿外的室內，瓊琅摸著下巴視線在荒身上掃來掃去，半響後道：「不錯嘛，果然人靠衣裝，看起來還是挺像那麼回事兒。」
這個少年長相甚佳，傷痕和沉寂都無法掩蓋住他的俊美，有幾分SSR的樣子。
荒靜立在一旁，垂頭聽著瓊琅的話，微微松了口氣。
如果對方滿意的話，他是不是就不會再被拋棄了？那樣冰冷的海水，他真的，不想再體會第二次了啊……
「嘶……不過……總覺得還缺了點什麼。」瓊琅輕輕皺起了眉頭，令荒的心也不由自主地提了起來。
幾息之後，瓊琅眼神一動，指尖滑動打出一個清脆的響指，「抬頭挺胸看著我，不許垂著頭弓著背！」
聲音雖然極其動人悅耳，卻帶著一絲淡淡的嚴厲，荒的心微微一顫，不由得挺直了身子與她對視。
這還差不多。
瓊琅點了點頭，冰藍的瞳眸緊緊地看著他，隨後沉沉地說道：「我救了你，從今以後，你就是屬於羅剎海的妖怪。」
「記住，不論何時何地，都要把你的背脊挺直，拿出你的氣勢。」
第4章 攻略的要點
「是，瓊琅大人。」少年清脆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與疲憊，只是聽話地與瓊琅對視，沒有再怯懦地低下頭。
她姿勢優雅而隨性地坐在珊瑚所雕刻的高座上，儘管相貌纖弱溫雅，冰藍的眼瞳中卻帶著一絲令人無法輕視的氣勢，周身存在感極強。
只這一眼，就讓荒明白了，這個女人的本質或許並不像她表面上的那樣溫柔無害。
他只是一個被人類拋棄的狼狽少年，對方真的僅僅是因為善心就收留了他嗎？還是說，她同那些虛偽可恨的人類一樣，對自己另有索取……
那個天真的孩子，早已消失在無盡的夜色和冰冷的海水中了。
可是荒此刻別無所選，離開了瓊琅，在外面漆黑冰冷，水患橫生的大海中，他根本無法生存下去。
瓊琅活了兩輩子，是何等的人精，她攻略收服了那麼多妖怪，怎麼會看不出來荒的眼神中浮起的懷疑和疏離。
情況有些微微不妙，這個孩子似乎並不像剛剛想的那麼容易攻略。
雖然怯懦膽小，但在脫離了海嘯與死亡的陰影，清醒過後立刻就對她生出了戒備。這樣也好，說明有幾分機敏，否則倒還讓她頭疼該怎麼改變對方不中用的性格呢。
攻略的核心，一定和荒所經歷的事情有關，瓊琅必須找到對方心靈的軟肋和弱點下手才可以，擺在首位的就是要弄清荒到底經歷了什麼。
但瓊琅並不著急，打算先讓他留在羅剎海內，熟悉一下環境再去套問。她知道，自己的熱切表現的略過明顯了，可誰叫這是她見到的唯二SSR級妖怪呢？
「很好。」冰藍色的瞳眸很好地掩藏住了瓊琅所有的情緒，她微揚起手，袖口的鮫綃薄紗隨之漾起動人的波瀾，「天色不早了，我已經讓書翁給你備下屋子了，先歇下吧。」
不但是荒一身疲憊，瓊琅面上也浮現了幾絲倦色。
「是。」荒恭敬地應了一聲，忍著腹中的饑餓，任由書翁帶著自己走向了行宮一個略顯偏僻的角落。
他前些日子因為欲言錯誤而被村中的人類捆起來虐打，只進食了少許壞掉的食物，又在冰冷的海浪中掙扎了那麼久，此刻早已筋疲力竭。
瓊琅也早就聽到了他腹中傳來的微弱叫聲，只是沒有再表現的那麼熱切，權當作不知道。這個時候的善意要拿捏得恰到好處才行，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用力過猛讓荒生出抵觸之心就適得其反了。
但她也不會讓這個孩子餓著，屋子裡的矮桌上有盛點好的妖果，不過沒說出口而已。
瓊琅把荒交給書翁，故意先冷落了他幾天，再加上她的確很忙，有一堆要務須處理，就並沒有抽出時間刻意去看望荒。
荒的住所是她早早安排好的，離她的寢殿有些遠，屬於比較偏僻的地方。這樣的做的原因，也是為了給荒一個感覺，讓他以為自己只是瓊琅偶發善心救回來的。
瓊琅的冷落果然打消了荒心中的些許疑慮，對方把他帶回來之後，就好像忘記了他似的。
整整三天，荒都沒能再見到瓊琅一面，只有那個叫做蚌精的女妖會照顧他的起居。書翁也是個大忙人，每天會抽出些許閒置時間教導他羅剎海的規矩，便不得而見了。
起初那個長相可愛的叫做珍珠的妖怪，還會故意來挑釁幾次，但見瓊琅沒有再召見他，也漸漸地不搭理他了。
不知怎麼地，荒的心中有些淡淡的失落，失落過後，又湧上幾分恐慌。
如果被瓊琅所忘記，那不就等於再度被拋棄嗎……？
「瓊琅大人這幾天都在為幼稚園的事情奔波呢，為了羅剎海，大人太勞累了，二十多年來不曾有一日歇息過。」
蚌精歎了口氣，她負責管理行宮中的侍女和守衛們，戰鬥的事情幫不上太大忙，瓊琅那邊腦子裡蹦出的各種稀奇古怪主意，也只有書翁才能理解其意。
不需要服侍瓊琅，珍珠便嘗嘗溜出去找朋友們玩，百無聊賴之下蚌精就絮絮叨叨地和荒講一些羅剎海的事情。這孩子雖然沉默寡言，但卻是個好聽眾，至少不會像珍珠一樣，一聽她嘮叨就躲進貝殼裡。
「瓊琅大人太辛苦了，我真希望自己也可以像書翁一樣為大人排憂解難，這才不負大人的救命之恩。」
「聽說隔壁的荒川之主也是個厲害的大妖怪呢，整個荒川澤域的妖怪都被他整治的服服帖帖的，不過相比較起來我還是更喜歡平易近人的瓊琅大人……」
荒沉默不語地坐在蚌精身邊，耳朵卻悄悄豎起，將所有與瓊琅有關的消息一字不落地記下。
善良、溫柔、強大而有責任心，這是荒所總結出來的結論。
瓊琅姬……似乎救下他真的僅僅是因為善心而已。也對，像她那樣強大的妖怪，作為一方海域之王，這樣弱小的自己有什麼可以讓她索取呢？
心底的戒備和疏離漸漸撤去，荒忍不住在心底暗嘲自己的自作多情。
「對了，如果幼稚園建成了的話，荒說不定會成為學園裡的第一批生員呢。」
聽到蚌精的話，荒這才忽地開口問道：「幼稚園……那是什麼東西？」
「聽書翁的描述，大概就是人類的學府吧。」
荒面色一怔，忍不住說道：「……妖怪，也有這樣的東西嗎？」
在人類世界中，那是只有富人和貴族才能夠去往的地方。
蚌精朝他一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在瓊琅大人的帶領下，我們羅剎海可不比人類國度差哦！至於幼稚園到底是什麼東西，我也不太清楚，但荒很快就會知道啦！」
書翁說，瓊琅已經籌備好開學事宜了，名單上那些妖怪，從明天起就會被要求入學。
在行宮中的這幾天內，荒早已在蚌精和書翁的描述下，接觸到了這個奇怪的妖怪國度，忍不住也愈發好奇，生出了淡淡的嚮往。
「叮」，荒對你的好感度提高了5點，當前好感度25點。
雖然沒有顯身，但荒的一舉一動瓊琅都暗中看在眼裡，此刻系統提示音響起，她便知道對方心中的疏離和戒備都已經消失了。
幹得漂亮！是時候給蚌精加雞腿……不，升職加薪了。
瓊琅心情愉悅，幹起活來便更賣力了，效率自然不用多說，幼稚園的事情已經完全籌備妥當了。
羅剎海中除卻那些還未完全化形的妖怪以外，數量大約有五六百隻，已經是不小的規模了。
妖怪們也有各自不同的生活習性和日常事務要做，瓊琅不可能把這些妖怪一個個全都揪到幼稚園裡聽課，於是初期她只簡單設立了三門課。
由惠比壽老爺爺負責教導的禮儀禮規課，書翁負責教導的文字文學課，還有瓊琅親自著手的戰鬥戰略課。前兩者，主要是提高妖怪們的素質素養，外加洗腦工作，培養妖怪們的忠誠度，而後者便是為了提高羅剎海妖怪的戰鬥力了。
五百多隻妖怪，按照水陸不同分在兩座幼稚園裡，五十只妖一組分成了十個班級。每天只有一節課，五天一輪換，學三天歇兩天，並不影響妖怪的生活習性。
在這些妖怪裡，有兩個對象自然是被瓊琅重點關注的。
一個是荒，另一個就是一直被關在牢獄內勞改的妖怪，夜叉。
為了時刻掌握這兩隻在收服計畫內的妖怪的近況，瓊琅特意把二人分在了一起。
「放開！叫瓊琅那女人給我出來！本大爺一定要撕碎她！」一隻紫紅色頭髮的妖怪被水鏈囚禁著四肢，一臉猙獰而咬牙切齒地叫囂著。
「醒醒吧老哥，你不闊能打得過瓊琅大人的。」一隻蝦兵混不在意地說道，對夜叉的一身煞氣視而不見，剛化形沒多久的它說話還帶著幾分不自然的口音。
「放屁！有本事叫那女人出來和我堂堂正正的打一場！只知道用陰險狡詐的詭計算什麼本事！」一提起這件事，夜叉就感覺自己氣的嘴都快歪了。
他是因為心情不爽打傷了羅剎海的妖怪沒錯，可那又如何，他本來就是個隨心而欲的妖怪，也未將什麼瓊琅姬放在眼裡。
原本發洩完便想大搖大擺地離開，誰料那個女人看起來柔柔弱弱，一叉子就能將她戳個對穿的樣子，心機卻那麼深沉！
第5章 夜叉的挑釁
「你別嚎了，嚎的我都不能專心走路了。」
另一隻蟹將踉蹌了一下，站穩後忍不住掏了掏耳朵，他還是海蟹的時候都是橫著走路的，化為人形有了雙腿，才慢慢學會直走。
此刻他被夜叉聒噪的怒喊攪得心煩意亂，差點左腳絆右腳摔個狗吃屎。
「蟹哥你沒事吧！小弟幫你把他的嘴堵上！」
「多謝蝦弟關心，我沒事，你別去碰他萬一他咬你怎麼辦！」
……這兩個混蛋，當他是狗嗎！
什麼樣的君王什麼樣的下屬，一群古裡古怪的傢伙！
夜叉的表情有一絲僵裂，他滿臉烏雲密佈，殺氣騰騰。可瓊琅那女人在水鏈上下了禁制，將他的妖力也封鎖了起來，並不能將這兩個蝦兵蟹將怎麼樣。
走著走著，夜叉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這不是平時牢獄小卒們帶他去勞改的路，難道說瓊琅那個陰險的女人折磨了他這麼多天，終於要對他下殺令了嗎？
「哼……想不到本大爺縱橫一世，也會有栽到女人手裡的一天。」
面對即將來臨的死亡，夜叉心情複雜，他沒有任何恐懼，只是有無盡的不甘。
遙想幾個月路過羅剎海時，夜叉與幾隻水妖起了口舌之爭，他想也沒想就把那幾隻水妖打成了重傷，隨後驚動了這片海域的主人。
瓊琅看到夜叉的第一眼，眼中就爆發出一陣精光。
這只SR級別的妖怪戰鬥力很強，不能讓他跑了！
她的外表看起來並不兇悍，夜叉也沒將她放在眼裡，只是惡言挑釁了幾句。瓊琅很自然地一臉大義凜然、義正言辭地指責了他的野蠻與不講理，並向夜叉發出了決鬥。
「和我決鬥，如果你贏了我，我就網開一面，不計較你的冒犯。」
這聲音如同神靈低語，悅耳的讓人不由自主地放送了警惕，夜叉微微有一絲心神恍惚。
「就算你們一起上，本大爺也不會退縮的。」他回過神來，嗤了一聲，像瓊琅這樣自以為是的妖怪，他見得多了，最後還不是通通死在了他的叉下。
「不不不，我們可不是那種以多欺少的妖怪，我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瓊琅搖搖頭，一本正經地回道。
夜叉看著她一臉正氣的樣子，覺得有幾分好笑。
真是愚蠢的有些可愛的傢伙，竟然像討厭的人類學習那些有的沒的，真不知道這種蠢女人是怎麼成為一方海域之主的。
他舔了舔嘴唇，眼中閃過幾絲興味和嗜血，「本大爺答應你的請求，不過……那可要讓我盡興才行。」
如果瓊琅輸了，他說不定會把這裡變成黃泉之海。
瓊琅一臉深沉地點了點頭，「為了我的子民著想，我們換個地方決鬥吧，我不想因為我們的打鬥而波及到他們。」
說完，不等夜叉響應，瓊琅自顧自地朝著一個方向走去。夜叉臉上閃過幾絲不耐煩，還是跟了上去。
他隨著瓊琅來到一處水陸相接的地方，珊瑚礁的周圍豎立著許多奇形怪狀、或大或小的貝殼。
「喂！你確定在這種地方決鬥不會礙手礙腳嗎？」夜叉不滿地高喊道。
誰料瓊琅神情莫名地瞥了他一眼，哼笑了一聲道：「你已經輸了。」
「你什麼意思？」夜叉微微一怔，隨後便感受到自己的胳膊和雙腿被什麼東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蟄了一下，帶來微微刺痛的感覺。
他臉色猛然一變，立刻就看到那個藏在貝殼暗處的小水母妖怪收回了觸手，他震怒地想要一叉子插過去，卻感到身體一陣麻痹無力，這是中了毒的徵兆。
「敢在我羅剎海鬧事，膽子不小啊。」瓊琅得意洋洋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夜叉明白自己中了瓊琅的計謀，頓時氣的牙癢癢，「你這女人！竟然騙本大爺！」
說好的一個很有原則的人呢？
他居然被這女人偽裝出來的外表給迷惑了！
瓊琅沒理他，只是手下迅速地打著一個結印，隨後一條帶著封印之力的水鏈便將他牢牢捆住。
「剛剛你打傷了我十一只妖怪，破壞了兩處珊瑚礁，震碎了三十四顆珍珠，乖乖給我待在牢獄裡打工還債吧。」
什麼玩意兒？
等到四周的扇貝與巨石都震動起來以後，夜叉才明白過來，瓊琅直接把他帶到了羅剎海的牢獄之中。
昏過去之前，夜叉眼中只剩下瓊琅陰惻惻而不懷好意的笑容，以及那個如天籟一般動人卻又令他恨得咬牙切齒的聲音。
「陰險狡詐的混蛋女人……」
「陰險狡詐？老娘這是給你上一課，讓你知道什麼叫做兵不厭詐。」
瓊琅絕對是一個惡趣味的女人。
夜叉以為自己被關進了牢獄中，一定會遭受到對方怒火的毒打虐待，但想像中的懲戒並沒有來到，瓊琅那女人只是派了一堆力量低微的小妖怪來盯著他。
「喏，瓊琅大人讓你去掃大街，記得把島上的小路都掃幹凈點知道嗎！」
夜叉接過對方丟來的掃帚，臉色刷地黑如鍋底，「滾！」
「不幹活？那也行，我會回稟瓊琅大人說你想去怡紅院待著的。」
「什麼怡紅院？」
「怡紅院就是……」蝦兵撓著頭解釋了一番，「雖然還沒有建好，但瓊琅大人說將來可以讓你成為院裡第一人。」
……那不就是人類的遊廊（妓院）嗎？那女人到底把他當什麼了。
夜叉眼皮一跳，忽然不淡定了起來，以瓊琅那古怪的性格，做出什麼都有可能。於是他很慫地認了命，乖乖拿起掃帚做起掃地工來。
隨後，瓊琅不僅使喚他掃大街，還壓迫他去搬磚，修建那個什麼叫做幼稚園的東西。夜叉面朝黃土背朝天地在灰塵中摸打滾爬了一個月，心中的怒氣值早已達到了頂峰。
想起自己因大意輕敵而落得如此下場，夜叉的臉色更難看了，難得沉默了下來一言不發。
蝦兵甩著鬍子看了他一眼，口齒不清地說道：「你對敗在瓊琅大人手裡有什麼不滿嗎？隔壁溝裡的蛟妖前兩天都被大人解決掉了，現在用蛟妖做的刺身集市裡還有賣的呢。」
「你可比那蛟妖囂張多了，還能活到現在，知足吧！」
「就是，瓊琅大人是多麼的溫柔善良啊！對於你這樣無禮的妖怪都會手下留情！」蟹將附和著，目光滿是對夜叉的鄙夷與對瓊琅的敬慕。
……溫柔善良你個叉！
「瓊琅大人的胸懷，就像這羅剎海一樣寬廣！」
「瓊琅大人的善良，就像這珊瑚礁一樣美麗！」
……這兩個雜碎的腦子壞掉了嗎？ 當滿心複雜情緒的夜叉被帶到島上之後，看著眼前那座珊瑚貝殼與樹木巨石混建的庭院，他頓時就愣住了。
這不是之前自己被壓迫幹活的地方嗎，怎麼會帶他來這裡？
「到了到了，快把他交給書翁吧，我集市上的攤子還沒收呢，是我弟弟在看管著，我得趕快回去！」
「蟹哥咱倆一塊兒去唄！小弟我也想買點什麼東西呢。」
兩隻妖怪把夜叉丟垃圾一樣丟給書翁，轉身就一溜煙兒跑沒影了，他們才化形沒多久，還沒有被書翁記到入學花名冊上。
「你們的動作太慢了，開學典禮已經快要結束了，你直接在屋子裡等著吧。」溫文爾雅的書翁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牽著夜叉身上的水鏈往庭院內的一間屋子走去。
「等、等等！不處死我嗎？」
書翁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頓了頓後搖頭道：「這裡可是羅剎海的妖怪們修煉昇華的聖地，好好接受瓊琅大人的恩典吧。」
「……」
聽到這句話，夜叉的心情卻沒有半分輕鬆，他總覺得，那女人又想出更稀奇古怪的點子來折磨他這個俘虜了。
夜叉被迫坐在一個奇怪的四條腿的木板上，這物件他從來沒見過。
書翁見怪不怪地將水鏈固定在椅子上，令夜叉不得動彈，隨後靜坐在前方等待著瓊琅等人的到來。
「瓊琅那女人到底在搞什麼鬼！要殺要刮就給本大爺一個痛快！」
話音消失，空氣中白光一閃，夜叉立刻就感到自己的聲音也被書翁封住了，只能惱怒地瞪著對方。
片刻後，屋內齊刷刷湧入數隻妖怪，他們其形各異，陸陸續續地入座在周圍。
「嘿！蛙先生，你看！他就是上次在島上掃地結果摔了個狗啃泥的傢伙！」一隻短毛兔子坐在一隻體型龐大的綠色青蛙背上，指著夜叉說道。 周圍其他妖怪的目光也應聲轉來，打量著這個被囚禁在座位上的妖怪竊竊私語。
「是他！上次打傷了邊界好些妖怪呢！」
「瓊琅大人為什麼會讓他也入學啊？」
房間裡嗡嗡聲不停地響起，夜叉的臉色也越來越臭，書翁皺起眉頭，手指在案桌上敲了敲，房間裡立刻鴉雀無聲。
下一秒，那個令他恨得咬牙切齒的女人出現在了紙門前，身邊還帶著一個隻到她肩膀處高的紫發少年。
那個長相甚佳的少年目光有些冷而晦澀，藏著許多讀不懂的情緒，循著書翁的指示坐到了夜叉身旁，卻自始至終未曾看過他一眼。
瓊琅跟過來，滿意地點了點頭，對著荒說道：「今後可要和大家好好相處啊。」
「荒不會辜負大人的期望。」荒點了點頭，挺直身子坐在椅子上，雙拳微微握緊。
他會努力修煉，讓瓊琅滿意，絕對不能再被拋棄了。
注意到夜叉陰沉的臉色，瓊琅眼神微瞇，解除了他聲音的禁制。
聲音重獲自由，夜叉立刻沖著她沉聲怒喝道：「你這陰險狡詐的女人，又在耍什麼花招？敢不敢解開水鏈，本大爺定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這話一出，屋子裡鴉雀無聲，所有妖怪都帶著敵意和不滿地怒視著夜叉。
其中有一道視線，格外的滲人，就像是漆黑海底中最冰冷的海水，寒冷刺骨。
夜叉的身形微微一頓，余光看向了他身旁的那個叫荒的少年。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6-9 16:30
第6章 第一堂課
「你是智障嗎？」瓊琅甩給了他一個鄙夷的眼神，「你既然都這麼說了，我怎麼可能放你搗亂？」
「你這囂張的傢伙，還是閉起嘴來比較可愛。」她總算知道書翁為什麼不讓這貨說話了。
瓊琅再度封印住了夜叉的聲音，隨後走到書翁面前低語了幾句交代了些什麼，然後端坐在側面一個靠牆的椅子上旁觀起來。
幼稚園初開學，書翁第一次上任講課，她這個做校長的怎麼也得聽課檢查一番才行。
為了容納體型各異的妖怪，每間屋子都被建造的大而寬廣，桌椅都是按照上輩子對學校的記憶那樣建造的。然而還是有原型格外龐大的妖怪非常不適應，便各自縮小了身軀，乖乖地待在椅子或桌子上。
山兔蹬著小短腿坐在椅子上，看著變成與它一樣大小的蛙先生趴在桌子上，頓時眼睛一亮，伸出手去擺弄它。
這個時代本還沒有椅子，但瓊琅總覺得在蒲團上坐久了會坐出難看的蘿蔔腿，就讓椅子這種物件橫空提早出世了。
夜叉剛剛那氣焰囂張的模樣顯然已經引來了室內妖怪們的不滿與敵視，如果不是考慮到瓊琅就在旁邊，他們早就按照老規矩上去將對方海扁一頓了。
他身體動彈不得，話也說不出口，便沉著臉坐在椅子上，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
略顯混亂的課堂中，書翁清了清嗓子，終於開口說起了正事。
「瓊琅大人所建造幼稚園是為了什麼，這些日子以來想必大家已經清楚了，我便也不再贅言。」
妖怪們嗯嗯啊啊地回應著，如小雞啄米一樣點頭，「當然知道了，瓊琅大人說我們羅剎海的妖怪，是最與眾不同的！」
瓊琅說過會命令書翁教他們認字，以後他們就是文化妖了，是這片海域不一樣的煙火，像隔壁荒川澤域裡的那些大字不識一個的土包子根本沒法和他們比。
「沒錯，你們這些妖怪，有被瓊琅大人救下來的，也有主動追隨在大人身邊的。但不管你們是怎麼來到羅剎海的，既然選擇成為這裡的妖怪，就要遵守這裡的秩序。」
開學第一天，按照慣例都是要做一些思想教育的。
「瓊琅大人同我早已制定好了校規校訓，今天第一堂課，你們就要把這些規矩都牢牢記住。」
書翁掏出瓊琅之前交給他的竹簡，一字一句地認真念了起來。
「不得擅自頂撞幾位先生，不得在學園內打架鬥毆，不得拉幫結派聚眾鬧事，違規者發放駐守邊境七天。」
「不許隨地大小便，不許亂丟垃圾，不許隨意搶奪他人食物，不許強佔他人住所，違規者發放牢獄掃茅廁七天。」
妖怪們大多帶著天生的野性，禮數為何並不懂，管理起來也是很費精力的。
羅剎海中的妖怪雖然仍有這類毛病，但比起其他領地的妖怪那物競天擇的殘酷環境，只能算得上是小打小鬧了，所以瓊琅倒也沒什麼不滿。
她只是像調.教這些妖怪，起碼方便整治統領一些，但並不代表她想把妖怪像人類那樣去拘束馴化，妖怪與人類終究是不同的。
「不准欺負羅剎海內的同伴，不准隨意挑釁隔壁海域的其他妖怪，當同伴與外界妖怪發生衝突時，能和解就不動手，不能和解也不要輕易動手……」
夜叉靜坐在椅子上，心頭暗自鄙夷瓊琅，也就是沒有實力的妖怪才會制定這麼慫的規矩。
說到這裡，書翁頓了一頓，端起茶杯潤了潤喉嚨，才繼續說道：「先摸清楚對方的實力和底細，如果背景不強硬，該下狠手不要心軟。」
「如果對方來頭不小，不要輕易與對方起衝突以免使自己受傷。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必要時刻該慫就慫，待回到羅剎海征結同伴以後再討伐敵人。」
這還勉強差不多，慫歸慫，卻也是一種圓滑的生存的方式。
「切記，能以多欺少絕不單打獨鬥，能智取就不使用蠻力，能暗著來絕不明著幹，耍賴皮不怕無恥，使詭計……使計謀不嫌多端。在智商上碾壓對方，在氣勢上打倒對方。」
或許是察覺到了瓊琅寫的不太合適，書翁反應極快地改了口。
等等……後面這句話好像……
夜叉眼神忍不住變得古怪了起來，這不是瓊琅陰他所用的招數嗎？
「實在敵不過，危急時刻可以搬出瓊琅大人的名號以作震懾，總而言之，羅剎海的妖怪，可以慫可以勇，但虧絕對不能吃！」
「大人放心，我們羅剎海的妖怪，可以不要臉沒有皮，虧絕對不能吃！」
一屋子的妖怪高聲附和著，同瓊琅一起生活了長達二三十年的它們早就很自然地接受了這個設定。
「……」
唯有夜叉和荒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臉茫然，二人忍不住用餘光瞥了不遠處的瓊琅一眼。
果然越漂亮的女人越心思深沉，妖怪也是如此，夜叉如是想到。
瓊琅大人的姿態一如往昔那樣嫺靜優雅，美的像是降臨凡塵的神女，但總覺得哪裡有些古怪，荒沉默不語。
察覺到荒的眼神，瓊琅絲毫不為所動。
要知道，今日所述的校規校訓只是一個開始，就算給荒樹立的形象有些崩塌也無所謂，日後還會有更易顛覆三觀的教學課，早晚都是要接受的。
無恥無賴，猥.瑣狡詐又如何，在生存面前，還需要考慮那麼多嗎？
這是瓊琅在這個世界摸滾打爬七十多年所總結出來的真諦之一。
什麼都可以做，但虧不能吃，她所付出的任何東西，溫柔善良也好，責任守護也罷，並不都是不求回報的。
她一直在主動給予，也只是因為另有所求，唯有某件事物……是不一樣的。
這一部分告一段落，書翁繼續絮絮叨叨地念起來。
「不得……」
「不許……」
「不准……」
「否則發放……」
這一長串話念下來，哪怕書翁的聲音再清雅動聽，夜叉也忍不住被念的一個頭兩個大。
長久的歲月中，習慣了孤獨與寂靜，這樣熱鬧的氛圍是他所極不習慣的，還不如被關在牢獄之中自在。
簡直……受不了了！他現在只想一叉子把那白衫妖怪的嘴給堵上！
「其次，一切校規皆為瓊琅大人所制定，你們必須遵守，不容任何反駁與質疑。」
「最後，如有成見，請將倒數第二條默念十遍。」
直到正午，巨大的鐘聲響起，開學的第一天才算正式結束。
鐘聲響起，厚重而悠遠地傳向水陸兩界，一群又一群的妖怪立刻像脫了韁的野狗一樣奔向集市中撒歡。
荒圍繞著水陸兩界的邊緣之處踱步，遙看著熱鬧的集市不知在思考著什麼，眼神悠遠。
原來，妖怪的世界是這個樣子的嗎？
比他所生活過得人類世界更自由自在，卻又並不像人類口中所講述的那樣殘酷黑暗。
想到自己今後就要在羅剎海中生活下去，其實也並不是那麼難以令人接受呢，至少，有瓊琅在這裡。
似乎是因為在絕望中被賜予一塊浮木，他對瓊琅總有一種莫名的依賴與信任。
腦海中又響起入學前的昨晚，瓊琅看望他時的一席談話。
「嗯……需要注意的就是這麼多了，明天入學，荒不用擔心，慢慢適應羅剎海的規矩就好了。」
瓊琅是因為他初來乍到，才特意找到他，向他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
這份細心與溫柔令荒心中有一份觸動，慢慢放下了對瓊琅的疏離和戒備，他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瓊琅大人為什麼會救下我，對我這麼溫柔？」
「嗯……可能是習慣了吧。」瓊琅眉毛微挑，摸了摸下巴，「這裡有很多妖怪都是被我撿來的，他們還很弱小的時候和你一樣可憐兮兮呢。」
「那……瓊琅大人這樣做，不會嫌棄弱者為累贅嗎？」真的會有這麼善良的妖怪存在嗎？有些令人不可思議呢。
「弱者啊……我曾經也是弱者走過來的呢。」瓊琅微歎了口氣，神情莫名地拍了拍他的頭，「如果沒有別人的善意，我也許早就是一具屍體了。」
「其實，我以前也是人類。」瓊琅忽然小聲地說道，俏皮地沖他眨了眨眼睛，「海嘯真的太可怕了，所以看到那樣的荒，無法不出手相救呢。」
這個聲音太過動人而溫柔了，總會讓人不知不覺地沉淪而卸下防備。
心跳因這親密的動作而漏掉一拍，荒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紅霞，他下意識地想垂下頭，卻記起了瓊琅對他所說過的話，因而只是輕輕別開頭將視線看向了一旁。
「瓊琅大人……謝謝。」
瓊琅姬果然是一個溫柔而強大的妖怪，之前是他想錯了……
心生觸動的少年此刻並沒有發現，對方唇角微揚，狹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狐狸般狡猾的光芒。
荒一邊沉思一邊在羅剎海境中漫步，試圖多瞭解這片海域一些，很快便被遠處傳來的騷動與叫嚷聲拉回了意識。
看著那一群妖怪臉色不善地團團將一隻紫發妖怪圍住，荒眉頭輕皺，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上了前去。
夜叉一臉麻木，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捱過這半日的，只知道自己神情恍惚地被釋放出了幼稚園，腦子裡還嗡嗡地回蕩著書翁嘰裡呱啦的說話聲。
令他有些驚訝的是，瓊琅那女人沒再把他關緊牢獄裡，而是放任他可以在羅剎海內自由走動，還讓書翁分配了一間貝殼所制的小屋給他居住。
但他一身的妖力仍舊被禁錮著，也無法穿梭羅剎海結界逃離此地。
夜叉漫無目的地在水陸交接的集市中閒逛，板著臉觀察著瓊琅所統治的羅剎海，沒兩步就被三五個長相各異的妖怪團團圍住。
「就是他！聽說就是這傢伙今日當眾對瓊琅大人不敬！」
第7章 狹路相逢
「我們要不要替瓊琅大人教訓教訓這小子？」一隻皮膚上長著魚鱗的妖怪如是問道。
「唔……可是瓊琅大人說過……」為首的那只妖怪想起才講過的規訓，有些猶豫，從他的外表來看，似乎是只海獅化形的妖怪。
「怎麼，想和本大爺打架嗎？」夜叉抱起雙臂懶洋洋地說道，語氣中滿是不屑。
雖然他的妖力被瓊琅封印住了，但他本性嗜血好戰，這幾隻妖怪的妖力也不怎麼高深，就算是肉搏也不見得會輸。
「瓊琅那女人手下的妖怪，真是又弱又自信的愚蠢。」
幾隻妖怪被夜叉挑釁的語氣和表情惹得不快，一激動立刻將書翁的話都拋到了腦後。
「太狂妄了！」
「今天我們幾個就教教你羅剎海的規矩是什麼！」
眼見幾隻妖怪氣勢洶洶地就要當眾在集市之下打架鬥毆起來，荒面色微肅，立刻上去擋在兩邊人馬中央，制止了雙方的舉動。
「喂，小子！不要阻礙我們教訓這混蛋！」
「就是，難道你和他是一夥的嗎？」
「你是前不久那個被瓊琅大人救回來的妖怪吧？他這樣對瓊琅大人不敬，你居然護著他！」
荒還未說一字，舉動便已經遭到了妖怪們激烈的指責。
夜叉眉頭一挑，饒有興趣地抱起雙臂看著荒，他對這個冷冰冰而有些沉默寡言的妖怪有幾分印象。
老實說，夜叉並不討厭話多的人，咳咳……書翁那傢伙是個例外。那種不愛說話，冷冰冰的傢伙，才是看了就心煩，比如眼前這個。
「我並不是袒護這只妖怪。」清脆的少年音響起，帶著幾分淡淡的冷意，「只是瓊琅大人指定下來的規則你們都忘記了嗎？書翁大人說過了，不許在羅剎海內聚眾鬥毆。」
荒的語氣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指責，掃了一眼夜叉和周圍的妖怪，聲音再度冷下了幾分，「大人為了保護海域終日奔波勞累，這才是開學的第第一天，你們就要違規嗎？」
「如果被瓊琅大人知道了，她該有多失望。」
荒同樣並不喜歡夜叉，可是他更在乎瓊琅的感受。
一席話令眾妖幡然醒悟，聽荒提到鬧事會讓瓊琅失望，頓時就全都蔫了。
「……算了算了！算這小子命大，今天就放過他了！」只妖怪嘟囔了幾句，嫌棄地看了夜叉一眼，勾肩搭背地走了。
夜叉輕哼了一聲，「多管閒事的臭小子。」
聞言，荒身形微微一頓，未曾給夜叉一個目光就轉身走了。
冷冰冰的傢伙，比書翁還討厭。
夜叉暗自嗤了一句，眼神卻變得莫名複雜了起來。瓊琅這女人，本事比他想像的要大很多呢。
她統領這片海域不過才二十多年，手下的妖怪們就都對她這樣忠心耿耿，頗令他刮目相看。
夜叉看得出來，那些妖怪找他麻煩是為了維護瓊琅，而荒出言阻止他們，同樣也是為了瓊琅的感受著想。
這樣被許多人喜歡而在乎著的瓊琅，愈發讓他感到厭惡與……嫉妒。
正在案桌上辦理公務的瓊琅忽然聽到系統提示她夜叉的好感度又下降了，手下的動作微微一頓，隨後習以為常地繼續專心做自己的事。
反正夜叉的好感度本來就是負數，再低幾點也無所謂的……才怪！
瓊琅忍不住有些煩躁，夜叉這個性格極其古怪的妖怪一直在消耗著她的耐心，看得出來對方有著什麼不為人知的過去，但卻是個內心封閉的妖怪，她一時半會兒也無從下手。
也罷，反正被囚在羅剎海，還能讓他跑了不成？
來日方長，她有的是時間慢慢和對方耗，就算夜叉始終不肯服從，用力量的手腕鉗制對方也是一樣的。
丟開夜叉的好感度，瓊琅把重心轉移到了荒的身上。
羅剎海的兩座幼稚園自開學以後，步伐也漸漸走向正軌，沒有了前兩日的慌亂和騷動。
借著教學事宜，瓊琅一鼓作氣地把荒的好感度刷到了60點，在好感度達到40點以後，系統終於開啟了荒的忠誠度顯示，這意味著對方開始萌生出自己是羅剎海的妖怪這樣的意識了。
攻略進展順利，瓊琅有些興奮，因為她慢慢探查到了荒體內潛在的無盡妖力。
這股妖力帶著一絲神力的氣息，看來之前的海嘯果然與他有關。
瓊琅趁熱打鐵，憑著荒的好感度得知了他過去的一切，發現對方果然是神明賜入人間的孩子，她這一回可算是撿到寶貝了。
除了五日一次的戰鬥教學外，瓊琅開始慢慢給荒開小差，認真而負責地引導他如何感受並掌控自己體內的力量，荒也不負她的期望，力量再以飛快的速度增長著。
羅剎海內一片太平，但周圍卻有不少強大的妖怪對這裡虎視眈眈，像上次解決掉的那種蛟妖還有很多。
或許是因此而感到焦急，瓊琅對於荒的教學力度愈發加大且嚴厲，頗有些揠苗助長的意味，但望其成龍的瓊琅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很好，今天早上我講的要點你都記得很清楚。」瓊琅考察過荒所學的技巧以後，欣慰地點了點頭，「明天是休沐日，不必來得太早，正午時分到就可以了，我會繼續教你在海中與水妖戰鬥時的技巧。」
周圍最多的就是水族類妖怪，掌握與他們戰鬥的技巧是生存的根本。
「是，大人放心，我都記下了。」荒恭敬地行了一禮，在夜色下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行宮。
他的面色上有一絲掩飾不住的疲憊，顯然對瓊琅窮追猛趕式的教學有些力不從心，但他並不想讓對方失望，只是暗自咬牙，努力再努力。
每次得到瓊琅的笑容與誇獎，他就覺得幸苦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夜幕下的妖怪集市仍然燈火通明，熱鬧非凡，明天可以不用早起，荒難得走入集市中想緩解一下緊繃的神經。
「刺身~刺身！新鮮的刺身，鯉魚精小妹妹，你要不要來嘗一嘗本店最新款的刺身呀？買一送一哦！」
「呃……還是算了吧……」雖然大魚吃小魚是很正常的事情，但看到用自己未生出靈智的同類所做出來的食物，鯉魚精還是感覺心裡怪怪的。
右邊的小酒坊又吵吵嚷嚷了起來，「不是說好一碗酒只要兩個貝殼嗎！你竟然拿了我三個！」
「那是因為你的貝殼都是破的，既然是破的，當然要三個才能抵完整的兩個！」
「……破的又不影響交易。」
「可是我嫌破掉的醜！」酒坊老闆嘟囔著，「三個就是三個，瓊琅大人說了，我們羅剎海的妖怪不能吃虧。」
……還真是貫徹那女人的思想方針啊……
「吵死了，閉嘴！」原本靜坐在一旁的夜叉突然出聲，不耐煩地拿著小酒罈搖搖晃晃地走出了酒坊。
熱鬧非凡的集市上，獨身一人的他顯得分外格格不入。
雖然在羅剎海的日子很平淡，常常也會被書翁那傢伙煩得頭暈腦脹，但夜叉發現自己意外地開始慢慢接受了這裡的生活。
溫馨與暖意總是令人嚮往的，儘管他不想承認。
夜幕之下，眼裡泛著醉意的夜叉不經意間與荒狹路相逢，酒罈也差點被撞的掉在地上。
第8章 她只是另有企
「……臭小子！長沒長眼睛！」夜叉不耐煩地斥了一句，回過神來發現面前站著的，原來就是天天都能在屋裡見到的同桌。
「我當然是長了，只是有些人長了眼睛和沒長一樣。」荒淡淡地回了一句，並不打算與夜叉多做交流。
「你變得牙尖嘴利了，看來瓊琅那女人把你教的不錯嘛，像模像樣。」夜叉帶著醉意，語氣不善，「還真是臭味相投。」
聽到他語氣中對瓊琅的厭惡與鄙夷，荒的眼神微冷了兩分，看向夜叉道：「注意你的言辭。」
夜叉抬起下巴，醉醺醺地說道，「瓊琅那女人給你們吃了什麼迷魂藥，一個個都被收買的死心塌地。」
「我可不相信那陰險狡詐的女人會有什麼善心，你來到羅剎海才半個月吧？真是比那些妖怪還忠心耿耿呢。」
「不許對瓊琅大人不敬。」對於夜叉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荒心頭忍不住湧上一份怒氣。
夜叉蔑笑了兩聲，「那女人心思可深沉的很，你們這些愚蠢的傢伙啊，一個個被她耍的團團轉，真是可憐。」
「自你出獄以來，瓊琅大人從未對你做過什麼過分的事情，她已經仁至義盡了，你最好收回這些不合適的話。」
荒的聲音中帶上幾絲寒意，對於夜叉的不敬和污蔑，他心頭開始湧上一分怒氣。
「怎麼，很不服氣？」夜叉心頭有兩分得意，酒氣熏熏地靠過去，小聲說道，「既然你這麼維護她，不如來和本大爺打一架怎麼樣？」
「你要是贏了，本大爺以後就不再說那些話。」
他原是本性好戰嗜殺的妖怪，被壓抑了這麼久，骨子裡的血液已經難耐地沸騰不已了，只想找個機會狠狠地發洩一番。
這是要和他約戰了？想起瓊琅所定制的規矩，荒有幾分猶豫，沒有立刻答應。
「怎麼，難道你不敢嗎？」夜叉鄙夷地看著荒，不鹹不淡地刺激他道，「你跟在那女人身邊的這些日子難道什麼都沒學到嗎？」
「也是，那女人除了會教你一些陰險無恥的卑鄙手段以外，沒什麼可拿得出手的本事吧。」
夜叉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饒是荒在如何努力鎮定，少年心性終是被對方拽的二五八萬的樣子給激起了怒火。
「約戰便戰，如果我贏了，就不許再侮辱瓊琅大人。」
「說到做到。」醉意散去，夜叉舔了舔嘴唇，帶著幾分興奮地說道，「那就明日隅中時在後山靠海那片空地見，讓我瞧瞧瓊琅都教了你些什麼。」
「好，不過你的妖力被封鎖住了，我是不會乘人之危的，我會和你公平約戰。」
言下之意就是，雙方不使用妖力，僅用蠻力肉搏。
看著這個矮了自己一大截的清瘦少年，夜叉忍不住嗤笑了一聲，「耿直的愚蠢，看來瓊琅那女人教你的無恥沒學到，狂妄自大倒是學了個十足。」
荒已經懶得再和他爭辯，冷著臉兀自撇下夜叉往自己的住所走去。
瓊琅要他明日正午時到行宮中去，隅中時分與夜叉打鬥完，時間剛好來得及。至於到時候如果身上掛了彩，用妖力簡單的掩蓋住便可以了，旁人察覺不出什麼來的。
直至荒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之下，夜叉才聳了聳肩，踏著醉醺醺的步子離開了。
兩隻妖怪都沒有發現，海岸淺談邊，有一塊毫不起眼的貝殼張開裂口來，從中蹦出一個淺藍色的短髮小女孩來，眼神古怪。
翌日，朝陽破曉，暖光遣散了海上的濃霧，海面金波粼粼，美不勝收。
瓊琅惦記著指導荒的教學事情，一大早就爬起來整理教案，然後耐心地在案桌前等待荒的到來。
接近隅中時分，等待了小半個時辰的瓊琅微微皺了皺眉。
荒是個聽話而刻苦的少年，雖然每次都讓他正午時分來，但荒每次都會提早很多，這讓瓊琅心下非常滿意。
按照往常的慣例，荒此時應當已經到達了屋裡才對。
「瓊琅大人不必擔心，那孩子睡過頭了也不一定。」書翁一邊整理著架子上的書卷一邊說，然後將一摞竹簡遞給了珍珠，「拿去放到那邊的架子上。」
「是。」珍珠乖巧地應了一聲，聞言悄悄瞥了瓊琅一眼，似乎欲言又止。
那就在等會兒好了，睡懶覺嘛，對於羅剎海的妖怪來說是很正常的事情，又不是所有妖怪都像她一樣天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
只是荒不算遲到的遲到還是讓瓊琅略微有些失望，看起來荒的耐性和堅持似乎還不夠。
眾人不知道，他們以為在睡懶覺的少年，此刻正在後山的無人淺海灘處與夜叉打的不可開交。
「小子，有兩分本事嘛。」夜叉臉上掛了些彩，而他對面的荒比他更加狼狽，「也不算得一無是處呢。」
他的眼神微微帶上了一絲認真，這個少年雖然堅持不使用妖力與他戰鬥，但拳腳間仍會忍不住有一絲絲力量洩露出來，看得出他對於妖力的掌控還不穩定。
但正是那泄出的力量令夜叉端正起了心態，他能夠感受得到，荒的潛在實力非常強大。
荒一言不發，拭去嘴角邊的血跡，再次向夜叉攻去。
「本大爺總算是知道了，瓊琅那女人為什麼如此重視你……」
那女人怎麼看都不是個會吃虧的善茬，夜叉就知道她定然另有所求。
兩人再次糾纏不休，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夜叉有些不耐煩了，「你贏不了本大爺的。」
「但是，我也不一定會輸！」
誰勝誰負，還未有分曉。
臉上的疼痛令荒的表情看起來有些麻木，但他的動作卻沒有退讓分毫，這一戰，他絕對不能輸。
他不想再在夜叉嘴裡聽到一句侮辱瓊琅的話語！
酣戰間，烈日當空懸照。
「啪！」竹簡被放在案上的聲音嚇了珍珠和書翁一跳，整理了書架半日的書翁才注意到，馬上就是正午時分了，而荒卻還未出現在門前。
為了盡力去指導荒，書翁和瓊琅等人特意一早將書架整理了一遍，煞費苦心地挑揀出合適的書簡來。
顯然荒的遲到，令瓊琅心下有一絲不快和怒氣了。
這一次，那個孩子是真的遲到了，而瓊琅一向是個守時的人，自然也不喜歡爽約的人。
書翁身形微微一頓，恭敬地說道：「讓我去看一看吧，荒也許是近來太過勞累了。」
瓊琅很嚴厲，書翁深知這一點，但他並沒有干擾對方。
聽到這句話，瓊琅面色微緩，卻仍緊抿著雙唇。
真的是她太心急了嗎？
珍珠心下一跳，忍不住小聲地開了口，「書翁大人，等等！你現在去找荒的話，他也不在屋裡的。」
「什麼意思？」瓊琅眼皮一跳，訊聲問道。
那少年不會不堪重負跑掉了吧？
「呃……」珍珠輕咳了一下，心頭暗自把夜叉和荒都罵了一遍。
昨晚她在淺灘邊無意間聽到兩隻妖怪約戰的消息，心下不由有些吃驚，要知道荒一向是個循規守禮的人，最得瓊琅喜愛，卻沒想到也會做違規的事情。
不過荒的出發點也是為了瓊琅，珍珠便沒有告密，卻不料那個少年到現在都還沒有來。
該不會被夜叉打死了吧……
珍珠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她雖氣荒搶了瓊琅的寵愛，但和其他妖怪一樣更不喜無禮囂張的夜叉。
一想到那紫發少年可能出現的各種慘狀，珍珠也顧不得他的違規會不會讓瓊琅震怒了，立刻將她昨晚所聽聞的一切一字不落地都說了出來。
語畢，珍珠微微屏住呼吸，等著瓊琅大發雷霆。
然而室內一陣沉默，珍珠悄悄抬起頭，發現瓊琅眼神複雜而莫名地沉著臉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看到瓊琅不復往日溫柔的面孔，她心底暗歎，大人果然很生氣呢。
「大人……雖然荒違反了規則，但也是為大人打抱不平，這個……您還是快去看看吧，萬一那小子被夜叉打死就……」珍珠的話還未說完，便感到一陣清風掠過，屋內早已沒了瓊琅的身影。
淺灘邊，兩個滿身泥灰的身軀扭打在一起，夾雜著夜叉的挑釁與怒駡。
「你這小子還來勁了！想被本大爺打死嗎？」
「居然為了維護瓊琅跟本大爺不死不休，你可真是又傻又可憐。」
看著荒的那副狠勁，夜叉忍不住冷哼道，「你以為那女人平白無故對你這麼好是為了什麼？她一定是看中了你的力量，想要利用你罷了。」
「閉嘴！」這一刻，荒的表情有一瞬間凝固，心頭怒氣前所未有的高漲。
「她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清楚得很，本大爺可是在她手下吃過虧的，你不信我？」
瓊琅的眼中就像是縈繞著一片濃霧，讓人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面上溫柔似水，實則內心冷淡如冰，這些蠢貨妖怪注意不到，他可不傻。
「別用你骯髒的心思惡意去揣測別人！」趁著夜叉廢話的功夫，荒一拳擊中他的下巴，對方悶哼一聲，兩人又扭作一團。
即便真是如此，他也心甘情願。夜叉所說的每一個字，都無法動搖荒對瓊琅的分毫好感。
如果沒有別人的善意，我也許早就是一具屍體了。
那一刻，對方眼中所流露的神情與溫柔，怎麼看都不會是假的。
第9章 反正不是吃虧
荒的執著令夜叉有感到有些惱怒與無趣，原本的戰意也因熱情褪去而興致缺缺。
「蠢死了！本大爺真是懶得和你這種蠢貨打交道了，走……」話音戛然而止，似乎撞到了什麼東西。
兩人回過神來才發現，翻滾著的他們不小心撞到了一雙赤足之下。那赤足瑩潔如玉，掛著一串小扇貝所做成的可愛腳鏈，走動時卻未發出絲毫聲響。
循著飄動的柔軟衣裙往上看去，荒輕輕一怔，隨後才猛然反應過來已經過了正午時分。
「瓊琅大人……」
私下打架鬥毆被抓了個現形，這場約戰未分勝負便轟然終止，兩人神情不自然地立刻鬆開對方，拍拍身上的泥沙站了起來。
夜叉頂著一臉沙灰無所畏懼地轉頭看向海面，完全不在乎自己剛剛背後說人壞話被瓊琅全聽了進去。
那女人的心情似乎不大好，沒有掛著往常那樣月牙般漾著笑意的眼眸，不過就算真的惹怒了她，夜叉也不會收回剛剛所說出來的話。
「瓊琅大人，我……」沒料到瓊琅會突然找到這裡，荒面色一緊，張著嘴不知該如何解釋。
瓊琅此刻一言不發，沉著臉色，與往常荒所習慣的樣子判若兩人。
他心中苦笑一聲，這下她一定氣壞了吧？
瓊琅冰藍色的眼瞳中清澈地倒映著荒的身影，那個少年此刻鼻青臉腫，被打的像半個豬頭一樣，明明看起來很滑稽，她卻絲毫笑不出來。
「大人，很抱歉我違規了，規定的任何懲罰我都會接受。」
荒心下有些忐忑，對於即將會來到的懲罰，他一點都不在乎。他只擔心此刻瓊琅會對自己失望，畢竟他之前的表現是那麼的乖巧服從。
對方遲遲沒有說話，正當荒心中的不安愈深時，他感受到一隻纖細的手似乎帶著兩分遲疑地輕輕撫上了他亂糟糟的頭髮。
這個動作令他身形一滯，下意識地抬起頭來，用發腫的眼睛去與瓊琅對視。此刻她的眼中深藏著一種荒此前從未見過的情緒，令他恍然一愣。
瓊琅是一隻非常美麗的妖怪，他一直都知道這一點。
只是對方獨特的聲音太過攝魂奪魄，總會在不經意間奪走身邊之人的注意力，從而忽略她眼神中所藏匿的情緒。
此刻她的眼眸與往常不同，不再是一片迷霧縈繞的森林，而像是被暖光遣散了濃霧的海面，澄澈而美麗。
只是荒依舊讀不懂瓊琅眼中的情緒。
是喜悅嗎？是悲傷嗎？還是生氣呢……
瓊琅的手放在荒的頭髮上，輕輕地撫摸了幾下，將他亂七八糟的紫毛都捋順，髒兮兮的沙塵也沾了她一手。
「今天你沒有按照約定準時前來。」
「抱歉，大人……」
「這不是好孩子的做法……就算有什麼事想要去做，或者會被耽擱，也應該提前向我或者書翁提一聲才對。」
荒輕輕地點了點頭，心下微松了口氣，瓊琅的反應還算得上比較平淡溫和，已經讓他有些意外了。
「因為，這樣會讓別人擔心的。」
荒再次一怔，本已做好被懲罰的他，此刻竟有兩分無措。
「以後不可以在這樣了，知道嗎？」低沉而溫柔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荒無法理解的情緒。
下一秒，他感到一直放在他頭上的那只手拍了自己兩下，隨後滑到一側，輕輕地將他的頭往身上一靠。年紀尚幼的他，此時才堪堪到瓊琅肩膀，頭側輕撞到了對方的肩膀一下。
就在荒因這個略顯親密的動作而茫然的時候，那只手再次極其自然地滑過鬢髮與耳邊，最後攬在了他的肩膀上。
掌心傳來的暖意讓他感覺肩膀處有些發燙，似乎兩頰也跟著燒了起來，在髒兮兮的泥汙掩蓋下，分不清是羞愧還是羞澀。
「走吧，回去清理一下，規則違反了第一次，千萬不要再有第二次。」
一旁的夜叉聽到這句話，方才驀然轉過頭來，瞇起眼睛神情莫名地打量起瓊琅來，只是對方好像完全無視了他。
荒遲疑地點了點頭，隨後小聲說道：「是。」
得到荒的回應，瓊琅緩和了神情，攔著荒的肩膀兀自帶著他往行宮中走去。
走了幾步，瓊琅驀然停住腳步，回頭蹙眉對著夜叉淡淡不悅地說道：「說了回去清理，你還愣在那裡做什麼，站著吃灰嗎？」
這回輪到夜叉怔愣住了，瓊琅的反應竟然令他有幾分摸不著頭腦。
「……你這女人，又在想些什麼壞主意。」
話一出口，夜叉就知道自己在不合適的場合之下說了不合適的話，但這已經成為他的本能反應了，根本改不過來。
原以為自己把荒打成那個樣子，以瓊琅對荒的重視態度，定然會憤怒地打殺他，然而她沒有，甚至連冷漠地無視他都沒有。
這令原本想要看到瓊琅氣急敗壞模樣的夜叉心中浮起一絲古怪的失落。
「這是我才定制下的規矩，你們兩個呢，念在是初犯的份上，我就不計較那麼多了，但是再有下一次的話，可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荒不由得小心翼翼地問道：「瓊琅大人不生氣嗎……不懲罰我們嗎？」
這女人真有那麼好心？
「你今天吃錯藥了吧……」夜叉忍不住說道。
「你才天天都吃錯藥了呢。」瓊琅瞪了他一眼，隨後看向荒，「生氣？你們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我當然很生氣了。」
「所以就算我不計較了，懲罰還是逃不掉的。就沖你們兩個現在這副樣子，我看罰你們去駐守邊界七天也夠嗆，還是改去後山掃大街和茅廁算了。」
即便話中帶著濃濃的嫌棄之意，荒依舊察覺到了瓊琅話語背後的關心與擔憂，這令他忍不住唇角微勾，扯動了傷口帶來一絲絲疼痛。
說完之後，瓊琅便輕攬著荒的肩膀離開了，沒有再回頭。
遠處的夜叉看著瓊琅的背影，陰晴不定的臉上閃過幾絲複雜。
海風與陽光之下，荒忍不住微側抬起頭去看瓊琅，她的面色雖然緩和，卻依然沒有掛著平日裡的笑容。
感受到荒的注視，瓊琅一邊走一邊看向他，緩緩地說道：「原以為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沒想到其實也笨笨的，我教過你的東西，難道你都忘的一干二凈了嗎？」
「……」
淡淡掃了一眼荒鼻青臉腫的樣子，瓊琅繼續沉聲開口。
「在面對比你強大許多的敵人時，不要貿然去招惹或接觸，否則就是你現在的下場。對方僅僅只是夜叉而已，如果是其他更可怕的妖怪呢？」
「……嗯，下次不會了。」
「為什麼不用妖力？」瓊琅忽地問道，「我已經教過你如何操縱妖力了，用妖力的話，不至於被打成這樣的，幹嘛要讓自己吃虧呢？」
聽到這裡，荒的表情有幾分彆扭，「這……這不是吃虧。」
「不是吃虧是什麼？」瓊琅眉毛微挑，聲音也隨之上揚。
「不知道，反正不是吃虧就是了。」他小聲而快速地回道，隨後就不在言語了。
他只是想站在公平公正的角度上，去打敗夜叉，讓他心服口服地不再譏諷瓊琅而已。
荒不想在夜叉無法使用妖力的情況下，自己再借著妖力去與夜叉戰鬥，這樣即使達到目的也並不高興，荒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但他就是不想這樣做。
恍惚間，荒似乎聽到身旁飄過一絲若有若無的歎息。
這個孩子的天真和傻氣讓她……根本嘲笑不出來。
明知道自己此刻的力量根本無法與夜叉相比，卻偏偏依舊執著地要和夜叉打架，出發點只是為了維護她而已。
瓊琅不是沒有被妖怪維護過，在羅剎海，幾乎沒有妖怪膽敢說她一句不是，否則必定被其他妖怪群起而攻之。就好比夜叉那樣，在集市中幾次差點被人找茬的事情，瓊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可荒卻是不一樣的。
別的妖怪會維護她而去找夜叉的麻煩，是因為他們成群結隊，實力足以碾壓夜叉，如果反之的話，就不一定是這樣了。
人都是欺軟怕硬的，妖怪亦如此，瓊琅深深明白這一點。
她保護了羅剎海這麼多年，還從沒有被這麼一隻妖怪不顧一切地維護過，還是這麼一個看起來如此瘦弱的少年……
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感和勇氣，才能支撐這具清瘦而營養不良的身體，敢去與那一身健壯而富有力量的妖怪作鬥爭。
那一刻，兩人翻滾在地上，少年狼狽的面容上，眼中的執著與不放棄，讓瓊琅無法不心有動容。
習慣了一個人，突然被這樣真心的對待，還真有些彆扭。
一路上，瓊琅都沉默著沒有再語，荒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偷看她。
今天的瓊琅大人與平時不一樣，雖然沒有笑，但眼中的溫柔，卻比往常更加真實……
同時，也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喜悅與滿足。
「叮」，荒的好感度對你提高了25點，當前好感度85點。
第10章 多喝奶才長得高
荒總覺得，瓊琅似乎哪裡變了。
他說不上來這種感覺，只是明顯地能夠察覺到對方對他的態度開始有所改變。
那日回到行宮裡，瓊琅輕自替他治療了傷口，在瓊琅妖力的治療下，傷口幾乎一瞬間就恢復了正常。
荒有些吃驚，「大人的治療術很強大呢。」
海洋妖怪與草木一類的精怪，大多數都有著超乎尋常妖怪的自愈能力，但為別人治療傷勢也能瞬間見效，荒還是頭一次見到。
瓊琅收回手，動作自然地捋了捋長髮，應聲道：「只是比較熟練而已。」
「也是呢……羅剎海的妖怪，或多或少都接受過大人的幫助。」荒淡笑了兩聲，心底對瓊琅的好感又加深了些許。
看來荒以為是她總是救助妖怪才會有這樣高超的治療術，瓊琅的手一頓，笑著沒有再說下去。
海域中的妖怪都有一定的自愈能力，她很少去治療妖怪們的傷勢。
治療的物件，一直都是她自己，次數多了，也就熟練了。
當然，對於夜叉那個混蛋，瓊琅只是一瓶藥粉就嫌棄的打發了他。
「你啊……之前弄壞了羅剎海那麼多東西，債還沒還清呢！」瓊琅看著那瓶藥粉痛心疾首地說道，「這瓶藥粉可是我親自研製的，你得繼續打工抵債才行。」
「當然，我也不會訛你什麼，工期再加一年就可以了。」
一旁的書翁聞言，嘴角輕輕抽了抽，這樣還不叫訛嗎？
夜叉臉色臭臭地接過那瓶藥粉，天荒地破地沒有開口和瓊琅對嗆。
荒無法完美控制自己的力量，讓夜叉也吃了不小的苦頭，但他的妖力被封鎖住了，自愈能力也大大下降，可夜叉從未覺得瓊琅會在乎他的傷勢。
夜叉心裡有所察覺，瓊琅雖然總是壓迫他欺負他，但在大多數方面，對待他都是和其他妖怪一樣一視同仁。分配的貝殼小屋也好，強迫他聽課也好，罰他去打掃茅廁也好。
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好像……她理所當然地把他當作是羅剎海的妖怪一樣。
這種感覺，夜叉神奇地發現自己並不討厭。
「你這女人總算還有點良心。」夜叉一臉冷淡地接過藥粉，兀自離開了。
「叮」，夜叉對你的好感度提高了20點，當前好感度-80點。
哎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瓊琅摸著下巴，神色狐疑地打量夜叉的背影。
像夜叉這種性格古怪的妖怪，按照小說和電視劇設定，一般都是有什麼不堪回首的過去經歷，但想要輕易撬開他的心扉，會比登天還難。
雖然瓊琅很雷這種狗血設定，但不得不說，她似乎摸清一點攻略夜叉的方法了。
果然，沒有人能抵擋得了善意。
只是她之前也不是沒有對夜叉來過溫柔攻勢，卻硬生生把好感作到了負一百，這又令瓊琅百思不得其解。
似乎，那只妖怪想要的，並不是單純的善意與溫柔啊……
兩隻妖怪鬧出打架鬥毆事件，瓊琅取消了荒今日的課程，隨後將兩人的事情在整個羅剎海通報了一番，並頒佈了懲罰措施，讓其他妖怪引以為戒。
眾妖一看連荒這個極受君王寵愛的少年也不能倖免被轟去掃茅廁，全都收斂了不少，一時間羅剎海倒顯得井然有序。
荒和夜叉被分配到後山去掃茅廁，這裡的小路正在瓊琅的規劃當中修建，灰塵四起，野草樹木橫生，顯得亂七八糟。林子裡有不少野獸的糞便，異味沖天。
「我總算知道，瓊琅大人為什麼要禁止隨地大小便了……」荒被這個銷魂的味道熏得有些發暈，連忙加快了手底下的動作，只想趕快幹完活離開這裡。
夜叉一臉淡定地打掃著，輕嗤了一聲，「這就受不了了嗎？比起幾個月前已經好多了。」
他的的動作不緊不慢，顯然早已被摧殘的麻木了。
「不過是些未開化的野獸所留下的糞便罷了，之前那會兒，這裡滿地都是那些妖怪拉的……」
算了，不提也罷，他早上才吃了美味的刺身，不想給自己找不痛快。
「瓊琅大人的規定雖然很奇怪，但都有她的道理呢。」
這一回，夜叉難得沒有反駁他。
二人老老實實地作為搭檔掃了七天的大街和茅廁，荒敏銳地察覺到，雖然上次的打鬥到最後也沒有分出勝負，但夜叉明顯收斂了很多，極少再侮辱瓊琅。
即便還有什麼不滿，也只是淡淡地諷刺幾句，比之前溫和了許多。
這樣的改變，令荒與他之間的隔閡一時也消除了不少。
茅廁要打掃，課程也一樣不能拉下，荒依舊被要求跟在瓊琅身邊接受私教，但瓊琅對他的管束卻寬鬆了許多。
沒有像之前那樣嚴厲，而是多了幾分認真，進度也放緩了許多，讓荒輕鬆了不少。
除此之外，瓊琅還開始親自管教起了他的生活瑣事。
「乖乖喝了，以後每天早上和晚上，都要喝一杯才行，知道嗎？」
荒看著瓊琅端過來的一個扇貝碗，裡面盛著一碗乳白的液體，還有一股淡淡的膻味。
「這是什麼？」荒雖然好奇，卻還是接過來一飲而盡。
味道很古怪，他以前從來沒嘗過，但勉強接受也不是不可以……
「感覺怎麼樣？」
「唔……以後每天都要喝這個東西嗎？」
看著荒的臉色有些一言難盡，瓊琅就知道他喝不慣羊奶。
「是啊，這是羊奶。」
「羊、羊奶……？」荒的臉色有幾分僵裂，不明白瓊琅為什麼要給他喝這種東西。
「對啊，你瞧瞧你，長得也太瘦太矮了，走出去人家一看就覺得很好欺負。」瓊琅語重心長地拍了拍荒的肩膀，「羊奶是難喝了一點，不過對身體好，喝了可以長高高的。」
「……瓊琅大人，嫌棄我矮嗎？」荒有些尷尬，聲音也不自覺低沉了些許。
「沒錯！總之男孩子就是要長得高高的，才會讓人有安全感啊！」瓊琅順手捏了捏他沒幾兩肉的臉，「你這幅身板，還敢和夜叉打架，怕是壓都能把你壓扁。」
「可是這個東西真的好難喝啊，為什麼喝羊奶能長高？有這種奇怪的說法嗎？而且……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怎麼可以喝……喝奶呢……」
不管是這個時代的妖怪還是人類，都沒有喝奶的習慣，荒臉頰微紅，不經感到有些難為情。
「……我說了能長高就是能長高！」瓊琅不知道怎麼和他解釋這個道理，便一臉理直氣壯的回道，「總之呢，必須喝就是了，這可是我廢了好大勁才弄來的。」
這個時代的牛羊不多，更沒有引進奶牛這種生物，尤其是後者，在古代的島國極其稀少，她花了好大勁才在外面找到幾頭羊，抓回來放到了島上。
而且牛與羊不一樣，不能圈養，瓊琅讓幾個草木妖怪在島上一處地方擬造了一個小牧場，專門放羊。為了防止它們掉進海裡，還特意設立了結界，可謂煞費苦心。
荒的身量很瘦小，之前並沒有被人類精心的照料，甚至在他預言錯誤以後，得到的是饑餓與虐打的懲罰。
當然，這個時代人類的食物比妖怪匱乏的許多，瓊琅深知這一點。
要不然，當年她也不會餓到偷吃人魚心臟了。
「那……好吧。」
雖然這個奶真的不好喝，可一聽是瓊琅廢了心思特意弄來的，荒便立刻答應下來了。
瓊琅，只是關心他而已。
隨後荒發現，瓊琅的關懷並不僅僅止於此。
「煮雞蛋，一天要吃兩個才可以。」
「一天兩個煮雞蛋？」
這放到他曾生活的人類村莊中，最富裕的人家也不能過這樣奢侈的生活。
「哎呀，說了要營養均衡，光吃菜怎麼可以呢？海鮮好吃也不能只吃魚蝦啊，這盤子烤牛肉都乖乖吃了。」
「…………」
瓊琅大人，竟然把牛殺了？
在人類的世界中，殺掉耕牛這種珍貴的牲畜可是犯法的，荒在人類世界中生活太久，心裡還一如往常地帶著這個觀念。
瓊琅知道她的做法對於荒目前的觀念有些衝擊，但卻堅持如此。
「不吃牛肉怎麼長得高呢？我說過了，我可不喜歡矮矮的男孩子，至少……至少再怎麼也要比我高才可以吧！」
瓊琅有些心累，為了養成這個孩子，她也真是用盡了洪荒之力了。
一代美豔君王一夕之間淪為保姆奶媽，這背後到底是……
呸呸呸，她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6-9 16:30
第11章 第六個主線任務
瓊琅回過神來，親自監督著荒將那帶著膻味的羊奶都喝了下去，在她虎視眈眈的目光下，荒不得不照做。
明明是被人逼迫著喝下了氣味討厭的東西，可是這種感覺，卻莫名的令他心頭被暖流所包圍。
在人類村莊中生活時，荒不是沒有被人類討好侍奉過。當人類有求于他時，他被簇擁進最堅固幹凈的宅落中入住，可以享用到最可口的食物，穿最柔軟的衣料。
只是這些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於是當他預言不再準確，人們無法送他身上得到所求時，曾經的好意便一點一滴的被盡數收回。
陰暗濕冷的柴屋，發臭幹硬的食物，因虐打而殘破不已的衣衫，還有那冰冷刺骨的海水……
「為什麼發呆，真的有那麼難喝嗎？」瓊琅看他出神的樣子，忍不住自己也倒了一點皺眉嘗了嘗，隨後那膻味熏得她差點噴了荒一臉的奶。
「咳……如果真的很不喜歡的話，每次喝半碗也可以的。」
她現在忽然覺得，逼迫荒喝鮮羊奶其實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
「沒關係，我很喜歡。」荒回過神來，頭一次沖著瓊琅露出一個大而燦爛的笑容。
被人毫無所求的真心對待，這份關懷的溫暖，他會永遠記得。
「叮」，荒的好感度提高了10點，當前好感度95點。
「叮」，荒的忠誠度提高了10點，當前忠誠度60點。
「……」
這孩子，莫非被鮮羊奶的恐怖味道刺激到了？
妖怪的好感度並不容易攻略，在瓊琅所收服的所有妖怪裡，好感度最高的便是珍珠和蚌精兩姐妹，都是90點之高，像書翁都才只有70點。
珍珠和蚌精是十多年前就跟在她身邊的妖怪，而書翁追隨她不過三年。
明明相識的最晚，相處的時間最短，荒的好感度卻是最高的。
這孩子……還真是個孩子。
瓊琅眼神緩和，習慣性地揉了揉荒的一頭紫毛，「喝完了的話，就跟珍珠他們出去玩吧。」
「大人今天不給我講課嗎？」
「小孩子不可以天天悶在屋子裡，要多在外面跑跑跳跳鍛煉身體，這樣才長得高。」
「……」
好吧，瓊琅好像真的很在乎身高的問題呢。
荒乖乖地應了一聲，隨後離開了行宮，在妖怪集市中閒逛起來。
瓊琅遠望著他離開的背影，略有一絲出神。
拋開系統給她的任務，她第一次主動關懷在乎任務以外的人和事物，這種感覺分外熟悉卻又陌生至極。
瓊琅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或者說，她一直活到現在都是漫無目的的，好像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值得去追尋。她從來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兩生兩世與血脈至親的分離，更讓她逐漸變得冷淡了許多。
活著也好，死亡也罷，她都不在乎，只是沒有羈絆的人生最為孤獨。
會接受系統的任務，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獨身一人的她不知要如何過下去，迷茫時候出現的系統，自然而然成為了她暫時前進的目標。
老實說，瓊琅對於稱霸海域這種事情並沒有多大興趣，只是沒有方向的日子便是蹉跎光陰。
不如搞搞事情，才不會那麼無趣無聊。
系統一直叮叮作響的提示音提醒著瓊琅查看最新任務，好一會兒後才將她拉回現實中。
瓊琅隨手打開系統任務面板查看，便發現在荒的好感度和忠誠度雙雙達到60點以後，收服SSR妖怪的進度已經變成了（1/3）。
這個任務聯動著她第五個建設家園的主線任務的進度條也增加了不少，之前兩座幼稚園建成的時候，進度就已經達到了18%，現在則是23%。
兩個重要的主線任務還未全部完成，系統又震動著頒佈了新任務。
六、外交發展（0%）
恭喜宿主收服了第一隻SSR級妖怪，聰明的你經過不懈努力，應該已經發現了SSR級別妖怪的稀有程度。沒錯，這個等級的妖怪多為一方之王，而建設家園任務的進度已達到五分之一，現在宿主的勢力得到大幅度提升，是時候考慮與其他領地的妖主來往貿易以及結盟了。結盟的成功率與自身實力及聲望值相關，來拼搏吧！我的少女！
瓊琅抽了抽嘴角，隔著次元都能感受到系統那激昂的語氣。
老實說，她這個系統其實挺雞肋的，完全沒有什麼小說裡那些神奇的金手指，除了任務面板和好感忠誠度顯示外，就只有那個能力檢測系統了。
最早得到系統的時候，瓊琅不免小小地失望了一把。
不過，這個系統說是雞肋，似乎卻又非常神秘可怕，原因就在於那達成任務後的獎勵。
成為神明。
系統雖然無法給予她更多的幫助以及金手指，但卻明明白白地告訴她，當她完成任務以後，系統給予的饋贈，是令瓊琅成為神明。
而當她成為神明以後，就可以擁有回溯時光的能力，回到那一天去得到她夢中求而不得的答案。
這份饋贈的誘惑，實際上是瓊琅用來作為填補生命空白的目標。
以前她常常想，如果將來某一天她真的魚躍龍門成為神明以後，那又該去追尋什麼呢？
不過，如今除卻這方羅剎海和那件事以外，似乎又讓她多了一個追尋與守候的理由。
心情前所未有的歡愉，瓊琅今日難得不當工作狂，頗有興致地親自到領地的集市中去逛了逛，去觀看她用血汗所凝築成的每一處。
「瓊琅大人！」
妖怪們見到她，興奮地一溜煙都沖過來，你推我搡地想要靠近她。
「大人大人，我昨天剛新釀制了一種妖酒，大人來嘗嘗看怎麼樣？」
「去去去！瓊琅大人不愛喝酒的，還是來嘗嘗我做的刺身吧！」
「天天吃刺身多膩味呀，大人來嘗嘗新鮮的胡蘿蔔吧！」山兔騎著山蛙，借著山蛙的力量一躍而起，從妖群上方掠過蹦到了瓊琅面前。
一隻白色的小兔子立刻「哎喲哎喲」地叫喚著，從山蛙身上咕嚕咕嚕飛進瓊琅懷裡。
瓊琅下意識地捧住她，一根還帶著泥土的新鮮胡蘿蔔就放到了她面前。
毛絨絨軟綿綿的山兔被她抱在手裡，瓊琅下意識地揉搓了她幾下，隨後瞇起眼睛笑道：「你是不是又跑去人類村子裡偷蘿蔔了？小心被抓起來做成烤兔子。」
說起這只萌萌的小山兔，就是當初偷蘿蔔被人類抓起來的時候，瓊琅順手救下來的。
山兔吐了吐舌頭，嘻嘻哈哈地把蘿蔔塞進她懷裡，然後蹦躂著跳到了山蛙身上。
「不會的！瓊琅大人講過的渾水摸魚和調虎離山，我都記得牢牢的，現在偷蘿蔔再也不會被抓了！」
喂喂……教你三十六計不是用來偷蘿蔔的好不好！
不等瓊琅回話，周圍的妖怪又一窩蜂的擁了上來，活像是上輩子在電視上看的明星粉絲見面會，熱情的瓊琅有些招架不過來。
唯有遠處的夜叉冷著臉嗤了一聲，獨自轉身遠去。
瓊琅好一會兒後才從眾妖怪的簇擁中逃離出來，剛站在較為空曠的岸邊喘了口氣，立刻就感到一震恐怖的地動山搖，搖晃著她一個釀嗆。
瓊琅臉色微變，猛地將目光眺望向遠方海面，果然見極遠的海面上方漾起一圈圈古怪詭異的波瀾，隱約還傳來浪嘯之聲。
此情此景再熟悉不過，正是海底在地震。
瓊琅心底忍不住暗罵了一聲，神色一凜迅速向羅剎海中疾行而去。
海底地震不可怕，妖怪們都有應對的經驗。令人頭疼的是地震所引發的後續海嘯，那樣的災禍，可是連隔壁荒川大叔都頭疼的事情啊……
第12章 你竟然會在乎我
羅剎海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災禍了，幾乎是察覺到異動的第一刻起，生活在島上與陸地中的妖怪全部都躲回了自己的窩裡避難。海中的妖怪們也吭哧吭哧地爬回自己堅固無比的軀殼中去。
不用瓊琅親自指揮，為了保命的眾妖就已經各自行動了起來，剛剛還熱鬧無比的集市立刻荒無人煙。
並不是每一次海底地震都會引起海嘯，這種概率很低，只是這一次的震感來的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強烈。瓊琅心下有些擔憂，如果後續真的有海嘯，或許會令生活在海中的弱小妖怪支撐不過去。
她是個果決而求穩的人，當擔憂浮起的一瞬間，瓊琅便將妖力傳入聲音內，要求四海八荒的海中妖怪都隨她避入島上去。
「大人，現在就行動嗎？」
「書翁，你去讓海坊主和那老頭把海裡的妖怪都給我叫到島上去，那些還不能在陸地上呼吸的妖怪，交給蚌精處理。」
那老頭，指的自然是惠比壽了，書翁點點頭，一刻也不耽擱地踏入了處於動盪的海中。
實力微弱的小妖們大多還不能在陸地上自如地呼吸，需要蚌精的説明與保護，至於其他妖怪，讓惠比壽和海坊主來帶領就可以了。
這次的動盪奇大，海面上已經震起了十幾米高的巨浪，瓊琅暗罵一聲，立刻也踏入羅剎海中去指揮起避難的妖怪來。
羅剎海的海域非常廣闊，單單是書翁等四個妖怪，無法在極快的時間內將妖怪們都聚集到島上，她必須親自出馬，以防止有妖怪傷亡。
「瓊琅大人……！」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她。
抬眸看了一眼，瓊琅急匆匆地說道：「島上有我設下的結界，乖乖去行宮裡待著，哪兒也別去知道麼！」
荒看著她頭也不回的樣子，眼眸中浮起一絲擔憂，卻還是聽話地奔向了行宮內，不給瓊琅添麻煩。
大海有多可怕，荒再清楚不過。
如果他能夠幫得到瓊琅就好了……
海面與海中雖然動盪不已，但好在妖怪終究與人類不一樣，憑藉著妖力，在劇烈的浪嘯衝擊下，也能安然無恙地遊到岸上。
有瓊琅鎮定的命令和指導，一眾海妖總算都離開了海底，遠離了危險，可瓊琅卻依舊皺緊了眉頭。
她好像……忘記了什麼東西似的。
辦完事情，書翁松了一口氣，沉聲道：「巨浪就要襲來了，大人快和我們一起回行宮去吧。」
惠比壽也捏著他的魚竿，氣喘吁吁地往行宮走去，一邊走一邊不緊不慢地說道：「阿哩……我這把老骨頭喲，差點被海浪撞的散架了。那些妖力低微的孩子們啊，幸虧有我們的幫助，不然早就被撞的粉身碎骨了。」
聽到這句話，瓊琅猛然一驚，隨後臉色微變，連忙再度赴往浪濤怒吼的羅剎海中。
「瓊琅大人……！」
她終於想起那個被她遺忘的事情是什麼了……夜叉！
夜叉那傢伙也住在海底的貝殼小屋中，可是那貨的妖力被她封鎖住了，沒有其他妖怪的幫忙，是根本無法在波瀾湧動的海中自由行動的。
而剛剛盡然有序的調動中，她根本就沒看見過夜叉的身影。
而此刻，夜叉正皺著眉頭從貝殼小屋中走出來，海域中的可怕景象立刻映入他的眼中。下一秒，四周如千斤重的巨大力道四面八方地擠壓過來，似要把他撕碎。
夜叉臉色微變，立刻躲回了貝殼小屋中。
早在之前察覺到海底震動的時候，他就第一時間回到了貝殼小屋中，不急不忙地等待著風平浪靜。
瓊琅那女人討厭歸討厭，卻是個很有腦子的人，連讓妖怪們打造的住所都設有堅固的結界，目的便是抵禦海浪的侵襲。
只是當屋子關閉起來以後，被封鎖住妖力的夜叉自然也無法聽到瓊琅的命令與呼喚，等他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到外面一看，附近的妖怪已經都不知所終。
這個時候醒悟過來，卻已經為時已晚了。
羅剎海的瘋狂程度是夜叉沒有料到的，就連他所避身的屋子都被劇烈地撞擊著，四周牆壁開始隱隱出現裂痕，好像要把他攪碎一樣。
察覺到危險降臨，夜叉不由得苦笑一聲，然後不徐不疾地坐在榻榻米上，神色淡淡地喝起茶來。
沒被瓊琅那女人折騰死，倒是要把小命交代在海浪中了，這個結局讓他始料未及呢。
羅剎海中的妖怪都已經避難去了，沒有任何人會想起這裡還有一個叫夜叉的妖怪。
至始至終，他還是一個人啊……
房屋在海浪的摧殘之下奄奄一息，眼看結界的力量也要被消耗殆盡，門砰的一聲被撞開來，卻意外的沒有任何海水湧入。
夜叉下意識地往門口看去，就見到瓊琅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口，用妖力撐起結界抵擋著海浪的入侵，此情此景，令他愕然怔愣在原地。
看著夜叉一副任爾東西南北風，我自巋然不動的淡定模樣，瓊琅就忍不住沉下臉罵道：「你是智障嗎？都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情喝茶！」
「你……竟然會在乎我？」
夜叉從沒想過，瓊琅會記得他。
「你不是自詡絕不吃虧嗎，這不像是你的作風啊。」
要夜叉說，瓊琅絕對不會是一個甘願為了別人而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的人，更何況還是他這樣一個，屢次與對方抬杠對罵的階下囚。
「沒工夫沒心情跟你吵架。」
懶得和夜叉廢話，瓊琅幾步走過去，一巴掌將他身上封鎖妖力的水鏈劈開，與此同時，小屋也終於支撐不住地轟然被擠壓成碎片。
事情只發生在一瞬間，久違的妖力再度流淌在體內，夜叉還未能來得及回過神來支配力量去自保，就有另一股強大而深不可測的力量將他迅速地包圍。
瓊琅驅使著妖力，操縱起一個巨大的水球將夜叉包裹保護在內，便帶著他往島上疾行而去。
水球逆著海浪疾行，卻像是沒有受到絲毫阻攔一樣，夜叉坐在結界之中，心下閃過一絲駭然。
瓊琅的妖力，比他想像的要可怕的多。
能夠在這樣的巨浪中以如此之快的速度逆水而行，他只見過兩個妖怪能這樣做。
第一個是荒川之主，第二個便是瓊琅。
恍惚間，夜叉似乎察覺到，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浪濤中若隱若現，像是尾巴，卻又似而不是。那淡藍而發白的鱗片，像是一片片被精心雕琢的寶石，美的驚心動魄。
「你……是什麼妖怪？」
夜叉這才發現，自己對瓊琅的妖力與真實面目，從來一無所知。
第13章 你有病吧！
瓊琅沒有回答他，只是當夜叉的詢問脫口而出以後，那原本在浪花中若隱若現的鱗片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帶著夜叉乘風破浪，瓊琅很快回到了羅剎島之上，此時的大海已經狂嘯了起來，數丈高的浪花鋪天蓋地的向羅剎島襲來，似要將島嶼和行宮全部吞沒。
但浪花在靠近島嶼十丈開外的地方，便被一股奇怪的力量給阻攔了下來，天空中似有一個半透明的屏障將海嘯牢牢地阻擋在百米開外。
這是瓊琅早些年便設立下來的結界，作為保護行宮和羅剎島之用，這一回又再次發揮了它的作用。
她修長而纖細的身軀從消失的水浪中款款走出，明明在海底疾行了多時，衣裳卻未被打濕分毫。
「進去找件衣服穿好。」看著夜叉半裸的身軀和健碩的胸膛，瓊琅惹不住皺眉說道，「島上還有很多小孩子在呢。」
夜叉聳了聳肩，不肯回答他就算了，「這一次多謝你了，算你是個有良心的妖怪。」
「叮」，夜叉的好感度提升了50點，當前好感度-30點。
嘖，這個好感度上漲的有些詭異，不會是系統抽了吧？
瓊琅忍不住臉色狐疑地瞥了夜叉一眼，這一眼令夜叉有些臉色發燙，板起臉不滿地說道：「你那表情是什麼意思？得到本大爺的感謝，受寵若驚了嗎？」
「的確如此。」確定了不是系統抽風以後，瓊琅非常誠實地點了點頭。
夜叉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片刻後，略帶遲疑地問道：「你……怎麼會突然想起來要來救我？」
「你該不會以為我是特意來救你的吧？」瓊琅眉梢一揚，叉腰道：「少自作多情了，你可別忘了你現在是我的人，是我羅剎海的妖怪，還欠我好多債沒還呢！」
「你要是死在那裡，那我豈不是虧慘了？以後大街誰來掃？茅廁誰來洗？我不高興了欺負誰？」
話音落下，夜叉的臉刷的一下子就黑了，陰森森地咬牙切齒道：「剛剛那句謝謝，當本大爺沒說！」
日了叉！他就知道瓊琅這女人沒那麼好心！
儘管暗自噴出一頓國罵，心中仍舊被什麼東西給觸動了。
「怎麼，你覺得本大爺是羅剎海的妖怪？」
瓊琅言辭一滯，仍舊貫徹了自己的賴皮作風，「不是覺得，你就是羅剎海的妖怪，不管你是被俘虜也好還是賣身也罷，反正你是我羅剎海的妖怪沒的跑了。」
她看上的妖怪，就算玩強取豪奪和□□play也不會放他走。
「叮」，夜叉的好感度提高了30點，當前好感度0點。
「……」
你、你你……你有病吧！這只妖怪腦子一定有問題！
瓊琅被這突然增加的好感度徹底驚到了，難道夜叉是個抖M？可是按照他曾經的所作所為來看，明明是個S系的變態妖怪啊？
這一次，夜叉難得沒有黑著臉和她吵嘴，而是天荒地破的輕笑了一聲，「我就是羅剎海的妖怪？」
「好吧……反正這麼多年來一個人也無聊慣了，讓本大爺留在羅剎海也不是不可以。」
他沒有朋友，沒有家人，沒有同伴，那些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記憶了。雖然瓊琅脾氣臭又一肚子壞水，但是賴皮的想要留住他的樣子，卻顯得分外可愛。
哪怕知道瓊琅一定別有所求，但是為了欺壓他也好，還是為了其他目的也好，他都不想去計較在乎那麼多了。
這麼久以來，走走停停，不過所求一處歸屬感而已。
勾起唇角，夜叉雙手枕在後腦勺，站在海灘邊淡淡地看著瓊琅瞪他的樣子。
遠處並肩而立的書翁和惠比壽看到這一幕，前者忍不住失笑地搖了搖頭，「瓊琅大人，有時候真的很像個小孩子呢。」
很少能見到瓊琅嬌俏耍賴的樣子，但這卻令書翁分外喜歡。這樣的瓊琅，比起獨自坐在冷寂高座上翻看竹簡時的她，更加真實動人。
瓊琅一陣沉默，她突然不想留這傢伙在羅剎海了是怎麼回事，怎麼感覺夜叉笑的一臉不懷好意呢。
吐槽歸吐槽，這一刻，她忽然get到了如何用正確的姿勢去攻略夜叉。
「咳……」她輕咳一聲，裝作正色的樣子，緩緩說道，「今天你會陷入危險之中，也是因為我封鎖住了你的妖力，否則你早就安全撤離海中了。」
「關於這一點我很抱歉，以後我不會再用水鏈鎖住你的妖力了。所以……你就算哪天突然偷偷跑掉，我也不會說什麼。」
才怪。
果然，聽到瓊琅這樣說，夜叉的笑容一滯，黑著臉道：「本大爺是那種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妖怪嗎？你想趕我走，我還偏偏就賴在這裡了！」
說完，夜叉便帶著兩絲怒氣轉身氣鼓鼓的走了，眼神卻莫名複雜。
那女人剛剛愧疚的眼神不像假的……
「叮」，夜叉的好感度提高了30點，當前好感度30。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啊……
奸計得逞，瓊琅頓時露出一個帶著幾分陰險得意的笑容來，只是她的笑容還沒完全展開，立刻就被結界的震動給嚇了一跳。
瓊琅猛地轉過頭，這次的海嘯力量之巨大，隱隱有要撞破結界的趨勢。她不敢掉以輕心，立刻上前獨自躍入海中，繞著島嶼遊動起來，操眾著妖力去修補快要破掉的地方。
「瓊琅大人！」
書翁還來不及阻止她，岸邊就已經沒了瓊琅的身影，隨後海中的一幕令他怔了一怔。
那蔚藍而深黑的海中，似有什麼東西若隱若現，像是魚尾，又像是蛇尾。
「啊哩……那個東西，難道那個東西是瓊琅的本體嗎？」惠比壽也睜大眼睛，仔細去追隨那看不清的黑影。
跟在瓊琅身邊的每一個妖怪，都不曾見過她的本體。
書翁知道，任何強大的妖怪都會隱藏自己的真實實力，保留底牌，因而從來不會多問。
不過……
「那到底是什麼？連我都認不出來呢。」
還真讓人好奇。
瓊琅環繞著羅剎島，一圈一圈的巡視，將每一處快要破碎的結界修繕好，直到一下午過後，躁動的海面終於恢復風平浪靜以後，才托著疲憊的身軀回到行宮中。
「叮」，宿主保衛羅剎海成功，聲望值增加100點，當前聲望值2500點。
保護住了眾妖安然無事，系統提示音不斷地響起，瓊琅再次被妖怪們的忠誠度提升不停地刷屏。
只是結界設立的時間太久遠了，在風浪的侵襲之下，已經變得腐朽，必須重新修建才可以。她當初能力有限，結界的範圍無法將整個羅剎海全部納入羽翼之下，因而行宮和幼稚園完好無損，但一般露在結界之外的妖怪集市卻一片狼藉。
部分妖怪的住所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損壞，瓊琅不得已下令暫時停課三天，讓混亂不堪的海底集市重新恢復秩序。
「辛苦大人了，大人教導了我這麼久，到頭來我什麼也沒能幫上忙。」
荒的語氣中帶著幾分自責與失落，瓊琅微微一笑，拍了怕他的肩膀道：「誰說你幫不上忙的？」
「哎？」
「我打算把結界重新設立一遍，荒可以幫我嗎？」
荒的潛在妖力是除她之外，整個羅剎海中最強的妖怪，瓊琅打算集結他和惠比壽等人，建立一個更為廣闊堅固的結界，將整片海域都保護起來。
「我可以幫到大人嗎？太好了！」聞言，荒的雙眼頓時亮如繁星，用力地點了點頭。
建設結界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當初這個小結界花了瓊琅一年多的時間才徹底完成。整片海域的範圍是這個結界的十倍有餘，瓊琅算計了一下，最快也要花至少八年的時間才可以。
「大人不用擔心，我不怕累的，就算是要花上十八年的時間，我也會全力幫助大人保護羅剎海。」
羅剎海，是他們的家。
瓊琅眼神微動，勾起一個欣慰的笑容，忍不住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真乖。」
不枉她這些日子以來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伺候他，比親媽還親媽。
這個舉動立刻令面容姣好的少年輕輕一怔，兩頰不自然地飛起一片紅霞。
海嘯過後，妖怪們勤勤懇懇地重建起海底集市和住所來，瓊琅也開始和荒等妖怪修繕擴大領地結界。
「啊哩！！！怎麼會有蛟闖進羅剎海來！」
在海岸邊幹活時發現了一條生出了靈智卻未化形的幼年小蛟龍以後，惠比壽立刻驚聲呼叫了起來。
蛟並不是常見的生物，生出靈智化為妖型的也極其稀少，這麼多年來羅剎海附近也僅有一條。就是之前與瓊琅爭奪地盤最後被打的半死不活，逃命途中被圍攻致死的那一隻。
書翁也吃了一驚，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對於蛟龍這種天生高貴的妖怪來說也一樣，一個河川內是絕不會有第二條蛟的。
只是這一條幼年小蛟怎麼會游到羅剎海來？
荒與書翁等人圍繞著幾分羞怯的小蛟龍不停打量，直到瓊琅聞訊趕來才收回了目光。
那條幼年小蛟龍一見到瓊琅，似是察覺到了什麼不一樣的氣息，立刻雙眼發亮地朝著她竄過去，親昵地纏在她的腳上。
「啊哩……？」惠比壽一呆，隨後擺弄著鬍子說道，「幼年蛟龍沒有爭奪地盤的意識，這一條像是來……尋找同類的？」
「同、同類？您說瓊琅大人嗎？」荒也神色一怔，不解地看向瓊琅。
可他記得瓊琅說過，她曾經是人類來著。
第14章 瓊琅的秘密
瓊琅冰藍色的眸中微不可見地劃過一絲暗光，隨後帶著幾分嫌棄地將那條臭臭的小蛟甩開，對方頓時可憐兮兮地看著她，徘徊著不肯離去。
「明明是因為海嘯被沖到這裡來的吧。」
「呃……」惠比壽愣了一下，他目光偷偷瞥了對方一眼，發現瓊琅眼裡的嫌棄之色不似作假，隨後輕咳了一聲，「也不排除這個可能。」
「那這小傢伙怎麼處理？」書翁看向瓊琅，示意她做最後的決定。
瓊琅掃了眼那小蛟，抿了抿嘴唇，片刻後說道：「不是羅剎海的妖怪，哪兒來的丟回哪兒去吧。」
三隻妖怪明顯為她的話而同時輕怔了一下。
蛟龍成妖以後力量不容小覷，惠比壽和書翁都以為瓊琅會留下這只小蛟培養為羅剎海的勢力，卻沒料到瓊琅並沒有留下它的意思。
唯有荒的眉頭輕皺了一下，卻又很快地鬆開來。
按照瓊琅溫柔善良的本性，她應該會主動收留這只小蛟才對，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麼特殊的原因？
「好了，別在這裡圍著它發愣了，我先去南邊了，你們幾個把東面這裡的結界儘快修復好。」
望著瓊琅的背影，三隻妖怪面面相覷，小蛟龍雖然還不能說人語，卻也能感受到瓊琅對它的不喜，委屈的在淺灘邊打轉。
「惠比壽爺爺，這只小蛟真的是來找同類的嗎？」
聽到荒的疑問，惠比壽扯了扯自己的鬍子，皺起眉頭說道：「從它所表達出來的資訊來看，應該是這樣沒錯。一海不容二蛟，但幼年蛟龍與成年蛟龍是不存在敵對關係的。」
「那您的意思是說，瓊琅大人的本體也是蛟嗎？那她為什麼不願意留下它呢？」
「呃……這個老頭子我也不清楚，瓊琅大人可能是對它不放心吧。」惠比壽想了想，不確定地回答道，「在你還沒有來羅剎海之前，這裡曾有一隻蛟妖和瓊琅大人鬥爭了十幾年，對方非常棘手，在前些日子才徹底分出勝負。」
如果是因為這個原因的話，那也情有可原了。
荒了然地點點頭，但看著那條小蛟龍茫然無害的樣子，不免心生一絲憐憫。
「這……也不一定吧？」
書翁秀氣溫雅的眉頭緊緊擰起，「它和瓊琅大人並不一定是同類。」
「哎？」
看著荒和惠比壽疑惑的樣子，書翁翻著手上的書卷解釋了起來。
俗話說前人分龍為幾種，有鱗者稱蛟，有翼者稱應，有角為虯，無角為螭。
那日瓊琅在海中時書翁與惠比壽雖窺見不得對方真容，卻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極美的鱗片，然而瓊琅並未額生龍角，既非蛟也非螭，這就解釋不清楚了。
「瓊琅大人和我說過，她以前是人類的。」
對於荒的說辭，惠比壽顯得很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哎呀呀，瓊琅的話信不得，她就愛和我們開玩笑，以前她還和老頭子我說她是水蛇變的呢。」
「瓊琅也對我說過自己是美人魚，可是她根本沒有魚尾。」書翁也無奈地附和道。
「這算什麼！大人以前還和我說，她其實是天上下凡的仙女，是要去給人類天皇做寵妃的，結果一不小心摔了跟頭，滾進了海裡。」在海灘邊撿貝殼的珍珠聽到他們的談論，也忍不住插話道。
「…………」
「可恨我當時竟然還信了，現在想想真是蠢死了，瓊琅大人最喜歡整蠱我們了！」
聽著他們的話，荒垂眸陷入了沉思。
瓊琅親口對他說過自己曾經是人類，荒堅信她不會騙自己，因為對方那時所流露出來的感情，怎麼都不像是逗他玩而故意偽裝的。
所以瓊琅大人，莫非是半蛟嗎……
實際上，惠比壽和荒說的都沒錯，那只小蛟龍的確是在那日的海嘯中察覺到了同類氣息而循著妖力找來的。
不過，這條小蛟讓瓊琅想起了一些不大愉快的回憶。
前些日子死掉的那條蛟妖，可以說是之前十多年來，瓊琅在羅剎海中最棘手最頭疼的敵人。
因果則是二十多年前種下的。
彼時她因吃下人魚肉而獲得長生，並與系統綁定，隨後在羅剎海中苦苦掙扎生存。隔壁荒川澤域已經有了一位強大的君王，眾妖不敢輕易招惹冒犯，便將算盤打在了羅剎海上。
那時羅剎海中一片混亂，無數妖怪爭鬥廝殺，搶奪地盤，其中最厲害的要數一條即將化為真龍的母蛟。
瓊琅很點背地在一次意外中被母蛟當作獵物所狩，並被吞食進體內。這樣的情況下，她自然不能坐以待斃，於是被困在母蛟腹中的瓊琅無可奈何之下，刺破了蛟妖的心臟，在被困的三日內，以母蛟之血肉為食。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才會變成半人半蛟的妖物。
瓊琅並不能化形為一條完整的蛟龍，她並非天生有著蛟妖血脈，所以自然也無角。
只是……想起往事，瓊琅不由得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鎖骨之間。
在得到了母蛟強大的妖力以後，她借此橫掃羅剎海，並將之據為己有，然而頸間也長出了一片逆鱗。
傳說龍的頸部有一塊鱗片是倒生的，如果誰碰到，龍就會殺死對方。所謂龍之逆鱗，觸者殺之，實際上這也是龍的致命要害所在。
她不是真正的蛟龍，逆鱗比它們更為脆弱。
自己的致命要害所在，瓊琅當然不會告訴任何人，因而這麼多年來，沒有任何妖怪知道她的本體到底是什麼。
而另一條與她相鬥了十幾年的妖怪，則是母蛟的孩子，在她佔據了羅剎海以後跑回來尋仇的。
蛟妖憎恨她，也看不起她，比起真正的蛟龍，無角無爪的瓊琅看起來就像是只劣等的低配版蛇妖。和對方鬥爭的這些年瓊琅沒少吃苦頭，對蛟龍沒有任何好感。
不爽歸不爽，瓊琅回過神來之後，便開始暗忖剛剛自己的反應是不是有些過於冷淡了。
怎麼說這玩意兒也是稀有生物，留下來對羅剎海也是大有益處的，如果那小傢伙有什麼異心，吃掉便是。
只是她已經養了一個孩子了，可沒空管一條連話都不會說的蛟……
「哎？瓊琅大人又願意留下那條小蛟龍了？」
「呃……交給我來照顧？」荒吃驚過後顯得有些錯愕。
書翁點頭，拍了拍荒的肩膀，「瓊琅大人覺得你平日裡太孤獨了，說留下它來和你做伴也不錯。」
原來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才留下它的嗎？
荒心中流淌過一絲暖意，明明不喜歡蛟妖的瓊琅，卻因為為他著想而選擇放下成見。
「我知道了，我會好好對它的。」荒抱起那條藍盈盈的小蛟龍，語氣中泛著掩飾不住的喜悅。
見狀，書翁微微一笑，走回了自己的房間處理事務。
瓊琅制定下的計畫很多很複雜，滿滿幾個竹簡上都寫滿了對於羅剎海的未來規劃，他還需一個一個複查批看後，逐一與瓊琅討論然後再命令實施。
夜叉主動留在羅剎海以後，瓊琅讓他平日裡負責巡查看管海域邊境，加強了邊界防守。而幼稚園這裡有書翁和惠比壽主持大局，蚌精協助海坊主管理妖怪集市的秩序。
整片海域又慢慢恢復平靜，走向了正軌。
在經歷了這場可怕的海嘯以後，瓊琅暫時停止了基礎設施項目的建設計畫。她開始意識到，如果結界不夠強大，再完善的設施也會被摧毀，然後功虧一簣。
於是整個海域的重心都放在了結界的修補擴大之上，不少妖力尚可的妖怪也開始主動參與進來，大大地提高了結界完成的速度。
原本預計八年之久的計畫，用了不到七年就完成了。
結界的完成，令羅剎海的防禦能力提高了數個檔次，不僅風嘯海浪無法再影響這裡分毫，其他海域和山間的妖怪也不敢再輕易越境半步。
「叮」，宿主建設羅剎海結界成功，聲望值增加500點，當前聲望值3000點。
高達500點的聲望值，直接讓瓊琅的聲望等級由「馳聲走譽」升到了「赫赫有名」。
「叮」，信仰值面板開啟，離成神之路又近了一步喲，我的少女！
瓊琅「咦」了一聲，好奇地打開系統查看，發現自己竟然有了300點信仰值。
看了一會兒，她才瞭解到這個信仰值是什麼東西。
神明與妖怪不同，有許多神明是因為信仰而誕生並存在的，因此被信仰的妖怪，也有機會成為神明。
瓊琅這才發現，自己建設羅剎海結界這些年，海岸邊的許多人類村莊也受到她的恩澤而免受海嘯侵襲之苦。人類意識到這個被稱為「瓊琅姬」的海妖多年來未曾入侵過人類村莊，還保護了海域，是一位友善的妖王。
因此為祭祀她而祈求庇佑的神社，也開始被人類建立起來。
冥冥之中，她感覺到自己的妖力在飛速地提升著。
這就是信仰的力量所帶來的好處嗎？
瓊琅輕笑了一聲，躺在暖洋洋的沙灘之上，閉著眼睛哼唱起歌謠來，不知在想些什麼。
「你唱的是……海之謠嗎？」
一個不確定的悅耳男音從身後傳來，瓊琅緩緩睜開了眼，拍拍手上的沙子站了起來。
「今天回來的這麼早？」
「嗯。」對方點了點頭，幾步路走上前來，站在她身邊，一同遙望起海面來。
那男子錦衣紫發，面容俊逸，身材修長而高挑，瓊琅側頭仰視比自己高出大半個頭的荒，心中忍不住劃過一絲感慨。
「時間過的真快啊，剛撿你回來的時候，你還是個只到我肩膀的小不點呢。」
現在她看他，都需要仰起頭了。
「是啊，時間過得真快。」荒原本沒有表情的臉緩緩綻開一絲微笑，靜靜地看著瓊琅。
他們已經彼此相伴七年了。
第15章 他最在乎的人
這些年來，羅剎海變化不小。
隨著集市的擴大發展，海域漸漸變得繁榮起來，各處妖怪們所開設的酒屋、湯屋和小食肆都開始興起。雖然是個妖怪的國度，卻如同人類世界那樣熱鬧有序，安詳溫馨。
荒的年齡見長，他的妖力也以極快的速度飛速提升著，僅僅七年時間，就已經可以在羅剎海傲視群雄。瓊琅開始讓他嘗試著管理羅剎海的各項事務，有了荒的分擔，她也輕鬆了許多。
「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這首曲子了，突然聽你唱起，還真讓我有幾分懷念。」
海之謠，是一首人類世界中傳唱已久的古老歌謠。
不知道創作它的人到底是誰，只是生活在海域附近的村莊中的人類，幾乎都會唱這首歌。
看來瓊琅沒有騙他，她曾經真的是一個人類。
「不過，你的曲調和我記憶中的有些出入呢。」
聽到荒的話，瓊琅眨了眨眼睛，「是嗎？都過去了八十多年了，難免記不大清調子了嘛。」
「明明是你唱歌跑調，不用解釋了，我都清楚。」荒閉上眼睛，抱著雙臂神色淡淡地說道。
追隨了瓊琅這麼些年，荒也漸漸地更加瞭解對方，對真實的瓊琅有了更深的認知。
瓊琅微微瞇起眼睛，輕哼了一聲再次坐在沙灘上，遙望著橘色殘陽一點一點的隱沒入海中。
「你這孩子，長大了也開始學會打趣我了，小時候你可不是這樣的。」
以前的荒，活脫脫就是瓊琅身後一個唯命是從的小跟屁蟲。在荒心中，瓊琅哪裡都是最完美的，也從來不會反駁她任何一句話。
現在也依然如此，只是……
兩個人的相處已經不再是大人與小孩子的那種模式了，而是平等對立的，一種亦親亦友的關係。
昔日那個膽怯瘦弱的少年終究是長大了，他的身量已經變得比她還高，妖力也不可同往日可比，周身氣度光華內斂，哪裡還有當初一絲懦弱的樣子。
瓊琅心中忽地就生出了一種吾家少年終成長的感慨。
夕陽已經完全藏進了大海中沉睡，萬頃蒼空，輝星皓月，瓊琅看得出神。
荒注意到她迷離的神色，也蹲下身來一屁股坐在她身邊，「為什麼總是喜歡看天空？」
瓊琅時常會遙望著天空出神。
她伸了個懶腰，雙手枕著頭躺在沙灘上，懶洋洋地看著夜空，緩緩地說道：「你不覺得天空就是另一面大海嗎？」
碧海藍天，水天一線。
「我時常想，如果可以化作一陣風就好了。」
「你經常這樣說。」荒不是第一次聽到她說出這句話了，似乎瓊琅對於風或是天空有什麼不一樣的情愫。
「因為這樣我就可以看看，夜空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是不是和我們的羅剎海一樣。站在天空中低頭，羅剎海又是什麼樣子的。」
荒忍不住輕笑了一聲，側頭看向瓊琅，從未見過她也會有這樣天真的時候。
「所以，真羡慕風啊，可以隨心所欲的去往任何地方，而我只是困在海裡的一條魚罷了。」
聽說吃下人魚肉而長生不老的人，幾乎都是忍受不了世間的孤獨而選擇自我了斷的。當沒有了目標以後，生命就會變得迷茫。
蛟主江海，而龍司雲雨。當完成系統任務的那一天，她盼望自己能夠從半蛟化為真正的龍，覽盡山河風光。
同時離開羅剎海，去尋覓那個夢中的有緣人，了卻一樁心事。
瓊琅閉著眼睛，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麼。
「不必羡慕風。」
「嗯？」
荒的聲音突然放大，似是靠近了她幾分，話語中帶著幾分認真，「即便不能化成風，你也可以看到天空是什麼樣子的。」
有溫熱而輕淺的呼吸灑在她臉上，瓊琅睫毛一顫，睜開了雙眸。
下一刻，她發現周身的世間都產生了巨大的變化。
海浪，淺灘，叢林，全部都消失了。她仿佛躺在一片浩瀚虛無之中，周身是比螢火更璀璨的星光與月輝，美得像是夢境一般，連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兩分。
荒的臉龐映入瓊琅眼中，平常看起來冷淡嚴肅的樣子在月光的照耀下也顯得分外溫柔，灰紫色的眼眸中承載的全是她的樣子。
這副星河璀璨的畫面令瓊琅難得地失神了一陣，直到海風吹來一絲帶著腥氣的味道縈繞在鼻尖，她才恍然被拉回現實之中。
這孩子……還挺會撩的，有一瞬間她的心都漏了一拍，將來一定能迷倒萬千少女。
「好你個臭小子，才七天而已，對幻境的掌控就有了這麼大的進步，不枉我含辛茹苦的教導你。」
差點把她都唬過去了。
瓊琅大大一笑，像小時候那樣，揉小狗一樣把荒的頭髮揉的亂七八糟，隨後直起身坐了起來。
見她如此反應，荒垂眸，眼底劃過一絲淡淡的失望與悵然，「這麼快就被你識破了。」
「抱歉，只是幻境而已，沒能讓你真正的如願以償。」
瓊琅的妖力，比荒想像的還要深不可測，追逐了這麼多年，依然不能窺探見底。
「說什麼傻話呢。」
瓊琅神色一軟，冰藍色的眸中漾開幾分溫柔，像是冰川融化成溪流一般，在幻境中月輝的映照下，顧盼生輝。
潔白修長的手指撫上荒的臉龐，溫柔地將他淩亂的鬢髮都撥到耳後，瓊琅輕輕拍了拍他的臉蛋，歡快地說道：「乖，走吧。回家去，已經很晚了。」
荒點了點頭，幻境煙消雲散，兩人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沙子，並肩而立朝著行宮走去。
夜色下，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不停歇，風吹來一陣又一陣海洋的味道。
荒微微側頭，靜靜地打量著只堪堪高過自己肩膀的瓊琅，眼神中劃過一絲擔憂。
他很少看見瓊琅眼中露出迷茫的神色，畢竟她向來總是顯得那麼機敏靈動，鎮定自然，仿佛任何事情皆在計畫與掌控中一樣。
空氣寂靜無言，只有淺淺的腳步聲。
兩人走到分別處，荒忍不住想開口詢問什麼，卻聽得瓊琅低語了一聲，「謝謝。」
含笑而別，又將話都咽了回去，埋藏進心底化為一絲歎息。
瓊琅的過往是什麼樣子的？那個時候的你又在想什麼？可不可以……對他訴說呢？
畢竟，她是他心中最重要、最在乎的人啊。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6-9 16:30
第16章 迷妹金魚姬
瓊琅又做夢了，依然是那個回憶中的遙遠夢境。
藏在風中那個人，永遠都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黑影，夢醒時分，總會有幾分煩躁和無盡的好奇湧上心頭。
給個正臉會死嗎？
瓊琅覺得，不解決這個困擾她多年的夢境，她是別想安安穩穩地睡好覺了。
事務繁忙的時候還沒什麼，只要一閒適下來，這個夢境就會不由自主地蹦出來。她不是沒有嘗試去尋找過夢境中的那個人，只是得到的消息寥寥，無跡可尋罷了。
當年醒來後的她等到聲音恢復以後，曾經詢問過村子裡的人類那個救下村子的人是誰。
「神明大人隱匿在風中，我等卑微人類不曾見過他的身影。」
「神明大人既強大又仁慈，他用神風把我們這些被海水淹沒的人都卷了起來，我們才得以倖存下去。」
「只可惜，神明大人救下我們之後，很快就消失了。」
從村民口中，瓊琅只知道那是一個善於操縱風的妖怪。可是她向羅剎海四周的妖怪打探過，沒有人知道附近有哪個神明是會駕馭風的，事情便一直耽擱至今。
「哎……瓊琅真是個可憐的孩子，父母都沒能活下來，如今只剩下她一個人。」
「也不知道這個孩子，今後會怎麼樣……」
「至少活下來了不是嗎？這是神明的眷顧和厚愛，要知道良泣那孩子連命都……」
「噓，不要再說了，她在看你呢。」
……
塵封已久的記憶突然像潮水一樣湧入腦海，父母親友的容貌模糊地浮現在眼前，瓊琅晃了晃頭，拋開這些前塵往事，全身心投入到羅剎海中的事務來。
結界已經完全修繕好了，瓊琅日常循著結界繞了一圈，去檢查是否有漏缺之處。
荒陪伴在她身側，兩人巡視了一圈後，漸漸走到靠近海邊的一個村莊來。
這個村莊不是荒曾經生活過的那一個，卻是瓊琅八十多年前在這個世界出生的地方。
滄海桑田，世易時移，這裡早已經不是她記憶中的那個模樣了。
「一轉眼都八十多年過去了，這裡的變化可真大啊……」
荒側目看了她一眼，「你曾經在這裡生活過嗎？」
「嗯，生活了大約有十二年吧。」瓊琅點點頭，忽然想去看看這個已經大變樣的村子如今是怎樣的。
怪不得她也會唱人類傳唱的海之謠。
荒將關於她的事蹟偷偷記在心底，跟上前去，陪著瓊琅在村子裡閒逛起來。
兩隻妖怪大搖大擺地走在村子裡，卻沒有一個人類露出大驚失色的樣子，仿佛根本沒看見他們一般。
這是瓊琅修煉的一種獨有的妖術，水鏡。
以妖力凝成透明水鏡環繞在周圍，憑藉著光線的扭曲折射，外界的人看不見他們，他們卻能把外界看得一清二楚。
瓊琅曾教過荒這種妖術，不過他始終不能像瓊琅那樣隨心所欲地掌控自如。
瓊琅逛著逛著，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個小小的村莊，如今竟然一共修建了三座小規模的神社，分別供奉著不同的神明。
第一位是荒川之主，第二個位瓊琅姬，這個村子夾在羅剎海與荒川澤域之間，同時供奉兩位河川之主並不稀奇。
第三個神社卻外表斑駁，木屋朽舊，被供奉的神明連名字都沒有。
但瓊琅卻知道，這個神社供奉的就是她夢中那個曾救過村子的神明。村民們不知他音容外貌，甚至連性別也不確定，只是模糊地尊稱他為「風神」。
發現她的目光在這個神社之上停留的格外之久，荒忍不住問道：「這個神社有什麼問題嗎？」
瓊琅搖了搖頭，漫不經心地回道：「只是好奇這個被供奉的神到底是誰而已。」
「走吧，我們回家。」
她收回目光，正欲與荒回到羅剎海之中，卻隱約察覺到有幾股妖力從村子的另一邊傳來一陣陣波動。
荒也通常察覺到了不對勁，若有所思地道：「看來那邊有妖怪在打鬥。」
「竟然會有妖怪膽敢在荒川澤域中鬧事，膽子還真大。」瓊琅微微挑眉，低聲道，「走，看看去。」
荒川之主是一位出了名的鐵面無情的嚴肅大妖怪，在他的威壓之下，荒川裡的妖怪們向來很安分，不敢搞什麼大動作。
「哎喲∼哎喲∼我不行啦！怎麼辦要被吃掉了！」一個分外可愛的蘿莉音帶著哭腔遠遠傳來。
瓊琅視力極好，大老遠地就瞧見一個淺藍色短髮的小蘿莉撲騰著蓮藕一樣的小短腿在掙扎著，她的一隻小腿被什麼黑色的東西緊緊地纏住脫不開身，定睛一看，原來是一隻赤瞳蛇妖。
此外還有一隻女性妖怪正用藍白色的水鏈鎖著小蘿莉的腰，拼命地將她往海裡扯。
「啊！！！我快要被你們扯成兩截了！」小女孩哼哼唧唧地說著，一邊用手裡的扇子去敲那蛇妖的頭。
蛇妖幾番想張開口把那小蘿莉吞下去，但海裡卻有一群群的小遊魚不停地往它頭上噴水，阻止它行兇。
「撐住，我已經讓游魚向荒川大人求救了，他很快就會趕來了！」那個用水鏈扯著小蘿莉的妖怪人身魚尾，正坐在貝殼之中，奮力地和蛇妖爭奪著小蘿莉。
許是感覺到被扯得生疼，小蘿莉開始嗚哇嗚哇的大哭，「什麼？那個傻大個才不會來救我呢，他說不定會跟著蛇妖一起欺負我，把我丟給蛇妖做刺身拼盤吃！」
「我還沒有征服世界，就要被蛇妖吃掉了！」
椒圖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一抽，遠處的瓊琅也輕笑了一聲，明明是很兇險的畫面，小蘿莉的話卻讓她忍不住跟著笑出聲來。
那蛇妖看樣子餓了很久了，應當是山林裡的妖怪，不知為何與這兩隻水裡的妖怪遭遇了衝突。
眼看著蛇妖氣急敗壞地想要一口把兩隻妖怪都吞下，然而它剛剛張開大嘴，就有一條柔韌的水鏈飛快地纏上了它的身軀。明明是水一般輕柔的鏈子，卻鋒利的像是刀刃一般將蛇妖的身軀割破數道口子，令它痛不欲生。
蛇妖不是普通的蛇，它成為妖怪以後渾身鱗片比鎧甲還堅硬，見有人能如此傷它，頓時驚恐地看向瓊琅。
瓊琅本想一個用力叫這蛇妖變成碎片，但考慮會嚇到小孩子，乾脆一個甩手將蛇妖遠遠地甩開。
蛇妖在碧雲藍天下劃過一個優美的弧度，下一刻就像被投籃一樣丟進了深山了。
突然得救的金魚姬渾身一抖，瞪著眼睛看向瓊琅，結結巴巴地說道：「大、大力士？」
椒圖也被嚇了一跳，要知道那條蛇妖身軀龐大，起碼有三頭牛那麼重。
金魚姬正呆呆地看著那冰藍色眼眸的美貌妖怪出神，荒冷淡的聲音就一把將她拉回現實，「瓊琅大人救了你，連一句感謝都沒有嗎？」
「別嚇著她。」瓊琅輕扯了扯荒的袖子，對方因金魚姬算不上禮貌的稱呼又板起了臉，一副凶凶的樣子。
「瓊、瓊琅姬？」金魚姬回過神來，忽然雙眼一亮，眼眸中爆發出一陣煙花般的光芒，一個鯉魚打挺撲倒瓊琅腿前，神色崇拜地看著她。
「你就是那個羅剎海的主人嗎？你真的就是瓊琅姬嗎？天哪！大人可是我金魚姬最崇拜的大妖怪啦！」
短腿小蘿莉抱著她的大腿突然興奮的不能自已，瓊琅頓時一臉疑惑。
她什麼時候多出來一個迷妹？
見金魚姬把瓊琅的裙擺扯得亂七八糟，荒的眼皮一跳，冷聲道：「小鬼頭，放開你的手，不准亂蹦亂跳。」
「你、你是誰！凶什麼凶！」金魚姬嚇了一跳，下意識地鬆開了瓊琅的大腿，氣鼓鼓地看著他。
氣氛凝固間，有一股極其強大的妖力迅速地朝著岸邊襲來，深厚的妖力壓抑的海中許多妖怪一時之間喘不過氣來。
「來者何人，膽敢在我荒川澤域中放肆！」
瓊琅循聲望去，便看見一個膚色蒼白的妖怪立在前方不遠處，他白發冷眸，額間生有一根赤色獨角，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冷意與肅色。
不等她有所行動，荒已經迅速地跨前一步將她擋在身後，以戒備保護的姿態審視起對方來。
「荒川大人！」椒圖一臉喜出望外，似乎是察覺到氣氛不大對勁，她連忙解釋道，「大人別誤會，剛剛小金魚差點被一條蛇妖吃掉，幸得瓊琅大人相助才逃出生天。」
聽到椒圖的話，荒川身形微頓，目光透過荒，直直地看向他身後的瓊琅，若有所思地說道：「瓊琅姬？」
瓊琅心下一動，想起系統的第六個主線任務來，她不是第一次聽說荒川之主的大名，卻是第一次見到他。
她掛上和善的微笑，頷首示意道：「荒川之主？久聞大名，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雖然對方是一個SSR級別的大妖怪，瓊琅也有意示好，但她的姿態依舊沒有任何謙卑諂媚，二人作為兩個海域之主，自然當站在同等位置上。
打過招呼，瓊琅下意識地調出系統掃了一眼荒川之主的資訊，面板上的資料卻令她微笑停滯了一瞬間。
荒川之主（SSR級別，對方已為妖主，不可收服）
當前好感度：30。
這是……初次見面就帶有對她高達30點的好感度？
瓊琅頓時驚了。
第17章 被遺忘的風神
瓊琅不動聲色地打量荒川之主，對方古井無波的眼神似乎也在審視著她。
「瓊琅姬。」出乎意料的，對方也一合扇子向她回了一禮。
察覺到荒戒備防範的姿態，荒川用扇子敲了敲左手，側頭看向他，「這位是？」
「我叫做荒，是羅剎海中的妖怪。」見對方並無惡意，荒緩和了臉上的神色，側挪一步站到了瓊琅的身側。
荒川的目光在二人之間繞了一圈，隨後落在瓊琅身前的金魚姬身上。
他毫不客氣地一扇子敲在金魚姬的頭頂上，沉聲問道：「小矮子，你又闖什麼禍了？」
「不許這樣叫我！」金魚姬氣的差點跳起來，凶巴巴地想對荒川說什麼，但想起瓊琅也在場，硬生生將到嘴邊的話抖憋了進去，一副乖寶寶的模樣。
看著金魚姬敢怒不敢言的樣子，椒圖忍不住輕輕笑了一聲，隨後柔聲說道：「剛剛我和小金魚路過岸邊，恰好看到山中的蛇妖在此獵食岸邊的小妖怪，所以上去幫了它們一把。」
「只是……」
「只是沒料到對方妖力遠高於你們，差點把自己都搭進去是吧？」荒川淡淡的聲音打斷了椒圖的話，語氣中聽不出喜怒。
雖然椒圖的說辭很委婉，熟知金魚姬脾性的荒川依舊能猜得到事情的來龍去脈。這個以征服世界為第一目標的小孩子，總是喜歡路見不平拔刀相救，然後惹出一堆事情來讓別人給她擦屁股。
「小矮子，逞英雄也要有自知之明，否則不但把自己陷入危險之中不說，還會拖累了別人。」
如果不是瓊琅恰好經過這裡，他稍微晚到一會兒，椒圖和金魚姬說不定都被蛇妖吞入腹中了。
「沒事的話，就快點走開吧！」荒川似嘲諷似關憂地教育完，再次用扇子敲在金魚姬的腦袋上，轟她離開。
金魚姬臉色頓時青一陣白一陣，在自己最崇拜的大妖怪面前被自己最討厭的另一隻妖怪所教訓，令她又氣又羞，當場就要發作。
但考慮到自己在瓊琅面前的形象，她難得盡數忍了下來，氣鼓鼓地哼了一聲。
「瓊琅大人，今天多謝你啦，改日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說完，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水中。
椒圖失笑地搖頭道：「只是個小孩子而已，大人總是這麼嚴肅，嚇到她了。」
說完，椒圖朝著瓊琅等人施了一禮，退入河川中追尋生氣的金魚姬而去。
直到岸邊只剩下瓊琅三人，荒川這才緩聲道：「多謝瓊琅姬救下了我的兩個子民，我記在心底了。」
聞言，瓊琅也搖搖頭正色道：「您無需如此客氣，我才是該感謝您當年的數次庇護，今日一行不過是我應當做的罷了。」
當年初入羅剎海時數次九死一生，皆是躲入荒川澤域中借著對方的威壓才得以脫險，這份情瓊琅一直都記在心底。
「叮」。荒川之主的好感度提高了5點，當前好感度35點。
這兩個人曾經認識？
一旁靜默的荒聞言豎起了耳朵，心底頓時冒出無盡的好奇來。
聽到瓊琅的回話，荒川嚴肅的面容難得地綻開一絲微笑，隨後目光轉向羅剎海的方向，眼神似有感慨。
「我本來也沒做過什麼，你不必謝我。倒是瓊琅姬令我意想不到，如今羅剎海中這般平靜有序，實在難得。」
羅剎海離荒川澤域非常近，這片海域曾經有多麼的混亂兇險，荒川心知肚明。
只是他身為河川之主，維持廣闊荒川澤域的秩序與安寧已經勞心勞力，自然也沒有想法去插手另一個海域的事情。
對於瓊琅當時那樣在海域中掙扎生存的小妖怪，荒川並沒有刻意去關注她，即使他知道對方常常跑到自己的領地內避難。
若瓊琅願意歸屬澤域成為他的子民，他自然會出面保護她不被外界妖怪所欺辱，但對方既然不願意做他的子民，荒川也不會去干預她。
瓊琅微微一笑，頷首與荒川客套了一番。
二人雖此前從未見過面，一番言談下來倒也處的融洽，或許是同為河川之主，總能找到許多話題與共同的感觸，好感度噌噌地迅速猛漲到了50點。
已經成為一方之主的SSR級妖怪無法收復，雖然有些遺憾，但好感度如果達到60點的話，就可以與對方結盟了。
荒原本就不是一個多話的妖怪，他時而靜默在一旁，時而簡單一同交談回答幾句，夕陽便已經快要落下。
「羅剎海的結界設立的很堅固呢，這麼巨大的結界，花費了不少心血吧？」荒川的話語中毫不掩飾地帶著幾分讚賞，「那些生活在海邊的人類，倒是有幸沾了光呢，怪不得特意為你建造了神社。」
瓊琅的結界為羅剎海帶來了安穩，不但惠利了附近的人類，同樣也惠利了荒川澤域。近些日子來，河川受到附近妖怪攻擊挑釁的事故明顯大大減少，一定程度上也讓治理河川的他輕鬆了不少。
何況，他向來欣賞在逆境中不屈前進的人。
「過獎了，附近同樣有許多供奉你的神社呢。」數量可比供奉她的多太多。
聞言，荒川的眼神微微一動，輕輕搖了搖頭，「我乃荒川之主，只有心鎮此一方水土，更無他意照拂旁人。」
荒川岸旁的人類，將他奉若神明以祈求保佑，然他行事從來只憑喜好，未將此等供奉放入眼內。
「獨行水利者，善。」他說這話時，目光又放回了瓊琅身上。
瓊琅心下一動，豁然明瞭那初始便高達30點的好感度是怎麼回事，看來她在羅剎海的所作所為，恰好得到了這位君王的認可。
輕笑兩聲，提起神社的事情，瓊琅似是想到了什麼，沖他問道：「你可知那村中另一座無名神社供奉的到底是何人？」
對方未回答，荒卻忍不住看了瓊琅一眼，嘴唇輕抿。
瓊琅看起來，似乎很在意那個神社。
荒川眉頭微皺，搖了搖頭，「抱歉，我並不知曉，這些年來附近活躍的大妖怪沒有幾個，與人類為善的更是少之又少。」
瓊琅點了點頭，對方的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卻又令她心下一動。
荒川主宰了這片河川許多年，她還是人類幼童的時候，就聽說過他的大名了，這樣長久的歲月之河中，他或許會知道些什麼。
想到這裡，瓊琅眸色微動，行了一禮道：「我有一問多年不得解，前輩可否為我解惑？」
聞言，兩隻妖怪皆是側頭看向她。
「你直說便是。」
「前輩可知這片河川附近有沒有過一位神明是善於操縱風的？」
風？神明？
「這個問題的話……能夠掌控風的神明有不少，但是居於河川附近的卻從未有過。」
看到瓊琅略顯失望的神色，荒終於忍不住開口，「瓊琅，你問這個做什麼？」
微斂神色，瓊琅沖他淡淡一笑，隨後解釋道：「其實這個人就是村裡第三座神社所供奉的人，我多年前曾與他結過不解之緣，卻一直不曾知曉他的名字。」
「原來如此……」荒川了然地點了點頭，「做下善事卻不留名的神明嗎？還真是罕見。」
要知道，許多神明是依賴人類的信仰而存在的，人類越是虔誠地供奉他們，他們的力量就會越強大。
瓊琅和那個神明之間發生過什麼？
荒眉頭輕皺，心中探索的欲望越發深刻。
連荒川都不知道，瓊琅原本已經不再抱任何希望，卻不料荒川凝神思索了一會兒，突然說道：「不過依你之言，倒讓我想起一個人。」
「哦？ 」瓊琅眉梢一挑，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他是天照大神的孫子，擁有著掌控風的能力，曾是守護一方水土的風神。」
「曾經有人類因飽受洪水之苦而祈求他的庇護，但風神掌管的是風而不是水，為了保護人類，他最終強行讓洪水改道，卻付出了一隻眼睛的代價。」
提起古老的往事，荒川的眼神變得悠遠，似有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
「不過當災難過去之後，人類慢慢忘記了這個風神。隨著人類的遷徙離開，神社也廢棄掉了，沒有人再供奉信仰他。」
聽到這裡，瓊琅的心微微一窒，小聲問道：「然後呢？」
「就如你所料。」荒川回過神來，看向她繼續說道，「沒有信徒的神明便失去了作為神的資格，他也應當消失在這世間。」
「人類本性如此，並不值得被溫柔以待。」聽到這裡，荒似有感觸，他抱著雙臂閉上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麼。
「不過……那個風神卻選擇依舊墮為了妖怪。」
「哎？是不甘願就這樣消失嗎？」
荒川搖搖頭道：「不，他只是沒有忘記自己的子民，仍企圖去庇佑他們罷了。如今也以妖怪的身份，不知飄零在何方。」
荒驀然睜開眼睛，若有所思地輕笑了一聲。
這聲笑飽含著複雜的情緒，說不清是在感慨他的執著還是嘲笑他的愚蠢，亦或是其他什麼。
然而此刻的瓊琅卻有些心跳加快，荒川所描述的任何一句話，都萬分貼切那個人。
也許正是因為由神明墮為了妖怪，所以才不需要人類的信仰與供奉，因而不曾露面留名，這樣就說得通了。
定了定神，瓊琅沉聲問道：「前輩，那位風神喚作何名？」
荒川略微一思索，薄唇中吐出幾個字，「依稀記得……似是喚作『一目連』。」
第18章 與荒的月下之夜
一目連。
瓊琅眼眸微沉，暗自將這個有可能是自己所尋之人的名字牢牢記在心底。
「前輩，今日多謝你了。」
拱手與荒川道別，瓊琅帶著荒離開了荒川河岸，匆匆地回到了領地的行宮之中。
所尋多年之人除了從荒川口中得知些許消息以外，再無其他線索，瓊琅心中一動，立刻找到了書翁。
書翁是一個特殊而奇怪的妖怪。
他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雲遊四方，尤其喜歡去人跡罕至的地方，然後用手中的筆記寫下各自不為人知的美景和異聞，也喜歡探聽別人的故事，是除卻惠比壽以外，整個羅剎海中最博聞強識的妖怪。
書翁當年在遊歷至羅剎海時遇險，被瓊琅在海妖口中救了下來。鑒於對方SR的評級，瓊琅有心留下他，便令書翁陪伴在自己身邊三十年作為報答，書翁欣然應下。
雖然因為契約的存在，書翁不能夠再隨心所欲地雲遊四方，但在羅剎海的日子也並不令他感到無趣無聊。
除了每天一副新模樣的海域之貌令他著迷以外，書翁還存著一份私心，想要探索記錄下瓊琅這只神秘妖怪的往事，儘管他一直未能如願以償。
瓊琅並不願意主動向其他人訴說她的過去，就像他一樣，從不開口說自己的故事。
瓊琅覺著，書翁這樣見多識廣的妖怪，說不定能從他那裡知道更多的線索。
「大人知道那個村莊中第三座神社中供奉的是誰了？」書翁有些訝異地問道。
瓊琅曾經不是沒有向他詢問過，只是在那之前書翁從未遊歷過此地，自然也不知曉村莊的過往。
「嗯。」瓊琅點點頭，向來平靜無波的眼中漾開幾分別樣的情緒，「是今日下午從荒川之主哪裡得知的。」
雖然還不能百分百確定，但足有八分吻合。
荒川之主啊，果然活了許久的妖怪，知道的見聞要比自己多得多。
心裡小小地感慨了一番，書翁好奇地問道：「那人是誰？」
「他叫做『一目連』，聽說曾是神明的子孫。」瓊琅將荒川所述的故事簡略地講了一遍，隨後問道，「書翁，你可知此人如今身在何方？」
書翁正一邊翻書，一邊皺眉捏著筆在自己的萬象之書上撰寫補充著什麼。
瓊琅對此見怪不怪，在她看來，書翁就是一個日記狂魔，因而也沒有去打斷他。
良久後，書翁才從萬象之書中抬起頭來。
「風神一目連，我很久以前曾在人類和一些妖怪的口中聽過一點關於他的事蹟。這個神明如今在何方我並不知曉，不過那個被廢棄的神社我倒是曾遊歷過，裡面還有被供奉的小像。」
書翁將一目連的小雕像描述了一番。
白髮，雙角，金龍伴身，再加上荒川所說的獨目。
瓊琅將這幾個特徵都牢牢記了下來，卻仍長長地歎了口氣。
雖然大約知曉了對方的外貌如何，可書翁也不知道一目連的蹤跡，聽說他總是行蹤不定，或許哪裡的人類需要幫助，他便出現在哪裡吧。
書翁有些訝異，他很少看到瓊琅在他們面前毫不避諱地露出此等愁緒，這與她擅藏心事的性格不符。
看來那個人，對她有著極其特殊的意義。
書翁沒有貿然開口去問，心中卻湧起了深深的求知欲。
謝過書翁，瓊琅獨自一人在夜色下的淺灘邊漫步，抱著雙臂不知在沉思什麼，夜風吹起她柔順微卷的長髮，顯得背影淩亂而冷寂。
一個高瘦清俊的男人寂靜無聲地站在她身側，伸手按在瓊琅的左肩上。
瓊琅回過頭，下意識地呼喚道：「荒？」
「瓊琅，你在想那個風神嗎？你為何如此在意那人，你們曾經認識嗎？」
瓊琅眉頭一動，柔聲道：「你不用擔心我，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而已。」
按在她肩頭的大手突然微微收緊，荒低著頭，夜色之下頭髮的陰影將他的臉色遮掩的模糊不清。
停頓了片刻之後，荒終於抬起頭來與她對視，那向來平靜的眼眸中此刻帶著一絲略顯受傷和脆弱的神色。
「我以為這些年來的陪伴，足以讓你對我敞開心扉，可是你從來都不願意和我提起你的過去。」
「是我哪裡做的不夠嗎？讓你至今無法完全信任我。」
沉沉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低落與無法掩藏住的關懷，「瓊琅，我並沒有其他想法，只是不希望你煩惱惆悵。」
對於這個當年將他救回羅剎海並一手帶大的女人，荒愛慕有之，依賴亦有之，可瓊琅始終將他看作弟弟。
這份感情最終在時光的長河中融匯為化不開的親情。
這個在他生命中佔據重要分量的人，一顰一笑同樣牽動著他的喜怒哀樂。
瓊琅輕輕一怔，心底陡然生出一分愧疚來。是她太過敏感警惕了，從而忽略了身邊之人的感受。
「抱歉……」
話還未完全說出口，荒輕抬手打斷了她，神色認真地說道：「瓊琅，我們之間，永遠都不要說『抱歉』這個詞。」
「如果這件事真的讓你這麼困擾的話，不妨說給我聽。你想找到那個人對不對，我幫你一起找。」
「不止是這件事，我希望以後不管遇到什麼，我都能為你做依靠。」
他在她的羽翼之下被溫柔呵護著成長，他同樣想要以真心相待對方。
荒的聲音很輕，卻異常堅定，樸實的話語也像是在作承諾一般，令瓊琅心中被一種複雜的情緒所充斥滿。
如果連荒都不可以相信，那還有誰能信任呢？
至此，瓊琅的臉色才真正有所動容，她抬手覆在對方的大手上，冷清的臉上綻開一絲笑容，「好，這你是說過的，可不能食言啊。」
荒的雙眼頓時綻開一抹絢爛的色彩，露出一個深深的微笑來。
瓊琅捏住他的大手，兩人並肩在海灘邊漫步起來，浪花拍打著岸邊發出嘩啦嘩啦的水聲，偶爾有水鳥海鷗在鳴叫。
這份再熟悉不過的情景，令瓊琅想起曾經荒還是半大的少年的時光，那個時候她也是這樣牽著他的手在海灘邊漫步，講一些上輩子耳熟能詳的童話給他聽。
海的女兒、野天鵝、醜小鴨……還很天真的荒總是聽的津津有味，問一些傻傻的問題。
這樣的歲月平淡而溫馨，卻在纏綿的羈絆中種下深刻的感情，只是瓊琅未曾刻意去感受過。
「已經有好多年沒給你講過故事了。」
荒長大了，瓊琅很少再這樣親昵地去主動牽他的手。
這個動作令荒嘴邊染上無法褪卻的笑意，語氣都變得輕快了幾分，「你什麼時候講我都一樣愛聽。」
瓊琅忍不住笑了兩聲，「現在當然不能再講那些幼稚的童話故事給你聽了。」
「其實我小的時候，我的父母也總是喜歡牽著我的手，給我講很多奇奇怪怪的故事。」
不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兩對父母皆是如此。
瓊琅此刻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柔和，迷人的聲音令人沉醉，「他們口中的故事基本上都和妖怪有關，大人們總是企圖用這些傳說來教育我們遠離那些未知的危險。」
「和妖怪相比，人類總是顯得那麼脆弱，即便是沒有妖怪，大海也能輕而易舉地吞噬他們的生命。」
上輩子，她溺水而亡，這輩子，也差點死在海嘯之中。
瓊琅說得很慢很慢，荒卻聽的非常認真，哪怕她絮絮叨叨地說了很久都沒有提起一目連的事情。她的話語，更多的像是在回憶還是作為人類的時光。
恍惚間，荒才發現瓊琅實際上是一個很孤獨的人。
她活了近百年，平時對羅剎海的一些事務都會記不清或是偶爾遺忘，但對七十多年前的事情，卻都記得一清二楚。
平時雖然總是笑容淡淡，看起來好像對什麼事情都不是太上心在意，實際上卻是個念舊而重感情的人。
「我在那個村子裡生活了十二年，其實對海邊潮漲潮落和暴風雨都習以為常了，大人們也習慣了在那樣惡劣的天氣下出去捕魚。」
「有一回海上起了暴風雨，我的父親和村民們在海中顛簸了一整夜才歸來，那一次他們帶回來了一種不一樣的獵物……一條人魚。」
聽到這裡，入神的荒忍不住呼吸微微一窒。
直覺告訴他，這與瓊琅成為妖怪的秘密有關。
第19章 百里尋風
「傳說人魚擁有世界上最美妙的歌喉，它們的聲音足以蠱惑世間萬物。我名為瓊琅，雖有幸得上天眷顧被賜予天籟之聲，但也不及人魚十分之一。」
荒微微點頭，瓊琅的嗓音是他所聽過最動人的，常常會讓人因此而忽略了她的美貌。
「據說這種妖怪會在海上用自己的歌聲迷惑漁人從而捕食他們。」說到這裡，瓊琅神色有些動容，「因為人魚也是妖怪，所以村子裡沒有人敢食用它，並且打算將它作為祭品來供奉海神。」
村長請來村子裡唯一的巫女主持法事，切下了它身上的肉分給各家各戶，用來放在家裡進行供奉，而她的父母分得了人魚心臟的一部分。
這個時代，生活在海邊的人類能找到的食物很匱乏，山野叢林、河川海域中到處都有兇險的妖怪，瓊琅一家自小就過著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
在父親和村民打漁回歸前，瓊琅已經餓了很久了，那一回的饑餓令她有些喪失理智，於是她忍不住偷偷吃掉了家中供奉的一半人魚心臟。
就算是會被妖怪毒死，也不會比被餓死更難受，瓊琅如是想著。
幸運的是，她不但沒有被毒死，甚至獲得了妖力從而擁有了長生，然而她卻莫名其妙地失聲變成了啞巴。
她偷吃人魚肉的事情被隔壁家的同齡孩子良泣看見，對方一不小心說漏了嘴，村民更認為人魚是可怕的海妖，加緊了祭祀的籌備。
「就在祭祀的當天，羅剎海沒有任何徵兆的突發海嘯，將整個村子吞噬一空。那時我想，失聲也好海嘯也好，這可能是人魚的詛咒吧。」
「不過現在看來，上天始終是厚愛我的。有神明經過救下了村莊，我僥倖活了下來，不但沒有死，而且在不久之後恢復了聲音，就和人魚之聲一樣。」
瓊琅說到這裡，荒幾乎是一瞬間就明白了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
因為已經變成了妖怪，不適合再與人類同居相處，才會離開村子投向羅剎海中。
瓊琅沒有向荒提起系統的事情，只是將自己這些年在羅剎海的經歷三句兩句簡單道來，包括母蛟一事也未有保留。
這一刻，荒才終於明白瓊琅這些年來一直不願告訴別人自己本體是什麼的原因。
現在瓊琅一五一十地說了，荒反而覺得有些手足無措。他這樣做，相當於讓瓊琅把自己最致命最脆弱的要害都告訴了他。
是什麼樣的信任，才可以讓一個人這樣毫無保留？
「抱歉，我……」早知道會讓瓊琅為難，他之前一定不會執著於此。
看著他了然而懊惱的神色，瓊琅忍不住輕輕一笑，「你剛剛說過什麼？荒，我們之間永遠也不要說『抱歉』這個詞。」
荒身軀微微一震，雙瞳緊緊地盯住她不放，「嗯……我會保守住你的秘密，同樣也會保護你。」
氣氛沉默了片刻，瓊琅輕應了一聲，二人再度並肩漫步起來。
「所以我這些年來，一直想要找到那個救下村子的人，至少當面說一聲謝謝。」
那可是給了她第三次生命的人。
荒點點頭，只要他一回想起當年的海水是如何冰冷絕望，瓊琅又是如何在黑暗之中對他伸出一隻手，他就能夠完完全全地體會瓊琅當時的心境。
瓊琅對於在羅剎海中的往事描述的並不多，但這三言兩語的輕描淡寫，荒也能夠感受得到這些年來她的艱難不易，從而更讓他生出堅定的守護之心。
比起瓊琅，他真的幸運太多。
想起瓊琅提起常做的那個夢，荒神色一動，緩緩開口道：「我也許可以幫你占卜到那個人的所在之處。」
「嗯？」瓊琅停下腳步，立刻側頭緊盯著他。
「我從小就會做預知夢，但這些年來也已經逐漸掌握到如何替別人占卜。」
替別人占卜是需要媒介的，瓊琅顯然沒有任何關於那人的信物，但如果瓊琅願意讓他入夢，到能預見到對方將會出現在哪裡。
聽完他的解釋，瓊琅點點頭與荒回到行宮內，沒有任何猶豫地讓荒進入了她的夢境之中。
瓊琅的夢境一片昏暗，伴隨著耳邊各種嘈雜吵鬧的聲音，荒仿佛身臨其境。
但她的視線一片模糊，荒也無法看清周圍的一切，只是隱隱約約察覺到有一陣風緩緩靠近，隨後又漸漸消失。
心下一動，記住了這個夢的感覺，荒閉眼退出了瓊琅的夢境。
瓊琅仍在沉睡之中，看著她呼吸勻凈的樣子，荒沒有吵醒她，而是在她額間一點後，獨自靜坐到一旁，耐心地閉眼再次入夢去為她預知。
待瓊琅醒來後，已經是翌日上午了，這一覺她睡的很穩很踏實，再沒有什麼古怪的夢境來擾亂她。
荒在室內守了一夜，此時早已醒來，坐在岸邊握著茶杯等她醒來。
「我預知到那個人將會出現在什麼地方了。」
聽到這句話，瓊琅瞳孔一縮，剩下的一絲睡意立刻跑得無影無蹤。
「在哪裡？」
山川之下，祥和寧靜的人類村莊雞鳴犬吠，石碑上刻著「守月村」三個大字。
然夢境裡的人們似乎在圍著一顆異常繁茂的巨樹爭執著什麼，恍惚中，有一個隱匿在風中的身影翩然降臨。
守月村。
瓊琅記下這個名字，從雲遊過四方的書翁處得知了這個人類村莊的所在，隨後準備立即動身前往。
荒的預知夢夢見的是未來將會發生的事情，且能大約預測到時間範圍，瓊琅必須在這之前趕到守月村等待那個人的出現。
原本想把荒留在羅剎海內自己一個人獨身前往，但荒卻堅持要陪同她一起去。
瓊琅略微思索了一下，羅剎海如今平穩有序，行宮內有書翁和惠比壽坐鎮，邊界處有夜叉帶兵巡邏駐守。領地結界堅不可破，隔壁的荒川之主又和她幾分交好，暫時離開一陣子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再加上守月村的距離不近卻也不算遠，便點頭同意了荒的要求。
守月村位於和歌山縣的那智山附近，地勢靠近京都，從羅剎海直接前去要翻越幾座山峰，但如果借道荒川澤域的話，走水路一夜便可抵達。
瓊琅從沒去過那裡，不過她卻聽聞過一些其他大妖怪的事蹟，比如鬼族之中大名鼎鼎的酒吞童子的勢力就在大江山一帶，與那智山非常接近。
但這次她要暫且先放開羅剎海外交問題，解決一下自己的私事。
荒川大叔面冷心善，大手一揮就許可了她和荒借道澤域而行。作為海妖，瓊琅對水有著極強的駕馭能力，與荒在水上極速馳行了一個白日就抵達了和歌山縣。
兩人隱去異于常人的眼瞳發色與尖耳，化作普通貴族青年男子的模樣。
瓊琅用一粒圓潤飽滿的白珍珠同當地富人換了些許銅錢，隨後在黃昏時刻於守月村的一家宿屋內住下。
如同荒的夢境所示那樣，守月村裡果然有一顆繁茂無比的巨樹。
這棵樹被當地人稱作禦神木，軀幹之粗壯需五、六人合抱，如今樹上白色花朵謝去，結出兩顆碧綠色的果子來，將熟未熟。
瓊琅一眼就看穿了那棵巨樹上所藏著的秘密。
「怪不得我踏入守月村附近的時候，總覺得有一股阻力，看來這棵樹設有結界。」
荒也點點頭，將目光放在了禦神木的果實之上，神情一動，「這棵樹不簡單，那兩顆果子含有非常強大的靈力。」
只是守月村中的人類似乎並沒有察覺到禦神木的不同尋常之處。
瓊琅耐心地等待著那個人的出現，一夜無夢。
翌日，二人卻被村中一陣異響驚動，瓊琅與荒對視一眼，迅速走至禦神木附近。
果然有許多人類持著斧頭神色不明地圍繞著禦神木，似乎要將這顆巨樹砍掉。白髮蒼蒼的老村長手持著火把，神情嚴肅地站在禦神木前，嘴裡喃喃地念著什麼。
瓊琅順手叫住一個當地村民，詢問道：「這裡發生什麼事情了？」
那少女見瓊琅玉面錦衣，不由得臉色有些發燒，神情也因那微沉而中性的聲音恍惚了一陣，失神了片刻才回過神來。
見瓊琅沒有一絲不耐地靜待著她，少女才略顯尷尬地說道：「你們不是當地人吧？」
「這幾天夜裡，我們村子邊緣總是有人被妖怪襲擊，路過這裡的法師說，這是因為村子裡的禦神木要成精了，所以才會吸引附近的妖怪。」
「法師說要護得守月村安全，須將那顆禦神木燒掉，村長正打算這麼做呢。」
瓊琅聞言，與荒對視一眼，皆是眉頭微蹙。他們明顯能察覺得到，禦神木的結界分明在保護著這個村子。
「喂……！你們在做什麼，住手！」
此時，一個中氣十足的清朗男音帶著幾分焦急地傳來，吸引了瓊琅的注意力。
那是一個面容英武俊俏的人類青年，一身武士打扮，還背著一副弓箭，看上去約莫二十幾歲的樣子。他的身旁還跟隨著一隻藍斑黑豹，有幾個小孩子被嚇得躲在了大人背後。
青年一身錦衣與村民的粗衣麻布相去甚遠，周身氣度不凡，似是出生貴族。
老村長皺眉看了他一眼，甕聲甕氣地說道：「外面來的大人，請不要插手守月村的事，這可是會引來妖怪的不詳之樹！」
說著，就要下令命村民砍掉巨樹，那青年神色頓時一驚，攔在了禦神木前，焦急地大聲說道：「不可能！你們是不是弄錯了什麼，這可是保護了村子近百年的神木啊！」
第20章 兩個風神
村長聞言，神色莫名地瞥了男青年一眼，「你怎麼知道是這棵樹保護了守月村？村子之所以能夠平安無事，難道不是因為這裡的山神庇佑嗎？」
「是啊，我們守月村每一代都有誠心供奉山神。」人群裡也有陌生的面孔附和著，「反倒是這棵樹，這麼多年來不管秋日寒冬都是一副異常繁茂的樣子，一定有古怪！」
聽到這句話，人群裡開始不安地竊竊私語來。
「這棵樹過去幾十年都沒有結果，現在卻長出了兩個果子，一定有什麼貓膩。」
「是古樹成精了吧？會不會是因為偷偷吃掉了人，所以才會長出果子來呢？」
曾經的村民的確有獎這棵不凡的樹抱有別樣的感情，甚至有人將它奉為神木，可當路過的法師指出禦神木的異樣以後，他們心中開始懼怕了起來。
直到村長左思右想，終於決定除掉這棵潛藏著危險的樹。
源博雅的臉色因焦急而漲的有些發紅，但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件事好，「禦神木絕對不會有問題，這棵樹是我的朋友在八十多年前親手種下的！」
「八十多年前？那個時候你還沒出生呢吧小子，又是哪裡來的朋友在這裡種下的樹？」見源博雅再三阻攔，村子的口氣也開始變得不耐煩了起來，顯然和並不相信源博雅的話。
「守月村七十多年前在這裡建成，當時這裡荒蕪一片，根本就沒有任何人類存在！」
一直站在遠處圍觀的瓊琅悄悄和荒竊竊私語，「他的樣子看起來不像在說謊。」
「你不要在阻攔我們了，否則我倒是懷疑你這個外鄉人是不是與妖怪有什麼勾結，妄想對我們守月村不利！」
村長的話似乎觸動了源博雅什麼，對方的臉色立刻變得氣憤不已，但良好的教養讓他按耐住了衝動。
餘下的人不再理會他，有人直接持起斧頭往禦神木看去，源博雅神色一驚，來不及阻止，斧頭就已經落了下去。
下一刻，卻又一道不明的力量將斧頭彈開，嚇壞了一片村民。連源博雅也驚訝地扭頭看向禦神木，隨後眉頭一擰看向人群之中，銳利的眼光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瓊琅合起扇子，收回妖力的氣息，側頭與荒不動聲色地私語，「這棵樹不能砍，沒了樹，保護村子的結界也就不在了。」
「這裡面可能有什麼陰謀，那個路過的法師一定有問題。」荒面色波瀾不驚地點點頭，冷哼一聲斥道，「人類總是這麼愚蠢的不識好歹。」
等到結界消失，外界的妖怪入侵這裡的時候，可沒處哭去。
「妖樹！果然是妖樹！」
「村長大人，該怎麼辦才好？」拿著斧頭的男人們驚懼後撤數步，不知所措地看向老村長。
下午時分，風開始輕輕地揚起，撥動著茂密翠綠的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正當村長臉色陰晴不定的時候，一個低沉而溫和的聲音竟驟然自巨樹周圍響起，風吹的樹葉開始有些狂亂地飛舞起來。
「我是守護這一方水土的山神。」
周圍的村民倒吸一口冷氣，手中的斧頭應聲而落，面面相覷地對視幾眼，趕忙跪在地上跪拜起來。
「這棵禦神木並沒有任何古怪，它所帶的結界一直在保護著守月村不受妖怪的侵害。所以，不要胡亂聽信外人之言做下傻事，等到以後方才追悔莫及。」
這個男聲穩重之中沉澱著溫柔與耐心，極為好聽。
又是那裡蹦出來的山神？
荒眉梢一挑，低聲與瓊琅交談道：「有妖氣。」
看來所謂的山神，並不是真正的神明，而是有其他妖怪假扮的，但所做所言卻沒有任何惡念。
其他的村民因神明顯靈而嚇得六神無主，村長卻握緊了手中的火把，神色猶豫。
瓊琅掃了一眼他的臉色，以為這事就要這麼不了了之了，不想就在村長要退卻的時候，臉色卻瞬間一反常態地板了起來。
「不可能！你不是山神，你一定是藏在這樹裡的妖怪，企圖欺騙我們！」
「你既然是山神，那為什麼不願意顯身，之前村民遇難的時候又為什麼不庇佑我們？」
話音落下，那道男聲一陣沉默，似乎無言以對，更讓原本不安的村民們變得警惕了起來。
瓊琅微微皺了皺眉，簡直被這番理所當然的懷著指責與嫌疑的話語給慪的不輕。
即便心懷善意，也不想施捨給這種人類。
荒的眼神也瞬間變冷，「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吧？」
真是讓他一點出手相助的欲望都提不起來。
「說不出來話了嗎？我今天就要燒掉這棵妖樹！」村長冷笑一聲，猛地將手裡的火把拋向了繁茂的樹枝。
瓊琅沒有貿然出手，有那個神秘的妖怪在暗處的話，普通的火焰並不一定能燒掉禦神木。
然而事情的發展再次出乎意料，隱約間，瓊琅似乎看見那火焰中竄出一條火蛇來，兇惡而貪婪地將巨樹吞噬。
「不是普通的火焰。」瓊琅臉色一正，發現了火焰的非同尋常。
馬上就是黃昏了，封魔時刻正是妖怪騷動的時間，這群村民簡直就是在作死。
思緒及此，樹葉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瓊琅的衣袖也隨之翩翩飛舞作響。
起風了。
她微微一怔，隨後目光猛然緊盯住禦神木不放，一顆心不知不覺地提了起來。
火光之中，有一道模糊的身影隱匿在風中，將地上的沙塵落葉盡數卷起，而火紅色的火焰被吹的東倒西歪，似乎下一刻就要被狂風所吹滅。
這一刻，那智山上的屋室中，有一個淡金色短髮的男人驀然從卷卷竹簡中抬起頭來，蔚藍色的眼中劃過一絲異樣，將目光轉向了領地邊界的守月村。
「大人！」察覺到異動的鴉天狗正要稟報，然輕風吹過，那道身影已經更快地消失在了屋內。
禦神木上的火焰漸漸將息，風中那個身影也慢慢清晰起來。
瓊琅可以很清楚的看見，有一個白髮雙角的青年蹙著眉頭站在禦神木下，衣袍間似有雲霧翻飛。他有一雙黃金色的瞳眸，只是右眼藏于額前白髮之下。
一切都和書翁與荒川之主的描述相符，此情此景更和荒所預言的夢境一模一樣。
瓊琅忍不住向前踏了一步，雙目緊緊地盯著他。
見到火焰將息，一目連鬆開眉頭歎了口氣，卻不料下一秒，原本已經熄滅的的火焰卻又猛地怒發，升起幾米之高的火蛇。
火蛇像是發了瘋一樣，四處亂竄，火星甚至飛濺到了人群與房屋上，立刻引起一片尖叫恐慌。
混亂的場面中，沒人注意到人群中有一個女子的臉色顯得異常蒼白，眼中帶著一絲驚訝與慌亂。炙熱的火星飛濺到她的身上，她的身軀立刻化作了一團灰燼。
原來只不過是紙片所化的一個傀儡罷了。
一目連微微後撤了一步，下意識地避開襲來的火蛇，似乎也沒反應過來眼前的突變。
待他迅速反應過來之後，正要險險避開身側的另一條火蛇，卻有更快的一道力量將其打得粉碎，同時有一隻細而有力的手將他往背後一拉。
「你沒事吧？」
略顯中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沉穩平淡的與周身驚慌的刺耳尖叫格格不入。這聲音似乎帶著一種不可說的力量，令人不知不覺地沉醉而失神。
一目連微微側頭，便看見一個錦衣華服的少年模樣的男子站在他身側，膚白唇紅，眉宇間雖帶著一絲英氣，卻讓人一時間雌雄莫辨。
「多謝你。」他身軀一怔，下意識地回道。
對方沒有放開他的衣袖，甚至抓的很緊，漆黑的雙眼緊盯著他，讓一目連有些無措和些許尷尬。
「不要亂跑！快都走到那邊的空地裡集合！」
中氣十足的男音傳來，正是那個武士服的少年在努力保持鎮定地指揮著村民避難。
「可是、可是我們的家要被燒掉了啊！」帶著哭腔的聲音四處響起，開始有人憤怒地埋怨村長的莽撞。
此時，黃昏將過，天空中最後一絲落日餘暉即將消散，黑暗中的守月村卻依舊以禦神木為中心，燃起了熊熊大火。
狂風呼嘯，遠處昏暗的山中，有狂風席捲著一個漆黑的身影，緩緩落在禦神木的長幹上，不管火蛇如何兇猛，都不能傷及他分毫。
「無須擔心，我乃是路過此地修習的陰陽師，待我用陰陽術祈求大雨將妖火熄滅！」
瓊琅放開一目連的袖子，站到人群之中高聲著，手上也像模像樣地打起手結來，實則是在用妖力凝聚出水滴，在天空之中化為驟雨將火焰盡數撲滅。
這道聲音同樣凝聚了妖力，有著安撫人心的作用。村民見她模樣豐神俊朗，氣度不凡，天空中又真的下起了雨，立刻信以為真，跌坐在地上喜極而泣。
察覺到她使用的也是妖力，一目連面色驚奇地看向她。
而在話語出口的那一刻，瓊琅同樣感受到附近有一道銳利的視線猛地射向自己。
她眉頭微動，憑著感覺望過去，便發現前方被燒焦的禦神木支杆上，站立這一隻妖怪。之所以說他是妖怪，那是因為對方一身白色藍紋的狩衣，背後卻生有一對漆黑的羽翼。
即便他的臉上帶著一個可怖而甚至略顯醜陋的面具，瓊琅也能夠察覺得到，面具之後那雙蔚藍色的瞳眸正與她相對視。
眸色中，帶有一絲驚異和嚴肅的審視。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6-9 16:31
第21章 你的聲音真好聽
就在瓊琅回望他的時候，那帶著面具的妖怪收回了視線，轉而看向被燒的慘不忍睹的禦神木。
月光下，他露在面具外的淡金色頭發暈開柔和的光芒，清輝奪目。
禦神木上那兩顆將熟未熟的果子也被燒的焦黑，大天狗伸出兩根白而細長的手指在果子上面摸了一把，眼神若有所思。
不知想到了什麼，他的眸子中掠過淡淡一絲失望。
源博雅顯然也看到了對方，正要驚喜地大聲呼喚他，眼神卻往周圍一瞥，生生地憋了回去。
周圍的村民好像沒有發現大天狗的存在似得，瓊琅也發現能夠看見對方的只有他們幾個身負妖力或是靈力的人，但那個妖怪好像並無一絲惡意，便也沒有輕舉妄動。
火焰被熄滅以後，瓊琅衣袖微抖，天空的雨也停了下來，留下一群被淋成落湯雞的村民。
「多謝陰陽師大人！多謝陰陽師大人的救命之恩！」人類開始陸陸續續地伏跪下來，感激聲此起彼伏。
而還有村民略帶不安地問道：「陰陽師大人，剛剛是不是妖樹在作怪，那個妖怪它現在被燒死了嗎？」
聽到這裡，瓊琅沉下臉色，冷聲說道：「剛剛我已經查看過了，這棵禦神木沒有任何問題，反倒是那把火詭異非常。」
話音一落，人群裡頓時炸開了鍋。
「什麼？難道剛剛禦神木裡傳出來的聲音真的是山神嗎？」
「唉……我早就覺得那棵樹根本就沒有問題，可村長偏偏一意孤行，這下連山神也得罪了。」
「是啊，山神一定生氣了，不然剛剛為什麼不肯出手救我們呢？要不是有陰陽師大人在，村子今天晚上就被毀掉了！」
「那個法師一定有古怪，村長怎麼能隨便相信一個外人呢？」
村長聞言，臉色頓時漲得通紅，支支吾吾地解釋起來。
然而村長自己心裡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剛剛聽到山神的聲音時，原本已經打算放棄燒毀禦神木了，卻不知道為什麼下意識地就說出了那番話。
普通人類並不能看見風中的一目連，他臉色緩了緩，鄭重地向瓊琅行了一禮。
「剛剛多謝你出手相助替我解圍。」
「叮」，一目連的好感度提高了15點，當前好感度15點。
這是一個文質彬彬，極有涵養的妖怪，即便墮為妖怪，也未曾削減他絲毫風華。
瓊琅擺手搖頭，示意他無須多禮，隨後一目連直起身，將目光放到瓊琅身後的面具男人身上，下意識地輕聲道：「大天狗？」
聽到一目連喚起自己的名字，那金髮男人帶著面具微微點頭，隨後朝著源博雅丟去一個眼色，悄無聲息地隱匿在了黑夜中。
源博雅會意，知道大天狗示意他私下交會，便撇開身後一眾村民，直奔著瓊琅等人走來。
「沒想到一目連你也在這裡。」青年抱拳行了一禮，沉聲道：「幾位幫了守月村的忙，也幫了我和我朋友的忙，不知可否私下一敘？」
瓊琅原本想邀一目連獨處，卻發現這個青年與一目連似乎相識，心底不由得泛起一絲驚訝。
村子裡只有禦神木周圍的房屋受到了些許損壞，虛驚一場之後便各自散去了，而瓊琅也帶著荒隨著這個叫源博雅的青年回到了宿屋中。
臨走前，瓊琅目光掃了一眼焦黑的禦神木，隱約感知到禦神木的生命力在慢慢枯竭，結界也有削弱的跡象，但她沒有開口提醒什麼。
有時候，就是要讓人類吃一吃苦頭，才懂得什麼叫做教訓和痛。
宿屋裡，瓊琅與源博雅等人端坐在蒲團之上，窗外月掛星空。
「這群村民真是莫名其妙，今天幸虧有你們在，不然禦神木就真的被毀掉了。」
源博雅的話中帶著幾分懊惱和慶倖，向瓊琅等人投去一個感激的目光，隨後問道：「剛剛在人群中攔下斧頭的那個人是你吧？」
「是我。」瓊琅答著，有禮地露出一絲微笑。
源博雅微微一怔，忍不住雙眼一亮誇讚道：「你的聲音，還真是好聽呢！」
「呃……抱歉。」注意到自己跑題了，源博雅尷尬地輕咳一聲，繼續正色道：「兩位都是妖怪吧？可否告知在下你們的姓名呢？」
說不出原因，源博雅心底對二人的好感一直「蹭蹭」地不停上漲著。
「我叫做瓊琅，這是我的弟弟，荒。」
瓊琅的視線帶著幾分好奇地打量著源博雅，這個一身武士服打扮的人類，在看到妖怪時不僅沒有拔刀相向，甚至還與妖怪相識，也是個異類了。
「瓊琅？倒是人如其名。」一目連放下茶杯接話道，眸色中帶有一絲驚豔，暗自低喃著品味這兩個字。
源博雅倒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只是感覺有些女性化呢……呃咳咳，抱歉，你別在意。」
瓊琅忍不住勾唇輕笑一聲，這個叫源博雅的人類還挺可愛的。
「叮」，大天狗對你的好感度提高了20點，當前好感度20。
突如其來的系統提示音令瓊琅唇角笑容輕滯，眼角餘光悄然瞥向一旁。
夜風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妖氣吹過，打開著的窗前不知何時靜立著一隻妖怪，金髮面具，狩衣雙羽，正是剛剛見過的那個人。
瓊琅瓊琅，玉石鳴佩之響。
透過面具，大天狗靜靜地打量著那個坐在蒲團上的俊俏少年，不知在想些什麼，似有一絲失神。
「大天狗！」看到自己的至交好友，源博雅連忙一臉欣喜地呼喚他。
大天狗回過神，目光不可察覺地掃了一眼瓊琅平滑白皙的脖頸處，停頓了片刻。
「這位是我的好友，他是那智山一帶的妖怪首領。」
一聽到首領這個詞，瓊琅下意識地調出系統的能力檢測儀，對著那個面具妖怪一通狂掃。隨後她不動聲色地喝了一口茶，掩蓋住了心底的遺憾。
又是一隻和一目連一樣SSR級別的妖怪，只可惜礙于領主的身份，攻略了也無法收服。
源博雅繼續不停歇地絮絮叨叨，「我剛剛說瓊琅你這次幫了我朋友的大忙，你們不知道，那棵禦神木是很多年前大天狗種下的，對他來說非常重要！」
不等瓊琅有所反應，源博雅似是想起了什麼，緊張地看向大天狗，「對了，那兩顆果子……」
「已經燒毀了。」大天狗的聲音清冷非常，平淡的話語中一點也沒有感受到源博雅所說的那棵樹很重要的感覺。
源博雅臉色猛然一變，「那怎麼辦，你種下樹等待了這麼多年，不就是為了這一天能夠幫……」
「此事無需再提，已經不重要了。」大天狗打斷了源博雅的話，語氣平淡的瓊琅隔著面具都能感受到他的面無表情。
「燒毀了就燒毀了吧，我來查看禦神木不過是為了它的結界，和果子沒有關係。」
已經不重要了。
源博雅一怔，顯然沒料到大天狗會這麼回答，頓時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第22章 我在找一個人
察覺到自己把氣氛弄得有些僵硬，大天狗緩聲徐道：「博雅，你不用擔心，真的沒有關係。」
瓊琅與荒悄悄對視一眼，雙雙察覺到了二人對話中的不同尋常，而瓊琅心底則還在納悶對方那莫名其妙的好感度到底是怎麼來的。
但他沒有貿然開口詢問，只有大天狗再次重複了一遍，「禦神木的事情，不用再管了。」
「呃……好吧。」源博雅乾巴巴地應了一聲，顯然還沒弄懂原因，但還是順著大天狗意思不再多問。
「不過即便如此，還是多謝二位出手相助。」大天狗轉向瓊琅，拱手施了一禮，客氣地說道。
「我為那智山之主大天狗，內有許多私務還需處理，今夜天色已晚就不打擾幾位了。」話音停頓了一下，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瓊琅身上，繼續說道，「如果閣下有空的話，明日可與博雅一同到那智山中作客。」
源博雅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等我明天把宿屋的房間退了就上山尋你。」
風過了無痕，窗前空無一人，倒應了那句來無影去無蹤。
等到大天狗離開以後，屋內的氣氛才緩和下來，荒率先開口道：「你那位朋友看起來不大好相處的樣子呢。」
「沒有啦，大天狗只是看起來比較冷傲而已，實際上他是一個很正直的妖怪。」源博雅擺擺手解釋道，「今晚的他是有一點不正常，可能是因為禦神木的事情吧……」
「禦神木？」一目連好奇地看向他，忍不住問道，「那棵樹到底有什麼淵源？」
源博雅歎了口氣，眉宇間也有一絲鬱色，緩緩解釋起來，「那是他八十多年前親手種下的靈木。」
這種靈木尋之不易，大天狗費了很大的功夫才得到一顆種子，隨後種在那智山下的領地邊界處，每日悉心照料。
「這種樹的果實有很強大的治癒能力，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包治百病，只是果實非常稀有，這一棵禦神木足足等待了八十多年才結出兩個果子。」
「治病？」荒眉毛一挑，似乎也起了興趣。
源博雅點點頭，「大天狗有一位對他意義非同尋常的朋友，只不過她因為一場災難而失去了聲音，很多妖怪都無法治癒她。」
「他種下這棵靈木，就是為了能夠幫助對方恢復聲音，明明果子再過一陣子就要成熟了，竟然會發生這種事情。」說到這裡，源博雅的臉色也有兩分沮喪，似乎在替朋友感到惋惜難過。
瓊琅眉頭一動，忽地開口道：「那些村民口中的法師有問題吧？但凡有靈力的人類，都能看出來禦神木在保護村子。」
「那個法師的做法，像是有意蓄謀要毀掉禦神木，只是對方到底是沖著禦神木來的，還是沖著守月村來的，這就不得而知了。」荒在一旁分析補充。
源博雅沉默了一下，微歎道：「也許是沖著那智山來的吧，這附近並不算太平。大天狗雖然也是妖怪，卻隨同我一起斬殺過很多惡鬼妖邪，憎惡他的妖怪很多很多。」
「守月村的村民太過分了！」半晌，源博雅忍不住蹦出幾個字，再次控訴起來。
曾經的那智山下是沒有這個守月村的，這附近一帶都是妖怪的地盤，只是領地之主是一個正直的妖怪，從不與人類為難。漸漸地有人發現山下這一帶比其他地方都要太平安全得多，於是就開始遷徙過來，慢慢建成了這個守月村。
大天狗因為樹敵不少，這些人類又好巧不巧地將村落安定在領地邊界處。為了避免這些人類受到其他妖怪的獵殺，他特意在禦神木上設立了這個結界，但凡任何對這裡心懷惡念妄圖吃人的妖怪都會被結界所阻礙在外面。
瓊琅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初達守月村的時候隱約感受到一股阻力，想來這是因為她身為妖怪的原因。
不過她和荒對守月村的人類沒有什麼惡念，因此並沒有被結界攔在外面。但話說回來，能設立下這種結界，對方的妖術造詣也是非同凡響了。
對大天狗的實力有了一些瞭解，瓊琅所有所思地點點頭。
看來明日可以隨著源博雅去那智山拜訪看看，和大天狗打好關係，也方便同他結盟。
「人類啊……」荒抱起雙臂，冷淡地搖了搖頭，隨後轉向一目連道，「有些人並不值得你真心以待，你的溫柔善良也可能會成為別人傷害你的武器。」
在荒的心底，他並不認同一目連的這種作為，尤其是知道了對方由神淪為妖怪的原因之後。不過，如果沒有那絲在他看來愚蠢的善良，也就不會有現在的瓊琅，更不會有他和瓊琅的相遇了。
思及此，荒只是簡單告誡了一句，並沒有表露過多的情緒。
一目連輕輕一怔，隨後溫和地笑了笑，未發一言卻暖如春風。
夜色慢慢變深，源博雅知禮的不再叨擾，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中，荒也走至了隔壁歇下。
一目連並沒有在宿屋內租住房間，只要他不顯露身形，人類是看不到他的，平常他都是獨自隱匿與風與森林之中。
見周圍再無他人，瓊琅這才喚住了準備離開的一目連，「前輩打算去哪？」
對方停住腳步，回頭笑道：「我就不留在宿屋內了，外面還有我的夥伴在等我。」
夥伴？
瓊琅輕怔了一下，還是點頭有禮地詢問道：「我還有些事情想詢問前輩，不知可否同往借一步說話？」
雖然不解，一目連仍耐心地笑著點頭道：「自然可以。」
屋內的燭燈熄滅，空無一人。
守月村外，水田與森林的交界處，綠螢點點，美不勝收。
瓊琅隨著一目連一前一後，腳下一深一淺地向前走著，二人似在輕聲交談著什麼。
「瓊琅原來是從羅剎海來的啊，那裡好像在荒川澤域附近，離守月村有不小一段距離呢。」
瓊琅微微一笑，緩聲道：「我從羅剎海來，實際上是為了尋找一個人，我已經找了他很多年了。」
「那瓊琅找到了嗎？」
「嗯，找到了。」
「可是瓊琅身邊除了荒以外沒有別人了，難道你找的人是他嗎？」一目連說著，話音裡帶著幾分好奇。
「不。」瓊琅搖了搖頭，輕聲道，「我要找的人，現在就在我眼前。」
話音落下，一目連的腳步忽然停住，驀然轉身與她對視，眼眸中似有一絲驚異。
瓊琅靜靜地看著他，月色之下，他額前的長髮被夜風溫柔地吹拂著，露出另一隻金黃而無半分神采的眼睛。
第23章 蒼和前輩都很可愛
「瓊琅要找的人……是我？」一目連遲疑地說著，眸光中滿是意外的神色。
瓊琅跟著停住腳步，沖他微微一笑，轉身看向了伴著夏夜清風蟬鳴的阡陌水田，「前輩是否記得，八十四年前，你曾在羅剎海邊拯救過一個險被海嘯淹沒的村莊？」
一目連輕怔了一下，有些秀氣的眉毛微微皺起，似乎在思索回憶著什麼。
片刻後，他帶著幾分歉意地說道：「抱歉，我……曾經有做過這樣的事情嗎？實在是……不記得了呢。」
「沒關係。」瓊琅搖了搖頭，再次看向他，「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你不記得也很正常。」
她只是他救過的那麼多人類中微不起眼的一個，自然不會給人留下什麼深刻的印象。
月光下，瓊琅沒有再掩飾外貌，她的尖耳開始顯露出來，眼眸一片冰藍。
「前輩。」瓊琅認真地彎腰行了一禮，「我一直在尋找你，就是為了能夠當面對你說一聲謝謝。如果不是你出手相助，當初的我早已經死在了冰冷的海水中。」
看到她毫不遮掩的外貌，一目連才醒悟過來，「原來瓊琅是女孩子啊……」
「但是……」一目連顯得有幾分躊躇，看著瓊琅的眼中也帶著幾絲疑惑和不解。
在他的印象裡，實在是不記得自己曾經是否在羅剎海邊做過那樣的事情了，因而瓊琅的感謝令他有幾分無措。
夜風之下，似乎有什麼散發著非同尋常的妖氣朝著二人這裡靠近。
下一刻，一條金身赤瞳的龍不知從何處飛到二人身邊，親昵地在一目連肩膀上蹭了蹭。
「蒼，你吃飽了？」一目連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伸手親昵地撫了撫對方的頭。
蒼哼哼了一聲作應，隨後目光好奇的在瓊琅身上繞來繞去。
「這是大人以前救下的妖怪啊，是來尋大人報恩的嗎？」蒼繞著瓊琅飛了一圈，隨後回到了一目連身邊，「嗯，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呢。」
瓊琅不懂事聲色地打量著這條名為蒼的龍，沖它緩緩露出一絲微笑，看來這就是一目連口中說的那個夥伴了。
一目連顯得有些尷尬，「蒼不要這樣說，其實我真的不記得我有做過那樣的事情，瓊琅真的沒有認錯人嗎？」
「你救過的人類和妖怪實在是太多了，不記得也是正常的，我跟在你身邊幾百年，也記不清楚你到底幫過多少人。」
聽著蒼的嘟囔，瓊琅沉吟一聲，將事情的由來細細說了一遍。
「……在那以後，我成為了妖怪，這些年來也一直記掛著前輩的事情，後來終於在荒川之主口中得到了一絲線索。」
「憑著這絲線索，我請求荒為我預知，隨後果然如預言夢境那樣在守月村中找到了前輩。」
光是有荒川大叔的話，瓊琅也不能確定那人就是一目連，但加上荒的預知的話，那就准沒錯了。
「啊！這樣一來的話，那果然是大人救下了小丫頭沒錯了！」不等一目連開口，蒼先咋呼了起來，看起來是一條脾性活潑的龍。
一目連原本有些將信將疑，聽完瓊琅的話之後，也有一絲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嗎？」
他八十多年前，真的在海邊救過還是人類小孩的瓊琅麼？
心中仍有些疑惑，但看著瓊琅和蒼肯定的神色，一目連猶豫了一下，話到嘴邊還是沒有說出口。
見狀，瓊琅才加深了微笑，雙手合十一拍道：「現在我終於找到了前輩，為了報答前輩的救命之恩，不知前輩是否有什麼心願想要達成呢？如果我可以幫到你，定全力以赴。」
「瓊琅不用這個樣子。」一目連趕忙擺了擺手，「雖然我不記得自己有做過這樣的事，但若真的是我做的，我也不會圖你對我有什麼回報。」
「哎呀……！大人總是這麼一副老好人的樣子，所以才會被有些人類欺負。」
蒼似乎很不滿一目連的做法，它圍繞著瓊琅飛了兩圈，似乎在輕嗅著什麼，眼神有些興奮。
「人類常常說，救命之恩，不如以身相報，大人總是一個人太孤獨了，瓊琅要報恩的話不如也以身相許吧！」
蒼的話讓一目連臉色一紅，連忙尷尬地拉回了它，「蒼的脾氣就是這樣，你不要在意他的胡說八道。」
瓊琅低頭輕笑了幾聲，清脆悅耳的聲音似溪水與圓石相合碰撞。
不得不說，一目連這種溫柔帶著一絲靦腆，又有些傻乎乎的樣子，還挺可愛的。
「我才沒胡說八道呢！」蒼拔高聲音頂撞了一句，然後興奮地說道，「我在瓊琅身上聞到了熟悉的味道哦，你的本體莫非也是龍嗎？」
「那和蒼是同類哎！既然大人不要你以身相許的話，你報答我也是一樣的，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同族了，我……」
話說到這裡戛然而止，一目連抽搐著嘴角將蒼的嘴巴嚴嚴實實地合到了一起，沖著瓊琅尷尬而不失禮貌地笑了笑。
瓊琅唇邊的笑容微滯一刻，隨後再度加深，「蒼很久沒有見到同族了嗎？說起來我和荒曾經在羅剎海邊收留過一隻小蛟龍，它叫做『白』，只是他現在還年幼，無法口吐人言。」
她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蒼的詢問，對方果然下意識地說道：「啊怪不得！難道我在你身上聞到的就是白的味道嗎？」
見對方一副激動不已的樣子，瓊琅循循誘惑道：「既然如此，蒼和前輩是否願意到我的羅剎海中作客呢？」
「願意啊願意啊！當然願意了！」不等一目連回答，蒼已經亮著雙眼做主同意了，「大人你天天到處奔波幫助那些人類，也要考慮一下蒼的幸福才可以啊！」
看樣子，是把羅剎海中的另一條蛟龍認作它未來的伴侶了。
「……」一目連嘴角再次抖了一抖，整張面皮微微發紅，「那個……這個……叨擾瓊琅了。」
這話的意思就是同意隨她回羅剎海了。
瓊琅神色一動，雙眼笑的瞇成了兩彎月牙，在螢火的照耀下美不勝收，讓一目連也經不住恍惚了一瞬間。
「蒼和前輩都很可愛呢。」
「……」一目連猛然回過神來，撇開頭神色不自然地輕咳了一聲。
「叮」，一目連的好感度提高了15點，當前好感度30點。
瓊琅在心底暗暗給自己打氣，只要一目連願意暫停下不止息的腳步隨她回羅剎海就好，攻略的事情來日方長。
等好感度達到60點，對方早晚是她羅剎海的人。
至於蒼的終身幸福……瓊琅下意識地忽略了白也是個男孩子的事情。
一目連和蒼平時可隱身棲息在村落的神社之中，瓊琅與一妖一龍洽談了些許時候便回到了宿屋歇下，睡得香甜。
禦神木的結界雖然沒有被完全破壞，但也削弱了不少，外面的兇惡妖怪不敢越界那智山，那些喜歡躲在人類家中惡作劇的小妖怪們卻四處出沒。
是以村民們雖然並無性命之憂，卻被折騰的苦不堪言，背地裡把那個法師和村長都罵了個遍。
翌日，大清早的，意識到自己過錯的村長就開始主動挨家挨戶地動員起祭祀的事情來，以祈求山神的原諒。
瓊琅應邀打算隨源博雅一目連等去那智山一訪，探查一下這片領地，以深謀羅剎海結盟之事。
臨行前，一目連卻眉眼愁色地站在禦神木前，眼中擔憂。
「前輩，發生什麼事了？」
見到是瓊琅，一目連眉頭微展，沉聲道：「昨天那把火很不簡單，禦神木受到了重創。」
「憑藉著禦神木的靈力，稍過三五年便可枯木逢春，但是禦神木中還未完全化形的木魅……就情況兇險了。」
「木魅？」
蒼在一旁解釋道：「木魅是森林樹木中誕生出來的小妖怪，只有生命力極強的草木才會孕育出這種生命。有它們在，附近的莊稼作物也會生長茂盛，是能帶來福澤的小妖怪呢。」
瓊琅點點頭，心下所有所思地一動。
羅剎海遠離山間大陸，除了羅剎島之外，最近的地方便是連著大陸的一片幽深而茂密的森林丘穀。對於這個未被開墾的荒地，瓊琅一直有想要探索佔領的心思。
不為別的，只因羅剎海域作物單一匱乏，她想要在領地內開闢出一片適合發展農業的地盤，一個強大繁盛的妖怪國度，這是溫飽的起碼根本。
畢竟，吃了近百年海鮮產品的她，已經快要吃吐了……
可羅剎海域並不適合種植莊稼，如果有木魅這種小可愛的話，說不定能創造出什麼奇跡。
就在瓊琅左思右想的時候，蒼仍舊喋喋不休著，「這個小傢伙是一目連大人十多年前偶然發現的，多虧了大人的呵護照料它才能成長的這麼快，沒想到會因意外而夭折……」
怪不得一目連滿面愁容，照顧了多麼多年總歸是有感情的，這個小傢伙算得他半個孩子了。
聽到這裡，瓊琅伸手用自己的妖力凝聚出水來滋潤禦神木，隨後樹中的小木魅慢慢恢復了些許生機。
「還是不行……看來燒得的確很嚴重。」連她的妖力都無法令起完全痊癒。
一目連歎了口氣，低落地說道：「這也是我頭疼的地方，用妖力只能保持它的生機，卻不能讓它痊癒。」
「那要怎麼做才能救它？」瓊琅蹙眉問道。
「唔……讓我來想想。」蒼圍著禦神木繞了幾圈，周圍的人類卻像是看不見一樣，神情自然。
「對了！我記得大江山酒吞童子的領地裡有一處不同凡響的泉水。據說似乎是一位主司雲雨的神明留下來的，可以滋潤花草萬物，令枯木起死回春。」
「那傢伙一直拿泉水釀酒喝，如果能取到一瓢泉水，小東西就有救了！」
第24章 良泣
「可是我們與酒吞童子交涉不深，那傢伙又是個霸道狂妄的人……不太好相處，感覺取一瓢泉水不太容易呢……」
蒼說著說著，語氣也變得沮喪了起來。
「只取一瓢泉水都不可以嗎？」瓊琅忍不住問道，「一代鬼王應當不會如此小氣吧？」
「話是這麼說沒錯……如果是別的東西也就罷了，可酒吞童子那傢伙把釀酒的泉水看的比什麼都重要，叫他割愛有點難，要知道那傢伙可是個嗜酒如命的大酒鬼啊！」
聽到這句話，瓊琅微微點了點頭，眼中若有所思。
「蒼和瓊琅不用因此為難。」見一妖一龍沉默下來，一目連溫聲安慰道，「大不了我留在守月村照顧它就可以了，用妖力孕育三五年，恢復痊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嗯……」什麼？三五年！？
瓊琅眉頭一動，守著禦神木三五年，不就代表著拐一目連回羅剎海的事情泡湯了嗎？
「前輩！你別擔心！我也許有辦法可以幫你取來泉水！」瓊琅似是想到了什麼，靈機一動地說道。
一目連疑惑地看向她，忍不住問道：「什麼辦法？」
瓊琅沖他彎唇一笑，「既然酒吞童子這麼喜歡喝酒的話，我試試用我羅剎海特產的妖酒秘方和他換一瓢泉水試試看。」
「特產的妖酒秘方……？」蒼哼唧了兩聲，小聲道，「可是那傢伙什麼酒沒喝過，普通的酒想入他的眼很難。」
「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我保證我的酒他從來沒有喝過。」瓊琅微微一笑，心中已有乾坤。
一目連卻皺著眉頭，搖了搖頭沉聲道：「還是不麻煩瓊琅了，酒吞童子並不是一個很好相處的妖怪，他麾下的妖怪大多也脾性暴躁妄為，陌生妖怪貿然踏入大江山的話……更何況你是女孩子……」
大江山的妖怪可不像那智山這裡的妖怪那樣低調，大天狗與酒吞童子雖是半個盟友，但二人行事作風卻天差地別，因此手下的妖怪脾性也相去甚遠。
在鬼怪的世界中，美貌的女妖被強者擄走壓迫是很常見的事情。
「總之，獻酒要來也是我來，如果瓊琅願意的話，可以把秘方告知我嗎？」一目連禮貌地問道。
聞言，瓊琅目光靜靜地掃過他被額前白髮遮住的獨目，心底輕歎一聲。
「前輩，你不用擔心。」她柔聲說，「我既然敢提出獻酒的計策，就自有我的打算。」
她不是那種不自量力，做事不加思量的人。
「而且為了其他事情，我原本就打算去大江山走一趟。此事正好順而為之，能幫上前輩的忙最好不過。」
見一目連還要勸阻她，瓊琅伸手止住了他將要出口的話，認真地說道：「前輩只要相信我就可以了。」
話語中帶著一股安定人心的莫名力量，看著她沉靜的眼眸，一目連心中不知不覺地就生出不可撼動的信賴來。
「為了方便行事，我是女孩子的事情，前輩要替我保密啊。」瓊琅忽地一笑，沖他眨了眨眼睛。
「嗯……」一目連緩緩點了點頭，臉色有幾分不自然的霞色。
「叮」，一目連的好感度提高了15點，當前好感度45點。
瓊琅松了口氣，不枉她不動聲色地把妖力注入聲音中，一目連總算是同意了她的辦法。
既然答應了要救木魅，瓊琅思索片刻，乾脆暫且放下了去那智山做客一事，讓荒來代她此行，而一目連則留在守月村內照看木魅。
「什麼？」荒有些驚訝，隨後皺眉搖了搖頭，沉聲道，「不行，你去哪我也跟著你。」
「乖點，聽話。」瓊琅微瞪了他一眼，「你都多大了還粘粘乎乎的離不開我。」
荒嘴角一抽，無奈地說道：「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好啦你不用擔心我，荒覺得以我的妖力會有什麼事情嗎？」瓊琅眉毛一挑，隨後拉著他苦口婆心地說道，「你乖乖留在這裡，多和那個大天狗接觸一下，考察一下那智山的情形。」
「那個大天狗雖然冷傲了點，聽博雅的話倒是個好相處的人，像是個結盟的好對象。大江山那邊交給我來走一趟，何況木魅那個小傢伙我還有別的打算。」
這一趟北行，除了真心想要幫助一目連以外，瓊琅還存著一份把木魅和一目連都拐回羅剎海的私心。
荒抿唇注視她良久，終究敗下陣來，輕歎了一口氣，「罷了……那智山這裡交給我來就好，不會讓你失望的。」
瓊琅做事向來沉靜穩妥，他不否認。
事情就這麼敲定，早食過後，荒隨著源博雅前往那智山，而瓊琅則獨身一人向北面的大江山前進。
樹木青翠茂密，陽光透過稀稀疏疏的葉片，雅致庭院的地板上陰影斑駁，泥土間的青草上還帶著點點晶瑩的晨露。
一個黑髮黑眸的女子站在櫻花樹下，她身著女官服飾，眉宇間似乎有一絲鬱色。
「這個季節還能看到漫天飄散的櫻花，在人類世界中真的是難以想像的事情呢，只有妖界的櫻花樹，才會常開不敗。」
一個清冷的男音從身後傳來，熟悉的感覺令良泣的眼皮不由自主地抖動了一下。
她連忙轉過身，微微彎腰行了一禮，然後手指在在空氣中舞動了幾下，一行行由靈力凝聚而成的字頓時漂浮在空中。
是呢，八十多年了，這棵櫻花樹從未凋謝過。
「是啊……八十多年了……」大天狗低喃著，緩緩閉上了眼睛，沒有太多表情的面龐讓人揣摩不到他的情緒。
我聽鴉天狗說，大人昨晚來尋我了？
大天狗睜開眼睛，湛藍色的眼眸掃過那排排漂浮的字，淡淡地說了一句，「良泣，你昨天去哪裡了。」
聽到他的發問，良泣心下漏了一拍，不動聲色地回應著。
抱歉，昨天一直在書齋裡看書，晚間有些累所以早早歇下了，大人尋我有什麼事嗎？
「良泣，禦神木因為意外被燒毀了。」
女子聞言垂下眼眸，遮掩住其中的情緒，再次揮手寫字。
竟然發生了這種意外嗎？這是怎麼回事？
大人不要在意，我不要緊的。
反正這個樣子，我已經習慣了，大人以後不要在為我操心了，良泣心中會過意不去。
「嗯。」得到她的回應，大天狗只是輕輕地應了一聲，「是其他領地的妖怪作祟，你心裡不在意就好。」
「我今天還要接待外面來的客人，你去把書齋裡的竹簡都整理好吧，我晚上再看。」說完，大天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唯有跟在他身後的鴉天狗在庭院中多停留了一會兒，寬慰她道：「你別難過，大人也許還會尋找到別的方法幫你恢復聲音。」
鴉天狗叔叔，我沒事。
她真的……沒關係的……
鴉天狗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要外出巡邏了，你記得把大人吩咐的事情做好，別出了差錯。」
說完，鴉天狗歎息了一聲便離開了。怎麼也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如今恢復聲音的唯一希望就這樣以外破滅了，他多少也有些心疼。
良泣卻獨自在櫻花樹下站立了許久，心神不寧。
她總覺得，大天狗情緒低落絕對不是因為禦神木被毀一事，那臨走前的一眼，似是看穿了她所有的秘密。
或許，早在很多很多年以前，他就已經開始懷疑了吧……到底是什麼時候呢？
「這種煎熬的日子，何時才會是終點呢……」櫻花樹下，她失魂落魄的輕喃著。
荒隨著源博雅一路走上那智山，一邊與之交談，一邊四處打量著被治理的盡然有序的領地。這裡的妖怪似乎大多都認識源博雅，因此見到他的闖入也沒有任何阻攔，一路上暢通無阻。
收回大量的目光，荒略帶贊許地點了點頭。
那智山的妖怪低調而沉穩有序，雖是妖怪卻不乏人類上級階層那樣的禮數，與外界迥然不同。
能把偌大一個妖怪領地統領治理成這個樣子，大天狗的手腕可謂相當了得。
源博雅帶著他走入樸素而不乏精緻的行宮庭院內，遠處隱約飄來一陣悅耳的笛聲，悠揚的曲調令人心靜安然。
「嗯？何處笛聲？」
源博雅眼睛一亮，解釋道：「啊……是大天狗在吹笛，這個調子我一聽就知道是他。說起來，大天狗在笛樂方面的造詣也很高哦。」
那支笛子，就是同好雅樂的源博雅送與對方的。
荒點點頭，眉頭微微一皺，只感覺對方的笛聲聽起來有些熟悉，曲調有些像海之謠，卻又像是另一首曲子。
有點像是……瓊琅唱跑掉了的海之謠……
隨著源博雅的呼喚，笛聲戛然而止，大天狗從內室走了出來。今日他沒有帶著那個可怖的面具，清秀俊朗的面容令人心生好感，尤其是湛藍色的一雙眼眸似是天空那般美麗。
見到來人只有荒，身邊一連少了兩個身影，大天狗不由微微一怔，詢問了一聲。
荒將腦海中的雜念拋開，沉著有禮地將事情的緣由解釋了一遍。
「原來是這樣。」大天狗了然地點了點頭，手一揚將源博雅和荒請進了室內。
不知為何，沒有見到那抹身影，心中有些莫名的失落呢……
第25章 酒屋初遇茨木
大天狗是個擅長吹奏笛子的妖怪，他的笛聲能使人心情平靜。
但源博雅知道，每當大天狗吹起這首熟悉的曲子時，都代表著他內心正藏著什麼壓抑的情緒。
因為這首曲子，實際上是他為自己而吹奏的。
一個心懷大義的妖怪，一個固執到倔強的妖怪。處在這個高位的他，肩膀上註定有著無數難言的壓力與沉重的責任。
源博雅深知這一點，原本還想探究守月村禦神木背後陰謀的他暫且放下此事，轉而說了些輕鬆的話題。
大天狗很配合地順著他的話題聊了下去，也沒有提起禦神木的事情，倒讓源博雅有些意外。這明顯不是大天狗的性格作風，他以為對方會一絲不茍地嚴追下去的。
源博雅不想說禦神木的事情，自然也不敢提起良泣，他朗笑了幾聲道：「說起來，荒和瓊琅他們是從羅剎海那邊來的，我沒記錯的話，那裡應該在荒川澤域附近吧？」
「你們是荒川澤域中的妖怪嗎？」
羅剎海……
大天狗神色微動，一雙湛藍的眼睛轉而看向了荒。
「不。」荒搖了搖頭，端坐著說道，「我們是羅剎海的妖怪，與荒川之主算是鄰居吧，我的家……家兄是羅剎海的主人。」
瓊琅有意與那智山結盟，荒沒有再掩飾二人的身份，他目光淡淡地打量著這個領地的一切事物。
食物很精緻，形態各異的和果子非常可愛，味道軟糯清甜，如果是瓊琅的話，一定會喜歡。
山下稻田清香，山中花果搖曳，山頂雲霧鳥鳴，這是瓊琅最嚮往的畫面，這些年來她一直在努力地把貧瘠的海域朝著這方面改造。
「原來是這樣啊……」源博雅怔愣了一下，「瓊琅看起來溫和友善，倒有些讓我意想不到呢。」
比起一方之主的君王，源博雅覺得對方的氣質更像是妖鬼一族中的翩翩貴公子，現在看來那人似乎深不可測。
羅剎海遠離大陸，便也遠離人類國度，較之陸中要貧瘠不少，此外流域水患橫生，妖怪肆虐，是非常危險的地方。哪怕是人類中最勇敢強大的武士，也不敢隨意領兵踏入。
能在亂流之中稱霸一方的人，都不會是簡單的小角色。
大天狗不知在想些什麼，看起來有點出神，為了幫忙掩飾好友的失禮，源博雅主動與荒聊起了羅剎海。
「那裡的確水禍橫生，不過瓊琅治理有方，這些年來海域寧靜祥和，岸邊的人類村莊也鮮少再受到侵害。」
「有瓊琅和荒川之主這樣的妖怪在，那裡的人類也稱得上幸運了。」源博雅歎了一聲，驀然想起了良泣的過往，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如果當年的羅剎海像現在一樣平靜，良泣也許就能避開那場災難了。」
等到話說出口，源博雅才意識到自己提了些什麼，輕咳一聲悄悄地打量了一眼大天狗的神色。
「良泣……？」荒神色疑惑地重複了一聲。
源博雅尷尬地笑了兩聲解釋道：「就是昨晚和你們解釋過的那個……大天狗的朋友。」
隨後他連忙轉移話題，「其實不只是海域難以治理，陸地山巒間也是如此。這裡妖怪勢力盤根錯雜，再加上人類中那些巫女神官們的插手，戰爭常有發生。」
荒點點頭，深以為然，不管在哪裡，想要治理好一方水土都是格外辛苦的。
「不錯。」好一會兒沒有發聲的大天狗這才點了點頭，冷清的聲音說道，「很多年前同我鬥爭過的妖怪就曾逃往過羅剎海域，花了不小功夫才把對方解決。」
「大天狗也曾去過羅剎海嗎？」荒若有所思地側過頭看他，「剛剛聽你吹的曲子感覺有些熟悉，奏的是海之謠嗎？」
「你怎麼會聽得出來是海之謠？」大天狗一怔，音色中難得帶上了兩分訝異。
「我和瓊琅都是生活在海邊的妖怪，這首古老的歌謠怎麼會聽不出來呢，幾乎所有的海妖都會唱。」
大天狗嘴唇微動，卻沒有說出半個字來。在海邊的人類和妖怪對這首歌謠當然耳熟能詳，可是他所吹奏的曲調實際上是錯誤的。
就連當年的良泣，也是聽了好幾遍之後才反應過來他吹奏的是海之謠，這個陌生的妖怪，卻僅聽到一小段就準確地識別了出來。
就在大天狗沉默之時，荒放下茶杯，再次笑道：「不過你吹的曲調有很多錯誤，讓我想起了瓊琅。她唱這首曲子的時候，永遠都不在調子上，倒是和你一模一樣。」
倒是和你一模一樣。
大天狗眸色一顫，他一直覺得瓊琅的聲音與當年所聞的那個歌聲有幾分相似，此刻心中突然湧起一股莫名詭怪的感覺。
羅剎海，錯誤的曲調，熟悉的聲音。
可瓊琅是妖怪啊……而那人只是一個渺小的人類，這麼多年過去，應該已經不復存在了。
不過，這個詭譎無常的世界中，任何事情都有著千萬種可能。
瓊琅從一目連處記下了前往大江山的路線，她是主宰海的妖怪，在有水的地方向來如魚得水，因而一路上走水路極快地就到達了大江山附近。
大江山處於奈良縣與京都府之間，一踏入這個領域範圍，瓊琅就敏銳地察覺到妖怪們的躁動。
她沒有貿然闖入酒吞童子的領地，而是耐著性子在京都府周圍溜達了幾圈，以考察情形。
轉悠了幾圈之後，瓊琅覺得這位一代鬼王可以說是非常之囂張了，連帶著他麾下的妖怪都大多張揚恣意。
人類與妖怪大多彼此提防警惕，而黃昏的逢魔時刻是兩個世界接軌之時，這個時候的人類一般都會回到家中不再出門。
但京都府是何地？巫女法師高手雲集，這座城裡哪怕在夜晚也依然鬧市燈火通明，歡聲笑語。然妖怪們也絲毫不甘示弱，隱匿了身形大搖大擺地在街上閒逛，時不時地捉弄一下人類，然後各自飲酒作樂。
於是城中就出現了這樣一幅詭異而和諧的畫面，人類貴族們紙醉金迷，妖怪們酒池肉林。
當然，妖怪們的居酒屋和湯屋，一般人類是見不到的，而那些看得見的陰陽師，也不會隨意踏入招惹這些妖怪。
瓊琅坐在車輿裡，靠著扶手一手撐著頭側閉目凝神，像在沉思又似在小憩。
與一目連重逢的喜悅過後，瓊琅總覺得那裡有些不對勁。
從對方的話中來看，一目連這些年來身邊只有蒼與他做伴，可是當年村子裡的人卻並沒有說看見那個神明身邊有一條金龍。
或許蒼當時是化作了人類之軀吧？畢竟一條龍是不會輕易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本體的。
「大人，她是個啞巴。」有一個陌生的男性嗓音在耳邊響起，似乎並不是村子裡的人。
話音消逝，懷抱自己的男子身形微微一頓。
只是……即便蒼幻化作了人類，那咋咋呼呼的語氣也同夢境中另一個沉穩的聲音截然不同。
之前的她因為過於急切喜悅而忽略了這一點，事後回味才察覺到。
想到這裡，瓊琅微微皺起了眉頭。
瓊琅身著一身男式錦衣，微卷的長髮束了一個高高的馬尾，露出了兩側尖尖的妖耳，顯得整個人精神奕奕。
她的容貌一直極為出色，此刻即便扮作男裝，亦令人心神恍惚。
車輿不疾不徐地朝著一個華麗熱鬧的居酒屋前行，聽說這裡的妖酒很得酒吞童子讚賞，瓊琅打算去探一探水準如何。
車輿行駛至居酒屋前，開始有妖怪們騷動起來，更有漂亮美貌的女妖悄悄地沖她拋媚眼。
「那是誰？看起來好面生，是新來的妖怪嗎？」
「他生的好俊俏，感覺比鬼王大人還好看呢。」
在妖怪們的竊竊私語中，瓊琅驀然睜開雙眼，冰藍色的眸子掃了車輿一眼，那個華麗精巧的車輿頓時就「噗」的一下化作了大大小小的數條遊魚。
揮手凝聚出了一個水包裹而成的結界，瓊琅把這些魚都送回了遠處的護城河中。
理了理衣領袖子，她挺直身子不乏沉穩地朝著居酒屋走了進去，目光不動聲色地打量起熱鬧而混亂的室內來。
周圍的妖怪隱隱感知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妖力，原本肆無忌憚的眼神立刻安分了不少。
「好強。」
「看起來是哪位大妖怪領地中的貴公子嗎？」
「可是以前從來沒有見到過哎。」
有美豔的女妖坐在一個妖力高於她的男妖懷裡，大膽地朝著她拋了一個媚眼，瓊琅側頭看向她，勾唇點頭一笑，端的是玉樹臨風，俊俏非常。
「喂！你已經有同伴了，可不要在和我們搶！」立刻就有另外姿色不一的女妖小聲地嘀咕抱怨。
「什麼時候有這個規定的，我怎麼不知道？」那美豔女妖不以為然地輕嗤了一聲，追逐強者是她們的本能。
瓊琅尋了一處角落坐下來，立刻就有一個酒壺樣子的壺妖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
「大人需要些什麼？」
瓊琅眸中流光一轉，壓低聲音道：「我要……酒吞童子最喜歡的那種酒。」
聽到他的聲音，壺妖呆愣了幾秒，然後才反應過來，「大人稍等片刻，妖酒馬上呈上！」說完，酒壺就蹦蹦跳跳地走遠了。
她的聲音雖小，卻仍有妖力強大的妖怪自喧鬧聲中聽的一清二楚。
酒吞童子四個字落入耳中，原本打算離開的茨木童子立刻停住了腳步，目光轉向瓊琅，審視起她來。
最近這幾天，他在鬼城內已經見過這個男人好幾次了。
陌生妖怪來鬼城尋歡作樂是常見的事情，但對方提到了酒吞童子，那他就不得不注意對方了。
剛剛對方與女妖的互動茨木童子都看在眼裡，他心下一動，在居酒屋外悄然化作一個更為美豔而柔弱的女妖，再次轉身踏入了居酒屋中。
此等面容魅惑非常，瓊琅沒有側目，屋內其他男妖卻已經倒吸一口冷氣待在了原地。
茨木邁開步子正要朝對方走去，下一秒一個渾身散發著渾厚妖力的牛面人身之妖就喘著粗氣沖了過來。
「美、美、美人！今晚和我青牛做伴吧！」
「憑什麼！你已經有伴侶了，該讓給我們才對！」又有妖怪沖過來不滿地爭執起來。
茨木神色一僵，整張臉刷地黑了下來。
萬萬沒想到，他堂堂大江山二把手也會有被自己麾下之妖調戲爭搶的一天。
聽到吵鬧的動靜，等待著上酒的瓊琅側目向門口看去，眉毛揚了揚。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6-9 16:31
第26章 此人有毒
茨木有種想要一拳打死這幾個不爭氣下屬的衝動。
按照他平時的暴脾氣，這些妖怪早已經被他轟出酒屋了，但考慮到周圍的情形和自己的目的，他硬生生地壓制住了這股衝動。
要是他當面顯出原型，被調戲的事情傳遍大江山，一世英名豈不毀盡？
怪他今天酒喝多了，做事欠妥……
但青牛和其他幾隻妖怪爭執了一會兒，那個男人卻依舊是一副圍觀的樣子，沒有一絲要出手的意思。
茨木不禁有一絲鬱悶。
他現在這幅外貌是結合了大江山中所有美貌女妖的特點而幻化出來的，迷惑敵人從未失敗過，對方那樣不為所動的樣子還是第一次遇到。
思及此，茨木眸光盈盈地朝著瓊琅看去。
接收到對方的秋波，瓊琅抿了抿嘴唇，挪移著眸光打量了周圍一遍。
這是在向她求助了。
老實說，一般人遇到這種情況都會出手相救。可瓊琅卻敏銳地察覺到那女妖身上隱藏著一絲極深的霸道妖氣，與她柔柔弱弱的外表完全不符。
更何況，鬼城的居酒屋是什麼地方，來這裡會發生什麼，那女妖會不知道嗎？
不過瓊琅到底是個女人，對同性遇到的這種遭遇，始終是無法坐視不管的。
於是就在那個青牛以妖力震懾開周圍妖群，伸手喜滋滋地要去攬那女妖的肩膀時，一道水鏈牢牢實實地囚住了他的手，將青牛甩到一旁。
茨木原本隱隱有些發綠的臉這才恢復了正常，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誰啊！是哪個混蛋？」青牛踉蹌幾步站穩，兇神惡煞地嚷嚷了起來。
榻榻米上的瓊琅未曾起身，只是開口道：「你們既然都已經有伴侶了，那就把她給我吧。」
中性的聲音雌雄莫辨，低沉的在室內響起，有一種奇妙的吸引力。
「……不男不女的小白臉，呸！」青牛一怒，不依不饒地想掙開水鏈去攻擊她。
然而他越是掙扎，水鏈便纏的愈緊，甚至還慢慢地開始封鎖他的妖力。
察覺到對方的不同凡響，青牛眼色一驚，立刻老實了起來。
妖鬼一族，實力為尊。對方的妖力明顯遠強於他，硬抗是得不到好果子吃的。
瓊琅朝他微微一笑，摸不清是喜是怒。
這下青牛也顧不得面子，訕笑一聲開口道：「嘿嘿……大人看起來有些面生呢，在下剛剛的話就不要在意了……」
「既然是遠方而來的客人，你還不趕快去招待大人！」
青牛說著，還推了茨木一把，不耐煩地催促他。
茨木微微抿唇，眼眸一暗，這頭蠢牛鬼他記住了……
酒屋中，青牛的妖力已經算得上是極強的了，旁人見他仍敵不過那貴公子，都歇了搶人的心思。
茨木在女妖豔羨嫉恨的目光中朝著瓊琅款款走去，委身端坐在了她身旁。
「多些大人出手幫助純子。」他隨口胡諏了一個名字，緩緩靠近對方。
「不必客氣。」瓊琅神色淡淡地點頭說道，不動聲色地挪開了一點。
這女妖一副想要靠到她懷裡的樣子，要讓她發現了自己是女人還了得？
茨木身形一頓，心頭再次湧上幾分疑惑。
他今天幻化的這幅外貌有什麼差錯嗎？
不過他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因而只是淺淺一笑，柔聲道：「大人來自何方，純子該如何喚您？」
這個男人一招就輕輕鬆松地制住了青牛，實力深不可測。
「你喚我瓊琅便可。」瓊琅隨口答道，一邊半敷衍地應付著她七七八八的問題，然後悄悄地調出系統檢測器摸起眾妖的底來。
她要看看這間酒屋裡的妖怪都是什麼水準。
一片「R」和少數「SR」嘀嘀噠噠的提示音不停地響起。
壺妖把她要的妖酒呈了上來，純子親自斟了一杯喂她。
瓊琅伸手攔下了她，接過酒杯放到了唇邊。
她的拒絕令茨木的臉色隱隱有兩分難看。
今天到底是哪裡不對？還是說面前這個男人還真是那百中難得一見的正人君子？
瓊琅飲了一口酒含在嘴中，細細地品味著妖酒的味道，隨便也檢測了一下身旁的純子。
下一刻，系統檢測儀的提示差點讓她噴了對方一臉。
茨木童子，SSR級妖怪（非領主，可收服。）
？？？
瓊琅驚了，現在坐在她身邊這個妖媚女妖，就是坊間常提起的那個酒吞童子的得力鬼將茨木童子？
她緩緩咽下口中的妖酒，神色詭異地瞥了對方一眼。
就算她沒有親眼見過，也知道茨木童子是一個狂妄囂張的妖怪，更重要的是，他是個男的。
茨木見她咽酒的樣子有幾分一言難盡，忍不住皺眉問道：「怎麼，不喜歡這個味道嗎？」
瓊琅舔了舔唇，回過神來誠實地搖頭道：「味道太差了，想不到讓酒吞童子稱讚的妖酒，僅僅是這種水準而已。」
這倒不是瓊琅瞎說，這個時代的釀酒技術不算成熟，清酒濁酒的種類也不多，度數不高，口感也一般。
茨木握緊酒杯，臉色變得有幾分難看，「這是鬼城之中的第一妖酒，大人若是看不上，可拿得出比這更好的酒？」
在茨木看來，瓊琅就像是來找茬的。
「我現在是拿不出來，可是我會釀啊。」瓊琅眼神莫名地看了他一眼，總覺得茨木剛剛的語氣有些不善。
「大人既然拿不出來，又何必口出此言。」
「我說的只是實話而已……怎麼，你們都覺得這妖酒的味道很好嗎？」
既然這樣的話，她那酒方想要得到酒吞的青睞就難度不大了。
茨木正了正臉色，「這是酒吞童子親口稱讚過的妖酒，只要他說好，這妖酒就絕對不差！」
瓊琅眉毛一揚，側目道：「你們大江山的妖怪倒是很忠心嘛，酒吞童子說什麼就是什麼。」
「沒錯。」提起那只強大的妖怪，茨木眼神中忍不住閃過一絲興奮，「那可是唯一能夠支配我身體的男人，他說每一句話都是對的，不容反駁！」
話音落下，瓊琅的眼皮突突突地跳個不停，差點忍不住一酒杯砸在他臉上。
一個男人口中，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更重要的是，這個男人甚至偷偷變成漂亮女人，莫名其妙地接近外表同為男子的她。
此人有毒。
想到這裡，瓊琅不禁有些胃痛。
她忽然想高喊一聲：荒，快看這裡有變態！！！
「……真的有那麼難喝嗎？」看到瓊琅不太愉快的臉色，茨木忍不住靠近問道。
對於他的接近，瓊琅身形微微一抖，迅速地閃身避開了他。
現在她只要一想到身邊這個女妖是位元元帶著未知目的接近她的扶她大佬，她的眼皮就抖個不停。
這一次瓊琅的的閃避很明顯，茨木頓時有些掛不住面子，心中剛生氣兩分挫敗，他又立刻反應了過來。
應該是剛剛的話讓他不悅了吧？畢竟沒有哪個男人會高興聽到身邊的伴侶當著自己的面誇讚另一個更強大的妖怪。
但他今天偏偏就不信了，以他這幅大江山第一的美貌會征服不了區區一個男妖！
深吸一口氣，茨木輕笑一聲道：「大人不必如此拘謹。」
聞言，瓊琅真的很想擦擦額間並不存在的汗，她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多管閒事了。
不過，茨木是大江山的二把手，借他之手說不定能夠較為容易地見到酒吞。
考慮到這一點，瓊琅面不改色地回了他一笑，若無其事地再度攀談起來。
然而茨木卻總覺得，瓊琅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令他背後有些發毛。
是錯覺嗎？
席間，屋內笑聲喧鬧不止，然外面的街道中卻絲毫聽聞不到。
瓊琅的位置較近門口，夜色下的長街上有一行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四個陰陽師打扮的人類男子前前後後地圍繞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身後還跟著一長串武士打扮的青年人，約莫十來個。
陰陽師們緩緩前行著，手下不停地打著結印，支撐著一個淡白色的結界。
而被結界禁錮在其中的，則是白髮老頭手中供奉的一副漂浮著的畫卷。
那幅畫卷無力地舒展著，畫上有一個黑髮明眸的白衣少女虛弱地跌坐著，身旁花朵半枯，鳥兒無精打采地停在她的腿上。
「陰陽師大人，真的能封印這畫卷中的妖怪嗎？」
「這些你們就不用擔心了，交給我們不會有差錯的。」
出於習慣本能，瓊琅下意識地檢測了一下那妖怪的潛力，隨後猛地站了起來。
茨木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驚了一下，然後也向外看去，便發現瓊琅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只陌生的女妖看，眼睛都直了。
那少女烏髮黑眸，容顏清麗，秀雅至極，說是絕色也不為過。
茨木的臉色瞬間黑如鍋底。
他目前的姿容，絕對在那畫卷女妖之上。
難道說，對方之所以對他冷淡至此，是因為喜歡的其實是那種清純類型的女妖嗎？
第27章 他還就不服氣了
瓊琅此刻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那副畫卷中的女妖身上，系統金晃晃的三個大字明確地提醒著她，這是一隻SSR等級的妖怪。
今天是走了什麼狗屎運，接連遇到兩個SSR妖怪？
瓊琅在心底暗自咂舌，不愧是鬼族最繁華昌盛的地帶，高手如雲，若者深藏不露。
最重要的是，對方是可以被收服的。如今那少女正落難，不來個英雄救美更待何時？
瓊琅立即決定出手，於是從懷中撚出兩顆瑩白如玉的碩大珍珠放在案上，敲出一聲清脆之音。
「店家，酒錢收好。」
居酒屋的主人是一個喝的正酣的白髮老頭，似乎也是酒壺幻化成的妖怪。他喜滋滋地撲上去，把那兩顆看起來不凡的珍珠收了起來，擋住了屋內其他妖怪豔羨的目光。
茨木一愣，連忙拉住她的袖子，「大人去哪？」
「我有急事要辦，今晚多謝你作陪了。」瓊琅想了想，又掏出一顆更大的珍珠塞進了他的懷裡，意思打發他走。
不遠處的女妖頓時眼帶妒色，酸溜溜地說道：「原來是個有權有勢的貴公子，還真是好運。」
大江山離海較遠，許多妖怪那裡雖然不乏從人類手中偷搶來的珍寶，但成色如此的珍珠卻極為罕見。對方隨手就拿出三顆，一點都不在乎的樣子，想來必定是哪方大妖怪之子。
茨木捏著那珍珠，臉上有幾分掛不住面子。
這是在打發他走了？
「大人，你剛剛不是說想求見鬼王嗎？我有辦法帶你去見他身邊的茨木童子，讓茨木大人為你通報一聲。」
瓊琅身形停滯了一下，隨後有些焦急地說道：「多謝你了，酒吞童子我是一定會見的，不過我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先不奉陪了！」
眼看著那行人就要消失在視線中，瓊琅從他手中扯回自己的衣袖，風一般地走出了居酒屋。
「雖然長得好看，但看起來也不怎麼得大人歡心嘛。」其他女妖嘀嘀咕咕著，見茨木被冷落，心裡頓時平衡了許多。
茨木張了張嘴卻啞口無言，頓時氣的鼻子都歪了。
有更重要的急事要辦？分明就是被那個陌生的畫妖給迷得失了神志！
瓊琅的敷衍令茨木心頭分外窩火，他迷惑妖怪與人類數次，從沒受到過今天這樣的冷待。
若說一開始只是因為聽到酒吞的名字才去接近那人，現在瓊琅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態度算是徹底惱羞了他。
他還就不服氣了！
捏著那顆珍珠，茨木壓下心底的挫敗，臉色陰沉地跟了上去。
瓊琅收斂住妖氣，無聲無息地跟隨著那行人走到了城門外，身後一道熟悉的氣息迅速接近了她。
「你跟上來做什麼？」瓊琅微訝地皺眉問道。
茨木見她臉色不快的樣子，只以為瓊琅只惱他打攪了她的好事，心下雖然不悅，面色卻為表露出分毫。
「大人走了，我擔心那只青牛對我……」話說出口，茨木自己都忍不住惡寒了一下。
瓊琅臉色變了變，一想起他是個男妖的事實，胃裡就忍不住一陣翻騰。
「而且我擔心大人回來之後找不到我，所以就跟上來了，大人至少也要和我約定下再會的時間才可以啊，不然純子如何為您帶路呢……」
這個理由還算說得過去。
瓊琅心底暗歎一聲，正要回答他，卻發現遠處一行人在城外的河邊停了下來，她立刻頓住了腳步，示意茨木噤聲。
茨木腳下未收住一個不妨撞在她背上，馬尾發尖淡淡的幽香頓時輕輕鑽入鼻間，他站直身子，忍不住暗中打量起瓊琅來。
她的側臉柔和之中透著一股堅毅，冰藍色的眼眸帶著笑意看人時顯得十分溫柔。大江山的男妖大多粗獷豪放，瓊琅的樣子和脾性正是最受女妖歡迎的那種。
只是她的身量不算太高，與刻意化為女子的她差不多，倘若與自己的真身相比，足足要矮上大半個頭。
年紀應該不算大，一副少年模樣。
亂七八糟的思緒從腦海中飄過，茨木回過神來，一見她目不轉睛地盯著畫妖的樣子，心中莫名就氣不打一處來。
循著瓊琅的目光看去，只見那個人類老頭將放著畫卷的木匣放在地上，周圍的陰陽師紛紛散開圍成一個圈，合手閉目念念有詞，似在施展著什麼陰陽術。
瓊琅眉頭一皺，很快就看見畫卷周圍開始燃起幽藍色的火焰，慢慢連接成了一個陣法的樣子。
那火焰不凡，看起來似要燒掉畫妖。她不再駐足凝看，立刻操縱起妖力。
下一秒，原本還算晴朗的夏夜天空，慢慢被烏雲遮住了月光，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
河岸邊的老頭似乎有些緊張，「下雨了，大人！」
「不必慌張，這火焰是不會被澆滅的。」陰陽師倒顯得沉穩，並沒有將雨水放在眼裡，仍圍繞在畫卷之旁任由雨水打濕衣裳。
只是上天好像是和他們過不去，雨水猛然越下越大，在凹凸不平的岸邊聚成一個個水窪。火焰雖然未被澆滅，猛烈的大雨卻嘩啦啦地將木匣沖進了河裡，這下一眾人才慌張了起來。
「怎麼辦，畫卷被沖走了！這可怎麼向家主交代啊！」老頭慌慌張張地說道。
為首的陰陽師臉色也有些不好看，與身邊之人低語了幾句之後，「不用擔心，那畫妖即怕水又懼火，怕是已經被終結了。」
「更何況河水這麼湍急，也不知道會被沖去哪裡，以後絕無可能出現再城中作惡了。」
駐足遠望了一會兒，見雨勢越發浩大，陰陽師們才匆匆忙忙地作罷回城。
遠處昏暗的屋簷之下，一群遊魚卻托著那副合起來的畫卷，奮力地在空氣中游著送到了瓊琅手邊。
「多謝你們了。」瓊琅點點頭，抬手送這些小妖回到了河裡，他們才剛剛化妖，無法脫離水中太久。
剛剛那副被火燒了許久的畫卷竟絲毫未損，上面更未被打濕點滴。
花鳥卷在大雨下起時，就察覺到有一股妖力隨著雨水的到來為她撐起了一個透明的結界，悄無聲息地將靈火都隔絕開來。
畫卷展開，她自畫中向外看，便見到一個少年模樣的俊俏男子眼帶關懷地看著她。
「多謝兩位大人相助，花鳥卷不勝感激。」少女溫婉的聲音帶著感激響起，還有一絲掩飾不住的疲憊。
「叮」，花鳥卷的好感度提高了50點，當前好感度50點。
察覺到對方此刻很虛弱，瓊琅點了點頭，溫聲道：「你沒事吧？看起來情況不太好。」
「沒關係……我只是被結界禁錮的太久，妖力流失的太多了。」花鳥卷柔柔一笑，「我與大人素不相識，大人卻如此助我，不知大人喚作何名……」
「我叫做瓊琅。」瓊琅一邊回應著，一邊抬手止住了她將要說出口的話，「你看起來不太好，先凝神溫養一下吧，我會帶你去安全的地方。」
「叮」，花鳥卷的好感度提高了5點，當前好感度55點。
「多謝大人。」對方顯然是一個非常體貼的妖怪，花鳥卷點點頭，匿身藏進了畫卷之中，整幅畫卷看起來普通無異。
大雨漸漸停止，從剛剛開始便一言未發的茨木這才臉色不大好看地開了口。
「剛剛這麼焦急的走掉，原來是為了英雄救美，沒想到瓊琅大人對陌生人也如此心善，在妖怪中還真是少見呢。」
這話雖然沒問題，但語氣怎麼都不像是在誇她。
「多謝誇讚。」瓊琅微微一笑，並未放在心上。
茨木知道那突如其來的大雨是瓊琅的手筆，對方能在一群陰陽師手下不動聲色地輕鬆救下花鳥卷，實力很強。
只是他仍有些費解地皺眉問道：「大人妖力高強，何必如此大費周折，那陰陽師再多一倍也不見得是你的對手。」
瓊琅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那群人從衣著看便知地位不凡，我貿然上前把他們都打傷，豈不多生是非？」
這裡可是京都，一不小心弄傷了陰陽師和武士，怕是會引得朝中人類前來退治妖怪，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和戰爭。
茨木微微皺眉，心裡雖不認同，卻沒有反駁。
在他看來，以瓊琅的實力，根本不需要這麼小心謹慎。他們大江山的妖怪向來肆意張揚，即便是陰陽寮裡的那些混蛋，也是絲毫不怕的。
拋開他想不想救花鳥卷這一點，倘若換做是大江山其他妖怪出手，那群陰陽師怕是以及非死即傷了。
瓊琅看他的臉色，就知道茨木心裡在想什麼。
不是所有妖怪都是善茬，尤其是京都附近的妖怪行事作風一向囂張大膽，這和領地之主的放縱脫不了關係。
她雖是妖怪，可曾經畢竟是人類，如今和人類站在不同的立場上，但誰又說妖怪和人類一定是對立的？
對於這種事情，瓊琅向來主張井水不犯河水。她不會刻意去善心施救人類，但遇見了也不一定見死不救，只要人類不做出傷害羅剎海的事，她也不會去壓迫對方。
暗自歎了一聲，瓊琅將畫卷卷好，一把塞進自己的懷中，正色道：「好了，你不是說可以帶我去見酒吞童子嗎？現在可方便帶路？」
茨木沒有注意到她話語中的不對勁，而是看到她的動作，臉色都青了幾分。
這男人這麼抗拒他的接近，卻對一個初次見面的陌生畫妖如此呵護體貼，甚至做出這種親密的動作！
難道說，他所幻化的樣子一點吸引力也沒有嗎？
至此，茨木不由得對自己以往的審美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第28章 貴圈真亂（3合1）
見茨木一直沒有說話, 瓊琅忍不住再次重複了一遍，然後不動聲色地打量起他來。她總覺得茨木看她的目光隱約有些不善, 這不是錯覺。
瓊琅不由得有些納悶，她有做過什麼令對方不快的事情嗎？
「大人請隨我回酒屋暫歇一晚吧, 我會回大江山稟報上面，茨木童子大人明早會派人來接你上山。」
茨木收斂心下複雜的情緒, 將瓊琅安頓在了居酒屋樓上的房間中歇息。
瓊琅奔波幾日的確有些勞累了，便也沒有拒絕他，好在酒屋樓上的每個房間都設下了隔音的結界，任樓下再吵也不會紛擾到上門的客人。
茨木原本想給瓊琅和花鳥卷分別準備一間房, 卻見瓊琅面色自如地揣著畫卷走進了房間中。
關門前, 她禮貌性地道了一句, 「多謝, 明早我在此候你。」
話音落下, 門「砰」的一聲關緊, 被擋在門外的茨木臉上肌肉一抽, 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一個字, 轉身離開了居酒屋。
「總算是走了……」瓊琅松了口氣, 一邊低喃著一邊打量著幹凈整潔的室內，將畫卷放在了被褥上。
花鳥卷靜悄悄地從畫卷中顯身, 蒼白的兩頰有一絲紅霞，帶著些許羞怯地問道：「瓊琅大人, 是女子嗎？」
早在瓊琅把畫卷塞進懷裡的時候, 花鳥卷就察覺到了異樣, 大家都是女孩子，哪裡該有什麼，親密接觸過後認不出來是不可能的。
怕花鳥卷誤會，瓊琅一開始也沒打算瞞著她，便笑著點點頭道：「出門在外，辦事圖個方便就做這身打扮了。」
「這鬼城的酒屋魚龍混雜，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你乖乖跟在我身邊，不會有妖怪敢動你的。」
花鳥卷立刻小雞啄米般地點頭，心裡很清楚瓊琅為什麼要與她同睡一間房，這是在向外面的妖怪們宣示，這女妖是他的人。
屋內有酒，瓊琅並沒有碰，而是轉身沏了一壺熱茶。用妖力將茶水涼至適合的溫度以後，她才將其中一杯放到了花鳥卷前面。
「你為什麼會被陰陽師抓起來？發生了什麼事？」瓊琅抬眸問道。
那些陰陽師口中說畫妖作惡，但她看對方溫婉柔弱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是有威脅的妖怪。
「多謝大人。」花鳥卷端起茶杯淺酌了一口，察覺到瓊琅的細心，好感頓時又加深了幾分。
「叮」，花鳥卷的好感度提高了5點，當前好感度60點。
隨後她細聲細語地道出自己的遭遇，臉上有一絲惆悵。瓊琅仔細地聽著，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花鳥卷乃是兩百年前被一位極具才氣的畫師繪畫而成的。
畫師繪製花鳥卷傾注了畢生心血與真摯的感情，畫成之後他終日守著畫卷，日夜與之作伴。可這副畫卷到底不是活物，畫中的少女無法回應他，最後鬱鬱而終。
等到花鳥卷終於生出靈氣變為活物之後，畫師早已化為塵土。
由於畫師對畫卷有著特殊的情感，他的後人最終將畫卷保存了下來，代代相傳至此。而花鳥卷惦記著畫師之恩，也一直沒有離開。
「我已經在安倍家族的書房中待了近兩百年，平時從不在人類面前現身，但每逢節日祭典，父親的後人們會帶領家族中的人供奉我。」
花鳥卷口中的父親，應是指畫師。
瓊琅點了點頭，花鳥卷繼續傷感地說道：「父親曾是安倍家族的旁系子孫，到了彌助這一代，孩子們都很出色，不少人都順利地進入到了陰陽寮中，靈力也都越來越強大。」
慢慢地開始有人注意到了這副畫卷的異樣。
花鳥卷彙聚著畫師不凡的才華與靈氣，畫面乃是畫師心中所思之相，而其他人類看到她時，同樣幻由心生，所見不一。
「孩子們開始惶恐，猜測是我當年吃掉了父親的靈魂，提議要燒掉我，但遲遲猶豫著沒有下手。」
直到上個月家族祭典時，安倍彌助看到花鳥卷時，突然滿臉神色驚慌地暈過去，被嚇得一病不起。
詢問之下，旁人才知道他看到畫卷上的美麗少女不知不覺間變成了一個人面蛛身的兇惡妖怪，畫中滿是密密麻麻的蜘蛛似要爬出來將他啃蝕殆盡。
「在那之後，不論我如何解釋，孩子們都不相信我，最終請來了陰陽寮內的陰陽師將我禁錮住，準備除掉我。」
被當作害人的妖怪趕出家中並作法殺掉，花鳥卷面色鬱鬱，滿心傷感。
「幸好遇到了大人出手相救，我才能保得一命。」
瓊琅聽她所言，能察覺得到她對安倍一族的感情也很深，思索了一下道：「所謂幻由心生，那人看到妖怪，必然是他自己心中有鬼。」
「你既然是冤枉的，可想解釋清楚一切再回到安倍家族中？」
聞言，花鳥卷遲疑了一會兒，終究是搖了搖頭，「父親已經不在了，如今孩子們都醉心修習陰陽術，無人懂畫，亦無人細畫。我終究是妖怪，不適合同陰陽師們生活在一起。」
百年間來，她一個人也很孤獨，此外由於京都周圍妖怪橫行肆虐，陰陽師對妖怪大多抱著防備警戒的態度。
「既然你現在獨身一人的話，可願意留在我身邊？」
聽到瓊琅的話，花鳥卷微微一怔，有些不知所措，瓊琅能救她她已經很感激了，從未奢望過對方願意收留她。
