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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王)秋葉靜美的細水長流》 作者：綏雪【完結+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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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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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5 0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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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王)秋葉靜美的細水長流》 作者：綏雪【完結+番外】
文案：
從北海道到神奈川，到底有多遠呢？
柳蓮二曾經準確地計算過，駕車的話需要1177公里，新幹線的話需要12小時35分鐘。
從國小五年級開始的遠距離戀愛能夠持續多久呢？
國三畢業的柳蓮二說我不相信清見會躲著我。
高一轉學來的竹內清見給了他一巴掌。
此文包含社會兩面性，可能比較壓抑，請慎 入。
所謂的兩面性並不是指什麼黑社會啊之類的，而是一個問題的兩種看法和解決方式。
打個文章裡最明顯的比方就是：對於一個從北海道鄉下來的少女，有人會嫌棄有偏見，有的人卻會熱情幫助。
同樣是擁有血緣關係的親人，有的人會為了一點點家產鬧得天翻地覆算計人心，有的人卻覺得只要過的好就可以了，沒必要為了錢財傷害親人。
內容標籤： 網王
搜索關鍵字：主角：柳蓮二，竹內清見 ┃ 配角：上村百合子┃ 其它：
原創網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1-25 07:11
☆、序
清見有時候覺得上天並不公平，就好像明明其他人都過得很好，自己卻總比別人低下一等。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清見家很貧困。
北海道的天氣時好時壞，薰衣草早就已經無法賣出好的價格了。
土地農田什麼的越來越貧瘠，到了現在已經沒有多少可以收成的東西。
但是即便如此，父親母親還是堅持讓清見去上學。
【只要跳出北海道就好了】
這是父親經常對清見說的話。
是的。
只要跳出北海道這個偏遠而又落後的地方就好了。
她可以去東京，去大阪，去沖繩，去京都。
去一切與貧困不再相干的地方。
帶著她的父母一起，離開北海道這個有著刺骨寒風，以及貧瘠土地的地方。
懷著這樣的信念，清見的學習很認真，同樣也很刻苦。
【竹內家那孩子一天到晚窩在家裡，也不知道父母在想些什麼，不讓孩子出來幹活反倒還支持她好好念書。】
這樣的閒話，在清見很小的時候就已經聽慣了。
聽到不要再聽了。
清見一直都保持著優良的成績，為了減輕家裡的負擔，獎學金也是得了不少。
但是，最終還是敵不過惡劣的環境。
她記得那一年的北海道，天氣差的無法形容。
明明都已經是收穫的季節了，田裡卻還是顆粒無收。
她知道父母不想讓她就此輟學，但是家裡確實已經無法支付她上國小的費用了。
【去申請救助吧，說不定會有哪家人家好心資助清見的。】
父親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做出的這個決定。
在清見所居住的地方，做出這樣的決定就相當於承認自己沒有能力養活老婆孩子。
承認自己是個窩囊廢，必須依賴別人家每個月資助給你的錢財才能度日。
但是為了她，父親還是毅然這麼做了。
他不希望自己的女兒，一輩子都被困在這樣的窮鄉僻壤。
所幸的是，清見很運氣很好。
申請救助的單子才遞交上去沒多久，就已經有人開始聯繫自己的父親了。
她記得那個願意資助她的好心人士，姓做柳。
那個時候，竹內清見十一歲，國小三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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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安靜，老師這裡有一些從東京寄來的一些交友信件，有沒有同學有意向交筆友的？」
「我我我，老師我要！」
「老師還有我！」
「啊啊，我也要我也要！」
「那就按學番來吧，1番，竹內，你先來。」
竹內清見看著講臺上一堆花花綠綠的信封，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正準備隨便拿一封就走，便看見了被壓在一邊的素色信封。
寫信的人字跡很漂亮，清秀又帶一點俊逸，看不出到底是男是女。
最後的落款是柳，很容易讓竹內聯想到資助自己上學的好心人的姓名。
鬼使神差地，竹內清見把手伸向了那份淡色信件，抓起便走。
信的內容很簡單，通篇的敬語讓竹內這個生活在北海道鄉村的孩子讀起來有些彆扭
考慮到筆友什麼的不必用真名，清見便隱去了自己的姓氏，單用「清」字作為筆名。
國小三年級，第二學期，竹內清見第一次和柳蓮二有所交集。
☆、A side
那年，他和她剛滿十六歲，國中畢業。
蓮二：
娶我，好嘛？
——清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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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海大的今天比往常更加地熱鬧，情人節的甜蜜氣氛讓所有學生都沉溺在了粉色的愛心中。
就是在這樣子的節日裡，幸村精市的班級裡轉來了一個女生。
「竹內清見，畢業于北海道第二中學，因為家庭原因高中休學一年，有些地方可能跟不上大家，還請多多指教。」
講臺上的少女略長的劉海遮過了眼睛，淺棕色的頭髮剛剛及肩，看起來大約也是算個美人胚子，只不過也沒到那種傾國傾城的程度。
硬要說的話，幸村精市覺得，竹內清見是個還算漂亮的插班生。
課後的竹內清見身邊，不斷地有好心的學生過去幫忙介紹學校，社團，甚至有人將高一前兩個學期的筆記都一併借給了這個少女。
竹內清見一一笑著收下，同時也不忘記向對方道謝，幸村精市以為轉學生這個小插曲就這麼過去了的時候，那個淺棕發色的女生離開了自己的座位朝他走來。
「抱歉，請問你是幸村君？」
「嗯，竹內同學有什麼事情嘛？」
「雖然這麼問可能很突兀，但是我想確認一下你國中的時候是不是有一個叫柳蓮二的隊員？」
「是的呢，竹內同學認識他？」
「嗯，他是我……筆友，所以想問問看現在他是不是在立海大的高中部就讀。」
幸村精市注意到竹內清見的話語微妙地頓了頓，但是像【柳蓮二是否在立海大】這種輕易就能夠知道的問題，紫發少年覺得自己沒有隱瞞對方的必要，「嗯，在呢，蓮二他在F組，竹內同學要去找他嘛？」
「不用了，我放學再去就好，現在去的話他大概會有些困擾的。」竹內清見輕輕地笑了笑，朝幸村精市點了點頭。
「這樣啊，那放學之後我帶竹內同學去網球場吧，蓮二放學是有部活要參加的。」
「好的，謝謝幸村君了。」
只是一段簡單的對話而已，那個時候的幸村精市完全沒有想到所謂的【筆友】裡面的隱情，也同樣沒有聯繫到柳蓮二最近大半年裡，偶爾的不在狀態和心不在焉。
說到情人節的話，被女孩子贈送巧克力對於幸村精市來說是再正常不過的了，而同樣的，柳蓮二那邊也是被塞滿了粉色包裝的巧克力袋子。
一邊收拾著今天收到的成堆的巧克力，柳蓮二思量著自己是不是應該給孤兒院的孩子們送去一點，拖著一大袋子的手工巧克力，少年將其放到了球場邊上的更衣室箱子裡。
進入球場的時候正好看到網球部經理的中川美惠在分發義理巧克力，柳蓮二看著手裡被系上淺藍色緞帶的禮物盒，實在沒什麼心情拆開品嘗。
——啊，這大概是因為今年沒有了某份郵寄的巧克力的原因吧？
「蓮二，不嘗嘗看嘛？美惠做的還不錯哦！」塞了滿嘴巧克力的丸井文太如是地對他說著。
「不了，我不太喜歡吃甜膩的東西。」看了一眼拿在手裡的東西，柳蓮二正準備將它和其他巧克力放到一起，就聽見了身邊的女聲傳來。
「蓮二嘗嘗看嘛~我可是試了很多次才成功的呢！」
「真的不用了……」拒絕的話語沒有說完就被打斷。
「嘗嘗看嘗嘗看~！嘛，就一個而已啦沒關係的啦，我沒有做的很甜哦！」這麼說著，中川美惠徑直拆開了柳蓮二手上的那盒巧克力，從中拿出了一顆塞到棕發少年的口中。
被硬塞了巧克力的柳蓮二心裡輕歎了口氣，身為仁王雅治的女友，中川美惠在自己的言行上還真的沒有一點自覺性啊……
「怎麼樣怎麼樣~？」中川美惠搖晃著自己被束起的綠色馬尾辮，一臉期待地看著柳蓮二。
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的棕發少年扯出一絲弧度，笑了笑向面前的女生說出客套詞，「啊，味道很好，謝謝。」
還沒等中川美惠說些什麼，幸村精市就帶著一個女生走了過來，不可否認那個淺棕發色及肩的少女長相很出眾，站在神之子的身邊也沒有絲毫遜色的感覺。
「啊，在呢在呢，蓮二，這位是我們班的竹內清見同學，她說找你有點事情呢。」幸村精市指著站在他身邊的竹內清見，對著柳蓮二如此說道。
看見那個淺棕發色少女的時候，柳蓮二明顯地愣住了很久，直到竹內清見走到他的面前，清脆地給了他一巴掌。
事情超乎所有人的預料，幸村精市也完全沒有想到剛剛轉學來的少女，找柳蓮二竟然是為了扇他巴掌。
紫發少年正準備呵斥那個看起來漂亮實則毫無素質可言的轉學生，就聽見竹內清見有些清冷的聲音傳了出來。
她說——
「柳蓮二，既然你選擇分手的話，當初那封信，你就當做我沒寫過。」
完全意義不明的話語，棕發少年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被丟下了這麼一顆重磅炸彈。
看著竹內清見轉身離開的背影，柳蓮二才想起來中川美惠剛剛似乎剛剛對他做了一些看上去很親密的動作。
情人節，巧克力，中川美惠喂他。
這樣子的場景被竹內清見看到，會以為中川美惠是他柳蓮二的女友，大概也無可厚非吧。
失蹤大半年的第一次見面，竟然是這種場景，柳蓮二突然覺得腦子裡亂的可以。
「抱歉，精市，今天的部活我請假。」留下這麼一句話，柳蓮二朝著竹內清見離開的方向匆匆跑了過去。
☆、B side
國中畢業的春假。
清見：
從法律上來說，清見是到了法定婚齡，但是我還差了兩年，所以就算清見你這麼說，我也不太可能現在兌現呢。
這麼說來，這次的來信很簡短啊，不太像你平時的作風。發生了什麼事情嘛？哪裡不順心了？
順帶一提今年的話可以種一些薰衣草，今年薰衣草的價格有回升的趨勢，應該不會像之前那樣屯著賣不出去了。
我這裡一切都還安好，上次和你說過的，高中大概會和朋友一起直升立海大高中部，現在已經完全敲定下來了。
恩，就是我上次寄給你看的照片裡的那些隊友。
升學考情況怎麼樣？上次和我說的那所高中錄取你了嘛？
這麼說大概會有一些失禮，但是儘量可以的話還是跳出北海道的那塊僻壤吧，太過狹隘的世界不適合你。
——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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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二那年的春季，竹內清見曾經以為是希望女神灑下了光芒，但事實上一切都只是蓄謀已久的人心險惡。
「伯父伯母要來？我們家還有這種親戚的嘛？」一直以為父親是獨生子的竹內清見歪著頭反問著正在廚房忙活的母親。
「你還很小的時候他們就去城裡在做生意了，清見不知道也難怪啦。」一邊洗著蔬菜，竹內清見的母親一邊回答著。
梳著簡單的馬尾辮，竹內清見看著母親洗菜熟飯的背影，不禁有些悲從中來。
——為什麼要這麼熱情呢？
家裡明明已經快沒有存糧了，為什麼還要拿出那些僅剩下來的肉食來招待伯父伯母呢？
只是因為走出了鄉村，所以就感覺比我們都高了一等嘛？
真的是，討厭透了。
推門進來的兩個人，衣裝都很是得體，女人的臉上畫著精緻的妝容，男人則是西裝革履一副正經摸樣。
比較讓竹內清見感到悲哀的，是兩個人的兒子。
聽母親說這個孩子比她大一歲，但是卻有著先天性的智障。
竹內清見的母親說著這些的時候，還感歎說不幸啊，悲慘啊之類的，但是在竹內清見看來，這種不幸卻是必然結果。
近親結婚本來就是犯法了，伯父伯母還是親兄妹，生出來的兒子會變成這樣，其實也並不奇怪吧？
不過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啊，落後的話就會變成這種摸樣。
村裡一共就十幾戶人家，一家一戶都有著自家的田地，隔著這麼遠的距離，近親結婚在這裡真的普遍到不能再普遍。
法律在這個偏僻的地方都是不生效的，因為是一個無人問津的小村落。
不想管，懶得管，不到百數的人口根本掀不出什麼風浪，所以這裡別說警局，連村委會這樣子起碼能主持公道的地方都沒有。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那件事情發生之後，自己才會變得這麼無助的吧？
「律奈子和隆也很少回來呢，來，多吃一點。」
「哥，其實我們這次回來是有事情的。」
「怎麼了？生意上的事情我一個農民可懂得不多啊。」
「其實最近在開發新的農藥和化肥，可以的話希望拿家裡的田地做一下實驗。」
話說出口的時候，全家人都沉默了。
竹內清見並不太清楚父輩那邊的事情，一直以來都認為父親是獨生子的少女，第一次發現父母耕種了十幾年的田地，似乎所有權並不只有他們一家而已。
「隆也……」竹內父親的話說地有些艱難，原本就已經收成很少，現在如果用來做實驗田的話，萬一實驗失敗那就真的顆粒無收了。
「如果失敗的話，到時候會賠償所有損失的，哥你不用擔心。」
「那……好吧。」
就是這樣，竹內清見家裡的田地，變成了伯父伯母所謂的【農藥化肥試驗田】。
說實話，第一年的收成真的很不錯，比起往年要翻上一倍的山藥數量，讓竹內清見的父母笑了好幾天。
村裡也有很多人來問提高收成的方法，並且拜託著竹內清見的父親向竹內隆也多採購一些化肥農藥，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這麼順理成章。
「農藥有這麼貴嘛？！」從竹內隆也口中說出來的化肥農藥的價格，將近一般農藥的三倍。
「沒辦法的啊，哥你也看到效果了，想要有收穫就要有付出啊。」
「那個…隆也，我現在手頭沒這麼多錢，而且鄰里也都想問你採購農藥，所以……」
「要不這樣吧？哥你把房子和田地的契約壓在我這裡，我先幫你和村裡的人把所以的錢墊掉，你看怎麼樣？」
竹內清見的父親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歎了口氣，答應了下來。
就算女兒的學費可以依靠柳家的資助，但是補貼家用的錢依舊緊湊，如果能夠提高收成的話，多少可以讓家裡過得稍微寬裕一些。
況且現在女兒還在和柳家的兒子交往，竹內清見的父親不希望因為錢的問題，讓自己的女兒在柳家面前抬不起頭。
「農藥有這麼貴？失也你有沒有搞錯啊！」
「大家田裡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年除了你家，其他人還是一樣沒什麼收成啊，哪來的錢。」
「不如失也你先把化肥給我們用，等收成的季節把山藥賣出去了，我們再把錢還給你吧？」
「哦哦，這個方法不錯，失也你看呢？」
——竹內失也的回答自然是同意的。
這，便是所有悲劇的開端，
竹內清見的信件開始一次比一次回得慢，原本還算是話多的少女開始越來越消沉了下去。
從字裡行間柳蓮二大概也能猜出一二，無非是去年還很有效的農藥，不知道為什麼，今年明明已經過了發芽的季節，卻還是沒有長出嫩芽來。
柳蓮二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對方，畢竟自己只是一個國三的中學生而已，對農藥田地方面的事情知之甚少，更不要說開導別人了。
國三那年的暑假，柳蓮二照例去北海道看竹內清見的時候，少女曾牽著他的手去過那片荒蕪的田地。
比起往年來他所看到的更加不堪，那樣子毫無生機的土壤，竟然就是要維持竹內清見一家一年開銷的經濟來源。
——可怕的現實。
「山藥，還沒長出來嘛？」
「完全沒有，爸媽天天在給伯父伯母那裡打電話，但是根本就打不通。」
「……說不定到了收穫季節就好了。」
「恩。」
那是柳蓮二和竹內清見失去聯繫之前的最後一次見面，和以前一樣，少年只是在淺棕發色的少女家留宿了一晚就匆匆趕回了神奈川。
「不還錢了？為什麼？！」
「還能為什麼，隆也他們給的農藥和化肥，別說是提高收成了，今年幾乎整個村子都顆粒無收，人家不肯把當初的錢補上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當初明明說的好好的啊！而且我們家也是一樣的情況，為什麼所有經濟損失都要讓我們家來承擔！」
「好了清見，別鬧脾氣了……」
「我沒有鬧脾氣！那個時候看到我們家的收成，說要一起採購化肥的明明是他們啊，憑什麼十幾戶人家的化肥錢都要我們來掏！」
不能理解，無法接受。
每當這種時候竹內清見就特別厭惡自己所處的這個小村落，沒有公平和公正可言，大多數人的決斷就是正確的標準，落後的公正。
接下來的事情就好像多米諾骨牌，一旦第一個倒下就全盤崩潰。
先是消失了整整一年的伯父伯母突然出現，拿著田地和屋子的地契說要來收錢。
竹內清見的父母和他們吵了很久，最後還是因為一張當初簽下的，不明不白的契約書而吃了虧。
沒了房子，沒了田地，一家人沒有了經濟來源的話，根本就活不下去。
那段時間竹內清見的父母幾乎是迅速地消瘦了下去，本來就不怎麼健康的兩個人身體越來越差，最終經不起折騰的竹內母親逝世于一場肺炎。
明明只是小病，但是沒錢醫治的話，一切都只是枉然。
父親背著母親走了很多山路，跑到了城市的醫院門口求助，但是那邊的人來來往往，卻只是冷眼相待。
這就是現實，冷漠的人，冷漠的社會。
竹內失也一個人帶著竹內清見進了城市，一邊鼓勵著少女好好念書，爭取在最後一周的時間裡拼搏一下，考一個好一些的高中，一邊在工地裡面賣命地打著零工。
那個星期竹內清見曾一度覺得，如果是和父親相依為命的話，哪怕是這樣天天住在橋洞下也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崩壞並沒有就此停下。
回國中拿錄取通知書的那天，竹內清見記得父親笑得很開心，說著「清見終於能跳出那個小村莊了」的竹內失也，眼眶裡的淚水滿溢地很明顯。
但是儘管這樣，他還是走了。
長年累月的耕種，病根其實已經落下很久了。有時候咳嗽都會咳出血的父親，終於還是在下著暴雨的那個夜晚安靜的走了。
「清見，你高中的生活費用，柳家那裡答應過會承擔的，你記得每個月去申請救助的地方取就是了。」
「清見，我們家已經不比以前了，現在房子和田地都沒有，柳家的孩子，我知道你們交往很久了，但是…你還是先做好心理準備比較好。」
「清見，別為我費心思，我就這樣走的話，說不定還能趕上你媽媽的，真的。」
「所以，清見，笑一個讓我看看。」
——留著淚水的笑容，那個時候的自己一定比哭還難看。
☆、A side
高一開學，四月。
清見：
也許是我上封回信有些地方用詞不當惹得你生氣了，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我為我的冒失道歉。
一個月沒有你的回信，說實話我有些擔心，大概你會覺得不服氣，但是這種行為確實已經可以稱得上是任性了。
我們之間的聯繫僅止于書信來往而已，你那邊並沒有行動電話和家庭電話，除了信件我沒有其他可以聯繫你的方式。
這一個月裡我每天都在等你的回信，但是你這樣子原因不明的任性恕我不能接受。
清見，收到信件的話請儘快回復。
——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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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竹內清見自己知道，大半年沒了聯繫，柳蓮二說不定已經決定放棄她了。
可是如果不去神奈川找他的話，那麼她就已經沒有可以去了地方了，所以無論怎麼樣，必須先去神奈川再說。
那座臨海的城市，竹內清見曾經幻想過了無數次，可是當真正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卻已經沒有了當初的憧憬。
滿腦子只有找到柳蓮二，滿腦子都想要快點見到那個笑得溫和的少年，竹內清見在這座城市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一直以來寄信的地址，直到向他人詢問才知道，柳蓮二原本的住址因政府的各項計畫而拆遷，現在已經變成了植物園。
一瞬間，徹底的絕望。
除了住址，竹內清見沒有關於柳蓮二其他的聯繫方式，手機這種奢侈品對她而言，完全是可望不可及的東西。
像這樣失去了唯一的線索，想要找到柳蓮二簡直堪比大海撈針。
緊咬了下唇，竹內清見一邊打著零工一邊開始著手立海大高中部的轉學手續。
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棄自己的學業，不然的話就真的一點希望就沒有了。
淺棕發色的少女記得那個少年曾經說過打算直升立海大的高中部，但是那個時候也只是這麼說說，竹內清見並不知道最後柳蓮二到底有沒有進入高中部就讀。
不管怎麼樣都是要去學校念書的，既然這樣的話還不如去立海大給自己一點找到他的機會。
竹內清見帶著這樣的意念，在立海大辦了轉學手續。
剛剛入學的那天，竹內清見看見了那個曾經在照片上見過的幸村君。想著或許能夠從他口中得到柳蓮二的資訊，淺棕發色的少女當機立斷地向幸村精市詢問。
得知柳蓮二也在立海大的時候，竹內清見心裡懸了很久的心才徹底落下。
終於找到了，終於可以再次見面了。
終於……
那個時候的喜悅遠遠超過了一切，所以連最平常的判斷力都丟失了。
竹內清見覺得自己是個笨蛋，柳蓮二幾乎一年聯繫不到她，在這樣子的情況下會和其他女生交往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可是那個時候的自己卻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可能性，只是滿心歡喜地想著放學去社團給他一個驚喜。
——真的是笨蛋一樣啊。
看到那一幕的時候，竹內清見覺得自己身體裡面什麼東西好像破碎掉了。
自己千方百計地從北海道跑到神奈川，為了他特地選擇了立海大，得到的卻是這樣的結果。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但是沒有辦法的，因為竹內清見本來就低人一等啊——無論是出身還是成績。
說實話，竹內清見覺得自己是一個蠻刻薄的人，所以才會在那個時候毫不留情地扇了柳蓮二一巴掌。
手心裡火辣辣地疼，想起自己之前還寫信問他肯不肯娶自己，淺棕發色的少女覺得自己真的是蠢爆了。
——她把他當做最後的希望，緊緊抓住。
他卻只是把她當做生命的過客，消失了也就不再在意。
「柳蓮二，既然你選擇分手的話，當初那封信，你就當做我沒寫過。」
轉身之後跑了很久，竹內清見原本以為自己會哭出來的，但是事實上根本就流不出一滴眼淚。
不是沒有聽見柳蓮二越來越靠近的腳步聲，只是不想在現在看到他的臉。
說到底竹內清見也只是女生而已，兩者之間的體力差距顯而易見，淺棕發色的少女感覺到自己的左手手腕被緊緊抓住，一時之間火氣上來，伸出了另一隻手準備給那個清瘦的少年又一巴掌。
「清見！」柳蓮二抓住了朝自己臉上拍來的另一隻手，棕色的眸子裡倒映著竹內清見姣好的容貌，「我從來沒有說過要和你分手的話。」
「中川桑是雅治的女友，那個只是義理巧克力。」
面前的少女抿著嘴巴什麼都不說，靜靜地看著柳蓮二看了很久，然後閉了閉眼，開口——
「既然這樣的話，蓮二，娶我。」
微妙的沉默在兩個人之間蔓延開來，正當柳蓮二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竹內清見比他先一步說道：「沒記錯的話蓮二明年的六月四日就滿十八了吧？那天我們就去登記結婚吧。」
「我沒有在和你開玩笑，蓮二，我很認真。」
「之前那封信我並沒有收到回信，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我沒辦法給你繼續寄信，當然也收不到你的信件了。」
「蓮二，你現在只要給我一個回答就夠了，娶，還是不娶？」
「不娶的話，清見會和我分手？」
「是的。」
「讓你嫁給別人，這樣的可能性連百分之一我都不允許。」
竹內清見聽見回答的時候愣了一下，然後笑著笑著就哭了出來。
像是在發洩什麼，源源不斷的淚水滴落下來，就連柳蓮二遞過去的手帕也都完全染濕。
好不容易等竹內清見平靜了下來，柳蓮二歎了口氣，對坐在秋千上的少女開口，「清見，大半年的消失，我希望你至少能夠給我一個解釋。」
「……」淺棕發色的少女抬了抬頭，柳蓮二能夠看到她眼神中一閃而過的陰霾和悲傷。
「莫名其妙地就和我斷了聯繫，然後等我再去北海道找你的時候，就已經完全沒了蹤影，我覺得清見你應該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才對得起我之前大半年快要瘋掉的感受。」
那一天的夜裡，柳蓮二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渺小。
當一個人面對著整個社會的問題時，就會顯得特別地無力。
其實竹內清見遇到的問題，用社會的法律的話可以解決得很妥當，但是落後的地方，你無法想像那裡的人們是怎樣生活的。
太天真了。
這個社會就是這麼的不公平，你沒有辦法去強迫去改變什麼，因為從古至今都是環境在改變人。
竹內清見家的房子和田地都被賣了，之前去北海道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柳蓮二還以為是竹內清見在刻意躲著自己，現在想想的話，自己真的是天真過頭了。
☆、B side
清見：
和你失去聯繫已經三個月了，至少和我說一下發生了什麼吧？
父親那邊的經濟援助你也沒有繼續接受，那邊的人說你親戚替你取消了補助的申請。
無論怎麼樣都好，我希望你至少給我一個回答。
一個月後的暑假，我會來北海道找你。
不要躲我。
——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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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護人？！」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伯父伯母，竹內清見下意識地皺起了眉。
「是啊，清見你父母都去世了，現在你還未成年，總需要一個監護人才行吧。」這麼說著，西裝革履的伯父拿出了似乎是什麼監護人申請的紙張，「快點，把你的名字簽上去。」
看著紙張上的白底黑字，竹內清見覺得現實諷刺地可怕。
「抱歉，我拒絕。」放下了被硬塞到手中的原子筆，竹內清見挺直了自己的背脊，不卑不亢著。
「誒呀，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沒有監護人你以後要怎麼在大城市裡生活下去？別鬧了！」一邊濃妝豔抹的伯母誇張地說著，一字一句都讓竹內清見感到諷刺無比。
「夠了！」朝著伯母大喊了一聲，竹內清見從口中吐出了無比刻薄的話語，「殺人兇手別在這裡假惺惺了！明明是你們把爸爸媽媽逼死的！」
「竹內小姐，」突入的冰冷語調讓竹內清見愣了一下，「這裡是警察局，請你安靜一些。」
「警察局？別開玩笑了這種吃軟飯的警察局！」淺棕發色的少女伸手把桌子上的監護人申請表狠狠撕碎，然後指著名義上是她伯父伯母的人叫喊著，「他們逼死了我父母，是他們殺了我父母，你們要是警察局就去抓他們啊！把我關在這裡叫這群畜生來做我的監護人，這算什麼？！」
「竹內小姐，你父親非法打工我們已經不計前嫌了，現在你天天住在橋洞下擾亂社會秩序，我們把你接到警局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滾！說得好聽，其實還不是跟他們一樣都是群畜生！對我動手動腳的那位警官我到現在還記得他的臉！」
「竹內小姐，請你放尊重一點！」似乎被說中了什麼，一邊的警員臉色有些不佳了起來。
「誒呀，抱歉抱歉，清見大概是因為父母雙亡刺激大了點，員警先生別在意。」看情況不對，立刻上前打著圓場的竹內隆也賠笑著，「既然清見不肯簽的話，我們以後再說，再說。」
「是啊是啊，監護人這種事情慢慢來，清見精神狀態不太穩定，我們先帶她回去了。」這麼說著，竹內伯母一邊打著眼色，一邊把竹內清見拖上了車。
看著視野中逐漸變小的警視廳，竹內清見第一次發現，哪怕是這樣子的大城市，不公正的事情也是隨處可見的。
之後的日子，對竹內清見來說與其是軟禁倒不如說是監.禁。
幽暗的房間，上鎖的大門，哪怕是全力叫喊都招引不來一個人的郊區住處。
竹內清見曾一度無法理解那對夫妻「收養」她的目的，畢竟不管怎麼樣都是在白養著一個閒人，直到少女再次見到那個先天性殘疾的，名義上是她哥哥的男生——竹內拓人。
「結婚？！你們瘋了嘛？我和他是近親！」
「那又怎麼樣，你的戶口都在那個山村裡，就算別人要查起來也不會發現的。」
「別開玩笑了！你們這群瘋子！我就知道，明明是親兄妹還選擇結婚生子，你們兩個果然是喪心病狂的變態！」
「竹內清見，你嘴巴給我放乾淨點！要不是你這張臉，我還看不上呢！」
那是一個深淵，往前走是絕望，往後走是黑暗。
但是不可以放棄，因為至少還存有一線光。
唯一的，能夠依靠的，想要抵達的地方。
「我答應你們，」現在反抗就是傻瓜，無論如何都要製造機會逃出去，「我會和他結婚的。」
「那就好，拓人還有一年就滿十八了，在那之前你給我老老實實待在這裡，哪都別想去。」
「我知道了。」
不可理喻的人們，失去理智的人們。
為了房產和田地可以陷害兄弟，為了一己私欲可以監.禁他人。
這個世界上，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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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著雨的天，沉悶地低氣壓讓人喘不過氣。
夠不到的天窗外面，淅淅瀝瀝的雨滴打在玻璃上，有些惹人心煩。
微黃的燈光和幾乎沒有傢俱的房間，是竹內清見生活了將近三個月的地方。
唯一的門被從上面上鎖，除了送來食物之外，就沒有被打開過的木質門此刻依舊緊閉。
淺棕發色的少女覺得自己再這樣下去說不定會瘋掉，又或許那兩個人的目的就是把她逼瘋，這樣就可以逃脫所有罪名。
「喲，竹內，你欠的錢差不多該還了吧？」有些粗野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竹內清見能夠聽見那兩夫妻幾近獻媚的討好。
「是是，您說的是，我這裡有一張房契和幾畝地，您看夠不夠抵？」
「哦？我看看。」紙張翻動的聲音很細微，竹內清見耳朵貼著木門，企圖能夠聽到更加具體的對話，「這不是你老家那裡的房子和地嘛？那種窮鄉僻壤的地方，地皮能值多少錢？」
「哎呀，您就將就一下，我這裡手頭也緊…您看？」
「行了行了，這次就放過你了，下次別拿這麼寒磣的東西糊弄我！」
「是是！下次不會，肯定不會！」
雙手捂住嘴巴，竹內清見腦子一片空白。
不可以，不可以給他，不可以給那個人！
那不是他們的東西！那是父親母親的房子和田地！
不可以啊，真的……拜託你們了……還給我……
眼淚嘩啦啦地往下流，哽咽的聲音不斷回蕩在幾近空蕩的房間裡。
喘不過氣的一噎一噎，竹內清見捂住自己的耳朵，整個人跌坐在了地上。
從一開始就是在騙人。
什麼能夠提高畝產量的農藥和化肥，全部都是在騙人。
為了能夠拿到房契和田地，不擇手段地……
笨蛋。
都是笨蛋。
相信他們的父親母親是笨蛋。
曾因為畝產量提高而高興的自己是笨蛋。
問這對夫妻收購農藥和化肥的村裡人也是笨蛋。
全部都是騙局。
☆、A side
清見：
這大概是我給你寫的最後一封信了。
我知道你收不到，因為北海道那邊你的住址已經早就人去樓空了。
半個月前從北海道回來，我想了很久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所以你才開始躲我。
去過你以前的國中，得知了錄取你的高中之後，我幾乎是立刻跑到那裡去了。
可是很遺憾，你並沒有去那所高中念書，任教你的老師說你的親戚替你辦了退學手續。
取消了經濟補助，退學，搬家，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但是至少請你不要這樣一聲不吭地消失。
（苦笑）雖然這麼說，但是你大概也是看不到這封信的。
那麼，最後說一句——清見，我會一直等你的。
——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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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你看，就是她啦。」
「你說昨天打了柳君的人是她？可是長得超漂亮啊！」
「光有一張臉沒教養有什麼用！你都不知道她昨天那巴掌，嘶——想想就很疼！真是委屈柳君了。」
一路從校門走到教室，竹內清見聽到的都是這樣子的話語。
歎了口氣，毫不意外地看見自己的課桌上被粉筆和刻刀劃亂。
——啊啊，真是好久沒有遇到了呢，這種事情。
回想起來的話，當初國中的自己也是這樣子，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被欺負著。
明明最開始的時候，大家都還很樂意和她搭話的。
》》》
「呐呐，竹內桑！」
「怎麼了嘛，三浦桑？」
「那個，不知道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用的什麼牌子的護膚品啊？總感覺竹內桑的皮膚超好的呢！又白又水！」
「誒……？」
「所以說啊，就是護膚品啦！」
「那個…我…其實我什麼都沒用啊。」有些勉強的笑容，無法坦率地告訴別人自己所在的農村連沐浴露都是奢侈品，大家都是用肥皂來洗浴的。
「竹內，那個，麻煩你一件事好嘛？」
「水瀨啊，怎麼了？」
「這個，請你幫我交給隔壁班的上村君！謝謝！」
「情書嘛？可是為什麼要我……」
「幫個忙啦竹內，我自己不敢去給他。」
「啊……我知道了。」
「上村君。」
「竹…竹內桑！怎麼了嘛？」
「這個給你。」
「誒誒誒誒誒？！」收到信封的男生滿臉通紅，「竹竹竹…竹內桑？」
「是水瀨讓我轉交給你的情書，記得好好回信哦。」
「不是的！那個，竹內桑！」
「怎麼了？」
「竹內桑！其實我喜歡的人是你！」莫名其妙地被告白了，明明只是替水瀨彌生轉交情書而已。
「你們都不知道啊，那個竹內清見，仗著自己長得好看就氣勢囂張！」
「是啊是啊，我上次問她用什麼護膚品都不肯告訴我，超虛偽的！」
「還有啊，上次我讓她幫忙轉交一下情書給上村君，結果她竟然勾引上村君！現在上村君天天都對她魂不守舍啊。」
「水瀨你好可憐！明明喜歡上村岬這麼久了的說！」
「就是就是，都是竹內清見的錯，超級不要臉的。」
「呐，你們聽說沒有？」
「什麼什麼？」
「A組的那個竹內清見其實是鄉下人哦！」
「開玩笑的吧！那個竹內大美人？」
「千真萬確哦，田中她去教職室的時候看到的檔案！」
「嗚哇，我就說怎麼這麼粗俗！」
「是啊是啊，怪不得沒人理她呢，空長了一張漂亮臉蛋，結果沒教養還是沒教養。」
「她每天的便當都是紫菜包飯哦！超寒磣的！」
像是這樣子的事情，發生過不止一次兩次。
無法理解城市裡的人們究竟是什麼想法，明明自己什麼都沒有做錯不是嘛？
為什麼因為自己在北海道的窮鄉僻壤長大，就註定要比別人低下一等？
究竟是，為什麼呢？
——因為這就是社會啊，清見。
——所以，你一定要跳出這塊偏僻的地方。
這就是答案。
父親和蓮二給她的，同一個答案。
》》》
「有點擔心所以就來看看，果然變成這樣了啊。」突然出現在頸側的棕色腦袋，一如既往的沉穩聲線從柳蓮二的口中發出。
「蓮二？」竹內清見有些驚訝地看著眼前人，柳蓮二越過她的身側，站在課桌前幫少女收拾著髒亂不已的桌面。
粉筆和記號筆寫著的，有些不堪的話語。
被揉亂的紙團和用過的紙巾，捉弄人用的玩具老鼠和毛蟲。
不是沒見過這些愚弄人的把戲，只是當有個人願意站在你身前為你擋住時，一切都變得溫暖了起來。
「那個，柳君…」鄰桌的女生如此開口：「柳君和竹內桑……？」
「是戀人。」沒有一絲停頓的回答，柳蓮二的話語不算響，但也足以讓人聽清，「昨天只是誤會而已。」
整個教室似乎安靜了一秒，沒有人想到柳蓮二會給出這樣的答案。
一直到午間被柳蓮二叫走為止，竹內清見都被女生們團團圍著。
好奇的八卦的，惡意的善意的，層出不窮的提問都被竹內清見用稍顯刻薄的話語打發走，可儘管這樣還是不斷地有人上前套話。
——好煩。
真是虛偽的人啊，上一秒還在你的課桌上亂劃，下一秒就擺出了和善的表情來和你搭話。
明明心裡不斷地在咒駡質疑著你，表面上卻故作無辜地說著你好漂亮之類的恭維。
不想靠近就不要靠近啊，最討厭你們這種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人了！
「呐呐，竹內桑和柳君是昨天才開始交往的嘛？」甜膩的聲音讓人受不了，明明可以正常一點卻偏偏要用假聲來裝可愛，「畢竟竹內桑昨天剛剛轉學來呢，之前應該不認識柳君才對吧？」
——啊啊，然後呢？
我回答【是的】，然後你們一邊說著【竹內桑好厲害】一邊心裡想著【認識一天就交往肯定很快就會分手】，滿足了你們的僥倖心理之後坐等著看我的笑話嘛？
不想做無聊的小丑也不想讓自己被孤立，心理不斷重複著【不關你們的事吧】表面上卻還是不得不笑著回答「我和蓮二認識七年多了。」
口口聲聲說著最討厭兩面派的自己，如今卻也在做著這麼虛偽的舉動，想想的話還真是諷刺到不行。
周圍的同學不是自帶便當就是去了食堂，看著空掉大半的教室，竹內清見有些無力地趴在了課桌上，閉著眼睛，思維卻更加地清晰了起來。
以前母親做的紫菜包飯似乎還在眼前，現在卻早就變成了天方夜譚。
比起當初更加窮困潦倒的窘境，連一頓飯都快是奢侈品了。
——說真的，好餓。
「預測正確，清見你果然沒帶便當。」一片陰影照下，柳蓮二的聲音在略顯空曠的教室裡有些突兀。
「所以？」稍稍睜開了眼，竹內清見保持著趴在桌子上的姿勢，側著頭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棕發少年。
「一起吃吧。」晃了晃手裡拎著的便當盒，柳蓮二這麼說著。
該說出乎意料還是什麼，竹內清見本以為按照柳蓮二的性格，八成是找個沒人的樹下兩人一起用餐，但事實上到達頂樓天臺的時候，少女聽見了有些喧鬧的談笑聲。
「喲，柳，今天來得真晚呢，噗哩。」
「仁王，下次嘴裡吃著東西的時候別說話。」
「是是，話說旁邊這位……噗哩！她不是昨天扇了你的那個嘛？」
竹內清見聽見柳蓮二似乎微微地歎了口氣，然後用著溫潤的聲音說道：「誤會而已，我和清見在交往中。」
「誒誒誒？那就是說今天上午一直在說的傳言是真的了？」丸井文太雙手撐地，動作有些誇張地求證著。
「傳言？」
「噗哩，搭檔你還真是兩耳不聞傳外事呢。」聳了聳肩，仁王雅治對著柳生笑得有些痞，「女生那邊都在傳哦，說柳他有交往物件了什麼的。」
「與其關注八卦不如好好管管自己的女友？中川桑昨天可真是讓我誤會得大了呢。」有些出乎意料的帶刺話語，竹內清見的話說出口的一瞬間，感覺到柳蓮二握住自己的左手緊了一緊。
「對不起啊竹內桑，那個，我真的不知道蓮二他有女朋友啦，如果我知道的話一定不會……」
「做作。」有些冷淡地看了一眼坐在仁王雅治邊上的綠發少女，竹內清見沒等中川美惠把話說完就給出了刻薄的評價，「既然有男友了就請自重一點吧，中川桑，不管蓮二有沒有戀人，我覺得在情人節喂別的男生巧克力，這本身就是很有問題的行為。」
苛刻過頭的話語，竹內清見以前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對別人用這麼涼薄的態度。
——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
——明明以前會微笑著溫和地和別人相處的。
到底是哪裡變了呢？
為什麼現在的自己都這麼習慣地用陰暗的想法來揣測別人？
認定了班級同學一定是懷著惡意來搭話的，一定是坐等著看自己笑話的。明明很討厭，卻又要用自己最唾棄的兩面派做法來假笑著回應。
仗著柳蓮二在自己身邊就對著看不順眼的中川美惠做出刻薄的評價，不滿著她昨天的舉動，小心眼地因為她和柳蓮二的親密舉動而嫉妒，卻偏偏還要拿所謂的大道理來責備對方。
這樣的心理竟然已經變成了常態。
真是糟糕透了啊，竹內清見。
☆、B side
貼了郵票卻沒有寄出，收件人的地址已經不復存在了。可即使這樣，柳蓮二依舊提筆寫著對方無法收到的信件。
清見：
還有一周就是新年了，不知道今年能不能夠順利收到你的賀年卡。
以前新年你都會幫著父母辦置一些年貨之類的，不知道現在是不是還是這樣子呢。
北海道那邊的冬天經常會因為冰雪封路的，可以的話出行的時候儘量小心一些。
既然在原來的學校辦了退學手續的話，你現在是跟著父母一起在其他城市念書，還是放棄學業去工作了呢？
按照你父親的性格，果然還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吧。
有不會的題目清見可以來問我，不過等我回信的時候，大概你也已經弄懂了吧（笑）。
取消了父親那邊的經濟援助，我可以看作是清見你那邊的生活條件變好了嘛？
如果是這樣的話，記得多吃一些，畢竟我們現在還在發育期，至少要攝入足量的營養才行。
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想說的話，總覺得我這樣子絮絮叨叨地有些像老者？（笑）
啊，對了，還有最後一件事想要告訴你。
清見，我原諒你這半年無緣無故的銷聲匿跡，所以，請回信吧。
——請，一定，要回信啊。
——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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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氣氛洋溢著各個角落，竹內清見就像是一個任人擺佈的無生命玩偶，掛著一絲不變的笑容，對著每一個來到伯父伯母家裡的客人說著「新年快樂」。
反抗是沒有好結果的，想要逃出去的話只有先順從才可以。
竹內清見用了好幾個月，才在那間簡陋的，被上鎖的小房間裡想通這件事情。
說實話竹內隆也夫妻真的很精明，從去年到現在，竹內清見即使乖乖順從，也只是能夠得到走出自己的那間房間的權力。
——真正的大門，一次都未向她敞開過。
所以今天，是唯一的一次機會。
最初的，也是最後的。
「什麼？你趕不回來了？」送完了最後一個來拜年的客人，竹內隆也接到了從妻子那邊打來的電話，「我知道了，那你帶著拓人先過去，我等一下就到。」
這麼說著的竹內隆也，從妻子的衣櫥裡拿出了一套純白的雪紡裙丟給竹內清見，示意對方趕緊換上。
拿著質地柔軟的裙物，淺棕發色的少女走進了衛生間。
四散的化妝品和洗浴用具擺放在梳洗臺上，往左邊是透明的磨砂玻璃隔間。
隔間裡面的角落放著的，是竹內清見思考了很久，最終敲定下來的，成功可能性最大的東西——木質柄的拖把。
「竹內清見，你到底好了沒有？！」
「抱歉，伯父，我馬上就好。」
冷靜一點，冷靜一點。
先把門打開虛掩著，從縫隙往外窺視，尋找合適的時機。
差一點了，還差一點點就好了。
對，就是現在，趁著那個男人轉頭向外走的時候——
「砰——」
竹內清見看著在自己面前倒下的，被木柄敲中腦袋的男人，雙手開始微微地發抖起來。
沾著血的拖把木柄明晃地刺目，連帶著還有竹內隆也腦袋上不斷湧出的鮮血，紅色恐怖。
今天是竹內拓人的十八歲生日，原本竹內隆也夫妻的計畫，是帶著她和竹內拓人去結婚登記處辦理手續的。
只要入了他們的籍，她竹內清見的一生就算是被綁住了，徹底無法逃脫了。
從那個男人手裡散落下來的，是她找了很久都不見蹤影的，自己的必要證件。
竹內清見幾個字依舊沒有任何變化，但是在少女的眼中看來，現在那個名字已經陌生得有些可怕了。
——以前的竹內清見，怎麼可能會拿著兇器想要去殺人啊……
「呵呵，呵呵呵……」雙手掩面，淺棕發色的少女聽見木柄落地的清脆聲，還有自己那帶著哭腔的怪異笑聲回蕩在整個屋子裡。
還沒等心跳完全緩過來，竹內清見就慌慌張張地撿起自己的證件，從竹內隆也的皮夾裡抽走所有現金，逃開了這間□了她將近一年的屋子。
就像是逃亡的罪犯一樣，竹內清見沒命似的往外跑去。什麼都來不及思考，滿腦子只有【自己殺了人了】的恐懼。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沒有想過要殺了他！」
「我沒有錯！是他們先把我監.禁起來的！我只是自衛而已，對，自衛！自衛！」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啊！走開點啊！我沒有錯！錯的是他們啊！」
一路的奔跑，從喃喃自語到捂住耳朵大叫，竹內清見類似於精神失常的行為在大街上引來了不少人的注目，而越是這樣淺棕發色的少女越是感到害怕。
「不是這樣的啊，不要這麼看著我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心理承受能力超過負荷，竹內清見幾近奔潰地蹲下.身，腦袋埋在雙腿之間，雙手環膝哭了起來。
像個逃犯一樣死命奔跑，像個瘋子一樣拼命喊叫。
木柄敲下去的那一刻並不是沒有害怕過，那雙手直到現在還在微微地發抖。
但是比起恐懼，更多的是逃脫了的喜悅。
複雜的情感交錯起來，一直緊繃的神經瞬間放鬆。
胸口處劇烈地起伏著，滾燙的淚水不斷地滴落到裙擺上，一灘一灘的深色淚漬。
不是特別清楚哭泣的理由，只是那洶湧而下的淚水怎麼都擦不幹。
當一個人的精神達到了極限的時候，總會有那麼一個管道來發洩自己所有內在的負面情緒。
一直以來緊繃著的那根弦突然鬆弛了下來，連帶著的恐懼、驚嚇、以及劫後餘生的情感，都隨著淚水一起迸發。
一直在河床邊的堤岸上哭了很久，竹內清見才逐漸冷靜下來。黃昏的暮色映著波光粼粼的河面，燦若金爍的一大片。
抖動的雙手終於聽從大腦的指揮，略帶粗糙的指腹和關節明明和原來一樣蒼白，但竹內清見明確地知道，她確確實實是用這雙手傷了人。
從竹內隆也的頭上流下來的鮮血那麼鮮明，直到現在少女都仿佛還能感受到明明沒有觸碰到她手心的溫熱血液。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可是，不這麼做不行啊。
原本想著能夠順利逃出的話，一定要去警局報案。可是按照現在的情形，比起竹內夫婦對她的監.禁，明顯她這樣故意殺人的罪行更加無可饒恕。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到底是為什麼呢……
微微彎動著手指關節，握拳然後再次鬆開，像是放棄了什麼東西一樣，竹內清見攤開著那雙空蕩蕩的雙手。
——不可以，不可以！
錯的人不是我，明明是那群神經病把我逼成這樣子的！
我沒有錯，沒有錯啊！我不要被抓進去！
像是抓住了什麼最後的希望一樣，竹內清見慢慢地握緊雙手，有些長的指甲掐進掌心的皮膚，微微的刺痛感。
揣帶著從竹內隆也皮夾裡拿來的整錢，淺棕發色的少女拍了拍裙上沾著的雜草，起身朝著某個方向筆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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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請給我一張到神奈川的車票，謝謝。」指了指小型地圖上神奈川的方位，竹內清見微笑著對月臺的售票員如此說道。
「抱歉，小姐，您的錢似乎不夠的樣子。」同樣微笑著的售票員將紙幣退回，禮貌的笑容在少女看來突然就變得有些扎眼。
從北海道到神奈川的路程幾乎跨越了半個日本，光是新幹線就不知道要換線多少次，巨額的路費竹內清見並不是沒有想到，可是當那個數字被擺在眼前的時候還是會有些不能接受。
本來以為從竹內隆也錢包中拿走的整錢，省吃儉用些總還能有辦法撐到神奈川，可事實上那些錢卻連一張到達神奈川的車票都買不起。
像是被斷絕了最後的希望，竹內清見緊咬下唇，最終也沒有肯去警局自首自己故意殺人的罪行。
【真是可怕呢，竟然做出這種事情。】
——不是的，才不是這樣！我只是……只是用木柄敲了下去而已……
【可是你當時明明是懷著想要殺了那個男人的心情吧？】
——那只是一時衝動而已！我真的沒有殺了他啊！我真的……沒有啊……
【血都流出來了呢，地板上都是血染的紅色啊。】
——住口！住口啊！他沒有死，沒有死！不是我害的，真的不是我害的！
反駁和狡辯的聲音在腦海裡迴旋，不斷的充斥在腦海裡的是理智和心聲。
可怕，罪惡，故意，殺人。
逃離，衝動，無意，血跡。
…………
……
既然這麼害怕的話，去確認一下吧？
——你的罪行。
——那個男人的死活。
☆、A side
蓮二：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都會遇到這種事情。
明明都是平等的才對，可是為什麼大家都要用低人一等的目光看著我呢？
今天在班級裡的時候一個女生問我用什麼牌子的護膚品，當時真的很窘迫不知道要怎麼回答，磕磕碰碰著說完之後她又是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微妙的無法理解的神情，皺著眉的樣子明明像是不開心，但是口中卻是流露出不在意的話語。
我不知道自己哪裡做得不對啊，蓮二。
我也是一個要面子的女生，想要遮掩一下自己卑微的出生究竟哪裡錯了呢？為什麼大家一旦知道了之後都要大肆宣揚，然後用那種像是憐憫又像是嘲諷的目光看我。
好討厭。
真的好討厭。
——清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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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見，不管怎麼說，今天中午那番話還是有些過頭了。」不算是責備的話語，柳蓮二靜靜地走在竹內清見的身側，一長一短的影子映在水泥地上，暖暖的桔色。
「我不覺得我哪裡說錯了，中川美惠那女人自己討罵。」冷冷的語調配著不太和諧的柔和聲線，竹內清見沒有一絲停頓地皺眉接話。
「清見，想想我的立場吧。」突然停下的腳步，柳蓮二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帶著一絲無奈的輕歎。
竹內清見轉過身的時候，看到的是那個略高的棕發少年直視她的模樣。
「我知道你不喜歡中川桑，但是就這麼直白地說出來會不會太過分了一點呢？畢竟她是雅治的女友，而且還是網球部的經理。」
「你是以【柳蓮二的女友】的身份站在那裡講話的，可是你當時只是想著有我為你撐腰，完全沒有顧及到我的立場吧，清見？」
「一邊是女友一邊是隊友，我不想做三夾板被夾在當中進退不能。」
「所以清見，下次，好好對中川桑道個歉吧。」
一大段空白的沉默。
柳蓮二看見竹內清見越咬越緊的下唇，然後是一聲引人側目的大喊。
「柳蓮二！你既然能想到這些，那為什麼就不想想我的立場呢？！」
崩潰極限，精神壓力。
——清見情緒暴走的幾率是，百分百。
「先不論我之後那番話的對錯，在情人節看到自己的男友和別的女生有親密動作，心裡會不舒服是肯定的吧！哪怕你之後解釋清楚了，我還是會對中川美惠心存芥蒂的啊！」
「將近一年失去聯繫，哪怕我們一起走過了這麼久，我還是會擔心會害怕，對自己沒有信心。而她偏偏又在這種時候讓我看到那樣的場景，我怎麼可能對她提得起好感！」
「我是承認我中午的那段話過分了一點，但是在那之前你不覺得你應該先顧及一下我的感受嘛？」
「柳蓮二，你覺得我究竟是為了什麼才來神奈川的？你說啊！你覺得是為什麼啊……為什麼……啊……」
不自禁滑落的淚水，順延著臉的輪廓一點點留下印跡，竹內清見從用硬撐著盯著對方，到用手背擦拭眼淚，最後雙手捂住臉龐。
原本帶著怒氣的話語漸漸轉變成斷斷續續的哽咽，淺棕的髮絲披散在頸側，少女站在街道的一側哭得停不下。
柳蓮二站在竹內清見身後幾米的地方，看著少女從倔強到崩潰的轉變，最後默默地上前將人環抱住。
胸前的衣襟被緊緊抓住，竹內清見像害怕又像是離不開一樣，雙手緊緊抓住柳蓮二胸口的一小塊衣料，卻又不肯將頭低埋進對方的頸窩。
當一個人在某種精神高度緊張的環境下生活久了之後，一旦離開那樣的環境，必然會好好發洩一場。
就好像是一直緊繃的弦突然鬆弛了下來，一瞬間所有的正面負面情緒都洶湧而來。
柳蓮二知道竹內清見肯定需要這麼一個發洩口，只是沒想到這麼簡單的幾句話就讓這個少女大哭了出來。
說到底，還是因為他。
竹內清見把他柳蓮二當做了最後希望，所以一直到她見到他為止，之前所有的哭泣和安心都只是假像，心裡最沉的石頭並沒有落下。
而終於找到他了之後又是一場誤會，這樣那樣的事情對別人而言大概都只是小事，但是積累在一起之後對竹內清見卻是更大的精神壓力。
負面的，消極的，灰色的。
所有那些不好的事情和情感都需要發洩口，而現在終於將它們隨著眼淚一起迸發，
「清見。」溫文如玉的聲音，柳蓮二只是輕輕拍了拍竹內清見的後背，卻讓懷裡的淺棕發色少女更加淚如泉湧。
不知道自己在哭些什麼，又或許其實所有的事情都讓自己難以接受。
「蓮二……父親母親去世了……」
「嗯。」
「蓮二……地和房子都被他們抵押掉了……」
「嗯。」
「蓮二……我差一點就和竹內拓人近親結婚了……」
「嗯。」
「蓮二……」
「好了清見，不要說了，以後我會陪著你的。」
不算太成熟的聲音，柳蓮二的聲線有著高中男生特有的一些低沉，但是那脫口而出的話語，卻是令人安心得徹底。
靜謐的黃昏街道，陸陸續續還會有路人投來奇怪的目光，柳蓮二只是輕輕地拍打著竹內清見的後背，並沒有再多說些什麼。
沉默的氣氛只剩下抽泣，淺棕發色的少女一個人揮霍淚水。
大哭一場過後才真正地冷靜下來，竹內清見不止一次地拒絕了柳蓮二要送她回家的好意，最終卻還是敗在了對方的強硬態度下。
不出那個棕發少年的意料，竹內清見現在居住的地方簡直無法入目。
魚目混雜的街道小巷，漏水的屋簷和髒亂的垃圾堆，被紅色油漆塗滿的牆面到處都是廣告貼紙，十幾平米的小房間連一個門鎖都生銹不堪。
「已經是極限了，現在的兼職工資最多只能租到這樣的房子。」有些苦笑地看著柳蓮二，說實話如果可以的話竹內清見並不想讓對方看見這樣的居住環境。
推開舊陋的門板，映入柳蓮二眼簾的僅僅只是一張木板床和幾摞報紙雜物，沒有多餘的東西也沒有多餘的空地，明晃地刺眼的燈泡電絲嘶嘶作響。
「清見，住過來吧。」並不是什麼疑問的口吻，柳蓮二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做出了決定。
竹內清見看了一眼柳蓮二的側臉，默不作聲。
以現在的情況來說，住到柳蓮二的家裡確實是最便利的選擇，竹內清見並不是沒有想過這個方法，只是最後都還是沒有向那個棕發少年開口。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這樣的提議由女生開口都太過於輕率，而現在當她終於解決了食宿問題，又開始有些不太想麻煩對方。
——奇怪的矛盾心理。
「算了蓮二，之前已經夠麻煩你們家了。」搖了搖頭，竹內清見拒絕道。
「房屋月租金一萬四千日元，伙食費三千日元，之前父親對你的經濟援助是每月一萬日元，那麼接下來清見每月支付七千日元，就當做在我家食宿的費用如何？」鋪墊好所有的後路，顧及到所有的情緒，柳蓮二滴水不漏地為竹內清見安排好一切，只等著對方肯定的回答。
——答應的幾率是百分十九十。
「……蓮二總是能想到最穩妥的方法呢。」面對竹內清見概念模糊的回答，棕發少年只是風輕雲淡地笑了笑，然後站在一邊靜靜等著對方收拾東西，「就沒有想過我會繼續拒絕嘛？」
「清見不會拒絕的。」毫無理由的自信滿滿，能做到這樣的大概也只有柳蓮二而已。
需要帶走的東西本來就不多，簡單的幾件換洗衣物和學習用品，甚至連一個背包都塞不滿。
竹內清見淺棕色的頭髮被稍稍紮起，帶著一些反翹的短促馬尾辮，此刻的少女才終於恢復了一些高中女生應該有的活力和俏皮。
三站電車的路程，從黃昏的夕陽到落幕的夜空。
一點點暗下的天色全部映入眼簾，莫名地，竹內清見騰升出一股事過境遷的感慨。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曾歡笑著在某一片田野，坐著看晚霞變色。
而如今儘管已經擺脫了昏暗無日的監.禁房間，卻早已沒有了那曾經的家。
她本不應該經歷這些的，她本來也可以在那個小村落一直生活到高中畢業，然後帶著父親母親一起跳出那片僻壤。
可是計畫趕不上變化，當有的人用仁慈的心資助他人念書的時候，也有人千方百計地想要從別人手中欺詐走對方僅有的資產。
憤世嫉俗的心態並不正確，可是有時候竹內清見也會不禁想到為什麼偏偏是自己遇上了這些事情。
為什麼連身邊的親人也能算計地如此徹底呢？騙取信任，簽下地契，逼死兄長，監.禁侄女……如果這些是計畫，那麼一連串下來是在太過可怕。
「清見，在想什麼？」溫和的聲音從邊上傳來，竹內清見本來有些渙散的瞳孔開始聚焦。
「……只是有時候覺得這個社會太不公平了而已。」微微沉默了片刻，竹內清見歎了口氣緩緩開口。
「別太消極了，清見，至少你還沒有失去全部的。」——父母，田地，家，甚至是自尊和道德，這些全部都已經沒有了的自己，還剩下什麼？
「你有健全的身體，堅定的意識。這些都很俗套，但是確確實實才是最重要的東西。」竹內清見看見柳蓮二的的臉上是真切的鼓勵，而不是他人裝模作樣的憐憫同情。
「哪怕再不濟，清見，你還有我。」
哪怕再不濟，竹內清見，你還有柳蓮二。
☆、B side
蓮二：
今天前桌和我說，她暑假去神奈川旅行了。
海邊的城市，帶著海風的街道，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很想瞭解一下你居住的地方。
看照片似乎是一個比北海道溫暖許多的城市，應該也比這邊繁華許多吧。
蓮二每年都會來北海道看我，但是我卻一次都沒有去過神奈川，這樣算來我真的有些愧疚啊。
你那邊是怎麼樣的呢？是不是和照片上一樣，有著比北海道更加淨藍的天空？
明明我們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著一樣的空氣，但是距離卻相隔了一千多公里，偶爾也會覺得有些遙遠。
蓮二，如果可以的話，真的好想來神奈川見你啊（笑）。
——清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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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掙扎了，竹內隆也一定死了，就是被你親手殺死的】
【不用狡辯什麼哦，因為你本來就是抱著殺人的決心的吧？】
【人都已經死了，你的罪行已經抹不去了】
——住口住口住口！竹內隆也才沒有死！我一定會證明給你看的！
絕對算不上平緩的腳步，竹內清見的神情仿佛有人在後面逼她走入深淵一樣，瘋狂的抵制和恐懼。
那個聲音一直在腦內迴旋著，擺脫不去，不斷地不斷地在重複，魔音一樣的存在。
曾經被當做噩夢般的屋子，因為無可抵禦的罪惡感而再次呈現在面前。
竹內清見顫抖著移動腳步，躲在遮蔽物後面看著竹內津奈子踩著高跟鞋快步離開。
偷偷的跟從女人的身影，醫院的消毒水氣味有些刺鼻，一路從街道到病房，竹內清見的雙腿都在抑制不住地發顫。
三樓的最里間，名牌為「竹內隆也」的病房面前站著一個白色雪紡裙的少女，扭曲的神色和蒼白的臉，靜靜地看著房內病床上的男子。
「是來看望竹內先生的嘛？先進去吧。」恰巧路過的醫生如是對著竹內清見說道。
「不用了不用了，」垂下眼簾的推辭，淺棕發色的少女頓了頓，在醫生離開之前止住顫抖問道，「那個，請問竹內隆也的病情……怎麼樣了？」
「怎麼說呢，雖然被重物敲擊到了頭部，所幸的是力道不大，沒有生命危險。但是有些輕微腦震盪，還請這位小姐不要太過傷心了。」
「……我知道了，謝謝。」
像是終於松了一口氣一般，竹內清見腦海裡的魔音終於停了下來。名為【罪惡感】的東西逐漸消散，輕微腦震盪絕對是竹內隆也自作自受的懲罰。
剛剛想要離開的少女突然聽見門鎖打開的聲音，竹內津奈子尖銳的女聲傳至耳中，「竹內清見！你這個殺人兇手！給我站住！」
【跑！快跑！被抓到就完蛋了！】
快速的跑動，耳畔能夠聽到風聲的吹動，無論是醫生驚慌失措的聲音還是竹內津奈子的高跟鞋聲都愈漸愈遠，閉上眼睛猛烈地跑動著，竹內清見此刻心裡無比懊悔著自己愚蠢的自投羅網。
直到離開醫院的瞬間，淺棕發色的少女還能夠聽到從走廊裡端傳來的雜亂聲響，破碎的玻璃，女人的尖叫，醫生的勸慰……但是這一切都被她拋在腦後。
不知道竹內津奈子究竟有沒有追上來，街道上的聲音喧雜吵鬧，可即便如此也不敢回頭看一眼。
醫院裡會有錄影的吧？自己的樣子會被拍下來的吧？資料會被送到警局的吧？
就算現在逃得了那有怎麼樣呢，傷了人就要付出代價的啊。
這些問題都不想去想，竹內清見堅信著如果對方把自己交代出去的話，他們監.禁的罪行也會暴露，就好像是雙向禁錮一樣，雙方都為了保全自己而選擇包庇對方。
北海道這塊地方已經沒有了容身之地，可是去神奈川的話路費又不夠，竹內清見眼神黯了一下，然後迅速地做出了抉擇。
——反正更加惡劣的事情都做過了，所以這麼點小罪行，也是無所謂的吧？
人來人往的十字路口，沒有人注意到那個淺棕發色的少女做了些什麼。
竹內清見走了很遠，拐進一條小巷之後才緩緩地從口袋中掏出了淺色皮夾。
「兩萬三千日元……嘛？」抽出了不屬於自己的錢財，竹內清見心有餘悸的同時還有些感歎著，明明是在做偷竊的事情，卻完全沒有了罪惡感。
這就好像是背德的事情做得多了就成了習慣，一切的一切都和當初的那個自己相差太遠。
湊足了去神奈川的車費，拿到車票的時候，竹內清見突然有些嘲諷起來。
想當初她曾經那麼地憧憬過，想像著神奈川的天，神奈川的海，柳蓮二所居住的那座城市對她而言是那麼地富有吸引力。
而現在卻全然沒有了當初的那份期待，救命稻草一樣地抓住柳蓮二這線希望，憧憬的心情開始有些瘋狂且偏激。
一路上的風景呼嘯而過，北海道的田野從新幹線的視窗看去並沒有實際上那麼廣闊。
竹內清見一塊一塊地數著田地，井字形的土地割劃出一道道土褐色的管道。
驀然間，眼淚卒不妨地掉了下來，筆直站著的少女沒有用手抹去不斷滴落的淚珠，從旁人的角度看上去，就像是點了眼藥水般的生理淚水。
大概是觸景生情一樣的情感，原本不太多的眼淚開始洶湧而下，望著窗外的目光收回，低頭之後淚水便不再順著淚痕，而是直接滴落在新幹線的車廂底部。
一顫一顫的肩膀上下伏動，竹內清見抓著扶杆的手因為過於用力而顯得青白，有些哽咽的哭聲在安靜的車廂裡傳開，有好心的婦人上前安慰，卻一一被竹內清見搖頭拒絕。
在他人眼裡意義不明的哭泣，竹內清見在宣洩著什麼，或許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買完車票之後就沒有太多剩餘的錢財，竹內清見到達神奈川的時候身上已經將近一貧如洗的狀態。
按照記憶中的印象在這片陌生的土地尋找柳蓮二的住址，其實竹內清見自己都不清楚究竟那個溫文如玉的男生對自己還是否保有原來的情感，但就是第一反應想要依靠他。
那條自己書寫了六年的街道依舊存在，但是十九丁目卻已經不見蹤影。竹內清見從街道一邊開始數著，一丁目二丁目，一直到十五丁目為止的房屋都還是清清楚楚地標著號碼，而再往後便是一個遼闊的植物園，面積覆蓋了幾乎之後所有的屋子。
再次看見街道門牌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二十九丁目，就當中消失的十四個丁目去了哪裡，竹內清見並沒有找到答案。
緊了緊拳頭，淺棕發色的少女有些魯莽地叫住了路過的一個行人，那個三四十歲模樣的大叔用一種疑惑的目光看著叫住他的竹內清見，而幾步開外的少女卻是遲遲都沒有說出什麼話語。
「那……那個……」
「請問您叫住我有事嗎？」
「那個，請，請問一下，這條街中間的植物園，那個，本來的屋主呢？」
「哈？」中年男子似乎因為竹內清見的表達不清而有些糊塗，然後恍然大悟地笑了笑回答道：「你是說中間的那十四戶人家嘛？沒記錯的話大半年前就搬走了吧，好像當時政府要在這裡建造植物園，所以中間這十幾戶人家就搬遷到其他的街道上了呢。」
「是這樣啊……謝謝您了。」掩蓋不住的失落聲音，竹內清見此刻仿佛被人掐斷了最後一絲的希望，沒有任何依靠的浮萍在河面上飄蕩。
那個地址是竹內清見唯一能夠聯繫到柳蓮二的方法，兩個人八年的相識，六年的交往都是由那些信件所串聯起來，現在轉念一想的話，確實是薄弱地可以的聯繫。
手機這樣的物品竹內清見一直都沒有奢望過可以得到，所以柳蓮二自然也從未提過他的郵箱位址之類的話題。唯一能夠找到那個棕發少年的線索是立海大國中部，但是很可惜去年升學期間恰巧便是兩人失去聯繫的時候，所以就算是學校也只是知道國中罷了。
此時此刻竹內清見才真正感覺到了孤立無助，沒有了心裡可以依靠的力量，孤身一人在這個陌生的城市。
身上的錢財哪怕是省吃儉用也最多只能過一兩天，在這之前如果不找到工作的話，竹內清見連自己的生計都成問題。
住在橋洞這樣的想法不是沒有過，或者說在找到那份速食店兼職之前，她也確確實實是這麼做的。僅有的一身貼身衣物和裙裝，難以忍受的氣味和饑餓，如此不公平的人生原本可以避免的，這明明不是她應有的人生軌跡。
——真是不可原諒啊，竹內隆也那對夫婦。
「真是可憐的孩子啊，快進來快進來。」
「……」
「嘛，雖然說是破舊不堪的房屋了，但是勉強還是能夠遮風避雨的，不嫌棄的話就住下來好了。」慈祥的老奶奶是這麼對她說的，在那個魚目混雜的小陋巷裡。
「租金……我會準時交上的。」閉了閉眼，竹內清見對著那個住在她隔壁屋子的老人如是說道。
「呵呵……」老奶奶只是看著她，並沒說多說什麼，或許這大概就是現實，錢財什麼的當然是必要的，因為那個老婦人其實也只是依靠租金才能生活下去的可憐人。
辦妥轉學手續的時候是二月十三日，馬上就要進入春假，連校長的意思也是讓竹內清見高二再入學，而那個淺棕發色的少女卻是固執已見著要即日入學。
選擇立海大的高中部只是因為柳蓮二曾經在這個學校的國中部待過，能夠找到他的方法，哪怕希望渺茫也想要嘗試一下。
畢竟那個人，或許是現在唯一能夠依靠了的啊。
☆、A side
蓮二：
仔細算算的話我們也認識了很久了呢，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沒有那時候的那件事情的話，我們現在是不是還只是單純的筆友關係呢？
不會見面，不會聽見彼此的聲音，也不會有這樣小鹿亂撞的心情。
遇見蓮二之後我的生活變得寬闊了很多，神奈川的海，夏目漱石的書，從未見到過的世界向我展開，那是一個和我一直以來生活的小村莊全然不同的世界。
你寄過來的明信片我每一張都留著，富士山的雪景、大阪的寺廟……然後我才知道原來日本也是有那麼美麗的地方的。
國小五年級開始的戀愛是不是屬於早戀的範疇呢？那個時候的我們怎麼就這麼衝動地覺得對方就是正確的了呢？
這些問題不止是父母，連我自己也問過自己，但是，沒有答案。
但是我至今依舊覺得，能夠和蓮二交往真是太好了。
——清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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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美夫人，以後請多多指教了。」深深地對著柳蓮二的母親鞠了個躬，竹內清見不禁感歎著時間的飛逝。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柳蓮二一家的時候是國小五年級的那個冬天，那時候的她還只是一個見到陌生人會有些膽怯的孩子。
