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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E)無原則之愛》作者：blackbunny【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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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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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4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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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E)無原則之愛》作者：blackbunny【完結】
文案：
bunny:本人是fate/stay night的粉絲，這是自己瞎編的同人.基本設定和原作一樣，出場人物是fate/stay night和fate/zero裡的人物。
不過主角蕾拉是原創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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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的背景是第五次聖杯戰爭，除了Rider和Asassin調包成伊斯坎達爾和哈桑外，其餘都是原班人馬。
而本人在Fate裡最喜歡的就是Lancer，可是偏偏在所有的線路中都是當第一炮灰的超級配角……所以，這次就由本人來一次“Lancer深度遊”，歡迎報團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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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渴望愛情啊啊啊啊啊！！！
內容標籤：
搜索關鍵字：主角：蕾拉·馮·阿爾豐斯,Lancer ┃ 配角：Archer、Rider、Gilgamesh等 ┃ 其它：Fate/staynight、命運長夜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8-12-4 10:06
序幕 無限遙遠的理想鄉
靜靜的，雪夜。
無風。只有雪花，悄悄地，飄落，堆積。
刺骨的嚴寒，被窗戶檔在屋外。
房間處在爐火溫暖的呵護中。
除了燃燒的木炭偶爾發出劈啪的爆裂聲外，這裡和屋外一樣的安靜。
背對著壁爐，坐在書桌前看書的女人。穿著墨綠色的毛衣，米色的褲子。一頭栗色的，帶自然卷的，美麗秀髮。如瀑布一般，柔順地散下。桌子上堆滿攤開的書，筆記本，和一些常人看不出用途的儀器，還有一些漂亮的寶石，散落在胡亂堆置的物品間。
翻動書頁，紙與皮膚摩擦發出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喳,喳。
鬆軟積累的雪花，被活動的重量踩碎的聲音，由遠至近。
有人來了。
放下書，起身,開門。
「嗨，蕾，聖誕快樂!我帶巧克力姆斯蛋糕來了,開一瓶今年的紅酒，我們一起喝吧!」金絲一般的，美麗的曲發，點點雪花，點綴其間。精緻標準的面容上,清澈如夏日晌午晴朗天空的,迷人的藍眸中,倒映出眼前的女子的身影。魁梧的身軀，微微蜷縮著，包裹在黑色呢子外套中。
「你這人真是……讓我這個魔術師和你一起過基督教的節日嗎？」關門，再一次將寒風檔在屋外。
「有什麼關係，這不過是大家歡聚的藉口罷了。上帝早就死了。失去信仰之力的神，不過是個偶像而已。」金發黑衣的男人隨意地將桌子上的東西丁丁當當地胡嚕到一邊，把蛋糕盒放上，拍了拍粘在外套上的雪花。
「竟然說這種話，小心遭報應。」她接過他脫下的外衣，掛在門口的衣架上。
「本來神這種東西，不就是弱小的人類，為了在殘酷的大自然當中求得生存，而製造出來的用來寄託感情的偶像嗎？對大自然狂暴力量的恐懼，對自身的渺小感到的不安，對未來茫然的期待……說白了，所謂信仰神，就是人類發洩這些感情用的工具而已。偶像報應人嗎？笑死人了。神是無力的。它從不會為人類做任何事。」他輕車熟路地從餐廳搬來一把木椅，大搖大擺地端坐在書桌前，手指在桌面敲擊出聖誕歌的旋律。
「要是什麼事都能用道理來解釋清楚的話，這世上也就不需要『神秘』的存在了。」她打開酒櫃，拿出今年的新葡萄酒「嘿，幫我打開這個。」
「……計畫進行得如何？」男人走過來接過酒瓶和開酒器，問道。
「已作好進入最後階段的準備了。」她從廚櫃拿出作為下酒菜的堅果拼盤和切好的薩拉米，放在餐桌上。
「是嗎，謝謝你。」
「還說哪，任性的傢伙！」
「走到這一步，花了太長的時間了……」
「是呀，太長了……維克多，你一定要自己來嗎？」她背對著他,雖然答案早已心知肚明,但,還是為了那一點點希望,問他。
「這是我的理想，當然由我來親手實現。」堅定的回答，沒有一絲猶豫。「給，開了。」
「理想這種東西，正因為不可能達到，所以才叫理想，不是嗎？」依舊不願放棄，那微小的可能性。
「噢，那你為什麼還要繼續這你認為是徒勞的研究呢？」
「因為我愛你呀。」
「……」
「……笨蛋，你問的什麼問題……呀……」
「對不起，蕾。」
「……要是我從來都沒遇上你，該多好……」
「蕾……」
「維克多，你的理想，是……不會實現的……」
「我會讓它實現的。」
「不可能的……」
「我知道，但，我不會停下來的。」
「你想成為『真正的』神嗎？」
「不，我要成為超越神的存在。」
「『世界』不會允許那種事發生的。你現在想幹的事，是在向『絕對的真理』挑釁。那只會毀了你。」
「不是挑釁，是挑戰。」
「這不過是愚蠢！」她不禁大聲喊了起來。為他的愚蠢和固執,感到憤怒。
「……如果將『愚蠢』剔除，那麼人類，還會剩下什麼呢？」不為女子激動的態度所動，他心平氣和地說。
「不要強詞奪理！什麼『理想鄉』……那種東西，除非人類滅亡了才會實現。只要人類還是人類，就不可能實現！」
「所以，需要一個淩駕於所有人類意志之上的，絕對強大的意志，來統治一切。」男子一直很隨和的目光，發生變化。用藍晶石般，冰冷，堅硬的表情，訴說自己不可動搖的決心：「只有絕對正確的獨裁，才能真正使全人類都得到幸福。」
「……我才不管全人類會怎樣，我在意的，只有你。」你有你的信念，我也有。女人用不亞于眼前男人的倔強的表情，對峙著。
「……」
「你愛全人類，卻唯獨不愛自己。」
「……」
「所以，由我，來愛你。」
「……蕾……」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別想用完之後就甩掉我，不管到哪兒，我都會跟著你。」她露出一臉壞笑，欣賞他無奈的表情。
「……」
「……抱抱我，現在。」
「咦？」
「連女朋友的這種小小的願望都不願聽嗎？還說要給全人類幸福呢。大話精。」
「可是，蕾……」一向表現穩重的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快點，否則我明天就失蹤一個給你看，讓你的計畫沒法進行。」緊逼。
「……」
他無奈地搖搖頭。她沒等他做出動作，便滑入他厚實的胸懷中，不容他拒絕。
他的臂膀，在空中猶豫了一下,卻還是,沒有繼續動作。
……她聽到他的心跳，加快……
人類會怎樣，我才不管。
對我來說,有他的世界,就是我的理現鄉。
第1章 人的願望
人的願望有兩種。
一是屬於自己的願望，希望自己和周圍的人能夠幸福。獲得一定的財物，享受美食，希望能被人愛，希望能愛人，希望有平凡幸福的家庭，無話不談的朋友，健康的身體，安詳的晚年。大多數人追求的，都是這類現實性的願望。
一是屬於全人類的願望，是希望全人類都能夠幸福的願望。所謂的，理想。向這境界伸出手來的人，被稱為英雄。
選擇將自己的生命獻給哪一種願望的實現，是由自己決定的。
如果是我的話，會選擇哪一種呢？
……
在冬木市市郊的，漆黑寂靜的森林中，破碎的月光，散落在用水銀畫在地上的，魔法陣上。
「真是的，為什麼會這樣……！」
蕾拉·馮·阿爾馮斯緊緊盯著手背上出現的，意味著要倒大黴的符號。希望這一切都不過是因為自己的大腦出問題所導致的幻覺。
令咒——和魔術有點瓜葛的人就不會不知道，那由無聊的神之器所主持的，可笑的鬧劇。
——聖杯戰爭——不是國家與國家之間，而是僅僅在七個魔術師和他們的servant之間發生的戰爭。只有一對魔術師和servant能夠活到最後，取得聖杯。
聖杯，能夠實現一切願望的，神之器。
大約兩百年前，被稱為起源之三家的魔術名門遠阪，馬其裡和愛因茲貝倫，為了達到所有魔術師所追求的「根源之漩渦」——位於世界外側，次元論頂點的力量，一切事物產生和毀滅的源頭，神之所在——而企圖再現在眾多傳說中都曾描述過的，能夠實現一切願望的聖杯，實現達到「根源」的目的。三家的魔術師互相交換彼此的不傳之術，終於讓這個可以稱為「萬能之釜」的聖杯現世。
……但是，這個聖杯只能實現一個人的願望。當這個事實呈現的瞬間，合作關係立刻變成了血淋淋的爭鬥。
這就是「聖杯戰爭」的開端。
之後，每隔60年，聖杯就會重現在曾經被召喚出來的極東之地「冬木」。然後聖杯會挑選七名有資格擁有它的魔術師，把自己龐大魔力的一部分分給七人，讓他們可以召喚被稱為「Servant」的英靈。通過死鬥來決定到底誰才真正有資格捧起聖杯。
……很，無聊……
蕾拉一邊努力回憶著以前在時鐘塔時讀到過的關於冬木聖杯的資料，一邊歎息。
雖然她是魔術師，但她本人說實話對那個跟現實生活沒什麼關係的「根源」不感興趣——或者說，對那個所謂的「神之器」本身，就抱有很大疑問。
唉，大意了——本來只是為了轉換心情才跑到這極東之地來旅行的，卻沒想到被大聖杯選上當了聖杯戰爭的Master之一。想想這片土地上可選的人材本來就少，自己的確是一個很好的活祭品。
而且聖杯的意識是強制性的，一旦成為Master就根本就沒有拒絕的權利。
蕾拉望著地面上的魔法陣，陷入沉思。然後放棄似的歎了一口氣，念起了咒語——
「────宣告。汝之身體在我之下，我之命運在汝劍上。如果遵從聖杯的歸宿，遵從這意志、這道理的話就回應我吧————」
銀白的魔法陣迸發出耀眼的光芒，被閃光包圍的蕾拉，忽然想到，自己對要召喚的英靈完全沒概念。
——總之，自己目前最大的願望，就是活過這場戰爭，然後繼續自己的環球旅行。既然如此，那就召喚一個能夠確實保護自己在這場戰爭中存活的英靈吧——
「——在此宣誓。吾乃世之善者，除盡世之惡者。纏繞汝三大之言靈，自抑止之輪而來，平衡天秤的守護者啊！————」
恍得蕾拉睜不開眼。透過指縫，她看到星塵逐漸彙集，並有了厚度……
魁梧的，男人的剪影。血色的，滲透著野獸氣息的，瞳目。
「——喂，你就是我的Master嗎？」粗魯的聲音和語氣。
光芒漸漸暗淡下去。站在蕾拉麵前的，是一個如獵豹般強壯的男人。一身藍色的緊身甲胄，清楚地勾勒出他那精悍的身軀。長髮很隨意地綁在身後，嘴角飄著一抹輕浮的笑容。而那如紅寶石一般的血眸，宣示著他非人的身份。
「嘿，我問你呢，女人！！」蕾拉不過對著那迷人的眼神呆了一，兩秒鐘，對方就不耐煩了。
「——啊，抱歉。我就是你的Master,蕾拉·馮·阿爾豐斯。」被他的氣勢壓倒的蕾拉，稍稍遲疑了一下，但還是禮貌地伸出手去。而眼前的這個人，光是這樣看著，就知道蘊含著遠遠超過常理的魔力——那個絕對是超越人類的東西，以人類的身體到達精靈領域的「亡靈」。
「啊……我叫庫.夫林。」好像不習慣對方的的禮貌動作，他有點難為情地握了一下蕾拉的手，便馬上抽了回去。
「 契約成立。」不問也知道他是屬於哪個Class的，一支兩米多長的赤色長槍，正緊握在他的手中。 眼前的男子，是Lancer的servant。
……庫·夫林……
「你就是那個愛爾蘭光之子……！」蕾拉眼前的男子，是在愛爾蘭家喻戶曉的阿爾斯特神話中的主角，被譽為「愛爾蘭光之子」的半神的英雄，庫·夫林。
「哦，大家是這麼叫我。」他得意洋洋地說。
「……聖杯戰爭……果然讓人不爽……像你這樣的大英雄竟然是我的Servant……」
「正因為生前有所遺憾，所以才會成為英靈，想實現未完的願望的吧。」他將那支紅到讓人不安的長槍架在雙肩上，懶洋洋地說「如果沒有你們魔術師的召喚，我們也來不到這裡參加聖杯戰爭呀。」
「你有想實現的願望是嗎？」
「嗯∼∼∼與其說是願望，我只是覺得不甘心。」他聳了聳肩，「看你是知道我的傳說的，被奸計殺死的話，誰都會不服的吧。我只想在堂堂正正的決鬥中死在敵人的手上。」
「……」
庫.夫林……集所有的榮譽光芒於一身的，愛爾蘭的大英雄。最後卻因為自身所背負的誓約，而被敵國的女王算計，死在了自己的愛槍之下。
蕾拉無奈地搖了搖頭，「你是為了打架，才響應號召的嗎？」
「挺善解人意的嘛，小姑娘。」他露出了笑容。「什麼誓言呀，榮譽呀，那些東西一概不管。我只想痛痛快快的打一架。」
「如此單純，倒也不錯。也就是說，你沒有寄託於聖杯的願望，是嗎？」
「啊啊，我的願望就是參加聖杯戰爭，還有就是……搭上一個好女人，現在這倆願望都實現了。」他輕浮地笑著，上下打量著自己的Master「你的願望是什麼呀，小姑娘？」
「咦……我的願望……」她用標準的「思考者」的姿勢，認真地想了一下。
「……我……沒什麼願望。」真的，她壓根兒就沒想過自己會參加聖杯戰爭。
「哦，是嗎。無所謂啦，既然召喚了我，就說明你是有戰鬥的意願的吧。」
「唔……嗯……」
「好了，好了，不用想得那麼嚴重啦！」他笑著「輕輕」拍了拍用很可愛的臉認真苦惱著的Master的肩膀，差點沒把她拍散架了。
「答案這種東西，你不管它，就會自然而然的蹦出來。但有時，你想破腦袋，它就不出來，隨它去吧！」
……真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典型——蕾拉暗暗想著，揉了揉被他拍麻了的肩膀。
「那麼，Master,帶我去瞭解一下戰場的地形吧。」
「啊嗚！」他一把摟住蕾拉的腰，隨即騰空而起，徑直向那燈火闌珊處疾駛。迎面而來的風，打在她臉上，撩起綁成雙馬尾的，栗色帶自然卷兒的秀髮。
「你在行動之前，不能先說一聲嗎，Lancer！」
「安啦，安啦，有我在，你就放心吧，Master！」
……唉，搭上這麼一個大大咧咧的servant,真是前途堪憂呀——蕾拉不知第幾次，無奈地歎氣。
「不要叫我Master,叫我的名字！」
「哦？那叫你蕾拉？」
「嗯，聖戰期間就麻煩你照顧我嘍，Lancer！」
「交給我吧！」隨意的回答——但搭在自己腰間的強健的手臂，明確地告訴蕾拉，這個人，是一個值得交托生命的，可靠的存在。
第2章 魔境
撲通——
有什麼東西，在體內蠢蠢欲動。
撲通——
明明是自己的心跳，卻一點兒活著的感覺都沒有。
撲通——
身體不再受自己的控制。
撲通——
好可怕。
撲通——
好可怕。誰來救救我。
撲通——
誰來阻止我。我不想再看到恐怖的景象。
黑暗，在吞噬我，蹂躪我。
為什麼沒人來救我呢？為什麼沒人肯幫我呢？
為什麼沒人願意看我呢？我明明如此痛苦——
黑暗，在蠢蠢欲動。
黑暗並不一定會使人恐懼。
黑暗其實是一種很溫暖的環境，能讓人心境平和。沒有外部圖像的干擾，人，能在黑暗中看到自身的靈魂。
抬頭， 暗淡的新月，猶如夜空裂開的傷口，滴下殷紅的血。
這裡是冬木市海拔最高的建築物的屋頂。 Lancer在放下蕾拉後，開始順著那寬不足1釐米的鋼架，如履平地似的慢慢踱步。微密起眼，細細觀察眼下的城市。在這裡，此城的一切盡收眼底。
蕾拉跟在他後面走。
雖然她俯瞰冬木石的全景，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每每都會有一種感覺。
那不是什麼令人舒服的感覺。
雖然肉眼看不見，但她自從踏入這座城市起，就能感覺到一股強烈的負面波動。在如此寂靜的夜晚，感受的越加明顯。一般來說，夜晚的街道，雖然無人，但依然是能感覺到人們生活的氣息的。就像人在沉睡時的，輕微而平穩的呼吸。
但，這裡不同。
睡眠並沒有給人們帶來安寧與享受。
硬要形容的話，是一種近乎窒息的感覺。如同置身於魔物出沒的森林中，屏住氣息，戰戰兢兢地捱到天亮。彌漫著不明來由的恐懼和不安。
離上次聖杯戰爭結束還不到十年，用來治癒當地人民的身心創傷的時間，太短了。就算他們無法理解真相，感覺還是會告訴他們，災難又至。
起初她還試圖尋找其根源，但當她第一次來到這大樓的屋頂時，她明白了，並就此放棄。
那噁心的波動，如一層薄霧一般，籠罩著整個城市。想找到它的根源是不可能的。
「難道是因為聖杯的影響……？」因為單個兒的魔術師不可能影響這麼大的範圍，如果是聖杯所召喚的Servant所為的話，那她對那人造偽物的反感就更上一層樓了。
慘澹的燈光和妖豔的彌虹燈，更顯出陰森的氣氛。
乾脆把燈全關了，還好受點兒。人造物要為人所用，才有意義。在無人的深夜徒勞地亮著的燈，令人厭惡。真想把這兒的發電站給炸了。
在燈火輝煌的城市中央，卻有一片猶如黑洞一般的空間。只有星星點點的暗淡路燈，在其中閃爍。
冬木市中央公園——十年前，因聖杯戰爭所導致的大火毀滅的舊城區。
雖說是公園，但畢竟是為了紀念在災難中遇難的死者而建的，和墓碑是同樣的意義，加上經常有鬧鬼的傳聞——聽說，有時在半夜，公園上方的天空會像被火光照亮般，變得通紅，如同十年前那場惡夢重現——居民們都對它不是很感冒。只有在死難者紀念日的時候，才有點人流。所以政府也不願花大力氣整頓，只在很小的範圍內進行了綠化，種了幾棵樹。在很多地方，樓房倒塌的廢墟都沒有清除，到處荒草叢生。
在土地資源如此金貴的日本，竟然會把那麼一大片土地閒置十年，可見當時的情形有多麼不堪回想。
恐懼，怨恨，悲哀，無奈，痛苦——
黑暗，是那裡的主角。
「喂，蕾拉，你清楚其他Master的動向嗎？」他突然發問，將她的思緒拉回。
「嗯……外來的魔術師還不太清楚，不過，我派使魔去監視的起源之三家中的艾因茲貝倫家的城堡，已經發動結界了，看來是做好應戰的準備了。至於另外的遠阪家和間桐家，目前沒什麼動靜。」
「他們的陣地在哪裡?」
「就在你現在面對著的方向。有一片住宅區，最大的兩院房子就是遠阪和間桐的宅院，大點兒的是遠阪的。艾因茲貝倫的城堡在市郊的森林裡，從這兒看不見。」
「哼……」他又沉默。
這個人，在戰鬥方面，果然還是很靠得住的。蕾拉想，畢竟自己是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硬被拉入聖杯戰爭的，而且作為出生於專攻煉金術製藥方面的世家的自己，對於魔法戰什麼的，可以說一點心得都沒有。要想活命只能依靠眼前的Lancer，只希望自己能儘量不拖他的後腿。
隨意地望著無人的街道。路燈淒慘的光，更顯出寂寥。
——有一個亡靈，在徘徊——
蕾拉腦子裡突然無緣無故蹦出一句莫名其妙的句子。
亡靈？
望瞭望底下的街道，空無一人。
是所謂的第六感在作祟嗎？
她無奈地笑了笑，無法將其當作耳旁風。自己在這方面的感覺向來是很准的，在能夠解釋它的答案顯身之前，暫時保留著吧。
此夜剩下的時間，幾乎都用來東奔西跑瞭解冬木市的具體結構了。回到住處時，天邊已泛起了魚肚白。
「你住在這裡？」Lancer看了看寫著「民宿」的門牌。
「是呀，從窗戶進去吧，別把老闆娘吵醒了。」
和Lancer一起悄悄的從窗戶溜進了自己借宿的房間。
「這個家現在只住著老闆娘和她的丈夫，所以把以前他們的孩子用的房間當民宿租出去了。一共有兩個房間，目前只有我一個人住。」
「你家鄉是哪兒的？」
「愛爾蘭。」
「哦？那我們是同鄉嘍？」
「是呀，這也是我能召喚出你的原因吧」
她打開壁櫥，將被子，枕頭拽出來，鋪在榻榻米上。
「你就這麼睡嗎？」解除實體化的他，以看不見的，困惑又饒有興致的表情問就這樣直接睡在地上的Master。
「這是這裡的風俗。」撩衣服撩到一半兒，蕾拉突然感到不對勁。
「喂，你給我出去啦！」
「嘁。」失望地哼了一聲，他的氣息，從屋內消失了。
真是大意不得，這傢伙果然和傳說中一樣，是個大色狼。
啊——真是累扁了……換上睡衣的蕾拉，猛然感到疲倦纏繞住自己的身心，「咕咚」一下直直地躺倒在被窩裡。
疲勞迅速將她帶進夢鄉。
……
清晨的——不，傍晚的陽光，透過窗簾，撒在蕾拉的被子上。
懶覺睡過頭了。
話說我這個人怎麼一點參加聖戰的緊張感都沒有？哪像是馬上就要投身於你死我活的戰爭的人的樣子啊？蕾拉頭一次對自己這著三不著兩的神經感到懷疑。
「你還真是悠哉。」 某人半開玩笑的聲音，從拉門外側傳了過來。
「抱歉呀……」 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
起身，更衣，洗漱完畢。
從二樓下到樓下的餐廳。
「哎呀，您終於起來啦？」老闆娘正在準備晚餐。
「我就是想試試自己賴床到底能賴到幾點。」蕾拉開玩笑道，「破了我的個人記錄了。」
「呵呵，晚飯馬上就好，老頭子正在燒洗澡水，您要不要先洗一下？」
「不了，我要看新聞。」
五點的正點新聞。
「昨夜，在新都**區的寫字樓，發生了有毒氣體洩漏事故……造成當時正在加班的數名員工昏迷……」
這回是在新都嗎……蕾拉一邊幫著老闆娘擺放餐具，一邊聽著新聞。
「下一則新聞，在兩天前失蹤的，俱樂部員工****氏，警方雖然進行了全力的調查，但依然沒有任何消息，懷疑成為了近期發生的獵奇性質連環殺人事件的又一名受害者，警方已經發表了非常時期宣言，望廣大居民儘量不要在夜晚外出……」
「真是恐怖呀，」老闆娘一邊擦著桌子，一邊憂心忡忡地聽著新聞「這世道，讓人怎麼活呀。阿爾豐斯小姐，您來得真不是時候呢。這裡以前是個很好的地方呦，但自從十年前的火災開始，這裡就盡發生些奇怪的事情……結果居民都紛紛搬走了，我們的生意也變少了……」
她又開始嘮叨了。同樣的話，蕾拉都不下聽了十遍了。
晚餐由豐富的海產品裝點。有鮮蝦和鯛魚的刺身，還有魚肉鍋子。都是老闆在白天從海裡釣來的新鮮貨。他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就算主動和他搭話，也愛打不理的。每天一早就拿著漁具出門，快到中午時就會拎著戰利品回來。而老闆娘的廚藝，更是不錯。雖然家鄉的水產也很豐富，但這裡的料理口味很清淡，別有風味。
正當蕾拉津津有味地吃著，放在她盤子裡的魚肉忽然飄到空中，一晃，消失了。
緊張地瞥了一眼坐在她對面一起吃飯的夫婦，他們正好在扭過頭去看電視。
{嗯，好吃。}腦中傳來Lancer讚歎的聲音。
{我說你啊……}
{真是奇怪的民族，竟然生著吃魚。}
{這種吃法現在在世界上很普遍。我的家鄉也開了很多這裡的民族料理店。}
{噢，是嘛？}
「阿爾豐斯小姐，」老闆娘突然向我搭話。
「啊，什麼？」正忙著應付某人的蕾拉，慌忙回過神來。
「洗澡水一直給你燒著呢，一會兒還是泡一泡吧，很舒服的。」
「啊……好的。」
結果還是泡了澡。
蕾拉換上老闆娘為自己準備的和服，上了樓。
「你現在的一身兒，很好看呀，是這裡的民族服裝吧。」
……這傢伙竟這麼快就忍不住開始向身為Master的我搭訕嗎……看來比起戰鬥，這方面的問題比較嚴重呢……
頂著一腦袋黑線，蕾拉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門，拿出冬木市的大號詳細地圖，攤開在榻榻米上，開始做標記。
「這是什麼？」
「這幾天，我一直在紀錄冬木市內發生的有毒氣體洩漏事故和殺人事件的時間和地點。」蕾拉咬了咬筆頭，「我懷疑是servant所為。」
「哦？」Lancer的氣息壓了下來。
「聽說這個現象差不多是從兩周前開始的。起初我也沒注意，不過最近變得越來越頻繁，而且受害人數也增加了。看來有master在很早就召喚出Servant,並且想在聖戰正式開始之前盡可能地讓自己的Servant吸取居民的生命力，積蓄力量。」
「哼，卑鄙小人。」他很厭惡地說。
「本來我想，如果將事件發生的時間和地點記錄下來，說不定能找到一些他們的行動規律的。」她歎了口氣，「不過，到現在，一點頭緒都沒有。」
「他們的活動範圍好像集中在兩個地區？」
「是，在這邊的住宅區和新都的鬧市區。」
「哪邊比較多？」
「新都那邊。」
「好，那麼決定了，去那邊。」
「啊？你怎麼知道他們會在哪出現？」
「這是概率的問題啦。他們在新都出現的幾率比較高……還有啊，蕾拉，」他突然好像很高興地說「看你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該幹的事卻一點兒也沒拉下呐。你是個出色的Master，我一定會把聖杯交到你的手上。」
一本正經地說出決心。
……不知直到剛剛為止，我給他的是一種怎樣的印象。不過被他說是出色的Master，蕾拉著實有點不好意思。正是因為深知自己實力不足，所以才想到用這種好像員警特定犯人的活動範圍似的方法收集對手的消息的。
「決定了，就走吧！」Lancer突然實體化，拉開窗戶，抱起蕾拉就要往外跳。
「喂，喂，等一下！就這樣出去，你想讓我感冒嗎！」雖說是和服，但蕾拉身上這件是作為浴衣穿的，很單薄的那種。
「速戰速決。我最受不了的就是這種躲在暗地裡耍小計量害人的傢伙！」
「至少等我換一下衣服啦！」
第3章 灰色
使宇宙運轉的力量，分為三種。
創造，維持，破壞。
創造與破壞，兩大極端對立面之間，就如同黑與白之間，存在著無限的灰色。
天堂，人間，地獄。
上帝，人類，惡魔。
上帝用愛創造世界，人類用愛維持世界，惡魔用愛破壞世界。
一切都源於愛。
表現形式不同而已。
愛是什麼？
人類最原始的衝動，感情。
上帝，惡魔，由人而生。善與惡，由愛而生。摒棄一切惡的人，成為上帝。摒棄一切善的人，成為惡魔。
純粹的黑，和純粹的白。
但，那是不可能的。
人，永遠是灰色。
但灰色是由黑和白調和出來的。
如果一個人身上同時出現黑與白，會怎樣呢？
∼∼∼∼∼∼∼∼∼∼∼∼∼∼∼∼∼∼∼∼∼∼∼∼∼∼∼∼
折騰了一個晚上，結果什麼收穫也沒有。還差點兒被晚風吹感冒了。
抵達鬧市區後——雖說是鬧市，但最近一過了九點就幾乎沒人敢在外面走動，冷冷清清。
Lancer選了一個視野最好的屋頂放下蕾拉，就開始蹲在樓角，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把所有的神經都集中在聽覺上。在都市這種視野不開闊的地方，聲音比視覺可靠。
蕾拉剛開始時也用魔力強化了聽力，跟他一起觀察，但根本沒法像他那樣長時間地保持注意力。
一小時，兩小時……
足足有五個小時，他連一動都沒有動過。而蕾拉呢，自知自己也幫不上什麼忙，就在他身後無聊地溜達。
「對了，Lancer,你使用的那個槍，是個怎樣的寶具？」實在覺得無聊，蕾拉向Lancer搭話。
「這種事，等回到住處再談，」然而，他那冷冷的語氣，卻嚇了蕾拉一跳。「不定有誰在監視著我們呢。」
「……」被他一說，蕾拉頓感脊背發涼。
這是……戰爭。
會有其他Master的使魔，在監視著他們。而且Asassin的Servant,擁有切斷氣息的能力，能無聲無息地潛伏到身邊卻不被發現。
突然感覺陰風徐徐，蕾拉不自覺移動到他的身邊，背對著他那可靠的身軀，注視著眼前的空虛的黑暗。今夜，異常平靜。他們就這樣，默不作聲地，一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才回到住處。
「昨夜，冬木市中心圖書館發生盜竊事件，竊賊盜走一套精裝《荷馬史詩》和一冊《世界地圖》……」
第二天的新聞上沒有關於殺人和毒氣洩漏的報導，看來昨晚對方沒有行動。
吃完烤魚，醬湯和米飯的日式早餐後，蕾拉決定到新都的商業街那邊去買一件厚一點的外衣。否則在聖戰開始之前，自己就得因感冒退場了。
——陽光真是好東西——在被凍了整整一晚上之後，尤為如此。
在白天，這個城市完全感覺不到由於異物的入侵而產生的負面影響。人們都生機勃勃地生活，工作。
就算發生過多麼悲慘的災難，就算無法得知在出現陰霾的不確定的未來中，即將發生什麼，人，還是得生存下去的。對他們來說，聖杯戰爭和天氣是同樣的東西。下雨的話，用傘擋，下暴雨的話，躲在家裡。發洪水的話，搬家。
商業街上，熙熙攘攘。
看著那些對自己已經被捲入殘酷的聖杯戰爭的事實一無所知的人們的臉，蕾拉心裡不太是滋味兒。低著頭默默地趕路，進了一家比較大的商場。前往樓上的服裝賣場途中，路過一樓的食品櫃檯。花花綠綠的包裝，琳琅滿目。
{蕾拉，那是什麼？}Lancer突然問。
{啊……那是日式點心啦，做得很好看。}
{……那玩意兒真的是吃的東西呀？}
{嗯，看上去越漂亮的越難吃。}
{看來這是個很看重外表的民族。}
「的確，食品的包裝都很講究，但內容挺少的。但這麼說的話，英國也一樣，很講究穿著打扮。看來這是島嶼民族所共有的特性。」
「那個盒子裡裝的又是什麼？」
「那是……」回答到一半，蕾拉突然察覺周圍的人都在用異樣的眼光看著自己。
糟，肯定被當成自言自語的妄想症患者了。
閉上嘴，匆匆走過食品賣區，登上往二樓的電梯。
{喂，你故意的是不是？}蕾拉在心中向他抱怨。
{沒，只是覺得好奇。}看不見他的臉，但回答中明顯隱忍著笑意，一聽就是在裝蒜。
「這傢伙……」蕾拉心裡暗暗想，等著瞧。
上樓一看，一家家名牌專賣店，貴得要死。張揚華貴，連進都不想進去。
匆匆掃過幾家店面，她在一家不太起眼的店前停下腳步。
「嗯……這家好像不錯。」
樸素的店面，以灰色和米色為基調，給人一種很溫馨的感覺。是本土品牌吧，價錢也不太貴。
進去後她挑了一件不好也不壞的灰色外衣。
蕾拉喜歡灰色。如同動物的皮毛，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不像黑，會讓人有仿佛被吞噬的恐懼，不像白，純潔到令人不敢近身。
灰，是包容一切的顏色。
「那邊那件比較適合你。」他突然說。
「……我又看不見你指的是哪一件，或者說你就不能閉嘴呆一會兒……啊，對了。」
蕾拉的嘴角壞心眼地一撇，走到放著減價處理的男裝的衣架那裡，拿了一件白底T-shirt，上面印著夏威夷風光，和一條藏藍色牛仔褲，躲到更衣間。
「Lancer,把這個穿上。」
「啊？」
「和看不見的幽靈說話，會被人當成神經病，穿上這個跟我來。」
「……」
呵呵，很想看看他現在的表情。
以蕾拉所期待的表情現形，接過她手中的衣服……喂呀！你別突然讓你的概念武裝消失好不好！
慌忙沖出更衣間，蕾拉才發現，自己又被他將了一局。
——算了，自己哪是那個那方面的經驗很豐富的傢伙的對手。不過在石器時代是不是大家也不太在乎被異性看到裸體啊……希望他別把那時的習慣帶到這兒來……
蕾拉一邊想像著那個時代的Lancer的模樣，一邊只聽一陣瑟瑟的動靜之後，他穿上她為他選的一身，從更衣間走出來。
深藍色的長髮，即使被捆綁也絲毫不減那狂野的氣勢；渾身鍛煉到極限的肌肉，如古代的雕塑，沒有一點多餘的雜質，在布料下，清楚地浮現出它的形狀，散發出如同野獸般的壓迫感；精悍的面孔上，那赤色的血眸，更是炯炯有神，咄咄逼人。
……怎麼看，都是一副黑幫的打手的模樣。
「噗，哈哈……抱歉啊，Lancer……」蕾拉終於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一臉不滿似的往鏡子裡瞥了一眼。
「哈哈，解恨了，把衣服還回去吧，Lancer。」。
「不，我喜歡這身兒。」
喂喂，你不是開玩笑吧？蕾拉用表情問他。
他也用同樣的方式回答自己的Master：我認真的。
「對了，我剛才說的是這件。」他從旁邊的女裝衣架上，取下一件灰色的英格蘭風衣樣式的呢子外衣，塞到蕾把手裡。
……
唉，還不如讓人把自己當神經病呢——蕾拉看著身旁讓她無比無奈的這位，神采飛揚地在步行街上走著，不但對自己的一身和現在的季節十分不搭的打扮滿不在乎，反而好像很高興能讓周圍的人注意他。
而蕾拉則端詳著身邊這位英靈。這是她第一次在陽光下看到實體化的Lancer的臉，說實話，真蠻帥的——通過異性百分之百的回頭率就能充分表現出來。
不僅僅是因為外表，更因那無意識間散發出來的，非凡的氣質。人們的注意力，不知不覺都流向他。
「嗯？好香。」他的鼻子抽動了一下。
前方一百米處，有一家烤肉店。言外之意就是說：我想吃。
——這傢伙果然是屬狗的……
「我怎麼覺得我們倆幹的事越來越像在觀光旅遊呀……」蕾拉無奈想，這傢伙不是比我還沒緊張感嗎……
「做人要能屈能伸，隨機應變。」他用很輕鬆自在的語氣說，「平時緊張得要命，一遇到事卻只會瞎咋呼的人，在戰爭中是活不下去的，蕾，這一點上其實你……」
兩人的談話，戛然而止。同時，蕾拉的餘光，被粗暴入侵的刺人的色彩燒得生疼。
意識流動的方向，突然發生改變。
在一股黑色後腦勺的洋流之中，如海市蜃樓般地，一團金色的烈焰，在燃燒。
如金絲一般的發，正午的驕陽，毫無吝惜地，給予它讚美。背對著Lancer和蕾拉的人物，雖看不見他的臉，但那毫不掩飾的，四射的壓迫感，在離他如此遠的距離外，依然像利劍般，直插入蕾拉的胸口。
身旁的人，沉默。但她感覺到他周身爆發出好戰的殺氣。縈繞，上升。無形，卻如暴風般強勁。
似乎感受到了兩點間詭異的氣氛，人們避開視線，低下頭，加快腳步，急急地遠離那殺氣的漩渦。就連周圍的人談天說笑的聲音，都被兩人的氣勢壓了下去。一時間，奇妙的寂靜，籠罩商業街。
遠處的那人，不，非人，漫不經心地，回過頭來。
□的血腥。
和Lancer同樣的顏色，卻如血池的深淵般的，瞳眸。
「……嗚！？」蕾拉的意識，混亂。
——好難受。
蕾拉的身體，被無數鋒利的風之刀刃，盡數刺穿。在痛楚來襲之前，渾身，便麻痹了。
——好難受。
拼命壓抑著想逃跑的衝動。
不能動，不可以移開視線。否則，會死。
感覺到背後的空氣被攪動，大而有力的手，粗魯但溫柔地，握住蕾拉的肩膀，讓她忍不住發抖的身體，靠在他的身上。
金髮的英靈，扯起一抹讓人心寒的，冷笑。之後，轉身，漸漸遠去。
「……呼，呼……」直到那刺眼的金色從視野中完全消失，壓迫感，散去，才重新獲得呼吸的主動權。
各種嘈雜的聲音，復蘇。
「Lancer,那是……」在兩人目光撞擊時迸發出來的殺氣，使蕾拉心有餘悸，直冒冷汗。
「那氣勢，應該是屬於三大騎士階級的，不是Saber，就是Archer。」Lancer紅寶石般剔透的瞳中，放射出躍躍欲試的光芒，「哼哼，有趣。」
蕾拉不太敢看Lancer的眼睛。迷迷糊糊地被Lancer拽進那家烤肉店，隨便點了點兒什麼。
思緒，有些混亂，需要整理。
「怎麼了，蕾？」而Lancer則又恢復成了平常那種散漫的模樣。
「……如你所見，我對魔法戰什麼的，完全不在行。」
對剛剛英靈之間的對峙心有餘悸的蕾拉，明白了現在不是顧忌什麼面子的時候，如果無法馬上和自己的英靈形成配合，那麼等待她的，只有死——於是，她總之先將眼前最迫切實際的問題拋出。
「我的家系，是專攻煉金術製藥方面的醫療系世家，對戰鬥……一竅不通。」
「什麼呀，你在擔心這種事嗎……啊噗——！！！」Lancer把服務員端上來的濃茶拿起來就喝，「這是什麼玩意兒！？」
「茶……你的年代沒有嗎？」
以一副「這麼難喝的東西，你怎麼能咽得下去」的表情，他把茶杯放回小盤中。
「戰鬥是我的事，你只要搞好後援工作就可以了。」槍兵輕鬆地如是說，完全沒有把半吊子的Master當累贅的意思。好像這世上沒什麼事能難倒他似的。
……作為在無數戰場出生入死闖過來的英雄來說，這的確算不了什麼吧。果然是大人物……但……每當有長得不錯的女孩走過時，在他臉上浮現的輕浮的笑容，總讓蕾拉覺得，他不過是個好色的打架白癡……
——英雄本「色」，原來是這意思……
第4章 吉爾伽美修，言峰和間桐
此人三分之二是神，三分之一是人。
大力神塑成了他的形態，
天神沙馬什授予他俊美的面龐，
阿達特賜給他堂堂風采，諸大神使他姿容秀逸。
此人見過萬物，足跡遍及天邊，
他通曉一切，嘗盡世間一切苦難，
他將智慧掌控，將一切歸於旗下，
他已然獲得珍藏，看穿隱秘，
洪水未至，他先帶來訊息，
他跋涉千里，歸來時已是精疲力盡。
——《吉爾伽美修史詩》
沙沙……筆尖在紙上躍動的聲音——
「毒氣洩漏」事件，自13天前發生以來，被害人數已達37人，尚無人員死亡的報告。基本可斷定是servant所為。已配合當地公安部門和醫療機關進行善後處理工作。
沙沙……機械地重複著，仿佛永不會停息——
「獵奇殺人事件」目前尚無確鑿的證據證明其與此次聖杯戰爭有關。
沙沙……無神的眼睛，如死魚。鏡子般反射著慘白的燈光。
關於第四次聖杯戰爭的遺留問題，本人駁回教會下發的作為「異端」清除的決定，正如本人先前分析所說，那樣只會造成更大的損失，恕我拒絕配合執行命令。
沙沙……胸前的十字架，搖曳著，在虛空中劃出妖異的軌道。
關於為參加此次聖杯戰爭而來日的英國「時鐘塔」特級講師肯尼斯.艾魯梅洛伊.亞切潑爾特閣下以及其未婚妻索拉烏.娜澤萊.索菲亞莉閣下，已確定，於昨晚在下榻的大倉酒店的豪華套房內遇害，疑是被其他master或servant所殺，令咒已被奪走。
沙沙……握筆的手，看上去就連枯死的樹枝，都比它有生氣。
作為本次聖杯戰爭的監督者，目前已確定身份的master有……
「這裡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煞風景呀，言峰。」
沙……
啪嗒。
筆身落到桌面的聲音，接著，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吱吱聲。
一直專注于例行公事的神父，起立，轉身。臉上，是一張面具般的，詭異的微笑。似乎並不為在身後突然出現，並毫不客氣地批評他位於教堂地下的工作間的人物而驚訝。因為他早就感覺到了周圍的氣流，因一個其存在本身就有著攪亂這世界的正常運行的品質的氣息，而被粗暴地攪亂。
在黑暗中也絲毫不失其光彩的，耀眼金髮，火榴石般的赤眸，放射著鋒利如刀的光芒。神父眼前的存在，正是蕾拉和Lancer在商業街偶遇的，金髮英靈。
由於他自身的存在感過於強烈，再加上當時極度緊張的氣氛，蕾拉完全無心注意他身上的打扮：穿著純手工編織的毛皮外衣，敞露著英挺的胸膛，一條貴重的純金項鍊，若隱若現。下身配著一條為他特別定做的精製牛仔褲。如此華麗的裝束，在他那只能用完美來形容的偉岸美麗的身軀面前，甘於作為襯托他的威容的陪襯品。
「這次的Master裡，有沒有什麼有趣的傢伙？」英靈漫不經心地發問。
「目前我還未能把握所有參加者的情況。」以毫無感情的口吻，敘述出調查結果。「不過今天有新收穫。」
神父身後的空間，突然扭曲。一副慘白的骷髏面具，從房間一角的陰影中顯現。全身都包裹著漆黑長袍的Servant,散發著陰溝般的穢氣。
「哼，這骯髒的老鼠，果然是你養的。」傲慢的雙眼，用看垃圾般的，輕蔑，冰冷的眼神掃了Asassin的Servant一眼，「是用奪過來的令咒召喚的？」
神父哼了一聲，舉起右手，暗紅色的聖痕，淡淡地浮現在手背上。
言峰綺禮擔當聖杯戰爭的監督一職，以專任司祭的形式駐留在冬木教會。作為教會的「執行者」，將魔術師作為異端排除，是他本來的工作。
可憐的肯尼斯.艾魯梅洛伊.亞切潑爾特，聽說自己被偷的聖遺物被教會的監督者找到，便滿心歡喜地來到冬木做好準備參加聖杯戰爭並取得聖杯，進而鞏固自己在「時鐘塔」的地位，成為魔術界上層建築的一員，獲得至高榮譽。在肯尼斯的世界裡他就是一切的主宰。他是天資聰穎的魔術師天才，更是名門艾魯梅洛伊家的嫡子。不只繼承了代代相傳的魔術成果的刻印，他自身也擁有與之相稱的世間少見的才華。所有一切的「事實」都使他對自己獲勝的心沒有一絲懷疑。卻在還未開戰前，就被好心為自己找回失物的言峰綺禮所殺，成為了第一個出局的Master。
「已知的Master,有遠阪家的現當家，遠阪凜，也就是第四次聖杯戰爭時的你的master,遠阪時臣的大女兒。」
「那無聊男人的女兒？沒什麼可期待的。」
「艾因茲貝倫家這次又派出人造人應戰，名字叫伊利亞斯菲爾.馮.艾因茲貝倫。是上次聖杯戰爭的參加者，衛宮切嗣的女兒，同時也是聖杯容器。」神父的表情，毫無變化。「至於間桐家嘛，應該是派出間桐櫻吧，就是被間桐家收養的遠阪凜的妹妹。」
「今天，又有一個Master召喚了Servant,似乎就是前幾天從「時鐘塔」偷走艾魯梅洛伊閣下用來參加這次聖杯戰爭的聖遺物的在逃學生，韋伯.貝爾貝特。」
「根據『靈器盤』的顯示，目前已有四個Servant現界，其中『Lancer』的Master還未到這裡來報到。」
被稱為「靈器盤」的魔導器。具有顯示被聖杯召喚的英靈屬性的功能。
關於Master的身份只有通過每個人的報告來確認，可是現身的Servant的數量和職階，不管他在什麼地方被召喚；肯定都會顯示在「靈器盤」上，以便監督掌握情況。
金髮英靈滿臉無聊地聽著，毫不掩飾失望的神情。
「嘖，無聊。」輕蔑地哼了一聲，對綺禮的報告失去興趣的金髮英靈，懶得再看神父和他的Servant一眼，轉身走上樓梯，消失了身影。
無聊嗎？
神父的嘴角，不易察覺地向上挑了一下。
的確，很無聊。
神父重新坐回老舊的木椅子上，恢復到一成不變的姿勢。Asassin也隱去了實體。
給我看看有趣的事情吧，就像十年前一樣。
萬物崩壞如此之美。
痛苦的人們如此可愛。
燒焦的遺骸如此可笑。
耳邊的慘叫聲如此大快人心。
這一種被神唾棄的世界，居然充滿了鮮豔的喜悅。
就連揪心的絕望感也是那樣的甘美。
稱讚善良的珍貴，歌頌神聖的美麗。正因為這樣的真理深信不疑，綺禮才會在教會浪費了二十餘年的人生。但，在十年前，他發現，自己的本性完全與這樣的真理背道而馳。
如果神是萬物的造物主，那麼對於所有靈魂而言「快樂」才是真理。
但現在，一個違背了道德卻得到快樂的靈魂真實存在。這個靈魂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不夠，光這樣還不夠——
星星隕落的樣子，真是美到讓人發狂。
「晚上好，神父大人。」
金髮英靈離開後沒一會兒，仿佛從死人堆裡發出的聲音，如一陣陰風，沿著地面爬行過來。
「今夜的訪客還真是多，這不是間桐髒硯大人嗎？」神父手中的筆，再一次停止了動作。「在太陽還未下山的時候能見到您，真是稀罕。」
「本來老朽還打算更早些來拜會的，可是剛剛那位，老朽實在是不願和他碰頭。」房間的角落，傳出一些騷動，一群令人毛骨悚然的生物，從牆縫滲漏進來，蠕動。
蟲，數以萬計的，黑色的，肉乎乎的，蟲。
一個乾枯如木乃伊的老人的身影，漸漸從其中現形。
「我能理解。那麼，您今夜來訪，有何貴幹？」
「嘿嘿，我的小孫女，已經做好準備了，最近她積攢了不少力量。」
「動作不要太大。」神父的語氣，一點起伏都沒有，仿佛一台機器。
「老朽明白。」
「那麼，儘快帶著間桐櫻和間桐慎二來報到吧。」
「多謝神父大人關心，我可愛的孫兒們，請您多多照顧嘍……」
隨著又一陣令人噁心的躁動的聲音，間桐一族的大當家，間桐髒硯的身形，仿佛分解般地融化，成為一灘污泥，消失在陰暗的所在。
「……」
這次，神父的筆，並未重新開始單調的機械動作。
污穢之人的到來，似乎使他體內的某處與之產生了共鳴。使他的注意力，轉向內在。
呵，我也是，污穢之人。
比誰都清楚，自身的本質。
明明是自己的心跳，卻與其它不知名的異物的心跳重疊，甚至被覆蓋。
是的——它的存在和綺禮一樣，都是有悖倫理的東西。現在想來，在看到那個幻境的時候，綺禮心中就有了期待。
為了我的「快樂」——我，渴求聖杯。
∼∼∼∼∼∼∼∼∼∼∼∼∼∼∼∼∼∼∼∼∼∼∼∼∼∼∼∼
不管世事如何變遷，還是有恆久不變的事物。
絢爛如火的夕陽，從林立的高樓的縫隙間，將它的金箭射入，為即將墮入睡眠的大地，揮灑金紅的祝福。
然而，世上註定有人與這祝福無緣。
在從教堂前往商業街的路上，有一段坡道。大樓的投下的陰影，和太陽火紅的吐息，為它束裹上紅藍相間的靚裝。
剛剛從教堂離開的金髮英靈，站在坡道上，沐浴著太陽死亡時的光輝。仿佛從靈魂深底綻放出的，威嚴的光芒，形成驚人的氣魄。甚至讓永恆之火，都顯黯淡。
「英雄王」吉爾伽美修——十年前的第四次聖杯戰爭中的最後勝利者——是人類世界最古老的文明，美索布達米亞文明中統治著古代烏魯克城的半神半人的英雄，擁有最悠遠的歷史的君王。在上次聖戰的最後，為聖杯中溢出的第三要素所淋，獲得肉體，回歸現世，再次君臨於這個時代。
對他而言，這對萬物來說意味著安詳休憩之時到來的，一日當中最後的溫暖，不過是太陽所開的惡劣的玩笑。
「哼，不過是無聊的污垢而已，竟妄圖降生於世上嗎？」不屑一顧的口吻,可表情，銳利無比。仿佛看著極度厭惡卻無法忽視的，不可知的造物。
「用你徒勞掙扎的可笑模樣，來讓我開心一下吧，雜種。」
為落日餘暉浸染得更加妖豔的，鮮紅的瞳眸，宛如一把染血的刀，暴露寒光。
第5章 Rin and Archer
「凜，聖杯總有一天會再出現。得到那個是遠阪家的義務，更重要的是───如果你要做個魔術師的話，那是無可逃避的道路。」
——遠阪凜早就有所覺悟了。
既然身為魔道世家的繼承人，她就註定要走與普通少女不同的命運之路。
她最大的願望，是想要成為父親那樣偉大的人。
那也就是說，她要選擇走上和父親同樣的道路，接受和父親同樣的命運。或者說————就是繼承遠阪家的魔道之血脈，傳承下去。但即使如此，她的願望卻不曾變過，所以她為自己所做的覺悟感到驕傲。
遠阪家世代都是冬木地區的暗中所有者——也就是說，遠阪家擔任著管理此地靈脈與監視異常情況的職務，這是魔術協會直接委託給他們的任務。也是為什麼遠阪作為「創始禦三家」之一，提供自己的管轄地為聖杯戰爭的舞臺的原因之一。
此時，凜的心裡正承受著責任感的煎熬。
從這個月開始便被連續報導的「冬木市的惡魔」，謎一樣的連續殺人犯。採用近年少見的殘虐手段，僅在市內便有三樁案件與他有關，非常殘暴的殺人犯。雖然冬木市內的員警已經特別成立了專案組．將周邊轄區的所有警力都動員起來抓緊時間破案．但是仍然沒有任何進展，還停留在連犯罪嫌疑人的相貌都無法確認的階段。
對於遠阪家來說，在聖杯戰爭實施的時候發生這樣嚴重的事件是非常頭痛的，聖杯戰爭必須在秘密中進行。這是對所有參加者來說不變的鐵則。現在這個時候在這片地方引起惹人注目的事態的人，是沒有人歡迎的。
原本，所有的魔術師都是聖儀的擔任者。任何人也好都不會把魔術公諸於眾，大家都只是秘密地研究著自己的術法，而那些無法徹底保守秘密的愚蠢的傢伙們則會迅速被魔術協會消滅掉。只要是與保密相關的事情，魔術辦會一向堅決而且徹底。所有的魔術師都對此充滿了畏懼。
還有就是「毒氣洩漏事件」————顯然也是這次參戰的Servant幹的好事。
Servant襲擊人類——這件事情本身沒有任何值得奇怪的地方。作為以魔力為糧食而存在的靈體Servant來說，不只從Master處獲得魔力的補充，也可以靠吸取人類的靈魂來獲得力量。那些無法給Servant提供足夠魔力的無能Master，有時候會以給Servant提供祭品的形式來彌補魔力不足的部分。
即使在這次的聖杯戰爭中。發生這種提供祭品的情況也在預料之中。這也是無可厚非的。魔術師本就是條理之外的存在。可以不管倫理和是非。即使需要犧牲無辜的普通人，但是只要秘密而隱蔽進行的話，便會被默許。
可是像這樣明目張膽的殺戮．而且還引發如此大的騷動的行為則是無法被允許的。
身為遠阪家現當家，冬木地區的管理者，遠阪凜必須作出表態。
但如果想和參戰的其他Master和Servant對抗，她必須召喚出最強的servant。
而這幾天，遠阪凜的魔力狀況卻一直欠佳。也不是說哪兒不好，就是沒有處於「最佳狀態」。
這讓他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因為要想萬無一失地召喚出最強的，Saber的Servant，必須在自己的魔法回路處於最佳的狀態下，進行召喚儀式……
可是今晚，她不願再忍耐。
時鐘的指標快要指著淩晨兩點——對魔術師來說波長最良好的時間帶。畫好遠阪家流傳下來的召喚陣，遠阪凜全心全力與之對峙。本來應該用血液描繪的魔法陣，這次用溶解的寶石來描繪。
手中垂掛著，她最心愛的父親的遺物，大顆紅寶石的項鍊掛件。
在極限內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機會，即使是微小的失誤也不能犯。
「純銀與鐵。與基石訂定契約之大公。祖先為我們的大師。用牆壁擋住流動的風，關上四方之門，迴圈在從王冠而出，到達王國的三叉路上吧————」
「——關閉吧。關閉吧。關閉吧。關閉吧。關閉吧。重複五次。只是，破卻滿溢的刻紋」
開始吧。她想。一定要召喚出最強的Servant。
「────宣告。汝之身體在我之下，我之命運在汝劍上。如果遵從聖杯的歸宿，遵從這意志、這道理的話就回應我吧」
眼前的視覺無法捕捉的第五要素，開始彙集————
「在此發誓。我是成就世間一切善行之人，我是傳達世上一切惡意之人。纏繞汝三大言靈七天，從抑止之輪來吧、天秤的守護者啊───！」
紅色的強光，瞬間奪去了視覺。
「轟————！！！劈裡啪啦跨喳喳喳喳……」
然而，第一個刺進她感官的，卻是從客廳的方向傳來的巨大的爆炸聲。
「什麼啊────！？」
凜頭腦空空地從地下室的樓梯跑向客廳。
「門、壞掉了！？」
客廳的門歪掉了，轉門把也沒意義，不管推或拉都打不開。
「──啊啊真是的……！！」
咚一聲，把門踢破進入客廳。
「……」
然後，瞬間，她全都理解了。
客廳變得亂七八糟，房內散佈著大量的瓦礫，天花板上破了一個大洞。
而兇手呢——自然就是那個很了不起似地翹著腳大大咧咧地坐在塌陷了的沙發上的男人。
「——哎呀哎呀，這可真是……被個了不起的Master給抽到了呢。」紅色外套，包裹著精悍的身軀，一頭耀眼銀色短髮的傢伙，誇張地低著頭，還碎碎念著「這可是衰透了。」
這傢伙，絕對是個性格歪曲的傢伙——凜在心裡暗暗想。
「……又，搞砸了。」
遠阪凜心裡暗暗罵著那遺傳的詛咒————雖然大部分的事都能做得比一般人好，但在最重要的決勝時刻，會做出難以置信的笨事──
心情不爽地，瞪著很了不起似地躺著的男人，問他。
「──確認一下，你是我的Servant沒錯吧？」
「那是我要問的啊，你是我的Master嗎。這麼粗魯的召喚我還是第一次呢，老實說不太能搞清狀況。」看不起人似的，半眯著眼，聖青色的瞳孔，若隱若現，暗暗地發著光「我被召喚的時候，你不在眼前。說明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吧。」
「當真？又不是小鳥，只能在睜開眼睛的時候決定主人，別開玩笑了。」
身分不明的Servant挑起眉毛。是對Master說的話不滿嗎，還是因為說得太對而佩服呢，有點微妙的反應。
「算了沒關係。我問的只是，你不是別人的，而是我的Servant這件事。不把這弄清楚，我沒有回答其它問題的義務。」
「……就是把召喚失敗給放一邊啊。這時候，我想還有很多該說的事吧。」
「沒有喔。主從關係是最應該一開始就弄清楚的東西。」
「呣……」
因為不完全的召喚嗎，這傢伙根本不打算隱藏對凜的不滿。
「弄清楚主從關係嗎。雖然做事失誤一堆，好像只有嘴上很厲害──啊啊，我的確贊成這意見。不弄清楚哪邊是強者哪邊是弱者，彼此很難相處吧。」
仍然躺在瓦礫上，從者帶有含意地看著凜。
「哪邊才是弱者……？」
「啊啊。我也是Servant，既然被叫出來我就承認主從關係啊。不過，那只不過是契約上的吧。哪邊比較優秀、判斷是不是能共同戰鬥之類的。物件是另外一回事──那麼。關於這件事，你是有資格當我Master的魔術師嗎，小姐。」
紅衣的Servant不懷好意地笑著。
「∼∼╬我沒有問你的意見。我問的只是，你是不是我的servant。」
「……唉。頑固的小姐啊，這樣話沒辦法說下去。那麼，你是我的Master的證據在哪裡？」
「這裡啊。身為你Master的證明就是這個對吧。」
「呣？」
凜讓他看右手背上浮現的令咒。
「懂了吧？這樣還有意見嗎？」
躺在瓦礫上的Servant睜大了眼睛，然後，臉色卻越來越不滿地暗了下來。
「……唉。受不了，你當真的嗎，小姐。」
「當、當真的，什麼啊。」
「你那想法啊。有令咒就是Master嗎？令咒只不過是約束Servant的道具吧。真是的，那種只有形式的東西還真像Master啊。我想看的是，你是不是有資格讓我獻出忠誠的人物啊。」
「……什麼啊。那我是沒資格當Master？」
「我也這麼希望，但不行。既然有令咒，我的召喚者就是你。……雖然很難相信，你好像真的是我的Master哪……真是的，雖然不滿但就承認吧。不過我也有條件。我以後，不會聽你的話。戰鬥方針我來決定，你就照那行動。這是最大的讓步了。沒關係吧小姐？」
凜心中的一根弦漸漸達到極限。
——啊∼∼父親，我好像不行了——
「我在形式上會服從你，不過戰鬥的是我自己。你就躲在這家裡的地下室，待到聖杯戰爭結束就好。這樣一來就算是未成熟的你也能保住一命吧。」
他用輕視的眼神告訴我，他對我不抱任何期待。
「……」
「嗯，生氣了嗎？不，我當然會尊重你的立場。因為我是為了讓master獲勝而被叫出的嘛。我的勝利是你的東西，戰鬥得到的東西也全部給你。這樣叫沒意見了吧？」
「……啊……」
「反正你也不會用令咒。算了，之後的事交給我，你就保住自身的安全……！？」
「我怒了────！！！好、既然你這麼說,我就用給你看！！！！！」
「什──難不成……！？」
「就是那難不成啊你這不懂禮貌的傢伙！宣告令咒！ 遵從聖杯之規律 ，將此人，我的從者 ，加上戒律之法……」
「笨蛋……！等一下、你當真嗎！？哪有人為這種事使用令咒的……！」
「閉嘴─—！聽好，你是我的Servant！ 那就要絕對服從我說的話對吧───—！？」
「什、什麼──！？」
……
第6章 宣戰
你相信命運嗎？
相信。
你相信緣分嗎？
相信。
你相信，愛嗎？
相信。
看著他一邊說著「這個國家的人飯量這麼這麼小」，一邊把十人份兒的烤肉一口氣全吃了，蕾拉那殘存的一點兒食欲也逃走了。
一邊呆呆地望著掃蕩餐桌的Lancer，蕾拉的腦中卻浮現出某些片斷——
和去年相同的，雪夜。
握住古銅色的門把手，用力。
雕刻著精緻卻並不張揚的花紋的木制大門，打開。
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的身影。他背對著壁爐的火光，站在房間中央。金色的卷髮，為爐火所照耀，染上溫暖的橘黃色。手中拿著盛著威士卡的玻璃杯。似醒非醒的眼睛並沒向我這邊看，只是茫然地，盯著地毯上的某一點。
沒想到你還會來看我。
計畫進入最終階段，已經一年了。最近明顯感到，他在回避我。
和我在一起，使他痛苦。
我不知道現在的他究竟承受著什麼，我無法知道，他不願讓我知道。
因為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他不願讓我知道我對他做了什麼。但我能看出，他的精神已漸漸被逼到接近極限。他的目光變得如凜冽秋風，越發犀利。眉頭緊皺。原本清爽開朗的笑容，已有多時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諷刺一般的，讓人心寒的扭曲斜笑。身軀消瘦，精悍的臉龐，變得棱角突出。
啊，我對你做了什麼？
我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側身，關門。
走到他的身邊。
他乏力的手指，散漫地握著酒杯。
「維克多。」
「……」臉，緩緩轉向我。
清瑩如蔚藍天空的，藍寶石般的，瞳眸。亦如永恆的蒼穹，其光輝，未有一絲減退。
我，只是看著，那迷人的色彩，陶醉。
有多長時間，都沒有機會這樣靜靜地，看著彼此。
沉默。
只希望，兩人，能永遠這樣……
「咣！」
突然的動作。
在酒杯落地的一刹那，我已被他有力的雙手緊緊掐住，倒在身後的床上。
含著酒氣的，炙熱而急促的呼吸，吹到我的臉上。
他的手立刻潛入我的衣服下麵，撫摸著，舔舐著，我渾身的皮膚。
「嗚……」
因興奮而顫抖。振動，通過他的手，傳播到我的感官。
想要我嗎？維克多。
那瞳眸，閃耀著前所未有的欲望之烈火，盯著我。
我，閉上眼睛。
他的氣息，逼近……
黑暗中，唇上傳來似有似無的碰觸，只感覺到，他那越發粗重的喘息。
感覺漫長，實則只有短短的一瞬，之後，壓在我身上的重量，忽然消失。
「維克多！」
起身，向著要轉身離去的他。
他停下腳步。
「我知道就算說了你也不會聽，但我還是要說。」
「……」他並不轉過身。
「你……嗚！……」
蠻橫地堵住我的嘴，用摯烈的，吻。
雙臂，緊緊摟住我的身體，使我窒息。
無法言喻的，對我的，愛。但，更多的是，決別的味道。
「……笨蛋。」
低下頭，不願被他看到自己現在的表情。
反正他，肯定是在沒神經地笑。
臂彎，鬆開。
門，關上的聲音。
壁爐中燃燒的木柴，發出劈啪的爆裂聲。
屋中，只留下一人。
「……大笨蛋！」
最後的最後，說出的，竟是這樣的話。
∼∼∼∼∼∼∼∼∼∼∼∼∼∼∼∼∼∼∼∼∼∼∼∼∼∼∼
……為什麼現在回想起以前的事來了？
從烤肉店出來後，模模糊糊地想著關於「他」的這個那個，蕾拉完全沒注意雙腳把自己往哪裡帶。
剛剛Lancer和那個金髮的英靈對峙的時候，蕾拉終於懂得了所謂的「命懸一線」。
——聖杯戰爭，實在不是能靠半吊子的心情來參加的事情。
必須得有明確的目標——就算犧牲他人的生命也在所不惜的，必須達到的目的——不能有半點迷惑。
否則的話，死的就是自己。
——我的願望，到底是什麼？
「——嘿，蕾，你要去哪兒？」Lancer的聲音，將她從記憶中拉回現實。環視了一下四周，已經走出商業街很遠，來到中央公園附近的小巷中。太陽也已經西斜。
「從剛才開始，你一直在想些什麼呀？」見Master陷入沉思，便一直默不作聲地跟著她的槍兵，此時有些不耐煩地問。蕾拉倒比較佩服以他的性格竟然能這麼長時間都不說一句話。
「多謝你關心我嘍。」回眸，微笑。
「什……」忽然莫名其妙地被道謝，好像有點不好意思。Lancer嘖了一聲，用手抓了抓自己狂亂的頭髮，別過臉去。
「你在意剛剛碰上的那傢伙嗎？」
「是呀，有點兒。」
「他的眼睛……」
「咦？」
「看眼睛就能看出來，他和我一樣，是擁有神的血統的英雄。」他將那如血染一般的赤眸轉向蕾拉。
「半神的英雄嗎……定義太廣了，幾乎所有的古代英雄都是神的後裔。」
「這情報沒什麼用嗎……」他倒是無所謂似的聳了聳肩，「反正交過手之後，就能知道他是哪路豪傑，現在想那些事也沒用啦。」
真是個大大咧咧的傢伙。打完之後才知道，有什麼用。還是說，這傢伙有把握面對任何對手，都能穩操勝券？
應該沒那麼自大吧……
「——有血的味道。」
「咦？」
一瞬間，蕾拉眼中，在鼻樑上堆起淡淡的皺紋的Lancer，宛如一隻呲出獠牙的藍黑色的獵犬。
「走，去看看，蕾。」
「……嗯。」
——我的願望，到底是什麼？
其實早就心知肚明。
對我來說，最最重要的，和毫不相干的他人根本不可並論的存在——
——我最愛的半身。
只要是為了「他」，我才不管世界會怎樣。
希望能再見到他……希望能再聽到他的聲音……希望能再碰碰他的手，我……我好寂寞，維克多……
但是，這願望，是不可以實現的。
這是由我一手造成的後果，當然由我來承擔全部。悲傷也好，痛苦也好，寂寞也好……都是對我所犯下的罪孽的懲罰，不需要他人來一起背負，因為這是我的家族的詛咒。為了這無聊透頂的詛咒，有很多人死了，很多，很多……已經太多了，太多了，不可饒恕，我的家族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為，不可饒恕。作為家族的後裔，我一定要斬斷這可恨的連鎖，結束這罪惡的迴圈。只要我忍耐就可以了，只要我忍耐，讓那可惡的詛咒在我這一代終結……
可是，那該死的聖杯，那該死的聖杯！！！竟敢生生把我的心掏出，擺在我面前，引誘我墮入那甜美的魔道……
不可饒恕。
竟敢如此露骨地引誘人墮落，不可饒恕。
竟敢如此□裸裸地踐踏我的決心，不可饒恕！！
那是和我所背負的詛咒相同的，不可原諒的「魔」！！！
絕不可妥協之物。
風吹的方向，發生變化。
太陽已經完全隱匿，啟明星高掛夜空。月牙，在不懷好意地笑。
迎面吹來的海風，變為從背後吹來，魔境的氣味，覆蓋，吞噬了海岸，縈繞在周圍。
身旁那鼻子很可靠的獵犬，肌肉緊繃，毛髮開始豎立。臨戰的緊張，化為興奮，在他的血瞳內閃耀。挑起嘴角，露出獠牙。
今夜的聖戰，已拉開序幕。
——好吧，我倒要看看，這次聖杯戰爭，對我到底意味著什麼。放馬過來！哼！！！我才不會輸給你這惡魔！！！
左手握緊自己那擁有令咒的右手，蕾拉默默地向自己的「敵人」宣戰。
……好像掐碎的番茄。
面對眼前的場景，蕾拉的大腦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面部所有的器官，都已錯位，扭曲。碎裂的下顎骨，能清晰地看出施其暴行的兇手的手形。散亂的牙齒刺進被扯爛的皮膚中。血紅的眼珠突出眼眶，死前的恐懼，凝固其中。
看體態特徵，是個女的。
對於蕾拉，這可不是什麼看著令人舒服的景色。
「王八蛋。」蕾拉身邊的藍色獵犬，咬牙切齒的罵道「竟然這樣對待女人。」
「……竟在這麼早的時間段出手。」她看了看手錶「而且……這是怎麼回事……」
從那猙獰的傷口就能看出，正常人絕對做不到這樣的殺人方式，毫無疑問，是Servant所為。
但……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如果是想補充魔力的話，大可不必這麼大費周折，直接吸取生命力就可以了。
……散發於空中的血腥，無可否認地帶有玩樂的餘韻。
單純是為了玩弄而玩弄，為了殺而殺。不帶有一絲其他的感情。
……噁心。
這是惡魔的所為。
就在此地，惡魔真實地存在。
「——Lancer，你能通過氣味，追蹤兇手嗎？」
「我倒希望自己的鼻子真有那麼靈。這種貨色，讓他在這世上多停留一秒，都讓人忍無可忍。」
槍兵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看著低著頭的蕾拉，表情隱沒在瀑布一般的栗色長髮之後。
「——蕾，接下來怎麼辦？」
「……這裡已經沒有其他有用的線索了，我們走吧。」
「由得她這樣嗎？」
「沒辦法，我不能到員警那裡去報案，這裡離大道不遠，只能祈禱她能早日被人發現。」
「……」
槍兵不再說什麼，但從他粗魯地把赤搶掄到肩上的動作就能看出，他現在很不爽。沒壞好氣地說：
「與其這樣摳摳索索地搞貓鼠遊戲，還不如主動出擊，能釣到大魚。」
「是嗎……那就這麼辦。」
「——哈？」他很不解地看著對他那一聽就是半發牢騷的氣話表示同意的Master。
「正好，讓我看看你的實力吧。如果是個自己沖過去，卻反而被對方收拾掉的Servant的話，說實話留著也沒用。」蕾拉雙手環胸，對著眼前超人的非凡存在，說出近乎挑釁的話。
「……也就是說，你是想試探我嗎？」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剛剛還訴說著滿腹不滿的耷拉著的嘴角，緩緩揚起。有無法掩飾的躍躍欲試的光芒。
「沒看出來，你還是個挺有膽的女人……好吧，我不會辜負你的期待的，Master！」
第7章 頭盤
「——真是的，為了無聊的事而浪費了時間。」站在冬木市最層建築的屋頂上，遠阪凜對身邊的紅色身影抱怨道。
「是是，是我不好，抱歉啦，凜。」眼前的是因為剛才的令咒而應該變得「絕對服從」的Servant……不過看著他那一臉欠扁的看不起人似的笑容，凜實在很懷疑那個令咒到底有沒有好好發揮作用。
「怎麼樣，這裡的視野很不錯吧，Archer。」晚風吹拂著黝黑的秀髮。
「哼……的確是個好地方。」弓兵很滿意似的，環顧四周。
「我說帶你去實地瞭解一下冬木市的地形，你卻只說帶你到城市的最高點就行……只是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不要小看弓兵的眼睛啊。」閃著淡淡的銀輝的，如鷹般銳利的眼神，真冷靜地解析著城市的構造「……那座大橋，周圍什麼障礙物也沒有，是狙擊的理想地點，可以好好利用。」
……他是Archer，不是Saber……
「唉……真呆啊。用了那麼多寶石居然不是Saber，真是慘不忍賭。」從小驕縱慣了的大小姐，將心之所想，毫無顧慮地說出。
「……呣，不好意思啊，我不是Saber。」
「咦？啊、嗯，雖然那是令人痛恨的失誤，但錯的是我……」
「啊啊，反正Archer就是不夠帥嘛。好啊，以後會讓你對這亂說話後悔的。到那時就算道歉我也不會聽的啊。」
「……什麼？」
……意外。凜想，是自己對Saber的固執惹他生氣了嗎，這位Archer好像在鬧彆扭的樣子。
「怎麼，生氣了嗎，Archer？」
「生氣了。看著吧，絕對會讓你覺得自己是很幸運的。」
Archer半閉著眼睛抗議。雖然感覺很討厭，但他現在的動作簡直就像小孩子,可愛又可笑。
──總覺得,這傢伙，說不定是很好的傢伙。
「那麼，你對你剛才所說的最優先目標的具體位置，有什麼眉目嗎，凜？」
「……有一個地方，一直覺得很可疑。」遠阪凜將視線投向那燈火之海中的黑暗的孤島——那被人遺忘的，十年前的焦原。「我剛才也說了，冬木市的異常現象開始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而是從十年前的第四次聖杯戰爭之後一直都持續下來的。殺人事件和失蹤案頻頻發生，而且在那個中央公園，偶爾會爆發極強大的魔力波動，那不可能是人類所為。所以得出的結論就是，上次聖戰當中的最後勝利的servant，憑藉著聖杯的恩惠，一直留在了現世，並為了維持魔力而襲擊市民。」
「哼……雖讓碰上目標的機率很低，但還是值得去調查一番的。」弓兵摸了摸下巴，眯起眼仔細地觀察著那片無底的黑暗。
「那裡被人張開了結界？」
「是啊，很強力的結界，我根本解不開。」凜很不甘心地說。她知道是誰搞的鬼————言峰綺禮————她那還不如沒有的監護人。在上次聖戰中未能保護她的父親，在接管了冬木教會監察員的位置之後，也未能阻止異常現象的發生和蔓延。不，他從未阻止，而是加以放縱。那結界就是他以「為了做好聖杯戰爭中遺留問題的善後處理工作等等」之類的理由委託魔術協會發動的。可實際上，誰知道他心懷什麼鬼胎。一個令人捉摸不透的，討厭的傢伙。
既然如此，那就由我來——由我這個冬木市管理者，遠阪家的現大當家，遠阪凜，來肅清那個混入這個城市的，可惡的異物。
「視覺無法真確地反映所獲得的資訊……看來還是直接去一趟比較好。」
「那麼，走吧。」
紅色的身影，毅然地，邁向那黑暗的所在————
——中央公園的邊緣——也是人們的生活領域與墳場之間的交界處。
到了這附近，就連亮著燈光的民宅都漸漸稀少。誰也不願挨著鬧鬼的荒地過活。遠遠望去，自十年前燒毀後就被放置，遺忘的樓房的廢墟，靜靜地，如墓碑般地，佇立著。從那被煙火熏黑，變形的門和窗戶中，時而傳來被慘烈的大火奪去生命的無辜的人們的低低的哀泣。怨恨，無奈，痛苦的呻吟。
過了黃昏之後，更是連只貓的影子都看不見——然而，今天，在那孤寂慘澹的路燈下，卻有一個少年的身影。
——我要成為正義的使者——
就算是普通人也感覺得到，此時的冬木市，正受到「異物」的侵擾。況且，這個少年，他是半吊子的魔術師。
人們對這種不可見的威脅毫無招架之力，但他，與常人不同。
少年堅信，自己擁有的，雖是極微不足道的力量，但，憑此力量，還是能夠與「異物」對抗的。
——我要用我的力量，保護冬木市，保護大家，保護所有人——
手中緊握著一個棒球棍，衛宮士郎用另一隻手捂了捂隱隱作痛的胃——可惡，振作點，作為這個城市當中最藏汙納垢的地方，沒有比這裡更適合那個可惡的殺人犯藏身的地方了。我，是正義的使者！！
——少年天真地這麼想著，握緊手中的球棍，輕手輕腳地巡視著。四周沒有任何活物的氣息，只有猶如凝固了的，寂靜。無形的緊張，重重地壓下來。
突然，
「吼噢噢噢噢噢————！！」
「！？」
仿佛由地府的魔犬發出的，令渾身的血液凍結的，吼叫。
——什麼「東西」！？
下腹被震得就像狠狠挨了一腳。本能地判斷出，這絕不是屬於「人」的範疇的存在，所能產生的動靜。
到底發生什麼事！？
——笨蛋，不要去，會被殺掉。
心中，有一個聲音在拼命地對他喊。而少年的腳，就像釘在了地上，一動也不能動。後脖頸滲出虛汗。
——回去！走！！馬上離開這裡！！！
……那是什麼？
——那不關你的事！
可是，那肯定和最近以來冬木市的異常現象有關係。
——那又怎樣！？你以為你手中的球棍在那種存在面前能派上用場嘛？走！趕快走！！會死的！
我，我，我是正義的使者！所以，我，一定要去！！
——你是超級大笨蛋！！！
……
碩長的身影，像在圖畫書裡看到的惡魔般的異形。
在昏暗發青的皮影都市中，有個淒厲，不容存在的東西待在那裡。
「Berserker……」
遠阪凜說出無法更加貼切的詞語。
宛如具象化的災難，那巨大的青黑色軀體，周身散發著死神般的負向波動。在深夜的廢墟當中，就像地獄的惡鬼再現于世。
「晚上好啊，凜。你終於召喚了Servant呢，所以我今天就想來和你打個招呼。」銀髮的少女，微笑地說著。她那天真無邪，令人毛骨悚然。小巧的身影與她身後的異形實在是太過的不搭，好像是在做惡夢一樣。她很有禮貌地拉起了裙擺，行了一個與現狀十分不搭的禮。
「初次見面，凜。我是伊利亞。伊利亞蘇菲爾·馮·艾因茲貝倫，這麼說你就知道了吧？」
「艾因茲貝倫……」
凜的身體稍微動搖了一下。
對這樣的反應很滿意嗎，伊利亞很高興似的露出了笑容。
「……」
根本就不是毛骨悚然那麼簡單。別說身體，連意識都完全地凍結。
那是個怪物。
明明眼神都沒對上，只不過待在那裡而已，就讓人動彈不得。
「……糟糕。那傢伙，層次不一樣。」遠阪凜邊咋舌著，邊盯著頭上的怪物看。
「……」一直保持靈態的弓兵，此時已完成實體化，矯健的身軀，擋在自己的主人和怪物之間。在他的身後，可以感覺到那嬌小的紅色身影所感到的絕望，以及————絕不認輸，這股明確的氣魄。
「……Archer，一會兒就好，拖住那傢伙。」她低聲對自己的Servant說「我會趁機逃跑。」
「聰明。凜如果能先逃走我也跑得掉。單獨行動是弓兵最擅長的哪。」Archer盯著Berserker，像是在思考著，沉默著，微微點了點頭。
「嘿，真嚇我一點。你說要由這個名不見經傳的Servant來阻止我的海格力斯啊。怎麼，想不到妳還滿可愛的嘛，凜。」銀髮少女發出嘲笑。
「什……！？」她竟然說出自己的Servant的真實身份。在聖杯的戰場上，不可能有Master自報家門，servant的真名可是戰略的關鍵。因為敵人可以根據與其有關的資料文獻，來制定出應對的措施。
而銀髮少女的舉動，明擺著就是在看不起眼前的遠阪凜。
「對了，凜。確認一件事好嗎。」Archer用淡然得不適合這個狀況的聲音，對著因恥辱而燒紅了臉的Master問道。
「……什麼事。」
「要爭取時間是可以───不過要是我不小心把那怪物打倒了，應該也沒關係吧？」
「……！？Archer、你──」
「我說過吧，凜。你毫無疑問是最優秀的Master，由你召喚而來的我，當然也是最強的。我會讓你收回之前你亂說的的話的。」
弓兵轉過臉，用對對手完全不屑一顧的，自信到欠扁的表情，笑著說出非同小可的話。看著他自信滿滿的樣子，凜嚴峻的臉上，也綻放出充滿戰意的笑容。
「……好吧，讓我在這裡看看你的實力吧，Archer！」
「是嗎。那我就好好應妳的期待嘍。」Archer向前，離berserker的距離只有十米左右。這種距離，那怪物一瞬間就能逼近了吧。
「討論結束了？那麼，可以開始了嗎？」
伊利亞輕快的笑聲。
「那我就殺了喔。上吧，Berserker！」像在唱歌一般，命令了背後的異形。
Berserker眼中，瞬間迸放出了紅色的光。
「哦哦哦哦哦哦————！！！」
巨體飛了起來。
被叫做berserker的怪物，一口氣，朝這裡落下────！
「凜！退後！」
隨著Archer的喊聲，他的雙手發出光芒，在下一瞬間————
「咣！！！」
Archer兩手握著讓人聯想到斧頭的中國風的左右對稱的一對短劍，擋住了Berserker手上幾乎可說是巨大岩塊的巨斧。
空氣在震動著。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狂亂的Servant，不斷地向那與他的巨體相較起來顯得過於嬌小的紅色身影施加壓力。
「∼∼∼！！」紅色弓兵的嘴角扭曲了。只是看著，就好像能夠感覺到他的四肢，正承受著多麼可怕的力量。劍與斧的摩擦，迸發出火星，在黑暗中照亮對峙著的兩人的臉。
「啪！」————以為是Archer的腿骨發出的悲鳴，但卻是他腳下的水泥地，發生斷裂的聲音。
「嗯嗯嗯嗯嗯————吼啊！！」巨怪突然改變施力的方向，失去平衡的弓兵，被側面而來的一擊生生掃了出去.