瓊琅微微一笑，「雖然我不懂畫，但是我身邊有一位朋友深諳此道，花鳥和他一定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書翁那傢伙別看整天拿著毛筆唰唰唰，一副日記狂魔的樣子，實際上作畫也是很厲害的。
「真的嗎？」花鳥眼中浮上喜意，激動地點點頭，「多謝大人，那麼以後，請多指教！」
「叮」，花鳥卷的好感度提高了20點，當前好感度80點。
瓊琅笑著點了點頭，心裡歎道，還是單純的妹子招人喜歡啊，要是個個SSR都這麼容易攻略就好了。
忽然想起同為SSR的茨木，瓊琅莫名打了個寒顫，連忙把他拋在了腦後。
那個變態還是算了吧。
大江山內，一個白髮紅角的妖怪走在路上，突然打了個噴嚏。
輕咳兩聲，他叫住般若正色道：「我的摯……酒吞去哪裡了，怎麼不見人影？」
他今天在酒屋裡找了一圈也沒找到酒吞的蹤影，反倒是遇上了瓊琅那個讓他一提就來氣的怪人。
「茨木大人。」般若回了一禮，垂眸擋住了眼神裡的心虛，「酒吞大人說最近的幾種妖酒都喝膩了，他去城裡找找有什麼新酒，至於到底去哪裡了……我也不清楚。」
其實幾乎整個大江山的妖怪都知道，與其說酒吞是外出尋酒去了，還不如說是他在刻意躲著茨木。
此刻他就藏在後山的某一處和星熊童子喝酒，但沒人敢告訴茨木。
「這樣啊……」茨木皺了皺眉，隨後道，「那你要是見到他回來了，替我轉告他一聲，有外來者想獻酒方換一壺泉水，明日我會先把人接上來安置在客舍裡。」
般若連忙點了點頭，準備趁茨木不在的時候再去酒吞報信。
他這頭剛交代完，另一便就見到一個金髮赤瞳的白角妖怪灰頭土臉地走來，他沾染了灰塵的面容還算白凈，有些娃娃臉，配合一頭金髮顯得整個人暖洋洋的感覺。
看到茨木站在那裡，星熊童子頓時一臉驚喜。
「你這混蛋上哪兒去了！我可找了你一天了！」星熊童子頂著一頭灰，笑嘻嘻地攬住了茨木的肩膀。
茨木皺了皺眉，一臉嫌棄地將他推開，「髒死了，離我遠點。」
「別這麼冷淡嘛……我來找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的！」說到這裡，星熊童子一臉焦急。
他正要開口，卻發現般若還站在一旁，立刻兇神惡煞地將他轟走，般若眼皮一抖，見怪不怪地溜了。
「什麼事？」
星熊童子「嘿嘿」笑了兩聲，忸怩地說道：「你還記不記得我之前和酒吞大人打了一個賭？」
「賭？」茨木想了想，遲疑地說道，「你是說，你和酒吞比誰更受漂亮女妖歡迎那個賭？」
這個賭是由星熊童子自己提出來的，如果他贏了，酒吞就要送十個鬼族中漂亮的女妖來侍奉他，如果他輸了，就得從山頂滾到山腳。
他忍不住嗤了一聲，「蠢貨，鬼族的女人是瞎了才會看上你，在大江山，不可能有第二個男人比我的摯友更有魅力！」
聞言，星熊童子立刻炸毛，「你可以誇酒吞，但也不能這麼鄙夷我！」
「我的角，可是鬼族中最好看的，沒有女人能抵擋住它的魅力，可比你頭上那對強多了。」星熊童子撫摸著自己一雙瑩白如玉的鬼角，眼神得意。
「可是你又蠢，又笨，更重要的是，鬼族之中的女人都喜歡實力強大的男人。你連我都打不過，又怎麼敵得過酒吞。」茨木毫不留情地嘲諷他。
星熊童子整張臉立刻就垮了下來，見茨木要走，又連忙扯住他的袖子一臉哀求地說道，「別走啊！」
「離打賭期限只剩下七天了，那些女妖看到酒吞就全都不理我了，現在能幫我的只有你了！」
「什麼意思？」茨木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大江山裡的那些女妖都沒有眼光！我現在必須找一個比她們更漂亮的，這樣才不會輸。」
「那個……你變成女人的話，鬼族就沒有人能比你更漂亮了……所以……」
茨木臉部一抽，瞬間面色鐵青。
「現在只有你能幫我了，難道你真的要看著我從山頂滾下去麼？我們好歹也是……」
「滾滾滾！」不等星熊童子說完，茨木早已經一拳轟了過去。
茨木才在瓊琅那裡吃了憋，聽星熊童子還在他面前提變女人的事情，簡直恨不得掐死他。
地面被鬼焰侵蝕出一個大坑，星熊童子跳到一旁，看著茨木絕情的背影，咬了咬牙道：「小氣鬼！」
瓊琅在居酒屋內淺眠了一夜，翌日早上起來顯得不是很有精神。
說來也怪了，明明已經找到了一目連，她竟然還會做那個夢……
花鳥卷有些擔心她，她知道今天瓊琅要去大江山辦事，便道：「大人看起來精神不太好，今天去真的沒問題嗎？」
「不用擔心，我辦事花不了多久的，等過兩日我就帶你回羅剎海。」瓊琅擺了擺手。
很快，約定好來接她們的妖怪就到達了居酒屋門前，來人竟然是那只青牛，此刻他化作原型拉著一輛精緻的馬車。
瓊琅背著畫卷坐了上去，打量著他愁眉苦臉的樣子笑了笑，「還真是巧啊。」
「嘿嘿……」青牛訕笑了兩聲，「大人坐穩，馬上就要動身了！」
話音落下，在人類看不見的畫面中，車廂騰雲駕霧至朝著遠處的大江山巔而去。
「你怎麼會被派來拉車？」瓊琅挑了挑眉。
「呃……昨天喝酒誤事，夜裡巡邏的時候遲到了，被茨木大人罰來的。」
嘖，小氣的男人，真是記仇，瓊琅搖了搖頭。
青牛的速度很快，旅途之上，瓊琅一直在打量著這片領地。
不愧是鬼族之王手下的地盤，整個大江山蔥蔥郁郁，古樹參天，繁花似錦。環山的集市熱鬧非凡，尤其是半隱半現在雲霧之中的行宮金碧輝煌，與人類天皇的宮殿也不相上下了。
看著這華美的畫卷，瓊琅心底歎了一聲。
唉，羅剎海，窮啊……
但一邊看著，她也發現了不少問題。大江山裡的妖怪似乎由於個性使然，都比較好強好戰，直率又有些魯莽，屬於一言不合就愛動手那種類型。
光是她這一路，就已經看到過不下數十個妖怪鬥毆或者打群架了，那山間的花野稻田被摧殘的慘不忍睹。從地上爬起來的妖怪身上頭上掛著不少野獸和鳥兒的糞便，一看平常路上就沒有妖怪清理過。
這是一片好土地，只是種植稻田和果蔬的地方很少，多出雜草叢生。想必這些妖怪平時在人類的城府中吃喝慣了，極少在意過這些。
瓊琅思考著羅剎海與大江山可行的貿易往來，青牛很快就把她帶到了行宮的客舍中。
「大人在此稍作片刻，茨木大人很快就來。」
瓊琅揮揮手，摒退了青牛。屋內的桌上早已放好了點心和酒水，她將畫卷摘下，花鳥卷從畫卷中顯身，坐到她對面相交談。
「大人來尋鬼王做什麼？」
她將木魅的事情簡單的與花鳥卷說了一下，花鳥卷方才點了點頭，沉吟了一會兒道：「木魅對於草木的生長有很大的幫助，聽說有了木魅，哪怕石頭縫裡也可以種出果樹，沙地上也能長出花草。」
「雖然一隻木魅起不了多少作用，但若許多木魅聚集在一起，焦土也會變成沃土。」
瓊琅聽著，慢慢來了興趣，深談之下，她發現花鳥卷懂得的東西非常多，和書翁一樣是一個博學多識的妖怪。
「這些東西，都是無聊的時候在父親的書房裡讀到的。」花鳥卷笑了笑，由於在人類貴族身邊生活了很久，她對人類的許多習性和事情也知道的非常清楚。
雖然看起來不像是個戰鬥力強悍的妖怪，但系統判定她為SSR就自有系統的道理。
妖力可以修煉，智慧卻不是能夠輕易沉澱的。
茨木一走到庭院內，老遠地就聽到了瓊琅和花鳥卷說說笑笑的聲音，面色不由得有些古怪。
一直跟在他屁股後面的星熊童子見他臉色不好看，頓時一臉悻悻，「又不是沒變過女人，幫我一次怎麼了……」
茨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別再纏著我了，我是不會幫你的，滾！」
星熊童子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最終還是死皮賴臉地跟了上去。
一踏進屋內，便見到瓊琅和花鳥卷有說有笑，茨木見她精神似乎不太好，立刻就想到昨晚兩人同睡一間房的事情，看著花鳥卷的目光便有些陰惻惻的。
這女妖漂亮是漂亮，可跟白開水一樣沒味道，怎麼就能輕易地打敗他呢？
「茨木……童子？」瓊琅打量了一眼這個白髮紅角的高個子妖怪，對方雖然沒有自我介紹，她也從那熟悉的眼神中認出了對方。
明明小夥子長的挺俊的，怎麼偏偏喜歡……
不提也罷。
茨木點了點頭，掃了二人一圈道：「你說要獻酒方換泉水，那就先把酒方寫下來吧，一會兒我會帶你去見酒吞。若他同意，我便替你取泉水。」
「如此的話，多謝了。」瓊琅回了一禮，今天的茨木童子看起來正常多了。
花鳥卷忍不住微微往瓊琅身後躲了躲，這個大妖怪兇惡的眼神讓她感到有些害怕。
察覺到花鳥卷的動作，茨木還沒來得及有什麼反應，跟屁蟲一樣的星熊童子卻怔愣在了原地，呆呆地看著花鳥卷。
隨後他猛然爆發出一陣大笑，興奮的踹了茨木一腳，「哈哈哈！我用不著你幫我了，愛幫不幫！我找到更漂亮的女妖了！」
他這聲狂笑把屋裡人都嚇了一跳，隨後便見他一臉激動地湊到花鳥卷身邊，搓了搓手道：「你是大江山新來的妖怪嗎？」
「你應該還沒有伴侶吧，我叫做星熊童子，你看看我怎麼樣？」
茨木臉色一黑，牙關吱吱作響，真想把這個丟臉的蠢貨丟出去。
花鳥卷被星熊童子大膽的求愛嚇了一跳，立刻躲到了瓊琅身後，臉上帶著幾分被冒犯的慍怒。
一把扇子橫在了星熊童子面前，瓊琅阻止了他再靠近花鳥卷，笑吟吟地說道：「抱歉，名花有主。」
聞言，星熊童子的臉色立刻垮了一下，他猛然轉過頭緊盯著瓊琅，神色一動不動。
瓊琅挑了挑眉，任由他如何打量也沒有一絲不自在。
這是一個漂亮的像女人一樣的男人，星熊童子的第一印象如此。
一身玄色錦衣，生的俊俏之極，最主要的是對方氣質溫潤儒雅，在大江山內很少能見到這種男妖。
不過……看起來年紀不大，應該挺好欺負的！
「名花有主？那我要和你決鬥！輸了她就歸我怎麼樣？」星熊童子毫不猶豫地發下了戰書。
妖怪門之間，通過比試來爭奪伴侶是很常見的事情，也只有實力強大的妖怪，才能擁有最漂亮的女妖。
不等瓊琅開口，花鳥卷已經惱怒地開口了，「我和瓊琅大人都不是大江山的妖怪，從外而來理當是客，你怎能如此無禮！」
「啊……？」星熊童子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什麼禮不禮的，大江山的規矩就是看上了就搶，搶不過自己認命。
「別在這裡丟人現眼了，滾遠點。」茨木終於黑著臉開了口，「我去拿紙筆來記酒方。」
說著，拎著星熊童子的衣領把他也拽走了。
花鳥卷這才松了口氣，瓊琅溫聲道：「抱歉，沒想到一來就讓你遇上這種事。你別怕，我會護好你的。」
「我沒關係，那個星熊童子太粗魯了，大人不要緊吧？」花鳥卷蹙眉，有些擔憂，「這裡是酒吞童子的地盤，我看那個茨木和星熊童子都不太好惹的樣子……大人可要小心。」
瓊琅點點頭，微微一笑，「你放心便是，我既然敢帶著你一同來大江山，你就一定不會有事。」
那個星熊童子，還做不了她的對手。
想到這裡，瓊琅又微微一歎，酒吞童子真是好大的手筆。
難得一見的SSR級強力妖怪，羅剎海只有荒一個人，而酒吞童子手下隨隨便便就是兩隻，當真不愧鬼族之主。
嘖嘖，不好惹，不好惹。
另一邊，星熊童子分外惱怒地甩開茨木的手吼道：「你幹嘛攔我！」
「不攔你留你在那兒丟臉嗎？」
「誰叫你不願意幫我的！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比你更漂亮的女妖，怎麼能放過？我可不想從山頂滾下去！」
到時候一身灰塵糞土的，被別的女妖看到了，他這輩子都撩不到漂亮姑娘了。
茨木身形一頓，猛然回頭直直地盯著他，一字一句地問道：「哦？你覺得花鳥卷更美？」
星熊童子頓了頓，心下覺得茨木以為自己在質疑他的妖力水準。
要說實話，那自然是茨木結合了鬼族知名美人特點幻化出來的容貌更美，可他就是想氣氣這小氣鬼。
「那當然了，那個畫妖可比你變的女人美多了，我要是能求得她做我的伴侶，這個賭約我就贏定了。」
幫他的是美人，不幫他的是醜八怪！
聽到這句話，茨木神色莫名地看著他，空氣中一陣沉默。發現對方既沒有嘲諷他，也沒有出手揍他，星熊童子哆嗦了一下，不知為何感覺大事不妙。
然而茨木卻忽然丟下他，自顧自地轉身去取筆墨了。
「嚇死我了……」星熊童子慶倖地小聲嘀咕了一句。
沒有任何妖怪知道，此刻面無表情的茨木，心中卻掀起了萬丈波濤。挫敗，惱怒，不甘，一切複雜的情緒最終都化為了對自己深深的懷疑之中。
取回筆墨，瓊琅接過來寫下酒方，只是聒噪的星熊童子安分了不少，不知道剛剛兩人發生了什麼。
星熊童子還在盯著花鳥卷發呆，見對方回看他，立刻露出一個傻笑。花鳥卷皺了皺眉頭，乾脆之間轉身藏回了畫中。
見瓊琅將畫卷背上，星熊童子收回笑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瓊琅不氣不惱地沖他回了一笑，心底覺著頗有意思。
情緒格外低落的茨木面無表情地收好酒方，低聲道：「走吧，我帶你去見酒吞。」
一行人走在長廊之上，漫天都是星熊童子的挑釁之聲。
「喂！小子，你不敢和我打對不對？因為你跟本就打不過我！」
「老天真是眼瞎，為什麼你這種娘娘腔似的男人也會有女妖喜歡！」
這話其實有些過了，瓊琅雖然裝扮偏中性，卻沒有一絲女氣，只是對比身邊這幾個糙漢子來講，溫文爾雅的她在星熊童子眼裡就是弱不禁風的娘娘腔了。
瓊琅倒也不生氣，只覺得這個小傻子怪可愛的，便笑著逗他，「是呀，連我這樣的男人也能得到漂亮姑娘的芳心，像閣下這樣陽剛之氣的男人一定有更多女妖喜歡，客可叫我好生羡慕。」
這話一出，星熊童子一噎，氣的鼻子都歪了。
他外表長得是俊美不錯，可是大江山裡就是沒什麼女妖喜歡他，每個漂亮女人一看到酒吞和茨木，立刻就把他冷落在了腦後。
星熊剛想嗆聲，茨木立刻瞪了他一眼，給了一個警告的眼神。
他撇撇嘴，生著悶氣不說話，只是盯著瓊琅的眼神似要把她戳出一個洞，而茨木卻不知為何看著畫卷出神。
這一刻，花鳥卷和瓊琅突然都感覺背後如芒在刺。
這種感覺一直到他們走進庭院內，見到酒吞童子時，方才消失。
那傳說中的大妖怪是一個紅發男人，張揚的紅發如火他的性格一般似酒和烈火，淡紫色的雙眸深藏著冷色和銳利，配合上揚的眉毛顯得霸氣至極。他站在櫻花飛舞的樹下，靠著一個碩大的鬼葫蘆，葫蘆底部裂口緊閉，卻仍讓瓊琅感受到了可怕的氣息。
微微感知了一下，瓊琅便知道這個妖怪不好惹，百鬼之主可不是開玩笑的。
聽到動靜，酒吞隨手拿起手中的小酒葫蘆飲了一口，微微抬起下顎掃視著瓊琅，「就是你想要本大爺的泉水嗎？」
瓊琅微微一笑，抱拳回了一禮，「想必前輩已經從茨木這裡知道了前因後果。」
「嗯。」酒吞點了點頭，他不是那種講話喜歡彎彎繞繞的人，「你說你手裡有不一樣的妖酒？」
「自然，這酒除了我，沒有第二個人會釀，我保證這酒的味道一定會讓前輩滿意。」
見瓊琅雖然看著年紀小，站在他面前卻絲毫不被自己的氣勢所壓，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既沒有強行支撐也沒有怯懦退縮，酒吞微微點了點頭。
他向來喜歡這種自信的人。
「叮」，酒吞童子的好感度提高了10點，當前好感度10點。
「那好，本大爺最近正愁這些酒喝膩了，想找些新鮮花樣。」酒吞一把將手中的酒葫蘆甩開，葫蘆落地碎成一灘粉末，和剩餘的酒水混合在一起，「只要你的酒讓本大爺滿意，泉水任你索取。」
瓊琅微微一笑，「那就多謝前輩了。」
雖然內藏的氣勢很凶，但卻意外的並不難相處，她大概摸到了一些對方的脾性了。
果然，有好酒什麼事情都好說。那麼今後想要和對方結盟並來往貿易，也要先通過酒和對方套近乎了。
茨木把瓊琅的酒方交給了酒吞，他掃了一眼之後，眼中閃過一絲驚奇之色。
「葡萄？這東西也可以釀酒？」
「自然可以，並且以葡萄釀出來的酒更別有一番風味，乃是現在任何一種酒都無法與之相比的。」
葡萄酒，是較為簡單也非常好喝的一種酒。
上輩子，瓊琅的爺爺也算是半個酒鬼，老人家經常自己在家搗鼓，瓊琅便時常給他幫忙。像葡萄酒、櫻桃酒這些家庭自製果酒，瓊琅都是會釀的，即便已經近百年沒有碰，手法和方子也依舊牢牢記在心底。
一向愛酒的酒吞對許多名酒的釀造方法也瞭若指掌，瓊琅這道酒方的不少步驟都是釀酒必經，讓他暗暗點了點頭，看來不是暗地裡冒出來的騙子了。
「好，本大爺暫且信你，先叫人照著釀來瞧瞧。」
酒吞點頭，就一切都好辦了。
瓊琅心下一喜，自製葡萄酒不難，半天功夫就能弄好，剩下的就是等發酵了。夏季這種炎熱的天氣，最快二十多天就能完成。
她當然不會在大江山待一個月之久，於是打算只停留兩日，將前面的步驟做好，和酒吞混個臉熟再帶著泉水回去。
大江山處於人類城池的繁華地段附近，領地中不少妖怪時常會獻上自己的奇珍異寶，也有自己特產的妖果藥材等東西。
羅剎島雖然貧瘠，但海域內卻有著豐富的寶藏，無論是珊瑚玳瑁，還是珍珠奇石，也都是大江山難得一見的。
更重要的是，在海域之中，有一種特產的珍貴鮫綃，瓊琅常用來制衣的那種布料。遇水不濕，柔軟舒適，是人類的絲綢也難比的寶物。
下次拜訪的時候帶上幾樣，生意應當不難談。
來者是客，酒吞雖然對葡萄酒好奇，也沒有急到立刻讓瓊琅動手，而是準備先客氣地設宴招待她。
瓊琅暫且回到客舍內休息，星熊童子卻急急忙忙地找到了他。
「什麼？他們過兩天就要走嗎」
「不然呢？」
那怎麼行呢？他還沒有追求到花鳥卷，對方要是跑了，那賭約他豈不是輸定了？
「這不行啊！酒吞大人，你不能一碰到喝酒的事情就昏了頭，萬一那酒方是假的呢？」
酒吞陰惻惻地瞪了他一眼，「你是在質疑本大爺嗎？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蠢嗎？」
星熊童子一噎，訕笑道：「其實我不是這個意思，釀酒嘛……這個釀酒是多重要的一件事情啊。」
「那古怪的酒方我們從來沒釀過，萬一那裡有差錯釀出來的味道不對呢？起碼也要把他們先留下來，等酒釀成了以後再放他們走吧？」
聞言，酒吞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這倒也是。」
他不怕對方是騙子，倒是擔心酒的味道不對。他以前從沒喝過這玩意兒，萬一味道不對，他也嘗不出來啊。
於是他想了想，一拍大腿同意了星熊童子的提議。
得到酒吞的同意，星熊童子頓時一臉喜滋滋，好像他真的就不會輸掉賭約了一樣。
正在客舍內的瓊琅卻皺了皺眉頭，她沒想到酒吞會突然改口。
她已經離開羅剎海十來日了，絕對不能在這裡停留太久，否則不知道羅剎海內那群小崽子沒她看管會不會鬧翻天。
不過以酒吞嗜酒如命的性格，提出這個要求也情有可原，瓊琅表示理解。
她還想和酒吞深入發展，不欲拂了他的面子，便點頭同意了此事。
瓊琅提筆寫了一封信，將情況細細說明，把信和裝著泉水的葫蘆交給了茨木，托他送到那智山。
泉水到手，木魅能夠痊癒，一目連就可以安心了，而她還要在大江山停留一段時日，便讓荒先行回到羅剎海中坐鎮。
送走了茨木之後，瓊琅忍不住嘀咕了一聲，「莫名其妙。」
這妖怪看她的眼神陰森森的，哪哪都不對，還有星熊童子那個傢伙，可以說是非常敵視她了。
「唉……最難消受美人恩啊。」
花鳥卷噗哧笑了一聲，「其實我覺得，那個茨木看我的眼神也很奇怪，我心底有些害怕呢……」
花鳥卷覺得，茨木非常非常不喜歡他，就像星熊童子對瓊琅的態度一樣。
「嘶……」聽到花鳥卷的話，瓊琅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星熊童子是因為花鳥卷的緣故才敵視她，那茨木敵視她還能理解，敵視花鳥卷又是什麼情況？
難不成是為了星熊童子……？
想到這裡，瓊琅臉色忍不住有些發綠。
「大人，您怎麼了？臉色不太好看的樣子。」
「我沒事……」
花鳥卷依然很擔憂她，便柔聲道：「大人精神一直不太好，不如躺一會兒吧，我給你推拿幾下。」
有這麼溫柔體貼的漂亮小姐姐關心自己，瓊琅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於是等茨木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瓊琅閉著眼睛悠哉悠哉地躺在花鳥卷的膝枕上，對方正神色溫柔地伸手幫她按摩著額頭兩側，親密之極。
這幅畫面讓茨木想起了自己被嫌棄敷衍冷落的那晚，不服氣和怒火再次湧上心頭。
他就不明白了，憑什麼一個個的都說他不如花鳥卷！
而星熊童子也帶著裝有點心的食盒屁顛屁顛地跑來討好花鳥卷，見狀，立刻撕心裂肺地後出聲：「你們在幹什麼！」
那表情活像是瓊琅背著他和花鳥卷偷.情一樣，直把兩人嚇了一跳。
看著茨木冰冷的目光，花鳥卷心底發毛，見茨木和星熊童子形影不離，瓊琅臉色一青。
至此，屋內每個人的表情都一言難盡。
第29章 酒吞的宴請
其實瓊琅並不在意別人的喜好如何, 茨木童子有女裝癖也好，喜歡和同性待在一起也好, 這是他的自由沒什麼問題。
但對方曾變成女人來接近扮作男子的她就很有問題了！
瓊琅不清楚茨木是懷著什麼心思來接近她，但她終究是個女人, 倘若那天被茨木發現了真相，豈不是很尷尬？
對方會惱羞成怒和她大打出手也說不定……
此外不要臉的說一句, 她自認作男子打扮的她還是稱得上玉樹臨風的，要是茨木真的有那方面的取向，欺騙了別人的感情就是罪過了。
臉色不太好看的瓊琅腦子裡飛快地閃過一堆亂七八糟的想法，好一會兒都沒緩過來。
花鳥卷見她狀態的確不好的樣子, 不由得沉下臉色斥責了那二人幾句。
「兩位上門拜訪為何不敲門便闖入？」
「我家大人身體不適, 正是需要靜養的時候, 倘若沒有要緊的事情, 請勿要打擾。」
沒想到柔柔弱弱的花鳥卷也會為了她和那兩隻大妖怪叫板, 瓊琅心裡劃過一陣暖流, 輕輕拍了拍她的手。
「我沒事。」
「二位尋我有何事？」她從花鳥卷膝上直起身子, 理了理衣襟。
茨木金黃色的瞳孔上下掃視著她, 不知在想些什麼, 「你交代的事情我已經替你辦好了，只是折回來告知你一聲。另外, 晚間酉時設宴，你要是身體不適, 就好好休養休養吧。」
說到這裡, 茨木頓了頓, 語氣陡然變得古怪起來，「不過，美色誤人，我建議你還是獨自靜臥休養更好一些。」
花鳥卷有些尷尬，茨木的話，明顯是認為瓊琅昨晚在她身上耗費了太多精力。
星熊童子聞言，立刻就要炸毛，茨木卻眼疾手快地揪住了他的袖子將之拖走，庭院中頓時飄滿了他漸遠漸弱的吼叫聲。
等到兩隻妖怪都不見了以後，花鳥卷才後怕地道：「剛剛真是嚇死我了……嚇得我腿都直哆嗦。」
別說花鳥卷害怕，就是連瓊琅都開始頭疼起來，這往後的一個月要怎麼跟這兩個奇葩相處。
「早知如此，我一定讓茨木也送你去那智山，讓荒帶你回羅剎海了。」
瓊琅想著，一拍大腿道：「不如這樣吧，明日我托酒吞再派人送你一程。」
「這怎麼行？」花鳥卷搖了搖頭，神色認真地說道，「我怎能留大人一個人在這豺狼虎穴？」
由於茨木童子和星熊童子的緣故，大江山在花鳥卷眼中儼然已經被上升為了可怕的「豺狼虎穴」。
花鳥卷說什麼也不願意丟下瓊琅一個人在這裡，瓊琅再怎麼也是女孩子，那星熊童子粗魯之極，兩人在一起總互相有個照應。
瓊琅勸了好一會兒也勸不動，沒轍只能由她去了，她躺在榻榻米上小憩起來，等待著晚上赴宴。
另一邊的茨木丟開星熊童子以後，難得獨自靜坐了一下午，思考起妖生來。
妖怪大多好美色，愈是強大的妖怪愈是如此，像酒吞那樣實力頂尖卻只愛酒不愛美色的妖怪是極為少見的。因此為了殲滅敵人或是掠奪領地，他時常會化作女妖去迷惑敵人的首領，從而達到目的。
妖力越強，所幻化的模樣就越美。大江山之中，他的妖力僅次於酒吞，憑藉此番戰術屢立戰功，這是最令他驕傲的事情。
在瓊琅這裡碰壁吃灰，還是頭一次。
茨木原本覺得是瓊琅眼光有問題，心裡頗不服氣，但連星熊童子也這麼說，他就不得不懷疑自己近來是不是疏於修煉而導致妖力退後了。
果然不能鬆懈，茨木心下暗自給自己敲響了警鐘，他雖然狂妄，卻沒有蠢到盲目自大。
是時候潛心修煉了，只有不斷的戰鬥才能讓自身變得更強大。
酒吞不愛和他切磋，找瓊琅也是一樣的，茨木能察覺得到，對方的實力不在自己之下，是個好對手。
心中下定決心以後，茨木才將心頭的鬱悶一掃而空。
瓊琅還不知道茨木準備揮著拳頭來和她打架了，正興沖沖地帶著花鳥卷去赴宴。
鬼王做主設下的酒宴果然排場不小，殿內一排排的案上擺著新鮮的妖果和刺身等主食點心，看的瓊琅暗歎，這怕是人類貴族也難享受的起。
宴席上的妖怪不算多，聽說有許多將領外出巡邏辦事去了，而普通的妖怪也沒有資格赴宴，整個殿內算上茨木等大約有不到十個妖怪。
瓊琅是客人，酒吞又對她的葡萄酒非常感興趣，因而被安排在了一個較為尊貴的位置。
茨木作為大江山第二把手，自然落坐在酒吞左邊第一位，旁邊便是有花鳥卷陪同的瓊琅，再往下便是星熊童子。
對於搶了自己位置的瓊琅，星熊童子可謂又怨又氣，不過能近距離和花鳥卷接觸，倒也讓他興奮不少。
有美貌的女妖被派來為一眾妖怪斟酒，那漂亮女妖有些眼熟，看著像是在居酒屋裡見過的。她為瓊琅斟了一杯酒，朝她拋了個媚眼，瓊琅面不改色地收下，朝她溫和有禮地一笑。
酒吞是嗜酒如命的妖怪，宴席上談論的話題自然也離不開酒。
「本大爺喝了幾百年的酒也沒聽說過這什麼葡萄酒，你是從哪得來的這酒方？」
「我自羅剎海而來，海域之中常有人類的船隻經過，這酒方就是無意間從人類哪裡得到的，聽說是海彼岸的人類所發明的。」
瓊琅張嘴就胡扯了一大堆，不過她這話也沒毛病，葡萄酒的起源據說是在古代波斯，的確在遙遠的海洋彼岸。
「這葡萄酒，在夏日裡按最短的時間，不到一個月就可以釀成。這種酒與清酒相比，同樣清甜可口，不過前者的後勁更大，氣味更芬芳，口感更醇厚。」
現在的釀造清酒的技術遠遠達不到後世那種水準，喝慣了清酒的酒吞，應當也會對葡萄酒青睞有加。
瓊琅上輩子常常幫著釀不葡萄酒，對於許多不同種類的酒都稍稍瞭解過一些，肚子裡並不是空無點墨。
酒吞一聽，見她果然對釀酒講的頭頭是道，許多技巧上比他這個酒鬼知道的還多，眼神不由分外驚喜，倆人一拍即合，在宴席之上聊得火熱朝天。
席間，旁邊的妖怪也時不時地加入討論，說的口乾舌燥的瓊琅喝了不少酒潤口。
她很少喝酒卻並不代表不會喝，而且主要是嫌棄這個時代的酒不好喝，她在羅剎海時天天像個工作狂一樣忙得要死，也沒有時間整這些東西來犒勞自己。
是以席間不少妖怪都開始眼神迷離，打起酒嗝，說話都開始不利索以後，瓊琅仍穩穩端坐在席間。
她是海妖，這些妖酒喝到肚子裡以後最終會被轉化成滋養妖力的東西，對身體沒有半分影響。
酒吞見這少年談吐不俗，守禮卻不內斂文弱，更重要的是對方的酒量令他刮目相看，與秀氣的外表截然不同，好感度頓時蹭蹭地就漲到了50點之高。
在他眼裡，不會喝酒的妖怪都是無趣之人。
是以一番交談下來，酒吞越看瓊琅越順眼，而瓊琅也是個人精，給了杆子就順著往上爬，不動聲色地各種拍馬屁，兩人的關係一時之間拉近了一大截。
酒吞聊的起勁，直接就把茨木無視在了一旁，存在感變得極低的茨木額頭青筋不由直跳。
現在看來，他又有了一個和瓊琅交手的理由。
瓊琅這樣風雅氣度無一不缺的翩翩少年放到哪裡都是討女孩子歡心的類型，更別說是殿中的女妖了。
大江山的妖怪外表多剛陽，性子放縱粗魯，難得見到這樣溫雅又俊俏的貴公子，目光皆是緊盯著她不放，不停地暗送秋波，再時不時地用眼神剜幾下花鳥卷。
於是這就苦了花鳥卷，左邊是一臉癡漢的星熊童子，右邊是目光冰冷的能凍死她的茨木，遠處還有漂亮女妖羡慕嫉妒的刀子眼，如果不是考慮到酒吞的面子，她已經忍不住躲進畫卷裡了。
當然瓊琅也沒好到哪去，如果星熊童子的眼神可以化作鐳射，她這小身板大概已經千瘡百孔了。
更可怕的是，右手邊的茨木一直在用充滿戰意的目光看著她。
不用猜就知道，酒吞對她的態度又讓這位大兄弟不爽了。
不過那又怎麼樣呢？只要抱緊酒吞的大腿就足夠了，酒吞喜歡她，那茨木和星熊童子就都是浮雲。
心情頗好的瓊琅無所畏懼，體貼地給花鳥卷夾撿刺身點心，為她擋去不善的目光。
宴散之後，酒吞很給面子的親自送她回客舍。
回廊之上，這個比他高出一大截的大妖怪很是親昵自然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摟著她，有說有笑。
花鳥卷有些緊張而擔心地看著她，瓊琅掃了一眼酒吞的大手和他興高采烈的側臉，淡淡一笑，沒有任何不自在。
二人看起來儼然一副兄長和幼弟的模樣，看的茨木臉都綠了。
他的摯友很少會這麼親密的對待他，酒吞只會嫌纏在他屁股後面的自己煩。
而這個不過才見過一天的少年，竟然能如此輕易地打破酒吞的心防，這讓茨木如臨大敵。
待到眾人各自分別歇下，失意的茨木和星熊肩並肩站在庭院裡看著遙遠的客舍吹冷風。
星熊童子涼颼颼的眼神緊盯著那客舍，直到燭光熄滅才咬著一口銀牙說道：「怎麼樣？那個男人他……虛偽……醜陋……深沉……記仇……」
「他奪走了大江山漂亮女妖和酒吞大人的歡心，你難道就要眼睜睜的放任他挑釁我們嗎！」一邊說著，星熊童子抱著茨木的胳膊使勁晃。
茨木被他晃得心煩意亂，抬手就不耐煩地給了他一拳，「滾！」
「不用你說，那個男人，我會親自打敗他。」說完這句話，茨木轉身離去。
夜風中，淡淡的話語裡深藏著一種不可熄滅的戰意。
第30章 茨木的約戰
夜晚, 大江山的鬼城一片歌酒繁華，然而在遠處的那智山中, 卻清風蟬鳴，一片寧靜。
那智山的妖怪向來井然有序, 即便是在夜晚，山林集市中的妖怪們也只是靜悄悄地做著自己的事情。
荒在大天狗這裡停留了約莫有三四天, 耐心地等待著瓊琅歸來。
左盼右盼，終於有妖怪使者將泉水送到了那智山，可讓他等的望眼欲穿的人卻沒有回來，送到他手裡的只有一張信紙。
匆匆掃視完信紙上的話, 荒緊鎖雙眉站了起來, 修長的身子在月光之下拉出一道長長的斜影。
「遇到什麼麻煩了嗎？」大天狗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往他手中的紙上瞟去, 有關那個人的消息, 他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去探聽。
「瓊琅被酒吞童子強留在大江山裡了。」荒沉聲說道, 語氣中帶著一絲焦急和不安。
大天狗微微一愣, 迅速問道：「怎麼回事？泉水不是已經取回來了嗎？」
荒把酒吞要求瓊琅釀酒一事迅速地解釋了一遍, 然後捏緊紙張, 抬眸看向大天狗, 「抱歉，恕我先失陪了, 我必須去大江山尋人。」
關於酒吞童子所留傳的事蹟和評判說法不一，但荒知曉那是一個不好惹的角色, 所以儘管瓊琅在信上的口吻十分正常, 他依然放不下心來。
這些年來他們每日彼此相伴, 三日不見瓊琅已經讓他心神不寧，更別說要和對方分別一個月之久了。
「我聽說大江山裡有好多色鬼，瓊琅不會被什麼奇奇怪怪的妖怪盯上了吧？」蒼圍繞在一目連身邊，冷不丁地開口，「有的妖怪好美色，除了女子，連男子都不放過的。」
比如那個據說男女不忌的茨木童子，他活的久，對這些妖怪的小事蹟聽說過不少。
這話一出，在場三隻大妖怪臉色都微微一變，荒更是恨不得現在就飛到大江山中去。
大天狗的眸色動了動，大江山那群有妖怪是什麼作風，他再清楚不過。
一目連的眼中也立刻染上了幾分憂色，用自責的口吻說道：「我早就知道對方不好招惹，當初不該同意她一個人去的。」
不過現在後悔也晚了，現在最要緊的是找到瓊琅，確認她沒有事情才行。他現在最擔心的，就是瓊琅女孩子的身份會不小心暴露。
「我剛剛已經用泉水澆灌了木魅，小傢伙已經沒事了。瓊琅是為了幫我才去獻酒的，現在她遇到麻煩，我不能坐視不理。」一目連堅定地說著，無論如何也要一同前去。
送信的妖怪使者還留在驛站內，只要找到對方一同前往大江山便可。
不料大天狗卻開口攔住了二人，「等等，我也和你們一起去。」
聞言，荒猛然看向他，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之色。大天狗是一個非常認真負責的妖怪，除了接待他，大多時間都埋頭在屋內處理事物，很少關注其他的東西。
這一點和瓊琅很像，但他卻更拼命一些。
「那智山與大江山是盟友，我和酒吞也認識多年了，很清楚他的脾性。」大天狗輕咳一聲，眼神有些不自然，「我和他談幾句，他一定不會再扣著瓊琅，有我在這件事情你們不用擔心。」
「順便，我過陣子打算去找他談一談貿易上的事情，正好隨你們一路。」
這個理由合情合理，荒也沒有多想什麼，鄭重地對他道了一謝。
此刻，只待大天狗將那智山內的事務交代好便可以出發了。
「大人準備去大江山？」鴉天狗愣了一下，隨後臉上顯露出一絲喜意，「大人在這沉悶的行宮裡坐的太久了，出去走走，會一會老朋友也是好事。」
大天狗點點頭，隨手將案上的書卷全都擺放好，「你也和我一起去，至於手頭的事情暫且先交給其他天狗處理。對了，博雅還在狼群那邊嗎？」
「是的，他答應要教白狼修習弓術，為期半個月。」
「那你讓姑獲鳥替我轉告一聲，說我外出辦事過幾日再回來。」大天狗沉吟一聲，把上上下下的事情嚴謹地交代了一圈，確認沒有任何差錯以後，才撫了撫皺起的衣袖。
隨後，大天狗似是想到了什麼一般，猶豫了一下走向了書齋中。
離開前，他還要再去見一個人。這幾天，從和荒與一目連的相處之中，他漸漸地窺探到了藏在迷霧背後的一些東西。
有些事情，必須去確認一下。
天色接近破曉，山的遠處露出魚肚白的時候，一行人便已經啟程。
只是荒隱約覺得，從書齋走出來後的大天狗格外的沉默，背影也顯得清瘦而沉重。
或許，是錯覺吧？
瓊琅還不知道荒因為擔心她而不顧信紙上的交代，帶著一目連等妖怪來尋她了。此時，她正被茨木和星熊兩隻妖怪鬧得一個頭兩個大。
天色微亮，晨霧薄薄之時，星熊童子就已經提著食盒來獻殷勤了。
自上次花鳥卷斥過他無禮以後，星熊童子便沒有再冒失闖入，他謹遵花鳥卷的話，進屋前要先敲門。
只是他那雙大手重重地拍在紙門之上，「砰砰」的聲音奇大無比，把睡夢中的二人嚇了一大跳。如果不是這紙門設有加固牢靠的結界，怕是已經被錘的灰飛煙滅了。
「誰？」瓊琅皺著眉頭，睡眼朦朧地爬起來，摸索著被放在一邊的衣裳。
「是我！我來給你們送早食的！」敲門聲停了下來，星熊洪亮的大嗓門在外面響起，驚起樹上一片飛鳥。
怎麼又是這個瘟神。
瓊琅皺了皺眉，顧不得困意，連忙起身將男裝穿好，確認儀態無誤之後才把紙門拉開。
「送早食的怎麼是你，你來得這麼早做什麼？」瓊琅的語氣有幾分窩火，她這個人向來脾氣好，就是有嚴重的起床氣。
誰鬧著擾她清夢，是絕對沒有好臉色看的。
「花鳥卷呢？」星熊童子沒回答她，伸著脖子往屋裡左瞟右瞟，他特意從侍女手裡奪來了食盒，就是想憑此來博取花鳥卷的好感。
「你們兩個沒趁我不在的時候做什麼不該做的事情吧？」
瓊琅陰惻惻地看著他，從他手裡奪過食盒，冷不丁地說道：「她昨晚喝多了，還在休息呢，你別打擾她。」
聞言，確認花鳥卷不在場之後，星熊童子才收斂了和善的表情，沖她呲牙咧嘴地說小聲說道：「我就知道你是個虛偽的男人！」
「……什麼？」
「其實你心裡明明討厭我的要命，誰叫我長得比你高大威猛，生的比你俊俏好看，你這個連根角都沒有的傢伙！」
「但是為了在花鳥卷面前保持大度的形象，你還是不得不做出一副不和我計較的樣子。」
「看吧，現在周圍只有我們兩個，你的真實面目就暴露無遺了。」星熊童子一臉高深莫測地哼了一聲，「你騙得過花鳥卷，騙得過酒吞大人，但卻是騙不了我星熊童子的！」
瓊琅抿抿嘴，眼神上上下下地掃視了一遍義憤填膺的星熊童子，簡直快被這個戲精給逗笑了，連起床氣都消失了一大半。
「嗯？你看著我幹嘛？」星熊童子自以為揭穿了瓊琅的真實面目，就等著看她惱羞成怒的樣子，卻不料對方卻樂呵呵地看著他，那眼神宛若在看一個傻子。
「你說得對。」瓊琅惡趣味湧上心頭，緩緩靠近他，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道，「可惜啊，花鳥卷就是喜歡我，連大江山的女妖也喜歡我，你又能怎麼辦呢？」
面對瓊琅的公然挑釁，星熊童子氣的一噎，「我絕對會讓花鳥卷看清楚，你是一個多麼虛偽，多麼道貌岸然的妖怪。」
「那我拭目以待，就等著星熊童子大人來揭穿我這個虛偽的小人了。」瓊琅一邊說著，還裝模作樣地朝他行了一禮。
星熊童子臉色一青，憋了半晌蹦出一句：「等著吧！你馬上就會成為別人的手下敗將。」
說完之後，他就氣呼呼的跑掉了，留下瓊琅一個人在原地滿面疑惑，這都什麼跟什麼？
很快，時至正午的時候，瓊琅就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早上指導妖怪將葡萄酒處理好貯藏下後，還剩了不少葡萄，此時她和花鳥卷正坐在院子裡有一搭沒一搭地吃著。
星熊童子風風火火地沖進了庭院，朝著瓊琅拋去一個挑釁的目光。
瓊琅看著花鳥卷遞過來的葡萄，故意沒有伸手去接，而是張開嘴吃了下去，隨後朝著星熊童子微微一笑，後者的臉色果然氣的鐵青。
平時在羅剎海挺無聊的，難得遇見這麼傻的妖怪，逗逗也挺好玩的。
下一刻，星熊童子就沖到二人面前，朝著瓊琅斬釘截鐵地高聲道：「來打一架決出個勝負吧！」
「你要和我打架？」瓊琅眼神古怪地看著他。
星熊童子搖了搖頭，指向自己身後道：「不，是他！」
茨木正站在不遠處的房檐之下，一雙金黃色的眼瞳中此刻恍若燃燒起來了一般，看著她的眼神裡滿是熊熊戰意。
「瓊琅，你可敢與我一戰？」
渾厚的聲音擲地有聲，是茨木在向她下戰書。
見到這一幕，瓊琅面皮抽搐了一下，「你找我約戰的目的是什麼？難道連你也覬覦花鳥卷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勸你還是先和星熊童子打一架比較好。」
聽到這話，花鳥卷渾身一個哆嗦，茨木也臉色尷尬一僵，連忙不自然地輕咳一聲回應道：「不是。」
「我只是想與你切磋切磋罷了，無論輸贏，沒有賭注，點到即止便可。」
他不過是想看看，這個少年如此得酒吞喜愛，能否讓他心服口服。除非對方有足夠的實力，否則實乃令他心中意氣難平。
見瓊琅沒有立刻答應，星熊童子連忙湊上來挑釁道：「怎麼，你是不是害怕了？也對，你這副小身板，怕是扛茨木一拳頭都難。」
「不過你不答應也得答應，我已經把你和茨木約戰的消息傳遍整個大江山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如果你不答應，那就是不戰自敗了！」
星熊童子大笑著，不禁為自己想出來的絕佳點子感到洋洋得意。
在他看來，瓊琅這個瘦弱的少年絕對打不過大江山的鬼將茨木，不論瓊琅答不答應，下場都是輸的淒慘，這樣他就可以讓對方名聲掃地，扳回一局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6-9 16:31
第31章 我輸了
茨木愣了一下, 他找瓊琅原本只是想私下約戰，並沒有想搞出這麼大的動靜和排場, 誰料星熊童子來了這麼一出。
他皺眉正準備訓斥星熊童子，那邊的瓊琅卻已經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神色認真地點點頭答應了他。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便同你一戰。」
實際上, 拋開星熊童子故意找茬這點，瓊琅也並不介意和茨木來一場切磋。
無論輸贏，她也十分好奇這個大江山實力排行一妖之下萬妖之上的鬼將到底有什麼本領。借此機會一戰，她還能順便探一探大江山的戰力如何。
「好。」茨木見她無所畏懼卻並不盲目自傲, 金黃色的眼瞳中劃過一絲欣賞。
但他也不想讓星熊童子攪了二人的局, 直接在原地妖氣畢露, 震懾警告了那些聽到消息想要來圍觀湊熱鬧的妖怪們。
「我們的比試地點, 就在這裡吧。」
客舍位於山巔一角, 庭院非常寬廣, 足夠兩人施展身手, 而如何在戰鬥中不破壞房屋, 也是考驗二人妖力掌控的一點。
瓊琅點點頭, 離開花鳥卷的膝枕上，站起來挺直了身子。
「大人……」花鳥卷下意識地揪住瓊琅的衣袖, 滿目擔憂地看著她。
瓊琅到底是個女孩子，她擔心茨木童子手下沒輕沒重, 會對她造成什麼傷害。
「別擔心, 我雖然不一定能贏, 但卻絕對不會輸。」瓊琅拍了拍她的手，口吻鎮定自如。
聽到瓊琅這句話，花鳥卷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然而還來不及問，瓊琅就已經離她而去了。開戰之前，瓊琅很貼心地用水流幻化了幾條遊魚，把樹下的花鳥卷托到了安全的回廊之下。
茨木不動聲色地將她的行為看在眼裡，若有所思。
在京都護城河那一晚，他親眼見到瓊琅的妖力致使漫天化雨，他雖然不知道對方的本體是什麼，但顯然是個極其擅長操縱水的妖怪。
他和酒吞是居住過在地獄的鬼，最擅長的恰好就是操縱各種可怖的鬼焰。
水火不相容，今日一戰有意思了，也不知道到底是瓊琅的水澆滅他的鬼焰，還是鬼焰將水燒幹呢？
兩人在幾步開外對立相視，瓊琅合手施了一禮，微微一笑道：「請賜教吧。」
初次交手，二人都存著一番試探的心思，茨木表示性地揮手朝她打出一道紫黑色的鬼焰。然而下一秒，對面卻已經空無一人。
「消失了？」在場之人皆是一愣，凝眸四處尋找起瓊琅的身影來。
瓊琅這個電燈泡好不容易不在一邊發電，星熊童子立刻屁顛屁顛地跑到花鳥卷身邊嘿嘿一笑。
「一開場就躲了起來，看來無法與茨木相敵。我雖然打不過茨木，但至少正面迎敵是沒問題的。」星熊童子很老實地說道，他打不過茨木是事實，他也沒什麼不好意思承認的，只要證明瓊琅比他還不如就夠了。
至於為什麼不和瓊琅親自交手，他雖然傻是傻了點，智商還是有那麼一丟丟的，茨木出手，勝算一定比他大。
花鳥卷滿心擔心，正怨星熊童子挑起事端，頓時氣惱地冷下臉，把頭往旁邊一別。
而空曠的庭院中，茨木正皺眉感知著瓊琅的妖氣，卻發現絲毫察覺不到，這讓他心頭下意識地湧上幾分防備。
他遇到過的擅長偽裝和隱匿氣息的妖怪很多，但沒有一個能做到像瓊琅這樣完美無瑕。
鬼焰的氣息掠過空氣，那遠處的青草和櫻花樹都自然擺動，被燒的花瓣微微捲曲，顯然不是瓊琅偽裝幻化而成的。
而此刻的瓊琅正裹在一個圓形的水鏡之中，悄無聲息地走到了茨木身後。
她曾經教過荒如何以水的折射原理結合自身妖力來達到隱身的效果，而這一招，乃是瓊琅在羅剎海摸滾打爬幾十年自行領悟出來的妖術。
起勢躲藏，並非她妖力不敵茨木，而是多年的掙扎生存讓她在遇到未知的對手時，本能地秉持小心謹慎，保守行事的做法。
至於茨木為何察覺不到她的妖氣所在，則是水鏡完美的掩蓋了所有的氣息。
水可以洗凈抹去一切氣味。
敵在明我在暗，是時候發起進攻了，空氣之中，突然有數不清的水箭悄無聲息地朝著茨木刺去。
茨木雙耳微微一動，周身極快地燃起一圈鬼焰屏障，將水箭盡數侵蝕。而在水箭發動的那一刻，雖然只有轉瞬即逝的一息，他也察覺到了瓊琅的氣息所在。
鬼焰所幻化成的鎖鏈迅猛地朝著那處襲去，卻令人意外的撲了個空，這讓他眼中再次閃過一絲訝異。
沒有鎖到人，說明當發出攻擊的那一剎那，瓊琅已經不在原地了，這個隱匿自身氣息的手段可以說是相當高明了。
「很不錯。」他點了點頭，「不過，在有限的空間內，你是無處可躲的。」
話音落下，庭院內的空氣中猛然變得炙熱之極，四處都燃起了紫黑色的鬼焰，似要吞噬一切。然而周圍的客舍卻沒有受到半分影響，顯然茨木對自身妖力的掌控非常精准。
「喂！你不要突然嚇鬼好不好！」
火焰突然竄出來，嚇了星熊童子一跳，連忙拉著花鳥卷躲遠了一些。花鳥卷眉頭一皺，抿了抿唇將衣袖從他手裡扯了出來。
「……你生氣了？」星熊童子搓了搓手，哼哼唧唧地問道。
花鳥卷瞥了他一眼，輕哼了一聲，冷聲道：「你為什麼總是纏著我不放，不停地找大人的不痛快？」
「……我本來沒想找他麻煩的，我就是想讓你做我的伴侶，他又不願意和我打架，我只能出此下策了……」
聞言，花鳥卷沒好氣地說道：「我已經有大人了，你不依不饒到底想怎麼樣？」
「你別氣你別氣！」見到花鳥卷越發討厭他了，星熊童子臉上一慌張，連忙說道，「你不願意做我的伴侶也沒關係，不過等他們打完以後，你答應我，做我一天的伴侶行不行？」
「什麼意思？」花鳥卷皺了皺眉。
「只要一天！」星熊童子見她沒拒絕，以為賭約有戲，連忙興高采烈地說道，「你做我一天的伴侶，讓我帶著你在鬼城走一圈就行了，完事以後我保證不再煩你，也不找瓊琅的麻煩了。」
他費盡苦心，不就是為了和酒吞的賭約嗎？
卻不料花鳥卷聽完之後，臉色又青又黑，「一天？你拿我當什麼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了？」
饒是花鳥卷脾性在溫柔，此刻也氣的兩頰緋紅，指揮著畫中的幾隻鳥兒將星熊童子啄了個滿頭包。
「嗷！」星熊童子哀嚎了一聲，卻沒有還手也沒有躲避，他做妖的原則是絕不欺負女妖，尤其是漂亮女妖。
因而他只是護著自己的臉哭喪道，「你打我也行，罵我也行，只要幫我一次就可以了，我保證會絕不和瓊琅過不去了。」
「我真的不想從山頂滾下去啊……」
星熊童子苦哈哈的說完，一個熟悉的聲音就從二妖背後驀然響起。
「從山頂滾下去？哦……你不提這事兒，本大爺都快忘記跟你打賭的事情了。」
「酒吞大人，你說什麼？」看到來人，星熊童子一呆，瞪大了雙眼看著酒吞。
「閉嘴，別吵本大爺。」
酒吞張嘴斥了星熊一句，把他後面要說的話給攔了回去，興致勃勃地抱拳看起庭院中交戰的瓊琅和茨木來，雙眸滿是興味。
他剛剛聽到山中的妖怪奔相走告二人約戰的消息，特意過來瞧瞧，現在看來，那個少年並不僅僅只是會釀酒這麼簡單。
由於茨木將庭院的空地都燃滿了鬼焰，瓊琅躲避行走都受到了極大的干擾，她乾脆不再隱身，直接顯露出自己的身形來。
只是這一回，庭院的四個面都出現了瓊琅的身影，似乎還開始變得越來越多，從四個到六個，再到八個。
她站在庭院之中，撣了撣有些發皺的衣袖，八個身影做出一模一樣的動作，朝著茨木微微一笑。
「你能猜得出來，到底哪個才是真的我嗎？」
迷人的聲線響起，令人不由心神恍惚，不知不覺地丟失了判斷力。
水既是鏡子，在鏡子面前，人可以有千百張面孔。這看似分裂身軀一樣的詭異妖術，實則是瓊琅利用鏡子折射出來的。
茨木此刻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眼中燃起了澆不滅的興奮和戰意。除了酒吞等妖怪以外，他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這麼強力的對手了。
不僅強大，還非常有趣，不，或者說是，非常聰明。
瓊琅成為妖怪雖然不比茨木做妖的時間長，但在智商和天賦這兩方面，她絕對是淩駕於萬眾之上的，這點毋庸置疑。
「很有意思，但是在絕對強大的力量面前，一切技巧都只能叫做雕蟲小技！」
茨木嘴角因興奮而微微勾起，左手由修長潔白的手指慢慢幻化成可怕的鬼爪，上面散發著駭人的可怖妖氣。
庭院內的戰鬥如火如荼，除了酒吞以外，其他的妖怪卻不敢靠近，只能好奇又心癢地伸著脖子探聽裡面的動靜。
身影再多，他都能一個一個捏碎，瓊琅至終無處可躲！
隨著茨木身形的快速晃動，那只可怖的大手毫不費力地捏碎一個又一個虛影，很快就只剩下了瓊琅真正的本體。
真身暴露，不過她卻顯得不慌不忙，搖了搖頭道：「這你就錯了，戰鬥之中，技巧是絕對不容小覷的。哪怕是雞蛋，或許也能夠撞碎石頭。」
任他巨力來打我，牽動四兩撥千斤。
下一刻，四周再次出現了一個身影，不過這個身影卻不是瓊琅，而是茨木。
看著這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身形，茨木身形頓時怔愣在了原地，而在察覺到那身軀散發著和他一模一樣的氣息時，他立刻又大吃一驚。
「幻術嗎？不對……就算是幻術，也不可能完完全全地複製出茨木的妖氣才對，這是怎麼做到的？」就連原本在一旁圍觀的酒吞也收起了笑容，眼神認真地打量起二人來。
瓊琅的身影此刻再次消失了，她迷人的聲音從空曠的四面八方徐徐響起。
「茨木童子果然名不虛傳。」
如果是普通的小妖，利用水鏡複製，瓊琅完完全全可以毫不費力地捏造出數十個身影來。但茨木終究是活了許久的妖怪，自身妖力極強，瓊琅能夠映照出他的身軀，卻不能複製他的妖力。
她不禁感歎了一聲，茨木的實力已經強至如此，那打敗他毫不非吹灰之力的酒吞，又該是何等強大呢？
萬幸萬幸，這個妖怪不是她的敵人。
庭院內，假茨木已經和真茨木交戰了起來，假軀一抬手，也像模像樣地轟出數道鬼焰來。
「這是？」茨木眼中訝色一閃而過，此刻他心中已經完全不關心切磋勝負了，而是萬分好奇瓊琅到底怎麼做到這一點的。
要知道，瓊琅不是地獄之鬼，是不可能擊出鬼焰的。
茨木一邊凝眉思索，一邊隨手一抬捏碎屬於自己的鬼焰，在看到庭院中不知何時消失的火海之後，他眉頭一松，看向自己的假軀，緩緩說道：「原來是這樣。」
兩道蘊含的巨大的鬼焰猛然轟撞，散發出可怕的妖氣，就連山下的妖怪也都察覺到了動靜。
才到達大江山中的荒一行人神色一愣，隨手捉住一個小妖問道：「山頂劇動，發生了什麼？」
「是茨木大人再和瓊琅大人約戰哦！」幾個小妖七嘴八舌地回應道，把星熊童子散播的話都重複了一遍。
荒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邁著修長的腿迅速往山上走去。身後的一目連和大天狗對視一眼，皆是眉頭一皺，立刻跟了上去。
庭院內，客舍在結界的保護之下完好無損，院內的櫻花樹卻被燒成了焦灰。
看著一片狼藉的地面，茨木閉了閉眼，開口道：「我輸了。」
聞言，星熊童子頓時跳了起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大呼道：「怎麼可能！什麼意思？你們明明還沒打出什麼花樣來，怎麼就認輸了？」
在他看來，茨木雖然還沒有打敗瓊琅，但瓊琅卻一直在躲，看起來非常被動。
酒吞持起酒葫蘆飲了一口，淡淡地說道：「瓊琅只不過是用水鏡隨便映照了一具軀體，沒有耗費什麼妖力，而那個假茨木所擊出的鬼焰，原本就是茨木自己的力量。」
在周圍人沒有察覺到的時候，瓊琅就已經用水慢慢包裹保存了火海中的鬼焰，在真假茨木對決時盡數返回。
「茨木的妖力一直在消耗，反觀瓊琅無論是從一開始的隱身，後來的鏡術，還是現在的幻影，幾乎都沒有耗費什麼妖力。」
「時間一長，茨木終會被他耗盡所有力量，從而戰敗。」
「不錯，酒吞說得對，我輸了。」茨木說著，鬼爪恢復為正常的手臂，已然自行認輸。
從一開始他尋覓不到瓊琅的身影之時，就已經處在了被動的劣勢，對方明顯保留了實力，還有更多的底牌。瓊琅雖然沒有與他正面相交，不知妖力有多深厚，但他已經沒有資格在戰下去了。
這一戰，是他輸了，心服口服。
聽完酒吞的解釋，星熊童子僵在原地，張了張嘴不能言語。
誰來告訴他這是什麼情況？
早知道茨木會輸，他一定不會大張旗鼓地煽動其他妖怪來圍觀了，現在就算那些妖怪沒有來圍觀，可茨木卻輸了。
這個消息傳出去，拂了茨木的面子，他怕不是要被那貨打殘。
星熊童子哆嗦了一聲，哭喪著臉說道：「早知道酒吞大人早就忘了賭約的事情，我還費那麼大勁做什麼啊！」
完了完了，茨木一定會找他算帳的，溜了溜了……
星熊童子閉緊嘴巴，悄悄地往客舍門口靠近，準備順著小石階下山，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瓊琅將他的動作看在眼裡，雙眼微微一瞇。
小崽子，頭不是很鐵嗎？搞了事情還想跑！
下一刻，迷人的笑聲響起，令聞聲之人不由一陣心神恍惚，星熊童子呆了一下，只感覺自己腳下絆倒了什麼東西，頓時一個踉蹌摔在地上，咕嚕咕嚕地順著石階滾了下去。
「嗷！！！」
瓊琅的身影驟然顯身在門口，她收回絆倒星熊童子的腳，抱著雙臂一臉笑意，看得出來心情非常好。
待看到遠處幾個熟悉的聲音時，她的笑容微微一怔，眼眸中閃過一絲驚喜。
荒正步伐匆匆地循著妖怪的指示往山上走，眼看著就要達到目的地，便見著一團金黃色的東西咕嚕嚕地朝著自己滾在，隨後「咚」的一下撞在自己腿上。
「嗷！」星熊童子再次哀叫了一聲，帶著幾分哭腔。
本以為能搞定賭約，卻沒想到還是避不過從山頂滾下去的命……
他哭喪著臉一邊哼哼唧唧，一邊去看自己撞到了什麼東西，剛抬起頭就看到一個身材極其修長的紫發男人一臉陰沉地盯著他。
「……星熊童子？」
「星熊童子？什麼星熊童子，我不是！你認錯妖了！」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連忙捂住自己的臉，趴在地上不肯起來。
大天狗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再次出聲問道：「我們是來尋人的，聽說瓊琅在前方和茨木約戰，這是怎麼回事？」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星熊童子才抬起頭，呆呆地看著他，「原來是你啊大天狗……」
幾個人大眼瞪小眼，一時相對無言。
第32章 成為我的摯友
此刻星熊童子腦中一片空白, 只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地迴響。
完了完了……全都完了，被熟人看到, 他的一世英名盡毀……
「你還不起來嗎？」大天狗見他仍然傻乎乎的趴在地上，直接繞開他走了過去, 「那你一個人在這裡趴著吧，我們先上去了。」
庭院內, 茨木還站在狼藉的庭院中閉目凝眉，似乎沉浸在剛剛酣戰的餘韻中，細細地品味著什麼。
沒想到瓊琅取勝的不費吹灰之力，花鳥卷大松了一口氣, 看向瓊琅的目光中滿是崇拜。而她身邊的酒吞圍觀了半天, 早已經被點燃了熊熊戰意, 心頭火熱地也想要和瓊琅過幾招。
只是還沒等他開口, 就被一行不速之客打斷了想法。
「蠢狗？你怎麼突然來了？」看到遠處熟悉的身影, 酒吞訝異地問道, 隨後側目打量起他身旁的兩隻陌生妖怪來。
兩隻妖怪氣息都不弱, 左邊那個白髮雙角的金瞳男人周身似乎圍繞著一股氣流, 溫和之極。而另一邊那個紫發的高個男人卻氣勢外放, 臉上明顯帶著一絲絲敵意。
酒吞雙眼微瞇，心下不愉之時, 卻見瓊琅面帶驚喜地走到了那男子面前，「荒, 你怎麼會在這裡？」
好一陣子不見, 她還真有些想這臭小子。
「你說要一個月之後才能回來, 我實在放不下心，就和大天狗一起來找你了。」
看到瓊琅毫髮無損，荒才松了一口氣，皺眉問道：「我聽其他妖怪說你和茨木童子在決戰生死，這是怎麼回事，有沒有人欺負你？」
聞言，瓊琅嘴角抽了抽，什麼生死決戰，星熊童子這小傻子就是欠打。
「他是本大爺罩的人，在本大爺的地盤上，誰敢欺負他？」酒吞挑了挑眉，朗聲說道。
瓊琅忍不住輕輕一笑，搖了搖頭道：「你別聽那些妖怪胡說八道，全都是誤會，我只不過是和茨木切磋切磋罷了。」
聽到這裡，荒的眉頭才舒展開來，收起了周身的敵意。
「酒吞，這是我的弟弟，他叫做荒。」瓊琅揚手向酒吞介紹道，又看向一目連，「這位也是我的朋友，他叫做一目連，應該都是來找我的。」
「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你沒事就好，多虧了大天狗帶我們一起來大江山。」一目連搖了搖頭，輕笑道，「瓊琅和荒的感情真的很好呢。」
剛才見面的時候，對方的眼裡滿滿都是荒，周圍的人都被忽略冷落在了一旁。
瓊琅輕愣了一下，隨後才看向一直靜默在一旁的大天狗，這是她頭一次見到大天狗摘下面具的樣子。
那是一個長相極為清秀的男人，但卻並不顯得弱氣。無論是緊抿的嘴唇還是湛藍微冷的眼眸，都給人一種執著冷傲又帶著一絲倔強的感覺。
對方似乎一直在打量著她，見自己回望過去，他微微別開了頭。
「我不在的這些日子，多謝前輩替我照顧荒了。」
「不必客氣。」對方用冷清的聲音回應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瓊琅總覺得在她扭開頭以後，對方的視線又隱隱約約地挪到了她的身上。
「瓊琅的朋友？那自然也是本大爺的客人了。」
解開誤會，見來人與瓊琅和大天狗頗為熟識，酒吞大手一揚將一眾人都請到了行宮內作客，而狼藉的庭院也交給了其他的小妖清理。
雙方坐下來細細交談，瓊琅才明白荒原來是以為她被強行扣在大江山中，才會緊張地趕過來。
她失笑地搖了搖頭，「我都說了讓你回羅剎海等我。」
「我放心不下，你明明說好只去三五天就回來的。」荒將頭轉至一旁，淡聲說道，「而且，難道一點都不掛念我嗎？」
後面這句話才是重點，這孩子，還和她鬧小脾氣了。
瓊琅勾起唇角，壓低聲音道：「生氣了？」
「我沒生氣。」
「你就是鬧小脾氣了。」都撇開頭不肯看她。
瓊琅笑著像小時候那樣哄他，「嗯……那好吧！這次是我失約了，我保證沒有下一次了，這樣荒可以不生氣了嗎？」
「沒有生氣就是沒有生氣。」荒別再次加重聲音重複了一句，絕不承認自己在鬧脾氣。
見他們兩個如此親昵的互動，一目連也不由得綻開一絲笑容，「你們兩個人的感情還真讓人羡慕呢。」
「是啊……之前我還覺得奇怪，為什麼荒的身量那麼高，卻竟然是大人的弟弟。」花鳥卷也掩面一笑，「現在看來，大人果然更像哥哥一些。」
這聲打趣讓荒臉上露出一個些許彆扭的表情，他沒有再說什麼，臉側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紅色。
這次他們隨著大天狗一起來，是為了不讓瓊琅被扣留在大江山中。大天狗與酒吞是盟友，兩人在屋內交談了一會兒，酒吞果然不再要求瓊琅等葡萄酒釀好以後才能離開了。
「之前是我考慮欠妥，你和你的朋友想留在大江山作客本大爺隨時歡迎，你想什麼時候走也都自行隨意。」
他已經從大天狗那裡得知了瓊琅和荒的事情，也知道二人是來自羅剎海域的妖怪，並且那智山有要與之結盟的意思。
「你這小子不厚道啊！」酒吞看著比他矮上一大截的少年，毫不客氣地伸出大手揉了揉瓊琅的腦袋，「你早和本大爺說清楚，我定不會強留你在這裡，要是耽擱了你處理羅剎海的事務怎麼辦？」
荒眼尖地看到他的動作，動了動嘴唇沒有說話。
談論之餘，酒吞對瓊琅的好感又提升了不少。他向來喜歡與強者相交，身邊親近或熟識之人也大多都是妖力強大的大妖怪。
如果說之前和瓊琅僅僅是因酒相知，以酒會友，那她今日驚豔的表現已經讓酒吞完完全全地認可了這個朋友。
這個少年的實力，完全有資格做他大江山的幕上賓，要不是瓊琅為羅剎海之主，他還真有些心癢癢地想把這個少年留在鬼族。
看到系統中酒吞的好感度飆升至70點，瓊琅心情極好，雙眼都瞇成了月牙，「那兄長怎麼會突然改變主意？」
「本大爺本來沒想過要強留你，這是星熊童子提的要求。」酒吞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說起來，那傢伙最近很不安分啊，搞出了這麼多的動靜。」
「還不是為了之前和你的那個賭約，某人為了不從山頂滾下去，可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呢。」茨木面無表情地說道，把星熊童子心底的小九九全都揭露開來。
一提起星熊童子讓他變成女妖幫忙的事情，他就拳頭發癢。
酒吞聽完後，忍不住大笑一聲，「這小子餿主意出盡，到頭來還是沒能避免結局。」
「星熊童子真的很過分呢，大人就是脾氣太好了，才會容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同樣對他不滿的還有花鳥卷，一提這個妖怪她就一肚子的氣。
見連花鳥卷這麼溫柔的人都氣成這個樣子，一目連忍不住好奇地問道：「他都做什麼了？」
「所有事情都是他挑起的！原本茨木和大人的切磋會變成其他妖怪口中的生死決戰，也是他幹的。」花鳥卷大吐苦水，將星熊童子近來讓她們煩不勝煩的所作所為都倒豆子般地說了出來。
聽完這一切，在場的其他人臉色都變了，荒的雙眸中更是殺氣一閃而過。
「背地裡搞出這麼多事情，這小子還真是欠揍。」酒吞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說他蠢，還真是蠢的沒邊了。」
鬼族是走了什麼黴運才攤上這麼個蠢貨。
這一戰，得虧瓊琅是個心胸大度的人，而茨木向來對實力強於他的人心服口服。否則兩人不論輸贏，要是因為外界的輿論而生出什麼隔閡，那就是他這個做鬼王的人招待不周了。
「不礙事，小打小鬧而已。」瓊琅笑著搖搖頭，放下酒杯問道，「對了，說起來，怎麼一下午都沒見到星熊？」
別不是她那一腳踢太狠了，傷到小朋友的自尊心了吧？
大天狗驀然接話道：「你不用擔心他，依他的性子，八成又不知道躲到哪個角落哭去了，這個好面子的傢伙一向都很不著調。」
聞言，瓊琅忍不住側目看了他一眼，大天狗顯然是一個心思極為細膩的妖怪，即便她沒有開口也看出了她在想什麼。
「說的沒錯，我們不提他了。」酒吞附和著，顯然也很不想再提起自家這個丟臉的傻子，「剛剛聽蠢狗說那智山準備與羅剎海結盟，本大爺倒是感興趣的很，你不妨也同我仔細說說。」
瓊琅心下一喜，她原本就存著和酒吞結為盟友的心思，此刻對方主動提起此事，再好不過。
腦中稍作思索，她就將規劃了許久的事情一一細說給眾人聽。
那智山和大江山都有著自己特產的妖果和草藥，而羅剎海土地稀缺，不適合作物生長，正缺這些東西。于此同時，羅剎海域中特產的珊瑚玳瑁，珍珠奇石等不同于普通之物，乃是鍛造和裝飾妖器的上好材料。
那智山和大江山都有著自己成熟的兵器冶煉之處，這些東西對於他們來講都是較為稀少的。
瓊琅一直有想要以物換物或者技術交換的想法，此刻便全無保留地提了出來。
她口齒清楚，有條不紊，談笑間顧盼生輝，神采飛揚，別有一番莫名的吸引力。此外瓊琅懷有天籟之音，話語不止不但沒有讓人覺得無趣枯燥，反而是一種別樣享受，不由自主地就會奪走他人的注意力，只想再繼續聽她說下去。
席中，有兩個人的眼神卻有些飄忽。
大天狗目不轉睛地盯著瓊琅，湛藍的眼神因出神而顯得有一絲空洞，茨木則一雙金黃色的瞳眸黏在瓊琅臉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等瓊琅說完，聽的津津有味的眾人方才回過神來，酒吞顯然對鮫綃這個東西很感興趣。
而大天狗也不例外，三方領主一合計，就將貿易往來的事情一錘定音，只待瓊琅回到羅剎海以後與書翁配合，對下發號施令。
「叮」，恭喜羅剎海與那智山結盟成功，當前友好度：60點。
「叮」，恭喜羅剎海與大江山結盟成功，當前友好度：60點。
系統提示性唰唰唰地響起，瓊琅掃了一眼，那第六個外交發展的主線任務，完成進度已然變成了30%。
這一趟總算沒白折騰，瓊琅心下暢快不已。
接受了酒吞的邀約，瓊琅打算在大江山停留一日再返程，而酒吞也命令下屬著手明晚上的送別宴。
夕陽下山，昏黃的暖光山巔邊緣照的發亮，林間的薄霧漸漸升起。
客舍已經被打掃的煥然一新，為荒等人準備的屋子也已經收拾完畢，夜晚的庭院寧靜祥和。
翌日早晨，瓊琅起了個大早，卻發現此時的庭院裡除了花鳥卷以外再無別人。
瓊琅不由得納悶地問道：「荒他們去哪兒了？」
這小子嘴上說著想她，一轉眼就溜沒影了。
「唔……早上看到他和一目連一起往山下去了，好像聽他們提起了星熊童子？」花鳥卷不確定地說道。
瓊琅嘴角一抽，「不會是去找那小傻子的麻煩了吧？」
「那傢伙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我聽別的妖怪說，茨木找了他一晚上都沒找到人。」
兩人在冷冷清清的屋內用完早食，瓊琅正幫忙為花鳥卷綰著髮髻，剛剛完成就聽到妖侍來報茨木童子求見。
花鳥卷拿過她手裡的發飾，「大人去忙你的事情吧，剩下的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她點點頭，將紙門帶上，往庭院中走去。
那顆燒焦的櫻花樹早已經不知所蹤，山中的妖怪們清理幹凈後，又換栽上了一顆桃樹，此刻九月的樹下依舊落英繽紛。
那銀髮紅角的男人似乎等待她已久，聽到腳步聲後，緩緩轉過身來。
「一大早就來找我有什麼事？」瓊琅笑著開了個玩笑，「不會是又來找我切磋的吧？」
茨木沒有立刻回答，只是金黃色的眼眸緊緊地盯著她，眼神深處上過一絲詭異的火熱，讓瓊琅心裡突然有一種不妙的感覺。
「昨日一戰，我終於明白酒吞為何如此看重你了。」
「我們鬼族的妖怪，一向追隨強者的腳步，更願意甘心臣服於強者麾下。即便作為你的手下敗將，我也心服口服。」
「我茨木童子亦是如此。」茨木的眼中閃過幾絲興奮，「除了酒吞以外，我已經很久沒有遇到第二個能夠支配我身體的人了。」
那種全身血液都因狂熱而變得躁動的感覺，久違又令人興奮至極。
說到這裡，他忍不住向前邁去一步靠近瓊琅。
而瓊琅聽到他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頓時差點噴了出來，臉色大變地後退了一步。
看到瓊琅的動作，茨木眉宇間染上一絲挫敗，「我自認為除卻星熊童子的挑唆以外，從未對你做過任何失禮的事情，你為何總是如此抵觸我？」
此刻他心中格外鬱悶，與瓊琅結識不過短短幾日，他也沒像星熊童子一樣做過什麼惹人厭的事情，怎麼對方就是和酒吞一樣都那麼嫌棄他呢？
「你能夠成為酒吞的摯友，難道就不能也成為我的摯友嗎？」茨木微微收緊拳頭，目光灼灼地看著她，「還是說，你看不起茨木童子的實力，認為我沒有這個資格？」
這都不是重點啊！
「不，你誤會了。」瓊琅勉強扯了扯嘴角，「你的實力也很強，我也欽佩你的氣度，但是……」
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再靠近來了！
「但是什麼？」
瓊琅強忍住遠離他的衝動，微微一笑，「羅剎海和大江山已經是盟友了，我們難道不已經是朋友了嗎？」
「你說的沒錯，我怎麼忘記了這點。」茨木愣了一下，隨後臉上綻開一絲喜意。
瓊琅正松了一口氣，便聽得他再次開口說道：「既然如此，你我何不再切磋一番，交戰個痛快？昨日未能盡興，今日再來一回如何？」
看著他亮晶晶的雙眼和因期待興奮而顯得有一絲詭異的面容，瓊琅忍不住抖了一下，擺擺手道：「抱歉……我今天答應了花鳥卷要陪她出門遛鳥，有空再和你切磋。」
「她還在屋裡等著我呢，恕我先失陪了。」
這個茨木童子看她的眼神太詭異了，就好像在看第二個酒吞似的。
花鳥卷見她急匆匆地走回來一把將門拉上關的嚴嚴實實，忍不住問道：「大人怎麼了，難道那個茨木童子又欺負你了麼？」
「……沒有。」瓊琅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心中滿是思緒。
沒料到茨木童子會突然向她示好，早知如此，她當初說什麼也不會和對方切磋的。
是不是不再掩瞞性別比較好呢？讓茨木一直誤會下去可就不好了。
瓊琅腳底抹油溜得飛快，留下茨木一個人站在桃樹下欲言又止，沉默了半響微微收緊拳頭。
花鳥卷，花鳥卷，怎麼又是那個畫妖。難道他茨木童子不管變成男人還是女人，都不如對方有魅力嗎？
瓊琅的抵觸之意與酒吞毫無相差，原本興沖沖的茨木立刻又陷入了失意中。
「難道是我真的弱到讓人提不起一點興趣嗎？」
而山林中的某一個角落裡，一場慘無人道的蹂.躪即將發生。
星熊童子抱著一堆酒罈生無可戀地坐在山洞裡，他昨天滾下山的樣子被好多妖怪看得一清二楚，大受打擊，一臉麻木。
尤其是聽說茨木那傢伙滿山找他，嚇得他根本不敢出去。
「早知道酒吞大人已經忘記了賭約，我還白費力氣幹嘛？」此刻他算是真切地體會到了什麼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唉，罷了罷了。」
反正都已經從山頂上滾下去了，賭約的事情他也不在乎了，此刻既不想去纏花鳥卷，也不想去找瓊琅的麻煩，只想一個人藏起來慰藉一下自己。
只是略顯昏暗的山洞中，隱隱約約走過來兩個人。
其中一個溫和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響起，「還是他比我更厲害一些，星熊童子果然在這裡，不過荒你找他到底要做什麼？」
星熊童子消失了一整夜，茨木沒囿找到他，一目連循著風的氣味找遍了整個大江山也沒有找到人。
最後還是大天狗出手，幫他們找到了這裡。
「不做什麼，只是想和他切磋切磋罷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響起。
星熊童子抬起迷離的醉眼，便看見一個高個的紫衣男人站在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嗝，你是誰……我好像在哪見過你。」他邊打著酒嗝邊說道，雖然黑暗中看不清對方的臉，但他卻覺得此人有些熟悉。
「你不用知道我是誰，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來和你約戰的就行了。」荒面無表情地吐出幾個字，手中驟然凝聚起一股星辰之力。
整個山洞周圍立刻變得更加黑暗，只是四周繁星閃爍，美的讓人以為是在夢境的夜空之中。
然而星熊童子沒有心情去欣賞這番景色，因為他敏銳地察覺到了這幻境中藏著的可怕力量。
「喂……你是誰！我可沒答應要和你約戰！」
「你沒有拒絕的選擇！」
荒的話音落下，山洞中一陣轟響，震飛了林間數隻飛鳥。
「嗷……！」星熊童子吃痛地喊道，「太過分了！你怎麼隨隨便便欺負人的！」
「這個，下手這麼重不太好吧？」遠處，一目連擔憂的聲音響起。
星熊童子雙眼一亮，總算還有個明事理的，「對啊！我根本就沒有答應和這個人約戰，你快幫我告訴酒吞大人，有人找茬欺負我！」
話音落下，卻聽得一目連繼續說道：「你出手的動靜太大了，會被其他妖怪發現的，主意動作小一些，否則被發現就不好了。」
星熊童子嘴角一抽，這人的聲音聽起來溫溫柔柔的，怎麼也這麼壞呢！
「沒關係，我請了人在外面替我放風。」
荒不急不忙地說道，再次一步步逼近星熊童子，山洞內頓時慘叫連天。
一目連心有餘悸地別開頭，捂住正看的津津有味的蒼的雙眼，小聲說道：「要是有人問起，你就說什麼都不知道。」
山洞外面的不遠處，有一個金發黑翼的妖怪正抱著拳頭立在樹間閉目養神。
有聽到動靜的巡邏妖怪循聲過來查看，卻被他擋住了去路。
「大天狗大人。」般若行了一禮，目光往他身後瞥去。
大天狗點了點頭，神情自若地說道：「抱歉，剛剛是我在嘗試新修煉出的妖術，不小心弄得動靜大了一些。」
「原來是這樣……那我就不打擾大人了。」般若點點頭，不敢有任何質疑，連忙恭敬地離開了。大妖怪修煉妖術，不是他們有資格在一旁觀看的。
目送對方消失，大天狗閉上眼耐心地守在原地，直到後方的動靜終於完全消失，方才抬腳離開。
第33章 一起泡溫泉吧！
瓊琅在屋子裡躲了好一會兒, 她靜悄悄地站在窗戶底下往外偷瞄，直到茨木轉身離開, 才終於松了口氣。
「大人，你在躲他嗎？」花鳥卷不解地問道, 「那個茨木到底怎麼了，大人好像一直不太想和他接觸的樣子。」
雖然這個妖怪看她的眼神讓人不寒而慄, 但花鳥卷覺得比起星熊童子來，茨木還算不錯。除卻約戰以外也沒做過什麼太過分的事情，只是不明白瓊琅為什麼對他如此態度。
瓊琅搖搖頭，沉默了半晌憋出來一句, 「你還記得我救下你的那個晚上, 身邊還有一個女妖嗎？」
「大人是說純子？」花鳥卷思索了一下, 腦中很快浮現出了這個美貌女妖的面容, 「說起來我們在大江山住了這麼幾天, 好像一直都沒有再見到她。」
「不……你昨天還見過她呢……」
「哎？」花鳥卷蹙眉, 眼中滿是疑惑。
這件事在瓊琅心裡憋得太久, 讓她怪難受的, 幾番猶豫之下, 終究還是選擇向花鳥卷傾訴一番，不吐不快。
「茨木就是純子, 那天晚上的女妖就是他變得，只是他以為我不知道。」
瓊琅的話顯然令花鳥卷一驚, 然而對方接下來的話更讓她微張開嘴久久合不上。
瓊琅把自己和茨木的相識和他後來種種古怪的神情行為一一細說給花鳥卷聽, 越說下去, 她秀美的面容愈發扭曲。
半晌之後，花鳥卷才喃喃地說道：「我時常擔心大人女子身份暴露會招來其他妖怪的邪念，卻不想連男子在這裡也是不盡安全的……」
想起茨木和星熊，她打了個哆嗦，「此地的確不宜久留，幸好我們明天就可以離開了。」
如果可以的話，她再也不想踏入這裡了。
兩個姑娘說了會兒悄悄話，皆是心情複雜，連鳥也不想溜了。
教訓完星熊童子之後，正午的太陽已經開始慢慢往山巔傾斜了。
荒舒了一口氣，掃了眼天色道：「早上出門沒來得及和瓊琅打招呼，現在她肯定很著急，我們快回庭院去吧。」
「還不是那個星熊童子太能躲了，足足找了大半個早上才找到他，多虧了大天狗。」蒼一邊說著，嘴裡好像還在嚼著什麼東西，然後咽了下去。
「對了，說起來你們兩山是盟友的關係，你這麼幫著我們揍星熊童子真的沒問題嗎？」
面對蒼的疑問，大天狗搖了搖頭，「你們不用擔心，那個傢伙就是欠揍，你們今天不打他，改天茨木也會打他的。既然大家是盟友，茨木找不到他，我們打星熊童子一頓，也算是幫茨木的忙了。」
反正星熊童子會挨揍，誰揍都是一樣的。
聽完大天狗的話，荒面無表情地補充了一句，「說不定他還覺得一頓不夠呢。」
聞言，蒼頓時因兩個人回答問題的刁鑽角度和不顯山露水的理直氣壯抽了抽嘴角。
「大天狗看起來一副正派的樣子，但跟我想像中那種古板的形象完全不一樣呢，怪不得我家大人和你們待在一起不久也開始學壞了。」
一目連摸了摸蒼的頭，失笑地說道：「你又開始胡說八道了。」
聞言，大天狗瞥了他一眼，忽然說道：「你會幫忙掩護，的確不像你一貫的做事風格。」
「星熊童子的確做的過火了些，幫瓊琅出出氣也是應該的。」一目連搖了搖頭，「更何況，她之所以來大江山也是為了幫我的忙，我怎麼能夠就這麼看著別的妖怪欺負她？」
蒼眨了眨眼睛，「大人不會有罪惡感吧？」
「如果不幫瓊琅，我才會有罪惡感呢。」一目連說著，眉宇間染上幾絲困擾，「我一直記不起來幾十年前曾經在羅剎海邊救過她，她如此待我，我心中實在是過意不去。」
就好像是憑白無故地享受了別人的真心和好意，讓他心中隱隱有愧疚感。
「嗯？」大天狗神情一動，眸光一息之間變得銳利起來。
「呃……沒什麼。」一目連回過神來，指著遠方的客舍影子搖頭笑道，「我們快回去吧，瓊琅一定等急了。」
事關瓊琅的私事，一目連不再貿然開口向別人提起。
大天狗收回神色，目光中卻隱約閃動著複雜的光芒，手指微微一蜷。
這一趟，他心中一直埋藏的疑惑和猜測，基本已經一一解開並能夠肯定了。
「你們下手沒有太狠吧？」終於等到荒一行人回到庭院中，瓊琅趕忙上去問道。
「我做事情一向很有分寸。」荒顯然很不喜歡提起星熊童子，眼神滿是嫌棄。
瓊琅忍不住失笑地搖了搖頭，目光一一掃向這三個妖怪，「真是……讓你們兩個跟著他一起胡鬧，見笑了。」
真是沒想到，竟然練大天狗和一目連都被荒拉去做了掩護，對於星熊童子的悲慘遭遇，瓊琅只能在心裡唏噓地道一句阿彌陀佛。
「什麼胡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要總是拿這種詞來形容我……」
「好好好，是我不對。」瓊琅挑挑眉，手搭在荒的肩膀上拍了拍他，「幹得不錯，總算沒白養你這小子一場。」
被人在乎的感覺，其實還是很受用的。
一行人坐在席間喝茶談天，花鳥卷也從畫卷裡鑽出來，坐到了瓊琅身側。
荒與花鳥卷相識不久，擔心兩個人生分，瓊琅故意攔住花鳥卷的肩膀，笑著逗荒，「這一趟可沒白來，瞧瞧我給你找的嫂子，怎麼樣？放到我們羅剎海，這可是一等一的美人。」
花鳥卷難得配合她地瞪著美目問道：「大人的意思是羅剎海裡還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嗎？看來你身邊不止我一個呢。」
「你放心，她們脾氣都很好的，你們一定能相處和睦。」瓊琅用一副坐擁三千佳麗的口吻安慰道。
「……」荒抽抽嘴角，無奈地看了她一眼，他覺得這一趟出遠門，瓊琅比以往開朗了不少。
他飲了一口茶，看向瓊琅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溫柔。
「看來瓊琅有了新朋友很開心呢。」一目連也忍不住笑著打趣道。
「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當然最喜歡大人了。」花鳥卷認真地說道，如果瓊琅真的是個男孩子，她會心動也說不定。
「瓊琅是個善良的好孩子，走到哪裡都很招人喜歡，和酒吞童子也相處的很好呢。」一目連點點頭，提起了木魅的事情，「有瓊琅的幫忙，木魅那個小傢伙也已經痊癒了，她還在守月村一直盼著你回去呢。」
「托泉水的福，木魅已經可以化形為真正的妖怪了，我聽那個孩子好像有些想要跟在你身邊的意思呢。」
「啊？」聽到一目連的話，瓊琅愣了一下，忍不住看向了斜對面的大天狗。
她是很想收服那只木魅沒錯，但對方乃是自禦神木中誕生，而被一目連孕育長大的。不管怎麼說，無論是妖還是樹都不屬於她。
瓊琅原想向大天狗借木魅一用，但這下養了幾十年的孩子突然要跟著別人跑了，不知道大天狗會是什麼心情。
仿佛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大天狗輕輕搖頭，「既然這樣，那你就收留了她吧。有木魅在，羅剎島的土地會得到很大的改善。」
「而且……」停頓了一下，他忽然說道，「那智山的許多草藥都有自己的特性，種植方法不一，即便有木魅也不一定能就能解決所有的事情。」
「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親自去羅剎島教授你。」
「真的嗎？」聞言，瓊琅滿目驚喜，「那真是太謝謝你了。」
沒想到這個傢伙看上去不太好接近，卻是個外冷內熱的妖怪。
「我們已經是盟友了，不用如此多禮。」看著她冰藍色的眼眸，大天狗有些不自然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叮」，大天狗的好感度提高了10點，當前好感度40點。
說起木魅的事情，一眾人順著話題說下去，又聊起了開拓領地的事情。
席間，一直較為沉默的大天狗將目光緩緩在瓊琅和一目連之間來回打轉，似乎有些出神。
直到黃昏時分，外面的妖怪侍女才來通報幾人赴宴。
殿內的案上擺滿了各種精緻的美食和美酒，只是客人還未入座。
此時高座上的酒吞心下忍不住沾沾自喜。
今天好生奇怪，兩個最煩人的傢伙都跑不見了影子，樂得他一天清閒。
馬上就是為瓊琅一行人準備的酒宴，明天一大早他們就要離開大江山了，酒吞很是客氣地把用泉水釀的妖酒全都拿了出來招待對方。
葡萄酒還有半個多月才能釀成，瓊琅答應他，等葡萄酒釀好的時候，一定會再回到大江山和酒吞對飲個暢快。
臨近開宴時分，星熊童子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他身上還算幹凈，就是臉上掛了些彩，精神萎靡。
看著他一頭金黃的頭髮亂的和狗毛一樣，白色的鬼角還缺了半根，酒吞忍不住嘴角一抽。
「茨木這傢伙下手這麼狠？」
聽到這句話，星熊童子滿面委屈地朝他撲過去，哀聲道：「酒吞大人！！！」
「茨木他太過分了，外人打我不但不幫我，他還趁我受傷的時候落井下石！」
說起今天的遭遇，星熊童子就一肚子的酸苦，早上在山洞裡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頓揍，連鬼角都被打斷了半根。
對方走掉之後，他一瘸一拐地跑回去找茨木告狀，想讓他和酒吞為自己出頭，誰料對方二話不說又是一頓打，現在他的身體都還隱隱作痛。
「就是那兩個男人，一個紫衣裳的，還有一個身邊跟著一條龍的！」星熊童子比劃著，呲牙咧嘴地說道，「那個紫衣裳的把我的鬼角打斷了，我還沒來得及撿回來，就被那條混蛋龍給吃掉了！」
那可是他最引以為傲的鬼角啊！竟然被吃掉了。
這下要等好長一段時間才能夠長出來，沒了鬼角，他也再沒什麼心思去吸引漂亮女妖了。
酒吞聽完，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說道：「那個紫衣服的男人是瓊琅的弟弟，你之前幹了那麼多好事，活該自作自受。」
聞言，星熊童子眼神一變，臉色發青地捂住了胸口，現在他只要一聽到「瓊琅」兩個字就發慫。
這個男人連茨木都能輕鬆打敗，又和酒吞關係那麼好，就連弟弟都那麼兇殘！
面子裡子全折在這個人手裡，吃了這麼多虧，他已經一點都不想在和對方過不去了，妖生已經如此艱難，為何還要再找不痛快呢？
他悻悻地坐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頂著一長一短兩根鬼角看著門口發呆，在看到門口出現的幾個熟悉身影時，連忙一哆嗦收回了目光，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
瓊琅一踏進殿裡就看到星熊童子傻了吧唧的坐在那裡發愣，此刻對方的小動作全部落在眼裡，忍不住讓發她笑。
看來這傻子這回是怕了她了。
但是很快，席中另一個火熱的眼神立刻就讓瓊琅怎麼也笑不出來了。
她看著酒吞左手第一位的茨木正用金黃色的雙瞳滿是欣喜期待地盯著她，不由打了個寒顫。現在系統裡茨木那高達90點的好感度，實在是讓她走路都發飄。
餘光瞥見一旁那個白色的衣衫，瓊琅腦中靈光一閃，趁著大天狗落座前擋在了他的位置上，隨後指著茨木旁邊的位置笑著說道：「前輩，坐。」
大天狗活的時間比她久，理當坐在較為尊貴的位置，瓊琅這麼做不僅合情合理，反到更顯得她謙虛知禮。
對方略有些訝異地看了她一眼，隨後點點頭坐了下來，「我說過了，你我不必如此多禮。」
瓊琅笑著打了幾句哈哈，看著大天狗坐在了她和茨木的中間，把茨木的目光完完全全地遮擋住，方才松了口氣。
注意到這一點，茨木身形一僵，複雜難言地轉回了頭去，眼神染上幾分鬱色。
而坐在她對面的星熊童子眼神一慌，連忙低下頭去不敢與她對視，簡直聳的一批。
瓊琅抽了抽嘴角，這一頓宴席，還真是讓人不自在啊……
不過這個不自在的人顯然不包括酒吞，因為在場的大多都是熟人，與大天狗又相識多年，今日的宴席不像上一次那麼正式，到更像是幾個好友間的小聚。
「瓊琅，這就是用大江山泉水釀造出來的特有妖酒，和上一回的不一樣，你嘗嘗看如何？」
他肯把這麼多妖酒拿出來，也算是割愛盛情款待了，瓊琅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她喝了幾口，立刻眼神一亮，「果然名不虛傳。」
釀方還是那個釀方，只是由於泉水的存在，整個妖酒的味道都變得不一樣了。其中自帶一股泉水特有的清洌甘甜，入口悠遠綿長而又回味無窮。
「用這個泉水來釀葡萄酒，一定風味非凡。」瓊琅讚歎著，心中都忍不住開始有些期待了起來。
自己最喜愛的酒的到肯定，酒吞心情愉悅地大笑一聲，與席間一眾妖怪談笑風生。
妖酒入肚，瓊琅也慢慢放鬆了下來，把不自在都拋在了腦後。
「瓊琅，少喝一些，小心喝酒誤事。」身旁的一目連見她雙頰有些發紅，忍不住靠過來小聲地提醒她。
「放心，這些酒醉不倒我的。」瓊琅笑了笑，說著又是一碗酒灌了下去。
默默地看著她和一目連悄聲細語的樣子，大天狗和茨木扭回頭，默默地低頭獨自飲酒。
直到連瓊琅都喝的有些神志不清的時候，這一場送別宴才算作罷，而其他人也多多少少有了不同程度的醉意，星熊童子更是舌頭都打起了結，一副醉眼迷離的樣子。
花鳥卷酒力不深，宴至一半就已經醉倒縮回了畫裡，瓊琅讓妖侍將她送回了客舍中休息。
走出殿外，夜風迎面吹來，瓊琅晃了晃有些發暈的頭，心裡暗自咂舌。
這妖酒果然厲害，後勁不知道是普通清酒的多少倍，連她都有些消化不良了。
「沒事吧？」荒擔憂地說道，正要去扶她，一身酒氣的酒吞卻已經先行攬住了她的肩膀。
這大半個身軀的重量壓在她身上，讓瓊琅腳下一個釀嗆，而耳邊則響起了酒吞噴灑的酒氣的話語，「走，本大爺帶你去個好地方。」
荒在背後臉色一青，整個眼神黏在他的手上，似乎要把它戳穿。一目連也臉色微變，有些尷尬地看著二人。
「什、什麼好地方？」瓊琅忍不住打了一個嗝。
酒吞神秘地掃了眾人一眼，「跟我走，去了你們就知道了，明日將別，當然要盡興才可以。」
「啊？」瓊琅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先、先說好啊。」她朝著酒吞擺了擺手，「我可不跟你們去尋歡作樂，不然花鳥卷會吃醋的。」
「你這臭小子瞎想些什麼呢。」酒吞忍不住大力拍了拍她的背，「本大爺知道你一心只有那個女人，怎麼會帶你去做這種事情。」
瓊琅的小身板被他拍的顫了顫，見到這一幕，荒忍不住要將酒吞的手拉下去，卻有另一個身影率先湊了上去。
大天狗眼眸一暗，上前拍了拍酒吞的手，不動聲色地插到他和瓊琅之間，將二人分別開來，「你什麼時候也開始學會賣關子了？」
「蠢狗，好一陣子不見，你這雞翅膀好像變壯了啊。」
酒吞沒有察覺到一樣，順手又搭上了大天狗的肩膀，帶著一行人往後山走去。
瓊琅對水極其敏感，很快就察覺到了空氣中又一片水霧，隨著酒吞來到山石後的一處，她的臉色微微一變，頓時清醒了不少。
遠處，有一個極大的溫泉，周圍玉石相輔，上面冒著騰騰熱氣，臺階邊的明珠散發著明亮而柔和的光芒。
酒吞大手一揚指著那溫泉道：「這溫泉裡的水，和我釀妖酒的是同一種。」
瓊琅腦子還有些發懵，此刻聞之色變，「什麼？你用洗腳水釀酒嗎？」她剛剛喝了那麼多！
聽到這句話，茨木差點腳底一滑滾進去，酒吞連忙高聲道：「怎麼可能！」
「你這混小子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本大爺的意思是，這個溫泉是引流那個泉水後天建成的。」
星熊童子喝多了，此刻也沒那麼怕她了，轉過身來就說道：「你傻不傻，酒吞大人帶你們來，是邀請你們一起共浴的。」
「共浴？？？」荒臉色一青，不可置信地問道。
「對啊，我們大江山這一處溫泉不同于普通的溫泉，由於泉水的作用，經常泡溫泉的話可以滋養妖力，可不是什麼人都能享受這個待遇！」
「星熊說的沒錯，你們不用拘束，我們大江山的妖怪一向都很放得開。」酒吞拍了拍瓊琅的肩膀，而遠處的星熊童子已經開始脫衣服了。
「你們還愣著幹嘛？我要先下去占個好位置了！」
這動作一出，在場三人的臉色猛然一變。
一目連的臉色頓時漲得通紅，他看了看瓊琅，又看了看酒吞等人，連忙擺手道：「不、不行……這不行的……」
「為什麼，難道你們不願意和我們一起共浴嗎？」茨木不解地問道，瓊琅的抗拒讓他很是挫敗。
星熊童子不解地轉過身，拍了拍自己赤果的胸膛，「對啊，大家都是男人，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說著，他一把將衣衫都掛在一旁的屏風上，看著他只穿著一個兜襠布，露出兩個翹挺圓潤的半球形在月光的照耀下散發著淡淡微光，瓊琅頓時哭笑不得地想撫額。
我擦瞎了瞎了。
見他準備去解褲子，瓊琅臉色大變地叫道：「喂停手！別太過分了，你不要公然遛鳥啊！」
她才不要和一群光腚糙漢子一起泡溫泉啊！
「幹嘛啦！就算你的鳥沒我大也不用這個樣子啊！」星熊童子不滿地吼著。
話音落下，溫泉邊掛起一陣風，下一刻對方就被一目連裹在了風裡看不清身形，而荒則一腳上去把他踹進了水裡。
「噗通」聲響起，瓊琅的視線猛然間被一片黑色擋住，再看不清周圍。
背後，有一個溫暖的身軀靠近了她，似是將她攬在了懷中。瓊琅站穩之後才發現，是大天狗將她藏在了雙翼之下，與眾人隔絕了開來。
半裸胸膛的酒吞有些茫然地看著他們，「你們……這是怎麼了？」
「抱歉，你的好意她可能無法領受了。」大天狗有些尷尬地說道，隨後他單手環住瓊琅的腰向後一轉，撐開黑色羽翼帶著她以閃電般的速度離開了溫泉。
剩下酒吞和茨木茫然地對視一眼，莫名其妙地看著臉色一青一紅的荒和一目連。
事情尷尬成這個樣子，荒也瞞不下去了，他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多謝你的好意，但是抱歉，我姐姐她不便和你們一起共浴。」
「姐姐？」酒吞身形一怔，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一目連臉上的紅霞消退了些許，小聲地說道：「那個……那個……瓊琅她其實是女孩子……」
「什麼？女人？」茨木神色一驚，手中的外衫都掉進了溫泉裡。
而從溫泉剛爬出來的星熊童子聽到這句話，頓時嚇得連滾帶爬地把衣服都裹在身上，「女人？什麼這裡居然有女人？」
第34章 你是怎麼知道的
星熊童子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驚恐, 他緊緊地把衣服裹在身上，被溫泉水打濕的衣衫濕答答地黏在他身上, 頭髮上的水還一滴一滴往下落著。
他連是誰踹了自己一腳都來不及計較，一副驚弓之鳥的樣子警惕地掃視著周圍。
酒吞仍舊一臉怔愣之色, 餘光瞥到星熊童子，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嫌棄地說道：「瞧你那窩囊的樣子，又不是沒被女人看見過。」
「少胡說！」星熊童子帶著哭腔拔高聲音叫道，「我雖然天天追著女孩子跑，可連她們的手都沒摸到過, 更別提被別人看到光屁股了！」
他雖然經常滿山追著漂亮女妖跑, 可他一直都是很有原則的妖怪, 絕不會強硬地欺負女孩子。那些女妖都不願意跟他好, 他當然也沒吃到過什麼嫩豆腐。
就好比花鳥卷, 他苦苦癡纏了這麼久, 對方連個好臉色都沒給過, 甚至還被她畫中的鳥啄了個滿頭包。
看起來老司機一樣會撩妹的星熊童子, 其實還只是個笨拙單純的情場菜鳥罷了。
「怎麼會是女人呢！他怎麼會是個女人呢！」星熊童子捏緊衣服, 失魂落魄地低喃著，顯然對自己一不小心丟掉的貞操感到十分悲痛欲絕。
他這句話再次令氣氛陷入詭異的沉默中, 也將茨木的思緒拉回現實。
此刻，茨木的臉上有震驚、了悟、竊喜和擔憂數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使得他整張臉看起來都扭曲無比。
令他無比驚訝的是輕易打敗自己的少年, 原來是在他印象中常常被貼上「柔弱」標籤的女孩子。
了悟的是他終於知道了, 瓊琅為什麼一直都那麼抵觸自己的接近。
她是女孩子，自己變成純子的時候，自然不管多麼漂亮都不能誘惑住對方。比起自己這個「不知來歷的陌生女妖」，她更信任親手救下的花鳥卷也是人之常情。而他以男子身份接近對方，瓊琅就更不可能和他親親熱熱了。
茨木心下有些欣喜，他終於知道了該用什麼正確的姿勢去和瓊琅相處。
可對方退避三舍的態度又令他不禁苦惱擔憂，自己最初不善的態度一定是把她嚇到了，誰叫他相識沒兩天就找上門要和人家打架呢？
酒吞的臉色也不太好看，剛剛一目連的話直接嚇得他的酒勁全都跑沒了。
此刻在夜風的吹拂下，他緩了緩臉色開口問道：「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尷尬的氣氛中，荒和一目連對視一眼，前者深吸一口氣解釋道：「前輩，其實……」
瓊琅半醉半清醒，正處在無比尷尬的局面中哭笑不得，上一秒還處在大腦一片空白的遲鈍中，下一秒就被一雙大手抱住細腰遠離了後山溫泉。
涼涼的夜風吹面而來，在耳旁呼嘯，她輕輕一怔，掃視了一眼周圍。
腳下是變得越發渺小的溫泉、行宮與山巒，頭頂是嵌在千頃墨色中的輝星皓月，斜上方，她的頭髮時不時地碰到那人精巧的下巴。
他的懷抱很溫暖，身形雖然清瘦卻格外的有安全感。也許是夜色下的星空與大江山太美，也許是瓊琅的迷蒙醉意還沒有完全清醒，恍惚有一瞬間，她竟覺得這個懷抱有一種莫名熟悉的感覺。
大天狗帶著她不知道在像哪個方向飛去，周圍的景色一一褪去，唯有頭頂的月光溫柔依舊。
那月亮如此圓潤，光芒如此皎潔，就好像……就好像星熊童子的屁股蛋。
瓊琅一個哆嗦，突然感覺雙目一陣火辣，酒勁立刻醒了一大半。
此刻，大天狗抱著她降落在了地面上，瓊琅掃了一眼周圍熟悉的場景，是客舍的庭院。
察覺到瓊琅的身體微微一顫，大天狗不著痕跡地將雙翼撐開了一些為她擋住夜風。
「抱歉，失禮了。」
這冷清的像是沒有什麼情緒的聲音中深藏著一絲令人難以察覺的關懷，將瓊琅從遲鈍而混亂的思緒中拉回現實。
無人的庭院中只有陣陣蟬鳴，略顯沉默的氣氛中，瓊琅回過神來，點了點頭，尷尬地說道：「剛才……多謝你了。」
在晚一步，她這雙眼睛怕是要瞎。
「你怎麼知道……是荒告訴你的嗎？」瓊琅有些遲疑地問道，對方顯然已經知道了她是女人。
這件事情她只告訴過花鳥卷和一目連，而剛剛星熊童子準備脫褲子的時候，一目連眼疾手快地擋住了星熊童子，而大天狗卻速度更快地擋住了她的視線，帶她遠離了溫泉。
大天狗搖了搖頭，一雙湛藍的雙眸在夜色下看不清神色，「不，之前在守月村的民宿裡時我就看出來了。」
「哦？」瓊琅有些訝異地看向他。
看著她臉上的惑色，大天狗解釋道：「你的喉結不大，仰頭時尤為明顯。」
瓊琅的個子不矮，約莫有一米七左右，但奈何她身邊的男性妖怪們一個賽一個高，大多時候還是需要仰頭看他們。
瓊琅抿了抿唇，神色一動，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僅僅只憑這一點就能確定嗎？」
她不擅長變身，為了不露破綻而掩飾這一點，她刻意變做少年，即便喉結不太突出也很正常。
「還有，在民宿那一晚，你跪坐的時候，雙膝閉得很緊。」大天狗頓了頓，繼續說道，「而且你跪坐的姿勢比盤坐要自然熟練得多。」
聽完這句話，瓊琅眉梢微皺，隨後恍然大悟。
這個時代的這個國度沒有椅子，瓊琅小時候作為人類，在房間裡時基本上都是跪坐的，多數有教養的妖怪也遵循這種禮儀。
但跪坐的男人和女人有一個細微的差別，那就是前者跪坐時雙膝微微分開，而後者則要閉緊。此外，這項禮儀對於女子要更加拘束嚴格，席地而坐時只有男子才可以盤腿，女性必須跪坐。
瓊琅自小就習慣了這個姿勢，而投入羅剎海建立起行宮後又製作出了椅子，雖然很少再跪坐過，但身體依然有肢體記憶，比起盤坐，她跪坐的姿勢更加自然標準。
想明白這一點，她看大天狗的目光不由得帶上一絲驚奇。
僅僅是這樣一個細微之極的差別，就讓的大天狗一眼識破了她的真實性別。
「真看不出來，你是這麼細心的人。」瓊琅側頭，語氣中帶著幾分毫不掩飾的讚賞，她向來喜歡機敏聰慧的人。
同樣是男性，和她相處了許多時日的酒吞與茨木都沒有察覺到這一點，而不過幾面之緣的大天狗在一開始就已經看穿了她。
這個男人對比起聒噪脫跳的星熊和豪放霸氣的酒吞來，要顯得內斂沉默一些，但卻心細如塵。
對方已經知道了她是女孩子，瓊琅沒有再刻意做出中性的少年音，而是恢復了原音與他交談。
這聲音仿佛如最初那樣如冷冽的清泉般甘甜，但大天狗卻覺得更像是一杯醇美的鳩酒，帶著一種令他無法抗拒的致命誘惑。
「叮」，大天狗的好感度增加了10點，當前好感度50點。
呼吸微微一滯，他嘴唇一動，似乎有什麼話就要忍不住脫口而出，但瓊琅的聲音卻再次打斷了他。
「哎……？你的左翼是怎麼回事？」
在房檐燈籠的照耀下，瓊琅眼尖地發現，在大天狗張開的漆黑左翼內側，有一處的羽毛要明顯稀疏一些，仿佛是一道長長的傷口。
聽到瓊琅問起這個，大天狗心下漏了一拍，情不自禁地收起了雙翼，別開頭不自然地說道：「沒什麼，只是很多年前留下的一個舊傷疤罷了。」
雖然當年那滔天的海水與鋒利的巨石幾乎砸斷他的左翼，但他從來沒有後悔過做出那個決定。
瓊琅點點頭，只以為是和哪個敵人交戰而留下的，雖然心下有些微訝，但見他不太願意提起此事的樣子，便知趣地不再開口問。
像大天狗這樣的大妖怪，自愈能力是很強大的，能留下這麼一道明顯的傷疤，看來是非常難纏的對手。
見她雖不出聲，卻仍舊悄悄地盯著他的左翼看，大天狗心中微動，有一番話語想問，卻又不知從哪裡先提起。
妖酒的後勁很大，瓊琅此刻醉意熏熏，頭部也有些隱隱作痛。
她皺眉伸手揉了揉額角，歎了口氣道：「剛剛多謝你了，只是酒吞他們一定驚到了。我本來是想走之前把這件事告訴他們的，沒想到今晚上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來。」
由於茨木的原因，瓊琅早就想攤牌了，只是一直不知道怎麼開口合適，誰想到酒吞半路來了這麼一出。
「對了，我一直瞞著酒吞，他會不會生氣？」瓊琅有些不安地說道，「荒和一目連還在那裡呢，一目連是知道這件事的……」
不會遷怒到別人吧？
話語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擔憂，聽到「一目連」這個名字，大天狗臉色微微一僵，原本心中不知該如何說出口的話語此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不用擔心，酒吞應該只是嚇到了，他不是小氣的人。」看瓊琅仍舊皺眉揉著額頭，大天狗微不可聞地歎息一聲，「今晚上你喝的酒太多了，先回屋裡歇下吧，至於酒吞那邊，讓我來解釋。」
聞言，瓊琅雙眼一亮，綻開笑道：「太好了，那就謝謝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又讓你麻煩了。」
星熊童子的屁股蛋還在她的腦子裡晃來晃去，瓊琅現在實在是有些頭疼要怎麼回去面對這種尷尬的場面。
看著她的笑容，大天狗心中也添上幾分歡愉，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你我之間……不必客氣，快歇下吧，我先走了。」
瓊琅點點頭，腳步有些不穩地回到房間裡，朝他擺擺手拉上紙門。
大天狗在庭院內目視她的身影沒入房間中，臉上的笑容方才慢慢消失，轉身隱入了黑暗之中，只是微微蜷起的手指暴露了他內心中的焦灼。
沒能泡上溫泉，瓊琅在屋內的木桶裡自行用妖力凝聚出水來，清洗了一番方才歇下。
翌日，頭疼欲裂的她接近正午時分方才一身疲憊地爬起來，她睜著惺忪的睡眼掃了掃周圍，花鳥卷不再畫裡，好像早就已經醒了。
外面陽光正好，桃花落英滿地，看起來時候不早了，但是沒有一個人來吵醒她。
在她身邊不遠處，放著一套幹凈的殷紅色女式和服。
聽到屋裡的動靜，花鳥卷回到屋裡，溫聲關切道：「大人好些了嗎？你昨晚喝的酒太多了，那衣服上全是酒氣，荒他們托酒吞給你拿了一套幹凈的新衣服。」
花鳥卷面上沒有疑惑，顯然已經知道昨晚都發生了什麼事情。
瓊琅甩甩有些發昏的頭，隨手拿起身旁的衣服，入手便感覺柔順涼爽，是極好的料子。
「唉……」
看瓊琅頂著一頭雞窩坐在榻榻米上抱著一副發呆，花鳥卷忍不住小聲說道：「大人，荒他們在行宮殿內等你呢。酒吞已經把你想要的妖果和藥材種子備好了，只等一會兒為我們送行，只是星熊童子他……」
一聽這個名字，瓊琅腦子裡立刻閃現出那個白花花的屁股蛋，她嘴角一抽，連忙說道：「都在等我嗎？既然已經準備好了，那我們快趕過去吧。」
「大人，你的早食還沒吃呢。」花鳥卷指著案上那盤刺身，開口提醒她。
「不吃了，我們走吧。」瓊琅簡單洗漱完畢，穿好衣服後，掃了一眼食盤便走出了房間。
身份已經暴露，瓊琅沒有再作男子打扮，花鳥卷為她綰了個簡單的髮髻，兩人便隨著妖侍到了行宮的殿中。
這件殷紅色的和服款式很美，上面印著大大小小的櫻花圖案，只是與瓊琅向來的穿衣風格不符。她很少穿這種豔麗的顏色，偶爾穿一次，倒襯得膚白如雪，憑生幾分媚態。
殿內，隱約傳來酒吞的聲音，似乎是與人在交談著什麼。見她突然出現在殿內，眾人一時間有些呆愣，頓時鴉雀無聲。
大天狗不經意間轉過頭，視線便再也挪不開來，一雙湛藍色的眼眸全被一抹紅色浸染。
茨木怔愣了一下，眼中驚豔之色一閃而過，怪不得對他所幻化的純子無所觸動，這份姿容分明與之不相上下。
瓊琅的目光在殿內掃視了一圈，發現星熊童子那個小傻子竟然不在，她的面頰抽了抽，在寂靜的有些尷尬的氣氛中落落大方地朝著荒走了過去。
那孩子大概讓她嚇蒙了，現在都不敢出來見她。
罪過啊……
第35章 那根本不是你唱的
短暫的沉默中, 酒吞先開口了，他輕咳了一聲笑道：「酒醒了？」
瓊琅點點頭, 歉意一笑，「失禮了, 讓你們等了我這麼久。」
原本是約定好今日一早上就作別大江山，偏生因為醉酒拖延到了日上三竿之時。
她這一笑有些晃人, 荒見慣了她女裝的樣子還算正常，餘下的幾隻妖怪都不免愣了一下神。瓊琅作男子打扮時便如蘭芝玉樹般令人賞心悅目，此時恢復外貌後依舊光彩奪人。
雙眉細了幾分，紅唇不點而朱, 雖然兩種裝扮反差略大, 從氣質上來仍能判斷得出是一個人。
「你掩飾的還真是完美, 可把我都騙了過去。」酒吞上下掃視了她一眼, 抱起雙臂挑眉說道。
瓊琅訕笑了兩聲, 「前輩……」
「幹嘛叫前輩？」酒吞一揚手止住了她將要說出口的話, 眼神中似乎有幾絲不滿, 「你之前明明都喚我兄長的, 怎麼醉酒一次醒來後就生疏了？」
聞言, 瓊琅雙眼一亮，忍不住勾唇一笑喚道：「兄長。」
見酒吞似乎完全沒有在意她掩瞞身份這件事, 瓊琅頓時放鬆了下來，心中最後一點顧慮也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神情也自然了不少。
瓊琅不動聲色地朝著大天狗眨了眨眼睛, 神色中帶著幾分感謝, 後者原本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不料她突然與自己對視，立刻讓大天狗有一種偷窺被抓包的感覺。
他下意識地收回目光，臉側有幾絲不易察覺的紅霞。
她這一笑冰藍色的雙眸中顧盼生輝，溫柔而醉人的聲音令人無意識地放下心防，生出幾分好感。
酒吞似是顯得很開心，他大笑一聲摸著下巴道：「雖然臭小子突然變成了小姑娘，但有個妹妹的感覺更加不錯呢……」
尤其還是這麼一個美貌非常而又實力強大的妹妹，突然感覺還挺開心是怎麼回事。
茨木昨晚徹夜難眠，此刻乍見到瓊琅，仍處在失神之中，敏銳地察覺到她和大天狗的互動，心中不知怎地升起來一股異樣的感覺。
而瓊琅也只顧著和酒吞說話，幾乎沒有看過他，不知為何心裡悶悶的。
「唉……」瓊琅搖著頭歎了口氣，牽起裙擺端坐在荒的身旁，「出門行事圖個方便，我本來想走之前和你們攤牌的，誰知道鬧了個這麼大的笑話。」
「星熊呢？」瓊琅一邊問著，一邊再掃視了一遍殿內，確認星熊童子的確不在這裡，並不是偷偷躲到了屋子的哪個角落。
「那傢伙又不知道躲哪兒去了，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人，你就別管他了。」酒吞揉了揉額角，顯然一提起星熊童子就頭疼。
「你這麼做也沒錯，不用覺得歉疚，本大爺倒是覺得你很有先見之明，否則那傢伙說不定會幹出更多蠢事。」
想起星熊童子對花鳥卷做出的一干事情，酒吞抽了抽嘴角，「他對你做了很多失禮的事情，本大爺本來想把他揪出來給你賠禮，但是那傢伙好像連夜溜出大江山了。」
以酒吞的本事，那傻子藏到哪兒都會被找到了，但整個鬼城都找不到人，顯然已經不在大江山中了。
瓊琅聞言，頓時哭笑不得，看來星熊童子是鐵了心要躲她了。
看不出來這小傻子天天追在花鳥卷屁股後面跑，實際上還是個這麼純情的傢伙，在風氣一向放縱的鬼族之中也可以算是朵奇葩了。
「他應該慶倖自己跑得快。」荒忍不住板著臉說了一句，他的拳頭至今還在發癢。
「罷了，都是小事而已，由他去吧。」瓊琅搖了搖頭，習慣性地撫了撫荒背後梳在一起的長髮以作安撫，她本來就沒有把星熊童子的所作所為放在心上過。
雖然他熊是熊了些，逗起來還挺有趣兒的。
這一幕落到大天狗眼裡，他握著茶杯的手下意識地收緊，但一想起二人姐弟相稱的關係，又驟然松了開來。
臨行將別，瓊琅一行人和酒吞做最後的道別，只是茨木一直都心不在焉的模樣，頗有些失魂落魄的感覺。
那看向自己的複雜的目光讓瓊琅心裡有些發毛，但覺得那個目光不像之前一樣放肆而炙熱以後，她心頭卻大松了一口氣。
幸好攤牌的早，沒有釀成什麼糟糕的後果。
酒吞按照約定，把大江山內比較知名的一些特產藥材和妖果之類的植物種子分裝成了數個布袋，一併裝在了小箱匣裡。
瓊琅準備把這些東西帶回羅剎海試著種一種，研究一下這些植物的習性和用途。
除開酒吞給她的這些以外，她回程途中路過守月村時，還準備去那智山一趟，把大天狗領地內的作物種子也帶回去一些。
酒吞和茨木親自將他們一行人送到了鬼城入口方才停下。
「後面的路就讓蠢狗帶你們走吧。」酒吞擺了擺手，高聲道，「瓊琅，一個月後記得回大江山來陪本大爺喝酒啊！」
瓊琅回頭，沖二人揚眉一笑，「不會忘的！」
揮手作別，她們與鬼城漸行漸遠，茨木發怔地看著她和一目連等人有說有笑再未回頭的背影，直至模糊不清到消失也未回過神。
酒吞大手一揚搭在他的肩膀上，抱怨道：「回去了，你還傻愣著做什麼？也不知道星熊那個蠢貨到底跑哪兒去了，等他滾回來看本大爺不狠狠地揍他！」
茨木回過神來，笑道：「他跑不遠的，過段時間自己就知道滾回來了。」
酒吞難得不嫌棄他，茨木本應該因摯友的動作而感到開心，卻不知心裡為何有一種讀不懂的失落感。
瓊琅走了有約莫三天了，沒了她和她的朋友們，酒吞還真有些覺得大江山冷清了不少，最重要的是再沒有和瓊琅一樣懂酒的人和他一起論酒談天了。
但令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平時最喜歡緊追著他不放的茨木近來好像安生了不少。
「那傢伙這兩天怪怪的……算了，不來纏著本大爺更好。」這樣的茨木反倒令酒吞有一絲竊喜，總算沒人追在他身後要求約戰切磋了。
星熊童子直到瓊琅走後的第三天，才一臉無精打采地回到了大江山中，他一靠近行宮，立刻就被酒吞感知到妖氣而抓包到了後山桃林中。
「你這小子，還知道回來？」酒吞陰森森地說著，拳頭捏的咯吱咯吱作響，緩緩地靠近星熊童子。
對方一頭看起來暖洋洋的金色頭髮亂作一團，一副和臉上都有不少泥土和灰塵，不知道跑到外面哪個犄角旮旯裡躲了三天。
星熊童子縮了縮脖子，四處張望著道：「她……她已經走了吧？」
「瓊琅嗎？」酒吞揚眉，「三天前就已經和蠢狗他們離開了。」
聞言，星熊童子頓時大松了一口氣，臉上也不禁露出一絲喜意，「那就好……那就好……嚇死我了……」
「不過，該送行的時候你竟然違抗本大爺的旨意偷偷逃走！長大了翅膀贏了皮也結實了是吧？」
「哎喲……等等你別打我！」星熊童子吃了一爆栗，慌慌張張地躲到一旁的茨木身後去。
「不打你？不打你也行。」酒吞收回拳頭，嫌棄地說道，「過兩天你親自去羅剎海給瓊琅賠禮去。」
「什麼！！！」星熊頓時一蹦八丈高，哀嚎道，「不行啊酒吞大人！你這和讓我去送死有什麼區別！」
原在出神的茨木嫌棄地把身後的星熊童子揪到一遍，沉聲道：「瓊琅可從來沒跟你計較過。」
「可是那個荒他會打死我的！」星熊童子繼續面帶驚恐地高叫道，溫泉那個晚上，對方的眼神簡直恨不得把他戳穿，「而且一目連身邊那條龍還會吃掉我的角！我一個怎麼打的過他們！」
「本大爺可不能容忍你對客人的無禮，你的無禮就是本大爺的招待不周。」酒吞抱起雙臂，挑了挑眉，「你自己選吧，是親自去羅剎海賠禮，還是和本大爺來較量一場。」
星熊聞言，頓時和酒吞大眼瞪小眼，「這有什麼可選的……橫豎都是死……」
「那你是想和本大爺打一場了？」
「不不不！」見到酒吞朝自己靠近，星熊童子頓時覺得五臟六腑都開始扭曲地疼痛了起來。
「那好吧，看來你已經做出決定了，過幾日乖乖去見瓊琅吧。」
「我不……」
「你沒得選，就是不去本大爺也會讓茨木壓著你去。」酒吞板著臉一本正經地說道，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是為了想把這兩個牛皮糖和惹事情都打包清理出去，才做出這個決定的。
「哎？」茨木訝異地看了酒吞一樣，卻沒有反駁。
好幾天不見瓊琅，他心裡總覺得有種落空空的感覺。如果是以往酒吞給他頒佈這樣的任務，他心中可能會有些不情願，但此刻他不僅沒有失落，反而還有些期待。
聽到這句話，星熊童子自知此行避不開，頓時發出殺豬一般的慘叫聲，「為什麼！！！」
「可是我真的很怕瓊琅啊！」他哭喪著臉道，提起「瓊琅」二字，身體還跟著哆嗦了一下，「我長這麼大，除了我已逝的母親以外，就沒有這麼怕過第二個女人。」
瓊琅此人，可以說是顛覆了星熊童子對妖族女性以往的所有「柔弱嫵媚」等印象與認知。
見他如此抵觸瓊琅，茨木心頭隱約生氣兩分惱怒，斥道：「瓊琅即妖力強大，又心胸寬廣，有什麼可怕的！」
星熊童子動了動嘴唇，沒敢反駁。
這輩子他就沒見過第二個像她這麼壞的！
要是心胸寬廣，怎麼會故意當著花鳥卷的面前氣他？怎麼會笑嘻嘻地把他踹下山腳？
最最最重要的是，他親媽都沒看過他的光屁股，可是瓊琅卻看見了，這件事情實在是讓他羞於啟齒。
「是啊，本大爺本來還想找個機會和瓊琅打一場看看呢。」酒吞附和道，就是中途被打岔，結果一直都沒找到合適的機會，「茨木，你覺得瓊琅的實力與我相比如何？」
聽到酒吞詢問起瓊琅，茨木凝眉沉思了一會兒，方才正色道：「如果是僅僅以她之前的表現，那還遠遠不及摯友你，可是她明顯沒有用盡全力，還保留了很多東西。」
「我不確定瓊琅全力以赴的話是否能勝過你，但她展露出來的智謀皆在你我之上，想贏她並不輕鬆。」
星熊童子坐在地上聽著二人旁若無人地談論起與瓊琅的交戰技巧，頓時一陣胃痛。
然而一提起瓊琅，茨木的興致都顯得高漲了許多，良久後他歎道：「上次沒能盡興，我也一直還想再和她打一場。」
說到這裡，他眼前一亮，這會去羅剎海倒是一個好機會。
隨後，他心中又有幾分了悟的釋然。瓊琅走後的這幾日，他總覺得心裡落空空的缺了點什麼，現在看來……或許是他體內好戰的血液在不甘寂寞地叫囂著吧？
回訪的事情就這樣定下，茨木如常的面色下壓抑著幾分期待，星熊童子一臉麻木，而酒吞則暗自竊喜。
這下完美，兩個人都沒空煩他了。
再說瓊琅這邊，一回到守月村之後她立刻就去見了木魅。
禦神木憑藉著酒吞所贈泉水的滋養，已經慢慢地從燒的焦黑的枯枝中抽出了嫩綠的新芽，結界雖然受到了些許影響但破壞不大，人們這一次頓悟過來，將禦神木保護了起來，還以之為中心修建起了新的神社。
只是禦神木中的木魅卻依舊不在了，此刻她被安置在那智山內，被姑獲鳥照看著。
這是一個紅色短髮的小姑娘，土黃色的眼眸，圓圓的臉蛋，只有瓊琅一個巴掌那麼大，就像是一個年紀尚幼的孩童。
她還不會說話，也站立不起來，還不會行走，此刻由姑獲鳥照看著，在大天狗一行人不在的這些日子裡學習了幾個簡單的詞語。
見到大天狗和一目連靠近，小木魅立刻神色激動地從姑獲鳥懷中不安分地扭動了幾下。
她能夠感受得到，左邊這個淡金色頭髮並生有黑色雙翼的男人，就是八十多年前種下禦神木，並精心呵護之從而孕育了自己的男人。
「趴趴— —」她口齒不清地呼喚著，在姑獲鳥不舍的目光中化作一團綠光飛到了大天狗懷裡。
看起來冷傲而並不好接近的男人此刻竟露出一絲溫柔的神情，伸出修長的一指碰觸了一下小木魅的額頭，對方立刻舒服的瞇起了眼睛。
隨後，她纖細之極的雙腿便能夠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又朝著一目連撲去，依舊是一聲「趴趴」。
這個溫養照顧了自己多年的男人，木魅依然清楚地記得他的氣息。
一目連神情一動，溫柔地說道：「真是個好孩子。」
「看，這是瓊琅。」一目連托起掌心的木魅指了指瓊琅，溫聲道，「就是她之前不遠百里為你去大江山中取來了泉水，你要謝謝她哦。」
瓊琅一直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早就心癢癢地也想摸摸這個可愛的小東西。
下一刻，木魅呆了一呆，隨後皺起眉頭似乎在絞盡腦汁地思考著什麼，沒有人出聲打擾她。
她看了看姑獲鳥，又看了看瓊琅，隨後眼睛一亮大喊道：「哦噶桑！」
「叮」，木魅對你的好感度提高了100點，當前好感度100。
對於這個拯救了自己，給了自己第二次生命的女人，木魅毫不掩飾地向她表達的自己的喜愛之意。
她化作一團瑩瑩的綠光，不停地圍著瓊琅繞來繞去，一會兒蹭蹭她的手，一會兒又碰碰她的臉，仿佛是在親吻一般。
「原來剛剛只在思考怎麼叫我。」瓊琅哭笑不得地撫額，她還沒壓寨夫君呢就先有了個閨女。
「小鬼，不可以亂叫哦。」唯有荒微微皺起眉頭，輕聲告誡道，剛剛木魅可是管一目連和大天狗都叫父親的。
木魅顫了顫，又化作小女孩的樣子，坐在瓊琅的手裡，有些害怕地看著荒。
瓊琅溫柔地捧住她，對著荒道：「你別嚇到她！」
如此近距離的接觸木魅，讓她感到無比舒適，就好像手上有一顆生命力極其頑強的小草，在夏風暖陽中歡愉地擺動著，令身邊之人都被這股生命的氣息所感染。
荒抿了抿唇，微微撇開頭，心裡有幾分不是滋味。
他從小就被瓊琅撿回羅剎海收留長大，早就已經習慣了兩個人形影不離，此刻突然多出來一隻木魅，讓他有種最珍視的寶貝被搶走了的感覺。
自己初到羅剎海時，珍珠那個小女孩總是會氣鼓鼓地瞪著他，現在他也終於體會到了和珍珠一樣的感受。
大天狗的視線不動聲色地在瓊琅和一目連的臉上轉了一圈，嘴角的笑容漸漸消失。
「天色不早了，先回庭院歇息下吧，我會幫你把想要的東西準備好，明日一早就能帶回羅剎海。」一邊說著，大天狗一邊為瓊琅等人帶路。
聞言，瓊琅連忙制止他，「沒關係，我們不急的。今天累了一天，你就不要熬夜去準備這些東西了，一起早點歇下吧。」
「沒關係。」大天狗搖了搖頭，冷清的聲音說道，「耗費不了多少時間，況且我本來就還有些事物要處理。」
安頓下她們，大天狗留給瓊琅一個漸漸遠去的背影。
她暗自搖了搖頭，看來這人的隱藏屬性是工作狂，比她還拼命。
夜色之下，瓊琅與花鳥卷跑完澡以後，在同一個房間內歇下。
「大人，這裡讓人感覺很舒服呢。」花鳥卷撐著頭小聲地和她說悄悄話。
瓊琅點了點頭，那智山與大江山的風格完全不同，她從荒那裡瞭解了一些，此刻親臨此地，又有了更加深切的體會。
那智山離最近的人類城鎮奈良縣與和歌山縣都稍遠一些，不像靠近京都的大江山那樣繁華。但這裡在大天狗的治理下，寧靜悠然，自有一種愜意舒適之感。
領地內有許多不同的妖怪種族，天狗一族是領地之首。但狼群與姑獲鳥、以津真天這樣的鳥族妖怪也都各司其職，四處都很幹凈整潔，大家井然有序地生活著。
這裡的妖怪較之大江山那群一言不合就和陰陽師巫女等鬧事，並打的頭破血流的的妖怪們，同人類要更加和善一些，與羅剎海的作風比較接近。
只是瓊琅卻隱約覺得，或許是大天狗一直用較為接近人類的管理方式去統治這片領地，妖怪們都略顯沉悶，壓抑了本性。
這樣管理起妖怪來統治者是非常累的，瓊琅深有體會。
但效果也很明顯，這附近的人類很少與妖怪起衝突，大多井水不犯河水。比起大江山來，兩者之間的關係要好很多，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與花鳥卷閒聊了一會兒，二人合眼歇下。
而此時，另一處的書齋中，仍舊燈火通明。
大天狗與一個神官服飾、人類模樣的女子對立而視，兩人之間氣氛沉默而凝重。
空氣中一陣靈力波動，漂浮起這樣一行字。
大人已經確認了那件事嗎？
「沒錯，我已經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聽不出感情的聲音響起，大天狗直視著良泣，湛藍色的眼眸中沒有任何感情。
這樣的眼神令良泣心跳慢了一拍，內心湧起一陣恐慌，驀然想起了大天狗前往大江山的那一個晚上。
「良泣，我遇見了一個人，她的聲音和當初的你很像。」
是嗎？真是湊巧呢。
「良泣，她是羅剎海的妖怪，不過此刻在那智山中，我要去確認一件事。」
妖怪？
「良泣，禦神木已經沒事了。」
……
「良泣……你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大人……路上小心。
大天狗聞言，扭頭直直地看向她，眼眸深處藏著掩飾不住的失望與憤怒，他閉上雙眸，再次睜開之後，已經沒有一絲感情。
連最後的失望與憤怒也全都消失不見了。
良泣怔愣著沉浸在回想之中，大天狗的下一句話把她拉回現實，讓她渾身血液凝固，呼吸都仿佛消失。
「我見到她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要繼續偽裝下去嗎？」大天狗抱起雙臂，垂眸低聲說道，仿佛已經冷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良泣仍舊沒有說話。
「禦神木的事情，我也知道是你做的，姑獲鳥在守月村附近找到了傀儡符紙，人類口中的法師是你，沒錯吧？」
她背影僵硬地挺直了許久，方才緩緩轉過身，用一種有些嘶啞的聲音問道：「大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這句話的語調有些怪異，是太久沒有說話而造成的。倘若不是她在四下無人之時會偶爾自言自語，否則她現在或許已經不會說話了吧。
「我帶你回到那智山的第三年，你第一次學習竹笛的那一刻。」
聞言，良泣瞳孔微微一縮，「原來大人那麼早就已經開始懷疑我了？那……你是從那裡發現破綻的呢？」
「良泣，你不知道吧？我吹奏的海之謠，是按照你曾經所唱過的曲調而吹奏的。」
「不……那根本不是你唱的……」
聽到這句話，良泣整張臉血色盡失，原來早在那個時候，自以為偽裝的完美無瑕的她就已經露出了馬腳。
那是她被誤當作瓊琅帶回來的第三年，在失去親人朋友的悲痛中，在面對各類妖怪的驚恐下，她勉強恢復神采的的時候。成為被神隱的孩子，擁有了與妖怪同樣長久的壽命，大天狗開始親自教她學習人類的陰陽術。
但從那個櫻花飛舞的春日下午以後，大天狗突然就不再親自教導她了，而是把她交給了鴉天狗，甚至連見面都變少了。
大天狗時常吹奏笛子，吹奏的也總是同一首曲調，崇慕他的良泣那時剛剛學會如何用靈力化為文字與別人交談，便迫不及待的表示也想和大天狗學習笛樂。
大天狗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是仍舊專心致志地吹著長笛，那笛聲幽遠寧靜，令聽著也心神愉悅，內心慢慢平靜下來。
從笛聲中醒來，回味著那奇怪有熟悉的曲調，良泣用靈力與他溝通。
「天天聽大人吹笛子，總覺得有種熟悉的感覺，吹奏的是海之謠嗎？」
大天狗驀然捏緊笛子，定定地看著她，湛藍色的眼眸中有一絲異色。
見他沒有否認，良泣繼續寫道：「可是大人吹錯了哦，海之謠不是這麼唱的，大人好多好多地方都吹錯了。」
寫完這句話，良泣手下的動作戛然而止，因為大天狗的神情驀然異樣非常。
那個春日的午後，陽光正好，庭院櫻花飛舞，只是那雙天空一樣美麗的雙眸卻像是被凍結的冰湖一般。
空氣很溫暖，可大天狗卻像是被凍住了一般，看著她的目光也渾身發冷。
良泣忍不住微微一抖，是她的冒犯讓大天狗生氣了嗎？
大人？
看著大天狗突然轉身離去的背影，良泣差點忍不住要呼喚出聲，但理智讓她生生地將這聲呼喚咽進了喉嚨。
她不可以說話，否則她會失去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6-9 16:31
第36章 瓊琅，是你嗎？
但良泣知道, 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遲早都會從手中溜走。
這一天終於來了。
也許是惶恐不安了幾十年, 也許是心中石頭落地後令喘息變得輕鬆，此刻她心中竟有一種詭異的平靜。
「大人既然那麼早就已經開始懷疑了, 為什麼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戳穿我呢？」
對方的做法令良泣有一絲不解。
大天狗注視著她，隱隱約約能在感知到在良泣周身存在一些壓抑的妖氣。
他稍作沉默片刻, 終究選擇搖搖頭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道：「良泣，明日讓鴉天狗送你走吧。」
「走……？」
沒有料到大天狗會突然這麼說，良泣的手指下意識地蜷起, 臉上有些茫然無措。
十二歲那年被大天狗和鴉天狗救回那智山, 如今是她在這裡生活的第八十九個年頭, 雙親已逝, 大天狗趕她離開之後, 她能去哪裡呢？
可大天狗顯然已經不想再和她相處, 拉開紙門留給她一個寂寥冷清的背影。
大天狗離開了, 但紙門前還靜默著另一個妖怪的身影, 是一直在紙門前守候的鴉天狗。
此刻他看向良泣的目光有著茫然與震驚, 更多的卻是失望與憤怒，顯然剛剛所有的話他都聽到了, 也知道了良泣一直掩瞞的真相。
由於長久以來的朝夕相伴，良泣對像父親一樣的他總有一種無比信任和依賴的感覺。
此刻這個撫育自己長大的男人此刻眼中有著和大天狗一樣的神情, 讓良泣愈發不安, 她像個做錯事情的孩子一樣, 不知所措地呼喚道：「鴉天狗叔叔……」
「我真的不知道，你騙了大家這麼久。」凝固的氣氛中，鴉天狗開口了。
「……」
「瓊琅現在就在客舍裡。」
聽到這個名字，良泣臉色微白，額頭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來，心頭驀然充斥滿愧疚和惶恐，消瘦的身軀開始輕輕顫抖起來。
終於，她忍不住跪坐在地上哭泣起來，「大人原來已經找到她了嗎？這是他趕我走的原因嗎……」
鴉天狗的眼中透露著無盡的失望，沉聲道：「直到現在，你還不明白大人為什麼一直都沒有揭穿你嗎？在那智山生活了這麼多年，你還不瞭解大人的性格嗎？」
「良泣，大人一直在耐心的等你自己親口承認，不是大人要趕你走，是你傷害了大人。」
大天狗早就知道她所苦苦掩飾的事情，可是那時的他從來沒有責怪過良泣。因為他知道，實際上釀成這個後果的人是他，是他自己在一開始弄錯了人。
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良泣從來沒有想過要說出真相，這才是令大天狗失望透頂的原因。
「你或許因為害怕一直不敢說出口，可你不該燒毀禦神木，那是大人親手種下的啊……你明明看到了他這麼多年來都在照料那棵樹，你應該知道那棵樹對他有多重要。」
良泣捂著臉，身軀微微一顫，有淚水自指縫間滑落，房間中燈火幽微。
「對不起……」良泣嘶啞著泣聲道，「我實在是太害怕了……」
看著這個自己撫養了許多年的孩子，鴉天狗終究是走了上去，按在她的肩膀上長歎了一聲。
「明日，去見見她吧。」
鴉天狗遙望著守月村的方向，仿佛能透過重迭的深林看向那顆焦黑的禦神木。
也正是因為良泣燒掉了禦神木，才會令大天狗和瓊琅再次相逢。
禦神木對大天狗的意義非同尋常，那智山中的妖怪都知道。
旁人都道禦神木是大天狗為了幫良泣恢復聲音而種，實際上就算果實成熟，也不可能讓她再開口說話，因為她根本就是偽裝成啞巴的。
大天狗顯然很早就知道了這一點，禦神木對於他來說，是另一種無法言喻的情愫。他之所以種下禦神木，不過是為了追憶記憶中那個意義非常的歌聲。
每當他與惡鬼廝殺戰鬥過後，被繁重棘手的事務壓得喘不過來氣時，他就會隱匿身形在禦神木的枝幹上小憩。
大天狗懷念著那個聲音，他渴望再聽一次天籟。
他，即是正義的化身。
為了完成一直所追求的大義，大天狗手刃過無數惡鬼，與同樣出身高貴的人類武士並肩作戰，這是他此一生所不斷追逐的夢與理想。
他告誡自己，與怪物搏鬥之人，必須要時刻提醒自己不要成為怪物。
就這樣踏著荊棘一步步往前走著，腳下踏出一條鮮血淋漓的路來。漸漸地他開始有些迷失自我，因為他發現，無論自己再做多少，這個世界不會因他的努力而改變分毫。
前路彌漫濃霧，步伐開始變得迷茫，大天狗開始感到無比的吃力。
那智山中生活著許多不同種族的妖怪，有一種叫做以津真天的鳥族妖怪每年都會生出一根黃金羽毛，許多人類與妖怪為了得到這根羽毛不擇手段。
為了躲避敵人和怪物的追捕，以津真天往往居無定所、四處漂泊。
大天狗所統治的那智山是寧靜而有秩序的，他收留了這個妖族，承擔起了保護他們的責任，令這茍延殘喘的一族得到安穩的延續。
與此同時，往常的寧靜被打破，同妖鬼有勾結的人類們不會因此而忘卻止步，壓抑內心的貪婪。
同時與人類和惡鬼鬥爭，大天狗肩膀上的力量愈發沉重，幾乎壓得他喘不過氣來，讓他意識到自己的力量還遠遠不夠。
在馬不停蹄地追捕一個逃往羅剎海的棘手敵人時，有一個聲音開始不斷在腦海中響起：要讓所有人都臣服於我，我要給世界帶去新的秩序。
這個念頭愈發的深刻，帶來對力量無法抗拒的渴望，撥動著狂熱而躁動的心。
在不知不覺的時候，他已經開始迷失了自我。
直到那日途經海邊的一個破舊人類村莊，他聽到遠處有斷斷續續的歌聲響起。
那是屬於一個小孩子的歌聲，稚嫩卻充滿著單純快樂的感情，如同天籟一般悅耳，有一種能夠讓內心平靜下來的神奇力量。
在一刻也不敢放鬆的追捕路途上，大天狗無法抗拒地駐足在原地，聆聽著小孩子的歌聲，遠處的海浪歡快地拍打在沙灘上。
水天一色的大海廣闊而溫柔，與歌聲一起安撫著他躁動的內心，往日的疲憊漸漸因舒展而煙消雲散，心境一片河清海晏。
歌聲停止了，他不動聲色地掠過庭院掃了一眼。
有兩個人類小女孩坐在木板之上，你一口我一口地分吃著被曬乾的海藻。儘管她們身上穿著破舊而粗糙的衣服，有些髒兮兮的小臉上卻都洋溢著對食物的滿足而流露出來的單純幸福。
心中魔障破除，心情變得前所未有的輕鬆。他堅守著信念，在對戰中身負重傷，卻也終於手刃惡鬼，為那智山與以津真天一族帶來新的寧靜。
歸途的旅途中再次路過那個小村莊，村子卻幾近被瘋狂的海嘯所淹沒。
雖然來的遲了一步，但幸好還能夠挽救。
大天狗藏在風中掩蓋住遍體鱗傷的身體，將尚在掙扎的人類全部救下，儘管左翼未癒合的傷口因礁石巨浪的衝擊而再次裂開，幾近折斷。他循著記憶中的印象找到了那兩個面色慘白、了無生氣的孩子。
「大人，她是個啞巴。」鴉天狗敏銳地注意到了第一個孩子的異樣。
聞言，他將這個孩子放在了安全的地方，轉身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走去。另一個孩子緊緊地揪著兩個成年人人類的衣角，只是他們已經沒了生命跡象。
既然不是她的話，那就是這一個孩子吧？
大天狗遲疑了一下，最終在慢慢平靜下來的海浪中帶著這個孩子悄悄離去。
小女孩乍然被帶入妖怪種族之中，醒來後嚇得花容失色不敢說話，鴉天狗安慰她，並告知了大天狗救下她的原因。
孩子依然面色懼怕，卻越發的沉默了，甚至久久不曾開口說話，妖怪們這才定論她是在災難中受到驚嚇而失聲。
大天狗將這個無可依靠的孩子神隱，賜予了她同妖怪一樣長久的壽命，教習她修習陰陽術，用靈力來與他人溝通。
與此同時，他四處奔走著，找遍了無數種方法幫助良泣恢復聲音，可總是無濟於事。
漸漸地他開始有些生疑，直到這個孩子真正的露出了馬腳，察覺到異樣的大天狗才如置冰窖。
原來一開始他就因疏忽而弄錯了嗎？良泣一直在欺騙隱瞞他，而當年那個失去聲音的孩子，才是那個唱歌的人。
頓悟過來，他立刻扮作人類再次回到了海邊的村莊，三年後的村莊已經被修復的煥然一新，可那個孩子卻已經無影無蹤。
由於村子裡在災難中喪生，亦或是後來搬離海邊的人太多，他連那個孩子的名字都不知道是什麼。
大天狗悵然若失，消沉了一陣久久無法振作。
後來他結識了源博雅，這個與他有著同樣追逐，為了大義而和他並肩作戰的知己好友，路途不再寂寞，只是當初那個孩子卻依舊銷聲匿跡了。
響起那個因災難而真正失去聲音的孩子，大天狗不辭辛苦地弄來了禦神木的種子，種在了那智山的邊界處，八十年如一日地精心照料呵護。直到這棵樹變得枝繁葉茂，開出如海浪一樣潔白美麗的花簇。
疲憊之時，他時常會靠在樹上吹奏那個孩子曾唱過的歌謠，這漸漸成了支撐他一路走來的精神力量。
聽說禦神木的果實有著神奇的治癒功效，讓受傷的人再次恢復聲音。
「如果可以，當禦神木果實成熟之日，讓我再聽一次那個聲音吧。」
在那個世界，也要繼續快樂地歌唱下去啊……
良泣哭了很久。
就如同鴉天狗所說的那樣，大天狗是一個感情內斂的人，但他的心要比任何人都細膩柔軟。
儘管自己騙了他，大天狗也依舊把過錯先攬在自己身上，包容地收留了她，把她當做領地內的孩子們般一視同仁地養育教導著，只是這個孩子卻險些摧毀了他最珍貴的東西。
時至此，良泣終於悔悟了過來，大天狗的失望與憤怒到底是因為什麼。
只是一切都太遲了，這八十多年來的每一天，她都可以向大天狗攤牌，但是她終究親手把事情推向了不可挽回的深淵。
趕她離開，是對方最後的溫柔與仁慈。
這一晚她徹夜難眠，焦灼痛苦的內心不停地折磨著她，就像是這些年來的每一個夜晚一樣，只是這一次的折磨更加的徹骨。
良泣開始想，如果當初她將真相說出口，是否現在一切都會不一樣呢？
她開始害怕見到瓊琅，因為心中的羞愧與不安。
八十多年過去了，如果瓊琅還活著的話，這個年幼時的親密夥伴是否已經白髮蒼蒼了呢？剩餘的壽命也不多了吧……
擁有長久的壽命，保持不變的容顏，修習強大的陰陽術，被那智山的妖怪們寵愛，這一切本應該是屬於她的才對。
這一夜，她幻想了許多種與瓊琅重逢的場面。
對方或許撐著一副年邁的身體，用滿是皺紋的臉憤怒地指責她，也許氣惱地將她拒之門外，要她遠離那智山。
但種種猜測都在見到瓊琅的那一刻，因震驚和訝異而煙消雲散。
看著那個同兩隻妖怪坐在席間的黑髮女人，良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冰藍色的雙眸，尖尖的妖耳，姣美的面容，渾身散發出來的強大妖力都讓她大腦一片空白。
「……瓊琅……是你嗎？」
聽到這個嘶啞的聲音，瓊琅凝眉，抿唇打量起這個據鴉天狗的通報而來求見自己的女人。
她約莫二十歲上下的模樣，情緒非常消沉，身材也很乾瘦，似乎是因心事鬱結而長期食眠不安造成的。但圓圓的臉龐仍依稀看得出來幼時的輪廓的影子，勾起瓊琅早就塵封了許多年的記憶。
今晨大天狗沒有來，但鴉天狗卻找到了她，訴說了一件可歎又令人失語的往事。
她早就隱約猜測到自己可能找錯了人，如今看來果然如此。忽然想起來守月村見到一目連的那個黃昏，大天狗幾乎也是和他同時出現的。
只是她那時滿腦子都是荒川大叔說過的話，激動之餘忽略了哪一點。
大天狗，也是擅長操縱風的妖怪啊……
此刻聽到這聲呼喚，瓊琅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她點點頭放下茶杯淡笑道：「良泣，好久不見。」
聞言，良泣僵在原地，面上一片無措。
她猜想了無數種瓊琅對待她的態度，也許是憤怒，也許是敵視，也許是厭惡。
但對方卻只是微訝過後僅給了她一句在平常不過的「好久不見」，宛如老朋友見面那樣平淡如常，就像大天狗一樣沒有什麼太多餘的情緒。
如果不是對方驚為天人的聲音，良泣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妖怪就是她幼年時最親密的玩伴。
荒和一目連坐在席間，目光淡淡地打量著這個與瓊琅有著深刻淵源的女人，沒有說話。
而蒼卻忍不住開了口，「你就是那個瞞騙了大天狗這麼多年的人嗎？」
一邊問著，蒼圍著良泣繞來繞去，似乎嗅到她身上有些不同尋常的妖氣，沉吟了一聲沒有說話，「唔……」
被這麼多人的目光直視著，良泣的兩頰猛然燥熱非常，見瓊琅只是神色如常地看著她，她忍不住兩眼一酸，跪俯在榻榻米上大哭起來。
「瓊琅……對不起……」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隱瞞真相的……一開始我真的很怕，這裡都是可怕的妖怪……」
沒有親人，沒有朋友，陌生的環境，陌生的種族，所有的未知都勾起她心中深深的恐懼。那個時候她很想念村子，想念死去的父母，想念一起玩耍的瓊琅。
「不久之後我會學了寫字，好多時候我都想把事情說出來……可是我很怕大人他們會生氣指責我的欺騙……會把我趕出那智山……」
她一無所有，那智山就是生命中的所有，她害怕大天狗會憤怒，無數次猶豫不決卻又未坦白出口。
「後來我意識到自己錯了……可是……可是我隱瞞的越久，就越不敢說出口……」
越是隱瞞的久，就越是不敢開口，所以到最後步步錯下去，無可回頭。
每一個夜晚她都被滔天的愧疚不安與惶恐折磨著，直到今日真相被說破。大天狗的失望憤怒與對瓊琅的愧疚，是壓在她心底讓她喘不過氣的一塊大石頭。
瓊琅凝神看著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妖氣，安靜地聽著良泣的哭泣與悔恨，沒有打斷她，只是與一目連對視了一眼。
許久之後，良泣的哭泣聲漸漸變弱，她哽咽道：「對不起……我不敢請求你原諒我……我偷走了本應該是你的東西……」
「我的東西？沒有什麼東西本該是屬於我的。」瓊琅聞言，終於開口搖了搖頭，「一切的一切，不過是場巧合誤會罷了。」
大天狗能初手救下她，瓊琅已經非常感激，至於更多的東西，那不是她理當可以索取的。
良泣微微一怔，茫然地說道：「你……不生氣嗎？」
聞言，瓊琅忍不住笑了一聲，她托起下巴轉著眼熟思考了一會兒，方才答道：「生氣？假如我現在是一個已經九十多歲白髮蒼蒼的老奶奶的話，看到你獲得了長壽與不變的容顏，一定會非常憤怒嫉妒。」
「但是我現在也過得很好，有屬於自己的珍寶，也有令別人夢寐以求的東西，我很滿足，所以也沒什麼好生氣的。」
她這句話說的很實在，令荒微微側目看她，一目連也柔和了眉眼緩緩一笑。
對於這場令人唏噓的狗血事件，瓊琅凝神了片刻之後，失語了片刻便也釋然了。
即便她這些年來九死一生吃過了數不盡的苦頭，但她也得到了別人不敢想像的一切，倘若當年被大天狗撿回那智山，或許就會和這一切失之交臂。
所以說，她沒什麼好生氣的。
沉浮這麼多年，兩輩子加起來都一百多歲了，有些事情對於她現在的眼界來說，真的沒什麼好計較的。
「你、你責備我……懲罰我……我都會接受的……」良泣臉上掛著淚水，小心翼翼地說道，但情緒明顯平靜了不少。
「我怎麼懲罰你？而且我也不想責備你。」瓊琅看著她，搖了搖頭，「你這麼多年來對自己的懲罰足夠了，我想應該不用我出手。」
倘若良泣是那種心無愧疚甚至滿懷怨恨的人的話，她一定會出手，但目前看來，她不想去計較那麼多。
她的聲音很溫柔動人，是與生俱來的那種，即使良泣深知她此刻說這句話時並沒有什麼情緒，並非刻意安慰她，但仍是忍不住沉淪在其中而放鬆了心情。
聽到這久違的聲音，良泣恍然間想起許多年前，兩個人依偎在沙灘上看海的樣子。
「瓊琅，我好餓，你說父親他們能安全回來嗎？」良泣捂著癟癟的肚子問道。
「肯定會的，他們一定捕了好多好多魚，太重了所以船劃的慢。」瘦小瓊琅點點頭，「等他們回來以後，我要吃兩大條魚，就是把妖怪捉回來我也吃。」
稚嫩的聲音異常悅耳，帶著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她跟著叫道：「我、我也要吃兩條！但我不吃妖怪……」
回過神來，她不禁雙眼通紅。
瓊琅沒有責備她，大天狗也對她仁至義盡，至今的一切，全都是她自己被心魔糾纏而不勝自擾。
房間寧靜了片刻，良泣終於再次收拾好了心情，她看著瓊琅，欲言又止。
她很想問瓊琅這些年都經歷了什麼，又是怎麼變成妖怪的，可是她又自覺沒有臉面開口，話到嘴巴終究變成了：「抱歉。」
良泣深深地行了一禮，「這個地方我已經沒有資格再留下來了，我馬上就會離開這裡……謝謝你，瓊琅。」
大天狗並不想見她，從昨天那句話說出口以後，便意味著良泣和那智山再也沒有一絲關係了，就連從小照顧她的鴉天狗叔叔也只是長長的歎息，沒有為她說情。
瓊琅點點頭，端起茶杯回了一禮，沒有挽留她，「的確，人類的世界更適合你。」
「再見，良泣。」她身負靈力與陰陽術，即便在人類的世界中也能生活的很好。
短暫的重逢後，或許就是永別了。
送走了這個年幼時的同伴，瓊琅深深地歎了口氣，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看來危機消除了呢。」一目連溫和的聲音率先響起。
蒼跟著附和點頭，「嗯嗯嗯！她剛剛走的時候，身上的妖氣差不多已經消失了，幸好沒有被心魔吃掉而變成妖怪，不然就麻煩了。」
良泣的身上有一股妖氣，這妖氣並非是在那智山的生活中沾染上的其他妖怪的妖氣，而是她自己不堪內心折磨而生出來的心魔。
倘若情緒崩潰，她就會被妖怪吃掉。
瓊琅暗自搖了搖頭，這個姑娘從小就那樣，內向而膽小，心理素質較為脆弱。
「你……真的一點都不生氣？」交談中，一直在她身旁坐著的荒開口了。
「唉……」瓊琅揉了揉有些漲疼的額角，一歪頭懶洋洋地靠在他身上，「我說了啊，我現在要是個快死的老太太，我肯定很氣了，但我現在又不是。」
「而且我一點也羡慕她，要不是她，說不定現在就沒有羅剎海了，也沒你這個臭小子。」
荒挺直身子讓她靠的稍微舒服一些，難道笑道：「是啊，某些程度上，我還蠻感激她的。」
如果瓊琅被帶回那智山，就沒有了他與瓊琅的相遇。
「啊……」蒼吟了一聲，也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在一目連的腿上，「我果然沒看錯人，瓊琅是個好孩子，我喜歡。」
「是啊。」一目連一邊笑著撫摸蒼的頭，一邊認真地說道，「其實大家都是溫柔的人呢。」
瓊琅是，荒也是，大天狗也是如此，他真的很喜歡大家。
即使生命總以刻薄荒蕪相欺，願大家都能夠被這世界溫柔以待。
聽到這句話，瓊琅直起身子來，看著一目連面色一垮，訕訕道：「抱歉……前輩，之前搞錯事情，給你帶來了不少心理負擔。」
她錯將那位神明當作了一目連，弄得人家渾身不自在了好久。
「不必和我說抱歉，應該說抱歉的人是我才對。」一目連搖了搖頭，「明明是我得到了了本不該屬於我的溫柔和好意，瓊琅幫了我那麼大的忙，已經讓我很過意不去了。」
「現在終於真相大白，我反倒是松了口氣呢……」一目連說著，沖她眨了眨眼睛，「不過，其實現在我到反而希望自己就是那個人。真的很羡慕大天狗……可以被別人掛念這麼多年。」
不像他，孤獨地在這個世界遊走了數百年，沒有人記得他，只有蒼在身邊做伴。
一目連的神色中果真帶上了幾分羨色，期待地說道：「但不管怎麼樣，我們還是朋友對吧？」
瓊琅一怔，隨後露出一個深深的笑容，「當然是。」
「叮」，一目連的好感度提高了20點，當前好感度80點。
「對了，那大天狗那邊……」荒抱著雙臂，輕聲地詢問了一聲。
瓊琅凝眉，心頭歎息一聲，久久未言語。
其實大天狗在破曉之時就去巡視各族妖怪棲息之地了，鴉天狗前來告知這件事情，乃是他自己的主張。她能夠瞭解大天狗心裡在想什麼，礙於她認錯了人，或許是怕她尷尬，他一直沒有提起過這件事。
如果鴉天狗不說，他是否準備一直沉默下去？
真是個心細體貼道有些傻的大妖怪。
「我來陪瓊琅一起去吧。」一目連站起來撫了撫衣服上的褶皺。
三人望向等候在門口處的鴉天狗。
上午的陽光正好，光線斜入林間，透過樹葉在地上印出斑駁的光影。
一回到那智山，大天狗立刻馬不停地地去各處巡視檢查了一番，待知曉沒有妖族受到挑釁和攻擊之後才放心地回到行宮之中。
他一步一步地朝著自己書房所在的庭院走去，隱隱約約聽得院內飄來一陣熟悉而又陌生的歌聲。
他的身軀微微一震，腳下的步伐也驟然停止，隨後卻用更快的步伐朝著那處走去。
屋內的交談聲也慢慢清晰地傳入耳中。
「……有時候我真的不明白，明明就是一首很簡單的曲子，為什麼你會跑調的這麼厲害。」荒無奈的語氣從裡面傳來。
瓊琅惱羞成怒的聲音隨後高聲響起，「你這臭小子！長大了就一點都不可愛了，你小時候明明說我唱的很好聽的！」
「是誰小時候睡覺前，非要抓著我的衣服讓我唱歌哄睡覺的？」
小時候說她唱的好聽，長大了就嫌她跑調的厲害，死小子翅膀長硬了還。
「……我又沒有說不好聽，好聽和跑不跑調是兩碼事……」
「跑調怎麼了！如果不是我跑調，大天狗當初能憑藉這一點察覺到良泣的不對勁嗎？」
「為什麼你說的這麼理直氣壯……好吧……」
一目連和蒼的笑聲不斷地傳來，大天狗神色一怔，心跳忽然有些加快，他抬起腳踏入了庭院，緩緩朝著他們走近。
鴉天狗也抱著雙臂和他們站在一起，笑容滿面。
注意到大天狗來到，一行人轉過身去，他湛藍色的雙眸緊緊地黏在她身上，怎麼也挪不開來。
瓊琅站在荒和一目連中間，眼神中似乎只有他一個人的倒影，沖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帶著幾分溫柔的色彩。
暖光之下，風動花搖，他的心忽然跟著漏掉了一拍。
第37章 再回羅刹海
藏在心中惦念了許多年的事情如今終於得償所願, 瓊琅前所未有的輕鬆。雖然中間出了點小岔子，但兜兜轉轉了一圈, 終究還是回到了遠點。
或許是因為這不一般的緣分與羈絆，瓊琅隱約感到與大天狗親近了許多, 雖然兩個人闊別八十多年才再次相見，卻有一種老朋友般的感覺, 彼此心照不宣。
良泣只留下了一封致歉的信給大天狗，收拾了自己的東西便靜悄悄地離開了那智山，沒有驚動任何人。
得知這件往事的真相，源博雅心中唏噓, 見兩個當事人都神色如常, 便也釋然了。
「羅剎海啊……我只在別人口中聽說過那是個貧瘠而荒蕪的地方。」源博雅托腮看向瓊琅, 好奇地說著, 「不過有瓊琅治理的話, 真想去看看那裡是什麼樣子呢。」
瓊琅微微一笑, 「如果你願意的話, 可以和大天狗一起來做客啊。」
「真的嗎？」源博雅雙眼露出一絲期待, 隨後又歎氣搖了搖頭, 「不過我答應了白狼要教她學習一個月的弓箭，離約定之期還差半個月, 我不能食言的。」
「沒關係，你什麼時候來我都歡迎啊。」瓊琅笑瞇瞇地說著, 對這個人類少年還蠻有好感的。
聽大天狗說, 源博雅是人類皇族武士, 相當於真正的皇親貴族。向他這種身份的人類，能與妖怪如此和諧的相處實屬不易。
瓊琅從酒吞那裡拿了不少作物的種子，再加上大天狗為她準備的，加起來有幾十近百種，每一種都有著各自不同的功效和特性，密密麻麻地記載了好幾頁紙張。
擔心她種植這些陌生的作物會遇到問題，大天狗準備帶幾隻妖怪一起前往羅剎海協助瓊琅。
那智山中有其他天狗和妖族之首坐鎮，別處的妖怪也不敢貿然進犯。
姑獲鳥要留在那智山內，花鳥卷便主動要求幫忙照顧木魅，瓊琅則與荒帶路，一行人借道荒川澤域回到了羅剎海中。
由於人數眾多，花鳥卷等也不是擅長水性的妖怪，返程的路足足多花了大半日。
嗅到她和荒的妖力氣息，一直在領地邊界巡查的夜叉幾乎是第一時間就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
「你這個沒良心的女人，還知道回來！」夜叉擺著一張陰沉的臭臉在她們身上掃了一圈，發現她並沒有出什麼事，緊繃著的身體才放鬆了一些。
瓊琅顯然已經習慣了夜叉七年如一日不曾改變過的態度，混不在意地擺擺手道：「好了好了，我沒事，不用擔心我。」
「誰擔心你了！我不過是在想某些人要是還不回來，不如趁機溜了算了。」夜叉冷哼了一聲，目光卻在大天狗等陌生的妖怪臉上轉來轉去，帶著幾分警惕的神色。
「噫……真是個彆扭的孩子呢。」聽到他的話，蒼砸了咂嘴，「我知道我是一條非常帥氣的龍，但你也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啦……蒼已經有伴侶了哦！」
夜叉嘴角一抽，誰看上這條蟲了！
「不用緊張，這些都是我的朋友。」瓊琅笑了笑，好脾氣地問道，「這半個多月來有妖怪攻擊過這裡嗎？」
「沒什麼動靜，就是隔壁荒川海域有個小丫頭總是跑過來想見你，煩都煩死了。」
應該指的是金魚姬那個小姑娘，瓊琅了然地點點頭，交代了幾句之後將眾人都帶回了行宮之中。
她一踏入行宮，立刻就被圍了個水泄不通，周圍妖怪們唧唧喳喳的聲音不絕於耳。
「啊呀呀，大人終於回來了！」惠比壽擦了擦額頭的汗，大松了一口氣，「大人不在的這些日子，幼稚園裡那群小兔崽子可把老朽折騰的快散架了。」
珍珠則直接撲了過來，「大人出去這麼久有沒有給我帶什麼好吃的回來！」
「喂，你快放開瓊琅大人的腿啦……」蚌精無奈地去拉她。
「大人，身後這些是你的朋友嗎？」書翁好奇地打量著他們，目光最終在大天狗臉上定住，眼神中似乎有一絲驚異。
瓊琅闊別羅剎海數日，此時看到這些與她朝夕相伴多年的妖怪頓時感到分外親切，她將花鳥卷等人簡短地介紹了一番，命蚌精帶手下的妖侍將客舍的房間都整理好。
剛把事情安排好，蒼迫不及待的聲音便響起，「瓊琅瓊琅，快告訴我白在哪裡？我要去見見我的小伴侶！」
「伴侶？」荒神色詭異地看了一眼一目連和蒼，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傢伙和白一樣都是雄性吧？
蒼興奮地在行宮內飛動著，似乎已經察覺到了同類的氣息就在不遠處，從一目連的身邊溜開朝著妖氣的方向飛去。
瓊琅還未出聲，另一邊好奇地圍著花鳥卷打轉的珍珠看到木魅之後，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
「大人又往羅剎海撿妖怪，先是荒大人，然後又是金魚姬，現在又來一個木魅，大人是不是變心了不疼愛珍珠了。」藍色短髮的女孩子撕心裂肺地哇哇大哭著，顯然對這個即將分走自己寵愛的妖怪幼崽危機感十足。
瓊琅剛開口哄了她兩句，門口處又傳來了蒼殺豬一般的慘叫聲，嘶吼中帶著深深的震驚與濃濃的絕望。
「為什麼竟然會是男孩子！！！」
白被這條陌生的同類嚇了一跳，忙不迭地刺溜一下躲回了荒的身邊，好奇地打量起蒼來。
心心念念的小伴侶一瞬間變成了男孩子，蒼大受打擊，整條龍都蔫了不少。
兩道慘叫聲震徹行宮，房間內頓時亂作一團。
瓊琅不得不花上了好一會兒功夫才把這群妖怪都安撫下來，隨後坐在椅子上喘息，「唉，真是鬧得我頭都大了。」
一目連摸著蒼的頭，忍不住笑道：「瓊琅跟羅剎海的妖怪們相處的方式很獨特呢。」
這種熱鬧而親切的氣氛，讓他即豔羨又期待地想要融入這裡。
大天狗則神色有些好奇地摸了摸那些木質的椅子，學著瓊琅的樣子坐在了上面。
很舒適，他活了幾百年，從來沒有在別的地方見過這種東西。
歇息了一會兒，她才站起身往外走去，「你們坐吧，我去幫蚌精準備晚飯，很快就好的。」
「哇，竟然是大人親自下廚哎！」花鳥卷面上有一絲驚喜。
「瓊琅會下廚嗎？」一目連也好奇地問道。
荒點了點頭，語氣中滿是讚賞，「瓊琅的廚藝很厲害，雖然做法很奇怪，不過味道都非常好。」
長這麼大，瓊琅做的飯菜是他所品嘗過最美味的，哪怕人類世界中最高級的料理店也比不上。
聽他這麼說，大天狗的心中也不禁升起一絲期待。
上輩子作為大吃貨帝國的一員，瓊琅對於什麼都可以將就委屈，唯獨在「吃」這件事上絕對不敷衍。
獨自奮鬥幾十年，苦中作樂地研究吃食是她最大的樂趣，沒有合適的調味品就自己試著製作，亦或是用其他味道相似的妖果植物代替，慢慢還原那些記憶中的味道。
反倒是佔領羅剎海，開始著手建設妖怪國度以後，慢慢地沒有那麼多悠閒的時間去弄這些東西來犒勞自己了。
在大天狗和荒交談片刻後，瓊琅果然很快地將晚餐都擺上了高高的木桌。
她拿起筷子道：「我們羅剎海沒有什麼精緻的吃食，都是些粗糙的東西，你們別介意。」
聞言，大天狗掃了那桌上滿滿的一桌子菜，嘴角微微一抽。
要說瓊琅做什麼菜最拿手，那當然就是魚和各類海鮮了。
烤魚、生魚片、刺身、魚片湯、還有各種做法古怪的魚，足足擺滿了整個桌子，大天狗從沒見過一個人能把一種食材做出這麼多花樣。
他遲疑地把筷子朝著一碗撒著紅豔豔的不明植物的碗伸去，夾起一片滑嫩的魚肉細細品嘗。
辛辣十足的刺激感立刻彌漫在口中，是與芥末完全不同的一種辣味，一點也不嗆，卻爽口美味之極。
「這道菜叫什麼？」
「水煮魚。」瓊琅掃了一眼，見大天狗繼續夾起一塊魚肉，心中有些驚奇，看不出來這個外表清淡的大妖怪居然喜歡吃這種香辣的菜肴。
這個時代的島國本還沒有傳入辣椒這種作物，瓊琅曾經偶然幫助海域中迷途的船隻商隊時得到一份謝禮，便是辣椒的種子。
這玩意兒被她當寶貝一樣種在島上，小心翼翼地精心呵護，平時根本捨不得拿出來做菜。
「……海藻可以和雞蛋一起煮湯嗎？」花鳥卷端著紫菜蛋花湯喝了一口，雙眼一亮，「好香！」
「喜歡就多吃點。」瓊琅笑瞇瞇地說道。
一目連夾了一塊看起來香噴噴的烤肉放進嘴裡，驚奇地說道：「這是牛肉？羅剎島上居然有牛嗎？」
「不止是牛，我還圈養了很多羊，主要是為了……」
「咳咳咳！」瓊琅話說到一半，荒突然不自然地清了幾下嗓子，面色如常地說道：「總感覺你的廚藝好像退步了呢。」
「有嗎？」聽到這句話，瓊琅立刻狐疑地伸出筷子把每道菜都嘗了一遍。
看著她的嘴被各種食物堵住，荒悄悄地松了口氣，臉頰上有一絲不正常的紅雲。
他從小喝羊奶長大的事情，絕對不能暴露出去！
「我感覺做的和之前沒什麼不一樣啊。」
「咳……可能是因為好一陣子沒有吃你做的東西了。」荒打著哈哈，把話題岔開了過去。
一頓飯下來，桌上的餐盤和碗都幹幹凈凈，瓊琅則暗自將一行人的口味都記在了心裡。
大天狗口味好像比較重，喜歡吃偏辣的菜。花鳥卷喜歡清淡偏甜的東西，對紫菜蛋花湯讚不絕口，一目連則不挑食，什麼都吃。
晚間，在夜風的吹拂和海浪的拍打之下，瓊琅帶他們在羅剎島上閒逛起來。
規劃有序的道路上一塵不染，燈火通明的集市與長街交錯著，照亮夜晚的黑暗。妖怪們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偶然碰見瓊琅，會跑上來送給她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兒，不一會兒她手上就抱滿了各種東西。
「我在海底找到了最漂亮的珍珠，大人要好好保管哦！」
一個身高只到她大腿的小女孩跑過來，把一顆光滑美麗的珍珠放到瓊琅手裡，
「謝謝你。」瓊琅溫聲說著，目送小女孩心滿意足地朝她揮揮手，和她的母親一起游回了海中。
「看得出來，大人真得很受歡迎呢。」花鳥卷柔聲說著，「羅剎海很有家的味道。」
大江山和那智山她都去過，但唯有羅剎海讓她出臨此地就新生一股親近舒適之感。
「這裡就是我的家啊。」瓊琅回應著，神色中有一絲感概和驕傲。
縱然比不上大江山繁華，也比不上那智山有序，但羅剎海是她親眼看著如何從荒蕪之地一磚一瓦地建設起來的，這裡的每一棵樹、每一條路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羅剎海域和這裡的妖怪子民就是她的一切。
大天狗抱著雙臂，目不轉睛地看著這片美麗的海域，這是與他記憶中天差地別的畫面。
許多年前追捕妖怪時他也曾路過這裡，依稀只記得這是一座荒無人煙的島嶼，島上遍佈著亂石與沙土，四處雜草叢生，林中昏暗不見天日。
深海中也潛藏著各種可怕的妖怪，是不是就會有醜陋而可怕的屍骸被沖上岸邊，散發出沖天的惡臭。
大天狗未曾料到，那個被他順手救下的人類小女孩，在未來的某一天將會將這片可怕的海域變得如世外桃源一般寧靜美麗。
他不知道這些年來她都經歷了多少磨難，又吃盡了多少苦頭。他只知道，在瓊琅溫和的外表之下，埋藏的是一顆比任何人都要堅韌而頑強的心。
這樣的她，讓大天狗心中有一絲莫名的悸動。
瓊琅回到羅剎海中後，由於以後要著手作物培育的事情，暫且給惠比壽等妖怪都放了十天假。
在這十天的假期裡，她要準備籌備一件事，那就是羅剎海每年一度的秋日祭。
海域中的妖怪們頓時興致高漲，高高興興地籌備起節日的吃食來，連惠比壽也握著它的魚竿，騎著腳下的金魚跑到海域外去釣魚了。
花鳥卷與書翁一見如故，兩個人都是學識淵博的妖怪，很是合得來。
而蒼則還沒有從失去伴侶的打擊中振作起來，精神蔫蔫的，「瓊琅這個壞丫頭，居然騙我！」
「我什麼時候騙你啦？我只是告訴你羅剎海裡有你的同類而已呀。」瓊琅笑瞇瞇地說道。
「對啊……蒼當初在守月村的時候根本沒有問過瓊琅白的性別呀。」
「為什麼連一目連大人也幫著瓊琅說話！」蒼哀嚎一聲，「天哪，那小子又來了！」
蒼雖然大受打擊，但白這條小蛟見到自己的同類卻有些興奮，每日追在蒼的屁股後面跑，兩人一追一逐，倒也熱鬧。
羅剎島的空間有限，未建設的區域瓊琅早已有其他的規劃，她準備將帶回來的作物試種在海島南面三百來米開外的陸地上。
那是一片廣闊無人而幽深寂靜的森林，瓊琅早些年淺淺地探索過一部分，裡面並沒有什麼戰鬥力很強的妖怪，也沒有人類靠近居住。
大天狗跟著她一起前去，將屬於那智山的一種妖怪植物試種在了邊緣地帶。
「這是荊棘藤，種下去之後只要三五天就能生長的很長，它會纏住妖怪的身軀將之束縛住，種在邊界地區可以很好地防守妖怪的進攻。」
大天狗說著，親手演示將荊棘藤種在地上，瓊琅學著他的手法，也在小河邊種了三顆。
「這種藤蔓的生命力很頑強，只是進入冬天之後會陷入睡眠中，直到春天再次醒來。」
種下五顆藤蔓後，大天狗向她伸出手，攤開的掌心中是一顆碧綠的橢圓形種子。
「這是？」瓊琅疑惑地看向他。
「這是禦神木的種子。」大天狗湛藍色的眼眸看著她，解釋道，「雖然果實被燒毀了，但是我把裡面的種子取了出來。」
「禦神木可以孕育木魅，也可以吸引更多的木魅，這個東西對你很有用。」
「給我嗎？」瓊琅有些遲疑，「可是我聽說禦神木的種子很難獲得。」
「沒關係，我還有一顆。」大天狗搖了搖頭，隨後輕聲說道，「而且，這棵樹原本就是為你而種。」
這棵樹原本就是為你而種。
瓊琅眼皮一動，心中陡然升起一抹異樣，空氣似乎變得微微有些凝固。
回過神來，她笑道：「你把這麼珍稀的種子送給我，我要怎麼謝謝你？」
大天狗沉默一下，似乎在思考著她的問題，半晌後才認真地說道：「如果可以的話，瓊琅……唱一首歌給我聽吧。」
他深深地懷念著這個歌聲，已經很多年了。
羅剎海邊的村莊，扮作人類的星熊童子嘟囔道：「我們為什麼要裝成人類的樣子啊？」
「你蠢嗎？」茨木毫不留情地斥道，「你以為這裡是京都嗎？人類看到你的樣子，會嚇暈過去的。」
「嚇暈過去怎麼了，我又不吃他們……」
茨木冷嗖嗖地看了他一眼，後者訕訕立刻地閉上了嘴。
這個村莊的神社內供奉著瓊琅，對於摯友的信徒，茨木並不想傷害這些人類。
星熊童子摸著癟癟的肚子歎了一口氣說道：「不行了，我好餓啊，我要去捉妖怪吃！」
「這裡是人類的棲息地，能有什麼妖怪。」
對方童子臉色一垮，忍不住抱怨道，「都怪你急匆匆的就要往羅剎海跑，趕著去閻魔那裡投胎嗎？現在倒好，找不到地方迷路了吧？」
「咳……」茨木輕咳了一聲，面無表情地說道，「你沒發現這個村子裡的人類都在談論瓊琅嗎，他們或許會知道羅剎海在哪。」
兩人隨手揪住一個村民問了兩句，對方卻只撓了撓頭道：「俺也不知道啊！」
「俺只聽說瓊琅姬住在北面千米之外的羅剎島上，俺們以前有人打漁的時候靠近過那裡，不過有一層好厚好厚的濃霧擋著，根本過不去。」
每次他們從濃霧中繞一大圈出來後，都會發現自己回到了村莊附近的海上。
茨木和星熊對視一眼，心下了然，那就應該是羅剎海的結界了。
「啊！我們不會飛又不會游泳，怎麼跑到千米之外的海島上去？」星熊童子大叫了一聲，「不管了不管了，我要先捉幾條魚來吃！」
他向一個村民借了支魚竿，氣呼呼地朝著遠處的海邊走去，站著垂釣起來。
「最好能釣上來一條大魚讓我飽餐一頓。」星熊童子祈求著。
茨木皺了皺眉卻沒有反駁，趕了幾天路有些累，乾脆坐在他身邊休息起來。
等著等著，魚竿似乎動了幾下，星熊童子雙眼一亮，立刻用力地把魚竿往上拉，對方卻紋絲不動。
他咬了咬牙，使出吃奶的勁使勁往外拉，魚竿卻嗖的一下被扯入了海中。
於此同時，海中傳來一聲「啊哩——」的慘叫聲。
「誰在那裡？」星熊童子連忙呼喊道，茨木也皺眉警惕地看向海中。
下一秒，一個騎著金魚的老頭從海底浮起來，眼神陰沉地盯著前面的兩隻妖怪，他腦袋上的白髮亂七八糟，帽子也爛了，似乎是被魚鉤劃破的。
「海妖？」茨木眼前一亮，沉聲問道：「請問閣下可知道羅剎海怎麼去？」
惠比壽頂著一頭亂毛陰森森地看著他們，隨後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來，變臉速度之快仿佛讓人以為是錯覺。
「年輕的妖怪啊……」金魚佬緩緩地說著，從背後抽出兩根魚竿來，「你們剛剛掉的是這根金魚竿呢？還是這根銀魚竿呢？」
「啊？」星熊童子一呆，下意識地搖搖頭道，「不是不是，都不是，我掉的是一根木質的魚竿。」
「真是個誠實的好孩子……」
惠比壽微微一笑，不停打轉的目光最終落到了星熊童子的臉上，隨後怒道，」那老朽就用這兩根魚竿一起抽你吧！」
「嗷！！！」星熊童子挨了幾記悶棍，立刻哀嚎出聲。
茨木臉色一變，正要伸手去擒他，卻被撲面而來的活魚砸了一臉，而惠比壽早已沒入了海中走向了遠方。
一邊走，他一邊怒道：「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不象話了！」
第38章 叫你偷吃我的魚！
幾條活蹦亂跳的魚擺擺蹦達了幾下, 強健有力的尾巴對著茨木的臉「啪啪」掃了幾耳光，然後噗通噗通地掉進了海裡, 迅速消失不見了。
茨木面無表情地用大手抹了一把臉上帶著些許魚腥味的海水，臉色有些青黑。
「喂！你怎麼讓魚跑了啊！」星熊童子見狀, 卻焦急地大吼了一聲。
「這下魚竿也沒了，魚也沒捉到, 我要餓死了。」星熊童子沮喪地抱怨著，「都怪你出門不帶錢。」
沒有銅錢，他們連向村子裡的人類換取食物都沒辦法。
「你一天到晚除了吃飯和闖禍，還能頂什麼用？」茨木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冷哼了一聲自顧轉身朝著村子走去。
「喂！你要去幹嘛？」
「借船。」既然已經知道羅剎島的所在, 借來船隻劃過去就可以了。
茨木回了他淡淡地回了他兩個字, 朝著剛剛借給他們魚竿的那戶人家走去, 並且說明了來意。
這是一個獨居的年邁老人, 聽說是在這個村莊生活了七十多年了, 很受村民的尊敬, 平時總會幫忙打掃看守神社。
「你們回來了啊, 我的魚竿呢？」
聽到這句話, 茨木有些尷尬，暗自瞪了星熊童子一眼, 然後說道：「抱歉……剛剛釣魚的時候不小心掉進海裡找不到了。」
「唉。」白髮老人看著他們空手而歸，無奈地擺了擺手, 「我看你們回來的這麼快, 就知道你們一定沒有收穫。」
「現在的年輕人啊, 太浮躁了，任何事情和釣魚一樣，要有耐心地堅持不放棄才會有收穫。」
老人深諳打漁釣魚的技巧，村子裡的年輕人大多也是他教授的。是以老人雖然年邁獨居，但村子裡的人們總是會把自己的漁獲也分給他一些，日子過的倒也輕鬆自在。
「我年輕的時候啊……跟你們可不一樣……」老人開始興致勃勃地講起自己年輕時候的偉績來，一發不可收拾，直聽得星熊童子一臉麻木。
茨木抽了抽嘴角，再三深呼吸按耐住心中的焦躁，等到老人意猶未盡地說完之後，才再次提起借船的事情。
他發誓，他從來沒有對一個人類這麼耐心過，這簡直不像是他茨木童子。
要不是這個村子裡的神社供奉著瓊琅……
「船啊，我倒是有一艘很舊的。」老人撓了撓背，「我老了，這幾年早就不出海了，送給你們也沒關係。」
星熊童子頓時眼前一亮，「那、那個魚竿呢？」
「魚竿？我多的是，也不用你們賠了。」老人揉了揉腰，慢條斯理地說道，「你們要船可以，我只有一個要求，我年紀大了身子骨不好，你們兩個小夥子幫我把後院的柴都劈了吧。」
聞言，茨木的目光循著他的手指挪過去，在看到堆成小山一樣的柴火之後，眼皮一抖。
直到太陽開始落山，得到了船隻的二妖才終於再次踏上了前往羅剎海的路。
破舊的小船在曠闊的碧藍大海中如一片樹葉般漂浮著，茨木用妖力控制著小船的方向，抱著雙臂閉目養神，端坐在前方一動不動。
他後面是癱在船尾對著海面不停幹嘔的星熊童子，他奄奄一息地說道：「我……我從來沒想過，原來鬼也是會暈船的……」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大江山沒有你這麼丟臉又沒用的妖怪。」茨木歎了一口氣。
臨近黃昏的時候，他終於尋找到了那片被濃霧彌漫掩蓋的海域。
如果是普通人類在這裡，一定會在迷霧中失去方向，最後被結界的力量傳送至遠方。
以他的妖力，自然不會被迷霧輕易迷惑，茨木很快就深入海域摸到了結界所在，但卻被攔在結界之外靠近不得，讓他分外鬱悶。
這結界非常牢固，並不是他輕易可以撼動一絲的，何況他也不敢出手破壞羅剎海的結界，否則瓊琅更嫌他粗暴無禮怎麼辦？
好在正當他無從下手的時候，有熟人出現在了不遠處。
荒今日下午正在夜叉的報告下，待在邊界處修補幾處變得薄弱了的結界，猛然察覺到有兩個熟悉的妖力氣息靠近這裡。
他皺著眉頭循著妖氣走去，果然發現了茨木和星熊。
「你們兩個怎麼會在這裡？」荒訝異地問道。
茨木發誓，對於這張冷淡臉，他從來沒有感到如此親切過。他雙眼一亮，立刻說明了來意。
荒掃了一眼不知死活的星熊童子，抽了抽嘴角，「瓊琅根本就沒把那些事情放在心上，你們不用這麼在意。」
「不行。」茨木搖了搖頭，「是星熊無禮在先，無論如何也要向瓊琅賠禮才是。」
聽到這句話，面無表情的夜叉猛地豎起了耳朵，不動聲色地打量起這兩隻妖怪來，眼中若有所思。
「罷了，既然來了就是羅剎海的客人，讓我帶你們去島上吧。」荒抿了抿唇，雖然看星熊童子不順眼，還是把兩隻妖怪帶到了島上。
茨木一邊目不轉睛地打量著這個美麗的島嶼，一邊問道：「瓊琅呢？」
話語中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期待和迫切。
「她今天下午和大天狗一起去島嶼南面的森林裡試種荊棘藤了，現在還沒回來呢。」
「大天狗？」茨木一怔，隨後連忙問道，「他怎麼會在這裡？」
「我們是一起回羅剎海的。」荒隨口解釋了幾句大天狗來羅剎海的原因。
聽到瓊琅此刻不在行宮裡，星熊童子大大地松了一口氣，而茨木卻隱隱約約有些失落，他下意識地忽略掉了心裡那抹不舒服的感覺。
把兩隻妖怪帶到行宮裡，荒命蚌精替二人收拾好房間，又讓妖侍端了些食物上來。
「先墊墊肚子吧，瓊琅很快就回來了。」荒掃了一眼窗外的落日。
星熊童子原本正吃的換，聽到這句話，頓時一陣胃痛。
他還沒有做好見瓊琅的準備呢。
太陽漸漸落下，星熊童子的心中愈發慌張，他顧不得沒吃飽的肚子，猛地站起身道：「那個……我、我要去方便一下。」
「屁事多。」茨木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快去快回，少惹是生非。」
星熊童子縮了縮脖子，在妖侍的帶領下往外面走去，再遣開妖侍以後，卻一咬牙躲進了島上幽靜茂密的林子裡。
黃昏時分，瓊琅才與大天狗回到了羅剎島上。
那餘暉灑在海面上，映照出粼粼波光，周圍時不時傳來鷗鳥愜意的叫聲，令人的心情慢慢變得寧靜平和。
「我唱歌總是跑調，不管唱多少次也改不過來，讓你看笑話了。」
大天狗輕笑一聲，搖搖頭，「沒有，這是我聽過最動人的歌聲。」
如果瓊琅的歌聲不能稱之為天籟，那麼在這個世界上，就更沒有其他聲音能夠被叫做天籟了。
聽到這句發自內心的讚美，向來臉皮厚如城牆的瓊琅也不由得老臉一紅。她唱歌是什麼水準自己再清楚不過了，全為上天的偏寵給了她這樣一幅歌喉。
把她難得一見的窘色看在眼裡，大天狗嘴角的笑容漸漸加深了一些。
他總覺得，自己對瓊琅有一種別樣的感情，但並不是對當年那個歌聲的懷念與感激。曾經的那個歌聲能夠讓他心情慢慢平靜，但如今在聽到她的歌聲，卻仿佛會攪亂他的心池。
就好像……那日踏入庭院中時映入眼眸的那個笑容，讓他有一絲怦然心動。
瓊琅沒有察覺他眼中的異色，兩人朝著行宮慢慢走去，隨後眼尖地看見一隻妖怪坐在石頭上縫補著自己的帽子，是惠比壽。
她快步走過去，在看到惠比壽禿了一塊的腦袋頂後抽了抽嘴角，「爺爺，你什麼時候理的發？」
「雖然看起來很趕潮流，但是這地中海髮型真的不適合您老人家啊。」
「是瓊琅啊。」惠比壽掃了二人一眼，連忙把縫補好的帽子戴在了自己的頭上，「幫老朽看看，都擋住沒有？」
瓊琅忍不住噗哧笑了一聲，「擋住了擋住了，你的頭髮怎麼禿了？」
「別提了！去村子外面釣魚的時候遇到兩個小混蛋，氣死我了！」惠比壽吹鬍子瞪眼地說道，「現在的年輕人釣魚技術真是越來越差了！」
他平時就喜歡扮作人類跑去和人類村子裡的老人們一起垂釣，誰知道今天回羅剎海時這麼倒楣，被兩隻妖怪勾破了帽子，頭髮都扯掉了一大把。
「天要黑了，爺爺不一起回去吃晚飯嗎？」
「哎，不吃了不吃了，氣都氣飽了。」惠比壽擺擺手，捏著自己的魚竿坐在了金魚坐騎上，「我要去池塘裡照看孩子們了，你們兩個先回去吧。」
瓊琅笑著點點頭，目送惠比壽的身影消失在了密林中。
「……還真是個……可愛的老人家呢。」大天狗彎唇挑了挑眉。
「是啊，爺爺一大把年紀了總是很有活力呢。」瓊琅微笑著回應道，「不過……其實他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爺爺以前是一個和藹慈祥、而且脾氣穩重的老人家。」
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開始慢慢變得有些老不正經，他是幼稚園裡教書的主力，跟著也教出一堆小不正經來。
瓊琅堅定不移地認為，這絕對不是她編寫的教材內容所導致的。
和大天狗有說有笑地回到行宮裡，瓊琅立刻眼尖地發現了茨木竟然坐在椅子上，頓時驚奇地看向他。
「茨木？你怎麼會在這裡？」
茨木按捺著心下的期待，終於等到瓊琅回來，雙眼立刻綻放出幾絲驚喜。但在看到她身旁的大天狗以後，笑容漸漸消失。
他抿唇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大天狗，心中升起一抹異樣的感覺來。
茨木總覺得，幾日不見，瓊琅和大天狗之間的氣氛好像變得微妙了許多。不同與之前的有禮而生疏，此刻的他們，就好像是相識多年的老朋友一樣，親近而自然。
他不在的時候，都發生了些什麼？
這個認知讓茨木心底有些不舒服，他低聲道：「你好像很驚訝的樣子，難道不歡迎見到我嗎？」
「我可沒有這麼說哦，你一個人來的嗎？怎麼找到這裡的？」瓊琅掃了一眼周圍。
「我是奉酒吞之命，帶星熊那傢伙來羅剎海向你賠禮的。」
瓊琅失笑地搖了搖頭，「我們之間沒必要這麼客氣……罷了，星熊在哪，怎麼沒看到他的人影？」
「壞了。」茨木這才臉色一變，「他說肚子不舒服要出去方便，去了好久都沒回來，我去找找看。」
瓊琅抽了抽嘴角，一看這個架勢，她就是知道星熊童子這個傢伙一定是不情不願地被酒吞強迫來的，而茨木則是為了看押他。
晚餐已經擺上桌，星熊童子卻沒了蹤影，瓊琅不得不和大家一起到行宮外面去找他。
花鳥卷皺眉說道：「這個星熊童子，可千萬不要剛到羅剎海就闖禍。」
話音落下，瓊琅便看見遠處一追一逐的身影朝著邊跑來，為首那個慌張躲藏的好像就是星熊童子。
他時不時地發出一聲慘叫，後面傳來惠比壽氣急敗壞的聲音。
「叫你偷吃我的魚！」惠比壽不停地怒吼著，手下的魚竿一下下地敲打在星熊童子的腦袋上。
星熊童子年輕力壯跑得快，雖然惠比壽年紀大了速度不如他，但手中的魚竿長度卻可以變換自如，因而不急不緩地緊跟在後面，隔著老遠地拿魚竿去打他的頭。
「小混蛋！叫你偷吃我的魚，還弄壞我的魚塘！」
惠比壽沒忘記，眼前這個妖怪就是下午差點把他弄成禿瓢的妖怪，下手頓時更狠了。
星熊童子被敲的滿頭包，四處抱頭鼠竄。以妖力來講眼前這個老頭絕對不如他，可在羅剎海的地盤上，他根本不敢輕易對這裡的妖怪動手，否則那個一臉性冷淡的荒肯定要請他去看流星雨。
看到遠處的茨木，他頓時涕留滿面地躲到了茨木的身後，緊緊地抓住他的衣角，「茨木，快救救我！」
茨木嘴角一抽，壓抑著怒氣沉聲道：「你又闖什麼禍了？」
「爺爺……發生了什麼？」瓊琅扶住氣喘吁吁的惠比壽，低聲詢問道。
在惠比壽的怒吼與星熊童子的辯解之下，眾人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星熊童子聽說瓊琅要回來了，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就躲進了密林裡。他餓了好一陣，在屋子裡也沒吃飽，走到一處魚塘發現裡面有不少金魚，長得不是一般的肥碩，便跳下去撈了幾隻來吃。
誰想到被惠比壽撞見，鬧得一陣雞飛狗跳，池塘也被破壞的七七八八，自知闖了禍的星熊童子才認命地往行宮躲。
瓊琅眼皮一抖，連忙安撫起惠比壽來。要知道，那一池塘的金魚可是惠比壽的寶貝。
金魚不是能夠生活在海裡的魚類，惠比壽跟隨她多年，老人家難免思念同類，瓊琅便幫他在密林裡建了個可以養金魚的小池塘。
這些魚雖然只是普通的金魚，沒有任何妖力，但惠比壽很喜歡它們，日日精心照料，不惜以自身妖力來養育他們，盼望著有朝一日他們能夠化形來陪伴自己。
「一聽星熊童子這個名字，我就知道准沒好事。」花鳥卷與身旁的一目連講起悄悄話來。
一目連搖頭無奈地歎了口氣，星熊童子被揍，可以說是非常活該了。
發現這兩隻妖怪是瓊琅的朋友以後，惠比壽雖然生氣，倒也沒有再下手敲星熊了，只是一雙眼睛瞪著他，鬍子吹的老高。
茨木滿心怒火，恨不得當場動手把星熊童子揍一頓，他心下擔心瓊琅會因星熊闖禍的事情不高興，立刻說道：「摯友啊……都怪我沒看好這小子。」
等、等等！誰是你的摯友！瓊琅抽了抽嘴角。
「他一來就闖禍，失禮了。」茨木掃了一眼星熊童子，繼續說道，「事情是他惹出來的，明天讓他去幫忙把魚塘修好吧。」
「這還差不多！」惠比壽收起魚竿，氣呼呼地應了一聲。
雖然這混小子凈幹蠢事，但來者皆是客，瓊琅只好一邊和稀泥打哈哈，一邊把眾人都哄回去吃晚飯。
飯菜異常可口，星熊童子眼前一亮，吃的開心之極，立刻把挨打的事情拋在了腦後。只是飯桌上，他的眼神瞟來瞟去，卻絕不往瓊琅身上看。
另一側的茨木無意識地將注意力都放在瓊琅身上，略有些出神，但他隱約感到遠處有一個不善的目光在盯著自己。
他尋著感覺望去，發現那是一個土黃色衣衫的儒雅男人，面容俊俏，舉止優雅。
察覺到茨木的眼神，書翁神色淡淡地收回目光，收斂了身上的敵意。
是錯覺嗎？
茨木眉頭一皺，沒有放在心上。
星熊童子來的第一天晚上就闖禍，被茨木勒令去幫惠比壽修池塘，沒了這個惹事情在身邊，他難得有機會同瓊琅相處。
這幾日，瓊琅正在著手試種各類作物種子的事情，一邊要處理羅剎海事物，一邊要接待客人，頓時被茨木纏的一個頭兩個大。
「瓊琅……羅剎海很漂亮呢，大江山離海比較遠，我從來沒見過這麼美麗的景色。」
「瓊琅……你在做什麼？我來幫你一起弄吧！」
「摯友……你有空嗎，我們來打一架吧！」
「摯友……」
「摯友……」
瓊琅簡直想掀桌，她都已經攤牌身份了，這人怎麼還是陰魂不散的跟著她啊！
她滿心疲憊，面上卻不動聲色地笑笑，「星熊那傢伙把池塘修的怎麼樣了？修好了就讓他回來吧，一點小事而已。」
「你們兩個都來羅剎海，酒吞一個人不會無聊嗎？」
茨木神色一黯，這是在暗示他們可以回去了嗎？可是他才見到瓊琅，並不想就這麼快離開。
「沒關係，酒吞正等著你回去喝酒呢，反正你們還要去大江山，再過半個月我們乾脆一起回去好了。」
瓊琅頓時臉色一青，也就是說他們兩個還要在這裡待上大半個月了……
「瓊琅。」一個冷清的呼喚聲從門口傳來，是大天狗。
「嗯？」
「我在島嶼東側發現一片很適合種妖果的地方，一起去看看嗎？」
瓊琅眼前一亮，能種一些在羅剎島上當然時最好了，她立刻點點頭，「好，我馬上就來。」
茨木不便耽擱她管理羅剎海的事物，只好眼巴巴地看著她興沖沖的樣子，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臨別前，大天狗的餘光掃了一眼茨木的的臉色，湛藍色的眼眸中劃過一絲暗光。
書屋裡此刻沒人，茨木乾脆去尋星熊童子看他把魚塘修的怎麼樣，然而還沒等他走出去，星熊童子已經頂著滿頭包跑了回來。
「那個金魚佬天天就知道拿魚竿打我！」星熊童子委屈地說道，「明明魚塘已經修好了！他怎麼這麼小氣的！」
「誰叫你蠢。」
聞言，星熊童子頓時一蹦八丈高，「我不管！！在這樣下去我要鬧了！」
「我要回大江山，反正酒吞讓我做的事情我已經做到了，你還待在這裡幹嘛？」
茨木臉色一沉，眉毛深深地擰起，半晌後才沉聲道：「好吧，我替你向瓊琅說說，不過我們要在這裡等她們一起返程。」
星熊童子雖然不滿，還是老老實實答應了。
茨木心中暗罵星熊童子不消停，但為了不讓他鬧著回大江山，還是在晚間的時候找瓊琅提了提這件事。
瓊琅聞言，啞然了一會兒笑道：「好的，我知道了，我會和爺爺說一聲的。」
待茨木走後，她才喚來惠比壽問道：「爺爺的氣還沒消嗎？」
「他吃了我四條魚，我才打了他三天呢。」惠比壽沉著臉，顯然還很心痛自己的寶貝。
「唔……那這樣吧。」瓊琅想了想，湊過去苦口婆心地說道，「我知道爺爺很生氣，但是也不能讓別人覺得我們羅剎海的妖怪都很小氣又記仇呀！」
「爺爺既然還沒消氣，不如乾脆換個藉口揍他……」瓊琅轉著眼珠，小聲地說道，「明天我讓他去幫你喂島上的牛和羊，隨便爺爺找什麼理由揍他……」
「沒錯，要換個藉口，不能有損我們羅剎海妖的形象。」惠比壽一聽，這才高興地消了氣。
只是離開行宮後，走在路上，惠比壽開始擰起眉頭深深地思考起了要怎麼做才好。
妖怪集市熱鬧非凡，看到在遠處海邊與一目連並肩交談的大天狗，惠比壽眼前一亮騎著金魚吭哧吭哧地跑了過去。
他對於這個幫助羅剎海的瓊琅的大妖怪很是有好感。
「……爺爺找我有什麼事嗎？」大天狗不解地看著惠比壽。
「咳咳……是這樣的。」惠比壽掃了一眼一目連和大天狗，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把瓊琅和他說的話都重複了一遍。
「噓，我是看你和我們一夥我才說的，可千萬別告訴別人。」
一目連哭笑不得地點了點頭，大天狗卻抱起雙臂在一旁認真地沉思起來。
片刻後，他沉吟一聲道：「爺爺，不如這樣吧，瓊琅不是讓星熊童子幫你去喂牛和羊嗎？」
「明天他喂羊的時候，如果他先喂灰羊，你就敲他說你讓他喂的是白羊。如果他喂的是白羊，你就敲他說讓他喂的是灰羊。還有那群黑牛和黃牛，也是如此，你明白了嗎？」
惠比壽思索了一下，頓時雙眼一亮高興地叫道：「好主意！好主意！老朽最喜歡你這種機智的年輕人了！」
說完，他就高高興興地騎著金魚跑了。
一目連看著身邊面色如常的大天狗，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你還真是……深不可測呢……」
大天狗淡笑一聲，沒有說話。
那兩隻妖怪，最好眼不見心不煩。
兩人並肩離開妖怪集市往行宮走去，片刻後，茨木才從暗處不動聲色地走了出來，面色鐵青。
雖然沒料到大天狗會這麼做，茨木還是把這件事情告訴了星熊童子，對方頓時一臉不可置信地跳了起來，氣得直發抖。
「……我我我、真沒想到，他居然是這樣的大天狗！」星熊童子話都說不利索了，顯然被這只心機狗氣得不輕，「看起來一本正經，肚子裡的壞水比誰都多！」
茨木面色冷漠地說道：「明天該怎麼做，你知道了吧？」
「……哼！」
翌日，星熊童子果然接到瓊琅的命令，讓他幫惠比壽去照顧牛羊。
他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保持住面上淡定的微笑，跟著惠比壽跑到了羅剎島南面的一片空地。
「臭小子，去把羊喂了。」惠比壽坐在金魚上，甩著魚竿指揮他。
星熊童子沒有動，只是耐心地問道：「爺爺要我先喂灰羊還是白羊？」
「……啊？」惠比壽一噎，隨後改口道，「罷了，還是先喂牛吧。」
「那爺爺要我先喂黑牛還是黃牛？」星熊童子再次認真詢問道。
惠比壽頓時一愣。
隨後在星熊童子暗自萬分得意之時，他一魚竿敲在對方的腦門上怒道：「叫你偷吃我的魚！」
第39章 書翁的日記
星熊童子不在身邊, 茨木一大早就心情極好地往書屋的方向走，準備去尋瓊琅。
昨天晚上已經和星熊童子打過招呼了, 那小子應該不會再出什麼岔子了吧？
茨木這樣想著，剛走到書屋外面就被一隻妖怪攔了下來, 是書翁。
這只銀髮妖怪今日沒有穿那件土黃色的衣衫，而是換了一件藍白相襯, 下擺玄墨的衣服，更顯得優雅穩重。
一個長長的書卷漂浮在他周身，書翁正低頭凝神看著，察覺到茨木的到來, 伸手將他擋了下來。
茨木抿了抿嘴唇, 面上沒有任何不悅, 「瓊琅在裡面嗎？」
「抱歉, 大人今日在和大天狗商議要事, 任何人最好都不要去打擾他們。」書翁推了推半邊眼鏡, 溫和而有禮地說道。
那半隻眼鏡據說是書翁遊歷世界偶然得來的, 視之如珍寶。但茨木總覺得, 在那反光的鏡片之後, 對方的眼中隱晦地閃過一絲不悅，快的讓人以為是錯覺。
但茨木沒有多做他想, 只以為是由於星熊童子的緣故，書翁才連他也一併看不順眼。
自打他第一天來到羅剎海, 這個妖怪對他的態度就很冷淡。
「他們在商議什麼事, 瓊琅遇到困難了嗎？」想起這些日子她在做的事情, 茨木自薦道，「她帶回來的東西有很多都是我們大江山的特產，有什麼不懂的地方我可以幫忙。」
「多謝你了，不過有大天狗的幫忙就足夠了，你們是羅剎海的客人，就不用擔心這些事了。」書翁放下筆，淡淡地說道，「我覺得，你還是陪在星熊童子身邊比較好。」
這話語中的婉拒之意毫不掩飾，讓茨木萬分鬱悶，他就這麼不招人喜歡嗎？
瓊琅不願意親近他，連書翁也是如此。
碰了一鼻子灰，茨木只得失望而歸，內心卻湧起一絲複雜的感覺。
大天狗……又是大天狗！這傢伙怎麼總是和他過不去？
一回到屋子裡，茨木就看見腦門紅腫的星熊童子坐在椅子上生悶氣，不由得一愣。
「……怎麼回事，你又犯蠢了嗎？」
「才沒有！」星熊童子蹦起來，耷拉著臉把早上發生的事情都講了一遍，「我算是看出來了，那個金魚佬就是故意想欺負我！」
茨木抽了抽嘴角，顯然沒料到惠比壽這麼無賴。
在大江山之中，是沒有任何一隻妖怪敢這樣對待他們的。可瓊琅很尊敬那個金魚佬的樣子，茨木也不好說什麼，甚至還要揪著星熊童子做出一副客氣的乖寶寶模樣。
用羅剎海妖們的話來講，那就是好孩子一定要懂得尊老愛幼，少和爺爺過不去。
爺爺一大把年紀了，平常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操心你們這些小崽子，你們這樣氣他，難道良心不會痛嗎？
向來以實力為尊的大江山妖怪頓時覺得三觀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但你別忘了，你答應過我要等瓊琅他們一起返程。」茨木有些擔心星熊童子出爾反爾，告誡道，「這些日子，千萬不要再惹是生非了。」
「我知道了……」星熊童子垂頭喪氣地說著，半晌後突然抬起頭來露出一個陰森森的笑容，咬牙切齒地說道，「現在你就是趕我走，我也不走了！」
「嗯？」
「大天狗！」星熊童子怒道，「大天狗那個混蛋！還以為我不知道他背後陰我的事情，這仇我非報不可！」
這一回，茨木難得沒有訓斥星熊童子，而是抿唇默不作聲。
那智山和大江山結盟百年，他和大天狗之間也是老熟人，在這之前，茨木是非常敬佩這個能與酒吞併肩的大妖怪的。
但是……通過這幾天短暫的相處，不知為何他看大天狗的心情突然開始變得極度不爽了起來。
惠比壽雖然人老還是一副小孩子脾氣，但也不是蠻不講理的妖怪。星熊童子吃了他四條寶貝魚，拿魚竿敲了他四天，也就作罷了。
金魚佬總算不欺負他了，星熊童子這才松了口氣，平日沒事的時候開始在羅剎海閒逛起來，絞盡腦汁地想對大天狗報復回去。
但大天狗不是和荒在一起，就是和瓊琅在一起，這兩隻妖怪他一個都不敢靠近，一靠近他就慫。
是以蹉跎了好一陣子，也沒付諸什麼實際行動。
大天狗在羅剎海的人緣極好，起初許多妖怪常會因為他顯得冷傲的外表而感覺難以接近。可在相處下來之後，就會發現這個大妖怪不僅內心細膩，且為人十分正直。
兩種反差感覺下來，就會讓人不自覺地對他親近許多。
反倒是茨木滿心滿眼只有瓊琅，忽略了與其他妖怪的互動，再加上星熊童子時不時的闖些小貨，眾人對他的印象就比較薄弱。
茨木非常非常鬱悶，書翁這只妖怪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有意無意地阻撓他接近瓊琅，但是對大天狗就不會這樣。
眼看大天狗日日待在瓊琅身邊，茨木心底湧起一股說不透的危機感，煩惱之下同星熊童子提起了這件事。
「我現在甚至都要開始懷疑，我曾經是不是在哪裡得罪過書翁了。」
星熊童子吃著海苔片，海苔脆片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鹹香微甜的味道彌漫在口中，這種吃食在羅剎海很流行，據說做法是瓊琅傳授給妖怪們的。
星熊童子覺得，瓊琅雖然又壞又可怕，但廚藝這一點絕對沒得黑。在羅剎海這些日子，他慢慢地喜歡並開始對這些新鮮又好吃的食物上癮，也不鬧著要趕快回大江山了。
「書翁？你說那個天天寫寫畫畫個不停的妖怪啊。」
他吃的津津有味，聽到茨木的傾訴，眨了眨眼睛說道：「說起來我還覺得他有點眼熟呢，但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了……」
或許是茨木的抱怨勾起了他久遠的回憶，他像是回想到了什麼似的，臉色微微一變。
「哦？你見過他？」
「咳……沒有，只是覺得眼熟而已，可能是錯覺吧。」星熊童子自作淡定地說著，眼神中有一絲心虛。
茨木一直和他說書翁似乎對他有成見，這讓星熊童子腦子一閃，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件往事。
他也許是見過書翁這個妖怪的，那是在四十多年前的大江山鬼城居酒屋內。
他依稀記得，自己豔羨茨木受到鬼城中女妖們的愛慕，就偶爾會偷偷用妖力偽裝成茨木童子的樣子去酒屋，感受被漂亮姑娘簇擁的感覺。
反正大江山中實力在他之上的妖怪只有茨木和酒吞兩個人，其他人根本察覺不出來。
有一次他喝多了，回行宮的時候在酒屋門口撞到一隻正沉浸在寫寫畫畫中的妖怪，還不小心摔了個狗啃泥，當眾出醜。
雖然是他走路不看路在先，但惱羞成怒的星熊童子還是兇神惡煞地凶了他一頓。
大江山的地盤上沒人敢惹他這種身份的妖怪，那妖怪最後一言不發地帶著自己的卷軸和筆墨走了，衣衫上沾滿了毛筆劃出來的印跡，顯得髒兮兮的。
現在仔細一想，那妖怪長得和書翁好像啊……
星熊童子越想越不淡定，最後不自然地輕咳一聲，「我去集市裡逛逛，吃飯的時候再回來。」
茨木正想著自己的心事，也沒理會他。
書翁對茨木的態度很冷淡，但對大天狗的態度卻異常親近友好，與他一同共事多年的蚌精察覺到了這一點，在整理書屋時不由好奇問他緣由。
來書屋還放卷軸的大天狗聽到蚌精的發問，也悄悄地豎起了耳朵。
「咳，大天狗幫了瓊琅大人這麼多，大家喜歡他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書翁輕咳一聲，隨後繼續說道，「雖然大天狗外表看起來不易接近，實際上卻是只善良的妖怪。」
「那你為什麼對茨木童子那麼冷淡？雖然他看起來很凶，但比那個看著人畜無害的星熊童子靠譜多了。」
不等書翁回答，珍珠率先插話道：「這還用問？一定是那個妖怪以前在什麼地方得罪過書翁，然後被他記在小本本上了。」
書翁這個妖怪，喜歡記錄自己所見所聞的一切事情。
「你這是在說他小氣記仇嗎？小心也被他記在小本本上哦……」蚌精故意逗她，兩個人嬉鬧做一團，書翁則在一旁面不改色地淡定收拾著卷軸。
大天狗把他們的話聽在耳朵裡，心下一動，隨後找了個適當的時機走進了書屋。
「我聽瓊琅說你平常會記載羅剎海的日程要務，能否拿來讓我看看？」大天狗走到書翁面前，淡聲禮問道，「多瞭解羅剎海一些，我也能幫上瓊琅更多。」
見到來人是大天狗，書翁沒有任何拒絕，立刻爽快地答應道：「沒問題。」
「我的卷軸都放在最左邊的書架上，最下面那個卷軸上記載的就是你要的東西。」書翁指著角落說道，「我和蚌精還要去整理其他東西，就不留下來陪你了。」
大天狗輕輕點頭，目送著三隻妖怪遠去，方才緩步走過去。
書架上有好幾個卷軸，看起來長無盡頭，一個上面記載著公事要務，一個記載著羅剎海的日常記事，還有兩個分別記載著得罪過他的妖怪和幫助過他的妖怪。
他隨手拿起最上面的卷軸悄悄查看起來，許多卷軸上畫有美麗的水墨配圖。
……
「某年四月二十七日，晴。人們常說，神秘的海面上總是會出現不知火，亦或是美麗的海市蜃樓，引誘著我這顆好奇而蠢蠢欲動的心。我想，其中最神秘又兇險的應該是荒川澤域吧？真想去看看呢，只是這裡離大海太遠了，要穿過京都、大江山、那智山與和歌山縣才可以到達，何日才能實現夢想呢？但我不會放棄的……」
「某年七月四日，陰。我到達那智山下的守月村了，這個人類村莊居然被強大的結界所保護著，真是幸運呢。我想去記錄下這座山峰的景色，人類卻告訴我山中住著可怕的大妖怪，那妖怪性格暴烈，樣貌醜陋，背後長著巨大的翅膀，遇到了一定會被吃掉……」
「我還是踏進了大山中，見到了許多奇異的植物，並將他們一一記錄下來，這裡沒有什麼可怕的妖怪，只有許多可愛的動物……」
「我把山間景色都看了一遍，等到天黑之時才發現迷路了。迷茫之時，面前突然出現了一隻大妖怪。他戴著面具，背後長著巨大的翅膀，猛然響起村民的告誡，我心下一沉。」
「他卻只是一言不發地走到我身前，回頭看了看我，我意識到他是想要為我帶路，便跟了上去。就這樣，我找到了下山的路。分別時，我告訴了他我的名字。他摘下了面具，那是一張十分英俊的臉龐。」
「世間流言種種，不可盡信……」
看到這裡，大天狗神色微微一動，手指在卷軸中自己的畫像上停留了片刻，方才繼續看下去。
「某年八月十日，晴……」
「某年……」
「某年九月一日，雨。今天真是糟糕的一天，竟然在鬼城的酒屋裡遇到了茨木童子，那妖怪果然和傳說中一樣暴躁可怕。他喝的醉醺醺的，在門口摔倒時還撞到了我，卻狠狠地數落了我一頓。我的記錄被打斷了，鬼城的樣貌也沒有畫完，連衣服都被弄髒了，真是粗魯而無禮的妖怪……」
卷軸上畫的是夜色下燈火通明的鬼城，未能完成，上面還沾染了不少墨點汙跡。
大天狗眼中了然之色一閃而過，嘴角勾起一個淡淡的笑容，繼續翻看下一頁。
「某年……」
「某年……」
「某年一月二十一日，大雪。今日，是令我永生難忘之日……」
「徒步穿過千山萬水，我終於到達了夢寐以求的大海岸邊。村民告訴我，這裡是羅剎海而不是荒川澤域，但我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了，這片海域是如此的美麗，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探索，並畫下它的樣貌了……」
「披著蓑笠，我像遠方的海岸走去，寒冷的風暴讓我有些握不住筆，更可怕的是，我在冰天雪地中迷失了方向。黃昏之後，夜色下的羅剎海，也露出了藏在美麗之後的危險與可怕……」
「我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妖怪，在寒冷的冬日下，僅僅為了一口吃食就廝殺混戰扭作一團，我以為我就要葬身於此了，只可惜我為能畫完的卷軸……」
「我得救了，廝殺混戰中的一隻妖怪救下了我，我看著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她，頭一次發自內心的震動……」
「她的身上很髒很髒，冰雪之下的衣衫有些殘破，臉上沾滿著辨不出來源的血跡，令我看不清她的面容。月色之下，我僅僅只能清楚的看見，那一雙掩蓋在血污之下的冰藍色眼眸，是比這片大海還要美麗的存在……」
「「你沒事了嗎？」她這樣喘息著開口問我，我能夠在她的聲音中聽到壓抑的痛苦。」
「然而這個聲音，卻是比她的眼眸更動人的東西，我發誓，雲遊四方多年，這是我聽過最動人的天籟……帶著一股讓人無法抗拒的力量。仿佛像被蠱惑了一般，我放下了所有的防備與緊張。」
「「既然沒事，那就扶我一把吧。」她指了指自己的腿，「我的腿斷了，趁現在離開這裡吧，否則它們還會捲土重來的……」
「如果不是為了護住我，她一定能夠全身而退，我的心中有些愧疚。我和她躲到了安全的地方，翌日醒來之時，她卻已經不見了，我甚至沒來得及知道她的名字。我安全地回到了村子，儘管知道這片海域的可怕，我卻不想離開。我期盼著能夠再見到那只妖怪，我……竟然被這樣的事情絆住了永不會停歇的腳步。」
「某年五月十九日，晴。我從未料到，我會在一個地方停留這麼久。而那個救下我的妖怪，她是一個美麗而強大的女人，我知道了她叫做瓊琅，這名字就如她的聲音一樣動人。」
「整整七年，我見證了她是如何將這片恐怖的海域以一人之力變成寧靜而美麗的地方，又是如何戰鬥不息直至成為這方海域最強大的妖王。同時，我也見證了她的頑強，與不可磨滅的毅力。我忽然覺得，她是我所描繪不出來的景色。」
「直到某一日，她突然對我說，「我知道你喜歡走遍天下，畫出世間種種景色。但我保證，羅剎海每天都在變化著，是一定不會讓你厭煩無聊的景色。你願意跟在我身邊，陪我一起改變這裡嗎？」」
「我的內心忽然湧上一股激動與嚮往，因為我親眼見證了七年來羅剎海的每一分變化，我知道瓊琅一定不會讓我失望。」
「就這樣，我們一起在這片荒蕪貧瘠的島嶼上，建立起了屬於我們的家園……」
這一副卷軸記載的是書翁一生的所見所聞錄，直到這一段，後面的所有文章，便全都變成了有關於羅剎海的內容。這副卷軸很厚很厚，記載了羅剎海中妖怪們的許多小事，還有瓊琅的各種日常點滴，與習慣喜好等。
漸漸地，大天狗開始看的越發沉迷，他不斷地在書翁的卷軸中尋找著「瓊琅」兩個字眼，恍若已經沉浸在了其中。
他不停地翻看著，有一種自己參與填補了她過往八十多年空白的錯覺，時而因她的受傷而輕皺眉頭，時而因她所作所為而舒展眉眼，彎唇溫笑。
「某年三月九日，夜。大人今天又帶回來一個孩子，他叫做荒。大人不是第一次救妖怪回羅剎海了，但這一次的她，好像很興奮很高興，與以往都不一樣呢……」
「某年三月二十五日，晴。天哪……瓊琅大人竟然逼迫荒喝羊奶……看著真是個小可憐。不過，原來瓊琅大人喜歡長得很高很高的男孩子啊！不過，喝奶真的可以長高嗎？為什麼我從來沒聽說過？大人真是博學多識呢……」
看到這篇日記，大天狗的腦海中猛然竄出了荒那高的不象話的身軀，頓時眼角微微一抽搐。
高高的男孩子……
她喜歡很高很高的男孩子嗎？大天狗捏著卷軸，突然有些躊躇。
「某年七月五日，小雨。珍珠真是個壞丫頭，竟然趁荒洗澡的時候偷偷把他的衣服拿走了，幸好瓊琅大人發現了，親自把衣服給他送了過去，不然他可能要在水裡泡很久了。」
「「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我看光了怎麼了，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聽到瓊琅大人在抱怨，荒羞的臉都紅成煮熟的螃蟹了。啊呀呀……我還是當沒聽見好了，這件事就當作小秘密藏起來吧。」
「某年八月一日，晴。今天，羅剎海的幼稚園終於建成了，大人期待了很久，我按照她的吩咐把海域中的妖怪都集合在了一起，去參加大人主持的開學典禮。」
「在瓊琅大人、惠比壽爺爺、蚌精和海坊主等等許多妖怪的努力下，我們終於制定好了幼稚園的校歌。由瓊琅大人帶領著，我們一起唱了起來，她的歌聲穿透著妖力，蓋住了大家的歌聲，傳得很遠很遠，也很動聽，只是……」
「天哪……在場一共一千三百六十二隻妖怪，只有瓊琅大人一個人唱錯了，這和我之前練習的真的是同一首歌曲嗎？」
「不過對於這一點大家顯然早就習以為常了，只是我們每個妖怪都心照不宣地從不說什麼，只是異口同聲地誇讚她唱的很好聽。瓊琅大人顯得很激動，笑的也很甜，看到她這麼開心，大家就知足了。」
「我想，在場每只妖怪都是這麼想的。」
看到這裡，大天狗彎唇一笑，忍不住輕笑出聲來。
「你站在那裡傻笑什麼呢？」瓊琅的聲音驀然從門口傳來，帶著一絲好奇，「我聽書翁說你在這裡呆了一下午，不累的嗎？要吃飯了哦。」
「嗯，我就來。」大天狗笑著合上書翁的卷軸，心情頗為愉快地與瓊琅朝著外面走去。
瓊琅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心中莫名。
總覺得今天的大天狗和往常都不一樣，看起來好像很開心的樣子，身上壓抑沉重的氣息也消散了許多。
還真是少見。
第40章 爆表的好感度
「明天一起去看看荊棘藤吧。」瓊琅開口邀道, 「都過去好幾天了，也不知道那幾株藤蔓長成什麼樣子了。」
「嗯。」大天狗溫聲應著, 眉眼柔和，安靜而耐心地聽著瓊琅絮絮叨叨地講起近來的事。
大天狗是個很有經驗也很有能力的妖怪領袖, 瓊琅從不介意把自己的主意和他分享。
再加上他對那智山的統治理念和自己較為接近，兩人深入交談下來, 也總能從對方那裡受到不少啟發。
翌日，二人按照約定起了個大早，在清晨淡霧彌漫的時候便朝著島外的森林出發。
書翁早上就被荒叫走了，趁他不在, 茨木難得尋到機會見瓊琅, 不料卻撲了個空。
他的情緒有些低沉, 下意識地忽略掉心中那抹失落, 茨木四處尋找起瓊琅來。最後, 卻在淡淡的晨霧中看到了她與大天狗並肩遠去的背影, 一時怔在了原地。
明明書翁不在這裡, 他可以迅速追上去與瓊琅同行, 但卻不知為何腳下如有千斤重量。
自心臟處的失落感一瞬間轉化為難過的情緒, 茨木孤獨地站在海邊，早晨微涼的海風溫柔地掀起他銀色的髮絲, 兩頰紅色的妖紋在日出朝陽的映照下顯得妖冶而美麗。
這個感覺他並不陌生，往常酒吞對他露出嫌棄的情緒、不喜他的追纏時, 心口也會這樣難過。
但這一次, 他的心中卻多了一種莫名的感覺, 就像是有細小的螞蟻趴在上面細細地啃咬著，癢中帶著無法抑制的痛楚。
這與為酒吞而難過的情緒似乎是有些不一樣的。
「……這是……怎麼了呢？」
茨木低喃著，大手無意識地蓋在左側胸膛，指尖微微蜷縮。
「早上的海風有些大，已經入秋了呢。」
大天狗看著身側的瓊琅，她的黑色長髮被風不停地撥弄著，瑩白的肌膚與墨色的髮絲更相襯出幾分精緻美麗。
幾乎是下意識地，他開口關心道：「冷嗎？」
瓊琅搖搖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冷呀，我是海妖，怎麼會怕冷？深海的溫度可比這冷多了。」
大天狗哂然一笑，「也對……是我忘記了。」
在他的腦海中，一直深深地記著當初瓊琅在海水中被救起來的樣子。她冷的直哆嗦，昏迷不醒時也無意識地緊緊揪著他的衣袖。
昔日那個年幼而脆弱的小姑娘，早就不知不覺地成長為了一顆參天大樹。
「不過木魅那個孩子倒是怕冷。」瓊琅歎了口氣，「希望有她的幫忙，明年開春可以在陸地那片森林與平原上種好多好多糧食和妖果。」
聞言，大天狗不由問道：「你為什麼這麼執著於這件事呢？」
基本上每一處領地中的妖怪首領，擺在第一位的總會是侵佔地盤與提高戰鬥力，因為妖怪群落之間的相互掠奪等鬥爭是非常常見的，所以實力永遠都是妖怪們最看中的。
大天狗從不質疑瓊琅的實力，只是覺得她對於兵事上所用的心思不多。反倒更注重基本的吃穿與居住，甚至還有對妖怪的教育。
這些天與大天狗交談了很多，瓊琅明白他的意思。
「掠奪地盤，那是你們陸地上的妖怪才會頭疼的事吧……」
瓊琅歎了一口氣，目光眺望向遠方，「這裡是大海，一望無際的大海，我們這些海妖對於領地的規劃並沒有你們那麼仔細。而且，想侵佔這裡的妖怪，要麼敵不過我們，要麼根本無法在海裡生存下去。」
這附近的人類城鎮極少，妖怪群落也不多，因為這裡的食物太貧瘠了。
在大江山的妖怪為享樂而起衝突作鬥爭的時候，羅剎海的妖怪們還停留在溫飽掙扎線上。海域太廣闊了，覓食對於妖怪來說是艱難的頭等大事。
瓊琅緩緩地分析著，認真地說道：「我是在這片海域打拼出來的妖怪，對這裡的情況再熟悉不過了。實際上海域附近的妖怪打起來，十有八九都是為了食物。在集市建起來以前，羅剎海的妖怪也經常多有摩擦，情況是這些年才慢慢好轉的。」
那個時候，這些妖怪還會吃人，是她強硬地阻止了妖怪們的舉動，並潛移默化地灌輸著與人類和善相處的觀念。
「你現在看到我的每一個子民不管強大還是弱小都不會餓肚子，那並不是因為其他妖怪有多善良，願意白白把自己辛苦得到的食物分給別人。」
而因為她強制推行了自定的貨幣體制，所以留在羅剎海的妖怪都必須遵循。
那些有實力，能夠尋找到食物的妖怪可以用多餘的食物換取貨幣，或是讓一些小妖們為他辦事跑腿，而那些弱小的妖怪們也能夠借此找到生存之道。
妖怪不似人類那麼善良，實際上強者與弱者之間，只有碾壓性的掠奪與奴役。只是瓊琅作為站在羅剎海頂端的人，以自己一人的意志強行在改變這種局面。
大天狗默然了一會兒，似乎在深思著什麼，片刻後便也頓悟了，「是我想的不夠細緻。」
他們陸地上的妖怪，一般是不會缺食物的，就算無法掠奪其他妖怪的食物，它們也會去掠奪人類的東西。並且，許多人類城池與妖怪領地之間為了達成和平的協議，通常也會有各種物品的進貢交換，可羅剎海的妖怪就沒有他們那麼幸運了。
食物對於這裡的妖怪來講，是最重要的東西。
「這裡的妖怪……簡單來說，誰能讓他們吃飽，他們就會擁護誰。」
「但這還不夠，我要的不僅僅是如此。」瓊琅沉聲說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得到這裡每只妖怪發自內心的忠誠。」
她要的是他們與對這片海域的熱愛，而不是僅僅為了生存無奈地選擇依附這裡。
大天狗顯然也明白了她的野心與志向，不由面色微動，沉默了半晌，他輕聲說道：「我一直追求的大義，與你所述所講不謀而同。」
「早些年，我也是像你這樣想的，可是我做得越多，就越是發現這條路的艱難。有時候不管你怎麼做，這個世界也不會因為你的努力改變什麼。」
所以，他才會愈發對力量感到渴望。如果擁有碾壓一切的力量，那就可以強硬地為這個世界帶去新的秩序，而不用這樣無望地苦苦掙扎……
瓊琅不由得瞟了他一眼，察覺到談論的話題似乎變得有些凝重，她緩和氣氛微微一笑，「你對那智山做的可比我對羅剎海做的要強上數倍，居然會說出這種消極的話來，還真讓我意外。」
