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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殺教室/三年E班)朝顏》作者：煙鈺離【完結+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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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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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3-27 1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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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殺教室/三年E班)朝顏》作者：煙鈺離【完結+番外】
文案：
夜晚太冷了，所以我選擇在白天過活。
就算在漫天赤霞中凋零也無所謂，畢竟我本就不是應該在日光下行走的人。
——清水星枝
∼★∼☆∼★∼☆∼★
----CP中三業；
----全文輕鬆向，文藝……看我偽文青的心情【劃
----文題取自花名【朝顏】
----更新╮(￣▽￣)╭真-隨機掉落！請見機行事！
----坑品合格，放心跳坑吧╭(′▽`)╯
ps：求包養QWQ
內容標籤： 花季雨季 情有獨鍾 因緣邂逅
搜索關鍵字：主角：清水星枝，赤羽業 ┃ 配角：各原著人物，我們都懂 ┃ 其它：中三，業君bg
原創網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9-3-27 19:57
第1章 ｛1｝降級的時間
「你看你看啊，那不是清水那個賤人麼？」
「前幾天才剛從警局出來吧，竟然還有臉回我們B班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喏，上次被停學的……那個D班的叫赤羽什麼的……據說還沒被放回來上課……現在又出了個她清水星枝……」
「人家只是把人打傷了，而她可是把陌生人砍了個半殘啊！」
「出了這種事，理事長肯定要把她弄去E班的，不管成績再好，終歸沒了品行，又是個女孩子……」
「說什麼呢你！她這種人自甘墮落，這樣不是罪有應得嗎？」
「快快快！她過來了！別說了快走！」
許多包含著或幸災樂禍或鄙夷的感情的目光投注在門口的少女身上，身邊紛擾噪雜的聲音不斷。
話題中心的清水星枝卻置若罔聞，徑直走向自己許久未回的課桌，彎腰開始整理起來。
整整齊齊盤起的長髮，熨燙妥帖的校服，略顯厚重的黑框眼鏡下面容清秀無害的少女怎麼看都不像是眾人口中的「殺人嫌犯」，若真的是，也只能說是人心太過於叵測，城府太深了。
東西並不多，星枝將最後一本筆記裝進包裡的時候門外傳來一聲不耐的吼聲，是B班的班主任。
「清水星枝我說你好了沒！慢慢吞吞得像個什麼樣！全班都在等著上課呢！」
聞言她拎起書包直接離開，頭也不回地和呆了一年的班主任擦肩而過：「失禮了。」
中年發福的班主任剮了少女纖細的背影一眼，一邊走進教室憤憤地甩開手裡的點名薄，將上面清水星枝四個字狠狠劃去。
虧他當年那麼栽培她，結果差點自身都不保。還好理事長並沒有過多追究他的責任，真是萬幸。
「大家聽好了！清水星枝這件事我希望在我們班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這是你們自己的前途！我不希望B班任何人在畢業之前墮落成她那樣！」
「明白了嗎？！」
並未走遠的星枝自然是聽到了班主任訓斥的聲音，何況那音量大得像是故意說給她聽的一樣，她再聽不見豈不是太不給面子了。
捏著手裡的一紙椚丘學院的通知書，星枝慢悠悠地步出校門，攔了輛計程車就坐了上去。
遠近聞名的椚丘學院是附近最為出名、升學率最高的學校，沒有之一。每年入學季有多少家長孩子擠破頭都想進去，為將來某個好出路。其中學生當然不乏名門的孩子，但在這所學校看的基本就只有學習成績，你成績好，那就是皇帝，還有特別優待；你成績不好，那就是奴隸，等著被鄙視嘲笑死吧。
每個年級共有ABCDE五個班級，水準由好到差依次排列，等級分化格外嚴重。按著這所名校理事長的話來說這叫「百分之九十五的勤奮的人和百分之五的懶人」。
百分之九十五，也就是前面四個班，都是在星枝剛出來的那個新建的校舍上課學習，唯獨最後那個E班十分特殊，如同瘟疫一般被拒之千里，隔離在外。
傳說中終點站的E班位於偏遠山上的舊校舍，星枝清晨從山腳出發，到達校舍的時候是上午第一節課的一半。
面前破舊的建築似乎被風一吹就會破個洞的樣子，和嬌慣二字從來不搭邊的星枝也不由感歎在這裡學習了三年的到底是什麼樣的生存和適應能力。
而意外的是她走近了透過窗戶看了看教室，裡面並沒有一個人。
有整齊的呼喊聲從房子的後面傳出來，星枝順著聲音的方向找過去。
陽光下，一整個班的學生穿著綠色的運動服在操場上一下下揮著手裡的東西。
如果她沒看錯的話，那應該是……一把刀吧？
為什麼E班會在練這種東西？
星枝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卻不料踩上了個粘粘滑滑的東西，她嚇得立刻往旁邊跳了開去：「呀！」
「嗯，反應不錯。」
面前同她說著話的是一個有著觸手、看上去有點像章魚的黃色不明生物，他的臉上打著一個大大的朱紅色圓圈，而剛才自己踩到的應該就是他的觸手。
「這位同學，話說偷看可不是什麼好行為啊。」那個生物咧著一口白牙，兩個豆豆眼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四下揮動著觸手，「能給為師解釋一下嗎？」
「啊，抱歉。」星枝從包裡拿出那張通知單遞過去，低著頭回答，「我是今天調來E組的學生。」
一隻觸手抽掉了單子，毫不在意地收進了衣服口袋裡，幾秒後一隻觸手就又伸到了她的面前，似乎是握手的意思。
「清水星枝同學，你好。我是E組的班主任，他們喊我殺老師。」
「請多指教，老師。」她抿起嘴唇，微微欠身，卻並不去握那只觸手，「無意冒犯，只是我……」
殺老師看著面前鞠躬的少女，眯起了他豆大的眼睛。
「喂！你在這邊偷什麼懶？」
憑空插進來另外一個聲音，聽上去是個低沉嚴肅的人。
星枝抬起頭看了眼，那個體格魄力明顯不是老師的男人走了過來，一旁那個生物發出了幾聲魔性的笑。
「粘滑呵呵，烏間老師，你來得正好。」
殺老師被趕回去備課了，在烏間幾分鐘的講解下，星枝終於明白這一系列挑戰三觀底線的事情是怎麼一回事。
總而言之，他們這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初中生要在明年三月之前把現在的班主任——就是剛剛那個觸手殺老師給暗殺掉。
那種怪物要真能殺掉倒好了。
握著手裡剛拿到的老師刀和□□，星枝突然發現自己來了個不得了的地方。
其實她還不知道這僅僅是個開始。
就比如在他們晨練休息的時候她自我介紹，下面竟然有人問「你是不是殺手」「你是人類嘛」這種令人哭笑不得的問題。
而且人家的表情還都是那些很正經的表情，似乎星枝要是殺手或非人類生物才是他們所習以為常的。
「不好意思，我不是殺手，也不是什麼奇怪的生物。」
「我是……人類。」
而星枝也只也能用一本正經的表情搖搖頭，引來的一陣不小的騷動。
「誒是真的妹子啊！長得很正的啊！」
「啊！不是殺手什麼的真是太好了！」
「我決定了！這學期我要追她！」
「哈哈前原你個花心大蘿蔔還是省省吧！」
星枝聞言露出了一個極小的自嘲的笑，果然這種事情還是被藏起來了？
我是「殺人嫌犯」什麼的……
「杉野，菅野。你們兩個來試著用刀刺我。」
被點到名字的兩個人猶豫著上前，星枝識趣地退下來，在最後一排找了個空地坐下。
「星枝同學，那個……好久不見。」
很小的偏中性的聲音，星枝回過了頭，微笑：「好久不見，渚君。」
名為潮田渚的天藍色頭髮少年依舊是那副模樣，曾經被嘲笑為女孩子的那種氣質和面容幾乎沒什麼變化。
只是……她可以感覺到對方周身被打磨出的淺淺不同於其他人的殺意？
一年級到二年級上半學期的時候，星枝一直是D班的學生，因此和潮田渚等人相識。
她那時候想著這樣過下去倒挺好，但是後來不知因為什麼，二年級下半學期一開學她就被換到了B班，渚因為成績原因落到了E班。
在B班那邊整天學習學習的快節奏讓人喘不過氣，一向不怎麼喜歡這種教學方式的星枝也懶得去跟進度，有時還會翹掉一兩節課，泡在圖書館裡看書或是在校園裡找個地方消磨時間。
介於她的成績一直都很好，對這種行為老師一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直到有一次她一回來到教室，就被門口的幾個人拘留到警局去了，理由是在她出去的這段時間裡，街上發生了好幾起惡意傷人事件，並且有目擊人稱犯人的身形與她相近，穿的似乎也是校服裙。
因為一整天自始至終都是獨處，星枝拿不出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算是百口莫辯。
由於未成年加上沒有前科，而且只能聯繫到學校而不是她的家人。在星枝長久的沉默中，她被冠以「殺人嫌疑犯」的頭銜，不得不被暫時釋放。
整個學校除了被隔離的E班都傳遍了這件事，然後第二天就被通知理事長沒有做停學處理，而是手下留情直接把她踢到了E班。
她漠然地順從，果然是這個學院一貫的作風。
前面兩個男生無力的攻擊被烏間一一化解，不一會兒兩個少年已經被撂倒在地上。
「呐，渚君，你們暗殺殺老師至今，有幾次是真的打中他的？」
觀看完了整場短小的戰鬥，星枝突然有些好奇，現在這個班級的學生可以把那個生物逼到什麼程度。
「啊……那個啊……我們現在拿著武器都碰不到老師呢……」
「誒……」該說果然嗎？
碰不到什麼的……
星枝回頭看了看校舍的方向，垂下眼睛，輕輕呼出一口氣。
晨練以後就是正常的文化課，一結束星枝就被班上好幾個妹子簇擁著問這問那。
E班的姑娘並不像以前她接觸的那種書呆子一般死板無趣，反而個個的性格都很鮮明，卻無一例外都是好相處的。
女生的問題無一例外都是些冒著粉色泡泡的，比如「清水你喜歡什麼啊」、「有沒有在意的人」、「談過戀愛沒有」等等諸如此類，令這方面苦手的星枝有些頭疼。
好在她略尷尬的表情被當作了害羞緊張，幾個問題下來大部分的妹子都不喊她的姓氏了，直接毫無芥蒂地笑著喊她星枝。
也因此她感到了與從前不同的那種放鬆的氣氛，與從前天差地別的感覺。
就好像，她，清水星枝，一開始就應該是E班的一員一樣。
其他人換好衣服在教室裡集中，然後是課前點名，毫無徵兆全班動員的一陣槍林彈雨掃過。
基本上不一會兒就散滿了一地的BB彈把星枝驚到了，其實學習委員的片岡有跟她事先說過，但是這麼浪費子彈真的沒問題麼？等會打掃起來會很麻煩的吧。
何況手裡的槍射程和威力都不怎麼樣，完全有可能在到達之前就被發現了的。
想著反正也打不到，不怎麼擅長用槍的她也就意思意思地開了兩槍左右。
也難怪殺老師一邊發出「粘滑呵呵」的笑聲一邊高速移動著點名，臉上出現的綠色條紋連星枝都能夠看出他的輕視。
令人非常的不爽，星枝聽到了氣喘吁吁的全班的心聲。
只是除卻這個時不時的集體暗殺，殺老師的課還是教得蠻好的。
至少上課沒有消磨時間的打算，只是偶爾開個小差的星枝給出了頗高的評價。
在B班的習慣使得她養成了一個不大好的習慣，就是不論老師講得再好，一節課星枝總會神遊一段時間。
坐得離窗戶近，她發呆時候的視線就當仁不讓地給了左邊的大片大好景色。
在殺老師的觸手伸過來抽掉她的本子的時候，星枝正一面托著頭看著天空中已經炸掉了七成的月亮，一手在本子的背面塗塗畫畫。
「清水同學！請不要在上課的時候畫畫！而且……」
殺老師拎起她的本子看了看，依舊是那副咧著嘴的笑臉然後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一直紅筆開始快速的修改什麼。
星枝卻看出來滿滿的自戀情結。
「畫這麼瘦得醜的月亮，還不如畫圓潤俊美的為師我！」
長得像章魚就算了！長得那麼搞笑還太自戀就是你的錯了啊喂！(╯‵□′)╯︵┻━┻
「……是，萬分抱歉。」
滿頭黑線地接過遞回來的筆記本，星枝看著原本畫得好好的一輪新月被硬生生地改成了殺老師圓滾滾的頭像，止不住抽了抽嘴角。
如果無視旁邊賣萌的章魚兩重圈的點評和莫名其妙的另外的標題的話，這其實還算得上一副不錯的美術作業。
她推了推有些下滑的眼鏡，合上本子，將它壓到書的最底下。
星枝重新拿起筆，擺出一副「好學生認真聽講」的樣子開始聽課。
作者有話要說：
hhhhh第一章業君被吃掉了出不來~(/ω＼)請期待下回分解~
第2章 ｛2｝打磨的時間
直到第五節課之前，星枝對於這一整天的調班生活的評價是「今日無事」。
後來她才發現自己這次評價竟然有類似於學校不怎麼詳細講的歷史上，法國人攻佔巴士底獄的那天，後來被推上斷頭臺的路易十六在日記本上寫下的話的那種冥冥之中的感覺。
下午的第五節是體育課。
也就是說又到了練習格鬥技巧的時候了。
星枝沒有運動服，也只能在旁邊坐著看。殺老師備好了課閑著沒事幹，在旁邊撚著朵不知道哪裡來的小野花。
「晴朗的午後，運動場裡迴響著有力的口令聲，真是和平啊。」
「……=A=」
不殺老師只要你還在一天這裡就不會和平的好麼？還有揮著兇器的幾十個學生怎麼看都不和平吧！
坐在臺階上的星枝滿頭黑線地腹誹著。
烏間指了指身後新建的沙坑：「不是讓你這段時間去哪裡溜達的麼。去那邊的沙坑裡玩去吧。」
被烏間老師這麼一說，殺老師立即留下來兩道寬粉淚，身邊幾乎快要實體化的幽怨氣息配著依舊咧著的嘴角，看上去有一種濃濃的違和感。
特別是再加上如此怨婦的臺詞，活生生是那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前奏。
「太過分了烏間老師！學生明明對我的體育評價很高的！」
「騙誰啊……」
結合殺老師上課的表現，星枝基本上已經可以想像出來殺老師的體育課是什麼樣子的了。
肯定是什麼對於普通學生來說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吧，比如一分鐘跳繩一千下什麼的……畢竟非人類的身體素質就像開了掛一樣的好啊。
和其他學生一樣，有冷汗掛在腦後的杉野無奈道：「體育課還是希望人類的老師來教啊。」
「忸呀？！」殺老師發出了一種奇怪的擬聲詞，然後流著淚繼續往上堆他的石頭。
晨練時候已經看過訓練的星枝並沒有什麼興致再看一遍，她的視線默默轉到了沙坑那裡，對於單一的暗殺訓練，她還是比較好奇那邊快速飛動的觸手是在幹什麼。
然後她看到了一隻穿著和服的殺老師，捧著不知道哪裡來的茶碗，身旁是一座沙子堆的……
大阪城……
星枝驚得差點一骨碌從階梯上滾下去，他是怎麼做到的啊混蛋！
「啊清水同學，不介意的話，要來一碗茶嗎？」
似乎察覺到她的情緒，一隻黃色觸手伸到她面前，拎著一隻黑色的茶碗。
「啊……謝謝。」
她緩緩伸手去接，托著茶碗的手在指尖接觸到觸手的一瞬間縮了回來，碗裡綠色的茶水因為她的舉動稍稍灑出了些許。
為了掩飾什麼一樣，星枝連忙低頭抿了口茶水，濃厚的苦澀在舌尖上蔓延開來。
也虧得這一瞬間的無措，她覺察到身後的一個陌生的氣息。
暴戾似被囚禁的野獸，下一秒就會破牢而出一般令人恐懼。
她裝作不經意地回頭，試圖找出氣息的來源，只見一撮如同火焰般的顏色在身後綠林中無比的明顯。
正打算站起身來去還茶碗，卻聽見下課鈴聲突兀地響起。
同學們三三兩兩的往回走著，星枝拿著茶碗一級級走下階梯，卻被一個聲音定在了原地。
「好久不見，渚同學，清水同學。」
她回頭望去，因為光線而微眯起眼睛。
誰……？
赤發的少年逆光而立，依舊是那樣肆意張揚，周身的氣息被光暈開來，顯得不再那麼駭人。
而自星枝覺察到那個氣息開始，耳畔絮絮叨叨的非人之聲就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縈繞著遲遲不去。
「你回來了啊，業君。」
潮田渚純粹欣喜的聲音從星枝身後傳來，使得她驀然想起了什麼，少女鏡片後的眼眸緩緩睜大。
他是……赤羽業？
那些星枝曾經視若珍寶的記憶和眼前的少年一一對上，卻似乎有什麼東西和從前不一樣了。
內心有什麼聲音在輕聲念叨著，帶著低低的嘲諷。
你忘了嗎？
人是會變的呀，會因為周圍的事物而改變的呀。沒有人會願意抱著同樣的一段記憶就此死去呢。
星枝抱緊了懷裡的茶碗，低頭看著赤羽業從自己面前走過，少年的腳步似乎微頓了下，卻並沒有停下。
但是……到底是什麼不一樣了呢？
直到聽見輕微的爆裂聲，她才驚覺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猛然一抬頭正好對上殺老師被赤羽業傷到的場面。
自此E班第一個能夠傷到殺老師的人，出現了。
卻沒有人為了終於碰到這個二十馬赫的老師而喜悅歡呼，全場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看到少年美好的側臉時，星枝心頭一窒，漆黑的瞳孔一下縮緊，有什麼又開始嗡嗡作響。
心跳咚咚的聲音被無盡放大，像是擊打在她身上，一下又一下。
那種，冰冷殺意交雜著怨恨的眼神是……怎麼回事？
這半年……到底是什麼讓他變成了這樣？
就在她晃神的空檔，赤羽業覺察到她的那一束目光，轉了過來。
星枝立即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逃也似的往教室回去。
都說怕什麼來什麼，果真赤羽業的位子好死不死就在星枝的右手邊，想躲都躲不了。
第六節課是社會的小測，不用有過多的動作對於她來說已經是萬幸了。
在找出讓少年中二遲遲未畢業的原因之前，星枝覺得和赤羽業的接觸越少越好。
只是她現在雖然極力地回想著自己被弄到B班去以後的各個校園頭條，卻無法很好地集中精力。
殺老師捶牆的噗扭噗扭的聲音一下接一下，不絕於耳，星枝幾乎被弄得心煩意亂就差沒把筆扔了。
「啊——真是的，噗扭噗扭煩死了！現在在小測吧！」
前排的岡野妹子怒了，殺老師頂著一頭的汗誠惶誠恐地道歉：「這、這還真是失禮！」
非人類的老師也有意想不到的普通如人的一面，還意外的有些可愛。
一系列毫無營養可言的對話直接被沉浸在思考中的星枝自動過濾掉，直到她瞥見赤羽業把一直藏在桌子裡的冰淇淋拿了出來。
學校裡是不准學生帶這種東西的，而他們班老師裡面唯一一個喜歡甜食的也只有殺老師了吧。
這樣想著，星枝忽然明白了他的目的，怕是又要暗殺了吧。
看到少年側臉越發深的笑意，周身明顯興奮起來的氣息是看到獵物上鉤的欣喜。
一步，兩步，三步……
星枝別過臉，緊抿著嘴唇，似乎在掙扎著什麼，最後她摘下黑框眼睛，揉著有些疼痛的鼻樑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攥緊的小測卷子一角被緩緩鬆開。
「老師，腳下。」
氣鼓鼓的紅臉殺老師忽然聽到了一聲清冷淡漠的警告，立即變了臉，迅速地往旁邊一跳，對老師用的粉紅色BB彈以極快的速度擦著他的觸手邊骨碌碌滾過去。
可想而知剛才他要是沒躲開會是個什麼後果。
沒有戴眼鏡的星枝面無表情地轉頭，對上同樣面無表情的赤羽業，對方眼底的那種情緒更加清楚地暴露在她的眼底。
她愣怔了幾秒，隨後彎出一抹類似於挑釁的笑容，眉眼灼灼，明豔不可方物。
赤羽業諷刺地笑了一下，似乎是對她的回應。然後他舉著槍走到殺老師面前，以那種絕對能激怒對方的欠揍語氣說道，「如果不爽的話，把我，或者是班裡的誰殺掉好了。」
「不過從那個瞬間開始。」那把烏黑明亮的槍口抵上殺老師又放下，赤羽業狠狠地把霜淇淋用刀的動作捅向了殺老師，力度極大的旋轉，仿佛真的想要將他殺死，「就沒人把你當老師看了，僅僅是一個殺人的怪物。」
少年的臉上是幾乎瘋狂的笑容，星枝咬了咬唇瓣，終於在赤羽業的重音中發現了他變化的根源，他剛剛強調了老師。
自從他今天的出現開始，似乎就對著「教師」有著異常的怨憤不滿。
過了不多會兒，星枝心如亂麻地提前交了試卷，卻不忘給殺老師帶去一塊素絹手帕的慰問。
幾乎是一路跑到了電車站，雖然一路上椚丘學院的學生對她指指點點的不少，本就對於這種流言無動於衷的她現在更是不會有空去在意這些。
她特地挑了一節人最少的車廂，掏出不怎用的手機翻找著什麼，星枝依稀記得基本上每學期的校園大事都會有記錄，初中孩子的八卦能力可不能小覷。
依照著關鍵字，一跳消息蹭的跳了出來，一年前2-D班學生因暴力事件導致停學處分和現今3-B班女生惡意傷人事件。
星枝直接無視了後者點擊了前面那條消息，一口氣讀完那篇不知幾分是真的報導，竟然有了如釋重負的感覺。
她靠在列車柔軟的靠背上，閉上眼睛，眼前出現的全然是當初說著「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情而已」的少年張揚肆意微笑的模樣。
那個時候她怎麼嘲諷他的來著？
「赤羽君還真是個任性的孩子啊。」
只是這種任性，有幾個人擁有實現它的勇氣？
至少星枝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肯定沒有。
第二天赤羽業的行為越發惡劣起來，講臺上一隻被釘死的鮮紅色章魚讓整個教室彌漫著一股海水的鹹腥味道。
殺老師托著章魚，整個人都變得深沉起來，就在星枝以為他要幹出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事的時候，他用二十馬赫的速度加上火箭炮的火力直接做出一盤章魚燒出來。
被食物的香氣狠狠衝擊了下的星枝默默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欲哭無淚。
為什麼她偏偏就今天沒有吃早飯？！
在漸漸加強的饑餓感中煎熬，然後加上心中惡作劇般的慫恿，相比於旁邊中二少年仿佛吞下了什麼不能吃的東西般的臉色，星枝一臉純良無害地揮了揮手：「殺老師，能給我來一份麼？不好意思今天出門急了沒吃早飯……」
「當然咯清水同學。」殺老師把一盤章魚燒放到星枝桌上，一面關心地叮囑，「以後再急也要記得吃飯，不吃早飯的話對於一上午的學習影響會很大，而且清水同學你自己的身體也會受不了的。」
「瞭解~那我開動了——」
清水同學你是什麼時候有了這麼腹黑的屬性了竟然和殺老師聯手整別人真是深藏不露啊！
——似乎誤會了什麼的全班。
接下來一整天赤羽業的暗殺伎倆都被殺老師一一破解，不過似乎是小看了少年的毅力和恒心，他大有越挫越勇的氣勢。
順便一提，在殺老師把赤羽業的頭髮弄成中分還用噴霧定型的時候，這種打磨讓星枝趴在桌上笑得不省人事，雖然除卻少女肩膀的抖動她看上去就像睡著了別無二致。
放學鈴聲一打響，赤羽業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她有些不怎麼好的預感，於是星枝跑去問了問殺老師。
「為師也正想找他談談呢，清水同學要一起去嗎？」
殺老師賊笑著搓了搓觸手的表情令她背後有些發寒，然而鬼使神差般的，星枝聽到自己這麼說。
「我也去。」
殺老師領著她走到了後山的一處斷崖旁邊，初來乍到的星枝對於整個環境還不算熟悉，自然不知道這邊有這麼一塊風水寶地。
赤羽業正坐在那棵長出崖壁的老樹上，對面站著潮田渚，似乎是剛進行了交流的兩個人此時都是無言以對。
最後還是赤羽業打破了沉寂，在他開口的瞬間，星枝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容淡定的少年。
「殺老師是老師對吧？」
「是的。」星枝身邊的殺老師揮了揮觸手，似乎並不明白赤羽業這個問題的意思。
「那所謂老師，是可以拼上性命保護學生的人麼？」
「當然，因為是老師啊。」
「太好了，這樣就可以殺掉了。」
赤羽業舉著□□，身體緩慢地向後倒去，自然得仿佛只是做一個很平常的動作。
渚和星枝做出了同樣的反應，而距離較遠的星枝卻比渚更快地到達赤羽業的面前，赤羽業似乎不願被阻止，他的手指動了動，開出了第一槍。
BB彈只對殺老師起作用，對於他們普通人來說只是會有疼痛感而已，並不會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星枝抬手擋在臉前，而後往下一甩，另一隻手伸向前面，極力試圖拽住少年往下墜落的身子。
而少女的指尖卻在即將握住赤羽業手腕的瞬間收縮了下，就這樣生生錯過一秒鐘。
第3章 ｛3｝名字的時間
伸出的手抓住的就只有空氣，赤羽業的身軀擦過她的指尖極速地下墜，星枝踉蹌地撲倒在崖邊，臉上本來就鬆動的黑框眼鏡因為撞擊而滑落下來，刷的也落到斷崖下去了。
今天原本就盤得鬆鬆垮垮的頭髮在風的鼓動下掙脫了束縛，隨風狂舞的髮絲劃破她的淚水，在臉頰上帶出道道水痕。
下面那個赤色的身影越來越模糊，不知道是因為距離太遠，還是星枝被風吹得生疼的眼裡沁出的淚。
人不可能一直抱著同一段記憶生存下去，就像沒有人會抱著同樣的一段記憶死去一樣。
不同的時候人類需要不同的東西來支援他們無助的精神。
但是——
但是那不包括她！！
如今的她，就只剩下那段記憶了啊！
為什麼總是會失去那些最重要的東西？！
不要啊——
她不要這樣！！
眼眶裡淚水越積越多，最終形成的水滴順著臉頰滾落。
連忙攔著星枝以防她也往下跳的渚被一直都很安靜的少女爆發出的喊叫給嚇了一跳。
「業你這個大白癡！！」
說到清水星枝和赤羽業的相識，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兩個人都屬於蹺課小分隊的一員。
星枝那時候相比於赤羽業是一點都不起眼，所以班上除了發成績單的時候也沒有幾個記得有個姓清水的姑娘是他們的同學。
那是春天，正是草長鶯飛的季節，和煦的陽光溫暖卻不刺眼的撫過星枝的肌膚，比教室裡沉悶的氣氛比起來簡直是天壤之別，於是她那段時間翹課的次數也越發多了起來。
「誒——好少見啊，女生竟然也會蹺課啊——」
有一次星枝逃出來就看見赤羽業坐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上，向難得遲來的她囂張地微笑。
那是第一個這樣態度對她的人，她抱著懷裡的書本，撇了撇嘴，小聲地反駁：「沒有規定說只准男生翹課吧……還占了我位子話說你誰啊……」
然後她面前的陽光被擋了去，大塊的陰影投射而下。
顯然聽見剛才她的話，散發著各種瀟灑氣息的赤發少年走到她的面前，向她伸出了那只手：「D班，赤羽業。」
她猶豫了半晌，就在赤羽業也覺得尷尬想把手收回去的前一秒，帶著一臉大義凜然的表情握上少年節骨分明的手掌。
「同樣D班，清水……星枝。」
之後幾乎星枝每次翹課都會很「巧合」地在校園的某個角落遇到赤羽業，似乎他們兩個喜歡去的地方是那麼驚人的相似。
原本素不相識的兩人逐漸有了交集，在班級裡偶爾遇見還會打聲招呼。
她還記得有一次赤羽業打傷了人而遭到學校處分的時候，自己雖然嘴上不承認，心裡卻已經不禁佩服起對方的勇氣。
那時候說著「我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的少年是那樣的張揚耀眼，如同光芒一樣照亮了星枝千篇一律的生活。
就在她滿心以為自己終於交到了一個所謂的朋友，而欣喜不已的時候。
一切全部終止於第二學期她莫名其妙的轉班和赤羽業的停學。
他們就這樣生生斷了唯一的聯繫。
天意弄人，半年後的再見，卻早已不是同一人。
不論是他，還是她。
等到殺老師把赤羽業從下面撈上來的時候，少年周身的戾氣已經消散殆盡，眉眼是那樣的熟悉。
但是無比煞風景的是……殺老師卻捧著手機哭得稀裡嘩啦也不知道為了什麼。
情緒徹底平靜下來的星枝眼角跳了一跳：「又沒有人死掉，老師你哭什麼……」
「啊這種男主跳崖女主極力阻止卻最終失敗，最後的撕心裂肺的表情和忠貞愛情的呼號真的是太感人了嚶嚶嚶嚶嚶嚶……」
終於聽清楚他在念叨什麼的星枝和業對看一眼，都是一副別問我我不認識這傢伙的表情。
就在赤羽業散發出健康且清爽的殺意說著「會殺了你的，說不定就在明天」的時候，殺老師掏出來的一大堆打磨工具令星枝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老師你是副業開美容院的麼？」
「粘滑哈哈，請叫為師我無所不能的殺老師。」殺老師臉上出現了那種粉色的表情，星枝扶了扶額頭。
「啊對了，清水同學你的眼鏡和發帶，為師剛才順便把它們也救了上來。」
「……謝謝。」才意識到現在自己披頭撒發形象的星枝連忙背過身去整理自己。
然而她顯然忘記了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除去中三少年赤羽業，全班就只剩她一個，沒有經過那個所謂的「打磨」了。
殺老師自然不像她那樣時不時缺了根筋，他看著少女匆忙綁起頭髮戴上眼鏡的模樣，在暗地裡笑了兩聲。
清水同學，為師可是在剛才就已經制定好你的打磨方案了喲粘滑呵呵。
天色不早了，然後他很是負責地把他們三個送到山腳下，目送他們離開。
告別了殺老師，之後回家的路三個人是一起走的。
渚是後下車的，和另外兩個人不同站。所以星枝和業就有蠻長一段路是同行的。
而同行的夜路一直都是交流情感的好時機。
舔著用殺老師的錢在便利店買的冰淇淋，似乎注意到幾個椚丘學院的人對著星枝指指點點的行為，於是赤羽業開口了：「星枝你不是去B組了嘛，那群神經病好端端地把尖子生踢下來幹嘛？」
「啊這個啊——「毫不在意地將手裡空了的果汁瓶子以完美的抛物線準確地投進不遠處的垃圾箱裡，星枝彎彎唇瓣，勾出一個很是漠然的微笑，仿佛說的是什麼和自己無關的事情，」敢問向來頭腦很好的赤羽先生，你最近有沒有看過那個傳聞？」
昏暗的夜路上只有幾盞路燈投出搖曳的光線，他們繞進一個頗為黑暗的轉角，除了兩人的腳步聲，只有星枝的聲音清冷而平靜。
「那個幾天連著砍傷十幾人的狂魔，是個女學生，而且受害人都完全不記得犯人的容貌，無一例外。」
「據說她會像這樣——」說著她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反手將赤羽業按在了冰冷的牆上，黑暗中星枝鏡片背後深棕色的雙眼竟然亮得驚人，空著的右手極為隨意地四下劃了劃，「砍傷被害人，卻不會致命。」
被淩厲的氣息削去了幾根頭髮，少女空無一物的手中仿佛真的存在刀刃一般，饒是赤羽業也不由驚了一驚，原本只是好奇星枝反應而沒有避開的他也突然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
不過下一秒，他就注意到了別的什麼東西。
比如說他還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地觀察過，其實面前的少女其實長得非常標誌，尖下巴，瓜子臉，一雙杏眼深不見底，眼角微微上挑，透露出天生的一絲絲嬌媚，只是黑框眼鏡擋在前面非常的礙事。
又比如……
幾乎沒有什麼距離的間隔傳達著兩人的心跳律動，空氣一時間似乎粘稠了起來。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卻猶如過了半個世紀。
毫無防備地撞進一雙帶笑的眼眸，星枝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連忙撒開手，背過身去。
她感覺到臉頰開始微微發燙，卻依舊道：「明白了吧？你在和一個殺人嫌疑犯一起回家呢。」
「誒——那我是不是不要在靠近你比較好呢？」身後少年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依舊是那樣戲謔的語氣，他看著少女纖細的身影似乎顫了一下，唇角勾起的弧度更加明顯。
貝齒噬得唇瓣蒼白一片，星枝握著自己裙擺的手指又攥緊了幾分，即便那是此時最不願意說出來的話，她卻依舊倔強地說道。
「……當然，除非你還想惹上什麼麻煩。」
現在的她，不得不以這種拒人千里的方式保護自己在意的人。
然而聲線帶著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顫抖。
「呵，清水果然還是那副樣子，一點都不坦誠呢。」所有小動作盡數落到赤羽業眼底，少年輕笑一聲，走上去與突然加速的少女並肩而行，「我要靠近誰完全是我自己的事情，還輪不到他們來指手畫腳。」
星枝一愣，即將潤濕的眼眶被旁邊赤羽業接下來的一句話全部堵了回去。
「話說，今天我跳下斷崖的時候，你哭了對不對？」
聽出他語氣裡滿滿的勝券在握的感覺，她一撇嘴：「沒有。絕對是你的錯覺。」
「哦？那我可是聽到有個人聲嘶力竭地喊了句很過分的話喲？」
星枝張了張嘴，剛想反駁就被赤羽業搶了前，他笑得活像偷了腥的貓咪。
「這次我可是和渚君確認過的哦？還想否認嗎？」
「……好吧，我承認，那句話是我喊的。」
「那麼從實招來，清水你喊了什麼？」
星枝甚至不敢抬頭去看旁邊赤羽業臉上越來越深的笑意，只以一種惱羞成怒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
「業、你、這、個、大、白、癡！」
良久，沒有聽到身邊少年的任何反應，她有些慌了，欲蓋彌彰地解釋著，卻似乎正中了對方下懷：「雖然可能是我情急之下言辭激烈，但你中二的時候幹出來的事情真的喪心病狂像個……」
「星枝。」
「啊……嗯？」
突然聽到有人叫自己名字，星枝一愣，疑惑地抬頭。
對上赤羽業一副占了便宜的表情，她瞬間覺得不對，再一回想整個人都不好了。
Σ(っ°Д°;)っ他剛剛喊了什麼喊了什麼喊了什麼？！
看著她表情的變化，赤羽業就像猜透了星枝的想法一樣，惡作劇般地又喊了一遍。
少年平常溫潤的嗓音其實非常悅耳，這樣尷尬的時候被叫自己的名字怎樣都有些羞人，幾個音節在他舌尖打了個彎，吐出的聲音讓星枝心裡禁不住一陣微小悸動。
似乎達到了目的，看著耳根微微泛紅的少女，赤羽業笑得彎起眼睛：「嗯很好聽，以後請多指教了，星枝。」
「等……」
等等少年名字不是怎麼好聽怎麼叫的啊喂！（╯‵□′）╯︵┴─┴
星枝連忙想要把他糾正過來，卻被赤羽業眼疾手快地噎了回去，她幾乎可以看見有惡魔的尾巴在他背後出現。
「在被罵白癡的時候叫名字還真是令人不爽呢。」
「……」
失敗了QAQ……
懊惱地垂下頭，星枝內心的小人咬著手絹淚流滿面。
當初腦子一熱喊這句話的她才是白癡。
一連幾天都是「今日非常有事」的狀態，第二天來了個金髮碧眼的女老師，教英語，職業專業殺手，附注在熊孩子面前極其容易炸毛。
最後在全班一致的討論出喊她「比琪老師」。
後天有一個全校的集會，E班也要到新校舍去。
星枝目送著大隊從校舍出發，臨走前潮田渚和茅野楓還很一致地來問她不去真的沒關係嗎？
「我是沒什麼的啦。」她擺擺手，表示自己沒事，「只是不想讓E班因為我的出現再加上點不好的名聲。」
回到教室裡她才發現茫然的比琪老師一臉震驚地看著空無一人的教室不知所措：「這這這這是怎麼了！！」
「咦？老師你還不去嗎？大部隊已經走了哦？」星枝指了指門外，好心地提醒，「烏間老師說因為距離比較遠所以從中午休息就要開始移動了。」
「啥？？！！」
然後她看著比琪老師瞬間石化，踩著那雙高跟鞋咚咚地追前面走了老遠的大部隊了。
原本目的地是辦公室的星枝敲開了只有一個老師在的辦公室，她探頭進去：「……殺老師，你找我？」
……沒有回答。
一臉像被人遺棄的生物一般的表情，殺老師嘴裡念叨著「只剩下為師一人，落單的為師」這麼可憐兮兮的臺詞。
「咳咳！老師？」星枝用力地清了下嗓子以示自己的存在，「你找我有事嗎？」
「啊——清水同學。」幾乎是瞬間，殺老師的表情就恢復了正常，「只是為師要問你幾個問題。」
「誒？」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都懂得OTL只希望憋被弄死就好【喂】
第4章 ｛4｝觸碰的時間
「關於清水同學你的'打磨'。」
「哦……」星枝愣愣地點了點頭，突然有些緊張地咽了口口水，「那老師……要問什麼？」
「為師觀察了一個星期，卻是想不明白為什麼清水同學一直拒絕著同學們身體上的接觸呢？」
殺老師揮動著觸手，說著令星枝恐慌的話語，她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起來。
下意識地首先捕捉到了時間，星枝有些難以置信地開口：「……一個星期？」
那豈不是那件事的時候……
「是的，一星期。作為老師當然有義務觀察自己即將接手的學生，為了更好地給你們提供幫助。」
說著他拿出了一本略誇張的厚重本子，隨意翻開一頁，上面除了滿滿都是字還有幾張簡略的配圖。
基本都是E班的學生的資料，最後的十幾頁似乎分別是關於她和赤羽業的，她看到了兩個人的簡筆劃像。
「然後為師發現，不管是在E班，還是從前的B班。」殺老師啪的一聲合上本子，豆大的眼中似乎放出了精光，直逼面前的少女，「清水同學都從來不和人有什麼身體接觸的呢，連體育課的有些活動都從不參加。」
星枝抓緊了裙擺邊緣，快速進出的氣體濾得鼻腔一陣冰涼，儘管略顯狼狽，但她咬著嘴唇，似乎還是不打算開口。
殺老師見狀，便將每一處疑點統統列舉出來，而對當事人星枝而言，沒有一句不是致命的。
「就像上次為師和你第一次見面，你拒絕和為師握手，為師當初以為你眼裡的恐懼是針對為師的。後來才發現不是這樣。」
「比如上次業同學跳崖為了殺死為師的時候，清水同學原本可以抓到他的手卻縮了回來。」
「還有最讓為師不解的是，先前業同學向你開的一槍的子彈，為師自己在草地上找了好久才找齊它們。」
殺老師向她攤開一隻握著的觸手，上面放著一枚已經變成兩半的BB彈，粉紅色的切割面非常的平整光滑。
星枝瞳孔猛地一收縮，臉色血色褪得一乾二淨。
殺老師似乎對於她的反應意料之中，然後他放柔了語氣，照顧到她略激動的情緒。
「但是據為師所知，清水同學那天你身上並未攜帶什麼利器。」
「所以為師實在弄不明白，就只好來問一下本人了。」
暖暖的春風輕輕撲打在星枝臉上，卷起她耳畔的碎發，帶著山間特有的清爽氣息。窗外不時傳來鳥兒啁啾的叫聲，歡快雀躍，活力異常。