「轟！」紅影在暗淡的月光下一閃，撞塌了無人居住的廢屋的圍牆。揚起的灰塵，吞沒了他的身形。
「哎呀呀，可不要只是打了一下招呼就掛掉了呀。」不遠處響起伊利亞那傲慢的嗤笑。
「Ar————！」追隨他的身影而轉過頭去，臉側面的皮膚，卻感覺到那巨斧，正劃破氣流，向自己劈來————
……腦內，一片空白————
「遠阪！」
「！？」
「呲啦！！」血肉被劈開的聲音，真難聽。
滾燙的鮮血，濺落到凜的臉上。
第8章 激戰，開始
所有人的動作，都暫時停止。
擁有正常反應速度的人，都還無法對突變的狀況作出判斷。
殷紅的血，噴灑飛濺在柏油路面上，混雜著內臟和骨骼的碎片，緩緩攤開來。紅蓮之花，將遠阪凜的紅衣，浸染得更加豔麗。
這，並不是她的血。
凜呆望著突然闖入並將自己奮力推離巨斧的軌道，此時卻倒在血泊中的身影。
身體幾乎被削成兩瓣兒，毫無疑問即時死亡的某人，似乎……似曾相識……？
「……什麼呀，居然自己跑出來……」首先回過神兒來的，是愛因茲貝倫的伊利亞大小姐。
「真掃興，Berserker，我們走！」被敗壞了興致的伊利亞大小姐，驕橫地命令巨怪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戰場。而一直等待著主人下一步命令的Berserker，就像一隻順從的小狗般，收斂起周身的狂氣，乖乖地跟著消失在墨汁般的夜色當中。然而，他未注意到，黑暗中一雙聖青色的鷹瞳，正和宣示死亡的，發著暗銀色微茫的箭頭一起，緊緊注視著他和伊利亞的一舉一動。直到他們徹底在視野中消失，紅衣的弓兵，從倒塌的圍牆的瓦礫中起身，來到自己的Master身邊。
凜已經恢復冷靜，正在翻看闖入者的臉。
「……果然，衛宮士郎。」在確認了因迅速失血而變得蒼白的臉的主人後，凜的嘴唇，微顫著，說出他的名字。
咬著牙齒。不是為了壓抑顫抖。
為什麼會是這傢伙。
怎麼偏偏是這傢伙。
「……」
腦海中浮現櫻的臉。她一定會哭的吧。
跟著也想起了，很久以前一個天空一片紅色的放學後的事。
……遠方的夕陽
有一個白癡不停地繞著操場跑著，還有————遠遠地，只是呆呆地看著他的無聊的女孩子。
──然後是，在眼被捲入戰爭的某人的屍體
「你認識他嗎？」Archer渾厚的嗓音，從頭頂響起。
「是和我同校的不入流的魔術師啦，看來也不知道聖杯戰爭的事……真是……居然拿著這種東西……」凜隨意地回答，看了看掉落在一邊的那一點也沒派上用場的球棍。
「你要幹什麼？」看到自己的主人將很重要的紅寶石掛件拿出，Archer皺緊眉頭。
「……就算他不瞎逞英雄多管閒事，你的箭也會在那怪物砍到我前射穿他的頭顱解決他吧。雖然是白白送死的笨蛋，但……我還是很感激他的心意的。」不忘在嘴上逞強。
「為了救目擊者而用掉寶貴的寶石嗎？你怎麼想的？」
「吵死了，反正寶石還有儲備，不要那麼小氣。」
「……」
Archer不再說什麼，而正集中所有的神經治療眼前的垂死之人的凜，一點也未注意到，此時的弓兵，是用多麼複雜而又散發著危險氣息的青瞳，注視著她。
「——嘖。」
「怎麼了，Lancer。」
清寒的夜空中，飛竄於高樓大廈之間的Lancer，雙手標準「公主抱」著蕾拉，正在趕往剛剛爆發了劇烈的魔力衝突的地點的路上。
「看來已經結束了，兩個Servant的氣息都消失了。」Lancer失望地說「總之去看看吧，說不定會留下什麼線索。」
「好。」
「……嗯？」然而，剛剛鬆懈下來的Lancer的嘴角，再一次繃起。
「又怎麼啦？」
「有新的Servant的氣息，就在剛剛我們要去的地方」Lancer的血眸中閃現出興奮「而且——」
「而且？」
「——嘿嘿，有種，竟然自己沖這邊來了，看來是打算和我幹一架。」
「咦……！？」
「速度好快……和我不分上下。」
「我們該怎麼——呼哦哦！！？」
沒等蕾拉吐完口中的音節，他們就以幾乎自由落體的速度降落到了夜半無人的柏油路面。Lancer獵豹般強韌的身軀完全吸收了衝擊，蕾拉幾乎沒聽見他的腳落地的聲音。
「這裡足夠夠寬敞。」
Lancer放下蕾拉，一甩手——自從召喚之後就再也沒看到的那把血紅色的長槍，出現在他的手中。
「你算在這裡開打嗎，Lancer？」看著閃著令人心寒的寒光的槍尖，蕾拉稍稍向後退了退。
「嗯……蕾拉，聽好，戰鬥的事就交給我，你站在這裡不要動，知道嗎？」
「好的，我知道了。」
「嘿嘿，來了……」
順著Lancer點了點下巴的方向望去，路燈描繪出迎戰者的麗影。
首先抓住蕾拉的視線不放的，是一片安穩平靜，卻內涵堅毅的，寶石般的聖青色雙眸。今天是風很強的日子。雲朵流動，月亮稍微露出了一段時間。銀色月光，照耀著如金砂一般的髮絲和包裹著身體要害部位的，聖潔高貴的白銀盔甲。騎士裝束的……少女，象徵著她的青衣在風中擺動著。
「……靠，是女人……」
「？」
蕾拉似乎聽見Lancer喃喃地發著牢騷。但即刻，他就隨意地將愛槍架在肩上，開口道：
「呦！美好的夜晚，不是嗎？」
Lancer大大方方站在無人的大馬路中間，用極輕浮又散慢的口氣，向邁著凜然的步伐於黑暗中現身的銀甲少女打著招呼。仿佛已經和對方認識了十年似的，親密口吻。把血色愛槍雙手架在肩上，好像一點打的意思都沒有。但他周身散發出來的殺氣，清楚地告訴蕾拉，那好戰的血，正在沸騰。
「我一晚上都在這晃蕩，卻沒有一個人接受我的挑戰，你是第一個。」他把長槍掄起，紅色的殘影在月光下一閃，架起姿勢。
「可沒想到，對方是個小女孩……」他用真誠的，失望的口氣說，還要了搖頭。這種態度理所當然激怒了對方。
「注意你的言辭，Lancer！在戰場上，性別沒有任何意義！」如銀鈴般，清瑩剔透，卻絲毫不乏不輸給Lancer的氣勢的聲音，在夜晚的空氣中迴響。同時，她擺出應戰的姿勢。但……她的手中，不見武器的蹤影。
「對你沒有，但對我有呀————」Lancer好像很為難似的苦笑了一下。「我絕不會殺女人和小孩子的。」
「呣……作為騎士，這是很值得尊敬的態度。」對方的怒氣，稍稍平靜。
「看你的氣勢，應該是三大騎士階級的其中一個……」Lancer那獵豹般的銳利眼神，仔細觀察著對方的姿勢。
「哼，Saber的Servant，居然是個小女孩……？」
在七個職階中，作為「騎士」之座而為人所懼的職階有三個，Lancer，Archer以及「劍」的英靈————而眼前的這個少女，則應該正是名為Saber的Servant。
「如果我的姓別使你困惑，那你大可不必在意，因為我在第一次生命時，就已拋棄了人類的身份，我從沒將自己當作女人，周圍的人也是。」
「你是說，你在歷史上是以男人的身份生存嗎……！？」Lancer的血瞳眯了起來，毫不掩飾厭惡地說：「嘖，讓人不爽，區區女流之輩……」
「那麼你要不要嘗嘗我這小女孩的一擊呀……！」翡翠色的瞳眸，燃起憤怒的青色火焰。
兩人的殺氣猛然飆升，空氣瞬間凍結。
Lancer露出嗜血的笑容。吊起的嘴角，粗暴地，盛著風傳來了野獸的氣息。
「……！」站在Lancer身後不遠處的蕾拉為了不被兩人卷起的強大的魔力漩渦逼退，努力站穩腳步。對方的master沒有現身，而她張開的結界也沒有捕捉到其他的入侵者。看來是躲在較遠的地方隔山觀虎鬥。
雖然在現場有被戰鬥波及的危險，但蕾拉認為，在聖戰下的冬木市，不會有比呆在lancer的身邊更安全的地方。
聖潔的藍，和狂野的藍，對峙著，對峙著，突然————
「蕾，我已經準備好嘍。」藍色槍兵迫不及待的聲音，仿佛在催促自己的Master————
「……？……！！」這是蕾拉才恍然大悟，Lancer是在等她的一句話。
「……好吧，上，Lancer！」
「嗨呀！」
「哈！」
銀色的光芒和青色的閃電，撞擊出激烈的火花。
激戰，開始！
「哼哼，凜，你可真是幹了一件多餘的事。」
「啊？我又怎麼啦！？」
回到城市的高點，Archer突然莫名其妙地扔給自己的Master一句。
「你剛剛救了的那傢伙，似乎在我們離開後召喚了Servant，成為Master了呦。」Archer眯著他那鷹眼，嘲笑般地說。
「什麼啊啊啊————！？」
那半吊子，居然成為了和自己一樣的Master————！？
這對魔法世家的大小姐的凜來說，簡直是侮辱。
「然，然後呢？」
「現在似乎和別的Servant打起來了。就在離剛才不遠的地方。」
「……」
「那麼，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呢，凜？」雙手環胸，Archer試探似的問道。
「什麼怎麼辦？」
「看來他是對聖杯戰爭一無所知……你還打算幫他嗎？」
「……既然已經成為Master，那我們就是敵對關係，欠他的已經還了，沒義務再照顧他。」
「的確，是這樣。」Archer用冷冷的表情注視著她所看不到的場景。
「那麼，去觀戰吧。說不定能收集到其他Servant的資料。」
「……」Archer沒有回答，摟住她的腰，躍入夜空————
第9章 混戰
「嘖……！」
發出厭惡的咋舌聲，Lancer稍微後退。
以人類的肉眼連辨識都辦不到的速度刺出的長槍，被少女用手中的不可視的武器確實地彈開，並間不容髮地踏前————
「咣！」
如同摔出炸藥般的一擊，Lancer的槍在擋住少女揮出的「某物」的瞬間，像通了電一般發出血色的怒吼。
不說Lancer，連蕾拉也看得出來。那是威力強到能視覺化的魔力。少女揮出的每一擊，都包含著了不得的魔力，只是接觸就能滲透進對手的武器。那種東西，只是擋住就會受到相當的衝擊。但是，讓Lancer居於下風的，不是那種次要的事。
「卑鄙的傢伙，竟然隱藏自己的武器……！」一邊振開少女的猛攻，Lancer像是詛咒般地罵著。
少女拿著的武器是看不到的，那是什麼形狀、有多長都無法判斷，一切都看不到。是原本就是透明的嗎，少女揮出的武器就算爆出火花也沒有浮現形狀。
「……」少女不回答，然而，對方當然不會給Lancer喘息的機會。揮著「某物」的手臂更激烈了，沒有空隙的，如豪雨般的劍舞爆出的火花讓人想到鍛造場的煉鐵。
「妳這傢伙————」在發出怒吼的瞬間，
「————別得寸進尺！」Lancer消失了。
不，是像消失般地後躍。
少女的一擊劃過虛空打碎地面，卷起了土塊。
「呀────！」
向後跳了幾公尺，lancer在著地的同時彈了起來。像逆轉自己剛才的跳躍一般朝少女躍進————
對長大的武器來說，通常在戰鬥時，是要保持拒離的。利用長大的距離壓制敵人，控制戰鬥才是槍兵的戰鬥。拿著兩米多長的武器的Lancer，只要迎擊進入自己射程範圍的敵人就好。因為貫穿踏進來的外敵，比自己進攻來得容易。
——但是，蕾拉家那位可不管這個。
Lancer自己如閃電般地沖進對方的近身，對不可視的武器沒有絲毫的畏懼。
那個性，猶如烈火。
深深插入地面還未來得及拔起的「某物」和Lancer異乎槍兵常理的進攻，使少女稍稍一愣。而Lancer自然沒有放棄這一空隙的意思。
喉嚨、肩膀、眉心、心臟，沒有漏洞地貫穿而來的Lancer的槍，連殘像都無法追趕的高速穿刺，緊逼少女。而此時的少女，轉而成為防守的一方，不停用自己的武器化解Lancer的刺突。
蕾拉已經完全看呆了。
Servant之間的戰鬥，完全不是區區人類可以介入的領域。光是拼命用眼睛捕捉他們的動作，就已經是極限了。
「哐！」
「哼……！」
被對方的重擊逼退，槍兵的臉上卻洋溢著興奮和喜悅。
「不愧是Saber————」
距離大大地拉開了。
無法，相信。
名為Saber的少女，的確是對Lancer占了上風。
「拿出真本事來，Lancer！」遠處，少女抗議似的對Lancer吼道。
「那∼∼可不行，我怎麼看你都像個女的。」Lancer用極度俏皮的態度，揶揄道。
————這，這這這傢伙，原來他是美色當前，在手下留情嗎！？——不，不過，也不用覺得太意外，這非∼常符合他的性格。
雙手環胸在一旁觀戰的蕾拉，都已經懶得無奈了。甚至自暴自棄地想，愛怎樣怎樣吧。
「你這傢伙，是在侮辱我嗎！？」少女美麗的碧瞳，因憤怒而放射出更加豔麗的光。
「拜託，是你自己在那兒自欺欺人吧。」Lancer好像很不耐煩地歎了口氣，「刀身三尺多，寬度約四寸嗎，形狀……是典型的西洋劍。」
「！！」Lancer說出的話語，使少女無比震驚。看來是猜得八九不離十。
「到底是誰看不起誰呀……」Lancer的語氣，摻雜了些許憤怒。
————就在這時，蕾拉的結界發出入侵的警報。
「————！Lancer，有新的敵人！」
「嗯？」
槍兵那獵豹般銳利的眼，已經捕捉到了新的目標。
「Saber！！」身影，從小巷中躍出。
「Master！？請不要靠近！這敵人很強！」
「哦？Saber的Master嗎？」Lancer打量著新出現的人物。
……這傢伙怎麼回事？蕾拉盯著不但滿身是血，而且目光慌亂少年。最重要的是，她從他身上根本感覺不到一點魔力……
「看起來也已經不是小鬼了……既然主動露臉，就說明已經有所覺悟了吧……小子！」
「Master，退下！」銀甲劍士，擋在自己的主人之前。
「咦？什麼？」Saber的Master一臉不知所措的樣子。
————！！
魔法回路突然的高速運轉，使蕾拉感到一陣輕微的暈眩。
Lancer身上，瞬間流入了多到讓人想吐的魔力。
周圍的氣流被粗暴地攪亂，仿佛就連時空都因為這突然出現的異物強大的氣魄，哀叫著被撕扯，扭曲。
「嘶————————……」
聽到了毒蛇吐信子般的幻聽。
從周圍吸取魔力這種行為，只要是魔術師，誰都會做。是一種很普遍的，伴隨著一種美的魔術。
但是，那個不一樣。
像是喝水這單純的行為，超過限度也會看起來覺得醜惡。那傢伙現在所做的，是擁有魔力的人都會覺得厭惡的，絕大的暴食。
可怕。
現在的他，好可怕。
Lancer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升騰出和之前根本無法相比的強烈殺氣。眉頭緊鎖，眼神宛如鋒利無比的刀，而那總是帶給旁人安心感的，輕鬆自如的笑容，不見了。緊繃的嘴角，抽搐著，聽到咬緊的牙齒咯咯作響……
而那把血色的長槍，仿佛聞到血腥的蛇，抖動著，掙扎著要從Lancer緊握的雙手中沖出，撲向眼前的獵物。在說，我要吸血！我渴望鮮血！！
惡魔！
現在的他，不是平日裡的他，而是嗜血的惡魔——
——氣流，停息。無風。
Lancer的臉仿佛凝固成了雕塑，只剩下□裸的冰冷殺意。緊握槍柄的手上，浮現出青筋。聚集於那血色槍尖上的魔力，已達到零界點。升騰纏繞的魔力之流，宛如無數的赤蛇相互糾結著，掙扎著，發出噝噝的噓聲。
看來他是將Saber的Master既定為了新目標。而Saber也毫不讓步地站定，保護自己的Master。
突然————一抹裂痕般的歪笑，迸開在他的臉上————
一觸即發。寒冷清澈而又充滿緊張感的空氣。
「你的心臟————」
————就在這時，
「————我收下了！」
「轟！！……隆隆隆隆隆……」突然被雷鳴般的響聲劃破。
「————！？」
在場所有人都一時被鎮住，回望東南方向的天空，只見一個飛行物在天空中劃過一條曲線，直奔這邊而來，還在夜空中灑下了紫色的閃電火花。聲音必然是它發出來的無疑。
「……戰車……？」
蕾拉看著這神奇的造物。從外形上判斷，這是一輛古式的有兩個車頭的戰車。拴在車轅上的不是戰馬，而是肌肉如波浪般翻滾、魁梧健美的公牛。牛蹄踏著虛空，拉著豪華壯麗的戰車。
不，戰車不僅僅是簡單地漂浮在空中。戰車的車輪轟轟作響，公牛蹄下踩著的不是大地而是閃電。每一次牛蹄和戰車蹬著空無一物的天空時，紫色的閃電就閃現它那蜘蛛網般形狀的觸角，用震耳欲聾的響聲將大氣向上卷起。閃電迸發出的魔力恐怕可以跟Lancer和Saber使出渾身解數發動的一擊相匹敵。
「……」
所有人都面目緊張，一言不發。盯著這個突然造訪的戰車。
如果是身上纏繞著如此巨大的雷電之氣的英靈的話，也許是雷神的前身。而如果是跟公牛有關的雷神的話，最先讓人想到的就是奧林匹斯的至高神————宙斯。不過要是到了那種級別的話，就已經超出英靈的範圍了，不可能。但即使只是作為其眷屬的英靈，也毫無疑問是絕大的威脅。
「轟！轟隆……」
「∼∼∼！！」蕾拉不禁彎腰捂住耳朵。爆炸般的雷鳴聲直震入她的骨髓。
腳踩雷電的戰車，氣勢洶洶地在Lancer和Saber的上空盤旋而過後，降低了速度，剛好落在了互相對峙的兩個英靈之間，阻擋了兩個人的劍鋒和槍尖。在著地的同時收起了令人目眩的雷光，露出了一個巨漢的身姿，威風凜凜的站在戰車的駕駛臺上。
「雙方都收起武器，在朕面前！」
這聲霸氣十足的吼叫，可以跟他在天空中飛馳時發出的雷鳴聲相匹敵了。那炯炯有神的目光具有似乎要把相互對峙著的劍鋒和槍頭給逼回去的氣勢。
作為普通人的蕾拉姑且不說，Lancer和Saber都是大名鼎鼎的英靈，不是隨便吼兩聲就能嚇唬得住的。但是，這個新出場的英靈似乎不是為了襲擊他們，而是僅僅為了阻止Lancer和Saber的對決，才橫擺一槍。蕾拉實在不明白他這麼做有什麼意圖。
身材魁梧的戰車主人在首先削弱了雙方的氣勢之後，繼續語氣嚴厲地說道：
「吾乃征服王伊斯坎達爾。參加了這次聖杯戰爭並獲得Rider的職階。」
「！！？什……麼……？」
對於過於出乎意外的舉動，不光是蕾拉，在場的所有人都傻了眼。而最坐立不安的是，坐在Rider身邊的Master。
「你都在想些什麼，笨蛋！！」
和高大魁梧的Rider比起來，他的Master和Rider真是形成了鮮明對比——略長的、誇張地捲曲著的淺棕色頭髮，灰色的瞳孔。身穿「時鐘塔」的學生裝。消瘦的身軀。身高更是只到Rider的腰部。他一邊虛張聲勢地質問Rider一邊緊緊地抓住他的披風。可是，只聽「啪！」的一下，無情的額頭彈指功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公牛的噓聲在空中回蕩，他抗議的聲音沉寂了下來。
「他就是Rider的Master嗎？看來和我一樣是外來的……」
蕾拉看著以滑稽的動作蜷縮在Rider腳邊捂著額頭打滾的矮小身影想。
Rider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看了一眼左右兩邊的Lancer和Saber問道：
「你們為了得到聖杯互相廝殺，……在你們交鋒之前我有一件事要問你們。你們各自對聖杯都懷有什麼樣的期待，我不清楚。可是現在就想一想吧。你們的願望，是否比包含天地的宏願，還要有分量。」
雖然還沒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但是直覺告訴蕾拉，這話的真實含意充滿了兇險。
「你————究竟想說些什麼？」Lancer試探地問道。
「嗯？我說得很明白呀。」
此時，Rider依然保持著他的威嚴，但是語氣已經變得柔和許多。
「我降臨戰場，你們有沒有把聖杯讓給我的打算？如果把聖杯讓給我，我會把你們看作朋友，跟你們一起分享征服世界的喜悅。」
「……啊？？？」
面對Rider無厘頭的提議，Saber甚至都沒有生氣就呆住了，而Lancer則半張著嘴，滿臉堆滿了「莫名其妙」。
「……你剛才自報家門的氣魄，讓我佩服但是……我難以答應你的提議。」反應了好一會兒之後，Lancer扯起抽搐的嘴角說，但是他的眼裡卻沒有絲毫笑意。如利劍一般充滿威勢的目光，跟征服王不屑於正視的眼神正面相撞火花四濺。
「由我捧起聖杯，這是我跟今世惟一的新君主立下的誓言。而絕對不是你，Rider。」
「……你是不是為了這些戲言，才妨礙我跟Lancer的決鬥？」Saber接著Lancer的話問道。她臉上的表情與Lancer不同，甚至連笑容都沒有「征服王你的玩笑開得過火了，這對騎士來說是無法容忍的侮辱。」
Lancer和Saber一起把充滿敵意的目光投向了Rider，Rider好像面露難色一邊「嗯」地叨念著，一邊不自覺地用拳頭咯吱咯吱地按壓太陽穴。即使是一種帶有莫名可愛的動作，卻絲毫不損他那威風凜凜的姿態。
「……待遇我們可以慢慢商量呦？」
「少廢話！」
Lancer和Saber同時齊聲喝道。
Rider皺起眉頭，長歎了一口氣。
「那我們的交涉就決裂了，太可惜了，真遺憾。」
Rider在臉朝下嘟囔的一瞬間，發現了從腳下往上注視的那充滿怨恨的眼神。
「啊、疼、啊……」
Rider那可憐的master的叫聲低低地掠過了低空。
」怎麼，辦啊。口口聲聲地說什麼征服，最後還不是惹人厭惡嗎……你真的以為Saber和Lancer會答應嗎？」
身材魁梧的Servant面對Master的提問，沒有任何愧疚的神情反而哈哈地大笑起來。
「不，不是有這麼一句話嘛，『凡事都有一試』。」
「『凡事都有一試』莫不是你的真名吧？！」
氣得頭暈的他，用毫無力量的兩隻拳頭，朝挺立著的Rider的胸鎧甲敲打著，一邊哭了出來。
這對兒組合可真奇特。蕾拉在腦子裡沒神經地想著，他們說不定很適合去說相聲。
「沒別的事兒的話，給我滾。」Lancer沒好氣地說，「興致都被你敗壞了。」
注意力被打亂的Lancer，和剛剛的氣勢相比，簡直像泄了氣的氣球，縈繞周身的令人不安的魔力也消散了。可是Rider面對lancer的逐客令，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然後向著無人的夜空大聲喊道：
「出來！還有別的人吧。隱藏在黑暗中偷看我們的傢伙們！」
Lancer和Saber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怎麼回事，Rider？」
面向詢問自己的Lancer，征服王滿面笑容同時豎起了拇指。
「Lancer還有Saber，你們堂堂正正地正面交鋒，真是很了不起。你們的劍戟發出了那麼清脆的碰撞聲，被吸引而來的應該不止我一個才對。」
說完，他又開始喊：「沒出息，太沒出息了！在冬木聚集的英雄豪傑們啊！看到Lancer和Saber在這裡顯示出的氣概，難道就沒有任何感想嗎？具有值得誇耀的真名，卻只是偷偷摸摸地窺視，真是懦弱。這樣也能冠以英靈之名，實在讓人笑掉大牙！」
在放聲一頓大笑之後，Rider輕輕地歪著腦袋，嘴角露出無畏的神情，最後用挑釁的眼神眺望著四周。
「被聖杯戰爭邀請的英靈們，現在就在這裡聚合吧！打算繼續不露面的膽小鬼，就是對我征服王伊斯坎達爾的侮辱，你們給我覺悟吧！」
唉，世界難道就是差點被這傢伙給征服了嗎？
然而，局面，連讓蕾拉歎完這口氣的空隙，都不願給。
一陣金黃的光芒，在Rider吼叫過後，突現。
過於耀眼的光線使人無法正視，但是蕾拉的心中早已沒有驚訝的心情了。此時現身的，肯定是因Rider的挑釁而拍案而起的第四個Servant，這是無可懷疑的。但事態的發展令人感到恐懼，在這樣一場大戰前的熱身戰上竟然聚集了四個Servant。如今無論誰也無法判斷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那陣金色的光芒，最後停留在離地面十米左右高的燈柱頂端，化成了身披光芒四射的黃金甲胄的威姿，出現在眾人面前。
「那是……」
雖說只見過短短一瞬間，但是讓人留有如此強烈印象的身影，不可能認錯。
如燃燒的烈火般的，絢爛金髮。宣示著其高貴的半神之身份的，血紅的雙眼。
他就是蕾拉和Lancer白天在商業街偶遇的那個金髮Servant。
全身沒有一處不被鎧甲覆蓋的重型裝備不可能是Caster或Asassin。而且如果是回應Rider的呼喚而現身的話，就證明他具有將Rider狂傲的話視作挑釁的判斷力，即他也不可能是發狂的Berserker。
這樣一來，利用排除法只剩下三大騎士職階的最後一人————也就是說，他是Archer的Servant。
「妄想玷污本王寶物的骯髒老鼠，竟敢不知天高地厚地自稱為『王』？就算是戲言也不可饒恕，雜種！！」
一開口，黃金英靈就極為不快地撇了撇嘴，露出了對眼下對峙著的三個Servant的鄙視之情。雖然Archer驕傲的態度和口氣跟Rider的妄自尊大如出一轍，但從根本上來說是不同的。征服王的聲音和眼神沒有他那麼冷酷無情。
Rider也好像沒有料到會出現比自己還要態度囂張的人，一臉困惑地撓著下巴。
「即使你這麼說……吾乃伊斯坎達爾，舉世知名的征服王就只有我一個了吧。」
「開玩笑。真正稱得上『王』的英雄，天地間只有我一個人。剩下的就只是雜種。」
Archer乾脆地說出了比侮辱還有過之無不及的宣言。但是Rider卻還是寬容視之，只是有些吃驚地歎了一口氣。
「既然你說到這個份上，就先報上自己的大名怎麼樣？如果你也是王的話，不會忌憚與公開自己的威名吧？」
Rider這麼一回答，Archer通紅的雙眸越發帶著高傲的怒火，緊盯著眼下的巨漢。
「你在問我嗎？雜種問大王我嗎？」
按常理來看，Rider問Archer的真實名字也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在Archer看來這好像是難以饒恕的不敬之辭。跟隱藏自己真名的偷摸打算明顯屬於不同次元的，單純出於感情上的激憤氣焰，從流露出明確殺意的黃金騎士身上散發出來……
「如果說我讓你身披遏拜我的榮耀，卻竟不知道本王的威名，那樣的無知我也毫無辦法。」
接著，他緩緩舉起右手，筆直地指著saber，眼中充滿蔑視。
「那，是屬於本王的東西！！」
「什……Archer！？」望著Archer的saber的臉色因震驚和憤怒而變得鐵青。
「那傢伙是……！？」Lancer的豹瞳瞪得滾圓，洩氣的毛髮重新豎起。
「給我消失吧，雜種！」Archer無視其他兩位英靈，用明顯敵視的眼光看著Rider。他冠于自己「征服王」的稱號，好像令黃金英靈極為不快。接下來的一瞬間，他的身後的空間中，晃動般地出現了波浪式的扭曲————空蕩蕩的天空，被佛光般的鮮紅撕裂，其間，兵刃閃耀著耀眼的光輝，顯現。
脫了鞘的劍，還有槍。每一把都施加了光彩奪目的裝飾，而且還散發出無法隱藏的強大魔力。明顯不是尋常的武器，只能是寶具。
「……」
這回蕾拉可是徹底呆了。
面對如此壓倒性的力量，甚至連恐懼或絕望的感情都沒有存在的餘地，能感覺到的，只有□裸的震撼。
金色的王者，猶如背對著噴灑熔岩的火山口，卻有著仿佛能使一切自然力都折服於其腳下的，驚人的氣魄。寶具群的光輝，美如天上的繁星。而屹立處於紅色星系中心的他，毫無疑問，是這世界的太陽。
真美呀。
無言以對。
視覺以外的一切感官都棄她而去。只是直直的，像傻瓜一樣望著他出神。
比她之前遊歷世界時所見過的任何景觀，都更加瑰麗，壯美。
太美了。
人類，竟可以達到如此美麗的境地。
感動的眼淚，從她臉上滑過。
——我怎麼哭了……
啊啊，原來如此，維克多。
這就是，你曾嚮往的景色嗎。
你曾試圖達到的境界。
人類之身永遠追求，卻又永遠不可能達到的，姿態。
而我，竟有幸一睹這稀世美景。
……為什麼不是你，而是我呢？維克多……
為什麼……
我不明白啊，維克多……
蕾拉向那已不存在的答案發問。
不明白……
第10章 影
那是，Archer的Servant。
爺爺對我說，姐姐召喚出來的，是Archer。
也就是說，那是姐姐的Servant。
我的姐姐。
所有同學的偶像。
繼承遠阪家業的大當家。
被萬人捧在掌心的姐姐。
任何時候都光芒四射的姐姐。
美麗的姐姐，漂亮的姐姐，總是穿著招搖的紅色。
身為姐妹，卻與我如此不同的姐姐。
從未正眼看過我的姐姐。
傲慢的姐姐。
從未對我伸出手的姐姐。
冷漠的姐姐。
擁有我所沒有的一切的，我的姐姐。
我·最·討·厭·的，姐·姐！！！
正當Rider和Archer一觸即發之時，忽然不知從何處爆發出一股魔力的洪流。
蕾拉驚奇地轉過頭去，在比Lancer和Saber作為戰場的車道更靠海邊大約兩個街區的地方。向上卷起的魔力之流漸漸凝固，化作了模糊的人影。
————那個，只能用「影子」來形容。
就仿佛從地獄的陰霾當中出來的淤泥，黑色，伴隨著陰風，爬行，直立，勉強能辨認出應稱為「頭」和「身體」的部分。除此之外，看不出有任何特徵和個性，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暗示其身份————不、還不如說是越看越不清楚，越看越模糊。
蕾拉趕快一把抹掉滴落下來的眼淚。但無論她如何聚精會神的看，也無法準確地捕捉到「他」的面容。就像在放映失焦的影像一樣．黑色人影的輪廓總是模糊不清，有時兩重或三重的身影會重疊在一起，輕飄飄沒有重量，如一團汙霧。
「蕾。」
「！」
不知何時，Lancer已經飛竄到自己的Master身邊，槍尖不帶任何猶豫地直指著新出現的威脅。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就連與Saber戰鬥時，在Rider和Archer突然出現時，他的表情都沒有如此嚴肅過。
「那傢伙作為Servant，到什麼程度？」
一旦成為與英靈定下契約的Master，都被授予了可以看透其他Servant能力值的透視力。聖杯戰爭邀請英靈參加，並只授予了正式Master這種特殊的能力。Master可以比較自己的和其他Servant之間的能力差別，然後制定戰略使戰況朝著有利的方向發展。眼前的Saber、Rider和Archer能力，蕾拉都把握了，可是————
「……我看不出來。」
「什麼？」
「那個東西……除了黑乎乎一片之外，我什麼也讀取不到！」
「……」
Lancer一臉疑惑地皺了皺眉頭，眯起眼重新凝視著那黑影。Saber，Rider，還有他們的master，好像都是同樣的狀況。
「那個……真的是servant嗎……?」Lancer撅嘴嘟囔著。
已經現身的Servant們所擁有的「光輝」的要素，但那個黑影卻不具備。saber，庫·夫林還有征服王伊斯坎達爾，以及不知真名的黃金Archer，各自都有自己獨有的「光華」。這是作為英靈的尊嚴的體現。眾人的讚賞和憧憬所創造的傳說般的榮譽。是他們作為「高貴幻想」的必備要素。
但是，新出現的黑影卻缺乏這些要素。勉強說的話，大概和asassin差不多……
是怨靈。
毫無疑問，那是「負向波動」的集合體。
讓蕾拉一直很在意的，飄蕩在冬木市當中的，那負面的存在，竟有了不完整的形體。
本能地，厭惡。
不祥的前兆。
不行，絕不可以放走它。蕾拉即刻判斷，那是與我，與人類，與世界相背的存在。
必須在這裡，消滅掉。馬上！
「La……！」剛想命令Lancer，蕾拉的注意力卻被一股由上方覆蓋下來的惡寒打斷。
在場的所有人都以懷疑和警戒的目光注視著黑影的一舉一動。
但是有一人例外。
Archer血紅色的雙眸，沒有半絲懷疑和迷茫，用純粹的充滿殺氣和憤怒的眼神，俯視眼下的異形。
「竟然自己跑出來……」Archer的臉上，如裂開的傷口般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漂浮在Archer左右的寶劍和寶槍，瞬間改變了進攻的方向。
「骯髒的東西，你沒有踏足於這個世界的權利！！」
隨著他的怒吼，所有的劍和槍同時從虛空中飛奔而出。
即刻，黑影所在的位置，連同周圍的一大片區域，被接連的爆炸瞬間破壞殆盡，火柱直沖天際。炸飛的水泥碎末與騰起的煙霧，籠罩了整個視野。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氣。
……這是什麼破壞力。
爆炸的迴響，漸漸遠去。所有人都緊緊盯著，那被毀滅的所在。
瀝青的路面被炸出一個巨大的隕石坑，濃煙滾滾，水泥和大地的碎片四處散落。而那黑影，沒有一點存在過的跡象。
就這樣，結束了？
「……」蕾拉懷疑地凝神，卻的確是無法確認那黑暗的存在了。
不可思議的，寂靜。
仿佛進入了颱風眼。
所有人，此時都緊緊盯著黃金的Archer。Lancer和Saber的臉上沒有笑容，而征服王卻露出了興致高昂的微笑。
「竟然會有如此程度的傢伙……真是讓人興奮到發抖呀……！」他仔細端詳著Archer。而此時的Archer，也正將目光轉回Rider。
「接下來輪到你了，賤貨！」話音剛落，他身後的虛空中，竟又出現了數量絕不亞於第一輪攻擊的寶具群。
「哼……！！」面對似乎有無限潛力的可怕對手，Rider的眼中沒有一點畏懼之色「放馬過來……！？」
而，就在這時，Archer的視線卻突然轉向另一個方向。
無人能察覺，那正是南丘的冬木教堂的方向。
「哼，變得真夠自大的……言峰……看來是需要好好□教一下了。」Archer抽搐著嘴角，以壓低的聲音狠狠地罵著。展開在四周的無數寶具同時收斂了光芒，並不知消失到哪裡去了。
「算你撿回一條狗命，雜種。」
雖然滿臉憎惡無處發洩的樣子，但血紅的雙眼中已經沒有了殺意之火。只有那傲然的姿態毫不動搖，輕蔑的掃視了一下眼下的眾生。他的目光停留在saber身上，並露出使所有女人不快的，□的笑容。
「好久不見了，Saber，還記得本王所做的決定嗎？」
「Archer……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面對Saber的質問，黃金的王者很完美地無視之。只是自把自為地繼續說：
「記住，你，是屬於本王的東西！」
「閉嘴！！」Saber被Archer目中無人的宣言氣得渾身發抖。不可視的劍尖直指著她的敵人。
「呵呵哈哈哈哈！！！」
伴隨著侮辱所有人的邪笑，Archer解除了自己的實體化。黃金的盔甲上喪失了實感，只留下光輝的殘渣，消失了。
Archer和Rider之間的對決，就這樣以出乎意料的方式結束了。
「……呵……看來他的Master可沒有Archer那麼剛毅呢。」
Rider苦笑著說，一臉失望的樣子。
「……話說回來，你到底是來幹嘛的，征服王？」Lancer不知何時又恢復成了往常那種輕浮的口氣。血色的槍尖沒有指著Rider或Saber中的任何一人。
「唔……那種事，朕通常都不會細想的。」憨厚的笑容也回到Rider長滿鬍鬚的臉上，巨漢輕鬆地聳了聳肩「什麼理由呀，企圖呀，那些麻煩的事情，就讓後世的歷史學家們隨便找一個吧。我們英雄只要隨心所欲，用滾滾的熱血，在戰場上馳騁就足夠了。」
「哈哈，倒是個痛快的傢伙，你呀！」Lancer開心地笑起來，好像恰逢知己。看來他和任何人，甚至敵人，都能馬上打成一片。
「……難以想像這是一個王者所說出的話。」臉色很難看的Saber，聲音顯得相當僵硬，但也已經放下了握著武器的手。
「……真是如你所說，大豐收呀，Lancer。」蕾拉見氣氛有所緩和，就走上前去。
「蕾！」
「怎麼著？你還要繼續打嗎？」
「……」Lancer看了看Saber，又看了看征服王「嘖，被這麼多人攪局，早就沒興致了。Saber！這場決鬥，下一次一定會分出勝負！！」他把愛槍一掄，重新扛在雙肩上。看來這是他表示無戰意的習慣動作。
「儘管放馬過來！」Saber毫不示弱地回應。
「喂，Saber！」她身後的Master滿臉焦急地跑過來，不過他接下來的話，被征服王雷鳴般的大笑完全掩蓋掉了。
「呼哈哈哈哈!好！！你們幾個實在是太好了，朕很欣賞你們！特別是你，Lancer，還有你，小姑娘，Lancer的Master！」
「咦？」突然被稱讚，蕾拉一時沒反應過來。
「竟然允許自己的Savant正大光明地現身挑戰，你是個很有膽的Master呢！」
「不……我只是覺得論戰術的話聽他的比較好……」弄得她有點不好意思。
「不要那麼謙虛，聽進臣下的諫言是需要很大的器量的。Lancer，你可真是搭上了一個好Master！」
「是呀，沒的說。」聽自己的Master為強敵所稱讚，Lancer一臉自豪的樣子。
「怎麼樣，小姐，下次一塊兒喝一杯吧？」
……三步不離英雄本「色」。
「嘿，不需對我的Master出手！」
「不，不，朕是說真的，Lancer，Saber，還有你們的Master，有機會的話，一定要陪朕喝一杯！」
「……」Rider的Master欲言又止。看來他是再也不想吃Rider的彈指攻擊了。
「喝酒的話，我隨時奉陪，征服王！」Lancer爽快地答應了「你是個挺讓人舒服的傢伙。」
「哈！哈！你也是呀！真希望能知道你的真名！」
「只有這個，不行呢。」Lancer無奈地聳了聳肩「令人沮喪的規定！」
「Saber！」一直插不上嘴的Saber的Master，有些氣急敗壞的喊道。
「是，Master。」Saber面無表情地回過頭去。
「Saber的Master，你也是個好漢呀！你們是第一個主動接受Lancer的挑戰的猛將！」
「那，那個……」Saber的Master很慌亂的樣子，衣服上殷了一大片血。蕾拉困惑地打量著他。這種程度的大出血，這傢伙怎麼還這麼活蹦亂跳的？而且，就算離這麼近，她還是從他身上感覺不到一絲魔力。更可笑的是，他手裡竟然莫名其妙地握著一個棒球棍！
好奇心，被撓了癢癢。
「你受傷了嗎？」
「咦，我……不知道……」
「給我看看。」
「退下，Lancer的Master！」Saber警覺地對蕾拉喝道。
「我不會對他怎樣的。」她順手撩起他那破破爛爛的上衣「只是作為醫生的好奇。」
蕾拉拿出自己的手帕，將他肚皮上的血漬擦乾淨。
「啊，痛痛痛……」
「嗚哇……身體幾乎給砍成兩瓣兒了，你竟然還能活著……不過治療得可真夠粗糙的……」她看著那用強大的魔力硬是給粘合到一起的猙獰的傷口，皺了皺眉頭。
「哪裡的二把刀給你做的處理的呀？」
「我……我不知道。」
「……」
這傢伙，不對勁。
「你是魔術師嗎？」
「嗚……算是吧，可能……」
「你知道聖杯戰爭嗎？」
「那是什麼？」
「……」
在場的所有人都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小子，你不知道聖杯的事情嗎？」Lancer不禁脫口問道。
「所以說，那是什麼東西呀！你們是什麼人！？這裡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
這樣的傢伙怎麼會被聖杯選上，而且竟然還召喚出了Saber的Servant。
蕾拉扭頭看了看Saber，依然是一張撲克臉……
「……嗯……怎麼說好呢……」要解釋起來可麻煩死了。
「南丘的冬木教堂，你知道嗎？」
「啊？知道呀……」
「關於聖杯戰爭的事，你去問在那裡的神父。他是負責監督這場戰爭的人。」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你已經被聖杯選上，成為了Servant的Master，也就是說，是和我們自相殘殺的敵人。」
「自相……殘殺……！？」
「是呀，如果不想死得不明不白的，我勸你最好趕快去一趟。」
蕾拉用毫無感情的語調複述事實。然後，轉身走回Lancer身邊。
「聊天就到這裡吧，Lancer，我們走。」
「是。」
「等一下！那個……」
「去教堂問。」面對還想繼續追問的他，蕾拉冷冷地說「不想死的話，就退出聖杯戰爭。」
「……？？？」
丟下一臉困惑的Saber的Master，我和Lancer躍入清冷的夜空。
「後會有期啊，Lancer！」征服王那洪亮的嗓音從身後響起。
「下回大家一起喝酒啊！」Lancer扭過頭去回應Rider的道別。
不愧是，英靈呀。
竟然和在不遠的將來要相殺的敵人，都能馬上這般熟絡。
在新都的最高點，凜和Archer將混戰的全過程盡收眼底。
「……Archer，剛剛那個金閃閃的傢伙是……Archer嗎！？」
「……哼，看來意外順利地找到最優先目標了呢。」弓兵笑了一笑「既然我是這次聖杯戰爭被召喚出來的Archer，那麼那個Archer就只能是上次聖戰遺留下來的Servant。」
「……Archer嗎……」
「每次聖杯戰爭結束後，聖杯也會消失，失去聖杯力量支持的Servant要想保持現世，從居民身上吸取魔力是自然的。」
「他不可能沒有Master吧！Servant是由聖杯召喚而來的，但這種超常理的存在要想停留在這個時空，就必須和這個世界的Master交換契約，建立聯繫才行。」
「或許是他的Master的魔力不足以維持它的正常活動，或許……」
「……？」
「凜，還有一個讓人在意的……」
「嗯，那個黑影是吧？」
「你有想到什麼嗎，凜？」
「目前……沒有。」
弓兵的表情閃過一絲凝重。不過在下一瞬間，他就已經恢復到了平常那副冷嘲熱諷的樣子。
「哼，反正靈體化離開的金閃閃是沒法追蹤了，接下來怎麼辦，凜？」
「……去跟蹤Lancer和他的Master，Archer，想辦法摸清他們的藏身處。」
「遵命。」
隨著明顯帶有戲弄口氣的回答，弓兵的氣息遠去。
第11章 圖書館
「……蕾，有人跟蹤我們。」Lancer壓低的嗓音，在迎面而來的寒風在耳邊的呼嘯聲中傳來。
「……會是誰？」
「應該不是Saber或者Rider，也不會是Archer。」
「難道是……！？」那個黑影。
「不，感覺不一樣。」
「是沒露面的Caster，Asassin或Berserker……？」
「Berserker的話，才不會幹這種拐彎抹角的事，會直接攻過來。而Asassin有隱藏氣息的能力，這種距離，應該是不會被我察覺到的。」
「會不會是Caster派來的使魔？」
「不，這是和我一樣的Servant的氣息。」
「……這次聖杯戰爭怎麼這麼混亂？那個黑影到底……」
「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意做出這種假像，企圖迷惑其他Master。」
「能甩掉他嗎？」
「哼哼，不要小看槍兵的腳啊。」Lancer咧嘴一笑，讓蕾拉有種極不好的預感，「在所有職階中，除了Rider之外，沒有人能追上我的速度！」
「！？」忽然被腰上的力道輕飄飄拋甩出一條弧線，蕾拉感覺肩膀一沉，被他穩穩地「公主抱」在了懷裡。
「小心別閃了脖子。」
「等一下————！！！」
只聽自己的脖子「嘎巴」一聲————這回她可是扎實體驗了一把當Servant的感覺。
打在臉上的風壓猛然加強，漆黑建築物的巨影迎面撲來又瞬間遠去，周圍的一切事物仿佛都失去了實體，如湍急的河水，急速流逝，迅速消失在視野之外。很快蕾拉就沒法繼續睜著眼睛。黑暗中感覺到Lancer在密集的建築群中不斷地上竄下跳，還不時急轉彎改變方向。跟在坐過山車似的。
之後，就像開始時一樣突然地，Lancer停止了一切動作。
蕾拉睜開眼睛，看到了一條狹長的夜空。
他們正躲在一條非常狹窄的小巷子裡，而Lancer則用眼神示意蕾拉別出聲。
就這樣過了一會兒之後—————
「……好了，看來他已經放棄，回去了。」
「……呼∼∼∼……」
回到住處，蕾拉把大衣一扔，「骨碌」一下就在自己房間的榻榻米上躺成了「大」字形。
沒開燈，暗淡的月光透過窗戶，像一層霜灑在榻榻米上。
……這一天可真長呀……
「你不睡一覺嗎？」解除靈體化的Lancer，又換上了他那身得意的夏威夷裝。
「我不困。」
精神從未如此亢奮。
大腦正超負荷處理獲得的各種資訊，怎麼可能會困呢。
只是回想一下自己直到剛才的處境，命懸一線的危機所帶來的恐懼，與興奮，便不斷地襲擊蕾拉的身體，讓她心跳加快，四肢顫抖。
想想今天有幾次很危險的氣氛呢。其中最甚的當然是……
「Lancer，你對今天遇到的幾個Servant，怎麼看？」
「……如果單看今天的表現的話，那個黑乎乎的傢伙無疑是最大的威脅。」
Lancer的表情又變得和剛才看見那黑影時一樣嚴肅，房間裡的空氣也忽然沉重地壓下來。
「那個被金閃閃一擊轟掉的東西嗎？為什麼？」雖然心裡很贊成他的想法，但她還是想聽聽他的理由。
「那東西沒有確切的實體，你怎麼知道他□掉了？」Lancer滿臉厭惡地說，「我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不倫不類的東西。雖然征服王和金閃閃都毫無疑問是難纏的強敵，但說實話，比起堂堂正正現身的他們，那些躲在暗處的老鼠，才是真正的威脅。」
「哼……的確，只有對那東西，心裡一點底兒都沒有。」蕾拉依舊躺在地上，微微皺起眉頭。胳膊不自覺地交叉在胸前。
「那絕不是什麼正經東西。」Lancer惡狠狠地咬著牙，「下次，我一定要宰了他。」
「……你討厭那東西嗎？」
「討厭。」
「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不知道，但我知道，那東西肯定是和我的信念相悖的存在。消滅他的理由，這就足夠。」
「你認為，那東西和最近發生的奇怪的事件有關嗎？」
「嗯？你這麼認為嗎？」
「毒氣洩漏，殺人事件還有不明原因的失蹤……肯定是Servant幹的好事，毫無疑問。」
「那東西到底是不是Servant都值得懷疑。」Lancer摸了摸下巴，在鼻樑和眉頭堆起皺紋，半閉雙眼「總之，暫時將對那東西的情報收集定為最優先事項吧，否則也沒法專心於聖杯戰爭。」
「……那麼，關於征服王和金閃閃，你有什麼對策嗎？」
「沒和他們交手，不知道。」
「那，剛剛過招的Saber呢？」
「嗯……那傢伙？在討論之外啦。」
「咦？」
「我才不會和女人一般見識。」
「……你剛剛不是還和她約定說要一決勝負的嗎？」
「嘖……是這樣沒錯啦，」Lancer好像很為難似的用手胡亂地抓著自己的頭髮「的確，作為騎士，她的實力毋庸置疑。但她是女人這一點，也是毋庸置疑。我承認她作為優秀騎士的實力，但我討厭女人握劍。」
「『在戰場上絕不殺女人和小孩』嗎……」作為戰士，一輩子在戰場上奔波的的庫·夫林，遵守了終身的誓言，同時也將他推向了死亡。
「……噗……哈哈哈……」他突然笑了出來。
「怎麼啦？」我奇怪地問。
「呀……哈哈……不，沒什麼。蕾，你還記得我剛被你召喚出來的時候，我說過什麼嗎？」
「……什麼呀？」
「我大言不慚地說，什麼誓言呀，榮譽呀，那些東西一概不管。只想痛痛快快的打一架。」
「啊……」
「哼哼，可是呢，一旦敵人站在眼前，老毛病就一個不差地犯，真是沒藥救了。明明在上輩子吃了那麼大的虧，還是狗改不了□。」
嬉皮笑臉的某人，很沒正經地自嘲著「以為自己能改變的我，是個笨蛋。看來我是一輩子都這副德性了……哎，不對，我已經死啦。」
「……Lancer，英靈之座是個怎樣的地方呀？」
「嗯∼∼∼是個無聊透頂的地方啦，沒有酒，也沒有女人。」
「沒正經！」對於Lancer過於隨便的態度，蕾拉不禁感到憤怒「我是在認真地問你！」
「我是在認真地回答呀，」Lancer裝出一副無辜的模樣，讓人手直癢癢「什麼都沒有，很無聊的地方。」
「……什麼都沒有？」
「是呀。」
「……」
「我說，蕾，你對Saber的身份有眉目嗎？」
「嗯……大概八九不離十……歷史上有名的女騎士本來就很少，再看她的實力可不是開玩笑的。應該是在這片土地上有很高知名度……我想應該是法蘭西的著名民族英雄，聖女貞德。」
「聖女貞德……」
「她帶領法蘭西抵抗英格蘭的侵略，不過……在貞德的傳說裡沒有出現過『透明的劍』這回事……」蕾拉努力回想以前讀過的關於貞德的傳記，可是一直處於高速運轉狀態的大腦，此時似乎有點要短路了，發出噝噝的聲音，還冒出了白煙。
……算啦，明天到圖書館走一趟吧。為了自己的大腦著想，何不求助於紙媒介呢？她決定不再為難自己的大腦。
「他和金閃閃似乎是認識的。」Lancer提醒道。
「這麼說……他們倆的確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看來再之前已經有過接觸呢……不過……」
……
「！？」
接近正午的，刺眼的陽光。
起身。才發現自己還穿著前一天的衣服。
「……Lancer，是你幫我鋪的被子嗎？」向正蹲在房間的一角，聚精會神地看著她的「世界旅遊手冊」的槍兵問。
「你昨晚說著說著就睡著啦，我總不能讓自己的Master感冒吧。」他頭也不抬地回答。
「是噢，謝謝你，Lancer。」
「不用什麼事都謝我啦！」似乎是難為情了，槍兵「啪」地一聲合上手冊，粗魯地撓了撓自己的亂髮。但蕾拉還是在他歪頭的一瞬間，看到他的耳朵根兒紅了。
——呵呵，他還蠻可愛的嘛。
「……！哎呀，糟啦。」感到褲兜中的異物，拿出來一看。
「嗯？怎麼了？」
從衣兜裡掏出了沾滿血跡的手帕。因為沒有及時清洗，已經硬成麵包幹兒了。
唉，這是我很喜歡的款式……算啦，待會兒到街上的時候買一條新的吧。
蕾拉隨手揉吧揉吧就扔進了紙簍。
下樓，正好聽到午間新聞的聲音傳來。
「……***夜總會的服務生****氏，今早發現在新都**區的小巷中被殺害，警方懷疑是最近發生的獵奇殺人事件的又一受害者，正展開進一步調查……」
她拉開拉門。
「哎呀，早安，不，應該說午安了，阿爾馮斯小姐。」老闆娘半開玩笑地和她打招呼。
「哈哈……」糟，不小心點兒的話，說不定晚上外出的事會被揭穿。
「吃飯吧。」
「嗯。」
「……下一則新聞，於*月*日失蹤的伊藤清子氏，依然沒有任何消息，望居民積極配合警方的工作，如有線索……」
前幾天被偷書賊弄壞的冬木市中心圖書館的大門，已經換上了新的玻璃，上面貼著的「注意安全」的標示都還未撕掉。
「這裡是？」在隆冬的寒風中只穿著一件夏威夷式薄T—桖若無其事地耍單兒的某人，因空氣中飄來的「書籍」，「文字」與「肅靜的閱讀」的氣味而皺起眉頭。
「圖書館。」
「……」
他和這裡的氣氛可真是不搭到極致了。
努力無視周圍的人有意無意投向自己的異樣的眼光，蕾拉在排列整齊的書架間尋找目標書籍。
嗯……《古埃及神話》……《蘇美爾文明》……《古希臘羅馬的神話與傳說》……《古印度神話》……《北歐神話》……《聖女貞德》……
「這麼多書，你都要讀嗎！？」用一隻手托著自己的Master選出來的一大摞書的Lancer，露出驚恐的表情。
「怎麼會！我只是想大致翻翻，看看有沒有和金閃閃匹配的英雄。」看著lancer那意外滑稽又可愛臉，蕾拉不禁笑出聲來。
「金閃閃？」
「你說他是神的後裔，擁有黃金的盔甲和無數寶具的半神的君主……有這麼多限定條件，說不定能特定出一個，或者至少能將範圍縮小到幾個人物上。」
「你很在意他嗎？」
「……我覺得，他應該是目前最難纏的對手吧。」
「……有沒有關於貞德的書？」
「嗯？你想看的話看我選出來的那本就可以呀。」
「不要這麼厚的！」
「啊……哈哈，是噢，嗯……這本怎麼樣？《貞德審判錄》。」
「審判？」
「貞德最後是被自己祖國的教會迫害致死的。這本書記錄了教會審訊貞德的全過程。」
「教會？怎麼回事？」
「他的祖國法蘭西的教會和宮廷，與英格蘭侵略者勾結。對他們來說，貞德的存在是很礙事兒的。」
「……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雖然貞德一直對自己的祖國，對自己的國王忠心耿耿，以驚人的領導能力帶領軍隊和人民反抗侵略者。但最後卻被自己國家的教會誣衊為褻瀆神明，背叛信仰的異端，活活燒死了。」
「……也就是說，英格蘭提出一些對法蘭西皇室有利的條件，而他們的條件就是交出貞德？」
「是的。」
不愧是在槍光劍影中打拼出來的英雄，雖然Lancer自己是個直腸子，但他並不是不懂戰場上這些烏七八糟的事兒的。
「……」接過蕾拉遞給他的書，Lancer的表情很難看地撅起嘴。
找到一個無人的角落，她和Lancer並排坐下。
第12章 酒
——呼……不行，沒有一點關於「不可視的劍」的線索。
蕾拉歎了口氣，合上了手中的大厚本《聖女貞德》。
難道她不是貞德？不過除了貞德以外我也想不出有哪個人物更合適……跨在高大潔白的戰馬上，身披象徵聖潔的白銀盔甲。金沙般的發，祖母綠的雙眸間流露出的情緒，堅毅，純粹，無比耀眼。為解救被侵略者蹂躪的故鄉，美麗的少女，握緊手中的聖劍。嬌小，卻挺拔的身軀，邁向沙場……嗚哇∼∼∼和Saber的形象實在是太合了……嗯嗯∼∼∼……
無意識地瞥了一眼坐在旁邊的Lancer，看來那本被他甩在桌子上的《貞德審判錄》讓他鬱悶至極，從剛才開始就很沒教養地把右腳搭在左腿上，「砍倒山」式的超大號運動鞋踹在桌子上，一言不發。
平常很吵的傢伙一旦過於安靜，反而給人一種很恐怖的感覺。就像暴風雨前，大氣都會異常寧靜。而且這傢伙絲毫不懂得體諒周圍的人。情緒的變化會影響魔力的波動，而像他這麼一個呼一口氣都會擾亂世界的的正常運行的超高濃度魔力集合體，卻正毫不掩飾地向四周散發出陣陣「我很不爽」的駭人波動，嚇得閱覽室裡所有的人都戰戰兢兢，本來就安靜得過分的閱覽室此刻更是如同寒冬夜晚的墳場。
最好讓他換換心情。
「……Lancer，覺得無聊的話，到街上去走走吧？」
「我不會讓master一個人呆著。」微皺眉頭，Lancer很不耐煩地哼了一聲。
「沒有servant會在大白天，而且在公共場所亂來的。喏，錢包拿去。到商業街那邊轉轉，吃點東西。」
「……呼，嘿嘿……」Lancer緊繃的面部肌肉，突然放鬆下來「那麼，我恭敬不如從命嘍。」
接過她手中的錢包，順手揣進自己的褲兜，Lancer插著兜哼著小曲離開閱覽室。
呼……真是的，一聽吃的就眼睛發亮，這傢伙怎麼跟小鬼似的……
看著Lancer離去的背影，蕾拉不禁笑了起來。
好啦，那麼接下來……就從最讓人聯想到金閃閃的黃金的《古埃及神話》開始吧。
……
「……各位讀者朋友，本官將於18：00閉館。請注意帶好隨身物品……」
「！」
啊啊啊！竟然把一下午都貢獻給圖書館了……我恨腦子裡的那只大書蟲啊……
趕緊把借出來的書還回回收處。Lancer用一隻手就輕鬆搬過來的書，她卻嘿呦嘿呦運了三趟才全搬完。
與Lancer相通的魔法回路告訴蕾拉，他現在正呆在圖書館門口等她。
一出門就看見Lancer蹲在路邊的石階上，旁邊放著一個購物袋兒。
「嗨，Lancer，久等……唔……」一股刺鼻的酒味把她說到一半兒的話給嗆了回去。
「呦，蕾。啃夠書了？」Lancer一聽就很「Happy」的聲音還有回過頭來的滿面笑容，都說明他現在心情格外的好。
「你買了什麼？」雖然不問也已經猜出來了。
「嘿嘿，酒啦。」
Lancer很得意地拎起手中已經被他喝掉一大半的正宗蘇格蘭威士卡。不僅如此，他腳邊還散落著很多空酒瓶，種類還各式各樣。不但有日本的高級清酒，法國的頂級紅酒，還有俄國的伏特加等等……
蕾拉現在十二分地懊惱自己之前的輕率決定。
我……我的旅遊資金……果然錢包這東西是不能交給男人來看管的！！！
「雖然嘗了很多種，還是這個酒最合我的胃口。」Lancer晃動著手中的威士卡。
廢話！這傢伙難道沒有金錢觀念嗎！！那可是芝華士耶，你知道這一瓶得多少錢嗎！！！
「哎，別擺出那種臉嘛，放心，你的份兒我也買好啦！」他把手伸進購物袋中。
我現在的臉是，很滑稽。抽搐的嘴角刻畫出來的怪笑不是因為對他感到憤怒，而是徹底的無奈。
「我問賣東西的小夥說有沒有給女人喝的酒，他就給我拿來了這個。」
「……！格拉戈……」
他拿出來的，是格拉戈葡萄酒。
「噢？你喜歡這酒嗎？那可真是歪打正著」Lancer的表情更得意了「回去後一起喝一杯吧！」
「……」
「嗯？怎麼啦？」
「……你買下酒菜和酒杯了嗎？」
「哎呀！」Lancer恍然大明白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真是的，再去買吧。把酒瓶收拾好。」
「嘿嘿……」Lancer嬉皮笑臉地把扔了一地的空酒瓶裝回購物袋中。
草木皆眠的三丑時分……雖然這對魔術師來說不適用。
蕾拉和Lancer在確定老闆和老闆娘的鼾聲響起之後，打開小檯燈，擺開了他們簡單的小酒席。
威士卡和格拉戈，火腿，叉燒肉，薩拉米，紅乳酪配蘇打餅乾，還有堅果。略微昏暗的燈光倒也蠻有情趣的。
格拉戈葡萄酒，酒精度比一般的葡萄酒稍低，有很濃的果香味。她很喜歡。
……去年沒喝呢，因為他不在。
蕾拉陶醉般地，看著高腳杯中如溶化的紅寶石般晶瑩剔透的紅酒，還有透過酒杯望去變得更加妖豔的，Lancer的赤眸。
「說實話，我沒想到你會喝酒耶。」他把盛著金黃色威士卡的玻璃杯伸過來和蕾拉的酒杯碰了一下。金與紅。玻璃器皿之間相擊，發出悅耳的聲音。
「哼，你以為我是個連酒都沒喝過的溫室大小姐嗎？」
「被你騙了呢。」Lancer抓起一根大號火腿，直接咬下去「嘎吱嘎吱……對金閃閃的，咕嘟，身份，有眉目了嗎？」
「……沒有……雖然覺得像的有幾個……你不要一邊吃東西一邊說話呀！噴出來啦！」
「哈哈，雖然也預料到了……」他竟然一邊笑一邊把從嘴裡掉出來的渣兒又撿起來丟回嘴裡。
有的時候真受不了他這麼大大咧咧的。
「要是Servant的身份那麼好確定，聖杯戰爭也用不著這麼辛苦了呢。不用著急，慢慢來吧。」
「嗯……！？」
「……」
坐在蕾拉對面的Lancer的臉一瞬間凍結了。微笑的弧度，沒有變化，但流露出來的情緒已切換成了野獸模式。
就在剛剛，他和蕾拉都感到在離他們很近的街區，感覺到爆發了一股巨大的魔力流。
這種感覺……和我召喚Lancer時的很像，蕾拉想，有人在離這裡不遠的地方召喚了servant。
「很近呢。」Lancer咧嘴一笑，好戰的血，在蠢蠢欲動。他向Master伸出酒杯，將臉從出現情況的方向轉回來「為今晚的勝利，乾杯！」
「還沒打就先勝利宣言嘛……好自大的傢伙。」蕾拉也把嘴角一挑，上前碰了一下他的酒杯。
「把勝利帶給我，Lancer。」
「遵命！Master！」
他仰起頭，將杯中的威士卡一飲而盡。
第13章 血
「是這裡嗎？」
「沒錯。」
蕾拉和Lancer站在離他們借宿的民宅只有兩個街區遠的，一棟再普通不過的民宅對面的大樓樓頂上。現在是淩晨一點多，眼前的民宅黑著燈，沒有像平常的魔術師的工房那樣布著防禦結界，也完全感覺不到魔術師或Servant的氣息。總之從外表看不出和其他房子有任何不同。
只有空氣中明顯是被巨大的人為力量擾亂的魔力流，告訴他們這裡的確剛剛有人發動了強力的魔法。
「……難道是察覺到我們的接近，所以就放棄這裡離開了麼？」
「進去看看不就得了嗎？」藍色勁裝的槍兵依然是一幅隨隨便便的口吻。愛槍架在肩上，右腳踏在突起的樓沿兒上，探出身體俯視著眼下的民宅。
「那我們……」
「不，你留在這兒。」
「咦？」
「如果這是其他的Master布下的陷阱的話，會有點麻煩。」
「……！」
「我進去，你躲起來，有情況就用令咒召喚我。」
「躲……？」
「就躲在那兒就成，那兒！」Lancer不耐煩似的指了一下巨大的儲水罐。
「哪兒……？」蕾拉順著他指打方向走去。
「就那兒，停！蹲下，對，對……」
蕾拉縮進巨大儲水罐投下的陰影中，背靠著一個看板。
「屏住氣息，別出聲。注意周圍。」
簡練地囑咐她保命的方法。
「……」
在確認蕾拉已按他的指示藏好後，青衣從者便縱身一躍，從她的視野中消失。
視覺，同步！
雷拉啟動了和Lancer的共用視覺。這樣Lancer的視覺獲得的資訊就可以即時傳輸到她這裡。
視線模糊了一下。
……紅……？
眼前漸漸浮現的，是一片刺眼的，紅。
客廳的地板上，鮮血所成的魔法陣。
極其粗糙，隨意。
幾個臉盆放在旁邊，裡面盛著餘下的液體。
一把刷油漆用的刷子被扔在一邊。
啪唧————
腳下，略微粘稠的液體，尚未凝固，流淌著————
流淌著，從慘不忍睹的屍骸那猙獰的傷口中，一滴，一滴……
有爸爸，媽媽，和女兒。
頸動脈和腕動脈，被漂亮，麻利地切開。
變成一堆肉。
「……」
Lancer看著那失去生命的慘白的肉，被堆成一堆。就好像用完了的廢棄物被胡亂地堆在倉庫的角落那樣，粗暴地。
這已經不是「殘忍」的範圍。
所謂殘忍是指人對於人而言。
而這不是「人」之所為。
對兇手而言，「他們」不過是和繪畫顏料同等的「東西」。
形容「人」的情緒的詞語，在這裡，無用。
「……混蛋。」
槍兵的毛髮因憤怒而直立，扭曲的嘴角，牙齒在裡面咯咯作響。昏暗中瞪大的雙眼，在緊皺的眉頭下，燃燒著，紅蓮之炎。
「！」
手。
餘光捕捉到一隻手。
一隻被利器切下的手腕，滾落在從客廳通往玄關的走廊上。周圍濺灑著鮮血。
是右手。
「……？」
那一堆屍體中，並沒有零件不全的。
「……」
掄起自己的愛槍，在窄小的空間中劃出一條難以置信的優美的曲線，雙手握緊。槍尖對著玄關。
聞到血腥的赤蛇，在他的掌間蠢蠢欲動。
被詛咒的魔槍，興奮地顫抖著。
產生共鳴了嗎？庫·夫林想。
有什麼東西……
靜。
但整個兒房間，都被無聲的噪音充斥著，壓迫耳膜。
上前，一步。
再一步。
接近那無主的右手。
「……」
視覺，聽覺，在最大範圍內搜索著，忽然————
「！！」
察覺到威脅猛然向後一跳————
「呼哇嚇……絲絲絲……」
落地，定睛。
他剛剛所在的位置，已被一堆順著旁邊的樓梯從二樓傾瀉下來的噁心的物體所淹沒。
無數漆黑，糾結在一起的，蛇。
「絲絲絲……絲絲絲……」
雜亂無章地擰成一團，互相啃咬，蠕動。卻慢慢成型……
喝————
庫·夫林手中的槍，如同遇到了死敵，發出威嚇的虛聲。
「呵呵，看來你遇到兄弟了呢，夥計。」庫·夫林好像戲弄愛槍般地開著玩笑，但眼中放射出來的寒光，銳利無比。周身的魔力，向槍尖聚集————
由無數暗蛇就結成的，黑色巨蟒，緩緩抬起嗜血的頭。
「噁心的畜牲！去死吧！！！」
「絲————！！」
「轟！！！」
「！」
爆發的紅光伴隨著巨響。
視野內一時間除了紅，什麼也看不見。這刺眼的色彩使蕾拉的視神經隱隱作痛，只好暫時關掉同步視力。
然而，就在這時，她感覺到了不速之客的到來————
{Lancer，注意！有人來了！}她用心靈感應提醒室內的Lancer。
{噢——∼∼∼}Lancer有氣無力地回答。
{你沒事吧，Lancer？}
{沒事。}
對話間，新出現的一對Master和Servant便背對著蕾拉降落在她所在的樓頂上。
「是這裡嗎？」透露著少許驕橫的，少女的聲音。黝黑的長髮和火紅的外衣，在風中微蕩。
「是這裡。」她身邊，一身紅衣的魁梧男人，用充滿磁性的深沉的嗓音回答。銀髮在月光中閃著柔和的光。
紅……紅……我，我的視神經又開始痛……
蕾拉不禁用手指頂住自己的太陽穴。
「進去吧。」
「不，凜，你在這裡等著。」
「啊？為什麼？」
「如果是陷阱的話，帶著你會很礙事。」紅衣的Servant側過臉，古銅色的皮膚上浮現一抹壞笑。
「你說什麼！？」被他如願以償地激怒的大小姐。
「在這裡乖乖等著，懂了嗎？」
「等等，Archer————！」
不等自己的Master說完，紅衣Servant就自把自為地從樓頂躍下。
「真是的！！」氣炸的遠阪大小姐狠狠地跺著腳「回來看我不收拾他！！！」
……呵呵，看來當Master的都不容易————……Archer？
她剛剛的確管那個Servant叫，Archer————？？？
「呦，晚上好啊，小哥。」
穿透牆壁潛入屋中的Archer，只聽像見到親密朋友般隨便的，卻又隱含著野獸氣息的聲音，在沖自己打招呼。
「……」Archer的鉛灰色雙瞳，警惕地注視著眼前的Servant。
屋內飄浮著濃重的血霧，而地面已完全被發黑發臭的汙血淹沒，一些不明生物的殘骸散落其中，有的碎片還在蠕動，蠕動。站在房間中央的英靈，身材高挑，手中握著一支長槍，渾身上下都被黑血玷染。依稀能看見藍色勁裝在暗紅之下若隱若現。
「抱歉我這副德性啊，沒想到這玩意兒竟吸了這麼多血。」槍兵「呸」的吐出一口流進嘴裡的腥臭的汙血，隨意地用沒握槍的那只手胡魯了一把自己的臉，將糊在皮膚上的血泥甩到地上，露出了一如既往的輕浮的笑容，眯眼饒有興致地打量著Archer。
「……這是怎麼回事？」Archer瞥了一眼屍堆問道。
「喂喂，你可別冤枉我呀，我到這兒的時候，事情已經結束了。」Lancer聳了聳肩，擺出一副無辜的樣子「只不過先前的客人不小心落下了一隻他可愛的寵物，所以我就替他好好□了一下這畜牲。」
Lancer說著，就狠狠地踩癟了一塊一直在他腳邊蠕動的碎肉。
「呣……」Archer依然半信半疑地盯著Lancer。
「話說小哥，你是什麼職階的Servant？」Lancer將赤色長槍掄起架在單肩上，用聊天一般的口吻問Archer。
「……」
「嘖，不理我嗎？哼哼，倒也無所謂，看你不像正面單挑的類型，嗯……」Lancer暗紅色的瞳眸露出疑惑「……奇怪，不過算了，打了就知道了，是不是啊，小哥！」
第14章 藍與紅
「哢嚓——嘩啦嘩啦……」
客廳的窗戶被撞碎，藍色和紅色的Servant扭打在一起從屋子裡飛出來，在落地的瞬間又同時向不同的方向飛躍，拉開了彼此間的距離。
「哎啊！！！」Lancer在落地的刹那猛蹬地面，瞬間沖到Archer跟前，以雷閃之速連續不斷地向Archer的要害穿刺。而Archer則以他那黑白雙刀不停地化解著Lancer那高速而充滿威脅的攻擊。
相撞的魔力，砸出巨響，炸出火花。
「雙刀！？你到底是什麼東西！不是Saber，不是Rider，如此的實力更不可能是Caster或Asassin！！」自己所有攻擊的軌道都被Archer用手中的雙刀打偏，Lancer帶著少許佩服大聲質問不明身份的紅衣Servant。
「你猜得沒錯。」Archer的回答使戰鬥出現了小小的間隙，Lancer和Archer像說好了似的同時停止了動作「我是弓兵，Archer的Servant。」
「Archer！？不可能！那昨晚的Archer是怎麼回事！？再說哪有你這種掄著雙刀打近身戰打得這麼歡的弓兵啊！！！」
「哼，誰知道。反正我是這次聖杯戰爭被召喚的Archer，如果說還有別的Archer的話，那只能是之前的聖戰的遺物。」
「呵……也就是說，那傢伙就是上次聖戰的最後贏家嘍？」
「這樣解釋是最合理的。」
「嘿嘿……」
Lancer的視線掃向蕾拉和Archer的Master所在的樓頂。
「！？」
Lancer慢條斯理地單手舉起自己的長槍，在Archer對他懶洋洋的動作感到疑惑而躊躇的瞬間，槍兵以過於隨便和自然的動作投出了自己的武器。血色的閃電從弓兵的耳邊呼嘯而過，徑直射向樓頂上的紅色麗影。
「糟！凜！！」弓兵趕緊回頭，但這無濟於事。
「哇啊啊！」遠阪大小姐看見那可怖的造物直沖自己飛來，慌忙撲倒在地。
「咚！咵！嘎拉嘎拉嘎拉……」沒有魔力的爆發。傳說中的英靈之寶具，只憑其物理衝擊就將水泥大樓的一角轟得粉碎。碎裂的水泥塊紛紛落進漆黑的深巷中。
「嗨呀！！」
Lancer趁Archer回頭的空隙，赤手空拳送他的腹部一記扎扎實實的迴旋踢。
「唔！」Archer因內臟破裂的劇痛不禁捂住肚子，這時Lancer沖著他的下巴又是一腳。
「哢！」自己的下牙和上牙狠狠地撞在一起。
「嗚……凜！」直擊大腦的衝擊使Archer的動作比Lancer稍慢了一拍躍向自己的Master所在的樓頂。
嘩啦嘩啦……
因赤槍的撞擊而揚起的灰塵和飛散的碎石塊，落在凜的身上。以撲倒的姿勢緊緊護住自己的頭的遠阪凜，小心翼翼的，抬起眼，正好望進了Lancer那血紅的眸子裡。現在的他就如同剛從地獄的血池中爬出來的鬼神，愛槍已再一次被牢牢地握在手中。
死————
看著居高臨下地俯視自己的，絕對強大的存在，恐怖的念頭瞬間充斥了凜的大腦。
可槍兵卻只是隨意地擺了擺手。
「切，放心把，我不殺女人和小孩兒的。蕾，出來吧，我們走！」
「！？Lancer的Master！？」
遠阪凜扭過頭來驚奇地看著從陰暗的角落中出現的蕾拉的身影。Lancer飛躍過來一把摟住她的腰，迅速脫離戰場。
「凜！」遲一步趕到的Archer，神色緊張。
「我沒事。Archer，馬上狙擊Lancer和他的Master！！」
「！是！」
Archer的手中迸發出銀色的光芒，一張青灰色的幾乎沒有任何特徵和修飾的弓，出現在他左手，緊接著，又有一把劍身呈螺旋形的奇怪的劍出現在他的右手，並迅速變形為一隻細長的箭的形狀。
Archer架起弓，箭頭瞄準了在民宅間穿梭的藍色身影。
「……不行。」Archer皺了皺眉頭。
「啊？怎麼了？」看著疾速遠去的目標，凜著急地回過頭瞪著遲遲不發的Archer。
「以這個角度發射的話，會潑波及到周圍的房屋。」
「……！可惡……」當凜的視線再次轉回的時候，已捕捉不到槍兵的身影。
「凜，沒事吧？」Archer收起自己的弓，解除了戰鬥模式。
「嗯，幸好對方是的典型的英靈呢……不過那個Lancer的Master到底怎麼想的！？不但昨天在海邊搞什麼堂堂正正的決鬥，今天竟然又放過那麼好的殺死我的機會……她在小看聖杯戰爭……在小看我嗎！！」
「這一下你欠她可欠大法了呢。」
「真是的……讓人不爽……」凜撅起她那可愛的小嘴，滑稽的表情惹的站在旁邊的Archer直想笑。
「唔……乎乎乎……」看著明顯是在強忍爆笑地顫抖著雙肩的Archer，凜的臉瞬間燒得像蘋果一樣紅。
「你笑什麼！！」
「噗，哈哈哈……哈，哈，抱歉，凜……」
「有什麼好笑的！」凜因Archer莫名其妙的嘲笑生氣地背過身去，可這樣她也就無法看到，此時Archer那深邃的青瞳中，微閃著的，溫柔。
已經有多長時間沒有看到她的臉，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了呢？
Archer望著自己眼前嬌小而倔強的背影。
凜，能夠再見到你，你知道我有多麼幸福嗎？
一千年……還是兩千年……或許其實比那要長得多，太長了，以致早已麻木。
對於處於時間軸之外的英靈來說，「時間」已經喪失了原本的意義。可是他們卻還是能感受到時間的流逝的，能感受到，對於自己來說最最重要的，離自己最遙遠的，那唯一一次真實的人生所給予的無比寶貴的記憶，在被時間一點兒，一點兒，不露痕跡地，但確實地，消磨。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就算握緊那一直珍愛地帶在身邊的她的遺物——那個大顆紅寶石掛件的項鍊——也無法再想起，她的相貌，她的聲音。
那在第一次生命中，一直陪伴著自己的，最愛的妻子。
說自己因她的不完全召喚而導致失憶，記不起真名，那是騙她的。
她沒必要知道。這樣對雙方都好。
畢竟，現在站在我面前的她，只是過去的影子。
我不屬於這裡，她也不屬於我，她有屬於她自己的不同於我的記憶的未來。
所以，就這樣吧。
此時，此地，我只想靜靜地望著她。
將她的身影再一次深深地刻印在自己的靈魂中。
不願再忘記。
不願再忘記，這是我最真實的，願望。
所以，凜，我……
「！」
Archer的思緒，被另一對往此地接近的Servant和Master的氣息所打斷。
「凜，有敵人從左方接近。」
「看來是和我們一樣被這個召喚儀式產生的魔力波動吸引而來的。真是的，竟然沒有進行任何隱蔽措施就在人口密度這麼高的住宅區發動儀式，到底怎麼想的！？」
「要迎戰嗎？」
「不，說實話我不太想讓你的存在繼續曝光，因為現在其他的Master都以為那個金閃閃是這次聖戰的Archer，這對於我們是很有利的狀況。」
「呣……那是……Saber，還有衛宮士郎。」Archer聖青色的瞳眸瞬間燃起殺意的火焰。
「什麼……那傢伙去了教堂卻沒有放棄令咒嗎？！」
「哼……也就是說，那傢伙決定以自己的意識參加聖杯戰爭了。」Archer嘲笑般地扯起嘴角，「愚蠢的東西。」
「真是的！那個笨蛋在想什麼！就他這二把刀難道還想參加聖杯戰爭！？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那櫻她……！」
「凜？」
「啊，不，不，沒什麼。」
「……」
Archer緊緊盯著凜的側臉，看得她渾身不自在。那暗灰色的雙眼仿佛能穿透她的內心，自己一直拼命隱藏的軟弱在這個人面前暴露無遺。可是Archer什麼也沒說，又將目光轉向敵人所在的遠方。這讓她著實松了一口氣。
「那個笨蛋徑直朝這裡來了。目前知道我的存在的應該只有他和Lancer還有他的Master。」
「看看情況吧。」
「凜，你不會因為和他有交情就下不了手吧？」
「什……別小看我！聖杯戰爭就是自相殘殺，就算是認識的人，我也不會手下留情的！！」
「哼……光聽嘴上說的話，你是個很優秀的魔術師呢。」
「你什麼意思！？」
「哼哼哼，沒什麼。」
Archer又擺出一副「我無奈了」的欠扁表情，弄得凜的手直癢癢。
「拜託，無奈的是我才對好不好！唉，我到底是造了什麼孽才召出這麼一個性格彆扭的傢伙呀……」
「孽……」Archer的臉色突然陰沉下去「的確是，造孽。」
「Archer……？」弓兵突然轉變的語氣，讓凜從腳底一直涼到心臟。
「我要斬斷這該死的孽緣。」冰冷的聲音。雖然只有短短一瞬間，但這是Archer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如此強烈的殺氣。與平常戰鬥時的冷酷不同，是完全出於感情上的，無法掩飾的憤怒，厭惡，還有憎恨。
令所有的生物在他面前戰慄。
「……Archer，你……」
你的願望究竟是什麼？
話到嘴邊，凜卻不知要問他什麼。
一個忘記自己身份的從者，當然也不可能記得自己的願望。但是，這麼說的話，如此強烈的殺意又從何而來呢？
如此堅決，沒有一絲躊躇。
「……」深感到自己語言的無力的黑髮少女，只能靜靜地望著Archer的側臉。
仿佛完全忘記身邊的少女一般，暗青色的瞳眸已恢復成令人捉摸不透的平靜，注視著眼下喘著粗氣趕來的衛宮士郎和他的Servant，Saber。
「看來所有的Servant終於都到齊了呢，言峰。」
在言峰綺禮昏暗的房間的一角，矮小醜陋的老人盯著神父手中的「靈器盤」，僵屍般的臉上扯出令人心寒的邪笑。
「是Caster的Servant是嗎？」
「看來是。」神父背對著間桐髒硯，頭也不回地回答。
「第五次聖杯戰爭，正式開始了。」老人，因壓抑不住興奮而急促地喘息著，無數的小蟲們被主人高亢的情緒刺激，更加急躁地蠕動著「終於，終於，我終於可以得到永恆的軀體了，終於，可以脫離這無時無刻不在腐爛的身體，終於，我的願望終於可以實現了……！！！」
「你的願望怎樣，我不管。」神父冷冷的聲音，將間桐髒硯從忘我的妄想中拉回「我只關心即將誕生的東西。」
「哎，是，是。」一幅噁心的笑容爬上髒硯那由死肉構成的臉。
「容器怎樣了？」
「啊啊，沒什麼大礙。不過昨天竟然不聽我的話擅自跑出去，真是沒有一點作為容器的自覺。所以我就讓她在地下室好好反省一下。」
「不要弄壞了。」
「放心吧，言峰，老身是很有分寸的。」
「他沒有追過來嗎？」
「看來是。」
在一段不算短的距離的飛馳後，Lancer在陰暗的小巷中放下了蕾拉。
「剛才那個就是遠阪凜，起源之三家的遠阪家的現當家。」
「哦——是個不錯的妞兒嘛。」
「你不要……！」蕾拉剛想對他的不正經發火，卻被他現在的模樣嚇得噎住了。
他現在，如同蹂躪，撕扯成堆的死屍，並吮吸飛濺流淌的血漿的地獄魔犬。
「喂喂，不要連你都用這種眼神看我呀，我會傷心的呦。」Lancer當真露出一幅難過的表情「有沒有地兒能讓我洗個澡呀？難受死了。」
「咦……洗……洗澡……」蕾拉努力讓嚇愣了的大腦運轉。能讓Servant洗澡的地方……
「……去海邊，怎麼樣？」
「這主意不錯。」Lancer「啪」地打了一個響指，隨即又粗魯地拎起自己的Master就往大海的方向疾馳而去。
第15章 風
「喂呀呀呀呀呀！」看著疾速向自己接近的海面，蕾拉不禁失態地尖叫起來。隨即又莫名其妙地被某人使勁向上拋出。
「撲！通！嘩啦——！！」Lancer竟然在海邊公路旁的大倉庫的屋頂上作了飛往大海的最後一次落腳後，就直接沖入了大海的懷抱。堅實的身軀在海面砸出巨大的水花。
「啊啊啊！」水花上空，向海面做自由落體狀的蕾拉，手腳在空中亂擺。
「呼啊——！痛快！！」Lancer猛地從水中直起身，甩著臉上的水珠，在蕾拉將將觸水的一刹那伸手輕鬆接住了她。
「……」沒從落水的驚嚇中回過神來的蕾拉，呆呆的看著Lancer那已被海水淨化的，俊臉。
晶瑩的水珠，透映著月牙的微光，順著Lancer棱角分明的精悍的面龐流下，被浸濕的黑色長髮，糾纏在略顯皙白的皮膚上。成為剪影的臉上，紅寶石般的迷人雙眼，輕佻的嘴角。擺脫污垢的貼身輕式戰甲，又恢復成如蒼穹般的藍色。
「……要不要下來和我一起洗？」
「……！笨蛋！放我下來！！」Lancer一副挑逗的口吻，蕾拉的臉卻真的「唰」一下子紅了，急於擺脫目前的姿態。
「哦？」Lancer懷心眼兒地掂量著雙手「在這兒，放·你·下·來，是嗎？」
「放·到·沙·灘·上！！沙·灘！！！」
啊——啊，可惡，剛穿了不到一天的新衣服……
蕾拉雙手拎起沾上腥臭的汙血的那件灰外衣，盯著看了一會兒，歎了口氣，重新穿在身上。
沒辦法啊，總不能就這樣扔了吧，回去後試著洗洗看吧。唉，要不然我也跟遠阪凜學學穿大紅的外衣得了……
蕾拉向站在不遠處一邊哼著小調一邊整理自己被水沖散的長髮的Lancer望去。
……那個蓋兒不吝的傢伙，竟然會露出那種難過表情……
想起了就在剛才自己對Lancer的態度，蕾拉不禁感到慚愧。就算那個傢伙再怎麼大大咧咧到沒神經的程度，被自己盡心盡力保護的Master用看到魔鬼似的眼神對待，誰都會受打擊的吧。
「Lancer……」
「蕾，對剛才那東西，你有什麼看法？」槍兵一邊使勁擰著自己的長髮控水，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把雷拉想說的話給別了回去。
……哼，算了，看來他是沒介意。我自己在這兒瞎操心。
「……我想應該是被那些『祭品』的血吸引而來的『魔』吧。」
「也就是說，剛剛在那兒被召喚出來的，是Caster的Servant嗎？只有Caster才有能力召喚純粹的『魔』吧？」
「不……奇怪……」蕾拉皺緊眉頭，表情凝重「那個魔法陣非常粗製濫造，而且竟然用人血……為什麼用如此高風險的方法？用水銀或其他的材料一樣可以達到很好的效果……這樣會引起騷動的……」
完全脫離魔法師的常規，無法理喻。簡直就像是一個瘋子幹出來的事。
「那只手——」Lancer皺了皺眉頭「那明顯是被利器割斷的傷口，不是那畜牲吃剩了扔在那兒的……在我們趕到前，那裡至少應該有兩個人和一個Servant。」
「啊？」
「房間裡有一家子的肖像畫，他們是四口人。還少一個小男孩。」
「肖像畫……？啊啊，你是說照片吧。一個小男孩，一個魔法師和一個Servant……？」蕾拉突然瞪大眼睛「難道……！！」
「嘖，他媽的那畜牲的肚子裡都是小鬼的血嗎。」Lancer厭惡地嘖了一聲。
「祭品嘛……沒理由讓他活著……」蕾拉看了看自己右手上的令咒「那是，右手是吧？……如果說那只手是當時在場的魔法師的手的話……」
「……如果是以現在的假設的話，那就是被召喚出來的Servant即刻背叛了自己的主人，砍掉了主人的手並把屍體喂了自己的寵物。」
「用那種充滿怨念的媒介召喚出來的Servant,什麼事幹不出來。」蕾拉的臉色陰沉下去，喃喃地低語道「……失序了。」
聖杯聖杯，意思就是神聖之器。卻竟然選這種瘋子作為Master，還召喚出了怨靈的Servant。這在世界各地的聖杯戰爭的資料中都是聞所未聞的。這次戰爭已經和「聖戰」相去甚遠了。
「不過，這只是假設，這麼解釋是最合理，但別當真，畢竟都是瞎猜的。」Lancer口氣一轉，興致勃勃地說：「不過這次聖戰還真有趣，竟然有兩個Archer耶，蕾。」
「啊啊，那個紅衣的Archer……咦，等等，如果說金閃閃是上次聖杯戰爭的勝者的話……那豈不是聖杯現在應該在他手裡！？只要打倒他，不就能得到聖杯了嗎？」
「照理說是這樣。」好戰的笑容，爬上槍兵的嘴角「不過不是說不打到最後一人，聖杯就不會出現嗎？」
「金閃閃用聖杯實現了願望，所以能一直停留在現世……聖杯再次消失……嘁，看來只是多了一個要打倒的敵人啊。」蕾拉好像失望地歎了一口氣「你覺得那個紅Archer怎麼樣，Lancer？」
「實力不錯，看上去也還算是個正經人物。」
「掄雙刀和你打得不分上下的弓兵，哪裡正經了？」
「倒也是。」Lancer歪頭撓了撓後腦勺「不過有的Servant就是屬性不明確，那樣的類型往往不好對付。像我這樣的就屬於太明確的，強處和弱點都很突出。」
「呦，沒想到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蕾拉小小驚訝地挑了一下眉毛，隨即起身拍了拍沾在屁股上的沙子「Lancer，陪我去個地方。」
「嗯？哪兒？」
「柳洞寺。」
本就暗淡的月光，被參天巨木乾枯的亂枝粗暴地切碎，在通往柳洞寺的仿佛沒有盡頭的石階上投映出混亂的圖案。
冬夜的寒風穿梭於枯枝間，發出呻吟般的低語。
果然山區還是比城裡冷得多呀。蕾拉一邊想一邊用手緊了緊大衣的領口。
以Lancer的跳躍能力，他們三下兩下就來到半山腰。
「這裡有什麼嗎，蕾？」按蕾拉的指示停下腳步，青色槍兵環顧了一下四周。
「其實，在召喚你之前，我稍微調查過這片土地的地脈。這個城市的主地脈一共有四條，這裡是最大的一條。另外就是南丘，中央公園和遠阪府。」
「這地脈……？」察覺到腳下的地脈散發出異樣的魔力波動，Lancer不舒服地皺起眉頭。
「是的，被污染了。」
「怎麼回事？」
「原因我也不知道，不過除了遠阪府的那條地脈，這裡其餘所有的地脈都被不同程度的污染了。所以我在召喚你的時候是在遠阪府地脈上游的樹林裡發動儀式的。」
「鎮上的異常是因為這個嗎？」
「不……來到這裡就是為了再好好確認一次。現在我能肯定地說，這裡的地脈的魔力並沒有外泄，這次聖戰的異常，另有源頭。」
「另有源頭……？」
「另有源頭。」蕾拉表情堅定地盯著腳下的地面。體內的魔法回路感受著從腳底傳來的陣陣負向波動。
「……蕾，你之前問過我那支槍的事情吧。」
「咦？……啊啊，是問過，怎麼轉到這話題上來了？」
「那玩意兒其實也是『魔』的一種啦。是剛才的那只畜牲的同類。」
「……？我對武器不是很瞭解……」
「『魔』也有各種各樣的傢伙啦，像剛才的傢伙就是蛇的形狀，能自己活動的還有怪物形的，人形的。比較高級的傢伙就有類似人的性格和智慧，外形也會越接近人的形狀。我家那位就比較單純，沒有自我意識，也不會動，不過也一樣是使世界趨於破壞的力量的具象物。總之都是一丘之貉啦。是從我師傅那兒要來的。當時我對自己立下了三個禁制（Gesh，庫·夫林的故鄉阿爾斯特的一種習俗，通過背負對自己不利的誓言從而獲得力量，但如果違背誓言的話，會受到詛咒）才得到足夠壓制那混蛋的力量。從神代一直流傳下來的魔槍，擁有絕大的魔力，但是它本身的破壞趨向往往會吞噬使用者的意識，使其墮落成嗜血的殺人狂。像在我之前它的主人就是單眼巴羅爾那混蛋。我老爸路赫收拾了巴羅爾之後為了不讓它禍害人間就把它交給我師傅看管。所以我師傅，一直將它封印在自己的土地上。」
「……原來那把槍是這種東西呀……破壞自身以外的一切嗎……」
「詛咒之槍的名目可不是白來的。那傢伙時刻都在伺機咬碎我的心臟。事實上我最後還是被它幹掉了，嘿，真丟臉，我始終都沒能完全鎮住那混蛋。」Lancer無所謂似地聳了聳肩，就算是談到這種話題也依然一幅嬉皮笑臉的樣子。
這個人，對於自己的死，都能如此淡然。
蕾拉望著Lancer微挑著嘴角的側臉，總覺得眼前的這個人輕飄飄的，好像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突然消失不見，就像拂過她的人生的一陣清風，自由的，無拘無束的風，從指間溜走，消失無影。只留下清爽的空虛。
感覺到自己心中有危險的妄想在滋長，蕾拉將視線轉移到地面。
藍瞳內的微光，搖曳。
開什麼玩笑，他可是英靈，不過是這個時空的過客而已，聖戰一結束就會消失……
——只要得到聖杯，就能讓他永遠留在你身邊——
聽到那可惡的聖杯在自己耳邊的低語。
給我閉嘴，你這個玩弄人心的惡魔，我第一個要滅掉的就是你。
能夠實現任何願望的聖杯？簡直讓人笑掉大牙！已經很清楚了，由這種污垢的地脈召喚出來的，絕不是什麼正經東西。
——我的願望不會實現。
——永遠也不會。
——事實擺在眼前，為什麼金閃閃能夠用聖杯停留此世，而Lancer就不行——
都說了閉嘴！！！
扒人的皮很有趣是嗎？看著人被自身的欲望折磨很有趣是嗎？你這個變態偷窺狂！！
我的願望是屬於我的，要不要實現也是由我來決定，輪不到你插嘴！！！
「……說實話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最近幾次用它的時候，那傢伙的破壞趨向對我的干擾突然增強了，原來是和這裡的地脈發生共鳴了。所謂英雄多多少少都會背負著這些東西的啦，如果說要那個不濟的傢伙受不了增強了的負面干擾而抽瘋的話，也不是沒有可能……嗯？蕾，你怎麼了？？」
突然看到自己的Master在用燃燒著不明來由的怒火的眼神不斷地沖地面放射殺人光線，槍兵莫名其妙地挑起眉毛。
「沒什麼，我們回新都。」
以一幅「我很不爽，別煩我」的態度，蕾拉一甩頭便快步走下石階。被弄得一頭霧水的Lancer看著她的背影，歎了口氣，很無奈似的搖了搖頭。
「唉，真是，女人心，海底針。」
昏暗的房間中，一個身披深色長袍的人物，手中捧著發出微光的水晶球。從壓低的帽簾下露出的，殷紅的唇，裂開傷口般令人心寒的的笑容。
「呵呵呵，好敏銳的小姑娘，竟然這麼快就追到這裡來了。她是Lancer的Master嗎……」
陰柔的女聲。
從打扮上就不難看出，她並非凡人。
作為第五次聖杯戰爭的Caster被召喚出來的Servant，是古希臘神話中著名的背叛魔女——美狄亞。為了自己深愛的男人而背叛了自己的國家，自己的親人，甚至殺死了自己的兄弟，最後卻被她為他捨棄一切的男人所背叛。震怒的她殺死了奪走她的所愛的年輕女子，和她與那個男人之間所生的兩個孩子，並把他們的肉做成料理讓他們的父親吃下去。狂亂中男人拔劍自盡，她則再一次背叛並離開了她所在的國家。
而這一次，她在被召喚出來的瞬間便砍掉了自己的Master的右手，奪取了令咒，並在坐落於這片土地最大的地脈上的柳洞寺擺開自己的陣地。
「看來她光顧著調查地脈，完全沒有察覺到我布下的結界呢。真可惜，要是來得及佈置完整的話，現在就可以結果她，把Servant奪過來。」
冷酷，卻美豔的的笑容，浮現在美狄亞被長袍遮住大半的臉上。隨即她收起水晶球，隱沒於黑暗當中。
第16章 怒
「要進去這裡？」
「嗯，說實話，我一直很在意這裡。現在有你在，可以壯膽進去看看。」
離開柳洞寺，此時蕾拉和Lancer正站在冬木中央公園的邊緣，而在她的腳下，一個咒印對接近者做出反應，發出暗淡的紅光。
「你能解開這個結界嗎？」
「這個結界看來是由多個魔法師共同發動的，憑我的水準要解除它是不可能，不過我可以將單個咒印分解掉。開個洞還是沒問題的。」
蕾拉蹲下身，將手放在咒印上。
魔力放出！
同調，開始！
解析！
理解，魔力放出！
分解！
咒印迸發出一陣紅光，之後，融化般漸漸消失了。
「呼……」
「挺輕鬆的嘛。」
「只是看上去而已，這其實很費魔力的。」
眼前的景色搖動了一下，隨即，無盡的黑暗，出現。
一陣陰風，從打開的缺口吹出，激起了她一身的雞皮疙瘩。令她想起就在不久前，剛剛經歷過的戰慄。
「這種感覺……那個黑影！？」
「嘿。」緊繃起全身的肌肉，青色獵犬瞬間進入臨戰狀態「……有趣。」
黑暗，如墨汁一般。充斥著所有的空間。
壓抑。
「跟著我，別亂跑啊。」在蕾拉之前率先進入結界中的Lancer，雙手架搶，指向前方那最黑暗處。
明明已經強化了視力，眼前卻依然跟籠著一層黑紗似的。仿佛在黑色的霧中前行，只能模模糊糊分辨出周圍植物和廢墟的輪廓。
寂靜。
就連最輕微的呼吸聲，都會驚醒沉睡於黑暗中的怪物。
感覺到舔舐皮膚般令人不舒服的視線。
數量不斷增多。
噪音，響起。
從四面八方傳來。
輕浮的笑容，從Lancer的臉上消失了。銳利的血眸放射出刀一般的寒光，掃射著不可視的威脅。
撲哧——∼∼∼∼
「！？」
就在因腳下突然的奇怪觸感而分神的一瞬間——
「喳！！」
「呱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隨著刺耳的骨肉被貫穿的慘叫，汙血飛濺在Lancer的藍色勁裝上。被血色的魔槍咬碎心臟的異形，抽搐著掛在槍桿上。
「這是……什麼！？」
蕾拉驚詫地打量著眼前突然出現的怪異的物體——說不出具體是什麼形狀的漆黑生物，僅能分辨出頭，身體和四肢。
「嘖。」厭惡地皺起眉頭，Lancer將愛槍一掄，不明物的屍體被粗暴地甩到遠處。
「撲哧∼∼」
下意識向後邁的腳，又踩在噁心的觸感上。好像沼澤的爛泥。而就像從那爛泥中冒出來似的，他們的四周忽然出現了無數嗜血的氣息。
蟲子與爬行類的總和——蠕動著，蠕動著，逼近兩人。
剛剛被Lancer丟出去的屍體，瞬間就被被湧上來的異形吞噬得乾乾淨淨。
「什……！！」蕾拉已經完全不知所措，Lancer則冷眼環視著包圍著他們的魔物。
「蕾，我要解放寶具的真名。」冷靜沉穩的語氣，將蕾拉嚇飛了一半的魂給拉了回來。
「……你有辦法嗎？」
「這點雜碎算什麼個兒呀。」意外從容的回答。
擅長一對一打近身戰的槍兵，被無數敵人包圍。腳下的爛泥使他引以為傲的速度無法發揮，就算向上方突破，也無法確認是否有敵人埋伏。面對如此絕望的境地，槍兵竟挑起不屑一顧的嘴角。
望著槍兵洋溢著絕對自信的寬實的後背，蕾拉僵硬的身體恢復了血氣。
「我批准……滅了它們！Lancer！！」
「——勝利者之號！！！」
隨著Lancer吼出真名，蕾拉體內的魔法回路開始高速運轉。只見他沒有握槍的那只手中顯現出一個巨大的號角。
那是由一整支巨大的牛角雕琢而成的精美的長號——金絲鑲嵌而成的花紋浮現在如瑪瑙一樣的紋理上，美妙絕倫的寶石點綴其中，宛如鬼斧神工——是自然的造物和人類的技藝完美結合而成的傑作。
「小心耳朵喲。」
「咦？」
Lancer輕描淡寫的注意讓呆呆地望著號角的蕾拉莫名其妙地一愣。但他挺起胸膛吸滿空氣的動作，即刻讓蕾拉理解了他接下來要幹什麼。
「波噢噢噢噢噢噢噢哦——————！！！！！」
蕾拉雖然及時用手堵住了耳朵，但在在極近距離響起的響徹雲霄的號聲，差點震散她的骨頭。
瞬間擴散到所有空間的聲波，化作勢不可擋的衝擊，掃蕩地面上的一切。
那些形狀詭異的異形仿佛被硫酸潑到，慘叫著，掙扎著，在地上打著滾，像是被這恐怖的噪音逼瘋了一樣橫衝直撞。但很快，就一個接一個地裂作碎塊，崩潰在腳下的污泥中。
不知Lancer這一口氣持續了多久，等到蹲在地上緊閉雙眼死命地堵著耳朵的蕾拉察覺到地面不再顫抖而睜開眼睛時，周圍已經看不到哪怕一隻異性的影子——他們都被剛剛那可怕的聲波碾成了爛泥，回歸塵土了。
「——哈啊，哈，呼啊……」
Lancer喘著粗氣，掃視著周圍變得異常寂靜的黑暗。在確定了威脅已經解除後，他放下了舉著號角的手。
「哼，不過是黑暗的渣滓，竟敢找本大爺的麻煩，真是不知死活。」
「這是……？」
「嗯？嘿嘿。」
Lancer得意洋洋地將這雄偉的號角舉到蕾拉驚歎的眼前，變換著角度讓她欣賞號角。鼻子都快揚到天上去了。
「蕾，你知道『克裡的杜恩』吧？」
「嗯，在你的神話裡讀到了。」
「這個號角，就是用那只牛的角做成的——在阿爾斯特和美伊芙的聯合軍之間的那鈔七年戰爭』結束之後，美伊芙為了表示兩國之間的和平而獻給克納特王的禮物——而王為了感謝我在那七年裡的功績，就送給我了。」
「原來如此，按傳說的話，雖然美伊芙最後成功將它搶回了科納特，但在運送的途中和她自己的牛群中的另一頭神牛打了起來，最後死掉了。所以就把它的角做成號角了。」
「是啊……哼，真他媽無聊，那七年到底算什麼……」
Lancer無意中喃喃的一句，卻忽然讓蕾拉感到莫名的沉重。
「勝利者之號」——作為「七年戰爭」中的最大功臣，祖國賞賜給庫·夫林的最高的讚美和榮譽。但是蕾拉覺得，在Lancer剛剛無心的語氣中，作為「勝利者」——苦澀卻遠多於驕傲。
「——真的好大，光角就這麼大，那只牛本身得多大個兒呀……你之前怎麼從來不用它？」
「它的攻擊範圍太廣，又不好控制。我是覺得這地兒足夠它折騰才決定拿出來的。再說……嘿嘿，畢竟，我是槍兵嘛，用這玩意兒有損於我的形象。」Lancer環顧了一下一片狼藉的四周「不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這種程度……已經完全超出我能判斷的範圍了。」
「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問別人是最快的方法。」
「你讓我問誰去……啊！……」
「嗯？」
「有一個人……」
「誰？」
「遠阪凜。她是冬木市的管理者，肯定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噢噢，剛才那個小姑娘嗎？」
「不過我要怎樣才……」
「噓！！」
Lancer忽然一揮手，緊張的寂靜，再次降臨。
黑暗中傳來動靜。
通————通————
通————通————
鈍鈍的腳步聲，由遠至近。
「還有殘黨嗎……」Lancer再次掄起長槍「哼，放馬過來……！？」
首先從黑幕中閃現的，是一雙血紅的殺意之眼。
濕重的喘息聲。
一團巨大的由污垢的爛泥聚集而成的，被詛咒的造物。一舉，一動，所有的細胞都滲透出穢氣。黑暗被更深的黑暗侵蝕。
撲哧……
撲哧……
四條腿移動的聲音，而那如大品質的煙霧般的巨影中，除了那血紅的眸子以外唯一能清楚辨認出來的部分，就是那一對粗大彎曲的，刀般尖利的角。
「克利的杜恩……！？」難以置信的表情，出現在庫·夫林的臉上。
「杜恩？」蕾拉迅速在腦中搜索從Lancer嘴中無意識掉落出來的詞語「克利的紅牛？」
在阿爾斯特神話「爭奪克利的紅牛」中出現的，棲息于阿爾斯特國克利河畔的神牛。巨大的身軀足夠三十個人騎在背上，狂暴的力量匹敵雄獅和惡龍。是導致阿爾斯特和鄰國科納特之間長達七年的戰爭的罪魁禍首。而庫·夫林則在這七年中憑一個人的力量阻止著科納特和其他三個國家的聯軍侵入因瓦哈的詛咒而極度衰弱的阿爾斯特。
人類醜陋欲望的象徵，毀滅庫·夫林的真正原凶。
「他媽的有種！！！」
雷鳴般的怒吼差點震破蕾拉的耳膜。體內的魔力瞬間被抽空，忽然脫力的身體被旁邊巨大的魔力暴風吹倒。
暴怒的庫·夫林。
周身如環繞著沖天的烈焰，倒豎的毛髮竟迸射出火的光芒。
野獸般的臉因怒火而漲紅，扭曲嘴角，咬牙切齒。緊握魔槍的手浮出青筋。
化身為一團燃燒的烈火。支配著現在的庫·夫林的，只有從靈魂最深處爆發的，純粹的憤怒。
「看我不把你踹回地府去！混蛋，你以為我是誰！！我是愛爾蘭光之子，庫·夫林！！！！！」
「嘸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甩動著粗壯的脖頸，那可怖的魔物以難以置信的速度向他們沖來。而當蕾拉反應過來的時候，青色閃電已經躍在高空，精悍的軀體如拉滿的弓，魔槍緊緊夾在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間。
光與暗，撞擊！！！
「刺突！死翔之槍！！！」
隨著真名的解放射出的赤蛇，在空中分裂成無數利刃，咆哮著撲向獵物。
血雨吞沒了黑影。
暗夜被光之子的怒火燒得通亮。
大地轟響，業火翻騰，地獄的旋渦將本就屬於它的污垢再次歸於虛無。
沖天的火柱，炎之狂宴，吞噬一切。
恐怖，壯觀的景色。
癱倒在地的蕾拉，能做的只有摟緊自己戰慄的靈魂。
雖說Lancer是個愛打架又沒耐心的傢伙，不過看見他真正發怒，這是第一次。
可怕。
沐浴在毀滅之光中，因反映著火光而變得更加美豔的血眸，猶如災禍。
好可怕。
這就是阿爾斯特的戰神，光之子庫·夫林。
將能燒的一切都燒成灰燼之後，大火終於漸漸熄滅。
「呼……可惡！死吧！死吧！！竟敢到這裡撒野！！！」
好像滿腔的怨恨依然未能發洩，Lancer不停跺散已徹底變成塵埃的汙物。
「嗚……咳！咳！咳呵！嘔……」
「蕾！」
見自己的Master臉色蒼白，槍兵趕忙飛躍到她身邊。
被煙霧和塵埃所充斥，此地已沒有多少可供呼吸的空氣。
「頭好疼。」蕾拉緊皺眉頭，按著自己的太陽穴「咳，我們回去吧，Lancer。咳，咳呵！」
「是。」