「不……我做得遠不及你。」
不是什麼人都能堅持孤軍奮戰幾十年，在看盡了妖怪們醜陋可悲的所有模樣後，還能一如既往地保持住最初的心境。
假如換做是他，大天狗不確定自己能夠做到瓊琅那種地步。
大天狗眼眸微沉，躊躇了一會兒，他終於問出了一直縈繞在自己心中多年的問題。
「瓊琅，在你心裡……妖力和道理，到底哪個更重要？」
「所謂追求大義，靠的不過就是這兩樣東西。」
這些年，他一直在這兩者之間如走鋼絲一般地前進著，令他的心情也越發壓抑。
而與瓊琅相處的這些日子，卻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看著她興致勃勃地和他分享對羅剎海今後的規劃，與如何讓妖怪們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云云，他總會不自覺地被瓊琅輕鬆愉快的情緒所感染。
明明他們站在同一個位置同一個角度，為何心境會如此不同呢？
大天狗的聲音很輕很輕，帶著一種藏不住的迷茫和緊張，仿佛她的回答，就將會是這個問題的正確答案一般。
瓊琅忍不住暗暗掃了他幾眼，她覺得大天狗的情緒有些不對勁。
這個妖怪太過固執了，從和他的相處中，瓊琅總覺得他理想中的妖族太過理想美好。從那智山中妖怪們顯得過於嚴肅的氣質，就能看出大天狗所定制的規則非常嚴格。
俗話說得好，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越是朝著這個方向奮鬥，落差感就會越大。
這樣的妖怪，很容易走向歧途。
聽到這個問題，她思索了幾秒，方才放緩了語氣，側頭對他溫聲說道：「哪一個更重要？」
「沒有強大的妖力，你的道理在別人看來不過是幾句聒噪的廢話。但空有妖力卻一意孤行，那就變成了恃強淩弱的欺壓與奴役。哪個更重要，你說呢？」
大天狗的腳步驀然停住，遠方海浪一波又一波地襲來，潮聲四起。海面漸漸平靜，他的內心卻開始掀起萬丈波瀾。
瓊琅沒有打擾他，片刻之後，對方臉上才顯現出一片豁然開朗之色，湛藍色的眼眸中綻放出動人的光彩來。
「你說得對……唯有妖力強大的妖怪講道理，才是所謂的大義。」
而他，險些在迷途中走向後者。
壓抑在心頭許久的烏雲這一刻煙消雲散，他眉眼也跟著舒展開來，湛藍的雙眸似遼闊的蒼穹一般美麗。
「瓊琅……謝謝你。」
「叮」，大天狗的好感度提高了100點，當前好感度100點，最高只顯示100點。
「叮」，大天狗的忠誠度提高了100點，當前忠誠度100點。
「叮」，主線任務三，收服SSR級妖怪（3/3）完成。
聽到系統的提示音，瓊琅的眼皮開始不受控制地抖動，似乎震驚在其中久久未能回神。
等等，這、這是什麼……好感度爆表了？
忠誠度又是個什麼玩意兒，不是說好的妖怪領主無法收服嗎！！！
這一刻，瓊琅徹底震驚了。
「你怎麼了？」大天狗的神色顯得輕鬆不已，看到瓊琅傻乎乎的樣子，不由開口問道。
「沒、沒什麼……」瓊琅下意識地回答道，緩緩地收回自己的目光，面容有些麻木。
「我直接帶你飛過去吧。」大天狗緊緊地盯著她，眼眸深處燃著一絲無法褪卻的熱烈。
見瓊琅沒有拒絕自己，他嘴角微微一笑，攬起她的腰，撐開雙翼便朝著海對岸的森林飛去。
直到到達小河畔邊，瓊琅在落地之後才終於回過神來。
然而沒等她開口，遠處種著荊棘藤的地方就傳來兩個陌生的聲音。
「怎麼辦啦……大哥要被這藤條勒死了……」一個女孩子焦急的聲音傳來，隨後驚呼一聲，「啊！哥哥，大哥他不動了，他是不是已經被勒死了！」
「……」另一邊的男孩子似乎有些無奈，他歎了口氣說道，「他只是睡著了而已，才不是被勒死了。」
「我們兄妹幾個可是僵屍好不好！大哥本來就是死的，怎麼可能再死一遍！」
聽到這對話，瓊琅和大天狗對視一眼，抽了抽嘴角，抬起腳朝著荊棘藤走去。
遠處，有一個金髮的少年被荊棘藤緊緊纏住，旁邊兩個稍矮的少年少女正在吃力地拉扯著藤蔓。
那三兄妹有著藍藍的膚色，身上貼著幾張黃色的符紙，藤蔓旁邊還有一副朽木棺材。
瓊琅看到這一幕，頓時就懵住了。
「僵、僵屍？？？」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6-9 16:31
第41章 棺材為聘
瓊琅是第一次在這個世界見到活的僵屍。
這句話好像哪裡不對, 但此刻她沒有時間去思考，只是驚奇地盯著這副植物大戰僵屍的場景看。
「這裡怎麼會有僵屍？」
瓊琅一邊說著, 一邊與大天狗朝著那三兄妹靠近，不等對方有何動作, 深深的草叢裡突然跳出來一隻青皮狗，警惕地盯著他們, 發出震懾的低吼。
「番茄，你怎麼啦？」
那粉色馬尾辮的少女驀然轉過頭來，看到前方的瓊琅與大天狗時，頓時低呼了一聲, 「哇！好、好大的翅膀！」
「你們是誰？不要隨便靠近我們哦, 我身上可是有恐怖的屍毒的！」
不同於蘿莉的缺根筋, 那另一個看起來有幾分可愛的正太立刻放開了荊棘藤, 以保護的姿勢擋在蘿莉身前, 緊張地看著他們。
瓊琅微微一笑, 「別怕, 這裡的藤蔓是我們種下的, 你們的哥哥不小心被纏住了嗎？」
她的聲音溫柔而動聽, 兩兄妹不自覺地放下了所有的戒備，連帶著那只叫番茄的狗也收起了鋒利的牙齒。
察覺到瓊琅並無惡意, 跳跳弟弟解釋道，「本來我們察覺到這藤蔓不對勁, 想要繞開他的, 結果大哥幫番茄捉魚的時候絆倒了, 然後就一直昏迷不醒。」
聞言，大天狗側頭看著那個被一堆藤蔓纏的死死的少年，手下揮出一道風，切碎了藤蔓將其解救出來。
「這是荊棘藤，被纏住以後只要放鬆不動，過一會兒它就會放開你們。你越是掙扎，它纏的就會越緊。」
「謝謝叔叔！」跳跳妹妹眼睛一亮，頓時搖搖晃晃地撲到他身上去，「那大哥為什麼還沒有醒？」
聞言，瓊琅掃了一眼藤蔓。幾日不見，這荊棘藤生長的飛快，深紫色的葉片下藏著些許小刺，劃破了那少年的皮膚。
「他被刺紮到，陷入麻痹昏迷中了。」
「那大哥要多久才會醒來呢……」跳跳弟弟的語氣中帶著掩飾不住的擔憂。
「一般來講，稍作片刻就會醒，但我看他被紮到的地方好像有點多……最好服用一些藤蔓種子。」
在兩兄妹的奮力拽拉下，荊棘藤越纏越緊，那少年被紮的也就越深。
「不過這幾株藤蔓還沒有成熟，上面沒有種子，不如先和我們回島上去吧。」
瓊琅沒料到這樣偏僻的地方也會有妖怪存在，她把藤蔓種在這裡，多多少少也有些欠考慮了。
「太好了！謝謝大姐姐！」那蘿莉滿面欣喜，抱起番茄走到她身邊來，好奇地打量她。
瓊琅微微一笑，「不用客氣。」
聞言，大天狗卻忍不住神色古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這孩子叫瓊琅姐姐，卻喊他叔叔，難道他看起來很老的樣子嗎……？
「你在發什麼呆？今天還是先回去吧。」瓊琅喚醒了出神的他，另一邊的正太已經把少年扶了起來，然後躊躇地看著一旁的朽木棺材。
「唔……大哥的棺材我們好像背不動啊……」
「這棺材對你們很重要嗎？」大天狗走過去問道。
「是啊是啊，對大哥來說很重要呢！」
「罷了，你們把他放下，讓我來吧。」
大天狗抬起手，妖力化作一陣風力結界將三兄妹和棺材都卷了起來。
在離開之前，瓊琅回頭皺眉看了一眼那從藤蔓，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其盡數摧毀，看來這片看似寂靜的森林裡面居住的妖怪比她想像的要多。
「哥哥，我們飛起來了！」看著腳下蔚藍色的大海，跳跳妹妹顯得異常興奮，倒也沒有半點害怕的神色。
歸途的交談中，瓊琅得知了這三兄妹出現在小河畔的原因。
原來這跳跳一家三兄妹帶著他們的狗已經在森林流浪了小半個月了，原因則是之前踏入這片森林玩耍時迷路了……
而他們是僵屍，也不會像人類那樣餓死，乾脆就一直在森林裡遊走著，一邊玩一邊尋找走出森林的路。
瓊琅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這三個孩子也不知道該說是心大還是運氣好，在這個未知的密林裡待了半個多月也沒有被其他兇惡的妖怪吃掉。
她和大天狗把這三個孩子帶回了行宮，又讓蚌精取來荊棘藤的種子磨成粉末給跳跳哥哥喂下。
此刻跳哥正躺在貝殼小床上呼呼大睡，一副美夢香甜的樣子，完全沒有受到半分影響。
這少年一頭金色的髮絲，是和星熊童子一模一樣的發色，面容看起來單純無害。雖然是僵屍，卻給旁人一種親切可愛的感覺。
「好了，大概明天早上他就能醒來了。」
「謝謝瓊琅姐姐！」跳妹搖搖晃晃地在她身邊晃悠著，「要怎麼感謝你好呢？不如……不如也讓你摸摸番茄的尾巴吧！」
看著那個已經成為了僵屍的青皮狗沖著她擺尾吐舌晃腦袋，瓊琅微微一笑，沒有拒絕跳妹的好意，伸手摸了摸番茄的尾巴。
好硬……好扎手啊……
此刻，瓊琅驀然想到了大天狗黑的油光靚麗的雙翼，那看著像絲綢一樣順滑的羽毛，不知道摸上兩把是個什麼手感。
跳哥還在沉睡中，瓊琅將跳妹和跳弟暫時安置下來，木魅與珍珠聽到消息跑過來觀看，幾個孩子頓時玩鬧了起來。
珍珠一臉麻木地小聲道：「大人又往羅剎海撿崽子了，這回還是一撿就撿了三個……」
對於前後跑來與她爭奪寵愛的荒、金魚姬與木魅等等妖怪，現在的珍珠慢慢已經能淡定地接受了。
蚌精掩面一笑，「感覺大人好像蠻喜歡小孩子的。」
「為什麼弟弟走路是蹦蹦跳跳的，妹妹卻是一步一步的？跳妹不也是僵屍嗎？」木魅好奇地問道。
「因為大哥說我不是一般的僵屍！」跳妹想了想，如是回道。
跳弟在一旁歎了口氣，「大哥明明說的是『你不是一般笨的僵屍』好吧……」
他這一個哥哥一個妹妹，大哥看著可靠實際上卻呆呆的，妹妹又總是缺根筋，唯一可靠的就是他了……
「什麼？大哥是這麼說的嗎？一定是哥哥你聽錯了。」
木魅摸了摸頭髮，小聲問道：「為什麼跳妹叫跳哥叫大哥，叫跳弟卻叫哥哥呢？」
「……」
「……」
一陣沉默中，跳妹茫然地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是哥哥和大哥讓我這麼叫的。」
這個話題好像有些少兒不宜，蚌精輕咳了幾聲，拿出和果子和海苔等小零食，不動聲色地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
瓊琅在一旁笑看著，見他們相處的愉快和諧，便也著手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實際上，她很喜歡這種歡快熱鬧的氛圍。
以前只有珍珠能填補這片空白，隨著荒、木魅、一目連與花鳥等人的出現，羅剎海也慢慢變得熱鬧了起來。
這些日子，在花鳥卷的悉心教導下，木魅已經懂得了許多常識，也能流利的和其他妖怪溝通了。這讓瓊琅頗感欣慰，有一種丈夫在外努力打拼，妻子在家賢慧地相夫教子的即視感。
雖然行宮裡多了活潑的跳妹和跳弟，但瓊琅卻覺得今日自己身邊好像格外的安靜，她想了一會兒，才注意到今天的茨木好像沒有像往常那樣一天找她七八次。
該不會是星熊童子又闖禍了吧？
瓊琅嘀咕著，在行宮裡晃悠了一圈，兩隻妖怪的影子都沒找到，也沒有聽其他妖怪提起星熊童子。
「算了……」
既然沒事的話，還是先回去，再和書翁等人著手規劃一下三日後的秋日祭吧。
翌日，跳跳哥哥在沉睡中醒來，在看到周圍美麗的像是水晶宮一樣的屋子，頓時就呆住了。
「大哥，你終於沒事了，餓不餓？」跳妹抱著一堆小零食沖到他身邊，「這是瓊琅姐姐給我的，好吃的不得了，哥哥也來吃吧！」
看到弟弟妹妹身上嶄新的漂亮衣服，跳哥一怔，隨後茫然地摸了摸頭，「我還在做夢嗎……」
「對了，我給番茄捉的魚呢？是不是已經跑掉了……」
見跳哥還沒回過神，跳弟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上去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解釋了一遍，對方這才恍然大悟。
好一會兒後，他才臉色莫名地掃了一眼弟弟妹妹，眼神欣喜，「我要宣佈一件重要的事情！」
「嗯？」
「你們馬上就要有大嫂了！」
「什麼？」跳弟滿面疑惑地看向他，「大哥還沒有放棄給我們找嫂子嗎？我都說過了，怎麼可能會有人願意嫁給僵屍……」
「咳咳，你哥哥我可不是一般的僵屍！」
「……一般的僵屍沒有你這麼傻的。」
跳弟嘀咕著，一旁的跳妹卻興奮地蹦了起來，「是誰？」
「瓊琅姬！」
跳哥的口中驀然蹦出來三個字，帶著微笑一臉正經地說道：「大哥早就想給你們找一個嫂子了……現在，我終於找到合適的人選了！」
「瓊琅姐姐嗎？」跳妹雙眼一亮，擺手道：「好啊好啊，不過嫂子到底是幹嘛的？」
「就是……就是能夠和我一起照顧你們的妖怪。」跳哥掃了一眼弟弟妹妹，繼續說道，「在我沉睡的時候，她把你們照顧得這麼好，一定是一個善良溫柔又喜歡小孩子的人。」
「照顧我的人？那不就是哥哥嗎？哥哥說大哥闖禍他管不著，因為他得專心照顧我~哥哥也是嫂子！嫂子！」
跳弟頓時抱頭哀嚎：「啊……我受不了了，怎麼會變成這樣子……」
「不是啦，這根本不一樣的！」跳哥連忙擺了擺手，然後在房間裡尋找到了自己的朽木棺材，蹦躂著走過去背了起來。
「好了，現在……我要教給我可靠的弟弟妹妹們一個重要的任務！」跳哥神神秘秘地說著，把嘴湊到了跳弟耳邊。
瓊琅一早就聽蚌精來報跳哥已經醒了，她點點頭，讓蚌精在吃早飯的時候把三個孩子都帶來，卻撲了個空。
飯桌旁圍了整整一圈的人，卻都沒有開動。
「這幾個孩子跑到哪裡去了……不如去外面找找好了。」蚌精提議著。
話音剛落下，瓊琅就見三兄妹蹦蹦跳跳地從門外走進來，跳妹的頭上還頂著一個漂亮的花環，而為首的那個可愛少年赫然就是跳跳哥哥。
「你們剛剛去哪……」
「你就是瓊琅姬嗎？」跳跳哥哥掃視了一圈，走到了看起來最溫婉可人的花鳥卷面前，溫聲問道。
「呃……不、不是，瓊琅在這裡。」花鳥卷懵然地指了指自己左邊的人。
跳哥聞言將視線放在一旁藍衫的瓊琅身上，在見到她溫和卻極有氣勢的美麗面容時怔了一怔。
「看起來和想像中的不太一樣呢，不過……」他低喃著，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把手裡一束五彩斑斕的鮮花遞到了瓊琅面前。
「瓊琅姬，這是送給你的，謝謝你照顧我的弟弟妹妹們……」
原來一大早不見人影，是給她摘花去了。
瓊琅神色了然，隨後忍不住微微一笑，接過了花束道：「謝謝你，不用這麼客氣的，說起來我還是第一次收到別人送我花呢……」
她低頭嗅了嗅花束，從島上的密林中摘來的，此刻還有著新鮮的晨露。
瓊琅的話一出，桌邊的大天狗和茨木頓時皆是微微一怔，所有所思。
不等瓊琅喚這三個孩子坐下吃早飯，跳妹就已經蹦躂著歡呼了起來，「太棒了！瓊琅姐姐收下花了，她現在是嫂子了，嫂子！」
聽到這話，正在喝茶的大天狗差點噴了對面的茨木一臉，「咳咳！什、什麼意思？」
「大哥說要找瓊琅姐姐給我們做嫂子，現在她收下了大哥送的禮物，那就代表著她同意了！」
跳妹的話音落下，荒的臉色頓時一陣扭曲。
一目連怔怔地說道：「這、這難道是……救命之恩，便以身相許嗎？」
看到眾人的臉色不太對勁，跳弟抖了一抖，拉了拉妹妹的袖子，「好了你不要再說了，哥哥還沒有問呢，瓊琅姐姐也沒說答不答應……」
「我早就說過了，哥哥什麼都沒有……是不可能有人會願意嫁給他的！」
「不！我並不是一無所有！」聽到這句話，跳哥搖了搖頭，猛然直起了身子，將朽木棺材「嘭」的一聲放在了瓊琅腳邊。
他一本正經地看著瓊琅，眼神認真地說道：「瓊琅姬是一個溫柔體貼又善良的好人，我非常喜歡瓊琅姬。」
「所以瓊琅姬願意和我在一起嗎？我雖然沒有什麼寶貝，但這副棺材是我最珍貴的東西。」
「如果你願意嫁給我，我就把我最珍貴的東西都送給你。以後你可以睡在裡面，我睡地板就可以了，只要你想，我會背著你去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對你不離不棄！」
聽完跳哥浪漫至極的話，星熊童子頓時率先忍不住地噴出了嘴裡的湯，眼神驚恐地看著跳哥。
而瓊琅此刻則是完完全全驚呆了。
她活了兩輩子加起來一百二十多歲，還是頭一次被人求婚。
關鍵是聘禮還特麼是一副貼滿了符紙的朽木棺材！
腦補了一下她躺在棺材裡，跳哥背著她蹦達著滿世界走的恩愛模樣，頓時渾身一個激靈。
第42章 我不准！
跳哥眼含期待地看著她, 完全沒有注意到屋子裡詭異而壓抑的氣氛，仿佛赤紅色的眼瞳裡只有瓊琅一個人。
「嫂子！嫂子！」跳跳妹妹在一旁扭著起哄, 連帶著她腳邊的番茄也搖著尾巴汪汪叫，看起來興奮不已。
聽到這聲呼喚, 瓊琅好一會兒才緩過來，然後神色莫名地掃了一眼跳哥。
然而不等她開口, 聽到跳妹的呼喚，飯桌上最先坐不住的卻是荒。
「胡鬧！」
一身低喝在屋子裡響起，直把星熊童子嚇了一大跳，筷子都滾在了地上。
此刻, 荒的面容不復往常的冷淡自如, 一張俊俏的面龐都微微扭曲了起來, 「瓊琅不可能嫁給你, 她也不會和你一起睡在棺材裡！而且她根本沒有答應你, 小丫頭不要亂叫！」
「為什麼呀……？」跳哥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荒咬了咬牙, 臉色陰沉地說道：「沒有為什麼, 因為我不准！」
感受著他的低氣壓, 星熊童子哆嗦了一下, 往茨木身上使勁靠，「他好凶好凶, 真是嚇死鬼了……」
茨木此時卻沒有任何心情去訓斥星熊童子，此刻他正握緊手中的筷子有些茫然地看著跳哥和瓊琅。剛剛跳跳兄妹的一席話, 讓他的整顆心都莫名焦躁氣憤了起來, 還帶著一絲絲緊張……
感受到荒的怒氣, 大天狗沒有輕舉妄動，只是略微緊張地掃了一眼瓊琅的神色。然而在看到瓊琅一臉驚奇中帶著些許欣喜的模樣時，他淡定的心態也跟著全都崩了。
為什麼瓊琅竟然會看起來蠻開心的樣子？
難道她很喜歡跳哥這種類型的男孩子嗎？可是跳跳哥哥根本就沒有他長的高啊！
等等，他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不淡定的大天狗此刻一顆心也被攪得有些慌，略微緊張地看著瓊琅，然而他一向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周圍的人也沒看出什麼不對勁來。
跳弟頭疼地看著自家哥哥和妹妹，一臉生無可戀，房間裡的氣氛頓時變得凝固而緊張，圍觀的人皆是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偏偏兩個當事人好像什麼都沒有察覺到一樣。
「為什麼不可以叫『嫂子』？」跳妹疑惑地看了一眼荒，不解地問道，「大哥說嫂子就是會照顧我和哥哥的人，瓊琅姐姐給我們做好吃的，還給我們送來了新衣服，是她照顧了我們呀！」
「她就是我們的嫂子！」跳妹神色肯定地用力點了點頭，頓時把荒氣的發抖。
「啊……對了！聽說荒叔叔是嫂子的弟弟呢，你一定是捨不得她，才不願意她嫁給我哥哥對不對！」跳妹自顧自地說著，以為發現了真相。
「全！都！不！是！」荒咬牙切齒地說著，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沉著臉掃了三兄妹一眼，斬釘截鐵地道，「把你們的話全都給我收回去！」
再說下去，他就忍不住要當眾打人了。
「好了好了，你別嚇著他們了……多大點事兒。」看到自家崽子炸毛了，瓊琅連忙安撫他。
「唔……看來瓊琅姬的弟弟好像很不贊同這件事呢。」跳哥遲疑著說道，完全沒有一點緊張的感覺。
他思考了幾秒，仍是堅定地搖搖頭道：「但是這件事荒大人不能做主，除非瓊琅姬拒絕我……」
聽到這句話，所有的人頓時把目光都轉向了瓊琅，突然成為萬眾焦點的瓊琅一噎，把嘴裡的壽司咽下去之後，方才抬眸看著跳跳哥哥。
見瓊琅準備發話，荒等人無一不緊張地盯著她，等她開口拒絕跳跳哥哥。
看著跳哥幹凈清澈的眼眸，瓊琅抿了抿唇，停頓了一會兒後，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是溫柔地問道：「你為什麼想要我嫁給你呢？你這才第一次見到我而已。」
為什麼瓊琅沒有第一時間拒絕這個傻小子……該不會真的看上他了吧？
想到這裡，茨木差點忍不住站了起來。
「因為瓊琅姬看起來很溫柔可靠啊，弟弟妹妹們都很喜歡你，而且你看起來是一個很喜歡小孩子的人，我最喜歡這樣的女孩子了……」跳哥想了想，竟然真的認真思考回答了起來。
「而且哥哥說別人幫了我們，我們就一定要報答他！就像一目連叔叔說的那樣『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跳妹在旁邊補充著，一本正經地說道，「以後嫂子照顧我們，大哥也會照顧嫂子，但我和哥哥可不是調皮的孩子，我們也會一起照顧嫂子哦！」
聞言，跳哥贊許地看了跳妹一眼，仿佛為自己有這樣一個懂事的妹妹頗感欣慰。
而跳妹得到跳哥的贊許，頓時高興的咧開了嘴，如果她身後有尾巴，那此刻一定以及翹上天了。
跳弟無措地看著他們，感覺自己變成僵屍這麼久，頭一次有久違的胃痛感覺。
瓊琅一邊聽，一邊笑著看著跳哥。
對方的眼睛裡所表達出來的的確是喜愛，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單純的喜歡，沒有參雜其他感情，但也僅僅只是喜歡而已，並非愛慕。
要怎麼拒絕這個單純的三兄妹好呢？
「唔……」瓊琅微微皺眉，隨後為難而抱歉地說道，「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不能接受哦……」
聽到這句話，飯桌上的幾隻妖怪才大大地喘了口氣。
「你要照顧弟弟妹妹，但是我也要照顧羅剎海的很多妖怪，他們都不能沒有我，所以我不能嫁給你走遍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跳哥認真地聽著，思考了片刻後，才了然地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
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被當眾拒絕的難過，只是摸了摸腦袋，燦然一笑道：「這裡的妖怪對於瓊琅姬來說，就像弟弟妹妹對我那樣重要吧？」
「抱歉，我沒有想這麼多，給你帶來了困擾呢。」跳哥歎道，聲音中帶著些許惋惜，「哎……不過還真有些遺憾呢。」
聽到這裡，荒的面色才恢復正常，看跳哥的目光也沒有那麼多敵意了。
「不過。」
聽到跳哥說出這兩個字，幾隻妖怪原本落下的心又一下子猛地提了起來，緊張地看著跳哥。
「瓊琅姬照顧了我的弟弟妹妹，為了答謝瓊琅姬，我一定要送一個禮物給你，千萬不要拒絕哦。」跳哥認真地說著，把自己的朽木棺材背了起來。
瓊琅失笑，「不用這麼客氣的……」
「不行，我一定要送給你。」跳哥堅定不移地搖了搖頭，然後說道，「既然瓊琅姬不能嫁給我，那麼這副棺材也你不會睡了，我……」
「我要再打造一副更漂亮更精緻的棺材送給你，就用這羅剎海中的貝殼和珊瑚來製作好了！」
「……」瓊琅抽了抽嘴角，忽然間有些失語。
「不只是瓊琅姬，作為她的弟弟，荒大人也會收到禮物哦！」
聽到這句話，荒的嘴角一抽，「誰、誰要你的棺材了……還是留給你自己吧。」
「沒關係，不用客氣的，我保證每一副都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跳哥擺了擺手，牽著弟弟妹妹的手往外蹦去，「飯我們就不吃了，現在我們要去尋找合適的材料，爭取趕快把禮物做出來送給瓊琅姬……」
他們是僵屍，吃東西不過是為了滿足口腹之欲，就算是不吃也不會被餓死。
雖然桌上的吃食都很誘人，但聽到哥哥的話，跳妹舔了舔嘴唇，還是乖乖地跟著他一起去了。
「瓊琅姐姐，一會兒見哦！」
「呃……哈……哈……那就謝謝你們了……」
為她打造一副棺材做答謝之禮……她怎麼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呢？
三兄妹走後，飯桌上一片詭異的沉默。
荒忍不住萬分鬱悶地開口道：「為什麼那孩子向你求婚，你看起來還很高興的樣子……」
「是嗎？我表現得有那麼明顯嗎？」瓊琅捋了捋頭髮，哈哈大笑了幾聲，「因為……我活了這麼久，從來都沒有被人送過花求過婚……難免有些激動嘛。」
雖然這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求婚，但說實話她還真有點小高興，也證明了她本人還是蠻有魅力的不是嗎？
聽到這句話，荒深深地歎了口氣，「唉……」
而大天狗和茨木則皆是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各自心思不一。
早飯後，茨木難得沒有糾纏瓊琅，而是回到了房間裡沉思起來，星熊屁顛屁顛地跟在他身後。
「老實說，我一直以為夜叉是羅剎海裡最厲害的妖怪了，因為只有他才敢凶巴巴的和瓊琅講話，瓊琅還一點都不生他的氣……」
星熊童子嘀咕著，他這幾天在妖怪集市裡到處鬼混，無意間識得了夜叉這麼一個特立獨行的妖怪，頓時覺得他威風無比。
在他心裡，最厲害的大妖怪是酒吞童子，其次就是夜叉了，但沒想到，世界上竟然還有跳跳哥哥這種奇葩的僵屍。
「他居然想和瓊琅做伴侶！他是瘋了嗎！」
星熊童子一臉不可置信地嘮叨著，卻發現茨木一直沒有回話，見他神情反常的樣子，忍不住推了推茨木，「喂！你怎麼了，魂不守舍的。」
茨木面色怔怔地看著房間裡的花瓶，迷茫的眼神中帶著一絲了悟。
他一直沒有想明白，自己對於瓊琅到底是什麼樣的一種感情。他以為自己對瓊琅的感覺，就像是對酒吞一樣，但是卻又有哪裡不同。
直到跳哥出現，他求婚的舉動才終於讓他恍然大悟，為何自己會感到難過，又為何會感到失落。
他……是喜歡瓊琅的。
聽到跳妹呼喚瓊琅為「嫂子」，他心裡又惱怒又失落，他不能接受瓊琅會成為其他妖怪的伴侶。
因為……我活了這麼久，從來都沒有被人送過花求過婚……難免有些激動嘛。
腦海裡突然浮現出她驚奇而帶著欣喜的樣子，茨木眼神一閃，驀地站了起來，握緊拳頭在心中下了一個決定。
看著茨木突然一言不發地離開行宮往外走，星熊童子頓時一臉懵然。
「等等，你要去哪兒啊！」
第43章 大江山的混蛋
雖然不解, 星熊童子想了想，還是從榻榻米上跳起來追了出去。
茨木獨自一人走出行宮, 他看了一眼帶著些許秋黃色的茂林，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
瓊琅為整個島嶼都細細規劃了小路的建設, 有些地方還在妖怪們的修建中，他避開那些妖怪, 悄然走進了偏僻而寂靜的深處。
「喂，你去哪？等等我啊！」星熊童子抱著一食盒的和果子，喘著氣吭哧吭哧地跟在他身後。
茨木沒有停下腳步，他走得很快, 目光像是在四處尋覓著什麼, 在看到一處蝶繞繁花的林間草叢後, 加快腳步一頭紮了進去。
星熊童子咽下嘴裡的食物, 連忙跑起來跟上前去, 生怕跟丟了他。
等到他追上茨木以後, 頓時就懵住了。
茨木的大手在花叢間拂過, 遲疑了一會兒之後將玫紅花叢中最嬌豔芬芳的幾朵摘了下來, 又朝著另一處走去。
「你……你這是到底要幹什麼啊？」見他不走了, 星熊童子側靠在一旁的樹幹上，不解地盯著茨木辣手摧花。
由於島上結界與林間草木類小妖怪們的左右, 即便已經入秋，羅剎島的密林裡依然還像春夏那樣生長著奇花異草。
茨木在花叢間遊走著, 神情是星熊童子從未見過的柔和, 不稍一會兒, 他的手上就抱滿了一大簇各色嬌豔欲滴的花朵。
秋陽暖光透過稀疏的秋葉灑在他的臉側，陰影斑駁，原本看起來不好接近的金黃色雙瞳也變得柔和不少。
「好看嗎？」
茨木站起身來，朝星熊童子擺弄著手裡的花，說出了自離開飯桌以後的第一句話。
「挺、挺好看的啊。」星熊童子一邊吃著東西，一邊下意識地回答道，「你把這片花叢弄成這樣，小心瓊琅生氣。」
聽到這句話，茨木似是有些不悅，「那個僵屍來摘花她都沒有生氣，為什麼要生我的氣？」
「……」
星熊童子抽了抽嘴角，掃了一眼七零八落、淒慘無比的花叢，「算了，你開心就好。」
茨木欣賞著這一大簇要他雙手合握才能握住的花束，伸到星熊童子眼前，「怎麼樣，是不是比那只僵屍摘得花束要好看的多？」
「當然比他那一束好看了呀！」
這把花束比跳哥摘得那一束數量多了好幾倍，每一支花的顏色和種類都不同，擠在一起爭妍鬥豔的樣子格外的吸引人的注意力。
看到茨木把花束伸到自己面前來，星熊童子頓時有些受寵若驚，「你這是送給我的嗎？」
「哎呀……我們都認識這麼多年了……你這是幹嘛啦……」
向來大大咧咧的星熊童子此刻也有幾分不好意思，他撓了撓頭，慢慢地伸出手去想要接住。
茨木冷嗖嗖地瞥了他一眼，驀地把花束抱回自己的懷裡，「蠢貨，這怎麼可能是送給你的？」
星熊童子臉上的笑容一僵，悻悻地收回手，從食盒裡撿起一個和果子丟進嘴裡，「哼！那你摘花幹嘛？開心的跟個七八歲的小姑娘似得……」
「這束花，是我要送給瓊琅的。」看著手上的一大把花簇，茨木不由微微勾起一個笑容。
看到這一幕，星熊童子頓時就怔住了，他很少在茨木臉上見到這種笑容。
單純中帶著數不盡的欣喜，期盼中藏著掩飾不住的熱切，令他心中湧上一股極其不妙的感覺。
「你送花給她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當然是示愛了。」茨木彎著唇角，眼神柔和地看著手中的花朵，「瓊琅說別人送花給她很高興，有人向她求婚也很高興……你說這束花她會喜歡嗎？」
星熊童子一呆，緩緩張開嘴巴，嘴裡嚼了一半的和果子「啪唧」一下掉在了草叢裡。
「你、要想瓊琅示愛？？？」星熊童子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你你你……」
這只妖怪瘋魔了嗎！？
「沒錯。」茨木握緊手中的花，目光轉向遠處行宮的方向，堅定地說道，「我知道這有些突然，瓊琅也可能不會接受我，但是我不會放棄的。」
「我會等到她答應為止，然後把她帶回我們的大江山，讓她成為我的女人。」
聽到這裡，星熊童子用力握緊食盒，渾身一個激靈，差點一把將食盒整個捏碎。
茨木要帶瓊琅回大江山？
腦中回蕩起這句話，星熊童子頓時不淡定了，這樣的話，他豈不是時時刻刻都要生活在瓊琅的陰影之下？
想起今後的日子，星熊童子頓時一臉菜色。
茨木沒有理會他，只是看著花朵溫柔地低語，「可惜羅剎島上的花沒有我們大江山的好看，既然瓊琅喜歡花的話……今後我就在大江山裡為她種下一片花海……」
看著眼前這個既陌生又熟悉的妖怪，星熊童子徹底待不住了，喃喃自語著，「不行……不行……我要冷靜……」
見茨木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星熊童子握緊食盒，轉身逃離了林間的花叢。
瓊琅早飯後便陪著惠比壽去處理幼稚園裡的事情了，此刻改由荒在與大天狗商談島上的事務。
經過跳哥突如其來的求婚，荒今天的心情不大好，和大天狗交談了好一會兒後情緒才漸漸轉暖。
大天狗將他的反應和情緒都看在眼裡，沒有提一句瓊琅的事情。看得出來，荒對於瓊琅非常在乎，作為瓊琅最親密的人之一，他的小心思絕對不能暴露，否則就會引來對方的反感。
這個時候……獲得荒的信任與認可，和得到瓊琅的好感一樣重要。
兩人正商談著貿易往來的商路借道問題，就見星熊童子一臉驚慌失措地沖了進來。
「你突然闖進來做什麼？」思路被打亂，荒端起茶杯潤了潤喉嚨，有些不悅地皺眉看向他。
「我我我……大、大事不好了！」星熊童子一臉欲哭無淚，見到大天狗在旁邊卻也顧不得什麼了，只是慌張失措地道，「怎麼辦怎麼辦！茨木……茨木他竟然要向瓊琅示愛！」
「噗——」
這一回，他沒能在憋住，口裡的茶差點噴了星熊童子一身。
「你說什麼！？」荒神色一驚，下意識地從椅子上猛地站了起來。
星熊童子被他嚇得一邊哆嗦一邊苦哈哈地說道：「茨木說他要向瓊琅示愛！他剛剛去林子裡給瓊琅摘了好大一把花！」
「他還說就算瓊琅不答應他，他也不會放棄，他一定會把瓊琅娶回大江山去……」
他有些語無倫次的將茨木的話都重複了一遍，然後揪著荒的袖子哭喊道：「你可千萬要救救我啊……」
「簡直胡鬧！」
聽到茨木要將瓊琅帶去大江山，荒頓時驚怒交加地一把拍在桌子上，木制的矮桌應聲而碎，上面的茶杯茶壺摔在地上裂成一片殘渣。
看著星熊童子瑟瑟發抖的樣子，他忍不住揪住他的衣領，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們這群大江山的混蛋——」
瓊琅是他們羅剎海的妖怪，他絕對不允許這個唯一可稱之為親人的妖怪離開他！離開羅剎海！
狂躁的怒氣中帶著一絲懼怕與恐慌，他生怕瓊琅那天真的會被某只妖怪吸引走，拋棄他與羅剎海。
「早知道他對瓊琅有非分之想，當初就不該把你們帶到島上來！」
說完這句話，他顧不得與大天狗打招呼，立刻沉著臉急匆匆地離開了房間。
見荒摔門而去，星熊童子卻抹了把虛汗，大松了一口氣，「看他這個樣子，一定很反對這件事情吧……」
而大天狗聽到這個消息，卻全程一言未發，只是湛藍色的眸子似乎一瞬間都冰凍了起來，帶著絲絲滲人的寒意。
如果仔細看，便能發現他左手握著的卷軸，此刻已經被捏的皺的不成樣子了。
他的直覺與猜測果然沒有錯，茨木果然是對瓊琅有意的……
茨木的大膽與直白果決的選擇讓大天狗的心情變得略微沉重，帶著一絲複雜難言的苦澀。
但是想到荒暴怒跳腳的罕見模樣，他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次睜開後便恢復了淡然的神色，離開房間追了上去。
茨木手捧著沾著露水的鮮花，心情頗為愉悅地朝著海邊走去，一路上低頭對著花朵不知喃喃自語著什麼。
他的目光中隱含著熱切與期待，緊張與不安同樣交織在其中。
一個向來狂妄無邊的大妖怪，在陷入情網時，也不過像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罷了。
只是他才走出樹林沒多久，還沒找到瓊琅，就先被臉色陰沉的荒攔截住了。
這個紫發的高個子男人此刻臉上不復往日的冷淡平靜，怒瞪的眸子中毫不掩飾地展露著對他的抵觸和敵意，與平日判若兩人。
「你要向瓊琅示愛？」荒的聲音如密佈的烏雲中暗藏著電閃雷鳴，令人不寒而慄，「你死心吧，我是絕對不會允許你這麼做的。」
茨木怔了一下，隨後收起了臉上溫柔的神色，恢復成了往常那般倨傲的模樣。
「是又怎麼樣，你想阻止我？不可能。」
「別癡心妄想了，任何妖怪都別想從羅剎海帶走瓊琅！」荒不容反對地回道，兩人之間的氣氛頓時劍拔弩張。
茨木金黃色的瞳孔帶上了冷意，上下掃了一眼荒，冷哼一聲道：「我想做的事情，沒人能阻止。至於瓊琅跟不跟我走，也不是你可以做主的。」
「怎麼？想要與我一戰嗎？」感受到荒的低氣壓，茨木不帶感情地輕笑了一聲，「就算你是瓊琅的弟弟，我也不會手下留情的。」
作為大江山中的鬼將，他茨木童子向來都是囂張狂妄之極的妖怪，除了酒吞，他的耐心與溫和，只會留給瓊琅。
戰局一觸即發，隨之而來的大天狗聽完兩個人的對話，雙眸中劃過一絲微不可見的寒光。
隨後，他俊朗而清秀的面容掛上一絲輕鬆的笑容，站到了兩個人的中間，緩緩說道：「你們兩個這樣子，如果讓瓊琅知道了，她會很頭疼的。」
「她已經夠忙的了，你們啊……還要給她添亂嗎？」
第44章 心機狗的小九九
聽到他的話, 荒與茨木之間的氣氛緩和了不少，但兩人依然各不退讓。
茨木金色的瞳眸瞥了遠處躲在小樹林裡暗中觀察的某只妖怪, 淡聲道：「是星熊童子給你們報信的吧？跑得還真快。」
「我可沒有想主動挑起鬥爭，是他非要阻礙我。」茨木微抬起下巴, 語氣冷淡而堅定地說道，「我在說一遍, 瓊琅拒不拒絕是她的決定，旁人沒有資格做主。」
荒的雙眼微微一瞇，陰沉地回道：「你是要一意孤行了？」
看到兩人之間的氣氛陡然變得緊張起來，大天狗眼皮一抖, 隨後抬手一揚道：「先別急著吵架。」
「茨木。」大天狗看向他, 湛藍色的雙眸中映照著對方固執而冷漠的身影, 「不論你怎麼做, 瓊琅是絕對不可能如你意願而離開羅剎海的。」
「我知道, 我從來沒說過要讓她立刻就答應我。」茨木扭頭無視荒, 他早就做好了被瓊琅拒絕的準備。
「不管瓊琅會怎麼做, 我只不過是想讓她知道我的心意罷了, 僅此而已。」
他們大江山的妖怪, 一旦喜歡上了某個人，就絕對不會羞怯猶豫地藏在心裡。
這個回答並沒有讓荒的臉色變得緩和, 反而更加難看了，大天狗聞言, 卻抱起了雙臂, 閉上雙眼道：「你等不到那一天的, 瓊琅絕對不可能……」
「你憑什麼認為我等不到那一天？」茨木眼神微冷，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我們妖怪的壽命如此之長，一天與十年又有什麼區別。」
他有的是耐心去等候。
聽到這句話，大天狗的身形頓了一頓，看來這個對手比想像中的要難纏一些呢……
「不憑什麼，我們只知道瓊琅永遠都不可能會答應你的請求。」
茨木輕笑了一聲，嘴邊帶著幾絲冷意，「那這和我向她表露心跡又有什麼關係？」
「還用問嗎？你這樣做會讓瓊琅為難的。」大天狗睜開雙眼，眸光也漸漸變冷，但他卻不露情緒地微微一笑，「而且，這樣做所導致的結果對你來說也不好。」
他的聲音聽起來溫和而飽含耐心，徐徐勸誡道：「瓊琅是一個重感情的人，你和她認識不過才兩個月，而她對羅剎海的感情卻傾注了八十年，這八十年是你無論如何都跨越不過去的溝壑。」
「而且，瓊琅對於感情一向細膩內斂，你對她表露愛意，她反倒有可能因此困擾。以她的性格來講，你這麼做的話，她只會盡力和你劃開界限。」
通過這些日子的相處，瓊琅是一個什麼性子的人，他再清楚不過了。這個姑娘對於每一個人心中都有著一套自己的相處方式，從不會逾越一絲一毫。
雖然面上溫和，實際上卻把遠近親疏都分得很清楚，並不是一個能夠輕易打動的人。
荒點頭附議，「沒錯，瓊琅的心中裝滿了羅剎海，我不希望你因為這種事情給她增添煩惱和困擾。」
看著沉默的茨木，大天狗緩緩地吐出最後一句話，「這樣的結果……是你想要的嗎？」
縱然茨木是他的競爭對手，但大天狗從來都不認為對方會有什麼威脅，他對瓊琅的瞭解欠缺太多，必敗無疑。
想起瓊琅原本就對他有些生疏的態度，茨木終於因遲疑而動搖了。
之前在大江山尋她的那個早上，儘管他已經把對方當作了如酒吞一樣的摯友，但看得出來，瓊琅的話語隱隱帶著婉拒的意味。瓊琅眼中的他，更像是普通朋友和盟友的關係。
所以茨木一點都不懷疑大天狗的說辭，這讓他胸口有些發悶。
看到他一言不發，荒終於松了口氣，大天狗則沖他淺淺一笑，暗自遞了個安撫的眼神。
荒看向大天狗的目光頓時柔和了不少，眼中充滿了信賴，與看茨木時完全不同。
片刻後，茨木終於再次開口，彆扭的語氣少了幾分冷淡，卻多了一份挫敗，「為什麼瓊琅會盡力和我劃開界限？那個僵屍不過第一次見面就向她求婚，她不是也什麼都沒有做。」
難道他連一個初次見面的僵屍都比不上嗎？
大天狗抽了抽嘴角，有一種揮他一臉風刃的衝動，卻還是不得不耐心地微笑道：「所以你看，瓊琅不是拒絕他了嗎？」
「而且，跳哥對於瓊琅又不是真正的愛慕，只不過是出於普通人的喜歡罷了，說白了就是單純的想找一個能夠照顧弟弟妹妹的人而已。」
掃了一眼茨木，大天狗垂下眼眸，淡聲道：「就和你一樣。」
聽到這句話，茨木頓時豎起了雙眉，不悅地緊盯住他，「你什麼意思，你們懷疑我對瓊琅的真心嗎？我和那只僵屍可不一樣……」
「難道不是嗎？」大天狗語氣中帶著幾分肯定的意味，「我知道，你們大江山的妖怪一向熱愛追逐強者的腳步，瓊琅很優秀，你會這樣做我一點也不意外。」
「我不否認我喜歡她有這一點原因，但是……」但那絕對不是這份感情的全部。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選擇留在羅剎海？」大天狗驀然打斷他的話，抬眸直直地看向他，「與其讓瓊琅和你回大江山，你留在羅剎海豈不是更好？」
「茨木，如果讓你在酒吞和瓊琅之間抉擇，你會怎麼做？」
這句話比任何理由都要直切要害，宛如一塊巨石般砸在茨木心上，把他所有想要說的話都打回了肚子裡。
凝固的沉默間，大天狗再次開口了，他神色認真地說道：「不用回答，我想我們都應該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吧？」
他以自己所追求的大義擔保，茨木絕不可能會為了僅相識兩個月的瓊琅而放棄自己朝夕相伴與之出生入死兩百年的摯友。
「換成是瓊琅的角度，你就該知道她為什麼永遠都不可能會答應你了。」
羅剎海在瓊琅心中的地位，就好比酒吞在他心中的地位。
「所以，由此看來，實際上……」大天狗抱起雙臂，眼眸中劃過一絲微不可見的暗光，神色淡淡地開口，「你根本就沒有那麼喜歡瓊琅，或者說……你對她的感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喜歡。」
這句話令茨木心中心中狠很一震，臉色有些發白，握著花束的雙手也開始僵硬起來。
沉默間，他的眼光中閃過一絲迷茫與糾結。
他從來沒有喜歡上過任何一個女妖，也不明白真正的喜歡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感覺，只知道瓊琅給他的感受不同於以往認識的任何人。
但換句話說回來，他所遇到的妖力在自己之上的女妖，只有瓊琅一個。
所以……難道真的像大天狗說的那樣嗎？
看著茨木抿唇蹙眉透露著迷茫的樣子，大天狗在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氣。
實際上他所說的那句話，前半句是真的，後半句卻是假的。茨木的確真的喜歡瓊琅，但是這份喜歡並沒有非常深刻。
不過嘛……就算茨木不可能俘獲瓊琅的心，他也要第一時間掐滅茨木心中的那簇火苗。
任何人都不要妄想把瓊琅從他的羽翼下奪走。
「大天狗說的也是我想說的，你該不會還聽不明白吧？」荒緊繃的身體放鬆了不少，聽完大天狗的話，他也不覺得茨木會有什麼威脅了。
半晌後，茨木才輕聲道：「我不會讓她難做的。」
聞言，旁邊兩隻妖怪嘴角才掛上一絲輕鬆的笑容，大天狗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撫。
事情解決，荒與大天狗雙雙並肩離開，獨留茨木一個人坐在茂林邊的一塊大石頭上，擺弄著手中的花束發呆。
片刻之後，他回過神來，餘光淡淡地掃了一眼身後的草叢，「你還想躲到什麼時候？」
空氣凝固了幾秒，草叢發出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星熊童子一言不發地盯著滿頭樹葉走過來坐到了他身邊。
「平常叫你幹活的時候磨磨蹭蹭，打起小報告來倒跑得飛快。」茨木嫌棄地掃了他一眼，「膽子還真大，不怕我揍你？」
星熊童子縮了縮脖子，隨後硬著頭皮道：「你想打就打好了，反正就算再給我一百次選擇的機會，我還是會那麼做！」
茨木難得沒有發怒揍他，只是眼珠掃了一拳卷著浪花的沙灘，問道：「你倒是一向誠實的發蠢。」
相處多年的兄弟此刻情緒不正常，星熊童子也不胡鬧了，他沉默了一下，開口安慰道：「你別再想瓊琅了，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連你也覺得她永遠都不會答應我？」茨木瞥了他一眼，語氣有幾分莫名。
「我不知道。」星熊童子歎了口氣，呆呆地看著天空中雲卷雲舒，「雖然我很怕瓊琅，但是我也很喜歡她。她脾氣溫柔性格好，妖力智慧我都及不上，而且做飯也很好吃……」
「那你還那麼怕我把她帶回大江山？」
星熊童子沉默了一下，冷不丁地答道：「但是，我更擔心你被她迷得暈頭轉向不知身在何方。」
「我可不希望我們兩個一起來羅剎海，最後回到酒吞身邊的卻只有一個人。」
天空中的鷗鳥飛過劃出一道弧線，伴隨著聲聲清鳴，兩隻妖怪肩並肩坐在石頭上，望著潮起潮落的海灘出神，花枝在風中搖曳擺動。
許久之後，茨木方才站起身來，朝著遠方走去，「夠了，你不用再陪著我了。」
「你要去哪兒？」星熊童子一怔。
「趁花凋零之前把它送給瓊琅。」茨木語氣平靜地回答著，堵上了星熊童子的嘴，「你不用怕，該怎麼做我心裡有數。」
隨後，在寂靜無言的空氣中，他捧著花束慢慢地朝著惠比壽常常垂釣的地方走去。
羅剎島的一個小角落正放著兩把小小的椅子，瓊琅在處理完幼稚園裡的事物以後就陪著惠比壽來這裡垂釣了，放鬆心情之餘也可以和老頭子嘮嘮嗑。
此刻惠比壽又中途離開回林子裡的小池塘去喂金魚了，剩得瓊琅一個人躺在自製的搖椅上捏著魚竿幫惠比壽看守魚簍。
四下無人，她正悠哉悠哉地閉著眼睛，嘴裡大聲唱著不知名的歌謠，兩隻細嫩的大長腿跟著非常有節奏的搖擺，看起來輕鬆歡快的模樣，還很亢奮。
或許是羅剎島讓她如此安心，此刻茨木收斂了妖氣，她也沒有警惕地察覺到他的到來。
「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麼……擦乾淚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夢……」
「你在唱什麼？我怎麼一個字都聽不懂，你跑調已經跑得這麼厲害了嗎？」
「咳咳——」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瓊琅嚇得渾身一個激烈，差點被口水嗆到，歌聲也跟著戛然而止。
她唱的是上輩子的老爸最愛的經典老歌，字字都是中文，這群島國妖怪要能聽得懂才有鬼了。
瓊琅連忙停止了抖腿的動作，直起身來正襟危坐，恢復成了平常優雅的姿態，只是臉上還帶著兩分被撞破的惱羞與尷尬。
今天好不容易不用照顧小崽子們，也不用和大天狗書翁等人開會，更不用窩在行宮裡加班，難得清閒的功夫……
「你怎麼會到這兒來……」瓊琅帶著幾分納悶地問道，轉頭看見茨木便怔住了。
「見到我不用這麼拘謹。」
茨木沒看懂她的尷尬，只以為瓊琅是見到自己才下意識地做出這樣的姿態來，雖早就習以為常，內心仍有一抹失落。
他走過去，一把將大大的花束遞到瓊琅面前，低聲說道：「這是我送給你的。」
瓊琅沒有第一時間回話，也沒有伸手去接，只是微微睜大眼睛打量他，那靠的極近的花瓣掃過她的鼻尖，輕風掀起一陣淡淡的香氣。
見狀，茨木保持著遞花的姿勢，輕輕撇開頭，「謝謝你這些日在羅剎海對我們的照顧，星熊那混小子天天大禍小禍闖不停，還常常幫倒忙，給你添麻煩了。」
「……早上聽你說很喜歡別人送你花。」頓了頓，他繼續輕聲道，「這束花就當做我對這些日子的款待的答謝吧。」
瓊琅聽完這段話，在確認對方的舉動不是她所想的那樣之後，才放鬆下來，笑著接過了花束，「這樣啊……那你的心意我就收下了。」
一邊接過花束，瓊琅悄悄松了口氣，她真是被跳哥突如其來的騷操作給驚到了，還以為茨木也要來這麼一出呢。
她伸手捋了捋頭髮，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我不過是隨口一句話，讓你費心了。」
瓊琅有些驚訝，真看不出來，這只作風粗獷的妖怪也會有這麼細膩正常的一面。
茨木怎麼也是客人，她之前忙這個忙那個天天像個陀螺一樣轉不停，又有些下意識忽略他的意味，回想起來好像的確有些招待不周呢……
看著她把花束抱在懷裡，茨木松了口氣，心中卻複雜不已。大天狗說的沒錯，假如他真的示愛的話，瓊琅一定不會接下這束花。
「你是第二個送我花的人了，謝謝你，很漂亮呢。」瓊琅擺弄著這束五彩繽紛的花束，抬頭沖他一笑，「我會帶回去放在花瓶裡的。」
看著那嬌豔的花瓣在風中搖曳，再聽到瓊琅的話語，茨木的心情也跟著莫名好了起來。
他嘴角緩緩露出一絲微笑，微微提高聲音道：「你說過，我們是朋友對吧？」
「當然。」瓊琅抬頭，神色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既然是朋友的話……那可不可以不要總是再躲著我？我承認在大江山的時候，我做的不太……」
今天的茨木看起來好像和往常哪裡不一樣，但又說不出來，瓊琅覺得他好像變得和正常人一樣了。
「沒有的事！抱歉……」瓊琅失笑著打斷他，緩聲說道，「約戰的事我從沒在意過，之前是我招待失禮了，你別放在心上。」
聽到這句話，茨木眼前一亮，「那摯友你不會再躲著我了吧？」
瓊琅嘴角一抽，突然又變得不正常了，「沒有啦……我只是太忙了而已，咳……那個……你能不能，叫我的名字就好……」
「你果然一直不喜歡我這麼叫你……」茨木微歎了一聲，緩緩笑道，「也罷，總歸不過是一個稱呼而已……瓊琅。」
不過是一個稱呼而已，瓊琅不喜歡他過於熱切的樣子，那他就學著大天狗那樣好了。
大天狗的一番話讓他心頭再分不清這種感覺到底是什麼，只是那個問題他此刻回答不出來，也不想再去想了。
花束終究還是送了出去，儘管說出口的理由已經完全與初衷不同。
但只要瓊琅收下了，不再抵觸他，二人能夠像別人那樣親近愉快地相處，就足夠了，不是嗎？
第45章 至少要比我高
當瓊琅和茨木肩並肩, 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一同有說有笑地回到行宮之後，大天狗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他的目光在兩人身上快速地掃了幾眼, 很快得出幾個結論。
平常瓊琅和茨木在一起時一定會保持五個手掌的距離，但是現在他們之間的距離拉近到了兩個手掌。
茨木雖然沉靜了不少, 但從眼神中可以看出他此刻非常愉悅，心情不錯。
瓊琅的笑容看起來也很開心很自然, 她手上還抱著那束花，顯然沒有拒絕茨木。
總結，茨木在他不知不覺得情況下，悄悄摸摸、擅作主張地背著他接近了瓊琅, 並且做出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
荒就沒他那麼淡定了, 看到這幅畫面, 頓時把臉拉的有八丈長, 連忙搖了搖身邊的大天狗。
「你快回答我啊？不是說茨木已經放棄了嗎？」
大天狗回過神來, 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 「別擔心, 茨木沒有向瓊琅示愛, 否則瓊琅現在離他一定有五米那麼遠。」
雖然很不爽, 但大天狗說的沒錯。
茨木沒有向瓊琅表白，但是也借著送花的事情和瓊琅一掃之前的生疏尷尬, 兩人看起來自然親近了許多。
飯前，茨木靠近大天狗, 語氣中帶著兩分彆扭的真誠和感激, 「今天, 多謝你的那一番話了。」否則，他還不知道要怎麼打破和瓊琅生疏的關係呢。
聞言，大天狗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心中卻在滴血。
他怎麼覺得，還不如就那麼讓茨木被瓊琅拒絕好呢……
罷了，只要瓊琅不會為這件事情為難頭疼就好了，他更希望她輕輕鬆松的沒有任何煩擾。
晚餐的飯桌上，氣氛比起往常僵硬的樣子要緩和了許多，原本在飯桌上較為沉默的茨木也變得活絡了起來。
星熊童子眼神詭異地在茨木身上掃來掃去，像是在關愛一個傻子。
他的摯友莫不是受到打擊而放飛自我了吧？
瓊琅咽下嘴裡的菜，忍不住伸了一個懶腰，「啊……今天休整了一天，總算是舒服多了。」
「不過後天就是羅剎海的秋日祭，可不能輕易鬆懈啊。」
跳妹聽到這句話，頓時眼前一亮，拍手道：「那我和哥哥們可以留在嫂子這裡一起過秋日祭嗎？是不是有很多好吃好吃的東西？」
「當然了。」瓊琅微微一笑，目光慈愛地看著她，「如果你們願意，就算一直呆在羅剎海我也不會介意呀。」
跳哥怎麼也是一個SR級別的妖怪，弟弟妹妹們又這麼可愛，如果能成為她的子民，也是很不錯的啦。
荒的臉色一直不太好看，聽瓊琅提起秋日祭，他馬上插話轉移話題道：「秋日祭？沒記錯的話，你說過想要邀請隔壁的荒川之主也來參加吧？」
瓊琅點了點頭，摸著下巴道：「是這樣沒錯，就是不知道這個大忙人肯不肯賞臉呢。他不來也沒關係，你記得把給椒圖和小金魚的請柬送出去就好。」
「嗯，我明天一早就讓手下的妖怪去送。」
「秋日祭？」茨木好奇地看向她，「瓊琅竟然會自己在領地裡舉辦這些節日嗎？」
對於妖怪來說，他們的習俗傳統和人類都不一樣，從來不會舉辦什麼夏日祭與秋日祭，只會有各種隨性而發的酒宴，高興了的話，什麼時候都可以即興舉辦。
「呃……我們……」
不等瓊琅回答，荒立刻率先插話道：「你有所不知，我們羅剎海和別的地方不一樣，每個季節都會有焰火大會。」
瓊琅說，這樣做是為了培養妖怪們對於海域的忠心和熱情，每年都不曾落下。
「這樣啊……每次人類舉辦花火大會的時候，大江山的妖怪也會因為好奇而扮成人類去玩樂。」茨木了然地點了點頭，朝著瓊琅一笑，「不過專屬於妖怪的秋日祭我還沒見過呢，如果規劃舉辦的人是瓊琅，一定很有意思。」
「是啊，我們每……」
「是啊，我們每年都會舉辦各種各樣的小遊戲，任何妖怪都可以參加，獎勵從食物到錢幣應有盡有。」荒立刻一本正經地大聲回答道。
瓊琅納悶地看了他一眼，今天這孩子怎麼這個樣子。
茨木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的目光在荒臉上淡淡的掃了一眼，不為所動地繼續看向瓊琅，「這一回我和星熊也有幸參加，真讓人期待呢。」
「當然……」
這次，瓊琅剛說兩個字，荒果然又立刻開始插話，「如果你真的那麼期待的話，可以去找書翁瞭解一下秋日祭的事情，他也負責大會的事情。」
有事找書翁，別再纏著瓊琅了，荒在心裡補了一句。
「……」
這下，瓊琅終於忍無可忍，「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
荒一噎，悻悻地閉上了嘴吧，鬱悶地低頭吃起飯來。看到他吃癟的樣子，星熊童子差點忍不住高興的手舞足蹈，花鳥卷也在一旁與一目連偷偷發笑。
見狀，瓊琅這才轉過頭來，瞇起眼睛笑著看了一圈眾人，「不會讓你們失望的啦，我給你們每個人都準備了禮物哦。」
「哎，每個人都有份嗎？」花鳥卷好奇地問道。
一目連也笑的驚喜而溫和，「瓊琅真是有心了呢。」
禮物啊……大天狗微微勾起唇角，看似淡漠的眼角眉梢都掛著溫柔。
不過每一個人都有，讓他心底有些小小的吃味呢。
晚飯後，瓊琅準備趁晚間清理準備一下明日要處理的事務，便通知了荒與花鳥卷等人一聲。
「剛吃晚飯，你們先休息半個時辰吧，一會兒我讓蚌精來叫你們開個小會，我先去準備一下東西。」
說完，回應了荒處於關心的勸阻，瓊琅挺著飽飽的肚子回到了自己的屋裡，將茨木送的花束和跳哥送來的排排擺放在一起，方才伏在案前認真地翻看起卷軸來。
而在另一間屋子裡享受著飯後茶水和點心的幾隻妖怪，明明應是輕鬆愜意的氣氛，卻因為荒的舉動而顯得有些凝固。
荒抱起雙臂看著跳跳哥哥，淡聲道：「我聽海坊主說，你們在海底翻騰了一下午，也沒有弄齊想要的材料。海底不是你們僵屍可以行動自如的地方，不用勉強自己。」
別再做什麼棺材了，他真的不想要，也不想瓊琅收下。
跳哥怔了一下，隨後靦腆地一笑，「你不用擔心我，我說到就一定要做到，只不過是辛苦一點啦，謝謝你的關心哦。」
「……」
誰關心這只僵屍了！
荒面皮一抽，斜眼掃了一眼喝茶的茨木，又看了一眼跳哥，輕咳了兩聲，認真地說道：「罷了，那就謝謝你的一片真心了，不過你可不要再向瓊琅求婚了，你不是她喜歡的那種類型。」
「哎？好吧……不過瓊琅姬喜歡什麼樣的男孩子啊，我很好奇呢？」跳哥神色自如地問道。
「瓊琅……瓊琅她喜歡長得高高的男孩子。」荒思索了一下，輕咳了兩聲，「她以前說過，至少要比我高才可以。」
「哎？？至少要比荒高嗎？」聽到他的話，跳哥明顯震驚了一下。
一旁圍觀的眾人們頓時也抬起了頭，茨木忍不住向他拋去懷疑的目光，「……真的嗎？」
「沒錯！瓊琅的確親口和我說過這樣的話，不信你們可以問書翁。」荒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應著，後者思索了一下，跟著點了點頭。
瓊琅的確說過：我可不喜歡矮矮的男孩子，至少……至少再怎麼也要比我高才可以吧！
荒只是把她的話重複了一遍，完全沒有錯啊。
得到書翁的回復，大天狗和茨木的臉色頓時都變得有些難看，二人掃了一眼荒那鶴立雞群的挺拔身姿，心情複雜。
花鳥卷忍不住來來回回看了他們幾眼，小心翼翼地說道：「那瓊琅的要求還真是有點奇怪呢，話說回來，我從來沒見過比荒長得更高的男孩子了……」
這也就意味著，在場的任何一個男妖都不符合瓊琅的要求。
聽到這句話，荒將茨木的神色盡收眼底，頓時心情愉悅地輕笑了幾聲，將身板挺得更直了。
直到蚌精來傳話，才打斷了這一沉默的詭異氣氛。
他們收拾好複雜的心情走到瓊琅的書房裡時，她正入神地再查看著羅剎島的地圖。
「都來了啊，那就商量正事吧。」瓊琅微微一笑，早已讓蚌精準備好了熱茶。
在幼稚園裡，瓊琅給羅剎海諸妖制定的規矩是五天一迴圈，學三天歇兩天，而她本人則是保持著忙九天歇一天的習慣。
最初，羅剎海每個妖怪的思想高度和認知水準都完全不一樣。面對這樣良莠不齊的子民，瓊琅在七年前除了把他們拴在一起洗腦教育以外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一是人手不夠，二是精力不足。
在書翁和惠比壽等妖怪嘔心瀝血的教導之下，瓊琅的洗腦思想教育得到了很大的成功，也是時候把妖怪們分隔開來了。
那些年長而閱歷豐富的、亦或是頭腦較為聰明的妖怪修習完基本課程以後，都被分配到了不同的工作當中。比如幫忙修建道路、房屋，或是靠自己的本事開設各種獨特有趣的鋪子等等。
年初的時候瓊琅對羅剎海的學園做了一次分劃工作，在島嶼東北面建立了一所高等學園，主要是供那些從幼稚園畢業的妖怪進修的。六天上一次課，一個月有五次，說是上課，實際上就是開會，聽下面的妖怪反應各方建設的情況等等，然後瓊琅這些為首的妖怪再總結討論，修改補充或是制定新的計畫任務。
而一些年幼的妖怪崽子們則繼續被留在幼稚園裡接受教導，老師則是從畢業的妖怪們之中選出來的。
年紀小的妖怪思想三觀未塑造成型，瓊琅便又制定了一套附和他們使用的新教材，整個教育體系的雛形已經漸漸走向成熟，完全達到了不需要她操心也能運轉自如的程度。
縱觀整個羅剎海，南面與不遠處的森林大陸離的很近，便被規劃為了農業區域。一些或常見或少見的蔬菜與牛羊都置放在那裡，由珍珠帶著木魅每天在那裡修習，以後潤澤萬物將會是她的使命與工作。
北面則是瓊琅半海半陸的行宮，行宮往東南方向望去分別是高等學園和幼稚園，西南方向則是一片供陸地妖怪們居住生活的平民區，海中的集市旁邊還有更大一處海妖們居住的珊瑚貝殼屋。
島嶼西南角是縱橫交錯的妖怪集市，與海內相連，由於瓊琅最初就把商業角劃分在一起，這塊區域即使占地最大的地方，也是平日裡最熱鬧的地方，不需要幹活的妖怪基本都會呆在那裡。
西面往裡深入島嶼中心這部分，是還在半開拓半建設的地段，只有一個演武場孤零零的坐落在那裡，未來瓊琅打算在這裡建立起更多的功能性建築。
由於現在她個人的重心放到了保障基本生活的食物上，瓊琅決定把財物稅收方面的事情都交到花鳥卷手上。
夜色下，行宮的書房裡裡，瓊琅拉著花鳥卷溫聲請求著。
「這些事情以前本來都是我、荒與書翁三個人一起處理的，誰有空誰就管。只是你也看到了，我們幾個人都恨不得長出三頭六臂來，實在是忙的沒辦法，也只能勞煩你替我們頭疼一下這些事情了。」
花鳥卷是一個活了近兩百年的妖怪，又是在人類貴族的家庭中誕生，通過多年的耳濡目染，受教育程度也很高。
雖然是個女孩子，但是在算學方面的天賦能力卻出乎意料的要遠超書翁一大截。
用瓊琅的話來說，這要是放到現代，那花鳥卷妥妥就是一個理科生中的美女學霸，而書翁明顯就是個文藝青年，更擅長秘書與文化類工作。
「沒錯，這些事情交給花鳥卷的話，她一定會做的很好。」書翁也點頭肯定地答道，顯然十分認可花鳥卷的能力。
花鳥卷聽完她的請求，神色微動，露出一個幾分羞怯的笑容來，「其實，我早就想替大人分擔一些事務了，可是才來到羅剎海沒多久，對書翁手上的事情都雲裡霧裡的……」
「大人不需要用這種語氣來請求我，你救了我，我以後就是羅剎海的人了。」花鳥卷溫柔地看著她，認真地說道，「替大人分憂，是我理所應當做的事情，反倒是這些日子我一直被伺候照顧的什麼事情都不用做，我心裡還一直過意不去呢。」
而一旁的荒緊盯著她們，臉色不禁變帶上了幾分菜色，目光詭異地瞥了一眼花鳥卷，好一會兒後才會恢復正常。
他今天可能是被跳跳哥哥和茨木給嚇怕了，總有一種花鳥卷也對瓊琅有非分之想的錯覺。
得到花鳥卷的回應，瓊琅大為感動，忍不住握緊她的雙手，柔聲道：「辛苦你了，遇見你真是我的一大幸事。」
「不……這些話應該讓我來說才對。」花鳥卷搖了搖頭，面色十分動容，「我從來沒想過大人會讓我掌管這麼重要的東西，我一定不會辜負大人的信任……」
稅收與財務，這是羅剎海的一處命脈，瓊琅毫不猶豫地把權利都交到了她手裡，顯然對她萬分信任，這讓花鳥卷感動的無以復加。
「叮」，花鳥卷的忠誠度提高了30點，當前好感度100點。
聽到系統的提示音，瓊琅更加激動了，看著花鳥卷的目光比誰都要柔和。
兩個人執手相看，讓大天狗在她們之間看出一種含情脈脈的眼神，令他心底升起幾分古怪。
他總覺得，瓊琅下一句就要深情款款地說出「有妻如此，夫複何求」了……
等等，他都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罷了，雖然心裡有些小小的不爽，但看在花鳥卷也是個女妖的份上，還是不要計較那麼多了吧……。
真是比茨木還要難對付的情敵啊……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6-9 16:32
第46章 大天狗的決定
花鳥卷的忠誠度達到100點, 也就意味著她絕對不會有背叛羅剎海的可能性了，這下瓊琅放心地把財政大權移交給她掌管, 也算是沒有後顧之憂了。
「那不知道瓊琅給我分配的任務是什麼呢？」一目連側過頭好奇地看她，語氣中竟然也帶著一絲期盼。
「……啊？」瓊琅愣了一下, 她還真沒有想過要把什麼事務交給一目連掌管。
當然原因並不是她不信任一目連，而是一目連的好感度雖然已經滿點, 卻沒有任何忠誠度顯示，這意味著他還沒有把自己當成羅剎海的妖怪，對這裡產生歸屬感。
這樣的話，一目連仍算作是羅剎海的客人, 瓊琅怎麼好開口讓他替自己賣命呢。
「難道沒有需要我的地方嗎？」一目連的眼神顯得有兩分失望, 神色間帶著一種難言的落寞, 卻沒有再逾越。
瓊琅暗暗把他臉上的情緒都看在眼裡, 心下一動, 難道……
「你是我的朋友, 但也是我的客人, 我再怎麼忙也不能讓你幫我來頭疼這些事情吧？」瓊琅笑了笑, 纖細的指尖在茶杯邊緣敲了敲, 「還是說，風神大人願意留在羅剎海陪伴我們一輩子呀？」
後面一句話是打趣的語氣, 卻也帶著兩分試探。
一目連神色微動，沒有立刻答話, 只是從他微微握緊又放鬆的拳頭能感受到他內心中的糾結。
平時聒噪愛說的蒼此刻不在屋裡, 沒有人出聲打攪他。
他三山四海漂泊了幾百年, 身邊只有蒼這條龍不離不棄地與他做伴。他也不是個多話的人，或許正是因為太孤獨了，蒼才會養成這種聒噪好動的性子。
這不是因為蒼生性開朗，而是為了遣散兩人身邊的孤獨與清寂罷了。
「我很喜歡羅剎海，能留在這裡也是件好事，就是不知道瓊琅願不願意收留我這個無枝可依的人，願不願意把我當作自己人看。」他一字一句認真地說著，眼神中飽含真切的感情。
認識瓊琅並來到羅剎海以後，他身邊的一切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從來沒有一下子結識過這麼多可靠的朋友。
蚌精在衣食起居上體貼地將他們照顧的無微不至，閒暇時刻書翁也會與他飲茶談天，分享各自在世界每個角落的所見所聞。瓊琅雖然忙，卻也會經常親自下廚，每頓飯都會做他喜愛的菜肴，行宮裡外那些年幼的孩子們同樣很親近他。
這裡有一種久違的家的感覺，荒與瓊琅之間亦親亦友的感情也讓他豔羨。有時候，他真的很羡慕大天狗，如果那個不曾被遺忘並追尋的人真的就是他該有多好。
他是渴望留在這裡的。
瓊琅靜靜地看著他，冰藍色的眼眸中因跳動著暖黃的燭光而顯得分外溫婉動人。聽到一目連的話，她沖他頷首一笑，柔聲道：「我當然願意，只是我和荒沒想過你和蒼會想要留在這裡。」
她的確希望一目連留在羅剎海沒錯，但她同樣也尊重一目連的意願，並不想強迫他。
「是啊，如果你願意加入羅剎海，我們當然都很高興，但風是自由而不被束縛的……我們反倒擔心你不願意呢……」荒在一旁補充著，向來表情甚少的臉上也掛上了笑。
現在看來，一目連早就有所意動，只是由於內斂被動的性子，沒有主動提起過罷了，一目連一直在等他們開口留下他。
聽到他們的回應，一目連原本黯淡的雙眸一亮，炸開動人的煙花。
「怎麼會不願意呢……我喜歡這裡……蒼也喜歡這裡……」
蒼也是個孤獨的孩子，陪伴了他這麼多年同樣渴望與同類相處。白是男孩子的事實雖讓他大失所望，總是表現出一副很嫌棄對方的樣子，但來到羅剎海以後他幾乎天天都和白黏在一起。
而沒有了蒼時刻做伴的一目連，也並不會有孤寂的感覺。
「叮」，一目連的忠誠度提高了80點，當前忠誠度80點。
系統面板上，一目連忠誠度終於有了變化與顯示，意味著羅剎海有多了一個永不分離的新成員。
這一晚上，瓊琅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愉悅，眼角眉梢都掛著笑意。
可大天狗的心情卻不由落寞了起來，因一目連而心生的醋意消散以後，只剩下無盡的疑惑與迷茫。
他以酒吞為由，消散了茨木對瓊琅的半腔烈火，看得出那只妖怪如今正為此事而沉默著。那反過來，他又能夠像一目連這樣，毫不猶豫地放下身邊的一切心甘情願地留在羅剎海嗎？
一目連不同於他們二人，他是自由而無牽掛的，可是茨木還有酒吞，他還有那智山。
茨木做不到，他就能嗎？大天狗這樣在心中問自己。
屋下熱鬧溫馨的氣氛中，他顯得沉默出神，半邊身子罩在屋角的陰影下，看不太清臉上的表情。
另一邊，瓊琅正思索著把什麼事情交給一目連好。
如今整個羅剎海放眼望去，司法與兵力方面的事情主要是荒在掌管，他手下權利最高的妖怪則是夜叉。
夜叉平日裡主要負責的就是海域邊界的安全與平時的秩序安穩，在羅剎海人稱城管大隊長，監獄二把手，打架毆鬥鄰里爭執的事情都由他負責調解判罪。
海坊主一直負責海域中的水利、房屋、道路等建築工程的監管與統領，這塊問題不大，他一直都做得很好，是瓊琅非常放心的妖怪。
學園教育那邊的校長之位瓊琅也早就交給了德高望重的惠比壽，金魚佬帶著手下一票資歷深年紀大的老妖怪們也把海域裡的小崽子們管的服服帖帖的。
蚌精掌管行宮內務，有權利指揮宮裡任何一個妖侍，同時也負責接待客人，照料大家的日常事務等等。
她主內，平常會照顧瓊琅等人的日常起居，書翁則主外，整理各方面上報的消息來告訴瓊琅，並參與研究討論，乃是外界與行宮叫流通的一個重要紐帶。
兩個人相識多年，默契十分深刻，雖然都不是戰鬥能力強悍的妖怪，卻是瓊琅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
如今財政大權放在花鳥手裡，有書翁協助她，瓊琅也不用太擔心。
那麼……讓一目連負責做什麼好呢？
瓊琅托著下巴，看著一目連擰眉深思，片刻後才眼前一亮，「有了。」
她知道讓一目連負責什麼了。
這只妖怪脾性溫和大方，與人相處時很容易讓對方心生好感，在羅剎海中的路人緣極好。
他雖溫柔中帶著些許靦腆，卻並不優柔寡斷，在大場合與大天狗和酒吞童子等妖怪相處也從不會露怯。
此外情商不低，更兼見多識廣，談吐不凡，一看就是做外交或形象大使的好苗子。
想到這裡，瓊琅重重一拍手，把羅剎海的外交事務都交給了他，一目連欣然接受。
大事敲定，眾人相視，欣然一笑。
至此，整個羅剎海原本混亂的權勢局面終於一一被捋清，井然有序地分開成了各個板塊。
出一趟海域就得到兩個得力賢內助，外交勢力也如願順利發展，瓊琅心下暢快，頓時神采飛揚。
看著這座遍佈亂石的島嶼從雜草叢生到高閣重重拔地而起，冷清的行宮內由她與書翁兩人並肩走來，聚集了越來越多的強大妖怪，瓊琅即感慨又動容，一時間心潮澎湃。
她一定一定、絕對會把羅剎海打造成這個世界獨一無二的妖怪國度。
待心潮退去，瓊琅回過神來，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激動，這才笑著提起了另一件早有計劃的事情。
「西南面的書齋，我想在秋日祭以後就讓下面的妖怪們著手去建。」
現在羅剎海的妖怪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每日為了溫飽而掙扎，不會餓肚子了，各種娛樂專案就開始逐漸悄然興起，精神糧食同樣是很重要的東西。
妖怪集市中有一家小型賭場供妖怪們玩樂，但司法方面荒制定的規則向來很嚴格。這個時代的妖怪也沒有現代人類那麼多花花腸子，純粹只是為了簡單的娛樂而已，瓊琅便也放任他們去了。
但遊廊（妓.院）卻是她目前明文禁止開設的場所。
不過她也沒有要求這方面做到一塵不染，海域中依然有很多妖怪之間存在著攀附生存的主僕關係，這是整個妖怪世界的傳統現象。只要不違背規定而做出太過分的事情，瓊琅一般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此外，由於她是女性的緣故，在羅剎海中，女性妖怪的地位相對於外界的妖怪領地要高出一大截，因此近年來倒也相安無事，風平浪靜。
書翁聽到她的話，立刻點頭，「這件事你年初就在提了，我一直都有寫在計畫行程裡，前些日子你和荒大人出門的時候，海坊主就已經把建築圖卷軸交給了我。」
「我都仔細看過了，沒什麼大問題，依照我們手下那些妖怪的速度，大約五日左右就能夠完工。」荒一邊說著，一邊從一摞摞的卷軸中找出了那張圖紙。
瓊琅笑著點了點頭，「很好，等書齋建成了以後，我會定時向海域的妖怪們免費開放一段日子。」
至於以後，自然是收費模式了，同樣也可以買書借書，說白了就是現代的大型國家圖書館。
瓊琅並不希望自己傾注無數心血的羅剎海淪為一些妖怪們的安樂窩，現在正是這個國度需要奮發前進的階段，她更希望妖怪們能從精神娛樂上得到更多有益的東西。
「不過……我們羅剎海沒有太多書籍……」荒瞭解她的想法之後，遲疑地說道。
「這個你不用擔心，這些年來我和書翁他們斷斷續續也編寫了不少書籍。」瓊琅回應著，隨後把眼神轉向了大天狗和茨木，「我用我們羅剎海的書籍來交換那智山和大江山中的書，應該問題不大吧？」
茨木愣了一下，看到她亮晶晶的雙眼後，立刻答道：「當然沒問題，如果你需要的話，可以送信給酒吞讓他儘快送來。」
「就算是免費贈送給你們也沒關係，反正那些書，我們大江山的妖怪根本就沒幾個愛看的……」
成天在溫柔鄉里喝酒鬧事，哪個妖怪閑的蛋疼跑去看那些看不懂又枯燥無味的書？當然更重要的是……他們大江山的妖怪，很多都是文盲根本不識字……
聽到瓊琅的聲音，大天狗方才如夢初醒，他的反應沒有茨木那麼熱烈，只是目光放在瓊琅臉上一動不動。
「我也一樣，不過……我很好奇你們這裡有什麼書，我之前聽書翁提起過，內容好像都是你們自己編寫的呢。」
「是啊，大人一直在寫她的自傳回憶錄，聽說就快要寫完了。」蚌精聽到這裡，頓時也加入了話局，「其實瓊琅大人自己有偷偷在集市裡開設一個小書屋哦……還蠻受大家歡迎的，就是書太少了。」
「我相信，等大人寫完自傳回憶錄以後，一定能在整片海域中暢銷的。」
「哦？」聽到這裡，大天狗等人眼中都帶上了幾分興致，「瓊琅自己寫的嗎？那一定要看看才行！」
「咳咳……這個啊，都是些登不得大堂的粗俗之作，你們想看的話，明天我讓書翁給你送幾本他幫忙杜撰的來吧。」
聞言，瓊琅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寫的那些東西去換人家手裡的正經書籍，好像有點占人便宜的感覺。
她在羅剎海這些年，閒暇時刻寫了不少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偷偷放到了她的小書屋裡租賣，賺點私房錢。
那些教授智慧的正經書籍，便是與書翁等人一同杜撰的幼稚園學習教材了。
夜色已深，一場會議就這樣結束了。
月光之下，大天狗躺在榻榻米之上，輾轉反側，徹夜難眠，深思了很久。
翌日，當窗外的皓月漸漸隱入發白的天色中，金黃的暖陽從蔚藍的海面上緩緩升起時，他不由得有一絲恍惚。
暖黃的晨光灑在海面、沙灘，又落在屋簷和他淡金色的頭髮上，帶來絲絲暖意。
心中突然變得和寬廣的藍色海面一樣平靜，縈繞了一夜的問題終於得到了答案。
他是不捨得離開羅剎海的，也是不會放棄那智山的，但從今以後他所追求的東西卻悄然發生了改變。
那個人……將取代所謂的大義，成為他永不停歇的追逐目標。
瓊琅是他的夢想，亦是他的摯愛。
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人向她那般理解自己，與自己的靈魂深深貼近。
想通了這一點，大天狗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越發耀眼的朝陽。那朝陽的光線略微有些晃眼，他下意識地伸手遮擋住，嘴角卻慢慢掛上一絲輕鬆滿足的笑容。
記掛著昨晚的事情，大天狗對瓊琅所撰寫的書籍都很感興趣，洗漱完畢，吃過早飯之後便想向書翁要幾本來。
只是書翁好像又去了學園找惠比壽，只好轉頭向蚌精訴說請求。
「啊……我那裡大部分都是瓊琅大人放在書屋裡出租的書籍，大天狗大人想看什麼呢？」
思索了一下，大天狗回答道：「唔……就把最受歡迎的那幾本拿給我看看吧。」
蚌精點點頭，片刻後照做，從書屋裡抱過來了一摞厚厚的書，放在案上便退下了。
大天狗看了一眼高高的書堆，一一拿起來掃了一眼書籍的名字。
《羅剎海物語》，好像是介紹羅剎海習俗規矩等等知識的書籍。
《幹了這碗心靈毒雞湯》，有點奇怪的名字，不知道寫的是什麼東西。
大天狗翻了翻，是一些非常有哲理，又真實的令人感到無奈的語句，他微微點頭將其放在一邊，又查看起了書堆。
《舌尖上的羅剎海》、《攻略心上人的一百種方式》，《論與人渣交往的藝術》。
嗯……？好像名字變得越來越古怪了……
《霸道妖王愛上我》、《替身情人：冷酷鬼王妖嬈妃》、《會有妖怪替我愛你》、《人妖情未了》……
？？？
這些都是什麼東西？
大天狗愣了一下，隨後不明所以地隨手撿起一本《冷情鬼王別囂張》，默默地翻看了起來。
第47章 不為人知的喜好
原本只是隨手翻看幾眼, 卻不料漸漸入了迷，一看就是一早上。
這本書講的大概是一位強大冷酷的鬼族首領, 與自己領地內一個弱小美貌的女妖麻衣的愛情故事。
首領叫做笛一，是一個霸道而冷酷的鬼王。麻衣天生貌美單純, 心地善良，笛一看上了她的美貌而強取豪奪, 但弱小的麻衣身體裡卻有著一副孤高不屈的靈魂，自然是不肯輕易委身于對方的。
「很好，女妖，你引起了本王的注意力。」
笛一被她與眾不同的清高與純潔所吸引, 一開始只是感覺有趣, 卻在不斷的接觸中深深地愛上了麻衣與眾不同的靈魂。
可是笛一作為鬼王, 向來一呼百應, 麻衣激烈的反抗與不肯屈服不僅激起了他的好勝之心, 也惹怒了他。而麻衣也在相處的過程中被笛一不經意間透露出來的溫柔所打動, 卻不肯就此輕易臣服低頭。
「女妖, 沒有什麼東西是本王得不到的！」笛一大怒, 遂冷落麻衣, 轉而與其他美貌女妖尋歡作樂，夜夜借酒消愁。
「美貌的皮囊千千萬萬, 堅韌的靈魂萬里挑一，我若屈服, 那便不是我自己了！」麻衣雖痛不欲生, 卻依舊堅守內心不動搖。
看到這裡, 大天狗微微點頭，他是很欣賞麻衣的性格的。
即便弱小如微塵，也不能沒有尊嚴。
不過他沒想到瓊琅會寫出這種東西來，大天狗覺得有些奇怪，倘若以瓊琅的性格來講，她或許會和麻衣一樣堅強，但卻不會和麻衣一樣秉持著本性卻不思進取。
他繼續看了下去，後面的劇情大概就這樣圍繞著笛一與麻衣之間的情感糾葛展開，兩人吵架合好，再到誤會分離，又冰釋前嫌和好如初。
即便麻衣經歷了各自來自四方的質疑與陷害，她始終是堅強不屈的，而笛一也慢慢地學會了如何去關心體貼他人，有些劇情令大天狗都忍不住為之動容。
終於在書籍三分之二部分的時候，笛一和麻衣終於都能夠勇敢地正視自己的感情，不再逃避內心。
麻衣終於肯對笛一稍稍放低姿態，笛一也不再那麼霸道不顧他人感受。
看到這裡，心情隨著二人發展不停變化的大天狗松了一口氣，嘴角緩緩露出一絲欣慰的微笑來。
他以為結局就是麻衣與笛一相愛相守一世了，卻不料後面的劇情急轉直下。
麻衣與笛一在一起後，以溫柔慢慢麻痹了笛一，騙取了他權勢與妖力，暗中不動聲色地架空了他，取代笛一成為了領地的新一代鬼王。
而妖力大減的笛一則被早已黑化的麻衣囚禁在無人的密室裡，終日被麻衣報復，做出各種不可描述的事情。事件描述雖隱晦，卻也看的大天狗忍不住面紅耳赤。
翻看完結局，大天狗一把將書籍合攏放在桌上，臉色有些發白，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原以為會嘗到一口甜蜜的蜂糖，卻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一嘴的狗屎，他的心情隨著跌宕起伏的劇情久久不能平靜。
此時臨近正午，蚌精敲門進來，手上又抱來了一摞書籍。
「大天狗大人，書翁他忙的脫不開身，我來替他給你送書 。」蚌精把書放下，喘了口氣。
「多謝你了。」大天狗回過神來，面色有些古怪地指著那本《冷情鬼王別惹我》問道，「這本書你也看過嗎？」
「您說這本呀？」蚌精掃了一下，雙眼一亮笑道，「這是瓊琅大人的第一本書，也是在羅剎海中最受女孩子們歡迎的。」
「最……最受歡迎的？」大天狗遲疑地問道。
「對呀，幾年前的時候，笛一可是我們圈內最受歡迎的男主角了。」
雖然結局在他心底留下了些心理陰影，大天狗還是試探地問道：「……你們女孩子……都喜歡這種男人嗎？」
想起書中笛一對麻衣做出的各種強取豪奪的事情，大天狗心下有些忐忑，對待與瓊琅的感情，他一直都很小心翼翼，生怕讓瓊琅察覺到一絲不對勁而疏遠他。
是以到如今他和瓊琅也沒有更進一步，難道說，瓊琅喜歡的也是這種主動而充滿熱情的男性妖怪嗎？
「當然了！」蚌精用力地點了點頭，「像笛一這樣長得俊美又妖力強大的男性妖怪，誰不想把他關起來壓在身下為所欲為呀！」
蚌精回答完便離開去做事了，留下大天狗一個人站在案邊，原本淡定的表情變得扭曲之極。
如……如果瓊琅接受了他的感情，將來也會這麼對待他嗎？
等等，他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大天狗搖搖頭，把腦海中那些讓人血脈噴張的情節描述都打亂，深吸一口氣將散亂的書籍整理好。
又得知了瓊琅一些不為人知的喜好，大天狗將其默默地記在了心底，只是兩頰隱隱帶著幾分羞澀的紅霞。
仔細想一想的話，如果是瓊琅，感覺好像也沒什麼不可以啊……
瓊琅總覺得，今晚吃飯的時候，大天狗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
乍一回望過去，與平時正經淡定的眼神沒有什麼兩樣，但收回目光之後，她又總能感受到一絲火熱。
是錯覺嗎？
想起那滿點的好感度與忠誠度，瓊琅猜測可能是昨晚開會時的一番豪言壯語又觸動了對方那顆嚮往大義的心。這可是難得的忠誠盟友，她得好好把人套牢了才行。
想到這裡，她沖了大天狗回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大天狗一愣，隨後心情有幾分按耐不住地激動，眼角眉梢都透露出幾絲神采飛揚來。
所料不錯，瓊琅果真更喜歡主動一些的男孩子。
看來，他之前所計畫的，以時間歲月慢慢不知不覺地纏繞住對方心靈的計畫要做出一些改動了。
茨木將兩個人的互動盡收眼底，心下一沉。
他一直都在內心偷偷地妒忌著能和瓊琅親近相處的大天狗，前些日子也不是沒懷疑過大天狗對瓊琅的心思。
可是在大天狗對他說出了那一席話後，茨木便否定了這個想法。
在某個立場上，對方也一樣和他有著必須抉擇的東西，並且瓊琅與其不可兼得。大天狗一向顯得那麼冷靜而理智，應該不會對瓊琅有什麼別樣的想法。
但是今晚無意窺見的這一幕，卻令茨木暗暗提起一絲警惕和懷疑。
這個妖怪太深不可測了，像荒和書翁那樣難以搞定的妖怪，他都能讓對方如此親近信任他，就連瓊琅也是如此，這和自己是全然不同的。
難道說他……
想到某種可能性，茨木頓時又驚又怒，有一種被欺騙的憤慨湧上心頭。
「你怎麼了，被魚刺卡住嗓子了？臉色這麼臭……」星熊童子動著兩個鼓鼓的腮幫子，捅了捅他的腰。
茨木回過神來，黑著臉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在思考一件不太能確定的事情罷了。」
假如這個猜想是真的，茨木忽然覺得自己迎來了一個前所未見的大敵，相比之酒吞還要更強更棘手的那種。
翌日，羅剎海中一片繁忙熱鬧的景象。
今天是秋日祭，為了晚上的篝火大會，每一隻妖怪都在不停地忙碌著。
大天狗等人也收到了瓊琅為他們早早準備好的禮物——秋日祭所穿的新浴衣。
每一件衣服都是用鮫綢做成的，這種海妖特產的衣料絲滑舒適而沾水不失，是難得而珍貴的東西。
瓊琅一口氣讓蚌精準備了十幾套新衣裳，差不多用掉了羅剎海儲存好幾年的布料，也算的是極大的手筆了。
大天狗拿起那件淡金色的絲滑衣衫，上面精緻地繡著許多白色的羽毛圖案，整件衣服看起來貴而大氣，極合他的心意。
試了一試，大小正好，顯然瓊琅在他們不知情的時候就偷偷地記下了每個人的身材尺寸。
「今年又有新衣服嗎？」荒顯得有些驚喜，抖開深紫色的浴衣在身上比劃了起來。
「你個子長得太快了，去年那件穿著已經短了。」瓊琅歎了口氣，這孩子太費布料了，她在羅剎海這麼多年，箱子裡的衣服還沒荒多呢。
聽到這裡，荒微微一笑，漫不經心地回答道：「長得快才好呢，最好不會停下來。」
這樣他長的越高，就越沒人能達到那個要求了。
聽著他這幼稚的話，瓊琅抽了抽嘴角，從木箱裡拿出一件深紅色帶著暗紋的男式浴衣，交給了茨木。
「兄長沒法來參加羅剎海的秋日祭，不過我可沒忘了他的禮物，就勞你們兩個幫他帶回去了。」
茨木接過浴衣放好，目光中隱含著期待地看著她，「今晚……你能和我一起參加秋日祭嗎？」
「當然。」瓊琅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你們都是我的客人，今晚上我和荒會一直帶著你們四處遊玩的。」
聽到這句話，茨木忍不住有些失落，他是想能夠和瓊琅單獨相處一陣子的，哪怕只有一小會兒也好。
黃昏時刻，整個秋日祭的準備已經完畢，海面和羅剎島的上空都漂浮著各色美麗而精緻的天燈，在將黑的夜色下把整片天空都點綴的璀璨之極。
祭典將開始之前，還有一位客人的拜訪給瓊琅帶來了幾分意外之喜。
「瓊琅，今晚多謝款待。」
荒川之主穿著一身海藍色帶著水波紋的浴衣，捏著扇子沖她淡淡一笑，看起來比往日要平易近人許多。
隨同他一起來的，還有金魚姬和椒圖兩隻妖怪。
一看到瓊琅，金魚姬立刻雙眼發亮，踩著小木屐「啪嗒啪嗒」地跑了過來，緊抱住她的大腿不放。
「哇——！我終於又見到瓊琅姬了！」
小蘿莉興奮地大叫著，滿面都是喜色，在瓊琅的大腿上蹭了又噌。
珍珠忍不住瞧瞧瞪她，「快放手啦小鬼！」
金魚姬沖她做了個鬼臉，然後一臉期盼地看著瓊琅，殷切地說道：「收到瓊琅姬的邀請好高興的，不過我還帶了一位很要好的朋友來，瓊琅姬會歡迎嗎？」
「當然了，不過你的朋友在哪兒呢？」瓊琅笑著點了點頭，循著金魚姬的手指看過去。
那是一個極其乖巧可愛的小女孩，穿著漂亮的浴衣，站在椒圖身後正好奇地打量著她。
「她是輝夜姬，我最要好的朋友哦。」
第48章 秋日祭之夜
輝夜姬？
瓊琅怔了一下, 上輩子無比久遠的記憶碎片立刻浮現在腦海之中來，她是聽說過《竹取物語》中的故事的。
印象中的神女輝夜姬是一個貌美溫和的秀雅少女, 卻沒想到今日得此一見，竟然是個清麗可愛的小姑娘。
「很高興見到瓊琅姬, 叨擾了。」小姑娘從椒圖的身後站出來，握著雙手乖巧地看著她, 落落大方中帶著一絲羞怯。
甜糯的聲音傳進耳裡，立刻勾起了深藏在瓊琅內心深處的蘿莉控之心，一片火熱。
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小姑娘！
瓊琅雙眼一亮，心底忍不住湧上兩絲興奮, 笑呵呵地說道：「不用這麼見外……你是小金魚的朋友呀, 島上有很多和你一樣大的小姑娘呢, 要玩的開心。」
她轉頭讓蚌精把跳跳三兄妹和木魅等人都叫過來集合在了一起, 輝夜姬頓時睜大了雙眼好奇地在他們身上掃視。
她一直都是孤零零的, 出生在一片寂靜無人的竹林裡, 被人類抱養以後又足不出戶, 多年後離開人類的世界也常常是一個人。
金魚姬是她唯一要好的朋友, 今天一下子見到這麼多小姑娘還是頭一次。
在跳妹和珍珠七嘴八舌地自我介紹下, 一群小孩子頓時湊做了一團，無形之間拉近了許多距離。
荒川之主掃了一眼, 搖著扇子說道：「瓊琅姬的羅剎海，可比荒川澤域熱鬧多了。」
蚌精掩面一笑, 「大人可是非常喜歡小孩子的。」
瓊琅一向喜歡小孩子, 尤其是漂亮又可愛的小姑娘。她是一個隱形的蘿莉控, 對此的執念要追溯到上一輩子了。
她從小到大都是班級中最高的女生，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身高都在一米七出頭，遠超身邊的姑娘一大截。
每次看到那些矮矮小小的萌妹子小鳥依人的樣子，瓊琅的心裡就很羡慕。
她自然也給小孩子們準備了禮物。
用珍珠與貝殼串成的小手鏈被打磨的光滑精緻，被賦予了妖力之後，在夜晚也能散發出淡淡的柔和有光，立刻就俘獲了小姑娘們的心。
手鏈可以自由伸縮，戴上之後就變成了無比貼合的尺寸。
跳妹得到手鏈後，雙眼一亮，然後把它戴到了跳哥的頭上，「大哥，這個手鏈會發亮哎，還是拿來讓你戴好了，這樣你下次半夜去茅廁的時候就不會摔跟頭了！」
「……這種事情不要拿來公眾場合說啦……」跳哥難得一窘，把鏈子摘下來還給了妹妹。
輝夜姬也心下歡喜地將鏈子戴上，靠近金魚姬的耳邊說道：「瓊琅姬看起來好溫柔……」
與冷冰塊荒川之主同路，原本她的心情有些緊張忐忑，此刻也在融洽的氣氛下慢慢放鬆。
「叮」，輝夜姬的好感度提高了30點，當前好感度30點。
瓊琅笑瞇瞇地看了她一眼，注意到在她身後，太陽漸漸藏入深藍的大海之中，頓時一拍手道：「啊！花火大會要開始了，你們在這裡等等我，我很快就來。」
忙著籌備了一天，她還沒來得及把身上的常服換成浴衣呢，暫且把客人和孩子們交給蚌精和書翁接待，瓊琅風一樣地回到了自己的屋裡。
她翻出一件緋紅色繡著金色水波紋的浴衣換上，花鳥卷幫她簡單綰了個輕鬆的日常髮髻，二人方才有說有笑地挽著手朝夜色下的海邊走去。
夕陽隱匿，夜幕降臨，原本漆黑一片的羅剎海上空此刻被無數盞奇形怪狀的天燈所點亮。島上的小路邊都漂浮著一串串火紅色的燈籠，整片海域仿佛變成了星空，如夢似幻。
花鳥卷穿著一件淡白色的浴衣，在月光與燈光的照耀下散發著柔和的光芒，衣袖上面點綴著大片大片的紅梅，聽說是書翁親手幫她畫上去的。
荒帶領著大天狗等妖怪早已在妖怪集市的入口處等候，瓊琅一眼就從人群中看到了他鶴立雞群的挺拔身影，頓時加快了腳步。
星熊童子穿著一身暖黃色浴衣，正抱著肚子愁眉苦臉地哀歎，「今晚沒有飯吃嗎？我好餓啊……好想吃瓊琅做的飯……」
「今晚我可沒空給你們做飯，不過啊……集市裡倒是有很多好吃的。」聽到他的話，瓊琅笑了幾聲，「你們都是我的客人，今天不管吃什麼玩什麼，最後讓我來買單就可以了。」
這道獨屬於瓊琅的聲音傳來，眾人側過頭去，看到一紅一白兩個身影，頓時驚豔地收不回眼神。
瓊琅很美，但她很少穿這樣鮮豔的顏色，平時也沒什麼時間打扮。今天秋日祭，她難得穿了一身喜慶的顏色，徒添幾分嫵媚。
同花鳥卷站在一起，一清麗一美豔，頓時吸引住了來往不少妖怪的目光。
看到他們呆住的樣子，瓊琅心下有些飄飄然，小得意地拉著花鳥卷轉了一圈，沖他們眨了眨眼睛，「怎麼樣？漂亮吧？」
「……」
「……真搞不懂你當初幹嘛要裝男人……」星熊童子吐槽道，一雙眼睛卻滴溜溜地在兩個人身上轉來轉去。
看她這一笑，大天狗頓時心神一陣恍惚，目光放在瓊琅身上久久不曾挪開。
茨木率先回過神來，立刻暗中打量起大天狗，見他魂不守舍的樣子，頓時心下一沉，太陽穴突突地跳。
「讓你們久等了，我們走吧。」花鳥卷溫婉地笑了笑，回了書翁一個帶著一絲羞怯的眼神，挽著瓊琅的手與眾人走向了妖怪集市中。
妖怪集市經過這麼多年的變化，已經變得熱鬧而有序。
為了迎接秋日祭，此刻海底中的集市早已被結界所籠罩住，海水被隔開，露出一片美麗而廣闊的天地。結界外時不時有各種奇特的魚類游來遊去，整個集市就宛如一顆海中的水晶球般璀璨奪目。
妖怪們在各式各樣的小屋門前吆喝販賣著各種美食和小玩意兒，瓊琅大老遠地就看到夜叉正坐在海坊主的店鋪面前吃海鮮面。
看到夜叉回望，她揚起笑容朝著他招了招手，夜叉冷淡的面容不變，微微一抬手算是向她回了一禮。
路過面攤時，瓊琅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晚要辛苦你和手下的妖怪們了，這個月獎金加倍。」
其他妖怪們玩的開心，夜叉和手下的一些守衛們卻依舊要來回巡邏保證安穩。
原本正在吃面的夜叉猛然感受到兩股冰冷的視線從瓊琅身邊那群人中傳來，吃面的動作微微一僵。
「……誰在意那點錢了。」夜叉冷哼了一聲，臉上卻染上一絲看不見的紅色。
他擦了擦嘴拿起身邊的叉，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作別，「我去忙了。」
直到走出很遠，他才忍不住回頭，視線在大天狗和茨木的身上繞了幾圈，若有所思。
一聽說今晚不管吃什麼都是瓊琅請客，星熊童子頓時毫不客氣地在每個路過的小屋中都拿了一份吃食。
什麼燒烤、和果子、銅鑼燒抱了一懷，嘴裡一邊嚼著和果子一邊嘟囔，「這些都沒有瓊琅做的好吃，不過比起大江山的妖怪來，羅剎海的妖怪們廚藝水準實在是高啊……」
搞得他現在都竟然有些流連忘返了。
看著他滿嘴醬汁的樣子，茨木嫌棄地瞥了他一眼，然後繼續將目光放在大天狗身上，不動聲色地觀察他。
瓊琅與荒正在和荒川談天說笑，大天狗安靜地在她身後，抱著雙臂保持著不遠不近地距離，偶爾會插話一兩句。
四周的妖怪臉上洋溢著快樂的笑容，整個集市都飄散著各種誘人的食物香氣，荒川感受著這一切，不由歎了一聲道，「瓊琅果然是一個不可思議的人呢。」
如此拋開一切沉重複雜的事情，身穿簡單的浴衣來參加妖怪們的秋日祭，這還是第一次。
在荒川心裡，他一直都很欣賞瓊琅，此刻卻也隱隱有些敬佩她。面對同樣兇險的海域，她能在短短百年內將之改變到如此地步，實屬不易。
他與大天狗並不陌生，算得上舊識，早些年妖怪領主之中，最讓他欣賞的人就是大天狗。對方所統治的那智山一向以秩序井然、強大堅固而遠近聞名。
但瓊琅所掌管的羅剎海，卻比他多了一種單純的幸福，不僅妖怪子民們能感受得到，領主們同樣如此。
安逸、快樂、自由、和善，這就是他對於這片海域的所有印象。
冰冷的海水都似乎變得溫暖了起來，無法不讓人心生嚮往。
「叮」，荒川之主的好感度提高了10點，當前好感度60點。
聽到系統提示，瓊琅眼睛一亮，達到60點，就意味著可以與荒川澤域結盟了。
不過今日是秋日祭，難得放鬆，她並不想提這些事情，因而只是將激動壓在心底，帶領著他們在集市裡玩耍。
跳妹等小孩子興奮的四處張望，東追西跑，蚌精在一旁頗為頭疼地照看他們。
金魚姬也在路中央蹦躂著，小臉得意地嚷嚷著什麼要征服世界之類的話，眼看著集市中人來人往，椒圖無奈地幻化出一道水鏈將她的腳腕栓了起來。
「你們都不要鬧了，小心走丟。」
金魚姬摸了摸鼻子，顯然玩的很開心，見椒圖如此，頓時皺著鼻子說道：「可是……大人們一直在談事情，我們真的很想去遠處玩啊！」
聽到這句話，瓊琅一笑，擺了擺手道：「大家想看的東西不一樣，既然這樣的話，珍珠你也和他們一起去玩吧，蚌精要照顧好孩子們哦。」
看著這一群小孩子，椒圖深吸了一口氣，乾脆用水鏈把跳妹和輝夜姬的腳腕都栓住。
「好了，這樣的話你們就不會走丟了。」
瓊琅看著椒圖一人牽線活像溜著一群狗的樣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笑道，「還真是個好辦法，不過小心絆倒人哦。」
椒圖想了想，歉意一笑，水鏈頓時從她們的腳下一彎，緊緊地貼在地面上。
星熊童子見狀，頓時毫不客氣地大笑出聲，「哈哈哈哈，你在遛狗嗎？」
聽見這話，金魚姬氣的鼻子一歪，抱著懷裡的金魚噴了他一臉水，「你才是狗呢！大壞蛋！」
星熊童子嚇了一跳，第一反應不是去躲，而是護住了懷裡的一堆食物。
「壞丫頭！」頂著滿頭水漬，他咬牙切齒地回了一句。
瓊琅看在眼裡，忍不住摸了摸下巴道：「我覺得吧……茨木你最好也像椒圖那樣，把星熊童子捆起來才好，免得萬一他又捅出什麼簍子來。」
茨木一愣，沒想到瓊琅主動提起他，頓時面色一喜，然後就真的向椒圖要來了一根水鏈子，把星熊童子的腰捆了起來。
「哈哈哈哈，還笑我們，現在你不也一樣！」
聽著金魚姬放肆的大笑，星熊童子的嘴角抖個不停，斜眼惱怒地看向茨木，「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幹嘛像遛狗一樣拴著我！」
「不拴著你誰知道又會鬧出什麼事來。」茨木面無表情地回答道。
瓊琅噗哧笑了一聲，這才又轉回頭和荒等人聊了起來，走到集市中央，她掃了一眼花鳥卷四處張望的樣子，便道：「好了，大家隨便到處逛逛吧，反正又不會走丟。」
一群人一起走動是不大方便，瓊琅揮揮手就地解散。
花鳥卷和書翁立刻雙雙朝著惠比壽的小店去了，金魚佬悠哉悠哉地坐在椅子上，前面掛著許多花燈，圍了不少妖怪在猜謎。
眼看著金魚姬越蹦越遠，荒川合扇行了一禮，帶著兩分歉意說道：「抱歉，那個小矮子鬧騰的很，我跟上去看著她們。」
瓊琅笑著點了點頭，示意荒跟上去陪著荒川。
饒了一圈下來，原本熱鬧不已的路邊頓時就只剩下了她和大天狗兩個人。
這是一個好機會，終於讓他等到了。
大天狗心下一喜，看著周圍一個個的電燈泡終於都不在了，嘴角微微勾起一絲笑容。
「哎，你不和他們去玩嗎？」瓊琅側過頭問他。
「嗯……不了，我倒是想請求你替我做一件事呢。」大天狗搖了搖頭，沖她溫和地笑道。
燈籠的照耀下，他冷清的面容看起來溫柔非常，原本一對漆黑亮麗的羽翼也藏起來看不見，穿著淡金色浴衣的樣子，全然是一個清秀幹凈的雅致少年。
「什麼事？」
「這個海螺可以藏住聲音。」大天狗停下腳步，從懷裡拿出一個剛剛在路過的妖怪小屋裡買下的回音海螺來。
「再過一些時日，我就要告別羅剎海了，在走之前……我可以趁著今晚上的機會，請你把海之謠藏進這裡面嗎？」
他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潔白的掌心中放著一個乳白色的美麗海螺，瓊琅看著他帶著笑意的湛藍色眼眸，驀然心中微動。
因海之謠而結緣，因海之謠而產生羈絆，如今聽到大天狗的這番請求，瓊琅心中滋生出一種別樣的情緒來。
「當然可以……」她伸手接過海螺，輕聲回道。
「既然這樣的話，拜託你了。」大天狗嘴角的笑容驀然加深，指向遠處人煙稀少的島上林邊，「這裡人很多呢，不如去那邊把歌聲藏起來吧。」
左右也沒什麼事情，瓊琅想了想，乾脆便和他朝著來路走回去。
很好，第一步計畫完成。等瓊琅為他唱完歌，他就會以答謝對方為由，帶瓊琅飛上天空，去俯視這一方美麗的海域。
他之前在書翁的日記裡看過，瓊琅常常在嘴邊提起，她希望自己能夠飛起來，去看一看自己所生活的這片海域有多美。
今晚……他會幫她實現這個願望。
集市的一個彌漫著肉丸子香氣的小店面前。
「你怎麼這麼能吃？」茨木不耐煩地吼了一聲星熊童子，對方還在各個妖怪小店之間來回奔波，肚子都鼓了一大圈。
「嗝……」星熊童子打了個飽嗝，不滿地說道，「我就是能吃怎麼了……」
「哎，真搞不懂為什麼跳跳哥哥那個傻傢伙這麼受大家喜歡。」星熊童子看著遠處抱著食物笑的一臉開心的跳哥，忍不住碎碎念起來。
明明也是一個跟他一樣傻乎乎的妖怪，為什麼大家都喜歡他而不喜歡自己呢？
「那是因為大哥這些日子在羅剎海幫了大家很多忙！」跳跳弟弟在一旁解釋道，「剛剛那些食物，都是被幫助過的妖怪免費贈送給哥哥的。」
「喏，我們這裡好多的，也分給你們兩個一點！」跳跳弟弟把幾串肉丸子塞進茨木和星熊的手裡，就蹦蹦跳跳地走了。
星熊童子一口把肉丸子塞進嘴裡，哀歎道：「明明我這些日子也幫了他們好多忙啊，為什麼不送給我呢？」
「呵，你確定是幫忙而不是幫倒忙？」茨木嫌棄地說道，轉過頭去尋找大天狗的身形，頓時猛然一震。
剛剛還在不遠處的瓊琅和大天狗此刻都不見了，他有些急促而慌張地掃了一圈，果然發現了遠處往回走的二人背影，金黃色的瞳孔頓時一縮，肉丸子也掉在了地上。
「喂，怎麼可以浪費食物的！」星熊童子心痛地說道，不滿地推了推茨木，「你傻愣著幹嘛呢？」
見茨木臉色是真的不對勁，星熊這才正色起來，小心地戳了戳他，「茨木……你怎麼了？」
茨木猛然一拳錘在星熊童子的肩膀上，嚇得他一口吞下丸子差點噎個半死。
「那個男人……果然如我所料，對瓊琅有不一樣的心思！」茨木咬牙切齒地說道。
「那個男人？」星熊童子喘過氣來，不明地朝著他的目光望去，在看到大天狗後，頓時一驚，「大天狗？」
隨後，他怔愣了幾秒鐘，立刻反應過來，不可置信地說道：「你是說大天狗他居然對瓊琅……」
「嘶……原來這傢伙還有著這種心思，我說他之前怎麼會幫著荒阻止你對瓊琅示愛……」
「剛剛趁我們不注意的時候，他把瓊琅拐走了，看來是想……」
「閉嘴！」茨木低喝一聲，面容焦急地打算追上前去，卻被星熊童子一把抓住。
「你幹嘛？」
聽到茨木不耐煩的聲音，星熊童子陰惻惻地一笑，緩緩露出一口大白牙。
「大天狗那個傢伙……聽說之前在大江山的時候就幫著荒和一目連偷偷欺負我，來到羅剎海，又和金魚佬一起整蠱我。」
「現在，竟然又敢欺騙玩弄我最要好、最信任的好兄弟！實在可恨！」星熊童子一臉悲憤地說著，安慰地拍了拍茨木的肩膀，「你放心，我不會就這樣看著大天狗欺負你的，就算你得不到瓊琅，但是我保證，大天狗也不能！」
什麼玩意兒，明明就是自己對大天狗懷恨在心，想要報復已久了吧？
茨木一臉狐疑地看著他，「你……你要幹嘛？」
「嘿嘿……」星熊童子一笑，拉住茨木悄悄摸摸地跟上大天狗和瓊琅，小聲道：「放心，我一定會讓這只心機狗在瓊琅面前出醜的！」
目視了一下瓊琅和大天狗所去的方向，星熊童子連忙和茨木一起運起妖力，默不作聲分地飛快走近道埋伏在了二人前進的路上。
「你確定這麼做沒問題？」茨木懷疑地掃了一眼星熊童子。
「當然了，我剛剛看過了，椒圖這根水鏈很厲害的！」星熊童子掃了幾眼，躲進暗處的草堆裡藏了起來。
「今晚花火大會，集市周圍的妖怪氣息這麼混亂繁雜，瓊琅和大天狗是不會發現我們的。而且，這根水鏈是透明的，妖力氣息也很微弱，他絕對察覺不到！」
「等一會兒大天狗走過來的時候，我們就把水鏈舉起來讓他摔個狗□□！」星熊童子壞笑著說道，水鏈的一頭被拴在對面的樹幹上，一頭緊握在他手裡。
真是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那個總是裝作一本正經的心機狗丟臉的樣子了！
茨木猶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閉上了嘴，與他在草堆裡藏了起來。
他真是瘋了，才會答應和星熊童子這樣胡鬧……
「噓！他們來了，快做好準備。」
遠處，瓊琅正與大天狗說說笑笑地往這邊走來，兩人的話音斷斷續續地飄來。
「惠比壽的小池塘那裡會比較安靜吧？」大天狗說著，與瓊琅走進了叢林小道。
「嗯……今晚上那裡應該沒有人在。」是適合錄下歌聲的好地方。
茨木溫聲，頓時握緊拳頭微微咬緊牙關。
悄悄地把瓊琅帶去那種沒人的地方，大天狗到底想做什麼？
「天色黑，林深處沒有燈籠，你小心腳下，我在前面幫你開路。」大天狗溫聲說著，在有些窄小的道路上從並肩同行改成了一前一後。
他們大天狗一族，有著如同鷹那般的銳利眼神，即便在夜色之下，也可以看清這片黑暗。
看著他們朝這裡走來，星熊童子頓時沖著茨木打了個手勢。
茨木會意，兩隻妖怪頓時心臟砰砰地跳了起來，一個興奮，一個緊張。
看到前方的大天狗，茨木眼神一沉，星熊童子則不動聲色地抬起了水鏈。
大天狗沒走兩步，就發現前面的地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月光的照射下發出晶瑩剔透的顏色來，他下意識地抬高腳跨了過去，然後溫聲提醒道：「瓊琅，小心腳……」
話還未說完，一個溫暖柔軟的身軀就用力撞向了他，耳邊還有著瓊琅的驚呼。
瓊琅在後面跟著他走，只感覺腳下猝不及防地被什麼東西用力地絆了一下，直直地往前方的大天狗身上倒去。
大天狗被她猛地一撞，頓時摔趴在了柔軟的草地上，青草的香氣撲鼻而來，帶著幾絲癢意。
「嘶……糟了！」看到絆錯了人，星熊童子一愣，頓時驚慌失措起來。
「你這蠢貨……！」茨木惱怒地掐了他一把，心急地就像要衝出去扶住瓊琅。
二人氣息洩露，大天狗頓時敏銳地朝那處一看，「誰！」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爬起來，就感覺臀部被重重地踩了一腳，前方某個不可描述的位置用力一壓，被石子咯的生疼，一時間酸爽無比。
「唔嗯……」
「你瘋了？」看到茨木想跑出去，星熊童子一驚，急的差點跳起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鉗住茨木的手，風一樣地逃離了事故現場。
草從中發出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瓊琅卻無暇顧及，因為她此刻腳下正踩著一個彈性而綿軟的東西。
聽到大天狗的悶哼時，她呆了兩秒，然後尷尬不已地站穩身子，蹲下身去扶他。
「你、你、你……沒事吧？」
瓊琅的表情有些繃不住，她剛剛走路絆腳撞倒了大天狗不說，還一個踉蹌踩在了他的屁股上！
難道每當這種劇情發生的時候，不都應該是女孩子嬌弱地倒在男孩子的懷裡，或者發生一些浪漫的意外接吻襲胸事件嗎？
看著大天狗臀部那淡金色的浴衣上，印著一個皺皺的漆黑腳印，瓊琅心態忍不住有些崩潰。
此刻，大天狗的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紅，待到下方疼痛的感覺慢慢消逝，方才從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我……沒事……」
「真的……沒事嗎？」瓊琅心驚肉跳地看著他，能感受到大天狗話語中的幾分勉強。
她身材豐滿，體型高挑，體重怎麼也有一百斤以上，不知道大天狗的屁股還好不好……
大天狗身形一頓，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來，空氣中一陣沉默。
第49章 茨木的警覺
夜色與清風中, 傳來草堆裡昆蟲們一唱一和的鳴叫，偶爾有幾片落葉被吹的落在地上又被卷起, 發出「唰唰」的聲音。
「真的……沒有大礙。」尷尬的氣氛中，大天狗率先開口了。
許是為了儘快打破這沉默的氣氛, 他在四周掃視了幾眼，將目光定格在腳邊的草地上。
忍著胯間已經變得有些麻木的疼痛, 大天狗面不改色地蹲下身去，手指在那濕潤的細草上摸了摸。
「對了……剛剛到底是什麼東西，那麼用力的絆了我一下。」瓊琅輕咳一聲，恢復到往常的神色, 也蹲在他身側疑惑地仔細察看了起來。
月光下, 草地上什麼也沒有, 只有一道濕漉漉的痕跡反射出亮晶晶的光來。
「水？」
瓊琅皺眉, 順著光澤看去, 那水漬從左側的草堆中蔓延到右方的樹幹下, 宛如一根繩子。
感知了一下這上面的妖氣, 大天狗垂眸道：「是椒圖的水鏈。」
沒有了妖力維持凝固住這條水鏈, 此刻已經化成了一灘彎彎細細的水漬。
瓊琅一怔, 整張臉頓時刷地黑了下來，不用大天狗解釋, 她也立刻就明白了這一定是星熊童子幹的。
「星熊這小子……簡直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八成是心裡還惦記著上回在大江山給他的那一腳。
居然敢偷偷躲到這裡來絆她？差點就害她在大天狗面前出糗了！
瓊琅滿心窩火, 頓時也沒了唱歌的興致。
大天狗將她的臉色看在眼裡, 暗自在心底輕歎了一聲, 隨後拿起滾在一旁的回音海螺，站了起來。
今晚島上四周彌漫著眾多味道不同的妖氣，氣味混雜，這才讓他和瓊琅一時不慎著了星熊童子的道。剛剛瓊琅被猝不及防地絆了一下沒有注意，但他卻敏銳地察覺到了躲在草叢背後的陰影，明顯有兩個人。
另一個人是誰，不用想也知道。
或許是他這兩天表現的太主動，看來茨木可能已經察覺到了他的意圖。
畢竟，情敵與情敵之間，彼此是分外敏感的。
但大天狗並不打算告訴瓊琅，只是微微一笑道：「看來今晚上不太適合做這件事，林裡沒有燈籠，越往裡越黑，我們還是先回去吧，也不急這一時。」
瓊琅掃了一眼他還沾著灰塵與草葉的浴衣，點了點頭，「你的衣服髒了……那就先回去換一件吧。」
話轉到這件事上來，大天狗沉默了一下，一絲尷尬頓時又悄然在空氣中散開來。
「也好。」他微微一笑，面色自然，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只是剛剛那短暫的疼痛卻讓他刻骨銘心。
看著高高的天空上那些美麗的天燈與月色，大天狗再度暗歎了一口氣，與瓊琅轉身離開了樹林。
原本早早作好的計畫就這樣被打亂了，不僅沒能與瓊琅相處，也無法帶她飛上天空了。
大天狗滿心失望，眼神卻涼涼地一沉。
那兩隻妖怪，他記住了。
星熊童子拉著茨木一路狂奔回到熱鬧的妖怪集市中，方才停下來大口大口地喘氣。
「完了完了……要是讓瓊琅知道是我幹的，我死定了！」星熊童子喃喃地說著，頓時發出一陣哀嚎來，引得路邊的妖怪們頻頻側目。
茨木咬牙，忍不住一拳敲在他的腦袋瓜上，「你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
「嗷！」星熊童子捂住腦袋，委屈地辯解道，「我這還不是為了幫你出頭？誰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嘛，都怪那只狡猾的心機狗！」
茨木冷哼了一身，黑著臉道：「與你相處了兩百年，早該明白你是什麼德行，可笑我居然信了你的邪。」
星熊童子是什麼妖怪？那就是瓊琅說過的頭腦簡單、四肢發達。
幫忙幫不上重點，反而凈添亂，只會把事情搞得一團糟。他茨木童子早該看透了這只妖怪，今晚也是急的丟了理智，竟然會相信他這個不靠譜的餿主意。
「別這麼無情嘛……我都是為了你好啊！」星熊童子揉了揉後腦勺，訕笑道，「回頭瓊琅和荒要是找我的麻煩，你可千萬不能見死不救啊……」
「你的死活我管不了，你只要記住，如果瓊琅問起這件事，不許透露出我的存在！知道嗎？」茨木面無表情地說著，飛速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凈。
笑話，要是讓瓊琅知道自己做幫兇害她絆倒，這日子還能過？
「喂……」星熊童子哀嚎一聲，「我們還是不是兄弟了！」
「你要是把這件事透露出去，那就不是了。」茨木陰惻惻地看著他，再三警告道，「如果你要是說出去了，等回到大江山，我就天天拿你練手……」
聞言，星熊童子哆嗦了一下，哭喪著臉道：「我不說還不行嗎……」
話音落下，他漫不經心地朝著遠處一瞥，立刻看到了往集市這邊走來的瓊琅和大天狗，頓時臉色煞白。
「壞了壞了，我先溜了……」他蹦起來就要逃跑，臨走前還拍了拍茨木的肩膀，「如果瓊琅問起，你就說沒見到我啊！」
廢話！
在茨木青黑的臉色下，星熊童子立刻朝著跳哥和金魚姬一群人所在的方向奔去。
在集市上逛了許久，此刻海邊已經燃起了一簇又一簇的各色火焰，妖怪們都聚集在周圍玩鬧。
這個時代還沒有煙花，但妖怪們也用各自的妖力將火焰附著在花燈或是風箏上，隨風飄在海面上方，同樣五光十色，夢幻動人。
按照慣例，觀賞完花火以後是要泡溫泉的。
大天狗婉拒了她即刻回屋換幹凈衣裳的提議，「沒關係，現在行宮裡沒有人，就不麻煩蚌精她們了，一會兒跑完澡順便換上也一樣。」
「那好，一會兒我吩咐妖侍給你送一套幹凈的新衣裳來。」瓊琅點點頭，沒有強求。
遠遠地看到茨木一個人站在集市的一個小店門口，瓊琅瞇了瞇眼，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茨木，星熊呢？你沒拴著他了嗎？」瓊琅一邊問，一邊用古怪的神色在他身上掃來掃去。
茨木心下一緊，顧不得酸大天狗，只是不動聲色地回道：「他剛剛說要去茅廁，我就把水鏈松了，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八成是偷偷溜到集市裡玩去了。」
「好吧……沒事沒事，我已經看到那小子了。」瓊琅眉毛一挑，擺擺手作別二人，朝著遠處的星熊童子走去。
留下茨木和大天狗兩隻妖怪靜默在一邊，眼神發涼地看著彼此。
「剛剛是你和星熊那傢伙躲在草叢裡吧？」
聽到大天狗的低聲發問，茨木眼眸一沉，冷聲道：「你喜歡瓊琅，是不是？」
大天狗身形微頓，湛藍色的眼眸絲毫沒有退縮地對上他金黃色的瞳眸，淡聲回答，「我不否認。」
既然已經被茨木看出來了，他也沒什麼不好承認的。
聽到這句話，茨木的臉色變了又變，最後黑如鍋底。
「之前你是故意那麼做的吧？故意阻撓我向瓊琅表示心意？大天狗……你果然是個心機深沉的妖怪呢。」
虧他之前還傻乎乎地對他感激不已，越想越來氣！
「剛剛你把瓊琅帶到無人的地方，是想做什麼？」茨木的臉色帶上一絲慍怒，「你這樣做的目的，就是阻止我先下手為強嗎？」
「我之前說的那番話可不是故意誆騙你。」大天狗抱起雙臂，面無表情地側過身子，「即便是我，也不敢輕易向她表露心跡。」
只能先苦苦地埋藏著。
燈火通明的集市旁，兩隻大妖怪相對而立，面色不一。
瓊琅老遠就眼尖地看到了人群裡的星熊童子，對方注意到她，裝作若無其事地躲到了跳哥身後。
瓊琅抿了抿唇，加快步伐向他走過去，荒與荒川在談論著什麼，旁邊的花鳥卷和書翁手裡已經多了兩盞美麗的花燈。
她走過去，上下打量了幾眼星熊童子，最後將目光放在他黏著醬汁的嘴角上，笑瞇瞇地說道：「星熊，你今晚上玩的很開心的樣子嘛……」
聽出她話語裡的別意，星熊童子一哆嗦，訕笑了兩聲，「哪、哪有……」
「哦？」瓊琅臉色微沉，眉間露出兩份不悅，「你的意思是，你對羅剎海的款待不滿意嗎？」
聞言，花鳥卷等人也皺眉看了看星熊。
「不是……」
「那是為什麼？還是說……上回我在大江山不小心絆倒你，讓你從山頂一路滾下去的事情，你心裡一直很在意，對我有意見？」
冤枉啊！他哪裡敢報復瓊琅，明明只是想沖著大天狗去而已！
星熊童子身形微抖，勉強地笑著，艱難地說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說，我今晚上吃了好多好吃的東西，玩的……很開心……很開心！特別開心！」
「是嗎……原來我能讓你這麼開心啊……我就知道你是個心懷大度的孩子。」瓊琅笑瞇瞇地說著，臉色既友善又溫和，令人如沐春風。
「滿意就好，你留在羅剎海剩下這幾天，我會讓你更開心的。」
荒察覺到她的不對勁，皺了皺眉頭，當著客人的面卻不好發問。
輝夜姬掃了她們一眼，用軟糯的聲音歎道：「瓊琅姬真是一個善良又好客的大妖怪呀……」
「是呀是呀！還很厲害呢！」一聽她誇瓊琅，金魚姬立刻神采飛揚地比劃起來，「我第一次見到瓊琅大人的時候，那麼那麼大的一條蛇，有這麼長！這麼粗！那麼重！」
「一下子就被她拎起尾巴甩飛了好遠好遠呢！」
「哇……真的嗎？」小輝夜驚歎道，兩隻眼睛瞪得老大，可愛非常。
星熊童子在一旁聽的胃痛不已，臉上的笑容都快要掛不住了。
瓊琅哼哼地笑了兩聲，這才轉過頭去，邀花鳥和荒川等人去行宮後面的溫泉中泡澡放鬆。
臭小子，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暫時先放你一馬。
夜色已晚，荒川等客人也沒有拒絕留下過夜，便同蚌精等人一起朝著行宮處的大溫泉走去。
瓊琅所建的溫泉有兩個，男女相隔相分，之間相差有十米多遠，溫泉之大，同時容納十幾人共浴是不成問題的。
走到集市邊緣處，大天狗和茨木仍舊站在那裡不知道在聊什麼。
兩人間的氣氛隱約有些詭異，雖然臉上帶著笑容，卻好像隨時要打起來了一樣。
第50章 找一個伴侶
一看到瓊琅靠近, 兩個男人周身的絲絲殺氣頓時蕩然無存，好像剛剛的一切都是他們的錯覺一樣。
「你們兩個在做什麼？」
「沒什麼。」大天狗和茨木對視一眼, 異口同聲地說道，「隨便聊聊罷了。」
眾人雖然覺得有些奇怪, 倒也沒有察覺出什麼異樣來，唯有知道真相的星熊童子滿臉一言難盡。
已是深夜, 原本摩肩擦踵的集市已經變得冷清了不少，多數妖怪都聚集到海岸邊去參觀燈火了，偶有咬耳竊語的情侶又雙雙湊成了一對。
附近的幾個湯屋也開始熱鬧了起來，不少海妖開始進進出出, 忙碌地招待起了客人。
荒也帶著大天狗等人踏入了行宮後的溫泉之中, 而瓊琅則帶著花鳥等人進入了十米開外的女性專用溫泉。
「啊~好溫暖好舒服的水~」椒圖率先脫掉衣服滑進了溫泉中, 她的一雙腿在接觸到水時立刻化作了漂亮的魚尾。
「……那、那個、大家一起泡溫泉嗎？」輝夜姬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兩頰因霧氣氤氳出幾絲紅暈。
金魚姬已經率先拍拍小肚子跳進了溫泉裡撒歡, 「輝夜姬你不要害羞呀, 快下來, 能和瓊琅大人一起泡溫泉太難得啦！」
花鳥卷微笑著細心幫她們將有些淩亂的衣衫整理掛好, 方才抬起細嫩修長的腿踏進了水中, 她不是第一次和瓊琅一起泡溫泉了，自然也沒什麼好羞澀的, 畢竟大家都是女孩子。
金魚姬和珍珠正在寬廣非常的溫泉裡遊玩打鬧，跳妹和輝夜姬坐在一旁說著悄悄話, 不知道跳妹說了些什麼, 聽的輝夜姬一愣一愣的。
瓊琅是最後一個到的, 她在入口處向蚌精交代完給大天狗準備幹凈浴衣的事，方才褪盡衣衫滑進了溫泉裡。
「瓊琅姬的身材真讓人豔羨呢……」
看到這一幕，原本落落大方的椒圖都忍不住有些羞澀，一邊和花鳥卷低語，同時目光不由自主地一直往瓊琅身上瞟去。
花鳥卷身軀柔軟，皮膚白皙通透，胸前豐滿，但與瓊琅相較起來，驚顯得柔弱纖細。
瓊琅的身量很高挑，幾乎是所有女妖中個子最高的，或許是因為這些年來的打拼與吃食上的講究，比這個時代的正常女性都要豐滿不少。
無論是腰肢還是修長的雙腿與緊實的小腹，都帶著健康的力量感。
看到這麼多人盯著自己看，雖然是同性，瓊琅還是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哇……」而金魚姬看到她，頓時直接就呆掉了。
「啊！金魚姬你流鼻血了！」輝夜姬驚呼了一聲，金魚姬這才一把捂住鼻子，將點點紅漬胡亂擦乾凈。
瓊琅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不動聲色地把身體往水中下沉了一些，「……」
不遠處，輝夜姬揮著藕白色的小手臂慌忙地幫金魚姬止血，金魚姬吸了吸鼻子，既羡慕又崇拜地看向瓊琅。
「什麼時候我才可以變得和瓊琅姬一樣……」
看她這副樣子，瓊琅忍不住有些好笑，「為什麼想變得和我一樣？」
「因為那樣的話，我就可以像大人一樣征服世界了呀！我也要成為厲害的妖王！」
「小孩子啊……總是愛說一些異想天開的話。」椒圖聞言，笑著點了點金魚姬的鼻子，「你知道做一方之主有多累嗎？」
仿佛是想起了某只妖怪，她輕歎道：「在這個位置，要承受多麼沉重的壓力和孤寂啊……」
「瓊琅姬很孤獨嗎？」金魚姬不解地問道，「可羅剎海有這麼多妖怪陪著她呢！」
「說起來，大人能夠找一個合適的妖怪來陪伴自己也不錯呢。」花鳥卷掬起一捧水灑在脖頸處，目光柔和地看向瓊琅。
瓊琅隨手將散落的鬢髮撩到耳後，不解地說道：「我沒有很孤單啊……有荒，還有你和書翁他們陪著我，島上每天都很熱鬧。」
會感受到孤單，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自從撿到了荒以後，她頭一次被一個孩子這麼重視地依賴著，也從養孩子的過程中得到了許多不曾擁有的東西。
溫泉的周邊是光滑圓潤而帶有弧度的石頭，瓊琅把它們按照沙發那樣設計建造，此刻她悠然地躺靠在溫暖的石壁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不……我指的不是這個。」花鳥卷搖了搖頭，一邊浣洗著黑髮一邊歪頭看她，「我說的是，大人在羅剎海裡生活了這麼多年，難道沒有想過給自己找一個伴侶嗎？」
「伴侶？」瓊琅一怔，搖了搖頭輕聲道：「我從來沒有想過這種事情……」
也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會不會有那樣一個人能夠與她感知彼此靈魂的溫度。
「據我所知，荒和瓊琅姬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姐弟吧？」椒圖遲疑地說著，「他看起來很在你的樣子呢，你們之間……」
瓊琅抽了抽嘴角，「那孩子……大抵上是拿我當媽看的吧……」
雖然現在不是，但至少在他小時候是這樣的沒錯。何況她對著那麼一個毛都沒長齊的正太，也根本下不去手禍害啊！
「…………」
金魚姬等小丫頭排排坐在一起，津津有味地聽著她們八卦談論。
「那說起來羅剎海的男性妖怪真是太差勁了！竟然這麼多年都沒有一個能把瓊琅姬拿下的！」
「其實……我覺得風神大人心地善良又溫和，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和大人有些像。」花鳥卷眨著眼睛，竟然向瓊琅推銷了起來。
椒圖聞言，也不甘示弱，「如果是這樣的話，我覺得荒川大人也不錯呀……大人他一向冷淡嚴肅，倒是對瓊琅姬另眼相看呢。更何況，我們兩家海域離得這麼近……」
「不行不行！那傢伙是個大混蛋，他脾氣可壞了，一定會惹瓊琅大人生氣的！」金魚姬聞言，立刻橫眉豎眼地痛斥起了荒川的種種缺點。
「我倒是覺得大天狗不錯。」珍珠摸著下巴，也參與到了討論中來，「他這些日子默默地幫了羅剎海好多忙，是個可靠的妖怪。」
見周圍的人討論的火熱朝天，就連一向安靜的輝夜姬都開始小勝詢問了起來。
「那茨木童子呢？我聽說他是個很厲害的大妖怪哎……和瓊琅姬關係也不錯的樣子。」
跳妹眉頭一皺，然後擺了擺手，「不行不行，荒大人說過了，瓊琅姬喜歡長的很高很高的男孩子，和荒大人一比起來，他們都太矮了！」
瓊琅再度抽了抽嘴角，作為被八卦的女主角卻莫名奇妙被冷落在了一旁。
明明是來泡溫泉的，為什麼突然開始操心起了她的終生大事啊……
這一群大的小的，全都為她的終身大事操碎了心……
說起來，羅剎海中接觸的比較多的男性妖怪中，荒她一直當作兒子來養，惠比壽老人家就不禍害他了，書翁一直與她君子相交不曾逾越半步。而夜叉脾氣古怪，自打初相識就一直當面背面地損她罵她整整七、八年，縱然長得又俊又翹也消受不起。
魚頭海坊主……算了算了……
想她一方海域之主，手下小弟無數，正值芳華，事業有為，權財兩齊。但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沒有和什麼帥氣俊朗的男性妖怪親密接觸過，儼然單身狗一條。
「唉……」瓊琅長歎了口氣，看著墨空中的月亮，忽地想起了剛剛在樹林與大天狗那尷尬的一幕，心中不由有些異樣。
溫泉中，姑娘們討論的興致勃勃，氣氛融洽，另一邊的男湯中卻氣氛詭異非常。
一踏進溫泉裡，荒就發現了大天狗臀部有些發紅的印記，下意識地道：「你、你的……怎麼了……」
察覺到荒的目光，大天狗心下一窘，表面上卻一副雲淡風輕的笑了笑，「沒什麼……發生了一點小意外罷了。」
一想起不久之前的遭遇，他仍感覺胯間隱隱作痛。
茨木泡在溫泉裡，目光冷嗖嗖地往大天狗身上飛，半晌後輕笑一聲道：「說起來，剛剛我們都在集市裡的時候，你和瓊琅去哪兒了？」
話音落下，茨木朝著星熊童子遞了一個眼神，星熊童子立刻會意。
今天，他們就要當著荒的面拆穿大天狗的不軌心思。
「對了，剛剛我好像看到他和瓊琅獨自去了林子裡，一路上有說有笑的，可那裡黑漆漆的又沒有燈火……你們……」
「嗯？」荒眉頭一動，立刻敏銳地察覺到了話語中的「獨處」等字眼。他神色古怪地瞥了大天狗一眼，心下暗自生疑。
有什麼話不能說，有什麼事情不能做，要把瓊琅帶去那種寂靜無人的地方……大天狗他想做什麼？
見荒略帶懷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大天狗坐在溫泉中巋然不動，微微一笑淡定地回答道：「我很欣賞瓊琅的歌聲，因為再過幾天就要離開羅剎海了，所以我一直想請瓊琅能夠把歌聲留在海螺裡，作為我此次前來的紀念。」
「不過集市中太吵了，瓊琅說手裡沒什麼事可做，乾脆就去爺爺的小池塘附近達成我的請求。」
大天狗毫無掩瞞地把事情的由來都解釋了一遍，他面色坦然，完全沒有半分遮掩與心虛的眼神，反倒讓荒放下了心。
看來剛剛是他想多了，像大天狗這樣的正人君子，怎麼可能……
「不過，剛剛在林子裡出了點小意外，沒能如願呢。」大天狗笑了笑，話音一轉落在了星熊童子身上。
「發生了什麼事情？」一目連也豎起了耳朵，好奇地問道。
「剛剛在林子裡的時候遇到有妖怪惡作劇，瓊琅差點被水鏈絆倒摔跤，幸好沒有什麼大礙。」大天狗拿起毛巾面不改色地擦了擦下顎的水，微微一笑，「不過，那水鏈好像是椒圖的呢……」
聽到與自家的妖怪有關，荒川頓時皺起了眉頭，「椒圖的水鏈？她剛剛一直和我待在一起。」
「別緊張，和椒圖沒有關係，我只是隱約記得星熊剛剛也拿了椒圖的水鏈吧？」大天狗安撫了荒川，目光直視著星熊童子，「而且，好像只有你一個人知道我和瓊琅去樹林裡了呢。」
聽到這裡，荒的臉色一黑，頓時什麼都明白了，「噌」地站起來跨著大步走向星熊童子，陰森森地說道：「臭小子，皮癢了？」
想起瓊琅在集市裡的古怪，他眼神一瞇，「怎麼，難不成你對上次在大江山的事情有所不滿，所以趁此機會……」
「不不不！」星熊童子一抖，頓時哆嗦起來，然後捂住自己的雙眼不去看荒，「我沒有對瓊琅不滿！你、你你……你就算想揍我，咱們先把褲子穿上行不行！」
他真的不想光不溜秋的在溫泉裡挨揍啊！
兩人對峙間，大天狗和茨木的眼中同樣交戰著花火。
你想在荒面前揭穿我？
是又怎麼樣？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6-9 16:35
第51章 溫泉版宮心計
察覺到溫泉內這詭異的氣氛, 荒川不動聲色地掃了掃這四個面色不一妖怪。
荒赤身果體的站在星熊童子面前，流暢的肌肉線條上滑落著滴滴水珠, 緊握的拳頭好像隨時都要對星熊童子揍下去。而星熊此刻一隻手捂著雙眼，一隻手蓋住下體, 盡可能地往石階邊縮，渾身上下都透露著緊張。
在他不遠處。大天狗和茨木正用一種莫名的目光注視著彼此, 仿佛周圍的人都不存在，瞳眸中只剩下了對方的倒映。
唯有一目連好像什麼也沒察覺到一樣，正撩著水溫柔地幫蒼梳洗著頭上的毛髮，蒼時不時發出舒服的咕嚕聲, 在他脖子上蹭來蹭去。
如果沒記錯的話, 這條叫做蒼的龍是男孩子吧？
溫暖的蒸騰霧氣將這一幕氤氳開來, 荒川心中突然有一種不可描述的異樣之感。
不動聲色地, 他悄悄往溫泉中越沉越深, 將身軀都藏在有些淡白色的水下和霧氣中, 心裡才稍稍有一絲安全感。
許是星熊童子的話提醒了荒, 他暫時壓下心中的怒氣, 臉上飛速地閃過一絲羞惱和尷尬, 冷哼了一聲抱起雙臂坐在了泉水中。
「我給你解釋的時間，否則等一會兒跑完溫泉, 我不介意陪你去海邊看一場流星雨。」
「…………」
星熊童子松了口氣，嘴角抽了抽, 悄咪咪地與茨木對視了一眼, 隨後一咬牙道：「我……我不是故意要惡作劇報復瓊琅的, 我是在幫你保護她！」
「嗯？」荒眉頭一抖，滿面狐疑地看著他。
「大天狗他對瓊琅圖謀不軌！我是去阻止他齷齪下流的舉動的！」
星熊童子憋了一下，猛地高喊出聲來，一溫泉的男人們頓時都呆住了，一目連的目光也好奇地在大天狗身上掃來掃去。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荒遲疑了一下，還是選擇怒視星熊童子。
星熊童子瞪著大天狗，斬釘截鐵地說道，「今晚大家都在集市裡玩，可他卻一聲不吭的跟在後面，在大家都沒察覺到的時候悄悄把把瓊琅帶走了。」
「我們又不是明天就走了，什麼時候唱歌不好，一定要挑在今晚上？還是跑去那麼偏僻的地方……黑漆漆的連一盞燈都沒有，誰知道他想做什麼！」
「夜叉說了，羅剎海裡的小情侶們最喜歡趁別人不注意的時候躲進小樹林裡那個什麼什麼……」
「我之所以這樣做，都是為了瓊琅好！」星熊童子越說越理直氣壯，連自己都信了自己的動機和理由。
聽到這裡，荒的臉色有些古怪，星熊童子越是這麼說，他就越不相信。
大天狗愣了一下，隨後一臉冷漠，事不關己地將毛巾擰乾，「你還真是會異想天開。」
縱然心虛的要死，大天狗依然保持著冷靜，面不改色地朝著荒笑了笑，「我和瓊琅本想著離開一會兒很快就回來，所以就沒有打擾你們。」
「至於為什麼要選在這個時候……瓊琅平常很忙，我不好用這種瑣事來打擾她，不如趁剛剛閒暇的時候把事情搞定。」大天狗不疾不徐地解釋著，完全沒有一絲慌張的樣子，「我不過是想帶走一樣東西做紀念罷了。」
「畢竟再過兩天我就要回那智山了，下一次再見到你們還不知是什麼時候呢。」
縱然他內心中萬般不舍，語氣聽起來仍然輕鬆平和。
大天狗說話時慢條斯理，並沒有因為星熊童子的話而露出半分慌張亦或是惱怒，就是這樣微訝後無比平淡的反應，愈發襯托的星熊的說辭荒誕無比。
由於大天狗曾經對茨木說的那番話，荒也不太相信他會如星熊所說對瓊琅抱著那樣的想法。此刻聽到這一番話，那僅有的一絲絲懷疑也立刻煙消雲散了。
「原來如此。」荒的臉色緩和下來，卻冷眼瞥了星熊一眼，「你這個不靠譜的傢伙所說的話，向來都不能信。」
星熊童子一聽，差點忍不住吐血三升。
他原本的目的是想報復大天狗沒錯，可他說的話也不是假的啊！明明那傢伙對瓊琅那種意思，為什麼荒竟然不相信他？
茨木的臉色也分外難看，此刻他終於意識到了，取得荒的信任是一件多麼重要的事情。
之前就是因為他只在乎瓊琅的想法而忽略了她身邊的人，才會把自己的心思暴露給荒，搞得現在只要他一和瓊琅搭話，荒必定會出現在二人身邊，連和瓊琅獨處的機會都沒有。
這小子防他跟防賊一樣！可那個最狡猾的賊就在他身邊，他還對其信任不已！
茨木的視線在大天狗平淡的臉上停留了許久，久久無法挪開。注意到茨木的目光，大天狗回望他，露出一抹微不可見的笑容，這在茨木看來又是慢慢的挑釁意味。
他喉頭一噎，方才默默收回目光。
從來沒在這麼一隻妖怪身上吃過這麼多虧。
隔著老遠，星熊童子都能從自家兄弟身上感受到一陣低氣壓，一看茨木面色如常，嘴唇卻緊緊抿著，他就知道對方現在一定很火大。
大天狗微不可聞地哼笑了一聲，將眼神從茨木臉上挪開。
然而就在他以為此事終了之時，卻聽得茨木緩緩地開了口，「星熊那小子蠢笨如豬，看來一定是誤會了。」
聽到這話，大天狗眼神一閃，心頭莫名湧上一股不妙的預感。
而星熊童子則是目瞪口呆地看著茨木，不明白茨木為什麼要這樣說。
「不過……大天狗在羅剎海的這些日子，好像總是和瓊琅待在一起。今晚離開的時候也沒有和大家打過招呼，又是去那種寂靜無人的地方……難免會讓他想歪。」
這話一出，荒的神色微微一動。
但茨木說完這句話，卻又一笑，「啊……當然了，說來說去，還是怪這小子又蠢又愛多管閒事，差點絆倒瓊琅，回頭我會好好教訓他的。」
他的話雖然是在否定星熊童子的說辭，卻也讓荒察覺到了一些不合適的地方。
仔細一想，好像自從大天狗來到羅剎海以後，無論是去林中試種還是書屋內議事，都經常和瓊琅單獨呆在一起。
本來他覺得都是為了辦公事也沒什麼，可是連向來遲鈍的星熊童子都誤會了，那其他人又會怎麼想呢？
今晚上大天狗的做法，的確有些逾越了。
思索了一下，荒面色和善地坐在大天狗身邊，溫聲說道：「茨木說的沒錯呢，我知道星熊那傢伙在胡說八道，不過為了你和瓊琅的聲譽著想，我覺得還是稍微保持一下距離比較好。」
「……」
大天狗頓了頓，終是頷首輕輕一笑，輕聲道：「你說得對，是我欠妥了。」
話音落下，他的心底一陣複雜，與茨木的對視中，眸光也變得略微冷淡起來。而茨木聽到荒的話，卻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唯有星熊童子一連古怪，用不敢置信的眼神偷偷瞄著茨木。
厲害了，他這個一向直來直往直腦筋的好兄弟，竟然也學會這種招數了……
茨木仍舊與大天狗隔著氤氳的霧氣遙遙相望。
今晚的表現很不錯啊……茨木童子……
不及你三分。
太謙虛了。
彼此彼此。
……
溫泉裡的氣氛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但荒川默默地盯著茨木和大天狗黏在雙方臉上不肯挪開的火熱視線，忍不住再次往水裡沉了沉。
這一頓澡，泡的他有些坐立不安啊……
夜深，跑完溫泉的眾人擦乾了頭髮，回到行宮中各自歇下。
這一晚，荒卻徹夜輾轉難眠。
他一直都知道，瓊琅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大妖怪，親和力很高，與她接觸過的妖怪大多數都很喜歡她，就連荒川之主那樣的嚴肅之人也同樣與她為善。
無論是蚌精書翁這等聰穎成熟的妖怪，還是珍珠和金魚姬這樣的小孩子，無一不喜歡瓊琅。
但茨木的出現，猛地讓他警醒，喜歡也是分很多種的。
縱然心底有著淡淡的不舍、抵觸與吃味，荒卻不得不承認，瓊琅百年間來身邊都沒有過男性伴侶，這在妖怪世界中是極為罕見的。
星熊童子對大天狗的誤會，也讓他開始思考起了另一件事情。
對於這種事情……瓊琅她自己是怎麼想的呢？他一味的在抵觸茨木的接近，卻好像從來沒有問過瓊琅本人的想法。
這麼多年了……瓊琅是否也會感到孤獨呢？
也許，他是該為自家姐姐考慮一下終身大事了。
翌日早飯後，瓊琅坐在書屋裡休憩，荒卻敲門走了進來。
「哎？還沒有出門嗎？」
按照往常的習慣，荒每天早飯後都會出門巡視一圈領地邊界才回來。
「還沒有。」荒搖了搖頭，坐到了瓊琅對面，「我今天來找你……是想和你聊一聊，我們很久沒有坐在一起聊天了。」
「怎麼，懷念起以前來了？」瓊琅挑了挑眉，也來了興致，「有什麼事要和我說？」
荒微歎了一口氣，斟酌了一下將昨晚在溫泉中發生的事情，以及星熊童子所說的話，都委婉地轉告給了瓊琅。
聞言，瓊琅忍不住抖肩一笑，「星熊……為了我著想？」
她怎麼就那麼不信呢。
「重點不是在那個笨蛋身上……」荒遲疑了一下，終於忍不住問道，「連那個小子都會誤會你和大天狗，也不知道其他人是怎麼想的。」
「但話說回來，瓊琅……你自己想過這方面的事情嗎？」迎著瓊琅疑惑的目光，荒咽了咽吐沫，換了一個說法問道，\;quot;我是說……你一個人這麼多年了……有沒有考慮過伴侶的事情呢？\;quot;
瓊琅微微一怔，失笑道：「我說你們一個個的，怎麼都開始替我操心起來了？難道我很老麼……嫌我嫁不出去了？」
「才不是……」荒抽了抽嘴角，實際上他巴不得瓊琅一輩子都不嫁出去才好。
「唉……」瓊琅歎了口氣，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難道她這個大齡剩女已經蹉跎到身邊之人都開始替她操心的程度了嗎？
想到大天狗，腦海中頓時就浮現出昨晚上那一「親密」接觸，瓊琅心下微微一動，不只是尷尬還是好笑，亦或是其他不明的情緒。
「伴侶？我能找到什麼合適的伴侶？」瓊琅隨手端起桌邊的茶杯，淺淺一飲，「我這輩子都不會為了任何事情放下羅剎海的，就算是找伴侶……那也要找一個會把羅剎海當作家的人才可以。」
「至於羅剎海中的妖怪們……嗯……他們還是算了吧……」
這不是瓊琅對他們不滿，而是瓊琅深知她的子民都很喜歡她，但對她的愛戴擁護，是與情愛完全不同的喜歡，敬大過一切。
說實話，已經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她一時間真的找不出有什麼妖怪合適做伴侶。
像是荒、書翁這樣優質又俊美的男性妖怪，要能發生什麼，早就發生了。她和書翁認識的最早最久，且不說她對書翁還有救命之恩，可兩人之間別說擦出火花了，連屁都沒響過一個。
倒是她撿回來的花鳥小媳婦兒好像和書翁很合得來啊……
「哎……」瓊琅再次憂傷地歎了一聲，發現自己似乎要注孤生了。
荒明白她話裡的意思，「也是呢……」沒有一個合適的。
或許是作為一條單身狗被親人催婚，瓊琅心情莫名複雜，倒也開始考慮起了這件事情。
沉默半響，她雙眼一亮，喜滋滋地說道：「你說……要不我再撿個合眼緣的小崽子回來，就當童養夫養了？這樣既貼心又安心，還能打小培養感情。」
「……」荒抽了抽嘴角，所以瓊琅當初果然是拿他當兒子養的嗎？根本沒有考慮過他的可能性。
瓊琅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一拍手笑道：「春天種下一個崽，秋天就能收穫一個夫君！」
「……還是算了吧。」荒再次抽了抽嘴角，心裡莫名複雜。
什麼春天種下一個崽，他發誓，回頭等到秋天的時候瓊琅就該全忘了。
不用質疑，他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
第52章 女人心海底針
對於瓊琅的說法, 荒在心底打了一個大大的紅叉。
「為什麼要算了，你覺得這個辦法不好嗎？」瓊琅雙腿交迭而坐, 眼神光上上下下地在身上掃來掃去，冷不丁地說道, 「莫非你是在意輩份和稱呼的問題？」
「啊？」荒一愣，眨了眨眼睛, 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我是說，我要是撿個伴侶回來養……你到底是叫他姐夫呢，還是說……」瓊琅比劃了一下，突然咽下了後半句話。
聽明白她的意思, 荒的臉立刻刷地就黑了下來, 更加抵觸這個做法了。
要知道, 他和瓊琅的關係一直都是羅剎海妖怪們的飯後談資, 那群妖怪就著他該如何稱呼瓊琅這個問題, 足足爭辯討論了七、八年。
按外貌來看, 瓊琅比他大不了多少, 蚌精和書翁等妖怪都覺得以姐弟相稱比較合適, 也顯得瓊琅年輕, 畢竟沒有哪個女孩子喜歡聽別人說自己老。
可他在只有十來歲的時候被撿回來，海坊主等妖怪則堅定不移地認為他應該稱呼瓊琅為「母親」, 這樣才顯得足夠尊重，也更突出瓊琅的溫柔與包容。
羅剎海因瓊琅而安寧穩定, 因瓊琅而繁榮美麗, 海裡的妖怪幼崽們都在心中把她當作第二個母親。
至於惠比壽那個老頭就更過分了, 他認為按年紀算的話，瓊琅做他奶奶都不過分。
對於後兩種稱呼，荒一向都是舉雙手雙腳拒絕的。
他冷不丁地想到，假如瓊琅真的撿回來一個孩子做伴侶，那以後羅剎海的妖怪是不是就要開始討論他該稱呼對方「姐夫」、「父親」還是「爺爺」了？
……還是算了吧。
此刻荒有些後悔，瓊琅要是真的腦子一熱這麼做了該怎麼辦？他豈不是閑著沒事在給自己添堵嗎？
看著荒那恍若吃了十隻新鮮蒼蠅一般的表情，瓊琅靠在躺椅上歎了口氣，「唉，算了算了……都一把年紀了，真要這麼做了，別人豈不是要笑我老牛吃嫩草？」
「嗯……的確不太合適呢。」荒輕咳了一聲，原本灰暗一片的世界終於再度陽光普照。
「看來我這一輩子都嫁不出去了。」瓊琅的心情忽然有些複雜。
「……還是換個話題說正事吧。」暫且不要討論這麼沉重的問題了。
瓊琅聞言，立刻瞪大了眼睛看著他，痛心疾首地說道：「難道在你的心裡，我的終身大事根本就算不得正事嗎？」
她為了荒的面子著想，放棄了這個看起來最可靠的辦法，到頭來這孩子卻覺得她的婚姻問題跟本不叫正事？
荒一怔，完全沒料到瓊琅的思維會突然跳躍到這個問題上。
「不……不是啊，我是說……」
「那我不管！以後我要是看到了和眼緣的孩子，我一定要把他帶回羅剎海來！」
兩輩子加起來活了一百一十八歲都沒有談過戀愛，沒有交過男朋友的瓊琅，終於生平第一次為這種事情鬧小脾氣了。
荒一呆，沒料到瓊琅忽然又改口，「……等等……」
他根本就不是那個意思啊！
「罷了罷了。」瓊琅神色悻悻地擺了擺手，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不說這個了，後天我要和星熊他們回去看望酒吞。」
「花鳥卷和一目連才在羅剎海待了半個多月，海域內的事務還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我怕書翁一個人忙不過來，這回你就不用跟著我去了，留下來幫他們吧。」
「你……我……」
這難道是惹她不高興了嗎？女人的臉色怎麼像天空一樣，陰晴不定說變就變。
「好了不用再說了，你已經大了，又不是離開我就活不下去了，要學會獨立懂不懂。」瓊琅抿抿嘴唇，拒絕了荒一同前行的請求，「你去忙你的吧，我等下還要去清點一下物資清單。」
和兩個妖怪領地簽訂下了貿易往來的契約，她也得先把樣品帶給人家看看才是。
瓊琅此刻的心情顯然不太美麗，說完之後便朝著門外走去。
「我不是……」
別走啊！萬一這一趟出去他沒跟在身邊，回頭真的帶回來個小崽子該怎麼辦？
荒此刻真的有些慌了，他從來都不擅長哄女孩子。
一隻腳踏入門外，瓊琅似是想起了什麼，又回頭打斷他道：「對了，我覺得一會兒你巡視回來，正好趁這個機會和荒川談一談結盟的事情，我們既然是鄰居，一起做生意的話也會便利許多。」
「等一下！我們的話還沒有聊完呢，你就急著要走了嗎？」荒急的額頭冒汗，被打斷再三後終於以平生最快的語速高喊了出來。
聞言，瓊琅頓住身形，回頭沖他溫柔一笑，「還有那麼多『正事』要忙呢，無關緊要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瓊琅在「正事」一詞上加重了語氣，說完便乾脆俐落地轉身，背影很快消失的無影無蹤。
「…………」
屋子內，留下荒一個人目瞪口呆的坐在椅子旁邊，桌上未涼的熱茶還飄散著淒涼冷寂的孤煙。
他真的……不是那個意思啊……
誰來告訴他，不過是幾個呼吸間的功夫，到底發生了什麼？
女人的心思……真難猜透啊。
昨晚入睡的遲，荒川等人並沒有一大早就離開，瓊琅順便留他們下來用午飯。
集市裡瘋鬧了一晚上，金魚姬幾個小孩子都還在睡懶覺，接近日上三竿之時才爬起來，瓊琅又吩咐蚌精去把給她們留下來的早飯熱了熱。
此刻，幾個孩子洗漱完畢，睜著還有些朦朧的雙眼坐在桌子上吃東西。
瓊琅坐在一旁陪著她們，順便拿著書翁交上來的清單翻看著。
「瓊琅姬的心情好像不太好呢……」飯桌上，輝夜姬軟糯的聲音輕輕地響起。
她表現的很明顯嗎？都是被荒氣的。
瓊琅聞聲望去，便看見這個孩子看著她的目光帶著一些局促和擔憂。
「抱歉……我們賴床這麼久，還要麻煩蚌精姐姐重新把飯菜熱一遍。」
小蘿莉原本晃悠的雙腿也不擺動了，安靜地坐在那裡，怯生生地看著她。
瓊琅一愣，隨後微微一笑道：「沒有關係啊，小孩子就是要多多睡覺，以後才會長得高。」
真是個敏感的孩子。
「啊……瓊琅姐姐不高興了嗎？」聽到好朋友的話，金魚姬也端坐起來，乖乖地看著她，一副認錯的表情。
「怎麼會呢？」瓊琅搖了搖頭，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溫聲道，「我只是在頭疼今天要處理的事情罷了，不過一看到你們幾個，我的心情就好多了。」
「原來是這樣啊。」輝夜姬松了一口氣，神色舒緩地回了她一個笑容，「瓊琅姬要管理這麼大一個海域，一定很辛苦吧。」
她說著，從自己胸口的衣衫內拿出來帶著的一塊乳白色美玉，輕輕一掰就取了一角下來，約莫有四分之一左右的大小。
輝夜姬將這塊斷玉捧在這裡，伸到瓊琅面前，雙眼看著她認真地說道：「我聽書翁叔叔說瓊琅姬每天晚上都要處理公務到很晚，這是龍首之玉，在晚間的時候會發出像月光一樣溫柔的光芒。」
「雖然不是什麼很了不起的東西，但也可以有助瓊琅姬放鬆心情，緩解疲憊，睡覺的時候也會很安心。」
「謝謝瓊琅姬的款待，我和金魚姬她們都很喜歡羅剎海，作為回禮，希望瓊琅姬可以收下這塊玉。」
軟糯清甜的聲音像是清泉一樣可以澆灌心靈，瓊琅微微一怔，隨後忍不住溫柔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長髮。
「好孩子，謝謝你，不過這麼重要的東西你自己保管好就可以啦，那些都是我的工作，沒有什麼辛苦不辛苦的。」
輝夜姬卻輕輕搖了搖頭，伸著雙手不肯收回去，執意要她接受。
瓊琅失笑，兩人保持了一會兒這個動作，她終是伸手將斷玉握在了手裡。不同于玉石的冰冷，這塊斷玉摸起來暖暖的，入手就讓持者感到心曠神怡。
「那就謝謝輝夜姬了。」瓊琅認真地說道。
見她接受了自己的好意，輝夜姬也露出了一個帶著幾絲滿足而欣喜的笑容，說話也不由親近了許多。
「叮」，輝夜姬的好感度提高了10點，當前好感度40點。
「那麼……平時我和金魚姬她們能夠常常來找珍珠她們玩嗎？」輝夜姬期盼地說著，羅剎海不同於冰冷的荒川澤域，也不同于孤寂的竹林，她留戀這裡的熱鬧與溫暖。
「當然可以了。」瓊琅想了想，沖她一笑，「不過過幾天我要出去辦事，一會兒我會讓蚌精取幾顆結界石給你們，這樣你們就可以自由進出羅剎海的結界了。」
「叮」，輝夜姬的好感度提高了20點，當前好感度60點。
金魚姬一聽，頓時雙眼發亮，「太好了！可以不用看著那個傻大個的臉，天天都能和跳妹她們一起玩了！」
椒圖失笑地搖了搖頭，「你呀，可千萬不要給大人們添麻煩。」
「才不會呢！」金魚姬嘟起小嘴，「惠比壽爺爺說他可喜歡我了，想天天帶我一起去池塘裡喂魚。」
對於大海中難得一見的同類生物，惠比壽表現出了異于常人的慈愛。
「不過瓊琅姐姐對我們這麼好……我們也要做出回報才可以。」金魚姬說著，竟然真的認真思考了起來。
「什麼回報都不需要，你們只要經常來陪陪我就足夠了。」瓊琅微笑著搖了搖頭。
有這些孩子在，羅剎海也溫馨了許多。
分別之時，金魚姬和輝夜姬果然猶豫著還不想離開，面對瓊琅的挽留，荒川倒也沒有催促她們，只是沖著金魚姬冷淡地說道：「小矮子，可不要亂添麻煩。」
兩隻妖怪大眼瞪小眼，荒川最終還是不放心地讓椒圖也跟著留下來，協助蚌精一同照顧這些孩子。
「瓊琅，失禮了。」荒川沖著她歉意一笑，這才準備啟程返回荒川澤域，「還有荒早上和我說的事情，我已經同意了，但還要待我回去和其他管事仔細商討一下，再答覆你。」
瓊琅頷首，兩人聊著天，直到將他送到結界入口處，才做分別。
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裝點羅剎海中的貿易商品樣品了，還有國家圖書館的事情也可以下達命令，讓海坊主那邊準備動工了。
提起返程的事情，星熊童子竟然面露幾分不舍，羅剎海裡好吃好玩的東西實在太多了，他還沒玩夠呢。
「那個，瓊琅你和我們一起回大江山的話，會天天做飯嗎？」瓊琅所做的飯菜，他實在是欲罷不能。
瓊琅瞪了他一眼，臭小子，賬還沒算清楚呢，反倒想著使喚她了。
她哼哼笑了兩聲，陰森森地說道：「那還得看看某個人享不享得起這個福了……」
星熊童子一噎，心虛地躲到了茨木的後面。
然而茨木卻還沉浸在突如其來的欣喜中，他忍不住再次發問確認道：「這一次只有你一個人和我們一起去嗎？荒要留在羅剎海？」
「嗯，我怕花鳥卷和一目連忙不過來，讓他留在這裡幫忙。」瓊琅點了點頭。
茨木欣喜若狂，面上卻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這一次荒不跟來，大天狗也要回到那智山中去，終於沒有人阻礙他和瓊琅單獨相處了。
聞言，一旁的大天狗卻猛地抬起了頭，緊緊地冷視著茨木，心中警鈴大作。
第53章 頹廢的酒吞
瓊琅這次連荒都不帶在身邊了, 放她和茨木單獨相處的話，這不是要出大事的節奏？
一向很淡定的大天狗, 終於再也裝不出雲淡風輕的模樣了。
但無論他怎麼著急，瓊琅也不會改變主意了。他只能壓下心底的焦灼, 眼巴巴地看著瓊琅興高采烈地將物資都準備好，然後一一裝上船隻, 靜待著出發的那天。
荒川在瓊琅離開前派手下妖怪帶來了口信，說是接受了同盟請求，等她和酒吞達成一致，就會加入到往來貿易中。
在此之前, 他把荒川澤域內的通行權利授予了瓊琅, 只要是羅剎海內的妖怪商隊經過, 都會受到荒川澤域內守衛的無償保護。
至此, 瓊琅已經和三個妖怪領地結盟, 第六個主線任務外交發展的進度一下子就變成了75%。
看來, 每成功結盟一位首領, 就能獲得25%的完成度。也就是說, 只要瓊琅再結盟一個足夠強大的首領, 這第六個任務就能夠完成了。
等到那個時候，系統又會頒佈給她什麼新任務呢？
思及此, 瓊琅的心中也忍不住湧上幾分期待。
離開海域那天，瓊琅交待完各項事務, 便在荒幽怨和不舍的目光中, 同茨木等妖怪乘船離開了。
妖怪們打造的船隻有著華麗精巧的外表, 不同於人類所建造的貨船，即使無人駕駛，也依舊可以在海中疾行。再加上江湖河海中游魚們的拖動，只花費了不到大半日，就抵達了大阪的西岸。
上岸以後，有那智山的妖怪前來接頭，並協助瓊琅將剩下的東西穿過那智山送達大江山。
一路上，茨木都顯得心情極好，到了與大天狗分別之時，他更是朝著對方露出了一個淡笑，一分得意三分挑釁。
大天狗暗自抿了抿唇，縱然心底窩火憋屈至極，還是要做出溫溫和和的樣子朝著瓊琅道：「乾脆我也一起送你們到大江山吧。」
「還是不了。」瓊琅擺手，微微一笑婉拒了他的好意，「你離開那智山這麼久，回去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我就不耽擱你了。」
按照這個速度，大約半夜就能抵達酒吞的行宮，花不上多少時間的。
大天狗眼神一黯，眼眸中的期盼也消失的無影無蹤，茨木更是抱起雙臂輕輕哼笑了一聲。
沒有什麼比看到大天狗失意更令人開懷的事情了。
「那你會在大江山待多久？返程的時候方便去我那裡坐坐嗎？關於你之前所說的事情，我很感興趣，還想再深談下去。」大天狗目不斜視，完全沒有給茨木半個眼神，只是換了個方式詢問瓊琅。
瓊琅摸了摸下巴，眼神一亮道：「沒問題啊，我不會在酒吞那裡停留太久，我這次回去不過是陪他喝喝酒順便再處理一下貨物交接的問題罷了。」
「這樣吧，三日後我就來那智山找你。」
聽到這裡，大天狗才露出今天以來的頭一個微笑，他就知道，只要是談論起關於羅剎海的事情，瓊琅一定會很積極。
無視一旁茨木飛來的冷颼颼的刀眼，大天狗略微安心地作別，回到了那智山中。
他不在的這些日子，族裡其他天狗將事情都處理的井井有條，堆成小山的卷軸被放在書屋的案桌上，只待他再過目確認一遍。
半隻腳踏進那智山，大天狗連一口氣都沒有歇，在夜色之下挑燈翻看起了卷軸。這緊張的三日內，他要儘快將事情都處理完，才能有足夠的時間和瓊琅單獨相處。
許是這些日子以來，每日都和瓊琅抬頭不見低頭見，這沒有她和荒等妖怪的那智山，顯得如此孤寂冷清。
夜晚是妖怪頻繁活動的時間，但在行事作風以嚴肅出名的那智山內，沒了鳥鳴蛙聲，卻比白日還要安靜，與鬧哄哄的羅剎海天差地別。
看著看著，大天狗就不知不覺地望著窗外的月色出神，湛藍色的眼眸美麗而寧靜平和。
僅僅半日不見，就如此的思念瓊琅。
紙門在不經意間被一股力量推開，庭院中的夜風立刻吹拂進來，翻開了案上的書籍，發出稀索的響聲。
「你看起來有心事呢。」一個隱約帶著幾分誘惑的男聲傳來，低沉而磁性。
大天狗猛然回過神來，目光冷而銳利地直射向庭院。
夜色的櫻花樹下，竟有一個身著紫黑色狩衣，作陰陽師打扮的俊美男人正持扇站在那裡。大天狗心下暗自一沉，這個人類是何時悄無聲息地越過那智山的結界進入到庭院中來，他竟一直都沒有察覺到。
許是看到大天狗的眼神，男人沖他微微一笑，扇子在手中一下一下地輕敲。
「我在那智山等你很久，終於等到你歸來了。」
「你在煩惱什麼？不如和我說一說，也許……我能夠幫一幫你呢……」
低沉而醇厚的嗓音在夜風中溫柔的響起，如鳩酒一般醉人，又帶著致命的誘惑。
大天狗的邀約瓊琅沒有拒絕，這令茨木心下極度不爽，但不管怎麼樣，能夠沒有人打擾的和瓊琅單獨相處三天，他還是欣喜非常的。
只是茨木的好心情並沒有保持多久，這份喜意在看見酒吞的那一幕，蕩然無存。
「摯友！你到底怎麼了？」茨木步伐急促地走上前去，一把扶起了地上爛醉如泥的酒吞，痛心疾首地問道，「我不在的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屋子裡散發著濃濃的酒香，香氣中帶著淺淺的葡萄果味，看來酒吞早已忍不住先行開封葡萄酒的酒罈了。
瓊琅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觀察起地上這個毫無形象、滿身酒氣的醉鬼來。
這個周身氣息頹廢，喝的滿面酡紅，馬尾都歪歪散散的狼狽男人，真的是她之前那位英武偉岸，霸氣測漏的鬼王兄長嗎？
大半個月不見，到底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
「摯友……摯友啊！你到底怎麼了，快回答我啊！」茨木一邊心痛地高聲呼喊道，一邊用力地搖晃著醉眼迷離的酒吞，心下焦急不已。
許是被茨木搖晃的腦殼疼，酒吞微微一皺眉，不耐煩地把茨木推開，惱怒地嘟囔道：「你這傢伙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一邊去，別煩本大爺！」
揉了揉發脹的頭，酒吞神色茫然地晃了晃腳邊幾個空酒罈，「本大爺的酒呢……酒呢……？怎麼這麼快就喝光了……」
茨木完全沒有被嫌棄的失落和難堪，只是揪心擔憂地看著酒吞，一副要癲狂的樣子。
他從沒見過一向冷靜理智的摯友喝成這副鬼樣子過！
「兄……兄長……？」瓊琅踩著小碎步走上前去，輕輕喚了一聲。
聽到瓊琅的聲音，酒吞眉頭輕蹙，隨後慢慢松了開來，強打起精神來和她對視。
雙目對雙目，瓊琅尬笑了一聲，「我按照約定，回來看你了……」
酒吞一怔，隨後想到了什麼似得，露出一副欣喜若狂的表情來，踩著搖搖晃晃的步子上前來一把攬住她的肩膀，激動地說道：「你來了，你終於來了！太好了！」
話音落下，在她一臉懵然之時，酒吞激動地打了個酒嗝，被噴了一臉的瓊琅頓時抽了抽嘴角。
她不動聲色，略帶嫌棄地將酒吞扶穩，稍稍遠離了他一些，方才微笑著問道：「兄長，你怎麼了？」
「瓊琅！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這一次，可能只有你才能幫我了！」酒吞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眼神火熱地說著，仿佛瓊琅身上承載了他所有的希望。
看到兩個人這副樣子，被冷落在一旁的茨木心中湧上一種異樣的感覺，一瞬間不知道頭頂上的綠意到底是來自哪方。
他輕咳一聲，連上去扒開酒吞和瓊琅的手，殷切地問道：「摯友，你遇到什麼困難了？可以和我說啊！」
「走開……你能頂什麼用！」酒吞沒好氣地把他轟到一邊，既緊張又殷切地把瓊琅拉到了角落裡，神色期盼地看向她。
瓊琅被他一身的酒氣熏得有些發暈，對方火熱的視線更是讓她渾身不自在。
「兄長……你……你要我幫你什麼？」瓊琅訕笑了兩聲，拉開了和酒吞的距離。
臥槽這個味道，絕對起碼有三天沒洗澡了，她簡直快要被熏暈過去了，真佩服茨木還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往上湊。
「瓊琅，你告訴兄長，像你這樣漂亮的女孩子，到底要怎麼才能打動她的心？」
「啊？」瓊琅一臉不明所以。
此刻，酒吞的醉意消散開來，終於也清醒了不少。
他神色憔悴，周身意氣消沉，對著瓊琅緩緩道出了事情的緣由。
原來半個月前，他在人類成池中喝酒時，無意間路過一片楓林，對裡面的一隻絕色女鬼一見傾心。可對方不僅回絕了他的愛意，還極其厭惡他，抵觸他的接近。
這讓酒吞挫敗無比，終日借酒消愁，沉淪在了醉意中。
聽完酒吞的話，瓊琅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麼反應，茨木已經一臉失落地站在了旁邊，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他。
「鬼女紅葉……鬼女紅葉？」茨木低聲呢喃著，神情茫然失措，又震驚恐慌，「不！！！」
「摯友……你千萬要振作起來啊！」
誰來告訴他這是怎麼回事？
他不過是離開了半個月，他最重要的摯友就被一個陌生的女妖怪折磨成了這副不人不鬼的樣子？
第54章 大江山遲早要完
酒吞見到瓊琅以後, 宛如見到了最親的人一般，不聽勸說地黏在她身邊, 向瓊琅傾訴自己一番苦戀的情思。
安慰勸說無用，瓊琅乾脆閉緊嘴巴一言不發, 乖乖地當一個耐心的好聽眾。也許，等他發洩完內心的傷痛就能平靜下來了吧。
於是瓊琅一臉懵然地被他拉扯著, 強迫被嘮叨了大半日，頭腦都開始嗡嗡作響。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酒吞是這麼聒噪能說的妖怪……
日落西山之時，許是說累了，酒吞終於停了下來, 腳邊潤口的酒罈都堆了五、六個。瓊琅簡直忍不住想問, 大哥你喝這麼多酒一下午都不會覺得尿急嗎？
終於說完了……
發洩完, 酒吞的眼神緩和了許多。臉上也有一種舒爽痛快的神色, 仿佛是便秘許久終於得到暢通, 又像是憋了半天噴嚏終於打出來了的滿足。
他重重地拍了拍瓊琅的肩膀, 欣慰地說道：「好妹妹, 還是你最貼心了, 兄長吐露完苦水, 整只妖都清爽了不少。」
聽到這句話，一直安靜地站在角落裡的茨木臉色猛地一遍, 伸手捂住了刺痛心酸的胸口。
他在這裡默默陪伴了摯友那麼久，難道他就不貼心了嗎？
茨木滿心憋屈, 吃了翔一樣的臉色在瓊琅和酒吞身上轉來轉去, 眼神深沉。
縱然失落, 但他到底捨不得吃瓊琅的醋。
於是茨木萬分認真地想了想，毫不猶豫、萬分果決地把鍋全部扣在了從未見過面的鬼女紅葉身上。
鬼女紅葉是吧？等他見到這個女妖怪，一定立刻扭斷她的脖子！
瓊琅一臉麻木，扯了扯嘴角，勉強笑道：「只要你開心就好。」
「抱歉，居然讓你陪著我在牆角站了一下午。」酒吞回過神來，想起正事，這才懊惱地說道：「你早上回來還沒吃午飯吧？馬上就是晚飯時間了，你想吃什麼直接和我說！」
「……謝謝兄長，我現在一點都不餓。」
真的，被酒吞宛如三天沒洗澡的濃重酒氣和吐沫星子噴了一下午，她現在一點胃口都沒有。
能忍受到這個份上，某種程度來說，她對這個便宜兄長也能稱得上是真愛了。
酒吞良心發現，終於放過了她。瓊琅草草吃了點東西，在溫泉裡洗了很久，直到身上沾染的酒氣終於全都消失，方才回到房間歇下安眠。
這一晚，大江山地位最高的妖怪卻都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夜深人靜之時，酒吞睹月思人，忍不住又獨自一人坐在庭院門口明媚憂傷、借酒消愁了起來。
茨木坐在遠處的黑暗小角落裡，眼巴巴地盯著他，礙於酒吞的命令不敢上前。
星熊童子一臉關懷地坐在他身邊，絮絮叨叨地關懷著：「茨木啊……你可不能因為酒吞的事情慌神啊，千萬要振作！」
星熊童子萬分心痛，他成功打消了了茨木因癡迷瓊琅而留在羅剎海的可能，卻萬萬沒想到一個不注意，酒吞又被另一個女妖弄的神魂顛倒，頹廢消沉。
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翌日早晨，酒吞的精神雖然萎靡，但還算正常。
「……那個，抱歉，你還沒來的時候我就把葡萄酒都喝光了。」酒吞歉疚地說著，葡萄酒的滋味太過美妙，他忍不住回味地舔了舔嘴角。
「沒事……喝完了在釀就是了。」瓊琅聳聳肩，她來又不是專門為了喝酒的，「兄長啊，我把蛟綃那些東西都帶來了，你看看……」
「瓊琅，她不願意接近我。」
「……兄長啊，貿易往來的貨物清單我都寫好了，價格方面我和大天狗暫訂了一些，你看看和大江山的物價符不……」
「瓊琅，我每次去楓林她都躲起來不見我。」
「……兄長啊，荒川之主也有興趣參與進來，他擬寫了幾封信讓我代交給你，你看……」
「瓊琅，你說我要怎麼才能打動她的心？」
「……」瓊琅忍無可忍，「兄長啊，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酒吞怔了一下，擺擺手說道：「這些事情你和大天狗做主就行了，你們想怎麼幹就怎麼幹，我相信你們。要是有什麼不太清楚的地方，可以去問茨木和般若。」
瓊琅臉色一黑，四個領地之間的貿易往來，是能當做過家家一樣敷衍的事情嗎！
匆匆交代完，酒吞急不可耐地按住她的肩膀，「對於紅葉的事情，你有沒有什麼經驗和建議告訴我？」
瓊琅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她覺得，不先解決一下鬼女紅葉的事情，她是別想好好幹正事了。
兩隻妖怪大眼瞪小眼，瓊琅認命地說道：「我也不知道啊……」
「你怎麼會不知道呢？」酒吞有些焦急，「那你就告訴兄長，對於愛慕你想要追求你的妖怪們，你覺得誰的做法更得你心？」
說完這句話，酒吞疑惑地掃了她一眼，總覺得氣氛突然變得凝重了起來。
半晌，瓊琅終於憋出一句話，「我真的不知道，我活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過什麼愛慕者，更別提被追求了。」
連一隻妖怪都沒有，還「妖怪們」？
聞言，酒吞頓時呆在了原地，腦袋有些卡殼。
「怎……怎麼會？你是在騙我的吧？」
酒吞覺得，像瓊琅這麼漂亮女妖怪，應該有無數的愛慕者才對。
性格好實力強，還深諳釀酒之道，要不是瓊琅男裝的印象太過深刻，他將「好兄弟」的印象先入為主，久而久之說不定也會動心。
看著酒吞目瞪狗呆的樣子，瓊琅臉上一青，頓時惱羞成怒。
「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沒騙你。」
「好了，先聊到這兒吧，我去找茨木談正事了。」
關鍵時刻，這人怎麼比茨木還不靠譜呢？
撇下酒吞，瓊琅找到茨木，卻發現對方也在為酒吞的事情大動肝火。
「不行！我一定要把那個女鬼親手解決掉！」
「摯友啊……你怎麼會被酒和女人迷昏了頭呢？」
「早知道這樣，當初我不應該去羅剎海的……不對！應該把酒吞也一起帶過去！」
要不然瓊琅就會掉進大天狗花言巧語的詭計裡。
「唉……我到底該拿你們怎麼辦！」
瓊琅揣著卷軸靠在門口，從一臉冷漠到一臉麻木到一臉平靜，半晌後忍不住露出一個邪魅狷狂的冷笑。
這大江山，遲早要完！
心累歸心累，在大江山無所事事了兩天，瓊琅終究不得不打起精神來，和般若等妖怪配合，簡單處理了一下幾個領地往來的事，然後才把心思放回酒吞身上。
那個鬼女紅葉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肯見酒吞，他請求瓊琅替他去見一見紅葉，側敲旁擊一下對方如此態度的原因。
理由則是，你們都是女孩子一定有很多共同語言。
在酒吞的死纏爛打之下，瓊琅破罐子破摔地答應了他。
酒吞欣喜若狂，系統好感度直飆到100滿點。
「哎……被愛情衝昏頭腦的妖怪啊……」
這樣一來，大天狗那邊就得爽約了。
瓊琅思索了一下，讓般若替她向那智山送了一封信，詳細地解釋了一下緣由。
隨後，她答應酒吞，待黃昏時刻就去楓林見紅葉。
茨木這兩天纏酒吞纏的很厲害，反倒沒了心思找機會與瓊琅獨處，他日日向酒吞灌輸心靈雞湯，擾的酒吞煩不勝煩，恨不得天天繞著他走。
兩個人去楓林之時，酒吞自然也沒有告訴茨木，悄咪咪地溜了。
於是黃昏之時，茨木左尋不見酒吞，右找不著瓊琅，被急的跳腳。
星熊童子正沉迷在從羅剎海引入的書籍話本中，這些書都是從羅剎海帶來的，在酒吞茨木等人沒有察覺的時候，就以星火燎原之勢火遍了全大江山。連向來討厭看書的他都起了好奇心，結果隨手拿起一本書後就停不下來了。
此刻，星熊正捧著一本瓊琅所著的《我的甜心小妖精》看的津津有味，書裡的傻白甜妖精女主和他一樣迷糊又可愛，特別萌萌噠，深得他的喜愛。
面對茨木焦急的詢問，星熊只是不耐煩地回答了幾句便不理會他了，沉迷小說無法自拔。
茨木查德知消息，頓時僵在了原地。
他的摯友背著他，帶著他所喜歡的女人一起偷偷離開了大江山，還是一起去找那個他最討厭的鬼女紅葉。
他所喜歡的女人，要撮合他最討厭的女妖和他最重要的摯友。
有那麼一瞬間，茨木童子感覺自己簡直快要不能呼吸。
秋季，漫山遍野的樹林一片秋色金黃，京都外的一處楓林卻紅似火焰，美的驚人。
瓊琅一靠近紅楓林，就感知到了楓林中的淡淡妖氣。微風之中，隱約夾雜著一股微不可聞的腐臭和腥味，這個味道讓她忍不住微微皺了皺眉。
但想到中午吃下的美味，她又壓下了不適感，自我麻痹地忽視掉這個一言難盡的味道。
酒吞在她身後大老遠地跟著她，因為擔心紅葉察覺到自己的妖氣而不肯現身，所以他只好遠遠地拉開距離，眼巴巴地用期盼的目光看著瓊琅。
黃昏的血色殘陽與楓林交織在一起，暈染出一大片恍若測漏的紅姨媽，今天的紅楓林，好像有些不正常的詭異呢。
「黑童子，你別煩惱了！這裡有好多漂亮的楓葉，看著就讓人心情愉快呢，我去撿一些來！」
一個分外可愛的正太音從林間一處傳來，語氣中帶著天然的純真歡快，讓瓊琅莫名想到了小學校園中那些祖國的可愛花朵。
她循聲望去，就看到一個身著白色狩衣，帶著白帽子的小男孩從裡面走出來，蹲在地上挑揀著漂亮的落楓。
那孩子越走越往裡面，身影漸漸變得模糊。
瓊琅微微皺了皺眉，看著像是人類，身上的氣息卻不是人類。而且如果她沒看錯的話，剛剛那個孩子手上拿的東西，是招魂幡吧……？
帶著這絲好奇，瓊琅踏進了紅楓林，朝著他走過去。而空氣中，有一股妖氣愈發明顯，林間也開始飄散著淡淡的暖香。
只是在這股暖香裡，瓊琅總覺得有一股難以察覺的腥味，仿佛是錯覺一般，卻又真實存在。
當了妖怪，有著狗鼻子一樣靈敏的嗅覺其實也挺煩惱的。
那個小正太將招魂幡放下，走到了一棵樹前，整理起了散亂的楓葉。
空氣中，有一道妖氣迅速地朝著他襲去，瓊琅和遠處樹下的另一個黑衣男孩，皆是神色一緊。幾乎是下意識的，瓊琅立刻揮出一道水紋屏障，將那道襲來的妖氣吸收的無隱無蹤。
遠處，拿著鐮刀的黑童子身形一頓，全身煞氣慢慢散去，緊握著鐮刀的手也松了下來。他一邊走過去，一邊用沒有感情的金黃色貓瞳審視起瓊琅。
與此同時，林間傳來一個帶著幾分慵懶的淡淡女音，「什麼啊……原來是地獄來的鬼使，看來不能吃……」
女音消失，那股暖香和腐味也跟著不見了。
察覺到異動，遠處的酒吞頓時滿心焦急了起來，他剛剛感受到了紅葉的妖氣，卻又很快消失了。想了想，他按捺住焦急在原地等待了起來，目視著瓊琅遠去模糊成了一個點的背影。
聽到這個聲音，白童子忍不住嚇了一跳，這才反應過來，拍了拍胸口喘氣道：「嚇壞我了，看來差點被鬼怪吃掉呢……」
「白……白童子……」一個沙啞低沉的嗓音傳來，咬字很不清晰。
「黑童子！」白童子喚了一聲，連忙拿起招魂幡跑到了他身邊，欣喜地說道：「你終於又說話了！」
黑童子緊緊地盯著他，似是有些艱難地問道：「沒……沒事……？」
「我沒事！」白童子搖了搖頭，看向不遠處的瓊琅，「……那個……剛剛謝謝你了，大姐姐。」
白童子看著瓊琅，純真的目光中全是毫不遮掩的好奇，他能察覺到這個妖氣很強的妖怪對他沒有惡意。
瓊琅微微一笑，她最喜歡可愛的小孩子了，「不客氣。」
原來這兩個孩子是地獄的鬼使……話說鬼使會是這麼小的孩子嗎？
白童子一怔，隨後忍不住雙眼發亮地贊道：「……你的聲音真好聽。」
他從來都沒有聽過這麼好聽的聲音，自如的溫柔仿佛可以治癒心靈。就連黑童子都忍不住再次將目光放在瓊琅身上，緊繃的身體也跟著放鬆下來。
會用善意對待白童子的，不管是人類還是妖怪，他都不抵觸對方的接近。
瓊琅暗自打量著出現在這裡的兩個小正太，目光轉到黑童子身上之後，頓時雙眼一亮。
這個男孩子看起來面無波動，沉默寡言，周身氣息卻很有氣勢。他拿著鐮刀站在白童子身旁，顯露出一種保護的姿態，金色的貓瞳像是璀璨的寶石一般動人。
她不禁想起了剛剛撿到荒的時候，他也是和對方一般大小。但和那時懦弱膽小的荒不同，這個孩子周身都散發著一種冷而堅韌的氣息，活脫脫一副縮小版霸道總裁的范兒。
簡直不能更合她的胃口和眼緣。
（荒：突然被嫌棄）
小小年紀就如此了不得，將來必成大器啊！
瓊琅暗搓搓地想著，心下有些激動，面上掛出一副即慈祥又和藹又溫柔的笑容，就差散發出萬丈潔白聖光。
「兩個小朋友……你們在這裡做什麼呀？」
第55章 楓林中的誤會
感受著眼前這個美麗女人身上散發的溫柔氣息, 黑童子向來古井無波的內心也忍不住漾開一絲波瀾。明明對方渾身上下從內到外都散發著無比真摯的溫柔和善意，可他怎麼就是覺得心裡毛毛的呢？
白童子好像什麼也沒有察覺到, 只因為瓊琅出手救下他，系統好感度蹭的一下就達到了滿點。
真是個單純善良的孩子啊……
他眨巴著天青色的眸子, 淡藍中透著些許灰白，有一股暖洋洋的感覺。
「我和黑童子是冥府來的見習鬼使, 正在這裡執行任務。」白童子解釋著，完全沒有防備地把自己和黑童子的老底都翻了出來，「這是我們第一次離開師父獨立解決問題，只不過好像遇到了一些困難……」
「對了, 姐姐你的名字叫做什麼？你身上的氣息和我母親好像呀……白童子很喜歡……」
這份溫柔, 和生前疼愛他的母親一模一樣, 勾起他內心深處的懷念來。
「叮」, 黑童子對你的好感度提高了10點, 當前好感度10點。
什麼？她一個從未結婚生子的女孩子, 身上竟然散發著母性的光輝嗎？
瓊琅抽了抽嘴角, 聽著系統突如其來的好感度提示, 她的眼皮也跟著一跳。不要告訴她, 兩個孩子都是因為她恍若阿媽一般的慈祥才提升的好感度。
她覺得黑童子很有童養夫的潛力，但是……
瓊琅的笑容微不可查地一僵, 突然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合適，「我啊……我叫做……」
「那邊的妖怪, 莫非就是她嗎！」
瓊琅的話還沒說完, 就被一群急速靠近這裡的人打斷。她眉頭微皺, 下意識地望去，就看到五、六個做陰陽師打扮的人類散發著不善的氣息朝自己接近。
「楓林裡的絕色女鬼？看樣子的話，應該就是她沒錯了吧！」為首的陰陽師肯定地說道，雙眉一豎，極有氣勢地喝道：「全部擺陣！」
下一刻，在瓊琅和兩個小孩子一臉懵然之時，六個陰陽師就以極快的速度將他們遠遠地團團圍住。他們手持著各種古怪的器具，念念有詞，像是在作法一般。
「那兩個小孩子是怎麼回事？」
「看起來不像是人類呢……也是妖怪嗎？」
「一定是這女鬼的手下，不要鬆懈，一網打盡！」
為首的陰陽師下達命令以後，姨媽血色的天空下頓時升起藍光萬丈，道道藍白色光束交織錯雜，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網，將瓊琅和黑童子白童子都鎖在了裡面。
察覺到這靈力氣息沒有什麼很大的威脅，瓊琅沒有貿然行動。
「……」誰來告訴她這是怎麼回事？
「啊呀……好像被誤會了呢……」白童子一怔，苦惱地皺起了眉頭。
遠處，耐著性子看到這一幕的酒吞頓時就坐不住了，顧不得會嚇走紅葉，他瞬間抄起氣息恐怖的鬼葫蘆，以電光般的速度朝著瓊琅的方向閃去。
可怕的利爪將網罩輕而易舉的撕碎，他淡淡地掃視了一眼兩個小孩子，以保護的姿態站到了他們和瓊琅的面前。
「你們要對瓊琅做什麼？一群雜魚，識相的話就快點從本大爺面前滾！」
妖怪最討厭陰陽師了。
陰陽師們滿面震驚，立刻害怕的後撤數步，團團聚在了一起，萬分戒備地看著他們。
「何方妖怪……是這女人的同夥嗎？」
儘管對方身上散發的可怕妖氣令人不由自主的顫慄，響起上面交代的任務，為首的陰陽師還是咬了咬牙，裝做鎮定地蔑聲道：「我勸你這只妖怪還是少管閒事，這女人殘害了安倍家族中的陰陽師，現在陰陽寮已經下達了命令前來圍剿此妖。」
「如果你不想和京都的陰陽寮作對，就快快離開吧！」
搬出京都與陰陽寮的名號，一群人類瞬間有底氣了許多，也不至於連站都站不穩了。
對方的輕蔑令酒吞極度不爽，下一刻猛然爆發出來的妖氣就嚇得一群陰陽師雙腿發顫，靈力不深的兩個人更是跌在了地上。
「陰陽寮？以為本大爺會怕那群沒用的傢伙嗎？」酒吞提起酒葫蘆，沉著臉走上前去，「你們還真是不識相呢。」
瓊琅眉頭一皺，從這群人類的話語中察覺到幾分蹊蹺，伸手扯住酒吞，微微抬起下顎冷聲道：「怎麼回事？你們認錯人了，我不是這片楓林的主人。」
許是瓊琅阻止酒吞的動作被看在眼裡，驚懼與害怕交織的陰陽師們對視一眼，眸中浮上了將信將疑的神色。
「對啊，你們認錯妖怪了，大姐姐她不是這裡的妖怪。」白童子持著招魂幡，一臉認真地解釋道，「我和黑童子也不是什麼可怕的妖怪，我們是冥府的見習鬼使哦。」
看到他手裡的招魂幡，一種陰陽師沉默了一下，隨後暗自嗡嗡細語了起來。
「怎麼回事？」
「那好像是招魂幡，真的是冥府的人呢。」
……
有預感這件事可能和紅葉有關，瓊琅神色一動，問道：「你們剛剛說……殘害了安倍家族中的陰陽師，這是怎麼回事？」
一眾陰陽師神色發怯，哆嗦著完全不能好好回答她的問題，為首的陰陽師硬著頭皮道：「既然你不是那女鬼，這事又與你何干！」
聞言，瓊琅抿了抿嘴唇，驀地看向她，冰藍色的眼瞳與他直直的對視，眸子深處幽幽劃過一道紫色的暗光。
她朱唇輕啟，淡聲吐出三個字：「回答我。」
這一聲命令落下，明明輕柔溫和的像是愛人的低語，卻帶著一股無法抗拒的威嚴和壓迫。
那為首的陰陽師身形一抖，立刻就不受控制地，硬著頭皮將一切事情的緣由吐露了出來。
「我們是陰陽寮中的陰陽生……前幾天，我們的一個同僚，也是安倍家族中的一個後人，被妖怪迷惑而走出了京都府，他叫做安倍彌助……」
聽到這個名字，瓊琅眉頭微動，抿唇深思了起來。
這個名字有點熟悉，好像聽誰說起過。
白童子卻眼神一亮，「安倍彌助？那是我們負責要接引的亡魂！我們在這裡找了快兩天也沒有找到他的魂魄，你們知道他的魂魄在哪裡嗎？」
陰陽師聽到白童子的發問，儘管不想當著酒吞等妖怪的面透露陰陽師家族中的事件，卻在瓊琅的妖力挾持下，完全無法抵抗地說了出來。
「安倍彌助……他的靈魂，現在被陰陽寮中的大人們保護著……他離開京都府以後，三天都沒有回來，我們猜測他遭遇到了不好的事情。請來晴明大人占卜以後，果然如此……」
「晴明」二字一出，楓林中刮起一道微風，瓊琅隱隱約約察覺到，那個帶著腥味的暖香似乎又鑽進了鼻子中。
陰陽寮裡的人占卜到了安倍彌助的凶吉，由於他出身安倍世家，身份特殊，其他陰陽師用秘法將其靈魂以最快的速度召回並保護起來。
同時也得知了安倍彌助靈魂離體前最後一次出現的地方就是這片紅楓林，周圍的人曾說過楓林裡住著一隻凶厲的絕色女鬼，猜想可能與她有關，便前來討伐。
「我們不想做別的什麼，只要那女鬼交出安倍彌助的軀體就可以了。」
有了軀體，才能夠讓對方還魂。
白童子聞言，眉頭一皺搖了搖頭，正色道：「這不可以，判官大人說過，安倍彌助的命數已經走到了盡頭，要隨我們前往黃泉才可以。」
怪不得他和黑童子找了幾天也找不到安倍彌助的魂魄，原來是被京都中的陰陽師藏起來了。
為首的陰陽助一噎，「這是上面的大人們的命令，我們沒有資格左右。」
儘管他們也知道這種事情違背常理，可誰叫安倍彌助出身于大有名望陰陽師世家呢？上面的人要保他，他們這些人也只能照做賣命。
瓊琅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待白童子出聲以後才回過神來，舒展開了眉頭。
她想起在那裡聽過「安倍彌助」這個名字了，那不是初識花鳥卷時，對方口中曾提起過的人嗎？
此時，楓林中的暖香愈發濃郁，有一股陌生的妖氣慢慢籠罩了這裡。
是紅葉，酒吞神色一動，立刻查看起四周來，卻發現對方隱匿在楓林中根本不願意顯身。
「安倍彌助……？」慵懶又勾人的聲線響起，帶著一絲詭異，「你們想帶回他的軀體？很可惜，他已經被吃掉了……」
話音落下，為首的陰陽師臉色一白，「不可能！他身上有護身符，絕不可能輕易被妖怪吃掉。」
雖然不知道安倍彌助的魂魄為什麼會離體，但有家族中長輩贈與的護身符，他是不可能就這樣被妖怪吃掉的。
「不相信嗎？他的殘肢，現在就在你們腳下的土地裡埋著呢，可以挖挖看啊……說不定還能找到幾根沒有被腐蝕的骨頭。」
聞言，那陰陽師結結巴巴地發抖道：「是……是你吃了他嗎？」
「我？」紅葉輕哼了一聲，帶著些許嫌棄的說道，「其他妖怪吃剩下的殘渣，我才不要呢。」
「好了，你們這群無禮的人類，還有那個討厭的酒鬼，都快點離開這裡！」
楓林一陣抖動，數片落葉散落在地，是紅葉下了逐客令。
不料那陰陽師聞言，卻眉頭一皺，咬緊牙關持著符咒警戒地站了起來，「你在狡辯！這楓林中的死氣和腐味這麼濃重，你這只妖怪分明食人，對不對？」
聞言，紅葉意外的一陣沉默，沒有回應。
「果然如此，我所料不錯！作為陰陽師，除妖降魔保護京都可是我們的本職！」為首的男人目光決絕，沉聲道，「既然兩位鬼使和那兩隻妖怪都與這件事情無關，請速速離開吧！」
瓊琅眉頭一挑，沒想到這個陰陽師還挺有勇氣的，不過……
聽到這句話，酒吞立刻豎眉跳了過去，「你們想幹什麼？想被本大爺丟進鬼葫蘆裡釀酒嗎？還是覺得，以你們的力量，能夠與本大爺抗衡？」
話音落下，殺意閃現。
陰陽師一呆，完全沒想到酒吞會再次阻攔他們，「你們……你們……」
「還不滾？真當本大爺不會下手？」
「如果我們死在這裡，陰陽寮中的大人們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不管你們是哪裡的妖怪，都將逃不開陰陽寮的圍剿！」為首的陰陽師臉上盡是生死決絕。
酒吞臉色一黑，頓時抄起鬼葫蘆脾氣火爆地踏上前去。瓊琅眉頭一抖，察覺到事情不簡單，連忙拉住了酒吞，「等等……不要意氣用事，讓我來。」
這是陰陽寮中的陰陽師，如果酒吞殺掉了他們，就意味著大江山與京都的陰陽寮起了正面衝突，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深吸一口氣，那如夢似幻的聲音再度飄渺地響起，如同神靈在耳旁低語一般，威嚴無比。
「回去。」
「回去……」
兩個字隨著妖力擴散開來，空氣中都仿佛漾開了一圈圈波瀾，一眾陰陽師神情渙散，呆呆地捏著手中的符咒，神情麻木地離開了楓林。
緊張對峙的場面散去，白童子微微松了口氣，瞥了一眼酒吞小聲地說道：「脾氣好暴躁的大妖怪啊……有點可怕呢……」
聽到白童子的話，黑童子神色一凜，頓時冷冰冰地看著酒吞。
然而酒吞卻無暇顧及他們，而是微微握拳高聲道：「紅葉……！你……你吃人？」
乍聽到這個消息，他的心中浮起一種古怪而異樣的感覺。
「哼，討厭的酒鬼，又來了。」
「我的事情和你有什麼關係？大人說過要一點不剩，全都吞食掉，這樣才不會有人比我更美……」
自此，所有見到她的人和妖怪，都被吞食掉了。可惜今天這幾個踏入楓林的妖怪，一個都碰不得。
「誰？」酒吞神色一緊，「是誰唆使你吃人？」
「不關你的事。」紅葉的語氣中透露著萬般不耐煩。
瓊琅抱起雙臂，一言不發。怪不得紅楓林附近幾乎沒有其他妖怪和人類的身影，看來是全都被她吃掉了。面對妖怪吃人這種事情，以她的身份立場，並不想多做評價。
但是她卻對安倍彌助的事情上了心，「你說……安倍彌助不是你吃掉的？那麼吃掉他的妖怪是誰，你看到了嗎？」
「對啊對啊！是誰吃掉了安倍彌助呢？」白童子也一臉苦惱，「怎麼辦啊，看起來陰陽師不願意把安倍彌助的靈魂交出來呢，看來這一次不能不找師父出面了……」
「你在意這些做什麼？你和那個人類有什麼關係嗎？他可不是我吃的。」
「算是……有那麼一星半點的關係吧。」
她清楚地記得花鳥卷溫柔地稱呼過這個人為孩子，看起來應該和花鳥卷相識，如今安倍彌助出了事，瓊琅有些想要弄清楚緣由。
瓊琅思索了一下，微微側頭道：「還有，陰陽師們已經認定是你吃掉了那個人類，如果不解釋清楚，今後楓林就不會有安寧之日了哦。」
「是啊，不過話說回來……你為什麼一直都不肯現身？」白童子疑惑地在四處張望著，似在尋找紅葉的身影。
「不管是誰來，都吃掉就好了。」紅葉聞言，輕哼了一聲，「我的絕色之貌，傾城之姿，都是我愛的人所賜予我的……除了他，任何人都不能看，更不許碰。」
酒吞眼皮一抽，臉色頓時刷地黑了下來，一副大受打擊的樣子。
「所愛之人……是讓你吃人的那個人嗎？是誰？」
「討厭的酒鬼，快點走開！」
「那個人是誰？」
「快滾！不要再到這裡來了，我是不會接受你的，別癡心妄想了！」
「……」
兩隻妖怪在楓林裡爭執了起來，瓊琅抽了抽嘴角，然後被白童子小小軟軟的手拉到了一邊。
「瓊琅……瓊琅姐姐對吧？」他剛剛聽那個紅頭髮的大妖怪這樣叫她。
「你也知道安倍彌助這個人嗎？他是我和黑童子負責接引的亡魂，可是看起來事情好像很複雜呢……」
瓊琅沉吟一聲，「只是聽說過一點罷了……我有朋友與他關係匪淺。」
「白……童子……」一旁，一直不肯說話的黑童看到白童子皺眉苦惱的樣子，終於忍不住出聲了，「師……師父……」
「對！還是先把師父們叫來要緊！」白童子眼神一亮，持起招魂幡認真地擺動了起來。
一大兩小三隻妖怪站在楓樹下，把遠處的酒吞和紅葉都撇在了一旁。
片刻後，很快就有兩個一黑一白的青年男子顯身在了白童子的身側，雖然衣著發色不同，但兩個人的面容卻有些肖似。
「我就說吧！這兩個小鬼磨蹭了三天也沒完成任務，肯定是遇到什麼麻煩了！」鬼使黑持著鐮刀，悠悠地歎了口氣，「哎，這屆鬼使不行啊，比起我們那會兒可差遠了，對吧鬼使白？」
「還只是孩子而已……咦，瓊琅姬？」那一身白衫的鬼使白看到瓊琅，頓時一怔。
鬼使黑聞言，迅速地轉過頭來，嬉皮笑臉的神色立刻也變得正經起了來，微微行了一禮，「竟然會在這裡碰見瓊琅姬大人。」
面對這兩個陌生鬼使帶著幾分尊敬的態度，瓊琅也是神色一愣，不解地問道：「你們……認識我？」
她不記得自己和冥府的人有過接觸呀？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6-9 16:35
第56章 已經有了要追隨的人
「師父認識瓊琅姐姐嗎？」白童子好奇的目光在幾個大人身上轉來轉去。
鬼使黑率先回過神來, 摸了摸頭上的帽子歉意一笑，「啊……抱歉, 唐突了。瓊琅大人並沒有見過我們兄弟倆，但是大人的名號在冥府我們也略有耳聞。」
他雖然向來是一副大大咧咧而非常散漫的樣子, 此刻卻悄悄地在審視著瓊琅。
豈止是略有耳聞？這百年間來，他和鬼使白已經見過瓊琅無數次了。
第一次見到瓊琅, 她還是個幾歲的人類小孩子。當年他新任鬼使不久，曾和鬼使白在判官的陪同下前往過羅剎海邊的村莊引導亡魂，然後無意間發現了瓊琅這個人。
從判官感知到她的第一刻，就說她「跳出輪回之外」, 是他窺透不見命運因果與結局的人。
人類死後, 靈魂從肉體內釋放出來, 則將會被他們接引至冥府。而判官, 則掌管著生死簿, 一紙、一筆、一墨、一念之間即可定人生死。
但這個孩子的名字卻是生死簿上不存在的, 也就是說判官並不能做主她應該何時死亡。判官斷定, 這具身體裡的魂魄「有異」, 至此後他和鬼使白開始格外地關注她。
「是呢, 瓊琅姬是連閻魔大人也很敬重的大妖怪。」鬼使白平常不茍言笑的臉上也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不僅因為她傾心打造了羅剎海，更因為她將另一位神使一手帶大……總而言之, 那位大人所敬重的人，自然也是他們尊敬的人。
「原來這樣啊……」瓊琅了然地點了點頭, 心底還仍舊有一絲驚訝, 難道她的聲望點數已經高到連另一個世界的妖怪都有所耳聞了嗎？
「對了, 我們來這裡是辦要緊事的。」掃了一眼白童子，鬼使白率先把歪掉的話題再度帶回來，「你們遇到了什麼問題，安倍彌助的靈魂是怎麼回事，判官不是說他的死期在三天前嗎？」
「這個人的確是死了，可是他的靈魂被京都中的陰陽師藏起來了。」白童子苦惱地說道，把剛剛在楓林中的事情都仔仔細細地講述了一遍。
「這些陰陽師，膽子還真是大啊，這不是公然和冥府對著幹嘛！」鬼使黑撇嘴，顯然對陰陽師的做法很不滿。
鬼使白也微微歎了一口氣，「也怪不得他們兩個折騰了好幾天也束手無策，既然是安倍家族中的人……那麼看來這次需要找晴明大人幫幫忙了。」
瓊琅神色一動，晴明大人？
莫非就是那個安倍晴明？看來花鳥卷和這個大名鼎鼎的陰陽師家族還頗有淵源。
幾個人商討之間，遠處的酒吞一臉菜色走了過來，看得出心情極差。而楓林中早已沒了紅葉的氣息，想來是已經不耐煩的躲進楓林深處了。
「怎麼樣，你有沒有從她口中問到點有用的消息？」瓊琅扯了扯他的衣服，「吃掉安倍彌助的妖怪到底是誰？」
「她什麼都沒和我說。」
「酒吞大人竟然也在這裡……」鬼使黑聞言，皺眉歎了口氣，「算了算了，還是要先去找晴明大人要緊。」
「連你們都不知道嗎？」酒吞一肚子火的低語道，「閻魔那混蛋手下的傢伙怎麼也變得不靠譜起來了。」
鬼使黑聳了聳肩，鬼使白卻一本正經地回道：「酒吞大人，請不要對閻魔大人無禮。」
說完，他看向瓊琅行了一禮，「瓊琅姬，還有要事在身，我們先帶著這兩個小鬼告辭了。」
掃了一眼他們幾眼，瓊琅微微一笑，「我和你們一起去吧，那個死去的人類和我一位朋友關係匪淺，如今他逝世，我也想弄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酒吞鬱悶地看了她一眼，縱然人類的事情和他無關，但他也不想喜歡的妖怪被無緣無故扯入這種事情中來。如果被京都中的陰陽師們認定是紅葉吃掉了安倍彌助，那這楓林的平靜日子就到頭了。
隨後，他隱藏了一身妖氣，也跟著鬼使黑等人朝林外走去。
瓊琅隨著師徒四人組一路到達了京都內一個幽靜的庭院，院中的櫻花樹在秋日中一樹泛黃。
酒吞顯然很不喜歡靠近人類聚居的地盤，到達了庭院之後就躍到櫻花樹的樹幹上躺靠了下來，神色略帶陰鬱地朝著夜色下的長街望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而隱藏了妖氣，來來往往的行人也都看不見他。
「晴明……神樂……有客人來了哦！」率先來接待他們的竟然是一隻會說話的白色狐狸。
小白警惕地往櫻花樹上瞥了一眼，隨後才遲疑地轉過身用爪子輕輕拍門。
片刻後，紙門被拉開，瓊琅應聲望去。一個身著藍白相間狩衣的青年男人站在那裡，俊俏而雅致的面容上似有絲絲愁容，而在他身旁，還跟著一個十多歲大小的櫻紅色和服少女，想來應該是白狐狸口中的「神樂」。
見到安倍晴明的第一刻，瓊琅微微怔了一下，隨後皺起了眉頭。
這個後世家喻戶曉的大陰陽師安倍晴明，和她想像中的形象相去甚遠。
瓊琅心下以為，一個擁有非凡力量，站在陰陽師這個職業頂端，且與妖怪做了那麼多的鬥爭的安倍晴明，應當是個沉穩睿智而頗有城府的人。
可眼前這個青年卻有著一雙無比純凈無暇的眼眸，宛如初生兒一般幹凈，讓瓊琅在意外之餘，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安倍晴明掃了他們一眼，再見到瓊琅時怔了一怔，「原來是鬼使黑兄弟……這位是？」
「我們這次前來是為了大人族內那個安倍彌助的事情，這位是瓊琅姬大人。」鬼使白說著，非常簡略地解釋了一下瓊琅來此的原因。
安倍晴明眉頭輕蹙，略帶疑惑地道：「安倍彌助？……罷了，先都進來坐吧。」
夜深人靜，屋內燈火通明，桌上有兩杯已經放涼了的茶。
鬼使白與瓊琅分別將今天下午在楓林中發生的事情都詳細說了一遍，面對神色有些發怔的安倍晴明，鬼使黑忍不住問道：「晴明大人這次方便助我們兄弟二人一臂之力嗎？」
「安倍彌助……」晴明卻只側頭輕輕地呢喃著這個名字，「是三天前家族中遇害的那個陰陽師吧？」
「哎？」鬼使黑一怔，「他不是晴明大人的同僚嗎？在下記得大人和他還蠻熟絡的，沒錯吧？」
聞言，神樂忍不住開口道：「抱歉，因為發生了一些意外，以前的很多事情晴明都已經不記得了……」
失憶了？瓊琅眉梢微微一挑，不動聲色地打量起他來。
「抱歉。」晴明輕聲道，隨後認真地看向他們，「不過你們說的事情，我會盡力幫助你們的。」
「陰陽寮那邊我會親自走一趟，安倍彌助的靈魂現在正沉睡著，不過陰陽寮的人之所以扣下安倍彌助的靈魂，實際上也是為了尋找他的死因。」
安倍彌助身上明明有著附有強大靈力的護身符，不可能就這樣輕易被妖怪吃掉。
「我想，如果要陰陽寮交出他的靈魂，首先要給他們一個交代才可以。」
鬼使白點了點頭，「那麼晴明大人，這個人在死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具體我也不太清楚……我只記得，安倍彌助這兩個月來身體情況都非常不好，一直臥病在榻。三天前的夜晚，他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家中，誰也沒有告訴。」
等家族裡的人尋不見人影時，才占卜到他已經遇害了，於是連忙以最快的速度將對方的靈魂招了回來，卻發現他的靈魂也莫名陷入了沉睡中。
因此那一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就誰都不得而知了。
聽完晴明的解釋，鬼使黑頭疼地揉了揉額頭，「我最不擅長破解這種古裡古怪的命案了……」
「臥病在床？」想起之前花鳥卷所說過的話，瓊琅心下一動，「花鳥卷這只妖怪你可記得？她曾經在安倍家族中的書房居住了將近兩百年。」
「花鳥卷……？雖然我不記得往事了，但有些事情也聽族人講起過。」晴明思索了一下，點了點頭，「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只妖怪據說會擾亂人心，令其產生心魔。」
「安倍彌助身體原本就不好，族人說他被畫卷中的妖怪嚇到之後，就更是一病不起，所以這只妖怪被陰陽寮的人除掉了。」
「當然，這一切都是我從旁人口中聽來的……」
「花鳥卷可不是什麼會擾亂人心的妖怪，所謂畫卷中的幻象，不過是由心而生罷了。」瓊琅微微搖了搖頭，「安倍彌助的，應當與他看到的東西有關。我曾記得花鳥卷說過，安倍彌助在畫中看見了許多恐怖的毒蜘蛛。」
可以說，那只妖怪也是導致花鳥卷差點被誤傷的間接原因。
「是蜘蛛變成的妖怪嗎？」白童子也整張小臉都糾結了起來，「可是他為什麼要半夜一個人自己去城外啊？晚間百鬼夜行，是最危險的時候了。」
安倍彌助一個陰陽師，不可能不知道這些常識，拖著帶病之身大半夜跑出去，這不就是打著燈籠去茅坑——找死嗎？
「這件事情中一定有許多我們不知道的隱情。」安倍晴明微微握緊拳頭，眼神堅定地說道，「這樣吧，今天天色太晚，外面過於危險。」
「明天一早，我和你們一起去他死亡的楓林處去看一看如何？如果能挖出他所殘留下裡的屍骨，或許能得知些什麼。」
瓊琅頷首，事到如今，也只能先這樣了。
那智山，夜色如水。
大天狗靜靜地躺在榻榻米之上，一手枕著頭，一手玩把著手中的笛子，似在回憶著什麼。
「你這麼多年來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改變妖怪們淒苦的境地，對吧？」紫黑衣衫的陰陽師如是問道。
「不過你的做法太過天真了，人類是不會明白你的苦心的，更不會輕易接受你的好意。你約束妖怪，指導它們與人類為善，只會讓人類更變本加厲的欺壓妖怪。」
「你也是人類，為什麼要選擇幫助妖怪去主宰人類？」大天狗湛藍色的雙瞳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與戒備，冷聲問出口來，「你這樣做，讓我無法不懷疑你的居心。」
「不……我和他們都不一樣……我和那個晴明也不一樣。」男人緩緩地說著，眼神中有一種令人讀不懂得瘋狂，「我是站在妖怪的立場上的。」
因為看到了被誤解、被欺壓、被迫害的妖怪們的淒慘處境，所以想要選擇顛覆這個世界的陰陽，讓曾經飽嘗苦痛怨恨的妖怪們翻身主宰這個世界。
「而你，也和我一樣。」安倍晴明炙熱的目光緊緊地黏在他的身上，誘惑的聲音再次響起，「我知道，我們所追求的大義是一模一樣的……」
「可是，有一句古語叫做『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他神色認真地勸誡著，「唯有用絕對的力量站在頂端，才能夠真正徹底地改變妖怪們的處境。」
空氣一陣寂靜，大天狗不得不承認，這個叫做安倍晴明的男人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很有道理，而他口中所述的一切都是他曾經最想看到的畫面，也毫無意外的勾起他內心深處的火熱。
倘若在沒有遇到瓊琅之前，大天狗萬分確信，他會毫不猶豫的去追隨眼前這個男人，至死方休。
但是遇到瓊琅之後，他的心境已經有所改變，直到如今他都依舊深深地記著瓊琅所說過的話。
僅憑著絕對的妖力一意孤行地去主宰這個世界，不過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恃強淩弱與奴役欺壓罷了。
所以……
「所以，來和我一起完成心中的……」
「抱歉，恕我無法認同你。」大天狗抬眸，語氣淡淡，卻拒絕的幹凈利索。
安倍晴明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他瞳孔微縮，喃喃道：「為什麼？」
「道不同，不相為謀。」大天狗轉過身去，冷聲道，「你所追求的東西，並不是我心中的大義。」
聞言，安倍晴明直直地看向他，一言不發，周身空氣凝固而沉重。
「我能理解你心中所想，但是我已經有了要追隨的人，請回吧……」
聽到這句話，安倍晴明眼中劃過一絲莫名的暗光，握緊扇子側頭輕聲問道：「哦？是誰？」
第57章 與茨木的交心
「恕我無可奉告, 夜已深了，請回吧。」冷淡而疏離的聲音響起, 大天狗再次下了逐客令。
似是已經從驚訝中回過神來，安倍晴明臉上的淺笑沒有變, 只是微微捏緊了扇骨，「既然這樣, 那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在那智山叨擾了三日，我還有其他要事在身，就先告辭了。希望下一次我再來拜訪的時候，你能夠改變主意。」
留下輕飄飄的一句話, 安倍晴明沒有做半分糾纏, 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只是臨別前的話語告訴大天狗, 這個奇怪的人還沒有放棄。
大天狗凝神遙望著他的背影, 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覺來。
他能夠感受得到, 安倍晴明雖是人類的模樣, 身上卻有著他所熟悉的妖氣, 但同時他也有著格外強大的靈力, 只有半妖才能夠同時掌握這兩種相斥的力量。
但除此之外, 他身上還背負著另一種氣息，一種陌生卻又令妖怪不由自主地想要臣服的氣息, 像極了曾經那位陰界之主……
不妙的感覺。
大天狗揉了揉腦袋，雙眉也擰在一起, 夜深人靜之下獨奏了一曲「海之謠」, 方才恢復平靜。
笛聲漸漸消失, 他從懷中掏出一張信紙來，指腹在那熟悉的字跡墨香之上停留了片刻，方才再次小心翼翼地將紙張存放回胸口的衣襟中。
而在濃濃的夜色之下，安倍晴明已經退到那智山的邊境，在守月村中的民宿歇下，冷靜而沉著的眸光淡淡地掃了一眼山頂的方向。
似乎出了一些意外，沒想到在計畫之初就遇到了問題。
他在那智山做客逗留了三日左右也未能說服這只妖怪，只能暫且先放一放，否則不依不饒的糾纏或許會引起對方的強烈反感。雖然很好奇他口中的「那個人」到底是誰，但安倍晴明還是決定越過大天狗先執行下一步計畫。
破曉時分，晨霧濃濃，陽光透過薄霧將山間田野的畫面氤氳模糊。
明明還未入冬，民俗裡的人類卻感到格外的寒冷。
「今年的冬天似乎會來得早一些呢，多添幾件衣服吧。」
安倍晴明恍若沒有聽見一般，只是遙望著荒川澤域的方向，深潭一樣的黑眸看不清情緒。
「走吧，雪女。」
以雪女的力量來冰凍河川鋪路，想必很快就能達到荒川之主的領地。
「是，大人。」在他身後，有著一個恍若是被冰雪雕琢出來的美麗少女，周身散發著濃重的寒氣，整張臉面無表情，如同冰雪一般。
而路邊的人類們，除了能感受到異樣的寒冷以外，卻什麼也看不見。
達成約定後，地府的師徒四人組率先告別。
「那麼，明日早上我們再來尋晴明大人好了。我和鬼使黑先帶著這兩個孩子回冥府，和判官交代一下安倍彌助的事情。」
聽到鬼使白的話，瓊琅有些可惜地看了一眼黑童子，這孩子幾乎一下午就沒說過兩句話，唯一出聲所提到的還都與白童子有關。
雖然沉默寡言，但周身存在感卻非常強烈，這麼有前途的孩子，可惜已經是冥府的人了，而且將永遠保持著幼年的模樣，再也長不大了。
可惜啊……可惜啊……
難得見到一個合眼緣的孩子，瓊琅忍不住在心裡捶胸頓足。
「瓊琅姐姐，再見哦~」白童子擺擺手，沖她打了個招呼。
瓊琅點點頭，回之一個淡淡的笑容，黑童子驀然回頭看了她一眼，與白童子一起消失在了空氣中。
夜晚，瓊琅並沒有留在晴明的庭院中作客，而是與酒吞回到了大江山中。與晴明和鬼使黑兄弟約定好，明日她們會在楓林外與他們匯合。
喜歡的女妖心中已經有了愛慕的人，還對自己厭惡無比，酒吞大受打擊，回到行宮後就神色鬱鬱地不知躲在哪裡買醉去了。
而茨木早已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見到他們回來，頓時面色既擔憂又欣喜。
酒吞心情不好不願意讓別人接近，茨木只好眼巴巴地去找瓊琅問話，打聽今天發生的事情。
「瓊琅……！」趁瓊琅歇下之前，茨木在客舍的庭院裡逮住了她，「關於那個鬼女紅葉的事情，怎麼樣了？」
雖然瓊琅幫助撮合酒吞與鬼女紅葉這件事情令茨木心下複雜，但他一個人糾結的想了大半日，還是一點都不捨得責怪瓊琅。
這都是鬼女紅葉的錯！
瓊琅轉身，見茨木神色焦急，像只小哈巴狗一樣地盯著她，看起來分外可憐。
想起這些日子茨木被酒吞花式嫌棄，又因為酒吞的苦戀而操碎了心的樣子，瓊琅心生憐意，看他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不少。
月光下，她身著浴衣與茨木並肩坐在庭院走廊的地板上，仔細地將下午發生的事情都講了一遍，又著重描述了一下紅葉對酒吞的厭惡態度。
「你……你別難過。」瓊琅溫聲安慰了他幾句，「紅葉已經有喜歡的人了，而且她非常抵觸酒吞。」
瓊琅覺得，茨木心中是非常在乎酒吞的，酒吞對他應當有著與任何人都不同的意義，這一點從他追逐酒吞的那份狂熱就可以看得出來。
雖然有些病態的癡狂，但本著大家都是朋友的心情，瓊琅還是扮演了一個好閨蜜的形象盡可能地去安慰他。
茨木沒有聽出她話中不同尋常的意思，只是怔愣了一下之後，面色喜怒交加。
「太過分了！那個女人，竟敢用這種態度對待我的摯友！」
「……」
「吾友是站在鬼族頂端的妖怪，他的魅力是無人能及、無人可以抵擋的！不行，我不能接受有妖怪用這種不敬的態度對待他！」
「……」
瓊琅沉默地抿了抿唇，怎麼感覺對方的反應跟她想像中的有些出入呢？
聽到情敵不可能會接受自己放在心中的人，不應該是狂喜才對嗎？怎麼感覺茨木比酒吞本人還要憤怒鬱悶……
這只妖怪對酒吞的癡迷程度，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了。
瓊琅心下複雜，暗暗感慨了一番，為了不讓茨木的情緒繼續波動，只是安慰道：「酒吞現在頹廢墮落成這個樣子，能有你這樣的妖怪如此忠貞地追隨他關心他，也很幸運。」
「不要這麼說。」茨木看向她，認真地說道，「即便是一副消沉模樣的摯友，也更有一種別樣的魅力，令人無法抗拒！」
「……」瓊琅=_=。
「那你準備放棄幫助你的摯友恢復往日的雄風了嗎？」
「當然不是！」聽到這裡，茨木臉色一沉，「我會找到那個鬼女紅葉，然後立刻擰斷她的脖子，我絕對不允許摯友被這種無聊的女人沖昏了頭腦。」
「等等……你先不要衝動……」瓊琅著實繞了一大圈，才艱難地接受了茨木的腦回路，隨後苦口婆心地勸誡道，「這不關紅葉的事，人家已經有心愛的男人了。」
說白了，其實是酒吞一直在對人家死纏爛打，這怎麼能怪妹子呢？妹子是無辜的啊！