少女握著裙擺的手指攥緊又鬆開，半晌，她躊躇著開口，聲音有些嘶啞。
「不愧是老師……只是……」
深棕色的眼瞳深處驀然劃過一絲嘲諷：「我說的……你會信麼？」
「當然，我可是你的老師。」
妥協般地歎了口氣，星枝無力地扶住了手邊的辦公桌，手指在上面輕輕劃過。
少女有些沙啞的聲音幽幽：「我……不想傷害任何人，只要不是出於我自身意願的，我都絕對不能讓它發生。」
「但在我說出真正的原因之前還麻煩老師檢查一下。因為接下來我說的，都是不能被知道的事情。」
一旦有第三個人知道，要付出代價的就不會只是她一個人。
那個代價，只有她一個人承受就足夠了，不可以再牽扯進更多的人了。
「所以，就算是老師，最好也當作沒有看見，可以嗎？」
星枝看著終於嚴肅起來的殺老師朝她點頭示意，她緩緩抬起自己的雙手，閉上眼睛。
紫黑色的髮絲無風自動，右手指尖觸上左臂的瞬間有什麼微弱的光水一樣蕩漾開來，然後她五指收攏快速往外一拉，有什麼東西刷的一聲被從中抽了出來。
一陣不知從何而來的氣浪將辦公桌上的幾本教科書掀了下去，屋外陽光折射進來，當空照出一抹靚麗的顏色。
「這是？！」
就連殺老師看著被抽出來的東西，也不由大為吃驚，脫口而出一聲驚呼。
星枝手中是一把半人長的利刃，流暢的刀身泛出赤金色的光澤，刀柄上扣著一條流蘇和三條鎖鏈狀的東西。
雖然是傳統的太刀模樣，但是他真切地感受到了那股淩厲不祥的古老而強大氣息。
「上古妖刀，千罰。」
她說著，旋轉刀刃，將冰冷的刀身貼在左手掌心上，左臂完好無損但面前寒光冷冷的兇器卻確確實實是從中而出的。
「……被其傷到的人必將經歷不祥之事。而老師既然調查過我，肯定知道我被調來E班的理由，如今……」少女睜開雙眼的同時，眼中的赤色消退下去，只聽到她的聲音淡漠，嘴角卻含著抹笑容，「老師是不是已經確定前幾天那場鬧劇的罪魁禍首就是我了？」
聞言殺老師似乎極小幅度地搖了搖頭，然後星枝只看見許多隻黃色觸手一齊伸了過來，她卻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殺意。
手中長刃發出嗡鳴，輕輕震動著，是下意識發動攻擊的姿態。
不可以！！
在刀尖即將接觸到觸手的瞬間，她握緊了手裡的刀柄，強制性地將千罰往回收。
被觸手纏繞著僅僅只有三秒，然後殺老師便將她松了開來，踩到地面的時候星枝頓時有種踏實的感覺。
「做得太好了！為師真是太感動了！」
已經成功收起千罰的星枝一臉不解地看著殺老師拿著手絹眼淚簡直像壞掉的消防龍頭根本停不下來：「……殺老師？」
「啊清水同學。」然後她驚異地發現前一秒還淚流滿面的殺老師瞬間回復了正常，他捏著手絹指了指星枝的身子，「清水同學其實不用怕無意識傷到別人，你能非常好地控制得住，不是麼？就像剛才為了不誤傷沒有殺意的為師，清水同學成功地把刀收回去一樣。」
「它是你的刀，你才是它的主人。「
「只要記住這點，清水同學就可以和同學們更好地相處了吧。」
星枝抬頭看著殺老師一如往常的表情，卻第一次覺得他的那張咧嘴笑臉如此的親切友好，陽光似乎在他背後為其打上了神聖的光圈。
儘管他下一句話就分分鐘讓她出戲。
「清水同學的刀刃好好使用說不定將來某一天真的可以殺死為師呢粘滑哈哈~」
聽得星枝是一頭的黑線，默默掀桌。
老師請你不要一臉輕蔑地表情說著原來應該激勵人的話好麼！還有老師你真的想被這種不明不白的東西砍麼？！要是有副作用我可不管哦？？
深呼吸一次過後，少女清麗的面孔上綻開來一個微笑，眉眼彎彎。
那種不是出於禮貌的疏離的笑容，而是發自內心的情感，才真正如花一般豔麗美好。
「謝謝你，殺老師。我會努力的。」雙手交疊，星枝沖著殺老師淺淺一拜，「還有……老師你可以叫我星枝，我不介意。」
「那為師就恭敬不容從命了，星枝同學。」如同普通人類教師一樣，殺老師似乎很高興看到她的反應，但是他伸出一隻觸手，搭到星枝的頭頂，發現少女還是條件反射地瑟縮了一下，「但是為師還是想讓你證明一下你的決心，如果你真的克服了你的恐懼，那為師的打磨也就算成功了。」
「老師想讓我怎麼證明？」
「去找個人試驗一下就行。」殺老師領著她走出辦公室，「跟著為師來。」
星枝依言跟上去，然後她看著前面巨大的黃色章魚狀生物，有些苦惱地笑了。
我們的暗殺目標，是這樣一個貌似無比可靠的老師。
雖然之後殺老師找到的實驗物件立即讓星枝將兩個叫做「可靠」的字生生咬碎在心裡。
「誒——殺老師？找我有事？」
少年羈傲不遜的聲音一出口，星枝一抖，趁著還沒被看見，在殺老師身後撒丫子就跑。
但是少女你怎麼不想想你赤手空拳要怎麼敵得過二十馬赫的怪物？
順理成章的，星枝妹子就被殺老師綁到赤羽業面前任君宰割了，聽到身後傳來此時此刻對她來說魔鬼般的聲音，她狠狠抖了抖。
「業同學，請你就這樣碰一下星枝同學的臉。」
眼睜睜地看著對面赤羽業身後冒出來惡作劇時才出現的小惡魔般的角和尾巴，她絕望地放棄了掙扎這種無謂的舉動。
星枝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為什麼我會忘了還有這個人留在學校裡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後她破罐子破摔地閉上了眼睛，幾秒之後，有什麼微涼的東西碰上了她的左臉頰，癢癢的。
星枝微微睜開眼睛，首先看見的是一頭被光陰渲染的赤發，赤羽業猩紅色的眼底佈滿張揚的笑意和玩味，肆意揉碎了她眼中的所有色彩。
少年輕挑的嘴角，被少女傾盡一生去描繪。
她伸出手，緩緩抬起指尖，那個在腦海中反反復複勾勒了無數遍的弧度，就在即將觸碰到了刹那。
有什麼詭異的液體打到了她的眼鏡和臉上，還熱著的。
聽到細小的啜泣聲，她朝天空翻了個白眼：「老師你又怎麼了？」
「嗷嗷嗷為師真是神助攻！」
看著在他眼裡已經湊成一對的兩個人，殺老師被自己感動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
兩位當事人都是一副無語問蒼天的表情。
（╯‵□′）╯︵┴─┴等等你確定這是神助攻而不是豬隊友？！
星枝迅速地掙脫鬆開的觸手們，嫌棄地往前幾步試圖擦一下糊掉的眼鏡。
卻沒有注意到戳在臉頰上的某個人的手指還沒移開，她就這樣投懷送抱一頭撞進了人家懷裡。
鼻腔裡充滿了熟悉的淺淡的味道，星枝就這麼僵住了幾秒，然後開始奮力掙扎。
可惜全部的動作都被赤羽業一一化解，他似乎沒有放開她的想法，反而對著一旁臉上布著紅暈的殺老師戲謔道：「殺老師，我現在很好奇你到底和星枝說了什麼，導致她竟然這麼主動地投懷送抱來了？」
「忸呀為師可什麼都沒幹啊！」似乎看到赤羽業眼神裡的什麼頗為危險的東西，殺老師連忙舉起觸手以示清白，「或許……是星枝同學自己的意願呢？」
自己意願個鬼啊！我有這種意願才不正常好伐！為什麼就沒人相信這真的是個美麗的意外呢？！
「所以說……放、放手啊！」
好容易從中解放，臉頰泛紅的星枝整個人都在顫抖著，她抱臂紅著眼瞪著對面吐著舌頭一臉無辜的赤羽業。
然後她很不爭氣地燙著一張臉，轉身跑掉了。
星枝表示今天一天都很崩潰。
期中考試將近，接下來就是地獄般的複習刷題。
殺老師分出來全班同學的□□來指導他們各自的薄弱項目，滿教室都是黃色的影子，看得人眼花。
「嗯，很好全對。星枝同學的基礎已經不用擔心了呢，那我們再往下學一點吧！」
殺老師的殘像把手裡改好的卷子遞還給星枝，聞言她放下筆，動了動僵硬的脖頸：「……好啊。」
一手摘下眼鏡，她邊揉了揉眼睛邊問：「老師你分那麼多個□□不累嗎？」
她看著都很累好嘛。
「啊請放心。」殺老師將一本高年級的課本從旁邊赤羽業的桌上拿過來給星枝，然後他想起來什麼似的笑得有些不懷好意，「說起來星枝同學和業同學的進度差不多，乾脆為師就給你倆一起講課吧，既方便了為師你們也可以互補，還有——」
「忸——」
「誒？！」
星枝就看到他的臉立刻缺掉了一塊，殺老師的怒吼回蕩在整個教室裡：「請不要突然暗殺啊業同學！要躲掉的話所有殘像都會亂掉的啊！」
雖然這樣怒吼抱怨著，殺老師的一隻觸手把她的課桌成功地和赤羽業的並到了一起，順便也把她連人帶椅子一起搬了過去。
「等——」她根本來不及阻止，就被迫面對昨天那麼崩潰的事情。
「接下來，到了兩位互幫互助的時間了！」殺老師的□□拍了拍兩個人的肩膀，一臉莫名其妙的欣慰，「星枝同學，為師相信你有足夠的能力指導業同學薄弱的國文，而業同學，星枝同學的數學就交給你了！」
懶懶拖長了語調，少年瞥來的一眼滿含笑意：「好——」
星枝有些惱羞成怒地扯過一張高年級的數學卷就開始奮筆疾書，旁邊赤羽業見狀也慢悠悠地做起了手裡的國文。
氣氛看上去和諧了不少。
第5章 ｛5｝鐵棍的時間
整個教室裡都是緊張學習的氛圍，除了星枝身邊的那個傢伙還悠哉悠哉地哼著小調做卷子。
「……」
一張卷子順順利利地做到最後一題，然後好死不死地卡在那裡的最後一小題，無論星枝怎麼演算，答案仍舊無法解出來。
殺老師依然在前面忙活著，時不時也會來管一下他們兩個的進度。
擦掉了鉛筆演算的步驟，再次審了一邊題目，星枝戳了戳眉心，正打算落筆再次嘗試，便看到手邊多出來一張國文卷子。
因為殺老師剛才弄出來的什麼互幫互助，所以國文卷子的答案都在星枝這邊，而星枝手裡數學的答案，就都在隔壁赤羽業手裡了。
說是要互相監督，互相幫助，合作帶來共贏。
想都不用想是誰，星枝正打算換支筆幫他校對一下國文，抬起的手就被人握了住，她下意識地抽了下，然後還是任由他去。
「誒——你看看把線添在這裡會怎麼樣？」少年骨節分明的手掌帶動著她手裡的筆在試卷上淺淺畫出一條輔助線來，而此時星枝的注意力已經完全不能整個兒放在題目上了。
因為卷子在她的桌上，赤羽業不得不湊過來看被習慣性捂在手底下的題目，兩個人現在就處於已經快要是臉貼著臉的位置，有人卻似乎絲毫不覺，不知是存心還是無意。
他溫熱的呼吸輕輕拂過她的眼角，引得星枝微微眯起了眼睛，右手無端端地開始發燙，升騰起令人無法忽視的灼人的溫度。
亂轉了許久，星枝的視線才重新聚焦到卷子上，再看一遍題目發現自己苦惱了許久的問題竟然如此輕巧地就被解了開來，她頓時感到了無窮無盡的不甘和不服，特別是看到赤羽業笑得一臉肆意輕狂的時候。
她匆匆幾筆寫掉了最後那題，微笑著一手舉起赤羽業最為苦手的國文，小聲地卻有些咬牙切齒地道：「多謝相助，那麼業君，接下來我們來看一下國文如何？」
然後星枝很是滿意地看見赤羽業的笑臉瞬間暗淡了大半，像蔫了的花一樣。
這次輪到她笑嘻嘻地拿著紅筆在卷子上圈圈點點，星枝的心情瞬間就開朗了起來。
其實妹子你的報復心理還是很強的你說呢？
第二天就是期中考試，E班也要到新校舍去參加考試，所以只有他們是客場作戰。
在這之前理事長來上山可引發了一陣不小的騷動，好在殺老師似乎並沒有離開這個班級的打算。
E班只是座位被打亂，整個班級還是在一起考試，被孤立的好處就由此體現出來了。
監考老師好死不死的是星枝從前B班的任課老師，至於是教什麼的，她基本都已經忘了個一乾二淨。
試卷下來之後，星枝看著手裡的數學卷皺起了眉，這……完完全全和事先定好的範圍不一樣，莫非？！
曾經她在B班的時候也經歷過，考試前夕的只有A-D班接到通知的範圍大改革，還是理事長親自下來給他們一個個班上課，也就那兩節課星枝不得不認真聽講。
當時惡整E班的原因似乎是因為有人吵架輸給了E班的人還是什麼。
竟然又來這招……理事長是對E班違抗其他班級的事情是怨念多深啊……
星枝邊腹誹著，動作卻絲毫不慢地在答題紙上寫下答案。
心中暗自慶倖考前殺老師讓她學了高年級的東西，這整張卷子至少有百分之六七十是她在高年級的教科書裡面見到過的。
但是其他人就沒那麼幸運了。
看著講臺上她前-任課老師不懷好意的笑容，星枝歎氣。
結果自然不出所料，被蒙在鼓裡的他們E班，擠進前五十的人寥寥無幾。
整個班級都很沉悶，殺老師自覺地站在講臺上面壁。
星枝看了看自己手裡的成績單，還不錯的，年級第八。
然後她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戳了戳她，星枝轉過頭去，看見赤羽業對著她伸手。
她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挑眉，要我的成績單做什麼？
他露出笑容，招了招手，給我你就知道了。
短暫的眼神交流後，星枝將自己手裡的幾張紙遞了過去。
赤羽業將自己的成績單和星枝的放在一起，然後飛快地往殺老師頭的方向甩了一把老師刀。
「忸呀！」
不出意料地殺老師在最後一秒躲過，赤羽業依舊輕巧地說著，在全班包括星枝驚訝的眼神中拿著手裡的成績單走上去。
「這樣好嗎？如果不正臉看我們的話，我來殺你你也不知道的哦？」
「業同學！為師現在非常的沮喪……嗯？」
最後的感嘆號消失在赤羽業把成績單攤在講臺上的一瞬，殺老師看著十張幾乎都是九十以上成績的答題紙，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就算他變題目也無所謂。」赤羽業笑著，這樣囂張地說道。
「好厲害！數學竟然考了一百！」
「還有國文竟然是這種分數等等……咦？這不是清水的試卷嘛？」
「我去也考得好逆天啊！」
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而且一瞬間全班的視線全部集中在角落裡星枝的身上，她終於意識到原來赤羽業是拖她下水。
雖然怕麻煩，不過這趟水她還是願意去淌一回的。
「嗯，歸根結底。」她放下手裡的眼鏡，站起身，看著殺老師的臉露出一抹微笑：「我……是E班的學生，是殺老師的學生，所以，這個成績是老師你的功勞啊。」
「這個成績還是因為老師你在考試就一直在教給我們之後的內容，所以就算他這次超綱，我們一樣可以做出來。」赤羽業聳了聳肩，露出他慣有的那種張揚的笑容：「不過我可不打算離開這個班，比起以前的班級，還是暗殺來得更好玩一些。」
「那麼，你要怎麼做呢？找藉口說全員沒有考進前五十然後離開嗎？」他湊上去，語氣變得更加欠揍，「這樣說到底，你還是害怕被殺啊！」
一瞬間所有的氣氛都為之一松，星枝了然地一笑，原來，是去幹這個啊……
果然特殊的老師就要使用特殊的安慰方式。
台下響起了一片輕鬆的調侃聲，殺老師的頭上出現了許多個紅色的十字路口，連帶著整個身體都變成了紅色。
「忸呀！！為師才不是要逃！！」
「我們要在期末考試中以牙還牙！！」
「同學們和為師一起造反吧！」
「喔！」
面對這副畫面，星枝相信，在不久的以後，只要有殺老師在這個E班，他們全員終有一天都能夠沖出這個終點站的枷鎖，飛往各自的天空。
考試完畢就是愉快的修學旅行，殺老師已經完全是迫不及待了。
這點星枝從手上厚厚的一本修學指南上就可以看出來，話說誰去旅行還會帶這麼重的一本東西啊。
掂量著手裡的東西，星枝正打算自己整理一下路線，班長片岡惠拍了拍她的肩膀：「星枝決定好加進那組了嗎？」
「啊……這個啊……」她愣了下，有半滴冷汗掛在後腦勺上，如果可以的話，她一個人能申請自成一組麼？
「看你的表情就是沒有咯？那正好，我們組也想邀請你呢，你不介意的話就和我們一起吧？殺老師也在哦。」
其實重點是殺老師也在吧……
反正也沒有什麼想去的地方也沒有組，星枝當然答應下來：「嗯，好啊。多指教咯，班長大人。」
其實除了時不時點心裡面冒出來的狙擊彈，第一天的旅行還是蠻輕鬆愉快的。
混在演員裡面的殺老師玩得無比愉悅開心，星枝也在一旁看著那浮誇的演技非常無奈。
此時星枝正從一旁的小店裡買了瓶咖啡，剛拉開來打算喝就聽到似乎是手機鈴聲的聲音響了。
變裝後的殺老師在衣服口袋裡掏出手機聽了幾句便掛斷了，星枝感到了氣氛有些不對，只聽到殺老師一句話她手裡的咖啡差點全部翻到地上去。
「渚同學那組有人出了點事，為師就先過去一趟。」
渚君那組……？也就是……！！
在殺老師即將出發的時候星枝一把拉住了他，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冷靜卻顫抖著說：「老師，請帶我一起去。」
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是怎樣的，但在她抬起頭的瞬間原本試圖勸說她的同伴都停下了動作，連殺老師都頓了下，然後只好無奈地答應了她。
在半空中用馬赫速度飛行，星枝已經無暇去觀賞難得一見的景色，現在這些對她來說都已經完全不重要。
她現在滿腦子幾乎都是同一個畫面，細小的聲音不斷變化著，從一開始的大家沒事吧沒事吧沒事吧到現在不斷地責問著他沒出事吧沒出事吧沒出事吧。
星枝完全不記得殺老師是怎麼檢查了另外幾個場所，她只記得在雙腳觸碰到地面的瞬間千罰就已經在她的手裡了。
赤金色的刀刃反射出光華冷然，受到主人情緒的影響，在星枝手裡嗡鳴不已。
昏暗的倉庫中落滿灰塵，伴隨著周圍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大約有三四人的樣子。
「呀？竟然有送上門的大禮誒？」
「喲喲喲這個比裡面兩個好多了，我喜歡嘿嘿嘿。」
「 ……」
千罰呼之欲出，星枝將它橫到自己面前，卻被一隻黃色觸手攔了下來，她側臉看過去，臉上蒙得像強盜一樣的殺老師正無比認真嚴肅地看著她。
「星枝同學，為師不允許你傷人。」
「……」她深吸一口氣，放下抬起的手臂，讓刀尖指地，然後星枝將千罰旋轉了一個角度，刀背向前，轉頭嫣然一笑，道，「我答應你，老師。」
「只是請老師你，也不要出手。」
感覺到少女周身迸發而出的殺意減少了許多，殺老師直視著那雙自握上千罰就變為赤紅的眼眸，發現其中還有人類的顏色，終於放心讓那幾個混混小子對上她了。
三名武力值並不高的混混花費不了多少時間，一分鐘後整個場地上站著的只有殺老師和反握著刀的星枝了。
所有的聲響都是從二樓傳來的，她一言不發地走上通往二樓的樓梯，身後非常有規律的噗扭噗扭的聲音讓她知道殺老師還跟在後面，手裡拖著剛剛打磨好新鮮出爐的三個混混。
樓上只有一扇門沒有關緊，大約是給星枝剛處理掉的那幾個人的信號，她望門縫裡看了眼，很好，都是背對著這裡的，那麼……
反轉刀刃，星枝輕輕撥開了虛掩著的鐵門，不經意間刀尖擦過門板的聲音有些刺耳，嚇得她趕緊往回一收手。
殺老師見機就往前一站，順手塞給星枝一根不知道哪裡撿來的生銹的鐵棍。
星枝現在右手握著千罰左手打狗棍，十分的心塞。
然而最要命的是她沒有注意到殺老師的觸手還纏在鐵棍的一端，之後殺老師大搖大擺地進了那間屋子，後面還拉著一個沒反應過來的妹子。
雖然在看到全員，特別是赤羽業還完好無損的時候，星枝深深的松了口氣。
但是……
整個屋子的人的視線因此全部都集中到他們這裡，還沒有來得及將千罰收回去的星枝立即將兩隻手都往後藏，試圖用身子和鐵棍擋住那把太刀。
從來不知道怎麼應付這種情況的她恨不得直接挖個洞鑽下去，內心在咆哮著。
所以說老師你真的是豬隊友啊！！！
千罰收回去的一刹那殺老師看准了時機又塞過來根鐵棍，以免被其他人看出破綻。
雖然明白老師的好心，但是殺老師你從哪裡撿來那麼多鐵棍的？？
星枝一手一根棍子獨自淩亂了許久。
有殺老師這個逆天的存在，再加上原本就不弱的幾個人，解決剩下的混混簡直就是輕而易舉。
嫌棄地丟開手裡的棍子，星枝只有趁著他們報仇雪恨得不亦樂乎的時候跑到對面去給兩個妹子鬆綁。
似乎是因為時間原因，那群混混隨便地綁了個死結，解的時候倒是很方便地直接哢嚓一刀就行。
但是對於她有些困難，主要是不能讓她們感覺到。
星枝張望了下，小心地伸出食指在布條上輕輕一劃，千罰的刀尖露出一個小角。
「可以了哦，神崎，茅野。」
「謝謝。」
正說著話的她卻沒有注意到，有一雙眼睛，將這些盡收眼底。
作者有話要說：
快快快大家快來猜那雙眼睛是誰的！！都說我不擅長麥伏筆的啦……
第6章 ｛6｝秘密的時間
世界上的每個人心裡都會有秘密，不管是少女的懷春思想，還是小孩子不小心砸碎的窗戶，或者是某些被費盡心思掩藏起來的資料。
只是有些秘密洩露出去，不過是小打小鬧一場就能解決的事情，日子還是照樣能過。
但是有些東西，一旦被人知道，被捲入的，肯定也並非自己一人。
而要付出的就是不可估量的恐怖代價。
比如說生命。
而這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往往被人稱為禁忌。
所以之後人們就會被警告。
不要妄圖知曉禁忌之事，若是一味追尋，是會招致自身毀滅的。
在少女被殺老師無意拉進屋子的時候，雖然只是一瞬間，但赤羽業已經注意到她手中那個明顯不是鐵棍的顏色，包括那股令人不寒而慄的氣息。
並非來自星枝本身，而是她右手握著的半身長的東西。看那個長度，似乎是一把太刀。
但為什麼修學旅行她會隨身帶這個？從前在學校裡蹺課的時候似乎從來沒見她拿過。
手舉著修學指南的赤羽業忽然來了興趣，在星枝身上多留了些視線，然後就發現最讓人驚訝的事情。
撒手嫌棄地丟開鐵棍以後，星枝空無一物的手裡哪裡還有什麼太刀的影子，然後她趁亂跑到神崎和茅野那邊給她們松了綁，赤羽業左右眼極好的視力告訴他星枝用什麼鋒利的東西劃開了那兩條布條，而不是用手。
他眯起了猩紅色的眼睛。
拒絕人們觸碰的少女，你的秘密是什麼？清水星枝。
解決完所有的事情，殺老師用馬赫速度來回了一趟把那群鬧事的扔回老家。
茅野楓好奇地湊過來，疑惑地看著星枝：「說起來星枝你怎麼和殺老師一起來了？組那邊不要緊嗎？」
「我……」
星枝暗叫一聲不好，剛才光顧著救人忘記想套詞了！
好在殺老師中途插了一腳，也算是給她一個臺階下。
「星枝同學可是聽到你們出事拉著為師不肯放一定要一起來呢！」然後他掏出手絹，笑得不壞好意，「自然是擔心你們，只不過是業同學占了其中大半罷了粘滑哈哈！」
幾乎是直接命中紅心，被戳破心事的星枝又羞又惱，掏出好久不用的老師刀就撲了上去：「老師！請你不要亂說！」
「粘滑呵呵這種攻擊可傷不到為師哦！」殺老師一邊躲閃一邊眼淚鼻涕一把吧地下來，「說回來這種女主奮不顧身只為救出男主的情節真是太棒了！為師好感動！！！」
殺老師毫不費力地躲開了所有攻擊，最後耗盡了體力的星枝扶著自己的膝蓋大口地喘著氣，收起老師刀她正打算跟上前面的大部隊。
「星枝。」突然聽到有人叫她，是同樣走在隊伍最末端的赤羽業。
看出少年眼底那種專門看獵物的顏色，星枝依舊面不改色道：「怎麼了？業君？」
「你有沒有秘密？那種沒有人知道的？」他前半句話倒還好，後半句差點嚇得星枝轉身就跑。
「就像星枝你剛才，進來的時候手裡拿著除了鐵棍還有什麼東西？」
赤羽業目光灼灼，似要將她看穿，星枝忍不住低下頭去平復自己的呼吸，以免它出賣自己。
幾秒過後只有星枝聲音平靜得驚人，仿佛剛才一瞬間驚慌失措的人不是她一樣。
「業君，如果說秘密的話，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有很多。但是那是私人問題，還是請你不要多問為好。」
「我拿著什麼的話，只有鐵棍而已，你可以去問殺老師，畢竟他在我旁邊看得最清楚。不是麼？」
兩人安靜了將近一分鐘的時間，星枝終於忍不住抬頭去看赤羽業的表情，卻發現對方笑得一臉放肆張揚，還有那種發現獵物的愉悅感。
「我會知道的，星枝。」他這樣說，似乎在向她宣戰，「不論用怎樣的手段，最後我一定會知道。」
一瞬間她真的很想沖上去揪起赤羽業的領子大吼「你是白癡嗎這種事情你知道以後你有多大把握不被人追殺活下來？！」，但星枝終究是將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由他去吧，反正他應該也查不出什麼來就對了，因為那些東西，可全部都被封鎖了呢，就算是員警也絕對查不到的。
但是……
我倒很想看看，我在意的人，到底能做到哪種程度？我可是非常的好奇呢。
不知為什麼，她竟然這樣想著，然後綻開一個絕美的笑顏，輕啟唇瓣。
「好。我等著你，親手揭開它。」
而垂在身側的手卻緊緊握成拳頭，心裡一個細小幽暗的聲音輕輕地重複著。
不要妄圖知曉禁忌之事，若是一味追尋，是會招致自身毀滅的。
所以……不行喲。
好不容易回到了旅社，星枝洗完澡就回了房間，只見女生們湊成一堆，正熱烈討論著什麼。
「不對！星枝她果然還是喜歡赤羽的嘛！殺老師都那麼說了！」
「但是她和渚君關係也很好啊！這要怎麼算？」
「啊！當事人不來了嗎？星枝快過來快過來！」
「星枝在我們班有在意的男孩子嗎？」
「誒？」眨了眨眼睛，星枝有些愣神，「我……嗎？」
「是啊，我們都已經拷問過班花了，接下來就是你了喲！」
星枝正想著要怎麼委婉地扯開話題比較好的時候，突然桃花湊到她的面前，笑得一臉陽光。
「果然和殺老師說的一樣，還是赤羽業？」
那副閃亮亮的眼神逼得星枝咽了口口水，腦海裡出來一個人影，臉不爭氣地燒了起來，她別回頭。
「應、應該吧……但不是那種喜歡啦！」
「哦——」
見她這種反應眾人一齊唏噓一聲，中村莉櫻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副你的心事姐姐都懂的表情。
「我們星枝的一顆芳心竟然被赤羽業那傢伙給拐走了！」
「那傢伙還真好命啊！」
「都說了……不是那種喜歡啦！！」
同一時間男生房間裡也在討論著這一類的八卦話題。
「喲業，回來得正好！你有沒有在意的女生？在我們班裡。」
赤羽業拿過那張排名的紙條一看，第一是班花神崎，星枝和另外一個人並列第三。
他想了想，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啊我啊……應該是奧田吧。」
「誒？！好意外！」
「基本上就是清水了好嘛！怎麼會！？」
「因為這樣的話，我的惡作劇範圍就可以擴大了啊。」
原來你只想著怎麼整人嘛混蛋？！人家那麼好一妹子你不要留給我們啊！
「原來如此……哼哼第五啊……」
然後他們就看到門口一個粉紅色的章魚寫了點什麼默默關上了門。
「臥槽竟然寫完就跑了？！」
「快抓住他！」
男生大叫著整個部隊都出動了，只為追上前面的音速章魚不擇手段。
赤羽業趁機跑到了走廊外側，那邊是類似於陽臺的存在，比較安靜而且人少。
不過看來有人已經把位子搶先占掉了，看著半隱在黑暗中的纖細身影，他眯起了眼。
星枝坐在攔著欄杆的二樓鏤空的地方，把腳伸在下麵晃悠。
突然有什麼東西冰涼的一下貼在她的臉頰上，嚇得她連忙想躲開，動作幅度一大，腦袋咚的一聲撞在身邊的木柱子上，立刻眼冒金星。
「呀！疼疼疼！」
抱著頭試圖蜷起來的星枝聽到身邊很輕卻似乎怎麼也止不住的笑聲，然後有什麼摸了摸她的腦袋，輕得幾乎讓人誤會。
「抱歉抱歉……哈哈我沒有想到星枝你的反應……會那麼大……」
黑夜裡那人的一頭赤發灼目，幾乎要灼去她的呼吸，她睜大的褐色眼眸倒影出赤羽業在身邊坐下的身影。
「業君？你怎麼出來了？」她揉著仍舊隱隱做疼的頭，問，「他們不是在暗殺殺老師嗎？」
「啊，被擠出來了啊。」似乎露出了一個頗無奈的笑，赤羽業轉頭看她，眼裡亮晶晶的竟然滿是笑意，「星枝呢？女生那邊總沒那麼瘋狂吧？」
「比琪老師在那邊啊，那種話題我不大擅長就對了。」
「啊……這樣啊。要喝麼？」
說著星枝看到他遞過來一罐易開罐狀的東西，就是剛才嚇得她一頭撞上木柱子的東西，外壁仍然有水珠子漸漸地滑落下來。
見她沒有伸手來拿，他又補充道：「烏龍茶而已，不是什麼□□。」
「哦，謝謝。」接過烏龍茶的同時星枝默默往旁邊挪了挪，試圖拉開點距離。
而身邊坐著的少年也不甘示弱地跟上，直至星枝整個人緊貼到左手的柱子上，再無退路。
她似乎妥協似的歎了口氣，道：「業君，你到底想幹什麼？」
「沒什麼啊，就想坐一會。」對方甚是無辜地聳了聳肩。
瞥了眼他一臉無害的樣子，星枝不置可否，打開那罐飲料喝了口，苦澀的味道在舌尖彌漫開來：「這樣啊。」
良久都是無言。
室內的吵鬧聲逐漸將息下去，月色朦朧，清輝剪影散落一地，院子中蟲鳴的聲音也弱了下去。
手裡的茶已經喝完了，星枝率先站起來，沖赤羽業搖了搖手空罐子：「那我先走了，業君也快些回去吧。」
「嗯。」
「啊對了……」走到回廊盡頭的時候，星枝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回頭嫣然一笑，「謝謝你的茶，還有……晚安，業君。」
背對著她的赤發的少年沖她擺了擺手表示不用在意，星枝輕輕合上門的前一秒一個聲音傳來，帶動胸膛中的心臟一陣悸動。
「晚安，星枝。」
上揚的語調，帶著少年特有的笑意。
回到房間之前星枝特地跑去洗了把臉，讓自己的臉看上去不那麼紅。
房間裡女生的話題還在繼續著，只是地上的被子枕頭都已經弄好了，看來是打算徹夜長談的準備。
星枝默默地鑽回自己的被窩裡面，見她還沒睡有幾個妹子就時不時戳戳她問幾個問題，後來見她似乎已經睡熟了也就不來打擾她。
女生總有那麼多聊不完的話題，以至於星枝耳畔竊竊私語的聲音到前半夜的末尾才漸漸消失。
她摸出來一旁的手機一看，已經是午夜了。
然而讓她真正醒來的原因並不在此，體內千罰陣陣不安的振動罕見而特殊。
雖然這並非第一次出現這種狀況，但離現在最近的一次卻是在將近十年之前，在星枝還是個孩子的時候。
而引發這種反應的因素，怕是也只有那一個了吧。
只是唯一她不明白的是，為什麼偏偏是在這種時候？
星枝翻身坐起，黑夜並不影響她的視力範圍，窗外月光依舊如水傾瀉而下。
周圍的人們發出平穩的呼吸聲，看來都是睡著了。
星枝好笑地幫幾個睡相太糟糕的掖了掖被子，然後拉起自己枕邊的衣服披上，走了出去。
小心翼翼踏在老舊的木板上，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在走道上回蕩著。她發現自己越接近大門口，千罰的反應就越劇烈。
背後緊貼到冰涼的牆壁，心跳加速的聲音在耳邊迴響，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她全身緊繃著望外瞄了眼，瞬間瞳孔頓時收縮如針尖大小。
空中明月被風帶來的雲朵遮擋，街道立即變得昏暗起來。唯有路邊一盞路燈搖搖晃晃，投射出奄奄一息的慘澹光線，將地上一個黑色的人影拉得很長很長。
那人一襲黑衣黑帽幾乎與身後的無邊夜色融為一體，唯有胸口的一隻胸針鮮豔灼目，那是妖豔綻放的彼岸花，曼珠沙華。
又輔以華貴銀邊勾勒，那是星枝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東西。
仿佛覺察了星枝的存在，那人影動了動，向著她所在的方向單膝跪下，聲音低沉卻畢恭畢敬，是個男子。
「大小姐。」
「別來無恙。」
作者有話要說：
hhhhhhh考完試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第7章 ｛7｝尋找的時間
見狀星枝不得不走出藏身的陰影，千罰的振動已經停住，她放輕的聲音在靜謐的夜空中回蕩，語氣依舊冷冷清清。
「敢問閣下此行目的何在？何況我早已不是你口中的大小姐。」
「我只是個傳信的，並不知曉所謂何事。」那黑衣人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類似於信封的東西，外殼上有燙金的花紋，異常恭敬地呈給星枝看。
她走上前伸手取過那個信封，也不拆，握在手中翻來覆去地看。
然後星枝輕笑了聲，抬手將面前人的帽沿一下掀起。
黑色帽子一下落在地上，就如同墜落的陰影。
十分鐘之後星枝返回了身後的旅舍。
將信封收進袖子的時候星枝無意撞見了赤羽業，他看起來那麼尋常普通地出現在了過道上。
裝作只是出來解手，星枝若無其事地同他點頭示意然而徑直走了回去。
就如同因為午夜十二點消失的魔法一般，辛德瑞拉意外留下了自己的水晶鞋，而她不自覺加快腳步以至於完全沒有注意到從浴衣一腳掉落而出的一張小紙片，燙金的花紋在月光下意外地顯眼。
那是獨自綻放勾勒絕望的花朵，也是最不為人知的秘密與罪孽。
赤羽業目送著少女的背影遠去，他蹲下身拾起那張紙片，看著手中的曼珠沙華，露出了笑容。
修學旅行的時間自然快樂而短暫，所有人都是意猶未盡地重新投入進了椚丘的校園生活。
唯有星枝仍然回憶著那天夜晚的對話，反復咀嚼著每一個文字，生怕了自己有一絲一毫的錯漏。
她只是興趣懨懨地趴倒在桌上躲過了身後轉校生自動固定炮臺小姐定時的攻擊掃射。
星枝在BB彈發射的突突聲中閉起眼睛，腦海中浮現出先前思考的東西。
揭開那頂帽子，果不其然下面是一張熟悉的面孔，一張少年的面容，和星枝差不了幾歲的模樣。
見她發現了，對方也不再做戲，直接站起來拍手叫好：「啊呀，姐姐大人果然還是那麼火眼金睛，佩服佩服。」
「少貧嘴，真以為你這點技倆能瞞過誰。」星枝甩了甩手裡的信封，「倒是哪個風把你吹來了？」
「我……來送一下先夫人的東西而已，順帶和你告個別。」少年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那雙和星枝如出一轍的深棕色眼眸閃了閃，「你知道日期的。」
「……」星枝愣了下，隨即撇開頭，眼底晦澀不明的複雜情緒交融成漩渦，緊緊抿起的唇瓣似乎褪去了應有的血色。
就如同沒有注意到星枝的表情，那個少年如同無意識地喃喃著，聲音很輕：「你知道的……一旦那個失敗，我就會像大哥一樣……」
「但是如果我真的那樣了……誰來照顧母親呢……」
「……」一言不發如同被什麼刺激到了一般，星枝草草地將那個信封收進袖子裡面，轉身就走。
母親……
母親。
眼睛有些刺痛，幾乎要流出某種早已枯竭的液體。
「星枝同學？」
在一陣槍林彈雨過後全班的人都是筋疲力竭的樣子，沒有什麼人注意到星枝的異常。
除了出聲提醒的殺老師和她旁邊的赤羽業。
少年滿不在乎的臉上，猩紅色的眼眸眯起。
「星枝同學，上課了喲。」揮動著黃色的觸手，殺老師依舊是那張咧開嘴的笑臉，「是身體不適嗎？」
「啊不，什麼都沒有。」連忙從桌上抬起頭來，她掩飾般地揉了揉眼睛，抹去眼角濕潤的痕跡，「抱歉，殺老師。」
「沒關係，不過星枝同學要好好注意休息了。」殺老師伸出一隻軟綿綿的觸手，指了指，「黑眼圈有點明顯喲。」
「啊我知道了……謝謝老師提醒。」指尖碰了碰眼底的肌膚，星枝低了低頭，露出一絲不被覺察的自嘲的表情。
最近幾天晚上她都在想著那件事情哪還顧得上休息，除了在學校裡有時候雙休日甚至一連幾頓都沒有好好吃飯。
窗外的陽光依舊明媚，星枝的筆尖在筆記本上勾勾畫畫，逐漸描出一朵花的模樣，花瓣層層疊疊，細細如絲如縷。
鮮血般的顏色在紙上暈染開來，很是顯眼。
她深棕色的眼中浮現出一抹極深沉的色彩，然後抬手將那張紙撕下。
校園的時光，在細碎的紙片間簌簌流去。
不覺已是夕陽西下，星枝整理好書包，依舊獨自一人走出教室。
影子拉得很長，少女的身影顯得越發單薄纖細。
她步履不急不緩，兜兜轉轉終於在一條昏暗的小巷中停了下來。
感覺到身後也跟著停下的腳步聲，星枝發出一聲嗤笑：「敢問閣下有何指教？」
「星枝小姐……」
唯唯諾諾的女聲，帶著些許的哭腔。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蹙了蹙眉，星枝毫不猶豫地甩手就走。見她的反應身後人似乎一時間慌了神，撲通一聲似乎是跪倒的聲音驟然響起，她吃了一驚，卻只是停下了腳步，並沒有多留的打算。
「……我知道你想求我什麼。」良久的沉默過後，星枝扯了扯嘴角，聲音冰涼沉靜，「但是我早已不是本家的人，自然也沒有那個資格。」
「但是小姐！一野少爺畢竟是您的……」那個女子淒切的語調忽然拔高，帶動著星枝心底極為細微的顫慄，她抿起了唇瓣，深棕色的眼眸中泛起冷冽的光芒，開口打斷：「夠了！」
「……阿江你回去吧，別再來了。」星枝將髮絲攏到耳後，在驀然而起的風中淡淡道，「我的事情，我自有定奪。」
看著面前越行越遠的身影，那黑衣的女子站在原地愣了半晌。
她終是掩面而泣，借著瓢潑大雨無聲痛哭。
抹去鏡子上凝結的白霧，水珠順著指尖劃出的方向蜿蜒流下，鏡子中的少女深棕色的眼眸茫然無光，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紫黑色的髮絲糾結在肩頭，濕漉漉地往下滴著水。
星枝歎了口氣，拿過一邊的毛巾擦拭著頭髮，以免打濕身上的衣物。
她一面走出了浴室，一手將那盤黑色的錄影帶放進了打開的機器內盒按下了播放鍵。
坐到電視機前的沙發上，星枝凝視著液晶螢幕，先是一段雜音的黑白雪花，隨後開始放出了人聲。
和星枝一樣有著紫黑色長髮的女子身著淺色的和服端坐在鏡頭前面，微紅的臉頰顯示出她略微局促不安的心情。
「星枝，我是媽媽。」
「你看到這盤帶子的時候……估計也成長為出色的人了吧。」
昏暗的房間只有電視發出的聲響，螢幕上的亮光將房間裡的傢俱勾勒出半個輪廓。
把玩著手中剛從信封裡拿出的戒指，星枝把整個人埋進了沙發裡，深棕色的眼眸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現在的星枝，過得怎麼樣呢？」
略微沙啞著嗓子，就仿佛真的對話一般她回答著：「嗯，還算不錯啊。」
「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星枝果然是個出色的孩子呢。」螢幕上的女子露出一個微笑來，似乎很是欣慰的樣子，然後她歎了口氣眼神中流露出自責，「沒能盡到母親的責任，我也算是不合格。」
「還有那時候明知道不可能保護好你，卻還是一意孤行地把你送了出去，我還真是個不負責任的人呢。」
「但是我寧願你有可能埋沒在這個世界裡面，也不願送你去自投羅網。那種求死不能的狀態……我真的……真的不想讓你親身經歷……」似乎是說到動容處，畫面中的女子的聲音開始哽咽，「那種事情……有過一次就夠了……」
女子輕輕抹去淚水，素色手絹的一角模模糊糊地繡著「和音」二字，很典雅平淡的名字，如人。
順帶一提，星枝的名字就是母親和音的傑作。
「向來星枝見過一野了吧？和你阿姨和久很像吧？」她拭去自己的淚水，露出一抹笑容，「一野大概也要到那個年齡了吧？」
雪白的毛巾從沙發上滑下，星枝抿起了嘴唇，任由黏在臉頰上的髮絲滾下水珠來，啪嗒在地上摔裂破碎。
後來的視頻拍得很是模糊不清，不知是不怎麼用得來攝像機的和音的失誤，還是人為故意的抹去最為重要的東西。
然而星枝還是清晰地聽到了母親和音最後斷斷續續的話語。
「算是奢望，也是……我的請求……」
「……星枝……拜託你……」
「和久……和一野……」
「不能……重蹈覆轍。」
哢噠一聲機器自動退出了錄影帶，漆黑一片的房間裡面唯有顯示時間的數位在黑暗中散發出幽幽的光芒，時鐘的秒針不知疲倦地走著，發出唯一的聲響。
過了不知多久，星枝才從沙發上緩緩站起來，也不管掉落地上的毛巾，轉身走回自己的房間。
借著窗縫中透出來的纖細月光，她拉開了衣櫃的木門。
普通的衣物和椚丘灰色的制服底下壓著一個暗格，星枝伸出食指在上面一劃，隨著哢哢啦老鏽的齒輪轉動的聲音將暗格偽裝卸去。