為了不放鬆警戒，Lancer依然右手握著魔槍，左手單手抱起蕾拉，讓她摟著他的脖子保持平衡。在回到結界的洞口的時候，蕾拉讓Lancer放下自己，在原本的咒印的位置，重造了一個新的咒印。
「這是？」
「只是應急處理，要是那些東西跑到外面來，這城市就完了。」抑鬱飄過蕾拉因魔力透支而泛白的面孔。「說不定我打開了潘朵拉的魔盒……」
第17章 Lancer』s Heaven
此人註定是成為英雄之人，
所有人都會毫無吝惜地讚美此人。
他將解決所有的爭端，
與這世上一切的惡對抗，
他將比天空中的任何星辰都耀眼，
也會比任何人都更快地，隕落於天際。
————自阿爾斯特神話《爭奪克利的紅牛》
鳥兒，鳴叫。
流水潺潺。
風兒吹。
河兩岸的綠樹，沙沙低語。
蕾拉發現自己身處在秀麗的河谷中。
這裡是……？
大腦有些昏昏沉沉。
記得自己是和Lancer一起回到了住處，倒頭便睡。
——聽說Master偶爾會夢到自己的Servant的過去。
不，與其說是夢，不如說是蕾拉的意識潛入了他的記憶。
這裡是他的故鄉，阿爾斯特嗎？
她環視了一下四周。
自己，曾到過這裡，在自己的時代。
也曾想起過在書中讀到過的他。
大自然，就算經歷幾千春秋，依然如昔。
物是，卻人非。
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棕紅色的短髮，留著絡腮鬍子，瞳孔是美麗的天藍。身披精美的盔甲，坐在河邊的巨石上。腳邊放著長圓形鑲金邊的青銅盾牌，和出了鞘的，鑲嵌著寶石的劍。
——淺灘的決鬥——再熟悉不過的情節。
竟然會以如此直接的形式，展現在她眼前。
他，等待著。
焦躁。
她，也等待著。
不安。
對即將面對的場景，感到恐懼。
太陽慢悠悠地爬到天穹。
遠處響起她最不想聽到的聲音。
馬蹄和車輪的轟鳴。
疾馳而來的戰車，精妙絕倫。由兩匹黑色和灰色的健壯的駿馬拉著，鬃毛如舞動的烈焰。
而站在禦者旁邊的，就是近來一直陪伴著自己的，那人的過去。
英雄庫·夫林，身姿威武挺拔，氣勢洶洶。裝備的並非她所見的那套概念武裝，而是打磨得鋥亮的青銅盔甲，上面有無數被兵器刻下的傷痕。用金鑲鑽的胸針固定的披風，在風中翻滾。
戰車，急停。
庫·夫林跳下戰車，向今天對戰的對手走去。
堅定的步伐，在途中驟停。
「法迪亞！？」庫·夫林難以置信地瞪著等待著他的人「你……為什麼！？」
「庫·夫林，用劍來說事兒的時刻，到來了。」紅發的男人苦笑了一下，隨即起身，握起腳下的劍。
被稱為法迪亞的男人，是敵國科納特最強的戰士，也是庫·夫林在影之國時一起在女戰士斯卡薩哈門下磨練武藝的師兄。
也是他，最親密的友人。
「……」看著神情堅定的法迪亞，庫·夫林一時游離的眼神，重新燃起熊熊的鬥志，拔出佩在腰間的寶劍。
兩人，為了各自國家的榮譽，揮劍砍向自己的摯友。
法迪亞是力量絲毫不輸給庫·夫林的戰士，兩個真正的英雄之間的決鬥，何其慘烈。
驚天動地的戰鬥。
庫·夫林揮下的利劍劈裂大地，法迪亞鋼鐵般的身軀撞在岸邊的懸崖上，引起崩塌，堵截住溪水。
兩人的熱血，濺灑在河床的淤泥中。
三天三夜，實力相當的戰鬥，不見分曉。
河谷已面目全非。
鳥兒不再歌唱，風，屏住氣息。
就連大地與天空的精靈，都因這可怖的巨大力量之間的衝突，而隱沒了身影。
劍，折斷了。
矛，碎裂了。
兩人幾乎赤身裸體，滿身泥濘。
此時的他們，眼中只剩下狂亂的殺意，如野獸般咬向對方的喉嚨。
突然，法迪亞的斷劍，□了庫·夫林的肩膀。
「嗚！」
重傷的庫·夫林，踉踉蹌蹌，後退到自己的戰車處。
車中只剩下一件武器。
詛咒之槍，Gae·bolg——
他別無選擇。用染血的食指和中指夾起Gae·bolg——
住手！
不禁想上前阻止，卻發現自己沒有軀體。
只能看，就像在看電影。無法觸及螢幕另一面的世界。
住手啊！！
記憶當中的時間，並不停歇，忠實地再現歷史。
「刺突！死翔之槍！！」
射出的魔槍，分裂為無數利刃，吞沒了摯友的身影。
——不願再看，卻連閉上眼睛或轉移視線都做不到。
「……一切都……結束了……」血肉模糊的軀體，英雄的尊嚴，卻不允許他立刻倒下「抱……歉了……庫……夫林……」
那高傲的膝蓋，終於緩緩彎曲，身體，向一旁倒下去——
「……」
沒有眼淚。
只有，疲憊。
精疲力盡。
因失血而泛青的臉，皮膚和頭髮上沾滿血漬和污泥。
失神地望著摯友的屍骸。
一步一晃地走近，不顧血湧如注的傷口，用最後的力氣抱起那軀殼，慢慢地，向禦者等候的陣地走去。
不斷地滴落，兩人的血，在愛爾蘭的大地上，交融——
視野，突然模糊。
再次清晰時，陌生而又熟悉的景色。
她站在明亮的海邊。
晴朗的天空，大海的波濤。
美麗的沙灘。
海風吹。
天，地，海的和諧，卻被刺耳的兵刃相交的聲音打亂。
海浪送來鮮血的色彩。
有人在戰鬥。
看見兩個男人的身影。
不，其中一個，只能稱為男孩。童稚未泯的臉，矮小精瘦的身體。
兩人都衣衫襤褸，青銅盔甲的碎片勉強掛在皮膚上。
為自己與對方的鮮血所盡染。
「咣！」
兩人手中的劍，雙雙飛了出去。
戰場上出現暫短的停息。
兩人都痛苦地喘息著。
忽然，赤光一閃，魔槍Gae·bolg直直地□庫·夫林腳邊的沙灘上。
那是他的禦者拋給他的。
他伸手握住槍桿——
又來了。
我不要看這些。
如果看到這些的話，
看到這些的話……
叫我以後如何面對他那豪爽的，陽光般的笑容——
就在那詛咒之槍刺穿眼前的男孩的心臟之後，庫·夫林才有機會接近並發現，那男孩手指上的戒指——他以前交給女戰士奧伊菲，也就是男孩的母親的信物。
「刺穿！死棘之槍！！」
必殺的魔槍，貫穿了他的兒子康拉的胸膛。
男孩倒地，死去。
滿身是血的庫·夫林緩緩向男孩的屍體走去，動作，突然僵硬。
我不要看！
我不要看！！
……我不要看如此悲傷的事，我不要……
只見他崩潰般地跪倒在沙地上，抱起自己兒子的屍體。
肩膀，顫抖著。
「啊……！」
仰天般地抬頭，血淚，從他的臉頰滑落。
愛爾蘭的大地啊——
左手緊握吾子之武器，
右手懷抱著吾子之身軀，
阿爾斯特的戰士們，
吾在此獻上如此沉重的榮譽——
想起在書中讀到過的描述。
當然，在現實當中，不可能這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痛苦。
無可言喻。
撕爛身上所剩無幾的盔甲，扯下自己的長髮。
渾身的傷痛都不足以麻痹他的悲傷。
哭著。
那高傲，狂野，野獸般的男人，哭著。
哭得，如此，撕心裂肺。
情景再次模糊。
聽到軍人的呐喊，和無數兵刃碰擊的聲音——
在血肉橫飛的戰場上，一眼便看見庫·夫林那高大偉岸的身軀。站在由雷格駕馭，由神馬瑪哈和賽因格雷東所拉的戰車上，隨風舞動的長髮，炯炯有神的血瞳，周身散發出太陽般的光輝。猶如席捲沙場的颶風，掃蕩敵軍。
血光四濺，敵人的血。
英雄庫·夫林風采依舊，卻不見那與他時刻形影不離的，Gae·bolg的影子。
也不見阿爾斯特的夥伴們。
面對浩蕩的科納特大軍的，只有他和雷格。
其實此刻的他，已被詛咒纏身。
科納特的女王美伊芙，為了向庫·夫林報仇，命令三個身分卑賤的人，向庫·夫林獻上狗肉。
「不可以拒絕身份比自己低的人的獻上的食物。」是庫·夫林的聖誓之一。他只好吃下狗肉，打破了自己的另一個聖誓「因為自己的名字的緣故，終生不吃狗肉」，從而受到了詛咒，失去了本來的力量。
失去力量的庫·夫林，又被敵人的幻術迷惑，單槍匹馬來到科納特軍埋伏的地點。
此時美伊芙又找來一個和庫·夫林有仇的吟游詩人，讓他去奪取庫·夫林的愛槍Gae·bolg。
「不可以拒絕吟游詩人的要求。」也是庫·夫林的聖誓之一，他只好將Gae·bolg交給了吟游詩人。
在戰場的另一邊，科納特的卡拉丁的兒子們，心中燃燒著對殺父仇人庫·夫林的怨念，接過吟游詩人獻上的詛咒之槍。
「此槍會刺中王者。」
伴隨著禍言，血色閃電，刺穿了禦者雷格的胸膛。雷格是禦者之王。他隨即跌下了戰車。
只剩下，他一人。
庫·夫林自己拉住韁繩，返回到自己忠誠的禦者的屍體旁，拔出Gae·bolg，奮力朝科納特的軍隊投去。
赤蛇呼嘯著，在科納特軍中轟出巨大的隕石坑。
碎肉，斷骨，漫天飛舞。
「此槍會刺中王者。」
再次握住Gae·bolg，卡拉丁的兒子向仇人發出詛咒。
這次魔槍刺傷了庫·夫林的愛馬瑪哈。它是馬中之王。受驚的它掙脫了韁繩，穿越戰場，消失了蹤影。
庫·夫林撿起被瑪哈甩下的Gae·bolg，再次用它降下血雨。
大地，被血覆蓋。
他，獨自一人，馳騁著。
「此槍會刺中王者。」
由敵人之手投出，毀滅之槍，最終咬碎了庫·夫林的側腹。
這愛爾蘭的騎士之王，跌落在戰車卷起的塵土之中。
戰場瞬間出現奇妙的寂靜。
所有人的眼睛都緊盯著那可怕敵人倒下的所在。
煙塵中，他的身姿，緩緩顯現。
庫·夫林用手托著，從被自己的愛槍撕裂的腹腔中流出的，沾滿塵土的內臟。
鮮血，已淹沒了他的下半身。
「……」望瞭望自己猙獰的傷口，又望瞭望插在不遠處地上的Gae·bolg。
對著四周的敵人，他，竟然，笑了。
是那一如既往的，陽光般耀眼的，笑容。
豪邁，從容。
「……想喝水……」
所有的士兵都自動為英雄讓出道路。
沒有一個人敢對他出手。
他穿過敵人的軍勢，來到湖邊。用自然的甘瓊滋潤自己滿是砂土和鐵銹味的，乾澀的喉嚨。將流出的內臟洗乾淨，塞回肚子裡。
身旁有一石柱，他解下皮帶，將自己綁在上面。
面向他的祖國，阿爾斯特。
那是一直以來和他一起奮鬥的，赤枝騎士團的戰友們，和他所效忠的主君，還有他最愛的妻子，所在的方向。
他為之付出一切的土地。
滾燙的血，源源不斷地從他的身體流出。
一隻水獺在貪婪地吮吸著英雄流逝的生命。
他笑著。
那永遠都燃燒著烈焰的，迷人的紅寶石瞳眸，卻已漸漸歸於混沌。
散發著神性光芒的，高貴的頭顱，慢慢地，低垂下去。
一隻烏鴉，落在他傾斜的肩膀上。那是曾經向他挑戰的女戰神莫莉格的化身，來向愛爾蘭最偉大的英雄告別。
庫·夫林最後一次微微抬起頭。
依然，笑著。
那是，光。
驅逐黑暗的光，包容一切的光，溫暖的，光。
漸漸暗淡，消逝了。
蕾拉不再試圖移開視線。
根本無法移開。
多麼，美。
靈魂，為之震撼。
這，就是他的人生。
激烈，耀眼，壯美，純粹。
高傲，孤獨。
悲哀。
沒有悔恨，沒有留戀，遺憾，有那麼一點點。
想得到的都得到。
該幹的事，也都完成。
愛爾蘭光之子庫·夫林，正如一顆璀璨的流星，以疾馳之速，落下人生的帷幕。
第18章 搖曳
失去親人的痛苦，令人瘋狂。
失去摯友的痛苦，令人瘋狂。
失去愛人的痛苦，令人瘋狂。
在瘋狂的盡頭，等待著我的，是什麼？
——什麼也沒有。
一片空白。
不禁迷茫，自己所追求的，到底是什麼？
為了什麼，為了誰？
對自己來說，最重要的人，都已不在了。
這世界，對我，還有什麼意義？
我活著，卻沒有人認識我；我死了，沒有人會為我流淚。
那我，為什麼，還活著？
為什麼當時沒和他們一起死掉？
為了理想嗎？為了榮譽嗎？為了責任嗎？為了世界嗎？為了全人類嗎……
——荒唐。
與其為了那種空虛的概念，能夠為某個自己在意的笨蛋而活，才是作為「人」的幸福吧……
冬木教堂，絕對是這塊土地上最冷清的地方。
而此時，卻很稀有地迎來了遠道而來的客人。
「要喝茶嗎？」在白天依然昏暗的房間中，嚴峰綺禮用毫無感情的語氣問坐在身後圓桌前的人影。
「謝謝，不用了，我就走。」回答他的，是同樣冰冷的女聲。
在座的女人，一身毫無情趣的修士裝，純粹為了行動方便而剪短的，棕紅色的秀髮。表情嚴肅，沒有任何弧度的嘴角，宛如無生命的雕像。
「那麼，恕在下不送了，巴澤特修士。」
「是，再見，言峰。」
言峰回過身來，那虛偽的微笑依然掛在嘴邊。目送著來訪者的身影消失在通往禮拜堂的樓梯口中。
就在名為巴澤特的年輕修士的腳步聲似消失非消失間，言峰感覺到一股咄咄逼人的氣息出現在房間中。
「你一直在聽嗎，吉爾伽美修？」
「當然。」
神父面前的空間扭曲起來，隨著即使身著便裝卻依然光輝四照的英雄王的出現，言峰那刹風景的房間立刻披上了一層華麗的外衣。他今天穿的是一身以他的性格來說樸素到難以置信的藍灰色襯衫和黑色長褲。與那烈焰般倒豎的金髮，和血紅的雙眼形成強烈對比。
「你找到什麼有趣的事了嗎？」英雄王眯起滲透出戲謔氣息的血色的瞳眸，用明知故問的口氣質問眼前的神父。
「那個一直沒來報到的Lancer的Master，我對Asassin報上來的名字有些印象，所以就托人去調查了一下。」
「呵……既然是能讓你感興趣的雜種，應該是個不錯的消遣。」
「就像你當初看上我一樣？」言峰那死人般僵硬的嘴角，難得往上挑了一下。「哼，難得的娛樂，被你搶走了。不過算了吧，反正我現在的立場，不便隨意行動。」神父將手放在圓桌上，開始向吉爾伽美什說明他剛剛從巴澤特那裡聽來的消息的意義「吉爾伽美什，你應該知道，所謂『能夠實現一切願望的願望機』並不止『冬木聖杯』一個。」神父頓了頓，觀察了一下英雄王的反應。而某人當然是一幅知曉一切的表情「就像當初遠阪，間桐和愛因茲貝倫這『起源之三家』為了『達到根源』這個目的而啟動的聖杯系統，世界各地都有類似的嘗試，只不過都沒有達到冬木聖杯這麼完整的程度。而Lancer的Master，蕾拉·馮·阿爾馮斯，正是英國在這方面最為權威的古老世家，阿爾馮斯家的女兒。」
「阿爾馮斯家表面上是善於鏈金術的專攻藥物調製方面的世家，但實際上，他們直接受命於英國皇室，並致力於『賢者之石』的研製。雖然，那已經是五百年前的事情了。」
「哪個笨蛋想得到不老不死嗎？真是無聊。」
「只不過，那位雜種並沒能活到成果的出現。」神父和英雄王一同嗤笑著古時帝王的愚蠢願望「冬木聖杯是通過聖杯戰爭開啟『大門』來達到根源，而阿爾馮斯用的是更加費時費力，卻比較穩妥的方式。」
「也就是說，人的靈魂。」吉爾伽美修懶洋洋地道出重點。
「是的。」神父依舊毫無表情地繼續：「這個世界起源與終結之所……創造與破壞一切的『萬能的力量』之源頭，『神』之所在，『根源之旋渦』。而所謂『靈魂』其實就是位於『外側』的『根源』在『內部』的表現形式。他們的目的是製造出真正的『能夠實現一切願望的願望機』。也就是說，將根源之力，為己所用。這就是擁有五百年歷史的阿爾馮斯家的一直以來的夙願。」
「哼，褻瀆根源之力破壞了『外部』與『內部』的平衡，當然會受到『世界』的修正，身為魔法師竟連這種意識都沒有？一群無知的雜種。」
「呵呵，就是所謂的走火入魔。除了達到目的之外，他們已經沒有任何其他的意識。如你剛才所聽到的，就在還有一步就成功的節骨眼上，卻發生了意外。除了她以外的所有重要負責人都在那次意外中喪生。阿爾馮斯家五百年的慘澹經營就這樣毀於一旦。而且還引起了很大的社會騷動，教會和魔法協會好不容易才抹滅。」
神父的嘴角忽然令人不舒服地彎曲起來，這就他來說，已是應該歸類在「很興奮的表情」裡。而這個表情所表達的意義，想想都讓人心寒。
「阿爾馮斯家有兩兒一女，應該成為下一任當家的大兒子約翰·馮·阿爾馮斯和當時的大當家傑克·馮·阿爾馮斯，還有他們的配偶，都在事故中死亡。家產都由小兒子愛德華和女兒蕾拉繼承，而愛德華並不是魔法師，也對自己家族關於魔法的部分毫不知情。而成為阿爾馮斯所有魔法家業繼承人的蕾拉，卻速速變賣掉了所有屬於她的家產。就連擁有幾百年歷史的地產都賣掉了。不過市場上沒有出現過任何有關他們製作賢者之石的資料或記錄。看來是她為了不使其落入其他魔法師和教會之手而給妥善處理掉了。之後，獲得了龐大財產的她，離開英國，開始環球旅行。先是周遊了歐洲各國，然後是非洲，再是亞洲的印度，中國，最後來到日本。而且沒有什麼計劃性，非常隨意。這麼看來的話，她參加聖杯戰爭純屬偶然，本人並沒有參戰的意願。只是偶然來日本旅遊，偶然路過冬木市，偶然被聖杯選上，成為了Master。」
「這世界不存在『偶然』，雜種。」吉爾伽美修輕蔑地瞥了言峰一眼，「就算本人沒有察覺，靈魂也還是會本能地追求隱藏在心底的最原始的願望。而就像被深埋在火山灰中的鑽石，埋得越深，越是精華所在。」
吉爾伽美修的嘴角，危險地扭曲起來。
「就像十年前的你，綺禮。」
對於即將遭受和以前的自己同樣命運的可憐的祭品，言峰沒有絲毫憐憫之情。
「願偉大的英雄王祝福她，能夠和我一樣，找到靈魂之真諦。」
「哈哈哈哈哈哈！！」言峰的話竟使英雄王笑得前仰後合。雖然有天籟般清瑩剔透的嗓音，那尖銳的笑聲，殺氣混合著藐視萬物的絕對傲氣，深深刺入脊骨。
「哈，哈……綺禮，你可真是一個很稱職的小丑，是我目前最滿意的一個！」
名為人的玩物，名為人生的遊戲，作為掌控一切的世界之王的吉爾伽美修才有資格享用的，最高的娛樂。
「哼哼，好了，我所知道的就這些。你打算先從她下手嗎？」
「至少比起其它雜種，用來打發時間已足夠。」吉爾伽美修已經轉過身去，身形開始模糊。他解除了實體化，準備離開了。
「你應該很高興吧？那個Saber也作為這一次的Servant被召喚了。」言峰好像忽然想起來般向英雄王丟過去一句。
「本王對壞掉的玩具不感興趣。」已完全靈體化的英雄王，沒有絲毫起伏的，冷冰冰的聲音，在空曠的石制房間中回蕩。
「是嗎？太可惜了。」陰影，無聲無息，覆蓋在言峰綺禮深陷的眼窩，「崩潰的瞬間，才是最美麗的，不是嗎？」
睜眼。
蕾拉的意識，從英雄的時代回歸。
她沒有起身，只是直直地盯著天花板。與Lancer連通的魔法回路告訴她，他此刻正保持著靈體化呆在屋頂上。
「哼∼∼哼哼∼∼」
無所事事的某人正隨意地哼著小曲，斷斷續續的歌聲從窗戶飄進。
夢中的他，是不為蕾拉所知的，名為庫·夫林的英雄的過去。
她看到，他在笑。
就在自己的生命即將流盡之時，那傢伙，依然在笑。直到最後。
是自嘲？是無奈？抑或是……滿足……？
在那短短的一生中，立下無數無人可比的輝煌戰績。
但，在戰場上，他總是，一個人。
作為神的後裔，不可能有人能和他並肩而行。
作為人，他爽朗的笑聲，感染著周圍的人，吸引著他們。試圖接近，卻發現，作為神之子的他，是一個多麼遙遠，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他總是，一個人。
孤獨嗎？
他才不在乎。
一個人就一個人，還省得礙手礙腳。
單槍匹馬，對陣科納特的大軍。整整七年，靠一己之力，守護著自己的祖國。
每天每天，與強大的敵人決鬥，每天每天，自己的血和敵人的命，濺潵在故鄉的大地上。
傷痛，疲憊，不安，全都由他一人承受。
這便是他作為超凡之人誕生於此世的，宿命。
他笑著。
對德洛伊德僧（阿爾斯特的預言家）向他作出的預言嗤之以鼻。
能者多勞，天經地義，用得著你們來廢話嗎？
無論目之所及，是多麼黑暗。決不放棄，決不認輸，決不示弱，越是在令人絕望的逆流當中，他笑得越是狂野。
打從心底藐視，嘲笑著試圖阻擋他的污垢。在那血與火的混沌中，他如一陣狂風，撕裂充斥著欲望之業火的漩渦，沖向那光之所在。
那樣的傢伙，竟然哭了……
他抱著自己兒子的屍體痛哭的模樣，依然歷歷在目。
對人來說，最重要的，到底是什麼？
保護了祖國的人民，卻殺了自己的摯友。
保護了祖國的榮譽，卻殺了自己的兒子。
保護了自己的尊嚴，卻丟下了自己的妻子，獨自哭泣。
他還是，一個人。
為了自己所背負的責任，就應該拋棄所有的「愛」嗎？
為了自己腳下的路，就應該拋棄作為人的一切感情，單單成為純粹的，破壞擋在面前的一切的「力量」嗎？
人在一生中所能守護的東西，真是少之又少。
只要作出選擇，就必須放棄其他的一切。
他，對自己作出的選擇，難道，就從未迷茫過嗎？
難道，就從未後悔過嗎？
這時，Lancer的聲調突然提高。第一次比較清楚地聽到了歌詞：
「抓來了個倔強的妞兒，
我硬要把他調戲。
為了我快樂，為了我歡喜，
硬要貼她的胸，
硬要親她的嘴，
憑著腕力和意氣！」
「轟——……」
「∼∼庫·夫林！」被Lancer唱的歌詞雷倒，有些氣急敗壞的蕾拉，無意識地喊出了他的真名。
「噢，是！」他的氣息飄了下來「你已經沒事了嗎？」
「嗯，魔力已經恢復了。」看了看表，已是將近下午的三點。蕾拉起身拽過自己的旅行包，在其中摸索。「這個給你，拿著。」
「這是？」實體化現身，Lancer接過蕾拉遞出的一顆漂亮的綠寶石。
「是我的魔力結晶。想想昨天在我魔力透支之後，要是再受到攻擊的話，很危險呀。這一塊結晶大概夠你解放一次真名的，以防萬一，隨身帶著幾塊吧。」
「呵……」Lancer眯起眼欣賞這美麗的結晶。
蕾拉定定地看著Lancer精悍的側臉。
嘴角總是掛著輕浮的弧度，顯示著他神之血統的深紅色的眸子，如呼吸般自然流露出來一股高高在上的氣勢。卻並不給人壓抑的感覺，反而有一種在初夏，吹拂的清風中，被略微灼熱的陽光覆蓋著的舒適感。
真想就這樣，仰面躺在清香的草地上舒舒服服睡個午覺……
「今天有什麼打算？」Lancer一邊問一邊順手將結晶揣進牛仔褲的褲兜裡。
「總之……去見一見遠阪凜吧。先得弄清楚昨天那些東西到底是怎麼回事，否則也別談什麼聖杯戰爭了。」
「現在就去嗎？」
「不……現在她應該正在學校上課呢，等晚上再去吧。」
「噢？不乖乖躲在自己的陣地裡，竟然跑出來？真是有膽的小姑娘。嘿嘿，我喜歡。」
「你這傢伙……要是敢對她出手的話，那個Archer會跟你拼命的喲。」
「為女人而戰，作為男人也理所應當。」
「噗……」被他的臺詞噎到了。
「那反正也沒事，不如出去逛逛吧。」
「你很閑嗎？」
「我們Servant不用睡覺，白天也沒別的事幹……總之是無聊啦。」
「唉，是是是。帶你出去就是啦。」
……怎麼跟溜狗似的……看了看身邊裝出一副可愛相搖著尾巴的，「古蘭的猛犬」。
第19章 夢與血
上街去吧——對韋伯提出的這個建議，Rider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被召喚到現世已經過了三四天，Rider一直都很想到熱鬧的地方去轉一轉。
伊斯坎達爾，曾經席捲了大半個歐亞大陸的征服者，他對於各個國家的民俗文化都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和驚人的適應能力。
就在此時，他已經實體化穿上了超大號的T-shirt,胸前印著一個世界地圖的圖案，還寫著「阿德米拉爾大戰略」的遊戲Logo，和一條水洗牛仔褲，大大咧咧地走在街上。對他來說在異鄉的市場裡遊逛的樂趣，一點都不遜色于戰爭時的興奮。
「可是，你今天到底吹的是什麼風呀？」
「沒什麼，只不過是想轉換一下心情。」
面對一臉樂呵呵的Rider，韋伯沉著臉回答道。他並不是覺得心情不好，這根本就不需要Rider指出，轉換心情這種毫無意義的行為，跟韋伯的行事方針是一點也不吻合。
他只是想去找一本書。
去圖書館是最好的方法，但和自己同行的卻是這個幾乎可以用「會移動的擴展性低氣壓」來形容的巨漢，把他帶到必須保持肅靜的地方去，實在是欠佳考慮。
那樣的話，就只有去書店了——而且要想找到用英文寫的書，就必須到相當大的店鋪才行。
說起來，大白天在冬木新都裡逛街，韋伯還是第一次。
最近以來一直被濃烈的妖氣所侵蝕的夜街，在明媚的陽光照耀下卻完全變了樣，依然保持著完全沒有絲毫詭異氣息的日常空氣。
韋伯在車站前的商店街找到了合適的書店，附近也有許多Rider應該會感興趣的商店。這樣的話，那麼在韋伯去做自己的事的這段時間，也不用擔心Rider因閑得無聊而引起麻煩。
「那麼，我暫時就在這裡看書。」
「唔。」
「總之你幹什麼都行，但是絕對不要離開這條商業街，別以為是白天就放鬆警惕啊，如果我被襲擊了，你也一樣要完蛋。」
「唔，唔。」
不知Rider有沒有聽到，他那雙閃爍著精光的眼睛已經在周圍的酒屋，玩具店，遊戲中心，關係風味的煎餅店等等店鋪之間不斷遊移了。
「……你不要去掠奪啊。」
「咦！？」
「『咦』什麼啊！真是的！！」
韋伯勉強壓抑著不顧自己身在鬧市區大罵出口的衝動，把錢包塞到了Rider那厚實的手掌上。
「無論是扒竊，還是吃霸王餐，全都禁止！有想要的東西就用錢買！還是說一定要我用令咒你才肯聽啊！？」
「哈哈哈，你在說什麼蠢話，我們馬其頓的禮儀無論在那個宮廷裡都可以作為文明人的標準通用的嘛。」
扔下一句沒什麼可信度的自誇之言後，Rider就一手拿著錢包，興沖沖地混入了購物人潮之中了。
如果他把錢包裡的錢全花光的話，那麼韋伯的聖戰資金也就用掉一半了。不過，如果能用錢解決那個Rider引起麻煩的話，也很划算了。可惡，走到哪兒算哪兒吧混蛋——能這樣放開來想，韋伯覺得自己已經成長為器量比以前大那麼一點點的男人了。況且，他現在要找的那本書，是死也不願意讓Rider看到的。
要找的書倒是很快就找到了，他立刻專心地閱讀起來。
轉過頭來看看Rider。
他首先決定把商業街從頭至尾走一遍，讓後再到自己最感興趣的店裡去慢慢逛，可是就在這過程中，他感覺到了意料之外的氣息。
「嘿，Lancer！還有小姑娘也在呀！」
他推開一家麥當勞的大門，用能讓店裡所有的人都不禁回過頭來看的，宏亮的聲音，和正在大塊朵頤成山的各種漢堡包的Lancer和在一旁喝著咖啡的蕾拉打招呼。
「唔唔……伊斯坎……大哥，你也到這兒來逛了？咕嘟。」Lancer嘴裡滿滿塞著漢堡包，並沒露出驚訝的神情，看來他也早就察覺到對方的氣息了。
「哇哦，Lancer你這身兒還真是靚呢,很襯哦！」
……藏藍背景配紅富士雪山……靚……媽呀，這幫傢伙的審美絕對有問題，要不就是蕾拉自己的腦子有毛病……
「你們在吃什麼？」Rider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蕾拉旁邊，順手抓起一個漢堡包，饒有興致地打量著。
「想吃的話，不用客氣。」蕾拉一邊喝著咖啡一邊說。
「噢，多謝。」說著，他就一口咬了下去。「嘸……說回來，你們在這兒幹什麼呢？嗯……」
「我叫蕾拉，」蕾拉很有禮貌地向Rider自我介紹「蕾拉·馮·阿爾豐斯。」
「哦，是個好名字。」
「我們只是隨便逛逛，你是來買書的嗎，征服王？」
「嗯？為什麼這麼問？」
「前幾天闖進圖書館的就是你們吧？亞歷山大大帝，可是個出了名愛書的人呢，」
「呵呵，是後世對我的記載嗎？不過，可惜，小姑娘。正趴在書店的是朕的Master，朕是趁這個機會到處看看。」
「噢？看不出來，大哥其實是個墨汁桶嗎？」Lancer抓起不知第幾個漢堡包，大口咬下去。
「哈，小弟，作為一個王者，必須對各方面的知識和各國的文化都有所瞭解。只有擁有高遠的眼光，能夠俯瞰世界的王，才真正配得到世界，不是嗎！！」
這倆傢伙什麼時候開始稱兄道弟了……自來熟也得有個限度吧我說……喂……蕾拉在腦子裡暗暗吐糟著。
「得到世界嗎……那麼，伊哥你的願望就是征服世界嗎？」Lancer注視著Rider，嘴還不停地嚼著。
「當然，不過，這不是朕寄託於聖杯的願望。」
「噢？」Lancer挑了一下眉毛。
「讓一個區區的杯子得到世界有什麼用？征服是寄託於自己的夢想。」伊斯坎達爾不自覺握緊了棱角分明的拳頭，一邊只是著那只手，一邊接著說：「我說啊，Lancer，雖說我們正在依靠魔力來到現世，但到底也只是個Servant,在這個世界上簡直就是奇跡——甚至可以說是近乎開玩笑似的過客了，你難道就滿足於這個現狀嗎？朕就覺得不夠了，朕希望轉生到這個世界，作為一個生命紮根於此。」
「原來如此……你是想得到肉身嗎？」Lancer好像嘲笑似地哼了哼。
「那才是『征服』的基點。」Rider卻一本正經地說，「朕要憑一己之身，與天地相對，這就是『征服』這種行為的一切了……那樣子開始，推進，並最後實現，才是朕的『霸道』。但是現在卻連這『一己之身』都沒有，這可不行，我伊斯坎達爾必須有一個不遜色於任何人的唯一軀體才行。你說對不對？」
Rider越說越興奮，語氣變得越來越咄咄逼人，眼睛裡好像也能噴出火來。可是面對Rider強大的氣勢，Lancer只是淡然地聽著，一邊用吸管喝著桶裝的可樂。
「第二次生命嘛……無聊。」非常乾脆地否定了Rider的願望，Lancer放下可樂，用非常少見的，嚴肅的表情瞪著眼前的征服王「說實話，征服王，你的所作所為在於被征服的國家看來，不過是可憎的侵略者。我啊，一輩子都不停的在和『侵略』這種行為抗爭。這是我的榮譽所在，也是我唯一的驕傲。活著的時候如此，死後也不會改變，以後也永遠不會變，這就是我的『信念』。所以呀，你的『霸道』，我恕難認同。」
「呵……」Rider對Lancer突然強硬的態度並沒太在意，饒有興致地摸了摸自己的絡腮鬍子，眯起眼打量著Lancer「那你的願望又是什麼，Lancer？」
「我沒有什麼想用聖杯實現的願望，只要能和像你這樣強大的傢伙痛痛快快打一架，就心滿意足了。其他的事，隨便怎樣。」Lancer對著實力強大的征服王，說出近乎挑釁的話語，血色的雙瞳也危險地眯了起來。
剛剛還稱兄道弟的兩人，一瞬間卻又劍拔弩張。
「哼哼哼，Lancer，朕還是很想要你。」Rider又向前逼近一步，「加入朕的旗下吧，怎麼樣？」
「免談。」Lancer的臉上出現了怒色，散發出毫不亞于伊斯坎達爾的凜冽的氣勢，與他對峙著。「我說過，能讓我低頭的，只有我發誓效忠的主君，而不是你，征服王。你要是再敢說出這種污辱我的話，信不信我立馬宰了你？」
「那麼，要是你的主君歸附於朕的話，你也會跟著她納入朕的旗下，是這樣吧？」
「啊？」
「什麼？」
Rider的話鋒忽然一轉，一時間把蕾拉和Lancer都弄得莫名其妙。
「蕾拉，你願不願意成為朕的妃子，站在朕的身旁，見證朕的稱霸大業？」
「什……？？我對征服世界沒興趣……」征服王無厘頭的提問，讓蕾拉不知該怎樣回答才好。
「能讓這傢伙心服口服的聽命的Master，也不會是簡單人物。和朕一起分享讓世界拜倒於腳下的樂趣吧，蕾拉·馮·阿爾豐斯。」
「伊斯坎達爾！！」Lancer的拳頭「哐！」的一聲敲在桌子上，只聽桌腿發出「霹靂」的慘叫，汽水杯也倒了。而那雙血眸刹那間放射出憤怒的殺意，吼道：「不許對蕾拉出手，你沒聽到嘛！？」
「朕想要的東西，一定會奪到手。」Rider也毫不示弱地用沉靜的深棕色瞳眸直視著Lancer。
店內的空氣瞬間凍結，雙方，一觸即發。
「那個……我說征服王，天快黑了，你不用回到Master那裡嗎？」蕾拉小心翼翼地試圖轉移Rider的注意力。
「哎呀，糟了！」征服王好像剛意識到似的，趕忙站起身，「難得的機會，本來還說要好好逛一逛的……」
他急急忙忙推門向外走去，可是半道又掉頭跑了回來。
「Lancer，一會兒要不要去跟我喝一杯？」
「嗯，喝酒嗎？」
「對，我們不是說好的嗎？」
「好啊，隨時奉陪。」
我暈……
撞牆。
你們的態度別變得比海上的天氣還快好不好！！！
「我說Lancer，別忘了我們一會兒還有事呢。」蕾拉提醒道。
「啊，我忘了。」
「……真是……」
「你們有什麼事呀？」
「去找冬木市的管理者有點……」
「如果不花很長時間的話，朕會等你們的。」
「不……那個……」
「朕去買酒，馬上回來！你們別走啊！」
「……」
目送著征服王風風火火離去的背影，蕾拉真是覺得說什麼都沒用。
而Lancer則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把被他敲歪了的桌腿用蠻力「吱呀」一下板正，重新坐回椅子上繼續掃蕩蕾拉揮灑錢包買回來的漢堡山。
韋伯不知那樣站著默讀了多久，直到突然感覺到兩條腿移動的巨大品質，正在向他這裡靠近。他若無其事地將書放回書架，轉過身，正看見Rider從書店門口探進頭來。
「嘿，原來你在這兒，躲在書架子中間根本就看不見。」
「一般人都是比書架子矮的啦！！……你買了什麼？」
韋伯只見Rider縮回身子，「咣當」一聲把什麼重物放到門外的地上之後，又走進了書店。
「嘿嘿，是酒啦。」
「酒……？？桶裝！？一整桶！？！？」
「是的。」Rider樂呵呵地說「應為碰巧遇到了Lancer和他的Master，所以就約著一起去喝酒。」
「……」韋伯從Rider粗壯的手臂和身體的縫隙間看到了在門外等著的蕾拉和Lancer。蕾拉一臉無辜地聳了聳肩，無奈地笑著：「隨他們高興吧。」
「小子，你應該會喝酒吧？」Rider興致勃勃地問韋伯。
「……哼，我對那種低俗的娛樂根本沒興趣。有那時間還不如……」
「那麼，這就是你感興趣的東西嗎？」Rider一伸手就從書架子上把韋伯剛剛在讀的書抽了出來。對於這致命的打擊，韋伯不禁慌張的發出了怪聲：
「才、才才才才不是呢！！再說你是怎麼知道的！？」
「只有這本書倒著放在書架上嘛……嗯？亞雷克……亞雷克桑德羅斯？這不是朕的傳記嗎？」
就算在那個可惡的肯尼斯講師拿出自己的論文來加以嘲笑的時候，韋伯的臉都沒這麼紅過。此時的他恨不得找個豆腐撞死。
「你還真是奇怪的傢伙，有什麼必要來看這些連是真是假都不知道的記錄呀，你想知道什麼直接問朕本人不就得了嗎？」
「啊啊，我問你！我問你就行了吧！！」
韋伯強忍著想哭的衝動，一把從Rider手中槍過那本書，翻到自己最在意的一頁，舉到他的眼前：
「你啊，在歷史上被寫成是一個超級矮人！為什麼會以這樣的大塊頭形象現界呀！？」
「你說朕矮？到底怎麼回事？」
「你看這裡！在你攻陷了波斯宮殿坐上大流士王的王座時的記錄！上面寫著你的腳夠不到地，還特意讓人準備了墊腳用的凳子！！」
「你要這麼說的話，聽蕾拉跟我說，我在歷史上可是作為一個金髮碧眼的俊哥被記載的喲。」Lancer不知何時已經站在Rider旁邊，聽著他們倆有趣的對話。
「金髮碧眼！？」Rider瞪大眼睛盯著Lancer「卷毛！？」
「是的。」
金髮碧眼卷毛的Lancer……（蕾拉）
金髮碧眼卷毛的Lancer……（韋伯）
金髮碧眼卷毛的Lancer……（Rider）
「噗！！……哈哈哈哈哈————！！！」Rider洪亮的笑聲震耳欲聾，直沖天際，差點掀翻書店的天花板。
「哈哈哈哈，可笑吧！」Lancer對於Rider的大笑倒是一點也不在意，也跟著笑起來「所以說，不知哪裡的哪根蔥寫下的歷史紀錄，根本就沒有一點信以為真的價值啦！」
看著好像事不關己似的笑著的兩人，韋伯莫名地生起氣來：
「難道你們覺得無所謂嗎？那明明是你們自己的歷史啊！！」
「嗯？那種事，沒什麼可在意的吧？」Lancer滿不在乎地笑著。
「的確，把名字刻印在歷史當中，也算是有一種不死□。不過……」Rider掂了掂手中的那本他自己的傳記「對朕本人來說，這可是一點好處都沒有。與其這樣子把名字留在書中兩千多年，朕寧可只要其中百分之一時間的實際壽命啦。」
「！……！！……」
Rider一邊苦笑一邊說出的話語，也不知是開玩笑還是說真的——在旁邊聽著的韋伯和蕾拉，可是一點也笑不起來。
明明完成了建立世界上最大帝國的偉業，卻連享受這份榮華的時間都沒有，亞歷山大大帝的生涯，在年僅三十歲的青壯年時期就落下了帷幕。
雖然這是無法估量的巨大遺憾，可是一旦本人把這些哀歎自己短命的話說出口，那麼不管他的語氣是多麼輕鬆，聽著還是會感到其中包含著無比沉重的分量。
「啊——啊，要是再有十年的話，朕一定能連西方都一併征服的……」
「你乾脆向聖杯許一個不老不死的願望如何？」Lancer一臉對Rider的追求不可理解的表情，奚落著征服王。
「不老不死嗎，真不錯，那樣的話就可以征服到宇宙的盡頭吧。」
「不老不死……」蕾拉若有所思的重複著這個詞語。
「嗯？怎麼了，小姑娘？」
「不……我只是覺得，如果說為了這種無聊的願望，而在不遠的某一天不得不和你自相殘殺的話……還真是……無聊。」
「你說無聊？」
「要實現願望，就必須付出代價……而這個代價，往往是你付不起的。」蕾拉那天藍的瞳眸，沉靜地注視著Rider「『實現一切願望的願望機』……雖然很中聽，但其實就是拿你們Servant和我們Master的血來交換能夠實現願望的『可能性』罷了……而為實現你的願望而流血的……並不是你。」
聽到這裡，Rider的臉色突然沉了下去。
「為實現你的願望而受傷，倒下的，是你的臣民，還有被你征服的那些國家的人們。而在現在，就是除了你之外的其他六組Master和Servant。任何追求夢想的路，都是用血和屍體鋪成的。而你，就是那個不斷地向自己所嚮往的方向堆砌屍山的八級泥瓦匠。」
「……哼哼，小姑娘，你是個聰明人。」對於蕾拉意外辛辣的諷刺，征服王露出了從未見在他臉上出現過的，難以捉摸的表情。雖然依舊在笑，但傳達出來的，卻是壓抑。
「——讓你們看看世界盡頭的海——朕在嘴上一直這麼吹噓著，把整個世界都徹底掀翻過來。也讓那些聽信了朕的吹噓，毫不懷疑地跟著朕的傢伙死了不少。他們一個個都是豪爽磊落的笨蛋啊。總是那些傢伙先一步力盡而亡，直到最後，他們都夢想著能夠看到朕所說的，世界盡頭的海。」
說著說著，Rider的面部肌肉越皺越緊，好像啃了一口青柿子似的，咬著牙。一句一頓地宣示著自己的決心。
「所以呀，在得到這個時代的知識時，朕真的是大受打擊啊……沒想到大地竟然是一個圓球……開惡劣的玩笑也得有個限度……朕的理想，不過是妄想。但是，正因如此，朕更不可以承認這事實。如果真承認了，那麼朕，還有一直相信著朕，為朕的理想付出生命的那幫笨蛋們所做的一切，就會變得沒有意義。不管真相是多麼殘酷，朕都不可以承認……絕對不可以承認。因為那就等於否認了朕自己，否認了跟朕共同建立起朕的時代的所有人。這是朕選擇的路，是屬於朕自己的戰爭。為了朕，為了那些被捲入朕的戰爭而喪命的傢伙，朕也決不會停下征程的腳步。」
不是不後悔，而是不能後悔吧——
到了嘴邊的話，蕾拉最後還是咽了回去。
「呵呵，看來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們都是一丘之貉呢，征服王。」她莞爾一笑，將視線從Rider身上移開，散漫地望著地上的某一點「這次聖戰，不過是我們自己的戰爭的延續罷了。」
「你的願望是什麼，小姑娘？」
「……我還沒想好。」她稍稍仰起頭，「或許，就像你想看到盡頭之海那樣。我也只是，想看看，美麗的景色。」
第20章 晚
「看來我們來晚了。」蕾拉從門口向校園裡探了探頭「已經放學了。」
她本來是打算在遠阪凜放學的路上截住她的，所謂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應為碰上Rider而耽誤了，結果錯過了學校放學的時間。
蕾拉看著空無一人的校園，有些不高興地撅了撅嘴。
「抱歉啦……」Rider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自己的絡腮鬍子。另一隻肌肉橫生手臂將一個橡木葡萄酒桶很隨便地夾在腋下。活像一個來送酒的酒鋪老闆。
「找我，有，什麼，事嗎？」
突然傳來一聽就很驕橫的聲音。
只見遠阪凜雙手環胸，面對著由酒鋪老闆，暴力團打手，矮個兒書蟲和脫線美女組成的一行人，頂著滿腦袋的黑線站在和學校相反方向的路上。衛宮也跟在後面，有禮貌地向他們點了一下頭。
「喲，小姑娘，你沒帶著你的Servant嗎？」Lancer依舊沒正經地打著招呼。
「我的Servant是Archer，不跟在我身邊也照樣能做好護衛工作。」
「哦哦，原來你就是金閃閃的Master呀！正好，朕想約他一起喝酒！！」
「哈！？」在遠阪對Rider提出的邀請作出反應之前，大腦大概空白了一秒。不過她很快就把我目前的狀況，看來Lancer和他的Master並沒有將Archer的情報洩露給Rider他們，所以Rider依然以為金閃閃是她的Servant，對於自己作出的讓Archer在遠處警戒的正確決定，遠阪凜心中暗暗慶倖，「請長話短說，找我有事嗎？」
「好吧，那麼開門見山，我想請教關於佈置在中央公園結界的問題。」蕾拉趕緊將話茬兒拉入主題。
「！！……出了什麼問題嗎？」遠阪的氣勢一下子弱了下去，作為冬木市管理者，一開始就被戳到了自己的軟肋。
「其實昨晚，我擅自闖進了那裡，看到了一些奇怪的東西。」
「奇怪的東西？」
「嗯……之前在海邊的戰鬥，你應該有在觀戰吧？」
「有啊。」
「那時出現過一個黑色的Servant。」
「那個不知是Asassin還是Caster的Servant嗎？」
遠阪凜回想了一下當時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存在。打從心底詛咒一切般的，怨念，流入空氣，擴散。使在遠處觀戰的她都好像被浸在爛泥裡，直犯噁心。
「也有可能是Berserker……我看到的東西感覺和那個黑影很像，不過，那是不應該出現在此時此地的『魔』，這麼說，你明白嗎？」
如果蕾拉把「魔」的具體形態說出來，或許更能顯示出事情的嚴重性。不過目前他們還處在敵對狀態下，暴露自己Servant的身份無異於自殺，更何況遠阪凜一看就不是一個好對付的料兒。
「啊？是……？」對方果然沒明白怎麼回事。
「嗯……如果再具體說，就等於把我的Servant的身份也說出來了……這樣吧，遠阪凜小姐，在這個問題上，你願不願意和我合作？」
「什麼意思？」
遠阪凜警戒地打量著對方的表情，「合作」這個詞，所包含的「陷阱」和「背叛」的意味，遠大於「協同作戰」。更何況眼前的這對主從很有可能就是昨晚那慘不忍睹的事件的元兇，而現在他們只不過是在裝蒜。
「說實話，那些東西讓我很在意。我想你也一樣，所以我們合力對付它們……」
「沒那個必要。」沒等蕾拉說完，遠阪凜就很乾脆的拒絕了。
「咦？」
「我已經確定了擾亂冬木聖戰秩序的罪魁禍首，剩下要幹的的就是將其排除掉。」
「已經確定了？……是Servant嗎？」
「是的。總之，我有我自己的Servant，能把事情處理好。你要先對付誰是你的事，我們沒有合作的必要。」
哪有那麼簡單。
Servant好歹也是算在「使魔」當中的。
而那，根本就不是人類之力所能夠駕馭的存在。
專司破壞之力量。
果然沒有親眼見過是不能讓對方理解到自己之所見的。
這個城市，正處於危機中。
那些不過是災難來襲的前兆罷了。
無形的災難，不可視的威脅。
當然遠阪凜不可能沒意識到這一點。
可是現在支配著她的，卻是焦躁。
從她那貌似堅定實則洩漏出不安的語氣就能聽出，現在驅使著她的，是所謂的身為冬木市管理者的「責任」。
普通居民中出現了大量犧牲者。
早已成為失職者的她，急於挽回自己的過失。
素不知，這份焦急已從她那裡奪走了冷靜的頭腦。
她逼己太甚，連別人善意的提議，都沒有理會的餘力。
「才不是什麼Servant，遠阪小姐，我說了，那是真正的『魔』。憑你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奈何得了那種存在的，所以……」
「我的Servant是最強的，不需要你的説明。」
「……真是，偏執又頑固的丫頭。」
溝通的不順利使蕾拉也不禁急躁起來。對對方的不解人意漸漸感到憤怒。
「你說什麼！？」
「沒什麼。不過，我覺得你還是到那個結界裡去看看比較好。」
「我當然進去看過，就在前天晚上。只看到了一些破壞的痕跡，沒看到你所說的什麼「魔」。」
「破壞的痕跡？那是什麼？」
「感興趣的話，你自己去看去。」
「那個結界是誰發動的？為什麼發動的？」
「那是冬木教會和魔法協會聯合發動的，作為上次聖杯戰爭的善後處理。」
「善後處理？處理什麼？」
「那不過是一個名目而已，真正的原因，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是冬木市的管理者嗎？怎麼會不知道？」
「發動結界的時候，我還不是遠阪家的正式繼承人，都是由代理人言峰綺禮申請，辦理的。」
「言峰……綺禮？」
「就是那個冬木教堂的假神父啦！你去教堂報到的時候見過的那個！」
「……老實說，我對那個教堂印象不好，到現在都沒有正式去報到過。」
「呵……看來綺禮已經臭了街了呢……我勸你小心那個傢伙，他可不是什麼正經人家。明明是神職者，卻和魔法協會勾結。」
「這麼說，就算去直接問他，看來也不會有什麼收穫了。」
「當然，我早就這麼做了，可是那個老油頭什麼也不肯告訴我。」
就連作為聖戰監督者的冬木教會，看來都已經不可靠了。
目前收集到的資訊還根本不足以作出任何結論。
她比較擔心的反而是遠阪凜，近乎愚蠢地固執於自己過早作出的決定。
這樣會給那狡黠的，迄今未曾露面的真正的敵人趁虛而入的機會。
不過，要想讓眼前這位執拗的小姑娘贊成和自己聯手，看來是件比登天還難的事。
「……果然是，失序了……凜小姐，我還是覺得事情有蹊蹺。」
「那你就按你得幹，我幹我的。」
依然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回答。
耐心，在達到目的前，見底了。
「那·好·吧！談判破裂，抱·歉·打·擾·你·啦！！」
「真受不了，我最不會應付這種類型了。從來就覺得自己是最正確的，根本不聽別人說。」碰了一鼻子灰的蕾拉氣哼哼地走在往新都去的路上，「我幹嘛要受那小丫頭的氣呀！？」
「哈哈，同感。」Lancer也無奈地聳了聳肩。
「小姑娘，你們剛剛在說些什麼呀？」
「……你也看到了吧，Rider，那個黑影。」
「嗯，是呀。」Rider望著遠方皺了皺眉頭，「那不是什麼好東西。」
「那東西讓我很在意，本來還說如果交換一下情報的話就能弄清怎麼回事……真是氣人！」
「你就是為了這件事才想和遠阪小姑娘聯手嗎？既然如此，那我們先聯手怎樣，說實話朕也很討厭那東西。」
「喂，Rider，這件事不是由你來決定的吧？」作為Master卻被撂在一邊的韋伯提醒著隨心所欲的Servant自己的存在。
「有什麼關係嘛，如果老有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在你背後晃悠，難道你能安心面對正面的威脅嗎？」
「嗚……是這樣沒錯，不過怎可以這麼隨隨便便就……」
「那個……對不起……」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只見衛宮士郎往他們這邊跑過來。
「那是……Saber的Master，怎麼沒看見Saber？」Lancer奇怪地掃視著周圍，沒有感覺到其它Servant的氣息。
「嗨，小子，Saber到哪裡去了？」Rider問喘著粗氣跑來的衛宮。
「啊……哈，我讓她呆在家裡了。因為昨晚和別的Servant打了一架，傷還沒好……」
「你沒有放棄嗎？」蕾拉表情複雜地看著衛宮士郎。剛剛見他沒帶著Saber，以為他已經退出聖杯戰爭了。
「是，我叫衛宮士郎，是Saber的Master。那個……你是……」
「蕾拉，蕾拉·馮·阿爾馮斯。叫我蕾拉就可以了。說回來你傻的嗎？就這樣在外面溜達，不就等於在說『請殺了我』嗎！？」
「唔……可是，Saber不能靈體化，沒法帶到學校來呀……」
「沒法靈體化！？」
「可能是因為我這個Master太不濟了，召喚她的時候召喚的不完全……」
「稍等！稍——等！！」蕾拉趕忙制止似乎要毫無遮攔地說下去的衛宮「為什麼和我說這些？」
「就是……我想和你們結盟……」
「你不是已經和遠阪結盟了嗎？」韋伯警惕地注視著衛宮。
「不……我們只是碰巧同校而已，遠阪她根本就沒把我放在眼裡……」
「……」蕾拉上下打量著衛宮士郎。魔力弱到幾乎感覺不出來。
「衛宮士郎，你是為了什麼才參加聖杯戰爭的？」
「……我是為了儘早結束聖杯戰爭……十年前的大火災，就是因為聖杯戰爭，我要阻止那種事再次發生。我不希望再有人因為這種事死掉。如果說鎮上的異常都是不好的Master和Servant幹的好事，那我們應該合力阻止他們！」
「你怎麼就知道，我是個會和你合作的好Master？」蕾拉的眼神，瞬間變得冷若冰刀「只要我現在殺了你，你和Saber就出局了喲？」
「咦……！？」蕾拉突然的變故，嚇得衛宮士郎僵在了原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旁邊的韋伯。
「知道自己在幹多愚蠢的事情了嗎？連自己都保不齊的傢伙，還說什麼阻止聖杯戰爭？」
「嗚……可，可是……」
「什麼願望吧，理想吧……那都是強者的特權。弱小的傢伙，只要想著怎樣保命就可以了。胡亂地跑出來，只會添麻煩。」
「可是，叫我假裝沒看見，我做不到！」
「我不會和你結盟的。」蕾拉冷冷地拒絕道。「我沒有餘力照顧比自己弱的傢伙。雖然Saber被稱為是最強的Servant，看你這個Master的德性，實力也大打折扣了。」
「……」無力反駁的衛宮士郎，只好不甘心地低下了頭。
「哎……真是，你家在哪？我們送你回去吧，以後就老老實實呆在家裡，懂了嗎？魯莽和勇敢是兩回事。」
「……蕾拉小姐果然還是好人嘛。」
「你這個大白癡，別再跟我說話！！」
「……」
被蕾拉狠狠頂回去的士郎，灰溜溜的帶著一行人往自家走去。
「士郎！？」感覺到自己Master的氣息，竟和Rider和Lancer的氣息一同向衛宮宅接近，Saber手握那無形之劍，從大門沖了出來。
「喲，Saber，這一身很襯你喲，別再穿什麼盔甲了。」Lancer以一幅挑逗的語氣向Saber打招呼。
「……你們來幹什麼！？」因為未感覺到絲毫殺氣，所以Saber沒有換上概念武裝，她現在所穿的，是一身很樸素的洋裝。
但她之所以沒有改裝，還有一個迫不得已的理由。
昨晚，在他和士郎目睹了民宅的慘狀之後，正鬱悶地走在返回衛宮宅的路上。卻迎面撞見一個嬌小的銀髮少女，和她那忠實的僕人，如噩夢具現般的黑色巨人。
對方顯然是特意在士郎和Saber面前現身的。這很明顯就是對士郎和Saber的挑釁。
高傲的劍之騎士，當然毫不畏懼地沖向敵人，就算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個超乎想像的怪物。
「最強的Servant」可不是徒有虛名。但，那是在魔力供給充沛的前提下。
Saber過於低估了自己的Master和敵方Master之間的實力差異。
結果，一擊。
只是一擊，Saber那美麗的青衣和白銀盔甲，便被自己的血，染得通紅。
身體差點被Berserker的巨斧劈成兩瓣兒，勉強用手中的不可視之劍擋下致命的傷害，狠狠地砸落到水泥地面的身體，竟無法動彈了。
「只是這樣嗎？」自稱伊利亞的少女，很失望似的歎了一口氣。「真沒勁，連殺的價值都沒有呢……大哥哥，你還是退出聖杯戰爭吧。」
拋下讓Saber難以忍受的侮辱之言，對獵物失去興趣的伊利亞，和那黑色巨人一起，消失在了夜幕中。
從未受過如此的恥辱。
Saber不甘心地咬著自己的嘴唇，可是等到傷勢漸漸治癒後，她卻發現自己儲備的魔力在與Lancer的戰鬥和傷口的治療中用掉一大半兒了。而自己的Master則完全沒有能力補償她所需的魔力。
而且沒法靈體化的她，一直保持實體化也是要消耗魔力的。
雖然她儘量用睡眠和進食補充魔力，但如果再有一次戰鬥……說不定自己就會消失掉。
所以她解除掉由魔力編織的概念武裝，盡可能減少魔力消耗。
「什麼來幹什麼，你作為Servant竟然讓自己的Master獨自在外面亂跑，我們好心沒殺他給你送回來，你還不謝謝我們？」
Lancer依然以輕鬆的口吻開著玩笑，可心裡卻對眼前被稱為Saber的少女的變化暗暗吃驚。
凜然的鬥志，絲毫沒有減退，可是在力量上卻簡直判若兩人。完全沒有在那個夜晚逼退自己時的氣勢。
「嗚，士郎，究竟怎麼回事？」搞不清狀況的Saber向自己的Master逼問。
「嗯……就是，那個……說來話長……」士郎支支吾吾地向Saber解釋。
「呵呵，Saber，你們的住處還挺大的嘛！正好，這裡有沒有適合開宴會的庭院？朕把Lancer也叫來了，咱們一起喝一杯！」
「啊？」Saber雖然早就注意到了被Rider夾在腋下的酒桶，不過萬萬沒想到這個巨漢會當真提出這種邀請「你們來，就是為了這個嗎？」
「當然啦，不然你以為朕來幹什麼？沒事拎著酒桶耍寶嗎？」
「……」
要說陷阱……眼前的Rider和Lancer都不是那類人呢……難道真的只是來喝酒？
面對著兩個裝瘋扮傻，嬉皮笑臉的傢伙，就算是Saber也沒有一直保持著戰意的耐心。她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解除了警戒的姿態。
「士郎，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借出院子倒是沒所謂……」
「那麼，帶路吧，Saber！今天真是好日子，不但碰上了Lancer，還能和你一起喝酒！！」
「也就是說，這也是一次正式的挑戰。」Saber雖然已經抑制了戰意，但是她的表情依然嚴肅「是這樣吧，征服王？」
「嘿嘿，你還真明白呀。聽說聖杯註定會落在夠格的人手中。那麼今晚我就要好好確認一下你們作為爭奪聖杯的英雄的『器量』。」
「有趣，我接受你的挑戰。」依然作出回答的Lancer的臉上，滲透出根面臨戰場毫無二致的亢奮的笑容。而Saber也用同樣的表情回應了Rider。
「我想回去，馬上。」韋伯臉色非常難看地說出只會被Rider當成耳旁風的意願。
「沒用的，我看你就順其自然吧。」旁邊的蕾拉也無奈的聳了聳肩。
「蕾拉小姐，你對Servant過於放縱了吧？」
「你沒資格說我吧，再說有什麼辦法嗎，難道你想在這種事上使用令咒？」
「呣……」
「看他們過得這麼樂，我們也應該好好享受生活。」蕾拉得意地掂了掂手中的購物袋，韋伯這才注意到她一直提著的這個袋裡所裝的食材。「衛宮士郎，借用一下你家的廚房。」
「叫我士郎就可以了……蕾拉小姐是想做下酒菜嗎？」衛宮瞥了一眼食材的種類便猜出了食譜。
「喝酒，沒有下酒菜怎麼行呢？」
第21章 永恆的藍天
衛宮家的庭院，雖說沒什麼花哨的，但收拾得倒是整整齊齊。六個人……不，三人三靈就聚集在面對著花園的外屋走廊上，夜風的寒意並不構成任何問題。
Rider坐到走廊的沿兒上，將酒桶放在地面上，用那棱角分明的拳頭一拳敲開酒桶。淳厚的酒香馬上充滿了整個庭院。Lancer和Saber則盤腿坐在走廊上。
「雖然形狀有點奇怪，不過聽說這個是這個國家歷史最悠久的酒杯啊。」
Rider一邊說一邊很了不起似得拿起了竹制的酒舀子。
「啊……不……那個……」和蕾拉一起端著做好的下酒菜走過來的衛宮，看著Rider得意洋洋的樣子不知說什麼好。
「還是不要掃了他的興比較好。」蕾拉在一旁嗤嗤笑著，將下酒菜擺在三人之間。
「好啦，各位慢慢聊。你們兩個男生，過來陪我喝一杯。」蕾拉一手拿著為自己喝而買回來的瓶裝葡萄酒，一手晃動著三個酒杯。
「咦……可是我還是學生……」士郎和韋伯都猶猶豫豫的。
「……如果說一個男人在十八歲之前都沒喝過酒，我可是要鄙視你們嘍。」蕾拉一幅藐視他們的眼神，而這種眼神是韋伯最無法忍受的。他一把搶過蕾把手中的酒杯。
「喝就喝，這有什麼！」
「這才像話嘛。」
「那就……喝一點兒……」
「什麼呀，你們不和我們一起喝嗎？」Lancer對著坐到離他們稍遠的走廊上的蕾拉問道。
「請不用在意我們。」蕾拉一邊給韋伯和士郎倒酒，一邊說「你們喝你們的。」
「呵，幹嘛那麼客氣……算啦。」Rider首先用酒舀子從桶裡舀出酒來，然後一口氣喝光——
「據說，聖杯註定會落在夠格的人手中。」
用平靜的語氣提出了話題。那嚴肅的口吻，在這個男人來說非常罕見，卻沒有任何不和諧感。
「人們說，為選定那個人而舉行的儀式，就是這場冬木聖杯戰爭——不過如果只是選定對象的話，根本就沒必要流血。只要雙方的英靈互相承認了對方的『資格』，就會自然而然地得出結論。」
Rider說著又舀出一杯酒，看了看Saber又看了看Lancer。
「女士優先。」Lancer裝模作樣地將手往Saber那邊一比劃。雖然這招來了Saber憤怒的一瞪，可他依舊毫不在乎地嬉皮笑臉。要是往常的話，Saber一定會立刻拔刀相向吧，不過，既然今晚是以「酒」論乾坤的宴會，接下遞到眼前的酒杯才是要緊。
她那纖細的身軀，甚至讓人懷疑到底能不能喝酒，但是Saber卻以一點也不亞於Rider的氣勢一口氣喝光了手中的酒。
「好啊！」Rider很愉快地讚歎著，而Lancer也一臉佩服似的從Saber手中接過舀子，自己舀出一杯酒，一口氣喝幹了。
「呵呵呵，今夜會是一個愉快的夜晚。」Rider興奮地繼續話題：「既然聖杯是用來實現願望的……首先我們應該知道互相對聖杯寄託了怎樣的願望。Saber，就從你開始吧。」
「好。」Saber端坐，直視著Rider的雙眼。眼前的巨漢，在他們第一次在海邊見面時，便肆無忌憚地說出了自己的真名。先不管征服王伊斯坎達爾究竟是個怎樣的人，那種敢於在聖杯戰爭當中自己報出真名的魄氣，是她所欣賞的。「我乃大不列顛帝國之王，沃爾德·亞瑟。」
「噗—————！！！！！」
正在一旁用對他來說很稀奇的方法不斷灌酒的Lancer，聽到這出乎意料的答案不禁把口中的酒噴了出來。當然，瞪圓了眼睛的，不光他一個人。
「亞瑟王！？」流到下巴上的酒都不顧得擦，Lancer緊緊盯著眼前那嬌小的少女「你！？！？」
「是的。」Saber對於他人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時表現出來的吃驚，已經習以為常。只是靜靜地正視著Lancer滿是疑惑的眼神。
「嘿，這倒實在讓人驚訝。」Rider誇張地抬起眉毛「沒想到赫赫有名的騎士王，竟然是一個小女孩。」
「在之前就說過，對於在第一次生命是就拋棄了作為『人』的身份的我來說，性別沒有任何意義。自從我拔出『契約勝利之劍』後，我身上就被施上了不老的魔法，身體上的年齡就一直停止了。而且臣民也沒有對我的外貌抱有絲毫疑問，因為他們對我的要求只限于作為王的職責和任務。」
「什……！？」
Lancer難以置信地聽著Saber用理所當然似的口吻述說著自己的身世。
英靈，一旦從時間序列上隔離開，歷史的前後順序就對他們沒有束縛力了。只要是在被召喚的時代歷史相當於過去的傳說，他們就會擁有關於在後世出現的英雄事蹟的知識。因此，庫·夫林當然也知道將自己的故鄉引向榮譽巔峰的亞瑟王傳說。
但此刻擺在眼前的「事實」，卻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陷入異教徒的入侵之中，面臨毀滅的不列顛。
遵從魔術似的預言肩負起救世主的職責，十年之中參加了十二次戰役並全勝而歸，被稱為「龍之化身」的年輕英王。
儘管立下無數武勳，最後卻因為親人的背叛而被奪走王座，無法光榮引退的悲劇之王。
背負如此慘烈命運的，盡然是這麼一位纖細的少女。親身體驗過的庫·夫林，當然知道那究竟是一段多麼艱苦的歲月。
所以，他更加對眼前的少女感到憤怒。
「你他媽是白癡嗎！！！」無法抑制的怒火即刻爆發。Lancer「騰」地站起身，用被怒火燒得通紅的眸子直瞪著Saber「是你自己拔起的石中劍吧，難道真的自以為能夠承受作為『王』的職責嗎！？」
「在我的手握住契約之劍的劍柄時，就有所覺悟了。」面對激憤的Lancer，Saber也毫不示弱的提高嗓音：「我要拯救陷入困境的祖國！」
「喂喂喂，你們兩個冷靜點，Lancer，你先坐下。」
「閉嘴！伊斯坎達爾！！！」怒火中燒的Lancer看都不看Rider一眼，「這麼個屁事不懂的小丫頭，竟敢說什麼拯救祖國！？開什麼玩笑，把人當傻瓜嗎！！！」
「你又懂什麼！？」Saber也站起身向Lancer吼了回去。
「好啦，好啦，今晚不是『聖杯戰爭』，有什麼想說的就用酒杯來說事吧。」
「……」Lancer瞥了一眼Rider遞過來的滿酒的酒舀子，一把奪過來喝幹，「哼」了一聲粗魯地坐回了地板上。視線從Saber身上移開。
「那麼……」Rider眯起眼打量著重新坐下的少女，「作為一代明君，被人稱頌愛戴，集不列顛的最高榮譽于一身的騎士王，究竟向聖杯寄託了怎樣的心願呢？」
Saber挺起胸膛，她從未對自己深藏於心的深切祈願有過任何懷疑，因為她相信，自己所奉行的王道，是正確的，真正值得驕傲的：
「我希望挽救我的國家，憑著萬能的願望機的力量，改變不列顛滅亡的命運。」
……
聽了Saber毅然作出的宣言，酒席上持續了有一會兒的沉默。
首先對這種沉默感到困惑的，正是Saber自己。
儘管她是吐露了自己的真意，但是面前的兩個人可不是這樣一句話就能壓倒的對手。不管是贊成也好，反駁也好，都應該馬上有反應才對——
「你說什麼？Saber……」
終於開口說話的Lancer，表情被更大的驚訝和無法理解所取代，而Rider臉上也有明顯的困惑的神色。
「你剛剛說要『改變命運』是吧……意思是要推翻過去的歷史嗎？」
「沒錯，就算是連奇跡也無法實現的願望，聖杯如果是萬能的，就一定——」
「也就是說，你後悔了，是嗎？」怒火重新爬上Lancer的眉頭，「你自稱為不列顛之王，卻後悔自己的治世，是這個意思嗎？」
「正因為我是不列顛之王，所以才會悔恨！自己以王的身份奉獻了生命的祖國，竟然毀在了自己手裡。為王者，當然應該一馬當先，祈求治理治國的繁榮了！我哀悼它是理所當然的吧？」
「你這個……！！」Lancer滿臉都寫滿不可理喻，能看出他對Saber的憤怒已經達到沸點。而且是跟之前根本沒法比的，劇烈的憤慨，一觸即發。
「等一下——稍等一下吧，騎士王。你難道想否定自己在歷史上刻下的痕跡嗎？」Rider一邊調解著針鋒相對的雙方，一邊皺著眉頭問Saber。
「當然了，為什麼要這樣驚訝？」對於自己的理想沒有過絲毫疑問的Saber，沒想到會被追問這樣的問題「正因為那是我的責任，所以才感到悔恨，希望能改變那個結果……」
「與其事後後悔，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做！！！」
忍無可忍的Lancer終於再次吼了起來。
「連自己一手造成的結果都沒有勇氣面對的懦夫，竟敢說什麼改變國家的命運！？你把國家當成什麼東西了，以為是在玩遊戲嗎！？覺得後悔所以就推到重來，你以為這世上有那麼好說話的事情嘛！？」
「所以，才要借助聖杯的力量啊！」面對Lancer尖銳的斥責，Saber不由得激動起來。
「你只不過是在逃避！」Lancer仿佛在燃燒一般的血眸，正視著Saber翡翠色的瞳仁「從那個由你一手造成的結果逃避！！」
「我才沒有逃避！正是為了贖罪，我才追求聖杯的！！為了拯救自己的祖國！！！」
「那你做到了嗎！？啊！？你做到了嗎！！！你竟然用自己的祖國來當實現你的狗屁理想用的賭注！你根本不配為王！！！」
「你這種程度的傢伙，有什麼資格說我！？」
「唔……！！」Lancer欲言又止，滿腔怒氣無法發洩的樣子，激動地喘著粗氣。
「沒關係，Lancer，想說什麼就說出來吧。」一直在一旁屏氣凝神地聆聽著英雄們的對話的蕾拉，一仰頭，把從剛才開始一口都沒動的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這是『原則』問題，不用客氣。」
「蕾……」
「對了，Lancer，說回來我們都還不知道你的真名呢。」
Rider好像佩服似的望了一眼蕾拉，又滿心期待地望瞭望Lancer。
「……愛爾蘭赤枝騎士團，槍兵，庫·夫林。」Lancer調整了一下呼吸，報出自己的真名。
「哦，愛爾蘭的光之子嗎，難怪，無愧於愛爾蘭最大的英雄的稱號啊！朕果然很有看人的眼光。」Rider好像很滿意似的摸了摸自己的鬍子。
「庫·夫林！？」
這回輪到Saber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眼前這個野獸般的粗魯之人，竟然是在她的故鄉家喻戶曉的大英雄，愛爾蘭光之子庫·夫林。憑一己之力拯救了祖國於危難之中的，自己所最為崇拜的英雄。可是，其人和她腦中的形象差得實在是太遠了。對Saber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既然你也是不列顛的英雄，為什麼要反對我？我是想改變祖國滅亡的悲慘的命運呀！」
「白——癡！所謂的命運，是天所註定的。管你是英雄也好，哪裡的哪根蔥也好，我們所能做的，就是在和這個世界說拜拜之前，好好把自己該幹的事幹完。」庫·夫林的表情已經不像剛才那麼咄咄逼人，甚至染上一種不知是憐憫還是自嘲的神色「『此人註定是成為英雄之人』？那好，我就成為個的誰都奈何不了的英雄給你看；『此人註定會比天上的任何星辰都耀眼』？那好，我就成為個天上那最晃眼的太陽給你看，『此人註定比任何人都更快地隕落於天際』？那好，我他媽就轟轟烈烈死一個給你看！！作為一個『註定成為英雄』的神的後裔，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理想，不容去想。我就是這樣過來的。
「拼了命斬殺侵略祖國的敵人，就是為了讓像你這樣的小丫頭過上平平凡凡的好日子，這是我唯一的安慰。可是，你，竟然說為了實現『理想』而拋棄了『人』的身份？你知道能夠作為一個『人』活著，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嗎？眼前站這麼個生在福中不知福的欠扁的傢伙，我能不生氣嗎？」
「……」
對於庫·夫林意想不到的解釋，Saber一時失言。可是，她已經知道，他是僅僅是對作為「少女」的自己感到憤怒。在奉行正義的騎士道這方面，兩人之間並沒有信念上的衝突。意識到這點後Saber平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重新望著庫·夫林深紅色的雙瞳。
「庫·夫林，如果你說這些話，是在憐憫我，那這對於為了國家奉獻了一切的我來說，除了侮辱以外，什麼都不是，我在作為一個人之前，更是一個王。」
「哦哦，是嗎，那我問你，連『人』都不是的傢伙，怎麼可能給『人』帶來幸福呢？」
「啊……」
——王，您不懂得人的感情——
離在開圓桌的那一刻，聽到的，不知是誰說出的，和Lancer追問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你知道你的臣民到底想要什麼嗎？」
「在亂世當中，人民當然是希望得到救濟。」
「我不是在問『你認為他們在想什麼』……他們的期望是什麼，他們在乎什麼，你真的知道嗎？你真的關心過他們真正的想法嗎？」
「真正的，想法——」
——身為王，不可能，也不需要有人理解自己——
所以，自己也不需要理解他人，只要相信著自己是正確的就可以了。
一直這樣認為著，一心尋求救國之路。在這過程中，自己究竟無視了多少人的心聲和苦惱？，
或許，作為王的自己，能夠改變一下存在方式的話——
不是一心只看著自己所追求的理想，而是稍微放慢腳步，用心傾聽，哪怕就一下，周圍的人想對自己傾訴的話語——
會不會，就能夠看到，與那她在生前所經歷的悲慘的結局，完全不同的未來——
或許，改變命運的關鍵，其實一直都是攥在她自己手裡的，而她卻因為自己的固執而始終未能發現——
仿佛鑽入了Saber內心的空白似的，危險的空想開始膨脹——
「切……」看著好像陷入沉思的Saber，Lancer不耐煩似的撓了撓頭「的確，曾經的你，大概是一個清廉而高潔的聖者吧，是一個神聖不可侵犯的存在吧，但是，誰會憧憬『殉教』這種荊棘之道呀？你只是獨自一個人追求著自以為崇高的理想，並強加給周圍的所有的人。」
「什麼叫強加……那才是人民所希望的吧！」
「……你他媽在小看我們這些當臣下的嗎？誰需要你來救啊，我們自己能救自己，多管閒事。」Lancer近乎厭惡地皺了皺眉頭，不過也沒有再像剛才那樣喊起來「王所要做的，才不是什麼『拯救』，而是『領導』。所謂的聖者，就算能撫慰人民，也絕不可能領導他們。而你那所謂的理想，的確是一度拯救過你的國家和臣民吧，不過，僅僅是獲得救贖的人民，到底會走向怎樣的末路，你也不是不知道吧？」
「什麼————」
——血染的落日山丘——
層層疊疊，連綿不斷的屍山血海——
在那裡倒下的，都是她過去的臣下和戰友，還有她的親人。
在最後的一刻，他們究竟在想些什麼呢？
「你總是想著『拯救』臣民，卻從沒想過『領導』他們，捨棄了迷失道路的臣下，沉浸在自己的理想國當中。在那裡，有理想的國家，理想的臣民，而你自己就是那個虛偽夢境當中的理想之王。那樣的話，說不定乾脆去當尼姑還比較適合你呢。你並不是一個王，而只不過是一個拿自己的國家來玩家家酒的小丫頭。」
「我……！」
——血染的落日山丘——
反駁的話，當然還有很多。可是每次開口的時候，曾經從卡穆朗山丘望下的景色，就會閃現在Saber眼前。
但是，即使如此，一旦目睹了那種光景，就讓她無法不去想，無法不去祈禱——
祈禱能出現推翻那個淒慘命運的，完全不同的可能性的出現——
祈禱著，那樣的奇跡的出現……
「嘖，好吧，那你知道，我，現在想什麼嗎？」看著不作聲的Saber，Lancer的嘴角掛上了壞心眼的笑容。
「……？」Saber困惑地抬起頭。
「猜不出來嗎？」Lancer裝模作樣地挑了挑眉毛，而Saber則誠實地搖了搖頭。
「我想抱你。」
……有些人呀，就是欠扁，自己找抽。
看著Lancer臉上被Saber「K」出來的熊貓眼，蕾拉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拼命捂著肚子伏在地板上抽搐著。而韋伯和士郎則被Lancer的爆炸式發言雷的半餉都反應不過來。
「疼疼疼……一般會用拳頭嗎，拳頭……真是不解風情……」就算挨K了也依然是嬉皮笑臉的樣子，Lancer舀出葡萄酒來倒在在自己腫了半邊的臉上。
「哈哈哈哈哈！！太直白了，真是輸給你啦，庫·夫林！！哈哈哈哈哈——哈哈……」
Rider也直笑得知喘不過氣來，一個勁兒用他那大厚手掌拍著自己的膝蓋。只有Saber氣哼哼地板著臉坐在一旁。
「沒想到愛爾蘭最大的英雄，是一個這樣沒正經的粗人。」
「那你以為我是個怎樣的傢伙呀？金髮碧眼，彬彬有禮的俊哥小白臉嗎？原來你喜歡那種類型呀。」
「庫·夫林，你要是再敢說出這種侮辱我的話……！」
「哼哼，這也不算是侮辱你吧，騎士王。」
「！！！」
忽然回蕩在夜空中的，冰冷的聲音。
Lancer和Saber同時警覺地跳了起來。只見庭院的空地上，一陣耀眼的金色光芒迸射而出。燦爛的光輝中，身著華麗的貂皮外衣，搭配著名牌牛仔褲的英雄王，以紅玉一般的雙眸傲然地瞪視著眼前的眾人。
「哦哦，金閃閃！？」Rider驚喜地望著意想不到的來賓「沒想到你也來參加朕的酒會！」
「如此難得一見的小丑的表演，本王怎會錯過呢。」輕蔑地掃視著在場的所有人，蕾拉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穿透自己的身體，不禁打了個冷顫。對面的兩位也是面色緊張。有著和Lancer一樣血紅的雙瞳，可他的視線帶給周圍的，不是光和溫暖，而是如刀一般的惡寒「還有，不准用那種俗不可耐的名字稱呼本王。」
「那有什麼辦法，你又不肯告訴我們真名。那就叫你Archer吧。」Rider毫不介意英雄王如呼吸一般自然流露出來的陣陣殺氣，從酒桶中舀出酒來向他遞去「來，先喝一杯！」
本來以為那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心平氣和的Archer，會被Rider隨便的的態度記得勃然大怒，沒想到他卻若無其事地接過舀子，毫不猶豫地喝光了裡面的酒。
「……這便宜的酒是怎麼回事？你以為這種東西能用來估量英雄的資格嗎？」露出明顯不悅的神色，Archer丟出了這麼一句話。
「是嗎？在這個土地的市場上能買到的酒之中，這已經算是很不錯了啊？」
「那是因為你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才叫真正的酒啊，雜種。」
嘲笑般地哼了一下鼻子，Archer旁邊空無一物的空間中，出現了扭曲的漩渦。知道那是讓無數寶具出現的前兆，所有人都緊繃起神經。
——然而，今晚Archer拿出的，並不是武器類的東西，而是一套用耀眼的寶石裝飾得華麗無比的酒具。那看上去相當沉重的黃金酒瓶中，盛滿了清澈透明的液體。
「看吧，這才是真正的『王者之酒』。」
「這太好了！！」
Rider絲毫沒有在乎Archer的惡言相向，高高興興地把新酒分斟到四個酒杯中。
「不要裝模作樣了，Archer。你來幹什麼？」Saber對Archer一點也不買帳，警惕地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來欣賞自己的所有物，難道還需要你的答應嗎？」Archer用下流無比的視線，不停的斜眼打量著Saber，讓她感到一陣不適「看來你是忘記了自己的立場了，Saber，你是本王最中意的玩具之一，好好取悅本王才是你的職責吧。」
「Archer！！！」
「來，喝酒。」Rider將滿酒的酒杯舉到Saber眼前，阻止了她拔劍的動作。
Lancer見Archer今天不是來幹架的，也解除了警戒。想都不想就一仰頭把Rider遞過來的酒全都灌進了嘴裡。可是，隨即他那本來就什麼都沒裝的大腦，好像從內部爆炸了似的，滑過味覺的快感，瞬間轟飛了所有其他的感官，強烈而純淨，香醇而爽快，甚至連視野都一瞬間模糊起來。
「哇哦，這酒真是夠勁！！」他毫不吝嗇地發出自己最高的讚美「這是神釀之酒吧！？」
「哼，沒想到雜種也懂欣賞神之酒？」
「我老爸在我還活著的時候經常請我，還有赤枝騎士團的夥計們喝他自己釀的酒。說實話，沒想到能再喝上這味道呢，哈哈！痛快！！」
「哦哦，真是太美味了！！」Rider一見Lancer如此激動的樣子，馬上喝幹了杯中的酒，也立刻為它的味道所折服。而Saber見狀也毫不示弱地一口喝光了自己的那份。
「話說在上次聽你們倆對話的口氣，就覺得好像互相都認識似的，你們是有過過節的嗎？」
「她是本王的收藏品。」
「他是在上次聖杯戰爭當中，和我在最終戰場爭奪聖杯的Servant。」Saber解釋道。
「上次？這麼說的話，你們都是參加了第四次聖杯戰爭的英靈嗎？」Rider迅速地在大腦中分析著目前的狀況「這麼說來，遠阪小姑娘的Servant，並不是你？」
「廢話，本王怎會是那種垃圾的Servant。這世上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命令本王。」
「可是，如果沒有了聖杯的支持，就算是你也——嗯？」Rider的眼睛突然瞪得溜圓「金閃閃，你是肉身嗎！？這麼說來——在上次聖戰最終得到聖杯的，就是你嘍？」
「是的。」Archer嘲笑似的瞥了一眼表情複雜的Saber「不費吹灰之力。」
「也就是說，得到聖杯，就能夠得到肉體。」Rider的眼中迸射出熊熊的欲望之火。這是他頭一次如此露骨地暴露自己內心中最原始的渴求，說實話那貪婪的目光給人的不適感，一點都不亞于英雄王「那麼，聖杯現在是在你手裡？」
「那本來就是歸本王所有的東西。」面對Rider的詢問，英雄王好像無奈似的歎了口氣，「本王只是從妄圖爭奪本王的寶物的愚蠢雜種手中收回自己的所有物而已。」
「本來就是你的？你曾擁有過聖杯嗎？」
「這世上的寶物，無一例外都是起源于本王的收藏，雖然現在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散佈於各地，但它們的所有權到現在也是屬於本王的。」
「你竟然還這樣口出妄言……」Saber對於Archer從十年前一如既往的狂妄自大感到非常無奈。
「不對不對，讓朕想想。」Rider好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朕好像對這個金閃閃的真名有點頭緒了。嗯，光是憑比我伊斯坎達爾還狂妄的王這一點，朕就只能想到一個名字了。」
聽到Rider竟然只是和Archer說了幾句話就猜出了這個她在上次聖戰中，直到最後都沒能知其身份的英靈的真名，不由得豎起了耳朵。其他人也屏氣凝神地聽著，可是Rider卻若無其事地繼續說下去：
「那也就是說——金閃閃，想要聖杯的話，只要得到你得許可就行了，是這意思嗎？」
「當然。不過像你這樣的雜種，根本沒有資格得到本王下賜的寶物。」
「你難道是個吝嗇鬼嗎？」
「笑話。有資格承受本王的恩情的，只有本王的臣下和國民而已。」Archer的嘴角彎起危險的弧度「所以啊，Rider，如果你願意臣服于本王的話，區區一兩個杯子，本王隨時可以下賜給你。」
「唔……這自然是沒有商量的餘地。」Riber好像無奈似的歪了一下腦袋，「可是呀，金閃閃，朕可是想要那個聖杯想要的不得了。既然想要，就加以掠奪，這就是朕的做法，畢竟我伊斯坎達爾是『征服王』。」
「Rider，你是在承認了聖杯的所有權屬於他人的前提下，用武力硬搶過來嗎？」聽了Rider的話，Saber露出厭惡至極的表情。
「嗯？當然啦，朕的王道是『征服』……也就是貫徹『侵略』和『掠奪』的方針啦……哈哈哈，只要擁有了身體，這次一定要征服到這世界的盡頭！朕一定會到達那盡頭之海，等著瞧吧！！」
「你就那麼想看到世界的盡頭嗎，伊哥？」看著若無其事地這樣說著的Rider，Lancer突然問征服王。隨意地晃動著手中鑲滿寶石的黃金酒杯。
「嗯？什麼意思，Lancer？」
「所謂『世界的盡頭』……可不是什麼美好的東西。」
「啊？」
「天空總有一天會掉下來。」Lancer用大拇指隨意地指了一下天「雪與火，充斥天地，閃電撕裂天庭，崩塌，焦黑的大地，被巨浪淹沒……那便是世界的盡頭。」
聽著Lancer的描述，征服王一副吃驚不小的表情:「你看到過嗎，Lancer！？」
「嗯∼∼準確來說，並不是我看到的。」Lancer好像有點為難地抓了抓後腦勺「這是另外一個傢伙的記憶。他見證了創世，神代的繁榮和毀滅。是一個很討人厭的傢伙。」
「嗨，這麼說，你也並不是親眼見過嘍？」
「切……果然用嘴說是行不通的。」Lancer好像對自己不濟的口才很無奈似地歪了一下頭「不是我親眼所見，不過，我知道那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就像親身經歷過一樣。」
「到底怎麼回事。」
「……黑泥……」Lancer的聲音低沉下去「那是一場噩夢。我獨自一人……」
大家都在等他說下去，可是他卻突然換上一副讓人大跌眼鏡的脫線笑臉：
「除了師傅發怒的臉之外，我最怕的就是那景色。」
「Lancer……」認真聽著的Saber，對Lancer的著三不著兩再次無奈地歎了口氣。不過她已經漸漸開始習慣了。而且，明顯能聽出，他這樣是在刻意回避一些東西。或許是因為說出來會讓聽的人不快，或者單純只是因為他自己不願回想。
「是真的！海水和大地攪拌成的泥漿一下就把我給淹了，我不斷地沉下去……但就在那噩夢之底……我看到了，天空。」
「天空？」
「天空。」Lancer抬頭仰望著清冷的冬日夜空，臉上浮現出的，是身為撕裂混沌的永恆之光——「愛爾蘭光之子」的驕傲。
「——在世界盡頭之外，就算一切都毀滅了，也依然會永恆存在的事物——說不定那裡就是我老爸所說的『青春之國』……在那個時代被稱為『永恆的藍天』。不過，我的記憶，就到此為止了，並沒能達到那裡。從那以後。我便再也不做夢了。」
「哈哈，藍色的天，藍色的海，所謂世界的盡頭，完全就是個藍色的世界嘛。」
「……Lancer，你沒有理想嗎？」Saber問Lancer。
「沒有。」
「那你為什麼會參加聖杯戰爭呢？難道不是因為壯志未酬身先死而覺得不甘心嗎？難道就沒有想過能再活一次，把未能完成的事幹完嗎？」」
「哼，所謂『壯志』，都是些吃飽了撐得沒事幹的貴族才有閒心去想的事。」Lancer不以為然地對Saber的提問嗤之以鼻「我打從懂事開始，整天都被眼前的事追趕，哪有空去考慮什麼狗屁理想。我所想的，只是如何變得更強。強到足夠保護我的女人，強到足夠保衛我的國家，強到足夠打敗一切敵人。我做到了。所以，此生，可以算是無憾了吧。
「而成為英靈……不過是我的任性罷了。我的老爸對我說，像我這樣的傢伙死後，靈魂就會被女戰神帶到他住的地方——『青春之國』，也就是你那個年代所謂的『理想鄉』。在那裡有無數的美女伺候你，有喝不完的酒，吃不完的山珍海味……哼，意思就是讓我和他一樣躺在搖椅上過安逸的退休生活，想想就覺得噁心。與其那樣，還不如讓我再死一回呢！」
「……你是說，你只是因為不願意去『理想鄉』，才和世界交換契約，成為英靈的嗎！？而參加聖戰，只是為了打架！？」
「差不多就是這樣。」Lancer若無其事地聳了聳肩「雖然呆在英靈之座的時候是夠無聊的，不過能有機會和世界各地，各個時代的豪傑一拼高下，還是蠻爽的事。對我這種沒有什麼追求的人來說，手中的槍，就是我的一切。只要能盡情打到腦袋空白為止，其他的事，無所謂。」
「既然如此，那就和朕一起去征服世界吧！保證讓你打個痛快。」
「我喜歡打架勝過一日三餐，但是我討厭戰爭。」Lancer冷笑著瞥了Rider一眼「所以，伊斯坎達爾，如果你想實現你的野心，那麼我就是第一個站在你面前阻止你的人，你做好覺悟吧。」
「哈哈哈！朕還怕你不成！既然用嘴說不動，那就動手唄。該做好覺悟的是你，朕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
「Saber，你應該是到過『理想鄉』的吧，究竟是個怎樣的地方呀？」Lancer突然轉問Saber。
「咦……我……」這一問可是難住Saber了。雖然亞瑟王傳奇的結局，是以亞瑟王在理想鄉Avalon獲得永生結束的，不過她並非是在死後和「世界」遞交契約的正規英靈，而是在生命終結前的一瞬間和「世界」契約,以死後的靈魂為代價，穿越時空來為奪取聖杯而參加聖杯戰爭。所以，那真正的「理想鄉」，她也並未見過。
「我……並未到過『理想鄉』。」Saber很老實地承認了自己的不知。
「是嗎……看來傳說和事實又有了些出入呢。」
「怎樣都無所謂啦！朕親眼去看看不就得了嗎。」
「哼……能整天活在夢中，真是一群幸福的傢伙。」一直都沒有發話的Archer忽然用冷冷的視線瞪了Lancer一眼，弄得他莫名其妙。因為英雄王剛剛的話語明顯是沖著Rider的，可挨瞪的卻是自己。
「你看什麼，金閃閃？」被無端瞪視的Lancer烈焰般的血眸與Archer染血的利刃般的紅瞳相對著。
如此近距離地直視對方，這是第一次。
庫·夫林在那與自己截然不同的雙眼中，看到的卻是憤怒、厭惡與蔑視的漩渦。
從來只對他人抱以絕對蔑視的態度的英雄王，此時卻將□裸的感情射向庫·夫林，伴隨著強烈的殺意。
兩人對峙的殺氣瞬間讓院內的空氣染上了沉重的火藥味。壓得人喘不過氣。
「我會殺了你的，雜種。」
「雖然不知道你到底在說什麼，不過要打架，本大爺隨時奉陪。」
「死在女人的手上的無能賤狗，竟敢在本王面前亂吠。」
「有種，你這個天上天下最大的瘋子。」
庫·夫林說話的語氣，突然冷酷到與之前簡直判若兩人。血色的眸子鋒利如刀，表情如野獸般猙獰。傳來血色魔槍蠢蠢欲動的喘息。大氣凍結，只剩下純粹的殺意。毫無疑問吉爾伽美什剛剛是踩到了庫·夫林不可饒恕的底線。
「死吧！！」
「Lancer！！！」
「！？」
突然一聲喝，讓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向聲音的來源。Lancer更是不敢相信剛剛那聲充滿威信的喝聲，竟然是由自己那平常略顯遲鈍和脫線的Master發出的。而此時的蕾拉則以很罕見的嚴肅表情，用沉靜的聲音命令自己的Servant：
「坐下，Lancer。」蕾拉清澈蔚藍的瞳眸，沒有絲毫畏懼，絲毫疑慮，直視著非凡之人的雙眼。「他還不是我們的敵人。」
「不是敵人？你在說什∼∼麼呀？」韋伯突然很沒禮貌地從旁插嘴，不過仔細一看，他已經是滿面通紅，爛醉如泥，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而衛宮則早就倒在地板上不省人事了。「所謂聖杯戰爭——呃咕——不就是自相殘殺嗎？」
「我才不管什麼聖杯戰爭，我有我的標準。」
「呵……」
劍拔弩張的酒席上發出了讚歎的聲音。Rider和Archer都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蕾拉，Saber也因她態度的突然轉變而很吃驚的樣子。
當然，最為吃驚和疑惑不解的，是身為她的Servant的Lancer。
這是他和蕾拉第一次產生徹底的分歧。
她從來沒有強制過他什麼，也沒有像樣地命令過他。
平常沒事總是傻傻地笑著。
完全是個戰鬥門外漢，卻並不退出可能會使她丟掉性命的聖杯戰爭。可卻又說自己並沒有想實現的願望。
對於參戰的理由，說實話，他無所謂。
既然不棄權，就說明她有她自己的想法。
不管有怎樣的願望，她就是她。
無須任何表述，他用自己的雙眼，看著她，觀察她，作出判斷。
有些漂移不定，做事著三不著兩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認真地參加聖戰，還是在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眼神，總是看著遙遠的地方。
仿佛站在此時此地的她，只是一個來自過去的影子。
那迷人的藍寶石中偶爾閃過的，不易察覺的，淡淡的哀傷，是逃不過他的眼睛的。
這個女人，將傷痕深埋。
骨子裡卻能感覺到執拗的堅持。
雖不知她驅使自己投身戰鬥，究竟是為了貫徹怎樣的信念，不過，他就是喜歡那種倔強的單純。
相處的這幾天，沒覺得不愉快。甚至慶倖，自己終於碰上了個能由衷盡效的好主人。
可是，本來以為，她是在魔術師當中能夠理解英雄的驕傲的不可多得的人物。而在這種自己的榮譽被侮辱的不可妥協的關頭，她為什麼阻止他？
「嗯？你有什麼想說的，Lancer？」蕾拉依然靜靜地看著一直站著不動的Lancer。
「……沒有……」
「呵哈哈哈哈哈哈！！到底還不是被女人壓在屁股底下！我沒說錯吧，賤狗！！」
主僕兩人對峙的寂靜，被Archer無比下流的刺耳笑聲撕裂。
「……」
面對Archer的嘲笑，Lancer狠狠地把手中的黃金酒杯掐癟了摔到地板上，滿腹怨恨無處發洩的青色獵犬，只能緊緊地咬著自己的利齒。一屁股坐回地板上，背過臉去。
「女人，到這邊來。」
「請不用在意……」
話音未落，只見寒光一閃。玻璃杯在蕾拉的手中破碎，一隻精緻的匕首「咚」地插到了走廊盡頭的牆壁上。鋒利的碎片劃傷了她的大拇指，食指和中指，鮮紅的血從傷口中滲出，和潵下的葡萄酒融合，在她白皙的皮膚上流下刺眼的痕跡。
「不要讓本王說第二次。」
「Archer！！！」
「這沒什麼，Lancer。」蕾拉再一次制止自己Servant的過激行為，輕聲念出咒語。這點小傷完全難不倒醫療系出身的蕾拉，傷口在下一瞬間已無影無蹤。伸手去掏手絹，才想起舊的手絹已經被她扔了，新的還沒來得及買。
「真是……」蕾拉凝視了一下從她的指尖緩緩滑落的血滴，將那修長的手指放到嘴裡吮了一下。殷紅的唇做出微抿的動作。在這過程中，她感覺到Archer的視線一直毫不留情地舔著她的皮膚。
「……男人真是，任性又幼稚的生物。」她一邊無奈地歎著氣，一邊丟下不省人事的兩人，起身走到Lancer和Saber之間坐了下來。
「來，先喝一杯！」Rider好像很高興地將滿酒的黃金酒杯塞到蕾把手中。
「……」蕾拉出神地望著杯中的「神之酒」。晶瑩剔透，倒映著夜之光，碎銀在其中翩翩起舞。
宛如液化的鑽石。
既然這是從出現寶具的異空間拿出來的，那麼這酒就是和寶具一樣的，高濃度魔力聚合體。如果一下子攝入如此大量的魔力，不知她自身的魔法回路受得了受不了。
雖然有所顧慮，但蕾拉知道，這場酒席，也是一場戰鬥。只能硬著頭皮，一口一口，慢慢地，把手中的酒喝得一滴不剩。
「好啊！哈哈！」看著面不改色的蕾拉，Rider讚歎道。
「女人，你為什麼參戰。」Archer看也不看蕾拉，望著手中搖晃著的黃金酒杯中的酒，反映出的月光。
「……我的男朋友死了，我想讓他復活。」蕾拉將酒杯還給Rider，輕描淡寫地回答。
「認真回答本王的問題，」Archer的眼中閃過危險的寒光「雜種也就算了，你以為這種戲言能唬弄本王嗎？你不是一個拘泥于男人的女人。」
「我沒唬弄你，這就是我的願望。我就是為了這個才參戰的。」
「但那並不是你參戰的動機，你並沒打算實現願望。」
「……」
被Archer一語道破的蕾拉，稍稍遲疑了一下。同時也意識到，看來Archer是打定主意戲弄自己了。
玩弄人心就那麼好玩嗎……真是低級的趣味。
蕾拉定定地望著Archer妖豔而充滿威懾力的雙瞳。眼球被那咄咄逼人的視線刺得生疼，但她知道絕不可以移開視線，在這種人面前絕不可以示弱，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我的願望是屬於我的，要不要實現是我的事兒。」
「呵……那麼，除了你最原始的欲望之外，驅使你投身賭上性命的戰爭的理由是什麼？」
「我沒有什麼遠大的理想……也沒有想實現的願望……之所以參加這次聖戰，是因為這裡有些事情，讓我很在意。」
「在意？」Archer的臉淫邪地扭曲起來「比你那配偶，更在意嗎？」
「！……」
蕾拉的眼神明顯動搖了一下。
在她心中，他是無可取代的存在。
這是毫無疑問的，可是……
正因為是最重要的，所以，她決不允許任何人，包括她自己，褻瀆他的決心。
她無權干涉那個人的生死，因為那是他選擇的道路。
他是抱著必死的覺悟，向那不可容忍的存在，發起挑戰的。
那是他的戰爭。
他知道自己凶多吉少。
可是他依然毫不猶豫地踏上戰場。
凝視著那堅毅的背影，她就連心中最想對他說的話，都未能說出口。
自己沒有辦法留住他，沒有辦法阻止他。
她心中的愛，最終，就連一次也未能捕捉到他的心。
他就這樣，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夢的盡頭。
不停地追趕著，可是只感覺到與他的距離越來越遠。
多麼希望能再一次凝視著，那絢爛的金髮，那迷人的，藍晶石般的雙瞳。
多麼希望，那只手，能夠，抱抱自己，哪怕就一次。
但，這是她的奢望，並非他所期望。
他的視線，從未在她身上停留。
他只所見，只有那永遠的追求。
那麼，既然無法讓他看著自己，那麼至少，希望能夠站在他身邊，一起仰望著，他的藍天。
「那是值得讓你寧可放棄與配偶團聚的可能性，而去實施的嗎？」
「值得。」毫不含糊的回答。從那堅毅的神情就可以看出，她對這一點沒有一絲的迷茫「在座的人都看見過的，那不詳的黑影。我知道那是不可以妥協的底線。他就是為了與那種存在抗衡而丟掉了性命。所以，和他走在同一條路上的我，更不可能對此置之不理。」
「呵，真是逞強的女人。」Archer好像聽到好笑的笑話似的哼了一聲「依偎在男人懷裡，為了得到男人的愛撫而想方設法取悅自己的配偶，那才是作為女人的幸福。」
「……你的意思是，女人都該靠著男人的施捨而生存嗎？」
「女人不過是男人的所有物罷了。」
「……是嗎，原來你們都是這麼想的。」蕾拉不知是輕蔑還是無奈地掃視了一下在座的眾人「的確，女人無論是相對于男人，還是相對於世界，都是弱者。所以女人活于世上，都是不斷地適應周圍的環境，不斷地與世界妥協，從而求得生存。但男人就不一樣，你們相對于女人，擁有足夠改變世界的『力量』。所以投身戰鬥，開拓世界的，總是男人。而女人不過是你們光輝成就所投下的影子。
「但是，影子也有影子的尊嚴。我們才不是你們身上的一根助骨，是和你們一樣擁有自我意識的，平等的『人』。用和你們不同的方式，靠自己的力量生活在這世上。沒有任何被你們看低的道理。」
「……」Saber和Rider都略顯驚訝地聽著蕾拉和Archer之間的對話。一直在一旁耍脾氣的Lancer好像也已經把剛剛的分歧忘得一乾二淨，轉過頭來用心聽著蕾拉的表述。他倒不是因為在意，而是好奇心被她激發起來了。仔細想想，自己對身為自己Master的這個女人，一無所知。
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現在表現出來的氣魄，絲毫不亞于他們英靈。尤其是同為女人的Saber，感覺到心中油然地升起對她的敬佩之情。
雖說有時代的局限，但Saber無法否認，生為女人卻為了實現理想而拋棄女兒身的自己，對「女人」這個身份的鄙夷之情。
眼前的女子此時流露出的堅毅的表情，說明她的心中肯定是懷揣著絲毫不亞于自己的崇高的信仰。
她並沒有通過否認與生俱來的性別，來獲得與「世界」抗衡所需的力量。而是接受現實，承認自己的弱勢，承認自己的無力。以一個「女人」的身份，堅守著自己的道路，並以此為自己最大的驕傲和尊嚴。
說實話，這是Saber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她無法接受自己的軟弱，無法承認自己的無力。
一直欺騙著自己，欺騙著周圍的所有人。
她其實是明白的，可是就是無法認同。
從現實中移開視線，一心只向著那遙不可及的夢。
因為，如果不那樣的話，就等於否認了自己一直以來所堅持的王道。
所以，不可以承認，無法承認。
「呵哈哈，真是不自量力的愚蠢女人！不過區區一個弱小的雜種，竟敢向超越人類所能認知的範圍的造物挑戰嗎！」
「那是他所追求的路。」面對Archer的嘲笑，蕾拉平靜地述出自己的堅持「正是因為有共同的追求，所以我們才走到一起。他雖然不在了，不過腳下的路，並未消失。我只能走下去，就算只有我一個人。」
「你並不是在追趕，而是在逃避。」
當即輕鬆否定了蕾拉的決心，Archer眯起的眼中露出戲謔的寒光。
「……？」
「你只是不敢面對，你親手殺死的情人。」
「！！」
從蕾拉震驚的表情就能看出，Archer剛剛所說的，是他所不可能知道的事實。
他怎麼會……！？
雖然一時混亂，但蕾拉很快就恢復冷靜，開始分析狀況。
要想查到她的身世，並不是什麼難事。作為英靈在現世滯留了十年的他，不可能沒有和教會還有魔法協會建立關係。關於阿爾豐斯家的資料，他應該是能夠輕易到手的。
雖然不知道他這麼做的目的，或許只是單純為了戲弄她，但是他只是通過剛剛和蕾拉的對話，就看穿了她和教會所隱藏起來的「真相」。
洞悉一切的王者，沒有任何隱秘能逃過他的雙眼。
阿爾豐斯家的毀滅，由她一手造成。
五百年的詛咒，早已使阿爾豐斯的血脈化為朽石。
除了製造出「賢者之石」這個目的之外，名為「阿爾豐斯」的機器，不具有有任何其他的意義。
為「魔」所迷惑，為了使災禍降臨於世而夜以繼日地慘澹經營，並且對於只是作為螺絲釘運轉著的自身，不抱有任何疑惑。甚至將其當作自己最大的驕傲。
他們都是人形的怪物。
一代又一代，沒人能逃過這宿命。
除非，徹底，毀了它。
——刺眼的，紅——
感到一陣眩暈的蕾拉，皺緊眉頭閉上眼睛。
她感到那條蛇，在漸漸纏上自己的心，用那噁心的信子舔舐著那還在滴血的傷口，硬是將你不願面對的現實剝開來給你看。
「……你這個人，真是低級趣味。」
被如此評價的Archer，沒有露出絲毫廉恥之意，而是饒有興致地欣賞著她動搖的模樣。
「……Archer……如果有一個對你來說非常重要的人死了……你會想到讓他復活嗎？」
「哼，無聊。」
「為什麼？」
「本王怎會在意一兩個雜種的死。」
「——咣！！」
「！？」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Archer，都沒反應過來發生在眼前的是什麼情況。
只見蕾拉很沒品地抬起腿，一腳蹬在葡萄酒桶的沿兒上，姿勢頹廢地俯視著眾人，不屑一顧似的眯著眼，神情恍惚，臉像火燒得一樣紅。看來是剛才那杯酒到了現在才開始起作用。
「別老叫人雜種呀！！你才是人和神之間結合出來的雜種吧，要論血統別在我面前班門弄斧！！！！！」
「！！！」
……膽敢對英雄王如此出言不遜的猛人，恐怕天上天下絕不會有第二個。
面對如此的無禮之言，Archer竟然一時間愣在了那裡。但隨即，他的雙眼便染上了嗜血的暴烈。
「你這個……！！」
「哐啷！」
黃金酒杯被踹翻的清脆響聲餘音未盡，所有Servant當中敏捷度最高的青色閃電，就帶著自己的Master一溜煙消失了蹤影。