瓊琅口沫橫飛地說了一大堆話，決心要把茨木因為求而不得而扭曲了的思想給掰正過來。
雖然話不太中聽，但因為是瓊琅說出來的，茨木難得格外的有耐心，安靜地把她的話都聽了進去。
瓊琅化身知心大姐姐，一臉溫和耐心地安慰他，順帶糾正他的思想。
月光下，茨木怔怔地看著她，浴後的長髮還散發著淡淡的幽香，在夜風的吹拂之下縈繞在他的鼻尖，若有若無。而她素凈的臉龐上，也難得地帶著前所未有的關心與溫柔。
聽著聽著，茨木的心中湧上一股前所未有的喜意，卻又夾雜著深深的惆悵。
如果瓊琅可以永遠留在大江山該有多好。
他的思緒開始飄向遠方，眼神也有些渙散。
「總而言之，要幫酒吞振作起來呢，還是要在背後默默地支持他給他動力才對！至於紅葉，她是無辜的，你也不要總是想著去找人家姑娘的麻煩。再說了，你這麼做，酒吞肯定會和你生氣的，你可是他最好的兄弟，總不能在他失戀的時候還惹他不高興吧，嗯？」
聽到她的發問，茨木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嗯……」
瓊琅說的口乾舌燥，見茨木一副乖寶寶的樣子什麼也沒有反對，不由感到格外欣慰。
她輕笑了一聲，抱住雙膝，枕在上面外頭看他，眨了眨眼睛，「其實，能被茨木這樣的妖怪當作摯友的人，非常幸運呢。」
被如此真心地關懷著，被如此執著地追逐著，多麼難得……
聽到這句話，茨木驀然雙眸一閃，金色的瞳孔亮晶晶地看向她，璀璨的像夜空中的星辰。
「真的嗎……瓊琅，你不覺得我這樣很招人煩嗎？」
「當然不會。」酒吞是個令人羡慕的妖怪。
聞言，茨木的心裡頓時再次湧上一陣濃濃的喜悅，像是有絢爛的煙花在心裡炸開來。
瓊琅這樣說的話，是否意味著她也已經接受了將自己當作摯友看待呢？
難得有與瓊琅單獨相處這樣夢寐以求的時光，沒有星熊童子搗亂，沒有心機狗攪局，茨木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滿足與激動來。
「我的摯友是鬼族最強大俊美的男妖！瓊琅你覺得呢？」我喜歡的女人也是妖族最美的存在。
「嗯……你說得對。」
「他的力量足以俾睨天下，他有著冷靜沉著的頭腦，健壯可靠的胸膛！瓊琅你覺得呢？」她的妖力足以傲視群雄，智慧靈巧無人能及，且溫柔而善解人意。
「呃……這個也沒錯啦……」
「他還有……」
「他……」
夜色之下，茨木童子慷慨激情地大肆讚揚著酒吞，看著她的眼神也如烈火般炙熱。
沒有什麼事情，能夠比在喜歡的女孩子面前，和她一起分享對於摯友的崇拜與熱情更令人暢快的事情了。
可惜有些話，他只能藏在心底不敢說出來。
「……」瓊琅=_=。
儘管困意濃濃，瓊琅還是硬著頭皮打起精神陪著茨木在庭院外吹了一晚上冷風，昏昏欲睡地聽著茨木興奮而激昂的話語，每一句末梢還要帶上一句「瓊琅你怎麼看」。
媽呀……真是比她上輩子見過的那些飯圈小姑娘還要瘋狂，徹底服氣。所以酒吞對茨木來說，果然是不一樣的煙火吧……
遭不住了遭不住了，她要睡過去了……
深夜，密雲將月光蓋住，客舍內寂靜無比，只有夜風刮起落葉的沙沙聲。
看著因疲憊而沉睡過去的瓊琅，茨木停下了聲音，也學著她的樣子，將頭枕在雙膝的手上，一動不動、悄無聲息地注視了她一夜。
第58章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酒吞不管事的這些日子, 都是瓊琅在暫代他幫助般若處理日常要務，勞心勞力了幾天, 又深夜才回來，此刻她睡的很香。
經過早些年的磨礪, 用這種不太舒服的姿勢睡覺對於她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這一覺就直接睡到了翌日清晨的雞叫鳥鳴之時。
當陽光透過薄薄的晨霧灑在臉上, 帶來微微暖意之時，瓊琅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面前與她大眼瞪小眼的茨木。
「……」
「……」
茨木正看得出神，一不小心被抓了個現行，頓時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 率先打破了沉默, 「這麼早就醒了？」
瓊琅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直起身來揉了揉肩膀, 驚詫地疑聲道：「你該不會就在回廊的地板上坐了一晚上沒睡覺吧……？」
「沒有, 我只是比你先醒了一會兒。」
瓊琅抽了抽嘴角, 「抱歉, 昨晚不知不覺就睡過去了, 你怎麼不回屋去。」
「我怎麼可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茨木語氣認真地說道, 「不過……我看你睡得那麼香, 就沒有叫醒你。」
瓊琅微怔了一下，輕聲重複道：「不會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
所以乾脆排排坐陪她吹了一晚上冷風嗎？
難得地, 瓊琅的心底生出一絲異樣的柔軟來，看著茨木的眼神都溫柔了幾分。
「嗯！我也把你當作摯友, 所以當然要陪著你才行。」茨木用力地點了點頭, 晨光照在他生有紅色妖紋的臉上, 讓他剛硬的臉部輪廓都比平時柔和了不少。
那雙金瞳中，也散發著和太陽一樣溫暖人心的光芒，她心下微微一動。
「……」
「怎麼了？」
「沒什麼。」瓊琅失笑地搖了搖頭，看起來心情頗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洗漱吧，我和酒吞約好了，今天要去幫忙調查安倍彌助的死因。」
茨木微微皺了皺眉，立刻斬釘截鐵地道：「去追查妖怪嗎？我也和你一起去，我會幫你調查這件事情的。」
瓊琅想了想，沒有拒絕，微笑著頷首道：「好，那要快點收拾好哦，等下我還有件事要做。」
酒吞前去追查那只妖怪的下落，為的是洗脫紅葉的罪名，以防止她被京都中的陰陽師所盯上。茨木這一趟，除開追隨酒吞以外，就只是單純的想要幫助瓊琅罷了。
收拾完畢，瓊琅按照約定時間在山間楓林外面的小道上，與茨木和酒吞靜待安倍晴明一行人的到來。
片刻後，那俊秀的人類陰陽師果然和他的同伴一起如約而至。在晴明的身邊，還有一個熟悉的武士服青年，令瓊琅眼中染上一絲驚喜。
「哇，瓊琅你也在這裡？」源博雅怔了一下後，頓時驚喜而熱絡地朝她打起了招呼。
瓊琅笑著點了點頭，「你什麼時候從那智山離開的，今天又怎麼會來這裡。」
人群中，小白在二人的腳下竄來竄去，「嗯……看來博雅和瓊琅姬認識呀。」
「我是上個月底回京都的。」源博雅看向晴明道，「我和晴明是好朋友，這一次我是來幫他一起調查安倍彌助之事的。」
源博雅乃是人類貴族出身，是真正的皇親國戚。有他出面，陰陽寮那邊的事情也好處理得多。
解釋了幾句，源博雅目光有些警惕地看向遠處那兩個站在樹下，一臉冷漠的妖怪，小聲問道：「那兩隻妖怪是……？」
「別擔心，那是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是來幫忙調查這件事的，是我和大天狗的好朋友。」
聞言，源博雅轉身小聲地在晴明耳邊低語了幾句，一行人皺起的眉頭方才鬆開。
「原來如此，多謝你們了。」安倍晴明聞言，面上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不耽擱時間了，我們立刻就開始著手調查吧。」
瓊琅點了點頭，將他們往楓林處帶去，鬼使黑師徒幾個應該在那裡等待著他們。
只是酒吞不太喜歡接近人類，因而一路上都遠遠地跟在眾人後面。茨木則如影隨形，在酒吞耳邊嘮嘮叨叨著什麼，苦口婆心地勸著他，聽的酒吞一個頭兩個大。
「安倍彌助的殘肢就埋在楓林邊界的土壤下，住在楓林裡的那只鬼應該目睹了那晚上的情形，只可惜她並不願意告訴我們。」
「沒關係，只要挖出他的骨骸，我就能夠借此追尋他屍骸上殘留的妖氣。」安倍晴明溫聲安慰著，從懷中拿出一塊勾玉來，據說是安倍彌助生前常佩戴過的，「如果真的不是紅葉殺害了安倍彌助，我會讓陰陽寮還她一個清白的。」
瓊琅抿了抿嘴，掃了一眼酒吞，沒有告訴安倍晴明紅葉食人的事情。
鬼使黑師徒幾個人早已在原地等待著他們，眾人一匯合，安倍晴明頓時按照指示開始挖起了安倍彌助的骨骸。
白童子和黑童子乖乖地站在一邊守候著，瓊琅笑著從衣袖裡掏出三個小兔子模樣的和果子，遞給兩人，隨後又塞了一個到神樂的手裡。
小姑娘怔了一下，眼眸中柔光如波瀾一般漾開來，「謝謝瓊琅姬……」
「謝謝瓊琅姐姐。」白童子也眼前一亮，乖乖地接了過來，放到嘴邊吃了起來，「很好吃呢……感覺有母親的味道！」
黑童子淡淡地掃了一眼他，見白童子和神樂吃的極香，在他吃到一半的時候，終於也默默地將和果子放到了嘴邊。
冷清的秋日早晨，兩個和果子依然溫熱，想來是早晨時才現做好的。柔軟之極的麵團像棉花一般卻又富有彈性，紅豆餡料被擠出來，香濃甜蜜的味道在口中彌漫開。
「叮」，黑童子的好感度提高了10點，當前好感度20點。
茨木在遠處眼巴巴地看著瓊琅把她早上親自做好的和果子塞到三個小孩子手裡，心下即吃味又複雜。
早上時間緊，瓊琅只做了三個和果子，本來還以為是為他和酒吞做的，結果竟然是送給這三個小鬼……
算了算了，不過是幾個小鬼而已。
鬼使黑在旁邊一邊幫忙一邊嘮叨，「早上林子裡那只女鬼還跑過來罵了我們一頓，說我們擾她清閒。」
「真是的，要是嫌我們擾她清閒，那直接告訴我們吃掉安倍彌助的妖怪是誰不好嗎？也省的我們還要在這裡費一番周折。」
鬼使白卻面色淡淡地幫助晴明把泥土掀開，「那個女鬼一直不肯去冥府轉世投胎，也應該是有著什麼不肯放棄的執念吧。」
「我對她的執念可沒什麼興趣。」鬼使黑聳了聳肩，又揉了揉腰道，「要是像她那樣的妖怪越來越多，我們幾個可不得忙成狗。」
隨著楓林的泥土被掀開，林間的腥味也愈發濃重，鬼使黑陸陸續續地從泥土裡挖出了不少白骨，既有人類的也有妖怪的。
安倍晴明輕蹙眉頭長歎了一聲，「哎，看來這附近曾有許多人在妖怪口中喪生。」
「莫名其妙……這附近看起來沒有什麼厲害的妖怪，怎麼會有這麼多屍骸？」源博雅不解地小聲嘀咕道。
話音落下，楓林間掀起一陣清風，帶來若有若無的暖香。
安倍晴明捏著勾玉感應了一下，隨後從骨堆中找出一根氣息相同的白骨來，上面還有著暗紅色的血跡，「這是安倍彌助的屍骨沒錯了。」
聞言，瓊琅神色一動，走上前去蹲在他身邊，靠過去仔細觀察那根骨頭，細細感應了一下之後道：「上面最濃重的那個妖氣的味道，我記住了。」
「不過很奇怪呢……這楓林附近並沒有安倍彌助生前隨身所帶的平安符。」
如果平安符在這裡的話，他們是可以感知到平安符上面的靈力的。
「但只要憑藉著這股妖氣，也一樣能追蹤到那只妖怪的氣息吧，晴明？」神樂臉上完全沒有一絲害怕和不適，湊過來關懷地問道。
話音落下，楓林中刮起一陣大風，將滿地緋紅的楓葉卷起來，漫天飛舞。
感受到這林中似乎有一股執念在召喚自己，安倍晴明皺緊眉頭站起來看向四周。
下一刻，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帶著幾分哀怨和淡淡的惱怒，「晴明……你終於肯來見我了嗎？小丫頭，不要隨便靠近我的晴明！」
風靜止之時，一個身著血色紅衫的美人靜立在楓樹下，炙熱的眼神緊緊地黏在安倍晴明身上。
安倍晴明怔了一下，隨後疑惑道：「你是……？」
「紅葉！」遠處被茨木擾的一個頭兩個大的酒吞見狀，臉上欣喜之色一閃而過，立刻撇下茨木沖了過去。
然而紅葉卻並未將他放在眼裡，只是神色殷切地朝著安倍晴明撲了過去，「晴明，我一直在這裡等你！」
晴明反應極快地躲開了紅葉的飛撲，驚疑不定地看向她，「你是誰……？你認識我？」
「我一直都有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你看我有沒有變漂亮？我的妖力有沒有變得強大？是不是足夠配得上你了？」紅葉仿佛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右手輕撫上自己吹彈可破的白皙面頰，露出一個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你叫紅葉？我不記得我曾見過你！」
紅葉聞言，面容一僵，一雙美目微微有些扭曲，「怎麼會……你不記得我了嗎？是你救了我啊……那個時候的事情你都忘了嗎？」
「你說我乖乖吃下這些東西，就會變得更強更美，你說喜歡那個樣子的我……」
所以原本因為妖力殆儘快要腐朽的她，為此拼命忍著腥味吞食著這些她並不喜歡的東西。
紅葉的話一出，楓林裡頓時炸開了鍋。
「這個妖怪……竟然也吃人！」小白驚叫著，炸起毛跳到了神樂腳邊。
安倍晴明瞳孔驟縮，俊秀的面龐一瞬間變得煞白，「你是說……是我讓你這麼做的？」
聞言，瓊琅臉色微沉，心中突然湧上一個不祥的預感。
「怪不得林子裡的腥味這麼重，這片林子裡的人都被她吃掉了吧？」茨木童子卻面色一喜，語重心長地朝著酒吞道，「摯友啊……這樣的妖怪根本配不上你！」
「閉嘴！」酒吞面色猙獰，眼神陰沉地靠近晴明，握緊拳頭怒道，「安倍晴明，原來讓她墮落成這個樣子的人就是你！」
早知道是這樣，昨晚他就一拳打翻這個看起來文弱秀氣的人類了！
察覺到酒吞的殺意和不善，源博雅呆了一下，立刻拉著晴明往瓊琅身後站去，拉了拉瓊琅的衣袖，「瓊琅……這是怎麼回事啊？他不是來幫我們的嗎？」
瓊琅也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她看了看酒吞和紅葉，又看了看自己身後的源博雅和晴明，忽然有一種自己沒睡醒還在做夢的感覺。
「滾開，酒鬼！不准對晴明大人無禮！」
「……」酒吞身軀一僵。
紅葉怒氣衝衝地訓斥完他後，將與楓葉一樣紅火，似是燃著怒氣一般的目光放到了瓊琅與源博雅身上。
「你們兩個！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不許靠近我的晴明！否則我就把你們兩個，還有那邊那個小丫頭一起吃掉！」
聽到紅葉的話，茨木臉色一黑，頓時沖過來站在瓊琅面前，殺氣騰騰地看著她，「你敢！小心我先扭斷你的脖子！」
要不是昨晚聽了瓊琅的勸誡，早在剛剛看到這個引誘酒吞的女妖時，他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沖上去了。
「茨木，你想做什麼！」酒吞一驚，隨後也怒聲高喊。
「晴明……你是故意裝作不記得我嗎？是不是要我把他們撕碎掉吃下給你看，你才記得起來？」
面對酒吞的怒氣，茨木身形一頓，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瓊琅，最終仍是選擇護在她身前，但語氣卻放軟了許多。
「摯友……我不會讓任何妖怪對瓊琅不利的。」
聽到這裡，酒吞臉色黑如鍋底，頓時忍不住想罵人。
廢話！難道他就會眼睜睜的看著喜歡的女人吃掉自家妹子了嗎？
「你給我讓開！不許擋在晴明那個傢伙面前！」
源博雅聞言，立刻將神樂護得嚴嚴實實，又一把拉過仍舊臉色發白，一臉茫然震驚的晴明往瓊琅身後藏去，「瓊琅瓊琅，你快想想辦法啊！」
這老鷹捉小雞一樣的畫面在鬼使白和鬼使黑眼裡看著是十分的滑稽。
「……」瓊琅=_=。
「你們……全都從晴明身邊給我走開！」
聽著紅葉怒急攻心的咆哮，腳邊狐狸小白的嘴巴已經張成了「O」字型，白童子則一臉好奇不解地站在旁邊和黑童子默默圍觀著。
鬼使黑連忙把他們兩個的身子轉過去，小聲告誡道：「不要看不要看……這不是你們這些小鬼頭該接觸的東西……噓，我們就當作自己不存在好了。」
「可是他們都快打起來了，這樣真的好嗎……師父？」白童子納悶地回道。
黑童子微微側頭，掃了一眼那氣氛詭異的眾人，被茨木和源博雅夾在中間的瓊琅此刻正在秋風中淩亂著。
而此刻，瓊琅只感覺心底一萬隻草泥馬從山的那邊海的那邊呼嘯而過。
這突如其來的瘋狂的白學現場是怎麼回事？
雙方對峙著，誰也不肯退後半步，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而此刻的大江山中，一個生有漆黑雙翼的淡金髮妖怪翩然而至。
星熊童子正抱著話本神色癡迷，看的津津有味，抬頭就見到大天狗突然出現在他面前，頓時嚇得書都滾在了地上。
「你這只心機狗怎麼會在這裡？」
大天狗掃了一眼那地上的書，《甜蜜契約小妖精》幾個大字赫然印在上面，他的嘴角抖了抖，抬眸沉聲問道：「酒吞和瓊琅他們去哪了？」
星熊童子一把將書撿起來，瞇起眼睛一臉高深莫測地盯著大天狗，冷不丁地說道：「你和瓊琅之間是絕對不可能的。」
聞言，大天狗心中一抖，臉上也泛出幾分不悅，「你說什麼？」
「我掐指那麼一算，發現你並不是女妖們會喜歡的那種類型。」星熊童子指了指手中的話本，神色有幾分得意，「最近這些書在我們大江山可火了，根據我對領地裡那些女妖的觀察，她們都喜歡那種長相俊美、妖力強大、又霸道強勢的，會對她們展開熱烈攻勢的高富俊大妖怪！」
「嗯……就像茨木和酒吞那樣的，還有我！」星熊童子一雙眼睛在他身上滴溜溜地轉著，嘴角露出一絲壞笑來，「至於你嘛，形象可跟我們一點都不沾邊。」
話音落下，大天狗的眼神一涼。
「這書可是瓊琅從羅剎海帶來的，她也一定喜歡茨木那種妖怪，而你這種一副高嶺之花模樣卻又心機深沉的妖怪，首先在氣勢上就差了一大截！」縱然覺得茨木和瓊琅之間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星熊童子還是忍不住想要氣氣他。
隨後，大天狗的面容一沉。
「喜歡把什麼想法都藏在心裡，自己為看穿了一切掌握了一切，實際上你這種人放到真實世界裡，那就是苦情男二號的命，永遠都只能做備胎！」
至此，大天狗抿緊嘴唇，雙眸冷如寒潭。
「對了，你還不知道什麼叫做『備胎』吧？」這個可是他從話本裡學來的新鮮詞彙。
說著，星熊童子撿起地上的書，翻了幾頁，認真地說道：「不懂也沒關係，我給你解釋，備胎就是……」
他的話說到一半，大天狗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揮出一道剛勁的風刃襲過去，直接把書劈成了兩斷，速度之快讓星熊童子一時驚呆在了原地。
「看來你是忘了在羅剎海那一晚欠下的教訓吧？」大天狗淡淡地說著，薄唇中輕吐出幾個字，雖然沒有太多表情，卻讓星熊童子感受到一股可怖的寒氣。
「你你你……你想幹嘛？這裡可是大江山！」
大天狗微微勾起唇角，輕笑了一聲，雙翼一展，毫不客氣地將星熊童子裹在了羽刃暴風之內，慘叫聲頓時「嗷嗷嗷」地響起。
風暴聲勢之大，將房檐上的木頭和瓦片都掀飛了不少。
「怎麼樣，現在夠霸道嗎？」大天狗抱著雙臂，面色冷淡地看著風中的黑影。
「嗷嗷嗷……停停停！」
面對星熊童子的哀嚎，大天狗依舊不為所動，只是涼涼地說道：「夠強勢嗎？」
「攻勢足夠猛烈嗎，嗯？」
「霸道霸道！強勢強勢！猛烈猛烈！」星熊童子帶著哭腔的聲音認輸地響起，「我錯了還不行嗎……」
話音落下，風暴戛然而止，散落了幾支漂亮的漆黑色羽毛，而星熊童子一身衣衫早已被鋒利的羽刃劃得破爛不堪。
他又羞又惱地擋住自己的重要部位，頂著一頭亂七八糟的雞窩金髮，結結巴巴地看著靠過來的大天狗道：「喂喂……你夠了啊！別太過分！」
大天狗與他近距離對視，微不可聞地輕哼了一聲，「我才沒興趣和你浪費時間，瓊琅去哪兒了，快說。」
停留片刻之後，美麗而強勁的雙翼再次展開，大天狗消失在了庭院中。
徒留衣不蔽體的星熊童子沮喪地撿起被風刃撕成碎片的話本，哀怨道：「我的寶貝話本啊……」他還沒來得及看完呢。
大天狗這個混蛋，竟敢在大江山也這麼放肆，簡直目中無妖，狂妄之極！
第59章 未曾萌芽的情思
楓林中的氣氛劍拔弩張, 戰鬥似乎一觸即發。
大概是生平頭一次見到茨木違抗自己的命令，酒吞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錯愕。
這絲錯愕落在茨木眼裡, 令他心底一顫，躊躇了幾下仍是眼神堅定地擋在瓊琅面前, 表情十分痛苦。一方面他要保護自己喜歡的人，一方面卻又不得不與自己昔日最在乎的摯友敵對, 此刻就像是有一把滾燙的火焰在灼燒他的心一般，只能咬緊牙關硬著頭皮迎難而上。
啊……老天……
看著表情悲壯的茨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酒吞頓時氣了個半死，他的臉部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幾下, 好不容易才忍住了一鬼葫蘆敲在他腦袋上的衝動。
用力做了一個深呼吸, 酒吞直接將目光穿過茨木看向瓊琅, 放緩語氣道：「瓊琅, 到我這邊來。」
茨木心下猛地一顫, 摯友沒有看他, 難道是生他的氣了嗎？
聽到酒吞的話, 博雅頓時更加用力地揪緊了瓊琅的衣袖, 那柔軟的鮫綃都讓他攥成了一坨抹布。
「瓊琅你不能拋下我們！你帶來的朋友是怎麼回事, 不是說好來幫忙的嗎？」
剛剛還和和氣氣，一轉眼就要打要殺, 這轉變之快讓人有些遭不住啊。
「瓊琅……快點過來。」酒吞耐著性子，再次溫聲重複了一遍。
這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瓊琅身上。
酒吞茨木盯著她, 紅葉晴明盯著她, 遠處的黑白師徒四人組在偷窺，身邊還有博雅那帶著希翼的炙熱眼神光，看的瓊琅背後發涼，毛骨悚然。
此刻，瓊琅的表情非常淡定，眼神波瀾不驚，心下其實卻已經懵圈的不知所措。
咋回事兒啊，怎麼就扯到她身上了啊？明明跟她沒關係啊，這可咋整啊！
瓊琅一時間不知是走是留，雙方僵持了十來秒，見她仍舊不動，酒吞率先沉不住氣地再次認真喚了一聲：「瓊琅，到我這邊來，你放心，不會有人傷害你。」
快點和茨木一起從安倍晴明身邊離開，讓他撕碎這個道貌岸然的人類！
瓊琅張了張嘴，沉下氣來正準備勸架，天空上方就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誰要傷害瓊琅？」
冷清的男音中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淩厲，隨著風起風止，一個生有黑色雙翼的男人出現在青空之中。
掃了一眼對峙的幾人，見源博雅用警惕的目光瞪著酒吞和那個紅衣服的陌生女妖，大天狗眼眸微垂，站在了茨木和瓊琅中間的空地上，又刮起一道風牆將兩邊人馬嚴嚴實實地隔開。
做完這一切，他摘下臉上可怕的面具掛到腰間，露出一張清秀而熟悉的面龐來。
大天狗回頭皺眉掃視了他們一眼，眼神中藏著深深的關切，「你們沒事吧？」
此刻，瓊琅和源博雅覺得，這個聲音簡直就是世間的天籟。
臥槽救星啊……終於來了！
「你怎麼來了？」瓊琅萬分驚喜地叫道，眼中的激動之情毫不掩飾。
當然是因為想你。
大天狗見她雙眸亮的如此動人，忍不住不自在地微紅了臉，不過才幾日沒見面，眼神就這麼熱烈了嗎……？
「你信上說被其他事情絆住了腳，我放心不下就來看看，你們和酒吞……這是怎麼回事？」
目光掃到源博雅身後那個藍白狩衣的俊秀男人身上，大天狗眉頭微動，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驚異，不動聲色地打量起他來。臉色微白的安倍晴明也看見了他，眼神卻像是在看一個初見的陌生人，更令大天狗心底用上一分異樣。
源博雅像是見到了親人一樣，終於放開了瓊琅皺巴巴的衣袖，欣喜若狂地湊到大天狗旁邊，用最快的語速簡單地解釋了一遍原因。
瓊琅也不動聲色地指了指酒吞，小聲地說道：「酒吞他……在單戀紅葉。」
這樣一來就知道他會什麼突然間莫名其妙的反目了。
大天狗頷首，溫聲道：「你們放心，有我在，不會有人能傷你們一分一毫。」
前方的茨木聽到這句話，臉色頓時就綠了，維護朋友就維護朋友，用風牆把他也隔開是什麼意思？
他以保護的姿態站在瓊琅等人前面，卻被大天狗毫不猶豫地撇開，一個人呆呆地站在中央，頓時感覺酒吞看他的眼神宛如在看一個智障。
連大天狗也突然來攪局了，酒吞的臉色有些難看，周身氣勢卻沒有在像剛剛那樣咄咄逼人，只是用一個略帶哀怨的眼神看了一眼瓊琅，頓時令她渾身不自在。
「夠了，到此為止吧。」
尷尬的局面中，安倍晴明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緊蹙著眉頭看向紅葉，「很抱歉，我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你說我唆使你吃人，可我並不記得這一切。」
「晴明……我一直堅守著在這裡等你，你怎麼可以忘記了我們的約定？」紅葉美目一顫，面上染了一絲愁色，看得出是真的傷心難過。
酒吞沉下臉，微怒道：「事到如今，你還要狡辯嗎？」
「等等。」察覺到事情異樣的大天狗抬手止住了一人一妖的對峙，忽地轉身朝著晴明問道：「安倍晴明，你……這最近這幾天都一直呆在京都嗎？」
眼前這個男人，有著與那晚找上他的那個人類一模一樣的面容，兩個人同樣有著強大的力量，但大天狗卻能夠真切地感受到兩者氣質間的天差地別。
那個男人昨晚深夜才離開那智山，不太可能今天一早就出現在京都外的楓林裡。
「是這樣沒錯。」晴明怔了一下，雖然不知道大天狗為什麼突然這麼問，仍是有禮地回答了他。
「你確定？」大天狗再次認真地重複了一遍。
「沒錯，晴明這幾天都待在庭院裡，一直和我跟小白在一起。」被源博雅護在身後的神樂點頭道。
「那可就奇怪了。」大天狗眉毛一挑，雙眸中閃過一絲興味，「我昨晚才在那智山見過你，安倍晴明。」
「這不可能！」瓊琅微驚，斬釘截鐵地說道，「昨晚上我和鬼使黑他們親自拜訪過晴明，也是深夜才回去，你怎麼可能會在那智山見到他？」
小白驚得泛紅的尾巴都跟著快速地擺動了幾下，「那你們是說……等等！難道有兩個晴明？」
「有可能哦……雖然長的一模一樣，但是身上的氣息卻不同。」
源博雅和安倍晴明快速地對視了一眼，皆是嗅到了這其中不同尋常的味道。
「晴明之前由於未知的原因而失去了一部分記憶，到現在也沒能想起了。」源博雅捏著弓箭沉聲道，「我想大家都沒有說謊，紅葉說的沒錯，大天狗也是。看來世間還有另外一個晴明，在我們都不知曉的時候做了某些事，這一定和晴明的失憶有關。」
酒吞捏緊手指，收回了酒葫蘆。
他昨晚是親眼目睹安倍晴明和瓊琅等人的談話的，他也相信大天狗不可能莫名其妙地騙他。
「我不管有幾個晴明！我只要你也遵守約定，和我在一起！」紅葉用力地搖了搖頭，氣息不穩定高聲道，朝著晴明走過來。
「看來，命令她吃人的事情，果真與我有關……」晴明沉著眼眸神色複雜地看向紅葉，片刻後從懷中掏出一道符咒念起了咒語，瞬間有無數的靈力鎖鏈朝著紅葉飛去。
「安倍晴明，你要做什麼？」
「我先把她封印起來，不管怎麼樣，不能再讓她繼續吃人了。」
卻不料在陰陽術未完成之時，紅葉輕笑了一聲，自行化作了一片紅色楓葉朝著晴明飛去，「不用你親自動手，我可以自己把自己關起來。」
「你們不是想調查安倍彌助的死因嗎？我知道吃掉他的妖怪是誰，也知道那個妖怪的巢在哪裡，我可以帶你們去。」
「但作為代價，你不能把我一個人留在楓林裡……晴明……我要跟在你身邊。」
永遠永遠。
紅色的楓葉飄過來，晴明下意識地將它捧在手裡，那思念與執著的感情傳遞而來，令他的掌心都變得滾燙無比。
「……也罷。」歎息一聲，他將這片紅色楓葉放進了胸前的衣衫。
酒吞的臉色頓時變得無比難看，卻握緊拳頭什麼也沒有做，沉默無言。
「我會把另一個晴明的事情，還有安倍彌生的死亡都調查清楚，給你們一個交代。」
酒吞冷哼了一聲，提起鬼葫蘆朝著大江山的方向走去，「茨木，瓊琅，走吧……陪本大爺回去喝酒！」
瓊琅頓時些糾結，看得出這個時候酒吞失戀，正是需要人陪伴安慰的時候，可她早早就答應了鬼使黑等人，難道要食言嗎？
茨木怔了一下，頓時欣喜若狂，酒吞還會叫他去喝酒，看來沒有生他的氣。
他正下意識的想要高興地答應，卻又立刻反應過來，問道：「摯友啊……那你不去幫忙調查安倍彌助的事情了嗎？」
酒吞臉色一黑，紅葉自己都跟著安倍晴明跑了，還用得著擔心那些陰陽師來退治她？
不過這也讓他想起了瓊琅應下的事情，遂轉頭看向她，舒展了眉頭輕聲道，「瓊琅，少和人類呆在一起，辦完了事情早點回來。還有抱歉，我現在沒有心情和那個男人待在一起。」
瓊琅聞言，頓時雙眼一亮，用力地點了點頭。
好兄長，回去我一定給你把什麼葡萄酒琵琶酒桂花酒統統都釀一遍，以慰藉你那顆失戀苦悶的心！
見酒吞獨自要走，大天狗掃了一眼萬分糾結不知是走是留的茨木，眼神一動高聲道：「茨木，酒吞剛剛叫你，你不去陪他嗎？」
茨木身形一僵，眼神暗帶幾分惱恨地掃了一眼大天狗，心下只覺得對方那面帶微笑的臉怎麼看怎麼陰險欠揍。
見他這麼糾結，瓊琅只以為茨木是不好意思食言，畢竟早上他才說過要幫忙追查妖怪。
掃了一眼酒吞快要消失的背影，她連忙笑著輕輕拍了拍茨木的肩膀，溫聲道：「酒吞都快都不見了，快跟上去吧。有紅葉帶路，我們很快就會找到那只妖怪。」
大天狗微微一笑，「你也不用擔心我們的安危，我會跟著保護博雅他們的。」
源博雅一聽，神色又是激動又是欣慰。
茨木卻只覺得在他的話語中聽出了濃濃的挑釁意味，心中憋出一股怎麼都消除不掉的悶氣來。
誰擔心他的安危了？他只是不放心讓大天狗和瓊琅在一起而已。而且他總有種預感，放瓊琅和大天狗在一起，一定會出事……
余光瞥向酒吞帶著幾分落寞而快要消失的背影，又看了看瓊琅那鼓勵的眼神，茨木下意識地將大天狗的臉馬賽克掉，咬了咬牙終於作出了決定，「那好……瓊琅，你要早些回來。」
「天黑前要記得回來，如果那個時候你還沒回來，我會來找你們的！」末了，茨木又補充了一句，方才離開。
瓊琅微笑著目送他離去，望著他匆匆離去頭也未曾回過一次的背影，心底突然有一絲淡淡的失落。
我怎麼可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
腦海中突然回蕩起這樣一個聲音，令她怔了一瞬間之後立刻在心底搖了搖頭，將那絲異樣的情愫萌芽盡數掐斷。
罷了罷了，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呢？
看來之前一定是被荒和花鳥卷催婚催的太厲害了，她這個剩鬥士老姑娘，在這種手頭還有要事需處理的時刻，竟然還能泛出荒謬旖旎的情思……
旁邊一直不動聲色地偷看著瓊琅的大天狗，自然也眼尖地沒有放過她眼底那抹淡淡的失落，頓時心臟狂跳不止，腦海中警鈴大作，星熊童子一本正經的模樣也浮現在腦海中。
「瓊琅一定也喜歡茨木那樣的……」
「你這種把什麼都藏在心裡的，那就是苦情男二號的命，永遠都只能做備胎！」
「備胎什麼知道不？沒關係我給你解釋……」
欠揍的聲音「嗡嗡」地在腦海裡響個不停，大天狗心下忍不住湧上莫大的恐慌，眼神微微顫抖，連雙翼上的黑色羽毛大片大片地倒豎了起來都不曾察覺。
源博雅被他這副模樣嚇了一跳，連忙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大天狗僵硬的身軀，「你、你、你沒事吧……？」
好好的妖怪，怎麼突然就炸毛了？
第60章 電燈泡黑童子
源博雅覺得, 大天狗此刻的樣子活像是以前在樹上見過的那種被嚇炸毛的貓頭鷹。
一般來講炸毛都是他們的本能，他以為大天狗是察覺到了周圍暗藏的什麼危險, 連忙警惕地四處張望了幾下，卻什麼也沒有感知到。
「什麼也沒有啊。」源博雅納悶地嘀咕了一聲。
大天狗回過神來, 以最快的速度在瓊琅回頭之前把翅膀上的毛都收的服服帖帖。
雖然羽毛的本能反應暴露了他內心的恐慌，臉上卻依然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 見瓊琅看自己，大天狗露出一個春風和煦般的笑容。
「既然要調查安倍彌助的事，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瓊琅點點頭，將心中的雜念都拋開, 安倍晴明的胸前也傳來了紅葉的聲音。
在紅葉的指路下, 一眾人朝著山下前進。山間的溪流不急不緩地向下流淌著, 水面上漂浮著金黃的秋葉, 在陽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來。
在山路中拐了十七八個彎, 直到林深處的樹木越發茂盛, 陽光都難以透進來之後, 他們才到達了一個黑漆漆的山洞面前。
這裡非常偏僻安靜, 安倍晴明停在那黑漆漆的洞口處, 眼中閃過一絲驚異，不確定地問道：「你確定真的是這裡？」
胸膛處傳來紅葉有些不滿的聲音, 聽起來像是在撒嬌，「當然了, 我怎麼可能會騙你呢, 晴明。」
這魅惑而勾人的聲線聽的小白一隻狐狸都起了狐皮疙瘩, 鬼使黑頓時拔高聲音道：「喂喂，能不能好好說人話？」
「我本來就不是人了，你管我那麼多？」紅葉凶巴巴地吼道，與對晴明的溫柔嫵媚形成強烈的對比。
「這裡還有小孩子呢！」
見他們要吵起來，晴明連忙無奈地插話打斷了他們，大天狗倒是不為所動，對於他來說，這個世界上沒有比瓊琅更動人的聲音。
「好了……談正事吧。」
「這個山洞是一個奇特的地方，自古以來就存在了。據說不管是人類還是妖怪，只要一旦踏進這個山洞，就都會失去靈力和妖力。」晴明沉聲解釋道，「我只是沒想到，一個妖怪竟然會把自己的巢築在這種地方罷了。」
也就是說，人類和妖怪一旦進入這個奇特的山洞，就都會暫時失去力量。
曾經有人類因為好奇而踏入過這個山洞，但裡面雖然沒有妖怪，卻棲息著野獸，因此而葬身獸口。人們再也沒有靠近過這裡，加之山林中的精怪越來越多，這個山洞也就荒廢了。
「沒錯……之前我在山中遇見過那只蜘蛛，本來想一併把她也吃掉，可惜她躲進了這裡，我也拿她無可奈何。」紅葉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惋惜。
進入了山洞，她和絡新婦就都沒有了妖力，只能大眼瞪小眼，誰也不能把誰怎麼樣。
「那這個奇葩的妖怪到底是誰啊？」源博雅摸著下巴問道。
「她叫做絡新婦，是一隻專吃男人的蜘蛛。」紅葉懶洋洋地回應道。
「絡新婦？」源博雅怔了一下，下意識地說道，「這個不是半年來陰陽寮一直在追蹤調查的妖怪嗎？我記得安倍彌助也是此事的負責人之一，怪不得會遭到她的毒害。」
「她把巢築在這裡……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她這麼久以來都沒有落網。」瓊琅了然地點了點頭，心道這只妖怪還挺聰明，智商上初步判定來講並不低於人類，看來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晴明，我已經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了你，所以你還是儘快回去吧。這種地方，還是派武士來比較好。」
「怕什麼？我就是武士！」源博雅英氣的眉毛一揚，指了指自己背後的弓箭，「我的箭法可是很厲害的，那只妖怪待在這裡施展不出妖力，我的誅邪箭輕輕鬆松就能把它搞定，至於野獸你們也不需要擔心。」
小白在旁邊附和道：「我相信博雅，他可是很厲害的！」
安倍晴明一直皺著眉頭，目光懷疑地打量著山洞，聽到源博雅的話，立刻出聲阻止了他。
「等等，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讓我先試一試。」
話音落下，安倍晴明踏入洞中感受了一下，眉頭皺的更加深了，隨後又從懷中拿出幾張符紙念念有詞，片刻後一道靈力氣息閃過，符紙也化作了灰燼。見到這一幕，他的眉頭才舒展開來，神色豁然開朗。
「怎麼樣，發現了什麼？」瓊琅迅速出聲問道。
安倍晴明從腰間拿出一個外表平淡無奇淡藍色的小囊，看向瓊琅道：「這是我們陰陽寮用秘術製作的平安符，會保護任何一個佩戴它的陰陽師的安全。」
「可是上面感應不到任何靈氣呢。」小白盯著那平安符，一雙獸目中寫著不解。
「這是因為秘術的原因，只有同樣被秘術保護的人才能感應到它的存在，而我剛剛隱約在這個山洞裡察覺到了這個平安符類似的氣息。」
鬼使白聞言，側頭問道：「大人的意思是，那個類似的氣息，是屬於安倍彌助的平安符？」
人被吃掉了，平安符卻在妖怪手裡？
「等等！」瓊琅卻腦中亮光一閃，抓住了另一個重點，「難道符紙一類的東西，在這個山洞中並不會失效？」
晴明點了點頭，目光再次看向了漆黑的山洞，「沒錯，我剛剛試過了，帶有靈力的符紙依然可以生效。看來這個山洞對於力量的封印，僅限於活物。」
源博雅一喜，「那這下就更好辦了，我們帶著護身的符紙進去，搞定絡新婦就更簡單不過了。」
「嗯，大家稍等一下。」晴明點了點頭，隨後走到一旁，咬破手指，凝神用隨身攜帶的符紙畫下一個又一個散發淡淡微光的符咒。
隨後，他將符紙一一分給眾人，瓊琅接了過來，能感知到那張符紙上蘊含著極為強大而又純粹的靈力。
「這些符紙可以保護大家的安全，此外有了這些符紙，你們就也可以感受到山洞中平安符的存在了。」
瓊琅笑著點了點頭，「勞你費心了。」
大天狗神色淡然，雖沒有把這個山洞當一回事，卻還是道謝著接過了符紙。
實際上，這種山洞對於大天狗和瓊琅這樣的妖怪來說，算不得有什麼危險。
即便妖力被暫時封住不能使用，妖怪的體質也是普通人類遠遠不可相比的，他背後那雙羽翼，乃是比鋼鐵還要更堅硬的存在。
而瓊琅則是下意識地撫摸了一下頸前，她的身軀可稱得上無堅不摧，唯一脆弱如薄翼的致命要害點，便是胸前那片逆鱗了。
而鬼使黑師徒幾個也神色淡然，他們本來就是鬼使，不可能再死一次。
「那我們快點進去把那只妖怪抓起來吧！」小白一邊蹦達一邊急聲催促。
瓊琅笑著點了點頭，一行人踏入了山洞之中。果然，一進入山洞後，瓊琅就感到全身的妖力都消失不見了。
山洞內一片漆黑，由於事先沒有準備火把，又不能操縱鬼火，晴明便拿出隨身攜帶的另一種符紙，可以散發出淡光來照亮前路。
雖然四周光線依舊十分黯淡，但起碼不會像個瞎子一樣到處撞牆了。
鬼使黑停下來，拍了拍黑童子的腦袋，「小鬼，走快點！這裡黑漆漆的，小心跟丟了。」
無法感知到妖力氣息，掉隊走丟迷失在山洞裡可就不好玩了。
深入山洞，前方則是數條不同的小路分叉，一開始眾人感應著平安符的氣息隨便選了一條小道，卻在走到盡頭死路時又不得不退了回來。
如此反復了幾次，大天狗終於抱著雙臂，皺眉道：「這裡有這麼多條路，那只妖怪一定比我們更熟悉這裡的路線，看來如果一不小心被她察覺，很可能讓她溜掉。」
「這麼一條條路的找也太慢了，大家還是分開來行動吧，反正我們都能感知到平安符，最後一定能在終點匯合的。」源博雅率先沉不住氣的提議道，他們已經在洞中的小路上浪費了不少時間了。
安倍晴明思索了一下，他對自己符咒的力量非常有把握，在確定了這件事情十拿十穩以後，同意了源博雅的提議。
源博雅自然是要和神樂在一起保護她的安慰，而神樂又與晴明寸步不離，因此三人為一組選擇走左路。
地府師徒四人組走右路，中間的那條路便是瓊琅與大天狗來探索。見狀，大天狗心下一喜，終於有能夠和瓊琅單獨相處的時間了。
想起星熊童子的話與瓊琅方才失落的眼神，他微微握緊拳頭，暗自下定了決心。
此時，大天狗的神情都溫柔了不少，他緩聲道：「我來前面帶路吧，我們天狗一族的視力比鷹還銳利。」即使妖力被封印，也影響不了絲毫。
他掃了一眼瓊琅的手，嘴唇動了動卻沒有出聲，其實原本他是想讓瓊琅拉著他的衣袖一起走的。
瓊琅點了點頭，跟在他身後，一行人在岔路口分開。
雖然是來追查妖怪，氣氛卻並不沉重，瓊琅在昏暗的視線中望著前方的大天狗，忽然間就想起了秋日祭的那一個夜晚。
那漆黑無光的林中，也是大天狗小心翼翼地在面前給她帶路，許是勾起了什麼尷尬而不堪回首的記憶，瓊琅下意識地瞥了一眼他翹挺的臀部，心中湧上幾分不自在。
而大天狗還在心中即緊張又煩惱地如何打開兩個人之間的話匣子，如何試探瓊琅對於茨木的看法。
想了想，他終於鼓起勇氣，輕聲喚道：「瓊琅……」
沒走兩步，大天狗的呼喚驟然被一個嘶啞而焦急的聲音打斷。
「白……白童子……」
大天狗身形一頓，猛地停住了腳步，然後轉過身，雙眼發直地瞪著那個黑衣黑帽的赤腳男童，嘴角抽了抽。
「黑童子！」瓊琅也立刻回頭，訝異地叫道，「你怎麼在這裡？」
黑童子雙手緊握著鐮刀，滿是焦急的眼中也閃過一絲茫然，他一直都一聲不吭地跟在白童子後面，卻不想剛剛人多手亂，一時間跟錯了隊伍。而大天狗在前面帶路，高瘦的身軀擋住了光線，他也沒有察覺到，直到聽到大天狗的聲音才反應過來。
他剛剛心裡還在納悶，怎麼嘮嘮叨叨的鬼使黑突然就安靜下來了。
「白童子……在哪兒？」
聽到黑童子氣息不穩的嘶啞聲，瓊琅連忙柔聲安慰他，「別擔心，他們應該還沒有走遠。」
與大天狗對視一眼，他們立刻照原路返回，去追鬼使黑等人。但岔路太多，一時間也找不到他們的身影。
「白童子……白童子……」
黑童子的呼喚聲開始越來越焦急，嘶啞的聲音也顫抖著，隱隱有些要失控的感覺，大天狗察覺到不對勁，立刻擋在瓊琅身前，沉聲道：「瓊琅，小心！他……」
話未說完，他就看見瓊琅直接越過自己，將那個小鬼頭攬在了懷裡，見到這一幕，他微微睜大了眼睛，後半句話也卡在了喉嚨裡。
「別怕，別擔心。」瓊琅輕蹙著眉頭走過去，攔住黑童子的肩，動作輕柔地順了順他的頭髮。
看得出來，白童子對這個孩子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自相識以來，很少能夠聽見沉默寡言的黑童子說話，而他所說的每一句話，也都定然與白童子有關。
瓊琅扶著他，蹲下身與他平視，神色認真地說道：「白童子現在和鬼使黑他們在一起，很安全，一定不會有事的。你不要著急，雖然現在找不到他們，但是只要循著平安符的氣息，大家就能夠在終點匯合。」
一邊動作輕緩地順撫著他的長髮，瓊琅一邊柔聲哄他，「你不要緊張，我和大天狗帶你去找白童子好不好？」
即便是沒有了妖力加持，那動人的聲音依然美的不似凡間的天籟，帶著令人無法抗拒的力量。
黑童子怔怔地看著她，兩人靠的如此之近，即便是黯淡的光線下，他也能讀出眼前這女人眼中的溫柔。
這份溫柔與母親一模一樣，但卻不是他的母親看他的虛假，而是白童子的母親看自己孩子的表情，純粹而真實。
鼻尖縈繞著一股淡淡的冷香，瓊琅的聲音和味道都令他莫名的如此安心，不知為何，那狂躁不止的心，就這樣奇異地平靜了下來。
「叮」，黑童子的好感度提高了20點，當前好感度40點。
沉默中，黑童子點了點頭，聲音嘶啞而艱難地回應道：「好……瓊琅姬……」
瓊琅微怔了一下，隨後在心底泛出一陣錯愕與激動的喜悅。
這個孩子……還是頭一次叫她的名字！
唇角的笑容忍不住加深，她拍了拍黑童子的肩膀，隨後滑下去握住了他冰冷的小手站起身來。
「我拉著你，就不會走丟了。」
黑童子的手忍不住輕輕一顫，卻沒有抽出來。明明他已經死掉了，但沒有溫度的身體，卻不知為何像是能感覺到這只柔軟纖細的手那掌心的溫度。
「嗯……」
瓊琅微微一笑，握緊了他的手，隨後看向大天狗道：「好了，快帶路吧，我們早點去和他們匯合。」
見大天狗遲遲不動，瓊琅催促了一聲，「怎麼了，你愣著做什麼？」
「哦……沒、沒什麼……」大天狗回過神來，收回黏在兩人相握的手上，眼神複雜地乖乖帶起了路。
身後，是瓊琅悅耳的聲音在不停地響起。
她覺得黑童子這麼可愛的孩子，一定是經歷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才會造成如今這種性格，就像曾經的荒一樣。這個想法令她頓時母愛氾濫成災，一路上都在給他將各種各樣的改編版童話故事。
什麼海的女兒啦，賣火柴的小女孩啦，白雪公主啦，孔融讓梨啦……總之曾經給荒講過的故事，都一一給他講了一遍。
黑童子靜靜地聽著，雖然眼前這個女人和鬼使黑一樣囉嗦，甚至比他還嘮叨，但他卻覺得瓊琅一點都不吵，相反心中還有一絲淡淡的喜歡。
唯有大天狗揣著一言難盡的表情在前面乖乖帶路，一雙翅膀上的羽毛都無精打采地耷拉著，在心底默默流淚。
他……他也想牽瓊琅的手啊……他也想聽瓊琅講故事啊……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6-9 16:35
第61章 羅衣
昏暗的山洞中, 越往深處走, 地面就越崎嶇不平。大天狗掃了一眼地面, 發現上面都是一些風乾的屍骸, 妖怪、野獸和人類皆有之。
借著淡光，瓊琅和黑童子自然也看的清清楚楚，不過她顯然對這些東西已經習以為常了，只是自顧自地和黑童子講著各種未曾聽過的小故事，原本令人發怵的氣氛倒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只是這山洞內的小路未免也太錯綜複雜了些，瓊琅不知道他們到底走了多久，山洞內黑黑的，也看不到外面的天色。
她直說的自己口乾舌燥也沒有摸到終點，但妖怪的記憶力是不同於人類的, 瓊琅只將每一條小路都走了一遍，就迅速地在腦海裡勾畫出清晰的路線圖來。
因此走錯路或迷失方向這種問題, 對於他們來說倒是不存在的。
想到這裡, 瓊琅到有些擔心起了安倍晴明一行人, 「說起來, 博雅他們應該不會在山洞裡迷路吧？」
「別擔心，他們身邊有小白跟著, 狐狸的鼻子可是很靈敏的。」大天狗溫聲說道, 抹去了瓊琅心底的擔憂。
就算一時間找不到平安符的所在地，小白也可以嗅著風的味道將他們帶回洞口處。
瓊琅點點頭, 捏著符咒在小道上左右來回擾了兩圈，「平安符的氣息越來越重了, 應該就在這附近。」
隨著符咒與平安符距離的拉近，原本只是發出淡淡微光的符紙耀眼的像是一盞白熾燈，將周圍照的明亮無比。
此刻，她們與那只妖怪或許只有一牆之隔，可惜無法感知到對方的妖氣，還得認命地繼續摸索。
話說完，瓊琅忍不住微微打了個寒顫。
蜘蛛喜歡生活在潮濕陰暗的地方，空氣中還有一股粘膩的感覺和異味。這裡的濕氣極重，帶來徹骨的寒意，妖力無法運作著維持身體的能量，深秋的氣溫讓瓊琅感覺身體發冷。
在羅刹海許久，她已經很久沒有感覺到這麼冰冷的溫度了。
大天狗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裡，眼眸中閃過一絲關懷和擔憂，但還不等他開口說話，瓊琅就沉聲道：「找到了，她在那！」
他頓時警惕地將目光轉向左側，卻在看到眼前的情形時忍不住微微一驚，「這是……快要死掉了？」
看起來，這只妖怪不需要他們動手，就快要命喪黃泉了。
極為空曠的山洞底部，這只半人半蛛的妖怪正奄奄一息地癱在那裡，看起來似乎命不久矣。她的節肢仿佛被火灼燒了一般，帶著無數可怖的疤痕，半腐爛的尾部散發著一言難盡的氣息。
而在周圍，還有著許多僵死的毒蜘蛛屍體，像是新生不久便死在了洞中的樣子。
蜘蛛天生怕光和火，察覺到黑漆漆的山洞突然變得明亮耀眼，那妖怪下意識地擋住了雙眼，向後退縮了幾下。
感受到屬於符咒的靈力氣息，絡新婦一驚，恨怒交加地嘶吼道：「陰險狡詐的陰陽師……安倍彌助……難道你還沒死嗎？」
這嘶吼聲中帶著滔天恨意，咬牙切齒的意味令人毛骨悚然，瓊琅下意識地將黑童子護緊。
但在這妖怪的嘶吼聲中，卻又夾雜著一個女人溫柔而虛弱的聲音，帶著絲絲期盼，「彌助……是你來了嗎？」
兩個不同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分外詭異。
察覺到這只妖怪不知為何喪失了行動能力，大天狗掃了一眼地面，將目光放在哪個淡藍色的小囊上，上前將它撿了起來。
小囊中存放著平安符，上面還繡著安倍彌助的名字。
「你們是誰？」絡新婦驚怒交加地問道，語氣緊張而充滿敵意。
雙目漸漸適應了刺眼的光芒，絡新婦緩緩挪開滿是燒傷的手，看到大天狗和瓊琅三人後，頓時微微一怔。
「就是你吃掉了安倍彌助嗎？」大天狗淩厲的目光放在她身上，審視著絡新婦。
對方一怔，隨後分外解恨地大笑起來，「我就說……那個愚蠢的男人已經被我吃掉的，怎麼可能還會活著！」
話雖如此，她的眼中卻緩緩淌下兩道淚水。
眸中的悲傷不是假的，笑聲中的暢快和恨意也不是假的，令她的表情看起來既瘋狂又詭異。
瓊琅和大天狗對視一眼，皆是心下了然，這個妖怪的身軀裡，存在著兩種意識，或者說是兩個靈魂。
發現生有雙翼的大天狗不是人類，絡新婦雙眼一亮，像是抓住了什麼希望一般，迫切地請求道：「大人……隨我做個交易如何？你如果能帶我出去，絡新婦以後便願意歸順大人。」
「不可以……大人請不要聽它的話，千萬不要管我，讓羅衣一個人死掉……」那個柔弱的女音連忙焦急地阻止道。
「你這女人……你不要命了嗎？別忘了我們兩個可是一體！」絡新婦怒吼著，感受到生命力在迅速地流逝著，頓時焦心地看著瓊琅等人道，「我與大人皆為妖類，大人不要聽這個女人的話！」
同為一體的兩個靈魂，當場起了內訌。
瓊琅朝著大天狗使了一個眼神，他迅速會意，完全沒有理會絡新婦的話，而是雙翼一動，迅速地飛出幾根鋒利的羽毛將絡新婦釘在了地上。隨後又拿出安倍晴明事先準備好的符咒，毫不猶豫地貼在了她的身上。
靈力瞬間侵襲了絡新婦全身，將重傷將死的她乾淨俐落地解決掉。
仿佛是沒想到同為妖怪，大天狗竟然會使用靈力符咒來幫助人類對付自己，她毫無生氣的眼神中寫滿了呆滯和不敢置信，帶著怨恨與不甘的眸子也暗淡了下去。
「……魂……魂……」黑童子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握緊鐮刀朝著絡新婦的屍體走去，引導亡魂是他作為鬼使被教導出的本能。
那原本已經死掉的絡新婦體內，傳來一個女人氣若遊絲的聲音，「你們……是陰陽寮派來的嗎？你們和彌助是什麼關係……」
她半透明的靈魂從妖怪體內脫離出來，沒有了可怖的妖紋，只是一個貌美女人的模樣。
瓊琅微微皺眉，沉聲道：「我……我們是他的朋友，你和安倍彌助是怎麼回事？你一個人類的靈魂又怎麼會在妖怪的身體裡？」
「彌助的朋友啊……」那個女人歎息著，聲音中帶著無奈與悲傷，「謝謝……謝謝你們將我解脫出來。」
說完，她低低的輕泣了一會兒，方才平靜下來，用一種極為平淡的語氣將一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講了出來。
*****
女人自稱羅衣，曾是許多年前被進貢而嫁給一位人類領主的貌美少女。
領主貪戀的不過是她的美貌，被迫嫁給他的羅衣則與領主手下的另一個男人暗生情愫。可是那個男人卻出賣了她，領主大怒，將她關進一個漆黑的箱子裡。
「箱子裡有無數隻猙獰的眼睛看著我……密密麻麻，這黑暗的箱子裡爬滿了毒蜘蛛，整整一箱都是。」羅衣平靜地說著，語氣中完全聽不出悲戚恐懼，與被背叛的憤恨，「他們蠶食了我的肉體……最後和我融為了一體。」
從此，她們開始以男人為食，一個接一個地抓捕那些負心漢。
這就是京都附近這十幾年來常常出沒的蜘蛛女郎，每到夜晚就會化作美麗的少女，去引誘那些薄情的人類男子，再將他們吞食掉。
這樣到處作惡的妖怪，負責保護京都和人類的陰陽寮當然不能坐視不理，因此下令派出寮中的陰陽師來負責調查這件事。
「可是男人啊……大多都是貪圖美色的，就像領主一樣。」
這十幾年來，有不少陰陽師抵不過美色的誘惑，喪命在絡新婦口中，但也有少許陰陽師成功地誅殺掉了蜘蛛妖怪。可是有著羅衣靈魂的身軀，才是絡新婦的本體所在，那些被殺掉的蜘蛛，不過是她誕生出來的小蜘蛛們罷了。
由於這個山洞的特殊之處，絡新婦一直安穩地棲身在此，隨後於黑夜之中離開山洞覓食。
絡新婦的問題越來越棘手，到了這兩年，陰陽寮再次派了一批靈力更強大的陰陽師來負責這件事。其中為首的陰陽師，便叫做安倍彌助，他是安倍家族的子孫，天賦雖不及安倍晴明，卻一樣有著超凡的靈力。
陰陽寮中的陰陽師大多都帶著秘術所制的平安符，有平安符護身，絡新婦是無法傷害到他們的。於是她會用身體引誘這些男人，在他們褪盡衣衫後趁機將其吃掉。
絡新婦向往常那樣化作平民少女羅衣，去誘殺這個倒楣又可恨的陰陽師。可是……這個男人，似乎與以往遇到的每個陰陽師都不一樣。
「這個認真又愚蠢的男人啊……面對送上的肉體也不要，竟然天真的說要娶我……」羅衣忽地一笑，語氣和神色都變得複雜不已，「不過也是因為這樣，他倒是幸運的逃過一劫。」
她耐心地潛伏下來，一邊嘲諷安倍彌助的可笑，一邊努力製造著誘殺對方的機會。
也許是安倍彌助的愚蠢取悅了她，也許是難得遇到一個不同以往的有意思的陰陽師，短短時光的相處下，她的心裡開始生出了幾分別樣的感情。
即使曾被背叛，心中依然是渴望被愛的，絡新婦不否認，她對這個人類陰陽師動心了。可是男人不知道，他一直在努力追尋想要誅殺的妖怪，就是身邊心愛的少女。
直到安倍彌助再一次認真地懇請羅衣嫁給他之後，羅衣開始慌了，妖怪與陰陽師，是不可能有結果的。
她的目的是誘殺敵人，絕不能第二次栽進男人手裡。
「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開始化身妖怪入夢恐嚇他，在我和他常常待在一起的地方留下毒蜘蛛和蛛網的痕跡。」
羅衣在故意暗示他，安倍彌助果然開始心生疑雲，直到在花鳥卷中看到了絡新婦恐怖的身體，驚恐之下一病不起。
家族和陰陽寮的人們都以為他是被畫妖嚇到了，才會一直萎靡不振，實際上真正令安倍彌助心中鬱鬱的，是羅衣分別前留下的信。
羅衣把自己的過往都講述了出來，並告訴他，自己絕不相信任何男人，再次見面便是敵人。
我會毫不猶豫的吃掉你。
羅衣消失了，京都又開始有男人被絡新婦吃掉，安倍彌助在家中因病靜養了兩個月，卻不知為何愈發虛弱。直到幾日前，一聲不吭地在半夜離開了京都府，追尋著羅衣的氣息直到紅楓林外。
再次見面，羅衣已非羅衣，而是人面蛛身的可怕妖怪，而安倍彌助則形銷骨立，看起來虛弱不堪。
感知到安倍彌助的靈力消弱了不少，絡新婦嘲笑他：原來你也會被我嚇成這個樣子嗎？
「那晚見面的時候，彌助竟然說，他想要拯救我……想把我的靈魂從妖怪體內拯救出來，讓我解脫。」羅衣垂著眸子，神情既溫柔又哀傷。
絡新婦卻大怒，所謂拯救與解脫，那不就等於讓她去死嗎？
「他說對我的一切感情都是發自真心的，那時我不信他，問他敢不敢把平安符親手摘下。」
既然愛我，那就讓我吃掉你……
然後那個男人，就真的親手摘下了保命的護身符。
「多傻啊……靈力虛弱成那個樣子，丟掉平安符後怎麼會是我的對手？所以我毫不猶豫地把敵人吃掉了。」羅衣的語氣變得有幾分激動，「我從來沒有想過，他真的會摘下平安符。」
「可是他太愚蠢了，覓食是妖怪的本能，怎麼可能會因為他這樣天真的舉動，就能拯救我？」
好一會兒後，她才恢復了平靜，緩緩露出一絲溫柔的神情，「後來我明白了，他真的能夠拯救我。」
吞噬了一半心愛男人的肉體以後，絡新婦開始察覺到了不對勁，她的軀體開始瘋狂的被火焰灼燒起來，純粹的靈力無情地淨化著她的妖氣。
這時她才知曉，自己種了安倍彌助的計謀。
那個男人之所以如此虛弱，是因為用盡了全身的靈力在自己的身體裡施加了咒法，當絡新婦吃掉他之後，生命的終結便已來臨。
安倍彌助知曉羅衣的過往，便知道她墮落為妖的心結所在，不惜用性命來化解她的怨恨。
不得不說，他成功了，羅衣的怨恨消失，靈魂開始與絡新婦分離。
「他沒有騙我。」
待靈力將絡新婦最後的妖力淨化乾淨，安倍彌助終於拯救出了心愛的少女。
瓊琅心情有些沉重，黑童子似乎並不懂得這些情愛之事，只是漠然地乖乖站在她身邊，瓊琅忍不住伸手緩緩撫了撫他的頭髮。
安倍彌助此人，把所有的事情都看得無比透徹。絡新婦與羅衣對他來說，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存在。
身為陰陽寮的陰陽師，他謹記著哪怕犧牲自己也要保護京都的職責，從未忘記斬殺食人無數的絡新婦的使命。但他也是發自內心的深愛著羅衣，在得知真相後，沒有出於私情放走絡新婦，而是用自己的命殺掉絡新婦的同時，給予羅衣真正的救贖。
他沒有虧欠陰陽寮與人類，也沒有辜負對羅衣的承諾。
羅衣的靈魂已經很虛弱了，她癱在那裡不得動彈，神色有些渙散地看著黑童子，喃喃道：「是冥府的鬼使嗎？」
彌助已經在之前先行離開了吧……？真想……真想在見他一面啊……
她已經沒有什麼力氣再說話了，只是靜靜地躺在那裡陷入沉睡，等待著冥府的鬼使引導魂魄離開人間。
****
瓊琅兩輩子沒談過戀愛，曾經在小說上看到這種愛情的時候總是免不了要與朋友狠狠地吐槽一番狗血天雷。但等到這種事真的發生在自己身邊的時候，才能深切的體會到這種事情的傷感與無奈。
連帶著她原本有些萌動的春心，也被羅衣的故事盡數打碎了。
愛情真是個有毒的東西啊……
羅衣的亡魂同樣需要引導，黑童子只好待在絡新婦的屍體遠處，耐心地等著晴明等人來與他們匯合。
大家都默契地沒有討論羅衣和安倍彌助的事。
瓊琅壓下心底複雜的情緒，伸了個懶腰，只覺得身體又冷又疲憊，不知道今天走了多久，也不知道外面是什麼天色。
「走了這麼久，坐下歇歇吧。」
或許是自己覺得冷，瓊琅側腿坐在地上，又將衣裙前擺鋪在地面，然後攬著黑童子讓他坐到了自己的衣服上。看著他赤著的一雙小腳，瓊琅伸手摸了兩把又捏了捏，「冷冰冰的，比海水還冷。」
隨後，她把黑童子的腳裹進了衣裙下擺，嚴嚴實實地掖了掖。
大天狗在一旁張了張嘴，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看著二人乾瞪眼。
黑童子頓時微微一怔，他已經死掉了，身體本來就沒有溫度，瓊琅怎麼忘了呢？
他轉頭看向瓊琅，眼尖地發現她胳膊上竟然起了細細的雞皮疙瘩，沉默了一息後嘶啞地說道：「你……冷？」
「這破地方竟然能封印妖力，冷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瓊琅搓了搓自己的手，深秋了，她還穿著鮫綃裙子呢，這衣服雖然不怕水，卻不能保暖啊。
話音落下，她就感到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眼前烏黑亮麗的羽毛像是被子一樣嚴嚴實實地將她和黑童子裹在裡面，抵擋住了洞中的寒氣。
那原本鋒利如刀的羽毛此刻服服帖帖，偶爾掃過她的臉頰，溫暖又柔軟，她微微向後側頭一看，大天狗跪坐在她身後，用一雙羽翼攬住了她。
察覺到瓊琅的目光，大天狗的臉微微一紅，別開頭道：「我的雙翼可以給你們兩個取暖。」
「……」黑童子一時無語，怎麼連這個男人也忘記了他根本不怕冷？
瓊琅卻身軀一僵，這個親密的動作讓她忍不住不自在地扭了扭。
「乖乖坐著別亂動……博雅他們應該很快就來了。」大天狗面色如常地溫聲提醒道，好像一點也不覺得氣氛有什麼曖昧。
瓊琅抿了抿唇，摟緊了小小黑，「嗯……」
大天狗見她沒有拒絕自己的貼近，一直懸著的一顆心才終於放下，然後在心底暗暗給自己打氣。
幹得好！沒錯……就是這樣。星熊童子說了，要主動展開攻勢……
三個人地坐在地上，氣氛一時安靜沉默，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大天狗的視線在瓊琅身上掃過來又掃過去，最後停留在她細細的腰上，鼻尖縈繞的淡淡發香也讓他心思有幾分蕩漾，一隻大手無意識地抓緊衣袖又鬆開來。
想……想要攬上去……
要是沒有這個礙事的黑童子就好了，唉……
*****
山洞外，夕陽早已落入後山。
晚間，瓊琅依然沒有回到大江山，茨木終於坐不住了。他循著瓊琅殘留的妖氣在楓林和山腰找了一圈又一圈，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他們的身影。
心中充滿擔憂和懊悔，茨木心煩意亂地抬手劈斷一棵樹，大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
「出了什麼事……大天狗那個混蛋難道沒保護好她們嗎？」
瓊琅……瓊琅……
夜色下，一隻白髮妖怪的身影在林中飛快地奔走著，驚起一片黑鴉。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上晚課來著……明天要考試，所以耽擱了咳咳，不好意思呀大家，這幾天真的很忙……
原諒我年紀大了，又忍不住開始潑狗血了。一生放蕩不羈愛狗血2333
第62章 裙擺上的黑羽
山洞內, 發光的符紙將周圍照的如白晝一樣明亮。
背後那人的身軀雖然沒有貼上她, 但溫熱的感覺卻驅散了周身的寒氣, 被這雙巨大的羽翼包裹在內, 瓊琅的身子漸漸不再發冷，只是大天狗灑在自己頭髮與後頸上的淺淺呼吸，帶來曖昧的癢意。
這絲癢意也像是羽毛輕輕地掃在心尖上，讓兩輩子別說談戀愛，連漢子小手都沒摸過的瓊琅感覺怪怪的。
她的眼神左右胡亂瞟著，目光落到大天狗左翼內側的舊傷口時就再也挪不開了。
記得當初在大江山的那一晚，她曾經撇見過這傷口一瞬，可是大天狗卻反應迅速地將它藏了起來。那時候她不知道這道傷口是從何而來，直到在那智山的庭院中與良泣相逢, 才從鴉天狗的口中得知他受傷的緣由。
這道傷是當年為救下她而落下的，可大天狗卻從來沒有在她面前提起過。
此刻因為他雙翼保護的姿態, 瓊琅可以很明顯地看清楚這道舊傷口, 那處羽毛較為稀疏, 漆黑的羽毛之下蓋著長長一道崎嶇不平的疤痕。
入目的傷口與過於親密的姿勢一時間令瓊琅心情複雜, 對於大天狗這只外表孤高冷傲內心卻柔軟如水的妖怪，她一直抱有著與對其他妖怪不同的情愫。
她可以放浪形骸與酒吞把酒言歡, 可以放開自我與茨木盡情酣戰, 也神色自如地打趣荒、逗弄星熊童子等妖怪，唯有大天狗是不一樣的。
可能是因為他的外表看起來總是那麼冷清不易靠近, 也可能是因為那份救命恩情的沉重，又或許是這道傷口給她帶來淡淡愧疚的緣故。每次面對大天狗, 瓊琅就會無意識地變得正經收斂起來，不能夠收放自如。
與他的相處雖然也很融洽，無形之中卻總有一層淡淡的隔閡。
大天狗的懷抱瓊琅不是第一次感受了，之前在羅刹海時，他也曾攬著她的腰飛去過南岸的森林，那時的瓊琅心下總有兩分不自在。
但是秋日祭那一晚後，這份疏離感正在慢慢消失，雖然兩人之間一度發生了非常尷尬的事情，但神奇的是在那之後，瓊琅發現她反倒是能夠放開自己了。
瓊琅能感受得到身後大天狗平穩有力的心跳聲，似乎並沒有絲毫不自在。慢慢地，連帶著她原本略微僵硬的身軀也漸漸放鬆了下來。
也許，她該用平常心和這只妖怪相處。
出神地思考著這些的時候，瓊琅放在黑童子雙肩上的手無意識地揉捏著，懷中的黑童子頓時不自在地扭動了兩下。
瓊琅捏的他好癢啊……
雖然感覺很彆扭，但黑童子還是一言不發，乖乖地縮在羽翼之下的瓊琅懷裡，任由她在自己肩膀上捏來捏去。
察覺到黑童子反應，瓊琅回過神來，許是覺得氣氛安靜的太過無趣了，她微微一笑溫聲道：「你和白童子是兄弟嗎？」
黑童子聞言，遲疑地搖了搖頭，隨後又點了點頭。
「唔……你的意思是，你們不是兄弟卻勝似兄弟對不對？你們兩個的關係真的很好呢。」
見瓊琅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黑童子再次輕輕地點了點頭。
瓊琅卻忽地問道：「冥府的小孩子的多嗎？你和白童子還有沒有其他朋友呀？」
黑童子再度搖了搖頭，冥府那種地方，大家多數時候都要外出辦事，一般閻羅殿裡只會剩下判官和閻魔大人。
雖然閻魔大人總是喜歡帶一些奇奇怪怪的小妖怪來殿裡，可他只喜歡和白童子待在一起，相反白童子倒是和那些妖怪相處得很好。不過那些小妖怪不會在殿裡停留多久就會被送返人間，熱鬧過後便只剩下冷清。
瓊琅眼睛一亮，靠近他耳邊溫柔地說道：「那你和白童子有空到羅刹海來玩好不好啊？我那裡有好多和你們差不多大的小孩子，而且大多都是女孩子哦，一個比一個可愛。」
木魅、珍珠、跳妹和金魚姬等都是小姑娘，瓊琅總覺得羅刹海有些陰盛陽衰，要是黑白童子兩個小正太也能常常去她的羅刹島做客就好了。
「而且我那裡還有很多好吃的和好玩的哦，你和白童子一定會很喜歡的。」
黑童子猶豫了一下，沒有答應卻也沒有拒絕。他不太喜歡人多喧鬧的地方，但如果白童子想去，他也會跟著一起去。
大天狗一直安靜地聽瓊琅用哄小孩子的語氣誘哄著黑童子，在瓊琅看不到的地方，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溫柔如水，嘴角也無意識地噙著一絲笑意。
雖然沒能去瓊琅單獨相處，很多話也無法說出口，但此刻的時光卻意外的寧靜而溫馨。
瓊琅好像很喜歡小孩子的樣子……不知道她會不會想自己要一個……
停……他怎麼開始胡思亂想起來了……
大天狗微微歎了一口氣，微微收攏了雙翼，只盼著這令他貪戀的時光可以再長一些，不要那麼快就被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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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過去了兩刻鐘，晴明和鬼使黑一眾人同時追尋著光芒來到了山洞地步，看來是在半路時又撞到了一起。
「瓊琅姬他們果然比我們先到一步。」鬼使黑送了一口氣，掃視了一圈，將目光放在瓊琅懷中的黑童子身上時，面露錯愕。
除了白童子以外，黑童子並不喜歡別人的靠近，哪怕是較為熟絡的他們和判官，平時黑童子也總會保持著一小段距離。
此刻見他竟然乖乖的任由瓊琅攬著，鬼使黑頓時驚呆了，就連鬼使白也怔了一瞬才反應過來。
見到來人，大天狗壓下心底的不舍，放開雙翼站了起來。
白童子立刻欣喜地沖向瓊琅懷中的黑童子，「我就知道黑童子一定沒事，之前你沒跟上來，可把我嚇壞了。」
「唉……我怎麼攤上個這麼笨的小鬼頭，平常不愛說話就算了，沒想到還是個路癡。」鬼使黑撇撇嘴，一邊嘀咕著一邊朝絡新婦的屍體走去。
一行人終於匯合，瓊琅與大天狗簡略地轉述了一下事情的緣由，晴明等人頓時一臉唏噓。
「唉……安倍彌助的犧牲，我會如實上報給陰陽寮的。」
失去了妖力，絡新婦的屍體不久後便將腐爛，鬼使白將羅衣的魂魄裹緊招魂幡中，一行人又在小白的帶領下回到了山洞入口。
待走出洞口，妖力頓時很快充盈了全身，感受著充沛的妖力帶來暖意，瓊琅原本青白的臉色也再度紅潤起來。
「這一次多謝瓊琅姬和大天狗大人的幫忙了，接下來就請晴明大人出面，讓陰陽寮交出安倍彌助的魂魄了，我和鬼使白先把羅衣的魂魄送回冥府。」鬼使黑恭敬地說道，「不過，我們會讓她等待著再見安倍彌助一面的。」
羅衣靈魂中的殘念，作為鬼使的他們自然感受得到，也不介意給這兩個可憐人送去一點溫情。
安倍晴明點了點頭，溫聲道：「沒問題，明天一早你們再到我的庭院中來一趟就可以了。」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先走了。」鬼使黑一邊說著，一邊招呼兩個孩子跟上自己。
臨別前，黑童子忍不住望了一眼瓊琅，而白童子則是不舍地問道：「鬼使白大人……那過幾天我和黑童子可以接受瓊琅姬的邀請，去羅刹海玩嗎？」
鬼使白面色淡淡地看向他，溫聲道：「首先要做好你們本職的事情。」
「唉，真拿這兩個小鬼頭沒辦法，果然還是小孩子啊……算了算了，等處理完安倍彌助的事情之後就放你們幾天假吧。」鬼使黑嫌棄的說著，卻大手一揮同意了白童子的請求。
白童子眼前一亮，頓時拉著黑童子的手一同離去，臨別前還回頭沖她招手，「瓊琅姬，再見！」
瓊琅笑著目送他們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空氣中。
再次分別前，安倍晴明看向瓊琅，鄭重地朝她行了一禮，謝道：「今天的事情，多謝兩位幫忙了。」
「不用生分，你是博雅的朋友，我幫你就是在幫他。」
「還有瓊琅姬……明明與我素不相識……」
瓊琅沖他淺淺一笑，「我不過是想調查清楚安倍彌助的事情，好回去轉告花鳥卷罷了，幫你不過是順手而為。不過我倒是沒料到，差點因為酒吞給你們帶來麻煩。」
聞言，晴明沉默了一下，微不可聞地歎了一聲，「紅葉的事情……瓊琅姬肯相信我這個只見過一面的人類，我已經很感激了。」
瓊琅是酒吞和茨木的朋友，晴明從未想過當時她會僅因博雅的關係就站在自己這邊。
「這沒有什麼可感激的，紅葉的事情絕對不是你做的，我相信我自己的感覺和眼睛。」瓊琅搖了搖頭，認真地說道，「你絕對不會是那種人。」
這個安倍晴明身上的氣息，太過純淨溫柔了，他的眼中根本就沒有一絲邪念，就連欲.望也沒有。
晴明微微一怔，眸色在月光之下閃動了幾下，終是緩緩露出一個笑容。
「那麼，關於另一個我的事情，如果兩位知道他離開那智山以後去了哪裡，還請務必要告知在下他的行蹤。」
瓊琅點點頭，應下了晴明的請求，方才和大天狗準備回到大江山中。
路上，她與大天狗一邊走一邊聊著，餘光瞥到月掛星空的天色，才猛一拍手道：「壞了！怎麼已經這麼晚了，我們到現在都沒有回去，茨木他們一定擔心壞了！」
大天狗的臉色卻微微一沉，心頭再次湧上危機和緊張感，不過這一次，他卻神色如常地微微一笑，「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們儘快趕回去吧，瓊琅，抓緊我。」
話音落下，不等瓊琅開口，大天狗就已經主動攬住她的腰朝著大江山的方向飛去。
黑色的巨大雙翼展在夜空之下，迅速地掠過溪流和楓林，只稍片刻，當耳邊的風聲停止後，瓊琅就落在了大江山的行宮之前。
星熊童子正坐在門口發呆，見到他們之後立刻站起來，打了個困意濃濃的哈欠，欣喜地說道：「你們兩個死鬼上哪兒去了！可算是回來了！」
瓊琅抽了抽嘴角，驚奇地說道：「你怎麼在這兒坐著？難道是一直在等我和大天狗回來？」真是稀奇。
「誰想等他了！」星熊童子似是想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忍不住瞪了一眼瓊琅身邊的大天狗，隨後再度打了一個哈欠道：「是茨木非要我在這裡守著等你們回來的，這下我總算是可以回去睡覺了……」
酒吞喝的酩酊大醉，到現在都沒醒，他自然而然就成了茨木的壓迫對象。
「哎，那茨木呢？」瓊琅連忙叫住他。
「他以為你們碰上了什麼麻煩，出去找你們了，不過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吧……」星熊童子癟了癟嘴，他覺得以瓊琅和大天狗的妖力之高，是絕對不可能碰到什麼危險的。
倒是茨木緊張的不行，每過一段時間就要回來看看他們歸來沒有。
「喏……那不是嗎？他回來了，那我先去睡了啊。」星熊童子指了指她身後，連忙溜掉去睡覺了。
夜色下下，一個風塵僕僕的妖怪踏月色而歸，衣衫上沾滿了秋霜冷意。
「瓊琅！你沒事吧？」茨木帶著緊張的聲音在夜色之下高高地響起。
不知道來來往返了多少次，一顆緊張高懸的心終於落地，見她無礙，茨木大松了一口氣，卻在看到緊貼在她身後的大天狗時，臉色刷地一下就黑了。
茨木的目光緊緊地放在瓊琅的裙擺上，那上面掛著一根漆黑色的羽毛，明顯是屬於大天狗的，看來兩個人之前有過極為親密的接觸。
大天狗注意到他的表情，回了他一個冷淡的目光，空氣中隱隱有敵意蔓延開來。
瓊琅沒有察覺到兩個男人之間的愛恨糾葛，只是快步走上前去拍了拍茨木的肩膀，「抱歉，多耽擱了一會兒，讓你擔心了。」
這麼晚還出去找她們，這讓瓊琅心裡有些過意不去，她解釋了一下山洞和絡新婦的事情，茨木卻輕聲打斷了她的話，「不用說抱歉，本來說好和你一起去又爽約的人是我。」
「只要你……你們沒事我就放心了，其他的事情我都不關心。已經很晚了，你一定很累，快去休息吧。」
瓊琅一天未曾進食，妖力又被封印了大半日，此時的確感到渾身疲憊，道別過後便準備回到客舍中。
大天狗沒有任何要與茨木多做糾纏的意思，立刻跟上前道：「一起回去吧。」
瓊琅點了點頭，回眸朝著茨木招手笑道：「別愣在那裡了，你也快點回去休息吧。」
「嗯。」茨木也回了她一笑，隨後目送著她與大天狗並肩離去的背影，眼神複雜，那裙擺上的黑色羽毛一直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想問什麼卻又問不出口。
獨自一人在夜色之下靜立了許久，他眼中閃過一絲決然，似乎是下定了什麼決心，方才轉身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茨木：憋不住了憋不住了，我就要告白。
狗子：我不許我不許，讓我先來。
荒：你們沒機會了，我已經在羅刹海發了相親傳單。
花鳥卷：沒錯，乃是由我和荒親自舉辦的徵婚大會。
一目連：我們已經幫瓊琅招了一個上門夫婿。
瓊琅：？？？
****
荒川：你別纏著我了，我真的不想和你一起搞事情。
黑晴明：那你告訴我瓊琅在哪兒？我去找她「交流交流」感情。
荒川：她就住在我家隔壁。
連連：閣下也是來參加徵婚大會的嗎？
誤入徵婚大會的黑晴明：？？？
****
今天考試來著，又更新晚了咳咳，這陣子忙過了，明天給你們更奇怪的番外……
第63章 徵婚大會
昨晚在山洞裡, 大天狗和瓊琅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令茨木心中既忐忑又不安, 那根裙衫上的黑羽刺激的他幾乎快要忍不住對瓊琅吐露自己的心意, 這些日子以來，他憋得太辛苦了。
大江山的男性妖怪，喜歡上了領地內的哪個女妖是絕對不會把自己的情意埋藏在心底的。即便那個女妖有眾多追求者，男性妖怪們之間也是公開競爭，而女妖通常也都會選擇依附強大的一方。
如果是其他領地的女妖，只要沒有伴侶，被強行擄走霸佔這種事情也屢見不鮮。
可瓊琅是特殊的，她一不屬於大江山，二不需要依附任何一位元元元男性妖怪。在選擇伴侶這種事情上, 她掌握著絕對的主動權，與其他女妖的被動完全不一樣。
雖然他很討厭大天狗, 但卻不得不承認他說的話都是對的。
其實茨木心裡很清楚, 當他對瓊琅表露心跡的那一天, 也許就將是這份情愫的盡頭與終結。
因為不舍, 因為害怕，所以埋在心底不敢說, 哪怕保持著這份朦朧青澀的感情一直相處下去也好。或許這樣想很討厭, 就算瓊琅不會成為他的伴侶，但只要她不屬於任何一個人, 他就能夠一直這樣保持沉默並滿足著。
秋月夜之下，靜臥在榻榻米之上的茨木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想他一向狂妄霸道的茨木童子, 竟然也會有甘於做一個縮頭烏龜並且為此暗自欣喜的一天。
不過逃避終究會有結束的一天，該面對的遲早要面對。
當察覺到瓊琅身邊可能會出現另一個讓他嫉妒又厭惡的身影以後，他已經無法保持著那份自我麻痹的平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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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完安倍彌助的事情以後，安倍晴明派自己的式神來大江山給瓊琅和大天狗送了一些謝禮。
紅葉追隨安倍晴明而離開了楓林，酒吞狠狠地大醉一場，許是看開了這段如朝露曇花般極為短暫的單相思戀情，醒來後終於一掃周身頹廢氣息，也恢復到了往常的模樣。
見到摯友振作起來，原本最開心的人應當是茨木，但他卻一反常態的有些鬱鬱寡歡。
他有些話想要單獨找瓊琅說，可大天狗把他防的死緊，幾乎整天寸步不離地跟在瓊琅身邊陰魂不散。
當著瓊琅的面，茨木就算心情極差，也只能裝作神色如常地問道：「你最近都這麼閑的嗎？那智山那頭以津真天一族的事情你不管了？」
語氣平和，聽不出什麼不對勁，只是在瓊琅看不到的地方，茨木的眼神中散發著陰沉而兇惡的目光。
你怎麼還不滾？
我就不走，你能奈我何？
「哦……以津真天一族的事情，領地內的其他天狗一直處理得很好，不需要我再擔憂。」大天狗神色淡定地回了他一個眼神，然後繼續死皮賴臉地留在大江山裡，「難得瓊琅也在這裡，不如乾脆趁著這幾天把雙山二海結盟貿易的事情規劃清楚，也免得她以後總須來回奔波。」
要大天狗來講，他巴不得這件事情趕快處理好一勞永逸，讓瓊琅少往大江山跑。哪怕不能天天相見，她也還是留在羅刹海更讓他安心。
理由充分十足，茨木一時間無從反駁，只好陰沉著臉離開了，「那還真是辛苦你們了。」
隨後的兩天，他帶著不快的心情在酒吞那裡暗示了好幾次，才終於趁大天狗被摯友纏住商談要事而無法脫身時，艱難地尋到了一個和瓊琅獨處的機會。
酒吞墮落那幾天堆積了不少事情沒處理，大江山疏於管理一時間有些亂糟糟的，此時瓊琅在幫忙處理領地內的要務。
巡山維持完了秩序，敲打了一番那些不安分的妖怪，茨木找到瓊琅時，她正坐在庭院樹下的石頭上翻看著卷軸。
「忙完了？」瓊琅抬眸掃了一眼，神色自如地問了一句，又低頭翻看起卷軸來，茨木掃了一眼，那上邊細細列寫著的都是貿易往來的各項細則。
茨木微歎了一聲，十指交叉坐在了她身旁，語氣平緩地道：「你總是那麼忙，每次見到你的時候，不是在處理這件事，就是在處理那件事。」
之前在羅刹海的時候，他就沒怎麼見瓊琅停歇過。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羅刹海那邊還有那麼多崽嗷嗷待哺的等著我。」瓊琅歎了一口氣，伸了個懶腰，「我不管事，誰來管事？」
這麼多年了，她一直都在為自己的子民帶去安穩快樂的生活而奮鬥著，已經成為一種刻骨的本能和習慣了，停下來是不可能的。
瓊琅總是三句話就不離羅刹海，茨木沉默了一下，隨後若無其事地笑道：「羅刹海對你來說果然很重要。」
「當然，那可是我奮鬥了近百年的心血啊……」
茨木也深以為然，所以他越是明白這一點，有些話就越說不出口。可那絲不肯捨棄的奢望卻一直慫恿著他來尋找瓊琅，哪怕他知道問題的答案，卻仍舊忍不住抱著一絲幻象。
「瓊琅，你覺得大江山和羅刹海比起來怎麼樣？」
難得和茨木談論這種正經事，瓊琅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經地回答道：「說實話的話，自然是大江山更好一些了，這裡許多方面都很完善，又青山綠水的，哪裡是羅刹海那種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地方可以比的。」
這不是她妄自菲薄，領地之間的根基就擺在那裡，更何況大江山離人類最繁華的城鎮那麼近，許多東西都是目前的羅刹海比不上的。
就好像是一個現代大都市與偏遠小古鎮的對比，瓊琅一直都覺得羅刹海走的是淳樸的種田風，自然比不得其他領地的高大上。
茨木忍不住輕笑了一聲，「那你喜歡大江山嗎？」
瓊琅點了點頭。
她的回應茨木看在眼裡，令他忍不住心中微動，泛出幾分喜悅來。隨後他小心翼翼地，半開玩笑似地問道：「既然這樣的話，你會願意留在大江山嗎？以你的能力和實力，摯友一定會很看重你的。」
換句話來說，只要瓊琅願意，她做大江山的二把手也是沒問題的。
瓊琅眉毛挑了挑，也半開玩笑地道：「這話讓荒他們聽到了，一定會揍你的。其實書翁他們一個個的脾氣都可差了，給我買命這麼多年，我要是就這麼丟下他們，說不定有要追殺我到天涯海角。」
「當然，大江山很好，可是我最愛的是羅刹海。」
茨木很給面子的笑了幾聲，只是交叉的十指無意地收緊，嘴邊的笑容也有些勉強。早就知道瓊琅的想法，可他還是忍不住要去問，直到親耳聽見才肯死心。
他忍不住把頭瞥向左邊，裝作是在看飄落的秋葉，只是為了藏起眼中的失落和難過。
「那你呢？你覺得羅刹海怎麼樣？」瓊琅翻看著卷軸，也放緩了語氣柔聲問道。
「很好，並沒有你說的那麼差，大江山也有比不上那裡的地方。」
大江山哪裡都好，就是沒有瓊琅，有她在的地方，就是人間仙境。
瓊琅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雖然看不到茨木的表情，但兩人並坐聊天的氣氛，忍不住讓她想起了與茨木共度的那個晚上。
說起來，茨木這樣的大妖怪，忠誠而強大，只可惜不是自家的。
或許是心底有過不一樣的情愫，瓊琅也笑著打趣兒道：「既然這樣，那你肯不肯跟我回羅刹海去？為我賣命做事，我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茨木嘴唇動了動，瓊琅看不到的眼眸中閃過幾絲亮光，停頓了兩息終是笑著回應道：「你這是在挖酒吞的牆角嗎？小心被他知道了說你不厚道。」
本著開玩笑的心情，瓊琅原本就只是想逗逗他沒多做別的想法，此刻頓時笑的雙肩微顫。
「這可能嗎？怕是被他知道了，恨不得把你和星熊一起打包丟進羅刹海呢。」
這是在打趣酒吞嫌棄他和星熊的態度，茨木無意識地捏了捏手指，見她笑得那麼開心，也跟著笑了起來。
笑容中帶著一絲淡淡的苦澀，卻也有了幾分釋然。
「對了……我想起來北面山下還有點事情沒處理，我先去看看，有空再來找你聊天。」他儘量神色如常地說道。
瓊琅應了一聲，朝他擺擺手，目送他離開後繼續埋頭翻看起卷軸來。
茨木緩步走出客舍庭院，他走得很慢很慢，不過瓊琅未曾喚他一聲。石階小道上，他抬眸看向天空中的秋日暖陽，眼神有些發怔，直到有一個熟悉的妖氣靠近了他，掠過的秋風中帶著一絲寒氣與急促。
「你剛剛去找她了？」見茨木從客舍的路上出來，大天狗落在他面前，神情冷淡地緊盯著他。
「嗯。」茨木下意識地回應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
察覺到他的情緒有些低落萎靡，大天狗雙眼一眯，原本因緊張警惕而做防備姿態的雙翼也不由放鬆了下來。
茨木的情緒不太對，看來在瓊琅那裡並沒有什麼進展，這樣他就放心了。
情敵見面，這一次難得沒有分外眼紅，兩人相對靜默了一會兒，在大天狗快要離開之前，茨木才終於緩緩開口道：「我們兩個所做的事情，都是得不到結果的吧？」
「嗯？」大天狗回眸，略微訝異地看向他。
「你……你既然知道瓊琅不會留在大江山，又怎麼肯定她會和你回那智山？」
還是抱著和他一樣的心理，只要瓊琅身邊沒有別人，哪怕自己沒有希望，便也滿足？
「我可從來沒有說過要讓瓊琅和我回那智山。」大天狗瞥了他一眼，語氣莫名地回道，「我只不過想陪在她身邊就夠了。」
茨木微微一怔，心底湧上一股莫名的情緒來。
剛剛在庭院中，有些話他終究沒有說出口，茨木心底很明白，他太自私了。他絕對不會離開酒吞和大江山，那麼又有什麼資格祈求瓊琅會放棄羅刹海和她的朋友們。
「那你是要因為瓊琅放棄那智山嗎？」茨木有些不懂，那智山對於大天狗來說意義非同尋常，他畢生所追求的東西都在裡面，怎麼就能夠如此輕易地做出這樣的決定。
就這樣還沒有開始競爭就敗給大天狗，他心有不甘。
「我想，有些事情你還是要搞清楚些的好。」大天狗湛藍色的眼眸直視他，瞳中寫滿了認真，「我沒有因為瓊琅而放棄那智山，而是我將帶著整個那智山追隨她。」
「這輩子我只會永遠追隨她的腳步，除非她讓我走，否則我決不離開。」掃了一眼他眼中不甘的神色，大天狗緩緩留下一句話，便不再多做停留了。
他或許過於內斂，或許過於沉靜，但執著與堅定是無法用語言表達的東西，只能用歲月和時間來證明。
茨木獨自站在石階之上，有不遠處吹來的枯葉落在他的頭上，又被秋風溫柔地拂走。他望著帶來絲絲暖意的秋陽，神色間寫滿了惆悵。
那是他所無法做到的。
*****
瓊琅有些心虛，因為她之前做的某件事，大江山好像因此受到了不曉得影響。
酒吞很納悶，誰來告訴他，為什麼這兩天總是有各種各樣的女妖和他「偶遇」？
比如路過桃林時，裡面會莫名其妙傳來陌生女妖幽怨的歌聲。比如明明走在很寬廣的路上，又有漂亮女妖「不小心」撞到他身上，然後「不小心」地跌倒在地上，痛哼一聲嬌羞地看著他。
就連大天狗和茨木，也開始陸陸續續遭受到了各自奇怪的尷尬「偶遇」，被擾的煩不勝煩。
對於前一種女妖，酒吞一向是直接無視的。而在第一次遇到後者時，他下意識地把對方扶了起來，結果那女妖丟了張手絹到他手裡後就欲說還休地走了，留下他一臉莫名奇妙地站在原地。
直到他一天連續被五個不同的女妖撞了五次，連男妖都開始來撞他之後，酒吞終於忍不住黑著臉發火了。
「這麼寬的大路，你們一個個都是瞎子嗎？誰在敢撞本大爺一下，本大爺就讓她去搬磚修路！」
妖怪們被他的怒火嚇得直發抖，一時間安分了不少。
回頭他鬱悶地提起了這些事情，星熊童子立刻羡慕地說道：「哇！酒吞果然是大江山中最受歡迎的妖怪，怎麼我就碰不上這種好事呢？」
「什麼意思？」
「那些女妖們都想和你來一段纏纏綿綿的甜蜜邂逅，話本上都是這麼寫的。」
酒吞臉色一黑，這才從星熊童子處得知了領地內女妖如此反常的原因，原來是在他不問世事這幾天，有一批自羅刹海傳來的話本以星火燎原之勢瘋狂地席捲了整個大江山。
整個大江山都知道酒吞之前為一個女妖消沉不已，如今他振作起來以後，自恃姿色不錯的女妖都在照著話本上寫的劇情模仿想要上位，就連某些有著不可描述癖好的男妖也蠢蠢欲動。
用他們的話來說就是，吾王在女妖身上栽了跟頭，指不定以後對女妖就沒興趣了呢？
好奇與納悶之餘，酒吞也隨手找了幾本來看，頓時一陣無語。
「瓊琅，這些書是羅刹海的哪個妖怪寫的？要是讓本大爺知道了，一定掰斷他的筆！」
聽著酒吞要牙齒切齒的聲音，瓊琅尬笑了幾聲，「嘿……嘿嘿嘿……我也不知道，好像是書翁到處搜羅來的，平時拿來解解悶而已。」
實際上，不僅是酒吞等人，就連她自己今天都收到了不少漂亮女妖暗送過來的秋波，讓瓊琅心神蕩漾之餘又不知所措。
酒吞併不知道那些書是她自己寫的，發現瓊琅被自己領地內的妖怪騷擾了以後，還自責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手下那些妖怪都不著調，你別和她們計較。」
「哪裡哪裡，當然不會。」
「對了，我看你在大江山很受歡迎啊！比星熊那蠢貨強多了。」似是想到了什麼，酒吞又重重往她背上一拍，「瓊琅，你是不是還沒有伴侶？大江山中你有沒有什麼看得上的男妖，看上了只管說不用不好意思，就當是之前你一直幫我理事的答謝好了。」
「嘶……說起來近百年了，你身邊一直沒人？」酒吞思索了幾下，暗搓搓的湊到她耳邊，小聲地說道，「一個夠不夠？要不我多送你幾個？」
「……」瓊琅=_=。
瓊琅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萬萬沒想到連酒吞也開始替她操心起了終身大事，於是做出十分感動的樣子拒絕了他的好意。
事情之餘，大齡剩女瓊琅又忍不住開始產生了自我懷疑，難道她真的又老又可憐嗎？為什麼身邊的妖怪一個個都在催促她找伴侶？
此事之餘，瓊琅還不知道，遠在南方的羅刹海中，一目連等人已經風風火火地為她操辦起了徵婚大會。
假如讓她知道自己身邊的妖怪一個個都這麼皮，她是絕對不會就這樣丟下他們獨自來打江山的。
*****
「蚌精姐姐，只有這麼短短五六天，真的能找到合適的人選嗎？」
蚌精歎了一口氣，摸了摸珍珠的頭，「不管怎麼樣，先試試看再說。花鳥卷大人說了，我們要等瓊琅姬回來給他一個驚喜。」
說完，她又繼續翻看起案上的一大摞紙張，那些都是前來報名的妖怪們的各項資料。
秋日祭溫泉那一晚，花鳥卷在和椒圖等妖怪交談過後，開始擔憂起了瓊琅的終身大事，便像荒提了提。而荒之前就有過這個念頭，便一合計與一目連等人在羅刹海大肆舉辦了徵婚大會。
荒是真的有些害怕，一想到瓊琅回來的時候會帶來一個可能被其他妖怪當作他後爹的小孩子，他心裡就發虛。
與其讓瓊琅自己撿童養夫，還不如他來幫著挑一個看的過眼的上門夫婿呢。於是為了自家姐姐的婚姻大事，荒可為操碎了心，幾天奔波下來頭髮都掉了好多根。
瓊琅姬徵召夫婿的消息一傳出去，很快就有周圍的妖怪們上門來自薦並留下畫像與自身資訊。
荒和花鳥卷等人便負責篩選這些妖怪的資訊，打算將能入眼且符合條件的妖怪資訊都留下，供瓊琅回來之後親自查看征選。
椒圖非常熱心地把瓊琅徵婚的消息帶了回去，詢問荒川之主是否有意，荒川抽了抽嘴角，拒絕了填寫徵婚資訊，隨後十分古道熱腸地說明瓊琅擴散了消息，鼓勵荒川澤域內的青年俊秀們也去參加。
於是，羅刹海這幾日的結界大開，來往的妖怪絡繹不絕，十分熱鬧，夜叉等妖怪則很負責地把守在門口維持秩序。
當在荒川之主那裡二度受挫之後，心情陰鬱且不甘的安倍晴明掛著笑臉告辭了荒川澤域，循著荒川告知的消息來到了羅刹海。
紫黑衣衫的男人眼神深沉地凝視著妖來妖往的羅刹海，深吸一口氣走了過去。
今天他就要看看，這個未曾謀面卻意外阻撓了他計畫兩次的瓊琅姬，到底是何方神聖。
只是他剛走到結界入口，還沒有開口說明來意，就被幾隻蝦兵蟹將不耐煩地轟到了另一邊的妖群裡。
「排隊排隊，都乖乖在一邊排隊啊！俺們瓊琅姬大人常常教導我們要遵守秩序，你們這樣愛加塞兒的妖怪首先人品這一關就過不去了啊！」
「就是就是，一個一個來知道不？要不是看你長的還行，沒那麼寒磣，早把你刷下去了！」
安倍晴明心下驚疑不定，完全聽不懂那妖怪口中說的「加塞兒」是什麼意思，但他一向城府極深，遭受到如此無禮的對待倒也還能保持面色淡然。
這結界入口處妖海如潮，但是長長的隊伍竟安靜無聲，一點也不吵鬧，這樣的秩序倒是讓安倍晴明對這些妖怪的禮儀水準刮目相看。
看來羅刹海正在舉辦什麼大事件，不如先耐心性子來進去探一探情況好了。
這樣想著，安倍晴明搖著扇子，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優雅而淡定。他的容貌俊美之極，在周圍顏值不一的妖怪隊伍中甚是突出，很快就吸引了不少妖怪的目光。
自小就是旁人焦點的安倍晴明對這種萬眾矚目的情況早就習以為常，並未放在心上。
只是扇子搖著搖著，他背後突然有些發毛。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這些妖怪看他的目光，全都帶著赤果果的嫉妒和敵意。
作者有話要說：
荒&一目連&花鳥卷：瓊琅我們給你找好上門夫婿了，不愁嫁不出去了。
瓊琅：mmp，你們一個個都很皮哦，等我回去就打斷這群人的腿。
誤入相親大會的黑晴明：暗中觀察……
****
我錯了，說好要寫奇怪的番外，咳咳但是今天好像又沒時間了
以及，又虐了茨木一把，我錯了，以後不虐他了，虐過了該虐狗子了。
（狗子：呵呵，你就說你什麼時候沒虐過我？）
第64章 倒插門黑晴明
難道是他長得太俊俏所乙太引人注目了？
安倍晴明神色不變, 面對來自四面八方的敵意毫不膽怯, 甚至還對那些直視他的妖怪回以優雅一笑。
這時, 幾個蝦兵蟹將簇擁著一隻裸露胸膛的紅角妖怪, 一邊往這邊走來一邊吆喝著，「都往前走，別插隊別擾亂秩序知道嗎？」
那紅角妖怪生的俊俏，手上拿著一隻叉，在羅刹海的地位應當不低，就是看起來脾氣不大好，像是個不好惹的主。
夜叉一邊漫不經心巡視著這像長龍一樣的隊伍，一邊往隊伍尾巴處走，然後時不時地從隊伍中拉出些許妖怪來, 擺擺手示意他們離開。被選中的妖怪個個神色失落，卻也無可奈何, 只能垂頭喪氣地走出了結界。
隊伍裡被清走了不少妖怪, 前面緊促的隊伍一下子變得空曠起來, 安倍晴明眼中忍不住閃過一絲疑惑, 卻還是加快腳步跟緊了上去。
夜叉謹遵著荒的要求指示，把參加海選的徵婚者中不合條件的人全都摘了出來。路過安倍晴明時, 他忍不住微皺著眉頭多打量了對方幾眼, 後者面色如常，沖他微微一笑。
「夜叉大人, 他看起來不是海妖啊……」旁邊的蝦兵小聲地說道。
是不是海妖有什麼問題嗎？
擔心自己可能會像那些妖怪一樣被攬在結界之外，安倍晴明思索了一二, 合扇微施一禮，「在下自京都而來，沿途聞瓊琅姬鼎鼎大名與光輝事蹟，特此前來一睹風采。」
「哎喲！嘖嘖嘖，了不得啊！還是京都來的妖怪呢，怪不得看起來跟那些犄角旮旯裡來的鄉巴佬就是不一樣！」旁邊的蟹妖很給面子地奉承了他幾句。
「怪不得看著那麼面生，不過咱家大人的魅力還真是大啊，就連京都的妖怪都被吸引過來了！」蝦兵洋洋得意地說著，仿佛與有榮焉。
聽到兩隻小妖的對話，安倍晴明心下一動，這陣仗看起來倒像是在廣納賢士，說不定他正好可以借此機會打入羅刹海的內部。
瓊琅姬與荒川之主關係不錯，說起瓊琅姬之時，荒川的眼神話語中一直都是毫不掩飾的讚賞。而他也從荒川處得知對方與那智山的大天狗關係匪淺，極有可能就是大天狗口中那個要追隨的人。
倘若能博得這位妖王的信任，或許能與之達成合作協定，那他的計畫就可以暢通無阻的實施了。
想到這裡，安倍晴明打定主意要給這裡的妖怪留下一個和善的好印象，未來他也許要在這裡和這些妖怪共事一陣子呢。
蝦兵蟹將似乎對他這只城裡妖很感興趣，自來熟地問道：「話說小哥你本體是啥啊，我咋看不出來呢？」
「你那點低微的妖力怎麼能和這位大人比，看得出來才怪了。」蟹妖瞥了瞥嘴，毫不給面子地損他。
來參加徵婚大會的不少妖怪都還保留著自己本體形態的角或是尾巴等特點，但這個城裡妖卻能夠完完全全地化作一副人類的模樣，向來妖力一定很強大。
聽到這兩隻妖怪的發問，安倍晴明眼神微閃，緩聲答道：「我嗎？在下乃……白狐。」
自從被那人從身體一分離出來之後，他身體中來自母親的妖力也愈發純粹，甚至很少有妖怪能看出他半妖的身份來。
可能是海域裡各自奇奇怪怪的海妖看多了，蝦兵顯然對安倍晴明很感興趣，繼續搭話道：「大人生的俊，說不定能夠得瓊琅姬青眼，不知道大人尊名是何？」
這種有潛力成為自家大boss枕邊人的苗苗，可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套近乎的大好機會。
「我……」
安倍晴明剛要回答，那只喚作夜叉的妖怪便在不遠處兇神惡煞地吼了起來：「你還在那裡磨磨唧唧的做什麼？想本大爺一叉子把你叉成皮皮蝦嗎？」
「失陪失陪！」蝦兵嚇得一哆嗦，連忙扯著蟹妖一起跟了上去。
夜叉這才陰沉著臉又從佇列裡叫出了一隻海豚精，喚對方離開羅刹海。
但這一次的妖怪似乎比之前那些都要大膽，他頗為不服氣地高聲道：「憑什麼，我連瓊琅姬都還沒有見到，你就讓我走？」
安倍晴明眉頭一挑，敲打著扇骨暗自看起戲來。
他有些搞不明白瓊琅招納妖怪到底是按什麼標準來的，那只被叫出去的妖怪長相還算端正，妖力也還看得過去。隊伍裡比他要離低微的妖怪有不少，顯然夜叉並不是按照妖力深厚來刷洗人選的。
只見夜叉抱著雙臂，居高臨下的望著那只海豚精，冷笑一聲道：「憑什麼？到底憑什麼你自己心裡沒點數嗎？你這樣的矮冬瓜就別癡心妄想了！」
荒親口說過了，那些身高連瓊琅都不如的妖怪，連羅刹島都別想踏上去。而他夜叉，就負責這徵婚大會的第一輪海選，剔除那些身高不合格的妖怪。
「本大爺可不說第二遍，你在不滾本大爺就一叉子叉你出去！」
惹不起這只暴躁又兇悍的妖怪，海豚精敢怒不敢言，最終一臉陰晴不定地憋著氣離開了。
見夜叉帶著幾隻小妖走遠了，安倍晴明轉回身來，心中湧上一股異樣的感覺，怎麼還對身高有要求？
就在他暗自納悶的時候，隊伍已經前進了很長一段距離。與結界入口附近的擁擠不同，到達了妖怪集市以後，周圍空曠了不少，妖怪的數量也削減了許多。
安倍晴明靜靜地打量起這個極有海域風情的集市來，這裡縱橫交錯的街道旁，有著各種各樣的鋪子，衣食住行等百貨一應俱全，有著濃濃的生活氣息。
集市裡非常熱鬧，有很多頑皮的妖怪幼崽在路上跑來跑去打打鬧鬧，居民的周身都洋溢幸福與歡快。
這副情景令安倍晴明忍不住想起了熱鬧繁華的京都府，心底不由生出一絲感歎。見多了被人類淩虐欺壓的可憐妖怪，如今在看到這片海域中妖怪們安居樂業的模樣，他的內心也生出一絲柔軟來。
周圍的妖怪們雖然有些吵鬧，但卻都沒有來打擾，只是用好奇地目光打量著他們，發出竊竊私語的聲音。
安倍晴明回過神來，看向了集市中心空地處坐著的幾隻妖怪，心下微微一凜。看來這就是招納選拔的第二環了，不知這一環的要求是什麼。
前方不遠處，海坊主正被選作模特坐在一張椅子上，珍珠和蚌精的目光正來來回回地在參選的妖怪和海坊主之間掃來掃去，隨後又有不少妖怪被勸退。
許是沒能見到瓊琅一面有些失望，有那落選的妖怪忍不住問道：「在下讀過書也識得字，自認妖力雖不算強大卻也不淺薄，蚌精大人可否高知小生落選的原因？」
這妖怪到算是溫文有禮。
蚌精微微點頭，看在他話語客氣的份上，也指著海坊主微微一笑，「抱歉，這是我們羅刹海最醜的妖怪，第二環的要求便是不可以比海坊主更醜，只要你們的相貌比他強，就能過我這一關。」
安倍晴明聞言，眉梢再次一樣，心頭對瓊琅的評價又變得複雜了起來。
觀羅刹海中妖怪居民的生活模樣，他斷定瓊琅必然是一個有能力有手段的大妖怪，可是蚌精這一席話卻又讓他對瓊琅的感覺變得微妙了起來。
妖族向來以實力為尊，納賢重在「賢」字，怎麼瓊琅聽上去還是個會以貌取人的妖怪呢？若是這樣帶有偏見的妖怪也能博得大天狗忠心追隨的話，他還真覺得有些不服氣。
「我……我雖然長得醜，可是我很溫柔，而且我的心是美麗的！」那妖怪咬了咬唇，失落地回道，「你們不是常常說皮囊都是浮雲，內在美才是真的美嗎？」
「瓊琅姬必定不是那樣庸俗的妖怪，你們如何斷定她見到我時不會對我刮目相看呢？」
「呃……」蚌精抽了抽嘴角，比海坊主還要醜的妖怪，她還真的有些想要「刮目」相看。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追逐美是妖怪們的天性，美麗的事物總是會令人心情變得更好。瓊琅大人平時已經很忙了，我們希望能選出令她見到時可以放鬆心情的漂亮妖怪。」
這是什麼稀奇古怪的理由？
聞言，那妖怪沉默了幾秒，歎了口氣失落地離開了。
這一環又有不少妖怪落選。
當安倍晴明站在蚌精面前的時候，蚌精怔愣了一下，頓時雙眼發亮，驚喜地說道：「你合格了，喏，拿著這張紙去島上找那邊那個叫書翁的妖怪吧，他是下一環的評選者。」
安倍晴明的容貌極為突出，在這一眾參加徵婚的妖怪中算得上是鶴立雞群，他也對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便溫雅一笑，接過紙張離開了。
蚌精被他這一笑撩的雙頰有些發紅，忍不住扯了扯旁邊的珍珠，咬耳朵道：「你看，這只妖怪怎麼樣？他長得真俊，比書翁還好看呢。而且我能感受得到，他的妖力很強，幾乎是目前所見到的征選者中最強的一位了。」
「我覺得他有很大機會俘獲瓊琅大人的芳心，你覺得呢？」
「嗯……應該可以成功入選吧……」珍珠打量著安倍晴明的背影，微蹙著眉頭。
小孩子和大人的直覺感受有著本質上的不同，她們清澈純真的眼眸總是能夠看透許多大人看不到的東西。蚌精覺得安倍晴明優雅沉穩，笑容氣質溫柔，可珍珠卻隱約覺得他渾身上下都怪怪的。
這只妖怪從內到外都散發著優雅，可是那份溫柔卻並非真實。在他的笑容裡，就好像深藏著一把鋒利的刀，在毫不經意之時便會襲向你，冷漠而殘酷。
安倍晴明拿著那張空白的紙，循著蚌精的指示來到了羅刹海島上，遠方精緻美麗的行宮遙遙可見。
「蚌精叫你來的？把紙張給我吧。」
那個叫做書翁的妖怪有著一身書卷儒雅氣質，安倍晴明將那張空白的紙交給他之後，便見到書翁持筆極快地在紙上舞動，幾乎是幾息之後，他的畫像便躍然紙上。
「接下來，把這上面的問題全都答了以後交給我。瓊琅大人目前不在海域中，過兩三日後便會回來，這期間我們會給你安排住處。」
書翁指了指不遠處，海邊正排排擺放著一張張桌椅。安倍晴明頷首接過了書翁遞過來的散發著妖氣的卷軸，神色一正。
這卷軸應該是要考察他的學識見聞了，看來這第三環要動真格的了，只要過了書翁這一關，他就有機會打入羅刹海內部了。
這樣想著，安倍晴明嘴角揚起，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雖然從來沒有見過椅子這種東西，但他是絕對不會展露出半分無知的，因此學著蚌精的樣子，穩穩地坐在了上面，方才持筆展開卷軸。
只是當看到卷軸上面的問題以後，他嘴角的笑容頓時僵住了。
第一個問題的字寫的大大的擺在開頭問道：敢問閣下能接受瓊琅大人擁有多個伴侶？
這……瓊琅姬有幾個男寵跟他有什麼關係……安倍晴明心下莫名其妙地在問題下面寫上了「可以」二字。
姓名、年齡、居住地這些問題都很正常，可是誰來告訴他下面那些問題都是什麼玩意兒？
敢問閣下本體是何妖怪？
敢問閣下家中幾口人？可有兄弟姐妹？
敢問閣下可曾有過伴侶？若有的話，曾有過幾位？
敢問閣下可喜食辛辣？可對海鮮過敏？
敢問閣下平時有何愛好與雅興？
……
如此一般的問題密密麻麻地擺滿了整個卷軸，全程都在詢問他的習性與各自日常喜好等基本問題，就連某些秘密的隱私也不放過，讓安倍晴明有一種被那些催婚的姑姑嬸嬸們八卦的錯覺。
雖然覺得考察的問題很奇怪，他還是耐著性子將所有的問題都答了上去，直到填寫完整個卷軸以後，他臉上的表情都木了。
隱約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安倍晴明神色複雜地把卷軸交還給書翁，想詢問一下對方，弄清楚這羅刹海到底在搞什麼鬼。
只是還沒開口，他就發現書翁看著他的表情欲言又止，神色複雜。
難道他不合格嗎？
心中一凜，安倍晴明面色淡定地笑問道：「可有何不妥？直說便是。」
書翁輕輕點了點頭，瞥了一眼四周，驀然靠近他小聲地問道：「你叫晴明是吧，你的的本體是白狐？那……那個什麼……那你身上有狐臭沒？」
安倍晴明一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抽了抽嘴角道：「當……當然沒有！」
「那就好。」書翁松了口氣，越看安倍晴明越滿意，隨後微微一笑，「那麼，你合格了。」
他將安倍晴明的畫像和答題卷軸擺放在一起，有些高興地說道：「這次的徵婚大會，你是我見過最優秀的妖怪沒有之一，我想荒大人見到你的話，也一定會很滿意的。」
聽到這句話的安倍晴明頓時身形猛地一顫，恍然間想起來自己這一路上見到的妖怪，好像都是男性。
什……什麼？徵婚大會？
仿佛一路上心覺古怪的原因都得到了解釋，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書翁。
書翁卻只以為他是聽到這話太激動了，拍拍安倍晴明的肩膀道：「但你也不要高興的太早，就算你是自願倒插門做上門夫婿，那也要等瓊琅大人親自相看過後同意才可以，畢竟我們家大人那麼優秀，可是不乏追求者的。」
聽到這句話，安倍晴明臉上的笑容頓時裂了。
作者有話要說：
瓊琅：神他媽男寵黑晴明，哎喲祖宗們求求你們放過我吧！（臉上笑嘻嘻，心裡mmp.jpg）
狗子：TUT難道不是應該放過我才對……荒你其實是我的豬隊友吧？（眼淚完全忍不住）
茨木：我……算了……我怕是已經涼了（乖巧.jpg）
黑晴明：嘻嘻嘻，誰叫你不跟我好，那我就和你媳婦兒好去。
****
奇怪的番外•某日x易xx師貼吧爆發cp大戰•一片混亂
【狗瓊賽高】狗子歌姬一生推，狗瓊才是絕配
lz：其他黨派能不能別老在狗瓊下麵刷別的cp？過分了啊，ky懂不懂。
1l：科科，明明是狗瓊先在黑瓊下面刷的，我們刷回去怎麼了
2l：我也敲萌狗瓊，狗瓊党頭頂青天！不過我們默默萌就好啦qwq
3l：黑瓊真心冷，不知道在狗瓊下面刷黑瓊的什麼心態。
4l：樓上誰告訴你黑瓊冷了？怕不是活在夢裡哦。
5l：就是，黑瓊熱度不必狗瓊低好吧？誰高誰一等啊。
6l：不是很懂你們cp黨這也能撕……反正我只吃歌姬x我。
7l：狗瓊很火嗎？我怎麼看周圍刷的都是狗崽，博狗，晴狗這些。
8l：樓上你走錯片場了，我們這是bg圈，不討論耽美cp。
9l：圍觀過微博大戰的路人表示，是黑瓊黨先挑事的emm……
【荒瓊】荒瓊黨是不是有毒？
lz：明明超模和歌姬姐弟情，非搞成和狗子三角戀也是醉了。
1l：心疼我荒總，人家一直是個心疼姐姐的好弟弟而已……
2l：刷荒瓊的人怕不是都想去看德國骨科哈哈哈哈哈
3l：荒總歌姬又不是真兄妹，我們萌一下怎麼了？樓主至於這麼凶？
4l：就是……我只是單純的萌無血緣兄妹梗啊qwq
5l：呵呵，樓主你是來黑荒瓊的吧？明明是黑瓊和狗瓊大戰，幹嘛拉我們荒瓊下水？
6l：沒錯，我們冷cp我們自己圈地自萌，荒瓊黨不約這次大戰，不約我們不約！
【茨瓊黨】在狗瓊和黑瓊大戰的時候，是不是還忘了另一個cp叫茨瓊……
lz：心疼我茨寶，明明和歌姬關係也很好，cp人氣也不低，怎麼感覺在貼吧這麼冷呢？
1l：emm，可能因為酒茨太火啦淡定。
2l：QAQ明明熱cp的我吃了茨瓊以後像是吃了一個冷cp
3l：抱抱樓上，我們不冷的啦，我們好多糧的！
4l：想知道茨瓊為什麼沒狗瓊火……
5l：樓上我就直說了吧，因為歌姬自己也是個酒茨黨emm……
【心疼歌姬】我也是醉了，你們撕cp就撕，噴歌姬幹嘛？
lz：我們歌姬就是萬人迷，怎麼，不服？
1l：心疼歌姬+1，歌姬小姐姐做錯什麼了，明明什麼都沒做還要挨噴
2l：呵呵，噴歌姬瑪麗蘇n角戀不要臉的我只想呵呵他一臉，歌姬從始至終都很專一好吧？
3l：唉……是啊，為什麼要怪歌姬啊……大家各萌各的很正常不是嗎？
4l：總之就很迷，撕到最後為什麼都跑來撕歌姬了，小姐姐啥也沒做啊。
5l：不管不管，抱走我家歌姬！
【燈瓊花瓊】燈瓊花瓊黨前來應援歌姬
lz：心疼荒瓊狗瓊黑瓊混戰，歌姬無辜挨噴……
1l：主要是他們這幾天刷屏撕得太凶了，滿屏都是歌姬，路人看煩了就開始黑歌姬了，歌姬這波也是到了血黴。
2l：歌姬那麼美唱歌那麼好聽為什麼要黑她！
3l：歌姬：歌在家中唱，鍋從天上來。
4l：= =他們都太可怕了，還是我們花瓊燈瓊和諧……
5l：對對對，還是小姐姐們自己最和諧了，講道理吃花瓊的我表示，就算來個青燈花鳥歌姬3p我也不介意啊！
6l：愛歌姬，愛她的所有cp，燈瓊黨抱住樓上花瓊黨。
7l：emm……我家燈燈在等你一起講故事會，歌姬快來我這裡！
8l：誰敢噴歌姬，我家花鳥卷反手就是四把針女機關槍突突突，順便用愛心飛鳥治癒歌姬小姐姐。
9l：哈哈哈，圍觀了好幾天的我表示，他們撕得好凶啊2333，還是我連瓊這種冷cp安全。
10l：冷cp？我小小黑x歌姬不服。
11l：樓上的……請停止你危險的思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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蚌精：這麼高品質的男寵，一定要留在羅刹海。
荒：長得不差，身高也過得去，妖力還湊合，瓊琅應該能滿意吧？（怎麼都比小孩子強是不……）
書翁：還是城裡妖，看著氣質就是不一般。
花鳥卷：瓊琅一定會喜歡的，我用我的眼光和審美做擔保。
荒川（茫然）：什麼？我是不是該準備份子錢了？
黑晴明：笑著活下去.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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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我今天十連抽到了雪童子，至此終於全圖鑒了，拿到了歐皇框，給小天使們送歐氣！！呼呼呼！送歐氣！！呼呼呼！
第65章 女兒酒
秋冬的海風冰冷地拍打在安倍晴明的臉上, 讓他原本僵硬的笑容變得更加麻木, 腦中一片空白呆立在原地。
書翁卻還要忙著查看其他通過海選的妖怪所填寫的資訊, 因此也沒有再和安倍晴明搭話, 而是喚了一隻小妖將安倍晴明帶去事先安排好的客舍中歇下。
由於他是陸妖，自然被分到了行宮後方一排剛修建好的客舍裡。安倍晴明一路神遊天外，神情茫然地跟著妖侍走到了屬於自己的房間中，乖乖地地坐在了椅子上。
屋子裡桌椅軟塌、書案書架等等一應俱全，乾淨的軟被上還有陽光的味道。
妖侍給他倒了一杯熱茶，語氣歡快地說道：「哎呀，大人以後可能就是我們羅刹海的妖怪了，住在這裡千萬別拘謹。有什麼事情出去喚我一聲就可以了，我就住在北面的第一間屋子裡, 專門負責解決各位入選的大人們的事情！」
妖侍又指了指書架，「瓊琅姬比較喜歡有文化有學識的妖怪, 她一向對海域內的教育抓的都很緊。這裡有很多羅刹海的書籍, 其中有不少是瓊琅姬親自撰寫的, 大人是遠方來的妖怪, 平日裡不妨可以看看這些書多瞭解瞭解羅刹海，還能解悶。」
「當然, 這排客舍還住了其他大人, 這兩天可能會越來越多，還請各位大人之間和諧相處。」
「荒大人和花鳥卷大人可能會不定期前來察看情形, 還請晴明大人時刻保持好自己的儀態，務必在其他大人眼中留個好印象。」
妖侍非常熱心地嘰裡呱啦說了一大堆, 直說的安倍晴明腦殼發昏，方才關上拉門離開了。
等到周圍再無其他妖怪，安倍晴明才猛然冷汗涔涔地從椅子上跳起來，臉色一言難盡地在書架面前踱來踱去。
一直神情鎮定遇事處變不驚的他，此刻也淡定不起來了。
萬萬沒想到，他竟然誤闖進了瓊琅姬的徵婚大會，還因緣巧合之下被選中留在了客舍之中。
可他堂堂安倍晴明，怎麼可能會甘心委身於一隻女妖身下做她的男寵？並且他還有著更重要的大義去完成，怎麼能夠被這種無聊的事情佔據了寶貴的時間？
於是安倍晴明眼眸深沉地思索再三，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那就先留下來觀察觀察情形好了……
他本來就是為了打探羅刹海的情況和瞭解瓊琅此妖而來，此番誤入，也恰巧是他借機搜索消息的好機會。
至於上門夫婿這件事情……反正他不想的話，這裡也沒有妖怪能留住他。
思及此，安倍晴明抽了抽嘴角，方才從懷中拿出一張奇特的古怪藍符，藍符之上靈力湧動，卻隱約散發著一絲妖氣。
只見他修長的指尖在上面輕輕一點，藍符閃過一道微光，一個周身環繞的冰雪的美麗少女就出現在了房間裡。
原本溫暖的房間內氣溫立刻驟降不少，連書案上都凝結起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大人，喚雪女有什麼事情嗎？」少女神情漠然，話語淡淡，卻能感受得到她無比尊敬的態度。
安倍晴明拋開心中的雜念，一本正經的低聲吩咐道：「我會在羅刹海停留一段時日，這些日子裡，你就負責潛藏在海域裡，替我去搜集羅刹海中那幾個高位上妖怪們的所有情報。」
羅刹島周圍都是海，冰雪也是水，雪女可以借此機會完美地隱匿在海域之中不被發現。
「是的，大人放心。」雪女恭敬地應下了此事，便緩緩消失在了房屋中。
片刻後，屋子裡的氣溫再度恢復正常，只是集市中的玩耍的小妖怪們，卻隱約感到一陣寒冷襲來，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啊……看來今年的冬天會來的比以往早一些呢。」
安倍晴明把雪女派遣出去，確認不會有什麼問題之後，方才眼光在屋內打轉，在書架上隨手拿起幾本書翻看了起來。
原本只是漫不經心地掃視一眼，看下去之後便開始變得認真了起來，眼中也閃過一道深思。
安倍晴明覺得，瓊琅這只妖怪很有意思。
她雖然身為妖怪，很多理念卻格外的貼合人類的思想。此刻雖還未見到這只傳聞中的妖怪，但與京都府朝中那些政務大家相似的形象卻印在了他的心裡。
可是她許多理念卻又與京都府的那些官員們大為不同，裡面很多思想令他想起來自一個北方的大國，卻又大膽超前不少。作為安倍家族的子孫，安倍晴明也曾接觸到過遠方那個叫做「唐朝」的思想文化。
有思想深度的聰明妖怪可是很難得的，安倍晴明垂眸微微出神，倘若這樣的妖怪能夠與他志同道合，那屬於妖怪的世界將會變得不一樣吧？
不過話說回來，懂得這麼多東西的妖怪，估計年紀已經不輕了。
想起這徵婚大會，安倍晴明心底閃過一絲異樣。
他聽說瓊琅自打建立羅刹海以來，身邊不曾有過一位伴侶。難道說這位傳說中的大妖怪，其實長得很醜，或者有什麼難以啟齒的原因？
要不然怎麼會淪落到四海招親的地步呢……
思來想去了一會兒，安倍晴明決定把這種無關緊要的問題拋開，反正他是絕對不會做上門夫婿的就是了！
聽書翁的口氣，瓊琅像是不止要留一個伴侶在身邊，他可不想攙和。
這一排排精緻的客舍修建在一起，形成一個「品」字型，大大小小加起來有三個庭院，倒是風景宜人。
晚間有妖侍送來了晚餐，他仔細地品嘗了幾下，發現這裡的伙食意外的還不錯，和京都府內一些有名的酒家不相上下。
隨後他又仔細觀察了一下住在他左右隔壁的妖怪，一邊在暗中不動聲色地搜集情報。
住在他左邊屋子裡的，是一個很健談的妖怪，安倍晴明從氣息上能辯得對方也同為狐類。
那妖怪手持摺扇，喜歡自稱為「小生」，似乎十分風雅有禮。就是他臉上帶著半張狐狸面具，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也不知道是怎麼通過蚌精那關的……
而住在有變屋子裡的，則是一個被稱作妖琴師的傢伙，聽說也是從遠方而來的。
這只妖怪喜靜，十分精通音律，且容忍不下絲毫吵鬧。尤其是在專心彈琴之時，若是發出一絲聲音打攪到他，那琴音便會變得格外刺耳恐怖，令人心生魔障。
白天時，客舍內的妖怪們總是會喜歡串門走動走動，一邊打探敵情一邊聊聊自己來參加徵婚大會的原因。
「聽說瓊琅姬是這四海內的絕頂美人，我若能有幸與大人攜手相度餘生，死而無憾……」
「我是隔壁荒川澤域孤島上的豹妖，我聽荒川大人說瓊琅姬的廚藝很棒，做飯特別好吃，所以我就來了。」說話的是一個墨發妖怪，他生的俊朗英氣，就是看起來有些呆。
「……」
「呃……那妖狐你呢？」
妖狐聞言，持扇勾唇一笑，緩緩道：「自然是被瓊琅姬的魅力吸引而來的，聽說這島上的風景很好，我便來瞧一瞧……」
這羅刹島上有不少可愛又漂亮的年幼少女，他覺得他一顆蠢蠢欲動的心，實在是按耐不住激動了。
妖琴師今日彈琴時沒有被人打擾，此時難得心情好，被問道時也神情淡淡地回答了他們。
「我乃妖族最為精通音律的琴師，只是久久未能覓得一位知音相伴。聽聞羅刹海的瓊琅姬擁有著世間最美妙的歌喉，常令聞歌者神魂顛倒，想必也是位精通音律的妖怪。」
他討厭自己在彈琴時有其他聒噪的聲音，可若是那樣美妙的歌喉，他是不介意的。
世間最美的琴音，當配最美的歌喉。
聞言，那吃貨豹妖縮著脖子嘀咕了兩句，「你精通音律？那我咋老聽你彈琴彈的我一身雞皮疙瘩，毛骨悚然，背後發涼？怕不是在吹牛皮哦……」
顯然，妖琴師發怒時所彈奏的魔音給他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陰影。
聽到這話，妖琴師驀然沉下臉色，冷淡地輕哼了一聲：「愚蠢的蟲子怎麼能夠聽得懂我的曲子呢？」
「既然聽不懂，那就在我彈琴的時候，挪動你前肢末端的關節，抱成一團，優雅地離開吧。」
妖琴師的妖力遠在他之上，被這樣嘲諷，豹妖也只能敢怒不敢言。直到妖琴師走後，原本僵硬的氣氛才終於有所緩和。
安倍晴明在屋內透過窗子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忽然覺得有些腦殼發疼，這些妖怪看起來都不是省油的燈。
但是這幅場景，怎麼就讓他忍不住想起天皇選妃時的情形呢……那些女人就常喜歡這樣笑裡藏刀爭風吃醋。
更要命的是，他現在就是這備用男寵裡的一員，真是令人心情微妙。
*****
此刻，大江山之中的瓊琅還不知道回到羅刹海後會有怎樣一份「驚喜」在等待著她。
她正忙碌著雙山二海貿易往來的事務，終於趁著這三天功夫把每一項條約都修訂完整了。
以後，羅刹海與荒川澤域將會達成協議，一同用海域中的珍珠珊瑚與各種奇石來換取那智山中的作物種子與各項技術、大江山中鍛造的數種妖器，而幾個領地中的特產也將會隨著船隻流向四方。
荒川之主會在領地內專門開闢一條海路專供貿易的妖船往來，並且保證船隻在海上不會受到沿途其他海妖的偷襲掠奪。
而大天狗則負責在大阪的西南海岸與他們的船隻接頭，再把貨物二次交換運往大江山。
雙山二海形成四點一線的貿易合作路線，分別位於兩頭距離最遠的羅刹海和大江山不需要太擔心貨物運輸的問題，但與此同時獲利也要多分給那智山與荒川澤域一成。
頭等大事搞定，瓊琅心頭一直壓著的重擔消去，整個人頓時都輕鬆了不少，也有閒置時間幫著酒吞釀造妖酒了。
已是接近十一月中旬的深秋，大江山山腰上繁茂桂花樹開的正好，金黃色的花朵隨風飄落在草叢間，帶來陣陣甜蜜的異香。
瓊琅吩咐手下的小妖們採集了不少乾淨的桂花釀幹後裝進罐子裡，又親自教酒吞和大江山居酒屋中妖怪們如何釀造桂花酒。
桂花酒與普通的酒味道不同，普通的酒總是會帶著一股辛辣的味道，而桂花酒卻少了辛辣，多了甘洌清爽，同時還伴著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這樣的酒口感醇厚誘人，同樣也是滋補之物，與之前的葡萄酒又是不同的風味。
之前她釀造的葡萄酒毫無意外地得了酒吞的期待，只是釀造的分量不多，如今又已經不是吃葡萄的季節，便一直讓酒吞念念不忘。
酒吞是萬分相信瓊琅的本事的，葡萄酒的滋味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如今便也對桂花酒滿懷期待。
「這個酒要等到三個月以後才可以喝，我這回多釀造了一些，如果你能放到一年以上，那就是佳釀了。」
酒吞有些心急，這釀造速度可比葡萄酒慢了不少，不過為了喝上這味道獨特的桂花酒，也不得不耐住性子。
待一切做完之後，酒吞卻搓著手換上了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說起來，你都給我釀了兩次酒了，本大爺今天也準備拿出看家本事來！」
「哦？」瓊琅眼中來了幾分興致，好奇地道，「你要做什麼？」
酒吞淡紫色的眼眸驀然看向她，語氣神神秘秘地小聲說道：「本大爺準備給你釀一壇神酒。」
與瓊琅相識以來，對方給他帶來了很多驚喜，也幫了他不少忙。尤其是之前他消沉的那陣子，都是瓊琅在幫他暫理鬼族內的事務。
那些卷軸他後來都複查過，不僅批看的非常認真，也從來沒有趁此機會在大江山中做什麼手腳。這令酒吞清醒之後倍感欣慰，更加地信賴瓊琅。
此外，她明明很忙，卻還是放下了手頭的事留在大江山中幫他，又讓酒吞心生愧意之餘有些感動。
因此，他決定為瓊琅做一件意義獨特的事情。
「神酒……？」
酒吞唇角一彎，眉宇間染上幾分恣意與傲色，「這是本大爺最喜歡喝的酒，也是我自己琢磨出來的釀方，整個大江山……不，整個鬼族都只有我一個人會釀。」
「不過就是釀酒的原料太過複雜，本大爺嫌麻煩，偶爾會釀一些。」
瓊琅雙眼一亮，心裡喜滋滋，聲音都甜了不少，「你怎麼突然想著給我釀酒？」
「瓊琅，我說送你幾個男寵的事情，你真的不再考慮考慮？」酒吞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突然話題一轉。
瓊琅抽了抽嘴角，怎麼還惦記著這事兒呢？
不過看酒吞神色十分認真的樣子，她還是笑著搖頭道：「我手頭的事情那麼多，沒有時間也沒有興致去搞那些風花雪月的事情，兄長的心意我心領了。」
酒吞聞言沉默了半晌，隨後歎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不要總是把心思都放在那些事情上，如果之前不是聽你提起，我都不知道這麼多年來你身邊一個伴侶都不曾有過。」
酒吞覺得，瓊琅這樣的妖怪百年來身邊一個男寵都沒有，這放到妖族中簡直可以當作異聞錄來談。放眼望去，那些實力強大又貌美的女妖，哪個不是左擁右抱，過得滋潤。
相比之下，瓊琅未免顯得有些「可憐」。
可能是由於自己在感情上的失意，酒吞開始忍不住把對這類事情的注意力轉移到了瓊琅的身上，十分地關心她。
「我知道你心系羅刹海，但也不想你太過奔波勞累，還是要對自己好一些，找一個合適的伴侶替你分擔一些也很好，不是嗎？」
瓊琅溫笑著點了點頭，心裡卻莫名有一絲悵然。
雖然在這個世界已經生活了百年，但上輩子的許多思想都已經刻在了骨頭裡，深刻地影響著她。
她是個專一的妖怪，哪怕這裡的妖怪無論男女擁有多個伴侶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她還是希望只有一個最合適的人陪自己走下去就足夠了。
只是，有些事情講究緣分。
見她難得沒反駁自己，而是乖乖地聽著他講話，酒吞眼神中閃過一絲欣慰，忍不住大力揉了揉她的腦袋。
「本大爺的這個酒呢，釀好以後會一直埋在大江山。」
「那我什麼時候才能喝到？」
「等你找到伴侶那天。」酒吞笑的放肆，眼神中卻透露著認真與關懷，「本大爺只為你釀一壇，但這個酒只有等到你找到合適的伴侶那天，本大爺才會親自把它挖出來給你送去。」
「瓊琅……我從來沒為別的妖怪釀過酒，所以想喝到本大爺的酒，可不是那麼簡單的喲。」
瓊琅失笑，這酒吞為了催婚也真是絞盡腦汁了。雖如此，她卻無法不為酒吞的舉動而動容。
上輩子，常言道古時候的人家總會在女兒出生那日埋下一壇新酒，待到女兒出嫁那天再挖出來與人共飲，這壇酒叫做「花雕酒」，也就是女兒紅。
這個時代的這個國度並沒有這種古老的傳統，瓊琅仍舊忍不住心頭觸動，目光柔軟。
她溫笑著輕輕點了點頭，輕聲道：「兄長，謝謝你。」
作者有話要說：
花鳥卷：妖琴師是誰放進來的？
蚌精：我我我，他長得帥啊，當然過關。
荒：emmm……我真不敢想像他知道瓊琅唱歌跑調以後會是什麼表情。
瓊琅：你什麼意思，嫌棄我？
狗子：不，你跑調的歌我能聽一輩子！
****
酒吞：瓊琅，常言道，長兄如父……
瓊琅：我很感動，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在輩分上占我便宜，謝謝。
荒：mmp我還沒說話呢，我沒有一個叫酒吞的爺爺，謝謝。
連連（驚呆）：什麼？你這話的意思是你把瓊琅當媽看嗎？
荒：…………（哈麻批被帶節奏帶順口了）
****
茨木&狗子：QAQ這兩天都不帶我們倆玩，我們失寵了嗎？
作者：咦嘻嘻嘻，我這兩天就是要疼愛一下你們的情敵，這樣你們才會有危機感啊。
茨木&狗子：mmp！
****
黑晴明（深情款款）：狗子，讓我們一起完成大義吧。
狗子（冷漠）：……
黑晴明（深情款款）：狗子，讓我們一起共建和諧社會吧。
狗子（敵視）：你走你走！我不想見到你！
黑晴明（心碎一地）：……
****
這一章的老父親吞吞如何，其實羅刹海裡連連和花鳥這些娘家人也很暖的2333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6-9 16:35
第66章 綺夢
酒吞花了足足一整天的功夫才將神酒釀好, 瓊琅陪著他一起將這壇意義特殊的酒埋在了後山中的桂花樹下。
瓊琅卻覺著, 一時半會兒她是不可能喝到這壇酒的了。
金黃的桂花花穗點點飄落著, 茨木靜靜地站在遠處看著她和酒吞說笑的模樣, 眼中再次劃過一絲悵然。
陪伴在酒吞身邊多年，他也有著飲酒的喜好，可這一壇酒，卻成了他永遠都不想碰觸的東西。
半晌後，茨木悄無聲息地回到了客舍中。
鋪滿落楓的庭院內，大天狗正坐在樹下的大石頭上，拿著一個白色的精緻海螺出神，嘴邊也噙著一絲笑容。
一看到大天狗，茨木便覺得心中氣不打一處來, 抱起雙臂冷聲譏諷道：「酒吞都要給瓊琅找男寵了，不知道你還在這裡傻笑什麼。」
聞言, 大天狗笑容一僵, 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急聲問道：「男寵？誰？」
見他雙翼因緊張而微展的模樣, 茨木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沒有誰, 瓊琅拒絕了。」
「是嗎？那就好……」大天狗松了口氣, 又開始低頭擺弄起他手裡那個海螺來。
看到這一幕，茨木喉頭一噎, 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我之前怎麼沒看出來你這妖怪這麼慫呢？」
這些日子, 默默想通了自己無法做到放棄酒吞而追隨瓊琅以後，在感情這件事上，茨木的心態也擺正了許多，只是心裡卻一直憋著一股悶氣。
早些時候，大天狗說過若是貿然追求瓊琅，可能會讓她把自己推的更遠。當時乍一想覺得似乎很有道理，現在看來他就是在放屁。
他之所以最終放棄對瓊琅表露心跡，是因為他認清了自己無法做到那一步，可大天狗就不一樣了。
在茨木看來，大天狗與瓊琅八十多年前曾有著特殊的淵源，又對瓊琅有救命之恩，在瓊琅心中固然有著不同於其他妖怪的地位。
何況他明明已經認定了要不顧一切的追隨瓊琅，有著那麼多的機會去打動她，卻仍舊遲遲不肯向瓊琅表白，說白了就是一個字，慫。
自己想要表達情意而不能，大天狗明明可以卻試種不肯開口，這讓茨木看的想要一口血噴出來。
輸給這樣的妖怪，他心裡真的憋屈的慌。
大天狗卻沒把茨木的話放在心裡，而是手下一邊溫柔地摩挲著海螺圓潤光滑的邊角，一邊慢條斯理地緩聲道：「你不懂，如果我那樣做，可能會嚇到瓊琅，這樣她……」
「少放屁！」茨木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的話，神色嫌棄地說道，「別給自己的懦弱找藉口，你又不是瓊琅，你怎麼知道她會怎麼做？」
「你是害怕她拒絕你，對吧？」
大天狗抿緊嘴唇，緊盯著海螺沒有說話。
「害怕就直說，別給自己找那麼多理由。」茨木抱起雙臂，冷哼了一聲，「你不是親口說要永遠追隨瓊琅一輩子嗎？怎麼，難道如果你被拒絕了一次就會放棄嗎？」
「這樣看來的話，你的承諾也不怎麼堅定嘛。」
聽到這話，大天狗的臉色微沉了下來，冷聲道：「你閑著沒事非要來找我的不痛快嗎？」
茨木說他慫也好，膽小懦弱也好，他都無所謂，但若是懷疑他對瓊琅的感情和真心就不行了。
「我不否認，總之看到你不痛快，我就痛快了。」茨木金黃的眼眸斜斜一瞥，嘴中吐出一句句挑釁的話語，「酒吞平常叫你『傻狗』不是白叫的，你若真想追隨她一輩子，又怎麼可能因為被拒絕幾次就放棄。」
「你是不是想看我被她拒絕才開心？」大天狗仍舊不為所動，只是摩挲海螺的動作停了下來，整個人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背對著茨木。
聞言，茨木頓時氣的鼻子都歪了，「你自詡將瓊琅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我卻覺得她在情愛的事情上靦腆被動，你不捅破這層窗戶紙的話……算了，懶得和你說這麼多。」
見大天狗一直是這種反應，茨木也自覺沒勁，不想再和他多說了。
他尤其見不得大天狗這幅摸樣，在聽到酒吞要為瓊琅找伴侶的時候明明緊張害怕的要死，等知道瓊琅拒絕此事後，他頓時又安於現狀喜滋滋地偷著樂。連罵都罵不動，簡直慫的一批，讓他想出手狠狠打一頓。
茨木堅定的認為，如果他不主動邁出這一步，瓊琅將來遲早會跟著其他妖怪跑了，到時候大天狗連哭都來不及。
不過他和這只蠢狗講這麼多幹嘛呢，輸給其他的妖怪怎麼也比敗給這種膽小的妖怪強不是嗎？
茨木走後，大天狗一個人默默地坐在楓樹下待了很久，即便茨木最後的話沒有說完，他也懂得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
如果不捅破這層窗戶紙的話，他永遠都沒有機會。
茨木不是第一個這樣說的妖怪，星熊童子的話語雖然欠揍，但也和茨木是同一個意思。
這些話語開始在大天狗心中攪起萬丈波瀾，他下意識地將胳膊撐在雙膝，用手緊握著海螺靠在額頭上，閉上眼睛仔細地聽海螺內傳來的飄渺歌聲。
自從在瓊琅手中得到這個回音海螺以後，他就一直悄悄地珍藏在身邊，不管去哪裡都要帶著。
每一個寂靜的夜晚，他都會聽著海螺的歌聲悠然入睡，不管他心中再如何煩躁，只要聽到瓊琅所唱的海之謠，心中就會一片寧靜。
只是，這一次海螺中的歌聲怎麼也無法讓他平靜下來。
熟悉的歌聲鑽入耳中，又令瓊琅的音容樣貌情不自禁地浮現在腦海裡，讓他本就波瀾四漾的心變得更加心煩意亂。
大天狗深吸一口氣，神情複雜地睜開眼睛，將回音海螺藏進了懷中。
指尖觸摸到一個紙張模樣的東西，他心下一動，將懷中那張信紙拿了出來。
這是瓊琅這回來大江山之後給他送去的信，自從拿到信以後他便小心翼翼地將對方的親筆字跡珍藏了起來。
信紙的下方落著「勿念」兩個字，大天狗神情莫名，指尖在上面停留了片刻也不曾挪開。
勿念勿念，叫他如何能不思念。
以前不曾有過這種念頭，如今才知情愛是怎樣一種折磨心靈的東西，怪不得總是有數不盡的人類和妖怪為它而折腰纏綿，此間滋味令他也無法倖免。
失神間，他無意識地將信紙折折迭迭，挽做一朵精緻的紙花。
瓊琅從後山回到庭院中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
那人靜靜地坐在石頭上，淡金色的頭髮在秋陽的照耀下散發著溫暖的淡光，連帶著他白淨的側臉都散發著一層朦朧的微光，分外奪人眼目。
只是大天狗好像專注地在擺弄著什麼東西，後方楓樹上偏偏紅楓落下散在他衣擺上也未能引起他絲毫注意。
瓊琅忍不住微微一笑，大天狗這個樣子令她忍不住想起上輩子童話故事中所描寫過的天使。
只是嘛，這只天使的雙翼並非純白無暇，而是剛毅有力的黑色。
見他仍舊沒有察覺到自己的靠近，瓊琅挑了挑眉，壞心眼地悄悄靠近他，趁他不注意的時候一巴掌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
「發什麼呆呢！」
大天狗渾身猛地一顫，差點被這魂牽夢縈的聲音嚇得雙腿發軟，連忙站起來驚疑不定地回道：「沒……沒什麼！你回來了啊……下午去做什麼了？」
「真嚇著你啦？」瓊琅悄悄吐了吐舌頭，目光忍不住放在他手中的紙花上，「也沒做什麼，和酒吞一起去藏酒了。」
隨後，她搖頭笑著把酒吞為她釀女兒酒的事情簡單地講了一遍。
「這是你迭的嗎？看不出來你的手還挺巧的。」瓊琅微微瞪大了眼睛，盯著他手中的紙花說道。
這東西偶然間令她想起了許多年前小學上的手工課，她本人是個手工廢，雖然對這類東西很感興趣，卻一向不會做什麼折紙，每次都只能眼巴巴看著周圍的小朋友做出各種精緻漂亮的作品，沒想到大天狗竟然還擅長做這種小玩意兒。
「你……你喜歡這個嗎？」
瓊琅想了想，誠實地點點頭，「蠻好看的，怎麼樣，能送給我嗎？」
聽到這話，大天狗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要答應了她，卻猛然想起這張信紙是什麼，一個「好」字吐露到口中又生生地憋了回去。
「不……不行……」
他心下一緊，條件反射地將手中的紙花往回微微一縮，一顆心噗通噗通地狂跳起來。這張信紙可不能給瓊琅，否則如果她發現了自己把她的信紙貼身收藏了這麼多天的話……
在看到瓊琅眼中一閃而過的失望時，大天狗簡直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他連忙急匆匆地補充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是說這張紙上面寫著很重要的東西，我還需要把它帶回去。」
「如果你要是喜歡紙花的話，我可以給你迭幾朵。」別說是幾朵了，就是迭十個籃子他也不介意。
瓊琅眼中閃過一絲了然，怪不得不給她，看來這紙上約莫記載的是什麼公文吧。剛剛她看大天狗一直在這裡發呆，可能就是在思考什麼內務。
聞言，她連忙擺了擺手，「沒關係！不用給我迭，我就是隨口一說而已，你別放在心上。」
大天狗已經很忙了，哪好意思叫他浪費時間給自己迭什麼紙花，她不過一時想起上輩子的回憶心生感慨罷了。
隨後，不等大天狗再說什麼，瓊琅先開口關懷道：「天色不早了，今天吃過晚飯以後早點歇下吧，明天要早起呢。」
大天狗微微點頭，心中閃過一絲悵然。明天一早他們就要離開大江山了，這樣一來瓊琅回到羅刹海後，又有好一段時間不能見面。
心情沉重而複雜，茨木的話還嗡嗡地在腦海裡響個不停，大天狗心不在焉地同瓊琅交談了幾句，方才回到房中。
等回到房間中以後，他才驀地從榻榻米上站起來，不安地在房間內踱來踱去，一顆心懊悔不已。
既然瓊琅喜歡的話，那自己可以手把手的教她迭啊！
剛剛他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呢，也不知道自己的拒絕會不會讓她不開心。思及此，大天狗簡直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光。
茨木說得對，他真的……
晚間，大天狗悵然神失地躺在榻榻米之上，那朵精緻的紙花就擺在眼前，在燈光的照耀下散發出昏黃的光芒，仿佛被染上了顏色一般。
一如往常那樣聽著回音海螺中的飄渺歌聲，他漸漸沉入夢中。
夢中的白光朦朧而有些刺眼，大天狗微微皺了皺眉，待雙眼適應過後，才見瓊琅就站在屋內的書案旁不解地看向他。
「不是說好要叫我折紙麼，你在發什麼呆？」
這熟悉的話音中帶著平時不可能聽到的嬌俏之意，隱約帶著幾絲撒嬌的甜味。他心跳驀然加快，茫然地靠過去，拿起了書案上乾淨的紙張。
「抱、抱歉……」
話音落下，大天狗開始教她迭起紙花來，只是瓊琅好像笨笨的，不管怎麼教，教多少遍都教不會。但他卻沒有一絲不耐煩，反而心中十分滿足，不厭其煩地重複演示一遍又一遍。
直到黃昏落下，月上梢頭，昏暗的房間中點起盞盞落地花燈，暖黃微暗的光線將氣氛渲染的有幾分曖昧。
「不學了不學了。」瓊琅學了很久都沒有學會，乾脆將亂七八糟的紙花都丟開，癟癟嘴道，「累死了，我要睡覺……」
她伸了一個懶腰，兩人靠的極近，暖暖的體香帶著誘惑鑽入鼻尖，話語中的氣惱和一絲委屈也讓大天狗心中湧起一抹異樣的感覺。
「好，那就不學了……」心中怦怦跳的極快，他忍不住下意識地貼近她，瓊琅卻沒有拒絕，反而順勢懶洋洋地向後一仰倒在他懷裡，睡意朦朧的打了個哈欠。
這個動作像是點燃了什麼東西的導.火.索，將理智全部燒毀，腦中一片空白，他攬著她倒在地上，將一地的紙花壓在身下。
……
深夜，房間中燃著的花燈燈芯內突然發出一陣劈里啪啦的聲響，將沉睡中的大天狗猛然驚醒。
似是夢中的畫面還沒有褪去，他猛地坐起身來，喘著粗氣睡眼惺忪地看向房間內。
沒有瓊琅，沒有滿地的各色紙花，只有那回音海螺還安靜地和信紙花朵擺放在一起。想起夢中的畫面，大天狗微微一呆，原本微紅的臉色頓時變得一片緋紅。
渾身的燥熱還未褪去，許久之後他才一聲不吭地將自己整個人都埋進了軟被中。
黑暗中長長一聲歎息。
作者有話要說：
感情戲轉折的一章，純情的狗子要奮起了。
****
瓊琅（哈麻批）：什麼？死變態！你居然想睡我！
荒（磨刀霍霍）：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大天狗！
花鳥卷（QWQ）：哎呀羞澀……
連連（厲害了我的哥）：這就很了不得噻。
茨木（暴躁）：mmp，我連想都沒想過，你倒先yy起來了。
酒吞（滑稽）：如果是蠢狗的話，我不介意那罎子酒多埋個幾十年，畢竟陳酒最香。
狗子：…………（TUT）
****
對不起，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突然想開車，雖然開了個幼稚園的碰碰車……
咳咳，明天回羅刹海，是時候寵倖三千佳麗了，還有小小黑也不能放過，（八百小姐姐不久後將會出場）
小小黑：……
狗子（爾康手）：不……你收手啊！
兔子急了會跳牆，狗子急了會表白。
第67章 令人窒息的驚喜
翌日, 晨光微亮時分, 鬼城門口的別離一幕就已經開始上演。
「就送到這裡吧。」瓊琅微微一笑, 沖酒吞等妖怪招招手, 「你們有空也多來羅刹海坐坐，好讓我招待招待你們。」
這一次離開前，瓊琅給酒吞三人都各自留下了一塊結界石，以後憑著結界石，他們便可以暢通自如地進出羅刹海的結界。
「我們會的，你們路上多加小心。」茨木點了點頭，說後半句話時卻在看著大天狗，眼神示意他保護好瓊琅的安危。
以妖怪的出行速度來講，羅刹海離大江山也算不得很遠, 瓊琅全力趕路之下，也不過僅需一天一夜的時間就可抵達。不過茨木非海妖, 不能像她那樣在海域中暢行, 需得花上三天半的時間。
瓊琅這次回羅刹海, 從大江山帶回了數種貿易物資, 由青牛作為護送者之首，隨行有三十多隻妖怪守衛, 幫她將這些東西浩浩蕩蕩地護送往大阪西南岸。
大天狗在前兩天早已經往領地中送過信, 讓手下的天狗把瓊琅所列清單上的東西備好，又命他們提早讓船隻在岸邊等候著。他的安排貼心而細緻, 瓊琅領著商隊不需要花費太多功夫就把百來個箱子都安放在了船隻上。
只是這一路上大天狗都比往常要沉默許多，瓊琅見他眼底似有淡淡的青色, 直以為是他近些日子來沒有休息好，便也沒有貿然打擾他。
殊不知她的關懷在大天狗眼裡看來，又是另一番滋味。
瓊琅一路上都很少和他說話，難道真的因為紙花的事和他生分了？
大天狗頓時忐忑不安，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他想要主動提起些話題緩和氣氛，卻在每一次看到瓊琅白皙如玉的臉龐時，腦海中都忍不住浮現昨晚夢中那旖旎的畫面，根本無法好好思考。
他越這樣，瓊琅就越擔心他，不由溫聲道：「近兩個月都在忙來忙去一定累到了吧，你回那智山以後可要好好休息幾天。」
瞥見她冰藍色眼眸中漾開的溫柔，大天狗忍不住心神一蕩，耳根微紅道：「沒、沒有……我已經習慣這樣了。」
他微微松了口氣，沒有與自己生分就好。
臨別前，大天狗猶豫再三，終究還是叫住了她，「瓊琅！」
聽到這聲呼喚，原本打算走上甲板的瓊琅驀然轉身，不解地望著他。
深吸一口氣，大天狗臉上保持著一貫的淡然神色走上前去，從衣袖中拿出一束精緻美麗的花來。
這束花約莫有五、六朵的樣子，朵朵都只有拇指大小，卻色彩形狀不一，乍一看宛如真實的花朵，仔細一瞧卻又是紙做的。只是比瓊琅昨日見過的那一朵要精緻不少，看上去每一朵折迭所用的手法都複雜非常。
把這小小一捧紙花遞過去，瓊琅隱約間在那上面嗅到了淡淡的芬芳，不由微微睜大了雙眼。
「你喜歡這個的話……送給你。」
儘管大天狗帶著淺笑的面容看不出其他情緒，但他雙翼略微有些炸起的黑羽卻將此刻內心中的緊張暴露無遺。
「有機會的話，讓我來教你迭吧，怎麼樣？」話語平靜中帶著一絲不可察覺的顫音，飽含著他內心的期待。
瓊琅微微一怔，緩緩從他手上拿過那捧紙花，目光在上面流連著遲遲未離開。
今天路上一整天都沒有看到大天狗折過什麼紙，想來這簇紙花應當是他昨晚上熬夜迭的，這便是他眼底泛上淡青的原因嗎？
她只不過是隨口一提而已。
瓊琅心下微動，這些妖怪啊……
不論是茨木還是酒吞，亦或是眼前的大天狗，總是會在不經意間帶給她感動。
「好。」她眉眼含笑地輕輕點了點頭，立刻令大天狗產生一種恍若飛上雲霄的喜悅。
「為什麼會想教我迭這個？」
因為我想和你在一起……
「因為……因為……」大天狗喉頭動了動，半天過去，心裡那句話怎麼也說不出口，瓊琅頓時眼帶疑惑地看向他。
「因為什麼？」
「哦，我是說，因為難得能見到對這種事情感興趣的妖怪，所以……」話說到一半，大天狗心底又開始暗自懊悔，那句話他怎麼就是說不出口呢？
瓊琅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笑意盈盈地回道：「那好啊，不過我可手笨得很，就怕到時候你笑話我。」
「怎麼會……我不介意的。」他下意識地回應道，藏在袖子中的手收緊又鬆開，鬆開又收緊。
「我用妖力令這些花沾染了香氣，雖然不能把它們變成真正的花朵，但至少永遠不會凋謝。」許是心跳快的讓他不自在，大天狗忍不住把話題轉移到了紙花的香氣上。
瓊琅微微點了點頭，將花束緊握在手中，沖他招了招手作別，「那麼謝謝你了，過陣子見。」
天色將黑，她要儘快啟程返回羅刹海了。
「嗯。」大天狗淺笑著點了點頭，目送著妖氣繚繞的船隻消失在黃昏的海霧中。
直到船隻完全消失在眼眸中，大天狗才收起臉上的笑容，眼中神色萬份挫敗，就連雙翼也無精打采地耷拉著。
茨木說得對，他怎麼可以這麼慫！剛剛明明有那麼好的機會。
不過這樣也好，他已經不是第一個給瓊琅送花的人了，如果表白的話，應當準備點特殊的東西才對。
海風吹的他淡金色的頭髮輕輕飛舞，湛藍色的眼眸與蔚藍的海面一樣在夕陽的映照下映出美麗的光輝。
在岸邊思索了好一會兒，大天狗才暗自下定決心。
就這樣，等把那個東西準備好，他就親自去羅刹海尋瓊琅。這一回，他不能再像之前那樣三番兩次的臨陣退縮了。
海域中，瓊琅半躺在甲板的搖椅上隨著船隻微微搖晃，她懷捧著那簇花懶洋洋地目送著美麗的夕陽沉入大海中，又遙望著繁星和月亮升起。
進入海域之後，周圍的魚群小妖都被她強大的妖力命令著推動船隻，行程速度比起在案上時快了一倍不止。
說起來，她這一次回去的日期比對荒說過的要推遲了整整四五天，不過那小子一點也沒有來找她的意思，看來也不像嘴上說的那樣離不開她嘛。
瓊琅帶著幾分消失落地撇撇嘴，完全不知道羅刹海有著什麼樣的一份「驚喜」在等待著她。
*****
安倍晴明耐心地在客舍中待了三日。
這幾天裡，他幾乎從不主動參與客舍中那些男妖們的洽談與爭執，因此倒給負責照顧他們的妖侍們留下了極好的印象。
荒等人曾前來巡視過客舍的情形，同樣也接見過這只被書翁稱為參選者中最優秀的「白狐晴明」。
在見到荒的那一刻，安倍晴明的心中忍不住湧上極大的驚異，卻非快地掩蓋住了自己眼中異樣的情緒。
他沒料到，看起來平凡無奇的羅刹海中，竟然還會有這麼可怕而強大的妖怪存在。
而令他感受到威脅的荒，卻是一副極其擁護瓊琅的模樣，話裡話外都以她為尊，即便瓊琅此刻不再羅刹海中，他也沒有逾越自己的身份絲毫。
安倍晴明驚疑不定之下，卻還是下意識地與荒維持了良好的關係。
這樣的妖怪若能為他所用，必能所向披靡。
只是荒那審視的眼神令安倍晴明心中十分不自在，他相看了安倍晴明許久後，眼中帶著一絲讚賞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
聞言，安倍晴明嘴角一抽，只覺得腦海中一根名為理智的神經就快要忍不住崩斷了。
哪怕對方眼中滿是毫不掩飾的讚賞，他的心中還是忍不住會有幾絲惱怒。安倍晴明覺得，這人看他的眼神活像是集市裡的中老年婦女在挑揀新鮮豬肉的模樣，讓他渾身難受。
但是為了他的大業，此刻必須忍耐。
安倍晴明在心中告誡自己要淡定，任由荒如何用挑豬肉揀白菜一樣的目光看他，始終淡含淺笑。
一邊不動聲色地博取荒的信任和好感，安倍晴明一邊在私下消化著雪女暗中送來的各式情報。像是書翁、蚌精這樣的妖怪，通過這些天的瞭解，安倍晴明大約已經知道了他們在羅刹海中的地位。
隨後在見到花鳥卷時，安倍晴明的心中又忍不住暗生警惕，又是一隻可操縱人心生幻象的妖怪，修為不淺。警惕之時，他的內心又開始萬分火熱，幾乎按耐不住地想要收服這些妖怪為己用。
等親眼見過一目連後，安倍晴明被多次震驚過的內心已經變得無比麻木。
竟然連久遠時期的舊神也安居在羅刹海，這平凡無奇的羅刹海，竟處處臥虎藏龍。
心中湧上一股難言的情緒，安倍晴明此刻對瓊琅的好奇愈發的濃重，與此同時還深藏著一股抹不去的妒羨。
到底是什麼樣的妖怪，才能聚齊這麼多厲害的大妖怪為自己賣命？
他聽得雪女上報，荒曾言自己的妖力遠遠不及瓊琅，那麼比妖力比荒還身後的瓊琅，到底又強到何種地步？
此時此刻，安倍晴明已經完全收起了那幾絲散漫與心不在焉，而是萬分認真地正經思考起來自己現在的處境。
面對瓊琅這樣的妖怪，他已經完全沒有自信與把握能夠收服她，而是苦苦思索起如何博得她的信任，讓瓊琅能夠與自己合作，或者說……幫他一把。
很顯然，如果有了瓊琅的支持，相當於變相地獲得了她麾下所有妖怪的力量，就連打動荒川之主和大天狗也不再是頭疼的事情。
那樣他一直以來所追求的事情，必然水到渠成。
又兩天過去，瓊琅依舊沒有回羅刹海。
在客舍內待了幾日，他們也得到了可以在島上自由走動的許可。妖琴師那個傢伙每日都喜歡找一個偏僻無比的寂靜地方獨自彈琴，神出鬼沒的。而妖狐那個笑面小生，卻意外地和羅刹海中的一些小丫頭們相處的極好。
不論是珍珠木魅、還是隔壁常來串門的金魚姬等小女孩都對他很有好感。
而這樣做的原因，用妖狐自己的話來說便是：「小生聽聞瓊琅姬非常喜歡孩子，那麼小生自然也要和大家愉快相處才可以，不是嗎？」
安倍晴明卻沒他那麼閒情逸致，也沒有妖琴師那樣事不關己神情淡漠，此刻他正處於萬分糾結之中。
之前，他是堅決自己絕不可能留在羅刹海做什麼男寵的，可是這些日子的種種認知卻讓他的心開始動搖。
倘若能打動瓊琅的話，成為男寵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心煩意亂中，安倍晴明坐在蒲團上怔怔地望著庭院中的大樹出神，嘴裡念念有詞。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小不忍則亂大謀……」
「古之立大事者，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堅忍不拔之志……吾能有所忍也，然後可以就大事……」
「……」
直到客舍外傳來一聲驚喜的叫喊聲，方才將他從混亂的思緒中驚醒。
「瓊琅姬回海了……瓊琅回海了！」
聲音鑽入耳中，安倍晴明猛然抬起頭，一顆心迅速怦怦地跳動了起來。
*****
由於帶著百來箱貨物，瓊琅在海上不得不多耽擱了些時間。
隨後，為了把屬於荒川澤域那份貨物送到荒川大叔那裡，她又多停留了半日，只是荒川大叔看她的眼神總令瓊琅感覺怪怪的。
「辛苦了。」
「前輩無需客氣。」瓊琅擺了擺手，「這些日子我不在羅刹海，荒那群傢伙沒有惹什麼事吧？」
「呃……沒有沒有……荒那孩子很關心你呢。」荒川也跟著擺了擺手。
瓊琅卻聽得暗自癟癟嘴，要是關心她怎麼近半個月一點音信都不給，真是白養了！
直到瓊琅要走，荒川才猶豫再三遲疑著說道：「這陣子羅刹海倒是熱鬧得很，瓊琅你什麼時候有了喜事可千萬要告訴我，我定然親自上門造訪。」
這一番話與聽的瓊琅莫名其妙，喜事？她能有什麼喜事？
不明所以地與荒川大叔道別，瓊琅一回到羅刹海後，就感覺海域內的妖怪好像有些躁動不安，或者說看她的眼神都既興奮又激動，令瓊琅心裡毛毛的。
「哼，你這女人也會有頭疼這種事情的一天啊！」一回到羅刹海，照例不變的是夜叉那張欠扁的臉和嘲諷的語氣。
夜叉靠在自己的叉上，眼神關懷語氣嫌棄地道：「早就說你這種一肚子壞水的女人肯定不會有人要，現在終於吃到苦頭了吧？」
瓊琅嘴角一抽，終身大事顯然已然成為了她心頭的痛點，卻沒想到連夜叉都開始抓住這點嘲諷她了。
「喂喂，過分了啊！」瓊琅輕哼了一聲，有些不滿地說道，「說的好像你這個脾氣能找得到女人一樣，還好意思說我。」
「咱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不過呢……我還是比你要好上那麼一些的，至少沒落到你這種可憐的地步。」
這些年來，羅刹海中也是有過女妖對他表露愛意的，雖然夜叉都拒絕了，但他還是覺得，起碼自己比沒人要只能四海招親的瓊琅強。
「我剛回來，累死了不想和你吵。」瓊琅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這妖怪簡直一天不氣她不肯甘休，「我不在的時候南面那片瓜田你有沒有給我看好？要是被妖鳥偷吃了，我可唯你是問啊，閏土。」
夜叉翻了個白眼，他最不喜歡瓊琅用這種奇奇怪怪的外號來稱呼他了，但見她真的神色疲憊的樣子，卻也識趣地沒再和她拌嘴，乖乖地扛著叉去巡邏了。
瓊琅耷拉著臉，等到好不容易把帶回來的貨物卸下來之後，遠遠看見她的惠比壽老頭卻握著魚竿瘋了一樣地騎著金魚朝她沖過來。
那尖尖的魚竿差點沒一竿子杵在她腦門上，嚇得瓊琅連忙跳到一邊躲開來。
還沒站穩，就見惠比壽老頭一把收了魚竿，站在金魚背上揪住她的衣袖老淚縱橫。
「瓊琅啊……都是爺爺不好！爺爺在你身邊陪了你這麼多年，竟然從來沒有替你考慮過終身大事……」
「你這孩子，恨嫁怎麼也不和老頭子我說一聲呢？都在一起這麼多年了，還能有啥不好意思的。」
「你早點和爺爺說，爺爺也能為你相看幾個好人家啊……唉……都是爺爺的失職！」惠比壽說著，頓時涕流滿面，順手拿著她的衣袖擤了擤鼻涕，乾淨的薄紗頓時成了一坨抹布。
什麼玩意兒啊！這群妖怪在她不在的時候都發瘋了嗎？
瓊琅額頭青筋一冒，一把把自己的袖子抽了回來，瞪著眼睛高聲道：「爺爺，你喜歡玩能不能別玩到我頭上來。」
這死老不正經的，平時一天天就愛招貓逗狗的耍弄其他妖怪玩，今日居然還耍到她身上來了。
惠比壽卻沒將她的話放在心裡，只是淚眼婆娑地看向她，萬分慈愛地說道：「瓊琅啊……爺爺那兒養了好幾隻可愛的小金魚都是男孩子，他們不久之後就可以化形，你不是說想要找童養夫嗎？爺爺的孩子們你喜不喜歡？」
「我保證他們都乖的不得了，絕對比荒崽子他們幫你招的什麼男寵靠譜！」
一提起自家寶貝金魚的事情，惠比壽就覺得自己實在不能忍，瓊琅的徵婚大會，他全程沒去幫忙，全賴荒那混小子給他氣個半死。
他不就想替自己將要化形的寶貝兒們報個名嗎，荒不讓他走後門就算了，連報名都不許他參加，實在把他氣得夠嗆。
瓊琅卻眼皮重重一跳，敏銳地揪住了惠比壽話中的重點，一把抓住他手中的魚竿沉下臉道：「什麼？什麼男寵，跟我說清楚！」
種種古怪的異樣，開始讓瓊琅打心底升起一絲絲不妙來。
「你不是讓荒替你專門辦了個徵婚大會嗎？前幾天咱羅刹海可熱鬧了。」惠比壽一懵，解釋完後又開始推銷起自己養的金魚來，「不過你想想啊，那些妖怪長得再俊俏，那也是從外面來的，誰知道忠不忠心，哪有咱自家人可靠啊是……」
話沒說完，隨著一聲「嘎吱」的斷裂聲響起，惠比壽的聲音頓時戛然而止。
他目瞪魚呆看著自己那特殊打造的無比堅硬的魚竿被瓊琅一把捏的稀巴爛，又張著嘴看著瓊琅神色分外猙獰地朝著行宮中沖去，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要老命咯要老命咯……看來要出大事了……」
瓊琅此刻只感覺自己整個頭腦都失去了理智，神情木然地朝著行宮中疾步走去，周圍的妖怪皆是被她駭人的妖氣嚇得瑟瑟發抖。
「荒他們人呢？」
找了行宮一圈都見不到荒和一目連等人的身影，瓊琅隨手抓住一個女妖便問道。
女妖被她鮮少露出的兇神惡煞模樣給嚇了一大跳，連忙哆哆嗦嗦地道：「大大大……大人他們……他們在南面的客舍裡面呢，好像是在交代客舍裡入選的大人們接待您……」
入選的大人，看來就是那些所謂的男寵了。
瓊琅嘴角狠狠地抽了抽，立刻像是一陣風一樣地朝著客舍吹去。
被嚇軟腿的女妖回過神來，擦了擦額頭的汗喃喃地道：「看來大人真的恨嫁了……聽到這個消息居然激動成了這副樣子。」
而瓊琅只覺得自己已經被氣成了一隻河豚，萬萬沒想到她不在的這短短幾天裡，荒居然給她搞出這麼大的動靜。
還四海招親？
此刻，瓊琅只覺得自己的面子裡子全都都盡了，往後五湖四海三山的妖怪，全都將會知道她瓊琅是一個百年都嫁不出去的老女人。
而客舍內，烏壓壓一片大概有二十只妖怪正有序整齊地站在院子裡，安靜地聽著荒講話。
他們妖力水準參差不齊，但卻各個長相俊美，無論是清雅俊逸、粗狂豪放還是靦腆可愛皆有之，為首的那一位赫然是安倍晴明。
「瓊琅已經回來了，今晚上我會安排大家共進晚宴，我希望你們都能夠在瓊琅面前留個好影響。」
聽到這話，一群男妖開始躁動不安，而安倍晴明則垂眸眼中閃過一絲複雜，心裡格外緊張而期待。
瓊琅……到底是個什麼模樣的妖怪？他真的要為大義而犧牲自己嗎……
花鳥卷笑的溫婉，安慰他們道：「大家別緊張，瓊琅是一個溫柔善良的人，她的脾氣很好的……」
話音未落，一個含著滔天怒氣的聲音就已經氣勢洶洶地殺了進來。
「你這小崽子……！你說你想幹什麼？你……」
瓊琅一踏進客舍庭院裡，頓時成為了萬眾矚目的焦點，那滿院的俊美妖怪頓時像一片繁花似得閃瞎了她的雙眼。
她臉色陰沉地掃了一眼庭院中的二十來隻妖怪，待不經意間掃到為首的安倍晴明身上時，立刻更加猙獰。
此刻瓊琅不知自己到底是瞎了眼還是在做夢，竟然看到那不可能出現的人俏生生地站在她面前，頓時嚇得整個人都萎了。
那個名字差點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她卻硬生生地給憋了回去，抬手指著安倍晴明帶著一絲驚恐地說道：「他……他們……是怎麼回事？」
安倍晴明茫然地看著這個可能是瓊琅的妖怪，她生的美麗非常，端的是萬里挑一難得一見的麗人。
只是她此刻臉上的表情即猙獰又扭曲，與傳聞中的溫柔似水不沾半個字。
許是回來的匆忙，她的髮髻有些淩亂，還有那指著他的衣袖上，也似乎粘著某種粘粘糊糊的透明液體……
和想像中的模樣反差有些大，安倍晴明一時間沒能緩過神來。
作者有話要說：
很多年後，當大家回憶起那日的情形，都忍不住萬分感慨。
瓊琅：那日，我本來忍不住想要上去給荒的腦殼子錘幾個包，但在看到黑晴明的那一刻，頓時嚇得我整個人都陽痿了……
荒：我發誓，我這輩子都沒見瓊琅這麼失態過，當她看向我的那一刻，我以為自己已經到了地獄……
花鳥卷：那一日……那一日……呃，都是荒出的主意，跟我沒關係。
一目連：我只是個幫忙跑腿圍觀的，我什麼都不知道，無辜.jpg
大天狗：我本已經準備好定情信物準備上門提親，卻聽得瓊琅四海招親的消息，頓時整只狗都懵了……不過，還好我最終沒有放棄。
黑晴明：那一日，沒什麼好說的，女神形象瞬間崩塌- -
第68章 你可是我的好弟弟
自打看到安倍晴明的第一眼, 瓊琅的右眼皮就開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這個安倍晴明似乎有些怔愣, 看向她的眼神雖訝異卻滿帶著陌生, 顯然不是之前在京都府遇到的那一個。
眼前這個安倍晴明身上的妖氣很重, 黑曜石般漆黑的瞳眸完全看不出他內心所想，與京都中那個眼神乾淨純粹、氣質溫和的晴明判若兩人。
直覺告訴她，這其中絕對有什麼貓膩。
但不管有什麼貓膩，瓊琅現在最不能理解的就是，這一隻安倍晴明到底為什麼會出現在她的客舍裡來征選男寵啊啊啊！
周圍人的異樣的目光盯在她身上，瓊琅覺得自己需要靜靜。
「大人……你勞累了這麼多天才回來，不如先去休息一會兒，這裡交給我們來就可以了。」花鳥卷解圍道，率先打破了這古怪的氣氛。
瓊琅收回手深吸了一口氣, 緩緩沖他們露出了一個微笑，又恢復到了往常那般嫺靜如水的樣子。
「我出門的這些天, 勞你們費心了。」她平靜地說著, 在念到「費心」二字時略微加重了語氣。
「荒, 我來這裡是找你的, 這幾天我不在，有些事情需要問問你。」瓊琅冷下臉來, 無視掉客舍中一票花美男, 涼颼颼的視線像冰錐一樣紮在他身上，「你跟我來。」
說完, 她目不斜視地朝著外面走去，給客舍裡的人留下一個纖細而冷淡的背影。
自打瓊琅一踏進客舍, 看到她的面容時荒就覺得瓊琅的情緒不太對勁，在聽到這句話之後，頓時心裡咯噔一下。
事情好像不妙啊……
瓊琅似乎並沒有對他準備的驚喜表露出意料中的感動和喜悅，荒咬了咬牙，只得硬著頭皮追了上去，把客舍裡的備選男寵都丟給了花鳥卷和一目連。
一目連和花鳥卷對視一眼，雙方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咳……瓊琅大人出了將近半個月的遠門，難免一身風塵僕僕。」一目連思索了一下，溫和地輕咳道，「大人心系政務，羅刹海中堆積了許多事務需要她儘快處理，你們……」
「你們暫且現在客舍中歇息吧，等晚上的時候我會安排妖侍來帶你們赴宴。」
一目連簡單地吩咐完，連忙腳底抹油地和花鳥卷一起開溜了，留下客舍中一眾妖侍茫然的面面相覷。
「剛剛那位就是瓊琅姬嗎？和想像中有點不太一樣呢……」
「是嗎？我覺得比我想像中還要漂亮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瓊琅姬有幾分不太好相處的樣子，不知道她會不會對我們滿意。」
「大人的妖力好強啊……剛剛那一瞬間我都腿軟的差點站不住腳。」
在羅刹海這麼多天，一直被這裡的土著居民灌輸瓊琅溫柔又美麗的洗腦思想，此刻的備選男寵們不由得有些慌張。
「哼，這才是上位者該有的氣質！」有的妖怪卻不以為然，眼中野心勃勃，「難道才打了一個照面你們就怕了嗎？依我看，瓊琅姬說不定是在故意試探我們。」
「就你們這樣的氣度和膽量，怕是入不了瓊琅姬的眼。」
旁邊的妖怪聽他這麼一說，也覺得十分有道理，聽多了原住民們的敘述，差點讓他們忘記了海域中所流傳的關於瓊琅的種種事蹟。
要知道，那可是僅用五十多年就橫掃整片羅刹海域的強者啊……
「吵死了。」妖琴師沒有參與討論，卻只覺的他們都很吵，兀自冷著臉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中。
他看著自己的妖琴，眼神若有所思。
瓊琅姬的聲音果然如傳說中那樣悅耳，不……甚至比傳說中所描述的還要動人，不論是她壓抑著怒火還是顯得冷淡的話語，逸出口中的聲音都是那麼的蠱惑人心。
不知道這樣的妖怪唱起歌來會是何等天籟，那樣的音色怕是他的琴聲也不一定能相配的上吧？
這樣想著，妖琴師的心中忍不住湧上幾絲期待。
庭院內的男妖們還在七嘴八舌的討論，安倍晴明在旁邊聽著他們的談話，略微思索了片刻，也覺得他們說的沒有錯。
能走到這一步坐上這個位置的人，怎麼可能會有小妖們說的那麼簡單。
這絕對實在試探或者考驗他們！剛剛他有沒有表現出什麼失態的表情，會不會給瓊琅留下不好的印象？
一心想要博取瓊琅信任和好感的安倍晴明，頓時不安地糾結了起來。
*****
瓊琅並不知道她客舍裡那一溜的備選男寵各個都是戲精，此刻她正坐在屋內眼神涼颼颼地瞪著荒。
「你給我老實交代，你為什麼要趁我不在的時候偷偷給我搞事情？」
「我……我只是想給你一個驚喜而已……」從來沒見過瓊琅如此火冒三丈的模樣，荒忍不住微微一哆嗦。
「驚喜？」瓊琅陰沉著臉瞪他，冷冷一笑，「呵呵，你小子皮癢了吧？」
還驚喜呢，差點沒把她嚇癱。
這麼多年來，瓊琅從來沒有這麼失態過，荒沒料到自己的一番心意會把她氣成這樣，慌張之餘又有幾分失落。
「你生氣了嗎？你不喜歡我這麼做嗎？之前和你討論伴侶的時候，你不是也有意想帶妖怪回羅刹海嗎？」
「我還以為我這麼做，你一定會很欣慰。」
瓊琅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見荒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也忍不住放緩了臉色，「你能為我著想我很開心，不過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情了。」
聞言，荒的心裡才好受了些，他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個……那些妖怪你都看不上嗎？我和書翁他們仔細摸過底的，都是優秀的人才。」
「如果是我趁你不知道的時候，也給你從四海帶回一屋子的漂亮女妖來給你做伴侶，你會高興嗎？」
荒張了張嘴，老老實實地閉緊嘴巴不說話了。
換做是他，就算對方再怎麼漂亮，他也不會願意和那些素不相識的女妖綁在一起的。此刻，他終於知道瓊琅為什麼生氣了，他自己為一心想著瓊琅好，卻從來沒有問過她的感受和意願。
荒心裡一陣後悔，他當初怎麼就豬油蒙了心，因為害怕瓊琅真的從外面帶個童養夫回來，就頭腦一熱整出個相親大會來呢？
「那……那你帶童養夫回來了嗎？」
瓊琅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氣的呵呵笑了兩聲，「你腦殼有包嗎？」
她總算是明白了，荒就是在意著之前她說過的話，所以才打算先下手為強來這麼一出，這傻小子難道沒聽出來她那是氣話嗎？
一想起那一屋的花美男，瓊琅的腦袋就隱隱作痛。
她深吸一口氣，順手抄起桌上的涼茶一飲而盡，才覺得自己恢復了幾分理智，「那一屋子的妖怪，明天你趕緊都給我遣散了去。」
「你不見他們了嗎？」荒微微一呆，他剛剛還讓手下的妖侍去籌備今天的晚宴呢。
「我見個屁見！」
荒的臉色頓時垮了下來，「這不太好吧，那些妖怪有不少都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他們不遠萬里而來如果連你的面都沒見到，怕是會惱。」
如果瓊琅不見他們的話，那不就等於把人家給耍了麼。他們都是為了徵婚大會而來，在羅刹海左等右盼這麼些天只為博得瓊琅的青睞，如果瓊琅就這麼強硬地把妖怪們都遣散，那可就不好收場了。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把他們都收下嗎？」
「也不是……你起碼也要見他們一面是不是？」
聞言，瓊琅沒好氣地瞪著他，兩人一時相對無言。
在門外偷聽的花鳥卷和一目連聞房間裡沒有了聲音，開始悄咪咪地竊竊私語起來。
「怎麼辦，這一回該怎麼收場？」
「……不太妙啊，暫且先看看情況吧。」瓊琅正在氣頭上，誰也不敢惹她不快。
片刻後，許是終於恢復了理智，瓊琅從椅子上站起來，臉色平靜地拍了拍臉色為難的荒的肩膀，溫和地說道：「也罷，我思來想去，其實你也是為了我好。」
荒輕輕一怔，眼中頓時爆發出喜悅的光芒，松了口氣道：「你不生我的氣了，終於想通了？」
瓊琅溫柔地笑著點了點頭，荒原本緊繃的身體立刻全都放鬆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你是願意把他們都留下來了？」
瓊琅再次輕輕點了點頭垂眸道，「雖然我不太喜歡，畢竟也是你的一番心血和好意，你既然想讓他們留下來，那就留下來吧。」
「不……是我擅作主張給你惹麻煩了。」聽她這樣說，荒反而愧疚了起來。
「哪有，你在羅刹海這麼多年，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羅刹海和我著想，這些我都一直看在眼裡記在心裡。」瓊琅一邊溫柔地說著，一邊用用慈愛的目光看著荒，「你可是我的好弟弟啊。」
荒的眼睫微微輕顫，心中大為感動，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只能回以她一個滿是暖意的笑容。
「所以，看在你這麼關心我的份上，我決定把那一屋子的男寵都送給你。」
聞言，荒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什、什麼？」
「不用太感動，這是我當姐姐應做的，以後那些妖怪就都是你的人了。他們都是你親自挑選出來的，你應該都挺滿意的吧，這樣我也不用擔心他們會惹你生氣了。」
荒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立刻反應過來瓊琅的氣根本就還沒有消，頓時不安了起來。
「瓊琅……你開玩笑的吧？」
「你看我的樣子像是在開玩笑嗎？」瓊琅說著，原本溫婉的面容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那群男寵，你是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反正她不要！
瓊琅此刻強硬的樣子活像是個欺男霸女的老地主，看她態度如此堅決，荒微微張開了嘴巴，高聲道：「我怎麼可能找男人做伴侶！」
「我不管，反正那群妖怪是你整出來的，你既然不願意遣散他們那就自己留著吧。」瓊琅面帶猙獰地朝著門外走去，留下最後一句話給他，「話我放這兒了，想怎麼做你自己看著辦。」
一個人孤寂冷清地站在空蕩蕩的屋子裡，荒臉上的表情頓時裂了。
而在瓊琅準備走出門的前幾秒，偷聽牆角的花鳥卷和一目連早已溜得無影無蹤。
這一晚的晚宴，瓊琅果然沒有出現在高座之上，隨口找了個理由搪塞了瓊琅未出席的原因，荒面無表情地著這群俊美的妖怪，想起瓊琅的話心裡頓時一陣惡寒。
見不到瓊琅，周圍的男妖們開始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而安倍晴明卻低頭看著面前的酒杯若有所思。
這個瓊琅姬，好像不太好攻略的樣子啊……
唯有惠比壽從花鳥卷口中聽聞了瓊琅的決定，頓時高興的手舞足蹈，「哎呀，妙啊，這可真是妙啊！老頭子我也覺得那些妖怪都配不上瓊琅，既然荒滿意那就讓給他好了！」
「都是外地妖怪，哪有自家人可靠？看來老頭子我的寶貝兒們有機會咯，瓊琅不是說要找童養夫嗎？我的孩子們都很合適啊！」
惠比壽早就對荒先前阻止自己替小金魚們報名的行為有所不滿，此刻見他吃癟，比任何人都還高興。
不等瓊琅親自下令，他就已經大嘴巴地把這個消息透露了出去，逢人便說。
沒多會兒，整片海域的妖怪就都知道，瓊琅姬要把征選出來男妖全部送給荒大人了。
整個羅刹海一片譁然，像是開水沸騰一樣炸開了鍋。
客舍內，聽到這個消息的安倍晴明渾身一哆嗦，嚇得扇子都掉到了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晚課，所以更新遲麼麼噠。
瓊琅：嘻嘻，皮這一下你開心嗎？
荒：我知道錯了還不行嗎？
狗子（震驚）：什麼原來你的取向是這樣的嗎？
荒（否認三連）：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啊！
第69章 忍辱負重黑晴明
被這個消息嚇懵的不止安倍晴明, 還有庭院裡的一票備選男寵, 也忍不住躁動不安了起來。
「這不會是真的吧……」
「莫非我們都沒能入得瓊琅姬的眼？」
「別說了, 我想靜靜。」
荒大人雖然妖力深厚長相俊美, 可他是個男的啊！
在多數慌亂的面孔中，只有少數幾個妖怪還能保持淡定和理智，「大家靜一靜，靜一靜！我想，瓊琅姬可能是故意這麼做的，目的還是在試探我們。」
原本他們都是敵對的競爭關係，此刻難得地站在了同一戰線上思考問題。
花美男們安靜了不少，卻還是有人心中滿是疑惑，「可是, 瓊琅姬這樣做的目的是試探我們什麼？」
「呃……可能是為了試探我們的……膽量吧？」這理由說出來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那瓊琅姬考驗我們的方式還真特殊啊……」
「沒錯，這一定是在試探我們, 所以大家千萬不能亂了陣腳。遇事處變不驚, 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 這樣才能讓瓊琅姬對我們另眼相看！」
花美男們排排坐在一起互相安慰著, 仿佛這樣就能夠抹平內心中的不安。
他們乃是從數千名競爭者中脫穎而出的妖怪，走到這一步, 沒有一個妖怪願意就此輕言退出。
要知道, 如果被瓊琅選作伴侶，那就意味著今後將會獲得至高無上的權利與地位, 可傲然俯視四海八荒的眾多妖怪，也不用擔心會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中飽受顛沛流離的欺淩之苦。
整個庭院中, 只有三個妖怪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妖琴師面色冷淡地撫著妖琴，又醉心沉淪在了自己這幾日新撰寫出來的曲譜當中無法自拔，似乎並不在意瓊琅要把他們送給荒的言論。
征選大會的規則一開始就說的很清楚了，成功征選並不代表一定能夠成為瓊琅的伴侶，而入選的妖怪在與瓊琅接觸過後，若覺得對方不符合自己另一半的標準，也可以自行離開。
他和外面那些妖怪可不同，那些妖怪此番前來是為了依附強大的妖怪更好地生存下去，而他只不過是為了瓊琅的歌聲才出現在這裡。
如果他確實不能入瓊琅的眼，離開便是了。
安倍晴明則沒有妖琴師那樣看淡一切的豁達自在，此刻他的一顆心在震驚之中被丟入滾燙的游水中翻滾過後，已經麻木的沒有任何感覺了。
不管這是不是真的，他都一定要留在羅刹海中。比起被瓊琅送給荒，安倍晴明更擔憂的是最終會落選，竹籃打水一場空讓這些天的等待都成了枉然。
黑珍珠一樣美麗的雙眸略帶著幾分憂傷地望著窗外的月夜星空，他的臉上帶著幾分大義凜然的決絕。
既然這樣的話，潛伏在瓊琅或者荒的身邊，又有什麼區別呢？
心情複雜，安倍晴明早早地熄了燈，不理會庭院中在月色下抱團取暖瑟瑟發抖的花美男們，伴著隔壁妖琴師彈棉花似的琴聲靜臥在榻榻米上，久久無法入睡。
而他隔壁的房間中卻還燈火通明。
左邊的屋子裡，妖狐聳了聳肩坐在羅刹海特製的籐椅上，翹著二郎腿饒有興致地透過面具打量著外面憂心忡忡的花美男們。
「哎……瓊琅姬真是個有意思的人。」妖狐一邊用扇骨敲打著手心，一邊自言自語。
猶記起午後初見的那一幕，可真是個絕代的美人啊……哪怕一身風塵僕僕也遮不住一番好顏色。
「只可惜看起來年紀有些大了，太過成熟，沒有一點少女感。」
輕飄飄的話語吹散在空中，帶著一絲夜風吹不走的遺憾。
*****
正在書房內查看公文的瓊琅突然感覺背後一涼，猛然間打了個噴嚏，噴了一卷軸的口水。吸了吸鼻子，她隨手拿起紙張將卷軸擦擦乾淨，疲憊地仰躺在蔓藤編織的躺椅上。
剛回羅刹海，氣歸氣，冷靜下來後的瓊琅很快找回了理智。
老實說，瓊琅並不清楚這個世界上為什麼會有兩個安倍晴明，畢竟那個人類陰陽師的事情和她沒有太大關係。但對方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了羅刹海域中，她就不得不重視起這件事了。
從這一個安倍晴明誘哄鬼女紅葉食人的事情上來看，她就知道對方絕非善茬。
大天狗親口說過這個安倍晴明曾去那智山找過他，但具體是為了什麼事情大天狗卻沒有細說，這次對方找上了自己，想玩的又是哪一出？
瓊琅心中隱約有幾分不妙的感覺，憶起臨別前京都府安倍晴明對她提出的請求，她思索片刻動作飛快地持筆寫下了一封信，喚來書翁命他交給驛站信使，快馬加鞭送去那智山。
回想起來這件事，她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面孔竟是大天狗，對方含笑的溫和面容總是帶著一種能夠安撫人心的力量。
在羅刹海發現了另一個晴明，事有蹊蹺，看來她暫時還須先將對方留在這裡。
為了給荒吃點苦頭，黃昏時分惠比壽在羅刹海中大肆宣揚八卦的時候她沒有刻意出面阻止，現在整片海域上上下下的妖怪都應該知道了這個消息。
那個安倍晴明不會就這樣給嚇跑了吧？
想起安倍晴明，又想起那一院子的花美男，瓊琅頓時腦殼青痛，煩躁地把事情拋開，埋頭窩緊軟被裡睡大覺。
而深夜的羅刹海集市中，仍舊熱鬧非凡，居酒屋和賭坊內的妖怪群眾們正八卦的火熱朝天。
賭坊裡的妖怪以男性居多，他們雖然不像姑娘那樣喜歡到處八卦，但對於首領間的七七八八還是挺感興趣的。
「瓊琅大人和荒大人的關係真好啊，那麼俊的妖怪，居然願意讓荒大人先挑選！」
「這……是不是金魚佬在逗大家玩啊？那些妖怪不是和荒大人一樣都是男性嗎？」
「惠比壽的消息還是比較可靠的，你沒見瓊琅姬和荒大人都沒有出來闢謠嗎？我看著這事兒八成是真的了。」
「什麼？荒大人居然接受了？莫非荒大人他……怪不得我姨媽她妹妹的朋友的女兒向荒大人示愛了那麼多次都沒成功。」
男性妖怪們神神秘秘地討論著，一致對荒的癖好產生了深深的懷疑，更甚者哆哆嗦嗦地回道：「看來以後咱得繞著荒大人走了。」
「嘿嘿，荒大人終於要找伴侶了嗎？那可真是太好了！」還有一部分男妖高興的就差沒敲鑼打鼓起來，「我家那口子可算是能夠死心了，不用再天天當著我的面對荒大人流口水了。」
「是啊是啊，可算是放過我女兒了。」
「希望我的母親大人能看開些，不要悲傷過度……」
喧鬧之餘，還有部分好賭的妖怪開始挑起事情來。
「客舍裡入選的妖怪一共有二十一位，我哥之前幫書翁大人料理過此事，所以我手裡有具體名單。咱大傢伙不妨來賭一賭，瞧瞧荒大人最後會選擇哪只妖怪做伴侶，怎麼樣，敢不敢？」
「賭賭賭！誰怕誰啊！」
原本就吵鬧不堪的賭坊頓時喧嘩之聲更大，而居酒屋中的畫風卻與賭坊天差地變。
此時居酒屋內到處都是散落的空酒罈，無數失戀的女妖們都在酒屋中買醉，在夜色之下以淚洗面。
瓊琅的瑪麗蘇智障言情小說在羅刹海一直很暢銷，被當作男主角寫作模版的荒更是極受姑娘們的青睞，常在私下被譽為羅刹海第一大眾情人。
長相俊美無雙，外表又霸氣冷淡的荒可謂女性殺手，無論是老奶奶與大媽、禦姐或少女，就連蘿莉們都深陷他的魅力中無法自拔。
「嗚哇——！奶奶，你不是說囡囡長大了以後就可以嫁給荒大人嗎？為什麼荒大人這麼快就要找伴侶了！」
一隻包子臉小蘿莉坐在案桌上哇哇大哭，一邊打嗝一邊撕心裂肺地哭著，令聞聲者無一不揪心。
坐在她面前的白髮老太太慢吞吞地摸出手絹，擦了擦眼角的淚珠，哽咽地哄著孫女兒，「寶貝兒乖，不哭哦……」
「唉……囡囡啊，這就叫做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啊……」
聽到這話的賭坊老闆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河豚奶奶，你確定你沒說反嗎？」
在她們不遠處的角落裡，失去精神信仰的女妖們心情則更加糟糕，幾個外表或清純或美豔或婉約的姑娘們正圍坐在一起，相互吐露著苦意。
「荒大人要挑選伴侶了，我感覺我不會再愛了。大人一直都是我心中的白月光，現在幻想破滅，我的心也跟著枯萎了。」清純妹子神色憂傷，眸中似有淚珠閃動。
旁邊那美豔的姑娘不甘地冷笑一聲，「早知如此，當初我就應該也去參選大會才是！」
「醒醒吧，你又不是男妖，怎麼參選。」
「唉……姐妹們振作起來吧，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個荒！」婉約秀雅的姑娘壓抑住悲傷，強顏歡笑道，「將來還會有更好的男妖等待著我們，別去想他了。」
說罷，她卻忍不住輕輕啜泣了起來，幾個漂亮姑娘頓時抱在一起哭作一團。
平日裡，她們幾個總是為會了荒大人喜歡什麼樣的女妖而爭論的臉紅脖子粗，又常為了荒大人多看了誰一眼而吵得不可開交。
但是這一刻，原本虛偽的塑膠花姐妹情誼終於得到了真正的昇華與綻放。
今夜，大家都是失意人……
*****
躺在自己屋中榻榻米上的荒此刻臉上面無表情，實則心中壓力山大。
海域中因為他亂作一團，那些妖怪們都在討論著什麼，他其實全都知道，如今簡直恨不得把惠比壽架在魚叉上烤。
他很像沖出去把一切謠言都解釋清楚，但卻不得不憋在心裡。原因很簡單，氣頭上的瓊琅他實在是惹不起。
瓊琅已經把話說的明明白白了，她是絕對不可能留下那群男寵的，現在要麼他自己納入羽翼之下，要麼把花美男們都遣散。雖然後面的做法有故意耍弄他人之嫌，但荒也無法去在意那麼多了，要他選當然是選擇後者。
不如就讓這謠言八卦先囂張一陣子，等客舍裡的那些妖怪都嚇跑了之後，他在出面解釋清楚挽回自己的形象也不遲。
反正他現在根本不想去見那群花美男，一想起來就胃痛。
於是荒很慫地選擇了一聲不吭地避開此事，等待著那群花美男能夠「識相」地自己滾蛋。
果然，在八卦愈演愈烈之下卻無人出面解釋後，客舍裡的一票花美男終於坐不住了。
「臥槽，瓊琅姬這不是開玩笑的啊！」
「說好的試探我們呢？快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唉……看來我們是真的入不了瓊琅姬的眼，難道就要這樣退而其次委身于荒大人了嗎？」
「……」
眾花美男面面相覷，神色複雜難言。
他們來羅刹海是想抱大腿沒有錯，每個妖怪心裡都覺得只要能被瓊琅姬看上就好，哪怕這位妖王奇醜無比他們也能接受，但這不代表他們願意成為另一隻男妖的伴侶。
哪怕那個男妖的強大僅次於瓊琅姬，也不能接受！
「那、那什麼，你們要是願意你們就留在這裡吧，小弟我先走一步，祝各位一帆風順！」
在有第一隻男妖主動退出征選以後，其他的花美男也陸陸續續開始打了退堂鼓。
「溜吧溜吧，趁現在快溜，萬一我們誰被荒大人看上強留在羅刹海的話，可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這話一出，原本還有些猶豫的花美男們立刻聞之色變。
在羅刹海這些天，為了努力地去瞭解羅刹海的人文風情，花美男們都看了不少書籍，其中瓊琅所著的瑪麗蘇言情小虐文更是在他們之間廣為流傳。
一想起荒那宛如從話本中走出來的霸道妖王外表，和書中那些強取豪奪的無情手段，眾妖嚇得兩腿直哆嗦，趁著荒沒主動找上來，一溜煙的便全收拾包裹跑路了。
是以在瓊琅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那一屋子的花美男就跑得只剩下了三個。
聽到這個消息，瓊琅心底忍不住有些焦急，她是想把安倍晴明暫時留在羅刹海的，這下全給嚇跑了可怎麼是好？
但在聽到書翁來報仍舊堅定留在羅刹海中的三個妖怪裡其一便是白狐晴明以後，瓊琅的眼神一下子就變得極度微妙起來，心裡也不著急了。
羅刹海這些天的八卦流言越傳越離譜，荒一直忍耐著，憋得都快要憋出內傷來。不用自己出面，花美男們就一一被嚇跑的消息在他聽來無疑是大大的解脫，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待一目連告知他仍有三隻妖怪表示願意留在羅刹海以後，他驚得手中茶杯都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我征選出來的都是些什麼妖魔鬼怪啊……」荒冷汗涔涔地低喃道，頓時眼前一黑。
如果上天能再給他一次機會，他發誓，就算瓊琅真的帶個童養夫回來，他也不會去辦這勞什子的徵婚大會。
*****
而在一眾心情複雜的妖怪中，唯有一人的眸光是那麼的淡然與決絕。
深夜，房間中的雪女靜靜地看著安倍晴明，冰雪般沒有表情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名為擔憂的神色。她潛伏在羅刹海中搜集資訊，自然也知道了妖怪們都在討論的事情。
「晴明大人，既然這條路行不通，雪女就陪您走另一條，您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夠了。」安倍晴明深吸一口氣，抬手壓下了她未說出口的話，「你不用擔心我，也不用勸我，我意已決。」
雪女冰雪般的眼眸似是化開了一般，半晌後動容地說道：「他年陰界太平盛世之日，必定不會忘記大人的犧牲和付出！」
安倍晴明微微點了點頭，淡白皎潔的月光灑在他的側臉上，徒增幾分憂鬱與悵然，「去吧……繼續為我搜集情報，千萬不要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只要是為了完成大義，這般忍辱負重又算得了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妖琴師（堅定）：此生只求聞歌姬清唱一曲足以，別無他求。
妖狐（遺憾）：吾王貌美無人可敵，可惜不是蘿莉。
瓊琅（呵呵）：剛剛就是你在背後偷偷說我老是吧？好我記住了。
荒（語無倫次）：不、不……誰來救救我……
黑晴明（淡定）：生死看淡，是男是女又何妨……為了得到瓊琅的ssr，我非洲晴明什麼都可以做！
狗子（QWQ）：瓊琅主動給我發微信了開心的飛起！
****
對不起，黑晴明什麼的……一不小心就玩壞了_(:з」∠)_非洲阿爸辣麼中二實在太萌他2333
第70章 全是戲精
雪女消失在夜色中之後, 安倍晴明深沉複雜的眸光逐漸變得平靜無波, 直到看不出一絲感情。
通過這些日子在羅刹海中的居住, 他已經瞭解到除了擁有至高權力的瓊琅以外, 這穩坐羅刹海第二把交椅的妖怪便是荒了。
而荒多年前被瓊琅所救並親手養大，兩人之間的情分非同尋常。他只要能從荒這裡入手，再通過他逐一擊破一目連、書翁等妖怪，取得瓊琅的信任便也不再是難事。
但是荒會同意讓他留下來嗎？要知道，如今除了他以外可還有兩個男妖選擇留在羅刹海。
不過想起對方之前落在自己身上的滿意目光，安倍晴明找回了些許自信，稍稍安了安心。
這麼大肆宣揚地舉辦了征選大婚，總不能最後一隻妖怪都不留下來吧？荒親口誇讚過他乃是入選者中最優秀的妖怪，如果連他都無法被選上, 那就不會有妖怪能成功了。
左思右想後，安倍晴明忍耐下心裡種種複雜滋味, 靜待著荒主動找上門來。可誰料對方別說找上門來, 就連客舍都不再踏進一步, 仿佛遺忘了這裡似的, 整日不見蹤影。
荒當然不可能就這樣找上門去，否則不就是間接地坐實了某些流言嗎？他現在終於切身體會到了瓊琅當時的心情, 那幾個花美男他真是一眼都不想見到, 一眼都不想！
心中暗罵這三隻妖魔鬼怪不識相之余，荒完全忽略了整件事情完全是他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事實。他自我安慰地當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埋頭進剛建好的圖書館中，兩耳不聞窗外事, 把重心都放在了公務上。
荒心理暗搓搓地想著，希望那三隻妖怪能讀懂他的「拒絕」的意思，趕快識相地滾蛋，不要逼他親自出馬。
之前秋日祭的時候就已經把書齋建設的命令頒佈給了海坊主，在瓊琅外出辦事的這半個月裡，荒早已帶領手下的妖怪們將這座華美精緻的圖書館徹底建造完畢。
這座羅刹海國家圖書館是瓊琅按照往昔校園裡的那些圖書館設計的，足足建了六層之高，每一層都擺滿了書架。兩排書架間隔的很遠，中間有羅刹海獨有的長椅和木桌，能供許多妖怪同時入座讀書。
此外，每一層都有兩個專屬角落被建造了獨特的房間，一個房間專門售賣瓜果零食，另一個房間則是分配給圖書管理員辦公休息的。
花鳥卷帶著海域中的妖怪們花了不少功夫才把各種書籍分類整理好，差不多擺滿了三層多，雖然圖書館還有將近一半的樓層是空的，但想必未來很快就可以把這座圖書館填充滿。
如今圖書館雖然已經收拾好，但還沒有正式向妖怪居民們開放，主要是由於還沒有選拔出合適的館長，以及清潔掃地工和每層的管理員也未敲定。
像花鳥卷這樣的高級老幹部，都有自己的職務在身，平時說忙不忙說閑不閑，但確實是沒有精力再身擔多職了。一目連是眾多老幹部裡面唯一比較清閒的妖怪，荒在圖書館處理事情的這些日子便是他一直抽空來幫忙，兩隻妖怪商量著，打算儘快招聘一位適合做館長的妖怪。
「我已經把招聘資訊散佈出去了，有蒼和白幫忙，集市裡的佈告早就已經貼好了，現在只要靜待著妖怪來應聘就可以了。」
一目連溫聲說著，敏感地察覺到荒微蹙著眉頭，顯然有些心不在焉。
想起羅刹海裡那些流言，他輕歎了一聲，溫和地問道：「荒，你是不是在為海域裡的流言八卦苦惱？」
荒立刻回過神來，露出一個略微尷尬的笑容不自然地說道：「都是那群愚蠢的妖怪們胡說八道，你可別多想。」
他真的不是那種妖怪！
一目連輕輕點了點頭，語氣中帶著一絲同情，「我當然不會多想，只是沒想到這次征選給你和瓊琅帶來了這麼大的麻煩。」
「……算了，不提也罷，瓊琅的氣消了嗎？」荒揉了揉發痛的額角，客舍裡的花美男還沒完全搞定，他這幾天根本就不敢出現在瓊琅面前。
「我瞧著已經不在氣頭上了，你別再記掛這件事了，瓊琅是不會捨得一直對你生氣的。」一目連低聲說著，平緩寧靜的語氣如微風一樣能夠撫平心中的煩躁與苦惱。
「那就是還在氣頭上了。」荒抽了抽嘴角，語氣挫敗，「怕是要等到解決掉那三隻妖怪以後，她才會消氣。」
別看瓊琅一臉笑眯眯的樣子，發起火來比誰都可怕，下手比誰都過分，他算是吃到苦頭了，以後絕對不會再輕易招惹她。
不過話說回來，那三隻妖魔鬼怪為什麼還沒有退散啊！
他拒絕的態度難道表露的還不夠明顯嗎，怎麼一個個的臉皮都堪比城牆一樣厚？別不是真的對他有那種意思吧……
想到這裡，荒臉色微白，忍不住打了個惡寒的哆嗦。
一目連萬分同情地看著他，這些天，荒因為男寵的事情可謂飯也吃不好覺也睡不穩，每日都用高強度的工作量折磨自己，整只妖都清瘦了不少。
蒼和白的關係很好，加上常常一起共事，他們兩個人的關係便也較其他人要更親近一些，此刻看到自己的搭檔被折磨成這副樣子，一目連也有些於心不忍。
他知道荒既不方便也不想親自出面去面對那幾個男妖，想了想便拍了拍他的肩，寬慰道：「你別再為這事兒發愁了，我來出面替你和瓊琅解決吧。」
「真的？你……你有法子？」荒的雙眼頓時亮如星辰。
「嗯。」一目連微微點頭，緩緩地將自己的想法道了出來。
聽罷，荒猶豫了片刻終是贊同地點了點頭，雖然他一點也不想那三隻妖怪留在羅刹海，但一目連所述的無疑是個不錯的辦法。
*****
瓊琅現在則很心累，她總覺得最近一個月怕是犯沖了什麼東西，事事都不順心。
在酒吞那裡被紅葉的事情折騰了半個月，回來將安倍彌助的事情高知花鳥卷以後，對方傷感了很久。
她忙著安慰這愛妃一般的存在，也沒有去管集市裡那群八卦的妖怪。誰料僅僅三天的功夫，外面的流言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讓原本還在暗中嘲笑荒的她一時間措手不及。
這些天，荒躲進了圖書館裡極少在其他妖怪面前露臉，唯有一目連日日陪伴在他身邊，察覺到荒遲遲未敲定伴侶人選，原本那些下了賭注的妖怪們開始坐不住了。
「這都三天過去了，眼見那群男妖都要跑光了，可荒大人怎麼還沒有露面的意思？」他賭了荒大人會選擇那只白狐晴明，正心下焦躁地等待著賭局揭曉呢。
「我倒覺得事情有蹊蹺，你們有沒有發現，自從瓊琅大人回到羅刹海以後，已經好一陣子沒有和荒大人出現在同一場合了。」有那不好賭的冷靜之妖也忍不住參與進了話題。
「你這麼一說我也發現了些不對勁，我記得金魚佬親口說過，瓊琅大人回來的那一天沖荒大人發了好大的火！」
「什麼？難道瓊琅姬和荒大人吵架了嗎？」
「不會吧……兩位大人們的關係這麼好，荒大人到底做了什麼事情，才能把瓊琅姬這樣好脾氣的妖怪氣成那樣？」
對於這件事情，海域中的妖怪們表示十分地震驚。
「呵呵……根據我這些日子的觀察，一切的問題就出在這征選大會之上！」那外表面看起來冷靜淡然的妖怪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
「別賣關子了，你快說啊。」
「咳咳……其實這都是我媳婦兒在被窩裡悄悄和我說的，但我覺得很有道理。」那冷面妖怪不自然地輕咳了兩聲，然後疑神疑鬼地望瞭望四周，示意周圍人都靠過來，方才小聲地說道：「你們可還記得，這徵婚大會是荒大人主動為瓊琅姬舉辦的？」
「沒錯，荒大人一直都很關心瓊琅姬。」
「這可不見得……」冷面妖怪撇了撇嘴，繼續神神秘秘地說道，「瓊琅姬一回羅刹海就發大火，不但沒有接下荒大人的好意，還把那群男妖丟給了荒大人，這可就耐人尋味了。」
「怎麼個耐人尋味法？你說話能不能別賣關子，急得我上火！」
「這說明瓊琅姬並不想征選伴侶，或者說這場徵婚大會根本就不是瓊琅姬的本意，是荒大人背著她做的，否則瓊琅姬也不會這麼生氣。」冷面妖怪慢條斯理地分析著，「瓊琅姬把那些男寵讓給荒大人，荒大人卻遲遲不肯接受，這其中必有隱情。」
「而我媳婦兒暗中觀察了一陣子，發現這隱情極有可能就在一目連大人身上！」
「這和一目連大人又有什麼關係？」
「呵……這你就不懂了吧。」冷面妖怪涼涼一笑，耐人尋味地說道，「你們發現沒有，荒大人這幾天誰都不見，獨獨一目連大人天天與他相伴。然而一目連大人是誰請來羅刹海的？是瓊琅姬！」
「珍珠曾經說過，瓊琅姬曾親口向書翁大人詢問過風神之所在，隨後沒多久一目連大人就出現在了羅刹海。」
「這我們都知道啊……聽說瓊琅姬和一目連大人早些年似乎有點淵源。」
這點八卦在羅刹海早就被扒爛了，是只妖怪都直到瓊琅和一目連之間不簡單，雖然具體發生了什麼他們並不知道。
「呵呵，我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們還聽不懂嗎？」冷面妖怪鄙夷地說道，用砍智障一樣的目光掃了一圈周圍，「瓊琅姬這是在因為一目連大人而和荒大人生隔閡呢！」
「你是說……一目連大人和荒大人他們……？不不不，這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這兩位大人關係那麼好，連帶著他們身邊的兩條龍都一副纏纏綿綿的樣子，不說有點不可告人的秘密我都不信。」
想起蒼和白平時形影不離的樣子，見冷面妖怪講的頭頭是道，其他妖怪仔細一樣，好像是這麼個理。
那麼一切就全都解釋的通了。
就在他們滿面驚訝地討論的熱火朝天的時候，夜叉不知何時從遠處悄無聲息地靠了過來，斜著眼偷聽他們的講話。
「真沒想到啊！」立刻有妖怪震驚地說道，「那麼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就是，瓊琅姬與荒大人都對一目連大人有意，可荒大人卻趁瓊琅姬出海的時候為她廣納男寵，這都是為了一目連大人？」
「而瓊琅姬之所以把男寵都送給荒大人，則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咯？怪不得會這麼做，原來她早就清楚荒大人的癖好了……」
「難怪瓊琅姬會這麼生氣！荒大人做的太不厚道了，瓊琅姬養育他這麼多年，他怎麼能夠做出如此過分的舉動！」立刻有妖怪開始氣憤地指責起了荒。
一出白眼狼橫刀奪愛的狗血立刻在眾妖腦中上演起來，各個氣憤填膺，語無倫次地數落起荒來。
「等等……也不要全都責怪荒大人，你們不覺得一目連大人的態度已經表達得很明確了嗎？他這些天可一直都陪在荒大人身邊，我想……他們兩個或許有什麼苦衷。」
這話一出，眾人頓時安靜了片刻，交換著彼此詭異的眼神。
之前的戲碼，立刻就變成了原本相互有意的兩隻妖怪因為瓊琅單相思的干涉和阻礙才走到如今這個地步。
有妖怪小聲嘀咕道：「其實我一直都覺得荒大人不是那種人，他是多麼在乎和維護瓊琅姬啊，也許單相思的只是瓊琅姬一個人……」
「這……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勉強的，希望瓊琅大人能夠早日振作起來，不要被這種無聊的事情困擾。」
妖怪們唏噓不已，又有人欽佩地朝著冷面妖怪道：「妖兄，你竟能將此事分析的如此透徹，實在令我不得不服啊！」
冷面妖怪帶著幾分得意地謙虛一笑，「嘿嘿，哪裡哪裡……」
多虧了他媳婦兒平時愛看話本，精讀過去與時下最流行的霸道妖王流小說，這種小事猜出來還是很簡單的。
不遠處一直聽牆角的夜叉臉色卻隱約變得非常難堪，他雙眼一眯，氣息危險地靠過去，冷聲喝道：「你們這群混蛋，竟然敢在私底下編排極為大人的事情，都活得不耐煩了嗎？」
這些八卦平時裡都是妖怪們私底下偷偷探討的，誰也不敢在當事人面前大肆宣揚，誰料今日居然被風紀委員夜叉抓個正著，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雙腿直抖。
「夜、夜叉大人……我們知錯了！夜叉大人饒命！」
夜叉瞪著眼睛惡狠狠地看著他們，簡直忍不住一叉子把他們都叉成皮皮蝦，按耐住心中的怒火，他陰沉地吼道：「都給本大爺滾去島南面刷茅廁三個月！」
沒人敢惹他，一群妖怪立刻大松一口氣，作鳥獸狀一哄而散。
隨後，夜叉才冰冷著一張臉，跨著大步子朝圖書館走去。
荒才送走一目連不久，在對方的安慰下，他難得有了幾分好心情，放下手中的事務歇息一會兒。
可是手中的熱茶還未入口，就見到夜叉氣勢洶洶面色不善地朝著他走了過來。
荒微微皺了皺眉，「是結界周圍出了什麼問題嗎？」
夜叉卻冷眼不答，只是舉起手中的叉殺氣四溢地對著荒的脖子，冷笑一聲說道：「沒想到原來你也會做出這種事情。」
以為他在說海域裡謠傳的他的性取向八卦，荒的臉色頓時也有些不好看，氣惱道：「關你什麼事，你當我願意這樣？」
「可惡！」夜叉驟然握緊叉，咬牙切齒地低吼道：「當年的那個你到底去哪裡了？」
「什麼玩意兒？」荒被他的怒氣微驚了一下，不明所以地問道。
夜叉卻久久不語，只是望著他的目光滿是不掩飾的失望與憤恨，看的荒背後發毛。
約戰便約戰，如果我贏了，你就不許再侮辱瓊琅大人！
當年那個瘦弱不堪的小男孩，望著他的目光是那麼的堅定，語氣是那麼的無畏。為了維護瓊琅，即使面對比他強數倍的自己也毫不退縮。
如今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想起妖怪們的談論，夜叉眼中忍不住帶上一抹傷感和悲涼。
當初那個一心一意維護瓊琅的妖怪去哪兒了？既然這樣，這一回就換作他來維護瓊琅吧！
想到這裡，夜叉隱去眼眸中的所有情緒，平靜而冷漠地說道：「多說無益，亮兵器吧荒！讓我們將八年前那個未能分出勝負的約戰做個了斷！」
哪怕如今荒身負的妖力今非昔比，哪怕弱小的妖怪變成了他，夜叉也絕不會退縮一步。
荒微微張了張嘴，有些發怔地看著夜叉，整張臉都氣的又黑又綠，「你有病嗎！」
什麼玩意兒啊，這惠比壽和夜叉一個個都趁他倒楣的時候來找事，難道他長了一副很好欺負的樣子嗎？
*****
而此刻的瓊琅，卻正在行宮中和惠比壽吵架。
作為經常在集市中玩耍的孩子，不論大人們再怎麼隱秘的討論，跳妹和珍珠終究還是聽到了一些風聲，立刻馬不停蹄地跑回行宮中把流言八卦都告訴了瓊琅。
聽到消息的第一時間，瓊琅立刻就驚呆了。
她怎麼從來不知道，她養活的這群妖怪個個都是戲精？
面對這比瑪麗蘇小說還狗血的三角糾葛戀情，瓊琅忍不住眼前一黑，心道：完了……羅刹海要完……
如今，也許她只能苦中作樂地想，不管這件事流傳了多少個版本，她從被辜負者、被背叛者、單戀者的角色換來換去，妖怪們始終認為她是受了委屈的那一個。
沒有一隻妖怪把她想像成惡毒女配，全都站在她這邊心疼她。
這麼想想，好像心裡還有點小安慰呢。
隨後她連忙打了個激靈回過神來，阻止了腦海內亂七八糟的想法，憂心忡忡地翻看起幼稚園的書本教材來。
「沒錯，一定是我的教育方針出了問題，一定是哪裡不對，我的子民思想不可能這麼不正經！」
放眼望去，大江山和那智山的妖怪腦洞加起來也不如羅刹海的妖怪大，實在令瓊琅感到深深的不妙。
思來想去，瓊琅一拍手，堅定地認為這一定是惠比壽的錯。要知道，那死不正經的金魚佬不但是個老頑童，還是幼稚園的校長啊！
對於瓊琅的甩鍋之舉，惠比壽同樣很不服氣，吹鬍子瞪眼地道：「老夫可都是按照你給的教材按部就班來講的，怎麼能怪我呢？老頭子我什麼也沒做啊！」
「別狡辯了！」瓊琅堅定地搖了搖頭，苦口婆心地說道，「爺爺，你年紀大了有童心很正常，可是你在上課的時候能不能收斂一點，不要總是放飛自我了！你瞧瞧吧，這群妖怪全讓你給帶壞了！」
「……胡說八道！明明都是那些因為那些稀奇古怪的話本帶壞了他們，我可是看過那些話本的，這劇情都一模一樣！」惠比壽扛起身上的鍋就丟到了瓊琅腦袋上，涼涼一笑，「哼哼……丫頭，你可別以為老頭子我不知道那些書都是你寫的。」
瓊琅一噎，臉色頓時分外猙獰，半晌後高聲叫道：「我我我……我哪裡胡說八道？明明就是你帶壞的，經常有學生來我和書翁這裡打小報告，說你平常老是騙孩子的糖吃，還騙他們幫你釣魚烤魚……總而言之，你是幼稚園的校長，這事兒和你脫不了干係！」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個個爭得臉紅脖子粗，書翁和蚌精肩並肩站在角落裡瑟瑟發抖，額頭冷汗涔涔，完全插不進去話。
惠比壽沒料到瓊琅當眾揭自己的短，頓時老臉一紅，乾脆死皮賴臉地坐在地上嚎啕起來，「冤咯……老頭子我冤咯！我拖著一把老骨頭天天伺候那些小崽子，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現在出了事情怎麼能怪到我一個人頭上來？」
「一定是教材出了問題！沒錯肯定是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好多書本都是書翁幫著編寫的吧？」
「既然問題不在你身上，那就一定是他的錯了！」
看著惠比壽猛然指向自己的手指，站在角落裡的書翁頓時目瞪口呆。
怎麼就莫名其妙地怪到他頭上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屆戲精大賽在羅刹海隆重舉行。
參選者：荒、夜叉、黑晴明、惠比壽、羅刹海群眾……
妖琴師：為什麼瓊琅不在參選者之列？
瓊琅：你好好看我手裡的大砍刀再說一遍！
妖琴師：……
妖狐：媽也……這裡的妖怪各個都不正常，我有點方。
夜叉：我夜叉今天就是要一叉叉奪死你！
荒：什麼玩意兒啊憑什麼都欺負我，委屈。
瓊琅：呵呵……都他媽是一群戲精！
狗子：QAQ正在趕來參選的路上，等等我啊瓊琅……
****
emm，我也不知道到底誰才是最戲精那個……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6-9 16:35
第71章 噩耗
書翁被惠比壽的突然甩鍋行為打了個猝不及防, 愣了幾息之後便回過神來, 默默地看著惠比壽, 鏡片微微閃過一道光芒。