裡面赫然是一套黑色的西裝，暗紅色絲線勾勒的花朵在衣擺上盛開。
星枝呼出一口氣，將臉上的眼鏡拿下，放在一邊。
坐在教室裡的星枝翻開自己桌上的書本，心不在焉地流覽著。
教室裡沒有什麼人，是她今天來得特別早，只因為那種隱隱不安的心理。星枝自己都有些發笑，簡直就是無家可歸的人尋找容身之所的感覺。
明明哪裡都保護不了她。
少女的嘴角一瞬間冷冷揚起，滿是嘲諷的眼神落入旁人的眼裡。
赤羽業猩紅色的眼睛眯了起來。
不一會兒女孩子們就跑過來找她聊天，星枝也就如常地和她們說著話。
話題正進行得無比順利的時候，教室的門被拉了開來，殺老師黃色的觸手捏著一個純黑燙金的信封走了進來。
星枝鏡片後深棕色的眼瞳猛然一縮，嘩啦一聲手腕一動一不小心拉下來一本筆記本，她有些慌忙地去接。
來自右側的少年的手穩穩地接住了她掉落的筆記本，赤羽業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響在耳畔：「……筱原……」
以為自己幻聽的星枝強行壓下自己想要抬頭的欲望，一臉平靜地裝出自己並沒有聽到的模樣，同他道了謝。
「星枝同學。」殺老師揮動著觸手走了過來，將手中的信封放到了她的桌上，「這是今天早上為師在門口發現的信，是給星枝同學的。」
「……謝謝殺老師。」她深吸一口氣，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將信封收到自己的筆記本裡面。
毫無異樣的表情，幾乎是無懈可擊的偽裝。
唯有少女顫抖的指尖，出賣了所有。
體育課的訓練星枝以身體不適為由而找到了獨自呆在教室裡的時間，她借此機會將早晨的信件取了出來，細細端詳。
這種感覺，這個印記，確實是真跡，不是偽造著唬人用的。
無力地靠到了自己的椅背上，星枝突然有些不敢看信裡面的內容。
她何嘗料想不到在一野和阿江找到她的時候本家已經掌握了她的所有行蹤，或許，更早些的時候她就已經暴露了……
所以這一天，或早或晚，都是會來的。
不過星枝著實沒有想到這群人這回這麼的心急，看來作為最成功的容器的她，他們還是捨不得。
打開信封，裡面只有一張千罰的畫像，除了那把赤金色的太刀，薄薄白紙上再無一物。
良久，星枝摸出包裡的打火機，走到窗前，將手中的東西一併點燃。
她看著灰燼簌簌隨風而去，火光照得她眼底發亮。
那封信的意思，她確確實實地收到了。
只要千罰在你身上一日，你就逃不了。
要將她逼回去，讓她再次回到那個與世隔絕的籠子，最好的方法就是完全摧毀她現在的生活，把如今孱弱的一切都撕碎給她看。
第8章 ｛8｝警告的時間
這時有什麼東西滑落的聲音讓星枝一驚，她猛地回頭，只有一個黑色的資料夾孤單地落在赤羽業的位置上，裡面夾著的紙張灑落出幾個角。
她暗自松了口氣，無奈地蹲下身去整理，卻在看到自己手裡東西的下一秒愣了住。
星枝的眼眸驀然睜大，這……這是！？
纖細手指掩住的一角，赫然是一朵巨大的曼珠沙華。
與剛才她所燒毀的信件上，一模一樣的印記。
少女深棕色的眼眸一沉，胭脂色唇瓣抿起，從筆袋裡取出什麼東西黏在那疊資料上。
放學後，日暮西垂。
淺淺的光芒撒在樹林的葉子上，鍍上一層金邊。
星枝的指尖一下下在乾枯開裂的樹皮上摩挲著，不自覺千罰略微冒出一個刀尖刻下一道痕跡，驚得她一下縮回了手。
於此同時身後有細樹枝被哢噠踩斷裂的聲音傳來，星枝側過臉，聲音輕輕的：「來了？」
「喲。」赤紅色頭髮的少年沖她揮了揮夾在手指間的便條，正是星枝上午寫的那張，「你都這樣盛情邀請，哪有不來的道理。」
赤羽業緩緩走近，臉上張揚的笑意不改，聲音卻逐漸冷了下來：「不過，隨便翻別人的東西可不是個好習慣喲星枝？」
聞言星枝不得不轉身去正視他，她垂著眼眸，面容平靜且誠懇：「關於這點的確是我的不對，我道歉。」
「那我就直說了。」然後她抬起了頭，鏡片後投射而出的目光灼灼，穿透心靈：「但是今天我找你也是因為這個。」
「哦？」赤羽業環臂而立，露出頗有興趣的神色，「當初讓我去自己調查的不就是星枝麼？現在後悔了？」
「……」呼出一口氣，星枝搖頭，「並不能說是後悔，只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再這樣查下去的話……」
她的話被人打斷，星枝看到了對方眼底清淺無所謂的色彩：「你可別和我說會死哦？」
那麼輕鬆的語氣，但是如果真的不能的話……
可就不止是死亡這麼簡單了。
少年，你有幾條命，又足夠死幾次呢？
看著他的表情，星枝心中無名火瞬間升騰而起，她面上的平靜終於破碎，蒼白著臉將赤羽業按在了樹幹上，聲音沙啞：「別想得那麼簡單！你真的所有事情都能控制的嗎？！你以為有幾條命夠你死？！」
她已經不想……再讓那種事情發生了。
「那些本家的人，一旦知道是你你的存在就會被完全抹去你知道嗎？！」
千罰在體內躁動著，因為她情緒的波動而嗡嗡作響，幾乎是要顯出原型的模樣。
聽著星枝幾近失控般地喊叫，而赤羽業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猩紅色的眼眸也是一片冷寂：「那……現在的你是以什麼身份阻止我呢？」
「是那個所謂的本家的小姐……還是這個問題的系鈴人呢？」
星枝直直望著他的眼睛，眼底的複雜深邃是連赤羽業都讀不懂的東西，唯有埋藏極深的苦痛與不忍此時展現在少女的臉上。
到底……你到底經歷過些什麼？
他不禁這樣想著，反手施力將局勢扭轉，少女纖弱的肩膀在樹幹上被磕得生疼。
星枝不由自主地睜大了眼睛，赤紅色與紫黑色交織在一起，赤羽業的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髮絲撓得她臉頰一陣酥麻。
然後她聽見少年的嗓音低沉，在耳畔仿若呢喃。
「星枝，別逃啊。」
她看到少年身後的太陽終於完全墜入地平線下，一切都猛然間暗了下來，星枝茫然地抬頭看向天空，火燒雲留下天邊的最後一絲痕跡。
如果你阻止不了，那麼……
該怎麼辦？
淚水無聲溢出，滑落臉頰。
夜空星辰早已被城市的光輝所遮蔽，車水馬龍，人群絡繹不絕。
霓虹燈光絢爛，電子的音響敲打出劇烈的節奏。
木然的人流仿佛從未想到過前幾天新聞播報中所出現的砍人的嫌疑犯正蠢蠢欲動，突然的慘叫聲劃破夜空，人群一瞬間沸騰起來，落荒而逃。
其中有一個黑色的影子靈活地穿梭著，手中泛著寒光的東西不停地濺出鮮血，一下又一下。
尖叫著逃跑的人們慌不擇路，也顧不上什麼其他東西。
那個黑影不知饜足地攻擊著人群，伴隨著女子咯咯的笑聲，陰森得令人不寒而慄。
斗篷中掉落出一縷紫黑色的長髮，女子在原地孩童般地旋轉了幾圈，踏著輕快的舞步在倒下的人的身邊繞了幾圈，如同鬼魅一般驀然出現也驀然消失。
唯有身後留下的咯咯的笑聲成為一干群眾的夢魘。
手中赤金色的刀刃旋轉出光華流轉。
這註定不是一個平靜的夜晚。
在星枝聽著伊莉娜的口語課的時候，被殺老師叫了出去，她每天都有看晨間新聞的習慣，所以她當然知道有人來了，而且是為什麼而來。
果不其然上次見到的那位警探坐在辦公室裡，旁邊坐著打扮成人類模樣的殺老師，看起來是要旁聽這次審問的全過程啊。
她這麼想著，順著示意在警探對面坐了下來，顯而易見對方的眼中帶著明顯的嘲諷與驚訝，似乎確信星枝就是他即將逮捕的人。
他裝模作樣地咳了幾聲，問道：「那麼恕我直言，清水小姐，請問昨晚你在哪裡？」
「自己公寓，看錄影。」星枝毫不畏懼地直視著對面人的眼睛，回答言簡意賅。
「在這期間有出去過嗎？」
「沒有。」
「有人可以證明這點嗎？」
「……樓道裡面有監視用的攝像機。」
警探啪地合上手中的本子，似乎是問完的樣子，起身欲走的他看了眼星枝紋絲不動的平靜模樣，有些嗤之以鼻，末了他又問了一句：「不知道清水小姐家裡有沒有日本刀呢？」
「沒有，怎麼了？」星枝搖搖頭，終於抬起眼睛反問。
警探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因為昨天有一個受害者看到了武器，一把太刀，似乎刀身……還是漂亮的赤金色呢。」
「這樣啊。」
他看著星枝仍舊沒有什麼變化的表情，仿佛感覺無趣般地離開了：「多謝清水小姐的配合。」
「不客氣。」淡淡地回了一句，星枝站起來輕輕欠了欠身。
然而低著頭的少女瞳孔縮緊，呼吸開始急促起來，大腦中簡直混亂成一團，為什麼偏偏在這種時候……？！還有赤金色的刀身豈不是……千罰的樣子？
不、不可能的。世上的千罰僅此一把，而且被砍到的人也沒有出現異常的狀態……
那如果不是千罰的話……又為什麼要這麼做？
「星枝同學。」殺老師的觸手輕輕搭上星枝的肩膀，她猛然僵住，「回去上課吧，沒事了。」
她緩緩地抬起頭看著那張無時無刻不是微笑的臉，露出一絲笑容：「殺老師……不問嗎？」
「因為為師相信，為師相信那不會是星枝同學和千罰。」說著殺老師揮舞著觸手，好似充滿了自信，明明星枝才是他接手不久的學生，「為師的學生是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
星枝愣了下，彎彎唇瓣露出一個溫婉的微笑。
她向著殺老師深深地行了一禮，深棕色眼眸深沉，語氣堅定：「星枝定不負殺老師的信任。」
要找出這個人，為了那些受傷的人們……也為了相信著自己的殺老師……
她……要證明自己的清白。
接下來的好幾天，三年E班清水星枝都是照常去上課，絲毫不管路上學生們的指指點點。
她輾轉許久，終於明白了那個極力模仿她卻去傷人放火的人的目的何在。
唯有如今清水星枝的平常生活被破壞撕碎殆盡，才能逼迫她重新回到所謂的「正軌」。
——那個牢籠。
所以果然是……那個本家的人麼？
不過，只要自己仍舊這樣過活，只怕先沉不住氣的……
會是對方吧。
看著自己前些天翻找出的西服，星枝躊躇了一會兒還是穿上了，放下長髮，拿下眼鏡，她穿上成年人的偽裝。
夜幕深沉，明月無光，幽冷的顏色蔓延開來。
兩個黑色的纖細身影走入了人群中，隨著人群的方向隨波逐流。
星枝走在後面，自然是看見了不遠處的那個影子，她試探性地往前了一些，對方沒有發現她一般繼續往前走著。
既然察覺不到她……那把刀就不會是妖刀。
想到這裡，她從某種方面來說也是松了口氣。
前方的人影突然加快了速度，星枝摒住呼吸連忙跟上去，路邊水塘中泛出天空中新月的倒影。
一輪新月如同彎鉤一般懸掛在空中，如同隨時會將天空刺穿的銳利。
一如夜色下，緩緩顯出的刀鋒。
星枝閃身在人群中穿梭著，以極快的速度略向前方黑影的方向，在對方手中的刀刃即將落下的前一秒——
「叮」的一聲兵器相擊之聲傳出，然而兩個人的手中唯有一人擁有太刀。
黑色的斗篷被氣浪掀起，露出紫黑色的頭髮，而發根處依舊殘留著黑色的痕跡，一看就是染色的傑作。
那是一個明顯比星枝要大出幾歲的女子，面容也不同，唯有身形相仿。
僅僅那張臉，星枝在看到的瞬間就明白了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這件事。
那女子不慌不忙地收起手中的刀，一把拉過星枝的手將她帶離人群，趁著沒有人注意到這邊。
「那麼小姐請恕我失禮了喲∼」
仿佛遏制不住笑意，女子咯咯地笑了起來，在昏暗的小路上停了下來：「那麼聰明如小姐∼當然知道我為什麼會在這裡的咯？」
「那麼小姐喲∼你要怎麼辦才好呢？」握住手裡的刀，女子滿面笑容地將兇器指向星枝，仿若看到了什麼非常有趣的東西，「是要把我交給警探呢？還是……」
「如果我說都不是呢？」星枝笑了，眼眸映著月華，明亮不似凡物。
踮起腳尖，女子在星枝身邊繞起了圈圈，時而湊近時而又遠離開去，眼神仿佛在注視著一件不可多得的玩具：「嗚∼不愧是能夠躲掉那麼多年的小姐∼真的是一點都不讓人感到無聊呢？」
「那小姐喲∼不如你說說你的宏偉藍圖？」
聞言星枝勾起嘴角：「呵。」
她手中的千罰赫然已經劃破對方的臉頰，沁出的一絲血液瞬間被吸收乾淨，女子抬手輕輕擦去臉上的痕跡，笑容越發詭異：「啊啦啦，不愧是千罰的主人，果然是本家的大人最想尋回的寶具呢∼」
「告訴我，你們到底想幹什麼？」她的眼眸暫態冷了下來，千罰嗡嗡的震動也昭示著主人的不快，「不然我強制性讓你說也可以，只不過你會痛點罷了。」
「才不要呢——」仿佛很委屈地拖長了調子，女子伸手繞著自己和星枝染成同色的髮絲，露出期待的笑容，「反正小姐肯定已經想到了啦告訴你也沒什麼，因為少爺的儀式在即，需要千罰的鎮壓來降低暴走的概率呢∼不過小姐你真的忍心看到一野少爺變得跟大少爺一個樣子？」
星枝冷笑，語氣卻柔下來不少：「需要我？本家不是有能力強大的家主嗎？」
「嘛嘛畢竟時代已經不一樣了喲∼家主都已經快成個老頭子了啦——能力巔峰期早就過了……」嘲諷的神色逐漸顯露，女子的語調依舊上揚，「現在能做的也少得可憐，但是對力量的渴求可一點不少，明明都是已經快死掉的人了呢∼」
星枝的眼睛顏色逐漸加深，鮮紅色在黑暗中熠熠生輝，她開口：「回本家去，告訴你們家主，我會回去，但是記住。」
「我為的不是他，我並不欠他什麼。」
對面女子的眼眸也如她一般，木然開口回答「是」，然後搖搖晃晃地走遠了。
自己是有多久沒有聽到那種稱呼了？
星枝呼出一口氣，轉身離去。
新月高掛，月華冰冷。
唯有不知是誰的聲音，揚起的語調在空氣中回蕩。
「筱原家的星枝小姐喲——」
作者有話要說：
嚶嚶嚶我覺得妾身要踏入裸更的行列了救命QAQAQAQAQAQ！！！
第9章 ｛9｝球類的時間
毫無芥蒂地回到校園生活之中，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般地完美融入。
上次的偵探再也沒有來過，只是在某天星枝有收到了一封簡短的道歉信。
字裡行間看出有人自首了的意思，估計也是哪個欠了本家的心甘情願的替罪羊。
原本就是為了引起她注意的鬧劇因星枝最終的妥協而不了了之，這幕草草收尾的戲劇不久後便塵封，為人所忘卻。
再沒人提起什麼。
不久之後球類比賽的開始，E組傳統的男生棒球女生籃球比賽。
這樣興許還好，但是他們對上的……
都是新校舍裡的專業組。
原來在B班的時候星枝都有看到過廬山真面目，然後就覺得人生頓時沒了期望。
男生的棒球暫且不談，光是女生的籃球就夠要命的了。
新校舍裡女子籃球隊的成員一個個都是那種虎背熊腰，五大三粗堪比漢子的人。
環視了一圈整個班級的女孩子，除了原壽美鈴從體積來看上去勉勉強強可以擋個幾秒鐘，其他人包括她自己都是那種一推就歇菜的類型。
「……人心不古啊人心不古……」星枝捏著那張通知單便一下趴在了桌上，就算是轉班的時候也沒有這麼無力過。
她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輕輕地拍了下她的腦袋，帶起一陣癢癢的風。
「新校舍那群人什麼時候想出過好主意？」下意識地動了動腦袋，然而少年的輕笑聲傳進了星枝的耳朵，「大清早就有氣無力的，昨天是幹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嗎。」
星枝抬頭看了眼，然後接著把臉埋到手臂裡面，聲音悶悶的，卻也不忘反駁：「你才做了虧心事咧。」
「我只是在想這次的球技大會啊……校舍裡面那群非人類業君你又不是沒見過……」
「唔……」似乎是在思考，赤羽業停頓了下，「那你要怎麼辦？在吃的裡面下點瀉藥什麼的？」
聞言看了眼仿佛又長出了惡魔尾巴的少年，星枝果斷地搖頭：「……還是省省吧。」
「誒——」非常惋惜地，赤羽業拉長了尾音。
豎起通知單擋在臉前，星枝默默腹誹。
——即便是非人類也扛不住業君天才的惡作劇好嘛。
下午先是男生的棒球的訓練，殺老師果不其然用上各種稀奇古怪的辦法把一群人弄得半死不活，甚至連一向遊刃有餘的赤羽業也有些吃不消。
女孩子一起抱著一大箱準備好的水，放到操場旁邊。
星枝蹲下去打開箱子的搭扣，冷氣倏然冒了出來，在炎熱的空氣裡化成細小水珠消失不見。
看了眼幾乎都在地上作晾鹹魚幹狀的E組男生，妹子們無奈地摸著良心給他們一個個送水。
也從箱子裡拿出一支水來，星枝四下看了看，抿起了嘴唇。
「啊啦，辛苦了。」
將手中的冰水放到面前紅發少年的頭頂，看著因為冷水流進領子受到刺激瞬間抬頭的赤羽業，對上對方那雙略帶不滿的猩紅色眼眸的時候，星枝微微愣了下，隨後撲哧一聲莫名其妙地笑了出來。
然而細看便能發現那抹笑意並沒有到達眼底，而是被什麼攔截在了最深處。
深棕色眼眸微眯，她似乎思量著什麼，然後終於開口：「呐，業君……」
——既然你一定要知道，那還不如……
——不如我親自……
食指往前伸展，向著少年的方向，似乎要觸上他的臉。
赤羽業不作聲，只露出興味的笑容來，抬著眼看面前站立的居高臨下的少女，等待著她的話語。
「喂——星枝——快回來咯——」
突如其來的呼喚聲打斷了一切，星枝如同驚醒一般輕微地抖了下，快速收回手，轉身回應：「好——我就來——」
「那我先走咯。」然後轉回來沖赤羽業擺擺手。
已經打開蓋子開始喝水的赤羽業也揮揮手。
而兩人的心思卻各異。
因為他們的老師是無所不能的生物，所以緊接著就是女生的籃球訓練。
想起來前面男生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星枝突然有些擔心自己的訓練情況。
——嘛，老師應該不會對女孩子太狠吧啊哈哈……
這樣想著，換好運動服的星枝和其他妹子一起走向佈置好了的運動場。
噌地一下一陣風吹過，殺老師已然換好了另外一件非常應景的衣服，每一隻觸手上都快速地轉著一隻籃球，還一副精神旺盛的樣子。
一些對於球類運動苦手不已的少女苦著一張臉認命地拿過籃球開始練習，她們先從定點投籃開始。
星枝抿了抿嘴，手上運了幾下球，太久不碰的生疏感在再次拿起球的時候便清晰地浮現了出來。
她微微屈膝，手臂上舉，然後在躍起的同時一甩手，指尖推動粗糙的表面。
刷的一聲擦網，空中的優美弧線仍然拖著長長的尾巴，三秒後，球進了。
「漂亮，星枝同學！！」殺老師的殘影在旁邊叫好，然後他問道，「動作很標準！星枝同學難道受過這方面的訓練？」
「要硬說是的話……也算吧。」跑去撿回來自己的球，星枝彎了下嘴角，「但是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呢。」
籃球，總會讓她想起一個人。
在她的那個大哥——星明還「在」的時候，常常會帶著她去體育館玩。
就像那種年齡階段的所有少年一樣，星明非常喜歡籃球，也經常在學校裡打比賽，而每次星枝都會去看。
久而久之，她便也耳濡目染，加上兄長的指導，自然也學會了不少。
星枝是獨女，而一上一下卻也有哥哥和弟弟，分家自然也有別的兄弟姐妹。
和她最親近的莫過於一野和星明，一野是母親和音妹妹的兒子，所以算是同父異母，但血緣關係依舊濃厚不可分割。
而兄長星明，則是星枝母親的第一個孩子。
他的身上，流淌著與她完全相同的血液。
注視著殺老師的豆子眼，星枝垂下眼眸，露出懷念的神色：「有人……曾經教過我。」
隨後她緩緩抬手，又扔出一球。
「但是……我現在，也只記得這個了。」自嘲般地苦笑了下，星枝這樣說道，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只能這樣了。」
語氣仿佛在說什麼不是僅僅一個球類運動的東西。
殺老師沉默了幾秒，隨後觸手拍了拍星枝的頭：「遺忘了都沒關係，只要能夠重新想起來就好。」
耳畔細小聲音幽幽，如竊竊私語一般。
還能……想起麼？
你真的能夠……想起來麼？
如果那個人不在的話。
三天后的比賽如期進行，如火如荼且毫無懸念的比賽對於E組各位可是既無聊也煎熬。
星枝在場下當著不明的吃瓜群眾，百無聊賴地托著下巴看向場上的熱身運動。
從前的B班也是有女子籃球隊的人，她已然記不清，估計是因為處不大來也不多說話的緣故。
然而她聽見身邊的凳子上傳來磨牙的聲音，看過去茅野幾乎是一臉血的樣子，順著她的目光，星枝順利地看到了……
傳說中的波濤洶湧。
在茅野楓「□□去死」的極度澎湃的目光下，星枝瞥了眼對方胸前的一馬平川，默默用手中的籃球拍了拍她的頭：「茅野，冷靜。」
「QAQ星枝……」
她好笑地摸了摸對方如同獸耳的頭髮，隨後上場意思意思轉兩下。
首發並沒有星枝，她純粹就是太閑了沒事幹。
男子的棒球和女子籃球兩場比賽幾乎是同時開始的，殺老師留在了棒球場上指揮，籃球場這邊就剩下來兩個吸引整場視線的存在。
看臺上一向在外風情萬種在內形象盡毀的伊莉娜老師，對著一干少年的癡漢眼神不屑一顧，星枝讀出的資訊是「呵呵一群點大小屁孩那麼醜姐姐我都不敢看」←這樣的。
身為軍人的烏間老師向來嚴肅正經，依舊是一成不變的黑色西裝加上癱著的臉，不過這種濃濃霸道軍官的氣質【並不】似乎是妹子們喜歡的類型。
因為……一群花癡在看臺上尖叫，籃球館的屋頂不保。
十分鐘後裁判開球。
不似周圍其他人或噓聲或打氣，星枝沉默著，不知在想些什麼，然而眼神一直盯在場上，眼眸明亮。
如同暗處觀察兩方廝殺的毒蛇，冷靜屏息只待時機成熟便能一擊斃命。
「熱情是放在心裡的，不在臉上。所以在場上，一定要保持絕對的冷靜。」
「就是誰撐得住，誰就贏了。」
從前在本家倒真的練了不少東西，只是沒想到她對付老一輩用的演技竟然在這種情況下發揮作用。
她走上前抬起手示意，老師吹響了哨子：「E組，申請換人。」
「星枝，交給你咯。」他們比男人還帥氣的女班長片岡慧走下場，拍了拍她的肩膀。
「……嗯。」
僵了下背脊，星枝脫下眼鏡，在眾目睽睽下進場。
專業組的不屑噓聲被E組的歡呼掩蓋過去，見到場上人如蒙大赦的表情，女子籃球隊的成員額頭上冒出了汗珠，她們此刻的心理，無非是在疑惑剛才換上場的星枝是個什麼來頭。
微笑著的星枝環顧了一圈周圍對手的表情，緩緩站到自己的位置。
——是時候了，殺老師遠端計畫的反擊。
練習時期磨練出來的默契熟練度，她們仗著身形的嬌小和因接受暗殺訓練而提高的敏捷度和反應速度在場上穿梭。
球順利地到了星枝手中，她的周圍，有著兩個人的聯防，如果貿然出手便是直接給人送球。
「嘖。」她眯起眼睛，抿起嘴唇，手上運球速度猛然加快，要不賭一把吧……
就在她要踏出第一步，運球方向將要改變的時候速水的喊聲從身邊冒了出來：「星枝！」
她壓低重心轉身傳出手中的球，對於動態視力極好的速水來說，即便不能多投，這位狙擊手的第一擊必定直中紅心！
這一球無意再次壯大了E組的士氣，速水凜香在投出一球三分後周圍便被完全封鎖，然而這還是計畫之中的。
新校舍的人向來喜歡槍打出頭鳥，主力大多被吸引到速水那邊去的時候對於其他人的防守便弱了下來。
星枝眨了眨眼，手臂向後一繞，接下來岡野的球。
畢竟是專業組的反應當然不慢，只是比不上E組經歷殺老師訓練的默契熟練度，全員都在這個時間竭盡全力地防守著，製造出短時間的縫隙讓同伴通過。
以最快的速度，星枝憑藉著破竹之勢毫無阻礙地直接從外線沖進了內線的位置。
出其不意的打法，完全不按著常理出牌的感覺還挺不錯。
不過畢竟對方是專業的，內線不太可能也讓她這麼輕而易舉地突破過去，籃下的位置一直有人防守著，滴水不漏。
星枝看了眼地上的一大塊黑影，眼角一抽。
這身板，和她們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好嘛……
——不過，至今都和殺老師預想到的差不多。
她輕輕彎起了眼睛，極淺的赤色劃過，一派風輕雲淡不似如臨大敵：「喔，專、業、呵。」
完全聽不懂她意思的中鋒妹子一瞬間變成了豆豆眼。
暫且不論別的，星枝倒是唯一在氣勢上能夠借著千罰的托壓一壓對方的氣焰。
然後抓住這一瞬間，快速運球突破！
對方反應顯然不會慢，再下一秒就又橫在了星枝面前，而紫黑色長髮的少女轉移了重心，運球方向猛然改變！
措手不及之時，對方中鋒被晃倒在地，眼睜睜地看著星枝下一秒的投球。
而太久不練習的生疏感令星枝自己的重心也有些許不穩，她微不可查地向後退了退。
唰的一聲擦網進球，歡呼聲響起。
最後一勝一負，卻也沒什麼可以惋惜的。
星枝隨著回校舍的大隊走在最後，看著夕陽緩緩暈染開半邊天空。
「星枝。」
忽的聽見有人喚她，星枝回過頭去，答：「嗯？」
卻在看到對方猩紅色眼眸的刹那下意識地咬住了唇瓣。
某個細小的聲音再次響起。
——既然你一定要知道，那還不如……
——不如我親自告訴你。
——在你受到任何傷害之前。
作者有話要說：
2016第一更！！大家元旦快樂！
我承認這張我在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0章 ｛10｝請柬的時間
她不知道這樣的決定到底是好還是糟糕，但她不想就這麼呆在原地等著無法挽回的事情發生。
就算是最後的結果，比起按兵不動，來得更加可怕。
站在E組的校舍不遠處，星枝遠望自己真正非日常校園生活的開始，早晨明快的陽光普照，正是上課的時間。
她閉了閉眼睛，轉身離去。
全然沒注意到身後，辦公室位置的窗邊，黃色的一團緩緩動著，注視著她一步步走下臺階，至消失不見。
今天大早，E組大半個教室都炸了。
原因在於殺老師突然宣佈的一個消息。
E組有一位同學，要暫時休學一段時間。
那個人的名字，叫做清水星枝。
赤羽業看了眼自己身邊空掉了的座位，驀然想起了不久前星枝對他說的話。
那是球技大會後，暮色四合。
「嗯，不好意思呢。這時候還把業君你叫出來。」帶著歉意的笑容，紫黑色長髮的少女與平日的模樣並無不同，然而他就感覺總有什麼是不對的。
「我是沒什麼啦。」聳了聳肩，他表示不甚在意，隨後問道，「不過星枝這時候，想和我說什麼呢？」
隨後這個問題便如石沉大海，迎來了良久的沉默。
當赤羽業正暗自奇怪而抬頭去看的時候，對上少女深棕色眼眸的瞬間，他知道了問題出在了哪裡。
儘管臉上笑意盈盈，而那雙眼眸，清澈的眸中卻全然沒有笑容，而反之滿滿的，完全都是深切的悲傷。
「你……」不禁脫口而出，赤羽業的話語卻被微笑著的少女打斷。
「呐，我呢。是想來告訴業君一件事，就是……」星枝仰頭看向空中火燒雲點燃萬里赤霞，卻眸光暗淡，「你的猜想，基本沒有錯。」
不待他反應過來，她便兀自地繼續了下去：「我和筱原家，確實是有關係的。」
「清水是我母親祖輩的舊姓，而我出生時被賜予的，是筱原的姓氏。」
「本名，筱原星枝。」
略微的愣神過後，他笑著，一步步走近：「嗯~說好的讓我自己尋找，現在答案都被出題人公佈了是有什麼意義麼？星枝？」
最終的距離定格在一步之遙，因為身高原因星枝不得不略略抬起頭來才能直視對方少年猩紅色的眼眸依舊，其中卻有著明顯的訝異與不解。
然而這次，她並沒有如上回警告的時候一般怒火中燒，反而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輕聲解釋道：「你獲得的那些資料的手段途徑，差些在入侵系統的時候就被發現了。我說過後果是什麼，所以權衡了下，我還不如自己告訴你。不過雖然幫你抹掉了痕跡，但是你還是自己小心些為好。」
他一時間似乎沒了言語應對，而且赤羽業感受到了少女略微憂心的視線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該說的我都告訴你了，請多保重，業君。」
少女輕柔溫婉的嗓音淡淡地，散開在空氣中。
一陣風過後，他再看時，面前的人卻已經離開了。
就如同，從未出現過。
赤羽業靠上椅背，自言自語著看向天花板：「果然啊……」
她的任何行動都是有過預兆的，只是有些他沒有注意到罷了。
真是敗給她了，這樣一走了之。
眯起眼眸，少年猩紅色的眼眸中光華漸現，手指輕輕一鉤，撥出了一隻純黑色的信封，燙金的曼珠沙華妖豔奪目。
美得幾乎令人失神。
「喂——業——要去晨練了，你好了沒有？」
教室門口傳來其他人的聲音，催促著他。
「啊，就來。」這樣回應著，他站起身，向外走去。
作為對象的殺老師在他們晨練的時候總是不在的，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反正時速二十馬赫的老師在這點時間裡都能繞完整個地球了。
不過此時的殺老師可沒有如同學生想的那樣「啊那只章魚肯定在驕奢淫逸吧」，反而是出乎意料地留在了校舍裡，站在自己每天進行授課的講臺上，似乎向來咧開嘴微笑的表情有些嚴肅且僵硬。
在光滑無塵的講臺的角落，非常隱蔽的角落裡，插著一個嶄新的信封。
純黑色的顏色同陰影融合在一起，不是仔細看一定發現不了，顯然放下這封信的人是十分確定他能夠發現並且準時地收到它。
殺老師伸出兩隻觸手，夾住那枚信，往外一抽。
「這！！！？」
燙金的花紋令他不禁吃了一驚，那是如此高頻率出現於大眾話題的古老家族，甚至比他的年代更為久遠。
京都的大家——筱原家的標誌。
整齊清晰的印刷體，略有幾個花體的英文字母。
顯而易見，這是一封，來自當下的邀請函。
目的地，則是京都的筱原本家。
闊別多年的棕紅色雕花木門佇立眼前，面前的家宅古老巨大而依然不失典雅。
體內千罰的振動已經早已在愈來愈近的距離中麻木，星枝略一挑眉，眸中露出幾絲嘲諷的意味，直接伸手推開了大門。
空無一人把守的玄關，看來他們一早就知道今天有人要來。
憑著久遠的記憶繞過彎彎折折的走廊，星枝快步地單刀直入整座建築的核心。
刷的一下拉開紙門，木制的邊框因為過於大力的緣故而彈了幾下，撲面而來濃烈的氣味到達了令人作嘔的地步。
沒有什麼陽光的房間裡，入眼是巨大的冰涼機械，維持著床上已經形容枯槁的老人的與外界一切聯繫，星枝皺起了眉頭，壓下心底切斷電源線的念頭。
「星……星枝……是你……麼……」
斷斷續續的殘破人聲，冰冷而沙啞難聽，在空氣中微微回蕩起來。
那是機械根據人的腦波與眼球輕微的轉動而讀出的話語，床上他們的老家主早已在她會說話之前就已經開不了口了。
「……是的喲，沒錯。」眼角一跳，她壓下面上的不快，反而露出笑容來，一字一頓，「受你盛邀，我回來破壞你的大計了，高興麼？」
「呵額……呵……就憑你……是遠遠……不夠的……」聞言老者的面孔上流露出類似輕蔑的冷笑的微笑表情，「和音都……沒能做到……」
「所以……這次……我可給你找了……兩個幫手……呢……」
「可別……再讓我……失望……」
「助手？」皺起眉頭，星枝陡然沒有了再交談下去的欲、望，冷冷離去，「呵，那還真是勞您費心了。」
合上門扉，屋外陽光明媚絢爛，正是一派好風景。
身邊突然出現的人影打斷了她賞景的興致，雖沒有被嚇到，但星枝仍是冷冷的口氣：「有事嗎？」
「星枝小姐，請允許我帶您去您的別院。」黑衣之人仍是一派恭敬的語氣，低著頭輕聲說。
即便那麼多年沒有踏進這裡，但是從前同母親一起居住的院子她當然還是記得的，讓人帶路什麼的簡直多此一舉。
雖然這麼想，但她還是應了下來。
「啊，麻煩你了。」
原來的院子也沒有人動過，不過只是稍微有人打理打理，免得雜草叢生很是難看。
侍女見她進來，非常恭敬地低著頭，拿著打掃用具離開了。
星枝從母親從前一直放棉被的櫥櫃裡拖出幾條來曬一曬，免得晚上自己還得去主院。
因為太久不用的緣故，被子有些潮乎乎的，星枝好容易將它們掛上晾衣架，已經有些疲累了。
坐在廊下，她仰頭望向頭頂蔚藍色的天空，屋簷邊鳥兒成雙而鳴，清脆雀躍。
古老的房屋散發出木制建築獨有的氣息，令她不禁合起眼來，在這種神似母親和音的氣息的包裹下，沉沉睡去。
星枝是被傍晚微涼的風吹醒的，涼意沁入薄薄的衣料中，她抱了抱臂，打算回屋去點起蠟燭來。
憑著些許模糊的記憶找到蠟燭和火柴之後，她垂眸唰地劃亮一根，突然出現的微小火光在周圍映出了淺淡的影子，卻在少女的眼眸深處，點燃了小小的星辰。
——母親，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真的如您所願……
她就這樣靜靜地，看著自己手中的火柴燃盡而熄滅，聽著身邊晚風涼意呼嘯而過，帶走手中感受到的最後一絲溫暖。
——但是祈願吧，願我終不負你的囑託。
沙沙的聲音從不遠處而來，細碎的腳步急促卻輕巧，顯然來人是個女子。
「星枝小姐？星枝小姐！」侍女阿江的聲音帶著些不知所措與哭腔，似乎是在四下尋找著星枝的所在。
緩緩呼出一口氣，星枝將蠟燭放好點燃，頓時半個房間都亮堂了起來。
少女手中的火柴隨著手腕的甩動一抖，指尖的微光頓時熄滅無蹤。
順著光的方向，阿江自然找到了她，而在見到星枝的同時，星枝卻被她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表情驚了一下。
「……發生了什麼，阿江？」走到廊下，星枝眯起眼睛，看向著素色和服的侍女，「你這麼慌慌張張來找我，是阿姨嗎？還是一野？」
聽她這麼一說，阿江也不再猶豫躊躇，便對著她全盤告知：「和久夫人她……暈死過去了，我不敢去主院，現在又出不去，只能……」
歎了口氣，星枝穿上自己放在廊下的鞋子，準備去另外一個別院走一遭。
「一野少爺。」
聽到阿江的聲音，室內嘩啦啦如同流水般的聲音停住了，隨後傳出來少年的回答：「啊，阿江，醫生來了嗎？」
「少爺，事實上……」跪坐在外面的阿江將門完全推開，露出了站在後面的星枝的身影，「護衛不放我出去，我只好去打擾了星枝小姐……」
「我又不是醫生啊，你這叫我怎麼辦？」露出了一絲苦笑，星枝看了眼榻榻米上呼吸平穩綿長的婦人，紫黑的發色一如她的母親，然而已是早生華髮，「不過現在應該也是沒事了，讓阿姨好好歇息吧。」
不忍再打擾，星枝抿唇，轉身欲走。
「……星……枝？」微弱的女聲從裡面傳了出來，絆住了她即將離去的腳步，「不要走……我想和你說……說幾句……話……」
將手中搭著毛巾的木盆遞給阿江，一野將她拉近屋裡：「姐，進來吧。」
任由他這麼拉著，星枝依然淡著眼眸，被昏暗燭光映出的半張臉靨輪廓模糊，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感覺到一野拉著她的手蓋在了和久的手上，星枝下意識地想要抽離，卻終是忍住。
露出淺笑，黃色的光芒溫暖了少女深棕色的眼眸，她靠近了些，柔聲問道：「說吧阿姨，我在呢。」
「啊……真是，和姐姐一模一樣呢……」和久露出了懷念的眼神，手指撫摸著星枝的臉頰，「你也一定……不好受吧……」
屋外夜風呼嘯，紙門被輕輕振動了幾下。
牆角燭火搖曳，映出殘影萬千。
約莫過了十多分鐘，星枝走到屋外，看到一野正好整以暇地靠在廊柱上等著，幾乎是計畫好了一樣。
「我媽，她和你說了什麼？」
扯了扯嘴角，知道對方不能奈自己何，星枝便隨隨便便地打算敷衍過去：「啊那個啊，秘密哦。」
「是是。」一副敗給她的表情，一野看似輕鬆地將雙臂墊到腦後，故作不經意地問道，「不過你不說我也知道，是我那個儀式的事情吧？」
「……」也知道自己的弟弟並不笨總能猜到，聳了聳肩，星枝倒是一臉不置可否的表情，而眼裡難得劃過狡黠的笑意，輕聲回答，「不全是。」
想了一會兒，一野終究輸給了自己的好奇心：「……還有什麼？」
「你想知道？」星枝挑眉，這樣詢問道。
「……嗯。」雖然一開始仍舊有些遲疑，但最終一野還是跳進了好奇心害死貓的陷阱裡。
隨即星枝也換了個語氣，就如同平凡姐姐逼供弟弟的語氣，好笑地一步步逼近：「你老實交代，是不是，有了心上人了？哪家的小姐？」
「誒？」像是突然受到了什麼驚嚇，一野亦步亦趨地後退著，卻努力裝作一臉正直真誠，「沒有。」
深棕色眼眸斜睨：「你以為我會信？」
「……QAQ」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不是懸疑不是懸疑！不是懸疑！！！
OTL妹子的所有外掛【喂】都要暴露了妾身有點方……
另：隔壁的缺月掛疏桐明天開，有興趣的可以去踩踩hhhhhhhh
第11章 ｛11｝PYT的時間
「你要瞞過我當然容易，但是想要瞞過親生母親……」挑了挑眉，星枝往一野的後腦拍了一巴掌，「你這個小傻子還是等下輩子吧！」
「啊哈哈……」一野露出了一種星枝所熟悉的笑容。
看到這個表情的瞬間星枝便知道了一切，她以一種弟大不中留的感歎語氣拍了拍對方的肩，勾起的嘴角藏不住的輕柔笑意：「好好待人家，妹子不好追的。」
那為什麼姐你說得好像你追過一樣！請一定告訴我那是我的錯覺！
一野的嘴角抽了抽，對著自己的長姐突然有種說不出的微妙感覺。
然後他想到了什麼，面上原本的笑意逐漸褪去，注意到這點的星枝當然明白他的想什麼，她歎了口氣，斜靠在一旁的木制的廊柱上：「知道我為什麼這次會回來麼？」
接下來的話，如同說給他聽，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語。
「兩位母親的囑託，更何況是自己的弟弟。再那樣逃避的話，我這個人也是有夠差勁的了。再者逃得了一次，我也不可能這樣回避一輩子，只要那老頭子還活著，這種事情就永遠不會停止。」她伸出手摸了摸那頭和自己相同的紫黑色短髮，輕輕拍拍他的臉頰，露出安撫的微笑，「我會阻止的，不管是你，還是那個。」
——該完結了，不管是這一切還是……
「相信我，我永遠與你同在。」
失去大哥星明的時候，她還太小太弱，完全不足以與之抗衡，但如果是現在……
【他們，不能重蹈覆轍。】
眼眸暗淡了下，隨後星枝轉身，似是不經意地揮了揮手：「夜深了，回去吧。」
夜風拂過她的衣擺發梢，涼意逐漸侵蝕上四肢百骸。
久違的氣息，在空氣中騷動不安。
淩亂著一頭長髮躺在榻榻米上，聽到屋外的鳥叫聲，星枝才驚覺已經是早晨了。
幾乎是一宿沒有合眼的她木然地伸過手，摸索著打開了手機。
螢幕上赫然出現了一張女孩子的臉，淡紫色的長髮極具辨識度，身上是椚丘灰色的制服裙。
——我們親愛的人工智慧小姐。
星枝突然有些頭疼，她扶了扶額頭：「律，你是什麼時候跑到我手機裡去的……」
「啊呀我沒有說過嗎？在轉學來得時候我就在每個同學手機裡下載的我自己的終端，以便更好地説明暗殺喲。」律豎起一根手指，微笑著說，「但是說回來星枝現在的裝扮真的和平時一點都不一樣呢！非常帥氣哦！」
「……」
敗給她了……
這樣豈不是自己的座標位置早就暴露了麼！
歎了口氣，星枝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提出了另外一個要求：「律，作為你把我座標傳出去的交換條件，我想申請查看現在每一個人的座標位置。」
「瞭解，稍等喲~」從善如流的，律朝她敬了個禮，隨後星枝手機的螢幕上便跳出來了一個視窗，上面是附近的地圖以及交通路線。
紅點點便是現在每個人的位置，大多紅點都集中在E組校舍的那座山的周圍，唯有兩個非常接近她現在的所在地，而且……
「移動中？！」她睜大了眼睛，放大了那一塊的路線，「這是附近的新幹線啊……但是怎麼會……」
「啊這個啊……我看看哦——」律的頭像出現在了一旁，似乎是在解說，「這是殺老師和赤羽同學呢。」
如同晴天霹靂一般，星枝大腦中是一片空白，幾乎要拿不住手機。
忽然想起了昨天老頭子詭異至極的微笑，和他所說的兩個不明身份的助手。
她不禁捂住了嘴：「不會吧……」
——老頭這次竟然是看准了動手的麼！？
坐在新幹線上的赤羽業百無聊賴地托著下巴看向窗外的風景，對面坐著裝扮成人類模樣的殺老師。