留下的三人愣愣地呆望著被陣風吹起的塵土慢慢飄散——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想死嗎！雜種！！！」
本來瞄準蕾拉而出現的寶具群，瞬間改變方向，將Rider所坐的位置連同衛宮家的走廊整個兒轟上了天。
在塵埃陣陣中，Archer聽到Rider那洪亮的笑聲從頭頂傳來。
「哈哈哈！今夜真是愉快的夜晚啊，金閃閃！」
征服王已經召喚出他那引以為傲的神威戰車，腋下夾著自己那爛醉的Master。Saber也已經第一時間將士郎轉移到了客廳。
「朕期待與你的交手！」
「……」Archer無言地瞪著Rider，而Rider則把這當作了默許，滿意地大笑著，拉動韁繩。蹄踏紫色閃電的神牛，掉轉方向，向夜空急馳而去。
現場只剩下了Archerh和Saber。
Saber警惕地注視著他。而Archer剛剛因暴怒而扭曲的鬼臉上，漸漸浮現起更加恐怖的笑容。
「敢對本王如此出言不遜，你是第二個，蕾拉·馮·阿爾豐斯。」
自言自語的Archer的視線，掃向作出握劍姿勢的Saber。引得她一陣惡寒。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伴隨著聽不出喜悅的癲狂笑聲，英雄王解除了實體化，隱去了蹤影。
就在不遠處的民宅屋頂上，一副骷髏的面具，一直在目不轉睛地觀察著衛宮宅的一舉一動。
擁有能夠隱藏氣息的固有技能的Asassin，對於自己的隱藏功夫很有信心。
待Archer完全隱去身姿後，正準備離開的Asassin，一點也沒注意到在自己身後，遙遠的空中那並不屬於星辰的閃光。
在Asassin作出任何反應之前，銀色的閃光便貫穿了骷髏的面具。
Asassin的Servant，根本連吱都沒能吱一聲，就化作星塵，消失了。
「Asassin的Sevant，沒想過自己會被暗算而死吧。」手握那把樸素的青灰色長弓，Archer灰暗的瞳中沒有一絲波動。鮮紅的聖骸布，在晚風中飄起，同時也吹動著反射著黯淡月光的銀髮。
「在背後鬼鬼祟祟的，讓他也嘗嘗被以牙還牙的滋味。」隨手撩了一下自己烏黑油亮的長髮，遠阪凜身披紅色外套，和自己的Servant一同站在新都大廈的屋頂上。雖然此地離位於住宅區的衛宮宅很遠，不過對於擁有「鷹眼」的Archer來說，不構成任何障礙。而凜也通過和Archer的視覺同步，將酒會的全過程從頭至尾盡收眼底。
「真是的……這幫傢伙到底有沒有心認真戰鬥呀，竟然和敵人開酒會……」
「他們是認真的。」Archer淡淡地說。
「哈？」
「哼，這就是遠古英靈的思維方式。榮譽和驕傲，對他們來說是最重要的。」
「我也並不否認他們的思維方式，但是，讓他們很好地和這個時代磨合，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騷動，也是作為Master的重要的職責！可是，不管是Rider還是Lancer，還有金閃閃的Master，都根本完全就是大撒巴掌嘛！」
「哼哼哼，的確是。」看著凜氣哼哼的樣子，Archer不禁覺得好笑。
目前看來，凜在解決擾亂東木市的異形問題之前，是不打算和其他的Servant正面接觸。但也不打算馬上對金閃閃出手。畢竟，他是最棘手的強敵，要想戰勝，必須付出極大的代價。與其和他正面衝突，還不如花點時間來尋找他的Master下手。
這對Archer來說簡直是求之不得。
因為，他其實是並不屬於這次聖杯戰爭的Servant。
他是為了實現自己的願望，而通過強制的逆召喚，強行介入這次聖杯戰爭的。而像他這樣擁有能夠扭曲現實空間的強大力量的存在，要儘量避免引起「抑制力」的注意。當這個時空因他的介入而發生扭曲時，就會受到「抑制力」的不斷修正。那不是以他的力量所能抗衡的存在。要是輕舉妄動的話，在達到目的前，他就會被踹回英靈王座去。
事實上，這次聖戰的發展，已經和他記憶中的發生了偏差。
他的印象中並沒有關於這次酒會的記憶。
必須趕快達成自己的願望，拖得越長，越會對他不利。
而唯一的誤算，可能就是在被召喚的當天，凜施在他身上的那個令咒。
「絕對不許違抗Master的命令」——如此胡鬧的命令，卻讓他作為Archer的Servant的單獨行動能力大打折扣。
雖然在生前就知道她是一個極優秀的魔法師，但這次作為她的Servant被召喚，以身試法之後，才真正領教了什麼才叫「優秀」。令咒在她的魔力的支持下，發揮出極強的制約力。他現在就能時刻感受到令咒施於自己的巨大壓力。
哼，原來，過去自己所熟悉的，也不過是「她」的一部分而已。
……不，或許自己，根本就沒有真正關心過她……
如今，他已經能清楚地回憶起妻子的臉。
那張臉，流淌著鮮血。
因失血而泛白的唇，在說些什麼……
在臨終時，她對我說什麼來著……？
好象是……？
發現自己陷入危險的妄想中，Archer趕忙將注意力轉回現實。
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不要忘記自己最初的目的是。
是的，我的目的，只有一個。
其他的事，無所謂。
一絲不易察覺的寒光，閃過Archer注視著凜的，如鉛塊般凝重的眼神中。
——是啊，其他的事，無所謂——
「啊，哈哈哈哈哈！你看見金閃閃的表情了嗎，Lancer！太好玩了！！」在清冷的夜空中飛馳的槍兵的懷中，大腦暫時被神之酒燒短路了的蕾拉，非常High地高聲大笑著，和平常簡直判若兩人。
「我可對你刮目相看了，蕾，蛋蛋都被你嚇抽巴了！」
這是Lancer由衷的讚美之詞，可是，眼下剛剛還在撒酒瘋的某人，卻沒了反應。
「……」
「嗯？蕾拉？」
「……呼——呼——」
「什麼呀，睡得也太快了吧。」
迎面吹來的晚風，拂起蕾拉棕紅色的秀髮，貼到了Lancer的胸脯和脖子上。
他望著為秀髮覆蓋而若隱若現的的，泛著紅潤的臉頰，輕閉的雙眼，修長濃密的睫毛，柔軟殷紅的雙唇，微張著，滑出輕柔的呼吸……一種略帶麻癢的舒適的觸感，刺激著Lancer的感官，然後，他恍然大明白——
——他手中的這個————算不算是一個超級大豆腐呢？？？？？
手臂上傳來的沉甸甸的重量，是蕾拉無條件信任著他的證明。他作為騎士的尊嚴絕不會允許他背叛這份信任，可是，可是……
身為「男人」的庫·夫林，卻在「這種時候占女人便宜，非好漢也！！」和「擺在眼前的豆腐不吃，還是男人嗎！！」兩個念頭之間不斷痛苦地糾結糾結糾結∼∼∼∼！
「——啊啊啊啊啊！！！！你和我有仇嗎老天爺！！這簡直比酷刑還折磨人呀啊啊啊啊啊啊！！！！！」
第22章 瑟坦特
離得很遠，就能聽見男人們豪邁的高歌。
算不上好聽，甚至可以說，很難聽，簡直和野獸的亂吼無異。但卻有著攪動靈魂的藐視天地的狂妄氣魄，撕裂夜空，直沖雲霄。
本來清涼舒爽的晚風中彌漫起嗆鼻的酒香。
燈光漸近。
無數的蠟燭，將縈繞著嗆鼻的濃煙和濃重的酒氣的宴會廳照得燈火通明。粗野的笑聲和喧嘩此起彼伏。
桌上擺滿了各種新鮮的瓜果，盛在大小不等精緻的水晶酒器中的精靈陳釀的珍瓊，當然，還有大塊大塊的肉。
被隨意地切割成大小不等的肉塊的野豬，巨鹿。用削得鋒利無比的粗枝插著架在火上，發出油脂和血液燒焦的吱吱聲。
空氣中充斥著內臟的腥臭和男人身上的汗味。
赤枝的騎士，比任何人都狂野，比任何人都高傲，比任何人都激烈，以自己的血肉之軀守護阿爾斯特的最強的盾，撒起酒瘋來也是首屈一指。
吵架的騷動，酒杯砸碎在地，桌椅被打翻。滿面通紅的戰士們就像要殺死對方似的扭打在一起，卻又會突然撿起滾在地上的酒瓶，相互舉杯痛飲。
宴會廳不一會就杯盤狼藉，到處都是或因為打架或因為醉酒而橫七八豎地倒下的戰士。
還比較體面地坐在椅子上的只有幾個人。
『……你們聽沒聽到什麼聲音？』
『嗯？怎麼了，克諾特老大？』
『好像聽到狗在叫。』
『是古蘭家的那只狗在叫吧……！！！啊啊啊！！老大，不好啦！！！』
『什，什麼呀！？』
『那個小孩，我們給忘了！！！』
『小孩？……啊啊，天哪！！他會被咬死的！！！』
就在這時，讓赤枝的騎士們都一瞬間脊背發涼的，可怕的慘叫打斷了狂歡。他們抓起武器沖出古蘭的客房，企圖從的惡犬口中搶下少年的屍骸。然而展現在他們眼前的場景，卻讓這些馳騁沙場的勇士們目瞪口呆。
體型足足有成人的兩倍，渾身漆黑如永夜的噩夢，愛爾蘭最兇猛的看門狗，頭蓋骨崩裂，腦漿和血液濺灑在大地上，四肢依然抽搐著。
而站在魔物粘稠的血泊當中的，身高還不及他們腰身的少年，彎腰撿起他用來打碎了狗的頭顱的，剛剛還在和夥伴們一起玩的曲棍球，並轉過身來。
面對著眾人的，是那比那鮮血更加刺眼的深淵。
全身染血的少年，血漿從略長的青色亂髮上滴下，那模樣，仿佛他才是真正的地獄魔犬。
統治著阿爾斯特王國的王者，感覺到從未有過的脊背的戰慄——本能地理解到，眼前的少年，是超越在場所有人的存在。
『噓——……這小鬼，不簡單。』赤枝中的一人，混雜著驚歎和畏懼，佩服道『那只狗，就算是我們都不一定能奈何得了的。』
『老大，這是塊材料。』
『……』
王和未來的騎士，對視著。而在這時，少年注意到了站在王身後的古蘭，正無比悲傷地望著自己忠心耿耿的看門狗的屍骸。於是他走上前去，對表情複雜的古蘭如是說：
『——就算找遍全國，我也會給您帶來和那只狗一樣出色的猛犬，而在那之前，就由我來當您的看門狗。』
此番話引來赤枝們一片讚歎聲，古蘭驚奇地看著矮小的少年，烈焰般的瞳仁讓人不敢直視。他知道，這個少年不是他所能駕馭的存在。
『少年啊，雖不知你是什麼人，但你將來肯定會成為阿爾斯特的棟樑。而你應該效忠的，不是我這樣的小人物——克諾特王啊，只有你才配使役這少年。他才是守護整個阿爾斯特的真正的猛犬！』
——在那時，幼小的少年是否已經覺悟到所謂的「命運」了呢？
名為「瑟坦特」的少年，就這樣死去了。
之後的他，只是作為「古蘭的猛犬」——英雄庫·夫林而活著，同時也是一個幻影。
∼∼∼∼∼∼∼∼∼∼∼∼∼∼∼∼∼∼∼∼∼∼∼∼∼∼∼∼
一睜眼，蕾拉的靈魂就望進了那烈焰般的眸子中。
Lancer正蹲在她的頭頂處，手抱膝蓋，伸長脖子，上下顛倒地盯著她的臉。
「Lan……！」
「咣！」
反射性地起身，結果額頭就結結實實地撞到了Lancer的鐵頭上。
「啊嗚……∼∼∼∼！！！」
捂著頭蜷縮著的蕾拉，忽然感覺頭頂一陣風，蓋在身上的被子的重量突然消失。
拿開手掌，掉轉了方向的Lancer的臉，逼近到令人不安的距離。兩隻手撐在她頭的兩側，身體將將保持在不碰觸到她的姿勢。
「——我忍不住了。」
「！！嗯……！？」
沒等蕾拉作出任何反應，Lancer直接而粗暴的表白，就奪去了她的嘴唇。骨節突出的手指插入濃密的秀髮中。有力的手掌，微微托起她的頭，迫使她迎合著他。
「……嗚！……庫·夫林！？」奮力甩頭擺脫他的糾纏，蕾拉瞪大驚慌的雙眼。嘴唇上還殘留著他的味道。
「怎麼，你難道長這麼大都從來沒親過嘴嗎？」
「……！！放手……！」雙手抵住他的肩膀，可是以她的臂力，怎可能掙脫的了。反而被他更緊地摟進了懷裡。
「我愛你。」
在她耳邊響起，輕佻的語氣。
「……！……！！」
不斷被對手扔下重型炸彈的蕾拉，一點反擊的機會都沒有。可是，施加在她身體上的壓力，不怎麼舒服，卻帶給她莫名的依偎感。
猶如照亮暗夜的篝火，激烈，溫暖。
心，開始在蕾拉的胸腔裡亂跳。
不行。
不可以再繼續下去。
感到自己臉上的溫度在升高，蕾拉急於擺脫目前的姿態。
她知道，自己心中，現在正悄悄膨脹著的感情，是多麼的甜美，令人神魂顛倒。同時又是多麼的危險。
曾經得到，卻又失去。
那種痛苦，讓人生不如死。
與其那樣還不如一開始就沒有。
她不想再經歷那種痛楚。
一旦失控，便再也壓抑不住。簡直讓人發狂。
可是，壓在她身上這位，卻絲毫不理會她慌亂不安的抵抗，很輕鬆地控制著力度，不弄疼她，卻又牽制著她。
他的眼，燃燒著和往常的烈炎截然不同的，溫吞曖昧的火焰。
「嗚……庫·夫林！庫夫……！！」
他那粗大的手掌，潛入到上衣底下，摩擦著她的肌膚。粗糙的質感，滑過她的胸口。
感覺到他的手指，微微用力。
「……！」
不自覺咬緊嘴唇，蕾拉覺得自己要哭出來了。
必須馬上想辦法，
想辦法阻止他。
她想到了令咒，可是，她對這個來自聖杯的「恩賜」，始終抱有本能的抵觸。
她的右手攥了攥拳頭，卻又鬆開了。
一抹壞笑爬上了他的嘴角。
令人難以置信的，柔軟而炙熱的唇，再一次奪去了蕾拉的呼吸。
「呼……！」
濕軟的觸感帶動著麻癢的感覺如電流般通遍全身。兩人溫熱的呼吸，交疊在一起。
「嗯……哼……！！
她的身體完全使不上勁兒了。而他的手，則更加放肆地在她的肌膚上游走。
想辦法，快想辦法。
用她現在僅剩的反抗手段，言靈的力量。
哪怕一瞬間也好，能打亂他注意力的強大言靈————
「——瑟坦特！！」
「！！」沉浸在原始的愉悅中的庫·夫林，突然一激靈，抬起頭困惑地望著蕾拉清亮的藍瞳。
自己都不記得有多長時間都沒人叫過他在幼年時期的名字了。
沒有為任何世俗的意味所浸染，單純作為一個「人之子」而被賜予的名字。那正是他被人，甚至被自身，所長久遺忘的真實。
「幹嘛突然叫我的乳名？」
「為了讓你停手。」
「……難道你真的已經有所屬了嗎？」
「沒有，不過我也沒想過要委身於你。」
堅冰般的青瞳，直視著庫·夫林的血眸，眼圈略微潤濕。
要鑿開這層堅冰真不容易……哼，埋得還真是深——庫·夫林望著這迷人的色彩，心中暗暗揣摩著眼前的女人。
「……你還在想著那個已經死翹翹的傢伙嗎？」
「你自己不也是個已經死翹翹的傢伙嗎。」
「切。」
被掃了興頭的Lancer，往旁邊一滾。蕾拉趕忙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衫。
「……蕾，你難道是為了那個傢伙，才參加聖戰的嗎？」仰面躺在榻榻米上，兩手墊在頭下，Lancer深紅色的瞳眸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情。
稱之為，厭惡？抑或……
「……」
「如果是那樣的話，還是算了吧，人應該為自己的欲望而戰。就算你為他人付出多少，到頭來你自己這裡什麼都不會剩下。」
「……並不是你想的那樣，Lancer……」已經恢復平靜的蕾拉，「我不是一個很拘泥于過去的女人，人不應該為死人而活，我是為了我自己才在這裡的。」
「我不信。」
「信不信隨你。」
「忘了那種傢伙吧，竟然丟下你這麼好的女人。」
「你有資格說他嗎？你知道在你死後，愛你的人，是多麼傷心嗎？」
「嗚……」被戳到了英雄的痛處。
「他和你，都是一丘之貉。整天只是追逐著自己的夢想，責任和榮譽。對你們來說，女人的悲傷……根本就不值一提！」
「……」
「知道嗎，Lancer，男人背負的是整個世界。而對女人來說，男人就是她的全世界。世界的悲哀，男人的淚水……都是由女人承擔的。」
「……」聽到Lancer在狠狠咬著自己的牙。是因為沒法反駁她而覺得不甘嗎？
突然，
「咕∼∼嚕嚕嚕∼∼」
「……」
是蕾拉的肚子在響。
「……昨天晚上光顧著喝酒，忘記吃飯的事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
「不許笑！！」蕾拉的臉從另一個層面上燒得通紅。
「哈！哈哈哈……蕾，你真是個好女人，好到不能再好的女人，哈哈哈哈哈————！！」
「現在幾點……咦？」
蕾拉看了看表，指針指著三點，可是窗外卻一片漆黑。
「臨晨三點？難道我睡了一天一夜嗎？」
「不是呀，我們是剛才從酒會回來的。」
「……！我還以為自己肯定得暈上一陣呢……」
而現在，她卻反而覺的精神比任何時候都清爽。全身的魔法回路都處於略微興奮的最佳狀態。
「越是好酒，越不醉人的。看你挺精神的嘛，有興趣出去散散步嗎？」
「發生什麼事了嗎？」
「在剛才你睡著的時候，在圓藏山方向感到強大的魔力波動，看來是Servant之間幹了一架，從爆發出來的魔力量來看，雙方都不是等閒之輩。」
「……去看看吧。」
「Okay。」
第23章 破契之鍵
回頭看看衛宮宅。
在麻煩的傢伙都走了之後，Saber終於是松了一口氣，將不省人事的士郎搬到客廳，給他蓋上被子。而她自己就一直端坐在士郎旁邊。鐘錶的指針轉過一點……兩點……三點，就在這時，門口傳來騷動。
「士郎——Saber——！我回來了——晚飯做好了嗎——？哈哈……」
隨著頗有氣勢的腳步聲，Tiger一聽就喝多了的響亮的嗓音傳來。Saber會心一笑，走到走廊上迎接迎面而來的Tiger。
「對不起，Tiger，今天沒準備晚飯，……你不是說要和同事一起去吃飯所以今天不過來了嗎？」
「回家順道所以來露個臉嗎，嗯，士郎怎麼了，感冒了嗎？哈哈哈，白癡怎麼會感冒呢……嗯……？」Tiger的鼻子抽動了一下「……Saber，這酒氣是怎麼回事，你讓士郎喝酒了嗎！？」
「啊……不……是，剛才來了幾個朋友，不知不覺就……」
「士郎！」
Tiger已經走到躺著的士郎處蹲下了。
「嗚……這傢伙什麼時候學會喝酒了……看我不好好教訓你！！」
「不，Tiger，這不是士郎的錯，是我……」
「不行不行，教導學生是老師的職責——」
——寒光一閃——
「！！Tiger！？」
「哢！！」
Saber瞬間拔刀擊飛的，是一支圓珠筆。
「……」
「……Tiger？」
「呵呵呵……」
「！！你是誰！？」
迅速推開Tiger，Saber將士郎拉到一邊。
「啊嗚！好疼！！」被扔到走廊的地板上摔醒的士郎，看著架劍的Saber和被推倒在地的Tiger，無法把握眼前的狀況。
「士郎，不要動！！」
「Saber！？……？？藤姐！？怎麼回事！？」
「士郎，Tiger被什麼人控制了！請小心！！」
「哈！？什麼？？」
「呵呵呵，不愧是Saber，對情況的把握能力很強嘛。」聲音是本人沒錯，可是說話的語氣卻簡直像蠕動的蛇一般，讓人脊背發涼。
「藤姐！？你到底……！？」
「士郎，她不是Tiger！！」
「什麼！？」
「沒錯，初次見面，我是Caster，你好，Saber的Master，不過，你馬上就不是Master了呢。」搖搖晃晃仿佛夢遊般起身的Tiger的身後，隱約出現了一個人影，深紫色的長袍，寬大的斗篷將大部分的臉覆蓋，妖豔的殷紅嘴唇若隱若現，飄灑禍言。
「交出令咒，Saber的Master。否則，我殺了這個女的。」一把形狀奇怪的匕首出現在Caster手中，抵住精神恍惚的Tiger的喉嚨。
「……！！！」
「卑鄙小人！！！」
「Saber，你跟著這種廢柴Master也太委屈了吧，他的魔力，就連讓你保持概念武裝都不夠呢。」
「！！」被Caster這麼一說，士郎才注意到，Saber沒有換上概念武裝，也沒有用風王結界隱藏刀身。而她的表情也從未有過的凝重。
「Saber，你有無論如何也想用聖杯實現的願望吧，既然如此，就和我重新契約吧，以我的魔力，再配上你的劍術，贏得聖杯戰爭簡直輕而易舉。」
「我拒絕！！」高傲的騎士王，非常乾脆地拒絕了敵人的引誘。
「呵……那麼，你又怎樣呢，Saber的Master？」Caster又將矛頭轉而向士郎。
「……藤姐……！！」
「……沒辦法了，士郎，請放棄Tiger吧。」
「什……你在說什麼，Saber！？藤姐是我的家人！！」
「士郎……！？」
「是我的家人！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可是，士郎……！」
「我不要再失去任何人，我不要！！！」
會被殺。
在這個房子裡，一起生活，像姐姐一樣的人，會在這個起居室被殺掉。
不可能容忍這種事情。
「既然如此，那就交出Saber吧。」Caster抵著Tiger的劍尖，微微刺破了皮膚，刺眼的血滴從脖頸緩緩滑落。
「……只要交出令咒，你保證不傷害藤姐嗎？」
「士郎！？」
「呵呵呵……我保證。」
「士郎！不要聽她胡言亂語！她根本就不打算放過任何人！！」
「閉嘴，Saber。」
「……！！」
「我說過，藤姐是我最重要的家人。」看向Saber的少年深金色的瞳仁中，是從未有過的堅毅，之後，他又轉向Caster「……我該怎麼做，Caster？」
「……走到這邊來。」
士郎走到Caster和Tiger跟前，Caster嘴角一挑，寒光直向士郎的心臟刺去——
「Caster，你幹什麼——！！」
瞬間上前擋在士郎面前的Saber，Caster手中的匕首，深深地紮進了她的胸口。
「Saber——！！」
「哈——哈哈哈！從沒見過這樣的笨蛋！！」隨著耀眼的光芒，本來印刻在士郎手背上的令咒，浮現在空中，隨即轉移到了Caster的右手上「看見了吧，這就是我的寶具——破除萬法之符——沒有任何殺傷力，卻能破除這世上的一切契約。你是我的了，Saber，現在，我命令你殺掉那兩個垃圾！！」
「！！」
「Caster，你——！！」
懷抱著癱倒的Tiger，士郎眼見Saber對他們舉起了劍——
「嗚……士郎，快逃！！！……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
揮劍的動作在空中驟停，Saber以渾身的力量阻止著自己的身體。兩種對立的力量在體內激烈衝突，Saber因被撕裂般的疼痛而不禁發出慘叫。
「Sa，Saber——！！」
「哼……不愧是抗魔能力首屈一指的Saber，竟然反抗令咒——」Caster舉起手中的破契之鍵「既然如此，那就由我來——」
「！！」
「士郎！！」
「轟！！！」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的爆炸轟飛了衛宮家的房頂，士郎和Tiger被甩到院子裡，Caster則迅速脫離，懸浮在夜空中。
「從哪裡來的攻擊——！？」
Caster環顧了一下四周，在不遠處的街燈下，看到了兩個紅色的身影——
「哼，是Archer嗎。」
「咳，咳，Archer，還有凜——！」陣陣塵埃中摸索到門口的士郎，看著像這邊趕來的主僕。
「Archer！！收拾Caster！！」
紅衣的大小姐甩手命令著自己的Servant。而弓兵則將手中的黑白雙刀一甩手向空中投去——
「呵……不自量力的小姑娘。」Caster的嘴角再次掛起令人心寒的笑容，一直緊緊包裹著身姿的深紫色斗篷，迎風而展。寬大的斗篷在晚風中招展，宛如一朵盛開在夜空的妖豔的蝴蝶花。
手中浮現魔杖，一揮，紅色的魔法陣便在她周圍的空間中閃現。旋轉著襲來的黑白二劍，砸在魔法陣上被生生地彈飛出去。
「你以為這種下三濫的攻擊會對我有用嗎！？別小看我，你這個雜牌Archer——！！」
「呣。」
停下腳步的Archer，左手再次握起那把青灰色的長弓，而右手中則出現了一把精美的西洋劍，並漸漸濃縮成閃著銀光的箭的形狀。
「————投影魔術？」Caster隱藏在陰影中的美麗相貌，因屈辱和憤怒而扭曲「竟敢在魔術師面前班門弄斧————！！」
「哼！」隨著Archer被壓抑的呼吸的解放，銀色的流星直向空中的敵人射去——
「——什麼！？」銀箭輕易貫穿了Caster的魔法陣，撕裂她的紫色斗篷，飛逝在天際「竟然能突破我的防禦——！！」
「防禦消失了！Archer，趁現在——！！」凜催促著自己的Servant，而卻一點也沒注意到此時的Archer凝重的表情。
「嘖，反正已經得到最強的Servant了，Saber，我們走——」就在弓兵準備第二發子彈的間隙，Caster一甩斗篷，憑空消失了蹤影。而跪在徹底垮塌的客廳內喘著粗氣的Saber，也跟著消失了————
——奇妙的寂靜。仿佛就連塵埃落地的聲音都聽得見。
「……凜，你不殺衛宮士郎嗎？」
最先打破寂靜的，是Archer充滿殺意的低沉嗓音——
「……他已經不是Master了，殺了也沒有意義……奪取令咒的寶具嗎，這個Caster還真是棘手……」
「就算是失去令咒的Master，也有可能奪取其他人的令咒，重新成為Master的，斬草要除根。」
「現在對付Caster才是首要的。」
「……」一聽就非常牽強的理由，但弓兵不再說什麼，只是將凝固著最冰冷的殺意的目光投向士郎。
剛剛果然應該連客廳一起將這傢伙轟成渣兒。
Archer深深地後悔當時自己一瞬間的躊躇，白白放過了絕好的機會。
為什麼會躊躇呢？
難道是因為當時有不相干的第三者在場，所以自己在潛意識中猶豫了嗎？
哼，無聊。
Tiger的生死，難道比自己要達到的目的還重要嗎？
沒想到名為「天真」的詛咒，竟依然殘留在此身內——
Archer的嘴角，扯起一抹自嘲的笑容，輕蔑地向眼前的少年哼了一聲。
「你看什麼，Archer？」對於Archer的瞪視，士郎以同樣的力度回敬——
「我只是看著你這種沒有任何力量卻整天沉浸在理想中的笨蛋覺得很礙眼。」
「你說什麼——！！」
「不犧牲任何人就想贏得聖戰的勝利？天真也得有個限度吧，活在夢中的笨蛋。」
「輪不到你來多嘴！！我不會讓任何人因為這種無聊的鬧劇而丟掉性命的，絕對不會！！」
「可是，事實上已經出現犧牲者了不是嗎——有本事的話，你就真的拯救所有人給我看看。」
「嗚……！」
「想要達到目的，就必須付出代價，如果你還覺得自己是個魔術師的話，就不要故意忽略真理——那不過是你自以為是的任性。」
「你的意思是讓我放棄藤姐嗎，那種事————」
「你不過是做出了選擇——」Archer的古銅色的皮膚上，幸災樂禍的邪笑如裂開的傷口般刺眼「選擇了Tiger，而放棄了Saber——」
「閉嘴！！！」
果然是個討厭的傢伙。士郎在心中再一次確認，自己和這個Archer簡直是八字不合。
這兩天在學校的時候，他就已經感覺到Archer對自己的極度厭惡之情，而自己對他也莫名地強烈抵觸著。並不是他對自己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只是單純出於本能的排斥。
「Archer，走啦，我們去追Caster。士郎，想保命的話就趕快到綺禮那裡去吧！」
「……哼。」
這份天真，還真是和記憶當中別無二致呢，凜——Archer看著快步離去的Master的背影，嘲笑似的哼了一聲，隨即靈體化，離去了。
腳步聲遠去，衛宮士郎被獨自一人留在一片狼藉之中。
「……可惡，Saber————！！」
∼∼∼∼∼∼∼∼∼∼∼∼∼∼∼∼∼∼∼∼∼∼∼∼∼∼∼∼
「……我……我竟然對那個金閃閃……說出這樣的話……」在前往圓藏山的路上，聽著Lancer好像很佩服自己似的描述著的記憶空白時所發生的情況，蕾拉華麗麗地囧了。
「∼∼下次要是碰到了，那個自尊心集合體肯定二話不說就直接把我轟成渣兒！！」
「敢對那個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暴力王如此口出狂言，你可真是個有膽色的女人呀，蕾，」Lancer眯起血紅的雙眼，搭在蕾拉腰間的手不懷好意地摩挲著「我喜歡豪爽的女人。」
「那是酒後亂性！！！」蕾拉狠狠地擰著不老實的某只的手背。
「啊嗚，疼疼疼！！……切，酒後吐真言嘛，那才是你的真面目吧，嗯？蕾拉·馮·阿爾豐斯？」
「∼∼∼∼！！」
一路上不停地調侃著對方的兩人，不知不覺到達了目的地。可是，他們所見到的，已經不是昔日的柳洞寺了。
「……嗚哇……這可真是，足夠慘烈……」
林間參道的山門已經倒塌。寺院正殿前的廣場，所有的石板都被掀翻，到處都是強大魔力肆虐而成的爆炸坑和溝壑。寺廟的主體建築也未能倖免。屋頂多處塌陷，瓦礫散落在各處。部分支柱已經扭曲歪斜，勉強支撐著搖搖欲墜的正殿。滾滾濃煙從建築損毀的部分升起。
本來威嚴淩立的柳洞寺，已徹底成為了廢墟。
「這未免也太誇張了。」槍兵口中說著驚歎的語句，卻不屑一顧地吹了一聲口哨。對於曾經馳騁沙場的猛將來說，這種場景不過是小兒科「看來這裡已經被遺棄了呢，蕾，接下來怎麼辦？」
「……Lancer，還會有倖存者嗎？」
「我進去看看，你在這等著。」說著，Lancer便穿過碎裂的牆壁，進入到寺內。
寺內的走廊上到處橫七八豎地躺著倒下的僧侶————的屍體。
表情凝固在最痛苦的瞬間。有的扭曲身體，緊掐著自己的脖子；有的被掉落的橫樑和碎石活活砸死；還有的沒來得及從被子中起身就被瞬間吸幹了生命力，變成了蒼白乾癟的木乃伊。
眼前的場景，只能用「地獄圖」來形容。
{……蕾，看來坐鎮在柳洞寺的，是Caster的Servant。除了Caster以外，不可能有人能夠發動如此大規模的靈魂侵蝕。剛剛那一戰逼得他把這裡的儲備全用掉了，來襲的肯定也是個很棘手的傢伙。}
{……嗚……}
{喂，你沒事吧？}
{沒事……}
{哼，沒事才怪呢。}
實體化現身在臉色蒼白半蹲著的Master身旁，槍兵有些看不起似的斜眼瞥著自己的Master。
「虧你還是魔術師呢，只是這樣就受不了了？」
「……噁心就是噁心嘛……我才不要變成對這種事能無動於衷的冷血動物呢……嗚嘔……」
「……蕾，你真的是魔術師嗎？」
「啊？當然是了，幹嘛突然問這個？」
「因為你有的時候真的很沒個魔術師的樣子，更像是一個普通人呢。」
「……你是說我缺少作為魔術師的所謂『覺悟』嗎……哼，也難怪呢。」蕾拉好像自嘲似的哼了一聲，表情掠過一絲無奈「……我的確不是從懂事起就接受魔術教育的正統魔術師，我們阿爾豐斯家從來只會讓家族的長男繼承所有的魔法家業，所以像我這樣的末女本來應該是作為和魔術無緣的普通人來養育的……所以直到初中，我都根本不知道自己家是個魔法世家。」
「也就是說，直到那時，你都是作為一個普通人生活的嗎？」
「是呀，爸爸媽媽，還有大哥都很會演戲呢……不過那樣生活下去也沒什麼不好……直到那次意外。」
「意外？」
「我在班上的成績不算太好，而那時的班主任完全就是個以欺負學生為樂的混蛋，整天就知道找我的碴兒……有一天我實在忍無可忍，一氣之下把他扔到了天花板上。」
「……你不是說你在之前沒學過魔法嗎？」
「因為情感的激動所以體內的魔法回路失控了……這場騷動之後，我就被送到倫敦的『時鐘塔』，開始了作為一個魔術師的學習。」蕾拉的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從未見過的陰沉的表情覆蓋了她的臉「……說實話，那可真是個黑白顛倒的世界……我之前的生活被全盤否定，所有的常識也土崩瓦解，由內至外被徹底的洗腦……有的時候我都覺得自己已經不是自己了，完全就像死了一回似的。」
「你未能捨棄自己的『過去』嗎……」
「是呀，沒法成為徹底的魔術師，也沒法恢復成普通人……不倫不類……」
——哪裡都沒有她能容身的地方……只有，在「他」身邊時——
「這樣呀……那也沒辦法呢。」Lancer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扭頭看向山下「……這裡已經沒我們的事了，我們走，去追這個該死的歪門邪道————嗯？」
「怎麼了？」
「……那不是Saber家嗎？」
「啊？」
蕾拉順著Lancer的視線望去，只見山下的居民區內爆發出一陣不尋常的閃光。
「——看來是Saber和那個小鬼遭襲了，快走，蕾拉！！」
「咦——Lancer————！！」
再一次被隨手拎起隨即身體懸空的蕾拉，只能強忍著不讓自己嘔吐出來，並暗暗祈禱能儘快適應這位手腳快過大腦思維的Servant。
第24章 盟（Ⅰ）
「……這邊也真是足夠慘烈呢……」
看著客廳和走廊全被轟飛的衛宮宅，蕾拉試著從大門口探進頭去。
「喂，衛宮，你還活著嗎？」
「——蕾拉小姐！？」滿身灰塵的士郎，踩著瓦礫，踉踉蹌蹌地從變得過分通風的客廳跑過來。
「哦，還活著嗎，小鬼。」Lancer把赤槍扛在肩上，沒心沒肺地打著招呼。
「蕾拉……不，阿爾豐斯……小姐，替我看看藤姐！求你了，你是醫生吧？」走投無路的士郎就像看見救星似的一把抓住蕾拉的手。
「發生什麼事了？Saber呢？」Lancer皺著眉頭環視了一下四周「不會是被踹回英靈王座去了吧？」
「嗚……那個……就是……」
「……先看看傷患吧，她在哪兒？」
「我讓她躺在裡面的房間了……」
隨士郎穿過狼藉的客廳，蕾拉來到Tiger躺著的一間沒有被損壞的房間裡。
「……」
「她怎麼樣啊？」
「……沒什麼大礙，只是有一些皮肉傷，還有些輕微腦震盪……衛宮，剛剛到底是什麼情況？」
於是，他就把來龍去脈想蕾拉和Lancer簡單描述了一遍。
「……這麼說，Caster擁有能夠奪取別人的Servant的寶具，而且Saber已經被她奪走了？」
「是的……」衛宮士郎很不甘心似的低下頭，緊緊地握著拳頭的手微微顫抖著。
「嗯？」蕾拉突然發現在Tiger身上流動的一絲極難察覺的魔力流「哼……原來如此，如此細微的魔力流，的確能瞞過大多數結界，不愧是Caster的Servant，想用現代魔法和古代的魔術師抗衡簡直是不可能。」
一揮手扯斷了Caster留在Tiger上的聯繫，蕾拉轉向Lancer。
「切，竟然利用人質……果然是歪門邪道。不過，聽她的樣子也是被迫採取行動的。看來襲擊她的的確是一個強敵，逼得她不顧一切來奪取Saber好和那個傢伙抗衡。」
「咦……你們在說什麼？」狀況不明的士郎困惑地問。
「盤踞在柳洞寺，從鎮上的居民身上吸取魔力的，正是Caster。可是，剛剛我們去過柳洞寺，她的陣地被其他的Servant徹底破壞掉了，所以她現在其實是處在走投無路的絕境當中的。說實話，現在是收拾她的極好機會。以Saber的抗魔能力，應該不會馬上就成為Caster的傀儡，沒有戰鬥力，陣地也被破壞的Caster，是絕佳的獵物。」
「這麼說，現在我們應該去追Caster嗎，Lancer？」
「是的，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不可以白白浪費掉。」
「你心裡有底嗎？」
蕾拉和Lancer把神情焦急的士郎撂在一邊，討論著眼下的方針。
「……如果她想重新佈置陣地的話，肯定會選擇鎮上的其他幾處地脈，從可能性高的開始一個一個找吧。」
「好吧……衛宮，叫個救護車把她帶到醫院去吧，已經不要緊了。你也趕快到冬木教堂去請求庇護吧，教會和魔法協會會處理善後的。」
「等……請等一下！你們打算去找Caster嗎？」見已經準備離開的蕾拉和Lancer，士郎趕忙叫住他們。
「當然，這種不要臉的傢伙，非得好好教訓不可。」Lancer耍了一個槍花站定，表情就像嗅到獵物氣味的獵犬。
「……！請你們帶我一起去吧！！」
「——啥？？」
「我想奪回Saber！！所以……！」
「奪回？」蕾拉和Lancer對望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讓我和Lancer幫你奪回Saber』是嗎？」
「是……是的！」
「……衛宮，我不會和你結盟的，理由也在白天說得很清楚了。」
「嗚……可是，蕾拉小姐……」
「這他媽不是在玩家家酒，小鬼。」急性子的Lancer已經有點不耐煩了「在放棄Saber的同時，你也放棄了聖杯戰爭，連這種道理也不懂嗎？」
「可，可是——那是為了救藤姐而迫不得已——」
「你為什麼總是看著失去的東西？」蕾拉的表情略顯冷漠，難以捉摸的情緒閃過注視著士郎的暗淡的青瞳「為什麼總是不滿足於現狀呢？」
「咦……？」
「你有愛你的家人，有能夠稱為『家』的歸宿……為什麼不滿足於一個普通人的生活，非要以你那微不足道的力量逞英雄？」蕾拉的語氣雖然平靜，但明顯隱忍著對士郎的憤怒，氣勢咄咄逼人。
「什、什麼叫逞英雄，既然知道了聖杯戰爭的真相，就不可能眼睜睜看著無辜的人被牽連而坐視不管吧！既然十年前的災難是由聖戰而起，那我絕不能再讓那種事重演，決不能！！」
「所以，你就為了那些和你毫無相干的人，而放棄你本來所擁有的幸福嗎？」蕾拉的臉色越來越陰沉，明確地表現出對眼前之人的極度厭惡「如果你所重視的人，因為你參加聖戰而被牽連，你就能夠毫不在乎嗎？」
「嗚……」
「做得到嗎？嗯？如果你的姐姐因剛剛的騷動而喪命，那麼，那就是因為你是Saber的Master而造成的，就算那樣，你也不會後悔嗎？」
「……我……！！」
「你明明已經選擇了自己的幸福，而非聖戰。」像刀子一樣冰冷的話語，將士郎□裸的真實剖開來給他看「你以為我，凜，還有韋伯，都是以什麼心情在戰鬥的？就你這種程度的覺悟，竟想插手聖戰？這簡直就是對我們的侮辱！！！」
「……」
擺在眼前的事實，令士郎無法反駁。他的確就像剛剛Archer,還有蕾拉所說的，放棄了Saber而選擇了Tiger。
「……只要你活下來，等一切都結束之後，你就又可以和你最重要的家人過著最平凡，最幸福的生活。」
「……」蕾拉的話語充滿著致命的誘惑力，士郎的心明顯動搖了。
「好了，別傻站在那兒，想活命的話就趕快到教會去避難，並不是所有的Master都像我這麼好說話。」
「……」
「哼，參加這次聖戰的笨蛋還真是多呢。」剛剛離開衛宮宅的紅衣主僕二人，正在位於地勢較高的某一住宅的屋頂上搜索Caster的行蹤。以銳利的鷹眼掃視著視距範圍內一切眾生的Archer，突然吊起輕蔑的嘴角。
「嗯？怎麼了嗎，Archer？」
「Lancer和他的Master好象是想護送衛宮士郎到冬木教會去呢，真是個天真的爛好人。」
「……是嗎……和我們無關，找到Caster了嗎？」
「沒有，不過只要她想和Berserker抗衡的話，就肯定會在柳洞寺以外的地脈重新佈置陣地，這個城市的主地脈，在住宅區還有兩個，另外就是冬木教……會……」Archer不屑一顧的語氣突然低沉下去，嚴峻的表情出現在他臉上——
「？Archer？」
「……嘖，那幫笨蛋——！！！」
背對著淌血般的月牙，Lancer獵豹般的精悍身軀形成剪影，一手抱著自己的Master，一手拎著衛宮士郎，無聲地降落在冬木教堂前的廣場上。
「好了，小鬼，剩下的事你自己處理吧，我們也不是閑的。」
「……」被隨手丟在地面的士郎，不甘心地瞥了Lancer和蕾拉一眼，然後慢吞吞地向教會走去。
「蕾，你不要順便到教會去報到嗎？」Lancer向教堂那邊點了點下巴。
「……哼，算了吧，我還是對這裡一點好感都沒有。」
蕾拉皺著眉頭看著冬木教堂黑洞洞的門樓，由內到外滲透出陰森的氣息。外牆卻反射著暗淡的月光，顯得異常的慘白。暗之魔物，張著那通向地獄的血盆大口，吞噬敗者的靈魂——
「這裡才不是什麼神聖的所在……我向來相信自己的感覺，別管這裡了，幹我們該幹的事。」
「那好，走吧。」
「——呵呵呵……真可惜，難得來了，就要走了嗎？」
「！！！」
妖媚而冰冷的陰柔嗓音忽然滲透整個空間。一瞬間，Lancer掄起手中的赤槍，做出應戰的姿態。
可是，隨即他便感到了異樣。
「——Caster！！把Saber還給我！！！」
夜空中再次盛開巨大的紫色蝴蝶花，諂媚的魔女，嘴角掛著不屑一顧的弧度，輕蔑地俯視著眼下的少年。
「你在說什麼，明明是你把她送給我的，不是嗎？」
「你說什麼，是你用卑鄙的手段——！！嗚哦……！？」
正和Caster針鋒相對的士郎，被Lancer粗魯地一把揪住衣領給拽了回來。
「呆著別動，笨蛋！！！」
將蕾拉和士郎護在身後，青色獵豹在暗夜中閃爍著紅光的雙眼，警覺地瞪大。
「呵……不愧是三大騎士階級之一的Lancer，察覺到自己的處境了嗎？」
「……」
向來以敏捷著稱的槍兵，此時卻感到身體莫名地沉重——看來他們是毫無防備地踏進了Caster的術式之中了——既然能對英靈產生如此巨大的抑制作用，那麼Lancer也不能指望自己身後的兩人能夠逃脫。
——這可不妙啊……切，我這個騎士還真是遜——Lancer握緊手中的Gae·Bolg。
如果按士郎所說，那麼接下來的事態發展，肯定是不容樂觀——
「——既然那麼想見你可愛的Saber，那我就行行好讓你們見上最後一面吧……Saber！你以前的Master耐不住寂寞來看你嘍——」
「……！！Saber……！」
在教堂暗黑的門洞間，伴隨著閃爍的星塵，眾人所熟悉的那象徵高貴聖潔的白銀盔甲和青衣，在晚風中漂拂。撒下碎銀的金沙般的秀髮，遮掩著騎士王此時低垂著的臉，然而，縈繞著她手中微微顫抖的不可視之聖劍的，卻是狂亂的氣勢——
「呵呵呵呵呵……背叛騎士的主人被自己所背叛的騎士殺掉……多麼美妙的一幕啊，是不是？庫·夫林？」
紫色的魔女嘲笑似的向擋在士郎和蕾拉麵前的Lancer搭話。
「……你怎麼會在這裡，Caster？」Lancer盯著懸在半空的魔女。
「沒什麼，只是作為Saber的新Master，來和這裡的神父打一下招呼。」
「……」
Caster一聽就是在插科打諢。雖然不知道她為何會襲擊冬木教會，但看來作為聖杯戰爭監督者的神父是凶多吉少了。
「庫·夫林，Saber的實力你應該最清楚，現在由我這個巨大的魔力供給源支持的Saber，已經不是和那個廢柴Master搭檔時的Saber所能比的，你是贏不了現在的她的，投降吧。」
「閉嘴，邪道。」拒絕的非常乾脆，槍兵看都不看懸在空中的魔女，血色的雙瞳只是盯著持劍的少女。
「……」只聽Caster屈辱地咬著牙齒，之後由像是為了冷靜下來而歎息「……Lancer，你不願意和我結盟嗎？難道你打算為了保護那個和你毫不相干的廢柴Master而與我為敵嗎？你是沒有勝算的，和Saber一起追隨我吧。」
「閉嘴。」依然是毫無餘地的拒絕。
「哼……既然如此，」曖昧和陰柔都從Caster的語氣中消失了，只剩下最冷漠的殺意「那麼留著你也只會成為我得到聖杯的障礙，在這裡消失吧——」
「哼……小看人也得有個限度。」然而，就在這怎麼看也對自己極度不利的境地中，輕佻的笑容，竟然回到了Lancer的臉上「我也好，Saber也好，你以為用威脅和令咒就能束縛高傲的騎士嗎？只會用些雕蟲小技的低級魔術師，膽敢騎到騎士王的頭上，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就是這麼回事。」
「死鴨子嘴硬！！Saber！我命令你殺了這些礙眼的垃圾！！！」魔女妖媚的面孔因憤怒而扭曲，本來充滿魅惑的嗓音因西斯底裡的尖叫變得而無比刺耳。
「嗚……哦噢噢噢噢噢噢噢！！！！！」
嬌小的銀色身影化作疾風般沖向Lancer，而Lancer卻用食指和中指緊緊夾住赤槍舉起，如長弓般強韌的身軀向後挺起————
——血光劃破虛空——
「————！？！？」
就連痛苦都來不及，Caster滿臉只是驚異——詛咒的魔槍，直直地刺穿了魔女的腹部。
不是向疾速踏進的Saber，Lancer向懸空的魔女射出了Gae·Bolg
「Lancer啊啊啊啊啊啊啊————！！！」
而就在Lancer連擺正因慣性而失去平衡的態勢的間隙都沒有，被令咒束縛的Saber的身體，不顧她痛苦的尖叫，面對手無寸鐵的Lancer，揮起聖劍——
一瞬間，一直隱藏著聖劍劍身的結界化作吹散的旋風消失了，耀眼的光芒驟時將四周照得如同白晝——契約勝利之劍·Excaliber——為亞瑟王帶來最輝煌榮耀的聖劍，非世俗之眼所能玷污的神器，終於卸下它一直以來的面紗——
——就如同晴空的豔陽——
「嘿————」
被銀白的炫光照亮的Lancer的臉，竟然和那時蕾拉在夢中所看到的一樣，在笑————
在笑，就像在佩服銀甲少女無比燦爛的威光，而陶醉於能灼傷他靈魂的巨大能量的洗禮似的，仿佛享受般地笑著————
恐懼？不甘？無奈？愉悅？欽佩？——皆有，或皆無，狂妄地笑著——
躲閃或防禦都來不及，他是打算以自己的身體接下這一擊————
「——Lan——！！」
「鏘啷！！！」
然而，傳來的卻是兵刃相交的脆響——
「！？」
Lancer的眼前，血色的聖骸布，迎風而展。絲毫不亞於青色槍兵的魁梧的背影，紅色的輕甲，銀髮反射著暗淡的月光。而交錯的黑劍和白劍，竟然阻止了Excaliber劈向Lancer的動作。
「——Archer！？」Lancer、蕾拉和士郎都驚異於突然出現的意想不到的幫助。
「∼∼∼∼」
紅衣弓兵銀牙緊咬，兩臂的肌肉激烈地糾結，抵抗著不斷被輸入龐大魔力的聖劍。
金屬間劇烈的摩擦，炸出細密的火花。
即刻判斷當前狀況的青豹，躍過Archer和Saber的頭頂，飛竄到Gae·Bolg的落點。武人的靈魂再一次被牢牢地握在主人手中。
形勢瞬間逆轉。
Caster的術式已經因術師的重傷而瓦解了。現在變成了無法戰鬥的魔女和Saber對陣兩個完好無損的戰鬥系Servant的局面。而Lancer那嗜血般的雙眼明顯已將她鎖定為最優先目標。
「嘖————！！！」
施加在Archer手臂上的可怕壓力突然消失，青衣的少女再一次隨著Caster不甘的咬牙聲消失了蹤影。
寂靜再一次籠罩暗夜的教堂前廣場。
Lancer眯起眼打量著對面的Archer，沒有解除戒備的姿態，但染血的槍尖也並沒有對著紅衣的Servant。而Archer的雙刀雖依然握在手中，雙臂卻自然下垂，似乎也沒有馬上動手的意思。
血紅和鉛灰的瞳眸，對峙著，敵意卻漸薄。
「——喲，遠阪的小姑娘，能為我們說明一下你們這是什麼意思嗎？」
槍兵對著從廣場對面的黑暗中緩緩走來的紅色的嬌小身影，露出了輕浮的笑容，用好像很熟絡的語氣問道。
「我們只不過是來討伐Caster——」遠阪大小姐依然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雙手叉腰，向蕾拉瞥了一眼「順便還你們的人情。」
「——人情？」被凜一說蕾拉和Lancer都愣了一下「什麼人情？」
「∼∼∼∼！！！」
「噗，呼呼呼……」背對著凜的弓兵的肩膀微顫著，招來自己Master一頓的眼刀。
「……？……？？？」蕾拉更莫名其妙了，自己什麼時候能賣遠阪大小姐人情呀？
「……啊————我知道了，小姑娘說的是上次的事嗎？」Lancer恍然大明白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原來你也是個很重道義的人啊？」
「哼，如果欠著人情的話，就算打倒你們也會覺得不舒服！」
「——是是，多謝你們了，紅色的小哥，還有小姑娘。」Lancer嬉皮笑臉地對凜揮了揮手「否則的話，我說不定會被那小丫頭劈成兩瓣兒的。」
「寧可自己挨刀子也『不殺女人』嗎……不愧是正統的英靈呢，庫·夫林，就算在這種情況，竟還放不下那種無聊的堅持嗎？」
「啊？」對於Archer明顯帶刺的口氣，Lancer挑了一下眉毛。
「你剛才是故意放走Caster的不是嗎？以你的寶具，完全可以取她性命的。」
「我不殺女人。」Lancer淡淡地說。
「明明在第一次生命時就是被自己放走的女人暗算而死的，竟還不知悔改。不管拯救也好，原諒也好，別人是不會感激你的。」
「別人怎麼想是別人的事，」面對Archer的冷嘲熱諷，Lancer的語氣只是越發冰冷「我只會為了我自己而戰。不殺女人也是為了讓自己好過，至於她感不感謝我，與我無關，不是嗎？就算是因此而丟掉了性命，至少不會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後悔。再說，不是也有好事嗎？就像你們剛剛救了我，這都是說不清的事。」
「……」紅衣的弓兵意外地沉默了。青灰色的鷹眼注視著眼前的槍兵。那烈焰般的瞳眸中沒有一絲搖曳。
「總之，欠你們的已經還了，下次再見，我們就是敵人。互相不必手下留情。」
「——凜小姐。」準備轉身離去的凜，卻被蕾拉叫住了「白天的提議，難道真的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嗎？」
「白天的……你是說聯盟的提議嗎？我想我已經回答得很明確了……」
「凜，我覺得應該接受提議。」然而這時，弓兵卻向自己的Master建議道。
「Archer……？」
「情況變了，我認為現在應該聯手對付Caster。憑我一個人的力量，要同時對付Saber和Caster，你不覺得有點不現實嗎？眼前的這幾個人，你至少不用擔心他們會背叛。」
「話是這麼說……」凜表情複雜地掃視著眼前的一行人。而在腦中迅速分析了利弊之後，態度立刻180度大轉變，表情從『撲克臉』瞬間切換成了最標準的『營業用微笑』，向蕾拉伸出手去「也對，那好，我們結盟吧。」
對於凜的面部肌肉之靈活，蕾拉和士郎都大汗一滴，不過這樣一來，蕾拉總算是達到目的了。
「請多指教嘍，你是……」
「蕾拉·馮·阿爾豐斯。叫我蕾拉吧。」
「阿爾豐斯？是那個愛爾蘭魔道世家阿爾豐斯的後人嗎？」
「是的。」
「可是，我聽說阿爾豐斯家已經……」警惕和疑惑再一次爬上凜的臉。
「是的，除了我之外，全都。」蕾拉則非常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
「是嗎。」
「……凜小姐，那個……我們的同盟，他也算在內嗎？」蕾拉瞥了一眼旁邊的士郎。
「是啊，這是沒辦法的事。」凜勉為其難似的撩了一下那烏黑濃密的長髮「本來應該作為被淘汰的Master的庇護所的冬木教會看來因為Caster的闖入而暫時癱瘓了，那麼士郎的安全就只好由我這個冬木市管理者來負責了。」
「啊……嗚……謝謝你，遠阪。」士郎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結結巴巴地向她道謝。
「對了，你不用去教會裡看看嗎？那個神父……不是你家的人嗎？」
「嗯？你在意綺禮的事嗎？聽那個Caster瞎說！那個禍害遺萬年的傢伙怎麼會這麼簡單就掛了，現在不定在哪裡悠哉悠哉的快活呢！」
「……！」
遠阪凜當真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樣子。雖然嘴上的評價是毫不留情，但看來她對那個神父是十二萬分的放心。
「話說回來，Caster幹嘛要襲擊教會？」見已經氣氛緩和，Lancer將愛槍扛在肩上，解除了警戒的姿態。
「這裡也是冬木市的主地脈之一。看來她壓根就沒把教會放在眼裡，想直接把教堂當作自己的工房來著。」於是，遠阪大小姐就開始理所當然似的對眾人下達指令：「除了這裡和圓藏山之外，大的地脈就只剩下兩處了，而其中一個是我家，所以我們現在就去剩下的一處。如果還找不到Caster的話，再分頭到其他的地脈上找，士郎跟我，蕾拉和Lancer照舊，集合地點是我家門口，明白了嗎？」
「哦——哦——真是會使喚人的小姑娘。」Lancer半是憐憫半是幸災樂禍似的望瞭望Archer「辛苦你了呢，紅色的小哥。」
「哼。」Archer無奈地一笑，聳了聳肩，攤手。
第25章 盟（Ⅱ）
湧向岸邊的海浪，此起彼伏。
黎明即將到來。照耀著周圍的微光，就像柔和的霧一般，給眼前的景色籠上一層白色的薄影。
無論向任何方向望去，都同樣看不到盡頭。海面在白霧的包裹下，無法看到遠處的景色。
到底那遙遠的彼方是海平線————還是一片虛無呢？
除了波浪拍打海岸的聲音之外，這裡完全是一片寂靜。
天上沒有雲，地上沒有風。所有人間煙火，似乎都和這片海岸無緣。
一直往前走，向東方前進，把世間的森羅萬象全都置於身後遙遠的西方——只有這樣，才能達到的，什麼也沒有的寂寞海岸。
所以，那霧靄的另一邊，肯定什麼也沒有。
不存在比這裡更遙遠的世界，也不可能在進行遠征。這裡————是位於世界盡頭的海。
閉上眼，只是傾聽著海浪的聲音。
那是只允許立於這個世界盡頭之人傾聽的，遙遠的旋律————
「∼∼嗚∼∼」
韋伯捂著好像有和尚在裡面敲鐘的腦殼，搖搖晃晃從被窩中起身。
明明從來沒喝過酒，卻被蕾拉的三寸不爛挑撥而灌下葡萄酒的韋伯，對於昨晚酒會和剛剛所做的夢的記憶發生了嚴重紊亂。
一陣陣的頭痛也使他無法正常思考。但是……自己似乎是做了一個奇妙的夢。
那是他完全沒有印象，卻清晰的嚇人的夢，就像在偷窺別人的記憶似的。
「喲，你醒了嗎，小鬼。」
身旁響起他的Servant——Rider的聲音。
要是可能的話，韋伯真希望他現在別和自己說話。他那重音麥克似的嗓音，就算語氣平靜也會刺激到韋伯現在的神經。
「喂喂，小鬼，你別又躺回去呀，有客人來了。」韋伯房間的窗戶大開著，清寒的晨風徐徐吹進。Rider那高大偉岸的身軀，以從窗戶照射進來的耀眼的晨光為背景，宛如一尊巨大的雕像屹立在面前。
「∼∼∼∼啊？」反應遲鈍的韋伯從被窩中鑽出半張臉「什……麼……客人……？」
「似乎是Caster的Servant找我們有事喲，從破曉她就一直在附近轉悠，不過好像並沒有開打的意思。」
「Caster……的……Servant……？」韋伯依然反應不過來。
「……我說小鬼，不過是幾杯葡萄酒而已，你這個樣子也太沒出息了吧？」Rider一臉無奈地望著自己狼狽的的Master。
「……你……這麼說……也……」
「啊啊，真是的！！」
隨著Rider不耐煩的聲音，韋伯突然感覺自己輕飄飄的飛出了窗戶。
被Rider隨手拎著衣領從二層的房間做自由落體狀的韋伯，在重力和Rider的巨體落地時的反作用力衝擊下，覺得五臟六腑都翻騰糾結要嘔吐出來了。
「∼∼∼∼！！！」
本來就大腦天旋地轉的韋伯經這麼一折騰，更像一塊破布似的耷拉在Rider的手裡。而Rider就這麼拎著他，走到院子邊上的澆水用的水龍頭處，把韋伯的後腦勺抵在出水口上，擰開了水龍頭。
「∼∼∼∼！！！噗！！噗哇哇哇哇哇！！！好涼好涼啊啊啊啊啊！！！！！」
「醒了嗎，小鬼。」
「Ri……Rider！！你這個傢伙……！！！∼∼啊、阿嚏！！！！！嗚……∼∼」被澆得渾身濕透的韋伯，在臘月寒風中瑟瑟發抖。
「呵呵呵呵呵……真是不像樣的Master呢，征服王。」
「！！！」
突然響徹在寒空中的陰森森的女聲，嚇得韋伯更是一激靈。
「誰！？」
「你好，我是Caster。想和兩位談一談。」
暗黑的魔女，只見聲，不見影。
「喂，是你主動找上門來，卻不現出自己的面目，不覺得很失禮嗎？」Rider皺著眉頭盯著虛空中的一點。
「在這裡說話，不覺得不太方便嗎，兩位？」
「……我得先去換一件衣服。」
「請便，小男孩。」
在深山町接近市郊森林的上好地段，有幾座高檔獨棟住宅零星分佈著。
其中一棟位於最邊緣的地區。除了定期來打掃衛生的清潔工，周圍的鄰居從來沒有見過這棟房子的主人。
然而，今晨，略顯陳舊寂寥的建築中，卻有一盞燈孤獨地亮著。
窗邊，一個短髮女人的身影。面無表情，身穿一身毫無情趣可言的暗紅色西裝——巴澤特·弗拉格·馬克勒米婭——和言峰綺禮一樣，是從屬於教會的優秀執行者。其作戰能力可以說絲毫不亞於綺禮。
從這裡能俯瞰被晨霧所繚繞的冬木市的全景。在那裡，夜之聖杯戰爭的戰局，正發生著重大變動。
而在她旁邊的床上，被Caster送下聖杯戰爭舞臺的的監督者言峰綺禮，正靜靜地躺在那裡——似乎是睡著了。
「……」
巴澤特的視線從窗外轉回，在敗北的神父身上停留了一會兒。隨即她端起為重傷的神父治療時用得血淋淋的器具，關燈，走出了房間。
漆黑和寂靜統治了這個空間。
——而這種環境，正是「它們」所喜歡的。
在黑暗中蠕動的小蟲，幾十，幾百，幾千幾萬……從窗戶的縫隙中，從房門的縫隙中，從牆角，從床底……不斷地湧進湧出。
「言峰綺禮，老身來探望你嘍。」滑膩低沉的聲音在地面爬行，間桐家的蟲師，今次就連人的形狀都不具備。
「真是有勞大駕。」綺禮睜開沒有絲毫朦朧的雙眼，無機物似的暗灰色瞳孔，瞬間放射出銳利如刀的氣勢「你最好小心點別讓巴澤特發現你，否則的話……」
「是，是，老身知道——能夠成為言峰綺禮的繼任者，就算是個小丫頭，也決不是可以小看的貨色呢——哦……你起來沒問題嗎？」
從床上直起身子的神父，渾身都包裹著染血的繃帶，一看就是會關乎到性命的嚴重外傷。
「不要勉強哦，言峰，剛剛老身都以為你已經死掉了，卻沒想到之後竟然還能自己爬起來……咦……？？」髒硯的聲音倒抽了一口氣「言峰，你……！！！」
「這和你所期望的身體相差甚遠，間桐髒硯。」神父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此身不過是已死之軀，依靠聖杯的恩惠而苟且偷生。」
「……嘻嘻嘻……你別緊張，言峰，反正老身已經等了不知幾百年，再多等幾天也無妨。這種事是著急不得的……雖然以前嘴上聽你說過，不過親眼所見之後還真是……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聖杯，真是讓人興奮啊……！！」
「『器』的狀態如何，髒硯？」
「意外的好呢……此所謂『天時地利人和』吧……」髒硯的語氣中摻雜無法掩飾的愉悅「由於受到被污染的聖杯的影響，這次被召喚出來的英靈似乎都不太正經——像你召喚出來的Asassin，還有襲擊你的背叛魔女Caster就不用說，毋庸置疑都是反英靈。貝爾貝特的Rider和遠阪凜的Archer似乎也不是正統的英雄，比較典型的英靈只有阿爾豐斯召喚出來的Lancer和衛宮士郎的Saber，艾因茲貝倫的Berserker本身就屬於狂亂的職階，更是議論之外。
「暗之靈魂自然會為暗之容器所吸引……等到老身可愛的孫女積攢了足夠和艾因茲貝倫的聖杯之器抗衡的魔力後，嘿嘿……事情自然就會順水推舟————」
「好好幹吧。」言峰就向上級給底層的士兵下發命令一般毫無感情地說「『Asassin已經被消滅』……只要這個資訊在Master和Servant之間傳播開，一直因為提防暗算而按兵不動的勢力都會開始有所行動。而之後的事，就得看你了，間桐髒硯。」
「交給老身，你就乖乖地在這裡養傷吧，言峰。」
蟲師迫不及待離去的聲音隨著那些噁心的造物的騷動而消散了。
「……哼。」不知輕蔑還是無奈的歎息，令人捉摸不透的毛骨悚然的笑容，爬上神父那死亡面具一般的臉「願吾主保佑迷途的羔羊們。」
而在另一片為晨霧所籠罩的市郊的樹林中，對比強烈的韋伯嬌小的身影和便衣Rider巨大的身軀在林間小徑中緩緩走著。
「……喂，我說Caster，你打算把我們帶到哪去？」
「……呵呵……」
「夠了，這裡已經夠人跡罕至的了，有什麼話，現在就說！」韋伯停下腳步。盯著看不見的魔女。
「哦喲喲，真是急性子呢。」紫色的長袍，顯現在韋伯和Rider眼前「那我也直截了當地說吧，你們願不願意和我結盟？」
「……為什麼找上我們？」雖然不是意料之外的話題，但韋伯對眼前這個Servant的意圖實在是琢磨不透。
「因為，在我看來，你們是這場聖戰中為數不多的真正以聖杯為目標而參戰的主從。單從這一點來說的話，你是一個很純粹的魔術師喲，小男孩。」
「哼，別那樣叫我！我叫韋伯·貝爾貝特！！」
「哦，失禮了，肖韋·伯★」
「∼∼∼∼╬」
「好了好了，談正事吧，和你聯盟有什麼好處嗎？」Rider的表情放鬆了，一如既往的笑容回到了他的臉上。
「呵呵，不愧是征服王，很識時務嘛……」紫色魔女宛爾一笑「你們想得到聖杯吧，既然如此，那就沒有比我更適合的結盟的人選了，因為，我是現在離聖杯最近的存在。」
「憑什麼這麼說？」
「不要胡言亂語，Caster……！Servant不戰鬥到最後一人，聖杯是不會出現的！！竟然用這種低劣的謊言糊弄我們……」 相對於心平氣和的Rider，韋伯則從一開始就對眼前的魔女十分抵觸。
「呵呵呵，就算不戰鬥也有得到聖杯的方法喔，貝爾貝特。就算其他的Servant做不到，身為Caster的我可以把聖杯讀的徹底。只要有強大的魔力支持，現在就能夠把聖杯叫出來。」
「！？」
「既然如此，那你幹嘛還找我們聯盟呀？只要你召喚出了聖杯，你不就是勝利者了嗎？」
雖然韋伯在一瞬間動搖了，但Rider卻立刻提出了疑點反駁。
「哼……召喚出聖杯所需的條件，一是大量的魔力，二是聖杯容器，然後還有就是良好的地脈環境。大量的魔力只要有我就不會有問題，奪取聖杯容器也是很容易的事，但是……」
「哦，原來如此，」Rider恍然大明白似的挑起粗密的眉毛，錘了一下自己的手掌「你就是昨晚在圓藏山動手的Servant之一呀，而且最後還被對方踹出了自己的陣地，所以為了奪回有利地形，你就想和朕聯盟來彌補你戰鬥力上的不足。」
「……」
Caster雖然表面沒有表現出來，不過卻對眼前這個Servant的反應速度暗暗吃了一驚。Rider雖然表面上看著大大咧咧的，但他不愧是馳名世界的軍事家伊斯坎達爾，對於戰局有著驚人的把握能力。
「……那麼，怎樣？只要你肯幫助我，我就願意和你一同分享聖杯，聖杯是無窮的寶藏，不論分多少次都沒關係。」
「——哼哼，雖然你的提議很有趣，但是……」Rider摸了摸自己濃密的絡腮鬍子「朕可是征服王。想要的東西，會用自己這雙手來奪取，朕才不要受你這種卑鄙魔女的恩惠。」
「嗯？」
「吸取鎮上居民生命力的就是你吧，朕最看不順眼的就是你這樣只會在背後搞小動作的傢伙。以朕的實力，根本就不需要和你聯盟，也能打倒所有的Servant，取得聖杯。」Rider的周身散發的氣勢當中混雜進了一些敵意，卻並沒有殺氣。但僅僅如此，也已經足夠使Caster感到直逼胸口的壓迫感。
「……呵呵呵……並不是所有的東西動能靠力量和氣勢來奪取……不是嗎，征服王，比如說……這個——」
Caster不示弱地亮出自己的皇牌。她身後現出了模糊的人影——
「！！！」
——銀白的盔甲，聖潔的青衣——
「————Saber！？你為什麼和這種傢伙在一塊兒……！！」
「……」
面對韋伯難以置信的質問，Saber只是微低著頭，沉默。
「Saber？」
Rider皺起眉頭注視著Saber。他比誰都清楚那高傲的騎士王是絕不可能和這種人同流合污的，這其中肯定有蹊蹺。
「現在Saber是我的Servant。」Caster舉起她的右手，暗紅色的令咒閃著微光「擁有我這個龐大的魔力源的她……」
「我在和騎士王說話。」Rider看也不看Caster，一語就讓Caster閉上了嘴「Saber，回答朕。」
「……」騎士王依然沉默不語。
「……」Rider看了看Saber，又看了看Caster——就在Caster覺得自己再也忍受不住Rider充滿威壓的視線之時——
「——好吧，朕同意你們加入朕的軍勢。」
「哼，那麼……」
「Saber是朕看上的重要人才，既然你是Saber的Master，那就和Saber一起歸入朕的旗下吧！！」
「……哈啊？？？？？╳2」
自己的用意完全被曲解的Caster，雷的半響沒反應過來，而完全被無視作為Master的決定權的韋伯更是氣急敗壞。
「——這不是你來決定的事情吧！！！」
「哦，也對。」Rider好像剛想起韋伯才是他的Master似的「那麼，Master，你怎樣想？」
「咦……我……？」
「你是朕的Master，而作為朕的部下的Servant自然也是你的Servant，這樣一來你就有三個Servant了，難道不高興嗎？」
「？？？？？你這是什麼理論？？？？？？？」
別說Caster，就連韋伯都被自己的Servant無厘頭的思維模式囧到無語。
「嗯？朕說錯了嗎？」
「別開玩笑！！！」惱羞成怒的魔女西斯底裡的叫了起來「你和Saber都是我的僕人！！！賤民，竟敢在哀家面前大膽妄言，無禮之徒！！！」
「——哼哼，露出尾巴了吧，你這只母狐狸。」
「！！！」
「雖然不知道你是用什麼手段把Saber的令咒奪過來的，但你這一招已經不可能用在我們身上。」
Rider依然在笑，但是神情已經暴露出霸王的威壓。仿佛看透一切的深邃眼神，令Caster，甚至韋伯都不寒而慄。
「∼∼∼∼」
「你好像沒有弄明白自己的立場呢，Caster，在我征服王伊斯坎達爾面前，你是沒有交涉的權利的——主動權在朕，而不是在你。」雖然語氣平靜，嘴角掛著隨和的微笑，但暴君伊斯坎達爾深棕的瞳眸中，不允許任何膽敢違抗他的意識的人存在「朕允許你選擇——歸於朕下，或者馬上滾回你的英靈之座——做出選擇吧。」
第26章 飄
破曉時分，一無所獲的眾人聚集在遠阪家的門口。
「看來Caster是打算先躲起來避避風頭呢。」等聽完各人彙報了情況之後，Lancer率先開口說出結論。
「哼……真是狡猾的巫婆。」凜不滿地撅起嘴，神情嚴肅無比卻做出這樣的動作，意外的很可愛。
「凜，你知道昨晚是什麼人襲擊了Caster嗎？」蕾拉向凜問道。
「嗯，是Berserker和他的Master。」
「Berserker……我都還沒遇到過呢。」
「那是個厲害的貨色。他的真身是希臘最大的的英雄海格力斯。」
「海格力斯！？」對於這個在全世界家喻戶曉的大英雄的名字，此時的蕾拉只感到一陣戰慄「天哪……你怎麼知道的？」
「是他的Master自己說的。」凜的嘴角不自然地扭曲了，不甘心地咬著牙「艾因茲貝倫家的伊裡亞蘇菲爾·馮·艾因茲貝倫，你應該知道吧？」
「自己說的！？」
「在我上次遇到他們的時候……看來她是對自己的Servant有絕對的信心，認為即使知道了真名我們也奈何不了他。哼，真是被小看了呢……」
「艾因茲貝倫……竟然能把像海格力斯那樣的英雄作為『狂戰士』使役……」
「他很強嗎？」槍兵問道。
「強得一塌糊塗。」親身體會過那可怕氣勢的凜，如實地說出自己的判斷「說實話，就算你和Archer聯手都不一定能打敗他。」
「呵∼∼……」發出欽佩似的的歎息，而爬上Lancer的嘴角的，卻是躍躍欲試的弧度。
「真是的……你這個戰鬥狂人。」蕾拉看著無法抑制興奮的Lancer，無奈地搖了搖頭。
「啊？」
「啊什麼呀，看你的嘴都快咧到後腦勺去了。」
「是嗎？嘿嘿……」Lancer以一如既往的嬉皮笑臉蒙混過去了。
「那個……我們接下來怎麼辦？」士郎戰戰兢兢地問道。
「我得去上學了。」凜看了看泛起魚肚白的天空。
「那我也……」
「白癡，你還沒明白自己的處境嗎？」凜有點不耐煩地瞥了一眼士郎「在我和Archer回來之前，老老實實呆在我家，懂了嗎？」
「呆……呆在遠阪家！？」
「是啊，怎麼啦？」
「……我……還是回自己家吧，就算客廳不能用但還是可以住人的。」
「什麼啊……都說了我暫時會保護你的安全的，客氣什麼？」
「可……可是……」
「……！！哦∼∼∼∼原來你是在意這種事的嗎？」凜那修長的眉毛，不懷好意地挑了一下。哧哧地笑起來。
「什、什麼叫原來啊！在意是理所當然的吧！！我怎麼能住到女孩子家裡……！！」
「是，是，士郎真是個體貼的紳士呢。」面對有些失措的士郎，凜一幅看他好戲的樣子「那麼，蕾拉，白天的時候就麻煩你們照顧一下這個笨蛋嘍。」
「交給我們吧。」Lancer爽快地答應了。
「……」蕾拉一看就是不情不願的樣子，不過也沒說什麼。
「啊，對了，還有一件事，」本來已經走進自家大門的凜又探出頭來「Asassin的Servant已經被我的Archer收拾掉了，所以我們以後就不用擔心背後的暗箭了。」
「哦哦，那可太好了！」一瞬間，Lancer眼中的烈焰放射出近乎妖媚的光芒「終於可以放開手腳大鬧一場了。」
「……看來今晚，不會平靜。」蕾拉抬頭看向泛起魚肚白的清冷的夜空，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和蕾拉一同回到自家的士郎看著慘不忍睹的客廳發呆「……看來這個屋子只能這麼扔著了。」
「士郎，你家裡只有你和你姐姐嗎？」
「嗯……幾年前老爸死了之後就……」士郎一邊修理脫了軌的推門，一邊回答「除了她之外，還有一個叫櫻的同學經常會來幫我打掃，做家務。這兩個人每天都和我在一起，對我來說已經是真正的家人了。」
「真正的？」
「藤姐不是我的親姐，是我老爸的一個朋友的女兒。老爸死的時候拜託人家來照顧我。」
「……」
「喲，小鬼，這是你家的私人道場嗎！？」
Lancer洪亮的喊聲從道場的方向傳來。看來他已經把衛宮宅轉了個遍。
「啊……是呀。」
「正好，過來！！大爺我要好好□一下你這個軟骨頭！！」
「咦咦咦！？」
「那好，拜託你嘍，Lancer。」
「蕾……蕾拉小姐，哇嗚！？」
「交給我吧！！」不知從那裡伸過來的Lancer的手一把揪住士郎的衣領。
「Lancer，看來寄宿在現在的地方變得有點不方便了，我回去收拾東西，轉移陣地。你就暫時一個人『照顧』一下衛宮吧。」
「哦，小心點兒啊，情況不妙就用令咒叫我吧。」
「咦……Lancer，你在說什麼！？怎麼能讓蕾拉一個人……！！」
「白癡，你以為這都是因為誰呀？」Lancer拎起兩腳懸空的士郎，狠狠地瞪著他。充滿威懾力的烈焰般的視線，刺得士郎的臉皮生痛「本大爺再怎麼有能耐也□無術啊，帶你去會礙事，但扔你一個人的話，肯定又會節外生枝。蕾和你不一樣，能自己照顧自己。」
「可……可是。」
「好了，別囉囉嗦嗦的。與其擔心別人，你還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吧？」危險的笑容爬上Lancer的嘴角「我們可沒打算和沒用的廢柴聯盟喲？」
「雖然時間緊迫，但別殺了他啊，Lancer。」
「放心，本大爺有分寸的。」
「咦咦咦咦咦！？！？」
無視士郎的悲鳴，蕾拉自顧自地飄到了街上。
飄。
眼前的風景，熟悉的風景，陌生的風景。
異國的風景，人們生活的風景。
與我無關，視而不見。
匆匆路過的行人，無憂無慮地玩耍的小孩們。
與我無關。
這裡的一切，與我無關。
置身於老舊的電影中，自己不過是一個冷漠的觀眾。
只是一個局外人。
一個過客。
周圍的人，與我無關。
只是虛無的映射。
這裡，只有我一個人。
一個人————
「您喜歡這個款式嗎？很適合您啊！」
「啊……嗯……」
手裡握著無意識拿起的手絹，看著售貨員面具般的笑臉，蕾拉只感到厭惡。
虛偽的臉，虛偽的人，虛偽的世界。
想照片一樣單薄。
徘徊的人偶。
「我要這個。」
「好的，那我給您包起來……」
「不，這樣就好。」
——不自在。
不管在哪裡都不自在。
好像自己根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似的——
——說不定，我才是一個與這裡無關的虛影……
只不過是想成為人，有血有肉的人，而自以為是地偽裝成一個人的模樣的亡靈……
想碰觸到人的溫暖，想碰觸到人的氣息，想碰觸到人的生活……
是呀，說不定自己早就已經死掉了。
明明應該在那時和他一起死掉的我……現在卻如行屍走肉一樣，滿世界追逐著早已不存在的幻影。
這樣的我，到底在追什麼呢？
漸漸不知道了呀……
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才覺得我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而他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任何地方了。
那我到底在這裡幹什麼？
我到底……想要什麼？
「您喜歡這個款式嗎？很適合您啊！」
「……」
就在那家前幾天和Lancer一起光顧的服裝店中，蕾把手中拎著一件灰藍色的披風。
——果然是人偶，連臺詞都一模一樣。
藍色嗎……適合我？
……藍色也是我喜歡的顏色，因為他很喜歡。
話說Lancer的戰服也是藍色呢……挺漂亮的……
藍色——
——藍色的天，藍色的海——
「——我要這件。」
「好的，那我給您包起來……」
「不用了，我直接穿走。」
————我不是為了看到這裡的風景才滿世界遊蕩的。
我想看到的是……他的風景。
他所看到的風景。
他目不轉睛地遙望著的風景。
他無比陶醉似的望著的風景。
我想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麼？
……我也能……看到嗎？
應該是很美的景色吧……
——對，就像頭頂那清寒的蒼穹——
能讓他如此著迷的景色……說實話，有點妒忌呢。
對……妒忌。
妒忌能被他用那種眼神望著的，他的理想。
曾經有多少人為了那根本就不存在的理想而倒下了呢。
從我身邊將他奪走的理想，卻始終隱秘著它的身姿。
戲弄著，嘲笑著所有的人。
不可原諒。
對，這是我，愚蠢的執著。
我不是他，也從沒想過什麼實現理想之類的無聊的事。
我始終考慮的，是自己的幸福。
所以，就是無法原諒。
無法原諒輸給那無聊理想的自己。
無法原諒沒能抓住他的心的自己。
這是，我和理想之間的戰爭————
——哼，這樣的自己也沒資格說別人自不量力呢——說到底，我也不過是一個被理想耍著玩的木偶吧……
似有似無地滑過飄出老闆娘準備好的早餐的可口香味的廚房和傳出寡言的老闆粗魯地翻報紙的聲音的客廳，蕾拉迅速收拾好不多的家當，下樓。
「老闆，老闆娘。」
「咦……阿爾豐斯小姐，您這是……」
老闆娘驚異地看著打點好行李準備離開的蕾拉。老闆也聞聲從客廳走了出來。
「這是欠您的住宿費。」
「啊……」
就在老闆娘伸手接過住宿費的當兒，蕾拉抬手指向她和老闆的額頭。
「謝謝你們，忘了我吧。」
——拉著不大的行李箱，蕾拉走在人群湧動的街上。
「好了——去哪裡好呢……」
第27章 訓
「——Lancer，你是為了什麼才參加聖戰的？」衛宮士郎手握著強化後的木刀，暗金色的眼注視著對面，以很隨意的姿勢站著的Lancer。
「嗯？幹嘛突然問這個？」
「因為……我覺得你和我打過交道的Servant都不太一樣。」
「哦，哪裡不一樣？」
「怎麼說呢……不管是Saber也好，遠阪的Archer也好，都能感覺到他們是為了實現自己的願望而迫切渴望聖杯的，但是，你好像這種感覺就不是很強烈……」
「嘿，感覺還挺敏銳的。你說對了，小鬼，我沒有寄託於聖杯的願望——我回應聖杯的召喚，純粹只是為了好玩。」
「好玩！？」
「只要能和各路豪傑交手，聖杯什麼的，無所謂。」
「……你……沒有想實現的願望嗎？」
「我的願望在被召喚的一刻就已經實現了嘛。我現在要做的，就是為實現蕾的願望而戰。」
「那……蕾拉小姐呢？」
「你是說她的願望嗎？——我不知道。」
「不知道？」
「我從來就不在意這些的。她要實現什麼樣的願望，和我有什麼關係？」
「可是……萬一蕾拉想實現的是那種會破波及到無辜的人的生命和幸福的自私願望的話，你還是會幫她實現嗎？」
「你看她像那種人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要為『如果』吧，『可能』吧，『萬一』吧這種想了也沒用的事費腦筋，現實是怎樣就是怎樣，我們只需接受就可以了。」
「可是，言峰說所謂的魔術師……都是一些為了自己的欲望會不擇手段奪取勝利的傢伙，那蕾拉也……」
「你自己不也是魔術師嗎，難道你是為了實現自私的願望而戰嗎？」
「不是！！我是因為不想看到不相干的人被牽連進來，才決定參加這個戰爭的。我不願意任何人因為這種無聊的鬧劇而受到傷害！！」
「所以嘛，人是不可能靠所謂的『概念』去理解的。不管別人說什麼，在這世上能夠相信的，只有自己的直覺和判斷，懂我的意思嗎，小鬼？」
「……我懂。還有，別叫我小鬼！我叫衛宮士郎！！」
「哼哼……如果你有本事碰到本大爺，我就改口。」
「你說的！！」士郎揮起手中的木刀，向槍兵沖了過去。
∼∼∼∼∼∼∼∼∼∼∼∼∼∼∼∼∼∼∼∼∼∼∼∼∼∼∼∼
「叮咚——」
糾結了半餉，認為不管是住新都的旅館還是在住宅區重新找借宿的地方都覺得不方便的蕾拉，終於按響了衛宮家的門鈴。
「——哦，來了！」
然而，就像這家的主人一樣來開門的Lancer差點讓蕾拉無力到摔倒。看著他依然穿著那一身不合時宜的便服站在民宅門口，實在是有一種很詭異的感覺。
「什麼呀，你把行李拿到這兒來了？」
「想想感覺在哪兒都不方便……我看這裡的房間好像都空著……」
「是有好多都空著，我來拿吧。」
Lancer已然一副輕車熟路的樣子，扛起蕾拉的行李箱就往屋裡走。
「衛宮呢？」以他的性格，不出來迎接，讓蕾拉覺得很奇怪。
「在道場。」
「……Lancer，你不會……」
「我已經放水了！是他太不中用！！」
「——唉……真是的……」蕾拉看著道場地板上的一堆形狀詭異的不明物體深歎一口氣「不是說叫你手下留情嗎？」
「都說了是他太弱了！！」
「是很弱，我知道！不過他現在是我們的同盟！不說馬上成為有用的戰鬥力，至少得別讓他拖我們的後腿！！」
「切，這種軟腳蝦……」
「……就算我給他治療，不到晚上看來也醒不過來了。」
「醒過來？很容易。」
「啊？」
「你先給他治。」
說完，他就往廚房的方向走去，隨即便聽見了沖水的聲音。
「你可真是……」蕾拉看著拎著一桶涼水走回來的Lancer，一臉無奈「你這是從哪兒學來的斯巴達式訓練法呀？」
「我師傅鍛煉我的時候就這樣。」
「……是嗎……」
「嘩啦————！！！」
「嗚噗哇！！！什麼什麼什麼！？啊嗚好疼疼疼疼！！！」
「什麼你個頭，真是……」
「蕾，蕾拉小姐∼∼」看著滿臉瘀青，被修理得慘兮兮的士郎，蕾拉覺得自己的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
「好了好了，起來，你還一次都沒擦到過我呢！」Lancer把水桶往旁邊一扔，撿起掉在地上的木刀丟給士郎「別忘了，如果打不到我的話，我就要把你棄屍野外嘍。」
「這裡是我家！！！」
「弱肉強食。」Lancer一臉地痞流氓的無賴樣「家是不認人的懂不懂？誰住在這裡誰就是主人。」
「∼∼∼∼你這傢伙∼∼∼∼！！！」
「你們在訓練什麼？」被兩個頭疼的傢伙夾在中間的蕾拉感覺自己的頭快爆了
「因為小鬼說他會『強化』的魔法，所以我就讓他強化了木刀後和我對打。」
「然後呢？」
「如果在中午前沒法碰到我的話，就殺了他。」
「……」蕾拉看了一眼手錶，離十二點還有半個小時「……你不覺得這種標準很不現實嗎？」
「戰局是不會等人的，如果他在今晚派不上用場的話，留著他也沒用——這是理所當然的吧。」
「你當他跟你一樣是非人類嗎？」
「在實戰中對方管你是超人還是普通人呢，這一上午都足夠我殺他一百萬次的了。」
「唉……算了，隨你便把。你也是，士郎，還是男人就拿出點志氣來嘛。」
「這不是有沒有志氣的問題吧……」士郎勉強支起仿佛要散架了的身體。
「……事先聲明，士郎，Lancer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可不是一個會開玩笑的傢伙。」
「咦……」
「他說到做到的喲。而我也無意阻止他這麼做。」
「……」士郎看著蕾拉冷冰冰的眼神，感到一陣脊背發涼。
「嘿嘿，你已經是四面楚歌了，小鬼。」
Lancer的血瞳中滲漏出戲謔的光，嘴角挑起，完全是一幅獵豹戲弄獵物時的表情。
「可惡————！！」士郎一把抓起木刀向Lancer沖去「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對對，這樣才像話嘛，果然男人還是得有女人關注才會來勁，嘿————」
「哢！！！」
隨著非常清脆的斷裂聲，士郎被Lancer的長槍掃飛到了到場的另一頭，狠狠地撞在了牆上。
「——切，根本一點戲都沒有嘛。」Lancer把長槍一掄，扛在肩上，失望似的歎了一口氣「喂，我說小鬼，你就只會像笨豬那樣一直線沖過來嗎，腦袋長著幹嘛使的？」
「什……麼……？」因為後背撞在牆上的衝擊，士郎眼前直冒金星。
「想和本大爺正面衝突，你還早一百萬年。既然如此，那就動動腦子聰明點好不好。」
「動動腦子……」
「所謂的決鬥，是只有在強者與強者之間才被允許的。作為普通人的你，想要和英靈抗衡，就不可能用正當的手段取勝吧，我說。」
「咦……！？」
「嗯，怎麼了？」Lancer見蕾拉和士郎都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自己，不解地挑起眉毛。
「不……只是覺得，你不像是會說出這種話的人……」蕾拉很意外似的看著Lancer，士郎也跟著她的話茬點了點頭。
「我也一直以為你是徹底貫徹『騎士道』的決鬥狂人……」
「哼，這不是在決鬥，是在打仗。」Lancer理所當然的說「在戰場上，沒有強弱，只有勝者和敗者。誰活到最後，誰就勝利。管他用的是什麼手段呢。」
「……你的意思是說，不管是偷襲也好，利用人質也好也好，為了勝利，就可以不擇手段嗎！？」
「是呀。」
「——！！像你這樣的英靈竟然會認同這種做法……！！」
「喂喂，小鬼，你別曲解我的意思好不好，承認事實並不意味著認同——不是嗎？我只是提議最適合你的方法而已。」
「適合我！？」
「∼∼∼∼我再說一遍，小鬼，你·很·弱！！」
「嗚……！！」
「弱者沒有資格和本大爺談論騎士道，只要想著怎樣活命就可以了。」Lancer好像不耐煩了，掄起了赤色的長槍「好了，起來！！戰場上可沒人會等你！！」
「嗚哇！！！」赤槍閃電般刺來——士郎反射性地抓起地上被劈成兩節兒的木刀，勉強擋住了Lancer這危險的一刺。
「哈！！」
然而，他緊握雙手中的斷刀，在赤槍迴旋的重擊下即刻化為了碎片，鋒利無比的槍尖直直的抵住了他的喉嚨。而Lancer則像在看好戲似的眯起貓一般的血色雙眼。
「————那麼，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小鬼？」
「Lancer……！！」
令頭皮都發涼的寒氣，從腳底升起——
——會動手。
眼前的傢伙，會殺掉自己。就像碾死一隻小蟲那樣——
——衛宮士郎這才終於意識到自己眼前所站之人，是真正完全脫離常理的存在。他會毫不猶豫地殺掉礙眼之徒，不會有任何躊躇——
這時，只見Lancer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掛在牆上的時鐘，所有的感情漸漸從他的瞳孔中消失——
——會被殺掉會被殺掉會被殺掉會被殺掉會被殺掉會被殺掉會被殺掉會被殺掉會被殺掉會被殺掉會被殺掉會被殺掉會被殺掉會被殺掉會被殺掉會被殺掉會被殺掉∼∼∼∼！！！！！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鏘啷！！！」
「！？」
刺向士郎喉嚨的赤槍，被突然出現在他雙手中的閃光之物擊偏————
「——小哥的雙刀？」
「——那是，投影魔術——？」
Lancer和一直在一旁端茶看戲的蕾拉，都略顯意外地注視著士郎手中突然出現的武器——緊握在士郎手中的，正是紅衣弓兵愛用的黑白雙刀————的，贗品。
「呵……」一絲興奮閃過Lancer的嘴角「終於有點意思了————喂，小鬼！」
然而士郎卻如崩潰般倒了下去，黑白雙刀則在觸地的一瞬間便化作煙塵消失了。
「糟！」蕾拉見情況不妙，馬上跑了過來「可能是燒到魔法回路了。」
「嗯？」
「剛才的投影魔術的完成度，以他的水準應該是根本達不到的。肯定是將至今為止都沒有使用過的回路全開通入了魔力。一直都處於關閉狀態的回路可能因為突然的超負荷運轉而燒壞了。」
「哈？」
「如果那樣的話，他就變成徹底的廢人了。」
「∼∼！！！」
「……」
蕾拉以Lancer從未見過的嚴峻神色檢查著士郎的身體，害得他也跟著緊張起來。
「喂，怎麼樣啊，想想辦法呀！！」
「吵死了！！給我安靜！！！」
「……」
第28章 徒
「——這是什麼情況？」
「啊，你回來了。」
放學歸來的凜，看了看像破布一樣癱在地上的士郎，和在道場的一角，好像在自家一樣擺開酒席的蕾拉和Lancer。
「喲，小哥。要不要和我喝一杯？」Lancer沖著靈體化的Archer搖了搖手中的酒杯。
「這·是·怎·麼·回·事？回答我。」
「特訓。」
「——你們在訓練那個沒用的笨蛋嗎？」Archer在凜的身後實體化現身，厭惡地盯著昏迷的士郎。
「非要保護沒用的笨蛋的是哪家的小姐？有怨言的話，對你的Master說去。」蕾拉沒好氣地說「我本來就不想和這種廢柴聯手的，但是沒辦法，既然已成定局了，我就不希望他拖我們的後腿。」
「嗯，也是。」凜倒是挺贊同的樣子「我本來也有這個打算，只不過方法要比你們的合理得多。」
「實戰是最好的訓練。」Lancer非常乾脆地斷言道。
「你讓他和你對打嗎？」Archer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情。
「是啊。」
「哼哼……」
「你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出來，少白頭。」
「沒什麼——那麼，效果怎樣？」
「目前還不知道。」蕾拉若有所思地看向Archer「——他投影了你的劍呢，Archer。」
「我的劍？」Archer暗灰色的瞳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情。
「你的那對黑白雙刀。」
「是投影魔術嗎？」Archer皺了一下眉頭「——我還以為他會投影Saber的聖劍。」
「啊？為什麼？」
「……因為Saber才是他的Servant，相處的時間也長，應該是比較熟悉的。」
「可是，小哥你不是用那雙刀擋下Saber的劍了嗎？」Lancer眯起那仿佛能穿透一切的清瑩的雙瞳注視著Archer「我倒是覺得，這傢伙在情急之中做出的選擇，是最適合他的呢。」
「哼，那是因為Saber當時根本就沒使出全力——高傲的騎士王大人怎會甘於被區區一介Caster控制，那種遊移不定的迷惑之劍，就算是你也擋得下來。」
「你他媽什麼意思？」Lancer頭頂上蹦出非常醒目的青筋，手中的玻璃杯炸出裂痕。
「好了好了——」蕾拉拍了拍手阻止了兩個Servant的口角發展成破壞活動，重新看向Archer「那雙劍——是中國的雌雄神劍，幹將和莫邪吧，Archer？」
「……」Archer深邃的鷹眼定定地望著蕾拉。
「可是，你怎麼看也不像是中國的英靈——而且，你的職階明明是Archer，這也太奇怪了————你到底，是什麼人？」
「……你的意思是我的真實身份嗎？」Archer不知是自嘲還是無奈地哼了一聲「——呵，說實話，我自己也不知道。」
「哈？」
「凜在召喚我的時候非常粗魯，害得我落地的時候撞到了頭，有點失憶了……」
「啊啊，原來如此，」Lancer好像突然想起來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手「那顆紅色的流星，就是你呀？真是華麗的出場呢。」
「哼哼，的確，我可是被一個非常了不起的Master給抽中了呢。」Archer好像很無奈的聳了聳肩，一副「我運氣真背」的欠扁表情。而這種態度，理所當然激怒了遠阪大小姐：
「Archer！你什麼意思！！！」
「我只不過是說出實情罷了，不是嗎，凜？」
「∼∼∼∼╬」
「嗚哇∼∼氣死人不償命，真是個彆扭的傢伙。」Lancer一邊抿著威士卡，一邊饒有興致地看著紅衣主僕的好戲。
「——說回來，你們難道一整天只幹了這點事嗎？」嘴皮子耍不過Archer的凜轉移話題。
「怎麼會——我從我以前的住處把行李搬出來了，在合作期間我就打算借宿在這裡了。然後在下午的時候去了一趟中央公園。」
「中央公園？——有什麼新收穫嗎？」
「沒有，或者說——算是有吧。」
「到底怎樣，說清楚！」
「那個結界消失了，遠阪。」
「啊？」
「看來的確是靠那個神父來維續的……而我們什麼都沒發現。」蕾拉坦白道「除了你所說的那些戰鬥痕跡。」
「——所以我說嘛……」
「但是，我和Lancer遭遇的那一戰是事實。也就是說，那些一直被關在裡面的傢伙們，現在自由了。」
「你們還在說這種事……」
「都說了那是真的！！不信的話你們也去看看，Lancer戰鬥時的痕跡還好好的留著呢！！」
「是是，我知道了。」大小姐不屑一顧地敷衍過去「不管出現怎樣怪異的現象，只要掐掉源頭就可以了。一切都是從上一次聖杯戰爭結束後開始的，只要把遺留問題解決掉，一切就會恢復正常。」
「……你是說金閃閃嗎？你有什麼根據？如果是Caster的話我對你的話還能有幾分可信，但他是Archer呀，我們所見到的『魔』是除了Caster以外不可能駕馭的，是真正的……」
「因為除了他以外，沒有別的可能。」凜非常乾脆地斷言道。而蕾拉再一次開始為凜的近乎自以為是的固執而感到急躁。
「……你不覺得你忽略掉了很多疑點嗎？」
「什麼疑點？」
「遠阪，這裡的地脈，也是因為上次的聖戰而被污染的嗎？」
「啊？地脈怎麼了嗎？」
「……！！你感覺不到嗎！？」
「什麼？」
「……怎麼回事……」
「這裡的地脈都是由我們遠阪家管理的，三百年來沒有過異常。」
「——這是怎麼回事呀，蕾？」Lancer也不解地看向自己眉頭緊皺的Master。
「不知道……真是的，為什麼會這樣……！！」蕾拉煩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本來她以為只要和凜達成共識就能夠和她一同對付那些異形，可是，不知為何他們之間各方面的認知有著很大的偏差。
「……」
奇妙的僵持——看來凜也完全不明白蕾拉在說什麼。
「看來問題比我想的還要嚴重……」
「什麼問題呀！？」凜有些對蕾拉說的不知所謂的話不耐煩了。
「正因為不知道那是什麼，所以才嚴重。」深感被一股不可解的勢力覆蓋的蕾拉，越發急躁地咬著嘴唇「看不到真正的敵人……」
「都說了，首先要打倒的是金閃閃，還有Caster。」
「可是，我覺得……！！！」
「嘛嘛，冷靜點，蕾。」這時Lancer卻輕鬆地拍了一下蕾拉的肩膀「既然你現在想不明白，那就先聽聽別人的想法嘛。」
「Lancer……！」
「如果戰局有所變化，說不定會有新的情況出現。」
「……你的意思就是說，先按著遠阪的方針走？」
「是呀。」Lancer好像沒什麼大不了似的說「靜觀其變也是戰術之一。」
「……好吧……」
「那麼，就這樣決定嘍？」終於確立自己領導地位的凜，會心一笑。就在這時——
「——嗚……嗯……」
「喲，醒了嗎，小鬼。」
「……大家都在呀……」睡眼惺忪的士郎環顧了一下四周，企圖起身，可是馬上就倒了回去「嘶————！！！……好疼……」
「你最好別亂動，」蕾拉提醒道「雖然沒有燒壞魔法回路，但是要想讓突然驚醒的回路恢復正常狀態，今天和明天一天都不要使用魔術，好好休息。」
「嗚∼∼……」
「哼，這種笨蛋，說不定讓他變成廢人才是適合他的末路。」
「Archer，你這傢伙說什麼……！！」
「第一次就想投影我的劍，真是不自量力。」
「我投影了……你的劍？」
「不過這樣的話，多少能派上點用場了吧。」Archer鄙視一般地俯視著士郎「至少不用拖我們的後腿，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你∼∼！！」
「本大爺的徒弟，當然不能讓他沒出息。」這時，Lancer突然用胳膊挽住士郎的脖子「在沒有回歸英靈王座之前，我會負責好好『照顧』可愛的小弟，讓他成為一流的戰士的……嘿嘿，你就做好覺悟吧，小鬼。」
「咦……Lancer你……！！」被Lancer的斯巴達式特訓折磨了一整天的士郎，一聽說他要繼續當自己的教官，頓時就涼到了骨子裡。而Lancer壞心眼地笑著，紅色的雙眼戲謔地眯起，像抓住獵物的豹子一樣緊緊勒住士郎的脖子。
「∼∼！！！」士郎心裡喊著救命，卻被Lancer狠狠地瞪著，不敢發聲。
「哼，此所謂狼狽為奸。」
「啊∼∼有種再說一遍，少白頭？」
「Archer，你就不能少說兩句嗎？」就連凜都一臉對自己Servant的腹黑毒舌無奈了的樣子。
「哼。」
「士郎，你不記得投影的事了嗎？之後你就暈倒了。」
「……不，我記得……」
「那好，看來神經是沒問題。對了，我有事要告訴你。」
「？」
……
「——蕾拉小姐要住在我家！！？？」
「是呀——不行嗎？」
「女孩子怎麼能隨便就住在我家裡……！！！」
「反正你也沒膽對蕾出手。」Lancer沒心沒肺地調侃道。
「不是這個問題吧！！！」
「我只是覺得住在這兒比較方便。看你的樣子也沒法自己做飯吃了，今天晚上的飯就由我來做吧，就當是打招呼。材料已經買回來了，借我用一下廚房，士郎。」
「咦……等……蕾拉小姐！」
「那麼，士郎，我先回去了。」
「遠、遠阪……」
就在這時，玄關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學長，你在嗎？」
「咦……那是……」
「——好像是櫻來了。」士郎趕忙起身向玄關跑去。
「啊，學長，你今天沒來學校……！！遠阪……學姐……！」看到跟著士郎出現在走廊的遠阪凜，間桐櫻手中裝著晚飯用食材的購物袋掉到了地上。
「啊……櫻，這是……」
「你好啊，間桐同學。」和慌張的士郎不同，凜好像很自然似的笑著和櫻打招呼「我和士郎有點事，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什……明白什麼？」
「士郎由我來照顧，所以你可以回去了，這樣對你對我都好，是吧，間桐同學？」
「遠……嗚……！！」士郎剛要張嘴說些什麼，就被遠阪的無敵鉗子功給硬生生擰了回去。
「……」櫻看了看凜又看了看士郎「……我不明白。」
「咦？」
「我說我不明白遠阪學姐在說什麼！」櫻彎腰撿起購物袋，嘟著臉擠開士郎和凜，徑直走進屋裡「學長，我去廚房了。」
「……什麼呀，她……」凜和士郎都吃驚地望著態度異常強硬的櫻「這裡以後說不定會成為戰場，所以我才好心勸她離這兒遠點的……」
「你那是在勸呀，我還以為是在欺負她呢。」
「嗯哼……不過，沒關係嗎，士郎同學，廚房現在……」
「！！啊啊，對了，蕾拉！！」
在廚房撞見圍著圍裙的蕾拉的櫻，手中的購物袋再一次掉到了地上。
「……你好。」蕾拉打量著這個間桐家的魔術師。雖然她這幾天都用式神監視著間桐家，但是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們召喚了Servant，所以蕾拉已經將她從Master的名單中剔除了。
「啊……你……請問你是……」
「我是士郎的朋友。」
「朋友……？」櫻的眼中閃過慌亂的神情。
「士郎的父親和我的父親是故友，我們以前就認識，我這次是和我的男朋友一起來旅行，所以就借宿在士郎家。」
「旅……行……男朋友……」櫻將質疑的眼神投向士郎。
「啊、啊啊，是的，是這樣，抱歉忘了告訴你，櫻。」
「要和學長，一起住……？」
「喲。」就在這時，Lancer非常合時宜地穿著那身黑道青年裝出現了。
「……！！」看到他，櫻近乎驚恐地緊握雙手，而Lancer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血色的眸，尖銳地打量著眼前之人，令她感到近乎暴力的，被活生生解剖的錯覺。
「哦，可愛的小姐。」他逼近驚慌的櫻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挑逗道「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喝一杯？」
「——學、學長，我回去了！」
「啊啊，櫻！」士郎跟著轉身跑走的櫻追了出去。
「切，果然還只是小丫頭。」Lancer無聊地抓了抓後腦勺「不過蕾拉，你編故事的水準真是一流呢。」
「嗯，我自己也嚇了一跳，真沒想到自己是這麼個睜眼說瞎話不臉紅的傢伙。」
「那是因為，你說的是實話吧。」Lancer不著邊際地閃到蕾拉的背後，摟住她的腰「和男·朋·友一起∼∼呵呵……」
「∼∼！！Lancer！！！」
「你在做什麼？」華麗麗地無視蕾拉的抗議，Lancer將下巴放在她的肩上，越過肩頭掃視著案板上的內容。
「只是一些家常菜罷了。」
「好期待∼∼」
「想早點吃上我做的菜，就乖乖在一邊等著！！」
「呵呵——……」留在廚房中的凜，笑眯眯地看著他們。
「……遠阪，你也留下來一起吃怎麼樣？反正材料有很多。」蕾拉費力地擺脫黏在身上的八爪魚，扒開櫻扔在地上的購物袋，看了看裡面的內容。
「……也好，那我不客氣了。」
第29章 凜和蕾
日式的菜肴配上正宗西餐，今晚衛宮宅的晚宴非常豐盛。
「做了這麼多！？」衛宮看著擺滿了廚房的吧台的各式佳餚，不禁驚歎道。
「因為有很多材料……而且吃的人也很多。」
「……」士郎無語地望著理所當然似的坐在台前的Lancer、Archer和凜。
「幸好有這個吧台，要不然都沒地兒吃飯了。」
「嗯……餐桌也和客廳一塊兒報銷了……不過倉庫裡應該有折疊式的圓桌……」
「沒關係，在這兒挺好。」凜好像很喜歡吧凳和吧台高高的感覺，心情很好的樣子。
「喂，我說小哥，吃飯的時候你就把那身不解風情的戰服脫掉如何？」