雖然對方的做法令他有一絲微惱, 但現今正是羅刹海最亂的時候，書翁並不想看到瓊琅和惠比壽為這種小事吵得不可開交。
他書翁可是整個行宮中極其重要的頂樑柱，任何妖怪倒下了他也必須堅挺著，否則沒有了他這個樞紐，這片海域是會亂作一團的。他必須輔佐瓊琅，包容她的過失，為她頂替所有的黑鍋。
因此書翁微微一抿唇，神色認真地溫聲道：「連爺爺都這麼說，那看來果然是書本教材的問題了。」
見書翁乖乖背鍋, 惠比壽分外得意，老腰杆都挺直了不少, 理直氣壯地朝著瓊琅道：「聽見沒？都是書翁的錯, 這孩子自己都承認了。」
瓊琅卻撇了撇嘴沒說話, 因為她知道書翁此番舉動定然不會簡單。
果然, 書翁如珠玉碰撞般悅耳的聲音再次響起，「爺爺莫生氣, 您見多識廣、老當益壯, 乃是羅刹海最德高望重的妖怪，自然不會是您的錯。」
「說得好, 繼續！」惠比壽洋洋得意地揮舞起魚竿來。
「我等小輩目光短淺、經驗不足，難免在這等事情上出差錯。」書翁語氣不疾不徐地讚譽著惠比壽, 隨後話鋒一轉，「所以呢，還是爺爺最靠得住了，既然這樣的話，從今天開始爺爺不妨把所有的教材全部親自訂正一遍，也好叫我們安心。」
聞言，惠比壽嘴角一抽。
瓊琅「噗哧」一聲笑出來，忍不住朝惠比壽拋去一個既佩服又憐憫的眼神，隱約還帶著幾分幸災樂禍。
這金魚佬大概是跟她吵架吵昏了頭，居然把黑鍋往書翁腦袋上扣，果然是人老了也愛犯糊塗了……
要知道，他絕對是整個羅刹海中最記仇的妖怪沒有之一！
「書翁說得對，這件事兒就這麼定了，交給您來我是最放心不過的了。」瓊琅立刻火上澆油，將此事一錘定音，「爺爺你可千萬要高高舉起羅刹海的光輝旗幟帶領大家走上光明大道啊！」
「喂……我什麼時候答應……」惠比壽一急，立刻就要反駁。
「拯救子民的重任就交給你了，瓊琅永遠都不會忘記你對羅刹海的付出！」瓊琅卻語速飛快地打斷他，然後準備開溜，「現在流言愈演愈烈了，我決不能再坐視不管，就先走一步了！」
「我也要去幫花鳥卷整理財務報表，爺爺您加油。」書翁輕飄飄地留下一句話，與蚌精一起緊跟著瓊琅的後腳同時溜了。
書屋裡只剩下惠比壽一個人滿臉發黑地對著一架子的書吹鬍子瞪眼。
走出行宮外，瓊琅迎著海風深吸了一口氣，眸色沉靜地向客舍走去。事到如今，她不能再坐視不理了，否則八卦不知道會演成什麼稀奇古怪的的版本。
瓊琅暗忖若要留下安倍晴明，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把他安插在羅刹海的某個職位上，只是不知道這位願委身做男寵的大陰陽師，到底想不想放棄男寵的身份做一個普通的打工仔。
不過令瓊琅出乎意料的則是在她到達客舍之前，已經有另一個妖怪幫她把這件事情搞定了。
*****
安倍晴明覺得最近雪女送來的情報越來越奇怪了，關於流言的轉述越來越多，實在的乾貨卻越來越少。他簡直快要忍不住懷疑雪女是不是趁他脫不開身的時候天天在集市裡渾水摸魚消極怠工，要不然怎麼遞給他的情報都越來越八卦呢？
面對上司的質疑，雪女眼中閃過一絲受傷，「我這都是為了大人著想，大人以後若要留在荒的身邊，難道不該搜集以他為中心的消息嗎？」
安倍晴明仔細那麼一想，覺得還是很有道理的，便讓雪女將搜集到的八卦也說了出來。
在聽聞了瓊琅、一目連和荒之間的糾葛淵源之後，安倍晴明分外震驚，好半天都沒能回過神來。
「大人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你退下吧，讓我一個人靜靜。」摒退了雪女，安倍晴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半晌後眸中劃過一道精光。
萬萬沒想到，他的敵人不是同住在客舍中的妖狐與妖琴師，而是那個看起來和善溫柔的一目連！
此刻，安倍晴明陷入了混亂的糾結中，心中危機感不斷的上升。
荒是瓊琅最親近的妖怪，只要與荒在一起，就少不了和瓊琅接觸。原本安倍晴明只是想通過荒再對其他人下手，以此博得瓊琅的歡心，卻不料姐弟二人早已經反目成仇。
安倍晴明覺得，這可能是一個掌握羅刹海命脈的重大機會，只看他是選擇瓊琅還是荒了。與其這麼早就做決定，不如在二人之間先徘徊偽裝一陣來的穩妥。
既然一目連和荒之間有瓊琅做阻礙，那麼他就可以親自找上荒演一場戲，讓自己作為他表面上的伴侶，假意對一目連放手，以此來降低瓊琅的防備之心。
隨後他再暗中煽動荒與瓊琅決裂，暫且隱忍一時，日後再與瓊琅算計清楚。
荒的心思既然在別人身上，那麼與自己除了合作關係以外就不會再發生什麼，想到這裡，安倍晴明心頭湧上一絲喜意，莫名地松了口氣。
這樣一來博得了荒的信任，他就可以把手伸進羅刹海，然後悄悄對瓊琅透露荒不忠的心思，令姐弟二人相互生疑。只要他在二人之間做一個雙面間諜，就可以將他們玩弄於鼓掌之中，最後哪一方優勢更大得了利，他就選擇追隨哪一方。
或許……出現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這種局面也不是不可能。
思及此，安倍晴明幽深的眼眸中劃過一絲暗光，嘴角也掛上了一抹帶著冷意的笑容。
只是他沒料到，自己的計畫還沒能實施，那個一目連就已經先主動找上門來了。
「……你說的是真的嗎？」安倍晴明笑問著，沒有感情的目光卻在悄悄地審視著這只眉眼溫潤的妖怪。
一目連點頭笑了笑，「沒錯，實際上這都是一場考驗罷了。」
「瓊琅她深思熟慮了一陣子，認為如今發展海域要緊，還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遂取消了這次伴侶征選。」一目連在詢問過瓊琅之後，選擇了最合適的理由來解釋這場鬧劇，倒也讓人挑不出錯來。
「不過瓊琅覺得你們這些入選者都很優秀，雖然做不成伴侶，若能留下來為羅刹海效力也是極好的。所以才和荒安排了這麼一出，故意來考驗你們。」
「祝賀你和妖狐等三隻妖怪都成功通過了考驗，獲得了留在羅刹海中的資格。如今海域中有不少職位仍舊空缺，若你們有意的話，可以到書翁那裡瞭解瞭解情況，然後去參加應聘。」
「當然，若你們不願意的話，我們也不會強留。」
聞言，安倍晴明雙眼微微一眯，卻面色不變地笑道：「原來是這樣……我當然願意，怎麼會不願意？」
好一個一目連，果然也不簡單！
安倍晴明心臟一緊，只覺得一目連的危險指數飛速地在上升。
他還沒來得及出手一目連就已經率先找上了他，把他和荒與瓊琅親密接觸的道路賭的死死的。果然是聽聞瓊琅逼迫荒收下男寵的消息，終於坐不住要親自出手了嗎？
這笑容令人如沐春風的妖怪，心思也深不可測啊……
一目連並不知道安倍晴明腦內的豐富活動已經把他歪曲成了一個心機白蓮花，他把最後一個白狐晴明也成功解決掉後，一終於大松一口氣，朝著安倍晴明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
這下荒和瓊琅終於不用再為男寵的事情頭疼了。
殊不知這溫柔的笑容在安倍晴明看來卻是對競爭者的挑釁，心裡雖氣惱卻也不得不裝作表面融洽地與一目連談笑風生。
兩人談話間，瓊琅不請自來。
「抱歉，先失陪一下。」一目連放下茶杯歉意地笑了笑，隨後走至屋外喚住瓊琅低聲說了些什麼。
隔得太遠安倍晴明聽不見，他只能透過窗戶遙望庭院之中那個僅見過一面的女人。
瓊琅一身水藍色衣裙靜立在庭院的櫻花樹下，清風吹起她的裙擺和長袖，整個人美的似裹在一汪藍煙中般，分外奪目。
與初見的猙獰駭人不同，如今她對著一目連的面龐是說不出的溫和柔美，似是聽到什麼開心的事情，她雙眼微微睜大，露出一個欣喜的笑容來。
安倍晴明被這驚鴻一瞥的笑顏驚豔了一瞬，隨後複雜的情緒緩緩在心海中流淌起來。
一目連果然不簡單，竟能夠在瓊琅和荒之間如此巧妙地周旋，毫不費力地把兩個最厲害的妖怪都哄的服服帖帖。
見兩人都朝著屋內走來，安倍晴明立刻收回目光，正襟危坐起來。
瓊琅本為安倍晴明的事頭疼著，終於打起精神準備處理的時候，卻得知一目連已經將事情辦妥，頓時既欣慰又感動。
這群妖怪裡，果然還是一目連最體貼了，不枉她當初費盡心思地把他拐回羅刹海來。
許是因為之前被安倍晴明目睹過失態的模樣，瓊琅輕咳一聲，換上了一副微帶嚴肅的正經面容沉聲道：「一目連已經把事情講的很清楚了，他說你有意要應聘職位，晚上我會吩咐書翁把職位空缺的名單送到你這裡來。」
「不過，我們羅刹海中的許多妖怪也會參加招聘。你們之前雖然成功征選，但也必須海域內的妖怪們競爭才可以，能者任之！」
這個安倍晴明來歷不明不白，也不知懷著什麼目的，瓊琅是絕對不會輕易地將他安插在什麼重要崗位的。
所謂的應聘職位，也不過是留下安倍晴明的權宜之計罷了，她要看看這個古怪的陰陽師來羅刹海到底有何作為。
「這個道理我自然是懂的。」安倍晴明輕輕一笑，片刻後目送著一目連與瓊琅並肩離去，心情卻越發地沉重了。
流言果然不假，瓊琅對待他與一目連的態度可謂天差地別。
那人看著一目連時溫柔似水，面對他時眼眸卻冷若冰霜，這令安倍晴明心底閃過一絲失落和不甘，但最令他心下複雜的卻是瓊琅對一目連的信任和放縱。
這些天一目連一直都陪伴在荒身邊，可是瓊琅不僅沒有生他的氣，反而還一如往常那般對他溫和有禮，不知該說一目連手段了得還是瓊琅對他所種情根太深。
果然……擺在他面前最大的敵人，是那個外表無害卻城府極深的一目連啊……
房間內，安倍晴明微歎了一聲，只感覺前途茫茫，身心疲憊。
而就在他靜坐驀然之時，卻聽得島上某一處傳來轟隆幾聲巨響，帶著空氣中的妖氣也跟著波動起來。
他微微一驚，站起身來走到客舍外去巡視，卻發現異動似乎是從那個巨大的圖書館中傳來的。海域中不少妖怪也聽到了動靜，皆是不明所以地跑了出來，擔憂而不解地竊竊私語著。
「圖書館那裡好像有人打起來了……」
「打起來了？誰的膽子那麼大敢在圖書館鬧事？」
「不知道啊……聽剛剛路過圖書館的妖怪說，好像是荒大人和別的妖怪打了起來？」
「該不會是瓊琅大人吧……」
*****
羅刹海中因為荒和瓊琅的事情鬧做亂哄哄的一片，而大天狗在收到瓊琅的信之後，卻正以最快的速度往羅刹海趕來。
在拿到那封信的第一時間，他就不管不顧地把那智山中的內務全都丟給了手下的天狗，然後拿著這些天精心製作的東西去找瓊琅。
自從荒川澤域和羅刹海結盟以後，那智山的妖怪可以在港口乘坐特製的妖船前往羅刹海，一路上暢通無阻不會受到妖怪的攻擊。
妖船行駛的速度非常快，儘管只需要一天一夜就可以抵達羅刹海，大天狗依舊覺得這速度太慢太慢，令他被思念折磨的一顆心焦灼不已。
瓊琅信中告知他另一個晴明出現在了羅刹海中，大天狗卻沒有太當一回事，而是讓手下的妖怪去給京都府中的源博雅和安倍晴明報信，自己則率先離開。
在妖船之上，他時時刻刻都在看著手中那個精緻的小匣子發呆，時不時地露出幾個傻笑。匣子裡面裝著三樣精緻的小物品，分別是他以花汁親手研製的胭脂、唇脂，還有一罐眉粉。
認識瓊琅那麼久，她好像從來都沒有用過這種東西，是以大天狗親自像那智山中最漂亮的女妖請教了這些東西的做法。
女孩子應該都很喜歡這種東西吧？
如果瓊琅塗上這些東西，一定會很美很美。想像著那畫面，大天狗輕笑著，一時間失了神。
想要立刻見到她，每一秒都是折磨。
大天狗雙眸微亮，按捺著心中的激動和緊張，迫切地遙望著遠方的羅刹海，只是沿途聽到的某些流言開始慢慢打破了他這份美麗的心情。
「這幾天海域很熱鬧啊！」
「是啊，聽說羅刹海的瓊琅姬之前在舉辦徵婚大會，附近海域的妖怪都去參加了呢！我母親她朋友的侄女兒的表哥也去參加了！」
聽到這話，大天狗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湛藍色的眼中盛滿了不可置信的神色，渾身的血液也跟著一瞬間凝固起來。
「那結果咋樣啊？選上沒？」
「哪有那麼容易啊……最後選上的也就二十來隻妖怪，不知道又有幾個能入得了瓊琅姬的眼。」
「是啊，不知道那些妖怪能這麼好命被瓊琅姬看上。」
「可別提了吧，你們這八卦都過時好久了！那徵婚大會完全就是個鬧劇，你們知不知道瓊琅姬和她弟弟因為一隻男妖差點決裂？」
「嘶……這可就勁爆了！你快說，別賣關子，那男妖是誰啊？」
大天狗臉色慘白地回過神來，立刻要求掌舵者停船，豎起耳朵靜聽起海域中的妖怪們八卦來。
「我聽說好象是叫……一目連？」
聞言，大天狗瞳孔微縮，渾身一顫。那妖怪說完，便開始絮絮叨叨地講起羅刹海上演的恩怨情仇來。
「聽說瓊琅姬愛上了弟弟的伴侶，想要橫刀奪愛，把征選出來的男寵都塞給了荒。」
「不對啊？我怎麼聽說是荒趁瓊琅姬不在的時候挖了她的牆角？」
「不對不對……明明是一目連趁著瓊琅姬不在的時候背叛了她和別人搞在了一起。」
「呵呵……你們不知道吧，今天我聽羅刹海的妖怪們說，瓊琅姬和她的弟弟打起來了，打的那叫一個兇殘啊！連剛建好的大書齋都塌了一半，可把海域裡的妖怪們都嚇壞了！」
「嘖嘖，藍顏禍水，藍顏禍水啊！」
後面的話越來越離譜，大天狗已經完全聽不下去了，他抱緊懷中的木匣子回到了妖船上，目光呆呆地看著夜色下的遠方。
乍聽聞這噩耗，幾乎奪走了他渾身的力氣和思考判斷的能力。
為什麼會這樣，難道他終究還是晚了一步麼……
夜涼如水，大天狗端起茶杯，怔怔地看著自己的倒影，這個失魂落魄的妖怪是誰？
如玉的模樣，清水般的目光，似暗藏著一絲淚光。
不可能……不可能！他一定要去探個究竟，否則誰也不能叫他死了這條心！
作者有話要說：
如玉的模樣……清水般的目光……=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突然想起這首歌，我覺得很適合狗子。
麼麼噠，今天更新晚啦
第72章 荒的無妄之災
指尖觸碰到冰涼的木匣, 卻恍若錯覺般有種炙熱滾燙的感覺, 這一匣子的粉黛藏著他與悲涼纏綿交織的愛意。
大天狗雙眼沒有焦距地默然望著桌面的茶水發呆, 修長白皙的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摩挲著木匣光滑圓潤的邊緣。隨著妖船的晃動, 杯中的茶水將落下來的月光清輝攪碎，腰間精緻可愛的白色海螺也搖晃著與佩戴的勾玉相撞，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一想到心上人為了另一隻男妖展露出那樣陌生的樣子，大天狗的心就開始抽痛，他不想見到瓊琅因一目連而失意的樣子，也害怕看到兩人笑語晏晏情意纏綿的模樣。
明明先與瓊琅相遇的人是他，明明一目連不過是在他們重逢之時才初遇，為什麼偏偏是他被遺忘在了背後？
如果當初他沒有錯將良泣當作瓊琅，如果瓊琅最初沒有錯認一目連, 哪怕重逢之後他能夠主動一些也好，是不是就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然而世界上沒有如果, 有的只是陰差陽錯與因緣巧合。
他是想要逃避的。
可他是如此的思念她, 那樣迫切地渴望立刻見到她, 這彌漫著苦意的思念已經無法被阻止了。
*****
在大天狗為情傷夜不能寐獨坐對月的時候, 瓊琅亦在憑欄處惆悵地眺望遠方，任由夜風吹滿襟袖。
月色涼如水, 初冬的海風冰冷地拍打在瓊琅的臉上。那遠處坍塌了一半的圖書館此刻慘不忍睹, 映入瓊琅的眼眸後更讓她如剜心鑽骨般疼痛。
這座高級國家圖書館建造完畢不過才三日，僅僅三日, 就被一場意外變成了半片廢墟。
不少書籍卷軸在打鬥中被波動的妖力破壞，那些被精緻打造出來的書架也毀的七七八八, 對這項工程投入了大量精力與金錢的瓊琅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只恨不得兩眼一翻暈過去。
羅刹海中的許多妖怪都參與了這座圖書館的建造，但本著海域內的社會福利制度，居民們都是拿了報酬了。也就是說瓊琅自己掏錢請妖怪修建圖書館，最後卻慘遭兩妖毒手毀的七七八八。
哈麻批……
心在滴血的同時，瓊琅將夜叉和荒都罵了千遍萬遍，仍舊意難平。
尤其是在得知兩人動手的原因之後，瓊琅的臉色宛若七彩霓虹燈一樣閃個不停，最終定格在漆黑色之上，把兩隻妖怪全都轟進了羅刹海的牢獄裡去面壁思過。
同時，暴怒的她再也忍不住向全海域內的妖怪下發通告，不許任何人再對徵婚大會一事胡說八道，違紀者嚴懲不貸，這才終於堵上了居民們的嘴。
瓊琅幾乎從不發火，如今這一怒火炸裂開來，只令海域內的妖怪覺得比什麼都可怕，一時間妖妖自危。
此時海底的冰冷牢獄內，夜叉與荒正可憐巴巴地擠在一個屋子裡，默默地相視著一言不發。
兩人都顯得格外狼狽，夜叉身上掛了不少彩，頭頂有一根紫紅色的角也殘缺了幾處。而荒那白淨的臉上赫然印著一隻青黑青黑的熊貓眼，熊貓眼搭配著他眼下因失眠熬夜而泛出來的青灰，活像是漸變色一般。
夜叉出神地望著這熟悉的房間，暗自長歎了一口氣，誰能想得到如今已是羅刹海監獄長的夜叉，竟然會被下令關進監獄中。
不過更令妖怪們出乎意料的，應當是對面那只妖怪吧？
他偷偷地掃了一眼荒，對方那因受傷腫起的大小眼此刻透露著一種說不出來的藝術美感，明明格外滑稽的模樣也因他冰冷的臉色讓人一點也笑不出來。
「看什麼看，還想打架嗎？」察覺到夜叉的目光，荒惱羞成怒地低喝道，一把轉過身去面朝著牆壁席地而坐，留給夜叉一個淒涼的背影和翹挺的臀部曲線。
望著在角度裡獨自生悶氣的荒，夜叉頭一次沒有因為別人挑釁粗暴的態度而翻臉，想起自己因誤會挑起這場事端，他的眼中難得閃過一絲尷尬，心情複雜。
氣氛一時無言寂靜，直到一目連的到來才終於打破了尷尬。
「這次的事情發酵所帶來的後果實在令大家意想不到，海域內的妖怪們是該管教管教了，這副模樣成何體統！」饒是一向溫和的一目連，此刻也忍不住皺眉板起了臉。
看守的蝦兵見他來探監，連忙屁顛屁顛地把屋子的結界石挪開，放他進去。
一目連將所帶來的食盒一一擺放在案上，停頓了一下緩聲說道：「你們兩個也一樣太不理智了，怎麼能因為那種無厘頭的說辭打起來呢？瓊琅可被你們兩個氣得不輕。」
這次的事件，瓊琅氣的頭冒青煙，對於他們二人的責罰也毫不手軟。
關進牢獄裡面壁思過三日，扣除日後的每個月薪水，直到完全彌補給圖書館帶來的損失為止。除此之外，還要被雙雙綁定罰派去島上掃馬路和廁所半年，相互監視彼此。
聽到這句話，夜叉面色鬱鬱地輕哼了一聲。
「等思過出去以後，都好好向瓊琅認個錯。」訓完兩隻妖怪後，一目連又體貼地溫聲安慰道：「先不說這些了，今天晚上你們兩個都還沒吃飯吧，我都給你們帶來了。」
「多謝了。」夜叉緩了緩臉色，語氣彆扭地道了一聲謝。
親自把飯菜和茶水點心都擺放好，一目連又從懷中掏出兩個瓷瓶，將其中一瓶遞給了夜叉。掃了一眼仍舊坐在牆角背對他的荒，一目連靠過去溫聲道：「你們兩個都受傷了，嚴重不嚴重，我來幫你們上藥吧？」
感受到一目連的妖氣貼近自己，坐在角落裡的荒頓時渾身一個哆嗦，下意識地一把奪過他手中的瓷瓶走到了另一個角落裡。
荒勉強笑了兩聲，神色有些不自在，「多謝你了，我們自己來就可以了。」
一想起羅刹海裡那些天花亂墜的流言，現在他一看到一目連整個人就發飄，恨不得離他八丈遠，生怕被其他妖怪看到了又在背地裡指指點點什麼。
一目連倒沒有將那些八卦放在心裡，看到荒躲避抵觸的模樣，只得無奈一笑。他只不過是關心關心這兩隻妖怪罷了，雖然他們犯了大錯，卻都在瓊琅心中有著很重要的地位。
現在瓊琅在氣頭上拉不下臉來見他們，但心裡也是不捨得二妖吃苦的，因此他才來替瓊琅關心關心夜叉與荒。
察覺到一目連神色中夾雜著一絲無奈的委屈，荒也覺得自己的反應未免過於激烈了一些，捏著瓷瓶躊躇了一會兒才硬著頭皮道：「你不用擔心我們，都這麼晚了，你天天有那麼多事情要忙，早點休息吧。」
聽到這句話，一目連才微微抿唇，鬆開雙眉頷首輕聲道：「好吧……」
「有什麼需求就讓看守轉達給我，你們兩個在一起可千萬不要再起衝突了。」最後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一目連方才離開。
荒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繼續蹲在牆角裡發呆，想起一目連無奈的眼神，他的心裡也委屈不已。
怎麼倒楣事一出接一出的來，他到底招誰惹誰了！
*****
圖書館大戰的事情過去後，妖怪們老實了不少，誰也不敢在背後議論幾位大人的事情。海域內一瞬間清靜了許多，但這件事情卻沒能阻止安倍晴明像射線般無盡頭的發散性思維。
晚間，他在屋子內細細地思索了許久，方才緩緩露出一個微笑。
「大人以為此事如何？」
安倍晴明淺酌一口熱茶，輕笑一聲道：「這畢竟是她自己一手打造出來的羅刹海，荒怎麼可能輕易動搖的了她的地位？」
「看來，在手段與魄力之上，還是瓊琅姬更勝一籌。」
聽聞雪女的話，安倍晴明頷首表意，「沒錯，我也沒想到，她會以如此簡單粗暴的手段這麼快地就把荒解決掉。」
這些天，從雪女上交的情報中，安倍晴明可以非常肯定夜叉是一隻口是心非的妖怪。雖然他是羅刹海唯一一個敢挑釁不敬瓊琅的人，卻也是最忠心的。
私底下派出心腹去向荒挑事，然後再不予反駁地將兩隻妖怪一起關進了牢中，這樣海域內的妖怪也支不出什麼錯來。雖然看上去是秉公執法一視同仁，實際上荒卻是措不及手地著了瓊琅的道。
站在其他妖怪的角度上看，瓊琅的做法卻已經算得上仁慈公正，荒是有苦也只能咬牙咽下去。畢竟以他的身份和經歷，不管怎麼樣都非常容易被海內的妖怪們千夫所指。
瓊琅這一招簡直又狠又妙啊……
這下荒被罰困在海域內掃半年茅廁，手中的實權被架空，又日日被心腹夜叉所監視，看來是翻不起什麼水花了。
那麼接下來他要攻心的妖怪便只剩下了一個——瓊琅。
「連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也能果決狠心至此嗎……」安倍晴明微眯著雙眼低喃著，一顆心慢慢沉了下去。
此人的內心遠不如她外表那樣溫柔動人，她實在是隱藏的太深了。不過，卻意外的有種想要迫不及待去征服的興奮感呢。
「大人留在這樣的妖怪身邊，可千萬要小心。」雪女眼眸中閃過一絲擔憂。
「莫慌，我心裡有數。」淡淡地說著，安倍晴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再次拿起書翁送來的卷軸仔細查看了起來。
真是可惜了，原本他是想要應聘圖書館館長一職的，計畫又被不可預計地打斷了。
*****
妖船行駛了一天一夜後，終於抵達了羅刹海，大天狗神色疲憊而憔悴地懷揣著精緻的小木匣踏上了島嶼，往行宮中走去。
一路上有妖怪小心翼翼地竊竊私語，討論著荒與夜叉被關進牢獄中的事。
大天狗聽在耳中，心下微沉。
瓊琅與荒竟然撕破臉皮走到了這個地步，莫非之前那些妖怪所談論的事情全都是真的嗎？
此時，瓊琅正坐在書屋裡擬寫著重修圖書館的公文，一目連坐在她對面同樣幫忙批看著卷軸。
「瓊琅大人，大天狗已經到了，此刻正在正殿中等候著。」
聽到蚌精溫婉的聲音，瓊琅這才舒緩了眉眼，把寫好的奏摺遞給書翁讓他交給海坊主，自己則帶著一目連去見大天狗。
「其實夜叉也不過是刀子嘴豆腐心，他看起來很凶的樣子，實際上很維護你，不然也不會因為這種莫須有的流言去找荒的麻煩了。」一邊走著，一目連還不忘安撫瓊琅仍然暴躁的心情。
「這所有的事情雖然鬧得很糟糕，兩個人的初心都是為了你，瓊琅消消氣吧。」
瓊琅歎了口氣，好笑地搖了搖頭，其實她吹了一晚上夜風已經冷靜下來早就不生那兩個笨蛋的氣了，只是心疼圖書館的慘重損失而已。
「唉……要是什麼時候他們都能像你一樣體貼懂事我就滿足了。」瓊琅一邊嘟囔抱怨著一邊走進了屋裡，一目連聞言忍不住抖著肩笑出了聲。
這熟悉的聲音落在大天狗耳朵裡，立刻讓他心如刀絞。
在看到瓊琅與一目連肩並肩，有說有笑地向他走過來的那一刻，他有一瞬間幾乎無法呼吸，下意識地就想要展開雙翼逃離此處，躲在寂靜無人的地方把自己的痛苦和狼狽全都藏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荒：委屈QAQ，瓊琅關我小黑屋。
連連：委屈QAQ，明明什麼都沒做，為什麼醬紫對我。
狗子：委屈QAQ，心上人當著我的面和別人親親我我說說笑笑。
夜叉：呵呵，本大爺……本大爺也有點委屈QAQ，哼我是為了幫誰出氣的？居然關本大爺小黑屋。
瓊琅：哈麻批，老娘一杆杆戳死你們幾個瓜娃子！皮，可勁兒給我皮！
黑晴明：瓊琅果然是外表溫柔似水心機狠毒可怕的人，不過那又怎麼樣？這樣的妖怪與我才是絕配！我不會放棄的。（來自仍舊不願出戲的非洲阿爸的倔強）
瓊琅：你可閉嘴吧，就你戲多！戲精都該死，像你這樣的我恨不得上去掐死！
黑晴明：憑什麼……狗子也戲多，你怎麼不掐他嚶嚶嚶。
****
祝大家雙11快樂，今天十二點，大家是選擇先抽卡呢……還是先清空購物車呢2333
第73章 單身狗不可靠
談笑間, 瞥見屋內那抹熟悉的身影, 瓊琅嘴角邊的笑容不由加深了些許, 帶著幾分驚喜道：「你到的可真早, 還沒吃早食吧？我叫人給你送到房間裡去。」
按照這個時間和速度算起，大天狗幾乎是在收到信的第一時間就往羅刹海趕來了，比瓊琅想像的還要早半日，看來路途中妖船並沒有停歇補給過。
大天狗有些勉強地扯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抑制住胸口處的痛楚，努力保持著平常的樣子回了一聲，「沒關係，不用麻煩。」
敏銳地察覺到大天狗的狀態好似有些不對勁，瓊琅緩緩收回臉上的笑容, 眸中浮起絲絲擔憂。
「你看起來不太好，是不是路途上太過奔波？先回房間裡休息一陣子吧。」
他雖然帶著一如往常的淺笑, 臉色上卻帶著掩藏不住的憔悴, 以往總是挺得筆直優美的背脊如今也顯現出幾分消沉來。
大天狗輕輕地搖了搖頭, 他一夜未眠, 此刻也不想休息，只想瓊琅能夠一直留在自己的視線內。他滿心焦急和害怕, 想開口詢問記掛了一路的事情, 想確認那是不是真的，卻礙于一目連就筆直的站在身邊, 欲言又止。
感受到大天狗落在自己臉上的目光，一目連不知為何莫名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那交纏著憤怒不甘與絕望的複雜眼神恍若針紮一般地刺痛了他的眼眸。
但僅僅是一瞬間，那毛骨悚然的感覺便消失了。
一目連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再次睜眼後大天狗的眸色已經平靜無波，仿佛剛剛都是他的幻覺。
不等大天狗繼續開口拒絕，瓊琅已經微皺著眉頭上去牽他的衣袖了，溫柔的話語中帶著一絲不容抗拒。
「好了，有什麼事也不用急著現在說，先去休息一會兒不會怎麼樣的。」一邊說著，瓊琅拉著他的衣袖往行宮內的客屋走去，順便回頭對著一目連頷首道，「幫我替蚌精傳個話，讓她一會兒再送一份早食來。」
大天狗一怔，他看著瓊琅牽住自己衣袖的纖細手指，嘴唇微動卻無言，最終還是順從地隨著她的步子走在了身側。
瓊琅不由分說地帶著他往行宮內最安靜舒適的屋子裡走去，餘光瞧見他有些愣神的模樣，心底輕歎了一聲。
從離開大江山那天起，大天狗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都過去這麼多天了，那眼底的淡青色陰影不僅沒有消退，反而還加重了不少，一看回到那智山后就沒有好好休息過。
再對領地內務的處理上，這只妖怪還真是一絲不苟，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體。
拉開房間的紙門，踏進去之後，一股淡淡的暖香便慢慢縈繞在鼻尖處，略微有些發冷的四肢也變得溫暖了起來。
屋子四周的角落裡各放著一盞精緻的花燈，燈芯是一顆顆巨大的夜明珠，柔和的幽光將黑暗的屋子照亮。雖然光線不甚明亮，卻有一種令人放鬆的舒適之感。
瓊琅走到案邊倒了一杯熱茶，回身遞給他後關切地道：「等會兒吃完早食，在這裡睡一會兒吧。」
大天狗默然地結果她手中溫熱的茶杯，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鼓起勇氣開口道：「瓊琅，我這次來……」
「你這次來的這麼急，莫非是那個安倍晴明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嗎？」瓊琅下意識地問道，眼中露出疑惑的目光。
能讓大天狗收到消息後就立刻放下手中的事務趕來，這個安倍晴明似乎不簡單。
大天狗一頓，沒料到瓊琅會想到那上面去，到了嘴邊的話一時又被堵在了口中，但看著她微皺的眉頭，大天狗還是話音一轉回道：「那個人……的確不似表面上那麼簡單。」
當初安倍晴明找上他時，在那智山逗留了整整三日不肯離去。言語中說是要與他做對整個陰界有益的大事，將那些被人類誤解、奴役與欺壓的可憐妖怪拯救出來，言談間神色似有一絲瘋狂，令他心生不適。
大天狗簡略地交代了幾句，不安地說道：「他的野心不小，這回來羅刹海一定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瓊琅你千萬要小心他。」
聞言，瓊琅心中微微一凜，隨後抬手示意他噤聲，點頭柔聲道：「好，我會注意他的，你不用擔心，他在羅刹海翻不起什麼水花的。」
「你不用這麼心急火燎地趕過來的，你這個樣子，回那智山以後一定沒有好好休息過吧？」
她的神色間帶著一絲不贊同的責備之意，卻令大天狗心中深處泛起一陣甜苦交織的滋味來。
瓊琅其實是有幾分關心在意他的吧？
「我實在是放心不下。」他輕聲說著，心裡的苦意霎時將那抹甜意淹沒，如今是急是悔又有什麼用，終究是晚來一步。
聞言，瓊琅眸色忍不住有幾分動容，望著大天狗疲憊憔悴的神色，心裡湧上的複雜情愫令她一時無言。
片刻後，她才再度掛上微笑，溫聲道：「不管怎麼樣，我已經知道這件事了，現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
說話間，蚌精正巧將一分精緻營養的早食送了過來，瓊琅結果她手上的食盒一一擺放在案上，屋內頓時又只剩下了她和大天狗兩人。
推著大天狗把他按坐在椅子上，瓊琅給他盛了一碗海鮮粥，交迭著雙腿坐在了他對面。
大天狗下意識地接過那碗香氣撲鼻的海鮮粥，手在觸碰到她的指尖時宛若觸電般地抖動了一下。端著已經不燙手的貝殼碗，大天狗也微微一笑，撐起一勺粥放入口中。
笑容將神情中的落寞和苦澀完美掩蓋住，他此時並沒有半分食欲，可粥卻是瓊琅親手盛的，不捨得放下。
瓊琅上下掃視了他幾眼，微微搖頭歎了一聲道：「忙起來就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你身邊還缺個蚌精這樣的妖怪。」
大天狗喝著粥沉默不語，他並不缺蚌精這樣能夠照顧起居的妖怪，只是他平日不喜歡別人和自己太過親近來插手料理那些事情罷了。
「就算是一個人，也要把自己照顧好才可以。」瓊琅溫聲說著，恍惚間想起來大天狗身邊好像也從來沒見到過什麼伴侶，看他的眼神不由帶上了幾分同情。
坐在她對面的這位可以說是名副其實的單身狗了。
男人嘛……像酒吞和茨木那樣的大妖怪，平時身邊沒什麼體貼的女性妖怪一直跟隨照顧著，跟星熊幾個男妖湊在一起，生活起居的瑣事上多多少少也帶幾分邋遢疏忽，不過大江山的作風向來放飛且不拘小節，倒也沒在意過什麼。
現在看來，大天狗這樣外表清俊文雅的青年，也是如此，他又不像酒吞那樣還有茨木那樣平時跟個老媽子一樣嘮叨關懷，想想比酒吞還淒慘一些。
大天狗放下已經空不見底的粥，聞言對她淺淺一笑，「以後會注意的。」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形單影隻。
這樣溫馨恬靜的場面，他以前也曾幻想過無數次，可今後大概很難會再有了吧？
「只吃這麼一點就飽了嗎？」瓊琅見他幾乎沒怎麼動其他菜，不由挑了挑眉。
大天狗微微搖頭，揣著已經平靜如死水的心，語氣如常地問道：「對了，怎麼沒有見到荒？我來的時候聽集市裡的妖怪說你把他關進監牢裡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終於將憋在心中的事情問出口，大天狗如解脫般地松了口氣，等待著接下來那個讓他又期待又害怕的回答。
如果真如旁人所道那樣，瓊琅的身邊已經有了一目連，那他便死心吧。
瓊琅聽大天狗提起這件事，一張臉頓時又皺著擰在了一起，雙唇緊密臉色發黑，神色分外猙獰，看的大天狗的一顆心直直地往下墜。
旁邊除了他以外沒有別人，瓊琅腦子裡繞著徵婚大會的事，頓時越想越氣，忍不住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案上，清脆的響聲把大天狗嚇了一跳。
「這個混小子，你可不知道他前些日子趁我出海的時候都幹了些什麼好事！」瓊琅咬牙切齒地說著，回想起來就恨不得再關他十天禁閉。
聞言，大天狗薄唇發白，強忍著鑽心的刺痛扯出一個笑容，聲音中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哦？荒他都做了些什麼讓你這麼生氣？」
「但不管怎麼樣，也不至於把他關進監牢裡吧……」左手緊緊地握成拳頭，尖銳的指甲刺破掌心，卻察覺不到一絲疼痛。
你親手養大的孩子，難道也抵不過一目連麼？那個妖怪，在你心中就那麼重要嗎……
瓊琅正在氣頭上，也沒察覺到他反常的模樣。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但大天狗在她心中卻不比外人，因而她翹著二郎腿坐在對面，發牢騷一樣地大吐苦水，把這些日子發生的荒唐事都毫無遺漏地講了出來。
大天狗聽得一愣一愣的，隨著瓊琅的抱怨，原本苦澀的面容緩緩變得錯愕，又從錯愕變成不可置信，隨後在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又無法控制住地爆發出一陣喜意來。
「你說的是真的嗎？」他急促地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種恍若害怕一般的小心翼翼。
「很驚訝對吧？」瓊琅攤手聳了聳肩，撇了撇嘴，「我也沒想到，那小子外表看起來成熟穩重，居然會給我幹出這種蠢事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讓魚給吃了！」
瓊琅毫不客氣地噴了荒一頓，心情暢快了不少，又開始吐槽起留在客舍中的三個男妖和海域裡那些不著調的吃瓜群眾起來。
大天狗握著勺子呆呆地看著她，只覺得瓊琅單手托腮氣鼓鼓的樣子格外可愛。
真相來的實在太過猝不及防，一線天堂一線地獄的落差感讓他心中爆發出一陣巨大的喜悅，無法抑制住地低頭笑起來。
他好了……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這麼荒謬的事情不可能是真的！
大天狗垂著頭，雙肩隨著他的笑聲不停地抖動著，聽起來十分開懷喜悅，背後的雙翼都跟著動了起來，唰唰落下幾支漂亮的羽毛在地上。
瓊琅微微一怔，她很少看到大天狗露出這種可以稱得上「失態」的表情，愣了一瞬間之後整張臉刷地就黑了下來。
「有那麼好笑嗎？你不知道那些傻子在後面是怎麼編排這件事的，我氣都快氣死了你還笑！」
「我……我知道啊。」大天狗話中帶著笑意，歇了口氣之後又忍不住繼續笑了起來，「可實在是太好笑了，抱歉……我實在是忍不住……」
真是可笑……他怎麼會那麼傻，居然連這種奇葩的事情都相信了。
「你怎麼知道的？」瓊琅狐疑地盯著他，心裡忽然湧起一絲不妙的預感來。
她明明已經下令禁止羅刹海中的妖怪再談論徵婚大會的八卦，大天狗是從哪兒知道的？
收住了笑聲，大天狗抬起頭來輕咳了一聲，眉眼彎彎地把來路上聽到的各個版本的八卦流言都說了出來，直聽得瓊琅眼前發黑，
這他媽……外頭的妖怪全都知道了？
聽著那比羅刹海內的謠言荒謬過分十倍的流傳版本，瓊琅腦中最後一根神經也終於不淡定地崩掉了，一拍桌子大怒道：「那個蠢蛋，我看再關他半個月都不能解氣！」
造謠一張嘴，闢謠跑斷腿，更別說是在這交通落後資訊不發達的時代，她的一世英名，這下是全讓荒給毀了。
他自己作死也就罷了，連帶著一目連也無故遭殃，真不知道一目連知道這件事以後會是何種表情……
「沒錯，我收回剛才的話，你就是再關他一個月我都覺得不過分。」大天狗湛藍色的眼眸因笑而完成了一汪水色月牙，看得出來心情極好。
居然趁著他不知情的時候為瓊琅舉辦徵婚大會？別說把荒關一個月，就是三個月，他也會舉起雙手雙腳雙翼來支持。
看不出解決掉了茨木這個威脅最大的敵人，在背後拖他後腿的人是荒。
解決掉了一樁心事以後，大天狗頓時胃口大開，原本讓他沒有一絲食欲的滿桌菜肴此刻看來都令人食指大動。
一邊心情愉悅地吃著東西，大天狗一邊笑意盈盈地看著瓊琅坐在他對面抱怨牢騷，只覺得近日來的疲憊和失意盡數一掃而光。
瓊琅原本還有些窩火，但看到大天狗如此開懷的模樣，原本惱怒的心情也漸漸平靜下來，忍不住也跟著笑了起來。
她歎了口氣搖頭道：「唉……這下子，我看是再也找不到伴侶了。酒吞給我釀的那壇酒，永遠也嘗不到是什麼滋味了。」
這輩子她要是沒人要，那就全都賴荒，她非得撿十個八個小正太回來給他當後爹不可。
「哪有，像我就不會介意的啊。」大天狗下意識地笑道，隨後提起一顆快速跳動的心緊張而期待地望向她。
瓊琅想都沒想地甩了他一個白眼，「少拿我開心。」
見桌上的餐盤空了七七八八，瓊琅方才緩和了眉眼，站起來將空盤子都放會了食盒，「吃飽了的話就睡一覺吧，我不打擾你了。」
「好。」雖然沒有得到想要的回應，大天狗仍是輕笑著站了起來，送她離開到門口處。起身間，腰間的白色精緻海螺與木桌相撞，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走到門口的瓊琅下意識地回望，便看見他極為珍惜小心地檢查了幾眼腰間的白色海螺，心裡一股異樣的感覺開始蔓延開來。
她送給大天狗的回音海螺，他居然不離身地就這麼攜帶在腰間嗎？
哪有，像我就不會介意啊。
剛剛那帶著笑意的聲音再度浮現，瓊琅的心無意識地漏了一拍，連忙神色異樣地轉回身去。
「你好好休息，我先去忙了。」
「嗯。」大天狗聞聲抬起頭來，目送著瓊琅的背影消失在了回廊拐角處，方才拉上門回到屋中。
四下無人，他將那精緻的木匣子放在案上，坐在面前雙手托腮靜靜地看著它，忍不住出神地傻笑起來。
*****
一目連喚蚌精送去早飯後，在屋內等待了片刻見瓊琅仍未回來，便先自行帶著兩個卷軸朝客舍走去，再度找上了安倍晴明。
安倍晴明在外行走辦事時所用的名字乃是「晴明」，妖怪們一般不會有姓氏，他未曾吐露過自己的姓氏，便也沒有過妖怪將他與京都中頗有名望的陰陽師家族聯繫起來。
「晴明，你考慮好應聘羅刹海中的哪個職務了嗎？」一目連翻看著卷軸，溫柔地詢問他，「客舍裡另外的兩隻妖怪都已經選擇好了，你呢？」
安倍晴明卻未回答，而是稍稍警惕地掃了一眼一目連的身後，在發現那個窈窕清麗的身影並沒有跟來後，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一目連見他出神遲遲未回答，便耐著性子再次柔聲道：「是有些苦惱嗎？」
「你如果不知道應聘哪個職務好，我這裡有所有空缺職位的具體清單，以及那些崗位的具體情況，可以像你推薦幾個。」
安倍晴明回過神來，見瓊琅未根至這裡，原本謙和恭敬的面容便也冷淡了許多。
他淡淡地掃了一眼這個被妖王寵愛的男人，輕哼了一聲道：「不必了，我只想應聘圖書館館長的職務。」
羅刹海中的職位空缺名單他早就全都看過一遍了，諸如什麼掃地工啦廁所清潔員啦交通站街管理啦，他是絕對不會去做的。剩下的職位，要麼離瓊琅太遠，要麼就是他不感興趣。
比如對於妖狐選擇的幼稚園健美操老師一職，主要內容是帶著妖怪幼崽們健身娛樂和玩耍，安倍晴明對此是嗤之以鼻的。
幼稚園一直都是校長惠比壽帶領著海域內的其他陌生妖怪在掌管，瓊琅從兩年前開始就很少親自授課了，一般只會出現在開學期和學期末的典禮上，亦或者在大講堂舉辦各種講座的時候顯身。
雖然瓊琅喜歡孩子，但選擇幼稚園的職務，也就意味著平常很少又能與她見面的可能，這樣一來如何與她增進關係感情？
同樣是狐狸，這一隻怎麼這麼傻。果然沒有雪女的說明，這些妖怪的消息都不如他靈通啊！
而妖琴師選擇的則是自己在海域內開設私人樂館，順便兼職幼稚園的音樂老師，是個比較清閒的職位。不過他本人也的確才華橫溢，花鳥卷和書翁曾主動向他拋出過橄欖枝，希望他可以做羅刹海內的樂官首領。
妖琴師主動拒絕了，卻表示在重大節日場合願意幫忙參演獻樂，倒也符合他本人冷清淡泊的性子和形象。
雖然留下來的兩個花美男都沒能選擇適合與瓊琅接觸的職位，安倍晴明的心中卻一點都不輕鬆。因為他知道，那些妖怪都掀不起什麼風浪，真正的敵人，是現在站在他面前的這一隻。
一目連聞言，輕輕皺起了眉頭，關切地道：「可是圖書館之前因為意外而損壞了，估計起碼要七天左右才能重新修建好。」
「沒關係，不過是七天而已，我可以等。」安倍晴明神色平淡地回應著，隨手端起桌上的茶淺酌起來。
在所有的職位中，圖書館館長是與瓊琅接觸機會最多的職位。
首先瓊琅本人就常常自己撰寫書籍，圖書館是她心心念念期盼了許久的建築，本著喜好，她定然會時常出現在圖書館中。此外，作為羅刹海最新最大的項目，還有許多不完善的地方，不似海域中其他功能性建築那麼成熟，以瓊琅對此的重視，一定會常常與館長商議共事。
最後的最後，也只有這樣的職位，才能與學識淵博的他相配。
一目連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總覺得今天的白狐晴明哪裡有些怪怪的。
雖然他的表情依然謙虛溫和，舉止談吐優雅氣質，但卻好像……不怎麼喜歡他的樣子？
許是想多了吧。
一目連在心裡暗自搖了搖頭，拋開那些奇怪的雜念，溫聲建議他，「圖書館館長一直都是非常熱門搶手的職位，早在動工之處，海域裡就有不少妖怪俊傑對這一職務有意了。而且瓊琅對這一職務的招聘還對其他海域的妖怪開放，近來也是競爭激烈，情況不容樂觀。」
「你若是等的話，這十天裡可能會有不少福利優待的好職位被應聘走，倒時候剩下來的就是苦差了。」
聽到這句話，安倍晴明頓時眯起了雙眼，黝黑的眸中染上一絲危險的氣息，兩分不悅地道：「閣下這是在意指我不配嗎？」
看不上他？覺得他沒資格應聘上那個位置？
這話便有些鋒芒畢露了，一目連有些錯愕，隨後歉意地搖了搖頭，「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
但不等他說完，安倍晴明已經再次出聲打斷了他，「我意已決，無需多言，一目連大人請回吧。」
這聲音中帶著一絲寒意，讓一目連感覺有些發冷，他抿唇看了一眼安倍晴明冷淡的側臉，躊躇了兩下後溫聲道：「怪我失言，你別放在心上。」
「晴明能從幾千隻妖怪中脫穎而出，必然不凡，那麼你就在此安心等待好了，等到圖書館竣工，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參加應聘。」
說完，他自知失言，便也不在此多停留，揣著卷軸離開了。
安倍晴明冷淡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臉上偽裝出來的恭謙也都消失，幽深的黑眸只剩下泛冷的無盡寒意。
這一目連前來開口勸他，大約是害怕他應聘上圖書館館長一職以後，會同他與瓊琅爭寵吧？
如果以為掛著一副溫和善良的面容就能騙到他，那就太天真了！
走出客舍內，一目連忍不住回身遙望了一眼安靜的客舍，眸中染上幾許難過的神色
這個白狐晴明似乎……對他有些敵意。
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最近身邊的人好像都有些怪怪的，荒總是躲避他的探望，大天狗看他的模樣也很奇怪，就連白狐晴明也不喜歡他……
是他最近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嗎？
原本陪伴在身邊的蒼日日都和白黏在一起到處玩耍，調皮搗蛋，和他同期來到羅刹海的花鳥卷如今也總是和書翁黏在一起，還真讓他覺得有幾分孤獨。
心底有些難過，一目連下意識地想去找瓊琅，但一想到她可能在接待大天狗，便體貼地不準備去打擾她了。
默默地獨自朝著書屋走回去，冬風為他的背影徒添幾筆落寞。
*****
大天狗先前心情極度壓抑，如今驀然放鬆下來，身心俱疲。再加上處理公務過於勞累，這一覺竟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瓊琅也體貼地沒有叫人去打擾他，因而等他睜著惺忪的睡眼爬起來後，才發覺已經在羅刹海度過了一個夜晚。
蚌精為他將房間都整理好，溫聲道：「大人一定餓壞了吧？瓊琅大人在正殿等著您呢，我帶您過去用午飯吧。」
大天狗已經沐浴完洗淨了一身的疲憊與風塵，整只妖看上去宛如清風明月般俊朗動人，與昨日狼狽憔悴的模樣判若兩妖。
他看起來心情不錯，淡金色的發梢還微微有些濕潤，聞言停頓了一下試探地問道：「有客人來？」
瓊琅一般很少在正殿用飯，如果是在正殿那就一定是擺宴，擺宴的話便意味著有客人來了。
大天狗很確定這不是給自己的接風洗塵宴，因為以他瓊琅間的關係早已沒有那麼客套生分，也不會在事務繁忙的時候還要搞這一套。
蚌精笑道：「大人說的是，的確有四位客人呢。」
四位？大天狗神色微動，懷揣著幾分好奇朝正殿內走去，老遠就聽到裡面咿咿呀呀地傳來許多孩童的歡笑。
「花鳥卷大人放下我好不好，木魅也想和黑童子哥哥一起玩。」小木魅清甜軟糯的聲音響起，身邊還夾雜著珍珠清脆響亮的說話聲。
「你叫白童子？怎麼看起來長得好像女孩子一樣哈哈哈哈哈哈哈。」
「呃……你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了。」白童子有些羞澀尷尬地笑了笑，原本一言不發面無表情地黑童子一雙貓瞳立刻沒有感情地緊盯著珍珠。
珍珠被他一嚇，笑聲頓時哽在喉嚨裡，然後開始打起嗝來。
黑童子收回目光，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面前的餐碗，任由只有大人巴掌那麼大、像個瓷娃娃一般的木魅往他身上爬，沒有理會卻也沒有推開她。
「這個弟弟為什麼不說話的啊？我感覺他好凶哎……」珍珠收回身子，和跳妹說起了悄悄話。
「有嗎？可是番茄好像很喜歡他哎，這麼小的孩子應該不會是壞人吧！」跳妹指了指自家的愛犬，此刻番茄正吐著舌頭坐在黑童子面前搖尾巴，顯然很喜歡他的樣子。
「黑童子一直很有動物緣的，每次我們跟師父執行任務的時候，山裡的小動物總是喜歡靠近來和黑童子一起玩耍。」
桌邊的輝夜姬擺動著藕白的小腿，忍不住輕輕地戳了戳金魚姬，「少吃一點……你在羅刹海這半個月都胖了好多。」
金魚姬聞言，癟癟嘴繼續往嘴裡塞東西，「不吃飽了哪裡有力氣征服世界？」
聽了白童子的解釋，她抬起頭來，口齒不清地問道：「你們和師父執行什麼任務，征服世界嗎？」
「呃……不是，是引導亡魂啦。」白童子撓頭解釋著，一群孩子又嗡嗡地鬧做了一團。
大天狗一踏進屋子裡，就被這一群排排坐的小鬼頭恍花了眼，來客還有鬼使黑和鬼使白兩兄弟。他是一方領主，理所當然地便走至了瓊琅左側的空位坐下。
瓊琅正在給黑童子夾菜，自從感覺自己名聲盡毀註定孤獨一生之後，她就越發地喜歡黑童子，對這些孩子疼愛有加。
雖然笑容慈愛，可黑童子卻覺得瓊琅的目光就好像是餓狼再看一塊烤肉似的，讓他隱隱背後發毛。
看到大天狗走進來，瓊琅下意識地掃了一眼他腰間，發現洗浴過後換掉衣服的他竟然還隨身攜帶著那個回音海螺，心底又異樣起來。
「謔，大天狗大人竟然也在這裡啊，我還以為這裡都是調皮搗蛋的小鬼頭呢。」鬼使黑揚眉打了個招呼，大天狗回以他淡淡一笑。
一目連坐在他對面，一直看著這群孩子笑呵呵地傻樂，「大家都很乖的，就算調皮搗蛋，那也很可愛啊……」
他也和瓊琅一樣非常喜歡小孩子，每次看到這些可愛的孩子，心靈的傷痛總能被治癒。
來客全都入座，鬼使黑毫不客氣地大吃大喝起來，雖然他們作為冥界鬼使已經死掉了，但偶爾吃吃東西滿足一下口腹之欲還是很正常的。此外，瓊琅做的飯真是賊好吃啊！
鬼使白的動作則顯得優雅穩重了許多，用完飯之後，他施了一禮謝道：「多謝瓊琅姬的盛宴款待，我和鬼使黑還有許多工作要忙，這兩個孩子這段日子裡就麻煩瓊琅姬照看了。」
按照約定，將羅衣和安倍彌助的事情處理妥善後，兩人放了黑白童子一個月的短假，允許他們留在羅刹海中玩耍。
「剛吃晚飯，不留下來多玩一會兒嗎？」瓊琅挽留道。
「不了不了，手頭還有好多事情要幹呢。」鬼使黑擺擺手，隨後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從懷裡掏出一個簿子和一支筆來，湊到瓊琅身邊神神秘秘地說道，「哎喲，差點忘了大事！」
瓊琅下意識地結果他手裡的簿子和筆，那簿子裡還夾著一封信，不由疑惑地問道：「怎麼了？」
「閻魔那老太婆……」
「咳咳。」鬼使白神情一凜。
「呃……我是說，之前我們兄弟倆無意間從大江山帶了一本書回去，閻魔大人看後非常喜歡。知道寫書的人就是瓊琅姬，大人她想向您求個親筆簽名，您看看方便嗎？」
瓊琅抽了抽嘴角，受寵若驚地道，「方、當然方便！」
萬萬沒想到，居然連冥府的頭頭也愛看這種瑪麗蘇小說，果然大家都是妹子，所以愛好也都差不到哪去嗎？
「這封信也是閻魔大人親手寫給您的，您看過以後，閒暇之余不妨向我家大人回一封。」
瓊琅在簿子上端端正正地寫下了自己的大名，鬼使黑又厚著臉皮向瓊琅道:「還有，那本書冥府的妖怪都翻看過了，閻魔大人總覺得不盡興，還想向您多借幾本。」
突然多出來一個書迷，甚至來收到了粉絲來信，瓊琅心下美滋滋，大方地一揮手讓蚌精打包了整整二十本書丟給了鬼使黑兄弟，「這都是我這些年來親自撰寫的話本，全都在這兒了。」
「瓊琅大人有心了，閻魔大人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哪裡哪裡，回頭我出了新書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們！」
交涉過後，鬼使黑與鬼使白離開了海域，而羅刹海與冥府間的系統社交好感點已經漲到了40點。
兩位不同領地之主，雖未曾見過面，卻以某種奇怪的方式搭建起了友誼的橋樑。
黑童子和白童子留在了羅刹海，迎來了新的小朋友，珍珠又擔起了導遊負責人，帶領著烏壓壓一串小屁孩遊歷起了羅刹海。
午飯後，趁著旁邊沒有叨擾清閒的人，大天狗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氣沉聲道：「瓊琅，方便和我獨處一會兒嗎？」
抬眸對上大天狗漾著溫柔的湛藍色眼眸，瓊琅一怔，心頭浮上異樣的感覺來。
*****
還是那個四周擺放著夜明珠燈盞的屋內，只是窗戶被打開，外面的陽光將屋子內的昏暗盡數驅散。
案上擺著一個精緻的木匣子，踏進房間後，瓊琅的目光便放在在上面再也挪不開來。
「要送給我的禮物……是這個嗎？」
「嗯。」大天狗輕輕點了點頭，心裡浮上期待和緊張，「你快看看，你喜不喜歡？」
瓊琅走過去坐在案前，心下好奇地將木匣子打開，隨後便怔住了。裡面赫然擺放著兩盒胭脂、一盒眉粉還有一盒唇脂，即便未打開瓷蓋，也隱約有幽幽淡香散發出來。
「怎麼突然送我這個？」
望著木盒中的東西，瓊琅眼中閃過一瞬複雜難言的情緒，一顆心不免微動。
她已經忘了自己有多少年沒碰過這種東西了，當初作為海邊漁村中的貧窮漁民女兒，是根本接觸不到這些昂貴奢侈品的。後來她變成妖怪，摸打滾爬幾十年，也早已習慣了冰雪敷面做胭脂，妖血蓋頰點紅唇，自此再也沒有碰過這些東西。
她打開那盒胭脂，難得發怔地輕撫上自己光滑的面頰。
也對，連一個妝容都不會打扮的女人，哪裡會有什麼愛慕追求者呢。
「你之前送了我回音海螺，所以……我一直想要給你一件回禮。」大天狗見她神色有些不對勁，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怎麼，你不喜歡這些東西嗎？」
「沒有。」
「只是……」她轉過身，眼中神色莫名地說笑道，「你送這些給我很浪費啊……不怕你笑話，我根本沒有用過這些東西，也不會用。」
大天狗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站在原地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沉默了片刻，他眼中閃過一絲溫柔，走上前去溫聲道：「既然這樣，那你介不介意我來教你？」
瓊琅一怔，便見大天狗打開了木匣中的所有瓷盒，面對著她說道：「這幾樣東西都是我向那智山中的女妖學來親手製作的，她們平常最喜歡擺弄這些東西了，我經常瞧見也就學會了些。」
「怎麼樣，要不要來試一試？」大天狗溫笑著，舉起一盒乳白色的胭脂晃了晃。
心裡突然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情愫迅速地蔓延開來，瓊琅有些不安地捏了捏衣袖，片刻後張了張嘴吐出一個「好」字。
大天狗嘴邊的笑容加深了幾分，原本高高懸掛起的心也終於落地，只剩下滿腔柔情。他將幾個盒子打開，乾淨的指尖研磨點蘸了些許乳白色的胭脂，單手托著瓊琅的下巴，開始認真地在她白皙柔嫩的臉龐上擦抹起來。
微涼的指尖一下一下地在臉頰上滑動，卻讓瓊琅有一種熾熱滾燙的感覺，直入心底。
那人此刻神情格外認真，湛藍色的眼眸中宛如冰雪花開，蕩漾著一片海水般的柔情。無意間與他對視，瓊琅下意識地挪開了目光，開始感覺坐立不安起來。
腦中開始有些混亂，完全不能好好思考，瓊琅開始心不在焉地神遊天外。
抹完白色的胭脂，大天狗卻有些不舍，借著暈染胭脂的機會，私心在她臉上多停留了好一會兒，而出神的瓊琅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被揩油。
塗完臉又畫完眉，大天狗擦乾淨手蘸點起紅色的玫瑰唇脂，柔聲道：「我為你畫的是人類貴族少女中最流行的妝容，近來有一種從遠方大唐傳來的妝容叫做『點絳唇』，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一邊說著，他涼涼的指尖在瓊琅飽滿的唇瓣上下輕輕一點，便算完成了。
妝容全部劃完之後，大天狗伸回手，拉遠距離打量起瓊琅來，原本微笑的表情突然間微微皺起了眉頭。
「畫完了嗎？」瓊琅回過神來，見他這麼盯著自己，一瞬間竟然有絲羞澀。
看著大天狗的表情，她不安地問道：「怎麼……是不是很難看……我不適合這些東西的吧？」
大天狗抿了抿嘴，神色怪異地搖了搖頭道：「沒有，不會的。」
在他的心裡，瓊琅怎麼樣都好看，他都喜歡，只是畫完以後和想像中的有些差距……
「只是我覺得，其實你不抹紅妝，反倒比抹了更好看。」
「以前沒看出來你還挺油嘴滑舌的。」瓊琅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期待地道「鏡子呢？給我瞧瞧看怎麼樣。」
屋裡沒有鏡子，瓊琅隨手用妖力在空中幻化出一面和水銀鏡那樣清晰的水鏡。
迫不及待地映照出自己的模樣，瓊琅的笑容一瞬間僵在了臉上，她死死地瞪著倒影，表情格外猙獰。
鏡中那個倒影臉色慘白，上下唇各小小一紅點，映襯著眉間兩點漆黑的豆豆眉，宛如從橋底爬出來的水鬼般滲人。心中那點蕩漾旖旎的感覺盡數消失，瓊琅抖動著雙唇，差點忍不住一巴掌把水鏡掀翻在地。
……這他媽的！
怎麼就信了這條單身狗的邪！
作者有話要說：
瓊琅（掀桌）：敲裡嗎敲裡嗎！
狗子（茫然）：攻略進度80%突然失敗……這是怎麼回事。
連連（委屈）：QAQ大家都不喜歡我是怎麼會是。
茨木（幸災）：嘻嘻，老子就是不給你下絆子你也不行嘛。
荒（冷漠）：為什麼吃好吃的都不放我出牢，我已經不是你的小甜甜了嗎？你變了瓊琅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瓊琅（心累）：我還是擁抱小小黑吧。
小小黑（呆）：……（作為獨得妖王寵愛的男人，突然不知道說什麼好。）
小小白（崇拜）：哇！不愧是小小黑，好厲害哦，大哥喝冰闊落！
黑晴明（獨角戲）：是誰在演這場戲……在這孤單角色裡……對白總是自言自語……對手都是回憶……看不出什麼結局……
妖琴師：唱的不錯，我給你伴奏。
瓊琅：你特麼什麼時候能出戲，就剩你一個人還活在戲裡了大哥。
*****
作者菌：狗子你在加把勁啊……看到曙光了。
第74章 撩完就跑
瓊琅簡直要被水鏡裡的人醜哭, 只覺得看一眼雙目都有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完全不想再看第二眼。
雪白的胭脂蓋住了她青黑的臉色, 瓊琅興致缺缺地揮手將水鏡抹去, 神色陰晴不定。
大天狗的心思一向細膩敏感，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瓊琅的不對勁，站在她背後從水鏡的倒影裡清晰地觀察到了瓊琅的神色變化，心頭一凜。
想像中的羞澀與嬌媚並沒有出現在她的臉上，那幽幽的目光反而有幾分怨懟與滲人。
是他的手法不夠好嗎？
正想著，瓊琅的聲音略微低沉地響起，帶著些許試探與疑惑的味道，「你……你覺得這種妝容很好看嗎？」
此刻，她對大天狗的審美品味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心裡還有幾分擔憂。
雖然這種時下流行的妝容令瓊琅接受無能，但這個時代只有貴族女性才有金錢與時間這樣來打扮自己, 且許多人以此為美。
大天狗該不會也喜歡這個調調吧……難道說這就是她一直以來都沒有追求者的原因？
瓊琅忽然間覺得自己真相了, 她轉念又一想, 決定哪怕做一輩子單身狗, 也絕不去畫這種鬼一樣的妝容！
沒有了水鏡，瓊琅背對著自己, 大天狗一時看不見她的表情, 心下不免有幾分忐忑。
他有種直覺，瓊琅不喜歡他為她畫的妝容, 如果這個問題的回答不能令她滿意，就意味著前功盡棄, 他所作的努力將再次以失敗告終。
心裡忍不住開始打起鼓來，大天狗的眼神左右瞟來瞟去，最終選擇了一個穩妥而保守的回答。
「我也不太懂這些，我只是看見別人經常這樣畫，感覺好像很多女孩子都很喜歡的樣子。」
這種妝容在人類貴族女性中非常受歡迎，那智山的女妖們也經常模仿成風，他便想借此來博得瓊琅歡心，只是現在看來反而弄巧成拙。
「只是我從來沒有為其他女孩子畫過面妝，所以做得不太好……」
聽大天狗沒有十分肯定地欣賞這種鬼一樣的妝容，瓊琅莫名松了口氣，聽他這樣說，又心頭一動。
「所以我是第一個嗎？我剛剛聽你說這些東西都是你親手做的，還以為你對這種事情很在行呢」
「親手製作的東西總是意義不一樣的。」大天狗撇開頭，話語意味不明地輕聲道，其中意思不由引人深想，「只是瓊琅好像不太適應？」
心尖劃過一絲異樣的感覺，剛剛被觸摸過的臉頰與唇部好像又變得莫名滾燙起來，瓊琅忍不住想回頭偷看他的表情，但一想到自己臉上那堆鬼畫符，硬生生制止住了這份衝動。
輕咳了一聲，瓊琅背對著他點了點頭，抽出腰間的絲帕沾濕後細細地清理起臉上的胭脂來。
「這樣的妝容太厚重了，我要是天天頂著這樣一張臉在外面跑，一定很快就會被吹成大花臉，然後被其他妖怪笑話的。不過還是多謝你了，這樣的體驗還是有史以來第一次。」
大天狗原本還略忐忑的心情在聽到最後一句話時，終於恢復了平靜，跟著笑道：「也對，這樣每天塗抹一遍要花上不少時間，是件麻煩事，倒是我考慮欠妥了。」
瓊琅終究不是那些整日養在深閨中悠閒自得的少女們，畫上這樣的妝容要時刻保持整潔與儀態，這對繁務纏身的她是一種負擔。
這次依然是他考慮不周。
「不過……其實我覺得瓊琅不塗抹這些東西反而更好看，是其他人再怎麼精心裝扮也比不上的。」他趕緊拍起馬屁，試圖挽救，「我說的是真話。」
末了還加上了一句，語氣格外認真。
擦乾淨了臉頰，瓊琅放下被浸染成淡粉色的絲帕，許是被這奉承的話取悅到了，忍不住回頭沖他一笑。
胭脂的顏色有些重，她擦了半天也還遺留一些在臉上，淡化開來後將原本透白的面容暈成淺粉色。比起原來淡如水的溫柔，徒添幾分嬌色，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美感，宛若人面與桃花相映。
大天狗微微一怔，腦海中驀然浮現起那一晚的綺夢來。此刻的瓊琅與他夢境中的一模一樣，勾的他心頭一陣火熱蕩漾，心臟急速躍動不止。
耳根發熱發紅，為了掩飾住這失態的異樣，大天狗連忙輕撇開頭不去看她，「既然不喜歡，這些東西就先收起來吧，等過幾天我再贈你一樣其他回禮。」
見他上前要將胭脂收回木匣子裡，瓊琅眉頭一挑，連忙將那堆胭脂水粉都護在了自己懷裡，輕輕瞪他，「我什麼時候說不喜歡了？」
「送出去的東西哪裡還有收回去的道理，既然送到我手上那就是我的了，我可不給你。」
看著她似笑非笑地輕瞪著自己，大天狗瞳孔微微放大，心中湧上潮水般的狂喜，高興的簡直忍不住想要揮動翅膀飛起來。
明明此番前來是鼓起勇氣想要對瓊琅表露心意，卻不料做好了萬般準備反被勾的不能自已，腦中一片空白完全無法好好思考。
「喜、你喜歡就好……」大天狗忍不住露出一個略顯呆傻的笑容，「要是用完了，我再幫你研磨幾盒。」
「這種事情麻煩你不好吧。」一個大忙人還要常常抽空來給她做胭脂。
「不會麻煩！」他提高聲音迅速地回到，語無倫次地結結巴巴起來，「就是做一輩子我都不會覺得麻煩的……」
聞言，瓊琅忍不住神色異樣地驀然抬頭看向他。
「呃……我是說，這些胭脂水粉有好多好多種，感覺一輩子也做不完呢哈哈哈……」他尬笑了幾聲，見瓊琅直勾勾地盯著他，心頭噗通噗通地狂跳起來，耳根的紅色已經蔓延到了雙頰。
「如果你喜歡，我還可以親手教你做……」
按耐住心底的異樣，瓊琅微微眯了眯雙眼，輕聲道：「你不是只會做這一種嗎？」
大天狗愣了一下，平常冷靜理智的腦子此刻完全轉不過來，下意識地急聲回道：「現在是只會做這一種，不過以後就會很多種了，我可以再找那些妖怪學，一定能找到一款合適你的。」
瓊琅依舊直勾勾地看著他，瞳眸不曾閃動一下，令大天狗無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後面的話語哽在喉頭說不出來。
幾息之後，他忍不住帶著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落荒而逃。
「對了……差點打擾你午睡，趁著時候還早歇一會兒吧，我、我……我先不打擾你了。」
神情幽幽地目睹著大天狗僵硬而帶著幾分狼狽的身影逃似地消失在視線中，瓊琅轉回身去收回了唇邊的笑容，神情莫名地望著案上精緻的木匣子，指腹無意識地在瓷盒之上摩挲。
那人口中說出的話、所做的事情、以及失常的儀態都透露著什麼，她要是再看不出來那就是個瞎眼的傻子。
許是從來沒有料想過某個人會對自己抱有這樣的情愫，瓊琅的眼神一時間不由露出幾分茫然與不安。
對待感情之事，瓊琅一向抱著順其自然的心理，但也不會任由自己沉淪在其中。
人與妖怪一樣都是渴望溫暖的，沒有誰願意與孤獨常伴。隨著踏出羅刹海走向外面的世界，接連與一目連、花鳥卷和酒吞等妖怪相識，所得到的溫暖便也越來越多，被這樣的感覺愛過之後，就再也不能忘掉了，會想要更多更多。
如果說第一次感受到朋友之間的溫暖是在書翁身上，第一次感受到親人間的溫暖是在年幼的荒身上，那麼第一次感受到情愛的溫暖，應當是在茨木身上。
雖然那只是她一廂情願的瞬間悸動，卻帶著甜苦交織的感動，讓人忍不住想要索取更多。因為知道某些感情無法與現實妥協，瓊琅選擇當機立斷毫不猶豫地掐斷萌芽，埋葬那絲情愫。
只是現在又出現了另一個人，偷偷摸摸地想要在那片土壤上澆水，妄圖令這顆種子開花結果。雖然他的動作笨手笨腳，但不得不說，那顆被深埋的種子又開始有了復蘇的跡象。
房間中寂靜無聲，窗外的冬陽透過簾幕灑在精緻的木匣子上，落了一層溫暖的餘暉。
瓊琅冰藍色的瞳眸此刻有些深邃，之前的茫然和不安已經盡數消失，她靜靜地盯著系統面板內大天狗那莫名其妙滿點忠誠度，若有所思，片刻後神色了然。
心裡有一種甜意與苦澀交織在一起，似感動又似悵然。
瓊琅拿起那深紅色的玫瑰胭脂，托著腮發起呆來。
這傻狗……撩完就跑，不厚道啊……
*****
傍晚時分，瓊琅準備在飯前正式地去見一見那三個仍舊留在羅刹海中的妖怪，一目連已經將三隻妖怪最終的選擇都告訴了她。
「我都知道了，那個晴明倒是個心高氣傲的妖怪。」瓊琅微微頷首，看向一目連道，「陪我去一趟客舍吧，畢竟都是外來的妖怪，不管應聘什麼職位，都要先放進幼稚園培訓半個月再說。」
「考試不通過的，可別想留在羅刹海。」
一目連贊同地點點頭，想留在他們羅刹海，沒點真本事可是不行的。
兩人走出行宮房檐的陰影處來到落日陽光下，一目連的餘光瞥見瓊琅的模樣，輕輕一怔。
今天的瓊琅，好像和早上看見的不太一樣呢……
她彎彎的雙眉比起平常要更加纖細墨黑，總是透白的沒有什麼血色的臉龐也染上了淡淡的桃色，一雙明亮而狹長的眼眸周圍有極淡的輕紅暈開來，整個人竟有說不出的嬌美之色。
一目連向來覺得這個詞與瓊琅搭不上邊，她的模樣是溫婉美麗的，淡如這羅刹海蔚藍的海，卻深藏著堅韌與看不見的鋒芒。
如今的她，乍一看與往常那般變化不大，卻又有一種細微的差別。
他說不出來那種差別是什麼，只覺得此刻的瓊琅格外美貌動人，令人賞心悅目。察覺到這份變化，一目連溫和的瞳眸中悄悄地閃過一抹深思。
瓊琅沒有察覺到身邊之人揣測的神色，只是思考著一肚子心事來到了客舍中。
這只安倍晴明說什麼也要應聘圖書館館長一職，她怎麼可能輕易地讓他如願以償呢？這種重要的職務，可不能交給意圖不明的外人。
但在京都府中那個真正的晴明沒有到來前，她要把這人禁錮在羅刹海裡，監視他的一舉一動，好弄清楚他想搞什麼名堂。
「就這樣吧，書翁和惠比壽那邊我全部都已經通知過了，從明天開始，你們三個人都要到幼稚園裡去參加培訓班。」
「想留在羅刹海，除了面試合格以外，還需通過基本考試才行。」瓊琅背著雙手，在庭院內慢慢踱來踱去，緩聲對這三個並排的花美男說道。
「哎？明天就可以去幼稚園了嗎？」妖狐微訝地說道，藏在面具下的雙眼閃過一絲火熱與激動。
瓊琅點了點頭，「你和妖琴師想應聘的職務好像都和幼稚園有關吧？早點進去和孩子們培養培養感情也不錯。」
「瓊琅姬說的是。」妖狐心不在焉地回答著，眼神在她漂亮的容貌上掃來掃去，心神一陣恍惚。
如若瓊琅也是那般十二三歲的模樣，該是何等嬌俏動人？真是可惜了……
但轉念一想到那群小女孩可愛俏皮的面容，妖狐的心頭又是一陣火熱，面上卻滴水不漏地將喜色藏的極好。
安倍晴明一邊安靜地聽著，面上掛著和煦而謙恭的文雅笑容，眼神卻控制不住地在瓊琅和一目連身上轉來轉去，心裡泛起陣陣酸意。
一目連又怎麼樣？沒有妖怪能與他相爭！
作者有話要說：
狗子：撩完就跑，真刺激
茨木：emm，所以我之前就差一點嗎？QAQ
黑晴明：為打敗情敵一目連而奮鬥！
一目連：……總覺得替狗子擋了槍。
雪女：大大，如果在狗子和瓊琅之間選的話，你怎麼做？
黑晴明：那……那什麼，我能兩個都要嗎？
荒：看到天上的流星了嗎，你已經被砸死了。
瓊琅：唉，某狗要是不主動，怕是要我反攻。
星熊：根據我看小說的經驗和判斷，狗子可能永遠都是身下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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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狐：嘻嘻嘻，美麗的少女喲，你們都是我命中註定的愛人。
輝夜姬（嫌棄）：……大哥哥有點可怕，好猥瑣哦。
妖狐：少女吃糖嗎？
金魚姬（嫌棄）：吃你哈麻批，別擋著老娘征服世界！
妖狐：少女一起遛狗嗎？
跳妹（興奮）：叔叔我想溜狐狸（別看了說的就是你）
妖狐：少女和我共墜愛河吧！
小小白：……哈？
小小黑：mmp你在說一遍試試！
*****
非洲晴明：圖書館館長一職非我莫屬，我要讓瓊琅看到我的才華和能力，然後傾心於我！
燈姐：你這是不把我放在眼裡哦……
非洲晴明：？？？
燈姐：不好意思，有後臺就是可以為所欲為，關係硬你能把我怎麼樣？
第75章 妖琴師的請求
「話我就放這兒了, 你們趁著今晚都好好準備一下吧, 明天早上惠比壽會來接應你們, 可別睡過了頭。」把培訓的消息告知三人後, 瓊琅遣散了他們，自己卻沒有立刻離開。
在一目連的陪同之下，瓊琅站在庭院中默不作聲地思索了一會兒。片刻後，屬於妖琴師的房間裡飄來悠揚的陣陣琴聲，聽到這悅耳的琴音，瓊琅猶豫了一下終是朝著妖琴師的房間走了過去。
瓊琅悄無聲息地站在窗前，此刻屋內那面色看起來有幾分高冷的妖怪正閉著眼睛沉醉在自己的琴音裡。這一曲初起未畢，她便沒有貿然進去打斷妖琴師的彈奏，而是安靜地站在窗前靜聽著。
一目連知道她定然還有事情向同妖琴師單獨說明, 雖然好奇，但出於禮貌也沒有開口打破此刻的氣氛。
妖琴師雖然閉著雙眼, 卻早已敏銳地察覺到了二人妖氣的靠近, 眉頭微微一皺後, 緩緩舒展開來。
瓊琅一邊細細地品味著這段琴聲, 一邊在心裡思考自己的小九九。
如今的羅刹海，吃穿住行方面已經慢慢發展了起來, 形成了完整的體系, 但是娛樂設施方面依舊比較匱乏。
賭坊和酒館是妖城裡最受歡迎的地方，其次便是演武場的擂臺爭奪, 瓊琅並不希望自己的子民今後只懂得吃喝嫖賭與打架鬥毆，他們繼續要提高整體素質與思想層次。
老實講, 羅刹海中的妖怪都很愛乾淨並且有環保意識，對於女性地位的尊重意識也很高，是那智山和大江山中的妖怪們都比不上的，要這得益於瓊琅早些年對他們思想觀念的培養。
但最近的流言八卦事件所引起的猛烈現像是瓊琅意想不到的火熱，也讓她對於自己的子民有了更深的瞭解。
不需要在溫飽線上掙扎了，每天干完活之後就開始無所事事，聊天扯淡不止居民樓下的大爺大媽們喜歡，妖怪也是如此，並且他們的腦補能力完全不落後於前者。
總的來講，妖怪們之間的消息流通有著滯後性與盲目性，這次的事情雖然是場可笑的鬧劇，但以訛傳訛的所造成的後果是不可輕視的，若是有心人借此做文章，造成內患動亂都有可能。
國家圖書館建立的初衷裡也有點針對此現象的味道，現在看來，她還需要依附圖書館再設立一個新聞報社，以官方的名義發佈販賣各種最權威正確的消息。
另外，瓊琅心中還有想要仿製秦漢時期那樣建立一座樂府，專門授以歌舞樂聲，協助舉辦各種宴席祭典，在增加就業機會的同時也能夠拉動經濟的發展。
報社與樂府能夠很有效地培養妖怪子民的情操，以及引導他們學會明辨消息是非、獨立自我思考的能力，對轉移他們注意力來講是很好的辦法。
兩者都是文學藝術類的工作，前者門檻不高，後者卻因為羅刹海少有精通樂理的妖怪而一直擱放計畫。
妖琴師的出現無疑是落在塵沙裡的一顆明珠，在一群粗俗妖怪中顯得是如此鶴立雞群，瓊琅不想收他做男寵，卻也不想放他離開。
只是他拒絕了花鳥卷的聘請一事，瓊琅也略有耳聞，她想要再探一探妖琴師不願接受此職的原因。
琴聲飄揚了很久很久方才緩緩終止，遠方的空氣中飄來陣陣淡淡的食物香氣，是妖怪們再為馬上到來的飯點做準備。
聞琴音終止，瓊琅方才敲了敲門，輕聲道：「閣下可得空閒？」
房間內，妖琴師驀然睜開了雙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中夾雜著欣悅的神色，點頭應道：「瓊琅姬無需多禮。」
瓊琅此妖似乎與他想像的有些出入，雖然她外表上顯得很有氣勢威嚴，內裡卻意外的平易近人，海域中那些妖怪們的評價果然沒有錯。
哪怕她是這方海域之主，也依然把他當作客人以禮相待，並無半分輕視。
方才那首曲子實際上沒有這麼長，可見到瓊琅明明有事找他，卻沒有打斷琴聲而是等候在窗前，這大大出乎了妖琴師的意料。
心下一動，他把那首曲子的長度足足加長了一倍，可瓊琅一直氣息平穩，沒有半分不耐煩，他討厭打攪他奏曲的蟲子，卻也分外喜歡安靜認真的聆聽者。
瓊琅帶著一目連掀開紗簾走進去，沖他禮貌地一笑道：「你彈奏的曲子很棒，平時想在羅刹海聽到這樣的琴音可謂難於上青天，我和一目連今天倒是有耳福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上去拍一頓馬屁再說。
妖琴師思索著心中的事情，笑而不語，伸手邀二人入座。不管瓊琅為人到底如何，渾身上下都透露著極高的素養是沒錯的。
「叮」，妖琴師的好感度提高了30點，當前好感度30。
瓊琅心下一喜，並不知道自己先前被妖琴師考驗試探過了，只以為是自己的馬屁拍的好，方才討了眼前這位大才子的歡心。
果然不管走到哪兒，有一張會說話的嘴是很重要的。
「瓊琅姬前來尋我所為何事？」
坐定之後，瓊琅掛上淺笑正色道：「馬上就是夕食時分，我便開門見山地直說了，免得耽擱你進食。」
系統音「叮」的一聲響起，妖琴師的好感度又因她這份體貼而加了5點。
瓊琅語氣不急不緩地把建立樂府的事情都簡單講述了一遍，隨後頷首道：「閣下在琴樂上的才能造詣放在羅刹海中可謂無人能及，單單是在幼稚園內做一位元元音樂老師未免屈才了。」
「待樂府建成以後，若我邀先生做那樂府令，先生可有意？」
瓊琅認同讚賞妖琴師的才能，既沒有擺出盛氣淩人的施設模樣，也沒有過分的降尊紆貴去奉承討好他，只是給予了他合適的敬重，這樣的態度恰恰剛好。
「叮」，妖琴師的好感度增加了5點，當前好感度40點。
果然，在聽到她稱自己為「先生」的時候，妖琴師也收回了那副淡泊高冷的模樣，而是認真地思考了起來。
花鳥卷和書翁曾向他提起過這件事，可是他討厭吵鬧，樂官首領一聽就是很繁忙的職務，想也沒想便推拒了。
但如果是瓊琅問起來的話，妖琴師倒願意耐下心來考慮考慮，無他，他實在是很欣賞與喜歡瓊琅這只大妖怪。
「樂府令是什麼？成為樂府令又要做些什麼事？」
聽到妖琴師的疑問，瓊琅心知有戲，頓時與一目連相對視交換了一個眼神。
一目連會意，立刻神色溫和地說道：「樂府令便是樂府之首，手下可統領數個樂官。」
至於樂府是用作什麼功能的，瓊琅剛剛的話已經講的很清楚了，他就不多說了。
「我知好樂之人通常喜靜，也不願用瑣事來打擾閣下鑽研琴藝。因此閣下若是願意做這樂府令，只需要教導培養手下的幾位樂官，在祭典時出席樂禮便可。」
一目連作為羅刹海的外交長官，對於和其他妖怪打交道很有自己的一套。他性子靜，觀察能力入微，總是能很好地揣測觸摸到身邊之人的心情變化，對旁人於自己的態度也分外敏感。
這個樂府令所包攬的事務聽起來清閒，實際上是他自行抹去了這一職位本該處理的許多事務。
掃了一眼瓊琅，見她投給自己一個機靈的眼神，一目連就知道自己沒做錯，頓時也回以她微微一笑。
妖琴師是個喜靜的，讓他做真的樂府令怕是會被一口回絕，倒不如邀他做個掛名的頭目，只要手下能培養幾位能力過得去的樂官就可以了。
羅刹海中的妖怪們不是沒有資質，只是缺一個優秀的教導者。只要妖琴師肯點頭答應，哪怕他只願意教授一兩隻妖怪，今後的羅刹海就能有大批樂者相繼誕生。
「哦，當然……作為樂府令，平日裡也會有行宮下發的數種福利補貼，無需為吃住發愁。」
說白了，就是吃皇糧的，還能少幹活多拿錢，即清閒又尊貴，而開設私人樂館，可是自負盈虧，還有可能遭受其他妖怪的排擠欺壓。
這樣的好差事哪裡找？如果說出去，怕是會嫉妒紅了一票妖怪們的雙眼。果然，妖琴師在聽完一目連的話之後，神色意動。
「在下不才，承蒙大人厚愛，只盼自己不會讓大人失望。」
聽到他這一刻連稱呼都改變了，瓊琅眼中一喜，心裡的大石頭放下，知道妖琴師十有八九已經接受了。
「哪裡哪裡，先生大才，只是尚且對海域不熟罷了，待跟惠比壽去幼稚園呆一陣子，很快就能上手。」
妖琴師點了點頭，隨後方才想起了什麼似得的，定定地看著瓊琅道：「大人這般看得起我，我自然也須拿出真本事來。」
「現在應下此事為時尚早，我還記得大人說過不管什麼職務都要通過羅刹海的考試才可以，因而待我告捷之日再應下也不遲。」
他本人的確是有心高氣傲，但那不代表著他自視甚高目中無人。瓊琅既看得起自己，妖琴師也不想走什麼後門，光靠瓊琅的賞識就平白得了那樣的官職，他是不屑也不會去做的。
「不過，若我能順利通過考驗，待我成為樂府令那一日，瓊琅大人可應許在下一個小小的請求？」妖琴師又突然話音一轉。
瓊琅怔了一下，隨後非常痛快地點點頭，「沒問題，你有所何求？」
已經是她盯上的妖怪，哪裡還用得著擔心考試不通過？此外，別說一個小小的請求，妖琴師就是想要摘星星，她也願意把荒從牢房裡揪出來給他下流星雨。
「叮」，妖琴師的好感度提高了10點，當前好感度50點。
見瓊琅這麼痛快的應下，妖琴師難得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溫聲道：「現在還未通過考試，到那時再提也不遲。」
沒能成為瓊琅的伴侶，他不好貿然提出琴歌相和的請求，等到那一日，便合情合理了。此外，如此動人的聲音，要選擇哪一支樂曲相和也是件頭疼的事情呢……
聞言，瓊琅卻笑著頷首，心下贊了一聲，這妖怪果然表裡如一的高潔。
搞定了這件事，她也不再打擾妖琴師，與一目連一同告辭了，妖琴師起身送二妖至門口，眼中劃過一絲淡淡的不舍。
瓊琅的聲音很動聽，與她交談無疑是一種享受。
這一幕，盡數落在了另一間屋子中那安倍晴明的眼裡。看到瓊琅與一目連有說有笑地離開，安倍晴明微微抿緊嘴唇，眼中劃過一絲暗光。
冬天太陽落得早，剛過夕食時刻，冬陽就已經要緩緩沉入大海中。
草草地吃過飯，安倍晴明心情有些鬱色，捏著扇子獨自一人走在海岸邊漫步，欣賞著這片孤獨的落日美景，昏黃的餘暉灑在他身上，幾分寂寥。
此時此刻，他忍不住開始懷疑起自己的魅力來了。
瓊琅私下去見妖琴師，卻沒有來尋過自己，莫非他在瓊琅心中還比不得妖琴師嗎？
一目連也就罷了，想他曾迷倒京都萬千少女的安倍晴明，今日也有被人無視冷落的一天。如何叫他不悵然。
安倍晴明不懂，瓊琅對待妖狐和妖琴師的態度都可以算得上和藹，唯獨對他顯得有幾分生疏冷淡。論外表，他自認絕對在妖琴師等妖怪之上，氣質上，他也盡力保持著溫雅知禮，近乎滴水不漏。
明明包括一目連在內他們幾隻妖怪的氣質都為相差不大的同一類型，怎麼瓊琅偏偏對他不感冒呢？
在自我懷疑的鬱悶中，他無意間瞥見遠處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海浪邊，立刻愣在了原地。回過神來後，他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加快了腳步走上前去。
「閣下何時來的羅刹海？」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大天狗將白色的海浪放回腰間，回過神望著安倍晴明，眉頭微皺。
他剛剛正在站海岸邊苦惱自己中午落荒而逃丟失大好機會的事情，卻不想竟在此偶遇了安倍晴明。
「昨日清晨才到，你怎麼也在這裡？」大天狗裝作不知情地回道，隨後雙眼微微眯起，問道，「我聽海域中的妖怪說，你前來參加徵婚大會，甚至還撥得頭魁，當真？」
一想起這件事情，大天狗的心裡就分外複雜。
老實說，之前見面的時候，拋開那抹偏執的瘋狂來講，他心裡還是很欣賞這個人的才能的，並且也敬佩他的理想與志遠。
但自從知道安倍晴明不但參選徵婚大會還奪得第一名後，大天狗的心情就開始變得微妙起來，覺得此人看起來也不怎麼順眼了。
第一名啊……第一名啊……
怎麼就讓他忍不住有些妒氣的牙癢癢呢？
安倍晴明臉上的笑容一僵，別開頭有些不自在地說道：「那已經不作數了，如今我要留在羅刹海應聘圖書館館長一職。」
大天狗抿了抿唇，心裡沒有來得生出兩分悶氣，這人還不走，想留在羅刹海對他的瓊琅做什麼？
「你不是志存高遠嗎？怎麼突然間願意屈膝禁錮在一片小小的海域了？」
聽到這句話，安倍晴明心下微沉，大天狗的話提起了他最憋屈的事情。如若不是計畫失敗處處有瓊琅的影子，他又哪裡會在這裡如此苦惱？
「我對瓊琅姬此人十分感興趣，也欣賞敬佩她的所作所為，想要暫留一陣子學得些見識罷了。」
安倍晴明選了個巧妙地回答，他知道瓊琅也許就是大天狗追隨的人，如果他表示讚賞敬佩瓊琅的所做作為，那這只一心向大義的妖怪應當會同他親近友善幾分吧？
只是大天狗的反應好像和他想像的差別很大。
此刻，那淡金髮色的妖怪驀然緊緊抿起了雙唇不說話，能察覺的到他十分不悅。
在聽到安倍晴明的回答時，大天狗感覺自己簡直忍不住想要一揮翅膀把這人給吹回京都城去，理智讓他按捺住了這份衝動。
就在安倍晴明心下忐忑，不明所以之時，大天狗微冷的聲音再次響起，「你所謂學得些見識，難道就算留在羅刹海裡給荒做男寵也無所謂嗎？你既然心懷整個陰界，有著那麼大的志向，怎麼……」
後面的話大天狗沒有在繼續說下去，只覺得心裡的火氣越發的大。瓊琅都那樣說了，安倍晴明還是留在羅刹海遲遲不肯走，心裡到底打著瓊琅什麼主意？
聽到這話，安倍晴明身形一僵，臉上的笑容也有些勉強，「我……一切都不過是為了大義罷了。」
臉上仍舊掛著溫雅的笑容，安倍晴明的心卻沉到了湖底，看樣子，大天狗好像十分看不起他這種做法。
他也知道這對一個心懷大志的妖怪來說，委身於他人做男寵是十分難以啟齒的事情，可他都是有苦衷的啊……
擔心大天狗誤會，安倍晴明咬了咬牙想要解釋，「你別多想，其實我只是……」
「罷了，我不想聽。」大天狗抬手止住了他後面的話，「天色不早了，恕我失陪。」
他實在不想再多看這個對瓊琅抱有別樣心思的安倍晴明一眼。
冬陽已落幕，夜空星星點點，大天狗留給安倍晴明一個頭也不回的背影，讓他的心變得和夜風一樣寒冷。
「這都是有苦衷的啊……」他喃喃地說著，感受著心中的苦澀，獨自在夜色下悵然輕歎。
心如刀絞般難受，片刻後安倍晴明再次深吸一口氣振作了起來，握緊拳頭眼神堅定。
他一定要抹除大天狗對他的誤會！
只要在瓊琅面前表現出色就好，當瓊琅認可他才華的那一刻，大天狗便也會對他改觀的吧……
畢竟，瓊琅可是他認同的人啊……
如果自己也能得到瓊琅的認可，不就相當於得到了大天狗的認可嗎？
作者有話要說：
瓊琅：連連最棒啦！又聰明又體貼還超賢慧！
連連：qwq哪有啦……（開心）
妖琴師：等我考試及格以後，一定要瓊琅和我琴歌相和。
荒：emm……我已經做夢預見到了妖琴師砸琴的那一幕。
黑晴明：冷靜……振作！都已經忍辱負重了，這點誤會又算得了什麼？攻略瓊琅就等於攻略了心愛的狗子，不能認輸。
狗子：……我他媽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怎麼就突然又多了好幾個情敵，心累。
燈姐：下一章準備迎接好我的到來吧！
****
可能是美燈知道我快要讓她出場了，今天居然愛了我一回，單抽出燈姐哈哈哈
瓊琅：哎呀，又要建國又要談戀愛，狗子你主動點別讓我那麼累。
瓊琅：人呢……人呢？
瓊琅：……
瓊琅：怕是要逼我硬上弓。
躲在被窩暗搓搓觀察的羞澀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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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狗子和歌姬在一起了，我就在微博開車，擼一篇日狗番外（正經臉）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6-9 16:36
第76章 撩撥慫狗
把客舍裡剩下的三個花美男都安置穩妥以後, 瓊琅在夜色下開始規劃起了羅刹海的下一步發展。
圖書館被荒和夜叉毀了一大半, 剛剛才開始動工復原, 瓊琅乾脆在原來的圖紙基礎上又改動了幾個地方, 在圖書館背後開闢出一大片空地，仿照圖書館的風格再修建一座稍小些的新聞報社。
兩座建築風格相近統一，所承擔的功能和工作人員需要做的事情在許多方面都有共通性，相偎在一起能夠極大地提高辦事效率。
妖怪與人類不一樣，即便沒有什麼挖掘機之類的東西，不少力大無窮的妖怪也能夠輕而易舉地搬動磐石與劈開古木，建造房屋的速度比人類快了數倍不止。
如今即將踏進一月，很快就要迎來大晦日（除夕日），按照羅刹海往年的慣例是會放假十天左右的。不過瓊琅倒是一點也不急, 圖書館再過幾日就能修復好，恰好能夠趕在除夕之前。
等春假過後新聞報社再動工, 不需要等到初春, 約莫冬末的尾巴就能搞定。
寫完規劃書以後, 瓊琅開始發愁。
她的地盤足夠大, 想要再建十個國家圖書館那麼大的建築物都沒問題，目前最大的困擾是手裡的可以用的人才不夠。
這些年來羅刹海一直沒有拒絕收容其他海域投奔歸順的妖怪們, 可其中能力出眾者卻甚少。
瓊琅不是沒有想過把基層民眾調動起來做大事, 如今上上下下有許多職位空缺，這也不是瓊琅對應聘者要求過於苛刻, 而是海域中的一切都是根據她的理念設想建造的，普通的妖怪想要理解這些東西十分的不容易。
直接放低要求讓他們去做, 不但沒能幫上忙，還會時常出錯，反而弄得更亂。
書翁曾提議過讓數個妖怪共事一職，互相監督彼此，還能提高能力水準。瓊琅在聽聞他的做法後，很快就看穿了這個辦法背後的弊端，沒有採納書翁的意見。
根據羅刹海的規矩福利，公務員大多都是吃皇糧的。如果那樣做的話，瓊琅需要花費大量資源在這些妖怪身上供養他們，得到的回報卻與付出不成正比，這對海域的財政支出來講是很大的一筆負擔，長期這樣下去，這個妖怪國度很可能被耗空。
如今高位的諸多妖怪一人身擔多職，底層的妖怪裡卻有不少閑的長蘑菇，中間有一個斷層，這是目前最大的結症所在。
她約莫三十多年前成功地霸佔了這片海，但光是在吃穿溫飽的問題上花了二十多年才堪堪解決，幼稚園設立至今也不過才即將迎來第八個年頭，子民們對顯得超前的思想教育需要時間去消化接受。
想加快前進的步伐，拉扯的驢子太瘦弱不給力，想換成三五頭驢子一起拉，她又餵養不起，這樣的尷尬局面是羅刹海發展中無法避免的必經之路。
深夜裡，瓊琅輕蹙著眉頭長歎了一口氣，合起堆滿案桌的書本和卷軸，帶著一身疲憊歇下。
滿腦子都是羅刹海的事情，一時間睡不著，瓊琅乾脆打開系統面板查看起已經收服和可以收服的妖怪來。
妖琴師的好感度已經有50點了，好感度達到60時就會出現忠誠度顯示，摸清楚他的喜好以後這只妖怪不算很難攻略，成為樂府令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只須耐心等待時間的到來。
妖狐與妖琴師同樣是SR級別的妖怪，只是目前瓊琅還沒有發現這只妖怪在某些地方有什麼特別初中的能力，需要靜待觀察。
不過令瓊琅心下在意的是安倍晴明並沒有任何好感度顯示，系統的能力測評器對他也不起任何作用。
瓊琅想，這大概是因為安倍晴明是半妖的原因，而他身上所負的靈力遠超妖力，因為而被系統判定為人類，沒有攻略顯示。
妖狐和妖琴師所中意的職務都與圖書館和新聞社無關，倘若安倍晴明非來歷不明心懷叵測的話，瓊琅還真有些想讓他去擔任這圖書館館長。
只是目前看來，此人心懷鬼胎，不得不防。
看來圖書館館長一職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會空缺，只能讓其他妖怪一同兼職了。
神啊……再賜她幾隻SSR妖怪吧……哪怕SR也好啊……
胡思亂想中，瓊琅迷迷糊糊地睡過去，在夢裡被天上掉下來的一堆SSR們所淹沒。
*****
荒和夜叉在監牢裡被關了整整三天才放出來，兩人一被放出來就被瓊琅轟去幹活，於是夜叉和荒一邊管理著羅刹海的秩序，一邊還要忙裡抽空去島上掃大街。
心知自己犯事在先，兩個男人累的團團轉，卻沒有一句怨言。
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被罰來掃茅廁和大街了，荒與夜叉在冬風中對視一眼，吐露出一模一樣的心聲來。
「從牢裡待了三天出來，我瞧那蠢女人都憔悴了不少。」夜叉把路邊一坨糞粑粑掃到了粗壯的樹下，隨口和旁邊的荒嘮嗑。
荒從小路的另一頭用掃把推著幾坨糞粑粑走過來，也堆在了大樹底下，許是有些累了，他直起腰來歎了口氣，「我們被關的這三天很多事情都沒法著手處理，瓊琅一定累壞了。」
夜叉聞言，靠在樹幹上抱起雙臂不悅地冷哼了一聲，小聲嘀咕道：「誰叫她把我關起來的，好心沒好報。」
荒不由得抬眸看了他一眼，兩隻妖怪對視了一瞬間，神情都有些不自然。
「別嘴硬了，你明明也很關心她。」
夜叉是羅刹海中唯一一個喜歡對瓊琅冷嘲熱諷的妖怪，且脫口的話一向極其不中聽，荒自小便對他無甚好感，只是這份印象因這場鬧劇開始有了改觀。
夜叉不語地把頭別開，半晌後才輕聲說道：「因為那種亂七八糟的原因向你宣戰，是本大爺欠妥了。」
難聽竟能聽到夜叉主動服軟道歉，荒的眼眸中劃過一絲驚訝的神色，隨後也緩緩搖了搖頭笑道：「我可沒放在心上，更何況七年前那場約戰終於有了個結果，倒也了卻你我一樁心願不是嗎？」
不管是曾經還是現在，他們二人打架總有一方是為了維護瓊琅，站在同樣的立場上，沒必要生什麼隔閡。
夜叉哼笑了一聲，揚眉望向這條乾淨的小路，神色有幾分感歎地說道：「上一次一起被罰來掃這條路還是七年前吧？一轉眼都過去這麼久了，這些年，羅刹海的變化愈發的大了。」
夜叉在清理糞粑粑的經驗中切身體會到了瓊琅在海域上耗費的心血，以及這片海域給予她的回報。
當年他們掃這條路的時候，足足要花半天才能清理乾淨，這次來不過才耗費了幾刻鐘。
「有瓊琅在，以後會越來越好的。」荒看著蔚藍色的天空，語氣萬分堅定地說道。
夜叉扭頭注視他的側臉，腦海裡浮現出荒年幼時倔強瘦弱的面孔，與現在淡漠俊朗的模樣交織在一起，忽然間覺得他也沒那麼礙眼討厭了。
二人捏著掃把靠在樹下歇息著，兩個男人之間那絲隔閡被冬風所吹散，友誼在溫暖的陽光下得到昇華。
當然，如果此刻沒有身旁那堆糞粑粑散發出來的銷魂味道就更好了。
*****
荒和夜叉出獄以後，瓊琅得了些空閒，開始與閻魔通過書信交談起來。
鬼使黑走前留下了一個特殊的結界陣法，只要將寫好的書信放置在內啟動陣法，遠在冥府的閻魔就可以收到來信。
雖然沒有親眼見過閻魔，瓊琅卻覺著這位冥府之主是個很有趣的妖怪，也並不像想像中那樣刻板冷漠。
作為瓊琅的書迷粉絲，閻魔通過書信與她一見如故，分外合拍。討論完那些瑪麗蘇小說之餘也會聊一聊身邊的趣事，或者相互傾訴一下管理冥府與羅刹海的困擾苦惱來，常常感同身受。
一來二去，這個未曾見過面的筆友好感度已經蹭蹭地漲到了70點。
這日，瓊琅照例將閻魔的書信回復過後，開始著手規劃起羅刹海的春節來。
這一次的節日，她想把酒吞和茨木等妖怪也請來。
島國的人類非常重視這個節日，明治維新之前的島國也是與種花家一樣將正月視作新年的，有著許多繁縟隆重的習俗。
但妖怪卻沒有過年的習俗和習慣，實際上對於他們來說，人類喜歡在新年期間祈福驅邪，嘗嘗給他們帶來各種麻煩與苦惱。可是作為種花家的好兒女，瓊琅無法拋棄某些刻在骨頭與血液裡的東西，乾脆也把過年的習俗照搬到了羅刹海。
其他地盤的妖怪幾乎不會這麼做，大天狗對她這種行為很是好奇。
「嗯……除了過年以外，也可以算作是國慶日吧。」瓊琅思索了一下如是回道，當初她和書翁建立起羅刹海時，恰恰也是在冬日的這個時候。
大天狗點點頭，湛藍色的眼眸中劃過一絲了然的神色，「原來如此，看來是很重要的紀念日呢。」
「人類很重視這種傳統習俗，這是件很好的事情。」這樣的節日實際上也可以培養妖怪們對羅刹海的歸屬感，順便增加他們的幸福指數。
說到這裡，瓊琅又似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看向他道：「說起來，碰上大晦日，京都那位晴明怕是一時間來不了羅刹海。」
生在極有名望的人類陰陽師世家中，那一個安倍晴明無疑也躲不開傳統節日的纏身絆腳。三賀日期間是非常忙碌的，再加上兩個晴明之事不能隨意同外人言，估計對方一時半會兒是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抽身前來羅刹海的。
大天狗以為她是在擔心羅刹海中這個古怪的安倍晴明，緩和神色溫聲安慰道：「你不用擔心身邊這個晴明，我會一直留在羅刹海幫你盯著他的。」
瓊琅輕輕點頭，垂下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暗光。
這只大天狗，自從那日撩完就跑以後就收起了那副呆傻遲鈍、春心萌動的模樣。這些天在她面前一言一行都極其文雅守禮，面色淡淡的，什麼事情都做得滴水不漏、冷靜非常，就好像初見他時那樣。
瓊琅近些日子一直有用大天狗所送的胭脂裝點自己，雖然沒有學過化妝，但女人天生對這種東西敏感，不需要精心教導便也能摸索出門道來。
至少比大天狗的手法強上萬倍是准沒錯的。
只是瓊琅有些鬱悶，一目連和花鳥卷都誇過她好看了，可大天狗卻從那天以後就沒有過任何表示了，難不成是她會錯意了？
這樣想著，瓊琅緩緩地把卷軸和信紙都迭放好，眯了眯眼從另一本書下麵抽出了幾張朱色軟紙，忽地扭頭沖他一笑。
大天狗原本就一直在偽裝著冷靜理智，暗搓搓地坐在一旁用餘光偷窺她，頓時被這笑顏恍花了眼。
心跳又開始紊亂間，便見瓊琅揚了揚手中的朱紙，單手托腮對他笑道：「你還記不記得之前答應過要教我折紙花？今晚正好有空，可願賜教？」
大天狗心中一池春水被攪亂，未將她的話聽清便心不在焉地點頭應是，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瓊琅已經靠過來湊到了他身邊。
那幽幽的暖香縈繞在鼻尖，頓時令他心神一震。
「那就開始吧，你先折來給我看看。」
瓊琅把朱紙塞進他手中，觸碰到她溫暖的手指，大天狗恍若觸電一般將抓住軟紙的手縮了回去。
察覺到他的不對勁，瓊琅垂下眼眸，揚了揚細眉。
「咳……那你先看我教你折一遍吧。」大天狗輕咳一聲，深吸一口氣令自己鎮定下來，抑制自己不去看瓊琅越靠越近的臉，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折紙上。
這一招還算有效果，很快他亂哄哄的心就安靜了下來。感受到他的氣息變得平穩，瓊琅雙眉微不可見地一蹙。
大天狗慢慢地迭完了一朵最簡單的紙花，放在書案上溫聲道：「就是這樣，你來試試。」
瓊琅心不在焉地點點頭，接過朱紙不明所以地擺弄起來，她剛剛的注意力都放在大天狗臉上，根本就沒看清楚他是怎麼迭的。
「下一步怎麼做？」她皺著眉頭，亂折一氣，大天狗見狀立刻伸手阻止她，「不對，不是這麼迭的。」
「好難啊，學不來。」
「這已經是最簡單的一種樣式了，我以前只看一遍就會了……」
聞言，瓊琅扭頭瞪他，「你這是說我笨？」
嘴角忍不住勾起一絲笑，大天狗在瓊琅瞪他的目光之下極力壓制住笑意，搖頭正色道：「不是你笨，只是我比較聰明。」
看著瓊琅氣鼓鼓的模樣，他眉眼彎彎，忍不住放軟聲音柔聲道：「不會也沒事，我繼續教你。」
話音落下，他繼續開始折起紙花來，動作比上一回慢了許多。這一次瓊琅認認真真地記在了心裡，卻就是故意怎麼迭都迭不會。
「你呀……還真是笨呢。」大天狗輕若蚊蠅地嘀咕了一聲，眼中沒有意思不耐煩，心裡反倒有絲絲甜意蕩漾開來。
夢寐以求的獨處時光，此刻誰也無法打擾。
房間中燈芯裡的蠟燭發出一絲「劈啪」的響聲，大天狗才注意到夜色已經很晚了，掃了一眼盡在咫尺的瓊琅，竟發現這一幕意外地和他的夢境重合了。
心裡剛剛漾開一抹異樣的情緒，瓊琅就突然更近地湊了過來，小聲說道；「要不然你手把手教我迭一次吧？要是再學不會今天就不學了。」
香香暖暖的呼吸灑在他臉頰上，大天狗的身軀一瞬間變得僵硬起來，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好……你別急，我親手教你。」
大腦有些發懵，他下意識地握住她的手，一下一下地帶著她折起紙來。
瓊琅的手很軟很溫暖，握在手裡細嫩光滑，讓他的心開始跟著腦海裡揮之不去的夢境一同蕩漾起來。
察覺到他身體的僵硬，瓊琅不動聲色地悄悄靠過去，果然感受到了他紊亂的心跳聲，心中頓時愉悅起來。
大天狗卻因為她的靠近而屏住了呼吸，原本就不清晰的大腦開始更加混亂。
好近……怎麼這麼近……
和夢境裡一模一樣。
餘光瞥見她塗抹了胭粉的面頰在燈光下如桃花一般美豔動人，那熟悉的香味愈發濃重，讓他的腦海開始嗡嗡作響。
滿腦子全都是夢境裡混亂旖旎的畫面，大天狗呼吸一窒，目光微微放空，手下的動作也漸漸緩慢到停了下來，無意識地捏著她的手摸來摸去。
察覺到身邊之人的變化，瓊琅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
心情意外的飛揚，她心下一動，微微彎起唇角，壞心眼地湊到他耳邊，輕聲問道：「你心跳的好快啊……哪裡不舒服嗎？」
動人的聲音鑽入耳中，帶來細細的癢意，大天狗只感覺腦中「轟」的嗡鳴了一聲，渾身都起了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
雙翼的羽毛有些立起，他下意識地夾緊了雙腿，「沒、沒、沒有……」
「真的嗎？你看起來不太好……」
大天狗搖了搖頭不言語，見他回應過後就緊緊地閉上了嘴吧不說話，瓊琅心下閃過一絲懊惱之色。
這蠢狗……
正當她猶豫著要不要再過火一點時，房間內的陣法突然發出一道亮光，打破了這曖昧不已的氣氛。
一封信靜靜地躺在上面，是閻魔送來的。
瓊琅心底輕歎了一聲，恢復了正經的神色起身將信拿起來，大天狗這才終於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心臟卻依舊在快速跳動著。
「是閻魔的信嗎？」
「嗯。」瓊琅點了點頭，匆匆地看完之後，眼中劃過一絲喜意。
閻魔見她在信中苦惱圖書館招聘事宜，便隨口在冥府提了提，有一個喚作青行燈的妖怪在看過她的話本之後有意想要來參加招聘。在信裡，閻魔將青燈行一頓誇，極力推薦此妖，似乎對方能力不凡。
瓊琅忍不住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她正愁著手下無人可用，閻魔就幫她把人送上門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麼麼噠今天更新晚了咳咳……
瓊琅：傻狗這是要急死我
狗子：被撩的三魂七魄的沒了
茨木：臥槽，你個慫狗滾開讓我來！
閻魔：好像一不小心做了不好的事情……
燈姐：這麼好的機會不上，等我來了瓊琅就沒你的份了emm
****
emm大家覺得羅刹海還缺什麼設施，刀妹未來要去掌管演武場，燈姐圖書館，煙煙羅新聞報社……輝夜姬小公舉適合做什麼好呢……吉祥物？？？
第77章 青行燈與聊齋志異
被閻魔的信打了岔, 瓊琅心裡那點惡作劇的心思煙消雲散, 借著燈光捏著閻魔信裡面夾著的青行燈個人資料介紹認真地查看起來。
「危機」解除, 大天狗因燥熱而緋紅的雙頰漸漸恢復正常, 心跳聲也變得平穩有力。雖然感到渾身難受，可是剛剛瓊琅那個樣子他很喜歡，甚至想要繼續下去。
搖了搖頭，他連忙拋開了腦中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不，幸好沒有再繼續下去，否則他忍耐到極致的那一刻，怕是會像夢境裡那樣把瓊琅推倒在地上……
只是見瓊琅完全被書信奪走了注意力，一點也沒有在意剛剛那奇怪氣氛的樣子，大天狗的心裡忍不住升起一陣失落感。
瞥見窗外的夜色已深, 察覺到自己留在瓊琅的屋內與她單獨相處著實有幾分逾越，大天狗輕咳了一聲, 打斷了瓊琅的思緒。
「今天已經很晚了, 不管閻魔信上和你說了什麼有趣的事, 明天再回復她吧, 我就不打擾你了，早些休息。」
走至門口處, 他的身影遲疑了一下, 轉回去溫聲道：「折紙的事情，等你有空了我再繼續教你。」
見他要走, 沒能達成目的的瓊琅有些不舍，但見天色確實不早了, 便點頭送走了他。
大天狗回到自己的屋裡，坐在軟榻上把玩著手中剛完成了一半的紙花，那上面似乎還留有瓊琅的溫度和氣息。
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輕輕露出一個笑容，偶爾又時不時地輕蹙幾下眉頭。
大天狗自詡一向冷靜沉穩，自製力極強，到頭來卻還是低估了瓊琅對自己的影響力。
只要一靠近她，他的大腦就開始無法控制地慢慢變得遲緩，根本不能好好思考。想要主動對瓊琅發起進攻，卻總會被她無意識的音容笑貌擾的情迷意亂，忘記了原本想要做的事。
真是個磨人的妖精啊……
*****
瓊琅帶著幾分感激地回復了閻魔的信，請她轉告青行燈通過征選的消息，並約定在三日後見面。
雖然不太清楚這個叫做青行燈的妖怪有著什麼樣的能力，但既然是閻魔極力推薦的妖怪，資質一定差不到哪裡去。就算一時間無法適應圖書館館長的職務，圖書館裡也還有不少其他的職位空缺，總不會叫對方白跑一趟。
只是青行燈有一個特殊的癖好，她向來只喜歡在夜晚出現，若是在白天，也只會待在昏暗一片的屋子裡。
瓊琅根據她的性格特點，把約定見面的時間定在了午夜子時。
到了那一天，昏暗的走廊裡亮起一陣藍幽幽的燈光，隨著一盞精緻古樸的花燈飄進房間裡，一個淡藍色長髮的清麗少女便出現在了瓊琅面前。
「閣下便是瓊琅姬嗎？」少女的聲音與她清麗的面容不同，低沉微帶著幾絲沙啞。
瓊琅笑著點點頭，不動聲色地用系統的能力檢測器感應了一下，怔愣半息後眼眸中劃過一絲驚喜。
青行燈：SSR級別（可收服）
當前好感度：20點
居然是SSR級別的妖怪，這可大大地出乎她的意料了。難得對方還是主動尋上們來的，不管怎麼樣她都一定不能放過這個機會把對方留在羅刹海裡。
瓊琅心下喜滋滋地暗道，莫不是天上掉SSR的夢境實現了？
「想必瓊琅姬已經看過了閻魔大人給您寫的信，您願意留下我，我十分感激。」少女緩緩地說著，聲音雖低啞卻動人，有種娓娓道來講故事的感覺，「不過在這之前，我想知道瓊琅姬大人喜歡怪談故事嗎？」
「怪談故事？」瓊琅眼眸一動，微微一笑，「這是很有意思的東西啊。」
「瓊琅姬喜歡便好。」青行燈頷首，雙眉舒展開來，緩聲陳述了自己想要入駐圖書館的原因。
這個掌燈的女子面容清麗，最喜歡聽怪談故事，也喜歡說怪談故事給別人聽。
「每天晚上，我都會尋找和我一樣喜歡怪談的人，把他們招待到屋子裡面，和他們一起聊怪談故事。可是自從我成變了潛伏在黑暗中的妖怪以後，就沒有人再願意聽我講怪談了。」
「我只能在黑暗中遊蕩，在有人述說怪談的地方潛伏起來，悄悄地偷聽……」青行燈眼神幽幽地輕撫過身下的花燈，神色間帶著些許寂寥，「我聽說瓊琅姬在羅刹海建立起了一座圖書館，且大人親手撰寫的書極受歡迎，我想這裡的妖怪一定也非常喜歡聽故事吧？」
瓊琅放下手中的茶杯，眼中劃過一絲了然。
原來，這個喜歡怪談故事的夜貓子少女一直在為沒有共同愛好的同伴而發愁，一心想要把怪談故事發揚光大，奈何冥府裡的妖怪們見慣了死靈與亡魂，對她的怪談故事一點也不感興趣。
因此，她想要到羅刹海中來發行自己所創作的各種怪談，尋找與自己志趣相投的妖怪。
瓊琅淺笑，「這當然沒問題，我一向欣賞有才華的妖怪。」
「是這樣嗎？」青行燈神色間有些遲疑，不自信地輕聲道，「我也不太確定其他妖怪會不會喜歡我的怪談，反倒是十分羡慕瓊琅姬能夠讓自己寫的故事那麼受歡迎。」
「瓊琅姬也是我十分崇拜的妖怪呢……」
「關於這一點你不用擔心。」瓊琅絲毫不擔心地擺擺手，「我這兒的妖怪都是一群土包子，平時沒讀過幾本書，隨便給他們講幾個故事都能聽的津津有味。」
天天就是閑得蛋疼，才會腦補一出一出的事情，找些別的東西分散他們的注意力再好不過。
「所以我的書其實也一般般啦，只是那些故事他們從來都沒聽說過，所以才會那麼受歡迎。」瓊琅自謙道，「圖書館裡關於怪談的書籍並不多，你若加入補充的話，他們一定會覺得新鮮有趣。」
「如果你願意留下來，我在這方面也會給予你大力支持和優待。」
書庫需要豐富充盈，各種類型的人才也不能放過。
青行燈聞言，眼眸中閃過一絲驚喜，對於瓊琅肯大力扶持怪談文化的舉動十分感激滿足。
「叮」，青行燈的好感度提高了30點，當前好感度50點。
「不過你要留下來的話，同時也要履行自己所在崗位的責任才可以哦。」
「關於這一點，瓊琅大人無需擔心。」
「不用那麼生分，直接喚我的名字就可以了。」瓊琅點頭，一紙合約浮在空中，青行燈在上面留下了屬於自己的妖氣印記，標誌著正式成為了羅刹海的妖怪。
只是商談完正事以後，這位姑娘好像仍舊不太願意離開，睜著一雙水汪汪的藍色大眼睛期盼地盯著她。
「……還有什麼疑惑嗎？」
「瓊琅剛剛說覺得怪談故事很有意思，那要不要來聽聽我創作的怪談呢？或者與我分享一下你聽說過的怪談也可以，我最喜歡收集故事了。」
瓊琅想了想，雖然大半夜的感覺有些困，但為了趁熱打火加把勁地攻略青行燈的好感度，她還是點點頭應下了對方的邀請。
「叮」，青行燈的好感度增加了10點，當前好感度60點。
漆黑的房間裡散發幽暗的藍光，氣氛有些滲人，兩個漂亮的姑娘面對面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始講起了怪談故事。
所謂的怪談故事，最經典的莫過於《聊齋志異》了，瓊琅思索了一下，隨手拈來寧采臣和聶小倩的故事講述給她聽。
青行燈所講的故事每一個都很短，多為人間流傳的只言詞組，乍一聽到瓊琅這樣帶著愛戀纏綿的長篇故事，眼中頓時爆發出一陣耀眼的亮光，只覺得瓊琅果真是個人才。
這個故事很長，瓊琅講的口乾舌燥，足足喝了一整壺茶水才講完。
許久後，青行燈戀戀不捨地回過神來，神色間帶著幾分崇拜與驚歎，「瓊琅姬果真大才，我在看過你所寫的話本之後，就知道你一定不簡單，卻沒想到連怪談故事都能講的這麼好，實在讓我自愧不如。」
「叮」，青行燈的好感度提高了30點，當前好感度80點。
瓊琅一聽，連忙擺擺手，「不不不，這些故事都不是我寫的，只是我從別人那裡聽來的罷了。」
「哦？那寫這個故事的人是何人，可能讓我見上一見？」
「他叫蒲松齡，是個異國人類。」
目前這個時候還沒出生呢。
迎著青行燈殷切的目光，瓊琅開始面部紅心不跳地瞎扯淡，「呃……我年輕之時曾在海域來往的人類船隻中得到過一本叫做《聊齋志異》的話本，裡面類似的怪談故事還有許多，只是作者我也從未見過，這麼多年過去了，或許已經不在了吧……」
「只可惜那本書不幸丟失了，不過裡面的故事我還記得許多，你若喜歡聽我慢慢給你講就是了。」
「叮」，青行燈的好感度提高了10點，當前好感度90點。
「這樣啊……」青行燈在聽到前半句話時有些失望，在聽到後半句話立刻又目帶欣喜，眼巴巴地看著她，「那麼瓊琅還可以再繼續講下去嗎？」
聽到這句話，瓊琅強撐著快要合上的眼皮掃了一眼窗外已經露出魚肚白的天空，心裡頓時有種不妙的預感。
怕不是以後天天都要熬夜給青行燈講故事了，這可遭不住啊！
疲憊之中，她腦子裡靈光一閃，立刻勸說道：「故事我多的是，你莫急，只是這麼好的故事總不能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對不對？」
「你既然都記下來了，不如回去把它撰寫下來，以『蒲松齡』之名發行，讓他的故事再現羅刹海，回頭一定能大受歡迎！」
罪過啊罪過，蒲老先生您可千萬別和她一不懂事的小丫頭片子計較……
不管怎麼樣，要培養引導青行燈的原創意識是必須的。
「這倒是個好法子，蒲先生的好故事不能就這麼被埋沒了。」青行燈略微一思索，贊同地點了點頭，「蒲先生大才，實在令我受益良多，待複寫完先生的故事，我便也如此一般地創作屬於我青行燈的怪談。」
這種情愛纏綿與魑魅魍魎相結合的故事，可比那些人口相傳數種版本的只言詞組吸引人多了。
「叮」，青行燈的好感度提高了10點，當前好感度100點。
「叮」，青燈行的忠誠度提高了20點，當前忠誠度20點。
見青燈行如此上道，瓊琅欣慰地點了點頭，對方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記錄故事，方才離開令瓊琅得了空閒。
待青行燈一走，她立刻倒頭呼呼大睡。
也不知道招來一個夜貓子館長是好是壞，不過，未來羅刹海的文學發展即將拉開新的篇章……就值得了。
瓊琅給青行燈在行宮內安排了特別的房間，屋子在最僻靜的角落裡，屋子裡沒有任何燈光，就連走廊都漆黑一片。
為了不打攪瓊琅晚上休息，她開始用每天晚上的時間來複寫聊齋故事，又在白天趁瓊琅休息得空的時候與她相互探討劇情。
瓊琅見她興奮的幾天幾夜都沒睡覺了，不由得有些擔憂，「不用急著寫故事，圖書館還沒完工呢，你注意休息，女孩子要心疼自己的身體，要是冒出黑眼圈可就不好看了。」
「沒關係。」青行燈搖了搖頭，繼續奮筆疾書，「以我的膚色，就算長出青黑色的眼圈別人也看不出來的。」
「……」好吧，她竟無言以對。
兩人這般天天黏在一起，一來二去的便也十分熟稔了，唯有大天狗一臉怨念。
誰來告訴他，這哪兒來的夜貓子妖怪把瓊琅搶走了？
自從青行燈出現以後，瓊琅所有零碎的閒置時間幾乎都被她佔據，完全沒辦法和瓊琅獨處，只能一個人寂寞地在牆角畫圈圈，讓他忍不住想要磨刀霍霍向閻魔。
而滿心志氣的安倍晴明此時仍在幼稚園中努力刻苦地參加培訓，完全不知道他所奮鬥的目標——圖書館館長一職，已經被另一隻走後門的內定妖怪捷足先登了。
作者有話要說：
黑晴明（撕心裂肺）：不……！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難道不夠努力不夠優秀嗎？
瓊琅：我這就給你上一課，讓你知道社會的險惡。
青行燈：抱歉，有後臺就是可以為所欲為。
狗子：心累，想和閻魔打架。
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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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番外•某個有歌姬的平行世界
【一生愛歌姬】歌姬同人圖樓~歡迎喜歡歌姬的阿爸阿媽們光臨！
lz：本命歌燈鎮樓！
1l：2333，我也愛咯噔，這是一個有聲音的cp。
2l：自上回cp大戰之後，歌燈歌花的人氣突然就噌噌往上漲。
3l：都怪狗子讓我們家歌姬無辜挨駡了哼╭(╯^╰)╮，還是燈姐和花鳥好。
4l：hhh，狗子心裡苦。
lz：哈哈哈，我們歌迷都是很和諧的，大家喜歡什麼cp都可以討論，記得帶圖！
5l：我一個人默默地吃著閻魔x歌姬，作者x讀者粉也很萌啊！甩圖
6l：2333，這裡是判官綠。
7l：以前吃彼岸花x歌姬，覺得紅藍自古出cp，現在發現雙藍也超棒嗷嗷嗷。
8l：沒錯歌姬和燈姐真心情侶裝，兩個都是藍色系，放在一起超養眼的。
9l：qwq要是庭院可以放倆式神就好了，一定把燈和歌姬放在一起。
10l：我這裡有燈姐x歌姬的本子，偷偷發幾張，小心別被發現了……
11l：臥槽求完整本子！
12l：歌姬攻嗎？我要看我要看！
lz：……為什麼圖樓突然歪了。
lz：(╯‵□′)╯︵┻━┻ 喂喂你們克制一點啊！小心一會兒被度娘刪帖了你們這群黃圖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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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說幾句，超喜歡燈妹雖然現在弱的就是一隻天邪鬼青……
其實瓊琅的外表人設最初有參考燈姐哦！不過是藍色系的黑長髮禦姐！
再ps：答應好要開的茨木文，上次因為胡亂寫的文案比較亂，所以這次換了新文案，內容設定與上次讀起來很差別會非常大，感興趣的小天使可以戳專欄查看《[綜]我的日常不可能這麼奇葩》，再決定是否收藏（求預收啦！！！）
若無意外，大概是下個月中或月底開……
第78章 安倍晴明的動搖
國家圖書館修建完工以後, 瓊琅在羅刹海內招了幾個資質還算看得過去的妖怪做前三層的圖書管理員, 連每層角落裡的小賣部也入駐了一些妖怪, 專門負責為來圖書館內租借書籍的妖怪提供食物茶水。
圖書館的前三層都擺滿了各種書籍, 開放之後也是最熱鬧的地方，愛湊熱鬧的妖怪們也揣著一顆好奇的心來找樂子。
瓊琅立下的規定是圖書館在每日巳時（早上九點）至酉時（下午五點）之間開放，在圖書館內看書不需要付錢，如果想要帶走則需要支付一定的押金，待送還書本後退款。
她修建圖書館主要是為了利民便民，因而倒也沒有給子民們增加什麼負擔，只通過圖書館每層小賣部向妖怪們販賣吃食來賺些薄利補貼。
那些妖怪初到圖書館，看什麼都覺得新鮮，裡面又比外面暖和的多。慢慢男男女女三三兩兩地湊足一堆, 一起談天說地嗑瓜子倒也融洽和諧。
至此，國家圖書館正式開放以後, 瓊琅終於將原來心心念念的計畫提上了日程。
大晦日的前一天, 她召集海域的所有妖怪每家每戶派出一隻妖怪前來高等學院中參加會議, 徹底將羅刹海的教育體系做到牢固完善。
「今年是羅刹國成立的第三十二年。」大禮堂裡, 瓊琅站在前方的高臺之上，清亮動人的聲音透過妖力傳向遠方。
巨大的禮堂用美麗的珊瑚砌做地板, 無數顆大大小小的明珠散發著柔和朦朧的淡光將周圍照的極亮。數不清的貝殼椅子上, 前排坐著的赫然是荒、惠比壽、書翁等一眾元老級別的高級老幹部，大天狗則坐在特殊的嘉賓席上靜靜地看著瓊琅。
掃了一眼黑壓壓一片長相各異的妖怪們, 瓊琅微微一笑，「這些年來, 多謝你們每一個人對羅刹海的付出，因為有你們，羅刹海才會有今天。」
她說話的聲音低沉而緩慢，卻帶著一種真摯的感情，全然不是在做面子關係的虛假客套模樣。
安倍晴明眉頭微微一動，將冒著熱氣的茶杯輕輕地放在桌案上，在萬人之中悄悄地審視起瓊琅來。
瓊琅很少親自在大禮堂內舉辦如此隆重的會議，平日裡那些坐不住的、愛多動的妖怪們全都一聲不吭，安靜地聽她講話，整個禮堂裡的妖怪們幾乎可以清楚地聽見身邊人的呼吸聲。
「在三十二年前，這座島上什麼也沒有。到處雜草叢生，亂石林立，遍佈屍骸，甚至臭氣熏天。」
講到這裡，她溫柔的目光看向書翁，緩緩道：「那個時候，我和你們的書翁大人在這裡建立起了羅刹海。」
「我很感謝最早一批跟隨我的妖怪，在我一無所有的時候仍舊選擇追隨我、信任我。一路走來，我們也失去了不少的夥伴，但我們每一隻妖怪都不會忘記他們的名字，他們將會在墓園中沉眠著陪伴我們繼續走下去。」
惠比壽附近所被安排入座的妖怪，全都是三十多年前第一批跟隨他的妖怪。他們有的已經很老了，有的正直青年強盛，卻有不少身負殘疾，都是在當年鬥爭最混亂的時候所留下來的傷。
如今他們有著羅刹海提供的高福利補貼，有人在海域中繼續默默地奉獻著，有的退出一線在海內安靜的養老。
聽到瓊琅的話，都忍不住想起了當年一同奮鬥掙扎的時光，個個神色感慨。
「好好的又提起這些事情，平白讓老頭子我傷心。」想起那不幸在戰爭中逝去的老釣友，惠比壽忍不住摸出帕子擦眼淚，又擤了擤鼻涕。
「感謝你們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支撐著我、陪伴著我一路走來。」說到這裡，她朝著惠比壽等人的方向深深彎腰鞠了一躬，良久後方才直起腰。
她這麼做，那邊的妖怪頓時騷動起來，連忙擺手道：「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啊！」
「這些都是我們該做的，當初選擇追隨瓊琅大人，我們早就做好了獻出生命的準備。」
這麼多年過去了，海域裡的妖怪換了一批又一批，當年的老人大多不復昔日光彩，可瓊琅依舊沒有忘記他們，這令不少妖怪感動地紅了眼眶。
瓊琅沉靜的眼神掃過他們每一張面孔，威嚴的面孔中夾雜著一抹不一般的溫柔，「那個時候我們只能睡在草垛與樹幹上，藏身棲息在洞穴裡，在第六年我們終於有了羅刹海的第一座行宮和大片屋舍，再也不用受風吹雨打。」
「那個時候沒有集市酒館，大家還要防備著陌生妖怪的屠戮與獵食出海尋找食物，常有不幸的妖怪為了一口食物而葬身海底。於是第十個年頭我們終於建起了可自由交易的集市廣場，在互幫互助下，每一隻妖怪都不再擔心會餓肚子。」
提起羅刹海集市特有的貨幣交易與雇傭制度，那絕對是最完美又公平的，強者扛起重任負責食物，弱者為強者服務跑腿謀取報酬。極大程度地消除了海內妖怪間互相欺壓掠奪的惡劣現象，又通過榮譽感與責任感加深加固了妖怪們之間的感情。
原本安靜的禮堂內開始有妖怪忍不住相互低聲感慨起來。
「當年的日子是多麼的辛苦啊……」
「後來，我們有了牢獄、演武場，我們建起了兩座學院，再到如今的圖書館，海域在大家的努力下越來越繁榮。」
「這所有的一切都有你們每一隻妖怪的影子，這是我們共同的羅刹海，將來還會變得更好。」
回想著昔日一步一步走來的帶血腳印，聽到瓊琅如此話語，眾妖激動不已，更甚者已經感而落淚。
「能走到今天，都是瓊琅大人的功勞……」
「沒錯！大人不要再這麼說了，我們為海域做的事情少之又少又微不足道，有這一切全都是因為瓊琅大人不離不棄地保護著我們。」
「如果沒有瓊琅大人，我可能還躲在某個黑漆漆的角落每天為吃飽肚子而發愁，也或者已經喪生在了其他妖怪嘴裡。」
儘管一路走來無比艱辛，如今這樣的繁榮昌盛與寧靜祥和卻是每一隻妖怪曾經想也不敢想的。這樣的畫面只能是夢境，是瓊琅的出現令這場遙不可及的夢變為了現實，沒有任何妖怪能夠比瓊琅在他們心中的地位更高。
「我們的羅刹海會變的越來越好，不管怎麼樣，我誓死效忠瓊琅大人！」
「我也是……！為了羅刹海，我願意付出我的一切！」
妖怪們接二連三地高聲激動喊著，原本安靜無聲的禮堂內頓時洋溢著一種熱血沸騰的氣氛，令大天狗與安倍晴明皆是心有感觸。
瓊琅這樣的人，值得被這些妖怪真心而忠誠地追隨至永遠。大天狗湛藍色的眼眸印著她的身影，漾開一圈圈溫柔的波瀾。
荒也與有榮焉地看著瓊琅，神色中帶著一絲驕傲。瓊琅是這世上最獨一無二的妖怪，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他永遠都無比慶倖當初最落魄可憐的時候能夠被瓊琅所收留。
禮堂妖聲鼎沸，安倍晴明悄悄地打量著瓊琅，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
果然是個手腕及其高明，城府尤其深不可測的女人，對手下的妖怪子民說出這樣的話，無論是在人類還是妖怪中，他第一次見到。
哪怕認為瓊琅這是在籠絡人心，安倍晴明也不得不承認她的神色語氣如同發自內心的完美，並不會讓人覺得自降尊貴，連他都忍不住被觸動感染了。
羅刹海妖對其主的忠心程度，要遠遠超乎他的想像。
妖怪們激動的叫喊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瓊琅沒有打斷他們，只是待他們都靜下來之後，方才溫和地笑道：「大家的心意我都明白，對海域的愛我也都感受到了，你們想羅刹海變得更好嗎？」
「想，當然想了！」
瓊琅滿意地點點頭，方才道出今天會議的重點，「那麼，我今天在這裡就要宣佈一件事情。」
「明年是幼稚園成立的第八年，對於海域裡的兩座學園，大家應該都很熟悉了。」
「從下一個新學期起，我正式接納海域內所有想要讀書的妖怪進入幼稚園中上課，同時實行六年義務教育，在修習幼稚園的六年課程中，不收取任何一隻妖怪的學費。」
這麼多年來，幼稚園已經儲備起了足夠支撐海域的師資力量，提升所有妖怪見識素質的想法已經可以逐步支撐著去實現了。
「在這六年裡，每只妖怪都必須要取得課程的合格成績，成績優異者通過考試以後，將能夠被選拔入高等學園中繼續進修。三年後達成要求者，可無需參加面試招聘，被分派入各大組織機構參加工作。」
她這話一出，整個禮堂頓時一片譁然。
要知道，這些年來入學的妖怪都是半強迫性的，自從不愁吃穿以後，所賺得的錢財大多數都花在了幼稚園修習上，繳納學費是一筆不小的負擔。
有的妖怪並不愛讀書學習，可礙於瓊琅半強迫性的規定，他們不得不服從，只是從不把怨聲說出口罷了。
此外羅刹海中福利較為不錯的職位對於應聘者的要求也非常高，瓊琅常常寧肯某個職位空缺，也不會在落選的百來隻妖怪中選一個將就湊合。
如今去幼稚園上課將不需要付錢了，成績優異者還可以免面試直接被分派崗位，這令眾妖蠢蠢欲動，一顆心激蕩不已。
「羅刹海的未來可就掌握在大家的手中了，怎麼樣，有信心嗎？」瓊琅笑的雙眼彎成月牙，似乎對子民們的反應感到很欣喜。
「有啦，當然有了，一定不會叫瓊琅大人失望的！」至此，每個妖怪眼中都是躍躍欲試的神情。
大天狗乍然聽她這個命令一時間有些微訝，隨後輕托著下巴沉思了起來，眸中光華流轉。
怪不得瓊琅之前一直想要交易換取那智山和大江山中的各類書籍，原來是在為這一步做打算。
而她之所以這樣做的原因，也應當是因為從羅刹海、荒川澤域同那智山與大江山之間的貿易往來中得到了足夠的資金支持。
他的那智山從來不缺這些東西，卻沒有想過把精力和財富花在這些事情上。
在印象中，只有人類才會通過這種方法來培養選拔人才。而妖怪的世界裡，全憑著自己本身的先天資質和求師來靠力量出人頭地，唯有部分出身高貴強大的妖怪世家才會像人類貴族那樣教育自己的孩子。
瓊琅的做法，既新穎之極又超乎想像的大膽，大天狗很快就理解了其中深奧的意義。
羅刹海也一樣有著分明的階級，但階級之間的摩擦和相互仇視程度卻沒有其他地方那麼強烈，此外因為成立的念頭不早，類似於人類和其他妖怪領地中那種「權貴勢力家族」還沒有發展起來。
這種有可能掌握大部分資源權利的「權貴實力家族」在未形成之處就被她狠狠地踩了一腳，難以發展起來。要知道，其他地方上位憑藉家族關係，在羅刹海今後可就全靠自己本事了。
真正的一視同仁，憑本事說話，不管是誰都有出頭的機會，同時也敲打了那些懶散的妖怪，不付出就不會有收穫。
想通了所有，大天狗驀然抬頭看她，神情動容。
他就知道他的決定沒有錯，瓊琅是值得他誓死追隨一生的人。
大會散去，瓊琅命書翁將教育體系的詳細改革制度清晰地佈告上，張貼在集市廣場中，很快就迅速地傳了開來。
這一次她將幼稚園的課程體系做了一次很大的改變舉措，將古代科舉制度與現代教育體系相結合。前三年的課程全部都是基礎公共課，意在提高妖怪們的整體意識素質，隨後把後三年的課程劃分為數個體系，類似于現代的文科、理科、工科與藝術類，憑妖怪們的喜好與資質改為專業指導。
最終優秀者考進高等學院以後，會有更加細緻的分類教學，那些本就憑著一技之長不需要讀書就能在海域內混的風生水起的妖怪，會被聘請進學院中兼職老師教授技能，此所謂術業有專攻。
圖書館立刻層層爆滿，學習熱情高漲的妖怪們將裡面讀了個水泄不通，每天上午早早便來排隊，生怕自己想看的書被其他妖怪先借走了。
目睹這一盛況的安倍晴明同樣心情極度複雜。
那日在禮堂內聽到瓊琅的前半部分話語，他一直都認為那是她在打感情牌，好令這些妖怪對他死心塌地。
可當瓊琅的「六年義務教育」制度一出之後，安倍晴明就知道自己想錯了，那個女人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發自真心。
這樣的舉措，就是許多人類國度也做不到的吧？
生在貴族人類世家，安倍晴明比誰都清楚現實的殘酷，只有部分貴族孩童才能夠得到良好的教育，平民百姓終日在田地裡求食，根本沒有錢財來教育孩子。
因此，貴族和平民的差距更大，前者也愈發看不起後者，尊卑分明，階級矛盾眼中。
即便如此，安倍晴明也覺得人類的世界比妖怪好上太多，因為可憐的妖怪們在這方面遠不如人類，如今瓊琅與羅刹海卻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羅刹海中從不會有任何一隻妖怪在背後談論瓊琅的不是，如果有妖怪出現不遜，必然會遭到周圍其他子民的群起攻之。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羅刹海的妖怪可以對他們的君王死心塌地至如此。
安倍晴明神情悵然，似喜似憂，眼眸中透露著一種深深的迷茫。
作為被分離出來的安倍晴明的邪念，他從來不痛恨也不在乎另一個他拋棄了自己。反倒是因為對方的這種做法，才讓他看到了被人類誤解欺壓的妖怪有多麼的淒慘可憐。
改變這個世界，逆轉陰陽，令妖怪翻身做主報復人類是他一直以來的遠大抱負與夢想，並且迫不及待地想要實現這個夢，他不惜一切代價和後果。
可在深入瞭解瓊琅與羅刹海之後，他原本堅定的心開始產生了動搖。
原來改變妖怪世界，還可以這樣做嗎……？
瓊琅用百年的堅忍與數幾十年的執著，做到了他這一輩子中最渴望的事情。
看著海域內熱鬧祥和的一幕和妖怪們臉上幸福滿足的神情，安倍晴明覺得自己的心臟開始不受控制地跳動起來，有一種異樣的感情蔓延在心間。
作者有話要說：
黑晴明（心情複雜）：原以為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心機狗，現在看來好像並不是。
荒：你終於快要從戲裡走出來了嗎？
黑晴明：我我我……我好像愛上了瓊琅。
狗子：你走你走！這特麼是我先來的！
瓊琅：你確定你是愛上了我而不是我的羅刹海？
*****
茨木和酒吞快要來做客啦，以及狗子和瓊琅差不多要在一起了，助攻可能是……咳咳。
日狗番外我已經在著手寫了，到時候發給大家看，微博的話就搜我作者名字就可以了。
黑阿爸戲份比白阿爸中，emm大家希望他們最後再度合為一體嗎？
黑晴明（害怕&絕望）：不我拒絕！如果融為一體了……我便不再是我了吧……啊！我的瓊琅我的狗……
狗子：滾！
第79章 懷才不遇
深吸一口氣, 安倍晴明藏起心中難以言明的百般滋味, 打起精神朝著幼稚園一層的教室走去。從業前培訓已經在前兩日便結束了, 今晚是他、妖狐和妖琴師三人參加考試的時間。
大晦日有十天長假, 海域內的本地居民早就在十五天前便放假了。此刻幼稚園內的燈盞將周圍映照的亮如白晝，平日裡充滿朝氣的熱鬧校園顯得寂靜冷清，只有零星幾個校工妖怪在做著清潔整理工作。
惠比壽作為監考官，用魚竿把三份散發著妖氣的卷軸甩到他們面前，又象徵性地敲了敲講臺。
他清了清嗓子吹鬍子瞪眼地高聲道：「老頭子我是這場考試的監考官，你們幾個年輕人可都給我記住了，別想著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偷問答案，誰敢作弊就立刻取消應聘資格！」
「當然問了也沒多大用處，除了前面的基礎部分相同以外, 你們每個人的考題都是不一樣的。」
三分綜合試卷全都是為了他們量身訂做的，考試的側重點也不同。
「考試時間只有半個時辰, 待那沙漏裡的泥沙全部落下來後, 便是考試結束的時間。」
屋內靜無聲息, 惠比壽敲打完他們, 便讓自己身邊的金魚娃娃監督他們，自己則躺在籐椅上打起瞌睡來。
閉上眼睛之前, 他還略帶幾分不滿地小聲嘀咕了幾句, 「這壞丫頭，臨時加班還不給付工錢, 越來越摳門了！」
他昨晚上和海域裡的其他老頭子一起玩骰子賭到半夜，今天正想早點睡覺卻被瓊琅抓過來做了壯丁。
安倍晴明的眸光落到自己面前的卷軸上, 看著那散發著淡淡微光的卷面陷入了沉思。
羅刹海所用的考試卷軸都非常獨特，瓊琅早些年為了防止學生作弊，特意令教育部在作試卷的卷軸上下了很大的功夫。
每個學生答題時都需要用自己的妖氣來進行標記，這樣就杜絕了變裝替考的投機取巧者。為了不令學生賄賂判卷先生，所有的選擇題、填空題和判斷題，都是落筆即判對錯，唯有簡答題需要閱卷評分。
他忍不住微微一笑，還真是學風嚴謹，一絲不苟。
毛筆沾上了墨水，寫下自己的名字和考生號後，安倍晴明開始神色認真地答起題來。前面的二十道選擇題佔據了足足四十分的分數，是需要謹慎對待的。
他大致掃了一眼，基本上都是對於羅刹海各自常識的考察，應當不難，然而第一道題就讓他愣住了。
偉大的羅刹海君王是憑藉著什麼才令海域繁榮至今，並讓臣民們如此愛戴她？
四個選項分別是無與倫比的美貌和動人的天籟之音、善良溫和的性格與認真嚴謹的處事態度、深不可測的妖力與慎密冷靜的心思、學富五車的才識與高尚不俗的情操。
安倍晴明遲疑了一下，沒有立刻落筆，只要答案一填上，在做下一題時就會被判斷正誤，不能夠掉以輕心。
他皺著眉頭將四個選項都看了一遍，在第二和第三個選項之間猶豫了一會兒，最終在第二個選項面前用筆墨畫上了圈。
做完了第一題，他稍稍安心了一些，繼續思考第二題。
如果違反了羅刹海的眾項規矩，有可能受到以下哪種懲罰？
四個選項分別是被懲罰打掃茅廁和馬路、在集市廣場學豬叫、繳納罰金、圍著演武場跑二十圈。
安倍晴明並沒有仔細看後面的選項，而是在看到打掃茅廁等字眼時就下意識地圈選了第一個選項，正準備往下繼續做題時，卷面紅光微不可見地一閃，前面的第一道題就已經出了結果。
那第一題下四個選項全部都被紅色的墨水做了標記，便意味著每一個選項都是該題的正確答案。沒能把答案選全，該題一分也拿不到，看到這一幕，安倍晴明眼角微微一抽，死死瞪著那道題。
居然是多項選擇題？好像也對，題目一開始就沒有說明正確答案只有一個。
只是這道題的正確答案……
安倍晴明眼神詭譎地掃視了一遍，心裡忍不住嘀咕道：編寫這套考題的人一定是瓊琅的狂熱追崇者。
吃了不認真審題的虧，他不敢再掉以輕心，立刻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琢磨起卷軸來，很快便發現了深藏在各道題目中的小陷阱。
各種挖坑於無形的文字遊戲，還有古裡古怪的問題與匪夷所思的答案，整篇考卷答下來著實讓安倍晴明捏了一把汗。
問羅刹海最醜的妖怪是誰也就罷了，什麼荒的身高高幾尺、書翁的日記共有多少篇，這些問題一般的妖怪真的會去關注嗎？
為什麼會被編寫為考題啊，簡直完全不能理解！
好在他雖然做的慢，憑藉著慎密的心思還是將選擇題和判斷題都答對了七七八八。
待做到後面的簡答時，他忍不住偷偷掃了一眼身旁的妖琴師和妖狐，卻發現他們都一副從容自得的模樣，表情完全沒有一點糾結和疑惑。
這樣的發現，令安倍晴明原本自信滿滿的心開始變得不安了起來。
難道他學的不如另外兩隻妖怪好嗎？
作為半個受過良好教育且有著博學見聞的貴族人類，安倍晴明從小到大都沒有被任何考核難倒過，因而很快就在心裡否定了這個問題。
他堂堂安倍晴明，怎麼可能會落於他人下風！
憋著一股定要展露才華打動瓊琅的氣勁，安倍晴明硬著頭皮咬牙繼續答下去，在惠比壽頗有節奏的呼嚕聲中埋頭奮筆疾書，直到沙漏中的黃沙落下最後一粒，方才堪堪答完。
卷軸上寫滿了密密麻麻如蚊蠅一般的字，卻無絲毫雜亂，文雅的字跡中帶著一股蒼勁的力道，整潔的卷面看起來賞心悅目。
惠比壽被金魚娃娃搖醒，打著哈欠睡眼惺忪地嘟囔，「都把考卷交上來吧……困死老頭子了……」
交卷的過程中，安倍晴明飛快地偷瞄了一眼另外二妖的考卷，發現他們的簡答題都字數不多後，心裡終於松了口氣。
看樣子是答不出來了，也對，只有向他這樣博覽群書見多識廣的人才可以寫出灑灑洋洋一大片的錦繡文章。
那些妖怪到底是不如他的。
這樣想著，安倍晴明心滿意足地回到了客舍，冰冷的夜風把他額頭上因緊張糾結而滲出來的汗水全都吹幹。
接下來，只要等著瓊琅大為震驚，然後萬分鄭重地聘請他去做圖書館館長一職就好了。
*****
瓊琅從惠比壽手裡拿到考卷，批判完妖狐與妖琴師兩隻妖怪的考卷以後，便開始認真地審視起了安倍晴明的考卷來。
她認真而仔細地熬夜看了很久，把整張試卷上的字一個不落地都看了幾遍之後，方才放下卷軸，眼眸中閃過一絲深思和意動。
這三份試卷皆出自瓊琅本人之手，前兩份的考題都很正常，唯獨給安倍晴明的這一張設計的古怪又難纏，壓根兒就沒打算讓他通過，所以什麼古怪的問題都有。
不過對方還是憑藉著過人的慎密心思一一避開了許多問題中障礙陷阱，正確率之高已經超過了瓊琅的預料。
但最令瓊琅關注的還是那幾道簡答題，她出題的時候隨意，涵蓋的範圍確很廣。從士農到工商，包括戰爭與文化，多少都涉及了一些。
讓她出乎意料的是，安倍晴明在許多問題方面的回答都可以說得上是一針見血，提出的解決辦法雖然有利有弊，卻非常合適。最難得的是，他的答案中隱約藏著些儒家思想的味道，倒是與她許多想法和考慮不謀而同。
不過儒學本身就影響了這個時代的許多國家與人類，安倍晴明作為貴族人類，會接觸過一些也不稀奇。
從這寫的密密麻麻的卷軸中不難感知到對方的認真，但瓊琅從他的回答中同樣看出了不小的野心，那是個略有些激進的人。
拋開其他因素來講，這個來歷不明的安倍晴明卻是是個難得一見的人才，倘若留在海域裡，一定可以大有作為。
可安倍晴明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大陰陽師啊……怎麼可能會選擇留在妖怪的國度中呢？
倘若他真是那個她所熟知的安倍晴明，她還真不敢把此人留在羅刹海，要是一不小心蝴蝶效應影響了世界線的發展就不好說了。
系統讓她為妖怪世界帶去新規則，可沒准許她插手人類的事情。
瓊琅微蹙著眉頭，把三分卷軸放好，一時間心事重重。
原本她想隨口用個理由安排安倍晴明去打雜，現在看來倒是小材大用了，老實說，還真讓她有些捨不得。但對方不知打著什麼心思來羅刹海，這一點也讓她極不放心，不想讓他擔任重要的職位。
思來想去，她最後選了一個折中的辦法。
大晦日，十天假日如約而至，羅刹海內張燈結綵，倒像是人間一樣繁華熱鬧，讓安倍晴明有一種自己仍在京都過年的錯覺。
前些日子裡，青行燈花了小半個月的功夫，把從瓊琅那裡聽來的聶小倩、畫皮與辛十四娘等三個故事完整地記錄了下來，並用妖力複製成多本書籍，在圖書館首發。
這種妖怪與人類為題材的愛情話即淒美又詭秘，格外的吸引人，很快就在羅刹海掀起了一片新風潮，熱度與瓊琅之前所寫的瑪麗蘇小說不相上下。
三個故事裡最受歡迎的是聶小倩與寧采臣的故事，其次是辛十四娘，畫皮的熱度反而比較低。
瓊琅分析了一下其中緣由，很快就得出了結論。
就如同人類對妖怪感到好奇那樣，妖怪對人類也抱著相似的心理，兩者之間有一種微妙古怪的平衡關係，這種人類與妖怪相結合的題材大大地滿足了妖怪們的好奇心，又對其中淒美動人的愛情故事感慨不已。
妖怪不喜歡看到人類貶低自己，然而在普通的怪談中，妖怪總是被醜化的一方。就好比畫皮的故事，裡面的妖怪不僅又壞又醜，最後還在和人類的對立中落了淒慘的下風，自然沒有前兩者受歡迎。
瓊琅總結了一下經驗，把這些話都告知了青行燈，讓她繼續創作適合妖怪看的怪談故事，並且要求她將故事與羅刹海的教學理念相結合，起到潛移默化的引導作用。
同時，安倍晴明也終於得到了千盼萬盼的考試回應。
「很遺憾，你落選了。」
聽到書翁的話，安倍晴明自信而欣喜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不可置信地沉聲問道：「你是說我的考試沒有通過？這不可能！」
他所有的問題答案，都是刻意貼近瓊琅的想法去答的，為了深入瞭解瓊琅的思想理念，他在羅刹海的兩個月裡每天都在學學習羅刹海的教材。
「呃……你別激動，我不是這個意思。」書翁輕咳了一聲，簡單安撫了他兩句，方才說道，「我的意思是，你的考試通過了，但是並沒能考取到圖書館館長一職。」
聞言，安倍晴明心下一沉，他的才能竟然不足以打動瓊琅嗎？
「你也別灰心，考慮到閣下才學過人，瓊琅大人安排了另外兩個職位給你，不知你是否有意？」
安倍晴明煞白的臉這才恢復了幾分血色，定了定神沉聲問道：「是什麼職位？」
這樣問著，他心下有一絲竊喜，竟然是同時身負兩職，難道說瓊琅其實非常欣賞他，要給他比圖書館館長更好的職位嗎？
不過一時之間，他還真想不出有什麼能比做圖書館館長更好的結果。
「是新聞報社的記者和編輯，就是那個節後準備修建的新聞社你知道吧？」
「記……記者？編輯又是什麼東西？原諒在下孤陋寡聞，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兩個詞。」安倍晴明神色疑惑，面子上有些掛不住。
書翁抿了抿唇解釋道：「你應當已經聽說過那個新聞報社是建來做什麼的了吧？所謂記者，便是記錄海域中各方面見聞的妖怪，而編輯則是負責將這些見聞整理為文章合集的妖怪。」
「瓊琅大人說你很有文采，這份工作對你來說應當不難。」
安倍晴明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暗光，深思片刻後緩緩答道：「如此也好，承蒙瓊琅姬厚愛了。」
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新聞報社目前還沒有招聘任何妖怪，那他被瓊琅所欽點，不就意味著是此番勢力的領頭人了嗎？
雖然沒有達到預期，這個結果倒也還能接受。
想到這裡，安倍晴明原本不甘的心情平靜了許多。
書翁見他應下此事，也微微一笑，溫聲道：「那就這樣定了，新聞社還未建好，過陣子你先在圖書館內做準備工作吧，我們一家為你準備好了房間，新的圖書館館長平常也會協助你。」
安倍晴明下意識地溫笑著點了點頭，隨後笑容一滯，僵硬著問道：「新任的圖書館館長？」
「沒錯，就是前不久才來到羅刹海的青行燈，晴明可要好好同她相處。」
聽到這句話，安倍晴明頓時如遭雷劈，他再也忍不住重重的一把將茶杯砸放在桌子上，猛地站起了身來，臉色陰晴不定。
察覺到書翁一樣的眼神，他才勉強地笑了兩聲，努力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道：「不好意思，只是突然聽聞此消息一時間有些驚訝罷了。」
「不過我好奇的是，應聘圖書館館長一職不是也需要在幼稚園培訓半個月後參加考試嗎？我們參加培訓班的時候，身邊並沒有見過這只妖怪。」
哪裡來的莫名其妙的妖怪，有何等本事，竟能搶了他苦心積慮想要奪得的圖書館館長一職？
書翁了然地點點頭，微笑著解釋道：「哦，這你就不知道了，青行燈大人是被破例提攜上來的，因為她在文學方面做出了不可估量的貢獻。」
「最近海域內很火爆的怪談故事晴明應當也聽聞過吧？那些便是青行燈撰寫出來的，不僅帶動了臣民們讀書的良好氣氛，也拉動了書店的經濟發展，著實功不可沒。瓊琅大人覺得她在這方面極有天賦，是館長一職的最合適人選。」
聽到這句話，安倍晴明緊抿著唇久久不語，好半天才從震驚與不甘之中回過神來。
作者有話要說：
黑晴明（借酒消愁）：懷才不遇……壯志難酬啊……
瓊琅：emm……
青行燈：誰叫你不會講故事。
****
茨木：想我了嗎下章我就來了！
酒吞：老妹我找你喝酒來了
瓊琅：激動，我終於可以日狗了嗎？
狗子：？？？
****
黑阿爸即將迎來感情與事業上的雙雙失意
第80章 緋色之夜
「瓊琅大人的安排我都記住了, 多謝你的轉告。」安倍晴明連忙挽回自己失態的模樣, 極力維持住面上淡然如常的表情, 淺笑著將書翁送出了客舍。
羅刹海中正在為大晦日難得的假期籌辦各自遊玩活動, 整片海域張燈結綵，宛如墨藍色的浩大夜空中七彩斑斕的繁星。
安倍晴明一個人孤獨地坐在窗前，怔怔地望著夜空中的那輪寒月，寂寥的側影與海域中熱鬧歡慶的氣氛格格不入。
從整個計畫一開始就不斷的受挫再受挫，哪怕他心智再堅韌，如今也不由得感到深深的疲憊。原本自信滿滿認為可以做到十拿九穩的事情，結果卻再一次出乎意料，令他大受打擊。
這一夜，他神色疲憊的連雪女悄悄送來的情報都沒有心情聽了, 一個人在昏暗無光的房間內消沉了整晚。
不過他的消沉也僅是持續了一晚。
當翌日破曉時分的暖陽從一望無際的蔚藍色海洋中升起來的時候，那波光粼粼、泛著金色的大海景色美的壯麗, 他頓時被這不一般的景色震撼了心靈, 心情出乎意料地變得平靜了起來。
安倍晴明忍不住推開窗戶, 冬日的羅刹海很冷, 他呼出的氣都甯在空中成了一片白霧。但就在這異常寒冷的氣候中，他感到遠方的金色陽光帶著一絲絲暖意灑在臉上, 和蔚藍的大海一同溫柔地撫平了心中的創傷。
被大自然的溫柔治癒了的安倍晴明豁然開朗, 一掃昨晚的失意，突然間變得生龍活虎起來。他詩興大發, 情緒激昂地揮筆寫下了一篇感情充沛的讚美大自然母親的文章，方才滿意地放下筆感歎了一番。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如何能被這小小的失意所打敗？」
就像羅刹海裡那些妖怪經常唱的歌謠所描述的那樣, 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麼？擦乾淚不要怕，至少他還有夢！
「古往今來，哪一位成大事者能夠一帆風順？」
能從千百隻妖怪中脫穎而出，走到這一步，不是已經證明了他的才能嗎？
瓊琅的要求是那麼的苛刻，整片海域如此多的妖怪，對於職務她也一向寧缺毋濫。如今被她欽點身兼二職，也算得上是認可了他的資質。
「像青行燈那樣在某一個方面才能突出的妖怪的確有，可誰又能斷定她處處都能比我更優異？」
在這方面比不過青行燈他認了，就好比讓他與妖琴師比試音律來爭奪樂府令一職，安倍晴明心裡也沒有幾分把握。
不是他不夠優秀，只是恰好遇上了青行燈這樣的妖怪而已，以青行燈的才能或許只能做圖書館館長一職，而他安倍晴明所擅長的領域可就多了去了。
思索了半天，安倍晴明終於平復了鬱悶憤懣的心情，眼中鬥志熊熊。
他一定會讓瓊琅對自己刮目相看！
被選中任職以後，他和妖狐等人已經不適合繼續住在客舍中了，羅刹海會給公務員專門安排特殊的居所，根據品級和所掌管的事務坐落圍繞在行宮周圍。
以後他將會有自己的庭院，無需再和妖狐等人擠在這裡，甚至還離瓊琅近了許多。
想到這裡，安倍晴明心情極佳，指揮著幫忙搬運傢俱物品的青牛小妖們，雄赳赳氣昂昂地朝著遠方的行宮走去。
沿途的妖怪見他抬頭挺胸的走路模樣，只以為他是因仕途順心而春風得意，皆是豔羨又討好地上前祝賀他，與他套近乎。這久違的奉承之感讓安倍晴明感覺仿佛回到了京都時的生活，十分地受用。
作為新上任的高級官員，瓊琅還命妖怪送來了這個時節不易享受到的奢侈瓜果，更讓安倍晴明一掃先前的悵然，渾身上下意氣風發。
此則所謂，冬風得意牛蹄疾，一朝吃盡羅刹瓜。
*****
整個羅刹海上上下下都散發著喜氣洋洋的節日氣氛，在這一年難得的假日裡，瓊琅也難得丟開身上的重擔，給自己一段暫時放鬆的時間。
瓊琅對於吃食一向很上心，她又口味重，羅刹島上培育的香料有不少，皆是被採集起來製作成了調味品。
海域裡各家各戶都在擺弄自己的吃食，瓊琅也在忙前忙後地準備大餐。
這一次她邀請了荒川和酒吞等妖怪前來做客，卻沒有命令手下的妖怪大肆操辦宴席，而是親自下廚做了頓家常飯，只當是好友間的小聚。
荒川倒也沒有客氣，他知道瓊琅廚藝高超，心裡樂呵呵地讓手下的妖怪帶了一堆新鮮的海貨來豐富食材。
酒吞和茨木受到邀約後，也在大晦日的第三天時到達了羅刹海。他們與隨行的商隊一同前來，還捎了不少上好的妖酒做上門禮。
他早就在信裡知道了這一個安倍晴明的存在，若不是來之前和京都府那個安倍晴明談好了讓他來調查解決此事，或許現在他已經煞氣騰騰地沖進他的院子裡了。
他還是第一次來羅刹海，之前途中早聽聞星熊童子一個勁地誇讚這片海域，等到親眼目睹之事才覺得竟比那蠢貨誇獎的還要好上不少。
酒吞把酒罈都卸下來置放好後，發現瓊琅正領著一群妖怪在忙碌地坐著各種吃食。
島上圈養的牛羊已經多的安置不下了，瓊琅之前便轉移了一些到南面大陸邊緣，用荊棘藤做了防禦柵欄。羅刹海與大陸之間僅有短短三百米的距離，平時有駐守結界邊境的海妖幫忙看守，少有陌生妖怪會闖進去掠食。
這些牛羊肉作為羅刹海的官方財產，除了用作設宴款待來賓，主要是供海域中的高級老幹部妖怪們食用，同時也會定期投放一定數量到集市中售賣。
按照慣例，每次過年她是一定要吃餃子的，這也是海域裡極受歡迎的一種吃法，其中以瓊琅親自包的最為美味。
這一次來做客的人實在太多，瓊琅不但自己親自下廚，身邊的妖怪們也跟著在幫忙。
一目連用妖力操縱著風在幫忙和麵，花鳥卷坐在一旁調合餡料，他們皆是第一次在羅刹海裡過年，還不懂這些東西怎麼做，書翁便舉著烹飪心得的小本本在一旁悉心地指導他們。
惠比壽作為德高望重的老妖怪，並沒有被叫去幹活，而是在暖和的屋子裡陪著珍珠和黑白童子一群小孩子玩。
瓊琅正坐在案前專注地包著餃子，荒和蚌精也在旁邊幫忙，看得出動作非常熟練，三人裡以瓊琅的速度最快，包出來的餃子形狀也最漂亮。
餃子裡以三鮮餡料最多，羅刹海最不缺的就是鮮貝、海鮮和蝦仁了。牛肉和羊肉餡的要少一些，但荒卻極喜歡吃這兩種餃子，每年過年都能吃掉兩大碗。
星熊童子在看到平時總愛板著一張冷臉的荒居然栓著圍裙包餃子時，頓時差點笑噴出來。
荒冷嗖嗖地甩了他一個刀眼，不為所動地繼續認真包餃子，酒吞卻捏著一個酒葫蘆坐在了瓊琅身邊，翹著二郎腿笑道：「星熊那蠢貨一路上都在念叨著你做的飯菜，這一回本大爺倒是終於有機會能吃上了。」
「你隨時來我隨時都可以給你們做啊。」瓊琅捏著餃子皮，笑意盈盈。
大天狗也在桌邊幫忙包餃子，他雙手靈巧，看瓊琅包了一次便也學的有模有樣，只是速度沒那麼快。
看不出瓊琅折紙花那麼笨，做起飯菜來卻是風風火火手腳利索。
茨木掃了一眼大天狗，也躍躍欲試地伸出手來，「忙得過來嗎？我也來幫你們好了。」
說著，便插進了瓊琅和大天狗之間，後者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
「瓊琅，這個東西怎麼包？你教教我。」
見茨木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瓊琅倒也沒拒絕，托著餃子皮演示起來。大概是覺得年輕妖怪都在幹活，只有老人和幼崽在玩鬧，自己悠哉悠哉地坐在旁邊喝酒不太好，酒吞竟也洗乾淨手要來試一試，順帶著還把混在小孩子堆裡的星熊童子也抓過來幹活。
原本還算空曠的桌邊頓時變得有些擁擠混亂。
「不對……不是這麼包的。不要用力擠……哎喲！」
伴著瓊琅的驚呼，酒吞手裡的餃子不小心被他一個用力就捏爆了，裡面的餡料撒的一地都是。
「這玩意兒怎麼這麼軟？」他尷尬地笑了兩聲，「好像給你添麻煩了。」
「你的餡放得太多了，餃子皮薄了會露陷的。」
旁邊的茨木比酒吞強上那麼一點，他笨手笨腳，小心翼翼地捏了個不知是包子還是饅頭的坨狀物體放在菜板上。
正喜滋滋地想對瓊琅邀寵，旁邊的大天狗就飛快地放了一個精緻小巧的餃子在旁邊。看著那對比慘烈的兩個餃子，茨木的笑容頓時一僵。
瓊琅掃了一眼，笑道：「大天狗好厲害啊，第一次做就能包成這個樣子，吞哥你可以跟他學學。」
聞言，茨木神情帶上了幾分沮喪，大天狗卻忍不住微微彎起唇角，一對翅膀開心的一抖，朝著茨木拋去一個暗藏得意的眼神，姿態優雅地繼續包起餃子來。
「我也很厲害啊！」星熊童子興奮地把一個包的像模像樣的餃子放好，滿臉都寫著「快誇誇我」。
這三隻糙漢子裡，餃子包的最快最好的竟然是看起來最呆傻的星熊童子。
「你還算是有那麼點用嘛。」
談笑間，酒吞又不負眾望地捏爆了一個餃子，看著他帶著幾絲不知所措的模樣，荒抽了抽嘴角，淡淡地道：「離吃飯還早呢，這裡有我和瓊琅他們就夠了，酒吞第一次來羅刹海，不如讓茨木帶著你去集市裡逛逛吧。」
這群人留在這兒完全就是來搗亂的。
酒吞輕咳了一聲，意識到自己留在這裡只會越幫越忙，乾脆痛快地點頭讓茨木帶他去集市裡的居酒屋喝酒。
帶著眼神不舍的茨木離開了瓊琅身邊，星熊童子卻被勒令留下來跟著幹活，把他哇哇大叫的反抗聲拋在身後，一對好基友的身影消失在了屋子裡。
瓊琅把包好的餃子放在一邊，讓蚌精叫手下的妖侍煮熟了幾分，送去給安倍晴明和妖狐等一眾新入職的公務員享用。
行宮附近有專門供公務人員吃飯的免費食堂，安倍晴明一早就吃過晚飯了，此刻正在自己的屋子裡認真地溫習書籍。
看著看著，突然聞到一股極香的味道飄進來，抬眸便見一個妖侍提著食盒求見。
「這是瓊琅姬命我送來的餃子。」妖侍將滿滿一碗餃子和蘸醬放在桌子上，笑道：「晴明大人是第一次在羅刹海過節吧？這些餃子可都是瓊琅姬親手做的，比食堂裡的要好吃的多，大人有口福啦！」
安倍晴明點頭送走妖侍，懷著複雜的心情咬了一口，濃郁鮮美的湯汁在口中炸裂開來，竟是從未品嘗過的美味，頓時神色驚異地看向那碗香噴噴的餃子。
他知道瓊琅正在接待海域外的來客，卻不料她竟然會親自下廚，還做得這麼好吃。感覺上一點都不像是一個掌控八方運籌帷幄的妖王，到有幾分妻子與母親的溫柔之意。
安倍晴明一口接一口地吃著餃子，心中忽然有一種古怪的情緒蔓延開來。
另一邊的瓊琅正在著手切菜做拼盤，大冬天的，沒有什麼事情比吃火鍋更爽了。直到窗外升起夜月以後，所有妖怪才終於團團圍坐在了一張巨大的圓桌面前。
圓桌的中心有一個圓圓的空心，上面漂浮這一口極大的鴛鴦鍋，下面燃著妖火，裡面熬煮的香料發出誘人的濃郁香氣來。
這個時代的香料不多，瓊琅盡可能地還原了記憶中的滋味，雖然調味品不足，但放到現在依舊是不可多得的美食。
大天狗原想擠到瓊琅身邊去坐，誰知瓊琅興沖沖地一屁股擠進了黑童子和白童子中間，眼神瞬間染上幾分幽怨。
見到這一幕，茨木卻是幸災樂禍地一笑，沖他遞了個眼神。
蠢狗，看來你還沒能如願嘛。
大天狗輕哼一聲，收回眼神，神色淡淡地坐在了荒的身旁。
瓊琅厚臉皮地擠在一堆小孩子身邊顯得格外顯眼，黑童子略帶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卻並不反感瓊琅的靠近。
「你們都是第一次吃火鍋，左邊那個辣辣的你們可能不適應，可以吃右邊的清湯鍋。」
話音剛落，輝夜姬已經被辣的眼淚汪汪，整張臉都紅了起來。她只是覺得左邊的湯鍋紅豔豔的，看起來又香又美味，嘗試了一片涮羊肉之後立刻味覺爆炸。
雖然喝了一大杯水才壓住口中的火辣之感，但卻莫名其妙的根本停不下伸進去的筷子是怎麼回事！
屋子裡熱氣騰騰，滿是食物的香味，雜亂的交談聲攙和在一起，氣氛難得一見的熱鬧。
作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糙漢酒吞，果然如瓊琅所料那樣也是個重口味的妖怪，對鹹辣的食物偏愛有加。荒川筷子伸進紅湯鍋的次數明顯比清湯鍋多，看來平時也吃膩了清淡的海鮮，而大天狗則較他們兩個吃的清淡一些，看起來似乎有些怕辣。
跳妹和金魚姬喜歡吃甜食甜點，黑白童子是肉食主義者，輝夜姬吃的最均衡，什麼都會淺淺嘗一口。
吃火鍋少不了喝酒，這裡雖然沒有五糧液二鍋頭，但卻有酒吞從大江山帶來的妖酒。
他捏著酒葫蘆，神神秘秘地朝著瓊琅道：「瓊琅，我和你說，這可是不一般的妖酒！這是我前陣子無意間用大江山特製妖酒與人類的清酒相摻所製成的，味道比之前爽口了一倍不止！」
酒吞一邊說著，用酒葫蘆各自給他們倒了一碗。
「哦？」瓊琅好奇地應了一聲，躍躍欲試地接過來嘗了一口，雙眼一亮，「味道著實不一般！」
「那當然，這可是本大爺制出來的酒！就是後勁太足，容易醉，我估計星熊那樣兒的蠢貨，三碗下肚就趴在桌子上了。」酒吞嫌棄的瞥了一眼埋頭大吃的星熊童子，又道，「上回的葡萄酒你沒喝上，這一回我給你帶了好多妖酒來。」
瓊琅笑著點了點頭，聽到酒吞的前半句話，心下一動，微微眯起了眼睛。
這酒的後勁果然很足，除了酒吞，喝下過一碗的妖怪們臉上全都染上了幾分醉意，頂著一張酡紅的臉在笑鬧中結束了這一餐聚會。
泡完溫泉洗漱過後，瓊琅神清氣爽地穿著浴衣回到了室內，她掃了一眼案桌上放著的幾葫蘆妖酒，摸摸下巴喚來蚌精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蚌精點點頭退了出去，留得瓊琅沖著妖酒微微一笑。
今晚上大家都醉了，應該會睡得很死吧？趁著難得的閒暇時光，這一次斷不能再被打岔了。
*****
大天狗飲的妖酒不多，此刻在其他人呼呼大睡的時候，他仍舊習慣性地坐在榻榻米上看點睡前書籍。
正看到一半，門沿被敲響，蚌精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大天狗大人，瓊琅大人說您有東西落在她那裡了，可方便去拿一下？」
大天狗放下卷軸，應聲起身朝瓊琅的屋子裡走去，心裡卻有幾分疑惑。
什麼東西落下了，讓蚌精直接送來不方便嗎？
帶著疑惑來到了瓊琅的屋子裡，淡白朦朧的珠光下她正坐在案前不知在擺弄些什麼，洗浴過後的墨色長髮柔順地披在身後，身影看起來比平時單薄纖弱幾分。
「瓊琅，我來了。」他推門走至瓊琅身邊，發現案上有顏色不一的好幾朵紙花。
聽到他的聲音，瓊琅抿了抿唇，不動聲色地扭頭沖他一笑，揚了揚手中的紙花，「我已經學會折紙花了，怎麼樣，不錯吧？」
大天狗眼中閃過一抹驚異，點點頭坐到她身邊來，「你已經會折了？」
「是啊，每天晚上睡覺前都試著折兩次，慢慢地就會了。」
「這樣啊……近來不是很忙嗎，怎麼還花費休息的時間在這種事情上。」大天狗的心中忍不住湧上幾分失落，他寧願瓊琅學不會折紙，這樣才會有更多的機會和她單獨相處。
「對了，你說我有東西落在這裡了，是什麼？」
聽到大天狗的詢問，瓊琅看向他清秀的面龐，冰藍色的眼眸中飛快地閃過一絲狡黠，「你猜猜看啊。」
「猜……猜猜看？」大天狗微微一愣，下意識地問道，「難道是上次我迭完的紙花嗎？」
「不是哦。」瓊琅搖了搖頭，伸出手指頭在他面前晃了晃，突然問道，「你今天晚上怎麼沒和酒吞他們一起喝酒，不喜歡那妖酒的味道嗎？」
「不……酒是好酒，只是我的酒量太差。」
「大家都喝酒了你怎麼能不喝？這可做的不對啊……」瓊琅微微挑眉，笑眯眯地說道，「這樣吧，你猜猜你到底落了什麼東西在我這裡，猜錯一次就罰你喝一杯，怎麼樣？」
「嗯……那好吧。」大天狗失笑地搖了搖頭，眼眸深處劃過一絲寵溺，縱容了她的調皮。
「讓我想想，是書籍嗎？」
瓊琅搖了搖頭，抬手給他倒了一杯酒遞過去，大天狗接過來喝下，原本白皙的臉頰立刻染上了幾絲緋色，妖酒的濃烈味道忍不住讓他皺了皺眉。
「有那麼難喝嗎？」見他這副模樣，瓊琅嘀咕著自斟自酌了一杯。
「你少喝這個，後勁很大的。」大天狗伸手想要阻止她，瓊琅卻已經喝下了第二杯，頓時神色無奈。
「我沒事，你繼續猜呀。」瓊琅笑眯眯地搖搖頭，臉頰卻也紅潤了不少。
「不是書籍，難道是扇子？」
「不對。」
「嗯……信紙？」
「不對。」
「劄記？」
……
連續猜錯四、五次，大天狗喝下了約莫有半葫蘆多的酒，立刻就有些招架不住了。這妖酒的後勁十足，起初還沒覺得什麼，時間越長卻越覺得身體燥熱，連帶著頭腦也變得昏沉遲鈍起來。
最糟糕的是他每喝下一杯，瓊琅就也跟著喝下一杯，此刻正雙腮緋紅、醉眼朦朧地看著他，獨處一室的氣氛變得曖.昧起來。
察覺到這不一般的氛圍，大天狗的心跳速度又開始猛然加快，微微撇開頭，強撐起一絲清醒道：「好了……都這麼晚了，還是別繼續玩下去了。你都喝醉了，剛剛明明叫你不要喝，真是的……」
看著瓊琅反應遲鈍的模樣，大天狗失笑，正打算哄她去睡覺，瓊琅卻順勢貼了過來，「明明是你笨的半天都猜不出來。」
酒香與體香糾纏在一起，猛地鑽入鼻尖，霎時間令他頭腦一陣嗡鳴。
眼前的畫面都變得有些模糊了，大天狗微感到有一絲不妙，輕蹙眉頭站起身來去扶她，「乖，去睡覺吧，明天再猜，我先走了……」
聞言，瓊琅眼眸微垂，瞳中劃過一絲惱意。
醉意令大天狗有些不大站的穩，瓊琅輕靠在他胸膛前，頓時把他壓得釀嗆了兩步。靠在胸口處，瓊琅能聽得到他心跳的極快，呼吸也異常急促，明顯不是醉酒的模樣。
身軀停頓了一下，她心下一橫，順勢抱住他，似醉非醉地問道：「為什麼要走，你不喜歡羅刹海嗎？」
「沒……沒有啊……又在胡想些什麼。」大天狗下意識地接住她，貼近的身軀幾乎能感受到彼此滾燙的體溫。
見他醉的傻乎乎的呆樣，瓊琅微微勾起唇角，貼近他耳邊輕聲問道：「那你願不願意留在羅刹海呢……」
此刻大天狗腦海一片混亂，聽到她的詢問，下意識地輕聲回答：「當然……願意。」
如果可以，他願意一輩子待在瓊琅身邊。
終於……終於如願以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瓊琅嘴唇微動，眼眸中漾開一片異常溫柔的神色，又似夾雜著幾分複雜的感歎。
隨後不等大天狗反應過來，「咚」的一聲兩人便摔在了榻榻米之上，令他微痛地輕哼了一聲。
打起精神睜開眼睛，上方是瓊琅近在咫尺的臉，帶著他夢中的嬌美勾人之色，如此親密的接觸立刻讓他的酒醒了一大半。
「摔疼了沒有？快起來看看。」他想要撐起身子來，瓊琅卻一動不動地壓得他不得動彈，沉默不語。
安靜到曖.昧之極的氣氛中，兩顆心怦怦作響，似乎在以同樣的速度跳動著，大天狗想要說出口的話突然間哽在了喉中。
微涼的手指輕輕地撫上他的臉，所過之處帶來異樣的癢意，令他背後都起了細細的雞皮疙瘩。理智告訴他目前的狀況不對勁，但心中卻絲毫不捨得打破現在的時光。
「看來你真的是醉了。」瓊琅如醇酒的聲音低低的響起，勾的他心癢難耐。
「你還不是一樣……」
聽到這話，瓊琅忍不住低笑了一聲，壓低聲音貼近他問道：「你知不知道你到底丟了什麼東西在我這兒？」
兩人幾乎鼻尖對鼻尖，能夠清晰地嗅到彼此的呼吸，大天狗原本就遲鈍的頭腦立刻更加混亂。感受著那只微涼而柔軟的手在臉上輕輕摩挲著，他難耐地扭動了一下，「是什麼……？」
瓊琅抿了抿唇，看起來似乎有一絲生氣，半晌後才將另一隻手按在他胸口處，輕聲道：「傻狗，是你的心啊。」
這句話如同煙花一樣在他腦海中炸開來，帶著五彩斑斕的絢爛之色，同時也令他的身軀完全僵硬住。
被丟掉的理智終於回到了腦海中，他感受著自己狂跳不止的心，微微睜大眼睛與瓊琅相對視。此刻他才終於發現，瓊琅的臉上根本就沒有一絲醉意，冰藍色的眼眸美麗而靜謐。
「瓊……」話為說完便被堵在了口中，大天狗猛然瞳孔微縮，全身的醉意消失的一乾二淨。
被壓在地上，他的雙目被一隻手遮擋住了視線，黑暗中有什麼香軟濕潤的東西壓在了自己的雙唇上，周身只剩下了瓊琅的氣息。
作者有話要說：
瓊琅：以後請叫我日狗大隊長。
酒吞：所以說助攻果然是我的酒嗎？
茨木（！？）：為什麼我身邊的妖怪一個個全都坑我，連摯友也是……
星熊：茨木要是嫁不出去了，酒吞你自己看著辦吧。
荒（咆哮）：mmp啊，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我把你當好兄弟，你竟然看上了我m……姐姐！
連連（淡定）：其實我早就觀察到了一些端倪……
黑童子（懵）：說好的童養夫呢？突然失寵。
白童子：我覺得瓊琅說不定是想你給她做女婿。
花鳥卷：哎喲大喜事，歡鑼打鼓敲起來！
安倍晴明（茫然）：什麼？這不可能！我不信！
*****
瓊琅（點燃一支事後煙）：本來只是想誘導某狗酒後吐真言，哪知笨到氣得我硬上弓。
狗子（嬌羞）：哎呀……(っ///c)
瓊琅（興奮）：我連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狗子（？？？）：……
*****
今天超肥的一章……拉燈後的內容會作為番外放出，我的微博：晉江－清溪洗硯，大家可以搜一搜。不過我還沒碼完番外呢咳咳，請理解我的蝸牛手速。明晚上的番外會隨著更新和大家見面（程度與畫風參考popo和龍馬），請系好安全帶，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有安全意識，其他的我就不多說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6-9 16:36
第81章 不不不！是我強迫了他
腦中一片空白, 連呼吸都輕的幾乎停止。
大天狗從來沒有預料到瓊琅會如此主動, 這與之前茨木說過的話完全不一樣。這樣親昵曖.昧的舉動他從來只會在夜深人靜時偶爾幻想一下, 甚至於此刻他都懷疑自己是否醉在了夢中。
但香軟的身軀和甜美的滋味告訴他, 這不是夢境。
待到瓊琅終於放開他，眼前再度恢復光明，迷糊的視線緩緩變得清晰，她染著紅霞的面容倒映在眸中，近的他可以看清瓊琅一根根纖長的眼睫毛。
沾染著她味道的唇瓣微微一顫，吐露出帶著幾分沙啞的聲音，「你……早就看穿我的心思了？」
「真當我笨嗎？如果我不主動說出來，你還要沉默到什麼時候？」
大天狗沉默了一瞬間，平靜的語氣帶著微不可察的顫抖, 藏著期待與一絲絲害怕。
「那……你的回應是？」
瓊琅垂眸，靠近他耳側輕聲說道：「我現在做了什麼, 你難道還不懂我的心意嗎？」
「你說過願意留在羅刹海留在我身邊, 我都聽見了, 說出口的話就別想反悔, 我不會放你走的。」
語罷，瓊琅在他染紅的耳垂上輕輕一咬, 極盡溫柔與懲罰之意。
不只是名為激動、喜悅還是幸福的滋味在心中彌漫開來, 讓他從靈魂深處到燥熱的身軀都無法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
他深愛的人也同樣愛著他，真好……
她輕咬的動作如烈酒澆在了兩團火焰上, 讓大天狗再也無法抑制住衝動，一把用力將她緊緊抱住, 埋在她白皙修長的頸間深深地嗅了一口，讓酒香與體香將自己包圍。
「我不會走的，這輩子就算你趕我我也不會走的。」
一陣天旋地轉，兩個人的位置瞬間轉換，瓊琅如綢緞瀑布一樣的墨發淩亂地散在地上。
瓊琅身形一頓，卻沒有推開他，察覺到她並無抗拒之意，大天狗心頭湧上激動與喜悅的滋味，將她藏在了雙翼之下。
屋內淡白朦朧的幽光映照出兩個交錯糾纏的身影。
（拉燈）
……
清晨的淡暖陽光透過窗戶和水藍色的紗簾灑在房間中，書案邊歪歪斜斜地散落著幾個精緻的空酒葫蘆，地上似乎有許多已經幹了的酒漬，整個房間充斥著暖香與濃濃的酒味。
大天狗正沉眠著，陽光灑在他淡金色的頭髮上，為清秀俊俏的側臉染上朦朧溫柔的光芒。有長而墨黑的髮絲糾纏在他的手臂與肩頸處，烏黑靚麗的華羽下溫柔地擁著一個身軀，隱約露出一片白皙的肩頭。
冬陽越升越高，為寒冷的羅刹海驅散了冷意。
蚌精掃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細眉一蹙。
天色已經不早了，可是瓊琅卻還沒有起身，這不太符合她的習慣。
無論是工作日還是假期，瓊琅一向很少睡懶覺，偶爾慵懶一時，也不會到現在還沒起床。
「看來酒吞大人帶來的妖酒後勁還真是大啊。」
昨天妖酒喝多了的人都睡的很沉，不過也都陸陸續續的醒了，蚌精嘀咕了幾句，命手下的妖侍熬制醒酒湯並準備早食。
待飯桌前慢慢坐上一圈睡眼惺忪的妖怪以後，仍舊不見瓊琅與大天狗的身影，星熊童子打了個哈欠道：「瓊琅和大天狗呢，還在賴床？」
「兩個月不見，瓊琅的酒量不行了啊！」
「莫急，我去瞧瞧。」蚌精說完，微笑著離開了飯桌，朝著瓊琅的屋子走去。
她快步穿過長廊來到瓊琅的房間門口，象徵性地敲了敲門框喚了一聲，便拉開紙門走了進去。
蚌精貼身照顧瓊琅許多年，深知她的脾性習慣，平時進出她的房間也不需要等候回應。
這一踏進屋子沒幾步，立刻就叫她看到了不得了的一幕，頓時神色驚恐臉色煞白地退後幾步，看著散亂一地的衣衫和酒葫蘆倒吸一口涼氣。
水藍色紗簾後的身影似乎聽到了響聲，輕輕動了幾下，蚌精一哆嗦，連忙拉上紙門輕手輕腳地溜了出去，表情依舊驚疑不定。
剛剛是她眼花了吧？
多年統管內務的理智本能使蚌精迅速冷靜下來，微沉著臉喚來了晚間掌燈巡遊的小妖。
「昨晚上嗎……大天狗大人什麼時候離開瓊琅大人的房間我也不知道。」
「回蚌精大人，我沒有看到。」
「我也沒有看到……」
掌燈妖怪輪流值夜班，蚌精把每一隻都問了一遍，才終於肯定大天狗昨晚一整晚都沒有離開瓊琅的房間。
剛剛紗簾後的那一幕不是幻覺。
想到這裡，速來溫婉鎮定的蚌精冷汗涔涔，微白著臉趕回了飯桌旁。
飯桌邊的人左等右等不見瓊琅和大天狗，已經先開始動筷子了，唯有荒皺眉飲著醒酒湯，不放心地想去看看。
正當他想起身離開的時候，剛剛一去不回的蚌精終於像是陣風似的吹到了他身邊，神色凝重地湊到他耳邊輕聲低語了幾句。
聞言，荒的雙眸驀然睜大，哽在喉嚨裡的醒酒湯立刻一嗆。他連忙迅速扭開頭，毫無徵兆地噴了星熊童子一身。
「……」星熊童子= =。
「喂！你幹嘛啊！三歲小孩嗎喝湯還會被嗆到！」
「咳咳……咳咳咳！」荒卻沒心情理會他，而是一臉震驚地瞪著蚌精，表情活像是見了鬼。
「你說的是真的嗎？」
注意到不對勁，一桌子吃早飯的妖怪都好奇而疑惑地看向他。
蚌精眼神複雜，神情一言難盡地點了點頭。
荒的表情立刻烏雲遍佈、雷電交加，看起來格外的猙獰，感受到他駭人的妖氣，木魅眼帶驚嚇地往花鳥卷懷裡縮了縮。
「混、混蛋……這個混蛋！」荒氣的直哆嗦，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我絕對饒不了他！」
看著荒的暴走的身影消失在咆哮聲中，飯桌上的妖怪們個個面面相覷，一臉懵然，但皆是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神色凝重地想要追上去一探究竟。
此刻，荒的心被數種情緒充斥著，暴躁、震精、狂怒、心痛……
他萬萬沒想到，大天狗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對瓊琅做出了那種事！
昨晚上，瓊琅一定無助又害怕吧？
畢竟那個可惡的男人雖然看上去高雅溫和，很容易讓人忽略了他強大到深不可測的妖力，瓊琅一定是被他的外表所迷惑了，才會對他毫無防備之心。
荒邁著修長的雙腿急匆匆地大步朝瓊琅的房間趕去，越想越心痛，越想越氣憤，蚌精喘著氣在他身後一路小跑地跟著。
他怎麼就掉以輕心，放任了這個外表文質彬彬，實際上卻是個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在瓊琅身邊？
就算是酒後一時衝動失控，他也絕不能原諒大天狗！
此刻，屋內被蚌精打擾的兩人才慢慢醒來，昨晚瘋狂的一幕幕還在腦海中回蕩著揮之不去。
瓊琅打了個哈欠，睡意朦朧地道：「剛剛是蚌精在叫我吧？看來已經日上三竿了……」
話雖如此，她卻一點沒有動一下，仍舊懶洋洋地縮在大天狗溫暖的羽翼之下，賴床般地不願起身。
「她可能看到了什麼。」
還好他把瓊琅藏的嚴嚴實實，一點也沒有走光。
大天狗說著，在她唇上一印，片刻後方才戀戀不捨地離開，「看來一會兒要和他們好好解釋一下呢。」
瓊琅打了個哈欠，一雙冰藍色瞳眸頓時變得水汪汪，格外地動人，「不用著急……」
話未說完，一道熟悉的駭人妖氣以極快的速度逼近這裡，紙門猛然間被轟了個粉碎，連屋內房檐上的水藍色輕紗都被無情猛烈地撕開來，一片一片如柳絮般輕輕地飄落在相擁的二人身上。
突生變故，大天狗臉色微沉，立刻將赤果的瓊琅嚴嚴實實地用雙翼包裹住，伸手把軟被往上扯了扯。瓊琅則被這聲突如其來的巨響嚇了一跳，蹙眉伸出腦袋看向門口。
荒正神色分外猙獰地站在門口，他的視線掃進去，立刻就一眼看到了大天狗懷中的瓊琅，那光滑柔嫩的肩頭和下方半截藕白色的小腿露在外面，一看就未著寸縷。
那因困意朦朧而水汪汪的眼眸落在荒眼裡，此刻變成了被欺負的無助與柔弱。
霎時間，他悲從中來，撕心裂肺地大吼一聲便要殺進去。
「瓊琅！！！」
看懂他的意圖，大天狗臉色一黑，立刻揮出數道風刃組成一堵穿不透的風牆，將荒嚴嚴實實地阻隔在門外。
感知到這裡的異動，跟上前來打探情況的酒吞與茨木對視一眼，立刻神色擔憂地加快速度，把花鳥卷等人甩在了身後。
「滾蛋！快給我滾出來！」
荒激蕩猛烈的妖氣瘋狂地攻擊著風牆，察覺到遠方其他正在接近的妖氣，瓊琅一個激靈，睡意頓時跑的無影無蹤。
瓊琅黑著臉高喚道：「別鬧了，給我乖乖在外面站好等著！」
說著，她抬手揮出一片反光水鏡，完全地阻斷了外面的視線。
「他好像誤會了。」大天狗皺眉沉聲道，揉了揉因醉酒而隱隱作痛的頭，迅速撿起一旁的衣服為瓊琅穿上。
門外的荒聽到瓊琅帶著幾分沙啞和疲憊的聲音，更加心疼不已，考慮到瓊琅現在未著寸縷，他沒有再繼續破壞風牆，而是神情頹然地跌坐在地上，靠著牆木然發呆。
茨木趕來時，便看到荒像是丟了三魂七魄一樣地頹坐在回廊地板上，立刻皺眉上前擔憂地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荒怔怔地看向他，一言不發，心中混亂。
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不阻止茨木向瓊琅告白，他雖然傲慢霸道，起碼真誠耿直，不會像大天狗那樣做出禽獸不如之事。
有他守護，瓊琅或許也不會遇上這種事情。
荒動了動嘴唇不說話，蚌精含著眼淚神情憤慨地小聲委婉解釋了兩句，茨木和酒吞對視一眼，皆是神色大駭。
沒想到自己帶來的妖酒會造成這種可怕的事情，酒吞心痛震驚之餘，當機立斷地轉身將跟上來探望的妖怪都攔在了回廊拐角處。
絕對不能讓瓊琅的事被洩露出去。
茨木則與荒一樣茫然失魂地站在原地，似乎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心中正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憤怒和狂躁的風暴在形成。
好一個大天狗……表面上裝作純情懦弱，卻竟敢做出如此大膽可恨之事，一定是瓊琅拒絕了他才狗急跳牆霸王硬上弓！
茫然間，風牆與水鏡褪去，大天狗與瓊琅衣衫完整地一前一後站在門口處，只是未打理的髮絲還有些淩亂，瓊琅神色間還帶著一種從前不會擁有的嬌媚與韻味。
在看到大天狗的那一瞬間，兩隻妖怪再也無法克制住心頭的殺意，雙雙光速沖過去。
「啊……！！！」
荒無比淒厲的咆哮了一聲，拳頭猛然朝著大天狗臉上襲去。大天狗下意識要閃身避開，然而瓊琅就在身旁，電光火石之間沒能躲開，頓時一聲悶哼響起。
不等他站穩，腹間又挨了茨木十足的一拳，兩隻妖怪因太過憤怒，連妖力都顧不得使出，只循著本能第一時間揮出了拳頭。
「在胡鬧些什麼，都給我住手！」瓊琅臉色微變，連忙心疼地扶住一旁的大天狗，用水鏡抵擋住了荒和茨木的攻擊。
「瓊琅，你怎麼可以還護著他！」茨木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眼神中有因痛惜她而染上的傷心。
「瓊琅你讓開，我今天一定要殺了這個混蛋！」荒氣的怒髮衝冠，手掌間開始凝聚起星辰之力。
「你們昨晚上是不是發生了……是不是他強迫了你？你不要怕，我們會為你做主的！」
瓊琅抽了抽嘴角，伸手把大天狗皺起的衣角撫平，坦然承認，「昨天晚上？的確如你想像那樣。」
「不過……不是他強迫了我，是我強迫了他。」她慢條斯理地補充道，神色自如。
聞言，茨木一呆，荒猙獰的表情僵在了臉上，掌中的星辰之力閃過一道花火，一下子就蔫了。
「……」
「……」
作者有話要說：
蚌精：……大天狗大人酒後亂性，強迫瓊琅大人那個什麼那個什麼……
荒（震驚）：倒吸一口涼屁。
茨木（震驚）：倒吸一口涼屁。
酒吞（震驚）：倒吸一口涼屁。
瓊琅(日狗大隊長)：抱歉，這次是我先動手的。
荒：……
茨木：……
酒吞：……
狗子：QAQ
****
狗肉火鍋，稍後微博自取，處於各方面考慮因素，燉的比較清淡，不過分量很足！
第82章 炸鍋的親友團
「瓊琅, 你又在說笑吧？」荒神情呆滯, 眼神中帶著茫然, 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事情。
「我沒和你開玩笑。」
不顧身邊之人古怪的神情, 瓊琅扶穩嘴角微滲出一絲殷紅血跡的大天狗，眼底一片心疼。
荒下手很重，他白皙俊秀的側臉紅了一大片，大天狗站穩身子，抬手輕輕拭去嘴角的紅漬，溫聲安慰道：「我沒事。」
他並不在乎荒這一拳，只要能和瓊琅在一起，便滿足了。而這一拳下來，讓原本因宿醉而頭腦發脹的他也清醒了許多。
「讓我來和他們解釋。」瓊琅柔聲說著, 吩咐蚌精去將大天狗的狩衣拿來，又不由分說地把他推進了裡屋, 「你先進去把衣服換好。」
大天狗點頭面上閃過一絲尷尬與緋色, 昨晚他穿著浴衣而來, 沒有其他乾淨的衣物, 此刻那顯得有些皺巴巴的浴衣上還留著兩個人歡愛過後的氣息。
回廊立刻只剩下了荒和茨木兩人，前者立刻擰眉沉聲問道：「瓊琅, 你不要騙我, 不要因為他當年救過你的命，就因此包庇原諒他對你所做的一切！」
「在我們面前, 你只要實話實說就好，就算他是大天狗, 我和酒吞也不會容忍他如此欺辱你的！」
茨木的話語中也壓抑著駭人的怒氣，顯然兩隻妖怪都不相信她的說辭。
瓊琅忍不住無奈地撫額，捋了捋有些淩亂打結的髮絲，露出頸間留下的可疑紅痕，霎時間又刺痛了兩隻妖怪的心。
「好了……我知道你們都關心我，不過腦子裡不要裝那麼多奇奇怪怪的東西。」瓊琅聲音微沉，面色認真地道，「我不想做的事情，沒人可以強迫我。」
這話隱藏的信息量有點大，兩隻妖怪對視一眼，心情皆是變得複雜不定。
瓊琅的意思是……她並不抗拒大天狗嗎？
察覺到遠處回廊拐角處的騷動，瓊琅側頭看向茨木，溫聲道：「我真的沒事，去安撫一下大家吧，我一會兒梳洗完畢後就過來。」
「啊……？哦……」茨木怔了一下，下意識地應了一聲，隨後遲疑了一瞬間轉身朝著酒吞所在之處走去，一時間品嘗不出心中是何種滋味。
明明因瓊琅沒有被欺負而感到慶倖，放心地松了口氣，可為什麼本該平靜下來的心卻空了一處，被悵然填滿呢？
回廊裡只剩下了荒，他張了張嘴半天說不出話來，腦中嗡嗡鳴響的疑問讓他一時間無法用理智思考，循著本能艱難地問道：「他昨晚上為什麼會在你的房間裡？」
「我把他叫來的。」瓊琅看著他，突然眯起雙眼微微一笑，「請他來喝酒。」
看到她帶著一絲得逞的笑容，荒的心裡突然間湧上一股不妙的預感，「真……真的不是他醉酒之後……」
「我會弱到任由一隻醉鬼為所欲為嗎？」
「那是他趁你喝醉了趁機圖謀不軌？」
「他醉了，我沒有。」
話都坦白到了這裡，其中意味無需解釋，荒立刻失去了言語的能力，見鬼一樣地盯著瓊琅。
所以整件事情下來的真相，其實是瓊琅早就蓄謀已久，趁著夜深人靜無人之時灌醉了大天狗，然後趁他毫無防備的時候伸出了魔爪？
想到自己可能幫著行兇者誤打了受害狗，荒瞬間不淡定了起來，只是……
「為什麼你會對大天狗做出那種事情啊？」荒瞪著她，眼珠子都快掉了出來，顯然被她的所作所為驚得不輕，瓊琅不是很反對征選男寵的嗎？
「這種事情哪有為什麼？」瓊琅本來就沒打算瞞著他們，很是痛快地坦白了她和大天狗的情事，「情至深處，順其自然，水到渠成，就這麼簡單。」
聽她語氣淡淡的樣子，荒抽了抽嘴角，臉上一時間不知該做出什麼表情。
瓊琅則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表情古怪伸手揉了揉酸痛的細腰。看來昨晚上不知節制瘋過頭了，留下了不妙的後遺症啊……
荒怔怔地看著她舒展腰身的模樣，那慵懶的神情中帶著一種從未見過的媚色，白皙的臉龐水潤輕紅，眼角眉梢都藏著春色與甜蜜質疑，這副模樣立刻就令他心中被不安與失落充斥滿。
瓊琅和大天狗之間的情愫是什麼時候開始產生的，為什麼他從來都沒有察覺到任何蛛絲馬跡呢？
先前之所以會對他舉辦徵婚大會的事情那麼生氣，或許也是因為大天狗吧？
聽他不說話了，瓊琅伸完懶腰，恢復到往常的神色，抬眸輕輕瞪了他一眼，「不分青紅皂白就開始動手，下手還那麼狠。」
只是輕輕瞪了那麼一眼，她就愣住了。
荒緊抿著唇，低著頭一動不動地站在逆光的回廊花窗前，陽光照耀在他的背影上，使得面對她的正面面孔都深埋在了暗色的陰影中，平白生出幾分落寞。
這孩子莫不成時覺得她有了情郎忘了兒，感覺委屈了？
想到這裡，瓊琅緩和了臉色，溫聲道：「當然，我這不是在責備你啊。」
荒的手指微微一動，隨後輕握成拳頭看向她，聲音略微有一絲沙啞，「瓊琅，你是不是很喜歡他……你要和他走了嗎？」
是啊，這種事情哪裡有為什麼，或許感情的羈絆從許多年前就已經斬不斷了。在羅刹海的每一天，瓊琅都未曾忘記和放棄過尋找記憶中那道風，甚至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便出海，也只是為了尋找他。
瓊琅肯為他做到如此地步，是不是就代表著她也會因大天狗離他而去？
他僅僅陪伴了瓊琅不到十年，哪怕二人朝夕相伴，也終究沒有自信能抵過這八十多年前就種下的因緣。
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模樣，瓊琅神色微動，幾乎是一瞬間就讀懂了他深藏在藍紫色眼眸中的不安與害怕。
心中驀然柔軟起來，她長歎一聲，微墊腳尖伸出手用力地把他梳理的整整齊齊的頭髮揉成一團雞窩，失笑地怪嗔，「剛剛才說過腦子裡不要總是裝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怎麼又開始胡思亂想，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和他走了？」
他的紫毛被陽光曬得暖暖的，比幼時長長了許多，手感柔順適手，瓊琅忍不住在他的狗頭上多揉了幾把。
瞳孔微微放大，眸中閃過一絲欣喜，荒下意識地向她尋求肯定，「你不會離開羅刹海，不會丟下我們的對吧？」
「當然了。」她語氣溫柔而肯定地回答道。
心中的不安與惆悵一掃而空，飛揚的心情令荒抬頭深深地彎起了嘴角，那眼中若有若無、一閃而過的水光，竟讓他顯得似是破涕為笑的模樣。
「都這麼大了還要像哄小孩子似的，我怎麼放心把你丟這兒，你就安心吧。」
如果不是明白了大天狗那100點忠誠度所代表的含義，她是死都不會下手的。
「去吧，乖乖吃早飯去，我梳洗完就來。」拍了拍他的臉蛋，瓊琅將鬧完小情緒的荒哄離回廊。
茨木已經協助酒吞安撫好了心下擔憂的眾妖，在得知剛剛發生的時候皆是圍在飯桌旁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說不出一句話來，神色莫名。
直到原本怒氣衝衝的荒一掃憤慨，心情愉悅地回到飯桌邊後，一眾妖怪才在他的解釋聲中目瞪口呆。
而在剛剛妖力波動中被轟得破碎的殘破紙門背後，有一個淡金色短髮，面容清秀的雙翼男人靜立在那裡等候著，將這番對話的一幕幕收入眼中，他也勾起唇角淡淡一笑。
*****
兩個看起來相交淡如水的妖怪突然之間不清不白地攪合在了一起，瓊琅的親友團立刻炸開了鍋，開始把大天狗當作豬肉白菜一樣翻來覆去挑揀了個遍。
「瓊琅，大天狗在你之前身邊有過其他女妖嗎？」花鳥卷坐在椅子上，磕著瓜子與她嘮嗑。
「沒有吧，他說過他單身了差不多快兩百年。」瓊琅摸了摸下巴，大天狗實際上是個有些潔癖的妖怪，雖然不抵觸別人的接近，但卻喜歡不動聲色地和身邊之人保持一定距離。
「什麼！兩百年？」惠比壽一臉震驚地說道，魚竿都開始不利索地抖了起來，「明明都是只老妖怪了還天天裝小鮮肉，不就也才比老頭子我年輕了一百六十八歲而已嘛！」
「哎喲，我的閨女啊……可真是一朵開的正俏的嬌花兒插在了陳年狗屎上哦！」惠比壽一臉心痛惋惜，朝著瓊琅板起臉道，「瓊琅啊，你不是總說喜歡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嗎？真的不考慮爺爺養的那幾個孩子？都收來做童養夫我也不介意啊！」
聞言珍珠忍不住大大地翻了個白眼，「得了吧，我說您就別操那麼多心了，好好照顧那幾條只會吃的傻魚就行了，哪年哪月化形還沒個准信呢！」
「是啊，大天狗大人生的俊俏，瓊琅大人貌美，當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站在一起多養眼。」蚌精是打心底的為瓊琅脫單而感到喜悅，從自己的蚌殼裡抱出了一堆珍藏多年的上好鮫綃綢緞，一針一線地縫製起了小衣來。
「阿姐說的沒錯！」與蚌精同生的珍珠笑嘻嘻地附和道，心裡卻忍不住想起了另一張帶著面具的臉。
那只妖怪摘下面具，會不會比大天狗大人還要俊美呢？不過他約定好某一天會在自己面前摘下面具，想想還有些小激動呢。
蚌精一邊縫縫補補，一邊喜滋滋地嘮叨，「哎呀，小主人會是個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呢？乾脆男式女式都縫製幾件好了。」
「大天狗嗎……這果然是命中註定的相遇啊。」一目連輕聲感歎了一聲，想起之前瓊琅反常的模樣，頓時會心一笑，「怪不得，原來那幾盒胭脂是大天狗送的啊，看不出來他這麼心靈手巧，竟然懂得製作這些東西。」
「不過……」一目連輕輕皺起眉頭，開始了自己的奶爸父愛式擔憂，「瓊琅吃飯時口味重，大天狗好像怕辣，往後住在一起會不會有生活習慣上的小摩擦？」
一眾妖怪裡，唯有書翁緊閉嘴巴一言不發，卻像是打了雞血一樣興奮地揮筆疾書，灑灑洋洋地寫了一頁又一頁的日記。
這真是羅刹海值得紀念的隆重日子，他必須把聽到的消息全都記錄下來才行。
嗡嗡的討論聲中，花鳥卷卻放下了瓜子，鳥也顧不得遛了，湊到瓊琅耳邊神神秘秘地低聲道：「瓊琅，他的動作技術怎麼樣？要是很熟練的話，你可得當心他有沒有在騙你。」
「一隻大妖怪身邊百年沒有伴侶到是少見，當然有過伴侶再正常不過，可他若說謊，就絕對不能不放在心上了！」
瓊琅抽了抽嘴角，抬眸丟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放心吧，他技術差得很。」
昨晚弄得她生疼，現在還沒緩過來呢。
另一間屋子裡，正在接受兄弟團審問的大天狗突然間用力地打了個噴嚏。
一屋子形形色色的俊俏男妖團團圍坐在大天狗身邊，表情是難得一見的八卦，唯有茨木一聲不吭地低頭飲著酒，面無表情。而荒則一個人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翹著二郎腿一臉不爽地抱起雙臂盯著大天狗。
「你什麼時候背著我們跟瓊琅搞在一起的？」酒吞神色懷疑地盯著大天狗，在聽說是瓊琅主動出擊之後，到現在都懷疑她是為了喝上桂花樹下埋的妖酒，才順手抓了大天狗直接上。
大天狗左臉上還掛著彩，卻掩蓋不住溫存一晚後的神清氣爽，「昨晚上啊。」
「你不是送到嘴邊的肉不吃白不吃，順便咬了一口吧？」酒吞緊緊地看著大天狗的雙眼，準備在他回答了這個問題後，在考慮要不要補上自己沒添上去的一拳。
聞言，大天狗抬眸飛快地給了他一個刀眼，正色道：「少胡說八道，我會負責的。」
酒吞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出其不意地用胳膊肘頂了他一下，「可以啊你小子，看不出來平時一副又慫又啞的樣子，到有本事讓瓊琅傾心於你。」
話語之外，酒吞又忍不住忿忿不平，難道說像瓊琅和紅葉這樣漂亮的女孩子，都喜歡大天狗和安倍晴明這種往好聽了說叫文雅清秀，說白了就是看著弱雞的男人嗎？
居然被瓊琅主動壓了，真是丟臉。
「可你不是說過瓊琅不會跟別人離開羅刹海麼。」星熊童子成為了所有男妖中惟一一個抓住了重點的人，「難道瓊琅肯隨你回那智山？」
這樣的話，茨木豈不是虧大發了？
「不對，以瓊琅的性子這事根本不可能。」話說出口，星熊童子又自覺不可能地搖了搖頭，「那你和瓊琅之間準備怎麼辦啊？是她隨你回去做第一夫人，還是你留在這裡做她的王夫啊？」
大天狗輕輕搖頭，隨後又點了點頭，「是我留在羅刹海，不過，這兩者又不是不可以同時存在，沒有矛盾衝突。」
「什麼？你居然肯倒插門留在羅刹海？」星熊童子立刻驚呆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酒吞聞言眉頭皺起，又很快松了開來，搖頭長歎道：「大概是抵擋不了美色的誘惑吧。」
這種感覺他明白的。
荒坐在一旁，之前瓊琅的安撫令他平靜了半日立刻便醒悟了過來，此刻聽聞他們的對話，越聽越氣悶。縱然大天狗是被強迫的一方，縱然他願意為瓊琅留在羅刹海，他依然無法不承認一個血淋淋的事實。
這個被他視作最信任最沒有威脅感的妖怪，嘴上正經地說著勸退茨木的話，後腳就立刻暗中拐跑了瓊琅。
親人被奪走的醋惱與被欺騙耍弄的憤怒交織在一起，頓時化作萬千個寒冷的刀眼朝著大天狗嗖嗖地飛過去。
被強迫的又怎麼了，難道就不會反抗叫喊嗎！
作者有話要說：
瓊琅：霸王硬上弓，脫單美滋滋。
狗子：基友算個球，脫單美滋滋。
荒：？？？
茨木：……冷漠.jpg
酒吞：我總是堅信瓊琅是為了喝我的酒，才隨便抓了一隻狗上。
挑燈夜讀的安倍晴明：突然之間發生了什麼？茫然.jpg
跳哥（糾結）：什麼？可是我給瓊琅做的棺材是單人的啊……
*****
荒：嚶嚶嚶，你說你是不是不愛我們不愛羅刹海了？
瓊琅：孩兒啊，這麼大了別老讓人哄行不行？
（一種給兒找了後爹還得極力安撫他心情的即視感。）
*****
即將搞事情的妖狐：挑事的微笑.jpg
即將被坑的小蘿莉們：瑟瑟發抖.jpg
第83章 拔X無情
荒擺著一張冷臉怎麼看大天狗怎麼不順眼, 可怎奈何瓊琅單身百餘年終於脫單, 了卻深藏在心中許久的苦惱, 後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甜蜜滿足, 每天都和大天狗如膠似漆地黏在一起卿卿我我。
他只能板著臉，每晚上眼巴巴地看著大天狗的背影消失在瓊琅的房間裡，神情惱恨，目光幾乎要把那紙門戳出個洞來。
大天狗果然是個藍顏禍水，有他纏在瓊琅身邊，瓊琅現在整日都只知道尋歡作樂不務正業，哪還有往日兢兢業業的模樣。荒這樣想著，完全地忽略了現在是大晦日年假期間的事實。
瓊琅神邊所有妖怪裡最感到欣慰的應屬蚌精。
她原本只是瓊琅在羅刹海便隨手救起的一隻海蚌，與當時初生意識還未成妖的妹妹珍珠一同相依為命, 奈何珍珠總是遭到其他妖怪貪婪的偷搶，是瓊琅保護了她們, 避免兩姐妹的分離。
自那以後她便心甘情願地主動追隨瓊琅, 忠心耿耿許多年, 一心一意地為瓊琅著想。
大天狗雖然外表看上去高傲冷淡, 可看向瓊琅時眼眸中的溫柔卻像是要溢出來一般，這令蚌精既心酸又欣慰。
這麼多年過去了, 她身邊終於有了一個可以風雨同舟的人, 今後疲憊孤倦時，將有一雙寬廣溫暖的羽翼成為她避風的港灣。
她貼心地將瓊琅的屋子整理的煥然一新, 那些被撕碎的藍紗都換成了紫粉色的鮫綃，讓原本簡潔的房間更添一抹甜蜜的溫馨。
因著正是大晦日的年假中, 海域內大多數地方的妖怪都打烊停工回家歇息了，瓊琅便也沒有刻意召集妖怪宣佈此事，而是準備等到假日解釋後再對外放出消息。
不過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這期間仍有不少關於她和大天狗的小道消息流傳到了海域中。
年假最後一天的夜晚，兩人一如往常地翻滾在屋子裡共赴巫山雲雨，良久後方才氣喘噓噓地停下來依偎在一起。
「怎麼樣，今晚感覺有沒有比上一次更好一點？」
「嗯。」瓊琅懶洋洋地靠在他懷裡，略帶一絲疲憊地應了一聲，心底有些納悶。
她忍不住腹誹，莫非雄性生物都有這種毛病，渴望得到另一半在某些不可描述之事上的肯定？
為了照顧大天狗屬於男人的自尊心，瓊琅昧著良心，口是心非地誇讚鼓勵了他幾句「超厲害」、「我超喜歡的」之類的話云云。
大天狗卻顯得有些不大相信她的話，「你真的這麼覺得嗎？」
「誇你還不高高興興的受著，廢話這麼多。」瓊琅忍不住輕瞪了他一眼，抱怨道，「你怎麼天天晚上都要問這個問題？」
都快詞窮的找不到不重複的話誇他了。
大天狗扭動了幾下，緩緩地靠近她耳邊悄聲說道：「你不是說我技術很差嗎？」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了？」瓊琅跟他裝傻，抵死不承認。
嘴角輕撇，大天狗側身抱緊羽翼之下的她，將下巴放在她肩膀上哼哼唧唧地說道：「我在書翁的日記裡看到了，你說我那種事的技術很差……」
怪不得這些天晚上對某些事情熱情高漲……
瓊琅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可這種事情她明明只悄悄地跟花鳥卷說過，為什麼會被書翁偷偷記在小本本上啊喂！
「所以你跟我說實話，我到底有沒有進步？」一邊說著，他故意壞心眼地抖動翅膀去掃她的頸間。
瓊琅被羽毛撓的極癢，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一巴掌拍在他的雞翅膀上，「嗯……比起第一次來，是有進步那麼一點點啦……」
初次夜晚玩的起勁，等真槍實彈地幹起來，那就是車禍現場。
「才一點點？」大天狗神情微變，表情一言難盡，似乎是大受打擊。他憋著一股氣，天天晚上辛勤耕耘把瓊琅伺候的服服帖帖，最後就換來這麼一句話。
「那趁著天色還早，我們再來練習一次……」一邊說著，大天狗又壓在了她身上，不安分起來。
「都已經子時了，你是不是對『早』這個字有什麼誤解？」瓊琅事畢之後身心舒爽，已經疲乏的有些困了，皺著鼻子推開他，「我累死了……明天還要早起幹活呢，別折騰我了。」
「就一次，我保證今晚上最後一次。」等瓊琅忙碌起來之後，可就不一定能夠天天都粘膩在一起了。
體內沖進來的異物讓她悶哼一聲，眯著眼小聲地抱怨，「你是天狗啊……又不是泰迪……」
「什麼泰迪，我的種族內沒聽說過這種東西。」一邊回應著，他一邊把她的聲音都賭進了嘴裡。
翌日清晨起來後，瓊琅果然睡眼朦朧，哈欠連天。
年假結束，除了還在放寒假的幼稚園小崽子們，其他的妖怪都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工作，整片海域又開始飛速地轉動起來。
新的一年裡，羅刹海將要拉開新的序幕，計畫中的許多重大事情也開始被提上了日程。
首先是海域裡的新聞報社近日便要發佈命令開始動工修建，其次則是她與大天狗結為伴侶的事情將在羅刹海內公開，最後海域南邊那塊大陸，也是時候將其納入自己的領地領土內了。
自從去年夏季從那智山和大江山拿回許多妖種試種過後，期間瓊琅一直有命令手下的妖怪們去探索那片廣袤無疆的平原森林是否藏匿居住著其他妖怪領主。
幸運的是陸地廣闊但人煙稀少，所巡查過的方圓五百米範圍內不僅沒有人類居住，更沒有什麼厲害的妖怪領主統治著，只有一些賴森林以生存的妖怪們散居在裡面，不成體系。
這片區域內有不少適合種植作物的土地，收集整理好關於南陸森林的情報，瓊琅與荒等人簡單地開了一個小小的會議，最後一致決定將南陸森林拿下，據為己有。
羅刹海海內的土地稀缺，除了一望無際的海洋，就只有這座還算龐大的島嶼了。時隔三十多年終於能夠再次擴展疆土，瓊琅心潮澎湃之餘，也燃起了熊熊鬥志。
「只是方圓五百米之內的土地的話，還遠遠不夠。」瓊琅正色著微微搖了搖頭，這麼小的地盤，完全不能滿足她的胃口。
大天狗眉頭一動，瞬間就猜到了她的心思，「你還想再深入裡面巡查？」
「沒錯，那片區域上能夠種植的土地面積，還沒有達到我的預期。」瓊琅頷首，想要過上豐衣足食的生活，僅僅在這片土地上種植是不夠的。
更何況她有了木魅這樣的精怪，不好好利用簡直是浪費了她的生存價值。要知道現在照料島上那幾片菜地對木魅來說再簡單不過，做完之後就整天無所事事閑的都快發黴長毛了。
「到時候把島上的作物移栽過去，又可以空出一大片地方來修建其他房屋，明天我就派妖兵繼續深入南陸。」
寸土寸金，她須把重要的功能性建築都建在島上才行。
大天狗思索了一會兒，卻微微皺起了眉頭，片刻後沉聲道：「你先別急著深入，這麼大一片森林不可能沒有妖怪群族棲息在裡面，海域裡現在兵力不足，小心遭遇危險。」
那片森林的深處，是曾經與人類勾結獵殺以津真天一族的妖怪所逃亡過的地方，雖然那只妖怪已經死在了他的手裡，可這麼多年過去了，不知是否又發生了未知的變故。
瓊琅抿緊嘴唇，輕蹙著眉頭沒有反駁也沒有認同他的話。
時刻警惕防備未知的危險她明白，可是她實在是不想錯過最好的春三月時節，否則木魅的力量再大，也不可能扭轉那麼一大片土地上所有作物的枯榮。
但大天狗的話也直白地指出了她此計畫中最薄弱的一點。
為了安全著想，每向裡探入一百米便派妖怪駐紮看守，這是必須的。如今方圓五百米每個方向都派出了妖怪駐守，便動用了不少的人手。
老實說這麼不大不小的地盤，瓊琅手下的兵庫人手並非不充足，而是麻煩就麻煩在於羅刹海內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妖怪都是海妖。習慣了深海的生活，長時間地停留在陸地上會讓他們感到不適，因而每隔一段時間就必須輪換另一批妖怪去駐守。
這就增加了她發展海域的成本，也要耗費更多的精力、時間與金錢。
大天狗很明白她在擔心什麼，凝眸微微思索了一會兒，便沖她開口笑道：「瓊琅，你不如先撤回南陸森林裡的妖怪，讓他們著手準備擴建加固羅刹海的結界，至於深入森林的事情，就讓我手下的妖怪來。」
那智山的妖怪與羅刹海的海妖不同，森林與山間天生便是屬於他們的戰場。
話音落下，他繼續補充道：「當然，作為我出兵助你的代價，我們四個領地之間的貿易往來協定，你得多讓我一成利才行。至於駐守費用，五五開如何？」
這些事是他深思熟慮之後的決定，大天狗明白，以瓊琅的性格，絕對不會平白無故地接受來自那智山的無償援助。只有這樣公平的交易往來，才不會侮辱看輕了她。
而以她的實力作風，也斷不會輕易被這種困難攔住腳步，可即便如此，大天狗依舊希望自己能夠在尊重瓊琅之時，用自己的力量去保護他。
瓊琅如何不明白他在想什麼，瞧著他笑意盈盈卻悄然藏著一絲小心翼翼的模樣，心底一暖，微歎一聲。這樣幫她，同樣也就等於削減了那智山的防守能力。
果真如最初那樣心思細膩，且將溫柔深藏。
「不過……你這樣派手下的妖怪駐紮南陸，荒川會不會有意見？」
這樣一來的話，羅刹海便與那智山將荒川澤域夾擊在中間了，再加上公開關係之後，羅刹海與那智山的關係立刻就變得微妙了起來，這對荒川澤域似乎有些冒犯。
「你放心，荒川他只有心鎮坐自己那一方水土，不會管我們在對岸做什麼的。更何況，即便我們有心想對荒川澤域做什麼，也不一定是他的對手。」大天狗笑著搖了搖頭。
瓊琅對羅刹海的管理一向主張和諧主義，雖然她麾下的妖怪比其他領地的子民幸福祥和許多，也極具凝聚力，但鬥志比起其他領地的妖怪來未免就差上了一截。
荒川澤域暗流湧動，處處深藏危險，在這種殘酷之地生存下來的妖怪，都不會是省油的燈。
沉默了一息，瓊琅頷首會意，也該慶倖隔壁荒川大叔雖然專.制嚴肅，卻不是個暴戾多疑的妖怪。
「那好，就這麼定了。」瓊琅微微一笑，「你出兵幫我，貿易協定裡的分成我給你兩成，至於駐守費用，都算在羅刹海頭上就可以了。」
養這些妖怪幾年，她還是養得起的。
大天狗見她並沒有認為自己的決定顯得與她生分，便知兩人心神相通，緩緩露出一個淺笑。
「所以，那你什麼時候走啊？你都賴在這兒一個多月了，那智山的妖怪不會造反嗎？」
大天狗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抿了抿唇道：「現在就迫不及待的趕我走了？」
「假期已經過了，哪裡能整日風花雪月？做正事要緊。」瓊琅一本正經地說道，認真的表情沒有一絲玩笑之意。
「……你這是過河拆橋！」大天狗湛藍的眼眸中頓時染上一絲哀怨，「我不走，出兵的事我送信回去就可以了。」
就不走，死也不走。
瓊琅眉頭一擰，擺擺手像轟蒼蠅一樣地轟他，「行吧，那你就在這兒呆著。我還有事要和書翁他們談，這些天忙著呢，晚上別纏我。」
「你要再跟昨晚上似的，我拔光你的狗毛。」瓊琅打了個哈欠，還伸出手指警告補充了一句，「我可不是跟你開玩笑的。」
說完，她抱起整理好的卷軸往書屋走去，儼然沒有之前處墜愛河的甜蜜羞澀之感。
「……」大天狗眼巴巴地看著她離開的背影，頓時無助又可憐。
他怎麼覺得瓊琅跟前幾天時就跟換了只妖怪似的呢？明明之前那麼主動那麼熱情的。
對著提早進入老夫老妻式嫌棄他的瓊琅，還沉浸在情愛滋味中的大天狗突然感到心中一陣淒涼憂傷。
作者有話要說：
蚌精：這樣拔吊無情真的好嗎？
連連：畢竟是瓊琅先……咳咳你可要負責啊！
瓊琅（叉腰、超級理直氣壯）：對本日狗大隊長有什麼意見嗎？
荒（欣喜）：沒有沒有，專心奮鬥事業的瓊琅我最喜歡了（喜聞樂見）。
狗子（蹲牆角委屈巴巴）：弱小，可憐，又無助……
*****
看到很多小天使要求大舅出場，其實我這文寫大綱的時候，陰陽師還沒出任何玉藻前的消息呢，印象裡的妲己美人突然變成大舅我一時間也是挺懵比的。不過我再三思考之後，決定稍作修改一下後面的大綱讓大舅一家出場吧……反正本來晴明阿媽，葛葉是悠戲份的，那就捎上大舅一家好了咳咳。
不過大舅不會真正意義上的歸順羅刹海，未來的身份可以理解為幕僚、謀士和長輩吧……
第84章 羅刹海日報
瓊琅帶領手下的高級老幹部們開了一早上的會議, 決定在明天早上時踩著年假喜慶的尾巴, 將羅刹海與那智山聯姻的消息公佈。
至於為什麼是明天, 那是書翁堅持認為新聞報社即將建立, 應該趁熱打鐵，先讓羅刹海吃瓜群妖們嘗試一下讀報紙的感受。
於是他抱著一大堆公文去圖書館找到了青行燈與白狐晴明。