除卻殺老師進食的聲音，周圍非常安靜，他們中間的桌板上還放著許多精緻的吃食，這種特殊對待相對普通座已經是貴賓等級的了，而且有專門隔開的空間。
他伸出手指撚了撚桌上自己那個黑色燙金的信封，瞥了眼對面殺老師口袋裡那個露出小角的黑色，他笑了：「殺老師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麼？」
循著信上的指示來到車站，卻在這裡碰到了殺老師，還真是意料之外的驚喜啊。
「嗯？」殺老師從粗點心裡抬起了頭，豎起一根觸手舉起了一塊小黑板，並在上面寫寫畫畫起來：「業君，你知道筱原家麼？」
赤羽業挑眉：「聽說過。」
說起來這個姓氏，還是星枝給他的答覆，不過她沒有多說什麼，或許從殺老師這裡還能知道更多呢。
「啊，是星枝同學告訴你的吧。」殺老師看著他的表情眯起了眼睛。
見被看穿了，他便大大方方地承認了：「是啊。」
「果然為師的調查沒有錯。」殺老師的語氣變得有些嚴肅，往嘴裡扔了一個果子之後，他緩緩道，觸手在板子上劃出一朵曼珠沙華的樣子，「筱原家是古老的家族，十分富有。在光鮮亮麗的企業家族背後有著不為人知的另一面，他們世代研習類似于陰陽師的咒術，同樣也是自古而來。」
「也有傳聞說是筱原家的先人擁有著非完全人類的血統。」
赤羽業自始至終支著下巴地聽著，看上去甚至比聽課還要認真些。
「……所以為師想，星枝同學和筱原家的關係肯定不一般。」下了最終的結論，殺老師桌上的點心至少又少了一半，「忸哈哈。」
「是女兒，大小姐。」一直著的沉默赤羽業突然開口糾正。
「女兒好啊女兒……」一臉幸福地嚼著點心的殺老師猛然反應過來，整個人都不好了，「忸呀？！」
他們到達京都的時候，已經快到傍晚了。
再次來到修學旅行時的目的地，兩人都沒有料到會是以這種方式。
車站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長很長，暗黃的顏色溫暖卻有些渾濁，倒映出道道細細的影子。
在殺老師掏出帕子抹汗的時候，一道漆黑纖長的影子驀然出現在了不遠處的出口，身後還停著一輛長版的轎車。
赤羽業「誒——」了一聲：「真的還是專車接送啊——」
「不然呢？寄出去的請柬可不會騙人哦！赤羽業君，殺老師。」那人略微抬起的帽沿下，紫黑色的髮絲令兩人都是心中一緊，而明顯是大相徑庭的口吻頓時讓他們否定了【這個人是星枝】這個選項。
顯然女子在見到殺老師這個奇特的生物時並沒有絲毫的驚訝，只是意料之中的容色不改。
「恭候多時了，兩位稀客。」似乎看透了他們的想法，那女子乾脆俐落地抓下自己頭上的帽子，彎腰行了一禮，笑意盈盈地用異常標準的姿勢拉開了轎車門，示意他們上車，「請快些上來吧，不然那邊可要等急了。」
……那邊？
聽到這個稱呼，赤羽業眯起了眼睛。
隨後那女子坐上了駕駛位，也是非常熟練地操縱著方向盤，進退自如。
「雪麗小姐。」沉默了一段時間後，殺老師開口了，與平時教育他們的口氣不同，現在的語氣顯得疏離有禮，「為何你要把自己塑造成另一個星枝同學？」
「啊啦，你看得還真仔細呢。」乘著紅燈的檔口，女子伸出手指把口袋裡不小心露出一個角的手帕抽了出來，看著帕上淺淺繡著的英文字母她嗤笑一聲，然後踩下油門，「因為啊……我是誘餌呢。」
「星枝小姐她可是PYT啊——要是能夠輕易地被抓到怎麼可能要花老頭子那麼多功夫？」
不甚在意雪麗的後半句話，赤羽業眯起眼睛，反而更加關注她對於星枝的稱呼：「PYT？」
「翻譯過來差不多是【新生尤物】的意思。」一邊回答著，雪麗打了下方向盤變道，不管後方的一輛車略帶憤怒的喇叭聲，胭脂色的唇瓣扯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嗓音驀然幽暗陰冷下來。
「尤物嘛，不好好保護利用起來，不是可惜了嗎？」
現在星枝的狀態可謂是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
心如亂麻。
明明是自己撒下的爛攤子，她現在卻不能坦然負責地去面對。
簡直了，只要一想到那兩個人的到來，星枝完全不知道應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他們。
——真是該死。
心口有些隱隱的疼，千罰在體內的震動開始逐漸加劇，或許是也有靈性，感覺到了那個的準備了罷。
隨意地翻了個身，星枝身上仍然是昨晚躺下時的穿著，是襯衫外加和服的白色裡衣這樣奇怪的搭配。
把臉整個埋在胳膊裡面，她深吸了口氣，傳出的聲音悶悶的：「……律……他們到哪裡了？」
良久不見回應，星枝朦朧中抬起頭來：「……律？」
隨後她便發現了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黑了屏的手機，顯然是沒電了的樣子。
因為想著到這邊來應該不怎麼用得到通訊設備，所以她非常放心地沒有攜帶任何充電設備，連資料線都被留在了公寓裡面。
半路殺出個小律真的是防不勝防，這次簡直是失策到家了……
「星枝小姐，時間到了。」冰冷得幾乎不是人聲的話語確確實實地從屋外跪著的侍從口中傳出來，聞聲星枝扯了扯嘴角，不語起身。
隨意綁起長髮，換上一旁西服的外套，星枝取過一旁擺放著的普通太刀，紫黑色髮絲順著脊背的線條滑落，她抬起臉來的時候，只見對面鏡子裡，倒影出深棕色的眼眸中是一片刺骨的冷然。
屋外暮色已現，夕陽斜照。
黃昏之刻，逢魔之時。
一直流傳在老一輩間的警告，給予人們多年的告誡。
扯了扯嘴角，星枝垂著眼眸推開了那個院子的大門。
在抬頭的一瞬間，她臉上淡然的神情產生了裂痕。
在同樣飽含訝異的目光中，她攥緊手中的太刀，緩緩走到場中間。
殺老師和赤羽業都有一瞬間的愣怔，因為那完全與他們所認識熟悉的清水星枝不同。
依然是不曾改變的清麗容顏，而少女此時卻微蹙著眉，似乎略為憂心的樣子；向來盤起的紫黑色長髮此時簡單地綁了個高馬尾，額前劉海在深棕色的杏眼中打下一片細碎的陰影。
沒了黑框眼鏡的遮擋，那雙眼眸越顯得更加深邃。
離她較近的赤羽業發現星枝握著太刀的手，有些微的顫抖。
他眯起了眼睛。
突然陰桀桀且嘶啞地笑聲從黑暗中傳出來，機械嘎吱嘎吱作響，刺耳難聽：「啊歡迎兩位的光臨……這場盛大的慶典即將開始……而你們！你們也是……」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突然出聲的星枝打斷，少女語氣冰冷，眸中充滿憎惡，臉上卻依稀有著笑意：「我應該同你說過吧，若是把我所重視的人們捲進去……」
她抬手將太刀舉起，隨後右手握住刀柄，將利刃從中拔出，寒光泠泠的利刃刺破虛空：「那想必你應該做好了吧，承受違背諾言的準備！」
「啊啦啦，小姐你可慢些——」
叮的一聲刀劍相擊，星枝迅速後退幾步，眯著眼瞧剛才擋下自己攻擊的雪麗，卻沒了再次攻擊的意思：「……嘖。」
不過隨即，收刀回鞘的同時她深棕色的眸中泛出點點血色，胭脂色的唇瓣更是肆意勾起：「這裡不是你該呆的地方，到你退場的時候了，雪麗。」
對面雪麗的面容有一瞬的扭曲，仿佛在掙扎抗拒著什麼，而在她的眼神完全渙散，變為淺紅色的時候，順從著星枝的命令低下頭，機械般地步入黑暗。
「還是……一如既往那麼恐怖啊……千罰、啊不……你的能力……」
挑了挑眉，星枝正面看向身為【助手】的兩人，而口中卻是對不遠處的黑暗而出的話語：「受到你的讚揚，可只會讓我困擾啊。我親愛的，祖父大人。」
在她抬起眼眸的瞬間，赤羽業看到眉眼彎彎的少女，顏色妖異的雙眼血紅色減退。
在她沒有笑意的眼底，有著其他的情緒。
第12章 ｛12｝宿命的時間
少年猩紅色的眼眸對上少女逐漸變回深棕色的眼瞳。
讀懂對方意思的兩人都不打算讓步的樣子，兩雙眼睛直直地對視著，看著自己的兩個學生如同起內訌般的對峙，殺老師一時間有些無措。
最終星枝移開了視線，她向著還沒完全沉下來的天空看了一眼，一面把手裡的太刀往腰帶上一扣。
動作迅速地一手抓一個離開了這個場地。
令人意外的是，黑暗中的那個老人只是發出了乾澀難聽的笑聲，並沒有阻止她的動作。
中途定然是無言的，而身後的兩個人卻沒有一個有任何的動作。
——真是……就不怕我現在把他們坑了嗎？
一面苦笑著，星枝把他們帶進自己屋子裡，啪地一下合上了門。
她頓時有些不敢轉身，整個人僵在那裡有些動彈不得。
良久的沉默過後，還是星枝長長地舒了口氣，打破了沉默。
背靠著紙門的少女似乎隨時都可能滑落下去，而她的臉上，有頗為自責的苦笑和些微的責備：「都說了不要那麼好奇，現在好了吧……」
「竟然被發了請柬就來，你們倆到底是有多大條啊……」星枝彎腰撿起自己扔在一邊的早已沒電了的手機，腰上的刀鞘在榻榻米上劃過，她看了眼面前的兩個人，不禁歎氣，「殺老師因為種種原因大意也就算了……為什麼連業君你也是一樣……」
「星枝同學請不要把話語建立在傷害為師的基礎上！」聞言殺老師倒是舉起了觸手抗議。
「咦？那麼那個在快車上吃了快一箱粗點心的是誰？」
「為師那麼正直肯定不是我。」
「嘛，暫且不說殺老師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只想知道問題的標準答案啊。」赤羽業站到少女的面前，下巴微斂，面上笑意不減，「留下那麼模糊不清的回答，是不會有人信服的哦。」
指尖輕輕略過身上衣料上的刺繡，星枝笑了，淺淺的，深棕色的眼眸中卻帶著不可覺察的複雜：「我知道了，之後會給你答覆。」
她明白自己對於死亡的恐懼，不定的因素太多，她甚至可能會自身都不保，又怎麼能給予他確切的回答，將他捲入其中？
然而現在的情況，早已容不得她的軟弱猶豫。
輕輕搖了搖頭，星枝引他們坐到茶几前面，雙手交疊置於桌上的少女向赤羽業問道：「業君有帶手機麼？」
摸了摸口袋，赤羽業便將自己的手機遞了過去，他比較好奇的是她要手機做什麼。
而星枝伸出手來接的時候，他便眼尖地注意到了少女左手上的戒指，從而眯起了眼睛。
銀色的，是典型的結婚對戒樣式，而且星枝也把它戴在了無名指上。
明明應該是未婚的少女，而戒指的位置卻表示已婚或者已訂婚的訊息。
而且按照星枝的家庭和年齡來算，後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這樣想著，他心裡有些不一樣的情緒逐漸清晰彌漫開來。
少女卻不覺任何異樣地撥了撥自己的鬢髮：「律，你能把這個宅院的構造圖調出來麼？」
「瞭解了~」已然換上和她一樣西服的律向星枝行了個禮。
趁著律還在尋找資料的時候，星枝決定同他們說明一切：「儀式在會在夜裡進行，在這之前我覺得，還是讓你們知道將要發生什麼比較好。」
叮的一聲，筱原家表面大致的佈局圖已經下載到了赤羽業的手機上，星枝指尖輕點了兩下，指了指一個呈不規則的四邊形的院子：「這個就是儀式進行的地方，就是你們剛才到的地方。」
「那麼星枝同學，那個儀式是為什麼而舉行的呢？」殺老師舉起了一隻觸手，問出了同樣是赤羽業疑惑的問題。
「……繼承家中的刀。」聞言星枝冷淡地勾起了嘴角，眼眸如夜色沉沉，而指尖時不時摩挲手上戒指的邊緣，「成為筱原家下一任家主。」
聽到她提到刀，殺老師便想到了少女曾經提醒他忘記的，那把赤金色的太刀，他猜測道：「是……千罰麼？」
「當然不是，繼承它的是我。」聞言星枝微微苦笑，按了按自己的心口，「除非作為下一任的人出現，或是主人命殞身死，刀便不會易主。」
逐漸覺得自己被蒙在鼓裡的赤羽業有些聽不下去，於是便放棄了沉默：「千罰？」
剛才他也有聽到那個機械一樣的聲音提到這個名字。
眨了眨眼睛，殺老師很是知趣地站起身來：「大體為師瞭解了，為師我現在去外面透透氣……」
「嗯，老師最好不要出這個院子就可以。」星枝點點頭，叮囑道。
兩人的目光追隨著黃色章魚的背影直到它的影子消失在紙門背後，隨即赤羽業的目光轉向了星枝腰間的刀：「是它麼？」
「不，不是。」搖了搖頭，少女深棕色的眸子再次露出了某種他曾經見過的情緒，「這把只是普通的太刀，而千罰……」
「雖然業君你並沒有見過，但是一定很熟悉。」她從西服左邊的口袋裡拿出一張圖紙來，那是從雪麗身上得到的東西，「是它。」
微微泛黃的紙張顯得有些老舊富有年代感，而上面所繪製的圖案的顏色卻依舊鮮豔明顯，這是一把稱之美豔都不為過的絕世名刀。
赤金色的長刃，流暢的刀身，流蘇與鎖鏈交纏刀柄之上。
邊緣有小字如花。
「承—妖刀千罰。」
原本垂眸看著桌上畫紙的少女緩緩抬眼，聲音平靜無波。
「……而這也就是你一直尋找著的，我那不可告人的秘密。」
是夜，儀式開始。
院子的中央只有一把古舊的刀鞘架在架子上，殘破的泛出陳舊的光澤來。
感受到體內千罰陣陣的嗡鳴，星枝不禁皺起了眉，棕色眼眸中倒映出厭惡的神色。
——就是這個……讓星明變成那副樣子的麼？
那副被描述成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狀態，那時母親和音甚至一想到他的處境就痛苦無奈得終日以淚洗面。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抱著她呆坐著流淚的母親那麼心碎的模樣，滴在她臉上溫熱的液體仿佛如同灼在心上。
——如果、要是如果那時候千罰仍然在她母親那而不是被她繼承了去的話，一定不會是今天這樣了吧？一野也一定不會被牽連至此，而她……
「姐？姐！」
驀然眼前片清晰，星枝恍然抬頭，正對上身邊一野頗為憂心的臉：「姐……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大不了的，陳年舊事而已。」星枝伸手拍了一把他的腦袋，有些沒好氣道，「但是比起我來你更應該擔心自己吧。」
「啊……反正成功還是失敗對我來說都沒有什麼意義了吧。」摸了摸被星枝拍到的地方，一野卻微微彎出一抹笑，「不如趁現在最後嘗試一次正常家庭裡普普通通地對待家人的方式……」
他聽到面前的少女沉默了幾秒後極為無奈地笑了：「……傻瓜。」
然後他便被擁入了一個小卻溫暖的懷抱，突如其來得令一野發愣。
他們姐弟倆的第一次擁抱，誰也沒有料到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隨即耳畔傳來少女輕輕略沙啞的聲音：「不會讓它失敗的，我保證。」
——發生過一次的事情已經足夠了，我不會再讓它發生在另一個人身上。
「……嗯。」他閉了閉眼，微笑著道，「拜託你了，姐。」
然後一野快速靈活地溜出她的懷抱，語帶調侃著故作輕鬆：「好啦姐。再不放手估計我還真是要被視線紮死了。」
摩挲著刀柄的紋路，星枝露出一抹笑來，似是不置可否。
她抬頭看到不遠處的殺老師和赤羽業，黃燦燦的章魚和火紅的髮絲倒是格外的扎眼清晰。
星枝扯了扯嘴角，目光轉到一旁由阿江扶著的和久身上，她沖著眼眶通紅的婦人輕輕頷首，隨即轉身隨一野走向架著刀鞘的那一方高臺。
注視著一野將雙手放在那把刀鞘上，抿了抿嘴，星枝緩緩轉過身去，與他背向而立，她感到背後的少年些許地顫抖著，面色不改而一手卻兀自握得更緊。
片刻之後，陡然有污濁陳舊的殺氣爆發，帶著令人心驚的狠曆憤怒。
星枝想要回頭去看，卻被那股氣浪震下了高臺，她睜大的眼眸中倒映出暗黑的色彩咆哮著彌漫至一野半身，更有將他完全吞噬其中的架勢。
少年眉頭緊皺，極力用意念將其壓制，然而這樣並不能持續多久。
所以需要千罰的力量快些回到他身邊去鎮壓才行。
這樣想著她迅速起身，方才擦傷的地方傳來刺痛的感覺，而這並不影響星枝察覺到右側而來的攻擊。
她拔出腰間太刀抵擋，呲啦一聲火光在夜色中綻開，紫黑色的長發揚起，雪麗張揚的面孔此時出現在了星枝的身旁，湊近的微笑的面容甚至有些詭異瘮人。
「別擋道，雪麗。」皺起眉頭，星枝語氣難得不耐，「不然別怪我下手太狠。」
少女深棕色的眼眸逐漸變為鮮紅，調動千罰力量的同時她卻並沒有感覺到面前這個人的「控制權」。
雪麗跳開幾步，刀身揮舞間，星枝看到了對方主動脈的位置綁著幾道雪白的繃帶：「那還要看看小姐你~到底能不能打敗我這個冒牌貨呢？」
「嘖。」星枝眯起眼睛，一心想著速戰速決。
——裡子換了一遍麼，還真虧那個老頭子想得出來，只不過總歸會留下點死角……
——啊，找到了。
雪麗的笑容越發燦爛，星枝感覺到了些許的違和，她也做出了反應看向臺上的人們。
「！！」
下一秒赤羽業的面前便是利刃刺來，銀光灼目。
只覺面前一陣疾風略過，紫黑色的髮絲帶著他所熟悉的氣息掃過鼻尖，他聽見少女聲音冰冷沉靜：「……原來這才是你的目標麼？」
面前已然是短兵相接的狀況，只要星枝的刀再晚到幾秒，估計現在就是他血濺當場了。
「我說過不准動他們，你這是在試探我的信用麼？」用力將她隔開，星枝順勢一腳將她掀翻在地，跨坐下去的同時手中刀尖對準了雪麗的脖頸，「就算你再怎麼靠老頭子的力量，被攻擊這種地方，也還是會被打回去的吧？」
「那麼……」
「啊啊啊啊啊啊——」
星枝手中將要下降的刀尖猛然一頓，一野的喊聲為雪麗掙來的幾秒足以給星枝造成足夠大的麻煩。
她皺起眉，反手一下劃破自己的手腕，鮮血滴落，仿佛有生命力般直直往一野的方向去。
星枝一邊輕聲念出咒文，而目光如炬自始至終盯著雪麗的面孔。
因分心而造成的漏洞給了雪麗極佳的可乘之機，她刷地飛起一腳，雖然星枝抬起刀身抵擋，然而對方力度之大使得她整個人一下飛了出去。
「星枝！」
「小姐！」
驚呼出聲的和久和阿江想要過去，卻被那只黃色的章魚狀物體攔下來，他咧著的嘴是微笑然而語氣卻是堅決且冷靜的：「星枝同學沒事，請兩位不必擔心。」
聞言和久抬頭問道，略略疑惑：「請問你是？」
「我是星枝同學的班主任，殺老師。」對著婦人伸出一隻觸手，「初次見面，伯母。」
雖身為修行奇異術法家族的小姐，和久也從未見過這樣的生物，但她還是毫不猶豫地握上了那只觸手。
「接下來……」站起身，毫不在意其他人的雪麗拍拍沾灰的西服，一步步走向赤羽業，「我們來看看星枝小姐的所看重的人，到底有什麼能耐？」
少年猩紅色的眼中倒映出對方帶著詭異微笑而扭曲的臉，他微微往回收攏了下巴，整個人漸漸緊繃了起來。
「我說~還是不要抵抗得為好喲~你以為你能擋下我多久？」
少年咧了咧嘴，露出了笑容：「我啊，一點都不喜歡直接投降的遊戲呢，就算對手是怪物。」
「誒——那要不要試試看呢？」
「業君，往後退，快。」
忽而赤羽業聽見了少女的聲音直接在腦海中迴響，清晰且真實，他一邊防備著一邊照做。
隨即有什麼破空而來，呼呼風聲劃過他的耳畔，落下幾根紅色的髮絲，叮的一聲那把原來是星枝所持的太刀已然紮在了他和雪麗的中間，寒光閃閃的刀刃在月光下分外冷厲。
「你知道，我會說到做到。」
紫黑色長髮的少女自他上方一躍而下，黑色的西服與夜色融為一體，而眼眸沉沉冷若霜雪。
作者有話要說：
今年的最後一更，大家跨年快樂！！謝謝各位看官的支持啦！
第13章 ｛13｝結束的時間
不等星枝伸手觸碰方才她擲出的太刀，雪麗已然一揮手將其遠遠挑飛了出去，正正落在離一野站著的高臺不遠的地方。
而她自己，則是一面輕笑著，一面向後退去。
星枝抬了眼望去，對方的臉上面色不改，眸中全然都是等著看戲的那種興味。
她明白她是在逼著自己取出千罰來。
在自己所珍視的人們面前，露出最為怪異醜陋的一面。
讓大家看看吧，小姐你的身體裡，可是有著一把妖刀呢。
雪麗的目光這樣說著。
微微勾起嘴角，星枝的笑容略帶嘲笑的意味。
——你認為，事到如今，我還會害怕些什麼？
——重要的人都在我的身邊，伸手就可以觸碰的距離。
——總是被他們畏懼厭惡，但是現在……
少女突然開口，然而她並沒有回頭。
「謝謝你，殺老師。」
「忸？」先是有些疑惑，隨後殺老師揮了揮觸手，「不客氣，星枝同學。」
謝謝您，給予我想要嘗試去觸碰、去保護的欲望和勇氣。
——但是現在，除了死亡，我再沒有理由守護不了他們。
左手無名指上的細戒開始隱隱發熱，星枝依舊微笑著，一步步走近。
似乎是明白了她的決意，挑起嘴角，雪麗轉動刀身，猛然向著赤手空拳的星枝襲了過去，身影猶如鬼魅般迅速無影。
她高高躍起的瞬間，周邊的空氣仿佛都停止了流動。
唯有那個少女，緩緩揚起了臉孔，胭脂色唇瓣彎起，笑意更甚。
「叮——」
下一秒金屬相擊的聲音震聾發聵，隨著刺耳的聲響掀起的起浪彙聚了極大的力量，幾乎令人站不住腳。
殺老師及時護住了身邊的赤羽業，而透過那些黃色觸手的空隙，少年猩紅色的眼眸不可置信地睜大。
他的眼中所倒映出的場景，毫無武裝的少女抬起纖弱的手臂硬生生地格擋住了對方大力劈下的銀色太刀。
沒有血液的流出，也沒有任何猙獰的傷口，唯有衣物被撕裂開一個小口。
星枝的眼眸攏在劉海的陰影之下，辨不清表情。
她輕輕呼氣，左手的五指收攏成拳，手臂狠狠往前一揮。
在將雪麗隔開的幾秒的間隙，少女的右手握住自己的左手腕快速地向外一拉，迎向面前再次襲來的刀，用力一劃。
一道刺眼的火花過後，赤羽業看清了星枝手中握著的那細長的物體。
赤金色的刀身流暢耀眼，交纏的流蘇與鎖鏈。
刀刃浸透清澈的月華，淩厲冷然。
正是星枝所展示的那幅畫上的千罰，和那次修學旅行時他所看到的那樣。
在殺老師放開他的刹那，場上的少女仿佛感知到什麼似的，向著這邊揚起了頭。
她周身的氣場自然與之前溫婉無害的樣子大相徑庭，但是最令人心驚的並不是氣質的變化。
而是被夜風拂動的碎發下，一雙映著月光的眸子，靜得沒有絲毫波瀾。
卻鮮血一般的紅。
「……這就是你一直在尋找的，我的秘密。」
視線相匯的瞬間，少女平靜無波的聲音在赤羽業耳畔響起，而其下又是多少洶湧的苦痛與被生生壓抑的情感。
「除非除非作為下一任的血親出現，或是主人命殞身死，刀便不會易主。」
他似乎無法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他想要瞭解的她的事情是如此沉重的秘密，她最終卻猶如家常便飯一般地同他說起，甚至臉上還帶著笑容。
他對於「清水星枝」這一存在的瞭解，根本就是一張不合格的答卷。
在那個教室裡相處的她，從來都不是完整的人。
少年的眉頭皺起，手指不自覺地收緊。
「啊∼不愧是小姐呢——」拍著手向後退開，雪麗卻扔開了手中作為武器的普通太刀，刀身與地面接觸的聲音有些刺耳，「不過小姐呀∼你的千罰也犯規過頭了啦——」
「這不是也逼著我用殺手鐧嘛——」女子雙手背在身後，蹦跳著，靠近一旁老人躺著的巨大機械的底部，從裡面抽出了什麼東西。
縱使是對於這種東西一竅不通的殺老師和赤羽業，都察覺到了這個狀似太刀的東西的不對勁。
看臺上的和久更是不禁驚呼出聲:「鬼束？！」
聽出婦人聲音中的驚異和畏懼，兩人心下皆是一窒。
歷史久遠的筱原家下，所屬的妖刀為數眾多，在力量方面首當其衝的便是歷代家主傳承的「重夜」和「千罰」。
每把刀各自具有的力量不盡相同，然而最令人忌憚、也最危險的一把刀，便是理當被封卻出現在這裡的「鬼束」。
握上那把刀的瞬間，那個人便成為了刀的附屬品，變為不受自我意識支配的殺人魔，這是一把寄宿著惡魔的刀，因此得名「鬼束」。
看到對方從刀鞘中拔出的妖異的深紫色刀刃，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不祥色彩令星枝血紅色的眼眸沾染上怒氣。
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這個一味渴求力量彌留的老頭子在時隔許久之後，非但沒有想盡辦法讓自己好轉，反而變成了這副行屍走肉的模樣。
她不禁懷疑，他不惜做到這一步，真的只是為了阻止她嗎？
為了阻止這個，而不惜犧牲自己後半生的心血和已經快所剩無幾的壽命？
似乎是受到她們打鬥的影響，被烏雲遮蓋起來的夜空，落下了瓢潑大雨。
雨水順著星枝的發梢滑下，冰涼的觸感浸透了少女的全身，細小如同針刺的感覺直至心底。
似乎是感受到了少女的情緒波動，一旁黑暗中冰冷的器械中發出了金屬摩擦的聲音，隨後是老人乾澀刺耳的笑聲桀桀，令人不快。
「哈哈哈她……不過是個……被做出來的……人偶……」仿佛對於星枝的反應略帶吃驚，那個聲音又補充道，「你竟然……會對區區傀儡……產生感情？」
「不要說得你好像……」冷冷扯了扯嘴角，星枝正欲脫口而出的話語被雪麗異常快速而狠曆的攻擊截斷。
抬起千罰抵擋下這一擊，她的虎口卻被震得酸痛發麻，甚至快要握不住手中的太刀。
握著鬼束的雪麗所發動的攻擊接二連三，一次比一次更快，而且力量也愈發的強。
將身體的控制權完全交由刀來控制的雪麗在速度與力量上有了極大幅度的提升，而因為始終保留著自身意識，星枝完全處於劣勢。
「你要怎麼辦呢？」雖然是從雪麗的嘴中說出的話語，她卻無比肯定現在同自己對話的，並非真正完全的人類的意識，因為女子的臉上，出現了詭異的類似於紋身一樣的印記。
「已經快來不及了哦——」
被逼得節節後退的少女，聞言抬眼向著高臺的地方望去。
透過豆大的雨幕，她卻依舊能看見黑色的氣息已經快要漫過臺上少年的下半身，且大有噴薄而出之勢，她先前所設下的防線已然脆弱不堪一擊，而光是憑藉一野如今殘留的自身的意志恐怕也是堅持不了多久。
她咬住自己的下唇，眼神看向自己手中的千罰。
——怎麼辦？現在的話……
手中赤金色的太刀開始反常地嗡鳴，許久不見的聲音闖入星枝的腦內。
「你的母親和音，可是可以，很好地控制我呢。」
「而你，竟然這樣弱的敵人都無法打倒。」
——母親……母親……
「你果然還是一樣……」
——可我終究不是你啊。
——但是即便這樣，我也……
抬起的左手沾染了臉頰上流下的雨水以外的溫熱液體，無名指上的細戒閃過一絲光亮，霎時間變得滾燙起來。
覺察到什麼似的，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些許不可思議和興味。
「嗯？那我姑且還是認同吧，你的力量。」
在與雪麗臉上同樣色彩的不同印記沾染上星枝的臉龐之前，千罰卻開始了劇烈地震顫，幾乎要從她手中脫出。
「！」幾乎是下意識地伸出左手，試圖按住不停顫動的太刀，而在指尖觸碰到刀身的瞬間，她感受到了異樣。
終於千罰的顫抖停下，本應回歸原位的左手卻僵在了半空。
少女睜大的血紅色眼眸中，倒映出的，是兩把極度相似的赤金色太刀。
除卻左手幻化出的那把刀身略微呈現半透明的狀態，就仿佛是不完成品一般。
星枝的手中，有兩把千罰。
看臺上的和久輕而易舉地認出了那是自己的姐姐在控制千罰後，作為殺手鐧的招數。
然而和星枝現在的模樣，卻還有著一些出入。
和音能夠使用的，比起星枝手中的兩把太刀要更為短小，而且對於千罰意識的利用也同樣要弱上一些。
在少女愣神的當下，淺紫色的紋章蔓延上她的臉頰的同時，星枝聽到了什麼。
不是千罰細小陰鬱的聲音，而是那個她曾經一度忘卻的、溫柔得幾乎令她落淚的聲音。
「我親愛的孩子，你不必與任何人相像。」
「星枝，如今的你已然足夠強大，也同樣有足夠的溫柔。」
「這樣的你，絕不會輸給任何人。」
——即便如此，我也還是想要，去守護啊。
一瞬間赤金色的光芒大熾，幾乎逼退少女面前的雨滴。
她輕輕勾出一個笑來，無視一旁手握鬼束的女子，而是徑直奔向高臺上的少年。
在大雨滂沱之中，星枝的手握上了一野的肩膀，被雨水和汗水打濕的冰涼衣料下的肩膀顫抖著，卻因為她的靠近而平靜放鬆下來。
專心於壓制重夜輔助一野的時候，星枝的後背毫無防備，空門大開。
就算被刀所控制，雪麗也並非不會思考，她又豈能放過這樣一個大好機會。
借著鬼束的力量從地面一躍而起，她以極快的速度接近高臺頂端。
原本纏繞著一野的黑色的東西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打壓下去，最後被收束成煙霧的模樣烙印在重夜的刀身上。
下一秒，皺緊眉頭的少年手中有光芒閃現，被激蕩開去的雨滴徑直落到了空落落的刀架上。
星枝睜開雙眼，映入眼中的便是面前少年因為儀式結束而鬆懈倒下的身影。
她收回千罰，展開手臂接住了向自己倒來的一野。
隨著對方動作跪坐下來的同時，星枝沒好氣地敲了敲他的腦門:「……最後還是要我來啊，你這沒有責任心的小鬼。」
「就不知道體諒體諒你辛苦的阿姐。」
似乎是聽到了自己姐姐的抱怨，一野無意識地牽起了嘴角。
「星枝！後面！！」看臺上原本略略松了口氣的女子自然又是一陣心驚，而高臺上背向跪坐的少女卻對於和久的呼喊置若罔聞，低著頭似乎在出神。
——儀式結束，老頭子估計也是無力回天。
——那麼現在操縱著雪麗的，大概只是刀中本身剩下的殺戮的意識吧。
然而從上高臺所耗費的時間來看，雪麗的速度比起同星枝對戰之時要慢了不少。
——如果是她自身意識在牽制，那麼現在的話……說不定能行。
呼出一口氣，扯下自己的發帶繞在手掌上，星枝咬了咬唇，抑制住千罰下意識想要現形的應激反應。
嗤的一聲是刀刃劃破肉體的聲音，鮮紅色的液體被暴雨稀釋成極淺淡的粉色，順著少女白皙的左手掌流向女子握刀的手。
那雙手背上，有細小的、尚未結痂的傷口。
不知為何雪麗竟如同驚恐一般向後退了幾步，星枝也順勢站起，從陰影下暴露在曦光中的一雙眼眸再次褪去深棕的顏色。
金色的光芒點燃了少女眼中鮮豔的色彩，抬眼看著對方逐漸在掙扎中變化得與自己無二的眼眸，她淡著眼輕聲道，聲音略有些沙啞:「……雪麗，該醒了。」
在星枝的協助下奪回自我意識的女子在驚悸的同時鬆開了手中的鬼束，因為精力與體力的透支而跪倒在地。
在完全失去意識以前，她的唇瓣開合，吐出了一句話語令星枝的眼角一跳。
明顯地感到體內兩股氣息的衝突，然而千罰的力量無疑是壓倒性的，星枝略感不適地皺了皺眉，維持著赤手握刀的狀態走下高臺。
暴雨隨著儀式的結束已逐漸停歇，粘稠的血液染紅了少女手掌中作為阻隔的淺色發帶，一滴一滴隨著她的步子拾階而下。
這段不算長的路程，卻足夠喚醒她至今所有的記憶，無數的容顏在腦海中浮現忽又隱去。
最終卻定格在相處時間最短的三年E組的各位和許久未見的這一代筱原家家族畫像之上。
星枝明白那是現在自己所珍視的一切，她……應當能算作守約了罷。
彎腰撿起地上鬼束的刀鞘和布套，在將其拔離自己手掌的時候，她聽見了不屬於千罰的聲音。
「你這輩子，都逃不開了哦。」
「這裡的一切。」
「那又如何。」在高臺下降的隆隆巨響中，少女的視線略過看臺上的一抹鮮紅和明黃，還有一旁的紫黑色，輕笑，猶如釋懷。
「因為那都是我啊。」
第14章 ｛14｝送行的時間
烏雲徹底散去，清晨的光芒灑落在筱原家的土地上，屋簷邊緣的金色仍舊帶著濕潤的光澤。
從看臺上狂奔而下的婦人緊緊擁抱住自己轉醒的獨子，侍女在一旁悄悄地抹著淚水。
不知為何，星枝的眼眶忽而有些濕。
——母親……你是不是也在看著呢？
「星枝同學。」突然身邊傳來了一個聲音。
「啊，殺老師。」她抬手掖了掖眼角，轉頭問道，「是要回椚丘了麼？」
「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刷刷幾聲，星枝便看到殺老師半空中的觸手憑空多出來許多醫療用品，一隻觸手指了指她已經停止流血的左手，「先讓為師看看你的傷口吧。」
……老師你是把整個醫務室都隨身搬過來了嗎？！
按耐下心中想吐槽的欲望，星枝認命地伸出左手:「那就麻煩老師了。」
馬赫速度固然極快，但發帶的材質和傷口產生黏連所帶來的隱隱撕裂的疼痛卻也無法忽視。
右手隱忍地攥緊了已經套上布套的鬼束，已經相當習慣這種痛楚的星枝僅僅是皺了皺眉。
「好了，完成！」
殺老師猶如勝利般的喊聲喚回了她即將游離的思緒，少女看著自己手掌上有些惡俗的繃帶大蝴蝶結，眼角一跳。
一個擁有少女心的章魚，怎麼看都有點可怖。
「還有，今天是週六哦，星枝同學。」指著不知道從哪裡掏出的日曆，殺老師依舊是咧著嘴的表情，「為師打算給你補習一下落下的課業，畢竟星枝同學回來的時候大概就快期末考試了。」
「嗯，謝謝殺老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正欲說什麼的少女被一旁走來的和久截住了話頭，「那……」
「經歷了那麼長的鬧劇也真的對不住老師和這位小先生。要是不介意的話，兩位要不要留宿一晚？」
似乎是注意到了身後少年的反應，殺老師眯起了豆大的眼睛，毫不猶豫地答道:「那我就打擾了。」
然而他內心到底在盤算著什麼也是沒有人知道。
「那業君呢？」星枝探頭去看至今一直站在老師身後的赤發少年，臉上的微笑之中似乎隱含著別的什麼情緒。
可惜的是赤羽業卻不知為何別開了視線，兩手墊在腦後，輕巧地回答:「嗯？可以啊，我無所謂啦。」
見狀她便也知趣地收回了目光，但少女也並未注意到，對方目光停留的地方，是自己身後的一野。
「那就這樣定下了。」合了合手掌，和久對身旁的阿江吩咐著，「你安頓好雪麗，我帶這兩位去客房。」
轉向另一邊的黑色西裝的少年少女:「一野，你和星枝的話……？」
聞言兩人對視一眼，讀出自家姐姐目光中涵義的一野微笑著回答自己的母親，示意她先行離開:「我們這邊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媽你先帶客人去休息吧。」
點點頭，目光中仍有些擔心，但她還是在兩人安撫的微笑下離開了這個場所。
赤發的少年也半推半就地被殺老師扯著走了。
在暴雨中渾身濕透的兩個人現在暴露在淺淡卻耀眼陽光下，身上那種粘膩的感覺無法忽視，令人有些不適。
伸了個懶腰，一野用著一種略帶抱怨的語氣拖長了音節:「啊，好想早些弄完去睡覺啊——」
「你還好意思說哦。」聞言星枝抬手使勁揉著對方同樣紫黑色的頭髮，沒好氣道，「你這臭小子好歹只是站在那，你姐我可是整整折騰了一夜。」
「嘿嘿嘿是是是。」少年笑著躲開她的魔爪，「姐姐大人辛苦辛苦。」
難得輕鬆的打鬧時，星枝無意間瞥見了一野手上和自己戴在相同位置的同款戒指，她一瞬間又好氣又好笑:「你小子……」
順著少女是目光看去，頓了下，一野毫不猶豫地反擊:「姐你自己不也戴上了麼。」
「先別說我。」食指在少年面前劃了劃，星枝難得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上次你還沒回答我呢，是哪家的孩子？改天讓我見見？」
「嗯……」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她看到自己的弟弟耳廓逐漸變紅了起來，「會見到的啦，姐你就別問了！」
「哦？」意味深長地一個音節被刻意拉長，星枝眯起的眼眸透出狐狸般的狡黠，「那我期待著。」
——真少見哪，還害羞了啊，這小子。
「哢哢……」沉寂了許久的巨大機械中發出了嘈雜模糊的聲音，仿佛是油盡燈枯的前兆。
「好了不鬧了。」瞥了眼機械床上的老人，將手裡的刀暫時交給了一野，星枝收斂了表情，語氣也隨之冷了下來，「接下來你要怎麼辦？」
不知為何突然開始混亂的機械中傳出斷斷續續的聲音，卻並非從前那樣陰冷的感覺。
「不是……我……」
「星明……沒有進行……」
試圖極力抬起僵直的手臂，老人的表情有些扭曲，似乎和什麼在做著鬥爭一般。
在聽到那個名字的瞬間，星枝的眼眸倏然睜大，她沖到了他的床邊，用力抓住了對方的手:「你說什麼！」
感覺到老人的手在自己的掌中不受控制地痙攣著，星枝的心一點點被揪緊，心跳加速到似乎令她有些無法呼吸。
——有什麼明顯不一樣了。
「實驗……死神……」
他用盡全力擠出的幾個字眼是那時的星枝完全無法聯繫到一起的。
感到疑惑的同時她也出乎意料地看到，老人渾濁無神的眼中流下了清澈的淚水，終是鬆開的粗糙的手中有什麼冰冷堅硬的物件落入了少女的掌心。
而後是一陣突如其來的巨響，星枝下意識地捂住耳朵，看著幾近崩壞的電子顯示幕上拉出一條筆直的線。
床上的人顯然已經停住了呼吸。
摩挲著手中的東西，星枝感覺出那是一把金屬的小鑰匙。
——等等，這個紋路……？
驀然聯想到的，是她所帶走的母親的遺物中，唯一一個怎樣都無法打開的盒子。
——裡面是什麼？為什麼老頭子手裡會有鑰匙？還有……
滿腹的疑問無從解答，她還沒來得及理清自己的思緒，一野手中的鬼束所發生的異樣變化更是讓她的大腦有些應接不暇。
一野試圖隔著布套拔出手中鬼束的刀身，然而整把刀本身只剩下刀柄和刀鞘，原本深紫色的刀身卻片片碎成齏粉落到地上。
短暫地思考了下，一野便反應過來，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同樣皺起眉的星枝:「姐，這難道是……」
承受不住千罰力量的打壓，這僅僅只是一個媒介，不是真正的鬼束。
「啊，是贗品。」點點頭，星枝握緊了手中的鑰匙，轉頭看向已經悄無聲息的老人。
兩人內心抱著同樣的疑問，越是細想便越是覺得心驚，真正的鬼束，現在到底在哪裡？
她想起了雪麗在倒下前的喃喃自語。
【不止是我，老頭子……也是一個傀儡啊。】
——一切都還沒有結束，或者說，對於他們僅僅只是個開始。
垂下眼眸，星枝下意識地咬了咬唇，她自己怎麼樣其實都無所謂。
只希望，不要再把那些人捲進來就好。
把老頭子的後續事情處理完，兩人洗漱完畢之後已經接近了中午。
短暫的休息過後，在星枝的強烈要求下，殺老師提前開始了給她的黏黏糊糊高強度補習。
儘管一開始星枝非常地想吐槽這個名字，但是後來也就被大量的習題磨滅了念想。
其他科目倒還好，最要命的就是弱項的數學，每一次星枝的排名幾乎都是由數學手握大權。
對著面前的數學題，她也是難得的苦大仇深。
「啊——終於解開來了——」狠狠伸了個懶腰，星枝倒在自己房間的榻榻米上，舒展了下身子，感覺清爽多了。
「那今天的補習就到此為止吧忸哈哈哈。」整理了下桌上攤著的教科書和試卷，殺老師的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星枝同學也很努力了呢。」
「……大家肯定都在努力。」輕輕搖了搖頭，星枝從地上坐了起來，「我可不能拖了後腿。」
「況且這次的成績，和暗殺直接掛鉤的呢。」
聞言殺老師似乎正想說點什麼，卻被身後微微打開一道縫的紙門所打斷:「失禮了。」
「小姐，夫人派我傳話。」門外跪著和久的侍女阿江，女子的聲音溫和謙卑，「夫人要出門辦事，問小姐是否要同行。」
想了一下，星枝便從蒲團上站了起來，沖阿江微笑著道:「麻煩轉告夫人，我這就來。」
「是。」
星枝站在鏡子前理了理自己身上繡著精美花紋的小振袖，以免有任何的不妥之處。
在離開前她問道:「殺老師有什麼想要的嗎？」
似乎是預料到了她的提問，毫不猶豫地，那只黃色的章魚做出了反應。
「那個……如果可以的話……」搓著自己的觸手，殺老師沒有任何必要地、仿佛做什麼天理不容的事情一般，悄咪咪地遞過來一張小紙條。
接過紙條的星枝，頭上降下了黑線。
內心的小人掀翻了一張桌子。
「……我明白了。」
因為年齡的緣故，星枝不能駕駛，只得乖乖坐在副駕駛位上。
她支著下巴，側臉看著旁邊的風景快速地向後略去。
熟悉的感覺之下，更明顯的是幾分的陌生與迷茫。
畢竟她已經，很久都沒有回來了。
正愣著出神，身後傳來輕微的、有些煞風景的鼾聲。
回頭看了眼發現後座上的少年已經睡得橫了過去，她不禁失笑。