「好久不見了呢，清見，之前蓮二說和你失去聯繫的時候我還擔心了很久。」闔了闔眼簾，柳奈美的聲音少許壓低了一些，「你的事情蓮二和我說過，遇到這樣子的事情我也不方便說些什麼，總之不要太難過了，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我知道了，謝謝奈美夫人。」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怎麼可能做到啊。
竹內清見住下的房間是原本柳蓮二的姐姐柳千代的，似乎是前幾年出嫁了所以房間一直空著，恰巧收拾收拾給竹內清見使用。
女孩子特有的粉紅色氣息，蕾絲花邊的各種小飾品，可愛小巧的房間一直以來都只是這個淺棕發色少女的奢望。
「怎麼樣，清見？姐姐比較喜歡這種小東西，所以房間有點亂，沒關係吧？」柳蓮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竹內清見怔了怔，隨即乾澀地開口。
「沒關係，千代姐姐的房間，我很喜歡。」
為數不多的衣物，少得可憐的攜帶品，柳奈美似乎有意替竹內清見購置一些，但都被那個淺棕發色的少女拒絕了。
不比自己租房子那樣隨意，住在別人家多多少少總會有些拘束，哪怕是按照柳蓮二所說的那樣交租金，也還是會有一種寄人籬下的卑微感。
竹內清見很清楚自己的現狀，資助金、住所、甚至連愛人，柳家所給予她的，是她現在唯一剩下的所有。
——所以不能，再得寸進尺了啊。
「抱歉，請問中川美惠在嘛？」站在一年D組的門口，竹內清見問著。
「嗯，你等等。」被叫住的女生朝班級裡看了一眼，隨後對著某個方向揮了揮手，「中川桑，外找哦。」
「知道了，謝啦，小島。」從教室裡傳來的聲音清脆甜美，但是竹內清見卻怎麼都無法對之提起好感。
「誒？」見到淺棕發色少女的一瞬間，中川美惠不自覺地發出了驚訝的聲響，「為什麼竹內桑會……？」
「抱歉，中川同學，我昨天的話似乎有些說過頭了，對不起。」直直地看著對方的眼睛，竹內清見的話語明顯是在道歉，但眼神卻流露著一種莫名的冷漠疏離。
「沒事沒事，那天的事情我也有不對啦，讓竹內桑誤會我和蓮二的關係，我才是該道歉的人呢。」面前的綠發少女擺著手笑了笑，明明應該是和解了的場景，卻被竹內清見一句話再次打破。
「你和蓮二，還沒有熟到可以互稱名字的地步吧？」一瞬間，中川美惠的笑顏僵硬在臉上。
確實柳蓮二也多次和她說過關於稱謂的問題，但就這麼直白地被對方的戀人指出，總覺得有種微妙的挑釁意味。
「下次注意點比較好哦，中川同學？我覺得我這個人，從某種方面來說小氣得很呢。」最後的尾音帶著點呵笑聲，竹內清見眯著眼睛看了看中川美惠，然後一言不發地離開。
倒也不算是什麼特別大的事情，只是當一個人對他人有了成見，哪怕是再微不足道的事情都能夠被雞蛋裡挑骨頭似的說上一番。
竹內清見覺得自己現在就是這樣的情況，事實上她和中川美惠，除了情人節剛剛轉學過來的那天的誤會意外，並沒有其他任何過節。
但就是那樣的誤會，讓她在心裡一直有了那麼一個結，即使誤會解釋清楚了依舊無法釋懷。
偏見著討厭著，明明有了戀人還和別人那麼親近，真是不知檢點的女人。
…………
……
等等，不對！
為什麼自己會那麼想？只是因為對方和柳蓮二親近一些就是不知檢點嘛？
不應該是這樣的才對，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為什麼腦海裡會浮現出這種偏激的詞彙……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清見？」柳蓮二的聲音打斷了少女的思緒，「你怎麼在這裡？」
揉了揉有些混亂的腦袋，竹內清見回過神才發現自己站在柳蓮二的教室門口，「沒什麼，出教室走走而已。」
「去道歉了？」面前的少年拿著他慣用的記事本，這麼問著。
竹內清見微微愣了一下，然後沉默了下來，徑直越過柳蓮二走了過去。
沒有回答也沒有眼神交流，柳蓮二知道這個淺棕發色的少女在某些地方特別要強，所以能在這種奇怪的地方戳到她的自尊心，大概也是意料之中了。
說到底也不是什麼大事，只不過是因為偏見所以討厭，出口惡言之後被喜歡的人指出罷了。
柳蓮二確實和她說過讓她好好地和中川美惠道個歉，但是委婉的語氣在那個時候聽起來卻很是刺耳。
大概是因為之前的自尊都被踐踏無遺，所以現在的竹內清見比任何人都偏激，哪怕是一點點的擦邊球在這個少女心裡都能延展開無數的聯想。
善意的話語會被當作惡意嘲諷，普通的關心會被當作可憐同情。
打工的那家速食店意外地就在立海大附近，每次棕發少年放學參加部活的時候，少女就會收拾東西去餐飲店打工。
本來就是屬於小時工的兼職，店裡的員工大都也是高中生，仔細辨別的話有幾個似乎還是同一屆的同學。竹內清見並沒有過多地在意些什麼，對她而言的世界大概只要有柳蓮二就夠了，其他都可以不管不顧。
「你們這裡怎麼搞的？生的東西都拿出來給人吃？」三號桌的客人這麼嚷嚷著，吸引了不大的餐廳內大多數人的目光。
「抱歉先生，馬上給您換一份。」店裡最近剛走了一位廚師，高峰時期總是最容易出狀況的時候。
竹內清見心裡歎了口氣，快速地收拾著半生不熟的荷包蛋——什麼啊，有的吃就好了還挑剔這麼多，真的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的大少爺。
「喂，你是不是在嘀咕什麼啊？你們這是什麼服務態度？」
「先生您看錯了，我並沒有說什麼。」
「切，算了算了，把東西退了我不要了，看見生的就倒胃口。」
「抱歉先生，本店……」
「囉嗦什麼！你們自己弄了生的東西端上來，現在還怪到我頭上？」
「並沒有這個意思，只是抱歉，本店不接受退餐。」
「我就是要退怎麼了？不懂變通的蠢女人，既然只有這幅皮相好看，不如別做服務生去做小姐怎麼樣？」
座位上的男性目光揶揄地厲害，從臉頰到胸部再到大腿，直勾勾的目光掃視著竹內清見，令人不舒服的感覺。
淺棕發色的少女眼簾輕輕闔上，最終還是在那個人大搖大擺地走出餐廳的時候說了句：「先生，慢走。」
看吧，這就是你無法反駁的現實。
想要保住在這家餐飲店的兼職，哪怕遇到再怎麼樣的事情都不可以和客人鬧翻。不僅僅是這樣，還要為那種人渣一樣的人支付桌費，原因僅僅只是這桌客人是由她點餐服務的而已。
「竟然能夠忍下來，還真是意外呢。」休息間裡，莫名的女聲從竹內清見身後傳來，轉頭看見的是一個黑髮雙馬尾的少女，「我以為竹內同學會和情人節那天一樣乾脆俐落地給客人一巴掌。」
「我還不至於傻到為了那種人丟掉飯碗，這位同學難道真的以為我只有臉是可取之處？」
「在你說這句話之前我確實是這麼認為的，小測驗全班倒數的竹內清見同學。」
意料之外的沉默，靜謐的空氣並不流通，休息室裡的氣氛隱約地微妙起來。
「沒事的話我先走了，店裡還很忙，同學你與其在這裡和我閒聊，不如快點去店裡幫忙如何？」冷漠地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後的少女，竹內清見並不打算繼續深糾下去。
打開門的一瞬間，竹內清見聽到身後傳來了有些大聲的自我介紹，意外的，直截了當。
「很高興認識你，我叫上村百合子，」身後的雙馬尾少女頓了頓，然後說道，「在情人節那天對竹內桑一見鍾情了！」
☆、B side
清：
很高興能夠和你相識，算算時間的話我們也差不多認識兩年了吧。
國小三年級的時候老師發起的筆友活動，其實我並不是太在意，或者說根本就沒有抱有收到回信的想法，所以當時收到你回信的時候，確實略微驚訝了一下。
從你的信件中也能夠瞭解到很多事情，北海道的天氣田地，你那邊的學校生活，開始到現在，我們的信件交流也不少了吧。
雖然很遺憾，但是不得不說的是，我轉學離開了原本的學校，嗯，也就是最開始讓我們有接觸契機的那所學校。因為父親工作的原因所以不得不舉家搬到神奈川，和最好的朋友沒有好好道別就分開了，現在想想其實還是有些後悔的。
十二月的天氣在神奈川已經算是挺冷的，但是相比起你那邊的北海道大概還是略顯遜色吧。
父親母親有在春假來北海道旅遊的想法，如果付諸於實踐的話可能我們之後的話題會更加多一些也說不定？
那麼差不多就這樣了吧，期待你的回信。
——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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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小五年級的這次搬家柳蓮二知道是不可避免的因素，但是儘管如此還是會有些遺憾，無法和最好的朋友一起打雙打，這樣的是事情在大人眼中或許只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的事情，並不用過多去在意，但是對一個孩子來說，卻是要下足夠大的努力才能夠做出的決定。
老實說搬家留下的影響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完全泯滅，柳蓮二從搬家到現在也已經過了好幾個月，但依舊還是懷念著和乾貞治一起雙打的日子。不算太大的執念，但偶爾的偶爾還是會有些落寞。
關於這點柳夫婦並不是沒有察覺，所以才會打算在春假的時候帶兒子去北海道旅遊放鬆一下。
和信件所說的一樣，柳夫婦，姐姐柳千代，再加上柳蓮二，四個人在春假過半的時候上了前往北海道的飛機。
「這麼說起來的話，鶴田資助的那個孩子也是在北海道吧？」在飛機上，母親柳奈美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轉頭對著自己丈夫如此說道。
「嗯，比我們要去的札幌還要再遠一點的農村那邊，滑雪的時候大概會路過那邊吧。」略微回憶了一下那孩子的家庭住址，柳鶴田做出回答。
「要去看看她嘛？聽說是很乖巧的女孩子。」
「還是不要了，會讓清見那孩子有種我們施捨她的感覺吧？」
「也是。」抿嘴笑笑，母親柳奈美有些遺憾，「明明就把她當做另一個女兒啊，真想見見清見呢。」
似乎是抓到了什麼關鍵字，柳蓮二拉了拉姐姐柳千代，「清見？」
「是爸爸資助的一個在北海道的女孩子，因為家境貧困所以……」聳了聳肩，柳千代覺得接下來的不用她說，柳蓮二自己也能夠理解了。
那個時候的少年，只是單純地以為這個名為【清見】的少女，和自己的筆友【清】在某些地方有點小相似罷了。
從飛機上下來，入住的旅館是和風味道濃郁的溫泉旅店。冰天雪地裡的溫泉冒著嫋嫋的白氣，四處走動著的人們穿著素色浴衣，有說有笑的感覺。
柳蓮二突然就回想起在清最近一次回復的回信，裡面寫著她所居住的小村莊唯一能夠和外界有接觸的，就是距離百米開外的一條滑雪走道。
儘管是這樣子，但是那邊實在略顯偏僻，所以能夠一直滑到村莊那邊的人們少之又少，大概也就一些滑雪愛好者有毅力在走道上滑行這麼遠吧。
「怎麼了，蓮二？」
「沒什麼，想到一些事情罷了。」
「才幾歲啊你，就喜歡裝深沉了。」
「沒有裝深沉啊姐姐，所以說，別揉我頭髮了！」
把柳蓮二的話語權當是孩子氣的表現，柳千代並沒有過多地在意，隨手揉了揉自家弟弟的棕色短髮，然後好笑地看著比自己矮上一些的男孩子無奈地拿開自己的手。
第一個晚上就這麼入住了下來，北海道冬季的嚴寒在旅店的暖氣設施下並沒有對柳蓮二造成太大的地區不適，而那個晚上不斷飄落的雪也為道路和滑雪場覆蓋上了更深厚的一層棉絮。
有時候總是怕什麼來什麼，中午租借完滑雪設備的時候旅店老將剛剛叮囑過說不要往太偏僻的山路上走，以防發生什麼意外導致無法回來，而現在一家四口就面臨了這樣子的問題。
最開始只是因為滑雪場的平地上人太多了，所以想找一個略微清淨點的地方而已，而當滑上山路之後卻因為清冷的景色和好奇心不斷地不斷地繼續前進。
這過程中柳蓮二的母親並不是沒有阻止過，但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最後還是沿著滑雪走道往山路前進了。
當四個人意識到已經滑到走道盡頭的時候，已經差不多是傍晚時分了，帶著一些橘色的夕陽透過山林照在雪上，回頭的路因為樹木的落影而顯得有些暗色。
想著趁太陽完全落山之前回到賓館，而越是急躁就越是容易出事故。過來的滑雪印跡已經被掩埋，而因為昨天的一夜落雪，滑雪走道的標識也有點若隱若現地被覆蓋。
樹影越拉越長，漸漸地全部遮住了夕陽的橘色，看不到道路的同時柳蓮二的父親也不得不承認，他們在山路上迷路了。
或許花一點時間就可以找到回去的道路，但是下坡總是伴隨著各種各樣的危險，再加上柳蓮二和柳千代還小，晝夜的溫差對於兩個孩子而言實在有些難以承受。
「鶴田，現在怎麼辦？」
「果然還是回去吧？不然乾等在這邊也無濟於事啊。」看著自家弟弟似乎已經有些寒意，柳千代略微緊張了起來。
「……回頭，我們回去走道盡頭那邊。」似乎猶豫了一會，柳鶴田說出這句話之前沉默了幾秒。
「鶴田？」
「清見家的那個村子在那附近，與其摸黑走下坡路，還是去清見家暫住一晚吧。」
不算是最好的主意，倒不如說是走投無路的最下策。
這個決定對竹內清見一家來說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在那個偏僻落後的村莊突然來訪了一群陌生人，而且還是竹內清見學費的經濟來源，想也知道等他們離開後竹內一家的風評。
柳鶴田之前並不太願意去見那個自己資助了幾年的女孩子的原因就在於此，而現在卻迫於外力不得不這麼做。
帶著一些暗色的雪地，滑雪走道的盡頭再往裡面走一點，在白天並不太明顯的村莊因為晚上的燈火光芒而隱隱綽綽地為人所見。
有點類似於幾十年前的樣子，已經被人所遺忘淘汰的煙囪裡有灰色的煙霧嫋嫋升起。十幾個小茅屋稀稀拉拉地坐落在銀白色的世界，周圍一圈是明顯被雪所覆蓋住的田地，方正清晰，管道分明。
「在這種深山裡面還會有村莊，真是不可思議呢。」柳千代看著眼前的場景，有些感歎著。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比較落後啊，經濟貧困，人煙罕至。」柳鶴田這麼說著，眼神裡似乎有些莫名的哀憂。明明外界是這麼先進的社會，而這邊卻如同和世界斷層了一樣停留在過去的時代。
「那補助金是怎麼送到那個女孩子家裡的？」仔細思索了一下，柳蓮二不解地提問。
「是送到我們之前入住的旅店那邊，有一個類似于慈善機構的地方，好像是叫做向日葵之屋，然後清見的父親再過去取。」柳鶴田像是回憶著在回答，而另一邊柳蓮二則是好像聽到了什麼奇怪的詞彙，突然就怔愣了一下。
向日葵之屋。
這並不是柳蓮二第一次聽見這個詞彙，倒不如說是他近幾年熟到不能再熟的一個地方了。
北海道的札幌，地圖上不起眼的一個小點，那邊的二十丁目是一個叫做向日葵之屋的地方。這五個字在他近幾年裡越來越頻繁地出現，究其原因只是因為筆名為清的那個女孩子的收件地址和它同名。
應該不是同一個地方吧。
國小五年級的柳蓮二這麼想著，總覺得世界不至於小到如此程度，自己父親經濟援助的物件竟然是他聯繫兩年多的筆友。
而事實上六人定律①哪怕是縮小了人數的情況下還是可能存在的，就像現在。
「柳先生？」開門的人是竹內清見的父親，看見來人的時候顯然有些難以置信，驚愕的表情和語氣彰顯在臉上，一覽無遺。
「這麼晚打擾真的很抱歉，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在竹內先生這邊借住一晚？我和妻子孩子在這邊的滑雪走道迷路了，晚上不太適合瞎闖，所以考慮到安全因素決定過來借宿，方便嗎？」
說是詢問，但事實的情況根本容不得對方拒絕，冰天雪地的夜晚，迷路的四個人，更何況還是有恩于自身的恩人。
「當然可以，如果柳先生不嫌棄地方小的話。」一邊領著四個人進屋的竹內失也口中說的，並不是什麼含蓄客套的說辭，而是真真正正的實話。
——不算太大的主屋和一間應該是臥室的房間，就連竹內清見所居住的房間似乎都是用木板隔出來的隔間。屋頂上的稻草因為厚實的積雪而層層疊疊，可以想像沒有積雪的時候這件屋子是如何地漏風。
看吧，這就是現實了。
並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和我們想像的一樣，自己的生活條件不代表所有，哪怕就算是同在一個國家也不代表著這就是所有人的現狀。
北海道和神奈川都不算是特別窮苦的地方，而竹內清見和柳蓮二生活的家庭卻是確確實實地有著天壤之別。
「清見，快出來，資助你繼續上國小的柳先生一家今天在這裡借宿，出來打個招呼。」隨著竹內失也的叫喚，從隔間裡走出來的是一個長相出眾的女孩子。
——那是柳蓮二和竹內清見認識兩年以來，第一次見面。
☆、A side
蓮二：
到現在其實都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蓮二的時候，那個冬天意外地讓人印象深刻。
最開始還是帶著莫名的膽怯和不安，毫不相識的人給予資助，然後又沒有預兆地突然出現，儘管表面上什麼都沒有顯露出現，但確確實實是不安著的。
這麼說起來後來的事情也足夠讓人意外了，六人定律的存在有時候意外地讓人驚訝，我很慶倖最後我們沒有相互錯過。
有時候也會想，像蓮二身邊應該會有很多比我更加優秀的女生存在，為什麼偏偏選中了我之後就沒有再次放手呢，但是這樣子的問題就算是問你大概也不會有什麼明確的回答。
神奈川和北海道的距離太遠，如果可以的話我很希望能夠一直待在蓮二的身邊，小女生特有的任性和粘人，偶爾像你撒嬌一下的話會不會覺得我其實比你想像中的要女孩子氣些呢？
上次你說你的社團獲得了全國大賽的冠軍，恭喜你。
如果可以的話，蓮二介意把相片寄給我看一下嘛？實在是很好奇，今年的你是不是和去年一樣還是那麼冷靜睿智的模樣啊。
——清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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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村百合子？」似乎是聽見什麼奇怪的話語，柳蓮二停下手中的事情看著坐在自己身側的少女。
「嗯，是兼職那邊的同事，意外的是一個直率的女生。」竹內清見這麼說著，然後加了一句，「雖然太過於直白的話有時候聽起來讓人覺得刻薄就是了。」
「就這點而言清見沒資格說任何人呢。」揉了揉竹內清見淺棕色的頭髮，原本及肩的長度因為參差不齊和發尾枯損而硬是被柳奈美夫人修剪成了短髮。
「嘖，別扯開話題啊，你剛剛想說上村百合子什麼？」
「沒什麼，應該算是私事的範疇了，清見不知道也沒關係。」
「吊人胃口。」
「嘛。」
其實柳蓮二在聽見上村百合子這個名字的時候，第一反應是真田弦一郎——他們的副部長。
倒也不是說兩個人有什麼必要的聯繫，只是一些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讓他越是瞭解他們之間的情況就越是覺得無法插足。
如果就此除去上村百合子的家庭背景和關於真田弦一郎的一些過去的話，那個時常紮著雙馬尾的女生可以說是性格直爽成績優異簡直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那麼，上村桑對你說什麼了？」
「說她對我一見鍾情了。」
「咳咳？！」一瞬間柳蓮二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話，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蓮二你的反應激烈過頭了吧？」
「倒不如說是上村桑的話太勁爆了。」略微扶額，雖然一直以來都知道上村百合子是直話直說的類型，但沒想到這次更是……
「直率一點不好嗎？像那種什麼都藏著掩著最後還要在背地裡捅你一刀的人才最可怕吧。」意有所指的話語，竹內清見一直都沒有忘記那件事情，偏激嘲諷的性格言行柳蓮二也無法多說什麼。
合上了正在閱讀的書本，棕發少年側了一下身子，從背後抱住了坐在自己身邊的少女。
突如其來的擁抱有些措不及防，柳蓮二和竹內清見相識了這麼久甚至已經交往六年，像這樣子的擁抱次數都只是屈指可數。
「不會再發生了。」少年的頭抵在少女的頸窩處，溫潤的聲線如流水汩汩入耳，「像是這樣我就在你身後的話，清見就不會再在背地裡被人傷害了。」
清楚明白自己所說的背地裡和對方意指的背後並不是同一個概念，儘管如此竹內清見卻依舊任由那個人把概念偷換然後安撫自己。
想要依靠，想要被重視，想要自己成為這個人的唯一，無法代替。
說到底竹內清見還是一個高中生罷了，無論經歷了什麼事情都還處於青春期的年齡，哪怕在思想上比別人成熟，在某些地方比別人更加看得開想得透徹，卻終究還是敵不過自己喜歡的人的一句話。
事實上寒假的來臨比淺棕發色的少女所預期地更快，還沒等所有的事情都塵埃落定安排就緒，學校那邊就已經匆匆發下了期末考試的通知單。
沒有高一的知識內容，沒有太過於扎實的國中基礎，竹內清見最後所得的成績雖然還沒有到慘不忍睹的地步，但也確實有些拿不出手。
「竟然不用補考，清見子的學習能力真是讓人意外呢。」明明之前幾次的小測驗還是班級倒數的說。
「比起這個上村你竟然掉出了年段前三才讓我更加意外？」一邊收拾著三號餐桌客人的餐盤，竹內清見對著站在門口無所事事的雙馬尾少女如此說道。
「你聽柳君說的？」微微側了側頭，在上村百合子的印象中能夠給竹內清見情報的人，似乎只有那個被成為軍師的人。
「就算蓮二不說，一直穩坐年段前三的上村百合子被網球部經理兼仁王雅治的女友中川美惠擠下位這樣的事情也足夠別人嚼一段時間的舌根了吧。」而事實上，她也確實是從別人的閒言碎語那邊聽到這個消息的。
「拼命過頭了吧？有什麼必須要名列前茅的理由嘛？」只是覺得眼前的少女似乎家境並不太好，為了生計和成績兩頭忙活簡直要把自己逼垮，所以隨口問了問而已，沒想到話一出口，上村百合子就突然沉默了起來。
「大概只是，我在自欺欺人而已。」冗長的沉默過後，是少女有些無奈的聲音，沒頭沒尾的一句話，竹內清見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繼續問下去，「清見子真幸運呢，柳君這麼喜歡你。」
「那是因為我除了他已經一無所有了。」沒有在意對方對自己又是【清見子】這樣奇怪的稱呼，竹內清見的回答看起來像是一個深度沉溺愛情的少女但事實上只是不能再過直白的現實。
一個寒假就這麼不明不白地過去，期間竹內清見能夠唯一接觸到的除了柳蓮二以外的同學，大概就只有和自己在同一個地方兼職的上村百合子了吧。
柳蓮二也曾經想讓自己的戀人融入進網球部這個圈子，但是按照竹內清見略顯偏激的性格，怕是沒和中川美惠吵起來就很好了，更不要說讓她和其融洽相處。
和上村百合子的來往算是意料之外，但如果就此能夠幫助竹內清見改正一些負面的看法的話，柳蓮二並不在意那個雙馬尾少女和真田弦一郎之間糾結有過什麼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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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是什麼特別晴朗的天氣，說到底會在這種上下班高峰的時間段出來也完全是因為店長的吩咐。
有些必要的食材和輔料用完了所以需要採購，而今天上班的人又恰好是竹內清見和上村百合子，僅此而已，
如果說在電車上這樣子的情況還不算特別明顯的話，現在在公車上這種感覺簡直到達了臨界點。上村百合子不斷地皺著眉頭，神情之間的厭惡不言而喻。
而讓這個雙馬尾少女如此不快的原因，僅僅只是因為坐在前方的兩個成年男性。
——說話大聲，充滿了鄉土氣息的兩個男人。
「好討厭啊清見子，這兩個人就不知道在公共場合小聲一些嘛？」用手肘戳了戳坐在自己身邊的少女，上村百合子話語裡的不滿顯而易見。
「個人習慣問題吧，上村你對別人的事情管得也太寬了。」一如既往的帶刺話語，對於竹內清見話中的刺兒，雙馬尾少女甚至已經可以做到直接無視。
「可是他們打擾到我了啊，真是的，不是城市人果然就沒有一點公共意識，以為哪裡都是他們的小村莊啊？」
「連我一起說進去了呢，上村你。」明明是對著上村百合子說的話，竹內清見此刻的目光卻是望著窗外的車景，「我也只是北海道一個小村莊出生的啊，自然比不過你們大城市裡的人。」
「在來到這裡之前我也不知道原來有些場合是不可以大聲說話的，因為對我而言如果說話不大聲些的話，在田畝另一端的父親根本就聽不見我說什麼。」
「我不知道原來便當的菜色可以這麼多，因為對我而言只要填的飽肚子就足夠了，所以母親的紫菜包飯是我飯盒裡唯一出現的食物。」
「衣服要論牌子，洗臉還要用護膚品，很多事情都是聞所未聞的，所以不要對別人要求太高，上村，他們會有這些行為的原因不是出於不禮貌，而是沒有人告訴他們應該怎麼做，正確的方式是什麼。」
竹內清見知道自己有些說的過頭，有的比喻或許用的並不恰當，但是就事實而言，其實沒有人喜歡被他人這麼在背後說閒話。
在城市人眼中的那些不禮貌的，惹人厭煩的農村來的人，或許是那個村莊引以為豪的存在，因為那或許是他們那個小村子裡唯一一個跳出窮鄉僻壤的人。
在說別人之前請反思一下你自己，不要拿你的標準來衡量其他人，因為這從一開始就是不公平的啊。
「抱歉，清見子……」上村百合子的話還沒說完，就沒竹內清見打斷。
「看吧。」淺棕發色的少女用手指了指前方，而原來正在大聲說話的兩個男性，此刻正站起身在給一對年邁的老夫婦讓座。
四周多得是年輕的青年人，白領和學生很多人都坐到了座位，但是所有人都對這兩個年邁的老人熟視無睹。相反原本讓上村百合子皺眉不止的兩個男性，做出了應該做的也是正確的行為。
不是說人生來就低人一等或者是怎麼樣的，在你因為某件事情說別人的時候，或許應該想一下自己是不是也曾經犯過類似的錯誤呢？
竹內清見曾經因為生長在北海道的那個小村莊裡而被不少人所嘲諷，四處宣揚。
說實話那個時候的少女真的不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裡，而直到現在才意識到，或許不是自己錯在了哪裡，而是太多的生活習慣無法和他人磨合，才會造成那些不斷被嘲笑諷刺的局面吧？
☆、B side
柳：
對於你因為轉學而要和摯友分開的事情我表示遺憾，但是很可惜也許我無法體會到你的心情。
不知道為什麼我似乎總和班級裡的同學無法融洽相處，就算經過一年時間好不容易相互瞭解了些，也會因為再一次的分班而失去聯繫。
大概是因為我家住的比較偏僻的原因，上學放學一直都沒有和他人一起走過，邀請同學回家作客這樣的事情更是天方夜譚。
所以一直到現在，我在班級裡都沒有什麼特別說得上話的友人。
今年的北海道似乎特別地冷，所以如果真的打算來這邊旅遊的話，請務必做好保暖措施。
雖然很想向柳推薦一些北海道值得一去的地方，但是很遺憾我並去過那些眾所周知的景點。
就我居住的村莊這邊而言的話，算是札幌比較邊緣的一塊地方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不過城市和山路交界處那邊有一家挺不錯的旅店，提供滑雪場和滑雪走道讓遊客體驗北海道的冬季，其中有一條通往山路的滑雪走道，走道盡頭和我居住的村莊離得很近呢。
偶爾還會在冬天看見有滑雪者路過，但是畢竟太偏僻，所以次數很少就是了。
——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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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內清見的長相很出眾，這一點只要是見過這個女孩的人都無法否認。
有些稚嫩的臉還未完全長開，但從中也不難看出精緻的眉目和小巧的櫻唇，半長不長的淺棕髮絲披散下來，給人的第一反應便是大和撫子式的和式美人。
「柳先生日安，柳夫人日安。」典型的九十度鞠躬，女孩低頭的時候鬢角的髮絲往下滑落，然後被她用手攏到了耳後。
柳蓮二注意到竹內清見的手佈滿繭子和細小的擦傷裂痕，和那個人的相貌幾乎對不上號。
人的第一反應總是會把美好的事物相互串聯，所以在柳蓮二的潛意識裡也覺得竹內清見的雙手應該如同大小姐一樣白皙光滑，而不是事實上那樣粗糙。
大概是注意到了棕發男孩的目光，竹內清見有些不安地往自己父親那邊挪了挪腳步。
第一次和完全陌生的人相見，而且這些人還有恩於自己，說實話竹內清見在打完招呼之後就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要怎麼做了。
竹內失也那邊似乎打算將家中唯一的一張雙人床讓出來給柳夫婦睡，然後讓柳蓮二和柳千代睡在竹內清見的床鋪上，自己和妻子女兒隨便在草垛上將就一晚就好。
事實上竹內清見並不喜歡父親這樣子有些刻意討好的模樣，但是對方是自己的恩人所以也無法多說些什麼。
幸好這個提議被柳鶴田婉言拒絕了，表示明明是自己借宿卻還讓主人委屈實在不好意思。最終商定下來的結果是柳蓮二一家四口睡雙人床，竹內一家三口在竹內清見的床鋪上擠一擠。
「真的是大美人呢，竹內清見。」等到那個淺棕發色的女孩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後，柳千代不禁感歎了起來。
「是啊，姐姐如果有竹內桑的一半就好了。」
「啊啦，有爸爸媽媽這樣的基因，我自認也長的不算難看吧？」
「可是沒人表白追求，明明已經國三了。」
「國三而已啊。」
「國三的時候父親母親都已經訂婚了。」
「難道蓮二打算一滿十八歲就結婚？」
「誰知道呢。」這麼說著的時候，柳蓮二並不知道自己最後確確實實和竹內清見一到年紀就結婚了。
竹內一家的晚飯很簡陋，雖然對竹內失也而言已經是將家裡最好的食物拿出來招待了，但是除了小盤的醬汁醃肉以外，就只剩下烤紅薯炒青菜之類的農作物。
柳蓮二一家自然是不可能知道那些醬汁醃肉是竹內清見期待了很久的新年除夕之夜的大餐，就連紅薯青菜也是在販賣之前挑了最好的打算留作年菜。
父親會拿出這麼珍貴的食物來招待柳家四口的原因竹內清見並不是不知道，但是總覺得還是很不捨得。
人心有時候大概就是這樣子自私的，心裡很清楚自己應該怎麼做，可是一旦這麼做了之後又會無比後悔。
如果再自私一點就好了，如果父親再少拿一點出來就好了。
竹內清見心裡這麼自私地想著，看著柳千代三口兩口就把醃肉吃完覺得心疼無比。
「怎麼不動？清見胃口不好嗎？」看見竹內清見微咬下唇，父親竹內失也問道。
輕輕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淺棕發色的女孩拿起碗筷開始進餐。
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國小五年級的孩子，縱然知道面前的人對自己有著天大的恩情，卻還是會拘泥於一些小小的利益。
目睹了竹內清見全部的表情變化，柳蓮二看了看自己手邊的一小盤醬汁醃肉，然後默默地推到了那個淺棕發色女孩的手邊。
大概是覺得自己那些自私的想法被人看穿了，竹內清見一瞬間像炸了毛一樣死瞪著柳蓮二。
「你吃吧，我口味比較清淡，不太吃醃制類的食物。」
「……不用了，我自己有。」
「反正我也不吃，別浪費了。」
「……謝謝。」
不知道那個棕色頭髮的男孩在想些什麼，但是既然這麼推讓給她，竹內清見自認也沒有什麼定力去拒絕那份肉食。
飯桌上的事情很快被竹內清見拋在腦後，等到再次看見柳蓮二身影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柳夫婦和竹內清見的父母在外面不知道談論些什麼，柳千代則是一個人玩著手機裡那些無聊的消遣遊戲。
柳蓮二一個人待在這間屋子裡顯得有些無所事事，左右思索無果最終決定去找竹內清見借幾本書閱讀。
推開那扇半掩的木門的時候，竹內清見正伏在桌子上寫著什麼。
柳蓮二輕咳了幾聲表示自己的存在，然後看見那個淺棕發色的女孩回眸——真的是無論看幾次，都無法挑剔出任何缺點的精緻外表。
「抱歉打擾了，請問有什麼書可以借閱一下嘛？」止步在房間門口，柳蓮二禮貌地問著。
「只有教材課本，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老老實實地拿起桌角的幾本，竹內清見輕輕歪頭的動作顯得煞是可愛。
「咳，沒事。」假裝用咳嗽來掩飾自己因眼前人的一個小動作而臉紅，柳蓮二向前走了幾步，伸手接過竹內清見遞來的教材。
淺棕發色女孩的桌子並不像他姐姐那樣，四處擺滿了粉色的裝飾和可愛的小掛件，乾乾淨淨的書桌上只有基本教材和一些原子筆。
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女孩手邊貼了郵票的信封才特別顯眼，並沒有寫明寄信人和收件人，似乎只是剛剛打算動筆所以先貼了郵票的樣子。
柳蓮二正準備拿著書離開，就聽見竹內清見略顯清冽的聲音，「不介意的話，坐在這裡看也可以。」
似乎沒有明白女孩的意思，柳蓮二動作怔愣了一下，然後有些意義不明地看著竹內清見。
「外面，聊天聲，很吵吧？」指了指門外，淺棕發色的女孩如是說道。
終於明白了竹內清見話語裡的深意，柳蓮二輕輕地勾了勾唇角，「謝謝。」
竹內清見的筆記做得很認真，方方正正的字體標注在課文旁邊，而且也會有一些自己見解的小批註。
柳蓮二一頁頁翻下去，突然就覺得這樣的字體自己在哪裡也見到過。
一旦產生了這樣的想法就越來越覺得可能，停止不了的念頭開始把所有串聯起來。
同樣都是在北海道，住的偏僻而且附近又有滑雪走道。
名為向日葵之屋的慈善機構，每次寄信收信的位址都是這個地方。
而且，如果她也正好和自己一樣是用名字做筆名的話，【清】字確實也在竹內清見名字裡出現了。
柳蓮二，那個和你互信了兩年的筆友，搞不好就在你面前啊。
像是為了證實什麼，棕發男孩突然放下課本，抬起頭對伏案寫字的人問道，「竹內桑，在寫什麼呢？」
「寫信，給筆友的。」竹內清見給的回答很簡潔。
「你介意，告訴我是誰嘛嗎？」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覺，柳蓮二覺得如果直接坦白了當的話，萬一弄錯了就太過尷尬。
「柳君很喜歡八卦別人的**嗎？」略顯刺意的反問，想也知道無論是誰被問及**都不會高興。
正當柳蓮二打算放棄進一步的試探，就聽見了竹內清見有點像是歎氣的話語。
「柳。」
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柳蓮二下意識以為對方是在叫自己，「怎麼了？」
「我是說，筆友的名字，叫柳。」還來不及等柳蓮二說什麼，竹內清見自顧自繼續說了下去，「不要說什麼好巧啊正好和你一個姓之類的話，我當初就是因為柳這個筆名和資助我的柳家正好重名，所以才特地拿了這封的。」
「這樣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柳蓮二一下子有些啞口無言。
「恩。」
房間裡的空氣突然靜謐了起來，竹內清見繼續提筆寫信，而另一邊柳蓮二則開始有些不安定。
說實話柳蓮二剛才只是突然覺得竹內清見可能就是【清】本人而已，並沒有進一步思考下面的事情。
而當面前的人直接了當地把事實攤在他面前時，他突然又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
現在該怎麼樣？如實地告訴她自己就是那個【柳】嘛？
那種明明人就在她面前，她卻在紙上寫著想對他說的話的感覺，真的是微妙得可以。
踟躕了片刻，柳蓮二最終還是開了口——
「如果我說，我就是那個柳呢？」
☆、A side
清：
距離我們那次見面的話，差不多也過了兩三個月了吧？
說實話最開始並沒有想到竹內清見會和清是同一個人，雖然隱隱也覺得有些地方相似，但是真的確認下來之後，還是會忍不住覺得世界真小啊。
有時候也會想，那個時候要是沒來北海道，沒有來札幌，又或者是在趕在天黑之前及時回去旅店的話，是不是就一直見不到清了呢？
像是這樣子的想法反復浮現過很多次，但是很慶倖最後還是遇見你了。
如果我說交往的話，你會同意嗎？
——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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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寒假的話就是新的一學年了，升入高二後的新排班表被貼在了公告欄上，四月一日——開學的第一天，那邊總是擠滿了人。
竹內清見自認168的身高在女生堆中並不算太矮，但是和一群急著想要看排班表的人相互擁擠的話確實也有些吃力。
目光不斷地在一張張紙上掃視著，直到在二年E組的名單上才看到自己的名字。班級裡的大多數人都是連名字都沒見過的陌生人，這麼想著竹內清見開始搜索起柳蓮二的姓名，結果毫不意外地沒有和自己在一個班級。
——理所當然的吧，哪有這麼巧的事情。
如果說還有什麼是比較值得慶倖的話，大概就是上村百合子和自己分到一個班了吧？
那個和竹內清見從假期的兼職店裡相熟起來的女生，瞭解久了便會發現其實是一個性格直爽，口無遮攔的人。
說到底竹內清見現在的生活也不過就是那麼點細碎的小事所組成。
每天和柳蓮二一起上學，然後他去晨練她去教室自習；中午和上村百合子拼一拼課桌，然後吃著柳奈美夫人做的便當。
放學之後再和那個黑色雙馬尾的少女一起去兼職店打工，直到晚上八點柳蓮二來接她。
說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當初竹內清見答應柳蓮二住進柳家的時候，說好了每個月會支付7000日元的食宿費用。但是柳鶴田和柳奈美卻總變著法子把竹內清見每個月放在信封裡的紙幣還給少女。
第一個月是借著冬末初春要保暖的藉口買了很多衣物給她。
第二個月是借著聯絡不方便的藉口買了手機給她。
第三個月，第四個月，直到現在，每次竹內清見想要墊上的食宿費都被各種各樣的藉口還了回來。
淺棕發色的少女不是不知道柳夫婦的好意，本來他們資助她念書就是出於自願，不求什麼回報。
但是家裡多了一個人住總是會增大開銷的，更何況她現在寄人籬下不算還和柳蓮二處於交往中。
柳家給她太多所以哪怕一點點也想要用自己的力量來償還，畢竟欠人家的多了，成習慣後會把對方的付出當做理所當然。
竹內清見並不想這樣，但是潛移默化這種東西實在說不清。
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想法，哪怕是再要好的朋友之間，一旦牽扯到長期的錢財問題也可能會反目成仇。
這並不是她的想法太過消極偏激，而是這個世界就是這麼灰暗。
就拿她現在工作的這家餐飲店做例子好了。
前段時間因為學業考試的各種原因，店裡很多打兼職工的學生都請了假。
店長因為臨時招不到人所以拜託了一些自己的好友來店裡幫幫忙，雖說只是一段時間，但是那個月的回憶真的並不怎麼好。
竹內清見和上村百合子說穿了都是缺錢的人，並不像其他學生一樣只是為了賺些零花錢。
對於這兩個人來說，沒有了兼職的工資就是斷絕了自己所有的經濟來源。
所以那一個月，店裡除了她們兩個之外，幾乎都是生面孔。
最初的幾天，店長的朋友還是很樂意的，畢竟朋友一場，像這樣子端端盤子洗洗碗的忙幫一下也無所謂。
但是一周之後，問題就浮現了出來。
像是記錯了餐桌號所以把食物送錯餐桌了，點單的時候不小心點錯了。
洗完的時候洗得不夠乾淨，店裡客人還在的時候卻站在旁邊兩個人聊天。
其實都只是說一下就能夠解決的問題，但是礙于朋友的那一層面子和關係，店長始終都拉不下臉擺出平時訓斥她們的表情來說教友人。
但是像是這樣子的錯誤層出不窮，原本的幫忙甚至變成了幫倒忙。
店裡不少常客有時候會和店長說笑，說新來的那些面孔有些笨手笨腳。而每當這種時候店長也只能尷尬地笑笑，然後轉頭看了看自己正在收拾餐桌的友人。
偶爾有一次竹內清見在廚房門口聽見店長的兩個友人在嚼著舌根，對話內容讓少女實在有些感歎。
「什麼店長啊，田野那傢伙根本就沒把我們當朋友。」
「就是，本來就看她一副可憐樣所以才過來幫忙的，現在反倒教訓起我們來了。」
「什麼下次點餐的時候注意點，什麼洗碗的時候多沖幾遍，她以為她是誰啊，我們又不靠她的工資吃飯。」
「現在的情況是她店裡忙不過來，來求我們幫把手的，我們好心過來的結果呢？呵呵。」
「開始的時候說的這麼好聽，什麼不好意思讓我們來做免費工，現在看看她給我們的工資也才只有店裡那兩個兼職的小姑娘那麼點啊。」
「就是，才這麼點錢她也好意思給，本來就不是圖這點錢，她給了反倒變成訓斥我們工作不認真的正當理由了。」
「田野這傢伙，我現在算是徹底認清她了。」
「下次還有什麼忙，她想也別想我再來幫她。」
帶著忿恨和不滿的話語，竹內清見大概也能猜到剛才發生了什麼。
最近店裡的客流量多了起來，高峰期的時候手忙腳亂的，店長的友人那邊更是大錯小錯不斷，給她們添了不少麻煩。
許是覺得讓兩個女生不斷地彎腰道歉，替友人收拾爛攤子不太好意思，店長才看不過去說了幾句，卻沒想到招來了背地裡這樣子的閒言碎語。
不是當初信誓旦旦地說著【她們兩個是我最好的朋友了，拜託她們一定沒問題】的嘛？
為什麼現在看來，連幾個人之間的友誼都有些岌岌可危了呢？
既然說是來幫忙的話，店長那時候說要付工錢給她們時就應該直接拒絕的啊，為什麼明明是自己接受了，現在卻反倒怪店長給得少了呢？
像這樣子一旦牽扯到了錢財的話，就連似乎曾經和店長很要好的友人，都會產生不滿。
更不要說竹內清見不過只是柳家資助的一個貧困學生罷了，沒理由無條件地提供她念書，現在還要無條件地提供她食宿。
竹內清見很怕，她怕在她所看不到聽不見的地方，有人會像店長友人她們嚼舌根那樣，說著她的事情。
明明當初只是資助學業而已，憑什麼現在連食宿都要負責呢？
柳家雖說富裕了些，但畢竟不是什麼揮金如土的人家，為什麼要在家裡白養著一個毫無關係的人呢？
不想被這麼說，不想讓別人對自己產生這樣子的想法。
所以哪怕每個月裝在信封裡的七千日元會被用各種各樣的方法還給她，她還是做著別人看來是無用功的事情。
——既然柳家那邊每次都會把錢用這種方式還給你，那清見子你下次乾脆就直接攤開了說唄，這樣反反復複有什麼意思。
——上村，攤開說其實才是最差勁的解決方案。繼續給會讓奈美夫人他們困擾，不給的話時間久了又會讓別人感覺我看上的是蓮二的家境。
——才七千日元而已啊，對我們來說可能是很多，但是對柳君的家境來說，根本不算什麼的。
——就是因為不算什麼，所以才更加不能忽略啊。
就是因為這筆錢可大可小，所以才更加難辦啊。
所以，才必須每個月及時還上啊，不然的話，等到矛盾產生就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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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見，我明天要去冰帝參加他們那邊的學園祭。」
「蓮二一個人嘛？」
「網球部的應該都會去，清見要來嘛？」
「我又不像你們，沒有公假單難道我翹課去啊。」
「呵，抱歉，是我考慮不周了呢。」柳蓮二掩嘴輕笑，不得不說，竹內清見精緻的臉配上微微撅嘴的動作，確實好看得緊。
而最初的最初，他如此倉促地問她要不要交往，外貌的因素也是占了一部分原因的。
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顏控，柳蓮二曾經以為自己不是那種會注重另一半外表的人，但事實上他也只是一個俗人。
會因為一個人的外貌心悸，會因為一個人的笑顏失神。
「蓮二在想什麼？」單手托著下巴，竹內清見伸出右手在柳蓮二眼前晃了晃。
「只是突然覺得，清見果然很漂亮罷了。」瞬間回神，棕發少年淺笑著回答。
這並不是竹內清見第一次聽到別人稱讚她的外貌，倒不如說從小到大見到她的人每一個都會因為這張臉而對她產生或好或壞的偏見。
就少女本人而言，其實她更寧可自己沒有這種容顏。
紅顏禍水，紅顏禍水。
直到現在，竹內清見都覺得，太過漂亮的女人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說不定父母的事情，就是自己招惹來的禍。
這是毫無根據的想法和猜測，但是竹內清見有時候還是忍不住會想。
如果沒有這張臉的話，是不是那個時候就不會在橋洞下被骯髒的警官盯上，是不是就不會被竹內津奈子看中從而產生讓她和竹內拓人結婚的想法。
又或者連最初的禍端都避免，她現在還可以和父母一起住在那間小茅屋裡，偶爾幫幫忙翻翻土。
「但是我不喜歡這張臉。」摸了摸自己臉頰上的皮膚，竹內清見這麼說著。
白皙的、水嫩的、吹彈可破的。
明明沒有任何保養卻好得不像話，如此招人嫉妒。
然後竹內清見突然就想到很久很久以前，因為這張臉而對她產生厭惡感的女生也不在少數。
曾經問她用什麼護膚品保養的三浦是一個。
曾經拜託她轉交情書的水瀨是一個。
毀人緣，招禍端。
☆、B side
柳：
說實話那個時候我也嚇了一跳呢，沒想到和自己通信了兩年多的筆友竟然就在眼前。
雖然當時會拿你的那封信是因為你的筆名和柳先生的姓一樣，但是竟然就是父子，真的是讓人不得不得感歎命運這種東西。
怎麼說呢，其實柳給我的印象和我想像中的相差無幾。
溫和如玉，淡雅如蓮。大概就是這樣子吧？
之前字裡行間就能看出來柳很喜歡閱讀書籍，但是竟然連教科書也能夠一本正經地問我借來看，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呢。
另外，關於你說的交往。
可以告訴我，外表原因占了百分之幾嗎？
又或者說，在我們見面之前，你有想過和一個筆友交往這種事情嗎？
——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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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說，我就是那個柳呢？」
柳蓮二的話語說出口的瞬間，竹內清見原本不斷書寫的右手頓了頓，然後握在手中的原子筆被放下。
北海道的冬天格外寒冷，哪怕是有屋子這樣的遮蔽物，不斷的冷風依舊從縫隙從吹入。
略帶冷意的房間，兩個人都沉默著。
柳蓮二坐在床沿處，看著那邊的竹內清見。
而竹內清見一言不發，死死地看著自己面前的信紙。
「國小三年級，第二學期，學校組織的筆友交友活動。」像是怕竹內清見不相信似的，柳蓮二說出了他們相識的時間和契機。
「抱歉，實在是，有點太過意外了。」歎了口氣，竹內清見轉過頭，認真仔細地盯著柳蓮二，「那麼，重新自己介紹一次，清，竹內清見，請多多指教。」
「柳，柳蓮二，請多多指教。」微微側頭，少年露出輕淡的笑容。
柳蓮二此刻的表情，定格在竹內清見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淺棕發色的女孩偶爾也會幻想一下，遠在神奈川的，和她相隔1000多公里的那個人，實際上是怎麼樣的呢？
寫得一手清秀字體的那個人，是不是人如其字一樣淡然呢？
聽她抱怨為她開導的那個人，是不是對所有人都一樣地耐心傾聽呢？
又或者，其實只是想要知道，自己在這兩年間，有沒有成為他生命裡，比較特殊的存在呢？
那天晚上，有點像是尷尬又像是無措的氣氛彌漫，兩個人在自我介紹之後都沒有了對話。
本來就不是什麼話多的人，寫信的時候能夠斟酌再三然後下筆，可是一旦面對面的話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才好了。
柳蓮二坐在床沿靜靜地開始翻書，而另一邊，竹內清見略作思考後把原來的信件收進了抽屜，然後換了一張嶄新的信紙繼續寫著。
其實就竹內清見而言，想對柳說的話有一大堆，可是如果那個柳就是柳蓮二，並且就像這樣出現在她面前的話，自己又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柳蓮二是經濟援助自己的柳鶴田先生的兒子。
柳是和自己通信了兩年一直聽著自己心聲的筆友。
當這兩個人重疊在一起的時候，竹內清見瞬間有些害怕了起來。
儘管知道那個人並不會產生這樣的想法，但還是忍不住會覺得自己從被攤牌的那刻起就比對方低了一等。
一直到該睡覺了的時間點，那間略帶寒意的房間還是依舊靜謐。
竹內清見躺在自己的床鋪上，翻來覆去還是毫無睡意。大概是被自己女兒不斷的翻滾折騰醒了，竹內失也的聲音顯得有些睡眠不足的沙啞，「怎麼了，清見，睡不著？」
「……」
「清見？」大約是察覺了自己女兒的不太對勁，竹內失也再次開口。
「如果我說，柳君，我是說柳蓮二君，就是兩年前開始一直和我通信的那個筆友的話，怎麼辦？」
那個筆友的存在，竹內失也並不是不知道。
畢竟對於竹內家的經濟情況來說，郵票的費用其實並不是那麼地便宜。而自己女兒在原本就拮据的生活狀態下還省吃儉用的目的，竹內失也不可能不過問。
並不是沒有動過勸說竹內清見放棄交筆友的念頭，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對那個孩子而言，他們居住的小村莊並不是全部。
她必須跳出這裡，跳出城鎮，跳出札幌，甚至離開北海道。
對別人而言，北海道大約是一個休閒度假的好地方，薰衣草田和溫泉，城市人的夢想。
但，這只是局部。
放眼整個北海道，像他們這樣的村莊到底有多少呢？
在這個經濟發達的時代，貧富差距落差越來越大，哪怕有人注意到了也不會去管的百人不到的村莊，死不足惜的社會犧牲品。
這大概就是現實，所以不靠自己的力量跳出去不行。
「呐，爸爸，我是不是不要和柳繼續通信了比較好？」竹內清見的聲音悶悶的，「太奇怪了啊，明明本來是能夠互訴心聲的朋友的，但是一旦套上經濟援助的這層關係的話，就全部變得不一樣了。」
「哪裡不一樣了呢？」
「低人一等，受惠對象。有種欠了他什麼的感覺，也許以後通信說話也要變得小心翼翼了。」
「清見，你想得太多了。」
實際上竹內清見並沒有多想，這些都是事實，竹內失也很清楚地知道。
但無論如何，對於一個國小五年級的孩子而言，考慮這些東西實在為之過早。
竹內清見很早熟，這一點大概是環境所逼迫的，哪怕竹內失也有意去改變也無力做到。
「清見，柳君還是那個柳君，無論在信紙上還是在現實中都沒有變化，所以不要自尋煩惱了。」父親的話總是帶著意料之外的信服力，竹內清見並沒有再多想什麼。
第二天的天氣比柳蓮二想像中得要好，明媚得到陽光灑下來，完全沒有夜裡山間的陰冷黑暗。不再受到夜裡那些不良因素的干擾，柳家回旅店的路可以說是暢通無阻。
一夜借宿的經歷對於其他三人可能並沒有什麼，最多不過就是和資助的那家人真正打了個照面，但是對於柳蓮二而言，有些東西確確實實已經變得不一樣了。
整整一周的旅行，柳蓮二對於剩下的行程都不太上心，就好像姐姐柳千代說得一樣，自從離開了竹內清見家裡，他就有點恍恍惚惚心神不定。
如果單純從見面之前的角度而言，柳蓮二一直都只是把筆名為清的那個女生當做除了乾貞治以外的另一位摯友罷了。
學校的事情，網球的事情，甚至是生活興趣之類的，柳蓮二在信紙上幾乎是和竹內清見無所不談。或許是因為缺少了現實關係的這層原因，原本和同學友人不太能夠說出的話語和煩惱，能夠在信件裡輕而易舉地寫下並且做出抱怨。
大約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所以對於竹內清見的煩惱，柳蓮二也能夠給出就他的年紀所能夠考慮到的最合適的解決方法來給予開導。
像是這樣子的關係，原本柳蓮二並沒有過想要改變的念頭。
兩個人所處的生活環境不同，相互之間的交流能夠讓彼此更加地瞭解這個世界。
但是現在似乎有那麼點不太一樣了。
想要更加地瞭解。
想要更多的接觸。
想要，把那個人獨佔。
突如其來的念頭，意外地和自己一直以來的性格格格不入。
也許這樣的感情已經沉澱了很久，而這次見面只是一次契機。柳蓮二一度認為這大概只是神經衝動的作用，所以從北海道回來後的幾個月裡，信件中的內容只是似有若無地打著一些擦邊球，並沒有直白地說出過什麼。
可越是這樣就越是無法平靜下來。
原本小小的悸動變得有些無法抑制，直到哪怕是看見竹內清見的信件裡寫到其他男性都會產生嫉妒的地步。
「蓮二，你最近心不在焉啊。」看著面前幾乎沒有動過碗筷的弟弟，柳千代有些擔心。
「嗯，稍微有點問題。」頓了頓，柳蓮二繼續開口，「姐姐，我大概喜歡竹內清見。」
聽見話語後的少女有些驚訝，張了張口，隨後冷靜下來，「蓮二，你們只見過一次吧？換個說法的話，在去北海道旅遊之前，你根本就不認識她。」
柳千代記得，在去北海道的飛機上，自己的弟弟還曾問過自己竹內清見是誰。
僅僅只是一個晚上的借宿就喜歡上了，別人怎麼樣她是不知道，但對於她弟弟那樣淡然慢熱性格的人來說，幾乎不可能。
「兩年前就認識了，只是那個時候並不知道清就是竹內清見而已。」
「清……是說那個和你通信了兩年多的筆友其實就是竹內清見？！」
「嗯。」
撫了撫額，柳千代突然覺得自己弟弟會喜歡上竹內清見，似乎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了。
「蓮二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就是借宿的那天晚上。」
「這種事情應該早點和我說啊。」
「為什麼？」
被柳蓮二的一句為什麼問地愣住，柳千代突然反應過來，無論清還是竹內清見都不是自己的什麼人，柳蓮二確實也沒有必要向自己報告彙報些什麼。
「既然喜歡的話，去追不就好了。」琥珀色的眼眸看著柳蓮二，柳千代不可否認第一眼看見竹內清見的時候，那樣精緻的容貌確實讓她怔愣住了。
「姐姐的回答意外的直接呢。」
「那樣的大美人，與其讓給別人不如柳家自產自銷啊，再者蓮二長得也這麼可愛。」
「我說了很多次了不要用可愛來形容我，姐姐。」
說到底柳千代也是沒有什麼戀愛經歷的人，柳蓮二知道哪怕告訴了她也不會得到什麼有參考意義的回答。
可是儘管這樣，他還是按照了柳千代所說的那樣，喜歡就去追了。
☆、A side
清：
我並不想對你說謊，但是實事求是的話語大概又會有些傷到你。
說話的藝術這門學問我自認學得還不錯，但是無論怎麼樣的話語被你剖析到最後大概都只剩下是與非對與錯兩個極端吧？
是的，清，被你言中了。
在見面之前我確實沒有想過自己會喜歡上一個筆友，並且想與之交往。
同樣的，外貌原因也確實占了一部分的原因，就你的問法來說的話，是百分之三十。
不算多也不算少的比重。
你看了這封信之後的心情我也大概能夠想像。
會失望吧？會難過吧？會覺得柳蓮二也不過只是如此而已的人對吧？
但是果然，還是不想對你說謊呢。
無論答案是哪一個都請給我一個回復。
答應的話我會很高興，當然清如果拒絕的話我也不會抱怨什麼，本來就是我單方面的感情，所以不會強求。
——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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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柳蓮二在的一天，對於竹內清見而言並不是特別習慣。
其實就平時而言的話，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並不算太多。只是早晨一起去學校，然後課間偶爾碰碰面罷了，午飯和放學的時候竹內清見都是和上村百合子一起的。
但是儘管這樣，本來毫無起伏的日常生活少了一個人的痕跡，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太習慣。
上村百合子把竹內清見這種行為稱為「柳蓮二依賴症」，而對此那個淺棕發色的少女並沒有過多地反駁。
是的，她確實對柳蓮二很依賴，說是依賴過頭大概也不算過分。
那個人是她的救命稻草，直到現在那個以為自己會溺死在災難海洋裡的少女都是這麼認為的。
「這下立海大終於清靜了。」夾著一口米飯，上村百合子對著坐在自己對面的竹內清見說道。
「為什麼？」
「網球部的都去冰帝參觀那邊的學園祭了啊，你家柳君昨天不是跟你說了嘛。」
「這麼說的話，沒了那些閃光生物，確實平靜了許多呢。」單手撐著下巴，竹內清見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又笑出聲，「而且還少了一個掐著嗓子說話的經理，啊啊，世界真是乾淨了不少。」
「我從來不知道清見子你這麼記仇？」
「以上村你的智商，我一直以為你能夠從我刻薄的性子裡推測出這點的。」
「柳君應該解釋過情人節那天的誤會吧？」
「不知檢點的女人活該被說閒話。」
竹內清見從來都不認為自己還是以前那個單純的農村小女孩。
同樣的她也不覺得自己現在的性格有哪裡需要改變。
刻薄，偏激，耿耿於懷。
但是卻是，比原來的軟弱無能有用多了的，硬碰硬的性格。
餐飲店那邊的兼職還在一如既往地繼續著，高峰時期絡繹不絕的顧客流量雖然讓人有些忙不過來，但是卻也保證了竹內清見的月收入。
過了晚飯的時間點之後人逐漸少了下來，淺棕發色的少女有些無所事事地站在一邊，看著上村百合子在廚房裡用多餘的材料做著什錦壽司。
「喲西，大功告成。」端出一小碟壽司卷，梳著黑色雙馬尾的少女把手中的碟子放在靠裡的桌子上，「清見子，過來吃啦。」
「這樣子假公濟私，店長那邊不會說嘛？」瞥了一眼上村百合子用來做壽司的食材，像是魚子醬之類的，確實不是像她們這樣的店員可以隨便拿來用的。
「因為要保證新鮮度，所以這一批進貨的魚子醬到今天晚上就是最後期限了，店長說有需要的話我可以拿回去自己吃喲。」
「你還真就一點都不客氣地全部打包拿走了啊……」看了一眼上村百合子手邊的打包盒，竹內清見稍作估測就能想到裡面的食材必然不僅僅只是魚子醬而已。
「既然是白送的我幹嘛不拿？」拿起一個切好的什錦壽司塞進嘴裡，雙馬尾少女的話語有些口齒不清，「故作矜持這種事情還是省省吧，對我來說錢才是最重要的。每個月的飯錢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啊，要是可以的話我倒希望頓頓能在店裡蹭飯呢。」
「那樣的話店長會直接辭退你的。」竹內清見拿了一個裹足了魚子醬的壽司塞進口中，話語間毫不留情。
「辭退了我可就再也找不到工作這麼認真的店員了哦？」
「辭退了你她大概也能找到為什麼每天都會少掉一些便宜食材的原因了。」象徵性地瞥了瞥上村百合子用來放魚子醬的打包盒，那個少女每天都會順手摸走一些食材的事情，她其實都看在眼裡。
「我不像清見子這樣有柳君這麼好的人家收留啊，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咯。」
「因為你不像我這樣淒慘到父母雙亡不是嘛？曾經的上村大小姐。」事實上上村百合子的遭遇並不比竹內清見好到哪裡去，但至少那個少女還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儘管現在可能有些破碎不堪。
「清見子還真是會挖苦別人呢。」原本元氣的少女突然就苦笑了一下，然後氣氛有點沉默了下來。
上村百合子的事情，竹內清見從柳蓮二和其他同學那邊多多少少也能夠知道一些，那個元氣十足的少女曾經也一度因為非自身原因而被人排斥排擠著，當做所有一切的發洩口。
「啊，下雨了。」打破了微妙的沉默氛圍，竹內清見百無聊賴地看著外面的雨淅淅瀝瀝地打在餐飲店的玻璃門上。
「嗚哇，真的！」一掃之前略顯陰鬱的心情，上村百合子有些誇張地叫出了聲，「完蛋了啦，我沒帶傘啊，真的是！」
「要我讓蓮二多帶一把過來嘛？」轉過頭看了一眼雙馬尾的少女，竹內清見不鹹不淡地問著。
「看這雨的架勢只能麻煩柳君了啊。」挫敗地抓了抓自己一刀平的劉海，上村百合子似乎並不太待見這場突如其來的陣雨。
「還真是羡慕清見子呢。」歎了口氣，上村百合子單手托著下巴，墨綠色的眸子定格在竹內清見的臉上。
「什麼？」對那個黑色雙馬尾少女的話語有些莫名其妙，竹內清見輕輕側頭問著。
「柳君每天都會來接你啊，像我就只能一個人。呀咧呀咧，花季少女獨自一人在黑夜中回家，真是太悲慘了。」儘管這麼說著，上村百合子的臉上卻絲毫沒有傷心的表情，反倒是一臉揶揄地盯著竹內清見。
沒有理睬雙馬尾少女的調侃，竹內清見簡單收拾了一下桌上的餐盤，走進廚房。
「清見子要幫我洗碗嘛？太好啦o(≧▽≦)o 」看著眼前故意賣萌的少女，竹內清見斂了斂眼簾。
「抱歉，上村。」手裡的洗碗工作並沒有停下，淺棕發色少女的道歉聲和她的人一樣顯得清冷。
上村百合子的動作突然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就聽見竹內清見接下來的話語。
「過去是你的禁忌詞彙的話最好早點挑明瞭和我講，你知道我說話一向諷刺刻薄的。」原本及肩的長髮被剪斷至頸側，竹內清見淺棕色的髮絲有些絲絲絡絡地滑下，然後被頭髮的主人盡數收攏在耳後，「抱歉，現在的你是上村百合子，我不會拿過去的上村大小姐說事了。」
靜謐的氣氛一瞬間籠罩在餐飲店的廚房，在這之前上村百合子從來不知道竹內清見的觀察力如此出眾。
是的，過去是她的禁忌詞，這一點哪怕過了那麼久的時間她仍然不能放開。
上村百合子不是竹內清見，人一旦受到重擊之後就會開始偏向於極端，而她大概是走向了和竹內清見相反的另外一個極端——粉飾自己的本意來遷就取悅他人。
事實上上村百合子並不想要這樣，但是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演變成了這個樣子的人了。曾經也一度想要改變過，但是慘不忍睹的結果讓她不敢再去嘗試。
她大概是屬於沒有朋友就不行的那種類型，所以把友情這種在竹內清見眼中可有可無的東西看得很重。曾經在有人把她那血淋淋的過去拿出來當笑料調侃的時候，她像發瘋了一樣抓著那個人的肩膀就是一拳。
完全不像是女孩子應該有的行為，直到現在上村百合子都覺得自己怎麼就像個爺們一樣直接一拳上去了呢，怎麼看都應該像竹內清見那樣用扇耳光的方式才比較女生吧。
然後就沒有了然後，大家都在說上村百合子是怎樣地開不起玩笑，又是怎樣把自己的朋友揍到在地的。
——上村百合子不愧是上村田一郎的女兒，貪污犯的孩子果然也不是什麼好人。
不想被人這麼說，不想讓別人把父親用作貶義詞。
不想被人用奇怪的目光注視著，不想整個集體中只有自己一個人是被孤立的。
所以——
只要差強人意地賠笑附和就好了吧？
「清見子不愧是柳君的女朋友呢，我以為我掩飾地很好才對。」苦笑了一下，上村百合子不得不承認，她的確就是一個開不起玩笑的人。小到哪怕是別人一句上村大小姐都會讓她心存芥蒂。
「過度掩飾了，你不是那種會撒嬌討好的人，剛才的行為太刻意了。」擦了擦手，竹內清見把剛剛洗完的餐盤放回原位，看著掛鐘上的時間接近八點，整了整衣物準備離開。
廚房外面突然傳來正門被打開的風鈴聲，清脆悅耳的聲響在靜謐的餐飲店響起。
「千惠，來接班了嘛？我和清見子正好準備走了呢。」這麼說著上村百合子拉開了廚房的板門。
站在店門口的人有些出乎意料，兩個運動男生收起的傘在地上劃開一灘灘水漬。
來接竹內清見下班的柳蓮二，和上村百合子曾經很喜歡現在也很喜歡的，真田弦一郎。
☆、B side
蓮二：
雖然有那麼一瞬間確實是失望過的，覺得你不過也只是以貌取人的人罷了。
但是就如你所說的那樣，百分之三十的比例，說多不多，說少也不算少。
在見面之前曾經無數次地想像過，柳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少年呢？
如今見到了，確實也和我想像中的相差無幾。
每個女孩子都希望有一個溫文爾雅的王子殿下，柳蓮二也的確當之無愧這個稱號。
第一眼看到的時候確實小小地心動過，覺得大約理想當中的王子就是這個樣子了吧。
見面之後的信件往來，你那些擦邊球的試探我並不是沒有看出來，沒有揭穿只是因為我也對你抱有好感。
女生比男生要更加感性，在見面之前我就已經隱隱地對你滋生了奇怪的情感，這次的見面也許只是一個契機。
蓮二，我們交往吧。
——清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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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件寄出去之後，柳蓮二難得地有些緊張了起來。
竹內清見的資料，說實話他收集了很多。
從國小三年級開始，許許多多的細微末節，柳蓮二都留意在心。
可儘管這樣，那個淺棕發色的人這次的回答，他卻無法預料。
收到回信的時候無可置否地松了口氣，柳蓮二很慶倖自己能夠有勇氣跨出這一步，說出這句打破他們之間隔閡的話語。
相互之間的試探和疑問並不是沒有，但是開口問出來之後，直白誠實的答案在讓人失望之後同樣會給人信心。
「心情這麼好？難道竹內清見答應和你交往了？」看著自家弟弟從收到信件之後就一直上揚著的嘴角，柳千代隨口說道。
「恩，她同意了。」坐在茶几邊的榻榻米上，柳蓮二端著手裡的味噌湯，笑得溫和，
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語，柳千代睜大了眼睛，「蓮二，你說真的？」
「沒必要騙姐姐不是嘛。」
救命！完蛋了！
父親母親，我親手把蓮二推上了早戀和遠距離戀愛這條不歸路！
此刻的柳千代，哪怕平時被灌輸了再好的教養，也無可避免地石化僵硬了。
竹內清見和柳蓮二之間的交往，除了在信件交往的時候互稱名字外，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變化。
看著和過去並沒有太大變化的話語和內容，柳蓮二覺得他們之間的愛情大抵是屬於細水長流式的，
慢慢認識，慢慢瞭解，最後相互告知心事。
水到渠成的感覺，一點一滴的生活都被對方所滲透。
哪怕兩個人沒有見過面，也沒有聽過對方的聲音，卻能夠知道他的生活，她的心情。
竹內清見不得不承認，柳蓮二真的是一個體貼入微的人。
那個棕發少年甚至會在寄信之前查好下一周北海道的天氣和溫度，然後叮囑她哪些天要多穿。
不溫不火的戀愛模式，兩邊都不是衝動熱血的人。
柳蓮二記得升入國中後，因為網球部的名氣和學生會文秘等類似的各種各樣的附加條件使得他越來越受女生追崇。
一個溫文爾雅，一個天生麗質，柳蓮二和竹內清見看上去確實是郎才女貌，但兩人之間的遠距離卻是一道跨不過去的硬傷。
不止柳夫婦，就連姐姐柳千代也不止一次擔心過竹內清見在北海道會不會對其他男性動心，柳蓮二會不會在國中見異思遷。
遠距離戀愛雖然看起來美好單純，但其中受到的挑戰和誘惑也是無法言喻的。
柳蓮二很清楚他和竹內清見之間不比仁王雅治和他的女友，兩人青梅竹馬從小到大。
那是國一的秋季，立海大的校道上栽滿了銀杏樹。
燦黃若金的銀杏樹葉隨風一片片下落，鋪滿澄黃樹葉的校道，踩上去還會有些清脆的聲響。
柳蓮二被隔壁班和他一起擔任學生會文秘的上野惠子攔在半路，黑髮少女紅著臉遞給他的情書上寫有娟秀的字跡。
「那個，柳君，我喜歡你！」
「抱歉，我有喜歡的人了。」
雖然是傷人的拒絕話語，但是柳蓮二卻幾乎是沒有停頓地說出了口。
他不喜歡曖昧不清，是非、對錯、黑白，所以事情都應該有一個明確的界限，這也是他的資料所存在的意義。
「柳君……」眼前的少女似乎是努力地忍住才沒有讓眼淚往下掉，從他開口的那瞬間她眸子裡的光彩便黯淡了下來。
「真的很抱歉，上野。」柳蓮二並不覺得上野惠子哪裡不好，反之這個少女其實從各方面來說都很出色。
學習優異，外表文靜，學生會文秘和班長的工作都做的井井有條。
柳蓮二也曾經以為自己會喜歡上像是這樣子的女生，但事實上他喜歡的人卻是一個有著出色外表的，家境貧困且總被眾人排斥的少女。
竹內清見。
那個女生的笑顏哪怕過了兩年，他依舊牢記在心。
「該抱歉的是我，柳君，給你添麻煩了。」伸手擦了擦臉上不小心滑下的淚痕，上野惠子笑得有些勉強。
她喜歡柳蓮二，說是一見鍾情也不為過。
最開始注意到他是因為成績的榜單上他在她之上一位，後來是在網球部的全國大賽上。
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地淪陷了進去，為了那個人去應聘學生會文秘。
慢慢地開始有接觸，慢慢地瞭解到那個人的細心。
還有，最最溫柔的笑顏。
「真的很喜歡柳君，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喜歡上了。為了能夠接近你也想過許多辦法，但是最後我們的關係似乎還是只能夠止步于朋友。」
「柳君不用感到內疚，擅自喜歡上你是我的事情，所以被拒絕也無可厚非。」
「比起那些喜歡著柳君但是柳君卻完全不知道她們名字的女生，我其實已經足夠幸運了。」
「謝謝你，柳君。」
柳蓮二看到上野惠子是捂住嘴巴紅著眼眶跑走的，可儘管如此卻還是無法產生抱歉之外的心情。
棕發少年也曾經問過自己，竹內清見究竟好在哪裡呢？
回答他的只有那一封封字體清秀的信件。
「喲，柳，我今天看見了哦，隔壁班有小女生跟你告白了吧？」柳蓮二走進網球場的時候，仁王雅治靠在鐵絲網上吹著口哨。
「仁王，現在是訓練時間。」看了一眼銀白發色的少年，柳蓮二往網球場外隨意一瞥，果不其然地看見了另外一位黑色長髮的少女——初涼雪。
會注意到那個毫不起眼的少女是因為仁王雅治在國一開學的時候就宣佈了主權。
不到160的身高，黑色長髮，和切原赤也一樣差勁的英語成績。
就是這樣子一個女生，卻讓仁王雅治一直掛在嘴邊。
那個銀白發色的少年是網球部正選中唯一一個有女友的。
這麼說或許不正確，因為柳蓮二確實也有，只是沒有人知曉罷了。
柳蓮二也曾經想過，如果竹內清見也在立海大的話，他們兩個的相處模式會不會如同仁王雅治和初涼雪一樣。