這是青行燈正式入職工作的第一天，在前些日子裡，她已經與羅刹海內的怪談粉絲們相互有了深入的瞭解，對海域內的情況也大概知曉了。
安倍晴明工作的新聞報社還沒有建好，瓊琅打著公糧不能白吃的旗號，讓他在那之前先待在圖書館裡暫任副館長一職。口頭說的好聽面子做得漂亮，實際就是讓他跟在青行燈身邊打雜。
一心想要讓瓊琅刮目相看的安倍晴明難得沒有胡思亂想，而是甘願屈於他人之下做事, 只是近來行宮傳出來的一些小道消息讓他心神不寧。
羅刹海與那智山要聯姻了。初聽到這個消息時，安倍晴明以為瓊琅是準備徹底了結荒, 斬斷他與一目連之間的情緣, 把荒送去那智山做聯姻者。
起初他還蠻同情這個成為了政治犧牲品的荒, 可是接下來的日子裡晴明卻發現荒出獄之後瓊琅並沒有真正地架空他的實權, 而是讓他和夜叉各自回到原職，就如往常那般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
沒多久, 行宮內隱約傳來聯姻的主角是瓊琅和大天狗兩人的消息, 安倍晴明仍舊抱著半信半疑的心理。
那智山和羅刹海中間隔著老大一個荒川澤域呢，那裡有兩地領主親自下場聯姻的, 就算是為了利益也用不著做到這個地步。
直到書翁一臉興高采烈的對著他劈頭蓋臉嘰裡呱啦說了一大通，這消息才終於被坐實。
「晴明啊, 我手裡有件大事要交給你做，雖然你還沒有正式入職，但我們參與大會的妖怪一致認為以你的本事做好這件事絕對沒問題。」
「之前的入職前培訓課上你已經知道羅刹海日報該怎麼寫了吧？和幼稚園月刊類似，但內容要短而精煉許多。」書翁一邊說著，「啪啪啪」甩了幾個卷軸在他面前，「這裡有幾分公文，上面大概都是接下來三個月裡海域內準備有動作的大計畫。」
「你等會兒好好瞧瞧，爭取在天黑之前寫出咱們的第一份日報來。哦，對了，記得把瓊琅大人和大天狗大人的喜事寫在最前面的頭條上！」
書翁公務繁忙，幾句話交代完就急匆匆地走了，留下安倍晴明一個人僵硬地站在原地，目光在卷軸上來回打轉，神情略顯震驚。
片刻後回過神來，他連忙快速地掃視了一邊卷軸的內容，修長白皙的手微微發顫。
萬萬沒想到，聯姻的主角真的是瓊琅與大天狗！
原本攙雜著懷疑的心情立刻就變得複雜了起來，安倍晴明發現他一時間竟無法理解自己此刻的感受。乍一聽到這個消息，拋開震驚之外，他隱隱約約好似有一絲難過的情緒蔓延在心底，卻又不知從何而來。
他靜坐在書案前怔怔地拿著卷軸看了許久，二樓妖怪們喝茶嗑瓜子聊天的嗡嗡吵鬧聲完全不能將他神遊天外的魂魄拉回來。
安倍晴明實在想不出自己有什麼好難過的地方。
畢竟，就算瓊琅和大天狗聯姻了，對他的攻略計畫也沒有絲毫影響。反正這兩隻妖怪他早晚都要一同取得信任與助力，打動了瓊琅就等於打動了大天狗，這一點沒有變。
這樣想著，安倍晴明的心態與神色頓時都緩和了許多。
「你在這裡愣了半天了，是書翁給你的任務太難了嗎？要不要我幫幫你？」青行燈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飄到了他身後，幽幽的聲音帶著涼意灑在頸後激的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謝謝，不用了，我自己能行的。」安倍晴明回過神來謝道，送走青行燈後，雙眼鬥志昂然。
不管怎麼樣，這可是個大好的機會，一定要讓瓊琅看到他不凡的文采與過人的能力！
他捏起細毛筆開始在空宣紙上打起草稿來，這份日報的重點有三個，一是羅刹海與那智山的聯姻，二是瓊琅要徵集擅長種植與照料作物的妖怪，待開春後去南面大陸上開拓播種田地，三則是不日將有外地妖群駐紮羅刹海，安撫處於不明原因中的妖怪們放心。
安倍晴明仔細地回想了一下在幼稚園上培訓班時所學習過的內容，由於他將會負責報紙的撰寫編輯工作，因此上面派了那群負責發行校園月刊的妖怪來指導他。
惠比壽說了，他們妖怪的世界與人類世界不同，寫文章時要生動有趣，不能死板枯燥。要有自己的特色。盡可能地用各種辦法吸引妖怪們的眼球和引起他們的好奇心。
於是他想了想，提筆灑灑洋洋地寫下一排又一排的秀挺字跡。
「政治聯姻？羅刹海妖王與那智山首領背地裡竟在做這樣的事……」
這樣好像有些過於不著調了，安倍晴明微皺眉頭，將這行字劃掉。
可「羅刹海妖王將與那智山首領喜結連理」這個標題的口吻又太平淡了，安倍晴明劃掉了好幾個奇奇怪怪的標題，最終才確定下來了頭條新聞的標題名字。
「喜大普奔！瓊琅姬與大天狗將結為伴侶！」
這樣就夠了，沒有什麼能比他們兩個人的名字更奪人眼球的話語了。
安倍晴明寫下了這個簡潔的標題後，發奮用力地撰寫起文章來，用各種溢美之辭歌頌了一番兩人轟轟烈烈的愛情，又把所有祝福的話語都寫了一遍，諸如什麼「郎才女貌」、「千年好合」等等，勵志要借此文章拍馬屁，討瓊琅和大天狗的歡心。
「迎娶白富美，喜嫁高富帥，這個走上妖生巔峰的辦法九成妖都不知道！」
連瓊琅姬都脫單了，你還在為追不到心愛的漂亮姑娘發愁，為傾心的美少年不看你一眼而苦惱嗎？
說白了還不是因為你窮你沒有錢！
想坐擁萬貫家財，走上妖生巔峰嗎？只要你擅長照料作物、懂得播種糧食的技術，即日起前往圖書館一樓大廳左側管理員辦公處，報名參加南陸森林農業開拓，便可賺取一日十貝殼的豐厚傭金，名額有限，你還在等什麼？（注：經驗豐富者優先錄取。）
「震驚！神秘而可怕的妖怪軍隊即將入駐羅刹海邊境，目的竟是為了……」
在古老卻並不遙遠的北方大陸上，有著一座美麗卻充滿神秘的那智山。這裡面的妖怪種族眾多，他們有擅長翱翔在天空之中作戰的妖鳥種族，個個擁有獵鷹般犀利的雙眼，在遠離海面的一百米高空之上，僅需一息時間就可迅速獵殺其中的魚類！
還有身姿矯健、團結一致的狼族，森林天生便是他們的戰場，哪怕面對巨鯨這樣的龐然大物也可以一擁而上將其撕碎！更不用提那嗜血殘暴的妖熊妖虎，聽說一餐飯量便可吃掉三十條二十斤重的海魚！
看得你熱血沸騰了嗎？未來的半個月裡，那智山戰力十足的盟友軍隊即將入駐羅刹海邊境的南陸森林，保護幫助海域開拓疆土。還請大家提早準備好，熱烈歡迎我們的戰略合作夥伴！
……
直到黃昏時分，安倍晴明才終於寫好了令自己滿意的日報初稿，隨後馬不停蹄地交給了書籍印刷部，用妖力拓印了數份報紙。
明日，羅刹海日報將第一次正式發行，銷售量如何還真讓安倍晴明既期待又忐忑。
這個時代的紙張已經不稀奇，但也算是高價物品。為了控制成本，羅刹海日報暫定每三日銷售一期，同時瓊琅將每份報紙定價為兩個貝殼，如果看完後將紙張完好無損地送回報社，還可以向工作妖員換取一個貝殼。
這樣的話，收回來的紙就能夠抹去上面的妖力字跡二度利用了。
第二天，當羅刹海日報首度在圖書館二層發行後，立刻在羅刹海內掀起了軒然大波。
妖怪都是八卦的，之前被發火的瓊琅震懾了一陣子，大家有什麼話都藏在眼神裡不敢明說，此刻卻再也憋不住地爆發了出來。
「天哪！瓊琅大人竟然要找伴侶了？」至此，所有的妖怪都是一副震驚臉。
「我就說嘛，瓊琅大人和荒大人關係好好的，之前都是你們在瞎說八道。」
「居然還是那智山的大天狗大人……而且還是他主動留在羅刹海內哎！」
「英雄難過美人關嘛，咱家瓊琅大人可是附近所有海域的一枝花！」
「哈哈哈，上次臨海那只海馬精還笑話瓊琅大人沒有妖怪要，我看她明明就是嫉妒大人長得比她美還比她強，現在啪啪啪打臉啊！」
聞言，有女妖拉拉她的袖子八卦起來，「那海馬精喜歡荒川之主好多年了，可荒川之主和她們海域的關係冷淡，卻和咱瓊琅大人交好，可不得酸死她嗎？」
「就是就是，大天狗大人比起隔壁的荒川之主可不差啊！」即便遠在羅刹海，世間眾多妖怪也聽聞過這世間兩大妖怪的響亮名號。
拋開八卦的妖怪們，也有心系海域大事重點的，「南陸森林的工作，一天就可以賺取十個貝殼哎！可比在居酒屋端盤子洗碗掙得多多了，就算在陸地上呆久了不舒服，去一趟也不虧啊。」
「哎……可惜我不符合要求。」
「咦？那智山的盟友將要入駐羅刹海邊境嗎？看來大人果然還沒有放棄南陸的那片森林。」
「哇……這些妖怪都好凶啊，他們會不會偷偷吃掉我們？」年幼時被海鳥捕獵追逐留下了心理陰影的妖怪瑟瑟發抖。
「你放心啦！瓊琅大人和大天狗大人即將成為伴侶，以後大家就是一家妖了，肯定不會欺負你的。」
「不僅不會欺負我們，還會幫助我們保護我們，你別被這篇破報導給嚇到了。」
「說起來這篇文章是誰寫的啊？一看就是幼稚園月刊部的畫風，天天震驚震驚，怎麼就沒把他嚇死呢！」
*****
海域內的妖怪們討論的熱火朝天，聽聞喜訊，連平時嚴肅寡言的荒川臉上都露出了一絲笑容。
某種程度上荒川可以說是看著瓊琅長大變強的，也對這個潛力強大的後輩十分欣賞，如今她有了好歸宿，心裡也頗感欣慰。
「待你們結緣之日，可一定要提早給荒川澤域送信，介時定然親自上門恭賀。」
「本大爺那酒你也別急，等回頭你們大婚之日我一定親手給你送上來！」酒吞也頗感興奮，親眼看好友嫁給妹妹，這還是生平頭一次呢。
一片歡笑喜悅的氣氛中，唯有一隻白髮紅角的妖怪神色黯淡，悄無聲息地沉默著離開了妖群。
作者有話要說：
惠比壽：寫得不錯，算是得了老頭子我的真傳。
非洲晴明：多謝爺爺誇獎，請問瓊琅滿意嗎？
吃瓜群妖：爺爺你是年輕的時候被嚇多了，所以才這麼長壽嗎？
惠比壽：？？？我不知道啊，是瓊琅教我這麼寫的。
瓊琅：沒錯，根據有關部門科學研究，天天震驚可以令人與妖情緒大幅度波動，反復下來便可鍛煉強大的心理素質，利於長壽。
荒：鬼才會信了你的邪。
狗子：我相信瓊琅，當初我來的半路上被她徵婚的消息嚇個半死，現在恢復過來後生龍活虎，一頓能吃三碗飯，比起以前食欲大增。
荒：呵呵，如果她和一目連的謠言是真的，你現在的生龍活虎怕是會變成迴光返照。
狗子：？？？嘴這麼毒的嗎，你以前明明不是這個樣子的……
荒：不聽不聽，你走！我沒有你這個姐夫！
第85章 失戀的茨木
冬季的羅刹島上一片白雪茫茫, 紛紛揚揚的雪花起初像碧海藍天下的陣陣輕煙, 漸漸飄飄灑灑滾如柳絮飛舞。雪片落到蔚藍的海面後便立刻融化消失不見, 而島上卻已經蓋了厚厚的一層, 一腳踩下去便能印出半指深的腳印。
寒冷的冬日，海水比島上還要溫暖，長街小路上只有極少數妖怪徘徊著，大多數都窩在暖和的屋子裡吃喝玩鬧。
茨木赤著腳一步步走在雪地上，卻絲毫不覺的寒冷。走至島上的樹立邊緣，他站在一棵被白雪壓滿枝頭的樹下靜默了片刻，抬腳深入其中。
他獨自一人走到了當初曾為瓊琅摘過野花的地方，這裡已不復當初的蜂飛蝶繞、繁花似錦，只有一片寂寥冷清的純白之色。
回憶起當初怦然心動時的喜悅與期待, 仿佛鼻尖還能聞到花香在徘徊。
茨木深吸一口氣，找了塊空曠的地方緩緩躺在了冰冷的雪地上, 銀白色的長髮幾乎與雪地融為一體, 未有赤紅的妖角像是血紅色的豔陽般奪目刺眼。
金黃的瞳眸望著霧濛濛的天空, 有點點雪花飄落在雙頰與唇上, 帶來絲絲涼意。茨木深吸一口氣，雙手枕著後腦緩緩閉上了眼睛, 藏起了眼眸中複雜低落的情緒。
從那一天早晨離開瓊琅房間門前的回廊時, 茨木就一直有些心神恍惚。
許久未見她，在收到邀約的書信時, 喜悅夾雜著急迫的心情令他寢食難安，恨不得一瞬之間就飛到羅刹海來。
喜歡上一個明知道不會有結果的人, 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哪怕不可能，還是會思念，還是會想要見到對方。
當瓊琅出現在自己視線中的那一刻，來路上被焦急填滿的心就出奇的平靜了。就算是大天狗就站在她身邊，也無法影響他的滿足與喜悅絲毫，他的眼中只看得到她。
茨木很清楚的知道，只要他不改變主意，瓊琅就永遠不會是屬於他的伴侶。當初在庭院中透徹地瞭解了彼此的想法以後，他就知道，未來的某一天會有另一隻不凡的妖怪陪伴在她身邊。
可是要當下她的身邊沒有任何人，即便不屬於自己，茨木也能有一種古怪的滿足感。
這與大天狗當初的心境，是一模一樣的。
只是這一天來如此之快，快的讓他始料未及，快的讓他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當他仍在為瓊琅不屬於任何妖怪而竊喜的時候，當他仍沉溺於這種畸形的滿足感中時，就被這一殘酷的消息無情地拉回現實，在茫然無措間久久無法回過神來。
因為實在是太過措手不及了，他甚至來不及悲傷難過。
大晦日假期剩下的整整七天，茨木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在角落裡偷看瓊琅依偎在大天狗的黑色羽翼之下，看著她露出往常難見的嗔怒與嬌俏神色，茨木都忍不住覺得這一切仿佛是夢境，他很快就可以醒來。
雪越下越大，茨木躺在雪地裡一動不動，就像是睡著了一般。
直到柳絮狀的雪花纏綿成大片大片的鵝毛，悉悉索索地打在眼睫上，將他健碩的身軀都淹沒，茨木也沒有動一下。
在夢境裡是不會感覺到寒冷的，對吧？
*****
整整一下午，瓊琅都沒有見到茨木的身影。
她歎了口氣將熱氣騰騰的羊肉餃子放在飯桌上，揉了揉因疲憊而有些酸疼的腰，一群聞到食物香氣的小崽子們立刻就飛速地奔過來在飯桌前排排坐好。
「哇！瓊琅你真的又給我們包餃子了啊？」星熊童子喜滋滋地歡呼了一聲，立刻坐在黑童子身邊大吃特吃起來。
飯桌邊的妖怪都細心地品嘗著餃子，黑童子也將牛肉餃子一個接一個地往嘴裡塞。
自從上次吃過餃子以後，他們便對著份美味久久難以忘懷，可是期間瓊琅都沒有再包過了。蚌精偶爾也會調和餡料做一些，可不知道是哪裡不對，做出來總是不如瓊琅包的好吃。
孩子們口頭念叨了好幾次想吃餃子，想到黑白童子能留在羅刹海的日子不多了，瓊琅乾脆百忙之中抽空又給他們做了一次。
「珍珠姐姐去哪了？」見平常如影隨形照顧自己的珍珠不見了，木魅小聲地詢問瓊琅。
「不急，你們先吃吧，我讓她去樹林裡叫惠比壽了，那老頭子又在倒騰他的魚。」瓊琅擦擦手上的水漬，抱怨了幾句，「都多大的人了，准點吃飯還要靠孩子叫。」
抱怨完，她轉頭詢問酒吞，「說起來茨木去哪兒了？怎麼一下午都沒瞧見他，中午不是說過晚上要吃餃子嗎？」
茨木是少數幾個喜歡吃羊肉餡餃子的妖怪，他飯量大，瓊琅特地包煮了很多。
冬季天黑的晚，此刻外面的太陽已經落山了，一盞盞街燈也開始在風雪中亮起來。
「不知道，中午吃過飯以後就沒看到他了。」酒吞也有些納悶，他還是頭一次遇到茨木不告而別的情況，「你別擔心，在羅刹海上能出什麼事兒？或許說不定是喝醉之後在哪個不知道的酒屋裡睡著了。」
「就是，瓊琅你不用擔心，這麼大的妖怪了，還能跟小孩子似的把自己弄丟嗎？」星熊童子吃完了自己那碗餃子，暗搓搓地把筷子伸到屬於茨木的碗裡，「當然，他更不可能把自己餓著了，說不定早就在外面吃過了所以到了飯點還不回來，這碗我幫他吃了就行了……」
聞言，瓊琅瞪了星熊童子一眼，毫不留情地一筷子敲在他的爪子上，將茨木那一大碗羊肉餃子端起來放到了一邊。
用妖力溫存著那碗餃子，瓊琅轉身朝門口走去，「你們先吃吧，我去集市裡找找他。」
見瓊琅要出門，大天狗也顧不得吃飯了，立刻就放下碗筷擦了擦嘴，幾步小跑跟了上去。
「外面正大雪呢，我陪你去。」
「不礙事，我又不會凍出病來。」
「那也不行……」
大天狗攬著她的肩，展開雙翼將她藏在左翼下，用寬大溫暖的翅膀為瓊琅擋住了漫天的風雪。兩個人依偎著，背影慢慢消失在了夜色下。
星熊童子看著這一幕，深深地感歎了一句，「真讓妖羡慕啊……」
什麼時候他也能找到一個可愛又活潑的美少女做自己的伴侶呢？
*****
茨木在冰雪中躺了很久，雪花已經蓋住了他來時的腳印，像是溫暖的棉被一樣將他整個人都藏了起來。
昏暗的傍晚，雪地被月光映照的發白發亮，卻難以窺見他的身影。
儘管知道時候已經不早了，再不回去可能會叫瓊琅他們擔心，但茨木仍舊遲遲不願離開這片安靜的天地。
因為只有在這裡，才不會聽見妖怪們討論的熱火朝天的事情。
逃避終究不是永遠，亦或是上天堅決而無情地要把他拉回來面對現實，原本寂靜無人的小樹林裡開始響起了雪地被踩壓的聲音，夾雜著兩個聲音的談話。
埋在雪下的茨木微微皺了皺眉頭，因為離得不算太遠，他能聽得清身旁小道上走過來的妖怪在說什麼。
「好啦！這裡已經修好路燈了，就算是天黑了我也不會迷路的。已經是晚飯時間了，大哥哥你快去食堂吃飯吧。」一個清脆帶著俏皮的少女聲音響起，茨木並不陌生，那是跟在瓊琅身邊多年的小女孩珍珠。
另一個溫柔儒雅的男音則讓他感到陌生。
「沒關係，我已經吃過了。在半路偶遇美麗的少女，怎麼能讓她一個人踏入這危險又冰冷的雪林裡呢？」妖狐令人沉醉的聲音響起，堅持要陪同珍珠去找惠比壽。
珍珠聞言，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但妖狐的誇獎還是令她感到很開心，「謝謝大哥哥啦！」
「對了，說起來你什麼時候才肯摘下面具呀？大家對你的模樣都很好奇呢。」
「這個問題我已經回答過很多次了哦，我的面具，只會給我心愛的少女……也就是我未來的伴侶摘下。」妖狐嘴邊微微勾起一個笑容，話音轉而問道，「珍珠很想看我的樣子嗎？」
珍珠老實地點了點頭，「不止是我，輝夜姬還有小金魚她們都想看。」
「這樣嗎？可小生是一個專一的妖怪，我只會認同一個命定之人，所以是不可能給那麼多人看的。」妖狐回答著，聲音中似乎帶著幾絲苦惱，「如果珍珠真的很好奇的話，那你就只能答應做小生的命定之人，成為我的伴侶……」
珍珠好似羞澀而尷尬地咳嗽了幾聲，「這、這怎麼行！找伴侶怎麼能這麼隨便呢？要像瓊琅大人和大天狗大人那樣相互真心深愛彼此才可以。」
聞言，沒有被察覺到存在的茨木在雪中驀然睜開了金色眼睛，一直未曾動彈的身軀此刻被冰雪凍得已經僵硬。
「即使現在不可以，那可以先培養感情啊，美麗的少女……你願意和小生一起品嘗這世界最甜蜜的東西嗎？」
「……」
「……」
兩隻妖怪已經在小路上走遠，珍珠的聲音模糊地響起，被覆蓋在冰雪之下的茨木已經無法聽清。
片刻之後，二人又再度返回，帶著惠比壽略顯吵鬧的聲音消失在雪林盡頭。
至此，雪林裡再度恢復了寂靜，可是這場自我欺騙的夢境已經盡數被打碎。
果然不管到躲到哪裡，都躲不開現實。
雪堆一陣響動，茨木僵直著身軀坐了起來，頭髮與肩膀上還蓋著一些已經凝結的冰霜，昏暗的夜色藏住了他溢滿悲傷的臉。
心中突然蔓延出無法抑制的悲傷是在什麼時候？
大概就是聯姻消息公佈的早晨吧，那份報紙茨木也有看過，可他僅僅只是掃了一眼，那碩大的標題就刺痛了心。下面一番祝福讚美的詞賀更是擾的他心煩意亂，無法靜下心來思考。
當身邊每一個人都在談論瓊琅與大天狗結為伴侶的事情後，茨木終於從茫然中回過神來，遲到的悲傷壓抑太久，爆發之後幾乎令人無法承受。
這是一份無望的感情，參雜著他的懦弱。
大妖怪茨木童子，遇事向來都是冷靜果決的，懦弱一次更與勇猛狂妄的他沾不上邊。茨木不是笨蛋蠢貨，他知道當某些事情將會發展出對自己不利的清秀時，就應當機立斷將萌芽掐掉。
可當這份理智擺在感情面前，便蕩然無存。明知道不會有結果，偏偏就是無法克制地一次又一次放縱自己。
不得不說，在酒吞為鬼女紅葉消沉不振時，他又怒又氣又心疼。那時的茨木完全不明白為什麼情愛的滋味會令一隻大妖怪墮落到如此地步，如今他也終於切身體會到了酒吞當時是何種心情。
年少不識情滋味，等到遇上了陷入其中無法自拔時，方知其苦。感情根本不是理智可以掌控的東西，沒有妖怪可以逃開這種鳩酒的致命誘惑。
世界上最甜蜜的東西？想起剛剛那只妖怪口中說出的話，茨木淡淡一笑。
並不見得吧……
但不管怎麼樣，事實總要去面對接受，茨木不想被酒吞察覺到異樣，再讓他為自己擔憂為難。
冰冷的雪似乎讓他冷靜理智了不少，茨木勉強振作起來，揮手撣掉身上的冰雪，一步一步獨自朝著亮起昏黃燈光的行宮走去。
已經很晚了，多數人應當已經歇下了，茨木靜悄悄地跨進門檻，想要不驚動任何人地摸回自己的房間，沒走兩步就被酒吞微帶著困意的聲音叫住了。
「茨木，你今天一天都跑到哪兒去了？」看到茨木回來，酒吞明顯松了口氣，「身上怎麼搞的這麼狼狽？」
茨木微微一怔，下意識地說道：「摯友啊，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
「你不辭而別，大家都很擔心，怎麼入睡得了？」酒吞抱起雙臂，雖然還想再問他下午去做什麼了，但見茨木一身雪水可憐巴巴的樣子，還是搭上他的肩膀往屋裡走去。
「瓊琅在集市裡找了你好久都不見人影，現在還沒睡呢，去報聲平安。」
茨木聞言，被冰雪凍僵的臉龐似乎有些動容。
房間裡，有食物的香氣飄散在空氣中。瓊琅果然還沒睡，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撐著眼皮在看什麼卷軸，大天狗在一旁陪著她，時不時地為她捏捏肩膀緩解酸痛。
感受到茨木的氣息，瓊琅心底一陣惱火，放下卷軸氣衝衝地沉聲道：「一天到晚上哪兒鬼混去了也不說一聲？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掉海裡被魚吃了，還想著要不要拿勺子去撈你呢。」
在集市裡和大天狗來來回回地找了好幾圈都不見茨木的蹤影，問了夜叉也說他沒有出過結界。就這麼大點地方，跑斷了腿愣是找不著一隻妖怪的影子。
雖然口氣很沖，但眼神中的關心卻藏不住，見到她緊繃的表情放鬆下來後，帶著怒氣的聲音在茨木聽來也是極為悅耳。
「你怎麼搞成這樣，喝酒跟別的妖怪打起來了？」
心情緩和了許多，茨木微微一笑，「不是，今天在圖書館看報紙見你提起南陸森林的事，一時好奇便去你們駐紮的地方看了看。」
「後來沒注意時間就回來的晚了，抱歉，讓你們擔心了。」瓊琅今天這麼忙，還等他到這麼晚。
聽到他的解釋，瓊琅才放緩了神色，「以後不管去哪，就算不出結界，也要記得和身邊的人打聲招呼。」
「嗯，我記住了。」茨木微笑著點了點頭。
瓊琅站起身將之前一直保持著溫度的羊肉餃子端到他面前，「趕緊吃了去洗個熱水澡，又不是雪妖，真當自己凍不出毛病？」
大天狗顯然並沒有像酒吞和瓊琅那樣相信茨木的說辭，不過對方這幅摸樣的原因他心知肚明，此刻只是神情平淡地坐在他身邊什麼也沒說。
茨木的想法他不會在意，因為他知道未來能和瓊琅走下去的人只會是自己，他關懷在乎的只有瓊琅。
他不是沒有機會，而是親手放棄掉了，否則也許今天這副狼狽模樣的妖怪會換作是他也說不定。
羊肉餃子很香，茨木在他們的注視下，伴著瓊琅嘮嘮叨叨的聲音吃的很香很認真，連湯汁也也一滴不落，那大碗乾淨的瓊琅懷疑他是不是還沒吃飽。
他在乎的人都發自內心的關心在意著他，已經滿足了。
「要不我再給你煮一碗？」
茨木搖搖頭，溫聲道：「不了，我已經吃飽了，你們早些睡吧，我這就去洗浴。」
看著他沾滿風雪的衣衫，瓊琅抿了抿唇，端起空碗轉身回到了廚房。
直到茨木在暖暖的溫泉中洗掉一身的風霜回到房間之後，燈光下的紙門上又映照出一個纖細挺拔的身影。
「睡了嗎？」瓊琅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等茨木拉開紙門，迎面便伸過來一碗香氣騰騰的熱湯。
「羊肉湯，祛寒的。」
手指微微一動，茨木乖乖地接過來一飲而盡，香氣濃郁的熱湯頓時讓身體從腳尖暖到了心底。
「辛苦你了。」
瓊琅接過空碗搖了搖頭，「早些睡，我走了。」
茨木輕輕頷首，靜默在門口處遙望她頭也不回的身影漸漸遠去，恍惚間想起了兩個人在大江山回廊地板上徹夜詳談的夜晚。
如今，大天狗正在回廊拐角處靜待著她。許是看到了他，瓊琅打了個哈欠加快腳步走上前去，大天狗溫柔地攬住她的肩膀，兩人依偎著消失在系視線盡頭。
紙門合攏，燈盞熄滅，黑暗中一息輕歎。
這樣也好。
時間是一個神奇的東西，它會慢慢過濾掉記憶中苦澀的那一部分，最終留下最歡愉美好，成為不可磨滅的風景回憶。
無關情愛，只要這份彼此間的溫暖永遠都在，就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最後一次虐茨木了，崽子會慢慢看開振作起來，雖然我也不想虐他可他是男二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玩yys的第二個ssr，單抽就出來了，一來還來了好幾次很愛我的，我也愛你啊崽。
***
茨木：屁話，看你笑的這麼開心，我就知道你是後媽。
作者菌：我沒有我不是.jpg
茨木：為什麼你給酒吞寫同人文，給狗子寫同人文，就是不給我寫？
作者菌：酒吞和狗子都是我攢了50天出來的，不寫一發對不起我懷胎49天的辛苦。
茨木：我明白，太容易得到就是不懂得珍惜，以後我再也不來你這兒了哼！
作者菌：_(:з」∠)_
（幸好當初第一篇文克制住了茨木做男二男三的衝動，要不我現在怕是已經被一拳拍死了emmm）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6-9 16:36
第86章 婚期
冬季雪花飄落, 處理完瑣事後的瓊琅坐在屋子裡喝熱茶, 一邊和身邊的妖怪閒聊著, 一邊透過窗外去看那些正在打雪仗的孩子們。
「瓊琅, 你和蠢狗的好事準備定在哪一天？」茨木握著茶杯笑問道，一夜之後他又恢復到了往常那樣正常的神色，完全看不出昨夜的絲毫狼狽失落。
「這個嘛……」瓊琅摸了摸下巴，餘光瞥了一眼身旁的大天狗，「不著急的，最近手頭的事情又多又忙，哪裡有空去想那些事情。」
聞言，大天狗帶著絲絲甜蜜的笑容一僵，眼神中浮上了無奈與氣惱, 見瓊琅不回應，他自顧沖茨木說道：「大約應在三月初春。」
三月初春？瓊琅凝眸思索了一小會兒, 發現這個時間段的計畫行程表的確時間比較充裕, 便也沒反對。
見她這副模樣, 茨木忍不住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對，不急的, 這麼重要的事情一定要挑個好時候, 可不能匆匆忙忙的就辦了。」
說完他低頭淺飲了幾口茶水，掩蓋住了眸中複雜的情緒, 雖然依舊忍不住有些難過，但比起前幾天來他的心境已經平靜了許多。
「那麼婚禮具體應該要怎麼舉辦才好呢？」花鳥卷疑惑地問道, 畢竟瓊琅不會嫁進那智山，那傳統婚禮的流程必然也要重新設計改變。
按照傳統婚禮，新娘的花嫁理當穿上白無垢且頭戴角隱，而男方則身著第一禮裝黑色紋付羽織袴。
不過傳統的白無垢雖代表著純潔，同樣也代表新娘將融入夫家，沒有自己的顏色。而白色的角隱也象徵著隱藏頭角，含有收斂脾氣、追隨夫家、不求自我表現的意思。
這身花嫁怎麼想都與這場婚禮不搭。
於是當花鳥卷提出這個問題以後，一目連等人便開始熱烈地討論了起來。
瓊琅見他們各執一詞，七嘴八舌地討論的火熱朝天，腦子裡也開始嗡嗡作響，皺眉擺擺手道：「這麼麻煩？那還是以後再說吧，反正現在也不急。」
大天狗一聽這話就急了，趁著周圍人都在討論婚禮的事情，悄悄挪了挪身子靠近她，伸出手不動聲色地往她的細腰間的軟肉上捏了一把。
瓊琅正在喝茶，被他這一下捏的又癢又痛，差點一口茶水噴到對面的茨木腦袋上。
「你幹嘛，想造反了？」瓊琅偷偷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小聲地喝道。
大天狗輕哼一聲，面色淡淡地收回自己作孽的手，壓低聲音道：「你可是當著他們的面說過你會負責的，別想耍賴皮。」
平靜的聲音中帶著幾絲難以察覺的委屈和氣惱，明明當初主動喚他去房間裡的是她，灌醉自己的也是她，前些日子兩人還纏纏綿綿甜的膩人，怎麼轉身就翻臉不認人了。
「我什麼時候說我要耍賴皮了。」瓊琅吃痛地揉了揉腰，朝著他往角落裡湊去，悄聲說道，「明明佔便宜的是你，偏生要做一副吃虧的樣子。」
她都沒急，大天狗急什麼。
「我不管，反正你說到就要做到。」大天狗小聲嘟囔著，把空空的茶杯往桌案上一放，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嘖，這是和她鬧小脾氣呢。
見狀，瓊琅微微一挑眉，唇角微微勾起一絲笑道：「怎麼，難不成你還怕我跑了？」
大天狗哼哼了兩聲，細若蚊蠅地飛快說了兩句什麼，瓊琅沒有聽清。
他倒是不怕瓊琅跑了，如果她真要跑天涯海角也要給綁回來，只是一想到身邊總有其他妖怪惦記著她，他就忍不住獨自在角落裡吃醋氣惱。只想儘快將兩人不一般的關係開誠佈公，向所有的妖怪宣誓主權才能平此意。
「你說什麼？」剛剛沒聽清他的話，瓊琅下意識地問了一遍。
「我是說……你難道就不怕我跑了？」大天狗輕咳一聲，沒有將心底的想法暴露出來。
瓊琅撇撇嘴，眯起眼睛湊到他耳朵身邊，裝成故作鎮定的模樣，偷偷在語氣中暴露出一絲緊張，「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吧？」
聞言，大天狗以為她是被自己的話嚇到了，嘴角忍不住輕輕勾起一個得逞的笑容，明明還是很在乎他的嘛。
於是他假裝認真地說道：「嗯……擔心了？那你還不趕緊把我們的婚事定下來。」
卻不料瓊琅的手按在了他的左翼上，語氣陰森森地回道：「你要是敢跑，我就把你的狗毛全都拔了，然後把雞翅膀剁下來烤，叫你哪兒都去不了。」
可別當她瑪麗蘇傻白甜的黑化小說是白寫的，藝術來源於生活，那些最後被囚禁的男主是什麼下場心裡沒數嗎？
話音落下，大天狗便感到左翼某處一絲刺痛，漂亮的黑色羽毛「噗」一下就被瓊琅毫不留情地拔掉了一根。
「嘶……」他本能地收起雙翼，心裡卻為她的回答泛起甜蜜的喜悅，「我又沒有真的跑掉，拔我的毛幹什麼……」
「真讓你跑了還能了得？再說了，誰讓你剛剛掐我的，我這是『禮尚往來』。」
「明明是你不肯負責在先……」
「我什麼時候不肯負責了，你再說一句我就真的不負責給你看。」
「……」好吧，完全說不過她，大天狗很慫地立馬閉上了嘴。
瓊琅斜眼瞪他，癟著嘴冷哼了一聲，見她這副模樣，大天狗立馬縮起翅膀可憐巴巴地湊過去小聲道，「生氣了？」
「別靠過來，掉我一身狗毛。」
瓊琅伸手作勢推了推他，大天狗卻厚著臉皮往她身邊貼，「你不是說很喜歡我的羽毛嗎？」
「少自戀，誰喜歡你的狗毛了，黑不溜秋的。」
聞言，大天狗瞥了一眼周圍飛快地小聲說道，「你看你又開始翻臉不認人了，之前的晚上你明明說過羽毛的感覺很舒服……」
聽他大庭廣眾之下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跟她說這個，瓊琅頓時被茶嗆得咳了幾聲，臉上迅速染上幾絲紅霞，也不知是嗆得還是羞惱出來的。
「你皮癢癢了？」她咬牙切齒地從唇間擠出來幾個字，刀眼嗖嗖地往他身上飛。
相處的時間越久，瓊琅就越能感受到藏在他冷淡外表下的真實模樣。又愛吃醋壞心眼又多，喜歡不正經還愛耍小脾氣，與曾經那副孤高冷傲的模樣判若兩妖，哪裡有一點高嶺之花的樣子。
看著她這副模樣，大天狗忍不住抖肩悶笑了幾聲，「只要你願意，就是拔光了沒關係，所以別生氣了好不好？我們把婚期定在三月初吧。」
「這還差不多。」瓊琅輕哼了一聲，沒有搖頭，算是默認了他的話。
聽聞瓊琅終於答應了這件事，大天狗心頭迅速地爆發出一陣陣喜悅與滿足來，強忍著笑意的嘴角忍不住再次擴大，湛藍色的眼眸中滿是寵溺之色。
明明整件事情最著急的是他，委屈的也是他，怎麼最後莫名其妙就變成他哄她了呢？
不過即使如此，他也甘之如飴，樂在其中。
兩個人在角落裡親密嬉鬧的模樣沒有逃開屋子裡其他妖怪的眼睛，只是每個人都非常默契地沒有去打擾他們。
茨木仍舊淡笑平靜地喝著自己的茶，酒吞偷瞄二人的眼神中劃過一絲豔羨，什麼時候他才能像大天狗那樣擁有屬於自己的瓊琅呢？
星熊童子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們，神色羡慕中帶著哀怨，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唉……我的小甜心，你在哪裡啊！」
經過午後休憩時光的討論之後，瓊琅與大天狗婚禮的具體細節終於暫定了下來。
為彰顯兩處領地之主特殊的關係，瓊琅的白無垢改為了豔麗的紅色十二單，並且捨棄了本應佩戴的角隱。婚禮將以那智山為起始點，穿越荒川澤域，終止于羅刹海。
*****
婚期定下以後，由安倍晴明負責再次撰寫了一篇文稿，於三日後的第二期羅刹海日報發行日期刊登，告知了海域內的老老小小所有妖怪。
消息放出後，瓊琅便開始陸陸續續地收到來自許多妖怪的祝福。
「瓊琅啊，爺爺比較窮，這些年來在羅刹海也沒攢出幾個子兒，不能給你添上豐厚的嫁妝……」惠比壽與其低落地說著，神色間帶著幾分遺憾。
「沒關係的爺爺，我又不缺什麼東西，這些年來有您老陪伴在羅刹海就已經足夠了。」瓊琅溫聲安慰他。
惠比壽乃是福神的化身，說通俗一點就是財神爺與土地神，乃是人類漁民們信仰的海上守護神，可以為身邊的人帶來吉祥好運。
也是多虧了他，羅刹海這些年來的發展才能夠如此順利繁榮。
「不行！這怎麼好意思呢！」惠比壽一臉堅決地搖了搖頭，隨後樂呵呵地慈愛道，「不然老夫就把我那群小傢伙送給你吧，全都是可愛的男孩子喲！等他們化形以後，瓊琅你看上了誰收來做男寵都沒關係。」
「反正都是一家人不用害羞，爺爺以後和你就算得上是親上加親了……」惠比壽話還沒說完，手中的魚竿就突然被大天狗拿走，「嗖」地一下扔進了海裡。
「啊哩~！你這個混小子！」惠比壽一呆，回過神來之後立刻就要火冒三丈地找東西去敲大天狗的腦袋。
瓊琅憋著笑提醒他，「爺爺，你再不去撿魚竿的話，小心被其他妖怪撿走了哦。」
那魚竿可以說是惠比壽身上最值錢最重要的東西了，聽到這話，他也顧不得和大天狗生氣，連忙吭哧吭哧地朝著海邊趕去了。
大天狗抱起雙臂，黑著臉冷哼了一聲，「我看哪天應該叫星熊童子來，把他那一池塘的魚全都烤來吃了。」
「沒化形的小金魚你還吃醋。」
瓊琅剛搖著頭調笑了他兩句，就又有妖怪尋上門來，是妖琴師。
「哎？突然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白衣藍裳的妖琴師此刻正抱著琴靜立在門口，看到大天狗和瓊琅，他素來冷淡的面上露出一個有禮的笑容。
「恭喜兩位大人，之前書翁在應聘婚禮上的奏樂之人，在下也願在那隆重的日子上為大人獻上祝福。」
「太好了，多謝你的好意。」瓊琅頓時有些受寵若驚，要知道婚禮可是會非常吵鬧的，她沒想到妖琴師竟然會主動請願。
「大人不必客氣。」妖琴師微微一笑，隨後話音一轉，「不過大人是否還記得之前曾答應過我一件事？」
「如今我已經與羅刹海簽訂完了契約，瓊琅大人是否願意履行承諾，滿足在下一個小小的心願呢？」
談起這件事情，瓊琅微微正色點透笑道：「你有什麼所求直說便是，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會答應你。」
「那真是太好了！」妖琴師平淡的面色因激動而有些異樣的起伏，他定定地看著瓊琅，眼眸似閃動著非同一般的光芒。
「在下早聞羅刹海的瓊琅大人擁有世間最美妙的歌喉，我一生沉迷與琴技，譜寫彈奏樂曲無數，怎奈何未曾能尋到一個可以同我琴歌相和的人。」
「如今我簽訂契約留在羅刹海，便懇請瓊琅大人履行承諾，與在下琴歌相和一曲，我便此生無憾了……」
「哈？」聽到他的話，瓊琅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一旁的大天狗也忍不住眼角抽搐，他看著妖琴師期盼崇慕的神色，心裡突然浮起一陣不好的預感。
作者有話要說：
瓊琅：為什麼是從那智山走到羅刹海？當然是因為我要把狗子娶回羅刹海了！
作者菌：崽啊，養你這麼大終於能把你嫁出去了，阿媽欣慰啊……
狗子：= =……
****
妖琴師：要和偶像同台演出了，激動地搓手手。
狗子：……我……仿佛已經看到了結局……
瓊琅：唱歌可以，不要伴奏行不行？
……
成親的時候給大家開第二輛車，狗子車技會有進步的……
第87章 瘋魔琴音
「這……那個……呃……你就只有這個要求嗎？」瓊琅回過神來, 心中警鈴大作, 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你難道就不想要點別的什麼東西？」
「啊，不了。」妖琴師神色堅定地搖了搖頭, 「在下只此一個心願，這也是我為何從遠方來到羅刹海的原因，其他別無所求, 」
聽到妖琴師的回答, 瓊琅頓時壓力山大, 她沒有立刻答應, 而是勉強笑了笑，「你簽下了整整五十年的契約, 就只提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嗎？這樣的話未免叫我過意不去，要不你再想想……不管你想要什麼東西我都能給你找來。」
妖琴師的面容因感動而柔和了許多, 他冷淡清高的模樣難得一見地透露出別樣的柔和來, 溫聲說道：「多謝瓊琅大人的好意了，或許這對旁人來講有些無法理解, 但對在下來說卻意義重大。」
說到這裡，他似是想到了什麼, 勾唇輕笑了一聲，「若瓊琅大人仍覺得虧待了我, 那今後在下譜寫出了新的詞曲, 大人能夠多多指點一二便可。」
瓊琅嘴角一抽, 恨不得把剛剛的話一個字不落地收回來, 暗搓搓地朝著大天狗拋去一個求救的眼神。
大天狗原本因妖琴師對瓊琅的態度與眼神而暗自吃醋，待聽到妖琴師的話以後，頓時忍不住憋起笑來。
見他撇開頭極力忍住笑意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眼神，瓊琅在心裡咬牙切齒地將他大卸八塊，隨後面色如常地朝著妖琴師露出一個淺笑。
「常聽大家說大人的天籟之音無人可比，可是羅刹海這麼久我還未曾聽聞過大人的歌聲呢，今天總算能如願以償了。」
然而妖琴師不知道，海域裡的妖怪們雖然將瓊琅的歌聲奉為天籟，卻從來都心照不宣地不會提起她走調的事情。
此刻瓊琅表面上風平浪靜，內心卻是波瀾湧動，如果早知道妖琴師當初是打著這個主意來的，當初她一定不會輕易開口答應他的要求。
她真怕一個開口讓妖琴師夢想幻滅，隨後以為自己受到了欺騙，分分鐘毀約摔琴走人。
遲遲不開口答應，妖琴師眼中的希翼與期盼愈發的明顯，瓊琅只得硬著頭皮問道：「那個什麼……我想問問關於你和海域的契約，你會保證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會留在羅刹海嗎？」
「這是當然。」妖琴師正色，認真地說道，「我已經和羅刹海簽訂了五十年的契約，我以我的妖力起誓，不論發生什麼，我都將會遵守約定留在羅刹海直到期限為止。」
聽到妖琴師的起誓，瓊琅心下大松了一口氣。只要妖琴師不會跑人，那就什麼都好說，至於唱面子，她豁出去了還不行麼。
「好，我答應你。」
聞言，妖琴師的眸中爆發出驚人的喜悅來，連忙放下背後的七弦琴調起琴弦來，雙手因為激動的心情都有些微微顫抖。
「這是我譜寫的詞曲，暫未命名，希望能從大人的歌聲中得到些許靈感。我先為大人撫琴一曲，隨後你我再琴歌相和，如何？」
妖琴師把曲譜遞給瓊琅以後，完全沒有等她回應，就開始在自顧自地彈起了琴來，很快便沉醉到了自己悠揚的琴聲中。
瓊琅卻無心欣賞他的琴音，捏著紙張匆匆地掃了一遍，那上面都是一些質樸的字詞，顯然是一首讚美大海的淳樸歌謠，整首曲子即寧靜又溫柔。
妖力深厚的妖怪一般都擁有著超乎尋常的記憶力，妖琴師只演奏了一遍，瓊琅就將整首歌謠的曲調都記了下來。
琴音停止後，妖琴師睜開眼睛，用看情人般的目光分外憐惜地撫了撫琴身。
「大人記下了嗎？讓我們開始吧。」
「呃……我第一次嘗這首歌謠，可能會唱的不准。」她先給妖琴師打了個預防針。
妖琴師卻混不在意地搖頭笑了笑，「大人別擔心，我的琴音會一直引導配合你的。」
她都這麼說了，瓊琅只好趕鴨子上架地點點頭，表情分外認真，不管唱的怎麼樣，先要擺出一副好態度才行。
至於剩下的，就順其自然吧……
人魚是一個古老神秘而又奇怪的種族，它們的歌聲具有蠱惑萬物眾生的神奇力量，每一隻人魚天生就擁有著美妙的歌喉。瓊琅雖非真正的人魚，也受上天偏愛有一副與眾不同的嗓音，自小就受到身邊之人的誇讚。
而自從她食下人魚肉之後，這幅歌喉就與人魚神奇的力量完美地相契合。即便她不使用絲毫妖力，當歌聲響起之後，也沒有任何人能夠抵擋得了這份蠱惑的力量。
隨著妖琴師的旋律漸入佳境，瓊琅深吸一口氣，朱唇微動，唇間逸出動人的歌聲來。大天狗還是頭一次聽到瓊琅這麼認真地唱歌，乍聽到她的歌聲，目光微微有些渙散。
只一句，妖琴師就徹底沉淪在了其中，神色癡迷地撥弄起琴弦。
然而瓊琅也僅僅只將第一句唱在了調子上，從第二句開始，尾音劃過一個彎直接拐到了外太空。
妖琴師被這歌聲蠱惑著，竟一時間沒能回過神來。他眉頭微不可見地一皺，雖然感覺哪裡有些不對勁，手下卻無法控制自我，憑本能地跟隨瓊琅所唱的曲調彈起來，與先前的歌謠判若兩曲。
瓊琅卻暗自一喜，她沒想到妖琴師會被自己帶跑調，只以為這就是所謂的引導與配合，心裡誇讚了他一聲識相之後，更加認真賣力地唱了起來。
未曾出現歌不合曲的尷尬一幕，唱著唱著她也忍不住自我感覺良好，陶醉在了自己的歌聲中。
然而沒有了妖琴師的琴聲引導，歌謠原本的曲調頓時變得更加混亂不堪，一首寧靜溫柔中帶著些許歡快的歌謠硬是唱出了山路十八個彎來。
耳聞著瓊琅越來越離譜的歌謠曲調，任憑被蠱惑在歌聲中的妖琴師琴藝再高超卓絕，也開始感到吃力起來。額頭隱約滲出細細密密的薄汗，他渙散的意識終於凝聚了一絲，心裡泛起淡淡的疑惑。
怎麼覺得，這首他練習了無數遍的曲子，今天彈起來格外的費勁吃力呢……
大天狗的妖力要比他深厚許多，雖然被瓊琅的歌聲所迷惑了片刻，很快便清醒過來找回了自己的意識。
目光轉向妖琴師，此刻他彈琴的動作儼然已經沒有了先前的優雅嫺熟，飛快前後上下跳動的手指看起來就像群魔亂舞一樣，帶著幾絲慌亂急促。
見狀，大天狗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抿唇看著被妖琴師無意識地摧殘著的七弦琴，心裡突然湧上一陣不好的預感，便連忙向瓊琅拋去一個眼神，示意她收斂一些。
誰料為時已晚，就在瓊琅不明所以地轉頭看向大天狗的那一刻，原本稱得上悠揚歡快的琴音伴隨著幾道極不和諧的刺耳響聲，突然間戛然而止。瓊琅嚇了一跳，驀然收住了還未唱完的歌聲。
沒有了歌聲的迷惑，妖琴師瞬間回過神來滿頭大汗地睜開眼睛，待到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到身前的七弦琴後，立刻僵在了座位上，也反應過來剛剛都發生了什麼。
那副被妖琴師當作情人般珍惜保養得極好的瑤琴，七根弦斷了五根，瓊琅看向他的瑤琴，也是一呆。
「……」
「……」
「……」
房間裡一片詭異的寂靜，就在瓊琅心情忐忑地想要開口慰問他時，耳邊突然就響起了系統瘋狂的提示音。
「叮」，妖琴師的好感度減少了了100點，當前好感度-50點。
「叮」，妖琴師的好感度提高了100點，當前好感度50點。
「叮」，妖琴師的好感度減少了了50點，當前好感度0點。
「叮」，妖琴師的好感度提高了50點，當前好感度50點。
……
提示音瘋狂地來回刷了十秒鐘，吵得瓊琅幾乎快要耳鳴，好感度終於在原本的50點上增加了10點，停在60點後靜止了下來。
瓊琅一顆心七上八下地隨著提示音過山車一樣地飆了幾條彎道，最後一顆大石頭落地安了心，但卻並不能想像妖琴師的思想情緒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經歷了怎樣的波瀾壯闊。
妖琴師一頭冷汗，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暫緩片刻之後身體忍不住輕輕顫抖起來，眼神呆滯地雙手撫在斷掉的琴弦之上，抖動著雙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瓊琅屏住呼吸看他，有一瞬間竟覺得妖琴師的樣子就像是快要哭出來。
「呃……妖琴師先生的琴藝之高超果然世間罕見，今日一聞實在令我佩服不已。」大天狗率先打破了沉默，不著痕跡地慰問他受到重創的心靈。
妖琴師回過神來，神情勉強地回應他，「在、在下不才……大人謬贊了。」
「這怎麼是謬贊呢？先生的琴技稱得上是當世第一妖也不為過啊！」瓊琅連忙跟著拍他的馬屁。
聽到這話，妖琴師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似得，猛然握緊拳頭搖頭沉痛地道：「不！」
察覺到自己的反應過於激烈，他又扯扯嘴角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抱歉……在下琴藝不精，未能將這首曲子完整彈下來。」
「不不不，這不是你的問題，是我唱的太不熟練了！」
妖琴師嘴角一抽，這豈止是不熟練？
但礙於情面，他還是有禮地回道：「瓊琅大人自謙了，大人是頭一次唱這首曲子，都怪我太過著急只彈了一遍，在大人還沒有熟悉的情況下就迫不及待的開始了……」
「大人的音準雖然尚有不足之處，但絕對擔得起天籟之音一稱。」
「是嗎？哈哈哈哈你喜歡就好。」瓊琅沒想到他會這麼給面子的誇自己，頓時覺得自己的歌聲果然是十足的動人。
連妖琴師這種對音律要求極高的妖怪都誇讚她了，這也說明她雖然跑調，但還是非常有潛力的，要不然怎麼能破格打動他呢？
被大手子承認的喜悅讓她拾起自信地挺直了腰板，心下飄飄然。
「呃……你的琴看起來不太結實。」瓊琅摸了摸鼻子，眼巴巴地看著他，「這次沒唱完有點遺憾，不過沒關係，等你修好了這琴，什麼時候來找我彌補遺憾都可以的。」
妖琴師聞此言頓時一個哆嗦，興許是沒想到瓊琅臉皮如此之厚，一時之間欲言又止。
「大人的好意我心領了，今天實在是獻醜了，待在下修好這瑤琴之後再與大人探討音律吧……今日便先告辭了！」
在瓊琅殷切的目光下，妖琴師一把抱起斷弦的琴落荒而逃。
瓊琅看出他背影中的慌張，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他剛剛是不是說的都是些客套話？」真叫她白高興一場。
「唉……」大天狗抿唇看著她那副傻樣，長歎了一口氣，心裡格外同情妖琴師，「真搞不懂八十多年前我是怎麼被你迷惑住的……」
瓊琅神情一僵，惱羞成怒地一把奪走他掛在腰間的白色海螺。
「你拿我的海螺做什麼……」
「你個死變態！八十多年前我還只是個孩子呢，你居然在那個時候就對我心懷不軌了！」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大天狗被自己的口水一嗆，連忙伸手想把自己的寶貝海螺拿回來，「我才沒有呢，再說了這跟我的海螺有什麼關係。」
瓊琅把海螺藏在身後躲開他的手，不容分說地朝門外走去，黑著臉道：「什麼你的海螺，這是我的海螺。」
「難道不是你送給我的嗎？」
「你的東西不就是我的東西，我拿自己的東西怎麼了？不給你就是不給你。」
「…………」
*****
妖琴師抱這琴跌跌撞撞地逃回了自己房間裡，哆哆嗦嗦地設下一道禁止把紙門鎖的死死的，方才安心地坐到案桌邊，失魂落魄地看著自己心愛的瑤琴，痛惜不已。
找來蠶絲熬夜修補斷線後，妖琴師抱著瑤琴沉痛地扼腕歎息，世間第一天籟之聲他如願以償地聽到了，可是和想像中的差別有些大。
不過這也不能怪瓊琅，是他的境界還不夠高。
看著修補好的琴弦，妖琴師一臉凝重地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之中。
他自認為對音律琴技的造詣在世間無人能及，也向來對自己的指法和技巧自信無比。可萬萬沒想到，他竟然也會有被別人的歌聲帶走調的一天。
明明應該作為引導的琴音，卻被歌者帶跑了曲調，甚至到弦斷之時都未能反應過來，這說出去簡直是奇恥大辱！
「唉……」
妖琴師長歎了一口氣，神情失落。好琴者一向高潔自律，同時也有超脫常人的平穩心境，唯有靜下來才能彈奏出心中的琴聲、
可他今天在彈錯曲調之後，竟在瓊琅和大天狗面前再三失態，實在是不該。回想起瓊琅的歌聲，妖琴師一時間神情糾結，對她又愛又恨。
「看來我的心境和琴技，都還差得很遠啊……」
第88章 失蹤的珍珠
妖琴師雖兼職樂府令與音樂老師, 目前看來卻是個閑差。幼稚園要三月春才會開園, 春日祭典舉辦的時間也還早, 他便乾脆每日窩在自己的房間裡潛心修習琴藝。
他對外稱閉關修煉, 自告辭瓊琅那一日後便很少出現在眾人面前，平時連食堂都不去了，一日三餐都是由妖侍送到他的門口。
瓊琅深深地懷疑他可能是被自己打擊到了，深怕妖琴師悶在屋子裡憋出病來，便私下讓蚌精趁著清點內務的時候開導開導他，可惜似乎一點效果也沒有。
她雖關心妖琴師，想要親自前去慰問他受到重創的心靈，怎奈何近來手頭事務太多一時抽不開身，見妖琴師並沒有想要毀約走人的念頭, 便暫時將他擱置在一旁了。
時間是最好的良藥，但願它能讓妖琴師振作起來……
大天狗給那智山手下的其他統領送了信過去, 那智山很快回復了音信, 將會派出三百隻妖怪前來協助羅刹海。蚌精作為後勤總管, 也要參與進接待安頓盟軍的事宜中來, 負責清點安排發放物資，整日忙的不可開交。
她抽不開身, 便將與妖琴師溝通的事情轉交給了珍珠。
同樣作為幼稚園的見習教師, 妖狐與妖琴師的庭院離得極近，妖琴師沉迷于閉關修煉之中不肯輕易見人, 珍珠不好叨擾他，反倒是與隔壁的妖狐越發熟絡起來。
妖狐此妖談吐風趣文雅, 作妖又善良溫和。他不似妖琴師那樣難以接近，也不像白狐晴明那樣一心只知道埋頭工作，平日時常幫助海域裡的其他妖怪，風評一直都極好，海域裡的居民提起他時皆是贊口不絕。
打著要提早與小孩子們培養感情的旗號，他也經常參與進孩子們的遊戲中來，因此大多數孩子都對他感到熟絡親近。
最重要的是，妖狐有一手卓絕精湛的雕刻技藝，能將木頭雕刻成栩栩如生的木偶娃娃，在他的房間書架內，就擺放著許多珍貴的收藏品。
又是他也會雕刻一些娃娃送給別人，在輝夜姬一眾小蘿莉中的人氣極高。
「為什麼珍珠姐姐最近都不喜歡跟我一起玩了？」木魅已經從巴掌大小漸漸長成了十寸之軀，縮在輝夜姬的懷裡宛如一個中號大小的洋娃娃般可愛。
輝夜姬性子喜靜，比起參與進金魚姬等人之間的遊戲中，她更喜歡安安靜靜地坐在一盤圍觀他們玩鬧。
此刻妖狐正領著金魚姬等人在打雪仗，輝夜姬掃了一眼他們，軟糯清甜的聲音溫柔地響起，「怎麼會呢？珍珠只是打雪仗太入迷了，你的個子太小了，沒法和他們一起打雪仗的。」
木魅眸光閃動了一下，遲疑地說道：「可是……可是最近珍珠姐姐也很少抱我了。」
來到羅刹海之後，蚌精是代替姑獲鳥專門照顧她的妖怪，蚌精時忙時閑，因此她跟在珍珠身邊的時間比較長，對珍珠也更為依賴。
「嗯……那應該是蚌精太忙了吧，她一忙珍珠也沒辦法閑下來，我記得她最近好像天天往妖琴師先生哪裡跑，看來是被什麼事情絆住了腳吧。」
「覺得孤單了嗎？」輝夜姬想了想，將她抱的更緊了一些，溫聲安慰她，「珍珠難得閒下來，讓她多玩一會兒吧，我陪你也是一樣的，不是嗎？」
木魅仍舊有些神傷，小孩子都是比較敏感的，她能清楚地察覺到珍珠最近一直心不在焉，卻又不知發生了什麼，只是本能地感到不安。
被輝夜姬溫柔地安慰著，木魅神色舒緩了許多，乖巧地點頭「嗯」了一聲。
這時，遠處丟雪球的一群妖怪中突然響起一陣驚呼。
兩隻蘿莉望過去，才發現妖狐不知為什麼捂著下巴蹲在地上，而珍珠正被他護在懷裡，原來是剛剛金魚姬丟過來的雪球差點砸到珍珠臉上，妖狐替她擋住了這一擊。
「哈哈！打中了打中了，這一把是你們輸了！」
金魚姬和跳妹與黑白童子一組，對抗珍珠、跳哥跳弟和妖狐的隊伍取得了勝利。
白童子撓了撓腦袋，「居然這麼簡單的就贏了嗎？感覺因為跳跳妹妹在我們這一組，對面的哥哥和弟弟都一直手下留情呢。」
「好像是有點不公平哎。」跳妹也附和著，「妖狐叔叔也很溫和呢，一定是不想欺負小孩子。」
「哪裡不公平了！黑童子冷冰冰的只知道湊在白童子身邊，根本不幫忙丟雪球。」聽到這話，金魚姬有些不高興地癟了癟嘴，隨後又不滿地看向白童子，「還說他們呢，白童子也根本沒有好好打。」
跳妹的伸手又不夠敏捷，正常比賽幾乎是她一個人在帶全隊起飛，此刻好不容易贏了卻要被扣上一個不公平的帽子，怎麼想都委屈。
聞言，白童子羞澀中染上一絲歉意，「抱、抱歉……我害怕傷害到大家。」
「既然這樣的話，乾脆重新分組再來一局吧！」金魚姬眼巴巴地說著，顯然還沒有玩夠。
卻不像珍珠輕蹙細眉搖了搖頭，「還是不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已經很晚了。」
「那裡很晚了！我們才只玩了一會啊！」金魚姬納悶地掃了一眼天邊。
珍珠卻無心與她玩鬧，而是憂心忡忡地看著妖狐被砸的通紅的下巴，心裡沒由來的竟有幾分揪心，「大哥哥沒事吧？你剛剛不用護住我的，我能躲開。」
「小生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美麗的少女被雪球砸到呢？」妖狐微微一笑，將有些歪了的面具扶正，「這點小擦傷而已，算不得什麼。」
珍珠臉一紅，也不知是不是被凍得，連忙從妖狐懷裡退開，神色認真地說道：「不可以，你跟我來，我去姐姐屋子裡拿點藥給你抹上。」
「真是個善良又可愛的少女呢，今日就到此為止了，明天我再陪大家玩。」妖狐微微一笑，沒有推辭地隨著珍珠離開了雪地，面具下的雙眼閃過一絲暗光。
「我剛剛沒有很用力啊……」徒留金魚姬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一臉納悶，「我是不是砸傷妖狐叔叔了？」
見金魚姬神色忐忑，白童子連忙開口安慰她，黑童子卻對此漠不關心，冰冷地掃了一眼妖狐的背影。
這只妖怪，哪怕在羅刹海裡再受歡迎，他也不喜歡。如果不是因為白童子也喜歡妖狐，他是絕對不會與這只妖怪待在一起的。
妖狐知道雪球不會對珍珠造成什麼傷害，但偏偏就是要故意為她擋下這一擊，不然如何俘獲她的芳心呢？
善良又可愛的天真少女是他最喜歡了，當然像金魚姬那樣可愛活潑的少女他也同樣喜歡，不過那姑娘手勁還真夠大的，剛剛差點把他的面具都砸掉了。
小小年紀妖力就這麼強，下起手來還真有些麻煩，反倒是她那位好朋友看起來要溫柔可人一些。
想到這裡，妖狐不禁暗自瞥了一眼不遠處坐在竹節上的輝夜姬，心頭火熱難耐。
罷了，一個一個來吧……千萬不能被其他人察覺。
至於跳妹……想起跳跳一家三兄妹瘋狂扯他尾巴和呼嚕毛的畫面，妖狐微微打了個哆嗦，餘光瞥見自己有些禿了的尾巴，一陣心痛。
美麗的少女這樣對待他也就算了，男孩子怎麼也可以胡來，就連那條叫番茄的狗都不肯放過他。
要不是為了命定的少女們潛伏在羅刹海，他又何須這麼辛苦……
*****
瓊琅最近很焦躁，白天要處理一堆瑣事，晚上還要應付一個饑渴且所求無度的妖怪，天天一個頭兩個大。
好在那智山的盟軍終於抵達了羅刹海，分走了大天狗的注意力，才能夠稍稍喘息一會兒。
這一次聽從命令前來支持協助的妖怪都是那智山中的精銳，以擅長在天空中作戰的妖鳥一族為主力，姑獲鳥為首統領著以津真天與毒鳥鴆一族，負責在天空視察傳遞南陸森林的情報。
而其他陸地上的野獸派妖怪則以狼族為首，負責在森林中探索，同時擔起保護妖怪軍隊的責任，首領也是一位箭法高超的狼族少女，聽大天狗說是源博雅一手教導出來的。
有了那智山的協助，瓊琅接待了盟軍三日後，便開始執行計畫，將原本駐紮在森林中的海妖們都撤了回來，以盟軍代替他們的職位。
大天狗早些年時常統領手下的妖怪作戰，這支盟軍裡也不缺乏跟隨他的老人，個個經驗豐富，素質整齊，辦事效率也極快，迅速地就適應了南陸森林的陌生環境。
在他們幫忙駐紮的時候，瓊琅也沒有停下手頭的事情，立刻集合之前徵召出來的妖怪們前往南陸森林中已經被她佔據許久的地盤開墾播種。
木魅作為這一計畫的重要精怪，打起了十二萬的精神，珍珠則一邊照顧她，一邊帶著她跟隨南陸協助海域的種植計畫。
由於陌生的森林過於危險，瓊琅私底下給了珍珠、白狼、姑獲鳥等妖怪一塊結界石，在遭遇突發情況時可以憑此護身。
約莫兩天過去，事情進行的很順利，瓊琅稍稍喘了口氣，見珍珠那邊漸漸穩定下來以後，便打算與大天狗親自隨行白狼深入林中，擴展安全區域。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有所行動，白狼就飛快地上報了一個不妙的消息，跟在她屁股後面的還有哇哇大哭的金魚姬。
「大人，今天中午我們在森林深處遭遇了一隻妖力強大的土蜘蛛。」
「瓊琅大人，珍珠她不見了！我們找了她半天也沒有找到！」
「怎麼回事？駐紮的領地內怎麼會遇上土蜘蛛？我手下的人在森林駐紮了好幾個月了，也沒有碰見過什麼厲害的妖怪，傷亡嚴重嗎？」
瓊琅一驚，迅速放下手中的卷軸沉下聲音說道，「金魚姬又怎麼會在那裡，我不是說森林很危險，除了我指派的妖怪，誰也不許靠近那裡嗎？」
白狼搖了搖頭，隨後神色為難，語氣焦急地說道：「沒有任何妖怪傷亡，我們數量眾多它逃掉了。只是駐地混亂了一陣子，等鎮定下來以後就發現珍珠不見了。」
「至於為什麼突然會遭遇土蜘蛛，這也怪我在沒有領命的時候擅自深入森林……」說到這裡，白狼咬了咬唇，神色凝重地看向大天狗，「大人，是以津真天一族的妖怪說察覺到了那人的味道，所以我們才會追上去的。」
聞言，大天狗眉頭一蹙，眼中迅速閃過一道利光。
作者有話要說：
木魅+輝夜姬是一個很好的組合……
****
瓊琅：臥槽，珍珠呢，我崽呢？
大天狗：什麼？那玩意兒還活著？
妖狐（無辜）：不是我帶走了她，雖然我是想那麼做來著。
小鹿：？？？突然撿到沉睡的美少女……等等！不要把刀指著我，不是我幹的……
蚌精：mmp那是誰幹的！
小鹿：呃……是一個戴著面具的男人，還拿著扇子，好像還有尾巴，貌似是只狐狸……
大舅：？？？
第89章 溫柔背後藏著危險
在聽到白狼的話之後, 他似是回想起了什麼往事, 緊蹙著眉頭好一會兒後才回過神來。「瓊琅，你別擔心, 我們先暫時後撤到森林邊緣, 把異變和珍珠的下落查清楚。」
瓊琅點點頭, 她相信以白狼等妖怪冷靜保守的性格, 絕對不會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輕易深入南陸森林。察覺到了不妙的氣息, 她略微緊張過後迅速地冷靜下來, 命令手下的海妖飛速向盟軍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南陸森林突發異變，她必須保證那智山中妖怪的安全，撤退到臨海駐紮, 在警戒調查的同時能得到海妖的幫助與保護。至於開墾播種的事情，只好先暫時放到一邊, 喚回了之前召集出去的妖怪們。
在金魚姬的抽泣聲之下，瓊琅才弄清楚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黑白童子的假期即將結束，今日正準備整理東西明天回到地府去報導，跳跳妹妹和兩個哥哥去集市裡遛番茄了, 身邊只剩下了輝夜姬一個人。
「……我一個人太無聊了，就想去森林找珍珠和木魅一起玩。」金魚姬哽咽了一會兒，也很快強自冷靜下來，迅速地把事情都交代清楚。
椒圖親口告誡過她不要隨便踏出海域，金魚姬卻覺得南陸森林很安全, 並且有那智山的妖怪們保護, 絕對不會有什麼危險, 便想鼓動著輝夜姬一起偷偷溜到森林裡去玩，怎奈何輝夜姬也勸說她乖乖留在島上。
「那是誰給你帶路去森林的？」
金魚姬垂著頭，眼睛紅紅的，吸了吸鼻子道：「她們都不同意我出島，我就偷偷去纏了妖狐先生，鬧著他帶我去。」
作為以征服世界為第一目標的金魚姬，未知的森林對她來說有著致命的誘惑，心癢難耐地忍不住想要進去走走。在椒圖和輝夜姬都不贊同的情況下，她只好找到了平時經常一起玩，為妖又善良溫和的妖狐。
瓊琅眉頭微微一蹙，沉聲道：「他帶你去了？」
「瓊琅大人別怪妖狐先生。」金魚姬縮了縮脖子，一副乖乖認錯的表情，「都怪我一直纏著他，還害得他在妖怪侵襲駐地的時候受了傷。」
瓊琅抿緊嘴唇，臉色微微一變，看得出來心情不大愉悅。
白狼迅速補充道：「土蜘蛛進攻駐地的時候吐出了很多迷霧，一開始視線受到阻礙，駐地一片混亂，我們只好先領軍撤退，珍珠就是在那個時候不見的。」
因為是遭到突襲，又看不清視線，撤退的途中隊伍有些混亂，他們森林之妖能敏銳地察覺同類的氣息，即使落單了也能找到族群，但作為海妖的珍珠就不一樣了。
「後來土蜘蛛分裂了許多小蜘蛛四處追擊我們，雖然那東西很弱，不過吐出來的蛛絲卻很黏人，還帶有毒性。妖狐大人的手就是被蛛絲腐蝕而受傷的，剛剛我已經讓手下的妖怪帶他去包紮了，此刻應該在典藥寮內。」
「迷霧吹過來的時候什麼都看不清了，差點被蜘蛛網黏住，是妖狐先生救了我。」金魚姬圓圓的臉蛋上全是淚漬，雙眼無精打采，顯然非常愧疚，「都怪我不聽椒圖的話，要不然沒有拖大家的後腿，珍珠就不會失蹤了。」
她沒料到事情會這麼突然，本只想讓妖狐帶她去轉悠一圈就回來，哪知偏不巧正撞上了壞事，還連累身邊的妖怪受傷。
荒那邊也得知了消息，此刻腳步焦急地踏進了屋內，聽聞金魚姬和白狼的話，頓時沉下臉冷聲道：「所有的妖怪都勸你不要出島，你卻偏要那麼做！天天把征服世界掛在嘴邊，當真以為是過家家那麼容易嗎？」
「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比你想像的可怕得多，你忘了八年前河川邊那條黑蛇了？一點都不長記性！你要是真的那麼無聊，那就回到荒川澤域去！」
荒雖然對外性格有些冷淡，瓊琅卻也很少見他講話語氣這麼重，知道他實在為金魚姬的安全擔憂。不過金魚姬卻是第一次見到他疾言厲色的模樣，頓時嚇得哭也不敢哭了，一個勁的開始打嗝。
「行了，你別嚇她了。」瓊琅揉了揉發脹的額頭，緩下臉色來安慰金魚姬，「珍珠的事情跟你無關，你不用自責。她手上有我親自交給她的結界石護身，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事，很可能是在迷霧中走失了。」
以那結界的威力和強度，想對珍珠造成生命威脅很難，瓊琅對自己的妖力水準還是十分有把握的。此刻她雖然失蹤了，但卻不一定就遭遇了不測。
「但不管怎麼樣，你不應該任性妄為知道嗎？」瓊琅神色微厲地告誡了她幾句，隨後在大天狗的眼神示意下支走了金魚姬。
她緩下臉龐溫聲道：「我們很快就會把珍珠找回來，妖狐既然因你而受傷，你現在先去幫忙照顧他吧。」
對於這件事，她暫時也不好責怪金魚姬調皮或者是妖狐違反規定，只能說事發突然，誰也沒料到。
金魚姬點點頭，紅著眼睛一聲不吭地離開了。
屋裡的其他妖怪也被支走了，大天狗與瓊琅對視一眼，前者很快拉上紙門轉身質問白狼，「你說聞到了那東西的味道，當真？」
大天狗面色認真而警惕，似乎對那只土蜘蛛頗為忌憚，白狼迅速點了點頭，「是以津真天們在森林上空盤旋視察的時候發現的，我現在就把發現蜘蛛的那一隻叫過來。」
大天狗點點頭，得了他的命令，白狼立刻轉身離開。
「荒，你快幫忙預言一下珍珠的情況。」待到白狼離開，瓊琅立刻看向他。
荒知道她派人來找自己的原因，神情嚴肅地點點頭，獨自去一旁靜心預言起來。
趁著他占卜的功夫，瓊琅這才蹙眉問大天狗，「是什麼東西讓你這麼緊張，那只土蜘蛛你認識嗎？」
回想起往事，大天狗的眼神寒霜中帶著冷冽，與平時裡的他判若兩人。
「瓊琅，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吧？在這個世界上，妖怪不僅會欺負自己的同類，甚至還會勾結人類一起迫害妖怪以牟取利益。」
以津真天便是這樣一個遭到毒手殘害的種族，八十多年前那智山出軍的十場戰鬥裡，幾乎有七場都是為保護以津真天一族而打。
「一百三十多年前，以津真天一族歸併到了我們那智山中，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我擔負起了保護他們的職責。」在手下的妖怪還沒有來的時候，大天狗緩聲解釋事情的緣由，「覬覦黃金羽毛的人類和妖怪都非常多，那智山和他們鬥爭的五十多年裡，以其中某個人類國度的皇室男子最為棘手，他叫做緒方安。」
這個男人在人類世界中權傾朝野，為了擴張自己的勢力和其他人類□□，不惜與妖怪勾結四處施展計畫。以津真天的黃金羽毛極為稀有，這便是他用來與其他國家的人類勢力做交易，和討好其他妖怪的籌碼。
那時的大天狗還並非那智山的第一首領，很多事情的處理也還年輕稚嫩，妖怪的心思更不像人類那樣複雜叵測。在查清楚幕後黑手是誰之後，由於對方背後錯綜複雜的勢力，被斬殺以後定然會引起混亂。
他擔心這會給人類與妖怪之間帶來可怕的戰爭，便沒有貿然動手，只是領兵與其他領地的妖怪作戰。
人類中獲得長壽的也不過才得六七十年，大天狗認為緒方安年近五十，又因早年四處征戰落下不少傷，即便權利到手，也沒有紀念的壽命去享受了。於是便採取了保守的手段保護以津真天，待到緒方安病死的那天，他背後的勢力自然潰不成軍，對以津真天一族的迫害壓力也會大大減少。
然而他還是低估了人類的野心與貪婪程度。
「在我未曾察覺到的時候，他已經與妖怪融為一體，不再是人類了。」那人還想要更長久的壽命、更強大的力量與更至高無上的權利。
「他墮為妖怪之後把心思放在了整個那智山上，我知道失態已經變得嚴重了起來，必須要採取行動了。」大天狗抱起雙臂，眉宇間有一絲凝重，「我和他相鬥爭了將近十年，最終在大江山的支持下將其勢力徹底剿滅，但緒方安還是逃掉了，他所逃亡的方向就是南陸森林。」
這也是大天狗會路過羅刹海與瓊琅相遇的主要原因，那時恰逢他的父親壽命將盡，正處於極度的壓抑與迷茫中，方才會對她的歌聲年年不忘許多年。
他立下戰功，回到那智山后便被父親傳下了領主之位，直至今日。
「我將它斬殺于森林，近八十多年來都沒有再出現過，原以為事情已經過去了，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說到這裡，大天狗湛藍色的眼眸中開始染上了憂心，略微緊張地說道：「瓊琅，南陸森林的事情你先放手吧。雖然現在還不清楚到底怎麼回事，但如果真的是他，我們必須警惕起來。」
瓊琅凝眉緩緩地點了點頭，她知道大天狗翅膀上的舊傷與這件事情有關，連一向冷靜的他都會露出如此神色，敵人絕對非常棘手。
南路森林這麼大的地方，這些年來一直妖怪稀少，竟也沒有什麼領主統治成群成系的妖怪，果然不像表面上那麼平靜。
想到這裡，瓊琅忍不住微歎了口氣，事出反常必有妖，南陸森林這塊肉果真不如想像中那麼好啃。
「你們不用擔心，珍珠沒事，我能在幻境中預言到她還活著，生命氣息也很旺盛。」兩人交談間，荒驀地睜開眼睛，眸中紫光一閃而過。
「果然還在森林裡，等下我們立刻就帶人手去尋她。」聽聞珍珠沒事，瓊琅舒緩神色松了一口氣。
這時，門外響起白狼的聲音，她帶著以津真天一族中發現土蜘蛛的男妖前來求見，詳細敘述了遭遇戰的初始與末。
「大天狗大人！我可以萬分肯定我沒有認錯那人的氣息！」
男妖是以津真天一族中活了許久的老人，年輕時也在緒方安的殘害之下逃亡過，提起那個給族群帶來極大陰影的男人，他到現在都忍不住發抖。
「我們一族的妖怪……永遠都不會忘記他的氣息！」男子抖著嘴唇，眼神仇恨地道，「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在一隻土蜘蛛的身上發現他的氣息，但一定就是他沒錯了。」
「南陸森林那麼大，你們是在哪兒發現它的。」瓊琅眼藏思索地問道，那片森林她也深入過，且距離遠比駐地要遠的多，卻從來沒有發現過這麼兇殘可怕的妖怪。
「大約二十裡開外的地方。」男妖回應了一聲，「他似乎是察覺到了我們的存在，才會偷偷隱匿起來跟著我們回到了駐地進行偷襲。」
聞言，大天狗心下一沉，幾乎可以確定土蜘蛛一定和緒方安有關了。
「一定是他沒錯，只有他才會對以津真天一族和那智山如此仇恨。」
下屬的話說到這裡，大天狗心下已經了然，當年的緒方安並沒有死，而是與土蜘蛛再度結合為一體活了下來，潛藏在南陸森林中韜光養晦，靜待的捲土重來的一天。
只是他感受到了久違的熟悉氣息，才會循著心中的仇恨前來偷襲駐地，只要他稍微靠近海域，就能夠清楚地知道羅刹海和那智山的關係不一般。
換句話說，羅刹海的妖怪也不安全了，而這潛伏的危險，則是他帶來的，大天狗看了一眼沉思中的瓊琅，眼眸一沉。
別擔心，我不會讓你有任何危險的。
*****
「妖狐先生，你有感覺好一些了嗎？」金魚姬雙眼紅腫地站在典藥寮的屋子中，完全沒了平日的朝氣活潑。
素來溫柔的椒圖已經訓斥過她一頓了，然輝夜姬和瓊琅的安撫並不能抹去她心中的愧疚。
此刻妖狐的手被白布包的嚴嚴實實的，活像是一隻大粽子，他抬頭忍著疼痛溫聲安撫金魚姬，「我沒事，這點毒算不了什麼的，抹上藥膏很快就會好了。」
「真的嗎？」
「當然了，你看狼群的妖怪也有被蛛絲毒傷的，他們都覺得一點事情都沒有呢。」
「小丫頭你就別擔心啦，那毒主要是麻痹行動的作用，傷口雖然紅腫，但好起來也很快。」惠比壽摸著鬍子安慰她，因著都是金魚的緣故，他還是蠻喜歡金魚姬這個孩子的。
聽到惠比壽的話，金魚姬的神情才緩和了一些。
妖狐卻眼眸一閃，擔憂地問道：「爺爺，瓊琅大人是不是已經派人去找珍珠了？」
「這個你不用擔心，剛剛荒崽子已經預言過了，那丫頭還沒被妖怪吃掉。瓊琅和狗娃娃帶著蚌精去找她了，應該很快就能找到。」
蚌精與珍珠同生一體，能夠感應到彼此的氣息。
「那這樣我就放心了。」妖狐看似松了一口氣，一顆心卻高高懸了起來，如果讓瓊琅找回珍珠，他的處境可就不妙了，那迷藥只能讓她最多昏迷三天。
看來羅刹海實在不宜久留，最好趁著珍珠沒有醒來的時候儘快離開羅刹海，可一想到要兩手空空的離開，妖狐心裡便難割難捨，出師未捷沒能達成目的，他藏在面具下的神情糾結不已。
「妖狐先生，你冷嗎？」注意到他的嘴唇有些發白，金魚姬關懷地問道。
妖狐回過神來，掩飾性地笑了一聲，「我沒事，既然已經包紮好了，大家也別再圍著我轉了。」
「我這次違反了海域的規則，瓊琅大人一定很不高興，我可得先提前寫上一份檢討書才行。」他俏皮地說道，逗惠比壽和金魚姬開心的同時，藉口離開了典藥寮。
被包裹的左手此刻冰冷的麻木，溫度竟比外面那未融化的雪花還要冷上幾分，帶來刺骨的痛感。
妖狐倒吸一口涼氣，目光複雜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左手，「不愧是瓊琅大人製作的結界石，威力還真是強大呢……」
想不到外表如此溫柔的她，所掌控的妖力是如此的冰冷可怕，果然越美麗的東西就越危險。
外表美麗溫柔的女人總容易將身邊之人迷惑，需要時刻提起警惕，就如同帶著面具的男人大多都不可信一般。
抬手扶了扶有些歪掉的面具，妖狐眼神幽暗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中，將紙門緊緊拉上。
第90章 林中的小鹿男
瓊琅一路領兵到達南陸森林邊緣的時候已經是落日黃昏之時, 那智山的妖怪早已撤退到了海岸邊的結界內。
山腳下是一片開闊的平原, 樹木草葉上半融的雪水滴滴匯入看不見盡頭的小溪中, 溪流從遠方蜿蜒而下與河川相會, 又奔流著湧入海中。
在駐紮的營地遠方剛剛開墾了一些土地稻田，令這裡看起來有些狼藉，但已經有幾抹綠意從枯萎棕黃的森林裡冒了出來，春色點點。
考慮到土蜘蛛與以津真天一族的新仇舊恨，瓊琅沒有命令他們一起行動，而是從駐紮的妖群中挑選了十來個身手敏捷嗅覺靈敏的狼族妖怪一起進入森林。
眼見天色漸黑，瓊琅一行人持著妖火點燃的燈籠面色冷肅地踏進了森林中，大天狗有著非同尋常的夜視能力，一如往常地走在前方開路, 保護著身後的人。
瓊琅腳步輕盈地跟在他身後，將地上的枯枝樹葉踩的劈里啪啦作響, 在黃昏時分的昏暗森林中顯得格外刺耳。
「荒大人, 怎麼樣了, 你能預見到珍珠所在的方位嗎？」蚌精憂心忡忡地跟在隊伍中, 語氣盡顯急促，她雖與珍珠同體而生, 但若是隔得太遠的話, 也無法感應到對方的存在。
荒捏著自己平時用來占卜的勾玉掛件，凝神一言不發, 那水藍色的勾玉時不時地散發出忽明忽暗的藍光來。
他們已經深入森林很遠一段距離了，遠超過白狼等妖怪遭遇土蜘蛛的營地, 可是在這方範圍內蚌精仍舊沒能感應到珍珠的存在，這說明珍珠離他們還有相當遠的一段距離。
雖然瓊琅和大天狗都神色鎮定地沒有說什麼話，但荒知道現在的形勢開始變得嚴峻起來了。
即便如此，他還是緩下臉色溫聲寬慰了蚌精幾句。
一行人在之前的駐地邊緣停了下來，此刻這駐地邊緣的簡陋屋舍與帳篷都被摧毀的亂七八糟，宛如被海嘯卷席過，地上還散落著被毀壞的箭支。
「今天中午土蜘蛛就是在這裡進行偷襲的嗎？」瓊琅說著，借著妖火凝神查看了一下殘留在木頭殘垣上的蛛絲。
「沒錯，是以津真天在駐地之外發現了土蜘蛛，消息傳回來之後，我們便帶了一隻小隊潛伏過去打探情況。」白狼冷靜而嚴肅的聲音響起，「不過他似乎早就發現了以津真天，所以偷偷躲了起來我們沒能察覺到它的存在。」
也是因此才以為是以津真天誤判了妖氣，放鬆下來導致掉以輕心，反被土蜘蛛偷偷跟蹤回駐地進行偷襲。
那蛛絲很長很厚，白色之中隱約泛著詭異的青色，聽聞白狼的解釋，瓊琅點點頭，試探性地伸出兩隻細指摸了摸那蛛絲。
入手的第一感覺便是極其的粘稠，似乎沾在手上就洗不掉了似的，那噁心的粘液仿佛在瘋狂地吸取著妖氣。瓊琅眉頭微蹙，用力地搓了搓纏上蛛絲的兩根手指，微不可察地感到指尖一痛又一麻。
瓊琅下意識地收回手，借著妖火一看，她白皙細嫩的手指上已經有了道極淺的割口，卻沒有滲出血跡來。
「沒事吧？」大天狗見到這一幕，迅速將她的手拉過來，見她傷的不嚴重微微松了口氣，卻還是因為那道淺痕分外心疼，輕聲斥道「不要胡亂去碰這些東西，上面有毒的。」
「我沒事，這點毒不能把我怎麼樣。」瓊琅搖了搖頭，細眉微挑，「不過這東西比我想像的倒是厲害得多。」
她吃過人魚肉，身體的恢復能力是一般妖怪的十倍不止。又斬殺蛟妖奪其妖力，雖比不得龍之軀的強大無畏，卻也不是能被其他兵器輕易打傷的。這蛛絲能在她手上留下淺印，想必取人首級如切菜，大部分妖怪的皮毛盔甲也不易抵擋。
粘液帶有腐蝕的毒性，吞噬掉護體的妖氣後，便會割開皮膚麻痹獵物，使其喪失行動能力。此刻她的指尖有些微麻的感覺，卻感受不到一丁點疼痛。
這種攻擊方式保守而陰險，很像是普通蜘蛛在獵殺食物，卻讓瓊琅對土蜘蛛的實力有了初步判定。進攻的招數甚至不如絡新婦那樣剛直猛烈，要麼這只妖怪智商較高有謀略遠見，要麼他的實力還不足以對抗整個妖群，不敢正面迎敵。
對此，瓊琅更偏向於後者，亦或是兩者皆有。
營地附近沒有珍珠的氣息，蚌精越來越著急，瓊琅原本還算鎮定的心也開始有一絲忐忑，好在這個時候一直凝神沉默占卜的荒終於開了口。
「預知到了，她在駐地的東面！」
順著荒指的地方看了一眼，大天狗與瓊琅對視一眼，立刻朝那個方向深入。
「和發現土蜘蛛的方向不一樣，看來應該還算安全。」
一行人在山腳朝著東面走去，時間已從黃昏到了月掛空中。附近時不時有土生土長的妖怪掠過，但對面大天狗一行如此強大的妖力氣息，只能被嚇得驚慌而逃，不敢有絲毫挑釁之心。
瓊琅只探索過這個森林的西南面，踏入東方還是第一次，由於遭遇到了土蜘蛛這樣的妖怪，她也不再掉以輕心，而是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鬼知道那個妖怪察覺到大天狗的氣息以後，會不會為了尋仇而突然沖出來。
走至半夜的時候，以妖怪的腳程速度，他們已經離駐地和海域非常非常遠了，仍未能感應到珍珠的氣息。
瓊琅微微蹙眉，不確定地壓低聲音問道：「你確定你沒預知錯？」
「應當不會有錯才對。」荒抿唇微微搖了搖頭，神色間也有一絲不確定，他的預知術已經很多年都沒有出過錯了，勾玉指示他珍珠就在這個方向。
不過若說她因走失而迷路在森林中，以她海妖的身份，根本不適應陸地，不該會走得這麼遠才對。
就在蚌精急的幾近崩潰的時候，終於噙著眼淚欣喜地大喊道：「我感應到她的存在了！」
遠遠地，她能察覺到某個地方傳來珍珠平穩而有力的健康心跳，立刻加快步伐一路小跑地沖了過去。
瓊琅聞聲，迅速追上蚌精的身影，最後來至一片被灌木與古樹遮擋的嚴嚴實實的地方。與冬季的冷靜枯寂完全不同，這附近的樹木花草已經抽枝生長，帶有濃郁的草木香氣，繁茂的葉子像是一道天然屏障似地擋在他們面前。
「等等！這裡有個結界。」大天狗眉頭一簇，急聲叫住就要越過屏障的蚌精。
「結界？」蚌精嚇得收回了腳，轉頭憂心地問道，「這裡是其他妖怪的領地？難道珍珠被什麼可怕的妖怪抓走了？」
想到這裡，她又開始急的團團轉，瓊琅深吸一口氣拍拍她的肩膀，「別擔心，這裡的妖氣算不得很強。」
至少對上的時候，她可以保證自己這一方絕對不會是下風。
瓊琅看向這睹高牆一般的結界屏障，抬起手正猶豫著要不要強行打出一個缺口，那道結界屏障卻意外地變弱了。
夜色之下，從結界中緩緩走出一個黑影來，似人又不似人。借著妖火燈盞，瓊琅才看清楚走出結界的那只妖怪的模樣。
那是一個人首鹿身的妖怪，銀白色的長髮安靜柔順地披在身後，有鋒利翹挺的鹿角在其間。那妖怪綠瑩瑩的眼眸純粹的像是碧綠的寶石一般，溫和中卻帶著一股堅韌，宛如在寒冬中奮力生長的樹木。
對方應當是這裡的主人，不過身上除了警惕以外沒有敵意，瓊琅微松了一口氣，偷偷拿系統的能力檢測儀去檢測他。
小鹿男，是SSR級別的妖怪。
大天狗率先上前一步，以隱藏著防備的姿態擋在瓊琅身前，沉聲問道：「閣下是這裡的主人嗎？」
小鹿男沒有立即開口回答，而是眼光在瓊琅和蚌精身上轉了一圈，忽地問道：「你們……可是海妖？」
「沒錯！我是海妖，這位大人，我在你的領地附近察覺到了我妹妹的氣息，她今日因意外和我們走失，可否打開結界讓我們借過？」
聽到蚌精焦急的話語，小鹿男原本還帶著警惕與戒備的神色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今天在綠螢之森覓食的時候撿回來一隻昏迷的海妖，看來她應該就是你口中所指的人了。」小鹿男說著，將結界打開露出一個可通行的入口，示意他們隨自己來。
綠螢之森，應該是這片森林的名字了。
「這片森林離大海有一段距離，平時極少能看到海妖，我剛剛忽然察覺到外面有海的味道，就猜測你們與那個女孩子有關，看來我所料果然不錯。」
瓊琅與大天狗對視一眼，見小鹿男如此信任地將後背留給他們，也放下了防備之心。
「是不是淺藍色短髮的女孩子？她就是我的妹妹沒錯，她現在在哪？」
「你不用擔心，她好像遭遇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昏迷在了樹林裡，到現在也沒醒呢。」由於海妖不能離海太久，小鹿擔心她會出什麼事，只得先將她暫時躺放在水中。
瓊琅等人隨著他快步走到一個夜色下的潛水池塘內，珍珠果然像是睡著了一般地靜靜躺在水中，好在她面色紅潤心跳平穩，似乎沒有受到嚴重的傷。
池水比不得海水，見到這一幕，蚌精連忙化形為本體，晶瑩如玉的蚌殼將珍珠溫柔地包裹在其中，輕柔地呵護她。
瓊琅伸手拿起珍珠腰間的結界石掃了一眼，那上面已經有了一道裂痕，似乎是觸發過結界屏障，還抵擋了一次相當強力的襲擊。
「謝謝你，在這麼危險的森林裡把她救回來。」瓊琅深吸一口氣，轉身神色微肅地頷首言謝。
黑暗中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種奇妙的可以蠱惑人心的力量，令人不由自主地放下防備。
「叮」，小鹿男的好感度提高了10點，當前好感度10點。
他不由得循聲望過去，剛剛一片黑暗，此刻借著明亮的燈火才看清瓊琅的面容，霎時微微一怔，「不……不客氣……」
「小鹿，我名瓊琅，是北面羅刹海的妖怪，你救了珍珠，我們會承你這份情的。」
「羅刹海的瓊琅姬？」小鹿這才從失神中回過神來，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訝異。這位羅刹海的妖王之名他也曾聽說過，卻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遇見她。
看到這只陌生的鹿妖仍舊盯著瓊琅發呆，大天狗眼中閃過一絲微惱，不著痕跡地擋住他的視線，語氣微冷地問道：「吾名大天狗，多謝你救了我們的朋友，不過，你可以把發現珍珠時的具體情況告知我們嗎？」
小鹿這才從失神中回過神來，臉上露出一絲尷尬與羞澀，「抱、抱歉……失禮了。」
「今天我在森林裡覓食的時候，察覺到西面發生了動亂，其中似乎有那可怕妖怪的氣息，就順著路去瞧了一眼。」提起要緊事，小鹿男神色正經地說道。
「那妖怪？是指土蜘蛛嗎？」荒下意識地問道。
「沒錯，就是它。」聽他提起土蜘蛛，小鹿的眼中本能地閃過一絲警惕，沉著臉色道，「這只妖怪很可怕，潛伏在森林西北面很多年了，森林裡的妖怪們幾乎都不敢靠近它，否則一不小心就會被狩獵殺掉。」
「不過那只蜘蛛很奇怪，它總是潛藏在黑暗中覓食，也很少會離開自己的領地，不知道今天怎麼像發了瘋一樣鬧出那麼大的動靜。」小鹿帶著疑惑地補充道，「在我靠近一個妖怪駐地附近的時候，察覺到不遠處有很強的結界妖氣波動，就在那裡發現了珍珠。」
「那只蜘蛛一反常態，我擔心會有危險，就把她帶回了我自己的領地。」
大天狗了然地點點頭，瓊琅卻抓住了他話中的重點問道：「你說你遇見珍珠的時候，有很強的妖氣波動對吧？那應當是她身上的結界石在保護她，你有沒有看清當時發生了什麼？」
「瓊琅……？」大天狗注意到她一直微蹙起的眉頭，眼中劃過一絲疑惑與深思。
瓊琅抿了抿唇，將珍珠身上的結界石放在他手裡，壓低聲音道：「這結界石上面的裂痕，不像是因為抵擋土蜘蛛而裂開的。」
從白狼和以津真天的口述來看，那只蜘蛛除了吐出迷霧和蛛絲攻擊他們以外，沒有做過別的。若是如此的話，結界石不會出現這樣的裂痕，這個痕跡明顯是遭受到了強有力的致命一擊。
大天狗會意過來，也是神色一肅。
如果還有除了土蜘蛛以外的妖怪趁混亂之際，妄想對羅刹海的妖怪不利，他們也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呃……我沒太看清，當時的結界光芒很耀眼，不過我好像聞到了狐狸的味道……」
作者有話要說：
新的SSR已經出現，怎麼能夠放過不攻略……
狗子：能不能不攻略男孩子……總感覺頭上綠綠的。
瓊琅：那我就攻略女孩子好了
燈姐：比如我
閻魔：還有我
煙煙羅/妖刀：排隊中
狗子：……忽然感覺變的更綠了。
*****
明天就讓妖狐令便當……是直接令便當呢，還是永遠關在牢裡做苦力呢？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6-9 16:36
第91章 不可饒恕
狐狸？
聽到小鹿的話, 瓊琅的眉頭微不可見地一皺, 這森林裡的狐狸可多了去了, 「除此之外你還看到其他東西了嗎？」
小鹿搖了搖頭。
「那小鹿你知不知道西面森林裡都住著哪些狐類？」蚌精素來溫柔的語氣帶著兩分冷冽, 顯然對珍珠的遭遇既心疼又憤怒。
「這個……其實綠螢之森的西面已經沒有多少妖怪了。」小鹿再次輕輕搖了搖頭，語氣有一絲悵然，「我原本也住在那個地方，由於土蜘蛛的存在，不得不和其他妖怪一起搬到了這裡。」
「那只蜘蛛喜歡在黑暗中偷偷狩獵，西面附近的妖怪不是被它吃掉了，就是逃到了這裡。可能是為了覓食吧，它有時候也會大老遠地進犯這裡，幸好如今這附近有另一位大人坐鎮, 它不敢來。」
「另一位大人？」荒追問道，眼中閃過一絲好奇, 能領土蜘蛛忌憚的妖怪, 顯然也實力強大, 想不到這片看似荒寂的森林裡竟還臥虎藏龍。
「這裡靠近森林的邊緣, 再往東面靠近就是人類雲集的城鎮了。」小鹿一邊說著，一邊還比劃了一下, 綠螢之森在關東平原的南部, 再往外走，就是千葉縣了。
「十年前, 森林的邊緣處來了一位妖力非常深厚的大人隱居在那裡，土蜘蛛進犯這裡的時候被他斬斷了兩條腿, 自那以後就再也沒有攻擊過這裡了。」提起口中那個大人，小鹿的面色帶上了幾分尊敬與崇慕。
「雖然我們都沒有見過那位大人的真容，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叫什麼，但多虧了他的庇護，東面的妖怪才能安然無恙地生活在這裡。」
大天狗神色了然地點點頭，怪不得瓊琅曾經在西面附近的地方很少發現妖怪，原來是都聚居到了這裡。
回過神來，他想起瓊琅以前總是獨自深入西北面摸索，背後不免滲出些許冷汗。未知的危險就隱藏在身邊的黑暗中，幸虧她沒有出過事。
「啊，對了！」小鹿解釋完，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那位神秘的大人好像也是狐類呢，不過一定不會是傷害珍珠的那一隻！」
這對於他們尋找傷害珍珠的妖怪毫無幫助，瓊琅藏住眼神中的思緒，頷首沖他點頭一笑，溫聲道：「好的，我們知道了，多謝你了，小鹿。」
森林中少有容貌如此出眾的女妖，小鹿靦腆地回了她一個笑，夜色下的雙頰又有些發紅。
瓊琅長歎了一口氣，幾樣棘手的事情堆在一起，讓她的眉宇間添上幾分壓抑。她垂眸檢查了一下珍珠的身體，確認她只是中了迷藥並無大礙，沉重的心情才喘息些了一口氣。
順手撫平珍珠額前淩亂的碎發，瓊琅微微搖了搖頭。她睡的很香，神色間一點也沒有受到過驚嚇的慌張，眉梢反倒帶著一絲甜蜜和喜悅，仿佛再做什麼美夢。
不管怎麼樣，要先把珍珠帶回羅刹海才行，書翁和花鳥卷在行宮裡還正為她們擔憂著呢。
臨別前，瓊琅神色溫和地問他，「你救了珍珠，為了報答你的善意，你有沒有什麼想要的？」
小鹿微微一怔，搖了搖頭笑道：「不過是順手而為，不必放在心上，我也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
話音落下，不遠處黑漆漆的樹叢裡似乎響起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夾雜著幾個微小的吵鬧聲，聽不出再說什麼。
「啊，那是我的同伴們，見到陌生妖怪有些警惕，無需放在心上。」
瓊琅點點頭收回神色，將腰間一塊水藍色的美麗勾玉掛墜遞給它，「我們不宜在此地久留，這塊勾玉就作為信物送給你，如果哪天你遇到了什麼難處，只需將妖力注入其中，我就能感應得到了。」
「不管你遇到了什麼困難都可以告訴我，只要我能夠做到，就一定會幫你。」
「這……不用的……」那勾玉隱約散發著強大到可怕的氣息，一看就不是凡品，小鹿猶豫了一下，擺手推辭。
然而瓊琅卻沒有接受他的推辭，直接將繩子打了一個結，掛在了他的脖子上。
「別拒絕，我們羅刹海的妖怪可是不會輕易欠下人情的。」瓊琅微微一笑，擺擺手示意作別，帶著珍珠一行人朝歸途走去。
「叮」，小鹿男對你的好感度提高了30點，當前好感度40點。
他望著瓊琅一行人遠去的背影，直直身影消失才收回神色，輕蹙著眉頭摸了摸脖子上掛著的勾玉。
等到瓊琅的氣息完全消失，之前的草叢裡才悉悉索索地滾出三隻黑色毛皮、胖乎乎圓溜溜的鼬鼠來。
「三太郎，那幾隻可怕的大妖怪已經走了吧？」
「嗷！一太郎哥哥，你踩到我的耳朵了！」
被叫做一太郎哥哥的那只體型最大的鼬鼠從弟弟們的腦袋上蹦下來，飛快地躥到小鹿的背上，急匆匆地問道：「剛剛瓊琅姬問你的時候，你幹嘛說不需要啊！」
「……我的確不需要啊？還是一太郎你碰到什麼難處了，需要我幫幫你嗎？」小鹿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一太郎頓時翻了個白眼，爪子指著遠處一顆幾近枯萎了一半的巨樹，語氣中帶上了幾分氣急敗壞，「結界啊！結界！結界的力量越來越弱了，老頭子就快不行了，這裡不能久住了。」
結界依靠這顆長壽且身負妖力的古樹而生，待到古樹死亡，結界便也會消失了，到時候這裡將會暴露在危險之中，就算土蜘蛛不來，還會遭遇到其他妖怪的侵襲。
「那個瓊琅姬和她身邊的妖怪都好可怕，土蜘蛛一定不是他們的對手，你怎麼不趁此機會讓她幫我們把家奪回來？」
即便在這裡生活了八十多年，鐮鼬三兄弟依然和其他小妖怪一樣懷念著他們在西面出生時的家園。
小鹿聞言，沉默了半晌道：「一太郎別胡鬧，樹妖爺爺還好好的呢。」
還有一句話他沒有說出口，那位隱居於此與世無爭的大人雖然順手庇護了他們這麼多年，可連他都不願意插手進這種紛爭中，瓊琅又怎麼可能會幫他。
不過是恰巧救下了珍珠而已，讓瓊琅以此來回報這份人情，他就是臉皮再厚也開不了口。
不等一太郎開口，遠處那棵將枯的古樹抖動了幾下發黃的枯葉，皺巴巴的樹幹上浮現出一雙渾濁蒼老的眼睛來。
「你就聽一太郎的話吧。」
「爺爺？」小鹿一怔，擔憂地看向他。
「我已經六百多歲了，我還剩下多少時日我心裡清楚。」沙啞的聲音在夜色下響起，語速極緩極慢，宛如一個遲暮的老人，「這個冬天就要過去了，馬上又是一年春天。」
「只可惜，我已經不能再抽枝發芽了……」周圍的草木已經抽出了新芽，可是他光禿禿的樹幹上依舊掛著枯黃的樹葉，仿佛風一吹就會掉落。
聽到這句話，小鹿神色微動垂下了眼眸，神情藏著悲傷。
「你在這裡陪了我八十六年，已經足夠了。」樹妖緩聲勸誡著他，「早點離開吧，我已經護不住你們了。」
小鹿無奈地一笑，「爺爺您說什麼呢？我可以保護自己和大家的，我會陪您直到最後一刻。」
樹葉沙沙地隨夜風抖動起來，仿佛是樹妖在輕輕搖頭。
「可是我放心不下你們啊……」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西面危險，這裡也同樣不安全，聽我的話吧，早點離開這裡。」
這裡離人類的地盤太近了，邊緣地區時常會有人類深入這裡狩獵，小鹿這樣的妖怪作為人類的目標，在他們眼裡看來渾身上下都是寶藏和財富。
「您說什麼傻話呢，我們都在綠螢之森生活這麼多年了，如果綠螢之森不安全，那哪兒還有我們的容身之處呢？」
「那就到羅刹海去。」樹妖緩聲說著，渾濁的眼珠動了動，「瓊琅姬是個可以信賴的妖怪，也足夠強大。」
他高齡六百六十多歲，在綠螢之森許多年，熟知這片森林和附近的許多舊事。其他妖怪知道的、不知道的、想像不到的，他全都知道。
包括臨近的羅刹海以及稍遠些的荒川澤域許多事蹟，他也一一聽說過。
聽到這話，小鹿微微一怔，神色間有些不能理解，「爺爺……？」
瓊琅給人的第一印象是溫和、親近，很難讓人聯想到其他的形容詞上去，可樹妖開口便只評價她強大且可以信賴。
「我知道你捨不得森林，但羅刹海也是個令妖怪嚮往的地方。在那裡，不會有綠螢之森這麼危險和艱苦，只要你足夠努力刻苦，那裡會是適合你們生存的好地方。」
樹妖活了幾百年，早已看盡陰界浮生百態，如果讓他來評價羅刹海，他一定會說那裡是妖怪的天堂。
小鹿為垂著頭沉默不語，卻堅定地搖了搖頭。
「唉……」樹妖再次歎了口氣，「聽我的不會有錯，我有預感，綠螢之森很快就會變天了。」
「我的根系告訴我，西面那裡的妖怪是瓊琅姬派來駐守的，我料她對綠螢之森定然還有其他想法。包括土蜘蛛和她身邊那個妖怪的淵源也不淺，他們一定很快就會對上。」
「跟著她並不是一件壞事呢，孩子……說不定你們很快就能回歸家園了。」
小鹿眸中閃過一絲愕然，他忍不住看向樹妖，可是對方已經閉上了渾濁的眼睛，再次陷入了沉寂。
*****
瓊琅一行人正趕回羅刹海，途中她與大天狗一路上都低聲交談著什麼。
大天狗把玩著結界石觀察了許久，片刻後眉頭輕皺，靠近瓊琅耳邊低語，「這裂痕之中殘留有風的味道。」
「風的味道？」瓊琅狐疑地看著他，下意識地嗅了嗅，她怎麼什麼都聞不出來呢，「你確定你沒搞錯？狐類的攻擊手段一般不都是狐火嗎？」
「絕對不會有錯。」大天狗神色肯定地回道，他就是操縱風的妖怪，對風的氣息再敏感不過。
瓊琅捏緊結界石，垂眸深思，能操縱風來攻擊的狐類？那還真是少見了。但聽大天狗提起這一點，她腦中飛快地閃過一道思緒，卻又眉頭緊皺，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這種狐類雖然少見，可並不是沒有，她羅刹海裡那一隻妖狐就是可以操縱風刃的妖怪。更不巧的是，他昨天也跟著金魚姬來了南陸森林。
「應當是巧合吧……」瓊琅心神不寧地喃喃著。
大天狗見她忽然停住了腳步，不由關懷地問道：「怎麼了？」
瓊琅抿唇將結界石握緊，因深思而半垂的眼眸顯得分外狹長，沉默幾息之後突然開口道：「荒，你先和蚌精他們把珍珠帶回去，我和你姐夫去駐地附近看看。」
荒一怔，雖然對瓊琅的稱呼感到有些不適，但他一向不會反對或質疑她的任何命令，立刻就萬分服從地點點頭，與蚌精和白狼等人先行離開了。
夜色下，大天狗跟在瓊琅身後掌燈在林間穿行，黑漆漆的樹林裡漂浮著幽藍的鬼火，能嚇暈一大片人。
「瓊琅，你在找什麼？」大天狗不解地問道。
瓊琅按照小鹿的口述，在駐地的東面附近徘徊了好幾圈，仿佛在摸索尋找著什麼東西。
好一會兒後，她才神色一動，從反光的雪地上輕輕撚起一張濕透了的紙片，上面的圖案被雪暈染的模糊不清，隱約能分辨得出墨藍色。
循著雪地摸索了一會兒，她又撿到了幾張殘破的紙片，借著燈光拼接在一起，那折迭的痕跡已經明顯地表面了這紙原是一副扇面。
看著扇面上那模糊卻又帶著幾分熟悉的畫面，瓊琅腦中立刻浮現出那風雅的妖怪輕搖著扇面，靜立在屋簷下談吐風趣的模樣，眼神一凝。
大天狗見她沉著臉色半晌都不說話，心下不由得分外擔憂，「你到底怎麼了，發現了什麼？」
瓊琅神情莫名地看向他，紅唇微動，輕輕吐露出幾句話，大天狗一怔，天空飛快地閃過幾道閃電，照亮他駭人的眼神。
*****
細雨輕輕滴落在雪地上，瓊琅在大天狗的雙翼下，乘風沐雨而行，回到羅刹海時，天空中霧濛濛的，日光從雲霧中照射出來，已經破曉了。
她撥開被雨水沾濕的頭髮，顧不得去歇息，直奔妖狐的房間而去，還有些灰濛濛的光線下，裡面似乎空無一人。瓊琅心下微沉，直接推門而入。
大天狗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的氣息，立刻招來掌燈夜遊的妖怪詢問道：「妖狐在哪裡？」
「咦？妖狐大人不在嗎？起得這麼早……」掌燈妖怪也有些懵，看到大天狗冷肅的面色，頓時微微發抖，立刻回道：「大人莫急，我這就去詢問一下！」
瓊琅踏入妖狐的房間中，此刻整個房間擺設如常，被褥迭的好好的，桌上也還有一杯未喝完的茶，此刻已經沒了熱氣。
書架上的書被騰空了，上面擺著數個木雕玩偶，密密麻麻地擺滿了整個書架，每一個木偶都栩栩如生，仔細一看卻都是少女模樣。上面還精圖細畫了粉墨顏色，木偶一顰一笑，一嬌一嗔，借恍如真人。
瓊琅掃視完整個書架，最後將目光定格在一個未完成的木偶上面，瞳孔微縮。
她指尖輕輕拂過這個雕刻了一半的半成品木偶，那眉眼神態、發飾衣衫，完完全全就是珍珠的模樣。
在搜尋一會兒，又從木櫃抽屜裡尋到了一個看著像是胭脂盒的瓷盒，打開一看，裡面空空的只殘留了點點桃色粉末，她沾了一點輕輕一嗅，便趕到有一股輕微的眩暈之感，轉瞬即逝。
事已至此，瓊琅一顆心直直地沉了下去，眼中驚疑不定，怒火交加。
「瓊琅，你急著找妖狐有什麼事嗎？」沒多一會兒，花鳥卷溫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她身後還跟著那個傳話的掌燈妖怪。
「他人去哪兒了？」瓊琅冷聲問道。
見瓊琅與大天狗面色冷肅不似往常平易近人，花鳥卷一怔，立刻就察覺到了不對勁的氣息，迅速回答道：「他剛剛出海了。」
「出海？」
「嗯，昨日晚間金魚姬被椒圖帶回荒川澤域去了，說是要向荒川之主稟報這件事情。」花鳥卷點了點頭，「金魚姬臨走時讓輝夜姬留在行宮裡等她，不過後來輝夜姬擔心荒川責備她，想去荒川澤域找人。」
「妖狐說那事也有他的責任，便提議一同前去，順便路上還能保護輝夜姬，兩人日出的時候才剛剛出海，現在約莫已經走了有半個時辰了吧。」
聞言，瓊琅頓時面若冰霜，她下意識地捏緊了胸口處的半塊龍首之玉，眼中殺意一閃而過。
迅速地與大天狗對視一眼，兩人顧不得解釋，立刻奪門而出。
金色的太陽已經從海面升起，將蔚藍的海域照的一片金光粼粼，掩蓋住了令人恐懼的深藍漆黑。
*****
「好了，就送到這裡吧，已經離荒川澤域很近了，接下來的路我們可以自己走。」溫雅的聲音帶著淺笑響起，妖狐帶著輝夜姬上岸，揮手作別了掌舵的海妖。
海妖沒有任何懷疑，笑了笑便揚手一頭紮進了深海中。
這裡是羅刹海的臨岸，荒川澤域作為內陸河川，想要到達還需穿越一段距離。
見羅刹海的海妖消失的無影無蹤，妖狐嘴角的笑容漸漸加深，隨後有忽地一凝。左手冰冷刺骨的疼痛讓他唇瓣發白，下意識地緊握住了左手腕，悶哼一聲。
「妖狐先生，你的手還要緊嗎？」輝夜姬注意到他的不對勁，頓時神色擔憂地問道，「是不是還沒有痊癒？都怪我今天早晨走的太急了，一時間忘記了你還需要換藥。」
聞言，妖狐臉上恢復了幾許紅潤，溫柔一笑，「不用自責，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麼的，我們快走吧，小金魚一定被責駡了現在正傷心著呢。」
話雖這麼說著，他卻眼神幽幽地將完好無損的右手伸入了懷中。
聽他提起金魚姬，輝夜姬也憂心忡忡，點點頭主動跟在了他身後，「妖狐先生，謝謝你。」
「妖狐先生總是對大家這麼溫和，實在讓大家很過意不去。其實這件事也應該責怪金魚姬調皮任性，妖狐先生因此受傷，不但沒有責怪她，還這麼擔心她……」
「等見到了金魚姬，她一定會乖乖認錯的，妖狐先生一定不要在意這件事。」
眼見著遠離了人類的村莊，漸漸靠近他最熟悉的森林，妖狐淺笑道，「我當然不會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了，小金魚有你這麼關心她的朋友真是很幸運呢，你果然是個溫柔善良的少女，這樣的女孩子最美麗了哦……」
「……謝謝誇獎。」輝夜姬一怔，臉頰有些不好意思的緋色。
「那麼……請問溫柔美麗的少女，你願不願意幫我的左手上藥呢？」妖狐搖了搖右手的一個瓷盒，面具下唇角的弧度繼續加深，「我現在自己上藥不太方便。」
輝夜姬連忙小雞啄米似地點點頭，「嗯嗯！原來妖狐先生自己帶了傷藥出來啊，太好了！」
說著，她連忙接過妖狐遞過來的瓷盒，神色認真地準備為他上藥，打開瓷盒的一瞬間，一股異香頓時撲面而來。
輝夜姬被這有些重的味道熏的皺了皺鼻子，清甜軟糯的聲音小聲道：「這傷藥的味道好香啊……」
她天真懵懂的模樣宛如含苞待放的花朵，落在妖狐眼中立刻令他眸色深黑幾許，他用醉人的聲音溫柔地說道：「少女啊……你一定就是我的命定之人……」
輝夜姬卻來不及羞怯，此刻她只感覺頭腦一陣發昏，眼前的景色也開始變得有些模糊，瓷盒摔碎在地上發出一聲清響。
「來吧……在我的懷中，在我的愛意中安眠吧，我的愛人……」
「……妖狐先生？」輝夜姬跌在他懷裡，腦中困意濃濃。
她吃力地抬起頭，恍惚間只看到他露在面具外的下巴精巧如玉，櫻色的薄唇泛著溫柔的波瀾，右手卻優雅地舉起，凝聚起了一道鋒利的風刃。
有風的味道從鼻尖掠過，又有風撕破空氣的聲音刺耳的響起，她只感受得懷抱自己的人身體猛然間緊繃僵硬，抱著她速度極快地險險躲開一道風襲。
嗅到這熟悉的味道，妖狐從癡迷中醒來，見眼前十步開外那黑色雙翼的男人正眸光冰冷地盯著他，頓時心下一震。
「大天狗？」
還不等他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一道沒有氣味的妖氣從身後襲來，將他未受傷的右臂猛然斬斷。
速度快的幾乎令他感受不到痛覺，在甜美誘人的血液噴灑出來的幾息之後，他才能感受到，那傷口處傳來的冷意，竟是比霜雪還要刺骨的存在。
輝夜姬從他懷中跌落，卻瞬間又落到了另一個妖怪的手裡。
妖狐面具之下的臉色慘白無比，下意識地回頭望去，就看到瓊琅面若冰霜地看著他，神色不復往日溫柔，冷到令人顫慄。
他瞳孔微微一縮，話語下意識地脫口而出，盡顯訝異，「不可能……你這麼快就知道……這麼快就追上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emmm，本來今天想瞭解了妖狐，看來正式瞭解還是得到明天了。
妖狐：什麼？還要我加戲？便當裡請多放兩個雞腿謝謝。
瓊琅：吃你哈麻批的雞腿。（一把搶過）
輝夜姬/珍珠：哎呀今天晚飯有雞腿吃棒棒噠……
妖狐：……作為文裡為數不多的反派之一，這麼對我真的好嗎？
第92章 活著償還罪孽
瓊琅沒有回應他, 光是冷冽的眼神像冰棱般刺在他身上, 就令他心頭一緊。心中宛若被一塊大石頭壓得喘不過氣來, 妖狐下意識地垂眸避開她的視線以緩解壓力, 眼神中卻盛滿駭然。
蚌精帶著珍珠在深更半夜時才回到羅刹海，彼時珍珠未曾清醒，瓊琅也還沒有歸海。他胸有成竹地認為自己出海的理由找不到一絲破綻，卻沒想到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被追上了。
找這個速度來看，瓊琅幾乎是一回到行宮聽說他出海之後，就立刻追了上來。那麼，她到底是怎麼知道對珍珠下手的人就是自己？
妖狐心中微動，按住劇痛不止的肩膀，試探性地問道：「珍珠醒了？」
聽他提起珍珠, 瓊琅內心的怒火一點即燃，幾乎快要控制不住地舉起手中的冰刃將他就地正法。
「瓊琅大人……」
就在她抬起手的那一刻, 一隻小手不安而無力地揪住她的袖子, 瓊琅下意識地垂眸一看, 輝夜姬正輕蹙著彎眉迷茫又驚恐地看著她。
她不知道前一刻還溫文爾雅的妖狐先生為什麼會突然對她痛下殺手, 也沒料到瓊琅會神色如此駭人將妖狐打成重傷，那豔色的點點血跡沾染在她華美精巧的十二單裙角上, 觸目驚心。
昔日裡那總是眉眼彎彎笑意溫和的兩隻妖怪, 都在這一瞬間變得無比陌生，讓還未能瞭解事因的輝夜姬即不解又害怕。
察覺到她可能被自己的模樣嚇到了, 瓊琅微怔，隨後緩緩收斂了身上冰霜般的氣息, 低沉地柔聲道：「不用怕，有我們在，沒有人能夠傷害到你。」
儘管她剛剛陌生的模樣十分駭人，但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輝夜姬就知道她和妖狐是不一樣的。
她以保護的姿態溫柔地扶抱著自己，未停下的如絲細雨輕輕地灑落在她微濕的頭髮上，滿身風霜，眼眸裡的擔憂和溫柔卻是那麼的真實，令輝夜姬快速跳動的胸口慢慢平靜下來，充滿安心。
「叮」，輝夜姬的好感度提高了30點，當前好感度90點。
妖狐特製的迷藥已經起了作用，她無法再克制住如潮水般席捲而來的困意，安然地在瓊琅的懷中沉睡過去。
這一打岔讓瓊琅找回了理智，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如此震怒過了。
瓊琅伸手橫抱起輝夜姬，毫無感情地掃了一眼妖狐，目光穿透他看向大天狗，沉聲道：「先把他帶回去再仔細算帳。」
大天狗冷然地點點頭，將妖狐囚禁在風的牢籠裡，雙翅一展跟上了瓊琅的身影。
深知自己根本不是這兩個妖怪的對手，妖狐沒有絲毫掙扎，他掐著肩膀咬牙縮在風牢中，一顆心開始忐忑起來。
*****
輝夜姬和珍珠都中了迷藥，神態安然地沉眠著，雖然迷藥對身體並無害處，一時半會兒卻也醒不過來。
聽聞身受重傷的妖狐被關進了羅刹海牢獄，輝夜姬又昏迷不醒，花鳥卷等妖怪大吃一驚。在大天狗的解釋之下，他們的神情從震驚到不可置信，最後轉變為憤怒。
這件事情瓊琅和大天狗都沒有刻意鎮壓消息，很快就在羅刹海中傳開，上下一片譁然，紛紛要求處死妖狐。不僅因為他辜負了羅刹海妖們的信任與喜愛，更因為他將毒手伸向了身邊尊敬他的孩子們。
回到海域之後，一夜未眠的瓊琅沒有歇息，匆匆沐浴乾淨後坐在貝殼小床邊，靜靜地打量著沉睡的兩個少女。
她沒有休息，大天狗便也沒回房，而是一直陪伴在她身邊。
見瓊琅凝眸沉默不語的模樣不復往日，他伸出一隻手輕輕放在她的肩膀上，溫聲安撫道：「別再自責了，你察覺的很及時，她們都沒事。」
瓊琅冰冷的手覆蓋在他溫暖的大手上，心底卻並不輕鬆。這些年來，和平安寧的日子過得太久了，讓她忘記了當年深海中的陰險兇惡，竟不知不知地消磨了她早年凝練出來的警惕本能。
逸豫可以亡身，古人誠不欺她。
珍珠是她看著降生的孩子，自打一出生起就跟隨在身邊，她卻沒能保護好珍珠的安危，讓這種事情在眼皮子底下發生。
如果這些孩子真的出了什麼事，實叫她追悔莫及。
同樣自責的還有荒，他抱著雙臂神色有些低迷，沉聲道：「……這件事應該怪我，如果當初不是我非要弄什麼徵召大會，也不會讓這些底細不明的妖怪混進來。」
「你們姐弟兩個不要再把錯往自己身上攬了，真正錯了的是妖狐。」一目連微微搖了搖頭，輕歎了口氣，「誰也沒有料到，在那樣的外表下藏著的是這樣一顆心。」
誰說縱魑魅魍魎再可怕，也不及人心的可怖？這只妖狐分明比之有過而無不及。
黑白童子原本昨日就應當離海，鬼使黑兄弟倆也來行宮接他們，但聽說海域裡出了事，也都關憂地留了下來詢問是否需要幫忙。
白童子上前關憂地握了握兩個小姑娘的手，閉上眼睛為她們祈願，黑童子卻目不轉睛地盯著瓊琅看。
如今事情已經調查清楚，瓊琅溫聲沖他們道：「讓你們也替我們操心了，現在兇手已經抓到了，你們不必再因此耽擱時間和工作了。」
鬼使黑捏著鐮刀冷哼了一聲，「只可惜這傢伙不是人類，否則落到判官和閻魔老太婆的手裡，定有他受的，真想沖進牢獄裡把他腦袋瓜子打開花！」
「慎言！」鬼使白輕斥了一聲，沉靜的眼眸看向瓊琅，「此事瓊琅大人定會有公正嚴明的判決。」
妖狐事件是羅刹海裡的事，縱然鬼使黑等人心有憤怒，卻也不便插手，只能留給瓊琅自己來處理。
鬼使黑頷首聳了聳肩，呼喚一旁的黑白童子，「兩個小鬼頭，快跟我們走吧！實在擔心朋友，過幾日再來探望我們倆也不會阻攔的。」
臨別前，看得出瓊琅心情不好，白童子輕撲進她的懷裡，象徵性地安慰的抱了抱她。瓊琅微微一怔，臉上不由難得地露出一絲淺笑，摸了摸他的頭。
黑童子見狀，眼神似是猶豫不決，最後終於在白童子放開她的時候，也輕輕地抱了她一下，便與鬼使黑兄弟一同消失了。
妖狐被關在牢獄中，瓊琅既沒有虐待他，也沒有為他包紮傷口，只是與蚌精陪同在兩個孩子身邊照顧他們，連公事都暫放下不處理了。
大天狗將她的情緒看在眼裡，安慰之餘，不動聲色地熬夜掌燈替她將繁瑣的事務一一都處理好。
珍珠最先醒來，睜開眼睛的那一刻，還有些茫然地未曾明白發生了什麼。
她記得自己閉上眼睛的前一刻還是在森林和妖狐的懷中，此刻看到貝殼小床邊的幔帳，頓時語氣關懷而緊張地問道：「那只蜘蛛呢？」
「大人，妖狐哥哥和大家都沒有受傷吧？」
瓊琅欲言又止地和大天狗對視了一眼，顯然珍珠昏迷前還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蚌精身為她的姐姐，欣喜之餘聽她竟然還開口關心妖狐，頓時神色怒不可遏地將他的罪行一一道來，心有餘悸地摟著珍珠。
卻不想珍珠一怔，呆呆地聽完她的話，微張著嘴巴許久都未曾能緩過神來，半晌後終於「哇」的一聲哭出來，晶瑩的淚水從眼角低低滑落，落在地上凝成一顆顆瑩白的珍珠。
她哭的前所未有的傷心欲絕，蚌精卻只以為她是嚇到了，心疼地把她摟在懷裡哄了又哄。
「怎麼會……他怎麼可能會是這樣的妖怪呢？他對大家明明那麼好……」
「遇襲的時候……他第一個趕到我身邊保護我……他還說過會保護我一輩子，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未曾嘗過情愛滋味的少女滿心豔羨瓊琅與大天狗之間的感情，如今初墜愛河，將一番純真的心意都交付出去，誰料竟所托非人。
蚌精恍然，回過神來後，只得神情複雜地更加用力抱緊了她。見事情果然與自己料想的不錯，瓊琅抿緊嘴唇，袖間的手猛然收緊，尖尖的指甲深入掌中。
許久後，待珍珠終於接受了事實，停止抽泣後，她才輕聲問她，「他現在就被我關在牢裡，還欠你一個解釋和道歉，你有什麼想做的嗎？」
珍珠紅腫的眼睛怔怔地看向她，半晌後緩緩搖了搖頭，平靜地說道：「這些我都不需要，我不想見他。」
「大人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您的處置一向都是最公正嚴明的，不用在意我……」
珍珠知道，瓊琅是擔心她心底仍對妖狐留有情意，才會留下妖狐讓她去見最後一面。
雖然一顆心仍舊疼痛不止，但她不是傻女孩，不會被盲目的愛情所蒙蔽雙眼，深知這種危害羅刹海的妖怪不能留。
瓊琅點點頭，一顆心終於如巨石落地，這一次的審判，不會留情。
*****
最堅固的牢獄修建在深海之中，海底昏暗無光見不得日月，妖狐獨自在裡面待了許久，卻不知已經過去了幾個日夜。
他是妖怪，癒合能力較普通人要強上許多，此刻湧血的斷臂已經癒合，只是跌坐在地上的模樣已經沒了往日的風雅。
沒有妖怪踏入這裡，周圍寂靜無聲，仿佛他已經被人遺忘了似得，妖狐幾乎快要懷疑瓊琅是不是打算就這麼簡單的餓死他。
若是這樣的話，處罰未免太輕了些，到不像她的性子了。想起瓊琅手中冰刃毫不猶豫地果決揮下那一刻，妖狐直覺瓊琅的做法絕不僅是如此。
終於，昏暗的牢外走廊內亮起顆顆明珠，妖狐抬眸，那人一襲藍衫長裙不知合適已經悄無聲息地靜立在了他的面前。
他彎了彎唇角，語氣無所畏懼地輕笑著問道：「尊貴的瓊琅姬大人，終於準備出手了結小生了嗎？」
仍顯黯淡的光線之下，看不清瓊琅的神色，她的目光在對方已經沒了面具的臉上審視著。那是一張極為妖異貌美的臉，極盡狐類的勾人魅惑，漫不經心的眼神裡卻藏著詭異的神光。
「不過在死之前，小生倒是好奇你怎麼那麼快就斷定了對珍珠出手的人是在下？」
瓊琅沒有回答他，只是微微抬起下顎沉聲問道：「你為什麼要來羅刹海？」
妖狐一怔，他以為瓊琅應當會先問他為何要對海域裡的女孩子痛下殺手才對，聞言，他不怕死地微微一笑，「聰明如您，怎麼會不知道呢？」
瓊琅眼眸微沉，冷聲質問，「在珍珠之前，你是不是還對其他女孩子下過手？你房間書架上的每一個木偶，都是你毒殺過的物件，沒錯吧。」
妖狐沒有否認，只是一雙勾人的狐目眼波流轉，若有所思，「莫不成是珍珠那個為雕刻完成的木偶將我暴露了？」
果然，在珍珠之前，還有眾多少女被他所殺害。這只妖怪，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癖好，他喜歡騙取女孩子的真心，隨後在她們墜入愛河毫無防備之時將其迷殺。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殘忍殺害了，加上騙取感情與真心，這樣的做法還要惡劣數倍不止。
「真可惜你不是人類，地獄無法審判你的罪行和生死。」地獄的判官只批判人類的生死，對鬼神之類的行為沒有插手資格。
「這不是還有瓊琅大人嗎？」或許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妖狐微微一笑，神情依舊不以為然，「小生早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只待大人親自動手。」
「能敗在瓊琅大人的手裡也不算壞呢，您真是我所遇到的妖怪中最聰明的一個。」
瓊琅將視線視線移至別處，緊緊抿住雙唇。這只妖怪大約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癖好欲望而不停地四處作案，一路逃離偽裝到羅刹海來的。
妖狐說完，嗤笑了兩聲，「之前那些領地的妖怪啊……一個個都被耍的團團轉，即便有懷疑我的，在動手之前，我就已經逃離到天涯海角之處了。」
語氣中的輕蔑和深藏的一絲傲然得意怎麼也掩飾不住，瓊琅聞言，不由得將目光轉回他身上來。
她邁出步子靠近妖狐，蹲下來與他對視，妖狐見狀，語氣沒由來地添上一絲興奮，舔了舔嘴唇道：「瓊琅大人準備動手了嗎？是要直接了結小生呢，還是折磨小生呢？」
「瓊琅大人和平常不同的模樣分外吸引人呢，比起溫柔的瓊琅大人，小生更喜歡這樣的您……來吧……我都已經準備好了……」
果真不知悔改，到了最後關頭還想挑釁她惹怒她。
這樣的妖怪已經徹底沒救了，更沒有什麼值得原諒的地方。
瓊琅輕笑一聲，搖了搖頭，沒有絲毫感情地看向他，「不，那都太便宜你了。」
對這樣心智變態的妖怪，折磨都是一種享受。他們的思維方式，已經不是尋常人可以理解的了，而直接斬殺，則更便宜了他。
「你這狐狸還真難教訓。」瓊琅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手中一道水鏈詭異無聲地纏上了他的身軀。
察覺到自己體內的妖力漸漸被抽幹吸盡，妖狐凝視著她幽深的一眼神，心裡陡然升起一絲不安和警惕。
「你……想做什麼？」妖狐瞳孔一縮，因力量不支話語也變得輕飄飄起來。
瓊琅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只片刻後妖力被抽取乾淨的妖狐沒有了力量的支持，便重新幻化成了本體的模樣。
他張口想要說話，卻驚覺吐出來的已經不是人語，而是狐類的叫聲。
瓊琅一把揪住他毛茸茸的尾巴將他倒拎起來，伸出一指輕點在他額間，「不過莫以為我沒有辦法治你，讓你死或者折磨你都太便宜你了。」
她怎麼會讓這妖怪如願呢。
額間一陣寒冷刺骨，妖狐微眯起的狹長雙眸警惕而不解地盯著她。
「我倒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天不怕地不怕，本性如此。」
就在她話音落下之後，妖狐察覺到頭腦一陣眩暈，待到記憶與意識都漸漸遠去，頃刻間便明白了瓊琅真正的動機，眼眸中劃過一絲駭然。
看到他露出害怕的神色，瓊琅終於難得地露出了一個笑容。
妖狐還想說什麼，但已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幾息之後，腦海中所有的記憶與意識便全都煙消雲散，看她的眼神也變得陌生起來。
瓊琅伸回手指，沒有了妖力和記憶的妖狐現在已經變成了一隻普通的狐狸。尾巴被人抓著，它兇惡的眼眸裡本能地迸發出驚懼和恐慌來，嗚咽著想要伸出爪子掙扎著去撓她，渾身上下都充滿著獸性。
瓊琅卻滿意地挑了挑眉，輕嘲道：「還當真以為你什麼都不怕呢。」
拎著這只狐狸的後頸使它不得動彈，瓊琅獨身穿越海岸來到了南陸幽深的雪林中，毫不憐惜地將它丟進了攙著冰碴的雪地裡，疼得它嗚咽地叫了兩聲。
周圍冰冷的溫度令它本能地打了幾個寒顫，隨後警惕地豎起耳朵，見瓊琅沒有上前追它，連忙一瘸一拐地落荒而逃進了樹林中。
瓊琅擦了擦手上脫落的狐狸毛，目睹著它笨拙的身影完全消失，方才轉身離開。
沒有了妖力與意識，就只是一隻再普通不過的狐狸，還殘缺了一隻前肢。至於這樣的狐狸，要怎麼於依舊寒冷的冬末，在這遍佈危險與妖怪的森林裡生存下去，那就不關她的事了。
死亡無法抵去曾經犯下的罪孽，那就活著償還吧。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解決掉變態了……
瓊琅（深思）：必須加強海域的監管力度了，外面來的妖怪一個都不能放過，請城管加大監督力度謝謝。
夜叉：得令！哎……抓到一隻鬼鬼祟祟的雪女是什麼情況。
雪女：_(:з」∠)_黑晴明大人救救你唯一的SR……
狗子：什麼居然和晴明是一夥的，說你想幹嘛！
瓊琅：我的大刀已經饑渴難耐了。
勤勤懇懇•認真工作•非晴明：不！！！我沒有、我不是、你們聽我解釋！人家和妖狐那種變態真的是不一樣的啊！冤枉……
*****
聽說你們想看瓊琅戰鬥，好像除了上次和茨木打架，真的好久沒打架了……莫急，後面戰鬥會多一些，畢竟動盪要來了emm
第93章 喜當爹
輝夜姬醒來的要比珍珠晚, 當她在竹節中沉睡了一天一夜之後, 醒來便看到已經早先轉醒的珍珠正無微不至地照顧她。
見到她醒來, 珍珠因擔憂而皺起的雙眉終於舒展開來, 沖她溫柔一笑，「你終於醒了，一定餓了吧？」
「你在這裡乖乖等著，我去給你拿和果子和刺身來。」
殘留的藥勁讓她的身軀仍舊有些無力，輝夜姬乖巧地點了點頭，虛弱地道：「珍珠沒事了？真好……」
聽她有些沙啞的聲音，珍珠體貼地倒了一杯溫熱的茶水遞給她，隨後淺淺一笑離開了房間，什麼也沒有說。
輝夜姬只感覺珍珠和以前比起來似乎哪裡不一樣了, 但一時半會兒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披著一頭略顯淩亂的黑髮，蒼白的小臉望著空蕩蕩的周圍, 寂靜無人的房間讓她感到有一絲不安, 格外地想念那個溫暖而安全的懷抱。
好在珍珠還未回來的時候, 已經得知消息的瓊琅先迅速抵達了房間, 大天狗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後。看到那修長婉約的身影踏著無聲的步子朝自己走來，輝夜姬的心裡就莫名地感到無比安心。
「瓊琅大人……」
已經解決掉了妖狐的事, 瓊琅沒有在她面前提起這只妖怪, 而是坐在她床邊溫聲安慰道：「醒來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輝夜姬抬起巴掌大點的小臉看向她，宛如充盈的月亮光輝的雙眸格外惹人憐愛。她輕輕搖了搖頭, 遲疑了一下，忽然主動靠近瓊琅, 輕輕地埋在她懷裡。
「叮」，輝夜姬的好感度提高了10點，當前好感度100點。
系統任務音跟著清脆地響了幾聲。
身邊抱臂而立大天狗見到這一幕，眉頭飛快地皺了一下，下意識地捏了捏衣袖，終是神色古怪地什麼也沒有說。
輝夜姬一直是個貼心溫和的孩子，但性格卻內斂沉默，很少會主動表露自己內心的想法。
見她頭一次如此主動的親近自己，瓊琅身形微頓，隨後神色一軟伸手將她睡亂的髮絲撫平，「別怕，已經沒事了。」
「金魚姬從荒川澤域過來看望你了，她現在正在吃午飯呢，我已經叫人去傳消息，很快就能見到她了。」
輝夜姬輕輕點頭，有朋友和如同家人一般的存在，將心中最後的陰霾也盡數吹散。
瓊琅陪她坐了好一會兒，直到她吃飽飯，有珍珠、金魚姬和跳妹等孩子陪伴在身邊後，方才放心地離開去處理堆積的事務。
*****
妖狐雖然沒能下手得逞，但他的所作所為被公開後，卻也在羅刹海內引起了比較惡劣的反響和熱烈討論。
提起這個妖怪，大多數子民都是一肚子怒火，唾駡不止，但是在妖群中，也有極少數不和諧的抱怨聲出現。
「如果這樣的妖怪一直在羅刹海裡潛伏下去，該會有多少無辜的孩子遭遇不幸，瓊琅大人這一次太大意了……」有女性妖怪湊在一起小聲地竊竊私語，周圍的人神色不一默不作聲。
「這種變態的妖怪，簡直是比陰陽師和臭和尚還要可怕的存在……」
秉持這種想法的大多是育有孩子的年輕女性，不過她們的微詞就如同雨滴打在海水中一樣，連浪花也沒能翻起一個就被潮水所淹沒，但路過街旁那耳尖的妖怪卻不肯就此輕易放過她。
「你是在譴責瓊琅嗎？」一道風襲猛然劈開木質的桌子，大天狗冷眼看著這只兩頰生有魚鱗的年輕婦人，聲音中攙著一絲寒意。
「大天狗大人！」那婦人哆嗦了一下，臉色微白地蹲下身垂頭，「妾身不敢對瓊琅大人不敬！」
「保護海域是她的責任，但別把這種理所當然當成是天經地義。」
大天狗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素來如大海般溫和包容的眼神不復平靜，似是有風暴漩渦正醞釀在其中，「責任與義務是雙方的，你在不滿的同時別忘了想一想，自己對羅刹海又奉獻過什麼。」
他一字一句如鋒利的刀刃一樣刺在對方心上，令其他旁觀的妖怪都緊張的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凝重冷肅的氣氛中，唯有那婦人身邊看起來有人類七、八歲模樣的女童緊緊地抱住了母親的胳膊，卻無所畏懼地抬起了純淨無暇的雙眸好奇地看向大天狗。
目光落在那女童因懵懂而無畏的天真面容上，大天狗在心底長歎了一聲，將怒火壓制下去。
「如果你認為羅刹海的保護無法令你安心，如果你擔心孩子在這裡會受到傷害，那麼……你可以選擇離開海域，沒人會攔你。」毫無感情地擲下這一句話，他翩然轉身離開。
年輕婦人聞此，雙瞳陡然一震，見周圍的妖怪皆是用譴責的目光不認同地看向她，身軀不受控制地微抖動，深深地趴伏在地上懺悔起來。
許是從未見過如此神情冷冽的君上，比羅刹海中最冷淡的荒還要嚴肅數倍，待大天狗的妖氣漸漸消失後，圍觀的妖怪才心有餘悸地微微放鬆下緊繃的身體。
大天狗回到房間內時，瓊琅卻不在，他將對方吩咐好托他帶回來的東西放在桌案上，沉著臉坐在椅子上凝眸深思了起來。
一想起剛剛的所見所聞，他心中的怒火便無法遏止地再度高高躥升。
往常同瓊琅在一起時，她常戲言他對待那智山的妖怪嚴肅苛刻的像一個活了兩百多年的學院教導主任，大天狗素來只是笑笑任她打趣，從不反駁。
他承認比起羅刹海和大江山，那智山上下的整體氣氛的確是太過壓抑了，遇到瓊琅思考了許多事情後，他也嘗試著慢慢往羅刹海的風氣靠近。
可是大天狗卻覺得，即便如此，也應該有個適度的底線才可以。有一句話他從未對瓊琅提起過，那便是他認為瓊琅對於手下的子民實在太過溫和放縱了。
或者說，羅刹海高層妖怪整體處事的手段都是這樣，不論是一目連、書翁也好，還是花鳥卷、蚌精也罷，都是性子溫和委婉的妖怪。
誠然許多命令和規定的頒佈設定令海域裡的妖怪得到了無法比擬的幸福自由感，但任何管理方式終究有利有弊，面對今天這種情況的發生，大天狗認為這絕對不可以輕視。
其他領地的結界素來都是手下數千上萬隻妖怪被奴役著辛苦修建的，可羅刹海的結界大部分卻是瓊琅親自下手而為。
弱肉強食是陰界的代名詞，哪一個領地的妖怪無需將最好的資源與戰利品上繳給領主？偏偏羅刹海的妖怪就沒有這一條規矩，他們只有溫和、寬容、壓力極小的種種象徵性稅收政策。
君主保衛領土，子民擁護君主，理當如此，可君主終究是君主，子民是無法與之同坐平等的。
當她用極大的犧牲與付出換取微小的回報，雖得到了老一輩至高無上的忠誠，但也令年輕的妖怪們不知不覺地滋生了怠惰之心。
往好聽了說，羅刹海如今的狀況是盛世太平、子民安居樂業。
要往難聽了說，他沒見過那個大領地的妖怪們像羅刹海的居民似得這麼悠哉遊哉，警惕之心遠比不得那智山的妖怪。
這是處處遍佈危險的陰界啊，初生不久的孩子早已經學會了如何躲避天敵、獵殺食物，可這裡有些孩子的目光竟依舊如此純善懵懂。
瓊琅把他們保護的太好了。
大天狗從來不會否定瓊琅的所作所為，她曾經做的、正在做的、包括今後要著手做的事情，全都是為了整個羅刹海著想，並且也確確實實帶來了超乎想像的卓越效果。
但人都是有劣性根的，妖怪亦是如此，對於瓊琅險些吃力不討好這件事，大天狗既心疼又為她憤怒。
他與瓊琅心意相通，他能夠完全徹底地理解讀懂她所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瓊琅的憧憬亦是他最大的夢想。
但他必須幫她做出一些小小的改變。
*****
趁著大天狗出門辦事的工夫，瓊琅好幾日未走入的圖書館二層。屏風背後，安倍晴明正在桌案前奮筆疾書地寫著什麼，時而皺眉深思，時而低聲歎息，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到來。
瓊琅就這樣默不作聲地悄然靠近，含著幽光的雙眸無聲無息地審視起他來。
出了妖狐這樣的事，令瓊琅拾回了險些被遺忘的警惕之心，對於這個早已明知有大問題的安倍晴明，更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的戒備。
妖琴師的好感度和忠誠度很高，是系統判定不會有大問題的妖怪，而妖狐在羅刹海的這些日子好感度一直是停滯不前的30點，也沒有忠誠度顯示，於是便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
系統只會別檢測與提示她收服真正的妖怪，但安倍晴明屬於半妖，不在系統的目標範圍內，自然是沒有任何好感度顯示的。
她不能總依靠系統，沒有系統的作弊器，也要靠自己的能力去判斷身邊的每一個妖怪，這才是一個合格的君王應當擁有的素質與技能。
安倍晴明還在蘸墨提筆寫著什麼，好像短短的時間內已經完全投入到了瓊琅給他分配的任務當中，還將之當作了自己的本職幹的十分賣力。
在這兩日裡，安倍晴明也同樣得知了妖狐的事情，譁然之時又心情複雜，甚至隱約升起了絲絲迷茫。
等他終於寫文了，放下筆時才發現瓊琅不知何時已經寂靜無聲地站在了書案面前，頓時嚇的他一後背冷汗。
「瓊、瓊琅……？」
瓊琅淺淺一笑，頷首溫聲道：「晴明先生對待工作很投入呢，辛苦了。」
聞言，安倍晴明頓時有些受寵若驚，要知道瓊琅把他丟在這裡之後幾乎就沒怎麼搭理過他，讓他有心想表現一番都無計可施。
這一次瓊琅是專門暗訪審察他嗎？
想到自己勤奮的態度和兢兢業業的模樣或許能給瓊琅留下一個好印象，安倍晴明的心頓時像打了雞血一樣的興奮，先前的疲憊也一掃而光。
瓊琅的眼中卻閃動著他看不透的光芒，如往常那般溫柔地笑著拾起了他面前的紙張，好奇地說道：「晴明先生在寫些什麼呢？」
安倍晴明搓了搓手，按耐住心裡的激動，語氣平緩地說道：「回大人，我在寫明日該發行的羅刹海日報。」
「妖狐的事情在海域裡引起了軒然大波，總要安撫大家一下，但私以為大家同樣應當提起警惕之心，不可安於現狀。畢竟，懷有一顆時刻警惕的心是我們妖怪生存的本能。」
瓊琅緩緩點頭，算是認同了他的說法，認真仔細地看完安倍晴明在風趣幽默的文章中，絞盡腦汁地循循誘導讀者建立居安思危的思想後，方才放下了他的草稿。
「晴明先生寫得很好。」瓊琅眸光微垂，看不清是何神色。
「瓊琅大人謬贊了。」安倍晴明象徵性地謙虛了一下，心底卻因瓊琅的誇讚和認同開心的想要飛起。
但瓊琅過於平淡的語氣讓安倍晴明察覺到了她此刻心情似乎不大好，與剛剛溫柔的模樣有些出入，他略微一思索，便猜測到可能是因為妖狐的事情。
「大人在自責嗎？」安倍晴明遲疑了一下，還是不顧逾越地開了口，「其實……大人已經把海域保護的很好了，真的。」
瓊琅微微挑眉，驀然抬眸看他，似是沒料到安倍晴明會開口安慰自己，遂微微一笑，「謝謝。」
安倍晴明卻遞給她一個理解的眼神，緩緩開口道：「很出乎意料吧？其實我也沒料到呢，在妖狐和善的外表下藏著這樣的本性。」
一邊說著，安倍晴明的眼中閃過一絲迷茫，「我一直認為壓迫虐待妖怪們的，總是那些人類的陰陽師和僧侶。他們撲捉妖怪，或是無情的殺掉，或者奴役虐打它們作為自己的僕人……而與此同時，他們還喜歡擺出一副揚善除惡的面孔，所謂正道也不過如此。」
他看見了那些無辜妖怪的可憐下場，所以渴望逆轉陰陽，讓妖怪們翻身。可如今才發現，似乎虐殺妖怪的不止是人類，還有它們自己。
無關生存與覓食的本能，而是惡劣性質的虐殺，只為滿足自己非同尋常的欲望。
當妖狐的事情暴露以後，安倍晴明開始想，世界上到底像他這樣的妖怪還有多少正潛藏在暗中迫害自己的同類。似乎就算他如願以償將陰界陽界逆轉的那一天，妖怪們也不一定能和想像中那樣得到解放呢……
「人類為了欲望而活，妖怪亦是如此，所謂的正義與邪惡從來不分是人是妖，沒有誰比誰更無辜的說法。」瓊琅微微歪頭看他，挑了挑眉笑道，「這樣簡單的道理，晴明先生怎麼會不明白呢？」
聞言，安倍晴明眼神略微有些出神，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些他不願回憶的，屬於另一個晴明的完整記憶。
氣氛一時間沉默下來。
瓊琅率先打破了這凝固的氣氛，她輕輕撫平袖子上的褶皺，正色道：「我還有事要處理，就先不打擾晴明先生了。」
在她轉身離開前，安倍晴明回過神來，察覺到她藏著幾分打探的眸色，頓時神情一緊，「咳……嗯……瓊琅大人說得對……」
「妖狐的事情大人莫要再放心上了，大人忙碌這些天，似乎還沒有好好歇息過呢。」
注意到安倍晴明有些反常的神色，瓊琅眼中劃過一絲幽光，淺笑著點頭，「多謝晴明先生的關心。」
安倍晴明正為能與她拉近距離關係而沾沾自喜，就聽得她突然靠近自己耳邊，語氣莫名地說道：「說起來，我剛剛想起晴明大人也是狐類呢……」
「嘖，同樣都是狐狸，怎麼差距就這麼大呢？」
她突然靠近，噴灑過來的氣息令安倍晴明不由自主地起了些許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心跳怦怦加快。
隨後，那話裡似有似無的深意讓他心頭猛然一震，背後發涼。
「晴明先生真的很不錯，我相信你一定不會令我失望的，對吧？」
「當然！」安倍晴明下意識地回道，不知是不是錯覺，他似乎在瓊琅的話中品出了警告的意味，仿佛若他令她失望，定不輕易放過。
余光瞥向左側落在她的面龐上，她雙眼雖笑意盈盈地彎著，冰藍的眼眸卻讓他忍不住想起美麗幽深的海水，冷得刺骨。只在他看向對方的一瞬間，瓊琅就收回神色與他拉開了距離。
輕輕拍了拍安倍晴明的肩膀，她作別道：「晴明先生，努力吧。」
安倍晴明怔著目送她離開，無意識地捏皺了案上的白紙，不知何時滲出的汗水已經將其打濕。
*****
瓊琅回到房間內的時候已是傍晚，大天狗正坐在屋內安靜地翻看著書籍等她，見自己想要的東西都已經帶來放在了桌子上，瓊琅眼中一喜，快步走了過去。
「回來了？」
「嗯。」
瓊琅點了點頭，坐下來擺弄起那些東西來。桌子上放著許多圓潤光滑的寶石，其中不乏珍珠玳瑁等稀有的東西，上面全都隱隱約約散發著妖力，一看就不是凡品，全都是從羅刹海最好的武器冶煉窯中取來的。
挑選了幾塊石頭，瓊琅在腰間摸索了一陣，將輝夜姬送給她那一小塊龍首之玉拿了出來。
看到她的動作，大天狗神色微動，好奇地問道：「你讓我給你取這些東西是要做什麼？」
「嗯……我還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呢，等我成功了再告訴你。」難得與大天狗單獨相處，瓊琅放鬆了心情逗他，隨後開始閉目凝神在一塊塊玉石上畫起陣法，注入妖力。
大天狗無奈地搖了搖頭，只好笑著在一旁陪她，見瓊琅神色格外認真嚴肅的樣子，也不出聲打擾，心裡卻在思索著如何將考慮的事情和她提起。
瓊琅閉目，一入定之後就未再睜開過眼睛。晚餐時間，蚌精來喚二人也被大天狗示意噤聲，摒退了她。
注意到瓊琅似乎在做著什麼不能打擾的要緊事，蚌精只好將飯菜輕輕地放在案桌上，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案桌上的玉石和龍首之玉都開始散發出淡淡的朦朧白光，隨後越來越刺眼，令大天狗看不清眼前的畫面。
待視線恢復正常後，他便注意到桌上的玉石全部都與龍首之玉融合在了一起，此刻龍首之玉已經由碎玉幻化成了一副圓圓的鏡面，瑩白的珍珠和各色玳瑁則成了鏡框般的存在，與之緊緊相連。
大天狗神色一奇，待玉鏡的光芒變得柔和之後，瓊琅才終於睜開了眼睛，看起來神色十分疲憊虛弱。
他心下一緊，連忙摟住了她，心疼地問道：「怎麼樣，成功了麼？看你弄得這麼累，到底在做什麼？」
瓊琅困意濃濃地掃了那鏡子一眼，搖搖頭大大地打了一個哈欠，口齒不清地說道：「還沒完呢，明天早上再看情況，困死我了……走走走，先睡覺去。」
這幾天還沒怎麼好好歇過呢。
「先把晚飯吃了。」
「不吃了，困……」
「聽話，你……」大天狗端起食盒還想說什麼，便見瓊琅已經趴在榻榻米上陷入了沉睡中，連沐浴都來不及，看起來果真累的不輕。
微歎了一聲，他放好飯菜，動作輕柔地躺在她身邊和衣而臥，攬緊她的腰，用溫暖的雙翼將她嚴嚴實實的藏在裡面。
*****
翌日，晨光朦朧，晚眠的二人還在沉睡中。
一夜過去，桌上的玉鏡忽然間光芒大作，輕輕震動了幾下。
感受到有什麼東西在歡快的呼喚自己，瓊琅驀然從大天狗的懷中睜開眼睛，待到那份感應更加清晰，她神色一喜，頓時困意全無，興沖沖地離開大天狗的懷抱坐到了案桌邊。
她的動作很大，察覺到懷裡的人醒了，大天狗也撐起身子來，打了個哈欠問道：「怎麼不多睡一會兒……嗯？」
察覺到屋裡還有另一個與瓊琅有些相近的氣息，大天狗一怔，下意識地問道：「誰在屋裡？」
瓊琅卻喜滋滋地捧著玉鏡回頭看他，語氣歡快地說道：「阿娜達，看我給你生了個孩子！」
聽到這話，大天狗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個半死，瞌睡蟲瞬間跑得精光，幾步蹭挪到她身邊，「什麼孩子！」
他定睛一看，那美麗的鏡面中正浮現著一個女童恬靜的睡容，乍一看竟與瓊琅十分相似，就像是年幼時的縮小版瓊琅。
大天狗一怔，飛快地反映了過來她做了什麼，驚道：「你……你……真的生了一個……」
準確的說，應該是瓊琅用龍首之玉做媒介，以自身的妖力孕育出了一個新的生命來。
瓊琅捧著這副玉鏡，微微一笑，「這個孩子叫什麼呢……嗯……乾脆就叫鏡姬好了。」
「叮」，鏡姬的好感度提高了100點，當前好感度100點。
「叮」，鏡姬的忠誠度提高了100點，當前忠誠度100點。
「叮」，成功收服SR級妖怪鏡姬。
大天狗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茫然間下意識地說道：「鏡姬？怎麼取個這麼普通的名字……」
「你也覺得普通？」瓊琅皺了皺眉，的確太過普通了，好像是個鏡妖都能喚作這個名字，跟王二狗李大丫沒區別。
她摸了摸下巴，半晌後眯著眼說道：「那要不然……就叫見空涉香透好了。」
「什麼？」大天狗一呆，顯然並沒有理解這個意義深遠的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
瓊琅：對不起，有鏡姬就是可以為所欲為的。（掐死般若）
般若：？？？
狗子：突然喜當爹？？？
荒：愛是一道綠光，如此美妙……
鏡姬：= =大家好，我叫見空涉香透，功能是監控攝像頭……
非晴明：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雪女：瑟瑟發抖……
*****
那啥，還記得在設定裡，鏡姬是瓊琅的被動來著，原諒作者菌一生放蕩不羈愛鏡姬。
酒吞：那我是不是可以在打土蜘蛛的時候和瓊琅同歸於鏡了？
作者菌：你敢！掀桌！
酒吞&瓊琅（相視一笑）：嘻嘻嘻……嘿嘿嘿……
（開玩笑的2333）
第94章 大變革
見她依舊撫弄著玉鏡, 大天狗也頂著一頭亂七八糟的狗毛湊過去伸手感應了一下。小鏡姬閉著眼沉睡在玉鏡中, 仿佛察覺不到周圍任何人的靠近, 沒有呼吸聲, 卻能感受到平穩有力的心跳。
大天狗很快就意識到，鏡姬雖是一個完整的生命體，卻並不獨立，完全依附瓊琅而存在。如果瓊琅消失，那麼她也會不復存在，反之她若碎裂，瓊琅卻不會有任何影響。
簡單來說，她是瓊琅的部分妖力與龍首之玉相結合後表現出來的一個形態。
許多妖力足夠強大的妖怪也能夠凝煉出分身來作戰，可不管他們擁有多少個分身, 所擁有的意識都同樣來自本體，本質上還是一個人。有的則妖怪可以捏造出不同形態的分身在外行走辦事, 但它們仍舊沒有獨屬於自己的感情和意識, 只能稱得上是高級傀儡。
而鏡姬則略微有些不同, 她有著獨立的思維, 雖然殘缺且朦朧，但也足夠她自己進行簡單的判斷和思考了。長此以往下去, 她終會擁有完整的意識, 當真可以稱得上是瓊琅的孩子。
大天狗並非頭一次見到鏡姬這樣的特殊存在。
妖怪與人類不同，越是強大的妖怪就越難擁有自己的孩子, 稱得上一代霸主的妖怪大多子嗣零丁甚至沒有，於是他們便會考慮用類似的辦法來「生」下屬于自己的孩子, 以作慰藉和傳承。
這種辦法不分性別，可想要「生」下這樣的孩子，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成功率相當的低。
「你是怎麼做到的？」大天狗摸了摸鏡框，在覺得新奇的同時又感覺心裡有些怪怪的。
「很多典藏的古籍上都記載有這種儀式的陣法。」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為什麼你這麼容易就做到了？」大天狗訝異地挑眉。
他的父母在世時也是那智山頂尖高手的存在，屬於強強結合類型，然後這樣的結果就是他們活了近千年也只得他一個孩子。老兩口不是沒想過用各種亂七八糟的方式再給他添一兩個兄弟姐妹，但一直都沒能成功過。
大天狗不認為瓊琅這樣年輕的妖怪身負比父母還要強大的實力，可這件事在她做起來是如此的容易。
「我也只是抱著試試的心態而已，現在看來跟我的體質有些關係吧，」瓊琅搖了搖頭，她身體的自愈能力極強，雖然談不上不死之身，但對於普通妖怪算得上致命的傷勢，她也能有緩慢癒合的能力。
想起她吃過人魚的心臟，大天狗神色了然地點了點頭，這種稀有生物可遇不可求，也不知它們曾經是否因此遭到屠戮，如今才會只活在傳說中。
「那麼，女兒就交給你好好照顧了，我先去泡個澡。」瓊琅打了個哈欠，把鏡子放到他懷裡，揉了揉腰起身離開了。
大天狗微微一僵，神情古怪地捧著玉鏡，眼神複雜。
雖說瓊琅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可是為什麼總覺得這句話哪裡怪怪的呢……
*****
瓊琅一大早起來泡了個澡之後，滿身的疲憊一早而空。
喘息了片刻，昨晚因生孩子而耗盡的妖力慢慢再從四肢百骸彌漫出來，讓她隱約覺得自己停滯不前許多年的妖力在遇到瓶頸後，終於有了一絲絲鬆動。
常言道逆境才能最大程度地激發身體內最深的潛力，但她已經三十多年沒有遇到旗鼓相當的敵人了，純靠切磋與修煉，妖力進展的十分緩慢。
如今瓶頸鬆動，約莫逢得一個合適的時機，就能夠再次突破了。
出神地想著什麼，瓊琅下意識地摸了摸鎖骨中間處的胸口，淡白泛藍的細膩鱗片襯著水珠折射出美麗的光芒來。
洗漱用飯完畢後，大天狗終於尋到合適的時機向瓊琅提出自己內心的想法。
突然被他叫住留在房間裡，瓊琅揚眉問他，「怎麼了？」
小鏡姬一直閉著眼睛在玉鏡中沉睡著，無論他怎麼溫柔呼喚精心擦拭，都不肯睜開眼睛看他一眼。大天狗略顯沮喪地放下擦拭了半天的玉鏡，丟下絲絹坐到瓊琅對面，為二人倒了兩杯熱茶。
「瓊琅，你不覺得軍隊和演武場那邊都過於清閒了？」拋出這個問題後，大天狗沉吟一聲，委婉地將那日所遇見的事都告知了她，「為子民減負固然是好事，可是否也應當適合地敲打敲打他們？」
瓊琅微微側頭，立刻就明白了大天狗的意思，不止是他，昨天安倍晴明話裡話外也持有和他同樣的想法。
「你說的沒錯，這些年來是我忽略了太多東西。」瓊琅頷首，承認了自己在這些事情上的疏忽大意。
從系統頒佈修建行宮的一系列任務開始，她的重心就不知不覺地轉移到了各種基礎設施的建設與商業外交的發展上去了，再加上羅刹海的結界修建成功，更降低了她對軍事方面的注意力，一股腦地淨想著去種田。
不得不承認羅刹海妖與那智山的妖怪某些方面差距實在太大了，固然海妖不適應陸地，可他們在綠螢森林駐紮了小半年都沒能察覺土蜘蛛的存在，也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如果不是白狼和以津真天一族偵查到了異常情況，瓊琅都忍不住懷疑哪天土蜘蛛突然沖出來把他們吃了，他們都來不及逃跑。
土蜘蛛和妖狐的事一前一後地給她敲響了警鐘，也開始重視起這方面的問題來。
「這兩天我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瓊琅抿了抿唇，眸光落在了鏡姬身上，「我生下鏡姬，主要也是為了監視海域和綠螢森林的各種情況。」
鏡姬沒有什麼強大的攻擊能力，但只要能夠反射畫面的媒介，諸如有水面、鏡子一類東西存在的地方，留下鏡姬的妖氣標記之後，那裡一段時間內所發生的事情就會被記錄在鏡子中。
除此之外，瓊琅還能通過她隨時隨地、隨心所欲地看到周圍百米之內任何一處正在發生的事情。
「不過演武場那邊……一時半會兒還真抽不出更多的人手來，我也很頭疼。你知道的，操練新兵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這方面大多時候都是荒在兼職負責，由於妖怪數量比不得人類國度，羅刹海的軍營編制也較為簡單。海域裡目前實力最強權利最高的將領是夜叉，在他手下統領著十幾個小將，又分別管制著數個以百為單位的營。
平時兼顧巡邏、站崗、駐紮外界和訓練等任務，每一隻妖怪都很少有閑著的時候。屬於在海域內最辛苦最受尊敬，同時待遇也較高的群體。輪班輪換起來儲備軍的數量並不多，能力突出能夠擔任教官校尉等職位的妖怪就更少了。
見她鎖眉愁雲一臉的樣子，大天狗輕歎了口氣，放緩語氣溫聲說道：「瓊琅，我希望不管你遇到什麼困難，都能夠多想一想我。」
他承認相互尊重彼此人格的相處方式很舒服，可他和瓊琅早已不是兩個獨立的存在了，適當相互依賴彼此並沒有什麼問題。
瓊琅微微一怔。
「別忘了，我可是要嫁給你的，羅刹海和那智山彼此之間已經算不得外人了。」大天狗見她這副樣子，輕笑一聲戲謔地說道，「幹嘛不說話，莫不是你又要吃抹乾淨不負責？」
瓊琅心底一暖，嘴角勾起一個彎彎的弧度，眯起雙眸托腮道：「那你到是說說，你想做什麼？」
「我想從目前駐紮在羅刹海的軍隊裡挑選幾個可靠的妖怪放入演武場，協助夜叉他們訓練新兵，所以人手方面你不用擔心，只要徵召兵馬就可以了。」
瓊琅緩緩點頭，這也就相當於是外教了，而她和大天狗關係特殊，也不用擔心什麼了不得的軍營機密洩露出去。
「此外，我還想每隔一段時間就換一批軍隊來島上駐紮，也方便和海域裡的妖怪相互切磋演武，這對兩方益處都不小。」
那智山的妖怪戰鬥力十足，訓練有素不乏精銳之師，大天狗對這方面向來格外重視，早年又時常跟隨父親領兵作戰，謀略經驗較瓊琅要高深許多。
他詳細地將思索了許久的計畫都一一與瓊琅細說，瓊琅認真地聽著，時而凝眸思考，時而認同地點點頭。
大天狗想來回輪換駐守的盟軍，一方面在幫助訓練海妖的同時，也能夠使自己麾下的妖怪得到鍛煉與提升。那智山的妖怪擅長在叢林與天空中作戰，但極少和海妖交手，反之羅刹海的妖怪亦然，這樣做是個雙贏的好法子。
至於為什麼不固定派遣一個兵營負責這件事，則是大天狗希望哪怕那智山和羅刹海離得很遠，也能夠儘快融洽熟悉彼此。
待到這一體系成熟後，就可以重新編制聯軍，這樣的妖怪軍隊可以涵蓋海陸空三方面的作戰方式，無論是守是攻，都將成為震懾一方、安撫民心的存在。
「當然，我也希望你能從學園那邊挑選一些足夠優秀的妖怪出使那智山，幫助引導他們做出改變。」說完之後，大天狗又提出了一個要求。
他一直都對瓊琅設立的先進教育體系很感興趣，躍躍欲試地想要吸納採取部分經驗方式融合進那智山的管理體系中，能有羅刹海的妖怪在前面帶頭，這條路無疑會走的順利許多。
瓊琅敲著桌子凝神思考了許久，最終欣然採納了大天狗的所有建議。
「好，這件事我會通知爺爺著手去辦。」
與此同時，她召集荒、花鳥卷和一目連等妖怪，在安靜的圖書館頂層再次開展了一個重要的會議。
綠螢森林處處充滿危機，瓊琅很重視擺在面前的種種問題，為了最大程度的改變現狀，她準備在海域內進行一次重大的改.革。
羅刹海每年都會做妖員普查工作，每一隻妖怪都有身份證和工作證這種東西，書翁那裡也有完整的備案和記錄。瓊琅準備在海域裡施行一項積分制度，全面關係每只妖怪的就職與生活。
她之前沒有設立過徭役方面的法規，如今準備減少徵稅力度、設定徭役制度，包括力役、雜役、軍役等等。
「爺爺，現在幼稚園裡每五天都會有兩節軍事課吧？」
事關重大，一向老頑童形象的惠比壽在會議中也顯得格外嚴肅，他點了點頭，甕聲甕地說道：「沒錯，一節實戰課，一節理論課。」
「那麼你等會議結束以後，和你身邊那些個老頭兒商量一下，重新定制一下課表時間，在穿插一節實戰課進去。人手方面你不用擔心，大天狗會從那智山的軍營裡調動妖怪去你手下報導，你只要把定制好後的課表交給書翁就可以了。」
瓊琅對他吩咐完，又轉頭看向花鳥卷和荒，「稅收方面把起征點提高，多刺激鼓勵大家多和其他領地的商務來往。至於徭役的事情，任何從幼稚園畢業的妖怪都必須服從，不分男女，包括每年一個月的軍役。」
二人皆是神色認真地點點頭，主管司法的是荒，他一邊聽一邊認真做筆記，好在瓊琅所提出的這些與人類社會的制度很相似，很容易理解，擬寫律文也不難，只是那個什麼積分制度讓他有些摸不清頭腦。
「今後，所有妖怪都會有一個積分制度，關於這個新制度，我細細與你們解釋。」提起本次會議的重點，瓊琅喝了口茶，清清嗓子開始認真朝他們細說起來。
這個積分制其實很簡單，只是做起來可能會稍微麻煩一些。
今後每個隸屬羅刹海的妖怪在海域內進行的部分合法活動，都將會獲得積分鼓勵，比如為海域某方便做了什麼貢獻，視情況加分。
再者舉例，順利從幼稚園畢業可以獲得一定分數，成績優異與成績普通的妖怪所得分將會有高低，而從高等學園畢業的妖怪，將會得到更多的分數。
同樣，在海域各方面建設發展中表現突出的妖怪也會獲得嘉獎，這些分數將會影響每一個妖怪定居、就業、辦事等方方面面所享受的權利。積分越高的妖怪，較之積分較低的妖怪，會有種種優先享受權和更優厚的待遇。
為了鼓勵妖怪們參軍入伍，瓊琅還規定每個妖兵每個月可額外獲得一定的分數，真正地奠定妖怪軍隊至高無上的地位，也彰顯了她對此的重視。
羅刹海在這方面落後的有些遠了，她必須儘快用此種手段將其拉回來。
同樣，如果妖怪犯了事，也會被罰扣除一定積分。
荒認真地聽了許久，無意識地咬著筆桿，待瓊琅說完後忍不住眼前一亮，贊道：「瓊琅這個辦法好！能者多勞，多勞多得，這樣倒是避免海域勞心勞力的去養了一堆沒用的米蟲。」
一眾妖怪深入瞭解之後，就積分制度轟轟烈烈地討論了起來。
大天狗也很快理解了這個制度的妙處所在，分數與妖怪們的衣食住行和享受的權力地位息息相關，那麼就會間接引導他們進行良性競爭，不管是對海域還是對他們自己，都大有益處。
同時，也一定緩解了海域許多方面發展不平衡的局面。軍事落後，那就降低這方面的積分獲取難度，誘導妖怪參與其中，若以後想推動行商發展，那直接修改貿易活動所獲得的積分，便可鼓勵妖怪進行這一類活動，因為趨利是他們的本能。
想通了這一點，大天狗看向正與花鳥卷討論的熱火朝天的瓊琅，她分外認真的神色和寫滿自信與鬥志的面容別有一番魅力，分外的吸引人。
瓊琅總是能給他不一樣的驚喜，大天狗忍不住為勾起一個笑容，雙眸發亮，心中升起一絲小小的驕傲。
他就知道瓊琅不會叫他失望，他所信賴追隨的愛人，是時間最獨一無二的存在。
*****
會議開了整整一天才結束，這一次的改革需要各個方面配合彼此，眾人又花了三天時間忙碌才終於將所有律文條例編訂好。
最終，由青行燈和安倍晴明負責主筆，再次將敘述完整的公告和日報發行了出去，很快就在海域裡掀起了軒然大波。
面對陌生的積分制度和徭役規定，妖怪們有的鬥志盎然躍躍欲試，有的卻陷入了不安於迷茫之中。
只是瓊琅還未出面穩定氛圍，安倍晴明就已經打了雞血似得寫了一篇又一篇的文章，似乎非常支持她所做的決定，大力地引導起妖怪們深入理解她的所作所為來。
不得不說，安倍晴明很會說話，也懂得拿捏人心煽動情緒。在他的報紙文章影響下，因無知而擔憂的那部分妖怪也很快地接受並理解了這次變革，到還真幫了她的忙。
瓊琅面上和藹，笑眯眯地溫和誇獎了他一番，背地裡卻命令鏡姬悄無聲息地監視起他和海域的各個重要地方。
安倍晴明自上一次被警告之後就隱隱有些不安，遂命雪女潛藏在海域中暫時不要與自己會面。
此刻，安倍晴明正處於極度的迷茫與糾結之中，羅刹海上上下下都知道瓊琅這是在為了保護海域做準備，因為離他們很近的綠螢之森中有一個棘手可怕的大傢伙，將來或許會威脅到他們的安全。
這一次，妖怪的敵人依然不是人類，而是同類。
所謂的陰陽逆轉，顛覆常理，真的就能解放拯救陰界的妖怪們了嗎？這一刻，安倍晴明長久以來所堅持的信念，竟開始產生了動搖。
雪女卻並不知道安倍晴明此刻心中的糾結與迷茫，為了輔佐他完成心中的大義，仍舊勤勤懇懇地藏在海域裡搜集各種小道消息。
見安倍晴明不召見自己了，雪女沉思，有可能是她目前能搜集的消息對於晴明大人來說已經沒什麼太大作用了，畢竟他現在身居高位，能獲得的情報比她多。
為了盡自己最大的力量幫助安倍晴明，雪女咬牙，打算試探著偷摸進行宮的書房中竊取機密。
她聽說書翁是一個不簡單的妖怪，又是第一個跟隨在瓊琅身邊的元老，時常有愛寫日記的習慣，什麼重要和不重要的事情都會記載下來。
如果能竊取到書翁的卷軸，說不定會對安倍晴明大有益處。這樣想著，雪女將目光與心思放在了行宮深處的書房。
三月春了，雪幾乎已經快要徹底消融，她會失去天然的掩護屏障，偽裝將變得困難起來。
趁著最後的時間，雪女潛藏在殘雪中，悄無聲息地摸進了行宮的書房。
書房裡擺放著數個書架，密密麻麻地擺放著重重的卷軸，雪女沒有注意到書房的牆壁上掛著一面漂亮的鏡子。
就在她輕手輕腳地翻看起卷軸的時候，那鏡子中突然浮現出一張與瓊琅肖似的女童的臉。
略微帶著嬰兒肥的女童驀然間睜開了緊閉的雙眸，冰藍色的眼眸毫無感情，冷冰冰地注視著雪女。
作者有話要說：
瓊琅：談戀愛是為了建國大業，生娃也是為了建國大業，阻攔建國大業的全都殺無赦！
狗子：忽然質疑自己存在的價值_(:з」∠)_
雪女：_(:з」∠)_……突然變成晴明大人的豬隊友
非晴明：我好恨啊！我是冤枉的！
****
茨木：臥槽，你這麼猛的，孩子都生了？
狗子：不……不是我的孩子，不對……瓊琅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茨木（若有所思）：？？？
鏡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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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到了，雪女小姐姐藏不住了，黑阿爸也藏不住了，蜘蛛也不冬眠了，emm大舅和小鹿也要加入豪華套餐了……
第95章 晴明與雪女
溫暖的室內, 輕紗幔帳紛揚, 暖橙色的燈光柔和地灑在相擁的二人身上。
見瓊琅的眼神迷蒙, 大天狗感覺差不多了, 正準備繼續進行下一步，就見瓊琅眸中陡然冷光一閃，忽然間一巴掌將他掀翻在地。
「嘶……」他摸著發紅的側臉，神色鬱悶地看向她，不明所以地問道，「你怎麼了？」
瓊琅皺起雙眉從軟榻上起身，動作飛快地披上外衣，沉聲冷道：「有陌生妖怪偷偷潛進書房了。」
此刻她冰藍色的眼眸像是盛滿了月光清輝，霎時美麗奪神, 通過鏡姬的回應，她能很清楚地看到書房中此刻的畫面。
幽暗的月色下, 有一個全身如冰雪雕刻而成的美麗少女正小心翼翼地四處翻看著什麼機密檔。
瓊琅穿好衣服, 掌燈快步離開了房間, 大天狗反應過來後, 也迅速和衣而起追了上去。
*****
雪女並不知曉此刻房間裡正有一雙沒有感情的冰藍色雙眼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她對自己潛伏身形與藏匿氣息的本領十分自信。
如今是冬末, 即便行宮的書房紙門設有特殊的陣法結界, 她也可以附身於一片殘融的雪花之上，悄無聲息地從窗縫中飄落進去。
雪女翻開一個又一個卷軸, 卷軸因為她的碰觸，表面上結起了一層薄薄的霧霜。她飛快地掃視著卷軸上的字跡圖畫, 向來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上一時間神色微妙。
她已經用最快的速度翻閱了一個書架的每排卷軸了，可這些卷軸上所記載的東西和內務機密根本沾不上任何東西，不是遊記就是日記，記載的都是一些書翁經歷過的瑣碎小事情。
什麼瓊琅某年某月拖欠他二十七個貝殼的薪水至今未補全，花鳥卷某月某日上午不務正業工作摸魚偷偷溜鳥，荒比起去年又多長高了小半寸，惠比壽某月某日因某事耍滑頭坑害他……
雪女直覺自己可能找錯了書架，立刻換了一排翻看起來，但裡面的內容與之前的卷軸所差無幾，只是物件換成了羅刹海的中的其他妖怪們。
這些卷軸上，竟然都一一分年級分班級地記載著學園裡的每一個妖怪所犯下過的大大小小錯誤，甚至還有犯事者的畫像名字。看到這裡，雪女忍不住抽了抽眼角，對書翁這只妖怪提起了十萬分的警惕。
她已經在書房裡耗費太久時間了，夜間時不時會有掌小妖在附近夜遊巡邏，萬一被發現可就糟了。
心中有一絲焦急，雪女轉身看著這滿屋子似乎沒有盡頭的書架，還有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卷軸，腦海中陡然浮起一個糟糕的想法。
該不會這些書架上的卷軸大部分都是…………
想到這裡，雪女陡然間額頭滲出些許冷汗，突然感到十分頭暈眼花。
就在她鼓氣勇氣和耐心準備繼續查找的時候，想抬腳卻邁不開步伐。心下一驚朝腳下看去，才發現有一條柔軟的水鏈不知合適悄無聲息地將她的雙腳捆得結結實實，而她卻毫無察覺。
雪女神情猛然一變，下意識地轉過頭，便看見兩個纖細修長的黑影在身後注視著她。
大天狗在她回頭的那一刻亮起了書屋中的燈盞，雪女可以清晰地看到瓊琅就站在她身後，距離近的她可以隱約瞥見對方頸間淡淡的紅痕。
但最令她心驚膽戰的，卻是掛在瓊琅背後牆壁上的那面鏡子。
鏡面沒有照映出任何房間的畫面，而是有一張小女孩稚嫩的臉龐，正用毫無感情的雙瞳緊緊注視著她，似乎比感受不到溫度的她還要冷上幾分。
「竟然是一隻雪女……」大天狗審視她幾眼，立刻就判斷出了對方的種族。
瓊琅眉頭微不可見地一皺，不確定地詢問道：「難道是這場雪中誕生出來的嗎？」
「不……她不是羅刹海誕生出來的妖怪。」大天狗搖了搖頭，目光落在雪女腰間系掛的禦守上，語氣肯定地說道，「她已經是別人的式神了，她是有主人的。」
被大天狗識破身份，雪女的心立刻跳到了嗓子眼。
是有主的妖怪，也就是說她摸進書房的目地絕對不單純，很可能是為了背後的主人在查找秘密消息。
想到這裡，瓊琅雙眼微眯，冷聲質問道：「你潛伏在羅刹海溜進書房做什麼？是你背後的主人指示你幹的？」
雪女瞳眸一顫，想到自己的失誤暴露可能會牽連安倍晴明，她立刻捏緊了雙拳，懊惱的同時眸中沒有任何猶豫地劃過一絲決然。
「抱歉了……大人……」輕飄飄的話語落下，雪女凝結起全身的所有妖力奮力將自己凍結。
瓊琅瞬間反應過來她是想要自殺，心頭不受控制地一跳，連忙出手封鎖住了她全身的妖力以防止她自盡。
「她這是……」看著因妖力暫時耗盡而昏倒在瓊琅懷中的雪女，大天狗也因為她的決然和果斷而表露出些許微訝。
瓊琅順手撿起她腰間的禦守看了看，那入手上好的布料顯然是人類貴族中最流行的綢緞。事至此，無需雪女開口，大天狗和瓊琅也已經知道了她的主人是誰。
「暫時先把她交給蚌精看守吧。」瓊琅心情複雜地沉聲下令，眼神中湧起絲絲異樣。
*****
瓊琅對安倍晴明的感情有些複雜，首先這個人與另一個晴明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她一直不敢輕易對他下手。
大天狗曾說過，這個晴明曾經去那智山尋找過他，話裡話外想與他聯手合作整治陰界，做出一番大事。可具體要做什麼事情，安倍晴明沒有細說。
但是從他唆使紅葉食人這一點來看，就知道眼前這個晴明不是善茬，瓊琅無法不為他接近海域的目的產生不安與懷疑。
可是在懷疑安倍晴明的同時，瓊琅又並沒有太過於反感他，更多的是警惕與懷疑。
因為安倍晴明在羅刹海的這幾個月裡，從來都沒有做過一件危害海域的事情，相反自他入職以後，一直都十分認真賣力地為她工作賣命，不像是假裝出來的。
這些事瓊琅面上雖然沒有表過態，心裡卻是有數的。
對於留在羅刹海一事，安倍晴明的理由是他想磨練提升自己的能力。老實說，瓊琅很欣賞他的才能，也一直希望他留在羅刹海的目的就是如此單純。
可事實終究與她所期盼的結果背道而馳。
瓊琅輕歎了一聲，心裡不只是失望還是難過，這一夜難得為一個不是羅刹海妖怪的人而失眠。
翌日，她沒有帶領手下的妖怪直沖安倍晴明的庭院把他抓起來，而是趁雪女昏睡之時，讓掌燈小妖故意偷偷去海域裡散佈了一些流言，隨後靜待著安倍晴明前來與自己攤牌。
可假設安倍晴明依舊不肯現身，那麼會是什麼樣的目的和執念，足矣讓他犧牲放棄自己的式神呢？
「聽說昨晚行宮書房裡抓到一隻竊取卷軸的雪妖，很可能是其他海域派過來的奸細和探子！」此刻，海域裡的妖怪們又竊竊私語地討論了起來。
「嘶……」其他妖怪倒吸一口冷氣，拍拍胸口心有餘悸地說道，「幸好瓊琅大人及時把她抓住了，這樣的妖怪應該會被壓倒演武場外面處死吧？」
「真的假的？書房那麼守備森嚴的地方能有妖怪潛的進去？」有一部分妖怪卻對這個消息保持懷疑的態度，「我說你們可別唯恐天下不亂啊，該不會又是謬傳吧，你們忘記之前瓊琅大人和荒大人的事了？」
「對對對！現在咱有新聞報紙了，這麼重大的事情如果是真的，那一定會被刊登在報紙和公告上，可圖書館一點動靜都沒有，這事是假的吧？你們可別讓其他海域的妖怪給唬了，瓊琅大人說了我們要有獨立思考和判斷的能力，不能聽風就是雨！」
聽這妖怪一講，其他人也覺得十分有道理，倒也沒有過多地談論起這件事。
妖怪們鍛煉出了獨立判辯是非真假的能力，身為日報主編的安倍晴明本應該感到欣慰，然而這一刻他卻絲毫笑不出來。
坐在圖書館二層的日常工作間裡，他握著毛筆的手因此而微微顫抖，腦海混亂一個字也寫不出來。墨水滴在宣紙上，和他滑落的汗珠融合在一起，暈染花了紙面。
安倍晴明知道，雪女一定是不慎被瓊琅抓住了。但是才經歷過妖狐事件，為了不引起海域妖怪們的恐慌，她沒有公開這件事，只是不小心走漏了些許風聲。
他認定雪女絕對不會暴露自己的存在，瓊琅不一定能知曉她與自己的特殊關係。但雪女有可能會因此而喪命，畢竟瓊琅對妖狐的判決算不得手軟。
自己現在跳出去，很有可能惹怒瓊琅，他與雪女都會自身難保。反而若他裝作什麼也不明白地默不作聲，倒還有幾分能夠在瓊琅面前蒙混過關的希望。
他是想要完成大義拯救整個陰界的妖怪們沒錯，可是……若雪女因此喪命在瓊琅手中，豈不是與他的初衷和大義背道而馳？
一路走來，是雪女義無反顧地跟在他身邊，不論他一再而在的受挫也始終完全信任他，默默地傾盡自己所有的一切來支持他咬牙走下去，包括生命。
若是曾經，他或許會不惜一切代價去達成目的，但在羅刹海與瓊琅他們相處的這些日子裡，安倍晴明也思考了許多，醒悟了許多。
如果連雪女都不能保護好，他所做的一切又有什麼意義？所謂的大義，不過是場自欺欺人的笑話罷了……
他黑曜石似的眼眸怔怔地盯著暈花的宣紙，流光溢彩的珠瞳宛若寶石般美麗。
片刻後，他眼中閃過一絲堅定，放下了手中的毛筆朝著行宮快步走去，留給身旁青行燈一個決然的背影。
安倍晴明呼吸急促地飛快趕到了行宮中求見瓊琅，這一刻，向來性子鎮定遇事臨危不亂的他竟覺得雙腿有一絲顫抖，比進見人類皇宮中的高位大臣時還要緊張，可心中卻沒有一絲退縮。
紙門打開，有些微暗的室內，瓊琅正坐在桌案前仔細翻看著什麼卷軸，見他到來，微微一笑緩聲伸手示意道：「來了？坐。」
那桌案上擺著兩倍仍舊冒著熱氣的新茶，仿佛瓊琅早已預料到了他的求見。
安倍晴明沒有錯過她隱藏在微笑背後的眼眸中的一絲失望，他心中陡然彌漫開一種從未有過的難過來，微微動了動雙唇，捏緊鏽中的雙拳緩緩坐在了他對面。
抬眸間，瓊琅冰藍色的眼眸直直地望過來，二人對視，黑曜石中似是倒映出一片美麗的大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雪女：(:з」∠)_感動的淚流滿面，阿爸我愛你……
非晴明：我就這麼一個sr……能不當寶貝似得嗎，哇的一聲哭出來。
白晴明：我……我也沒有ssr，我身邊除了小白，只有童男童女兩個R(:з」∠)_
博雅：我家白狼和也狗子跑去瓊琅哪兒了。
神樂：(:з」∠)_所以說你們的ssr都去哪了……
瓊琅：我什麼也不知道，別看我。
*****
ps：
1.別方，不會虐雪女的，雪女可是我萌新時期帶我一路闖關斬將的初戀。黑阿爸也很在意她的，我記得劇情裡好像就是雪女要自殺，黑晴明不惜顯身出面阻止了他，他們很有愛的！
2.關於妖狐有小天使一直在提，咳咳其實崽子在本文就是負責做反派成為黑阿爸醒悟之路的墊腳石，那個劇情需要而已不是故意虐他2333（妖狐：請給我加雞腿謝謝。）後面還依然會有妖狐的故事和番外，是he的……本來想到結尾放出來，看大家這麼在乎我就先劇透了，要不然早就一刀讓妖狐領便當了，狐狸正在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歷練中……
3.此外今天出了新SSR的消息啊，發現了不得了的秘密，荒的原型是月讀，月讀是須佐之男他哥，禦饌津是須作的女兒，也就是說，禦饌津是荒的侄女兒……啊啊啊今天小視頻裡的荒說我會保護你的，簡直蘇爆了啊。大家以後出門不要說自己是荒的媳婦兒，要說自己是禦饌津的嬸嬸2333
4.另外，今天借更文拍了狗子一巴掌emm，我今天和親友一起畫12月神秘圖案，結果親友自被四個一目連斷掉月見黑後，今天中午又被狗子斷了，作者菌無情地嘲笑並幸災樂禍了一番，遂於二十分鐘之後抽出狗子同被斷了月間黑，可能這就是所謂的天道好輪回，狗子饒過誰吧……
（三隻狗了，求你別來了……哇的一聲哭出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6-9 16:36
第96章 主角天團降臨
「你來找我, 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安倍晴明沉默了一瞬, 似乎還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好。來之前心中思考的過所有話語, 都在見到她的這一刻煙消雲散, 頭腦一片空白。
「說不出來嗎？沒關係，那我來問你。」瓊琅顯然不想和他無意義地消磨時間，緊盯著他開門見山地道，「你讓雪女潛伏進書房是為了竊取什麼東西？」
「我……」看著她佈滿防備和懷疑的眼神，原想要解釋的安倍晴明心裡驀然一痛，幾乎是落荒而逃地將頭別開，躲過了她的視線。
他沒有開口辯解，相當於默認了與雪女非一般的關係。
瓊琅微微一怔，不明白他的逃避為何而來, 既然已經上門，為何又不敢直面他開口坦白一切。
房間內響起一聲微不可見的歎息, 瓊琅垂眸看向淺黃色的熱茶, 語氣中似有幾分失望, 「你曾經說過你留在羅刹海只是因為喜歡這裡, 想要在海域裡提升自己，為什麼要騙大家？」
聽到這裡, 安倍晴明心底一緊, 下意識地提高聲音道：「我沒有騙你！我是真心喜歡……」
看著瓊琅明顯不信任的模樣，他後面未說完的話一時間哽在喉中, 心裡隱隱作痛。
「夠了。」這時，一個熟悉而清亮的男音傳來, 大天狗從高高的書架後面顯身，緩步走到瓊琅身邊，居高臨下地審視著他。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對陰界做什麼，也並不認同你所謂的大義，瓊琅亦是如此。你想做什麼我們都不會插手，但是如果你所做的事會牽扯羅刹海並對海域不利，我們絕不會姑息！」
「沒錯，道不同不相為謀，我不認為我這裡能有什麼東西能助你完成大業。」瓊琅在一旁補充道。
這語氣冷冽的話語將他們之間的關係完全劃分開來，面對他們陌生的眼神，安倍晴明感覺到自己似是被孤立了一般，心堵的呼吸困難。
他忍不住想到了渾身冰冷卻能給自己溫暖的雪女，下意識轉移話題開口問道：「雪女呢？你們把她怎麼樣了？」
「我們沒有把她怎麼樣，她只是妖力殆盡暫時昏過去了，以後也不會把她怎麼樣。」
聽到這裡，安倍晴明稍稍放心了些。
「你不願意說就算了。」瓊琅端起熱茶淺飲了一口，緩緩說道，「看在這幾個月裡你們沒有做過危害海域的事情的份上，這次我也不計較什麼，但是羅刹海絕對不會留下一個心懷不軌的妖怪。」
「你們這是在趕我走嗎？」安倍晴明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抽動了一下，心中摻雜著苦澀與不舍，這時才發現原來自己對這片海域已經產生了感情。
「就在短短兩個月前，你才答應過我不會叫我失望，你忘了嗎？」瓊琅側目反問。
回想起圖書館中的那一次對話，安倍晴明沉默下來，他知道這一次是他先欺騙了瓊琅，背棄了他的承諾。無信之人是不可靠的，他同樣深知這個道理。
可是他真的還不想離開海域，也不願與瓊琅和大天狗為敵，他不想見到兩個人冷冰冰的目光，想要回到往日那樣融洽的氣氛中去。
眷戀與難過的情緒在心底蔓延開來，安倍晴明眼神堅定地深吸一口氣，幾乎是微微顫抖地說道：「雪女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我以自己的性命起誓，我並沒有命令她潛入書房，對羅刹海也絕無半分異心！」
「你們……可不可以聽我解釋？」
可不可以不要趕他走？
瓊琅與大天狗對視一眼，兩人都沒有立即開口，留給了他解釋的餘地和時間。
安倍晴明露出一個苦笑，垂眸輕聲說道：「抱歉……最一開始我的確是抱著不純的目的而來的。不過，我並不是想對海域做什麼不利的事。」
「陰界的妖怪們大多過的太辛苦了……」安倍晴明長歎了一口氣，眼神遙遙地望向窗外遠方平靜的大海，緩緩述來的語氣中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悲傷與溫柔。
他看到了這個世界上被人憎惡害怕的妖怪們的另一面，深深地瞭解到作為妖怪的心酸與苦楚，所以才想要改變這一現狀。一直為緩和人妖關係奮戰的大天狗、在人類中聲望極高且受到供奉的荒川之主，都是他既欣賞又想要靠近的對象。
他與某個古怪的人類巫女定下契約，從而獲得了不一般的力量，想要借這股力量拉攏那些妖怪，以共同顛覆陰陽為陰界帶去新的秩序。
「起初我總認為人類是無法溝通也不值得信賴的，但是這段時間裡，我慢慢改變了想法……」
「你說得對，善惡從來不分是人是妖，沒有誰比誰更無辜可憐的說法。」他已經不想強行逆轉陰陽，打開陰界裂縫從而引起兩界的戰爭了。
「至於雪女……那時才出過妖狐的事情，我害怕會令你生氣，所以一直沒有向你提起。」安倍晴明握緊已經涼了的茶杯，緊張地小聲解釋著，宛如一個犯錯的青澀少年，「雪女也沒有什麼惡意，她只是沒來得及理解我的想法……」
原本僵硬冰冷的氣氛，在他一字一句的解釋聲中漸漸有所緩和。
瓊琅與大天狗皆是在神色了然之後有所動容，也大致明白了安倍晴明內心深處所藏的想法。
瓊琅其實十分能理解安倍晴明的體會和感受，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在場每個人一直以來所追求的目標都是一模一樣的，只是安倍晴明一開始選擇了另一條不同的路。
見他們不應聲，安倍晴明略微有些不安，「你們……不相信我嗎？」
「不，我們相信你。」瓊琅輕輕搖了搖頭，如果安倍晴明說的是假話，那他今天就不會來到這裡。正是因為他對雪女的重視和在乎，才讓旁人相信了他所述的理由。
安倍晴明一怔，隨後眼中不受控制地染上幾分喜色，顫聲道：「真的嗎？你們原諒我了？那是不是就不會再趕我走了？」
聽到這話，瓊琅的眼神略微有些古怪，「你依舊想要留在羅刹海嗎？」
事到如今，他們依舊不清楚眼前這個晴明和另一個晴明的關係，安倍晴明並沒有主動提起。
「最初的念頭我早已放棄了。」安倍晴明點點頭，沖他們露出一個分外溫柔的笑容，「我現在只想留在海域裡，只要每天待在圖書館裡寫一寫文章就心滿意足了。」
只要看著這片海域的妖怪能夠和平安寧地幸福生活下去，他就能夠得到最大的滿足。
「我們……沒有道不同不相謀，我心中所思與你們所想是一樣的，所以我可以留下來？。」
他想待在這裡，幫助瓊琅和大天狗，為三個人共同的理想而奮鬥，這才是他所存在的意義。
看著他誠摯中帶著期待的眼眸，瓊琅心下觸動，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是表情已經緩和了許多。正當她想要回應的時候，腰間的水藍色勾玉突然白光一閃，散發出滾燙的溫度來。
感受到是小鹿男在通過另一塊勾玉呼喚她，瓊琅臉色微微一變，大天狗也迅速沉聲道：「是綠螢之森出事了嗎？」
瓊琅捏著勾玉站起身，一邊朝門外走去一邊響應他，「晴明，可不可以留下來不是我們做主，而是你自己。我很早就說過了，留在這裡的妖怪要對海域無所保留，而你還有事情在瞞著我們。」
聽到這話，安倍晴明頓時微微一愣。
「雪女在蚌精那裡，一會兒你去看她吧，綠螢森林裡出了點意外，我和大天狗要出一趟海。」
兩人身影掠過房間，留下一陣清風，安倍晴明獨坐在案桌前，眼神茫然。
還有事情瞞著她？他明明已經毫無保留的把自己的目的和想法全都坦誠地說出來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他神色微變，心中陡然間漏了一拍。
*****
海岸上，殘雪已經消融，春風拂面帶來絲絲暖意。
幾道身影輕巧地踏入了揚帆的船中，緩緩朝著羅刹海駛去，雖然踏上了帆船，他們卻仍舊記掛著陸地上所聽聞的事情。
「千葉縣那裡不會發生動亂吧？」源博雅蹙眉摸著下巴，顯然還很在意一路上的見聞。
他們從京都赴往羅刹海，一路上途經過千葉縣，那裡的氣氛有些緊張，似乎不太對勁，聽說是由於最近頻繁遭到妖怪騷擾的原因。
在千葉縣的附近有一個叫做綠螢森林的地方，打從二月中旬時大雪消融後，森林的動物頻繁活動時妖怪也跟著躁動了起來。有不少獵人進山打獵時遭遇了妖怪九死一生，甚至靠近森林的小村莊附近也出現了許多嚇人的毒蜘蛛，鬧得人心惶惶。
「別擔心，那裡可是千葉縣，雖然比不得京都，但是神社裡的巫女和除妖師也不少呢。」狐狸小白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癱在船上吹海風。
「倒是這片海域比想像中的更安寧呢，我們行駛這麼久了都沒有遇到攻擊船隻的妖怪。」櫻紅色和服的小女孩將紅傘放在了一邊，駐足眺目遠望，「這裡就是羅刹海嗎？真的是好漂亮的大海啊……京都附近可不容易見到。」
「的確，比起八十多年前這裡可安寧不少呢，看來瓊琅姬是個很厲害的大妖怪啊。」一個捏著權杖、面容清麗的巫女微笑著同她搭話，只是眼前的大海似乎令她想起了什麼往事，明媚的眼神中染上了一絲陰鬱。
「咦，比丘尼好像對這裡很熟悉的樣子啊？說起來之前旅途中，也是多虧了你帶頭才讓大家少走了許多彎路。」源博雅坐下來吃了幾口乾糧，口齒不清地說道，如果不是八百比丘尼，可能他們還要多花費一些時日才能到達羅刹海。
八百比丘尼微微一笑，卻沒有答話，只是回頭望向了海邊快要消失不見的村莊默默不語。風吹起她長長的纖細黑髮，古井無波的眼神中在看不見的角度中浸滿了悵然與悲傷。
幾百年過去了，她獨自一人來來回回在這個世間跋涉過多少次都已經記不清。曾經出生的海邊村莊已經不復當年熟悉模樣，居住的人們經歷生老病死也不知換了幾代，而她的外表依舊如初。
似是想到了什麼，八百比丘尼將餘光放在了坐在船頭的安倍晴明身上，安倍晴明一直沒有同他們交談，而是凝眸深思著什麼。
八百比丘尼微微一笑，溫聲道：「馬上就有可能見到另一個自己，晴明先生很擔心嗎？」
文雅的青年回頭，純淨無暇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回以微微一笑，「我沒事，無需為我擔憂。」
「嘴上說著沒事……卻把妖刀都帶過來了，晴明心裡明明很擔心在羅刹海的那個傢伙！」小白撇了撇自己的狐嘴，用毛茸茸的大尾巴掃了掃旁邊的劍匣，語氣肯定地說道，「晴明一定是把那個傢伙當成大敵來對待了！」
妖刀姬是安倍晴明的式神之一，由於過度危險而一直被存放在宮裡，離開京都前安倍晴明卻把它一併帶了出來。
聞言，安倍晴明無奈地搖了搖頭，「我只是擔心路途兇險，所以才會帶上妖刀姬。」
源博雅掃了一眼安倍晴明胸口處藏著的紅楓葉，悶悶地接話道：「比起這個，我比較在乎閻魔大人的事情。」
他的話一出，一行人全都沉默了，安倍晴明輕撫胸口的紅葉，緩緩垂下了眼眸，「大家都不用為我擔心，關於另一個我的事情，早晚都要查清楚。」
等到調查清楚以後，他將會接受來自於冥界的審判。
八百比丘尼目光落在紅楓葉上，神情若有所思，待到終於靠近羅刹海的結界入口後，她的雙眼才微微眯起。
那一位竟然這麼早就暴露了自己的存在……看來似乎遇上了絆腳石，情況不妙呢。
不過沒關係，無論如何，她都會阻止兩個晴明再度融為一體的。
作者有話要說：
比丘尼：說好的一起合作然後殺掉我呢？轉頭就倒戈？大屁眼子！
非晴明：我…………
白晴明：別搞事了，求你趕緊跟我回家吧！
非晴明：不不不，我死都不會和你融合在一起的！
紅葉：臥槽兩個晴明？（晚上該和誰一起睡好，還是輪換著臨幸？）
小鹿：媽喲前有蜘蛛後有除妖師，瓊琅快救救我！
玉藻前：emm……我就勉為其難的幫你一下好了。
*****
瓊琅：什麼？你帶了妖刀來？帶來了就別想拿回去了。
白晴明：……
瓊琅：什麼？你帶了雪女來？帶來了就別想拿回去了。
非晴明……
晴明阿爸：唯一的sr和ssr都要搶，過分了啊你！（掀桌）
妖刀&雪女：冷漠.jpg
*****
悄悄說句瓊琅差不多有了。
提前劇透的對話（1）
狗子：親愛的，你最近腰變粗了，是不是吃太多了？
瓊琅：什麼你嫌我吃得多？信不信我把你燉成狗肉火鍋！
狗子：……
提前劇透的對話（2）
狗子：我是我媽胎生的，可為什麼你下了個蛋？
瓊琅：你見過有龍生娃不是下蛋的嗎？還不趕緊給我孵蛋去！
狗子：？？？為什麼是我……
瓊琅：因為我沒有毛啊。
狗子：……
****
最近對狗子怨念很大，準備拔了他的毛給孩子做蛋窩，八百小姐姐和瓊琅和關係不太一般，半反派。
第97章 註定的相遇
安倍晴明一行人的小船靠近羅刹海的結界入口處時, 白狼正與負責巡邏的夜叉皺眉交談著什麼, 由於兩個領地近兩個月來的戰術交流, 他們的關係已經稱得上熟絡。
「兩位大人剛剛趕往綠螢森林了, 我們要做好隨時被調遣的準備。」
夜叉嗤了一聲，神情略顯暴躁地看向手中的鋼叉，「看來那頭蜘蛛近來很不老實，真是煩人。」
千葉縣被妖怪們頻繁騷擾的消息通過海上來來往往的人類商船傳遞，羅刹中的妖怪們也略有耳聞。土蜘蛛如此不安分，白狼幾乎已經預料到了不遠的將來一定會有一場不可避免的惡戰。
想到這裡，她安慰夜叉，「不要焦躁，我們也早早開始做準備了不是嗎？近來演武場的大家修煉的都很刻苦呢, 要有信心。」
土蜘蛛與那智山的仇恨淵源，這裡的妖怪們早就通過羅刹海日報瞭解了個大概, 察覺到會有久違的敵人將打破海域的平靜, 每只妖怪都提起了防備和警惕。
安慰完夜叉, 白狼又走向了遠處裝卸貨物的船隻, 幫助那幾隻粗心的妖怪打撈不小心掉進海裡的箱子。
夜叉微歎了口氣，剛準備換一個地方視察, 便察覺到幾個陌生的氣息靠近了結界。
「哇！我們終於到羅刹海啦！」結界外傳來一個稚嫩又略顯聒噪的聲音, 夜叉皺眉望過去，便見原本透明的結界罩子上藍光一閃, 像氣泡被戳破般露出一個缺口來。
一艘不大不小的帆船搖搖晃晃地停靠在碼頭，一隻白毛鑲紅邊的狐狸四條小短腿一蹬, 歡快地跳上了寬廣又結實的木橋。
看到那小船上熟悉的身影，夜叉頓時怔住了，「晴、晴明？你什麼時候出海的？」
夜叉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他今天一直在碼頭附近巡邏，根本就沒看見過晴明靠近過這裡，此時對他突然出現在這裡感到十分不解。
聽這個妖怪如此親昵地稱呼自己，安倍晴明微微一怔，乾淨溫和的眸子在夜叉身上繞了一圈，很快就理解了是怎麼回事，這個妖怪應當是把他當作了羅刹海中的另一個他。
夜叉是個很警惕的妖怪，很快便察覺到了眼前這個晴明眼中的陌生，心中立刻湧上戒備與警惕。
本以為眼前的晴明是哪個細作妖怪假扮而成的，卻又發現他身上的問道的的確確就是自家那位報紙主編沒錯。
「這幾個人類是哪裡來的？」夜叉沒有輕舉妄動，審視的目光落到了八百比丘尼的身上，立刻沾染了危險的氣息。
妖怪和巫女可是天生的死敵。
察覺到夜叉的敵意，八百比丘尼微微一笑，溫柔地說道：「啊……請不要緊張，我們是受瓊琅姬大人的邀約而來羅刹海做客的。」
說著，她與神樂拿出了瓊琅親手寫下的信，以及交與安倍晴明的結界石。
看到信物，夜叉收起了渾身的殺意，姿態卻依舊防備，「晴明，這幾位是你的朋友嗎？」
「嗯……是的。」安倍晴明身形頓了頓，一時間有些苦惱要怎麼和眼前這個妖怪解釋好。
好在當他們處於糾結中時，注意到這邊動靜的白狼迅速沖了過來，滿面都是藏不住的驚喜，「博雅大人？」
「白狼？哈哈哈，太好了！」源博雅愣了一下，立刻喜出望外地湊到熟人身邊，語速飛快地小聲說道，「這幾位都是我的朋友，我們是受瓊琅的邀請而來的，只是有些事情現在不便解釋，你能不能先帶我們去見瓊琅和大天狗……」
白狼的目光落在安倍晴明的身上，同樣也驚疑不定，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此刻晴明應當在行宮裡才對。
不過她依舊選擇無條件地信任源博雅，於是迅速點了點頭，「沒問題，不過兩位大人因急事出海了，我現在帶你們去荒大人那裡吧……」
她轉頭向夜叉解釋了幾句，碼頭處的守衛們便沒有再攔著他們，留下夜叉望著他們的背影皺眉，「今天的晴明……好生奇怪啊。」
行宮裡，瓊琅離開後，荒仍舊放不下心來，此刻正表情冷肅地看著晴明，「你沒有其他想要告訴我們的事情了嗎？」
關於有兩個晴明的事，瓊琅在私底下和他們提起過，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沒有在晴明面前表現出異樣來。
「……」晴明身形微頓，心中分外苦惱糾結。
他不是想故意瞞著世界上有兩個自己的事情，只是他另一具身體的主人身份實在特殊，晴明擔心自己坦白之後，很可能會引起海域裡其他妖怪的敵視與恐慌。
正當兩人無聲對峙時，蚌精敲了敲門，腳步輕盈地走到荒身邊，小聲地低語了幾句，荒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古怪。
「終於來了嗎……」他喃喃低語著，說了一句晴明聽不懂的話，遂命令蚌精，「既然來了，就請他們都來這裡坐坐吧。」
隨後，荒轉頭看向身邊的晴明，微微一笑，「看來你無需苦惱應該怎麼回答了，那個人已經來了。」
晴明眉梢一動，心底浮起異樣的感覺來，似乎冥冥中能感應得到一個特殊的氣息在慢慢靠近自己，臉色陡然一變。
猛然轉頭看向門口，那個與自己外表一模一樣的人此刻就直直地站在門口，宛如夢境一般。
他「蹭」的一下站起了身，瞳孔微微一縮，「你怎麼會在這裡？」
安倍晴明此刻也呆愣在門口與他對視，眼眸中盛滿了迷茫與震驚，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還存在另一個自己。
他胸口處的楓葉紅光一閃，一個女子嬌俏動人的聲音錯愕地在格外沉默的氣氛中響起，道出了所有人的心聲，「這是真的？為什麼會有兩個晴明！」
*****
綠螢之森林外附近的小村莊中，此刻正一片騷動，村民們大白天中還舉著火把到處驅散著爬進家裡的毒蜘蛛。
四處都有抱怨聲在響起，「唉，千葉縣派遣來的除妖師什麼時候才能抵達這裡啊？」
他們這個小村子也在千葉縣的管轄範圍內，可是由於裡縣裡最遠，又靠綠螢森林最近，受妖怪影響最嚴重，支持卻遲遲未到。
「呵，誰叫這個村子窮的什麼都拿不出來，那些大人當然不重視這裡了。」另一個青年男人揮舞著火把冷哼一聲。
「別抱怨了，多注意些腳下！」村長沉聲告誡著，歎了口氣道，「在縣中派遣的除妖師未到達村子前，大家要保護好自己。」
「近來這些蜘蛛越來越兇殘了，居然連驅魔粉都攔不住他們了，這驅魔粉看起來也沒有那麼厲害嘛！」
聞言，村長不滿地看向他，語重心長地道：「你這是在抱怨什麼？比起鄰村，我們這裡的情況已經好太多了。要不是有羽衣和愛花的父母幫助我們，這個村子不知已經被毒蜘蛛腐蝕成什麼樣子了！」
青年男人不吭聲，小聲地嘀咕了一句，「聽說曾經還是大神社裡的巫女呢，本事也不怎麼樣嘛……也對，厲害的大人物怎麼可能會待在我們這種小村莊裡呢。」
見有小的毒蜘蛛逃開了火焰，他擰起眉頭直接一腳踏上去將它踩的稀爛。
「不可以！」旁邊一個少年清亮而焦急的呼聲響起，可為時已晚，那青年男人哀嚎一聲跌坐在了地上。那毒蜘蛛身體內的毒液直接腐蝕透了單薄的草鞋底，灼傷了他的腳心。
他的火把落到地上，驚嚇了不少小蜘蛛，頓時惹怒了他們，妄圖對青年男人群起而攻之。
不遠處的少年面容十分俊俏，容貌世間少有，看起來約莫只得十六、七歲。他見到這一幕，眼中擔憂和焦急之色一閃而過，偷偷趁著村民們慌亂的時候用狐火將小蜘蛛盡數燒毀。
村民們只以為蜘蛛是被火把燒死的，沒有察覺到什麼異樣，老村長松了口氣，顫顫巍巍地走過來去查看青年男人的傷勢。
「年輕人，面對這些妖物，可不能掉以輕心啊！」村長看了下男人的腳心，那裡已經紅腫一片慘不忍睹。
少年似乎也看的心下一緊，連忙過去安慰他們，「很疼嗎？別擔心，我母親那裡還留有一些藥膏，馬上就給叔叔拿過來！」
「太好了！」老村長神色一緩，和藹地沖著少年道，「多謝羽衣了，好孩子，中午我似乎見到你的父親往森林裡去了？快回家照顧撫子和愛花吧，這裡有我們就夠了。」
「村長爺爺別擔心，我家裡沒事的。」羽衣看了眼疼得嗷嗷叫的青年男人，二話不說立刻往家裡沖，「我很快就把藥膏拿回來！」
片刻後，得到藥膏緩解傷勢的青年男人果然表情緩和了許多，男人的妻子感激連連地再三道謝。
「大叔沒事就好。」羽衣略帶靦腆地一笑，揮了揮手，「母親又睡過去了，我先回家了！」
羽衣轉頭離開，背後傳來女人惆悵的歎息，「唉……傷了腳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怕是會耽擱今年的播種。」
村子裡的村民大多都是農民，都是在地裡刨食的人，男人更是家中的主力，丈夫受傷之後免不了要影響農忙。
「嗤，村子裡都亂成這個樣子了，誰還有心思種地？」男人語氣不快地說道，臉色因受傷而染上了些許陰鬱，「也不知道羽衣那小子的父親是什麼來頭，在這種時候還敢往森林裡去，也不怕被妖怪吃了！」
話雖如此，他的語氣裡卻帶著豔羨和嫉妒。
那個文雅秀氣的男人明明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平日裡卻總能在森林裡捉得許多獵物，從來都不用向他們那樣擔心餓肚子。
女人沒聽出丈夫口中的別樣情緒，只是擔憂地說道：「是啊，這個時候還是呆在村子裡比較安全，撫子不是有舊疾嗎？若是他受了傷，妻子和兒女可就難捱了……」
「呸！都怪這些可惡的妖怪！」男人厭惡地啐了一口，「等到除妖師大人來了，定會把那些妖怪全都抓起來燒死，一個都不放過！」
羽衣作為狐類聽覺一場靈敏，即便走出一段距離也依舊能隱約辨認出夫妻倆的對話，聽到這裡，他身形微微一抖，眼神複雜地咬了咬唇。
回到家裡，姿容同樣分外秀麗無雙的少女迅速把門掩上，擔憂地問道：「哥哥，除妖師大人很快就會來這裡了嗎？」
羽衣安慰她，「別擔心，有哥哥和父親在，不會有事的。」
愛花緊緊抿著雙唇，顯然還是很不放心。她轉頭看向沉睡在榻榻米上那個面容溫柔的女子，憂愁地歎了一口氣。
「不管怎麼樣，這裡我們也待不了多久了吧……」
她的父親是一個妖力強大、容貌俊美無雙的狐類，而母親則是神社內侍奉神明的巫女撫子，兩人的結合因此而招致天罰降落。
天罰降下的那一刻撫子捨命為其擋去責罰，而父親同樣也不顧性命的去保護母親，這樣的結果就是兩人一起共同承受了天罰。
雖然夫妻二人幸運的都保住了性命，可母親自那以後便陷入了沉睡中，每日只會有非常短暫的一段時間是清醒的。而父親也因天罰身受重傷，至今未能痊癒。
自那以後，父母帶著她和哥哥在京都附近的村子中隱居生活。
但有一次她和羽衣因為不小心打碎了葛葉阿姨送給自己掩蓋妖氣的手鐲，差點引來京都的陰陽師導致殺身之禍，一家人便遠離京都一路漂泊輾轉至此，最後選擇了這個偏僻窮苦但卻安全的村中生活。
現在看來，這裡的寧靜馬上也要被打破了……
兄妹倆其實並不希望目前的生活被打攪，撫子的特殊病因讓她不適合長途顛簸，愛花深深地歎了口氣。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的不想一家人再向曾經那樣居無定所了……
*****
「嗷~！」
「哦~！」
「啊~！」
三聲銷魂的怪叫聲吵鬧地摻雜在一起，三隻鼬鼠正頂著被毒蜘蛛蜇腫成豬頭的臉痛呼。
「噓……你們這樣會把更多的蜘蛛引來的。」小鹿無奈地小聲告誡他們，神情緊張地捏著勾玉等待著瓊琅的到來。
「一太郎哥哥，今天我們是不是要被蜘蛛咬死在這裡了？」三太郎頂著豬頭可憐兮兮的問道。
一太郎氣呼呼地哼了一聲，「還不是因為這頭蠢鹿！大家都已經逃到森林邊緣去了，偏偏他還非要在這裡磨磨蹭蹭的。」
「抱歉……是我連累了你們。」小鹿垂眸低聲說道。
雪融之後，土蜘蛛冬眠結束，也開始為了覓食而頻繁活動。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次它似乎非常心急，撲捉獵物的勢頭也很猛，原本森林那一頭的妖怪都被嚇得聚集在一起躲到了這邊。
可土蜘蛛依舊沒有放棄追擊，而是開始悄悄地試探著進犯這裡。
三月初春了，原是大地回暖萬物復蘇的季節，可樹妖卻迎來了他生命的終點。小鹿一直想陪伴樹妖走到最後一刻，因此在結界消失後也沒有立刻撤退，結果就是他們被無數密密麻麻的毒蜘蛛所包圍了。
二太郎抄起棒槌往小蜘蛛身上砸來砸去，活像是敲地鼠一般，「一太郎哥哥不要擔心，小鹿已經呼喚瓊琅姬了，我們會得救得！」
「你們確定？」一太郎撇了撇嘴，「他求救的也太遲了吧？羅刹海離這裡可有不小一段距離，說不定等瓊琅姬趕來的時候我們都已經被蜇死了。」
小鹿咬了咬牙，站起身沉聲道：「你們別怕，都爬到我身上來吧，我帶你們沖出去！」
一太郎聞言，頓時把頭搖成了撥浪鼓，「不不不……這、這不行！我們本來就是因為擔心你才留下來的，你要是被蜘蛛咬死了，那我們不就白被蜇了嗎？」
雖然他很氣惱，但到底還是十分在乎小鹿的，哪裡願意讓他做這種危險的舉動。
「快上來吧，不要猶豫了。」
「不行……打不了我們挖地洞逃出去！」
「可是二太郎哥哥……蜘蛛好像也會鑽地洞啊？」
三隻鼬鼠和一頭鹿頓時縮在樹下爭吵了起來。
此刻，瓊琅在大天狗的懷中被他帶著翱翔，以閃電般的速度朝著小鹿所在的方向趕去。
從高空中，瓊琅可以眼尖地看到樹上與地上有不少白色的囊狀物體，她仔細一看，頓時倒抽了一口氣。
「……好多蜘蛛囊，好多蜘蛛！」密密麻麻的一片，噁心的她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大天狗眼眸一沉，「看來他已經沉不住氣了。」一定是和那智山的再次遭遇，才讓他急不可耐地把手伸向了整個森林。
妖鳥可以飛行，有著敏銳而長遠的視力範圍，是偵查的一把好手。姑獲鳥一族在這兩個月的偵查中也向他報導過，近來森林中不論是妖怪還是動物都在向東面逃跑，似乎是在躲避土蜘蛛。
只飛行了片刻，瓊琅就眼尖地看到了在地上拼命踩踏著蜘蛛的小鹿和鐮鼬們，「找到他們了。」
大天狗垂眸，將翅膀震開來，一道巨大的風暴就朝著他們席捲而去，將滿地的蜘蛛卷在了其中，被切成了無數的殘渣。
「哇~你們終於來了！」上一刻還被蜘蛛蜇的跳腳的鐮鼬頓時松了一口氣，感動的涕流滿面，咕嚕咕嚕朝著瓊琅的腳下滾去。
「抱歉，我們來晚了。」瓊琅見他們被蜇的慘不忍睹的樣子，抽了抽嘴角，抬手用妖力覆在他們的皮膚上，緩緩地治癒著傷口。
紅腫疼痛的地方得到了冰敷一樣的緩解，三隻鐮鼬舒舒服服地呼了一口氣。
「多謝兩位，這次給你們添麻煩了。」小鹿苦笑一聲，語氣十分自責。
瓊琅搖了搖頭，開口問他，「結界怎麼消失了？這周圍的妖怪好像都已經逃光了，你們怎麼還留在這裡？」
暫時脫離危險，小鹿猶豫了一下，緩緩將樹妖的事情說了出來，又告知了一下近來人類村莊和森林邊緣的矛盾。
*****
綠螢之森中，靠近村子的地方暗處還藏著許多未孵化的蜘蛛囊。
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飛快地掠過林間，手下揮出道道狐火將蜘蛛囊盡數燒毀。從森林中的妖怪口中得知那頭小鹿還留在樹妖身邊，玉藻前輕輕搖了搖頭，揣著擔憂的心情往他那裡追去。
一路上所見到的所有蜘蛛囊都被他燒的乾乾淨淨，只是這數量眾多的蜘蛛囊也讓玉藻前的一顆心直直地往下沉。
「西面那只蜘蛛，看來不能再坐視不管了。」
在這樣下去，土蜘蛛不僅會影響妖怪和村民，也會打破他和妻子孩子的平靜生活。
蜘蛛天性怕火，這樣的妖怪對於曾經的他來說，並不放在眼裡，至少有七成的把握可以擊敗對方。
只是……纖細的手撫上隱隱作痛的胸口，玉藻前一雙美麗的眼眸沉了下來。
因天罰而受的傷十多年至今未愈，也讓他的妖力大不如以前，讓現在的他獨自對上土蜘蛛，勝率只得三成。
為了撫子和兩個孩子，他不能冒險行事。
作者有話要說：
大舅和巫女的原劇情我改了，原劇情是巫女獨自一人擋天罰死了，這篇文裡改成了這樣。
還有關於巫女的名字，繪卷和傳記貌似都沒提，作者菌就乾脆用撫子代替了，畢竟大和撫子是日本傳統優秀女性的代稱嘛……
*****
紅葉：兩個晴明，我該上誰？
白晴明：……你要不要跟我……
非晴明：不我不走我不走！死也不走！
大舅：年紀大了一個人單挑不動啊……
小鹿：那不正好聯手！=v=
大舅：人老了……身上病痛就多……
狗子：我給你治！（報酬的話，把你侄子黑晴明勸走就行。）
大舅：人老了……只想要安穩的生活啊……
瓊琅：來羅刹海，我給您養老還不成嗎？
大舅：我媳婦兒她……
八百比丘尼：我幫您治（只要您跟我合夥就成）
大舅：emm……陷入沉思
第98章 聯手合作
玉藻前一邊飛速朝著森林深處趕去, 心中卻再思忖著該如何應對土蜘蛛, 他秀長的眉峰因此彎起, 煞是好看。
十年前, 他帶著撫子和孩子們來到這個村子安定下不久，就從綠螢之森中居住的妖怪們口中聽說過土蜘蛛的事情。
玉藻前不是沒有考慮過繼續向北而行尋找其他合適的定居地，但那時撫子已經跟著他在路途上顛簸了一月有餘，他實在捨不得妻子繼續受苦，便暫時留在了這個村子裡。
幸得森林西部離這裡極遠，東面並不是土蜘蛛的活動範圍，千葉縣的眾多村落坐落的緊密聚齊，土蜘蛛幾乎不會接近這裡。
只有偶然的一次，土蜘蛛為撲捉獵物曾越線進森林東面, 他察覺到之後，很快以狐火做威嚇震懾住了對方。
玉藻前雖然身受重傷, 但他天生金毛九尾, 妖力不凡非其他普通妖怪可相比擬。同時火焰一向是蜘蛛的弱點, 便震懾住了那只土蜘蛛, 令其再也不敢靠近這裡，一時間倒也相安無事。
從那以後, 玉藻前暫住在了這個偏僻卻寧靜美麗的村子裡, 一邊照顧撫子和一雙兒女，一邊靜靜養傷。
曾有小妖怪集結在一起祈求他斬殺土蜘蛛, 代價是奉他為綠螢森林的主人。由於負傷的緣故，他只能回絕了此事, 小妖們以為他已經與人類相結合，不願再插手理會妖怪們的事，只能失望而歸，殊不知土蜘蛛也是他的一塊心病。
天罰的力量實在過於強大，他和撫子能雙雙撿回性命已經實屬不已。這舊傷癒合的極慢，若沒有奇珍異寶相助，在五十年內痊癒都希望渺茫。
土蜘蛛的莫名躁動，可能這些年來韜光養晦，已經擁有了不亞於目前的他的妖力。
擺在面前的路只剩下兩條，一是出手解決土蜘蛛，二是帶著撫子與兒女遠離這裡，以免被日後前來的除妖師察覺到破綻。
前者以他目前的力量來講有些兇險，但若是能成功，便可以絕後患，他與撫子便可在這裡安度餘生無需再奔波輾轉。後者雖然更安全保守一些，但誰能斷定遠離此地後不會遇到第二隻土蜘蛛？
玉藻前打從心底不願再讓撫子吃苦，更何況他曾經的妖力足矣睥睨陰界，又不是退縮軟弱的性子，怎甘願如此被動。
他越過叢林，原本微沉的面容在看到四周被清掃一空的蜘蛛囊後微微一怔。
看來在他來到這裡之前，已經有其他人將這片區域中的蜘蛛囊清理乾淨了，會是誰呢？
一陣微風吹過，玉藻前長睫微動，敏銳地在風中察覺到了陌生的妖氣。
不遠處的樹妖已經枯萎，光禿的樹幹上掛著零星幾片枯黃的樹葉，在周圍一片生機勃勃的綠意盎然中以為顯眼，那裡是小鹿所棲息的地方。
空氣中隱約傳來那幾隻小鼬鼠吵鬧的聲音，玉藻前身形一頓，揣著幾分好奇朝樹妖的屍體靠近。
「不愧是瓊琅大人，這麼快就把附近的蜘蛛囊清理完了！」
「總算是有能夠落腳的地方了……」三太郎羡慕地看了一眼大天狗的翅膀，「會飛就是好啊，如果我們三兄弟也會飛的話，根本就不用怕這些蜘蛛了！」
看來那頭小鹿身邊的危機已經解除了。
玉藻前撥開樹叢走過去，便發現小鹿身邊站著兩個陌生的妖怪，他仔細地感知了一下，發覺對方妖力都極為強大。
那黑翼金髮的男孩子他認得，是天狗一族的妖怪。從身著的服飾與神情儀態來看，對方在族內的地位相當高，只是那布料款式有些眼熟，看著像是從大阪來的。
至於另一個姿容出色的女孩子，小小年紀就有著不俗的妖力很難得，但卻十分陌生，一時間竟看不出她的本體來。
「看來你們已經沒事了，我還擔心我來晚了呢。」玉藻前微松了一口氣。
極為陌生的偏中性男音響起，瓊琅下意識地側目一看，便見到一個身穿人類常服打扮的青年男子正立在遠處，頓時微微一愣。
這個男人生的極為美麗，讓她一時之間找不出合適的詞來形容他。
他的面容如他的聲音一樣，都攙雜著幾分柔和的中性。一雙細長而上翹的狐狸眼盡顯風流，卻沒有半分輕挑媚色，別有一番攝魂奪魄的魅力，但這分清俊無雙的容貌卻絲毫掩蓋不了他眉宇間的英氣。
男子就那樣靜立在旁邊，即使是樣式簡略的粗布衣裳也擋不住他一身風華。瓊琅活了兩輩子一百二十多年也從未見過此等相貌的人，當真稱得上是風華絕代，世間罕見。
可當看到那男人身後半透明的狐尾虛影后，她立刻明瞭眼前這個男子並非人類。
「狐狸？」瓊琅在看清數量眾多的尾巴之後，眼底驚異之色一閃而過，忍不住低低的驚呼出聲。
要知道，對於狐妖來說，修為越高尾巴的數量就越多，眼前這一隻來歷絕對非同小可。大天狗原本對她呆看別的男人的模樣深感吃味，在注意到這點後，立刻也提起了警惕的眼神。
想不到著一個小小的綠螢森林，竟藏著這麼多不簡單的高手。
「大人，您怎麼來了？」許是沒想到玉藻前會出現在這裡，小鹿神色驚訝。
突然間被說破真身，玉藻前神色微凜，不動聲色地打量起二人來。
「聽小妖說你被困在這裡，便來瞧瞧，看來你已經得救了。這二位……是你的朋友嗎？」
以真實模樣在世間行走會招來不便，因此玉藻前十年來都幻化著一副普通的樣貌在這裡隱居，就連小鹿也從未見過他的真容。
這個女孩子一眼就看穿了他狐尾，只能說對方的妖力要比小鹿高深許多，至少與目前身負重傷的他旗鼓相當，方才能識破虛妄。
「啊……這位是羅刹海的瓊琅姬和大天狗。」小鹿微微一笑，向他解釋了一番雙方相識的緣由。
玉藻前神色了然地點了點頭，目光落在瓊琅身上，眉梢微不可見地一挑。千葉縣與大海有偌大一片森林相隔，這裡對於瓊琅姬的傳聞雖不如海岸邊的村莊小鎮上那麼廣泛，玉藻前卻也大致聽說過一二。
「前輩好，不知前輩作何稱呼？」瓊琅恍然大悟，原來這妖怪就是小鹿之前口中說過的那個大人。
眼前這妖怪來歷不凡，系統檢測面板上那金晃晃的「SRR」三個大字幾乎要閃瞎她的眼，可收服的標注更是讓她按捺不住職業病的發作，激動地靠過去向他示好打招呼。
大天狗臉色一黑，還沒來得及偷偷掐她的腰，就見那狐狸臉色猛然微變，神色驚疑不定地看向瓊琅，頓時心下一抖。
「前、前輩……？」對於玉藻前的目光，瓊琅略微有些不解，莫不是她這副熱切的模樣唐突到對方了？
玉藻前很快恢復了神色，藏住眼眸中的驚異微微一笑客套道：「……沒什麼，只是先前聽過些你的傳聞，沒想到今日竟能在這裡遇上傳說中的瓊琅姬，一時間有些驚訝罷了。」
「前輩無需多禮。」瓊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底有些小開心，沒料到她的名號不知不覺中已經傳的這麼遠了。
玉藻前眼眸微暗，就在瓊琅剛剛靠近他的那一瞬間，他竟從對方身上嗅到了同類的熟悉味道。而那個味道的主人與他的關係非同一般，他絕對不會認錯。
「我名喚作玉藻前。」出於這份熟悉的氣息，玉藻前略微思索了一下，並沒有掩瞞自己的真實名字。
但看瓊琅的神色沒有任何異常，他的眉頭又微微一皺，試探性地問道：「由於那只蜘蛛的存在，森林中目前很危險，你們既是海妖，又為何踏入這裡呢？」
大天狗裝作不經意地走到瓊琅身邊，插在二人中間擋住了他們彼此間的視線，微冷的眼神對上玉藻前，溫笑道：「實不相瞞，那只蜘蛛是我們昔日的仇敵，因種種原因死而不僵，我們前來便是想調查此事，好將這個禍害剷除。」
他雖然在微笑著，語氣也不缺對前輩的尊敬，但笑意卻未達眼底。
玉藻前不是笨蛋，他已是有妻子兒女的妖怪了，那裡會看不出這對年輕人之間的不同尋常。對於大天狗略帶敵視的目光，只是淡淡一笑，心下了然卻不多說什麼。
但對方的話卻令他心下一動。
巧了，沒想到其中還有此等緣由，這兩個孩子的目標也是解決土蜘蛛，倒與他的目的相同。
眼前這兩個年輕人雖還算是半個孩子，但年紀輕輕妖力便如此深厚，實在天資不凡。若是能與對方聯手合作，到能有七成把握斬殺土蜘蛛。
玉藻前美麗狹長的雙眸微微一眯，沉聲說道：「這只蜘蛛的妖力一不可同日而語，較之十年前已是天差地別，可算得上棘手，你們有把握？」
大天狗沉默了一瞬，輕輕搖頭，語氣堅定地道：「沒有十足的把握，但總不能放任其繼續這樣下去。」
「那該怎麼做好？」小鹿眼神擔憂地看向他，「土蜘蛛近半個月活動很頻繁，三月應當是它的產卵期，可沒想到他竟然把蛛囊藏的到處都是……」