和久看到身旁少女忍不住的哈欠，卻發現對方眼眶下已經有些明顯的青色和發紅的眼睛，她歎了口氣:「離那邊還有一會兒，星枝也休息一下吧。」
「真是辛苦你們了。」
「嗯。」摩挲著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星枝微微笑了笑，順從席捲而來的困意，閉上了眼睛。
難得的一片黑暗的夢境裡空無一物，而對於向來睡眠極淺的星枝來說則是少有的安穩。
所以她和一野一樣，一路睡到了目的地。
稍稍卷起衣袖來拭掉眼角的淚水，星枝轉過身去拍醒還在夢裡的一野:「喂懶鬼，我們到了。」
「……姐你就不能輕點啊。」揉著眼睛，不甚情願打開車門下車的一野向星枝抱怨著。
幫他拉了拉和服的衣領，星枝扯起嘴角:「我要輕點你醒得過來才有鬼。」
「……」其實也是瞭解自己有多難弄醒的一野少年，成功吃癟。
此次他們的目的是為了籌備接下來一系列的事務所需要的東西，大體上的流程由和久代為包辦，星枝和一野則是作為代理家主和未來繼承人來見習。
「拜託了，等會兒直接送回本家。」將小紙條遞給身邊的女奴，星枝低聲又吩咐了幾句。
欠了欠身，女奴退下了:「是，家主大人。」
目送著女子遠去，星枝坐到長桌後面一野旁邊的位子上，抱臂看著不遠處忙得不可開交的和久。
「這個少了十份，還有這個，留五份備用。」
「還有這個，數字上……」
兩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和久麻利地在四十分鐘內搞定所有東西的清單，一邊感歎著自家長輩的雷厲風行，一邊進行著機械式地簽字蓋章。
再二十分鐘後，一野和星枝握著自己快要抽筋的手，扒在桌子上生無可戀。
一野顫抖著聲線:「我覺得我要簽字過多而亡了……」
「臭小鬼我這兒的檔可比你那邊多啊……」扔開手中的印章，星枝勉力從一推簽好的東西裡抬頭，感歎著自己快兩隻手都廢了，用情況還沒那麼慘烈的左手向身邊的少年豎起拇指，「不過還好，以後就全部都是你的了。」
「……姐你傷害我傷害得還不夠多嗎。」一野一臉複雜。
聳了聳肩，星枝笑得彎起眼睛:「也許？」
忙完了自己這邊的事務，看著他倆鬥嘴的和久微笑著伸手，一人摸了一下腦袋:「辛苦了，你們倆接下來還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我沒有，我現在只想死在床上……」埋頭在臂彎裡的一野聲音悶悶的，「姐你呢？」
「我倒是要去一趟阿伯那裡，以前放了點東西在他那。」想了想，星枝提議道，「反正離本家也不遠，阿姨就順道把我在那邊放下就好。」
「好。」
幾小時後，站在偌大牌匾下的星枝不禁感歎歲月的可怕。
記憶裡原本不大的門面如今卻幾乎讓人認不出來，無視掛牌上「暫不營業」的字樣，她徑直拉開門扉。
店內華麗的錦緞上展示陳列著無數把鋒利的刀，即便是未開刃的刀身上也反射出森冷的寒氣。
雖然只是普通的刀，但一眼便知都是上等的佳品。
「不好意思，客人，咱們這兒今天……」聽到聲響從里間出來的中年男人在看清面前少女的面容之時猛然愣住，「你是……」
「久疏問候。」雙手交疊在身前淺淺一拜，星枝牽起一抹笑，「別來無恙，阿伯。」
自然是瞭解她此行的目的，被稱為阿伯的男子也是毫不含糊地從里間的櫃子最高層捧出了一個素色絲綢包裹的盒子。
「丫頭，你還想做什麼標記嗎？」打開包裹的同時，他拿出了些工具，推到了星枝的手邊。
深棕色的眸中映出面前物件閃爍的銀光，少女毫不猶豫地，提起一旁的刻刀。
原本平整光滑的金屬表面落下一個略顯繁複的漢字。
第15章 ｛15｝回歸的時間
因為從京都回到東京的椚丘還需要不少時間，於是星枝便在第二天的早晨送殺老師和赤羽業離開。
雖然以殺老師的速度這樣似乎有些多此一舉。
赤羽業環顧了下他們所在的月臺，即便是這個時間，乘客也不該少到一個都沒有的情況吧。
他瞥了眼一旁身著普通西裝盤起長髮的少女，果然是和他們來時一樣，用了什麼手段吧。
這麼想著，他開口喚她:「星枝。」
「怎麼了？」聞聲少女側過臉來看他，隨著突然的動作頰邊幾縷碎發落下，有種說不出的柔媚。
「……」猶豫了下，他終究只說出了道別的字句，揮了揮手率先走進了車廂，「那就學校再見啦。」
「嗯，學校再見。」彎了彎唇瓣，星枝答應了下來。
被晾了一會兒的殺老師拍了拍星枝的發頂:「星枝同學，為師這次甚欣慰啊。」
「誒……？」
「你沒有發現嗎？因為你的覺悟和堅定，千罰的力量受制於你，所以它的力量便可以用於守護。」殺老師變成朱紅色的臉上有一個大大的圓圈，表示他的認可，「恭喜你，星枝同學，你已經很好地克服了自己的障礙。」
「想必在接下來的校園生活中，也能和同學們更加融洽的相處吧。」
「啊老師真是的……」將手中的袋子塞給面前的章魚，似乎是紅了眼眶的星枝想讓他停下這個話題，「這個，拿好！」
「還有，麻煩替我和大家說一聲抱歉和……」
從收到夢寐以求之物而沉浸在幸福感冒著粉紅色泡泡的狀態中恢復過來，殺老師忸呵呵地笑了幾聲:「星枝同學，這種話，最好還是自己親自來說比較好哦。」
「他們都在等你回來呢。」
愣了下，星枝隨即嫣然而笑。
「謝謝。」
赤羽業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殺老師從剛才星枝給他的袋子裡掏出一個又一個無比精緻的點心在桌上一字排開，一面滿臉歡心地扒了包裝往嘴裡送，一面嘰裡咕嚕不知道在感概些什麼。
「老師你到底是要說話還是要吃啊……」看不下去的少年終於吐槽了一句。
「噢對了業同學。」一隻帶著點心屑的觸手伸到了他的面前，卷著一個用素色絲絹包裹的長方形物體，「這是星枝同學托我給你的。」
他掂了掂那個盒子，托著臉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來:「殺老師的話，肯定知道這裡面是什麼吧。」
哢嚓哢嚓大嚼特嚼點心的殺老師發出含糊的音節:「嗯嗯嗯為師知道啊，但是不告訴你。」
「禮物這樣的東西，要自己打開看才有意思不是嗎。」拉過不知道從哪扯過來的餐巾，殺老師擦了擦嘴，一隻觸手輕輕戳了戳那個盒子。
「誒——」順手拉開了素色絲綢打成的結，少年垂著眼注視著露出的木制盒子的一角，「是禮物啊。」
「忸呀忸呀。」眯著豆大的眼睛，殺老師咧了咧嘴角。
時間回到四十分鐘前。
「為師的職責所在，星枝同學不必在意。」
「還有，老師，麻煩幫我把這個……」她將手中包裹著的盒子遞給面前的章魚，眼神不自覺地瞥向車廂。
面前殺老師笑得很是開心，一副包在為師身上的模樣:「給業同學是吧，為師明白忸哈哈。」
無心去糾正殺老師那微妙表中的奇怪涵義，星枝陷入了沉默。
見狀殺老師便也不再調侃，只是靜靜地等著少女開口。
「我自己其實無所謂啦。」末了她咬了咬唇，露出的笑容中略帶迷茫和苦澀，「老師，我在想……讓你們看這些真的好麼？」
「即使已經涉及其中，但畢竟並未深入。老師暫且不說，業君除去中二了點，他的生活完全就是普通少年的樣子。」
「我不禁懷疑……」
即便是遇上了老師以後，是不是自己曾經的決定將他的生活更加「非正常」化。
殺老師並沒有立刻給予回答，而也是沉吟了一會兒，後發出了如同輕歎般的聲音。
星枝不解，抬頭望向面前章魚狀的生物，清晨的曦光自對方身後照進她的眼眸，逆光使得她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星枝同學，對於你的疑惑，這幾天在業同學身邊的我可以給出你否定的答案。」殺老師的臉上出現了一個大叉，「業同學頭腦非常好，這點你和為師都很清楚。」
點點頭，星枝等待著他的後文。
「根據為師的觀察，除了極少數的例外，業同學會在插手任何事之前先考慮過其結果和影響，特別是超出預期的重大事件。」
她眨了眨眼:「誒？老師的意思是……」
恢復到原來的表情，殺老師伸出的觸手指了指車廂裡少年的背影:「為師我認為，業同學是完全經過了考慮才收下邀請函過來這裡的。」
「所以星枝同學你的擔心，其實是不必要的。」
「他大概是已經做好了接受一切的準備吧。」
抿了抿嘴，星枝微微低下了頭，心中松了一口氣。
「再說了，為師猜原本這個事情也是業同學自己挑起的吧？」看她似乎放心的樣子，殺老師撇了撇嘴，故意作出一副略不滿的表情，「那讓他自己去承擔後果不就好了忸呀。」
星枝未說出的話被即將發車的電鈴聲打斷，殺老師聞聲連忙捧著手裡的一堆東西鑽進了車廂。
她似是釋然地閉了閉眼，後退幾步，微笑著沖著發動的列車揮了揮手。
星枝注意到，原本背對著自己的少年猩紅色的眼眸狀似不經意瞥過她的方向。
少女左手指間的戒指，在晨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少年腿上的盒子已然被打開，短小靈巧的匕首靜靜地躺在盒中的一方絲綢上，是和老師刀差不多的大小。
輕而易舉地拔出刀刃，不難發現刀柄與刃連接的地方有一個清秀繁複的字。
「忸呀忸呀，刻的是古漢字呢。」圓圓的黃色腦袋湊了過來。
將匕首收入鞘中，赤羽業笑了:「老師還看得懂古漢字？」
「哼為師我還是十分博學多才的——」
而殺老師給予的答案證實了他的猜想。
「那個字，是「業」喲。」
翌日陽光大好，又是新的一周的開始。
然而三年E班教室中空著的那個位子，依舊沒被少女的身影所填補。
和其他女生聚在一起聊天說話的茅野楓擔憂地看了眼不遠處的那個座位，戳了戳講臺上的黃色生物:「呐呐，殺老師知道星枝什麼時候回來嗎？」
不等殺老師組織一下語言，教室角落裡的律突然插話進來:「茅野同學，其實我昨天看到星枝同學了呢。」
「誒？律你說什麼！」
「在哪在哪！？」
全班頓時一陣騷動，許多人擠到了律的顯示幕前面。
律的螢幕上顯示出一張類似於新聞節目發佈會截圖的圖片。
「這個是前幾天媒體放出的關於一個京都大家召開會議的唯一資料，也是他們所能夠拿到的全部。」然後她將圖片拉近，截出坐在上位的幾人，除卻中央身著素色和服的婦女，左右的兩人均因為有刻意遮擋而看不清面孔。
「我將圖片處理了一下，然後對比了平日裡星枝同學的資料。」螢幕上的迷你律用教棒指了指圖片右邊的盛裝和服的少女模樣的人，「左邊的人是一位少年，而右邊這個人和星枝的相似度極高。」
一直感覺有些違和的中村莉櫻終於發現了哪裡不對勁，她一把拉過身邊漫畫迷的不破，嗓音不大卻正好能讓這一塊的人都聽見:「你看那個女孩子手上的那個……是戒指吧？」
聞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破優月做出一副思考推理的樣子，然後她大驚:「難、難道星枝去訂婚了嗎！？」
「這個進度太可怕了！」
「不破同學，中村同學，隨便猜測這種事情不大好吧……」在一旁聽著的渚腦後滴下了冷汗。
「錯不了，你看她旁邊那個男孩子手上也有一樣的戒指啊！」
「臥槽真的誒！！」
「我的媽，真的——」
最後這場鬧劇結束于殺老師用觸手把一群人一個個送回自己的座位:「好了同學們，開始上課了。」
「至於星枝同學的事情，還是等她回來大家一起詢問本人比較好。」
裝作毫不在意地瞥了眼律即將關閉的圖片，赤羽業確定了那個少女的確是星枝，而身份不明的少年則是同星枝很是親昵的、被叫做「一野」的那個。
咬著吸管，他雙眼盯著深棕色的木制天花板，不自覺地捏緊了差不多空了的飲料盒。
「呼，完美。」
走出椚丘主校舍的門，星枝握拳，長長地舒了口氣。
本以為至少會在這裡耗到放學，沒想到這次那幫老師卻輕易地這麼放過了她給了她複學的證明。
坐上車，不經意間瞥到了校舍頂樓那個昏暗的房間似乎有人影晃動的樣子。
她轉了轉眼睛，是上頭理事長那邊知道了什麼情況嗎？
啊不管了，現在還是先回去看看大家吧。
到達了E班所在的後山，星枝覺得自己的著裝實在是有些失策。
因為急著趕回東京，她身上一直是在本家穿的和服，雖然不是繡有家紋很華麗的那種，但是多多少少是不便的。
認命地歎了口氣，星枝伸手稍稍提了提和服的下擺，開始爬山。
即使這點路程對她來說真的不算什麼，但在幾重衣衫的包裹下進行這項運動也真的有些熱的慌。
用通知單做扇子輕輕地沖自己扇風，胸膛中心臟碰碰的劇烈跳動逐漸平息，星枝聽到從後面操場傳來的聲音。
看來下午是體育課啊，那殺老師應該會在辦公室的吧？
這樣想著，她不知為何是躡手躡腳地走進木板可能吱嘎作響的他們E班的校舍。
明明如假包換是這裡的學生你到底在心虛什麼。
鬼使神差地走進了自己的教室，站在屬於她的那個位置前，星枝卻油然生出一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似乎感受到她的存在，一旁黑色長方體的螢幕倏然亮起，少女驚喜的聲音傳來:「啊，星枝同學！」
「喲，好久不見，律。」星枝轉過身去，笑道，「最近還好麼？」
「請進。」
星枝聞聲拉開了面前的木門，不出意外地看見了換上了體操服的殺老師和一旁看到她似乎有些驚訝的比琪老師。
眯起眼睛，湧上心頭的是無比親切安心的感覺。
——果然這裡才是最棒的。
向著殺老師展開手中的通知單，她微微欠身將其交到對方手裡後抬頭嫣然笑道:「我回來了，殺老師。」
觸手搭在她的頭上，將披散的紫黑色長髮略微揉亂:「歡迎回歸，星枝同學。」
「啊對了，殺老師，今天理事長來過這裡嗎？」想起了自己車後面跟著的，從主校舍開出的車輛，星枝突然問道。
「忸呀？這倒是沒有。」在辦公桌旁翻找的殺老師一面回答一面拎出一個深棕色的物體。
她的面前出現了一個大紙袋:「這是星枝同學你留在班級裡的東西，快去把它們放回原位吧忸哈哈。」
「……是。」
——難道那輛車……是她的錯覺麼？
抱著裝著自己東西的袋子，退出辦公室的少女皺了皺眉。
整理完自己的物件，現在暫時不希望自己的存在暴露的星枝少女悄悄地躲進了辦公室。
比琪老師和殺老師似乎都去了操場，拖過一個椅子坐在窗戶前，透過玻璃她得以看見操場上的情況。
有一個微胖的男人，向著烏間老師的方向走了過去，手裡還提著一大堆的東西。
她眯了眯眼睛，這什麼鬼？
身邊有椅子被拖動的聲音，隨後傳來的聲音令星枝整個人寒意上湧:「我坐這裡沒問題吧？清水星枝同學。」
「當然。」她微微低頭呼氣，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營業式的微笑，轉頭道，「理事長大駕光臨，鄙校舍蓬蓽生輝。」
「……」對方沒有回應，星枝也樂得清閒不用對峙，在理事長的那種令人不寒而慄的微笑中大大方方地坐下，裝作無意間往後一瞥，她瞄到了對方手中的通知單樣的物品。
——難道是通知書？那那個胖子……是他們新的體育老師？
轉回目光的瞬間星枝便看到了場上鷹岡表情的變化，那樣的嘴臉著實令她不快。
而之後甚至出乎她意料地，這個所謂的老師，毆打了她的同伴們。
在外面看著的殺老師已經是那種極為憤怒的狀態了，星枝也是恨不得直接跳出去把鷹岡胖揍一頓，情緒太過強烈的波動以至於令她無心注意到自己的行為。
「哦？清水同學是不冷靜了嗎？」
被這個聲音拉回意識的少女才發現自己身體前傾，左手死死扣在桌角的手指關節泛白。
在看到烏間老師上前出手阻止時她深吸一口氣，握緊的左手鬆開，聲音依舊淺淡:「……您多慮了，我只是有些緊張。」
理事長的聲音依舊聽不出任何感情起伏，星枝感覺到他起身的離開，這位教師留下類似歎息失望的話語:「果然只是個三流啊。」
卻也是意料之中。
在理事長出辦公室不久後，星枝也順勢溜了出去，透過走廊上的玻璃窗，她看見倉橋和其餘人拉著烏間老師往這邊來，平日不苟言笑的老師卻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場面很是溫馨歡樂。
她也不禁被這樣的氛圍所感而露出微笑。
畢竟在這個E班，沒有人是能夠被替代的。
第16章 ｛16｝必殺的時間
時鐘的指標指向十一點，窗外逐漸傳出蟲類的鳴叫聲。
轉頭看向窗外，坐在星枝對面的殺老師如此感歎著:「呀，今天的月亮也看得很清楚呢。」
「看來明天天氣不錯呢。」摘下眼鏡，她輕輕揉著自己落下眼鏡印子的鼻樑，露出略帶歉意的微笑，「抱歉啊殺老師，這麼晚了還要拜託你給我補習。」
「不用在意，老師就是要滿足學生的課業需求的嘛。」晃動著觸手，殺老師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說回來，星枝同學還要再過幾天才回來嗎？」
心下算了算時間，星枝點點頭:「嗯，稍微還有些事情沒有處理完，而且複習的進度也還差一點。」
收過她面前的練習本飛快地批閱著，殺老師的紅筆圈圈點點，它一邊評論道:「啊，星枝同學國文和英語都已經很好了，弱項的數學和理科再過幾天也足夠了呢。」
「為師我最近在給你們建游泳池，最近已經快完工了。」將本子遞還給她，殺老師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套E組標配游泳衣，「後天星枝同學也一起來吧，那樣大家肯定都會很開心的。」
眼角一跳，星枝卻仍然伸手接過那套衣服:「我……好。」
加緊辦完了手頭的事情，把前幾天殺老師留下的複習資料再過了一邊，星枝從書堆裡抬眼看時間的時候已經是接近中午的時間了。
洗了個澡讓自己清醒一些，簡單地吃了一餐，她背著理好的書包，穿著校服出門。
到達山上他們的教室時正是豔陽高照最熱的時間段，果然如殺老師所說，一個學生都沒有。
和律打過招呼之後，星枝拿出包裡的游泳衣正想換上，卻聽到了從後山發出的、類似於爆破的聲響。
為了節約時間，她拉開了窗戶徑直躍出，放在襯衫口袋裡的手機傳來了律轉來的即時狀況，她的聲音也充滿了焦急。
在奔跑的途中星枝聽見呼喊和巨大的水聲，觸手甩動的聲音，還有其中一個許久不見的，叫做「白」的人的聲音。
她皺了皺眉，其他組織介入的暗殺，真是……
糟糕極了。
好不容易把大部分學生救上了岸，殺老師的觸手也因此吸水膨脹了不少。
而在糸成接二連三的觸手的快速攻擊下，它也分身乏術，根本抽不出空隙去救下樹幹上搖搖欲墜的原同學。
一時間想不出辦法的其他同學在岸上，十分焦急卻也無可奈何。
寺阪對著身邊的赤羽業大聲道:「所以說業，你來操縱我試試看吧，用你那狡猾的腦袋給我佈置作戰計畫吧。」
「誒——」赤羽業聞言勾出一抹笑來，伸手拉開對方的襯衫，「可以啊，不過你能執行嗎？說不定會沒命哦？」
「動手吧，糸成。」
有什麼細小的光芒破空閃過，啪的一聲打偏了糸成的觸手之後小小的刀片隨即落入湍急的河流中。
跳入河中的寺阪聽到了輕笑，是女人的聲音。
原本發號施令的白僵了下身子，突然開口，帶著某種笑意:「哦？是清水君嗎？」
「啊，暴露了？」隨著折射出光芒的短刀輕微的動了動，少女也顯出了身形，從他身後露出了半邊臉，「本來被殺老師邀請來看看新的游泳池，你這還真是掃興啊。」
「星枝！？」看清那張熟悉的容顏，岸上的同學又驚又喜。
「雖然剛才能打中完全就是運氣……」露出安撫性的微笑，將手中銀色的短刀逼近對方的脖頸，星枝彎起了眼睛，「但是白先生，你知道的吧？」
見狀糸成的觸手放棄了對於殺老師的攻擊，轉而快速地向星枝和寺阪這邊襲來，而伸向少女那邊的卻硬生生頓在了半空。
因為白的命令。
「糸成，不許動。」
「要是攻擊她的話，你就完了。」
背後的少女所持有的力量不可小覷，然而可惜的是現在暫時無法獲取，若是她和那只章魚聯手的後果無法設想。
衡量了一下利弊之後，他決定這次還是收手為好。
原同學在剛才他們談話的間隙中已經被殺老師救下，而糸成則因為受了那種物質的影響開始打噴嚏，原本不利的形勢陡然逆轉。
因為糸成和殺老師相同的弱點，岸上的同學隨著赤羽業的指令一齊往下跳，濺起來無數水花，向著中間的少年發動了河水的攻擊。
蹲在岩石上，赤羽業眯起了眼睛:「你要怎麼辦呢？再這樣打下去的話，我們這邊也會盡全力來和你們戲水的哦？」
危機既然已經解除，星枝便收起了架在對方脖子上的短刀，雖然她覺得省得以後引起更大的麻煩，現在就地斬草除根比較好。
她的這份預感，後來也的的確確是靈驗了的，所以每每想起這次的放虎歸山，她心中總有難以平復的悔恨交加。
不過，這也都是後話了。
「被算計了呢，先撤退吧。」重獲自由的白看了眼被圍攻的糸成，「回去了，糸成。」
直到再也感知不到那兩個人的氣息後，星枝才略微鬆開手中的短刀。
「忸呀忸呀，星枝同學也真是的。」一旁伸過來一隻紅了半截的觸手拿走了她手裡的刀，殺老師毫不猶豫地將它放到嘴邊嚼著，「趁為師不注意，竟然拿出來這麼危險的東西。」
「對方姑且還算是人類啊，老師刀不可能管用的吧。」看著那把刀在殺老師嘴裡變成亮晶晶的金屬碎屑，星枝有些黑線，默默腹誹。
——我還有更危險的東西老師你又不是沒見過。
「忸呵呵——」若有所思地，殺老師一隻觸手將她攔腰卷起，推到了一群似乎欲言又止的妹子們面前，「來吧，星枝同學，你不是有話要說嗎？」
「誒等等……」面對著顯然是反抗不能的狀況，星枝無奈，心中卻沒有絲毫的不滿，反倒滿滿都是一種莫名的暖意。
組織了下語言正打算開口的少女被迎面而來的多數的擁抱堵了個正著。
「大家，一二三！」
「歡迎回來——」
儘管下意識地僵了一下身子，星枝終究還是張開雙手回抱了回去。
深棕色的眼眸中光華流轉，她柔下了嘴角的弧度，輕聲道。
「……我回來了。」
回到這個熟悉的集體，展開早已變為日常活動的暗殺，聽著會話術中偶爾穿插的比琪老師的葷段子……
這一切都令她感到久違的平和，除了妹子們對於那張相片上她的戒指的盤問難以平息。
莉櫻勾住了她的脖子，咧嘴笑著湊了過來:「喲，星枝，才幾天你就名花有主啦？」
「……啥？」
「對方長得什麼樣？是那種高冷悶騷？還是霸道總裁？還是其他什麼腹黑王道？」不破的問題接連不斷。
似乎欲言又止的班花神崎有希子和奧田愛美在一旁悄悄紅了臉。
——這都是些什麼和什麼啊……
「……我真的、沒有、訂婚。」按了按自己青筋狂跳的額角，星枝擺了擺手，「至於那個戒指，真的是一個裝飾，它是……」
湊得更近的幾人步步緊逼:「它是？」
轉了轉眼睛，星枝隨口就掰了一個理由:「就相當於家族象徵那種東西啦！不破同學知道的吧，漫畫裡也有出現的那種！」
「啊？」愣了下，不破優月立即反應過來，卻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嗯這個倒是可以有啊，就比如說像……」
貌似這個理由具有充分的說服力，看著妹子們的八卦氣氛逐漸散去，星枝松下一口氣，同時卻不禁有些失笑。
——你們這股堪比失戀的濃重的失落感是什麼鬼啦！
接近期末考試，殺老師分出的多個身影在給每個人分類補習。
幹掉一張差點讓她頭疼致死的高年級理科卷的星枝瞥了眼旁邊書本蓋在臉上顯得百無聊賴的少年。
「……業君，你在幹什麼？」
聞言他拎起臉上書本的一角，露出眼睛:「我說啊，星枝，你不覺得最近殺老師變得很無聊嗎？一直說著分數分數的。」
不等她有所回答，變成紅色的殺老師突然出現在兩人之間，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語氣:「我說業同學！給我認真點學習啊！以你的實力足以衝擊綜合排名第一的吧！」
「就算你不說不我也會拿到的。」拿下自己臉上的書，赤羽業毫不在意地回答著，「因為你教的好啊。」
在一旁的少女聽到這裡，想要轉頭說些什麼的時候，卻發現面前多了一隻觸手。
看穿了少年心思的殺老師有預謀一般地向著背後欲言又止的星枝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她也配合地咽下嘴邊的話語，將視線拉回到自己面前的試卷上。
——也真是有殺老師風格的教育方式呢。
幾天後的考試毫無疑問是客場作戰，然而令他們整個E班緊張心跳的比起考試當時，還是公佈分數的時候更勝一籌。
畢竟拿到第一和一百億的獎金有著直接掛鉤，還連帶著和A班的賭約。
在星枝感覺自己的心跳快上一百二的時候，鄰座的赤羽業卻依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像是勝券在握。
首先公佈的是英語成績:「E班第一、同時也是年級第一——中村莉櫻！」
「僅與滿分有一分之差和淺野並列第二的是星枝同學，有一點點可惜呢。」
以馬赫速度下發成績單的觸手輕輕拍了拍星枝的頭，帶有安慰鼓勵的意味。
果然受到了前段時間那些事情的影響，星枝的綜合排名比起上次的來說下降到了第十名。
也算是她意料之中的結果，而身旁的那位卻有些不平靜起來。
餘光瞥過赤羽業的表情，星枝不難發現其中混雜的情緒，不甘中帶著些難以置信，幾絲的羞赧和惱怒……
她想起了前幾天殺老師的那個噤聲的手勢，心中不禁嘆服它為他們謀劃的長遠。
畢竟以業君的性格，讓他經歷一次失敗，或許比直接了當的提醒要有用得多。
A班輸了這個賭約，E班則是將對方暑期特別講習的權利贏了過來。
整個班級都因為這個旅行而雀躍不已，但是在這之前，他們所要經歷的特訓也是重中之重。
畢竟嚴密的暗殺計畫必不可少，但能否順利執行還需要他們的能力。
烏間老師請來的外援是比琪老師的師傅，真正的殺手，羅夫洛。
光是那種周身冰冷暗淡的氣息便能令人顫慄，星枝抱著自己手上的黑色槍械抖了抖，試圖緩解感知到那種氣息後身體下意識的反應。
她一面悄悄地聽著羅夫洛和烏間老師的對話。
翻看完他們討論合計了許久的暗殺計畫書，羅夫洛沉沉道:「不過最為重要的，還是最後的狙擊。」
「這個班的射擊能力令你擔心嗎？」烏間看向操場上的學生們，語調依舊沒有什麼變化。
「不，正好相反。尤其那兩個人特別出色。」似乎是露出了笑容，殺手饒有興致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都想把他們收入自己門下了。」
順著對方的視線看過去，星枝毫不意外地發現了自己意料之中的結果。
千葉龍之介和速水凜香，E班兩位當之無愧的王牌狙擊手。
余光瞥到身邊藍發少年動作的定格，星枝轉回了頭，問道:「渚君，怎麼了？」
「啊沒什麼，我只是有點好奇……最優秀的殺手是什麼樣的。」
「那就去問一下唄，向專業的殺手。」用懷中的槍輕輕推了推面前少年的肩膀，她微微眯起眼睛，「正好我也有點想知道。」
「那個，羅夫洛先生……」
「怎麼了？」聽到一個頗為中性的聲音，殺手中的專家穿過身去的瞬間不禁一怔。
微風輕輕拂過，揚起淺藍色和紫黑色的髮絲。
潮田渚和清水星枝的相關資料在他的腦中極為快速地過了一邊。
他面前的少年雖然在其他方面都不是特別突出，但是他的那種氣息，他所具有的是遠超E班其餘人的極高的暗殺才能。
而對方身後抱著槍械的少女，在中短距離的戰鬥才能可以說是整個E班無人能敵，特別善於使用刀類的武器，而憑藉自身天賦的輔助，她在隱藏自身氣息的技巧上也是接近于專家的程度。
而兩個人最令人驚異的，是相同中存在差別的「天賦」。
兩人都是會無意識利用身邊波長的人。潮田渚極善於觀察，他讀出對方波長後加以改變或者攻擊以完成一擊必殺;清水星枝則是可以強行將對方的波長打亂，因此與自身完成同調進行操控。
面對著貨真價實的殺手專家，少年卻異常得冷靜。
「哦？對殺手的世界有興趣嗎？」羅夫洛的笑有些意味深長，「那我就教你一招必殺技吧，少年。」
「專業的殺手直接傳授給你的，必殺技。」
然後渚發現面前男人的目光轉向了他的身後。
「你本就手握著殺手鐧了，不是嗎，少女。」
隨後他似乎聽到輕笑的聲音。
第17章 ｛17｝發現的時間
訓練告一段落，暫時性沒有其他任務需要完成的星枝，悄悄地從操場上溜去了後山。
剛才操場上沒有身影的某個人，她十分肯定對方就在這裡。
然而能不能找到那個少年究竟蹲在了哪裡偷懶，還是得看運氣。
星枝背著手，在後山慢悠悠地晃著，一副漫無目的的樣子。
在小岩石上一下一下跳躍前進的少女纖細的身影輕盈敏捷，簡單盤起的長髮卻因為先前的訓練和此時大幅度的躍動而有些鬆動。
她頓了頓停下了腳步，抬起手將頭髮散開打算重新整理一下。
身後有什麼破空而來的聲音，她側了側頭避開。
星枝轉身的同時也有熟悉的聲線傳入耳中:「到E班來了以後就像個好學生一樣了呢，星枝。」
知道對方所指的是什麼，她揉了揉自己的長髮，露出了苦笑:「啊，因為殺老師那邊啊……」
想起上次蹺課的經歷她就有點無語:「不管什麼課我逃一次他就會追到我家裡在我面前哭天搶地半天啊……」
「嗯——」樹蔭下坐著的少年似乎發現了什麼似的勾起嘴角，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那你現在算是什麼呢，星枝？」
想到自己來這裡的初衷，一瞬間感到羞赧的星枝撇了撇嘴，隨後很是從善如流地彎起眼睛笑答:「想著看看能不能找到你呀。」
對方似乎沒有料到她這次會如此直接了當地回答，少年猩紅色的眼眸微微睜大。
心中升騰起一股惡作劇成功的滿足感，星枝向前走了幾步去撿起來對方的那把老師刀，思忖著要怎麼開口挑起話題。
轉身的時候星枝發現了對方視線所停留的地方，她愣了愣，隨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啊，竟然也在意這個嗎？
少女止不住抖動的肩膀，捂住嘴的指縫間鑽出斷斷續續的輕笑聲。
「……那個少年，才不是你和他們想得那樣。」
少年的視線，略帶不滿地上移。
對上那雙盈滿笑意直視著他的眼眸，他一瞬間愣神，少女仍舊戴著戒指的左手的食指豎在唇邊:「那個叫一野的孩子，是我的親弟弟啊。」
「而且這個戒指的意義。」豎起手指的星枝看著對方有些泛紅的臉頰，得逞般的，難得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姑且算是「婉拒聯姻」的一個傳統方式。」
殊不知自己的耳廓，也漸漸泛出緋紅。
一股腦兒倒出來了一堆東西，她一時間突然有些不知所措。隨後便看到已經從自己話語中回過神來的赤羽業表情如常地向自己招招手。
「怎麼了業君？」她握著手裡的老師刀，依著對方的意思走過去。
然後少年對著她伸出食指畫了個圈，示意她轉過身去。
——……這樣？
雖然心下有些疑惑，但這種情感被對於意圖的好奇壓倒了。
然而下一秒，星枝覺得自己產生好奇心就是個大錯特錯。
少年不算健壯卻也絕不纖弱的手臂將她圈在懷裡，並未束起的紫黑色長髮順著手臂的線條滑落下來，調皮地翹出一個撓人的弧度。
星枝僵著身子，總覺得這個動作有點熟悉。
加上對方明顯有著困意的臉。
——啊，這不是人肉抱枕嘛……
似乎感覺到她的無措，他上揚的尾音近距離地在星枝的耳膜上引起振動:「都【投懷送抱】過了星枝你還緊張什麼？」
想起上次殺老師對她的所謂的打磨，星枝就有種往事不堪回首的感覺:「都說了那是意外！！全是殺老師的鍋！」
話語脫口而出的瞬間，她便發現了對方的小動作。
赤羽業的手指，有意無意地撥弄著她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
——果然還是很在意啊。
她有些失笑:「笨蛋先生，這是我母親的婚戒。」
「說別人是笨蛋的人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吧，而且讓我知道這些……」不知為何赤羽業的聲音有些悶悶的，卻依舊能夠輕而易舉地牽起她內心深處的微小顫慄。
——讓我知道這些東西以後，你會更加小心翼翼的吧。
——為了維護而小心翼翼地遠離。
「……不用在意。」小幅度地向後靠了靠頭，輕輕地磨蹭了下對方的腦袋，星枝垂下眼眸，「是你的話，沒關係。」
——呐，我可以相信你的吧，業君。
她感到環住自己腰間肩膀的手臂逐漸地收緊，似乎是為了防止她轉頭看到什麼，有什麼埋到了她的肩膀上，那塊區域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升溫。但是少女的余光，依舊瞟見了細碎的赤發下麵露出的通紅的耳朵。
從某種方面來說，星枝少女你也算是個不容小覷的大手。
而後續則是某個小心眼中二少年的扳回一局。
就算不再臉紅也沒有放開她的打算的赤羽業似乎想起了什麼，繞了繞手中紫黑色的髮絲:「啊說起來，星枝你上次給我的匕首，算是什麼？」
「誒？」腦子裡面百轉千回，星枝面上逐漸升騰起紅暈。
惡作劇般的笑容浮現在少年的臉上，他緩緩湊近幾乎羞紅了臉的少女，刻意地一字一頓:「難道是，定、情、信、物？」
看到對方的表情之後就想要掙開的星枝的想法被輕易地洞穿，雙手均被握住的少女現在處於一種捂臉不能的狀態。
只能低著頭任憑自己的兩頰不受控制般的升溫，星枝在心裡抹著眼淚控訴背後笑得超開心的這個人的睚眥必報。
以及油然生出想把那時候自己胖揍一頓的欲望。
基礎的第一學期結束後，值得期待的便是他們從A班手裡贏來的海島的修學旅行。
因為要乘船去那個小島，提前吃了暈船藥的星枝坐在艙內看著甲板上興奮不已的同學們鬧騰，從包裡翻出耳機戴上。
大約十分鐘後她便隨著輕微的海浪帶來的顛簸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一切的聲響逐漸遠去。
夢中的視線漸漸清晰，出乎星枝意料的是原本以為是平淡無奇的夢境卻意外地出現了人物。
初始的輪廓十分地熟悉，變化之後只一眼，星枝便認出了那個人是誰。
對方蒼白的唇瓣開合，不知在說些什麼。
唯有最後的兩個字，她卻出乎意料地接收到了。
「……星枝。」
心跳驟然往下一沉，星枝下意識地睜開眼睛，卻看見意料之外的身邊人。
「？！」意欲掩蓋什麼似的輕拍自己的心口，她發現自己的一個耳機被少年摘在手中，語氣有些埋怨，「是業君啊，嚇死我了。」
「原來星枝是容易被嚇到的類型嗎？」將手中的耳機遞還，赤羽業順勢在她身邊的空位上坐下。
「你這樣不管是誰都會被嚇死的好嘛……」取下耳機線纏繞好，她揉了揉眼睛，「說回來，突然來找我是怎麼了嗎？」
「快到了哦。」
「啊，怪不得一下子熱鬧起來了啊。」順著少年的視線，星枝看見甲板上驀然增多的人群，輕輕地勾了勾嘴角。
而佔據她腦海的全然是剛才那個人的面容，熟悉不過卻久違。
她的長兄，星明。
少女深棕色的眼眸在夏天的陽光下，卻有些晦暗不明。
這次每組負責準備的東西有不同，在殺老師陪著一組玩耍的時候其他的組別則準備著晚上的暗殺。
星枝和楓、莉櫻、業、渚是同一組，負責察看水上小教堂的支柱的長度，來確保漲潮的時候水能夠不知不覺漫到他們計畫的高度。
星枝和茅野負責在岸上給他們遞工具以削短柱子，主要工作還是要靠兩位男生和莉櫻來完成。
在莉櫻接過自己手中的工具，比了個OK的手勢之後，維持著跪姿的星枝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突然按了按自己口袋裡的手機。
「茅野，我去打個電話。」
「誒，好的！」
走到人群已經被疏散此刻空無一人的沙灘上，星枝撥出一個電話號碼。
嘟嘟幾聲之後，電話接通，女子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是星枝嗎？怎麼了，這個時間打電話過來？」
「啊抱歉阿姨，打擾到你了嗎……」一想到此刻和久大約是在工作，星枝下意識地道歉。
「你別那麼在意，完全沒有的事情。」沒有絲毫責怪的意思，和久話語中帶著溫軟的笑意，柔聲問道，「星枝肯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才會找我吧，說吧。」
抿了抿嘴唇，星枝張了張嘴，有些欲言又止。
海風有些鹹澀，略帶潮濕地拍打在她的臉上。
她終究還是開口了，聲音卻不知為何有些乾澀:「阿姨知道，有關……我哥哥的事情嗎？」
按照原定的計畫，今天的晚餐是在被E班包下的小遊輪上的餐廳裡用餐。
黑乎乎到已經快分不清正反面的殺老師，在他們集體抱怨下冒冒失失地褪掉了一層原本可以用作殺手鐧的皮。
看著他這副樣子，頓時全體的E班成員開始懷疑人生。
這個吵鬧的小插曲雖然讓氣氛輕鬆了不少，但是第一次集體策劃如此龐大的暗殺的少年少女們的心，還是提到了嗓子眼。
緊張、興奮交織的情感令他們有些坐立難安，甚至面前精緻的食物也令他們提不起興趣。
手中的刀叉略有失禮地戳了戳盤子裡的肉塊，星枝抬眼看了看不遠處吃得不亦樂乎的殺老師，有些無奈地扯出了一個微笑。
——物件這麼輕鬆還真是沒想到啊。
突然其來襲擊她的是一陣輕微的暈眩，星枝眼前驀然模糊了一下，隨後立即便恢復了正常。
因此她也沒有很在意，隨意地揉了揉額角，將其歸因於自己的沒有休息好。
然而他們精心安排的縝密的暗殺計畫，卻也是已失敗而告終。
即便已經變成完全防禦形態的殺老師說出的讚揚的話語也一點都不能讓他們沉重的心情減輕多少。
然而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這並不是他們這次海島之行的最後行動。
回到酒店的門口，已經精疲力盡的眾人紛紛在椅子上沙發上坐下躺下，沒有人說話。
松了口氣之後有些腿軟，星枝後腦靠著木柱，看著屋頂發呆，不知在想些什麼。
氣氛有那麼些沉重，每個人都低頭不語。
突然星枝被人撞了一下，她回過神來，回頭映入眼中的是金色的長髮和少女潮紅的臉頰。
「？！」
即便身體的下意識告訴自己要避開向自己倒來的莉櫻，她僵了一下，還是伸出手去試圖扶住對方。
而因為莉櫻倒下的衝擊，星枝不得不半跪在地上，也稍微弄出了些聲響，一時間有些許視線被吸引過來。
對方異樣的呼吸頻率告訴她有什麼不對，在少女試圖開口前她的手掌搭上了滾燙的額頭。
「好高的燒……」訝異地收回了手，再抬頭的時候卻發現大半E班的同學都紛紛出現了不同的狀況。
聞聲趕來的烏間老師的手機上，出現了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
這個號碼，正是他們不平凡的修學旅行下半章的開端。
在爬上酒店後門的懸崖峭壁的時候，星枝便已經發覺了自己身體的異樣。
比起烏間老師在後山對於他們的攀岩訓練，這次明明是更易攀爬的高度，卻加倍地花費了她的力氣，她有些明顯地使不上力。
張開合攏自己的手掌數次，星枝抿了抿唇瓣，還是打算無視這個異狀。
注意到她動作的赤羽業顯然留意到少女動作的遲緩和僵硬，裝作不經意地放慢了自己的腳步，落到了星枝的身旁。
因為走廊的原因，他們的距離很近，似乎稍微錯開一點就能觸碰到指尖。
星枝的眼神有些迷離，仿佛在出神。
赤羽業悄悄地將手掌放在少女因為行走而擺動的左手的必經之處。
然而雙手相和時，受到驚嚇的卻不止星枝一人。
他因半是擔憂半是玩心而牽住的手上傳來了異樣的灼熱溫度，赤羽業立刻抬頭去看少女的臉色。
卻發現星枝的表情和平時無常，她隱瞞的理由他當然是一清二楚，所以他壓低了聲音:「星枝你……」
「噓。」比出一個噤聲的手勢，星枝接下來的話被回來的女生們所打斷。
「大家久等啦！我們回來了。」
下一秒赤羽業發現自己的手被掙了開來，少女很是平常地和其他人一樣探出頭去，關心道:「都沒事嗎？」