可是想像終歸只是想像，他比誰都清楚，竹內清見和他之間的物理距離有多遠。
交往三年，見面兩次。
連柳蓮二自己都覺得，他和竹內清見之間的愛情太過於柏拉圖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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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內清見升入的國中，在她那邊已經算是好的了。
北海道第二中學。
那個小城鎮中最優秀的一所。
少女曾經也擔心過學費的問題，國中和國小的學費落差她並不是不知道。
可儘管這樣，柳家還是接受了，就如同當初資助她上國小一樣。
柳鶴田在寄來補助金的時候附了一張紙條——清見，讀書是你唯一的出路，其他什麼都不要多想。
竹內清見看到的時候一度想要哭，最後還是咬咬牙忍了下來。
上國中的第一天，少女穿上全新的校服校裙，打上藍色的領結，在家中唯一的鏡子面前打量了很久。
「好了好了，我們家清見怎麼看都很漂亮，不要照了。」
「可是第一天上學啊，總要給同學一個好印象吧，萬一校服哪里弄髒了就不好了。」
「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清見臉上了，哪有時間看衣服啊。」
「爸爸！」竹內清見有些無奈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隨後像是喃喃自語一樣說著，「要是蓮二也能看到就好了呢。」
這是心裡話。
竹內清見的家裡沒有多餘的錢讓她能夠照相，所以像是寄張照片給柳蓮二這種事情，簡直就是奢望。
他們兩個是國小五年級剛剛開學的時候開始交往的，到現在為止的話差不多是兩年。
期間竹內清見有次開玩笑地說過快要忘記柳蓮二的相貌了，結果下一封來信時就收到了少年的一枚相片。
棕色的髮絲被剪短了，臉上的五官也有些長開，變得比當初見到他時更加俊朗端秀。
竹內清見知道柳蓮二肯定也對她的樣子印象模糊了，思量再三最終還是將國小畢業的集體照寄給了那個少年。
雖然不是單人的，但是有總比沒有好吧？
照片上的少女笑得有些僵硬，許是因為笑久了的緣故，原本的笑容有些失真。
筆直地站在偏後面的地方，竹內清見雙手垂直放在身體兩側，就像其他所有人一樣。
確實不是什麼拿得出手的照片，像是集體照證件照之類的，一般都是人們拍的最難看的。
但是思量再三，竹內清見最終還是寄了出去。
——希望她看到現在的自己。
國中的生活和國小有些微妙的差別，竹內清見並不覺得自己是性格冷淡的人，所以一開始大家相處地都還算愉快。
無論是父親竹內失也還是柳蓮二都曾經說過，竹內清見有一個缺點。
過於沒有防備心。
少女總覺得人不會無緣無故地中傷他人，所以理所當然地覺得沒有得罪任何人的自己不會被別人討厭。
但是漸漸地竹內清見發現了，儘管她和每個人都能夠聊得來，卻沒有一個最要好的。
就好像其他人都有著自己的小圈子一樣，她似乎能夠和任何一個圈子融入進去，但有些話題卻是她無論怎樣都無法插足的。
百貨商店那邊的小飾品店又有新貨了。
某某明星的寫真集超帥但是好貴。
衣服的牌子，父母的工作。
直到最後竹內清見發現，似乎除了學習方面，她再也沒有任何話題可以和別人分享了。
和誰關係都不錯，但是和誰都不是最好。
這曾經一度是竹內清見自認為的人際關係。
「聽說新入生那邊，一年E組的竹內清見超漂亮啊！」
「啊啊！我也聽說了！」
「去看看怎麼樣？」
「好啊好啊！」
「快看快看，就是那個啦！」
「嗚哇，真的長得不錯呢！」
「別說你動心了哦？你小子可是有女朋友的人！」
「哈哈哈，看看漂亮學妹又不犯法。」
像是這樣子的事情發生過不止一次，竹內清見也曾煩惱地問過柳蓮二怎麼辦。
那個少年的回答是越理他們就越起勁，所以無視就好，淺棕發色的少女也確實照做了。
但是有什麼東西開始變了，竹內清見很清楚地知道。
班上的男生越來越殷勤，班裡的女生開始漸漸地不太理睬她。
竹內清見也曾經嘗試過去搭話，但是一如既往地，女生之間的話題，她一個農村的孩子沒有一樣能夠插上嘴。
甚至還有一次，竹內清見在廁所間裡聽見同班女生對她的負面嘲諷。
「那個竹內清見，長得這麼清純，說不定骨子裡根本相反呢。」
「呵呵，身邊沒有一個女生，圍在周圍的都是一群男生，看就知道是怎麼樣的人了。」
「你別說，我上次還看見田中君跟她告白呢。」
「開玩笑吧？田中班長他？！」
「是啊是啊，然後你猜她說什麼？【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哈哈，她也真說得出口。」
「這才開學多久就有男朋友了？還真是不知羞恥啊。」
竹內清見不知道這種時候應不應該沖出去反駁。
不知道自己被討厭的原因是什麼，明明她從來沒有做過讓人生厭的事情。
或許有的人就是這樣，第一眼看某個人不順眼，然後就會對那個人的所有言行舉止都產生偏見。
竹內清見大概就是屬於這種第一眼就會讓人產生偏見的人。
相貌出色卻言行欠佳，很容易讓人覺得是草包美人，花瓶一個。
說實話，淺棕發色的少女在國小的時候已經改掉了許多城市人所厭惡的習慣，但是差距這種東西果然還是會因為生活環境而存在。
隨意地拿走別人的橡皮鉛筆借用。
在公共場合說話太過大聲。
用滿是灰塵的手觸碰他人。
像是這樣的習慣竹內清見全部都一一改正了，因為同學眼中的厭惡神情太過於強烈。
誰都不能說誰是錯的，確實在那個小村莊裡這樣的事情隨處可見，但對於城鎮裡的人而言，卻是極不禮貌的行為。
柳蓮二曾經說過，當大部分人都把某個標準當做正確來看的話，剩下的那小部分就是特立獨行的怪異體。
所以收到那封信件之後，她就決定接受現實改變自己了。
可是現在呢？為什麼就連她說實話都要被人這麼諷刺？
難道她在拒絕別人的時候，不止要說她有男朋友了，還要連對方的姓名學校地址之類的都報出來，才能讓人相信嘛？
竹內清見第一次覺得，城市這個地方，人心複雜得可怕。
☆、A side
清見：
這麼說起來的話，我們之間交往了有一年多了吧？
國小五年級的時候開始交往，一眨眼現在我們都已經升入國中了。
我這邊一切都還算順利，網球部下周開始全國大賽。
等拿到冠軍之後我會來北海道看你，希望你不要到時候忘了我的樣子認不出來啊。
單獨出門父親母親果然還是會有些擔心，所以可能千代姐姐會陪我一起來。
如果方便的話不知道能不能再在你家借宿一晚呢？（笑）
——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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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二，傘。」竹內清見伸出手，示意少年將備用傘給她。
「清見，我都說了我今天去冰帝參加學院祭了吧，哪裡來的備用傘。」有些無奈地看著眼前的少女，柳蓮二用著肯定句說道，「我剛剛發短信和你說過的，你肯定又沒看手機。」
「那上村她怎麼辦？」微微皺了皺眉，外面的雨雖說不大，但上村百合子的家卻也不近。
「沒關係，過條街就有便利店了，我去那邊買把傘就可以。」搶先開了口，黑色雙馬尾的少女有些慌亂地低頭離開。
夜幕裡的少女，細細密密的雨滴打在她的身上。
竹內清見其實很清楚，那個和她一樣能省則省的人，絕對不可能破費去便利店買傘的。
真田弦一郎的出現，還真是不合時宜。
「我去送她。」沉默了好一會，帶著帽子的少年才撐起自己那把傘追出去。
雖說是不情不願，但是讓一個女生在夜裡獨自冒雨回家，危險因素還是太多了。
真田弦一郎就是這樣一個狠不下心的人，況且那個女生曾經和他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為什麼真田君會來？」
「來接上村的。」
「怎麼可能，用上村的話來說，那個人可是躲她都來不及。」
「準確來說是來接竹內清見的工友的。」
看見自己面前的少女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柳蓮二耐心地解釋了下去。
「清見你給我發簡訊的時候弦一郎在我旁邊，看見我說沒帶備用傘就問我怎麼了。我說你兼職那邊的工友沒帶傘，女孩子家一個人冒雨回家不太好，弦一郎就說反正他和我是同路，乾脆送那個女生回家好了。」
「弦一郎一向責任心強，況且我記得你今天是臨時調動的時間，不可能會遇到和你排班一樣的上村百合子。誰知道你說沒帶傘的工友就是她，真的是……」
看了一眼早就消失在雨幕裡的人，柳蓮二並不知道要如何正確地評價那兩個人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
搖了搖頭，棕發少年撐起傘和竹內清見並排離開。
淅淅瀝瀝的雨聲打在柳蓮二的油紙傘上，竹內清見曾經說過，這個少年總能夠把一切和風的物品用得毫無違和感。
哪怕就像這樣穿著立海大的校服，他身上那種溫和古典的氣質也能夠和手中的傘顯得渾然天成。
坑坑窪窪的水塘在水泥街道上蔓化，柳蓮二總會刻意地把傘往竹內清見那邊傾斜。
看著身邊的少年半個肩膀被雨水打濕，竹內清見突然之間就開了口，「蓮二，謝謝。」
很自然地想要說這種事情是我應該做的吧，然而淺棕發色少女的下一個舉動，讓柳蓮二想要說的話語被封存口中。
竹內清見一隻手扣住柳蓮二的手腕，168的身高讓少女輕而易舉地覆上那因雨天而有些冰涼的唇。
顯然是被自己身邊的少女有些嚇到，柳蓮二原本閉著眼笑得溫和的表情變得有些驚訝，琥珀色的雙眼難得地睜了開來。
夜幕中的細雨連綿，絳紅色的油紙傘下，親吻的少女和被親吻的少年。
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在一瞬間，然而時間卻像是定格在了這一刻，周圍除了雨聲聽不見任何。
到家的時候柳蓮二的半身已經濕的差不多，看著半身淌水的那個少年，竹內清見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太過於幸運，能夠有人對她重視如此。
「哎呀怎麼都濕成這樣了！」柳奈美看見玄關處的柳蓮二，不禁有些責備，「我都說了讓你先回家，多帶把傘再去接清見，你不肯，非要兩個人撐把小傘。」
「沒事的，我不想讓清見等久了。」隨手脫下已經濕透的校服，柳蓮二接過母親遞來的毛巾擦了擦。
「沒事沒事，等你生病就知道有事了。」幾乎是半推著把柳蓮二送進浴室，柳奈美的口氣多半還是心疼的。
這一切發生的時候竹內清見只是愣愣地站在玄關門口，尚未來得及脫下鞋。
等到柳奈美反應過來才發現那個淺棕發色的少女還站在那邊，一動不動。
「清見，快進來啊，等蓮二洗完你也快點去洗，雖然身上沒濕但褲腳那邊還是淌到水塘了。」奈美夫人話語之間也是滿滿的關心，而竹內清見卻沒有注意到這點，只是靜靜地低下頭。
「抱歉，因為我的原因讓蓮二著涼了。」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子，竹內清見一瞬間所以的愧疚感湧上。
明明就是寄人籬下的狀態，為什麼卻這麼心安理得地享受著柳蓮二的照顧呢？
自己兒子因為趕著去接竹內清見而全身濕透，奈美夫人以後會怎麼看她？
明明是同撐一把傘回來的，她的衣服和柳蓮二的校服卻形成明顯的反差，被照顧的是哪一方顯而易見。
看見竹內清見一副自己做錯事情了的模樣，柳奈美瞬間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確實在看見玄關那一幕的時候，她有些想責備柳蓮二將竹內清見護過頭了。
就算再怎麼樣，也沒必要把雨傘都撐在竹內清見那一邊而讓自己淋個濕透。
但是想歸想，她也確確實實知道在那個淺棕發色少女失蹤的大半年後，柳蓮二是有多重視這個失而復得的人。
「不關你的事，清見。」最終，柳奈美還是揉了揉少女淺棕色的腦袋，笑得溫柔，「這是蓮二喜歡你的表現，覺得抱歉的話就去對他說，對著我說可沒用啊。」
人總是懷有私心的，無論是誰都會偏袒自己的血親。
但是除了柳蓮二和柳千代，柳奈美夫人不得不承認，自從開始經濟援助竹內清見開始，這個容貌精緻的少女也漸漸被她納入了家人的範疇。
「好了好了，快點脫掉鞋子，蓮二應該快要洗完了，你先去拿換洗的衣服，我幫你開熱水。」
「謝謝奈美夫人。」
柳蓮二出來的時候是一身浴衣的裝束，淺灰色的衣著和棕褐色的腰帶，髮絲間還有些沒擦乾的痕跡。
那個少年在家一直都是偏和式的生活習慣，眉宇間淡淡的溫潤淡雅。
整個人泡在木桶裡的時候，竹內清見還有些不太習慣。
在北海道那邊通常只有一盆冷水和一盆溫水，用冷水洗臉洗頭，用肥皂擦完身體之後一盆溫水澆下去，然後就算完事了。
而在那段最艱苦的日子，她確實也曾經和父親在橋洞下忍受了一個多星期不洗不換的日子。
像是這樣整個人泡澡木桶裡舒展開來，對過去的竹內清見而言說是奢望也不為過。
雙手交疊搭在木桶的邊緣，淺棕發色的少女頭頂著一塊毛巾，輕輕閉眼。
氤氳的水霧氣在浴室裡彌漫著，有些令人喘不過氣的水壓。
迷迷糊糊地大概是睡著了，等到竹內清見醒過來的時候原本溫熱的水已經有了一些涼意。
鏡子對面的少女原本白皙的臉龐因為熱氣而顯得粉紅，淺棕色的劉海被翻起，露出光潔的額頭。
竹內清見盯著鏡子裡的自己看了很久，然後驀然笑出了聲。
不過只是一個吻罷了，為什麼會到現在還心跳不已呢？
當時之所以會這麼衝動地吻上去，竹內清見覺得這大概只能夠歸功於自己是想到什麼就會做的實踐派。
因為想吻，所以就吻上去了。
下雨天的夜裡，柳蓮二的唇瓣帶著些涼意。
那個人一瞬間驚訝地睜開眼的表情，竹內清見閉上眼睛還能夠回想出來。
有些冰涼的，柔軟的觸感。
這似乎是，他們兩個交往六年多以來，第一次接吻。
☆、B side
蓮二：
國一的內容不算太難，課本翻來翻去那麼幾頁，翻爛了看透了的話，考試其實還算容易。
雖然很想這麼說，但是遺憾的是這次國文考試考到了大量課外閱讀的內容，所以估計成績會很慘澹。
之前一直疏忽了名著的閱讀，我果然還是考慮地不夠周到呢。
學校的圖書館似乎有不少書，前幾天去借書的時候看到有很多人都在那邊。
不過最想要看的那本幾乎被人借光了，唯一剩下的頁數有些殘缺，真的是有點遺憾啊。
馬上就要春假了，打算趁著放假前多去圖書館借一些，然後屯著假期裡看。
雖然這樣子的做法有些賴皮，但是沒錢買書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
蓮二呢？這次考試的成績如何？
沒記錯的話蓮二很喜歡夏目漱石先生的書呢，等我看完了這幾本之後我們交換書評吧？
——清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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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蓮二會想到給竹內清見寄書過去是在國一快要結束的那個春假。
少女用半開玩笑半無奈的口吻說著自己因為閱讀的書籍過少而導致國語成績慘澹。
竹內清見並不是一個喜歡讀書的人，這一點柳蓮二很清楚地知道。
她不像他這樣，單純地因為喜歡文學而去借閱書籍，少女所做的一切恐怕都只是想把學習作為一塊跳板來跳出北海道那塊地方而已。
竹內清見國小的成績異常優異，當初聽到這一點時柳蓮二還小小地驚訝了一下。
但是馬上，少年就知道了原因——學年第一是有獎學金的。
是的，沒錯。
竹內清見是單純地為了獎學金才奮爭第一的。
用竹內清見自己的話來說就是「這塊小地方不比神奈川這樣子的大城市，人少，學生少，願意花時間去學習的學生更加少，所以稍作努力就可以脫穎而出。這樣的成績如果是放在蓮二那邊的話，大概一點都不起眼。」
柳蓮二給竹內清見寄過去的書，是他最近恰好剛剛看完的幾本。
《我是貓》，《三四郎》，還有太宰治的《人間失格》。
如果反過來從多年之後的角度來考慮的話，也許柳蓮二會後悔自己將《人間失格》這樣子過於消極的作品寄給竹內清見。
因為那個少女在收到書之後興奮了很久，並且將這三部作品反復閱讀。
《人間失格》，並不是一部積極向上的，適合多次閱讀的作品。
特別是當那個少女在幾年後受到了幾乎是家破人亡的打擊後，再回憶起這篇作品，竹內清見不得不承認，她確實也同樣動過自盡的念頭。
但是現在，誰都還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
所以柳蓮二也只是順手地，就將自己近期看完的三本書包好郵寄給了竹內清見。
「清見，你怎麼又借書回來了？」看見竹內清見抱著三本書走進房屋，母親有些無奈地說道，「學校圖書館借閱的上限不是十本嘛？一次性借這麼多書回來又看不完。」
「不是的，這次是蓮二寄過來的。」懷裡抱著厚實的書本，竹內清見朝著母親笑了笑便走進自己的小隔間。
小心翼翼地翻開扉頁，淺棕發色的少女覺得自己似乎能夠感受到柳蓮二在閱讀它們時的感受。
有些偏黃色的紙張，文字所串聯而成的印刷物品呈現給她的，是一個個角度不同的故事。
那個少年從以前開始就喜歡閱讀，信件中的言語，有時候也會帶著微妙的漢字。
看得多了自然也就懂得多，所以柳蓮二的那三本書上，時不時會出現一些超出竹內清見理解的批註。
端正的字體就如同那些寄來的信件一樣，寫在書頁的空白處。
大致概覽了一遍手中的文學作品，竹內清見對著柳蓮二留有字跡的地方摩挲了幾秒，隨後才重新翻到扉頁開始細細閱讀每一字句。
「吾輩は貓である。名前はまだ無い。」（咱家是貓，名字還沒有。)
「噗，什麼呀這本書，好可愛。」大約是主語的稱謂方式比較獨特，讓竹內少女忍不住笑了笑。
比起靜靜地看書，少女更加喜歡把文字轉換成言語讀出來。
所以吾輩這樣子的自稱從竹內清見口中脫口而出時，微妙的違和感讓少女勾起了唇角。
突然想到柳蓮二是不是在看書時也會輕輕誦讀出聲，竹內清見想像了一下那個外表有些清冷的少年說出吾輩這個自稱時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
細閱的過程中難免會有些不認識讀音的漢字，而柳蓮二似乎是提前知曉一樣，在那些隱晦難懂的字上都標注了假名。
不知道是曾經的哪封信件裡，竹內清見提過自己看書時有念出聲的習慣。
那個少年卻記了下來，在書上為她標注讀音。
細小的感動，卻真實地反映出了那個人對你的重視程度。
竹內清見覺得，柳蓮二所謂的「關於清見的資料，我全部都有。」這句話，也許真的不止是說說而已。
過了春假就差不多到了可以翻土播種的時令，在北海道這邊薰衣草不知為何越發地賣不出去。
迫於無奈村莊裡開始種植起了一些適合北海道天氣的果蔬。
——山藥和白菜是村民們最終敲定下來的農作物。
不比一片片薰衣草田地，田畝種上了果蔬之後，還未發芽的冬末初春季節，顯得格外地荒涼。
被凍成一塊塊的土壤覆上白色的霜雪，半融不融的積雪在管道裡緩慢地流淌。
靜謐卻也毫無生機。
竹內清見就是在這樣子的景色下看完了一本又一本的名著。
從覆霜到發芽，一點點的綠意展現在了那片田畝上。
第三學期過得尤為短暫，當竹內清見還掉之前春假借閱的書，然後又借了幾本回家，再次去到圖書館準備還書時，已經將近第三學期的末端了。
《從此以後》和《門》是夏目漱石先生繼《三四郎》之後的兩部作品，柳蓮二在之後的信件之中有所提及，於是竹內清見也就很順手地借閱了看。
事實上，在那個棕發少年告訴竹內清見之前，少女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夏目漱石先生還有這樣子的三篇類似於「三部曲」的中篇小說。
說竹內清見粗俗也好，勢力也罷，她確確實實就是一個不太願意在文學造詣上花費功夫時間的人。
閱讀名著是為了應付考試，磨練自己的文筆。
而這些歸根結底，又回到了那個點上——把成績作為踏板，跳出北海道這塊荒地。
柳蓮二在春假中給少女羅列過一張清單，那是屬於他們這個年齡段的學生，應當試閱理解的名著列表。
不算太多的書目當中，大多都是竹內清見叫得出名字的書籍。
而少女放假前從圖書館借來的書，大多也在清單上有名。
《三四郎》、《從此以後》和《門》在柳蓮二給她的單子上並沒有。
但是儘管如此竹內清見在校圖書館看到這兩本書時，還是忍不住伸手抽了出來。
不在清單上就意味著考試不會考到，所以哪怕竹內清見看了這幾本書也對考試成績毫無幫助。
竹內清見從來不是會做無用功的人，可即便如是少女還是讀了。
這是柳蓮二看過的書。
這是柳蓮二喜歡的作者。
這是柳蓮二，曾經提及過的東西。
就好像那個人會把自己說的話全部記著一樣，她也想盡可能地通過信件中的隻言片語來瞭解他。
遠距離戀愛或許還不算太艱難，但是維持他們兩人之間關係的，僅僅只有一張單薄的信紙。
柳蓮二大概是知道她不可能有手機這樣子奢侈的物品，所以也從來沒有在信件中過問過她的郵箱地址。
竹內清見想到國一剛剛踏進這個新班級時，時不時有人向她交換郵箱地址，結果卻換來自己尷尬的笑容。
沒有的話，要怎麼樣才能交換呢？
原本就不存在的話，該用怎麼樣的謊言去掩飾呢？
——抱歉，手機壞了正在修。
藉口用多了就會被拆穿，謊言到最後終究只能是謊言。
但是想要掩飾一下自己的卑微，有哪裡做錯了嘛？
竹內清見曾經很不明白那些奇怪的目光。
同情的諷刺的，輕蔑的嘲笑的。
儘管如此，少女也沒有在信件裡向柳蓮二抱怨過任何。
大概是為了那僅剩下一點的自尊，不希望連喜歡的人也用那樣的目光看自己。
其實是知道的吧，自己的家境或許那個人是最瞭解的也說不定，可是就是倔強地不想去說。
沒有意義的自我彆扭。
但如果說兩個人的聯繫僅止於單薄的紙張的話，又或許有些不太準確。
國小畢業的那一年，柳蓮二曾在信件中說過會在暑假來北海道看竹內清見。
那時的少女一度以為棕發少年只是單純地在開玩笑，直到那個人出現在她面前，說著「我從來不會拿清見的事情開玩笑。」
柳蓮二許諾過說每年暑假都會來北海道看她，但從神奈川到北海道的車費，哪怕不是坐飛機也相當可觀。
對於這一切，棕發少年只是在那個夏日的晚上，摸著她的頭髮說「會把零用錢存起來當車費的」，卻從來不提他一個人來北海道花了多大的力氣。
那個人從來都是這樣，把一切都計畫安排好，卻不讓她知道他在當中經歷了多少勉強。
☆、A side
清見：
網球部的全國大賽很順利，立海大拿到了冠軍。
這是我進入國中的第一年，自己的實力能夠被認可我很高興。
和貞治分開之後我似乎就對雙打沒怎麼太大的執著和熱情，這次單打的結果出乎意料地好，多虧了長久以來收集的資料。
之前說過等全國大賽拿到冠軍之後就會來北海道看你，看你回信的語氣似乎不太相信的樣子。
差不多是一周後出發，到時候清見就知道我不是在開玩笑了。
有點期待夏天的北海道呢。
——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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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內清見不知道那天晚上真田弦一郎究竟有沒有追上上村百合子，又有沒有在雨夜送那個女生一直到家。
只是再次在學校見到那個黑色雙馬尾少女的時候，她並沒有展露出任何異常。
對於網球部的人，竹內清見其實都不是特別地待見。
仁王雅治就不用提了，光是中川美惠的男朋友這個表情就讓淺棕發色的少女有足夠的理由去討厭他。
而真田弦一郎又是因為上村百合子的緣故，竹內清見打心底裡對其提不起好感。
如果說最開始給過少女幫助，帶她去網球部找到柳蓮二的幸村精市還算勉強刷了一點好感度的話，現在那個鳶紫發色的少年在竹內清見心裡大概也只是落得了一個虛偽的評價了。
每天每天都掛著那張笑臉，就好像她所討厭的那些表面一套背地裡又是一套的人一樣。
說到底，竹內清見覺得自己討厭的人，其實是自己也說不定。
不知道柳蓮二所喜歡的網球究竟是一項怎麼樣的運動，黃色的小球在網球場上來回彈跳。
那一群少年因為這項運動而揮灑汗水，柳蓮二總是把盡可能多的時間都騰給了網球部的訓練和計畫擬定。
討厭那群人，把她的唯一用一顆黃色的小球拴住，緊緊不放。
討厭自己，僅僅因為戀人對於網球的熱愛就嫉妒地不行，連帶著所有有關聯的人一起不待見。
「清見子，怎麼了？今天心情很差哦。」
「上村，喜歡一個人喜歡到嫉妒所有和他關係好的人的程度的話，是不是病態了點？」
看著竹內清見有些自我厭惡地皺著眉，上村百合子伸出手輕輕地將對方的眉頭展開，「按照清見子的說法的話，我早就成變態了啊。」
似乎是有些不明了，淺棕發色的少女眯了眯眼思考，還沒來得及理出什麼思緒，另一個人就直接給出了答案，「喜歡他到想要把他關起來，我對真田君，大概真的已經是病態了。」
黑色長髮的少女今天難得地沒有紮雙馬尾，一刀平的劉海因為太久沒有修剪而顯得略長。
披散下來的黑髮半遮著上村百合子的臉，少女最後的話語輕得像是自言自語的呢喃。
喜歡一個人，要到怎麼樣的程度，才不算過度呢？
或許誰都沒有正確的衡量標準。
「竹內，上村，不好好工作在聊什麼啊？」田野店長突然出現在面前，正當兩人以為又會挨一頓訓時，店長卻突然拿出幾包杏仁。
「店長？」上村百合子有些不解地看著面前人，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最近你們也辛苦了，這幾包杏仁就當做點心犒勞犒勞你們。」將手中的東西放在桌上，田野店長離開前又加了一句，「吃完記得好好工作，再被我抓到偷懶可就真的扣你們工資了啊。」
相互對視了一下，竹內清見聳了聳肩，徑直坐下開始拆起了包裝袋。
略帶乾燥的堅果類食物帶著一些微苦，但像是這樣坐著食用用來消遣時間卻也是不錯的選擇。
柳蓮二來接竹內清見的時候，上村百合子剛剛收拾完那些碎屑和包裝袋。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棕發少年牽著竹內清見離開時，少女方才反應過來已經是下班的點了。
今天柳千代的夫家那邊似乎有什麼事情，將柳夫婦一同叫了過去。
等到柳蓮二和竹內清見到家的時候，家裡只剩下一鍋還在保溫中的小米飯和有些微涼了的味噌湯。
棕發少年趁著竹內清見熱湯的時候盛好飯，待到少女端著湯從廚房出來時，飯桌上已經擺好了餐具。
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對面的少年，竹內清見恍然間有種兩個人像是新婚夫婦的錯覺。
簡單的小米飯和味噌湯，食不言寢不語的生活習慣。
靜謐的飯桌上只有兩人筷子和湯匙發出的聲響。
突然竹內清見臉色有些不對勁了起來，匆忙地起身跑到衛生間內。
一陣陣嘔吐的聲音伴隨著自來水的嘩嘩聲，柳蓮二快速跟了過去。
狹小的空間裡充斥著腥味，盥洗台裡還清晰可見竹內清見剛剛吃下去的小米和味噌湯。
不斷地反著胃酸，竹內清見完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臉上毫無血色的慘白，不斷地有冷汗從體內冒出，簡直像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柳蓮二開始也毫無頭緒，直到多次反胃後，竹內清見吐出了一些杏色的物體。
看起來像是堅果類的東西被嚼碎之後的樣子，想到今天的晚飯食材，棕發少年順了順竹內清見的背脊，大概知道了導致面前少女嘔吐的原因。
——杏仁。
竹內清見雙手撐在盥洗台的兩側，汗水和淚水不斷地滑落下來。
柳蓮二接了一杯水遞給竹內清見，淺棕發色的少女接過水杯，剛剛漱完口又是一陣噁心。
連著漱口水一起吐出，事實上胃裡已經沒有什麼東西了，可就是噁心感還停不下來。
胃酸的腥味充斥著口腔，竹內清見覺得自己此刻一定狼狽到不行。
明明並不想要這個樣子的，但是為什麼每次自己最差勁的時候都會被柳蓮二看見呢？
看見這個樣子的竹內清見，棕發少年只是抿嘴，一言不發。
他知道其實她不想讓自己看見她嘔吐的模樣，但是少女這樣嘔吐不斷冷汗直冒的狀態，實在讓柳蓮二無法放心地讓她一個人呆在衛生間內。
兩條柳眉緊緊地鎖在一起，緊閉的雙眼甚至連眼皮上都有些冷汗。
少女的汗水和淚水順著臉龐一直滑到鼻尖，然後在那邊凝成大顆的水珠滴落到盥洗台裡。
竹內清見低著頭，淺棕色的髮絲因為頸間的汗水而打濕黏在了頸側。
不斷地漱口，然後又不斷地□嘔了出來。
柳蓮二可以精確地說竹內清見在衛生間裡待了8分24秒，期間嘔吐3次，幹嘔8次。
但是9分鐘不到的時間對少女而言卻仿佛用盡了一生的力氣，等到走出衛生間時已經有些癱軟。
棕發少年拿著手帕一點點擦拭掉竹內清見臉上和頸側的汗水，儘管少女之前已經洗過了臉，但冷汗似乎還在不斷地冒出。
莫名其妙的症狀來地突然，連竹內清見自己都還不清楚為什麼會嘔吐，柳蓮二溫潤的聲線就傳了過來。
「清見，杏仁和小米同食會導致嘔吐。」
「抱歉，我不知道，給蓮二添麻煩了。」微微收斂的眼簾，竹內清見似乎是愧疚，又好像真的是精疲力盡了，原本有些冷清的聲音不止變得小聲，而且還帶著絲絲沙啞。
「該抱歉的是我，沒提前跟清見說過這件事。家裡一直都是用小米煮飯的，沒注意到是我的失誤。」輕輕歎了口氣，柳蓮二把頭抵在竹內清見的額頭處，少女微涼的額頭還有些汗水的粘膩。
眼前依稀還是有些暈眩感，竹內清見全身無力地坐在椅子上。
淺棕發色的少女清楚地知道，自己比平時跳動地更加快速的心臟，是因為坐在她面前的這個人靠得太近。
「心跳還是沒有平穩下來啊。」像是在感歎什麼，柳蓮二開口，「清見最近幾年的體質果然變差了。」
帶著些酥麻感的空氣流動，棕發少年說話的時候，竹內清見甚至能夠感受到他的氣息有些拂過她的臉。
「雖然不用過於刻意，但是果然還是要給清見列張調養身體的食物清單呢，之前長期的飲食不規律已經夠糟糕了，再這樣下去身體會垮掉的。」
「他們想得到就塞給我一點，我也沒辦法不是嘛？本來就是兩個畜生，我也沒指望他們能夠有人性。」
大約是習慣了少女帶刺的說法語氣，柳蓮二並沒有反駁，「那是之前的事情了，現在開始注意一點就好，清見也不想二十歲不到就胃穿孔吧？」
竹內清見並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握住棕發少年的手，十指相扣住。
啊，是啊。
不想這麼糟蹋自己的身體，不想讓它滿目瘡痍。
因為我還想要用它，來陪你走過無數個春夏秋冬四季輪回。
健健康康地，一起相互扶持到終老。
說來也算巧，柳蓮二在國中的時候曾經被仁王雅治拜託著查過痛經的食物調理方法。
想著反正順手，棕發少年在給仁王雅治列著食物調理清單的時候，同時也給竹內清見留了一個備份。
國中的時候就經常聽仁王雅治說他女友初涼雪幾乎次次疼地死去活來，柳蓮二原本還擔心過竹內清見是不是也會如此。
但事實證明少年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那個淺棕發色的少女別說是生理痛，就連一點脾氣暴躁之類的症狀都沒有。
硬要說的話，大概就是比平時更加嗜睡一些。
看著睡在自己手邊的少女，柳蓮二第一次覺得自己似乎有點心虛。
柳千代的房間依舊還是粉色少女氣息十足，睡在床上的那個人，褪去了用來自我保護的帶刺偏激後，真的像沉睡在城堡裡的睡美人一樣，溫潤安靜。
如果親吻下去的話，會喚醒沉睡的公主嘛？
這麼想著，柳蓮二就突然回憶起那天雨夜裡的初吻。
措不及防的舉動，竹內清見的那一吻，直到現在他都似乎還隱隱能夠感受到殘留的余溫。
伸手將少女有些淩亂的劉海撥弄好，淺棕發色的少年坐在床邊，最終還是俯身親吻了下去。
輕柔地如同羽毛般的一個吻，印在了竹內清見的側臉。
☆、chapter 21
真的見到柳蓮二時，竹內清見還是忍不住怔愣了很久。
那個遠在神奈川的少年，就這麼站在她的面前，不是虛假也不是幻想。
淺灰色的浴衣束著深色腰帶，踩著木屐，臉上帶著恬靜的笑容。
全部全部，都真實到觸手可及。
「有些估算失誤呢，沒想到北海道的山路這麼難走，選擇浴衣果然失策了些。」
柳蓮二笑著搖了搖頭，而另一邊竹內清見則是雙手捂住嘴巴顯得難以置信，「真不敢相信，蓮二你竟然真的過來了……」
「我說過讓清見不要當做玩笑比較好的吧？」儘管這個人確實這麼說過，但從隔了幾乎半個日本的神奈川跑到北海道來看她這種事情，換做誰都會以為對方在開玩笑的吧？
「完全，沒有必要啊……」深吸了口氣，竹內清見認真地看著柳蓮二琥珀色的眸子，「只是為了一個人就從神奈川跑過來什麼的，太過任性了吧，蓮二完全沒有必要為了我這麼做的啊。」
「清見在擔心什麼呢？父母那邊已經同意了，網球部的活動我也好好請假了，是否必要是取決於我的意識的吧。」似乎是因為面前的少女如此認真地為自己考慮而感到有些無奈，柳蓮二一一作出解釋，末了還揉了揉少女淺棕色的腦袋，「再說我只是來和女友見一面而已。有的人之間相距幾條街道，有的人之間卻相距了幾十個城市，沒道理前者可以天天見面，後者一年見一次也會被認為是任性的理由吧？」
柳蓮二的話語讓人無法反駁，可即使這樣竹內清見還是清楚地知道，少年這樣子的行為在他人眼裡絕對是會被當做任性的舉動。
1177公里的遠距離戀愛，對於兩個國小畢業剛剛步入國中的人，或許真的並不這麼合適。
可即使這樣，竹內清見還是無法說出讓柳蓮二不要來看她了這樣的話語。
人大概都是存有私心的，哪怕知道那個棕發少年因為自己的原因可能會被說，但卻還是因為這次見面而雀躍不已。
一邊不希望他因為自己而被貼上年少任性的標籤，一邊卻又希望著他能夠真實地出現在自己面前。
柳蓮二並不是一個衝動的人，倒不如說與之相反，對他而言理智和冷靜才是絕對。
而這樣子的一個人，卻是因為她才做出這麼任性的舉動，怎麼想都覺得內疚。
「原來不是常年積雪的啊。」被少年溫潤的聲音打斷思緒，竹內清見回過神的時候兩個人已經走到了滑雪走道的盡頭處。
「嗯，雖然這邊下雪比較早，但夏天還是會融雪的。」不然的話，農作物也很難生存了啊。
「那樣的話旅店的生意夏天不是很冷清嘛？」
「本來就挺冷清的吧，畢竟這邊比較偏僻。」
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竹內清見走在柳蓮二的身邊，不算矮的個子在少年面前卻也差了十幾公分。
走過滑雪走道那邊，再往前走就是一畝畝田地。
田字方正，阡陌交通。
「這邊是竹山家的田地，今年年初種了些青菜和紅薯，雖然有些沒發芽，但大多數還是長出來了。」
「那邊是上田家的，似乎是堅持說薰衣草不可能賣不出去，所以還是片薰衣草田，一直沒改。」
「那裡那裡，上田家這邊過去三畝就是我家的了，爸爸種的山藥全部都發芽了，今年收成應該會不錯。」
看著竹內清見的笑臉，柳蓮二即使不太明白這些農作物和田地，也能夠明確地感受到少女的喜悅。
頗適合種植薰衣草的田地因薰衣草賣不出去而只能夠改種其他，但無論嘗試什麼似乎都沒有太大的收穫，因為這片土地實在太過貧瘠。
如果能夠找到最合適的農作物種植的話，或許就能夠改善一下村莊的現狀了吧？
「蓮二過來看，」朝著柳蓮二招了招手，竹內清見指著自己腳下的一條水渠說道，「這些都是融雪的水，很清吧？」
「嗯。」看著少女頗帶著些自豪炫耀的神情，柳蓮二也不禁勾起了唇角。
「爸爸說我出生的時候積雪融水，清澈見底，所以才會取名清見的哦。」
明明不是什麼特別富有寓意的名字，卻讓竹內清見引以為豪了許久。
少女雙手放在背後，面朝薰衣草的那片田畝靜靜駐足。
夕陽斜下的陽光打在少女的身上，隱隱綽綽地有一層鍍金的光圈。
黑色的少女剪影和夕陽下的薰衣草田地，站在竹內清見身後的少年，有那麼一瞬間很想用相機將這一畫面保存起來。
轉身的時候似乎是沒有站穩腳，竹內清見的腳跟一滑直接朝著水渠的方向倒了下去。
柳蓮二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先一步行動了起來，拉住少女的手直接往懷裡一帶，向後的衝擊力讓柳蓮二抱住竹內清見後又退了幾步。
帶著一些薰衣草香味的身體，女生特有的溫軟抱在懷中，柳蓮二突然就心跳加速了起來。
雙手環在竹內清見的背後，雙臂緊緊地箍住少女的身體。
竹內清見似乎是還沒反應過來，雙手搭在柳蓮二的肩上，額頭因為突然的衝擊而有些撞紅。
「疼……疼疼疼疼……」還沒等柳蓮二從略顯曖昧的擁抱中平穩下來，就聽見竹內清見突然的聲音。
「怎麼了？」放開環住少女的雙臂，棕發少年還沒完全在兩人之間拉開正常距離，浴衣的袖擺就被竹內清見的手緊緊抓住。
「蓮二，我腳扭到了。」帶著一些無奈的聲線，竹內清見看著自己泛紅的腳踝，不知該作何表情。
最後那個棕發少年還是蹲下了身，將扭傷了腳的竹內清見背了起來。
田間的小道在日暮的橙色光芒下顯得有些黯淡，柳蓮二背著竹內清見在那條略顯狹窄的道路上，一直走著。
晚飯的食物和柳蓮二前幾年來的那次一樣，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依舊是炒青菜，依舊是蒸紅薯，唯一多了的只是那一小碗小麥飯。
竹內清見坐在柳蓮二的旁邊，對面是竹內夫婦。
這樣子的位置，仔細想想的話還頗有些見家長的架勢。
這麼想著柳蓮二微微勾起了嘴角，清俊的側臉落在竹內清見眼中，莫名的悸動。
有些窘迫地低下了頭，淺棕發色的少女試圖掩飾自己不規則的心跳律動。
視線所及的只是面前的那碗小麥飯，還有深色的木板桌子。
「清見，吃慢點，會消化不良的。」
……糟糕，完蛋了。
「都說了吃慢點了，別不聽我說話啊。」
別……別把手放在我頭上啊！
「怎麼了清見？腳踝還是很疼嘛？」
救……命……
臉靠的太近了……
「家裡有藥酒嘛？我等下幫你擦一下吧。」
…………
陣亡。
竹內清見此時深刻地發現，名為柳蓮二的這個人，對她有著絕對的蠱惑力。
細心，冷靜，還有……溫柔。
看著柳蓮二接過竹內失也遞來的藥酒，淺棕發色的少女大概就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了。
少年把她扭傷的腳放在自己的雙腿上，帶著些刺鼻氣味的藥酒塗抹在泛紅的腳踝上，有些冰涼的觸感。
不算太輕柔的力道拿捏著扭傷的地方，大約是藥酒起了效果，腳踝處開始陣陣發熱。
還算是忍得過去的疼痛感，柳蓮二一邊替竹內清見擦揉的時候，淺棕發色的少女咬著下唇忍住酸痛。
不知道什麼時候竹內夫婦已經離開了飯桌，視線所及的地方只剩下兩個人。
屋外的蟬鳴在夏夜裡顯得格外響亮，連綿起伏的蟲鳴聲因屋內的靜謐而顯得更加清晰。
竹內清見不止一次想要打破這樣子的沉默，卻因為面前的少年讓她太過於不知所措而放棄。
心跳比原來更加紊亂，怦怦的聲響回蕩在胸腔仿佛能夠被那個人所聽見一般。
「好了，最近幾天走路儘量小心點。」完全沒有注意到竹內清見的那些少女心思，柳蓮二收好藥酒說道。
小聲地呼了口氣，淺棕發色的少女拍了拍胸口，像是終於逃離了什麼窘境一樣松了口氣。
小心翼翼地扶著桌子起身，竹內清見一跳一跳著走到柳蓮二的身邊。
「蓮二明天就回去了嘛？」
「嗯，訂的是明天下午的回程車票。」
「意外地快呢。」
「因為父母不是很放心，所以讓我儘量縮短行程。」
「抱歉……因為我的原因……」
「說了清見不用擔心的。」柳蓮二握住竹內清見的手，有些溫熱的觸感從手上傳來，「我會過來不是因為是否必要，而是因為我想見你，清見。」
「柳蓮二想見竹內清見，我這麼說的話，你能明白了嘛？」
琥珀色的眼眸盯著竹內清見的瞳仁，那個少年認真的神情，一瞬間讓少女無法思考。
感性的情感大於理性，等到竹內清見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的時候，已經整個人撲在柳蓮二的懷裡了。
棕發少年似乎是被少女的舉動有些驚訝到，雙眼的神色中帶著些訝異。
隨後很快地，便將竹內清見整個人攬在懷裡。
想要見面，想要見面。
這樣子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強烈，光靠簡單的信件已經無法滿足自己。
1177公里的距離不是開玩笑，柳蓮二自然知道前往那個少女身邊需要說服多少人，又要花費多大的力氣。
可儘管如此，想要見面的心情依舊愈演愈烈。
竹內清見曾經提過，說是太久沒見幾乎要忘記了他的模樣。
柳蓮二自認不是會慌亂無措的人，卻還是在那一瞬間有些慌了陣腳。
幾乎是立刻拿出了相冊，棕發少年抽出一張照片一起放進了信封。
不是沒有期待過，也是同樣希望著對方可以寄來一張相片。
但理智高於感性，柳蓮二很清楚竹內清見家裡並不會有這個能力讓她拍攝列印照片。
然而當拆開回信的時候，少年確確實實訝異了些許時候。
那是一張國小畢業的集體照，一個班級也就大概三十人不到的樣子。
竹內清見站在偏後的地方，被洗的有些褪色的校裙襯著少女的膚色，有種時光飛逝的錯覺。
比第一次見面時長了不少的淺棕色頭髮，大和撫子式的外貌掛著溫柔的笑容。
柳蓮二把手覆在相片上，指腹在竹內清見站立的位置上來回摩挲了許久。
想要見面的心情，已經無法壓抑了。
做了詳細的計畫和完美的說辭，柳蓮二先是說服了母親，再是和母親一起說服了父親。
姐姐柳千代也不是沒有擔心阻止過，但最後還是敵不過那個少年的堅定。
來回的車費比想像中的要貴得多，既然是自己想要去就不可能伸手問父母討要，更何況柳蓮二本來也就沒這個打算。
自己所有的零用錢加起來勉勉強強能夠湊足路費，如果是暑假去的話還能夠再攢一些作為補貼。
網球部的全國大賽恰巧在假期，決賽之後還有半個月不到的暑假時間。
柳蓮二最後敲定下了時間，然後開始一日日地做著倒計時。
像迫不及待想要吃點心的小男孩一樣，在餐點時間前盯著掛鐘數時間。
而現在，他終於如願所償地站在北海道的這片土地上，見到了他一直以來都想見面的那個人。
懷中的少女緊緊地抱住柳蓮二的腰際，淺棕色的腦袋埋在少年的頸窩。
有些溫熱的氣息呼在頸間，輕微的癢意。
「對了蓮二，去看星星吧？」懷裡的人突然抬頭，「這邊能看到很多星星呢，肯定比神奈川能看到的要多。」
「嗯。」對著竹內清見溫柔地笑了笑，柳蓮二扶著少女扭傷腳的那一側。
屋外的夜風有些涼意，悶熱的氣溫在夜晚似乎不太奏效。
面前是大片大片的田野，過了竹內家的那些田地，少女白日裡提及的不願改種的薰衣草田就在不遠處。
麥田，稻田，薰衣草田。
夜風一吹所有的稻穗都似乎在奏響什麼樂章，此起披伏地上下擺動著。
明明是夜晚卻看得很清晰，星光閃爍著襯托那輪月光。
柳蓮二曾經以為神奈川的星空已經能看到足夠多的星星了，而現在與之相比簡直小巫見大巫。
漫天的繁星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光景像是回到了遙遠的時空。
銀河的輪廓被清晰地勾勒出來，兩邊的星雲細碎地發光。
星空下牽起的雙手，穿著浴衣的少年十指相扣著對方。
「清見，我會一直陪著你。」
☆、chapter 22
柳蓮二曾經向竹內清見許諾過，每一年的暑假都會去北海道看她。
所以國二那年的暑假，當少年在結束了網球部的全國大賽之後就直接定了車票去北海道，柳夫婦並沒有任何地反對意見。
那一年的初春，少女曾經來信說過家裡突然就來了幾個她從來不知道的親戚作客。
竹內隆也和竹內津奈子據說是竹內失也的弟弟和弟媳，但是從竹內清見的字裡行間可以看出少女其實並不待見這兩個人。
仗著自己是跳出小村莊的城市人而刻意擺出的那副架子，讓竹內清見實在看不慣。
但是那些抱怨不滿的信件隨著實驗田地越來越明顯的成果而態度轉變，直到暑假之前的那次通信，竹內清見還說出了【伯父伯母真是好人】這樣子的話語。
柳蓮二並不是沒有對此做過評價，在最初的時候也勸解過竹內清見，讓她不要從一開始就帶著偏見看人。
但現在看來，那個少女似乎又有點對莫名其妙闖入她的生活的親戚太過信任了些。
前往北海道的新幹線上，飛逝而過的景色一幕幕地變化。
柳蓮二坐在電車上，長時間的旅途讓少年有些疲憊的神色。
竹內清見看到那個棕發少年的時候，對方臉上的倦意已經有些掩藏不住。
十二個多小時的路程，少女光是想到就覺得對方為自己付出了太多。
「清見怎麼又是一臉擔心的樣子？」勾起一抹笑容，柳蓮二對於竹內清見的表情頗有些無奈。
自己花費這麼大精力從神奈川跑來北海道看她，可不是為了這麼一副擔憂的神情啊。
「因為蓮二看起來很累。」有些牽強地笑了笑，竹內清見最終還是開了口，「如果真的很麻煩的話，就不要來了吧。」
不是心裡話的話語，其實內心還是希望著對方的到來，可是那樣子疲憊的倦容，卻是怎麼樣都不忍心看見的。
「我說了這取決於我的意願，清見。」輕輕歎了口氣，柳蓮二不知道為什麼面前的少女又說出這樣子的話語，明明上次他表達的已經足夠清楚，「我並不覺得這是麻煩。」
牽起少女的手往屋內走去，柳蓮二沒有給竹內清見任何反駁的機會。
就如同那個淺棕發色的少女在來信中訴說的一樣，屋子外面的那些田地上長滿了綠色的嫩芽。
那是比去年柳蓮二到來時多上三倍甚至四倍的數量，貧瘠的土地上竟然能夠綻放出如此的奇跡，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柳蓮二能夠明確地感受到竹內家歡愉的氣氛，無論是竹內夫婦還是清見，神情中都帶著顯而易見的笑意。
這大概是一切好的開端，曾經的少年也如此天真地想過。
「蓮二。」對著站在門口的少年叫了一聲，竹內清見走到柳蓮二的身邊。
屋外的景色有些幽暗，空中的烏雲遮住了大部分的星光，田地裡隱隱約約還能夠看見螢火蟲在飛舞。
「爸爸說如果每年都有這樣子的收成的話，也許在我大學之前就能夠舉家搬到小城鎮裡去了。」指著面前的一大片田野，竹內清見的側臉在夜幕從顯得分外柔和。
「一定可以的。」不知道該用什麼話語來回應，含糊其辭的話又不像是自己的作風。柳蓮二看著竹內清見唇角微揚的側臉，最後還是說出了少女想要聽到的回答。
似乎是沒想到柳蓮二會說出不符合自己資料推理的回答，竹內清見微微怔愣了一下，隨後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少女彎下眼眉的笑靨帶著一些不真實的色彩，或許兩個人都知道【如果】【一定】之類的事情，並不太可能存在。
像是想起了什麼，竹內清見拉著柳蓮二跑到不遠處的薰衣草田。
高過膝蓋的薰衣草大片大片的生長在這裡，夜晚的紫色濃郁到黑。
「給蓮二看樣好東西哦。」右手食指豎在嘴巴前面，此刻的竹內清見就如同所有的同齡少女一樣，帶著國二的少女特有的俏皮和可愛。
拉著柳蓮二一起踏進了薰衣草的田地，少女所經過的地方都揚起一片片螢綠色。
被驚擾的螢火蟲星星點點地飛舞，原本黯然的田野瞬間被籠罩上一層螢綠光芒。
「清見……」
「噓。」
少年才剛剛叫出少女的名字，就被對方所制止住。
竹內清見的食指抵在柳蓮二的嘴前，豎立的手指摩擦在唇上，輕微的涼意。
「不可乙太大聲啦，被上田叔叔知道我又踩到他們田裡惹螢火蟲的話，肯定又要生氣了。」被刻意壓低的聲線，少女有些緊張地看了看四周，隨後才安心下來。
「所以說，清見你到底來踩過幾次了。」有些好笑地看著面前的少女，柳蓮二揉了揉竹內清見的腦袋，淺棕色的髮絲稍帶著些淩亂。
「也沒多少次吧？大概四次，還是五次？」食指抵在下巴上，竹內清見對於柳蓮二的話語認真地思考了起來。
略帶無奈地看著面前白色連衣裙的女生，柳蓮二開口，「那麼，清見說要給我看的好東西是什麼？」
一語驚醒夢中人似的，竹內清見瞬間停下了原本的思緒，提著連衣裙有些過長的裙擺走到田地深處，「蓮二你看好了哦！」
這麼說著，淺棕發色的少女在大片的薰衣草田地裡轉起了圈。
不斷地有螢火蟲被驚擾，成簇地飛出。
螢綠色的星點從下方緩慢升起，越來越擴散開來。
柔和的月光映著螢火蟲螢綠色的光點，在少女的四周打下了一層奇幻的色彩。
白色的衣裙被隱隱地照射出了不屬於本來的綠色，無數的螢火蟲飛舞在少女的身邊。
紫色的薰衣草田，綠色的螢星點點，還有少女白色的身影和如花的笑靨。
「看吧，超漂亮的。」突然出現在柳蓮二的面前，竹內清見雙手背在身後，微微側頭看著少年。
「清見經常一個人這麼做嗎？」帶著溫柔的聲線，柳蓮二指了指少女剛才走過的那一片。
「也不是，偶爾偶爾吧，無聊了的時候會。」
「難怪上田家的人會生氣了，薰衣草可不是被你用來踩的。」
「嘛嘛。」
用平常的對話將自己剛才的心悸掩飾過去，儘管嘴上這麼說著，可柳蓮二卻不得不承認，少女在田野裡旋轉的那一幕，確實讓他心跳快了好幾個節拍。
夏日的悶熱，哪怕是夜幕中的晚風也吹不散這略顯粘稠的氣息。
柳蓮二從不後悔自己所做的每一個決定，包括這場和竹內清見的遠距離戀愛。
是誰說國小五年級的戀愛就好像過家家一樣不可當真的。
是誰說遠距離戀愛的人們總會因為時間和距離而被迫分手的。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他和竹內清見之間，算什麼呢？
他會娶她，從一開始柳蓮二就是這麼打算的。
所以，別開玩笑了。
從北海道回去的那天，竹內清見陪著柳蓮二一直走到了電車的月臺。
新幹線的列車按部就班地開著，就連時刻表都貼在那邊毫無差錯。
電車總是準時到達，分毫不差。
柳蓮二有這麼一瞬間不太喜歡這樣子精確的事情，明明資料是他一直以來都如此相信的。
如果在能夠和竹內清見多待上一秒的話就好了，可即便這麼想也沒有任何意義。
那個少女不可能和他一起回神奈川的，柳蓮二對於這件事情清楚地不能再清楚了。
就好像所有青春期少女愛看的偶像劇一樣，或許在電車關門的最後一秒鐘，月臺上的那個人會跳上車和愛人一起離開。
但是現實終究還是現實，竹內清見並不是偶像劇的女主角。
「蓮二，再見。」
「嗯，清見，你回去路上小心。」
這是他們那一年，不通過信紙交流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電車開走的時候竹內清見盯著看了很久，直到新幹線的鐵軌上再也看不見那一個小點。
竹內清見知道柳蓮二並不是會食言的人，可他們下一次見面又是一年之後。
國三的學業壓力不比國二，更何況柳蓮二還有他那個無比珍視的網球部。
竹內清見並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耽誤他，如果可以的話她也希望明天暑假那個人以學業為重，別再費心盡力地跑來北海道。
可是做不到。
真的做不到。
少女在電車關門之前不止一次想要這麼開口。
但直到最後都沒有將那句話說出來。
想要你來看我。
想要你待在我的身邊。
一年一次的機會我不想要放棄，所以就自私的閉嘴，期待著來年的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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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那張印著富士山風景的照片時，竹內清見盯著看了很久。
相片上的山比所有她在課本書籍上看到的都要真實，棕發的那個少年站在相片的中間，後方是一群看起來就很活潑的男生們。
從附帶著照片的信件中，竹內清見瞭解到這是柳蓮二和網球部的人去富士山那邊一起賞櫻時拍的照。
看起來像是有些勉強的樣子，柳蓮二說這是因為他們部長強行讓他做了照片的主角。
原來不是出於本意才拍的照片嘛？這麼想著竹內清見有些輕笑出聲。
說實話真的很難想像柳蓮二被半強迫著拍照的場景，一瞬間少女有些好奇起了這位部長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春櫻在照片的一角隱隱綽綽地開著，粉嫩的櫻花花瓣飄落在地上。
後面的那群人似乎是在搶著什麼，便當盒裡的食材因為太遠而有些看不清楚。
柳蓮二穿著一身淺草色的和服，灰褐色的腰帶襯得少年整個人都看上去成熟了不少。
竹內清見一直都知道那個棕發少年是適合穿和服浴衣的類型，可當真的看見照片時還是小小地心動了一下。
雙目閉著的人站在照片的中間，眉宇間還有些無奈的神色。
即便是這樣柳蓮二身上那種溫潤淡雅的氣質還是透過照片傳遞了過來。
竹內清見甚至覺得把相片放在胸口就能夠感受到那個人就在她的身邊。
對於那封信，竹內清見的回信比想像中的要簡單。
原本以為自己會說很多，但是當真的下筆的時候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琢磨了很久少女還是寫下了有些不找邊際的話語，「真正的富士山果然很漂亮呢」，其實想說的是喜歡你穿和服的樣子。
就好像夏目漱石先生的那句一樣。
「今天的月亮真美啊」，其實想要表達的是我喜歡你才對。
不知道柳蓮二是否會猜得出來那一點少女心思，竹內清見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寄出了信件之後，卻陰差陽錯地得到了那個棕發少年頗為奇怪的理解。
「清見喜歡的話，以後可以給你寄日本景點的明信片。」
自那之後竹內清見就經常會收到風景優美的明信片亦或者是相片。
有的是柳蓮二去到哪裡旅遊時買的紀念品明信片，有的是少年親自拍下的照片。
箱根，京都，大阪，銀座。
還有一張是那個棕發少年站在神奈川的海邊拍下的日出。
看得出也是也網球部的人一起活動時拍的，那次的信件中柳蓮二寄了兩張照片過來。
一張是海岸線的那邊，初升的太陽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日出的美景。
還有一張是柳蓮二站在沙灘上，手舉著相機拍照的背影。少年背光的黑色剪影和日出的景色融合在一起，頗有種「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的感覺。
似乎這張照片也是網球部的那位社長的傑作，趁著柳蓮二在替竹內清見拍風景時，從棕發少年的背後取景拍下。
儘管信紙上的口吻有些無可奈何，但柳蓮二還是把兩張照片都寄給了竹內清見。
那個少女在隔著半個日本的另一邊，收到相片後會是怎麼樣的表情呢？
越是這麼想柳蓮二便越是無可抑制地想要再次見面。
☆、chapter 23
柳蓮二知道這並不是自己的錯覺，自從升入國三之後，那個淺棕發色的少女回信越發地慢了起來，話語間也隱隱帶著些消極情緒。
想要詢問發生了什麼卻不知道從哪裡切入比較好，魯莽地問她的話一定會得到「你想多了」的搪塞。
從竹內清見的字裡行間能夠大致推測出一些事情，似乎是去年還很見效的化肥農藥今年似乎沒有去年那麼有效了。
直到五月末的時候柳蓮二收到了少女有些偏向于竭斯底裡的信件，偏黃色的信紙上有些幾灘乾涸的淚漬。
明明已經過了發芽的季節了，田地上的山藥卻連一點嫩芽都沒有長出來，貧瘠的土地看著讓人心寒。
不僅僅是這樣，村莊裡幾乎所以人都向竹內隆也購買了化肥施種，但情況和少女家一樣，田地裡毫無生機。
不知道要怎麼安慰竹內清見，柳蓮二自認並不算學識淺薄，但關於農田這方面的事情卻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大概也只是想要一些宣洩口罷了，竹內清見發洩完了自己所以的擔心和憂慮之後，信件也逐漸開始恢復了少女原有的語調語氣，不再顯得消沉意味十足。
哪怕再不好的事情也總會有雨過天晴的時候，但那時候的竹內清見沒有想到這場陰沉的雨延綿了整整兩年。
柳蓮二從新幹線上下車的時候看到的是竹內清見明顯消瘦了的臉，淺棕色的及肩發有些雜亂，明顯亞健康的氣色。
去竹內清見家的路上，少女一路上都沒有開口說話。
棕發少年本來就不是什麼話多的人，沒人挑起話題的結果，兩人牽著手沉默地走到了目的地。
大概也算是各懷心事了。
事實上柳蓮二對於今年的全國大賽落敗於青學的事情仍然有些放不開，略顯沉悶的心情讓他不太願意費神開口。
而另一邊被田地的事情煩地不知所措的少女更是身心俱憊，滿腦子都是憂慮感。
進屋之前柳蓮二特地看了一眼田畝，大片的土地寸草不生，偏黑色的泥土有些乾裂的感覺。
竹內夫婦的笑顏都有些勉強，顯然是為了這片土地的事情費心不少。
緊了緊自己握住竹內清見的右手，棕發少年只能夠通過這樣的方法告訴她他在她身邊。
吃過飯後竹內清見主動把柳蓮二帶到了田地前，荒涼的氣息蔓延著。
「山藥，還沒長出來嘛？」艱難地開口，在這樣子的場景下，不說些什麼反倒會讓那個少女想得更多。
「完全沒有，爸媽天天在給伯父伯母那裡打電話，但是根本就打不通。」那是竹內清見家裡唯一的座機，一般沒有緊急的事情很少會使用到。
「……說不定到了收穫季節就好了」哪怕柳蓮二再沒有經驗，也知道這片土地早就失去生機了。可是就這麼說出真相的話，哪怕已經眾所周知也讓人有些不忍。
「恩。」有氣無力的回應，大概雙方都知道這只是名為鼓勵的掩飾。
不止竹內清見一家，就連柳蓮二之前看見的那些稻田麥田也全部都沒了生機，死氣沉沉的一大片。
唯一還有些色彩的就是少女以前說過的上田家了。
那家人一如既往地不願意放棄自己的薰衣草田，無論是改種還是化肥都不願意嘗試其他。
而那樣子倔強的脾氣，卻在現下成了整個農村唯一有生機的地方。
紫色的幾畝地上，薰衣草迎風飄動。
而放眼望去，其他的土地卻是寸草不生。
可怕的對比感。
「肥料的價格是一般肥料的將近三倍，但是按照現在的情況，根本就不可能還得起。」竹內清見低著頭，淺棕色的劉海遮住了少女的眸子，在整張臉上打下了一層陰影。
「別太擔心了，本來就是親戚那邊提供的肥料，如果不見效的話應該也不會強行要求還錢的。」在這樣子的情況下，柳蓮二也只能把事情都往好的方面想。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好了。」勉強的笑容，竹內清見勾起的那抹唇角甚至比不笑更加讓人心疼。
就如同以往一樣，柳蓮二在竹內清見家留宿了一晚就趕回了神奈川。
那個時候誰都沒有想到，這回是他們是去聯繫之前的最後一次見面，
沒有了竹內清見消息的時候，大約是來年的四月左右。
卡在國中升入高中的假期時，最開始柳蓮二只是單純地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所以惹得少女生氣了。
莫名其妙的來信，信件上只有一句「娶我，好嘛？」
柳蓮二從一開始就是抱著和竹內清見結婚的打算開始交往的，但是被少女這樣猝不及防地提出也不禁有些意外。
雖然很想立刻兌現，但是就事實而言，儘管竹內清見已經到了法定年齡，但是他還差了兩年。
少年自認那封回信上並沒有說一些能夠惹得竹內清見生氣的話，但那個少女卻一直到了四月開學都沒有再給柳蓮二回信。
本來以為竹內清見那邊大概是有什麼事情耽擱了，所以柳蓮二並沒有過多地在意。
但是過了第一周，直到第二周，第三周，少年發現有什麼不對勁了起來。
雖說兩人平時通信的頻率是一週一兩次左右，但也不是沒有聯繫淡薄的時候。
曾經有過一次，因為網球部合宿和期末考試正好前後腳的原因，少年過了三周才給予少女回信。
但即便是那次，他也是有好好地向她說明原因的。
可是現在，三周多的時間不回信不聯繫，未免也有些太反常了。
竹內清見不是一個任性的女生，柳蓮二對此很清楚地知道。
所以即便是真的生氣耍小脾氣，大多也會在信件中訴說，像是這樣單方面地阻斷交流的事情，五年來從未有過。
大抵是帶著一些擔心和不安的心情，柳蓮二在高中開學的時候再次寄了信件過去。
一個月沒有回信實在是有些不太正常，哪怕那個少女真的因為他說錯了什麼而生氣，也不至於這麼久都不給他回音。
戀愛中最忌諱的也許就是這樣子，你有了不滿卻什麼都不說，單方面鬧著脾氣讓對方來猜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
這場遠距離戀愛一直以來都細水長流著，他也總以為自己足夠瞭解對方。
可一旦遇到了這樣子的突發狀況才意識到自己的力量有多薄弱。
無法簡訊，無法電話，他甚至都無法不顧一切地跑去北海道找她。
這或許就是現實，柳蓮二只是一個普通的學生。
剛剛畢業於立海大國中部，直升立海大高中部的普通中學生。
無法不顧家人拋棄學業，僅僅因為自己喜歡的女生和他暫時失去聯繫，就頭腦發熱地跑去北海道找她。
寄出的信件就好像石沉大海一樣，沒有回音。
柳蓮二耐心地等了很久，卻沒有在信箱中看見想要的信件。
無論寫什麼都沒有回信，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他再也聯繫不到竹內清見。
本來就是這麼單薄的聯繫，他們之間除了信件就真的沒有其他。
最開始柳蓮二並不願意去找自己的父親，柳鶴田並不是不知道他和竹內清見正在交往中，也正因為如此才不想讓父親認為竹內清見是一個任性的女生。
這或許只是她的一點小脾氣，沒必要驚動到大人，也沒必要讓別人覺得她是一個無論對方寫了什麼都不肯回信的女生。
但是不行，已經不行了。
三個月都沒有任何消息，最後實在等不下去的少年，只能夠敲響父親的房門。
「蓮二，怎麼了？」
「父親，清見那邊……你有什麼消息嘛？」
似乎是沒想到柳蓮二會問這個，柳鶴田微微怔愣了一下，隨後說道，「他們家已經取消了對清見的經濟補助了。」
「什麼？」怎麼會這樣？
「嗯，已經是兩個多月前的事情了，三月份的經濟補助竹內家沒有人去向日葵之屋取。後來大概四月中旬的時候就有親戚帶著有效證件去那邊取消了對清見的經濟補助。看蓮二最近還一直有和清見通信，我以為你知道這件事情呢。」
無法反駁，無力反駁。
和竹內清見的聯繫徹底失去。
原本可以早些注意到的，如果不是自己這麼多顧慮一直不願意向父親問竹內清見的消息的話。
提筆寫下了又一封信件，柳蓮二實在無法想通那個少女突然之間和他切斷全部聯繫的原因。
再過一個月就是暑假，柳蓮二自認不是衝動的人，但這次也許真的要做些什麼衝動的事情了也說不定。
本來一直都是等網球部的全國大賽結束再去北海道見她的，這次恐怕等不了這麼久了。
地區預賽和決賽他都無法出場，暑假一放假他就必須趕去北海道。
柳蓮二當然知道網球對於自己的意義是什麼，但竹內清見這樣子阻斷聯繫的舉動已經讓他快要瘋掉。
不是沒有生氣過，也曾經覺得那個淺棕發色的少女這次做的有點太過分了些。
但是時間一長也就沒有了任何怨言，只是希望對方不要再這樣子不聞不問。
幸村精市那邊的請假意外地方便，柳蓮二原本以為那個人會盤問一番，卻不想對方滿口答應了下來。
「蓮二從開學開始就有點心不在焉呢，這次請假去北海道，一定和這個有關吧？」
「全國大賽之前我會趕回來的。」
把所有工作都安排妥當，把所有的原定計劃都往後推遲。
柳蓮二覺得自己無法再多等一秒鐘。
想要見到竹內清見，想要問清楚為什麼她會莫名其妙地開始躲他。
究竟是什麼能夠讓她不僅切斷了和自己的信件交往，甚至還取消了父親那邊的經濟援助。
無法理解那個少女開始躲自己的原因，這樣一來他們之間僅有的所有聯繫就全部消失。
認識了竹內清見整整五年，那個少女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出格的事情。
但是這一次，她讓他擔心地快要瘋掉。
對於愛情的理解，也許每個人都不盡相同。
柳蓮二並不喜歡初涼雪對於仁王雅治的過度依賴。
同樣的也無法接受上村百合子對於真田弦一郎的熱情過度。
竹內清見和他之間的關係剛剛好，如同緩慢流淌的泉水一樣慢慢溫存。
但是現在，他卻無比希望那個淺棕發色的少女能夠多依賴他一點，對他再多一些熱情。
也許兩個人的性格都太過冷靜平淡，柳蓮二總覺得這並沒什麼不好，可過於理智早熟的人，一旦想和你切斷聯繫的話，也會做的滴水不漏。
手裡拿著通往北海道的車票，柳蓮二這次幾乎沒帶任何行李就上了新幹線。
車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都無心去欣賞，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希望立刻就身處北海道的札幌。
☆、chapter 24
一樣的車站，一樣的道路，所有的一切都沒有改變。
柳蓮二沿著旅店滑雪走道邊上的石階小路走著，北海道的夏天蟲鳴陣陣。
看起來似乎什麼都沒有改變的樣子，但是柳蓮二唯一認識的那間小屋卻已經不在了。
田畝裡種著不知道是什麼的農作物，綠色的葉子展露在外，看起來似乎是過了發芽期。
而這幾畝田的主人卻不知道去了哪裡，原本有些破舊的茅屋已經被夷為平地。
「竹內？他們家不是搬走了嘛？」
「把房子和田地都賣給自己的弟弟和弟媳了啊，現在估計搬到城鎮上去了吧。」
「聽說是把地契用來抵債了，嘛，不過這種說法每次有人賣掉田地的時候都會出來，真實性不大啦。」
雖然理由還不是很明朗，但是竹內一家搬走了卻是鐵打的事實。
柳蓮二記得一直到二月末為止，少女給她的來信中都沒有提及過要搬家這樣子的事情。
而再之後他們之間就失去了聯繫，沒有聯絡過。
棕發少年也曾想過是不是和他當初搬家一樣，父親臨時調動工作崗位，所以來不及和別人說。
但是哪怕是再怎麼樣的原因，四五個月的時間也差不多能安排妥當所有事情了吧？
當初他因為這樣那樣的理由，搬家的時候沒有和乾貞治道別。
而現在人物轉換，竹內清見搬家了，他卻一無所知。
不願意死心放棄，柳蓮二覺得他需要一個明確的原因。
無論是自己說錯了什麼讓那個少女生氣了，還是她覺得這樣子的遠距離戀愛累了想要分手。
問題得不到回答就永遠無法解決，他並不想讓這段感情就這麼不了了之。
回想起仁王雅治國三時候對初涼雪提出的莫名其妙的分手，柳蓮二就突然覺得那個女生意外地能忍。
分手後的言行冷靜地不像是被分手的那一個，更何況仁王雅治完全沒有給出想要分手的理由。
我們不合適，所以分手吧。
這樣子的話如果換做竹內清見對他說的話，柳蓮二恐怕不會這麼容易就能夠接受。
「竹內嘛？我記得她拿到直升北海道第二中學高中部的名額了。」
找到少女就讀的國中，詢問錄取她的高中，柳蓮二幾乎是用盡了方法來找竹內清見。
所幸的是這座城鎮並不算太大，柳蓮二找到竹內清見的高中並不算難事。
詢問著一個個高一的新入生，棕發少年得到的都是否定的回答。
「竹內清見？誰啊，不認識這個人。」
「照片上的這個？不認識啊，沒見過。」
「抱歉啊，我不認識她。」
無論是誰都搖著頭，柳蓮二甚至覺得自己可能找錯了地方。
明明就在這裡就讀，可為什麼沒有一個人見過竹內清見呢？
「不好意思，請問你找的是一位叫竹內清見的女生嘛？」看起來似乎是教師的人對著柳蓮二駐足。
「是的，請問您見過她嘛？」
「她是我的學生。」柳蓮二聽見這句話的時候有種終於成功了的感慨，而那位教師的下一句話卻讓他感到晴天霹靂，「不過開學的時候她親戚那邊替她來辦了退學手續，所以也不算見到過她。」
「退……學？為什麼？」簡直難以置信，竹內清見一直希望能夠跳出北海道，這點柳蓮二再也清楚不過了。像退學這樣子自毀前途的事情，根本就不像是那個淺棕發色的少女會做出來的事情。
「我也不太清楚，來辦退學手續的親戚那邊有些含糊其辭。」
取消經濟補助，搬家，退學。
所有柳蓮二能夠想到的聯繫竹內清見的方法，都被那個少女一手切斷。
簡直就像是在刻意地躲著他一樣，自從兩個人斷了信件往來之後就沒有任何辦法能夠再次聯繫上。
這次的北海道之行柳蓮二拖了整整一周，如果不是幸村精市發來簡訊提醒他全國大賽將至，恐怕那個棕發少年還打算再停留一段時間來尋找竹內清見。
毫無徵兆地莫名離開，柳蓮二覺得無論如何自己都需要一個解釋。
其實如果竹內清見能夠再多說一些，在信件裡告訴那個少年第二年所遇到的所有不合理。
如果柳蓮二能夠再多注意一些，當收到竹內清見那封只有一句話的反常信件時就反應過來的話。
兩個人或許還不至於落到完全無法聯絡的地步。
但是如果大概就只是如果。
柳蓮二再怎麼樣也只是一個高一新入生，而竹內清見也無法徹底忘記卑微感在這樣的事情上找柳蓮二訴苦。
回到神奈川的時候恰好全國大賽剛剛開始，柳蓮二也只能暫時把竹內清見放下，投身於網球部的比賽中去。
其實就算不刻意地放下什麼，棕發少年也明確的知道自己已經找不到竹內清見了。
恐怕現在唯一能夠聯繫上少女的方法，就只有耐心地等她主動來找他了吧。
提筆寫下竹內清見不可能收到的信件，收件地址那邊不再會有人去取信。
柳蓮二知道自己這樣子的舉動毫無意義，但總覺得哪怕收信人那欄已經人去樓空，他也需要給自己一個交代。
一字一句就好像竹內清見真的能夠讀到這封信件一樣，柳蓮二也很認真地思考過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所以才使得竹內清見開始躲著他。
可事實上就算是這麼詢問了，那個淺棕發色的少女也看不見這封信。
信件的最後，柳蓮二明確地寫著他會一直等她。
這大概也算是一個對於自己的交代了，柳蓮二無論如何都無法放棄這段五年的感情。
竹內清見就好像某種慢性藥物，最開始只是淺淡的接觸，然後慢慢瞭解，最後等反應過來時已經佔據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這次的半決賽也算是一雪前恥，和青學的對決贏得很漂亮。
也許是因為越前龍馬並不在，也許是因為其他的原因，但無論如何順利晉級全國大賽的總決賽還是可喜可賀的。
明明是應該值得高興的事情，柳蓮二的心裡卻總還是堵塞著那麼一小塊地方。
喘不過氣似的難受，這樣子的喜悅原本還可以有多一個人和他分享。
「怎麼了，蓮二？」幸村精市像是看出了什麼，走到棕發少年面前詢問著。
「沒什麼，不用擔心。」婉拒了鳶紫發色少年的好意，事實上哪怕幸村精市有意幫他，也無法在茫茫人海中找出竹內清見。
「看來去了北海道也沒什麼進展呢。」幸村精市的笑容還是一如既往，哪怕不知道具體細節，前後聯繫一下大致也能猜出影響柳蓮二心情的原因。
「啊，稍微有點棘手。」並不願意說得太多，柳蓮二順著幸村精市的話語介面。
總決賽是立海大對戰冰帝，關於冰帝學院的資料柳蓮二並沒有少收集，但是對於突然多出來的經理還是小小地驚訝了一下。
西久知裡子，柳蓮二最開始聽說這個人的時候，是國中去冰帝做交換生的學生口中。
似乎囂張跋扈地厲害，對於所有喜歡跡部景吾的女生都不給好臉色看。
而現在站在網球場對面的那個人，卻是怎樣都無法和那幾句形容對上。
黑色長髮墨色眸子，那個女生光是站在那裡就讓人有種知性理智的感覺。
——啊，就好像竹內清見一樣呢，光是站在那裡就讓人有種大和撫子的感覺。
那邊西久知裡子似乎是在安排一些事情，賽前熱身、礦泉水和毛巾的準備。
下意識地望了一下立海大的場地，柳蓮二突然就對中川美惠有些頭疼了起來。
雖說剛開始對於這個少女做網球部經理的事情並不反對，但是自從她和仁王雅治交往之後就越發地沒有作為經理的自覺了。
收回放在中川美惠和仁王雅治身上的目光，有一瞬間柳蓮二覺得對面場地那邊，西久知裡子似乎在盯著這邊看。