簡直就是一副要把整個森林包圍起來的樣子。
「若我所料不錯的話，它應該是故意這樣做，想把你們都往回趕吧。」瓊琅摸了摸下巴，語氣凝重地說道，「前些日子姑獲鳥一族就上報過，森林裡的妖怪和動物都在往東面逃。」
「我想，那只蜘蛛一時半會兒還是不敢靠近這裡的，但是又需要掠食獵物，所以偷偷將卵藏在了這附近，目的就是想逼你們往森林內逃……」
玉藻前神色贊同地點了點頭，「瓊琅說的不錯，近來千葉縣已經準備派除妖師過來了，土蜘蛛不會主動靠近這裡，遭殃的只會是其他妖怪。」
那些妖怪不敢與除妖師們正面衝突，一定會迫不得已地再度逃進綠螢森林深處，這樣就正中了土蜘蛛的下懷。
「唉……」他蹙眉輕歎了一聲，「三月至六月之間是它的產卵期，也是它較為虛弱的時候，目前是斬殺它的最好時機。如果等這三個月過去，它的妖力會再次提升一個檔次，變得越來越棘手，叫我也束手無策。」
瓊琅神色微動，聽這話，玉藻前似乎也早想對土蜘蛛下手了，但口氣卻有些力不從心。
「那個……前輩，我可否冒昧的問一下？」瓊琅目光在他美麗的狐尾虛影上轉來轉去，遲疑地開口問道。
「嗯？」玉藻前不解地望向她。
瓊琅微微一思索，語氣委婉地問道：「連前輩這樣的大妖怪……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嗎？」
土蜘蛛再兇殘，那也是在暗處潛伏了不過八十多年的妖怪，對於她和大天狗這樣的年輕妖怪來說可能會比較棘手。可玉藻前卻是擁有九條狐尾的罕見大妖怪，妖力在陰界數一數二，按理說不該會敵不過土蜘蛛才對。
玉藻前明白她的意思，停頓了片刻後，輕聲回道：「我有舊傷未愈，目前敵不得他，倒是若你們同我聯手，與其還有一戰之力，只是不知你們意下如何？」
瓊琅微微一怔，和大天狗對視了一眼。
這是要和他們聯手合作的意思？
能有他的幫助是一件好事，瓊琅心下一喜，勾起笑道：「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欣喜過後，她有略微有些擔憂地問道：「不過這樣的話……前輩的傷要緊嗎？」
見她眼神中的關心不似作假，玉藻前微微一怔，她身上熟悉的同類氣息又隱約傳來，讓他心下一動，
「叮」，玉藻前的好感度提高了5點，當前好感度5點。
「不要緊的，若我們聯手足有七成把握擊敗對方。」玉藻前溫和地沖她一笑，帶著幾分安撫的意味。
不論如何，為了撫子和一雙兒女，他都不能退縮。
「七成啊……聽起來還是很危險呢。」小鹿蹙眉搖了搖頭，抿緊了嘴唇。
玉藻前微歎一聲，能找到實力可靠的合作對象，他也不再掩瞞什麼了，「只歎我舊傷難愈，若是以我曾經的妖力，此等區區小蟲又何足畏懼？」
他坦然的神色中帶著幾絲悵然，全然沒有絲毫吹噓的意味，頓時讓瓊琅暗暗咂舌。
果然是世間罕見的大妖怪，土蜘蛛這種兇險的妖怪在他口中也只算的「小蟲」，也不知到底是何方高手，才能將這樣強大的妖怪打傷。
「天色不早了，我需得早些回村了。」見天色漸漸黃昏，怕家中的妻兒擔憂自己，玉藻前不欲再多做停留。
瓊琅微怔了一下，忍不住問道：「前輩既願合作，何不一同前往羅刹海做客，好仔細商談此事？」
聽到這句話，大天狗忍不住把幽怨的小眼神黏在了玉藻前的臉上。
感受到他的目光，玉藻前身形微頓，溫聲笑道：「我也有此意，只是今日不是好時機，我家中還有妻女在待我歸家，還是改日再去吧。」
就沖著這小姑娘身上那分外熟悉的味道，玉藻前也有想要去羅刹海一探究竟的念頭。
「前輩已經成家了啊……」瓊琅微微瞪大了眼睛歎道，語氣中有幾絲掩蓋不住的驚訝，她愣過之後很快便回過神來，「那我們便不耽擱前輩的時間了，改日再談也是一樣的。」
「那麼明日正午時分我再親自入海拜訪。」玉藻前依舊溫笑著點了點頭，又沖小鹿低聲道，「這裡不大安全，你莫停留在這裡了。」
說完，他暗藏著笑意的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一旁呆愣的大天狗身上，隨後便接過瓊琅交付的結界石，揮手作別。
大天狗從呆愣中回過神來，因玉藻前的眼神而顯得神色有些尷尬，但心裡卻大大地松了口氣，危機感也一併解除。
幸虧是個有家室的妖怪……
天色不早了，瓊琅不欲多做停留，她的目光在小鹿和三隻鐮鼬身上滴溜溜地轉來轉去，片刻後分外溫柔地問道：「這裡已經沒有結界了，你們身上又被蜘蛛蜇了那麼多傷口，不如先隨我一同回海域療傷吧。」
一隻SSR級別的妖怪，三隻SR級別的妖怪，來了就別想跑了。
一旁聽到這句話的大天狗好不容易消失的危機感瞬間又升了回來，他看著相貌純淨可人的小鹿，忍不住在心中歎了口氣。
三月初，原本應是他和瓊琅籌備婚禮的日子，卻被土蜘蛛的事情打了岔。
一日不把她娶回來，他這顆心一日都不能安定啊……
作者有話要說：
狗子：不開心。
瓊琅：咋個了？
狗子：狗比作者從來沒有仔細描寫過我的美貌，卻對某角色如此大著筆墨，實令我意氣難平！
瓊琅：阿媽寫的沒毛病啊。
狗子：啥意思？
瓊琅：阿媽說了，網易給大舅的設定是絕代之妖，絕代之妖啊！
狗子：這和描寫我的美貌有什麼關係？
瓊琅：你懂什麼叫絕代之妖嗎？就是寫一萬字都不能寫盡他的美貌！可你就不一樣了，網易爸爸說了，你只是一個「面容清秀」的小狗子。
作者菌：沒錯，我這人最大的有點就是誠實，該啥樣啥樣，絕不誇張描寫！
狗子：？？？？？？
瓊琅：以後孩子要是長的醜，就得怪你拉低顏值。
狗子：……我果然是假男主對吧？（狗子心裡苦。）
*****
啊啊啊啊上周忘記申榜的作者菌哭唧唧，這周沒榜單ｅｍｍｍ
第99章 想不出標題了
大約是擔心幾隻鼬鼠身上的傷, 小鹿雖然遲疑了一會兒, 最終仍是點頭同意暫時與瓊琅回羅刹海。森林這裡的妖怪前兩天早就逃光了, 他一時間也暫時找不到安全的去處, 夜晚降臨後會很危險。
「抱歉, 給你們添麻煩了。」
瓊琅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有心理負擔，「沒什麼, 之前你救了珍珠，這次全當我還你的情，無需感到不安。」
歸途中，瓊琅和大天狗將林子裡發現的蛛囊盡數摧毀, 基本上每隔三、五十步就會看到一團蠕動的乳白色蜘蛛囊, 數量之多讓瓊琅有些發愁。
就算暫且解決不了土蜘蛛, 她也不希望這片美麗的森林最終變成毒物的巢穴。
她與大天狗商議了幾句，決定派遣專門的妖怪小隊分頭進入綠螢森林中清麗蜘蛛囊，起碼要先制止住它們蠶食這片森林的速度。夜晚是蜘蛛活動獵食的時間, 土蜘蛛進行過繁殖以後，白天不會輕易離開洞穴，這項計畫在白天行動會比較安全。
回到森林南面的時候, 夕陽已經落到山后，天空星月相伴。
那智山的妖怪仍舊秩序井然地駐守在海域的結界邊緣處, 見瓊琅帶了陌生的妖怪回來, 海裡的妖怪很快劃了船隻過來接他們。
此時, 瓊琅還不知道行宮裡已經因為安倍晴明的到來而掀起了一陣軒然大波。
她先將小鹿和三隻鼬鼠安頓在了客舍, 吩咐典藥寮來人為他們診治，又吩咐食堂那邊準備晚餐後，方才回到行宮中。
荒第一時間告知了她安倍晴明一行人已到達羅刹海的消息。
瓊琅怔了一下很快便神色了然地點了點頭，似乎沒有太多驚訝，她等他的到來已經等了很久了。
「現在他們人呢？」
「氣氛不太融洽，一見面就針鋒相對。」荒眉頭微微一皺，兩個晴明擁有著截然相反的氣質，雖淵源匪淺但看起來卻不大對頭，「我把他們分開了，晴明在自己的庭院裡，嗯……安倍晴明和他的朋友們我也在行宮裡安排好了房間，只等你回來處理。」
荒指尖點了點桌面，用不同的稱呼將二人區分開來。主動前往羅刹海的這個晴明一開始就沒提自己的姓氏，海域中的妖怪們都是這樣喚他的，包括他自己也習慣了一時間改不過口來。
瓊琅微微點頭，顧不得身上的疲憊，向他簡單交代了幾句關於清理蜘蛛囊的事情，然後輕聲道：「順便叫那兩個晴明都來見見我吧。」
「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去見見博雅。」大天狗說著，與荒一同離開了書房，分別著手去處理自己手上的事務了。
知道她要待客，蚌精親手泡制了一壺熱茶，隨後服侍瓊琅褪去外裳換了件乾淨的衣裳。
晴明懷著複雜的心情來到書房的紙門前，遲疑著沒有立刻拉開門走進去，於回廊中與遲一步到來的安倍晴明相遇。二人對視，前者的眼神染上了幾絲冷冽與陰鬱，而後者卻依舊如暖春池水般毫無波瀾，只是微微抿緊了薄唇。
不可聞見地輕哼了一聲，晴明拉開紙門率先踏了進去。
「都來了？」瓊琅剛換上了一件乾淨素雅的外衫，她整理著衣襟從屏風後面走出來，抬手示意他們坐下。
安倍晴明微微行了一禮，溫聲道：「許久不見，瓊琅姬可安好？來的路途上耽擱了不少時日，多添煩擾。」
「無需多禮，京都府離這裡可不近。」瓊琅沖他溫婉一笑，語氣在晴明聽來十分熟稔自然，他的表情當即變得有些難堪。
他知道安倍晴明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出現在這裡，荒那摸不著頭腦的話語讓晴明感到莫名其妙，待了然緣由後呼吸一窒。
「是你喚他來這裡的嗎？」
「是我。」瓊琅毫不避諱地承認了，冰藍的視線對上他後，帶了幾分認真的審視，「現在，你總該能告訴我你真正的來歷了吧？」
原來，瓊琅與另一個他真的早早便已相識。
晴明不知道自己的心裡現在是何種滋味，只要一想到瓊琅從一早就知道他來歷有疑，這些日子都在暗中審視他的一舉一動，他心裡就難受的發堵。
瓊琅一直都是不相信他的吧？因為早就知道還有另一個他，所以不管再怎麼努力的表現自己，傾訴自己的真心，她始終都是不相信他的。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有他一個人蒙在鼓裡努力地去扮演那個角色，像個傻瓜一般。即便到了現在，她看自己的目光依舊藏著一絲不信任，與面對另一個他時的態度完全不同。
晴明知道這不能怪瓊琅，也不能怪荒，不能夠怪任何一個人，是他自己的有所保留才換來了不完全的信任。可這份疏離仍就讓他心底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難過，在被瓊琅區別對待的同時達到了頂峰，不知不覺間便失了聲。
「還是讓我來解釋吧。」安倍晴明苦笑了一聲，自從與晴明見面之後，他總算能夠想起一些之前丟失的記憶片段。
雖然依舊未能找回記憶，但至少他知道另一個自己是從何而來的了。
那個與他一模一樣的人，用著和他一模一樣的語氣，耐心而溫和地緩緩將一切的緣由託盤而出。
安倍晴明天資卓絕，這樣驚才絕豔的人總是會擁有超乎尋常人的不凡力量，如何掌控與運用這樣強大的力量，便成了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如果可以保持沉穩的心境，這樣的力量便可以惠及他人，可若心境不穩，同樣也會招致大禍。
這樣強大的靈力可以顛覆常理，可這恰恰是他不能夠去碰觸的，幼時母親的教誨自己的模樣依舊歷歷在目。
安倍晴明一直牢牢地謹記著葛葉的告誡，可但凡是人，就會同時有正邪兩面，這是無法避免的事情。
在意識到自己心中的邪念之時，安倍晴明的心境不由得開始震盪了，他擔心自己會違背母親的教誨，便用陰陽術將自己的善念與邪念一分為二。
這就是另一個晴明的誕生。
「實施了分離之術後，我失去了往昔的部分記憶。」安倍晴明微微側頭看向另一個神色陰鬱的自己，「但是，他仍然保留著我所沒有的記憶。」
聞言，晴明收起了眼神中的幾分陰鬱之色，看他的目光卻更顯幾分冷意，「怎麼？為了記憶，想要我再度與你融為一體嗎？」
低沉的語氣中帶著森冷和寒冽，晴明不知道為何對待另一個自己是這樣的態度，他只是覺得瓊琅與安倍晴明自然熟稔的關係令他心裡十分堵得慌。
或許……若瓊琅對他們二人一視同仁他也不會這麼難過。
只是已經晚了吧？他至始至終都瞞著她，似乎已經沒有機會再取得她的喜愛與信任了。越是這樣想，心臟就愈發難受，好像要喘不過氣來一般，晴明忍不住挪開了視線。
「紅葉的事情是你幹的吧？」安倍晴明身形微微一頓，素來溫雅的雙眸也帶上了幾分嚴肅，「不管是不是為了記憶，你都需與我回去，共同接受來自冥界的審判，閻魔大人已經在等待著我們了。」
聽他提起紅葉的事情，久遠的快要被遺忘的記憶再度湧入腦海中，晴明心中一緊，下意識地看向瓊琅，帶著兩分緊張與不安。
他思緒魔障之時所做出來的事與瓊琅的觀念相左，瓊琅是否會因此而再度疏離他？
晴明呼吸都停頓了一拍，害怕從她眼中看到責備與失望。可瓊琅眼中什麼也沒有，只是在一旁若看客般地聽取他們兩個的事蹟，神色如常並無波動。
他的眉頭舒展開來，心中卻道不清是失落還是慶倖。
「鬼女紅葉……那是我的事情，這是我的罪，無需你來承擔，我自會接受閻魔大人的審判。」
但不管怎麼樣，他不想與另一個晴明再度合為一體。
安倍晴明聞言，溫潤的雙眸中閃過一絲悲戚，搖頭輕聲道：「不……這是你的罪，也是我的罪，這是屬於『晴明』的罪過。」
「你執意要同我合為一體嗎？」晴明驀然抬眸看他，神色中攙雜著一絲懊惱，語氣十分抵觸。不知道為何，他就是不想那樣做，仿佛那樣做的話，自己便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他的心中五味陳雜，紛擾又慌亂。曾經，他始終認為自己才是真正的晴明，更考慮過待事成之後回到京都將另一個自己吞噬，以獲得身體的主導權。
安倍晴明皺了皺眉，看到他神色間夾雜著的戾氣，不由得望向瓊琅道：「瓊琅大人，他……我……在羅刹海的這些日子沒有給你添什麼麻煩吧？」
瓊琅一直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打量他們，突然聽安倍晴明詢問自己，不由得怔了一下。
「沒有，反倒是幫了我不少忙。」瓊琅擺了擺手，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皓腕十分奪人眼球，她看向晴明，遲疑地說道：「不過……你真的不打算與他合為一體？你可是半個人類，在京都府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晴明心下一慌，下意識地拔高語氣問道：「你……你希望我和他合為一體嗎？」
還是想要趕他走嗎？
這是他最害怕的事情，因為他真正的身份是陰陽師，還是一個不簡單的陰陽師。晴明垂下眼眸，藏住眼神中的不安和失落。
這一刻，他突然間覺得，做真正的安倍晴明其實也沒有想像中那麼好。
瓊琅微微一怔，目光在他們如雙生子的臉龐間轉了一圈，微微搖頭沖他笑道：「這是你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要怎麼做看你們自己，我不過一個外人，怎好插手這件事？」
她只要確定晴明的真實身份，確定他不會對羅刹海有任何不利與威脅，安心便夠了。
至於兩個晴明到底是否該合為一體，這就不是她有資格管的事情了，那是他們的自由。就算在分裂出十個八個安倍晴明，只要不影響羅刹海，都和她無關。
聽她這麼說，晴明心裡竟大大地松了一口氣。他敏銳地發現，在自己的身份揭開之後，瓊琅眼中的防備與疏離便都消失了，此刻看他與看另一個晴明的眼神並無不同。
心中不由得暗自一喜，他怔怔地看著瓊琅臉上淺淺的笑容，忽然間明白了自己為什麼不想與安倍晴明合為一體。
「只可惜，你的力量還未完全恢復，即便你我再度融為一體，也只有被我吞噬的份。」他看向另一個自己，淡漠地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你還急著想和我融為一體嗎？」
安倍晴明怔住了，晴明眸色雖顯得兩分得意，心底卻同樣緊張。
不管是誰吞噬誰，他都不想與另外一個自己合為一體了。
若世界上只有一個安倍晴明，那就意味著他必須回到京都府，回到陰陽寮去。
他還不想離開這裡，他捨不得羅刹海，因為這裡有……她和他們。
第100章 八百比丘尼的懷疑
安倍晴明愣住了, 他眉頭輕蹙了一下, 沒有立刻答話。
但晴明卻松了一口氣, 因為他知道, 另一個自己不會同意由邪念主導身體，否則他當初為何還要把自己分離出去呢？
見他們沒能討論出個所以然來，瓊琅將手中的熱茶一飲而盡，淡聲道：「還是沒能協商好？」
「罷了，這是你們自己的事情，你們私下慢慢商討吧。」
天色已晚，她喚二人來主要是為了弄清楚晴明的來歷，現在目的達到了，便道退了他們兩個。
朦朧的淡淡月光灑在回廊上, 安倍晴明溫潤的眼眸也似漾著一片清輝。
他神色定定地看向另一個對自己略顯不屑的晴明，微沉下了聲音, 「我暫時不會走的, 只要等我力量恢復, 我就會再度與你融為一體。」
「隨便你。」晴明輕笑了一聲, 面色渾不在意，似乎並不認為安倍晴明的力量能超越自己。
「你想逃？」安倍晴明眸色一動, 微垂下眼眸來, 「沒有用的，我既已經找到了你, 就不會讓你再逃走。」
他到底是天賦非同常人的陰陽師，本事還是有的。
「我什麼時候說要逃了？我會一直留在羅刹海。」晴明淡淡地嗤了一聲,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朝著他微微一笑，「只要我想，你的力量就永遠也不會有超越我的一天，我勸你還是早點回京都府吧，族內可離不開你。」
「至於先前的記憶……」晴明頓了頓，再次說道，「不管有沒有，也都不會有什麼影響，你若實在想知道的話，我便告訴你也不是不行。」
聞言，安倍晴明抿了抿唇看向他，微微握緊了手中的摺扇，「你會把我忘記的事情告訴我？」
即便晴明這麼說，他還是迫切地想要弄清楚之前都發生了什麼，因為這與神樂的故事有很大關聯。
「我可以告訴你。」晴明也捏緊扇子，用扇骨敲了敲手心，他習慣性小動作與安倍晴明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似得。
「不過……」說著，他又突然話音一轉，不經意的微笑中透著幾分壞意，「如果我告訴了你，你就回京都去，不要再對我糾纏不休了。閻魔大人的審判你也不必擔心，我自會承擔後果。」
「不可能。」饒是安倍晴明脾氣再好再溫和，此時也不由得微微沉下了臉色，他絕對不會放任自己邪念的□□獨自在外。
「隨你便罷。」晴明也收起了笑容，面色冷肅語氣冷淡，說完，他獨自加快腳步離開，留給對方一個冷漠的背影。
對方的態度令安倍晴明袖中手指微動，一時間心情複雜，忍不住輕聲喚住了他，「你……在恨我拋棄了你嗎？」
晴明驀然停住腳步，昏暗的回廊牆壁上掛著幽幽燈光，房檐投下的黑影擋住了他的臉色。
沉默幾息後，晴明回頭沖他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那是安倍晴明絕對不會擁有的表情。
「不……我要感謝你，正是你將我分離出去，我才有機會看見與經歷這個世界曾經所不知道的一面。」
話語消逝，背影無蹤。
*****
「我早就料到了黑晴明不會願意與晴明融為一體。」源博雅神色沉沉地說道，為了做區分，他們將另一個「陰之晴明」喚作「黑晴明」。
深夜，一行人坐在屋子裡神情不一，他們都沒有歇下，而是擔憂地等待安倍晴明歸來。
「嗯……大家也早有所料。」小白趴在神樂身邊，毛絨絨的大尾巴有一搭沒一搭地掃來掃去，「可是黑晴明既然不願歸回晴明大人也不逃走，他為什麼要留在羅刹海？」
「難道是因為這裡的食物太好吃了？」回想起晚餐的豐盛，小白忍不住舔了舔嘴巴，感覺口水又開始分泌。
「別胡鬧啦……」神樂輕聲說道，揉了揉小白的頭，澄澈的目光又轉向了晴明，「那瓊琅大人是什麼意思呢？」
「她什麼也沒有說。」一邊回答著，安倍晴明輕輕搖了搖頭，「瓊琅大人很尊重我們的自己的意願，她不會插手的。」
「唉……」源博雅歎了口氣，小白也耷拉下了尾巴。
一行人皆是有些喪氣，唯獨優雅端坐的巫女唇角不被察覺地勾了勾。
「大家早些歇下吧，這件事我自有想法。」安倍晴明放緩了神色，溫柔地勸說他們去睡覺，「我會儘快恢復力量，倒時候便能將另一個我融合回來了。」
黑晴明不願意配合，這便目前唯一的辦法。
話雖這麼說著，他卻無意識地用扇骨輕輕敲打著手掌心，這是屬於安倍晴明的習慣，每當他思考心事時，便會這樣做。
八百比丘尼將他的神情看在眼裡，向來古井無波的眼神似有一絲波瀾。夥伴皆是分別回房睡下，她卻是在黑暗中避開巡視的小妖，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另一個人的門前。
「還沒有歇下嗎？」
晴明坐在案桌前神情淡然，但扇骨敲打著手心的動作卻透露著此刻他內心的糾結焦灼。
聽到八百比丘尼的聲音，他微微一頓，將扇子隨手放在了桌子上，目光緩緩與她對視，「你來了。」
語氣沒有什麼起伏，仿佛早就預料到了八百比丘尼回來見他。
八百比丘尼微微一笑，款款在他對面落座，看起來十分熟稔地為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淺飲了一口，指尖緩緩描繪起被子上的花紋，「很抱歉，我並不知道羅刹海的方位，也不知道進入這裡的具體辦法。在晴明他們要來的時候，來不及向你傳遞消息。」
晴明搖了搖頭，「無需如此。」
「你這邊的進展好像不太順利呢，計畫實施到哪一步了？打算什麼時候對守護京都的四神獸結界下手？」八百比丘尼驀然靠近他，眼神中閃過一絲幽光，「我聽晴明說你要繼續留在羅刹海，你是認真的嗎？」
晴明身形一頓，無意識地捏緊了茶杯，面無表情地把頭瞥到一旁，「計畫實施起來很困難，無論是荒川之主還是大天狗，都不肯與我們配合。」
「那麼你留在這裡是為了取得他們的協助？」八百比丘尼神色了然地點了點頭，驀然間壓低聲音問道，「問題出在瓊琅姬身上是不是？」
不管是面對八百比丘尼還是瓊琅，晴明本就有些心虛，此刻聽她提起那個名字，頓時心底一緊。他真的沒有勇氣對瓊琅坦白，他還有藏的更深更深的事情在瞞著她……
因為那件事情若照計畫執行，將會影響整個陰界，羅刹海也不會倖免。
「瓊琅的想法與我相左，我無法打動她。」不過，如今他的想法已經改變了。
八百比丘尼沒有錯過他不太對勁的微表情，美麗的雙眼微微一眯，「真的沒有辦法了嗎？若擋路的石頭如果不能作為墊腳石，就只能摧毀。」
聽到話語中的危險，晴明眼神微凜，皺眉沉聲道：「她與荒川之主為友，又和大江山關係匪淺，不日又將與那智山聯姻，目前與冥府也談的上交好。」
他語氣認真，卻帶著幾分勸退八百比丘尼的心思。
「那又如何……」八百比丘尼怔了一下，隨後勾起一絲淺笑，「聽起來的確是個非常棘手的對手，不過……你也別苦惱，畢竟那位大人的力量可不是誰都能與之匹敵的。」
晴明的臉色有一絲不著痕跡的微變，卻仍端著笑容，暗藏試探地道：「這可不見得，畢竟它已經被封印這麼多年了，若另外幾大勢力聯手，不見得有幾分勝算，更何況還要應付京都府那群陰陽師。」
八百比丘尼到底是活了幾百年的人，她驀然微冷下了臉色，直勾勾地看向晴明，冷不丁地問道：「黑晴明，你要背棄我們的約定。」
她肯定地說道，語氣不帶半分疑問。
晴明心下陡然漏了一拍，面上卻不動聲色，神態自如地與她對視，「我只是在說一個事實，目前我們的力量很單薄，而計畫畢竟是計畫，想要步步順利如願以償是很難的。」
八百比丘尼沉默了一會兒，才再度開口，「我知道，那我便在等上一陣子好了。」等黑晴明成功取得那幾個妖怪的支持。
「不過，我希望你儘快儘快……我等了那麼多年，已經迫不及待了……」她神色幽幽地喃喃自語，片刻後眼神恢復了清明，「那你有把握嗎？」
「自然。」晴明微微點頭，也為自己倒了一杯茶，低頭淺隱藏住了自己眼眸中的複雜，「他這次來的時候，把妖刀姬也帶來了吧？」
八百比丘尼點了點頭。
「正好，羅刹海最近在綠螢之森那邊遇上了些麻煩，有妖刀協助會輕鬆許多。」晴明抬起頭微微一笑，「若能在這件事上乘她一份情，會容易說話許多。」
八百比丘尼再次點了點頭，方才緩和神色微微一笑，溫聲說道：「好，你可別讓我和大人失望……畢竟，我們至始至終的目的都只有一個。」
她起身緩步走至門口，臨別前再次回頭沖他加深了笑容，「我可是一直在等待著那一天，晴明大人要加油啊。」
你可是唯一一個能夠完成我夙願的人了。
淺笑著離開了晴明的庭院，八百比丘尼緩緩收起了笑容，她停頓住腳步，回頭眼神幽幽地盯著晴明的庭院看了許久，方才終於離開。
獨自一人待在房間中的晴明卻輕鬆不起來，他知道，八百比丘尼開始在懷疑他了。不過，晴明並不認為八百比丘尼能對瓊琅造成什麼威脅。
夜深人靜，晴明毫無睡意地怔怔看著窗外的一輪明月，迷茫的眼神中盡顯焦灼與不安。
他之所以能夠自信十足地對陽之晴明說出那樣的話，是因為他從另一樣事物身上得到了非同尋常的力量，有那條蛇賦予的力量，陽之晴明永遠都不可能超越他。
但這份力量的代價……
晴明垂下頭靜靜地盯著手中已經沒了熱氣的茶杯，恍惚間在水面的倒影中看見了那人冰藍色的雙眸。
——你想逃？
——我什麼時候說要逃了？我會一直留在羅刹海中。
因為，逃也沒有用。
他或許是沒有機會一輩子待在羅刹海中的。
背棄了之前的信念和協議，那份力量遲早都會被收回去。而主導陰陽分離之術的始終是另一個安倍晴明，終有一天他的力量會完全恢復，兩具身體的融合不可避免。
若趁著這份力量還在，倒是可以將另一個安倍晴明吞噬，可不管是誰主導誰，好像都沒有辦法永遠留在羅刹海。
更何況……他已經放棄之前的信念了，逆轉陰陽的事情他也不想再做了。
他只想努力珍惜待在羅刹海的餘下時光，至少陪在瓊琅他們身邊一起保護羅刹海，解決將要面臨的危險和敵人。
等到他出手相助解決事情之後，再和瓊琅做最後的攤牌吧……那個時候，她會不會因為自己的真摯，而對他的再三隱瞞不那麼生氣呢？
至少，現在的他沒有勇氣和瓊琅攤牌。
而沒有勇氣的原因，是因為他還眷戀著這裡，捨不得離開……
*****
大天狗于同源博雅敘舊之時得知了兩個晴明的關係。
敘舊完以後，見瓊琅與兩個晴明的會面還未結束，便沒有去打擾他們，也沒有先回房中，而是前去會議屋中協助荒安排處理清理蜘蛛囊的事情。
一直到夜深了，他才帶著一身疲憊地朝瓊琅的房間而去。
他漆黑色的羽翼與幽暗的夜空融為一體，從會議廳回來的路上，可以清楚地俯視見整個行宮的模樣。
深夜從晴明的庭院中獨自離開的八百比丘尼沒有躲過他的雙眼，見到這一幕，他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那巫女似乎是安倍晴明的夥伴，不知如此深夜還獨往晴明的庭院中做什麼。
去勸說晴明回到安倍晴明的身體內嗎？
心裡有一絲淡淡的疑惑，他悄無聲息地走進了瓊琅的房中，輕手輕腳地沒有吵醒疲憊的她。
作者有話要說：
假大蛇：給了你們力量，可得好好替我辦事兒啊。
八百&黑阿爸：為了大義，我們會努力奮鬥的！
黑阿爸：我想罷工了。
八百：？？？
*****
作者菌個人推測的劇情是：
大蛇想要復活，所以把力量給了非晴明和八百，八百曾預知到晴明是唯一一個能幫助她死亡的人，所以打著與非晴明同樣理想的旗號一起辦事，也讓非晴明獲得了大蛇的力量。非晴明是為了逆轉陰陽拯救妖怪，但八百卻是為了利用晴明產生陰界裂縫，從而讓大蛇復活，目的則是讓大蛇真正的殺掉她。
所以，八百和大蛇一起欺騙利用了非阿爸，這才有了遊戲劇情中，黑晴明所說的那句：我們都讓那女人和那條蛇給騙了。
emm……狗比網易天天整這個整那個出新式神，主線劇情八百年不更新，坑挖了不填，只能絞盡腦汁的去腦補去猜……我已經預料到將來回顧這文，會發現自己寫的和網易的主劇情八竿子打不著了2333
不過沒有大蛇的戲份，前面說過啦，這文的腦洞設定裡，瓊琅和八百會有較深的淵源。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6-9 16:36
第101章 為攻略玉藻前而奮鬥
翌日, 玉藻前清晨便摸著朦朧的晨光起身。
洗漱過後，他神色分外溫柔地為身邊沉睡中的妻子蓋上溫暖的薄被, 用熱水沾濕的帕子輕柔地擦拭起削瘦的臉龐來。隨後，他又握住女人的手，一點一點認認真真地擦拭她的根根手指，仔細到每個指甲蓋的縫隙都不放過。
直到撫子淡粉色的指甲乾淨的纖塵不染, 在窗外晨光的照耀下傘發出朦朧的光暈來, 他才滿意地將帕子擰乾晾在院落中的竹竿上。
長時間的沉睡讓撫子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昏暗寂靜的室內, 這令她的面色有一種不正常的蒼白, 卻更顯白皙又添一絲柔弱。
玉藻前狹長動人的雙眸凝視著撫子的臉, 漾著溫柔的眼波中蕩開擔憂的漣漪。
長歎一聲, 他又趁著一雙兒女仍在睡夢之中時，輕手輕腳地用狐火將鍋下的木柴點燃，為他們熬制起肉粥來。
他的動作十分嫺熟, 顯然這些年來已經習慣了做這些活計, 幹練利索的身子中帶著一種旁人模仿不來的優雅。
肉沫與青菜碎攪拌在濃香的白米之中, 散發出暖暖的濃香, 很快勾醒了另一間屋裡的兩個小饞蟲。
「父親……？」愛花睜著惺忪的睡眼赤腳站在地上，掀開暗藍色的布簾輕聲喚道。
玉藻前將熱氣騰騰的肉粥盛好放在矮桌上，又添了兩碟才切好的爽口小菜, 抬眸對女兒微微一笑, 低沉的聲音中滿是慈愛, 「這個時節的晨露還帶著寒氣, 要乖乖把鞋子穿好。」
「我今天要去一趟羅刹海域, 大約黃昏時歸家，我不在的時候，愛花和哥哥要照顧好撫子啊。」
聽著父親的叮囑，愛花連忙點了點頭，哥哥羽衣已經迅速地拿來了乾淨的足袋與木屐，關懷地催促妹妹穿上。
愛花一邊穿鞋襪，眼神卻不由自主地往玉藻前身上挪去，眸中藏著一絲好奇和渴盼。她與哥哥都知道父親今天要去羅刹海見那位傳聞中總被提起的瓊琅姬。
這些年來自小便一直生活在人類的村莊中，雖然靠近綠螢之森結識了許多同為妖怪的小夥伴，但為了避免被村民們察覺到不對勁，兄妹倆與妖怪朋友的玩耍接觸總是小心翼翼，也極少進入森林深處。
對於綠螢森林之外的妖怪世界，她都帶著一份天然的好奇與親近感。
見玉藻前掀起門簾離開的動作，羽衣忙喚道：「父親！還沒用早食呢！」
「我就不吃了，約好了和別人會面，遲到可是一見不禮貌的事情。」玉藻前溫聲回道，體貼地將門關緊，擋住了露水與晨寒。
潮濕的薄霧中，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了綠螢森林裡。
早上照顧妻子又為兒女做早飯花費了不少時間，擔心遲到羅刹海讓瓊琅和大天狗焦急，玉藻前化作了本體，飛快地在林間穿行。
數根美麗的金尾飄揚在身後，宛如誤墜凡間的精靈。
玉藻前掠過叢林，很快便到達了綠螢森林的南面。這裡與其他地方不一樣，處處都有著被開墾過的痕跡，不少地方還有妖怪們駐紮所暫住的簡陋木屋和帳篷。
數種妖植被種在周圍，於初春中賣力地生長著，其中荊棘藤所包圍的一棵小樹苗，綠盈盈的葉子在晨風中抖動著，散發出與眾不同的生機。
他看到這一幕，眼神微動，心中若有所思。
遠方結界邊緣有面色嚴肅的妖怪守衛來回巡邏，玉藻前憑藉著瓊琅交給他的結界石，安全無阻地通過了結界的入口。
海中的魚怪劃著扁舟，一邊載他過海一邊熱情地問道：「聽說大人是從綠螢森林東邊來的？」
玉藻前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聞言，憨厚老實的划船魚怪立刻臉色微沉，憂心忡忡地關懷道：「哎喲！那你可得小心了，千萬別往森林西北面去啊，哪兒有一隻可生猛的土蜘蛛呢！」
「多謝船家。」玉藻前依舊笑著禮貌地點了點頭。
「四魚頭，今天不是五魚頭值班麼，怎麼是你擺渡啊？」海中，有往來路過的海妖沖魚怪打招呼，語氣聽起來十分熟稔親切。
「別提了，老五昨天在酒屋裡喝醉發酒瘋，讓夜叉大人逮住罰了一頓，今天還趴在榻上起不來呢……」魚怪嘟囔抱怨著，語氣裡倒也並沒有對夜叉有一絲不滿或懼怕。
「哈哈哈，真是不長記性啊，他怎麼每個月都要來一出。」那海妖聞言，頓時哈哈大笑，周圍路過的妖怪也時不時地插嘴逗樂兩句，氣氛十分歡快。
「哥哥，你快點！上課遲到的話，小心惠比壽爺爺罰你掃茅廁。」一個小蘿莉急匆匆地催促著。
另一個少年擺擺手，吐了吐舌頭回應道：「不會的，我讓隔壁阿花偷偷幫我簽到了，園長爺爺不會發現的。」
這一對兄妹引起了玉藻前的注意力，聽到他們的對話，他眼中閃過一絲好奇和笑意，饒有興趣地托腮靜靜聽他們嘮嗑談天，路途中竟也不覺得無聊。
初入羅刹海，這裡的氣氛讓玉藻前感到格外新鮮有趣，那些妖怪居民們之間氣氛融洽，似親亦友，分外和善。
途中，來來往往的妖怪們急忙卻有序地奔波在工作幹活的路途上，節奏時快時慢，像是寧靜安詳的小鎮在哼唱著歡快的歌謠，卻比人類村莊更像世外桃源。
心中似有感觸，他迎著海風靜立在船尾，眺目遠望金燦燦的暖陽從這方一望無際的蔚藍海面上升起，微微出神。
風輕柔地掀起他長長的墨發，哪怕用妖力掩蓋住了陣容，僅僅一個風華絕代的背影也讓海面上往來船隻上的船夫與船客們看呆了眼。
「砰砰」的木船碰撞聲響起，伴隨著「噗通噗通」的落水聲，周圍傳來妖怪們此起彼伏的哀嚎。
羅刹海一向發達有序的海面交通，因遭遇突發相撞事故而癱瘓了一刻鐘方才恢復正常，不幸的非海妖類落水者也一一被打撈起，又為明日的羅刹海日報主編提供了交通安全意識類文章素材。
*****
瓊琅是從一堆掉落的黑色羽毛裡悠悠轉醒的，她睡眼惺忪地坐起來打了個哈欠，隨後「呸呸呸」地吐掉了嘴裡的狗毛，抱怨道：「你這兩天掉毛怎麼這麼嚴重。」
大天狗看著她頭髮上粘著的黑羽，神色哀怨地回應她，「我很少掉毛啊，還不是都被你拔的，也不知道你最近睡覺的時候，為什麼老是喜歡扯我的翅膀。」
瓊琅一向喜歡窩在他的懷中，蓋在羽翼之下睡覺。只是睡久了，可能就理所當然地把翅膀當成了被褥，每天晚上都扯來扯去到處揪。
她力氣大，揪的生疼也就算了，幾天下來拔得他狗毛都變稀了。
瓊琅再度打了個哈欠，緩緩從困意中醒來，明明是在溫暖的房間裡，她卻因感到絲絲寒冷而微顫了一下，本能地往大天狗身上靠了靠。
「還沒睡醒嗎？」
「時候不早了，該起身了。」瓊琅搖了搖頭，揉了揉睡眼起身洗漱穿衣。
今日要待客，出於禮貌，她跪坐在鏡子面前，打開妝匣簡單地上了點淡妝。
大天狗在一旁等她，順勢摸了摸她的腰，小聲嘀咕道：「你最近是不是吃太多了？晚上摟著你睡覺的時候，總覺得你的腰變粗了不少。」
瓊琅臉色一黑，側目白了他一眼，毫不客氣地一胳膊肘擊在他小腹上，「就你苗條！之前你不是還說我累瘦了叫我多吃點嗎？現在又開始嫌我腰粗。」
大天狗悶哼一聲捂住了小腹，臉上閃過一絲疼痛之色，連忙解釋道：「我沒說嫌你腰粗，我是真……」
看瓊琅陰森森地瞪著自己，大天狗一噎，立刻改了口，老老實實地道：「我錯了，你比我苗條。」
瓊琅輕哼一聲，蓋上妝匣揚長而去，把他撇在身後，饑腸轆轆地去吃早飯了。
屋內，剩得大天狗獨自坐在案桌前，神色鬱悶地揉了揉小腹。
他是覺得瓊琅瘦了沒錯，那張臉蛋兒比起大晦日過年那會兒都小了好一圈了，可腰粗了也是事實，他天天晚上摟著她，深有體會。
起碼粗了兩寸不止……
不過這話大天狗不敢當面說，他還年輕，很珍惜自己的狗命。
*****
玉藻前到達行宮中的時候，瓊琅吩咐妖侍為他準備的早食還熱乎著。
他早上沒吃飯又趕了一個多時辰的路，著實有些餓了，倒也沒有生分客氣，將海鮮粥和點心水果都咽下了肚。這些食物簡單卻精緻，味道卻出乎意料地比他曾經在京都時所享受過的珍饈還美味幾分。
玉藻前吃飯吃的不急不緩，動作優雅的在旁人看來像是一種享受，他認真地吃的很乾淨，儘管好像飽的有些吃不下了，卻沒有浪費一點食物。
瓊琅沒有打擾玉藻前，只是眼巴巴地在一旁盯著他，明明她已經吃過三碗粥了，看到玉藻前吃飯的樣子，食欲莫名又湧了上來。
唯有大天狗臉色微青地守在她身邊，耷拉下來的嘴角像是掛了七八個水桶，幽幽的目光不停的在他們二人之間轉悠來轉悠去。
待妖侍將空了的碗筷收下去，玉藻前才與她們談起了正事。
「土蜘蛛的事情不能拖，一定要儘快解決，眼前它才耗費妖力繁衍過，正是虛弱的時候，是下手的好時機。」
瓊琅點了點頭，正色道：「明白，只是我們未曾深入過西北面，摸不清它的巢穴在哪裡。」
想要除妖，首先必然要找到它的巢穴才行。
羅刹海的海妖們不適應陸地作戰，但瓊琅又不願讓大天狗派遣那智山的妖怪們去調查土蜘蛛的巢穴何在。土蜘蛛記恨著那智山的妖怪，又對他們的妖氣相當熟悉，在被動的情況下很容易被躲在暗中的它偷襲。
因此，她昨晚思索過後，是想輕自出馬帶領人手去尋找土蜘蛛巢穴的。
玉藻前得知她的想法，微微蹙眉搖了搖頭，「這樣依舊很危險，土蜘蛛懼火不懼水。」
他能感知到瓊琅的妖力，她明顯是個擅長幻術、操縱冰與水的妖怪。
「這件事交給我來比較好，讓我帶他們去搜查。」大天狗也按住了她的手沉聲道，他與鳥族妖怪都會飛，又有遠超鷹眼的視力，是偵查巡視的能手。
瓊琅撇偷看向他，不贊同地說道：「就算你們擅長這種事情，我也不覺得穩妥。你忘記了嗎？在以津真天他們發現土蜘蛛的時候，土蜘蛛也發現了他們。」
這說明土蜘蛛的偵查能力與警惕性同樣不弱。
「而且它把蜘蛛囊抛灑的到處都是，若孵出來小蜘蛛藏匿遍佈在綠螢森林的各個角落，你們卻在天空中，很容易暴露自己。要是引起它的警惕和懷疑，讓它藏得更深就糟了。」
兩人意見分歧間，玉藻前抬手持扇示意他們停止，隨後神色認真地說道：「這件事還是讓我來吧。」
「前輩？」
「土蜘蛛記恨你們，但與我卻無仇無過，何況我獨自查找，也比你們帶領一隊妖怪更方便行動藏匿。」
瓊琅聞言，立刻搖了搖頭，「前輩的傷勢不是還沒有恢復嗎？你一個人去這也太危險了吧？」
大天狗卻凝神看向玉藻前，若有所思。
實際分析起來，玉藻前的確是最合適去偵查蜘蛛巢穴所在的妖怪，他是九尾狐，雖然身有舊傷但妖力卻依舊不是普通妖怪可相比的。
狐狸對森林陸地敏感，天生的狡猾讓他們有著不一般的聰穎與藏匿能力，此外，他的狐火乃是蜘蛛的剋星。
但瓊琅卻執意不肯同意，雖說他們是合作關係，但與土蜘蛛有深仇大恨的畢竟那智山，讓玉藻前一個人孤軍冒險怎麼也說不過去。
玉藻前微怔，隨後失笑地搖了搖頭，溫聲道：「孩子，謝謝你的關憂了。」
「叮」，玉藻前的好感度提高了10點，當前好感度15點。
「其實我也不完全是為了幫你們，我的妻子和兒女都在東面的村莊中，如果不解決土蜘蛛，就會引來神社的除妖師們常駐於此，無論哪方對我們來說都會是麻煩。」
為了妻子和一雙兒女，就算身負舊傷，他也必須儘快找到土蜘蛛的所在，還綠螢森林一個平靜，給家人一個安穩。
瓊琅依舊神色猶豫，提議與他一同前往。
大天狗卻冷不丁地開口，沉聲道：「我或許有辦法能夠讓閣下傷勢加快痊癒的速度。」
他這話一出，玉藻前和瓊琅皆是立刻望向了他。
「禦神木的果實是世間罕有的奇物，可以令重傷瀕死的妖怪重拾生機，治療前輩的舊傷也應當不在話下。此物雖難得一求，但恰巧我那裡就有。」
玉藻前神情一凜，他來路上看到的那棵外貌平平無奇的小樹苗，果然是難得一覓的禦神木。若得一顆果實……若瓊琅和大天狗真的願意把果實給他，撫子的沉睡之症說不定可以解決。
瓊琅訝異地看向他，忍不住問道：「可是，那果子不是早就被燒毀了嗎？」
「果子是燒毀了沒錯，別忘了我把裡面的種子保存了起來，我們種了一顆在森林南面，但還有一顆我貯藏在那智山中。」
聽大天狗的解釋，瓊琅恍然大悟，也想起了這回事，頓時神色欣喜地急匆匆催他，「那你還愣著做什麼？趕緊叫他們把種子送過來，前輩傷勢恢復的話，這一行便盡在把握之中了吧？」
大天狗的胳膊被她抓著使勁晃，翅膀上的毛都掉了好幾根，他有些心疼自己稀了好多的狗毛，連忙按住她的手說道：「我知道了！一會兒我立刻就給他們送信。」
玉藻前卻怔愣在了原地，眼中有一絲錯愕，他遲疑地說道：「你們……確定要把種、種子給我？」
「如果是種子的話，療傷之效應當比果子要強上許多吧？」瓊琅摸了摸下巴，安慰他道，「那前輩的傷勢一定很快就可以痊癒了，到時候斬殺土蜘蛛也不在話下！」
玉藻前嘴唇微微一動，默然失聲，那可是種子啊，與果實是不一樣的……
一顆種子，能夠結出更多的果實，是比果實寶貴數倍的存在。
禦神木的花期很長，約莫八十到一百年才能結一次果，雖然對於妖怪來說時間並不算很長，可它每次只結兩三顆。
森林南面那棵明顯還是個沒種下多久的小樹苗，一時半會兒結不出果子來，若唯二的種子被他吃掉，那將來需要用到果子的時候就求而不得了。
他驀然掃了一眼瓊琅欣喜的表情和大天狗寵溺的模樣，心底微歎一聲，不知道該不該說這兩個孩子傻。
這姑娘提出種子給他也就罷了，那小子看起來冷淡嚴肅且理智，竟也想都沒想就一口應了他。
玉藻前不知道，對於瓊琅這樣食過人魚肉的妖怪來說，禦神木的果實並沒有多大作用。而大天狗對這種東西也不是很上心，當初他會種下這種果實，也純粹只是盼著治療她的嗓子罷了，雖然搞錯了人最後果子也沒用上。
這東西是他為瓊琅找來的，說是二人結緣之物也不為過，瓊琅想把種子怎麼樣他都支持……才怪！
好吧，他還是忍不住感覺醋醋的，酸酸的……
不過，瓊琅是他寵著的寶貝小祖宗，別說把種子當成糖豆吃，就是拿去喂豬他也不會有半分不情願！
大天狗暗自癟癟嘴，偷偷瞥了玉藻前一眼，深呼吸一口氣保持了平靜。
半晌後，玉藻前方才緩緩地點了點頭，「好……孩子，你們的好意我記下了。」
「叮」，玉藻前的好感度提高了20點，當前好感度35點。
瓊琅聽著系統音的提示，心裡不由高興的美滋滋。
不過這位前輩還真是難攻略啊……即便她送出禦神木的種子，也才僅僅得了他20點好感度。
第102章 愛花和羽衣的危機
敲定了禦神木種子的事情, 瓊琅依然沒有放棄清理蜘蛛囊的計畫。
就算不能輕易接近西北方, 至少也要把靠近羅刹海那片區域, 以及東面村子方向那裡的蜘蛛囊清理掉。雖然還未能完全佔領綠螢森林, 瓊琅心裡卻已經暗搓搓地將這片森林規劃為自己的地盤了。
玉藻前也點頭贊同了此事，清理蜘蛛囊以防它再次騷擾村莊，也能夠安定村民的心。
瓊琅再度讓荒制定了詳細的分隊搜查清理計畫。
談完這些事，便又到了午飯時間，瓊琅設宴款待了玉藻前一番，飯後又留他在海域裡觀賞遊玩一陣。
玉藻前原本就對她們管理的羅刹海很是好奇，便也沒有拒絕。
羅刹海域裡的陸地面積不大，只有這一個島嶼，約莫兩個町（村）的面積大小。雖然小, 但建築規劃的整齊並富有美感，海域內的大多數重要功能性建築都是半水半陸的設計。
最顯眼的就是這個被許多小庭院包圍簇擁的行宮, 一半建在陸地, 一半延伸進海中。
玉藻前頗有興趣地在圖書館和報社等地方繞了幾圈, 又去演武場、典藥寮附近轉了轉。羅刹海裡很熱鬧, 妖怪集市主要建造在海域之中，從集市中心又盛花開狀向外延伸出數個丁目（街道）, 衣食住行、百貨雜鋪應有盡有。
看著看著, 玉藻前的神情也漸漸變得正經起來，不動聲色地瞥了眼身邊兩個陪同他的孩子。
想不到他們兩個年紀輕輕, 卻已經把這片海域治理成了這副模樣。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海域儼然已經是一個小型妖怪國度了。放到許多年長的妖怪領主身上，他們也未必能達到這番高度。
但整個羅刹海讓他停留最久的地方，卻是幼稚園。
由於這裡的孩子課程並不算多，每日申時（15點）便放學了，玉藻前遊覽至這裡的時候，正是孩子們離校的時間。
伴隨悠揚雄渾的鐘聲長鳴，一隊又一隊的小孩子們從大門裡走出來，咿咿呀呀地嬉鬧著奔向了前來接他們回家的父母。
他們之中不少還不能完全化為人形，身上帶著本體的種種古怪特徵，甚至有的還在用魚尾擺動，看得出年紀很小。
看著小孩子們天真浪漫的笑臉，玉藻前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一雙兒女，心下一軟，笑問道：「這裡是……？」
「這是幼稚園，相當於人類世界中的官立書院，只不過這一所是專門培養教導年幼的孩子們的。」大天狗回應道，向玉藻前解釋詳說起羅刹海的教育體系來，「島上還有一座大學，那是面向成年妖怪們的書院，但不會強求他們進入其中修行。」
聞言，玉藻前略有些訝異地挑眉，「哦？那你的意思是說……幼稚園是每個孩子都必須參與修行的嗎？」
有那放學後負責打掃教室而遲歸的孩子路過，頓時尊敬有禮地朝他們鞠躬問好。
「沒錯，這是強制的，每個出生在羅刹海的幼崽都必須服從。」大天狗一邊說著，一邊朝那些孩子微微一笑。
玉藻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在四周轉悠打量著，腳下的步伐卻慢了下來。他站在已經長出花苞的樹下，凝眸望向裡面，眼神中劃過一絲悵然和愧色。
愛花和羽衣向他們這麼大的時候，還跟在他身邊奔波吃苦，四處顛沛。隱居在人類村莊中，也不像大城鎮裡那樣有私塾與書院，而他們是妖怪，去寺廟休行求學就更不可能了。
教導孩子們讀書識字，都是他與清醒時的撫子親力而為，羽衣喜歡看書，若是他知曉有圖書館這樣的地方存在，一定會很喜歡很嚮往的吧？
兩個孩子是半妖，與人類接觸時一向小心翼翼，生怕露出馬腳。也不敢深入林中與妖怪作伴，怕會引起懷疑，是以自小到大連幾個能夠交心的同齡玩伴都沒有。
這是他身為人父的失職，玉藻前垂眸沉默了下來。
正當他思緒遊蕩間，兩個略有些吵鬧的聲音從幼稚園裡傳來。
「你的日報文章草稿我剛剛不是叫人給你送過去了嗎？」惠比壽摸著鬍子神色疑惑地問旁邊的晴明。
晴明此刻正急的一個頭兩個大，他為了撰寫明日要發行的日報，便來幼稚園裡取材，卻不想早上寫好之後把稿子落在了惠比壽的辦公室，此刻想起來取回，卻又找不到了。
惠比壽說派手下的小金魚給送到圖書館去了，可他今天並沒有收到送來的稿子，眼下還要儘快找回稿子複印日報，頓時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
兩人引起了玉藻前的注意力，他目光落在那與舊友故人分外相似的面容上，頓時微微眯起了雙眼，不動聲色地打量起他們來。
「可我根本沒有收到稿子……爺爺，您年紀大了，會不會記憶難免有些偏差？」晴明按耐下心裡的焦躁，語氣委婉地問道。
惠比壽一聽，頓時就不高興了，撅著嘴嚷嚷了起來，「晴明！你這混小子！」
「老頭子我好心好意的派人給你送稿子去，你自己這麼大了丟三落四也就算了，還反過來說我老年癡呆？」
「……」
「我什麼時候這麼說了？您到底是怎麼聽出這種意思來的，算了……」晴明抽了抽嘴角，歎了口氣道，「您快幫我問問吧，青行燈那邊還等著我送稿子印報紙呢。」
聽他提起正事，惠比壽也不好鬧騰了，嘴裡鼓囊著讓小妖去喚今天送件的小金魚來。
正當這時，遠處一個溫潤的聲音卻響起打斷了他們。
「不必去尋，東西在我這裡。」
當另一個安倍晴明出現在遠處後，玉藻前看著他們像是照鏡子似的面容，也不由得微微一怔，連搖晃摺扇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安倍晴明面色淡淡地走上前，將手中那迭寫滿密密麻麻字跡的紙張遞給他，解釋道：「今天小白在圖書館門口恰巧碰上來送東西的金魚，它誤以為金魚口中的『晴明』是我，就把稿子帶到我那兒去了。」
晴明臉色微沉，看著他遞過來的紙張沒有立刻去接，安倍晴明卻一陣子保持著那個動作，沒有一絲不耐。
片刻後，他才冷哼一聲將稿子從安倍晴明的手裡抽出來，淡淡地說道：「那就請你讓它記住了，羅刹海的『晴明』只有一個。」
惠比壽不知何時從隨身攜帶的魚簍裡掏出了幾塊糯米紙包著的糖吃，大約又是從哪個學生手裡罰騙來的，他一邊吃一邊口齒不清地說道：「哎呀，反正都是晴明，給他給你不都一樣嘛！」
「走了走了，這裡沒老頭子我的事兒了，我可要去釣魚了。」說完，他騎著金魚就屁顛屁顛地朝著海邊走去。
徒留晴明黑著臉瞪著他的背影，懊惱地叫道：「什麼都一樣！我是我，他是他！」
惠比壽一溜煙地跑了，寂靜的校門處就只剩下了他們二人，氣氛似乎有些沉默。
晴明收回神色中的懊惱，面無表情，眸帶冷光地瞥了一眼安倍晴明，一句話也沒說便離開了。
玉藻前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忍不住挑了挑雙眉。
見他在幼稚園外面轉悠了一圈，對這裡很感興趣的樣子，瓊琅湊過來朗聲問他，「前輩，是否要進園裡去看看？」
玉藻前回過神來，沒有先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用扇子指了指遠處的兩人，好奇地問道：「他們是誰，幼稚園裡的教書先生嗎？」
瓊琅掃了一眼兩個晴明，頓時噎了一下，「呃……他們兩個是雙、雙生兄弟，都是我的朋友，從京都來的。其中一個暫時在海域裡擔任著日報主編一職，不過可能過陣子就都會回京都去了。」
陰陽分離屬於安倍晴明自己的私密之事，瓊琅也不好向陌生妖怪透露他的隱私，便隨口找了個理由。
她說的含糊，玉藻前心知瓊琅沒有說真話，他微笑著點點頭，卻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啊……天色不早了呢，改日我在進園遊覽吧，這個時候我該歸家了。」玉藻前掃了一眼天色，感覺時間差不多了，便提出了告別。
瓊琅沒有強留他，「也好，前輩這幾日就在村子裡安心等待便可，等把禦神木種子從那智山中取回來，我會第一時間給前輩送過去。」
「那就勞煩你們了。」
回應間，瓊琅與大天狗將他送至了海邊的渡船處，揮手目送他離開這裡。聽說他家中有一雙兒女，臨別前瓊琅還準備了一籃子的瓜果點心讓他帶回去。
*****
夕陽西下的黃昏時刻，玉藻前提著籃子回到了家中，從院外便聞到裡面傳來飯菜的誘人香氣。
快步走入屋內，榻榻米上卻空無一人，玉藻前怔了一下，眼眸中閃過一絲欣喜。
撫子端著一盤菜走進屋裡，看到桌子上那籃點心，頓時微訝地問道：「咦，是誰送來的？」
「什麼時候醒的？」玉藻前臉上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連忙上前接過了她手中還有些燙手的盤子。
撫子轉身喚院內晾衣服的兒女們吃飯，回頭坐在了他身邊笑著輕聲道：「方才剛剛醒的，正好給他們兄妹倆個做頓晚飯。」
沒能在她醒來的時候便陪在身邊，玉藻前有些遺憾，隨後溫聲解釋了一下點心的由來。
撫子點點頭，問他，「你怎麼突然去羅刹海，什麼時候認識瓊琅姬的？」
聞言，玉藻前模棱兩可地回應了幾句，瞞下了土蜘蛛的事情，又撿了些羅刹海有趣的所見所聞轉移撫子的注意力。
撫子聽的入神，果然沒有懷疑他的說辭。
似是想到了什麼，玉藻前眉頭一動說道：「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在那裡瞧見葛葉的兒子了。」
「阿葉的兒子……」撫子似乎有些吃驚，「晴明那孩子麼，他怎麼會在羅刹海？」
「瓊琅說是來作客的，不過我沒有去見他，也不知這麼多年過去，他是否還記得我們。」
畢竟他帶著撫子離開京都府的時候，晴明還是個非常年幼的孩子。
撫子點了點頭，眼神中有一絲感慨，「轉眼都二十多年過去了……下次你再遇見他的時候，可記得問問他阿葉可好。」
玉藻前應了一聲，卻沒有提起有兩個安倍晴明的事情，免得叫撫子擔心。
他心底有著同樣的困惑，也十分好奇為何會出現兩個安倍晴明，二人不僅長得一模一樣，身上的氣息也無一絲差別。他料想，這孩子約莫是碰上了些麻煩，不過看起來並不要緊。
眼前，他要顧及的是妻子兒女與土蜘蛛的事情，待解決完這棘手的麻煩，再去會見他也不遲。
愛花和羽衣洗乾淨手走進屋子裡，看到籃子裡的點心頓時歡呼一聲，雙眼亮晶晶地拿著品嘗了起來。
「母親，你吃吃看，這個應當是你喜歡的味道！」愛花遞了一塊粉色櫻花狀的和果子給她。
撫子笑著一點不剩地吃了下去，方才又夾了幾筷子熱菜到玉藻前的碗裡，「好些時候沒做晚飯了，你嘗嘗我的手藝是不是退步了？」
「怎麼會？明明比以前更好吃了 。」
「是嗎？你可不要騙我。」撫子將信將疑地看他，「總覺得做出來沒有以前好吃了，比起你做的更是差上一大截。」
「當然了，我沒有騙你。」玉藻前滿是溫柔的雙眼帶著笑意看她，「我們兩個的手藝都進步了，嗯……只是我進步的要比你大那麼一點點！」
撫子也笑了起來，蒼白的臉上漾著幸福之色，一家人靜靜地享受這溫馨卻短暫的團圓時光。她清醒的時間不定，並不是常常都能和丈夫兒女們圍坐在一起吃晚飯。
果然，飯後沒多久，撫子就再次沉沉地睡了過去。玉藻前眼神不舍地輕撫她的面龐，良久之後輕歎一聲。
再等等……再等等也許撫子的沉睡之症就能解除了。
玉藻前在家中陪伴了撫子幾日，近來由於瓊琅手下的妖怪已經開始著手清理森林中的蜘蛛囊，近來村子倒是太平了許多。
撫子清醒的時間漸漸比往年更短，讓玉藻前擔憂地提起了心，他不知道哪一天撫子是否會陷入沉睡中，再也醒不過來。
禦神木的種子或許是一個能夠拯救妻子的機會，如果這東西真的拿到手，他還真捨不得給自己用。
可若是拿給撫子吃，未免有欺騙瓊琅等人的嫌疑，畢竟種子是兩個孩子拿來讓他治療舊傷的，他答應了幫忙尋找解決土蜘蛛的巢穴。
只要能找到土蜘蛛的巢穴，他與瓊琅等人聯手就會無需懼怕土蜘蛛。如果在種子送來之前，他能夠憑自己的力量找到土蜘蛛的巢穴，那禦神木的種子暫時便可以留下。
若實在找不到，萬不得已時再動用種子吧。
思索了一陣，玉藻前終於下定決心，安頓好撫子和一雙兒女，獨自一人朝著綠螢森林前進。
****
荒按照瓊琅的指示，讓那智山與羅刹海的妖怪們聯手合作進入森林中清理蜘蛛囊，幾日來頗有成效。
那智山那邊也終於像被火燒屁股一樣地趕忙把禦神木的種子送了過來，種子一到手，瓊琅便立刻動身準備給玉藻前送去。
大天狗依舊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邊，摟著她朝千葉縣那邊的村莊飛去。
「……我真的覺得你最近胖了好多。」大天狗摟著她的腰，忍不住再次嘀咕道。
瓊琅瞪了他一眼，隨後也神色莫名地捏了捏自己的腰，她最近好像也有這種感覺。
「難道我真的吃太多了？小肚子都長出來了。」瓊琅自言自語著，深呼吸一口氣將有些鼓的肚子吸平。
大天狗見她這副樣子，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聲來，「胖點手感好，反正我又不會嫌你胖。」
瓊琅再次白了他一眼，剛想回話就突然覺得腹部微微一痛，連忙把氣呼出來，腹部的疼痛感立刻便消失了。
「怎麼了？」大天狗見她臉色突然有些發白，立刻緊張地問道。
「沒什麼，大概是喝進冷風岔氣了。」瓊琅搖了搖頭，伸手將隨風飛舞擋住了視線的頭髮撥到耳後。
二人在空中疾馳著，俱是沒有發現她從衣袖中裸露出來的藕白小臂上，隱隱約約露出了些許淡白髮青的細密鱗片。
瓊琅揣著果子，坐著她的SSR級專屬坐騎大天狗來到村子上方的時候，發現這裡似乎不大太平。
她與大天狗在空中俯視著，能清楚地看見一些除妖師和陰陽師打扮的人類與村民們圍在一個小院落前，因此沒有貿然落地。
那群人神色猙獰地嘶吼著什麼，風中隱約傳來他們的怒吼聲。
「狐妖作祟！一定是狐妖作祟，把他們都抓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愛花&羽衣：我的偶像是一位漂亮歌姬，總有一天，她會身披金色陽光、腳踏巨濤海浪，騎著她的SSR級坐騎大天狗前來解救我。
瓊琅：我似乎找到攻略的要點了。
狗子：？？？
第103章 那麼喜歡我嗎？
羽衣雙目警惕地以保護的姿態擋在妹妹面前, 渾身因不安而緊繃著。妖力偽裝失效後, 毛茸茸的大尾巴在身後晃來晃去, 令周圍的村民們發出驚懼的叫聲。
今天上午, 千葉縣裡派遣下來驅邪的除妖師和陰陽師們終於抵達了綠螢村，恰逢玉藻前清晨便離家深入森林中了。
來人裡有靈力非常高超的陰陽師，比兄妹二人的修為要強出許多，擔心洩露妖氣被發現本體，兄妹倆俱是躲在家裡沒有踏出門一步。
本以為只要安安靜靜地等待父親回來就可以了，卻不料方才陰陽師中的首領竟點名要見撫子。
原來是母親之前清醒時，為村民們製作的治療蛛毒的藥膏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力，想要撫子交出藥方。可撫子正在沉睡之中，還不知道下一次醒來是什麼時候。
上級的命令不容違抗, 陰陽師們也氣勢洶洶，羽衣不得以之下只能親自抄寫了一份藥方, 送到了村長家的陰陽師們手裡。
這份治療蛛毒的藥方不簡單, 很多草藥都需要深入綠螢森林裡才能采的到, 並且一些稀有藥材附近還會有妖怪看守。
玉藻前想要得到這些草藥很輕鬆, 但在陰陽師們看來，這窮鄉僻野裡竟有如此能者, 便耐人尋味了。
被一群神情嚴肅的陰陽師質問, 羽衣慌亂之下不小心洩露了一絲妖氣，立刻就被靈力最高強的陰陽頭發現了。
那陰陽頭下手極為俐落兇狠, 是狐類異于常人的感知危險本能救了他一命。
對方立刻帶領人手前來追捕他，將這座舊舊的小院團團圍住, 老村長也匆匆趕來，雙方一時間僵持在了這裡。
「大家冷靜……大家冷靜！」村長杵著拐杖顫顫巍巍地走上前來，神色複雜地看了兄妹倆一眼，轉身彎下腰恭敬地對陰陽頭說道，「陰陽師大人，這兩個孩子已經在村子裡居住了十年有餘，村子進來被妖怪侵擾的事情應該與他們無關……」
「村長大人，您在說什麼，您這是在為他們求情嗎？」人群之中立刻有人跳腳，尖聲叫道，「就算與他們無關，但他們可是妖怪啊！」
「妖怪就該被殺掉！」
「沒錯，這個村子被妖怪迫害的還不夠嗎？陰陽師大人快動手吧！」
近來毒蜘蛛和妖怪的頻繁出沒，已經讓這些膽小的村民幾乎快要達到了崩潰的邊緣，而羽衣和愛花身份的暴露，也讓他們長久以來的憤怒和懼怕找到了發洩口。
羽衣緊緊地咬著牙，心中既難過又驚訝，他不知道為什麼平日裡對他們笑語相待的村民會瞬間換了一張臉。
人群又開始鬧哄哄地吵了起來，瓊琅在上空聽著他們的對話，微微眯起眼睛將目光饒了一圈落在了為首的陰陽師身上。
那人有很強的靈力，還算是個厲害的角色。
兩鬢有些發白的陰陽頭面色冷肅，他沒有答話，而是目光幽幽地在兩兄妹身上打轉。
「哥哥……」愛花不安地抓緊了他的衣袖。
「別怕，有哥哥在，不會讓你有事的。」話雖這樣說，面對人數眾多的除妖師和陰陽師，羽衣心裡也頗沒有底。
逃跑的本事他不是沒有，帶上妹妹也不難，可是他和愛花卻無力帶走沉睡中的撫子，而兄妹倆又絕對不可能拋下母親獨自逃走。
「可怕！好可怕！」人群之中有個跛腳的男青年哆哆嗦嗦地抖著嘴唇，「那藥膏不會有什麼問題吧？我用了他們家的藥，會不會變成瘸子？」
羽衣聞聲望去，見那日傷了腳的青年用這般驚懼而帶憎惡的眼神看著自己，咬了咬唇，心下複雜。
「莫胡言亂語！」老村長忍不住皺眉斥了他一句，有些氣憤地說道，「你們別忘了，當初村裡人中毒的時候，可是撫子他們救了大家！」
「如果沒有撫子的藥膏，你們早就被毒死了，現在說出這種話來，還有沒有良心？」
老村長的話一出口，人群裡頓時沉默了不少，有他出面維護，兄妹倆一時間微微松了口氣。
「可……可這改變不了他們是妖怪的事實啊！」有人小聲地說道，安靜了片刻的人群再度騷動起來。
「唉……」老村長歎了口氣，心知今天想要護住這對兄妹怕是很難，但看為首的陰陽頭面色冷淡，卻不像是個不講情面的人，便猶豫了一下走到他身邊。
「大人……這兩個孩子雖然是妖怪，可這些年來從來沒有做過壞事，相反還幫了大家不少忙。」
他躊躇了幾下，小心翼翼地道：「當然，這也改變不了他們是妖怪的事實，可看在他們本性不壞的份上，將他們趕走便是了吧？」
這群除妖師也不算不近人情，他們也心知那藥膏的確是難得的好藥，對視低語了幾句，神色微動，似是想要贊同村長的提議。
瓊琅目光又落到兄妹倆神上，看到他們格外出眾的容貌，心下一動，忍不住戳了戳大大天狗。
「那兩個孩子都是狐類哎……莫不是前輩的孩子？」
玉藻前曾經說過，他有一雙兒女。
大天狗眉頭一動，緩緩點頭道：「看起來他似乎不在家中，既然這群人要趕走他們，那一會兒我們直接把母子三人帶回羅刹海吧。」
能不在人類面前露面，就儘量不出現在他們面前，大天狗帶著瓊琅悄悄隱匿在風中。
目光落在人群中，在所有人都以為除妖師準備放兄妹倆一馬的時候，那一直未說話的陰陽頭卻開口了。
他幽深冷冽的目光落在羽衣的尾巴上，吐出兩個冰冷的字，「半妖？」
「大人？」身旁的除妖師疑惑地問道，沒有陰陽頭的指令，他們也不敢擅自做主。
「嗯……」陰陽頭緩緩點了點頭。
但僅僅兩息之後，他就再次眯起雙眼，寒聲質問道：「等等，他們是半妖，對不對？」
語氣中帶著一絲明晃晃的殺意，讓愛花和羽衣原本放鬆下來的心再度提了起來。
老村長也嚇得一個哆嗦，連忙鞠躬彎腰，甕聲甕氣地示好道：「大人……沒、沒錯，他們的母親是一個善良的人類女子。」
陰陽頭的黝黑的眼神微沉，陷入了往事當中。
他不說話，老村長更忐忑了，為了平息對方的無名怒火，他似是想到了什麼，一臉喜色地說道：「對了！撫子她在嫁為人婦前也曾是一名巫女呢……她的孩子，絕對不會是惡類……」
老村長原想以撫子的身份拉近對方的距離，以博得他們的同情和好感，哪知陰陽頭聽到這句話，雙目猛然瞪向了兄妹倆，眸中是無邊的冷意和殺氣。
「巫女……和妖怪的孩子？」
仿佛是戳中了記憶中不能忘卻的痛點，陰陽頭沉下帶有幾分猙獰之色的臉，寒聲喝道：「人類與妖怪本不該結合！巫女與妖怪相結合更是對神明的褻瀆！」
「這兩隻妖怪和屋子裡那個犯下大錯的女人，全都不可饒恕！」
周圍人皆是被他的怒氣嚇了一跳，還未反應過來之時，就見陰陽頭獨自走上前去，臉色陰沉地拿出了懷中的符咒，念念有詞。
老村長倒吸一口冷氣，在靈力的光束飛向兄妹二人時，白著臉不忍地別開了頭，一陣突如其來的風掀起了他的衣袖與白髮。
羽衣渾身汗毛倒數，立刻拼盡全身力量用狐火撐起一道結界擋在面前。
屏障像薄紙似得被鋒利如刀的符咒所割開，愛花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識地緊閉上了雙眼，心中默念著祈求了起來。
父親，你在哪？
如果聽到了她的呼喚，快來保護哥哥和母親吧……
叢林間，一個優雅的身影翩然從陰暗潮濕的洞穴中悄然離開。
玉藻前寂靜無聲地躍至一顆高樹上，俯視著這處被蛛網所包裹的隱秘洞穴，唇角微微勾起。
不枉他近幾日來在森林中四處奔走，總算沒白費辛苦。
然就在霎那間，他似乎冥冥中有所感應，心臟急速地跳動了一下。
突如其來的不安在心中蔓延開來，他嘴角的笑容瞬間僵硬，隨後沉下臉化為本體朝著村子的方向狂奔而去。
*****
老村長想像中的慘叫聲並未響起，他只聽得陰陽頭驚怒交加地喝了一聲。
「誰！」
風起風止，那兩張蘊含著強大靈力的符咒頃刻間被風刃撕成了碎片。
陰陽頭睜開被風沙迷了的雙眼，模糊間看到一個生有黑色雙翼的男人擋在了那對兄妹面前。
察覺到可怕的妖氣，他神色一凜，立刻反應過來叫道：「注意防守！準備攻擊！」
身後的陰陽師們瞬間訓練有素地擺陣站位，呈月牙形將他們半包圍住，除妖師們也警惕地持起了武器。
瓊琅站穩後，隨手撚起愛花頭髮上的符咒碎片扔掉，跨出一步笑吟吟地說道：「出爾反爾可是不對的。」
動聽的聲音帶著一種不自知的蠱惑響起，愛花的一對狐耳敏感地動了動。感受到有人觸碰自己的頭頂，愛花微縮了一下脖子，慢慢睜開雙眼。
因死亡氣息的接近，那狂跳不止的心似乎還未停止，手下緊抓著羽衣袖口的手指卻不由自主地送了下來。
她怔怔地看著瓊琅精緻美麗的側臉，那尖尖的妖耳在如墨的髮絲間若有若現，白玉烏墨煞是好看，忽然間便失了神。
「叮」愛花的好感度提高了50點，當前好感度50點。
周圍人倒吸了一口氣，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驚懼地看著他們。
不是一隻妖怪，是兩隻。
而且他們靠近村子裡的時候，所有的除妖師包括陰陽頭，都沒有察覺到絲毫妖氣。
「是同夥嗎？」陰陽頭神色冷靜地道，隨後冷笑了一聲，「想不到這小小的森林裡竟然藏著這麼多惡妖。也罷！本就是來除妖降魔的，今日正好將你們一網打盡！」
瓊琅挑眉，伸出一根纖細的手指搖了搖，「年輕人，說話注意分寸，惡妖？不要隨便亂扣帽子啊。」
自打她成為妖怪以來，就從未殺過一人，這口黑鍋她可背不起。
大天狗則微抬起下巴，冷哼一聲，「一網打盡？」
「別讓他們跑了！」陰陽頭不為所動，一邊指揮著其他陰陽師行動，一邊掏出了數張藍符。
「我們想去哪裡，可不是你們說留就留的。」瓊琅淡聲說道，朝大天狗遞了一個眼神，後者立刻會意地朝屋內走去。
瓊琅掃了一眼鋪天蓋地飛來的符咒，氣定神閑地伸出一隻手，空中便驀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海浪漩渦，將所有的靈力攻擊與符紙盡數吞噬其中。
陰陽頭臉色一變，迅速鎮定下來寒聲道：「變陣用火攻！別怕這惡妖！」
其他人迅速飛快地變幻起站位來，腳下陣法隱隱約約地閃現。出於他對自己稱呼的不滿，瓊琅皺了皺眉，突然收回了手。
半空中那巨大水球立刻像是失控一般地炸裂開來，頓時把一群陰陽師都澆成了落湯雞。
看著一群人渾身濕透，狼狽不已的滑稽模樣，瓊琅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聲，抖動著雙肩，看向身邊那兄妹倆問道：「像不像落湯雞？」
雖然不明白這兩個既陌生又強大的妖怪為什麼會出手救自己，但看她笑的那麼開心的模樣，羽衣也忍不住呆呆地彎了彎唇角。
「叮」，羽衣的好感度提高了30點，當前好感度30點。
陰陽頭被她這明屬捉弄的惡作劇給氣的發抖，一把抹乾淨臉上的水，顫抖著手一把將懷中所有的符咒都拿出來，才發現原本不怕沾水的符紙都變得軟趴趴的，上面的墨蹟都被水暈花了。
這時，大天狗也用風卷著沉睡中的撫子走了出來，巨形的飆風中還夾裹著一堆鍋碗瓢盆和衣服被褥，發出叮叮噹當的響聲。
「都收拾完了？沒有落下的東西吧？」
大天狗看向瓊琅，點了點頭，掃了一眼周圍，又將竹竿上晾的半幹的衣服一併收了起來。
看到這一幕，陰陽頭大約是氣的失去了理智，哆哆嗦嗦地抖著濕透的身體，發出一聲震天的怒吼來。
「別讓他們跑了！！！」
話音落下，數道由靈力凝結而成的鎖鏈朝著他們飛去。瓊琅抬手摟住了愛花，沖陰陽頭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來。
愛花一怔，下意識地抓住了她的衣袖。
「不陪你們玩了，我的時間是很寶貴的。年輕人，要有自知之明啊，這次就只給你一點小小的教訓。」
這斥責溫柔的像是春風的低語，讓人感覺不到一點怒氣。
瓊琅胸口處掛著的小型玉鏡幽光一閃，沉睡的鏡姬便緩緩睜開了沒有感情的冰藍色雙眸。
下一刻，那些鎖鏈便像是撞上了什麼可怕的東西，頃刻間碎的四分五裂，又化作一道道利刃朝著施咒者襲去。
陰陽頭臉色猛然一變，人群裡頓時一陣雞飛狗跳，村民們早已躲到了遠處煞白著臉圍觀，誰也不敢上前去。
大天狗用風卷起瓊琅和羽衣兄妹倆，準備朝著羅刹海的方向飛去。大約是院子裡雞飛狗跳的聲音提醒了他，他又隨手喚出一道風把愛花餵養的雞鴨和一臉懵圈的看門口狗一併卷走。
這動作間，一個瓷碗不小心從風中掉了下去，砸在不知道哪個倒楣的陰陽師腦袋上。
「抱歉，東西有點多，我拿不完了。」大天狗朝著羽衣道。
羽衣抽了抽嘴角，對著突如其來的變故還未能回過神來，「那個……我……那個……我們……去哪裡？」
「當然是羅刹海啦！」瓊琅笑眯眯地回應道，安慰他們，「不用擔心，我已經給你們的父親留下了妖氣印記，他感知到了以後，就會知道你們在我那裡。」
聞言，愛花立刻更緊地抓住了她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你是瓊琅姬嗎？」
瓊琅看著她點了點頭，見她仍舊把自己的衣袖揪的皺巴巴的，不由笑問道：「怎麼一直抓我衣袖，那麼喜歡我嗎？」
愛花有些羞怯地縮了縮脖子，卻沒有鬆手，而是輕輕點了點頭。
瓊琅見她雙眼亮晶晶地盯著自己，忍不住加深了笑容，也聞聲說道：「我也喜歡你們。」
「叮」，愛花的好感度提高了30點，當前好感度80點。
「叮」，羽衣的好感度提高了30點，當前好感度60點。
「那麼……孩子，你們叫什麼名字？」
*****
大天狗卷著媳婦兒孩子回到羅刹海的時候，立刻就引起了水面和島上妖怪們的注意與討論。
「快看天上那是啥？」
「什麼！居然有雞和狗在天上飛，這兩種動物原來也會飛嗎？」
「怎麼不會？大天狗大人不就會飛嘛。」
「颳風了颳風了！要下雨了快收衣服啊！哎喲你們誰的被子都刮到天上去了？」
察覺到妖怪們的異動，從圖書館內走出來的荒皺起雙眉也靠了過去，抬頭望向天空中那被風包裹著的幾個身影。
「大天狗……瓊琅？」他訝異地說道，立刻見一個黑點狀的不明物體朝著自己靠近，不由瞪大了眼睛去看。
「嗯？什麼東西……」
下一秒，從天而降的瓷盤就「啪」地一下落在他頭上砸了個粉碎。
「……」
在周圍妖怪詭異的目光中，荒忍著頭上的疼痛，黑著臉面無表情地抹掉了臉上那未洗的盤子中滴下來的菜湯。
作者有話要說：
荒：mmp
作者君：這是對你今天八火不出針女的懲罰。
荒：……
狗子：原以為情敵是有婦之夫，那知是有婦之夫的孩子。
愛花&羽衣：幸運色狗子綠。
玉藻前：玉藻前對你的好感度提高了1000000……點！
第104章 攻略玉藻前完成
瓊琅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盤子掉下去卻沒來得及伸手接住, 轉頭瞪他, 「你小心著點。」
「放心吧, 我是不會讓你們掉下去的。」大天狗說著, 深吸一口氣加大操縱風暴的力度，一路在空中疾馳直接帶著他們回到了行宮裡。
撫子還在沉睡，瓊琅找了個昏暗而舒適溫暖的房間讓她暫且休息下。
「這些東西怎麼處理？」大天狗指了指帶回來的那堆雜物。
瓊琅摸著下巴掃了一眼亂七八糟的鍋碗瓢盆和衣裳被褥，喚來蚌精讓她叫手下的妖怪在客舍那排屋舍裡收拾出一個乾淨的庭院來。
「綠螢村現在也不能待下去了，你們就暫且先在客舍裡住下吧。」
兄妹倆聞言皆是有些局促，帶著一絲感激開口道：「多謝瓊琅姬……」
「我們與你們的父親相識，既然你們有困難出手相助也是應當的，用不著這麼生分客氣。」瓊琅微微一笑，摸了摸他們的頭, 「對了，你們的父親去哪兒了？」
「他早上就去森林裡了, 一般下午時分才會回來。」愛花清甜軟糯的聲音響起, 讓瓊琅不禁想起了輝夜姬那小姑娘。
聽到愛花的回答, 她點點頭, 溫笑著牽著他們的手往室內走去，「那好, 暫時在這裡安心等他來尋你們吧。」
此時差不多已經過了午飯的點, 羅刹海內的食堂也暫時關閉著，然而他們都還沒有進食。蚌精很是體貼地早就準備好了她和大天狗的午飯, 見還有兩個小孩子，又多備了兩份飯食, 拿了些瓜果點心。
「這個時候炊夫都去午休了，只有粗陋的工作餐，勉強填一下肚子吧，等晚上再請你們吃好吃的。」端著自己的那份午飯做到愛花身邊，瓊琅沖她眨了眨眼睛。
羅刹海的公務員妖怪們平時上班時吃的都是官方制定的營養工作餐，標配兩葷兩素一湯再加上點心和水果，連瓊琅和大天狗這樣的妖怪也不例外。他們回來的遲，重新下廚還要花上不少時間，瓊琅擔心餓到他們，便直接讓蚌精取來了工作餐。
大天狗妖力消耗的最多，早就餓壞了，已經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羽衣盯著自己面前香噴噴的飯菜，微微瞪大了眼睛使勁搖了搖頭，「不……沒有的，已經非常豐盛了。」
他們四口之家平時大多是玉藻前在照料，與村民們生活在一起吃食也一向簡單，如果說這樣的飯菜都叫陋食，那他實在是想不出來該把以前的食物喚作什麼了。
盤子裡的點心是上一次玉藻前帶回去的那一款，愛花十分喜歡，見狀頓時眼睛一亮，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吃到一半，荒擺著一張陰沉的可以滴出水來的臉在大天狗面前坐下，「嘭」的一下把自己的飯菜也擺在了案桌上。
「你也還沒吃飯啊？」瓊琅顧著腮幫子含糊不清地問道，見荒的藍紫色髮絲還在滴水，又問道，「你的頭髮怎麼濕了？」
她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荒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目光陰森森地瞪向了大天狗，橫看豎看他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以前吃飯的時候還知道小口小口地裝斯文，現在狼吞虎嚥的樣子跟頭大天豬一樣！
大天狗卻是面色淡定地繼續吃自己的，打從他和瓊琅在一起之後，荒就沒怎麼給過他好臉色看，與曾經的他判若兩妖。不過他早已習慣，有瓊琅就夠了，兄弟友情什麼的都是不存在的，就算荒再怎麼不高興，自己是他姐夫的事實也跑不掉。
礙著周圍還有兩個陌生的小孩子在，荒還算理智地沒有當眾找大天狗的茬。
可能是被他陰沉的氣息嚇到，愛花和羽衣雖然面色乖巧，狐尾卻又有些緊張地僵硬了起來。
「這是我的弟弟，叫做荒。你們別害怕，他這個人其實很不錯的，就是長得比較嚇人。」瓊琅一邊笑對著兄妹倆說道，一邊不著痕跡地掐了一把荒的大腿，示意他收起這副被誰欠了二五八萬的表情，又和他解釋了一下兩個孩子的遭遇。
荒吃痛地悶哼了一聲，卻還是乖乖收起了那張臭臉。
「荒叔叔好。」羽衣清脆的少年音響起，明亮的眼睛在荒身上掃來掃去，眸色深處閃過一絲崇慕之意。
雖然荒模樣看起來很不近人情，但他身上卻散發著可怕的妖力，讓羽衣能深深地感知到這是一個強者。
一聽說他是瓊琅的弟弟，愛花也不那麼怕他了，跟在哥哥後面呼喚了一聲，眨巴著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眸子裡滿是親近之色。
「……嗯。」乍一成為兩個孩子的焦點，荒突然就渾身彆扭了起來，輕咳了幾聲緩和了臉色。
瓊琅知道荒來找她定然有事要談，在吃過飯之後便讓蚌精帶兄妹倆去收拾好的庭院裡休息。
「我呢……現在手裡有一些事務要處理，你們兩個就乖乖呆在庭院裡休息吧。」瓊琅說著，眼睛轉了轉又笑道，「對了，客舍那邊有很多和你們差不多大的孩子，你們可以一起玩，讓她們帶你們兄妹倆在海域裡轉轉也不會無聊。」
心知瓊琅作為羅刹海之主定然公務繁忙，愛花和羽衣皆是懂事地點了點頭，臨走前，兄妹倆不舍地望了他們一眼。
客舍庭院被打掃的煥然一新，之前大天狗帶回來的傢俱也都被一一擺放好在屋子裡。
羅刹島在海域之中央，庭院的風格也極具混搭風情。院裡有一方被特意開闢出來的沙地，中央有一顆椰子樹，玉藻前家的小土狗此時便正被繩子拴在樹幹上，四條腿在沙地裡撒歡。
「小花！」看見自己的愛犬，愛花歡呼了一聲，立刻便沖了過去撫它的尾巴。
「你們在這裡玩吧，有事一定要叫我哦。」蚌精見狀，微微一笑，「一會兒會有其他同齡的孩子來和你們做伴，要好好相處呀。」
愛花點了點頭，目送蚌精離開庭院後，方才放下小土狗扯了扯羽衣的袖子，「哥哥……你今天在村長家裡沒有受傷吧？」
「別擔心，我沒事。」羽衣搖了搖頭，他不過是逃跑的時候摔了一跟頭而已。
他看向自己瘦小的雙生妹妹，眸中浮起一絲愧疚，沙啞著聲音道：「對不起，都怪我太弱小了，我沒能保護好你和母親。」
如果不是瓊琅和大天狗恰巧到來，羽衣不敢想像會發生什麼後果。
愛花搖了搖頭，溫聲安撫起哥哥來，「哥哥別這麼想，你已經很厲害啦，至少比我厲害得多，從小到大你可都是我追逐的目標呢！除妖師人數眾多，哥哥一個人怎麼敵得過。」
玉藻前說過，羽衣的天賦很高，領悟的能力也很強，應當是完美的繼承了他。
她越是這麼說，羽衣便越愧疚，「不……我還差得太遠了，平日裡父親教我修習妖術，我也總是想著去林子裡玩，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而玉藻前疼寵他們，平日裡總把家中活計包攬在身上，又要照顧撫子，也難免會顧及不到這些。
「不過你放心！哥哥一定會強大起來的，以後哪怕父親不在身邊，我也能夠護住你和母親！」追悔過曾經的貪玩厭學，羽衣目光定定地沉聲發誓。
愛花的唇角深深彎起，用力地點了點頭，笑道：「好！那哥哥以後一定要把父親的本事全都學到手。」
「光是父親的還不夠，我要學更多更多。」
愛花忍不住笑問道：「哥哥還想拜誰為師？是瓊琅大人呢還是大天狗大人呢？」
羽衣搖了搖頭，雙眼亮晶晶地沉聲說道：「是荒叔叔！我能感受得到他的力量很強大，他一定是個非常厲害的大妖怪！」
「誒？」愛花聞言，不解地問道，「那為什麼不拜瓊琅大人為師呢？她是荒叔叔的姐姐，還要更厲害呢。」
「這……是這樣沒錯啦，可他們不一樣的……」羽衣擰起表情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好意思，「而且，瓊琅大人她、她是女孩子……我要做一個像荒大人那樣氣質的男子漢！」
這個叫做荒的妖怪與他曾經所見過的任何妖怪都不同，區別于父親的慈愛溫和、大天狗的優雅清傲、瓊琅的溫柔靈動，他面目嚴肅氣質更為冷酷，是一個存在感非常強的妖怪。當他妖力外泄的時候，會讓人心底不由自主地打起鼓來，被他震懾住。
如果當時是荒出現在那群除妖師的面前，一定會把他們嚇得腿軟直抖。
他想做一個那樣的妖怪，在氣勢上就壓倒別人，讓那些企圖對妹妹和母親不利的人一步也不敢靠近！
羽衣的話落下，庭院門口就傳來一個帶著笑意的溫潤男聲，「很了不起的志向呢。」
一目連走了進來，花鳥卷與他並肩而立，身後還跟了一串唧唧喳喳的小蘿蔔頭。
「是啊，很有眼光。」花鳥卷也忍不住掩面而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荒可是我們羅刹海中所有女孩子的夢中情人，羽衣小小年紀長得這麼俊俏，長大之後一定可以打敗他一躍而成羅刹海最受歡迎的妖怪。」
突然被一個溫柔又漂亮的大姐姐打趣，羽衣臉色一紅，尷尬地笑了起來。
「哇？什麼時候來了新的小夥伴？」跳妹盯著兄妹倆大聲叫道，然後把閃光似得眼睛定在了他們腳邊的土狗身上，「番茄終於不是孤獨的一隻狗啦！」
愛花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那個粉色馬尾辮的僵屍小姑娘，和她身邊的幾個少年少女們，聽到她歡呼雀躍的聲音，頓時即期待又激動。
從小在人類的村莊裡生活，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和善的同齡夥伴。
就在愛花以為跳妹要衝過來，並思考著要怎麼介紹自己的時候，就見那女孩子和她身邊那只古怪的小狗一個飛躍奔向了自己……腳下的土狗。
「……」
兩道興奮的犬吠聲在庭院裡不停地響起，原本還冷清安靜的庭院裡頓時變得熱鬧起來。
「這是你養的狗嗎？叫什麼名字？幾歲啦？」
「呃……它叫小花，已經跟在我們身邊八年了。」
狗的壽命多數也就在十年左右，提起這件事，愛花語氣不由緩和了下來，眼中掠過一絲不舍。
同為養狗之人，跳妹很能理解愛花在想什麼，便拍了拍肩道：「別難過，到時候讓番茄咬一口，這樣你們以後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愛花看著她腳邊那皮毛色彩斑斕的不正常的番茄，嘴角抽了抽。
金魚姬則蹦達到了羽衣的面前，眯起眼睛，神色分外嚴肅地打量起他來。
乍被一個陌生可愛的少女盯著，羽衣臉上原本還未褪去的紅暈再次加深。村莊那邊從來沒有這麼多可愛漂亮的同齡妖怪少女，這副場面還是初次經歷，讓他微微有些緊張，「我……我叫羽衣，這是我妹妹愛花……」
「喂！你真的想做荒那樣的妖怪嗎？」金魚姬睜大眼睛瞪他，煞有介事地說道，「你可千萬別被騙了，他那樣的妖怪才不會招女孩子喜歡呢，你要是和他學，就一輩子都找不到媳婦兒了。」
「呃……為什麼？」羽衣一怔。
「沒有為什麼。」金魚姬癟了癟嘴，嘀嘀咕咕地說道，「你以為荒那樣的妖怪很受歡迎嗎？我告訴你，隔壁荒川之主就跟他一個德行，甚至比他還過分，所以幾百年了都沒有女妖願意跟他好。」
對於妖生之中唯二將自己嚇哭好幾次的妖怪，金魚姬無論何時刻地都不會忘記抹黑他們的使命。
她嘴裡嘰裡呱啦地說個不停，聽的羽衣一愣一愣的，半晌之後才得意地拍了拍他的肩，「少年，我看你年紀輕輕前途不可估量，可千萬不要誤入歧途啊！」
「倒不如跟著我，我可以帶你一起去征服世界，以後我們就是比荒和大鹹魚還厲害的妖怪啦哈哈哈！」
看她笑的這麼得意，羽衣也只好尷尬而不失禮貌地笑了笑，目光對上了金魚姬身邊那個身著十二單看起來恬靜美麗的少女。
見這個容貌俊美的少年看向自己的，輝夜姬也回以他一個暖暖的笑容，頓時令他心跳怦怦加快起來。
「看來孩子們都相處得很好呢。」庭院門口，花鳥卷悄聲與一目連說道。
「嗯，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們就放心了。」一目連神色溫和地點了點頭，將金魚姬等人送到這裡後，與花鳥卷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庭院沒有打擾幾個興奮的孩子相識玩耍。
*****
午後的陽光灑在靜謐的翠葉上，原本居住著一家四口的小院此時卻狼藉一片，四周都被栓有符紙和鈴鐺的繩子包圍了起來。
院裡一地未被曬乾的水跡，其中攙雜著許多藍色的符紙碎片，宛如利刃一樣地紮進了玉藻前的雙眼。
看著這亂七八糟的院子，他一雙美目陡然睜大，心臟狂跳不止。不顧三七二十一地闖入其中，在沒有看到一雙兒女和妻子的那一刹那，臉色煞白駭人。
隨著他的掠過，妖氣令繩索上的鈴鐺劇烈刺耳地響了起來，察覺到異動的陰陽師們迅速再度將這裡包圍。
玉藻前抖著發白的雙唇，緩緩轉身看向周圍的除妖師，只感覺一陣天翻地覆的眩暈，心中被悔恨和殺意完全充斥滿。
「果然還有另一隻不簡單的妖怪，幸虧我們早已做好準備！」
陰陽頭冷笑一聲，眼中利光一閃而過，咬牙切齒地說道：「已經讓那三個大的和兩個小的逃跑了，這一隻無論如何也不要放過！」
除妖師們迅速擺陣，玉藻前聽到這句話，頓時微微一怔，原本凝聚在手中的狐火也盡數熄滅。被恐懼和擔憂埋沒的理智再度回到腦海中，他仔細感知了一下，才察覺到院子中留下了一個熟悉的妖氣印記，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與喜色。
反應過來之後，他立刻化為本體，冷眼漠視這些人類，自顧自地輕鬆衝破結界牢籠朝著羅刹海奔去。
「九、九尾！」人群中有人驚訝地叫出聲，聲音因震驚而失真。
陰陽頭見他如此輕鬆地闖出了眾人精心佈置的結界，捏著符紙的手開始顫抖了起來。
「大人，他往綠螢森林中去了！」身旁的除妖師急聲問道，尋求陰陽頭的指示。
陰陽頭捏緊符紙，片刻後咬牙道：「暫時先不要輕舉妄動，他逃進了綠螢森林裡，極可能與近來作祟的妖怪是同謀，我們先向縣中請求支持協助。」
玉藻前將他們甩在身後，喘著粗氣于茂密的林間賓士，終於在夕陽的光輝落入凡間時到達了羅刹海。
焦急地渡過海域，踏上島嶼的那一刹那，他就立刻靜下心感知起一雙兒女的妖氣來，片刻後朝著某個方向狂奔而去。
連瓊琅的來不及尋找，他循著兒女們與自己相似的妖氣感到客舍庭院中的門口。在看到他們小小的身影時，方才微顫著發軟的雙腿撐在了木柱子上大口喘氣。
愛花和羽衣正與一群陌生的妖怪孩子們玩耍嬉鬧著，臉上的笑容是從所為有過的放鬆與快樂，玉藻前怔怔地看著他們，失而復得的極度落差之感令他神色恍然。
兄妹倆也察覺到了父親的味道，轉過頭驚喜地叫道：「父親！」
丟下手中堆沙的玩具，兄妹倆奔進了他的懷裡，玉藻前一把將他們緊緊抱住，默不作聲。感覺到父親的力量大到令自己有些疼痛，愛花輕輕地喚他，「父親？」
玉藻前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沒事就好……你們和撫子沒事就好。」
聲音中帶著從未聽過的沙啞之意，玉藻前緩緩放開他們。他背對著夕陽，在逆光的畫面之下，羽衣看見他眼眶微紅，美麗靜謐的雙眸中載著閃亮的水色。
他微微一笑，也紅了雙眼，再度抱緊了玉藻前，清亮的少年音帶著一絲哽咽安慰道：「父親，我們都還在……瓊琅姬救了我們，我們都沒事……」
兄妹二人與他相擁，這一刻沒有人打擾他們，連最吵鬧的金魚姬也安靜了下來。
正在行宮中與荒議事的瓊琅忽聽得系統音響起，身形微微一頓。
「叮」，玉藻前的好感度提高了100點，當前好感度100點。（最高顯示100點）
作者有話要說：
瓊琅：咱也是有大舅的歐洲人了！
狗子（吃醋）：你有我難道不歐嗎？
瓊琅（嫌棄）：你的輸出跟大舅差的太遠了！
狗子：QAQ
*****
徵集一下羽衣和愛花的cp……畢竟感情要打小培養嘛，不然耐心等待一下瓊琅的孩子出生也闊以，當然單身也沒事啦2333
第105章 重聚
「怎麼, 有什麼不妥嗎？」荒見她出神, 不由開口問道。
瓊琅回過神來, 笑著搖了搖頭, 「沒什麼，晴明有心幫助我們是好意，不過另一個晴明是什麼想法？」
今日早晨她與大天狗前往綠螢村的時候，晴明曾來尋找過她，荒替他接見了晴明。他知道與土蜘蛛的一戰迫在眉睫，提出清剿之日要一併前往協助，並帶上他的式神妖刀姬一同作戰。
不過，妖刀姬現在是有兩個「主人」的。
荒明白她的意思，溫聲答道：「安倍晴明也沒有意見, 甚至連他也提出一同前去，正好報答你和大天狗上次的相助。」
「嗯……這樣吧, 他們兩個留在海域裡, 讓妖刀姬跟隨我們行動就可以了。」瓊琅微皺眉頭思索了一下, 不贊同地搖了搖頭。
人類的身體比較脆弱, 是無法與妖怪相比的，瓊琅並不願意讓他們兩個涉入危險之中, 不過兩個晴明皆是一臉倔強地要堅持自己的想法。
「為什麼不讓我去？」晴明緊抿著雙唇別開了頭, 眼中有幾分氣惱，似是對瓊琅駁回他的提議感到不滿, 「我現在依舊是羅刹海的人，羅刹海的事就是我的事！」
語畢, 他側目看了瓊琅一眼，又放緩神色彆扭地說道：「我是一定要跟去的，總之就算幫不上多大忙我也絕對不會給你拖後腿，真本事我還是有些的。」
瓊琅揉了揉額角，對他莫名其妙的小性子感到有些無奈。
「瓊琅大人便同意了此事吧，妖刀姬的戰鬥力雖然很強，卻是個脾氣古怪特殊的妖怪。在動用她時，我作為主人一定要看守在身邊才可以。」安倍晴明則不急不緩，耐心地溫和解釋了起來，「況且我一直欠大人一個人情，若不讓我做些什麼，我無法安心。」
話音落下，他下意識地與晴明對視了一眼，看到對方滿是陰鬱之色的眼眸，又各自別開了頭。
瓊琅見他們二人依舊堅持著不肯動搖，便也隨他們去了，「既然這樣，那你們的好意我就收下了，時間不早了，都去吃飯吧。」
離剛剛系統提示音響起時已經過去了約莫一刻鐘，瓊琅見時候差不多了，便讓蚌精帶孩子們來吃晚飯。
窗外的夕陽灑在金光粼粼的海面上，已經完成了一天工作的妖怪們開始陸陸續續地歸家，食堂裡坐滿了各自奇奇怪怪的妖怪，集市的夜燈也一盞一盞地亮了起來。
蚌精早已備好了豐盛的晚飯，羽衣和愛花兩兄妹和一群孩子唧唧喳喳地踏進了屋裡，玉藻前不出意料地跟在他們身後。
屋內有兩個大園桌，其中一個桌子上面擺放著許多精緻可口的點心，菜式也清淡偏甜。這是是屬於那群孩子們的晚飯，瓊琅對待他們一向縱然，在吃食上也更費心，格外注重他們的營養均衡。
跳妹拉著愛花的手蹦躂著坐到了左邊的大園桌上，顯然兩個少女在通過養狗之道已經建立起了深厚的革命友誼。
一群小蘿蔔頭團團圍坐在一起，將座位坐的滿滿的，另一桌冒著熱氣的飯菜前卻還空無一人，花鳥卷和書翁等妖怪約莫還沒有下班，又或許是在下班的路上。
蚌精一邊給他們拿取乾淨帕子和湯匙，一邊溫柔地說道：「餓了就先開動吧，他們還有一會兒才到呢，不用等。」
兄妹倆見金魚姬等人已經鼓著腮幫子吃了起來，明顯已經習慣了這種情形，便也放鬆下來不再拘謹。
瓊琅沒有邀玉藻前入座用飯，她知道對方此刻一定非常擔心撫子，便與大天狗帶著他一同往撫子沉睡的房間裡走去。
昏暗卻溫暖通風的房間裡，撫子正安詳地沉睡著，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看著她平靜的睡容，玉藻前的神色也緩了下來。
「今日庭院那邊一直在搬動傢俱，我怕孩子們玩鬧吵到她，便把撫子安置在這裡了。」
其實不管多大動靜都不能吵醒沉睡中的撫子，但玉藻前還是不免為瓊琅的體貼周到而感覺窩心。他凝視瓊琅與大天狗片刻，微微退後一步，深深地行了一個謝禮。
「謝謝你們兩個救了我的妻子和孩子，我真的很慶倖能夠結識你們……」
除妖師來的突然，只差一步，他就有可能與撫子他們陰陽兩隔了，一想起這個結果，他仍舊會滲出後怕的冷汗。
瓊琅隨大天狗回了他一禮，微微一笑，溫聲道：「前輩不必客氣，不過……撫子她到底是什麼情況？」
她詢問過愛花和羽衣兩兄妹為何喚不醒撫子，對方卻只說是神明的懲罰，令其時常無法處於清醒之中。
玉藻前憂愁地看了撫子一眼，事到如今，他也不準備將自己和撫子的事情瞞著這兩個孩子了。垂下眼眸，他坐在撫子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緩緩將二人的一切故事全盤托出。
他一向對外稱妻子是得了沉睡的怪症，實際上只有他知道，這是神明對自己褻瀆他的懲罰。接受天罰的本應是他，該死掉的也是他，可撫子拼了性命也要為他擋下一劫，承受了本應是他承受的怒火。
他們彼此間的以命相護感動了神明嗎？
可能是吧……若不然怎麼還能雙雙撿回一條命，但也許是更深地惹惱了對方。
玉藻前仍記得當年伴隨著天罰降落的那個嚴厲無情的聲音：愚蠢，妖怪皆是自私涼薄的生物，你竟妄想與他相守終生，真當妖怪同人類一般長情嗎？從今以後，你再也不用侍奉我了。
對於侍奉自己的巫女，那位神明應當是失望且憤怒的。他雖然沒有趕盡殺絕，但卻用另一種更殘酷無情的方法處決了撫子。
她一天的大部分時光中都會陷入沉睡，並且醒來的時間會越來越短，人類的壽命短暫，妖怪則不然。神明大約認為他會不堪寂寞而拋棄撫子，好懲罰撫子以令她後悔所作出的事情。
但是，他會以行動證明，哪怕撫子再也醒不過來，只要她呼吸尚在壽命未盡，他就永遠都不會拋棄她。
即便未來某一天陰陽兩界相隔，撫子也會活在他心中，永恆不滅，直至連他自己生命的火苗也熄滅掉。
「她沉睡的時間越來越長了，如你們所見，這一次她已經睡了差不多有兩日。我很擔心，不久的某一天，她會再也醒不過來。」
自誕下羽衣和愛花以來，已經十三年過去了，以撫子三十歲的年齡來講，她應當仍是個年輕健康的美麗女人。但因為沉睡之症，這些年來她的身軀愈發清瘦柔弱，是玉藻前用自己的妖力在維持著她的身體不被病痛侵擾。
「連前輩也沒有辦法讓她醒來嗎？」瓊琅微微皺眉，不解地問道。
大天狗聞言，悄悄在她耳邊說道：「手下留情是說的好聽，實際上她作為侍奉神明的巫女，這種行為無異於背叛，那個神明受此大辱怎會輕易放過她？」
「她身上有神明的詛咒，那個詛咒會一點一點地蠶食掉她的靈力和生命力。」
「沒錯。」玉藻前神色複雜地看向妻子，「詛咒不同於妖術和神術，這種東西任何妖術都無法解除。」
同理，神明也無法輕易破除妖怪的詛咒，除非有其他力量更強大的神明願意幫助撫子。
可神明自古以來大多與妖怪相對立，好一些的也不過井水不犯河水，他們忙著庇佑供奉自己的信徒還來不及，哪有心思去幫一個不相熟的妖怪，還可能會背負上與其他神明結仇的風險。
「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瓊琅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小聲問道。
大天狗挑了挑眉，悄聲回道：「其實我們天狗一族在很久以前也曾是山神，只是後來失去信仰變成了妖怪而已。」
不過他和他的父母都不覺得做妖怪和神明有什麼區別，反倒是做妖怪還更自在一些。
看著玉藻前愁眉不展的樣子，大天狗摸了摸下巴，眼神忽然在瓊琅的鼓鼓的胸口處打起轉來，後者立刻瞪他。
「對了！」大天狗忽然拔高聲音叫了一聲，把玉藻前都驚了一下。
他沉吟一聲，緩緩說道：「破除詛咒雖然難，卻也不是沒有辦法，沒有神明幫忙，用其他神器也可以。」
「當然……神器這種東西我們是沒有的，不過我們倒是有禦神木的種子。」他微微一笑，緩聲說道，「禦神木其名如其本身，乃是遠古神明種下的神果，其功效就是可以令死掉的凡人起死回生，讓油燈枯竭的老者延年益壽。」
這種果子也是他的父母曾提起過的東西，若非天狗一族曾是山神，他還不一定能夠按照古籍舊卷的記載找到這種珍稀之物。
「她中的詛咒便是侵蝕生命力，禦神木的種子很有可能幫她破解詛咒。」
瓊琅一怔，立刻將差點被自己遺忘的禦神木種子從胸口的衣襟中拿了出來，眼睛一亮，「不說我都差點忘了，今天我們去尋前輩就是為了給你送禦神木的種子。」
「既然這玩意兒當真能起得作用，那還留著做什麼？」
玉藻前看向她手中的那個錦囊，抿了抿唇沒有立刻答應，而是試探性地輕聲問道：「……你真的願意就這麼把種子給我和撫子嗎？我是答應了要幫你們找土蜘蛛巢穴才……」
「當然願意！」瓊琅神色認真地說道，「前輩不需要顧及那麼多，不管找不找得到土蜘蛛的巢穴，這顆種子我們都會送給你。至於尋找巢穴的事情，還是讓我們一起來吧。」
她聽聞玉藻前和撫子的故事早就心下唏噓，尤其是身邊有了大天狗，只要換個角度設身處地的代入一下就心中難受，哪裡看的過有情人終不能成眷屬的劇情。
土蜘蛛的巢穴又不是就找不到了，玉藻前的舊傷待百八十年過後另一棵樹結出新的果子，也能夠痊癒，可撫子卻等不起了。
她是人類，壽命短暫，若禦神木的種子能夠破除她身上的咒術再好不過。
大天狗也贊同點了點頭，並沒有任何不滿，土蜘蛛的恩怨本來便是因他而生的，就算玉藻前不提合作之事，他也會親自出手。
看著他們兩個，玉藻前神色微動，終於緩緩點了點頭，眉眼溫柔地深深望向他們，「謝謝，你們又幫了我一次。」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的。
「還有土蜘蛛的巢穴，我今晨已經尋找到了，你們不必擔心。」
瓊琅雙眼發亮，那那還有什麼可愁的？
顧不得去吃晚飯，她立刻派人將禦神木的種子送去典藥寮，讓裡面的妖怪將其碾成粉末，又添水化為一小碗綠色濃稠的湯藥。
湯藥色澤綠色晶瑩，接過手就能聞到一股異常清香的味道，撲面而來令人精神為之一振，甚是舒爽。
玉藻前端著這碗珍貴的湯藥，動作輕柔，一滴不漏地盡數喂進了撫子的口中。
隨著湯藥的減少，撫子的身體開始起了肉眼可見的變化。
她原本因營養不良而略顯枯黃的髮絲開始變得烏黑柔順，病態蒼白的皮膚也漸漸有了健康的紅潤，直至一碗湯藥見底，她的模樣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不再是那個了無生氣的活死人，而像是一個單純沉浸在甜美夢境中的年輕少女。
玉藻前眼中不可掩飾地閃過一絲喜色，這一晚都懷著一顆激動而期待的心守在撫子身邊。
他徹夜不休不眠，像是石化了一般坐在撫子身邊，一動不動地緊盯著她的臉，生怕錯過她的眼睫微閃一下。
終於，在第二日溫暖的陽光透過紙窗灑在女人白皙柔嫩的雙頰上時，她像是被打擾了美夢似得，微皺著眉頭緩緩睜開了雙眼。
「阿娜達？」撫子輕喚了一聲，察覺到周圍的擺放不是家中的模樣，不由不解地問道，「發生了什麼？我們這是在那裡呀？孩子們呢？」
撫子坐起身來，忍不住撐了個懶腰，那模樣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嬌美中透著春天與生機，玉藻前呆呆地看著她，神色恍然。
「說起來我這一次睡了多久啊？奇怪……這一次睡這麼久身上一點也不酸痛，難得很有精神呢！」
話音落下，她便落入了一個緊緊的懷抱中，撫子一怔，「阿娜達……？」
「你終於好起來了……撫子，以後，你再也不會無奈的睡過去了……」
「……」
男人的聲音沙啞哽咽，感受到自己肩頭的衣服似乎被什麼熱熱的東西沾濕了一片，撫子身形微頓，也慢慢伸手緊緊抱住了自己的丈夫。
窗外，初春的陽光正好，暖意驅散了寒氣。
*****
瓊琅正在為投入一天的工作吃早飯，看到蚌精帶著羽衣兄妹倆出現在門口以後，她將點心塞進嘴中微訝道：「哎？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不多睡一會兒嗎？」
羽衣搖了搖頭，指了指窗外的天色，「已經很晚啦，太陽要曬屁股了。」
「大人，這兩個孩子已經醒了好一陣兒了，我瞧著你們差不多該用早飯了，就把他們帶過來了。」
瓊琅聞言挑了挑眉，那豈不是跟她們起的一樣早？
「小孩子要多睡覺才長得高，不用起這麼早的，你看金魚姬他們全都在睡懶覺呢。」
「謝謝瓊琅大人的關係，不過沒關係的，我們已經習慣啦。」愛花笑著搖了搖頭，「今天早上起來，沒有衣服要洗，也不需要做早飯，還真有點不習慣呢……」
和人類村民生活在一起，自然也要融入他們，兩個孩子大小就習慣早起幹活替父親分擔家務事。今天他們像往常那個時候起床，除了喂喂院子裡那幾隻雞鴨以外就無事可做，還乾巴巴地坐在屋裡待了半天。
她這話不禁讓瓊琅想起了許多年前還是人類漁民女兒的自己，也是早起貪黑天天幹活，十分辛苦，心下也對兩個孩子格外憐惜。
「既然起來了，那就先吃早飯吧。」瓊琅眯著眼睛笑道，讓蚌精在送上來兩份早餐。她看了看旁邊空位前的那杯熱羊奶，又補充叮囑了一句，讓蚌精多端一杯過來。
「來，你們兩個把這東西喝了。」
「這是什麼？」愛花和羽衣有些好奇，但是卻都沒有拒絕瓊琅的話，皆是乖乖地喝了下去。
「好喝嗎？」
「嗯……甜甜的，很香。」
瓊琅笑的更開心了，忍不住摸了摸愛花的一雙狐耳，「這是羊奶哦，小孩子多喝這個可以長高的。」
「羊……羊奶！？」兩個孩子一呆，臉上迅速閃過一絲紅暈，和當初年幼的荒一個反應。
瓊琅掩面笑了笑，輕咳幾聲道：「沒錯，不過我沒騙你們就是了，以後早晚喝一杯，可以長高高還能變漂亮，金魚姬他們都喜歡喝呢。」
這是經過她改良後的東西，早已經沒有當初那麼難喝了，幼稚園裡的妖怪也會每天飲一杯。
聽到金魚姬他們都會喝，羽衣便覺得羊奶也不是那麼難接受了，何況味道的確鮮美。只是他的目光落在剛剛放了一杯羊奶的那個空座位上，心下有些好奇，不知道那份早餐是屬於誰的。
若他沒記錯的話，會和瓊琅在一起吃飯的，都是大人吧……
「以後每天早上食堂那邊都會給你們倆準備一杯的。」瓊琅眯了眯眼睛，如是說道。
「每天？」羽衣微微一怔，有些沉默了下來。
「是啊，你們不願意留在羅刹海嗎？」
愛花放下了手裡盛粥的勺子，水潤潤的狐目看向她，輕聲問道：「瓊琅大人……願意留我們在這裡嗎？」
「你們想嗎？我倒是想留你們在這裡呢，畢竟村子那裡有除妖師，還是說你們更喜歡人類的世界？」
羽衣緩緩搖了搖頭，苦笑一聲，「我和愛花當然都很喜歡這裡，村子那邊……大家都已經知道我們的身份了，怕是再也不會接納我們了，而且那些除妖師一定不會輕易離開的。」
「除妖師？」在房間裡幫忙擺放餐盤珍珠聽到這個詞，不禁微微一抖，「大人沒有把他們解決掉嗎？」
「瓊琅大人沒有傷害他們。」
「可我聽大天狗大人說，除妖師都很凶很凶，還想對愛花他們趕盡殺絕呢，大人為什麼放過他們？」珍珠有些不解，作為妖怪，她對除妖師這類人天生就沒有什麼好感。
「不管是人類還是妖怪，都有好壞之分啊……」瓊琅歎了口氣，溫聲沖她說道，「雖然除妖師和我們的立場相對，但也不能忘了，還有村長這樣的人類存在啊。」
「除妖師固然冷酷無情，可若我和大天狗將他們當場誅殺，那千葉縣上面的人責怪下來後，老村長哪裡討得了好？」
那老者作為一村之長，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維護妖怪，除妖師抓不住他們，那是除妖師沒本事。可若陰陽頭死了，千葉縣派下來的人不知會如何拿村長洩憤。
羽衣重重地點了點頭，當時老村長在明知他們是妖怪的情況下，還拼命地想要盡可能保住他們的性命，他心下十分感動。作為人類和妖怪的孩子，即使不被人類接受，他也依然對他們帶有天生的善意。
畢竟生育他和妹妹的母親就是人類啊。
珍珠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突然間覺得人類其實也沒有那麼可怕可惡了。
愛花則雙眼亮晶晶地看向瓊琅，臉色微紅，她發自內心喜歡瓊琅這樣的妖怪。她身為妖怪對人類懷有善意，就像母親撫子作為巫女，也對妖怪心懷憐憫一般。
她和羽衣是半妖，對人類與妖怪間的種種格外敏感，即難過被人類憎惡，也害怕被妖怪們所不接受。
恰恰是瓊琅和大天狗這樣的妖怪，最能令他們心生親近之意。
門口處，玉藻前帶著一個已經換好乾淨衣裳的美麗女人站在那裡，聽聞他們的談話，彼此對視微微一笑。
「我說得沒錯吧？這是個很好的孩子，你會喜歡她的。」玉藻前小聲說著，心下感觸，他到底沒看錯人。
作者有話要說：
狗子：我發現羅刹海真的是幼稚園……到處都是小蘿蔔頭，還越來越多。
瓊琅：emm你不喜歡小孩子嗎？
狗子：喜歡啊……你快給我也生兩個（對玉藻前表示羡慕嫉妒恨好嗎！）
*****
撫子和大舅he了。
明天可能有萬字更新，為什麼是可能，因為明天準備一章打死土蜘蛛，但是我不確定能否寫到一萬字咳咳咳。如果這一萬字打死了土蜘蛛，那下下章瓊琅就該下蛋了 ，沒錯就是這麼突然。
瓊琅：突然下蛋
狗子：突然孵蛋
瓊琅：突然當媽
狗子：突然當爹
瓊琅&狗子：二臉懵逼
*****
組團打蜘蛛了！
玩家【瓊琅】發出了集結挑戰稀有妖怪土蜘蛛，趕快組隊加入挑戰吧！
【玉藻前】加入了隊伍
【大天狗】加入了隊伍
【妖刀姬】加入了隊伍
【夜叉】加入了隊伍
陰陽師：晴明x2、比丘尼x1
什麼你說為什麼不帶荒？我哪裡有多餘的鬼火給他糟蹋喲……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6-9 16:37
第106章 團戰頭鐵不帶奶
撫子溫和的目光落在兒女和瓊琅的身上, 微笑著點了點頭。
幾乎是撫子出現在門口的一瞬間, 兄妹倆就注意到了母親的存在, 立刻激動地跳下桌子撲進了她的懷裡。
「醒了？正好一起吃早飯。」瓊琅的話音一落, 蚌精立刻揮手讓妖侍多備早餐。
「多謝瓊琅姬。」撫子緩緩地說著，放開一雙兒女，鄭重不失優雅地向她行了一個禮。
瓊琅打量起撫子，見她醒來後精神奕奕的模樣，原本懸著的一顆心也放了下來，雙眼彎成了一雙月牙。
「那種子能派的上用場就好。」
禦神木的種子和果實，對撫子這樣的人類來說，益處是最大的。喝下湯藥之後，她不僅外表變得年輕了許多, 宛如一個十幾歲的少女，連生命力的氣息也旺盛了不少。
撫子是一個很好相處的女人。
她容貌清麗, 外形高潔優雅, 但卻並不會給人難以接近的疏離感, 深入交談下來就會發現她其實是一個風趣幽默的人。撫子天性豁達樂觀, 不管談論起什麼事情都是笑容淺淺，與她相處十分舒服。
或許因為曾是巫女的緣故, 她身上有一種淡淡的特殊的聖潔感。瓊琅初見她時, 覺得她外貌美的像天山雪蓮，待與她深交之後, 才發現撫子其實更像一株太陽花。
前半生的經歷曲折坎坷，令她心性更顯堅韌, 但不管是隨玉藻前顛沛流離多年，還是被詛咒纏身折磨，都未曾給她的臉上多添一絲陰霾，反而是她的堅忍與樂觀給了玉藻前堅持下去的動力。
撫子也算是在死亡邊緣徘徊過的人類，曾經以為詛咒解除無望，便格外珍惜眼前的事物，耐心平靜地等待分別的那天到來。瓊琅則是真真正正死過一次的人，不管是人類還是妖怪，只有真的失去過生命，才會理解生命的寶貴。
出於類似的經歷，兩個人在許多思想上出奇地合拍，倒也相處的十分融洽。
撫子醒後，瓊琅暫時將他們一家四口全都安置在客舍前的庭院中。
實際上，她有心留玉藻前一家在羅刹海中，即便玉藻前他們還沒有開口說要留下，卻早已在行宮附近悄悄地備好了一個正式的新庭院。
客舍畢竟是客舍，只待玉藻前他們一同意留下，就立刻讓他們搬出客舍，正式入住羅刹海。
這幾日，瓊琅一邊盯梢森林的蜘蛛囊清理計畫，也沒有刻意去打擾玉藻前一家，留給了他們足夠的私人空間。
「父親，母親的病真的好了嗎？」
聽到女兒小心翼翼的詢問聲，玉藻前笑著溫聲道：「是啊，這要多虧了瓊琅他們，把那麼珍貴的東西給了我們。」
愛花的雙眼像是掛滿了星星的夜空，歡呼一聲撲進了撫子的懷裡，「真好！瓊琅姐姐是我見過最好的妖怪了！」
「小丫頭，難道我不夠好嗎？」聞言，玉藻前刮了刮她的鼻子，半開玩笑地問道。
「父親也好，瓊琅姐姐也好！」
玉藻前裝作吃味地逗她，「那我倒是要問問你，我和瓊琅哪一個更好？」
愛花像是碰到了一個世紀難題，面色認真地思考了起來，糾結地猶豫了半天，才磕磕巴巴地說道：「沒、沒有哪個更好，一樣的，和哥哥一起並列第一不好嗎？」
撫子和玉藻前都忍不住笑出了聲，後者摸了摸她的頭，溫柔地道：「傻丫頭，那麼喜歡瓊琅嗎？」
愛花點了點頭，又依偎進了撫子的懷中，小聲說道：「總覺得瓊琅姐姐和母親很相似。」
這也是她十分喜歡瓊琅的原因之一，因為這些年撫子陪伴她的時間並不多，對於母親的那份思念與親近就總是忍不住轉嫁到瓊琅身上。
「父親，我們可以留在羅刹海嗎？」羽衣神色期待地問道，顯然還惦記著瓊琅之前問過的話。
玉藻前沉思了一下，低聲問道：「你們想嗎？」
「我……我和愛花都想留在這裡。」羽衣咬唇回答道，試探的眼神看向玉藻前，不知道他會如何選擇，「當然，父親要帶我們去哪裡都沒關係。」
聞言，玉藻前看向了撫子，後者會意了他的眼神，溫聲答道：「無論是人類的世界也好，還是妖怪的世界也好，你們在哪我就在哪。」
不需要因為她的身份而為難。
聽到撫子的回答，玉藻前微微松了一口氣，他曾經之所以選擇帶著妻子孩子在人類世界中隱居，便是為了照顧他們的安全。
人類雖然懼怕妖怪，但力量到底不如妖怪強，可若在弱肉強食的妖怪世界中，撫子這樣的人類很容易受到傷害，更何況她曾是巫女。
好在羅刹海這裡的妖怪與其他領地相比，要更為寬容，對各種事情的接受能力比較高，這些天來從未因撫子和孩子的身份而歧視他們。
相反羡慕他們的妖怪還不在少數，讓玉藻前微微有些吃驚。這要歸功於瓊琅早些年便奠定下來的教育觀念，已經潛移默化地改變了妖怪們的傳統思想。
此外他不知道，羅刹海這些年來受人妖情未了瑪麗蘇小說的荼毒太深，大多妖怪對人類的態度更多的是好奇與想要接近，看待半妖也沒有其他任何想法。
綜合思考下來，羅刹海是最適合他帶著妻子和兒女生活的地方，羽衣和愛花也可以進入到她們最渴望的那個幼稚園中去，結識更多的夥伴。
沉思片刻，玉藻前抬眸微微一笑，「好，那我們以後就在這裡生活下去了。」
羽衣眼睛一亮，也忍不住和愛花一起歡呼出聲。
「不過。」玉藻前抿了抿唇，認真地說道，「我們可不能像現在這樣在這裡白吃白喝白住。」
羽衣也贊同地點了點頭，片刻後才反應過來，臉色有些尷尬，「可是……父親，我們好像沒有錢……」
羅刹海裡不流通人類世界中的那些銅幣，這裡的妖怪使用特殊的貝殼來交易，可是他們一個也沒有，連飯都吃不起，更別說交房租和學費了。
「這個你不用擔心，自有我來解決一切。」玉藻前掃視了一遍自己的一雙兒女，認真地說道，「只是你們要擺端正心態，既然留在這裡，也要付出應負的責任，明白嗎？」
羽衣認真地點了點頭，瓊琅救了他們，並不代表應該無償地收留他們一輩子，何況他們也沒有這麼厚的臉皮去接受對方的好意。
瓊琅贈與他們的已經足夠多了。
「那父親打算怎麼做呢？」愛花好奇地問他。
「等到解決完南陸森林中的事情，我會去那個圖書館應聘合適的職位。」玉藻前醇厚帶有磁性的聲音響起，他這幾日在羅刹海中暫住，已經大致摸清了這裡的各項傳統與規矩。
羽衣也附和道：「那等上了幼稚園之後，我也要勤工儉學！」
他和其他小孩子玩耍的時候，聽跳妹等人提起過，他們兄妹三個都是瓊琅本人從外面撿回來的。由於不是土生土長的羅刹海妖，沒有父母照顧，瓊琅便收留了他們。
不過三兄妹也很有自知之明，弟弟妹妹進入幼稚園學習之後，跳哥在海域中開張了一個小店，專門賣睡覺用的棺材。由於他手藝好，打造出來的各種貝殼珊瑚棺材都極其漂亮，在海域裡的人氣一直都很高，年紀輕輕就事業有為，不但沒有給瓊琅添麻煩，還能繳納大量稅額為海域營收做奉獻。
玉藻前聞言，頓時哭笑不得，他搖了搖頭溫聲道：「我說過了，有我在你們不需要擔心這些，你只要好好修習就可以了。」
「你以後不是想跟隨荒修行嗎？認真學習，能夠考入高等學園就有機會了，別讓其他事情消耗了你的精力。」
羽衣點點頭，在心中下定了決心。
他一定會認真修行，成為羅刹海中出類拔萃的妖怪，將來去報答瓊琅給予他們一家人的幫助。
*****
夜晚，瓊琅在身邊之人酣睡之時，閉目凝神查看起許久沒有關注過的系統面板來。
這些年來，從爭奪地盤到建立發展海域，這已經不再單純的只是系統給予的任務。當這些事成為了她生命與日常所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後，系統的存在似乎已經變得不那麼重要的。
當年她曾被系統所謂的成神獎勵而誘惑過，如今再想起，也僅是一笑而過了。
系統已經很久沒有頒佈新任務了，在留住小鹿和鐮鼬等等妖怪之後，原本培養妖怪勢力一項任務也終於達到了100%的完成度。
佔領羅刹海，獲得一定數量的聲望值，培養妖怪勢力，修建行宮，發展外交。這五個主線任務全都已經完成，只差建設家園的進度是90%。
瓊琅思索，羅刹海這些年來的各方面基礎建設都已經有了，只是某些方面還未完善而已。如今不需要她親自盯梢，有其他高級老幹部們帶領，順其自然地發展下去，會變得越來越好，直至任務完成。
綠螢森林並不在系統要求的範圍內，而是她自己想要去佔領。
因而，系統終於頒佈了最後一個任務，也是比起之前所有任務最為特殊的一個。
七、實力突破。（未完成）
當你接到這個任務的時候，說明你離最終目標只差最後一步了，厲害了，我的少女！
我並不知道你花費了多少時間，但經過這麼多年的努力，海域在你的管理和統治下已經出現了天翻地覆的發展。你的所作所為，已經能讓這片海域成為了可以被稱之為妖怪國度的存在。
不過，你累了嗎？對日復一日的操勞感到困倦了嗎？對漫長而永無盡頭的人生感到疲憊了嗎？
身邊已經有了可以讓你安心放手的可靠夥伴，你是否開始有想要結束這一切的念頭了呢？
想要安安穩穩地睡一覺，好好休息嗎？
當你再一次得到自身力量的突破以後，我將兌現當初對你許下的承諾，也許那就是我們分別之日的到來。
但是，你將會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這個主線任務的話古裡古怪，字裡行間透露著一種莫名的意味，與之前任務描述裡那激昂慷慨的樣子完全不同。
但瓊琅卻沒有在意那麼多，她只是神色幽幽地盯著任務獎勵一欄中，那個像是網路遊戲裡一樣的金光燦燦的果子。
這麼多年以來，這是唯一一個達成後會有獎勵的任務。
瓊琅的神思落在那金燦燦的果子上，可以看見幾行系統語氣俏皮地描述介紹它的小字。
「奇怪的果子，任何人吃下它都可以變成神明。」
「這個果實沒有名字，如果你真的好奇，那就叫它經驗果吧（絕對不是我臨時瞎起的）。你的聲望、實力已經達到我的要求，也有了一定數量的信徒，它可以幫助你完成蛻變為神明的最後一步，獲得更強的神秘力量！（包括你一直想要卻不能擁有的）」
瓊琅看著這個奇怪的果子，心情意外出奇的平靜，早已沒有了當初剛剛得到這個系統時的驚訝，也沒有了在海域中廝殺求生時對於成神變強的渴望和期盼。
她只是隱隱約約若有所思，開始好奇起它為什麼會說出這番話來。
這些年來累嗎？累是有的，但更多的卻是滿足和期待，她既沒有困倦也沒有疲憊，甚至還想追求更多。
那麼系統為什麼要說出這番古裡古怪的話？
瓊琅左思右想，未能理解其意，乾脆將它拋開丟到一邊。這個奇怪的果子拿不拿得到都無所謂，拿到後吃不吃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
幾日間，瓊琅派領手下的妖怪將綠螢之森中的蜘蛛囊都清理的差不多了，只剩下西北面土蜘蛛的藏身之地還未曾踏入過。
已是三月中旬，她不想再拖延下去，準備早早趁著土蜘蛛還虛弱的時候將其徹底剷除。
玉藻前早已偵察到土蜘蛛所藏身的洞穴，將妻子孩子安撫好之後，他便打頭陣帶路前往土蜘蛛的巢穴。
荒被瓊琅要求留在海域中坐鎮，處理與隔壁其他幾個海域間的往來議事，這一次帶妖兵出戰的統領是夜叉。羅刹海的海妖不適應長時間在陸地作戰，因此此番隨性前往的幾乎都是那智山的妖怪，由白狼負責協助夜叉。
八百比丘尼也一路隨行而來，晴明道她是一個不老不死的古怪巫女，靈力高強，能夠協助作戰，大天狗便應了她的隨行之請。
越往深處，森林愈發昏暗，這裡的樹木參天茂密，將陽光遮擋的嚴嚴實實，四處也潮濕不堪。
陰暗潮濕之處，是蜘蛛這類生物最喜歡待的地方。
瓊琅可以看見，周圍有許多乳白色的蜘蛛囊在蠕動著，能把人的隔夜飯都噁心出來。
一邊行走，他們一邊悄無聲息地清理掉林中的蜘蛛囊，終於接近了玉藻前所指的洞穴入口。
裡面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風吹來令人作嘔的腐爛氣味。
玉藻前手中燃起狐火，轉頭朝他們道：「我們一路以來清理掉了這麼多蜘蛛囊，它肯定早有察覺，現在正躲在裡面。你們在外面準備好，我進去將它逼出來。」
他身上還有舊傷，瓊琅有些不放心，沉聲叮囑道：「前輩小心，莫要戀戰，外面有我們。」
「嗯。」玉藻前應了一聲，腳步落地無聲地朝裡面走了進去。
她與大天狗對視一眼，開始按照計畫在門口佈置起來。
八百比丘尼掃了一眼周圍密密麻麻的蜘蛛囊，溫聲道：「這附近的蜘蛛囊最好也處理一下，否則等它們破囊而出，怕是會對我們群起而攻之。」
白狼點了點頭，命妖怪們將事先準備好的藥劑拿了出來，這藥劑是撫子親手帶領製作的，可以腐蝕掉這些蜘蛛囊。
就在蜘蛛囊清理的差不多的時候，洞中隱約傳來幾聲巨響，洞深處似有火光飛濺，瓊琅神色一凜沖大天狗喊道：「準備，它來了！」
大天狗顯然也感知到了那妖氣的接近，抿緊嘴唇點了點頭，展開雙翼停在半空中蓄勢待發。
下一刻，化為九尾狐本體的玉藻前就迅捷如風一般地從洞中沖了出來。
就在他沖出洞穴中後，有一隻身上燃著火光的龐然大物像是被火燒屁股一樣地奔逃了出來，瓊琅向裡往前去，之間洞中已經成了一片火海，顯然土蜘蛛是被玉藻前逼得藏不下去了。
雖土蜘蛛逃竄出洞穴的，還有地上密密麻麻或大或小，色彩鮮豔的毒蜘蛛，直看的人頭皮發麻。
大天狗早已有所準備，在土蜘蛛沖出來的那一刹那，立刻用無數風刃包裹而成的巨網套在洞口處。土蜘蛛腳下刹不住車，一個猝不及防便撞進了鋒利的刃網內，瓊琅立刻聽得它怪異地嘶吼痛叫了一聲。
颶風刮起，像是無數刀子割在它身上，將它割的皮開肉綻，毒液噴濺的到處都是。
「都躲開！」晴明一驚，急聲喊道，手下飛快地操縱靈力豎起結界將身邊就近的妖怪們都護住。
那智山的其他妖怪也訓練有素地分散開來，將土蜘蛛團團圍住，道道妖氣狠狠地劈向土蜘蛛，然而卻像是木劍砍在了堅硬的鐵殼之上，留不下一道劃痕。
見除了大天狗的風刃以外，其他妖怪的妖力根本不足以破開它皮膚的軀殼，瓊琅心下微微一沉，這只蜘蛛比他們想像的還要厲害。
借著它身上燃著的火光，瓊琅可以很清楚地看見這個龐然大物的模樣，它身軀黝黑，赤爪金瞳，體型巨大無比。皮膚上還有細細的絨毛，堅硬鋒利的像是刺刀一樣。
它身上又被狐火灼傷的痕跡，被風刃割開的地方有淡藍色的血液滲出，但赤紅色的足部卻毫髮無傷，顯然是他全身最堅硬之處。
風不停呼嘯著，土蜘蛛在拼命的掙扎，大天狗維持著風刃巨網似乎有些吃力。
瓊琅手中凝聚起一道風刃的冰刺，正打算嘗試是否能夠刺穿它最柔軟的腹部，就見夜叉已經高高躍起朝著土蜘蛛一叉子刺了過去。
「其他地方傷不到它，攻擊它的眼睛！」夜叉脾氣暴躁，又是擅長戰鬥的妖怪，見除了大天狗外的人傷不得土蜘蛛，直接就朝著它裸露在外的眼珠刺了過去。
這一招果然有效，土蜘蛛開始更加劇烈地掙扎了起來，顯然被夜叉刺得痛不欲生。
眾人心下一喜，還未能立即作出反應，就見土蜘蛛猛烈的掙扎之下，風刃巨網被它赤紅的足撕裂開來，猛地衝撞到了前方的巨樹上，巨樹「哢嚓」一聲斷裂倒下。
晴明就站在剛剛那棵樹下，身邊的妖怪們早已憑著本能躍至旁邊，只剩他一個人還站在那裡來不及跑。
見到這一幕，瓊琅心下一跳，瞬間如風一般沖過去將他掠開。大天狗的風網被撕裂，頓時臉色發白，他來不及再次凝聚起力量困住土蜘蛛，只能朝他們大吼，「都躲開！」
瓊琅摟著晴明的腰把他放在遠處安全的地方，後者神色怔怔地看著她，似乎還沒能反應過來。待瓊琅鬆開他，還不等晴明打鼓的心生出彆扭，那頭的土蜘蛛就已經猛然吐出數道蛛絲想要將眾人全都黏住。
有躲閃不及的妖怪中了招，被粘液腐蝕皮膚發出痛叫，大天狗神色一肅，立刻有數道風刃朝著蛛絲砍去，蛛絲卻意外堅韌的紋絲不動。
見之前的計畫沒能成功困住土蜘蛛，玉藻前急忙喚了瓊琅一聲，然後用狐火燒毀蛛絲將妖怪們解救了出來。
瓊琅心下一緊急中生智，揮手將水幕裹在蛛絲之上，隨後再令其瞬間凍結。被冰封住的蛛絲晶瑩美麗的像是綢緞一樣，但卻僵硬地立在半空中無法彎折，自然也不能將妖怪們都裹起來，為夜叉等人爭取到了喘息的時間。
蛛絲不怕水和風刃，只懼火焰。
似是沒料到玉藻前的狐火竟然能燒毀自己的蛛絲，原本惡狠狠地緊盯著大天狗的土蜘蛛身形微動，轉了個身朝著玉藻前噴出一道毒霧。
毒霧彌漫了視線，過量的吸入會導致身軀麻痹，正當大天狗準備帶領妖怪們撤離此地時，八百比丘尼的聲音沉穩地響了起來，「不必驚慌，只是瘴氣而已，交給我來淨化就可以了。」
權杖插在地上，八百比丘尼的靈力開始緩緩將瘴氣毒霧都驅散掉，卻也令其他妖怪感到極度不適。
土蜘蛛卻顧不得那麼多，示威性地朝玉藻前噴出毒霧之後，又開始對大天狗緊追不放，朝著天空中的他吐出數道毒絲想要將他拉扯下來，顯然是恨極了大天狗。
他剛剛籌備風刃巨網消耗了體內大部分妖力，此刻被土蜘蛛緊追不捨，對戰不免有些吃力。
瓊琅眼中的擔憂之色一閃而過，立刻朝著他大喊，「去東面的空地！」
大天狗只掃了她一眼，就領會了她眼中的意思，因而停止了對土蜘蛛的攻擊，只是一邊躲閃一邊引誘著它朝著東面去。
八百比丘尼忙著淨化瘴氣，安倍晴明解開了妖刀姬的封印，正帶著她砍斷蛛絲救出被困在其中的妖怪。
瓊琅和玉藻前立刻準備追上大天狗，身側的晴明心下一緊就要跟上去，瓊琅卻回頭按住了他的肩膀，神色嚴肅地沉聲道：「你們不要跟過來！」
絕對不能讓他們涉入危險之中。
「你就和他們留在這裡，把還困在蛛絲裡的妖怪們都救出來，還有地上這些從洞中爬出來的毒蜘蛛，也全都清理掉！他們就交給你了！」
急聲命令完，她隨著玉藻前迅速向東方追去。
晴明神色一緊，忍不住想要喚住她，但看到眼前被蛛絲和小蜘蛛擾的手忙腳亂的場面，咬了咬牙掏出符紙將這些毒物都淨化掉。
「前輩，它只怕你的火。」
唯有玉藻前的狐火能令將它燒傷，且令它懼怕。
「我們三個合作，我來騷擾他！」
玉藻前聞言，立刻就明白了瓊琅的意思，點點頭凝聚出狐火朝著土蜘蛛襲去。
土蜘蛛對大天狗的仇恨極深，對其他人視而不見，只攻擊他一個。大天狗借著雙翼在空中急速閃躲，時不時地向它揮出一道風刃，引誘著土蜘蛛在樹林間打轉。
森林中樹林茂密，大天狗在天空之中暢然無阻，一時間也奈何不得他。
離洞穴越來越遠，三人眼尖地發現這林間的蜘蛛囊竟捆著一群除妖師模樣的人類，其中一個熟悉面孔不是別人，正是那日村莊中有過一面支持的陰陽頭。
一行除妖師是接到千葉縣中上級的命令深入綠螢森林調查毒蜘蛛一事的，怎奈何未尋到土蜘蛛的巢穴，半路上就被已經從囊中孵化的小蜘蛛當作獵物一樣用蛛絲纏了起來。
見如此一隻龐然大物與三隻妖怪在眼前戰鬥，立刻有人嚇得大聲驚叫，面色煞白。陰陽頭看著這幾個面熟的妖怪，心下也是咯噔一聲，暗歎今日難逃一死。
誰知下一刻，空中劃過幾道鋒利的風刃，將他們身上的蛛絲盡數斬斷。
「不想死的話就快點滾！」大天狗冷聲說道，那蛛絲是小蜘蛛所吐出來的，威力比不得土蜘蛛本體，他的風刃能夠將其輕易斬斷。
陰陽頭一怔，似是沒料到大天狗會這麼做，而他身邊的陰陽師們已經哆哆嗦嗦地扒開蛛絲，神態驚恐地朝著村子的方向逃去。
陰陽頭也下意識的想要逃離此地，可剛沒走兩步，就聽的大天狗悶哼一聲，讓他控制不住地轉過了頭。
伴隨著這聲悶哼的是瓊琅震怒夾雜著擔憂的驚呼，大天狗原本耗費了大半妖力，做靶子引誘土蜘蛛已是格外兇險，剛剛出手救下陰陽師一行的那一瞬間，立刻被土蜘蛛鑽了空子。
蛛絲帶著蛛毒卻腐蝕了他的翅膀，恰是當年舊傷所在的防禦薄弱之處。
瓊琅一急，心下大怒，頓時凝聚起十足的妖力，化作一道冰刃朝著土蜘蛛的赤足猛攻過去。這道蘊含了她全身妖力的冰刃砍在土蜘蛛被燒傷的赤足上，竟將它的一條腿砍掉。
土蜘蛛的攻速頓時慢了下來，但是剛剛擊傷了大天狗讓他懷有仇恨的眼神興奮不已，竟不理會瓊琅再次站起來攻擊他。
瓊琅立刻急聲喚他，「你不要出手，只注意躲避就好！」
大天狗臉色發白，卻也點點頭不再攻擊土蜘蛛，而是保留體力配合瓊琅與玉藻前將它擊殺。
瓊琅自那全力一擊後有些虛脫，她知道自己和大天狗都難以傷到土蜘蛛，便用數道水鏈無聲無息地纏住它其他赤紅色的足，一會兒是將它的幾隻腿捆在一起，一會兒又用水鏈去絆它的腳。
樹林裡樹木眾多，土蜘蛛這樣的龐然大物本就行動不便，被瓊琅一連絆的撞到了好幾棵樹，急的它張牙舞爪瘋狂嘶吼。
而它的速度一慢下來，立刻就挨了玉藻前霸道猛烈的狐火。
三方一逃一擾一攻，默契配合之下，很快就將土蜘蛛燒的遍體鱗傷，全身焦黑。那原本鋒利堅硬如鐵的毛在碰到玉藻前的狐火以後，被少了個精光，龐大的身體被燒的開始微縮起來。
片刻後，漆黑焦臭的身體終於僵硬的再難以動彈。
見狀，大天狗神色一緩，降落在一棵樹上松了口氣，「結束了嗎……？」
話音落下，土蜘蛛另一隻未被戳瞎的眼睛動了動，緩緩轉向了瓊琅。林中，竟聽的一個嘔啞的男音怪笑著響起，「小丫頭……你竟敢與我作對？真當我拿你沒辦法嗎？」
語氣陰森恐怖，顯然對瓊琅剛剛的騷擾怒到了極點。
瓊琅一怔，「還沒死？」
下一刻，她卻突然渾身寒毛倒豎，血液凝固，一種生命被死亡威脅的恐怖傳入大腦中，求生的本能讓她毫不猶豫地獻出了胸口的鏡姬。
林深處微光一閃，有一道白光朝著這裡衝刺過來，隨後一震嗡鳴聲響起，兵刃與鏡面相撞而劃出的聲音格外刺耳。
一柄滿是煞氣的金色太刀不知從何處飛來，快准狠地朝著她頸間的逆鱗處刺去，卻被鏡姬擋在面前。太刀撞擊在鏡姬之上，立刻也承受了屬於自己的全力一擊，刀身被震得直抖，向後飛去插入了土中。
瓊琅下意識地捂住了胸口，臉色煞白，這只蜘蛛竟然知道她的致命所在。
「我在這裡潛伏了八十多年，對這片森林和海域可謂瞭若指掌。」土蜘蛛的身體已經一動也不能動了，卻依舊用可怕的獨眼望著瓊琅。
她是如何佔領這羅刹海，又是如何與蛟妖廝殺相鬥，再次韜光養晦的他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緒方安？」聽到這個聲音，大天狗瞳孔微縮，下意識地喚出聲，「你果然還沒死。」
男人低沉沙啞地笑了幾聲，緩緩說道：「別來無恙啊，大天狗。想不到我還未找你報仇的時候，你就已經自己尋上了門。」
「也罷……反正我是死不了的，你們無論如何也奈何不得我，大不了這副軀體不要了，今天我也要將你們三個一網打盡！」話說到最後，已經是咬牙切齒。
玉藻前臉色一沉，高聲道：「他不只是一隻蜘蛛那麼簡單！」
瓊琅心下一緊，不等她從驚訝之中回過神來，地上的太刀再次向她刺來。這回大天狗早有準備，立刻俯衝飛下來將她抱走，躲開了太刀的攻擊。
土蜘蛛已經無法動彈了，可鋒利的太刀卻若光電一般朝著二人刺去，次次直逼瓊琅的逆鱗之處，似是要至死方休。
狐火再度猛烈地在土蜘蛛身上燃起，可緒方安卻無動於衷，只是輕輕冷笑。
玉藻前心下一沉，立刻擔憂地看向了躲避太刀攻擊的二人。
*****
晴明正在洞口附近清理蜘蛛囊，剛把妖怪們救出來還沒能歇一口氣，就察覺到洞穴中有什麼飽含煞氣的東西沖了出來，朝著瓊琅等人的方向沖去。
「那是什麼？」夜叉皺眉問道。
一直沉默不語的妖刀姬卻突然抬起了冰冷的雙眸，「晴明大人，是一把太刀，一把沾滿死亡氣息的刀。」
話雖平淡冷靜，卻壓抑著興奮的戰意。
晴明聞言怔了一瞬間，隨後似是頓悟了什麼，立刻臉色大白沖她喊道：「快！去幫瓊琅他們！」
隨後，他撇下安倍晴明和夜叉等人，跟著妖刀拼命地往東面跑去，八百比丘尼見他如此驚慌失色，雙眼微微一眯。
東面的森林中，太刀的攻擊依舊未停歇分毫，大天狗喘著粗氣的聲音響起，瓊琅沉聲問他，「那是什麼東西？」
「那是緒方安生前所攜帶的凶刀，是緒方安在操控它。」
當初他左翼上的重傷，就是被這把刀砍傷的，幾乎差點劈穿他的翅膀。大天狗心知這把刀的厲害，此時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一不留神讓它傷了瓊琅。
「他為什麼還不死？」見土蜘蛛的身軀已經快要被燒成煤炭粉末了，瓊琅忍不住急聲問道。
「……應當是必須淨化靈魂才可以。」躲避間，有一個中年男音響起，瓊琅循聲望去，見那個陰陽頭竟然還躲在一棵樹後面沒有逃走。
陰陽頭早已在暗處觀察了許久，此刻他神情微動，咬了咬牙大聲說道：「土蜘蛛乃是躲藏在森林中的野盜人類靈魂與妖怪相結所誕生出來的東西！」
「它的體內有眾多人類的亡靈，必須將靈魂一併淨化掉，才能徹底殺死他。否則即便軀殼毀掉，靈魂逃走一樣可以再生！」
瓊琅聞言，頓時一個頭兩個大，這豈不是意味著今天不解決掉緒方安，來日他還會捲土重來？
「那你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殺掉他？」
「只……」陰陽頭的話還未說出口，太刀就一轉方向朝著他刺了過去，意圖取之首級。
瓊琅一驚，立刻祭出鏡姬撐開結界擋在陰陽頭的面前，替他擋下了這致命一擊。
鏡姬第二次承受太刀的重擊，鏡面已經承受不住的裂開了兩道裂縫，隨後閉上眼陷入了沉眠之中。
太刀同樣也被這股力量所反彈，刀身出現了一絲裂痕。不過鏡姬已經無法在抵擋攻擊，緒方安輕哼一聲，太刀立刻轉頭朝著瓊琅刺去。
電光火石之間已經來不及躲開，瓊琅只能迅速伸手緊緊地擒住了這把鋒利的太刀。
鮮血自掌心流出，太刀的煞氣讓瓊琅深感不適，臉色煞白。可她的身體易於常人，吃過人魚肉後擁有強大的再生能力，傷口很快就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起來。
反倒是太刀被妖血浸染，刀身竟開始生銹。
看著她指縫間流出來的血，大天狗頓時紮心一般的疼痛。
瓊琅咬牙，用力一甩將太刀扔在了地上，太刀接二連三地受到重創，勢頭已經不復最初那樣猛烈。
「沒用的，我的刀只要不斷裂，就會戰到最後一刻。」緒方安悠悠地說著，太刀很快又顫顫巍巍地立起來，朝著瓊琅與大天狗飛去。
如此兇惡的冷兵器，不是任何妖力與肉身可以與之抗衡的。
大天狗神色一凜，奮力凝聚妖氣揮出一道風刃，將太刀的軌跡打偏，太刀立刻沖著一顆樹飛去，將樹幹攔腰斬斷。
正當它想要再次攻擊的時候，另一柄更加鋒利的妖刀卻將它橫刀攔住，重重地在它刀身上一劈，太刀發出慘叫的嗡鳴。
晴明喘著粗氣，抖著發白的嘴唇，強自鎮定道：「保護好他們！」剛剛親眼見到那一幕，幾乎嚇得他心臟都快要跳出來。
瓊琅定睛一看，是兩個晴明和八百比丘尼帶著妖刀姬及時趕了過來。
妖刀同樣也是一把不祥之刃，兩把凶刀相見，立刻戰的你死我活，無暇再顧忌瓊琅。有了喘息的功夫，她才再度急聲問陰陽頭，「殺死他的辦法到底是什麼？」
陰陽頭兩番經歷生死邊緣，此刻仍舊神色恍惚，他聽到瓊琅的聲音，冷汗涔涔地回過神來道：「必須要陰陽師擺驅邪破魔陣……只是……」
只是剛剛他帶來的其他陰陽師全都逃掉了，人數根本不足以擺陣。
「讓我們來！」晴明一聽這個陣法的名字，很快就明白發生了什麼，快步走到陰陽頭身邊，神色扭曲地吼道，「快擺陣，你和我在加上他！」
陰陽頭看著這兩個像是雙胞胎一樣的陰陽師，怔了一下下意識地回道：「可是……起碼也要五個人才可以啊！」
「少廢話！我們三個人就足夠了！快點動手吧！」晴明心下火急火燎，直接拉著陰陽頭走到了安倍晴明的身邊。
三人皆是神色嚴肅，沒有任何猶豫地開始拿出符紙咬破手指，畫起符咒來。
另一邊，太刀承受瓊琅兩次重擊，已是抵抗不住妖刀姬的攻擊，本能的想要逃跑。瓊琅哪裡能容的它逃走，看著它被妖刀砍了數個缺口的刀身，把目光定在了中間那條裂縫上。
找準時機，她握緊拳頭，再次透支全身妖力將其凝聚在拳頭之上，飛速一拳重重擊打在上面。
太刀發出清脆的斷裂之音，變為兩截廢鐵落在地上。
「斷了？」
這一刻，緒方安的聲音終於變了，他見形勢不對，立刻拋下斷刃準備逃跑。
但玉藻前早已守在他後方，目光冰冷地盯著他，前方又有殺氣騰騰的瓊琅無法越過，天空中則被大天狗所攔截。
他一時間無路可退，在猶豫的這一刹那間，就立刻被陰陽頭與兩個晴明畫好的驅邪破魔陣封鎖了起來。
強大到可怕的靈力蜂擁而入靈魂之中，所有的亡靈哀嚎著一一被淨化，直到連緒方安也一併消失，天地間方才恢復平靜。
「……終於，已經結束了吧？」看著這片狼藉不堪的戰場，耗盡靈力的陰陽頭喃喃地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由於鬼火不足，放完大招之後就只能平A，emmm……
土蜘蛛到底是世界boss，不帶奶單挑已經夠了2333
大舅：我是物理攻擊，不會法術穿透啊！你知道的，我除了放火，沒得辦法啊！
狗子：emmm被蜘蛛追著屁股咬大概只有我一個人，虧得老子會飛
瓊琅：這不是一個人的戰鬥，大家辛苦了。
*****
2333，這次是團戰，誰也離不開誰，大家相互合作，少了誰都不能通關。
寫的我累死了……
明天終於可以下蛋了我的瓊琅。
以及系統這位元玩意兒其實一言難盡，後期會揭開真相噠！
第107章 誰下的蛋
暫且歇過氣來, 陰陽頭忍不住看向朝著瓊琅等人跑去的晴明, 臉色古怪不已。
剛剛那能夠淨化靈魂的驅魔陣法, 起碼要五個陰陽師高手才能順利進行。也不知道這對孿生兄弟是什麼來頭, 單靠他們二人之力便能帶動他驅動陣法。
最重要的是……明明是陰陽師和巫女，看起來卻和這群妖怪十分熟識。
「瓊琅，你們還好嗎？」晴明跑到二人面前，臉色發白地問道，強行驅動陣法讓他此刻靈力透支，渾身都有種虛脫無力的感覺。
「我沒事。」瓊琅搖了搖頭，從大天狗懷中離開，關切地查看起他左翼上的傷口來。
晴明忍不住朝她還殘留著血跡的右掌望去，卻微微一怔。
那白皙柔嫩的手掌除了發紅並沾染了半凝固的鮮血以外, 竟然沒有一絲傷口，不, 或者說傷口已經癒合了。
晴明知曉有些妖怪有著與眾不同的再生能力, 但他沒想到瓊琅的自愈能力竟強大到這種地步, 被那把氣勢洶洶的太刀所割傷, 小片刻後傷口便能癒合如初。
這一幕落在八百比丘尼眼中，同樣令她微微眯起雙眼, 眸中疑色一閃而過。
「傷的有些嚴重, 我們最好儘快回海域中療傷。」玉藻前掃視了大天狗的傷口幾眼，同樣面色擔憂。
大天狗卻微白著臉搖了搖頭, 淡聲安慰道：「只是看起來兇險而已，不必擔心。」
他說的是事實, 那蛛絲只是恰好腐蝕到了他原本就羽毛稀薄的地方，方才會看起來慘不忍睹，實際上並沒有嚴重。反倒是瓊琅，她徒手接住了太刀的攻擊，才是差點嚇的他魂飛魄散。
陰陽頭撐在不遠處的樹下歇氣，聽著他們的談論默不作聲，心中複雜的情緒卻在急速飛轉。
蜘蛛洞穴那邊，夜叉帶領著那智山的妖怪們已經將附近的蜘蛛囊和殘餘的小蜘蛛盡數清理掉，林間恢復到了往日的寧靜祥和。
他帶領著妖怪們前來匯合，看見土蜘蛛那被燒成黑炭、已無生氣的軀殼，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大天狗皺眉，凝眸掃視了一遍自己的部下，便對他們的傷情有了個大概的瞭解。
「處理完了？那我們先回去吧。」他話音落下，頓時又皺了皺眉問道，「白狼呢？」
「剛剛在那邊救了個迷途誤闖戰地的小丫頭，白狼送她尋路去了，叫我們不用等，事後她自己回去。」想起那個手持蒲公英的少女，夜叉如是回道。
大天狗點點頭，又在原地清點了一遍人員，確定數量沒有缺失之後，方才與瓊琅等人朝著歸途的方向走去。
臨別前，瓊琅朝著那仍舊未離去的陰陽頭微微頷首，「今日一戰，多謝你相助。」
陰陽頭一直在旁邊，心中七上八下地看著這支妖怪軍隊，此刻突然被瓊琅叫話，頓時緊張的一噎。
雖然成為陰陽師許多年，如今身居高位，但獨身如此近距離地接觸這麼多妖怪還是頭一次，幸虧這群妖怪看起來還算友善……
「沒、沒什麼。」或許是想起了之前被瓊琅捉弄的尷尬與不愉快，他忍不住把頭別到了一邊，「是你們先後兩次救我在前，我……我……」
想妖怪道謝的話，他一時間還彆扭的說不出來。
瓊琅再次側目，心下覺得這陰陽頭先前雖然狠戾，倒也算是條漢子，那麼一大群人只有他一人留了下來。
「先前村中妖怪作亂皆因這土蜘蛛而禍起，如今禍源已滅，綠螢森林邊界處的妖怪們會回到林深處，你們那些人類大可不必再擔心被驚擾。」
言外之意，就是告訴他們不必再深入這綠螢森林中了。
安倍晴明看出陰陽頭靈力透支，便又掏出胸前的符紙，用所剩不多的靈力將其化作了一個式神小紙人送到了陰陽頭身邊。
「讓它來護送你離開這裡吧。」
陰陽頭緩緩頷首，目光落在玉藻前上，分外複雜，終於仍是什麼也沒有說，默默目送他們遠去。
他一生中除妖破魔無數，受盡平民百姓的尊敬與愛戴，年輕時心中愛慕的少女卻寧願離開人類世界也要同妖怪結緣，更令他不解之下對妖怪恨之入骨。
卻沒料到有朝一日在這生死關頭，同伴皆求活命無暇在意他，不顧及自身兇險兩次救下他的卻都是妖怪。
嘗試對妖怪也抱有憐憫之心吧，他們也有無辜可憐或是善良溫和的角色，事實上，他們與我們這些人類很相似。
恍惚間響起當年耳畔邊的話語，陰陽頭似乎漸漸能夠理解其中之意了。
原本深處飽藏著戾氣與冷漠的眼眸似乎一瞬間變得溫和了許多，陰陽頭在喘息片刻後，撕下一塊下擺衣衫，將那土蜘蛛那根被瓊琅斬斷的赤足包裹了起來。
他還需要帶這東西回去，像上級交差。
有取出之前不幸在蜘蛛囊中遇害同伴的禦守遺物，陰陽頭獨自一人帶著這些東西在小紙人的護送下回到了村莊中。
那些原本哭天搶地的四處哀嚎他已不幸遇難的除妖師們頓時僵在了原地，隨後看到他手中那扭曲可怕的蜘蛛節肢，又猛地爆發出驚人的光彩來。
「戰利品？大、大人莫不是將那群妖怪都幹掉了？」
「太好了！哈哈哈我就知道，陰陽頭大人實力高超，那些妖怪一定不會是我們的對手。」
「廢話！你當隨便什麼人都能成為陰陽頭嗎？」
「那……那我們隨同陰陽頭大人退治妖怪，回去將戰利品獻上以後，也、也能得到些嘉獎吧？」
除妖師們皆是湊上來對陰陽頭噓寒問暖，與他套近乎，顯然是想沾點好處，同陰陽頭一起分享這次戰果。
陰陽頭淡淡地掃了他們一眼，頭一次天荒地破的對他們生出些許厭煩之心來。
他沒有與之多做解釋，只是單獨叫來村莊，在他的耳邊說了幾句什麼，安撫了這些村民後，便帶著東西和人手離開了。
回到千葉縣中，其他除妖師期盼的豐厚獎賞並沒有如期而至，僅有那些不幸喪生的陰陽師的家人得了些撫恤金。
陰陽頭將土蜘蛛的殘骸呈上，沒有任何掩瞞，一字一句地向城主如實稟報了當日所發生的一切。
「哦？當真有這樣的事？」城主顯得十分吃驚，忍不住摸著鬍子問他，「那……那些妖怪都是誰？」
陰陽頭仔細地想了一想，才反應過來他根本不知道那群妖怪的名字，只依稀記得那雙生陰陽師之一的男人曾喚對方「瓊琅」。
城主皺眉凝神思索了片刻，方才了悟似地點了點頭。
「我知曉了。」
聞言，陰陽頭眼帶疑惑地望向他。
城主淺淺地飲了一口茶，站起身來背手長歎了一聲，「這一位大人，早些年我乘船出海時曾聽過她的名字，她是荒川澤域附近的人類所供奉的海妖，已是可以稱之為半個神明的存在……」
「也罷……到底替我們解決了個大麻煩，千葉縣理當再建造一所新神社呢。」
*****
瓊琅帶著手下的妖怪們回到海域，得到戰果消息的海域上下頓時歡呼雀躍成一片。
最為感激的非以津真天一族莫屬，兩個領地雖然還沒有正式聯姻，但關係卻隨著這次戰鬥而迅速火熱升溫。
瓊琅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得到，那智山的妖怪們對她的態度比以往要親近了許多，若說曾經只是尊敬，那麼如今便可稱得上是敬愛了。
一行妖怪多多少少都受了傷，好在沒有妖怪死亡，典藥寮中頓時妖滿為患，格外忙碌起來。
撫子也加入了典藥寮中，回憶起曾經腦海中的知識，幫助製作了許多藥膏和湯藥，在她的幫助下，妖怪們的傷勢也漸漸恢復。
了卻了一樁心事，大天狗心下暢快，神色也較先前輕鬆了不少。
溫暖通風的屋內，他借著燈光勾起瓊琅一縷髮絲纏繞在指尖把玩，悠悠歎道：「總算是把這件事情解決了，原本三月初該是我們的婚期才對。」
「生生被拖了半個多月，你這一次可不許用任何理由再推脫了。」他一邊說著，語氣中帶著一種咬牙切齒式的委屈幽怨。
「安安生生坐好了行不行，別亂動。」瓊琅抬眸瞪了他一眼，繼續低頭為他的傷口處塗抹膏藥。
大天狗微微一笑，當真乖寶寶一樣地安穩做好，目光溫柔地看她認真地替自己包紮傷口，心下暖融融。
瓊琅看著他有些慘不忍睹的翅膀，忍不住撇了撇嘴，「本來那處就毛稀，現在更醜了。」
「嫌棄我了？」聽著她嫌棄藏著心疼的話，大天狗抖了抖翅膀，低下頭去逗她，「醜也不能退貨了，你都答應了要做我那智山第一夫人的。」
瓊琅又輕輕瞪了他一眼，微歎一口氣道：「虧得這次晴明隨我們一起前去了，若是沒有他和妖刀姬的幫忙，還不知有多兇險。」
想起那把刀，大天狗也點了點頭，緩緩說道：「尋個合適的時間，確實該同晴明他們道一聲謝。」
雖然不喜歡晴明，但大天狗不得不承認，他和他的式神這一次的確救了他的女人。
隨後，他又輕輕執起瓊琅的右手，在掌心處摸來摸去。
「我沒事，那點傷對我來說不算什麼，我可比你出息呢。」瓊琅不願他擔心，故意如是說道。
「是我沒保護好你。」大天狗卻搖了搖頭，縱然她的傷口轉瞬即逝，可疼痛卻不是假的，這才是讓他紮心疼痛的最大原因。
看著他神色悶悶的樣子，瓊琅淺淺一笑，緩緩靠在他肩膀上與他十指相握。
「怎麼會？要是沒有你，我怕是要被那把刀砍成碎片了。」
「你別擔心，我真的沒事。」瓊琅說著，又眼前一亮，語氣帶上了幾絲興奮，「說起來，我已經好多年沒有經歷這種生死攸關的惡戰了，倒覺得停滯不前好久的妖力瓶頸快要被打破了。」
「真的？」大天狗聞言，也忍不住為她感到欣喜。
妖怪的實力越強，就越難得到突破，並非日復一日的枯燥修煉就可以達致巔峰，同樣也講究際遇機緣。
瓊琅不僅刻苦，自身也相當有天分，將來的成就不會低於他。
「嗯，所以我打算暫時潛心修習幾日，看看能不能一舉突破這個瓶頸。」瓊琅點頭說道，果然還是危險與絕境更能激發自身的潛能。
兩人一邊絮絮叨叨，一邊熄燈縮進了薄薄的軟被裡，緩緩相擁入睡。
為了尋求妖力上的突破，瓊琅給之前參與戰鬥的妖怪們放了三天假，又讓荒替她代理處事，便獨自窩在房間裡潛心修習起來。
之前怒急攻心的全力一擊讓她斬掉了原本無法破甲的土蜘蛛赤足，也讓她摸到了那條體力提升的線。
她可以感到自己耗盡又緩緩恢復的妖力就在那條線附近上下晃蕩，只要待力量完全恢復並穩定下來，就有機會再次突破。
三日中，她除了吃飯洗澡，就連陷入沉睡之中時，身體都在隨著本能不知疲憊地潛心修煉。
這一晚，瓊琅像往常那樣睡在大天狗懷中，身體內的妖力依舊飛速運轉著，意識恍惚間，她隱約感到腹部有些鼓脹作痛。
像是吃壞了肚子想去茅廁，又懶得動彈，就在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要在夢境中找廁所之後，那股脹痛卻慢慢消失了。
身體的不適消失，卻莫名的十分疲憊，讓她的身體本能地停止了妖力運轉，沉沉地安心睡了過去。
大天狗摟著她，陷入沉眠之中的睡顏也微微皺起眉頭，大手下意識地摸了摸懷中的人，腦中有些迷迷糊糊。
總感覺瓊琅的大腿好像變粗了……不僅變粗了還變得咯手了。
但這幾日處理公務的勞累讓他沒能睜開眼睛，而是繼續和懷中的人睡了過去。
房間內，沒有人看得到蓋在軟被下那條遍佈鱗片的長尾淡白中透著晶瑩的淺藍十分美麗。
片刻之後，美麗的長尾便再次化作了修長白皙的雙腿。
*****
翌日清晨，大天狗是第一個醒的，長期處理公務，身體的生物鐘讓他在天濛濛亮的時候便恢復了意識。
他打了個哈欠，睡眼朦朧地坐起來，習慣性地掃視了一眼瓊琅，頓時就怔住了。
她恬靜的睡顏一如往常那般動人，只是額間多了兩個小小的龍角，頓悟過來她已再次成功突破，大天狗頓時忍不住綻開一抹笑容。
只是在他和瓊琅之間的被褥中，莫名其妙地鼓起了一塊。
大天狗下意識地揭開被子，一個玉白晶瑩、圓溜溜的巨型蛋便突然跳入了他的眼中，讓他臉上的笑容一僵。
以為自己睡眠不足出現了幻覺，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卻發現那個白蛋仍舊紋絲不動地立在那裡，頓時陷入了沉默之中。
被子被人掀開，被空氣中的冷意激醒的瓊琅緩緩睜開了眼睛，便看見大天狗坐在旁邊神態癡呆地發傻。
妖力的突破讓她感覺渾身上下十分精神有力，也跟著坐起來舒服地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問道：「一大清早的發什麼呆呢？」
「沒睡醒就躺下繼續睡，反正就算上班遲到書翁也不會扣你工資的。」
話音落下，她身形一頓，顯然也看見了兩人中間那個圓溜溜的巨型蛋。
瓊琅雙眼微微一睜，下意識地高聲驚叫道：「你下蛋了？」
「……」大天狗回過神來，頓時嘴角狠狠一抽，「別胡鬧，我怎麼可能會下蛋！」
「那這玩意兒是哪兒來的？」瓊琅神色一凜，小心翼翼地打量起這個突然出現的巨蛋，伸手用力敲了敲它的殼，發出清脆的響聲。
還挺結實的。
難道這是系統在她完成任務之後送給她的隱藏獎勵，金手指寵物蛋什麼的驚喜物品嗎？
見她去敲蛋殼，大天狗連忙一把抓住她作亂的手，語氣遲疑地道：「瓊琅……你最近沒有感覺身體不適嗎？」
「什麼意思？」
「我是說……我之前不是說你的腰變粗了嗎？」大天狗緩緩說著，目光又落到了這顆來歷不明的巨型蛋上。
瓊琅幾乎是一瞬間就反應過來了他話中的一絲，頓時反駁道：「你說這蛋是我下的？胡說八道什麼！」
「你們這些有翅膀的才會下蛋呢，我一個好端端的人我怎麼可能會…………」
話音戛然而止，瓊琅目光不經意地掃在蛋殼旁邊的幾片晶瑩剔透的美麗鱗片上，忽然陷入沉默之中。
「……」
「……」
靜默半晌後，大天狗似是不確定地問道：「不、不管是蛟還是龍，它們的繁衍方式……都是下蛋吧？」
事到如今，大天狗也神色恍然，不敢相信這個蛋是瓊琅下的。
這倒不是因為他不相信這是自己的孩子，而是因為他根本沒有奢望過瓊琅能如此之早便有孕。更何況，在那之前她幾乎沒有出現過任何異狀。
瓊琅頂著一頭亂髮沉默了幾息，遲疑地說道：「我又沒見過我怎麼知道，不過……聽說蛇類既有胎生也有卵生，那蛟和龍也應該是這樣吧……？」
「可是……我之前一點也沒有想吐啊，也沒有很想吃酸的或是辣的呀，更沒有什麼肚子突然被踢了一腳的感覺……」
她幾乎忍不住懷疑這是系統的惡作劇。
大天狗抽了抽嘴角，納悶地嘀咕道：「懷孕為什麼想吐？你又不是人類，而且這和吃酸的吃辣的食物又有什麼關係？再說了，一顆蛋怎麼踢你的肚子……」
「……」
瓊琅一僵，好不容易才把慣性思維逆轉過來。
是啊……她曾經沒有過生育的經歷，下意識地就代入了人類的習慣想法，可她現在已經不是人類了。
她是一條半蛟，準確的說是由人類變為妖怪後，又蛻變突破的半條蛟龍。只是她一向習慣用人類的外貌示人，從不露尾，因而也沒有注意到自己有什麼奇怪的變化。
現在想起來，這些生物在產蛋之前，好像是會出於本能地尋找安全溫暖的地方做窩。
瓊琅忍不住把目光飄向了大天狗懷中，還有他溫暖的雙翼。
「這上面有你的味道呢。」大天狗小心翼翼地靠過去，輕輕撫摸起那顆蛋來，語氣中帶著一種掩飾不住的雀躍和激動。
怔愣和茫然的神色褪去後，眼眸中滿是初為人父的緊張和不敢置信的喜悅。
「我沒想到……我從沒想到會這麼快……」
強大的妖怪難以繁殖，他早就做好了瓊琅幾百年都可能不會有孕的準備，然而這個驚喜卻在他毫無準備的時候突然從天而降，砸的他頭暈眼花，眼冒金星。
唇角忍不住深深地彎起，他愛不釋手地輕輕撫摸這顆巨蛋，眼中閃著動人的光芒。
「瓊琅，你說它……你說它什麼時候才會破殼而出？」大天狗神情激動，忍不住抬眸問她，卻看見瓊琅神色扭曲一倆猙獰地看著自己和那顆蛋。
瓊琅抖著嘴唇，死死地瞪著那顆蛋，到現在都還沒能接受自己下了一顆蛋的事實。
聽到這句話，她立刻高聲叫道：「別問我，我沒孵過蛋！想它破殼你自己去孵！」
什麼狗屁，根本就沒有一點初為人母的喜悅，她什麼感覺都沒有地就像拉屎一樣把這顆蛋生了出來，至今無法接受思維上的衝擊。
大天狗嘴角再次一抖，「為、為什麼是我孵？」
「沒有為什麼，你們這種長翅膀的生物不是最擅長孵蛋了嗎？」瓊琅睜大眼睛瞪他，「我翅膀沒有毛也沒有，我怎麼孵？」
她絕對不能接受自己像一隻母雞一樣地坐在這顆蛋上！
「……」
大天狗一噎，好半會兒才磕磕巴巴地回答道：「可、可是……我們天狗一族雖然有翅膀，但卻是和人類一樣直接從母體中出生的啊。」
「那我管不著，反正你有毛你來孵。」瓊琅語氣莫名地說道，神色陰晴不定地站起來，跌跌撞撞地穿上衣服快步走出了內室，像是陣風一樣地逃掉了。
大天狗連忙喚了一聲卻叫不住她，頓時神色鬱悶而複雜。
難道……難道瓊琅不喜歡他們的孩子嗎？
不應該呀！看她平時的模樣，明明是那麼喜歡小孩子的……
看著這顆因沒有了父母體溫和被褥，漸漸失去溫暖的巨型蛋，大天狗忍不住陷入了沉思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瓊琅：別理我，讓我一個人靜靜。
狗子：薄情未婚妻拋夫棄子，單親爸爸獨自一人撐起半邊天，這到底是妖性的喪失，還是……
瓊琅：夠了！
晴明：好，明天的報紙又有八卦新聞可以寫了！
荒：未婚先孕，我反對這門婚事！
狗子：反對無效，滾！
第108章 蛋蛋歷險記
瓊琅神色陰晴不定地坐在案桌前, 打掃屋子的妖侍敏銳地察覺到她的情緒不對勁, 手下的動作愈發小心翼翼, 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心底卻在好奇是什麼事情惹得她面色陰鬱。
她坐在案前，抿著紅唇緊盯著上面堆積如山的卷軸，腦袋卻放空了在發呆。
居然莫名其妙了下了個蛋出來。
以蛇類妖怪作參考，她們的孕期一般在三個月左右便會產卵，那也就是說，差不多是在大晦日那會兒她就中槍了。
到底是該說她厲害呢，還是大天狗厲害呢……
想起自己之前主動推到了那只蠢狗，瓊琅現在就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誰說妖怪翻雲覆雨不需要做好保護措施的？
這顆蛋來的太突然, 她完全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一時間心情複雜, 只好埋頭進海域的事務中, 假裝什麼也沒發生一樣麻痹自我。
這可就苦了被下令孵蛋的大天狗, 見瓊琅自那日後直接進入工作模式, 完全不理會自己和那顆蛋，他的心裡頓時就「咯噔」一下。
難不成叫他孵蛋是認真的？
雖然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 大天狗最終還是接受了這個事實, 畢竟瓊琅明擺著不會孵這顆蛋，他總不能也對自己的孩子坐視不管吧？
可問題是……他真的沒有孵蛋的經驗啊！
他用軟軟的棉被將這顆白蛋結結實實地蓋住, 確保不會凍到它之後，托腮沉思一臉愁雲。
不過很快他就腦中靈光一閃, 暗搓搓地找到了在羅刹海中進行領地雙方友好交流的姑獲鳥。
姑獲鳥是一種戰鬥力非常強的鳥類妖怪，同時也極具母性，天生便對小孩子這類生物母愛氾濫。她們平時除了在軍營中做教官，同時也擔任幼稚園內的戰鬥演練外教，是非常受小孩子們歡迎的妖怪。
大天狗思索了一番，私下喚來了曾經負責照顧過木魅的那一隻姑獲鳥。
「大人，喚屬下何事？」妖掛傘劍的女性妖怪挺直了身軀如是問道。
大天狗瞥了旁邊幾眼，確定周圍除了他倆之外再無別人，方才靠近姑獲鳥，輕咳一聲小聲問道：「不用緊張，我找你來沒別的事情，就是想問問……想問問你們姑獲鳥一族是怎麼孵蛋的？」
姑獲鳥一怔，下意識地問道：「大人怎麼會關心起這種事情來？」
讀懂姑獲鳥的眼神，大天狗神情有些彆扭，隨口扯了個理由道：「呃……我有個熟人有孕後誕下了一顆蛋，只是沒有孵化的經驗，我這便替她來問問你，你們姑獲鳥不是最擅長這種事情了嗎？」
「還有這等奇事？」姑獲鳥聞言，神色驚奇地說道，「不管是什麼妖怪，一旦生下了蛋之後，便會循著自身本能去孵化它，還需要學嗎？」
「……」
「那位大人想必是第一次產蛋吧？」姑獲鳥想了想，如是寬慰道，「您大可叫她放輕鬆，順其自然便可，這是刻在我們骨子裡的本能。」
大天狗張了張嘴，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好，他沒下過蛋，真的沒有那種所謂的本能啊！
但他同樣也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他堂堂那智山之主還需要自己去孵化妻子的孩子，傳出去了還叫別人怎麼看他？
不行，這太羞恥了！
大天狗原想讓姑獲鳥幫忙孵化那顆蛋，可聽說破殼而出的孩子會把第一眼看到的妖怪當做自己最親近的家人，這是萬萬不可以的。
思來想去，他發現只要瓊琅不肯孵蛋，這事兒還就得靠他來完成。
「你……算了，總之你別管那麼多，只需要把你孵蛋的經驗告訴我就行！」
姑獲鳥雖然心下納悶，卻不敢多問自己主子的私事，只好將自己孵化鳥蛋和養育幼兒的經驗一一詳細道來。
大天狗神色認真地聽著，一字不落地把她的叮囑都記在心裡，待喚退姑獲鳥之後，立刻就火燒屁股一樣地沖回了房間裡，把那顆被捂的嚴嚴實實的蛋抱了出來。
姑獲鳥說了，妖怪所產的蛋和普通鳥類不一樣，它們平時也需要曬曬太陽呼吸外面的空氣，不能總是放在陰暗的巢中。
他擔心溫度不足，把孩子塞進被子了捂了一整天，該不會捂出什麼病來吧？
大天狗神情緊張地檢查了一遍自己的寶貝蛋蛋，確定它一點問題也沒有之後，才大大松了一口氣。
他盯著這顆蛋片刻，開始忍痛拔起自己的毛來，給這顆蛋……做窩。
姑獲鳥說了，孵蛋要保持一定的溫度，不宜太冷也不宜太熱，母體那個溫度便是最合適的，只要輕輕把蛋藏在雙足間的腹羽之下便可。
而自身羽毛所做的窩，也能讓孩子在孵化之後儘快熟悉母親的氣息。
大天狗一邊凝神回憶著，一邊認認真真地把溫暖的羽毛堆積起來，卻總覺得這句話哪裡有點怪怪的，半晌後，他看著這顆巨型蛋陡然醒悟。
他根本沒有什麼腹羽啊！！！
他雖然也有翅膀，可到底和鳥妖是不同的。
那要怎麼辦……直接坐上去嗎？
想像了一下那幅畫面，大天狗立刻搖了搖頭，覺得這根本無法接受。此刻，他似乎隱隱約約明白瓊琅為什麼不願意孵蛋了。
再說了，初生的蛋蛋如此脆弱，若是不小心一屁股坐下去把蛋壓碎了可如何是好。
也罷，至少他還有毛……
他將自己平時掉落的羽毛收集起來，與薄而透氣的棉被組合在一起，做成了一個精緻而溫暖的巢，讓沒有母愛的蛋蛋有了暫時的棲身之地。
做完這一切，大天狗長歎一聲，輕撫著這顆巨型蛋出神。
到底要孵多久，小傢伙才會破殼而出呢？也不知道是個小子還是個姑娘。
想到這裡，大天狗眼中湧上幾分期待，一時間倒也不覺得孵蛋是件苦差了，畢竟這可是他的孩子啊……
*****
幾天下來，這顆蛋幾乎佔據了大天狗的所有時間。
他公務也不處理了，每天便是陪著這顆蛋，生怕它冷了熱了，時不時還要帶它出去曬太陽吹海風，隔著蛋殼和小傢伙講講話。
姑獲鳥說了，這是胎教……
作為一名合格的父親，他必須在蛋未孵化前便和孩子建立起親情的聯繫，同時，他也期盼著蛋裡的小傢伙儘快破殼而出。
「一般要多久才能孵化？」
聽著大天狗的詢問，姑獲鳥認真回答道：「這就不得而知了，不同的妖怪之間都不一樣，有的只需幾日便可，有的卻要孵上兩三個月之久。」
離開前，姑獲鳥忍不住回頭看了大天狗幾眼。
她總覺得近來的大天狗好生奇怪，總是喚她來向她請教育兒經，這不是什麼壞事，只是他為什麼要偷偷摸摸地好像見不得人一樣？
大天狗沒有注意姑獲鳥的神色，如今他所有的心思都在寶貝蛋蛋身上，無暇顧及他人一眼。
這日，大天狗照常帶著自家蛋蛋于午後陽光正好時在行宮中一處較為偏僻安靜的庭院內曬太陽。注意到有妖侍接近，他立刻把蛋藏在了石頭後面，淹沒在了柔軟的如絲綠草之中。
「突然闖進來做什麼？不是說了我在庭院中的時候，沒有命令不可以接近這裡嗎？」大天狗板著臉問道。
「呃……是荒大人有急事喚您，說那智山那邊給您來了信。」妖侍抖了三抖，神色小心翼翼。
「我知道了，我馬上就去。」聽到那智山來信，大天狗神色一凜，連忙快步往書房中走去。
他前腳剛離開，後腳就立刻有幾個掃把小妖怪急匆匆地跑了進來，開始勤勤懇懇地打掃起庭院來。
這是被稱作「帚神」的一種N級小妖怪，智商不高，性格有些調皮但做事卻老實認真，他們的任務便是負責清理行宮中的各處積灰與雜物。
「大哥快加油掃！等大天狗大人一回來，我們就又要被趕走了，必須得趁他還沒有回來前趕快把這裡打掃乾淨！」
另兩把掃帚吭哧吭哧地掃著地，忍不住抱怨道：「大天狗大人最近為什麼總是喜歡一個人待在這裡啊？還不許我們接近，害得我們幹活都幹不了。」
上邊的內務小總管們會定期在四處檢查行宮的清潔程度，要是被他們發現這裡沒有被打掃，回頭又要被扣工資了。
掃著掃著，幾個掃帚開始八卦起來。
「不知道啊……大人他最近奇奇怪怪的，居然都很少和瓊琅大人一起出現了，往常他不是和瓊琅大人寸步不離的嗎？」
「我聽蚌精大人說瓊琅大人最近心情不是很愉快，是不是和大天狗大人吵架了？」
「噫！大哥你看這裡有好大一顆蛋！」
聊天中，一把掃帚驚呼了一聲，另外幾把掃帚也立刻湊了過來，對著這顆蛋嘰嘰喳喳。
「哪兒來的蛋？之前這裡沒有的吧？」
「怎麼會莫名其妙的出現在行宮裡，是天上掉下來的嗎？」
「誰亂丟垃圾啊，不知道被總管看到了我們要受罰的嗎？」
幾個妖怪智商並不高，只對這顆蛋對自己的工作造成了影響感到十分氣憤，並且強烈地譴責了一番亂丟垃圾的人。
「行了行了，趁著總管還沒來檢查，趕快把不該出現在這裡的東西丟掉吧。」
一邊說著，掃完了庭院回廊，掃帚們抬起這顆蛋準備前往垃圾場。
此時正直午休，食堂內傳來飯菜的香氣，讓幾隻幹了一早上活的小妖怪也忍不住分泌出了口水。
垃圾場離這裡很遠，走到那裡還要好長一段距離，路過食堂時，其中一個掃帚停了下來，猶豫地說道：「要不然……我們直接把這顆蛋送到食堂去吧。」
「瓊琅大人說過了，浪費食物是可恥的行為，這雖然是別人亂丟的垃圾，但也是一顆蛋啊！」
「大哥此言甚是有理。」另一個掃帚盯著這顆蛋，雙眼一亮，「不如我們把這顆蛋賣給食堂做蛋炒飯吧？賣掉的貝殼我們兄弟幾個平分。」
話一出，幾個掃把相互對視一眼，立刻抬著蛋吭哧吭哧地朝食堂後廚走去。
那智山來信詢問籌備婚禮之事，由於原先的計畫因土蜘蛛一事被耽擱，導致籌備延期，而大天狗則還沒來得及下達命令處理此事。
一見是婚禮的重要大事，大天狗立刻神色認真地灑灑洋洋寫了一封信，讓他們在下個月初時儘快將此事籌備好。
惦記著暫時放在庭院裡曬太陽的孩子，他命手下的妖怪把信送出去之後，立刻像陣風一樣地回到了庭院的角落中。
心裡想著婚禮的事情，大天狗喜滋滋地朝著剛剛歇息的那塊石頭走去，在看見空無一物的草地之後，頓時石化在了原地，笑容漸漸凝固。
片刻之後，大天狗的身軀猛然一震，回過神來冷汗涔涔地揪來剛剛傳話的妖侍，揪著他的衣領神色猙獰地吼道：「誰！剛剛是誰來過這裡！」
妖侍被他噴了一臉吐沫星子，被他嚇得渾身直抖。
「剛、剛剛編號七十二到七十四的掃地工來清理過庭院……」
「他們人呢？」
「我、我不知道啊！」
得到回答，大天狗在顧不得其他，心急火燎地飛出了庭院。
片刻後，演武場那邊立刻響起了隆重莊嚴的號角聲，引得海域裡的妖怪們頻頻朝那處望去，熱烈地竊竊私語起來。
這種獨特的號角聲是集結海域內的特殊妖怪部隊用的，平時幾乎不會響起，除非是發生了什麼重大的緊急事件。
「到底發生什麼事兒了？」
「我剛從演武場那邊出來，聽說是要找幾個妖怪。」
「誰那麼大面子，竟然引得這號角吹響？」
「不清楚，好像是要找幾個行宮裡的掃地工……」
*****
海域中的武裝部隊緊急出動，食堂裡吃飯的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此時，後廚中的伙夫正對著一顆晶瑩玉白的蛋發愁，「這根本敲不開啊？」
「混小子！你們莫不是在耍我們好騙錢吧？」另一個伙夫直接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看起來十分生氣，「這根本不是蛋，是石頭做的吧？」
「拉倒吧，哪有比鐵還硬的石頭？」另一個伙夫嗤了一聲，在他的手上有一把變形的鐵鏟，上面坑坑窪窪的許多缺口。
幾個人敲的鐵鏟扭曲變形，也沒見這顆古怪的蛋殼出現一絲裂縫。
「我們也不知道啊……這顆蛋是我們兄弟幾個撿回來的。」掃帚中的大哥神色鬱悶地說道，「敲不開就算了，大不了這錢我們退給你，還是把這東西送到垃圾場吧。」
幾個掃帚聞言，正準備抬起蛋往外走，其中一個伙夫就伸手攔住他們。
「別動，我就不信大爺我奈何不了區區一顆蛋！」
伙夫沉著臉色，一揚手霸氣地吆喝道：「來人，燒水，架鍋！今兒個不炒蛋炒飯了，咱直接弄成水煮蛋！」
主廚一聲令下，後廚立刻便忙碌了起來。
此時，外面的大廳中湧入了整整一隊氣勢洶洶的妖兵，直把在這裡吃午飯的妖怪都嚇得夠嗆。
花鳥卷正與書翁坐在小角落裡吃飯，見大天狗面色陰沉地領兵走進來，頓時請蹙眉頭，上前沉聲問道：「發生了何事？」
大天狗沒有空理會她們，只是急聲詢問道：「你不是說編號七十二那幾個掃地工在食堂裡嗎？怎麼沒看到影子？」
「我剛剛的確是看見他們走進食堂了的呀……」那海妖納悶地小聲嘀咕道。
正在進餐的妖怪中立刻有一個聲音小聲地說道：「編號七十二那幾個掃帚嗎？好像在後廚裡呢，還帶了顆蛋來。」
聞言，大天狗臉色一變，頓時拋下眾人，像是飆風一樣地捲進了後廚。
他一踏進去，便看見後廚中的鍋爐中燒著滾燙的開水，身形矮胖的伙夫正抱著一顆蛋神情猙獰地要往鍋裡放。
見到這一幕，大天狗頓時三魂嚇沒了七魄，怒喝一聲，「大膽！！！」
風聲夾雜著暴怒的厲喝，後廚之中一片混亂，幾息之後，用膳的妖怪們看著突然間塌掉的後廚，神色癡呆。
*****
瓊琅目光陰森森地盯著大天狗，一言不發。
若是在平時，大天狗定然會嚇得直抖三抖，可是他現在沒空害怕，而是忙著照看他懷裡那顆蛋，仔細查看它的蛋殼上有沒有傷。
「你不準備和我說點什麼嗎？」
「嗯？」聽到瓊琅的聲音，大天狗下意識地應了一聲，隨後才反應過來，白著臉色後怕地把中午發生的事情解釋了一下。
他拍拍胸口，大松一口氣道：「幸虧沒出什麼事。」
不然他真是這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
食堂的後廚毀的徹底，暫時一段時間內是無法對外提供餐飯了，但一想到自己下的蛋差點被做成蛋炒飯，瓊琅的臉色一時間也十分微妙。
經過三天的緩衝，她已經差不多緩了過來，漸漸接受了這個事實，心下也對自己身為母親的失職而有悔意。
她抿了抿唇，正想說些什麼，就見大天狗把蛋放進了一個鋪滿羽毛和軟布的竹制背簍裡，然後背起來朝著門外走去。
「等等，你要去哪兒？」
大天狗回頭，神情戒備而緊張地說道：「該是帶它去曬太陽的時候了，從今以後我必須時時刻刻把它背在身上才行。」
剛剛那種事情，絕對不能再發生第二次了，他的心臟承受不起。
說完他便離開了，徒留瓊琅看著他像是忍者神龜一樣的造型，嘴角狠狠一抽。
大約是經歷了這場驚心動魄，大天狗不敢讓寶貝蛋蛋離開他的視線一刻，無論是吃飯睡覺還是洗澡都要帶著它，並且整天疑神疑鬼，總是擔心會有妖怪來把他的孩子偷走。
「唉……也不知道它受傷沒有，都是我不好，它當時一定嚇壞了。」
「後廚的空氣那麼差，溫度那麼高，他們居然把它放在那裡那麼久，它一定很不舒服……」
「你說將來它破殼的時候，會不會怪我沒有照顧好它？」
「豈有此理！竟然妄想把我的孩子做成蛋炒飯，可惡！絕對不能饒恕！」
「瓊琅，你看那個妖怪眼神怪怪的，他是不是在覬覦我們的孩子？」
瓊琅看著大天狗的這副模樣頓時眼前一黑，他不僅產後抑鬱，還得了被害妄想症。
於此同時，這件事情所造成的風波，也在海域內一石激起千層浪。
作者有話要說：
大天狗：有人要害我的孩子！
瓊琅：……
大天狗：我是個不稱職的父親……
瓊琅：……
大天狗：孩子以後會怨我嗎？
瓊琅：……
蛋蛋：我到底做錯了什麼qaq
*****
徵集一下蛋蛋的名字，一胎是男孩，妹妹以後生……
差不多就該破殼了
第109章 婚姻是愛情的墳墓
大天狗為了尋找一顆蛋而不惜出動羅刹海特殊軍團的消息, 整個海域上上下下的妖怪全都知道了, 尤其當時他在食堂中那副因緊張而扭曲的表情, 更是落入了在場許多妖怪的眼中。
群眾的想像能力是強大的, 但有之前荒與相親大會的教訓在前，眾妖明面上不敢聲張，卻依然克制不住地在私底下偷偷地討論了起來。
首先，這顆蛋是哪兒來的，大天狗為什麼如此緊張重視它？
妖怪們一開始偷偷問那幾個被罰去掃大馬路的掃帚，得知這顆蛋是在行宮中的偏僻庭院中撿來的，便猜測這顆蛋或許是瓊琅的。
但立刻有人反駁，「兩位大人自婚訊公開以來，不過才三月有餘, 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有了後裔？」
再者，沒有哪種魚類海妖會生這種奇怪的蛋, 鐵鏟錘子都無法傷到它一絲一毫, 這實在是聞所未聞。見過瓊琅本體的妖怪並不多, 因而一致認為這顆蛋不可能是瓊琅的。
「老哥說的沒錯, 這顆蛋絕不可能是瓊琅大人的，要不然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她怎麼會反應如此冷靜呢？若真是瓊琅大人的孩子, 怎麼可能被這麼隨意地丟在庭院的草地裡。」
有那親戚在行宮裡當差的妖怪聞言, 神神秘秘地說道：「我告訴你們個消息，你們可千萬別聲張。聽說瓊琅大人最近情緒不太穩定, 而大天狗大人也很少出現在她身邊，兩個人感情上似乎出了點問題。」
「不會吧？大人們的感情不是很好嗎？聽說下個月初就要進行婚禮了。」
「年輕人, 這你就不懂了吧！政治聯姻哪裡有我們想像的那麼簡單。」那妖怪癟著嘴搖了搖頭，一邊吃花生一邊繼續說道，「而且這次這顆怪蛋丟了，大天狗大人急成了那副模樣，瓊琅大人卻一點反應都沒有……聽說蛋被找到的時候，她還在圖書館裡和青行燈大人說話呢。」
酒館中，有那智山的妖怪聽到這番話，也忍不住加入了討論中，「我姑姑在演武場那邊當差，有小道消息說，大天狗大人前幾天總是私底下偷偷去問姑獲鳥孵蛋之道。」
「哦？竟有這等事？」那妖怪一怔，眼珠子轉了轉一拍桌子道，「那這顆蛋一定是大天狗大人的沒跑了！」
「可是大天狗大人不可能會生蛋啊，既然這顆蛋不是瓊琅大人的，那莫非是……」話音戛然而止，討論中的妖怪們目瞪口呆地面面相覷，誰也不敢把那個結論說出來。
難道大天狗給瓊琅帶了綠帽子，這顆蛋是他和別的女妖怪生的？
眾妖各自交換了一個眼神，覺得自己真相了。
一定是大天狗背著瓊琅劈腿，還不小心弄出了孩子，所以瓊琅才會是那種冷淡的態度。在聯想起二人近來感情有些許破裂的說法，妖怪們愈發地肯定了這個事實。
「這、這……這太過分了！未免欺妖太甚！」片刻後，有海妖氣的臉紅脖子粗，重重一拍桌子怒吼道。
擔心他引來風紀委員會的妖怪，旁邊的海坊主連忙捂住他的嘴，急聲告誡道：「你小聲點，要是被夜叉大人和他的手下發現你們又在偷偷議論大人們的私事，可是會被關起來的！」
那海妖縮了縮脖子，仍是忍不住咬了咬牙小聲道：「婚期還未至，大天狗怎麼能做出這種事？真是太不把我們羅刹海放在眼裡了，別忘了瓊琅大人才剛剛出兵幫助他殺掉了舊日的死敵呢！」
海坊主卻幽幽地長歎了一聲，一臉看破紅塵地說道：「你也莫氣了，連瓊琅大人都沒有說什麼，我們又能怎麼樣呢？大妖怪想要繁衍可不容易……大人她也不得不讓步啊！」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在與瓊琅大人結親之後，就要立刻把另一個女妖怪娶進門嗎？」旁邊的妖怪依舊神色忿忿不平，這可是赤果果的打臉和挑釁啊！
「能怎麼辦，既然瓊琅大人沒有退婚的意思，當然是只能選擇原諒他了。」海坊主緩緩搖了搖頭，「不過你們也別太在意，大天狗既然會私底下親自詢問孵化之法，想必那顆蛋的母親已經不在了。」
聽到這裡，眾妖的臉色方才好了一些，卻仍舊神色悶悶，為自家主子感到十分委屈。
他們的討論雖然實在私下進行的，完美地躲過了風紀委員會的法眼，卻沒能夠逃過某只聽牆角妖怪的耳朵。
雪女自從來到羅刹海，就被晴明命令潛伏在海域中搜集各類情報，雖然現在已經不需要她這麼做了，但她仍沒能改掉偷聽牆角和八卦的習慣。
突然間得知這麼勁爆的消息，讓她一向面癱的臉上也出現了十分微妙的表情。雪女覺得，這種大事絕對不能埋在心裡，一定須要告訴晴明大人才行！
從酒館的暗處離開，她火燒屁股一樣地朝著圖書館跑去。
*****
瓊琅還不知道她在自己的子民眼中被戴了一頂參天綠帽。
接受了下蛋的事實後，她覺得自己有必要擔負起一個做母親的責任，便把偽裝成忍者神龜背著蛋在外面曬太陽的大天狗給叫了回來。
一回到屋裡，大天狗就小心翼翼地把寶貝蛋蛋抱出來，然後急匆匆地把它放回寢室裡的另一個窩中，拿起一本書對著它認真地念起來，開始進行今天的胎教。
「今天，我們來講醜小鴨的故事……」
「……」
瓊琅抽了抽嘴角，一時間忍無可忍。
「夠了！」一把將大天狗掀開，瓊琅把這顆沉甸甸的白蛋抱在了自己的懷裡，黑著臉盤腿在一旁坐下。
大天狗被她吼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有些委屈地說道：「你那麼凶幹嘛？小心嚇到它。」
瓊琅覺得自己額頭有根青筋在跳，深吸一口氣認真地說道：「從明天開始，蛋我來孵，不用你再管了。」
「為什麼？」大天狗一愣，頓時就急了，「這可是我的孩子，我怎麼能不管？」
「交給你才不到三天，就差點變成蛋炒飯，怎麼能叫人放心？」瓊琅隨口找了個理由凶他。
實際上這並不是重點，她只是想求這貨變回正常而已，他這副疑神疑鬼的模樣實在是不能忍！
大天狗縮了縮脖子，心下雖然委屈，但也知道那確實是因為自己的疏忽大意而釀成的過錯，便乖乖坐在一邊一副認錯的模樣。
雖然被罵了一頓，但是見瓊琅願意照管寶貝蛋蛋了，大天狗還是很開心的。
見瓊琅把蛋拿走了，他仍舊不願離開，看著瓊琅用尾巴把它裹起來的樣子，大天狗坐在一邊說道：「那好吧，你來孵，我就在旁邊瞧瞧。」
說完，他就雙眼一動不動地盯著那顆蛋，嘴中時不時地蹦出幾句話。
「別纏得太緊了，擠得它不舒服了怎麼辦？而且這樣不透氣。」
瓊琅聞言，把尾巴松了松。
不一會兒，大天狗又道：「還是纏緊一點吧，不然會冷到它的。」
瓊琅又把尾巴收緊了一些，大天狗才滿意地點點頭，不一會兒他又一拍額頭道：「不行！這個點應該是做胎教的時候，瓊琅你不能就這樣把它裹起來什麼都不管。你要多和它說說話，陪它玩耍，這樣它才不會孤單。」
瓊琅正一邊孵蛋一邊看卷軸處理事務，聽到這話，抿了抿唇忍不住想一尾巴甩到大天狗臉上去，但理智讓她按捺住了這份衝動。
想起自己前些天的不負責，她覺得自己是該好好陪陪孩子沒錯。
她思索了一下，繼續看起卷軸來，然後開始用尾巴卷起白蛋，一上一下地拋起來再接住，既不妨礙批看卷軸，又不耽擱照料孩子。
玉白晶瑩的蛋蛋高高飛起，在快要接觸到天花板時又緩緩加速墜下，看到這一幕，大天狗嚇得渾身一哆嗦，連忙高聲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我在陪它玩啊。」
蛋蛋每一次飛起落下，都讓大天狗的心跟著揪一次，他忍不住神色緊張地說道：「小心點，換個方式不好麼，萬一把它摔傷了怎麼辦？」
「你想多了，我要是拿它去砸你的頭，就是把你腦袋砸成豆腐渣它也不會有一絲裂縫的。」瓊琅沒好氣地說道，她自己下的蛋到底有多堅固她還能不知道嗎？
這蛋殼的堅硬程度，就是妖刀姬來了也別想輕易劈開它。
「……好吧。」見勸不動她，大天狗只好神色悶悶地坐在一邊不吭聲。
但他的目光卻仍舊放在白蛋身上離不開，半晌後忍不住再次出聲道：「你別拋那麼高，萬一孩子有恐高症怎麼辦？而且胎教的方式不能太單一無聊，你可以給孩子講講書上的小故事，或者唱歌給它聽聽。」
「白天帶它去海邊曬太陽，晚上的話可以看月亮，不過要注意保暖，夜晚寒涼……」
大天狗嘴巴一張，又開始沒完沒了地嘮叨起來，讓一下午都被打擾的無法安心批看卷軸的瓊琅忍耐值瞬間達到了極限。
「啊啊啊啊！」她忍不住把卷軸扔開，掀起被子把頭埋進了裡面，咬牙切齒地發出怒吼，一臉生無可戀。
大天狗關憂的聲音在棉被外不太清晰地響起，「怎麼，是累了嗎？也好，睡個午覺對身體好，別忘了把孩子放回窩裡，它不能蓋棉被，那東西不透氣的。」
「……」
她真是受夠了！
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可為什麼她還沒有結婚，就覺得已經有半截身子進了棺材裡？
瓊琅被這顆蛋折磨的煩不勝煩，準確的來說蛋蛋很乖並沒有什麼錯，而是它所引起的一系列後果讓瓊琅焦頭爛額。
在武裝部隊出動過之後，荒和花鳥卷等妖怪一個接一個地跑過來詢問那顆蛋的事。雖然他們並沒有聽到羅刹海群眾們的討論聲，但卻無一例外地都和他們想到了一塊兒去。
「瓊琅瓊琅，你老實告訴我，大天狗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花鳥卷神情嚴重地戳了戳她。
荒更是一臉猙獰，「他在外面下了野蛋，還要讓你來照看？」
聞言，被接盤俠的瓊琅頓時神色十分微妙。
「不……這不可能，大天狗大人應當不是那樣的妖怪。」書翁喃喃自語，完全無法接受自己日記中的男神是這樣的真面目。
一目連神情糾結的掰著自己的手指絮絮叨叨，「雖說孩子是無辜的，可是這對瓊琅來說也不公平啊……」
「大人！他既然如此對你，這婚禮咱不辦也罷，斷不能叫人看輕了去！」蚌精眼中淚光和憤怒交織閃爍。
聽他們說的越來越離譜，瓊琅不由感到一陣胃痛，終於向他們坦白了事實。
「夠了……都別再說了，這顆蛋是我生的！」
求求你們別再加戲了，她真的知錯了。
「什麼？」花鳥卷瞪大了眼睛驚叫道，高音因震驚而拐了山路十八個彎，周圍湊在一起的妖怪也長大了嘴吧。
「當真？」荒一愣，隨後不可置信地說道，「你們……你們……三個月前才、才……現在就已經生了？」
一目連眨巴眨巴眼睛，也立刻反應了過來，欣喜地說道：「竟然是這樣嗎？怎麼一直瞞著我們，難道是想偷偷給我們個驚喜嗎？」
書翁神色一緊，頓時手忙腳亂地掏出身上的小本本，記下這意義重大的一天。
蚌精也破涕為笑，一拍雙手道：「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沒想到小殿下這麼快就出生了，我那兒已經縫製好了好幾套小衣裳呢。對了，這婚禮絕對不能再拖下去了，要儘快舉辦才行！」
一群妖怪中，唯有荒的臉色精彩的像是調色盤一樣，怕是殺狗的心都有了。
早知道瓊琅會出嫁，他心中一直格外不舍，巴不得這婚禮不辦了才好，可現在現實卻給了他當頭一棒。
他連瓊琅成為別家夫人的心理準備都還沒有做好，孩子居然就已經咕嚕咕嚕地滾出來了？
荒覺得自己手中不受控制地想要凝聚星辰之力，然後一拳轟到那妖怪可恨又可惡的臉上去。
事實上，他雖然沒來得及動手，但已經有人先替他這麼做了。
大天狗好幾日沒有處理公務，突然聞妖侍傳話說晴明約他去圖書館有要事詳談，雖然捨不得離開老婆孩子熱炕頭，但他覺得這樣推脫別人的求見也不大好，便匆匆地穿上衣服去了。
「找我什麼事趕快說，等等我還要回去孵……」
他拉開紙門，話還沒說完，迎面神色猙獰的晴明就一拳飛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天狗：mmp！
瓊琅：mmp！
晴明：mmp！
荒：mmp！
*****
珍惜黑阿爸吧，距離別之日不遠了……本文約莫月底左右，下個月前完結，這週末或者下周應該能進入番外模式，咳咳該有的茨木晴明番外都不會少，以及個別式神草爹和煙煙羅等等妖怪會在番外中出現，煙煙羅正文會有一點戲份233
蛋蛋就要破殼了，你們起的名字是認真的嗎啊喂！
第110章 狗蛋的誕生
「你發什麼瘋！」大天狗悶哼一聲, 捂著劇痛的鼻子, 釀嗆著後退了幾步。
兩個人在二層的動靜引起了一樓中看書的妖怪們的注意力, 聽聞底下有妖怪詢問上方發生了什麼, 晴明收回了正要甩出去的第二拳，深吸一口氣沉著臉把大天狗拽進了屋內，再重重地將門掩上。
「你犯什麼神經病？」莫名其妙被他打了一拳，大天狗心中十分火大。
晴明用言靈術將紙門鎖好，驀然轉身雙眼發紅地盯著他，咬牙切齒地說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難道你之前所有的表現都是故意偽裝出來的嗎？你身邊既然已經有了人，為什麼要瞞著她？」
見他氣勢洶洶又咄咄逼人的模樣，大天狗既懵又氣，忍不住一甩袖子惱火地吼道：「你是不是精分出病來了？腦子有問題就去典藥寮, 我可不是大夫！」
「少顧左右而言其他！你既然做了，難道沒本事承認嗎？」晴明聞言, 也大怒道：「我知道了！你是在覬覦羅刹海對不對？」
「你身邊早就有了別的女妖怪, 卻故意來撩撥瓊琅以討得她歡心, 目的就是妄想對羅刹海下手！為了名正言順地達到自己的目的, 你不惜欺騙她的感情，讓瓊琅答應與你聯姻！」
聽著這劈頭蓋臉而來的話, 大天狗忍不住嘴角一抽, 瞪著他怪叫道：「你腦殼有包嗎？我身邊什麼時候有其他妖怪了？」
「呵，還不承認, 是被我說中所以感到心虛了吧。」晴明冷笑一聲，愈發確定自己心中的猜測。
機智如他, 和羅刹海那些傻白甜的妖怪們可不一樣，那些妖怪只以為兩人的感情出現了破裂，可清楚窺得這政治聯姻中所暗藏的陰謀的人，只有他一個！
「你知道瓊琅強勢，以她的實力和地位，在妖族中斷不會輕易與其他妖怪分享伴侶。可你既捨不得來之不易的後裔，又放不下對羅刹海的心思，所以才故意騙婚！就連土蜘蛛你也一併算計在當中吧，你抵死相護，不過是為了博得瓊琅的好感，讓她不舍與你取消婚約！」
「三個月前就公佈了雙方聯姻之事，如今婚事也在籌備當中，你見時機差不多了，方才與瓊琅攤牌。你知道若她心有怒氣而想要退婚，已在籌備的婚事突然取消，定會淪為笑柄，而受辱的只會是她自己，甚至旁人還會道她心胸狹窄容不下他人！」
「……」大天狗的嘴角忍不住狠狠地抽了抽，被晴明這番話說得一愣一愣的。
說完，晴明似是想到了什麼，又死死地瞪向他，恨怒交加地說道：「誕下那顆蛋的女妖也被你處理掉了吧？要不然你怎麼會親自私下去詢問姑獲鳥呢？而這樣做的目的，則是為了平息瓊琅的怒火。」
大天狗神情恍惚地回過神來，大致勉強從晴明的話語中聽懂了一番來龍去脈。而晴明那一臉悲憤不堪的神色，真實的讓他快要以為對方說的就是事實，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記憶發生了錯亂。
說到這裡，晴明已經從驚濤怒海中平靜了下來，他忍不住閉上了雙眼，心中一陣寒涼。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語氣輕而冷地淡淡道：「沒想到你竟然連為你誕下孩子的女妖都不放過，大天狗，你好狠辣無情的心啊……」
「而瓊琅一心一意為你著想，你卻在背後如此處心積慮地算計她，陷她於痛苦之中。」
「…………」大天狗再次狠狠地抽了抽嘴角，只感覺心中憋了滿腔話語，一時間卻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
見他無話可說的呆愣模樣，晴明冷哼了一聲，「你瞞得住別人，可瞞不住我的眼睛！」
「我要將你的陰謀公之於眾，讓荒和一目連他們也看清楚你的心腸有多黑，然後讓你帶著你的那顆蛋滾的遠遠的，別想傷害羅刹海和瓊琅！」
聽到這裡，大天狗終於連腦海中最後一根理智的神經也崩掉了。
「你放屁！那顆蛋是瓊琅為我生的！」
他一臉青綠交加地大吼著，鼻子被打的泛紅，周身哪裡還有平時高雅清傲的玉樹臨風之姿，神情扭曲的就像是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
聞言，晴明神色一怔，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你說什麼？別裝了，現在整個海域都已經知道你背著瓊琅和別人生了野蛋！」
「那就是我和瓊琅的孩子！」
大天狗一雙比起以前稀疏了不少的黑翼陡然炸毛而起，上前揪住晴明的衣領惡狠狠地說道：「誰！是誰在海域裡散佈這個謠言的？我現在就要把他抓起來問斬！」
他咬牙切齒地咆哮著，一副快要氣的升天的模樣，顯然是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那是……那是你和瓊琅的孩子？」晴明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見大天狗的樣子不像在說謊，幾息之後才恍惚地回過神來。
乍一得知這個真相，他的心情一時間變得十分微妙起來。心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可晴明不知道那是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它。
好像有一點點難過，有一點點不敢置信，又有一些不願接受，可更多的卻是欣喜與欣慰。
這一刻，他的心情出奇地平靜，緩緩地轉過身，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海域裡的妖怪們都這麼說。」
「可惡……豈有此理！」
大天狗氣的張牙舞爪，此刻他很想抬手給晴明幾拳頭，但看他突然恢復了正常的樣子，也顧不得和他算帳，一把推開門就要往外走。
他心下十分慌亂，只想儘快澄清這謠言，走到門口處，又回頭深吸了一口氣沉聲冷道：「那就是我和瓊琅的孩子，麻煩你儘快寫一篇報導登在日報上澄清這件事！」
說完，大天狗便急匆匆地離開了。
就在他離開不久後，二樓回廊拐角處的陰影中走出來一個面容清麗的女子。她神情無悲無喜地看著晴明辦公室的紙門，緩緩推開，腳步悄無聲息地走了進去。
晴明仍在失神當中，他坐在案前盯著茶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聽到動靜後緩緩地抬起了頭。
「晴明先生不請我入座嗎？」
八百比丘尼微微一笑，自顧自地坐在了他對面，為自己斟了一杯溫茶。
「找我有什麼事？」晴明微微皺了皺眉，心下有些亂，他現在只想一個人待著靜靜。
「晴明先生好像有些心不在焉，我很少看見你發這麼大的火，是為了瓊琅大人嗎？」八百比丘尼端起熱茶小口小口淺飲著，她的聲音溫柔而客氣有禮，毫無感情的目光卻不經意地灑落在晴明的臉上。
聞言，晴明便知她剛剛定然對自己和大天狗的衝突有所耳聞，遂不自在地微微別開頭道：「……不過誤會一場罷了，也不知道是哪個妖怪在海域裡散播這種荒謬又無聊的東西。」
「是啊，真是荒誕可笑的說法呢。」八百比丘尼淺淺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語氣輕柔平緩地繼續道，「可是這樣荒謬的謠言，冷靜理智如晴明先生您，竟然也輕易的相信了呢。」
晴明的身形一頓，片刻後才再度恢復正常，「是雪女前來告訴我的，便沒有多想。」
「真的是這樣嗎？」八百比丘尼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看著晴明半晌，冷不丁地突然問道，「晴明先生是否心悅瓊琅大人呢？」
她如此直白地提問，讓晴明乍然腦中一片空白。
他身形一僵，幾息之後才回過神來，立刻皺起眉頭語氣嚴肅地說道：「我很欣賞並尊敬瓊琅姬，請閣下不要隨便亂開玩笑。」
「啊……好像惹得晴明先生不悅了呢，抱歉，是我失禮了。」八百比丘尼柔和的語氣中帶著淡淡的歉意，臉上的笑容卻不減分毫。
看著晴明反常沉默的樣子，八百比丘尼纖細白皙的手指在木桌上敲了敲，又神色好奇地問道：「那晴明先生是否心悅紅葉小姐呢？」
「你是不是問錯人了？」晴明皺起的眉頭再次加深，「我和她有什麼關係，她不是一直待在安倍晴明身邊嗎？」
八百比丘尼笑容不變，眸光落在熱氣氤氳的茶水上，卻若有所思。
……
「紅葉小姐又去找黑晴明瞭嗎？」
安倍晴明正在整理新的符紙，聞言點了點頭。
「那晴明先生對紅葉小姐有沒有什麼想法呢？」
「想……想法？」安倍晴明抬起頭，不解地看向八百比丘尼。
旁邊的源博雅有些看不下去了，湊過來擠眉弄眼地說道，「八百的意思是，紅葉是不是你喜歡的女人？」
安倍晴明的神色有些尷尬，搖了搖頭道，「你們不要胡說八道，我帶著她，只是為了日後與另一個我一起接受閻魔大人的審判而已。」
「真的對她沒有別的意思嗎？這一路上你都對她很照顧呢，我們還以為你會把她一輩子留在身邊。」源博雅摸著下巴小聲嘀咕，「畢竟，紅葉對你可算得上是情根深種啊……」
安倍晴明聞言沉默了下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八百比丘尼也笑著問道：「既然如此的話，那待審判結束以後，晴明先生打算怎麼安置紅葉小姐呢？」
「暫時……還沒有想好。」安倍晴明輕聲回應著，想起未來可能會與紅葉別離，他的眼中忍不住閃過一絲迷茫。
對於鬼女紅葉，安倍晴明心下的情緒十分複雜，這個妖怪自作為人類時就與他有些不解之緣，當初是他送了對方生前的最後一程，好像自那以後就羈絆便種下了。
可妖怪與人類是絕對不可能有結果的，以他的身份更不可能將紅葉留在身邊。
但若認真的問他對鬼女紅葉是怎樣一種感情，安倍晴明發現，他竟然找不到內心中的答案。
……
從回憶中抽出思緒，八百比丘尼淺笑了幾聲，神色中帶著幾分揶揄，「可紅葉小姐總是喜歡來圖書館見你呢。」
想起總來圖書館找他的紅葉，晴明搖了搖頭，「她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我對她並無半分別樣心思。」
對於鬼女紅葉，晴明除了對她感到有些歉疚以外，便只剩下一些憐憫與同情，但他對大多數弱小的妖怪都抱有這種感情，並非紅葉有什麼特殊。
「如果你來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些的話，那很抱歉，我還有重要的文章需要寫，暫時沒有空接待你。」晴明冷聲說著，語氣中顯然已經帶上了幾分不悅。
「啊……很抱歉。」八百比丘尼再次歉意一笑，方才正色道，「我來是為了問一問晴明先生，你到底準備什麼時候動手呢？距離土蜘蛛被斬殺已經過去快要十日了，瓊琅大人對於你的相助也十分感激，那麼……」
想起這件事晴明有些頭大，更加心煩意亂。
見他不說話，八百比丘尼的一顆心逐漸沉到了海底，她神色幽幽地看著晴明，「晴明先生，你準備退出了嗎？」
「瓊琅她是不會同意那麼做的，抱歉，我並沒有把握可以說動她。」晴明沉默了幾息，輕聲答道。
袖子中，八百比丘尼沒有溫度的手緊緊握住，心中卻隨著絕望生出陣陣壓抑的寒涼。哪怕晴明沒有直接拒絕，她也基本可以十分確定這條路已經走不通了。
八百比丘尼的眼神無悲無喜，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該做出什麼樣的表情，臉上的笑容也淺淺褪去。
但事到如今，她仍舊不想放棄最後一絲希望，只要晴明還沒有把話說死，那就還有轉折發生的可能性，而這一絲希望就系在瓊琅的身上。
八百比丘尼十分肯定，對方並不捨得離開羅刹海，晴明對她有別樣情愫。
「沒關係，總要試一試才知道不是嗎？」八百比丘尼很快恢復了正常的神色，她起身朝著門外走去，回頭淺笑道，「那我就再等幾日吧，既然晴明先生今日還有要務在身，那我也不繼續叨擾了。」
「不過，晴明先生可要加油啊……如果拖延太久……」後面的話八百比丘尼沒有說出口，她微微一笑優雅地離開了。
這是她最後一次警告晴明，如果他依然不作為，那被賦予的八歧之力便將會被收回去。
雖是警告，卻也是她萬般無奈之舉。
就算晴明不那麼做，她也不會收回對方身上的八歧之力，因為世間沒有第二個陰陽師能夠擁有他這份卓絕的天資了。
若晴明與安倍晴明融為一體，對方必然不會繼續實施計畫，那麼所有的一切都將化為泡影。
這是八百比丘尼最後一絲籌碼，八百比丘尼在賭，她在賭晴明會因那人而不願與安倍晴明合為一體。只要他不想被吞噬，就必須握緊這份力量，從而繼續執行計畫。
八百比丘尼的話沒有說完，但晴明卻了然她的意思。
其實他很想對八百比丘尼說，身體裡的那份八歧之力，儘管收回便是。
可話到了嘴邊，卻因本能的恐懼與不舍而無法說出口，加之他此刻本就心情混亂，根本無法冷靜思考。
空蕩蕩的屋子裡再沒有第二個人，晴明坐在案前怔怔地發呆。
晴明先生是否心悅瓊琅大人？
想起八百比丘尼的詢問，晴明的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是不是真的對瓊琅有不一樣的情愫？晴明深吸一口氣靜下心來認真地問自己，可是卻發現他的心中根本沒有答案。
他並不會因為瓊琅與大天狗之間的關係感到酸澀難過，可喜怒哀樂卻總是不由自主地圍繞著她而轉動，包括理智與判斷的能力。
那麼，這種感覺到底是不是喜歡呢？
晴明很想知道，心急如焚地想要知道。
可是心中，沒有答案。
一顆心備受煎熬，他忍不住痛苦地輕吟一聲，抱住頭重重地將額角磕在了案桌之上。
*****
憤怒的大天狗親自帶著手下的妖怪，將臨時佈告貼在了妖怪集市的廣場公告欄處。
眾妖神色好奇、小心翼翼地湊上來圍觀，時不時發出討論聲來。
「咦？那是瓊琅大人和大天狗大人的後裔？」
「哇！原來是這樣啊……」
「怪不得一直瞞著沒有透露風聲，原來是因為未婚先孕啊……」有那妖怪立刻對該事件進行了二次腦補與解讀，偷偷摸摸地和身邊的女妖說道，「估計是看誤會鬧大了，這才不得不出來解釋。」
大天狗聽力敏銳，立刻就朝著那妖怪飛去幾個刀眼，冷冰冰地沉聲說道：「再有傳播謠言流言者，一律處罰一年不准開口說話！」
這項處罰對於愛八卦的羅刹海群中來說不可謂不重，頓時嚇得一個兩個全都當場噤了聲。
說完，見天色已晚，連晚飯時間都已經過去了，大天狗這才氣呼呼地揮動著一雙稀毛小翅膀回了行宮。
今天被晴明發瘋打了一拳，又被謠言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晚間的他也沒有半分胃口，直接便朝著二人的愛巢去了。
瓊琅正一連無精打采地躺在榻榻米上裝死，顯然被親友團們折騰的不輕。
白蛋就在她身邊的窩裡，看到自己的寶貝蛋蛋，大天狗才緩和了臉色走上前去輕輕摸了摸它。
還是孩子能夠讓他焦躁不安的心平靜下來。
摸著摸著，大天狗突然覺得手感有些不對勁，忍不住問道：「瓊琅，我怎麼覺得它的殼變粗糙了不少，你今天沒有好好照顧它嗎？」
「哪有……是你沒洗手吧。」
瓊琅嘀咕著，聞言卻也做起了身子，湊過來打量起自己的孩子來，發現蛋殼好像的確和之前不太一樣了，比起之前的玉白，現在殼上染了一些淺黃色。
「難道是太陽曬多了烤熟了？」她神色古怪地說道，忍不住伸手去敲了敲蛋殼，「不應該啊，三四月的太陽又不熱。」
蛋殼發出兩聲脆脆的聲響，瓊琅立刻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神色也變得緊張起來。
「怎麼聲音都變了，好像西瓜熟透了一樣……」
可是蛋殼依然堅硬如初，敲的她指頭都紅了一片。
夫妻倆正神色緊張間，就見那蛋殼突然發出一絲輕微的「哢嚓」聲，隨後緩緩裂開幾道縫來。
幾息之後，兩個籃球大小的白蛋驟然全部裂開，一個赤果的小人兒出現在面前。
他藕白色的胳膊小腿肉乎乎的，身上因沾染了蛋殼的粘液而濕乎乎，一頭細碎的淡金色頭髮亂七八糟，湛藍色的雙眸似是帶著睡眼迷離的茫然。
小傢伙沒有尾巴，頭上卻長著兩個小小的白角，配合著身後那對小小的黑色翅膀，讓瓊琅忽然聯想到了小惡魔的形象，頓時嘴角一抽。
下一秒，小傢伙似是雀躍地叫了一聲，抓起周身比鋼鐵還硬的蛋殼碎片，嘎嘣嘎嘣地吃了起來。
瓊琅和大天狗對視了一眼，皆是一臉懵圈，都還沒有從孩子突然破殼的畫面中回過神來。
作者有話要說：
晴明：論戲精程度，羅刹海每一個妖怪都比不過我！
瓊琅：鼓掌鼓掌，可以說是戲精本精了。
狗子：戲精就該被掐死！
狗蛋：牙口好吃嘛嘛香……（未來吃貨預定）
****
不好意思，又虐了一把黑阿爸
晴明：我需要一個答案
大舅：既然妹子不在身邊，我就勉為其難的照顧一下侄子好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6-9 16:37
第111章 澹生，蛋生
小傢伙吃的極香, 瓊琅就這麼乾巴巴地呆看著他, 把那一堆碎蛋殼當成餅乾一樣美美地吃乾淨了。
「啊——！」許是吃飽了, 小傢伙高興地雀躍了一聲, 發出類似於啼叫的清亮奶音。
就在他吃完蛋殼後，瓊琅和大天狗皆是可以感應到他身上的妖氣比出破殼之時強上了數倍。
破殼之後，瓊琅方才能得知自己這一胎誕下了一個小子。他吃飽後的小肚子圓鼓鼓的，意猶未盡地洗了洗手指，然後顫顫巍巍站起來，看了看兩人眼中一片迷茫。
他想要遵循本能地撲進母親的懷裡，可大天狗與瓊琅身上皆是散發著他在蛋殼內之時所感應到的熟悉妖氣，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往誰的懷裡撲。
雖然糊裡糊塗莫名其妙地就做了媽媽，她並沒有感受到傳說中懷胎十月的辛苦與甜蜜酸澀, 但血緣間的本能讓瓊琅內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種格外柔軟的情愫。
看著兒子光著屁股蛋遛鳥那傻呵呵的模樣，她率先反應過來, 一把將他抱進懷裡, 擦去了他身上與體液一同黏在一起的蛋殼渣滓。
小傢伙乍一如此緊密地靠近她, 立刻就嗅到了她身上非同尋常的妖氣, 蹬著小短腿在她懷裡「啊啊——」地叫了起來。
瓊琅仍舊有些晃神，她喃喃地說道：「怎麼連破殼都這麼突然……」
孵化只用了才七天而已, 她和大天狗甚至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小傢伙猝不及防地就破殼而出了。
聽到她的聲音，大天狗方才如夢初醒, 他望著那個外形與自己十分相似的幼崽，頓時激動的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好, 就連說話都不利索了。
「瓊琅……他、他……對了！洗澡、要先洗澡！」
看著兒子身上粘糊糊的蛋液把翅膀上的毛都黏在了一起，大天狗一拍腦袋，連忙爬起身來從木櫃中翻出嶄新整潔的布巾。
兩人手忙腳亂地在熱騰騰的溫泉裡給小傢伙洗了個澡，他雖然沒有尾巴，卻似是對水波的接近感到十分欣喜。趁二人一個不注意，就像滑不留手的泥鰍一樣鑽進了溫泉中撲騰起來，竟是能夠在水中暢然無阻的呼吸。
雖然能夠在水下呼吸，但到底還不會游泳，撲騰了幾下就被自家娘親拎著雞翅膀逮了回來。
「啊！啊——！」小傢伙開始撲騰起了翅膀以示抗議，把溫泉的水花拍的嘩啦作響。
瓊琅抹了一把臉上被濺的到處都是的水花，又把兒子按在水裡乖乖坐好，額頭青筋蹦了幾下，「剛落地就開始搗蛋，一看就是個不會省心的熊孩子。」
「別亂說，什麼熊孩子，這明明是你和我的孩子。」大天狗幫她按住小傢伙，用濕潤的毛巾給兒子擦頭髮，語氣中仍帶著初為妖父的興奮和喜悅。
「說起來，還真有些猝不及備……我連名字都還沒有為他想好呢。」大天狗思索了一下，神色興奮地問道，「瓊琅，你說喚他澹生怎麼樣？」
小傢伙雖然是從蛋殼內出生，但除了額頭那對極小的龍角以外，外形發色幾乎都傳承了他。而「澹」原本就有繪水泊紆緩之意，瓊琅是海的半個化身，這也含有兒子誕于這片海域之意。
瓊琅聞言抽了抽嘴角，澹生蛋生，這名字沒毛病。
見她同意了，大天狗又開始絞盡腦汁地思考了起來，「既然大名有了，那麼要起了什麼樣的小名愛稱好呢？」
父母以小名稱呼孩子，也更顯不一般的親近親密之意。
「這還用想？」瓊琅掃了一眼兒子，不假思索地答道，「叫狗娃或者狗蛋不都行？」
大天狗嘴角狠狠一抽，十分想要婉拒這兩個名字，「起碼怎麼能夠這麼隨便？」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取賤名才好養活，以前我還是人類的時候，村兒裡的孩子都會起這種名字。」
當年她還是個拖著兩條鼻涕的小丫頭時，也不叫瓊琅而叫大丫，是年過七歲以後才正式有了瓊琅這個大名，還是村裡唯一的文化人神社內的老法師給起的。
大天狗一聽，只以為她是心系懷念過去之意，再加之大妖怪誕下後裔著實不易，他也希望兒子將來能夠平安長大，便沒有反駁並接受了這個名字。
狗蛋破殼的時候天色已晚，其他妖怪早已入睡了。兩口子被折騰了一天怪累的，還要打起精神給他洗澡換衣裳，再次躺下的時候已經是深更半夜了。
瓊琅耷拉著眼皮打了個哈欠，縮進被窩裡把被子給狗蛋蓋好，二睡在兩側，雙雙擁著兒子入睡。
奈何初破殼的小傢伙充滿了對這個世界的好奇心，此時精力充沛，睡在父母中間死命撲騰想要逃出禁錮。一晚上折騰的瓊琅和大天狗焦頭爛額，簡直恨不得往他屁股上招呼幾巴掌。
終於到了天色將明之時，狗蛋才撲騰累了，流著哈喇子香噴噴地睡了起來，徒留兩個人頂著黑眼圈不得不起了身。
雖然這才剛剛只是第一個晚上，但瓊琅似乎已經預料到了未來育兒之路上的重重磨難。
二人把熟睡的狗蛋放在由跳跳哥哥傾情打造的貝殼棺材式幼兒車中後，又設立下隔音和保護的結界，方才哈欠連天地去洗漱穿衣。
離開前，瓊琅把已經恢復了傷勢的鏡姬留在了兒子身邊，緊盯他的一舉一動，方便狗蛋醒了之後能立刻回到他身邊。
夫妻二人按照慣例洗漱過後，又在庭院中習武鍛煉了半個時辰，方才準備用早飯。但在吃早飯之前，瓊琅還需為睡夢中的兒子準備另外的飯食。
狗蛋一破殼便有著人類幼兒一歲左右的外型，再加上他這樣的妖怪並不需要哺乳餵奶，年幼時期吃些有營養的糊糊類是最合適不過的。
瓊琅雖然沒做過媽媽，但上輩子從已婚的同學和同事那裡也學了不少育兒經。
她廚藝向來又快又好，很快就在小廚房裡做好了鮮香撲鼻的海鮮粥、水煮雞蛋和白煮蝦仁這些東西，再加上一杯改良的羊奶。
做好了這些，瓊琅怔怔地對著這些東西出神，良久後才長長地歎了口氣。
她來到這個世界的一百多年後，終於再次有了同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雖然太過突然的令她有些措手不及，但心底所生出來的歡喜與激動的酸澀卻無法抑制。
蚌精等人得知那顆蛋是瓊琅誕下的，一大早就在飯桌上為了爭論是小狗子還是小瓊琅而吵得不可開交。
「老朽我夜觀天象，得知這一胎必定是男孩兒無疑！」惠比壽神神叨叨地說著，欣慰地歎了一口氣，「頭胎是男孩兒也不錯，至少大天狗從今以後都不需要為子嗣繼承之事發愁了。」
像瓊琅這樣能力強大的女妖畢竟是少數，若頭胎是個姑娘，將來必定會面臨接管羅刹海和那智山的雙重壓力，還真讓他這做爺爺的心疼捨不得。
再加上，這麼年輕就有了孩子，以後也會輕鬆很多。
畢竟，隔壁作為海域之主的那對夫妻，年近五、六百多歲的中老年了還在為造孩之時發愁，一頭秀髮都快掉光了。
還有那隔壁的隔壁的海域之主，為了想有自己的孩子，總是偷偷背著媳婦兒和其他女妖為愛鼓掌，動不動就被家中的糟糠霸王妻追著十條河打。
「要我說一個怎麼夠？怎麼也要再生個姑娘才行，兒女成雙才是好！」花鳥卷一邊說著，還不忘往舉著小水鏡往臉上抹粉，坐在旁邊的書翁被嗆得打了個大噴嚏。
「妖怪生孩子又不是母雞下蛋，你當那麼容易？」人群之中，好像只有荒有些悶悶不樂，他輕哼了一聲，「最好是個小丫頭。」
若是個姑娘，他必定當作掌中寶一樣寵上天，要是個跟大天狗一樣的臭小子，那就呵呵了。
玉藻前忍不住輕笑出聲，溫聲道：「妖怪繁衍子嗣不易，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當然都是珍寶。」
「也不知道孩子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出生。」蚌精的眼中滿是期待，她小衣服都做好十幾套了，男女款式全都有，就等著孩子出生了，「對了，瓊琅和大天狗他們怎麼還不來吃早飯？」
此時，在小廚房裡剛做好的早餐的夫妻倆感受到鏡姬的呼喚，丟下鍋碗筷子就朝著房間裡沖去了。
小祖宗就是小祖宗，一刻都不帶閑的，才睡了沒多會兒就醒了又開始折騰。
瓊琅跨進屋子裡的時候，狗蛋正扶著幼兒床的欄杆微微顫顫地站著，小手一巴掌又一巴掌地往那個禁錮他行動的結界上拍。
他誕生在瓊琅化形進階之處，一出生妖力便十分強大，那結界硬是被他的蠻力敲的微微震盪。
見到這一幕，大天狗面上一喜，忍不住格外驕傲欣喜地說道：「不愧是我的兒子，比我年幼時還強上幾分呢。」