「……」Archer瞥了一眼Lancer身上所謂「解風情」的便裝，哼了一聲，解除了自己的概念武裝，上身的輕甲和腰間的聖骸布都消失了，身著樸素的黑色緊身背心，露出小麥色的肩膀「話說為什麼我和你也得坐在這兒吃飯？Servant是不需要進食的。」
「吃飯可是人生一大樂趣啊。」Lancer兩眼放光地看著眼前的美食，鮮紅的舌舔著自己的獠牙「你喝酒嗎？別告訴我你大男人一個，竟然不會喝酒。」
「我不喝酒。」
「切，真是個不懂享受的男人。」Lancer自把自為地拿出兩個玻璃杯，倒上了酒「就讓本大爺來教你人生的樂趣。」
「免了。」
「就來一杯，就一杯！」
「……」終於是拗不過Lancer，Archer無奈地接過遞到眼前的酒杯。
「蕾，你和小姑娘也一起喝嘛！」
「……遠阪，你喝嗎？」蕾拉拿出自己的格拉戈葡萄酒。
「那是紅酒嗎？」
「只能說是含酒精的果汁。」
「來一杯。」
「士郎你呢？」
「啊……嗚……那我也來一杯吧。」
「哼。」
「嗯？小哥你……」
Archer瞪視著坐到了自己對面的士郎。一口灌下杯中的威士卡後粗暴地起身，離開吧台，隱去了身姿。
「……什麼呀，那傢伙。小鬼，你和他有什麼過節嗎？」
「哼，誰知道啊，他一直都這樣。」士郎也沒好氣地說「正好，反正我也討厭他。」
「怎麼跟小孩子鬧脾氣似的呀，你們兩個？」蕾拉哧哧地笑起來。
「什……別把我和他混為一談！」
「算了，不用管他。」凜優雅地晃動著高腳杯「既然他願意一個人呆著，那就讓他在屋頂上喝西北風吧，我們開動！」
「喲呵！」Lancer伸手就抓起連骨羊排，用牙撕著吃。
「Lancer，不會用筷子也至少用刀叉吃好不好？」
「那多不爽呀，你們也上手吧！嗚呣……好吃。」
「不過好像不只是日餐和西餐呢，這邊的紅燒魚是中餐，而那些是東南亞風吧？」士郎研究著桌上的菜色，驚歎於蕾拉的手藝。
「是呀。我每到一個地方就會學習那裡的民族料理。將來我要在故鄉愛爾蘭開一個餐廳，專營各國的小吃。」
「……？你說什麼？」凜一臉驚異地盯著蕾拉。
「？什麼什麼呀？」
「開餐廳……」士郎也有點意外的樣子「蕾拉小姐，你果然還是比較像普通人呢，一般的魔法師都不會有這種想法的吧。」
「是嗎……或許吧。」
「你難道不是為了振興阿爾豐斯家才參加聖戰的嗎？」凜好像很難以置信地問蕾拉。
「……我幹嘛要為已經滅門的家族賭上自己的性命幹這種無聊的事呀？」
「……！！那你是為了什麼才參加聖戰的！？」
「為了什麼……」蕾拉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當然是為了我自己。」
「什麼，你……」凜更覺得眼前的蕾拉不可思議了，應該是受過非常正規的魔道教育的名門的後代，竟完全沒有作為一個魔術師的自覺「作為魔法師家的後人，振興家業才是本分吧！！為了家族就是為了你自己……你到底怎麼想的！？」
「振興家業，那和我有什麼關係？無聊。」蕾拉依然是對這個話題毫無興趣，一邊抿著葡萄酒，一邊往自己的盤子裡夾菜。
「你們阿爾豐斯家是擁有五百年歷史的愛爾蘭最大的名門呀！對於煉金術的造詣，全世界都無人能及，在這個領域是魔法界公認的權威，這都是家族代代用血汗積累下的榮譽和責任，繼承這份意志是生在魔道家族之人的不可推卸的使命吧！！」
「……」相對於顯得有些激動的凜，蕾拉倒是還心平氣和「凜，你對於自己是遠阪家的掌門人，而感到自豪嗎？」
「當然了。」凜已經從吧凳上站了起來，挺起胸膛「作為在這座城市舉行的聖杯戰爭的起源禦三家之一，得到聖杯是我家族三百年來最大的夙願，也是我必須完成的使命，就算度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哼∼∼……」對於遠阪凜趾高氣昂的宣言，蕾拉的反應只是微微眯起眼，哼了一聲。
「你笑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很羡慕你。」
「？為什麼？」
「身為魔道世家的繼承人，為家道的繁榮獻出生命和人生，以此為自己最高的榮譽……擁有這種『不可動搖之物』，是一件讓人羡慕的事。」
「作為魔術師，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
「的確，是理所當然的事……不正常的是我，呵……」
「……你真的沒有重振阿爾豐斯家的打算嗎？」
「沒有。」蕾拉似乎有些厭惡地甩了一下頭「因為我從來就沒覺得身為阿爾豐斯的魔術師，是一件值得我驕傲的事情。」
「什……為什麼！？」
「凜，雖然我不知道在你們外人眼裡的阿爾豐斯家族，是一個怎樣的形象，但是，身處其中的我，自然非常清楚那種東西有沒有存在的價值。」
「那不是由你來決定的事情吧！！用多少代人的努力才構建起來的家業，是不可能以其中一個人的獨斷來決定其價值的！！！」
「我是阿爾豐斯家的魔術師，當然有權決定。」
「……什麼呀，這種時候裝出一副家族一員的樣子……」
「哼，再怎麼不願意，流在體內的血脈是改變不了的。」蕾拉很無奈地歎了口氣「雖然很麻煩，可是作為這個家族的最後一人，只好由我來擦屁股。」
「你……根本就不能算是魔術師！」
「正好，反正我也從來就是個邪道。」
「你簡直就是魔術師的恥辱！！」
「沒有驕傲，自然也就沒有恥辱。」
「從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人……」
「……什麼叫不要臉……你懂什麼！！！」終於被凜惹怒的蕾拉提高了嗓門「你懂什麼！！！你也不過是和我一樣被家族的詛咒束縛的木偶，我的事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大·肖姐！！！」
「你說什麼∼∼！！！」
「喂喂喂，我說，你們別在吃飯的時候討論這種無聊的話題好不好？飯都變得不好吃了。」Lancer說著卻把一大盤子羊排裡的最後的一根添進了嘴裡，還心滿意足地舔著自己的手指，看著真是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呼……倒也是。」不禁站起身的蕾拉重新坐回吧凳上，喘了一口氣「……再說，凜，我在聖戰之後想幹什麼都和你無關吧？」
「你以為沒有賭上性命的覺悟，以這種隨隨便便的態度，就能夠在聖杯戰爭中存活嗎？你太小看聖杯戰爭了。」
「聖杯對我來說——可不是生活的全部喲，凜。」蕾拉又恢復成了平常那種悠然自得傻乎乎的樣子「你把得到聖杯作為你自己和家族的使命是你的事，但那和我無關吧？幹嘛反應這麼大？」
「話……話是沒錯……」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凜也坐回了自己的凳子上「哼，的確，你會怎樣，和我有什麼關係。」
「好了，吃飯，吃飯，要不然大爺我可就獨吞了！！」
「啊啊！羊排！！我都還沒吃到呢……」被蕾和凜的氣勢壓倒而一直不敢吱聲的士郎，才發現所有的羊排都已經成為了Lancer的囊中之物。
「先下手為強，好好記住，小鬼。」
「連吃飯都是特訓嗎！？可惡，我不會輸給你的！！！你這個鬼教官！！！！！」
「有種！！！有本事你就從本大爺手中奪下自己的口糧吧！！！！！」
「Lancer！！！給我適可而止！！！！！」
……真是熱鬧的Dinner呢……
「那，蕾拉，士郎，Lancer，集合時間是半夜十二點，不許遲到啊，晚安！」
「啊……晚安……」
「……Archer呢，小姑娘？」Lancer環視了一下四周，未見紅衣弓兵的影子。
「啊，說起來……」凜望了一下屋頂「好像還呆在那兒呢」
「那傢伙還在鬧彆扭嗎？真是沒度量的傢伙……我去叫他！」
一躍跳上屋頂的Lancer，只見Archer枕著雙手仰面躺著月光浴。
「喂，我說少白頭……嗯？」
——Archer頂著一張和平常的彆扭弓比起來，可以稱之為非∼∼∼∼常可愛的臉，呼呼大睡著。害得Lancer嘴角直抽，懷疑自己大腦出問題而看到了幻覺。
「……我的媽呀……這傢伙真的一杯就掛了……靠，起來！！白癡少白頭！！！」
「嗚呼！！！」被一腳踹在側腹上驚醒的Archer，捂著肚子抽搐著「你、你幹什麼，Lancer！！」
「什麼什麼呀你這個一杯倒！！」Lancer不知是無奈還是失望地咧著嘴，滿腦袋黑線「作為男人丟不丟臉呀∼∼∼∼」
「嘖……！！」Archer古銅色的皮膚上泛起一陣暗紅。
「你們家大小姐要回去了，作為騎士好好保護她把，少白頭！！」
——目送凜和Archer離去後，蕾拉和士郎回到屋中。
「呼……離十二點還早，要不然先睡一覺，士郎？」
「贊成。」士郎活動了一下雖然經過了蕾拉的治療，但依然酸痛的肩膀「剛才聽新聞，好像昨天晚上沒發生什麼事呢。」
「是呀，可能是因為Caster警惕我們的搜查，所以決定暫時低調行動吧。」
「這麼說來，元兇果然是她。」
「可能吧……士郎，今晚不可以用投影魔術，知道嗎？」
「嗯，我知道。」
「那，我回我的房間了。」
「嗯，晚安，蕾拉小姐。」
番外 Dog Afternoon
抬頭，仿佛靈魂會掉到那無底的湛藍色深淵中。
萬里的晴空。
讓人無法直視的晌午的豔陽，炙熱的光芒灼烤著大地。
聽到涔涔的溪流歡騰的舞步。
能夠聽到鳥兒令人愉悅的歌聲。
開闊的河谷。枝葉摩擦的騷動，兩岸的林間穿梭而來的清涼的微風，在穀中翻騰，奔向遠方的草原。
就在這由自然演奏的和諧的交響曲中，頹突地屹立著一個雕刻著精美花紋的御座。
宛如鬼斧神工，毫無疑問，那是超越紅塵的存在。
然而，這無論怎樣看都神聖不可侵犯之物的威嚴，卻因以頹廢的姿勢垮在上面的藍色身影而一落千丈。
比天頂的蒼穹更加耀眼的湛藍。
緊扣身體輪廓的藍色輕甲，勾勒出精悍流暢的線條。
庫·夫林一條腿和跨在御座的扶手上，手拄著自己的臉，雙眼微閉，散下青色的長髮，對於眼前的景象無動於衷。
因為他知道，這不過是他的心境具象而成的世界。
看似恬靜，安詳而完美，虛偽的樂園。
這裡便是他的英靈王座。
是他人生當中最輝煌的舞臺，同時也是他親手殺死摯友的傷心之地。
「這把槍，將毀滅你的一切。」
這是他師傅斯卡薩哈，在把魔槍Gae·Bolg交給他時，給他的警示。
「就算那樣，也無所謂。」
稚氣未泯的少年，毅然握緊那刻滿不詳咒文的赤色槍柄。
——此人註定是成為英雄之人——
繼承了神之血統的少年，擁有一般人所無法比擬的強大力量，和與之相媲美的狂傲性格。
——所有人都會毫無吝惜地讚美此人——
比任何人都激烈，比任何人都豪邁，比任何人都耀眼——當然，也比任何人都骯髒、醜陋。
——他將解決所有的爭端，與這世上一切的惡抗爭——
承受著世上一切的「罪」，和由此換來的「榮譽」與「懲罰」，英雄的靈魂，在光與暗之間抗爭著。
——他將比天上的任何星辰都更加耀眼——
和德魯伊德的預言無關，這是他以自己的意識做出的決定。
——也會比任何人都更快地，隕落於天際——
憑著一己之身，撕裂滅世的混沌，成為照亮常夜的永恆之光。
——這是他作為光之子庫·夫林，所必需背負的命運。
他決定接受這命運，終身與這「血色的毀滅」為伴。
讓這破壞之力屈服於自己腳下，並為他所用。
他的確，做到了。
守護了自己的祖國，自己的人民，和自己靈魂的尊嚴。
雖然英雄庫·夫林以赤槍而聞名，但其實在那戰亂不斷的一生當中，他只使用過三次Gae·Bolg。
第一次，他殺死了自己在異國長大的兒子。
第二次，他殺死了自己唯一的摯友。
最後一次，他自己，死在這被詛咒的魔物的利刃之下。
雖然被庫·夫林強大的意志力抑制著，惡魔終究是惡魔。
毀滅的魔槍，名副其實，毀滅了庫·夫林所有的愛。
——獨眼魔神巴羅爾，自願墮落於黑暗之存在。
靈魂深深沉浸在惡魔的誘惑之中，為了滿足自己無盡的欲望，為了滿足魔槍嗜血的快樂，在愛爾蘭的大地上降下腥風血雨。
那是黑暗的時代。魔槍染血的槍尖，比任何時候都刺眼地閃耀著。
血色的惡魔，盡享著血之狂宴。
而將那罪惡的頭顱砍下的，則是撕裂長夜的永恆之光的化身——光之神路赫。
庫·夫林之父。
然而，光神並沒有讓兒子繼承自己的「光之槍」——布琉納克。
純粹的光，那是神。
然而，神代卻在沒落當中。
人的世紀，以那響亮的啼哭，宣示著自己的降臨。
即將退出歷史舞臺的眾神，為自己尚還蹣跚學步的後裔，指出前進的方向。
——以「英雄」的形式。
純粹的黑，或純粹的白，不存在於「人」當中。
背負黑暗，才是擁有光之血統的「人之子」的宿命。
作為「人」降生于世的英雄，必須同時承受黑暗和光明。
以自己的意志，抵抗黑暗的誘惑，以自己的雙腿，邁向那光之所在。
那才是「人」。
似善，似惡，皆容著，漂浮不定，混混沌沌。
上升或墮落，全憑自己的意識。
與使世界趨於毀滅的力量抗爭，是「人」的本分。然而毀滅世界的，也正是「人」。
置身於偉大的「矛盾」之中，甚至死後也固執地堅持著作為「人」的自我。這便是「註定成為英雄之人」的少年自己做出的決定。
為世界背負著「黑暗」的光之子——作為「英雄」馳騁一生的庫·夫林，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天命。
在看著原本清澈見底的湖水，被自己的熱血漸漸染紅之際，英雄心中，只有滿足。
——然而，作為「人」的他，又如何呢？
而今，那可怖的造物，正靜靜地插在主人的御座旁邊的淺灘上。
這個空間，只得這一人，一物。
在永恆的虛無中，對立著，等待著。
懸掛于高空的豔陽，忽然迸發出刺眼的強光。
庫·夫林睜開眼，歪頭瞥視著漸漸向他的頭頂降下的巨大的魔法陣。
「……第三法的召喚嗎，終於可以活動活動筋骨了。」
一甩腿，敏捷地跳起的他，伸展了一下為慵懶所支配的四肢。
聽見輕微的拍翅聲。
庫·夫林轉過頭去，在濃密的樹葉間，一隻宛如永夜般漆黑的烏鴉，深邃的雙眼，緊緊地盯著行將步入戰場的英雄。
「哼，就知道這種時候跑出來。」
輕蔑地哼了一聲，他舉起右手對它作出「我口你」的動作。
「走吧，夥計。」
他拔起Gae·Bolg，感受著那再熟悉不過，卻頻頻帶給他莫名沉重感的自己的愛槍的質感。
鮮紅的軌跡，滑過虛空。
血色愛槍在他手中化作肉眼無法捕捉的殘影。庫·夫林以隨意自然卻又精准無比的動作揮舞著長度超過他自己身高的長槍。
給人以美與力量完美結合的視覺享受。
庫·夫林紅寶石般的雙瞳隨著轉速的不斷加快，開始透射出野獸般的寒光。
因漫長的無聊而鬆懈的肌肉和神經，再次繃緊。英雄庫·夫林的靈魂，終於從永恆的藍天，回到了戰場上。
「嘿嘿，不知這次會遇上怎樣的傢伙。」
順勢將槍架在肩上，將散下的長髮梳起，用銀質的圓筒形髮夾別好。仰頭看向放射著耀眼的銀白色光芒的魔法陣，眼中透露出躍躍欲試的光芒。
「英靈庫·夫林，回應吾主的召喚！」
一瞬間，周圍的景色便被眩光所吞噬。
眼前暫時一片空白，可是隨即，他便看到了陌生的景色。
皎潔的滿月。
黑夜，深遠無盡。
銀色波浪蕩漾的草原。
一條小徑，蜿蜒其中。前不見盡頭，後不見根源。
——永夜——
只能用這個詞來形容。
可是，並不給人以壓抑的恐懼。
晴朗的夜空，沒有一絲霧霾。
雖置身於黑暗中，卻有明確的方向。
往那永遠不會達到的，光之所在前進的小徑。
孤獨。
寂寞。
無比執著地渴求著光明。
然而，卻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追求，不會有結果。
籠罩在這個世界的，只有淡淡的哀傷。
堅持，毫無意義。
想放棄，卻又依依不捨。
曾經，陽光照射在身上的那份溫暖，令人陶醉。
那一刻，多麼幸福。
明知失去的，不可能再回來。
卻無法放手那微乎其微的「希望」。
在矛盾中苦苦掙扎著，困惑著，前進著。
徒勞地幻想著，太陽再次照亮這個世界的刹那——
「────宣告。汝之身體在我之下，我之命運在汝劍上。如果遵從聖杯的歸宿，遵從這意志、這道理的話就回應我吧————」
聲音，從整個世界響起。
「在此宣誓。吾乃世之善者，除盡世之惡者。纏繞汝三大之言靈，自抑止之輪而來，平衡天秤的守護者啊！————」
溫涼的風，拂過庫·夫林的髮絲。
「真是他媽淡出鳥來的風景。」他嗤笑著環視了一下四周。
「就由我來讓這個鬱悶的地方升起永不落的太陽吧。」
銀光，再次籠罩了藍色的身軀——
「——喂，你就是我的Master嗎？」
第30章 名為希望的絕望
「哢嚓嚓————！！！！！」
「蕾！！！！！」
「！！？？」
震天響的雷鳴和Lancer響亮的喝聲重疊在一起，把蕾拉從床上轟了下來。
「什、什麼呀……？？？」扶著床沿站起來的蕾拉，睡眼惺忪，濃密的曲發蓬亂地散下，穿著星星和月亮圖案的可愛睡衣。
「是伊斯坎達爾。」
已經切換成一身藍色武裝的Lancer，站在她房間的門口。背對著走廊上的燈光，精悍如獵豹的身軀形成剪影，而在那暗影之中，依然能看出他興奮地吊起的嘴角，和那雙內含烈焰的紅寶石，如暗夜中的猛獸般妖媚地閃耀著。讓與他面對著的蕾拉脊背一涼。
「征服王……？」蕾拉疑惑地歪了歪頭「他來襲擊我們嗎？」
「不是我們，」Lancer的視線轉向虛空「看來是少白頭和小姑娘那邊。」
「凜他們……！？」
「作為同盟，不可坐視不管吧，my Master？」上揚的嘴角，微閃的獠牙，暴露出好戰的喜悅。
「……哼，真是會給自己找藉口的傢伙。你不就是想和征服王打一架嗎？」
「嗯？嘿嘿。」
「嘿你個頭！真是……」
「好了好了，快點換衣服，蕾，晚了可就來不及救少白頭和小姑娘他們嘍！」Lancer說著就不耐煩地伸手要撩蕾拉的睡袍。
「啪！！！！！」
「Lancer，蕾拉！剛才的雷聲……！！」說到一半，士郎的話就被Lancer臉上醒目的紅海星圖案給噎了回去，不過Lancer卻好像一點也不在意。
「小鬼，記住，在戰場上，自己保護自己。」藍色槍兵將自己的愛槍在肩上掂了掂，笑著和士郎說「我作為蕾的Sevant，肯定是最優先自己的Master。」
「我知道。」士郎咬緊嘴唇，兩手各攥著一把強化好的木刀。
「好了，那麼走吧，蕾！！」
「……」
然而，Lancer充滿幹勁的呐喊，卻沒有得到自己Master的回應。
「——蕾？」已經踏出玄關的Lancer又回過身來，困惑地看著低著頭站在走廊上默不作聲的蕾拉。
「怎麼了，蕾？」
「……」
本該邁向門外那夜幕下的聖戰戰場的蕾拉的雙腳，就像釘在地板上了似的，一動都沒法動。
緊抓著灰藍色外衣的手，微微顫抖著。
身體因不可抑制地襲來的恐懼而僵硬，不聽使喚。
因為她感覺到，這次，明顯和之前那些互相試探對方實力的小規模戰鬥不一樣。是力量與力量的正面衝突，是真正的，殺戮————
會有人，死。
自己，敵人，又或者，眼前的，他————
有可能會消失。
從她的生活中，徹底的————
————不過才相處了短短幾天的時間，蕾拉卻已經無法想像Lancer不在自己身邊時的情形。
無法想像，再次獨自面對寂寞的痛苦——
無法想像，也不願想像。
更不願意再次經歷。
對於可能會再次「失去」的恐懼，浸透了蕾拉的全身——
——她這時才意識到，這個男人，那隨意的言行，血紅的瞳眸，輕浮的嘴角，深藍的長髮，強壯的臂膀和胸脯——竟已經佔據了自己多麼重要的一部分。
雖然一直不想承認，不過，他，已經將她的心，生生掏走了。
不願意失去他。
不想戰鬥。
好害怕——
害怕會再次變成孤獨一人——
害怕再一次，被孤零零地遺棄在這個沒有他的世界————
「——害怕嗎？」
「！！」
Lancer突然的質問讓蕾拉猛地從妄想中回神，抬起頭，藍色槍兵已站在她的眼前。
「……我……」被Lancer那仿佛能穿透靈魂的血瞳直視，蕾拉下意識地向後挪了挪腳跟，想保持距離掩飾自己的動搖，卻只是更顯出了她的慌亂。
不害怕才叫奇怪吧——蕾拉在心裡想。
為什麼這些人——這些被稱為「男人」的生物，能夠如此理所當然似的踏向與敵人互奪性命的戰場？
別說一看就心情亢奮、躍躍欲試的的Lancer，就連衛宮士郎那個廢柴，此時的臉上，堅毅，遠遠壓過對於即將到來的戰鬥的恐懼。
對，還有他——維克多在談論自己的理想的時候，也是這種眼神。
——狂妄的喜悅——
向絕不可能戰勝的世界的「理」挑戰時的男人，都是這種表情。
對他們來說，挑戰本身就是自身的意義——結果怎樣，其實是無所謂的。
戰鬥，然後毀滅——這就是男人。
留下女人和眼淚，空虛地咀嚼著對她們來說毫無意義的「結果」。
包裹在外衣之下的身體，在顫抖。
蕾拉此時，只想逃走。
「我……！」微麻的嘴唇，唯恐無法吐出正確的讀音。
「放心，交給我吧，蕾。」
「！」身體突然輕飄飄的，被施加在後背上的力量向前推進，下巴和嘴唇撞在Lancer厚實的胸口上。
「以我的榮譽發誓，就算賭上自己的性命，我不會讓任何人傷你一根毫毛的。」用沒拿槍的另一隻手拍了拍她的後背，Lancer用一如既往的充滿毫無根據的自信的輕佻語氣安慰道。
「∼∼╬」然而蕾拉聽到這句話，卻只覺得一股怒氣直沖眉心
「……光保護我一個人沒有意義懂不懂啊，你們這幫大笨蛋！！！」
「嗯？？」突然被摟在懷裡的蕾拉掙脫，Lancer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Lancer，為了保護我而賠上自己的性命，甚至去死這種事，我決不允許，決不！！！」
「……你在說什麼呀，我早就死了啊。」而Lancer卻竟然毫不在意地說出，對於現在的蕾拉來說，最殘酷的事實「——我只不過是為了在聖戰中保護你而現世的Servant——亡靈而已。」
「……」
早就死了——
早就死了——
早就死了——
——蕾拉的臉色變得鐵青，她再一次感到，被名為希望的絕望，擊潰——
「……嗚∼∼……」
「！？喂、喂呀！？幹嘛突然就哭了！！？？」
「亡靈會說話嗎！？會喝酒鬧事嗎！？會打架嗎，會流血嗎，會挑逗女人嗎！！？？」
「對、對不起……啊不對，不是，你、你……總之！你先別哭了，我最發怵女人哭了！！」Lancer慌慌張張的，把Gae·Blog靠在牆上，一手拍著她的後背，另一隻手胡亂地想抹去她臉上滾落的眼淚，可是斷線的淚珠，卻以更快的速度滑過他的手背。
「啊、嗚！……嗚……嗚嗚嗚嗚嗚∼∼∼∼！！！」
「啊啊，抱、抱歉，我勁兒太大了……那個……切！怎麼回事，真是……！！」不知所措的Lancer，只能任憑蕾拉伏在自己的胸口上，讓溫熱的淚水不斷地浸濕自己的藍色戰服，。
「……Lancer，你在幹什麼？」見氣氛有些不對勁，士郎從門口探進身子「你把她弄哭了？」
「……唉，真是……」Lancer似乎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摟緊哽咽著的嬌小身軀，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像綢子一樣順滑的栗色卷髮，略顯茫然地將視線投向遠方。
「……蕾，你最好不要把我當作『人』來看待，否則的話，難受的是你自己。」Lancer忽然用根本就不像會從他的口中傳出的，近乎冷淡的語氣說道。
「……呃咕……笨蛋！」那種事，怎麼可能做得到……！
「這是為你好，既然你已經是這邊的世界的人了，就應該和『人之道』一刀兩斷，那樣你受的傷害也會少……」
「笨蛋！！」
「我是為了你……」
「大笨蛋！！！」
「∼∼= =b∼∼是是，我是笨蛋，但是笨蛋的命一般都挺硬的，所以你先別哭了，算我求你了。」
「呃嗚……嗚……」
「……你這算什麼安慰方式呀……」站在Lancer身後看著的士郎又著急又無奈，催促著「趕快去遠阪那裡吧！！」
「……喂，我說蕾拉……」Lancer試探地低頭瞥了撇蕾拉的臉。
「我知道……呃咕……」像躲避Lancer的視線似的，蕾拉從Lancer的懷中退開，轉過身去，掏出手絹拼命擦著自己哭得亂七八糟的臉。
「……嗚……嘶，哈……Lancer，手。」
「嗯？」
Lancer下意識地伸出的手中，「刷啦」一下落下了一堆綠色的寶石。
「——哇噢，原來你有這麼多儲備呀！？」
「哼，別小看煉金術世家的大小姐！」雖然眼圈依然紅澀，但回過身來的蕾拉的臉上，軟弱再次隱秘了身姿。
「Lancer，你說過在戰場上，只有勝者和敗者吧，那就發誓吧，今天，將勝利，帶給我！！聽到沒有！！！」
「……！！是，遵命，my Master！！！」
第31章 王之軍勢
「哢嚓嚓————！！！！！」
「！！？？」
震天響的雷鳴和結界被破壞時對魔法回路產生的衝擊重疊在一起，把凜從床上轟了下來。
「什、什麼呀……？？？」扶著床沿站起來的凜，睡眼惺忪，濃密的黑髮蓬亂地散下，穿著小碎花圖案的可愛睡衣。
「是Rider。」弓兵低沉渾厚的嗓音，從房間門口響起——紅色的輕甲和腰間的披風——實體化的Archer，背對著走廊上的燈光，倒豎的銀髮浸染在柔和的暖光中，成為剪影的臉上，浮現出凜然而充滿戰意的微笑。
「征服王……？」因低血壓連帶著思考能力低下的凜，卻搖搖晃晃地往洗手間走去「這深更半夜的他來幹什麼……」
「……凜……= =b」紅色的弓兵一頭黑線地看著自己的Master一邊邁著螃蟹步一邊了偏離正確路線，一頭撞在牆上後跌坐在地板上，重新進入了夢鄉。
「——遠阪家的魔術師啊，征服王伊斯坎達爾親自大駕光臨，竟然不出來迎接，難道不是有違於禮數嗎！！」
「！！？？」
Rider嘹亮的喊聲，就算在火星上都能聽見——凜一驚，從地板上跳了起來，沖到視窗拉開窗戶，只見Rider那輛閃電戰車竟然大搖大擺地停在她家的花園的正中間，而它那身材魁梧的主人，則從駕駛座上站起身，厚重的棕紅色披風，在晚風中微微擺動著。
「Rider！？你這傢伙……！！」從窗口探出身子，凜心疼地看著被戰車踐踏得一塌糊塗的花園。
「喲，遠阪家的小姑娘。初次見面，朕就是參加這次聖杯爭奪戰的Rider，征服王伊斯坎達爾。」Rider笑眯眯地摸了摸自己的絡腮鬍子「抱歉打擾你休息了，你穿睡衣的樣子蠻可愛的嘛。」
「……凜，趕快換好衣服。」Archer從背後揪了揪凜的睡衣的領口，防止自己Master的重要部位暴露過多。
「∼∼∼∼！！！」
凜這才發現自己以非常不雅的姿勢懸在半空，漲紅了臉趕緊縮回了房間。
「哈哈哈，不打緊，朕可是很有耐心的，別著急，慢慢換。」Rider大笑著坐回駕駛座，就在這時，他身後的空間突然扭曲起來。
「——伊斯坎達爾，為什麼不趁勝追擊？」紫色魔女的人身影，顯現在征服王的身後，手中捧著的水晶球發出暗淡的光「和遠阪結盟的Lancer和她的Master很快就會到了。」
「是嗎，那可太好了。」Rider反而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好像很期待對方援兵的到來。
「……如果想確實地得到勝利的話，單個擊敗才是上策吧，為什麼還要給敵人準備的機會？」
「這是戰場上最起碼的禮貌，還是說……哼哼，Caster，你難道認為，朕沒有同時對付兩個Servant的能力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覺得那樣比較穩妥……」
「要是論戰術的話，不要在朕面前班門弄斧。」
「∼∼╬」看著悠閒地翹起二郎腿，從坐在旁邊的韋伯背著的背包中掏出整瓶的威士卡，開始痛飲的Rider，Caster再一次懊惱地咬了咬嘴唇。
說實話她現在有點後悔……不，是非常後悔選擇這個Servant作為自己的「同盟」。
先不說本來應該收為自己的Servant的Rider，卻反過來將她收為部下，更主要的是他那種目中無人的，狂妄自大的，我行我素的，自以為是的隨隨便便嘻嘻哈哈的態度實在是讓人非常火大！！！
——唉……雖說當時局勢緊張，但是在選擇Servant的時候還是應該再謹慎一些——魔女自嘲似的一笑，這是自己招來的麻煩，不滿和怨言也只能往自己肚子裡咽。
微微抬頭，半遮在斗篷之後若隱若現的瞳眸凝視著眼前的Rider——他腳下的戰車，看其所蘊含的龐大魔力，毫無疑問是寶具，如果解放真名的話，其破壞力說不定能夠匹敵Saber的聖劍Excaliber。可是，Rider似乎從來只是將它當作交通工具，而非武器。也就是說，他肯定是擁有著比這個戰車更加強力的，專門戰鬥用的寶具，然而，迄今為止他都未暴露過自己的王牌。而且，他從來就不放鬆對她的警惕，害得她根本就沒有使用「破萬法之符」的機會——這個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征服王伊斯坎達爾，其實是一個實力深不可測的可怕對手——與這種深藏不露的傢伙為敵，光想想就讓人心寒。
——在摸清他的底細之後，再把令咒奪過來也不晚——魔女在心中暗暗盤算著。
「——那是Caster？」換好衣服的凜，越過窗戶打量著新出現的身影。
「不光是她，還有Saber。」Archer眯起眼注視著Caster身後的虛空。
「……果然。」凜下意識地咬了咬自己的拇指「二對三……難道Caster那傢伙，把Rider也……」
「那倒未必，你看，Rider的Master就在那裡。」
「嗯？……啊——我看見了。他們倆的組合還真是給人一種詭異的對比……」凜半是輕蔑半是憐憫地望瞭望幾乎完全隱沒在Rider投下的巨大陰影中的矮小的韋伯。
「Archer，Lancer他們會來吧？」
「哼，這一點不用擔心，他可是把榮譽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的正統英靈閣下。」
「他我倒不擔心，關鍵是他的Master，蕾拉。」凜挑了一下修長的眉毛「她可是個很實際的傢伙。」
「是嗎？我覺得在這一點上，你可是完全不輸給她。」
「∼∼╬」凜狠狠地瞪了一眼在這種時候還有心調侃自己的弓兵，而對方則聳了聳肩，裝傻。
「走吧，Archer，落地就交給你了！」
「呣。」
紅衣的魔術師穿好鞋子從窗口往外一躍，弓兵則適時摟住她的腰，紅色的主僕隨著旋風穩穩地落在房前的草坪上。
「竟然給敵人更衣的時間，你還真是悠哉啊，Rider。」面對著不速之客，凜雙手叉腰，以毫不示弱的微笑回應征服王的挑戰。
「哦哦，真是有氣勢的小姑娘。」Rider佩服似的一笑，視線轉向她旁邊的紅衣弓兵，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這麼說，你就是這次聖戰召喚出來的Archer，是這樣吧。」
「哼，正是。」弓兵一如既往，目中無人地笑著「天下無敵的伊斯坎達爾大人，竟然會拉幫結夥來突襲我們。」
「啊啊，他們是朕的新部下。」Rider隨手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後的兩人。
「……Saber……」弓兵的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皺。
「Rider，你和Caster結盟了嗎？」凜不懷好氣地質問Rider。
「嗯？朕剛剛不是說了嗎，他們是朕的部·下。」
「……？？那是什麼關係？」
「就是這樣的關係呀。」
「？？？」
「……凜，就當是結盟吧，想要理解那傢伙的思考回路是不可能的，不要在這上面浪費自己的腦細胞。」
「嗚……也是，那麼Rider，你是知道Caster的所作所為，還和她同流合污嗎？」
「嗯？」
「這傢伙，利用無辜民眾，吸取鎮上的居民的生命力來增強自己的魔力，那不是為你所不齒的卑鄙行為嗎？」
「啊啊，那是朕的部下獨斷專行，朕監管不力，應該向作為此地的管理者的你倒歉，對不起。朕以伊斯坎達爾之名發誓，決不會再發生這種事情。」
凜：「——哈啊？」
韋伯：「哈啊？」
Caster：「哈啊啊？」
Archer：「……噗！」
看Rider用一臉認真的表情說出道歉的話，害得凜一時不知該怎樣回答。
「嗚……」
「呣呼呼……不愧是正統英靈，思維方式真是直接到讓人……」Archer無奈似地搖了搖頭，目光卻閃過一絲寂寥。
「部下的過失，當然由主上負責，這是理所當然吧。」
「……伊斯坎達爾，你……」
「Caster，以後不許再有這樣的情況，明白嗎？」Rider稍稍回過頭來望著Caster，眼神和語氣都十分沉靜，並非命令，亦非請求。卻令Caster感覺到莫名的，無法抗拒的威壓，嘴邊的話也被咽了回去。
「……」
「……」
隨著談話的停止，遠阪宅院內的空氣也隨之降溫，沉重的氛圍壓迫胸廓，在四個英靈對峙的壓力當中，凜感到呼吸都漸漸困難起來。然而就在這時————
「——喲，很不錯的夜晚，是吧，各位？」槍兵那無論何時何地都輕鬆到讓人脫力的聲音，從中人的頭頂上方響起——
「嘿，Lancer，你來了，真慢呀，虧你還是槍兵呢。」仰視著遠阪宅的屋頂上，在月光中成為剪影的槍兵還有蕾拉和士郎的身影，Rider恰逢知己似的會心一笑。
「切，在Rider的Class面前，我也無話可說……倒是你，難道是在好心等著我們嗎？」
「那當然，演員終於到齊了。」
「還真夠悠哉的。」槍兵從屋頂上躍下，順手將士郎丟在草坪上。
「嗚！好疼！！」
「哼，你把這廢物也帶來了？」Archer鄙夷地瞥了士郎一眼。
「嘛，反正在戰場上，要死要活全看他自己。不過沒想到Caster和Saber也在……小鬼，你打算怎樣？」
「……Saber……」士郎握緊手中的雙木刀「Caster！把Saber還給我！！」
「哼，死小鬼，還在那裡亂吠……！」惱羞成怒的Caster將斗篷一揮，騎士王聖潔的青衣霎時顯現在士郎面前「有本事你就以自己的力量奪回去！！」
「Saber！」
「……」
對於士郎的呼喊毫無反應，Saber架起那不可視的聖劍。
「嘖，女人嗎……」Lancer不耐煩地抓了抓後腦勺，轉向Archer「我說少白頭，我有個提議，那兩個女人交給你，我來對付那個大塊頭，怎樣？」
「哼，我是沒意見，我不像你，在戰場上，管他女人還是小鬼呢。」
「……哼。」聽了Archer的發言，Lancer很不爽地瞪了他一眼「你這個彆扭弓，總有一天看我不把你打成直的。」
「隨時奉陪。」
「……=皿=╬」
「Archer。」
「Lancer。」
弓與槍之間不合時宜地飛濺起來的火花，被雙方的Master及時制止了。
「哼。」
「切。」
互相給了對方一個白眼，Archer和Lancer各自向自己的對手走去。
「滾開，衛宮士郎。」
Archer推開擋在Saber面前的士郎，雙手閃現出光絲，編織成為那對雌雄雙刀的形狀，物質化的魔力賦予它們重量，並擁有了堅實的厚度。凝重的鉛灰色瞳孔，鷹一般地注視著眼前的騎士和魔女。
「雙刀？？」Rider眼珠子一轉，詫異地盯著手持雙刀的紅色弓兵。
「你的對手是我，伊斯坎達爾。」藍色的武裝，藍色的長髮，血色的瞳眸和長槍——青色獵犬遊移在暗夜當中，血染般的槍尖反射著月光，直指眼前的敵人，在虛空中滑出波浪般的赤色軌跡「來吧，由我愛爾蘭光之子，庫·夫林來當你的對手。」
「……庫·夫林，朕再說最後一次，歸入朕下吧，如何？」
「哼，意思是讓我變成現在的Saber那樣嗎？」Lancer鄙視地瞪著Caster「竟然和那種小人結盟，我真是看錯你了，伊斯坎達爾。」
「……哈∼∼……」征服王失望地長歎了一口氣，眼神在瞬間的暗淡之後，燃起了兇暴而殘忍的欲望之火「那麼，只好用武力，奪過來了——」
「——放馬過來！！！」
青影咆哮著沖向征服王，血色閃電瞬間逼近對方的喉嚨。然而，疾速踏進的Lancer卻突然感到自己的皮膚被迎面而來的沙粒劃過。
「！？」
急停，腳跟碾碎枯草和土地，警覺地壓低姿勢，Lancer確認著自己的感知——的的確確，那是夾雜著沙粒的風——乾燥的，烤炙般的熱風。在冬日夜晚的都市中，在圍牆包圍的庭院當中，絕不可能出現的，就好象灼熱的沙漠吹過來似的風，卻在耳邊鳴響著。
感覺到舌頭沾上了粗糙的沙粒，蕾拉慌忙把它吐了出來——那正是沙塵。是突然出現的怪異的熱風送來的，不可能存在的熱沙。
「……」槍兵警惕地注視著已經從駕駛座站立起來的征服王，飛身後退到蕾拉旁邊。
「這是……！？」
凜眼看著自己的庭院如融冰般崩潰，被不可能出現在此時此地的景象所取代。毫無來由地吹出的熱風，終於侵蝕了現實，並將其顛覆——令距離和方位失去了原有的意義，變化為一個理所當然會吹出這種帶有幹燥熱沙的烈風的地方。
「哼……真是不管見識多少次，都每每令人傾佩。」從弓兵自嘲似的吊起的嘴角中漏出的喃喃自語，瞬間就被烈風的呼嘯所吹散。而Saber和Caster，還有衛宮士郎，也完全被眼前的怪異現象驚呆了，愣愣地望著征服王。
「怎麼可能……！」
驚愕的聲音發自於在場的各位魔術師——懂得魔術本質的有知之人的驚歎。
灼烈的豔陽，晴空萬里的蔚藍天空，一望無際的澄黃之野，直到在沙塵中顯得有點模糊的地平線，目之所及，沒有任何阻隔視線之物——很明顯是侵蝕了現實的幻影，是能夠與奇跡並稱的魔術之極限。
「是固有結界——！？」韋伯驚詫地仰視著自己的Servant——屹立在形成漩渦的熱風中心的征服王，肩上的斗篷在旋風中翻飛。
「怎麼可能……竟然能夠把心象的風景現實化……你明明不是魔術師啊！？」
「當然不是。這可不是朕一個人能夠做到的事啊。」露出充滿自豪的笑意，征服王否定道「這是過去，朕的大軍曾經馳騁過的大地，是和朕苦樂與共的勇士們深深銘刻在心中的景色——」
隨著征服王的宣言，令在場的所有人更加瞠目結舌的事情，發生了。
征服王的周圍，出現了海市蜃樓般的影子——不止一個，而是兩個、四個、十六個……不斷倍增的人數列成龐大隊伍的朦朧巨影，並逐漸開始具備色彩和厚度。
「——之所以能夠把這個世界、這個景色化為現實，正是因為，這是『我們全員』的心象啊！」
在眾人震驚眼神的注視下，浩蕩的騎兵之隊在征服王的周圍完成了實體化。人種和裝備都各式各樣，但那健壯的身軀，以及渾身的精良武裝閃爍出的光芒，就好象在互相競爭似的，華麗而精悍。
「……這些傢伙……全都是英靈啊……！！」
蕾拉再一次瞪大眼睛——和英靈進行過正式契約的Master，都會被賦予看穿Servant的靈格並作出評價的透視力——所以在場的Master們，都瞬間理解到了，這個超乎常理的英靈伊斯坎達爾的殺手鐧，那可怕的最終寶具的真面目。
集中在伊斯坎達爾周圍的軍勢，其中有各國的戰神、沙場英豪，也有以後歷代王朝的開國太祖——每一個都擁有屬於自己的傳說，全都是貨真價實的英雄。而他們全員，都為自己威名的最初起源感到驕傲——他們都是曾經和偉大的征服王伊斯坎達爾並韁馳騁過的勇士。
——獨立Servant的連續召喚，EX級別的對軍寶具——
「看吧，朕天下無雙的軍勢！！！」
懷著無限的驕傲和自豪，征服王背對著排列整齊的騎兵隊，舉起雙臂，呐喊道：
「即使肉體泯滅，其靈魂作為英靈被『世界』召喚，也依然向朕效忠的傳說中的勇士們，跨越了時空回應朕的召喚的永遠的夥伴們，與他們的羈絆是朕的至寶！！是我伊斯坎達爾自豪的最強寶具——『王之軍勢』是也！！！」
「哦噢噢噢噢噢噢噢————！！！！！」
——千萬大軍的呐喊，震撼大地，貫穿蒼穹——
唯一一匹沒有騎手的空馬走到了征服王身邊。那是一匹尤為精悍強壯的，甚至稱之為巨獸也不為過的駿馬。儘管是非人的存在，但其威嚴卻絲毫不亞于周圍的英靈。
「好久不見，搭檔。」
征服王從戰車的車座上站起身，露出孩子般的笑容，用力抱緊了巨馬的脖子。毫無疑問，「她」正是後來被賦予神格的、受盡崇拜的傳說中的名馬——賽弗勒斯。正是因為身在征服王的陣營裡，就連馬也具備了英靈的資格。
「喂，小子，這就交給你了。」
「咦？」
征服王把戰車的韁繩丟給韋伯，翻身躍上愛騎的後背。
「放心吧，它們是很聽話的。」
「咦咦咦咦咦！？」
韋伯緊緊握住不管怎樣看都不可能為他所駕馭的神牛的韁繩，用充滿驚恐和哀求的淚汪汪的眼神望著Rider，可是征服王的心早就不在他身上了。他那本來就偉岸的身軀，因跨在巨馬上而顯得更加高大，整整比周圍的騎兵高出半個身子，就算是處在軍勢後方的Archer他們也能清楚地看到他——伴隨著世界的變化，被捲入其中的眾人的位置關係也隨之變化。征服王和他的軍勢位於世界中央的位置，正對著他們的是蕾拉和Lancer，而Archer，凜，衛宮士郎和saber，Caster他們則被安置在了軍勢的後面。
親眼目睹著征服王身後，那即使跨越時空也對他絕對效忠的軍勢的Saber，不禁渾身顫抖——雖然被Caster以令咒控制，但多虧自身強大的抗魔能力，使她依然保有自我意識——那並不是因為對寶具的威力感到畏懼，而是它的存在方式，使她作為騎士王的所懷有的信念的根幹，發生了動搖——
——為王的夢想而獻身，與王共同馳騁沙場的英傑們——
——完美無缺的絕對支持——
——能夠達到寶具領域的，和臣下之間的羈絆——
——在一直充當著理想之王的亞瑟王的生涯中，直到最後也沒能得到的東西——
「∼∼！！！」
緊咬嘴唇，Saber感覺到自己的胸腔被不甘的淚水充斥——
為了一己的私欲，而讓國家，甚至整個歐亞大陸陷於戰火之中的暴君，最大限度地放縱自身永無止盡的貪欲的霸王——
這樣的傢伙，竟然得到了萬民的憧憬，臣下的擁戴——
——無以復加的敗北感，支配了她的意識。
不甘心！不甘心！！——更為感到不甘心的自己，而無比憤怒——
懸浮在Saber上空的Caster，同樣被眼前的光景所折服，深深感到，這個男人，是不可能為此身所使役的存在。而士郎和凜只是呆呆地望著浩瀚的軍勢，Archer則以複雜的神情盯著此時的Saber，不自覺握緊了手中的雙刀。
「吾王萬歲！吾王萬歲！！吾王萬萬歲！！！」
——腳下的地面為之戰慄，大氣為之震盪——
「∼∼！！！」
被正面相對的軍勢的氣勢震撼，壓倒，連呼吸都感到困難的蕾拉突然一陣眩暈，而就在腳下一軟差點跪倒在地之時，那可靠的，厚實的手掌，有力的地扶住了她的肩膀。
「蕾，絕不可以在敵人面前跪下。」
「……」將身體靠在Lancer的臂膀上，蕾拉抬頭望著他精悍的面孔，竟沒有一絲動搖和畏懼。狂妄依舊掛在他的嘴角，血紅的雙眼為亢奮所染，宛若發光般閃耀著。
「呵——……這就是你的寶具嗎，伊斯坎達爾？」依然是一副輕鬆的語氣，藍色的槍兵由衷地讚歎眼前的軍勢。
「可真是個了不得的傢伙……說實話，真是讓人羡慕。」
「哦？」見Lancer如此坦白地承認了自己的感受，征服王略顯意外地挑了一下眉毛「哼哼，既然如此，那麼你也成為我們的一員吧，朕的軍勢不會拒絕任何人的加入！庫·夫林，就算是一生都孤軍奮戰的你，在這裡也一定能夠找到屬於你的火堆！和朕一同馳騁到世界的盡頭吧！！」
「嘿嘿，的確，如果有這麼多夥伴的話，在黑夜當中燎原的營火，一定非常壯觀吧……那可是我一直都很憧憬的景色。」
Lancer笑嘻嘻的就像在和征服王聊家常，但是兩人之間的對話，卻深深刺進每一個人心裡——在場的眾人當中，像伊斯坎達爾那樣，為人所理解，為人所接受，為人所認同的，又有多少呢？
每一個人，都是在沒有月光的暗夜當中，孤獨而行的靈魂——
只相信自己，只能相信自己，只能依靠自己一個人。
在無盡的混沌中，獨自燃燒的孤焰。
雖然這是他們自己選擇的道路，對於最終將會面對的結局，也早就有所覺悟，但是——
——渴望他人的認同，渴望他人的關心，渴望他人的碰觸，這是人之常情吧——
英雄，也是人。
「但是啊，伊斯坎達爾——」槍兵好像有些為難地歪了一下頭，眯起眼，不以為然地吊起嘴角說道：
「——雖然也會有覺得無聊的時候，但是如果因此就投靠到別人的理想中，到頭來，也只會被那理想燒成灰燼。」
這句話傳到了弓兵的耳膜，紅色的身影一震——不過，周圍的注意力此時都集中在伊斯坎達爾和庫·夫林身上，所以沒有人察覺。
Lancer將魔槍Gae·Bolg——這把將他與好友，與親人之，與所愛的人間的羈絆統統咬碎、踐踏的詛咒之槍——舉到眼前，佈滿咒文的血色槍身和清澄的血色瞳孔重疊，置於他自身的藍和背景天空的藍，與黃燦燦的沙原之中，分外刺眼。
「雖然從未能像你那樣逢得一同仰望藍天之人……對於那樣的人生，本大爺從未有過不滿，也從沒想過要改變它。生前不會，死後也不會。我就是我，英雄庫·夫林——以一己之力撕裂眼前的混沌——這就是我的驕傲。」
以完全不輸給征服王的氣勢語畢——庫·夫林對於自己畢生所貫徹的信念，同樣懷有無限自豪。他的周身升騰起旋風般的魔力漩渦。蕾拉栗色的秀髮被卷起，夾雜著青光的龍捲風直升雲霄，身材高挑的槍兵宛如一尊藍色的巨塔，屹立在征服王蓋世的軍勢面前。
「——伊斯坎達爾，本大爺說過，如果你想實現你的野心，那麼，我就是第一個站在你面前阻止你的人！！！」
第32章 Dreaming Dog
「……到這個地步，依然不願意臣服於朕嗎？」征服王有些不高興地望著Lancer。
「你難道認為，憑你一個人的力量，就能和朕的軍勢抗衡嗎？」
「當然不，本大爺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藍色的槍兵只是聳了聳肩，嘴角依然掛著輕浮的弧度。
「那你這是什麼意思？」
就算是一向隨和的伊斯坎達爾，對於Lancer這種不知是認真還是隨便的態度也感覺有些惱火了。本來他以為Lancer一旦面對自己浩蕩的軍勢，就會知難而退。因為戰士的優劣不單單在於戰鬥能力，而是判斷力。像Lancer這種經驗豐富的戰士應該很容易就能判斷出自己與敵方實力懸殊，並做出當下最恰當的判斷——投降才對。
難道是自己太高估他了嗎？
「——不要把朕的軍勢和你那裡的什麼女王的雜牌地方軍混為一談。你是不可能同時對付這麼多英靈的。」
「哼，有本事儘管放馬過來，你的軍勢只是用來嚇唬膽小鬼的嗎？那你可是用錯地方了。」Lancer不但毫不示弱，反而挑釁起征服王和他的軍勢來了。而伊斯坎達爾身後訓練有素的士兵們雖然一言不發，但明顯被他的大膽妄言激怒了，千軍萬馬散發出來的怒火和殺氣形成熱浪向對面的他和蕾拉襲來。
「……庫·夫林，投降吧，與你的Master一同……」
「你很煩耶，同樣的問題不要讓本大爺回答好多遍。」
「……哼，果然多說無用，武力才是溝通世界的最佳手段。」
「所以我說了，我們根本就是不同道的。」Lancer不以為然地挑了一下嘴角。
「那麼，休怪朕無禮了，阿爾斯特的獵犬。」
伊斯坎達爾的語氣突然變得無比冰冷，蕾拉感到一陣脊背發涼。伊斯坎達爾那總是給人一種溫暖感的深棕色的雙瞳，此時卻閃著無機物一般的寒光。
「La、Lancer……」不知所措的蕾拉抬頭望著Lancer的側臉，而多日的相處也讓她察覺到，他此時，看起來和往常別無二致的表情所表露出來的，決不是什麼「輕鬆」和「自信」。
「哼，沒想到伊斯坎達爾的寶具是這麼個變態玩意兒……蕾，這是一個賭博。」槍兵緩緩開口，並不是針對敵人的那種狂妄語氣，而是，沉靜的。抱有某種堅定的覺悟。
「……我該怎麼辦？」蕾拉定了定自己的身子，盡自己所能回應Lancer。
「照我說的去做。那樣，我們就能贏。」Lancer搭在蕾拉肩膀上的手微微緊了緊，而望向她的臉上，卻是那一如既往的從容的笑容「保護一個女人，總不會比保護一個國家還難吧？」
「Lancer……」這個人，竟然在這種時候還餘力和她開玩笑。
不過，蕾拉知道這就是他安慰別人的方式。
「——喂，Lancer，你那邊沒問題嗎！？」突然，和Saber還有Caster對峙著的弓兵，向處在軍勢另一頭的槍兵喊道。
「切，少白頭，你忘了我是誰了嗎？以一對多，可是本大爺最拿手的。」而遠遠傳回來的是Lancer那自大到欠扁的回答。
「呣。」
關於英雄庫·夫林的傳說，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不清楚的——但是，美伊芙女王的聯合軍，又怎能和征服王的軍勢相提並論呢？
「竟敢小看我……在這種時候還關心別人，不如多替自己擔心擔心！」幾乎被所有人選擇性無視的Caster咬牙切齒地沖著無禮的弓兵叫著，手中出現日輪與月輪組成的魔杖，深紫色的斗篷再一次展開。在萬里的晴空中盛開妖蝶般的黑夜，金色與暗紅色的魔法陣在其間如星辰般運轉著。
「哼。」而Archer只是很無趣似的斜眼瞥了瞥魔女，目光再一次定格在Saber身上。而這更是刺激到了本來身為貴族公主的Caster的過剩的自尊心。
「呵……Archer，你應該很清楚你和你的盟友們目前所處的狀況吧？」Caster嘴角抽搐著，扯起一抹不自然的冷笑。
「如你所見，單單憑你們兩個英靈，是不可能和我、Saber和Rider的組合抗衡的……既然如此，何不加入我們的陣營？」
「開什麼玩笑！」凜一聽Caster在引誘自己的Archer，即刻就像炸毛的貓一樣跳了起來「Archer是我的Servant！他怎麼會聽你胡說八道……」
「閉嘴，小丫頭，哀家在和Archer講話，輪不到你插嘴。」
「你……！！」
「——好好想想吧，Archer。」Caster完全無視凜，繼續慫恿Archer「我其實不想戰鬥。因為互相殘殺不是很愚蠢嗎？聖杯是無窮的寶藏，所以不論分多少次都沒關係。那麼，和值得信任的人分享聖杯不也很好嗎？」
「哼，這話的確很有吸引力。」
「Archer！？」
「——我也真是被小看了呢。」Archer的肩膀聳了聳，舉起手中的黑刀指著空中的魔女「雖然是個不入流的弓兵，但我好歹也有騎士的尊嚴。以『魂噬』威脅著人們安寧生活，追求一己私欲的你，並不是我所能夠遵從的主人。」
「……呵。」凜聽了Archer的話，像是勝利了一般地沖Caster笑著。然而Caster卻厭惡般地嘖了一聲。
「哼……別在那裡假清高了！Archer，你懂不懂，只要把那個弄到手，我們就可以從這可恨的名為『英靈』的項圈當中解放了。」
「？什麼？」士郎和凜都無法理解Caster剛剛說出的話的用意。
「……」
Archer的臉上依然沒有絲毫的漣漪。而激動起來的Caster卻開始大聲地自言自語。此時她已經不是在針對Archer一個人，而是在對在場的所有英靈質問。
「那個可恨的和『世界』定下的契約！！把吾等束縛，去像蟲一樣幫賤民們愚蠢的行為導致的後果擦屁股——那強大而惡劣的詛咒！！！無數次被利用，被拋棄——我們這可憎的命運，難道你們就不會詛咒嗎！！！得到聖杯，讓吾等逍遙地享受這『救贖』，然後向『世界』復仇——你們難道從來沒這樣想過嗎，英靈們啊！！！！！」
——風，吹過——
沉默。
在場的英靈沒有任何人回應她的話，只是對她報以將最冷漠的蔑視。
「——呵……呵呵呵呵……不愧是光輝耀眼的正統英靈閣下們啊……」然而近乎癲狂的魔女依然不依不饒「無時無刻為榮譽的光環包圍的你們怎會明白我們這些『反英靈』的心情！！作為英雄的敵人而存在的我們！只是為了襯托你們的光輝而存在的我們！！我們這些被你們驅逐的存在！！！哼，伊阿宋（美狄亞的老公∼）的確是英雄，但是他還不是依賴我的力量才得到金羊毛的！！我為了他背叛了至親，甚至自己的國家！！！拋棄了所有的榮華富貴只為了對他的愛！！！然而，那可惡的薄情汗竟然拋棄了為了他而拋棄了一切的我！！！這就是你們這些所謂的正統英靈幹出來的事！！！！！」
「切，女人就是這樣……喂，我說征服王，你的部下很吵耶，怎麼管教的？」好像被Caster的喋喋不休敗壞了興致，Lancer厭惡地撇了撇嘴。
「嗯，我們只是還需要磨合磨合罷了。」征服王也無奈地笑了笑，完全沒把魔女的言行當回事。
「不許無視哀家！！！」誰知Caster卻更加得寸進尺「你們這些享盡了世間榮華富貴，受到世人崇拜、讚揚的英雄，想沒想過你們的幸福都是由我們的不幸換來的！！！在你們逍遙自在的時候，我們……！！！」
「我說，Caster，」突然，蕾拉低沉卻銳利的嗓音打斷了Caster的演講「為了一己的怨念而殺死自己的孩子，抑或為了大義名目而殺死自己的至親，你覺得哪一方比較幸福？」
「！什麼……？」
「喂，蕾拉……！」
對方突然說出暗示自己真實身份的話語，令Caster一驚。而Lancer聽出了蕾拉的言外之意，有點不高興地皺了皺眉頭。
「不，讓我說，Lancer。」蕾拉揮開Lancer的視線，水的結晶一樣的瞳眸，閃耀著和往常的她完全不同的寶石一般冷堅的光「看著這種到處炫耀自己的不幸的傢伙，我就很不爽。」
「……」
「背叛的魔女，復仇的女王……再加上能夠奪取令咒的寶具，不用多想，你就是克裡特的魔女。美狄亞。」
「哼，就算你猜出哀家的身份，那又怎樣！？」
「不要老以為只有自己才是悲劇的主角。如果對這個『世界』不滿的話，那就改變自己；不願意的話，就閉上眼睛，堵上耳朵，默不作聲地接受現實；如果還不願意的話……」
宛若威脅一般的語氣，在一瞬間Caster甚至以為自己感到了來自這個弱小人類的殺氣。
「屁事兒不懂的小丫頭，竟敢教訓起哀家來了！！」惱羞成怒的魔女西斯底裡地尖叫著「Saber！！給我殺了那個無禮之徒！！！」
「Caster！！給我安靜！！！」
「！！？」
Rider暗含憤怒的吼聲即刻讓情緒失控的的魔女閉了嘴。
「——抱歉部下的無禮啊，小姑娘，你果然足夠膽色，而且很聰明。」
「作為醫學世家的後裔，我只不過是對美狄亞這個人物比較瞭解而已。」
「當朕的妃子吧，好不好？」
「……= =b……恕難從命。」
「哈∼∼……」征服王為難似地抓了抓後腦勺「沒辦法了，雖然手段粗魯了點，不過我不會傷著你的，小姑娘。」
征服王勒了勒賽弗勒斯的韁繩，整個軍勢隨即躁動起來——
「……」
蕾拉毫不示弱地盯著征服王，一副不屑一顧的表情。
這並不是逞強。
只要Lancer在身邊，她不認為自己會有任何危險。
就算是，在這種局面下——
「——幹得好，蕾。」Lancer將手中的血色魔槍甩起，用力將槍尖深深□了地面「有勝算了。」
「啊？什麼？？」突然被自己依賴的人誇獎，蕾拉覺得摸不著頭腦。
再說她剛剛應該是一時衝動把形勢弄得更緊迫了才對……= =b
「不管發生什麼，都絕不許邁出這裡一步，明白了嗎？你只要看著我怎麼做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
——然而，Lancer接下來的行動，卻是任何人都無法理解的——
他放開了槍身，將倒插在地面的赤槍留在身後，從容地向征服王的軍勢走去。
「……」
征服王面無表情，深邃的雙眼盯著Lancer此時的一舉一動——在以往他於Lancer的接觸看來，Lancer是擅長，或者說是喜歡打近身肉搏戰的。而長槍本來是中遠距離的投擲性武器——但是，不管他採取哪一種戰鬥方式，前提是必須有武器在手，否則無從談起。所以他現在實在是琢磨不透兩手空空地徑直向他走來的Lancer能有何作為。但他肯定是有什麼策略，絕不可放鬆警惕。
清澈透亮卻深不見底的男人——庫·夫林——看似單純豪爽，其實是個非常難纏對手。
「……庫·夫林，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俯視著走到離自己只有兩米左右的地方停下來的Lancer，征服王不解地皺了皺眉頭「作為戰士，在敵人面前放下自己的武器，這意味著什麼，你應該再清楚不過的吧。」
「當然。」Lancer無所謂似的聳聳肩，攤手。「繳械投降——作為戰士最大的侮辱。不過，在現在看來，的確投降才是聰明的做法。」
「……你到底在打什麼注意？」聽了Lancer的話之後Rider更是不明白此時的他為什麼不遵循自己正確的判斷。
「哼，沒辦法呀，我已經向蕾發誓了——」Lancer撩起右邊的衣袖，露出刻滿暗紅色咒紋的胳膊。
「——今晚，我一定會把勝利，帶給她。」
「！！」
「除非將本大爺的頭砍下來——」Lancer舉起胳膊，高聲念出禁制之咒文「否則，任何人，任何武器，任何詛咒——一切會傷害到吾主之存在，皆不可穿越此限——以此，為吾之聖誓（Gesh）！！！」
隨著咒文的吟詠，Lancer胳膊上的咒紋開始化為耀眼的亮紅。蕾拉感到眼前的魔槍因滿溢的龐大魔力而像要爆裂似的抽搐著，亮紅的咒紋從槍身滲入地面，在她的周圍形成了一個圓形的結界。
「——想得到蕾的話，就砍下本大爺的腦袋吧，征服王。」Lancer舉著泛著紅光的胳膊，笑嘻嘻地對征服王說「這是你能夠選擇的唯一的方法。」
「……Rune文字。北歐早已失傳的遠古時代的魔文字，其本身就具有龐大的魔力。」征服王皺了皺眉頭「Gesh……這就是流傳於極西之地的聖誓系統嗎。」
「喲，看不出來你還真是博學啊，伊斯坎達爾，蕾拉說你是個書蟲的時候，我還半信半疑……」
「哼，竟然用自己的人頭當賭注來和朕講條件……」
Rider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老實說，Lancer這一招對他來說足夠狠。讓他這個欲望深重的人在自己的欲望之間做出選擇——不，其實他就連選擇的餘地都沒有。因為只要看看蕾拉那堅定的眼神就知道，現在的她就算是用Lancer的人頭來威脅，也絕不會邁出那個結界——Lancer只給了他一個選項。
「這可不是什麼騎士之間為了自己的榮譽而舉行的堂堂正正的決鬥吧。征服王，戰爭可不是光靠武力的，對吧？」
「真不像是你這個典型的騎士說出來的話。只要是為了Master，就算是什麼樣的恥辱，你難道都能夠忍受嗎？」
「哼，在那七年，什麼委屈沒受過——如果只是為了我自己，我他媽早就刺穿心臟清靜去了。」
Lancer雙手環胸，一副無聊至極的表情。
「我的榮譽，我的尊嚴，我的生命，全都屬於我的國家——而現在，只屬於我的Master。」
「……」
Lancer在說出這句話時，不管是表情，還是語氣，都實在是過於平淡。害得Rider一時沒能把話中的字句和所表達的意思給聯繫起來，大腦空白了一秒。不過，他立刻反應過來了——Lancer，不管是武技還是謀略，都是超一流的。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是任何統治者都夢寐以求的，「絕對的忠誠」的化身。
只要是為了主上的榮譽，他甚至可以拋開自身的榮譽。
擁有如此的實力，卻又對主上絕對服從，就算是自取其辱也要保護主上的尊嚴——能夠為自己做到這種地步的，在他的軍勢當中又能有幾個呢？
身為居於人上者的伊斯坎達爾，非常清楚，人是非常複雜且本能地將自己的欲望作為第一優先的生物。
所以，無論如何都要得到手——他絕對是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不可多得的人材，是真正能夠與自己苦樂與共的夥伴——
「……而且讓蕾交出令咒，或是逼迫她投降都是不可能的，那把槍會排斥我以外的所有存在。」察覺到征服王眼中的動搖，感覺勝利在握的槍兵進一步緊逼「不信的話，你可以親自去試試。」
「……」
Rider皺著眉頭望瞭望Lancer又望瞭望蕾拉，一甩韁繩拍了拍賽弗勒斯粗壯的脖子，於是這可愛的動物，就馱著自己的主人，走過Lancer的旁邊，徑直向蕾拉走去。
「……喂喂，我說，你還真要自己試嗎！？」
Lancer不知所謂似的搖了搖頭，但是隨著Rider向赤槍步步逼近，他的臉色卻陰沉起來。Rider躍下馬，站在蕾拉和Gae·Bolg面前，打量著這個將他和勝利品相隔的魔物。
「……讓朕做出選擇……？嘿嘿，還真是夠狂妄的，庫·夫林。」被Rider居高臨下地盯著，蕾拉感到渾身不自在。就像被那雙眼中噴射出來的熊熊的欲望之火舔舐著——
「——朕，要的是，全·部！！」
「不要碰它。」見Rider是當真要以身試法，Lancer的語氣中第一次出現慌亂。放下了手臂，皺起眉頭，表情難以置信的嚴肅「聽到沒有。」
「哦？真是意外，剛剛的話，難道是虛張聲勢嗎，Lancer？」
Rider作為一代霸王，決不允許任何存在阻擋在他實現欲望的道路之上——他只是越過肩膀瞥了瞥Lancer，便向魔槍伸出了手——
「——住手啊！！你這個笨……！！！」就在為了阻止Rider而蹬地的一瞬間，Lancer卻被後背上、胳膊上和腿上突然施加的力道狠狠地向前摔在了地面上。扭頭一看，只見伊斯坎達爾的士兵們群起而死死地壓在了他的身上。
「嗚……可惡！！伊斯——！！！」
「——！！？」
就在皮膚接觸到槍身的一瞬間，征服王發現自己置身於地獄中。
要將臉皮撕裂般的颶風，從所有的方向襲來。混雜著淤泥、沙粒、石塊，粉碎的大地，深黑的大海，山一般的巨浪此起彼伏，巨石般的滾滾黑雲砸向海面，天與地已渾然一片——就連時間也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在青銅的世紀到來的前夕，「世界」將白銀的一切歸於虛無，為新生的種族準備了純白的舞臺。
——諸神的黃昏——
這是由星球的造物所記錄的，星球的記憶。
——你真的想看到世界的盡頭嗎——
Lancer在之前的酒會上說過的話，在征服王耳邊迴響。
——自那以後，我就不再做夢了——
這就是……世界的盡頭嗎……
一瞬間。
僅僅是一瞬間。
從刹那和永恆的毀滅之中回過神來的Rider，屹立於自身的豔陽之中。他依然握著Gae·Bolg，扭曲的咒紋發出淡淡的紅光，仿佛血色的惡魔猙獰的笑容。
「……你看見了？」
身後傳來Lancer的聲音。Rider回過頭，看著被他的部下壓在地上的Lancer。
——庫·夫林——難道他始終是置身於如此令人絕望的混沌之中嗎——
「你·看·到·了，是吧？」
「……」
「∼∼他媽的混帳！！！」
隨著憤怒的吼叫，本來按住Lancer雙臂的兩邊的士兵突然身體懸空，連同Lancer高舉起來的拳頭一起被狠狠地摔向地面。大地立刻轟鳴著開裂，翻起土塊。
「可惡，可惡！！！我叫你住手的！！！！！」
仿佛要將自己的雙手連同地面一起砸爛，青色的槍兵以自虐般的力度不停地向大地發洩滿腔的憤怒。地面被分解成無數碎塊，碎石飛濺，塵土揚起——
「混帳！！畜牲！！！你這個可惡的畜牲！！！！！」
雙臂立刻被刺眼的紅所浸染，但Lancer卻依然高聲咒駡著，不停地蹂躪著地面。周圍的人都為他的暴怒和蠻力而不知所措，愣愣地看著。
「——庫·夫林！！」
古銅色的手掌一把抓住槍兵染血的手臂，把他從地上拽起來。
「住手！！你在幹什麼，白癡！！！」
Archer死死鉗住發狂的野獸，難以置信地看著失態的騎士。
「呼！……呼，呼……」
零星散下的藍發，隨著主人急促的呼吸搖動著。而Archer在槍兵轉向自己的鮮血般的瞳眸中所看到的，竟是按理說最不應該在這個男人眼中出現的，仿佛要將世界燃燒殆盡般的憎恨和憤怒的業火。
「！？」Lancer出乎意料的表情令Archer微微一鎮。
「……嘖！」
甩開Archer的手，Lancer望著已經轉過身來的Rider。
「夥計們，收兵！」
「……什麼！？」
沒有對王的命令表現出一絲疑惑，就在眾人覺得不可思議的眼神面前，Rider的士兵們開始一個接一個消失，回到了位於遙遠時空的彼方。而由他們的魔力總和來維持的結界也隨之開始崩潰，一切都如泡沫的幻影一樣，周圍的景色恢復為夜幕下的遠阪宅的中庭。各人也都回到了之前的位置。
「伊斯坎達爾，為什麼要收兵！？」一直被軍勢的氣勢壓倒而坐在戰車上發呆的韋伯，再一次因自己的Servant不可理喻的舉動而跳了起來。
「……沒興致了，今兒就到這裡吧。」就像是在看戲一樣的口吻，Rider背對著蕾拉慢悠悠向自己的戰車走來。
「什麼！？你當打仗是兒戲嗎！？哪兒有這種說打就打，說不打就不打的！！？」
「吵死了。打不打，朕說了算。」Rider不耐煩地摳了摳耳朵。
「∼∼@#$%#@%**╬！！！」
無視Master的亂吼亂叫，Rider轉而看著滿身是灰，略顯狼狽的Lancer，眼中的神情讓人難以琢磨。而Lancer則狠狠地瞪著Rider。
「——你他媽的是什麼眼神？小心我宰了你！！」
「火氣別那麼大嘛，庫·夫林。」Rider依然是一臉隨和的笑容「辛苦你了。」
「靠！！！」Lancer一腳踢飛腳邊的地皮「媽的！！！」
「好了，小子，回去了。Caster，你也一樣。」把自己的Master推到一邊，Rider坐上自己的戰車。
「發生什麼事了，Rider？」Caster也對Rider突然的轉變莫名其妙。
「嗯，朕拔不出那支槍。」Rider不還意思似的抓了抓後腦勺「朕輸了。」
「——這算哪門子理由！？再說我們不是來奪取據點的嗎！！？」Caster氣急敗壞地喊道。
「哦，對了。」Rider好像剛想起來時的捶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差點忘了，哈哈。那麼，遠阪的小姑娘。你是打算戰略性撤退呢，還是保衛據點？」
「……」
——to be or not to be——面對笑嘻嘻地問出這種可怕的問題的Rider，凜能做出的回答，只有一個……
「……士郎，蕾拉，我們撤退。」
「哼，這是正確的判斷。」Archer依然架著雙刀。
「……那個，Lancer，我可以出來了嗎？」依然呆在結界裡的蕾拉，怯怯地問道。說實話她也被Lancer剛剛的暴怒嚇到了。
「嗯？啊……」回過神來的Lancer伸手拔除了Gae·Bolg，血色的結界隨即消失了。
「嘖……」好像很難為情剛剛的失態，Lancer不自在地別過頭去。
「……」雖然很好奇能令這個大大咧咧的槍兵如此亂了手腳的，究竟是什麼她所不知道的秘密，但是蕾拉還是決定等以後有機會再問他。現在一心一意要想的是如何從此地全身而退。
「Rider，為什麼不乘勝追擊收拾他們！？」Caster依然固執地質問Rider。
「朕說了，是朕輸了嘛。」
「哪裡輸了！？明明是我們處於絕對優勢的！！！再說光是奪取靈脈是召喚不出聖杯的！！必須讓小丫頭供出聖杯容器的隱藏地點才行！！！」
「聖杯的容器！？」突然出現的陌生的名詞讓凜一震「聖杯不是不戰到最後一人，就不會出現的嗎？」
「！？什麼……」Caster難以置信地看著凜「你身為遠阪家的繼承人，竟然連這種事都不知道嗎！？」
「……！！」
「哦，原來是這樣嗎，那你早說呀。」Rider望瞭望滿臉疑惑的凜「不過她好像不知道耶。」
「……她肯定是裝的！Rider，馬上抓住那個小丫頭！！」
「……嗯？你是在命令朕嗎？」Rider挑了一下眉毛。
「咦！？不、我不是這意思……」
「今天到此為止，讓他們走，聽到沒有。」
「∼∼！！！」
「走吧，趁他還沒改變注意。」在Archer的催促下，一行人迅速地向大門外跑去。
「可惡……！」
在Rider的威壓下，Caster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離開。
間幕 寂靜嶺
鐵銹色的大地。
血染的天空，暗灰沉重的滾雲。
在那浮雲之背，巨大的齒輪緩緩地轉動，無聲地咬合。
烈焰舔舐著天地。
乾澀炙熱的風。
沙土的味道。
無人。
目之所及，唯見千把插於地上的劍，如墓碑般靜靜地佇立著。
每一把，都是蓋世的名劍。
可是，曾經緊握它們的手，已不存在。
失去意志的劍，本身已毫無意義。
紅色的山丘。
魁梧的身影。
在這鐵之林中，宛如蒼天巨樹。
緊裹著精悍的身體的赤色聖骸布，在旋風中翻滾。
蒼白的短髮，隨風微微抖動，沙塵纏繞上他古銅色的皮膚。如鉛塊般凝重的青灰色瞳孔，在微睜的眼簾之後，沒有一絲波動。
他，並非人類。
此身為劍所制，時刻承受著被千把劍刺穿心臟的痛苦。
劇痛，生不如死。
可是，他無法死去。
因為他已經是超越了生死的存在。
雖然他比任何人都熱愛著生命，希望能夠拯救目之所及範圍內所有的生靈。
然而，他手中的劍，只是一次又一次地，為了救人，而殺掉更多的人。
在追求理想的道路上，展現在他眼前的，卻只有無盡的現實。
理想，始終隱秘著它的身姿。
戲弄著他，引誘著他。
在終於抓住它的衣角，扯下那虛偽的外衣之後，他所目睹的，卻是自己的夢的殘骸。
這，就是所謂的救贖嗎？
他一直以來所堅信的理想的真正模樣嗎？
多麼荒唐，
多麼可笑，
多麼殘酷。
被萬劍刺穿都未動搖過的心，被生生扯碎，踐踏。
曾經有過似是親人之人，
曾經有過似是夥伴之人，
曾經有過似是戀人之人。
然而，他卻踏過這些人的屍骸，只是望著那虛無的遠方。
沾滿鮮血的雙手，從未能抓住過任何東西。
就連他唯一擁有的理想，最後都背叛他，離他而去了。
失去所求，他的人生，已無意義。
他之所有，只是這內涵無數劍戟的虛無世界。
如今，充斥著這個空間的，只有紅衣戰士無盡的悔恨——
為了他那從一開始就根本不存在的理想，而被他奪去的無數的生命——
這份罪孽，使他比任何人都憎恨自己。
——要是自己從來沒存在過，該多好——
「——！？」
驚醒的凜盯著陌生的天花板。
這裡是衛宮家的某一間空置的房間，也是她目前不得不臨時借住的地方。
她的家，就在昨晚被Rider一行佔領了。
本來她以為自己會不甘心到氣得睡不著覺，卻沒想到睜眼已是天大亮。甚至都讓她懷疑是不是因為最近和一群沒神經的笨蛋混得太久而連自己的神經也變得大條了。
而且，還做了奇怪的夢。
凜坐起身來，回想著剛剛那如墳場一般的景色。
——那個是……Archer的世界嗎？
雖然依然不知道他是哪裡的英靈，但是那個超級欠扁的彆扭弓，看來也是經歷了很多事啊……
「啊茶∼∼∼真是的。」凜煩躁地抓了抓蓬亂的長髮「那算什麼……」
身體感覺很鈍，眼瞼也像石頭一般的重。
Archer那傢伙應該已經在客廳為她準備好早上的紅茶了吧……
因為她是不吃早餐的主義，所以這早晨的一杯可說是讓還沒睡醒的身體醒來的儀式——
「……」
因低血壓而缺血的大腦，又一次遲鈍了半天反應過來，這裡不是她家。
「哈……」
一邊怨恨著早上爬不起來的體質，一邊起床，換穿成制服。
作為聖杯戰爭優勝候補的遠阪家的後裔，被一個外來魔術師逼得不得不放棄自己的陣地就已經夠丟人的，竟然還得受衛宮士郎這個半吊子的照顧……
自己目前這種只能用「狼狽」形容的處境，和遠阪家代代傳承下來的「何時何地都保持優雅」的家規實在相差得太遠了。
「父親……」
黑髮的少女無意識地喃喃自語，呼喚著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尊敬的人——
——參加了十年前的聖杯戰爭，為了家族的榮譽而付出了生命的偉大男人——
——在遠阪凜的心目中，他是一個完美的魔術師，也是她一直以來所憧憬、追逐的目標。
「——請看著我吧，父親。我一定會贏得這場戰爭的勝利的，苦苦準備了十年，就是為了這一刻呀。」
——廚房——
Archer：「早啊，凜。」
士郎：「早上好，遠阪。」
蕾拉：「早安，凜。」
Lancer：「喲，睡得如何，小姑娘？」
凜：「∼∼= =b」
一進到廚房，凜就被眼前其樂融融的品茶圖雷得差點沒跌個人仰馬翻——
L：「小姑娘，你的少白頭泡的紅茶真好喝，我們先嘗為快嘍。」
A：「哼，沒想到你也懂得欣賞紅茶，庫·夫林。」
L：「只要是好吃的好喝的，本大爺照單全收。」
士：「遠阪，吃飯吧。」
凜：「我從來不吃早飯的……」
士：「我聽Archer說了，不過，你打算在我們大家吃的時候，一個人在旁邊看著嗎？」
L：「放心，小姑娘，你的那一份兒我會幫你解決的。」
蕾：「凜，我們剛才決定伙食是輪班制負責的。今天的早飯是士郎做的，晚飯就是由你來當擔嘍。」
A：「哼哼，凜，反正大家的勞動量是平等的，你不會覺得虧的慌嗎？」
凜：「……唉……」
——這種毫無緊張感的氣氛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著已經和其他人打成一片的彆扭弓，凜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不管是認命了也好，還是破罐破摔了也好，反正她感覺自己已經對這幾個著三不著兩的同盟成員越來越看得開了。
「凜，今天你能不能帶著士郎一起去學校呀？」在愉快的早餐之後，蕾拉一邊品嘗著阿茶牌紅茶，一邊向凜問道。
「咦？為什麼？」
「今天我必須帶著Lancer出去一趟。」
「唔，是這樣……好吧，沒辦法。」
「蕾拉，Lancer，今天不訓練了嗎？」一邊在心裡怨念著紅茶的好味道，一邊又對自己的無力暗暗氣憤的士郎，不解地抬起頭。
「反正你的魔法回路還沒有完全恢復嘛，也省得你在家裡呆的發慌鬧出事兒來。」
「唔……」
「好吧，反正我本來打算今天放學後買點日常必需品來的，士郎，你就來替我拿東西吧。」
「咦∼∼拿東西的話，你不是已經有Archer嗎？」士郎瞥了一眼Archer，對方依然是一副不屑一顧的態度，端著紅茶，半閉著眼無視他。
「你難道想看這個肌肉橫生的傢伙，拎著購物袋滿街跑嗎？」
「∼∼噗！！╳3」被凜一說，就不禁在腦中想像出畫面的眾人，都噴了出來。
「呣。」面對大家的反應，Archer挑了一下眉毛。不過也只是聳了聳肩，一笑。
「……不想看。」
「既然如此，那就這樣說定嘍，士郎。」
「……」
凜此時燦爛的微笑仿佛就像安琪兒一樣，可是衛宮士郎卻十分確定，自己肯定看到了一對惡魔的小犄角和一條修長的尾巴在她身後晃悠。
{Archer。}
{嗯？什麼事，凜？}
{好好盯著Lancer和他的Master，看他們都幹點什麼。}
和士郎一起走出衛宮宅之後，凜通過魔法回路向靈體化的Archer指示道。
{好的。你懷疑他們嗎？}
{主要是蕾拉……}凜不自覺地撅了撅嘴。
{我還是弄不懂她到底是為了什麼目的而參加這個聖杯戰爭的。}
{呣……其實你也不用想那麼多吧，那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什麼叫不重要，只要是人，就會追求某些東西的吧，像是財富、名聲、私欲、□之類……但是，我卻看不出她對聖杯有何所求，聖杯對她來說好像是無所謂的東西……既然如此，那她幹嘛還冒險參加聖杯戰爭？簡直是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嗎？}回路那一頭，Archer的聲音微微低沉。
{我不想和這樣一個動機不明的人一起合作，她究竟是為了什麼而戰鬥，又為了什麼而奔走呢？既然參加了這個以生命為賭注的遊戲，那麼她肯定是有一定想用聖杯實現的強烈願望才對啊。}
{……}
{嗯？Archer你怎麼突然不說話了？}
{……沒有目的，就那麼令你在意嗎？}
{當然了，看她整天大大咧咧好像對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但其實心裡肯定有什麼打算，這種人才是最應該提防的！}
{哼……果然是這樣……}
{？到底怎麼啦，你好奇怪喲，Archer。}
{那麼，凜，如果她的目的，是參加這個聖戰本身的話，事情不就說的通了嗎？}
{哈？？參加聖杯戰爭卻不追求能實現一切願望的願望機？那不是更奇怪嗎？}
「……還真是覺得奇怪啊，遠阪。」
{如果……並不是為了用聖杯來得到什麼，而是參加聖戰就是她的願望的話……}
{咦……？}
{哼，不明白就算了。}
{什、什麼呀，是你沒說清楚吧！幹嘛突然鬧彆扭……}
{反正說了你也不明白。}
{你不說我怎會明白呀！！？}
「……遠阪、遠·阪？」
「嗯？啊，對不起，我沒在聽。」
光顧著和看不見的某人鬥嘴，凜根本沒注意她身旁的士郎在說些什麼。
「你正在想什麼嗎，遠阪？」
「沒、沒有啊，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今天早上的新聞裡沒有報導出現新的犧牲者，那個Caster看來是乖乖聽Rider的話了，真奇怪。」
「嗯，的確，那個固執刁蠻的公主竟然會放棄『魂噬』……」
「你認為她就像蕾拉說的，是那個古希臘神話裡的魔女美狄亞嗎？」
「嘛，只能說這個可能性最大罷了。」
「如果Rider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遵守諾言了的話，那他還是個不錯的人啊。」
「士·郎，你太天真了。就算你認同對方的人格，但別忘了，他是我們目前最大的敵人！」
「唔，我、我知道啊，但是……」
就在這時，明明十分熟悉，卻不知為何陌生到令人脊背發涼的聲音從他們的身後傳來——
「——早上好，學長，學姐。」
「啊，櫻……」
「櫻……」
在士郎和凜反應過來之前，紫發的少女便走過他們的旁邊，快步向前走去。
「哎呀……你和蕾拉的事都沒來得及和她說，她肯定是生氣了……」士郎為難地抓了抓後腦勺。
「哼，別理她。」然而，凜對櫻的態度卻是意外的冷漠。
「咦……遠阪你怎麼能這麼說……」
「現在我們沒空理一個無理取鬧的學妹吧？」
「……遠阪你是怎麼啦？上次在我家的時候你也是對櫻那麼……」
「好啦，快走，要不然就遲到啦！」
「啊，等等我，遠阪！」
……
「喲呵——！大家早上好——！！Tiger老師快樂的英語課開始嘍——！！」
「藤姐！！？」驚見本來應該在醫院靜養的Tiger竟然一如既往生龍活虎地來上課，士郎不禁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你……怎麼……你不是在醫院嗎！？」
「你在說什麼呀，衛宮同學，只不過是稍∼微喝多了點而已。是你太小題大作了，竟然給我送到醫院去了。」
「唔……可是……」
「好啦好啦，坐好，已經開始上課了。同學們，開始點名嘍∼」
「∼∼哈……」
就在凜為不知者的幸福歎息的時候，聽到了在屋頂戒備著的Archer通過魔法回路向自己報告道。
{凜，阿爾豐斯他們在往冬木教堂去。}
{冬木教堂？}
{那裡現在已經是個廢屋了，他們到那裡去幹什麼？}
{進到教堂裡面了，我也看不到。}
{Archer，把視覺圖像傳給我。}
凜閉上了眼睛，通過Archer的超強視力傳送過來的清晰的畫面。冬木教堂和周圍的景象仿佛近在咫尺。
{……呣？}
{Archer，那是……？}
好像被什麼追著似的，藍色的槍兵抱著自己的Master從教堂裡飛竄了出來。
{好像發生什麼狀況了。}
{什麼？是別的Servant嗎？}
{不知道……沒有人追出來。}
{……看來放學後，又有事幹了，Archer。}
{是。}
{繼續監視吧。}
{呣。}
靈體化的Archer，屹立在校舍的屋頂，銳利的鷹眼注視著蕾拉和Lancer的一舉一動。
說實話，他現在的心情有些複雜。
在他參加的那次聖杯戰爭中，Lancer的Master在很早的階段就出局了。蕾拉的手臂被砍斷，並被奪走了自己的Servant和令咒，就那樣慢慢因失血過多而死去了。
看來因為自己的介入，使這次聖戰的發展發生了很大的偏差——說實話，他應該感謝Lancer昨晚的英明之舉。要不是他逼退了Rider的話，那麼Archer就必須為了保護凜而動用自己的殺手鐧，而如果他有大動作的話，肯定會被抑制力發現，並受到「世界」修正。那樣，他就會在未能完成目的之前，就被踹回自己的英靈之座。
而他永遠也未曾忘記過，那次在夜幕下的操場中，遠阪凜本來的Servant·Archer和Lancer之間的遭遇戰，帶給他的震撼。
青色的獵豹和血色的閃電，將凜的Archer節節逼退。
那時的他，就像傻瓜似的，在校園的一角觀賞著非人之人所成就的幻想。
行雲流水般如火純清的槍技，驅使著魔槍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在空中舞動。血染的月光在黑暗中暴露赤與藍的軌跡，勾勒出湛藍色的貼身戰服之下，精悍的肌肉糾結、蠕動的輪廓——
而那狂妄的言行，還有如人類最偉大的傳說一般，豪邁淩厲的氣勢，更是將當時尚還年輕的他的心，緊緊地抓住不放。
他一直以來所生活的世界，就在那藍色閃電的雷擊下，應聲瓦解——
——對眼前難以置信的光景看得出神，連本能的危險都遺忘了的笨蛋，卻不小心踩斷了腳下的一節枯枝。
獵豹的血瞳立刻鎖定了新的目標——
對於不相干的目擊者殺人滅口——赤色的長槍，毫無躊躇地刺穿了少年的胸膛。
那就是他和一直以來所憧憬的「被稱為英雄的概念」之間的初次相遇。
——到現在，他的左胸上依然能夠看到那時留下的傷痕。
要不是凜當時救了他一命，也不會有今天的英靈Emiya。
——哼，說不定，自己在那時死掉，才是這世界的幸福——
弓兵的嘴角微微吊起，對於自己諷刺的人生報以冷漠的嘲笑。
——對，這次聖戰，與他參加的那次不同。
也就是說，這裡的凜、士郎，還有蕾拉，都會有與他所知道的，不同的未來——
「……我的目的，只有一個。」
忽然，Archer好像要確認什麼似的喃喃地自語——為了掩飾他心中現在悄悄升起的念頭。
——或許，在這個平行世界中的衛宮士郎，能夠找到與英靈Emiya不同的道路——
——他到最後都未能尋見的——
——救贖。
間幕 所謂英雄
——黑暗中——
朦朧的輪廓。
赤紅色的聖骸布，
黑與白，成對的短劍——
——真美呀。
陰與陽，鋼與柔，黑與白——對立而又渾然一體，不可分割。
美，不可言。
寶具是優秀的武器，漂亮也是當然的。
Saber的劍也是，一看就知道，那必定是十分華貴的神聖之物。
然而，古銅色的雙手所握的那雙劍，卻不是那樣的東西。
以打倒他人為目的的鬥志。
想要名留後世的欲望。
想要超越任何人所造的武器的競爭心。
某種，想要成就最偉大事業的信仰。
——無論對聖劍，魔劍都不可或缺的創造理念，那對雙劍，卻沒有。
……如果硬要說有的話，就只是因為想做而做。
成對的劍，就像是為了質問其鍛冶師的自身意義一般，與無欲無求中所做出的粗糙之劍。
不含任何虛榮的，鏡之劍。
笨拙的鍛冶之劍。
——那種存在方式，所顯現的，只有美麗。
——衛宮士郎正醒過來。
清醒感很重，就像是在頭內有個鉛塊似的。
「奇怪。最近，早晨的感覺都很差……」
不知是因為最近經歷得太多，還是想太多事情——這兩天，士郎似乎每晚都在作有點類似夢的東西。
「……嗯，是蠻漂亮的劍，這沒錯啦。」
出現在夢裡的，是一些籠統的劍的影像。 當中，那傢伙的短劍出來的特別頻繁。
「去！……對啦，我是喜歡啦，但那又怎樣！」
一邊凶著不在這裡的Archer，一邊從床上爬起。
時間是早上六點前。
現在不是對模糊的夢一喜一憂的時候，趕快開始準備早餐吧——快步來到廚房的士郎，和正在系圍裙的蕾拉碰了個正著。
「啊、蕾拉，你起得真早。」
「你也是呀。」
「圍裙給我吧，昨天的晚飯是你做的，今天該輪到我了。」
「輪班式嗎……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嘍。」
蕾拉接下圍裙，交給士郎。
「期待你的手藝，士郎。」
「唔……壓力好大……」
「呵呵。」
「——家家酒好玩嗎，兩位？」
本來還算不錯的氣氛，卻被突然響起的伴隨著嘲諷的低沉嗓音破壞了。
「Archer……你這傢伙……」
盯著實體化現身的紅衣弓兵，士郎很少有地板起了臉。
「幹什麼，大清早的就來想幹架嗎？」
「呣？本來還以為你是個連小蟲都不敢踩的和平主義者，看來察覺對方殺氣的程度的心得還是有的嘛。」
「別把我當傻瓜。怎麼說我也是魔術師啊。對方如果想打的話，我一定奉陪到底。」
努力地不被他的氣魄所壓倒，士郎全力與紅色的騎士對峙。 而那傢伙像是在侮辱人一般地冷哼著，誇張地聳了聳肩膀。
「簡直是笑話。連血的氣味都沒有的魔術師根本就只是個半調子而已。這點你師傅沒教過你嗎，衛宮士郎。」
「什————」
「哼，在這一點上你們倒的確是臭味相投的同類，魔術師始終是與鮮血為伴的。與傷不傷害別人沒有關係，就算自己沒有動手，前進的道路也必然浸染鮮血。 」
「……我身上……沒有血腥嗎……」蕾拉的神色忽然暗了一下，嘴角欣慰似的，微彎。不過，轉瞬即逝。
「……對，切嗣……不，我爸的確是說過。所以他才會叫我不要成為魔術師啊……」
「沒錯。從這一點來說衛宮士郎根本不適合做Master。和凜實在相差太多了。」
「算什麼啊，你的意思是遠阪就有血腥味嗎？」
「那是當然。她雖然是有一點天真，但該下手的時候卻絕不會手下留情。說實話以她的能力沒有與衛宮士郎合作的必要……但她還是做了多餘的事。做為我的話我是反對這次合作的——算了，沒辦法。Servant必須要遵從Master。」
說到這裡，Archer的嘴角再一次壞心眼地吊起。
「——是這樣吧，衛宮士郎？就算Master是一個無能又不成熟的笨蛋，Servant卻還是必須遵從Master的意思。」
「……這句話，是在說我和Saber吧——遠阪也真是可憐，竟然要和你這樣愛捉弄人的傢伙一組。」
「呵，真受不了，你還把這樣的話掛在嘴上啊……給你一個忠告，不要去考慮什麼Servant的性格。我們只是純粹為了戰鬥而被召喚的『東西』，不過是通過令咒所聯繫著的道具。而支配權完全在你們手中，所以道具所說的戲言根本就可以置若罔聞。」
「∼∼」
沒有這樣的事——這句話，衛宮士郎卻無法說出口。
被令咒束縛著的Archer自己說出的這番話，是勿庸質疑的真實。
……雖然士郎從不認為Saber或者Lancer是什麼道具，但事實上，他們確實被令咒束縛著。
「喲，說的真難聽呀，少白頭，看來你對自己現在的處境相當不滿呢。」
突然，輕佻的聲音從窗外響起。
「哼。」
「Lancer！」
士郎和蕾拉抬起頭，只見Lancer從開著的窗口上方倒掛著伸出個腦袋來。
「早上好，兩位。嘿，少白頭，終於一睹你的尊容啦。」Lancer手把著窗沿一翻身坐到了窗臺上。
「昨天晚上本來想找他一起喝一杯的，不過這傢伙一看我手裡的酒瓶就死也不肯實體化。」
「啊啊！那是藤姐的藏酒啊！！」士郎這才看清Lancer手中格外眼熟的酒瓶，其實是Tiger放在他家酒櫃裡的珍藏。
「哦？那個送到醫院去了的大姐嗎？原來這些好酒都是她的……嘿嘿，哪天一定要約她去喝一杯。」
「Lancer……不可以隨便拿別人的東西呀……」
「嘿嘿嘿……」Lancer一如既往嬉皮笑臉地敷衍過去。
「——嘖，我才沒有什麼不滿，只不過看著這個天真的白癡嘴癢癢而已。他竟然當真以為Servant是根據自己的意志來回應召喚的。」
「咦？什麼意思，Archer？」
「切，好個樂天的傢伙，真的沒有思考過嗎……聽好了，所謂的Servant就是「被呼喚出之人」——英靈並不是全靠自己的意志，而是因為他人的意志而被呼喚出來的。我們本身是沒有自由意識可言的。」
「什麼……你在說什麼，你們不都是想得到聖杯，才回應魔術師的召喚，成為Servant來參加聖杯戰爭的嗎……？
「哼，那麼我問你，因為過去的功績而成為英靈，之後被人們所傳誦，成為他們的支柱，拯救陷於危難中的人類——」
「——不過，那個英靈，真的發自內心地想『拯救人類』嗎？」
「不，那是……既然被稱為英靈，那就應該是高尚的人物啊—— 」
一邊說著士郎卻不自覺地瞥了瞥Archer和Lancer——說實話，至少面前的這兩位，和「高尚」真是一點邊都扯不上。
「呵呵……你說話怎麼跟那個大嬸（他指的是美狄亞= =b）似的……不過，要說『理想中的英靈』的形象的話，還是Saber看上去比較典型吧？」
Lancer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坐在窗臺上，悠閒地和Archer扯天。
「哼，她不過是一個被理想束縛著的傻丫頭而已。而且她自己竟然到現在都沒察覺到這個事實——真是笨到可以。」
Archer嘲笑一般的口吻諷刺著騎士王。
「從這一點來說，她可是典型的守護者，名副其實的『奴隸』啊——在人類因為自己的愚行而陷於危機的時候被呼喚出來，做完清理然後消失，這就是英靈——說到底『英靈』這種東西根本就沒有意志可言。只不過是永遠地持續不斷地為人類勞動的清潔工。」
「什……不是那樣的吧。你們不是都有自己的意識嗎……雖然被召喚的時候與自己的意願無關，但召喚出來之後不就可以自己做出選擇了嗎？」
「那是自然，我們是Servant啊。雖然不知道是誰製作的儀式（System），但這場戰爭的確設計得很精妙。給予本來只有來源於本體的觸覺的英靈以形體，當作其本體來役使。英靈在得到servant這個外殼的同時，取回過去的人性，過去的執著，同時也伴隨著過去的遺憾——因此Servant才會去追求聖杯。得到聖杯的話就可以彌補過去的遺憾，也可以作為人類在這個世界多停留一段時間。」
「做為人類留下來——」
這也就是說，不是以Servant，而是以一個人的身份獲得自由吧。
……再加上聖杯還有實現願望的力量。
如果連他們生前沒能實現的願望都能實現的話，Servant確實會和Master合作。
即使對身為英靈的他們而言，聖杯也如同上天賜予的奇跡。
「——Archer，你也想要聖杯嗎？」
蕾拉突然試探似的問Archer。
「聖杯？哼，我才不要。我的願望，那種東西根本無法實現。」
而赤紅色的騎士滿懷輕蔑的，明確的下了斷言。
「這麼說，你明明對聖杯沒有興趣，還是硬被呼喚了出來……？ 」
「是的。」
「……『阿賴耶』的奴隸嗎……」蕾拉的眉毛不自然地抽動了一下，語氣中透露著厭惡。
「……為什麼，這樣的東西，你會說你不需要呢？能實現無法實現的願望，即使是想擺脫servant的身份也是做的到的啊。」
「——原因很簡單。我呢，根本沒有什麼無法實現的願望。」
「咦？」
「和其他的英靈們不同，我是實現了願望後才死去，成為了英靈。所以我並沒有什麼想實現的願望，也對作為一個人類留在這裡的事沒有興趣。這點Saber應該也是一樣的。」
「別、別說什麼傻話了。Saber可是對我說了聖杯對她是有必要的。可不像你那樣，什麼目的都沒有地做著Servant。」
「————我的……目的？」
Archer茫然地低語。
「∼∼唔。」
為什麼呢。
明明沒什麼特別的話語，卻讓士郎和蕾拉全身泛起一陣惡寒。
「……哼，有沒有目的都是一樣的。 如果在意的話就試著問問吧。Saber的目的雖然是聖杯，但絕對不是為了自己而使用聖杯——這件事，如果你還自認為是她的Master的話，就絕對不要忘記。」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麼，庫·夫林？」面對Lancer不明所以的嗤笑，Archer卻出乎意料的好像被戳到痛處似的皺起眉頭。
「哈、哈……你這傢伙，真是彆扭到一定境界了。」Lancer一副「敗給你了」的樣子，搖著頭。
「……Lancer，Archer剛剛說的，是真的嗎？」士郎轉而問Lancer。
「嗯？嗯嗯∼∼……這都是各人的感受問題吧，什麼英靈吧，人類吧……對我來說都沒什麼關係……我現在幹的事和我還活著的時候沒什麼區別——吃飯喝酒抱女人，這就是人生的真諦。」
「嘖……英靈哪有什麼人生可言。」
「也對，反正這次召喚也不過是虛假的第二次生命。」
「哼，有的時候真是羡慕你這樣單純的傢伙。不管是在天堂還是地獄，只要有酒喝有架打，就能過得很好。」
「還得有好女人才行。」Lancer舉起手中不知從哪弄來的酒瓶，仰頭灌了一口「噗哈……嘿嘿，不過，我的女人運一向不怎麼樣就是啦。」
「Lancer，你對第二次生命沒有興趣嗎？」蕾拉向Lancer問道。
「嗯∼∼……無所謂，順其自然吧。」Lancer懶洋洋地說「在這個時代活著應該也不錯。」
「……順其自然……」蕾拉喃喃地重複著Lancer的話。
「……Lancer，」Archer看了看蕾拉又看了看Lancer「你雖然是正統英靈……但是，其實你從來就沒想過什麼『拯救人類』之類的事吧。」
「噗！你當我白癡嗎，誰會去幹那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我只不過是保護該保護的，殺掉該殺的。」
「——殺掉該殺的……！？」士郎難以置信地張大了眼睛瞪著眼前的英雄「你在說什麼呀，Lancer！你有什麼權利決定誰該殺誰不該殺！？既然是英雄，就應該拯救所有人吧！！！」
「……？？？」好像被士郎的熱血發言噎到了，Lancer握著酒瓶的手舉到一半的就停在了那裡，愣愣地看著他。
「你是庫·夫林呀，是北歐神話裡最偉大的英雄啊！！以一個人的力量拯救了所有人的，我最崇拜的英雄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你笑什麼！！？」
「哈、哈、哈、哈啊，哈啊啊∼∼……原來本大爺的徒弟是這麼個大白癡，哈。」
「你在說什麼！！你自己本來就是阿爾斯特的英雄啊，你保護了整個國家啊，拯救了無數人的生命啊！！！正應如此，你才是英雄吧，為什麼要笑話你自己做過的事！！？」
「……呵∼∼……那麼小鬼，我問你，既然你說英雄就應該救所有人，為了保護自己的國家而殺死了無數敵軍士兵的本大爺，是不是就算不上英雄了呢？」
「！！——什……麼……」
「對於阿爾斯特來說，我的確是英雄。但是對於美伊芙他們來說，我只不過是一個可怕的殺人怪物。我殺了他們可不止一萬兩萬的人啊。」
「……」士郎不禁失言，難以置信自己竟然忽略了這一點。
所謂的英雄傳說，都是經過後人的極盡美化的——非理想的部分會被刪減或忽略，只剩下最純粹的光芒——在那裡，只有「英雄」的存在。
「明白了吧，小鬼，所謂的英雄，其實就是士兵——以敵人和自己的血，來換取自身至高的榮譽。」
「不是的！！」士郎拼命地否認，「不一樣的……英雄怎麼可能是只是士兵……只是用來殺人的國家機器！！！」
「一樣的喲，小鬼。殺的人越多，我所獲得的榮譽也會越多。像我，把本來應該由赤枝的夥計們一起分擔的份兒一個人全給搞定了，所以就變成阿爾斯特最大的英雄了，哈哈。」
「……」
看著以一副開玩笑似的口吻講述著自己的殺人見聞的Lancer，士郎感到心中的某些事物在漸漸崩壞。
「……喂，我說，你是不是把『英雄』和你憧憬的那個什麼『正義的使者』給混為一談了？這根本就是兩個概念好不好。」
「！！？」
「切，難怪你能召喚出Saber……你們倆簡直就是一個模子打出來的。」Lancer無奈似的抓了抓後腦勺。
「哼，這種笨蛋的結局，頂多是抱著理想溺死吧。」
「抱著理想溺死嗎……那樣也挺幸福的，不是嗎？」Lancer淡淡地說。
「——什麼！？」
「不是嗎？」Lancer有意無意地瞥了瞥Archer「能做夢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啊，少白頭。」
「……哼！」Archer甩開那好像能穿透一切的Lancer的視線，不自在地哼了一聲。
「Lancer……你……不笑話我嗎？」士郎好像有些難以置信。
「啊？為什麼要笑話你？你不是當真的嗎，小鬼？」
「唔……是這樣沒錯，不過……以前從沒有人把我的話當真……」
「……小鬼，你說，我就是你崇拜的英雄，是吧？」忽然，Lancer的語氣似乎有些恍惚。
「咦？」
「『正義』這種東西，根本就不存在的，小鬼。否則這世界也就不需要什麼英雄啦。」
「唔……」
「不過，如果你想要力量的話，我可以給你——但是，我的生存方式並不能成為你的參考，懂嗎，小鬼？因為我從來沒做過夢，所以，要如何運用這力量，是你自己要考慮的事……但是，記住——這力量，絕不可以為他人而用，知道麼。」
「不為了……那為了什麼……？」
「當然是為了自己。」
「只為了自己……？」
「是的。」
「人應該為自己而戰，因為別人不需要你來幫他們，他們有他們自己的戰爭，外人插不上手的，必須自己想辦法挺過去……當然，挺不過去的話，不過一死而已。」
「沒有人願意死吧！」士郎看著如此淡然地說出殘酷之言的Lancer，不禁反駁道「所以我才要……！」
「你也是為自己的『理想』而戰，並不是為了別人而救別人，不是嗎？」
「……我……！！」
「你是為了成為『正義的使者』才想拯救別人。」
「不是！！！」士郎拼命地否定道「我……是為了……！！」
「是是是，我知道啦，你別激動。」Lancer好像很無聊似的打斷士郎的爭辯。
「不管你是為了什麼，和我都沒關係。如果你想繼續和我學技的話，我也不會拒絕，你自己想清楚就是啦。」
「……」士郎盯著眼前的所謂英雄，無法相信從他口中聽到的話。
「哼哼，訓練這種廢物，純粹是在浪費時間。」
「你說什麼，Archer！！我一定會成為『正義的使者』的！！！」
「那麼，從今天開始就再開特訓吧，做好覺悟啊，小鬼。」
「覺悟——我早在十年前就有所覺悟了——拜託你了，Lancer。」
「說得好，這才叫男人。」
「哼，繼續玩你們的家家酒吧。」
扔下惹人厭的話，紅色的弓兵消失了身影。
「嘿嘿，彆扭的傢伙。」Lancer若有所思地望著Archer消失的方向。
間幕 Blue Dream
——陌生的畫面，在意識中顯現。