眼前少女的背影纖細，脊背雖是筆直卻令人有一種她搖搖欲墜的錯覺。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新年快樂！！！麼麼噠！！
第18章 ｛18｝逃避的時間
心跳加速即將到極值，雖然班上的每個人都已經做好了面對窮凶極惡的敵人的準備，但是這個敵人的真面目卻令他們每一個人都震驚了。
「鷹岡老師？？！」
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星枝皺起了眉頭。
目睹了這位所謂的教育者上次的課堂，當時那個險些令她喪失理智的場景至今還是記憶猶新。
所以這是報復嗎？對在初中生手中一次失敗而萌生的恨意竟然這樣深刻？
看來不僅僅在教育上是個失敗者，這位鷹岡老師，也同樣不是一個稱職的軍人啊。
只要是長眼睛的，任誰都能看出來面前的這個男人，他的心靈早就已經扭曲了。
【嘖嘖嘖，真是一副人類醜陋的面孔。】
雖然星枝知道每當自己的精神力減弱或是情緒波動較大的時候，千罰都會因為束縛的削弱而向她傳達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伸手揉了揉額角，平時選擇無視的星枝這次卻是略有心煩地反擊回去。
【閉嘴吧。】
隨後鷹岡說出的話令她心跳加速，也令全員皆是一驚:「哦？這個人數好像不是很對啊。」
他伸出手來點了點，摸著下巴笑道:「比預計的要多兩個人啊。」
「不過沒關係……」
「反正這樣的逞強只會讓你們死得更快而已。」
在鷹岡炸毀連接兩座建築頂端的橋樑的時候，轟隆的巨響震耳欲聾。
爆破引發的氣浪溫度極高，即便隔著一段距離，吹到臉上依舊有著灼人的感覺。
「死」這個字眼從他們成為暗殺者的時候開始，早已經不再陌生，但是那都是對於對象的形容，放在他們自己身上並不適用。
事到如今，她對於死亡也仍舊抱有恐懼。
和其餘的同學一樣。
原本以為在經歷了那個儀式之後，保持著自己的呼吸心跳已經是對她的一種不可奢求的降福。
星枝現在才發現，自己竟貪婪地意圖掙脫開這樣身份的束縛。
【感激你的現在吧，因為你本就不是該在陽光下行走的人。】
茅野同學的手中，傳來殺老師的聲音，打破了星枝腦海中的一切，將她拉回現實。
「星枝同學的呼吸頻率，有些快得異常呢。你的狀況，應該和寺阪同學一樣吧。」
殺老師的聲音不大，但是足夠在場的人們都能聽見。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下，星枝有些煩惱地揉了揉自己的頭髮:「老師……這種時候你就別拆穿我啊。」
除了微微顫抖的聲線和略帶紅暈的臉頰，她的外在根本看不出任何跡象表明感染病毒的事實。
已經讓身體素質絕對非常人的寺阪都倒下的病毒，少女卻依舊如常地站著，只是一手搭在金屬的護欄上握緊。
是該感歎對方非同常人的毅力和要強的個性，還是……
原本她就和他人有所不同呢？
鷹岡近似瘋癲的話語和炸毀解藥的行動，讓所有人在驚愕萬分之後，怒火中燒。
星枝也不會例外，少女深色的眸中映出對面的火光，盈滿怒氣的眼眸仿佛被引燃，灼灼生輝。
隨著巨大的情緒起伏，星枝的感覺到自己心跳的加重，她不自覺地俯下身去。
從情況之中清醒過來的赤羽業發現了身邊的少女渾身不斷的戰慄。
仿佛隨時會從高處墜落的紙鳶，少女纖細的身影有些重心不穩地搖晃了下。
生怕星枝倒下，業站到了她的身旁。
被垂落的髮絲打下的陰影所掩蓋的臉上無法辨出情緒，但是少女翕動的唇瓣中確確實實吐出了什麼字句。
湊近了去聽，入耳的是小聲的，斷斷續續卻飽含某種強烈到她自身幾乎無法承受的情緒。
「……你為什麼，不下地獄去呢？」
猛然抬起頭來的星枝直直地望向對面鷹岡的方向，如同完全沒有注意到身邊少年的存在。
但是赤羽業卻發現了對方原本深棕色的眼眸正在逐漸變化，隱隱血紅在眼底翻湧，幾欲噴薄而出。
而此刻星枝的腦海中，回蕩著莫名帶著舒心笑意的話語。
【你這樣的恨意，真是難得啊。】
【那就，不客氣了。】
那樣的眼瞳預示著什麼，你我再清晰不過。
想起了在筱原家的種種，赤羽業立刻意識到了當務之急是喚回星枝的神志。
必須阻止她才行。
「星枝！」在對方耳邊的呼喚沒有得到絲毫回應的同時，少年毫不猶豫地伸手抓住了少女垂著身側的左手。
「？！」
一瞬手上傳來的溫度令星枝晃神，即便是幾乎拒絕接受外界資訊的狀態下身體還是不自主地躲避，她試圖抽出自己的手。
手掌上傳來的力道是不容她掙脫的禁錮，星枝驀然開始心慌。
她在害怕，害怕千罰無意間的出現會傷到他，那種能力會影響到他。
感覺到她的掙扎和眼中洩露的情感，赤羽業的手握得越發地緊。
臉頰不合時宜地開始升溫，同時，少女眼中的血色逐漸褪去。
她原本生涼的指尖也因為少年的溫度漸漸回暖，抿了抿唇，星枝欲言又止。
在將目光移開的時候，赤羽業對於身邊少女的情況著實松了口氣，只是疑惑于對方握著面前的欄杆並沒有鬆開的手。
寺阪向渚砸過去的電擊棒一時間將局勢再次扭轉，看著遠處少年將電擊棒收起的動作，星枝意識到那是他被傳授的必殺技。
羅夫洛對於渚的才能的看好，著實讓人多了幾分期待。
微微勾起了嘴角，少女放在欄杆上的手指握緊。
不出所料的，那樣誰都沒有見過的一擊成功將鷹岡打敗。頓時眾人都松了一口氣，這次酒店奇襲的任務算是告了一段落。
原本放鬆下來的心情再一次揪緊，少年少女們看著地上的玻璃殘渣:「但是解藥……」
安分下去的千罰沒有任何的反應，她按了按自己的心口，感覺到自己並沒有意料之外異常反應的星枝看向不遠處的三個殺手:「這個，根本就不是什麼特製的病毒吧，下毒的大叔？」
「哦，小姑娘意外地很敏銳啊。」從口袋裡摸出一瓶玻璃裝的黃色小顆粒扔給他們，那個用毒的殺手笑了，「只是普通的食物中毒而已，把這個營養劑喝下去，就算是收到感謝信也一點也不奇怪。」
收回視線的星枝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的手掌，仿佛在確認著什麼。
腦中閃過的畫面是，一道幾乎將鐵欄杆完全斬斷的深深刻痕。
她在剛才，確確實實有一瞬間……
咬了咬唇瓣，收攏手指的動作有些顫抖，星枝試圖用另一隻手去阻止。
不知何時鬆開的左手上，依舊殘留的少年的溫度莫名神奇地令她平靜下來。
回到自己下榻的酒店已經很晚了，儘管精疲力盡，但是每個人都優先把倒下的夥伴一一安頓好。
寺阪即便已經倒下，但還在那邊逞強地叫囂著自己沒事然後被一群人不由分說地按下去。
幫忙調了營養劑端來的星枝將手中的託盤遞給片岡惠。
「啊，謝啦。」片岡轉頭發現是她的時候便心累地數落道，「等等怎麼是星枝你，你也是病患去休息比較……」
話還沒完就被少女堅定的話語打斷:「我沒事的，這邊不是人手不夠嗎。」
不破優月不由分說地把她手中的所有東西都拿走然後把少女推向某個方向，喊道:「是是是，趕緊來個人不管用什麼方法把那個可怕的病患小姐按去休息吧！」
眼中的光芒閃爍著狡黠的意味。
「那，就我來吧。」突然響起的熟悉的聲音，星枝整個人抖了抖，不是很好。
「交給你咯，赤羽業同學。」拍了拍手，一副大功告成的樣子，不破輕巧地回去了。
咽了咽口水，星枝向門口移動著:「這樣，不勞費心，我自己可以回——等？！」
被什麼東西絆了下，少女一個踉蹌，眼看就要摔下去的時候一雙手穿過她的膝下，攬住她的肩頭。
整個人懸空，毫無疑問這是傳說中的公主抱。
一時間不管是橫著的還是直著的，只要是還有意識的三年E班同學都發出了驚呼和噓聲。
殺老師兀自在那忸哈哈哈地笑得甚是欣慰，仿佛這個場面有多麼感地，它的眼旁流出來一滴兩滴的淚水。
發現了剛才差點絆倒自己的真正罪魁禍首，她一時間羞惱一齊湧上心頭:「等等，業君！放我下來！」
少年輕巧地回答著，話語裡還帶著明顯的笑意:「不行哦。要是我鬆手的話，星枝肯定會把自己摔下去的，就像剛才一樣。」
仿佛看到對方幾乎實體化的惡魔尖角和尾巴，她扶住自己的額頭，順帶掩住止不住升溫的臉頰:「剛才絆我的那個，是你才對吧……」
「誒——星枝在胡說什麼呢——」絲毫沒有覺得不妥地，赤羽業向著酒店裡走去。
好在現在這個令人窒息的時間點，沒有多少客人會出來閒逛。
不然真的是，公開處刑。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少女停止了掙扎的動作，任由他這麼抱著，只是身體有些僵硬。
萬幸這樣尷尬的時間沒有持續太久，把星枝強行送回到房間門口他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
然而站在門口的少女低著頭，卻並沒有急著開門，而是猶豫了下轉身重新面對著赤羽業。
正當沉默的時間有些長到不妥，少年思忖著要不要打破這份寂靜的時候，少女率先開了口，一個音節輕輕地落入他的耳中:「……手。」
「？」有些疑惑地，他看向星枝的深棕色眼眸，少女的眼中映出的燈光猶如星辰般明亮，卻包含著複雜的情緒。
「伸手，你抓住我左手的那只手。」
向著少女伸出自己的右手，星枝指尖顫了顫，最終還是觸碰上了面前那只骨節分明的手。
翻來覆去地仔細檢查，在確認沒有傷到對方的時候她頓時松了口氣，與此同時卻也不禁後怕。
她不敢去想，要是自己真的……
真的傷到了他，會怎麼樣。
如同試圖逃離什麼一般，她隨後鬆開赤羽業的手，匆忙地試圖掏出磁卡進入自己的房間。
但是在背過身去的一瞬間便未能如願，一雙有力的手臂將星枝圈入一個不算陌生的懷抱。
下意識地試圖掙開，但是仿佛能夠預料她的動作，少年做出了反應，收緊了自己的手臂。
星枝停下了動作，卻開始止不住地戰慄。
不同於先前的憤怒，此時渾身的顫抖傳遞出了一個訊息。
她在害怕。
聯想到剛才星枝的舉動，赤羽業不難猜出她的想法。
「……我不會有事的。」
明明是連她都無法確信的東西，為什麼他卻這樣冷靜？
低下頭的星枝，良久才給出了回應。
少女口中吐出了幾乎輕不可聞的幾個音節:「我不知道……」
同時有溫熱的液體滴落在他的手上，赤羽業一驚，抬頭去看她的表情。
少女面上隱忍，除了被牙齒咬得發白的唇瓣顯示出她情緒的激烈，只有淚水順著臉頰的弧線跌落的痕跡。
她第一次，在一個原本毫無交集的人面前，無法遏制住自己的情緒和淚水。
他輕輕地重複，卻莫名異常堅定:「我沒事的，所以沒關係。」
內心深處湧上來的沉重幾乎將她整個淹沒，如同抱住浮木一般，星枝伸手抓住了少年環在她肩上的手臂，那邊傳遞過來的溫度，是令她躊躇不絕、戀戀不捨的。
赤羽業無言抱著懷中哭泣不止的少女，默默將她抱得更緊了些。
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出身，竟然如此讓人厭惡。
腦海中迴響起的，是前一段時間同和久打電話時留下的聲音。
「星枝，你在害怕著被周圍的人坦誠地全盤接受，因為你不知道如何回應這份信任的感情。」
「只是一味地如從前一般退縮。」
現在閉著眼的你，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第19章 ｛19｝解鎖的時間
我的面前，有著太多我不能去的地方。
太多我不能做的事情。
不能為了我一己之私，而讓身邊的人們去承擔那個【萬一】的風險。
「因為你本就不是應該在陽光下行走的人。」
終於解決了全部的事件麻煩，他們終於可以好好享受屬於自己的修學旅行。
殺老師當然是以一種比他們還要興奮數倍的狀態開始組織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活動。
前一天因為食物中毒的病毒而倒下的同學此時都在精力充沛地追逐嬉戲，以此來彌補前一天因為無法行動而喪失的眾多樂趣。
壓根就沒有帶上泳衣的星枝只是脫了鞋在岸邊踩浪，冷冷的海水沒過她的小腿，在退潮的時候以一種力度吸引著她向遠方而去。
她垂眸看著清澈透明的海水，染上夕陽的液體折射出一種馥鬱的色彩光澤，仿佛是能夠散發誘人香味的蜜糖。
深棕色的眸中映出波光，卻越發突出了少女因為發呆而無神的眼神。
微涼的海水觸碰上星枝的臉頰時才將她驚醒，因為一旁潑水嬉戲的少女們的動作有濺起的水花沾濕她未挽起的發尾。
先是做出了一個抱歉的合手，隨後發現她一人落單的時候，她們自然地喚她一起，笑著揮手:「星枝！到這邊來呀！」
抿起嘴唇，星枝指了指身上，示意自己沒有泳衣。
露出了遺憾的表情，略失望的少女們轉身繼續著先前的動作。
看著她們活潑的身影，少女將手指伸進自己紫黑色的發間，頗為用力地揉著自己的頭皮，仿佛在將腦子什麼想法揉碎一般。
晚上殺老師把他們聚到一起，神神秘秘地說著要舉辦什麼的特別活動。
但是一看到那個黝黑深邃的石洞，他們都明白了這只章魚要幹點什麼。
更何況它把他們兩兩分組，明顯圖謀不軌。
從小鬼屋什麼的對於星枝都是小兒科的東西，因為她自己的夢魘已經積累足夠一輩子份的恐懼了。
感覺到被海風吹得隱隱作痛的腦袋，少女面無表情地伸手搭了搭自己的額頭，看了眼不遠處正好的人數便打算回房間放空一下。
「忸呀，星枝同學這是怎麼了？不參加這個洞窟的活動嗎？」
「殺老師不都已經一對一對湊齊了嗎，少我一個也沒事的吧。」依舊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星枝扯了扯嘴角，「稍微有些不舒服，我回去量個體溫。」
「嗯，這還真是可惜了……」一根觸手卷上她的額頭，殺老師關切道，「的確有點低燒呢，星枝同學還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心疼為師原本把業君單獨拎出來的良苦用心嚶嚶嚶。」
「是——」忽略掉最後一句感歎，她故作輕巧地揮了揮手，「接下來還有什麼作戰還請儘管聯繫我一下哦。」
目送少女背影的章魚當然發現了在提到某個人的時候，對方一瞬間收攏了的手指。
它原本咧著嘴的臉上，笑容似乎越發的深了起來。
沒想到這個活動結束之後，學生情侶是一對都沒湊到，反而無心插柳成了對老師。
雖然現在只是伊莉娜向著烏間的一個單箭頭，但總比什麼都沒有要來得好得多！
這樣想著的全體同學，都開始著手佈置給兩位的燭光晚餐。
雙手枕在腦後的赤羽業正準備溜走，卻被不經意間落入耳中的少女們的話語定住了腳步。
幫忙整理著桌椅擺放的不破用手肘戳了戳身邊的少女，壓低了聲音悄悄地問道:「哎？怎麼從剛才開始就不見星枝啊？」
「星枝？啊她的話已經提前回去啦。」抬頭看了眼時鐘，片岡惠有些無奈地笑著，「現在這個時間大概已經在船上了吧，說是老家有急事什麼的。」
「誒？那剛才班長打得那個電話是？」轉了轉眼睛，想起了什麼的短髮少女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
「就是星枝啊，剛才她還順便遠端指導磯貝餐具擺放了呢。」放下手中堆疊在一起的椅子，片岡直了直腰，笑了，「沒想到那孩子可是一個及時的外援。」
「那……」
過濾了她們一部分的對話，赤羽業精准地捕捉到了一些關鍵字。
不用過多思考，他知道她是回了京都。
但是究竟她的內心又在考慮什麼，卻真的誰都不得而知。
莫名的，他竟然確信這次她不會再逃離。
誰給你的自信喲，少年。
今天算是補課班下課早，一野背著包獨自往回走。
身後傳來了行李箱滾輪在地上摩擦的聲音，伴隨著某些腳步聲。
原本不想留意的一野意外地發現了那個氣息和自己所熟悉的某個極為相似。
他停下了腳步，試探著開口:「……姐？」
後面的腳步也同時止住，少女輕輕呼出了一口氣，扯起了嘴角。
聲音裡略帶了些笑意:「一野，不錯嘛。」
聽到那樣的語氣，少年歎了口氣轉到了她的身邊，順手接過了她的行李:「你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不是要開學了嗎？」
「啊，謝啦。」揉了揉因為提行李而有些酸痛的手掌，星枝抿唇，「突然想起來有點東西還在這裡啊，趁現在回來拿一下。」
「誒——心血來潮啊？」原本感歎著的少年卻是語氣一轉，想到了什麼似的轉頭看向身邊人的側臉，「不過到底是什麼我也不知道，但是肯定發生了什麼讓你想起大哥的事情吧。」
卸去玩笑的表情之後，星枝著實被自己弟弟的敏銳所驚嚇到。
看著地上被光線拉長的兩個影子，她驚覺現在身邊的孩子已經幾乎要追上她的身高，一瞬間有些許動搖。
——但是，還不夠，他還不足夠……
即便同為持有者，她不想將他捲進與他無關的事情之中，況且他自身也沒有到達那樣能夠讓她毫無顧忌吐露所有的程度。
這是她不為人知的私心，也算是對於她僅有的家人能做到的微不足道的溫柔。
轉頭迎上對方的目光，想到這裡的星枝卻釋然地笑了出來，手上卻難得毫不留情起手就是一個毛栗子:「真聰明，你又知道了。」
她這種半真半假的模樣一野並不陌生，只是少女臉上溫柔到幾乎令人落淚的笑容他在自己的記憶中不曾找見過，但是下意識裡他覺得這樣的笑容，背後一定沒有什麼好的涵義。
他甚至覺得她是在和他道別。
不是作為遠行的族人，而仿佛一個不歸的旅人。
心中一緊，一野幾乎是毫不猶豫地伸手握住了垂在身邊明顯比自己要小的手。
星枝開始是一驚，而後仿佛默許他這樣的撒嬌方式，便任由他牽著。
並不是十指相扣的姿勢，普普通通的手掌相合，相似血脈的溫度逐漸糅合在一起，不似戀人的灼熱，卻熨帖進心間。
「……下次放寒假的時候，你會回來住嗎？」
「誒？」對於一野突然的提問，星枝有一瞬的愣怔，沒有發現自己下意識地給出含糊不清的答案，「怎麼問起這個來了？離現在還有好一段時間的吧……」
「我在考慮啊，姐上次你說的那個。」說著說著，異常心虛的一野有些彆扭地漸漸別過了頭去，音量也大有往下的趨勢，「你要是回來的話，我就……把她……帶回來見你什麼的……」
瞟了眼少年開始泛紅的耳廓，星枝有些懷疑自己要是不快些給出個回答，這孩子可能要自動蒸熟在這裡。
「都已經進入見家長階段了啊，不容小覷啊年輕人。」帶著調侃意味，她故意咂了咂嘴做出一副滄桑狀，「看阿姨那樣子應該是默認了吧？嘖嘖嘖，你小子還真是有兩下的啊！」
轉了轉眼睛，星枝想起了一個有些平常無趣的問題:「不過說回來，那姑娘怎麼樣？」
「嗯……」開始猶豫糾結的當事人。
「算了不問你了，反正問出來估計也是情人眼裡出西施。」發現自己一時間的愚鈍，她放棄了這個問題。
幾秒的停頓後，少女放輕的聲音不似在叮囑他，反倒是自言自語:「你覺得她是那個可以放在心上的人，就好了。」
「說到這樣的話題啊，姐。」感覺到她的出神，一野將話題的物件引導到對方的身上，「你自己那邊倒是怎麼樣了呢？」
意識到他指的那個人是誰，一時間星枝竟組織不出什麼來搪塞過去:「嗯？我啊……」
「一野，星枝，歡迎回來。」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走到了離筱原家正門不遠的地方，等在玄關處的和久的聲音所打斷了她的回答，松了口氣，星枝內心的僥倖溢於言表。
她勾起一抹笑來:「阿姨，我回來了。」
婦人的目光落到姐弟倆有些幼稚地牽在一起的手上，露出了頗為無奈的笑容，嗔怪道:「一野真是，多大了還在和你姐撒嬌。」
「媽你可別亂說……」
「阿姨，現在這個可不能說破。」星枝故意放低了聲音湊到和久耳邊，深棕色眸中流轉出狡黠的光芒，「人家可是有女朋友的人啦。」
看著面前兩位女性臉上越發深沉的笑意，一野不知為何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顧不得休息，少女內心似乎有什麼在催促著她去找出母親留下的遺物，這種感覺令她坐立難安。
不久前曾來過的院子恢復了她記憶中的模樣，應該是和久幫忙整理著的，原本陳舊灰暗的和室建築回復到原本散發出柔和光澤的狀態。
伸手推開障子，星枝發現內裡的房間並沒有做多大的變動，只是經過簡單清掃的樣子。
大約是考慮到自己的感受，所以不會輕易地改變這裡。
歎了口氣，她何嘗不知道和久同自己的母親一般溫柔體貼，甚至從某方面和久更勝一籌。
天色已暗，星枝秉著一支燭火在大間中四下搜尋，在過了良久無果之後，她試圖瞭解母親和音的想法時一野過來喊她去吃飯。
在走去主院的路上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看著仍舊在思考著什麼的星枝，一野試探道:「找到了？」
「沒有啊，找遍了以前她喜歡藏東西的地方。」洩氣一般地松下了肩膀，星枝搖搖頭，「一無所獲啊。」
「……那你知道要找到是個什麼嗎？」從對方的表情裡揣摩出了一些東西，少年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能用這個打開的東西。」從貼身的口袋中取出上次老人臨死前塞在她手心的東西，少女眼中映出面前銅制鑰匙月光下柔和的光芒。
「是上次老頭子給你的吧。」
指尖摩挲著上面有些模糊了的曼珠沙華的花紋，她輕聲道:「啊。」
「既然是這個家裡的東西，姐你不如想想當初和音阿姨有沒有從不讓姐你碰或者靠近的地方什麼的……」眼尖地看出了鑰匙上面的家紋，一野給她提著意見，「可能姐你以前發現過然後被阿姨訓了一頓什麼的？」
「我吃飯的時候好好想想。」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高速運轉的思維令她感到有些頭暈，大約是低血糖了。
味增湯冒出的熱氣模糊了鏡片，這樣重要的東西，母親平時應是放在身邊的。
但是記憶裡看到過最多的，是手上的戒指和有著她和星明照片的雕花吊墜。
母親不常訓斥她，唯有的一次就是星枝誤入了她的房間，而且是那裡還沒有人的時候。
那時候的桌子上，有著什麼呢？
文件，書本，毛筆，花瓶……
還有她曾經伸手試圖去觸碰的……什麼？
皺起眉頭，她眯著眼睛扒拉進一口飯。
堅硬光滑的表面，有些地方有著凹凸不平的感受，正中的地方有冰涼的金屬觸感……
那是一個類似長方體的東西，對於那時候的她來說有點太重，踮著腳去拿的話用雙手還不一定能夠拿穩。
「星枝，你在這裡幹什麼？」
母親的聲音不響，卻如同驚雷一般在她腦後乍起，待看到她手裡的東西之後婦人極為難得地露出了稱得上焦急的表情。
「不能夠碰這裡任何的東西，特別是那個方匣子，知道嗎！」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發現這篇文已經快三年了，我有點怕【摸魚的手劇烈顫抖.jpg】
從現在恢復更新~我爭取在暑假裡完結掉吧哈哈哈哈
第20章 ｛20｝祭典的時間
手中的匣子被奪下，女孩咬了咬唇瓣，聲音有些唯唯諾諾，似乎是在害怕受到母親的責備。
「母親，對不起……」
發現了大約是讓她受了驚，和音放柔了語氣安撫著:「以後星枝不要一個人到這裡來了，很危險的，好嗎？」
「嗯……」
懵懂地任憑母親拉著退出了那個房間，在門口她還往裡張望了下，對著那個昏暗的房間，記憶裡殘留下的感覺十分的複雜，似乎是不舍，亦或是好奇，又可能是疑惑。
那是對於母親和音記憶中極少數失態的特別印象，沒有想到現在卻成為星枝找回失物的重要線索。
發現星枝眼神盯著面前的飯菜，保持著一個動作卻絲毫沒有別的動靜，一野顧不得禮數地低聲提醒:「姐，你在想什麼呢。」
「啊……」頓時清明過來的少女眨了眨眼睛，隨即放下手中的碗筷，雙手合十，「多謝款待，失禮了。」
話落音，少女早就不見了蹤影。
對於剛才突然飛也似跑出去的星枝，一野伸手按住對面差點傾覆的漆碗，面上一派見慣不怪的淡定。
——他的這個姐姐啊……
飛奔回房間裡開始翻箱倒櫃，好在整個院子裡就她一人，不然弄出的聲響毫無疑問地夠格劃入一級噪音擾民。
因為保持著僵硬的姿勢而腰酸背痛，星枝坐下敲了敲自己的背，看著面前的一片狼藉，甚至懷疑自己可能有拆遷辦潛質。
忽然淩亂不堪也安靜異常的和室裡傳出了東西振動的聲音，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額角，她有些認命地趴在榻榻米上開始尋找。
那是被她一開始就丟出去的手機。
振動聲一直沒有斷掉，可見打來的人是多麼有耐心。
終於在一堆書底下找到自己手機的少女抓起這個高科技產品，一手拉開了障子坐下，背後再次沁出汗水令她有些不舒服。
一看來電顯示，她連忙按下了通話鍵:「我是星枝。」
那邊傳來一個狀似泫然欲泣的聲音:「星枝同學可算是接電話了，再不接的話為師可要去自殺了。」
「那看來我還是不要接比較好呢？」將鬢髮別到耳後，她問道，「殺老師是有事嗎？」
經過了一通解釋和說明，星枝算是理解了對方的意圖和計畫。
想了想時間她剛打算開口拒絕:「明天的煙火大會？現在我人在京都，有可能……」
「這點星枝同學不用擔心為師可以來接你！」
聽到對方甚至快到幾乎省略句讀的語速，星枝一時有些語塞。
——看來是無法拒絕的一個邀請啊。
夜空中繁星的光芒倒映在她的眸中，少女妥協地歎了口氣。
「那就……麻煩老師了。」
在掛斷電話之後，夜幕中忽而竄起一道火光，以落花的形態四散後，隱去在黑色的背景裡。
同星辰相媲美的光芒，人造的煙火恍若隕落的星光。
說起來今天京都這邊好像也有祭典的樣子啊……
想起了來這邊的時候路上張貼著的廣告和告示，星枝眯了眯眼睛。
夜風從未閉合的障子捲入屋內，將榻榻米上肆意散落的紙張往四下裡推開了去。
聽到身後嘩嘩聲響的少女連忙回身去按住那些躁動的資料，而在不遠處規整的一個陰影吸引去她的注意。
沒有東西遮擋的情況下，那一大塊看似陰影的深色物體散發出柔潤的光澤。
不知為何而來的猶豫，星枝躊躇了半晌才有些難以置信地伸出手去，心跳如鼓聲回蕩在她的耳畔。
光滑細膩的手感和那時一樣沒有絲毫變化，只是對於現在的她而言拿起這一個匣子不再是什麼難事。
而且，也不會再有人因為不知名的原因而攔下她。
將握在手心裡的小鑰匙試探著匹配匣子上的小洞，哢噠一聲輕響卻引得她一驚。
指尖微顫著，星枝探入匣中的手觸碰到了什麼柔軟微涼的東西，她撫了撫，覺得可能是一本冊子的封面。
在將那本冊子拿出來的時候，有一張半舊不新的紙片從夾縫裡掉落，少女彎下腰去撿起它的瞬間恍若遭受雷擊。
那是一張兩人的合照，背景是類似於實驗室的地方。
穿著白大褂的一男一女，向著鏡頭微笑。
那是她的的確確不曾謀面的人們，即便眼中映入了【筱原星明】幾個字眼。
那個無時不刻都能令她動容的名字。
整個屋裡沒有點燈，光源唯有夏季的月光，以及花火絢爛的色彩。
眼底映出遠處煙火的少女，纖細指節扣緊了手中厚厚筆記本的皮質封面。
回到京都的星枝自然逃不開作為家主代理需要承擔的任務和責任，原本她在東京的時候這些事情都全權交給了和久來完成。
現在她只是分擔掉那些雜事的差不多一半已經感覺快力不從心了。
好在處理這些東西的辦公室並非和室，不然她這一身算得上正裝的衣物要保持許久的正坐也是一種別樣的煎熬。
簽完了最後一頁報告書，星枝活動了下手腕和僵硬的脖頸。
母親和音的那本遺物她還沒有來得及細看，只是昨晚從中漏出的那張相片令星枝感覺到了有些違和。
那個青年的確是她的兄長沒有錯，但是星明身邊的那個女子她卻肯定是未曾謀面的。
而且女子的面容有幾分熟悉，卻又讓她想不起來是眉眼氣質哪方面的相似，所以也無法找出相關聯的人。
——是個死胡同啊。
指尖揉了揉眉心，少女歎了口氣，屋裡掛鐘的指針滴答了下，隨後發出了整點時特有的聲響。
意識到時間的星枝收起自己的思緒，起身回房去整理自己的行李。
在收拾自己箱子的過程中，她突然有些後悔為什麼自己腦子一熱答應了參加這個煙火大會的請求。
明明這樣的自己根本就沒有經過深思熟慮，關於自己那時候的失控，關於……
對於某些東西和某個人的態度。
——你真的有資格去奢求嗎？
——你是會傷到別人的刃啊。
隱隱約約，心底響起如是的話語。
深深地歎了口氣，少女松下了肩膀，慢慢沉下來的心情壓得她有些透不過氣。
夏日祭的傍晚，身著浴衣的少年少女可謂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然而在眾多人群之中，星枝不用看便知道正裝的自己有多麼的顯眼和格格不入，少女歎息著低著頭，亦步亦趨地跟著前面的殺老師走向E班同學聚集的那一塊區域。
率先發現她的存在，片岡向她揮手:「星枝——這邊這邊！」
隨後她便被觀察力極強的少女們給圍住了，女孩子對於漂亮的東西總是缺乏某些抵抗力。
繡著家紋的訪問著，本來就是在和服的花紋中很少見的花朵，輕而易舉地更加凸現了自己的存在。
輕扯自己的袖子，瞥向一邊攤位的星枝意料之中地看到了造成這樣局面的罪魁禍首……
……的剪影。
因為之前在本家處理一些事務而換上訪問著和服的星枝根本來不及換回常服，甚至連臉上被和久用於撐場面而抹上的淡妝都沒來得及擦掉。
雖然她極度懷疑是這位元馬赫速度的殺老師不想讓她有這個機會。
少女可清楚地記得，從自己的院裡出去見到殺老師的時候，那渾圓的臉上，不是為何而放出異樣光芒的眼睛，和……
咧開的嘴角旁的點心屑。
可能是餅乾一類的，深色的格外明顯，一點都不像是剛剛才到的樣子呢。
那樣的表情肯定又在盤算著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敗給它了。
被拉著去了許多小攤位，賣各種小吃的，撈金魚的，抽獎的……
和京都那邊夏日祭基本沒有什麼明顯區別的風格令星枝有那麼些熟悉，她咬著手裡汽水的吸管，思緒開始游離。
曾經帶她來夏日祭的人，如果能夠再次見到，或許她會不顧任何代價的吧。
暗自嘲笑著自己瘋狂想法的可怕，少女勾起的嘴角在下一秒猛地僵住。
身邊摩肩接踵的人流匆匆而過，突然傳入耳中的聲音過分清晰，引得她一陣戰慄。
「……星枝。」
那是確確實實呼喚她的聲音，猛然回過頭去的少女感到自己瞬間加快流動的血液的溫度，心跳驟然抨擊在耳畔，帶起某些情感。
冰鎮汽水的玻璃瓶身上有冰冷的水珠隨著她的動作滴下，沾濕了星枝腳上的足袋。
剛才的聲音仿若幻覺，隱入了後面人群的喧鬧之中。
「星枝？」
清澈的少年聲音自身後響起，她下意識地僵了下。
放緩了呼吸，她握著玻璃容器的手指微微收緊，裝作若無其事地轉回身去。
在看到盛裝的少女的第一秒，赤羽業的想法的確是充斥著驚豔二字，然而在對上那雙深棕色眸子的時候，他在少女試圖粉飾太平的地方，找出了某些與眾不同的情感。
慌亂，迷茫，以及驚愕。
和那時在修學旅行的船上，突然被他呼喚時所映照出的，相同的色彩。
他眯起了眼睛。
試圖打破沉默的少女被其他的聲響搶了先，有絢爛的色彩伴隨著聲響點綴在夜空的畫布上，碰的一聲引得眾人都止步仰望。
在對於美麗花火的一片感歎聲中，星枝感受到了一絲令人不快的氣息。
有陌生的視線，毫不顧忌地直直釘在她的背上。
對方顯然是有自信不會被她識破身份，才會如此露骨地進行近距離的觀察。
不過現在她也不打算深究，畢竟現在自己的當務之急並不是勾出那些打算研究自己的傢伙。
破解根據老頭子的提示找到的母親留下來的那些東西，說不定能夠發現些什麼。
習慣性的輕咬著左手拇指的指甲，星枝垂下眼眸思考著。
突然不屬於自己的溫度覆蓋了上來，少女愣了下，隨即迅速地揮開了對方的手，如同受到驚嚇的小動物一般向後退了幾步。
閃躲著眼神，少女深棕色的眸中似乎泛出了點點水光，原本顏色豔麗的唇瓣被噬得一片慘白:「抱歉。只是拜託，不要碰我……」
「這個，不是什麼好習慣哦。」心下當然明白對方在懼怕什麼，赤羽業收回了手，揚了揚下巴，輕聲地提醒道。
瞭解他所指的，抿了抿唇，她小聲地應道。
「……嗯。」
在之後的幾天，殺老師和E班的同學合力接回來他們那個一直缺席的同學。
堀部營。
少年的身邊當然不出意外有著一個白布包裹全身的身影。
那個上次受過星枝威脅的白，卻不知為何那束目光似乎一直有意無意地停留在少女的身上。
白布遮掩之後透出的目光，令她有些毛骨悚然。
現在已經可以確認了，在夏日祭上觀察她的人就是白。
——但是……為什麼？
就算是知道了筱原和自己的關係，也不至於會去覬覦那些古董……
如果要拿那些東西去做實驗，大概也只有真的瘋子才能夠吧。
但是她內心的感覺卻暗自反駁著這些自我安慰般的觀點。
那些躁動不安被她強行壓制下去，卻並沒有察覺到在平靜的學習生活下暗流洶湧，似乎立即就要撕裂那層脆弱假像噴薄而出。
因為教室座位的關係，星枝和赤羽業依舊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她察覺到對方翹課的頻率變得比以前更頻繁了些。
——這也不是她該管的事情吧。
搖搖頭，她整理了下打算回家。
一個人的歸路有些久違，但星枝覺得這樣對於她才是最適合的。
思緒萬千在少女的腦海中纏繞成一團在想事情的時候星枝會走得格外地快，仿佛這樣就能疏通那些亂麻一般的東西。
「啊，是清水小姐嗎？」不常使用自己的郵箱的她突然被樓下的郵遞員喊住，對方微笑著向她遞來一個黑色的信封，只有火漆的地方有著別的色彩，「有您的信哦。」
金色的蠟和那朵花。
「啊，謝謝。」
星枝接過看了眼，熟悉的手寫體的地址和名字。
是從京都寄過來的，來自弟弟一野的信件。
第21章 ｛21｝相片的時間
手上的書包隨意地擱在沙發的角上，星枝從房間裡取了專門用於拆信的小刀，夾著那封信在客廳的小茶几前席地坐下。
校服百褶裙的灰色裙擺不長，也限制了她的坐姿只能是端端正正的樣子。
從底下將火漆小心地劃開，由開口的邊緣可窺見裡面有幾張疊放的紙片。
特有的光滑觸感告訴她這是相片的材質，星枝將它們平放在桌上一一攤開。
是幾張合照，就背面水筆留下的日期來看是近期剛照的。
有兩個人一起的，也有三人的。
其中主角當仁不讓的是與星枝相似的少年，只不過他的身側還有一位少女。
因為年齡的緣故還沒有完全長開的臉頰少許帶著些嬰兒肥，不過五官眉目之間流動的那種靈氣和少女的笑容讓他人一眼便知其性格如何。
——挺可愛的一姑娘嘛。
托著下巴靜靜端詳著手裡的相片，她不禁勾起了嘴角。
心裡也隨之放輕了不少。
一直沒有派上用場的小號透明塑膠袋此時被星枝從角落裡翻找出來，用袋子將相片整整齊齊裝好放進書桌的抽屜裡，星枝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同樣被她放在抽屜一角的，有著上等皮質封面的筆記本。
指尖摩挲著封面上的紋路，垂下眼眸，星枝躊躇著是否要在此時開啟它。
揪起的內心中尖銳地刺出一絲絲冰涼的諷刺感。
她一直都不是很敢去翻開那本筆記本。
明明那是自己尋找了許久的東西。
卻總給她一種，它會將她徹底拉出這個世界的錯覺。
課間的時候，同學們一如既往地三三兩兩分開在聊天。
突然統一起來的話題是關於自己名字的不一意見。
不過木村正義同學的名字念作「justice」也是讓每個人都吃了一驚，畢竟他們平時聽老師們都不是這樣叫的。
少年很是無可奈何地歎氣道:「因為我特地拜託了老師按照傳統的方法來叫我的啊……」
從洗手間回來的星枝發現門口木村位置旁邊圍了一圈人的時候，她正將手帕放回口袋裡。
見她進來，女生們毫不猶豫地把她拉入話題中:「說起來，星枝的名字感覺超級棒誒。」
「是啊，漢字寫出來的時候感覺有種和式的美感啊。」
「啊……母親對於這方面有興趣罷了。」聞言她微微笑了下，下意識地想起的是另一個和自己相似的名字，「不過名字的話，我……」
突然斷掉了話語是少女意識到了什麼的證據，逐漸降低的音量引起了身邊同學的注意。
「星枝，怎麼了？」
「不，沒什麼，只是這兩個漢字其中的含義我也就不清楚了。」搖了搖頭，少女揚起笑容，半開玩笑地道，「可能真的是單純因為比較好聽吧。」
說到名字，她便避無可避地想起那個和自己僅有一字之差的血親。
——我的名字，和哥哥的一樣都是母親的傑作來著。
由名字衍生至代號，抽籤選出的代號使得每個人都感覺自己的膝蓋上中了一箭還不止。
更何況這一整天都要互相以這麼可怕的代號相稱，一開始的確是感到無比羞恥和忍不住笑意，但是僅僅過了幾個小時以後他們就已經習慣了。
站在教室門口已經換好運動服的少女們向著星枝揮手:「【大小姐（お嬢さん）】，一起去吧訓練——」
聽到那個代號，她歎了口氣。
——自己的代號，果然還是怎麼聽怎麼像少女漫畫裡面的女主角。
抑制住嘴角的抽動，她朗聲答應著:「嗯，我就來。」
訓練依舊是在後山上進行，以兩位老師員警抓小偷的模式來完成。
當然，如果是殺老師出手，他們分分鐘就會被全部關進「監獄」，不過當然身為軍人的烏間老師也不是好對付的那一類對手。
在灌木叢裡穿梭的少女觀察著周圍的動靜，手機上的震動是律傳來被逮捕的同學們的資訊。
看著不斷增加的人數和所推算出的敵人不斷逼近的位置，她有些頭疼地自言自語:「誒，這麼快的嗎……」
——這樣的情況離和他們這邊正面衝突不遠了，近身格鬥雖然是她比較擅長的，但是畢竟還沒到時候……
有顏料彈自她身後破空而來的聲音，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少女連忙回神躲避，顏料彈清脆地打在了她身旁的植物葉子上。
在地上滾了一圈拉近了距離並且順利將自己隱蔽在樹幹之後，判讀出樹上的射擊點，星枝舉起自己的武器的下一秒便歎了口氣，扣上扳機的手指也隨之放下。
不知道該對對方做出什麼樣的表情，她便乾脆面無表情:「……不要這樣嚇我啊，中二半先生。」
少年赤色的髮絲在濃密的樹葉間很是顯眼，勾起嘴角還沒來得及張嘴便被極為快速且不易察覺的摩擦聲所打斷。
【來了！！】
在這一帶埋伏的所有人都是渾身一凜，進入了戒備模式。
環顧了下四周，星枝發現現在顯而易見的目標就只有自己一個，雖然她並不是不能出手糾纏。
——但是這樣非緊急關頭的近身打鬥真的是求放過啊。
少女伸手抓住了自己身旁的一根樹幹，輕而易舉地攀爬了上去，頗有些慌不擇路的意味。
極力無視對方似笑非笑的表情，星枝抿了抿嘴，將已經到嘴邊的問句順勢咽下。
——這種情況不管剛才制定好了什麼樣的計畫都不會管用啊。
余光瞄到身旁少年扣上扳機的手指，星枝也順帶給自己的槍上膛，壓低自己的中心伸直手臂。
雖然自己手裡的並不適合遠距離的狙擊，但是這點程度的干擾還是綽綽有餘的。
射出去的顏料彈意料之中被躲過，但他們這邊的目的單純也只是斷他後路罷了，關鍵還是要看那邊的啊。
「啊，好像成功了。」
近黃昏，京都筱原宅。
清脆的敲門聲回蕩在寂靜的宅邸中，金屬門把叩擊在木板上的聲音不多不少，恰好三下。
屋內的侍女連忙放下手中的掃帚，將門扉拉開了一道縫:「請問是哪位……」
垂下的視線從對方的穿著皮鞋的位置逐漸上移，在對上對方帶著溫和笑意的棕色眼眸時，她發出了小聲的驚呼:「星枝小姐……！」
「嗯，我回來了，阿江。」
少女纖細的身影被夕陽染出溫暖的輪廓，地面上映出的剪影被光線略微拖長。
「星枝？你怎麼這麼快就到了？離你們放學也沒過多久吧……」大概是聽到了阿江的聲音，和久的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
面對婦人的疑惑，她笑著，手指輕輕蹭著臉頰:「稍微……有點小技巧啦。」
「所以言歸正傳，阿姨，叫我回來是為了……？」
看到婦人聞言逐漸變得凝重的表情，她也斂起笑意，眼中棕色越發沉了下來。
莫名地，她內心生出惶惶不安的情緒。