但是等到棕發少年再仔細看的時候，宍戶亮似乎接到了什麼電話，然後西久知裡子的注意力便只放在了那通電話上。
這場總決賽到最後是以王者立海大的勝利而告終。
沒有任何懸念，幸村精市領獎的時候就好像一切都是理所當然地一樣。
終是露出了會心一笑，柳蓮二覺得最近困擾自己的事情太多，而其中終於有一樣是能夠讓他松一口氣並且體會成功的喜悅的了。
「總算是肯笑了啊。」幸村精市拿著獎盃，拍了拍柳蓮二的肩，「我還以為蓮二已經被困擾地連全國大賽的優勝都笑不出來了呢。」
就算是被那個鳶紫發色的少年這麼調侃著，柳蓮二也沒有露出什麼特別的表情來。
這種情況下自己一個人再怎麼擔憂困擾也毫無意義，如果竹內清見不肯給他回信的話，他就只有等待或者分手兩條路可選。
答案顯而易見不是嘛？
過了暑假的話很快就是立海大的海原祭了，跟著柳生比呂士一起在學生會策劃著，柳蓮二覺得沒了竹內清見，他的日常生活似乎也並沒有太大的改變。
他和竹內清見之間的戀愛不比其他同齡人之間，遠距離是一道硬傷，所以像是約會這樣子的事情完全不可能。
而淺棕發色的少女那邊又礙於經濟問題沒有手機，互發簡訊亦或者是通話也變成了遙不可及的事情。
心裡的情感和真正付出的時間並不能夠成正比，無論是柳蓮二還是竹內清見，真正用在對方身上的時間也就只有那麼寫信的幾個小時罷了。
所以哪怕是沒了那個少女的來信，柳蓮二的日常生活也不會因為突然缺少了什麼而多出大把大把的空餘時間，除了每天看一下信箱這個已經改不掉的習慣外，他的生活似乎已經覓不見任何竹內清見的痕跡。
「嘖，仁王那傢伙又給我添麻煩。」推了下架在鼻樑上的眼鏡，柳生比呂士推門而進的時候似乎很是頭疼。
「怎麼了？」將整理好的檔遞給柳生，柳蓮二思量著學生會的事情已經差不多了。
「誰知道他怎麼了，好好的突然就和中川美惠鬧分手，弄得人家女生氣暈了躺在醫務室。校道那邊也是，上村百合子嫌不夠亂還說分不掉是仁王雅治活該，就算她偏著初涼雪也不是這樣子來的吧？真不知道他們那群跟著起哄的人是怎麼想的。」
「這件事幸村應該會處理的，別太操心了。」淡淡地開口，柳蓮二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近距離戀愛永遠都比遠距離戀愛佔優勢。
哪怕像是這樣子鬧著分手也可以當面說出，更加不用擔心和對方失去聯繫這種事情。
明明仁王雅治那邊是想要分手卻分不掉的麻煩事情，落在柳蓮二眼中卻意外地讓人有些羡慕。
臨近新年的時候柳蓮二再次拿出信紙給竹內清見寫了信件。
明明知道對方是收不到的，卻還是封上封口，貼了郵票。
柳蓮二把所有的一切都往盡可能好的地方去想，就像是搬家和取消經濟補助，也可以當做是竹內清見家裡的生活條件變好了一樣。
竹內清見消失的這大半年裡，柳蓮二對於少女的去處做了許多推測，可無論哪個都掩蓋不了她不再寫信給少年的事實。
棕發少年提筆寫了很多想要說的話，無論是猜測還是想念，全部都寫在了紙上。
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繞到最後還是回到了原點。
希望竹內清見能夠回信。
無論是什麼理由都可以原諒，這大半年無緣無故的銷聲匿跡全都可以不在意。
只要你，能夠回信。
可即便是如此地希望著，在迎新的時候也在神奈川神社這麼祈願著，柳蓮二最終還是沒有得到任何關於竹內清見的消息。
一個人要從你面前消失竟然變得這麼容易，沒了信件往來就無法聯繫。
柳蓮二也想過現在的竹內清見可能在做些什麼，想像中的畫面裡，那個少女安靜地坐在教室翻閱書籍，淺棕色的劉海垂在眼前。
二月十四日的情人節，當打開鞋櫃收到第一份情人節巧克力的時候，柳蓮二的眼神無可置否的黯了黯。
想起竹內清見也曾經給他做過這樣子的手工巧克力，似乎是學校家政課的作業。
原本以為過了一年的話多多少少關於那個少女的記憶會變得淺薄一些，而事實上所以的細微末節他都記得很清楚。
一直到放學去參加部活，柳蓮二一天下來收到的巧克力簡直多到拿不動。
對於中川美惠遞來的義理巧克力說實話柳蓮二是真的已經騰不出手去收，本來就不是什麼喜歡吃甜食的人，就算收下了到最後大概也只是被他送給福利院的孩子們。
被強制性地塞了一個巧克力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儘管如此當中川美惠問著問道如何的時候，出於禮貌依舊只能客套地回應。
柳蓮二沒有想到和竹內清見的再次見面會是在這種情況下，毫無預兆地猝不及防。
看見那個淺棕發色少女和幸村精市一起走過來的時候，柳蓮二明顯地愣了很久。
就算是被稱為軍師的這個人也只是普通的高中生，失去聯絡將近一年的女友就這麼突然站在自己面前，無論是誰都會腦內一片空白。
「柳蓮二，既然你選擇分手的話，當初那封信，你就當做我沒寫過。」
被扇了一巴掌，也被說了分手。
竹內清見清冷的聲音毫不留情，但柳蓮二心中一直放不下的那塊石頭終於落地。
無論如何，你能夠再次出現在我面前，真的太好了。
☆、chapter 25
過了冰帝的學園祭，很快就迎來了第一學期的結束。
竹內清見手中的成績條並不算太難看，但與上村百合子的相比起來總還是有些遜色。
「上村的成績還真是讓人嫉妒呢。」
「清見子的學習能力才讓我嫉妒吧？明明高一的課程都沒上，還能夠自習到這樣子的程度。」笑著回應了竹內清見的話語，上村百合子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什麼，「對了對了，店長讓我問你一下暑假是打兼職工還是全職工？」
「全職。」
「嗚哇，還真是毫不猶豫呢，清見子就沒想過和柳君去過一下二人世界什麼的？」
「就算我想，那位幸村部長肯放人？」斜眼看了一下對面的班級，竹內清見知道哪怕幸村精市肯放人，柳蓮二也不一定願意放下網球部的賽前訓練。
初夏的季節還不算太熱，從柳家走餐飲店大概也就十來分鐘的路程。
竹內清見一路走在圍牆的影子裡面，早晨八點多的時間並沒有太多的人路過。
拐角的時候淺棕發色的少女正巧看見中川美惠迎面走來，竹內清見這才想起這條路同樣也是通往立海大的道路。
本來想著裝作沒看見先一步離開，後來追上的女生卻已經開了口，「竹內同學，好巧。」
皺了皺眉，竹內清見的口氣並不太好，「中川同學你好。」
有些自來熟過頭的性格，哪怕竹內清見對中川美惠之前出口惡言，此刻那個少女卻還是並排走在她的身邊，面帶笑容。
相比中川美惠155左右的身高，竹內清見168的高度已經是高了對方半個頭了。從淺棕發色少女的角度看過去，中川美惠嬌小的個子看上去似乎挺惹人憐愛。
還算是漂亮的容貌，纖長的睫毛配著水汪汪的大眼，雖然化了淡妝卻不是那麼地明顯，蜜色的唇彩使嘴唇看上去飽滿濕潤。
「竹內同學一直這麼盯著我看人家會害羞的啦~」大概是察覺到了竹內清見的視線，中川美惠轉頭對著少女嘟了嘟嘴。
對於這樣可愛的舉動並不怎麼感冒，淺棕發色的少女只是清冷地開口，「我記得網球部是八點鐘集合的，中川經理，遲到了還這麼悠閒真的沒問題嘛？」
「沒問題啦沒問題啦，我又不是部員，不需要訓練的嘛。」
「還真是有夠沒責任心的。」
大約是沒想到竹內清見會說出這麼帶刺的話，中川美惠的腳步頓了頓，隨後掛起了一抹有些牽強的笑容，「不是的啦，因為我早去了也沒事情做，所以……」
「所以就把時間浪費在化妝打扮這樣子的事情上了，恭喜你，今天確實很可愛。」眼看自己打工的餐飲店就在不遠處，竹內清見朝著中川美惠揮了揮手，「累計到現在你已經遲到48分鐘了，中川同學，希望你在必要的時候還是有點時間觀念為好。」
推門而進的時候上村百合子正好剛剛換好工作服出來，看見窗外那個綠色頭髮的少女時眉頭不自覺地有些皺了起來。
「清見子是和中川美惠一起過來的？」
「恰好路上碰到。」
「我討厭她，整天一副討好獻媚的模樣。」
「正常，就好像有人也討厭你總說別人壞話一樣。」
「誒？」似乎是沒想到竹內清見會這麼回應，上村百合子從沒想到其他人會這麼看她。
「你討厭中川美惠這句話，和你有些交情的人你都和她們說過吧。」陳述句的口吻，竹內清見知道上村百合子本來就是心直口快的性格，「而這些人當中，你覺得有多少人是隨口敷衍附和你的，又有多少是真的也覺得中川美惠討人厭的呢？」
「在女生當中，誰又討厭誰了，這樣子的八卦最讓人感興趣了不是嘛？你覺得她怎麼怎麼看不順眼就到處去說，反過來又有多少人在背地裡說你上村百合子小雞肚腸，嫉妒人家人緣比你好，這些事情你都沒有想過吧？」
「清見子……」被說教了，被一個和自己同齡的女生說教了。
「有時候別什麼話都跟別人說比較好，搞不好現在就有人把你討厭中川美惠的事情拿出來在嚼舌根，當做飯後笑談來講。」
事實上竹內清見也不怎麼待見中川美惠，但是相比之下她就不會如同上村百合子那樣直白地說出口。
蠢事做過一次就不會再做第二次，竹內清見曾經也仗著自己是柳蓮二的女友而肆意開口。
但是人際關係這種東西並不是這麼簡單就可以應付的，她逞了口舌之快的時候柳蓮二就被夾在當中做了三夾板一樣進退不得的角色。
虛偽做作，這是竹內清見對於中川美惠的評價。
但是恐怕除了那次在頂樓天臺的網球部部員以外，不會再有其他人聽見她對她的這個評價了。
所謂的朋友大概就是這樣子的東西，明明面前和你很要好，背地裡卻會把你的事情當做笑料來和別人分享。
人總是會很快地背叛別人，既然這樣子的話還不如什麼事情都不要和別人說，這或許是保護自我最好的方式。①
竹內清見承認自己的思考方式有些消極，但凡事積極過頭才是真正的蠢貨。
她不是那種明知道沒有希望還要堅持往前沖的熱血笨蛋，最消極的方法往往是最安全有保障的，就好像原本就一如所有的話就不用擔心會失去什麼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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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六點二十分，柳家的飯桌前只有柳夫婦和竹內清見三個人。
「蓮二呢？」看著飯桌前的某個空位，柳鶴田開口。
「打電話回來說是網球部有點事情，要晚回來。」挽了挽自己的頭髮，柳奈美夫人顯得有些無奈。
「清見，不要管他了，我們先吃吧。」
這是柳蓮二暑假裡，第六次因為網球部訓練計畫的問題晚歸了。
竹內清見自然知道柳蓮二不是故意的，但是這才放假半個月多一點，難得的暑假都不能好好地一起吃頓飯，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會有些失落。
關於網球的事情竹內清見懂的並不多，儘管這樣並不代表少女對於柳蓮二所鍾愛的運動一無所知。
閑來無事的時候竹內清見也會拿著柳蓮二的筆記本翻翻看看，其中記錄冰帝那一頁的內容中有一個她曾經聽上村百合子提起過的名字。
——初涼雪。
這個名字被明顯地歸在經理這幾頁的資料中，和初涼雪並排的是西久知裡子這個名字。
不算太多的頁數裡記錄著的似乎是冰帝經理的一些職責，但是無論怎麼看那些事情在立海大這邊似乎都是在由柳蓮二負責。
準備事項，資料歸納，方案整理。
給每個人安排最合理的訓練，找出他們的缺點並加以改正。
這些事情似乎一直都是柳蓮二在做，而中川美惠根本就不知道在哪裡盡到了經理的職責。
竹內清見不是什麼容易哄騙的小女生，像是【因為蓮二厲害所以做得事情多】的想法，恐怕也只有笨蛋才會有。
擺明瞭就是把自己所有該做的事情都推給了柳蓮二，竹內清見不知道為什麼上次在打工路上遇見中川美惠時，那個少女竟然能夠一臉理所當然地說出因為不是部員所以沒事情幹這樣子的話。
「我回來了。」柳蓮二拖著有些疲憊的身體回來的時候，已經將近晚上八點。
大概是已經在外面吃過了晚飯，棕發少年看客廳裡沒人便徑直往樓上走去。
「蓮二，我有話和你說。」推開少年剛剛合上的房門，竹內清見站在門口，臉色並不是很好。
「清見，怎麼了？」大概是真的累了，柳蓮二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右手拇指和食指揉捏著鼻樑，似乎是想要緩解一下。
「你現在在做的事情，應該都是經理該做的才對吧。」
大約是沒想到竹內清見和他說這樣子的話題，柳蓮二捏著鼻樑的手頓了頓，然後放了下來，「但是中川桑她什麼都不會。」
「不會去學，難道她生下來就會化妝打扮？」似乎是聯想到了那次早晨的巧遇，竹內清見的眉頭皺地更緊了些，「有時間在家裡化妝沒時間早點去網球部，遲到了還悠哉悠哉地在那裡晃悠，這種不思進取的人憑什麼要蓮二你來幫她收拾爛攤子！」
「憑我們立海大是王者，所以我不能放任網球部這麼鬆懈。」柳蓮二的語氣有些無奈，「更何況這本來就是我該做的事情，中川美惠不在的時候一直都是我在做的。」
「那她這個經理和掛名白拿學分有什麼區別，幸村君還真是大方，把網球部的學分拱手讓人。」
「清見，中川美惠就算了，連幸村也一起說進去，是不是有點過了？」
大概是對於竹內清見諷刺幸村精市的話語有些聽不下去，柳蓮二將少女的話語制止了下來。
對於中川美惠掛名這件事情，網球部的大家幾乎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說到底中川美惠本來就是靠著和幸村精市母親那邊有交好所以才被開了後門進來做經理的，三巨頭也沒指望她真的能夠幫上什麼忙。
「我就是不明白幸村君這麼做的理由。既然本來就是蓮二負責那些事情的話，要中川美惠幹嘛？如果找了經理是打算替蓮二分壓的話，那現在又算什麼？」
「我是知道那位幸村君是部長，蓮二你都這麼累了他只可能比你更累，但是我關心的人只有你，他怎麼樣和我無關。」
「謝謝清見的關心。」露出溫柔的笑容，柳蓮二抓住了竹內清見垂在身側的雙手，「網球部的事是我自願的，我也願意為網球部付出這麼多。三連霸的夢想國中沒有達成，所以我不想讓自己在高中裡再次失望。」
「蓮二……」似乎是還想要說什麼，但是那個棕發少年溫潤的語氣讓竹內清見無法再次反駁。斂下眼簾，睫毛在少女的臉上打下一圈陰影。
所謂的戀愛，大概就是她會因為你吃虧了而生氣，會因為你替別的女生收拾爛攤子而吃醋。
☆、chapter 26
立海大獲得全國大賽總冠軍的時候，竹內清見也在球場外面看著。
本來應該是要去餐飲店打工的，但是淺棕發色的少女硬是被上村百合子給拉了過來。
上村百合子喜歡真田弦一郎，這似乎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
但儘管如此原本攻勢猛烈的雙馬尾少女卻是越來越膽小了起來，原來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的性格也開始變得多有顧忌，甚至都不敢一個人來球場看比賽。
「贏了呢，恭喜。」對著面朝自己走來的棕發少年，竹內清見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嗯，謝謝。」在少女面前停住腳步，柳蓮二因為勝利喜悅而變得柔和的面部表情變得更加溫潤。
「我記得清見今天要打工的吧，怎麼過來了？」拿出隨身帶著的手帕替竹內清見擦了擦汗，炎夏的運動場外氣溫有些略高。
「上村拉我過來的。」指了指自己身邊的少女，竹內清見接過柳蓮二手裡的手帕，順勢擦去自己頸間的汗漬。
「翹班的？」依舊是波瀾不驚的口吻，棕發少年一直都平淡如水的氣質讓夏日的煩躁稍微安穩了下來。
「我們有好好的請假。」稍稍撅了一下嘴，竹內清見反駁道。
「蓮二蓮二，精市說大家一起去吃飯慶祝了！」不遠處的女聲傳來，甜美的嗓音是竹內清見不止一次聽見過的。
和中川美惠一起走過來叫人的是真田弦一郎，看見那個戴帽子的少年走過來的時候，上村百合子不可置否地僵了一下。
「好巧，真田君。」有些尷尬的打了招呼，對於上村百合子的話語，真田弦一郎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蓮二，快點走了啦，精市說今天要好好慶祝一下呢。」中川美惠大大的笑容在這種微妙的氣氛下顯得很是不合適。
「不好意思，中川同學，蓮二今天沒空。」搶在柳蓮二答覆之前先開了口，竹內清見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說出這麼任性的話語。
「誒，可是……」中川美惠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麼，有些無措的眼神朝著柳蓮二看了看。
「抱歉了，中川桑，我和清見有約在先，替我和精市說一聲。」點了點頭，柳蓮二就這麼輕易地默認了竹內清見任性的發言。
沒過多久，原本滿是觀眾的地方已經空無幾人。上村百合子在真田弦一郎和中川美惠離開後不久也走了。
竹內清見和柳蓮二就這麼站在原地，少年一言不發地看著竹內清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又自說自話了，抱歉，蓮二。」輕咬下唇，竹內清見和上村百合子其實都只是請了上午的假來看比賽而已，和柳蓮二有約什麼的更加是無稽之談。
之所以之前會那麼意氣用事地脫口而出，完全是因為對中川美惠的看不慣而已。
「清見對中川桑的偏見很大呢。」並沒有責怪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柳蓮二右手輕撫上竹內清見淺棕色的髮絲，原本被剪成短髮的頭髮現在已經變長了不少。
「聽上村說過她和仁王雅治的一些事情。」其實這只是一小部分的原因，但無論如何就是不想讓柳蓮二和那個少女有任何接觸，「而且我之前也說過了，蓮二現在在做的事情完全就是她的職責，我不喜歡你去幫她收拾爛攤子。」
這一刻柳蓮二才清楚地意識到竹內清見已經不是過去的竹內清見。
那個從不任性的，溫和的少女已經變成了偏激的一個人。
稱不上是誰的錯，柳蓮二不認為少女這樣子把自己用刺保護起來的做法是錯的。
對誰都帶刺，換句話說就是只對柳蓮二一個人溫柔。
少年曾經也自私地希望過竹內清見能夠再多依賴自己一些，而這樣子的希望哪怕是竹內清見已經不會再無故消失的現在也並沒有減退。
她把他當做唯一的救贖來僅僅依附，而他也心甘情願做她的諾亞方舟。
兩個人其實都明白自己的想法不怎麼正確，但卻都不願意改正。
「好了，清見。既然你把我的日程預定下來了的話，接下來想怎麼做？」翻了翻自己手裡的筆記本，柳蓮二頓了頓，隨後開口，「唔……要去圖書館嘛？」
完全沒有想到柳蓮二會提出這樣的約會地點，竹內清見一瞬間有些愣住了。
「第一次約會的地方，果然還是圖書館比較好吧？」棕發少年臉上的表情溫和地不可思議，對著竹內清見的眼神帶著淺淺的笑意。
「還真像是蓮二會選的地方呢。」抿嘴笑了笑，竹內清見把手放進柳蓮二的掌心。
兩個人交往到現在大概也有六年了，雖然柳蓮二之前每年都有去北海道看竹內清見，但這似乎並無法稱之為約會。
而那個淺棕發色的少女再次出現之後，兩人也都是一個忙著社團活動，一個忙著兼職打工，天天住在一個屋簷下，但卻並沒有什麼約會活動。
若是認真地算起來的話，這確實是兩人交往六年的第一次正式約會。
神奈川圖書館大得出乎少女的意料，在竹內清見的印象中，這個建築物似乎一直都只停留在她國中的校圖書館那樣的大小。
夏日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照在長排的桌椅上看上去暖洋洋的。
靜謐的空間裡似乎只有人們的翻書聲，帶著些紙張的油墨味飄散在空氣裡。
柳蓮二牽著竹內清見一路走著，從外國文學的A字區一直走到了國內名著的W區。
一排排木質的書架，擺放整齊的書籍安靜地被放置著。
似乎是看見了什麼，竹內清見拉著柳蓮二拐一排書架中間。
有幾本書似乎是被借走了，空缺的書位顯得有些鬆散。
淺棕發色的少女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本的名字是《吾輩は貓である》。
「蓮二記得這本書嘛？」晃了晃被自己抽出來的書，竹內清見對著柳蓮二問道。
「我第一次寄給你的三本書裡面，這本是其中之一吧？」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柳蓮二對於竹內清見的事情一直都記得很清楚。
「嗯。」點了點頭，竹內清見拿著書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隨手抽了本和少女手中一樣的書本,淺棕發色的少年走到竹內清見對面的位置坐下。
事實上神奈川圖書館裡有關夏目漱石先生的書籍，他都已經閱讀完了。
之後從國內名著的A區開始挑選著自己感興趣的書本借閱，到現在也已經看到了X區。
現在手裡的這本《吾輩は貓である》，柳蓮二更是讀了不下五遍。
坐在自己對面的少女淺棕色的鬢角垂在臉側，黑色的眸子隨著一行行字而不斷地從左向右移轉。
柳蓮二只是翻開了書的扉頁就沒有再繼續翻動，右手撐著下巴，安靜地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人。
細碎的劉海似乎有點遮眼，竹內清見撥動了幾次都沒有成功把它們勾到耳朵後面。
從口袋裡拿出一對淺草色的對夾，柳蓮二微微站起身替少女把過長的劉海夾了起來。
摸了摸被夾到自己耳側的飾品，竹內清見的聲線帶著些驚訝，「對夾？」
「嗯，前幾天看到的，果然很適合清見呢。」坐在少女對面的人淡淡地笑著，落地窗另一側的陽光斜照下來，令人有些想要眯眼的亮度。
心跳聲在靜謐的空間裡被無限放大，午後的陽光散在竹內清見的身上，溫暖安靜的氣氛。
斂著眼簾壓下自己不正常的心跳，淺棕發色的少女覺得自己的戀人似乎總會注意到這些細小的地方。
柳蓮二的手掌輕輕撫上竹內清見的腦袋，閉著的眼睛和勾起弧度的唇角，令人安心的笑容。
「繼續看吧。」沒有再多說些什麼，柳蓮二指了指竹內清見看到一半的書說著。
棕發少年覺得自己最理想的約會大概就是這樣子了。
喜歡的女生和他面對面坐在圖書館裡，靠窗的位置有陽光傾灑進來。
那個女生會用纖長的手指一頁一頁地翻過帶有油墨味的書頁，看書的時候安靜地垂下眼簾。
然後他就可以陪著她一起在靜謐的空間裡閱讀，偶爾抬頭的時候能夠看見那個人低頭看書的模樣。
等到兩個人離開圖書館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暗了下來。
暖橘色的斜陽把柳蓮二和竹內清見的影子拉得很長，在圖書館泡了一天的少女隱隱地有些犯困。
「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呢。」看著和自己並排走在一起的少女，柳蓮二這麼說道，「雖然不止一次想和清見來圖書館約會，但是每次都因為遙遠的距離所以不得不放棄，像是這樣自己長久以來的望遠被實現了的感覺，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啊。」
站在少年身邊的少女並沒有開口說什麼，對著柳蓮二看了好一會，然後驀然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不知道對那個棕發少年說的話要怎麼介面，事實上竹內清見也覺得能夠像現在這樣站在柳蓮二的身邊是個奇跡。
不想提及一些令人生厭的往事，但什麼都不表態似乎又不太好。
所以，笑就好了吧？
謝謝你能夠喜歡我。
謝謝你能夠一直陪著我。
謝謝你，能夠在這抹斜陽下，看著名為竹內清見的少女，對你露出會心的笑容。
☆、chapter 27
竹內清見從來就不認為自己是什麼心胸寬廣的人，倒不如說她其實恨不得中川美惠就此消失。
說到底柳蓮二還是偏向於她的，所以在她三番兩次地表明自己的態度之後，那個棕發少年也向幸村精市提議過，說是差不多該讓中川美惠接手一些網球部的後勤事宜了。
如果事情就這麼發展下去似乎也是一個不錯的趨勢，但偏偏天不遂人願。
不知道是竹內清見太過敏感還是什麼，少女總會無意中在走廊裡看見中川美惠和柳蓮二的身影。
兩個人似乎是在討論網球部的事情，棕發少年拿著筆記本在給淺綠發色的少女講解著什麼。
本來就看不慣中川美惠這個人，遇到這樣的情景，竹內清見更是心裡不舒服了起來。
彆扭的小情緒蔓延開來，竹內清見覺得自己的嫉妒心真的是有些過剩了。
「清見子，走了哦，再不走就要遲到了。」單手拎著制服包，上村百合子對著教室裡的少女說道。
「上村，替我向店長請個假，我今天大概會晚點到。」朝著雙馬尾少女揮了揮手，竹內清見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並沒有離開。
「這樣啊，那我先走了，拜拜。」微微聳了聳肩，上村百合子並沒怎麼在意。
「拜拜。」
看著已經不剩多少人的教室，竹內清見輕輕歎了口氣。
她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並不正確，但是那股揮之不去的厭惡感已經沒辦法再抑制。
淺棕發色的少女走到二年A組的教室門口，空蕩蕩的教室裡沒有一個人在。
中川美惠的座位在柳蓮二的前面兩個，所以每次她來找那個棕發少年的時候，哪怕不想也會看見中川美惠的身影。
少女的制服包就這麼毫無防備地放在課桌上，鼓囊囊的樣子似乎是塞了很多東西。
拿起中川美惠的制服包離開教室，捏在手裡的拎帶被竹內清見越握越緊。
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
竹內清見在心裡無數遍地這麼說著，卻還是不得不在表面上裝作若無其事。
就好像她從以前開始就無比討厭的那些兩面派一樣，在你面前裝作和你毫無芥蒂地聊天，背地裡卻說盡了你的壞話。
拿著那個人的制服包走到教學樓後面的一處偏僻角落，竹內清見發洩似的把拉鍊拉開，倒出中川美惠包裡所有的物品。
被倒置的制服包，裡面的東西嘩嘩啦啦地灑了一大片。
從課本到筆袋，從化妝品到小鏡子。
所有的東西都被竹內清見倒在地上，然後面無表情地踩了好幾腳。
緊咬了自己的下唇，竹內清見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竟然變成了這樣。
嫉妒心強到不容許柳蓮二對另一個人微笑說話，甚至還在這邊做著這種欺負他人的事情。
有些微顫地蹲下了身，淺棕發色的少女雙手環住自己的腿，整張臉都埋在了裡面。
黑色的制服包被丟在一邊，沾滿了泥土的樣子骯髒不堪。
大概是蹲久了覺得累了，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塵，竹內清見站起身準備離開。
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還留在那裡，竹內清見皺了皺眉，朝著制服包踢了一腳。
似乎是碰到了什麼東西，原本應該一踢就凹陷進去的布料並沒有變化。
帶著些好奇，竹內清見拉開了制服包內側的夾層。
黑色的拉鍊夾層裡是幾張明信片，看落款似乎是仁王雅治和一個叫初涼雪的女生的。
竹內清見不知道為什麼他人的明信片會出現在中川美惠的制服包裡，想了想最終還是把東西塞進了自己的口袋。
等到淺棕發色少女回到教室的時候，已經將近五點左右。
竹內清見記得柳蓮二昨天和她說過，立海大今天和冰帝有一場練習賽，地點定在冰帝學院。
想著中川美惠應該沒那麼早回來，少女理了理自己的東西準備離開。
擅自把東西留在教室是那個人的不好，所以就算被扔掉了也不能怪她不是嘛？
口袋裡的兩張明信片被放進了資料夾裡，竹內清見認識上面的一個名字，但是另一個名字卻不是她所熟悉的。
柳蓮二和上村百合子都隱約向她提過初涼雪這個人，但如果毫無契機就貿貿然地開口詢問的話，或許會暴露自己所做的事情。
——不想讓他們知道這麼虛偽的自己。
巧的是初涼雪這個名字，很快地又再次出現在了竹內清見的生活中。
立海大的海原祭差不多是十月中旬，本來就對這種活動沒有多大興趣的少女，因為柳蓮二不得不留在網球部幫忙而顯得更加無精打采。
而上村百合子似乎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空不出時間來陪她。
無所事事地走在立海大的校園裡，竹內清見覺得自己好像有點閑過頭了。
「喲，初涼，男朋友？」突如其來的一聲讓淺棕發色的少女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轉向聲源，開口的少女是現在和她同在二年C組的小林泉美。
小林泉美對面的的人，竹內清見在柳蓮二的筆記本上見到過照片。
一個是冰帝的網球部正選芥川慈郎，一個是冰帝的網球部經理，也同樣是她現在頗為在意的人，初涼雪。
駐足站在原地，竹內清見思量著要不要把手中的明信片物歸原主。
然而還沒等她做出決定，校道那邊的氣氛突然就變得微妙了起來。
小林泉美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取而代之的是仁王雅治站在那兩個人面前，表情看上去似乎有些尷尬。
竹內清見從上村百合子以前的隻言片語裡大概能知道仁王雅治的前女友是初涼雪，然後兩人不知道為什麼分手了，再然後那個銀白發色的人高中就和中川美惠開始交往起來。
但是這其中具體的原因細節，她並沒有過多地追問過。
說實話竹內清見很佩服初涼雪的應對能力，像是這樣子遇見了自己的前男友，那個少女竟然還能夠帶著微笑交談起來，簡直有些不可思議。
想著既然兩個當事人都在場，乾脆就把明信片直接換回去算了。可惜的是竹內清見還沒將想法付諸於行動，中川美惠就從仁王雅治身後冒了出來。
微微皺了皺眉，淺棕發色的少女忍住了內心的厭惡感。
事實上中川美惠長得不錯，人緣也還可以，成績優異而且性格開朗，照理來說似乎沒什麼值得讓人討厭的地方。
但大概就是這種完全不諳世事的燦爛笑容，讓竹內清見更加覺得不舒服。
——憑什麼你覺得讓所有人都圍著你轉是理所當然的呢？天真地令人想要發笑啊。
四周的吵鬧聲越來越大，以那四個人為中心，似乎爆發了一場大規模的口舌爭論。
有不少人支持初涼雪把仁王雅治搶回來，但同樣的幫著中川美惠的聲音也不小。
每當聽見有人說中川美惠嬌柔做作的時候，竹內清見就會有如自己的想法被人認同了一樣，對著中川美惠的方向露出嘲諷的笑容。
這場鬧劇最後因為初涼雪出面解釋了而收場，看見那個女生拉著芥川慈郎離開的時候，竹內清見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中川美惠。
因嫉妒而扭曲的臉龐醜陋地不可思議，中川美惠咬緊牙關忍住怒火的樣子，讓竹內清見覺得一瞬間舒心了不少。
但事實上她那天踩爛中川美惠制服包裡的東西的時候，大概也是這樣子一副難堪的模樣。就如同那個少女因為嫉妒所以拿走了仁王雅治和初涼雪之間互寄的明信片一樣，她也因為嫉妒所以扔了中川美惠的制服包。
一想到這竹內清見就不自覺地苦笑了起來。明明都在做著一樣不堪的事情，她又有什麼資格去嘲笑中川美惠呢？
「清見，在這裡做什麼？」少年溫柔的聲線從後面傳來，竹內清見這才反應過來面前的鬧劇已經散場很久。
「沒什麼，隨便逛逛而已，蓮二呢？」搖了搖頭，竹內清見並沒有過多地說些什麼。
「來找中川桑。仁王那邊和部長請了一小時假說出來休息，結果中川桑找不到仁王就自說自話跑出來了。真的是……」揉了揉太陽穴，柳蓮二很是無奈的樣子。網球部那邊已經夠忙了，中川美惠還擅自離開增加他們的工作量。
「那蓮二也乾脆翹了網球部的活動陪我怎麼樣？」中川美惠中川美惠又是中川美惠！煩死了啊為什麼你總是要替她收拾爛攤子！
「清見？」有些驚訝地看著自家女友，就柳蓮二所知竹內清見絕不是會提出這樣任性要求的女生。
「開玩笑的，我知道蓮二很忙。」擺了擺手，竹內清見笑道，「那我先走了。」
淺棕發色的少女還沒走出幾步就被拉住了手腕，那個人的手掌寬厚有力，隱隱地帶著些溫熱。
「嘛，偶爾放縱一下自己也不錯？」帶著些笑意的聲音，不用回頭竹內清見都知道柳蓮二肯定又在笑她太過敏感愛吃醋。
雖然說是放縱一下自己，但事實上柳蓮二還是循規蹈矩地把中川美惠和仁王雅治抓回了網球部，再向幸村精市請好假才算是完事。
對這個人來說所有事情都按部就班似乎是理所當然的，像是這樣子請了一下午的假來陪她，或許已經是計畫外的事情了。
勾住柳蓮二的手臂，竹內清見淺淺地勾起一抹笑容。
喜歡你的心情與日俱增，我不願意你把視線停留在我以外的人身上。
夜晚的海原祭似乎還有篝火舞會這樣子的活動，拉著柳蓮二站在看臺的前方，在臺上說著演講稿的人是名為柳生比呂士的學生會會長。
「網球部還真是人才輩出。」酸溜溜的一句話，看著自己身邊的學生會文秘，竹內清見撅了撅嘴，「要是學生會副會長也是你們網球部的那還真是一手遮天了。」
「很可惜，初涼副會長不是網球部的人。」輕輕揉了揉竹內清見的腦袋，柳蓮二的笑容在篝火的光照下顯得有些忽明忽暗。
「初涼雪？」脫口而出的名字，竹內清見覺得最近奇了怪了怎麼總是聽見這個姓氏。
「初涼津，初涼雪的弟弟。」淡淡地解釋著，柳蓮二的目光落在仁王雅治和中川美惠的身上，「嘛，他們姐弟倆在立海大也算是知名度不小，清見會知道也不奇怪。」
大概是沒有興趣再繼續這個話題，竹內清見有些懶洋洋地靠在柳蓮二的肩上。
柳生比呂士的演講還沒結束，夜晚的海原祭意外地比白天更加熱鬧。
「清見，去跳舞嘛？」感覺自己似乎被推了推，竹內清見有些朦朦朧朧地睜開眼睛。
原本空無一人的篝火四周已經圍滿了人群，一對一對地笑得開心。
淺棕發色的少女開始還以為自己會跳的很差勁，走近了才發現其實大家都不怎麼會跳，不過就是你退一步我便進一步的模式罷了。
柳蓮二的手托在少女的腰上，閉著眼睛的側臉在篝火暖橘色的光芒下顯得很是好看。
小心翼翼地跨出第一步，那個棕發少年的引導總是恰到好處，竹內清見不用思考跟著他走便好。
那個人放在她腰上的手只是出於跳舞的禮節而已，但即便如此還是讓竹內清見心跳不已。
帶著熱度的手掌覆在腰側，心跳聲撲通撲通地停不下來。
「怎麼了，清見，你臉很紅。」靠近了的正顏，柳蓮二說話的時候嘴唇幾乎貼在竹內清見的耳畔。
細微的癢感讓竹內清見別過了頭，「沒什麼，只是覺得蓮二果然很溫柔……之類的。」
大概是沒想到竹內清見會說出這樣子的話語，柳蓮二嘴角的弧度一瞬間揚起了不少，「謝謝。」
被抱得更緊的腰部讓竹內清見不得不懷疑柳蓮二是故意的，而她面前的少年卻只是淡淡地笑著，不發一言。
歡快的圓舞曲將近尾聲，錯亂的心跳還沒有恢復正常。
竹內清見聽見柳蓮二叫了她的名字，抬起頭便有什麼東西覆上了她的唇。
不比這個人溫熱的手掌，柳蓮二的唇帶著一些微涼的溫度。
柔軟的觸感讓少女有些失去思考，毫無防備的牙關被撬開，柳蓮二長驅直入的舌尖舔舐著她的齒貝。
和她上次在雨中蜻蜓點水般的一吻完全不同，那個棕發少年溫柔地在她口中留下他的觸感，卻一直都不肯離開。
有些喘不過氣的呼吸，竹內清見都不敢想像現在有多少人盯著他們。
所幸的是夜晚的光線畢竟不如白天，結束那一吻的時候並沒有多少人發現。
柳蓮二還是掛著淺淡的笑容看著她，而竹內清見卻是怎麼都無法再控制胸腔內狂跳不已的心臟。
「虧我還一直以為蓮二是食草動物。」斜眼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少年，看臺下的篝火舞會再次響起了另一首圓舞曲。
「男生都是食肉動物，我以為清見很清楚這一點的。」明明是和平時一樣的溫柔笑容，但竹內清見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此刻這個少年的笑容帶著些揶揄她的感覺。
「平時裝的一副冷靜理智的樣子。」
「不是裝的，不然清見和我住在一起早就被吃幹抹淨了不是嘛？」
對於面前這個人竟然還能夠用一本正經的臉回答反駁她，竹內清見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一直以來柳蓮二給她的感覺都是清心寡欲的樣子，現在卻用他那張清俊的臉和她說其實他也是食肉動物。
有些無奈地撫了撫額，竹內清見最終還是敗下陣來。
躺在柳蓮二的雙腿上，棕發少年的膝枕意外地比想像中的舒服，並沒有這麼咯骨。
昏昏沉沉地有些想要睡覺，竹內清見感覺到柳蓮二似乎在用手替她一縷一縷地打理著髮絲。
略長的劉海被淺草色的髮夾夾在耳邊，柳蓮二想起竹內清見似乎本來說是要去剪劉海，後來卻因為他送她的髮夾而打消了這個念頭。
覆著薄繭的手指輕輕描繪著髮夾的形狀，棕發少年看著躺在自己腿上睡著了的少女，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秋日的夜裡帶著些涼意，沒了夏日蟲鳴的夜空墨藍一片。
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竹內清見身上，少女淺棕色的髮絲披散在少年的腿上。
☆、chapter 28
「抱歉,請問一下中川美惠在哪個組？」站在竹內清見面前的是長髮如瀑的交換生，單手挽起鬢角髮絲的模樣顯得知性禮貌。
「二年A組，正好我也準備過去，要一起嘛？」隨口這麼問了一句，得到的是那位交換生點頭應允的回答。
立海大似乎每年都和冰帝有交換生的活動,但是這些人選也僅限於那些成績優異的人群,對竹內清見而言完全沒有影響。
跟在她身後的那位叫做西久知裡子的少女似乎就是今年冰帝的交換生之一，至於她找中川美惠的原因，竹內清見不知道也並不想知道。
A組的後門,柳蓮二座位背後的位置。
竹內清見覺得自己最近似乎越是不想看見什麼,就越是被什麼給氣得慌。
中川美惠就像揮不散的陰魂一樣,總是能夠在她的視線範圍內和柳蓮二在一起。
淺棕發色的少女清楚地知道她喜歡的那個人對她的感情，但這和女生的嫉妒心是兩碼事情。
就好像你明確地知道這本書是屬於你的,但是當你討厭的人來翻閱它的時候，你還是會不高興一樣。
無法莽撞地從那個人手裡搶回這本書，明明心裡厭惡著那個人卻還是得在表面上裝作無所謂。
柳蓮二只是簡單地回答一下中川美惠對於剛剛上手的那些經理職責的不解罷了，就好像書本用自己的內容來解答他人的疑惑一樣。
但竹內清見還是無法用平常心態來對待，就好像在對書本生氣，指責它為什麼要讓那個人翻閱它一樣，簡直無理取鬧。
「好巧啊，中川桑，又見面了呢。」打斷少女思緒的，是一直站在她身後的那名交換生。
聽聲音似乎是帶著溫柔笑容的問候，但中川美惠卻一瞬間回頭，眸子裡帶著驚訝和憤怒。
假裝沒有看見中川美惠的敵意，黑髮的交換生徑直走到那個少女的身側，看了一眼她放在柳蓮二桌子上的筆記本，笑語盈盈，「啊啦，這不是我們冰帝的資料嘛？怎麼，中川桑終於想起來自己這個經理的職責了？」
順手拿起一隻紅色水筆，西久知裡子在中川美惠的本子上開始圈劃了起來，「呐，中川桑，是「瀧荻之介」啊，瀧君要是看見你把他名字寫成「瀧狄之芥」估計要哭了。慈郎也是，161是去年的身高了吧？現在是163才對。還有這邊，忍足和向日前幾周的練習賽是6-4贏了你們吧？為什麼連比分你都能記錯，中川桑你到底有認真在做記錄嘛？」
「與其動不動就向柳君問這問那，不如自己稍微用點心思吧？不是所有人都像柳君一樣好脾氣的呢。」
一連串的話語下來，竹內清見才終於想起來自己在哪裡見過這個黑色長髮的女生。
西久知裡子，冰帝網球部除了初涼雪之外的另外一位經理。
她也確實曾經在柳蓮二的筆記本上見到過這個人的照片。
明明是帶著溫柔笑意的話語，但竹內清見明確地能夠從中聽見嗤笑。
西久知裡子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柳蓮二，開口，「還真是辛苦柳君了，這麼多瑣事都你一個人來抗，多想想你的女朋友動不動就吃醋的原因如何？」
有些意味深長的話語，西久知裡子離開二年A組的時候朝著竹內清見禮貌地笑了笑。
留下中川美惠一個人站在那裡尷尬著，竹內清見甚至覺得那個交換生特地來A組的原因，就是為了讓中川美惠難堪。
也不知道是西久知裡子那次大庭廣眾之下讓中川美惠難堪過頭了還是怎麼樣，自那之後竹內清見也確實沒怎麼看見柳蓮二被那個人纏著問東問西。
而另一邊西久知裡子也是，不知道為什麼每次一下課就見不到人，而凡是有她參與的話題則必然能和中川美惠多多少少扯上一點關係。
「清見子不知道嘛？」隨口和上村百合子閒聊著這件事，得到的卻是少女有些誇張的驚訝聲。
「為什麼你覺得我會知道，上村？」皺了皺眉，竹內清見確信她沒聽說過中川美惠和西久知裡子的八卦事件。
「嘛嘛，中川美惠國中是在冰帝的啦，高中才考來立海大的，不過聽說她國中在冰帝風評不怎麼樣就是了。啊關於這點，西久知裡子在冰帝國中部的風評也很差勁來著，沒記錯的話西久知裡子國中畢業的時候還把中川美惠推下水，差點把她溺死。」
「溺死活該。」冷淡地吐出這麼一句，竹內清見對於中川美惠的落水事件沒有任何同情心。
上村百合子稍微怔愣了一下，隨後露出了有些無奈的笑容，「還真是清見子會說出來的話呢。」自從她認識這個女生開始，竹內清見的話語就一直帶著些許的刺人。
「鬼知道是西久知裡子推她的還是她拉著西久知裡子一起落水的？兩者從旁人角度看上去都沒差不是嘛？」
「清見子把人想的太壞了啦。」撓了撓腦袋，上村百合子都不知道要怎麼指責竹內清見過於消極偏激的想法才好。
「呵，上村，你難道真以為中川美惠是什麼好人？」嗤笑了一聲，竹內清見還真不相信中川美惠會是那種心甘情願被推下水的小綿羊。
不是沒看見上村百合子帶著無奈的眼神，只是竹內清見真的沒辦法不把人往壞處想。
寧可做好最壞的打算也不要用天真的想法度日，竹內清見覺得自己一定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典型。
午休間的對話也就這麼草草地結束，右手撐著下巴，竹內清見百無聊賴地聽著國語老師講解俳句。
突然感到有誰戳了一下自己，少女回頭看見後座遞給她的紙條。
「竹內桑有空嘛？放學能不能打擾一下，我在學校對面的咖啡店等你。——西久知裡子」
展開的紙條上是那位黑髮交換生清秀的筆記，朝著西久知裡子的座位看了一眼，竹內清見得到的是那個少女禮貌的點頭微笑。
想了想自己今天餐飲店並沒有排班，竹內清見略作思考還是收下了紙條。
「沒想到竹內桑真的會來呢。」咖啡店角落裡的那一桌，西久知裡子就好像靜謐的畫作，掛著恰到好處的溫和笑容。
「每次看見西久同學都會覺得你很公式化。」一針見血地說出自己對這個人的第一感覺，竹內清見就著西久知裡子對面的座位坐下。
「是嗎，抱歉，我習慣了。」完全不在意竹內清見的言語，西久知裡子繼續說道，「摩卡和提拉米蘇可以嘛？」
「不用了，給我一杯白開水就好。」
「竹內桑對我很戒備的樣子呢。」雙手撐在桌子上，西久知裡子無論是什麼時候都給人一種教養十足的禮儀感。
假裝沒有看到對面少女的笑意，竹內清見淡淡地開口，「我對誰都很戒備。」
「那麼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關於中川美惠，竹內桑有什麼想法嘛？」有點類似於套話的形式，西久知裡子最擅長的拋石引玉式對話。
「西久同學說重點吧，繞著圈子說話我聽不懂。」所謂的想法有好有壞，成見偏見什麼的，竹內清見確信西久知裡子想知道的重點並不在於此。
「很抱歉中午聽見了你和上村桑的對話，只是比較好奇竹內桑為什麼會對中川美惠有那樣子的成見罷了。」掩嘴笑了笑，對面的黑髮少女完全沒有被揭穿的尷尬，反倒是從容不迫地應對著。
「那西久同學先告訴我，我當時關於中川美惠落水的猜測，哪個是對的吧？」
「兩者皆有。」沒有一絲停頓的回答，竹內清見以為至少西久知裡子會為自己的行徑所粉飾一下。
「呵，這還真是意外的答案呢。」單手撐著下巴，竹內清見目光對著西久知裡子的瞳仁，「我以為西久同學至少會否認一下是你推她下水的。」
「事實就是我推的，沒什麼好否認的吧。」微微笑了笑，黑髮如瀑的少女食指與中指併攏，輕輕叩了叩木質的桌子，「那麼，回歸正題，竹內桑為什麼會對中川美惠有那樣的成見呢？」
「如果我說我在扔她書包的時候拿到了有趣的東西，你信嗎？」
西久知裡子笑了笑，並沒有作出任何回答。
竹內清見從自己的制服包裡拿出那幾張明信片，指尖一轉，原本面對自己的內容被反轉朝向西久知裡子。
「仁王雅治和初涼雪的明信片會出現在她的制服包裡，怎麼想都覺得很有趣吧？」
黑髮少女順著竹內清見的指尖看去，沒有貼上郵票的明信片上，仁王雅治和初涼雪的對話簡短卻直接。
雙方都因為沒有收到回信而再次寄出，而被再次寄出的明信片卻出現在中川美惠的制服包裡，答案顯而易見。
「竹內桑不介意的話，可以把明信片給我嘛？」斂了斂不悅的神色，西久知裡子似乎對仁王雅治的那張明信片很是不滿，最終卻還是掛起了公式化的笑容，「初涼那傢伙，恐怕不希望這些東西被別人知道呢。」
「請便。」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竹內清見知道這些東西放在她這邊也沒什麼用。
「謝謝。」收起了桌上的物件，西久知裡子盯著竹內清見端詳了會，然後開口，「竹內桑，意外地比我想像中好接觸呢。」
「是嗎，我倒是覺得西久同學比我想像中的要難接觸得多。」抓起自己的制服包起身，竹內清見離開前對著西久知裡子微笑著說，「我討厭公式化到連笑容都可以一成不變的人。」
離開咖啡店的一瞬間，竹內清見覺得自己像是松了口氣。
她說她討厭西久知裡子，是真的。
其實與其說她討厭西久知裡子這個人，倒不如說是她討厭西久知裡子的言行舉止。
明明是和她一樣的年紀，卻把所有心思都藏著掩著，面上帶著永遠都彬彬有禮的知性笑容，步步為營地和人進行著對話。
竹內清見確信自己和西久知裡子是兩類人才對，但總隱隱有種感覺，那個女生便是把棱角全部磨平之後的她。
處事圓滑，微笑待人。
明明哪裡都沒有破綻，卻讓人怎麼看怎麼不舒服。
——討厭現在這個偏激的自己。
也討厭以後可能會變成那樣子的自己。
說到底，其實竹內清見討厭的，不過是這個已經崩壞了自我的內心世界吧？
「清見，怎麼還沒回去？我記得你今天沒有排班。」耳邊是柳蓮二熟悉的聲音，等竹內清見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怔愣地站在立海大門口了很久。
「在等蓮二一起回去。」雙手拎著制服包的拎帶，竹內清見身體微微前傾，對著那個夕陽下的少年這麼說道。
原本有些俊冷面部表情變得柔和了起來，柳蓮二伸手揉了揉竹內清見的腦袋。
並肩直走的路程不算太短，柳蓮二家裡到立海大的距離大概是二十來分鐘的腳程。
十一月上旬的天氣還不算太過寒冷，穿著秋季校服的少女看著身邊比自己高出半個頭多的棕發少年，莫名地感到一陣安心。
「呐，蓮二。」握著柳蓮二的手有些緊攥，竹內清見的視線放在了遠處天空的鳥雀上。
「怎麼了？」微微側頭，棕發少年看著自己身邊的少女。
「如果我說我想改掉現在這種偏激的性格的話，你覺得怎麼樣？」
如果你的回答是肯定的話，是不是就代表其實你並不喜歡現在這個任性偏激的我呢？
柳蓮二原本前進的腳步停了下來，駐足在原地看著原本站在他身側的少女走到了他前面幾步的位置。
竹內清見顯得有些清瘦的身影背著光，少女回頭看他的側臉在夕陽下有些光影交錯。
「清見覺得現在這樣比較好的話，就沒必要特地去改變。」
不知道你在擔心些什麼。
不知道你在害怕著什麼。
但是如果那些奇怪的不安的情感都是因我而起的話，至少我應該給你一個我喜歡你的表示。
柳蓮二喜歡的，是最真實的那個竹內清見。
作者有話要說：
嗚哇，最近好冷，魔都最近好像一直都是零下QAQ
感謝依舊是晴天的地雷！超級感動qwq愛你！
謝謝你一直從夏花陪伴我到秋葉，*??`)??`)*??`)*??`)！
☆、chapter 29
十一月對竹內清見來說並不算什麼好日子,那位幸村部長不知道發了什麼瘋竟是讓網球部的正選在這種考試前期跑去東京合宿。
淺棕發色的少女記得柳蓮二離開前的一天收拾了一周的換洗衣物，然後穿著那件淺草色的浴衣敲響了她的門。
「怎麼了，蓮二？」
「清見，我接下來一周要去東京合宿。」
「你們網球部事情真多。」
知道竹內清見的那些小彆扭，柳蓮二只是抿嘴笑了笑,「你回來路上小心,上村和你不同路，別在餐飲店待太晚。」
「我知道。」點了點頭，竹內清見像是想起了什麼,皺了皺眉問道,「中川美惠和你們一起去？」
「中川桑是經理。」少年的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暗暗咬了咬下唇,竹內清見此刻真的是有些賭氣，「如果只是這種程度的經理的話,我做的都比她好。」
柳蓮二沒有做任何回答，只是抿著唇，勾著溫柔的弧度看著少女。
終是在那個少年的淡然的笑容中敗下陣來，竹內清見輕輕歎了口氣，「晚上回來我會小心的。」
確實，對於這次突然安排的合宿，柳蓮二最為擔心的就是竹內清見的問題。
餐飲店那邊的兼職是晚上八點下班，不算太晚但也不怎麼安全。
上村百合子和他家的方向完全相反，竹內清見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女生，夜裡一個人回家還是有點危險性的。
沒有柳蓮二的日子比竹內清見想像中的要麻煩。
竹內清見不止一次下意識地拿著原子筆抵在下巴上，旋開柳蓮二的房門，入眼卻是空無一人的房間。
收起自己不會的習題，淺棕發色的少女淺淺地做了標記準備第二日繼續思考。
比起網球部那邊的合宿，立海大學校裡顯然一副迎考的緊張氛圍。
上村百合子幾乎是一有空就抓著竹內清見到圖書館自習，看著那個雙馬尾少女手邊成山的習題，竹內清見不止一次覺得面前這個少女對於成績似乎過於執念了些。
「上村你沒必要把自己逼到這種地步吧？」就著黑髮少女身邊的位置坐下，竹內清見對於上村百合子這種借著圖書館的習題庫死命做題的方法很是不贊同。
「清見子是指？」不知道是真的不懂還是裝作不懂，上村百合子微微側了側頭。
「即使是中川美惠把你擠出了年段前三，你也沒必要為了爭這種無意義的名次把自己逼到喘不過氣吧？」皺著眉，竹內清見真的沒想通上村百合子對成績排名如此上心的原因。
「不是無意義。」演算著數學公式的原子筆頓了頓，上村百合子靜靜開口，「並不是，無意義的。」
沒有後續的解釋，那個雙馬尾的少女只是這麼重複了一遍，然後再次苦戰題海。
題目做多了便有些疲憊，上村百合子抬頭準備休息一下的時候，看見竹內清見坐在她身邊對著一道標記出的題目苦惱。
大致對那個淺棕發色的少女講解了一下思路，上村百合子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竹內清見至始至終都只依靠柳蓮二一個人，明明只要她開口她上村百合子就能夠替她解答所有，而她卻寧可一個人坐在那邊煩惱也不主動向她求助。
這並不是那個淺棕發色少女的生疏亦或者不好意思，只是單純的，竹內清見把她自己排除在所有人之外而已。
上村百合子很清楚這點，卻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和竹內清見說。
那個女生能夠想到的人只有柳蓮二，就好像末世的諾亞方舟，緊緊抓住那個人，也只依靠那個人。
和所有人都隔開一道防線，防線內側允許進入的人只有柳蓮二一個。
「清見子就沒有想過走出自己的世界嘛？」
「有這個必要嘛？」
竹內清見沒有抬頭，手中的自動鉛不斷地在稿紙上演算著。
她知道自己這樣簡直就像是井底之蛙，但是她不介意永遠生活在這片名為柳蓮二的天空之下。
十一月的秋風帶著蕭瑟的寒意，枯黃的樹葉被漸漸吹落在地。
柳蓮二接到竹內清見電話的時候，正巧剛剛結束一天的訓練。
外套口袋中的手機不斷地震動著，螢幕上竹內清見的字樣清晰明瞭。
「喂，清見，怎麼了？」
「想你了。」簡單直白的回答，竹內清見坐在書桌前，桌上攤滿了圈圈畫畫的考點。
淺淺地勾起了唇角，柳蓮二單手持著手機走進合宿的房間，「嗯，我剛剛訓練完，準備去沖澡。」
「那我先掛了？」
「沒事，浴室現在有人在用。」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的浴室，柳蓮二這麼說著。
「我記得你是和幸村君還有真田君一間房間的？」
「嗯，現在幸村在浴室。」對著剛進房間的幸村精市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柳蓮二用眼神指了指浴室方向，表示他現在還不洗，讓那個鳶紫發色的少年先去沐浴。
「蓮二，我們有四天沒見了吧？」
「4天07小時23分鐘08秒。」伸手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手錶，棕發少年報出準確的時間。
「你說為什麼呢，那個時候四年都不在話下，現在連四天都熬不過來。」單手撐著下巴，竹內清見的目光定格在白色的牆面。
因為現在的你只剩下我，雖然這是答案，但柳蓮二卻沒辦法直截了當的說出來。
沉默的氛圍延續了幾秒，隨後是竹內清見有些無奈的笑聲，「抱歉，蓮二，說了奇怪的話。」
「上村桑和你說了什麼了？」簡單易懂的推測，竹內清見身邊能夠影響到她的人本來就少之又少。
微妙的停頓，少女大約是沒想到柳蓮二如此一針見血的問話，「上村問我說有沒有想過走出自己的世界。」
「清見肯定回答沒有這個必要。」摸透了竹內清見的思考回路，柳蓮二知道她一向是那種會自斷後路的性格。
「當時確實是這麼回答的，」微微斂下眼簾，淺棕發色少女的聲音顯得有些遲疑，「但是現在卻有點不確定了。」
「就這麼縮著做一隻井底之蛙真的好嗎？什麼都不肯接觸一味地躲在自己的世界裡真的可以嘛？」
「會不會給蓮二帶來麻煩，會不會讓奈美夫人他們擔心，會不會讓上村她覺得困擾、失望？」
「想要走出來得到大家的認同，但是一想到也許以後會失去這些就害怕地不敢嘗試。與其得到了再失去的話還不如一開始就沒有，只要有蓮二一個人我就可以撐住這口荒井做一隻青蛙。」
「很自私，對吧？」
垂下眼簾的問句，竹內清見在電話這端努力抑制住自己不斷滿溢的負面情緒，柳蓮二在電話那端幾乎可以想像那個淺棕發色的少女一個人蹲坐在椅子上蜷成一團打電話的模樣。
「人本來就是自私的，比起他人永遠都先考慮自身，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不要因為這種理由就否定自己，清見。」
冗長的沉默，柳蓮二甚至能夠聽見從電話那端傳來的鬧鐘滴答聲。
竹內清見有些清冷的聲線被她壓低了許多，那個少女再次開口的時候，是一句柳蓮二意料之外的問句。
「如果我說……想讓自己重新喜歡上自己，現在開始還來得及嗎？」
帶著一些隱隱的期待和不安，竹內清見想要擯棄這個充滿負面思想的自我。
明明比任何人都喜歡著柳蓮二，卻比任何人都討厭著自己。
偏激，刻薄，負面，消極。
最開始的時候，明明不是這個樣子的。
「來得及的，一定。」
電話那端是棕發少年溫和的言語，帶著某種堅定的力量。
握著電話的手心有點發燙，連帶著左邊的臉頰也隱隱地溫度上升。
明明和柳蓮二相距了遙遠的距離，那個人卻仿佛就站在她的身邊。
電話掛斷的時候幸村精市正好從浴室裡走出來，看見柳蓮二臉上的表情，鳶紫發色的少年驀然地笑了笑，「怎麼，蓮二，竹內清見說什麼讓你開心的事情了？」
「比起這個，幸村你應該關心的難道不是明天的訓練安排嘛？」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柳蓮二閉著眼，沒有就著幸村精市的話題接話。
「偶爾也要關心一下部員的感情生活啊。」擺出招牌笑容，鳶紫發色的少年很是好奇柳蓮二和竹內清見究竟是怎麼好上的。
「那也要等你先追到了西久桑再說，單身人員和非單身人員之間似乎沒有共同話題。」被柳蓮二的話語噎到，幸村精市有些無奈地結束了這邊的對話，轉過頭去開始找真田弦一郎。
「呐，弦一郎，既然蓮二這個非、單、身、人、員不肯說的話，我們兩個單身人員來討論一下如何？」
「幸村，太鬆懈了！」
「嘛嘛，弦一郎不要這麼刻板嘛。」聳了聳肩，幸村精市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手握拳敲在另外一隻手的手掌上，「我記得上村百合子國中的時候不是很喜歡你嘛，怎麼後來突然態度180度大轉彎了？」
「沒為什麼，這種事情我怎麼可能知道。」黑著一張臉回拒了幸村精市的問句，真田弦一郎對此類話題沒有任何興趣。
「不過說起來，現在上村倒是對你也沒什麼敵意了啊，弦一郎不考慮一下？上村這麼優秀的女生不多見呢。」似乎是認真地在考慮真田弦一郎和上村百合子的可能性，幸村精市覺得那個雙馬尾的少女確實挑不出什麼毛病。
「她，討厭我。」看起來沒有根據的一句話從真田弦一郎口中冒出，那個帶著帽子的少年只是整著自己的床鋪，沒有再多說些什麼。
幸村精市皺了皺眉看向柳蓮二，而對方也只是搖了搖頭，沒有任何言語。
合宿的房間內，關於這個話題的對話告一段落。
過了洗澡的點便是幸村精市安排的補習課程，十來個人聚房間裡，三三兩兩地坐在地上看著考試範圍。
期間仁王雅治似乎是有什麼事情出去了一次，回來的時候面色並不太好。
對此注意到的人並不多，柳蓮二也只是職業病犯了所以習慣性地觀察而已。
一晃一周的合宿過去，柳蓮二拎著行李回家的時候，正巧竹內清見帶著圍裙在廚房裡熬粥。
「我回來了。」
「歡迎回家，」接過棕發少年手裡的東西，竹內清見說道，「奈美夫人說今天有事不回來了，讓我自己準備稍微準備一點。我煮了小米粥，蓮二還有什麼想吃的嘛？」
「湯豆腐吧。」微微側了側腦袋，柳蓮二想起冰箱裡應該還有剩下幾盒豆腐，便帶上圍裙和竹內清見一起走進了廚房。
砂鍋裡的粥品嘟嘟地冒著小泡，嫋嫋的白霧一點點的升起來，彌漫著一股粘稠的米香。
柳蓮二本來就口味清淡，加上竹內清見也並不挑剔，兩個人一碗小米粥一碗湯豆腐就算是解決了晚飯。
看著柳蓮二拿著晚報認真閱讀的樣子，竹內清見覺得這幾天空了一塊的心裡突然被填滿。
那個人安靜地跪坐在茶几邊上，灰色的晚報被攤在茶几上。
柳蓮二挺直背脊的坐姿顯得挺拔有力，清俊的眉目一行行地掃過報紙上的內容條目。
這大概算是柳蓮二的個人習慣，每天都會跪坐在茶几那邊閱讀報紙。
而每當這個時候，竹內清見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安靜地待在一邊，看那個人認真掃過一行行字的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總覺得清見和蓮二的互動都……好文藝，好溫馨！
救命怎麼回事！難道我終於找回了我失落已久的少女心咦？！
順帶一提下周就要考試了好痛苦_( :3」∠)_
高數課幾乎聽不懂啊怎麼破，我覺得我高數妥妥的要掛科救命QAQ！
話說清見終於想通了打算改變自己了，算是一個好的開端，她不可能一輩子都偏激帶刺縮在柳蓮二的身後。
慢慢地改變自己，擯棄那個思想消極的自身。
其實這篇文應該叫做少女的改過自新之路？【快滾吧你！
QWQ感謝各位願意留言的讀者嚶嚶嚶，你們的評論是我更新的動力！【什麼啊喂！
所以大家都不要BW了啦QAQ給我一點考試的動力吧嚶嚶嚶
☆、chapter 30
「誒嘿！大成功！清見子快看,我這次可是成功奪回年段前三的位置了呢。」指著公示欄上的成績排名洋洋得意，上村百合子的神情就像是奪回了原屬於自己的玩具一般的驕傲自滿。
「恭喜你了，百合子。」點了點頭，竹內清見順著少女手指的方向看去，年段第三的右側赫然是上村百合子的名字。
聽見那個淺棕發色少女對自己的稱謂,上村百合子愣了一下,隨即用有些難以置信的目光看向竹內清見，「清見子剛剛……叫我什麼？」
「百合子。」微微側頭的回答，竹內清見嘴角的笑容在人群中顯得格外漂亮。
「耶！我一見鍾情的對象終於肯承認和我交往啦！萬歲！」黑色的雙馬尾隨著辮子主人激動的跳躍而左右晃動,這是上村百合子第一次聽見竹內清見叫她的名字。
「不,我完全沒有承認過這種事情啊。」輕輕歎了口氣,竹內清見還沒來得及讓那個少女冷靜下來，身邊就傳來了柳蓮二溫潤的聲音。
「很可惜,清見的交往對象是我呢，上村桑。」
突然冒出來的修長身影，上村百合子在看見柳蓮二攬上竹內清見肩膀的時候撅了撅嘴，「柳君真掃興，讓我一個人意/淫一下都不行啊？」
「但是上村桑這樣子光明正大地喊出來的話，我可是會很困擾的呢。」風輕雲淡的笑容，上村百合子完全沒看出來自己剛才激動的言語給面前的這個棕發少年帶來了什麼困擾。
「蓮二也是來看排名的？」看著自己身邊的少年，竹內清見這麼問著。
「嗯，年段第五，和預計的差不多。」
「果然很厲害呢，蓮二和百合子都。」看了一眼榜單最後的第二十名，竹內清見清楚地知道自己也許整個高中都沒有機會上這張年段前二十的光榮榜。
柳蓮二沒有說什麼，只是閉著眼睛揉了揉竹內清見的腦袋。
大約是因為那個淺棕發色的少女的主動示好，上村百合子一整天都處於傻笑狀態。
竹內清見從開學以來就一直和別人刻意劃著一條距離線，不熟的人用禮貌來隔離，略熟的人用刻薄話語來交談。
像是這樣子的轉變太讓人措手不及，那個黑色雙馬尾的少女完全沒想到她當時圖書館裡的一句話真的能夠讓竹內清見開始改變。
「百合子，你傻笑一天了。」
「嘿嘿，每次聽到清見叫我名字都覺得好幸福呢。」
瞥了上村百合子一眼，竹內清見對其雙手捧臉的丟臉行為不做任何評價。
過了期末考試便是寒假的開始，冬日的寒風吹在臉上，徹骨的寒意。
神奈川的寒冷不比北海道，臨海城市一陣陣的濕冷讓人難受得很。
裹了再多的衣物也還是會有寒意逼入，冰冷的指尖就連遇到冷水也覺得是溫暖的。
「上村，竹內，你們過來一下。」對她們兩個招了招手，田野店長坐在椅子上顯得有些疲倦。
「怎麼了，店長？」
「今年耶誕節請假的人比我預計地要多，」揉了揉眉間，店長田野歎了口氣，「你們兩個那天有空嘛，幫忙來頂一下班吧？」
上村百合子答應的很快，似乎是因為家裡母親那天也要上班，她一個人在家閑著也是閑著。
想了想耶誕節那天確實沒什麼事，竹內清見也就跟著那個黑色雙馬尾的少女一起同意了下來。
「沒關係嘛，清見子？」在廚房洗碗的時候，上村百合子一手泡沫地問著身邊清理油漬的女生。
「你是指？」拿著抹布擦拭著油煙機，竹內清見有些微微的疑惑。
「柳君那邊啊，一般來說情侶耶誕節都會出去約會的吧。」
「蓮二沒和我說，應該是有其他事吧。」
平淡的回答，竹內清見清楚明白柳蓮二既然沒讓她把那天空出來，那就一定是沒有安排。
他們兩個人的交往和普通高中生的戀愛模式有些大庭相徑，雙方都很少會出現突發狀況。
對於柳蓮二而言時間規劃是必要的，那個少年從來不允許自己身上發生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
而竹內清見也明白所謂的驚喜之類的，如果正巧碰上對方那天有事就太過尷尬，為了預防有驚無喜，還不如事前問一下，總好過當天掃興。
但往往計畫趕不上變化，哪怕當事人做了萬全準備，外界的突發狀況也還是無法預測。
耶誕節當天，竹內清見在去餐飲店的路上接到了上村百合子的一通電話。
「清見子！抱歉！」劈頭蓋臉的一句道歉，竹內清見一瞬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皺了皺眉，淺棕發色的少女發問道，「怎麼了，百合子？」
「我今天臨時有事，來不了了，真的很抱歉！」
「沒關係，倒是比起這個，你跟店長說過了嘛？」還以為是什麼大事，竹內清見聞言後略松了口氣。
「我和田野店長說過了，她說今天本來就人手不夠，我請假的話沒人能頂我的班，所以今天店外發放小禮品的工作只能清見一個人了，真的抱歉！」電話對面一長串的話語，竹內清見幾乎能夠想像上村百合子一臉愧疚的模樣。
歎了口氣，竹內清見想起在倉庫裡存著的大量小禮品，那些東西要真的都一個人來發放的話，確實夠嗆。「沒事，總會有辦法的。」
「對不起清見子，我也沒想到會突然……總之真的很抱歉！」上村百合子的口氣有點焦急，緊張的口吻很容易讓人想到她現在一副著急皺眉的樣子。
「沒關係，你忙你的就是了，先掛了。」電話收線，竹內清見知道上村百合子絕對不是故意的，但一想到那工作量還是有些心累。
「怎麼了，清見？」看著竹內清見收起手機，柳蓮二發問。
「百合子臨時有事，沒人替她頂班。」
「人手不夠？」
「嗯，今天可能會晚回來。」
略微想了想，柳蓮二說道，「我替上村的班吧。」
似乎是沒想到身邊的人會這麼說，竹內清見稍稍愣了下，「蓮二？」
「反正在家也是等著來接你，一起工作一起回去也不錯不是嘛？」棕發少年看著前方說得風輕雲淡，竹內清見卻是在一邊有些亂了心跳。
大概是因為耶誕節請假的人實在太多，田野店長一聽見竹內清見說柳蓮二是來幫忙的，二話不說就把工作服塞給了棕發少年。
兩套大紅色的聖誕裝，穿在竹內清見和柳蓮二身上意外地沒有違和感。
所謂的小禮品也不過只是一小袋一小袋的曲奇，本來就是餐飲店，用這種小甜點來招攬生意的方式並不少見。
兩個人光是站在那裡就像是活招牌似的，不得不承認竹內清見那張臉平時確實也吸引了不少男性顧客。
不斷地有小朋友跑過來拉扯竹內清見的聖誕裙擺，然後一手指著精緻的小袋子討要曲奇。
每次那個淺棕發色的少女都是甜甜一笑，然後拿起手邊的曲奇彎下腰遞給那些小孩，說一聲聖誕快樂。
這是柳蓮二第一次看見工作時候的竹內清見，和平時的那個人出入有些大。
從來都是不太愛搭理人的少女會掐著最甜的聲線和最美的笑容來為店面招攬生意，完全看不出平時那副冷清的模樣。
「蓮二在看什麼？」再次用美麗的笑容送走一位常客，竹內清見看見身邊的少年盯著她有些沉默。
「清見平時和工作的時候差別很大。」閉著眼睛如此說道，柳蓮二拿起一袋曲奇遞給了走近的中年女性，「聖誕快樂。」
「百合子一開始也說過和蓮二一樣的話，」恢復了平常的表情，竹內清見低著頭像是有些懷念，「說是沒想到我會忍氣吞聲，她以為我一定會和在學校裡一樣甩那個客人一巴掌。」
淺棕發色少女頭上的聖誕帽有些歪，傾斜的角度正好露出那對夾住劉海的淺草色髮夾。
柳蓮二沒有說話，等著竹內清見繼續說下去。
「也算是各取所需吧？我想要工資的話就要在這裡好好工作，不忍氣吞聲就會和客人鬧翻，不笑著待客就會被辭退，所以就算不喜歡也沒辦法。」
「但是在學校裡又沒必要，我不收誰的錢財也不欠誰什麼，沒理由裝出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樣子來討好她們啊，像是這樣子和別人保持一段距離的交流方式我很適應。」
確實像是竹內清見會發表的言論，柳蓮二看著那個少女露出甜美的笑容，卻不得不感歎那只是得到利益後的偽裝。
那個淺棕發色的少女發自真心的笑容柳蓮二並不是沒有看見過，薰衣草田地裡的那抹帶著螢火蟲光亮的笑容，柳蓮二至今印象深刻。
標準露八齒的笑容並不適合竹內清見，那個淺棕發色的少女最美的時候，果然還是會心一笑時淺淺抿嘴的模樣。
「媽媽，快點過來，這裡有曲奇！」一陣清脆的童聲傳來，竹內清見抬頭的瞬間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
「大姐姐，可以給我一包曲奇嘛？」稚嫩的小手拉著竹內清見聖誕裙邊的白色絨毛，淺棕發色的少女立刻掛起笑容。
「給，聖誕快樂喲。」眉眼彎下的笑容，竹內清見微微蹲下/身子，把手裡的曲奇遞給小男孩。
牽著男孩的母親對著一邊的柳蓮二說了聲謝謝，隨後有些無奈地拉著自己的孩子離開。
男孩看著自己手中的禮品袋，挪了兩步後突然露出燦爛的笑容，對著竹內清見說道，「謝謝大姐姐！大姐姐笑起來很漂亮，但是大姐姐不笑的時候也很漂亮哦！」
臉上的笑容還沒褪去就僵了一下，竹內清見指了指自己僵在臉上的八齒笑，對著柳蓮二道，「難道很奇怪？」
「不，很好看。」微微勾起唇角的讚美，竹內清見原本只是想確認一下自己的笑容是否有偏頗，卻不想被柳蓮二微揚的那抹弧度打敗。
蠢蠢欲動的少女心不斷地撲通撲通，明明柳蓮二只是回答了她的疑惑，卻讓她整個人都有種莫名的悸動感。
那個棕發的少年帶著清淡的笑容遞出一份份曲奇，冬日的嚴寒在他每次開口說話的時候都裹上一層白色霧氣。
柳蓮二每次溫和的一聲聖誕快樂都帶著讓人平靜下來的力量，呵出來的白霧一團團氳散在空氣中。
最後田野店長關店的時候已經將近十一點，門口分發的小禮品只剩下十份不到。
匆匆道別了餐飲店，竹內清見和柳蓮二換上常服回家。
一路上彩燈不斷地發光，隨處可見的聖誕裝飾讓人完全沒有已經快淩晨了的感覺。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斷有情侶手牽著手路過，帶著淺灰色圍巾的棕發少年即使在這片人群中也依舊出眾。
「如果和蓮二在這裡走散的話，我一定能馬上找到你。」莫名其妙的一句話，柳蓮二低頭的時候看見的是竹內清見自信滿滿的表情。
微微側了側頭，少年示意少女繼續說下去，「為什麼呢？」
「因為蓮二很高。」
剛想說高的人可不止我一個，接下來的話語就徹底讓柳蓮二失言，「騙你的，只是單純地有種這樣的感覺罷了。」
哪怕是這樣子一片茫茫人群的街道，我也能夠馬上找到你。
女生的直覺總是微妙且奇怪，但柳蓮二不得不承認，那一瞬間他確實被竹內清見感動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上章有好多留言好高興QWQ！！！
話說**最近又抽了，鳳詳姑娘的評論一開始竟然被抽得刪除了，嚇死我了QAQ
謝謝大家肯留言告訴我你們對這篇文的感想和喜歡，我真的超級開心QWQ！
☆、chapter 31
除夕的那天,竹內清見毫不意外地收到了柳鶴田和柳奈美夫人送給她的和服。
本來已經做好「無論如何都要拒絕」的打算的少女，最終還是敵不過柳夫婦兩個人的好意。
似乎是早就猜到那個淺棕發色的少女會拒絕一般，兩人準備給她的和服並不是破費了的華麗物品。
帶著一些平整的折痕，淺櫻色的和服是柳蓮二的姐姐柳千代未出嫁前的穿著。
那個當初見面明明才國三的女生轉眼間已經嫁人，留下的和服因為無法派上用場而被壓在箱底。
「千代的和服很適合清見啊。」看著等身鏡前剛剛穿戴完畢的少女,柳奈美微微笑著說道。
淺櫻色的和服襯著深粉色腰帶,發間簪子的流蘇一步一搖。
竹內清見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有些難以置信，和過去相差太大的變化，簡直就像是變成天鵝的醜小鴨。
醜小鴨……
如果能夠選擇的話,她寧可做一只有家人的醜小鴨。
搖了搖頭,把腦內不切實際的幻想刪除,竹內清見清楚地知道所以的一切都沒有如果。
她沒有能力把竹內那對夫婦告上法庭，更別說她還曾經犯過故意傷人的罪名。
現在看起來平靜美好的一切都是走投無路後的柳暗花明,可即便這樣還是在心裡不斷地詛咒著那對夫婦。
「清見，怎麼了？」似乎是察覺到面前的人有些奇怪，柳奈美挪著小步子走到竹內清見面前。