是關於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故事。
男方貌似貴族的子嗣，舉手投足間自然而然地透露出優雅。精緻的面容，淡金色捲曲的短髮，梳理得很整齊。身材高挑，身穿一身樸素的黑色風衣。而他的眼睛——和蕾拉一樣，是如蒼穹般的湛藍。
Lancer從見到蕾拉的第一眼就覺得，她的眼睛很漂亮。
與自己這令人生畏的血紅色瞳孔不同，那如藍寶石般清亮的色彩，令他著迷。
平淡無奇的畫面，不停在Lancer眼前閃現，隨即消失。就像在看幻燈——Lancer發現自己竟在無意中窺視著蕾拉的記憶。
而在所有陽光明媚的日子中，都能看到「他」的存在。
那傢伙就是蕾拉過去的男人吧——Lancer饒有興致地觀賞著兩人相處的片段。
真的是，平淡無奇。
和所有的情侶一樣，他們只要呆在一起，就能感到無比快樂。
就算只是靜靜地坐著，肩靠著肩，什麼都不做——時空中卻充斥著最純粹的愉悅。
Lancer鼻子酸溜溜地看著他們——說實話，他對這種平凡的生活，是很好奇的。
作為英雄，他生活的大部分，都是在戰亂中度過的。
雖然也有過妻室，可根本就沒來得及好好享用，他的生命就已經走到了盡頭。
他看著他們，一起讀書，一起跳舞，一起吃飯，一起笑……快樂得像傻瓜一樣。
Lancer在這裡看到了他所不認識的另一個蕾拉。
怎麼說……好像比現在要可愛得多。
是那種更接近於自己靈魂的狀態。
坦率、單純……打從心裡笑得開心——就像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純潔，耀眼。
——嗯……看身體的發育程度，應該和現在的時間相隔不遠才對……可是氣質上為什麼會差這麼多？
一絲不祥的預感爬上Lancer的眉頭——他開始對於蕾拉的那個「他」感到焦急。
明明幾乎整天都黏在一塊，可是那傢伙竟然對蕾拉連碰都不碰一下。
——靠，難道你是性無能嗎，趕快下手呀，下手！！！
幹瞪著眼著急的Lancer甚至想沖過去揍這個假清高的傢伙幾拳，無奈他只不過是這早已成定局的「過去」的旁觀者。
「……」
雙手枕在腦後仰臥在衛宮家的屋頂上，Lancer望著滿天的繁星。
剛剛他似乎打了一個盹兒。
——只要Master能供給足夠的魔力，Servant就能時刻保持在最佳的身體和精神狀態，所以一般是不需要休息的。
然而，從流淌著血液的互相連系著的細小回路中——他似乎是瞥見了自己Master的記憶。
——Lancer從來不會在意「過去」這種東西，不管是自己的還是他人的。
因為過去決定了現在，而未來尚未確定。所以，與人相處只要看著「現在」就可以了。
他能和任何人都馬上打成一片，但也從來不會與任何人深交。
沒有人能真正進入庫·夫林的內心。
但……可能正因為如此，所以大家才很樂意與他交往。
在他的面前，「過去」失去了意義——卸下一直以來所背負的種種，能夠非常輕鬆地坦誠相對。
這種若即若離的距離……讓人非常舒服。
而也正是英雄庫·夫林的魅力所在。
所以，這回雖說是無意中碰觸到了蕾拉「過去」的片段，還是讓他覺得不太自在。
「嘖……那算什麼……」
有些煩躁地起身，胡亂地抓著自己的頭髮。
「——哼，還真是悠哉的傢伙，敵人當前竟然還能呼呼大睡。」
帶著一如既往的諷刺味道的低沉而渾厚的嗓音，在不遠處響起。
「敵人？」
Lancer扭過頭來看向在房頂的另一邊，背對著他兢兢業業地站崗的Archer。紅色的披風在晚風中微微擺動著。
「雖說我和你現在是同盟關係，可是也不排除我會背叛的可能□，要是我在剛剛偷襲你的話……」
「得啦得啦，你不會那麼做的，少在那兒裝。」
Lancer不耐煩似的掏了掏耳朵，打斷了他的話。
「你怎麼知道？」
「我就知道。」
「哈，不愧是正統英靈閣下，竟然如此信任我這一介小卒，真是受寵若驚。」
「我從不相信任何人，自然也就沒有背叛可言。」
「……」
Archer微微轉過頭來，——這個平常看上去懶懶散散的槍兵，卻經常說出不該在「英雄」口中出現的話。
「在這世上，能夠信任的，只有自己。」
「……哼，這倒是真的。」
「該相信誰，不該相信誰，都是由自己來判斷的事。如果你所相信的人背叛了你，那也只能說明自己是個二無眼，和別人沒關係。」
「……你從來不相信任何人嗎，庫·夫林？」
「我只相信自己。」
「——那……」
——你不會覺得孤獨嗎——
到嘴邊的話，硬是被Archer咽回了肚子裡。
——覺得孤獨，所以想相信自己以外的某個人，或某件事物嗎？
人是軟弱的——然而，能夠承認，並接受這個事實的人，能有多少呢？
大家都是和自己一樣，拼命隱藏，虛張聲勢——在現實冰冷的長夜中，顫抖著縮成一團，互相糾纏著、依偎著抵禦嚴寒。
——然而，有些人，就是能夠不依賴任何人，在冰天雪地中，獨自向那他所認定的「前方」義無反顧地前行——
——對，他一直以來所恐懼的，所悲傷的，正是這一點。
不是因為知道自己作為「英雄」必將短暫的人生，而選擇至高理想的「果決」。
——其實，無意改變自身坎坷命運的「覺悟」，才是真正令他畏懼的——
這也是真正的「英雄」和他這種凡人之間的區別——說實話，他無法否認自己每每在面對庫·夫林時，所感受到的這種「劣等感」。
——從心底油然而生的「敬畏」——這一點，從他在少年時第一次被那長槍刺穿心臟，就從來沒有改變過。
「——嗯？」
「沒什麼。」
「什麼呀，想說什麼就說出來唄。」
「沒·什·麼。」
「嘖，無聊。」
一個翻身，Lancer就穿過屋頂降落到了屋裡，來到廚房開始在櫥櫃裡叮裡咣啷亂翻。
「……你在幹什麼？」
感到異樣而追隨而來的Archer不解地問Lancer。
「我不爽，我要喝酒……哦，有了，而且還是不錯的貨色。」
即刻多雲轉晴滿面放光的Lancer摸出的是一瓶高級蘇格蘭威士卡，順手又摸出兩個玻璃杯。
「正好，你也一起來喝吧，少白頭！」
「我不喝酒。」
「切切切……你呀，真是不懂得享受人生的樂趣……」
Lancer飛過來胳膊一把卡住Archer的脖子。
「吃飯喝酒抱女人，此乃人生之真諦也！！」
「我們作為Servant是不需要進食的……而且，作為脫離了時間軸的永恆的存在，在某一次召喚當中產生的的感情，對我們來說都不過是過眼雲煙，只是徒增空虛而已。」
「哦∼∼……這麼說來，就算本大爺對你家的小姑娘出手，你也無所謂，是嗎？」
「你、你這傢伙怎麼可以這麼隨隨便便就……受傷的可是對方啊！！」
「這和你沒關係，是本大爺和小姑娘之間的問題吧。」
「你……！！！」
「寶貝親親∼∼我來啦！！！」
「Lancer！！！」
往凜的寢室狂奔的Lancer被以難以置信的速度飛躍過來抱住他的雙腳的Archer絆倒，華麗麗地大馬趴摔在了走廊的地板上。
「呼！呼……真是大意不得的傢伙，你來真的呀！？」
「呵呵∼∼看來你還是蠻在意小姑娘的嘛。」
就那樣賴在地板上不起身，Lancer一隻手懶洋洋地撐著自己的腦袋，用牙咬開威士卡的瓶蓋，開始往寧可自己的鼻子和地板親密接觸也捨不得放手的玻璃杯裡倒酒。
「作、作為Servant，保護Master的安全是理所當然的吧。」
被Lancer穿透身體般的視線打量著，Archer不自在地別過臉去。
「什麼呀，我可是想給你家小姑娘一次至高無上的享受喲——女人呀……嗯，秀髮是最重要的……把鼻子埋在一團雲鬢中，就此睡去……還有香唇，輕輕貼上你的……就像越過沙漠後的第一口美酒……」
「閉嘴。」
「□……大的小的……還有褪……」
「閉嘴！！！」
「而在她們的兩腿間……是一切快樂之源……」
「去死吧，你這只萬年發情的瘋狗！！！」
沒等Lancer把話說完，黑白雙刀便出現在了忍無可忍的Archer的手中。
「！！！靠，有種啊，你這連女人都不敢抱的未老先衰的性無能！！！」
「誰、誰誰誰是性無能！！？」
「說的就是你，白癡！！！有本事就挺起來一個給我看看！！！」
「你的腦子裡難道就只有這些嘛！！？可惡，去死！！！」
「靠，來啊，誰怕誰！！！」
於是乎，衛宮家的庭院，就這樣瞬間被兩股旋風肆虐得面目全非了。
第33章 過去之影
「——走吧，Lancer。」
「好啊，去哪兒？」
在送走凜和士郎之後，蕾拉扭頭便向新都的方向走去。
「冬木教堂……或者說，是言峰教會。」
「你不是一直都討厭那裡嘛，怎麼到這會兒突然想去了？」
「本來我以為和遠阪凜聯手後能把情況把握得清楚一些的，但是你不覺得，凜對聖杯戰爭的認識，並不比我這個外來的魔術師多多少，而且它所瞭解的第四次聖杯戰爭的資料，也僅限於魔法協會和教會公佈的官方資料裡的內容……作為『起始之禦三家』，他的父親還參加過聖戰，這不是很奇怪嗎？現在麻煩的神父正好不在，言峰教會裡應該保存著比較真實的資料才對。」
「這不是什麼值得你那麼在意的事情吧……嘛，無所謂啦，只要不悶在家裡，要我跟你去哪兒都成。」
「你這人真是……神經大條。」
「這是本大爺的優點吧？」
「……＝＝ｂ」
傻笑的Lancer輕浮地拍了拍做無奈狀的蕾拉的肩膀，像散步一樣步伐輕快地往山坡下走去。
言峰教會前的廣場冷冷清清。
枯黃的落葉在蕾拉的腳下破碎，發出乾澀的呻吟。
清晨清爽的大氣和朝陽晃眼的光芒，不知為何卻依然無法驅散環繞在這個教堂的朽氣。
好像有什麼東西腐爛了。
不祥的氣息依舊。
若有似無的噪音摩擦著耳膜，使感官極度的不快。
Lancer靈體化隱藏了身姿，而蕾拉站在教堂黑洞洞的門樓前，只見她拉長的影，被吸入一般地吞噬，融化在無盡延伸的暗影中。
抬頭，宛若夢幻一般絢爛的彩色玻璃懸浮在虛空。
蕾拉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努了努勁兒踏進了這污垢的聖所。
嗒——……
嗒——……
鞋底和無機的花崗岩碰觸。
空曠的禮拜堂迴響著本來非常輕微的蕾拉的腳步聲，越發令人感到陰森寂寥。
「——第五次聖杯戰爭中Servant·Lancer的Master,蕾拉·馮·阿爾豐斯小姐，有何貴幹？」
在本應該無人的禮拜堂中突然響起的清冷的女聲，著實嚇了蕾拉一跳——在教堂頂端華美的彩色玻璃炫目的碎光之下，一個精煉的身影，緩緩走來——連腳步聲都聽不見，蕾拉甚至一瞬間荒唐地認為，那是幽靈。
然而，漸漸從陰影中顯現的面孔，卻是蕾拉最始料不及的人物。
「……巴澤特？」
警惕地注視著咄咄逼人地接近而來的人影，Lancer只見蕾拉的臉竟「唰」一下變得慘白。
「——巴澤特·弗拉戈·瑪克勒米茲，是你嗎？」
「是的，阿爾豐斯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在兩步之遙站定的人物，身穿毫無情趣的貼身西服。酒紅色的短髮，緊繃的嘴角，左眼下有一顆迷人的淚痣——毫無疑問，美女★——然而，冷峻的雙眼中卻看不出一絲情緒的波動。
{蕾，你認識她嗎？}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蕾拉沒有理會Lancer的疑問——或者說，她現在完全沒有餘力思考自己的困惑以外的事情。
「我是教會委派而來，作為言峰修士的代理來監督第五次聖杯戰爭的。」
「這麼說，那個神父還活著嗎？」
「無可奉告。」
冷冰冰地結束掉與眼前之人的會話，巴澤特立刻將話題轉移到蕾拉身上。
「阿爾豐斯小姐，您作為參加第五次聖杯戰爭的Master，一直都沒有辦理手續吧。這次您來拜訪，我就視為來報導了，可以嗎？」
「……」
對面的蕾拉不自然地點了點頭。
「好的，那麼，阿爾豐斯小姐，現在可以談談我們之間的事嗎？」
「什麼？」
「阿爾豐斯小姐，雖然我現在是聖杯戰爭的代理監督，但是這和自己在先前所接受的任務並不衝突，所以，希望您今天能給我一個令人滿意的回答。」
「……你在說什麼？」
「請將那東西交給我——那是應該由教會來保管的聖物。否則的話……」
「我說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蕾拉也毫不示弱地打斷巴澤特的審問一般的問話。
「請不要再辯解了，阿爾豐斯小姐，教會是把握了確鑿的證據才委派我來和您商談的。」
「我·不·知·道！！」
「……請您三思後再作出回答，阿爾豐斯小姐。」
巴澤特的語氣滲透出了威脅。
「雖然您銷毀了所有的證據和資料，但只要費一些功夫，我們還是有辦法調查的——從破壞的範圍和程度來推算，那一次爆炸所釋放出來的能量，遠遠低於先前所預計的威力——也就是說，大部分的能量，是成功地轉換了——試驗，其實是成功的。而您卻扭曲了這個事實，向外界發佈了錯誤的資訊，並企圖將實驗的成果據為己有。」
「不，試驗失敗了。」
蕾拉斬釘截鐵地否認道。
「事故發生的那一天，我並不在場，所以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導致了意外，但是，毫無疑問，實驗肯定是失敗了——這就是作為那個試驗的負責人之一的我，作出的正確的判斷。」
「請您不要再執迷不悟了，阿爾豐斯小姐，那個試驗的產物，是不應該根據個人的判斷來運用的，教會已經得出結論，現在的阿爾豐斯家並不具備保管賢者之石的實力，為了聖物應該由實力強大的組織來保管……」
「你聽不懂人話嗎？我說，試·驗·失·敗·了——我沒有什麼要上繳給教會的，所以，跟你們那些無聊的頭頭們說，以後不要再來煩我，聽到了嗎！！」
那個平常和和氣氣的蕾拉，面對巴澤特態度卻意外得強硬，絲毫不留餘地，拒絕的非常徹底。
「是嗎……那麼，沒辦法了。」
巴澤特只是冷靜地作出自己的判斷。
深紅色西服的身影晃動了一下，一瞬間消失在蕾拉的視野之外——
「咣！！！」
「——！？」
突然毫無防備地在蕾拉耳邊響起的爆裂聲——及時實體化現身的Lancer用長槍擋住了巴澤特揮向蕾拉的重拳——血肉之軀竟然和魔器碰撞出金屬撞擊般的巨響。
「噓——……這一拳可真夠勁啊，巴澤特小姐。」
感受著雙手的振動，Lancer一臉佩服地吹了聲口哨。
「Lancer的Servant……」
巴澤特見狀迅速飛身後退到長槍的攻擊範圍之外，在較遠的距離和Lancer對峙著。
「雖然不知道你們之前有過什麼過節，不過我是必須要保護自己的女·人的，嘿嘿。」
Lancer似乎一點都沒把眼前的執行者放在眼裡，毫無戰意地架著長槍，還開著玩笑。
「……你的Master是一個極度危險的不安分子，不但私自窩藏重要的聖物，還單方面脫離了魔法協會，無視教會的勸導，是教會指定必須排除掉的異端。」
「那種事，和本大爺沒關係，如果你要傷害蕾拉，我就要阻止。」
「……不愧是，古蘭的猛犬。」
巴澤特的語氣中第一次似乎摻雜進了某種感情，察覺到這細微變化的Lancer，更加確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測。
「喂，小姑娘，剛剛聽到你的名字，我就有點在意，不過你該不會是……」
「是的，我是巴澤特·弗拉戈·瑪克勒米茲——赤枝騎士團的騎士之一，繼承了弗拉戈之名。」
「阿茶∼∼……這是什麼因緣呀……」
Lancer仰身拍了拍自己的額頭，一幅無奈至極的樣子。
「庫·夫林，赤枝最偉大的騎士王，久仰大名……在這種情形下見面實在是遺憾，不過，如果你想妨礙我執行任務，那麼，我會連你一起抹殺。」
「噢？呵呵，有意思，有本事你就試試看。」
聽了巴澤特的警告，Lancer饒頭興致地跳了一下眉毛，耍了個槍花重新擺好姿勢。
「隨時候教，弗拉戈的小姐。」
「Lancer！！小心，巴澤特是很厲害的！！！」
蕾拉在Lancer身後神經質地喊叫著，神情是驚詫，畏懼，和從未有過的嚴峻——完全沒有平常不慌不忙的那種悠然的態度。
「喂喂，你慌什麼呀，蕾拉，難道你認為本大爺會敗在一個小女孩手裡嗎？」
「不是的！！巴澤特她……！！！」
「……？」
Lancer的神情忽然改變了，血色的雙眼瞪得溜圓——只見對面的女魔術師的背後，緩緩浮起了一個鉛色的石球，就像微型的行星一樣，周圍還環繞運行著閃著微光的遠古時代的精靈文字。
「——喂，喂喂喂，真的假的，不帶這麼開玩笑的吧……蕾，那個該不會是……」
「你猜得沒錯，Lancer……」從背後傳來的蕾拉的聲音，異常沉重。
「那就是弗拉戈家族代代相傳的魔術禮裝『逆光劍』——Flagalac，神代的魔術。」
「——也是俺老爸的愛劍。」Lancer自己補充道，嘴角依然上挑，但臉上的表情卻很複雜「而在這把劍面前，我，必定敗績……」
「——那麼，恕我無禮了，庫·夫林。」
在女魔術師毫無感情的宣戰之後，那個在空中浮游的星球，突然開始劇烈地改變自身的形狀，內容物刺破了星球的外殼，像水銀一樣流竄於虛空中——凝固成型的神魔之劍，流線型的劍身上鑄刻著遠古的Rune文字，散發著青氣，鏡子一般地反映著巴澤特的側臉。
身為人類的巴澤特膽敢挑戰英靈Lancer的自信，也正來源於自己的這個「現存寶具」。
——逆光劍Flagalac——
不管是速度，力量還是其他的任何方面，人類都不可能和英靈抗衡——巴澤特和Lancer對拼，先發的肯定是Lancer。
因此按道理來說，就算巴澤特的顯存寶具Flagalac擁有一擊把Lancer打倒的威力，但同時Lancer的寶具也會消滅掉女魔術師——必殺的迎擊也就會像這樣，以自己的死為前提而與敵人對拼。
可是，巴澤特的劍，卻顛覆了以上的這些
這把劍所斬斷刺穿的並不只有敵人的心臟而已。
它真正的可怕之處，是能夠連兩者對拼的「命運」都一刀兩斷，可謂是必勝的魔劍。
如針一樣收斂的寶具的一擊，其本身的威力確實值得誇耀，不過真正令人畏懼的是它的特性——
——後發先至——
它在敵人使用寶具後就會立刻發動，無論對手以怎麼樣的高速襲來都會以更高的速度命中對方，讓敵人絕命當場。
Flagalac正如它名字一樣，歪曲因果，把自己的攻擊改寫為「先行攻擊到對方的攻擊」。
就算擁有再怎麼強大的寶具，死者是無法發揮出那個力量的——對於先被打倒的人來說，根本就沒有反擊的機會。
這是一把可以把所有攻擊都無效化的逆行之魔劍——以時間為武器，讓敵人的攻擊無效化的神之特技——擁有著「歪曲命運」這種概念的詛咒
那個詛咒，即使對於先行投槍的Lancer也沒有例外——
「切，真是沒女人緣……」
Lancer鮮紅的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這種緊張，真是許久都沒有過了——在昏暗的教堂中宛若發光的槍兵的紅眼，緊盯著眼前的女魔術師。
——戰神之劍，鎖定了槍兵的心臟——
懸浮的神劍迸發出耀眼的青色閃電，內涵的魔力，一觸即發——巴澤特毫不吝嗇地將自身所有的魔力都傾注到這一擊——只要沒有了Lancer的保護，要想解決蕾拉對她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
「——Answerer……」
「——三十六計走為上！！！」
巴：「——咦？」
蕾：「——啥？」
呼咻咻……
——在巴澤特對槍兵俏皮的語氣和意想不到的舉動反應過來之前，她的眼前就只剩下了一陣旋風卷落葉……
第34章 Red Hill
黃昏。
落日的餘輝。
天地浸染為刺眼的血紅。
混雜著濃重血腥味的風。
遍野的屍山。
失去靈魂的軀殼，橫七豎八地重疊著。
風，停息。
無聲。
一嬌小的身影，跪倒在血丘之巔。
手中的劍，貫穿壓在身下之人的心臟。
天藍色的美麗的聖衣，高貴的白銀盔甲，已為她自己、曾經的部下和親人的血所遮蓋。
她的周圍，空無一人。
——阿納托莉婭，當拔出此劍時，你就不再是人類了——
常年陷於戰亂中的祖國——
父親，死于戰場——
哥哥，死于戰場——
弟弟，死于戰場——
風，夾雜著乾澀的沙。
荒廢的土地——
饑荒——
瘟疫——
難民的隊伍，匍匐般前進，向那不知通往何處的道路——
母親，枯瘦如柴——
沒有奶水，新生的生命還未成長就要迎接死亡。
被遺棄在路邊。
車輪，從旁邊碾過——
馬蹄聲無精打采——
破爛的布鞋，粗糙的腳底板——
嬰兒還活著，
可是，沒有人看他一眼。
除了那一對，無瀾的湖水一般的，聖青色的碧眼。
救救我——
她聽到了即將消逝的初生靈魂的哭泣。
誰來救救我——
我來救你——
——怎麼救？
——……
少女看著那嬰兒被馬車卷起的塵土漸漸淹沒，漸漸消失……
現實對於這金黃的靈魂來說，過於殘酷——
她不願意看到父親滿腹無奈地戰死沙場，
她不願意看到母親因為親人的死而哭泣，
她不願意看到弟妹乾瘦的身軀，
她不願意看到遍地的屍骸，鐵銹色的荒地，扭曲糾結的枯樹，滾肥的烏鴉……
她不願意看到，那嬰兒，被無情的塵土埋沒。
——她否定這刺眼的「現實」，渴望能夠毀滅這醜陋時代的力量——
於是，她聽到了魔術師的低語——
——神啊，此人便是實現您的意志的代理人——
神？
——去拔出那把石中劍吧，阿納托莉婭。
神，會賜給你夢寐以求的力量，
用這力量，來實現你的「理想」吧——
我的……理想……
為什麼你救不了那個嬰兒——
因為我……沒有力量。
為什麼沒有人去救他——
……因為此地，無王。
——是的，能夠力壓群雄，結束戰亂，給不列顛的大地帶來和平的，真正的，王——
——既然如此，那麼王，就由我來當——
就如同午夜中驟然升起的日輪——迅速平定了盤踞在英倫大地上的諸侯，少女憑藉著「神之劍」賜予她的強大力量，將自己的祖國帶向輝煌的頂峰。
人民得到了一直以來所渴望的「救贖」。
名為阿納托莉婭的少女，在拔出「契約勝利之劍」時，便捨棄了人的感情，只是作為為了實現她的「理想」的，名為「王」的機器而不斷運轉。
心通過摒棄私情而達到無過，永遠正確的完美之王，聖神而遙不可及的存在。
作為一個孤高的王，她從未渴求任何人能夠理解自己，同時也從不去理解任何人。
她所關心的，只有那根本不可能實現的，無限遙遠的「理想」。
她就是所有人心中的「理想之王」——而她自己也以此為自己最大的驕傲。對於只是作為象徵著理想的「偶像」而存在，她從沒有過任何不滿。
然而——
——僅僅是獲得救贖的人民，到底會走向怎樣的末路，你也不是不知道吧——
連人都不是的存在，怎會懂的人的感情？
怎會懂得親人的感情？
怎會懂得臣下的感情？
怎會懂得萬千人民的感情？
只是仰望著那不可及的「理想鄉」，卻從不肯低頭傾聽臣民的心聲。
那聖潔的，祖母綠的瞳眸，從不肯賜予她周圍的人哪怕一點點的恩惠。
完美的王，
完美的臣民，
完美的國家——
在她眼中，所有的一切都必須是完美的。
任何只要是不符合「理想」的瑕疵，她都會毫不留情地消滅。
——王啊，您不懂得人的感情——
在那個黃昏的山丘，她不停地揮舞著手中象徵著她的「理想」的聖劍。
曾經在她的面前發誓效忠的騎士，
在她麾下常年一同征戰，生死與共的士兵，
她名譽上的親人，
她無比熱愛著的，苦難中的人民——
她的周圍，只有敵人。
所有的人都是阻礙她實現理想的敵人。
——敵人敵人敵人敵人敵人敵人敵人敵人敵人敵人敵人敵人敵人敵人——
——斬殺斬殺斬殺斬殺不停地斬殺阻礙在她通往「理想」的道路上的敵人——
——一味追求著自以為崇高的理想，拋棄了迷失道路的臣民——
最後，在那終結之丘上，只剩下她一個人。
——這，便是她的夢想的盡頭。
否定了「現實」的完美之王——她的手中，最終只剩下浸染鮮血的「理想」。
親眼目睹自己的行動所造成的，和她的「理想」完全對立的慘烈結局，少女不禁淚流滿面。
除了悔恨，一無所有的世界。
她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一直以來所堅信的絕對正確的這條路，卻將她導向了錯誤的結局。
只有一種解釋能說通這矛盾的因果，那就是——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錯誤。
——要是自己從來沒存在過，該多好——
∼∼∼∼∼∼∼∼∼∼∼∼∼∼∼∼∼∼∼∼∼∼∼∼∼∼∼
從短暫的昏迷中醒來，被俘的騎士王環視了一下四周。
這裡是遠阪大宅客廳裡的某一角落。
屋頂不知為什麼有一塊巨大的補丁，好像被隕石砸穿了似的。牆角還堆放著一個幾乎解體了的爛沙發。
「唔……」
見俘虜她的魔女不在視野之內，Saber試著掙扎了一下——但束縛著她雙手的術式依然牢固無比——瞬間她就感到身體被電流穿透，不禁咬緊嘴唇。
被電擊了n次之後，就算是石頭做的腦袋也會開點竅的——雖然還是不甘心，但Saber終於放棄了只是徒勞浪費魔力的無謂的掙扎，在心裡安慰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總有一天會有反擊的機會。
「嘖……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個家別說聖杯容器，就連關於聖杯戰爭的資料都少得可憐！虧還是『起源禦三家』之一呢……真是沒落的可以……」
斷斷續續聽到Caster惱怒的怨言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她從昨晚到現在已經把遠阪家翻了個地兒朝天，但就是沒找到自己要的東西。
「反正靈脈已經……只好拿別的東西代替容器了……」
「——喲，早上好呀，騎士王！」
正專心刺探Caster洩漏出的資訊的Saber，只聽通往二樓的木質樓梯隨著其上巨大品質的移動而發出刺耳的吱吱聲。隨後她便看到Rider頂著一頭未經梳理的亂髮出現在客廳門口。手裡還攥著一個威士忌酒瓶。
「嗯？」
征服王見Saber依然保持著費勁的姿勢，皺起了眉頭。
「什麼，她還沒有解除對你的術式嗎？」
「哼……」
Saber鄙夷似的瞪著征服王。
「好好看吧，以無理的暴力壓迫和統治……這就是你的王道的寫照，征服王！！」
「Caster——！！給我出來——！！！」
隨著Rider的巨吼，Saber聽到從儲物間傳出劈裡啪啦的容器摔碎的聲音，還伴隨著Caster因頭頂被掉落的器皿砸到而發出的「哎呦」的呻吟聲。只見Caster揉著腦袋跌跌撞撞地從儲物間跑出來。
「什、什麼事？？」
「朕昨晚不是和你說了要解除對Saber的束縛嗎？」
征服王很不高興地嘟噥著嘴，質問膽敢無視自己命令的魔女。而Caster面對他的威壓也毫不示弱，反駁道：
「那種事……我做不到，征服王！！」
「嗯？」
「她是一隻猛獅，絕不可以解開她的鎖鏈，否則她上來第一個就會咬斷我們的喉嚨！！」
「你和她都已經是朕的部下了，朕不允許你這樣侮辱一個騎士。」
「……」雖然Saber很想反駁Rider的自把自為言論，但目前還是設法解脫束縛才是重要的，所以就不做聲地觀望著Rider和Caster的對峙。對她來說，和Rider結盟可比當「背叛的魔女」的階下囚好一百倍。
「不要搞錯了Rider，我們之間是平等的合作關係，你沒有資格命令哀家。」
「哦？真是倔強的女人。」
Rider眯起了眼。
「哼……你只不過是把我們當作順手拈來的玩物吧。」
「嗯？」
「男人都是這副德行！！只要看到漂亮的女人就想據為己有……你還不是對Saber的美貌和身體垂涎三尺！！！」
「……！？」
Rider的眉頭先是擰成了一個大疙瘩，然後又恍然大明白似的錘了一下自己的手掌：
「什∼∼麼呀，你·是·在·吃·醋·嗎？真可愛★」
「——啥！！？╳2」
Saber和Caster都差點被Rider這句無厘頭的爆炸式宣言雷得滑倒。
「你、你說什麼！！誰會對你……！！！」
「喜歡朕就直說嘛，何必用這種拐彎抹角的方法？」
Rider一臉笑眯眯地伸出手，粗大而肥碩的手掌滑向Caster的臉蛋。
「不……不要碰我！！！」
Caster慌忙往後退，只可惜身高馬大的Rider的胳膊也不是一般的長，Caster沒來得及逃出他的「勢力範圍」，一直遮蓋著她面孔的紫色斗篷被那只大手給撩了下來，露出的是一張成熟女性的面孔。
但同時，Caster的那把形狀奇怪的「破契之鍵」的劍尖，也抵住了Rider的喉結。
「……」
兩人就保持著這種微妙的動作，美狄亞長而柔順的頭髮因Rider的呼吸而微微拂動，淡紫色的瞳孔瞪著眼前的巨漢。
「……你難道只會把刀子架在對方的脖子上來強迫他愛你嗎？」
首先打破僵局的是Rider，深沉的嗓音直直地穿透美狄亞的身體——就好像被說穿了心事一般，他眼前的魔女忽然激動起來，神經質地叫道：
「——我，只知道這種方法呀！！！」
「是嗎……」閃過Rider雙眼的不知是憐愛還是鄙夷「那麼，就讓朕，來教你正確的方法吧。」
手一揮便拍掉了Caster手中的劍，Rider粗壯的臂膀一把將她摟進懷中，順勢就朝她的櫻唇吻了下去。
「嗯唔……！？」
「……怎麼樣？不是被□迷惑了心緒，也不是為了得到金羊毛——」
「∼∼！！！」
抬起臉來的Rider哼哼笑著，而美狄亞的臉瞬間就突破了沸點，倍感恥辱而羞紅的她幹的第一件事當然就是——
「啪！！！！！」
「無恥！！！」
被氣得直喘粗氣的美狄亞一甩手重新套上斗篷，消失了身影。
「喲喲……一個兩個，都不是好對付的料啊。」Rider摸了摸被Caster扇出鮮明五角星的左臉，他的視線順勢掃向在一旁早就成了熟章魚的Saber。略顯曖昧的目光害得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但是恰好，這時韋伯無法掩飾興奮的喊聲，從大敞著的地下書庫傳來。
「Rider，快來看啊！這裡竟然有早就絕版的《鋼之煉金術士——愛德華·埃裡克的一生》，還有哈利·波特著《論伏地魔的轉生術》、《我眼中的阿不斯·鄧布利多》，《銀瞳之魔女的最後》，《霍比特人之桃源鄉在何方》etc.etc.……」
「哦哦？」
雖然內容並不是Rider所感興趣的，但聽到韋伯一口氣報出書名，同為愛書之人，他馬上就扔下酒瓶鑽到遠阪家的地下書庫去了。
Saber真是第一次感謝那個矮小魔術師的存在。
第35章 愛，是自由的愛
當初少女踏入暗之世界時，首先爬上她心頭的，是憤怒。
無端的蔑視，自命不凡的異端們，對於其他生命的傲慢。
——不可原諒——
怒火在長年的壓抑中，不斷膨脹、膨脹——
——終於，爆發——
——現實被她炸成一片黑色的泥和鮮紅的血的廢墟。
她終於擺脫了一直以來禁錮著她的枷鎖。然而，她抬起頭，絕望地看到——
——本以為只要毀掉圍牆便能夠到達的「自由」，竟是在那無限遙遠的天邊——
∼∼∼∼∼∼∼∼∼∼∼∼∼∼∼∼∼∼∼∼∼∼∼∼∼∼∼∼
「——噓……剛剛的鐵拳女可真夠厲害的，蕾，你認識她嗎？」
光天化日之下從教堂一路高空飛人的Lancer，終於在一根電線杆頂上停下了腳，隨意地問蕾拉。
可是，回答他的卻是懷中的她顫抖的喘息。
「蕾？」
Lancer一驚，低頭，只見蕾拉的臉色一點血氣都沒有，眉頭緊皺，胸口就像喘不過氣來似的劇烈起伏著。
「……Lancer，放我下去，求你……」
「是。」
Lancer四下張望了一下，發現電線杆底下正好就是公園的圍牆，於是確認左右沒人後便緩緩降落在了公園的灌木叢中。
「……」蕾拉背靠在圍牆上，按著自己的胸口，仰頭閉眼，哽咽般地喘息著。
「……你怎麼了，蕾？」
一邊的槍兵擔心地問，因為他想不出什麼原因突然讓蕾拉如此難受。
「沒……嗚……！！」剛想開口，蕾拉就感到體內的一切都要傾瀉而出，不禁捂住了嘴。五臟六腑好像都糾結了，她彎下腰痛苦地幹嘔著，卻怎麼也嘔不出來。
「啊嗚……呃……」
「不要坐在地上，很涼的！」
Lancer順勢讓蕾拉跌坐在自己的懷裡，粗大的手使勁撫著蕾拉的後背。就好象無法支撐自己的身體一樣，蕾拉冰涼的手緊緊揪住Lancer的襯衫。Lancer從未感覺蕾拉的身體如此的沉重，深深地陷進他的懷中。
「呵……呵……」
「……到底是什麼把你逼成這樣？」
「……」
蕾拉抬起頭看著Lancer的臉——與蕾拉略顯紅澀的眼圈對視著，Lancer忽然發現，自己好像把某些東西重疊在了她身上。
——這種熟悉的感覺——
——就像是在求救一般的眼神，自己曾見到過很多次——
「——你身上有什麼？」
「……！？」
「不要動！！」
Lancer此時的神情是在他來說非常罕見的認真。被那一雙近乎妖媚的血紅色的雙瞳緊緊盯著，蕾拉的身體就像被石化了一樣，一動也動不了。他的手伸向她——先是雙臂，然後是大衣和牛仔褲的口袋，腳脖子，胸口——最後，Lancer終於在蕾拉那濃密的秀髮間，找到了他要找的東西。
那是一對精緻的耳環。
以前一直都隱藏在長髮裡所以沒有注意到——是一對由鮮紅如血的大顆紅寶石加工而成的耳環，掛墜成略長的菱形形狀。
Lancer輕輕用手指撥弄著這個寶石，在紅光折射的狹小空間中，他看到的，竟是無限的紅蓮地獄。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參加聖杯戰爭的目的嗎？」
槍兵本能地確信，這就是折磨蕾拉的罪魁禍首。
而且，他還非常不爽地發現——這個款式，和他在夢中看到的那個假清高的性無能所戴的款式是一樣的。
「的確，如果是聖杯那種程度的『奇跡』的話，能夠抵消『賢者之石』也是有可能的。」
「Lancer……」
「丟掉它吧，蕾。」
「不行！！」
蕾拉慌忙抬手阻止他繼續摘下的動作。
「為什麼？」
「不行……這東西，只能由我來帶著。」
「為·什·麼？」
「……」
「說呀。」
「因為……」
「嗯？」
「這是……維克多留給我的，唯一的……」
「哼，維克多……你以前的男人嗎。你不是說過，你不是一個拘泥於過去的人。」
蕾拉支支吾吾很為難的樣子，但是今天Lancer是鐵了心打定主意刨根問底了。
「……」
「這玩意兒本來應該是由那傢伙來保管的吧，可是他卻把它扔給你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
「……」
「丟掉它吧，蕾，或者就交給那個鐵拳女吧。她說的對，這不是你能負荷的東西。」
「不可以的……」
「為什麼呀！？」
「這是……阿爾豐斯家……製作出來的惡魔。」
低著頭的蕾拉，秀髮蓋住了她的大半張臉。
「……不管我再怎麼不願意，這身上流著的阿爾豐斯家族的血，是無法改變的。自己家的爛攤子，我會自己收拾。」
「嘖，怎麼個收拾法呀，銷毀『賢者之石』然後你也自殺以絕後患嗎？」
「……」
被Lancer清楚地說出口，蕾拉反而沒有了承認的勇氣——她自己最清楚，她做不到。
「……放棄吧，蕾，你不適合幹這種事……在家鄉開一個小餐館，找一個愛你的男人過日子，這才是適合你的生活。」
「∼∼難道、你就、做得到嗎？」
蕾拉強忍滿眶的淚水，用因哽咽而顫抖的聲音反駁Lancer。
「叫你丟下Gae·Bolg，做回一個普通人，你難道、就做得到嗎？」
「我和你不一樣，『庫·夫林』給了我榮譽和驕傲，可是你呢？『阿爾豐斯』之名帶給你的，至少在我看來都是痛苦，既然如此那幹嘛還要堅持？」
「……」
「哼，這是你和那個維克多之間僅剩的聯繫，所以你捨不得放棄，我說的沒錯吧？」
「咦，Lancer……！！」
忽然感到Lancer扶著自己的手臂增加了力道，撫上脖頸的骨節突出的大手輕輕滑入栗色瀑布中，禁錮住她的頭。
「我會讓你忘了他的，蕾。」
「La嗯……！！」
Lancer的氣息瞬間逼近，再也沒有給蕾拉發聲的機會。
粗魯入侵的他放肆地攪動蕾拉的內壁，彼此和呼吸吹到了對方的臉上。
他的手撫過她的腰，後背，肩膀，後脖頸……被扯起的衣服暴露出她青白的肌膚。蕾拉本能地想退縮，但她的後背被壓到身下的枯草堆上。兩人的身體貼在一起，就算是隔著布料，也依舊能感受到對方身體的熱度。
「嗯……嗯哼……」
隨著被引誘向深重的呼吸，蕾拉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不停地從眼角滑落，滲漏到栗色的髮絲間。
「哈……哈……為什麼要這樣……」
終於重獲自由的嘴唇，吐吸著已經變得粗重的呼吸。蕾拉望著眼前撫摸著自己的男人。
Lancer俯視的臉近在咫尺。略微下壓的眉毛，似乎散發著隱隱的憤怒。
「要是他留給你的都是快樂的話，我才不管。但是，如果是他把你逼成這樣，本大爺決不答應——不管是什麼，只要是讓你痛苦的東西，我都不允許它存在。」
「像我這種女人……和惡魔契約的家族的女人……」
「那又怎樣？」
打斷蕾拉繼續說下去，他的手又繞過側肋滑過她腹部和胸部，抓揉著最柔軟的部分。
「啊……！」
「我這一輩子見過的女人多了去了，憤怒的女人，強欲的女人，妒忌的女人，憎恨的女人，高傲的女人，聖潔的女人，悲傷的女人……她們都美極了。」
Lancer的嘴角挑起，眼中的烈焰再次變得溫吞。
「你也一樣，蕾，在我眼裡，你不過是一個可愛的女人罷了。」
像是聽到難以置信的話，蕾拉張大雙眼——潤濕的雙瞳宛若溪水中美麗的藍晶石。
——你不過是一個可愛的女人——
不是作為一個魔術師，不是作為阿爾豐斯的繼承人，不是作為不屬於任何世界的異類——只是單單作為一個普通的女人——本來早已放棄的奢望，竟然在此刻，實現了。
——這，就是她一直以來最盼望聽到的話呀。
「……嗚……嗚呼……嗚嗚嗚∼∼……」
「喂喂喂，別哭呀，好像我在欺負你似的。」
Lancer想替蕾拉抹去眼淚的手，卻被她捂住面孔的雙臂擋開了。
「——反正你遲早都會消失掉的吧！？只不過是幽靈吧！？既然一開始就打算丟下我一個人，那為什麼還這樣對我……！！」
「……這就是你的願望嗎？」
漫不經心地撥弄著蕾拉耳畔的髮絲，Lancer懶散的目光卻撒落在不知何處。
「既然如此，那就得到聖杯吧，蕾。只要得到聖杯，我就可以真正得到第二次生命，就像金閃閃那樣。」
「……！？」
「如果你渴求聖杯，那麼我也追求聖杯，你的願望就是我的願望。而且——嘿嘿，我不是說過，在這個時代活著也不錯，對吧？」
「……」
蕾拉看著Lancer那標誌性的不知是在開玩笑還是當真的笑臉——明明是在這幾天已經熟得不能再熟了的表情，可是，在這面孔背後燃燒著的那顆烈焰般劇烈卻又搖擺不定的靈魂，她覺得自己始終是未能踏近。
「……你是說真的嗎？」
「當然了。」
「你發誓？永遠都和我在一起？」
「……」
略長的停頓，蕾拉看到Lancer的視線往旁邊錯了一下。
「……什麼永遠的愛，那種誓，我才不會發的……直到這次召喚結束，我就是我。我在這裡，覺得很快樂——這樣，足夠了。」
——果然是這樣——
蕾拉閉上了眼睛。
——這個人，是不會因為一個女人而改變自己的——
——但是，這樣才是他，不是嗎——
「……呵……呃咕、呵呵……」
——真奇怪，心情好久都沒有如此清爽過了——
她現在，真的覺得很開心。
一直堆積在胸中的令人窒息的塵埃，就像被一陣強烈的清風給吹得無影無蹤。
她現在只想盡情地哭，盡情地笑。
「哈，哈哈哈，阿哈……」
「蕾……？」
「我愛你。」
就好像突然扯斷了束縛手腳的鐵鍊一樣，蕾拉的雙臂以難以置信的力量一把將Lancer摟進自己的懷中。纖細圓潤的腿纏繞住他的腿。
「Lancer，Lancer……！！」
「蕾、蕾拉……」
平常若即若離的蕾拉竟如此主動，讓Lancer稍稍一愣。柔嫩的嘴唇碰觸到Lancer肩膀上的皮膚，他甚至感覺到了，那小巧的齒劃過耳垂。細密的髮絲混雜著落葉的芳香。
「……」
周身柔軟的觸感刺激著Lancer的感官，他竟感到有些無法控制自己了。大腦在沸騰——眼前的櫻唇就像致命的誘惑，引他不顧一切地吻下去，再也不願放開。急躁的雙手粗暴地扯開牛仔褲，在那雪白的下肢上遊移，無法控制的力道帶來的痛感化作被吞噬的呻吟。
「嗯……哼……！」
劇烈的心跳簡直要撕裂蕾拉的胸腔，白皙的手不停地摩挲，索取著對方的身體。
「哈、哈啊……Lancer……」
「我會、全心全意愛你的，蕾……」
滿盈到快要脹裂般的欲望充斥著Lancer的身體，反射著冬日寒陽的雪肌美到令人發狂，奔流的快感狂暴地沖向那血潮——
「啊、啊——！！！」
第36章 背負終結之犬
漆黑的烏雲如滾滾巨石，翻騰著撞向泥漿的海面。
閃電的長龍撕裂雲層，漫天肆虐。
看不到太陽、月亮，繁星亦隕落天際。
風聲、雷聲、浪濤卷起的劇烈噪音充斥著世界。
支撐著天與地的世界樹已倒塌，高山崩裂，海水直沖上諸神的國度——陸地、海洋和天空重歸混沌。
在末世覺醒的巨蟒·尤蒙岡多噴出的劫火燒焦了天空。戰敗的巨人和諸神的血肉混雜在滅世的污泥中，使感官一片猩紅。
惡龍哀嚎著在空中被颶風扯成碎片，地獄之犬在悲哀灰暗的深淵狂吠。
神、巨人、精靈、侏儒，還有人類——都不在了。
枯朽的世界樹的斷枝不斷地砸向洋面，掀起滔天的巨浪，將所有的一切吞噬，拖向海底永恆的墳墓。
沒有了方向，就連時間都已經失去了意義。
突然，就在這只有毀滅的重力之底，能夠啃食天地的狼怪焚里爾在巨浪中掀開那血盆大口，貪婪地將世界的殘骸拼命吞進那無盡的黑暗。
——被吞了——
掉下去了——
往那無望的深淵，掉下去了——
——冥冥中似乎聽到了主神的號角，宣示著這個世界的終結。
∼∼∼∼∼∼∼∼∼∼∼∼∼∼∼∼∼∼∼∼∼∼∼∼∼∼∼∼
被夢中的不詳驚醒，蕾拉發現自己被Lancer沉沉地摟在懷裡，衣服也穿好了。
——剛剛她似乎是暈過去了。
「抱歉，蕾，我沒想讓你暈的……」
Lancer的下巴抵在蕾拉的頭頂，振得她直癢癢。
「……你剛才好野蠻。」
「唔……對你，我沒法手下留情。」
「……」
抬頭望著將自己樓在懷裡的Lancer竟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耳朵根都紅了。蕾拉的臉也「嘭」的一聲熟透了。
「……那個……Lancer……」
「……你看到了嗎？」能洞悉一切的鮮紅的眸子溫柔地望著蕾拉，似乎已經知道了她想說什麼「剛剛看你好像在做夢。」
「好可怕……那是……」
「那並不是我的記憶。」Lancer解釋道「是我的搭檔——Gae·Bolg儲存的記憶。」
「Gae·Bolg的……」
「我在繼承了魔槍的同時，也繼承了它所有關於星球的紀錄。」
「那麼……剛剛那個就是……！！」
「對，那就是上一個世界的終結。」
「……」
「……」
兩人都暫時無語。蕾拉似乎正努力消化Lancer剛剛的話和夢中的場景。
「凱爾特民族沒有創世神話，因為我們的歷史是從終結開始的。」
「可是，為什麼Gae·Bolg會……」
「Gae·Bolg最早的起源是北歐主神奧丁的『大神宣言』，之後又流落到愛爾蘭。應該是在『諸神的黃昏』中倖存的神帶過去的吧——毀滅世界，它也有一份呢。」
Lancer又是以那種半開玩笑的語氣敘述著如此嚴肅的話題——嘛，這就是他的風格吧。
「所以呀，像『為了你，我可以與世界為敵』這類耍酷的話，我是絕對不能說的……我只能，為我自己而戰。」
「……那樣不會寂寞嗎？」
「還好啦，早就習慣了。」
槍兵一副不屑一顧的微笑，不過蕾拉知道，這是在英雄跨越了常人所無法想像的悲喜之後，甚至超越了「無奈」的淡然。
「……呵、哼哼哼……」
「你笑什麼？？」
「沒·什·麼。」
笑眯眯的蕾拉把額頭在Lancer的胸口上蹭了蹭，在他的懷裡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低頭，不再言語。
現在充斥著她的心的，是喜悅。
上一次Lancer會在Rider面前暴怒，也是因為這個吧。
因為Rider所瞥見的正是英雄庫·夫林最不願為人所見的黑暗。
別看Lancer大大咧咧，其實是一個很深藏不露的傢伙——在他人面前絕不會暴露自己的痛。但是剛剛，很明顯他並沒有拒絕蕾拉的意識進入他的內心。
遇到能將心扉敞開的人，是一件多麼讓人快樂的事情呀。
讓你感覺到，在這世上，終於不再是一個人。
「哈哈，你現在笑得比較可愛呢。」
Lancer好像很滿足地撫著蕾拉的頭髮，蕾拉揚起頭看著他——之前的她就像一隻被遺棄的小貓，警惕著著周圍的一切。此時的她展現的笑容，沒有任何雜質，爽朗而純樸，就像夢中一樣。
「你好像一直都心事重重的樣子。」
「沒事的，Lancer。你不用太在意我，反正我知道自己遲早都是會被拋棄的主兒。」
「……」
Lancer一下子噎住了，竟不知該怎樣接茬兒好。
「我沒有足夠的力量一直和你並肩同行，我知道的，維克多的那次也一樣……但是以後，瑟坦特，你永遠都不會是一個人了。」
在他的懷中直起身子的蕾拉，從對等的高度望著Lancer的血瞳，蔚藍的雙眼如夏日雷雨過後深遠的青空，令Lancer著迷。
「不管離你有多遙遠，我都會去追你的，所以，不要停，一直往前走吧。」
「……」
Lancer有些不可思議地望著眼前的人兒。
「……蕾，你真是一個怪人。以前從來沒有人對我這樣說過。」
「……是嗎，呵呵，我本來就是一個怪胎呀。」
「對了，你剛剛叫我什麼？」
「……瑟坦特……不行嗎？」
「嗯，沒什麼，挺好的。」Lancer忽然像在回味什麼似的，眼神有些朦朧「好久都沒有人叫過我的真名了……」
「……對了，現在幾點了？」
「已經是下午了。」
「糟……！」
蕾拉一驚，從Lancer的懷裡跳了起來。
「都這麼晚了，士郎他們都該放學了。今天真是一點收穫都沒有，本來教會裡的資料是唯一的指望……看來只能再想別的方法了。」
「想不到你還挺執著的，這件事有那麼重要嗎？」
「我只是不喜歡被躲在背後看不見的東西牽著鼻子走的感覺。」
「那麼，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遠阪凜和教會都指望不上，沒辦法，瑟坦特，你一會兒再去一趟教會吧。」
「我？」
「只要你靈體化了，相信巴澤特也不會察覺的，你找出資料然後回來向我報告。」
「呵呵，感覺就像Asassin。」
「委屈你了。」
「哪兒的話，你可是我的Master喲。」
說著Lancer也起身，拍了拍身上了落葉。
「說起來，蕾，你肚子餓不餓，咱們先去吃點東西吧。」
「……我一直想問你，瑟坦特，該不是我的魔力供應不足，所以你才老想吃東西吧？」
「不是啦，嘿嘿，為了填飽肚子和吃的樂趣是兩碼事。」
「真是，敗給你了……」
蕾拉無奈地笑著，和Lancer並肩往商業街走去。
話說在學校頂上兢兢業業地當哨兵的Archer，視線一直追隨著從教堂沖出的Lancer和蕾拉——當然，過了一會兒他就很紳士地避開了——但這一避倒不要緊，餘光卻捕捉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
在對面隔河相望的新都大廈的屋頂——刺眼的紅和耀眼的金——英雄王吉爾伽美修，仿佛就像君臨於這個城市的主宰一樣，從這個城市的最高點俯視著腳下的芸芸眾生。
不，不對，他的視線並不是沖著下面，而是Archer剛剛移開視線的方向——新都的中央公園，Lancer和蕾拉的所在。
Archer的臉不禁燒了起來——因為他看到英雄王竟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就像在觀察什麼有趣的現象似的，血紅色的雙眼中放射出冷漠卻又鋒利的視線，而嘴角吊起的弧度極度讓人不快——那種表情，只能用「饒有興致」來形容。
「……哼，和那個傢伙，果然是水火不容。」
不管是他看向Saber的那種視線也好，藐視一切的高高在上的態度也好，對待他人生命的方式也好——不管從什麼方面來說，都讓Archer厭惡不已。
正想著，英雄王的目光卻突然轉向了Archer——兩對鷹眼在冬木市的上空碰撞在一起。那刀般的視線甚至讓Archer一瞬間想錯開，但是，在這個與他完全不同的另一個Archer面前，他固執地不肯示弱。但是，對面的英雄王卻不屑一顧地又將視線收回了讓他更感興趣的那個方位。
「……嘖。」
說實話，這更讓Archer有一種說不出的挫敗感。
『——Archer。』
『什麼事，凜？』
『那個金閃閃，你有什麼辦法對付他嗎？』
『哼……他的劍雨比較麻煩，不過總會有辦法的。』
『你這毫無根據的自信是從哪裡來的……你真的喪失記憶了嗎，是不是覺得好玩在糊弄我？』
『就算沒有記憶，還是能夠憑直覺弄清楚自身的能力的。』
『呵，是嗎。』
凜明顯就是「你騙鬼呀」的態度，Archer再一次深刻地體會到自己真是一點表演天賦都沒有。
其實，面對著自己深愛的妻子，Archer已不知有多少次想對她說出自己真實身份的衝動，但一想到這樣做很有可能妨礙他達到目的，只好把這感情深深地壓抑在心底。
畢竟，對現在的他來說，那個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第37章 檯球廳
「蕾，我一直想問你來著，這是幹什麼的地兒？」
本來是在商業街物色吃食店的Lancer，忽然對不起眼兒燈光昏暗的地下室的入口感起興趣來。
「啊啊，那是檯球廳，是玩的地兒。」
「可以進去看看嗎？」
「咦，可是……」
不等蕾拉說完，某藍已經一陣風似的消失在地底了。
「真是……」
早就超越了無奈的蕾拉自暴自棄地跟著走下臺階。
「嗚……好重的煙味……」
推門而入的蕾拉不禁捂住了鼻子。雖然現在還只是下午，但是這個檯球廳卻煙霧繚繞，人滿為患。
「怎麼這麼多人……」
「哦，可愛的小姑娘，他是你的男朋友嗎？」
坐在一旁吧臺上的胖乎乎的大叔樂呵呵地招呼他們。
「最近晚上老是會有戒嚴，所以客人都集中在這會兒了，哈哈，你們稍等會兒吧。」
「這是煙草的味道嗎？」Lancer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
「瑟坦特，你吸過煙嗎？」
「在我們的時代也是有捲煙的，不過我更喜歡喝酒。說回來，這遊戲是怎麼玩的？」
Lancer打量著檯球桌，各色的球，還有人們手裡拿著的長長的球杆。
「什麼，小哥你沒玩過檯球嗎！？」
老闆好像很不可思議地問道。
「嗯，沒有，這是怎麼玩的？」
「來來來，我來給你說明一下……」
這個老闆好像很中意Lancer，拉到一旁給他說明斯諾克的遊戲規則去了。
這時，蕾拉正好看到有一個桌子空下來了。
「瑟坦特，有地方了，我們去打吧。」
「哦，好！」Lancer興致勃勃地跟著蕾拉來到桌前。蕾拉解掉圍巾，和外衣一起外衣掛在旁邊的椅子上，拿起球杆。
「說好了，只能玩一局，我們一會兒還有事呢。」
「好的好的，蕾，你也會玩這個嗎？」
「嗯，以前經常和朋友打……不過也好久沒打過了。」
蕾拉的嘴角浮起一絲笑容，懷念的目光停留在手中的球杆上。
「姿勢是這樣的，然後就用這個杆把球推到洞裡就行了。」
蕾拉擺了一個非∼常性感的姿勢，害得全廳的男人的眼神都往她那邊溜。
「嗯，剛才老闆和我說過了。」
Lancer學著蕾拉擺出姿勢，然後用力一戳——……
「——啪！！！！！」
可憐的白球，就以隕石撞地球的速度沖出球桌，直接鑲嵌進了對面的水泥牆上。
「……」
本來噪雜的廳內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注視著著這不可能在現實中出現的現象。而差點腦袋開花的老闆，根本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愣愣地坐在那裡。
「……我說你能不能別那麼誇張呀……」
蕾拉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
「哈哈，抱歉，第一次嘛，沒能控制好力度。」
Lancer嬉皮笑臉地走到對面，用手輕鬆地把「噝噝」地冒著煙的球從牆上拔了下來。
「再來一次吧，蕾。」
「……」
蕾拉滿頭黑線地看到所有的客人都自發退避到了牆角，用手抱著頭。
「那麼……」
Lancer又擺好動作。
「哢嚓——」
這次白球成功地完成了任務，各色的球在桌面上散了開去。周圍的客人好像松了口氣似的，又回到各自的位置繼續了。
「嘿嘿，該你了是吧？」
「嗯……我是單色球……」
蕾拉也漸漸沉浸到久違的遊戲中……難得能將聖杯戰爭的事拋在腦後，好好娛樂一番。
……不過，沒多久，她就發現自己沒有出場的機會了。
因為Lancer那傢伙一上來就百發百中，蕾拉這個當師傅的就被撩到一邊了
「——小哥，打得不錯呀。」
在旁邊的桌打的幾個人拿著酒過來湊熱鬧。這大白天就在檯球廳混的，不是無事可做的小混混，就是職業檯球手。
「你真的是第一次打嗎？這可真是打擊我們這些老鳥的自尊心呢，下一局和我打。」
「呵呵呵……」
蕾拉坐在椅子上半幸災樂禍地等著看這幾位不要命的主的戲。
「蕾，可以嗎？」
「哈哈，沒事，反正我也……」
然而，就在這時，蕾拉卻突然感到脊背一涼。
「那個……是我的錯覺吧……」
「……好像不是耶，蕾。」
Lancer和蕾拉的目光同時都掃向廳的入口。
「咣當——！！！」
一聲悶響，只見老闆連滾帶爬地一頭紮到地上，周圍的人也好相中了魔似的一個接一個「吧嗒吧嗒」地五體投地了。
「……這些人……！？」
「——哼，爬蟲根本就不配一睹本王的尊榮。」
明明應該是很悅耳的嗓音，卻給人如臨大敵般的的壓迫感——一頭耀眼的烈焰般的金髮，和Lancer一樣鮮紅的非人瞳眸——英雄王吉爾伽美修身著長身的皮夾克，穿著休閒的牛仔褲，走下樓梯。
空氣中好像摻雜了火藥似的，皮膚開始刺痛——感覺到身邊的槍兵瞬間像拉滿的弓般緊繃起來，通過空氣的震盪甚至能傳感到Lancer的肌肉的蠕動。兩個本不該在此時此地存在的存在的對峙，使廳裡的氣氛詭異到了極點。
「——我說你整天沒事就在這一片晃蕩還是怎麼著，金閃閃？」
Lancer還是一如既往的輕浮語氣，然而手卻下意識地將球杆架在肩上。
「哼，難道你幹的事就比本王正經嗎，落水狗？」
「你這混蛋=皿=╬」
「還有，不許用那種俗不可耐的名稱稱呼本王，否則要你好看。」
「╬╬╬╬╬╬╬╬╬∼∼」
「喂喂，我說大白天的你們倆別在這裡大打出手好不好。正好，反正我也不是Lancer的對手，你和他打一局唄。」
「……蕾……！」
「哼。」
而意外地，英雄王接過了蕾把手中的球杆。
「有意思，本王就陪你們玩一玩。」
「啊啊，是嗎，在下可真是榮·幸·之·至╬」
「雜種，都給本王退下。」
一聲令下，客人們就像退潮般齊刷刷不見了——這已經超越了所謂人格魅力和統帥力的控制範圍，達到類似於詛咒的境界了。在他那出色的外表和駭人的威壓面前，普通人根本無法抵抗出自本能的畏懼。
廳裡只剩下他們三人外加一個蜷在地上的老闆。
「看來金閃閃早已成為這個城市的教父了……」
蕾拉正在心裡想著的時候——
「女人，你來當裁判。」
「……」
拒絕不能，蕾拉只好把她和Lancer打到一半的球都給收集起來，用三角架擺好。
「啊啊，對了，金……Archer。」
「嗯？」
「上次雖說喝醉了，但是對你出言不遜，對不起。」
「哼，就連雜種的戲言都在意的話，還配為王嗎？」
英雄王將戲謔的目光投向在他面前低頭認罪的蕾拉，忽然用拇指和食指托起她的下巴。
「還是說，你願意用其他的方式賠罪嗎？」
「……」
蕾拉直視著那對血色的深淵，除了□裸的欲望外，無法捕捉任何其他的雜質。但是——暴露的是欲望，那隱藏起來的……就應該是感情吧。
不知是不是這幾天和英靈打得交道多而習慣了——依舊是非常刺眼的視線，但她感覺已經不像第一次那般恐懼了。雖然看著是個很彆扭的傢伙，但其實蠻單純的。反而倒是像Lancer、Rider這種表面上看著豪爽，卻根本弄不懂心裡在想什麼的，更讓人費解。
Lancer手中的長杆無聲地滑過，橫在了蕾拉和英雄王之間。
「你他媽老實點，金皮卡。」
「哼，沒教養的狂犬，就讓本王來好好□一番。」
一副硬幣飛向空中，落下，扣在蕾拉的手背上。
「好了，選哪面？」
英：「正。」
L：「反。」
「遠阪∼我們休息一會兒吧……」
一放學就被遠阪連拖帶拽地拐來當小跟班的士郎，拎著某小姐大包小包的戰利品，呼哧帶喘地跟在她後面。
「你說什麼，我還有衣服要買，洗漱用具也沒買齊，不快點的話，太陽就要下山了。」
「既然急著回去，就不要買這麼多……」士郎喃喃地抱怨著。
「嗯∼∼？你說什麼，衛·宮·君？」
「不、不，沒什麼，真的。」
士郎看著自己這狼狽相，甚至能清楚地想像出此刻正靈體化看他熱鬧的某弓的幸災樂禍的表情——唯獨他，士郎是死也不想被那個混蛋笑話。
「可惡——不行了。」
趁著凜不注意，士郎閃進了一個小公園，扔下包裹跌坐在長椅上。
「呼啊，真受不了，為什麼女孩子一逛起街來就跟怪物似的，讓Archer替我一會兒吧。」
從某一個紙包中掏出銅鑼燒，士郎開始為自己的身體補充熱量。
「——那個好吃嗎，大哥哥？」
正專心於手中的食物的士郎，被冷不丁在耳邊響起的童聲嚇了一跳。
抬頭一看，望見一雙小兔般可愛的眼睛注視著他，長長的銀髮，穿著一身為她量身定做的紫色貂皮外衣——正是在那天晚上，將他劈成兩半的怪物Servant的Master，伊裡亞蘇菲爾·馮·艾因茲貝倫。
「嗚哇啊！！你、你是！！！」
「哎呀呀，掉了……」
驚慌的士郎不禁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手中的銅鑼燒也掉到了地上。
「不要害怕呀大哥哥，現在月亮還沒出來。在白天是不可以打架的，不是嗎？」
「嗚……是、是這樣，不過……」
「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我叫做伊裡亞蘇菲爾·馮·艾因茲貝倫，太長了所以就叫我伊利亞吧。」
「我、我叫衛宮士郎……」
士郎打量著眼前的小蘿莉，怎麼看都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孩子。實在無法把她和那場殺戮聯繫起來，也弄不明白為何同一個人氣質卻相差這麼多。
「……那個，好吃嗎？」
伊利亞依舊盯著掉在地上的銅鑼燒。
「你沒吃過嗎？」
「嗯。」
「要嘗嘗嗎？」
「嗯！」
伊利亞接過士郎從紙包裡新拿出的銅鑼燒，一骨碌坐在他的旁邊吃起來。
「……嗯，好吃。和蛋糕完全不一樣的味道呢。」
「……那個，伊利亞……」
「不過我沒想到大哥哥還活著呢，肯定是凜救了你，要不然……」
「凜……！？」
那一晚的場景突然閃現在士郎的眼前——漆黑的Berserker，凜和Archer，劈向凜的巨斧——記憶在此中斷，之後再醒來時，身上留下了治療過的傷痕，旁邊還掉落著一個紅寶石的掛件。
雖然他下意識地將掛件撿了回來，不過這幾天發生的事實在是太多了，根本就沒來得及細想。
「對了，那是凜救了我，仔細想想只能是這樣，我竟然一直都……！！！」
發現自己竟疏忽了這麼重要的事，士郎趕忙拎起行李就要去追凜。
「大哥哥你要走了嗎？」
小蘿莉那惹人憐愛的聲音，使士郎的腳步一時躊躇。
「啊……是，大哥哥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士郎，你喜歡凜嗎？」
「什、什麼，伊利亞……？」
伊利亞只是低頭盯著手中的銅鑼燒，而被一語言中的士郎則很丟人地燒紅了臉。
「哼，我討厭她，我才不會把你讓給凜呢，士郎就來當我的Servant吧——」
「伊……利亞……！？」
抬起頭來的伊利亞，妖媚的雙眼宛若誘惑，士郎只覺得眼前一沉——
比賽以英雄王的勝利告終。
剛開始還兩眼放刀，神經緊繃的三人，不知不覺都沉浸到了遊戲當中。
蕾拉在一旁看著兩位英靈你來我往，臉上的緊張逐漸由喜悅代替。看來他們玩的很開心——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真正棋逢對手的機會，應該是很難得的吧——高處不勝寒，這些人的心，只有處在同一高度的對手才會瞭解吧……
可是，大概從後半段開始，她注意到金閃閃的背後升起一股微妙的怒氣。
「……狗雜種，你剛剛放水。」
「喲，抱歉啊，這是我和以前的君主遊戲的時候養成的習慣——我那個王啊，是個死要面子不肯認輸的傢伙，哈哈。」
「你以為本王會看不出來嗎？」英雄王暴露出危險的氣息「竟敢侮辱本王……」
「就算我沒放水，你也不會輸的，不是嗎——王，是絕不會輸的。」
「呵……挺會說的嘛，看來作為下臣的心得還是有的……好吧，本王要獎賞你，說，你有什麼願望？」喜怒無常唯我獨尊的王，就連施恩都是如此的強勢「——如果你想要聖杯的話，本王可以現在就賜給你喲。」
而Lancer卻一副毫無興趣的樣子。
「我沒什麼願望……我只求你別傷害蕾。」
「瑟坦特……」
「呵……你是說你不想要聖杯嗎？」
「願望機我們自己會去爭取，才不需要你的施捨。」
「哼，哼哼哼，愚蠢的雜種……」
嗤笑著，英雄王放下球杆，轉身往門口走去。
「喂，說好了啊，不許對蕾出手，聽到沒有！？」
——回應Lancer的，只是樓梯間空蕩的迴響。
第38章 十二試煉（Ⅰ）
當蕾拉和Lancer從檯球廳出來的時候，天色已晚了，不得已只好先回到了衛宮宅。而她正在脫鞋的時候，只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至近，隨即玄關的大門便「卡啦」一聲被拉開了。飛竄進來紅色的身影差點和蕾拉撞個滿懷。
「！？凜，怎麼了？這麼……」
「！！蕾拉……！？」
發覺到自己有些失態，大小姐馬上調整了一下呼吸，然後好像試探似地問道：
「……那個，士郎他回來了嗎？」
「？他不是跟你們在一起嗎……」
蕾拉瞥了一眼凜的身後，只見身纏大包小包的某弓，一副「我要殺了那個害我出醜的偷懶的混蛋」的表情。
「發生什麼事了，小姑娘？」Lancer發現氣氛似乎不太妙，察覺到可能是出了什麼問題。
「……士郎不見了。」
「士郎？」
「在陪我購物的途中忽然不見了。」
「他是被你使喚的太凶所以罷工逃跑了吧？」
「但是你看，他把東西全都扔在公園的地上不管，這可能嗎？」
凜指了一下目前纏在Archer身上的行李。
「……不太可能。」蕾拉和Lancer一致同意。
「……都說了，凜，我看到他和伊裡亞蘇菲爾一起走了」Archer一面將購物袋稀裡嘩啦抖落在走廊上，一面不耐煩地對凜說「那個笨蛋肯定是在胡思亂想的時候一不留神就被拐去了，真是沒用。」
「問題是，士郎已經不是Master了，拐走他幹什麼？？」
「誰知道，」Archer聳了聳肩「還有，凜，你該不會是打算去救他吧？這次可完完全全是他自己惹的麻煩。」
「總得去救他把，我們目前可是同盟關係呢。」
「嘖……所以說你太天真了，這肯定是伊利亞蘇菲爾的陷阱。」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Lancer突然從旁邊插了一句，他已然切換好了那一身湛藍的概念武裝，赤槍緊握在手中「再說，總不能丟下我可愛的徒弟不管吧？」
「你是因為不知道對方的實力才這麼囂張。」Archer瞥了一眼輕浮狀的槍兵「再說他什麼時候成你的徒弟了！？」
「怎麼，你是怕了嗎，Archer？」
「我只是述清事實。」
「總之，去看看情況吧，聽說艾因茲貝倫的陣地是在郊外的樹林裡吧？」
蕾拉歎了一口氣，重新穿好鞋，往門外走去。
「這個小弟弟真是會給人惹麻煩，回來要好好收拾他。」
「哼，就是，我要讓他好好嘗嘗膽敢給本小姐添麻煩的後果——」
「好，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在魚貫而出的眾人之後，若有似無地傳來Archer罕見的沉重的語氣，不禁使蕾拉脊背一涼。
「——如果我們能活著回來的話——」
「——哼哼哼，有意思。」正以水晶球探索其他Servant行蹤的Caster，忽然發出讓人心寒的笑聲「那幾個笨蛋竟然想去找Berserker的麻煩，真是不想活了。」
「嗯？你是說Lancer他們嗎？」正在一旁的大廳喝酒的Rider探出頭來問。
「是呀，他們正往艾因茲貝倫的『冬之城堡』去。這樣一來肯定會有一方落敗，要麼就是兩敗俱傷，我們就可以趁機擊垮他們……」
Caster興致勃勃地說著，可是Rider那邊卻根本沒在聽。
「你說Berserker嗎……朕還從來沒見過他呢。正好，今晚去會會他吧。」
「什麼？根本就沒有我們插手的必要吧？只等他們自相殘殺……」
「朕也沒說要去插手吧？我只是對那個Berserker感興趣，透過水晶球看終究是沒有用肉眼看得明白。」
Rider走到地下書庫的樓梯口吼了一嗓子：
「走嘍，小傢伙，快出來。」
「……等我看完這本書……」
地下的韋伯一聽就很不耐煩地敷衍著。
「真是的……」
巨漢無奈地抓了抓亂髮，鑽到地下把曝得滿身是灰的某書蟲給拎了出來。
「喜歡看書也得有個限度吧，小東西，今晚的聖杯戰爭已經開始了！！」
「啊！已經這麼晚了……」
韋伯看到窗外已全黑，夜幕已然降臨到了冬木戰場。
「Berserker和Lancer他們要幹一架，我們去好好欣賞欣賞。」
就那樣拎著韋伯直接來到花園，Rider召喚出神威戰車，把自己的Master往上面一扔。
「Caster，你也一起來。」
「為什麼我也……」
送行似地跟著來到花園的Caster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
「別這麼說嘛，魔法什麼的還是你比較清楚——」
沒等Caster反應過來，她已經被Rider一把拎到了車上，緊接著，韋伯的後腦勺就因戰車騰空時的作用力而狠狠撞到了後座上。
「嘶∼∼！！！」
「你、你幹什麼！！放我下來！！！你這個……！！！」
「駕——！！」
遠阪的大宅瞬間就迷失在車輪下的燈火中。
「聽你所說，Berserker應該也是個有來頭的傢伙，得找機會把他也納入朕的旗下才行，肯定會成為征服天下的得力助手……」
韋、C：「你的腦子裡難道就只有這些嗎——！？」
此時蕾拉一行人已經來到了艾因茲貝倫城堡的外面的樹林中，正觀望著城內的狀況。
「真是的，這不是開玩笑，凜，你該不是把她那位忠實的部下給忘了吧——」
「……噓！Archer、Lancer，你們都先隱身！！」
「……」
兩位Servant都無息地隱去了身影。
只見城堡的大門緩緩開啟，一個嬌小的靚影飄然從他們眼前走過，消失在了暗夜的樹林中——城堡的小主人似乎是外出了。
「太好了，這是機會，趁現在救出士郎吧，我們走！！」
尋找士郎倒是沒費什麼勁——正當大小姐疾步沖上二樓拐角的時候，和自己設法掙脫束縛後迎面而來的某狼撞了個大滿懷。
「遠、遠阪！？蕾拉，你們都來了……！？」
「嘶∼∼……我說士郎，你就這麼感謝不辭辛苦來救你的人嗎！？」
「啊啊，對不起！！！」
士郎趕忙扶起被他撞翻在地的大小姐。
「哼，士郎，你應該知道我想說什麼吧——回去有你好看，你覺悟吧！！」
「所以我說，用不著管這個笨蛋。」Archer不壞好氣地冷眼斜視著某麻煩製造者。
「那個，遠阪，我……」
「好了好了，此地不可久留，有什麼話回去再說，我們快走吧！！」蕾拉催促道。
「什麼呀，這就完了嗎？」某好戰分子一臉失望。
「……遠阪，你說逃走，就是從這裡？」
「當然了，既然主人不在，那我們就應該以最短距離達到目的地。」
「可是這不是城堡的正門嗎……你可也真夠大膽的。」
「還了，快走——」
然而，正當眾人跑下樓梯橫過大廳的時候——
「——真可惜，剛來就要走了嗎——」
某蘿莉玲瓏的嗓音竟從他們身後響起。
「！！？」
回首，只見伊利亞在二樓的樓梯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的客人們。玫瑰紅的雙眸滿盈著高貴的傲慢。
「伊利亞蘇、菲爾……」
「晚上好，凜。沒想到你會主動來找我呢，我好高興。」
伊利亞自信地微笑著，掃視著腳下的眾人。
「三個Master兩個Servant……太好了，我發誓，今天不會讓任何人逃掉！！」
「等等，伊利亞，聽我說——！！」
「大哥哥，你剛剛想逃走呢，伊利亞真傷心。」小公主甩了一下頭髮「既然不想當我的Servant，那你也和你重要的朋友們一起毀滅吧——Berserker！！！」
「嗚嗚嗚嗚嗚哦哦哦————！！！」
如噩夢具現一般憑空出現的巨人，沉重的身軀砸在地面上震得蕾拉骨頭都顫。
「噓——……原來如此，難怪少白頭會那麼神經質。」將赤槍架在肩上，藍色槍兵吹了一聲口哨「要換我，我也不想讓自己的Master和那位大叔打照面。」
「哼，現在說什麼也晚了。」紅衣弓兵的手中也閃現出那對黑白雙刀「現在，只有打敗他，才有生路。」
「嘖，trace on——」
「等等，你想幹什麼，士郎！！」
蕾拉趕忙阻止某笨蛋再幹傻事。
「就算燒壞神經也無所謂，我也必須戰鬥——」
「哼，你難道以為你的那點力量能幫上忙嗎，笨蛋？」
「嗚……」
「聽好了，笨蛋，別去想多餘的事，既然沒有力量，那麼就在腦海中幻想吧，幻想最強的自己——你所能做的，也只有這個。」
「……我知道啦！！別笨蛋笨蛋的叫我！！！」
「哼，你就是笨蛋。」
「……說完了嗎？可以開始了吧——難得我等你們，至少應該留下點遺言之類的吧，呵呵。」
「哼，那我就問問你，伊裡亞蘇菲爾。」凜毫不示弱地雙手叉腰直視著小蘿莉「我並沒有感覺到你回來的氣息，難道說你一直躲在這裡？」
「是噢，我哪裡都沒有去，只是在這裡觀看你們幾個小丑的表演而已。」
「呵∼∼真是囂張的小丫頭。就好像你絕對不會落敗似的。」Lancer散漫的語氣中忽然摻雜進一絲怒氣，紅影一掠，筋骨分明的雙手緊緊握住赤槍。
「……你是槍兵——Lancer的Servant吧？」
「沒錯。」
Lancer隨意地欠了一下身，算是盡了禮節。
「呵呵，就憑你們這些小卒，別想戰勝我的海格力斯。」
「說大話小心咬到舌頭。」
Lancer往前一步，擋在了雙方之間——蕾拉注意到他從剛才開始就在悄悄地往手中的魔槍注入魔力——而現在，隨著戰意的高漲，積蓄的力量如湧泉般爆發出來，形成了暴風般的魔力漩渦，縈繞在槍兵周圍。從那氣勢就能看出，他是打算一上來就解放寶具的真名，全力以赴。
「……凜，蕾拉，還有笨蛋，聽清楚——等Lancer一解放真名，你們就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裡。」
「咦，可是Lancer他……」
「聽我的，事情永遠沒有你想得那麼簡單。」
「Archer……」
「希臘的大英雄啊，竟落到如此地步，伊叔看了肯定會哭的。」
嘴裡說著惋惜的話，臉上的肌肉卻在笑——Lancer那好戰的靈魂，正因面對強敵而亢奮不已。
「唔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失去理性的狂戰士，只是如饑渴的野獸般吼叫著，掄起手中的巨斧，直向槍兵沖了過去——
「——哼，你的心臟，我收下了！！！」
滿盈著龐大魔力的槍尖在Lancer手中如炙熱的煉鐵，赤蛇揚起嗜血的頭，隨著高高躍起的青影閃電般射向它的獵物——
「突刺！！死棘之槍！！！」
「快走！！！」
「蕾拉，士郎，我們走——！！！」
由凜打頭，三人趁機沖出了大門，沒入夜之林的暗影中。
伴隨著顛倒因果的詛咒，必中的魔槍撕碎了Berserker鋼鐵般的皮膚，精准無比地貫穿了他體內的靈核，從後背穿出——
「噢噢噢噢噢噢————……」
殷紅的血飛濺在空中，沖入敵人下懷的Lancer迅速撤出自己的愛槍飛身後退，失去支撐的巨體轟然倒塌。
「……！！！竟然殺死了我的Berserker……！？」
銀髮的小公主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的一幕，無法相信擁有絕對力量優勢的Berserker，竟倒在了只及他的肚臍高度的槍兵的腳下。
「嘿嘿，所以說，驕兵必敗。」
甩掉槍身上的熱血，槍兵耍了個槍花穩穩站定。
「那麼，接下來怎麼辦呢，小公主？自己的Servant都掛掉了，還不投降嗎？」
「哼，別小看我！！我的Berserker才不會敗在你們這些渣滓手裡！！！」
「喂喂喂，要強是好，不過要看清現實——嗚！？」
毫無前兆呼嘯飛來的巨斧，在及時閃過的Lancer的臉頰上劃開一道刺眼的殷紅。
「什麼——！？」
只見明明倒地氣絕的巨人又緩緩起身，魔力再一次環繞周身。
「呵呵呵……很遺憾，剛剛你的確是殺死了我的Berserker，不過他呀，必須被殺掉十二次才會死的哦。」伊利亞洋洋得意地嗤笑著「你們也知道的，希臘英雄海格力斯是為了贖罪而進行了十二試煉，作為獎賞而得到了不死的身體——所以呀，他輕易是死不掉的。這就是我的Berserker的寶具！！」
「嘖，既然如此，那就殺你殺到死為止！！！」
面對眼中再次閃現狂暴光芒的Berserker，Lancer握緊手中的愛槍。
「啊啊，對了，還有呀，只要是受過一次致命傷，Berserker對那個寶具就會有免疫的喲。」
「我靠，不帶這樣的……」
「住手，Lancer！！接下來就交給我，你趕快到凜他們那裡去！！！」
「！！少白頭……你有什麼辦法嗎？」
見從剛才就一直袖手旁觀的Archer突然發話，槍兵回過頭來質問道。
「哼，算是有吧。」
「Berserker，殺了那個Lancer！！竟敢殺死我的Servant，不可原諒！！！」
「快去！！去保護他們！！！」
「嘖，在我回來前給我挺住呀，聽到沒，少白頭！！！」
「哼，你回來能幹什麼——」
Archer那一如既往的嘲諷隨著夜風在耳邊的呼嘯而遠去，藍影沖出城堡的玄關，以引以為傲的高速追趕自己的Master去了。
「哼，你這個名不見經傳的Servant竟然想獨自對付我的Berserker嗎？真是小看人。」
小公主似乎有些不高興地盯著獨自留下來的弓兵，不滿地看著他手中的雙刀。
「你打算用那種寶具應付我的Berserker嗎？」
「呣，的確，看來我方的敗北是毋庸置疑的。」
弓兵依然是那種看不起人似的欠扁表情，隨意地掂了掂自己手中的雙刀。
「不過——想了結我，可沒那麼容易！！」
「囂張的傢伙！！Berserker，把他大卸八塊也沒關係……！！！」
「——哢嚓！！」
「！！？」
飛鏢一般投出的白刀，擊碎了大廳的水晶燈，伊利亞的視野沉浸在突如其來的黑暗中。
「……在哪裡？……感覺不到氣息，難道逃了嗎！？」
——I am the bone of my sword——
——此身為劍所天成——
醇厚的嗓音不知從何處響起，吟唱著自我暗示的咒語，如黑暗的波瀾一般滑來。
——Steel is my body,and fire is my blood——
——身如鋼鐵，心若琉璃——
——I have created over a thousand blades——
——穿越無數戰場而未嘗一敗——
——Unknow to death,Nor know to life——
——無所畏懼，無所追求——
「！？Berserker！！！」
「嗚嗚啊啊啊啊啊————！！！」
黑色的巨人揮起巨斧沖向聲音的發源地，紅衣的弓兵單膝跪在昏暗的角落，抖動的嘴唇吐息著。
——Have withstood pain to create many weapons——
——亦從未逢得知己，故，常獨醉於劍丘之上——
——Yet those hands will never hode anything——
——此生已毫無意義——
——So as I pray——
——故，願此身為——
——Unlimited Blade Works——
——無限之劍制——
「呀啊啊！！？」
隨著Archer念出最後的音節，沖天而起的烈焰瞬間包圍了伊利亞和Berserker，而當她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已置身在那片荒野——
——焦紅的天空，鐵銹色的大地——
——污濁的浮雲之上，巨大的齒輪無聲地咬合——
——炙熱的大氣中，唯見千萬無主之劍，插滿無邊無垠的丘巒——
——那情景，宛若墳墓——
「固有……結界！？」
伊利亞驚詫地環視著這非現實的景象。心象的風景侵蝕了現實，此乃無限接近於魔法的大禁咒，魔術中最高的奧義——固有結界。
「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人！？」
「唔∼∼……」
而Berserker只是緊緊盯著站在不遠處的紅衣弓兵。
「歡迎來到我的煉造廠，如你所見，你即將挑戰的是無限之劍——劍術的極致。」
弓兵依然沒正經地調侃著，順勢從身旁拔起一把精緻的寶劍。
「哼，儘管放馬過來，我至少要再帶走三個！！！」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因茲貝倫所屬領地的上空——一輛威風凜凜的戰車呼嘯著劃過天際。
「Rider，現在是個機會！！」
因為被Rider不情願地拽出來在寒夜中兜風，一直鬧脾氣不理人的Caster，在低頭玩弄水晶球的時候注意到了艾因茲貝倫城內的戰況。
「嗯？」
「Lancer和Archer的Master正毫無防備的在我們腳下的樹林裡，趁現在解決他們吧！！」
「Lancer和Archer呢？」
「他們被Berserker絆住了。」
「竟然能同時牽制那兩個傢伙？Berserker果然不簡單。」
「……我說Rider，你該不會又打算放過他們吧？」
韋伯不停地搓著雙手，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因為他剛才連外衣都沒來得及穿上。
「喲喲，怎麼連你都這麼說，小傢伙？」
「當然了，這可是你死我活的聖杯戰爭……再說，我可以用令咒命令你喲。」
「哦？你可以試試，哼哼……」
「……」
Rider笑眯眯的表情卻嚇得韋伯的芯都凍透了——他看到雄獅在戲弄獵物時的恐怖笑容。並本能地感覺到，眼前的這個人絕對不是自己能夠用任何手段制服的存在——否則，以後他絕對會死得很慘。
「朕一向都是貫徹這種作風的，而朕曾經得到了半個世界。」
「……管你征服了多少國家，最後還不是病死了。」
被自己的Servant壓制，韋伯不爽地挑Rider的刺。
「哈哈，所以如果朕能再活三十年，就能把剩下的一半也一併征服！！哈哈哈……」
「嘖，好好的機會白白浪費了……」
Caster不甘地透過水晶球看到，藍色的身影急速地踏進。
——而，在樹林中，凜、蕾拉還有士郎正竭盡全力向樹林邊緣的國道跑去，而蕾拉通過魔法回路感覺到了Lancer的接近。
「——Lancer！？」
「喲，你們跑得也太慢了吧——」
一轉眼Lancer已經出現在眾人眼前。
「……Archer呢？」
「他留下來殿后了。」
「怎麼……！？」
「放心，把你們送回去之後我還會來救他的，現在要緊的是——」
「呀啊！！你幹什麼！？」
不等對方反應，Lancer就右手拎起蕾拉，左手夾住了凜。
「這樣比較快嘛，喂，小鬼，你到我背上來抓緊，被甩下去我可不管——」
「咦？咦？？」
士郎慌忙摟住Lancer的脖子，下一瞬間，三人的身體已騰空，向著深山町的方向落去。
第39章 十二試煉（Ⅱ）
「——好了，在我們回來之前給我好好呆在這，小鬼們。」
一腳踏進玄關，Lancer就把三人隨意地丟在地板上。
「我要去把少白頭救回來。」
「瑟坦特……！！」
「嘿嘿，放心，蕾，」Lancer見蕾拉一臉焦躁不安，笑嘻嘻地伸過手來撫了撫她的頭。
「本大爺說回來，就一定會回來——啾★」
還順便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口。
「！！瑟坦特，你這傢伙……！！！」
沒等蕾拉反應過來，藍色的身影已消失在門外的夜幕中。
「∼∼！！！瑟坦特，你這傢伙，要是敢掛了的話，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追出門外的蕾拉，向著已看不到的背影拼命嘶喊著——
……
——他，並不是想要什麼。
如果硬要說的話，那就是其本質就不是個能夠忍耐的人吧。
無法忍耐身邊有哭泣之人。
無法忍耐身邊有受傷之人。
無法忍耐身邊有將死之人。
要說理由的話，就只有這些。
就因為這點理由，那個傢伙，想要幫助所能見到的所有的人。
那是多麼的笨拙，連旁觀的人都為之揪心。
但最後卻真的做到了，每一次都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
英雄，就此誕生了。
然後，結束了——沒有什麼後續。
本來，他的目的就不是什麼成為「英雄」。 只不過這個過程，無論如何都需要「英雄」的力量而已。
他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自己，而只是為了無關緊要的旁人，一直拼命地奔走著——
——究竟是為了什麼而戰鬥，又為了什麼而奔走——
即使被賦予了「英雄」的地位，即使因此背負了種種無理，也絕未曾向人談起過那個最初的衝動。
沒有人知道他的目的。
至少，知道的人都已不在。
而唯一應該知道的本人，也不知何時已經將其忘卻。
「嘖，那只是『偽善』—— 」
手中的劍不知第幾次被折斷，Archer穿越無數戰場積攢下來的象徵著人類極致成就的名劍，在Berserker巨斧之下不停地崩潰。
Berserker每輝動一次那粗壯的手臂，那赤色的斗篷上就會裂開更加鮮豔的紅蓮之花——兩者在體格和魔力儲蓄量上面都有明顯的差距，而且對方還有自己Master在一旁支持。可Archer則只能依靠自身儲備的有限魔力來維持戰鬥。
即便如此，他手中的劍依然能夠一次又一次精准無比地刺穿巨人的胸膛。
憑藉著在昔日的戰鬥中鍛煉出來的「心眼」，Archer以對自身最少限度的消耗來給予對方最大的打擊——名副其實的捨身戰法，而這，就是他的戰鬥方式。
——孤軍奮戰——
這些都早就習慣了。
像傻瓜一樣地習慣了——
他瞭解了自己的極限，與世界的寬廣 。
能拯救的東西，不能拯救的東西都一併接受。
正因如此，他希望至少要讓眼前所見的人能夠幸福。
曾擁有過似是夥伴之人，也曾擁有過似是戀人之人。
——然而，結局卻來得如此之快。
在失去一切之後，他被一直以來所追求的「理想」逼到了盡頭。
在從起點到終點的漫漫長路之中，明明連什麼是正確的也不知道了，卻一次也沒有背離過最初的道路——明知自己將死的命運，卻以死亡為代價，想要成就尚殘餘在自己手中的這個「奇跡」。
然後，好不容易到達了那個劍之丘——
從未對自己的道路疑惑過的他，一直埋藏在心底裡的，那唯一的「榮耀」——在死亡之際所看到的自己心象中的幻覺。 在已經沒有了劍手的那生銹的鋼鐵之丘上，他的戰鬥宣告結束，如同高山崩落一般地，英雄放開了手中的劍——
——然而，把這份光景當作唯一的支撐而不斷戰鬥的英雄，在那死後無限的時空輪回中，卻陷入了迷茫之中。
雖然笨拙的戰鬥並非徒勞。受到的傷害越重，直面的死亡越多，他拯救的人也就越多——可是，這裡面有一個嚴重的漏洞。
說是拯救所能見到的所有人，但人，卻絕對無法看到自己。
因此，就是這樣。
對他而言最重要的「自己」，到最後都無法拯救。
而連自己都無法拯救的人，又怎可能真正拯救他人？
施捨的救贖，對於他人來說，也毫無意義，一切都不過是他的妄想——他一直以來，都只是為了滿足自己所渴望的「我拯救了他人」這個充實感，而奔走。
——沉浸在「拯救了他人」的滿足感當中——
——就像他那位「老爸」一樣——
所以，在他意識到這一點之時，曾經的拯救，就如碎砂一般，從指縫裡溜走了。
「哼，自私到如此境界的此身，還有什麼存在價值——」
置身在自己心象中的世界，Archer不禁自嘲著。
——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不，其實恰恰相反吧。
為什麼會沒有變成這樣，一直到現在都讓人覺得實在是不可思議。
——已經沒有任何目的地了。
因為他的目的很早以前就達到了。
即使這樣，只要能拯救眼前的人們的話，就沒有什麼好後悔的。
——自己明明如此堅信著——
——那麼，此時由自己胸腔中被「自責」啃噬的心所發出的名為「悔恨」的慘叫，究竟是從何而來——
「——咣！！！」
隨著手中的幻想再一次崩潰，弓兵的身體被Berserker的巨斧擊飛了出去，非常狼狽地在沙地上翻滾，赤色的身影淹沒在塵土中。
「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人……竟然能五次都把我的Berserker給……」
伊利亞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的戰鬥，心裡暗暗祈禱著對方不要再站起來。
「……嗚……」
然而，那身影，雖然虛弱，但還是堅定地站起來了。
不過，已經是極限了。
再進攻一次，恐怕他就得因魔力耗盡而回歸英靈之座了。
「嘖，難道這次召喚也會以遺憾告終嗎——」
為了讓凜逃走，不得不獨自留下來牽制敵人。而自己的願望，卻可能無法達成了——理所當然，他覺得不甘心。
天空中的齒輪已停止轉動，他的固有結界已搖搖欲墜。
「吼啊啊啊啊啊啊————！！！」
再次復活的巨人，咆哮著沖來。
「嘖——！！」
弓兵又從旁邊拔起一把劍，準備最後一搏。而與此同時，焦紅的天空開始碎裂崩潰，露出了艾因茲貝倫城堡的天花板。
鞭策著自己殘破不堪的軀體，紅色的箭影沖向那黑色的巨人——
「——刺突！！死翔之槍！！！」
「！！？」
「——轟！！！」
出其不意地在他們眼前炸裂的赤色衝擊波將交戰的雙方都震飛了出去，也徹底震塌了Archer的固有結界，周圍的風景隨之回到了現實的模樣。
在空中翻了一個身，勉強比較體面地落地的Archer難以置信地注視著在地面上撞擊出巨大隕石坑的那把血色的長槍。
「！？Lancer你……！！！」
「呼，呼，你還活著啊，太好了，看來我趕上了。」
以最高速度衝刺回來的槍兵，在玄關喘著粗氣。
「——要是敢掛了的話，看我不揍扁你，少白頭。哈！！」
「哼，特地回來送死嗎……」
「喲，竟然還有力氣廢話，看來沒事。」
「笨蛋！！以你現在的魔力量，在這裡根本就無濟於事！！！你又不像我有單兵行動能力，幹嘛要回來，簡直是不可理喻！！！！！」
「切，你當我白癡嗎？」Lancer沒趣地沖氣急敗壞的Archer翻了個白眼「給你，接著。」
「這是……」
Archer接過Lancer丟過來的某物，發現是一顆祖母綠的魔力結晶。
「之前蕾交給我的，還真派上用場了。」
通過結晶迅速恢復了體力的Lancer緩緩地和巨人兜著圈子。
「嘿，你拿走了這傢伙多少個？」
「……三、四個吧。」
「喲，真了不起，也就是說你是屬於擁有複數寶具的英靈嗎？」
「算是。」
「那好——既然Gae·Bolga已經沒用了……可以借我你的用用嗎？反正你現在也無法戰鬥。」
「……哼，拿去。」
餘光目測著接過Archer拋來的武器，竟也是一杆長槍。
「這是啥？」
「『朗基努斯之槍』——刺殺聖子之槍。」
「嘿嘿，用來對付神之子，真是再合適不過。」
Lancer順手耍了幾個槍花，陌生的長槍在他手裡就像已運用多年的搭檔，銀色的槍尖筆直地停在Berserker的鼻尖上。
「好了，傻大個兒，接下來就是第二回合嘍——」
「哼，多一個人兩個人都是沒用的，Berserker！！！」
嘴上逞強心裡卻開始焦躁的伊利亞全開了佈滿自己全身的魔法刻印，龐大的魔力通過回路流向巨人。
「！？力量又增強了……？」
注視著被源源不斷地灌入魔力的Berserker，Lancer皺了皺眉頭。
「我的Berserker是絕對不會輸的！！！」
「……小姐，你知道什麼叫「力量」嗎？」
「——！？什麼？？」
在這種形勢下，Lancer沒頭沒腦的提問讓伊利亞稍稍一愣。
「所謂的力量就是「意識的力量」，失去自我意識，只會一味殺戮的瘋子，是不可能敵得過本大爺的。」
「既然如此，我就是Berserker的意識！！我和Berserker是最強的主從！！！」
「吾乃愛爾蘭光之子！！！決不會敗在這種低等的狂亂之神的手下！！！！！」
庫·夫林的怒吼甚至蓋過了Berserker的叫聲，爆發的氣勢一瞬間就壓倒了伊利亞。
「依靠魔術這種邪道束縛英靈還自以為了不起！！你根本連我家Master的腳後跟都不及！！！」
Lancer的身影一瞬間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之外，而察覺藍影疾速逼近的Berserker急忙揮起巨斧砸向威脅襲來的方向——Lancer扭身騰躍，在躲過攻擊的同時，就像輕盈的獵豹一樣跳上了Berserker粗壯的胳膊。
「！？吼啊啊啊啊啊！！！」
「死吧！！！」
銀色的槍尖刺入Berserker那狂亂的赤目，貫穿了巨人的頭顱。
僅僅是在一刹那，又一次勝負便已揭曉。
伊利亞難以置信地望著如此輕易地倒下的巨人，玫瑰色的麗眼中眼中第一次暴露出畏懼。
「——哼，起來呀，中看不中用的傢伙，就讓我來摧毀你的一切！！！」
∼∼∼∼∼∼∼∼∼∼∼∼∼∼∼∼∼∼∼∼∼∼∼∼∼∼∼
就在十年前，那場戰爭之後——
她的母親不見了，而父親也被家族驅逐，永遠也見不到她了。
她變成了一個人。
家族的人們都小心翼翼，呵護有加地對待她，但是，這裡已沒有一個人愛她了。
她只是被當作下一次聖杯戰爭中重要的道具而高高地供奉起來，在以寒冬和樹海作為屏障的艾因茲貝倫家族的冬之城堡中，只為了完成被賦予她的使命而存在著。
高貴，而沒有自由。
作為一個貴重的「物品」，她自從生下來就從未能離開這溫暖的牢籠。
——而噩夢，則無時無刻陪伴著她——
每當她因為夢見自己變成了一個杯子而兩眼含淚地在暗夜驚醒時，再也沒有了母親為了安慰她而唱的催眠曲和父親溫柔卻蹩腳的愛撫。
只留下她一個人在永恆的隆冬中瑟瑟發抖，獨自面對自己冷酷的命運。
而與生俱來的高傲，使她不允許自己在任何人面前示弱。
在那洋溢著自信的微笑背後，只不過是一個怕黑且愛哭的靈魂。
——之後，為了自己的存在意義，在第五次聖杯戰爭啟動的前一個月，她就和兩個木偶般的傭人一道來到了這位於極東之地的戰場，召喚出了最強的Servant。
然而，在「大聖杯」尚未完全覺醒之前，要想依靠魔術師自己的力量來維持Servant的現世是非常耗費體力的，況且Berserker這個階級是以奪取理性來增強能力，狂化的巨大軀體光是維持就會吞噬掉Master大量的魔力，就算只是動一動手指，都會讓她痛苦不已。
到了夜晚，她更是會因自身的魔法回路持續的高速運轉而灼痛難忍，難以入眠。但，就算如此，她還是將臉深深埋進枕頭，固執地不讓自己滴下一滴眼淚。
就在某一個這樣的夜中，她的意識因劇痛而漸漸朦朧之時，隱約聽到一向沉默的巨人低沉的嗓音：
「您為什麼哭，我的主人——」
——她沒有回答他。
多少年都沒有人真正關心過她，過久的冷漠已經使她幾乎忘記了該如何接受他人的善意。
但是，留下的淚水，已是欣慰。
他們之間幾乎沒有語言的交流，巨人大多時間都會為了減小Master的消耗而安靜地呆著。然而那骨子裡滲透出來的巨大的包容性，還是讓帶在身邊的她感到了非常舒適的安全感。雖然相識才不過幾周，卻好像已經相處了許久的老朋友。
就是從這時開始，她發現了自己發自內心的「渴望」——不是為了家族賦予的使命，也不是為了自己的驕傲和榮譽——
——他是她，失而復得的「家人」——
能夠永遠陪伴著她的，強大的存在。
——所以她，絕不允許自己，再次失去對她來說最重要的存在——
而現在，就在她眼前，看著那偉岸的身軀竟一次又一次被刺穿，就像刺在她自己的心臟上一樣。從未有過的巨大的不安，籠罩了嬌小的靈魂。
憑藉著引以為傲的速度，Lancer在Berserker驟雨般的攻勢之間穿梭，光是巨斧卷起的旋風就足以撕裂他的概念武裝，扯斷筋骨。而Lancer小心翼翼地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窺視著進攻的機會——非致命傷對於魔力供應充足的Berserker沒有意義，在一瞬間即可癒合。畢竟在儲備的魔力量上是完全處於下風，遠離Master，單兵行動能力慘不忍睹的Lancer體內的魔力消耗非常快，多虧了蕾拉交給他的結晶才能成到現在。所以每一次進攻都必須是集中所有力量一擊斃命。
「——呵啊啊啊啊啊啊！！！！！」
再次奮不顧身沖入敵人的下懷將「布琉納克」精准地刺入Berserker的胸膛的Lancer，身上已經到處掛彩。由於他不是這些寶具的主人，所以就算解放了真名也無法達到最大破壞力，只能靠自身的技藝與知覺和怪物般的巨人抗衡。而面對這個能夠不斷以最佳狀態復活的敵人，他實在是感到有些吃不消了。
「哈，哈啊……這老不死的！！」
雙手空空的Lancer下意識地抬手抹了一下順著臉頰淌下的混入血色的汗，等待著Archer的武器支援。
{——Berserker，先殺了那個Archer！！！}
「吼啊啊啊啊啊——！！！」
騰躍而起的Berserker將巨斧狠狠砸進了Lancer上一秒踏在上面的地板，大理石的碎片飛濺，揚起的灰塵被巨大軀體躍進的暴風瞬間吹散，跳上二樓的柵欄躲避的Lancer清楚地看見Berserker突進的方向。
「糟，快逃啊，Archer——！！！」
「哼！！」
一直在後方恢復體力的Archer面對著突進而來的巨人，嘲笑似的扯起嘴——隨著一陣「嘩啦嘩啦」的鎖鏈滑動的響聲，陡然從虛空中延伸出來的數根鐵鍊牢牢鎖住了Berserker的手腳。
「吼！？吼————！！！」
「我只不過是稍微休息一下，就以為好欺負嘛！！」
蹬地，箭一般向巨人衝刺的Archer手中，閃現出一把形狀怪異的武器。
「——偽·螺旋劍！！！」
「吼啊啊啊啊啊————！！」
被束縛的巨人瘋狂地要掙脫纏住他手腳的鎖鏈，可這並不是一般的鐵鎖，而是對神寶具「天之鎖」——被俘對象的神性越高，束縛力就越大——對於擁有宙斯血統的海格力斯來說，根本就是「天敵」。
但，因「狂化」而獲得了超乎尋常的怪力的Berserker，愣是生生扯斷了這伏神之具。
「嘖，竟然把『天之鎖』……」
「天之鎖」化為碎銀四散，消失了。但就在巨人還未來得及作出防禦之前，螺旋形的劍身便挖空了他厚實的胸脯。
「Berserker！！？」
巨人的鮮血飛濺於空中，伊利亞的聲音中摻雜了驚慌。
「——呼、呼，哈……Lancer，剛剛那是第幾個了？」
「我哪知道，不過應該是沒剩多少才對。」
從二樓跳下來的Lancer，看看自己到處開滿紅花十分可觀的概念武裝，又看看比他更狼狽的Archer。
「你怎麼樣？」
「哼……只是勉強能動。」
「嘖，那傢伙又活過來了。」
看著再一次撐起身子復活的巨人，Lancer厭惡地咬著嘴唇。
「能動就成，你還能投影出武器嗎？你的和我的。」
「哼。」
用鼻音代替了回答，Archer的手中再次出現一杆長槍——是和Lancer的Gae·Bolga一樣的鮮紅色。
「這是？」
「『大神宣言』。」
「……那你呢？」
「這個。」
「——弓！？」
Archer緊接著投影出來的是一把銀黑色的弓——沒有任何多餘的修飾，樸實無華——就像他的那對黑白愛刀一樣。
「你也終於幹點像個弓兵的事兒了。」
「要你管。」
「嘿嘿，那麼，我去嘍。」
長槍一甩，滑出血色的殘影——藍色槍兵無愧於衝鋒兵種，像疾風一樣沖向巨大的黑影。弓兵則閉上眼簾，將注意力集中到自己心中的劍丘——
——I am the bone of my sword——
他空懸的右手中迸發出金色的光芒——雕琢著精緻的花紋和遠古魔法文字的黃金之劍——傳說中由精靈鑄造的，一代英王亞瑟永遠失去的「契約勝利之劍」。而下一瞬，它已變形為Archer的弓上箭。
弓兵再次抬起視線，對著正交戰在一起的Lancer和Berserker，將弓拉滿。
而這一切，位於二樓樓梯間的伊利亞看得一清二楚。
Lancer不停地在Berserker巨斧的攻擊範圍的週邊遊移，暴風吹亂了他本就狂傲的藍發。步步緊逼的Berserker瘋狂地加速揮動那把巨大岩塊般的斧，不停跳躍躲閃的Lancer腳下稍稍一滑，斧刃便直逼他的鼻尖——然而，Lancer等的就是這一刻。
斧鋒只是劃過了藍色的殘影——Lancer以槍尖作為支點翻身躍起千鈞一髮閃過Berserker的巨斧，而Berserker反而因為用力過猛而失去了重心。
「少白頭，動手——！！！」
「——不要啊！！！」
突然，沖下樓梯的伊利亞張開雙手擋在Berserker的前面。
「我投降！！不要殺我的Berserker，求求你們了！！！」
「！！？等下！！少白頭！！！」
「——幻想的崩壞！！！」
Archer緊了緊嘴角，沒有理會Lancer的叫喊，鬆開了食指和中指。巨大的魔力壓縮而成的箭化作銀色的旋風，沖向巨人。