時間回到剛放學，夕陽斜斜地從教室的窗戶中映進來，木制課桌椅的色彩猶如濃郁過頭的深色陰影，使得整個畫面的色調昏暗起來。
少年少女三三兩兩地都陸續離開教室，作為值日生的星枝在做完所有的整理之後，依舊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在手機螢幕上按下了什麼。
桌上是早已準備好了的書包，卻遲遲沒有被挪走的跡象，包的主人顯然是被突發事件所絆住的樣子。
從和久那邊傳來消息，說是現在要她臨時回去一趟。歎了口氣，少女關閉了短信的介面。
「星枝同學還不回去嗎？」卷著一本點名薄，殺老師的臉從教室的窗戶上映出來，「已經放學了喲。」
「嗯……稍微有點事情呢。」揉了揉自己的頭髮，她在手機上流覽著新幹線的時間表，「還可能要回去一趟……」
走到少女身旁低頭看了看她手裡的時間表，殺老師的觸手合上了她的手機蓋:「回京都嗎？那為師送你一程吧。」
「誒？」
「反正為師也開始想念上次點心的味道了呢哈哈哈哈。」似乎是不好意思的樣子，黃色的觸)手蹭了蹭自己臉上的紅暈，「那就一起去欣賞一下京都的夕陽吧。」
好好體會了一把被馬赫速度支配的恐懼，星枝終於雙腳落地的時候還略微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她抬手看了眼腕表上並沒有巨大變化的指針，察覺到身後章魚狀生物欲走還留的動作，星枝歪了歪頭:「殺老師不打算進去嗎？」
「啊，畢竟在這樣的時間把星枝同學你召回本家，一定是有什麼要事吧。」柔軟光滑的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為師就不打擾啦……」
少女輕而易舉地拆穿了對方某些方面的小心思，笑道:「那作為回禮，我請老師吃點心好了。」
對方表現出的是受寵若驚，但是卻帶著些計畫通的意料之中。
「咦！那、那為師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失笑的少女開口戳滅了它周圍的粉紅色泡泡:「啊，殺老師，還有一件事。」
「？」
「雖然還不一定是定數，但是還是事先請個假好了。」算了算時間，星枝抿起略微有些乾燥的唇瓣，眸中光芒微暗，「可能這次會耽擱比較久，不過我儘量在伊莉娜老師生日那天趕回來吧。」
卻良久沒有聽到對方的回答，星枝抬眼的時候卻感覺到自己肩膀上多出來的一份重量。
「別把自己逼得太緊了，星枝同學。」
與平時並無差別的咧嘴笑著的臉上，她倒是看出了幾分關切和擔憂的意思。
不過這位老師對於他們每個同學這樣的關心也不是第一次，它一直都是如此。
即便是對於這樣的她也不例外。
所以她才會有勇氣吧，所以她……
——才會渴望尋找到一個終結。
「放心吧，老師。」揚起微笑，少女原本躊躇著該不該落下的手最終還是輕輕拍了下自己肩膀上長條的黃色物體，夕陽為她年輕的面容覆上金色的光暈。
「我還想從你手裡畢業呢。」
是夜，代替和久在書房謄寫好幾份文件的星枝動了動脖子，關節僵硬的哢噠聲過後她端起一旁保溫著的茶杯，視線被蒸騰起的熱氣暈染，越過兩個人中間的桌上的電腦和檔，落在不久前剛回來的一野身上。
突然想到前幾天看到的那些相片，星枝彎起眼睛:「那姑娘，姐姐我覺得不錯哦。」
「啊？」稍微愣了下，少年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變紅，「嘛，姑且還是……謝謝誇獎啊。」
對面少女越發狡黠的笑容，他忍不住予以回擊:「別光顧著說我啊，你自己那邊怎麼樣呢？」
「我？」打了個哈欠，少女的食指指了指自己，然後揮了揮手，如同試圖驅散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一般，「你覺得我能怎麼樣？」
一派「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絕望」的真實表情。
「唉……」敏銳地看出星枝眼中的複雜情緒，一野無奈歎氣，「你真的，一直都是這樣啊。」
沒等星枝做出任何回應，他語氣一轉，問出的問題卻並沒有令對面的少女感到多麼詫異:「如果……如果我們的大哥還活著的話，你會怎麼做？」
眨了眨眼睛，察覺自己內心想法的少女嘴角牽起一抹苦笑，帶著些許自嘲。
她可能會，不顧一切地去找回他。
如同看穿了她的想法，一野眯起眼睛，語調中帶著些許顯而易見的威脅意味。
「你就不要想著一個人全包了。」少年手中的鋼筆尖隔空抵住她，「特別在我也是持有者的現在。」
「……說真的你這可不是什麼好提議啊。」
驚訝之餘，星枝依舊是不忘在言語上銼一下對方，但胸腔中確實有什麼溫暖地湧上來，逐漸沖散那些原本冰冷僵硬的東西。
她微笑著，悄悄說出無聲的話語。
卻是難得的坦誠。
——那就謝謝啦。
第22章 ｛22｝釋懷的時間
仍舊如常上課的E班成員並沒有意識到即將發生什麼樣的事件，僅僅是對著那個再一次空掉的座位發出歎息，帶著些許的擔憂。
但是他們並不知道，在現在需要被擔心的並不是那個遠在京都的少女，而是他們自身。
伊莉娜老師生日的當天，整個E班都非常積極地開展各項已經早有準備的活動，玫瑰花、生日驚喜……
整個「行動」的安排，就像是某種經常出現的相親節目，滿滿套路到令人懷疑人生。
不過一切都算是意料之中，直到那個所謂的「故人」驀然出現在他們的視野裡，他們老師的講臺上。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進入這個教室的，這個身穿花店圍裙的男人輕而易舉地躲過經受長期暗殺訓練的他們的所有感知，完全融進了這個環境裡。
這個面帶無害微笑的人，卻令他們渾身上下都發出了警戒的信號。
他所帶來的是給他們所有人的請柬，雖然只有一張畫著圖畫的紙。
「嗯？看起來是缺了一個人的樣子呢？」一面欣賞著那些驚訝緊張的表情，那個面容和善的男人伸出食指大致地點了點，似乎發現了什麼，然而他的語氣依舊輕快，「不過也沒關係，她也肯定會來的。」
與此同時在京都月臺上等待列車的一位少女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從外套的口袋裡摸出了手機，打開短信提示。
陌生的號碼，顯示幕上赫然是其他E班同學所看見的一模一樣的地圖指示，落款是【死神】。
以往出現這樣不明不白的短信的時候，律都會第一時間查清來源後將他們完全刪除，但是今天她卻一反常態地不發一言。
「啊。」想到了某種可能性，星枝不自覺地發出一個毫無意義的音節，低頭盤算著時間。
——看來是麻煩找上門了呢。
在最後一絲夕陽即將被地平線吞沒之前，星枝終於到達了地圖上的那個位置，也不出所料地發現了E班的兩位老師。看到烏間老師一頭黑線地牽著一隻由殺老師變裝的大到離譜的狗的糟心畫面，她也突然有些感謝這個地方的偏僻和難找程度。
要是在鬧市中心來這麼一出，怕不是明天的頭條已經預定了。
「烏間老師，殺老師，他們在這邊。」她對照著手機上的圖片，指了指不遠處一個類似於地下倉庫入口的鐵門。
「哦星枝同學，事情已經處理完了嗎？」聞言迅速地換掉了狗的變裝，恢復成原來樣子的殺老師如是問道。
「嗯，時間算是正好吧。」將手機螢幕轉向對方，少女無奈地挑起了眉頭，「那麼老師，能否簡短給我介紹一下現在的複雜情況？」
「簡單來說，就是伊莉娜老師和班上其他同學都被拐走了，我們現在來救人嗯。」
「……真的是夠簡短的。」將手機收好，星枝推開的那扇門，「那我們下去吧？」
將她往後輕輕一拽的是肩膀上不容許躲開的黃色觸/手，殺老師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等一等，星枝同學，為師需要你幫我去跑個腿。」
「誒？」
聽到自己的跑腿內容的時候，少女感覺自己真的是被安排得不明不白。
十分鐘後，抱著大瓶番茄汁獨自走下昏暗臺階的星枝，依舊對於懷中這個東西的用處毫無頭緒。
雖然能夠憑藉不遠處隱隱約約傳來的爆破聲和打鬥聲知道現在主要敵人的距離，她還是盡可能地放輕腳步，壓低自己的重心。
在她還沒有踏進前方光明的區域之前，一個充滿了做賊心虛甚至壓低得接近氣聲，幽幽地傳過來。
「星枝同學——東西，帶來了嗎——」
被這個戲精老師逗得失笑，星枝一面腹誹著老師你開心就好，一面把抱著的番茄汁丟了出去。
看到那只章魚猶如至寶一般伸出手來趕緊接住那瓶東西並迅速藏好，她忍不住吐槽:「老師你不用這樣心虛也可以的，那兩個人正在上邊打得熱火朝天的呢。」
「呀，秘密武器總歸是要不為人知才好嘛。」
——雖然我是看不出番茄汁為什麼是秘密武器就對了。
歎了口氣，還來不及說出的話被她身後逐步逼近的氣息所扼殺在搖籃裡。
星枝雙手往面前的欄杆上一撐，整個人翻身向下，落進和其他人相同的溝渠裡。
「……秘密武器？」那個突然出現的男人在堤岸上喃喃自語，然後他的目光轉向除了他自己一外這裡唯一一個可以自由活動的人，「啊，是她嗎。」
當星枝現在身處和他們相同的光線下，眾人才發現少女身上的並不是和他們身上一樣的訓練服，而是一套看似普通的黑色西裝。
不知是來不及更換衣物還是故意為之。
一直戴著的眼鏡也被取了下來，深棕色的杏眼中映出四周還算明亮的光線。
倚靠在冰冷的水泥板上，她一手將碎發繞到耳後，渾身戒備但是嘴角卻開始上揚:「秘密武器？那可真是擔不起啊。」
仿佛完全不知曉對方的可怖，又像是有著絕對的確信。
原本以為會是如臨大敵的狀態卻不想少女輕笑著同他攀談，【死神】似乎也微微吃了一驚，不過隨即他便恢復了笑容:「不不不，你的話應該……」
「現在，整個班級都已經到齊了。」有意無意地打斷了對方的話語，她展開雙臂，輕輕笑著歪了歪頭，像是在做出什麼邀請，「那麼，死神先生，你是要把我一起關進去嗎？」
「那就請吧？」與她輕巧的語氣恰恰相反的是，少女周身的警惕並未有半分的減輕。
似乎是在衡量利弊，兩人的對話中迎來了小小的幾秒沉默。
「嘛，這次就放過你這條漏網之魚吧。」男人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掃過，在瞥到一旁鐵籠裡其他同學的時候仿佛確認了什麼似的，轉身揮了揮手，「反正這樣的情況，你也不會施展開的吧。」
「只是當你擾亂我的計畫的時候，我可不會手下留情的哦。」
讀出對方嘴唇開合的軌跡，以此拼湊出文字的少女，褐色瞳孔收縮了下。
【果然……是無法觸碰的存在啊。】
其他人的注意力，在死神離開了他們的視線範圍之後便盡數集中到了少女的身上。
除了星枝，好像沒人發現了那個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後黑暗中的瞬間，所留下的無聲的話語。
確認對方的離去之後，她微微鬆開身側捏緊的拳頭，也不打算深究那些奇怪的話語。
因為她心中那些資訊的源頭也算是有了些眉目。
——不管怎麼說，也算是暫時沒事了。
「星枝！」女生們都往她所在的這個角落裡聚了過來，她們的目光中是顯而易見的擔憂。
觀察著她的臉色，茅野小聲地問著：「你沒問題嗎？畢竟對上那樣的人怎麼說也不會輕鬆的吧……」
搖搖頭以示自己完全沒問題，她的視線落在了那個黑色的項圈上，那是從一開始就發現了那個讓全體學生都無法放開手腳的東西。
「比起我的情況，這個。」她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還是儘早拆掉會比較好吧。」
因為不知道那個男人會在什麼時候引爆，也算是極為危險的東西了。
「老師你能拆的掉嗎？」聞言少年少女的視線都齊刷刷地轉向了站在中間的黃色章魚的身上，對於它無所不能的期待在眼中亮晶晶得閃爍著。
然而還不等那只撓頭的章魚做出回答，只聽到突然冒出的一個聲音在一片寂靜中有些突兀。
「清水，幫我把手上的東西解開，我已經知道怎麼拆卸那個了。」
面對隔著欄杆向自己走來的少年，星枝有些驚訝地眨了眨眼，但動作卻是不慢地從西裝的口袋中掏出一把類似於匕首的小刀。
殺老師的觸-手在地上一下一下拍打著，似乎在表示不滿：「星枝同學你又隨身攜帶那麼危險的武器！！」
「……老師現在是糾結這個的時候嗎。」已經懶得腹誹【我還有更危險的東西你也不是不知道】的少女俐落地挑斷了其他幾個人的束縛，然後把刀遞給了他們示意自便。
哢噠一聲脆響過後，捏著被掰成兩半的項圈，糸成的聲音中難得帶了點激動的情緒：「……成功了。」
他身旁的寺阪激動地聲音又大了整整一倍：「哦你小子成功了啊！真厲害啊！」
星枝相信如果不是雙手被綁著，他一定會跳起來先給糸成一巴掌以示激動，再勒住對方脖子什麼的。
——沒想到暴力拆解竟然會有效啊，那個自稱死神的殺手到底是怎麼想的……
看向樓上監控室的位置，她的心情頓時有些複雜。
——是太過自負而疏忽了麼？
好歹是在烏間老師的努力下，把對面的殺手放倒了。
星枝也見證了那個秘密武器的使用，番茄汁當做假血來騙過對方，以至於現在潮濕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番茄的味道。
——感情殺老師是知道他會有這麼一招的嗎。
——那麼……
雙手環抱在胸前，少女陷入了某些可怕的思考。
在處理完了這些事情，並且把伊莉娜老師成功地接回來以後，他們就打算原地解散。
跟星枝回家一條道的赤羽業，順理成章地在若有所思的少女身旁隨意踱步。
似乎是結束了自己的所有思緒，她終於脫離了自己的腦內世界。
在發現身邊的少年的時候，她有些受到驚嚇：「……咦！」
「才發現嗎？」少年瞥過來的一眼中帶著笑意，「我都快跟了你一路了。」
念叨著失策失策的少女還沒來得及轉過思路想出幾個正常的話題，就被對方的問題問了個正著。
「啊說起來，星枝，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誒？」選擇裝傻，試圖糊弄過去的星枝，腦袋上看不見的警戒天線高高豎起。
看穿了她的想法，他明確地指出：「就是那個死神，後面留下的，沒說出來的那句。」
「唉……你看到了啊。」撇了撇嘴，深知對方對於自己的這種事情都是刨根問底的性格，星枝選擇妥協，「【無法觸碰的人】，就是你知道的那個意思。」
少女深棕色的眸子被夜色打下的陰影遮去了光亮，她凝視著自己的手掌，然後卻勾起嘴角彎出一個無謂的笑。
「總之就是這樣，極為不安定的，容易傷到旁人的存在。」
對於她的態度的變化，赤羽業略感驚奇，但是他對於現在她的狀況也算是稍微放心了點。
只是他所考慮到的另外一個情況，如果她是極力裝出的表面釋然，而更加壓抑自我的內心的話……
可能離她崩潰的那天，也不遠了。
「業君？你在想什麼呢？」注意到身邊人一瞬間目光的凝滯，星枝如是問道。
可能是帶著點壞心眼，他就這樣明明白白地說出來給她聽了：「在想啊，你突然變得對於那個這麼釋然的理由。」
聞言星枝抿了抿唇，然而出乎意料地，她竟然毫不猶豫地給出了回答：「啊，你說是這個啊。」
「大概是覺得太過分在意也不值得，還不如好好的享受校園生活什麼的……吧。」
「反正現在的話，只要沒有過大的負面情緒什麼的影響，我還是可以控制好的。」
——不過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事的話，也會有人收拾的吧。
聳了聳肩的黑衣少女，語氣一派輕鬆，然而注視著他的她的眼神卻是異常認真。
面對相同的問題，她顯然已經得出了不一樣的答案，與當初在酒店房間門前痛哭的時候判若兩人。
「但是業君你可不要像上次那樣輕舉妄動，不然真的傷到你的話，我可不負責任哦。」
聽完她的這些話語，少年先是一愣，隨後利用了下身高差極為順手地拍了拍少女的發頂，似乎手感很好的樣子他還故意在那頭柔順的髮絲上揉了兩下，目光落在對方又羞又惱的那張臉上，他輕笑出了聲。
「……早就說了，我自己的決定，我會好好負起責任的。」
——所以就算你傷到了我，也不許在意啊。
讀出了他話中的意思，星枝也不去嘲笑反駁對方的固執與不聽勸，因為她深知在某種方面自己也是這樣的人。
她只是悄悄笑彎了眼，看著路燈將他們兩人的影子向後拉長，內心的小小奢求是這條路能夠稍微長一些、再長一些就好了。
如果真如和久所說的那樣，現在是那種情況的話……
對方想必最不願意見到的景象，就是她毫不動搖地繼續生活吧。
那她何苦掐著日子得過且過，更何況她現在的生活也算得滋潤。
【你不要一個人全部抗下啊，星枝，你也畢竟還是個孩子啊。】
【雖然由我說有那麼些不對勁，但是姐姐她肯定也是這麼想的。】
【關於星明的事情，真的不是你的錯，所以不要再自責下去了。】
【你的身邊並不是空無一人，你要記住。】
【你是……】
她的身邊有許多普通的同伴，也有很多令她深愛的事物。
她應是慶倖的。
作者有話要說：
妹子終於開始覺得自己要珍惜現在擁有的東西啦！雖然她現在這樣的心態從某種方面來說也算是別樣的破罐子破摔就對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23章 ｛23｝拉麵的時間
校園生活總是豐富多彩的，即便在他們這個E班當然也不例外，學校各式各樣的比賽活動層出不窮，自上次和他們打賭輸給他們以後，主校舍的A班便視這整個班級為眼中釘，各個地方分外刁難。
這次的學園祭便是個極好的例子，在各自的地方開展活動吸引顧客做生意，到最終結束的日子還要計算收入做個排名什麼的。
想了想主校舍那群傢伙的資源，每個人都是氣不打一處來。
那根本不是量上的差別，是質和量的雙重問題！！
明顯不應該在這樣的地方敗下陣來，但是他們應該怎麼辦？
地理上不占任何優勢，而且資源上也一樣……
盯著黑板上的字出神的星枝注意到了門口殺老師的手中似乎提著些什麼東西，有很淡很淡的腥味和泥土氣息散發出來。
——是食材？
少女的眼睛微微睜大，看著站在講臺上的那雙豆豆眼，有一絲不可置信。
——它又想到了什麼主意嗎。
在聽完殺老師的一番話之後，她不禁無奈地搖頭，嘴角卻是勾起的。
——這個老師的教育真的是非常令人欲罷不能啊，無論是思想還是方式。
可能這也是為什麼他們每一個人的改變都如此巨大，然而並沒有一個人察覺到的原因。
因為此時的他們，已經習慣了接受那些不平凡的事物，同時也完全適應了多變的各種環境。
既然食材什麼的已經到手，不如趕緊行動準備起來。
每個人都有各自擅長的部分，所以分工合作就極為重要了。
一部分負責採摘打撈原材料，一部分負責宣傳和功能表的設計印刷，一部分負責餐具和桌椅的擺放，然而其中最為重要的就是他們的商品的生產和調味，因為是完全原創的產品並沒有任何先例可以參考，所有的東西都需要反復多次的實驗，這也是最考驗技能和耐心的一個環節。
在決定調味組的人選的時候，原本都是出於旁觀狀態的殺老師突然出聲提議：「星枝同學也去調味組幫忙吧？為師記得你的味覺可是很靈敏的。」
「誒！老師你怎麼知道的？」一旁的倉橋提出的問題同樣也是星枝內心的疑問。
非常自豪甚至開始散發出驕傲氣氛的殺老師：「扭哈哈哈，當然是因為為師有無孔不入的調查技巧！」
當事人只覺得陣陣寒意滾過背脊。
她的味覺遺傳自母親，雖然不挑食但是口味也極其刁鑽，屬於較難養活的那樣一種類型。因此在離家之後星枝所面對的第一個問題就是琢磨怎麼不讓自己餓死在外賣堆裡面。就這樣硬生生地被生活逼成了一個擅長料理的人，當然前期的黑暗料理也不在少數，親身試驗過其殺傷力甚至可以媲美奧田同學的試驗藥物。
——關鍵是，這只章魚是怎麼知道的。
調查得這麼深入簡直讓人害怕。
穿上圍裙的少女抖了抖，在背後系蝴蝶結的手一歪。
害怕歸害怕，活兒還是要好好幹，畢竟事關班級集體，需要合作帶來共贏。
負責調味的幾個同學已經是快被逼到絕境的感覺，他們集體對於這位看似溫和近人如班花神崎的少女的印象產生了極大的改觀。
認真分析著最後一個試驗品的星枝抬眼便發現自己對面的幾個人眼神逐漸充滿絕望，她放下手中嘗味道的小碟，露出歉意的笑容：「啊抱歉，是不是我太挑剔了？」
何止是挑剔，這幾人甚至已經開始懷疑人生，這種魔鬼一樣的味覺真的是人類能夠擁有的嗎等類似的問題從他們的腦袋上冒出來。
但是既然做了就要好好負責，拿出相當的成果才對得起所有人的努力和付出，這是星枝的信條。
看了看一旁表格上已經劃去將近一半的格子，那是他們初期的實驗記錄表，既然已經超出預定的速度，而且其他人也被折騰得不行了，不如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她抱著一支礦泉水揮揮手：「那我們今天就到這裡吧，辛苦大家啦。」
如蒙大赦地，其他人都放下了手中的鍋碗瓢盆，開始按摩酸痛的手臂。
而星枝的煩惱是怎麼拯救自己的已經快被醬油和鹽支配了的味覺，就算是無味的水現在似乎對於沖淡她嘴裡的味道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這可叫人怎麼吃飯哦。
苦著臉的少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開始整理書包，甚至感覺自己的呼吸之間都充斥著醬油的味道，看來這個調味料在這次活動結束之後可以從她的廚房中消失一段時間了。
一面拿起了礦泉水打算再次清洗，她一面看了看周圍，其他組的同學似乎都在忙活著各自的項目，到現在還沒有回來的樣子。
赤羽業從自己的組裡偷溜出來拿東西的時候正撞見星枝站在座位前瘋狂喝水，少女扁著嘴吐出舌頭的孩子氣動作令人忍俊不禁。
而他發出笑聲的同時星枝也察覺到了什麼，一口氣沒順過來，整個人捂著嘴蹲了下去。
——好險，差一點噴出來……
總算是安全咽了下去，她心有餘悸地擦了擦手上的水漬，目光帶著怨念地看向罪魁禍首：「業君，嚇人不帶喝水的時候的。」
「抱歉抱歉，沒想到你反應會這麼大。」
聽上去確實是毫無誠意的道歉，感覺這句話有點似曾相識。
星枝將自己的這種想法歸結為錯覺。
「星枝被分到了哪個小組？」根據她剛才的動作像是採購小組的，但是赤羽業有些狐疑，因為她的樣子不像是有過劇烈運動，而且身上還是普通的制服。
聞言少女立刻露出了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皺著眉答道：「……調味組。」
「而且可喜可賀，我大概除了鹹味其他都快嘗不出來了。」
「誒，這樣啊……」若有所思的，赤羽業的手伸向了自己包裡，然後朝她扔過去一個類似於糖果包裝的物體，「那試試這個。」
半信半疑地看了看手裡的東西，並不是不知道對方整人手段的星枝撕開了包裝紙，猶豫了三秒後破罐子破摔一般地將它塞進嘴裡。
——反正已經快麻木了，除了鹹味什麼都好啊。
在那顆物體接觸到她舌苔的瞬間，一絲清涼的甜味彌漫了開來。
有些驚訝地咽了下口水，在感歎竟然是真正的糖的同時，她發現那顆糖的味道竟然是草莓味的。
彎了彎眼睛，原來他也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面啊。
發現她表情變化的赤羽業也笑：「星枝運氣不錯呢。」
「原本是用來惡作劇的道具，看來是裡面唯一一個普通的糖呢。」
感覺自己可能是真的憑運氣撿回一條命的少女，笑著調侃：「那還真是多謝你不殺之恩啊。」
清甜的味道逐漸驅走她舌頭上殘留的鹹澀味道，斜陽從少女背後的窗中透進教室之中，金色的光芒暈開事物剪影的輪廓和棱角，卻點燃了眼眸深處的焰心，映亮原本深色的眼瞳。
只有兩個人在的空間，這樣在暫時無人打擾的世界，有些莫名的和諧美好。
沒有人發現，兩個人的影子被無限拉長，最後的一小部分聯繫在了一起。
村松同學的家裡是開拉麵店的緣故，所以對於製作拉麵的流程都極為熟悉。
雖然用糸成毫不留情的話來說，是以難吃為招牌的。
村松還是每天和星枝還有其他組員一起努力鑽研最為適合、最為搭配的蘸料的味道，甚至有時候研究完了回家他第二天一大早還會帶著新型的醬汁出現在星枝的桌前，請她幫忙試味。
大早上面對保溫杯裡的濃稠液體，星枝驀然有種自己是重病患者的錯覺，但她還是一個個進行評定。
這樣循環往復了大約有一周的時間，經過不懈的努力，在其他組員看到少女睜大的眼睛和溢於言表的驚喜神情的時候，一瞬間都狂喜到沸騰。
「大家辛苦啦。」一邊漱口，星枝一邊提議道，「順便給班上其他同學嘗嘗看吧，再聽聽他們的意見稍微調整一下。」
整理著桌上的鍋碗瓢盆，茅野回頭看了看一副苦盡甘來表情的少女，笑道：「星枝才是最辛苦的吧，每次都要嘗那麼多東西。」
「我還好啦……」整個人都放鬆了，趴在桌子上的星枝聲音悶悶的。
不過他們這個項目的完成，令大部分人都松了口氣。
終於到了學園祭的那天，星枝總之無論如何是暫時不想看到那個蘸料的身影，更別說它的味道了，雖然對於這麼多人努力的結晶如此嫌棄，但她也是無可奈何。
也由於不想在人群中穿梭忙活，她當仁不讓地選擇了採購小組的任務。
在後山中靈活騰躍尋找著目標的食材，同時平時已經習慣了的涓涓流水聲卻吸引著她的注意力。
將手中的山藥和橡子交給身後的岡野，讓她先帶回去。
「我好像有東西掉在了泳池的那邊，我稍微去找一找。」
對於自己的行動，她是如此解釋的。
但是實質上星枝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被什麼所吸引，只是有種強烈到無法忽視的感覺指引著她，並不斷地告訴她那邊一定有著什麼東西。
即便對於這樣口說無憑的第六感並不抱太大希望，星枝卻真的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在殺老師設置的救生員的長腳椅子下面，找到了半張紙片。
因為有些許的褪色，但並沒有明顯的泛黃變脆。那張紙片看起來並沒有在這裡擱置很久的樣子，但是紙片的一端是毛糙的，似乎是被撕扯的原因。
更讓星枝確信這是某個東西的半分的是，紙片背面只能辨認出一半的畫面。
——只有一半的照片？到底是誰……
凝神感受了下周圍的氣息，她意料之中地沒有發現任何人。
「果然現在也不可能在這裡吧……」自言自語著，少女將這張東西收進了自己訓練服的內袋後，返回了他們的校舍。
還掛記著她的岡野見她回來，連忙關心道：「星枝，掉的東西找到了嗎？」
「嗯，找到了。」點點頭，星枝作勢指了指自己的袋子，「別擔心。」
過度的採摘會影響甚至破壞後山的整個生態環境，在殺老師的勒令勒令之下，他們三年E班的拉麵店在開張結束前的第二天便關閉了。
根據竹林同學的計算，盈利還是頗豐的，看來可以和A班的那幫人一較高下了。
在並不輕鬆學園祭之後，一場更加重要的對抗來臨了。
那是不論對於他們自身，還是班級都極為重要的一戰。
背水一戰，只能贏下。
——冷靜下來，集中，集中再集中。
——暫時把那些東西清除出去吧。
——特別是那些已經有了答案的東西。
現在的你，有著更為緊急的事情要去完成，不是嗎？
原本就是B班的星枝的基礎自然不差，再加上殺老師這段時間來的輔導更是如虎添翼。
在非凡的精神力上占了一些優勢，她的實力甚至可以被稱為僅次於赤羽業的E班第二「殺手」。
而這次的考試，殺老師已經同他們立下約定，全員都一定要進入年級前五十，一個都不能掉隊。
算是她多管閒事，星枝倒是擔心主校舍的對戰策略，那樣的強制灌輸她不是沒有接受過，但那種噩夢真的拜託不要再來一遍了。
「星枝同學，怎麼了嗎？」
「沒什麼，只是覺得A班的人很可憐罷了……」一邊在卷子上寫下解答過程，她輕聲地詢問著，語氣卻是肯定的，「殺老師也知道的吧？對方的對策。」
「那種上完課感覺連腦子都快不是自己的那種感覺，真的令人頭皮發麻。」
那時候即便是精神力算得強大的她都差點被那種氣勢壓倒並控制住，更不要說他們這樣的普通人了。
「為師知道星枝同學的溫柔，但是……」黃色的軟軟物體搭在她的頭上，輕輕摸了摸。
打斷它話語的是她揚起嘴角，帶著笑意的反駁：「我不是在擔心那邊的情況，只是單純的憐憫而已。」
「因為，毫無疑問，這次勝利的會是我們。」
我們會贏下來的，這次前五十的寶座。
少女被狂氣略略沾染的眼眸，猶如夜間的星辰，熠熠生輝。
作者有話要說：
看來是挺甜的emmmm畢竟真-發糖啊哈哈哈哈哈
第24章 ｛24｝脫離的時間
在殺老師給他們的集體訓練之後，它提出了分組的模式。
就像它一開始讓星枝和業做的那樣，互相指導。
只是不同的是，他們兩個是一對一，現在是一對多教學。
在殺老師提出那個計畫的時候，少年和少女相視一笑，眼神中交換了一些無奈。
——竟然無意間被當成了試驗品啊，他們兩個。
但是這樣被當成小白鼠實驗的經歷，兩人心照不宣，卻並不感到討厭。
讓各科成績拔尖的同學們去教某些科目是弱項的同學們，既能指導別人，也能鞏固自身的技巧和自己無法發現的不足之處。
特別是對於一些總是吊車尾的同學，他們是這次的重點關注對象。
殺老師給星枝制定的戰略就是在文科的英語和國文上拿到儘量高的分數，作為弱項的數學需要保證在壓軸題之前的高正確率，多餘的時間投入到壓軸題的答題步驟中去，能拿多少分是多少。
雖然並不是什麼簡單的方式，但對她來說不失為一個衝擊高分的好方法。
有什麼偏硬的東西輕輕地落在了她的頭上，然後還蹭了蹭。
星枝抬眼正對上赤羽業的視線，顯然對方從停滯的筆尖發現了她走神的事實。
兩個當事人正打算當做無事發生，而一旁目睹一切的寺阪組跳了起來。
「等等業！你這是什麼差別對待！我可是要被你敲得腦殼都快裂了？！」
用劍道練習專用的練習劍敲著自己的肩膀，赤羽業笑得一臉理所當然:「因為面對笨蛋用這麼點力度的話，完——全——沒有可能叫醒的吧？」
「你說什麼？！」
星枝當然不算是吊車尾的那部分學生，她只是因為已經準備完接下來的英語講習，才蹭了次課聽而已。
——不過這樣的課堂氛圍倒是意料之中呢。
寫下最後一題的答案，她悄悄彎了彎眼睛。
少女腳下的提包中，完成的練習冊再次增加了一本。
幾天後的正式考試，E班依舊是客場作戰。
而這個客場的整個氛圍，與前幾次都截然不同的，充斥著令人心驚的惡意和恨意。
星枝在內心咂了咂嘴，默默走向靠外側的窗戶。
僅僅是因為被E班在成績上壓過了，這麼簡單就被引出了恨意，不得不說這些人心理上的確是弱者啊。
也許他們自己根本沒有注意到，這樣淺薄的恨意在實戰中是多麼不堪一擊，時效又是多麼的快。
不出所有人的意料，這次的出題方向和試題難度都進行了大幅度的拔高，若不是事先準備充分，是絕無可能得到好看的成績的。
但是星枝的內心卻莫名平靜，不知是對於自己實力的篤定，還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作為第一科的英語，可以說是給所有人都來了個下馬威。
整張試卷的題量非比尋常的大，快速且詞彙量極大的聽力從一開始就打擊著他們的自信。
沒有想到作為自己強項的第一科英語就要如此耗費精力，星枝勉強著提高了速度，正正在收卷前一秒停下了筆。
剩下的幾科無一不是如此，已經沒有多餘的注意去計算自己的得失多少，他們都只是拼盡所學的知識，力圖交出一份完美的答卷。
在最後一科考完之後，每個人都已經是完全燃燒後筋疲力竭的狀態了。
感覺自己的腦袋隱隱作痛，星枝取下自己的眼鏡，將臉埋在了溫熱的手心裡，試圖緩解一點疲勞。
因為座位還是按照他們上課的位置來的，星枝右手邊的赤羽業撐著下巴同她搭話:「感覺如何啊？星枝？」
敏銳地發現對方的語氣中除了一如既往的勝券在握還有些什麼別的，少女從自己分開的指縫中瞟了眼他的表情，頓時恍然大悟。
隨後她便合起了手掌，被手臂遮擋住的聲音悶悶地傳出。
「……啊，真是醜惡的年級第一的嘴臉。」
得到的回答帶著輕笑，莫名令人不爽:「借你吉言。」
在她試圖抬臉反駁回去之前，頭頂驀然傳來無法忽視的觸感。
溫熱的東西輕輕往下壓了壓，隨後帶著惡趣味將她頭頂的髮絲揉亂。
在星枝阻止那只手再次肆虐的同時，她開始思索著近期某少年頻繁對她的腦袋伸出魔爪的理由。
——如果是受到了比琪老師什麼奇怪的啟發，那可真是令人害怕。
在考完試的三天后，就是出成績的時間。
殺老師捏著試卷袋故意慢慢悠悠的動作清晰地映在眼中，星枝感覺分分鐘自己的心跳能上一百八。
自然是感受到台下他們的焦急，以馬赫速度下發的試卷在一瞬間便鋪滿了桌面。
紅筆批閱的痕跡莫名令人心驚膽戰。
她小心翼翼地將答題紙的邊緣一一撚開，在看每一門都達到甚至超過預期的分數的時候，少女松下了原本緊繃著的肩膀。
總分年級第三，僅次於全科滿分的赤羽業和將近滿分的淺野學秀。
星枝呼出一口氣，如釋重負地笑了。
這樣的答卷，她也終於能夠放手去處理那些事情了。
即便星枝極其清楚地明白他們終有一天會找上門，但卻也沒有料到這個時間點竟然掐得如此之准。
站在自己公寓的門前，少女並沒有掏出鑰匙來開門，而是看著門把旁邊的位置，露出了些微的苦笑。
對方仿佛知道她沒有看郵箱的習慣，一封看似普通的信件極為直白地塞在門縫裡。
白色的信封在深色門框的背景下分外顯眼，像是生怕她沒有看見一樣。
抽出來掂量了一下，卻發現它意外地重，並且信封裡裝著的東西。
那個大小，令她感到熟悉。
是相片。
伸手拉下那個信封，星枝裝作無事發生般地打開家門。
至於裡面裝著的是什麼，無非是對她下下的最好的誘餌。
徑直走到裡屋的少女在寫字臺前坐下，撚開檯燈，攤開那本她在潛意識中一直拒絕著的筆記本。
——終於，她還是……
少女歎息著，指尖輕輕劃過光滑卻略微泛黃的紙面。
所有的一切，都被這本日記作為絲線連接在了一起。
事態的發展因為對方的焦急而極大地加快了速度，原本認為自己的校園生活還能保持幾天的寧靜。
此時星枝便覺得這麼想的自己簡直是天真過了頭。
特別是在看到朝夕相處的同學，茅野楓釋放出自己的觸/手的時候。
在操場週邊的她並沒有像其他同學那邊因為騷動而圍了過去，比起驚嚇過頭，不如說是根本沒有訝異的情感。
少女的表情透著些困擾和無奈，在立于制高點的茅野看來，她仿佛是意料之中的樣子。
猶如試探一般，綠色的觸/手以極快的速度向著她的臉頰而去。
就算被打中，也只是不礙事的小傷，她並沒有打算對不是目標的人下殺手。
但是注視著她的那雙棕色眼瞳並未移開半分，像是看穿了她的意圖，少女只是輕輕地側過臉便避開了觸/手的攻擊。
立即便想到了柳澤曾經說過的什麼，綠發的少女笑得嘲諷，在借助觸手迅速離開的同時在她耳畔留下了話語。
「哈哈，你果然是這樣啊。」
「你，不也是一樣的嗎。」
聞言星枝亦勾起了嘴角反駁，但是眸中沒有絲毫的笑意:「但是可惜了，你不是我的獵物呢。」
「對於你的請柬，多一張也無所謂的吧？」
【他有在信中提到，在那之後，對於看到異常者的廝殺，那個男人應是樂此不疲的。】
由於星枝是唯一一個近距離接觸到茅野觸/手的人，但是在看到她毫髮無損之後，班級的同學表現出的仍舊是關心大於震驚。
在少女微笑著安撫身邊友人的同時，也有人發現了她陡然改變的眼神。
即便周身的氣場和氛圍依舊是不曾改變的，柔和而易於接近。
那雙眼眸中，開始閃爍出他們不曾見過的光芒，凜冽的、甚至可以說是危險的。
【異常者，生來就是善於獵食的凶獸。】
在這個班級安逸過活的同時，星枝並沒有忘記去磨練那一份她並不渴望的力量。
畢竟真正屬於她的那一場「暗殺」，還遠遠沒有開始。
她，不過也只是個引子而已。
指尖摩挲勾畫著身上衣料上的花紋，星枝的身影與夕陽的影子融為一體，她在郊外的森林中迅速前進著。
「……找到你了。」在對方身後一米開外的地方停下，星枝如同自言自語般輕聲道。
綠色的髮絲輕揚，已經不是她所熟悉的模樣的少女轉過身來，琥珀色的眸中透出殺意:「啊呀？真的不愧是那個男人看中的人，還真的有點本事啊。」
「他們的話，也快來了吧。」發現其餘的氣息正在接近這裡，星枝笑道，「你應該是發了短信吧。」
「那麼在這之前，作為異常者的同僚，我就同你講個故事吧。」
聞言茅野的眉頭一皺:「你在胡說些什麼？」
「你應該猜得到我想說的是什麼，雪村亞佳裡。」
在她話語落音的瞬間，綠色的觸/手停在了星枝的面前。
「我並不打算出手，我只是想告訴你……」即便是這樣少女棕色的眼眸也直直地望進對方的金色之中，她嫣紅的唇瓣開合，「在給你姐姐復仇這一條路上，你錯得離譜。」
「你……你一個外人會懂什麼！」似乎被她的話語所激怒，綠色的觸/手向著黑衣少女襲來，直取要害，「沉浸在幸福生活中一無所知的人你懂什麼！！？」
「幸福生活？你是在說胡話吧！」猛然抬眼的少女，原本深棕色的眼中開始泛出點點猩紅，她的語氣帶前所未有的怒氣，「你才是那個一無所知的人啊！！」
被從星枝身上溢出的殺氣所震懾一般，茅野的一擊偏離了原來的路線，僅僅擦下對方幾根髮絲。
「研究所的實驗品是被捕捉到的，被稱為死神的殺手，然後那個研究在中途出了意外，剩下來的研究成果只有那些未被使用的觸/手……」
少女的語氣淡淡，仿佛在談論著與家常聊天平起平坐的事情。
「那、那是內部的資料！你怎麼會……」在她的話語中茅野後退一步，訝異的情緒引得她聲線開始顫抖。
「我怎麼會知道？」似乎對於她的驚訝毫不意外，紫黑色長髮的少女勾起嘴角，補充了她被打斷的話語。
「雪村小姐？雖說這樣叫你有些奇怪，因為總感覺像是在稱呼你的姐姐呢。」歪了歪頭，星枝這樣詢問著，意料之中地看見對方睜大了眼睛，「呐，你有沒有聽她提起過同事的事情？除了那邊的那人之外，一個男性的同事。」
從一開始星枝就察覺到了隱藏在森林裡的另一個氣息。
——【白】，或許稱呼他柳澤誇太郎更為恰當一點。
即便如此，她也毫不避諱地直言，因為她確信對方也一定在其中摻和得不少。
「對於他的形容，應該是溫柔的，卻在某些方面格外較真，有那麼些熱血，似乎無所畏懼的樣子……」並不打算顧及到對方，星枝如同自言自語般地以平靜的語調說了下去，「你姐姐和他，最經常談起的話題，以及最為相似的一點應該就是……」
「有著和自己身上流淌著的血脈完全相同的【妹妹】。」
同樣身為妹妹的兩人，原本應是相同的心境，然而她們……
似乎感覺到了茅野的情緒波動，黑裝少女的手搭上腰間太刀的刀柄，輕輕地念出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但是你和我，選擇了完全不同的道路呢，雪村的妹妹。」
「你閉嘴！！」綠色的觸/手帶著混亂的感情，卻瘋狂地向她襲來，少女尖銳的聲音卻含著泫然欲泣的哭腔，「你既然明白一切，還對於那個兇手無動於衷！？？」
【對於一切的負面事物，恨意往往是最好的餌料。】
面對她的攻擊，原本無動於衷的星枝眸中冷意漸深，瞳孔的中心開始泛出點點猩紅。
——得讓她冷靜下來才行。
腰間的太刀流暢地被抽出，銀色光華冷厲刺眼，少女揮刀攻擊和格擋的速度與對方不相上下。
這樣的場景也只能在非人類的戰鬥中能得一見了。
也因此，雙方都已經不能被稱作完整的人類了。
隱匿在樹林間，白布裹身的男人眼中迸發出令人心驚的詭異光芒。
他喃喃自語著，嘴角止不住地咧開弧度。
「太美了，真的是太漂亮了。」
「如果這份力量，能夠成為我的東西……」
在感覺到有其他人的氣息接近這裡的時候，與對面的少女拉開了距離，星枝收起了手中的太刀。