「沒什麼，第二次參加廟所以會有點緊張。」像是瞬間回神一般擺了擺手，淺棕發色的少女隨便找了一個理由敷衍過去。
除夕夜的外面雖然熱鬧卻也寒冷，竹內清見一直以為像柳家這麼傳統的人家一定會是規規矩矩地在家度過新年，卻不想柳奈美拿出和服說是要一家人一起去逛廟會。
門口穿著淺灰色和服的那個棕發少年雙手插在和服袖擺裡，微微靠在門框上閉著眼睛。
竹內清見下樓的時候看見的便是這麼一副畫面，隨即那個少年聽見腳步聲後轉頭望向了她。
「啊拉啊拉，自從千代嫁出去之後我們家好久沒有一起去神社迎新了呢。」帶著喜悅的笑容，柳奈美雙手拎著一個小手袋，穿著的木屐發出清脆的聲響。
「是啊，蓮二記得牽好清見，今天晚上人肯定很多，千萬別走丟了。」點頭應了柳奈美的話語，柳鶴田轉過身子叮囑著走在自己身後的人。
隨著柳鶴田的話語一起的，是柳蓮二帶著暖意的手掌。
寬大的右手牽住竹內清見的左手，覆著繭子的手指按上去有一些硬。
本來就因為不習慣和服下擺而走的慢的少女更加放慢了腳步，一小步一小步挪著走的樣子讓柳蓮二不禁有些彎起了嘴角。
「清見，步子稍微大一點也沒關係的。」
「可是下擺很窄……」竹內清見剛剛說完就意識到了什麼，朝著柳蓮二鬧彆扭地瞪了一眼。
一想到那個人在她戰戰兢兢地走路時一直在旁邊看著就有些生氣懊惱，不想讓喜歡的人看見自己如此笨拙的一面。
「那就走慢點吧，反正不急。」溫和的笑容朝著淺棕發色的少女綻開，竹內清見一瞬間因為太過臉紅而想要低頭。
邁著奇怪的小碎步，每次只能走半步多的小步子讓淺棕發色的少女很是不習慣。
一想到身邊牽著她的那個少年正在遷就她的速度，竹內清見就更是低下頭想要走的快一些。
和服下擺的衣料不斷地蹭到腿邊，環住的一層無法讓人邁開更大的步子。
少女不斷變換著步子越走越急，突然一個不小心自己絆到了自己。
心裡想著果然越急越做不好事，竹內清見此刻恨不得把臉蒙上不讓任何人看見。
沒有像預想當中地摔在地上，淺棕發色的少女感覺到自己左手被拉緊，然後摔到了柳蓮二的胸口。
整張臉埋在那個棕發少年的懷裡，竹內清見此刻覺得自己丟臉地不想抬頭。
為了不讓這個人遷就自己而勉強加快步子，最後因為自身的笨拙而絆倒。
越想越覺得自己沒用，竹內清見乾脆伸手抱緊面前的人，把臉深深埋在柳蓮二的胸口不願抬起。
看見少女這般略顯孩子氣的行為，柳蓮二無可置否地笑了笑，「清見，起來了。」
懷裡的人沒有說話，只是死命地搖了搖頭。
順著竹內清見的劉海撥弄了幾下，柳蓮二把少女的發簪拿下重新插好，輕聲笑了笑。
大約是察覺到在街道上過久的停留太招人矚目，竹內清見鬆開了環住柳蓮二的雙手，低著頭理了理自己的衣著。
少女泛著紅的臉頰在夜色中看的不是很清晰，柳蓮二自始至終只看見她低著頭，鬢角碎發下垂的模樣。
廟會的小攤從神社外圈就一直蔓延，紅色的蘋果糖有一些粘牙。
竹內清見拿著蘋果糖，坐在樹下安靜地吃著。本來就不是特別喜歡邊走邊吃的氛圍，更何況穿著和服走路更加麻煩。
柳蓮二倒是樂得看那個淺棕發色的少女坐在長椅上，竹內清見幾乎是剛剛吃完一樣就能看見那個少年從人群中又替她買了什麼回來。
「聽說那邊的關東煮不錯，清見試試看？」把手裡的東西遞給竹內清見，柳蓮二略高的身影在樹下映出一道長影。
接過棕發少年手中的關東煮，竹內清見往長椅邊上挪了挪，「一起吃吧？」
似乎是沒想到竹內清見會這麼說，柳蓮二微微勾起唇角，隨後很是自然地坐了下來。
「墨魚丸和油豆腐，蓮二喜歡哪個？」看著還剩下兩個的關東煮，竹內清見抬頭問著。
「唔……」像是認真地在思考，棕發少年右手磨蹭了一下下巴，然後說出了和關東煮完全不相關的答案，「我喜歡清見。」
怔愣了一下，竹內清見原本看著柳蓮二的目光突然漂移了起來。
面前的那個少年太過容易讓人心動，一言一語都能夠讓她心神不定。
對於竹內清見小小的動作並沒有在意，柳蓮二用竹筷夾起墨魚丸，「我記得清見喜歡墨魚丸。」
伸長的竹筷把丸子送到了少女嘴邊，冒著熱氣的食物幾近沾到嘴唇。
——不得不吃。
看著那個淺棕發色的少女乖巧地把墨魚丸吃下，柳蓮二勾了勾唇角，然後把剩下的油豆腐一併送到了少女口中。
發簪的流蘇一搖一搖地晃動，樹下的影子映射出少女被盤起的花苞髮型和鬢角垂下的碎發。
黑色的眼眸裡折射著廟會的燈火，澄黃的燈光打在竹內清見淺櫻色的和服上。
廟會周邊的一角，樹下長椅上的兩個人。
柳蓮二左手覆上竹內清見放在長椅上的右手，稍稍朝著少女的方向探了探身。
輕柔的一個吻落在竹內清見的唇上，少女瞬間睜大的雙眼顯得煞是可愛。
完全沒有想到柳蓮二會突然吻上來，竹內清見覺得自己此刻腦子一團漿糊。
周邊都在嗡嗡作響，只有那個棕發少年湊近的臉清晰地不可思議。
手足無措地不知道要怎麼辦，因為太過突然所以下意識地想要推開，右手卻被那個人用左手緊緊地覆住。
竹內清見知道自己和柳蓮二的初吻是因為她在雨天傘下的偷襲，卻完全沒想到自己被偷襲的時候會這麼慌亂。
突如其來地靠近，沒有心理準備的呼吸交錯。
明明只是蜻蜓點水一樣淺淺的觸碰，卻讓她像剛剛懷春的少女一樣悸動不已。
直到被柳蓮二牽著走了很遠，竹內清見的思緒依舊有些黏黏糊糊的。
廟會的攤子很多，那個棕發少年幾乎帶著她每個都玩了遍。
新年的鐘聲從神奈川神社裡面傳來，一百零八聲的敲鐘聲一下一下都帶著回音。
神社階梯前的一小片空地，綻放的煙火冷光絢麗。
晚上來參拜的人意外地多，似乎都希望能夠在新年剛剛來臨之際祈願，等到柳蓮二和竹內清見的時候已經差不多零點二十分了。
拍了三下手，少年和少女同時閉上眼睛許願。
熙熙攘攘的人群，哪怕是深夜也依舊燈火光亮。
閉上眼之後還依稀有些忽明忽暗的光圈，竹內清見默默地許下屬于自己的三個祈願。
「清見許什麼願了？」看著少女手中「小吉」的簽條，柳蓮二問道。
「秘密，」把抽到的簽紙小心翼翼地放進手袋裡，竹內清見淺淺地笑著，「說出來了就不靈驗了。」
雙手背在身後，竹內清見面朝柳蓮二倒著走。
和服的袖擺垂下，淺棕發色的少女步子依舊邁得很小。
面前的那個少年淺灰色的和服顯得人更加高，黑色的腰帶細細地一條束在腰間。
棕色的髮絲被澄黃的亮光打上一層反光，閉著眼睛的模樣一如既往地溫和淡雅。
「祈願好了？」柳夫婦站在廟會的入口，對著迎面走來的柳蓮二和竹內清見問道。
「恩。」點了點頭，棕發少年牽著少女，稍稍加快了腳步。
「那差不多回家吧。」似乎是看出了些什麼，柳奈美的笑容有些揶揄那個棕發少年的樣子，卻也只是說了一句快些回家。
離開了人群熙攘的廟會，一路上的街道顯得冷清異常。
淩晨一點多的時間，冬日的夜晚冷得不像話。
竹內清見雙手放在嘴邊呵了呵氣，暫短的暖意之後是一大團白色霧氣氳開在夜色中。
所幸回家的路程並不長，很快便看見了柳家的門牌。
在柳奈美夫人的幫忙下把和服褪下，這是竹內清見有生以來第一次穿和服，也是第一次像這樣逛著廟會然後去神社祈願。
那個棕發少年的一言一語似乎還在眼前，躺在床上的時候竹內清見只覺得自己臉上的溫度燙地降不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依舊撒糖www
救命清見你的少女心也太……！寫的我簡直無法直視qwq！
謝謝大家的留言，真的好開心最近好多人都有評論！o(*≧▽≦)ツ
QWQ你們的留言是對我的肯定，我很開心你們能夠喜歡這篇文【當然如果喜歡我就更好了【住口
其實我覺得清見的情感線很順暢呢www
那麼祝竹內少女在新的一年裡也能夠快快樂樂地並且改變自我積極向上吧！
當然也祝讀者的各位新年快樂【現在說可能有點晚了】以及最重要的是——祝大家期末能夠考出好成績qwq！！！
【這邊高數補得好痛苦的在哭泣_( :3」∠)_】
☆、chapter 32
「我不去。」幾乎是在柳蓮二的問句落下的瞬間,竹內清見就明確地給了否定的回答。
對於那個淺棕發色少女的態度，柳蓮二不知道該說他早就猜到了還是什麼。
其實也不過就是一句「明天網球部的參拜活動要不要一起」罷了，但柳蓮二足夠瞭解面前這個少女的脾氣。
說到底網球部也不過是次要，竹內清見不願意去的最主要原因是因為中川美惠也在。
那個綠色頭髮的少女，竹內清見可以說是幾近反感到了極點。
連見都不想見到,所以沒理由委屈自己去和討厭的人一起去神社參拜。
「上村桑大概也會來,而且明天父親母親都不在家。」試圖勸說竹內清見和他一起去神奈川神社，說實話柳蓮二並不想讓少女新年第二天就獨自一人呆在家中。
「我拒絕。」完全沒有猶豫的回答，與其明天看到中川美惠和別人,特別是和柳蓮二,拉拉扯扯搞不清楚,竹內清見覺得自己還是別出門的好。
「明明穿和服的樣子這麼漂亮，真的不打算穿過去讓大家看看？」莫約能夠猜到那個淺棕發色的少女在想什麼,柳蓮二有些無奈地在一邊旁敲側擊道。
本來就長著一張精緻的臉蛋，配上淺櫻色的和服和深粉色的腰帶，淺棕發色少女除夕夜那天的裝扮確實比平時更加漂亮。
竹內清見自認不是什麼想法積極向上的人，也會懷著惡意的心思想要在衣著打扮上壓過自己討厭的人，從而獲得一絲微妙的勝利感，微微思考了下，少女問著，「……百合子也去？」
看見柳蓮二點了點頭，竹內清見有些不情不願地答應了下來，說到底還是覺得和網球部的那群人不熟，去了會感到尷尬。
真的是越不希望什麼就越會發生什麼，竹內清見原本還以為至少仁王雅治在的話，中川美惠還會安安分分地黏在那個銀髮少年身邊。
可是二號到了神奈川神社才發現，仁王雅治竟然沒有到場。中川美惠似乎也是完全沒有料到的樣子，一臉錯愕地看著幸村精市的笑顏。
皺著眉看了一眼柳蓮二，竹內清見覺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大概是類似於小彆扭的情緒。
明明知道柳蓮二不可能對那個少女有意，也明明只是中川美惠有男朋友而且她確實很喜歡仁王雅治。
卻偏偏不願意看見那個棕發少年和綠發少女有一絲絲的互動，簡直是爆了棚的佔有欲。
完全就好像要限制住柳蓮二的一言一行一樣，就連他接觸的人都要掌管干涉，這樣的自己太過不可理喻。
「清見子，怎麼了？」看見身邊的少女緊皺的眉間，上村百合子輕聲問道。
搖了搖頭，竹內清見只是給了上村百合子一個不必擔心的眼神。
說實話她們兩個也算是意外人員了，至少從網球部其他幾位的驚訝眼神中就可以看出，似乎沒幾個人知道她們今天會和他們一起去參拜。
竹內清見知道自己是被柳蓮二說服而來的，卻不知道上村百合子是為何而來。
事實上那個黑色雙馬尾的少女儘管也曾經花癡過網球部，但卻和那些人幾近沒有往來。竹內清見不認為柳蓮二會為了她而特地打電話讓上村百合子來作伴。
那個黑髮少女今天鬆散下一直以來的雙馬尾，略長的黑髮被盤起花苞，插著小巧精緻的發簪。
意料之外的貴氣十足的和服飾品，絲綢制的深紫色布料和金絲繡邊，甚至還有繁複的花蕊暗紋。
上村百合子的一身，光是看著就讓人覺得金貴無比，竹內清見甚至無法估算這套和服的總價該是怎樣的天文數字。
「和我平時給人的印象不一樣？」察覺到竹內清見的視線，那個黑髮少女攏了攏袖擺，笑得有一些苦澀，「父親以前給我定做的大振袖。」
「啊，看得出來百合子以前真的是豐衣足食的大小姐呢。」輕輕歎了口氣，竹內清見這麼說著。
「不是大小姐，只是因為父親是議員所以家裡不愁吃穿而已。」不是什麼值得回憶的好的往事，這是上村百合子第一次開口對竹內清見說起她的過去。
「上村議員，清見子聽說過嗎？」挽了挽耳畔的碎發，上村百合子看著網球部的那群人走近神社的階梯，卻無動於衷，沒有絲毫跟上去的意願。
「上村田一郎……議員？」這個名字確實落後如竹內清見都聽說過，雖然在札幌的那個小城鎮，當時對這個體態健朗的中年議員傳聞並不好。
「他是我父親，五年前因為犯了貪污罪入獄了。」上村百合子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很平靜，襯著她那身華貴的和服，整個人都比平時反常得多。
竹內清見不知道這種時候應該說什麼才好，柳蓮二也確實跟她說過不要太過在意上村百合子的過去背景，但始終沒有和她說清楚緣由。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難處，竹內清見知道上村百合子過去曾經是有錢有勢的大小姐，也知道她現在生活狀態窘迫不堪，卻始終沒能夠想到竟然是這種原因。
那個黑色雙馬尾的少女隻言片語裡透露出來的只有母親一人，竹內清見也就順勢地以為她是因為父親過世而沒了家庭經濟來源的什麼落魄富家小姐。
「清見覺得很意外？」上村百合子黑色的眼眸直視竹內清見的瞳仁，「當時我簡直不敢相信，會那樣子溫和地笑著拍著我的頭，牽著母親的手帶我去富士山賞櫻的人，會被冠上貪污犯的罪名。」
「一定是被誣陷的，一定是因為官場太過複雜骯髒所以父親才會不明不白地入獄。」
「但是事實就是父親接受賄賂了，他貪污了，事實擺在面前的時候根本沒人能夠反駁。」
「所以你看，從議員的女兒變成貪污犯的女兒也不過只是一夜之間而已，上村百合子從來就不是什麼大小姐。」
「做這身大振袖的錢，也不知道是乾淨的還是不乾淨的呢。」
帶著一些自嘲的笑容，上村百合子眼眸裡的情緒竹內清見比誰都清楚。
——對這個社會的漠視和失望，幾近滿溢出來的消極。
那個當初讓她走出自己的世界的少女，事實上到現在也被過去束縛著。
每個人都是這樣，勸說別人的時候頭頭是道，而當故事的主人公換成自己就開始縮頭縮尾。
不願意離開固有的思維模式，因為被傷害到了所以對所有都滿懷惡意地拒絕。
「所以你一輩子也就只能被局限於此了。」帶著清冷的聲線，那是竹內清見一貫的刺人言語。
「接受你的父親，上村田一郎是一個貪污犯真的這麼困難？」
「他在你印象中是一個溫和的人，但在官場上卻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這一點對他稍有瞭解的人都知道。」
「百合子，逃避什麼都解決不了，這句話是你對我說的吧？那麼為什麼自己做不到呢？」
沉默的空隙，沒有人言語。
上村百合子自己找不到回答，她並不討厭自己的父親，但始終不能接受那個人的所作所為。
最開始和竹內清見相熟起來也不過是因為這個淺棕發色的少女和自己太過相像，那股子對現狀的消極幾乎和她一模一樣。
但是現在，那個少女正在試圖改變。
「清見，我還以為你走丟了。」從階梯上走下來的是柳蓮二和真田弦一郎，打破了少女兩人之間原有的沉默。
柳蓮二有些無奈地牽起竹內清見的手，說著不要總是讓他擔心。
淺棕發色的少女不知道自己剛剛對上村百合子的一番話是不是說的有一些過重了，那個黑髮少女至始至終都沉默在一邊。
真田弦一郎皺著眉看著階梯下的那個人，最終不發一言地走開。
上村百合子比誰都清楚，她的逃避也只不過是在掩飾自己不願接受真相的事實。
「上村桑和你說什麼了？」看著自己身邊的少女，柳蓮二不禁問道。
「一些過去的事情吧，」邁著小步子走上階梯，竹內清見的聲音有一些低，「說真的，我很意外。」
停下步子，竹內清見站在神社的石階上，「以前一直覺得為什麼這麼不公平的事情只發生在自己身上，覺得這個社會簡直黑暗到可怕，覺得所有懷著惡意的人都去死算了，可是現在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如果那些人都死光的話，是不是百合子的父親也應該去死呢？他的初衷大概只是想讓自己的妻子和女兒過得更好一些，但是為什麼最後越走越歪違背了本意呢？」
「應該要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的，因為他是百合子最喜歡的父親。」
「但是同樣的理由套用在竹內隆也和竹內津奈子他們身上我就完全無法接受。他們的初衷大概也只是想要讓智障的竹內拓人能夠娶到妻子，能夠讓他們家過上好一些的日子，但是為了這種事情就設下騙局騙了父親母親，我無法接受，恨不得他們全部去死，憑什麼要給他們改過自新的機會呢？為什麼不把他們抓緊獄裡呢？」
「但事實上百合子的父親是議員的話，接受的賄賂肯定不少，其中做的過分的事情大概也能夠想像，但是因為這些事情不是真切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所以就懷著私心想要讓百合子開心地笑，希望上村田一郎快一些刑滿釋放。」
「會有這種想法，我果然很差勁吧，蓮二？」
看著站在自己下方兩格石階的竹內清見，柳蓮二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那個淺棕發色的少女低著頭，盤起的頭髮露出白皙的頸脖。
有一些發抖的肩膀，明明是無比矛盾的想法，現在卻真實地浮現在竹內清見的腦海裡。
一邊希望那些懷著惡意的人消失，一邊又希望犯了貪污的議員被釋放。
這樣子差勁的自己，為什麼柳蓮二會喜歡呢？
作者有話要說：
百合子的事情稍微交代了一下_( :3」∠)_救命其實我本意是寫甜甜蜜蜜的新年的！
為什麼會變成這麼沉重的話題太可怕了QAQ！
百合子和清見的不同之處在於她一直都很積極，把不想面對的想要逃避的放在心裡，即使別人提到了也敷衍過去，不讓別人知道。
但是清見卻表現地很外在，不想和別人交流，對所有人都帶著敵意。
救命我覺得這種設定好勢利啊怎麼辦，我想寫校園小清新QAQ我不想什麼勾心鬥角啊什麼奇怪的大人世界設定你恨我我討厭你之類的恩恩怨怨……
我覺得越來越偏頗了好可怕QAQ！把我的校園小言情還給我嚶嚶嚶！！！
☆、chapter 33
竹內清見覺得自己的心態很差勁,柳蓮二明確地和她說了很多次喜歡她，自己卻依舊隱隱地不安著些什麼。
大概是因為知道自己性格上太多糟糕的地方，所以愈加地對自己沒有信心。
那個淺棕發色的少女明知道自己那些矛盾的心態說出來的話更加讓人糟心，卻還是在石階上停住腳步對著那個少年說了出來。
一邊討厭自己對柳蓮二依賴過頭，一邊又想告訴他自己每時每刻的想法心情。
那個棕發少年就和以往一直那樣,只是揉了揉她的腦袋,沒有任何言語。
柳蓮二比誰都瞭解竹內清見內心的那股自卑感，那個淺棕發色的少女太容易產生消極負面的情緒，所以才不斷地不斷地埋怨這個不公平的社會。
從頭頂傳來的溫暖,柳蓮二的手掌覆在竹內清見的腦袋上。
帶著她熟悉的某種淡茶的味道,那個人的一言一行都讓人有著安定下來的力量。
深吸了口氣,竹內清見露出淺淺的一個笑容，端直了身子繼續走上階梯。
略顯冷意的新年,冬日的寒風吹在臉上還是會有透心徹骨的冷感。
竹內清見跟著柳蓮二的步子走到了網球部眾人邊上，一張張不算熟悉的面孔讓少女有些生疏感。
上村百合子在那之後也跟了上來，一言不發地和她一起站在那群男生身後，沒有什麼話語交流，竹內清見無法知曉自己剛剛那番話是否真的說過了頭。
「百合子，我不打算道歉。」沉默一路延續到那群少年全部祈願完畢，盤著花苞頭的黑髮少女只是挪著步子和她一起一直跟在那群人身後，卻始終沒有開口，「你不是小孩子了，這種事情不用我說透你也應該懂的。」
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這是真理，卻往往很少人會選擇直視。
上村百合子只是垂下眼簾，駐足了很久才有些輕喃開口，「清見子，有時候很多事情不是不逃避了就能夠解決的。如果你選擇面對，但事實背後又拖出一長串棘手問題的話要怎麼辦？還是裝作自己什麼都不知道比較輕鬆吧？」
「自欺欺人。」一針見血的評價，竹內清見承認自己的話語一直都過分直白傷人了。
「啊，是啊，自欺欺人。」點了點頭，上村百合子的表情像是認了命一般，沒有反駁的打算。
就是這種表情，就是這種「算了，我認命了」的屈服表情。
竹內清見最討厭的神色，沒有做過任何掙扎反抗就對自己的遭遇認命，覺得全世界自己最可憐卻又完全不做努力的矯情。
沒由來的氣惱，滿腔的洩憤話語不知道要怎麼表達。
就算此刻無比想要用尖酸刻薄的話語把上村百合子罵醒，最終竹內清見也沒有能夠這麼做。
一點一點的改變，至少克制住自己不要什麼事情都以愛的名義來傷害最親近的人。
「呐，精市，雅治今天為什麼不來啊？」中川美惠的聲音不適時地傳來，一瞬間讓竹內清見皺緊了眉。
「美惠桑自己去問仁王比較好哦。」
「誒……呐呐，蓮二，你知道為什麼嗎？」
「抱歉，我不清楚。」
「討厭討厭討厭，你們肯定都是串通好的啦！真是的，精市就算了啦，今天的祈福明明就是蓮二通知的，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嘛！」帶著嬌嗔的音調，撅起嘴的甜膩聲音正好撞在竹內清見的槍口上。
「你是手斷了還是怎麼樣？自己打一個電話給仁王雅治就這麼麻煩？」嘲諷挖苦的語調，竹內清見把對上村百合子滿腔的氣惱都發洩在了中川美惠身上，「既然是男女朋友，竟然不是一起來神社還真是搞笑呢。不過想想你平時無論對哪個男生都是一股子獻媚，要是我估計也不想要這麼隨便的女人吧？」
「幹嘛不說話，我哪裡說錯了嘛？人家幸村精市一臉為難了都，你還主動湊上去問原因，呵呵，人家根本就不想理你哦？」
「之前我就想說很久了，別有事沒事就纏著蓮二。是，我就是小心眼怎麼樣了，我看不得別的女生和他親近，所有和他搭話的女生我都嫉妒。」
「憑什麼你成天就擺著一張笑臉，自來熟地叫著每個人的名字，覺得全世界都應該繞著你轉圈？」
「明明什麼事情都沒做，什麼都沒有努力過就自說自話地這樣，還真當自己是大小姐了？」
原本還有些不明所以的上村百合子一瞬間明白了什麼，如果說之前的那些偏激話語都是針對中川美惠的話，最後那一句就顯得太過突兀。
上村百合子不是笨蛋，那句話很明顯就是竹內清見對她的氣惱怨語。而這股子刺人的言論，本來也應該是對著她來發洩的才對。
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有努力。
自說自話，自哀自怨。
明明是自己在逃避，卻還偏偏擺出一副全世界都對不起自己的模樣。
簡直是像在問竹內清見討罵。
等怒火全部發洩完，那個淺棕發色的少女才意識到自己一時頭腦發熱做了什麼。
之前並不是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初入學時學校天臺的事情，她記得很清楚。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
明明不想讓柳蓮二為難的，明明不想讓那個人夾在她和網球部中間做三夾板的。
真的是，糟糕透了，竟然對著完全不相干的人發火。
「清見，你太激動了。」柳蓮二走到少女面前，撥弄了幾下她有些亂掉的劉海。
太過不雅的舉動，在神社裡用略顯大聲的音量如此刻薄一個和她同齡的女生。竹內清見看見網球部成員一個個不贊同的目光，一時間坐如針氈。
中川美惠的表情從原來的震驚變成了泫然欲泣，最後因為過於難堪而哭著跑開。留下竹內清見一個人被旁人指指點點著，儼然一副惡人的模樣。
皺著眉掃了一眼在場的人，淺棕發色的少女此刻真的不明白這個社會的法則究竟是什麼。
哭著跑開的一方一定就是弱勢，無論是對是錯，都是責備他人的一方受盡責難。
她承認剛才是她遷怒了，但這並不代表中川美惠就是無辜的不是嘛？她只不過是把一直以來積累的怨氣並著這股子鬧氣一起發洩了出來罷了，為什麼所有人都用這種眼神看她？
「我為我剛才的行為給你們帶來困擾道歉，但我不打算收回對中川美惠的那番話。」竹內清見的目光掃了一圈，最終落在了原本站在中川美惠身邊的幸村精市身上。
不想道歉。
明明和你們完全沒有關係，憑什麼用那種因為我所以害得你們一起被別人責難了的目光看我？
我怎麼說怎麼做都是我的自由，自顧自把我當做了整體，現在又用那種我不應該斥責這個整體中的一員的眼神看我，這分明就是你們的不對。
不想和他人交流，不想和他人接觸。
所有人都是這樣自說自話，擅自把自己的想法強加於他人，又用自己的標準來要求別人。
明明最討厭這種看似美好實則虛偽的人際關係了，但是……
「給你們帶來困擾了，真的很抱歉。」
但是，那只是我自己，自私的理論罷了。
人活著就不可能和外界沒有一絲接觸，她可以不管不顧地用刻薄話語刺傷那些她自認為虛偽的人們，卻沒辦法用這層針芒來對待柳蓮二的人際。
不想讓那個棕發少年因為她而被夾在中間，朋友和戀人的選擇題一直以來都讓人討厭。
因為他們是你一直以來都珍重著的友人，所以我願意為了你低下頭拋棄我自私的理論。
竹內清見看見柳蓮二朝著幸村精市點頭示意了什麼，然後就牽著她離開了神社。
原本以為上村百合子會跟著她一起離開，但是最終竹內清見還是沒有在神社外面等到那個黑髮的少女。
柳蓮二沒有開口，她也就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少女明白那個少年對她太過寬容，但這並不能夠成為她越來越任性的理由。
「清見會道歉，我很意外。」穿著淺灰色和服的那個人，站在神社週邊的石道上，看著身邊的少女。
竹內清見一瞬間有些鼻子發酸，明明做了過分的事情，柳蓮二卻什麼都沒說。
「又把蓮二推在尷尬的處境上了……」咬著下唇，竹內清見低垂著頭。
為什麼有的人就可以如魚得水般地處理好和男友身邊的人際關係，而換到竹內清見這邊就變成了她一味地給他增添麻煩？
「道歉了就好，精市和絃一郎都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那個棕發少年一直都是這樣，明明是她錯了卻從來不責備她。
有時候竹內清見真的很想對柳蓮二說，不要對她這麼好。
那種習慣性的溫柔會讓她越來越任性，因為知道那個人會無條件寬容自己，所以不斷地放寬自己的底線。
說到底柳蓮二也是有些後怕了，像是竹內清見之前那樣大半年的失蹤再來一次，少年覺得自己未必不會被念想逼瘋。
無論如何只要竹內清見在他身邊，偏激也好任性也罷，都會慢慢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改變。
他認識的那個少女，原本就不是那樣子刻薄的性格。因為知道這一點，所以盡可能地對她溫柔。
就好像現在這樣，那個情人節時會因為不願意向中川美惠道歉而和他在街道上大聲反駁的竹內清見，已經願意為了他低下頭和網球部的人道歉了。
這樣子就足夠了，一點一點的話，原來那個會溫柔地笑著拉他去薰衣草田地的少女一定會回來。
新年的祈福就這麼散了場，柳蓮二和竹內清見的提前離開雖說是意料之外，但事實上那群少年本來也就已經差不多準備走了。
淺棕發色的少女走在路上的時候還和柳蓮二說著天氣好冷，下一秒就有震動聲從手袋裡傳來。
「我的？」有些疑惑著拿出手機，竹內清見自認沒什麼可以交流的人，更別說相熟到能夠傳送簡訊。
螢幕上顯示的名字是「上村百合子」，未讀簡訊的字樣躍在眼前。
竹內清見有些訝異地看著手機上的人名，隨後轉頭看著柳蓮二，似乎是在詢問要不要看這條短信。
「上村沒你說得這麼不懂事。」淺淡的笑容掛在柳蓮二的臉上，那個少年這麼鼓勵著她。
到底竹內清見自己也有自知之明，剛才神社裡的那番話確實說過頭了。
雖說就上村百合子透露的資訊而言，那個少女確實做著縮頭烏龜一直逃避現實，但在沒有瞭解所有的情況下，誰也不能妄下定論。
那個黑髮少女自己也說了，事情背後有一長串棘手的事情，而她卻因為一時的氣惱說上村百合子自欺欺人。
——太衝動了。
「很抱歉讓清見子擔心了，什麼努力都沒做就自暴自棄，清見子會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笑）。雖然清見子的話有些重，我會難過也在所難免，但是我很高興至少你是真的在為我考慮。下次打工時，你見到的一定是元氣滿滿的我喲！——上村百合子」
「怎麼說？」看到竹內清見收起手機，柳蓮二問道。
「下次我見到她的時候，一定會是元氣滿滿的上村百合子。」不自覺展露的笑顏，竹內清見嘴角微揚看著柳蓮二。
那個說著最討厭人際交往的淺棕發色少女，最終還是會擔心當初說是對她一見鍾情了的女生。
所以你看，沒有什麼人能夠真的完全脫離這個社會生活。
你憎恨它討厭它也沒用。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考英語……我簡直跪了QAQ英語絕壁一生黑嚶嚶嚶！
救命我是英語廢啊啊啊啊啊，拿什麼拯救你，我的英語QAQ！
明天考高數我簡直一臉血qwq，導數微分積分我還處於雲裡霧裡的狀態啊QAQ
救命雖然複習卷已經會做了七八成，但是一旦它換一個數字我馬上就不會了啊！救命啊定積分和不定積分到底要怎麼湊啊啊啊啊啊
_( :3」∠)_我覺得……我也許……會死在高數上面……
順帶一提這章讓我有種竹內少女和上村少女百合了的感覺【扶額【這一定是我的錯覺
☆、chapter 34
就如同上村百合子所說的那樣,竹內清見再一次在餐飲店裡見到那個少女的時候，她也確實恢復了原來那副直爽的模樣。
有些事情深究進去對誰都不好，上村百合子既然沒有把事情和後續告訴竹內清見，那個淺棕發色的少女也就不方便多加詢問。
日子還是照常著過，偶爾竹內清見也會疑惑上村百合子是否真的放下了過去,但這種事情似乎並不是能夠隨意提起的話題。
第三學期過的意外地快,竹內清見清楚地記得去年這個時候，她還剛剛轉學進入立海大。
而如今一轉眼一年的時間過去，當初那個隻身一人窮迫潦倒來到神奈川的她,現今也堪堪有了一些立足之地。
「馬上就要升高三了啊,還真是沒什麼實感。」看著班級裡的人依舊是輕鬆快樂的氛圍,竹內清見不禁有些感歎。
「是啊，高三不知道能不能和清見子分到一個班呢。」扯了扯自己的雙馬尾,上村百合子有些苦惱。
沒有接過那個黑髮少女的話語，竹內清見自顧自地望著黑板。
略顯繁複的數學題目並不是她能夠解答出來的範疇，也許現在想這些還有些為之過早，但竹內清見知道如果自己不再努力一些的話，絕對沒辦法和柳蓮二考上同一所大學。
「清見子！你有在聽我說話嗎？」有些撅起嘴巴，上村百合子顯然已經發現對方的走神。剛才關於商品街的話題講到一半，黑髮少女正打算繼續講就聽見竹內清見略顯清冷的聲音。
「百合子，我沒興趣。」收回放在黑板上的目光，竹內清見把視線轉到少女的身上，「我不想逼著自己去聽不想聽的話題，然後敷衍應答，最後被對方發現你不過是在假裝自己合群而已，這種事情不覺得很無聊嘛？」
明明對某個話題一點都不感興趣，卻礙于對方的興致勃勃而不得不忍耐下來。
當對方問起覺得如何的時候還要裝作自己聽得很認真似的應和，這種事情不覺得完全沒有意義嘛？
「那清見子想聽什麼話題？」完全不顯尷尬地眨了眨眼，上村百合子已經習慣了竹內清見這樣子的言語。
「商品街的小掛飾之類肯定駁回。」原本就不是城市人，竹內清見對於逛小飾品店之類的事情完全沒有接觸過。哪怕上村百合子在一邊再怎麼說，對於竹內清見而言也只可能是無意義的空想，做不出任何合理的應答。
為了迎合別人而遷就自己，還不如一開始就攤牌說自己並不喜歡。
竹內清見有時候也會想，能夠無條件忍受下來她這種刺人話語的人，也許只有柳蓮二和上村百合子了。
不明白人為什麼要這麼虛偽地度日，明明很多事情可以直接說出來卻不願意，總是考慮這個顧及那個，最後弄得雙方都不開心。
淺棕發色的少女到現在都不覺得自己說話太過刻薄有什麼錯，與其把言語粉飾到失去本意，還不如就這麼直白地說出來，至少無論好壞，對方能夠知曉你的意願。
「這麼說起來，中川美惠轉學了？」微微皺眉問著，從開學以來竹內清見就發現中川美惠似乎淡出了所有人的視線。
「她退學了啊，清見子不知道嗎？」歪了歪腦袋，上村百合子說起這件事的時候不甚在意。
「退學？」
「好像說是新年的時候受了什麼刺激所以割腕自殺了，現在需要靜養之類的，就申請退學了啦。」聳了聳肩，黑色雙馬尾的少女攤了攤手，「嘛，反正眼不見為淨咯。」
這麼說來竹內清見才想起自己最後一次見到那個綠發少女的時候是在神奈川神社，那個時候還因為遷怒而大肆地苛刻了那個人一番。
柳蓮二一貫不會在她面前提起令她生厭的事情，所以中川美惠退學的事她一直到現在才剛剛瞭解也並不奇怪。
上課鈴聲適時地響起，上村百合子吐了吐舌頭便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英語課的老師夾著教材走到講臺上，標準的口音是竹內清見至今都模仿不來的美式英語。
根據上村百合子的話，中川美惠似乎是受了什麼刺激才割腕自殺的。竹內清見並不認為自己當時神社的一番話能夠把人刺激到產生輕生的念頭，但如果就時間而言，那個女生割腕確實是在她的遷怒後不久。
有些人習慣生活在謊言編織出來的美好世界裡，認為所有事情都是理所當然的，禁不起一丁點兒的挫折。
回想起自己的那番話，竹內清見至今也不覺得哪裡說錯了，但無可置否的是太過諷刺刻薄。
很多人，特別是女生，尤其禁不起謊言被揭穿時的那一瞬間。
會不安會慌張，覺得自己被看穿了，有的人甚至會覺得自己的一切都完蛋了。
沒有抗壓力，被罵了幾句就自尊心受挫，覺得人生沒有活下去的意義。
蠢透了。
可儘管這樣竹內清見還是無法做到不管不顧，畢竟新聞上這樣子的內容並不少見。
十五六歲的學生因為成績差，被父母老師責備了幾句便跳樓自殺，亦或者是一直以來一帆風順的高中生，僅僅因為遇到了一點失敗挫折就自信心自尊心盡數喪失，產生輕生的念頭。
竹內清見自認為這種人死不足惜，一味的念及自身，覺得死了就能夠一了百了，卻完全沒有考慮過其父母的感受，這樣子的人簡直自私透頂。
但如果中川美惠的輕生真的是因為她當時的那番刺人言論的話，她也無法做到毫不在意。
「清見，你今天有點心不在焉。」看著走在自己身邊的少女，柳蓮二這麼說道。
閉了閉眼，淺棕發色的少女開口，「蓮二，中川美惠自殺了？」
似乎沒想到竹內清見會問這樣子的問題，柳蓮二頓了頓，隨後點了點頭，「恩，發生了點事情。」
「不會真的是因為我吧？」緊皺著眉，淺棕發色的少女表情看上去很是嚴肅。
像是聽見了什麼奇怪的言論，柳蓮二一瞬間停下腳步，隨即反應過來之後忍不住輕笑出聲，「噗，呵呵，清見還真是……所以說，呼……你到底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
「因為我之前在神社的時候罵了她，然後她就自殺了啊……難道不是嘛？」
「噗……呵呵……咳！噗……」
「就算是我說錯了也請不要笑得這麼過分啊！柳蓮二君！」鼓起腮幫，竹內清見很是不滿地看著笑得有些岔了氣的棕發少年。
「抱歉，實在是……清見在這種地方意外地會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呢。」因笑岔氣而顯得更加上揚的嘴角，柳蓮二一臉寵溺的揉著竹內清見的腦袋，逆光的角度使得夕陽的餘暉更加柔和，「和你沒有關係，放心吧，中川美惠的事情幸村和仁王已經解決好了。」
「對了，清見，」想起了什麼似的，柳蓮二開口，「要來網球部做經理嘛？和上村桑一起。」
突如其來的邀請，竹內清見還沒緩過來身體就先一步點了頭。
想要和那個棕發少年在一起，想要更加地瞭解他的一切，想要知道，他所喜歡的東西。
高三的生活比竹內清見想像中地要緊張一些，學習任務和網球部的事情兩邊忙活，除此之外還要顧及餐飲店的打工。
竹內清見發現自己有時候並不如她所想像中地那麼瞭解上村百合子，就好像網球部經理這一職位，那個黑色雙馬尾的少女因為某些她所不知曉的原因而答應了下來。
值得慶倖的是初入學時的分班表上，她和柳蓮二的名字在同一組下面。儘管上村百合子和少女被分到了不同組，但餐飲店的工作和網球部的職務也經常能夠讓兩個少女碰上面。
四月初的時間段，開學的第二周。
立海大似乎一直都有開學摸底考的慣例，對此竹內清見也確實花了苦功夫。
柳蓮二整理的筆記一向整潔易懂，淺棕發色的少女拿著自動鉛，自己嘗試著推算例題的步驟。
那個棕發少年似乎是習慣了在學習上幫助別人，所以有男生來問柳蓮二借筆記複印的時候，少年很自然地同意了下來。
筆記本被複印成了成遝的複習資料，班裡需要的一些同學都在相互傳閱著。
竹內清見本來不覺得這是什麼壞事，直到偶然間聽見幾個男生的談話。
「柳君的筆記無論什麼時候看都很整齊呢。」
「但是不覺得例題歸納得有點少嘛？」
「這麼說起來確實……說到例題的話，柳生君的筆記似乎有很詳細的分析和解答過程呢。」
「可是柳生君那邊不熟啊，算啦，反正柳君的筆記也一樣能過摸底考的。」
「這倒是，等期中期末的時候再問柳生君借筆記吧。」
不算是惡意的對話，但總讓人聽著心裡有膈應。
竹內清見很想過去和他們說覺得不滿意的話就不要看，但最終還是咬了咬下唇忍了下來。
——這不是自己能夠管的，不能因為她而讓所有人都對柳蓮二產生意見。
竹內清見不明白為什麼要有這種無意義的比較，既然覺得其他人的更加優秀的話，當初不要來問柳蓮二借閱筆記不就好了？
因為那個棕發少年和他們同在一個組，所以比較好說話，所以就將就著問他借了？
這樣子的話語，說出來了他們自己不覺得好笑嘛？
略顯極端了的想法，竹內清見其實也明白，那幾個男生不過是隨口的幾句話罷了，但即使是這樣也讓人聽著很不舒服。
她無法開口強制要求那些人什麼，當初是柳蓮二一口答應下來借他們筆記的，現在如果她說「覺得柳生比呂士的筆記更有用的話就別看柳蓮二的」這樣的話，就好像那個棕發少年真的介意這種小事一樣了。
是的，柳蓮二不會介意這種事情的。
但是，她介意。
「怎麼了，清見子，看上去很不開心的樣子哦？」左手在竹內清見面前晃了晃，上村百合子有些擔心地看著站在社辦門口的少女。
「百合子，有人會問你借筆記嘛？」想起面前的黑髮少女也是年段前三的優異成績，竹內清見開口問道。
「考試前的話偶爾會有，怎麼了？」
「如果有的人明明問你借了筆記，背地裡卻還在討論說你的哪裡哪裡不好，誰誰誰的更加全面有用，你會覺得那些人犯賤嘛？」
「清見子，不管怎麼說，犯賤這個詞也太……」撫了撫額，上村百合子不知道要怎麼改正面前這個少女用詞太尖酸刻薄的習慣。
「難道不是嘛？有本事就別問別人借，借了還說三道四，不是犯賤是什麼？」一臉我沒說錯的表情，竹內清見此刻內心的不爽值飆升。
「嘛，這也是沒有辦法的啊。」歎了口氣，上村百合子說道，「我記筆記是為了自己能夠看懂，知道自己哪裡不會，哪裡薄弱，然後針對這些問題做更加詳細的解答和分析。所以我的筆記只對我個人有用，別人借去了會覺得不合適自己也是無可避免的啊。難道要我為了那些會來借筆記的人而改變自己，把知道的東西也全部當做不知道一樣全部詳盡寫出來嘛？」
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層面上，竹內清見怔愣了一下，隨後想起了柳蓮二給自己的那本筆記本。
上面的公式例題似乎都是針對她所不懂的而整理歸納的，最開始竹內清見還以為這只是柳蓮二眾多學習筆記中的其中一本。
「所以說，也沒什麼好生氣的不是嘛？我又不是專門為了她們而記筆記的，她們自己要借然後自己要抱怨我也沒辦法啊。對我又沒什麼損失。」聳了聳肩，上村百合子黑色的雙馬尾跟著一起晃動了起來。
「清見子就是太在意這些讓人不開心的小細節了，既然柳君什麼都沒說，清見子就不要想太多啦。」
就是因為太過拘泥於這些小事而一直都鬱鬱寡歡。
明明有更加積極的思考方式，卻總習慣用消極應對。
竹內清見第一次有些慶倖，有人能夠用她的積極來打破她的記錄。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有讀者說為了祈福讓我不要掛科，我簡直感動地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QAQ好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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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5
四月初的季節,立海大的櫻花開得正盛。
竹內清見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那個小村莊之外的地方看見熟人，特別是在這臨海的神奈川。
乍一眼的時候淺棕發色的少女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但當對方也用同樣訝異的聲音叫出她的名字時，竹內清見才意識這並不是眼花。
「竹內？」
「黒木叔叔。」朝著路口的那個男人點頭致意了一下，竹內清見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說實話少女對這個人並沒有什麼太好的印象,直到現在她都清楚地記得當初就是黒木宗一郎最先向父親提出說要一起採購化肥。
而後來,也同樣是這個男人在拿到化肥後，因價格昂貴而提出暫時先賒帳來年再補足的。
某種意義上把她家逼上絕境的另一個兇手。
「你怎麼會在神奈川？」幾乎是下意識的提問，被稱為黒木的男性似乎對於竹內清見出現在這裡有些意外,隨即又想是想通了什麼,說道,「哦對，你們家把房子和地都賣了,那筆錢省點用的話確實夠讓你們在神奈川定居下來。」
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出現一瞬間的裂痕，竹內清見從來不知道竟然還有這樣子的傳言。那些自私的人總把所有責任推卸得一乾二淨，說什麼是她們家把地賣了移居城鎮，而事實上房子和田畝都是被用來抵債了，因為你們這群惡鬼。
見竹內清見不說話，黒木宗一郎便沾沾自喜著覺得自己說對了，順勢打開了話匣子，「你們家是不知道啊，村子裡有多少人後悔當初沒跟你們一樣走得乾脆俐落。現在那邊搞什麼旅遊景點，把地都廉價收走了，要不是我在神奈川這邊還算有點關係，估計就和他們一樣沒地方住了呢。」
男人說話間還透露著自豪的神色，似乎因為自己的境地比其他的村人好得多而高興著，「既然現在都是在神奈川定居了，留個位址怎麼樣？我過幾天去你家拜訪一下失也。這麼說起來失也那傢伙我確實很久沒見到了啊，也不知道他現在日子發達了還記不記的我。哈哈哈。」
「父親去世了。」竹內清見清冷的一句話，讓黒木宗一郎的笑聲瞬間停下。
空氣有些停滯，那個男人似乎想從竹內清見黑色的眼眸裡看出一絲玩笑的神色。
「父親去世了，」同樣的話語再次被重複，竹內清見用刺人的目光看著面前的男人，「因為你這個畜生。」
「你說什……」
「畜生，惡鬼，混帳，自私小人，卑鄙無恥，成天一副虛偽的醜陋嘴臉我看著都覺得噁心。」
極端的話語從竹內清見口中說出，難以想像長著一張大和撫子臉的漂亮女生會說出如此不堪的言論。
被竹內清見連串的惡意詞彙噎住，黒木宗一郎過了好久才緩過來，惱羞成怒著想要教訓少女。
「欠錢不還讓我們家替你還債，害的父親母親被逼死，我一個人終於逃到神奈川為什麼要還碰到你這個畜生？像你這種人早點死了不就好了，餓死在橋洞下這種死法簡直太適合你不過了。」
「打啊，你有本事就打啊，在大街上打一個女子高中生，被抓到警察局裡了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在神奈川繼續下去。這裡不是北海道，不是那個小村莊，這裡有法律有保護，你要是真什麼都不怕就打下來啊。」
似乎是被竹內清見的話語所震懾到，黒木宗一郎也意識到在街道上光明正大地打一個女生實在不妥。
看見男人猶豫不決，最後放下了手的動作，淺棕發色的少女更加理直氣壯地而言相對。
「畜生就像畜生一樣乖乖生活在橋洞下乞求別人的施捨不就好了？來了神奈川也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你以為換一個地方你體內流著的無恥的血液就會不一樣嘛？」
「說到底不過就是自私自利的卑鄙小人，看著別人地裡產量高就想要分一杯羹。嫉妒不過和我們家一起採購了化肥後又不肯承擔高價格的農藥，最後因為田地收成不好就順理成章地把化肥的錢賴掉。」
竹內清見每說一句，黒木宗一郎的臉色就黑下一分。
那個當初一直都乖巧地跟在竹內失也身後的小女孩，把他當初的意圖全部抖出。
「你做得沒錯，也許很多人都跟你有一樣的想法，這就是人類。但是你錯就錯在不應該煽動村裡的人都跟你採取一樣的做法。」
「你覺得自己是救世主？覺得自己的辦法簡直天衣無縫，自己不用承擔任何風險，穩賺不賠，所以就讓大家一起跟你這麼做，讓大家都覺得你是為了他們著想。呵呵，還真是一個不損分毫就能拉攏人心的方法啊。」
少女的話語越來越尖銳刻薄，諷刺的言辭和看蟲子的目光落在黒木宗一郎身上，宛如針刺。
明明只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小鬼罷了，想法卻早熟地勢利不堪。
「黒木宗一郎，你的好他們也許不會一輩子記著，但你對我們竹內家做的這些惡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
「像你這種人簡直就是幫兇，如果沒有你我們家絕對不會落到這種境地。」
「去死吧！」
突然瞪大的眸子，少女眼神中的憤怒清晰可見。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越來越無法抑制的負面情緒湧上，竹內清見一邊口中說著詛咒的話語，一邊把黒木宗一郎一把從街口推到了馬路中央。
紅色的信號燈依舊亮著，車子的急刹車聲音刺耳難聽。
司機罵罵咧咧地搖下車窗，對著突然闖到馬路中央的男人說「你找死啊」。
一瞬間的回神，悔意和恐懼席捲而來。
竹內清見有些顫抖著舉起雙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究竟做了什麼。
如果不是司機及時停車，如果不是她力氣不夠。
也許，她會害死黒木宗一郎。
不應該是這樣子的。
明明那個男人並不是元兇。
他只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因為自己的自私和貪婪而起了推動作用而已。
黒木宗一郎並沒有做錯，這一點私心所有人都會有，就算當時他沒有提出來，也會有其他的村人提出的。
為什麼自己會變成這樣？
隨意地怨恨遷怒，總覺得和那件事情有關的人都罪不可恕。
因為她失去了父親母親，所以就要所有人都體會一下她的痛苦。
以怨抱怨的做法，無止境的惡迴圈。
有些發瘋似得逃離原地，竹內清見不敢回頭看黒木宗一郎的表情。
無論那個人臉上的是驚訝還是憤怒，是悔意還是憎恨，她都不想看到。
一年的平靜生活讓她覺得自己似乎可以慢慢做會原來的竹內清見，可這一切都只是假像。
一旦觸及了那些往事，所有的不安和害怕都會包裹著負面情緒一併湧上，把她的理智吞噬。
「清見，歡迎回家」奈美夫人帶著笑意的聲音一如既往，竹內清見剛推開門就傳來的言語。
少女怔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應該說什麼，一邊進門一邊精神恍惚地回答，「啊……恩，我回來了。」
「呀啦！怎麼了？慌慌張張的，臉色也不太好。」趕緊拉著少女走到客廳，柳奈美對於竹內清見一副慌亂的樣子有些擔心。
「沒……」少女的話還沒說完就收到了奈美夫人略帶責備的眼神，似乎是在怪她不願如實回答。竹內清見閉了閉眼，這才把思緒安定下來，「回來路上遇到不良了，用書包砸了他們跑回來的，抱歉讓您擔心了。」
本來就長著一副精緻的容貌，加之今天網球部訓練延晚，柳蓮二並沒有和竹內清見一起回來。對於少女的話語，柳奈美很輕易地便相信了。
一直到晚上都有些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竹內清見一閉上眼，眼前就浮現出白日裡她推黒木宗一郎的那一幕。
男人驚恐的神色和踉蹌的退步，信號燈紅色的燈光，車輛的刹車聲。
一邊口中詛咒著讓那個男人去死，一邊又害怕自己的詛咒成真。
竹內清見覺得自己簡直像跳樑小丑一樣可笑，說到底她身上流著的血液，也肯定是和黒木宗一郎一樣既自私又無恥的。
以逃離的名義砸暈竹內隆也，紅色的血流淌了滿地。
以怨恨的名義推了黒木宗一郎，刺耳的刹車聲再晚一秒就一切結束。
這雙手到底做了多少違背法律的事情，卻還口口聲聲說是為了自保。
竹內清見，你簡直糟糕透了。
不知道該不該慶倖，自從那一天之後，黒木宗一郎就沒有再出現在少女面前過。
竹內清見也曾一度擔心那個男人會不會順著她找到柳家來，但事實證明這只是她的被害妄想，事情過了一個月什麼都沒發生。
少女第二次在這座臨海城市見到的熟人，是上田森。
那個一直以來都堅持著種植薰衣草的，比誰都要愛著那片土地的人。
「上田叔叔……？」試探的口吻，竹內清見並不確定自己面前那個消瘦的身影是曾經認識的健朗的大叔。
「呀，小清見啊。」帶著一些滄桑的笑容，這是竹內清見第一次看見這個人的苦笑。
以往的每一次，竹內清見都能夠看到上田森大咧咧的笑容，就好像他的人一樣，無論什麼都顯現在臉上。
竹內清見見過他大發雷霆的樣子，因為她頑皮地踩進他的薰衣草田逗引螢火蟲。
見過他意氣風發的樣子，因為所有田地裡只有他的薰衣草田長的最好。
見過他鼓勵父親的樣子，因為那一年被竹內隆也下套，全村都顆粒無收，只有他們家的薰衣草依舊紫色一片。
而現今，這個一直開朗無憂的人，露出了滄桑的的苦笑。
「啊哈哈，很久沒見到小清見了呢，過得還好嘛？」試圖掩飾自己的落魄境地，上田森乾笑了幾下。
「恩，我……很好。」順著那個人的話語接下，竹內清見乾巴巴地不知道能夠說些什麼。
「是嗎，那就好。你們家搬走之後我一直擔心著呢，失也那傢伙只會粗活累活，你母親又一直身體不好，我還在想你在城裡會不會過得不好呢。」撓了撓後腦勺，上田森的笑得有些傻氣，眼神裡卻是止不住的黯然。
「上田叔叔……」
「本來想說你要是回來的話，叔叔可不會再讓你踩薰衣草了，不過現在看來，你就是想踩也踩不到了啊。」
那個比誰都要愛著薰衣草的人，現在失去了他的土地。
「為什麼不拿分到的錢去其他地方買塊土地呢？」踟躕了許久，竹內清見才把這句話說出口。
「小清見知道了嘛？」有些驚訝於竹內清見知曉旅遊景點開發的事情，上田森微微睜大了眼睛。
「之前遇到黒木叔叔了。」
「原來是黒木那傢伙啊……」輕輕歎了口氣，男人的神色再次落寞了下去。
「黒木和我們不一樣。」上田森這麼說著，口氣有些低沉沙啞，「說是被徵收，其實就跟搶走沒什麼區別。」
「開出的價格低廉地不可思議，不是沒人抗議過，但是他們說這裡的地土質差什麼都種不出來，能給我們錢就不錯了。」
「大家心裡都明白他們徵收了田畝是要改建成旅遊景點的，但是他們矢口否認說是打算弄成農園，所以我們的地不值錢。」
「村裡人哪裡懂什麼法律啊權力啊，他們推土機一過來我們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沒人敢拿自己的命開玩笑，順從的人拿了一點錢就走了，不順從的人推土機直接上來，竹山家的兒子因為不服氣硬上，最後被弄成瘸子了。」
「十幾萬日元能做什麼？別說房子了，這點錢連吃飯都撐不過幾個月。」
「我之前聽黒木說過他在神奈川有人脈，所以就想過來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求到他。」
「我是一把年紀了，無所謂，但我不能讓兒子陪著我一起住橋洞啊。」
「真的是現在才想通失也那傢伙堅持讓你上學的理由，現在沒了那幾畝地，我們就什麼都不是。」
竹內清見不知道自己此刻該說些什麼，那個落後偏僻的地方，根本就沒有法律能夠束縛到。
人們總是在法律之外為所欲為，因為管理不到所以就更加肆意。
村裡的人就算去報警了也無濟於事，口說無憑的話沒人會信，而那些能作為證據的房屋土地早就被夷為平地。
這就是殘忍的現實。
「上田叔叔的不介意工資低的話……我知道有的店裡正好缺洗碗工。」垂著眼簾，竹內清見這麼說道。
這是她唯一能夠幫到眼前的人的辦法，那個當初細心種植著薰衣草的人，現在已經沒有了容身之所。
「雖然只是暫時的，但在你找到更好的工作之前，可以試試看。」儘管只是微薄的工資，但也總聊勝於無。想當初竹內清見也是靠著這些地方的微薄工資才堪堪在神奈川生活了下來。
「那就，麻煩你了。」
最後竹內清見不止為上田森介紹了打工的地方，還順便把自己當初租借的那間廉價的屋子也一併告知了對方。
儘管是魚目混雜的小巷，但好說歹說也算是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
這世界上永遠都存在比你生活得更加艱辛的人們，所以你並沒有資格自怨自艾地說世界對不起你。
「清見，你最近有些不在狀態，怎麼了？」輕輕地敲開竹內清見的房門，柳蓮二問道。
「蓮二……」看了一眼那個棕發少年，竹內清見覺得自己有無數的話想要說，最後卻什麼都說不出口。
柳蓮二安靜地走到少女的邊上，什麼都沒說只是坐在床沿等她開口。
沉默了很久，竹內清見才抬起頭，盯著少年琥珀色的瞳仁說道。
「蓮二，我想回北海道。」
完全出乎意料的話語，柳蓮二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才會讓竹內清見產生這種想法。
微不可聞地皺了皺眉，棕發少年腦內思索著能夠讓少女打消這個念頭的方法。
「我不是說現在，我是說，我大學想考回北海道。」冷靜的神色，認真的眼眸，柳蓮二確定竹內清見已經是下定決心了。
「蓮二，你去年答應過我的，說是等滿了歲數就和我結婚。現在，還有一個月就是六月四日了。」
柳蓮二明白竹內清見的意思，結婚的話他勢必要和她一起去北海道念大學。而就現在的情況而言，學校似乎已經在考慮東大的保送人選了。
如果結婚的話就意味著放棄東大，如果不結婚的話那麼又是四年亦或者更久的遠距離戀愛。
他們都不知道對方是否還等得起。
「清見，給我一個你必須回北海道的理由。」柳蓮二的語氣很平靜，眉宇間卻沒有了往日的溫柔。
「那裡是我的家。」
是的，那是竹內清見的家。
哪怕有著再怎麼不堪的回憶，那裡都是淺棕發色少女長大的地方。
竹內清見曾一度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回去那個可怕落後的地方，可事實證明她錯了。
被令人生厭的事情蒙蔽了所有，少女的印象中只剩下那段可怕的記憶。
而事實上比起那不到一年的痛苦，北海道給她更多的是溫暖。
和父親母親在一起時的回憶，和柳蓮二相隔兩地時通信的回憶。
那段美好的時光漸漸地被時光掩埋，如果不是見到上田森的話，竹內清見覺得自己說不定會就此忘記。
——明明是最不應該忘卻的才對。
北海道是她的家。
札幌是她的家。
那個貧瘠的，偏僻的地方，是她永遠的家。
想要回去。
想要再一次回到那個地方。
靜下心來好好感受一下它曾經給予她的所有。
竹內清見知道這是可能是任性無理的要求，但她沒有辦法。
那片土地不僅僅是她的家，也是父親母親的家。
她不想因為自己的懦弱而在那片土地上留下最不堪的回憶，甚至連走出那裡時都是帶著恐懼逃出來的。
柳蓮二看了她很久，最後終是揉了揉她的腦袋，說了句早點睡。
少女不知道那個棕發少年的態度，但無論回答是什麼她都不會改變主意。
一個月的時間過的很快，越是逼近六月四日，竹內清見心裡越是惴惴不安著。
害怕柳蓮二會不同意，害怕那個人會用一貫溫柔的語氣告訴她說以後再結婚吧。
竹內清見覺得自己等不起，自卑感恐懼感全部洶湧而來，她清楚地瞭解自己的戀人有多優秀，所以害怕地失去自信。
說到底硬氣的也只是回北海道的決定罷了，淺棕發色的少女知道自己這個決定會讓她失去什麼，卻執拗著不肯改變。
六月四日那天，天空灰濛濛地似乎是要下雨。
柳蓮二沒有在前一天告知她任何，她也就只能順著原本的安排去餐飲店打工。
出門前奈美夫人交給她一把天藍色的雨傘，說是萬一下雨就不好了。
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客廳，竹內清見知道柳蓮二在房間裡，卻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棕發少年今天一反往常地沒有送她去兼職的地點。
一直到打工結束都有些心不在焉，上村百合子不止一次問過竹內清見怎麼了，終是被淺棕發色的少女搪塞的過去。
下午四點準時下班，竹內清見換下工作服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放在一邊的雨傘。
天藍色的傘順勢掉在了地上，啪嗒地一聲似乎是打在了少女的心裡。
說不清道不明的胸悶感，苦澀的情緒竹內清見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其實就算柳蓮二選擇不結婚她也無話可說，倒不如說柳蓮二選擇不結婚才是最合理的。
這其中的利弊太明顯，沒有人會放棄東大的保送名額只為了她一時任性的決定。
蹲□撿起雨傘，竹內清見聽見上村百合子驚呼著下雨了她沒帶傘。
把手裡撿起的雨傘遞給黑色雙馬尾的少女，上村百合子接過手的時候還擔心地問她說不要緊嘛。
「沒事，蓮二會來接我的。」
儘管這麼說著，可是分針的指針已經過了15。
那個一向精准無比的少年遲到了，又或者早上奈美夫人把傘遞給她時就暗示了今天柳蓮二並不會來接她。
細密的雨絲越下越大，終於分針過半之後，竹內清見決定自己冒雨回去。
冰冷的雨滴打在身上並不好受，六月初的季節雖說已經接近夏天，卻還是保留著春日的一些微涼。
竹內清見覺得除了雨以外似乎還有什麼東西從臉頰上滑下來了，但究竟是什麼她並不想知道。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這個道理，竹內清見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只想一生都套住柳蓮二，用她自己這個人。
不想失去他，但是也不想失去直面自己的機會。
或許回北海道的機會還有很多，但有些事情過了這個時候就又是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密集的雨點讓人分不清道路，又或者其實讓人分不清道路的是竹內清見自己的淚水。
全身濕透的模樣一定很狼狽，竹內清見完全沒有想過回去之後要怎麼和奈美夫人交代。
突然之間全部的雨水被隔絕，少女察覺到有什麼東西被撐在了她的上方。
絳紅色的油紙傘辟出一方天地，突如其來的擁抱讓濕透的衣服貼上肌膚，冰涼中帶著一些那個人的體溫。
「為什麼不在店裡好好等我？」棕發少年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潤，然後下一句立刻讓竹內清見淚如泉湧，「好不容易拿到的結婚登記表都濕光了啊。」
☆、chapter 36
怔愣在原地,竹內清見看見水滴順著她的劉海往下淌。
滴答滴答地落在腳邊，水塘裡泛起一小圈一小圈的漣漪。
淺棕色的髮絲緊貼在臉頰上，少女一瞬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才好。
「蓮二……？」為什麼會在這裡？
「真是的，都濕透了啊。」棕發少年有些偏頭疼地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竹內清見身上，六月初的雨天透著絲絲涼意,「我記得母親早上把傘給你了才對,為什麼不撐？」
「百合子沒帶，借給她了。」低垂著眼簾，竹內清見說道。
「既然這樣那就乖乖在店裡等我啊。」輕歎了口氣,柳蓮二牽起少女的手向前走著。
一路上只有淅淅瀝瀝的雨聲在耳邊回蕩,竹內清見不止一次想要開口說些什麼,最後卻終是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那個少年的步子不是很大，牽著她的手寬厚溫暖。披在身上的外套右側隱隱有些被雨水打濕,油紙傘上面傳來雨滴落在傘面上的悶聲。
「清見，結婚吧。」
柳蓮二的聲音在雨幕裡顯得有些不真實，竹內清見覺得自己一瞬間耳鳴了一下，不知道是高興還是不安的心情在心裡蔓延。
答應了，那個人答應了。
但是，沒關係嘛？
就這麼陪著她回北海道真的好嗎？不想要委曲求全，不希望柳蓮二做出這個決定是因為對她任性要求的無可奈何。
說實話竹內清見到現在也沒覺得自己哪裡做錯了，就好像如果是柳蓮二去了北海道整整兩年，並且往後都會定居在北海道，那麼他想要在大學四年回神奈川，回來緬懷一下這個給了他無數回憶的地方，有錯嗎？
答案或許因人而異。
「蓮二，其實……」竹內清見的話語未完便被身邊的少年打斷。
「北海道我也會陪你去，但是相對的，並不是沒有要求。」柳蓮二的側臉在雨幕中顯得格外俊秀，細密的雨幕和絳紅色的油紙傘，這個人無論什麼時候都是一副清淡的模樣，「我打算考北海道大學，所以清見，你要努力才行。」
「北海道大學？！那不是……！」開玩笑的吧……
瞪大了眼睛看著柳蓮二，棕發少年似乎被少女的舉動取悅到了，右手放在嘴邊輕咳了幾聲掩飾笑意。
「東大那邊的保送名額下來了，是弦一郎和上村百合子。我本來打算是考早稻田的，但是既然清見想回北海道的話，換一個程度相當的大學也並不是不可能。」
「確實北海道大學只差了早稻田一點而已，但是不管怎麼說也太勉強了吧？」
「對清見來說可能有點勉強，所以我希望你盡可能地拿到立海大的保送名額。」轉過頭看著少女，柳蓮二輕輕笑了笑，「年段前十五的話就有機會拿得到。」
這就是所謂的有得必有失吧？
被雨水沾濕的臉上露出了溫暖的笑意，儘管北海道大學對現在的她而言或許真的有些困難也說不定，但所謂的愛情就勢必要付出些什麼，一味地把柳蓮二的包容當做習慣的話，才是最糟糕的做法。
那個棕發少年已經為她退了一步，那麼她也理所應當地同樣退一步才是。
「蓮二你剛剛說，結婚登記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竹內清見問道。
「嗯，這個。」從口袋裡拿出一方紙張，泛潮了的紙質有些綿軟和浮水印，「預估錯誤，稍微排了會隊才拿到的，所以今天餐飲店那邊晚到了。」
「……抱歉。」沒有想過是這個原因，一味地自卑著，對自己毫無信心，覺得會被拋棄而自怨自艾。此刻的竹內清見覺得自己的想法真的太過於消極了。
那個棕發少年只是笑了笑，拿出鑰匙打開了玄關的門。
如同往常一樣的場景，少年和少女的「我們回來了」和奈美夫人帶著笑意的那句「歡迎回家」。
穿著浴衣的婦人擔心地拿著毛巾擦拭著少女滿身的雨水，心疼和責備摻半的口吻讓竹內清見不禁感到暖意。
被匆匆地推到浴室然後沖澡，明明是這一年中已經發生過許多次的事情，但這次在被奈美夫人推進浴室的時候，淺棕發色的少女認真地拉住了將要合上的推門。
「謝謝你，奈美夫人。」
對柳奈美而言，這句道歉或許只不過是竹內清見一直以來的禮貌，但是那個少女卻清楚的知道，自己這次是為了什麼才說的這句話。
不會再這麼消極了。
不會再這麼怨天尤人極端待事了。
應該知道的，現在最愛你的人們，究竟希望的是什麼。
活著，能夠開心地笑就好了。
和柳蓮二正式登記結婚的那天是六月五日。
拿著前一天少年帶回來的結婚登記表和身份證件，竹內清見走在路上的時候還有些忐忑不安著。
「清見，你在出手汗。」牽著少女的左手，柳蓮二這麼說著。
「蓮二不會覺得緊張嘛？」小鹿亂撞的心跳聲，過了今天有什麼東西就會徹底不一樣了。
「我覺得柳清見很好聽。」變相地回答了竹內清見的問題，柳蓮二握著少女的手緊了緊。
一直到辦完手續都很順利，看見工作人員敲章的那一瞬間，竹內清見知道自己的一生就屬於身邊的這個少年了。
喜歡，喜歡你，我喜歡你。
這樣子的話語無論訴說多少次都不夠表達內心蔓延的情感。
他們從國小三年級相識。
從國小五年級開始交往。
哪怕她國中畢業時無故失蹤柳蓮二都一直沒有放棄她。
直到現在高中三年級的春末初夏，結婚。
「稍微有點不可思議呢，真的和蓮二結婚了。」拿著證件的時候竹內清見還有些不實感，而當那個少年在街道邊的樹下抱緊她時，少女真切地體會到現在發生的所有都不是夢境。
「當初是清見自己說的，現在已經逃不掉了。」柳蓮二的懷抱不像看上去那麼纖細，不管怎麼說都是網球少年，身上的肌肉還是有一些的。棕發少年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氣息正巧全部噴在竹內清見的頸間。細微的酥/癢感，柳蓮二身上隱約的淡茶香氣比什麼都讓人安心。
作者有話要說：
結婚了……既然結婚了那麼大家都知道下章就是……//我想寫很久了真的所以給大家打一個預防針嚶嚶嚶
不喜歡看嗶——的妹子下章不要點進來QWQ我也很想努力保持小清新的文風【並不【但是我是真的想寫清見和蓮二……
而且你看他們結婚了//【別總拿結婚說事！
☆、chapter 37
奈美夫人晚上做的是紅豆飯,赤果果的意思讓竹內清見有些臉紅。
雖說大概也知道結婚意味著什麼，但當初竹內清見卻是真的完全沒有想到這一層面上。
柳蓮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動著碗筷，然後平靜地說著「我吃飽了」。
不知道為什麼，竹內清見突然想起之前，那個棕發少年曾經對她說過男生都是食肉動物。
「蓮二,你和清見的婚禮放在暑假怎麼樣？」考慮到各方面的因素,柳鶴田決定把兩人的婚禮放在假期舉行。
棕發少年沒有回答，只是朝著竹內清見看了看，似乎是在徵求她的意見。
事實上暑假並沒有想像中地那麼空閒,本來就已經升入高三,學業的壓力加上柳蓮二網球部那邊的全國大賽,假期基本上騰不出什麼時間來辦繁瑣的婚禮。
柳蓮二並不想把婚禮的行程硬是擠到本來就安排妥當的假期中，但這種事情並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
往往女生,比男生更加注重結婚這個儀式。
「等畢業吧，」淺淺地笑了笑，開口的人是竹內清見，「高中三年級的學業壓力本來就比較重，還是等畢業了再舉辦婚禮吧。本來就只差一個形式了而已，慢慢來也不要緊。」
似乎是沒想到竹內清見會這麼說，柳鶴田有些驚訝，「等你們畢業還有大半年呢，真的沒關係嘛？」柳蓮二和竹內清見都點了點頭。
這個話題也就這麼告一段落，直到竹內清見關上燈準備睡覺的時候，少女總覺得自己似乎忘了什麼。
「啊，身份證……」搖了搖頭，竹內清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蠢得可以，辦完結婚證之後竟然連自己的證件都全數忘在了柳蓮二那邊。
有些無奈地敲開對面房間的門，淺棕發色的少女抓了抓頭髮說道，「蓮二，我的證件好像忘在你這邊了。」
「我還以為你不打算拿回去了呢。」對著少女露出溫柔的笑容，柳蓮二轉身走進房間，拉開抽屜把東西拿出來。
竹內清見順手接過自己的證件準備回去，轉身的一瞬間被柳蓮二從背後抱住。
「清見就打算這麼回去了？」棕發少年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潤，但是反問句裡的語氣卻讓人有些不好的預感。
少女能夠感覺到柳蓮二的體溫透過浴衣傳來，淺灰色的布料散發著和它主人身上一樣的淡茶香味。
「清見，進來。」
柳蓮二只是輕輕地在她耳邊說了這麼一句，她的身體便不由自主地順著他的話語行動。
看見柳蓮二關上房門反鎖住的時候，竹內清見大概就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
事實上在日本，像他們這樣子年紀的男生女生，相互之間發生關係的也並不在少數。
而相比之下她和柳蓮二還算是結了婚之後名正言順的，想想也沒什麼不妥。
但總覺得，有些緊張。
瞬間暗下來的光線，柳蓮二似乎是考慮到她的心情，特地把燈關掉了。
黑暗中竹內清見感受到那個少年握住了她的左手，然後順勢一拉把她拉坐在了床沿。
被柳蓮二從背後抱住，竹內清見坐在床沿有些拘謹。
黑暗中的感觸異常敏銳，柳蓮二深深淺淺的呼吸盡數呼在竹內清見的頸間。
「清見，你在發抖。」那個少年的話語從耳邊傳來，然後竹內清見感覺到自己的右耳被輕輕地咬了一下。
心臟跳得出奇的快，少女只覺得腦內一片空白，只能任由著柳蓮二動作。
棕發少年的動作很是溫柔，環住竹內清見的雙手慢慢下滑，最終和少女的手緊握在一起。
本來就是偏和式的家庭，柳家在家裡的衣著基本都是浴衣，連帶著竹內清見身上的也是米色的純色浴衣。
拉開打結的地方，柳蓮二很順手地把少女的腰帶解開。
沒了束縛了浴衣有些鬆散下來，少年順著衣襟的方向將手探了進去。
最初碰到皮膚的時候竹內清見還小小地了發出了一些聲音，然後似乎是覺得有些丟人，整個人都在柳蓮二懷裡不安分了起來。
想要站起來卻沒有站穩，下滑的浴衣落在腳邊，被絆到腳的竹內清見撲著柳蓮二一起，在床上摔了個結結實實。
「撲哧。」輕微的笑聲讓竹內清見有些窘迫，明知道柳蓮二的笑聲並沒有惡意，但總覺得太過丟人，「這樣子都能摔倒，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呢。」
帶著笑意的聲音，那個少年的話語讓竹內清見恨不得把自己整個人都窩進被窩裡。
被輕輕揉了揉腦袋，少女感覺到柳蓮二的下巴抵在她的頭上。寬大的手掌順著髮絲一直往下，頸間、腰際、最後是某個讓人難以啟齒的地方。
竹內清見不得不承認柳蓮二的溫柔細緻，直到快要進入的時候，那個少年都還在為她考慮著。
充分的前/戲和擴張讓進入不是那麼地困難，那個少年一點一點進去的時候，竹內清見只覺得痛感越來越強烈。
下/體像是要被撕裂一樣的楚痛，竹內清見咬著下唇死忍著讓自己把痛苦的聲音咽下去，淺棕色的髮絲沾著汗水粘在頸間。
雙手撐在竹內清見的兩側，柳蓮二看見那個少女眼角因為痛感而留下了生理淚水。
抬起右手用拇指抹去透明的淚痕，少年什麼都沒說，只是俯□對著竹內清見的額頭落下輕吻。
全部沒入體內的時候，竹內清見覺得自己裡面漲得厲害。方才那個吻的觸感還留在額頭，但□的疼痛讓她無法思考其他。
似乎是在等她適應一樣，柳蓮二並沒有繼續下一步的動作。
竹內清見伸出雙手攬住柳蓮二的脖子，順勢把撐在她上方的那個人拉了下來。
嘴對嘴的呼吸有些急促，那個少年溫柔的吻纏綿地讓人忘乎所以。
竹內清見從來不知道柳蓮二有這樣子的本事，能夠讓一個吻也起到催情至極的效果。
身體漸漸地放鬆下來，痛感也比原來似乎要輕了一些。
柳蓮二慢慢地動了起來，一進一出的動作果然還是讓人疼得難以言喻。
少女知道自己發出了怎樣奇怪的呻/吟，但那脫口而出的話語卻沒辦法停止。
細碎的聲音，伴隨著些許哭腔，一向清冷的聲線在此刻變得異常煽情，連竹內清見自己都沒想到有朝一日她會發出這樣子的聲音。
最後柳蓮二並沒有就這麼直接射在體內，在沒有任何安全措施的情況下這麼做，他覺得自己不是那種渣到讓戀人去吃避孕藥的男生。
竹內清見似乎是因為強烈的痛感和疲憊直接睡著了，看了一眼睡在自己床上的少女，柳蓮二終是去浴室濕了一條毛巾替她擦拭了一□體。
拾起散落在地上的浴衣穿上，柳蓮二歎了口氣抱住竹內清見。