瓊琅卻十分頭疼地撤下結界把他抱起來，狗蛋立刻摟住她的脖子去抓她的頭髮，把她才梳好不久的髮髻抓的亂七八糟。
「啊啊——！」
「別亂動！再胡鬧就把你的手剁了烤成奧爾良雞翅！」
瓊琅凶巴巴地恐嚇他，狗蛋卻聽不太明白她的話，但卻也感受到了母親的不悅，頓時癟癟嘴趴在她的肩膀上撒起嬌來。
見兒子一動不動的安靜乖寶寶模樣，瓊琅面色微緩，心底又生出一絲柔軟來。
「把澹生給我吧，我帶他去吃早食，你再整理一下髮髻。」
大天狗面帶欣喜地從她手中接過兒子，步伐雀躍地朝著正屋走去，狗蛋坐在他的彎臂上，似是對這個和自己長得十分相似的妖怪感到十分好奇與親近。
他抖了抖自己羽毛稀疏的小翅膀，湛藍的眼眸水波蕩漾，眼珠一轉就落到了大天狗那強勁有力的黑翼之上，目光一亮。
爪子一伸，手裡就多了一根長長的黑色亮羽，狗蛋舉起羽毛放在他眼前，「啊——！」
大天狗雖然感覺有些疼，卻十分疼愛這個來之不易的孩子，只是傻呵呵地笑道：「喜歡就隨便拔……隨便拔……以後你也會有的。」
反正之前為了孵蛋已經拔得差不多了，也不差這幾根，兒子喜歡讓他扯就是了。
當大天狗抱著狗蛋出現在房間中的時候，正在吃早飯的眾人看著他們呆愣地靜默了一刻，頓時發出震天響的驚喜叫聲，全都不顧形象地沖了過來。
「哈哈哈老朽說對了！我就說了是個小子嘛！」
「天哪……簡直和大天狗長得一模一樣！」
「是個小少主呢，太好了，我縫製的新衣裳終於派上用場了。」
「小少主叫什麼名字？啊……還不會說話呢，今後讓我來教他念書習字如何……」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興奮的神色因狂熱而令眼神有些發紅，不由分說地把大天狗擠到了一邊，將他懷裡的狗蛋搶了過去，場面頓時十分混亂。
狗蛋卻好像並沒有一絲怯意，只是十分好奇地看著他們，嘴裡不停「啊啊」地叫著。他被花鳥卷抱在手裡，一會兒揪揪惠比壽的鬍子，一會兒摸摸書翁的眼鏡，隨後又試圖去抓玉藻前身後晃來晃去的尾巴。
有這麼多人圍著他陪他玩，狗蛋一時間十分興奮。
被眾人搶了娃又被掀翻在地的大天狗從地上爬起來，揉了揉自己被撞疼的腰，抬頭便看到荒一個人抱著雙臂站在桌邊與周身氣氛格格不入。
他冷著臉，一副被人欠了二五八萬的樣子，目光與大天狗對視，嗖嗖地朝他飛去刀眼。
大天狗卻沖他一笑，顯然春風得意陽光燦爛心情，看著兒子喜笑顏開的模樣，一股為人父母的驕傲從心底油然而生，十分得意地看了荒一眼。
那摸樣，就好像狗蛋是他生出來的一樣。
荒立刻冷哼一聲別開了頭，目光落在幾乎與大天狗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狗蛋臉上，看著他因叫喚歡笑而流出來的哈喇子，嘴巴撇的更遠了。
他緊緊抿著薄唇，像是一邊能掛上十個水桶。
作者有話要說：
瓊琅：這一定是個熊孩子，我已經看出來了！！！
狗子：自家的娃，怎麼寵都不夠！
書翁：我要申請做蛋蛋的老師~
蚌精：qwq我是蛋蛋的御用奶媽
花鳥卷：我可以培養蛋蛋的情操興趣！
玉藻前：我……（要做親家嗎？）
荒：這種小孩是找不到媳婦兒的，我勸你多為你家愛花著想一下。
玉藻前：emm那我等瓊琅再生個女兒出來，我把羽衣給她留著。
黑阿爸：qwq……我也想當奶爸……我還不想走……
一目連：那、那我做什麼好呢……不如你安心的去吧，我來接管奶爸的位置。
荒：你們就寵吧，行，你們寵，他犯事兒了我來負責揍。
茨木：記得帶上我（悄咪咪地說）
狗蛋：？？？是親舅舅不是了？
瓊琅：嚴格來講，其實還真不是……
酒吞：沒事，這兒還有個舅舅呢，雖然也不是親的，但一定比那個小舅親！
荒：呵呵
*****
小狗子不是個省油的燈，他完美地繼承了父親的深沉心機，畢竟有其父必有其子2333
ps：誰抽到禦饌津了啊讓我吸一口！！！
pss：話說上次不知道看到哪個小天使說，狗蛋翻譯過來就是犬丸，我仔細那麼一推理了一下，發現那殺生丸不就是殺生蛋嗎……男神形象突然崩塌
第112章 你們就慣吧
瓊琅整理好衣襟髮髻來到餐桌旁時，澹生正賴在花鳥卷懷裡去抓她身邊飛來飛去的, 像是幻影一樣的飛鳥。
花鳥卷的髮髻早已經被澹生扯得鬆鬆散散, 卻依舊混不在意地抱著澹生傻樂, 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
「別胡鬧！」瓊琅走過去，將小狗子從花鳥卷的懷中抱起來，帶著他坐到了另一邊的空位置上。
「沒關係的，瓊琅你別凶澹生嘛。」花鳥卷細細柔柔地說著，將飛鳥都召回了畫卷中。
看到小鳥兒沒了, 澹生頓時焦急地「啊啊」叫喚了兩聲。
瓊琅卻不理會他, 而是將之前做好的幼兒餐挪到澹生面前, 準備教他使用勺子自己吃飯。
「啊！」澹生指了指自己張開的嘴，示意要瓊琅喂他, 瓊琅卻一把將勺子塞進了他的手裡, 澹生頓時委屈地癟了癟小嘴。
大天狗一看頓時就心疼的不得了, 抄起勺子舀了一勺已經不燙的海鮮粥朝他嘴裡送去, 見狀, 瓊琅頓時一個白眼把他瞪了回去。
「……澹生乖，自己吃。」大天狗身形一僵, 伸出去的勺子拐了個彎又回到了自己的嘴裡。
雖然疼兒子，可他更怕媳婦兒啊！
澹生正張嘴等著，嘴巴張了半天吸了一嘴空氣, 立刻就想撲騰翅膀抗議, 但感受到身後妖氣的威壓, 很快又蔫了。不過那海鮮粥實在是香氣撲鼻, 聞得他哈喇子流了一地，便乾脆自己拿起勺子香噴噴地吃了起來。
見狀，瓊琅才緩了緩臉色，懂得學著別人的樣子用勺子，還算不得笨。
「小孩子嘛，吃飯要喂一喂很正常啦。」蚌精心下喜那小傢伙，忍不住開口替他說話。
「那可不行，他又不是握不緊勺子，能自己吃就不去麻煩別人。」瓊琅卻神色認真地沖她說道，末了又補了一句話，「平時我忙的時候澹生還須托你照顧，你可別慣著他。」
見小狗子在親娘面前吃癟，一直擺張臭臉的荒神色才緩和了許多。他年幼的時候，瓊琅對他的態度可比澹生溫和體貼多了，這麼一想心裡倒是平衡了不少。
澹生胃口很大，昨晚上才吃掉了一堆蛋殼，眼下三口兩口就把碗裡的海鮮粥都吃乾淨了。
許是很滿意兒子不浪費糧食的好行為，瓊琅獎勵性地親自給他將水煮蝦的殼剝掉，放進了澹生的碗裡。鮮香的蝦肉帶著淡淡的鹽味恰到好處，澹生一連吃了四隻，吃的小肚子圓鼓鼓的。
荒將這一幕看在眼裡，輕哼了一聲，微不可聞地說道：「真是比豬還能吃。」
就在瓊琅以為兒子吃飽之後，澹生卻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巴，將目光放在了盤子中那個圓滾滾的雞蛋上。
看到蛋蛋，他眼睛一亮，抓起一顆雞蛋就往自己嘴裡塞，連殼帶餡地嘎嘣嘎嘣嚼了起來。
瓊琅嘴角一抽，連忙抓住他的手，「那殼不能吃，要剝殼才行！」
澹生疑惑地看向她，只見瓊琅把他手裡的雞蛋拿走，親自把碎殼剝掉放在盤子中，然後把那個被咬了一口的白水煮雞蛋放在他面前。
澹生的小身板微微一頓，隨後眼中閃過一絲驚喜，抖著小翅膀直接無視了瓊琅手中的蛋，而是抓起盤子上的蛋殼塞進了嘴裡。
「…………」
「噗！」飯桌周圍的人忍不住笑出了聲。
荒的嘴角也隱約帶上了幾分笑意，但他卻極力地憋著，擺出一副霸道冷傲的模樣，嘴唇微動吐出兩個字，「愚蠢！」
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大天狗立刻甩了他一個冷嗖嗖的刀眼。
剛剛還說不笨，轉眼就給她犯起了蠢。瓊琅耐著性子教他水煮蛋的哪個部位能吃，哪個部位不能吃，可澹生卻鐵了心的不肯吃蛋白蛋黃，只抱著盤子裡剩下的蛋殼渣不鬆手。
「啊——啊啊！」
看來不是不知道該吃哪裡，而是偏偏就喜歡吃蛋殼，瓊琅微歎了一聲，左右這雞蛋殼也不是什麼有害物質，便隨他去了。
妖怪幼崽與人類的幼兒不同，雖然走還走不穩，但爬動和站立這些動作卻都輕鬆自如。澹生有著人類幼兒一歲左右的外形，兩排潔白的小牙齒卻已經長得整整齊齊，吞咽咀嚼都不成問題。
吃飽喝足之後，他就又開始揉起眼睛想睡覺了。瓊琅將這個小磨人精放進幼兒床裡交給蚌精照看，暫時得了閒空可以著手處理事務。
大天狗盯著兒子的睡顏看了一會兒，方才依依不捨地走到了書房中，然後抄起筆飛快地在紙上寫起來。
「你給誰寫信呢？」瓊琅抬眸見狀，隨口問了他一句。
「我在給大江山寫信，這樣的大喜事怎麼能不和酒吞他們分享呢？」大天狗沖她微微一笑，心裡卻是在想著其他。
他有孩子了！這麼快就有孩子了！他恨不得現在立刻馬上就在茨木那混蛋跟前炫耀一番，讓他羡慕嫉妒恨死去！
瓊琅卻搖了搖頭，「還是別寫了吧，馬上你我婚期將至，月底就要前往那智山了，到時候一併邀他們前來就是。」
酒吞他們若得知了這消息，一定會坐不住而立刻趕到羅刹海來。但如今離月底沒差幾天了，照送信的工夫，等他們得知消息後趕來，便正是她與大天狗前往那智山舉辦婚宴的時候。
反正他們也要去那智山走一趟，倒不如免了酒吞他們多奔波一回。
大天狗明白她的意思，雖然雀躍的心情有些急不可耐地想要和茨木炫耀，想了想後還是點點頭，撕掉了手中的信紙。
隨後，他又親自寫起請帖來，他和瓊琅的婚宴會邀請不少妖怪前來參加，像是荒川之主，還有其他領地的一些妖怪等等。
荒一大早吃完飯之後便離開羅刹海了，金魚姬在荒川澤域岸邊的花林裡設下了春櫻之宴，要邀請瓊琅前去參加什麼女子大會。但她這兩天被小狗子弄得焦頭爛額，實在無暇親赴這小姑娘的宴會，便讓荒替她參加去了。
此刻，瓊琅正在翻看書翁呈給她的報告總結。
土蜘蛛死亡後，綠螢之森中恢復了往日的祥和平靜，原本為躲避捕食而逃到森林邊緣與村子夾縫中的妖怪們，也陸陸續續地回到了自己的巢中。
自這棘手問題被解決的第二日，瓊琅立刻就令森林田地開墾一事迅速再次動工，之前招募好的妖怪們也回到了綠螢森林的南面去開墾播種。
珍珠負責照顧木魅，基本上每天都待在森林中，早出晚歸。
她有心占下這整片森林，因而在綠螢森林中張貼了不少佈告，讓那些願意歸順並加入羅刹海域的妖怪到南面臨海處找白狼和以津真天一族登記資訊。
瓊琅雖說並不強迫這些妖怪歸順自己，但卻也不會退讓分毫，鐵了心要將這片森林據為己有。
綠螢之森的妖怪們很清楚，如果他們不願意主動歸順，那就只能被趕到森林邊緣。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打亂了很多妖怪的步伐，雖有妖怪不滿瓊琅一個海妖把手伸得這麼遠，但更多的妖怪對此事卻並無太深的抵觸。
土蜘蛛一戰，千葉縣為瓊琅修建了供奉她的神社，綠螢森林裡的妖怪們也知道那可怕的龐然大物是死於誰手，心中對她還是十分感激的。
此外，綠螢森林原本就有它的主人，也就是森林中妖力最強的統治者。先是幾百年高齡的和藹老樹妖，後來是可怕殘虐的土蜘蛛，偌大一片妖怪森林沒有一個主宰者是不可能的。
綠螢森林中的妖怪之所以感到不安與慌張，更多的是出於對瓊琅強大的妖力，以及對這片神秘未知海域的本能懼怕。
這個時候，瓊琅便派出了小鹿和三隻鐮鼬作為親善大使，負責出面與綠螢之森的妖怪們接觸，打消他們的恐懼與疑慮。
小鹿是綠螢森林中生活許多年的妖怪了，他陪伴老樹妖多年，綠螢森林中的妖怪幾乎都和他打過照面，就算沒見過也聽聞過他的名字。
有他出面幫忙處理這件事情，很快就取得了綠螢森林中那些妖怪們的信任，陸陸續續的開始有妖怪前來登記資訊。
其中，有一隻叫做螢草的小妖怪異常熱心，不僅是第一個前來登記加入羅刹海的妖怪，甚至每天都跟在小鹿的白狼身邊努力遊說森林中的土著們。
瓊琅感於她的熱心，便直接將她提為了白狼的助理，專門留她在綠螢之森中協助此事。
這些日子，綠螢之森中的大部分妖怪都已經前來登記過了，資訊表厚厚一打全都擺放在她面前，上面登記著每只妖怪的姓名、性別、年齡與特長等等資訊。
瓊琅大概翻了翻，心裡有了個數，便準備交給書翁和他手下的妖怪們，命其把這些妖怪的資訊做分類，方便憑這些妖怪擅長的本領進行工作崗位的分配。
這些工作都要趁剩下這幾天功夫儘快做完，否則婚期一至又要手忙腳亂地耽擱一段時間，待成婚之後，瓊琅就準備立刻著手改造建設綠螢森林。
擴展領地之後，手頭可用的妖怪頓時又開始緊缺了起來。瓊琅原本還琢磨著怎麼開口留下玉藻前一家合適，哪知玉藻前事後竟主動前往圖書館招聘處應聘，讓她喜出望外。
玉藻前應聘的是高等學園中的老師，負責教習實戰作戰與理論知識，瓊琅本覺得以他的妖力十分屈才，但考慮到他傷勢未愈，便同意了此事。
撫子也加入了典藥寮中做醫護人員，愛花和羽衣則趁著新學期進入了幼稚園中上學，雖然作為插班生吃了半個多月，但兄妹倆都在努力地修煉以儘快趕上教學進度。
想起玉藻前家那一雙懂事又聽話的兒女，又想了想自家那不省心的小狗子，瓊琅深深地歎了口氣。
磨人精就是磨人精，她埋頭於工作的這大半天裡，澹生又反反復複地醒了好幾次。
小孩子精力旺盛又嗜睡，常常睡一會兒醒一會兒，他是舒坦了，卻把身邊的人鬧得焦頭爛額。
澹生淡金色的頭發軟軟的，湛藍色的眼眸純淨美麗的就像是羅刹海上方那一望無際的蔚藍天空，白嫩俊俏的小臉把大天狗的容貌繼承了個十足。
花鳥卷等人皆是誇他長得俊，可瓊琅卻覺得兒子的外表就像是西方世界裡描述的小惡魔。
漆黑的雙翼，再加上額頭那對角，就只差一把三叉戟了，配合著他不讓人省心的性子，果真是天使的面孔魔鬼的心。
除了瓊琅，周圍基本沒有人凶澹生，即便大家在案桌前理事時都格外忙碌，但只要澹生醒了，便也都會抽出點時間去陪他玩。
澹生最喜歡賴在花鳥卷的懷裡，要麼就是扒拉著蚌精不放，兩個人都忙的時候就去騷擾撫子。
撫子對小孩子倒是十分有耐心，即便她手頭有事要忙的時候，也會讓課餘時間的愛花和羽衣來陪澹生玩。
羽衣作為哥哥，長相俊美脾氣又溫和，為人十分勤奮有耐心，任憑澹生怎麼折騰他也不生氣。
澹生玩夠了羽衣的尾巴，又往愛花懷裡鑽，小傢伙性子賊精，專門喜歡賴在漂亮妹子的身上，卻總是欺負其他脾氣好又年長的男妖。
先是拿了書翁的工作報告單和跳妹她們學折紙，又是撕跳哥腦門上的黃符玩。
晚間的時候，他又把一目連柔順的銀色長髮編成了兩根□□花，氣的瓊琅鼻子一歪，手一揚就要往他屁股上狠狠拍兩巴掌。
還是一目連趕忙攔住了她，抱著躲在他懷裡的澹生直呵呵傻樂，「瓊琅別這麼暴躁，不礙事的……小孩子嘛，總是會頑皮一些的，瞧澹生的手多靈巧啊！他只看著跳妹和愛花編了一次，自己就學會了。」
瓊琅見他頂著兩根粗粗的麻花辮，還魂不在意地為澹生說話，只得黑著臉抽了抽嘴角。
大天狗卻十分高興，伸出拇指大力誇讚道：「好樣的！不愧是我的兒子，真是天才！」
完美地繼承了他靈巧的手藝，可比瓊琅強多了。
聞言，瓊琅沒能揮出去的巴掌一僵，乾脆直接拍在了大天狗的翅膀上。
「你們就慣吧！」
第113章 晴明所想要的答案
澹生讓一目連護著, 瓊琅一時間也不好教訓他, 見大天狗樂的那個傻了吧唧的模樣, 臉色更顯青黑, 乾脆直接丟下這不省心的父子倆便走了。
片刻後，與一目連一起逗弄澹生的大天狗轉頭才發現媳婦兒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他迅速反應過來瓊琅可能是生氣了，心裡頓時「咯噔」一下，也沒心思陪兒子玩了，抱著澹生告別了一目連之後，匆匆往寢屋走去。
暖黃的燈燭光下，瓊琅正在收拾著桌案上散亂的紙張，她穿著白色的浴衣，一襲長而柔順的黑髮披在身後, 顯然已經沐浴過了。
大天狗心下有些忐忑地走過去，把澹生放在了榻榻米上, 輕咳一聲道：「今天是要早點休息嗎？沐浴怎麼不叫我。」
平常他們兩個都是一塊兒泡溫泉的。
瓊琅回過頭來, 冰藍色的瞳眸瞪著他, 沒好氣地說道：「再慣他, 你們倆父子就自己過去吧！」
「你果然是生氣了……」大天狗縮了縮脖子，可憐巴巴地坐下來湊到她身邊, 「澹生還小呢, 你別和小孩子計較嘛。」
見他們兩個坐在一起，被獨自拋在一旁的澹生對屋內的氣氛半懂不懂, 卻是不甘寂寞地爬過來往瓊琅懷裡鑽。
瓊琅瞪完大的，又瞪了小的一眼, 直接把澹生塞進了大天狗的懷裡。
「啊——啊！」澹生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卻也本能地察覺到了母親的不快，用奶音軟軟地喚了她兩聲想要求抱抱。
瓊琅深吸一口氣，繼續訓大的那一隻，「你瞧瞧你跟以前比起來，最近都成什麼樣子，像話嗎？」
都說一孕傻三年，怎麼傻的卻不是她而是大天狗呢？他現在這副樣子同之前判若兩妖，瓊琅都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孵蛋孵傻了。
大天狗身形一僵，臉色有些慌張，立刻放緩聲音服軟道：「好吧……我知道，是我太縱容澹生了，可我這不是開心麼……」
作為大妖怪年紀輕輕就有了孩子，這份喜悅怎麼壓也壓不住。
「你治理那智山的作風那麼嚴肅，怎麼現在就跟換了個妖怪似得。」瓊琅將摞好的書本推到一邊，深深地歎了口氣。
可能她以前是人類，體會不到大天狗他們這種大妖怪對於擁有孩子的感受。她雖然沒做過母親，卻也知道小孩子絕對不能慣，澹生現在屁都不懂，回頭被寵壞了在掰正可就難了。
她想了想，開口道：「幼稚園那邊新招了幾個老師，近來也不算太忙，用不上書翁去操勞。這兩日在給書翁招聘兩個助理，讓他抽出點時間來教澹生學常識和規矩。」
聞言，大天狗下意識地答道：「這麼早就開始教他學這些了啊？」
瓊琅立刻又瞪他，凶巴巴地說道：「再不教，我怕讓你給帶壞了。」
「啊——啊！」澹生坐在大天狗懷裡津津有味地聽他們吵架，雖然不太聽得懂，卻也感受得到瓊琅對大天狗的怒氣。
本著討母親歡心的想法，他在大天狗懷裡撲騰了幾下，一邊用小翅膀輕輕的去拍打他，一邊沖著瓊琅嗷嗷叫喚，似是在給她出氣。
大天狗挨了兒子幾翅膀，垂下頭來道：「好吧……都聽你的。等月末回那智山的時候，我也可以從軍營裡挑個合適的妖怪出來，讓他教澹生習武。」
見瓊琅神色緩和了一些，大天狗才繼續湊上去說道：「你也別生氣了，澹生他這不是才剛剛出生麼，才連兩天都不到呢。」
「剛出生就這副調皮搗蛋的樣子，放縱下去等到以後了那還了得？」瓊琅繼續瞪他，「怕不是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了，花鳥卷和一目連他們可以寵澹生，但你可不行。」
瓊琅看著他垂頭喪氣的樣子，耐心地道：「我又不是叫你對他像那智山的妖怪們那麼嚴厲，只是寵他要有個度，過了線那就是溺愛了。」
大天狗雖然是個經驗豐富的合格領導者，但在做父親這件事上，卻還是個新手。
「好好好，以後我保證不這麼寵他了。」大天狗作勢輕輕拍了拍澹生的小屁股，然後湊到瓊琅肩膀處，帶著笑意小聲地說道，「我只寵壞你一個，這樣總該行了吧？」
語畢，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她側臉上親了一下。
「少不正經！」瓊琅哼哼著將他一把推開，心裡的火氣卻消了不少。
此時，一旁被再三無視的澹生終於急了，「啊啊」地叫喚著就要往瓊琅懷裡竄，撲騰間嘴裡蹦出一個帶著奶音的詞來。
「ka……kaasan……！」
大天狗頓時眼睛一亮，欣喜地說道：「瓊琅你看，澹生雖然調皮了些，確實一等一的聰明啊，今天書翁只交了他一次就學會了。」
瓊琅也低頭看他，澹生正一臉焦急地要她抱，純真的眼眸裡沒有一絲害怕或委屈，顯然還不懂得瓊琅為什麼會生氣。
想起他確實才剛出生，此刻還宛如一張白紙，而自己一整天忙於處理事情都還沒有抽空抱過澹生，瓊琅也忍不住心下一軟，伸手把他摟了過來。
大天狗這才暗自松了口氣，緩緩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來。
沐浴過後，一家三口在溫暖的房中相擁入睡。
翌日早上起來，瓊琅立刻就著手讓書翁負責教澹生識字說話，而她平時也將會抽些時間出來親自帶孩子。
大天狗也有事要忙，並不能時時刻刻盯著澹生，擔心親友團過分的寵孩子，瓊琅乾脆把鏡姬留在了兒子身邊，緊緊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一邊辦公，她也能透過案桌上的水鏡將澹生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裡。只要他一做出什麼調皮搗蛋的事情，瓊琅就會光速出現在澹生面前，板著臉糾正他的行為。
澹生起初還因為母親出現在自己身邊而感到雀躍，但很快他就發現了瓊琅並不是來陪他玩的，不免委屈地癟癟嘴。
但好在他並非天性頑劣，在瓊琅糾正過他的種種行為之後，便也似懂非懂地知道哪些該做哪些不該做，漸漸地也收斂乖巧了許多，讓昨日忙碌著還要被他整蠱的妖怪們松了口氣。
蚌精有時候會抱著澹生去海邊玩耍，亦或是逛逛圖書館和幼稚園之類的地方，平時幫忙傳遞口信，也會把寸步不離地把澹生帶在身邊。
午休十分，一大一小兩隻妖怪出現在圖書館門口，立刻就引起了一大片妖怪的圍觀。
吃瓜群眾們皆是興奮不已地伸著脖子去看這才破殼而出不久的小殿下，安靜的圖書館中頓時熱鬧非凡。
正坐在桌案前的晴明這幾日皆是魂不守舍，面色有些憔悴，他被這吵鬧聲擾的皺起了眉頭，正起身想要把紙門關上，便看見蚌精抱著澹生走進了屋子。
看到她懷裡的澹生，晴明的神色不由自主地一緩，「怎麼突然到這裡來了？」
蚌精將門關上隔絕了噪音，沖他溫柔一笑，「抱歉，打擾到晴明大人午休了吧？」
「我是來替書翁傳話的，手裡有幾篇公告要麻煩你下午寫成報導，明天一早登刊出去。」蚌精一邊說著，把澹生放在了旁邊，然後從手持的籃子中拿出一迭宣紙。
籃子裡還放著一些被紙包裹著的點心和果子，向來是為澹生備下的零食。
趁蚌精拿東西的功夫，澹生吭哧吭哧地爬到了晴明旁邊，丟下了手裡的玩具小木弓，扒拉著他的大腿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哎！不可以胡鬧，瓊琅大人會生氣的哦！」
蚌精正說著，便見晴明微微一笑將澹生抱了起來，順手將他丟下的小木弓也撿了起來。
「不礙事的。」
那迷你小木弓是源博雅昨日專門給澹生打造的玩具，他今日一直拿著把玩，但一看到晴明，他又立刻丟下玩具，好奇地摸了摸晴明的臉。
澹生雖然小，卻也記得他剛剛才在別的屋子裡見到這個叔叔，不知為何此刻又突然出現了在他眼前。
晴明把小木弓遞給他，發現澹生不玩，眼神一動乾脆從懷中掏出一張藍符來，三兩下折成了一隻紙鶴，沖它吹了一口氣。
紙鶴乘風而起，在空中晃晃悠悠，立刻便吸引了澹生的注意力。
他伸手一把就將紙鶴抓在了手裡，小手掌一攤開，那紙鶴又飛了起來，澹生眼前一亮，又把它抓在手裡，玩的不亦樂乎。
看著他蹬小腿撲騰著翅膀，咯咯一直笑的模樣，晴明心中的陰鬱也似乎跟著一掃而光。
「澹生要謝謝晴明大人送給你的紙鶴呀。」
「多謝你送東西過來，我會儘快把文章寫好的。」說著，晴明依依不捨地把澹生還給了蚌精。
蚌精淺淺一笑接過了澹生，又溫聲道：「辛苦晴明大人了，大人近幾日看起來好像精神不佳呢，可要多注意休息啊。不然病了的話，瓊琅大人一定會擔心的。」
聞言，晴明微微一怔，喃喃道：「……是嗎？」
「當然了，所以晴明大人可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蚌精又微微一笑，帶著澹生欲與他作別，「難得午休時間，我就不打擾晴明大人休息了。」
蚌精走後，晴明緩緩落身坐在案前，開始出神。
然而他的思緒沒飄多遠，房門再次被敲響，他下意識地喚了一聲，「請進。」
抬頭一看，竟是前些日子才入住羅刹海不久的玉藻前與撫子夫婦，晴明微微一怔，「兩位前輩尋我何事？」
一邊說著，他起身給夫妻二人倒了兩杯熱茶，伸手邀他們入座。
玉藻前掃了一眼他桌上的文稿，坐定後沖他微微一笑，「我與撫子趁午休之時來找你，是有些事情想和你聊聊，可有妨礙你？」
晴明搖了搖頭，溫聲道：「前輩有何事，直說便是。」
雖然與這只妖怪才相處不久，但晴明卻隱隱約約總會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種親近的氣息，這可能是他體內也有一半為狐妖血統的緣故。
兩人對視一眼，撫子率先開口溫聲說道：「孩子，你的名字其實叫做安倍晴明對吧？」
聞言，晴明身形一頓，抬眸看向他們的目光中染上了一絲警惕。
「你不必緊張，你的母親葛葉同我們夫妻二人乃是舊識好友。」玉藻前微微一笑，握起茶杯淺飲了一口，「你和另一個晴明的事情，其實我和撫子在前些日子已經知道了。」
撫子點了點頭，「那個孩子記憶有一部分缺失，所以我們便來前來問問你，阿葉這些年來可好？她依舊待在京都的安倍家族中嗎？」
晴明本以為二人是來詢問陰陽分離之術的事，心中十分抵觸，卻不料撫子隻字未提，而是問起了他的母親。
見晴明緊繃的身體微微放鬆，玉藻前才繼續補充道：「撫子曾是京都神社中的巫女，十五年前同我離開京都府來到這千葉縣中。」
「不料我在這羅刹海中與你恰逢，見你的容貌像極了阿葉，加之你半妖的氣息，便猜測你或許是她的孩子。」
眼前的晴明一個才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他容貌長得秀雅清和，頗具葛葉的影子。
聞言，晴明才皺眉仔細想了想，恍惚間從幼時的記憶裡找回了幾絲訊息。
似乎他只得六歲左右的時候，是曾聽父母親提起過，京都府中有一名巫女背叛神明而與妖怪相結合，承受了天罰之後不知所蹤。
現在一想，極有可能就是這玉藻前夫婦。
想起年幼的時期，晴明不由得神色一黯，淡聲說道：「我母親她在我六歲的時候便離開了。」
話音落下，他淡淡解釋了幾句，似乎並不太想提起那段過往。
葛葉一直是化為人類女子形象陪伴在父親和他身邊的，可在他約莫五、六歲的時候，意外地見到了葛葉作為狐狸的原型，於是分別的時日便不得不來臨了。
當年母親身不由己丟下茫然哭泣的他，如今乍一提起，那鈍痛傷感的畫面還依舊揮之不去。
後來年級稍長，他遵循母親最後留給他的話語，在和泉附近的森林中再次見到了母親，繼承了她強大的靈力以後，便再沒有相見過了。
「是這樣啊……」玉藻前與撫子聞言，皆是心下唏噓，神色感慨。
人類與妖怪的結合，終究是難以被世俗所接受的，更不要提陰陽師、巫女這類人了。葛葉未能獲得與丈夫孩子相守的幸福，他們的路同樣也走的格外艱辛。
說起多年未曾提過的母親，晴明的心中也不由得徒增幾絲傷感，絮絮叨叨地與夫妻二人聊了些往事。
出於對母親的思念與渴望，晴明的內心深處其實是十分嚮往妖怪世界的，這或許也是如今他如此留戀這裡的原因之一。
玉藻前或許也看出了這點，半晌後試探性地問道：「你如今留在這裡，遲遲不願回京都，是嚮往妖怪的世界嗎？」
晴明身形微微一頓，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
「不回答也沒關係，我和撫子都不會勸說你一定要回到京都去的。」玉藻前微微一笑，溫聲補充道，「你是晴明，他也是晴明，我尊重你們自己的想法，不會偏向任何一方。」
聞言，晴明抬頭看了他一眼，或許是玉藻前的話令他有些意外，也或許是對方身為母親的同族舊友讓他心懷天生的親近之感。
總而言之，看著玉藻前神態自如的模樣，他忍不住遲疑地問道：「那……前輩是覺得留在這裡好，還是回到京都合適？」
「傻孩子，你自己已經給出了答案，不是嗎？」撫子忍不住掩唇一笑，晴明頓時怔在了原地。
玉藻前也忍不住眼帶笑意地看向他，「你自己都說了，留在這裡『好』，回京都『合適』。所以……你明明在心底已經給出了答案，又是為什麼而猶豫不止呢？」
「晴明，如果你不介意，同我說一說也是無妨的，你是阿葉的孩子，便也算得是我的親人。若我能為你排憂幾分，再好不過。」
這話令晴明心下一暖，他使用了陰陽分離之術從另一個晴明身體裡離開，已經過去許久了，身邊一直都只有沉默而渾身冰冷的雪女在陪伴著他。
旅途中也會有寂寞與孤單，玉藻前身上同為狐類的氣息，讓他感到十分的舒適安心，有一種信賴之感不由自主地從心底油然而生，在心中壓抑埋藏了許久的話語也急切地先要找一個可傾訴的物件。
晴明怔怔地看著他，一顆煩躁的心莫名地就平靜了下來。
「前輩，我……我想向您請教一些事情，不過這將作為我們之間的秘密，好嗎？」
玉藻前微微一笑，用看孩子的目光看了神色猶豫的晴明一眼，溫和地點了點頭。
晴明微松了一口氣，最後嘴角緩緩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
「我……我還不想離開羅刹海，是因為我不想離開……瓊琅。」
聞言，玉藻前眉頭微微一挑，美麗的雙眸看著神色迷茫的晴明，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我知道我應該回到京都去面對那些事情，接受我應有的懲罰，還有我理應承擔的責任。可我留戀這裡的一切，包括瓊琅，我還不想走……」
「我還不想走，因為我想要弄清楚，我對瓊琅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
晴明的手不由自主地抓緊了衣袖，低聲輕喃著將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困擾著他的問題告知了玉藻前。
他帶著幾分沙啞的聲音低沉地響起，有些飄渺之意，玉藻前耐心地聽他傾訴了許久，眉頭微微皺起後，又緩緩鬆開來。
「我不知道那到底是怎樣一種感情，我很想弄清楚，可是我找不到答案。」
「我也知道我不能在這裡停留太久，京都和冥府還在等待著我，所以我才會那樣問前輩……」
到底是留好，還是去好？
玉藻前眼眸深深地看著他，半晌後溫聲道：「晴明，你真的想弄清楚這個問題嗎？」
晴明緩緩點了點頭，尚有一絲焦距的瞳眸凝視他，「前輩有辦法嗎？」
「你是晴明，他也是晴明，我一直這樣認為。」玉藻前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突然說道，「可是，你們都不是完整的晴明。」
聞言，晴明微微一怔。
「說到這裡，我想聰明如你，應當已經明白我的意思了吧？」玉藻前神色溫柔地看向他，就像是在看一個迷失路途的孩子，「你們之間，沒有真假之分，但唯有融為一體，才是真正的晴明。」
「失去彼此的同時，你們也失去了其他重要的東西，陰陽分離之術……並不是什麼好東西呢。」
「不論是人還是妖怪，都有善與惡的一面，沒有哪一個靈魂是純善的或是純惡的，否則這個靈魂一定是不完整的。」
陰陽分離之術，在將靈魂的善念與惡念一分為二之後，雙方也同樣失去瞭解讀自身真正情感的能力。
晴明呆呆地看著他，一時間因失語而說不出話來，雖然神色怔愣，他心中卻已經明鏡如水。
他和另一個自己，都因為這陰陽之術而失去了對情感的判斷能力。如果想得到自己對於那個問題的回答，他就必須與另一個安倍晴明融合。
可是，那樣做的話，就意味著分離之日的來臨。
捨得嗎？晴明在心中問自己。
他捨不得，可是，如果能夠得知那個問題的答案，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若以永別的代價換取了那個答案，當他明悟的那一刻，是否又會後悔呢？
看著恍惚失神的晴明，玉藻前不由得有些擔憂他，又輕聲說道：「晴明，你是人類與妖怪的孩子，註定不會和人類一樣，也不會與妖怪相同。」
「有些事情，以你的身份必須去承擔，但是你想做的，也可以恣意的放手去做，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以半個人類的身份，承擔不能躲避的責任，以半個妖怪的身份，去做自己內心深處最渴望的事情。
晴明依舊神色恍然地看著他，半晌後，方才眼光微微顫動，緩緩地開了口。
「我明白了，謝謝你，前輩。」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舅，把黑阿爸點醒了，否則就真要一去不復返了2333
下章是瓊琅和黑阿爸的戲份，狗子我不想要你了，不想抽到你了，別來了你回家帶孩子去吧！！！！
狗子：綠了綠了，什麼狗屁大義的革命友誼，都去見鬼吧！
狗蛋：蛋式乖巧.jpg
第114章 我們的約定
這一夜, 晴明在夜月的床榻上輾轉反側了許久, 雖然還是難以入睡, 但曾經那顆迷茫焦躁的心卻格外平靜。
他凝眸望月, 想了許多許多，從最初踏入羅刹海到現在，種種光陰畫面掠過掠過眼前。大半年來，自己的心境已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於深秋相識，在初春分別，枯黃蕭索的草叢樹木如今綠意盎然，看起來令離別也不顯得那麼傷感了，這或許是最合適的時間吧。
不過，他從未後悔來羅刹海, 相反，這段經歷讓他看清楚了自己心中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他為與這片海域和海域中的妖怪們的邂逅而感到慶倖。
晴明堅信, 即便將來他與安倍晴明融為一體, 這一點也不會改變。
休息兩日, 暫且調整好了心態，晴明於休沐日找到了安倍晴明在私下獨自談話。
「你……你願意和我回去了？」對於他突然轉變的態度, 安倍晴明顯得十分意外。
晴明點點頭, 抱起雙臂神色幽幽地看向庭院中的落櫻，「雖然很不願意, 可不得不承認，有些事情沒了你還真的不行。」
「此外, 京都府那邊留下了不少重要的事情沒有處理，你缺失了記憶，可擔當不得。」
安倍晴明沉默了一下，面對晴明前半句意味不明的話，他沒有開口去問。
他看得出來，晴明不想提起，而實際上他也無需追根究底，等到二人融合的那一刻，他自然會知曉一切。
晴明願意主動和他回去了，安倍晴明的神色也溫和了許多，不再急切地逼迫他，轉而問道：「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和我走？」
「……月底吧，月底我會同羅刹海的送親隊落一起回去。」晴明猶豫了一下，輕聲說道，「待我參加完瓊琅和大天狗的婚宴，再和你一起回京都。」
即便他們就是一個人，他仍舊想要以這個特殊的身份去參加那兩人的婚宴。
安倍晴明聞言，看著他緩緩地點了點頭。
二人達成一致，晴明微松了口氣，找到八百比丘尼，直接與她攤了牌。
與安倍晴明的十分意外不同，晴明這次找上門來的所言所述，可謂是在八百比丘尼的意料之中。
即便早就知道可能會是這個結果，但是在聽到晴明親口將那些話說出來的時候，八百比丘尼含量的心仍舊不可抑制地湧出無盡的絕望。
她定定地看著神色沉靜的晴明，對方的眼眸中已經沒有了當初那種炙熱與欲望，平靜如水。
「晴明先生的想法改變的還真快，看來你並沒有我想像中的那樣堅定呢。」
「很抱歉……」看著這個在之前算得上是自己同伴的奇怪女人，晴明略帶歉意地說道，「比丘尼，雖然我們的想法有時會有出入，但我還是很慶倖能夠結識你。你我作為巫女和陰陽師，原本站在與妖怪相對的立場上，卻都能同樣看到妖怪所不被人知的一面，並立志於去改變現狀。」
「實際上，我一度曾視你為半個知己的。」
聽到這句話，八百比丘尼不知想到了什麼，她眼神微動，在無人看見的角度露出一個自嘲的淺笑。
「晴明先生能夠這麼想，我很開心呢。」她語氣歡快地說著，似是當真十分開心，只是心中卻寒意更甚。
「但是我發現，我們所追求和想要的東西，其實是不一樣的，所以逆轉陰陽那件事，我不會再做下去了。」晴明緩緩說出這句話，神色十分認真。
他並不擔心八百比丘尼依舊會一意孤行，也不想強行扭轉八百比丘尼的想法，因為那是沒有意義的，世間能夠做到這種事情的陰陽師目前只有他一個，再無第二人。
換句話說，他退出以後，這個計畫必定夭折。
八百比丘尼的笑容漸漸淡了下去，「晴明先生說得對……」
其實自一開始，他們所追求的目的就不一樣。
不論是這一個晴明，還是那一個晴明，都被她的欺騙瞞在當中，卻也同樣將她視作信任可靠的同伴。
這到底是她的幸運，還是她的悲哀呢？
「所以，你隨時都可以取回我身上的八歧大蛇之力，這種力量對我來說已經沒有用處了。」
八百比丘尼身形微微一頓，輕輕抬眸看他，「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是什麼讓你放棄留在這裡，心甘情願地回到京都府那個沉悶的地方去？」
「我……我想要尋找一個問題的答案，一個只有真正完整的我才可以尋求到結果的問題。」
晴明不願多說，只是定定地看向八百比丘尼，微沉下了聲音說道：「那份力量你拿回去吧，不日我便將回到京都府中了。」
「八百比丘尼，我不想強行改變你的想法，但我不得不說，我們曾經的想法是錯誤的。如果你仍舊堅持的話，下一次再見面時，我們便可能是敵人了。」
「不……晴明先生，你根本不明白……」八百比丘尼有些出神，她喃喃地說著，又很快回過神來沖他無所謂地一笑，「也罷，反正沒有了晴明先生，誰也無法做到這種事，所以爭論是沒有意義的呢。」
也正是這樣，才會令人如此絕望。
「既然這樣，待你我分別之日，我再將大人賜予你的那份力量拿回去吧。」
留下這句話，八百比丘尼不欲與晴明多做糾纏，而是獨自回到了房間中。
昏暗的無室內，她神色平靜地看著自己手中的權杖，靈力在雙手湧動間，背後不知何時浮現出一隻孔雀來。那孔雀的尾羽藍紫色中帶著些許漆黑，透著一股神秘而危險的美麗。
絕望經歷的太多，也就會平靜了。
-但只有還有一絲絲辦法，她都不會放棄，在這永無止境的生命中，沒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止她追尋死亡的方向。
*****
瓊琅忙活了三日，總算得了幾時閒空，能夠在喘口氣的同時陪陪兒子。
春櫻之宴結束以後，金魚姬和輝夜姬又回到了羅刹海中來玩，雖說金魚姬是隔壁荒川大叔家的孩子，但因好姬友輝夜姬對羅刹海的情愫，如今大多時間都會停留在這裡。
這次，還帶了一個瓊琅曾經從未見過的陌生妖怪回來。
那名叫做煙煙羅的女子手持著煙斗，坐在席間神色慵懶，整個人也有一種煙霧似的飄渺之感，她正噙著笑容看金魚姬朝著瓊琅告狀。
「瓊琅大人，他真的很凶！和荒川之主那個那個大個子一樣，專門欺負小孩子，太過分了！」
金魚姬喋喋不休地在瓊琅面前控訴，被控訴的荒冷冰冰地站在一旁抱著雙臂。
「我可沒有騙人哦，煙煙羅和輝夜姬都是證人，不信你可以問她們！」
瓊琅抽了抽嘴角，怪不得帶了個新朋友來，感情是為了告狀而前來做證人的。
「呃……荒大人其實還好啦……不過金魚姬雖然任性了一點，倒是還是小姑娘。」輝夜姬訕訕地說著，她性子本就內向，一時間不知道該幫誰說話好。
煙煙羅翹著二郎腿吐了幾個煙圈，神情懶懶地說道，「是呢，到底是個大男人，把小孩子弄哭可不是什麼好事呢。」
聽到荒又把金魚姬嚇哭了，瓊琅也只得哄了哄金魚姬，然後斥了荒幾句。澹生什麼也不懂，在她懷裡聽的津津有味，時不時地拍手喝彩幾下。
荒的臉頓時拉的老長，但是當著瓊琅的面他又不好瞪澹生，乾脆陰森森地看了煙煙羅一眼。
在瓊琅劈頭蓋臉地數落了荒一頓之後，金魚姬才覺得大出了一口惡氣，又興高采烈地拉著好朋友去找愛花他們玩。
瓊琅見午休時間快要結束了，便把澹生交給蚌精，讓她帶著孩子跟輝夜姬他們一起玩去。
走出門口，荒黑著臉看著跟在一群小蘿蔔頭身後的煙煙羅，冷不丁地說道：「你倒是很護著那丫頭呢，竟然會跟著她一起來。」
「荒在不滿因我而受了瓊琅姬的批評嗎？」煙煙羅挑了挑眉，似乎並沒有被荒周身低沉的氣壓所影響。
「那你可就弄錯了，我來是想去見見許久未會面的朋友而已。」她揮著煙杆搖了搖，「說起來，你們羅刹海的圖書館在哪裡？」
看她跟個沒事人一樣，荒的臉頓時更黑了，「你去圖書館做什麼？不陪著那群小孩子了嗎？」
「我對羅刹海很感興趣啊……金魚姬說圖書館那裡有招聘廣告，正打算去瞧瞧呢。」也順便見見老朋友。
聞言，荒頓時微微抬高了下巴，斜眼看她，「難道你想留在羅刹海？我們海域中的職位招聘可不是什麼妖怪都能輕易被選上的，而且……很不巧，我也是招聘選拔的負責人之一。」
他的語氣平平淡淡，話裡內容卻隱隱抱有對煙煙羅的報復不滿之意。
只是煙煙羅卻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他，「是嗎？原來這麼麻煩啊。那我乾脆也請閻魔大人為我寫一封推薦信給瓊琅大人好了，我的朋友青行燈說她就是這樣成功入選的。」
「……」荒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一時間拿這種後臺硬的關係戶也沒辦法。
煙煙羅似是十分喜歡看他吃癟的模樣，持起煙杆朝他輕輕吐了幾個煙圈，「那麼尊敬的荒大人，是否可以為我帶個路呢？」
荒黑著臉躲開了撲面而來的煙霧，身形頓了頓後，板著臉自顧自地轉身向圖書館走去，「想去就快跟上來，我可沒那麼多時間浪費在無聊的事情上。」
煙煙羅笑的眯起了眼睛，收回煙杆跟了上去，輕緩低沉而慵懶的聲音隱隱約約響起。
「你被瓊琅姬訓斥的模樣，還真是十分可愛呢。」
「不要用那種詞來形容我！」
「……好好好，那種氣悶又不敢反駁的樣子……很有趣這樣可以了吧？」
「……我並不覺得有趣。」
「你看起來，好像很喜歡被欺負的樣子呢。」
「……夠了。」
那全都是你詭異的錯覺好吧！
*****
瓊琅在書屋裡悠閒地翻看著卷軸，想起再過幾日婚期便至，嘴邊也不由得勾起一絲微笑來。
正翻看著卷軸，晴明意外的前來求見。
「工作時間突然找我，是遇到什麼問題了嗎？」瓊琅以示他坐下，又親手給晴明道了一杯茶。
晴明低低道了一聲謝，指尖微微一動，將放在衣襟中的信紙拿了出來，放在了瓊琅面前的桌案上，隨後沒有在說話。
瓊琅隨手將信紙拿了起來，那是一封離職信，羅刹海內每個工作崗位有變動的妖怪都需要上交的信。
神色平靜地看完後，她輕輕歎了一聲，溫聲道：「看來你和他已經達成共識了。」
聽到這句話，晴明眼神微動，依舊沉默著沒有開口。
瓊琅將信紙迭起放好，柔聲道，「這樣也好……像他那副純真的模樣，如果沒有了你，怕是很難在京都府中立足呢。」
「不過老實說，我還真不捨得你就這樣離開羅刹海。」
晴明身形微動，終於將半垂著的頭抬起來與之對視，在看到瓊琅眼中的不舍之後，頓時怔在了原位。
「瓊琅……大人，原來也會捨不得我離開嗎？」
「為什麼這麼說？我可是已經把你看作羅刹海的妖怪了。」
晴明沉默了一下，輕聲說道：「可是……我之前有很多事情一直瞞著你們，讓你們無法安心，即便是這樣，瓊琅大人也這麼想嗎？」
「之前那件事嗎？」瓊琅搖了搖頭，「你也別放在心上，大家早就沒有在乎了。相反，你在羅刹海的這些日子裡可幫了大家不少忙，倒是我還欠你一句『謝謝』。」
「瓊琅大人不要這麼說。」晴明似是有些坐立不安，遲疑了片刻之後又道，「如果我說……我還有事情一直在瞞著你們，你們會生氣嗎？」
瓊琅抬眸神色平靜地看了他一眼，頓時讓晴明心下一緊。
半晌後，她才輕搖著頭似是無奈地淡笑了一聲，「什麼啊……你這傢伙，竟然還有事瞞著我們？」
「罷了，你說出來便是，我不會生氣的。」瓊琅托著腮，挑了挑眉，「誰叫你是和我們同生共死過的夥伴呢？憑著這一點，我就勉為其難的原諒你的欺瞞好了。」
晴明心下松了一口氣，又被她的話逗得輕笑了一聲，片刻後輕聲道：「謝謝大人。」
「謝謝大人在相處這段時日裡讓我明白了很多，若非有你們在，我可能已經走上了錯誤的道路了吧……」
晴明悠悠地歎了一聲，淺飲一口茶之後，緩緩地將他是如何從安倍晴明體內被分離出來，又是如何得到了力量，與潛伏在另一個晴明身邊的八百比丘尼合作，一步一步地執行他們的計畫。
瓊琅認真地聽著，眉梢時不時會微動一下。
片刻後，她失笑道：「八百比丘尼？原來你們早就認識了，安倍晴明那小子還真是倒楣，被另一個自己和同伴聯合起來欺騙。」
她話語中並無他意，帶著幾分打趣的口吻，晴明也不由得輕輕一笑，帶著幾絲自嘲。
「是啊，和別人一起與另一個自己作對，聽起來詭異又可笑，是吧？」
「還好你及時醒悟了，在一切都沒有發生之前。」瓊琅微微一笑，在得知了來龍去脈之後，不由得把關注點放在了八百比丘尼身上。
「八百比丘尼……那個巫女聽說擁有不老不死的古怪力量，她竟然會和你合作？」
晴明聞言，以為她是在擔心此時，便連忙說道：「大人不必擔心，八百比丘尼一個人做不了什麼的，而且她也和我談過了，待月底便隨我們一同離開羅刹海。」
瓊琅卻微微搖頭，輕聲道：「不……我只是覺得奇怪罷了。」
陰陽師與巫女，按照常理來講，與妖怪都是對立的。
晴明之所以想要陰界成為主宰，這個想法是他作為陰陽師由內心的惡念而滋生，八百比丘尼一個巫女，又為什麼要這樣做？
不過這個奇怪的女人不日就要離開羅刹海了，瓊琅並沒有把太多的心思放在無關的人身上。
瓊琅從思緒中回過神來，沖著晴明眨了眨眼睛，「你的辭職信我批准了，鑒於你這些日子表現良好，我會安排書翁給你頒發一筆豐厚獎金的。」
她語氣輕快，讓晴明原本因分別而生出的傷感也被驅散了幾絲。
然瓊琅神色一轉，又悠悠歎道：「不過你這一走，報社那邊就要暫且被擱置了，現在大家都習慣了每天可以讀到你寫的文章，你如果走了，海域裡那些妖怪一定會很傷心。」
「所以啊，這件事兒可千萬不能讓他們知道，否則一定會把圖書館和報社的門給擠塌了。」
晴明不由得輕笑出聲，「哪有那麼誇張……」
「我可不是在說誇張的話，你極少走出屋門，不知道海域裡的妖怪們有多喜歡你。」瓊琅微微一笑，神色感概，「他們之中，有不少妖怪會把你寫的每一期報紙都收藏起來呢，連回收的錢都不要了。」
「看來你還真不知道，你是我們官方最受歡迎的人。」瓊琅看著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樣，漸漸收起了笑容，「大家都會很捨不得你啊。」
晴明怔怔地看著她，原本輕快的心情也不免跟著憂傷沉重起來。
「我也很捨不得報社。」他低頭看著熱氣氤氳的茶水，神情中藏著一絲傷感。
在羅刹海的這段時間，雖然很累，卻是他最快樂充實的時光。而報社這個他投入了大量心血和精力的地方，在他離開之後便沒有人接管，這也是他所憂愁的。
如果能留下就好了。
「如果你能留下就好了，如果你只是晴明，而不是安倍晴明的話……」
話未說完，只留下一聲淺淺的歎息。
如果終究只是如果，安倍晴明始終是安倍晴明，人類的世界不可缺少他的身影。對於他的離開，瓊琅早已預料得到，雖然十分遺憾，卻也不能作出挽留。
這聲淺淺的歎息像是羽毛一樣，輕輕地淺淺地飄落在平靜的心河之上，卻激起一片洶湧的漣漪。
「瓊琅。」凝視她片刻，晴明冷不丁地喚了一聲。
瓊琅下意識地抬起頭來，「嗯？」
「我們來做一個約定吧。」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
「……什麼？」瓊琅看著他溫和的雙眸，之中仿佛有流光在閃動。
「你說過，你已經把我當成羅刹海的妖怪了。」晴明神色認真，一字一句地說道，「不過，我如今有事需要外出一段時間，也許是五十年、六十年，也可能會是八十年、一百年。」
「但不管我暫時離開多久，晴明永遠都是羅刹海的妖怪，對吧？」
瓊琅看著他格外認真的模樣，心頭忽然漏了一拍，有一種淡淡的酸澀突然彌漫開來。
她忍不住笑著點了點頭，輕聲道：「好……我准許你這趟出差了。你放心去吧，報社那裡永遠都會留給你一個位置的。」
一邊說著，她緩緩拿起那張辭職信，放到了點燃的燈盞之中。
晴明怔怔地看著那張紙慢慢化為灰燼，忍不住緩緩閉上眼睛，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來。
作者有話要說：
瓊琅：哭！都給我哭！
狗子：= =我只想敲鑼打鼓歡送。
黑阿爸：沒想到吧？我胡……我黑漢三還會回來的！
八百比丘尼（冷漠）：心累，想搞事情。
第115章 人魚肉的秘密
分別只是短暫的, 重逢的一日終會來臨。
這個下午，瓊琅丟開了身邊的雜事，與晴明在書屋中暢談了許久。
能夠像老朋友一樣與她這般交談，在晴明心中早已期盼了許久, 如今得償所願, 他唇角邊掛著發自內心的淺笑，哪怕是即將到來的別離也再不能用悲傷浸染他。
暖春的陽光從庭院中灑在地板與木制的深色案桌上, 將這副時光畫卷染上寧靜與溫柔的色彩，深深地刻在他心中，成為永不可磨滅的雋永記憶。
一直到黃昏時分，夕陽的餘暉灑在庭院中，將春綠籠罩上一層淺橘的暖色淺紗後，晴明方才與瓊琅道別。
瓊琅親自將他送出了庭院，三日後乃是四月初, 她即將前往那智山前往那智山與大天狗舉辦婚事, 晴明也需趁著這段時間內, 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好。
雖然他身邊本就空空如也, 除了一直陪伴他的雪女。
在雪女心中, 她永遠都只認定自己是黑晴明的式神，而非安倍晴明。因為拯救下她的, 是那個對妖怪抱有憐惜之情的晴明, 對於她來說, 黑晴明不再是黑晴明以後, 她的追隨便失去了意義。
晴明深知這一點, 所以並沒有讓雪女跟隨他回到京都府去，而是將她留在羅刹海，託付給了瓊琅。
「我外出的日子裡，你在羅刹海要盡心盡力的替我幫助瓊琅他們。」
雪女並不太能理解這一去之後的晴明將不再是眼前這個純粹的「黑晴明」，她只知道，不管晴明下達什麼命令，她都一定會努力去做到。
「您放心，雪女會一直待在這裡，直到晴明大人歸來的那一日。」
她一字一句地說著，原本平淡且沒有起伏的聲音，襯著她格外認真的模樣，也像是諾言一般。
晴明看著她，忍不住淺淺一笑，心中最後一絲牽掛也被放下了。
*****
送走晴明之後，瓊琅難得在還未下班的時候，獨自一人在夕陽下的庭院中漫步了起來。
這還是百年間來頭一次迎來如此傷感的別離，讓她心中也不免多愁善感起來。
八十年，對於妖怪來說或許僅是彈指一瞬間，但對於人類來說，卻是生命的一切。幸得晴明是半妖，否則這樣的約定，便只能是用來慰藉彼此的藉口。
不過妖怪又能有多少個八十年呢？一轉眼間，屬於妖怪瓊琅的第一個八十年已經消逝了。
瓊琅抬眸看向夕陽，金橘色的陽光有些刺眼，她忍不住抬手遮擋在了眼前，光輝灑在手掌上，仿佛能夠觸摸到夕陽的溫度。
即便妖力強大的大妖怪常常可以用有千年的壽齡，瓊琅也還遠遠覺得不夠。
該說是她太貪心麼？
對於身邊有所依戀與羈絆的任何事物，心中有著方向和目的的妖怪來說，生命永遠不會嫌太漫長。
但一切事物終究會消亡，當緊握中手中所擁有的一切，方才不會留遺憾。
瓊琅在暖春的庭院中漫步，不知不覺便走至了另一個角落中的庭院中，遠處似乎隱約傳來澹生咯咯直樂的歡笑聲。
她下意識地循著笑聲走過去，穿過回廊的轉角，便見金魚姬和跳妹等小蘿蔔頭在蚌精的照看下逗弄澹生。
庭院中還立著一個纖細高挑的身影，身著一襲藍白色的巫女服，是八百比丘尼。
幾個孩子似乎是在玩什麼追逐遊戲，在嘻嘻哈哈地躲避澹生的撲抱，澹生歡快地撲騰著小翅膀，樂的口水從嘴角直流。
他雖然還沒有學會走路，但扇動起小翅膀，竟也雙腳微微離地，能短短飛個一米半米，當真應了那句走還沒學會，就想先學飛了。
瓊琅沒有打攪這些孩子，抱起雙臂靠在牆角淺笑著看她們玩鬧。
「這些小孩子可真有朝氣，光是看著他們，心裡就會感覺很開心呢。」
身邊傳來一個略帶著沙啞的低沉女音，瓊琅轉過頭，便見八百比丘尼不知何時站到了她身側，與她並肩淺笑著看遠處那幾個孩子。
瓊琅靜靜地打量了她幾眼，目光落在她那雙漂亮的眸子上停頓了片刻，也緩緩一笑道：「是啊，也就是這群小傢伙才會天天這樣無憂無慮，叫人羡慕。」
身旁的女子面上掛著清麗溫暖的淺笑，雙眸卻幽深如不見底的深潭，沒有一絲波瀾，也看不出任何情緒。
「羡慕？」八百比丘尼輕聲重複道，隨後她似是想到了什麼，微微抬起頭望向天空，輕笑道，「實際上，比起這群小傢伙，我倒是更羡慕這片夕陽呢。」
瓊琅也抬眸看向天空，方才還呈著金橘色的陽光如今已經變成了一片血色的殘陽，將天空中的白雲染成一片紅色，倒映在海上似乎連整個羅刹海都要燒了起來。
帶著一種淒美的、似要燃盡最後生命般的壯烈。
「羡慕？」
「……嗯，或許瓊琅大人並不能理解吧，或許我應該換個更合適的詞。」八百比丘尼將被晚風吹亂的鬢髮撥到了耳後，朝她淺淺一笑，「我真的很喜歡夕陽，它真的太美了。」
「而且，夕陽消失後，也會帶來更美麗的事物。」八百比丘尼望著漸漸沉入大海中的血色殘陽，自顧自地說道，「夕陽消失後就會迎來夜晚，而只有在夜晚，才可以看見只綻放片刻的絕色曇花。」
「等到曇花謝後，就可以看見清晨的朝露……瓊琅大人沒有仔細看過吧？其實毫不起眼的朝露，也是一種美麗不失夕陽的存在呢。」
八百比丘尼溫聲說著，原本沒有波動的幽深黑眸中竟出現了一絲嚮往之色。
瓊琅依舊靜靜地看著她，也淺淺一笑，「看來八百小姐是個感性的人。」
「朝露曇花與夕陽，全都是轉瞬即逝的東西，雖然很美麗，不過我比較喜歡天上的星辰，無論是白天還是夜晚，都會永遠掛在那裡。」
八百比丘尼輕輕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卻緩緩收了起來，比起轉瞬即逝，她更厭倦與痛恨永恆。
「或許大多數人都是這麼想的吧，畢竟不論是人類還是妖怪，總是更嚮往擁有他們得不到的東西。」
她胸前掛著由三根鳳凰短羽捆在一起的掛飾結繩，隨著晚風的吹拂，輕輕在空中擺動。
聽八百比丘尼所言，瓊琅的眼神微微一動，忽生好奇地問道：「聽晴明說八百小姐曾有過一些奇遇，隨後導致某些方面異于常人，我倒是對此很好奇，可方便透露一二？」
八百比丘尼知道她話中的意思，沉默了一下後，只是笑著搖頭道：「哪裡是什麼奇遇，不過一場意外而已。」
只是一個詭異妖怪的詛咒罷了。
提起這件事，她目光悠悠地望向了羅刹海岸邊人類漁村的方向，忽地說道：「北面的漁村中有供奉著瓊琅大人你的神社，這些年來羅刹海平靜了不少呢。」
「與幾百年前相比，這裡的變化可真大。」說到這裡，她似是想起了什麼，又對瓊琅微微一笑，「說起來我的故鄉在那裡，和瓊琅大人還算得上有點緣分呢。」
「那已經是很久以前了……」八百比丘尼悠悠地看了一口氣，「在海邊的村莊裡自古便流傳著一個傳說，吃了人魚的肉可以不老不死。」
瓊琅一直安靜地聽著，待聽她提起這件事後，眼神微微一動。
「有一天，有一條人魚在漁村的沿岸上擱淺了，村民意外地得到了一整條人魚肉，於是他們開始為了讓誰去吃人魚肉而爭吵。」說道這裡，八百比丘尼聳了聳肩，「不過也只是爭吵而已，沒有人敢去碰它，畢竟來歷不明的未知生物是最恐怖的，人類一直都是膽小的生物啊……」
「不過，有個倒楣的迷糊蛋在同伴的捉弄下誤食了人魚肉，因而獲得了不老不死的力量。」
說到這裡，八百比丘尼的臉色隱約顯露出幾分陰沉來，轉瞬即逝。
她朝著瓊琅燦然一笑，「人魚肉真的很美味，在海邊生活十幾年，我從來沒吃過那麼美味的食物。吃下第一口之後，就再也停不下來了。至今還能記得那味道呢。」
瓊琅默然，嘴唇動了動卻沒有吐出半個字。
美味嗎？她只記得滿口的血腥與酸臭苦澀之味。
不過對於快要餓死的人來講，這樣的食物說是美味也並不過分。
「但因禍得福，我意外得到了無數人類都想擁有的長生，即使是菜刀插進胸口，從懸崖挑落下去，或者用火焚燒都無法毀掉身體。」八百比丘尼神色平靜地敘述著。
她雖然神色寧靜，卻讓瓊琅覺得她似乎真的那樣去做過。
仿佛是為了讓那沒有起伏的聲線聽起來有那麼一絲幸運的意味，她雀躍地補充道：「這幅身軀可以永遠地保留著美麗的姿態，這是多少女孩子所嚮往的事啊……我真的非常的高興，畢竟誰都會害怕死亡的到來。」
起初她想，不老不死一定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可是……
人和事物都將會迎來衰亡，不老不死便意味著被永遠地拋棄在時間流動之外。當時間流逝下去，等她察覺到這個道理以後，身邊早已經沒有了熟悉的人和事物。
為了找到改變這具不死身軀的辦法，她開始滿世界地尋找辦法，可是哪裡都找不到。
人們開始覺得這個不老不死的女孩太可怕，她不再擁有同伴，百年伶俜。孤獨與寂寞是人類最難以忍受的折磨，可對她來說，連安息之地都不存在於任何地方。
所謂的因禍得福，其實是妖怪的詛咒吧……
八百比丘尼雖然聲音雀躍，瓊琅卻聽不出一絲發自內心的資訊，她看著這個女人，一時間有些出神。
巧合嗎？
她與八百比丘尼相隔幾百年，皆在羅刹海的漁村中食用了人魚肉，可是……她並沒有獲得對方那樣不老不死的強大身軀。
雖然在食用了人魚肉以後擁有了詭異強大癒合能力，卻無法做到向她那樣無懈可擊。
瓊琅能感受得到，八百比丘尼沒有心跳，她身上沒有任何生命氣息，連時間都似乎在她身上停滯住了。可她卻不同，她的心臟一直在跳動著，煥發著極為強大的生命力。
查德知八百比丘尼的故事，瓊琅一時間有些思緒混亂，系統那個古怪的任務突然出現在腦海中，晃的她心煩意亂。
「瓊琅大人很意外吧？沒想到我這樣的人類，竟然也能擁有比妖怪更漫長的生命。」八百比丘尼見她不吭聲，忍不住輕聲笑道，「我所擁有的東西正是瓊琅大人所喜愛的永恆，不過我想對瓊琅大人說，其實永恆並不是一件好事。」
瓊琅卻沒有心思接她的話，此刻她心中多種雜念交織在一起，混亂之中仿佛有什麼該抓住的重點沒有抓到。
她的目光落在八百比丘尼的巫女服身上，腦中忽地靈光一閃，冷不丁地出聲問道：「你是怎麼成為巫女的，難道人魚肉還有這樣的功效嗎？」
「關於我身份的這件事嗎？」八百比丘尼看了看手中的權杖，淡淡一笑，「只是為了逃離一個總是纏著我陰魂不散的傢伙罷了。」
「陰魂不散的傢伙？」
「是啊……說起來，人魚真的是一種很可怕的生物呢。」八百比丘尼深吸一口氣，微微挑了挑細眉，「大概是知道是我吃了它，所以靈魂對我嫉恨在心吧。」
「它的靈魂總是毫無感情的對我說，『你現在已經是一個妖怪了』，不僅如此，還總是催促我應該離開村莊，說這裡已經不屬於我的世界了。」
瓊琅的手指微微一動，眼皮開始不由自主地跳了起來。
「當時我害怕極了，人魚的靈魂糾纏了我很久，最後是我的父母請來了村子中唯一的巫女大人，希望她能夠幫我驅散邪穢。我因此而有幸成為了巫女大人的弟子，終於成功地逃離了那個妖靈。」
「後來我便一直修行，直到你現在看到的這個樣子。」八百比丘尼攤了攤手，唇邊淺笑依舊。
兩人交談的這段時間裡，八百比丘尼很坦然地把自己所有的故事都告知了瓊琅，她原本還有些矜持疏離的動作表情也變得親近自然了起來，前些日子那個疏離冷淡的形象仿佛是錯覺一般。
瓊琅一向警惕，儘管八百比丘尼神態再如何自然，她依舊嗅到了絲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只是此刻她的思緒正在一片混亂之中，瓊琅抱著雙臂，袖口中的手指微微收緊，隱約感覺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似乎就要浮出水面。
就在她快要猜測出真相的那一刻，蚌精卻抱著澹生走了過來，溫聲笑道：「兩位大人怎麼一直在這裡站著？已經是該用晚飯的時候啦！」
瓊琅突然被她一打岔，腦海中凝聚起來的思緒瞬間被打亂，澹生也叫喚著要往她懷裡撲。
聽見兒子呼喚自己，瓊琅下意識地接過了澹生，對方立刻親昵地在她的脖子上蹭了蹭，軟軟的淡金色碎發弄得她癢癢的。
她抬頭一看，才發現夕陽不知何時早已落入了海的搖籃中，此刻天色微暗，行宮回廊中已經開始有了燈火點點。
「啊——啊啊！」澹生撒嬌見，扭頭不經意見到八百比丘尼，突然就撲騰著翅膀叫了起來。
他的目光落在八百比丘尼頸間的藍紫色鳳凰短羽結繩上，又抓了抓自己翅膀上的羽毛，似乎十分新奇。
見狀，八百比丘尼微微垂下眼眸，笑著將脖子上的結繩取了下來。
「看來澹生很喜歡這幾根羽毛呢，既然這樣，就送給你好了。」
八百比丘尼將結繩掛在澹生的脖子上，順手溫柔地摸了摸他乖巧的小腦袋。
「啊啊！」澹生叫喚著，似乎在對她道謝。
瓊琅下意識地想要拒絕她，突然之間卻察覺心頭猛然觸動了一下，那份警惕之意來自鏡姬，而鏡姬眼前就藏在澹生腰間的迷你小玉鏡上保護著他。
她的臉色微微一變，眼神瞬間幽暗了幾分。
不過察覺到澹生眼前並無危險，她像是什麼都不知道一樣，面色自如地朝八百比丘尼淺笑，「多謝你的禮物，小孩子調皮，還請見諒。」
「天色已經不早了，大家都回屋用晚飯去吧。」
八百比丘尼笑著點了點頭，臨別前又溫聲道：「三日後便是前往那智山的日子了吧？看來在羅刹海待不了幾天了呢，老實說這裡的食物很美味，讓人留戀不舍呢。」
「是啊，再過三天就要去那智山舉行婚禮了，時間很緊張呢！」蚌精點了點頭，又對八百比丘尼笑道，「不過八百大人隨時來羅刹海做客都沒問題啊！」
八百比丘尼在土蜘蛛一戰中主動出力幫過羅刹海，蚌精因此對她十分客氣。
聞言，八百比丘尼笑了笑，轉身消失在了回廊之中。
時間是很緊張，所以她不得不儘快動手了。
*****
八百比丘尼走後，瓊琅立刻沉下了臉，她沒有帶著澹生去吃晚飯，而是令蚌精傳話大天狗來尋她，自己抱著兒子快步回到了寢屋內。
一踏進屋裡，她就立刻摘掉了澹生脖子上那鮮豔美麗的尾羽結繩，沉著臉打量起來。
澹生雖然也想玩那個尾羽結繩，但見母親拿著那個東西不打算給他的樣子，便也乖乖地坐在幼兒床裡玩自己的小玩具，沒有鬧騰。
瓊琅左右看了看這個尾羽結繩，上面隱約能感受得到靈力的波動，此外再無任何特殊之處。
是她多心了嗎？
可是剛剛鏡姬的警惕不是假的，那是遇到危險之物而本能對她發出的警告。
「瓊琅，晚飯時間突然叫我有什麼急事嗎？」大天狗在得到蚌精的傳話以後，很快就趕了過來。
走進屋裡，他先是抱了抱澹生，方才神色好奇地湊過來，「你在看什麼東西呢？」
瓊琅沉著臉將尾羽結繩遞給了大天狗，將剛剛八百比丘尼的所作所為和鏡姬的反應都盡數告訴了他。
「讓我看看！」聞言，大天狗臉色猛然一變，迅速將尾羽結繩拿了過來，陰沉著臉仔細查看起來。
在他仔細端詳結繩的時候，瓊琅深吸一口氣，暫時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八百比丘尼的身上。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是想做什麼，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剛剛被蚌精打了茬，此刻瓊琅再次凝眸深思起剛剛思索了許久的疑惑來。
——說起來，人魚真的是一種很可怕的生物呢。大概是知道是我吃了它，所以靈魂對我嫉恨在心吧。
——它的靈魂總是毫無感情的對我說，『你現在已經是一個妖怪了』，不僅如此，還總是催促我應該離開村莊，說這裡已經不屬於我的世界了。
八百比丘尼的話反反復複回蕩在腦海中，令瓊琅不由得下意識地在腦海中打開了系統的介面。
最後一個主線任務仍舊掛在那裡，字樣顯示著「已完成」，可那個獎勵的奇怪果子瓊琅還遲遲沒有領取。
——不過，你累了嗎？對日復一日的操勞感到困倦了嗎？對漫長而永無盡頭的人生感到疲憊了嗎？
……
——當你再一次得到自身力量的突破以後，我將兌現當初對你許下的承諾，也許那就是我們分別之日的到來。
——但是，你將會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
——它可以幫助你完成蛻變為神明的最後一步，獲得更強的神秘力量！包括你一直想要卻不能擁有的。
……
系統意味不明的古怪話語仍舊浮現在腦海中，瓊琅一顆心怦怦直跳，她緊緊凝神看著那一行行小字，有一個荒誕的猜想控制不住地浮現在腦海中。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迅速地結合八百比丘尼與自己相同卻又不同的遭遇、以及二人身為妖怪巫女所相對立的身份思考了一番。
目光在回到整個系統所要求的主線任務上，瓊琅的一顆心逐漸平靜了下來，最終歸為沉寂。
她忍不住提交了任務，那顆金黃色的、散發著陽光般溫暖的果子便憑空出現了在自己手中。
看著這顆香氣誘人的奇怪果子，瓊琅緩緩閉上了眼睛，片刻後方才再次睜開。
「我明白了……」
人魚肉的秘密，系統煞費苦心所做的一切，她都明白了。
所謂成為神明的獎勵，至始至終就是一個幌子。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6-9 16:37
第116章 羅刹海的過往
她從上到下將系統所有的主線任務看了一遍, 思緒漸漸回到很久以前, 耳邊澹生玩玩具的笑聲也從耳邊慢慢遠去。
系統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是在她吃下人魚肉以後, 但卻並不是吃下人魚肉以後立刻就出現的。
那個時候, 她並沒有將這個古怪的系統與人魚肉相聯繫起來。
瓊琅記得很清楚，當年父親外出打漁三日未歸，回來後與船隊一同帶回來了人魚的屍體。那具人魚屍體已經開始腐爛了，但她忍耐不住饑餓的折磨，偷偷吃下了一小塊人魚心臟果腹。
一開始，她沒有察覺到身體有任何變化。
發現異常是在祭典當天的海嘯之後，她被大天狗從潮水殘垣中救下來，很快恢復了清醒。
那樣威力巨大的海嘯，其所帶來的破壞力並不是普通人類的身軀可以承受住的, 幸運的村民在大天狗的庇佑下苟住了性命，但她的五臟六腑卻遭到了重擊。
雖然因為有大天狗及時出手相助, 讓她能夠尚存一絲生氣。可在醫療條件如此落後的古時, 她對重傷的自己並不抱有任何生還的希望。
瓊琅以為自己或許就快要死了, 可身體卻出人意料地自己恢復了起來。受到損傷的內臟慢慢痊癒, 而那些被礁石碎片劃傷的地方更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癒合，連傷口都沒有留下。
在察覺到異樣的時候, 瓊琅立刻反應過來, 吃下人魚肉以後，她已經不再是人類了。
她成為了一隻妖怪。
現在仔細想起來, 也就是在她意識到這一點之後，系統才第一次出現。
「你現在已經是一個妖怪了。」
這是系統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和八百比丘尼口中轉述的那句話一模一樣。
瓊琅猜測，這個系統並不是莫名其妙出現的，它和人魚肉可能有著不一般的淵源。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她幾乎可以肯定八百比丘尼口中那個「陰魂不散的妖靈」，必是這個系統無疑。
那麼，系統為什麼會離開八百比丘尼，又為什麼在幾百年之後選擇了她，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嗎？
瓊琅不相信一個偏遠村莊中的巫女可以趕走這個強大的系統，與其說是巫女驅散了妖靈，不如說是系統主動選擇放棄了八百比丘尼。
她幽深的目光來來回回地在主線任務的描述上掃視，心中很快就有了答案。
系統所有任務的中心思想很明確，首先佔領羅刹海，然後給這片混亂的海域帶去新的秩序。其主線任務的核心一直在圍繞著這片海域、以及妖怪的世界轉動，幾乎未曾提起過人類半句。
而她和八百比丘尼在吃下人魚肉之後，卻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反應與選擇。
她是為求生而吞食人魚心臟，早已做好了被毒死的準備，所以後來成為了妖怪之後，反倒能夠很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結果。
但八百比丘尼卻不同，她是被同伴惡意捉弄而誤食人魚肉的，哪怕她實際上已經成為了一隻妖怪，她心中也仍舊在逃避者這個事實。
在瓊琅的心中，她認為自己是妖怪，在災難發生過後便離開了人類的世界。可在八百比丘尼的心中，她依舊認為自己是人類，甚至還主動請願成為巫女的弟子，從此修習咒術。
從一開始，她們選擇的立場就是不同的，而八百比丘尼的立場恰恰與系統相對立。
因此，系統失望了，他放棄了八百比丘尼，直到幾百年後與她相遇，方才正式認定了她從而進行綁定。
瓊琅覺得自己猜的八九不離十，但此刻心中卻又跳出了更多的疑問，忍不住想要與系統一探究竟。
可是自從她與系統綁定以後，對方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取而代之的是沒有感情的機械提示女音。
仿佛是錯覺一般，瓊琅感覺自己手中那個溫熱的果子好像跳動了幾下。
她忍不住低頭朝手中看去，大天狗陰沉的聲音卻突然從耳邊響起，「這個尾羽結繩上面被下了詛咒，但具體是什麼詛咒我並不清楚。」
瓊琅下意識地將那個小巧的果子握在手中，轉頭訝異地道：「詛咒？」
「沒錯，是墮落的陰陽師和巫女們才會使用的咒術。」大天狗沉聲說著，一把將結繩握緊，眼中閃過一道利光，「不過似乎還沒來得及生效，這種東西晴明應當很瞭解，我去問問他這是什麼咒術。」
事關自己的寶貝兒子，大天狗此刻心急火燎，也顧不得吃晚飯，拿起結繩便朝著晴明的庭院走去了。
「你在這裡看好澹生，等我回來，不要擔心。」
瓊琅點點頭，只得起身目送他焦急的背影消失在房間中，感應到手中的果子又跳動了幾下，她忍不住舉起這顆果子仔細端詳了起來。
這顆奇怪的果子外表金黃誘人，入手卻十分的柔軟，就像是水蜜桃熟透了一般，還帶著暖暖的溫度。
配合著那仿佛在跳動的觸感，瓊琅有一瞬間竟覺得，這顆奇怪的果子根本就是一顆正在跳動的心臟……
「心臟……」她忍不住喃喃自問道，「是錯覺吧？」
話音落下，手中的果子突然間在她手中，傳遞出了更加強健有力的躍動感。
「不是錯覺哦，其實這就是一顆心臟。」
溫暖的房間中，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男音響起，打破了這一刻的寧靜。
聽到這個與機械提示女聲完全不同的，飽含著情感聲音響起，瓊琅的心跳霎時漏了一拍，隨後加速跳動了起來。
「是你嗎？」她下意識地在腦海中與那個聲音溝通。
「沒錯，是我，好久不見啊……」那個好聽的男聲帶著笑意響起，隨後又染上了幾分感慨，「沒想到，不過才八十多年而已，你就已經完成了他的遺願，速度真是快的讓人不敢置信。」
「你是個既有天賦又有心志的妖怪，我果然沒看錯你。」
瓊琅沉默了一瞬，問道，「『他』是誰？」
系統所頒佈的一系列任務，原來是某個妖怪的遺願嗎？
「他就是人魚一族的族長，你手中拿著的東西，就是他的心臟。」仿佛是想起了什麼，那個聲音帶著一絲笑意地說道，「你之前所食用的那個部位，並不是真正的人魚心臟哦，這一顆才是真的。」
「那你到底又是誰，為什麼不肯現身？」
「很抱歉，這些年來時空管理局管的很嚴，我無法自由出入你所在的世界。不過沒關係，通過這顆人魚心臟上留下的記號，我們交流不成問題的。」
「對了，你也是異時空的穿越者，應該能理解我的話吧？」那個溫和的男音又補充道。
聽到這話，瓊琅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發懵，裡面的齒輪都好像運轉的遲鈍了起來。
澹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握著木制玩具呼呼大睡了過去，瓊琅為熟睡的兒子蓋好軟被，有輕柔地擦去他嘴邊的口水，方才緩緩坐在了窗邊。
冷清的夜風透過窗戶拂面而來，讓她清醒了不少，瓊琅深吸一口氣，問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可以告訴我嗎？」
「當然沒問題，你完成了他的遺願，現在當然是我把一切真相告訴你的時候。」另一個世界的男人似乎心情很好，對她的態度十分謙和友好，與當年初遇時的冷淡判若兩人。
「雲霧海現在應該很美麗吧？真相親眼見見它的樣子，只可惜我無法再次穿梭時空……」
「雲霧海？」
「啊……你不知道吧，你所佔領的這片羅刹海，其實在很久很久以前，還有另外一個美麗的名字。」
「你知道它的名字為什麼會變得這麼可怕嗎？」
羅刹，此雲惡鬼也。
打從她在這個世界一出生起，這附近的人們就是這樣稱呼它的。聽說這片海域十分兇險，遠方于深處藏著無數可怕的食人海妖，惡鬼雲集，海上迷途者無一不會喪命，方才被稱作羅刹海。
瓊琅默不作聲，靜待著明顯已經陷入往事回憶中的男人將一切的緣由道來。
「我和澤的相遇，位於你那個世界的一千六百多年前……」
隨著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男人平靜而溫柔的聲音如小溪流水般在腦海中響起。
男人自稱游，來自某個已經不可追尋舊日痕跡的文明世界，是一個漫無目的的時空旅行流浪者，於一千六百多年前流浪到這個世界，與人魚一族的首領澤不期而遇。
曾經的這片海域還叫做雲霧海，乃是人魚一族的故鄉，它們世代繁衍的棲息之域。
人魚一族是天的寵兒，他們的族群中不論男女個個容貌美麗，且擁有極長的壽命，心地善良淳樸。游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初意外受傷，恰巧被澤所救，因而相識成為摯友。
上天十分寵愛這個種族，不僅給了他們美貌與長壽，還賦予了他們美麗動人的歌聲。
原本這歌聲是送給他們作為保護自己的武器，在危險之時用來迷惑敵人用的，可人魚們卻總是利用這些美妙的歌聲來引導海上迷途的生物找回正確的方向。
也許正是這份別樣的寵愛與善良引來了其他族類的嫉恨之心。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在世間開始流傳起了這樣一個說法，只要吃下人魚的肉，人類就能夠長生不老，而妖怪則可以獲得強大的妖力。
其他種族對此將信將疑，但人魚一族的長壽事實擺在面前，終於有人開始蠢蠢欲動。
原本處於觀望中的其他種族，也生怕晚一步自己便少拿了好處，遂不再猶豫，對人魚一族伸出了罪惡之手。加入這場屠殺的不僅有妖怪、鬼族、甚至還有一小部分神明，就連弱小的人類，也絲毫不掩飾自己巨大的貪婪之心。
悲劇就這樣降臨到了雲霧海中，美麗寧靜被打破，淪為了一個人間煉獄。
「只可惜我什麼也不能做，我不過只是一個普通的時空流浪者罷了……和可憐的乞丐也沒什麼區別。」
遊說的平靜，瓊琅卻能感受得到他藏在那份平靜下所流淌的無奈與傷痛。
災難將領，人魚一族人口數量驟然銳減，幾乎快要滅族。
澤無法引領單薄的族人對抗來自四面八方的惡意，為了讓人魚一族還能夠在世間繁衍下去，因此不得不帶著為數不多的族人向大海的遠方逃離，拋下了深愛的故鄉，並警告倖存的後人永遠不要靠近這片危險的海域。
從此這片海域再看不見人魚的蹤跡，只留下對於他們那蘊含神奇力量肉體的傳說，令後世的無數人豔羨嚮往。
而曾經人魚們居住的雲霧海，也成為了無數險惡海妖們所爭奪掠食的廝殺地盤，被人類所稱作「羅刹海」。
只是，偶爾有懷念故鄉的人魚無法抑制住思念，會偷偷摸摸地回到附近來看望家鄉，然後又在兇險的路途中失去生命。
遊並不能幫助這個種族改變什麼，他只能默默地陪伴在朋友身邊，不離不棄。
人魚雖然長壽，卻並非擁有不死之身。澤作為一族之長，早年便承受幾近滅族之痛，又被逼迫遠走他鄉，或者對他已是折磨與痛苦。
他還很年輕，但直到死前的最後一刻，都對故鄉昔日的寧靜美麗念念不忘。
這是他的一塊心病，與此同時，他也痛恨其他族類的貪婪與可恨，還有自己的無能為力。
游不忍摯友這樣鬱鬱寡歡，他希望澤能夠走的輕鬆一些，因此用了他唯一可以使用的微小力量，借著出生世界的舊文明幫助澤，希望羅刹海能夠回到昔日的寧靜祥和。
他借用澤的心臟的力量，與自己的力量相結合，對人魚一族施展了一個古怪的咒術。
既然那麼渴望長生不老，那就如他們所願好了。
從今以後，任何食用了人魚肉的生物都將獲得長生不老的詛咒，並且承受永生不滅的孤寂之苦。解除詛咒的唯一辦法，便是得到澤的心臟，想要得到澤的心臟，就需完成他的遺願。
他詛咒那些殘害人魚的種族，勢必要他們遭到貪婪的報復。
唯有當他的心臟被吃掉，或者是被毀滅以後，那些因食用了人魚肉而被詛咒的生物，方才能全都得到解脫。
而這顆心臟，澤交給了陪伴他的朋友游保管，遊負責在他死去後守護他的執念，並且引導被詛咒的人完成他的遺願。
這便是所謂「系統」的由來。
「後來，我因為動用了那份力量而被時空管理局發現，不得不被抓走坐了好些年的牢……不過幸好，在獄裡我還能憑藉澤的心臟印記與被詛咒的人相溝通。」
「不過我擔心被上面的人發現異樣，所以一直都沒有和你再聯繫，而是安排好任務之後就離開了，直到剛剛你完成任務拿到了澤的心臟。」
事已至此，瓊琅已經明白了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心下不由得唏噓感慨。
「所以一開始說什麼答應我會讓我成為神明，都是藉口吧？你分明是怕我不肯照你說的去做。」
「是也不是。」那頭的男人淡笑了一聲，「你是人類嘛，比起妖怪，人類一向對神明抱有極大的好感，變成神明可以變成妖怪好多了。因此起初我擔心你會萌生退意，便打算騙騙你，起碼讓你在最一開始有奮鬥下去的動力，不是嗎？」
「然後，等我厭倦疲憊了以後，就會體會到永生的痛苦。」瓊琅神色平靜地跟在他後面說道，「如果我想要打破這個詛咒，唯一的辦法依然是按照你的要求去做，方才能夠解脫。」
「而你也從不用擔心被選定的人會遭遇什麼不測，因為被詛咒以後，她根本不會死，有的是無盡的時間去完成那個遺願。」
不得不說，對方也算是打的一手好算盤了。
除卻人魚一族古老的故事以外，基本上與她所猜測的八九不離十。
「你很聰明，也很厲害。」遊在那頭笑了笑，隨後淡聲說道，「現在，你終於可以打破身體的詛咒了，到是比我想像的快許多，我以為至少需要好幾百年呢……」
「那顆心臟你收好吧，想結束一切的時候吃下便是，小心可千萬別弄丟了哦……不然就再也沒有辦法了。」
這一頭，瓊琅沉默了片刻，隨後搖了搖頭輕聲道，「不，你弄錯了，我至始至終都沒有受到什麼詛咒，這顆心臟對我沒有任何意義。」
聞言，遊似是停頓了片刻，隨後微訝地問道：「怎麼說？」
「我體內所流淌的時間與生命力，從來都沒有停止過。」瓊琅攤開手中那顆心臟，語氣複雜地將八百比丘尼的故事告訴了遊。
那一頭的遊似是有些恍惚，片刻後才輕聲說道：「這樣嗎……？」
「八百比丘尼？好像是這個名字，上一個吃下人魚肉的人就是她吧，不過那個孩子始終都很抵觸妖怪的世界，我只能棄她而另擇他人。」
不能將自己放在妖怪立場上的人類，是絕對無法完成澤的遺願的。
說到這裡，遊忍不住在那頭笑了笑，語氣中似有感慨之意，「看來……大約是時間過去太過久遠，澤的詛咒力量變弱了，所以輪到你的時候，人魚肉已經無法讓你跳脫出生死之外。」
「此外，你們兩個好像都並不是出於對傳說的貪婪而吃下人魚肉的呢，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大概只能說，我十分慶倖遇上的人是你吧……」換做是別人來，沒有詛咒的困擾，還真不一定能堅持做到這個份上。
「那麼，就謝謝你完成了澤的遺願吧。」澤語氣認真地說著，只是聲音突然壓低了很多，「澤的心臟怎麼處理在於你，不過等心臟被毀掉以後，我們便也不能借此相聯繫了。」
察覺遊壓低了聲音，瓊琅眉頭微動，忍不住問道：「你……你該不會還在牢裡吧？」
「果真是個聰明的姑娘，被你發現了呢。」遊在那頭低笑了幾聲，隨後又緩緩說道，「不過，再過幾天我就可以出獄啦……你也完成了澤的遺願，我已經沒有任何遺憾了。」
遊的語氣十分輕快，聽得出來心情很好，但瓊琅卻握緊心臟沉默了片刻。
從立下詛咒的時候就被所謂的時空管理局抓去坐牢，到現在都還沒出來，怎麼說也有一千多年了吧？
「你……那你出獄以後，準備去做什麼？」
「做什麼？不知道，大概是繼續到處流浪吧……」
「真羡慕你，雖然帶有上一世的記憶，卻是胎生在那個世界的合法居民。不像我，死又死不掉，偏偏各個世界的簽證還那麼難搞，想旅遊都不容易，只能偷渡……」
遊忍不住在那頭抱怨了幾句。
「你……也不會死嗎？」瓊琅忍不住訝異地問道。
「是啊，我也不會死，很好奇這是為什麼吧？」遊在那頭嬉皮笑臉地說道，「我是我們那個世界最後一個活下來的人，如果連我也毀滅了，那個世界會真正的不復存在，博物觀那些老頭子也就沒辦法去搞什麼失落文明研究了。」
瓊琅的眼神微微動了動，小聲說道：「你說話小聲一點，不怕被發現嗎？」
「……咳……」
「他們都說永生是可怕的，你活了這麼久，不會感到寂寞和痛苦嗎？」
「寂寞和痛苦？或許吧……」遊頓了頓，片刻後輕笑著說道：「不過，只有體會過死亡的人，才知道活著是多麼的美好。如果你見證過毀滅，就不會覺得永恆是可怕的存在了……」
「要是感到寂寞，那就到處去看看啊……雖然所結識的朋友終究會離開，可一旦羈絆種下，就不再孤獨了。」
「事物最終會消亡，但是你無法抹去它存在過的痕跡，或許哪天連我也不記得以前我曾做過什麼，但它卻是真實存在過的，這就足夠了。」
「每一次相遇，每一份回憶，都是我所珍惜的，包括你和我的邂逅。」
那些相遇和回憶，是溫暖的源泉，是不再孤獨的表現。
瓊琅默然，這大概就是遊寧肯坐牢，也要違法動用力量去幫助澤的原因吧。
「你說得對，只有真正體會過死亡的人，才會理解生命的意義。」
所以，她從來都不覺得永生是可怕的事情，不曾體會過死亡的人，不會理解。
*****
遊因為獄警的巡查，不一會兒後就匆匆地與她切斷了聯繫，但瓊琅卻有一種遊再也不會與她聯繫的直覺。
她神色怔怔地看著手中那顆人魚心臟，神情恍然。
澹生在打呼嚕還冒著鼻涕泡，趴在幼兒床裡翻了個身，瓊琅走過去將被她踢開的小被子給他蓋好。
看著兒子充滿生命力的稚嫩小臉蛋，她的心中一時格外的寧靜與柔軟。
大天狗于深夜之時回到了寢屋中，臉色隱約還能瞧得出有幾分不快。
「問出個所以然來了嗎？」
大天狗點點頭，緩和了神色道：「晴明仔細看過了，這是一個可令妖怪陷入沉睡的詛咒，除非獻祭足夠的生命力，才能將其破除。」
「不過咒術還沒有啟動，也不知道八百比丘尼到底想幹什麼，又會在什麼時候驅動這個咒術。」
晴明知道這是八百比丘尼做的之後，頓時大吃一驚，神色也十分憤怒，差點掀起袖子就要去找人。還是盛怒中的大天狗冷靜了下來，連忙攔住了他，避免對方打草驚蛇。
瓊琅點了點頭，又將目光轉向了澹生，眼眸微沉。
從八百比丘尼的言行舉止來看，她幾乎已經可以肯定八百比丘尼是為求死而這麼做的。
可是……這與她和澹生又有什麼關係？哪怕是她，也無法殺死八百比丘尼。
瓊琅隱約覺得，對方的動機並不止於如此。
她看了看手中的人魚心臟，將其存放了起來，然後喚出鏡姬來到了兒子身邊。
巨大的龍首玉鏡映照在熟睡的澹生上方，將他小小的身軀照入鏡面中。鏡面散發出淡淡的柔和白光，便可後玉鏡中便緩緩爬出了一個與澹生一模一樣的小傢伙。
「鏡姬，謝謝你了。」
聞言，鏡子裡的女童神色淡淡地點了點頭，隨後因疲憊而閉上眼睛陷入了沉睡之中。
看著這個與兒子一模一樣的幻境傀儡，瓊琅抿了抿唇，將尾羽結繩掛在了他的脖子上。
她倒要看看，八百比丘尼到底想做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遊：mmp，快六十萬字的文就讓我出場一章，這樣真的好嗎？
澤：我的戲份比你還少好吧……qwq
瓊琅：話說造孽的都是那些混蛋，為什麼詛咒卻是我們這種無辜的人來承受啊啊啊！
****
八百：活著就是折磨。
瓊琅：活著就是天堂。
八百：死亡是痛苦的解脫。
瓊琅：活著生命才有意義。
八百：永恆是悲哀的。
瓊琅：毀滅是可怕的。
八百：……mmp！
瓊琅：=v=
****
大家要珍惜生命的意義，不能浪費大好光陰，有空的時候多出去走走，遛遛彎散散步，回頭你就會發現，還是在家裡躺著肝陰陽師追番看小說有意思……
大家生蛋快樂麼麼噠
和狗子一起過生蛋節吧！
第117章 擒獲
澹生沉沉地睡了過去, 大天狗動作輕柔地將他抱到了內室的床上, 瓊琅則將那個假傀儡澹生放進了幼兒床中。
隨後, 她在大天狗耳邊低聲細語起來, 對方時而皺眉, 時而點頭。
燈燭的映照之下，那結繩上的鳳凰尾羽流光溢彩，豔麗無比。這一晚上，傀儡澹生都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
鏡姬平時寸步不離地陪伴在澹生身邊保護她，這具她用鏡術複製出來的人偶, 不論是外型還是神態, 都與真正的澹生一模一樣。
在鏡姬的操控下，他的一舉一動皆模仿真正的澹生，讓與澹生接觸不多的人根本察覺不出任何異樣來。
明日是休沐日, 羅刹海中的妖怪無需上班上學, 瓊琅與大天狗在私下商議了一番後，決定把真正的澹生交給玉藻前和撫子幫忙照看。
天濛濛亮的時候, 半睡半醒間的澹生就被送到了玉藻前的庭院裡。
聽他們說明了來意, 玉藻前微沉著臉點了點頭, 「放心把澹生交給我和撫子吧, 絕對不會讓他有絲毫不妥的。」
「此外，八百比丘尼的事情需要我幫忙的話，千萬不要猶豫。」
「前輩放心, 八百那邊我和大天狗早已做好了準備, 您只要幫我們照看好澹生就可以。」瓊琅壓低聲音說道, 「這件事目前除了晴明知道以外，我只告訴了您，您記住切莫再告知他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和麻煩。」
整個羅刹海中，她身邊能夠完全信任的妖怪十個手指頭都能數的出來，但荒和蚌精他們居住在行宮之中，每日都要頻繁接見外人，唯有玉藻前一家所居住的是一個寂靜的獨立庭院。
他身上有舊傷需要靜養，海域中的妖怪一般不會輕易上門叨擾，便也不會發覺澹生的存在。
此外夫婦二人育有一雙兒女，於照看幼崽這種事情上頗有經驗，把澹生交給他們再放心不過。
低頭輕輕吻了吻澹生的睡顏，瓊琅與大天狗離開這裡，回到了傀儡澹生的身邊。
這一日，傀儡澹生吃吃睡睡，在書翁身邊學習說話，又和跳妹與金魚姬等人追逐玩耍，看起來與往常無任何區別。
包括蚌精等妖怪在內，沒有人察覺到一絲破綻。
胸前的尾羽結繩鮮豔美麗，他一直掛在脖子上不離身，像是愛極了這個漂亮的玩具。
這一日，羅刹海的港口處十分熱鬧，來來往往的妖怪們忙碌地搬運著各種東西，皆是在為了後天的婚禮做準備。
後天一早，他們就要浩浩蕩蕩地前往那智山了，但並不是任何人都能夠參加這場盛大的婚宴，羅刹海中不能沒有靠譜的妖怪坐鎮。
夜叉主動請命留在羅刹海守護結界，而安倍晴明也將妖刀姬留了下來。
他說妖刀姬在土蜘蛛一戰中斬斷那把太刀後，妖力得到激發，想要與白狼一起在這千葉縣一帶遠出修行，希望她能夠照拂一二。
瓊琅應允了他，並批准了白狼暫且離職的請求，兩人將留在島上協助夜叉，待他們從那智山歸來後，再遠出修行。
好友就要成婚了，源博雅很是興奮地拉著大天狗在庭院中唧唧喳喳地說個不停，末了又拿出一根新制的竹笛交給了大天狗。
他撓了撓頭，微笑著說道：「這是我新制的竹笛，是送給澹生的，和之前送給你的那支是同一款哦！平常陪那小傢伙玩的時候，感覺他對音律也挺感興趣的，希望他會喜歡。」
這只竹笛在澹生破殼那一日他就開始偷偷製作了，一直到今天方打磨好，令源博雅覺得完美無瑕以後，這才親手送了出去。
「你以後會常駐羅刹海嗎？」源博雅的神色有一絲感概，「對於人類來說，這裡離京都府太遠了，想來一趟並不輕鬆呢。」
說到這裡，他又笑了起來，「不過也沒關係啦，你能和瓊琅好好地在一起陪伴彼此，我也就會開心了。」
大天狗看著他，心下一暖，微笑著溫聲道：「即便有千里之隔又如何？我們曾經約定過的每年一會，不會因為其他事情而終止的，你只要在京都府耐心等我就可以了。」
聞言，源博雅雙眸一亮，忍不住也跟著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來。
狐狸小白吃飽了肚子，正懶洋洋地趴在地上曬太陽，翻了個身以便神樂可以撓它的肚子。
「後天早上就要離開羅刹海了哎……一想到以後吃不到這裡的食物了，感覺還有點不舍呢。」
「不過比丘尼之前不是學會怎麼包餃子了嗎？回去一定要常常做給我們吃好不好啊！」想到這裡，它流著哈喇子雙目期盼地望向八百比丘尼。
八百比丘尼淺笑了一聲，不知想到了什麼，輕聲道：「可能這次回到京都以後，便也是我們的分別之時了呢。」
「哎，為什麼？比丘尼要去別的地方修行嗎？」神樂不解地抬眸問她，眼中帶有一絲不舍，「也對……晴明的事情已經解決了。」
「捨不得我嗎？」看到她眼中的不舍，八百比丘尼不由得放軟了目光，輕笑道，「可是有一句古話叫做『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我也無法一直陪伴在你們身邊呢。」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說完這句話，八百比丘尼漫步到庭院之中，望瞭望天空中的夕陽。
她雖然是在笑著，神樂冥冥中卻在她臉上感受到一絲絲抑制不住的悲傷。
「比丘尼怎麼了？」小白晃著尾巴嘀咕了起來，「總覺得她從昨晚開始就怪怪的。」
包括今天，八百比丘尼也似乎顯得非常壓抑沉悶。
「……她好像心情不太好，讓她一個人靜靜的待一會兒吧，我們不要去打攪她。」、
八百比丘尼神色恍然地看向遠方的夕陽，也許今晚過後，她會失去每一個曾經的同伴，再次孤獨一人。
但這也是她最後的機會了，她必須放手一搏。
最後眺望一眼夕陽的餘暉，八百比丘尼獨自一人回到了房間中，輕輕地拿出了胸口的尾羽結繩喃喃自語。
「很抱歉，不過我保證不會有危險的，你只需要安安靜靜地睡一會兒就好……」
行宮內，晚飯的桌前，傀儡澹生胸口的尾羽結繩微不可查地亮過一瞬光彩，蚌精懷中的小人立刻就打了個哈欠，揉著眼睛睡了過去。
「哎……怎麼現在就困了呀，飯都還沒吃完呢。」
瓊琅與大天狗對視一眼，皆是臉色微變。
「可能是今天玩累了吧，沒關係把他交給我就好。」瓊琅放下碗筷，笑著從蚌精懷中抱過了孩子，朝著寢屋走去。
大天狗面色如常地與身邊之人交談著，直到晚飯結束後，才一如往常地回到了寢屋中。
蚌精原想著澹生睡醒後可能會餓，便特意把晚飯留了一部分保存好，但是直到天色漸晚該入睡的時候，澹生都沒有醒來。
她不由得有些擔心，想要去探望孩子，但大天狗卻攔住了她，並勸慰了她幾句，讓她只能作罷離去。
已是深夜時分，寢屋中依舊燈火通明，瓊琅和大天狗各自在案前借燭光翻看著卷軸，時不時地低聲交談幾句。
澹生在幼兒床裡安眠著，沒有像往常那樣不老實地來回翻身，出奇的乖巧。
一道輕緩的腳步聲自門外的回廊中響起，一下一下踩在木制的地板上，仿佛像有東西在輕輕敲打心房。
腳步聲越來越大，隨後突然消失，紙門被緩緩打開，地上映照出一個被拉長的月下黑影。
瓊琅握著卷軸的手微微一頓，大天狗立刻反應過來，側身皺眉望向門口。
隨後他似是有些微訝地說道：「八百比丘尼？這麼晚了突然來找我們，有什麼急事嗎？」
話語裡恰到好處地帶著幾分因她擅自開門的失禮舉動所透露出來的不快。
「很抱歉，這麼晚了還來打擾你們。」八百比丘尼歉意一笑，溫聲說道，「晚間我聽蚌精說澹生好像有些不舒服，一時放心不下，便來瞧瞧。」
「澹生？他只是白天玩累了，今天睡的早了些而已。」瓊琅看了看幼兒床裡的孩子，疏而有禮地道，「多謝關心，不過天色已經很晚了，八百小姐還是早點歇下吧。」
對方卻像是沒有聽出她話中的送客之意，而是擅自抬腳走進了房中，帶來夜風的絲絲冷意。
「真的是這樣嗎？」
八百比丘尼走到幼兒床邊，看了一眼澹生後，沖二人微微一笑。
「瓊琅大人不仔細關心關心自己的孩子嗎？澹生很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她伸手輕撫澹生胸前的尾羽結繩，神色幽幽地輕聲說道，像是幽靈在暗夜下的低語。
「你這是什麼意思？」大天狗立刻站起身，目光銳利地射向她，身體緊繃，瓊琅也配合著一臉緊張地奔向了幼兒床，一把將澹生抱了起來。
發覺澹生沒有因為她的動作而從沉睡中醒來，瓊琅立刻像是察覺到了異樣似得，迅速拿下他脖子上的尾羽結繩甩開，驚怒交加地質問道：「你做了什麼？」
「瓊琅大人不必擔心，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咒術而已。」八百比丘尼緩緩行了一禮，恭敬地說道，「這個咒術只有我才能夠解除，否則澹生會永遠陷在沉睡之中無法醒來。」
聞言，大天狗神色一怒，手中凝聚起來的風刃差點就要控制不住地朝他甩了出去。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瓊琅下意識地抱緊澹生，沉下臉來死死瞪著她，「你想要什麼？」
「兩位大人請不要緊張。」八百比丘尼再次溫聲安撫，她看著二人驚怒交加的神色，嘴角露出一絲苦意，「若不是萬不得已，我也並不想這麼做。」
在把結繩給了澹生之後，原本昨晚她就應該立刻動手，猶豫與遲疑讓她生生拖到了今天晚上，方才終於下定決心動手。
八百比丘尼微微出神之時，並沒有察覺到她背後那面牆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鏡子，緩緩地轉動了起來。
「現在，我只請求瓊琅大人為我做一件事就好，這件事情除了瓊琅大人以外，沒有人可以幫到我了。」八百比丘尼說著，歎息聲有一絲無奈。
瓊琅冷冷地看向她，皺眉沉聲問道：「什麼事情？」
與此同時，瓊琅的心中疑惑更甚，八百比丘尼一心求死，她手中的人魚心臟的確能幫到對方不假，但她怎麼可能知道這件事情呢？
八百比丘尼握緊了權杖，深吸一口氣說道：「我想請求瓊琅大人，替我勸說黑晴明，並且協助他，讓他將之前未完成的計畫繼續進行下去！」
「並且在這之前，他絕對不能與安倍晴明先生相融合。」
聞言，瓊琅悄悄地與大天狗對視一眼，二人眼中皆是閃過一絲訝異，沒料到她會提起晴明。
「計畫？」瓊琅神色一動，隨後似是想到了什麼一般脫口而出，「你是指那個陰陽逆轉之術？」
「沒錯。」八百比丘尼點頭，微微一笑神色感概地說道，「沒想到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大人，大人在他心中的地位果然不般，我沒找錯人呢……」
她這話古裡古怪，聽的大天狗心裡有些不舒服，卻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你為什麼不直接去找他，卻把主意打到澹生身上？」
「晴明放棄了之前的計畫，而現在唯一能夠勸動他的人，也就只有瓊琅大人您了。」
瓊琅卻皺起了眉頭，不解地問道：「你想顛覆陰陽做什麼？你不知道若陰界成為主宰，人類將會被妖怪所統治嗎？」
「大人無須擔心，有安倍晴明先生在，黑晴明的儀式註定會失敗的。」
「那你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八百比丘尼卻不肯細說了，只是搖了搖頭輕聲道：「大人請不要問那麼多，您只需要照我說的去做就可以了。」
「很抱歉給兩位大人在即的婚禮添了一些煩擾，不過我保證，只要黑晴明回到京都啟動那個儀式之後，我就一定會讓澹生再次醒來。」
見八百比丘尼不肯說，瓊琅微沉下了臉，也沒有耐心繼續和她周旋了。
「你既然不願細說，我又憑什麼就這樣答應幫你？」
八百比丘尼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抬眸道：「難道大人不管澹生了嗎？我說過咒術只有我才能夠解除，您若是不相信，大可找其他陰陽師和巫女來試一試。」
「看來大人現在並不相信我，既然如此的話，我便不多家打擾了。當然……大人隨時都可以繼續找我合作。」
話音落下，大天狗卻眯起雙眸冷聲道：「你以為你想來便來，想走便走嗎？」
此時，比丘尼才猛然察覺到身後有幾絲異樣。她下意識地回頭望去，便看見牆壁上有一面巨大的鏡子，將整個房間連同她的身影一同照了進去。
這一刻，原本明亮的周圍霎時黯淡下來，八百比丘尼微微一怔，回轉過身後才發現前方一片明亮，可是卻有一道無形的屏障阻擋住了她的腳步。
自四面八方而來的鎖鏈纏上了她的手腳，令她不得動彈，八百比丘尼迅速反應過來，她這是被鎖進了那副鏡子裡。
八百比丘尼的臉色微微一沉，不失恭敬的聲音中帶上了幾分壓抑，「瓊琅大人竟如此固執嗎？大人以為將我關起來就可以解決問題嗎？也罷……總而言之，我是不會死掉的，隨便瓊琅大人如何處置。」
「我會在這裡靜待著瓊琅大人改變想法，除非您真的不想讓澹生再次醒來了。」話音落下，她席地而坐，竟是當真神色平靜地耐心等待了起來。
瓊琅只是輕笑了一聲，八百比丘尼正欲繼續說什麼，就見前方的紗簾之後，有一個眼熟的女人抱著熟睡中的澹生走了出來，正是撫子。
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瓊琅懷中的另一個澹生，心下一沉，雙瞳驟然微微一縮。
「今日勞煩前輩替我照顧這個磨人的小傢伙了。」瓊琅從撫子手中抱過還冒著鼻涕泡的兒子，將澹生放進了空無一屋的幼兒床中。
而她剛剛懷中那個澹生不知何時早已消失不見，原來只是幻術與妖力所結合編織出來的傀儡而已。
只是那個傀儡太過逼真，她竟一直沒有察覺到任何一樣。
「澹生今天一整天都很乖的。」撫子溫柔地說著，隨後看向玉鏡中的八百比丘尼，眼神也跟著一冷，「幸好及時發現了她的不軌。」
瓊琅點了點頭，見天色已晚，將撫子送出了房間。撫子知道她要審問八百比丘尼，便也沒有多作打擾，逕自離開了。
「原來瓊琅大人早就察覺到我的心思了。」
八百比丘尼定定地看著她，隨後挫敗一笑，「最終還是棋差一招啊……」
最後的放手一搏也沒能夠抓住希望，此刻她的一顆心已經陷入了死亡般的沉寂之中，緩緩地閉上雙眼，仿佛沒有了呼吸般詭異的平靜。
瓊琅看著她平靜面容中所透露出來的絕望之意，一時間眼神複雜。
「你到底想做什麼？」
詢問聲響起，房間內依舊一片死寂。
大天狗微微皺眉，低聲道：「她死又死不掉，怎麼處理？就這樣一直關著她？」
聞言，八百比丘尼的眼睫微微一顫，隨後又歸為了平靜。
反正也無法獲得死亡，關不關起來，於她而言又有什麼區別呢？
瓊琅輕輕搖了搖頭，她神色複雜地看了八百比丘尼一眼，心中一時間有些動容。
「你把事情說清楚，我也許可能會考慮放你出來。」
聞言，大天狗頓時訝異地看了她一眼，抿緊雙唇不言不語。
八百比丘尼的永生悲劇固然可憐，可她將主意打到澹生身上，這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原諒的行為。何況倘若她重獲自由，難保不會再次動手，瓊琅到底在想什麼？
雖然有些氣惱，但大天狗知道瓊琅這樣做必有她的原因，因此沒有出聲打擾。
八百比丘尼仍舊沒有出聲，這一回，瓊琅逕自跨進了玉鏡之中。
緩緩走到跌坐在地上的八百比丘尼身邊，瓊琅垂眸看她，冷不丁地說道：「你這麼做的原因，只是為了求死對吧？吃下人魚肉的人，會得到人魚一族的詛咒，擁有永生不滅的身體。」
「你想知道打破詛咒的辦法嗎？」
昏暗的鏡子中，八百比丘尼的手指微微一動，緩緩睜開了眼睛，她雖然有著不老不死的身軀，可雙眸卻像是一譚死水，早已沒了生氣。
瓊琅從寬大的袖口中拿出一樣東西，隨著她將掌心攤開，一顆奇怪的金黃色果子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出現在了八百比丘尼眼前。
「這是人魚的心臟。」瓊琅看著她，靜靜地說道，「只要吃下人魚的心臟，就可以打破永生的詛咒。」
話音落下，八百比丘尼猛然睜大了眼睛，她死死地盯著那顆怪異的心臟，臉色發白，血色盡褪。
她有種直覺，瓊琅沒有騙她。
從未想過，追尋了近八百年的夢想此刻就近在眼前，卻又遙不可及。
渾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間盡數凝固，讓她的大腦都遲鈍下來無法進行思考，只能呆呆地看著那顆金色心臟。
瓊琅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模樣，對方茫然無措的眸子倒映在她眼中，讓她忍不住放軟了聲音。
「你把一切都告訴我，我就把這顆心臟給你。」
聞言，八百比丘尼終於猛然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你……是在說真的嗎？」
「我當然沒有騙你。」
八百比丘尼怔怔地看著她，身軀開始輕輕顫抖，她根本沒有想到，在她對澹生出手以後，瓊琅竟還會說出這樣的話。
「你要晴明施展陰陽逆轉之術，又要這個儀式失敗是為了什麼？」
八百比丘尼身形微頓，沙啞的聲音低低的在鏡子中響起。
「我活了將近八百多年，每一天都在尋找著如何讓這具身軀毀滅的辦法。終於有一天，我的占卜之術得到精進，我為自己占卜了一卦，終於得知了那個能殺死我的人是誰……」
停頓了片刻，八百比丘尼繼續說道：「那個人就是安倍晴明，自那以後，我在京都府附近的鳳凰林中等待著他，等待他降生，等待他與我相逢，一等就是三十年……」
「這個世間沒有任何力量能夠殺死我，能與人魚肉力量相抗衡的，或許只有那位往日的陰界之主吧……可是他如今也沉浸在封印之中。我和它達成協議，只要能為他解除封印，他就幫助我毀滅這具身軀。」
深吸了一口氣，她的聲音開始有一絲顫抖，那是絕望之人獲得希望的激動。
「並不是誰都能夠輕易解開封印，但我知道，擁有超凡天資的安倍晴明，他可以做到這一點。這與我的占卜結果相吻合，我堅信那位陰界之主沒有騙我，遂下定決心解開它的封印。」
所以，她趁著安倍晴明將身體一分為二的時候，找到了黑晴明並欺騙利用了他。
一方面，她潛伏在安倍晴明身邊作為他們的夥伴，實則是作為臥底暗中協助晴明施展陰陽逆轉之術。另一方面，她也在幫助著安倍晴明一行人追逐晴明的腳步，阻止他施展陰陽逆轉之術。
這個儀式必須啟動，但又必須失敗。
因為只有陰陽兩界反復被逆轉兩次，才會真正的產生陰界裂縫，從而破壞掉八歧大蛇的封印。
「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嗎？」
「我知道這很自私，但是抱歉……我已經無法再忍受下去了。」
她迫切地渴望著死亡的來臨，已經無法再等待下去了，痛苦的折磨已經纏繞了她幾百年，為了解脫，她早已無法保持理智。
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扭曲到可怖的神情中已完全無法掩飾住痛苦的表情，這或許才是蒼在她平日冷靜淡漠外表下的真實模樣，
瓊琅看著她這副樣子，眼神微微一顫，隨後再次沉聲問道：「晴明既然已經不願意那麼做，你來逼迫我又能如何？」
「不，只有瓊琅大人才能夠令他改變主意。」
「你憑什麼認為我能勸得動他？」
八百比丘尼搖了搖頭，喘歇了片刻之後，定定地看著她，「因為瓊琅大人在晴明心中是不一樣的。」
「大人難道沒有感知到嗎？你在晴明心中……有著任何人都無法超越的地位。」
瓊琅身形一滯，眸光幽幽地看著她。
「只要是你說的，他就一定會去做。」
語畢，鏡外的大天狗臉色霎時黑如鍋底，將手中的扇子捏的稀爛。
第118章 終結永生
「你想多了, 我不過是恰好跟他持有同樣的想法和觀念, 他才會對我格外尊敬而已。」瓊琅沉默了片刻, 搖搖頭避輕就重地說道, 「你所求的東西與他的執著相左，倘若我真的去勸他，他也不會點頭同意的。」
「你太高看我了，也低估了他的決心。」
聽到她這樣說，鏡外的大天狗神情稍緩，但臉色卻依舊不好看。
八百比丘尼微微一怔，隨後嘴唇動了幾下，終是未在開口。她心底隱約覺得瓊琅實際上已經明白了她真正意指的是什麼，卻仍揣著明白裝糊塗。
氣氛突如其來的沉默間, 瓊琅抬起步子在她身邊繞了半圈，緩聲問道：「為什麼那麼執著於死亡, 活著不好嗎？」
「活著……活著當然是一件好事。」八百比丘尼略微直起身子, 又垂頭低低的笑了一聲, 「可永遠的活著, 就是一種折磨了。就如大人所見，我身邊什麼也沒有, 人們對我的永生感到恐懼, 我亦對他們的短暫與消亡感到惋惜與悲傷。」
「你身邊明明有許多同伴不是嗎？」
「大人，太多的離別, 會讓疲憊的心過早的老去。」
八百比丘尼緩緩轉過身，禁錮她的鎖鏈發出碰撞的輕響, 瓊琅就在她身後背對著她，雖然是在與她交談，眸光卻黏在手中的人魚心臟上不知想些什麼。
「我不可能與他們相伴一輩子，離別是不可避免的，而羈絆越深，被斬斷的時候就越痛苦。與其等到那個時候，不如在還未付出深情前就早早離開。」
「八百比丘尼，你至始至終，到現在都還把自己當作人類。」
瓊琅收回目光，轉身與她對視，「可你早就已經不是人類了，你是否想過，如果你接受自己成為妖怪的事實，一切都會不一樣呢？」
八百年的時光，對於長壽的妖怪來說再正常不過，對於一個人來說卻已是滄海桑田不知變換幾度。
人與妖怪所處的世界本來就是不同的，除非有著像玉藻前那樣豁達與看開一切的心境，否則強行讓自己融入不適合自己的世界，必定會嘗到苦澀。
「我明白大人的意思。」八百比丘尼淺淺一笑，耳邊淩亂的鬢髮隨著她低頭的動作滑到衣襟前，「可是我曾經終是人類，我的父母、家人、朋友……也都是人類，我如何捨得離開他們？」
比起人類，妖怪之間的血緣關係淡漠太多。即便她不再是人類，無法被人類的世界認同，她也寧肯孤獨而不加入妖怪的世界。
「您是否覺得我的想法太過天真愚蠢？」她不怕冒犯地繼續道，「可大人是妖怪，又怎麼能懂得人類的情感。」
瓊琅不置可否地摸了摸下巴，既不表示認同，也不表示反對。
靜默片刻之後，她便也釋然了，不再執著於試圖改變八百比丘尼的想法。
每一個人所經歷過的事情與感悟都是不同的，瓊琅並不覺得自己當初果決地赴往妖怪世界的選擇有多機敏或是薄情，也不認為八百比丘尼的想法有多愚鈍或是多情。
不過都是陰差陽錯機緣巧合之下，被迫走到今天這一步的罷了，只是比起感性的八百比丘尼，她顯得更理性一些。
「帶上這個東西，你走吧。」
瓊琅俯視著八百比丘尼，將手中的人魚心臟遞給她，隨著她聲音的響起，八百比丘尼身上的鎖鏈也在一瞬間便消失了。
八百比丘尼怔愣了一下，她看著瓊琅手中的人魚肉，臉上一時間顯得有些無措。
「……為什麼？為什麼會輕易把這個東西給我？」她剛剛還用澹生來威脅了他們。
「沒有為什麼。」瓊琅搖了搖頭，輕聲道，「我並不是善良到能將你對澹生的所作所為視而不見。」
只是她覺得自己應該那麼做而已，人魚一族的詛咒至此應該畫上終點的句號了，也只有心臟毀滅、詛咒消失的那一刻，那位千年前的族長方才能夠安息吧。
八百比丘尼看著她，猶猶豫豫地接過了心臟，溫熱的人魚心臟在她手中脈搏輕微地跳動著，卻像是有什麼重重的東西敲在心房上，讓沉寂已久的心也跟著再次跳動起來。
她雙手輕碰著這顆寶貴的心臟，身軀微微顫抖，神色恍若隔世。
從未想到尋找了這麼多年的東西，如此輕易地就到達了她手中。
「說起來，有時候我倒十分慶倖你會這麼想。」瓊琅淡笑著撤下了鏡姬的結界，與八百比丘尼一同再度回到了溫暖明亮的室內。
聽到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八百比丘尼頓時神色疑惑地看向她。
瓊琅一向是樂觀主義者，也不願用惡意與負面情緒去揣著對待任何一件事。經歷過的死亡讓她心境開闊了許多，就像是這片一望無際的美麗海域。
雖說遊的選擇讓她吃了幾十年的苦頭，卻也磨礪了她的心志，方才能成就今日的一切，她心中不曾有過絲毫怨言。
換個角度想，她很慶倖八百比丘尼是這樣感性的人，否則便不會有她與系統的奇遇，更不會有今日同身邊這些親友的邂逅。
因此，她並不介意幫八百比丘尼解脫痛苦。
面對八百比丘尼疑惑的模樣，瓊琅並沒有立刻向她解釋什麼，只是將她送到了羅刹海邊那前往渡口的小路上。
夜空中漫天星辰閃爍，月光清輝灑在漾著波瀾的海面上，又溫柔的夜風吹面拂來。
「其實我曾經也是一個人類，就出生在遠方的那個漁村中。」夜色下，瓊琅抬起手遙遙地指了指遠方。
一直沉默的八百比丘尼一怔，眸色微動地看向她，似是十分訝異。
瓊琅沖她笑了笑，「你想知道，我手裡這顆人魚心臟是怎麼來的嗎？」
八百比丘尼頓了頓，輕聲問道：「瓊琅大人願意告訴我嗎？」
「這是一位元前輩同我的交易，只要我完成了他的遺願，就將人魚的心臟送給我。」瓊琅一邊踱著步子，扭頭沖她道，「那位前輩說起來你也不會陌生，就是你口中曾提過的那個『陰魂不散的傢伙』。」
「差點忘了告訴你，其實我曾經也吃過人魚肉。」
聽到這裡，八百比丘尼停下腳步，僵在了原地。
「不過我比你倒楣一些，又或許比你幸運一些，那腐爛的人魚肉並沒能讓我得到永生的能力。」
瓊琅聳了聳肩，斷斷續續地將雲霧海與人魚肉詛咒的故事簡略地講給她聽，只是未提起遊的真實身份與系統。
「所以，不論你是吃下這顆心臟，還是將它毀掉，都能解除詛咒。」
八百比丘尼神色茫然地聽著，終於明白了自己一切悲劇的緣由，大腦卻遲緩的無法思考。
她終於明白了瓊琅剛剛為什麼會對她說出那樣一番話，原來，她苦苦追尋的東西，就一直藏在她所抵觸逃避的另一個世界中。
倘若當初她沒有做出那個選擇，這幾百年來的故事又會是怎樣譜寫的呢？
八百比丘尼不知道答案，一時間心情複雜，只能下意識地跟在她身後走到了渡口邊。
小小的無人船隻緩緩靠岸，上面貼著古怪的符紙，只要坐上去就能夠離開羅刹海的結界，順利到達海的對岸。
瓊琅在木板橋上停下，席捲而來的浪花拍打著木樁，打濕了她腳下的一雙木屐。
「但不管是人類還是妖怪，我始終不認為永生是痛苦的，你現在還不明白，但當你經歷死亡的時候，你就會有另一番不同的感受了。」
「活著可以做很多事情，你這幾百年來一直都在為了尋死而奔走流浪，有沒有注意過這個世界的另一面呢？」
說到這裡，瓊琅沖她靜靜一笑，「這個世界有很多我們不知道的秘密，即便擁有無盡的壽命也不見得能窺見它的每一面，當你吃下人魚心臟終結了永生以後，真的能捨得立刻死去嗎？」
八百比丘尼靜默不語，只是握緊了手中的人魚心臟。
瓊琅沒有等她回答，而是動用妖力將她送上了船隻，隨後看著八百比丘尼孤獨的身影消失在了茫茫霧海中，再也看不見。
她回到屋裡以後，大天狗仍一言不發地坐在幼兒床邊，一手托腮眼眸沉靜地望著澹生出神，沉下來的臉色依舊有些不快。
「還在不滿八百比丘尼的事情嗎？」
見她回到房間中，大天狗回過神來搖了搖頭，然後遲疑地問道：「你……你沒把她說的話放在心上吧？」
「你指的是她說的哪句話？」瓊琅挑了挑眉。
「你……算了，沒什麼。」大天狗猶豫了片刻，終是輕咳一聲轉而問道：「那顆所謂的人魚心臟是真的嗎？你是從哪兒弄到這東西的？」
瓊琅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委身坐在了他身邊。
「一個曾經遊歷過這片海域的前輩送給我的，只是對我來說沒有用，便一直擱置著。」
「前輩？是什麼人會把這種珍稀的寶物送給你？」大天狗眼睛轉了一圈，心下警惕，記憶力搜尋不出她曾提過這妖怪，「那前輩是男是女？」
「是個男性。」
聞言，大天狗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微妙。
瓊琅看著他，忍不住輕笑出聲，擔心吵到澹生，她又連忙捂住了嘴，小聲說道：「不過他已經去往另一個世界，再也見不到了。」
聽到這裡，大天狗方才緩神松了口氣。
察覺到自己的反應似乎有些不妥，他連忙輕咳一聲，一本正經地說道：「這樣嗎，那你也不要傷心……」
「嗯。」瓊琅點了點頭，有些疲憊地靠在他身上，大天狗順勢攔住了她。
一夜過去，清晨的陽光已經灑落在海上了，溫暖的橙色陽光透過窗戶，暖暖地灑在臉上，舒適而溫馨。
瓊琅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然後抬起手遙遙向窗外一指，大天狗下意識地朝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遠方，未落幕的星辰與海上初升的暖陽掛在一碧如洗的天空中，將深藍色的大海映照的波光粼粼。
「改個名字吧。」
「嗯？」
「從今以後……這裡還是叫做雲霧海吧，怎麼樣？」
「雲霧海……？比起羅刹海這個名字，確實更貼切一些呢。」大天狗說著，也凝眸望向遠方。
那晨間的霧氣氤氳在海面上，令整片海域像是被雲所溫柔包圍的天空，美不勝收。
海風一陣一陣地吹拂而來，將霧氣吹散又聚攏，偌大的海域中只有一艘小船搖搖晃晃地在波瀾中起伏，像是誤入了蓬萊仙境一般。
八百比丘尼坐在窄小的船隻中，任由小船載著她向遠方飄零，海上空無一物，可此時她卻意外的並沒有感受到孤獨。
此刻，她正失神地望著頭頂上方的天空，手中拿著一把平時隨身攜帶的防身短刃。
這一刻，未消失的晨星，還掛在半空的白月，與出生的太陽一起嵌在碧空中，驅散了夜晚的寒芒。
這是她從未見過的美麗景色，那金黃色的陽光浸染天空的畫面，與黃昏的血色殘陽同樣美不勝收，神色恍惚間，她才發現自己近八百年來竟從未曾注意過這番景色。
暖暖的陽光灑在臉上，讓她的冰冷的身軀也漸漸溫暖了起來，甚至連許久不曾跳動的心臟都開始顫動，生出一份出奇柔軟與寧靜的心情來。
不，不是錯覺。
她下意識地捂上胸口，可以感受得到自己強勁有力的心跳，已經停滯了五百年的時光終於在她身上繼續流轉了起來，有淚水點點滴落在衣服上。
永生已經終結。
渴盼數百年，這一幕終於來到，她本以為自己會毫不猶豫地將短刃插進胸口，肆意暢然。
可這一刻，或許是夙願的滿足讓她沒有了執著與痛苦的心境不知不覺間發生了改變，八百比丘尼的心中卻生出一種別樣的情愫，令她遲遲未拿起利刃。
海風不停地吹拂著，小船隱沒在海霧中，再也看不見影子。
第119章 尾聲•誓言
八百比丘尼一夜之間不辭而別, 兩個晴明皆是在茫然中度過清晨的。
「可能是比丘尼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不得不立刻離開吧。」小白晃了晃尾巴, 不太確定地說道, 「昨天她就說過要離開羅刹海了呢。」
神樂的臉上隱約有些失望，「是呢，只是走的未免太急了，哪怕……哪怕留下一封道別信也好呀。」
安倍晴明沒有說話，他皺著眉頭吃飯，疑惑自眸中一閃而過。
八百比丘尼曾經主動找到過他，說是自己能夠幫忙毀掉她的不死之軀，但他並不知道該如何去做，便讓八百比丘尼暫時留了下來。
此番突然不告而別, 難道是因為已經找到了破除法術的辦法了嗎？
想著想著，安倍晴明鬆開了眉頭, 不管怎麼樣, 還是願彼此一切安好吧。
與安倍晴明不同, 晴明卻是知道八百比丘尼一定和瓊琅打過照面了, 他急急忙忙去詢問具體發生了什麼事，大天狗卻攔住了他去尋找瓊琅的腳步。
「你們把她放走了？」晴明微微一怔, 他還以為八百比丘尼是被關起來了, 畢竟她是死不掉的。
大天狗搖搖頭，簡略地將八百比丘尼的事情解釋了一二。
「你不用再擔心她了, 瓊琅和澹生都沒事。」大天狗頓了頓，又略有些不快地說道, 「明日早上就要出海了，你就安心在庭院裡等著吧，不要再給瓊琅他們添亂了。」
「抱歉。」晴明點了點頭，今日是出海前的最後一天，整個羅刹海都格外忙碌。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大天狗看自己的目光十分嫌棄，甚至還藏著幾分兇惡。
他已經好久沒有看到大天狗這個樣子了，上一次見他對自己露出這種表情，好像還是在羅刹海初遇大天狗，在他面前誇讚瓊琅討他歡心的時候。
難道他最近做錯什麼了麼？懷疑自己是不是最後一期報紙文章發揮的不好，晴明猶豫了一下，又朝著圖書館走去。
折騰了一晚上沒睡，今天還要忙前忙後地清理打點各項妖員清單，瓊琅已經數不清自己到底打了幾個哈欠。
荒黑著臉在一旁死命的往大天狗身上瞪，陰森森地嘀咕道：「明知道馬上就要出海了，就不知道節制一些嗎？」
說完，他又把目光放在了令他不快的澹生身上，冷不丁地說道：「依我看，澹生目前還是別和你們分房睡的好。」
「……」
大天狗抽了抽嘴角，但新婚在即他不想和小舅子吵架，便當作沒聽到一樣去幫瓊琅清點東西了。
忙活了一整天，眾人早早歇下，以備明日清晨日出之時便即刻出發。
翌日，天剛濛濛亮時，十餘艘高大的妖船便整齊地排列在港口邊，夜叉帶領著手下的海妖前前後後地來回檢查是否有遺漏之處。
許久之後，待初陽從海上升起的第一刻，隨著夜叉的一聲令下，妖船一艘艘地朝著那智山的方向駛去。
海域集市中的妖怪們全都冒出海面，擠在港口處發出震天響的歡呼聲。
澹生也被因著熱鬧的氣氛感染，興奮的嗷嗷直叫喚，瓊琅在這歡呼聲中，刮起微笑揚起手朝夜叉揮了起來。
夜叉見狀，也毫不猶豫地沖她擺了擺手，那平日總是板著臉的妖怪，在這一刻難得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海裡的魚類被驅使著，在水中翻滾著推動妖船。很快，正午之時她們就到離開大海到達了荒川澤域，內陸河川中荒川之主早已貼心地為他們安排好了專用河道，十餘艘婚船暢通無阻地在第三日的清晨時便到達了和歌山縣的海岸邊。
一大早，瓊琅就不得不爬起來梳妝穿衣，等待抵達岸邊之後，與大天狗一同前往那智山，那智山的妖怪們早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在等待著。
她實在是怕了這些妖怪上妝的手法，婉拒了蚌精的幫忙與提議後，瓊琅迅速三下兩下就給自己畫好了妝容。
護送的海妖們在他們安全抵達岸上後，便揮揮手再度返回海中，集結著準備回程，而岸上早已有那智山的妖怪軍隊在等待著接替護送他們。
一路上，浩浩蕩蕩的婚宴大軍避開人類的視線，于隱秘的山林中朝著那智山前進，路途中時不時又被這陣仗所驚到的陌生妖怪偷偷地探過頭來好奇地打量他們。
瓊琅身著一身黑紅相間的華麗十二單衣，以雲霧海特有的鮫綃製成。豔紅的衣擺上用粉白色的線繡著雲浪波紋，袖口衣領皆是莊重肅穆的純黑，令她原本溫婉的面容更顯氣勢。
大天狗則穿著一身金黃與白色相輔的雲間飛羽，這件衣服是由以津真天一族親自獻上來的，用了無數根珍貴的黃金羽毛所製成，極其珍貴。同樣也表示著他們一族，對於大天狗百年間來保護的感激以及尊敬。
華麗的車輿是由青鳥牽引著飛往那智山頂的。
瓊琅還未下車，便看見酒吞和茨木等妖怪早已來到那智山中等待著他們。見到瓊琅，茨木頓時下意識地從席間站了起來，朝他們遙望過去。
酒吞則一臉喜意地舉起手中的酒罈子晃了晃，似是在說他沒忘記把桂花酒給帶來。
妖琴師和所主管的樂府妖怪早已先行一步與那智山的禮樂司相會和，從山腳至山頂整齊地排列開來，以各式各樣的樂器奏出莊重喜悅的雅樂，荒川之主等受到婚宴邀約的領主也都陸陸續續應邀而至。
瓊琅和大天狗走下車輿，並肩朝著那智山的行宮正殿而去，殿內，領地中的其他天狗統領早已在等著接納他們。
看見這一幕，蚌精抱著澹生，高興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澹生卻什麼也不懂地只知道跟著瞎起哄，在她懷裡拼命撲騰翅膀，十分興奮。
見狀，花鳥卷連忙從蚌精懷中包裹了澹生，對方便直接哭倒在了珍珠身上。
「大人總算找到自己的歸宿了！什麼時候你也叫姐姐安心啊……」
珍珠抽了抽嘴角，無奈地抬手溫柔擦去她眼角的淚水，「與其操心我，不如多關心關心你自己吧，姐姐……」
一旁，這幾天原本一直板著臉不高興的荒，終於也放緩了神色，朝著不遠處的二人勾起唇角。
唯有茨木一臉吃了蒼蠅地瞪大眼睛看著花鳥卷懷中那只小狗子，抽搐著臉頰說不出話來。
星熊童子早就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似得，躥到澹生身邊去逗弄他玩：「哇！小傢伙，你母親是誰啊？」
澹生學了幾日的話，如今已經能夠聽的半懂不懂，聽到「母親」這個詞，他立刻舉起小手往瓊琅的方向擺動。
「啊——啊！」
「媽耶！」星熊童子卻忍不住驚叫一聲收回了臉上的笑容，隨後火燒屁股似得回到了茨木身邊，使勁搖晃他的胳膊，「天啦嚕！他真的是瓊琅的孩子哎，他和大蠢狗長得那麼像，一定是他們兩個生的小蠢狗！」
「我還以為那是大蠢狗的私生子呢……」星熊童子嘀咕著，忍不住怪叫道，「這個速度也太快了吧？連子嗣都已經出生了，這怎麼可能……」
「兄弟兄弟……看來你真的涼透了啊！」星熊童子一臉惋惜地看著茨木，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你還有我在……」
「滾！」茨木黑著臉低喝了一聲，在不引起別人注意力的情況下把星熊童子哄到了一邊。
此刻他的心情十分微妙。
原本他以為今天親眼見證這一幕，可以讓自己心中的情愫火苗終於被澆滅，他已經做好了承受酸澀與痛苦的準備。
可是那只小狗子的出現，完完全全地擊潰了他建立許久的心理防線。酸澀與痛苦好像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怎麼壓都壓制不住的無名怒火。
憑什麼！
那死狗搶走瓊琅也就算了，連崽子都這麼快就出生了？完全不給他一點心理準備的時間，嫉妒的他咬牙切齒，簡直過分了！
而就在他生悶氣的時候，殿內的婚禮儀式已經開始了。
「瓊琅大人。」為首的一個年事已高，兩病斑白的老者上前一步，莊重地行了一禮，彎著腰將雙手捧著的利劍送了上來。您幫助我們成功斬殺了土蜘蛛，您不僅是那智山的第一夫人，同樣也是我們那智山的英雄。」
瓊琅的作為早以在那智山內傳開，許多妖怪對這個未曾見過的領主一直抱有極大的好感，其中以津真天一族最為擁護她。
原本有些老頑固還在因她要求大天狗入贅的條件而十分不滿，對她頗有微詞。
但在知道兩個人連後裔都有了之後，便立刻紛紛投降倒戈，一改之前的態度，恨不得立刻把大天狗塞進雲霧海裡一輩子都不要回來，只盼著他能再多造幾個小狗子。
「這是我們那智山傳于每代首領夫人的信物，接受這把劍，便象徵著您正式成為了我們那智山的主人！」
瓊琅深吸一口氣，在大天狗鼓勵的眼神之下，微微一笑接過了沉重異常的妖劍，同樣也彎身行了一禮。
「吾以吾名瓊琅起誓，從今往後，將與其一同守護那智山。」
聞言，大天狗也正色認真地說道：「吾以吾名大天狗起誓，從今往後，誓死守衛雲霧海！」
這不僅是兩隻妖怪的婚禮，同樣也是那智山和雲霧海意義重大的一刻，二人將彼此的心意鑄入誓言中，永不悔諾。
在她接過妖劍的那一刹那，原本寂靜無聲的那智山上下立刻發出震天的歡呼聲。
晴明怔怔地看著瓊琅，她今日煥發著平常難得一見的光彩與美麗，霎時動人，美的令人挪不開眼睛。
有一絲淡淡的難過和酸楚溢出來，但這一刻心中卻格外放鬆與寧靜，仿佛連最後一絲不舍的牽掛也被完完全全地放下了。
他不由自主地注視著她，唇邊勾起了一個滿足而真摯的笑容，溫柔的像是上方碧空中的雲朵。
這樣的話，他可以了無牽掛的安心暫時離開了。
瓊琅的餘光落到他的臉上，身形微微一頓。隨後，她與大天狗十指緊扣，雙雙並肩而立，面向眾人露出了一個同樣溫柔而幸福的笑容。
微風刮過，不知何方的春櫻漫天飛舞飄過，整個那智山都被染上了一抹溫柔的絢爛色彩。
作者有話要說：
媽耶，寫婚禮的時候居然卡住了，因為我並不知道古代日本是咋個結婚的emm……
所以就不要在意那麼多啦2333
其實還有很多沒有交代的，在明後兩天的長篇番外裡！正文感覺到這裡停止最合適啦，謝謝大家一直以來追文，四個月的陪伴，愛你們！
等等，我還沒有說再見！！
明天更番外啦，不知道你們想先看茨木還是晴明的2333
晴明：你們就在此地不要走動，我今晚走，明天就回來！
第120章 番外•晴明篇
庭院中的晚櫻開的絢爛, 淡粉摻白的花瓣無聲無息地飄落在院內, 空氣裡彌漫著暖暖的花香。
沒有風的氣息, 也沒有海的味道。
浪花拍打橋岸與鷗鳥鳴叫所交織的樂曲, 沒有向往常那樣在耳邊響起。
他自沉睡中醒來，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畫面令雙眸染上一絲迷茫。
「晴明大人醒了！啊啊啊∼太好了！」
不等晴明反應過來，處於激動中的狐狸小白已經克制不住地沖進了他的懷裡。
晴明下意識地接住它，毛茸茸的尾巴掃過他的下巴，帶來微養的觸感，讓他知道這不是夢境。
他回來了。
作為完整的陰陽師安倍晴明，回到了京都府中。
腦子裡一時間多出了許多原本沒有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的種種情感將他淹沒，一時間沉浸在其中無法動彈。
「晴明, 感覺難受嗎？」神樂軟糯清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滿滿的關憂。
晴明身形微頓, 在陰陽分離之術施展前所被忘卻的記憶愈發清晰, 真相則令他心下一沉。
源博雅在一旁靜靜地打量著他。
醒來後的晴明, 跟之前好像有一些不一樣了。
他的聲音依舊溫和, 只是眼中多了一些曾經沒有的東西。那雙眼不再像之前那樣，無暇如無雲的晴空, 單純的把所有情緒都毫無保留地展現在其中。
他的眼中多了幾絲堅韌, 更像是碧藍深海，美麗卻難以叫人窺見裡面的秘密。
「我沒事, 不必擔心。」晴明側過頭去，看著神樂的眸中閃過一絲複雜。
「那就好。」神樂點點頭, 小女孩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純真的笑容。
她讀不懂晴明身上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只要看到晴明安然醒來，她就心滿意足了。
「他看起來有些累，我們暫時還是不要打攪晴明休息。」
源博雅說著，在確認晴明的身體沒有大礙後，帶著神樂他們離開了。
房間裡頓時只剩下了晴明一人。
寂靜的空氣中，突然響起庭院中雀鳥清脆的鳴叫聲，晴明怔怔地看向窗外，卻只能看到高高的院牆，他緩緩閉上了眼睛。
若是往常，從這個方向望去，一定能夠看到遠方一望無際的海平線。
心底的思念無法抑制的開始溢出來，有一種甜蜜夾雜著苦意的悵然若失將他淹沒。
晴明知道，那是屬於自己心底無法抹去的執念烙印。這一刻，他終於如願以償的明白了那種情愫到底叫做什麼。
心裡空缺了一角，但他卻並不後悔做出離開的選擇。
重逢終有一天會來到。
可是晴明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想那方海域和那些妖怪了，一回到京都，種種棘手麻煩的事情一個接一個地招上門來，他只能暫時將思念深埋在心底。
冥界的審判如約而至，好在他的陰陽分離之術並為來得及釀下惡果，公正嚴明的閻魔大人並未給出太過嚴重的處罰。
只是鬼女紅葉不能夠留在他身邊，晴明很明白自己對紅葉只有同情與憐憫之情，那份無意間被種下的深情他無法給予回應。
「很抱歉，京都府的世界並不適合你。」
他勸說紅葉放下執念，前往冥府重新轉世，可紅葉卻不依不饒地堅持住在了他的府邸中。
這一年的秋日，庭院中花落枝殘的櫻花樹旁，多了一棵血色如火的紅楓樹，美的像是要灼燒人的雙眼。
晴明輕歎一聲，沒有再阻撓她，卻也再沒有給過半分回應。
這世間中，並不是每一份深情都能夠得到回應，他亦是如此。
*****
缺失的情感和記憶被找回來以後，政事上的詭譎風雲，以晴明的城府和睿智來說並不難應付。
他遊刃有餘地應對這些，無出意外地在這個世間大放異彩，雖然在陰陽寮中年輕的他的官階還不高，但已經慢慢獲得了天皇貴族的信任與喜愛。
雖然如魚得水羨煞旁人，可這份鋒芒畢露也招致來了政敵的針對，比如那個被世人稱道只低他一人的陰陽師，蘆屋道滿。
笑裡藏刀的交往漸漸變為日常，雖已經習慣，可夜深人靜獨自一人時，晴明也會感到格外的疲憊，
這份疲倦與在雲霧海時是不一樣的，同樣是日日奔波操勞，在雲霧海中他的身體雖然疲倦，心中卻是滿足的。
於京都府中，他身心俱疲。
可這是沒有辦法的，即便他為半妖，可作為陰陽師安倍益材的兒子，必須要接受許多事，他心中很清楚這一點。
就好比，他與梨花的政治婚姻。
這場無法由自己意願左右的婚約，晴明十分冷靜地點頭接受了。
那個叫梨花的女子據說擁有能夠看見式神的能力，那麼倒是很適合成為一名陰陽師的妻子，以後的日子，或許也不至於那麼無聊吧？
喜日那天，梨花身著一身白色的白無垢，純潔的像冬雪一樣耀人眼眸。晴明卻忽地想起了記憶力另一抹火紅色的身影，那或許是比純白更灼眼的美麗色彩。
紅葉終於在他迎娶梨花的那一日徹底心死，隨著鬼使黑兄弟前往冥府轉世。
又是一年秋日，當年烈紅如火的紅楓樹卻已經枯萎。擔心被外人察覺異樣而做文章，晴明命人將紅楓樹拔掉，在原地種下了一顆梨花。
外人皆道他十分喜愛尊敬妻子，安倍梨花看著庭院笑的十分開心，她的樣子很雀躍，看起來並不是一個傳統的內斂女子，性格大膽許多。
晴明沒有解釋什麼，他只是悠悠地望著天空長歎了一口氣。
一轉眼間，六年時光就這麼飛逝而過了。真快啊，再等九個六年，其實也並不難捱吧。
人類活在這個世界上，是該做什麼就做什麼，而不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晴明就那樣按部就班地去做每一件事，一步一步扎扎實實，有條不紊。
他看著好友源博雅成婚，看著作為他妹妹的神樂找到歸宿，看著梨花為他誕下兩個兒子。
時光依舊不曾放緩過自己的腳步，轉眼連博雅也從略顯青澀的青年人，慢慢變為成熟的中年人了。
閒時小聚時，博雅會打趣他，「晴明先生此番年日仍舊風華葳蕤，當真是保養有方啊！」
晴明微微一怔，隨後輕輕撫了撫自己光滑的下巴，忍不住低頭笑了起來。
這些年來的生活，差點讓他忘記了，他和人類終究是不一樣的。
自那以後，他開始用靈力偽裝自己，讓自己看起來也和周圍的常人一樣慢慢老去，不顯得那樣獨特。
晴明以為自己會這樣渡過屬於人類的平淡一生，可他忘記了，有句諺語叫做「陰陽師占卜不出來自己的命運」，而他那位結髮妻子，內裡也並不像外在看上去那樣乖巧。
天皇下令命他遣唐，晴明知道，這一去定然會數年不歸。
朝著那個叫做「唐朝」的神秘國度前行，這個方向便與他心中的雲霧海離得愈發遠了。
不過晴明心下卻並不抵觸，甚至還有些期待。
遠方，那就是海啊……他不記得自己已經有多少年沒有看到海了，是否每一片海都像記憶中的那個地方一樣美麗呢？
在親友的送別下，他隨著遣唐使們一同離開了故鄉。
這一去就是十餘年，回歸故里時，物是人非。
安倍梨花早已與他的政對死敵蘆屋道滿雙宿雙飛，連他都十分兇險地才在二人的陰謀詭計中苟住了性命。
外形容貌早已不再年輕的他，出神地望著舊庭院的天空，將梨花樹砍掉，重新種上了美麗的早櫻。
晴明沒有再娶，他獨自一人過著有些孤獨的日子。
之所以說是有些孤獨，那是因為他還有孩子，以及此生的摯友源博雅。這個極少數知曉他最大秘密的人類，大部分時間中，都在扮演著他的傾訴對象與聆聽者。
閒暇時，源博雅會興沖沖地聊起往些年同大天狗相聚時發生了什麼，今年的相聚之日他又帶來了什麼。
晴明一邊聽他講話，一邊笑著執起盤子中的零食點心吃。
這是近年來那智山中很流行的一種吃食，聽說是源自於雲霧海，在荒川澤域和大江山中皆有售賣，許多妖怪都很喜歡這種脆脆的小薄餅。
大天狗偶爾與源博雅舊友相會的時候，常常會帶一些禮物來，也少不了晴明的份，只是他並不是每一次都能隨著源博雅去見大天狗和瓊琅。
有時候是他無法赴宴，有時候，來的只有大天狗而沒有瓊琅，再加之後來他又遣唐十餘年，再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但晴明沒有絲毫難過，他知道，瓊琅他們一定在雲霧海奔波忙碌著，做著他最嚮往的事情。
這些年來，雲霧海和綠螢森林的變化一定很大，真的很想去看一看呢……
談話間，源博雅說完後便飲了一杯茶，然後眼巴巴地盯著他。
「別光看著我，你也吃。」晴明指了指盤子裡的點心，聽下人說這是源博雅近年來最喜歡的口味。
源博雅卻搖了搖頭，沮喪地歎了口氣，「你吃吧，我已經咬不動這薄餅了。」
只是出於對朋友與回憶的懷念，他才偷偷離開京都府從大江山處找酒吞他們買回了一些。
聞言，晴明持著點心的手微微一頓，靜靜地看著源博雅悠悠地歎了口氣。
過得真快啊，一轉眼間，連他也老了。
那個曾經英武不凡的俊朗男人，如今也再拉不動笨重的弓弦了，只有腰間的舊笛還常伴在身邊。
晴明知道，源博雅已經無法陪伴自己太久了。
他的孩子一天天長大，晴明看著他們兩個各自成家，又有了自己的孩子，年過六十的源博雅也終於與世長辭。
「我走了以後……就沒有人能夠陪你聊那些過往了。」於源博雅來說，晴明也是他心中無法割捨的牽掛。
「別擔心我，我不會孤獨。」晴明溫聲說著，懷著傷感的心情送別了好友最後一程。
六十二年，這個壽命對於人類來說已經不短了，可他還不能夠急著離開。
只是他要需要咬咬牙，在堅持一陣子，撐過這一段時間，他就可以看見生命的另一種曙光。
晴明耐下心來，留在京都府中照拂自己的後人，並且在人世間將陰陽道發揚光大。
天皇愈發的看重他，他在陰陽寮內的地位節節高升，終於在七十九歲那邊被授予法清院爵，名號盛極一時。
此時在外人眼中，他已經是個遲暮的老人了，晴明知道，差不多是時候離開了。
他的後人都很爭氣，不負他早些年來的苦心教誨，民間流傳著這樣一句話，「賀茂有光榮，安倍有吉平。」長子能夠功成名就到這個地步，他已經了無牽掛。
五年後，人世間的第一大陰陽師安倍晴明，終於在初秋時節溘然長逝，享年八十四歲。街巷朝野無不哀啼一片，為這個一生寫下許多傳奇的「晴明公」送行。
但沒有人知道，躺在棺材裡的不過是一具式神傀儡罷了。
屬於陰陽師安倍晴明的傳奇一生已經結束，但屬於妖怪白狐晴明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
六十多年過去，雲霧海的外貌仍舊一如當年那樣美麗動人，只是其中卻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當年雜亂荒蕪的綠螢森林如今也大不一樣了，在以瓊琅為首的改革和推動之下，這片森林中已經開墾出了面積巨大的田地以種植。
不止常見的水稻，還有許多瓜果蔬菜、各類奇異的妖植都被種植在森林各處。
田園阡陌間有著大大小小的屋舍小院，居住著本體各異的森林妖怪們，如今他們都已是雲霧海的合法居民。
森林邊緣被劃分出了一個寬大的環帶，作為隔離區與分類的世界分離開來，隔離帶中氤氳著看不清的霧氣，結界將想要闖入的人類都攔在之外。
而在森林的中心，則是高閣林立，各種建築拔地而起，儼然是一個小城市的模樣。
「綠螢町九丁目十一番地，你的外賣到了！」一隻青鷺抱著一包剛做好不久的和果子，停在了一個種滿鮮花的小院前。
小松丸很快蹦躂著從屋子裡跳了出來，雙眼一亮道：「哇！謝謝你，速度好快呀！」
這是雲霧海今年來新興起的一種貿易方式，叫做外賣，忙碌的妖怪們抽不開身的話，可以通過傳送陣法的方式取得自己想要的東西。
傳送陣法是瓊琅研究出來的，目前還處於實驗階段。她將傳送陣刻畫在幾個不同的店鋪裡，然後又分發下去許多特殊的符紙。
這些符紙可以記錄下聲音，妖怪們只要將自己的所在地，以及需要的東西說清楚，再念出特殊的咒語之後，符紙就會瞬間回到傳送陣中。
然後店家再根據顧客的需求準備商品，派遣打工的妖怪給他們把商品送去。
只是這些符紙比較特殊，製作也需要消耗妖力和材料，因此只在官方商店內售賣。不過價格很便宜，只要一個貝殼就能買到五張，許多妖怪平時都會買一些儲存在家裡，以備不時之需。
小松丸流著口水接過和果子，又把應付的貝殼放進了青鷺的錢袋裡，還多塞了一個松果給他。
「請你吃松果！」
「謝謝你呀，小傢伙。」青鷺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又好奇地問道，「怎麼買這麼多和果子，家裡有客人嗎？」
小松丸點了點頭，「今天山蛙和兔兔來我家裡做客，當然要請他們吃好吃的了。」
「只有他們兩個麼，兔丸沒有在呀？」想起兔丸平日總是和山兔一起玩耍，青鷺隨口問道。
「兔丸哥哥今天去圖書館應聘了，說是一定要成功應聘報社裡的工作崗位，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額……兔丸的話，煙煙羅大人應該會喜歡的吧。」青鷺忍不住摸了摸下巴，小聲地嘀咕了起來。
以兔丸那種軟萌可愛的性格，煙煙羅大概會很喜歡欺負他，被留下來的可能性很大。
聽青鷺提起煙煙羅，想起那些被她折騰得死去活來的小妖們，小松丸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唉……煙煙羅大人雖然很親切，但是……算了，話說這次招聘會，瓊琅大人會不會考慮提拔一隻妖怪做社長啊？」
最好是個溫和善良，又聰明俊俏的大妖怪！來拯救一下被煙煙羅折磨的那些可憐蛋們。
煙煙羅擔任雲霧海新聞報社的副社長，這麼多年來新聞社已經有了許多個部門，也擴建了不少。雖然新招了許多妖怪，可社長一職卻一直空缺。
從她出生下來的十幾年裡，就沒見過這個職位上有過妖怪。
「應該不會的吧，瓊琅大人不是說了社長到外面出差去了。」青鷺搖了搖頭，「好了，不說拉！我要繼續去送下一單了，送完我下午還要上課呢。」
用閒暇時間來送外賣，是他們這些還在上學的妖怪勤工儉學的一種新方式。
「問題是這也去得太久了吧……」小松丸點點頭送走了青鷺。
她聽爺爺說，在她還未出生前，社長一職就已經空缺了四十多年了，讓她一度懷疑那個傳說中的社長會不會在外面的世界遭遇了不幸……
小松丸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捧著和果子去找山兔了。
關於新聞社社長，一直是雲霧海熱度高居不下的一個話題。
傳說他是新聞社的第一任社長，也是唯一一任，在新聞社還沒建好的時候就被瓊琅大人提拔上去了。但是他僅僅在雲霧海呆了小半年，便外出不見蹤影，至今已是六十三年。
他離開的時候，綠茵森林還沒有正式合併雲霧海，因此綠螢森林中的妖怪並不熟悉他。但就算是在雲霧海中，也只有那些年紀稍大的人對那個「晴明社長」瞭解深入一些。
小松丸作為在綠螢之森出生的幼崽，從小就只能在大人們的口中聽取關於這個神秘社長的消息。
聽說這位晴明社長，不僅容貌俊美非常，還寫得一手好文章，為妖風趣幽默又不失責任心，她的班主任海坊主就是對方的死忠顏粉。
海坊主常常對鏡自憐，摸著自己的烈焰紅唇感歎，「若是我有晴明大人百分之一的容貌該有多好啊……這樣的話隔壁阿花就不會拒絕我的追求了。」
他追求隔壁鯰魚阿花，都已經追了四十多年了，至今未能成功。
還有她們的校長惠比壽，聽說也收藏了不少晴明所撰寫的文章報紙。和別人那些複印出來的不同，他手裡的可是晴明手寫的初稿，極其珍貴。
對於這個傳說中的社長，海域和森林的小妖都隱隱非常崇拜他。
到底是怎樣一個有魅力的妖怪，才能以短短幾月的相處，便令眾多妖怪幾十年念念不忘呢？
*****
「哎喲……晴明大人，這船也太快了吧？弄得我好暈好想吐。」狐狸小白癱軟在船隻中直翻白眼。
船頭處一青年男子聞言不由輕笑一聲，「我早早便讓妖刀姬替我傳了話，當然要按時赴約，可不能讓他們等。」
他身著一身藍白相間的狩衣，銀色的髮絲鬆散地紮著披在後面，迎風飛舞，容貌十分俊秀。
說完這句話，晴明再次遙望向遠方，離雲霧海的結界越來越近，他一顆沉靜的心也抑制不住的愈發激動起來。
歲月曾留在他臉上的痕跡都消失了，此時的晴明就一如當年初見時那般儒雅俊秀，只是臉上少了青澀，眼神成熟了許多。
六十多年的人世歷練過去，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傻傻的毛頭小子了，所見所聞的感觸也讓他眉宇間沉澱了別樣的風采。
「也不知六十多年過去……瓊琅他們是什麼模樣，報社如今又是什麼模樣……」
小船隨著靈力的推動，很快便到達了港口的橋邊。
有一個紅角妖怪手握著叉在橋上踱來踱去，時不時地遙望遠方，神色有些焦急，似是在等待著誰歸來。
片刻後，小船映入他的眼中，夜叉頓時眼中一亮，平常愛板起來的臭臉此時因激動而更顯扭曲，嚇壞了周圍一票站崗的守衛。
「晴、晴明……」憑生頭一次，夜叉體會到了激動的不知道該把叉往哪兒放好的感覺。
「好久不見，我回來了。」晴明微微一笑，持扇打量起他來，「你還是當年的模樣呢，不過妖力卻精進了不少，當真厲害。」
「你也還是老樣子啊……」
「我有沒有遲到？」
聽到這句話，一臉感慨的夜叉才連忙回過神來，把遠處的車輿叫了過來。
「瓊琅大人已經在行宮裡親自下廚備宴等待著你了，我們不要耽擱時間，快走吧！」
說完，夜叉急匆匆地拉著晴明就走，又揪起小白的狐狸尾巴，一把將他丟進了車裡，絕塵而去。
徒留下橋邊站崗的海妖們面面相覷，忍不住小聲地交談了起來。
「那個妖怪是誰啊……？」
「不知道，看起來很陌生，從來都沒見過。」
「夜叉大人居然會用那樣的態度對他，我剛剛還以為我瞎了。可能是遠方而來的客人，所以才這麼有禮吧？」
「那可不一定……」
夜叉這妖怪脾氣暴躁，平時就是荒川之主來了，他也照樣擺著一張臭臉。
幾個妖怪的談論被路過的妖怪聽去，很快又成了集市酒館與飯店中熱議的談資。
一路上，晴明的心臟都快速跳動不止，一想到立刻就要見到闊別已久的同伴，他就激動的腦中一片空白。
靠近門口的時候，熟悉的飯菜香味勾起他記憶中的美好，大天狗的聲音也自屋內傳來，帶著幾分懊惱和擔憂。
「我求求你別再做了，這麼多菜吃不完的！」
「馬上馬上，就差最後一盤菜了，馬上就好！」天籟一般的聲音響起，像是有什麼敲打在心房之上。
晴明在路上想了許久，有許多想要說想要問的話，都在踏入屋中見到他們的一刻，盡數哽在喉中。
「你歇一會兒行不行？這個菜我來做！」
大天狗似是十分頭疼，一把躲過了瓊琅手裡的鍋鏟，在扭頭看到晴明的那一刻，頓時怔在了原地。
早接到妖刀姬的消息說晴明要回來，瓊琅激動的恨不得做出一桌子滿漢全席來，她拴著自製的圍裙，在看見晴明的那一刻，也愣在了原地。
鼻子竟難得地有些發酸，她感覺眼眶有些發熱，突然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回、回來了？怎麼這麼快……我的菜還沒做好呢，你快坐下歇著，我馬上就好！」語無倫次地說著，瓊琅下意識地就要去奪大天狗手裡的鍋鏟。
晴明卻上前抬手攔住了她，看著一桌子的菜搖頭失笑道：「已經夠了，做這麼多哪裡吃得完。」
「雲霧海的校訓不是有勤儉節約這一條嗎？瓊琅你帶頭浪費可不好啊……」
「這……這不是因為你要回來了嗎？」瓊琅看著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把手裡的鍋鏟放到哪。
大天狗抿了抿唇，也微微緩和了臉色，將瓊琅手裡的鍋鏟抽走，「既然已經來了，就提前開飯吧，我去叫那群傢伙來。」
看著大天狗向門口走去，晴明回過頭來，靜靜看著她有些發傻的面容，臉上綻開一個溫柔的笑容。
「是啊，我回來了，我沒有失約，瓊琅。」
我來完成我們六十三年前的約定了。
瓊琅眼神一軟，「我也是，這裡屬於你的位置，一直都在。」
晴明握緊扇子，忍不住暢然地綻開一個更燦爛的笑顏，眼角處卻閃過幾點晶瑩。
心底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情感蔓延開來，在這一刻如潮水將他淹沒在其中，幸福而滿足。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晴明的老婆，流傳著好幾種說法，有幾個是小說家杜撰的，作者菌選取了唯一是日本民間流傳的梨花一說。
所以說阿爸有點慘啊，老婆和死對頭給自己戴綠帽還坑自己emmm……
*****
明天是茨木篇的番外，還有小狗子和小瓊琅的。
因為是按時間順序，所以就先放阿爸的番外啦。
當然後續番外阿爸還會出現，不過主場不是他。
*****
今天對弈競猜，輸的傾家蕩產，終於拿到了小哥哥的碎片，輸的我簡直想哭。
這屆荷官不行啊！！！！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6-9 16:37
第121章 番外•茨木篇
雲霧海最近兩天宣佈了一件爆炸性的新聞——那位出差六十三年未歸的晴明社長終於歸海了！
海域內頓時一片譁然, 就連綠螢森林裡的大大小小妖怪們也聞訊而來, 將新聞社門口賭了個水泄不通, 心急火燎地想要一睹這位神秘人物的風采。
然瓊琅並沒有立刻讓晴明複職, 而是先放了他半個月的假，讓他在休息的同時慢慢和青行燈與煙煙羅相瞭解這些年來雲霧海的變化。
未能如願以償的妖怪們卻不肯就此散去，每天都有一波又一波地守在新聞社門口想要獲取最新情報。他們鬧哄哄的擾的隔壁圖書館的妖怪們不得安寧，紛紛到公安局裡投訴，夜叉迅速便帶著一隊海妖來把他們都哄散了。
煙煙羅倒是有些懨懨的。
如今的雲霧海新聞社已經分出了好幾個部門，除了最初的雲霧海日報以外，還創辦了月刊和週刊，上面劃分有娛樂、軍事、文化等等數種版塊。其中以娛樂八卦板塊的關注度常年第一，熱度高居不下。
她的助理雪女是晴明的式神, 於晴明出差的時候一直在身邊協助她，是一個能力很強的妖怪。
雪女看起來面癱, 性格冷漠不好接近, 實際上只有少數妖怪才知道她其實就是娛樂八卦板塊的版主, 探聽消息的能力讓雲霧海中的一眾狗仔們甘拜下風。
雪女和鏡姬的關係有些不簡單, 在這個得力助手的幫助下，煙煙羅每年都能拿到業績第一的成績。
如今晴明回歸, 雪女便也要離開她去往對方身邊了, 這令煙煙羅深感業績壓力巨大。
她隱隱約約能感覺得到，往後這新聞社中業績第一的寶座就要讓位了。
雪女那個小姑娘平時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逗弄起來卻是很好玩，煙煙羅平時最愛在她身上打發時間。更重要的是, 除了雪女以外，很少妖怪能以平常心和超乎尋常的勇氣面和她相處。
捨不得歸捨不得，工作還是要繼續下去，於是在還沒有提拔到合適的助理前，她只好向自己的故事會好姬友求助，管她借了幾個對報社工作熟悉的提燈小僧來打雜。
不管怎麼樣，工作還是要繼續下去。煙煙羅一邊思索著，一邊派出了自己手下的煙霧小鬼隱藏在海域中打探八卦。
而現在的雲霧海中，依舊熱鬧非凡。
雖然仍未能見到傳說中的晴明社長，但他的話題熱度卻在海域中高居不下，八卦的妖怪們立刻將陳年往事竹筒倒豆子似得全都扒拉了出來。
「哎喲！這位晴明社長可了不得啊，聽我爺爺說，他當年可是參加瓊琅大人徵婚大會的魁首！」
「哇，還有這等事，這是真的嗎？」
「我騙你做什麼？這可是荒大人輕自征選出來的，書翁大人手裡還有當年大會保留下的舊檔案呢！」
「可惜最終還是慘敗給了大天狗大人，不過我覺得社長大人其實也不必大天狗大人差，容貌同樣是清俊非凡啊！」
「什麼意思，你見過那傳說中的社長？」
那妖怪看了看周圍，從懷中掏出一張畫像神神秘秘地說道：「我表妹她同學的姑媽在新聞社工作，聽說前些日子在社裡遇到那位大人了，就偷偷畫了張畫像下來。」
聞言，周圍的妖怪神色激動，頓時把腦袋全都湊了過來，時不時地發出驚歎聲。
「長得真是俊俏，聽說身邊好像還沒有伴侶呢，那是不是意味著只要大家能夠進入報社工作，就都有機會？」
女妖們湊在一起，眼中爆發出一陣精光，一邊憧憬著和這位社長大人來一場辦公室之戀，一邊又對他與瓊琅的八卦津津樂道。
行宮裡的大天狗對這著這副情景，恨得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
前面那個幾十年了還沒解決，後腳又來一個晴明，剛回雲霧海就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個個都不省心！
「父親，那個晴明真的不要緊嗎？」門外，一個面容秀雅的少年鬼鬼祟祟地摸了進來。
他身後有著與大天狗一樣的黑色羽翼，額頭上生著一對白色的小巧龍角，湛藍色的眼眸中透著機靈與狡黠的光芒。
大天狗用力地扇著手中的扇子，似乎這樣就能夠平息心中的怒火，他深吸一口氣，冷靜地說道：「那個人你不用管，你只要盯好另一隻妖怪的近況就行了。」
「既然父親這麼說，那我就放心了。」少年聞言，松了口氣，隨後眼中燃起熊熊鬥志，咬牙切齒地握拳頭。
說完，他就急匆匆地跑出去了。
那妖怪下午就會抵達海域了，父親放心吧，我一定會幫你的！ 任何企圖破壞他父母感情的妖怪都不能對之坐視不理！
看著兒子撲騰著雞翅膀離開的背影，大天狗憂傷地歎了口氣。
茨木今日作為外交使又要來雲霧海了，這些年來，他時不時的就要到這裡來一趟，一住就是一兩個月，怎麼趕都趕不走。
雖說他和瓊琅生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眼下肚子裡又有了一個，而茨木也從未做過什麼逾越的事，但大天狗就是心下難受的慌。
不管哪個男性看到曾經的情敵借公事與自己的伴侶有說有笑，都不能咽下這口氣吧？
可瓊琅卻不明白，還總嫌他想東想西醋勁大，讓他有苦難言。
好在他還有個懂事的兒子關心自己，不枉自己這麼疼愛他……
*****
茨木自大江山而來，攜帶了關於今年雙山二海之間高校交流生的材料文檔，星熊童子吭哧吭哧地吃著零食跟在他屁股後面做打雜的，對這種事情顯然已經習以為常了。
茨木同樣對雲霧海十分熟悉，就像是第二個家一般。
這些年來，由於雲霧海、荒川澤域、那智山和大江山之間的頻繁往來，再加上幾個領地之間的關係一直不錯，因而跨領地聯姻事件屢見不鮮，甚至數量還有隱約上升的趨勢。
大江山中嫁到這幾個領地的女妖不少，而被娶回大江山的妖怪也不少，四個領地之間的關係已經十分熟絡了。
由於政事，他時常在幾個領地之間奔波，最長的一次足足在雲霧海住了半年有餘，那是當年為了幫瓊琅他們開荒綠螢森林。
老實說，把雲霧海說成是第二個家也不過為，茨木從沒想到過這幾個領地之間在未來會是這種局面。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信了大天狗的鬼話。
想起未能緊握住的初戀，茨木又不免要長籲短歎一番。
大江山離京都府很近，他聽聞了安倍晴明逝世的消息，便知道對方一定是回雲霧海去了，此番前來也順便和這個當年把自己摯友氣得半死的人聚聚。
但是集市巷口中，突然便被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妖簇擁著拉到了一間屋子裡。
「這位大人！小女瞧您英武不凡，定然不是一般的妖怪，身邊可還缺伴侶？」
「別擔心！我們這兒什麼樣的姑娘都有，您喜歡什麼樣兒的儘管說，老闆娘一定能給您找到心儀的伴侶！」
「是啊是啊，大人不忙的話，就進來坐一坐嘛……」
被胭脂水粉嗆得有些難受，茨木下意識地沉下臉喝道：「胡鬧！光天化日之下成何體統，都給我滾開！」
要不是這裡是雲霧海，她們是瓊琅的子民，旁人敢對他這麼胡來，早就一拳砸過去了。
女妖們嚇得花容失色，為首的那個餘光掃了一眼躲在暗處的少年，咬了咬牙，一狠心撲上去緊緊抱住茨木的大腿。
「大人您別走啊！您莫生氣，我們可都是正經姑娘！」
那女妖見茨木臉色變得更黑，頓時哆嗦了一下，飛快地帶著哭腔道：「大人別生氣，我們是雲霧海裡的第一家婚姻介紹所，這兩日才剛剛被內務府批准同意設立。」
「對啊對啊，我們可是雲霧海的新型企業，連瓊琅姬都大力支持的那種呢！眼下剛剛起步，正需要客人參與感受的階段。」
「沒錯我們不收費的！只要大人您進來體驗一番，配合我們做個調查就可以了！」
聽到「瓊琅姬大力支持」這幾個字眼，茨木停住了身形，他冷冷地掃了這幾個女妖一眼，終於在對方快要嚇得暈過去的時候，主動朝著屋子裡走去了。
「那就快一點，別浪費我的時間。」
聞言，眾妖一臉喜出望外，頓時沖上去訕笑道：「大人請進，請進！不會耽誤您多少工夫的，說不定還真的能夠為您找到合適的伴侶呢！」
聽到這句話，茨木不知想到了什麼，面色淡淡地將東西都交給了星熊童子，仍舊一言不發。
星熊童子抱著一書箱的東西，苦哈哈地跟在他後面抱怨，「憑什麼啊……憑什麼只問他不問我？我也還沒有伴侶啊……」
「你先去行宮，別叫書翁他們等急了，我一會兒就來。」茨木兩句話就打發了他，星熊童子只得撇撇嘴不甘心地離開了。
見茨木進了閣樓中，街巷口的少年松了一口氣，隨後眼珠一轉，猶豫了一下，偷偷用風將自己包裹住，幻化成一個嬌俏的妙齡少女來。
趁著這會兒鏡姬不在，要趕快喬裝進去打探敵情才是！
茨木端坐在椅子上，沉著臉看著對面的女妖冷聲道：「要怎麼做，趕快說！」
老闆娘是一個風韻猶存的徐娘半老，她被茨木嚇了一跳，隨後努力鎮定下來，溫和地笑道：「大人……我們這裡是婚介所，就是專門為那些還沒有伴侶的妖怪尋找伴侶。」
「目前呢，我們打算在海域中抽取一部分妖怪，來調查他們各自都比較喜歡什麼樣的異性，這對我們今後的工作有很大的參考價值。」
「所以呢……大人只要回答我們幾個問題就可以了。」
「快問。」茨木淡淡地說道，執起桌上的茶一飲而盡，隨後在察覺到風中一絲熟悉的味道時，金色的雙瞳微微一眯。
「咳咳！」老闆娘清了清嗓子，拿出紙墨開始邊問邊做筆記，「大人，您希望何種容貌性格的女子？是嬌憨的、溫婉的、嫵媚的、可愛的還是英氣的呢？」
「溫婉的。」茨木想了想，如是說道，「最好唱歌也好聽。」
不等老闆娘回答，她身後有一個白衣少女已經先叫了出來，「哪種溫婉的？像花鳥卷大人那種，還是蚌精大人那種？」
茨木抬眸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冷聲道：「你是這裡的老闆娘嗎？我為什麼要回答你的問題。」
少女一僵，連忙使了個顏色給老闆娘，後者立刻反應過來，笑著改口道：「大人，我們這裡的工作人員不懂事，您別在意。」
「咳咳那麼下一個問題是……您、您覺得花鳥卷大人怎麼樣？」
「漂亮。」
老闆娘神色一喜，「花鳥卷大人還未曾有過伴侶，那大人可喜歡她？」
聽著老闆娘的問話，茨木挑了挑眉，悠悠地說道：「你們的問題是不是跑偏了？提別的妖怪做什麼。」
「呃……我們只是順便做做另一個調查，瞧瞧這幾種類型的女妖是在婚戀市場上是否受歡迎……」
聞言，茨木將茶杯放下，吐出三個字「不喜歡。」
「呃……大、大人可以告訴我們原因嗎？」
「她太弱了！」
澹生聞言，暗自癟了癟嘴，那是你沒被她的鳥啄過。
「大人喜歡強大的？也對，大人的妖力如此深厚，向來不是一般女子可配得上的，那您覺著妖刀姬大人如何？」
「不如何。」
澹生一聽，又是白眼一翻，臭屁！
「……」老闆娘抽了抽嘴角，訕笑道，「妖刀姬大人在雲霧海可是相當厲害的呢，連夜叉大人都不敵她，這樣的大人也看不上嗎？」
見茨木冷著臉不答話，氣氛有些尷尬，老闆娘只好自圓其說，「也對，大人喜歡容貌性子溫婉的妖怪，妖刀姬大人平時比較沉默冷淡……」
「所以大人喜歡的是長相溫婉、性子開朗，卻又實力不俗的女妖對吧？」
老闆娘自以為掌握了茨木的喜好，頓時搬出一大堆畫著小像的資料，賣豬肉一樣地介紹道：「大人，我們這兒有好些個領域女妖的資訊，個個音甜貌美身材好，包括荒川澤域和那智山所有領地裡的絕色女妖都在這兒啦，一定有您喜歡的！」
「大人不妨仔細瞧瞧，說不定能有看得上的呢，讓我們黃花菜婚介所給您介紹介紹，領回去做伴侶豈不是美滋滋？」
「沒有別的問題了嗎？」茨木沒有回答，只是如是問道。
老闆娘一愣，「暫、暫時沒有……」
聞言，茨木起身便走。
老闆娘神色一驚，下意識地上去攔他，「哎喲大人，您還沒看資料卡呢，怎麼就要走了呀！」
「是不是我們這兒的姑娘都不和您胃口，您仔細說清楚喜歡什麼樣子的，我們一定能給您找來。」
茨木挺住身形，回頭淡淡地說道：「至少要打得我才行。」
這話一出，整間屋子頓時鴉雀無聲，誰不知道茨木童子鬼將之名，放眼望去找出個比他還厲害的女妖，那裡是這麼容易的事情！
聞言，唯有澹生氣的鼻子一歪。
長得漂亮，唱歌好聽，還要打得過他，放眼望去整個羅刹海也就瓊琅一個附和要求。
父親說的沒錯，這廝果然對他母親心懷不軌！
茨木陪她們耗了這麼久，已經有些不耐煩了，見都不說話，叫上星熊童子轉身便要離去。
看到澹生極為難看的臉色，老闆娘欲哭無淚，為了婚介所的投資資金，只好硬著頭皮又上去抱茨木的大腿。
「大人您別走啊！那個……那個我們婚介所今天開張第一天，您是我們第一位客人，為了感謝您的參與，我們特地準備了獎項回饋您！」
「那些資料卡上的適齡婚嫁女妖，您隨便選一個，我們保准今兒晚上就給您送來！」
「滾！」
茨木沉下臉，這一回他是真的十分不耐煩了，直接一拳便打過去，將木桌打得粉碎，上面那厚厚一大紙質數據也被他的黑焰燒成了渣渣。
他突然動手，把屋裡的妖怪嚇了一大跳，女妖們頓時爆發出一陣驚恐的叫聲，在他低迷的氣壓中落荒而逃。
一群妖怪中，只剩下澹生假扮的少女微白著臉站在原地，氣的直抖，無比心痛的看著那迭被燒成灰的紙。
媽耶！這可是他花費了一個多月時間的心血才整理好的啊！
「你你你……你破壞公物，罰款！」
「沒大沒小，是該這樣稱呼我的嗎？」茨木冷眼看著他，微微太高了下巴。
澹生一僵，若無其事地回道：「咳……大人，您當眾破壞公物，違反了雲霧海的民法，理當罰款！」
「那份小聰明還真是從小大到都沒變過。」茨木勾了勾唇角，隨後毫不留情地貶低他，「不過光有機靈是不夠的，實力比起你父親和母親可差遠了。」
「……」
聽到這句話，澹生直接裝作什麼都聽不懂。
「上個月荒川澤域而來的那幾個魚姬是你送來的吧？」
「……」
「還有三個月前那智山中來的青鷺火、去年年初綠螢森林的藤妖，都是你的手筆吧？」
「……」
「別再把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送來了，我一點興趣也沒有，小子，你再這樣下去我可要揍你了。別以為你是瓊琅的孩子我就不敢動手……下不為例！」
話語擲地有聲，茨木轉身便要離去。
澹生一臉挫敗，咬了咬牙幻化為原來的模樣，高聲叫道：「為什麼你一眼就看穿了我？」
他明明偽裝的很完美無暇才對啊！
茨木聞言，轉過身嘲笑道：「你扮演的女子模樣未免也太拙劣了，還好意思在我面前班門弄斧？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當年他扮演的角色女妖純子，可是連瓊琅都被騙過去了的！
「……」
聽著他語氣中得意的味道，澹生忍不住嘴角一抽，為什麼會有奇葩妖怪對於擅長女裝這種事情感到自豪啊！
茨木說完，目光落到了那堆紙灰上，似是想到了什麼般溫和一笑，「要是讓瓊琅知道你出使大江山這幾個月就是在做這些事情，不知臉色該何等精彩。」
聽到茨木提起自己母親的名字，澹生頓時嚇得兩腿一哆嗦，頓時撲上去痛哭流涕地認錯。
「別、別啊！茨木叔叔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您大妖有大量，可千萬別告訴我母親啊！」
要是讓瓊琅知道，他免不了又要挨上一頓爆錘。
看著他這幅摸樣，茨木頓時忍不住想翻白眼，他十分嫌棄地說道：「瞧瞧你現在這樣子，也不知道大天狗怎麼會生出你這種兒子來，比起你父親當年的姿容可差遠了。」
「隨叔叔怎麼罵我，只要別告訴我母親就行……」
「是不是大天狗指使你這麼做的？」
「呃……不、不是啦！茨木叔叔你可千萬別在母親面前亂說，這樣挑撥別人夫妻關係是很可惡的行為！」聽到這句話，澹生頓時跳了起來，睜大了眼睛瞪他，似乎非常擔心茨木會這麼做。
「哦？」茨木摸了摸下巴，「能讓蠢狗吃癟的事情，我一向樂此不疲，你們父子倆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別以為我不知道，也該是我反擊的時候了吧？」
「哎喲……茨木叔叔我真的錯了還不行嗎？」澹生頓時欲哭無淚，手忙腳亂地解釋起來，「這事兒跟我父親沒關係，他……他就是在我每次去大江山的時候，都讓我打探看看你娶沒娶媳婦兒。」
「嘿嘿……我父親他老人家天天盼您娶媳婦兒，日也盼夜也盼，可關心您了呢。」
茨木遲遲不找伴侶，酒吞不愁，星熊不愁，大天狗倒是愁壞了。
「至於那些漂亮女妖的事情……那是我自己的主意，我父親他不知道的。」
父親從小大到就十分疼愛他，作為好兒子的他當然要盡孝心，努力替父親解決心事了！
「您就別告訴我母親了，她這兩天才剛剛又有了身孕，可不能動氣啊！」澹生一臉焦急地說著，只盼著能夠打消茨木的報復之心。
聽到這句話，茨木微微一怔，隨後回過神來瞥了他一眼，「下不為例。」
說完，他便拂袖離開了，剩下澹生在原地大大地松了口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可算是撿回一條命，今兒的事情必須讓那些女妖都捂緊了嘴巴，千萬別洩露出去才行。
他明亮的雙眸冷靜地思索間，不遠處傳來一個陌生男子輕輕的笑聲。
澹生下意識地抬起頭來，便看到一個容貌秀雅的銀發藍衣男子持扇靜立在遠處，看著他的眼眸中光華湧動。
這還是他回到雲霧海後第一次見到瓊琅的兒子，聽說之前一直在大江山中出使任事，今日早晨才抵達海域。
六十年對於妖怪來說並不長，當年的小豆丁如今看起來也只是一個人類十四、五歲大小的少年，他的容貌俊俏清麗，一雙靈動的眼眸格外吸引人，將父母的優點繼承了個十足。
「你、你你是誰……你什麼時候出現在這兒的？」澹生背後一涼，險些驚叫出聲，「剛剛你什麼都沒聽到沒看到，知道嗎！」
晴明溫和的目光落在澹生的臉上，微微一笑，搖著扇子說道：「瓊琅總和我抱怨，說你年紀小小心性未定，時常在外面招蜂引蝶，令她苦惱異常。如今來看，倒是別有一番隱情在內啊。」
聞言，澹生一怔，這妖怪和他母親熟識？怎麼他之前從未見過。
近些年來，他經常在各個領地內遊走，搜集各自漂亮女妖的消息，就是希望能找出一個茨木童子看得上眼的。而在搜集這些消息的同時，他也落了個花花公子的放蕩名號，時常被瓊琅逮住一頓訓，訓完還犯就改成一頓錘。
而這個時候，往日疼愛他的父親也不幫他說話了，最多在母親面前打哈哈，根本不敢惹怒她。
他為了幫助父親排憂，簡直忍辱負重操碎了心……
晴明淡淡一笑，沖他眨了眨眼睛，「放心吧，我不會說出去的。」
話音落下，對方已不在原地，顯然妖力極強，只有一個用藍符迭出來的紙鶴晃晃悠悠地飛到了他面前。澹生下意識地接住，卻發現那紙鶴並無特殊之處，不過是一個被妖力驅動著飛起來的小玩具罷了。
只是將這個紙鶴捏在手中，他腦中有些模糊的記憶突然一閃而過。
仿佛在他年幼時所珍藏的匣子中，便有一個褪色的藍紙鶴，而將之送給他的人是……
少年陷入了沉思之中，並未注意到不遠處的空氣中，有一陣輕煙在緩緩消散。
*****
茨木來到雲霧海的時候早已過了飯點，他到達行宮時，桌上卻擺著熱騰騰的牛羊肉餃子，星熊童子正胡吃海塞著一邊鼓囊好吃。
瓊琅正坐在一邊和他說話，見茨木來了，頓時擺手招呼他快過來。
「左右閑著沒事，順便給你們做幾碗餃子。」
茨木的目光轉了一圈，最後停留在她微凸的小腹上，他坐到桌邊，熟練起拿起筷子，一邊吃一邊問道：「你有了？」
瓊琅一怔，隨後才反應過來他再說什麼，點點頭道：「是啊……真讓人頭疼，可別再跟澹生一樣是個混小子了。」
她雖然在抱怨著，臉上的笑容卻異常溫柔，連茨木的心也跟著柔軟了下來。
「聽說你剛剛被拉到婚介所去了？感覺這地方怎麼樣？」
茨木身形微微一頓，笑道：「倒是個十分有意思的地方，我頭一次見到。」
「你居然會誇獎這種地方，我還以為你會評價無聊呢。」瓊琅微訝地挑了挑眉，隨後笑道，「要是覺得有意思，你倒是可以讓酒吞過來瞧瞧，這麼多年了還單著也怪孤單的。」
「放心！吞哥身邊有我和茨木呢，不會孤單。」星熊童子抬起頭來，嘴角邊沾滿了醬汁，「伴侶算什麼，兄弟才是最重要的！」
瓊琅忍不住搖頭笑了笑，無奈地說道：「你們三個呀……淨給對方添麻煩，以後可真得淪落到去婚介所的地步了。」
這些年來，茨木和酒吞身邊不是沒出現過出眾的女妖，尤其是酒吞作為鬼王身邊不乏美人。
偏偏每次出現一個有些曖昧不清的，茨木就會一如往常那樣，黑著臉陰魂不散地出現在眼前，對其冷眼挑剔，十分嚴格，來一個嚇跑一個。比婆婆挑媳婦兒還可怕數百倍。
而茨木則是秉持著「酒吞看得上我才看得上，酒吞喜歡我才喜歡」的思想觀念，把身邊一眾女妖無視的徹底。
星熊童子就更不用說了，他雖然長得帥氣不失可愛，但卻與茨木酒吞形影不離。每個曾經與他交好的女妖最後都會看上他的兩個兄弟棄他而去，遂乾脆一改當年習慣不再撩妹，多年來沉迷於話本小說中的「萌甜甜」式小白兔女主，已然成為了一個廢宅。
「很關心我們？」茨木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你以前說過，這種事情急是急不來的，要順其自然。」
「大天狗不也是活了兩百多年方才遇上你的麼，我們幾個又有什麼好急的。」
瓊琅仔細那麼一想，好像確實是這個道理，她和大天狗屬於閃婚閃孕，在妖怪中並不是大多數。
「那你們遇到合適的，該下手就下手，可千萬不要猶豫啊。」
茨木靜靜地看著她，緩緩一笑點了點頭，「當然會的。」
「瓊琅。」
「嗯？」
「沒什麼……今天的餃子很好吃呢，你的手藝又進步了。」
瓊琅聞言，頓時笑的眯起了雙眼，彎彎的就像是天上的月牙般動人。茨木看著她的笑顏，也忍不住加深了臉上的笑容，隨後把碗裡的餃子盡數吃掉。
他並不是一個沉湎在過去中無法釋然的妖怪，這麼多年過去，他已經看開了很多。偶爾想起她時，心中雖有遺憾，卻並不難過。
這樣相處下去已經足夠了。
只是緣分一事終究是求不來的，漫長的歲月中還是順其自然吧。
如果能遇到屬於他的那個妖怪，他一定、一定不會再傻傻地錯過了。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下一章的番外主場是澹生和二胎寶寶！其他全員會打醬油，是大團圓結局啦，萬字大肥章！
好像今天可能完結不了……所以我們明晚上見吧！23333
（不排除今晚爆肝半夜發，但可能性很小……所以大家莫等，早點睡呀，祝大家元旦快樂！！！）
狗肉火鍋在週末晚上燉，大家可以關注微博，很大一鍋~！
感謝大家四個月來的追更陪伴，不管是留言的還是沒留言的，都讓我麼麼啾一下！好幾個小天使每天打卡我都已經眼熟了233愛你們。
讓我們明天再說再見吧！
第122章 澹生與雲蘿
金秋時節, 茨木要在雲霧海暫住一個月。
除了讓星熊童子負責選拔作為下一期高校交流生的妖怪, 他還要調動部分聯軍中的妖怪回大江山任職, 然後讓一些新兵前往羅刹海歷練, 整日都忙得不可開交。
澹生原本以為那日的風波就這樣過去了，於是松了口氣，又開始每天在雲霧海和綠螢森林之間來回晃蕩，尋找好玩的事情。
綠茵森林裡，一群妖怪圍繞在他周圍，好奇地向他打探大江山裡的各種消息和八卦，其中以女妖占了大多數，個個都姿容妍麗。
之前在大江山實習了一陣子，免費給幹大舅酒吞做了三個月的打工仔, 簡直快要把他磨掉了一層皮。
說起酒吞這個幹舅舅，澹生還是十分喜歡他的。這只大妖為人霸氣直爽, 雖然歷練一事上對他嚴格的一絲不苟, 但拋開此外, 二人間的相處卻像是老朋友那樣舒服。
有時歷練過後, 常常會帶他去喝各種美味的妖酒，看鬼城的花紅柳綠之處, 十分恣意自在。
一想起酒吞, 澹生就忍不住想起了另一個舅舅。
明明都是舅舅，怎麼差別就那麼大呢？
澹生在這雲霧海有三懼, 分別是瓊琅、鏡姬與荒。
第一位是他這輩子都不敢惹的存在，只要是惹惱了瓊琅, 必定逃不了一頓爆錘和懲罰。這種時候別說是遠在大江山的親大舅，就是在跟前的親爹都救不了他。
光是讓澹生想想，就能哆嗦的抖三抖。
鏡姬則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可怕存在，她是由母親創造出來的妖怪，外貌像極了他的母親，性格卻還更要冷上三分。
這個妖怪有著非常強大的妖力，可以與瓊琅心意互通，在他小時候一直作為貼身保鏢守護在他身邊。
雖說鏡姬冷冰冰的看起來沒什麼感情也不怎麼說話，就和雪女姐姐一樣，可她的嚴格與公式化卻給澹生帶來了不少童年陰影。
任何可以返照出鏡子光芒那樣的地方所發生的一切，都難以逃過她的眼睛。也正是由於鏡姬的跟隨與監督，他的一舉一動才難以逃過瓊琅的眼睛，以至於他常常因鏡姬的回報而挨揍。
雖說現在他長大了，鏡姬已經不再像小時候那樣緊跟在身邊了，但每次一想起這個妖怪，澹生都不免冷汗涔涔。
最後一個妖怪是他沒有血緣關係的小舅舅，雲霧海最高司法院的執法長官，主宰雲霧海一切妖與事的對錯。
這位大妖公正嚴明，卻也是出了名的鐵面無情，尤其是在他面前的時候。
從小到大都對他板著一張嚴肅的臉，雖說荒與別人相處的時候也是那麼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可澹生幾乎就沒怎麼見他對自己笑過。
不像書翁老師那樣和藹，也不像一目連叔叔那麼溫柔。自小到大，只要他犯了錯，荒一定是第一個對他進行批評教育的妖怪，趕來的速度比他母親還快，每每言辭都犀利的讓他心底又虛又慌。
「唉……」想起這一個賽一個可怕的妖怪，澹生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陪他談天玩耍的妖怪見他神色鬱鬱，立刻機敏地岔開話題轉移他的注意力。
「殿下，這是綠茵森林果茶坊月初新釀口味的果子酒，限量版的呢！知道您喜歡酸甜口味，我特意給您準備了一瓶，可是排了兩天的隊才買到的呢！」一隻外貌嬌豔的花妖殷勤地獻上了一個瓷白的小瓶。
澹生毫不客氣地接過來，一口便飲下去了半瓶，隨後毫不吝嗇地誇讚道：「這味道著實不錯，限量版的果酒不好買吧？這一瓶多少錢，我付給你。」
說著，他就要去掏腰間的錢袋。
花妖連忙按住了他的手，把腦袋晃得像撥浪鼓，「這就是妾身特意為殿下準備的，哪裡還要殿下付什麼銀錢呀？」
澹生撓了撓頭，「那怎麼好？我可不會憑白無故隨便受人好意的。」
瓊琅大小就教他，即便他是這方海域之主的兒子，也不可以目無一切地將子民們對他的善意心安理得地視作理當如此。
「殿下若喜歡這果酒的口味，不如問答妾身一個問題以作報酬吧。」花妖掩面一笑，帶著幾分迫切地問道，「殿下此番前去大江山，可知我那嫁進去的妹妹而今如何了？」
這才是她心心念念最想知道的問題。
澹生皺眉想了想，摸著下巴道：「蠻好的啊，那青牛妖十分寵她，聽說你妹妹嫁過去以後都沒在去過遊廊了。」
聞言，那花妖這才安心地舒緩了眉目。
「你們還有什麼要問的趕緊問吧，我待會兒就要回島上去了。」
他心裡惦記著那個晴明社長的事，還好奇地想要打探關於對方的更多消息呢。
其他妖怪聞言，立刻唧唧喳喳地說了起來，綠螢町中的小院裡一時間好不熱鬧。
只是這份熱鬧沒有持續多久，就被一個悄無聲息降臨此地的冰冷身影所打斷。
「一回到海域裡就不務正業，你不去會議室大廳參與工作彙報的大會，躲到這裡嬉笑完了做什麼！」
當荒冷冰冰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的那一刻，澹生差點嚇得沒把嘴裡的果酒噴到對面花妖的臉上去，當場被嗆得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咳！舅、舅舅……你怎麼會在這裡……」
荒掃了一眼圍在他周圍的各色女妖們，一張臉頓時拉的更長了，那些機敏的妖怪察覺到他的不悅，頓時冷汗涔涔地尋找各種理由溜了。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我倒是想問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澹生愣了一下，隨後臉色微白，心中暗暗大叫糟糕。
下午在圖書館頂樓的會議廳好像是有一個會議要參加來著，這幾天他心裡忐忑茨木會不會告狀的事情，一時間竟把這茬給忘了。
「舅舅我錯了！我現在立馬就趕去！」澹生立刻站直了身體，沖他點頭哈腰獻殷勤，「多謝舅舅您老人家提醒我了，我這次從大江山回來給您帶了禮物呢，晚上就派妖侍送過去！」
「少賣機靈。」荒輕哼了一聲，抱起雙臂道，「會議早就已經結束了，不然你以為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聞言，澹生離去的背影一僵，回頭欲哭無淚地看著他，「舅舅……我真的錯了，這次別跟我母親說行不行？她現在有孕了，生氣對身體不好的！」
聽到這話，荒的臉色更黑了，毫不留情地斥道：「知道生氣對身體不好你還氣她？瞧瞧你一回來就幹了些什麼混事！」
「我……我這幾天沒犯錯啊……」澹生被他訓的一愣一愣的，頓時有些委屈，「咳，除開今天忘記去開會以外。」
看著他這副樣子，荒簡直忍不住想翻白眼，氣道：「你一回到海域就在那家什麼婚介所裡鬧出了大新聞，被新聞社的狗仔妖怪偷偷記錄了去，現在還有心情在這裡尋花問柳？」
澹生心下咯噔一聲，來不及解釋「尋花問柳」的事情，急匆匆地問道：「怎麼回事？新聞社知道什麼了？」
一想起早上在圖書館無意間看到的那份未完成的報紙草稿，荒的臉色便又是一黑，「你搜集那麼多女妖的身份資訊做什麼？難道你真的想把浪蕩公子的名號坐實了？你是不是想氣死瓊琅！」
聽到這裡，發現與茨木的事情無關，他才微微松了口氣，擺手解釋起來，「不不不……不是這樣的舅舅，你聽我解釋！」
荒不為所動，就這樣冷著臉等他解釋。
澹生方才抓緊時間冷汗涔涔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了一番，又哀求道：「這事兒我就和舅舅您一個人說了，您可得替我保管秘密啊，千萬別讓我母親知道了。」
「當真如此？」荒忍不住神色懷疑地看著他，剛剛他還敲著那麼多女妖圍在他身邊呢。
「真的！」澹生簡直急的要跺腳。
這時，身邊不遠處傳來一個帶著笑意的女音，「荒叔叔就別凶澹生啦，我相信澹生肯定不是那樣的男孩子。」
澹生下意識地轉頭一看，便見愛花抱著一本書俏生生地立在原地，看到是愛花，荒這才緩了緩臉色。
「剛剛那麼多姑娘聚在這裡，其實她們只是擔心嫁去大江山的親人們的近況而已，方才會圍著澹生詢問。」愛花微微一笑，上前溫聲解釋道，「澹生給大家解答了許多問題，他真的即細心又有耐心，怪不得這麼受大家歡迎呢。」
荒的臉色果然好看了許多，澹生見狀，立刻朝著愛花擠眉弄眼地遞了個眼神，做了個「謝謝」的口型。
「叔叔，我哥哥近來修煉時遇到了一些瓶頸，想找您請教一二，您現在結束了會議，他應當在尋您的路上呢。」
聽到自己的徒弟遇到了麻煩，荒微微皺眉，掃了一眼澹生後，方才點頭準備離去。
「好，我知道了。」
「哎！舅舅您別走啊！」見荒要走，澹生立刻神色緊張地叫住了他，訕訕一笑道，「那個被偷聽的新聞……你能不能行行好，幫你的侄子解決一下……」
聞言，荒依舊冷哼了一聲，但臉色卻已經沒有剛剛那麼難看了，他頭也不回地留給澹生一個高挑的背影。
「我勸你還是現做好受罰的準備吧，鑒於你認錯態度良好，我會考慮在瓊琅面前為你說幾句情的。」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森林中，澹生頓時沮喪地耷拉下了翅膀。
「看樣子你又闖禍了。」愛花抱著書在旁邊掩唇笑出了聲，她的目光十分靈動，完美繼承了玉藻前優點的出色容貌常常會晃花了人的眼睛。
澹生看著她的笑顏怔愣了一會兒，隨後有些不自在地收回了目光。
「剛剛多謝你幫我解圍……你、你就那麼相信我說的話是真的嗎？」澹生低低的聲音在森林中響起，像是清風般悅耳動聽。
他從小就頗受女性的歡迎，一向女人緣極好，加之他地位妖力容貌皆十分出色，身邊也從來不乏討好的女妖。這些年因為苦惱茨木童子的事情，他抱有目的地在各個領地中的女妖之間打轉，外界風評褒貶不一。
跳哥跳弟擔心他花心放浪到自家妹子身上，每次都在跳妹身邊防狼一樣地防著他，而金魚姬也覺得他不去征服世界而淨做那些沒意思的事情，拉著輝夜姬不理睬他。
木魅和珍珠日日形影不離，這些日子也不知道在搗鼓什麼東西，常常都見不到身影。
而羽衣作為荒的出色弟子，妖品好外形俊美，性格又十分細膩體貼，對於他來講更是「別人家孩子」一般的存在。
小時候的夥伴慢慢地就這樣有些走遠了，澹生不免感覺有些孤單。
「當然啦，澹生可是我看著長大的，你是什麼樣的性子難道我還能不清楚嗎？」愛花笑眯眯地說道，看著他這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你……你不要用這種摸番茄的動作來摸我……」澹生神色彆扭地別開頭，卻沒有避開她的動作，「我們明明不過只相差十四歲而已，不要總是拿這種口吻來和我講話。」
對於妖怪來說，年齡相差個三五十歲都可以稱作是同齡人。
「好吧，我錯啦，你別在意。」愛花笑著收回了手，眼中卻仍帶著笑意，「是不是為了大天狗叔叔而遭受了很多誤解，感到有些難過？別擔心，我會幫你向輝夜姬他們解釋的。」
「你也要努力糾正一下自己在其他妖怪眼中的形象呀，可別讓瓊琅大人再為你操心了。」
「我知道……」澹生緩和了臉色，隨後又下意識地問道，「你怎麼會知道我那麼做的原因？」
剛剛他向荒解釋的時候，好像愛花還沒有出現吧，難道她偷偷躲在旁邊聽了很久？
愛花淺淺一笑，「是我一位堂兄告訴我的。」
「堂兄……？你什麼時候有的堂兄，我怎麼不知道？」澹生一怔。
看著他傻乎乎的樣子，愛花忍不住加深了笑容，「他前些日子才剛剛回雲霧海，你要是回行宮去住，就能看見他啦。」
澹生頓時抽了抽嘴角，他就是怕挨母親的罵，方才很少在行宮居住。
「對了，珍珠姐姐還在等我呢，我好像要遲到了！」說著，愛花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情似得，眼中閃過一絲焦慮。
「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情嗎？」澹生的心也不由自主地隨著她的那絲焦慮提了起來，他瞄了一眼愛花手中的書，上面寫著《妖狐修煉手冊》幾個大字。
「珍珠姐姐撿回來的那只殘疾小狐狸好像就要能夠成功修煉化形了，我幫她向父親要了一本書，希望能對她和小狐狸有些幫助。」愛花揚了揚手裡的書，示意自己要先走一步了。
「這樣啊……」澹生了然地點了點頭。
三十多年前，由於綠螢森林的發展離不開木魅，一直照顧她的珍珠自然也搬到了綠螢森林裡居住，也正是那時在森林裡撿到了只缺少一條前肢的受傷狐狸。
珍珠似乎對狐狸有一種不一樣的情感，即便對方不過只是普通的野獸，也將其留在了身邊，甚至還教那狐狸修習妖力，希望他可以成功化形。
愛花走了幾步，發現澹生還在原地，忍不住問道：「這裡一隻妖怪也沒有，你還留在這裡做什麼呀？」
「不然能去哪……會議已經結束了，現在去圖書館上面也沒人……」澹生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唔……我覺得你還是先想想新聞社的事情要怎麼辦才好。」
被愛花的話所提醒，澹生嚇得一抖翅膀，「你不說我差點忘了，我得阻止那篇新聞被報導才行！」
以眼下的情形來看，只能先去把原稿偷出來抹掉那一部分的文章了！
想到這裡，澹生急匆匆地振起翅膀朝雲霧海飛去。
「喂……澹生你別著急呀！我堂兄說不定能幫你的……」
愛花的聲音飄蕩在林間，可澹生卻已經風一樣地沒了身影，她只好搖搖頭，無奈地笑著離開了原地。
一走進珍珠的小庭院的房間中，眼前的一幕就讓她待在了原地。
一隻容貌顯得有些妖異的男子赤身果體地站在房間裡，他頭上有一對狐耳，身後還有一條尖端發紫的尾巴。
愛花很快反應過來，這是之前那只小狐狸，「他、他、化形了？抱歉抱歉……看來已經不需要我幫忙了，我回避一下，明天見！」
看著逃也似得飛奔離去的愛花，珍珠也是面紅耳赤一臉尷尬，她完全沒想到這只小狐狸會突然成功化形。
由於妖力的增長，令他曾經失去的那只前肢也再次長了出來。妖狐則茫然地看著她，初次化為人形的他還有很多事物不理解。
「你快把這件衣服穿上！」珍珠紅著臉從櫃子裡翻出來了一堆衣服，一股腦地丟給他然後離開屋子回避起視線來。
「糟了……好像還沒教過他怎麼穿這樣的衣服。」正當珍珠苦惱的時候，她卻看見妖狐衣服整齊地從屋子裡走了出來，頓時微微一怔。
眼前男子的身形，竟像極了記憶裡那個模糊的身影。
回過神來，珍珠搖了搖頭，將那道曾刻在心中的身影拋在了腦後。自從那一晚在行宮中醒來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妖怪了。
她不知道瓊琅如何處置了他，也未曾去問過。過去的記憶和苦澀就埋葬在過去吧，如今身邊還有另一個更需要她照顧的傢伙。
「你還真是聰明呢。」珍珠看著眼前才化形的狐狸，微微一笑，「太好了，那麼你一定能很快學會說話的，瓊琅大人最喜歡聰明的妖怪了，等吃完飯，讓我來教你習字說話吧！」
聽到「瓊琅大人」這個字眼，妖狐下意識地微抖了一下。這個名字讓他感覺有些熟悉又有些懼怕，但記憶力卻一片空白。
「怎麼了，很冷嗎？是不是衣服太薄了？」
看著身前滿眼關憂的少女，妖狐微微搖了搖頭，沖著她靜靜一笑。只要一看到這個多年來陪伴在身邊悉心照料他的少女，他的心中就會格外安心。
雖然他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裡來的，為何會出現在這綠螢森林中，但他知道今後的生命與記憶，將不再是空白一片。
*****
離開了綠螢森林以後，荒沒有第一時間幫助羽衣突破修煉上的難題，而是讓他晚飯後再來尋自己。
一回到島上，他就直奔著煙煙羅所在的新聞社而去。
煙霧氤氳的房間裡，煙煙羅正慵懶地躺在躺椅上，興致盎然地翻看著後天將要發行的日報草稿。
「喲，你竟然會來這裡。」煙煙羅抬眸掃了他一眼，繼續看自己的稿子。
荒板著臉走到她身邊，迅速地掃了一眼那日報草稿，頓時嘴角一抽。
「新人氣偶像蝴蝶精三日後將在司樂坊出巡演奏新歌曲！明日早上於圖書館一層限量發售入場券！」
「白狼第九十九次被螢草表白，這段受人矚目的戀情將會如何發展呢？」
「一目連被路人甲撞見為妖刀姬送午餐便當，令無數少女心碎，這其中的真相竟然是……」
「澹生殿下強無敵！精准掌握數十個領地絕色女妖的情報，坐實第一花花公子之名！」
「茨木童子親口誇讚花鳥卷大人美如畫，書翁看了表示想打人！」
「新型企業婚介所？大江山第一鬼將的擇偶標準原來竟是這樣……」
「夠了。」荒深吸了一口氣，指了指關於澹生和茨木那幾條，冷聲道，「把這幾篇文章換掉。」
煙煙羅挑了挑眉，「這裡是新聞報社，你的手未免伸的太長了些啊……」
「娛樂八卦也要有個度，這幾篇文章尺度太過了，你必須刪掉。」
「哦？真的是這樣嗎……」煙煙羅持起煙斗，隨後又緩緩吐了幾個煙圈，似笑非笑地問道，「是為了澹生殿下而來的吧。」
「你呀……幾十年了還是老樣子一點沒變呢，明明很在意那孩子，偏偏面上卻要裝作……」
「我不是來和你閒聊的，知道了就著手去做吧。」
聽到這話，煙煙羅從躺椅上直起了身子，幽幽地說道：「這可是好不容易才打聽到的重磅新聞，怎麼能輕易把文章刪掉呢？一定能大火大賣的。」
荒的臉色頓時一黑，看著眼前這個和自己鬥了幾十年的女人，頓時又氣不打一處來。
「你刪不刪？」
「刪掉當然可以，不過總得用其他爆點足夠的文章來替換吧？」
「那就是你份內的工作了。」荒如此說著，冷著一張臉就要往外走。
「嗯……雲霧海司法院第一執法長官七十年來最愛的飲品竟是羊奶？這篇報導好像也挺有意思的。」煙煙羅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道。
荒的背影頓時一僵，轉過頭來目光冷嗖嗖地看向她，「你派狗仔跟蹤我？」
話語中有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
「荒大人的妖力那麼高強，普通的狗仔隊怎麼能夠輕易接近你呢？你可想多了。」煙煙羅慵懶地靠在躺椅上，心情似乎非常愉悅，「只不過，這個世上的很多秘密都逃不過我的眼睛而已。」
「……」
第N此交鋒，再次落敗。
「報紙稿子還是現在就送到圖書館去吧，以免來不及複印那麼多稿件，我還有事要處理，先走了。」
澹生那混小子，乾脆還是別幫了吧……
荒一臉面無表情地離開了報社，身後徒留下煙煙羅愉悅的笑聲。
稿子被妖怪們于晚飯時被妖怪們送到了圖書館複印處，趁著還未來得及複印，而其他妖怪們都在食堂吃晚飯的功夫，澹生悄悄地溜進了屋子裡。
「在哪兒呢？在哪兒呢！」他翻找著一堆堆紙張，神色焦急，必須在稿件被複印前找到，然後抹去那些字跡。
找著找著，身後一個溫和的聲音突然響起，把他嚇了個半死。
「你怎麼還在這裡，沒去吃飯嗎？」
「媽耶！」澹生嚇得翅膀上黑毛一炸，差點一蹦三丈高，回頭一看就見那日婚介所門前送自己紙鶴的溫雅男人站在那裡。
「是你？」
晴明將他緊張的模樣盡收眼底，隨後淺笑出聲，舉起手中的報紙文稿問道：「你是在找這個東西嗎？」
澹生一怔，他下意識地掃了一眼，發現那就是後天將要發行的日報初稿，只是上面原本寫好的一些文章都被劃掉了。
「這……這是？你怎麼會有稿子？你擅自修改煙煙羅的稿子，她一定會很生氣的，你要小心啊這個妖怪可不好惹的……」
晴明聞言，淡淡一笑，「沒關係，不礙事的，這幾篇文章是一定要刪掉的。」
「為什麼？」
「因為報紙上要留出一塊地方來，供我以後連載遊記，所以你無須擔心會惹你母親生氣了。」
澹生又是一怔，「你……你到底是誰，你為什麼會知道……又為什麼會幫我？」
不是誰都有權利擅自修改報紙板塊的，眼前這個男人面色沉靜，絲毫不驚慌，看起來身份不簡單。
聰明如澹生，心中很快有一個名字呼之欲出。
「是愛花請求我來幫你的。」晴明臉上的笑容不變，溫和地說道，「我是新聞社的社長，半個月後將正式複職，你大可不必擔心煙煙羅會生氣。」
澹生頓在了原地，隨後小心翼翼地打量起他來，「原來是社長先生，失敬了，請多多指教。然後，謝謝社長大人……」還有愛花……
晴明溫和地點了點頭，眼中笑意愈發的深了，「快去吃飯吧，還有今天下午忘記參加會議的事情，最好主動向你母親認錯，你一直躲著的話，才會讓她更生氣的。」
「嗯……我明白。」
他就是想處理好報紙的事情以後，便立刻回去向瓊琅認錯的。
「謝謝你。」留下一句話，少年匆匆地展起雙翼離開了這裡。
晚間的時候，瓊琅果不其然又訓了他一頓，不過好在他及時主動前來認錯，有一目連幫忙說請，他並沒有受到懲罰。
「母親，我知道錯了。」澹生耷拉著翅膀，垂頭喪氣地認錯，「我以後保證不再惹你生氣了。」
「你的保證有個屁用。」瓊琅翻了個白眼，「罷了，我才懶得跟你生氣呢。也不知道肚子裡這個是不是跟你一樣混球，要是這樣的話，我可受不了。」
「嘿嘿……不會的不會的，母親肚子裡一定是個乖乖的妹妹！」
「你怎麼知道是弟弟還是妹妹？」
「一定是妹妹！跳哥和羽衣都有妹妹，就我沒有了，我也必須要有一個。」想起愛花，澹生理直氣壯地說道。
瓊琅被他逗得一樂，「我還巴不得是個乖丫頭呢。」
「嘿嘿……我也想啊，所以母親快生個妹妹給我玩！」澹生興奮地說道。
「什麼生給你玩，滾！不省心的混小子。」瓊琅臉色一黑，頓時拉下臉把他轟了出去，正常妖怪難道不是應該說生個妹妹一起玩嗎？
澹生吐了吐舌頭溜了出去，心裡卻開始萬分期盼起妹妹的降生來，最好是像愛花那樣，漂亮、聰明、又靈動……
然而殘酷的現實很快打破了他的幻象。
*****
瓊琅的孕期很短，剛剛三個月左右，肚子裡的第二個孩子就誕生了，就如大家所期盼的那樣，是個女娃娃。
雖然同樣是從白蛋內破殼而出，但這個孩子與澹生長得卻十分不同。
女兒有著一頭柔順的黑髮，額頭兩個龍角比澹生的更長更也更漂亮一些，但她卻沒有翅膀，而有著一條遍佈青色鱗片的尾巴。
孩子在母體內顯然營養吸收的極好，自出生以後便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整個小身子肉乎乎的。
乖巧的糯米團子很快就俘獲了一票親友團的喜愛，荒川大叔及時送上了賀禮，就連酒吞也從大江山中趕來看望他們的第二個孩子。
唯有澹生看起來有些失望，他盯著自己那個整天除了吃就只會睡的妹妹，抽了抽嘴角。
聽說蛟尾是十分漂亮的，可他這妹妹那條尾巴，卻讓她看起來像極了一條肥嘟嘟的小青蟲……
更重要的是，她根本沒有翅膀！
看著與自己完全不一樣的妹妹，澹生陷入了沉思之中。
大概上天過於偏愛他，把所有的美貌和智慧都贈予了他一個人吧……
可澹生卻又覺得上天是公平的，不然怎麼會所有人都那麼寵愛這條又胖又笨的小青蟲呢？
向來對他嚴厲的母親，在面對小青蟲時溫婉的與之前判若兩人，而他那寵孩子的父親就更不用說了，有了女兒直接把他拋到了腦後。就連一向冷冰冰的荒，也變得十分溫柔起來還會主動要求帶孩子。
甚至連茨木也對小青蟲愛不釋手，天天都要跑到蚌精身邊去逗弄她，然後看著她發呆傻笑，就跟失了智一樣。
面對這條奪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與喜愛的胖青蟲，澹生癟癟嘴，感覺心裡酸酸的。
都是一個媽生的，怎麼區別就這麼大呢？
哪怕他已經出生六十三年了，也依然還是母親的小寶寶啊！
每當這個時候，他就十分懷念晴明叔叔，只有這個妖怪才會將他與妹妹一視同仁地疼愛。
女兒沒有翅膀，大天狗有些遺憾，卻也十分喜歡她那條可愛的尾巴，並為她取下了「雲蘿」這個名字，希望以長入雲霄的藤蘿之意彌補一下女兒不會飛的遺憾。
雲蘿也卻是十分渴望能夠在天空中飛翔，每當看到哥哥澹生來往無阻地在天空中恣意飛翔的時候，她的眼眸中就寫滿了豔羨與渴望。
「哥哥……你帶我飛一會兒嘛……」她的聲音軟軟糯糯的，央求澹生帶她去天上飛一圈。
澹生則一副胃痛的模樣，「我說……不是我不想帶你飛，你能不能減減肥啊？每次背你在天上飛，我都覺得我大概是背了一頭牛……」
「澹生！」愛花忍不住微沉下臉瞪他，「怎麼能這麼說雲蘿呢？」
可雲蘿卻像是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揮舞著藕白的胖胳膊咯咯直笑：「牛牛，牛牛！哥哥會帶牛牛飛！」
「……」澹生==。
他覺得自己這個妹妹，胖也就罷了，反應遲鈍也就罷了，怎麼可以傻到這個程度！與他的機智英武相差甚遠，說出去鬼才會信他們是一對兄妹。
雲蘿像包子一樣的小臉上掛滿了笑容，似是十分開心，格外惹人憐愛。
澹生心下微微一動，只得歎了一口氣，十分嫌棄地說道：「行了行了，別傻笑了，今天最後一次啊！」
「嗯！」雲蘿眼睛一亮，立刻爬上了澹生的肩膀，雙腿也幻化成了尾巴，牢牢地纏在澹生的腰上將他五花大綁。
「你……你松點啊喂！我中午吃的飯都快被你擠出來了！」
澹生一邊抱怨著，一邊背著她向天空沖去，海域上空頓時響起了雲蘿哇哇大笑的聲音。
「瞧瞧你，連笑都笑的這麼傻……」澹生一邊吐槽，一邊卻又得意地拉住她的小手高聲道，「抓穩了啊！哥哥這就帶你飛的更高！」
話音落下，天空中的兄妹倆頓時就變為了一個小小的黑點。
「好、好高……」愛花在下麵忍不住驚歎，眼中閃過一絲豔羨「澹生的妖力有進步了，真厲害。」
羽衣也笑著點點頭，他看著妹妹緊盯著澹生的模樣，眼中若有所思。
「是啊，就快要趕上我了，他真的很聰明。」
抱著妹妹飛了一圈回到陸地上，澹生累的跟死狗一樣氣喘吁吁，心疼地抖了抖自己的翅膀。
「每次帶這笨蛋飛上天她都要拔我的毛，再這樣下去我要禿了。」
「沒毛！哥哥是禿毛狗！」雲蘿坐在地上笑的七扭八歪，羽衣忍俊不禁地把她抱起來，撣了撣她身上的灰塵。
愛花也跟著笑道：「要不要我問母親幫你要份生毛的藥水？」
「還有這玩意兒？」澹生表示十分懷疑。
「當然有啦，不過……是需要報酬的！怎麼樣，你想要嗎？」
「什麼報酬？」
愛花摸了摸下巴，雙眼一眯，指著天空道：「只要你也帶我上去飛幾圈就可以，我保證不會把扒你的毛。」
「當然沒問題，你抓緊我。」澹生挑了挑眉，讓愛花趴在自己的肩膀上。
少女的身形與嬌俏的青蟲妹妹不一樣，澹生下意識地伸手摟住她，在大手按在臀部之上後又很快反應過下，下挪到了大腿上。
心跳略微有些加快，他輕咳一聲裝作若無其事地朝著天空中飛去，只是他非得很慢很穩，心中似乎不願那麼快放下她。
「哥哥和愛花姐姐怎麼還不回來啊。」在地上等待了許久的雲蘿癟了癟嘴，不高興地擺了擺自己的小尾巴，「哥哥偏心，我也要飛高高飛很久！」
「唔……」羽衣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溫和一笑，「等待很無聊嗎？我不會飛，不過我也可以陪你玩。」
一聽有人陪自己玩，雲蘿眼睛一亮，抱住了羽衣的脖子，「真的麼，我們怎麼玩？」
「你坐在我身上，抱緊我就可以。」羽衣將她放下，瞬間化為了本體，一隻外型極其優美的金色狐狸便出現在了雲蘿身邊。
雲蘿眼睛一亮，立刻撲到了他的身上，小腳丫在他毛茸茸的數條尾巴上舒服地蹭來蹭去。
似是想到了什麼，她又有些猶豫地問道：「還是不了吧……哥哥說我是胖青蟲，會累壞你的。」
羽衣輕笑出聲，用一條尾巴掃了掃她圓圓的小臉蛋，「少聽他胡說，你一點都不胖，雲蘿是我們雲霧海最可愛的女孩子了。」
「抓緊我，我也可以帶你感受風的氣息！」
話音落下，羽衣帶著她疾馳起來，身邊的畫面如風一般掠過，雲蘿感到自己小小的身體像是要飛起來了一般，那是與哥哥帶她翱翔天際時完全不同的另一種感受。
她騎在羽衣的背上，抱緊了他的脖子，任由軟軟的狐狸毛在自己臉上蹭來蹭去，笑的十分開心。
「我摸到雲啦，摸到雲啦！」
聽到她天真可愛的話語，羽衣也不由得微微一笑，溫柔了眼眸。
歲月與時光也像是耳邊的風那樣飛速掠去。
*****
澹生很苦惱，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家的胖青蟲莫名其妙地就成了別人家的妹妹。
慢慢地，雲蘿開始不央求他帶自己飛高高了，也不纏著他玩了，這讓澹生心裡空空的。
「小青蟲，今天免費帶你飛高高，來不來？」
「不了，我要和羽衣哥哥一起去綠螢森林玩，哥哥你自己去飛吧！」
「……」羽衣羽衣，又是羽衣！到底誰才是雲蘿的哥哥啊喂！
雖然小青蟲胖胖的，傻傻的，那也是自家的妹子，只能讓他一個人欺負，怎麼能夠隨便就讓別人給搶走了呢？
憋著一股悶氣，澹生在鬱悶了幾天後忍不住找到了羽衣，準備和他好好談一談。
沒料到羽衣卻率先開了口，「以後不要在其他妖怪面前叫雲蘿小青蟲了，他們都在底下偷偷笑話她呢。」
「我怎麼叫我妹妹關你什麼事。」澹生臉色一黑，「還有，誰敢笑她？把名字告訴我。」
羽衣挑眉搖了搖頭，「罷了，我可已經提醒過你了。我和雲蘿還有約，先不陪你了。」
「你等等！什麼叫你和雲蘿還有約，那是我妹妹，不是你的！」澹生頓時氣的跳腳。
羽衣卻輕輕一笑，回頭輕聲道：「你搶走了我的妹妹，我搶走你的妹妹，這不是扯平了？」
「……」澹生僵在原地，眼巴巴地看著羽衣朝著遠處的雲蘿走去。
恍惚間，他這才注意到雲蘿不知何時已經抽條成了一個可愛的少女，那鱗片上的青澀也雖歲月退去，散發著潔白晶瑩的淡淡光輝，就像是海邊陽光映照下的珍珠一般美不勝收。
的確已經不能再用「小青蟲」再稱呼她了呢。
想到這裡，澹生不知為何有些傷感。
「澹生，你在這裡發愣做什麼？」愛花的聲音自身後傳來，他下意識地轉過頭去，便見少女在不遠處對他招手。
愛花揚了揚手裡的兩張紙，帶著一絲期盼地說道：「今天下午小蝴蝶在司樂坊出席演奏新曲子，我要去給她加油打氣，聽說大江山的櫻桃姐妹也會來伴舞哦！」
「我手裡正好多一張入場券，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當然沒問題。」澹生下意識地迅速回答道，最後略有些不自在地別開了頭。
「那就別磨蹭啦，快走吧要遲到了！」愛花笑顏一綻，上前拉起他的手就走。
澹生微微一頓，隨後也放鬆了身體，小聲地嘀咕了起來，「既然你搶我妹妹，那我就不還你了……」
「你在嘀咕些什麼？」
「沒、沒什麼，我是說今天的天氣真不錯啊……哈哈哈……」
澹生望向雲霧海的天空，碧海藍天下，雲動風吹，水天一色的壯闊景色令人心曠神怡，連心中的煩躁也不由自主地被浪花所洗滌乾淨。
他彎起唇角微微一笑，反手抓住了身邊少女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
啊……終於正式完結啦！
今天最後的萬字番外。
感謝大家四個月以來的追更，你們的留言是我日更的動力。
狗肉火鍋於明晚十點，微博不見不散，大家有興趣的可以來吃夜宵啊。
下本文會開專欄的綜漫那本，時間是二月初，具體哪一號沒有定。是之前答應你們的茨木文，不過題材會是綜漫，有興趣的小天使戳專欄可以看到~
祝大家節日快樂，以及要過年啦，大家多吃好吃的~一月記得追新番喲，百變小櫻要出透明牌篇啦，在b站可以看！一起來支持童年女神啊啊啊（下本綜漫必須帶小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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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麼噠，我們下本書再見∼
瓊琅：愛你們，筆芯！
狗子：揮個翅膀都是愛你們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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