「嘖——！！！」
瞬間在空中扭轉姿勢，Lancer繃起全身的筋肉，將自身化作弓，朝地面射出手中的槍——
「大神——宣言！！！」
兩股力量撞擊隨即炸裂，眩光吞噬了大廳。
「唔——！！！」
Lancer被衝擊波轟飛，身體狠狠砸到了屋頂，Archer也被吹到了牆角，碎石漫天飛舞，塵土飛揚——在爆炸的中心，Berserker蜷著身子，粗壯的臂膀緊緊護著的，正是那嬌小的身軀。
「嗚……Lancer，你幹什麼……」
從碎石中起身，Archer不滿地瞪著已經降落到地面上的Lancer。
「人家都已經投降了，你小子才幹什麼！？」
「哼，是敵人就要斬草除根。」
「嘖，胡說什麼……」
「——Berserker！！」
伊利亞帶著哭腔的叫喊打斷了兩人的爭論。
「不要，不要丟下我呀，Berserker！！！我不許你走，你是我的Servant呀！！！」
「呼，看來剛剛那是致命傷……」
Lancer不甘似的嘖了一聲，只見那黑色的巨人的身形輪廓開始模糊……
「……雖然只是仿造品，那個男人的心製造出來的幻想——但是，就算是幻想也不可小看，毀掉了我所有的『命』……」
就在即將要離世之際，英雄海格力斯終於得以恢復自我的意識，讚揚著打敗自己的兩位英靈。
「——Berserker！！Berserker！！！」
「……兩位勇士，我有一個請求，我的Master她……」
未能將寄託的請願說完，巨人便已化為粉末，消散在虛空中。
「Berserker————！！！」
伊利亞已經完全沒有剛才那樣的氣勢了，只是像小孩一樣哭泣著。
「——你想幹嘛？」
「……」
看著手中具現出那把白刀的Archer，Lancer問道。而Archer也不回答——剛剛還並肩作戰的兩人之間，此時卻因為信念的不同而產生了微妙的緊張感。
可是就在此時——
「！？」
一張巨大的紫色斗篷憑空出現，將哭鬧著的伊利亞卷起，連同她一起消失了。
「空間轉移！？是Caster嘛——」
「……切，忙活了半天，好處還讓別人給拿走了。」
歎了一口氣，Lancer具現化出自己的Gae·Bolga。
「話說回來……少白頭，你其實是個魔術師吧？」
「哼，對，我只不過是一個不入流的魔術師。」
「噗∼∼呼呼呼……穿著騎士服，肌肉橫生外加兩手掄刀……你這魔術師真是不入流到一定境界了，真是個大人物。」
Lancer沒正經地嗤笑著，打量著幾乎成破布狀掛在Archer身上得的紅色聖骸布。
「嘿嘿，你現在這樣子還真是狼狽。現在要是被突襲的話，鐵定沒命。」
「你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不要廢話了，趕快回去吧。」
兩位浴血奮戰的Servant靈體化隱去了身姿，趕往自己Master的所在了。
「——我說Caster，你把這個小姑娘拐來幹什麼？」
Rider一邊調整著手中的韁繩，一邊回過頭來看著戰車後座上昏迷過去的小公主。
「哼，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死活都找不到『聖杯容器』了。你說的對，Rider，有些事的確是眼見為實。」
坐在後座上的Caster將視線從伊利亞轉向等待著她的解釋的韋伯和Rider。
「——她，就是人造聖杯。」
第40章 永不醒的夢
從前，有一個祥和的小鎮。
在小鎮的邊緣，有一個小水塘。而在這個水塘邊上，有一個窄小的洞穴，形成一個小房間。
出入口只有一個破木門，沒有窗戶。
在這裡，有一個「魔女」。
——沒有念咒，沒有用鐵鍋熬制害人的魔藥，沒有和蝙蝠、烏鴉以及貓頭鷹，也沒有金眼的黑貓。
什麼都沒有。
——除了，一個女人。
只不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人。
每天鎮裡會派人為他送來最低限度的水和食品，「她」要做的，只是活著。
只要「她」還存在，其他所有人的痛苦、不幸和災禍，都會流到「她」那裡，而所有的罪與罰，也都由「她」一人承受——這樣一來，其他人就能始終幸福地生活。
在陰暗潮濕的洞穴中，終日望著從木門朽爛的縫隙透入的陽光和月影，日復一日，一年又一年……看著自己的雙手在無法感受到的歲月的流逝中逐漸褶皺，消瘦……
小鎮的居民們依然安寧地生活著，他們只要在「魔女」老死以後，再選擇一個為他們頂罪的「替代品」即可。
為了小鎮的和平，獻上羔羊的鮮血。
……
從不屬於自己的記憶中醒來，紫發的少女無機物般的雙眼迷茫地投向眼前噪雜的黑暗。
有無數噁心的生物在她四周蠕動。
還有這個，此時壓在她身上的男人。
「……媽的，遠阪那個混蛋……等下有她好瞧的……」
不知是醒著自言自語還是睡夢中的怨念，少女耳邊不停地傳來從齒縫中洩露出的令人噁心的憎惡。
「等著瞧吧，她很快就會知道我和衛宮，到底誰更優秀……我會讓她後悔的，那個□……」
間桐慎二——和他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只把她當作排泄廠的「哥哥」，妒忌她的才能的「哥哥」，鬼迷心竅的「哥哥」，無法給予她任何希望的「哥哥」，無能的廢物——
圍繞著她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這麼令人絕望。
但是，現在的她對於這兩者都無暇顧及——
連著兩天都沒有進食，她體內的怪獸為了喂飽他那絕不會滿足的胃，已經開始侵蝕她的意識。
暴躁地怒吼著，躁動著，仿佛要撕裂她的腦殼，她的胸腔——
鋒利的爪抓爛她的皮膚，拖出她的內臟——
掙扎著，嘶喊著，被無底的饑渴支配，渴望著鮮血和肉脂。
噪音。
噪音。
耳朵裡充斥著快要把人逼瘋的噪音。
思想在悄悄的、但切實地，被這噪音一點一點填平。
——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我我做錯了什麼嗎？為什麼要恨我，為什麼要討厭我，為什麼如此冷漠地對待我沒有理由沒有理由沒有任何理由既然如此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我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可惡，吵死了煩死了餓死了，還我的身體，我的身體為什麼大家都不看我我明明都快餓死了啊啊，眼前就有可以充饑的「食物」——
——不行，不要這樣——
——為什麼不行，我不是恨他嗎，恨到想殺了他——
——不，不行，他是我哥哥呀，是我的家人呀——
——恨他，討厭他，就算他死了也無所謂——
——就算再怎麼討厭，他也是我哥哥，不，不，我不討厭他，我不希望被他討厭，我不希望被大家討厭，所以我才一直忍耐的，一直一直在忍耐的——
——為什麼不承認自己真正的想法呢，我其實，很想吃了這個討厭的變態——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救救我，衛宮學長——
∼∼∼∼∼∼∼∼∼∼∼∼∼∼∼∼∼∼∼∼∼∼∼∼∼∼∼∼
「——你說她是聖杯？？」
將戰車降落在遠阪宅的草坪上，Rider和韋伯不解地望著Caster抱在懷裡的的伊利亞。
「正確來說，是她的核心。」
Caster打量著手中的昏睡的伊利亞。
「你們都聽說過『霍蒙克魯斯』吧，她就是『起源之禦三家』為了聖杯的召喚儀式而準備的容器，通往『根源』的鑰匙。」
「……到底怎麼回事？」
「哼，本來『聖杯』這種東西，只要有足夠的魔力和一個『鍵』，就可以召喚出來的。」
Caster輕描淡寫地解釋道。
「現在我們已經佔據了主靈脈，聖杯之器也到手了，只要對她注入足夠的魔力，現在就能夠讓聖杯降臨。」
「……你的意思是，用這裡居民的生命來換取魔力？」
「都這種時候了，你還在猶豫什麼！？」
見Rider拉下臉來，Caster覺得他的顧慮簡直是莫名其妙。
「啟動聖杯的確是需要龐大的魔力，但只要從這裡的人類身上收集，我們就根本用不著和其他Servant打就能得到聖杯！！」
「朕不允許那種事。」
「你是笨蛋嗎！？這樣我們就能馬上得到聖杯了，難道你不想實現願望嗎！！？」
「朕當然想要聖杯，但如果那是用大批無辜居民的生命換來的，朕才不稀罕那種東西。再說不是只要打倒剩下所有的Servant，聖杯自動會降臨在勝利者面前 嗎？」
「幹嘛非用這種費力又危險的方法呀，明明……」
「總之，你的方法朕不贊同。」
「……隨你便！！！」
氣急敗壞的Caster隨手把伊利亞扔在客廳的沙發上，躲到儲藏室賭氣去了。
「唉，真是的……」
Rider不可理解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
「……這裡是……」
因為摔在沙發上的震動，伊利亞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喲，小姑娘，你醒了？」
「——這裡是哪裡？你們是什麼人？」
玫瑰色的雙眼盯著眼前的巨漢，嬌小的身軀毫不示弱。
「朕事征服王伊斯坎達爾，這個小傢伙是朕的Master，韋伯。」
「嗯……簡單來說，你是我們的俘虜。」
韋伯向伊利亞解釋道。
「……我的Berserker死了……」
「看來是這樣。」
「……嗚……」
沉著的面具瞬間就瓦解了，豆大的淚珠從伊利亞的眼角不停地滑落。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喂、喂呀！？哭了！！？」
「哇啊啊啊——！！Berserker死了，Berserker死了————！！！」
「啊——啊……」
Rider為難地抓著自己的腦袋。
「喂，小子，你來想想辦法。」
「什、什麼，我那會哄小孩呀……」
「不管怎樣叫她別哭了，這是朕的命令。」
「你這是濫用職權！！！」
「哇啊啊啊啊啊————！！！」
「啊啊，吵死了，安靜點兒！！！」
被伊利亞恐怖的哭聲吵得不行的Caster從儲物間探出頭來，用手向她一指：
「——昏昏入睡！！」
「啊……」
伊利亞的身體一鎮，就像斷了線的木偶一樣倒在沙發上暈了過去。
「……喂喂，你的做法也太強硬了吧？對方只是個小孩子。」
「哼，是你說讓她閉嘴的，還這麼多事！！」
見Rider有些心痛似的小心翼翼抱起伊利亞，向通往二樓的樓梯間走去，Caster不禁戲弄道：
「話說你喜歡小孩子嗎？連Master都找這麼個乳臭未乾的小男孩，難道是個戀童癖嗎？呵呵。」
韋：「╬」
「你說什麼呀，朕又不能自己選Master……朕喜歡小孩呀，朕的一生幾乎都是在征戰中度過的，當然希望能娶一個門當戶對的王妃，然後生幾個自己的孩子。如果朕有名正言順的子嗣的話，朕的國家最後也不會以四分五裂收場了吧……」
看著抱著伊利亞踏上樓梯的Rider的背影，韋伯和Caster都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一生追逐夢想馳騁沙場的伊斯坎達爾，到最後，只不過是一個除了夢想之外一無所有的男人。只不過，他還未從夢中醒來，他的生命便結束了，所以，他在成為英靈之後，也還是一直追逐著那永不會醒來的夢——這是他最大的不幸，抑或是最大的幸福呢？
「……哼！！！」
掃了興的Caster又縮回了儲物件。而韋伯則發現自己對這個Rider的看法似乎有了微妙的轉變，但意識上又無法馬上適應這種變化，只能鬱悶地往自己的臥室走去。
「——你說教會派來了新的監督者！？」
「凜，你真的不知道嗎？」
在衛宮宅，蕾拉正向凜和士郎彙報她今天下午在教會的遭遇，而她詫異地發現遠阪凜竟然對監督者的更換一無所知。
「嘖，竟然不通知我就更換監督者……教會明擺著不把我這個冬木管理者放在眼裡……」
「……重點不是在這裡吧，凜。」
蕾拉正色道——她決定今天要把一直困擾她的疑惑和凜說清楚。
「我們這些Master雖然是這次戰爭的最直接參與者，但你不覺得有一種被蒙在鼓裡的感覺嗎？」
「……」
「凜，十年前的那場戰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教會和魔法協會都對外宣稱上次的聖杯被破壞了，但是，聖杯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會被破壞？到底是被誰破壞了——作為『起源之禦三家』之一的你，應該對這種未公開的資訊也能夠掌握才對，你自己難道從來沒覺得奇怪嗎——」
「……」
被蕾拉步步緊逼的凜不禁失言。她又不是傻瓜，當然也感覺到了—— 可是，自己為什麼，從來沒有意識到自身所獲得的關於聖戰的知識的空缺呢——
「……哼，言峰那個老油條，果然不是好東西。到底對我隱瞞了什麼……」
「凜，你覺得他還活著嗎？」
「禍害遺千年，那傢伙的命絕對比蟑螂還硬。現在也肯定是躲在哪兒看我們的好戲呢！！」
「想找到他……是不太可能的事吧。」
「嘖，只要他不想被人找到，那就絕對沒人能找得到他。也不知道還在不在這個城市裡……」凜下意識地咬了一下自己的拇指指甲，一幅很不甘心的樣子——她始終是放不下自己這十年來一直堅信的最初的判斷。
「……不管怎樣，我們沒有時間耗在這種大海撈針的事情上，我還是貫徹以前的方針，以金閃閃為第一目標——這個城市的異常是從十年前開始的，他肯定脫不開干係。」
「嗯，那是肯定的，不過，總覺得『幕後黑手』這個角色實在是和他八竿子打不著，不管到哪兒都那麼金閃閃的很顯眼……」
「……那倒是。咦？等等，幕後黑手、幕後黑手……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凜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一激靈。
「間桐呀！！『起源之禦三家』之一的間桐，他們也參加了上一次聖戰，」
「——間桐！？」
一直在邊上插不上嘴的士郎，一聽到自己友人的名字被牽扯進來，不禁著急了。
「你的意思是說，櫻還有慎二，都和這次聖戰有關係嗎，那他今天那個是在幹嘛？這種事時候一般都會避開其他的Master才對吧。」
「今天？」
蕾拉覺得不可思議。
「你的意思是說他們照常去學校上課了嗎？作為『起源之禦三家』，連Servant都沒有竟然還敢隨便外出……未免也太沒有自覺了吧。」
「啊啊，沒什麼，只是發生一些無聊的事……」
凜好像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撩了一下自己的頭髮。
「在中午休息的時候，慎二那傢伙竟然向我告白。」
「啊？告白？？……然後呢？」
「我當然拒絕了，誰理會那種枯竭世家的敗家子呀，還不如士郎呢。」
「……你這是在誇我還是在損我呀……不過你不是說他們已經棄權了嗎？」
「啊啊，對了，士郎你還不知道呢……」
凜向士郎解釋道：
「間桐家雖然已經沒落了，但是還有間桐髒研那個老頭在。」
「間桐髒研……？」
「是從二百年前就寄生在間桐家的噁心的蟲爺。間桐家真正的控制者，櫻和慎二都不過是他的手下罷了。」
「他是什麼人？」
「我不知道，因為他幾乎從來不出間桐的大宅。仔細想想，說不定他就是Caster那個一直查不到身份的Master……向士郎這種半吊子都被聖杯選上了，以他的力量足夠當Master……」
「啊啊，抱歉啊，反正我是個半吊子。」
「但是最可疑的還是那個偽神父……現在離他最近的就應該是那個新任監督巴澤特了吧，她應該知道什麼……蕾拉，你說你認識那個新的監督者嗎？」
「倒也說不上熟悉，弗拉戈家族本來在愛爾蘭就是一個很有名望的家族。雖然有一些交情，但我只知道她是一名執行者……」
「好吧，明天，我要去見見她。我一定要讓她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你要小心呀，凜，她可是個厲害的執行者。」
「哼，執行者有什麼好怕的。」凜對此嗤之以鼻「再怎麼厲害，她也不會是我們家Archer的對手吧？」
「難說……弗拉戈家族的那個『逆光劍』是很厲害的，要小心啊，凜。」
「我知道啦，你放心——」
{——我回來了。}
「Lancer！！」
「Archer！！」
坐在吧台兩邊的蕾拉和凜同時跳了起來。
「打敗Berserker了嗎？」
「嗯，總算是解決掉了，不過消耗太大，今晚只能這樣了。」
Lancer和Archer實體化現身，雖然表面上的損傷都已經自動修復好了，但身為Master的蕾拉和凜很清楚，他們的實際狀況非常糟。
「嗯……回來就好，辛苦你了。」
一直緊繃神經的蕾拉終於松了一口氣。
「……那個，你們把伊利亞怎樣了？
「什麼！？你還在意她嗎，士郎，老好人也得有個限度吧，是她把你拐走的！！」
「嗯……不過……」
「放心，我們沒殺她。Caster把她帶走了。」
「Caster？為什麼？？」
「誰知道，別問我呀。嘛，不管Caster怎樣，那個Rider是不會允許她對小孩子出手的吧。」
「嗯……這倒是……」
「——啊！對了……」
「嗯？怎麼了，士郎？」
「就是……那個……」
士郎支吾著，把那個菱形的項鍊掛件放到了吧臺上。
「！！這是……」
「那個，上次是遠阪救了我是吧，但是我竟然一直都沒注意到……真是謝謝你。」
「……」
遠阪凜撿起掛件凝視著——這是她父親留給他的重要的遺物，然而在開戰的那天晚上，她為了救無意中被捲入聖戰而受傷的士郎，把掛件裡儲存的魔力全都用掉了。而為了捨棄沒必要的牽掛，將它隨手丟在了現場。
「——謝謝你啊，遠阪。」
「這、這有什麼好謝的！！我只是隨手幫了你一把而已！！」
回過神來的大小姐對於士郎的道謝有些不知所措地漲紅了臉。
「是是，謝謝你，遠阪。」
「唔————」
糟糕、凜輕聲嘟噥著。
看著凜難為情地羞紅了臉的樣子，士郎差不多算是明白了，她對於計算以外的突然襲擊特別的弱。
而蕾拉則隔著吧臺端著茶看兩位純情少年的青春偶像劇。
「噗∼∼呼呼呼……我說少白頭，你要是再不抓緊的話，你可愛的凜可就要和小弟弟配對嘍。」
Lancer不失時機地把胳膊搭在Archer的肩膀上戲弄他。
「∼∼」
Archer的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看來他是想擺出和平常一樣無所謂的表情，可是沒成功。
「哇噢，快看他的表情就像要殺人似的！！」
「——我殺了你！！！」
「哇哢哢哢哢哢哢——！！！」
Lancer以那引以為傲的速度一溜煙跑沒影兒了。
「嘖……！！」
「你們倆在幹什麼？？」
本來氣氛很好地對望著的凜和士郎莫名其妙地看著突然具現出雙刀的Archer。
「呣，沒什麼。」
看著被Lancer一語言中而動搖的Archer故作鎮定的樣子，蕾拉的身體因拼命忍住不笑出聲來而顫抖著。
「？？算了，反正我們的Servant都需要休息，Archer明天和我去學校，士郎就繼續和Lancer呆在家裡訓練吧。今天就到這兒了。」
「嗯，我知道了。」
「那麼，晚安。」
蕾拉起身向另外兩個人道了晚安，向自己的臥室走去。當她拉開拉門，發現Lancer竟大咧咧地躺在她鋪在榻榻米上的被子裡。
「一起睡吧，蕾。」
Lancer撩起被子拍了拍床墊。
「……」
蕾拉二話不說，扒掉身上所有的衣服，跳進了Lancer的懷裡。
「哇噢，看不出來你還蠻大膽的。」
「……我只是不想幹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蕾拉把頭枕在Lancer的胳膊上，富有彈性的肌肉就像沙袋一樣。在感受著那熟悉的氣息的同時，她聞到似有似無的血腥混雜在被窩溫熱的空氣中。這一刻，她突然下了什麼決心似的，抬起頭望著Lancer的雙眼。
「——Lancer，我不會忘了維克多的，他對我來說太重要了，但是我……我和他……」
「嗯，你不用說了，我知道。」
拇指從蕾拉的嘴唇上輕輕滑過，Lancer溫柔地阻止蕾拉說下去。
「和我這種天大的事到了第二天放個屁就會忘掉的傢伙說這些也沒用。」
「Lancer……」
「哼哼，你真是個可愛的女人，蕾。」
「……你平安回來了……」
「本大爺說回來，就一定會回來。」
「……嗯……」
Lancer骨節突出的大手順勢撫過蕾拉的栗發，滑到後背，柔潤的唇貼到了他厚實的胸脯。忽然感覺渾身放鬆的蕾拉，感受著此時確實存在的本不應該存在的夢，只希望自己永遠不要醒來。
「晚安，蕾。」
「嗯，晚安，瑟坦特……」
第41章 晨
「——怎麼了，巴澤特小姐，你好像有些沮喪？」
冬木市近郊的洋房內，巴澤特正準備給滿身是傷的綺禮換繃帶。她並沒覺得自己的態度和平常有何不同，然而眼前的男人卻一眼就捕捉到了連本人都無法察覺的情緒的變化——在迅速把握周圍所有人狀態的同時決不會外露自己的感情，這是綺禮常年作為執行者跨越無數險境鍛煉出來的。同為執行者，巴澤特是很尊敬這位前輩的。
綺禮坐起身，深邃而無瀾的暗灰色雙眼對著巴澤特。
……要說讓她在意的，還是早上那件事吧。
「……綺禮，你還記得之前有一次我們合作執行任務的時候，在森林裡我和你說過的事嗎？」
「啊啊，是關於英雄庫·夫林的事情嗎。」
「……Lancer今天早上和他的Master來過教堂。」
「嗯呣，然後呢？」
「那個庫·夫林……面對我的『逆光劍』，竟然帶著他的Master逃走了。」
「呵呵，原來如此，所以你就感到震驚嗎？」
綺禮不以為然地揚起嘴角，不緊不慢地對巴澤特解釋道。
「這也沒什麼奇怪的吧，巴澤特小姐，英雄說到底也是人，膽怯、懦弱、卑鄙、自私、偏執、瘋狂……任何人類的負面因素都有可能也出現在他們身上。」
「可……是，他是英雄吧，臨陣脫逃這種事，不是『英雄』的所為。」
「我倒是覺得他做出的是最佳的判斷。你想想，如果他當時不逃走，和你的『逆光劍』硬碰硬的話，結果會怎樣，很明顯——不管用多麼卑劣的手段，只要能夠滿足最高統治者的要求，目的就會將手段正當化。當時Lancer將自己Master的安危作為最優先考慮的事項，所以能夠果斷作出撤退的判斷。」
「你是說為了自己的Master，就算自己的名譽受損也無所謂嗎……」
「事實證明，Lancer似乎是這樣一類英靈。不管後人如何對他們進行美化，他們有自己的一套最基本的行動理念，只有這一點，無論經歷多久歲月的洗禮也不會改變。所有關於他的神話傳說都是圍繞這個基礎加工創作的。」
「……英靈王座是脫離時間軸的獨立存在，在永恆的時間中一直堅持自己的信念，永不改變……」
「嗯哼，你光想想就覺得要瘋掉了吧，但是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就是那些被稱為『英靈』的超越者。」
「……」
巴澤特豁然眼前一亮，再一次意識到「英靈」果然不是能夠以凡人的標準衡量的存在。同時她對自己自小就憧憬的英雄庫·夫林也更加敬佩了。
頓感欣喜的她少有地變得有些多話：
「——綺禮，你也有憧憬的英雄嗎？」
「當然，我喜歡英雄。英雄死亡的場景永遠都是那麼的美麗，那才是人類的理想姿態。」
「……」
說這些話的時候，巴澤特似乎看到綺禮的眼中閃過一絲她從未見過的波動，但那也只是一瞬間，他的目光馬上又恢復到以往的冷峻。
「說回來……巴澤特小姐，你今天使出『逆光劍』對付Lancer和他的Master，是因為你的另一項任務嗎？」
「是的。」
「那麼，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做出這種魯莽的行為。」
綺禮面無表情，可是那深沉的嗓音卻充滿威懾感，甚至讓巴澤特感到壓力。
「你現在已經擔當了聖戰監督者一職，不管有任何原因都不允許打破中立的立場，否則教會將會失去對聖戰的監督權。」
「……」
「如果Lancer的Master在戰爭中死亡，你可以直接對教會要求的物件進行回收。就算她活到最後，聖戰結束後Lancer也會消失，之後再回收也容易得多，執行任務要採取最有效率的方式，明白嗎，巴澤特小姐。」
「……是，實在是抱歉，我會注意的。」
「畢竟你是我的職務的繼承人，請慎重行事。」
「是。」
——清晨，衛宮宅。
「喝啊啊啊啊啊——！！！」
「——呯！！！」
道場內傳來兵戈交戰的碰擊聲——
「不行不行，投影的動作太慢，前後破綻也太多了。注意腳下！！」
藍色槍兵一邊隨意地躲閃著衛宮士郎的攻擊，一邊還鎮定自若地糾正著他的動作。
「咿呀————！！！」
「白癡！！都說了不要像蠢豬一樣直沖過來，你聽不懂人話嗎！？」
被士郎毫無章程的攻勢惹得不耐煩了的Lancer將Gae·Bolga從身後一甩——像拍蒼蠅一樣把士郎拍扁在地板上。
「啊、嗚∼∼……」
面門和地板狠狠親密接觸的士郎頭暈目眩，老老實實癱在地上。手上的黑白雙刀也掉落在一旁。
「防禦，防禦懂不懂啊，以你現在的程度就算沖過來也只有死路一條，與其急著找死，不如多注意點身後！！」
「可是，不攻擊的話怎麼打敗敵人……嗚噗！！！」
話沒說完士郎的臉便又被Lancer一個腳底板按在地板上。
「我·再·說·一·遍，小鬼，憑你現在的實力別說英靈，就連普通的魔法師都打不過。這樣的你，在我和少白頭都沖到前線的時候，說，應該幹什麼！？」
「嗚！！嗚∼∼……保、保呼園阪呼瑞拉呼姐？」
在Lance腳下拼命掙扎的士郎口齒不清地回答。
「嘖，對·啊，要是你也沖到前面來，誰來當他們倆的擋箭牌呀……啊∼∼不過他們根本也不需要你來保護呢，人家不管是經驗還是技術都好你一百倍……」
「唔……」連當擋箭牌都不夠格的某郎自尊心受損。
「總之，如果不想成為大家的絆腳石，你就得好好想著怎樣活命，懂了嗎？」
「我怎麼可以只顧自己活命……」
「唉∼∼……」
Lancer對於這個頑固不靈的笨徒弟實在是有些無奈了，不過他已經大概摸清了這個白癡的性格——這個小鬼從來都是考慮別人多過自己，無可救藥的爛好人一個。所以，用他人來誘導他應該是很有效的方法。
「……小姑娘好像很在意你，不要作出讓她傷心的事情喲，小鬼。」
「遠、遠阪在意我……！？」趴在地上鼻血橫流的士郎茫然地望著Lancer。
「嗯哼∼∼你沒發現？果然是小鬼。」
「怎、怎怎怎麼會，遠阪怎麼會對我、怎……」
「哼哼哼，小鬼，在人生的經驗上你還差得遠∼著呢！！」
Lancer一臉壞笑地戲弄著眼下臉皮迅速升溫的小毛頭。
「那我問你，魔術師家的大小姐，聖戰的優勝候補，為什麼要和你這種不入流的魔術師結盟呢？」
「咦……那、那是因為……」
「人家知道放著你不管的話就會被捲進聖戰性命不保，因為就算跟你說別逞強也是白搭，你一定會胡闖蠻幹最後丟掉性命。」
「只要能從這場戰爭中保護無辜的人不受傷害，我的性命算什麼……」
「——啪！！！」
「！！？」
一記耳光狠狠扇在臉上，士郎頓時眼前直冒金星。
「小鬼，別讓我再從你嘴裡聽到這句話，否則休怪我把你打殘廢讓你永遠都別想再參加什麼聖戰」
「……」
帶著明顯威脅的口氣，Lancer眼中迸射出的駭人怒氣，士郎的身體就像被一隻野獸瞪著似的一下子就僵掉了。
「——聽著，小鬼，你說了只要能讓周圍的人幸福，就算丟掉性命也在所不惜對吧，但是如果你掛了，第一個哭的，是誰？」
「！！……」
士郎眼前閃過藤姐的哭臉。
Tiger會哭，這件事根本無法想像，但此時卻無比清晰地浮現在他眼前。
對了，還有櫻、一成、綾子，說不定遠阪和蕾拉也……
「……怎麼樣？嗯？你難道想讓大家因為你的任性胡鬧而傷心嗎？」
「我……」
無法反駁，因為真正矛盾的是他自己——就像他上次放棄了Saber……
「你只不過是將自己所謂的『正義』強加給周圍的人罷了，自己都無法好好保護的傢伙又怎麼可能救得了別人呢？」
「……」
「『犧牲自己來拯救別人』這種蠢事，想都不要想，知道嗎，白癡？人得活著才能保護別人。」
「……」
見低頭沉思狀的笨徒弟似乎終於是聽進去了，某藍很有成就感。他抬頭望了一下牆上的掛鐘，已經快七點了。
「好了，我得去叫蕾拉起床了，先告一段落吧。」
「……今天她起得晚了呢。」
呼、地松了一口氣，士郎從地上爬起來，抹了抹臉上的血。
「嘛，昨天發生了不少事……嘿嘿。」
見某藍一邊往走廊走一邊好像回味似的閉上眼睛，士郎有些奇怪地望著他的背影。
「——對了，早上的時候在倉庫裡投影了一大堆Archer的劍，待會兒去稍微收拾一下吧……」
「——Archer，你覺得怎樣？」
遠阪凜和Archer正站在院子裡的倉庫門口，裡面散落著各種雜物——這裡算是衛宮士郎的訓練場。
「哼，我只能說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笨蛋。」
「嗯，完全同意，是個大笨蛋。」
凜彎腰撿起滾在地上的一個水壺。
「……那傢伙，才不是什麼魔術師。所有的『神秘』歸根到底都是遵循著『等價交換』的原則的，魔術只不過是從其他的空間把東西轉移過來罷了，但是這個，完全不一樣——他把根本不存在的東西拿到這裡來了，而且竟然壓根就沒弄懂自己到底在幹什麼！！」
咣、的一下，凜把水壺摔在地上。
「——那傢伙，到底是什麼人啊！？」
「呃！？……遠、遠阪……？？」
本來正打算叫凜來一起吃早飯的士郎，見凜突然摔爛了自己用來強化訓練的水壺，舉起的手僵在半空。
「啊啊，衛·宮·君，你來了。」
「衛、衛宮君……？？？」
一聽轉過臉來的凜竟然用敬稱，而且還是叫他的姓，士郎心中警鈴大作。
「啊……那個……」
被凜和Archer一頓冰刀相向的士郎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那、那裡總算是我的練習場，要說會做的事情也就只有練習強化而已。讓遠阪看來簡直是騙小孩子的把戲吧？」
「———是嗎，你果然自己沒有察覺到啊。」
看著這樣的士郎，凜的眼神越來越細。
「哼，我就知道是這麼回事。身為創造者的人都這個樣子，失敗也是當然的。」
Archer一幅「我無奈了」的欠扁表情，誇張地聳了聳肩。被他這麼一刺激，士郎的態度馬上強硬起來——他是無論如何也看不慣凜的這位Servant，看不慣那囂張的眼神，看不慣總是掛著冷笑的嘴角，看不慣他的一切。
「等一等，Archer你是在說投影魔術嗎？」
「沒錯，我是在說散落在倉庫裡的那些『沒有內在的偽劣產品』。 」
對於士郎的瞪視，Archer也用同樣的力度回敬。他走進倉庫撿起一把士郎的「幹將」，而另一隻手中投影出自己的「幹將」。
「這種破爛貨……！！」
弓兵兩手一揮——外形完全相同的兩把劍撞擊在一起，而其中的一把立即碎成了粉末。
「——這就是我的劍？別開玩笑了，衛宮士郎。」
「嘖……！！」
士郎不甘心地咬著嘴唇。就在今早，他是下意識地不斷投影Archer的雙刀——因為他覺得那是最適合自己的武器——雖然它們的主人讓他極度不爽，但是不得不承認，他被那雙刀迷住了。一旦閉上眼睛，那兩把刀就會浮現在他的眼皮上，讓他情不自禁地想握在手中。
「聽著，一旦戰鬥，衛宮士郎沒有任何勝算。無論怎樣掙扎你也絕不可能和Servant抗衡——那麼，至少想像吧。」
「什麼……！！」
「在現實中敵不過的對手，那麼至少在幻想中想像能夠打敗敵人的東西吧，你所能做的，也就僅限於此了。」
「你存心想吵架嗎……！？反正那些投影只是強化的練習，我也沒想過要成功。歸根到底只是確認一下基礎而已。」
「噗！！……我就是說你這點實在胡鬧！！為了確認基礎而進行投影？聽好了，你要敢試試對我之外的魔術師說這樣話。你啊、會連腦髓一起被泡到甲醛溶液裡去。」
「……」
士郎咽了一口氣——怎麼聽都像是玩笑的凜的話，實際上卻沒有任何玩笑的成分。
「……對不起，遠阪。雖然我不太明白你想說的事，不過簡單來說也就是要我繼續訓練吧？」
「這不是廢話嘛，不過，對呢——如果想要增強戰鬥力的話，只要改變一下順序，說不定可以馬上派上用場……」
「唔……改變順序？強化的嗎？？」
「真是的，你在聽些什麼啊遲鈍的傢伙！！不是強化是投影啊！！雖然你那不成熟的強化一點都指不上，不過投影是不一樣的。像我這樣的魔術師「無法再現的魔術」多的是了。但你的材料全部都是從內界產生的，只要你還活著就沒有什麼不能再現的魔術。」
「？從內界而產生的？？這不是當然的嘛，魔力是由魔術回路在體內生成的，本來就是自己產生的東西吧。」
「……呼，雖然因為你是自學實在沒有辦法，不過問題太嚴重了。不說投影，連其他的事情都得從頭開始教嗎……」
凜學著Archer的樣子歎著氣，而且還外帶誇張地搖頭。
「∼∼」
雖然士郎也知道自己還不成熟，但被凜這麼說，還是會生氣。
「哼、多管閒事。至盡為止我不也一個人這麼過來了嘛，接下來也會有辦法的——對了，遠阪，今天你打算去學校嗎？」
「哎？現在幾點？」
「七點過了，早飯已經做好了。」
「嗯，那麼一起去吃吧，衛·宮·君★」
「嗚……你能不能別那麼叫我……」
魔鬼最燦爛的微笑，綻放——士郎一頭黑線地跟在凜的後面向屋裡走去。
「——嗯∼∼……」
清晨耀眼的陽光透過窗紙直射到蕾拉惺忪的睡眼上，她蜷了蜷身子，又將頭埋回了溫暖的被窩裡。
「嘿，起來吧懶蟲，今天你是最後一個。」
「……」
聽到熟悉的聲音不情不願地從棉被中鑽出腦袋來，蕾拉看到床頭放著厚厚一疊紙。
「……這是啥？」
「嗯，我在淩晨的時候去了一趟教堂，從那裡拿回來的。」
「……關於上一次聖杯戰爭的？」
「總之我把看上去沾邊的都拿來了，接下來就你自己看吧。」
「當時巴澤特不在嗎？」
「不在啊，大概回家了吧。」
「回家……？」
蕾拉爬起來抓了抓自己蓬亂的頭髮。
「∼∼呼啊∼∼……」
「快∼起∼來∼∼大家都在等你呢。」
「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你身材真好……」
Lancer眯起眼欣賞著眼前的美景。
「我的小弟弟又要復活了……」
「不要啊，我今天別想從床上起來了！！」
蕾拉的臉「嘭」的一下紅了，趕緊把衣服撈起來往身上套。
「……昨天你弄得我好疼……」
「嗚、抱、抱歉……」
Lancer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髮。
「沒什麼經驗，所乙太用力了……」
「——啥！？」
看著蕾拉難以置信的表情，Lancer嘖、了一聲，臉頰上竟泛起一絲紅影。
「……你是第一個肯讓我老老實實抱著的女人，我的女人緣可是一直都糟到不能再糟了。」
蕾拉看著某藍十分罕見的不自在似的表情——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說起自己的事。
「我這一輩子隻抱過一個女人，就是那次在影之國，女戰士奧伊芙來找我師傅的麻煩，我就把她逮起來押回了我的營帳，結果一看是個不錯的女人——可是她渾身都是肌肉，硬邦邦的一點也不舒服，勁兒還特大，一腳踹得我疼了好幾天。」
「——噗！！」蕾拉忍不住噴了出來。
「不要笑呀！！」
「對、對不起……」
蕾拉也知道Lancer是很認真的在跟她說話，只不過平常養成的過於隨意的語調讓人弄不懂他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來真的。
「……你不是有妻室的嗎？」
「女人不可能在戰場上和我待一起吧——」
Lancer似乎有些惱火，掃了興似的將目光投向窗外——
「唉∼∼呀……費了半天勁好不容易搞到了艾瑪，結果卻一次都沒能享受一下就掛了……我真是喪透了。」
「……Lancer……」
已經換好衣服的蕾拉湊到Lancer身邊，可是某人好像鬧彆扭了，看也不看她一眼。而對這種舉動蕾拉倒是覺得即意外又可愛。
「……瑟·坦·特★」
「切，不該說這些……」
想要掩飾似的，Lancer呼、地站起身。
「快走吧，大家都等著我們呢。」
「嗯哼★」
「不要這樣笑眯眯的，好噁心！！」
「嗯哼哼∼∼★」
第42章 裂
「——昨日午夜，××公司的職工宿舍發生嚴重的瓦斯洩漏事故，三百余名職員中毒昏迷，被送往醫院治療……」
蕾拉正走在走廊上，傳來電視中早間報導的聲音。原本歡悅的早餐，被新聞中出乎意料的內容打斷。夾著飯菜的筷子懸在半空，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電視螢幕上。
「……這是怎麼回事！？」
首先打破沉靜的是凜的筷子被「啪」的一下摔在吧臺上的聲音。
「Caster那傢伙又重操舊業了嗎！！？」
「……應該不會吧，伊叔不會讓她亂來的。」
「可是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凜瞪向悠哉悠哉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抿起紅茶的Lancer。
「伊叔肯定也會看新聞的，在同一個屋簷下，Caster是不可能瞞得過他的。」
「那還能有誰呀，Asassin已經被Archer解決了，Berserker也出局了，剩下的可能性就是目前那個矮冬瓜手下的三個Servant。」
「咦……遠阪，雖然Caster我不敢說，但Rider和Saber是不會做出那種事的。」
「哼，就算英靈本身沒那個意思，但別忘了Master是可以使用令咒強制命令Servant的，士郎。Rider再怎麼不願意，也沒法抗拒令咒的束縛。況且我一直就覺得那個矮冬瓜根本就沒有足夠的能力支持那個Rider所需的魔力量。」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個Master純粹是在找死。」
Lancer壞心眼地吊起嘴角。
「從古到今，凡是膽敢侮辱王者的笨蛋，都會以死收場——如果剛才的假設成立的話，就算是自己會因此消失，伊叔也絕不會留那個矮冬瓜活口的。」
「這一點，那個矮冬瓜自己應該是最清楚的。」
Archer不以為然地說。
「一會兒去問問他不就知道了嗎。」
「那好吧，這件事就交給你們了，Lancer、蕾拉。」
「——咦？」
「我和士郎一會兒得上學，而且還得去間桐家探探情況。」
「呃……好吧。」
拒絕不能。蕾拉已經懶得和這位大小姐爭論了。
「這兩天櫻都沒有來呢……」
士郎有些擔心地喃喃道。
「不來是為她好，省得被捲進來拖我們的後腿。」
「遠阪……你幹嘛對櫻這麼冷淡……」
「有嗎？普普通通吧。」
「哪裡普通了，你每次提到櫻的時候都那麼……」
「我說沒有就沒有，別廢話了，不快點就要遲到了。」
「——Caster！！」
「嗯？」
「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了？」
Caster從儲物間探出頭來，見Rider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邊咬著吐司一邊看整點新聞，正好報導到昨晚的毒氣事故的段落。
「……我怎麼知道，你是在懷疑我嗎？」
「不，我只是想問問你的看法。」
Rider盯著電視畫面。
「一下子能讓三百個人昏迷，對方肯定也是Servant，但是，現在剩下的Servant除了我們應該只有Lancer和Archer了，可是朕覺得他們不會做出這種事。」
「哼……的確，真奇怪……」
Caster走到Rider旁邊，托著下巴，如有所思。
「Caster你應該有探測遠方敵人的能力吧，你待會再確定一下Servant是不是真的只剩五人。」
「在一次聖杯戰爭中能夠召喚的Servant只有七人……Asassin和Berserker都確實已經出局了，我通過水晶球看得清清楚楚……」
「但是很明顯，看來有另外的勢力介入了聖杯戰爭……或許不是Servant，而是其他的人類。」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
「那個……Rider、Caster……」
「嗯？怎麼了，小子？」
韋伯正在旁邊的餐廳往烤吐司上抹黃油——在聽到新聞報導和Rider他們的討論後，他開始有些在意他近來一直感覺到的異和感——剛開始他以為是因為來到陌生的國家所以不適應新環境，但是已經過了好幾天了，這種感覺不但沒有減弱反而越來越明顯，明顯到他無法再忽視的地步。
「——這次聖杯戰爭，你們有沒有覺得奇怪的地方？」
「嗯？雖然昨晚發生的事就覺得挺奇怪的，不過朕覺得也並沒有超出聖戰允許的範疇呀——能夠實現任何願望的願望機，有沒有被聖杯選上的笨蛋們為了得到它而鋌而走險也是有可能的。」
「……我也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是嗎……」
聽了兩人的回答後，韋伯低下頭繼續啃自己的吐司。他對於自己的感受並沒有十分的自信，因為他自己也說不清具體到底是哪裡不對——硬要說的話，就是圍繞著自己的空氣仿佛異常的沉重，化為有質感的透明粘液一般糊在他身上，讓他渾身不自在。
「……真是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找不到答案的韋伯鬱悶地歎著氣，很想找一個人能夠對等溝通的人發洩一下壓抑的情緒，但是這裡除了他只有一個昏迷的霍蒙克魯斯和三個Servant。
「……這是……」
「嗯？怎麼了，Caster？」
「這是怎麼回事？Rider，你來看……」
「嗯嗯？」
見拿出水晶球來的Caster繃起嘴角，Rider湊上去瞥了瞥水晶內的現象。
「呵……原來如此，看來這次有不少棘手的Servant……」
「怎麼了？」
韋伯見兩人似乎掌握了什麼新情況，也不甘寂寞地湊了過來。
「出事了，小子。而且還是很麻煩的事。」
「啊？難道有Servant打起來了嗎，現在可是大白天啊！！」
「我們怎麼辦，Rider？」
「嘛，總得去解決一下吧，這樣下去聖杯戰爭會暴露的。」
「……我說Rider，你真的不再考慮考慮我的方案嗎？」
對於欲立即動身的Rider，Caster歎了一口氣。
「明明『聖杯之器』都在手上了，只要注入大量的魔力，願望機就是屬於我們的——如果說你是忌諱有人會因此喪命，那我可以控制一下力度，反正現在的人類比老鼠都多，就算不吸光他們的生命力也足夠我們用的。」
「……不是這個問題，Caster。」
「嘖，那麼小韋伯，作為Master你怎麼想？你不是為了得到聖杯才參戰的嗎？」
見Rider根本沒有繼續商量的意思，Caster又轉向韋伯。
「……我……是為了向看不起我的傢伙證明我的實力才參加聖杯戰爭的，就算是用這種方法取得勝利，我也一點都不高興。」
「呵呵，說得好，小子。」
「——嘖，男人幹嘛都這麼愛面子，真是大笨蛋！！！」
——衛宮宅——
「呼∼∼真舒服，昨天忙得連洗澡的時間都沒有……」
等送走了凜和士郎之後，蕾拉享受了一會兒獨佔衛宮宅寬大的浴室的滿足感——身心都煥然一新的她哼著歌來到廚房打開冰箱，拿出巧克力牛奶。
「……我們不用去找伊叔嗎？」
Lancer見蕾拉不緊不慢地洗了澡之後又坐在榻榻米上開始整理他早上從教堂撈回來的資料，不禁問道。
「凜又沒說讓我馬上去，先把自己的事兒安排一下再去也不晚。」
「呵……是是。」
「說回來，Lancer，資料就只有這些嗎？」
「是呀。」
「唉∼∼……」
「怎麼，沒有你要找的內容麼？」
「是呀……」
蕾拉「咕嚕」一下躺在榻榻米上。
「沒辦法了，只好直接去問巴澤特了。」
「喂喂喂，這回又想讓我去跟蹤嗎，我直接去當Asassin得了。」
「一不做二不休——我會派使魔監視教堂，你負責跟蹤。」
「是是……」
Lancer一副毫無幹勁的樣子。
「怎麼，不滿意我派給你的工作嗎？」
「我只是覺得這種舉動毫無意義——狀況已經發生了，只會不停地進展。」
「但是，查明原因至少能考慮一下對策……」
「如果那是嚴重到無法考慮對策的起因，你打算怎麼辦呢？」
「嗚……」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Lancer非常簡潔地闡明了自己的看法。
「就算知道了『原因』又能怎樣？反正誰也奈何不了已經發生了的事——重要的不是『為什麼』，而是『該怎樣做』吧。」
「……的確是這樣，但是……」
「……蕾，不要再拖延時間了，差不多該到下決心的時候了。」
Lancer那一雙血眸異常平靜地望著自己的Master。
「——雖然少白頭說我們是在玩家家酒，其實我也是這樣認為——這次的聖杯戰爭意外地聚集了很多年輕的魔術師，手段都不成熟，想法也很天真。但是，既然這是戰爭，那總有一天，你得殺了他們。」
「……我知道……」
蕾拉的聲音幾乎小到只有自己能聽見。
「所以，為了不讓自己後悔，蕾，我現在要問你——你的願望，值得你這樣做嗎？」
「……」
蕾低下頭，瀑布一樣的栗色長髮遮擋住她的臉，將表情扼殺在陰影當中。
「……Lancer，我啊，呆在這個家裡，真的覺得很舒服。」
她緩緩的，開口。
「我以前也有過這樣的一個房子，就像家一樣……和我愛的人生活在一起……但是，自從那個家族的『詛咒』降臨以後，我不得不殺了我的家人，毀了自己最愛的家。」
「蕾……！！」
見蕾拉突然用完全變了人似的冰冷語氣道出自己的身世，Lancer稍稍一愣。
「——你說的對，這種東西的確不是我應該戴著的。」
蕾拉不屑地甩了一下頭，那一對菱形的耳環在她的發間閃爍。
「我是一個自私、軟弱，卑鄙到無可救藥的的女人，為了逃避這個『詛咒』。我背叛了自己的家族。甚至連周圍那些毫不相干的人都給害死了，只為了我自己。但是，到頭來，它還是緊緊纏著我不放——所以我明白了，不管我怎麼掙扎都不可能擺脫它。我和它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
「『聖杯』是和『賢者之石』等同的奇跡——所以，如果是『聖杯』的話，說不定會有能將它抵消歸零的辦法……這就是我的願望。」
「難道就不能把它交給別人嗎？」
「呵呵呵……Lancer，你知道製作『賢者之石』的材料是什麼嗎？」
「……」
蕾拉笑了，那麼的無奈，無奈到讓人心痛——
「是活人的靈魂。」
——本來只是一個膽小，怕疼又愛哭的再普通不過的女人，卻要背負著這種遠超過自身器量的『詛咒』——他實在難以想像，她之前究竟是過著怎樣的生活。
「如果這力量能用在善事上。我何樂而不為呢？但是你想想，這東西是那些被當作製作聖石材料的人們的靈魂的結晶，這種充滿了對世界的怨念和憎恨的東西，怎麼可能為正道所用呢？所以，這東西只能消失——為了它，已經死掉太多人了，太多太多了……我要讓我家族的『詛咒』在這一代斷絕。否則我對不起那些被當作材料的無辜的人，被我殺掉的那些人，對不起我自己——」
「——白癡，你有什麼可對不起的。」
忽然被他緊緊擁在懷裡，本已滑出唇間的話，消融在突然貼近的溫暖中——
就像對自己剛剛說出的事實感到恐懼，她的身體顫抖著，就連他那有力的臂膀，都無法止住這戰慄。
「這不是你的錯。」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Lancer更緊地捂住了蕾拉的頭。他的呼吸就在她的耳邊，聲帶的震動通過頸部相貼的皮膚，比震動耳膜更快地深入到她的身體中。
「這不是你的錯。」
「Lancer……」
「這不是你的錯。」
「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這不是你的錯。」
「……」
「這不是你的錯。」
「……別再說了……！！」
「這不是你的錯。」
「……Lancer，我真的不想殺人……真的……」
「嗯，我知道。」
「我不想殺人……」
將臉深埋，聲音略帶哽咽。
「只是為了自己一個人……只是為了我自己好過……為了這種自私的目的殺人……但是，我真的很難受……受不了……」
「那些有崇高的目的的傢伙，就有權利殺人嗎？我倒是覺得，不為理想，也不為信念，不是為了任何人，只為自己而戰，才是最值得敬佩的。」
Lancer拍了拍她的後背。
「任何人都是為自己而戰的，只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承擔這個責任……那些把自己殺人的理由都推卸到『理想』呀『正義』呀這些名目上的傢伙，才最卑鄙。」
蕾拉抬起頭，紅潤的雙眸仰望著Lancer。
「……我這麼做，是正確的嗎……？」
「我說了，你沒有錯。」
輕輕撫著她的秀髮，Lancer的目光望向遠方，不知落在何處。
「你一開始就沒做錯什麼，蕾。」
「……」
靠在他的胸脯上的頭顱摩挲了一下，沉默。
身體不時因哽咽而震動，不過已經不再顫抖了。Lancer感到她的淚水一滴一滴地滲透進他的襯衫，漸漸擴大著濕涼的印記……
第43章 School Day
「——遠阪，慎二和櫻好像都沒來。」
在課間休息的時候，凜和士郎到櫻和慎二的教室去找他們，結果兩邊都撲了個空。
「切，沒事在周圍嗡嗡亂轉煩死人，一要找他的時候卻沒影了！！」
「是不是昨天被你甩了所以受打擊了……慎二那傢伙挺愛面子的。」
「沒辦法，放了學之後直接到他們家去吧。」
「——呵呵，找我有什麼事嗎，衛宮，還有凜。」
「！？慎二……」
聽了就讓人手癢癢的欠扁聲音從走廊的另一頭傳來。慎二臉上掛著讓人不舒服的陰笑。
「凜，就算你反悔昨天的決定也已經晚嘍，我不會原諒你的……」
「閉嘴，誰理你呀，自戀狂。我找你只是有事要問你。」
「切，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遠阪凜，別老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樣子……」
「和你這種臭蟲說話，不需要講禮貌吧？」
凜毫不客氣地打斷慎二的話，對她來說眼前的人渣和廁所裡的潮蟲一樣令人厭惡。
「竟敢說我是……！！別以為能召喚出Servant就自以為了不起，Servant的話我也有！！現在就讓你嘗嘗我的厲害！！！」
「呀啊啊啊啊——！！！」
「！？什麼！？」
刺耳的慘叫劃破校園日常的空氣，與白天明媚的陽光極為不和的陰影從牆角，從門縫湧出，猶如一團一團扯碎的黑霧擁有了自我意識，將凜和士郎圍在中間。
一個、兩個……八個、十個，還在不停地出現……
「什……麼！？」
非人的存在，一看就是Servant，但是面對這種數量，凜一瞬間也無法做出反應。
「怎麼會……Asassin明明已經被Archer幹掉了……」
「哈哈哈啊啊啊啊——怎麼樣！！這就是我的Servant！！！」
隨著慎二尖銳的笑聲，黑霧顯出了實體——令人買股悚然的骷髏的面具，遮蔽身形的黑色長袍——和之前被Archer刺穿的Asassin如出一轍，可是從體態卻能看出有男人，有女人，高的，瘦的，甚至是幼兒……
「——嘖！！」
隨著耳熟的乍舌聲，凜和士郎的身體隨即騰空——Archer用自己的身體撞碎了走廊的窗戶，雙手挎著士郎和凜向著操場降落——餘光捕捉到無數的骷髏從各個教室的窗戶竄出，驚恐的慘叫聲瞬間充斥了整個教學樓。
「怎麼會有這麼多Asassin！！？慎二！！你這混蛋都做了些什麼！！！」
凜沖著樓上的慎二喊道。只見他手中拿著一本書，臉上浮現出扭曲的邪笑。
「哼哼哼哼哼……竟敢看不起我，竟敢看不起我——你們這些垃圾，都成為Asassin的飼料吧，都給我去死！！！」
「住手啊慎二！！！」
士郎拼命喊道，然而卻突然察覺到自己的聲音異常的有穿透力——
——相對于周圍異常的寂靜。
沒有慘叫，除了自己的呼吸聲之外什麼也聽不到。
倒下了，除了他們以外的所有人。
被Asassin吸去了精氣，操場上的學生都像斷線的木偶一樣橫七豎八倒在了地上。
——聽不到聲音。
「——你對他們做了什麼，慎二！！！」
「嘿、嘿嘿，不是說了嗎，讓他們去當飼料！！！」
「你……這傢伙，居然讓Asassin襲擊他們！！！」
凜被慎二瘋狂的舉動氣得漲紅了臉，他的舉動徹底逾越了她的底線，作為冬木的管理者，作為魔法師，不，作為一個人，凜都無法再容忍這個人渣的存在……
「——Archer，殺了他！！馬上！！！」
「遠、遠阪……！！」
「等等，凜……」
然而，身後Archer卻沒有聽從凜的命令。
「你覺得現在的我，打得過這麼一大群Servant嗎？」
「……！！」
「我沒法違抗你的命令，但是以我現在的狀況，保護你安全突圍都會很吃力。」
「∼∼……」
確實，昨晚才剛剛和Berserker那樣的強敵交過手，現在的Archer可以說只是一個空殼在硬撐而已，不可能應付得了這麼多Asassin。
「——哈哈哈哈哈，怎麼了，遠阪，你害怕了嗎，害怕了吧，哈哈哈……」
處於樓上的慎二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哼哼，如果你願意成為我的奴隸，乖乖為我服務的話，我可以考慮放你一命……」
「閉嘴！！！成為你的下奴我還不如去死！！！！！」
「什麼……你還沒認清眼前的狀況嗎……你是不可能逃出我的掌心的！！！Asassin，除了那個女的以外統統殺掉！！！一會兒我在好好玩她……」
「慎二！！為什麼要做這種事，為什麼要對……！！」
「閉嘴！！衛宮，我看你最不爽！！！」
慎二突然瞪大雙眼，扭曲的臉龐猶如夜叉。
「櫻也好，美綴也好，遠阪也好都一口一個衛宮衛宮衛宮……你他媽有什麼了不起！！！現在我就會讓這些笨蛋都知道到底誰強！！！！！」
「什……你難道就為了這種無聊的事……！？」
「什麼叫無聊！！今天我會讓你們嘗嘗我的厲害！！！Asassin，給我吸光所有人的精氣！！！！！」
「我叫你住手呀！！！」
「哼哼，衛宮，你不是老是自稱為什麼正義的使者嗎，既然是英雄那你就救救你的同學呀，怎麼樣，做得到嗎？做不到吧？無能的英雄呀，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慎二……你這個心理扭曲的變態！！！」
雖然嘴上在逞強，但是凜發現四周都已經被黑色骷髏包圍了，而Archer則一邊警惕著Asassin的偷襲，一邊焦急地等待著Master的指示。
如果不快點作出決定的話，就連撤退都來不及了。
「切……！！」
凜不甘地咬了咬嘴唇。然而就在這時————
「——轟！！隆隆隆隆隆蘆∼∼……」
「！？」
隨著轟鳴的雷聲，只見Rider的戰車呼嘯著從空中駛來。
「什……麼……？」
沒等任何人做出反應，戰車已經踏著閃電降落在操場上。
「喲，小姑娘，你們好像遇到麻煩了。」
坐在駕駛座上的Rider向他們揮舞著粗壯的手臂。
「Rider……你……？」
「放心，今天朕是來幫你們的。」
Rider望瞭望圍在上空的骷髏群。
「這樣下去根本就沒法繼續聖杯戰爭，首先把腦袋壞掉的傢伙清理一下吧。」
炯炯有神的眼睛瞪向躲在樓上的慎二，征服王的眼中閃現出暴虐的寒光。
「打仗是要有禮儀的，不懂得遵守規則的無禮之徒，必須以死謝罪！！」
隨著宣誓死亡的話音，混雜著沙粒的旋風瞬間奪去了所有人的視野。
當眾人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那裡已經是炙熱的沙漠。
「王之軍勢」的英靈們已經嚴陣以待，整齊地排列在征服王的身後。而那一群Asassin則被擠作一團置於和軍勢面對著的位置。
「接受王的制裁吧，無禮之徒！！！」
征服王拔出自己的佩劍，向軍勢作出指示。
「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無敵的軍勢瞬間便碾過了如一片雲霞般的Asassin，他們頃刻化為了沙土中的塵埃，就像根本沒有存在過一樣。
「——哼，真是無聊。」
興趣缺缺的征服王解除了固有結界，眾人又回到了學校的操場。
「啊啊……！？」
剛剛還氣焰囂張的慎二見自己的Servant如此不堪一擊，拔腿就跑，但馬上就被Archer給逮了回來。被Archer擰著胳膊帶到大家的面前。
「嗚嗚……！！」
「……遠阪，你不會要殺了他吧？」
看著跪在地上不停地求饒的的慎二，士郎問道。
「什麼！？士郎你爛好人也得有個限度吧，看他把校園給弄成什麼樣子了，留著他絕對禍害遺千年！！！」
「算了，這種雜碎，根本連殺的價值都沒有，隨他去吧。」
征服王已經懶得看他一眼，而Archer見凜也沒有要殺他的意思，便放開了手。慎二尖叫著屁滾尿流地逃出了校園。
「嘖，世上竟然有這麼讓人掃興的傢伙……」
征服王一肚子不爽的樣子。
「話說你今天來的可真是時候啊，Rider。」
Archer望著戰車上的Rider。
「嗯，是呀，因為朕從Caster的水晶球裡看到Asassin在胡作非為，所以就過來了。」
「今天Caster沒來嗎？」
「嗯，朕讓他留守陣地了。」
「對了，征服王，你是怎麼管教自己的部下的！！」
凜氣不打一處來地質問征服王。
「Caster那傢伙又開始對居民出手了！！」
「那不是她幹的。」
Rider一副「我很無辜」的樣子，聳聳肩。
「朕不知道是誰幹的，但肯定不是她。也有可能是剛剛被我幹掉的Asassin，不是嗎？」
「嗚……是沒錯……」
「看看今晚會不會又發生事件，如果那樣的話，犯人還是另有其人。」
「如果等事情發生了再處理就晚了！！！」
「……可是，如果對方沒動靜，你也找不到他呀？」
「但是，也不排除Asassin還沒有被完全消滅的可能性。這次的Asassin看來是以複數形式出現的。」
Archer補充道。
「凜，我到間桐家去探探情況。」
「啊？現在嗎？」
「現在去馬上就能追上間桐，等他把消息帶回去轉移陣地了的話，確認是不是還有殘兵就會有點困難了。」
「嗚……可是……」
凜瞥了一眼身旁的Rider。
「你不用擔心他會趁人之危吧？」
Archer用下巴點了點Rider。
「至於他的Master，你不用擔心，他似乎有話要和你說。」
「啊？」
「——啊！？」
一直隱藏在Rider身後的某矮冬瓜被弓兵一眼就看穿自己的心事，不禁一驚。
「啊，原來你在呀，韋伯。」
凜好像剛注意到韋伯。
「——要你管！！」
「總之我們先離開這，一會兒員警來了會很麻煩。」
「我們不用叫救護車嗎？」
士郎擔心地望著倒地一片的學生和教員。
「不用擔心，協會和教會會處理的，快走吧，你現在幫不上什麼忙。」
「嘖……！！」
「——Rider你能不能暫時靈體化呀，太顯眼了。」
「什麼呀，乾脆一起坐朕的戰車……」
「R·i·d·e·r！！╳3」
「嗚……好吧。」
——間桐宅——
「哈、哈……」
「怎麼了慎二，這麼狼狽真是不像樣。」
「！！爺、爺爺……」
一口氣逃回家的慎二，靠在走廊的牆上喘著粗氣，只聽身後一陣噁心的騷動，枯瘦的老人浮現在陰森的角落。
「你、你還說呢！！你給我的那個Servant一點用都沒有，根本就是廢物！！！」
「喲喲，明明是你自己說要給遠阪的小丫頭好看的，老朽才把自己的Servant讓給可愛的孫兒了，不過現在看來是反而被教訓了一頓呢，真是沒用呀……」
「你、你說什麼！？」
「真是的，早知這樣還不如把Asassin留給櫻呢，肯定比你好用多了……是不是呀，櫻？哼哼……」
「！！櫻……！！」
轉身，發現少女已站在他的身後。
「——什麼，你這是什麼意思呀，我難道還不如這個寄養的傢伙嗎！？這個膽小鬼根本一點用都沒有，剛才我說要殺衛宮的時候，她還不是吭都不敢吭一聲！！」
「當然了，我根本就沒有阻止你的必要——」
突然，在哥哥和爺爺面前一向安靜的少女意外地插嘴了。
「因為你，根本就不可能打敗我姐姐和衛宮學長。」
「——閉嘴！！！」
一巴掌打在櫻的臉蛋上，將她打翻在地。
「連你也瞧不起我嘛！！不就是個萬年發情的母豬，憑什麼看不起人！！！」
慎二順勢壓到櫻的身上，惱羞成怒而扭曲的臉上忽然扯起一抹殘虐的陰笑。
「——呵呵，如果你心愛的衛·宮·學·長看到你現在的模樣，會怎麼想呢……！！」
「——！！」
就算被打倒在地都沒有任何搖曳的少女空洞的眼神，刹時充滿了驚慌。
「哼，要不要由我來告訴他呀？我可是他的好·朋·友。」
「不、不要……！！」
「什麼不要！！□，你明明很想要不是嗎？啊？想讓衛宮來抱你，想和他搞，不是嗎？這才是你真面目！！！」
「不是的，不是的，我……！！」
「要是衛宮知道你是個潑婦，他就再也不會理你了，你也再沒臉見他了，哈哈哈哈哈……」
「不要這樣，為什麼這樣對我，為什麼大家都……！！」
「啊啊，說回來，我剛剛看到他和遠阪在一起呢，看來關係已經搞得不錯了……」
「——！！！」
「衛宮已經是你姐姐的了，他們根本就沒把你放在眼裡，哈哈哈，對他們來說有你沒你都是無所謂的事……」
——姐姐——
——那個奪走自己一切的姐姐，終於連她對後的一點幸福都——
「閉·嘴·啊……」
「啊？你竟敢和我這樣說話……！？」
「給我閉·嘴！！！」
——啪！！！
隨著清脆的破裂聲，間桐慎二頭顱內的內容物飛濺到了髒研的臉上。
瞬間，一股暗黑、粘稠如淤泥一般的魔力，吞噬了少女。如從她身上剝離一般，無數蘊含著恐怖魔力的絲帶向四面八方肆虐。
血色的咒文污染者少女雪白的皮膚，爬滿她的全身。原本紫冷的長髮，此時卻慘白一片，宛若燃盡的灰燼。
「哦哦……！？」
老人的臉上，混合著腦髓、油脂和血漿的可怖的笑容。
「——什麼呀……原來根本就用不著忍耐呀……爺爺。」
櫻望著漸漸沒入她的影之中的慎二的屍骸。
「殺了他，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嘿嘿，櫻，你終於……」
未等老人說完，他的頭也被絲帶炸飛，發著惡臭的暗紅色的血花綻開在牆壁上。
「……嘖，不愧是爺爺，逃得真快呢……」
看著老人殘存的身體化作四處飛竄的蠕蟲消失在黑暗中，櫻的面頰因為不甘而扭曲。不過很快的，就像泄了氣一樣，她慢慢地站起來——
「啊……肚子餓了……」
——而此時的遠阪宅，卻迎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你來幹什麼，Archer？」
正呆在陣地裡生悶氣的Caster，看著突然出現在大門口的紅色弓兵，心中甚是納悶。披上自己那一身厚重的披風，出門迎客。
「哼，真是冷淡，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抓住這麼一次機會。」
「機會？」
Caster仔細端詳著這個總是將嘲諷掛在嘴邊的弓兵。他在笑，一如既往，但是他的笑容總是讓人難以揣測。
「現在Rider不在，而我的Master也正乖乖地呆在家裡。」
「……」
Archer相當直接了斷地說出，而擅於心計的Caster自然立刻懂得了他的言外之意。
「哦？雖然我知道你對你自己的Master心懷不滿，不過沒想到已經到了這種程度。還是說，那個小姑娘真的愚蠢到讓你這只忠犬都嫌棄的地步？」
「很簡單，我有想實現的願望。但是在目前的這個Master底下，似乎無法實現。」
弓兵聳了聳肩，嘴角再次挑起挑釁般的弧度，而Caster也毫不示弱地回敬最燦爛的微笑。
雖然這倆個人都在笑，但現場卻是寒氣陣陣。都快飄出雪花來了。
Caster知道，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乖巧的金毛，而是一隻絕不可掉以輕心的黑犬。
稍有鬆懈，自己的頭顱便會被那鮮紅的口腔和信子舔舐，啃碎。
他大概是從Saber的Master處得知她又能夠強制破除主從關係的寶具，但是同時也會被令咒束縛與她的麾下。
但是既然他來投奔她，就說明他的目的與她是毫無利害關係的。否則即使更換了Master也沒有意義。
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認為她比自己現在的Master要好對付……
當然，這對Caster來說是莫大的侮辱，所以她的自尊心立即將第二個可能性自動刪除。
再說她其實對於自己現在的處境非常的不滿。
本來是想把Rider納入自己麾下的，可哪裡想到，那個看似大大咧咧的巨漢從不放鬆對自己的警惕。他信任她，但同時絕不會向她暴露自己的破綻。
所以她現在可謂進退兩難，境地十分尷尬。光靠她和Saber是不可能與Rider為敵的，但是這種表面上的「合作」關係，說實話她已經厭煩了。
她不需要和她對等的夥伴。
所有人只要對她唯命是從便可以了。
現在，她的眼前，又落下了一隻獵物。
而且通過觀察她也已經瞭解，他的固有結界擁有幾乎能夠匹敵Rider的能力。
這樣一來，她終於能夠擺脫征服王的束縛，自立門戶了。
「……哼，雖然不知道你在打什麼鬼主意，但你是不可能反抗令咒的。」
Caster取出了那把匕首——
幾乎是沒有任何抵抗地，鋒利的刀尖滑入Archer的胸膛。
第44章 大蛇
「——咦？少白頭呢？」
「去間桐家了。」
征服王，矮冬瓜，紅衣大小姐和笨徒弟——看著以奇怪的組合歸來的部隊，Lancer有點摸不著頭腦。
「……不行，理解不能。有誰能給我說明一下情況嗎？」
「我們在學校被慎二和Asassin襲擊了，是Rider他們救了我們，Archer去追慎二了。」
「……你命令他去追的？」
考慮到這位元大小姐的處事方式，Lancer很難想像一向謹慎的她會在外出的時候讓Archer離開自己。
「不，是他自己說要去……」
說到這裡，凜也開始覺得奇怪，這樣的舉動不符合Archer的性格。
「——你說Asassin襲擊你們？」
「喂，Lancer，想要問什麼進去再問，讓客人一直站在門口不覺得失禮嗎？」
本來就身材魁梧的Rider整整比門框高出半個頭，只能斜著身子探進來，姿勢的確不太舒服。
L：「啊，抱歉，你們都進來吧。」
衛：「……這裡好像是我的家吧……」
L：「有家人的地方才能算是家吧，你應該感謝我們讓你的家像點樣了，呵呵。」
衛：「……」
雖然Lancer只是很隨意的一說，但他說的話，總有一些直扣心弦的東西。
每一句話都沒有虛偽。
他對周圍每一個人的感情，都是真的。
——說的肉麻一些，就是愛……（麻麻麻麻麻麻麻麻死了
他想不出更恰當的形容。他感覺Lancer這個人是愛著全世界，但同時，卻又是個什麼也不愛的人。
——他愛蕾拉。
但是，他不會呆在她的身邊。
在感情和自由面前，他肯定會選擇後者。
除了自身，沒有任何事物能夠束縛他。
就像那原野上自由馳騁的風。
——他把他當作自己的徒弟。
雖然斯巴達式的訓練嚴酷到近乎殘忍，但透露出的卻是本質的善意和關愛。
可是，如果、萬一，有一天，他站到了他的對立面，他也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他。
——他幾乎能和所有人打成一片，但卻也從不會與任何人深交。
他總是一個人，來去匆匆。
高傲的獵豹，忠誠的猛犬……這稱呼都只不過是反映出他的某些側面。
沒有人能夠瞭解他，他自己也從不奢望他人的理解。
這就是英雄庫·夫林的活法。
他殺了很多人。
保護了自己國家的人民，卻也讓許多人遭受了不幸。
按說與衛宮士郎的理想是相悖的，如果不是每一個人都得到救贖，那樣的幸福就是虛偽的——
然而，他卻無法否認眼前的這個英雄。
「因為你沒能拯救所有人，所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偽善——」
如果是幾天前的他，肯定能夠毫不猶豫地對全世界說出這句話。
但是現在，面對這個自己所憧憬的「英雄」，他卻無法大聲喊出自己的「正義」。
因為自己的確是就連身邊的人，都無法好好保護。
Saber，藤姐，還有遠阪——
面對Asassin在校園裡的暴行，他無能為力。
甚至自己時時都是被保護的物件，總是拖大家的後腿。自己實在是沒有資格對在最前線浴血奮戰的人的做法說三道四。
——拯救所有人——
這愚蠢而又美麗的理想，在現實面前，如此輕易地崩潰了。
甚至在還未來得及出生，便已被扼殺在子宮中。
為了救人，而殺人。
這裡沒有正義。
沒有對錯。
甚至連善惡都不存在。
從混沌年代走來的英雄，自身便是混沌。
世界尚未產生秩序。
一切的原則都由自己來決定，並執行。
他已經弄不懂，自己的「正義」究竟是對是錯。
——對與錯，都是由你來決定的，這世上你能相信的，只有你自己——
這幾天來伴隨著疼痛被敲進大腦裡的話語在耳邊回蕩——
但不考慮他人感受的任意妄為的「正義」，難道能夠稱為「正義」嗎？
那只不過是個人的任□。
對，只是任性。
然而就是這貫徹到底的任性成就了英雄的傳奇。
如果自己所堅持的「正義」，到頭來也只不過是為了自己好過而強加於人的任性的話，那麼，他——
——他究竟應該怎樣做才好？
「——喂，發什麼呆呢，小鬼？」
Lancer的喝聲將士郎從自我質疑中拉回現實。
「嗚，沒什麼……」
因為客廳依然是一團糟，所以大家只好將就著擠在餐廳的吧台周圍。
「——好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請你說明一下吧，小姑娘。」
凜把大概的來龍去脈向Lancer和蕾拉說明了一下。而聽完她的敘述，Lancer沒說什麼。只是若有所思地挑了一下眉毛。
「哼嗯……那麼，伊叔，還有你，矮冬瓜，到這裡來究竟有什麼企圖？」
「朕不知道呀。是這個小鬼想找個人來說說話吧，畢竟我們那兒除了他全都是鬼呢，呵呵。」
「我、我只是想問你們一些問題，是關於聖杯戰爭的。」
想用身體來反駁Lancer的譏諷的韋伯，努力在吧凳上挺直腰板。
「你的意思是資源分享嗎？」
「不是，這只是我個人的疑問而已，如果覺得不便，你們可以不回答，我只是想聽聽別人的意見。」
於是，韋伯終於能夠將幾天來淤積的沉悶傾瀉出來。
就算得不到任何期待的答案，心情也能夠釋然。
「——呀！！！」
然而，韋伯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凜突然的尖叫打斷了。
「……怎麼了？？」
周圍的視線一下子都集中到了凜的身上。
只見她握緊自己的右手。黑曜石細碎的閃耀暴露了瞳孔中的慌亂。
「……」
所有人都意識到，肯定是Archer出事了——當然，只有她自己知道，手背上的令咒，竟消失了。
遠阪宅。
「——哼哼，原來如此，這就是『破契之鍵』嗎？」
弓兵眯起眼仔細端詳著這把從他的胸口抽出的形狀怪異的匕首。
沒有疼痛。
但是他確實感覺到了，他和凜之間的聯繫，切斷了。
「好了，準備好當我的階下囚了嗎？」
魔女得意洋洋地舉起左手，那裡，本該印記在凜的手背上的令咒，赫然顯現。
而她的右手上，則是從士郎那裡奪來的Saber的令咒。
「恭候您的命令，女王殿下。」
弓兵畢恭畢敬地向她鞠了一躬，但是這個動作搭配的卻是他獨有的那種極度欠扁的語氣，只讓Caster覺得不快。
「哼，你這個人嘴還真是賤，要不要我先用一個令咒命令你永遠閉嘴。」
「不敢，我的主人。」
雖然是恭維的話，但聽了只讓人覺得手癢癢。
跟著Caster進入到遠阪宅。來到客廳之後Archer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客廳的屋頂，發現被自己砸穿之後沒來得及好好修繕的屋頂，不知被誰用非常粗獷的方式釘上大小不一的木板，將洞給封上了。
「……」
這種粗糙到可以用「豪爽」來形容的手法，在他的認知當中也只有一個人能幹的出來。
一想到那個人高馬大的Rider踩著給標準身材的人用的長梯顫顫巍巍地爬到屋頂上，一手夾著木板，不停地揮舞和他巨大的手掌不成比例的鐵錘的場景，Archer忍不住噴了出來。
「噗、呼呼呼∼∼」
「嗯？你怎麼了？」
「不，沒什麼，只是奇怪沒有看到Saber。」
「哼，關心那個小丫頭嗎？」
「只是作為今後要共同戰鬥的搭檔，比較在意她現在的狀況而已。」
「她在裡面。」
魔女的嘴角浮起一副危險的陰笑。
「因為老不肯聽我的命令，所以就和她玩玩懲罰遊戲。」
Caster就像在說「你自己看吧」一樣，撩起某個房間門口的掛簾。
「……」
昏暗中浮現陰冷的白色。
乳白色的夜禮服長裙。
黑色的蕾絲頭繩——
——本來穿戴在Saber的身上應該非常高貴典雅的服飾，卻因為某些不妥部位的暴露和她現在因為被魔束縛而不得不採取的姿勢，充滿曖昧的惡意。
甚至能夠一瞬間激起男人的欲望。
「呵呵呵……因為哀家可憐身為女性卻連作為女人的樂趣都不懂的小丫頭，特地為她準備了漂亮的衣服。」
在Archer的背後，魔女哧哧地笑著。
「可誰想到，她不但不感謝我，還對我怒目相向。說什麼我侮辱了騎士的尊嚴……哼，竟為了那種無聊的事而踐踏別人的好意，理應受到懲罰。」
「Cas……ter……！！」
好象是因為外部的雜音而恢復了意識，被俘的騎士王抬起那已經被憤怒凍結了的翠玉。
「放、開我，馬、上……！！」
「怎麼樣，Saber？穿上漂亮的衣服，有點當女人的感覺了吧，呵呵呵……」
「不准你……再、侮辱我，我是、不列顛的、王……決、不會……向你屈服……！！」
「呵呵……還真是個嘴硬的小丫頭……對了，讓這個Archer來侵犯你怎麼樣？像他這樣的大男人肯定能讓你充分享受到身為女人的快樂。」
「給我……閉……嘴！！！」
咬牙切齒。
不光是Saber。
「……你這樣對她，難道不會影響到作戰效率嗎？」
背對著Caster，弓兵的語氣有些生硬。
「喲，感到心疼了嗎？既然如此，那就由你來讓她成為一個真正的女人唄。只要丟掉劍，她也就不必再戰鬥了。」
「……」
Archer嘴邊的淺笑消失了。
簡直就像石雕一樣，所有的表情都從他的面部消失了。只有那一對暗灰的鷹眼，越發深邃。
——讓Saber丟掉劍，成為一個女人——
他曾經有過這樣的想法。
但不是以這種形式。
他走向Saber。
「哦呵，來真的嗎？你真是個禽獸……不過，是男人就不可能錯過這麼一頓美餐吧，呵呵呵……」
Caster一副靜待好戲的樣子，嗤笑著。
他來到Saber的身邊。
保持著費勁的姿勢，她瞪著他。
祖母綠的眼中盡是不解。
——Trace on——
嘴唇微動。
張開的手掌中，光芒湧動。
「——！？」
破契之鍵，出現在弓兵的手中。在Caster未來得及使用令咒之前，他將匕首刺進了自己的胸口。
緊接著，刺進了Saber的身體。
「Archer你……！！！」
震驚，就連發怒都來不及。
黑色的刀刃已向她的面部呼嘯而來。
幹將撕裂了魔女的斗篷，但是其內容物卻在千鈞一髮發動空間轉移逃脫了。
身首分家的斗篷緩緩飄落。
「……Archer……」
因為束縛突然消失而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的Saber，滿臉疑惑地望著Archer。
「哼，逃得真快。」
嘖、了一聲，Archer收起幹將。
「——站起來，Saber。我們走。」
「這是怎麼回事？」
「說明就先放在以後吧，現在給你找一個新的Master才是要緊。」
「你複製了Caster的劍嗎……？」
「算是，所以你現在的Master是我。但是我可支援不了兩人份的魔力供給，我的和你的，所以得趕快找到新的依憑物件。」
「那麼，我希望我能回到士郎那裡，他才是我的Master。」
「其實你也不用太執著於他吧，他根本無法供應你足夠的魔力，到頭來你還是會消失。」
「可是……」
「聽我說，我有一個建議，現在我的Master和衛宮士郎是處在同盟關係，而你也知道凜是一個非常優秀的魔術師。你可以當她的Servant，同時也保護你原來的Master。」
「同盟關係？……嗯，如果是遠阪凜的話……但是，那你呢？」
「我？我總會有辦法的。」
Archer無所謂似的聳了聳肩。
「總之快走吧，你不像我有單獨行動能力，拖拖拉拉的會連累我的。」
「嗚……好的……」
Saber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因為長時間的禁錮而酸痛的四肢後，隨手把身上的長裙扯碎，扔在地上。
「Sa、你、你幹什麼……！？」
「抱歉，失禮了。」
無視弓兵的驚詫，Saber立刻具現出了自己的那一身天藍色的連衣裙。
「我實在是不喜歡那套衣服。」
「……呼，哼哼，我也覺得你還是穿這一身好看。」
衛宮宅。
「——怎麼了，小姑娘，Archer他出事了嗎？我們可以一起去救他呀。」
Rider見凜左右為難的樣子，主動提議道。
「不、不是……」
凜見反正也瞞不過眼前的這幾個人，索性直接將沒了令咒的手背攤在吧臺上。
「我沒有感到任何戰鬥的跡象，和他的連結卻突然斷掉了。」
「……難道是被Asassin暗算了？」
「不會吧，他不是那麼馬虎的傢伙。」
Lancer不以為然地笑著，若有所思但好像一點也不擔心Archer的安危。
「看來他是有什麼想法，嘿嘿。」
「……你能不能說的明白點，Lancer？」
看著Lancer不慌不忙的態度，蕾拉知道他肯定是心裡有數。
「嗯？嗯嗯∼∼我的意思是，那傢伙不會丟下小姑娘不管的，所以肯定會回來。」
「……哈？？」
這種完全主觀意願似的回答，實在是自信到讓人摸不到頭腦。
「可是，他也可能消失了……」
「要是已經消失了，那就更沒有著急的必要了。說不定過一會他就自己蹦出來了呢，甭管他。」
「……」
——該說是自信好呢，還是狂妄自大好呢——
蕾拉、凜、士郎和韋伯互相望了一下，在各自的眼中看到了產生共鳴的無奈。
「言歸正傳吧，矮冬瓜，你想說什麼？」
「我·叫·韋·伯」
韋伯還努力想讓Lancer改口。
「怎樣都無所謂啦，開始吧，矮冬瓜。」
「∼∼∼∼」
遠阪宅。
被Archer逼出陣地的Caster在屋頂上目送著原本奴役於她的兩個Servant遠去。
低頭望瞭望在她懷裡依然昏迷的伊利亞，心中暗下了決心。
——不可以再拖延下去了。
否則形勢將更加對自己不利。
本來以為能夠順利增加己方的戰鬥力，可誰想到，竟連吞進肚子裡的鴨子都一起飛走了。
現在至少她還佔有聖杯容器和靈脈的地利。
——啟動聖杯吧——
不擇手段地。
雖然這會使她與Rider徹底對立，但只要能得到聖杯，她對什麼都無所謂了。
那男人的吻，那男人的抱——都無所謂。
本來她想要的就不是那種東西。她只想要聖杯，好實現自己的願望。
這裡是冬木市最大的靈脈，發動「魂噬」的理想地點。
而且正如Archer所說，Rider的外出真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不用再猶豫了——
——魔力就像融化在清水中的墨汁，以遠阪宅為圓心，靜靜地，不詳地滲透到芸芸眾生的腳下，吮吸著靈魂的能量。
然而，肆無忌憚地蜿蜒擴散的黑蛇，卻驚動了更加饑渴的巨蟒。
大蛇抬起那貪婪的頭顱，緩緩滑向自己的獵物。
第45章 無可救藥的大笨蛋
「——凜，我回來了。」
只聽玄關「卡啦」一聲，韋伯的敘述再一次被打斷。
眾人只聽走廊上一頓「咚、咚、咚」的腳步聲，接著，餐廳的門，打開了。
「……Archer……」
紅衣的弓兵就站在那裡。
簡直就像剛剛從超市買菜回來。
然而這種平淡到讓人手癢癢的態度，讓從剛才開始一直壓抑著不安的凜，爆發。
「∼∼你這傢伙……你這傢伙！！知不知道我多擔心……！！！」
「……！！」
Archer微顯一震。而凜也因為自己竟然控制不住情緒而震驚，從吧凳站起的動作，僵在了那裡。
她向來是以「冷靜、優雅」自居的，身為一個合格的魔術師，不應該為自己的情緒所左右。
而Servant對她來說就和使魔一樣，只不過是為了贏得聖杯戰爭而裝備的「工具」罷了。這才是作為一個魔術師應該採取的態度。
但是……那麼，方才她心中的陣陣漣漪，又是怎麼回事呢？
微風，漸漸轉為疾風，浪花不停地翻滾。
——只不過是一個用完就丟的「工具」而已，怎會讓她如此在意？
現在，她不得不承認。在這麼多天生死與共的相處之後，她無法再將他只看作一個好用的「工具」。
對，他才不是什麼「工具」——
——工具哪裡會那樣惡劣地笑，直讓人手癢癢。
「嘿嘿，所以我說吧，狗都是有歸巢本能的，更何況是他這樣的忠犬。」
Lancer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雙手環胸，翹著二郎腿。
「哼，你好像很瞭解我嘛，Lancer。」
「相處這麼多日子了，總會略知一、二的吧，不過三、之後的事可就管不著了。」
接著Lancer又興致勃勃地期待道：
「來來，給咱看看出去轉一圈都叼些什麼禮物回來了。」
「……」
對Lancer的用詞感到有些彆扭，但Archer還是欠了一下身。露出身後的——
「——Saber！！？」
第一個跳起來的當然是士郎。
L：「Saber？」
蕾：「Saber？」
凜：「Saber？」
R：「Saber？」
韋：「Saber？」
S：「……」
一下子面對這麼多立場迥異的人，Saber一時也不知道該怎樣打招呼。
「喲呵，這可真是一份大禮。」
Lancer佩服似的挑起眉毛。
「——你從Caster那裡把Saber救出來了？」
「是的。」
弓兵謹慎地打量著提問的Rider。
「哈哈，你不用那麼戒備，說實話朕也不喜歡她的有些做法，謝謝你把Saber救出來……只不過，你沒殺了她吧？」
隨意的語氣，卻暗含危險。
「沒有，她逃走了。」
此刻，Archer倒是慶倖放跑了Caster，否則，這個征服王不定會採取什麼舉動。
「凜，拿著這個。」
「咦？」
順手接過Archer遞來的形狀怪異的匕首。
「——！？」
只覺手背上一陣灼熱，原本空空如也的手背上再次出現了令咒。
「這是……！？」
而在同一瞬間，一股難以置信的魔力洪流，在眾人近旁爆發。
撕扯著房間內的空氣，獲得充足魔力補給的Saber，終於一展她的容顏。
如清亮的晨霞一般耀眼、強勁，卻飽含著露水和青草的芳香。
爽朗的風，仿佛能吹透人的靈魂。
金沙一樣的發。
與蒼穹同輝的長裙。
白銀的盔甲。
嬌小的身形內含著近乎可怕的力量，卻散發出像夜空中的鑽石一樣清冷聖潔的光。
——這才是被譽為最強的Servant的Saber真正的模樣。
「……呼……」
一時間，大家都說不出話來。
「——Servant，Saber。凜，從今以後，吾便是汝之劍。」
「咦？咦？？」
當事人根本還沒反應過來。只是傻了一樣眨著眼睛。
「好了，這樣你就應該沒問題了吧，凜。」
「Archer……」
轉過頭，Archer已經站在她的身後，一如既往。
「你不是一直就嚷嚷著比起名不見經傳的Archer，自己更想要Saber嗎？這一下，奪冠應該沒問題了吧，嗯？」
「Archer，我……！！」
的確。
自己的確是說過。
自認為漫不經心的牢騷，現在成為了現實——由他幫她實現。
這才意識到，她之前對他說了多麼過分的話。
「我……」
想說什麼，道歉的話。
可是，不知為何感覺一出口，就會蛻變為為自己辯護的藉口。
「……」
Archer並不看她。
她只覺得慚愧。沉默，微微低下頭。
「……少白頭，你打算怎麼辦？」
Lancer語氣中歡悅的成分忽然消失了，嗓音少有地低沉。
「小姑娘不可能同時供兩個Servant吧？」
「哼，我嗎……無所謂。」
「無所謂？你難道不想要聖杯了嗎？不想實現願望嗎？」
語氣漸漸變成了質問。
「哼，我當然有想實現的願望。」
一瞬間，那一對暗灰色的瞳孔，堅如頑石。
「只不過，那不是聖杯能夠實現的，必須由我自己來親手——」
——啪！！
隨著一聲悶響，凜倒在了吧臺上。
「什——！？」
蕾拉和士郎為突然的變故一驚，都站了起來。Saber更是不解地望著Archer。
而韋伯則根本弄不清他們的陣營到底發生了什麼。Rider則雙手環胸，只是安靜地看著這一幕。
在乾脆俐落的手刀後，Archer抱起昏迷的凜。
「……你到底想怎樣？」
Lancer也站了起來，但並沒具現出Gae·Bolga。而Archer則就那樣抱著凜往外廊上後退。
「抱歉啊，我必須實現我的願望。」
「等等，Archer，你要把凜帶到哪裡去！？」
見自己的Master竟然被Archer劫持了，雖然完全弄不懂他在想什麼，但Saber立刻具現出概念武裝，向他厲聲喝道。
「放心，我不會把她怎麼樣，只不過她的存在是我實現願望的障礙，所以就讓她先安靜一會。」
「呵∼∼原來如此，所以你就利用Caster讓自己脫離小姑娘的束縛，又把Saber奪回來好讓她能夠繼續參加聖杯戰爭？真是用心良苦。」
Lancer瞥了一眼被他小心翼翼地環在臂彎裡的凜。
「做到這種地步，你究竟想實現什麼願望？」
「——我的願望，只有一個。」
已經退到拉門前的Archer，將最冰冷的殺意投向同樣瞪著他的士郎。
「我要殺了衛宮士郎。」
「……」
聽到這句話，士郎並不覺得意外。
相互之間毫不掩飾的厭惡，隨著相處時間的推移，只增無減。
早就有所預感——總有一天肯定會和他有一個了斷。
理由、動機，都不重要。
對於這種局面，他不產生一絲疑問，只覺得一切都順理成章。
然而，Lancer接下來一句話的內容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原來如此，你就是他——對吧？」
「——！！」
Archer瞪大了的雙眼，暴露了他的難以置信，可是Lancer卻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看什麼看，你以為本大爺連這種小事都看不出來嗎？」
「你怎麼……！？」
「我怎麼看出來的，是嗎？」
看著一臉意外的Archer，Lancer的嘴角不懷好意地勾起。見此狀，Archer胸中警鈴大作。
極不好的預感。
「——上次你喝醉的時候的睡臉，和那個小鬼一模一樣嘛。」
「……」
弓兵在心中暗暗發誓，以後死也不再喝酒了。
「當然，之前我也沒在意，只不過聽了你剛才說的，就想到了——也就是說，你是衛宮士郎，而你現在卻想殺了你自己，是這樣吧？」
「……是的。『衛宮士郎』沒有存在的價值。」
「你是衛宮？」
「……你還哪鍋不開開哪鍋……」
「（對著Archer）衛宮衛宮衛宮衛宮衛宮×無限……」
「我殺了你！！！」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而，回應Archer的惱怒的，竟是無比刺耳的笑聲。
蕾拉愣了一下，詫異地望著笑得前仰後合的Lancer。
她從沒見他這樣笑過。
這種為了嘲笑而嘲笑的近乎下流的笑聲，如此的肆無忌憚且毫不掩飾惡意的刁難。
直插入腦髓般的厭惡，甚至一瞬間讓Archer覺得比起衛宮士郎他更想殺了眼前這個一臉欠揍的傢伙。
「Lancer你……！！」
「哈、哈……雖然知道你是個大笨蛋，可是沒想到竟然笨到這種地步……哈、我這笨徒弟真是沒藥救了。」
誇張地搖著頭，一巴掌將身旁的士郎拍扁在吧臺上。
「小鬼，看到了吧，這就是你一直堅持『理想』之後達到的最高境界——竟然討厭自己討厭到不惜大費周折穿越時空來自殺，哈哈，笨蛋就算死了也還是笨蛋！！」
「別把我和這個混蛋相提並論！！！」
士郎的怒吼甚至蓋過了Lancer。眼睛緊緊盯著他的「未來」。
——這就是他的理想走到盡頭的模樣。
然而，面對自己展示在自己面前的「命運」，他的思路卻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究竟應該怎樣做才好？
答案來的竟如此之快。
衛宮士郎的理想是正確的，所以他未來的人生也是正確的，而Archer過去的人生，理所當然也是正確的。
不再迷茫。
無需再迷茫。
他從沒有做錯什麼——雖然不知道經歷了什麼使他陷入了自我否定的漩渦，但士郎知道他現在該怎麼做。
大聲地對自己說——你沒有錯。
「我的『理想』沒有錯，所以，Archer也從來沒有做錯什麼，他是正確的，我，也是正確的。」
「閉嘴！！！」
Archer原本精悍的面孔扭曲了，□的殺意浸染了他的表情。
「虛偽的理想只會造就虛偽的人生——衛宮士郎的人生，只是一個可笑的謊言。」
「對我來說，我的理想才不是虛偽的！！！為理想而戰的人生才不會是虛偽的！！！！！」
「為了救人，只有殺掉被救者之外的所有人——沾滿鮮血的理想如何稱為理想！！？那只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的幻覺————」
充斥著怒火，卻沉靜的語氣——他所敘事的，是事實。
「——我的理想，一開始就未曾存在過。」
「……」
此時，語言是如此的蒼白無力——
士郎不甘地咬著嘴唇。
但是他知道，他的本能，他的靈魂在對他喊：你是正確的。
「……哎呀，不過少白頭，你好像忘了我們身為英靈的屬性了吧——一旦成為了英靈，你就會完全脫離時間軸的規則，成為永恆的存在。就算你殺了衛宮士郎，已經成為英靈的你，處境不會有任何改變的。」
「的確，所以我才一直渴求『奇跡』的到來——如果由我來親手斬斷自己的起源，或許——」
「不會有任何改變的，你還是你，只不過這個世界的未來，不會再出現『英靈衛宮士郎』了。只是這樣。」
Lancer毫不客氣地擊碎Archer希望的微光，
「再說了，當初是你自己決定要當英靈的吧，事到如今難道後悔了嗎？」
「對，我是後悔了，『衛宮士郎』本來就不該成為事麼英靈，我這種傢伙，趁早消失才是為世界好。」
「唉∼∼……真是狗改不了□，竟然說自己自殺是為了世界好……你果然是衛宮士郎呢。」
似乎是無奈了，Lancer放棄似的搖了搖頭。
「可是這樣做，只會讓你更後悔。」
「不用你管。」
「大白癡，真是不可理喻。」
「哼，像你這種光芒四射的半神英雄，怎會明白我這種凡人的煩惱。」
「……哈、是，反正我就是個光芒四射的半神雜種，帥氣的我瀟灑的我根本就不想也用不著去明白你們凡人的煩惱。」
「Archer你……！！」太過分了。
後半句蕾拉卻沒能說出來。
Lancer的胳膊微微抬起擋在她的胸前，示意她不要妄動。
蕾拉知道他一直都在用心良苦地爭取時間，試圖調停兩人。所以就知趣地閉上了嘴。
Lancer喜歡打架，惹是生非。但是蕾拉知道，他其實比任何人都討厭流血。不管是自己的，還是他人的。
他肯定最不願意看到眼前這兩個人自相殘殺。
「等等，Lancer你不阻止他們嗎？」
Saber看著解救自己的恩人和原主人之間一觸即發，心急如焚。況且凜還落在Archer的手中。
「既然是這是『衛宮士郎』一個人的問題，那麼咱也沒有插手的理由。」
「可是，凜她……」
「Saber，不用擔心。」
士郎依然緊盯著Archer，對背後的Saber說。
「Archer，把凜還給Saber，就算你不這樣做，我也會和你決鬥的——就算輸給任何人，我也絕不會輸給我自己。」
「哼，你是不可能戰勝我的——衛宮士郎，將在今天徹底消失。」
過去和未來之間迸發出火花。
局面似乎已經不可挽回。
Lancer已經沒有措辭的餘地了，他只能破罐破摔直接丟出殺手鐧——
「——但是呀，少白頭，不是我多事……好不容易，你心愛的東西明明就在你的懷裡，為什麼不好好珍惜，卻總是為了不存在的東西而把到手的豆腐丟掉呢？」
遠阪凜——Lancer知道這是唯一能夠讓他動搖的因素。
「如果這個小姑娘知道你要殺掉你自己，她會怎麼想？你難道就從來不為她想想嗎？」
「對，對呀，凜肯定會大發雷霆的。」
意識到突破口的Saber也趕緊附和著Lancer。
「唉，算了，Saber——」
Lancer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
「對這傢伙來說，理想才是第一位的——他自己也好，他的愛人也好，只要是為了理想，他可以毫不猶豫地丟掉。」
「……」
Archer第一次語塞。
一直閃耀著堅冰一般的寒光的瞳孔，竟開始游離。
Lancer當然不會看漏這空隙，馬上乘勝追擊——
「你這傢伙呀，口口聲聲說著什麼拯救所有人，卻從來都不為周圍的人想……」
「……這是我的問題，與她無關。」
「與∼她∼無∼關∼∼？？？」
Lancer的嘴咧成了「新月形」，狼爪子一把掐住士郎的脖子。
「看現在的進展，你和小姑娘將來肯定有一腿。」
「噗！！！你、你說什麼Lancer！！！」
「哦哦∼∼？那就問問那個未來的你好了。少白頭，你和這個小姑娘是什麼關係？」
「……」
本來嚴肅至極的氣氛一下子就被打亂了。而對方遲疑的停頓暴露了答案。
——Archer萬萬沒想到Lancer會在這種局勢下提出這個話題。雖然他努力用臉部的肌肉掩飾自身的搖曳，但他知道對眼前的赤目藍犬是沒有用的。
——仿佛能穿透一切般的血光——
就像在炙熱的沙漠被扒光了衣服一樣，烈焰舔舐著皮膚。
實在是討厭。
太討厭了。
那已不是人類的目光。
自己心中最脆弱、最敏感，最不願為人所知的感情，竟被他玩弄於掌——
內藏的軟弱被他一眼看破並加以利用。只不過沒想到他會用這種——卑鄙？或者說，不擇手段的做法，直戳他心靈的軟肋。
「——哼，本來以為已經斬斷私情了——」
「咦！？」
富於磁性的嗓音破碎在玻璃的碎裂聲中。
「喂，你——！！」
見狀追著躍出被Archer撞碎的玻璃門，Lancer只看見紅色的身影躍入空中——
「衛宮士郎，我會在冬之城堡等你。」
頭也不回地丟下這麼句話，Archer就像逃跑似的，疾速消失了身影。
「那傢伙……逃跑了……」
Lancer呆呆地望著天邊。
「竟然逃跑了……」
眼神從驚愕轉為憤怒——
「——媽的！！！！！」
一腳踹翻了腳下的地皮，藍色的野獸終於暴怒。不甘和怒火將他精悍的臉撕扯得無比猙獰。
「無可救藥的大笨蛋！！！！！」
第46章 花瓣
「呵——這回可有好戲看了。」
一直默不作聲的Rider望著紅色的身影遠去的方向，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
Lancer的眉頭擰成了一團，狠狠瞪著等著看好戲的Rider。可是對方顯然毫不介意射向自己的那兩道殺人光線。
「冬之城堡……他說的是艾因茲貝倫的城堡吧，朕會去觀戰的。不過小鬼，真沒想到你就是那個少白頭的前身呢。看來是吃了不少苦才變成那樣。」
Rider半是憐憫地望著士郎，但是士郎現在根本無暇理他。
事已至此，已經沒有人能夠阻止他了。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這個笨蛋一旦倔起來是八頭牛也拉不動。
Lancer煩躁地抓著自己的亂髮。蕾拉看著情緒惡劣的槍兵，只覺得心如刀絞。
她知道，他只會對「自己」真正動怒。
那壓抑著喘息的模樣，與其說是氣憤，更像是在強忍著眼淚。
他現在比起任何人，都對無法阻止衛宮士郎的「自身」感到憤怒。
——不用說，Lancer是一個很俠義的傢伙。
不管是處於合作關係的Archer也好，作為徒弟的士郎也好，他都已經看作是夥伴。
他劃分「友」和「敵」的界限非常單純，只要不悖于他的信念，他和誰都能馬上稱兄道弟。但一旦觸到他的底線，不管是誰他都會將那血染的槍尖指向對方的心臟——不管是朋友也好，親人也好，甚至是自己本身——但是，他自己能夠忍受這種執著使他背負的一切，卻無法忍受別人也做和他一樣的事。
他覺得那是愚蠢。
背負那種東西的，只有作為「英雄」的他一人就足夠了。
作為生來便為超人的存在，他覺得自己理所應當承受的最多。
這是他的堅持和驕傲。
所以，當在眼前看到某個笨蛋居然在和他相同的路上反悔了，頓時就怒不可遏。
這種任性，是不被允許的。
就在當初決定踏上這條路的那一刻起，他們的身體便不再是只屬於自己一人的了。
所以，衛宮士郎的未來，只能是悲劇。
而他，竟然沒能阻止這悲劇的發生。
對他來說，這才是最不可饒恕的。
「……」
緊握的拳頭簡直要把指甲摳到肉裡。
抬頭望瞭望豔陽，已經西斜。
然而，一片沒有重量的溫柔，卻突然飄進了他燃燒的胸腔。
嬌嫩的肌膚怯怯地輕碰了一下那堅如頑石般的拳頭。緊扣的手指一激靈，頓時鬆開，而再次握緊時，那五根纖細的手指已然被縛。
一連的動作流暢自然，就像本能的反應一樣。
將身體微靠在他身上的蕾拉，正好擋住了其他人的視線。
無時無刻不在燃燒的靈魂，能否容得下這片惹人憐愛的花瓣？
——瞬間便化作灰燼——
必然的預想，迸開了他的手掌，任憑那不舍的溫柔滑落。
任何接近他的人都會被燒成灰燼。
沒有人能夠站在他身邊。