本來就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他可不認為自己有足夠的意志力，能夠赤身果體地抱著喜歡的人卻不起任何生理反應。
一覺睡醒的時候已經將近中午十一點，竹內清見初夜後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打工遲到了，這件事情直到多年之後被她回憶起來，依舊覺得萬分懊悔。
正午的太陽透過窗簾，黯淡的光線讓少女足以看清視線所及的一切。打算起床的竹內清見才剛撐起身子，身體便一陣酸疼不適。
少女正疑惑著柳蓮二在哪裡，房門就好像是有感應地一樣被推開。
那個棕發少年手裡端著一碗粥品，看到她醒了後露出溫柔的笑容，「吃午飯了，清見。」
「我可以下去吃……」似乎是有些不適應太過被寵溺的方式，竹內清見有些尷尬地撓了撓臉。
「母親說你肯定會勉強自己下去，所以才特地讓我拿上來給你的。」完全瞭解竹內清見的思考回路，柳奈美在柳蓮二準備上樓的時候就端了一碗小米粥讓他一起帶上去。
粘稠的粥品看起來似乎是煮了很久，有些燙口的溫度讓竹內清見放慢了進食的速度。
這期間柳蓮二只是在床沿坐了下來，然後靜靜地看著淺棕發色的少女一口口地把湯匙送入口中。
房間裡彌漫著小米粥淡淡的香味，時間仿佛靜止般流動地如此緩慢。
作者有話要說：
qwq大家看我碼到淩晨四點多就不要怪我這章字數少了吧qwq嚶嚶嚶
最近兼職是從早上十點到晚上十點的，基本回家就十一點半了，洗個澡就直接淩晨了QAQ
雖然下午有三小時的休息時間但前幾天都被我用來補眠了所以……我發誓從明天起這三小時的空閒我會好好碼字的qwq【雖然手提電腦帶來帶去有點重QWQ
另外編輯那邊來敲說是要入V，qwq我有周旋一下但不知道能夠拖多久，如果沒辦法的話也許這周或者下周就要入V了QAQ
真的很抱歉，我沒想到編輯這麼快就來敲了……如果入V的話我會在文案上說明的，希望到時候還能夠有你們的支持qwq
秋葉這篇預計18W左右完結，不出意外的話時間線是到蓮二和清見大學畢業為止。
☆、chapter 38
六月中旬的地區預賽,立海大一如既往地贏得順利。
幸村精市甚至都沒有讓竹內清見和上村百合子特地來比賽的場地加油，反倒是讓兩個人去大阪收集四天寶寺的資料。
反正用的是網球部的經費，少女兩個人答應地很是爽快。
大阪站一下來便和神奈川有著不一樣的氛圍，就好像當初竹內清見從北海道隻身一人到神奈川一樣，出了新幹線的月臺便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比神奈川更加炎熱的溫度,比那邊的街道更加嘈雜的氛圍。
竹內清見似乎已經習慣了神奈川那靜謐的臨海環境,而大阪則是另一種熱情至極的喧鬧。
四天寶寺的地址很好找，倒不如說原本就是一座寺廟，兩個人到達那邊的時候幾乎沒有花什麼力氣。
不同地方的地區預賽比賽時間也不盡相同,竹內清見和上村百合子到達網球部的時候,沒有預想當中那種剛比賽完的氣氛。
熱鬧到不可思議的一群人,就連裝束也千奇百怪讓人驚訝。
竹內清見看見隊長白石藏之介似乎是在給部員們下達訓練的指令，但動不動蹦出來的笑料總是能夠讓那群人笑個半天。
作為監督的渡邊修也是一副懶散的樣子,看著那群少年的誇張的笑聲而跟著一起露出笑意。
「抱歉，他們就是這樣子的性格，嚇到你們了嘛？」身後傳來溫和的聲音，竹內清見和上村百合子轉頭看見一個靠在樹幹上的男生。
有些寬鬆的和服穿在身上，蓬鬆曲卷的頭髮和半眯著眼的神情，踩著木屐的雙腳一隻疊翹在另一隻上。
這個叫千歲千里的男生，大概是竹內清見見到過的，除了柳蓮二之外第一個能夠把浴衣在平時也穿得這麼自然且毫無違和感的男生。
「上村桑和……竹內桑是吧？」像是有些記不起人名，千歲千里撓了撓頭思考了一下，大概地說出了一個姓氏，「嘛，你們請便吧，阿修就是讓我過來和你們說一聲別太在意，他們玩起來有點瘋。」努了努嘴往白石藏之介一群人的方向，千歲千里聳著肩說道。
「謝謝，渡邊監督是好人呢。」莫名其妙地就被上村百合子發了好人卡，毫不知情的渡邊修還沒來得及自己發表言論就被千歲千里賣隊友了。
「不用在意，阿修肯定是不想讓他的形象在可愛的女子高中生面前幻滅才讓我過來提醒你們的。」
比關東人都還隨和的個性，關西似乎一直以來都以熱情待人著稱。
竹內清見確實感受到了這股氛圍，就好像那個叫千歲千里的男生能夠很自然地和她們搭話，並且說著他們監督小小的缺點。
完全不一樣的態度，竹內清見曾經一度覺得這個社會的人大概都是冷漠的，但現在在這個名為大阪的城市，她承認自己錯了。
把剛剛發生的一些小插曲發了簡訊給柳蓮二，竹內清見覺得自己似乎都能夠想像出來那個棕發少年在電話另一端，對著手機螢幕露出笑容的樣子。
聽柳蓮二說他今天似乎是打算地區預賽結束之後陪仁王一起去體育用品商店買一些膠帶，然後再去青學收集資料。按現在的時間來看的話，那個少年應該已經在去青學的路上了。
柳蓮二的回信來得很快，說是四天寶寺就是這樣子的風格，搞笑才是他們學校的精髓。
完全意義不明的校訓啊，竹內清見剛這麼想著，簡訊往下拉便看到了一句略為奇怪話語。
「不過連冰帝的學生都知道清見了，清見當初的那巴掌還真是轟動呢。」
不解地提問著說是誰知道她了，少女得到的回答是「國三的同班同學」。
沒有繼續問下去，竹內清見清楚就算她知道了那個人的名字也無濟於事。
畢竟柳蓮二的國中的同學，除了網球部以外她都一概不知。
六月末的天氣有些開始悶熱了起來，立海大公告欄上的成績榜單讓上村百合子意外地吃了一驚，那個淺棕發色少女的名字明晃晃地寫在上面，即使是最後一個排名卻也足夠讓人驚訝了。
年段前二十才會貼出的榜單，竹內清見的名字在第二十位的位置上。
想起她之前無意間提過自己大學要回北海道，上村百合子很快便了然於心。
北海道大學。
如果柳蓮二和竹內清見一起回去的話，目標只可能是那一所學校。
「清見子意外地努力呢。」在走廊的過道上遇見竹內清見，上村百合子這麼說道。
似乎是沒有注意到那個黑色雙馬尾的少女，竹內清見怔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被人拉住了，「在別人走路的時候突然拉住對方很嚇人的啊，百合子。」
「嘿嘿，」傻笑了幾聲敷衍過去，上村百合子完全沒有放在心上，「清見子是打算考北海道大學？」
「嗯，你呢？我聽蓮二說東大的保送名額下來了，百合子好像占了一個。」竹內清見的表情沒什麼變化，就事論事著沒有往深處想。
「啊……」意外地沒有立刻回答，上村百合子只是抓了抓自己的雙馬尾，乾澀地發出一個單音節。
「而且這次的考試又是年段第一吧？如果真的和蓮二說的那樣的話，你大概會和真田君在一個大學。」
「嘛……這種事情，到時候再說吧。」搖了搖頭，上村百合子面露難色。
這個少女和真田弦一郎的關係，說實話竹內清見到現在都不是特別清楚。
只是從柳蓮二那邊隱約地知道上村百合子國中的時候曾經很喜歡那個少年，但是後來卻又突然極端地討厭起了那個人。
也許是告白被拒，也許是別的什麼。
各種各樣的猜測竹內清見都曾經想過，但最終也沒有向上村百合子去求證。
看見那個黑色雙馬尾的少女有些尷尬，竹內清見便也沒有繼續問下去，只是全權當做了她對真田弦一郎這個人反應過度而已。
其實有時候竹內清見也會覺得，自己似乎並不是一個合格的朋友。
會好奇上村百合子的過去，會想要知道她的秘密，而這些心情並不是出於關心，而僅僅只是想要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上村百合子似乎對她隱瞞了很多，但同樣的，她其實也對上村百合子隱瞞了很多。
每個人都有不想要說出來的事情，都會有想要隱瞞下去的過往，而偏偏總有好事者為了滿足自己的一己私欲而拼命深究。
竹內清見不想做這個好事者，但好奇心卻總是在隱隱作祟著，讓她沒辦法不去問柳蓮二那些事情。
那個棕發少年不止一次皺著眉告訴她說這是上村百合子的私事，但她卻依舊沒辦法死心。
這大概就是世人所謂的朋友。
平日裡能說能笑，偶爾也會吐露真情，會真切地為對方考慮事情。
但同時也會因為自己那些醜陋的好奇心而在背地裡打探對方想要隱藏起來的事情，想要知道對方曾經有著怎麼樣的經歷。
「清見，在想什麼？」感覺自己的右手被推了推，竹內清見這才回過神來。
「怎麼了，蓮二？」
「什麼怎麼了，下課了啊。不是要快點去網球部安排今天的訓練嘛？我記得你今天還有兼職，時間應該很緊才對，竟然有時間發呆，真的不像是你會做的事情呢。」
被棕發少年這麼一提醒，竹內清見才想起來今天確實有些忙。和柳蓮二一起匆匆趕到網球部的時候，離部活開始還有大約五分鐘左右。
看著球場內頻頻出錯的仁王雅治，淺棕發色的少女又一次在那個少年的名字下劃下叉號的時候，終於忍無可忍地把人拎出來說教了一通。
照理來說那個銀白發色的少年並不像是會在關鍵時刻掉鏈子的人，但最近他的行為卻是真的有些心不在焉。
反常似乎是從五月份網球部去了冰帝的學園祭之後開始的，然後竹內清見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仁王雅治的前女友似乎就在冰帝念高中，而且還是網球部經理。
還真虧了中川美惠這檔子事情，才使得初涼雪這個名字因為明信片而在竹內清見腦海中留下了些許的印象。
把仁王雅治的不在狀態告訴了柳蓮二之後，那個棕發少年只是皺了皺眉，然後讓竹內清見和他去談了一次話。
談話的效果比想像中的要好，至少之後的訓練那個少年並沒有再頻繁出錯。
轉眼各種地區比賽都已經結束，拿到全國大賽入場券的立海大只剩下靜靜地等待。
「清見，今天是什麼日子？」在接竹內清見回家的路上，柳蓮二突然提問道。
七月二十六日在竹內清見印象中似乎不是什麼重要的日子，仔細回憶了一下最近網球部的比賽日程，竹內清見印象當中七月二十六日確實只是普通的兼職日而已。
「普通的週三而已吧。」眨了眨眼回答道，竹內清見眼神中帶著一些不解。
柳蓮二並沒有回答什麼，只是笑得有些無奈。
直到打開了玄關的門，看見奈美夫人手裡的生日蛋糕的時候，竹內清見才想起來今天確實是她的生日。
說實話竹內清見對於生日這個概念一直以來都很模糊，小時候只是隱隱約約記得生日的時候能夠吃到比平時多一個的烤番薯。
大了一點才知道原來城市裡的人會在生日的時候點蠟燭吃蛋糕，曾經年少無知的她也對著父母天真地問過為什麼她沒有蛋糕，得到的回答是一個奢侈的煮雞蛋。
大概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竹內清見就隱約知道自己和班級裡的那些同學有些不一樣的地方了。
所以生日這種事情也漸漸看得淡了，久而久之少女便很少會想起來自己生日是什麼時候。
「生日快樂，清見。」奈美夫人的笑顏溫柔地讓人想哭，這是竹內清見第一次看到名為生日蠟燭的東西為她而點起。
十八歲的年齡不算大也不算小，仔細想想的話在這十八年的歲月中，竹內清見和柳蓮二相識的日子竟然也已經占到了將近半數。
閉上眼睛許下的心願是父母能夠在安息，竹內清見知道這個願望一點都不浪漫，但作為她十八年來的第一個生日願望而言，足夠了。
把積累十八年的祈願全部疊加，只希望這個願望能夠得以實現。
竹內清見覺得自己並不貪心，至少在這個方面她比別人更加加懂得取捨。
睜開眼睛的時候是黯淡的燭光閃爍，淺棕發色的少女看見這一幕一瞬間有種被溫暖的感覺。
柳蓮二坐在她身邊靜靜地握著她的手，柳鶴田和柳奈美則坐在桌子對面看著竹內清見許下願望。
睜開雙眼後的世界，你不再是獨自一個人面對一切。
「雖然想到清見你可能會忘記自己的生日，但沒想到你真的一點都沒記起來啊。」用湯匙小勺小勺地挖著蛋糕，說實話柳蓮二並不太習慣吃這種過於甜膩的食品。
看見身邊的少年把蛋糕一點點挖下，卻又不送進口中，竹內清見順勢接過了柳蓮二不想繼續動的那些蛋糕，「我記得蓮二的生日是六月四日就夠了。」
少女的側臉在燈光下顯得異常柔美，竹內清見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角微微下垂，露出了某種似是懷念的笑容。
米色的浴衣和大和撫子式的美麗外表，纖長的睫毛打下一層陰影，柳蓮二比誰都清楚，他喜歡的人總會不經意間用她那出色過人的外表迷惑住他，然後再直接用話語給他一記直球。
時間一晃而過，甚至等竹內清見反應過來的時候，幸村精市已經氣場滿載地拿著全國大賽優勝的錦旗從臺上下來了。
從中川美惠退學，她和上村百合子繼任網球部經理也不過才短短四五個月的時間。但這期間竹內清見卻是確確實實地看見了那些少年們的努力。
外面看到的立海大是怎樣的王者風範，卻從來沒人注意到這光鮮外表之下隱藏著的辛苦。
就連竹內清見也不得不承認，在她剛剛轉學來立海大的時候，也曾一度覺得那群少年不過只是空長了一副好皮囊而已。
曾經的排斥和厭惡感盡數消退，竹內清見覺得自己必須鄭重地收回自己以前的那些評價。
每個人都有自己執著的事物，那些美好的夢想有人堅持去實現了，也有人因為害怕挫折而放棄了。
竹內清見看見的那群少年一直都堅定著，朝著三連霸的目標毫不退縮。
柳蓮二曾經也在信件裡提到過，國中時期立海大的三連霸夢想被青學所打破。
突然殺出來的黑馬誰都意料不到，那個叫做越前龍馬的男生大概是幸村精市最大的失策。
可儘管這樣這群少年依舊沒有放棄，國中的目標在高中被實現，拿到冠軍的那一刻竹內清見終於理解柳蓮二熱衷於網球的意義何在。
一群人嚷嚷著說是要去慶祝，最終敲定下來的地方是附近的一家和式日本料理。
榻榻米的包廂裡坐了將近十來人，說實話竹內清見並不太習慣這樣子熱鬧過頭的氣氛。
只有她們兩個女生，加上竹內清見本來就是冷冷清清的態度，饒是上村那樣擅長人際的性格也有些犯難。
男生的話題和女生畢竟有些差距，儘管幸村精市和柳蓮二依舊很刻意地照顧著她們了，但兩人都有些融入不進去。
想想其實也不奇怪，竹內清見和上村百合子本來就是臨時繼任的經理，短短半年不到的時間也僅僅只對一些資料分析和訓練內容做了瞭解，和網球部的人可以說是並不熟悉。
雖然誰都沒有說出來，但是少女兩個人都清楚地知道，網球部的人並沒有真正地放開。礙於她們兩個在場，無論做什麼都有些尷尬拘謹的樣子。
黑色雙馬尾的少女正想著要不要找什麼藉口脫身，竹內清見先一步開了口，「抱歉，我等下有兼職，先告辭了。」
禮貌地鞠了鞠躬，淺棕發色的少女起身離開，上村百合子便也順勢跟著一起走了。
莫約過了兩分鐘，柳蓮二才收到竹內清見的簡訊。
說是她吃飽了就先走了，而且她和上村百合子在的話網球部的人也會有些拘束。
笑了笑回了句路上小心，柳蓮二此刻真切地感受到了竹內清見的轉變。
能夠站在那群少年的立場上，說一句他們因為她和上村百合子而顯得有些拘束。
那個曾經把他當做唯一的少女，現在慢慢地邁開了步子，帶刺的性格也漸漸被磨平。
☆、chapter 39[倒V結束]
「試膽大會？！」聽見幸村精市的話語,幾乎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議。
原本的話題似乎是丸井文太說只有他們在這邊玩得瘋，兩個經理卻都走了什麼都吃不到有點不公平，然後漸漸地就變成了既然這樣不如大家一起出去玩一次，最後那個鳶紫發色少年笑語盈盈說出來的提案，散發著絕對不讓人拒絕的氣場。
「幸村,在這之前你不覺得應該先有一個地方才能讓你的提案成立嘛？」揉了揉太陽穴,柳蓮二似乎是在為網球部的經費堪憂著。
「神奈川神社那邊的那條山路怎麼樣？現在也不是什麼祭典，應該沒什麼人才對。」幸村精市立刻拋出一個合適的地點，確實作為試膽大會的地點來說,夜晚神社的山路很是合適。
「沒人反對的話就這麼決定了,今天晚上十點在神社底下階梯那邊集合。」直接敲定了自己的提案,對於日期的選擇幸村精市只是淡然地給出了這樣的解釋，「反正擇日不如撞日,而且十點的話上村和竹內應該也已經下班了吧？」
柳蓮二有些無奈地點了點頭，然後順手把這個「不幸」的消息發簡訊給竹內清見。
看見短信內容的時候少女手一抖差點把手機摔在地上，一向知道幸村精市不是省油的燈，但竹內清見沒想到竟然會來這麼一出。
八月下旬的夜風有些微悶，低氣壓讓空氣中帶著某種獨特味道，
竹內清見和柳蓮二一起到神社階梯下的時候是九點五十分，遠遠的看見上村百合子一個人站在明處，不知道在說著些什麼。走近了才發現真田弦一郎在偏暗處的地方一聲不吭，看兩個人的表情似乎都不太愉快。
上村百合子看見他們兩個人的身影後便噤了聲，四個人的氛圍有些許微妙。
值得慶倖的是其他人來的很快，切原赤也大大咧咧的性格一瞬間便讓氣氛活絡了起來。
幸村精市給出的規則有些不同，一個人一組的規定和平時兩人一組的不太一樣。
從山背那邊開始，每個人選一個出發地點後直接上山，先到神社的就算贏。
出發前那個鳶紫發色的少年還特地說了三個鬼故事渲染氣氛，至今還相信著聖誕老人存在的切原赤也第一個鬼故事的時候就嚇得躲到了桑園胡狼背後。
拿著手電筒開了關，關了開，竹內清見一個人百無聊賴地找著最方便上山的路。
走了一分鐘發現所有地方基本就相差無幾，淺棕發色的少女聳了聳肩，踩在泥地上徑直往上走了去。
夜晚十一點的時間確實有些滲人，城市的星光並不如北海道那樣閃爍。
夏末初秋的樹枝繁葉茂，隱隱約約的月光透過細微的樹葉縫隙灑落在地上。
手電筒的光線在前方照出白熾色的亮光，事實上淺棕發色的少女並不相信鬼怪之類的話題，所以對於這次的試膽大會完全沒有恐懼感。
山路上的飛蟲蚊子意外地多，竹內清見關掉手電筒，毫不意外地看見了螢火蟲隱隱的光亮在不遠處。
閉了閉眼，差不多也適應了黑暗中的視線，淺棕發色的少女乾脆把手電筒收了起來。
走到螢火蟲棲息的草叢，竹內清見用手碰了碰，少量的螢綠色一點點飛起來。
筆直向前走的時候竹內清見聽見了隱隱約約的人聲，走近了才發現是上村百合子和真田弦一郎的爭執。
本來打算非禮勿視的少女一瞬間又萬分好奇究竟發生了什麼，躲在暗處的樹幹後靜靜地聽著。
「既然都遇到了就一起走吧。」真田弦一郎的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刻板生冷，沒有什麼起伏，似乎只是在例行公事一般。
「我拒絕，我自己走就可以了。」竹內清見聽見上村百合子拒絕地很果斷，然後是邁開步子的聲音。
「明明就很怕黑，上村你這種時候逞什麼強！萬一出事了怎麼辦？！」訓斥的口吻對著上村百合子的背影，竹內清見這才看清黑色雙馬尾的少女腳步有些發抖。
「就算出事也不關你的事！真田君，你的正義感用錯地方了！」上村百合子的聲音似乎是一瞬間觸到怒點的氣憤，隨後直接向前走了過去。
真田弦一郎默了默，終是什麼都沒說，跟在上村百合子身後一起離開了原地。
正考慮著要不要跟上去的少女突然聽見背後一陣窸窣的聲響，腳步聲從草叢外面的小道上傳來。
「柳前輩，你走在我前面吧QAQ，手電筒最多只能照到那麼點地方，總覺得前面會突然竄出來什麼啊啊啊啊！」
「赤也，這是第三次了。」柳蓮二的聲音有點無奈，「剛剛是誰說走在後面有東西會突然拍自己所以要走前面的？」
「可是……QAQ……柳前輩你不怕嘛？部長剛剛說了啊，那個怨氣超深的女人可是死在這座山上了！」
「幸村隨口編的鬼故事你都信……」扶了扶額，柳蓮二不知道該說幸村唬弄過頭了還是切原赤也太過單純了。
眼看上村百合子和真田弦一郎也已經走遠，竹內清見乾脆走出暗處打算和柳蓮二一起上山。
「啊啊啊啊啊！柳前輩，那邊的草叢動了啊！有……有什麼東西在裡面，我們快走！」說著切原赤也就打算拉著柳蓮二一起跑。
「赤也，看清楚，那是清見。」及時把自家學弟拉了回來，柳蓮二嚴重覺得如果他沒有在半路上遇到切原的話，這個少年絕對會自己被自己嚇死。
「啊真的！是竹內學姐！」像是終於松了口氣，海帶頭的少年口吻有些抱怨，「學姐真是的，好歹把手電筒打開啊，嚇死我了。」
「抱歉，我忘記了。」被切原赤也這麼一說，竹內清見這才想起自己從剛才開始就把手電筒關了。
「為什麼不開手電筒？山路很容易摔倒的。」拿過竹內清見的手電筒幫少女打開，柳蓮二的口氣有些責備和無奈。
「剛剛看到有螢火蟲，所以就關掉了。」聳了聳肩，竹內清見指著草叢深處說道。
「那也別做這麼危險的事情啊，萬一絆倒的話就糟糕了。」輕輕地敲了竹內清見一個爆栗子，柳蓮二看著竹內清見伸出右手揉了揉被他敲到的地方。
三個人一路上也算是順順利利，切原赤也走在最中間，前後都有人的情況下倒是讓這個少年少了不少自己嚇自己的情況。
雖然讀不懂空氣的切原少年硬是擠在了人家小情侶中間，但事實上無論是竹內清見還是柳蓮二都沒有在意這些細節。
柳蓮二走在最前面開著手電筒探路，切原赤也緊隨其後，淺棕發色的少女便也樂得自在地走在最後。
到達神社的時候是十一點三十七分，除了上村百合子和真田弦一郎以外，仁王雅治和幸村精市也已經到了。
看見他們三個人後，幸村精市笑著朝他們招了招手，示意他們過去。
夜晚的神奈川神社有些冷寂，夏風吹過的時候帶著一些臨海城市特有的海風氣味。
「這樣子都能碰到一起，蓮二該不會是和竹內打過電話問位置了吧？」幸村精市有些揶揄著。
還沒等柳蓮二回答什麼，切原赤也最先擺了擺手，認真地解釋著，「沒有啦部長，我們是在路上正好遇到竹內學姐的，柳前輩沒打過電話。」
「倒不如說幸村君這次的試膽大會究竟意義何在，大半夜把人叫出來走山路很好玩嘛？」一直在一邊沉默著的上村百合子突然開口，責難的口氣讓人很難和平時那個笑得爽朗性格直白的女生聯繫在一起。
「只是想偶爾集體活動一下，網球部每次活動都把經理排除在外豈不是很不妥？」畢竟是部長，幸村精市只是怔愣了一秒，便立刻掛上笑容應對著。
「抱歉，以後這種集體活動把我排除在外也沒關係。我有事，先走了。」冷著一張臉，上村百合子丟下這麼一句話便直接從神社階梯那邊走了下去。
路過竹內清見的時候，淺棕發色的少女看見上村百合子的眼眶在夜色下有些微紅。
看起來像是哭過了的樣子，但是具體發生了什麼竹內清見並不知道。
另一邊真田弦一郎的眉頭緊皺，卻是什麼話語都沒說，也沒有任何阻止亦或是追出去的舉動。
竹內清見看了看柳蓮二，那個棕發少年卻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豎起食指在唇前，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回家的時候已經十二點過了，竹內清見拉住柳蓮二的右手想要問些什麼，卻最終還是沒有能夠開口。
這樣子因為自己的好奇心而去深糾別人的私事，這種事情真的好嗎？
答案是否定的。
柳蓮二揉了揉少女的腦袋，說了聲晚安便回了自己的房間。留下竹內清見一個人走在走廊過道上，想要回房間卻總覺得心裡有一點擔心。
棕發少年的房門突然又被打開，竹內清見看見柳蓮二歎了口氣，然後把她拉進了他的房間。
「沒聽到開門的聲音所以出來看看，果然清見沒有回房間啊。」少年的語氣帶著一點無奈，「這種事情與其問我，清見不覺得自己去問上村比較好嘛？」
☆、chapter 40
「百合子不會說的。」什麼事情可以問,什麼事情不可以問，竹內清見覺得至少這些自己還是很清楚的。
就好像如果上村百合子來問她過去的那些事情的話，她也會選擇敷衍過去亦或是閉口不談。
竹內清見覺得自己這樣的心態有些糟糕，明知道是對方不願及提及的話題，卻還是想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深究追問。
這大概就是劣根性。
柳蓮二什麼都沒說,只是在椅子上坐下來了,然後拉著竹內清見坐在他腿上。
雙臂環住淺棕發色的少女，柳蓮二拿出竹內清見的手機，翻到電話薄裡上村百合子的那一欄停下。
「上村不是笨蛋,她比你想的要更加瞭解你。」把手機放進少女的手中,柳蓮二靜靜地等待那個少女下一步的動作。
要說現在除了柳蓮二之外,唯一能夠讓竹內清見打開心防的就是上村百合子了。
但是柳蓮二很清楚，無論是自己懷裡這個少女,還是上村百合子，都對對方隱瞞了太多。
不斷地欺瞞，一邊和對方交好一邊把對方推出自己的私人領域。
看了一眼自己身後的少年，竹內清見最終還是撥通了號碼。
嘟嘟的聲響響了很久才被接聽，上村百合子的聲音完全失去了原來的健氣。
「百合子……」只是叫了一聲對方的名字，竹內清見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語要怎麼開口。
說到底還是想要知道對方的**，但就這麼直白地問對方真的妥當嘛？
「清見，直接開口問比在背地裡打探會好很多，沒人希望自己的朋友在暗處打聽自己不願意提及的事情。」柳蓮二在竹內清見拿著電話的另一側輕聲說道。
「清見子，怎麼了？」少女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
「剛才在神社那邊，你哭過了吧？怎麼了嘛？」本來就不太會說委婉的話語，竹內清見最後還是直接挑明瞭話題。
電話對面稍許停頓了一下，然後是少女有些刻意的否定，「沒，我沒哭，是你看錯了。」
竹內清見早就料到上村百合子會這麼說，默了默，再次開口，「雖然很抱歉，但是我上山的時候，聽見你和真田君的爭執了。」
大概是沒想到會被人看見，竹內清見聽見電話對面的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來。
上村百合子沉默了很久，才終於開口，「是柳君不肯告訴你所以才讓你打電話直接問我的嘛？」
一瞬間有種被揭穿的心涼，竹內清見覺得自己似乎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想要知道我的事情卻又不想當面問我，不想要深究卻好奇心旺盛。一邊不想直接傷害我一邊又背地裡打聽，所以柳君才會拒絕回答你然後讓你打電話自己問我的吧。」
陳述句的口吻敲定了事實，正如柳蓮二所說的那樣，上村百合子確實比她想像中的，還要瞭解她。
不自覺地右手握拳，竹內清見有種自己被上村百合子剖析看透的錯覺。
柳蓮二抱著淺棕發色的少女，寬大的手掌整個包住竹內清見緊握的右手。
沒有任何言語的鼓勵，那個少年總會在細枝末節給她想要的溫暖。
「百合子說的都對，我也為我的好奇心感到羞恥，明知道會戳到你痛處卻還是想要瞭解。這種心情說好聽了叫做關心，但所謂的關心當中，真心誠意是在為你著想而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的成分究竟占了多少呢？我不否認我的初衷很自私，但是總覺得如果隱瞞了這份本意，裝作是關心無比地來噓寒問暖的話，就更加讓人噁心了。」
「……真像是清見子這樣的性格會說出來的話呢。」竹內清見隱隱聽見電話對面上村百合子輕輕的笑聲，帶著一些無奈。
「你和真田君……」淺棕發色的少女有些踟躕著開口。
「我喜歡他，一直都很喜歡，現在也是。」坦白大方的承認著，上村百合子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但是，我同樣也很討厭他。」
「記得我以前說過父親的事情嗎？沒錯，就是真田家檢舉揭發的。」
「很搞笑吧？一個在神奈川的劍道世家，管事管到議員身上了。就算他們家有警視廳的人，這也管得太寬了。」
「而且最初提出揭發我父親的，就是真田弦一郎。」
完全意料之外的展開，竹內清見覺得自己似乎真的問了什麼不該問的事情。
而相對的，上村百合子好像是打算把一切都坦白告訴她，並沒有停下來的意願。
「呐，清見子猜猜看他那個時候幾歲？」帶著一些自嘲口吻的提問，還沒等竹內清見說什麼，上村百合子就先公佈了答案，「國小五年級。國小五年級的人就正義感多得沒地方用，拉著全家人陪他一起檢舉揭發貪污的議員。」
「他們一家也全都是正義感過剩的人，本來也就是小孩子的一句話，但那個時候父親確實權勢太過頭了，槍打出頭鳥這句話並不是說著玩玩的。」
「骯髒的事情做多了難免會留下蛛絲馬跡，欲加之罪都何患無辭，更何況父親的確做了不該做的事情，收了不該收的錢。」
「但是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全部都被真田弦一郎瞞在鼓裡。」
「從國小到國中再到高中，我上學有多久就認識他有多久。國小暗戀他，國中明戀他，結果告訴我把父親送進獄裡的罪魁禍首就是他，清見子，你說我是什麼心情呢？」
「我到現在都記得，國一結束的那天，真田弦一郎說的每一句話。」
「不希望上村田一郎一錯再錯下去了什麼的，他真的把自己當做救世主了嘛？」
錯綜複雜的關係，竹內清見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或許柳蓮二最開始就是對的，她不應該好奇心過剩地問這麼多。
而現在知道了一切，卻又有些後悔了。
「清見子現在肯定在後悔，後悔自己不該問我這些事情。」上村百合子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帶著一些無奈，「就好像我現在也很後悔，不應該擅自拿柳君的筆記本偷窺你的過去一樣。」
有些驚訝地瞪大眼睛，竹內清見吃驚地看著抱住她的少年，而柳蓮二則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柳君應該也發現了，不然不會這麼篤定地讓你打電話過來的。擅自去深究了你的私事，我真的很抱歉，清見子。」
竹內清見沉默著沒有開口，這種時候總覺得無論說什麼都顯得有些多餘。
「那麼我先掛了，晚安。」
直接被掛斷的電話那邊傳來機械的嘟嘟聲，竹內清見放下手機，覺得自己需要把這些巨大的信息量消化一下。
總覺得自己是最可悲的人，遇到了許許多多糟糕的事情，但這個世界上永遠不缺少比你更加可憐的人。
竹內清見現在終於認清這個事實。
「後悔了？」柳蓮二的聲音從耳畔傳來，竹內清見覺得自己有些心累。
「有一點。」如果不要問就好了，弄得現在不僅自己心情沉重，還戳到了上村百合子最不想提及的過去。
「清見，不是每個人都是幸福的。」輕撫著竹內清見及肩的棕發，柳蓮二這麼說著，「表明上看到的光鮮亮麗並不代表著一切，你和上村可以說是走到了性格的兩個極端。」
竹內清見沉默著拿起柳蓮二的左手，然後舉起自己的右手重合上去。
比她大了一圈的手掌，重合的地方有些細微的粗糙感。
稍稍錯位了一下，竹內清見把自己的手指卡到柳蓮二的指縫間，然後十指相握。
就如同柳蓮二很久之前所說的那樣，即使竹內清見失去了所有，至少她的身邊還有他。
轉眼夏日的炎暑消散，合著秋風一起的來臨的，是逐漸變紅的楓葉。
秋日的立海大一片楓紅，手掌般形狀的楓葉隨著風不斷瑟瑟而動。
過了全國大賽，網球部便也正式地交托給了低年級的部員。面對著升學的壓力，每個人都一心關注著學業。
不過，偶爾也會有例外的。
「竹內同學！」走在立海大的校道上，竹內清見突然被人叫住。
回頭看見的是D組的班長花島，高二的時候似乎和柳蓮二一起從事學生會的工作。
冷著臉看著那個男生，竹內清見確定自己從沒有和他交談過。
「竹內同學，請和我交往吧。」男生臉上是自信滿滿的神情，她和柳蓮二的事情知道的人應該並不在少數，竹內清見不知道花島是哪裡來的那份自信。
「請問你看上的是我這個人，還是我這張臉？」毫無表情地看了一眼面前俊氣的少年，竹內清見之前就聽說過這位花島君腳踏三條船的本事。
「哈，竹內同學真是有個性呢。嘛嘛，也不是說真的要交往啦，你看，每天對著柳蓮二那張臉不會很膩味嘛？偶爾換換新鮮的如何？物件如果是竹內同學的話我很樂意效勞的哦。」
竹內清見並不笨，花島話裡面的意思她大致也能猜出一二。像這種只要是長得好看點的女生，無論是誰都想要勾搭著來一發的男生，簡直像是種馬一樣讓人生厭。
「膩味總比濫\交好吧？那些願意和你上\床的女生還真是有夠眼瞎的。」丟下這麼一句話，竹內清見徑直離開了原地。
總有人會把感情當做玩樂的道具，這種扭曲的觀念究竟是什麼時候在別人眼中成為理所當然的事情的呢？
☆、chapter 41
對於花島的事情,竹內清見並沒有和柳蓮二說。
本來就是過場的一件小事，沒有去在意的必要，直到那天在走廊過道的轉角，少女聽見了那段對話。
「柳學長，我喜歡你！」
「抱歉,我喜歡的人是清見。」
「我知道……我知道我比不上竹內學姐,但是至少……我想把第一次給學長……」
「對不起。」
明明柳蓮二拒絕了，明明他毫不猶豫地回絕了那個女生，但不知道為什麼,竹內清見就是覺得心裡有些膈應。
躲在走廊拐角的後面,竹內清見沒有從那個轉角處走出。
「呐,竹內同學，你的柳君可以拒絕一次兩次,但是只要是個男人就不可能一直經得起誘惑的啊。不如趁著現在和我試試看？說不定會喜歡上我哦？」花島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走到她的身後，竹內清見聽見那個聲音的時候有些吃驚。
沒有回答花島，淺棕發色的少女完全無視了他的存在。
腳步聲響起，柳蓮二從拐角的那處走出，看見竹內清見站在轉角的這處。
「清見？」似乎是有些驚訝竹內清見的出現，柳蓮二的聲音帶著一些上升的音調。
竹內清見沒有說什麼，只是拉起那個少年的手離開了原地。
從頭被無視到尾的花島輕輕地嗤笑了一聲，隨後轉身回去了自己的組。
竹內清見，這麼一個長相出色的女生，竟然會有自卑心理還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把柳蓮二拉到了沒人的角落，淺棕發色的少女聲音有些沉悶，「蓮二，剛剛那樣的女生，這是第幾個？」
「第二個。」這種事情如果隱瞞作假了，對竹內清見反而更加是一種傷害，棕發少年閉著眼回答道。
咬了咬下唇，竹內清見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些什麼，明明都已經結婚了卻還是害怕著恐懼著。
明明柳蓮二給了她所有的安全感卻還是不夠，那些溫暖和關心無法彌補她的自卑感，那些與生俱來的差距把他們拉得很遠，又或者其實只是她自己把自己想的太過卑微。
似乎是知道竹內清見在想些什麼，柳蓮二靜靜地把少女拉進自己的懷裡。
右手撫上竹內清見的頭，輕輕撫摸著少女淺棕色的髮絲。
「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不再覺得自己配不上呢？」那個棕發少年的聲音溫潤如玉，帶著一些無奈。
「不知道，我不知道……」錯的不是柳蓮二，是她竹內清見沒辦法讓自己自信起來。
「清見，你不糟糕，一點都不。」柳蓮二抱著少女，閉著眼睛輕聲說道，「家庭並不是你能夠選擇的，無論是我還是父母都沒有在意過你出生在那個小村莊。那些經歷也不是你想要的，伯父伯母的逝世我也很難過，但是沒有人會因為這些而多嘴，柳家的親戚都不是會在這種事情上嚼舌根的人。」
「休學一年還能夠跟上高中課程的進度，你做得已經足夠好了。哪怕是現在也在為了能夠一起進北海道大學而努力著，就連生活費也是自己做兼職在賺，為什麼你還是覺得自己不夠資格呢？」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大概是因為習慣被別人用憐憫的目光看著了，所以下意識地把自己定位在卑微的地方。
竹內清見知道這樣的心態很糟糕，但事實就是那樣殘忍不容許她反駁。
想起國小和國中的那些事情，竹內清見就忍不住地會想到現在。
如果大家知道她出身北海道那個小村莊的話，會看不起她嘛？
會因為她和蓮二的關係，而連帶著覺得柳蓮二也不過只是一個目光如此的人嗎？
更甚至會不會有人覺得蓮二只是在可憐她所以才和她交往，進而不斷地不斷地在他面前說些挑撥離間的話語。
一想到這裡竹內清見就恨不得想要把他們結婚的事情大肆宣揚，但這麼做似乎又太過於神經兮兮。
柳蓮二並不是高調的人，她也不想引人側目，更何況結婚儀式都打算定在畢業之後，那麼她如此神經緊張地想要告知別人又是為了什麼？
不安著害怕著，外界的一切都讓人感到恐懼，人們的態度讓人沒辦法不在意。
「蓮二，不後悔嘛？」
「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選擇的。」竹內清見的臉埋在少年的懷裡，聲音有些悶悶的，「比我家境好的，比我成績好的，比我性格好的，明明除了這張臉就沒有任何優點了啊我。」
「清見現在完全就像是那些言情小說裡面的女主角一樣啊。」柳蓮二把竹內清見的臉抬起來，盯著那雙黑色的眸子露出笑意。
「覺得自己什麼優點都沒有的女主角遇到了她認為溫柔多金的男主角，然後不斷地擔心自己不夠資格，最後因為不安害怕而逃走。不覺得很傻嘛？」
「我不認為自己是那種會在乎這些事情的人，所以我希望清見也能夠少給自己一點壓力。」
那個棕發少年帶著溫柔的笑容，竹內清見覺得自己一生的好運大概都被用在了和柳蓮二相遇這件事情上。
當初那個滿腦子「這個社會怎麼這麼冷漠，要人怎麼活」的自己，現在想想真的是偏激到極端了。
一句話就把生命中出現過的光量，父母的關心全部抹殺，甚至還有那些還未曾相遇的溫暖。
十月份的海原祭大概是最熱鬧的時候了，班級裡投票下來的結果是表演話劇。
那些為人熟知的童話故事早就被歷屆的學長學姐演爛了，左挑右撿決定不下來劇本的活動委員大手一揮，說是要自己寫劇本。
原本國文成績就是佼佼者的活動委員，第三天就把劇本的初稿拿了出來。
大致上是講一個看得見妖怪卻不自知的少女，和一個妖怪少年在森林相遇的故事。
劇本裡的出場人物本來就沒有多少，竹內清見和柳蓮二因為出色的外表而理所當然地被推選出去做了表演者，眾人還美其名為能夠吸引眼球拉住更多觀眾。
海原祭當天的舞臺劇是在話劇社的活動室舉辦的，前前後後一共七個話劇表演，他們班被排在了最後一個。
舒緩的背景音樂響起的時候，竹內清見從舞臺背後走出。穿著水手制服的少女披散著及肩的淺棕髮絲，一個人站在舞臺的中央。
「那是一個偏遠的小村莊，村莊裡有一個叫今日子的女孩子。」
「今日子平時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去村莊旁邊的森林探險，每次一去就是一整天。」
活動委員的聲線溫和舒緩，幕後的唐白配著背景音樂的聲音顯得有些治癒的氣氛。
「有一天，今日子在森林裡遇到了一個比她看上去要大一些的男生。那個男生穿著淺草色的和服，信步在樹木之間。」
「溫暖的發色和清俊的外貌不禁讓今日子有些怔愣，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個男生已經有些走遠了。」
唐白一邊這麼說著，竹內清見假裝小跑步地跑到柳蓮二的身後。
「抱歉，那個……我叫今日子！」竹內清見雙手扶在膝蓋上，做出有些微喘的樣子，「從來沒有見到過你呢，你不是附近的人吧？」
「男生似乎是很奇怪今日子的上前搭話，盯著她看了很久才回答了今日子的問題。」
「我最近剛剛到這裡，打算在這片森林裡長住下去。」柳蓮二看著竹內清見說道。
「真的嗎？太好了！那我以後可以來森林裡找你嘛？」淺棕發色的少女雙手拍掌，歪了歪頭說道。
得到少年輕輕的點頭後，竹內清見才恍然大悟似的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啊，差點都忘記了，我要怎麼稱呼你呢？」
「淺草。」
「名為淺草的少年這麼回答著今日子，那個時候的女孩子尚未察覺任何奇怪的地方。」
「時間就這麼一天天地過著，今日子每天都會跑到森林裡找淺草。」
「每次淺草都會精准無比地出現在今日子的面前，女孩子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她的。」
「呐，淺草，你要去我家坐坐嘛？爸爸媽媽都很想見見你呢。」竹內清見背著手，轉頭看著身邊的柳蓮二。
少年沉默了很久，隨後搖了搖頭，「不了，會給你添麻煩的。」
「不會啦不會啦，他們不介意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
「如果那個時候的今日子並沒有理解淺草所謂的添麻煩的意思，只是一心想要把自己喜歡的這個男生讓父母見一見。」
「淺草最終還是拒絕了今日子的邀請，作為補償，少年在女孩子的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
柳蓮二這麼溫柔地吻上她的額頭時，竹內清見心跳突然快了一拍。
穿著淺草色和服的男生閉著眼睛，氣息和臉龐都近在眼前。
「日子越過越久，原來的女孩子也穿上國中校服變成了少女。」
「今日子心裡默默想著，今天一定要和淺草告白，讓他知道她的心意。」
「淺草淺草！」
「怎麼了，今日子。」淡淡的話語，柳蓮二閉著眼睛的樣子讓竹內清見有些心跳加速以至於羞於開口下一句。
「淺草，你喜歡我嘛？」
「恩。」微微勾起的唇角，那個棕發少年笑起來的模樣比什麼都讓人窩心。
「太好了，我也喜歡淺草！」
「我知道。」嘴上這麼對著臺詞，柳蓮二心裡卻不禁有些動容。像是竹內清見這麼直接地對他說出我喜歡你這四個字，似乎在他的印象中並不多。
「明明知道我喜歡你，卻一直不告訴我你也喜歡我嘛？淺草好狡猾！」
「對著那個笑容恬靜的少年鼓起腮幫，那個時候的今日子以為，她的一生也許都會這麼過下去。」
☆、chapter 42
說實話竹內清見並不太喜歡這個帶著悲傷色彩的故事。
當初看完劇本的時候淺棕發色的少女抑鬱了很久,最終還是沒辦法對著活動委員寫的劇本說出一句不好。
是的，劇本寫的很出色。比起那些家喻戶曉的童話故事而言，這樣子帶著一些清新色彩的舞臺劇更加能夠讓人眼前一亮。
但是，結局太讓人無奈。
「事情的突變是在某個秋日的午後，那天今日子和往常一樣去森林找淺草,但那個少年卻意外地沒有出現在她面前。」
「今日子只是單純地以為淺草有事在身,所以眨了眨眼便回去了。」
「但是今日子不知道，其實淺草一直在她背後注視著她。」
竹內清見背過身走下舞臺，柳蓮二一個人站在舞臺的另一側看著少女離開的背影。
「第二天,第三天,今日子每天都去森林找淺草,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從秋日的那天午後之後,今日子就再也沒有能夠見到淺草。」
「淺草，淺草你在嗎？」竹內清見站在舞臺的中央，雙手放在嘴邊做著喇叭狀，「在的話出來一下好嗎，淺草？」
「這個時候的今日子才反應過來，她認識淺草這麼久，卻只知道淺草住在這片森林而已。就連自己喜歡的人的家在哪裡，她都不知道。」
「今日子的父母都以為是淺草拋棄了今日子，為了不讓今日子難過，便打算舉家搬遷到城市中去。」
「離開小村莊的前一天晚上，今日子一個人再次去了那片森林。」
「淺草，我明天就要離開了。」竹內清見對著台下的觀眾說著臺詞，「在離開之前，我只是想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而已。」
「為什麼不肯見我呢？為什麼要躲起來呢？」
「淺草，我喜歡你啊！」
「那天晚上，淺草最終還是沒有出現，今日子一個人離開森林的時候，哭得傷心欲絕。」
柳蓮二在臺上，一直一直地站在竹內清見的身邊。但是那個淺棕發色的少女像是看不見一般，一直都對著台下說著臺詞。
最後下臺的時候，柳蓮二一個人站在舞臺中央，看著竹內清見拖著緩慢的步伐下臺，卻沒有了任何舉動。
「離開小村莊，搬到大城市，永遠地離開那片森林，忘記一個叫做淺草的少年。」
「這對今日子來說或許就是全部了，但對淺草而言，卻不是這樣的。」
柳蓮二一個人走到臺上，淺草色的和服襯著少年的神情，有些淡淡的無奈。
「淺草是遙遠的稻田化身的妖怪，一路走走停停最終在今日子家附近的那片森林決定定居。」
「第一次被今日子叫住的時候，淺草奇怪了很久，為什麼一個人類的女孩子能夠看見他。」
「淺草不止一次地想要把這件事情告訴今日子，但直到最後他都沒有找到任何開口的機會。」
「不，或許是有的，但是因為我喜歡上了她，所以不想讓她離開我。」突然從唐白轉換成了臺詞，柳蓮二的聲線帶著一些溫柔和無奈。
「其實早就知道了，她遲早有一天會變得看不見我。」臺上的和服少年伸出自己的雙手看了看，然後握緊拳頭又放開，「看不見我的樣子，聽不見我的聲音，甚至忘記我的存在。可即便這樣，我還是想和她度過這段美好的時光。」
「無論是那天秋日的午後，還是今日子離開的前一天，淺草一直都站在今日子的身邊。」
「但是淺草很清楚，今日子已經看不見他了。他的今日子已經不再能夠笑著對她說我喜歡你了。」
「今日子離開的那天，淺草離開了森林去到那個小村莊。」
「今日子和村莊裡所有認識的人一一道別，最後看了一眼森林的方向，似乎是希望能夠有奇跡發生。」
看著重新站在臺上的竹內清見，柳蓮二挪動了腳步走到她的身邊。
站在淺棕發色少女的面前，柳蓮二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腦袋，說了聲「我愛你，今日子。」
「面對淺草的言行，今日子感受不到也聽不到任何。」
「今日子的眼神透過淺草看向森林深處，卻不知道她喜歡的那個少年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
最後竹內清見轉身離開，一步一步走下臺的時候，柳蓮二只是定在原地不動。
有那麼一瞬間柳蓮二在想，是不是竹內清見在看他的時候，也是抱著這樣子想要追趕卻追趕不上的心情呢？
有些好笑地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柳蓮二知道他和竹內清見之間的距離，並不像是人和妖怪那樣的鴻溝。
他看得見她，也觸碰得到她。
哪怕再遠的距離，如果竹內清見覺得自己追趕不上的話，他停下來等便是了。
無論多遠，無論多久。
「啊，結束了結束了！柳君和竹內同學都辛苦啦！」拍了拍兩個人的肩膀，班裡的同學似乎都對這次舞臺劇的效果很滿意。
換□上的和服裝束，柳蓮二從後臺出來的時候，看見竹內清見一個人坐在椅子上。
「清見，在想什麼？」走過去坐在竹內清見的旁邊，柳蓮二轉頭看著少女。
「蓮二有沒有覺得自己和淺草很像呢？」竹內清見看著地面，輕輕地開口。
「哪裡像了？」有些好笑地看著淺棕發色的少女，柳蓮二完全沒覺得自己和劇本中的那個少年哪裡有相似的地方。
「哪裡都。」無論是那份平靜的笑容還是冷靜的眼眸。
竹內清見不止一次把臺上的淺草和現實中的柳蓮二重合起來，那個少年最後的那一句我愛你，直到現在都縈繞在竹內清見的腦海中。
柳蓮二一直以來給她的感覺似乎都是溫柔地笑著，不怎麼說話。但只要她需要他的時候，那個少年就一定會出現在她身邊。
就好像淺草對今日子一樣，平日裡笑著聽今日子一個人絮絮叨叨，然後每次在今日子去森林找淺草的時候，他總會出現在她面前。
無論是她竹內清見還是劇本裡的今日子，似乎有些依賴過頭了。
淺棕發色的少女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害怕，那個淡雅溫柔的少年會不會有一天和淺草一樣，也消失在她的世界裡。
沒有任何徵兆地離開，留下她一個人。
「淺草一直都很喜歡今日子，哪怕她已經看不見他了。」柳蓮二突然開口，然後取下竹內清見劉海上的髮夾，重新幫她理了理。
少女沉默著不開口，然後抬起右手緊緊握住了柳蓮二的左手。
他不會離開的。
柳蓮二不會離開她的。
明明都已經結婚了，竹內清見你到底要抱著這種可笑的自卑感到什麼時候？
是時候放棄了，那一份在心裡不斷蔓延的仇視。
就好像那個棕發少年說的一樣，她其實並不比任何人差。
是她自己把自己放在了一個低等的位置上，然後用偏激的目光看著所有可能會譏笑她卑微的人。
不知道該說是好還是壞的那件事情，正好發生在海原祭結束的第三天。
學校需要每個學生填寫個人簡歷和資料，準備酌情開始分配其他大學的保送名額。
竹內清見把寫完的單薄紙張正面朝下壓著，柳蓮二看見那一幕的時候瞬間有些歎氣。
說到底那種長期以來的習慣不可能這麼快就改正，就好像竹內清見會下意識地把自己的出生和家境面朝下扣著，不讓任何人看見。
「竹內，你這邊是怎麼填的啊？借我看一下。」旁邊的女生有些不拘小節地把竹內清見反扣在桌子上的簡歷拿了過去，淺棕發色的少女還沒來得及阻止，紙張就已經到了那個女生手中。
「北海道札幌的……農村？」看著位址那一欄上一長串的漢字，女生略過許多不熟悉的地名，寫在最後的不是什麼街道幾丁目，而是農村田畝，「那裡是哪裡啊？沒聽說過啊。」
完全沒有察覺竹內清見越來越差的臉色，女生把小小的疑問拋在後面繼續看了下去。
「唔……啊……！」像是看見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女生小小地驚呼了一聲，隨後立刻把簡歷還給了竹內清見，「抱歉，竹內！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看的……」
僵直著身體無法動作，從女生念出她的地址的一瞬間，竹內清見腦子裡似乎就已經聽不見任何了。
想要搶回來卻動不了，腦子一片混亂，零星的碎片都是過去那些譏笑和諷刺，同情的憐憫的目光。
竹內清見大概也知道那個女生看見了什麼，大抵是她在父母那欄的工作位址和電話上寫的「已故」兩個字。
旁邊的女生不斷地用眼角瞟著她，想要開口說什麼卻囁喏著。
那樣的眼神竹內清見清楚地不能再清楚了，充滿著同情和悲憫。
柳蓮二在那個女生拿起竹內清見簡歷的一瞬間就知道下面會發生什麼，但到最後他都沒有出聲制止。
竹內清見需要的不是可憐和逃避，那個淺棕發色的少女無論在心裡怎麼發誓要改變自己都沒有用，必須真實地面對一次現實才能夠讓她真正地拋棄自卑。
無論是出身背景還是父母雙亡都不應該是竹內清見感到自卑的理由，或許有的人會因此看不起她，但這樣的人終究也只能把短淺的目光停留在表面。
那個少女需要的不是面對譏諷和同情時越加累計的自卑，而是勇敢地面對這些事情的勇氣。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QWQ
秋葉的資料一直都不是很好，我也知道這篇文其實很多方面都不討喜。
但是很感謝大家能夠陪著我入V，愛你們QWQ
謝謝桔子的地雷qwq超級感動！
順便一提最近生理期來了然後又是天天早起晚睡地兼職，結果身體有點吃不消了_( :3」∠)_
所以大家一定要多注意休息嚶嚶嚶千萬不要學我QAQ
☆、chapter 43
一直到老師將簡歷收上去為止,竹內清見的臉色都慘白地嚇人。
旁邊座位的女生知道自己似乎看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一邊小心翼翼地瞟著竹內清見，一邊低著頭。
淺棕發色的少女清楚地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那些事情她曾經熟悉到想吐。
這種事情一傳十，十傳百地散播出去,然後總會有那些來譏諷她卑微的人。
紙是包不住火的,這一點竹內清見一直都知道。就算再怎麼隱瞞也總會有露陷的一天，發現這個事實的人可能只是無意之間透露出去，但你無法保證所有人都心懷善意。
「呐呐,那不是D組的竹內君嘛？」
「嗚哇,真的長的超漂亮啊！嫉妒死了。」
「不過聽泉子說她好像父母雙亡的樣子。」
「不會吧？」
「泉子說她今天上午不小心看到的,嚇了一大跳呢。」
「誒，好可憐。」
越是想要隱瞞的事情就越是會被以光速傳播,明明上午才發生的事情，才一天不到就有人已經在背後嚼著舌根。
竹內清見咬著下唇走過那兩個女生，忍住那股說不清楚的的衝動。
事情的結果比少女預想的還要糟糕，不知道是因為她曾繼任過網球部經理還是因為她是柳蓮二的戀人，一周不到的時間幾乎整個年級都知道了這件事情。
她當然知道鄰座的女生也許只是和幾個要好的閨蜜說了這件事情，但八卦的傳播速度永遠不是人們所能夠預測到的。
無論是走在校道上還是走廊裡，總會有人對著她側目。眼神裡無論是同情還是憐憫都讓竹內清見感到萬分火大。
「我說，D組的竹內清見是農村出生這件事，是真的？」幾個女生躲在教室後門的角落，小聲地說著。
「是真的啦！而且聽說她父母都逝世了呢！」
「這麼說起來，好像有人說是因為竹內清見嫌自己家裡窮，硬是向父母要錢來大城市念書，才會導致她雙親勞累過度逝世的。」
「不是吧？那柳君豈不是很吃虧？感覺像是竹內清見為了跳出窮鄉僻壤的跳板呢。」
「是啊是啊，沒想到長著一張大和撫子的臉，其實內心這麼勢利呢。」
越來越離譜的傳謠，有很多事情口口相傳之後就變了味，甚至會有完全不符合真實情況的猜測也被當做事實。
上村百合子坐在A組的教室裡皺著眉，最後終是聽不下去，拍著桌子站了起來。
「後面的！有本事在這裡瞎說不如去複習！很閑是嘛？！」
「抱歉委員長，我們這就去。」看見上村百合子拍案而起，原本窩做一堆的女生頓時散開。
皺了皺眉，上村百合子不知道竹內清見到底在幹什麼。
照理來說那個略顯極端的少女絕對不是會放任自己被欺負的性格，但這次卻是好像被打了麻藥一樣，無論外界說著什麼都悶不吭聲，連一句辯駁都沒有。
簡直就像是默認了這些惡意中傷一樣。
「呐，上村委員長。」前桌的女生偷偷地轉過頭來。
「怎麼了，奈良？」放下手裡的習題，上村百合子看著前面的女生。
「上村委員長高二的時候和竹內君關係很好吧？她有沒有和你說過自己的這些事情啊？」
上村百合子沒有回答前桌的女生，反倒說了另外一番話，「奈良，你父親酗酒家暴的事情，你是因為什麼才和我說的呢？」
被問的女生怔愣了一下，隨後表情有些尷尬，「為什麼什麼的……當然是因為相信上村委員長啊，總覺得委員長很可靠的樣子，所以想讓你幫幫我。」
「那如果我也隨隨便便地把你父親酗酒家暴的事情在別人問我的時候說出去的話，你以後還會來找我嘛？」
「大概不會了吧……可是總覺得除了上村委員長就沒有其他人可以說了呢。」前桌的女生笑得有些勉強。
「同樣的道理，不要總是揪著別人的痛處不放，奈良。清見子根本就不是她們說得那樣糟糕的人。」上村百合子這麼說著，心裡確實愈發的不安起來。
竹內清見的脾氣她很清楚，那個自尊心過高的笨蛋這次既沒有對那些八卦的人諷刺回去，也沒有任何反駁的跡象，簡直不可思議到了極點。
上村百合子正打算去D組找竹內清見，淺棕發色的少女就先了她一步到了A組教室來。
「清見子。」對著竹內清見露出笑容，上村百合子抓住少女的手把她拉出教室。
淺棕發色的少女任由上村百合子一路拉著自己，走廊上的人看見她的時候都別過頭去似乎在小聲地討論著些什麼。
上村百合子敏銳地察覺到自己抓住的那只手腕有些細微的抖動，轉過頭去卻是看到竹內清見一如既往的淡漠表情。
「快看那不是竹內清見嘛？」
「就是D組那個和柳君在交往中的？」
「不是說她把自己的父母逼死了嘛？」
「而且還把柳君當作跳板什麼的，超級勢利。」
「這麼說起來上村百合子不是也是貪污犯的女兒嘛，這麼說起來果然是物以類聚啊。」
「是啊是啊，你不說我都沒想起來，上村田一郎那個時候的事情鬧得可大了。」
不絕於耳的話語。
人們總以為別人聽不見自己刻意壓低聲線的背後議論，但事實上竹內清見聽得比誰都清楚。
……
不想聽。
不想聽……
不想聽不想聽不想聽！！！
為什麼會這麼難受？明明以前也是這麼過來的。
不正確的事情，不想接受的事情，把所有一切都當做那群人是小丑一樣在自導自演不就好了。
就像以前那樣一邊內心譏諷著那群人醜惡的嘴臉，一邊嘲笑著他們自恃清高的模樣不就好了。
可是為什麼呢，這次會這麼難受。
簡直糟糕透了。
因為她的原因不得不把柳蓮二和上村百合子也一起牽扯進來。
此刻的竹內清見突然萬分後悔自己踏出了那一小步，如果當初沒有和上村百合子交好的話，是不是那個黑色雙馬尾的少女就不會在這場八卦中被中傷了呢？
明明是那個少女最討厭的話題，卻不得不因為她而被再次提起。
如果當初沒有走出自己的世界就好了。
不會有人跟著她一起被人說閒話，然後她也就可以繼續用漠視來對待這種行徑。
「清見子，」拉著她的少女緊了緊手上的力氣，竹內清見感到自己的手腕被勒的有些疼痛，「為什麼不反駁呢？明明事實不是這樣子的啊！」
看到上村百合子生氣的模樣，竹內清見一瞬間有些無法理解，「百合子你不要管！就是因為你這麼多管閒事所以才會被我牽扯進來的！」
黑色雙馬尾的少女怔愣了一下，隨即很快理解了竹內清見話語帶刺的關心，「我不介意。雖然父親的事情被他們這麼說確實心裡不好受，但是這並不是清見子的錯。所以我不介意。」
「你不介意我介意啊！」對於上村百合子那一抹溫暖的笑容無法接受，竹內清見有些情緒失控地對著黑色雙馬尾的少女大聲說道，「那群惡鬼要怎麼說隨他們去就好了，反正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當作看小丑一樣看他們自導自演著謊言編劇就好！」
「不管是同情還是可憐，鄙視還是諷刺，反正都是這群人自恃清高，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的醜陋嘴臉而已，沒有去和他們辯駁澄清的價值！」
「但是我不能接受你和蓮二因為我的原因也被一起說進去啊！這對你們不公平不是嘛！」
「清見子，你太激動了。」拍了拍淺棕發色少女的背脊，上村百合子頓了頓說道，「明明自己被惡意中傷的時候不敢去反駁，但是卻因為我和柳君的事情這麼生氣，是該說清見子懦弱好呢，還是說你勇敢好呢？」
「百合子，你到底有沒有明白我的……」
「我明白，不過看起來這件事情柳君比我更加有說話的權力呢。」正意外著上村百合子莫名其妙的話語，竹內清見就看見柳蓮二出現在了黑色雙馬尾少女的背後。
「清見。」那個棕發少年只是叫了一聲她的名字，然後靜靜地看著她。
上村百合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天臺內側的走廊，竹內清見和柳蓮二兩個人站在沒人經過的頂樓。
「你在說謊。」柳蓮二盯著竹內清見黑色的瞳孔，歎了口氣說道。
一瞬間瞪大了眼睛，淺棕發色的少女似乎是想要反駁什麼，卻被柳蓮二接下來的話語堵在了喉嚨口。
「真的覺得大家怎麼說都無所謂嘛？真的是把大家當做丑角一樣來看戲嘛？」柳蓮二上前握住竹內清見的雙手，寬大的手掌正好把少女的雙手包在手心裡，「清見，你在發抖。」
「其實很害怕吧？覺得自己就算去說了也沒有用，這種事情只會越描越黑。大家只會斷章取義地說你承認自己是農村出生的人，卻不會顧及到你真正想說的是什麼。」
「明明懦弱自卑地不敢去說，但是自尊心卻高的可怕，為了不讓過高的自尊心被粉碎所以自欺欺人。告訴自己他們都只是自導自演的小丑，把善意的和惡意的一切都漠視掉。」
「這兩種矛盾的狀態快要把你逼瘋了，清見。你把自己定位地低人一等，然後又覺得所有人都在用高人一等的目光看你。明明自卑著卻強要自尊，真的是和上村說的一樣，不知道該說你懦弱好還是勇敢好。」
竹內清見咬著唇不說話，她不能否認柳蓮二說錯了。
她確實很害怕，那群是非黑白不分的惡鬼總是會斷章取義。
但是儘管這樣又不想逆來順受，便就只能自欺欺人地把那些人當做是笑料丑角來看待，假裝自己其實是身處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
糟糕透了。
結果到最後自己還是沒有變化。
嘴上說得再怎麼好聽，心裡的決定下地再怎麼堅定，一旦遇到了這種事情又會退縮回去。
用自己那虛偽偏激的思考模式，甚至覺得與其現在這樣還不如當初沒有認識上村百合子。
對這樣子的自己失望透頂。
「我說過，清見，你不比任何人卑微。」
「不管是惡意中傷的還是無端猜測的，你不清楚地說出來就沒人會知道事實。」
「自信一點，清見。」
那個棕發少年的話語像是什麼魔咒，在她腦海裡不停重播。
帶著溫和語氣的聲音，鼓勵著她去面對她曾經不止一次逃避開的光景。
作者有話要說：
是說其實我很喜歡海原祭的那個話劇呢QWQ
原型是我腦內構思的一篇小短篇，正好秋葉這邊能用得上我就大致地寫了一下。
之後會詳細地把故事作為短篇寫出來的QWQ目測字數2W不到1W+吧_( :3」∠)_
以及這章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寫什麼了QAQ總覺得清見的想法好難表達嚶嚶嚶QAQ
最後謝謝有棲川的流姑娘扔的地雷，好感動QAQ！
☆、chapter 44
「柳君,原來你在這裡啊，真是的,找你好久了。」冒冒失失跑到頂層的女生，看見柳蓮二之後露出了滿是抱怨的表情,「老師那邊有幾分推薦的表格，似乎有意推薦你來著，讓我叫你去辦公室,結果哪裡都找不到你人。」
「抱歉,我等一下就去。」微微頷首致意,柳蓮二十指相扣住竹內清見的右手,拉著淺棕發色的少女一起下了樓。
上來找人的女生看見原本被柳蓮二擋在身後的竹內清見後，對著那個棕發少年有些欲言又止。
最終還是在那兩個人消失在樓梯拐角的前一秒叫出了聲,「那個，柳君。」
「有事嗎？」柳蓮二只是頓了頓腳步，然後順手扶住了沒來得及停下腳步的竹內清見。
「竹內同學她……」女生咬了咬下唇，不知道該不該說出口。從她的角度看下去，竹內清見的表情掩蓋在淺棕色的劉海下，黑色的眸子看不出任何內心情緒。
竹內同學她可能並不喜歡你。
可能只是在利用你。
可能只是把你，當做跳板而已。
這樣子的話語雖然很想說出口，但是卻又有點膽怯著不敢說。
最終女生只是張了張口，說了句「竹內同學她和你很配。」
「謝謝。」柳蓮二露出淺淡的笑容，對著站在樓梯上方的女生禮貌地說。
而與此同時一起響起的，是竹內清見略顯清冷的聲音。
「謝謝。」似乎是嫌剛才自己那句謝謝在柳蓮二聲音的掩蓋下小聲了些，竹內清見抬起頭，直視著女生的瞳孔如此說道。
帶著一些淺淺的弧度，竹內清見有些柔化的面部表情讓女生一瞬間有些怔愣。
這似乎是女生第一次看見那個有些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淺棕發色少女，對著除了柳蓮二和上村百合子之外的人展露笑容。
低了低眼眸沒有再說什麼，女生看著柳蓮二牽著竹內清見消失在樓梯拐角。
事實上她之前想說的那些話並沒有什麼理論根據，只不過因為最近幾天女生裡都是這麼在傳的，所以她也就被思維定勢地被帶了過去，覺得那些流言蜚語是真實可性的。
「真的是……」搖了搖頭，女生突然對自己之前的想法感到有些好笑。
柳蓮二並不是笨蛋，和自己交往的女生是不是帶著目的性的，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更何況僅僅只是因為那個大和撫子外表的竹內清見對流言一聲不吭，她就這麼輕易相信了，怎麼看都是她比較愚蠢吧。
和竹內清見一起回到教室後，柳蓮二理了理課桌上的書本，便去了教職辦公室。
原本礙于柳蓮二而不太敢開口的女生們，一看見竹內清見單獨一人坐在位子上，便有些蠢蠢欲動了起來。
淺棕發色的少女感覺到自己身邊有腳步聲站定，卻有些不太敢抬頭。
害怕看到那樣子諷刺同情的目光。
害怕看到那樣子居高臨下的神情。
明明一樣都是人，為什麼要用那種優越感來看他人呢。
「竹內同學。」聽聲音是同班的相田，竹內清見知道那個女生一直都不怎麼看得慣她。
低著頭看手中的課本，竹內清見沒有抬頭看相田純。
說要改變並不是這麼容易能夠做到的，即使到了現在，竹內清見還是有些想要臨陣退縮。
——明明是留給她最美好的童年回憶的故鄉，為什麼卻一直被當做證明她卑微的證據來刺痛她。
「竹內同學，我在叫你。」相田的口氣似乎有些不耐煩了起來，竹內清見能夠想像那個女生皺著眉頭看她的樣子。
咬了咬下唇，淺棕發色的少女知道自己再這麼自我矛盾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
就算真的是把這群人當做小丑來看又如何，在她們眼中你還不是一個不敢反駁流言八卦的膽小鬼？
深吸了口氣，竹內清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168的身高在女子高中生中也算是高的了，相比相田純160不到的個子，站起來的竹內清見一瞬間占了大半的氣勢。
「請問你找我有事嘛，相田同學？」冷眼看著自己面前的女生，竹內清見還是一副冷清的口吻。
只有淺棕發色的少女自己知道，這或許是她第一次這麼勇敢地，來反駁那些對她家庭背景有看法的人。
「竹內同學來自北海道，是真的嗎？」
「我想我當初自我介紹時說的很清楚，我出身北海道札幌。」
「北海道札幌的小農村？噗！」相田右手掩了掩嘴巴，笑得有些含蓄，卻讓人看著扎眼。
皺了皺眉，竹內清見冷著眼眸看著面前的少女，「沒什麼好笑的吧，相田同學。你不覺得嘲笑他人家庭出身這種事情，很失禮嘛？」
「啊拉抱歉，只是我很好奇，既然這樣竹內同學為什麼要轉學來神奈川呢？」
「我想這是我的私事。」竹內清見右手握拳，指甲幾乎嵌到肉裡。生疼的感覺卻抵不上心裡的忐忑不安，表面上強勢著和相田純對峙的少女，心跳快得嚇人。
「可是很奇怪啊，剛剛轉學過來就和柳君交往了什麼的。」食指抵著下巴，相田純一副不解的樣子。眨了眨眼睛，笑得人畜無害。
「我和蓮二並不是高中才認識的。」竹內清見這麼說著，然後頓了頓說出了下一句，「同樣也不是高中才開始交往的。」
前面這件事似乎很多人都知道，竹內清見初轉學來時很多人便詢問過她和柳蓮二之間的關係。
當時只是單純覺得那群人很麻煩的少女含糊地給了一個回答，說是兩個認識了有段時間了。
但後面這件事知道的人卻是極少數，一來竹內清見和柳蓮二都不是高調的人，二來兩個人都已經處於交往狀態了，也就沒有多少人會真的在意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的。
大家都默認以為少年和少女是高中才開始那段戀情的。
竹內清見聽見四周有人小聲議論著說她和柳蓮二究竟認識多久，又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的。
而與此同時相田純卻是有些眯著眼不悅了起來，「啊啊，通過不知道什麼手段認識了柳君，然後不顧家庭經濟情況千方百計地來神奈川和柳君一起念高中，也難怪你父母會因為替你湊錢而操勞過度身亡呢。」
不是的！
父親母親才不是因為這個去世的！
明明……
「不管怎麼說，拿別人的父母來說事都有點太過了吧，相田。」突然的女聲打斷了竹內清見的思緒。出了一身冷汗的淺棕發色少女本以為自己也許會就此放棄，沒辦法也沒勇氣去繼續和相田純辯駁。但突如其來的展開卻讓她有些意外。
「竹內同學的父親母親究竟為什麼去世的不關你的事，幹嘛這麼咄咄逼人地胡亂猜測？」竹內清見順著聲源看去，替她反駁的女生是剛才在樓梯上欲言又止的那個。
淺棕發色的少女其實知道，那個女生原本大概是想對柳蓮二說些什麼的。
但是無論如何，她最後還是說了一句「柳君，竹內同學她和你很配。」
竹內清見當時那句謝謝是發自真心的。
在柳蓮二給了她自信和鼓勵的時候，那個女生在側面給了她進一步的勇氣。
「惠子！」一邊的女生似乎沒想到那個少女會挺身而出，小聲地拉了拉名為惠子的少女的衣角，「竹內同學和你又不熟，你不要瞎摻和了啦。」
惠子沒有聽女生的規勸，只是皺著眉繼續說道，「相田你喜歡柳君這件事情誰不知道，但是就因為竹內同學是柳君的女朋友所以你就把小泉的原話越傳越離譜，不覺得太過分了嘛？」
「上野惠子！」相田純似乎因為被爆料而氣得發抖，隨即立刻反駁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也喜歡柳君不是嘛！國二的時候還為了接近他去應聘學生會文秘，現在反過來裝什麼聖母！」
突如其來的展開讓竹內清見有些意外，但很快的，名為上野惠子的女生便走到了她身邊，「竹內同學，我為我之前因為八卦傳謠而對你產生的所有偏見道歉，可能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中傷到你了，很抱歉。」
咬了咬下唇，竹內清見想要開口，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沒辦法坦率地說出「沒關係，我不介意」這樣子的話語，竹內清見必須承認其實她很介意被人這樣子隨意揣測。
「看吧，上野惠子，竹內清見根本就不領情，你一個人假惺惺地做什麼聖母！」相田純看著上野惠子，眼神諷刺，「說到底竹內清見也不過是靠著一副好皮囊，我要是也有她這張大和撫子的漂亮臉蛋，柳君說不定也會喜歡上我的。」
「抱歉，我想不太可能。」溫和如玉的聲音，竹內清見比誰都清楚聲音的主人是誰，「我喜歡的是清見，只是竹內清見一個人。」
拿著資料夾出現在教室門口的，正是被叫去教職辦公室的柳蓮二。
隨著上課鈴聲的響起，這場鬧劇最終還是一哄而散。
上野惠子在課上收到了竹內清見悄悄丟過來的紙條，那個淺棕發色的女生說她沒辦法毫無芥蒂地說出沒關係，她不介意這樣的話，但是她很感謝自己能夠在剛才挺身而出為她說話。
竹內清見第一次發現，其實去反駁你所厭惡的事情，去反抗你以為會傷害到自己的事情，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難。
不是所有人都會善意地對待你。
同樣的，也並不是所有人都會心懷惡意地針對你。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殤縭魂和NiNi的地雷，好感動QAQ！謝謝支持QWQ！
以及這周的榜單是活力更新呢……也許我以後都要這個點睡覺了【滿臉血【碼字碼到淩晨五點我是何等的毅力……
另外有姑娘想要夏花，所以我就開了定制了qwq……是說，有興趣的姑娘的話QWQ可以去看看……【捂臉【雖然我現在回頭看看真的是各種人物OOC
☆、chapter 45
事情也就這麼漸漸地平息了下去，竹內清見知道這場鬧劇對他人而言,不過只是學習生活中一些無聊消遣的八卦談資而已。
把他人的傷口**當做話題來談笑風生,這種現象竹內清見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了。
無論談資是不是她。
淺棕發色的少女覺得自己的世界似乎照進了一些光亮,那些曾經以為滿懷惡意的醜惡嘴臉，其實現在看看也不過如此罷了。
每個人都掛著一張虛偽的臉孔,面上說著誰誰誰好可憐,心裡其實根本就滿不在乎。
自己曾因為這些人毫不在意的、甚至是說過即忘的話語而鬱鬱寡歡、自卑不已，現在想想還真是有夠不值得的。
那天在柳蓮二回到教室後，竹內清見後來去問過那個棕發少年關於大學推薦名額的情況。
柳蓮二風輕雲淡地說著自己主動放棄了早稻田大學的保送名額時，竹內清見一瞬間覺得自己似乎真的有些任性過頭了，但這樣的想法不過轉瞬而逝。
比起去後悔已經有了定論的事情,不如好好把握現在,讓那些放棄的變得有意義起來。
那個棕發少年放棄了早稻田大學的保送名額,轉而拿了北海道大學的保送表格。
事實上兩所大學都算得上有名的學府，只不過因為北海道大學地處偏遠所以願意去的學生並不多罷了。