——不用等我，沒關係，我會去追你的——
但，就算不能夠並肩前行……
——從今以後，瑟坦特，你永遠都不會是一個人了——
記憶中甜美的嗓音拂過他的耳垂。
仿佛令他看到了那從不敢奢望的夢。
他已經察覺。
但卻不想承認。
所以，揮開——
——那縈繞在眼前的幻像。
「——我晚上會過去的。」
士郎盯著Lancer，像是決絕般地說道。他知道現在能夠阻礙他的只剩Lancer了。
「隨便你。」
回答卻是意外的冷淡。
其實，要想阻止這場戰鬥很簡單，直接敲暈眼前的這個笨蛋就可以了。
可是，Lancer沒有那麼做，是因為那樣的話，「衛宮士郎」就無法再在他自己的道路上繼續走下去了。
同一個人所堅持的信念卻發生了衝突，而且是如此極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果不解決這個致命的矛盾，那麼，衛宮士郎的路，只能就此斷絕。再也無法前進。就算現在以強硬的方式回避，在他的未來還是會面對同樣的問題——這麼做，沒有任何意義。只是推遲了悲劇發生的時間罷了。
所以，Lancer承認，自己已經無能為力了。
「愛幹什麼幹什麼。」
丟下冷冷的一句，Lancer一甩頭跳上屋頂，看也不看自己的徒弟。
「……」
氣氛很沉悶。蕾拉和Saber都不知該說什麼好。
「——嘿，小鬼，別去幹那種無聊的事和自己過不去。」
忽然發話的是Rider。
士郎看著他。說實話，在這些正統英靈——或者說特別是在Lancer和Rider面前，他很難抑制心中的劣等感。
他的煩惱，在這些人看來都是根本不值一提的小事。
器量上的差距，刻骨銘心。
「加入朕的軍勢吧，你很有發展潛力呢。」
「……= =bbb」
眾人只能無語無語再無語……
「咳……好像現在也不是討論我提出來的問題的時候呢……你們忙你們的吧。」
韋伯很知趣地站起身，準備走人了。
「沒能好好招待你們，真對不起。」
蕾拉略表歉意地送他們到玄關。
「不用那麼客氣，我們本來就是敵人嘛，謝謝你願意聽我說話。」
拉開玄關的門，韋伯沖蕾拉笑了笑。
「……其實我和你有同樣的感覺。」
蕾拉躊躇了一下，還是決定把心裡的話說出來。
「聖杯戰爭……不，這個城市本身，我覺得不對勁。」
「真的嗎！？」
「嗯。不過凜卻好像什麼也沒察覺。」
「……說不定因為我們都是外來的，所以比較敏感……有時間再好好聊聊吧，阿爾豐斯小姐。」
「好的。」
蕾拉目送著一小一大的身影消失在大門之外。
之後，大腦空白地在走廊上遊蕩。
路過士郎的房間，似乎聽見Saber正在努力勸說他。
但蕾拉知道，這不會有任何結果。
家家酒已經結束了。
只有這個認知，無比清晰。
她現在很希望Lancer能待在她的身邊。
可是，他在屋頂。
就像高高地趴在樹枝上的豹子一樣，不願讓任何人近身。
她忽然覺得好困。
不願意再待在這個現實當中。
晃晃悠悠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從壁櫥裡拽出被子，衣服也不脫就鑽了進去。
她現在真的，不想看到任何事物。
「——怎麼了，Rider？」
出了衛宮宅之後沒多遠，韋伯忽然發現Rider的情緒似乎有點不妙。
「美狄亞這傢伙……竟然不聽朕的命令……」
「啊？」
「那傢伙又張開了『噬魂』的結界。」
「……」
剛剛因為呆在遠阪宅的結界裡所以沒發覺，韋伯這時才注意到，那種令人不適的空氣幾乎把整個深山町都給覆蓋起來了，面積非常之大。
「！？Caster那傢伙在幹嘛？？這麼大面積的結界不出半天就可以……嗚哇！！！」
話說到一半就被噎回了肚子裡，韋伯的身體隨著突然出現的戰車騰空而起。Rider一手握著韁繩，一手拎著自己的Master。
「喂！！大白天的你在幹嘛！！？」
氣急敗壞的韋伯對Rider拳打腳踢，只不過他的手腳都比Rider的胳膊短，只是徒勞地滑過虛空。
「放心，根本沒人看見啦。」
「怎麼可能……！！」
被他這麼一說，韋伯察覺腳下的街道，出奇地安靜。
靜到讓人恐怖的地步。
「∼∼Rider！！最高速度！！！」
「嗯？」
「一定要阻止Caster那傢伙！！！」
「哈哈，這才像話！！盡情馳騁吧，宙斯的孩子們！！！」
「∼∼∼∼！！！！！」
猛然加速的後坐力差點把韋伯的內臟都給擠出來，韋伯這才第一次真正體會到什麼叫做無愧於「Rider」之名的速度。
——遠阪宅。
此時的美狄亞，正處於崩潰的邊緣。
她無法理解此時出現在她眼前的這個狀況。
——或者說，被絕望塗滿的她的意識，根本就沒有任何思考的餘力。
黑洞一般的暗，滲透牆壁，令光線失去意義。緩慢的，但確實地，吞噬掉她周圍的空間。事物的形態瞬間就融化了，同化於具象化的「無」當中。
而她知道，自己也即將步同樣的末路。
——人類無底的惡意——
破壞世界的力量。
「個」的存在在它面前不具有任何意義。
——沒有意義
沒有意義
沒有意義
沒有意義
沒有意義
沒有意義——
在變得沒有意義的美狄亞的意識當中，一串音節卻固執地主張著自身的存在。
愚直，任性，自以為是……
豪放，霸氣，勢不可擋……
過分強烈的光芒，總是讓她不敢正視。她的軟弱，她的痛苦，在這烈光面前都一覽無餘。
所以她厭惡。
厭惡這樣的自己。
厭惡將這樣的自己暴露無遺的他。
然而他，卻只是把她當作一個女人來愛護。
現在，她才明白，自己是多麼渴望那耀眼的光芒。
就算被那狂暴的烈焰燒成灰燼也沒關係。
比起這種結局——
「伊斯……坎……」
靈魂的嘶喊，也不過是在這污泥之海上吹起一個小水泡而已。
不久便炸裂了，再不留一點痕跡。
大蛇已經吞下了獵物，沒有任何存在能夠從那血盆大口中逃脫。
當然，被當作聖杯之器的伊利亞，也無法倖免。
雪白的公主，就這樣，在睡夢中，結束了她的使命。
「——Caster！！」
玄關的大門被粗魯地撞開。征服王氣勢洶洶地大步踏了進來。
「你竟敢不聽朕的命令！！我命令你，現在立刻停止這……！？」
喊到一半，Rider察覺了陣地的異樣。
靜。
就像此時外面的街道一樣。
暗。
明明是陽光明媚的下午，穿過玻璃照射進來的光線，卻只覺昏暗。
「Rider，怎麼了……」
「小子，等一下，別進來。」
「？」
Rider抬手阻止了正要踏進玄關的韋伯。
「——哎呀，你們回來了？」
從昏暗中浮現的，是一個少女。
蒼白無澤的長髮，身體上爬滿了噁心的咒文，就像血脈一樣。在發間若隱若現的淺笑，感覺不到一絲人類的感情。
——她，危險。
韋伯作為動物的本能瞬間就作出判斷——靠近她的話，會發生比死還恐怖的事。
「你把美狄亞和伊利亞怎樣了？」
Rider平靜地問道。但韋伯知道，這只是風暴的前兆。
「……她們儲存了很多魔力，所以——」
她抬起慘白的手，撫了撫自己的肚子。
「——很好吃。」
火山，爆發。
藍與金的結界瞬間侵蝕了現實，將世界納入了征服王的靈魂之中。
浩瀚的軍勢依舊，伴隨著征服王沖天的怒氣。
殘暴的王，再次君臨。
「竟敢對朕的女人出手！！」
沉重的鎧甲已然覆蓋在伊斯坎達爾那偉岸的身軀上，紅色的披風，在風中翻騰。
他此時的雙眼仿佛能噴出火來。拔出佩戴在腰間的劍，直指著不遠處的少女。
「夥計們，給這個怪物點顏色看看！！！」
「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他身後的軍勢以暴風般的呐喊回應征服王的召喚，千軍萬馬的進軍另腳下的大地都為之顫抖。
「怪物……」
然而，少女只是低著頭喃喃地重複著這個詞語。
隨即，面對馳騁而來的軍勢，無比猙獰的傷口開裂在她的臉上——
「——你才是怪物呢啊啊啊啊！！！！！」
無數黑色繡帶爆炸般散開在少女身後的空中，上升，就像一大群饑餓的蛇，嘶叫著，瘋狂地撲向征服王和他的軍勢。
第47章 Go To the Dark
——跌入黑暗的深淵——
——漆黑的野狗——
——燃燒的利齒——
——地獄的業火——
一閃而逝。
——直沖天際的長槍——
——蔚藍的天空——
——女人的身影——
——男人的高歌——
轉瞬即逝。
——聽到哭泣的聲音——
——一個少年的哭泣——
——血紅的天空——
——血紅的山丘——
——少年的剪影，蜷縮在血丘之巔。
血紅的長槍，在少年精瘦的臂彎中佇立著。
獨自一人。
他在哭。
並非無助，並非孤獨——如此理所當然地，他一個人，在哭泣。
——走近他。
並非同情，並非施捨——覺得理所當然地，不想讓他再一個人。
只差一步之遙——少年轉過身。
——刺入眼球的，是一對比那天地之光更加壯麗的炎玉——
「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
「！！？」
夢境被粗暴地打斷。
有人在瘋了似的敲衛宮家的大門。
「∼∼……？？？」
從不怎麼踏實的淺睡中醒來，蕾拉只覺得大腦就好象超負荷而癱瘓了的電腦一樣。恍恍惚惚，沉悶無比。似乎在一瞬間做了很多夢，卻無法想起任何細節。
抬起酸澀的眼皮，發現窗外已是漆暗，而Lancer已經在她的旁邊。
「嘿，起來，看來發生了不太妙的事。」
「？」
——和Lancer一起來到玄關，拉開門，只見韋伯連滾帶爬地跌了進來。
「救、救命！！！」
他的表情近乎狂亂，跳起來一把抓住Lancer的衣領。
「Ri、Rider他……它、它是怪物！！Rider會被他吃掉……！！！」
「冷靜點，韋伯，發生什麼事了？？」
見韋伯慌成這個樣子，而且竟然感覺不到那個幾乎形影不離的Rider的氣息，蕾拉頓感詫異。
「怪物！！怪物要吃掉我們……吃掉Rider！！！求你們幫幫我，他會被吃掉……！！！」
韋伯語無倫次，蕾拉和Lancer根本就聽不懂他要說什麼。
「竟然能讓伊叔身處險境？而且緊迫到不得不單獨派你來找我增援？？」
Lancer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皺起眉頭。
「就是這樣！！！救救我，救救Rider！！！」
「小鬼，地點在哪？」
「我、我家……不、不對，是、是在遠阪家……！！」
「——哼，怎麼辦，蕾拉？」
Lancer眯起眼，嘴角像新月一般地裂開——
「幫他——還是殺了他？」
「！！！！！」
韋伯一下子僵在了那裡，看著對他笑嘻嘻的Lancer，只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要凍住了。
「……」
蕾拉默不作聲，可是這種看似木訥內心卻明顯猶豫著的表情嚇得韋伯心臟都要停止了。她的目的是聖杯——Rider可以說是這次聖戰中最棘手的敵人。而那個最大敵人的Master，此刻竟然毫無防備地在他們面前。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哈，Lancer你就別欺負我了好不好？」
呼、地吹了一口氣，蕾拉將視線從韋伯身上移開，微微揚起頭，笑道。
「就讓我一直這樣天真下去吧，這樣比較好過……如果我現在做出的決定在將來威脅到我的話，到時候你就來救我唄。」
「切，真會使喚人。」
雖然是抱怨的語氣，但Lancer也嘿嘿地笑了起來——他早料到蕾拉會做出怎樣的決定。只不過可憐的韋伯卻被這對主從的風流嚇得半死。
「啊，對了Lancer，士郎他們呢？」
「剛剛走了。」
「哦，是嗎。」
「嘛，這樣也正好——那麼，走吧——」
右手樓主蕾拉的腰，左手拎起半癱狀態的韋伯，Lancer一個健步跨出門檻，正準備向著月亮來一個火箭飛人大跳躍，一股熱氣卻呼哧哧地吹到了他的臉上。
「嗚哇！！這是什麼！？」
「啊，它是Rider借給我的……」
沖著Lancer打著響鼻的是一匹健美的黑色駿馬。它甩動著粗壯的脖子，不滿似的用前蹄敲著地面。還不停地向著刺頭噴響鼻。
「它是Rider的軍勢裡面的一匹馬。」
「哦∼∼原來如此，的確這樣可比你兩條腿一路跑到這裡來要快多了，而且應該沒有其他的英靈能追上它的速度。」
正因為是征服王的軍勢中的一員，就連動物都被賦予了靈性——被升格為和英靈同等地位的黑駿，周身都散發著非凡的氣息。
「嘿，我說怎麼感到奇怪的氣息，本來還以為是你帶來的使魔……」
Lancer看著眼前這美麗的造物，兩眼直放光（庫·夫林一向都很有動物緣的∼在他的神話裡什麼貓呀狗呀鳥呀馬呀怪物呀的很熱鬧地說∼）。就像看到了稀世的珍寶。他放下蕾拉和韋伯，走上前去拍了拍它的鼻子，卻差一點將自己的手指獻給人家當奶嘴。
「喲喲，真是了不得的傢伙！！」
雖然差點和那兩排雪白的利齒親密接觸，但Lancer還是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
「呼嚕嚕！！呼嚕嚕嚕嚕！！！」
而黑色的某只則一個勁兒對他齜牙咧嘴，一副遇到天敵似的樣子。
「嘿，夥計，既然咱是你主人的救星，你就載我們一程怎麼樣？」
「呼嚕嚕嚕嚕！！」
「你答應了？太好了！！」
(——= =bbb我那個說庫夫林，你啥時候懂得動物語了？？難不成你的真面目果真是禽獸嗎禽獸！！？你其實是一隻狗吧！？是一隻狗狗吧！！？？)
「我、我們要坐著它過去嗎？」
蕾拉打量著黑駿——美麗、狂野，充滿力量——暗暗發著紅光的瞳眸，甚至讓人心生畏懼。
「人家都答應了你還客氣什麼？」
Lancer倒是非常自然地一翻身就跨上了馬背，而那明顯脾氣不是很好的黑傢伙只是煩躁地踱了幾下步子，就穩穩地站定了。
不需要鞍具也不需要韁繩——此時，在明月之下，一身湛藍色輕甲的庫·夫林和油亮地反射著月光的黑駿，構成了如夢似幻的騎士圖——原始的狂野。在那混沌初開不久的蠻荒世界中，傳說中耀眼的英雄們，就是以這樣的姿態，在無垠的原野上馳騁。
赤枝的首席騎士庫·夫林，架著赤色長槍的他此時更是從未有過的威風凜凜——果然騎士還是得和坐騎配起來才算數。
「來。」
厚實而骨感的手掌，伸開在蕾拉眼前。
「你坐前邊，小鬼你在後邊，抓緊了。」
雖然蕾拉以前在家鄉也騎過馬，但那都是訓練有素，戴著鞍具的薩拉佈雷特……這種讓人聯想到想佐羅面具的半野生狀態的四蹄動物，她實在是不太想恭維……
但是下意識地怯怯伸出的手一把就被他抓住，接著，就像自身的體重被吸走了一樣，輕飄飄地落在了Lancer的懷裡——英靈的臂力可不是蓋的。
一下子馱上三個人的黑駿，腳都不抖一下。
「好了夥計，走吧——」
Lancer抓住如黑色綢緞一樣的鬃毛，輕踢了一下坐騎的肚子——黑色的美人狂躁地撩起前蹄，有力的後腿像彈簧一樣，縮、伸——閃電一般飛竄向滿星的夜空。
「——伊叔人呢？」
拜某黑極盡所能的一路狂奔，一行人不到半分鐘就來到了遠阪宅的上空。
「他在結界裡面……」
身後的韋伯答道。
「我們怎麼進去——嗚哇——！？」
沒等任何人反應，黑駒就長空一嘶，疾速奔向地面——因為速度實在是太快，蕾拉下意識的閉起雙眼——然而，迎面吹來的卻是夾雜著沙粒的乾澀的風。
再睜眼，他們已處於蔚藍的蒼穹之下。
從這裡，大漠上的戰況一覽無餘。
首先揪住眾人眼球不放的，是那一團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中的暗黑。
就像被墨汁污染了一樣，Rider那壯麗的心靈風景，被巨大的無底空洞吞噬著。
由英靈組成的方陣，依然井而有序，卻掩飾不住焦躁和慌亂。
而總是一馬當先的Rider，此時卻處於方陣的中央位置——而那一團形態動作酷似千頭蛇的異形，撲倒，纏繞，絞碎——軍勢中的英靈們，雖然面對可怕的怪物都毫不退縮，英勇作戰，可是怪物不斷膨脹的體積還是將他們連同戰車、坐騎和槍劍兵器一起拖入泥澤，啃食殆盡。數量明顯少了很多。
「這可真有點不妙呀……」
看著不斷提速侵蝕著結界的異形，Lancer感覺到Rider的軍勢已經岌岌可危。
「Lancer，那個東西是不是就是我們之前碰到的那個……」
「嘛，肯定是同類——」
Lancer漫不經心地摸了摸下巴——
「哼∼∼原來如此，似乎那個小姑娘是那群怪物的主使。」
他盯著在異形群的中央若隱若現的身影。
「——只要解決她就可以了。」
「咦——？」
沒等蕾拉反應過來，Lancer已經縱身躍下了馬背，手執愛槍，向下方混亂的戰場落去——
「等等，Lancer，如果你殺了女人的話——！！」
「——那東西已經不能算是『人』了吧？」
遠遠的，Lancer滿不在乎地回答道。
「等一下！！別去——你會被詛咒的！！！」
「在戰場上絕對不對女人和小孩出手」——這是庫·夫林的Gesh（聖誓）之一。遵守的話，就能得到精靈的庇護，但是一旦違反的話，就會受到詛咒。
——它是和命運等同的，不可逆轉的因果。
在高空作自由落體狀的Lancer，迅速扭動身體，渾身的肌肉拉長，緊繃，就像拉滿欲斷的弓。迸出青筋的右手，食指和中指緊緊夾住血色的槍身。滿盈的魔力化作細密的電光，火花四濺。
「刺穿！！死棘之槍——Gae·Bolga！！！」
箭一般被射出的魔槍，化作血色的閃電襲向那群汙物的中心——間桐櫻的心臟。在空中分裂為千把利刃，刺穿她的心臟，撕碎了她所有的身體組織。
「∼∼……」
在感到疼痛之前，櫻的身體便停止了所有的機能，化為了四散飛濺的血末。空洞的瞳孔掠過一絲詫異，便暗淡下去了。
「吱呀啊啊啊啊啊啊∼∼！！！」
發出就像老鼠被踩扁時的刺耳的慘叫，受到Gae·Bolga衝擊的汙物瞬間就像炸開了鍋的螞蟻。失去了在現世中的依憑物件，不管多強大的魔物，都只有消失一途。少女七零八落的屍體也根本無法修復再使用了。
頓時被逼急了的汙物開始胡亂地掃射，刀片般鋒利的黑色繡帶直沖向空中的Lancer。
「！！」
正在半空處於落體狀態的Lancer自然沒有快速躲避的方法。
「——Lancer！！回來！！！」
然而，直逼Lancer心臟的刀尖只是劃了個空。
隨著一陣紅光，蕾拉高舉的右手手背上的三道令咒中的一道，消失了。Lancer則瞬間空間轉移，回到了蕾拉的身後。
「噓∼∼謝謝你呀，蕾。」
Lancer擦著額頭上冒出的冷汗。
「真是的！！！」
蕾拉則是相當氣憤，可是現在可沒有功夫教訓不聽話的黑犬。
失去中心的異形們抽搐著，一團一團的開始四處逃散。
「——嗨，Lancer！！真是謝謝你呀！！！」
征服王洪亮的聲波震動著周圍的空氣蕩了過來，依然豪爽，卻能感覺到掩飾不住的疲憊。而就在這時，結界就像要融化一般，開始崩潰。
「呀，糟了，那些東西會跑到外面去的！！」
Rider的焦急也無濟於事，因為這個結界本來就是靠那些被召喚來的英靈們支撐的。在嚴重損兵折將的現在，餘下的兵力再也無力支持結界。隨著他們回歸英靈王座，結界也終於徹底消失了。眾人都回到了遠阪宅的花園中。
「Lancer，不能讓這些傢伙逃走！！！」
Rider奮力拉起韁繩。腳踏閃電的公牛們噴著響鼻，將離它們最近的一團汙物碾成了灰燼。
但這和怪物的總數比起來，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蠕動的汙物化為各種奇形怪狀的模樣四處逃竄。就像打翻了蠱盆，從裡面傾出的蜘蛛、蜈蚣等各類毒蟲在滿地亂爬……
看到這污染視覺近乎暴力的噁心景象，蕾拉只覺得自己快要吐了。
一刹那，那些汙物就脫離了圍欄的範圍，四散消失在了住宅區昏暗的巷子中。
「……現在怎麼辦，Lancer？」
蕾拉毫無頭緒的問。
「什麼怎麼辦……」
他們身下的黑駿並沒有和結界一同消失，而是一直馱著他們降落到了Rider旁邊。
「還能怎麼辦？只能把他們全找出來宰了！！」
跳下馬背的Lancer一如既往不屑一顧的輕浮語氣，可是那血玉一般的眼中卻凝刻著嚴峻。
「找出來……怎麼找呀？？」
「目前我們在數量上是處於絕對劣勢……嘿，伊叔，現在也別管生麼聖杯戰爭了，咱得先解決那些東西。雖然不知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但放著不管的話，這個城市就得遭殃了。」
「……不，或許這才是真正的聖戰吧……」
剛剛經歷大戰的Rider風塵僕僕，但表情卻異常平靜。他喃喃地說道。
「反正聖杯之器已經沒有了，我們之間再掐也沒用了。」
「聖杯之器？那是什麼？？」
「嗚，就是那個叫伊利亞的小丫頭啦，據Caster所說她就是用來裝聖杯的內容物的容器……」
「聖杯的內容物？？？」
「哎哎，其實朕也不懂啦，這根本就是屬於魔術的範疇。總之好像沒有那個東西，聖杯就無法完成。也就是說，這次的聖杯戰爭已經無效了。」
「無效了……」
蕾拉感覺到自己受到了打擊。
——就像被人愚弄了，心中頓感不爽。
「話說回來，Caster呢？」
「唔……她被剛剛那些傢伙給吃掉了……」
「哦。」
在沒看到她和Rider一起作戰就已經猜到了，不過Lancer還是核實了一下狀況。
「總之先召集人手吧，現在剩下的Servant應該還有小丫頭，少白頭和金閃閃……小鬼們肯定會辦忙的啦，但是金閃閃就……」
「嘛，那傢伙也不會坐視不管的吧，只不過是不太可能和我們合作。現在方圓幾公里以內的人都因為Caster的結界而被削弱了體力，想逃都逃不掉。都怪朕監管不嚴，這是朕的責任。」
「那就這樣吧，我去找小鬼們，你就先一個人清理一下那些垃圾吧。」
「嗯嗯∼∼？竟然敢命令朕？」
「啊啊，是是，偉大的寬容的慈愛的征服王大人，拜託您啦謝謝您啦算我求您啦為你磕頭啦。」
「哈！哈哈哈哈！！庫·夫林你真是個有趣的傢伙！！」
戰車隨著征服王的笑聲呼嘯而起，韋伯順勢被拎到了戰車上，放在Rider的旁邊。
「朕一定會讓你加入朕的軍勢的！！」
「是是是，等忙完這點事兒再說吧。」
「那個小傢伙就送給你們了，和它重新契約吧。可要好好疼它喲！！」
Rider指的是現在駝著蕾拉的那匹黑駒。
「喲？嘿嘿……」
Lancer一聽這話滿面陽光燦爛。目送著電閃雷鳴的戰車遠去。
「呼嚕嚕嚕嚕！！」
可是被指名的某只卻好像很不情願，用前蹄刨著地面。
「乖，乖。」
蕾拉拍了拍它粗壯的脖子。
「重新契約……蕾，你做得到嗎？」
Lancer也想上前摸它，卻還是遭到了牙齒的招呼。
「它也可以算是英靈了，但只是作為使魔的話，我還是有能力供應它足夠的魔力的。」
「呼嚕嚕嚕嚕！！！」
被降格的某只顯然更不滿了。
「好啦好啦夥計，隨遇而安嘛。蕾，你給它起一個名字吧。」
「咦？名字？」
「總不能叫他小黑吧？」
「呼嚕嚕！！╬」
「……要不叫黑美人？它很漂亮。」
「那可不行，它是公的，你沒看見它的『嗶——』嗎？」
「……= =b我幹嘛特地去看那種地方……嗯，那就……維克多，怎麼樣？」
「哈啊？」
「我只是單純喜歡這個名字罷了。維克多利亞——勝利。多好的名字呀。」
「……我不喜歡。」
Lancer好像很不高興地撅起了嘴，不過蕾拉倒是不在意。
「那就你來給它起吧。」
「嗯？我……？」
Lancer的眼神微微沉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用手托著下巴。
「……我想叫它賽因格雷東。」
「啊？」蕾拉咀嚼了一下這個名字可能蘊含的的意義「啊，那匹馬……」
「是呀，它可是我一生的搭檔，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夥伴。」
Lancer伸手拍了拍黑駿硬朗的脖子，就像是見到了久違的戰友。
「賽因格雷東是馬中之王，它可是和伊叔的塞弗勒斯齊名的神駒喲。」
「嗯，的確是好名字。」
「呼哧！！呼嚕嚕嚕！！！」
黑駒似乎也很中意這個發音，轉過頭來蹭了蹭蕾拉的臉。
「切，這個大色狼，不對、是大色馬，只對女的客氣。」
「呼哧哧、哧哧∼∼」
黑色的某只咧出一排雪白整齊的牙齒（想像一下《愛麗絲夢遊奇境》裡的那只貓），一副壞樣。
「你這傢伙∼∼=皿=╬」
「呼哧哧！！=皿=╬」
看著互相齜牙咧嘴的兩隻，蕾拉突然覺得他們其實蠻像的……
「……哼，反正你現在的主人是我。」
Lancer毫不客氣地躍上馬背。
「走吧夥計，總不能一直讓伊叔一個人撐著，咱快點去搬救兵吧，雷東！」
「噅兒！！」
隨著一聲長鳴，雷東飛騰到夜空中——腳下的街區，除了淒涼地佇立著的路燈外，看不到一絲光亮。看著那黑洞洞、毫無生氣地排列著的樓房，蕾拉覺得，簡直，就像墳場一樣。
第48章 Kill Yourself
在接近城堡的森林中，作為英靈有著超常聽力的Lancer捕捉到了迎面而來的疾風所帶來的兵戈相擊的聲音。
「太好了，看來我們趕上了，蕾——」
「∼∼」
蕾拉此時卻根本無暇顧及Lancer歡喜的聲音——一路坐在以完全無視「人類的感受」的速度在樹林中穿梭的雷東的背上，她現在就差沒吐出來了。
經歷了Berserker那一戰，艾因茲貝倫的城堡已經破爛不堪。牆體上出現裂縫，好幾處的玻璃也都碎了。
黑色的旋風在城堡破損的大門外急停，四周寂靜得可怕。
Lancer翻身下馬，闖進了大廳。在月光的剪影中，看到了持劍的一個高大的身影和一個略顯瘦小的身影。
「太好了，喂，你們兩個——」
然而，那瘦小一些的身影，就在他眼前，像斷線的木偶一樣倒下了——
「……」
看著癱倒在地的士郎，Lancer的話硬被噎回了肚子裡。
少年染血的外衣已經被撕扯的破破爛爛，
他的身上有只有幾處劃傷，不過使他斃命的，是那貫穿心臟的刀口——戰鬥似乎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身為人類的他，根本就不可能戰勝作為英靈的Archer的。
殷紅的鮮血浸透了他的衣服，並在地板上漸漸擴大自己的範圍。
「……」
樓梯上，Saber和她救出來的凜，也在注視著這一幕。
Archer的表情完全處在剪影中。手中握著幹將和莫邪。從上面滴下的，是衛宮士郎依然溫熱的鮮血。
蕾拉坐在雷東的背上，緩緩從門口走進來。只見Archer和Lancer都像雕像一樣站著一動不動。空曠的大廳中只聽得見馬蹄敲打地面的回聲。
靜止。
一分鐘，兩分鐘……
漸漸乾涸的血已經不再流淌。
而實體化的Archer投影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影子，沒有絲毫的褪色。
古銅色的皮膚上，本就嚴峻的表情越發冰冷。
緊握著幹將和莫邪的雙手青筋突出，開始微微發抖。簡直就像要把劍柄掐碎。
青灰色的雙瞳緊緊盯著他腳下的屍骸，流盡鮮血的軀體
衛宮士郎已經死了——毫無疑問。
可是英靈emiya卻並未消失。
「——好了，這下你解氣了嗎？對自己。」
凝凍的空氣仿佛再也容不下任何雜音，可卻被Lancer輕易地，近乎粗暴地打破了。
Archer的鷹眼直瞪向槍兵，簡直要殺人一樣，但Lancer卻完全不屑一顧。
「雜事兒已經辦完了吧，我們還有更要緊的事等著解決呢。」
「……為什麼。」
「啊？」
「……這是為什麼？」
「什麼呀？」
Lancer不耐煩地反問。
「為什麼我無法消失？」
Archer肩膀的起伏越來越劇烈，像是在拼命壓抑著難以抑制的激動。鋥亮的雙眼近乎哀求地質問。而Lancer的反應則是異常的冷淡。
「我哪知道——或者說，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Lancer聳了聳肩，完全是調侃的語氣，卻無比辛辣地直接將弓兵最懼怕，卻最真實的答案摔出——。
「這就是『世界』定下的規矩，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呀。」
Archer顫抖了一下，手中的雙刀幾乎掉到了地上。一瞬間，他的表情簡直比Berserker還猙獰。看著沾滿自己的鮮血的手，紅色從者心中的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再次握緊「幹將」的手突然舉起——
——哐！！！
Lancer的膝蓋狠狠地敲在Archer的腦殼上。
「你他媽給我差不多一點，混蛋！！！」
被竄過來的Lancer踹飛的弓兵，非常狼狽地翻了幾個筋斗之後，直愣愣地躺在大理石地板上。幹將和莫邪也被甩了出去，消失了。
「你他媽鬧夠了沒有！！！今天看我不把你個彆扭弓給打成直的！！！」
忍無可忍的Lancer，毫不客氣地走上前去拎起Archer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拽起來。一直淤積在心中的怒火，終於爆發了。
「我們的命不是屬於我們自己的，你沒有任何權利和資格隨意結束自己的生命，你懂不懂！！！」
Lancer搖晃著Archer的腦袋，在他表情木訥的臉頰前大喊著。
「作為騎士，我們的性命，榮譽，我們的一切都是屬於主君的。說！！你的主君是誰！！？」
「……」
Archer的嘴唇動了一下，卻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一直以來，他的「理想」，就是他的主君。
一直以來，他是他的「理想」的奴隸。
可是現在，這個「理想」已經被他自己否定了。
那麼，他此時，究竟是在為了什麼而戰鬥——
「與其後悔，何必當初——你和我，在拿起武器的那一刻起，就沒有反悔的權利了。」
拽著Archer衣領的手氣得微微發抖，Lancer那雙血瞳直瞪著弓兵游離的灰瞳。而Archer就像斷了線的木偶一樣，任憑他擺佈。
「——你的選擇是由你自己決定的。絕不可以反悔。你站在由屍體堆成的高塔上，背負了所有被你殺掉的人。所以，你絕不可以否認你自己。你必須是絕對正確的。否則，被你殺掉的人，他們的死，就會變得毫無意義。」
「……」
Lancer的言語一字一句直鑽進Archer的心臟，而這時，他耳邊響起的卻是他最討厭的那句話——
「——我的『理想』沒有錯，所以，Archer也從來沒有做錯什麼，他是正確的，我，也是正確的——」
Archer的視線滑落到地面上那已經漸漸冰冷的屍體。
另一個自己。
與自身已然不同的另一個「我」。
他已經找到了超越這個未來的自己的理想。說不定，他，在這個世界的未來，能夠達到他無論如何也未能達到的，超越了理想的盡頭之後，所展現出來的新世界。
一個嶄新的「可能性」。
這個可能性明明是自己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但是，不願意承認被過去的自己超越的他，竟固執地排斥著眼前的事實。
現在，這個可能性，被他自己，用這雙罪惡的手，給親自斷送了。
——這次，真的什麼也沒有了。
「——嗚……」
一滴淚，滑過古銅色的皮膚。
「……」
盯著低下頭的Archer，Lancer確定不是自己看錯了。
「……切，真是無限沒出息的傢伙。」
鬆手，弓兵就這樣跌坐在地面上。
看著一灘軟泥似的Archer，Lancer自己也泄了氣，根本打不起精神繼續罵他。
——這就是自己那無可救藥的笨徒弟最後的末路呀——
「……如果你不想再繼續自己的命運了，那就改變自己。」
「……事到如今，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你現在讓我如何……」
「笨蛋，正因為你現在什麼都沒有，所以事情就更簡單了。」
「……？」
「你說你以前只為根本就不存在的理想而活是吧，既然一開始就不存在，那就更不用去理它了。從現在開始，你要為你自己而活。」
「你說的簡單……」
「其實就是很簡單。是你自己想得太多。」
Lancer又恢復成了平常那種輕飄的態度。挑起的嘴角，一臉看好戲似的壞笑。
「嘛，我也不指望你能用自己的笨腦瓜想明白，既然如此就借助他人的幫助吧。」
「……？？」
「人嗎，就應該最優先自己的欲望——現在我問你，你最在意的是誰？」
「啊……」
根本就用不著思考。
——凜——
下意識地抬起頭，望向樓梯上那嬌小的紅色身影。
「——哼，終於變得坦率了呢，你這傢伙。」
Lancer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費盡周折，終於把彆扭共給厥直了。他感覺非常有成就感。
「你還是男人，就好好滿足你自己的女人吧。以後的事，自己看著辦嘍。」
「誰……誰是他的女人呀！！？」
「啊？我沒說是誰呀，你在那裡激動什麼呢，小姑娘？」
「……/////！！！」
被Lancer輕易就戲弄了一道，遠阪大小姐羞紅了臉。Lancer看看大小姐又看看Archer，感覺很滿意。
「好啦，兩情相依，恩恩愛愛。這事兒到此圓滿結束。我現在要說正事兒了，都給我聽好！」
Lancer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舉起雙手拍了拍，讓大家到他跟前集合。緊張感甚至都不及學校的老師在帶學生郊遊時吹的集合號。但是他接下來宣佈的事態，令在場所有人的臉瞬間就緊繃起來。
「……『聖杯之器』竟然——那我到底是在為了什麼在戰鬥！！」
Saber的反應相當激烈，翡翠色的瞳眸中就像有火星在閃——她實在是不願意承認自己唯一的希望再次落空了。
「嘛，看目前的情況，你這回是不可能實現你那偉大的願望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以最快的速度肅清那些污垢。」
Lancer掃視了一下眼前的英靈還有魔法師們。
「伊叔現在正一個人在那兒撐著呢，我們沒時間磨蹭。Saber，還有Archer，這種時候我們作為英靈就不應該再計較個人得失了。」
「——哼，這才是我們的本職工作。」
站在大小姐身後的某弓已經完全恢復到原來那種欠扁的語氣，不過看起來確比之前放鬆了很多——卸下那不合身的「理想」之後，現在的他完全一副柔韌有餘的樣子。而凜則一副沉重的表情。因為聖杯戰爭進行到現在，實在是有太多她所不知的□了。作為「起源之三大家」之一的當主，凜感到這次聖戰背後肯定還有更大的陰謀。
「——喂，衛宮。」
「（抖）幹、幹嘛呀，凜？」
被大小姐用異常發冷的語氣直呼其名，嚇得弓兵一激靈。
「既然你是未來的士郎，那麼，你應該知道這次聖戰的結局吧？」
「……不，我並不知道。」
「什麼呀，我都知道你的失憶是裝的，現在根本就不……」
「不，我真的不知道，因為我所經歷的聖杯戰爭並沒有發生這種情況。」
「沒有發生……」
「對，這是發生在另一個平行世界當中的另一場聖杯戰爭。說實話偏差得很嚴重，我現在完全無法預測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
大小姐又陷入沉思，而Lancer則不耐煩地催促著。
「好了，好了，不知道的事想破腦袋也沒用。我們快走吧。」
「不過，就算是雷東也沒辦法一下子帶這麼多人呀。」
坐在雷東的背上，蕾拉發著愁。
「是，所以由我和少白頭打頭陣先行，Saber負責殿后，小姑娘跟著Saber。」
「等等，Lancer，這種時候才應該是由我來打頭陣吧？」
雖然心裡依然動搖，可騎士王是很懂得顧全大局的。而且她那爭強好勝的性格也不允許她落於人後。但Lancer卻很和氣地制止了她。
「很遺憾，Saber，你的寶具是屬於比較適合一對一對戰的類型。解放真名的話攻擊範圍又太大了，很容易就會波及到周圍的住宅。這種時候好用的還是像我們這樣機動性比較強的兵種。」
「可是，我也不放心讓凜留在後方。」
「Archer，你是在懷疑我的能力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不想讓凜離開我身邊。」
L：「……☉_☉」
蕾：「……☉_☉」
S：「……?_?」
凜：「……//////」
A：「……我、我的意思是，讓Master離開我的視線，我不放心，我必須確保她的安全……」
對於突然變得坦率的自己，Archer本身好像也不太適應，被自己說出來的話吃了一驚。小麥色的臉頰也燒得越來越紅。
「……呵……少白頭，你終於開竅了。」
「……//////」
「哼、哼！我跟著Saber，不會有什麼問題！！」
這回輪到大小姐在這兒頂著蘋果臉鬧彆扭了。
L：「……你們主僕還真像」
「我和這個彆扭弓哪裡像了/////！？」
L：「彆扭的地方。」
蕾：「很驕傲。」
S：「不坦率。」
「∼∼//////////」
「呼嚕嚕！！！！！=皿=╬」
看幾位大爺始終挪不動步子，雷東焦躁地用前蹄刨著地面。
「啊啊，抱歉，雷東，我們馬上走。」
「對了，剛才就想問，你們從哪裡找來的這麼好的坐騎？」Saber望著黑駒，兩眼放光「……是匹好馬。」
「是伊叔給我的。」
Lancer翻身跨上馬背，看著眼饞得要命的Saber得意洋洋。
「沒辦法，擠擠應該能坐四個人，讓小姑娘也上來吧。」
「我說了，我和Saber在一起，不會有任何問題！！」
「喲，這回輪到小姑娘鬧彆扭了，你們這一對還真是麻煩。」Lancer無奈地抓了抓頭髮「上來吧，Archer，小姑娘要跟著Saber。」
這回Archer沒說什麼，躍上了馬背，坐在Lancer的後面。
「對了，Archer，你的魔力沒問題嗎？」
細心的蕾拉注意到，Archer並沒有和凜重新契約。
「呣，就算是使用寶具，堅持一個晚上還是沒問題的。再說凜也沒辦法同時和兩個英靈契約……」
「哼，連阿爾豐斯都做得到，我怎麼可能做不到？」凜早就看出蕾拉是黑駒的Master「Archer，現在和我契約。」
「凜，不要勉強……」
「好啦，別羅囉嗦嗦的！！」
第49章 黑洞
夜風吹打著韋伯的面頰。
他和Rider正坐在戰車上，府視著他們腳下毫無生氣的冬木市。
明明已經入夜，大片住宅區中卻看不到一點燈光。取而代之的是那些在陰暗處蠕動的異形們那不規則分佈的眼睛閃現的紅光。現在的冬木市已經變成了名副其實的魔穴。而那些異形，為了能夠在現世停留，正在不斷的襲擊昏迷虛弱的居民們。
面對如此的數量差距，他們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無力。
「嘖，可惡……」
Rider的臉上，平常那隨和的表情早已不見了蹤影。現在的他眉頭緊皺，無法掩飾的疲倦侵蝕著他的身體。在經過了剛才的大戰之後，他現在實在有點力不從心了，在心裡暗暗祈禱Lancer能趕快搬救兵過來。
然而，就在此時——
——沒有任何前兆地，刺眼的殲滅之光貫穿了漆黑的街道。
「！？」
Rider和韋伯迅速降落，只見地面上形成了一道巨大的廢墟帶。連同那些異形、房屋，還有昏睡的人們——那道光毀滅了它所吞噬的範圍內的一切。
而順著這道猙獰的抓痕望去，廢墟的盡頭，映入兩人視野中的，是一團耀眼的金炎。
「……金閃閃……」
「哼。」身著一身休閒服，金色的Servant不緊不慢地向已經降落在地面上的戰車走來「真是骯髒的污垢。」
無視韋伯和Rider警惕的目光，金色王者對他們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很厭惡地掃視著周圍不斷湧來的汙物。
「……金閃閃，其實你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吧？」
Rider平靜地質問著金色的王者。
「一群愚蠢的雜種，竟依然對自己的處境一無所知。」
吉爾伽美士嗤笑著，似乎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沒辦法，想讓你們這些低等之人靠自己的大腦想明白也是難為你們。就由本王來賜予你們正確的答案吧——這些臭蟲，其實就是你們拼上性命爭奪的，所謂『聖杯』的內容物。」
「……」
Rider並沒有立即作出反應，但是韋伯可沒有像他那麼好的定性。
「……這種東西……！？」因為意識和現實之間的巨大的落差，韋伯的身體無法抑制地顫抖著「……這種東西……怎麼能稱為『願望機』……！？」
「它的確能夠實現你的願望，征服王。」吉爾伽美士那俊俏的臉上，一輪紅色的新月劃開了陰險的笑容「只要你喝下它，你就能夠和我一樣，在現世重新擁有肉體。」
「你喝下了那些東西？」Rider挑了一下粗重的眉毛，打量著金閃閃「既然如此，那你已經……」
「哼，這種程度的『惡』就像沾染本王？再多三倍也綽綽有餘！！」吉爾伽美士完全不屑一顧。
「呵呵，不愧是以世界之王自居的英雄王。」Rider讚賞地看著金閃閃，之後目光又遊移到遠處的黑暗「哼……原來如此，在現世的『受肉』嗎……」
「喂，Rider，你不會是在想一些傻事吧？」
韋伯看到Rider的眼神意味深長，試探地問道。
「嗯？你知道朕在想什麼嗎？」
「和你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交情了，你可不要亂來。」韋伯的聲調竄了起來「吞下這種東西，人怎麼可能保持自我！！！」
「金閃閃都做得到，憑什麼朕就做不到？」
「我不允許！！！」
「朕做什麼，不需要你的許可。」
「我可以用令咒來命令你。」
「哦？你可以試試看。」
「別以為我不敢！！」韋伯「騰」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雙眼直視著Rider，瞳中閃爍著從未有過的堅毅「你是我的Servant，是我最強的王牌，我不允許你自把自為！！！」
「……好眼神。你長大了呢，韋伯。」
Rider像是很欣慰似的，和藹地望著將他那小小的拳頭頂在他鼻尖上的韋伯。手背上的令咒暗暗發著光。
「可是呀，韋伯，如果想抑制這些傢伙，可能這是最快的方法。顯然金閃閃根本就不在乎這些居民的性命，他會為了殲滅那些異形而把這裡的一切都毀掉的。」
「哼，在這世上，只有本王有對臣民的處決權。本王決不允許其他存在在我的世界為所欲為，殺死人類。這些低等的汙物已經觸犯了本王的法律，必須肅清它們。」
「哈哈，你真是當之無愧的王者，金閃閃！！」
「本王說過，不許用那種低俗的稱呼！！」
「那就把你的真名告訴朕嘛。」
「不過是一介賊人，不配知道本王的威名。」
「那就金閃閃。」
「……隨便你吧。」
終於連金閃閃都對Rider大咧咧的性格無奈了，搖了搖頭。
「好啦，我們——嗚呼！！？」
就在韋伯想和Rider商量下一步該怎麼辦的時候，橫劈在他脖子上的衝擊瞬間就奪走了他的意識。
「Ri……你……！！」
連呻吟都沒能呻吟一下，韋伯就倒在了座位上。
「抱歉呀，小韋伯。朕不想再看到有人因為朕的任性而死掉了。」
Rider翻身下了車，將韋伯留在座位上。在回頭抱歉地望瞭望自己的Master後，他對兩頭神牛命令道：
「帶他走。」
於是，沒有主人的戰車，呼嘯著飛向了夜空。將Rider留在了不斷縮小的黑洞中心。他掃視著周圍的蠕動的黑暗，嘴角挑起了桀驁不馴的弧度。
「哼，不自量力的傢伙，想做和本王一樣的事情嗎？」吉爾伽美士在一旁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對主僕的好戲。
「呵呵，我將是得到世界的男人，怎麼可能會輸給這些污泥。」說著，Rider張開了自己粗壯的雙臂，面對著「這世上一切之惡」喊道：
「來吧，朕願意包容這世上所有的一切！！！」
「……凜，好像有些不妙。」
本來正在拼命趕路的Saber和凜，忽然察覺了周圍異樣的氣氛。
今夜無風。
然而，碎裂的葉影，搖曳著，戰慄著。
「難道是……！？」
「竟然這麼快就滲透到這裡來了。」
感覺到在暗處蠢蠢欲動的惡意，凜露出了好戰的微笑。
「Saber，我們就在這裡迎戰吧。」
她們來到一片比較空曠的草地上。Saber架起那不可視的劍，和不露身影的敵人對峙著。
然而此時，樹叢中卻有人緩緩向他們走來——
「——綺禮！！？」
凜瞪大了眼睛。而神父昏暗的臉上，依然是那一抹空虛的淺笑。
霎時，暗影中的污泥海嘯般湧向兩人，Sabar揮起雙手——
「Ex——」
聖劍迸發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冬之森林——
「Calibar——！！！」
「——他們在幹什麼？」
「嗯？」
聽到坐在身後的Archer在說什麼，Lancer轉過身來。只見已經遠離的樹林中升起一股耀眼的光柱。
「難道是小姑娘他們遇到敵人了……？少白頭，你看見什麼沒有？」
「不行，樹木太濃密了，我也看不見。」
「嘛，有Saber跟著應該不會……」
「——Lancer，前面前面！！！」
「嗯？嗚哇啊！！？」
聽到蕾拉的大叫回過頭來的Lancer，只見神威戰車正迎面向他們沖來。
賽因格雷東一扭身，與戰車的軲轆擦肩而過。
「——呼嚕嚕嚕嚕！！╬」
一降落到地面，雷東就對差點引發空中撞車的兩頭神牛發起了脾氣。而那兩隻好像也很抱歉似的歪了歪頭。
「伊叔的戰車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Lancer跳下馬走上前去，發現了蜷縮在座位上的韋伯。
「喂，矮冬瓜，醒醒，發生什麼事了？」
「嗯∼∼……Rider這個混蛋……」
被Lancer幾個耳光扇醒的韋伯，用手揉著差點被Rider的手刀劈斷的脖子。
「Rider他怎麼了？」
「那個傢伙……！！」
韋伯見自己已經被拉到離Rider很遠的地方，急得跳了起來。
「我必須馬上去阻止他！！！那傢伙，打算喝掉那些污泥！！！」
「……喝掉？？？」
Lancer對韋伯的形容詞感到奇怪，但聽他複述完金閃閃的話之後，眉頭便擰成了大疙瘩。
「——嘖，可惡，為什麼不等著我們呀，那個大笨蛋！！！」
第50章 毀滅
「韋伯，現在馬上用令咒召喚Rider吧，說不定還來得及！！」
「好的！」韋伯舉起右手「來，Rider——嗚！？」
原本發出紅色閃光的令咒忽然暗淡下去。
「這是——」
「看來真的不妙呀。」Lancer一翻身跳到戰車上「少白頭，你回去看看小姑娘他們吧，Rider那邊由我來。」
「說什麼傻話，你一個人怎麼可能和他的軍勢對抗？」
「多你一個人難道就對抗得了嗎？多一個人少一個人都沒差啦，你快走！」
「……抱歉，謝謝。」
於是，Archer騎著小黑，扭頭往森林趕去。
「嘿嘿，倒是坦率了，不錯不錯。」
「Lancer……」
「好啦，蕾，還有矮冬瓜，今晚可能就是決出勝負的一夜啦。」
「……」
「哎呀呀，你們兩個不要把臉皺得跟梅幹似的。」
「嗚嗚嗚……放吼（放手！！！」
韋伯拼命想擺脫蹂躪自己的臉蛋的Lancer的手。
「過了今晚，一切就結束了。」
「是呀，」蕾拉抬頭望天，滿眼都是那大的嚇人的血色滿月「一切，都結束了。」
「哼，被黑泥吞噬了嗎……雜碎果然還是雜碎。」
吉爾伽美士厭惡的語氣中透露著失望。
剛剛還包圍著他和Rider的黑泥不見了，而他身旁的Rider，周身縈繞著暗黑的魔力漩渦。
「你在說什麼呀，金閃閃。」
挺直身板的Rider，那原本就魁梧的身軀好像脹大了一倍，暗紅的魔法刻印佈滿了他的全身。眼中放射出狂亂的色彩，貪婪的目光掃視著他眼前的一切。
「朕沒有任何改變，不是嗎？」
「連自身的變化都感覺不到嗎，雜種。」吉爾伽美士搖了搖頭，歎息著「你也和其他的廢物一樣，是毫無用處的垃圾。」
「哈哈哈，你到底在期待些什麼呢？金閃閃？」依舊豪爽的笑容，卻已被藐視一切的傲慢所污染「只要你加入朕的軍勢，那片屬於你的篝火，是永遠都不會拒絕你的。」
「哼，本王才不屑和你們這些雜種同流合污。」吉爾伽美士舉起了EA，指向Rider「你已經沒用了，死吧。」
「朕想得到的東西，一定會得到的——」
說著，征服王身後的空間開始扭曲——浩瀚的軍勢，開始顯現它的英姿。
「集結吧，我的同胞！！今宵，吾等的勇姿將留下最強的傳說！！！」
熱砂之風如同呼應王的呼喚一般，由時空彼方聚攏而來，曾與王分享著同一夢境的英靈們的思念正在他的長劍下集聚成形。
緊接著，一騎騎的英靈開始策馬奔赴決戰的舞臺。
王之軍勢依舊聲勢浩大，不同的是士兵們的氣勢——縈繞在征服王周圍的黑色漩渦迅速擴散到整個軍勢。很快，連他們所在的街區，都被熊熊燃燒的黑色業火完全籠罩了。
「現身吧，我的愛騎！」
隨著呼喚聲，從撕裂的虛空中迸射出射破空間的光芒。閃耀著英靈之光出現的是征服王的愛馬賽弗勒斯。曾經載著征服王蹂躪東方世界的傳說中的神馬。如今穿越時空來到「盟友」身邊的它，腳踏在斷壁殘垣上，發出渴望戰鬥的嘶鳴。
「……看來只要擁有聖杯的支援，朕可以將整個軍勢召喚到現世來呢。哈哈，又向征服世界邁進了一步。」
翻身上馬的征服王滿意地審視著自己的軍勢，回頭望向那獨自一人面對著這浩如煙海的大軍的Archer。
在化作煉獄的廢墟的正中心，吉爾伽美士那一身黃金的盔甲撒發出璀璨的光芒。任何晦氣都無法沾染那高貴的身姿。那閃爍著黃金光芒的立姿宛如一座險峻的孤峰，那威壓感正體現出了身為半神的與眾不同。
「——真是齷齪。」可是，他此時的神情卻十分冷漠「口出狂言，自稱世界的霸主，可是充其量不過是一介賊人。現在，我就讓你知道何謂真正的王者之姿。」
吉爾伽美士的手臂慢慢揚過了頭頂，Rider這才第一次清楚地看到了他手中的劍——既有劍柄，也有護手，長度與普通長劍相仿。但最關鍵的」劍身」部分卻和傳統意義上的刀劍相去甚遠。只見三段圓柱緊緊相連，並不鋒利的刃部擰成了螺旋狀，三個圓柱如同鎖鏈一般緩緩繞在一起，交互迴旋著延展開去。
是的，已經不能稱之為劍了。早在「劍」這一概念現世之前就誕生於世的東西，也不可能會呈現劍的形狀。它由神在造人之前所制，是見證了創世之時的神性具現。
只見磨盤般的三段圓筒呼應著天球的動作，各自以匹敵地殼變動的重量與力度互相摩擦著、旋轉著，滾滾而出的膨大魔力簡直無可估量。
「敵人是萬夫莫開的英雄王——作為對手毫無怨言！壯士們，向最原初的英靈展示吾等的霸道吧！！！」
「哦哦哦哦哦哦！！！！」
伊斯坎達爾一聲怒吼，在場的軍隊登時呼聲大作。
「夢存高遠，志在稱霸……這股熱情確實值得贊許。但將士們啊，你們明白嗎？所謂夢，終有一天是要醒來的。」
軍勢在Rider的部署下，將英雄王團團圍住。兵戈從四面八方指向了這位孤高的王者。而面對著咄咄逼人的伊斯坎達爾，英雄王只是泰然自若。
「正因如此，我必然會擋住你的前路，征服王。讓我來給你那無盡的長夢畫上一個句號吧，我會親自向你展示世間的法則。」
那把初始之劍，開始徐徐加快了轉速。每一圈都更加迅速、更加迅速……
「——醒來吧，EA！！與你相稱的舞臺已經佈置好了！！！」
「轟！！！」
伴著颶風的聲聲轟鳴，吉爾伽美士的劍柄中迸發出膨大的魔力。
「看好了，這就是Emuma Elish——『天地乖離·開闢之星』！！！」
「——嗚哇啊啊啊！！！」
正劃過天空火速趕往深山町的神威戰車，被突如其來的暴風沖飛了。Lancer，蕾拉和韋伯差點被甩下戰車。
「那幫傢伙在幹什麼！！他們打算把這個城市毀掉嗎！！！」
越過神牛的後背，Lancer鳥瞰這已經成為魔界戰場的深山町。膨大的魔力之束震撼著宇宙的法則，奔湧而出，形成巨大的光柱。
大地崩裂，現出了無底深淵。
征服王的軍勢，如同雪崩般無助地向地獄深淵直落了下去。
開天闢地的激蕩之力奔流而出，有形無形的都在這無與倫比的力量下分崩離析。這才是讓英雄王自詡為超越者的「對界寶具」的真實面目。
乖離劍，它的攻擊已經不能用命中與否、威力如何來形容了。士兵、馬匹、廢墟、居民——以被斬斷的空間為憑依的一切一切，都被捲入了通往虛無的漩渦之中，消失殆盡。
大地無時無刻不在四下龜裂、土崩瓦解，如同即將流盡的砂石般流向虛無的深淵。
一劍揮落之前，森羅萬象歸於混沌。
一劍揮落之後，新的法則分出了天、海和大地。
在無盡的黑夜中，只見乖離劍燦然生輝。它的光芒，正如照亮新生世界的開闢之星，堂堂宣告著破滅的終結。
「這……簡直就是『諸神的黃昏』！！」
就連一向處事不驚的Lancer，也被眼前難以置信的悲壯景象驚呆了。宛如夢魘，那遠古世界的終結，竟重現在了這極東之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處於崩潰大地中心的Rider，正大笑著。他跨著愛騎賽弗勒斯，踏過倒在地上嚎叫著呼救的士兵，率領著在乖離劍的第一擊中殘存的軍勢，徑直向英雄王沖過去。
「槍手，弓箭手，給我上！！！」
霎時，無數的兵戈豪雨般撒向英雄王。
「——嘖！！」
從虛空中射出的寶具，抵消了來自正面的進攻，但「王之財寶」是無法抵禦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的。從後方落下的槍雨，終於刺穿了他的身體。
「嗚！！」
吉爾伽美士的身體晃了晃，鮮血滲透黃金盔甲的縫隙，流淌著，滴落到腳下的塵埃中。但那高傲的膝蓋，是絕不可能彎曲的。
Rider見狀，舉起劍，在愛騎的肚子上狠狠踹了一下。神駒長嘶一聲，強力的四蹄踏起塵煙，沖向英雄王。吉爾伽美士抬手一檔，兩把劍撞擊在一起——Rider巨大的品質再加上賽弗勒斯突擊的速度，將吉爾伽美士擊飛，在砸穿了好幾道水泥牆後，那金黃的身影被淹沒在廢墟倒塌的煙霧中。
而再一次起身時，Rider的大劍已經架在了他的脖頸上。
「朕的軍勢是天下無敵的，金閃閃。孤軍奮戰的你，是永遠也不可能戰勝我們的！！！」
「嘖，雜種……！！只不過是依仗著聖杯的恩賜，竟敢在那裡狂吠……」
「哈哈哈！！是的，此時此刻，聖杯也成為了朕的軍勢的一部分！！！」
「哼……」
儘管敵人的利器已頂在自己的咽喉，吉爾伽美士桀驁不馴的雙眼中，依然沒有一絲雜質。將EA當作支點，撐起自己的身體。殷紅的血，一滴一滴地濺落到地上。
「……看樣子，你還是不打算臣服於朕。」
征服王無奈地歎了口氣，雙眼中凝起了冰冷——
「再見了，英雄王吉爾伽美士，你真是一個難得的好對手，真令人惋惜——」
「哼，放屁吧，雜種——」
「鏘！！！」
突然的衝擊。
Rider高舉起的大劍，被劃過天際的血色閃電咬碎，劍身的碎片四散飛濺。
所有人抬頭一望，以滿月為背景疾馳而來的，正是征服王的神威戰車。
「哦哦！！是庫·夫林嗎！！」Rider興奮地振臂高呼「真慢呀，虧你還是槍兵，朕等得太久啦！！」
「——哎呀哎呀，這裡已經面目全非了。」
將戰車降落在吉爾伽美士和征服王之間，Lancer跳下戰車撿起自己的愛槍，掃視了一下四周——原本的住宅區已經成為了一片焦原。
「喲，金閃閃，怎麼這麼狼狽呀，不像你的風格嘛。」
「閉嘴，賤狗。」
「嗨，伊叔，結果還是變成這樣的局面了。」
Lancer惋惜似的和Rider搭話，掄了一個槍花，將愛槍架在肩上。
「哼哼，庫·夫林，如果不在這裡阻止朕的話，世界可就毀滅嘍。」
被聖杯污染的Rider，氣勢和之前判若兩人。縈繞在周圍的龐大的魔力流，宛若熊熊的黑色火焰。暗紅色的魔法刻印，使他此刻的笑顏無比恐怖和猙獰。就連那兩隻忠心耿耿的神牛，都不安地刨著蹄子。
「——矮冬瓜，你和蕾一起在這不要動，懂嗎？那已經不是你認識的那個Rider了。」
「∼∼我·叫·韋·伯！！！」
「小子，加入朕的軍勢吧！！」Rider向韋伯招手道「你是朕重要的臣下，和朕一起見證偉大的霸業吧！！！」
「Rider，你是我的Servant，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哈哈哈！！你打算使役世界霸王嗎，口氣倒是長了不少啊，小韋伯！！」
「Rider……！！」
韋伯現在感到無比氣憤，可是眼淚卻不自覺地落下來——現在的征服王，已經什麼也聽不進去了。
「矮冬瓜，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血色長槍筆直地指向征服王的心臟「最後還是這種結局——伊叔，咱有緣再見吧，在時空的盡頭。」
「哼，賤狗，難道你就有辦法對付他嗎？」
「像你這種自尊心集合體，的確這已經是你的極限了。」Lancer胸有成竹地瞥了一眼身後的英雄王「但是，我不一樣——古蘭的猛犬，本來就毫無尊嚴可言。」
「呵……？」
「為了得到勝利，我可以不要尊嚴。有些東西只有這樣才能捍衛。以牙還牙。賤狗有賤狗的戰鬥方式。」他回頭望瞭望站在戰車上的蕾拉「抱歉呀，蕾，接下來你可能得辛苦點。」
「不用顧及我，Lancer，我可是你的Master喲——我們任何時候都是共進退。」
蕾拉神情平靜，目光淡然——她知道，這是最後一戰了。不用想任何多餘的事情，她要做的就是將自己的命運，寄託在眼前那寬厚的背影上。
「哼哼，好吧，庫·夫林，朕倒是要看看你還有什麼花招。」Rider雙手環胸，似乎是在等著Lancer出招。
「切，我以前也說過吧，征服王，一對多才是我拿手的——只不過，接下來我會變得醜陋些，請見諒。」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
突然，令人毛骨悚然的吼叫響徹夜空——蕾拉望向戰場，只見集中在軍勢中心的士兵們被巨大的力量甩到空中，像被狂風吹散的落葉般在空中飛舞。
周圍所有人都被這突然爆發可怖力量驚呆了。然而最令蕾拉不安的，卻是那處於軍勢中心的Lancer——放射著狂亂視線的血紅色雙眼，簡直就像狂戰士一樣。
嘴角因壓抑著龐大的力量而扭曲，緊咬的牙齒就像要咬碎自己的雙顎。本來束在腦後的長辮被自身翻騰的魔力暴風吹散，倒豎的毛髮竟迸射出火的光芒。身體也在不斷漲大，周身如環繞著沖天的烈焰。
佈滿青筋的手中握著的魔槍，此刻顯得那麼短小。
那姿態，宛若滅世的魔犬。
「庫·夫林……」Rider驚詫地望著劇烈變貌的Lancer「這才是古蘭的猛犬的真面目嗎！？」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
魔犬怒吼著，甩起自己的長槍，將擋在自己面前的士兵掃向空中——力量如此之大，敵人的盔甲應聲而碎，內臟破裂，兵戈折斷。在落地之前便回歸星塵。
死翔之槍在軍勢中炸出巨大的隕石坑，斷壁殘垣夾雜著被撕爛的軀體，拋向空中。
「嗚……！！」
隨著Lancer的突進，蕾拉感到自己的魔法回路在瘋狂地運轉，貫穿全身的燒灼感不禁使她抱緊雙臂。
「Lan、cer……」
——從未使她如此不安。
本來熟悉、親切的藍影，仿佛離她遠去。
狂暴的藍色疾風無情地掃蕩著他周圍的軍勢。用手、用腳、用牙齒，掐碎、踐踏、咬斷。抓住脖子和腿，扯裂，內臟飛濺。用拳頭砸碎，腦漿迸裂。血色魔槍化作死亡閃電，不停地咬碎膽敢阻擋他的士兵的胸腔。
被貫穿士兵的屍體掛在槍身上，炙熱的血將它浸染得分外妖豔——沒有仁慈，沒有驕傲。穿越千年時光再次覺醒的魔犬，咆哮著將戰場拖向看不到任何希望的血腥深淵。
「——Lancer！！」
她呼喚著，可是卻得不到他的回應。只有他此時的瘋狂，順著魔術回路忠實地傳導到她的感官上。
內臟被不斷膨脹的魔力擠壓著，火燒一樣灼痛。
身體就像要爆裂，來自內部過於強大的力量在撕裂他本身——她能聽到他的肌肉被撕裂的聲音，他的牙齒被自身咬碎的聲音，沸騰的血液夾雜著難以抑制的狂氣，衝撞著他的腦髓——自我的意識岌岌可危，懸掛在崩潰的邊緣。
——這樣，簡直就像，那赤紅的夢——
——這一刻，她明白了。絕對不可以，再讓他獨自一人。
「嗚哦哦噢噢噢噢噢噢噢————！！！」
Lancer的左臂在血污下泛出青色的咒紋，沖天的火柱瞬間吞噬了壓在他身上的士兵們。被烈焰啃食的士兵掙扎著，胡亂地揮舞著手臂，倒在地上翻滾著。慘叫聲此起彼伏。可是都不一會兒就和烈焰一起融化掉了。火星夾雜著碎銀，灑向空中。
——滅世之倫——
在所有倫文字中最慘絕人寡的毀滅之詛咒，其意為——「黃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那爆炎的中心，他狂笑著。
此時的他已完全化身為嗜血的破壞神，聽不到任何人的聲音。
仿佛就連自身的感官都已經被他遺棄。無視身上越來越多的傷口湧出鮮血，魔犬加速著自身和世界的崩壞。
——轟！！！
然而，眼前滅世的烈火卻被突如其來的另一股殲滅之光覆蓋了。
「——Lancer！！」
清瑩的嗓音，穿透壓迫著鼓膜的夾雜哀嚎和呐喊的噪音，震動了槍兵的肩膀。
他轉過身——以火光為背景，搖曳的身影如永夜的噩夢。
湛藍的甲胄被敵人和自己的鮮血所浸染——而那原本赤紅的雙瞳，此時卻宛如黑洞，透不出一絲光。
望著那一對比鮮血更加刺眼的深淵，她感覺到從未有過的脊背的戰慄。
擁有光之神血統的英雄，所繼承的卻是光芒下無盡的漆黑。
此時此刻在冬木市上演的殺戮，才是愛爾蘭最耀眼的英雄庫·夫林所背負的真實。
他緩緩向她走來，伸出滴著血水的手——
「天之鎖！！」
從虛空伸出的鐵鍊，有生命似的纏繞住那支胳膊，將它禁錮在半空。金色的王者手握EA，站在不遠處望著主僕的相聚，緊鎖眉頭。
「竟然以半神之身解放神之血，你打算毀掉自我嗎？蠢貨！！」
「……哈哈，不要這麼說，兄弟。」那只手，輕輕地放到蕾拉的頭上，嘴角恢復了平常那種輕浮的弧度「有些時候，只有投棄身為『人』的自己，才能守護——不是嗎，吉爾伽美士？」
「哼……看來忍耐性還是不錯的。」
「我能忍耐，就是因為有她在。」
Lancer望著眼前麗影。
「Lancer……！！」
現在的蕾拉真是又氣又喜，她所熟悉的藍影，終於回到她身邊了。
「不過，金閃閃，我可真沒想到你願意來幫我。」
「哼，本王只是還你人情。」
「切，真是不坦率的傢伙，Archer難道都是這麼彆扭的嗎？」
「如果任由一個女人沖到前線，本王作為男人也太沒出息了。」
「哈哈，果然又是你亂來，蕾。」
「你沒資格說我！！」
「嗯？倒也是。」某藍沒心沒肺地抓了抓頭。
「好了，庫·夫林，周圍的雜碎就交給我，你要直取那個囂張賊人的心臟！！！」
兩人都會意地笑著，英雄好戰的靈魂，奔向戰場。
Rider在廢墟的高點觀察著戰況，只見英雄王的劍雨暴風驟雨般撒下，精准無誤地避開庫·夫林，掃蕩著他周圍的軍勢。而打衝鋒的赤色閃電以直線來回突刺，在一道道縫隙中確實地逼近著——對將和對軍寶具的完美配合。而獵犬犀利的視線，始終直盯著那最大的目標。
「哼，目標是朕嗎，既然如此——神威戰車！！」
一聲令下，纏繞著黑色閃電的戰車就回到了自己主人的身邊。Rider抓住韁繩，鞭策著神牛，向Lancer直沖過去。
「成為車輪下的遊魂吧，庫·夫林！！！」
面對著突進而來的戰車，藍獸將所有力量集中於槍尖——他不打算躲閃。是魔槍先刺穿Rider的心臟，還是自己先被碾成粉末——這是賭上性命的特攻。
神牛的鐵蹄踏出震天的巨響，士兵們自動退讓出軌道——黑色的雷電和藍色的疾風在一條直線上正面對決。驟停的疾風站定在軌道中央，赤色的魔槍仿佛要炸裂般戰抖著，被紅魔縈繞的Lancer自身仿佛華為一支沖天的長槍，一觸即發——
「神威戰車！！——AAAAA——La！！！」
「刺穿！！死棘之槍！！！——Gae·Bolg！！！」
兩股巨大能量的撞擊引起了爆炸，沖天的光柱將新都照耀得像白晝一般。
迎面而來的暴風將她的身體吹起，撞到了吉爾伽美士伸出的手臂上，隨即被他護在身後。緊隨而來的衝擊波掀起廢墟的瓦礫，碎石像子彈一樣襲來，打在黃金盔甲上。煙塵完全遮擋了她的視野。
在震動平息之後，他們望向爆炸中心——塵埃漸漸散去，浮現出兩人的身影。
炙熱的鮮血順著槍身流淌，染紅了Lancer的雙手。
「逆轉因果」——被譽為「庫·夫林」的英雄使用全部魔力擊出的招式，不允許防禦，也無法躲閃——因此名為必殺。
那不曾敗北的英雄所使用過的毀滅魔槍，身纏就連因果都能顛倒的詛咒，無比精准地貫穿了Rider的心臟。
「……嗚……！！」Rider那偉岸的身軀並沒有立即倒下「……朕這次的征途，就到此為止了嗎……」
——記住，征服王，只要你想實現你的野心，那麼我永遠是第一個站在你面前阻止你的人——
「哈、哈……那麼，期待與你的下一次相逢，庫·夫林……」
「Rider！！」
「哈哈，小子，咱們在下一場戰役，再會吧……」
「Rider、Rider……！！」
懷揣著永遠不會醒來的噩夢，征服王的靈魂奔向下一次征途——只剩下零散的星塵，縈繞在反映著月光的血色槍尖上。
而隨著一代天驕的退場，殘破的軍勢也終於完成了使命，回到屬於他們的時空中。
只剩下被留在現世的Master，泣不成聲。
「——切，可惡，果然和美伊芙的軍隊不是一個檔次，真難對付……」
Lancer顯然在剛才的衝突中耗費了過多魔力，體型漸漸恢復成原狀。像泄了氣的氣球一樣，倚在長槍上。可是，他和蕾拉忽然發現，吉爾伽美士的身影竟開始稀薄。
「吉爾，你的魔力完全空掉了，怎麼沒有魔力補給……！？」
「哼，就算是本王，沒有了依憑物件，也是無法長久地現世的。」
「你的Master已經死了嗎？」Lancer望著漸漸稀薄的英雄王「也就是說，你在沒有Master的情況下還解放了寶具的真名？」
「——那，給你這個吧，吉爾。」
「嗯？」
一顆晶瑩剔透的藍寶石，落在吉爾伽美士手中。
「……這是你的魔力結晶嗎？」
「是呀，不過已經是最後一顆了。給你……」
「那麼，你是在向本王納貢嗎？」吉爾伽美士細細打量著手中小巧的結晶「只有本王的臣民才有義務向本王
納貢。」
「啊……？？」蕾拉反應了一下，不過馬上理解了話中的意思。
她無奈地歎了口氣，望著吉爾伽美士，不語。
「哼，依然不願意嗎，不過，也罷。」
「吉爾伽美士……」
看著他的表情，蕾拉明白了，他已無意繼續逗留在這個時空。
為什麼？
不知道。
或許，他已經得到某種滿足。
「喂，至少把你的名字告訴我，金閃閃！！」
「……烏魯克第三代恩（王），英雄王吉爾伽美士。」
「吉、吉爾……伽……？我呸，太繞口了！喂，吉爾，說好嘍，下次碰面，咱一起去釣魚！！」
「……哼，這次夢，倒也愉快……」
金色的王者把玩著手中的藍色結晶，回過頭望了一眼藍色的主僕，笑著，消失了。
最後，蕾拉和Lancer站在廢墟中。他們環視了一下四周，除了廢墟，還是廢墟。
荒涼，悲哀。被死亡和毀滅籠罩的死靜。
黃昏之後，仿佛這世上，只剩下他們。
「——抱歉，嚇著你了，蕾。」
「嗯，真的很可怕。」蕾拉抓住他被血污覆蓋的緊身甲胄「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
「……蕾。」他摟緊那纖細的肩膀「……就算看到我這摸樣，你還是願意到我身邊來嗎？」
「你在說什麼，不管變成什麼樣，你就是你。你是我的Lancer，永遠。」
「哈哈哈，我好高興呀，蕾。」很欣慰地，Lancer豪爽地抓了抓蕾拉的頭髮「你真是個好女人，真希望能永遠和你在一起——雖說我們英靈本來就是永恆的，但我剛剛才想起來，時間這種東西其實是有限的呢！！哈哈哈……真笨，居然給忘了……」
「Lancer……」
「——瑟坦特。」
陌生卻又親切的音節。
蕾拉抬起頭望著「古蘭的猛犬」——只見他眼中閃爍著溫吞的火焰，似乎沉醉在飄渺的遠方。
「雖然從那一晚開始就再也沒有用過，但這才是『我』的名字。作為『人』的名字——叫我的名字，蕾。」
「瑟坦特……嗯……！」
——刺入眼球的，是一對比那天地之光更加壯麗的炎玉——
但是她很快就閉上了眼簾，委身於灼熱的黑暗中。
在這片寂靜的廢墟上，他們熱吻著。
混雜著苦澀，卻又甘甜的，血的味道。
第51章 祭壇
「——凜，這裡就是祭壇吧？」
「嗯，聖杯戰爭的術式就應該在這個山洞裡面。」在園藏山的樹林中，Arhcer和凜，正騎著黑駒站在一個巨大的空洞前。
——在黑聖杯的魔力支援下，岩峰綺麗的攻擊竟然壓倒了Saber。而為了掩護凜和前來救援的Archer逃走，Saber獨自留下來斷後——可是，她並沒有如約定那樣前來與他們會合。
「可惡，我要為Saber報仇！！」
「——遠阪小姐大可不必在意在下。」
「Saber！！？」忽然飄來的淩然的嗓音下了她一跳「你……剛剛不是被黑泥吞了嗎……！？」
「聖杯的力量使在下獲得重生。」
Saber的語氣依然是毫無起伏，看不出和之前有任何不同——除了纏滿全身的血色咒印之外。
「所以，在下此時的劍，屬於聖杯的意識。」
「聖杯的意識——那是什麼！？你是說岩峰綺麗的意識嗎？」
「……」
Saber架起了劍——問答到此為止。
「切……！」
在聖杯的支持下，Saber的力量已經不是之前所能相比的。黑色的漩渦就連周圍的空間都給扭曲了。
凜抽出了自己的禮裝——Azoth劍。
「——凜，這傢伙就交給我，你只管往前沖。」
「Archer……」
凜看著擋在在眼前的魁梧的背影。他跳下坐騎，代表羈絆的雌雄雙刀已然出現在他手中 。
「——喂，快點！」
Lancer、蕾和韋伯在洞口催促著。
「貝爾貝特、阿爾豐斯！！你們沒事太好了！！」
匯合的一行人準備潛入怪物的老巢，可是雷東不停地踱著步子，怎麼也不肯再前進了。只好將它留在洞外。
醇厚的嗓音從魚貫而入的眾人身後響起，吟唱著自我暗示的咒語，如黑暗的波瀾一般滑來。
——I am the bone of my sword——
此身為劍所天成
——Steel is my body,and fire is my blood——
身如鋼鐵，心若琉璃
——I have created over a thousand blades——
穿越無數戰場而未嘗一敗
——Unknow to death,Nor know to life——
無所畏懼，無所追求
——Have withstood pain to create many weapons——
亦從未逢得知己，故，常獨醉於劍丘之上
——Yet those hands will never hode anything——
此生已毫無意義
——So as I pray——
故，願此身為
——Unlimited Blade Works——
無限之劍制
「！？」
隨著Archer念出最後的音節，沖天而起的烈焰瞬間包圍了Saber，而當他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已置身在那片荒野——
焦紅的天空，鐵銹色的大地。
污濁的浮雲之上，巨大的齒輪無聲地咬合。
炙熱的大氣中，唯見千萬無主之劍，插滿無邊無垠的丘巒。
那情景，宛若墳墓。
「固有……結界！？」Saber驚詫地環視著這非現實的景象。心象的風景侵蝕了現實，此乃無限接近於魔法的大禁咒，魔術中最高的奧義——固有結界「閣下……到底是什麼人！？」
「只不過是個不入流的魔術師而已。」弓兵依然沒正經地調侃著，順勢從身旁拔起一把精緻的寶劍「歡迎來到我的煉造廠，如你所見，你即將挑戰的是無限之劍——劍術的極致。」
「那是……！？」
Saber詫異地望著他手中的劍——那正是亞瑟王第一騎士蘭斯洛特的愛劍——無毀的湖光。
「能夠和你的『契約勝利之劍』抗衡的寶具並不多，亞瑟王。但同為精靈鍛造的聖劍，這樣可以縮短你我的差距。」
「……我的騎士們如果看到我這種樣子，肯定會很失望。」騎士王的堅定眼中閃過一絲落寞「雖說已經無濟於事，但我還是希望能夠改變自己。」
「所以，你就用這種極端方法破除自身對自身的束縛嗎，亞瑟王？」
「此所謂矯枉過正。現在我終於能明白我的臣民是以怎樣的心情看待我的。」像是自嘲般地一笑，Saber定睛看向眼前的弓兵「所以，這次……」
她解開了「風王結界」——由精靈鍛造的人類最強的聖劍，迸發的光芒充滿了整個結界。
「——應該，可以結束了。」
「——這裡就是那個怪物的老巢嗎？」
一行人在洞中摸黑前進——洞穴內並不是完全的黑暗。在前方隱約能看到微弱的光。
「姐姐，你終於來了……」
「你！？」凜吃驚地望著從黑暗中浮現的身影「怎麼會……你……！！」
「……我記得本大爺已經把你轟成渣了」Lancer眯起血紅的雙眼「難道那只是……？」
「啊啊……沒錯，那只是我的□，是用另一個『核』做成的傀儡而已。現在沒用了，已經回到我裡面了，呵呵……姐姐，你終於願意來見我了，我一著等著這一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櫻……！！」凜握緊了手中的寶石禮劍「你……還留有自己的意識嗎……？」
「對呀，爺爺對我的教育似乎太過上心了，他也沒想到我這麼能忍耐吧……結果第一個就被我殺掉了，呵呵呵……一想到一直都被那個臭蟲欺負，我就一肚子火……早該這樣做，呵呵呵……」
「阿爾豐斯，貝爾貝特，我來當她的對手，你們去破壞祭壇！！」
「凜，你該不會……」
「快！！」
「這……是什麼！？」
可是，到達祭壇的蕾和韋伯，卻被眼前齷齪的景象驚呆了。
「噓……既然這裡是聖戰的祭壇，也就是說這就是聖杯的本來面目。」
Lancer吹著口哨，若無其事地打量著眼前的祭壇，挑起的嘴角卻凝固殺意。在一堆蠕動的膨脹肉塊上，大大小小的眼珠無焦點地抽動著，冰冷卻又灼熱的視線掃射著四周。仿佛詛咒著這世上的一切。
「……」
對於Lancer做出的判斷，蕾並沒有立即作出反應，但是韋伯可沒有像他們那麼好的定性。
「……這種東西……！？」因為意識和現實之間的巨大的落差，韋伯的身體無法抑制地顫抖著「……這種東西……怎麼能稱為『願望機』……！？」
「總之，這種東西，留著也只是禍害人間。用我的寶具三下五除二給收拾掉吧。」
「等等！！Lancer！！！」面對舉槍的Lancer，蕾擋在他和祭壇之間「如果破壞掉大聖杯的話……是不是所有的Servant都會消失？」
「那是當然，Servant本來就是有聖杯的恩賜才能夠現界。」
「……你從一開始，就是這麼打算的嗎？」
「是的。」
「……」
瞬間，無言的對峙降臨在藍色主僕之間。
「『你所愛的人，必將會死在你的槍下』——你也知道這個詛咒吧，貝拉？這是我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的，只要你和我在一起，總有一天也會被我殺死……那種事，我決不允許再發生。」
「所以，你就想丟下我一個人嗎？」蕾的眼中閃現淚光「既然如此，那幹嘛不讓我一開始就孤獨的死去，幹嘛現在又讓我孤獨地活著……！！」
「這就是麻煩的地方嘛，我這人還偏偏特喜歡女人，哈哈……」Lancer沒心沒肺地抓了抓自己的亂髮，走上前來撫著她的秀髮「貝拉，你是個好女人，所以我更要從這可憎的詛咒中保護你。」
「放手！！你以為這樣我會高興嗎！！！」甩開他的手，倔強的雙瞳滿盈著憤怒的淚花「這詛咒，早就不是屬於你一個人的了，瑟坦特……！！」
「貝拉，你要幹什麼？」
見蕾神情堅毅地轉過身去，Lancer抓住她的肩膀。
「——幹什麼？當然是得到聖杯！！」她並不回頭，只是大聲地說出自己的決定「我要得到聖杯，實現我的願望！！」
「你在說什麼，貝拉！！這種東西怎麼可能實現你的願望！！！」
「什麼呀，明明已經實現了嘛。」
一瞬間，蕾望向Lancer的眼中充滿感激，就像是望著某種耀眼的恩賜。
「本小姐一旦得手的東西，是決不會放開的。」
「貝拉，不要！！！」
「Lancer，不要阻止我。」
「！！令咒……！？」Lancer伸向她的手停在半空，嘴角因強大的抑制力而扭曲了「可、惡啊啊啊，貝拉！！」
「……與你的這份羈絆，我決不會放棄——我要緊緊地守護！！」
「——哼哼哼，雖然是一出非常好的餘興節目，但是，那樣的話我的願望就無法實現。」
「岩峰綺麗！？」
暗黑的神父，從蠕動的黑影中浮現
「馬上就要誕生了——我長年來所期待之物。」神父無光的雙眼，就像陶醉一樣「絕不會讓你們搗亂——」
「嘖！！」Lancer掄起長槍擋住呼嘯而來的黑鍵。
「蕾，快破壞聖杯——！！！」
「！！」
蕾下意識將手伸向祭壇——
第52章 玻璃夢
「這裡……是聖杯內側？」
蕾覺得眼前的彩色玻璃很眼熟——這不就是在那個冬木教堂屋頂的天窗嗎？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受到重力的吸引，往下一望。
眼下盡是黎明前的新都。
她緩緩地降落到薄霧籠罩的街道上，抬頭，只見一輪漸漸暗淡的血色月牙。
清新的曙光開始照耀大地，空氣中飄蕩著露水的氣息——這裡是新都的商業街。已經有店鋪開始營業，聽到掃地潑水的聲音。
沒有任何異常——這只是冬木市最平常的一天的開始。
「——你的名字是……蕾拉，對吧？」
「！！」
出現了——不應該存在於這個景象中的異形。
在清晨祥和的室外咖啡廳的座椅上，坐著一個渾身染血的黑乎乎的影子。她定睛一看——
「——衛宮士郎！？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嗯∼∼我先訂正一件事，我不是衛宮士郎。」他就像是被墨潑了一樣，身上還佈滿了猙獰的黑色咒紋「因為『櫻』的意識不願意殺
了他，所以我就借來當作依憑物件了。」
「你……是Servant嗎……？」
「對，我是Avenger，復仇者。」
「Avenger……？沒有這個Class呀……？」
「那，我們別說這些了，陪我去買身衣服好不好？我這一身足夠嚇人。」
嗤嗤地笑著，Avenger站起身，走上前來。
「……這裡是？」
「我的世界。」Avenger答道「由『衛宮士郎』的記憶構建，而由你這個『真實』來啟動的，我的世界。」
「記憶？真實……？」
「那∼那∼我們去買衣服吧∼」
「……」
望著嬉皮笑臉的Avenger，蕾很難相信他就是「這世上一切之惡」。
「你的真名叫什麼？可以告訴我嗎？」
「可以呀∼我叫安利.邁紐。」
「安利.邁紐……！？」不詳的音節瞬間使她脊背發涼「怎麼可能，那是……！？」
「對，是惡魔的名字。」Avenger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我還是人類的時候的名字，已經不存在與這是上的任何地方了，所以你就叫我安利吧。」
「……安……利。」
「哎，百貨已經開門了，我們走吧。」
「……」
而就在蕾忙著給Avenger選衣服的時候，忽然感到兩條腿移動的巨大品質在向她這邊靠近，於是她抬起頭——
「——Berserker！！還有伊利亞！？你們在這裡幹什麼！？」
「幹什麼？當然是來買東西！」伊利亞春風得意地坐在Berserker的肩上，黑色的巨人此時安靜的像條小狗。眼前這對詭異的組合在這個由非現實組成的日常中，並不覺得
「你的Lancer還有遠阪凜的Archer不都穿著便裝嗎？伊利亞當然不可以輸給姐姐們！一定要把我的Berserker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
蕾目送著遠去的主僕，一邊想像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Berserker是什麼樣子。
「哈、哈哈哈哈……」
安利從旁邊的更衣間探出頭來，笑著。
「——結果是買了一件最普通的白襯衫跟牛仔褲呢。」走在街上，蕾回頭望著自己的戰果「你的膚色太黑了，穿別的顏色都不好看。」
「挺好，我喜歡這一身，因為是你給我選的！」
「……」
看著一臉滿足的Avenger，蕾忽然感到心中一陣莫名的酸痛。
「那，我們吃那個吧。」
安利指著路邊的一家冰淇淋店。門口排這一大排人，看來是很好吃的店。蕾順著隊伍望去，卻看見——
「——Saber！？」
「啊……阿爾豐斯、小姐……」
她穿著一身深色的英國式風衣，就像是衛宮切嗣以前穿的舊衣服。
「……你……想吃冰淇淋嗎？」
「……聽說這裡的冰淇淋很好吃……」
Saber那一成不變的面頰上，竟泛出了一絲紅暈。
「啊、哈……看來Saber是個美食家呢。」蕾看著平時一本正經的Saber難掩尷尬，覺得好可愛「正好，你對這一帶的餐廳熟嗎？給我們推薦一家好吃的店吃午餐吧。」
「啊，好的，從這裡向前走，向右拐，有一家很正宗的九州拉麵……」
接下來，Saber為蕾和安利推薦了不下十家各色餐廳，有中國菜、印度菜、西餐……
「……那麼，我們去哪家吃？」
「隨便，你喜歡吃什麼菜？」
一邊品嘗著義大利式圓筒冰激淋，蕾和安利悠閒地走著。
「要是我的話，肯定是西餐……」
這時，蕾的餘光捕捉到了一組非常不和諧的身影。
定睛一看，竟然是岩峰綺麗和間桐髒研，還有從沒見過的黑色的Servant在一家中餐館掃蕩麻婆豆腐。髒研的臉已經皺得像梅幹了，像是在不停的求饒。而Servant臉上的骷髏面具就像在哭一樣。
「……噗、」蕾終於忍不住了，咯咯地笑起來「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你終於笑了，蕾。」
Avenger看著蕾的笑容，自己也跟著傻笑著。
在拐過一個街角後，眼前出現了一抹亮麗的紅色。
「Archer、凜……！！」
「啊，蕾，遇見你太好了！！」凜一蹦一跳地跑過來「和一個男人逛街實在是太無聊了，我們一起逛，讓他們負責拿東西！！」
「凜……」
Archer無奈地搖搖頭，同病相憐地望瞭望Avenger。他今天並沒有戴著紅色的披風跟肩甲，黑色的緊身衣露出小麥色的肩膀——說實話，大冬天的看著挺冷的。
於是，在陪著大小姐掃蕩了各名牌店和珠寶行之後，四個人坐在一起度過了愉快的Lunch Time。
下午，和凜他們分了手後，看見有一對新人在街頭拍婚紗照，引得好多年輕的女孩駐足觀看。
然而，透過婚紗瞥進去，她看到的卻是——
「——Cas、ter……！？」
脫下沉重的紫色披風，身著白色婚紗——背叛的巫女判若兩人，臉上洋溢著所有女性共通的幸福。
「哼哼，這位是我的未婚夫。伊斯坎達爾先生。」
她摟緊站在旁邊的高大的男子。
「嗨，你們好！！」伊斯坎達爾身著一身燕尾服，揮起他巨大的手掌向他們打招呼。「謝謝你們來參加朕的婚禮啊！！」
歡快的聲音就算在大洋彼岸都聽得到。伊斯坎達爾平常狂野不羈的臉上，此時卻洋溢著祥和。
蕾望著他們幸福的表情，欣慰油然而生。
「你好漂亮呀，Caster。」蕾和Caster對望著，雙方的嘴角都揚起「我衷心祝福你能幸福，美狄亞。」
「謝謝你，也希望你能夠找到自己的幸福——」
是呀，衷心祝福你，美狄亞，我真的曾經希望，如果可能的話，能和他——
「——喲，蕾拉！」
「！！」
意料之外，卻是情理之中——這個世界，當然會有他的存在。
「Lan、cer……！！」
之見Lancer叼著煙頭，扛著魚竿，拎著漁桶，穿著一身花哨的襯衫，向他們走來。
但她知道，他並不是她認識的那個Lancer。
「正好，今天收穫頗豐，分你們點吧。」Lancer一臉得意地將滿滿的漁桶放在地上「金閃閃那傢伙因為戰績沒我好，都不敢跟我一起回來，真是死要面子。」
「金閃閃？」
「是呀，那傢伙只有釣魚從來都沒贏過我呢，哈哈——這條加吉魚給你們吧，怎麼做都好吃！」
說著三下五除二就把魚用草繩綁好，遞給蕾。
「Lancer……」
「嗯，我知道。」
已經轉身準備離去的Lancer舉起手揮了揮。
望著他走遠的背影，蕾忽然有某一種衝動——一股美好的，令人興奮的，舒適的情感，浸透她的全身——
「啊，原來如此……」
這是她一直以來最渴望看到的日常——渺小到幾乎無法察覺的，每一個人心底最樸實的願望。
這個世界，是由願望構成的虛假的樂園。
「那∼那∼我晚上想吃你做的飯。」安利指著她手中的魚。
「啊？我……這裡有做飯的地方嗎？」
「去你借宿的地方唄！」
「啊……」
原來如此，那個家也存在於這個世界。
「那……你想吃什麼菜？」
「家常菜！只要是你做的！！」
於是，兩人就到超市買了晚餐的食材後，往傍晚的深山町走去。
「歡迎回來，阿爾馮斯小姐。」
「啊……那個，老闆娘，今天我來做晚飯。」
「哎？」
「就是說，我來掌勺。材料都買回來了。」
「哎呀哎呀……」老闆娘接過裝滿各色食材的購物袋「我來幫您吧。」
「你是阿爾馮斯小姐的朋友嗎？一起喝一杯吧。」
平常很沉默的老闆，拿出自己珍藏的清酒，在餐桌上擺出兩個小酒杯。
「喂，你們不要空腹喝酒呀，很傷身體的！！」蕾從廚房探出頭來「下酒菜馬上就好，你們等一下！」
老闆娘端來了小盤的烤銀杏和烤雞串。
「你們不要吃太多，阿爾馮斯小姐做得很賣力，吃不下可就可惜了。」
菜色很樸素，但很豐富。
培根包蘆筍、豬肉燉土豆、炸魚排、日式醬湯，還有香噴噴的米飯——都是非常日常的菜譜，但老闆娘對蕾的手藝讚不絕口，害得她都不好意思了。而老闆和安利只是埋頭苦吃。
本來以為做多了的飯菜最後一點沒剩。蕾高興地收拾好碗筷後，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
「——安利，今天，我一直想對你說……」
蕾關上拉門，一抬頭，說到一半的話卻被噎了回去。
Avenger那漆黑的雙眼近在咫尺，上前抓住她的雙臂。
「安嗯……！」
粗魯地奪走她的嘴唇，用全身的重量將她壓倒在地。然而他的身形已經模糊了，只剩下黑乎乎的輪廓。從那反映不出任何光線的黑瞳，能夠讀取到的，只有無盡的恨意。
——恨，恨，恨——
「安利！！等等，等等！！有一句話，我必須對你說——」
在被這負情緒的大浪吞沒之前，必須說出來——
「——謝謝你，安利。」
他的動作停止了，那憤怒，那憎恨，那欲望，
「你為我實現了願望，謝謝你，安利——」
「哈……」
黑暗的臉上裂開一抹月牙般的傷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利！！」
隨著一陣令人心碎的狂笑，黑影沖下樓梯，撞開玄關的大門，消失在暗夜中。蕾追著他跑出大門，卻發現這個世界已接近閉幕——寂靜的街道看不到一絲燈光，演員們已然退場。只剩下喪失了真實感的舞臺佈景。環視四周，已經看不到他的影子。無意中抬頭一看，只見一輪滴血的黑月。而從那黑洞，垂下一根纖細的蜘蛛絲，隱約可見。
「哈、哈啊……」
來到新都中央大廈的屋頂，蕾看到那蜘蛛絲是一排直通天際的玻璃臺階。反映著微弱的星光，若隱若現，仿佛馬上就要消失了。然而她，還是義無反顧地踏了上去。
「——你還是追來了，就不怕掉下去嗎？」
「安利！！」
忽然的絢麗，讓她一瞬間感到眩暈。
色彩與光的舞蹈——美麗的彩色玻璃在聖光的照耀下，有生命似的躍動著。原本早已破碎的天窗，積聚著多少代人們那高尚的，美好的，卑微的，渺小的，哀傷的願望。
而站在那裡的他，已經只剩下一片黑乎乎的影子。
「哈哈……明明是想走的灑脫點……可是我的腿在抖呢，哈、哈哈……」
幾乎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似乎是在笑.
「……蕾，你也真是怪人，竟然對惡魔道謝。」
「我不是在對『惡魔』道謝。」蕾上前一步「我是在對『你』——」
「『我』不存在，蕾，從來就沒有存在過。」
「為什麼這麼說？」再上前一步，她抓住他的手腕「就算沒有名字，『你』也確實存在於此。沒有任何人能夠否認你的存在，就算是詛咒剝奪了你的名字，就算是歷史磨滅了你的存在。你依然是存在的，在過去的現實當中。」
「……你對我來說太耀眼了，蕾，耀眼到想殺了你。」
一團煙霧似的手，溫柔地拂過她的髮絲。
「不，安利，我們都不過是想看看美麗的景色。我們都只是，一同憧憬那耀眼的地方而已。」
兩人，摟在一起，還能感覺到彼此的體溫。
「我不知道人類曾經對你做了什麼，但就算你恨我，恨全人類，也請接受我的感謝——是你讓我覺得，人類，還是值得愛的。」
「……」
他摟緊她。
感到有溫熱的液體滑過她的皮膚。
——啪——
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
「……沒時間了，蕾，你必須回到外面去。」
「我才不要聽你的。如果聖杯消失了，我的願望就無法實現。我是為了自己才到這裡來，為了我的願望，我絕不放開這支手。」她將他摟得更緊「就算全世界的人，就算你自己都否認你自己，也不關我的事——安利，和我一起回去吧。」
「因為我是『正義的使者』嘛，所以是不可能容忍『這世上一切之惡』誕生於世的——呵呵呵，真是依憑到一個麻煩的傢伙身上了。不過，我會為你實現願望的——」
「啊……！！」
蕾下意識地抬手，發現耳環已經易主了。而他也趁著這個空隙滑出了那醉人的懷抱。
「只要沒有這個，你就能過得好一些吧。就留給我當紀念吧。」
「安利……！！」
「再見了，蕾，不要忘了我喲——」
世界已經在崩潰，破碎的願望妖嬈地懸掛在虛空。蕾感到自己的體重消失了，她在和那些碎片一同下落——
「我不會忘記的！！」她拼命喊著，希望自己的聲音能夠穿透那無盡的永夜，傳達到那曾經存在過的靈魂「永遠不會忘記你的，安利——！！」
第53章 Thanks Giving Day
「——靠，明明是人類，怎麼這麼厲害！！」
站在被GaeBolga刺穿心臟的神父的屍體旁，Lancer喘著粗氣，回頭望瞭望不斷湧出黑泥的祭壇。
「蕾……！」
他最後一眼看到蕾拉時，她正被黑泥吞噬。
通過魔術刻印，他能夠感覺到與蕾拉的聯繫並沒有切斷。這使他更是萬分焦急。
忽然——
「——蕾拉！！」
「嗵」地一聲，蕾拉直接掉到了Lancer的懷裡。他定睛一看，黑泥似乎是將她當作異物排出了，身體並沒有受到污染。
「你這亂來的傢伙！！」
「嗚……Lancer……！！」
Lancer又氣又喜地狠狠將她摟在懷裡。
而那猙獰的祭壇則抽搐著，一邊發出刺耳的哀嚎，一邊被它頭頂上撩起狂風的黑洞吸進去。
「祭壇要被『根源』吸收了，連山洞也開始崩塌——蕾拉，你到底做了什麼！？」
「等會兒再說，Lancer快跑！！」
「——嘖！！」
Lancer挑嘴一笑，拎起攤在一旁的韋伯奮力向洞口奔去。
「啊！！」
本來瘋狂地襲向紅色麗影的繡帶，突然停止了動作，軟趴趴地落到了地上。感覺到大地不安的戰慄，紫色的少女不知所措地搖著頭。
「……不、不要呀，不要呀，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力量，我好不容易超過姐姐了……！！」
「櫻，那不是屬於你的力量！！」凜鞭策著已經疲備不堪的身體，揮起寶石劍向櫻喊道：「所以，這個力量也不會永遠為你所用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
沒有詛咒護身的櫻簡直不堪一擊，血紅的寶石劍輕易就刺穿了少女的胸膛。
她緩緩地倒在姐姐的懷裡。
「櫻……」凜輕輕撫著妹妹變得蒼白的秀髮「……我以前送給你的繡帶，你一直都戴著呢，我好高興。」
「……！！」漸漸染血的身體震動了一下，暴露出她的震驚。
「我一直都看著你呢，櫻，但是我沒有辦法救你，對不起。」
「姐姐……」
「但是，你一直都不是一個人，真的……」
「姐姐！！對不起，對不起……！！」
「不，我才是、對不起你，櫻……」
「——凜！！」
跑向洞口的Lancer一行人望著眼前的姐妹。櫻仰面躺在地上，像是睡著了一樣。
「太好了，你們已經破壞祭壇了！」凜逆光的臉上，看不到表情。她一甩秀髮，站了起來「我們走吧，這裡馬上要塌了。」
「喂喂，不要把可愛的女士扔在這種地方吧？小鬼，你自己走！」
Lancer一鬆手吧韋伯丟在地上，扛起少女的屍體。
「要好好埋葬她——對吧，大小姐？」
「……」凜沒有回頭，堅定地邁開了步伐——
「——嗚！？」
正在固有結界中與Archer奮戰的Saber，突然停止了動作。血色的咒紋瞬間從她的身上褪去。
「Saber……？」
「呵……看來，我的噩夢終於結束了。」恢復俏麗的臉上，是一抹安詳的微笑「Archer，真希望能再與你，在某時某地，堂堂正正地一決勝負。」
「哼，這種臺詞，你應該對某個打架白癡說，他會很高興的。」Archer的臉上是一如既往的冷嘲熱諷「不過，你應該不會再參加聖杯戰爭了吧，Saber？」
「說的也是……」
Saber此刻感到的，是從未有過的放鬆。「契約勝利之劍」也從她的手中消失，先一步回到了遙遠的夢中。
「……Archer，希望以你的騎士之劍，送我一程。」
「哼，雖然我不是正統的騎士……」Archer架起了手中的「無毀的湖光」「但是，Saber，你一直就是我的理想。」
「……」
Saber對他婉兒一笑，平靜地注視著那屬於「圓桌第一騎士」的愛劍，刺進她的胸膛。
漸漸化為星辰的她，此時的英姿竟無限接近於Archer心中理想的姿態——從名為「理想」的詛咒中掙脫的英王，卻終於能夠到達那無限遙遠的「理想鄉」了。
祭壇的山洞崩塌了，揚起滾滾灰塵。在第五次聖杯戰爭中倖存下來的魔術師和使魔們，遠遠地注視著著「聖杯」的末路。
「一切都結束了……」
「嗯……」
這次倖存的魔術師有遠阪凜、韋伯·貝爾貝特和蕾拉·馮·阿爾豐斯，外加一匹小黑。而最後的勝者是接觸到聖杯的蕾和他的Servant，Lancer。
「……對了，貝拉，我還想問你呢，你被『聖杯』吞進去後，到底發生了什麼？」Lancer不解地望著蕾「聖杯消失後，我們Servant也應該會消失。實際上你手上的令咒已經消失了，可是為什麼我們之間的聯繫卻還在持續？」
「對了，我也想問你呢。」大小姐已經恢復了平常那種咄咄逼人的態度，舉起自己的右手，瞥了一眼旁邊的Archer。
「……『聖杯』實現了我的願望。」蕾想起了在那虛偽的樂園中，永遠沉睡的惡魔「曾經有一個小小的『惡』，想誕生在這世上……」
——一個月後——
為了收拾殘局，大小姐這一個月都忙裡忙外，在教會和協會之間周旋——從容，優雅。不愧為遠阪家現當家——不知道大小姐真面目的人，都會這樣讚揚她。
「——Archer，紅茶泡好沒有！？」
「泡好了，我的大小姐。」
端著精緻的茶具和小餅乾，紅色的從者很自然地從廚房飄了出來——現在那裡已經成了他的聖地。
「哈哈哈，你現在是如假包換的『Servant』了。」
Lancer大咧咧地坐在窗邊的古董木椅上曬太陽，手中握著一瓶蘇格蘭威士卡。在聖杯戰爭結束後，蕾、Lancer和韋伯就一直借宿在遠阪大宅裡。韋伯整天在遠阪家的書房裡拼命啃書，幾乎都看不到人。
「哼……作為騎士，你不覺得多少應該檢點一下自己嗎？」
「哼……作為男人，你不覺得多少應該檢點一下自己『一杯倒』的酒量嗎？」
「……（擊沉」
「噗∼∼呵呵呵……」
Lancer揚起頭一口氣灌下半瓶烈酒——在戰爭剛結束不久，Lancer就死纏著Archer和韋伯陪他喝酒——結果，可想而知，望著眼前不省人事的倆大棒槌，某愛爾蘭的酒豪真是哭笑不得。
這一個月，他首先掃蕩了言峰教會裡神父的所有藏酒（你這叫偷竊= =b！！），然後是遠阪凜父親的收藏（你這叫掠奪= =bbb！！！）。最近他還結交了一個綽號「老虎」的神秘酒友，在衛宮宅和一些「道上人士」開酒會。能和Lancer對飲，不知究竟是怎樣的豪傑。
不管上天入地，神界人間，這位英靈都悠然自得，享受生活。
「對了，蕾，Lancer，機票我已經訂好了，在復活節那一天。」
凜已經決定和蕾、韋伯一起前往英國，在時鐘塔繼續她的魔術修行。
「——啊啊，馬上就要到今年的復活節了呢。」
蕾望了一眼窗外，明媚的陽光已略帶春意，從窗外能聽到小鳥的歌聲。俊俏的黑駒悠閒地在草地上吃草，油亮的皮毛反射著陽光，就像絲綢一樣。
「大小姐，你去哪兒？」
「我要去為櫻和爸爸掃墓。」凜撩起她的紅外套「還有士郎……馬上就回來。」
「哦，慢走。」
屋裡只剩下兩人。
「……」
蕾望著Lancer微挑著嘴角的側臉，總覺得眼前的這個人輕飄飄的，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突然消失不見。
就像拂過她的人生的一陣清風，自由的，無拘無束的風，從指間溜走，消失無影。
只留下清爽的空虛。
但，就算是一瞬也好——
「——Lancer……不，瑟坦特。」
「嗯？」
「我現在很幸福。」
「……哦，是嗎……」Lancer好像有點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沒想到我這種人也能帶給女人幸福……」
「在你身旁，對我來說就是幸福。」蕾坐到瑟坦特身旁「我會用我的生命來愛你，瑟坦特。」
「貝拉……」
在她額頭上，一吻。感激她的愛。
人的生命並非永遠，未來必將分離。但對相愛的兩人，一生的時間，已經足以。
置身在如此安閒的午後，蕾和瑟坦特，享受著混雜著虛幻的日常。
看著一直以來的渴望成為現實，蕾由衷地感謝，這至福的瞬間。
「那麼，我們回去吧，在復活節那一天——」蕾越過窗戶，望向他們共同的故鄉「——回到我們的故鄉，阿爾斯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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