竹內清見自知沒什麼能力拿到學校保送，但如果只是推優名額或者加分政策的話還是有希望的。
學期末的成績比預想中地要更加優秀一些，年段十八的名次讓竹內清見自己都有些難以置信。
「清見很努力呢。」站在少女身邊的那個人，看著告示欄的身影顯得格外清俊。寒風吹過的時候帶起柳蓮二的一些碎發，遠處的枯葉挲挲作響。
竹內清見沒有出聲，只是把手伸進柳蓮二的掌心裡。冬日的氣溫讓人有些寒顫，淺棕發色的少女感覺到寬厚手掌裡傳來的溫度。
大概是覺得竹內清見的手有些冰冷，柳蓮二轉過頭看了看淺棕發色的少女，「圍巾呢，沒戴？」
被棕發少年這麼一說，竹內清見才想起來自己進了教室之後就把圍巾脫了下來，剛才出教學樓來看成績的時候太過匆忙並沒有戴上。
「在教室，忘記戴下來了。」縮了縮自己有些涼意的脖子，竹內清見的聲音帶著點無奈。
「下次別忘了。」柳蓮二一邊這麼說著，一邊接下自己棕褐色的圍巾。帶著須的純色圍巾被那個人拿在手中，然後一圈圈地繞上她的頸間。
竹內清見似乎還能夠感受到圍巾上柳蓮二的體溫，帶著少年特有的淡茶香氣。
往圍巾裡蹭了蹭，淺棕發色的少女整張臉只剩下一半露在外面。眨了眨自己黑色的眼睛，竹內清見掩在圍巾下的唇角上揚起一個幸福的弧度。
柳蓮二對著她說話的時候還有白色的霧氣呵出，一團朦朧氤氳在冷冽的空氣裡，配著只剩下枯枝雜草的校園背景。
第二學期也就這麼地過去，比起沒了社團活動的柳蓮二，竹內清見在餐飲店那邊的兼職倒是意外地忙了起來。
「今天也要去打工嘛？」看著竹內清見穿戴毛絨地下樓，柳蓮二放下報紙問著。
「嗯，剛剛接到店長電話，說是人手不夠了。」淺棕發色的少女一邊穿著鞋子一邊說道，「最近來了幾個新人，家裡不缺錢只是來賺點零花錢而已，所以完全是隨心所欲來上班的，不按排班表來上班讓店長頭疼得很。」
看到柳蓮二準備起身，竹內清見連忙擺了擺手，「蓮二今天就不要送了吧，外面零下，就算是浴衣加外褂出門也太單薄了。」
看了看自己身上淺草色的浴衣，棕發少年輕輕地歎了口氣，「那你自己路上小心。」
「恩，我出門了。」少女的身影被合上的門擋住，柳蓮二整了整身上的浴衣，考慮著是不是需要換件厚一些的款式。
「清見子？」似乎是有些意外，上村百合子叫出少女名字的時候不自覺地帶著上升的音調。
「啊，百合子。」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竹內清見有些匆忙地換下便服，穿上店裡的工作服。
「等等啦為什麼你今天會來？」放下手裡的東西，上村百合子快步跑到少女的更衣櫃前。
「因為店裡缺人手。」理所當然的口吻，竹內清見的回答差點沒讓上村百合子一口血吐出來。
「不是這個問題吧？！你最近天天都是早班晚班連著來，好不容易有一天休假你就不能老老實實待在家裡？店長又沒有強制讓你來，有必要為了一天的加班費把自己身體弄垮嘛笨蛋！」
「百合子把我想的太柔弱了。」淡淡地反駁了一句，竹內清見把及肩的淺棕髮絲束起，形成一個短促的小馬尾。
「你啊……」歎了口氣，上村百合子知道自己面前這個少女聽不進去，便也只是撇了撇嘴離開原地。
竹內清見覺得自己的身體狀態自己最清楚不過，確實如上村百合子而言，最近因為那幾個女生不按排班表來上班的緣故，她被臨時調動的時間有很多。但這也不過是比預定的要多出一些罷了，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
——竹內清見原本是這麼以為的。
「清見子，你還好吧？」看見那個淺棕發色的少女走路有些虛晃，上村百合子擔心地問著。
「沒事。」搖了搖頭，把原本的暈眩感甩去，竹內清見看了看店裡的掛鐘，離下班還有三個小時。
大概真的是有些逞強了，淺棕發色的少女靠在綠化裝飾欄的木欄上，頭疼地有些厲害。
四周是客人不絕於耳的說笑聲，大聲的小聲的，吵鬧的尖銳的。
耳邊嗡嗡嗡地難受，竹內清見覺得那些聲音作用在腦海中簡直像是要爆炸一樣的脹痛。
「不好意思，服務員。」從眾多吵鬧的話語中捕捉到這一句，淺棕發色的少女像是條件反射一樣地回應著。
「請問有什麼需要嘛？」習慣性的工作笑容，竹內清見忍著頭疼問道。
「給我一杯熱水好嘛，哦對了，還有這邊的藍色夏威夷快一點。」
「好的，我知道了。」微微鞠躬，竹內清見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往廚房走去。
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向廚房催菜的，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忍著頭疼欲裂的感受東奔西走點菜結帳的。竹內清見唯一記得的是下班的時候，那個棕發少年出現在店門口的一瞬間，她像是鬆懈了繃緊的神經一般，整個人都松了口氣。
「清見，沒事吧，你臉色不太好。」皺了皺眉走到竹內清見身邊，柳蓮二看了一眼上村百合子，而對方只是聳了聳肩對他作出無奈的表情。
「應該是身體不舒服，但是我今天一天都在廚房洗碗，根本騰不出空。她也一個勁地只知道逞強，店裡都忙成什麼樣了也不知道打電話讓店長再找個人過來幫忙。」歎了口氣說著，上村百合子看著趴在桌子上的竹內清見，有些無奈著。
那個淺棕發色的少女一直忙到關店才得一些空閒，上村百合子和她剛剛坐在椅子上準備休息一會，就發現竹內清見的臉色差得可以。
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柳蓮二就出現在了店門口，而那個少女也像是終於放鬆了一般，原本硬撐的樣子一下子鬆懈下來，腦袋枕著手臂伏在了桌子上。
柳蓮二伸出手摸了摸少女的額頭，然後皺著眉有些不悅，「糟了，發燒了。」
「不是吧！我之前還讓她注意身體的，清見子這個笨蛋！」瞪大了眼睛看著伏在桌子上的少女，上村百合子一副懊惱的神情。
竹內清見覺得自己已經聽不清楚柳蓮二和上村百合子究竟說了什麼了，頭疼欲裂的難受讓她只能找一個地方好好趴著。
那個少年貼在她額頭上的手背冰涼的很舒服，上村百合子帶著責備的聲音讓她覺得自己真的有些自負過頭。
總以為自己的身體很健康，所以早班晚班臨時加班無論什麼都答應下來，拼命過頭會累倒再也正常不過了。
歎了口氣把竹內清見背到自己的背上，柳蓮二和上村百合子道了聲再見便背著少女出了餐飲店。
冬天的夜晚冷得刺骨，柳蓮二暗自感歎幸好出店之前把圍巾和大衣給竹內清見嚴嚴實實地裹上了。
那個少女的臉頰貼著他的耳畔，發燒著的熱度在嚴冬裡把柳蓮二的耳廓染得通紅。
棕發少年聽見竹內清見似乎是難受還是頭疼所發出的叮嚀，有些類似於呢喃的小聲撒嬌完全不像是那個少女平日裡會發出的聲音。
細小的，輕微的。
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讓人感覺像是一個十八歲的女子高中生，在生病難受的時候依賴著自己的男朋友。
柳蓮二為自己這樣子的想法感到有些無奈，然後輕輕地笑出了聲。
搖了搖頭繼續向前走去，背上的少女似乎已經睡著了，均勻的呼吸聲吐在少年的耳畔。
靜謐的冬日夜空下，一步一步的歸家路。
作者有話要說：
又是碼字碼到淩晨4點【苦逼臉
救命這日子要過不下去了啦QAQ每天兼職回家都這麼晚嚶嚶嚶好想甩手不幹了啊這份兼職！
但是又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不能辭掉QAQ可惡我以後再也不會接這樣子的兼職了！
以及生病梗雖然被很多人用爛了但是我依舊要用【住口
甜甜蜜蜜的喂藥(′▽`〃)誒嘿~
以及賣萌打滾求評論QAQ為什麼大家都不留言了嚶嚶嚶你們都不愛我了嘛QAQ？
☆、chapter 46
拿著手裡的溫度計，柳蓮二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38.7℃的體溫讓少年很想對著竹內清見責備幾句,而那個淺棕發色的少女卻是躺在床上睡得熟。
柳蓮二把敷在竹內清見額頭上的毛巾拿下來,放在水盆裡降了降溫後擰乾,再次折成長條形放在少女額上。
原本偏白的膚色此刻顯得有些紅潤過頭，棕發少年把手背貼在竹內清見的臉頰上,不出意外地有些燙人。
竹內清見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麼一副場景,柳蓮二趴在她的床沿安靜地睡著。
不發一言地看著柳蓮二的睡顏，竹內清見發現自己似乎很少看見這個棕發少年休息的樣子。
無論什麼時候，他都是拿著筆桿子在記錄或者整理著什麼。展露著溫柔的笑顏，讓她不自覺地想要去依靠。
仔細想想的話印象當中都是柳蓮二細心的照顧，那個人一直都在充當著照顧人的一方。
「醒了？」柳蓮二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過來,早晨有些沙啞的聲線意外地讓人沉溺。
竹內清見點了點頭,正準備坐起身來,便被那個棕發少年一把按了回去。
「好好休息。」這麼說著，柳蓮二把溫度計拿了出來，用酒精棉花擦拭了幾下後遞給竹內清見，示意少女壓在舌下，「打工打到把自己累得發燒，清見你是不是真的覺得我太好說話了？」
坐在她床沿的少年閉著眼睛看她，明明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卻讓竹內清見有些害怕。
柳蓮二一直以來給竹內清見的感覺都是溫潤如玉的謙謙風度，噙著一抹清淡的笑容，像是這樣子略帶強勢的氣場，竹內清見很少見到。
——簡直就像是幸村精市一樣。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柳蓮二拿出少女含在口中的溫度計，「37.8℃，清見你該慶倖燒退了一大半了，不然我真的會考慮和你們店長溝通一下。」
「我之前就在想為什麼你這次寒假的排班這麼多，現在看來有不少是臨時替那幾個女生頂班的吧？」柳蓮二平靜地說著，但話語的內容卻是讓竹內清見有些心虛，「不告訴我是因為知道我會阻止你？既然知道我會阻止你的話就好好考慮一下自己的身體，你沒你想像中那麼能撐。」
「我想盡可能多存點錢……店長說臨時的加班工薪會比平時高一點。」竹內清見把腦袋往被子裡縮了縮，她知道柳蓮二並不喜歡她把事情看得太過利益化，但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你缺少了錢財就會顯得毫無底氣。
事實上在結婚之後柳鶴田和柳奈美就明確地和竹內清見提出說不要再交所謂的「租金」了，與此同時兩個人還拿出了裝著十萬日元的信封，說是到時候婚禮的錢就用竹內清見這一年多來交的十萬日元租金來舉行。
但是淺棕發色的少女很清楚，十萬日元其實根本就做不到什麼事情。別說辦婚禮了，怕是根本連白無垢一套都買不起。
他們都知道竹內清見在擔心什麼，本來就是身無分文隻身一人地來神奈川，柳家資助她收留她甚至連自己的兒子都貼了進去，竹內清見如果不感到虧欠那才叫奇怪。
可是儘管知道所有人的好意，竹內清見卻沒辦法如此坦然地接受。
這些恩情已經不是她能夠還得起的了，如果說是用愛來回報未免太過於抽象，比起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竹內清見更傾向於用錢財來使她心安理得一些。
雖然現在的自己還什麼都做不到，但是至少，去北海道的車票想要自己去賺，念北海道大學的學費想要自己去賺。
回北海道的那未來四年，不想讓自己再給柳家增添更多的麻煩。
「清見，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柳蓮二這麼說著，閉著眼睛沒有太多的表情波動，「但你不覺得你有點本末倒置了嘛？」
「如果第三學期開學後也因為打工而生病請假的話，跟不上學習進度的你根本考不上北海道大學。」
柳蓮二知道自己的話可能稍微重了一些，但一想到那個少女的性格，如果不把話說死她根本就不會放棄。
少年必須承認他懷有私心，事實上竹內清見並不是不懂得收斂的人，如果是開學之後的話，那個少女也一定不會硬撐著身體接下這麼多加班。
但即便這樣還是不放心，柳蓮二太清楚竹內清見的性格了，只要還在自己的能力範圍之內，她就會不顧一切地接受下來。這次是因為超出她的極限了所以才會累倒，但如果竹內清見只是把自己逼到極限卻不超額的話，是不是那個少女再累他也察覺不到呢？
一想到這樣的可能性，柳蓮二就不禁想要皺眉。
本來就沒有多少時間了，與其讓竹內清見兼職和學業兩方面忙不過來，不如就借著這次機會讓她自己主動向餐飲店提出辭職。
「我開學後會把兼職辭掉的。」輕輕歎了口氣，竹內清見似是妥協地答應著。
「現在就辭了吧。」柳蓮二並沒有同意竹內清見的妥協，「等你病好了也差不多新年了，過完年也就兩周左右的時間，與其去打工不如在家我替你複習。」
竹內清見窩在被子裡猶豫了很久，終是點了點頭同意了柳蓮二的提議。
具體的談話內容淺棕發色的少女並不清楚，柳蓮二似乎通過電話便把一切都搞定了下來。
在田野的餐飲店裡做了也將近有一年半多的時間，竹內清見雖然有些遺憾沒能有始有終地做到高中畢業，卻也沒有什麼太大的留戀。
此刻的少女突然覺得自己有些薄情寡義，這將近兩年的時間裡田野店長對她和上村百合子都算不上差，甚至在所有兼職的工友裡她和上村百合子的工資算是最高的了，但現在即便是辭職離開了，她也沒什麼特別懷念的地方。
——真是有夠白眼狼的。
棕發少年再次推門而進的時候是早晨十點左右，竹內清見看見柳蓮二端著粥品走進房間，冒著熱氣的小米粥光是香氣就讓人感到饑餓。
淺棕發色的少女撐起身體坐了起來，正準備接過柳蓮二手中的碗，卻見坐在自己床沿的人沒有任何要給她的跡象。
眨了眨眼表示不解，竹內清見還沒來得及開口便在棕發少年下一個動作中理解了他的想法。
柳蓮二舀起一勺小米粥輕輕吹了吹，然後送到竹內清見的口中。
淺棕發色的少女含著一口粥品，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燙？」看竹內清見一口粥咽了很久，柳蓮二出聲問著。
搖了搖頭，少女看柳蓮二準備繼續喂她，有些窘迫地說道，「蓮二，我自己來就好了。」
「討厭嘛，這樣？」棕發少年並沒有把碗遞給少女，只是抬起頭，這麼問著。
「就是感覺有點奇怪。」搖搖頭，竹內清見如實回答。
「那就沒關係。」再次舀起一勺小米粥喂著，柳蓮二完全沒有顧及竹內清見的窘迫。
不知道那個人到底為什麼突然有些反常，但一想到自己確實因為發燒有些乏力，竹內清見便也沒什麼力氣過多反駁。
喝完粥之後又量了一次體溫，溫度計顯示的是37.3℃，這才讓柳蓮二稍稍放心了些。
拿了幾粒藥片和一杯溫水給竹內清見，棕發少年還特地叮囑少女讓她多喝些水。
「趁著水溫的時候多喝點。」柳蓮二站在竹內清見的床邊，轉身準備離開。
「蓮二要下去了嘛？」
「恩，今天的報紙還沒讀完。你先睡一會，午飯我會拿上來的。」那個少年的聲音語氣似乎和平時沒什麼太大的區別，但是竹內清見知道柳蓮二其實到現在都還沒有氣消。
「抱歉。」坐在床上的少女低下頭，輕輕地說道。
靜謐的房間裡只回蕩著竹內清見一句道歉，柳蓮二原本離開的腳步停了下來。
「不該逞強的，讓蓮二擔心了，對不起。」
竹內清見看見柳蓮二的腳步停頓在那邊，最終歎了口氣轉過了身。
「有時候覺得清見很狡猾。」再次走回竹內清見的床邊，柳蓮二坐在床沿，一把把少女摟緊自己的懷裡，「你知道就算道歉了我也還是會生氣的。」
「明明是在生氣的，卻沒辦法對你擺出一副冷峻的表情了呢。」有些無奈的語氣，竹內清見一直都知道自己面前的這個人到底有多慣著她。
伸出手回抱住柳蓮二，竹內清見把頭抵在那個少年的頸窩處蹭了蹭。
不知道是因為發燒後遺症還是什麼，淺棕發色的少女此刻的動作格外地像是在撒嬌。
「這次真的是我太過逞強了，我以為我自己可以忙得過來了。」竹內清見的話語輕輕的，帶著一些自我愧疚，「讓蓮二擔心了真的很對不起，不會有下次了。」
少女抱著柳蓮二，蹭在頸處輕聲道歉。棕發少年終是投降，抬起手輕輕拍著竹內清見的背脊，示意對方自己已經不再生氣了。
一直到晚上竹內清見都窩在被子裡，原本的還剩下的幾分熱度也終於退了下去。
淺棕發色的少女無意間看見自己的手機在閃，打開才發現上村百合子發了很多條簡訊過來。
粗粗流覽了一遍上村百合子的短信，竹內清見正準備回電話過去，手上的手機便響起了鈴聲。
「喂，百合子。」按下通話鍵，竹內清見小聲地打著招呼。
「清見子你總算理我了！我之前發了好多條簡訊都沒有回音啊，柳君也是，完全不理我！我還以為你病得很嚴重啊！怎麼樣怎麼樣，現在好點了嘛？」
「嗯，燒已經退下去了。」
「呼……那就好，真是的我都不知道該說你什麼，無論怎麼樣也沒必要為了一天的加班工薪拼命到這種程度的啊笨蛋！」
「抱歉，下次不會了，我已經辭掉這邊的兼職了。」
「那就好，正好我也準備辭了，還擔心你一個人的話會不會又逞強了呢。」
微微勾起唇角，竹內清見此刻完全能夠想像上村百合子一臉擔心又慶倖的表情，「下學期，要一起加油了呢。」
「嗯，加油哦，清見子！你和柳君一定能夠一起考到北海道大學的！」元氣滿滿的聲音從電話對面傳來，竹內清見這才笑著掛了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
【苦逼臉】當初說秋葉18W完結的那個人一定不是我QAQ
可惡我當初為什麼這麼自信自己18W能夠寫完啦！我是蠢貨嗎QAQ？
不過還好目測也不會太長，大概20~22W能夠完結掉QWQ
以及又是碼到淩晨四點【滿臉血【活力更新真是可怕的榜單QAQ
☆、chapter 47
除夕的夜裡柳夫婦本來打算帶著柳蓮二和竹內清見一起去神社逛廟會的,但考慮到淺棕發色的少女前幾天才剛退燒，便有些遺憾地讓將兩人留在了家中。
「奈美夫人好像很喜歡這樣子的活動呢。」看著柳奈美穿著和服挽著柳鶴田出了門，竹內清見看著柳蓮二說道。
「大概因為母親是在祭典上遇見父親的吧。」穿著淺灰色和服的少年這麼說著，然後拉著竹內清見坐進了被爐裡。
淺棕發色的少女淺笑著，單手撐在桌子上拖著下巴,「是怎麼樣子的相遇？」
「新年廟會的小事件罷了。」
「好像是大學時候的事情,母親那個時候有一個非常喜歡的學長,兩個人交往了有一段時間,但是最後因為學長說母親太過樸素所以分手了。那之後沒幾天學長就在耶誕節接受了另外一個長相甜美的女生的告白,結果新年廟會的時候母親一個人穿著最漂亮的和服,化著最好看的妝容，打算去把人搶回來。」
「完全想像不出來呢,奈美夫人給人的感覺一直都是溫柔靜雅的樣子，沒想到還有這麼衝動的時候。」
柳蓮二笑了笑，隨手把被暖爐捂熱的桔子剝了皮，遞給竹內清見。
「雖然母親當時是這麼想的，但結果一看見學長和那個女生牽著手在逛廟會，就忍不住哭了起來，父親也是正好在那個時候遇到母親的。」
「給奈美夫人遞了手帕？」
「嗯。」棕發少年點了點頭，然後從果盆裡拿出了又一個橘子，放進暖爐裡烘熱。
「父親說在廟會上看到母親時真的嚇了一跳，一個穿著和服的女生突然就在川息的人流裡哭了起來。」
「他遞出去的手帕母親沒拿，反倒是直接撲在父親懷裡大哭了一場。」
「父親說那個時候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太多管閒事了，廟會上多少人都對著他們兩個側目，覺得好像是父親把母親弄哭了一樣。」
想像了一下當時的情景，竹內清見大概能夠描繪出柳鶴田那個時候哭笑不得的尷尬表情。
抱著一個完全不認識的女生，而且還一個勁地在自己懷裡哭得厲害。
「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呢。」竹內清見這麼說著，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在自己失戀的時候遇見了會陪伴自己一生的人，從另一個角度來想的話，或許那場失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而另一邊的新年廟會上，身著和服的婦人挽著柳鶴田的手臂，笑得溫柔。
「鶴田，還記得嘛？我當初就是在這裡和你第一次見面的。」
「與其說是第一次見面，不如說是直接一頭紮進我懷裡大哭啊。」柳鶴田的語氣有些無奈，但表情卻是無比的懷念，「真的是嚇壞我了，在廟會上看到你突然就哭了出來，好心想給你遞個手帕，結果……」
「但是，我不後悔呢。」柳奈美這麼說著，「如果那個時候沒有把鶴田抓住的話，也許我們兩個就不會認識了。」
柳鶴田笑著，然後突然就覺得緣分這種東西真的太過機緣巧合，「是啊，如果你沒有正好在那個時候失戀，又或者我那天不走那條路的話，可能真的會就此錯過也說不定。」
「這麼說起來，蓮二和清見也算是很不容易了啊。」想起在家裡的兩個人，柳奈美有感而發著，「要說緣分的話，那兩個孩子大概才是最有緣分的。」
「如果蓮二沒有交筆友，又或者鶴田你資助的人不是清見，甚至就算這些都發生了，如果那次北海道旅遊沒有因為迷路而住到清見家的話，也許他們兩個真的是平行線呢。」
柳鶴田知道，柳奈美的話一點都沒錯。
柳蓮二和竹內清見從認識到見面，從交往到結婚，和普通情侶的模式相差了太多太多。
就連他們最初也沒有想到，這兩個孩子竟然真的走到了一起。
「呐，鶴田，去祈願吧？」柳奈美這麼說著，展露笑顏，「希望這兩個孩子能夠一直幸福下去。」
「是啊，無論之後去北海道還是念完大學回來，他們都要靠自己的力量走下去了呢。」點頭同意自家妻子的提議，兩個人走上神社階梯的一瞬間，迎新的煙火冷光綻放。
聽見遠處傳來的煙火綻放的聲響，竹內清見閉上眼睛雙手合十祈願著。
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女生如此動作，柳蓮二沒有一起閉上眼睛祈願，而是單手托著下巴，仔細看著那個淺棕發色少女的模樣。
纖長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出一片陰影，竹內清見略長的劉海垂在前面，就快要遮住雙眼。
柳蓮二伸出手把少女的劉海往旁邊撥了撥，察覺到什麼的竹內清見睜開了眼睛，入目的是少年溫柔的神色和有些寬大的手。
「怎麼了？」
「劉海，太長了。」柳蓮二這麼說著，然後把少女過長的劉海一併攏到了耳後。
「因為沒有用夾子夾起來的原因吧？」竹內清見碰了碰自己被柳蓮二攏到耳後的髮絲，「洗完澡頭髮還有點濕，所以就沒有夾對夾。」
「不打算剪短一點嘛？」
「難得蓮二送我對夾了，把劉海剪短的話就沒有用處了不是嘛？」
柳蓮二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笑了笑，把暖爐烘熱的桔子剝了皮遞給竹內清見。
淺棕發色的少女再次接過溫熱的桔子，一邊吃著一邊說道，「蓮二，為什麼要把桔子烘熱再吃呢？」
「因為這樣子會比較甜吧，很多人家都是這麼做的。」
「這麼說起來確實……」
竹內清見掰下一瓣，伸長了手塞進柳蓮二的口中，「甜嗎？」
大概是沒想到竹內清見會突然把桔子喂給他吃，棕發少年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嗯，很甜。」
勾起淺淺的笑容，淺棕發色的少女從暖爐裡拿出一個烘熱的桔子，照著柳蓮二之前做的那樣，剝了皮後遞給少年。
接過竹內清見遞來的桔子，柳蓮二突然就想起來很久之前，柳千代還沒出嫁的時候，那個和他一樣有著栗色髮絲的少女有時候會趴在被爐上，拿著桔子在桌上一圈圈地滾。
這麼想著突然就撲哧地笑了出來，面對竹內清見略帶疑惑的目光，柳蓮二把手中的桔子吃完，從果盆中拿出了一個沒被暖過的桔子。
「突然想起來，以前姐姐無聊的時候經常會把桔子放在被爐上，像這樣子一圈圈地轉呢。」說著柳蓮二拿起手中的桔子做著示範。
橙色的小圓球在被爐上一圈圈地打著轉，明明是小學生才會玩的遊戲，竹內清見卻覺得意外地有趣。
「為什麼不用烘熱的桔子呢？」大約是因為從前從未看見過被爐，也從來沒有在除夕夜躲在被爐裡吃暖桔子的緣故，竹內清見此刻意外地像是求知欲旺盛的小孩子。
「因為用暖桔子來打轉的話桔子會爛掉。」柳蓮二這麼說道，「還有一個說法就是，把桔子像這樣不斷地在桌子上轉圈打滾是為了能夠摩擦，讓桔子變熱，如果直接用暖桔子來滾的話就沒有意義了。」
說著那個棕發少年把自己手裡滾了無數遍的桔子剝了皮，分了一半給竹內清見。
「真的變暖了。」有些驚訝地看著手中的桔子，竹內清見不知為何顯得特別高興。
所謂的幸福其實並不需要太過於轟轟烈烈的愛情，像是這樣細水長流地過日子，對竹內清見而言就已經足夠了。
第二天早晨，竹內清見剛睜開眼便被柳奈美夫人穿上了和服。
和去年除夕夜一樣的裝扮，淺棕發色的少女摸了摸自己比原先長長了不少的頭髮，隨後任由奈美夫人將它們盤成一個花苞。
「走吧。」在樓下等人的那個少年，一身深藍色的和服襯著棕色的髮絲，顯得成熟沉著。
「恩。」上前拉住柳蓮二和服的袖擺，竹內清見有些忐忑不安地低著頭。
奈美夫人今天給她小小地化了一些淡妝，雖然並不是特別看得出來，但多多少少還是有些變化的。
竹內清見低著頭，一邊希望走在自己身側的那個少年能夠發現，一邊又擔心這樣子過分的打扮會不會其實並不是柳蓮二中意的模樣。
「很漂亮。」突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竹內清見抬起頭正對上柳蓮二棕色的眸子，「清見今天，很漂亮。」
噗通噗通的心跳聲不斷加快，竹內清見覺得自己臉上一瞬間變燙。
明明只是出門前的一眼，那個少年便察覺了她的變化。
一路上竹內清見一直都沒有什麼表示，而柳蓮二卻細心地察覺到了她所希望的一切。
真的是——溫柔過頭了啊。
到達神社的時候已經將近中午，新年的第一天，神奈川神社的人流量比想像中的要多得多。
柳蓮二右手牽著竹內清見的左手，刻意放慢了步子方便那個身著和服的少女走路。
祈願的木箱和過去一樣排著長長的隊伍，等排到兩個人的時候差不多用了一個小時。
竹內清見和柳蓮二並排站著，雙手拍掌閉上眼睛祈願。
原本應該是認真許願的時候，竹內清見卻偷偷睜開一隻眼睛，往身邊那個人的方向看去。
柳蓮二修長的身形，穿著和服的樣子顯得意外俊秀，棕色的髮絲和神社的原木映入眼簾，那個少年閉著眼睛認真祈願的模樣，比什麼都讓人感到心動。
「清見抽到的什麼？」
「大吉，蓮二呢？」
「小吉。」看了一眼竹內清見手中的簽條，柳蓮二笑了笑，「看樣子清見能夠順利考進北海道大學呢。」
「是這樣就好了。」收起手中的簽紙，竹內清見知道其實最重要的還是她自己的努力。
「清見子~！」熟悉的聲音從神社另一邊傳來，光是從這樣子獨一無二的稱呼，竹內清見就能夠斷定那個叫她的人是誰。
「百合子也來祈願嘛？」看著那個由遠及近的少女，竹內清見這麼問道。
「嘛，差不多吧。」聳了聳肩，上村百合子拉著淺棕發色的少女又是看又是摸，「話說清見子的病好了嗎，燒已經退了？感冒呢，有沒有咳嗽，藥有好好吃嘛？是說出門的時候有沒有多穿點，今天可是零下啊。」
「嗯，已經痊癒了，抱歉讓你擔心了。」笑著把上村百合子覆在自己額頭上的手拉下來，竹內清見說道，「百合子今天是一個人來的嘛？」
面前梳著雙馬尾的少女突然楞了一下，隨即立刻笑著道，「當然是一個人啊，我又沒有人能陪我一起。」
「那要和我們一起嗎？」竹內清見轉頭徵求著柳蓮二的意見，對方則是沒什麼異議地點了點頭。
「誒？」像是被嚇到了似的，上村百合子立刻擺了擺手，「不用啦不用啦，我還不想做電燈泡。那就這樣我先走咯，清見子玩得開心點。」
看著那個元氣滿滿的少女快速離開，竹內清見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對方似乎是在掩飾些什麼。
「弦一郎最近，有點反常。」柳蓮二一句話就解答了竹內清見的疑惑，想起上村百合子曾經說過她和真田弦一郎的種種，竹內清見不知道這樣子的失態發展究竟是好是壞。
「如果能夠一直這樣元氣滿滿就好了，百合子她。」
「上村和絃一郎都不是不知道分寸的人，不會有事的。」摸了摸竹內清見的腦袋，柳蓮二這麼說著。
淺棕發色的少女知道，很多事情其實並不是你所希望怎麼樣就能夠怎麼樣的。
故事的上演有腳本，而生活卻是沒有劇本的舞臺劇。
有的人幸福，有的人痛苦。
作者有話要說：
qwq謝謝阿默的地雷！超級感動qwq你每次評論都超長啊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表達我對你的愛了【等等你喂！
以及這次更新在3點之前多虧了阿驀驀和我一起拼文qwq不然我肯定一邊刷微博一邊刷B站各種摸魚【望天
☆、chapter 48
就好像竹內清見年初抽到的那張簽紙一樣，少女真的如願以償地拿到了立海大的加分政策,並且一舉考進了北海道大學。
知道結果的時候有種終於成功了的喜悅感,竹內清見抱著柳蓮二抱了很久。
「啊咧，軍師大人你該不會是考砸了吧？」看著自己手中早稻田大學的錄取名單,仁王雅治有些驚訝地望著柳蓮二。
「我考的是北海道大學。」柳蓮二掃了一眼網球部的眾人冷靜地說著。
「明明學校都給你早稻田的推薦名額了啊！柳你還真捨得放棄誒！」丸井文太聽見柳蓮二的話語後誇張地叫了出來。
「嘛,肯定是竹內經理要考北海道大學,所以軍師大人也就跟著去了咯。」仁王雅治玩弄著自己的小辮子，笑得有些欠扁,「啊咧啊咧,竟然拋棄我一個人在早稻田,軍師大人還真是有夠重色輕友的。」
「關於這點，仁王。」柳蓮二的聲音並不大，但接下來的話語卻讓所有人都震驚了一下，「我和清見已經結婚了，所以她不算在色的範圍之內吧。」
「嗚哇？！開玩笑的吧，什麼時候的事情？」丸井文太一下子激動了起來，瞪大著眼睛看著柳蓮二。網球部裡看上去最冷靜理智的那個人竟然是在他們之中最早結婚的，無論怎麼說也有點太過勁爆了。
「去年六月，到了法定年齡就結婚了。」
「竟然連我和絃一郎都沒有告訴……蓮二你瞞得也太好了吧。」笑著看了眼柳蓮二，幸村精市這麼說著。
「沒有隱瞞的意思，只不過大家都沒有問過而已。」
「啊啦，那這次這麼果斷地坦白出來，是為什麼？」
「因為三月初會舉行結婚儀式，大家早晚都會知道的。」舉行完婚禮之後，他和竹內清見就差不多該要收拾收拾東西去北海道了。
「這麼說起來，蓮二的婚期和我的靠的很近呢。」幸村精市含糊不清的一句話讓很多人都會錯了意。
「部長的？啊，是指生日吧？我記得是三月五日來著。」丸井文太率先開口說道。
鳶紫發色的少年勾了勾唇角，笑著說道，「答對了，不過還差一點。我和知裡子的婚禮也定在三月五日，算起來的話大概和蓮二的婚期只相差幾天。」
聽到柳蓮二轉述的這個消息時，竹內清見腦子一時還反應不過來。
直到那個棕發少年和她說了「西久知裡子」這個全名之後，竹內清見才想起來那個少女是誰。
冰帝的網球部經理。
曾經來立海大做過交換生的學生。
那個少女和她在咖啡店裡的談話竹內清見已經有些模糊不清了，但隱隱約約還記得是一個知性冷靜的女生。
畢業典禮那天，竹內清見穿上立海大的校服，洗了兩年多的百褶裙有些褪色，這一次便是少女最後一次穿上它。
淺棕色的及肩發被梳起，留下兩邊的鬢角髮絲垂在耳畔。竹內清見和柳蓮二一起走過一條條街道，在神奈川的這兩年，少女承認這條路給了她太多回憶。
路過餐飲店的時候，竹內清見看見田野店長在親力親為地打掃著地面。想起自己和上村百合子因為升學考的原因都辭了職，少女這才意識到似乎這家餐飲店缺了不少能夠真正幫上忙的店員。
用氣球堆成的拱形門放在立海大的校門口，粉色和白色的氣球相互交錯著形成點綴。
冬末初春的季節並沒有想像當中這麼暖和，竹內清見把腦袋往圍巾裡縮了縮，有些埋怨著這陣陣的寒風。
畢業的演講是在立海大的大禮堂中，竹內清見原以為幸村精市肯定是作為男生代表上臺，卻意外地看見那個鳶紫發色的少年坐在台下離她不遠的地方。
真田弦一郎和上村百合子。
雖說那兩個人都是東大的准錄取生，作為學生代表上臺演講也確實沒什麼可爭議的，但一想到這兩個人的關係，竹內清見多多少少覺得有些微妙。
真田弦一郎還是那副刻板老實的模樣，說著略為古板的話語，有些令人昏昏欲睡。
上村百合子的演講稿雖說稍許沒這麼嚴肅，卻也是千篇一律地讓人感到沒有新意。
本來就是這樣子的場合，倒也確實沒什麼能夠讓人有所感觸的地方。
竹內清見聽見四周有不少女生因為要分離了而泣不成聲，而可笑的是自己卻在此刻完全感受不到一點難過不舍。
就好像當初決定在餐飲店辭職一樣，淺棕發色的少女覺得自己多多少少有些薄情寡義過了頭。
等到畢業典禮結束後，竹內清見看見上村百合子一個人坐在花壇那邊發著呆。
柳蓮二和網球部的人去道別了，少女本來也就一個人閑著沒事亂逛，正好遇到了可以說話的物件便徑直走了過去。
「百合子。」竹內清見叫了一聲，而對方卻好像沒聽見一般，絲毫反應都沒有。
「百合子？」走到少女的跟前，竹內清見再次喊了一聲。
「啊！清見子？你在叫我嘛？」被嚇了一大跳的少女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隨後看著竹內清見發問。
「怎麼了？最近一直覺得你很奇怪。」皺了皺眉，竹內清見看著上村百合子說道。
「呐……清見子，如果我說我不去東大了，你會有什麼反應呢？」上村百合子說話的時候有些無奈，口氣中透著難以言喻的難過。
「為什麼？」話一說出口淺棕發色的少女便後悔了起來。那個黑色雙馬尾的少女會放棄東大的原因可能也只可能是經濟能力不足。
「去申請補助金試試看？」皺著眉為上村百合子提供方案，事實上對於這類事情竹內清見並不是特別瞭解，當初她因為經濟困難而準備退學的時候，柳家的經濟援助給予地很及時。
「試過了，沒有用。」搖了搖頭，上村百合子咬著下唇，最終還是沒有再說什麼。
竹內清見不知道這個時候要對面前的少女說什麼，很多時候現實因素逼得你不得不放棄。
「反正在哪裡都一樣可以念書不是嘛？況且真田也在東大，不去那裡我還樂得自在呢。」故作輕鬆的口氣，竹內清見看見上村百合子低著頭，格子花紋的百褶裙上不斷地有淚水打出的一圈圈淚漬。
淺棕發色的少女沒有說話，只是坐在上村百合子身邊，靜靜地陪著她。
那個黑色雙馬尾的少女並不需要安慰，她所不甘心的大概只是這令人生厭的硬性規定罷了。
竹內清見在期間替上村百合子想過各種各樣的辦法，但所有都在開口之前被她自己否決掉了。
人真的需要幫助的時候才會發現願意為你雪中送炭的人少得可憐，上村百合子大概也發現這個事實了。
學業補助金的申請條件是什麼竹內清見並不清楚，但按照上村百合子現在的家境來說，少得可憐的月收入應該達到了能夠拿補助金的門檻才是。
也許是因為什麼黑幕，也許是因為上村百合子父親是貪污犯的緣故，但無論理由是什麼，都改變不了這份補助金申請被拒絕的事實。
竹內清見看了看上村百合子，最終也只是歎了口氣說道，「百合子，不要為了錢做傻事。」
「清見子覺得我會去做援交？」坐在長椅上的雙馬尾少女抬起頭。
「我沒這麼說過。」竹內清見看著上村百合子的眼睛，那雙眸子裡有著很多掙扎的痕跡。
「但我確實這麼想過。」上村百合子的一句話讓竹內清見瞬間怔住。
「上村百合子！」怒火一下子上來，竹內清見比誰都清楚窮困的難處，但卻沒想到上村百合子竟然會有這樣子的想法。
一個是曾經衣食無憂的議員女兒，一個是從小就窮困慣了的農村少女。上村百合子和竹內清見，大概從本質上來說就有著異樣的差別。
「清見子，我其實到現在都還不是很習慣這種生活。」黑色雙馬尾的少女伸出雙手，在空中比劃著什麼，「看看和我同齡的那些女孩子，哪一個不是穿著可愛的衣服，打扮地漂漂亮亮地和同學出去逛街購物的？」
「我本來也應該有這樣子的生活的，我本來甚至可以比她們都要過得優質愜意的。但是現在為什麼要為了自己的學費、生活費而拼死拼活地打工賺錢呢？」
「母親的收入光是支付每個月的水費電費還有伙食就已經是極限了，而我犧牲掉課餘時間打工的工資也不過堪堪能夠確保自己的學業而已，但是東大的學費……不是我兼職能夠賺得到的啊。」
上村百合子的雙手握拳，有些無奈和不甘心，「我想過很多方法，能夠想到的我都去嘗試過了，但是沒有結果。」
「所以我想到了援交。」
「本來就是出賣身體收穫金錢的交易，況且能夠賺足東大的學費，很值不是嘛？」
「但是果然……做不到啊。」
還沒有談過一場戀愛。
還沒有好好地和喜歡的人說出自己的想法。
如果為了能夠上東大而選擇那條路的話，上村百合子不知道自己這樣子的做法會不會和初衷有些本末倒置。
這種時候作為朋友是不是應該說「沒關係的，我借你錢」這樣的話呢？
可竹內清見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光是北海道大學的學費就已經需要柳家再補貼一些了，更不要說寬裕的錢拿出來給上村百合子。
有時候這個社會就是這麼現實，沒有財力的話便什麼事情都做不到。
冷漠地讓人覺得可怕。
「放棄東大了嘛？」動了動嘴，竹內清見閉上眼睛這麼說道。
「恩，」坐在長椅上的少女點了點頭，「放棄了。」
「那麼，不念大學了嘛？」竹內清見繼續問著。
上村百合子搖了搖頭，垂下眼簾露出了有些無奈的笑容，「有一所大學說是可以減免我80%的學費，所以打算去那邊。雖然不怎麼好就是了。」
不算好也不算差的結果，竹內清見知道，無論哪條路都是上村百合子自己的選擇。
所有人的未來就此有了定向，畢業儀式的落幕說實話並不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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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內清見和柳蓮二的婚禮最終定在了三月一日。
婚禮那天邀請的人不算太多，而其中真正算得上是竹內清見邀請的人，大概只有上村百合子一個。
好在兩人舉行的是日式婚禮，便也不存在什麼伴郎伴娘之類的了。
穿著一身白無垢，竹內清見及肩的淺棕髮絲被盡數遮掩到了棉帽之中。礙于少女完全沒有父母親戚的緣故，許多事情都是由柳夫婦親力親為。
上村百合子穿著一身和服，走在竹內清見身邊為其撐著絳紅色的油紙傘。這一角色似乎原本應該由女方的父母親戚來擔任，但上村百合子在受到柳蓮二拜託的時候，很快便答應了下來。
能夠在婚禮中為竹內清見撐傘的人都已經不在了，如果她上村百合子夠資格的話，她很樂意為那個淺棕發色的少女撐起油紙傘。
神奈川神社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在高中和少年少女有些交情的基本都來參加了婚禮。
竹內清見看見網球部的人站在了比較顯眼的位置上，幸村精市身邊的是她曾經有過些印象的知性少女。
真田弦一郎站在幸村精市身後不遠的位置上，看見上村百合子在為她撐傘的時候還露出了些驚訝和皺眉的神情。
三月初的櫻花堪堪只有一個花苞，神社階梯上的櫻花樹上都結著些嫩粉色的花骨朵，卻沒有多少是綻放開來的。
竹內清見被柳蓮二牽著進入了神社，入場就席的人們讓少女有些許緊張。
竹內清見從來沒有進入過神社的內部，之前來神奈川神社，除了試膽大會也就只有兩次新年祈福而已。
棕褐色的原木和格子交錯的紙門，略顯空曠的神社裡只有靜謐的空氣流動。
淺棕發色的少女和柳蓮二一起進行著神前式婚禮的步驟，齋主一拜的時候少女還因為緊張而有些做錯了動作。
修拔之儀和奉獻奠品的時候竹內清見都老老實實地跟著柳蓮二，少年做了什麼她便也跟著一起做。
當柳鶴田和柳奈美獻上祝詞的時候，竹內清見突然有些眼神黯淡。
說到底逃不過的終究還是逃不過，男方的父母獻了祝詞，而她這邊卻沒有人能夠為她來說些什麼。
竹內清見正這麼想著，卻意外地聽見了柳千代的聲音。
淺棕發色的少女依稀記得第一次見到柳千代的時候，那個棕發少女和柳蓮二一起站在她家的門口。
而現在早已結婚出嫁的那個人，在她和柳蓮二的婚禮上，代表著竹內清見的父母對他們說著祝詞。
少女一瞬間想要哭出來，柳家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對她有些好過了頭。
「清見的父母由於一些原因無法出席婚禮，故由我繪島千代代以獻上祝詞。」出嫁改姓的柳千代以這句話作為總結，竹內清見看見那個人在坐下之前對她露出了鼓勵的笑容。
堪堪把眼淚忍了下去，竹內清見露出幸福的笑容繼續接下來的步驟。
三獻之儀大概是神前式婚禮中最為麻煩的一個程式了，被稱為三三九度之杯的三獻之儀簡而言之就是新郎新娘互飲神酒，但其麻煩之處就在於神酒被裝在了大、中、小一共三百三十九個杯中。
竹內清見看見柳蓮二對著她露出溫柔的笑容，然後拿起一杯神酒伸了過來。
和柳蓮二一起把杯中的神酒飲盡，竹內清見覺得自己似乎臉上有些燙。
大概是因為從來沒有喝過酒的原因，淺棕發色的少女比她自己想像中的還要不勝酒力。別說三百三十九杯了，竹內清見才喝到一百多杯就已經臉紅地不像樣。
好在神酒的酒精含量比一般的酒來說要低得多，所以少女也只不過是臉紅而已，並沒有什麼太過於喝醉的跡象。
三獻之儀之後便是交換戒指，兩枚鉑金的戒指並沒有太多的裝飾和花紋，竹內清見在看到的一瞬間便有種「果然是蓮二挑的」的感覺。
那個棕發少年執起她的右手，隨後將鉑金的戒指由無名指緩緩戴入。明明只是幾秒的時間，在竹內清見的眼裡卻被無限放慢。
噗通噗通的心跳聲響徹胸腔，淺棕發色的少女不知道這是因為剛才的神酒起了酒精作用，還是因為柳蓮二太過於溫柔且重視的神情。
兩個人互起誓言的時候，柳蓮二溫潤如玉的聲線簡直快要讓竹內清見窒息。那個少年的聲音明明她已經聽了這麼久，卻還是在他說出那句「我柳蓮二發誓永遠愛竹內清見」時禁不住沉溺了下去。
「我竹內清見發誓永遠愛柳蓮二。」竹內清見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緊緊握著柳蓮二的右手，而對方似乎是在回應她一般，寬大的手掌慢慢地包住少女略顯小一些的左手。
這場神前式婚禮最終在玉串奉奠完畢後結束了，竹內清見看著身邊的人，有種說不出的滿足感。
那個棕發少年穿和服的樣子竹內清見並不是第一次看見，但無論哪次都沒有像現在這樣令人心動。
淺灰色的內衣襟和深灰色的外褂，灰白色的腰帶系在腰間。
柳蓮二棕色的髮絲因冬末初春的冷風而有些吹散，帶著灰色飾品的木屐踢踢踏踏著在石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清見。」柳蓮二轉頭看著竹內清見，輕輕開口。
淺棕發色的少女側了側頭，示意柳蓮二繼續說下去。
「柳清見。」棕發少年並沒有說什麼實質性的話語，只是把竹內清見的名字重複了一遍。
——冠上他的姓。
「到了大學就是用這個名字了呢。」露出輕柔的笑容，竹內清見笑著說道。
「會不習慣嗎？」
「或多或少吧。」淺棕發色的少女頓了頓，繼續說道，「但是，不會給蓮二後悔的機會的。」
站在竹內清見身側的少年輕輕笑了笑，隨後直接抱住那個身著白無垢的人。
覆上的唇瓣有些微涼的溫度，三月初的神奈川神社實在算不上什麼溫暖的時令。
竹內清見覺得自己口中神酒的味道還沒有完全消散，混合著柳蓮二一貫的淡茶香氣，氤氳著讓人停止了思考能力。
那個少年的吻溫柔地輾轉反側著，慢慢舔舐過她口腔中的每一處。
溫柔的唇瓣緊貼著，竹內清見不斷地想要讓自己過快的心跳平靜下來，卻還是無濟於事地沉溺在了柳蓮二的吻中。
舌間相互交錯的感覺讓少女有些迷亂，柳蓮二一點點深入著這個讓人沉迷的親吻。
一直到竹內清見呼吸急促了起來，那個棕發少年才離開少女的唇瓣。
有些微喘著抵在柳蓮二的肩上，竹內清見覺得自己此刻的臉肯定比喝完神酒時還要窘迫。
那個棕發少年一隻手抱著她的腰，一隻手在她的腦袋上輕輕地順著髮絲撫摸著。
「回去吧？」柳蓮二的聲音帶著些淺笑。
「嗯。」點了點頭，竹內清見小步地挪著。
明明淺棕發色的少女才沒穿過幾次和服，但柳蓮二卻好像早就習慣了一樣，會刻意放慢著腳步來配合竹內清見因為和服下擺的不便而變慢的步伐。
時間一晃而過，幸村精市三月五日的婚禮有些出乎竹內清見的意料。
雖然之前隱約就有些覺得了，但真正見識到的時候還是吃了一驚。幸村精市家似乎因為是世家的緣故，婚禮顯得特外地盛大氣派。
一直到婚禮結束竹內清見都只是坐在角落裡，沒有什麼特別的動作。
大概是覺得自己和這樣子的場景有些格格不入，竹內清見一直都無法想像自己有一天真的會參加像是這樣上流社會的盛宴。
去北海道的飛機票定在了三月七日，離開的那天柳夫婦並沒有去機場送柳蓮二和竹內清見。
就好像平時每次出門一樣，他們兩個人說了一聲「我們出門了」，而客廳裡的柳鶴田和柳奈美說著「路上小心」。
或許對於他們而言，這次北海道的行程就好像是兩個孩子的一次出門遠行，時間到了，自然就會回來了。
四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坐在飛機上看著不斷逝去的藍天白雲，竹內清見已經做好了再次面對那些過往的準備和勇氣。
作者有話要說：
首先謝謝阿驀驀的地雷QWQ超感動！愛你wwww！【而且今天又陪我拼文到這麼晚【捂臉
其實離榜單還差了600字……但是原諒我真的已經陣亡了QAQ
以及這章完全是把兩章的內容並在一起了啦【倒地
下章開始就是大學篇了qwq，以及再問一句接下來關於清見的表述都換成柳清見的話大家看著會不習慣嘛？或者說我還是繼續用竹內清見來寫？
【撓頭【我就是覺得清見已經嫁人了，而且結婚儀式也舉行完了，如果繼續用未出嫁的姓的話會不會不太好……
但是一下子跳到柳清見的話似乎又看起來有點奇怪QAQ……
☆、chapter 49
清見和柳蓮二從機場出來的時候，三月中旬的冷風讓人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報到的時間並沒有用很久,清見原本是打算住學生寢室的,卻被柳蓮二阻止了下來。
「就近租一間一起住吧。」柳蓮二表情平靜地說著。
最初聽見這句話的時候清見還有些顧忌，但一想到兩個人都已經結婚了,便也同意了下來。
不算太大的單人公寓房,但設施之類的倒也算齊全。
柳蓮二本來是打算租雙人間的,但清見在看見雙人間的租價後便直接搖頭否定。
一間臥室，一張雙人床。
柳清見直到進了屋子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清見,你看看還缺什麼,今天下午一起去超市買齊吧。」柳蓮二一邊整理著行李箱內的衣物一邊說著。
「衣架,床單，啊還有浴巾毛巾……」清見一邊估摸著日常生活會用到的必用品，一邊拿出紙筆記著。
「廚房的調料也要買來著，鍋和碗倒是都還能用。」柳蓮二的聲音從耳側傳來，少女這才發現那個棕發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她的身後，右手繞過她的身體，用著類似於抱住她的動作在那張便簽紙上指著。
柳蓮二的呼吸似有若無地呼在清見的臉頰上，一隻手撐著桌子，一隻手指在她剛才拿出來的便簽紙上。
由於正好站在她身後的原因，棕發青年的動作正好把她整個人環在了桌子和自身之間。
清見假裝不在意般地在紙上記著，柴米油鹽一樣樣都需要購入。而柳蓮二卻好像生了根一樣站在她身後保持著這樣子的動作不離開。
「還有什麼要買的嘛？」清見轉過頭去，正好對上柳蓮二的閉著的眼睛。
「沐浴露洗髮露之類的？」側了側頭，柳蓮二說道。
少女點了點頭，再次彎下腰在紙上寫了起來。而柳蓮二則是在清見寫完之後，拿起少女之前寫字的那支筆，把其中的一行劃了去。
「我和清見用一樣的沐浴露就好了，沒必要特地分開來買。」對上清見疑惑的眼神時，柳蓮二只是溫柔地笑了笑，這麼說道。
其實柳清見知道，柳蓮二用的沐浴露和洗髮露似乎是運動型專用的，所以比一般的來說要貴一些。
那個棕發青年這麼做大概是為了節省兩個人的經濟開支，但連這種細小的地方都列入規劃，不得不說柳蓮二實在細心過了頭。
最後兩個人陳列下來需要購買的物品，幾乎寫滿了整張便簽紙。
沒有獨立之前完全不知道靠自己生活的麻煩之處，而現在光是對著那張滿滿當當的便簽紙兩人就有些苦手。
「這麼多東西的話……拿不下呢。」清見苦惱地皺了皺眉。
「是啊。」歎了口氣苦笑了一下，柳蓮二拿起筆在一些物件前面打了三角符號，「今天先把必須用品買回來吧。」
「完全就是新婚夫婦因為脫離了家庭而苦手生活的感覺啊，我和蓮二。」看了看被柳蓮二刪減完的紙條，清見看著棕發青年說道。
「以後就會習慣了。」柳蓮二露出溫和的笑容，揉了揉面前少女的腦袋，口氣輕柔。
離大學的正式開學還有一周，柳清見和柳蓮二在這一周時間裡多多少少也熟悉了四周的環境。
租借的單人公寓走到北海道大學差不多是五分鐘的路程，離這裡最近的便利店在樓下左拐15米，而價廉物美的小食街則是和能夠買蔬菜肉食的大型超市一起在右拐第一個十字路口那邊。
清見很清楚同睡一張床絕對不可能不發生些什麼，卻沒想到兩個人在第二天就擦槍走火了。
那個棕發青年在床上抱住她的時候她還沒意識到，直到柳蓮二整個人撐在了她的上方，清見才知道他要做什麼。
一夜的代價是柳清見第二天睡到了中午，醒過來的時候柳蓮二已經去超市把剩下的生活用品都買齊了。
雖說兩個人同在一所大學，但分數還是有些差距。
柳蓮二穩當地進入了經濟系，而柳清見則是在文學系。
淺棕發色的少女還說過明明是柳蓮二更加適合文學系才是，但回過來再一想，經濟系也同樣很合適那個棕發青年。
如果說有什麼事情比較讓人意外的話，大概是文學系的大和撫子式美女柳清見，在開學不到一周的時候就因外貌出了名。
淺棕發色的少女偏激的措辭和態度已經改去了很多，略微冷淡的語氣被人理解為是和式美女特有的害羞內斂。
「柳桑好漂亮！一定有很多追求者吧？」坐在前排的女生轉過頭來，笑著對清見說道。
淺棕發色的少女搖了搖頭，「我有喜歡的人了。」
「誒誒誒！是怎麼樣的？嗚哇……告白了嘛？難道正交往中？」顯然是吃了一驚，不僅是發問的女生，連四周的人都起了興趣。
「與其說是在交往中，不如說是已經結婚了。」柳清見勾了勾唇角，恬靜的笑容帶著幸福的弧度。
「結婚？！」像是重磅炸彈一般，少女四周都小聲地討論了起來，「這麼說柳桑的姓……其實是那邊的姓嘛？」
點了點頭，柳清見說道，「嗯，未入籍之前的名字是竹內清見。」
「那些想追柳桑的男生這下完全沒機會了啊。」攤了攤手，前排的女生似乎是在為男生們惋惜，「不過真的很好奇啊，柳桑的結婚物件是怎麼樣的人。」
「很溫柔的一個人。」對於柳蓮二，清見最為印象深刻的大概就是這一點。
「溫柔啊……說到溫柔的話，經濟系那邊的柳蓮二君似乎很出名呢，長的清俊，而且成績又好，做事細心。」女生這麼說著，然後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一般誇張地張大了嘴，「等等！柳君不是也姓柳嘛！難道柳桑你……」
「嗯，蓮二是我的丈夫。」
柳蓮二是她的丈夫，如今這句話，她柳清見終於可以帶著十足的自信說出來。
沒有自卑，也不會覺得自己配不上，她所應該做的不是讓柳蓮二停下腳步來等她，而是努力奔跑去追趕上那個棕發少年。
下午的課程因為老師臨時有事而改成自習，教室裡不少人已經背著書包準備離開。柳清見看了看手錶，攤開一本俳句詩集開始閱讀了起來。
「柳桑真努力呢。」突然的男聲讓清見有些驚訝。文學系的大多數都是女生，說實話她們系別的男生大概能夠用兩隻手數的出來。
淺棕發色的少女抬頭，映入眼簾的是前幾日競選班長失敗的男生，名字好像是……
「啊，忘記說了，我叫武內，武內浩太。」
「所以？」低下頭繼續看著俳句，清見沒有繼續搭理面前這位武內君的打算。
「柳桑不介意的話，交個朋友如何？」武內浩太的聲音中帶著些獻媚的笑聲，清見皺了皺眉，不是很愉快地合上了詩集。
「抱歉，我覺得我和你不熟。」拿起自己的東西準備離開，事實上柳清見並不太瞭解要怎麼拒絕像是這樣子的搭訕。
「就是因為不熟所以才要慢慢認識啊。」而且，還是死皮賴臉的這種。
「武內君，柳桑可是已經結婚了哦，別努力了啦你沒戲的。」之前坐在前排的女生走在清見的身邊，拍了拍男生的肩膀說道。
面前的男生顯然是吃驚了不小，來回看了幾眼柳清見，最後有些不情不願地離開。
「謝謝。」對著站在自己身邊的女生道了聲謝，清見有些松了口氣。
「柳桑意外地不會拒絕人呢，對於那種男生就應該乾脆俐落地拒絕才是啊，剛剛那種方式太婉轉了啦。」
對於女生的話語，清見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些感慨。
兩年前她曾經用著極端偏激的話語自我保護般刺傷所有人，而現在卻被同齡的女生評價為太過婉轉。
「嗯，我知道了。」對著女生笑了笑，柳清見拿起自己的東西離開了教室。
從文學系到經濟系的路程差不多是半小時，清見估摸著自己走到那邊時柳蓮二應該正好下課，便也就沒有發短信告知。
不同系別之間的人數和男女比例都有著不同，但淺棕發色的少女沒想到經濟系的男生比她想像中得還要多。
「嗚哇美女！求聯繫方式可以嘛？」被突然沖到面前的男生嚇了一跳，柳清見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來經濟系找人嘛？我去幫你叫！」
「是說留個郵箱地址吧，以後一起出去玩？」
雖說都是沒有惡意的搭訕，但面對一群人的圍攻柳清見還是有些尷尬不堪。
正苦惱著該怎麼辦的少女突然聽到略顯無奈的聲音，「秋田，三上，你們兩個能不能不要圍著我妻子要聯繫方式？」
「救命……？！柳，你結婚了？！」原本圍著柳清見的男生們頓時散開，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柳蓮二。
「我從來沒說過我是單身這樣的話吧。」順手接過清見手中的東西，柳蓮二對著淺棕發色的少女說道，「怎麼突然過來了？我記得你今天下午有課。」
「老師有事，臨時改成自習了。」
「下次來之前和我說一聲，在樓下等我就可以了。」牽著清見的手離開，柳蓮二這麼叮囑著。
☆、chapter 50
大概是因為兩個人在各自的院系都比較出名的緣故,柳清見和柳蓮二已經結婚的消息沒多久便傳遍了四周。
偶爾的偶爾清見還是會遇到不懷好意的男生來搭訕,但每次柳蓮二都及時趕到用不溫不火的態度趕走了對方。
大學的時間比高中要空閒得多，利用那些空餘時間，清見和以前一樣找了一家餐飲店做起了兼職,而柳蓮二則是在校圖書館裡做著圖書管理員的工作。
其實柳清見本來也想和柳蓮二一起去校圖書館應聘的，畢竟不管從週薪還是工作量上來說，圖書管理員都比餐飲店服務員要輕鬆一些。
但兩個人似乎是來晚了一步，等到的時候空缺的職位只剩下那麼一個。
淺棕發色的少女很自然地讓柳蓮二去應聘，畢竟她本人並不是那麼地喜歡閱讀書籍。
但那個棕發青年似乎是有些不太情願，皺著眉想要說服清見。
「好了蓮二,我可以去餐飲店做服務生的,反正是和之前一樣的兼職,不會有什麼不習慣的地方。」
「既然有更加輕鬆的職位,為什麼要讓自己費時費力去做服務生呢。」柳蓮二把手裡的圖書管理員應聘表格塞給少女。
「所以說我本來就不是很喜歡整天和書呆在一起，而且蓮二又喜歡讀書，你在這裡打工，我去學校附近的餐飲店兼職難道不是最好的選擇嘛？」
最終柳蓮二還是拗不過那個淺棕發色的少女，歎了口氣從了她的意。
偌大的圖書館裡只有十來個人管理和打掃，要說輕鬆倒也沒柳蓮二想像中得那麼輕鬆。
棕發青年每天都負責把新入的書籍整理擺放好，同時將歸還的書籍放回原處。
遇到江崎風見就是在這樣子的一個機緣巧合下。
那天柳蓮二和往常一樣把學生們歸還的書籍擺放到原來的位置，而那個看起來秀麗的女生則站在引索架前有些不知所措。
「同學，你在找什麼嘛？」
「那個，夏目漱石先生的《虞美人草》。看檢索應該是在這裡的，但是完全找不到。」
看了一眼少女所指的方向，柳蓮二才發現這本書似乎前幾天就被借完了。正巧他手上有一本別人今天剛剛歸還過來的《虞美人草》，總發青年把書遞給少女，「給你。」
「謝謝柳君！」女生朝著柳蓮二鞠了鞠躬，道謝著。
棕發青年有些疑惑著盯著面前的人，在他印象中自己似乎並不認識她。
大概是看出了柳蓮二的不解，容貌秀麗的女生自我介紹著，「啊，忘記說了，我叫江崎風見，和柳清見同學同在文學系。」
如果是清見的同學的話，會認識他似乎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多謝江崎桑平時對清見的關照了。」
「哪裡哪裡，我才是麻煩柳同學關照了。」
相互這麼客套著，柳蓮二對於那個女生，只是粗淺地留下了這麼一個印象而已。
十月末的秋日裡，冷風蕭瑟地吹過那片楓林。
其實柳蓮二多多少少能夠感覺到，自從他和清見在暑假裡回了一次札幌，那個女生的情緒就有些波動地厲害。
該說是過於敏感了還是什麼，原本不太在意他身邊女生的柳清見，開始有些有意無意地留意起他身邊的女生。
這是柳蓮二繼中川美惠那次的事情之後，第一次看見竹內清見對他身邊的女生有敵意，但奇怪的是，不像上次柳清見和中川美惠的矛盾有著確確實實的矛盾源，這次柳蓮二確定那個淺棕發色少女的身邊，完全沒有哪個女生和她曾經發生過矛盾並且同時還認識他柳蓮二。
這天回來的時候，柳蓮二原本是打算把圖書館裡的事情和柳清見說一下的。
但一想到少女近來的反常，便不想讓她徒增無意義地自惱。
很多事情不說倒也沒什麼，說了反倒會讓柳清見開始在意起那個叫做江崎風見的女生。
「蓮二，歡迎回家。」清見從廚房裡出來，桌子上是剛剛做好的味噌湯和烤青花魚。
「我回來了。」脫下外套，去衛生間洗了洗手，柳蓮二笑得溫柔，「清見今天回來得好早，餐飲店那邊提早放了？」
「恩，今天店裡沒什麼客人，所以提早下班了。」
本來也就不過是這樣子的日常，柳蓮二和柳清見兩個人從三月中旬來到北海道以來，到現在秋日裡的十月末，都是這麼平淡溫馨地過著。
但是太過於沒有波瀾的愛情，總會讓人感覺有些不真實。
清見無數次跟自己說這是她的主觀意識太重了，但也沒辦法阻止自己的思維往糟糕的地方去想。
特別是在札幌目睹了那件事情之後。
柳蓮二第二次遇到江崎風見同樣是在校圖書館裡，那個秀麗的女生拿著那本《虞美人草》，走到他面前遞給了他。
「謝謝柳君的書。」
微微皺了皺眉，柳蓮二這才反應過來江崎風見的意思，「江崎桑似乎理解錯了，這本書不是我的，是校圖書館的。那天我是過去放書，正好看到你要借這本，所以就直接遞給你了。」
「是這樣嗎？抱歉我以為……」女生有些睜大了眼睛，然後似乎是不好意思般，垂下了腦袋。
「沒事，江崎桑直接給我吧。」接過了女生的書，柳蓮二的口吻略帶無奈，「看樣子江崎桑上次借的時候也沒有去登記過，我直接放到原來的地方就好了。」
「對不起，給柳君添麻煩了。」
看起來似乎是明事理的女生，而且又和他一樣喜歡夏目漱石的書籍。
那個名為江崎風見的女生幾乎每週都會來校圖書館借閱，而次數多了難免會和柳蓮二遇上。
一來二去，棕發青年便也和那個秀麗的女生稍許熟悉了起來。
「蓮二，你和江崎風見認識嘛？」那天晚上坐在沙發上，竹內清見手裡拿著文學系的報告，對著坐在她身邊的棕發青年發問道。
「算認識吧，她經常來圖書館借書。」柳蓮二那筆頭抵著自己的下巴，略微思考著說道。
「……」微妙的停頓，柳清見放下了拿著報告的右手，眼神鄭重地看著柳蓮二，「為什麼不告訴我？」
似乎是對清見過於嚴肅的口氣有些不解，柳蓮二微微皺著眉，「什麼為什麼……只是普通的圖書管理員和借書的人而已，沒必要特地拿出來和清見說吧？」
「那如果我不問的話，蓮二就不打算告訴我了是不是？」對柳蓮二皺眉的表情有些心煩，清見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在意白天同系的女生對她說的話。
中午她和平時一樣，跟柳蓮二一起吃完中飯就去了第一節課的教室。
稀稀散散的人還沒有到齊，離上課差不多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
那個短髮的女生似乎和她特別有緣，每次都能夠和她做在前後排，今天也同樣的不例外。
「呐，柳，你和經濟系的柳君是高中同學吧？」那個女生轉過身子趴在她的桌子上說道。
「恩，我和蓮二都是立海大的。」
「那江崎呢？江崎風見，她和你們是一個學校的？」
不知道前排的女生突然提起江崎風見的原因，竹內清見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不，不是我們學校的，我不認識她。怎麼了嘛？」
「誒，那就奇了怪了……」那個短髮女生苦惱地抓了抓頭髮，像是想不通什麼，「看她和柳君在讀書館裡談得挺開心的，我還鐵定以為他們是高中的舊識呢。」
「蓮二和……江崎同學？」眼神往剛剛進入教室的那個女生身上看去，江崎風見似乎是沒看見柳清見的視線，徑直朝著靠窗的座位走了過去。
「是啊，看到過不止一次了。昨天放學準備去借書的時候又看見了，所以有點在意。」前排的女生聳了聳肩，「嘛，大概只是普通地在詢問而已吧，我多心了我多心了。」
回憶戛然而止，而清見的心裡卻總覺得有什麼東西不太舒坦。
淺棕發色的少女不知道柳蓮二怎麼樣的回答才算是合她的心意。如果那個人說不認識江崎風見，她一定會覺得柳蓮二在說謊；而那個人如果說認識江崎風見，她又難以接受自己的丈夫竟然不告訴她這件事情。
「清見，你在擔心什麼？」柳蓮二的聲音帶著些許疑問，明明是和當初一樣溫潤如玉的聲線，此刻在柳清見的耳中卻顯得有些質問的感覺。
「我討厭江崎風見，蓮二。」沒有正面回答柳蓮二的問題，清見別過頭去，帶著些小彆扭地說著，「我討厭她。」
明明和那個女生沒有過任何的接觸。
明明兩個人是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的，完全形同陌路的同學而已。
而她卻僅僅因為中午前排女生的幾句話以及柳蓮二的隱瞞，而對江崎風見產生了無限大的偏見和厭惡。
「清見，別鬧小性子。」柳蓮二有些無奈著揉了揉少女的腦袋，「江崎是個好人。」
江崎。
他叫她江崎。
就連當初中川美惠的時候，柳蓮二都只是疏離地叫一聲「中川桑」或者「中川經理而已」，而現在柳蓮二和那個女生不過才認識幾個月而已，就已經去掉了敬語直呼其姓。
糟糕了。
完蛋了。
這樣下去的話一定會……
「我討厭江崎風見！我討厭她啊！」閉上眼睛用力搖著頭，柳清見緊咬著下唇，「蓮二……不要理她了好不好，真的，不要理她了，好不好？」
少女的語氣從原來莫名的激動變成了哀求，柳蓮二想要輕撫她背脊的右手停在空中，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可是如果江崎主動上來搭話的話，我不見得直接走開啊。」而且就事實而言，這樣子不搭理他人的做法，確實有些不太穩妥。
柳蓮二還沒來得及想一個能夠說服柳清見的，兩全其美的方法，就看見那個少女哭著跑進了房間，把門反鎖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覺得這章清見的性格有些奇怪那就對了！
如果覺得這章清見有些任性甚至不聽蓮二說話那就對了！
雖然想讓他們吵一架但是我發現普通的吵架我不怎麼會寫qwq所以就和大學篇的大致主線連在一起了_( :3」∠)_
下一章會說明清見反常的原因以及他們兩個人暑假去札幌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
以及大家新年快樂誒嘿！
☆、chapter 51
柳清見從不認為自己還會再一次見到那對夫妻。
無論是刻意,還是偶然。
大一這年的暑假,拿著兼職兩個月的工資，清見和柳蓮二堪堪湊出了去往札幌的車費和住宿費用。
淺棕發色的少女沒辦法忘記當初父親和母親是如何逝世的，而她又是如何地無力。
母親的遺體被父親埋在了郊區那邊的一顆樹下,做慣了農務的父親用工地上的鏟子挖了一個很大的土坑。
而在橋洞下去世的父親，柳清見甚至沒有能力把父親帶走，眼睜睜地看著一天天腐爛的屍體被雨水和河水慢慢吞噬。
事實上竹內清見想做的事情不過是找一個離家近一些的地方，為自己的父親母親正式立個墓碑。但很多時候天不遂人願，等竹內清見找到郊區那片埋著母親遺體的地方時，那裡已經變成了私人的地域了。
「……」看著那片被圍起來的土地,柳清見沉默著說不出話來。
棕發青年只是靜靜地攬住了清見的肩膀,沒有說什麼。
最後的最後,柳清見和柳蓮二只是到了向日葵之家附近的山路上,為竹內夫婦立了兩個簡單的墓碑。
原本的村莊早就因為當時的拆遷和旅遊景點建設計畫而蕩然無存，所謂的「家」到最後竟然連一點痕跡都不復存在。
「呐，爸爸，媽媽，清見和蓮二已經結婚了。」對著簡陋的墓碑努力撐起笑容，柳清見右手緊握住棕發青年的左手，帶著一些顫抖。
「我現在生活得很好，奈美夫人一直都很照顧我，無論柳家還是蓮二都沒有因為你們逝世的原因對我有什麼偏見。」
低垂著眼簾，淺棕發色少女的神色在劉海下有些模糊不清。
柳蓮二不知道這種時候自己能夠說什麼，只是緊緊地反握住柳清見的手，想要給對方一些力量。
「我考到北海道大學了，明明以前從來沒想過自己真的能夠進入這麼知名的學府的，全部都多虧了蓮二。」
「現在的我已經徹底跳出那片窮困的地方了，就算想要回去也回不去了。」
「啊，還沒和你們說過吧。我們的家，那個村子已經被強行拆遷了，說是要改建成旅遊景點。」
「大家也都搬走了，我之前和蓮二去看過幾眼，那裡已經徹底變成了正在施工中的空地了。」
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清見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哭泣起來，但源源不斷的淚水就好像不受控制一樣往下掉。
「啊咧，好奇怪，為什麼會哭。」不斷地用手抹去眼淚，柳清見臉上的笑容顯得很是難看，「明明跳出那個窮鄉僻壤了啊，明明進入了這麼優秀的學府就讀，明明都和蓮二結婚了……為什麼會哭啊……」
「我很幸福……真的很幸福。啊我知道了，這一定是喜悅的淚水吧。」用自己的袖口擦拭著淚水，淺棕發色的少女對著墓碑的笑容一直沒有褪下，「爸爸，媽媽，你們看，你們所希望的清見都做到了，所以這一定是幸福的淚水。」
「你們也一定在為我感到高興吧？你們的清見現在過得很開心。」
猝不及防地被柳蓮二拉進懷裡，清見愣了一下，隨即緊緊抱住面前的棕發青年。
淚水像是不受控制一般不斷地滾落下來，這是柳清見這幾年來，第一次這麼深刻地覺得自己的父母已經永遠地離開了她。
那個棕發青年輕輕撫摸著她的頭，沒有任何言語的動作，那個人的溫柔一直都在行為上體現地淋漓盡致。
「清見，真的覺得開心的話，就不要笑成那副模樣。竹內伯父和竹內伯母想要看到的不是你的強顏歡笑。」
柳蓮二溫和的聲線此刻帶著一些心疼，淺棕發色的少女知道她剛才帶著眼淚的笑容一定難看到了極點。
強撐著的笑容慢慢垮下，嘴角的那抹弧度無法繼續上揚，柳清見趴在柳蓮二的懷裡泣不成聲。
胸口像是被堵住了一樣難過地不能呼吸，清見曾經不止一次想過自己的未來，但事實總是和想像相差甚遠。
也許她能夠跳出北海道，以成績作為跳板在繁華的城市定居下來。
也許她最終還是失敗，一生都只能夠在那個偏僻落後的農村生活。
也許能夠和柳蓮二長久的交往下去，並且結婚生子。
也許這不過是一段水月鏡花般的愛情，異地戀的鴻溝太過巨大他們無法跨越。
柳清見對於自己的未來做過很多設想，但卻沒有一個是像現在一般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無論哪個未來，淺棕發色的少女都堅信著自己的父母會陪在她的身邊，這似乎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但此刻卻變成了天方夜譚。
「想要見面……」緊緊抓著柳蓮二的衣擺，清見在棕發青年的懷裡，用有些沙啞的聲線說道，「想要……和他們見面。」
「嗚嗚嗚嗚他們希望的我全部都做到了，終於做到了……但是卻沒有人看了……」
曾經那麼努力地念書，拿到獎學金，想要為家裡減輕負擔。
當初父親笑得爽朗地對她說要努力跳出這個偏僻落後的地方，而如今她真的做到了，卻已經看不見當初這麼對她說的至親。
不知道這種時候能夠說些什麼，柳蓮二一手環住柳清見的腰，一手撫著那個淺棕發色少女的腦袋，把對方輕輕按進自己的懷裡。
夏日單薄的襯衫很快被淚水浸濕，棕發青年能夠感到胸口一片濕潤。而懷裡的少女依舊一抖一抖地抽動著肩膀，不斷的哽咽一直都沒有停下。
柳蓮二的餘光看見身邊的兩個墓碑，堅硬冰冷的石塊顯得毫無感情。
活生生的兩個人現在只剩下了碑石，哪怕很早就接受了現實，面對這樣子的情景，柳清見沒辦法真的笑著說出自己很幸福這樣子的話語。
真的，說不出口。
「伯父，伯母，清見已經和我結婚了。我會努力讓她幸福的，請安息吧。」
如果你說不出口的話，那麼我替你來說吧。
柳蓮二認真的言辭和口吻讓清見一瞬間抬頭，那個棕發青年閉著眼睛，沉穩的模樣讓人一瞬間心安。
原本好不容易停下的淚水再次湧出，清見垂下腦袋，頭抵在柳蓮二的胸口。
「……」
這種時候是應該對那個人，說一聲「謝謝你」還是「喜歡你」呢？
柳清見不知道，於是只能夠沉默不語著。
最後是柳蓮二出聲，對清見說著時間不早了，然後牽著少女離開的。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這次更新好少QAQ原諒我QAQ
以及清見反常的原因還沒說，我真是夠了！
下章一定會說清楚的QWQ
以及大家情人節快樂【FFF團表示燒了異性戀
☆、chapter 52
夏日的晚風吹在身上有種微妙的悶熱感,柳蓮二牽著柳清見的手走在街道上。
那個淺棕發色的少女就是在這個時候再次遇見竹內隆也的。
其實說是遇見，但也不過只是柳清見單方面的罷了。
被她稱為伯父的那個人和一個女人一起,從他和柳蓮二入住的和式旅店裡走出來。
看上去似乎是有些神色匆匆,略低著頭的模樣完全沒有注意到柳清見的存在。
淺棕發色的少女能夠確定，站在竹內隆也身邊的那個人絕對不是竹內津奈子。哪怕已經過了三年，柳清見依舊清晰地記得那兩個人的外表容貌。
少女沒來得及細想就被柳蓮二拉著進入了旅店，一天下來讓她心累的事情太多，光是下午在父母墓前的心情,就足夠讓她再次溢出淚水。
本來事情也就這麼過去了,清見大概也只會把那次意外的遇見當做是糟糕的回憶封存在心裡不再想起,但往往現實總是有那麼多讓人不愉快的巧合,就好像現在出現在她面前的那兩個人一樣。
「隆也，你到底要我還是要她，你給我一個說法啊！」
「好了裡香，想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津奈子那邊我暫時還不能離婚，你就先委屈一下，好不好？」
走道盡頭的那兩個人筆直地朝著柳清見的方向走來，聽對話似乎是在爭吵著，但這爭吵的內容實在讓人有些難以接受。
快速地回到了自己的和室裡，紙門拉上的一瞬間，柳清見覺得這個世界有些瘋狂過了頭。
她不清楚竹內隆也剛才有沒有看見她，但是就算看見了似乎也沒什麼要緊。
更何況三年時間過去，淺棕發色的少女自認和當初有不小的變化，那個被她稱為伯父的人不至於能憑藉一個側影將她認出。
當初竹內隆也和竹內津奈子恩愛的模樣，柳清見依舊能夠清清楚楚地在腦海中描繪出來，而如今不過只是三年的時間，一切卻都已經變了樣。
但對竹內夫婦的恨意很快就壓過了那些震驚，緩過神來的柳清見甚至惡毒地想著那不過是竹內津奈子的報應。
是啊，是報應吧，一定是的呢。
看吧，你的丈夫如今在和別的女人恩恩愛愛，而什麼都不知道的你只能夠在家裡照顧那個智障的孩子。
可是好像不太對？
明明你們夫妻兩個都有罪，為什麼只有竹內津奈子一個人受到了懲罰？
啊啊，我知道了，一定是這樣的。
那個把竹內隆也騙得神魂顛倒的女人，一定是看上了這個男人的錢財吧？
所以千方百計地想要讓他們離婚，方便自己名正言順地把財產拿到手。
這樣子的想法一旦開始了就無法停止，報復的快感讓柳清見對竹內津奈子提不起意思同情。
滿腦子都是那兩個人活該的念頭，淺棕發色的少女甚至揚起了頭呵呵呵地笑出了聲。
「清見，吃飯了。」柳蓮二突然拉開了紙門，對著房間內的少女如此說道。
柳清見有些被嚇到地轉過了頭，這才發現站在門口處的棕發青年端著兩份和式的晚餐。
「在想什麼？」柳蓮二把晚餐放到少女的面前，開口問道，「我剛剛進來的時候，你被嚇了一跳吧？」
「沒什麼。」下意識地搖頭否認，柳清見拿起筷子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的想法究竟有多糟糕。
「真的？」側了側頭，柳蓮二似乎有些不相信。
「真的。」表面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清見心裡有些忐忑不安著。
那一瞬間所有的負面想法全部湧溢了出來，「自作自受」，「活該」，這樣子的念頭到現在都還旋繞在柳清見的腦海中。
搖了搖頭把這些不該有的想法拋去，淺棕發色的少女知道不說不做其實才是最好的方式。
如果換做是以前的她，大概會不顧一切地沖到竹內隆也的面前，然後發了瘋似的想要把對方送進監獄。
但是現在的柳清見實在無法這麼做，先不說自己當初殺人未遂的行徑，光是那些需要告發竹內隆也和竹內津奈子惡行的證據，她柳清見都拿不出來。
當初的土地，是她父親竹內失也一筆一劃地在那張抵債書上簽上的名字。
而之後的監.禁，柳清見更是沒有一絲一毫有說服力的證據能夠指控那兩個人。
所以不說不做對她來說大約就是最好的選擇了，更何況現在的她還有柳蓮二在身邊，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清見不願意因為過去那些糟糕的事情而弄得一團亂。
「對了，我們明天下午的新幹線回去函館市，清見你在這邊還有什麼沒做的事情嗎？」柳蓮二抬起頭這麼問著，那個昨天在父母的墓前哭紅了眼的少女，此刻似乎已經平復下了心情。
搖了搖頭，淺棕發色的少女淺淺地勾起了一抹笑容，「沒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了，就明天回去吧。」
就這麼回去吧。
回去了，然後永遠都不要再見到竹內隆也和竹內津奈子這兩個人了。
柳清見原本是這麼想的，但往往越討厭什麼就越是會記得清晰。回到函館市之後，淺棕發色的少女不止一次腦內重播著當時見到竹內隆也的場景，連帶著那個叫做裡香的女人的話語一起，所有的全部都一遍遍地迴圈。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開始恐懼了起來，清見知道柳蓮二絕對不是那種會見異思遷的人，但她的內心卻好像被埋下了一顆不安的種子，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害怕。
九月開學後的秋季，柳清見一邊在餐飲店打工，一邊盡可能的早些回到家裡。
被自己那顆不安定的心攪得惶恐不安，淺棕發色的少女只能讓自己盡可能地變得更加像一個合格的妻子。
趕在那個棕發青年圖書館的工作結束前回到家裡，準備好他所喜歡的清單的食物。
把每天的早報和晚報都放在茶几上，打掃乾淨這個他們將要一起住四年的公寓。
清見在做著這些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內心的不安不但沒有減小，反倒是越來越擴散了開來。
會擔心柳蓮二是不是被可愛的女生告白了，會突然間想到圖書館裡那些和棕發青年一起工作的女生會不會對他示好。
心臟就好像被揪了起來一樣，生疼的痛。
淺棕發色的少女知道，這不過只是她單方面的顧慮而已。柳蓮二絕對不是見異思遷的人，不然當初他們五年的遠距離戀愛是怎麼熬過來的。
可是竹內隆也的事情讓清見不得不朝著壞的一面去想，畢竟那個被她稱為伯父的人，和竹內津奈子也是有著穩固的羈絆。
那兩個人原本就是兄妹，有著無法斬斷的血緣的羈絆。況且一起離開那個小村莊前往大城市，竹內隆也和竹內津奈子也算得上是同甘共苦過的人。
就算那些不堪入目的，欺騙的事情，那兩個人都是一起做著，原本應該是牢不可摧的情感才是，可儘管如此竹內隆也還是對著別的女人見異思遷了。
也許是看一個人看的太久了，所以產生了膩味感。
柳清見惴惴不安著，擔心柳蓮二會不會也對她膩味。
淺棕發色的少女不止一次想要去向著那個棕發青年求證，卻到最後也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不知道要如何開口，明明是子虛烏有的事情，如果她這麼貿然地問了，柳蓮二會怎麼想？
想要和那個總發青年說不要離開她，不要接受其他的女生，但如果真的這麼說出來的話，肯定只會得到那個人一貫的溫柔笑容而已。
說實話柳清見並不喜歡柳蓮二的過於溫柔，那個棕發青年總是會毫不介意地幫助別人。這樣的事情對很多人而言或許是理所當然的，但柳清見就是不喜歡柳蓮二這麼做。
就好像當初，哪怕她再怎麼討厭著中川美惠，柳蓮二也依舊會為她解答所有網球部的問題一樣，那個名為柳蓮二的人儘管是一個驕傲的少年，卻在驕傲的同時溫柔地不可思議。
所以當前排的女生和她說了江崎風見的事情後，清見才會這麼無法自拔地陷入了負面的想法裡。
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她作為一個妻子而言再怎麼盡責，也終究無法阻止那個棕發青年和別人來往。
為什麼呢？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那個名為江崎風見的女生明明和你不是第一次見面，你們兩個明明相互熟悉到了能夠在圖書館談笑風生的地步，為什麼我卻一點都不知道呢？
「什麼為什麼……只是普通的圖書管理員和借書的人而已，沒必要特地拿出來和清見說吧？」
柳蓮二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表情有些微微地皺眉。而這一切落在柳清見的眼裡，卻是扎眼的難受。
好煩好煩好煩！
不應該是這樣子的啊！
什麼叫做沒必要特地拿出來我說？
你和江崎風見之間都已經被別人認為是高中的熟識了卻還認為沒必要和我說，那你覺得到怎麼樣的程度了才應該對我說呢？
「那如果我不問的話，蓮二就不打算告訴我了是不是？」柳清見坐在沙發上看著身邊的棕發青年，內心的不安幾乎擴大到了快要將她吞沒的地步。
淺棕發色的少女不敢想像，如果中午的時候前排女生沒有告訴她這件事情，她還會被蒙在鼓裡多久。
她的丈夫和其他女生認識並且交談甚歡，而她明明和他同在一所學府同住一間公寓，卻毫不知情。
越是這麼想就越是覺得害怕，柳清見甚至覺得那個叫做江崎風見的女生是有預謀而來的。
現在的北海道大學，清見不敢說整個學校，但至少柳蓮二所在的經濟系和她所在的文學系，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她和柳蓮二是已經結婚了的夫妻關係。
而那個叫做江崎風見的女生明明和她同在一個系別，卻還能夠在她毫不知曉的情況下和柳蓮二相識交談，說她沒有動機柳清見自己都不相信。
「清見，你在擔心什麼？」
「我討厭江崎風見，蓮二，我討厭她。」
有些前言不搭後語的對話，但柳清見實在無法說出寬容的話語。
她討厭她，討厭那個叫做江崎風見的女生。
清見承認她似乎有些被害妄想過了頭，但就江崎風見的行為而言，雖然沒有哪裡可以證明她想要破壞自己和柳蓮二的感情，但也沒有哪裡可以證明她不想要破壞他們之間的感情。
表面上和和氣氣，暗地裡打著攻防戰略，這種事情柳清見不擅長做也不屑於去做。
所以，只要阻止柳蓮二和江崎風見繼續來往就可以了吧？
「清見，別鬧小性子，江崎是個好人。」
柳蓮二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無奈地揉著她的腦袋，但清見卻是一瞬間怔住了所有。
心臟像是被針紮了一樣疼痛不堪，那個她喜歡的人把她所有的不安和害怕都歸結於小性子，並且為了那個女生說著好話，讓她不要任性。
棕發青年對於江崎風見的稱呼，像是一把利刃一樣劃在柳清見的心上。從認識柳蓮二到現在，除了網球部的人以外，淺棕發色的少女很少見到那個人用不加敬語的形式來稱呼一個女生。
上村百合子算一個，曾和他一起在學生會工作的上森也算一個。
在立海大也不過屈指可數的那麼兩個人而已，更何況還都是因為或網球部或學生會的工作原因。
柳清見從沒有這麼深刻地感覺到危機感，越是深入地去想就越是覺得害怕。
像是要把一切都甩開一樣，淺棕發色的少女雙手捂住耳朵，用力地搖著頭，「我討厭江崎風見！我討厭她！」
「蓮二……不要理她了好不好，真的，不要理她了，好不好？」從原來的激動變成了哀求，清見覺得自己此刻的口氣和行為，用委曲求全來形容也毫不為過。
拜託你，不要理她了。
真的，不要理她了，求求你。
我不知道扶江崎風見究竟是真的心懷惡意還是只是單純地和你交好而已，但無論是哪一種都讓我覺得心裡惴惴不安，惶恐不已。
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我不想如此簡單就變成了一片泡沫幻影，所以真的，不要理她了好不好，蓮二？
「可是如果江崎主動上來搭話的話，我不見得直接走開啊。」
柳蓮二的一句話讓清見覺得世界崩塌，明明是最合理不過的推測和行為，卻讓淺棕發色的少女一瞬間失去了繼續哀求下去的勇氣。
淚水不斷地湧出，發酸的鼻子讓人哭泣不已。滾落下來的淚水滴在手上，滴答滴答冰冷的濕潤感。
柳清見捂住嘴巴哭著跑進房間，用力拍上門後把房間反鎖了起來。
整個身子靠在門板上，漸漸地有些力氣不支地慢慢滑落，最終坐在了地上。
淺棕發色的少女抱住自己的雙腿，低垂下的頭抵在膝蓋上。
任憑門外發生了什麼又說著些什麼，一扇門的距離把所有一切都隔絕開來。
眼淚不停滑落一滴又一滴，米白色的布料被暈染出了一片片深色淚漬。
沒有聲音的哭泣在床簾拉上的昏暗房間裡，柳清見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不是放聲大哭出來才會讓心裡更加好受一些。
作者有話要說：
QwQ清見異常的原因我終於解釋清楚了【趴
雖然已經改變了很多，但是很多時候並不是說改變就能夠全部改變的。清見固然已經比原來自信了很多，但是還是有隱隱地有一些小小的不安。
而這一切在見到了竹內隆也和森永裡香【NTR了竹內津奈子的那位】之後就被埋下了不安的種子，隨著時間越來越讓她感到不安起來。
正好柳蓮二和江崎風見的事情，蓮二因為覺得沒必要所以沒和清見說，清見難免會往不好的地方去想。
以及謝謝紗紗的手榴彈，救命超愛你qwq！
【昨天好不容易是一個正常一點的更新時間，結果今天的更新時間又不正常了QWQ
我覺得我大概擺脫不了淩晨更新這個詛咒了OTZ
看到我這麼辛苦更新的份上大家就不要霸王我了咩QAQ出來留個言讓我知道你們還愛著我啦【滿地打滾
☆、chapter 53
「清見！」柳蓮二有些皺眉地敲著門,明明只是再正常不過的日常聊天而已，那個淺棕發色的少女卻突然鬧起了彆扭甚至哭著把自己鎖在房間裡。
門內沒有任何回答,無論棕發青年再怎麼敲打門板，房間裡的人都沒有一絲回復。
慢慢地停下了敲門的動作,柳蓮二仔細回憶了一下剛才的對話，多多少少也能推測出柳清見生氣的原因。
但那樣子毫無由來地就討厭一個人，甚至讓他不要和對方有任何往來。他只不過是表達了一下這樣子的做法似乎不太好,那個少女就哭著跑回房間。這樣子的做法，未免也太任性。
站在房間門口駐足了很久，柳蓮二最終還是開了口。
「清見，我知道接下來的話一定不是你愛聽的，但是我必須說。」棕發青年的聲音褪去了一貫的溫柔，帶著沉穩和嚴肅的口吻。
「你這一次,真的任性過頭了。」劈頭蓋臉就是一句職責，房間內本來就泣不成聲的少女一瞬間把頭埋進了膝蓋。
「我能夠明白你的不安，你希望我不要和其他女生有來往，害怕我離開你的身邊。這種心情我不是不明白，但是清見，偶爾也站在我的立場上考慮一下吧。」
「你在害怕我離開的同時，我也一樣會害怕你被別的男生搭訕。這種心情我們雙方都有，但是我足夠相信你，所以我一直都沒有對你說不要和這個人說話，不要和那個人來往之類的話語。」
「清見你在你們文學系，因為小組的實踐調查報告問題，偶爾會有幾個不得不聯繫的小組男生成員。每次你接到他們電話或者和他們傳簡訊時，其實我也想要你別回復。但是這樣子的做法太過任性了，只要我們還生活在這個社會上，就不可能脫離人際交往這一層面。」
「江崎對我而言至多也不過是一個比較聊得來的書友罷了，如你所說的那樣和她完全不來往，雖然並不是不可能，但是清見，你能阻止這一個，那麼第二個，第三個呢？難道每一個和我稍微說過幾句話的女生，你都要奮力地去阻止她們來接近我嘛？」
柳蓮二一邊在門外說著，柳清見坐在門後雙手捂住耳朵，死命地搖著頭。
那個棕發青年說的她並不是不懂，可是即便如此還是私心地希望他能夠獨屬於自己一個人。
牢不可摧的愛情什麼的也許太過於虛無縹緲，比起那樣的，柳清見更傾向於把人牢牢地拴在自己的身邊。
但是，太任性了。
其實是知道的，柳蓮二真的對她足夠溫柔寬容了。
當初中川美惠的事情，那個棕發青年因為她的小脾氣而把網球部的半數事情卸下，交之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女生來做。
而這一切只是因為她柳清見，見不得自己的男人替別人收拾爛攤子，把不屬於自己的事情攬到身上。
「清見，你不是小孩子了。當初是你說想要改變的，人際交往這種事情，有時候儘管你不喜歡也不可能完全避免開來。」
「江崎也許只是一個導火線而已，就算沒有她，你也總會因為這樣子的事情而爆發的。」
「雖然我知道你很難受，但是很抱歉這次我不能退步。」柳蓮二的聲音多多少少摻雜了一些無奈，但那個人的語氣卻是堅定地讓人想哭，「清見，直到你想通道歉為止，我都不會做任何退步的。」
柳清見聽見那個棕發青年離開的腳步聲，最後無論是房間內還是房間外都回歸安靜。
已經聽不見自己哭泣的哽咽聲，柳清見此刻腦海中完全是柳蓮二的那句不會退讓。
明明事情不應該是這樣子的發展，明明她只不過是太過於小心翼翼了而已。
為什麼呢，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一直以來都從未吵過架的兩個人突然就變成了這樣。
或許這並不算是吵架，柳清見右手扶上自己的額頭，柳蓮二從來都不是會吵架的人。
他在給她時間想通，雖然她並不知道自己這樣子小心翼翼地想要留住他究竟有什麼錯。
那樣子被第三者插足的事情真實地發生在自己的面前，柳清見覺得自己的害怕並不是毫無理由，可為什麼那個人卻無法理解呢？
一定要讓她說出口，把那樣子真實發生的事情說出來，柳蓮二才肯相信，其實人真的很容易變心嘛？
柳清見不知道。
日子還是和原來一樣地過，兩個人一起走去學校，然後在校內的岔路口分開。
他往經濟系的教學樓那邊走，她往文學系的學院那邊邁步。
放學後他去圖書館整理書籍，她到餐飲店點單端菜。
除了兩個人本來就不太多的話語變成了徹底無言之外，這樣子的日常似乎和原來並沒有任何差別。
「那個，柳同學。」聽見後面有人在叫自己，柳清見抱著書回頭。
長相秀麗的女生正是導致她和柳蓮二冷戰到現在的罪魁禍首，江崎風見笑得溫和地把手裡的書遞給柳清見，「抱歉，柳同學，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麻煩你替我把這本書還到圖書館去一下？」
看著江崎風見小小地吐著舌頭，俏皮的動作讓人不禁有些心煩，柳清見皺著眉正打算拒絕，那個少女再一次開口，「那個，因為今天是還書的最後期限了，我之前問柳君借了之後一直忘記還，本來想著今天一定要去還的，但是不巧今天我男朋友要來學校接我，所以……」
江崎風見突然雙手合十，做了一個拜託的動作，「拜託了啦，柳同學，幫我還一下吧？」
敏銳地察覺到了那個少女口中的關鍵字，柳清見有些驚訝地出聲，「男朋友？」
「是啊，他是在札幌那邊的，所以幾個月才過來看我一次。」江崎風見笑得幸福，眉宇間都是墜入愛河的甜蜜，「所以啦，柳同學幫我還一下書吧，好不好？」
終是在江崎風見的拜託下點了頭，清見看著手裡的這本《夢十夜》，不知道該做出怎樣的表情。
是的，是她太過於主觀臆斷了。
把所有的事情都負面的地方去考慮，這樣子和她當初高中的時候究竟有什麼區別。
明明是自己說要努力改變的，結果到頭來還是這樣子消極自卑。
柳蓮二的話沒有錯，她和他都生活在這個社會。人際交往這種事情不是你說想要回避就可以完全回避的，自己的任性總有一天會給那個棕發青年帶來棘手的麻煩。
走到學校的校圖書館，自動感應的玻璃門滴了一聲後打開。
柳清見把夏目漱石的《夢十夜》交還給了管理員，正準備離開便聽見了柳蓮二一貫溫柔的聲音。
「繪島前輩，那邊的書我都理完了，有新還回來的書嗎？」
「柳君辛苦了，這邊正好有一本剛剛還回來的《夢十夜》，你去國內文學那邊放好吧。」
柳清見能夠確定那個棕發青年看見了站在一邊的她，而柳蓮二卻只是拿過了書便離開了原地。
所謂的從不發脾氣的人發起脾氣來比一般人更加可怕，這句話並不是毫無道理的。
柳清見覺得像是這樣子的冷戰簡直比吵架更加難熬，不聞不問的冷漠讓人難以忍受。
那個人在用他自己的方式逼著她理解。
淺棕發色的少女咬了咬下唇，最終還是朝著柳蓮二離開的方向走了過去。
國內文學的區域並不是很大，四五排左右的書架讓柳清見很容易便找到了那個棕發青年。
柳蓮二正拿著那本《夢十夜》，把其塞進最上層的那排書籍之中。
修長的人影在夕陽的光照下有種舊照片的感覺，柳清見站在兩排書架之間的廊道空隙，看著書架前的那個棕發青年一點點把書放好擺齊。
「蓮二……」淺棕發色的少女低垂下頭，略長的劉海遮住了雙眼，「抱歉。」
「我承認那天是我太任性了，但是我真的很害怕你會離開。」
「對不起，我就是這麼沒自信，明明當初已經那麼努力地改正自己了，但是一旦看見負面的例子真實發生在自己身邊，我心裡的不安因數就忍不住開始作祟了起來。」
「越是這麼想就越是害怕，我甚至想過是不是應該把我自己拴在你身邊，那樣的話你的一舉一動我都可以知道了。」
咬著下唇，柳清見低頭看著圖書館木質的地板。
她想她確實是做錯了，那樣子強硬地要求柳蓮二不要和別人聯繫來往，或許真的有些太過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交際圈，而她僅僅因為自己那些小小的不安而強迫柳蓮二來遷就她。
正如柳蓮二所說的那樣，他可以遷就她這一次，那麼下一次呢，再以後呢？
難道她真的要讓柳蓮二變成除了她以外沒有任何人可以聯絡的孤井之蛙才甘心嘛？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打算多更一點的……打算至少讓他們和好……
但是原諒我有心無力了QAQQQQ肚子好疼嚶嚶嚶……目測是生理期快到了所以【扶額【痛經真是要命的東西……
☆、chapter 54
柳清見感覺到那個棕發青年的手輕輕地撫在她的發上,一瞬間所有的委屈淚水全部爆發。
眼淚就好像不受控制一樣往下滾落,淺棕發色的少女慌亂地扯著自己的衣袖擦眼淚。
「喜歡你……」一抽一抽地吸著鼻子,柳清見邊擦著淚水，邊對著面前的人這麼說著。
「我知道。」柳蓮二只是用溫柔且無奈的目光看著柳清見，事實上如果可以他也不想用這麼強硬的方式來讓這個少女難受。
「我喜歡你……」帶著哽咽和抽泣的聲音,柳清見似乎是要把之前累計的情緒全部迸發。
「我知道。」柳蓮二把少女不斷擦拭眼淚的手握住,然後一個用力將柳清見拉進了懷裡。
「喜歡你……所以才會不安害怕……」埋在柳蓮二的胸口，柳清見雙手抓緊那個棕發青年的衣服,「蓮二，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這麼任性的，但是就是……沒辦法安下心來……」
把柳清見抱緊在懷裡，柳蓮二右手輕輕拍著少女的頭。
事實上這次的冷戰他也並不好受，他從來沒有用這麼冷漠的態度來對待柳清見。
「清見。」棕發青年輕聲叫喚著少女的名字,懷裡的人抬起頭，臉上帶著淚水的痕跡。
閉上眼睛吻了下去，柳蓮二能夠感覺到清見突然頓住的呼吸。
緩慢細緻的吻，從唇邊描繪到內側。
柳清見原本有些睜大的雙眼慢慢閉上，原本就沒有停下的淚水更加洶湧而下。
臉上冰涼的淚水在臉頰上順延，滑進口中帶著某種苦澀的甜味。
那個棕發青年沒有因此而停下這個吻，一點點的深入就好像要把人溺進溫柔裡。
舌尖在口腔中不斷地輾轉反側，原本的不安害怕，委屈難受全部都在那個人的吻裡消散。
其實早就應該要想通的，她和柳蓮二都不可能脫離這個社會而獨立生活。
她的那些小情緒可以有，卻不是應該由那種方式來發洩出來。柳蓮二的寵溺過頭只是藉口，說到底還是她柳清見太過任性。
傍晚的夕陽透過圖書館的落地窗灑在木質地板上，那個棕發青年面對著柔和的光亮，無論髮絲還是臉龐都像是被繪上了暖橘色的色彩。
原本因為她的小聲哭泣而顯得有些聲響的圖書館再次回歸靜謐，陽光下那些金色的木屑飛舞在書架與書架之間。
「如果你能早點明白就好了。」柳蓮二的聲音帶著一些無奈，「我本來不想用冷戰這種方法來逼清見的。」
「對不起。」低垂下頭，柳清見明白這是柳蓮二的下下之策。
「先回去吧。」棕發青年露出溫柔的笑容，這麼說著，「回去拿冰袋敷一下眼睛，我這邊工作還要一會兒。」
「可是餐飲店那邊……」
「請假。」幾乎是秒回，柳清見能夠看到柳蓮二輕微的皺眉。
「嗯。」回應了對方一個彎起眉眼的笑容，淺棕發色的少女點了點頭。
終於等到柳蓮二到家的時候，差不多是晚上七點半。就如同那個人一直以來的資料一樣，柳蓮二所有的時間誤差都不會超過五分鐘。
把熱著的味噌湯和鍋燒烏冬面盛出來，走出廚房的清見正好對上那個棕發青年的視線。
淺淡的笑容綻放在臉上，像這樣子平淡溫馨的日子才是他們的日常。
如果時間一直這麼過去，或許柳蓮二和柳清見在大學期間並不會有太大的波瀾，但很多時候事情總是複雜地讓人無奈。
明明札幌和函館的距離並不算近，但她卻依舊能夠在這座城市遇見那個她不想再次遇見的人。
「柳，7號桌那邊點單了嘛？」同在餐飲店打工的同事問著。
「還沒有，上田沒去嘛？」看著上田一臉迷茫的樣子，柳清見歎了口氣，「算了，我去吧。」
如果那個時候她沒有說這句話的話，是不是事情就會變得不一樣？
「先生，請問您需要些什麼？」掛起公式化的笑容，柳清見拿著紙筆問道。
「摩卡咖啡，提拉米蘇，意式肉醬面，唔，還有我看看……」把點單的東西一樣樣記下，柳清見抬頭看了一眼坐在位子上的男人，然後瞬間睜大了眼。
竹內隆也。
為什麼這個男人會在這裡？
「暫時就這些吧，你先下單好了。」男人的聲音顯得有些隨意，而一邊的柳清見卻是恨不得立刻離開。
「等等……」在少女快要走開的時候被抓住了手，柳清見回頭便看見竹內隆也那張她一直都不想看見的臉，「果然是你，清見。」
淺棕發色的少女皺緊了眉頭想要甩開對方拉住自己的那只手，而竹內隆也的力氣卻是讓她實在無法掙開。
「你想幹什麼？」沒好氣地對著那個男人說著，事實上當初她那一棍子下去的事情，一直以來都讓她有些害怕。
「我找你很久了……」明明是當初被她打傷的那個人，但竹內隆也卻莫名其妙地有些弱氣了下去，眉宇間帶著一些說不出的神色。
「可我不想看見你。」留下這麼一句話，柳清見便直接甩開了手走開。
在給竹內隆也下完單之後，那個男人又三番兩次地假意點單想要讓柳清見過去，而對此柳清見只是把單子直接交給身邊的同事，說了句「7號桌的客人好像要點單」來推脫給了別人。
好在是在餐飲店的裡面，竹內隆也欲言又止了很久，最終也沒有弄出什麼太大的動作。
怎麼說都是眾目睽睽的地方，那個男人也沒辦法徑直上前把柳清見拉住。
7號桌上的空盤不斷被撤走，與此同時竹內隆也又不斷地點單，一直重複著這樣子的行為，哪怕是想要用「先生您的餐點已經上齊了」這樣子的藉口也沒辦法把人趕走。
店裡的客人走了一批又來了一批，只有竹內隆也一個人一直坐在那張桌子上沒有離開。
柳清見原本就沒有鬆開的眉頭越皺越緊，她不知道那個男人所謂的找她很久了究竟是為了什麼事。
如果是因為她當初一棍子把他打得頭破血流的事情的話，那剛剛那種弱氣的態度未免也太說不過去。
「柳，那個男人是不是認識你啊，他往你這邊看了不下十次了啊！」一邊的同事用手肘戳了戳柳清見的腰。
「我不認識他，大概是跟蹤狂。」皺著眉的聲音帶著些厭惡和不耐煩，淺棕發色的少女直截了當地否認了和那個男人的關係。
「嗚哇，那你叫人來接你一下比較好啊，畢竟你馬上就要下班了。」
確實柳清見也是這麼考慮的，正巧柳蓮二今天是休假日，淺棕發色的少女便直接給那個棕發青年發了一則簡訊。
等把衣服全部換好，拿著包從餐飲店後門出來的時候，柳清見看見柳蓮二站在不遠處，對她露出溫柔的笑容。
「遇到跟蹤狂了？」順手拿過了柳清見手裡的包，柳蓮二側頭問道。
「啊……」本來想著蒙混過關的少女才剛剛吐露了一個音節，便被那個棕發青年打斷了話語。
「餐飲店這邊到公寓只要五分鐘而已，如果不是遇到跟蹤狂的話你不會特地發簡訊讓我來接你的。」柳蓮二看到柳清見似乎是想要辯解什麼的表情，接著加上了一句，「當初是誰說只有五分鐘的路程所以不讓我來接送的？」
像是被完全看穿了一樣歎了口氣，柳清見開口，「比跟蹤狂更糟糕，我遇到竹內隆也了。」
淺棕發色的少女話音剛落，就聽見了那個男人的聲音，「清見，不管怎麼樣，你先聽我說一下吧。」
不知道竹內隆也是怎麼找到餐飲店的後門的，柳清見看見那個男人的瞬間再次皺起了眉頭。
柳蓮二把淺棕發色的少女護在身後，禮貌且疏離地朝著竹內隆也點了點頭，「您是清見的伯父吧？抱歉，她現在已經不姓竹內了，所以你們竹內家的事情和她完全無關。我們先告辭了。」
語畢棕發青年便拉著柳清見的手徑直離開了原地，而竹內隆也卻是沒聽見似的站在兩個人的面前把人攔了下來。
「清見，我別的什麼都不求，就希望你能聽我說一下當時的事情，行不行？」
「沒什麼好說的，就算我那時候一棍子把你打死了也是出於正當防衛！當初的事情無論有什麼理由藉口我都不會原諒你們的！」決絕地回拒了竹內隆也的話，柳清見覺得自己的耐心就快要到極限了。
柳蓮二看著身邊對峙著的兩個人，最終歎了口氣緩和了氣氛，「旁邊有家紅茶店，不如去那邊談談吧？談完這一次，就請您不要出現在我們面前了，清見不太希望看見您。」
竹內隆也閉了閉眼似乎是在思量，最後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柳清見能夠感受到柳蓮二握住她的左手更加用力了一些，似乎是在給予她什麼力量一般。
而走在他們前面的那個男人，比起柳清見四年前看見他時的模樣，要滄桑了許許多多。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覺得我已經徹底沒救了……
昨天晚上一整晚沒睡覺，熬夜到早上七點然後直接去學校把東西扔去宿舍，然後鋪好床墊被子。
今天又是一個晚上沒睡覺，我也不知道我倒地在幹什麼，碼字也只碼了3K而已……
現在已經清晨六點了……我今天八點半要出門的來著……
完蛋了，我覺得我的作息時間簡直…………
_( :3」∠)_希望我開學之後能夠規律一點……
☆、chapter 55
紅茶店裡彌漫著一股茶香味,暖色的格調讓人覺得很舒服。柳清見想，如果和她一起來這間紅茶店裡的人不是竹內隆也的話,她一定會高興的。
店裡放著舒緩的英式樂曲，三個人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店員小姐過來的時候,柳蓮二徵詢另外兩人的意見,簡單地點了三杯紅茶和兩份松餅。
一直等到紅茶和松餅都擺在小圓桌上，三個人都保持著沉默的氛圍沒有說話。
柳清見本來就不怎麼想見到坐在她對面的那個男人，他不開口她也就什麼都不說地一口松餅一口紅茶地吃著。
竹內隆也似乎是想要開口說什麼，卻猶豫了很久,雙手十指交叉相握，拇指不斷地來回攪動著，略顯急躁的樣子。
「竹內先生有什麼話的話,不妨直說吧，我和清見回去還有課題要做。」簡潔明瞭地打破了尷尬沉默，柳蓮二看著坐在他對面的那個男人說道。
竹內隆也本來看著柳蓮二還有些顧忌，最後似乎是想通了什麼，歎了口氣說道，「看樣子清見也把以前的事情和你說過了，事實上我很高興看到她現在幸福的樣子。」
「多謝關心，我的生活與你無關。」對對方的欣慰嗤之以鼻，柳清見無論話語還是聲音都帶著疏離的厭惡感。
「清見，關於過去的事情……」竹內隆也頓了頓，最終還是閉著眼睛說道，「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柳清見在聽見那個男人道歉的一瞬間很想站起來扇對方一巴掌，道歉這種東西太過於廉價，哪怕這個男人的一百一千聲對不起都沒辦法讓她的父母再次活過來。
淺棕發色少女衝動的怒氣終是被柳蓮二壓制了下來，那個總發青年握住她的左手，用力地把已經有些站起身來的她重新壓回了座位上。
是的，現在衝動並沒有任何意義。
就好像她說的那樣，竹內隆也的道歉換不來她的父母，同樣，就算她現在扇了這個男人一巴掌，也換不回她的父母。
「我想聽的解釋，不是對不起。」柳清見硬是把那口氣咽了下去，冷著臉看著對面的男人。
竹內隆也踟躕了片刻，最後把當時的事情娓娓道來。
「其實我和津奈子當時，並沒有你們想像中地那樣，在城市裡大富大貴。我們兩個花光了所有積蓄才堪堪在那裡買得起一間房子，但是這樣一來身上就沒有任何錢財了。」
「也不知道是該說天真還是什麼，那個時候有人說能夠借我們錢，我們也就這麼同意了。等我們知道那個是高利貸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根本就收不了手。」
「那個時候對方就提議說，還不起的話就把拓人拿去抵債，雖然是智障但是去一些黑廠裡面做苦力也不是不可以。」
「我們當然不可能同意，然後就是這個時候，津奈子想到了哥哥和哥哥的土地。」
「最開始我也是不同意的，也同樣責備過津奈子，說那是和我們有著一樣血緣的親人，怎麼可能下的了手騙人。但是沒辦法啊，不得不這麼做，如果我們不騙哥哥的話，拓人就要被拿去抵債。」
「這麼決定之後津奈子就開始制定了詳細的計畫要怎麼騙才能成功，為了那些能夠高產的農肥和一年多的計畫時間，我們幾乎是借了好幾家高利貸，一直做著拆了東牆補西牆的行為。」
「現在想想的話，我對津奈子的不滿大概從那個時候就已經展現出來了。她太冷血了，只要是能夠用來利益化的東西就會毫不猶豫地利用，哪怕我知道她是為了這個家，為了我和拓人好，但還是覺得有些心寒。」
「最終我們成功地拿到了哥哥的房契和地契，雖然那個村子裡的土地可能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值錢，但是也確實夠我們還清債務還有些剩餘了。」
「那個時候無論是我還是津奈子都沒有考慮過你們一家沒有了田地和房子要怎麼生存，只是一心覺得從此以後我們可以不用背著債過日子了。」
「但是我發現我錯了，隔了幾個月津奈子回來的時候，告訴我的第一句話就是哥哥和姐姐都去世了。我當時就覺得自己犯了殺人的罪過，擔驚受怕著覺得沒了雙親的你一定會去警局告發我們的，這樣一來我和津奈子都完蛋了。」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這麼想著的我搖著津奈子問她有沒有什麼辦法，她就說乾脆把你關在這間屋子裡等到拓人成年後讓你和拓人結婚。」
「我承認這個方法確實很極端，但是我真的是別無他法了，第二天聽到你已經在警局的時候我的心臟簡直都停止了，我覺得我的一生就這麼完蛋了。」
「但是幸好你不是去告發我們的，你只是因為在橋洞下居住違反了法規所以被抓了起來而已。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我安心了很多，於是更加覺得應該如同津奈子所說地那樣，把你關在房間裡不能放你出來。」
「絕對不能出來，一出來的話我們一家就會全部完蛋的。儘管津奈子當時的計畫很完美，根本就找不到漏洞，但是可能是做賊心虛吧，總覺得自己心裡不踏實，想要把一切知情者都扼殺在自己手裡。」
坐在柳清見對面的男人越說越激動，而淺棕發色的少女則覺得自己的過去像是被血淋淋地挖了開來一樣，難受地不能自己。
緊緊咬著下唇，柳清見發出的聲音比她自己想像中地還要低沉，「所以你就和竹內津奈子一起把我關在了那個房間裡？一關就是大半年？」
「對不起……清見，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但是至少請你原諒我。」
柳清見什麼話都沒說，竹內隆也便也就順著剛才講到的地方繼續說了下去。
「無論是我還是津奈子都知道要給拓人找一個老婆很困難，所以你就變成了我們的第一人選。無論是相貌還是什麼都不比別人遜色，以後就算是走出去也沒人會嘲笑拓人說他是智障所以找不到漂亮的老婆。」
「原本都應該是很順利的計畫，拓人十八歲的那天我滿心想著這樣子的日子終於可以結束了，只要清見你入籍之後，什麼事情都會變得好說了。」
淺棕發色的少女看著坐在她對面的那個男人，開口，「但是我拿著拖把的木柄把你敲暈了，而且還敲成了輕微腦震盪。」
竹內隆也點了點頭，歎了口氣。
「之後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似乎是你來醫院的時候被津奈子看到了什麼的，我恢復之後一直心驚膽戰地害怕你去警局告我們監.禁罪，但是反過來一想我們也同樣可以說你殺人未遂，心裡就安心了很多。」
「津奈子還在不斷地算計著抓到你的方法，但是我已經沒有餘力了。仔細想想的話這件事情大概就是一切的誘因，讓我看清了津奈子比誰都自私自利的本性。」
「連親人都可以不顧一切地算計，我當時真的覺得挺心寒的吧，但是我也是同謀，所有的事情我也是參與其中了。」
「一旦對津奈子的本性有了瞭解，接下來的生活就越來越過不下去，她的斤斤計較和唯利是圖讓我有些過不下去，直到我前幾年遇到了森永裡香。」
「裡香她是離異過的，帶著一個和拓人差不多大的孩子。一來二去兩個人就熟悉了起來，我才發現裡香才是我喜歡的類型。」
「清見你也知道的，我和津奈子本來就是兄妹，然後直接結婚。我一直以為那種感情就是愛情，但是我發現我錯了，直到遇到裡香我才發現我錯的離譜。」
「裡香知道我有家庭，但是她同樣也知道津奈子是我的親妹妹，她一直勸我和津奈子離婚。而且不同於津奈子的冷血自私，裡香真的是一個熱心溫柔的好女人。」
「我原本也是打定主意要和津奈子離婚了，津奈子也很平靜地同意了，她說簽字前她要和裡香單獨說一下話，我也就同意了。但是我沒想到津奈子會和裡香把以前的那些事情全部說出來。」
「是的，津奈子同意和我離婚了，但是原本要和我結婚的裡香卻不願意了。她說她對我很失望，她沒想到我是會設計謀財的人，而且物件還是自己的兄長。她說她不想和監/禁犯一起生活。」
「我當然知道津奈子添油加醋地說了那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但是無論我怎麼說裡香都不肯聽我解釋。」
「況且……我也確實覺得自己做錯了太多。」
「我應該要和你道歉的，清見。不止是你，還有哥哥和姐姐他們，我真的很後悔當初這麼做了，但是這都是津奈子的提議和計畫啊，我真的是走投無路了所以才……」
「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也許我只是想尋求一個心理安慰而已。清見……真的求求你……原諒我吧。」
看著坐在對面的那個男人突然站起身來，九十度鞠躬地深深彎下了腰，柳清見抿了抿嘴，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表態。
不原諒。
不原諒。
一點都不想原諒！
柳清見看著竹內隆也深彎著腰鞠躬的模樣，內心不斷地這麼叫喊著。
憑什麼你自己當初犯下的這麼多錯誤要我來原諒？
因為你良心不安了，因為你的森永裡香接受不了這麼骯髒的你離開了，所以你就想要來找我原諒你？
別開玩笑了！
「所以，您的意思就是說，其實你沒有錯，錯的都是竹內津奈子？」和不斷叫吼著的心理活動不同，竹內清見冷笑著看著對面的男人，說話刻薄著，「你竹內隆也只是走投無路了所以才只要配合的，一切都是提議並且做了計畫的竹內津奈子的錯？」
「你不覺得竹內伯母太可憐了嘛？她為什麼要這麼提議呢，還不是為了竹內拓人和你，為了你們那個可憐的家庭。」
「結果呢，呵呵，你看她盡心盡力地算計他人來謀求自己的家庭幸福，換來的是什麼？」
「你的背叛和離婚。」柳清見看著竹內隆也的眼睛，這麼說道，「她什麼都得不到，只是得到了一個最傷心的結果。真的是你們一家的報應。」
「你沒錯？別開玩笑了，把責任都推到竹內津奈子身上，你就覺得自己是沒錯的了？」
「不會原諒你的，無論是你還是竹內津奈子，我都不會原諒的。」
柳清見說出這些話語的時候，意外地沒有她自己想像當中地這麼氣憤。
冷淡地看著那個人，冷淡地說出這些話，最後冷淡地起身離開。
這根本就不是說原諒就能夠原諒的事情，她也不願意就這麼輕易地原諒那兩個把她的生活攪得一團糟的人。
確實從竹內隆也的角度上來說，他們也是有苦衷的，是逼不得已的。
但是很抱歉那是他們，不是她柳清見。
能夠理解不代表能夠原諒，就算她知道了當時那些狗血的事情，也沒辦法坦然地說一句沒關係。
怎麼可能沒關係！
「清見，」似乎是看出了柳清見的心裡活動，柳蓮二在她身邊輕輕地開口，「原諒不原諒是你的自由，但是如果能夠通過這次的談話，讓你擺脫掉一些心裡的負面消極想法的話，我會很高興的。」
「無論何如，我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那個棕發青年的身影在夜幕下顯得格外俊朗，一直以來柳蓮二都能夠知道她最需要的是什麼。
「嗯。」點了點頭，柳清見主動挽上柳蓮二的手臂。
是的，無論遇到了怎麼樣的事情，那個棕發青年至始至終，都會陪在她的身邊的。
作者有話要說：
艾瑪要開學了不開心QAQQQQQ
以及秋葉二月底左右能夠完結我就是問問看有沒有人想要定制QAQ
定制的話番外應該是一篇肉和一篇婚後日常，如果有姑娘想看其他什麼的話可以說我去寫在定制番外裡qwq
☆、chapter 56
自那天以後,柳清見不時能夠在餐飲店裡看見竹內隆也。
那個男人每次都對著她欲言又止,最終只是點了單後靜靜的坐在位置上進餐。
淺棕發色的少女大約也能夠猜到他一直賴在函館這裡不走的原因,但是無論怎麼樣都已經和她無關了。
那個時候的事情哪怕對方有再多的理由，對清見來說恐怕都是藉口。沒辦法原諒也不想要原諒,如果所有一切都能夠輕易用一句「沒關係」來抹平的話，這個世界上也就不會有這麼多令人刻骨銘心的傷痛了。
「柳，這已經是那個男人這星期第四次過來了啊,每次過來都會盯著你看,總覺得好滲人。」同事的相田佑梨擔心地看著少女,而柳清見只是搖了搖頭,說了句,「不用擔心，蓮二最近都會來接我下班的。」
事情比柳清見預計的要好上一些，那個男人只是隔三差五就來餐飲店一次而已，並沒有做出在路上攔截她之類的行為。
竹內隆也似乎是真心想要悔過道歉，但淺棕發色的少女權當沒看見一樣，對他不聞不問。
「竹內先生他，今天也來了嗎？」走在柳清見的身邊，柳蓮二輕聲地問著。
「恩，那個閑的沒事做的男人。」對竹內隆也的行徑做出了這樣的評價，柳清見有些微不可聞地皺著眉。
「很希望你原諒他呢。」柳蓮二淺淡地說著。
「不可能的，做錯了就是做錯了，無論理由是什麼都掩蓋不了這個的事實。」如果原諒了竹內隆也的話，父母就會回來嗎？她在札幌那邊的家能夠回來嗎？那一年和柳蓮二失去的聯繫就能夠彌補嗎？
不可能的，所以絕對不原諒。
為什麼要她一個人背負住所有，然後原諒那個罪魁禍首呢？
不可以啊。
一定要讓他，這樣子愧疚一輩子才行。
——惡意的報復心理。
柳清見不知道怎麼來歸納自己這樣子的心理活動才好，但自從知道了事情始末之後，確實也放下了不少。
對不起她的人有悔過的意識，竹內隆也會因為她的不原諒而一直自責愧疚下去。
竹內津奈子也受到了應該有的懲罰，她最愛的男人和精心經營的家庭都支離破碎。
這大概就是最合適的結局了，雖然比起大家都相互體諒原諒的結局來要有些偏差和不美好。
竹內隆也在堅持了兩三個月之後也消失了蹤跡，在那個男人最後一次來餐飲店的時候，他曾經拉住過柳清見。
在她點完單準備離開的時候，拉住了她的袖子似乎是想要說什麼。
但是最後竹內隆也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口就松了手，自那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在她面前。
「怎麼說呢，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坐在公寓的沙發上，柳清見說道。
柳蓮二放下正在閱讀的晚報，輕輕地揉了揉淺棕發色少女的腦袋。
「蓮二覺得我原諒他比較好嘛？」轉頭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棕發青年，柳清見開口問著。
「我尊重清見的選擇。」這樣子的事情本來就不是他能夠插手的。
柳清見沒有什麼太大的表情浮動，只是微微勾了一下唇角，把頭靠到了對方的肩膀上。
不算是特別寬厚的肩膀，柳蓮二的肩部因為纖瘦而顯得有些硌骨，可即便這樣，這個人卻能夠給她最大的安心和歸屬感。
大學的日子比想像中過的要快很多，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是初夏的時令。
柳清見在廚房裡為柳蓮二做好日式的早餐，那個棕發青年洗漱完畢的時候正好能夠吃上。
「我記得清見今天是休假？」用筷子將味噌湯攪勻，柳蓮二說道。
淺棕發色的少女點了點頭，「嗯，暑假期間的話是做一休做，所以時間還算寬裕。」
「這樣。」押了一口湯，柳蓮二的笑容溫柔清淡。
柳清見看著那個棕發青年穿著白色的襯衫，拿著制服包準備出門。
那個人穿上鞋子打開門，笑著對她說了句我出門了，而柳清見也同樣微笑著回應，說著路上小心。
棕發青年溫柔的把手搭在她的肩上，順勢在清見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輕柔的動作合著早晨的陽光，明亮的玄關被打上一層暖意。
送走了柳蓮二後，清見一個人坐在客廳裡無所事事。電視裡也沒有什麼特別想看的節目，調了幾個頻道最後還是關掉了電源。
淺棕發色的少女正準備回房間睡一個回籠覺的時候，手機適時地響了起來。
有些疑惑地打開簡訊，寄件者的名字讓柳清見有些意外。
——上村百合子。
「清見子，我現在在北海道札幌這邊旅遊，順便過來看看你吧？」
看著短信上的內容，柳清見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拇指在手機鍵盤上來回按動著，最後選擇收件人，送出簡訊。
「很遺憾，我不是在札幌那邊的本校，怕是見不到了。」
短信送出去還沒滿一分鐘，那個直率的雙馬尾少女就直接一通電話打了過來。
帶著些驚訝的口吻，上村百合子的語氣裡透露著不少失望。
「喂喂，清見子，你說你不在札幌是怎麼回事啦！」
「我和蓮二在函館這邊的分校區。」歎了口氣回答道，柳清見有些無奈。
「好遠！而且函館那邊不在我和由希子的旅遊計畫裡面啊啊啊啊啊啊！」電話對面的少女似乎是有些抓狂。
「是說，百合子怎麼想到來北海道旅遊了？」
「啊……正好百貨店那邊抽獎抽中啦，想著不要浪費所以就過來了。」這樣子的回答，柳清見不知道該說是意料之中還是什麼。
「百合子~！快點過來啦！這邊風景超棒的誒嘿！」大概是被上村百合子稱為由希子的那個同行女生的聲音透過電話傳了過來，柳清見淺淺地勾起了笑容。
「好了百合子，你朋友在叫你了，快點過去吧，玩得開心點。」帶著笑意的話語，柳清見掛斷了電話。
不得不說自從回來了北海道之後，她和那個黑色雙馬尾的女生就漸漸地沒有了聯繫。
偶爾也會想過對方在神奈川那邊過的如何，但最終也沒有打電話或者發簡訊去過多地詢問。
事實上柳清見覺得自己不是那種會找話題聊天的人，她只是想問問看上村百合子過的如何而已，但似乎話題一旦打開的話，不太可能對方回了一句「我在這邊過得很好喲清見子」就直接收尾。
有些矛盾的心情最終讓柳清見和上村百合子的聯繫斷在了大一的時候，而現在再次聽見那個女生的聲音，至少她確定她依舊過的很好。
那樣子就足夠了。
只要你還是那個笑得爽朗的上村百合子的話，我就很滿足了。
「蓮二，今天百合子給我發簡訊了。」對著剛剛到家的那個棕發青年如此說著，柳清見嘴角的笑意掩不下去。
「說什麼了？」把扣到頂端的襯衫紐扣解開幾顆，柳蓮二轉頭問道。
「說她來北海道旅遊了，本來想來看我的，但是很遺憾我在函館不在札幌。」
「難怪……」柳蓮二輕聲地說著，正巧被柳清見的耳朵捕捉到。
「什麼難怪？」側著頭看了看柳蓮二，淺棕發色的少女顯得有些不解。
「弦一郎他昨天還給我打電話說聯繫不到上村了。」坐到柳清見的身邊，棕發青年這麼說道。
「真田君？他找百合子幹嘛？」似乎是聽到了不該出現的人名，柳清見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嘛……」拖長了音，柳蓮二吊著對方的胃口。
似乎是淺棕發色少女的表情太過於可愛，柳蓮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隨後用手捏了捏少女的臉頰。
「弦一郎喜歡上村，就是這麼回事了。」
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柳清見覺得剛才那句話的信息量有點大。
怔愣了幾秒，少女最後還是歎了口氣，說道，「到頭來還不是兩情相悅，明明是相互喜歡的卻因為這樣那樣的事情心裡有各種各樣的疙瘩，他們兩個還真是……」
「是笨蛋。」接過了柳清見的話語，柳蓮二用著溫柔的聲線這麼說道。
是啊，真的是笨蛋呢。
比起那些我喜歡你的時候你不喜歡我，我不喜歡你了你卻開始喜歡我，又或者是那種明明相互喜歡卻都隱瞞著，不斷地誤會最後相互錯過的人來說，她也柳蓮二確實足夠幸福了。
我在可能並不太合適的時間，遇上了絕對正確的你。
哪怕是不合適的時間也要把它變成合適的，一年兩年，三年四年，一直等下去。
最後終於，變成了最幸福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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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四那年的春假，柳蓮二和柳清見兩個人在除夕的那天買了新幹線的車票到了札幌。
入住的和式旅店是離清見父母墓地最近的一家，柳清見買了參拜用的花束，山上的溫度比山下要冷許多。
兩個人一直從上午待到了將近傍晚，說是兩個人可能有些不正確，準確來說應該是柳蓮二陪著柳清見才對。
淺棕發色的少女知道，這大概是她最後一次來札幌看他們了。
過了這個春假很快就是大四的第三學期，畢業論文和卒業式一結束，她和柳蓮二便會回到神奈川。
無數的話語想要對著那兩個墓碑說，從大一一開始她當眾向別人承認柳蓮二是自己的丈夫，說道後來竹內隆也的出現並且道歉。
柳清見覺得自己想要說的話太多，但最後還是緘默了下來。
一個人的自言自語太過淒涼，無論說了多久對方都不會再有回應。
把花束放好，打掃乾淨那兩個簡陋的墓碑之後，柳蓮二便一直默默地陪在柳清見的身邊。
直到天色漸漸暗了下去，站在他身邊的那個人緘口不言不再說話，柳蓮二才牽著對方的手下了山。
一直在旅店裡等到了十二點，札幌神社這邊的煙火不比神奈川的遜色。
絢麗的冷光不斷地綻放在黑幕中，柳清見隱約看見有的煙火是從那座山上升起的。
恍然想起當初的小村莊已經被改造成了旅遊景點，那樣子熱門的地方會在除夕夜放煙火似乎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如花般炸放開來的煙火把那座山頭都映照在冷光之下，五光十色的光影把山上的樹木鑲上一層冷色光圈。
柳清見覺得自己這次是真的放開了，所有的事情都在這裡落下帷幕。
那個穿著和服的棕發青年把她攬在懷裡，淡茶的香氣縈繞在身邊。
「清見，明天還要去嘛？」
對於柳蓮二的問句搖了搖頭，柳清見的聲音帶著某種堅定，「不去了，要說的今天都已經說完了。」
想要傳達給父母的，今天都已經傳達到了。
我現在很幸福，真的。
在札幌一直待了大約三天，柳蓮二便和柳清見踏上了回去函館的新幹線。
一路上的景色都是凋零的枯樹，毫無生機的冬景覆蓋著一層皚皚白雪。
柳蓮二的畢業論文一如既往地受到了教授的好評，柳清見的構思也同樣在系別裡被讚揚了一番。
淺棕發色的少女當初絕對不會想到自己真的進入了北海道大學這樣子有名的學府，甚至能夠在畢業的時候還得到教授的認可。
她失去的東西固然很多，但過去的事情總要學著放下。柳清見覺得自己足夠幸運了，至少她身邊有哪個棕發青年拉住了她，沒有讓她繼續自暴自棄。
過了這個北海道寒冷的三月就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學篇結束了！！！！
結束啦！！！
比我預想當中的要快一點，當然也稍微刪掉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件。
www接下來還有大概兩到三章就完結了，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感動臉
☆、chapter 57
「你們回來了。」隔了四年時間,柳清見再次推開這扇門時候,迎接她和柳蓮二依舊是柳夫婦笑容和藹一句「歡迎回家」。
那時候離開仿佛就好像是昨天事情一樣,四年前他和她拎著行李箱離開這裡去往北海道。
奈美夫人在廚房做著和式料理,柳鶴田則是坐在客廳裡看著報紙。
四年時間把柳蓮二和柳清見磨礪成了成熟穩重大人，看著鏡子裡自己，兩個人終於意識到他們已經是大學畢業社會人。
晚飯時候奈美夫人問了些他們在北海道事情,但大多數時間還是微笑地看著他們兩個人。
柳鶴田對著坐在他手邊柳蓮二看了一會，隨後開口,「蓮二,想好和清見住在哪裡了嗎？」
「暫時可能會在家裡住幾天，等找到工作了就搬出去住。」朝著自己父親點了點頭，柳蓮二回答著。
算是情理之中回答,已經結婚並且畢業兩個人繼續住在父母屋子裡確實不太合適。
但如果現在就搬出去話又有些薄情寡義感覺,畢竟他們四年時間都遠離神奈川。
「想好去哪裡工作了嗎？」柳父親問著。
「打算去貿易公司試試看行銷經理職位，順利的話不算提成光是底薪也有不少了。」柳蓮二閉著眼睛說道。
似乎是對自己兒子回答很滿意，柳鶴田點頭笑了笑。
這個棕發的青年一直都對自己未來有著充分的規劃，柳清見覺得如果不是當初她執意要回北海道話，柳蓮二也許已經想好了大學和畢業所有要走路。
「清見呢，打算做什麼？」開口詢問的是奈美夫人。
「自由撰稿人吧，打算向報社和雜誌社投稿一些文章之類。」柳清見笑得溫和，「這樣話就能夠兼顧家裡家務做飯之類，也不會給蓮二添麻煩。」
「都很合適你們兩個專業呢。」柳夫人這麼讚歎了一句。
經濟系的柳蓮二決定去貿易公司，文學系的柳清見打算寫文章投稿。
把自己在大學裡學到專業知識運用在了最合適的地方，這兩個人從來都很擅長發揮自己的長處。
在家裡住了大約半個月不到，柳蓮二就已經物色好了一家比較優秀的貿易公司。
面試比那個棕發青年想像中的要方便一些，他也有足夠自信能夠從眾人之中脫穎而出。
接到公司正式上班通知是在一周之後，柳蓮二在下班之後特地往周圍住宅區逛了幾圈，尋找有沒有合適公寓可以租借。
差不多四月中旬的時候兩個人從家裡搬了出來，新租公寓的比當初他們在北海道時居住的要好上不少。
雙人間的公寓坐落在安靜住宅區，比起繁華地段來說，柳蓮二更加傾向于安寧些的地方。
臥室空間不算小，米黃色 的窗簾垂在地上，午後陽光透過間隙照進來朦朧的光線。
另外一間臥室被柳蓮二當做了書房使用，靠牆木質書架整齊地擺放著各種國內文學。
比起當初在北海道租借那間公寓，現在這間雙人間公寓更加有家的感覺。
淺棕發色的女性和棕發的青年一起挑選著各種傢俱用來替換原來已經破舊不能使用的，從鍋碗瓢盆到茶几衣櫥，柳清見覺得這樣子就好像新婚夫婦一起佈置著屬於自己的家一樣。
柳蓮二在公司工作很快就步入了正軌，棕發青年出色的資料分析能力和經濟專業知識讓他一路備受好評。
另一邊柳清見第一次投稿文稿也被一家還算有些名氣的雜誌社採用，刊登在了社會雜談板塊上。
所有一切都落下帷幕。
所有一切才剛剛開始。
值得一提是在柳蓮二和柳清見入住到公寓後沒幾周，就收到了來自上村百合子以及真田弦一郎的請柬。
淺棕發色女性到現在都記得當初那個紮著黑色雙馬尾女生是用怎樣落寞表情說著「你和他不可能」，而現在事實證明沒有什麼事情是過不去。
所有那些坎都被跨過，留在眼前的是美好現實。
在結婚儀式上，柳清見看見上村百合子原本長髮被剪短，清爽的短髮意外地合適這個性格直率的人。
素色白無垢穿在身上，和真田弦一郎一起站在神社前。
柳清見突然有種時間一晃而過的感覺，她記得自己最後一次見到上村百合子時候，還是在她和柳蓮二神前式婚禮上。
那個還留著黑色長髮的女生為她撐著一把絳紅色油紙傘，陪著她走上神奈川神社石階。
而現在時隔四年，柳清見再次見到上村百合子時候，這個人已經身著白無垢嫁給了她一直喜歡著的人。
「百合子能夠幸福，真是太好了。」勾起欣慰的笑容，柳清見對著站在自己身邊的棕發青年這麼說著。
「是啊，兩個人磕磕碰碰終於是在一起了。」點了點頭，柳蓮二同意地說道。
這個世界上固然有很多負面的 事情，但上帝總是公平，只要沒有放棄自己，那麼他就一定不會放棄。
很多時候，上帝只會拯救那些有意願人。
如果連自己都放棄了自己話，又有什麼資格來埋怨別人不幫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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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見老師，這個月稿子還沒寫完嘛？」雜誌社實習生有些膽怯地問著柳清見。
「抱歉，可能要再過幾天。」禮貌地朝著對方笑了笑，柳清見繼續在電腦上敲打著文檔。
柳清見，二十四歲，進入雜誌社兩年便以犀利文風和一針見血言辭受到了熱評。
當初編輯問她要用什麼筆名時候，淺棕發色女性很自然地把自己的名諱報了出來。
她的文章大概就和她名字一樣，讓這個社會負面暴露在陽光下，清晰可見。
糟糕不堪，負面消極，把這個社會上灰色因素暴露出來，讓人譴責。
就好像高中時候她那樣，憤世嫉俗的言語和極端偏激的想法，但這並不是一切。
柳清見能夠憑藉文字讓大家住她名字是因為，她的每篇文章都能夠在收尾的 地方給予人們希望。
是，所處這個社會，確實有時候骯髒不堪。
柳清見把這些全部展現在人們面前，但是這並不是全部。
會有希望，一切都會有轉機。
當初竹內清見大概一輩子都不會想到，那樣子偏激極端的自己現在竟然會執筆給寫下這樣的文章。
而現在柳清見卻可以堅定地說一句，這個社會給了她不僅僅是絕望，更多是希望。
回家後清見依舊對著電腦敲打著文字，要說她這份工作有哪裡不好的話，大概就是每個月總有這麼三四天忙不過來，而剩下時間確實清閒過頭。
「辛苦了。」柳蓮二聲音從耳邊傳來，柳清見還沒轉頭就感覺到自己頸窩邊上傳來溫熱觸感。
那個棕發青年彎下腰親吻著她臉頰，然後靠在她耳邊這麼輕聲說著。
柳蓮二溫柔從來都是她沉溺地方所在，哪怕過了這麼久柳清見依舊會因為這個人一個小動作而臉紅心跳。
等她回頭看的時候那個棕發青年已經離開了原地，單手拉下領帶的動作意外地帥氣。
「蓮二比想像中地要合適西裝呢。」看著柳蓮二伸手準備解開襯衫扣子，柳清見微笑地說道。
「是嘛，果然還是更喜歡浴衣啊。」那個棕發青年把手裡的西裝外套掛在衣架上，黑色領帶顯得有些長。
像是突然看到了什麼，柳蓮二拿起桌子上鐵盒，有些疑惑地問著，「清見，這是什麼？」
柳清見把目光從電腦螢幕上移開，轉頭看見的是她前幾日整理房間時找到的鐵盒。
「是寶物。」眯著眼睛笑得有些狡猾，柳清見沒有正面回答那個棕發青年問題，「蓮二可以打開來看看。」
順著柳清見的意思打開了鐵盒，映入眼簾物品讓人有些吃驚。
三本夏目漱石書籍，背面印著日本各種景點景色明信片，還有柳蓮二親手拍下照片。
棕發青年清楚地記得這些東西都是他當初寄給柳清見，但卻沒想到面前的人會一直小心翼翼地保留至今。
十幾年時間把書頁暈染地有些泛黃，明信片硬紙張背面是柳蓮二俊逸的字跡，泛著褪色黑水筆的印跡。
那些當初的照片有已經模糊不清，但依舊能夠看得出大致拍是什麼。
很久以前的回憶被這些物件一點點翻開，柳蓮二想起來國一國二時他們靠著一封封信件維持著那份愛戀。
喜歡這份心情一直都沒有變。
無論是過了五年還是十年，無論們之間媒介是一封信件還是結婚證。
都一直，那樣喜歡著。
橫跨半個國度戀愛線。
身邊，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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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一直陪著我到秋葉完結！【感動臉
怎麼說呢，秋葉這篇資料一直都不好，我也知道自己駕奴不好這樣子扯到社會的題材，所以很謝謝大家能夠一直陪著我到現在。
清見和蓮二到能夠幸福地在一起，這兩個人的愛情一直都是細水長流的感覺。
無論發生什麼都相信著對方，都不離不棄著。
以及本來覺得自己結局要寫兩章的沒想到一章就寫完了……我對自己的預測有誤【望天
那麼下一章就是番外了吧！
因為有姑娘說不方便收快遞所以不怎麼買定制，所以這裡放出一篇番外誒嘿qwq
謝謝大家能夠一直陪著我到現在！愛你們！
定制大概是和下一章番外更新的時候差不多時間一起開喲_( :3」∠)_
☆、chapter 58
番外
柳蓮二和柳清見收到電影票的時候是聖誕夜的前幾天，有著燦爛笑容的河原木田代在高中的同學聚會上把票子送給了兩人。
對於柳清見而言,她回憶了很久才想起來河原木千代是誰。
高中時候同班的活動委員,曾經在海原祭的舞臺劇上親自寫了小故事作為劇本的女生。
清見之所以能夠對她留下些許印象,是因為當初主演河原木那個劇本的人就是她和柳蓮二。
而且那個略帶悲傷的故事，柳清見至今還留有印象。
這個當初就有頗多構思的女生後來進入了電影專業的學院,現在開始著手電影編劇的職業。
聽她說這部電影是她的處女作，故事是由當初那個舞臺劇的劇本改編的。
正巧這次同學聚會遇到了兩個人,所以把電影票送給了當初的主角,希望他們能夠去看。
《淺然臨夏》是這部電影的名字,河原木說她並不太擅長起名字，所以當初只是單純地打算把主角兩個人的名字各自提出一個字,然後拼湊起來而已。
淺草和今日子。
電影原來的名字是《淺然今夏》。
後來被改成淺然臨夏這個名字是她前輩的意見,她個人也知道自己在取名方面一向沒有什麼天賦。
聖誕夜那天，柳蓮二和柳清見一起到了電影院。
電影的海報做的很漂亮，淺色的天空和大片森林作為背景，穿著和服的男性站在森林的入口，帶著溫柔的神色。
主演今女主角的演員並不太出名，但清秀的容貌也恰巧更加合適今日子的形象。
穿著中學制服的女性目光看著遠方，手輕撫攏起耳邊吹散的髮絲，視線卻沒有和男主角對上。
完全對應主題的海報。
你不再看得見我。
柳蓮二冷不丁就想起當初在海原祭上上演舞臺劇時的心情，那時的自己還擔心著柳清見看他的時候，是不是就好像淺草看今日子那樣遙不可及。
但現在時光苒荏，當初還只是及肩發的那個少女，如今淺棕色的髮絲也已經長到了腰際。
進入影院才發現河原木千代給兩個人的票子是最佳位置，電影的首映往往票子一手而空，況且還是聖誕夜這樣的節日。
不久整個放映廳內就坐滿了人，來看電影的大多數都是成雙成對的小情侶。
舒緩的開頭曲讓人很適宜，但除去旋律的話，歌詞卻是讓人悲傷到極致。
河原木千代在原來的劇本上加上了一些後續，到了城市的今日子一直沒有辦法忘記淺草。
今日子在城市這座鋼鐵叢林裡日復一日地思念卻毫無意義，隔了遙遠的距離，這份思念傳達不到淺草那裡。
最後的結局是時隔多年後今日子回到了那片森林裡，卻依舊對淺草尋找未果。
站在空曠的森林裡，今日子回憶著過去的一切。
那個人的溫柔和笑容，還有自己這份一直沒有改變的心意。
結局那一幕讓柳清見哭得很厲害，她並不太明白河原木為什麼要在最後安排這樣一個結局。
比起當初今日子離開的結局，柳清見不知道像是這樣子是不是讓人更加難過。
明明相互喜歡著，明明心意相通著，明明我身處在有你的這片森林，但是卻，見不到你。
今日子到最後都不知道並不是淺草離開了她，而是她看不見淺草了。
而那個穿著和服的人再怎麼陪伴在今日子身邊，她也感受不到。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寧可是當初今日子離開的結局。」柳清見拿著柳蓮二遞過來的手帕，擦著眼淚這麼說道。
「比起兩個人一直相互喜歡著，清見覺得今日子可能會喜歡上別人的結局更加好嘛？」
「不是這個意思。」搖了搖頭，清見垂下了眼簾，「但是，不覺得太可憐了嘛……見不到什麼的。」
「但是，喜歡著就足夠了。」柳蓮二揉了揉柳清見的腦袋，「只要自己是被喜歡著的，就足夠幸福了。」
恍惚間柳清見想起了他們的過去，那個時候見一面都這麼困難，誰能夠想到現在兩個人歷經千辛萬苦終於走到了一起。
電影散場之後柳蓮二在自動販賣機那邊替柳清見買了一罐熱可哥，冬日的裡飲品溫暖了清見的身心。
很多來看電影的小情侶都像他們一樣，女方哭紅著眼從影院裡出來。
清見不得不承認很多地方確實是女性更加感性一些，像是這樣子的電影，很多男性看了就好像柳蓮二一樣，覺得只要兩個人還相愛就是好的。
聖誕夜的神奈川，哪怕用彩燈把街道裝飾地絢爛十分，也無法掩蓋冬日嚴寒的事實。
柳清見一路都拿著柳清見買給她的那罐熱可哥暖手，原本的熱度被冰冷的手捂地有些微涼。
「清見，手給我。」柳蓮二對著走到自己身邊的人這麼說著。
大約是猜到了柳蓮二要做什麼，清見搖了搖頭，「太冰了，蓮二會冷的。」
輕輕歎了口氣，棕發男人徑直把手從口袋裡抽了出來，然後包住了柳清見裸.露在外面的雙手。
「好點了嗎？」柳蓮二開口的時候。白色的霧氣隨著一起。
柳清見點了點頭，「嗯，很暖和。」
「說起來，這好像是第一次和清見一起看電影呢。」棕發男人帶著白色的圍巾這麼說著，「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啊。」
「為什麼？」側了側頭，柳清見似乎是有些不解。
「一般情侶約會的話不都會想到來電影院的嘛？但是我們結婚這麼久了卻是第一次來影院看電影，真是有夠奇怪的。」
「我不覺得在圖書館約會有什麼不好。」勾起一抹淺淡的笑容，柳清見至今記得當初在神奈川圖書管理，柳蓮二為她夾上那對淺草色的髮夾。
聖誕的歌曲在街道上不斷地單曲迴圈，帶著寒意的冷風吹在身上讓人忍不住打顫。
柳蓮二和柳清見相視而笑，在這無盡的歲月裡，我一直都把你視為唯一。
此文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這章番外的字數很少QAQ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嚶嚶嚶
原來是打算電影院+熱可哥+暖手梗我覺得自己一定可以爆字數的結果……【扶額【救命我……
以及此文到這裡就正式完結了qq謝謝一路陪我走過來的大家！
定制已經開通了qq點擊文案上的按鈕可以直達
新坑是主上和西久大小姐的初春篇，預計三月五日主上生日那天開坑，歡迎來戳>
流醬（有棲川的流）
謝謝流醬一直陪著我到秋葉完結>////
能夠看到你的留言真的很開心，因為入V之後留言的人就越來越少了QAQ
儘管秋葉要完結了可能有點捨不得，但是清見和蓮二一定會一直幸福下去的喲！
以及流醬的地雷真心超感謝！
阿默（君默）
阿默每次的留言都讓我超級感動，而且每章都會部分留評我真的不知道感動地說什麼好QQ
超級愛你的！
雖然你要考試了不能看到初春篇，但是我會一直等著你的喲！
考試加油！
魂止
【捂臉【超級感謝魂止能夠不霸王我出來留評的///
而且還特地回去補分了，我真的好感動QAQ！愛你
雖然定制的番外沒辦法放到這裡來，但是這章番外希望能夠甜到你qq
謝謝一直陪著我到完結！
嗑瓜子兒
謝謝你一直陪著我走到完結！真的很開心能夠看到嗑瓜子兒的留評【捂臉
經常看到你是手機留評的，手機留評各種麻煩而且不能夠換行分段，所以其實我自己都不是特別喜歡用手機留評。
能夠看到你一直用手機為我留評我真的很感動，謝謝陪我到完結！
阿驀驀（幸村嗶嗶子）
救命阿驀驀我簡直無法直視你的讀者名啦XD！
最開始知道你是你的那篇月華，想勾搭但是膽小害羞所以沒有勾搭成功。
現在能夠和你成為好基友真的超級開心的！
以及一起拼文真心太感動，幸村夫人你是我的小天使！【捂臉
桔子（幸福的桔子）
桔子一直從夏花陪我到了秋葉，真的很感動。
謝謝你一直對我的支持，真的超級愛你的！
以及幸福的餃子那個名字真心好萌，桔子是呆萌啦XDDD
以及謝謝桔子投的地雷，超感動！
阿時（箔深）
阿時最開始知道我應該是夏花那邊///長評也讓我有很多感觸
我們兩個人真的是從某種意義上很互補呢qq
謝謝你一直陪著我從夏花到了秋葉，以及無論是夏花的封面還是春華的封面我都超級喜歡。
感謝一直陪我走到完結。
晴天（依舊是晴天）
【捂臉【謝謝晴天一直陪著我走到完結！
清見能夠改變自己的性格最後獲得幸福，我真心覺得兩個人最後都得到了最好的結局呢。
兩個人的感情就是細水長流一般，讓人很安心。
以及謝謝晴天一直以來的留評支持以及投的地雷///愛你！
零
【捂臉【雖然零留言不是很多，我對你的印象不是很深，但是真的很謝謝你能夠一直陪著我走到完結。
謝謝///！
暖陽
謝謝暖陽一直能夠陪我走到完結！超級開心！
【捂臉【真的很感動你能夠從夏花一直陪著我到秋葉完結，我很開心能夠認識你！
而且一直以來的留評都讓我很感動，你的留評是我的動力喲！
aa
謝謝姑娘一直能夠陪我走到完結！
真的超級感動的///
余光（餘光映影）
雖然入V了可能很抱歉，我不知道餘光能不能看到這段話QAQ
謝謝你在我沒入V之前一直以來對我的支持和留言，我真的很感動，謝謝你！
yui
對yui的印象是你來加我企鵝呢，看到你留評留了很多話的時候我真的很感動。
謝謝你能夠一直陪我走到完結！
紫沫（呆萌氵紫沫）
我記得紫沫是來加我過企鵝的呢【捂臉
謝謝你一起以來陪我走到完結哦！
ztzrx
在沒入V之前一直有看到你的留言，真的很謝謝你一直以來的支持。
如果你能夠看到這段話的話，我想說真的很感謝你能夠看到這篇秋葉，並且一直支持我走到了完結。
candyless
在沒入V之前一直有看到你的留言，真的很謝謝你一直以來的支持。
如果你能夠看到這段話的話，我想說真的很感謝你能夠看到這篇秋葉，並且一直支持我走到了完結。
凱西亞
在沒入V之前一直有看到你的留言，真的很謝謝你一直以來的支持。
我記得最開始的時候一直能夠看到凱西亞在章節下面的評論，那個時候真的很開心。
如果你能夠看到這段話的話，我想說謝謝你能夠看到這篇秋葉，並且一直支持我走到了完結。
清歌桑
在沒入V之前一直有看到清歌桑的留言，謝謝你能夠一直陪著我。
真的很謝謝你一直以來的支持。
阿墨（絕望小姐在地球）
對阿墨有印象是因為你那個時候寫了很長一段話的評論，真的很謝謝你能夠一直陪著我走到完結。
謝謝一直以來的支持！
荏。苒、
謝謝你一直以來的支持和留評，真的很高興你能夠陪著我走到完結【捂臉
二姑娘，咖喱，妖妖，雪舞
謝謝你們一直從夏花陪我走到秋葉，真的很感動QAQ
親愛的們的留評真心是我一直以來的動力，雖然我文筆各種不成熟，很多情節也很俗套
但是你們能夠一直陪著我，我真的很開心。
愛你們！
冰靈琉璃
Konokei
旖.旎
藍
Salayf
茶茶
小妃子
悠悠
尤
我是小小熊
Angus
★星星の淚☆
稽延
阿么
感謝所有在秋葉這邊一路陪著我走下來的讀者們，以及從夏花那邊一直陪著我到秋葉完結的讀者。
謝謝你們一直以來對我的支持，我真的很開心大家能夠在這篇秋葉下面留下評論。
感謝一直以來陪著我走到完結。qq！
作者:
澤田莉娜
時間:
2019-1-25 17:09
女主的諗法真的好消極同憤怒，不過誰人遇到這些都會不知所措了吧？
我初頭看的時候，都覺得女主有時都幾無理取鬧，因為怕自己受傷，所以先發制人。
作者又寫得太過現實，令我睇的時候，個心好痛呀
作者:
黑夜希
時間:
2019-1-26 12:31
極端的想法...
很多人都有..只是會唔會影響到性格及表現出來~~~~
極度的自卑孕育中極度的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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