對於她的動作感到不解，茅野楓也停下了攻擊。
「……你所認定的那個兇手就要來了哦。」勾起嘴角，少女彎彎的眸中充斥著涼薄的色彩，「等到這次的了結之後，或許你就會明白了吧。」
——你會有所了結，也會有所釋然，但是……我呢？
少女按了按心口，眼角的苦澀悄然隱入陰影之下。
她的日常，終究還是要成為同她陌路的事物。
第25章 ｛25｝千罰的時間
按著來時的路線折回，星枝一手扶著腰側的刀，由於是下坡，她的速度比起上山時快了不少。
感受到大部隊的氣息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她不禁加快了腳步。
一心注意著大部隊，被干擾了感知的少女沒有注意到某個單獨的人，直直地向著自己這裡來。
僅僅是一瞬間，她的視線被暗紅的色彩填滿，天旋地轉之後有些微的刺痛彌漫。
太刀仍然還在原位，堅硬的刀鞘硌得她生疼，星枝用力眨了眨眼。
並不是陌生的氣息，眼中映出的夕陽隨著耳畔呼吸聲漸遠而被少年的面孔所替換。
「果然是你啊，星枝。」率先起身的少年向她伸出手。
少女並沒有做出反應，而是拍了拍身上的落葉，然後自行站起。
發現對方依舊是一身校服的模樣，她看了看頂上的方向，淡淡問道:「你不去，沒關係嗎？」
「會去的啦，只是現在……」赤羽業故意頓了頓，從口袋裡拿出了什麼，「還是這個比較重要。」
透明的塑膠袋裡，只有孤零零的一張相片。
以某個人的上半身為中心所拍攝，背景是某個星枝刻骨銘心的地方。
紫黑色的髮絲出現在相片的邊緣，而令少女神色改變的是對方脖頸上，由銀色細鏈穿起的圓環狀物體。
那是一枚戒指，與她手上擁有的這枚是一對。
是她一眼便能確認的存在。
少女雙手垂在身側，注視著他的深棕色眸中五味雜陳。
隨後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她緩緩抬起手，向他伸開五指:「……把那個給我。」
從未見過她如此表情的少年內心一窒，但他依舊笑著問道:「為什麼？」
眸中的所有情緒均被壓抑凍結，少女淡著眼，周身的氣息極為平靜，卻給人一種她是隔世之人的錯覺。
胭脂色的唇瓣開合，帶著猶如陌路人的語氣，她吐出的回答令他瞳孔緊縮。
「因為在【這邊】的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黑色的纖細身影立在積滿灰塵的廢墟中，腳下地面上的血跡早已乾涸變成黑色。
在沙礫碎石中行走並非易事，更何況破碎的建築物中還摻雜著金屬的儀器。
即便少女足夠小心，但是白皙的腿側還是被劃出了細小的血痕。
「……你的邀請函，我確實是收到了。」感覺到身後已經變形的門的方向傳來令人厭惡的氣息，她的視線依舊向下，凝視著凹凸不平的地面，「柳澤先生。」
白布裹身的男人眯了眯眼睛，似乎是笑了:「那麼，就給自投羅網的你一些獎勵吧。」
話落音的瞬間，有什麼機械的東西開始運作，星枝面前的顯示幕閃過雪花之後定格，這次並不是如同照片上有意無意模糊的意思。
清晰地被拍攝進入鏡頭的是，令她神色驟變的容顏。
那是自從她出生起便陪伴在身側的人，記憶中無數次對她微笑的人。
紫黑色的髮絲，與她所相似的眉眼，投注到她的方向的視線曾經包含著多麼溫柔的色彩。
但是現在……
現在只剩下空洞無光的陰影。
如同被操縱的人偶一般，顯示幕中青年的口型僵硬地開開合合，拼湊出幾個字眼:「你來了啊，星枝……」
仿佛不知道對方接收不到自己的訊息，少女眸中映出了顯示幕的藍光，聞言她露出些微安撫性的笑容，猶如自言自語的音量輕聲答著:「嗯，我來了。」
「我來……殺死你。」
蒼白的病房裡，E班的同學繞著那張病床圍成一圈，聽著綠發的少女講述他們所不瞭解的過去。
「其實在看到律給出的那張照片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握著被子邊緣的手指微微收緊，茅野露出了些微的笑容，嗓音有些啞，「星枝她和我，都是在那次實驗中失去什麼的人。」
「只是那時我親眼見到了姐姐的屍體，但是她的哥哥……卻始終沒有被找到。」
低下頭，視線被髮絲遮蓋，少女的嘴角扯出自嘲的弧度:「我和星枝，完全不一樣。」
「我被恨意蒙蔽了雙眼，單純地被人操控。但是她……她瞭解的事實比我更多，也查得更深。」
「而且現在，白的目標就是她。」
少女的口中吐露講述的這些，引出殺老師的腦海中響起的一道聲線。
【喲早上好啊，死神？今天感覺怎麼樣？】
【你說為什麼我會和你攀談？】
【嗯——想要找人說話還需要理由嗎？】
【畢竟我……也算在某種程度上也有非人的經驗吧，哈哈。】
雪村亞久裡，筱原星明。
在他被作為實驗品的那些日子裡，僅有的兩個毫不在意他的可怖，輕鬆愉悅地同他對話的人。
然而在他最後人為的暴走中，一個死亡，另一個行蹤不明。
那段痛苦之中僅有的溫度，早已開裂斑駁成尖銳的碎片，至今仍刺痛著心臟的深處。
黃色的觸/手微微卷緊，他該阻止的，從她暴露了原本姓氏的那一刻……
——因為，身為兄妹的他們兩個人是如此的相像。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在你抓住他的時候？還是……」少女轉過身，冷冷地問道，「將他當成實驗品的時候？」
似乎感受到了對方身上散發出無法掩蓋的淩厲殺意，白的語氣中難得帶上了一絲慌張:「哦？你在說什麼呢清水同學？」
「一開始你就發現了吧，星明不是繼承者，他的血脈對於你的怪物研究沒有絲毫作用。」張開自己的手掌，面對自己手紋的星枝輕輕勾起嘴角，「但是沒想到，後來你竟然還想出了別的方法來試圖挖出家族的秘密啊……」
「控制那個老頭拿走鬼束的人是你，將星明當成實驗品的人也是你。」
「將我的血親如此肆意擺弄，當是做好殞命於此的覺悟了罷！？」
眸中的光芒暫態間大盛，深棕色在被血色沾染的瞬間，少女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揮刀大力劈下，被擊中後頸的人應聲倒地。
但是同時也有更多的人前赴後繼地向著她的方向湧來。
——嘖，大意了啊。
沒有料到對方竟然使用車輪戰來對付她，而且這個數量……
星枝的呼吸已經變得急促起來，她環顧了下四周仍然站立著的對手，都是被白所操控的人。
而且介於他們的身份，星枝在不能下殺手的同時，唯一一個能夠發揮極大作用的特殊武器也受到了限制。
在汗水沾濕了額發狼狽地貼在少女額前的同時，她終於踏過了身後累累昏迷的人，站到了白的面前。
手中的太刀即便沒有卷刃，卻也是傷痕累累的狀態，流暢的刀身上面也的確遵從著她內心的規矩，沒有絲毫的血跡。
「把他……交出來……」毫不在意地將額發往後一抓，刀尖指地的少女氣喘吁吁的樣子甚至有幾分力不從心。
「這就是你的極限了嗎？」雙手抱胸的男人語氣是意料之中，然後他按下了某個按鈕，「果然即便是持有者，肉身也還是一樣的脆弱不堪啊。」
「但是真的可以嗎？不拿出那個來。」
在電波連接的呲啦聲過後，少年少女驚訝的聲音令星枝的瞳孔瞬間緊縮。
「星枝？！」
「星枝你還好嗎？」
少女僵硬地抬了抬頭，對上的是隔著巨大投影儀的E班同學的視線。
她的耳畔響起的是猶如惡鬼的聲音，如同利刃一般一刀刀避開她的鎧甲，直刺軟肉。
他知道要怎麼樣才能束縛住她的手腳，也知道怎麼樣就能輕而易舉地摧毀掉她。
「裝作是普通人的樣子混入人群之中，結下那些所謂的情誼，試圖忘記自己原本的樣子，和他們一起學習生活。」
「雪村亞佳裡在演戲，你又何嘗不是呢？」
冰冷粘滑的線纏上她的脖頸手腕，略微勒出血痕的力度恰好縛住了她的動作，在絲線越縛越緊的同時星枝手中的太刀應聲而落。
「只是你的這些行為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你的那些自我安慰的心理和想法，不過是在粉飾太平而已。
「持有者，永遠都不會是普通人啊。」
想要像普通人一樣生活？但是你連正大光明地以原本的身份過活都已經是奢望了啊。
動彈不得的少女，失去光亮的眸中映出面前緩緩步來的男人的面容，對方漠然的臉上是死氣沉沉的蒼白。
「做出選擇吧，筱原的姬君。」
故意被加重語氣的二字是絕不陌生的姓氏，而這意味著什麼，隔著螢幕的兩個空間，恰好都有兩個人知道。
他在逼著她，把自己最為醜陋不堪的一面親手揭開來給他們看，承認自己異常者的這個與生俱來的身份。
少女顫抖視線模糊地照出眾人擔憂的眼神。
「「千罰」之主。」
他在把她推向崩潰的邊緣。
——看啊，這就是如同……怪物一樣的我啊。
如果可以，她寧願永遠埋藏這樣的自己。
隨著星明抬手攻擊，少女黑色西裝逐漸被血水濕潤。
如同丟失掉了一塊部件一般，心臟某個角落空落落的隱痛甚至超過了肉身傷口的疼痛。
——不如就這樣，慢慢地死去……好像也不賴？
在意識即將墜入黑暗的底部，她即將伸手抓住這個想法之前，有誰的聲音在一片漆黑之中引起了波瀾。
「……星枝。」突然有聲音呼喚著她的名字，將她從破碎的極端喚醒，這個聲音一改原本的愉悅從容，即使語氣嚴肅但依然包含著對她的安慰支持，「不管你現在做出怎麼樣的選擇，老師我都支持你，同學們也一樣。如果想要自己親手了結的話，那就不顧一切地去做吧。」
「不論如何，你永遠是E班的一員，是老師的學生啊。」
似乎被殺老師的話語點醒，一開始還有些吃驚的同學們紛紛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在經歷了茅野的事情之後，他們的接受能力也是當仁不讓地增強了不少。
更何況現在自己的同學面對的是讓他們整個班級都恨得牙癢癢的那個男人。
「星枝！不要認輸啊！」
「是啊清水！快給那個混蛋一點顏色看看啊！」
「不能放棄啊聽到沒有！」
「我們都在等你回來啊！！」
「……他們這麼說呢，不給一點表示嗎，星枝？」
各式各樣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將從內心彌漫開的冷意逐漸融化，少女逐漸失去血色的唇瓣，輕輕扯起了一個微小的弧度。
「為師這麼說可能會掃興，但是因為這次的對手情況特殊。」殺老師撓了撓頭，舉起了一根觸/手，「所以不要吝嗇地去使用吧，獨屬於你的秘密武器。」
隨著它的話落音，螢幕上映出一瞬間的光芒乍現。
咣當一聲，星明手中的刀已然被挑開，遠遠地落到了一邊。
而原本以特殊細線束縛著少女的位置，現在除了點點的血跡也沒了那個纖細的身影。
看到她在這極短時間內的反應，白狂喜一般地大笑出聲:「多麼美麗的場景啊！你們終於還是逃不過啊哈哈哈！」
而在白的身後，被攝像機拍攝到並被投放到螢幕上的是星枝以一個半人高的細長物體為支撐，半跪在地面的場景。
原本手無寸鐵的少女，在割裂開束縛的同時向後退開去，以插/進地面的什麼支撐著自己的身體。
「你果然將它拿出來了啊，那麼……可不能讓你占了武器上的便宜啊。」白說著，向星明丟過去另一把令星枝心下一窒的刀，「畢竟這樣才有趣啊。」
自上次一野的儀式以來，失蹤至今的【鬼束】。
明白並沒有多餘的時間給自己歎息驚訝，星枝緩緩呼出一口氣，抬手將千罰舉起，做出迎擊的動作。
他們這才看清星枝手裡的是一把沒有刀鞘的太刀。
赤金色的刀身流暢，泛出些微的金屬光亮，刀柄處扣著的老舊鎖鏈相擊發出輕響。
內心浮出的疑問都是相同的，「她是從哪裡拿出這樣一把刀的？」
而下一瞬間，他們便都得出了一個看似荒唐卻是正解的答案。
「她自己的身體裡。」
第26章 ｛26｝憑依的時間
再次看到那把沾染不祥色彩的刀刃的時候，少女的額角突突地跳著，隱隱作痛。
麻煩的東西還真的是容易湊到一塊。
而一旁打算隔岸觀火的白繞著他們開始踱步，一派在觀察實驗動物的樣子。
「不過說回來，你們也真的是兄妹情深啊，簡直不亞於雪村那兩姐妹。」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巴，白的聲音是掩蓋不住的鄙夷，帶著扭曲的笑意，「那個妹妹一心為了不存在的復仇而自願植入觸/手被我利用，而這個人啊一直寧願做我的實驗品也不肯吐露一句有關你和你體內那把刀的消息——」
「真的是費了我好大功夫——」
不知他的有意或是存心，白的話語令每個人都確信了自己的答案，關於那把赤金色太刀的來源。
「甚至還是說著什麼【就算賠上我這條命，也絕不會讓你碰她分毫】這樣愚蠢透頂的話啊！！」如同想起來什麼令人發笑的故事，白止不住地顫抖著肩膀，大聲地刺激著她的耳膜，「然而你看看現在呢？？！現在還不是和自己最愛的妹妹持刀相向？！」
少女睜大了眼眸，並不是因為對方的嘲諷而盛怒，她的眼底映出不遠處的青年面上滑落的、微微反光的東西。
「哦？這可真是……」仿佛是發現了令人訝異的事物一般，白眯起了眼睛，不用想他遮蓋之下的笑容有多麼令人作嘔，「竟然還殘留著意識嗎？」
「不過正好，這樣就更加有趣了呢。」
「……在你看來真的一切變態的事物都很正常呢。」少女的嗓音浸潤了冷冷笑意，令人不寒而慄的殺意以她為中心向四周發散開來，「配角就給我乖乖閉嘴，可不要太聒噪啊。」
與那雙不明緣由流出淚水的雙眼視線相匯，似乎回想起什麼似的，星枝一瞬間柔軟下了神色。
那確實依舊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他們的訓練都是自小開始的，尤其是生來便是持有者的星枝，她單獨的訓練量相比其他人自然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拿著活血藥膏的星明將妹妹和服寬大的袖子向上折了折，看著仍舊年幼的女孩身上淤青，心疼道:「師父很嚴格吧？作為女孩子星枝肯定比我更辛苦啊。」
「唔，但是沒有辦法呀，畢竟是我從母親那裡繼承了那個啊。」任由對方給自己上藥包紮，小星枝埋進兄長的懷裡側頭蹭了蹭，「就當是虧欠哥哥的代價吧。」
空出來一隻手去彈她額頭，星明似是失笑:「盡瞎說，你欠我什麼了？」
「要不是有我的話，千罰就是哥哥的呀……」垂著眼眸，女孩的聲音悶悶地傳出來。
「……這麼抗拒它啊？」聽出了她語氣中的感情，星明思考了下，反倒笑了出來，「那說回來反而是我的錯誒……」
「那這樣好了，這樣就大概能算我們互不虧欠。」
「有哥哥在的一天，就絕不會讓你拔出千罰來的。」
驀然有溫熱湧上眼眶，合上眼眸的少女卻止不住地揚起嘴角，喃喃著:「真是個大騙子啊。」
手腕翻轉間，赤金色的長刃迎空照出一抹靚麗的暖色。
「來吧，就讓我看看，你的那副姿態與力量，究竟有多麼美麗吧——」
白的話語甚至還未落音，短兵相接的碰撞聲一瞬間便充斥了整個空間。
金屬相擊的聲響極為清脆，時不時刀刃摩擦間更有火花迸出。
若兩人手中握著的只是普通的刀劍，現在即便刀刃沒有開裂卷刃也應當是傷痕累累。
而青年和少女並沒有對於自己手中武器的顧及，僅僅是盡全力地同對方廝殺。
一招一式，皆含著凜冽的殺意，直逼要害。
他們之間，如同已經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境地。
「原來，這就是她的殺手鐧啊。」看到少女手中絕非凡物的太刀，渚想起的是當初陪著他一起去找羅夫洛的時候，那個男人給星枝的話語。
【你已經手握殺手鐧了，不是嗎。】
當時抱著槍械的少女聞言，笑得不置可否。
他現在回想，才發現那個笑容出去疏離客套的外殼，剩下的只有無奈和自嘲的情緒。
一邊喃喃著，渚將視線重新集中到投影裡自己舊識的少女身上:「她那時候應該，很難過吧。」
「……啊。」
卻沒想到聽見了來自身邊的人的回答，赤發的少年同他一樣注視著螢幕上的人影，剛才的聲音仿佛他的錯覺。
但是在對方的臉上，並沒有找到一分一毫應有的驚訝訝異的情緒，他輕聲問道:「業君，一開始就知道嗎？」
「只比你們早不了多少。」赤羽業搖搖頭，臉上的笑意帶著幾絲無奈。
「但是……」他的眼眸中倒映出少女纖細卻堅韌的身影，少年的嘴角斂起了弧度。
「她一個人痛苦了很久。」
原本生理上的差異已經讓星枝落了下風，更何況她並不知曉白對於星明的身體進行了怎麼樣的改造實驗，他現在又和常人有什麼不同，即便速度和力量上的差距現在勉強能夠靠著在E班獲得的經驗填補上去，但終歸不是良久之策。
況且在此之前她還經歷了那樣的車輪戰，現在所剩不多的體力也正在一分一秒地快速流逝。
而被鬼束操縱著身體的星明的攻擊隨著時間的增加逐漸變得流暢且更為淩厲刁鑽。
——怎麼辦？
豎起刀刃擋下橫劈而來的攻擊，星枝皺起了眉，這時候她就分外地討厭起自己兄長快速的適應力了。
——……只能交給它了嗎？
注意到少女的眼神變化，白的語調上揚:「是懼怕使用它嗎？害怕它會傷到你親愛的哥哥？」
「不是哦。」聞言怒極反笑，打定主意的少女抿了抿唇瓣，深棕色眼眸的底部逐漸向外暈染開濃郁的血色，「因為……現在的他，是非我不能殺死的。」
「而且你，是困不住我的。」
那樣的氣場和語氣，是與陪伴在E班同學身側時判若兩人的淩厲和傲然。
周身的氣場自然與之前溫婉無害的樣子大相徑庭，本就身為暗殺者的少女自然殺氣不輸任何人，然而現在的她所釋放出的，卻莫名帶著幾分妖異，令人有些不寒而慄。
星枝仰了仰頭，在星明手持鬼束襲來的瞬間閉上了眼睛。
再次睜開的時候，少女動作極為快速地避開了對方的攻擊並且壓低重心回身割裂開對方手臂上的肌膚，試圖將他手中的太刀打落。
現在的她展示出的力量與速度，皆是剛才的自己所不能媲美的，毫不拖泥帶水的動作完全不像是體力在透支邊緣徘徊的人。
視線觸及到對方手中深紫色刀刃的瞬間，她仿佛在確認什麼似的緩緩抬眼，倒映著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不祥色彩的眼眸靜如幽潭。
卻也鮮紅如血。
驟然有水聲淅淅瀝瀝地灑落下來，直到原本的小雨在破敗不堪的廢墟中逐漸積成了小小的水窪，兩人依舊沒有分出上下。
但是即便至今沒有輸贏，但不論誰都能看出單膝著地以刀支撐自己的少女無論是生理上亦或是心理，都已經瀕臨極限。
星枝抬手甩去臉上雨水和汗水混雜的液體，內心實際已是涼了大半。
上次在雪麗身上用的辦法根本沒有效果，不管她多少次的試圖奪取控制權，多少次的呼喚星明自身的意識，都猶如石沉大海。
如果不能將他從裡面解放出來的話，她就不得不在這裡親手殺掉被鬼束吞噬的他。
即便做好了這樣的覺悟，星枝仍舊期望著避開這個最壞的結果。
咬著唇瓣，她停下了動作。
——既然這樣的話，就只能試試這個了……
——雖然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夠回來。
透過螢幕看見少女的動作，殺老師眯了眯眼睛，她這是……
紫色的花紋在少女的雙頰上若隱若現，但每每顏色加深到一定程度時便會突然被什麼無形之物阻攔一般再無法深化不下去。
而照理這時候千罰會發出或嘲笑或意料之中的聲音，但是它自始至終，都有些安靜得過分。
星枝突然察覺到了異常，就算有意控制，她也無法將身體的控制權完全交給千罰的意識……
它在拒絕吞吃她的靈魂。
她沒有辦法進入歷來每一個持有者都會有的玉石俱焚的最終階段。
不由自主地開始焦急，在看到星明的嘴角隱隱滲出的血絲時，星枝明白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但是她的【憑依】無法達到終臻完滿的境界，僅僅這樣的話是不可能從現在的狀況下把他拉出來的。
——為什麼？到底是哪裡……？
——哪裡出了差錯？
左手無名指上的細戒開始隱隱發熱，千罰卻突然在她的手中劇烈振動了起來，幾乎猶如活物一般脫手而出。
和上次儀式時候的反應相似，卻有著質的不同。
在兩把千罰現出形狀的時候，星枝敏銳地發現它和自己能夠使用的兩把在長度上的區別。
現在她手中的，比起上次她自己所能使用的，在長度上更為短小。
腦海中閃過的是，從前在本家書庫的卷軸中看到過的隻言片語，同時千罰的聲音響起。
【憑依，以所承之物令先人降世，現其音容。】
即便仍然帶著嘲諷的笑意，但話語卻是相反的意味。
【能做到這一步，你也算相當不賴了。】
然後她意識到了什麼，血紅色的眼眸驀然睜大。
——這、這個是母親的招數……！
她對於千罰的繼承，並沒有通過任何的儀式，所以她的【憑依】依靠的並非是任何的鬼神精怪……
她的繼承的媒介，是她和星明的母親——和音！！
在彎起嘴角的瞬間，星枝感覺到自己被一雙手臂輕柔地環住，就仿佛曾經的那樣輕輕拍哄著她，觸上她臉頰的手似乎是做出了拭去她淚水一般的動作。
紫黑色長髮四散間，如同幻影一般少女的容貌逐漸出現變化，身形也被慢慢拉長。
淺紫色的紋章蔓延上【她】的臉頰的同時，星枝殘留著的最後一些意識聽到了什麼。
那個她一直眷戀著的、固執地將她束縛在人類這一邊的聲音。
「一直以來沒有放棄，很痛苦吧。」
「最後的步驟，就由我這個不稱職的母親來完成吧。」
「我的……我的女兒。」
在少女產生這樣變化的同時，一旁的攝像機因為過於強大的干擾而無法繼續運作，視頻中斷的瞬間整個E班的氣氛陡然一變。
「……那麼為師出發去星枝同學那邊查看一下狀況。」殺老師的觸/手已經拉開了窗戶，卻並沒有在話落音的時候以馬赫速度離去，而將手伸向了某個人，「你也是要一起的吧，業同學。」
聽著對方明明是肯定語氣的問句，赤羽業扯起嘴角:「你就不要問些明知故問的話了，殺老師。」
並沒有追究為什麼殺老師會知道星枝深處廢墟的所在，赤羽業僅僅是一言不發地呆在它的身前。
但是在到達現場的時候，周圍已經絲毫沒有白的蹤影和痕跡。
在看到那個似是而非的纖細身影的時候，兩人都意識到那並非他們擔憂的對象，而對方也察覺到什麼似的彎起眼眸，緩緩轉身。
相同的紫黑色長髮，顏色相近的褐色眼眸。
那是一張並不年輕卻依舊精緻的容顏，歲月為其增添的並非蒼老，而是濃郁了那抹無法言說的氣質。
星枝的臉有五分同她相似，她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似乎看透了他們的想法，女子略略頷首低眉，手中赤金色的利刃轉出一道弧線。
變為赤紅色的眸中倒映出手握鬼束向自己而來的青年，然她不躲不避，也絲毫沒有驚慌。
微微地笑著，充斥著柔和情感的眼眸只雜糅了疼惜和無奈。
「我的愛子啊，該醒了。」
第27章 ｛27｝血脈的時間
女子的速度極快，身形甚至比起星枝更加敏捷，在攻擊格擋的間隙中能夠捕捉的僅剩剪影。
然而令人訝異的是，自她的眼眸變成血紅色開始，青年的速度和反應是肉眼可見地減慢了下來。
而且似乎被什麼影響了一般，他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突然開始產生奇怪的抽搐。
發現這一變化的旁觀者赤羽業皺了皺眉，怎麼……回事？
「果然啊。」仿佛能夠聽見他們心中的疑惑，女子一擊之後退開，隔開了一定距離後解釋道，「只是這孩子還沒有學會依靠自己的力量憑藉相同血脈進行操作，倒是便宜了我……」
她向著青年的方向伸出手來，握住了刀刃。
「回到這邊來吧，星明。」
「以相同的血脈起振。」
千罰在她手中輕輕振動著，帶動了周圍氣息暈染上赤金色的光芒。
如同在躲避那些光芒，青年的眼暫態睜大，掙扎著向後退去，卻有如同被什麼絆住了一般步伐淩亂，他的臉上也逐漸破碎出搖擺不定的神色。
抓准了時間，女子以刀柄大力將對方手中的太刀擊打出去，青年手部的劇痛似乎仍舊比不上內心的掙扎。
鬼束落在地上發出刺耳的灼燒聲，嘶嘶的仿佛毒蛇吐露出自己的信子，詭異的黑氣在陰影中迅速彌漫開來。
她皺起了眉，一甩手將左手握著的短刀丟向旁邊兩人的方向。
短刀如同有生命一般，割裂開向他們襲去的那些黑氣。
而女子只是略帶不忍地歎了口氣，將手掌握上另一把千罰的刀刃。
鮮紅色顏色順著刀刃的弧度滴落，她將手中的血液塗抹上鬼束的表面，漆黑的刀身上泛出濕潤光澤的同時所有的黑氣都像是被強行收束回去一般重新回到了刀身之中。
不知從何處取出的白色符紙將鬼束嚴嚴實實地纏住，猶如活物，令其掙脫不能。
「封。」
輕聲吐出這個字眼之後，女子長舒一口氣。
如同察覺到身後青年的不支，她轉身展開雙臂，然而在星明倒進懷中的同時，和音的手卻有意無意地遮擋著對方的耳朵。
這樣的場景怎麼像也不是適合進行對話的環境，一時間失去了言語的兩人面對著女子，默然中帶著些無措。
敏銳地察覺到這些，和音挑起了話頭。
「你就是星枝的老師吧？我家孩子受了您頗多照拂呢。」即便是問句，她的語氣也是極為肯定的，隨後女子彎起嘴角，報以歉意的微笑，「雖然只能以這樣的形式和您見上一面，還請多多包涵。」
想必她是知道曾經身為【死神】的他和星明的關係，殺老師罕見地捨棄了一切寒暄的話語:「星明的事情……」
「既然是他的決定，我並不打算干涉，也無權利責怪你什麼……」以手代梳，她輕柔地撥亂那頭和自己如出一轍的紫黑色髮絲，隨後半開玩笑似的露出狡黠的笑容，「不過等他恢復了，一定要讓星枝好好教訓教訓他。」
似乎是躊躇了下，黃色的章魚向著女子的方向伸出了觸/手:「……我帶他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那就拜託了。」毫不設防的樣子，她頷首將星明交托了出去。
站起身來的同時，她略微沉吟了下，輕聲道:「……謝謝你，給了他這段雖然並不美好的經歷。」
如同不知該做什麼反應一般，殺老師僅僅僵硬了一下身體，隨後便以馬赫速度消失在了原地。
這麼一段不算很短的時間，已經足夠赤羽業來觀察面前的女子。
撇開她不言而喻的身份，的確能看的出，星枝的眉眼和她很相似。
他的腦海中不禁冒出來一個想法，或許等星枝到了這樣的年紀，估計也和這副模樣相差無幾吧。
仿佛察覺到了他的想法，和音原本抬頭目送的視線，轉而向他。
「啊，是你呀，赤羽君。」明明是第一次見面的人，卻如同舊友一般同他打招呼，感覺總歸有些奇妙。
或許，僅僅只是如何稱呼這一點，就已足夠讓人糾結良久了。
「別執著於那個了，畢竟這裡的【我】並不是真實的清水和音。」
「接下來的話你不必回答，就當是我的自言自語吧。」
選擇忽視他的小小困惑，女子那帶著笑意的嗓音靜靜地繼續著她的訴說。
「至於為什麼會認識你這個問題，答案非常簡單。」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和頭部，「因為這具身體是星枝的。」
話鋒一轉，女子深褐色的眼眸中隨即泛出狡黠的亮光:「不過除了這些……」
「我還知道很多很多其他的事情呢。」挑了個還算平整的石塊坐下，她支著下巴好整以暇地注視著他，「比如說，星枝把那個給了你之類的。」
笑得眯起了眼睛，似乎帶著欣慰的情感:「留住她的人心的，其實大部分的功勞反倒不在我呢。」
話語的途中女子手中的兩把千罰顏色逐漸消散變得半透明，注意到這一變化，她卻很不甚在意地輕聲呢喃了句:「唔，時間差不多了呢。」
「那麼就再見了，赤羽業。」
女子的眼眸中，雖略帶些不舍和擔憂，但深褐的色彩中映出的光芒依然溫和寧靜。
「謝謝你，闖進她的生命裡。」
「……？」
恢復神志的時候，星枝依舊是有些懵，發現面前不知何時多出的赤羽業她慌忙想要站起來。
脫力成為此時最大的絆腳石，少女的眼中流露出心有餘而力不足的不甘，一邊向著地上摔回去。
意料之中和身下廢墟接觸到疼痛並沒有傳來，面前忙不迭伸出的一雙手將她扶住，然後半摟半抱地替她穩住自己的身體。
「誒等……」憑藉著盡所剩無幾的力氣掙扎，少女脫口而出的聲音是沙啞的。
完全沒有理會她的反應，對方也沒給她掙脫的機會，用了實打實的力道卻並不會弄疼她，可以說是狡猾得很。
「……嘛，你這個狀態反正也不能多說什麼吧。」赤羽業略微低了低頭，靠近懷中少女的耳畔，「那就聽我說幾句吧。」
他呼出的熱氣噴灑在星枝的耳畔，將她的耳廓臉頰一併染成微紅的顏色。
那幾句耳語過後，少女的臉上露出了某些他曾經見過的表情。
那是她哭泣之前的預兆。
「你，真的是越卷越深了啊……」啞著嗓子，不出所料在她開口的同時，溫熱的液體順著星枝的臉龐流下，帶著哽咽的聲音充滿了無措，「已經……沒法回頭了啊。」
她已經沒有辦法，讓他的生活變回原本的模樣了。
「……我知道。」側臉蹭了蹭少女柔軟的長髮，少年于她發間落下一吻，難得軟下的聲線帶著笑意。
「是我自找的。」
接到聯繫的和久和一野連夜從京都的本家趕到了東京，星明被東京最好的醫院接收在那裡進行治療，保險起見星枝也在那裡進行了詳細的身體檢查。
各處的傷口都很細小，因為精神狀態依舊不大好還被當成傷病患按在床上休息了幾天。
直到她感覺自己是時候開始發黴長菌子的時候，和久才勉強簽下來那份出院同意書。
即便在她住院期間大家都有來看望她，如同對待茅野楓的時候一樣對她的行為表達了理解和支持。
不知為什麼她自身依然有些無措，對於怎麼去面對他們她仍有猶豫和迷茫。
但在第三學期，星枝依舊回到了E班。
並不是因為想明白了什麼，而是她不得不去。
對於某個問題的矛盾，激化到讓整個班級分裂的程度。
對於殺老師，是救，還是殺。
以潮田渚為首的救派，以赤羽業為首的殺派。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她的身上，他們都在等著她的回復。因為她的選擇，註定會為兩方中的一個提供一張強大的王牌，對於戰局會產生不可逆轉也無法預測的巨大影響。
「做出選擇吧，星枝同學。」殺老師的聲音在她的背後響起，似乎在催促著她。
她張了張嘴:「我……」
少女握緊的手逐漸鬆開，深棕色的眼眸中的波瀾漸止。
「我選擇中立。」她清冷的嗓音極為平靜地陳述著殘酷的事實，「這次的爭鬥必然需要一個結果，我一旦出手用到那把刀，顯然就是壓倒性的勝利。」
「為了公平起見，我選擇和老師們一起觀戰。」
拼上全力的戰鬥，並不是說其他同學的互相抗衡不夠精彩，然而她內心深處最為期待的，是身處在矛盾中心的那兩個人最後的廝殺。
不同風格的暗殺者的你死我活，在擔憂之外更令星枝體內的某一部分蠢蠢欲動。
不出意料地最後場上只剩下兩個人，被「殺死」的同學們都陸陸續續地回到了星枝身邊觀戰的山坡。
劍拔弩張的氣氛令他們都不由緊張起來，每個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山坡下決定性的戰鬥。
戰況一度膠著，業和渚兩人打得難捨難分。
即便赤羽業的格鬥技確實略勝一籌，但是潮田渚如同幽靈一般的行動也同樣過分靈活難以應對。
並不使用任何的武器，兩人進行的是單純的格鬥技的比拼，為了讓對方心服口服地認輸。
看著這樣的場景，星枝莫名地想起了從前他們三人同班的日子。
她和渚都是那種旁人極易忽略的存在，即便原因並不相同。
而業，卻是一直都非常出挑，各方面都極有才能的人。
如果那時候有人同她說，你面前這兩個人以後會為了立場的不同而大打出手，還有她會親口說出關於自己體內千罰的事情。
她一定會覺得那個人怕不是神經錯亂。
因為那時候的渚，是如此的不爭不抗;那時候的她，也是如此的疏離沉默。
但是現在不一樣，他們都已經判若兩人了。
輕輕勾起嘴角，她注視著山坡下的戰場露出笑容，勝負已定。
殺派主動投降，是救派的勝利。
戰鬥結束的一瞬間所有人都放鬆了下來，依舊毫無隔閡地互相打鬧聊了起來。
「啊，真是可惜啦——」伸了個懶腰，莉櫻倒過來勾住了星枝的肩膀，歎息著，「要是可以的話我倒是真的很想和星枝你來一場的啊。」
「嗯——」拍了拍對方勾住自己晃蕩的手，星枝笑道，「以後會有機會的，我也很期待。」
雖然這樣說著，但是她卻並沒有確信的自信。
確信千罰能夠真正脫離自己的那一天是在哪裡。
這次的分裂過後，星枝算是半推半就著回到了自己的校園生活。
他們的友情並沒有因為爭鬥而產生裂縫，羈絆反倒更加深刻起來。
全員都開始搜索起來能夠拯救殺老師的方法，在僅有的一個月的時間內。大量的電子資料和傳的小道消息都被收集了來，彙報一般地疊在了一張桌子上。
放學的時候，本以為今天已經去收集別的資料的律，小聲地和前方的少女搭起了話:「……星枝，稍微佔用一點時間可以嗎？」
「嗯，可以啊。」今天醫院那邊和久會在，自己晚些去也沒有多大關係，這樣想著星枝點了點頭，「怎麼了嗎？」
「關於最近在黑進專案系統查找到的某個太空計畫，我可能找到了和星枝你有所關聯的東西……」
說著，律的螢幕上出現了一系列的花紋，無一例外都是各個企業的標誌和徽章，其中正有作為筱原家家紋的那一個。
估計是資金贊助的那方面吧。
「誒——」顯然是發現了這點，少女拖長了尾音，她轉了轉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這個項目是怎麼了嗎？」
「事實上，我在這一步下去就沒有許可權了，也強行破解不了。」螢幕上探出來一個視窗，劃著兩條橫線中以都好隔開，「一定要金鑰才能獲取裡面的檔。」
「這麼嚴密的保護措施嗎……」自言自語地湊近了螢幕，星枝眯了眯眼睛，「沒想到那群人還挺有心思的。」
「星枝原來一直把本家那邊的人當笨蛋嗎？」
「！！」突然從身後傳出來聲音，沉浸於自己思考並沒有發現身後還有人的少女被嚇了一跳，連忙轉身避了開去。
「業君？什麼時候在哪裡的？？」
律代替了少年回答著:「業同學的話，一開始就在哦。」
「……律你知道還不告訴我的嗎？」感覺遭到了背叛，少女眼角一跳，「你們是不是都串通好了的。」
「因為業同學頭腦很好而且也瞭解星枝你那邊的情況，所以我想著可能會有所幫助。」即便被戳穿，卻依舊裝出來委屈巴巴的樣子的律令她哭笑不得。
「她這麼說了哦——」看到星枝一時語塞的模樣，赤羽業笑著按住她的雙肩，並往前輕輕推了推，「總之還是先看看這個金鑰要怎麼弄吧？」
歎了口氣，少女的視線重新回到了面前的螢幕上。
第28章 ｛28｝哥哥的時間
「看來是要填入漢字的樣子呢。」
身後的少年探出頭看了一會兒，和她得出了一致的結論。
星枝仔細觀察了下那兩條橫線，抿了抿嘴唇。
——真是獨特的風格啊，但為什麼偏偏只有這幾個字？
一共十四個字，分成七個七個的兩句。
「兩句話啊……」
她突然想起來，曾經在母親和音的日記本上的扉頁看到過的，兩句全是由漢字組成的話語，筆鋒有力卻不是身為女子的母親的字跡。
的確，在她已經快要模糊的記憶中，為數不多記得的有關父親的事蹟，是這個人對於他國的文化非常感興趣這一點。
畢竟只是她的懷疑和推測，還是需要確認一下，於是她開口問道：「律，你能看出是什麼時候設定的金鑰嗎？」
「可以哦，我來看一下啊……」螢幕上顯示出的少女做出尋找的樣子，手中快速翻著的書頁也沙沙作響，隨後她從中抬起頭來，給出了答案，「嗯，是在四年以前呢。」
四年前，這個時間的話的確有可能是那個人留下的字句。
有一種預感，冥冥中在她內心閃爍，勸服著她原本的理智。
其他的即便是她也一概不知，它依舊催促著，不如先試試看。
伸出手在律調出來的輸入框中打下幾個字，按下確認的一瞬間，隨著律的驚呼，無數個檔的邊框交疊出現在螢幕上。
「啊解開了！！星枝謝謝你！！」
金鑰的確是如她所想，是那一句意味不明的話。
「果然……」松下肩膀的少女右手垂至身側，指尖輕輕勾起捏住自己的裙擺邊緣，「是他設下的金鑰啊。」
面上帶著仍舊不變的微笑，眼中卻混進了些許無奈和悲傷。
要想知道那個人到底是懷抱著怎麼樣的心情寫下的字句，看來不好好鑽研一下不行啊。
她合上眼睛呼出一口氣，似是整理好了情緒，伸手提起了一旁的書包:「能幫上忙真的是太好了，那我先走啦。」
【星移斗轉物明滅，芳華一枝倏遍野。】
不難看出作者的小心思，整一句中含著是他們三兄妹拆開來的名字。
看著螢幕上被少女輸入進去的兩句話，餘光瞟見對方的反應，赤羽業疑惑著這些字句的作者所謂何人。
他跟上了少女離開的步伐，在她的身側走著。
回家的路他們一直是相同的，但是自從那天起星枝每天都會順道去一次醫院。
作為她身邊的旁觀人，他順理成章地知道她是去看望她還未醒來的哥哥。
赤羽業第一次覺得斟酌著字句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但他還是開口了:「那句話，是因為星枝你們名字而創造出來的吧？」
「啊？嗯。」微愣了下，星枝隨後點點頭，側過臉笑了笑，不知是玩笑還是誇讚，「業君果然頭腦很好啊。」
「……是你母親的作品嗎？」猶豫了下，他還是試探著拋出了疑問。
「不是哦。」意外爽快地正面回應了他的問題，少女吐出的音節解答出了他的疑惑，「是我父親寫的。」
她的父親，筱原家的前任家主。
那是他唯一一個不曾瞭解到的，她的家人。
從未有人提起過的，她的至親。
「……」在赤羽業還未來得及接上話頭的時候，星枝口袋中的手機響得有些不合時宜。
似乎一開始沉浸于自己的思路，少女連忙如夢初醒一般接起了電話。
那頭和久激動得有些尖銳的聲音刺痛她的耳膜，傳達出來的資訊令她指尖開始微顫。
「星枝？趕緊過來一下，星明……星明他！」
聽到那個名字的瞬間星枝的心提到了喉嚨口，好死不死地醫院信號並不太好，將女子的後面半句話全部都卡斷成一節一節。
莫名生出一股強烈的擔憂，她停下了腳步，握著手中長方形的指節微微泛白:「那，業君……」
還不等她說出後面半句「我先走了」，少年便笑著將它打斷，稍稍拉開了距離他沖著少女的方向揮了揮手。
「我知道，你去吧。」
並不是從前見過無數次的那樣或玩味或調皮的笑容，現在他嘴角那樣的弧度，給她一種受到莫大支撐的感覺，原本躁動不安的心頓時獲得了一瞬的寧靜，急促的節拍緩了一些。
「……謝謝。」
分別了之後星枝便開始奔跑，得益于E班的暗殺訓練，她的體力比起以前有了極大的增長，雖然到達醫院的時候她還是有些氣喘吁吁。
急切地拉開自己熟悉的那間單間的門，和久坐在病床邊的背影首先映入眼簾，女子聽到響動轉過身來，一見是她便露出了笑容。
「看看，說到誰了她便來了。」她起身，是打算離開的樣子，「就留給你們兄妹一些時間吧，我出去辦些事情。」
她扶了扶少女的肩膀，輕聲在她耳邊道:「因為剛剛醒過來，還稍微留下了點後遺症，不過日後聽力會逐漸恢復的。」
無聲地點點頭，星枝卻突然開始躊躇著不敢掀開面前的簾子，按理說她現在應該沖過去抱著星明狠狠哭一頓，向他控訴至今的一系列烏七八糟的事情並對於當年她不甚清楚的那段時間裡他的為所欲為施以強烈譴責。
他的反應，應當也只會摸著她的頭欣然包容她這樣的行為，但是說來也奇怪。
明明知道他仍舊活著的時候欣喜若狂，現在她卻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他。
甚至稍微有些後悔沒有確認過就匆忙趕來。
攥了攥指尖有些粗糙的布料，她還是拉開了簾子走近了那個病床，周圍的幾台儀器滴滴作響，腳步停在床尾的位置。
相顧無言，少女的目光在整個房間游離，莫名其妙地始終沒有落到半靠著病床的青年身上。
她就站在那裡，咬著下唇，像是做錯了事情在家長面前手足無措的孩子。
「星、枝？」
一字一頓的音節分離，確確實實是她的名字，乾澀沙啞的聲音帶著的笑意，也的確是她所熟悉的語氣音調。
聲音落入耳中，睜大的眼中映出對面青年依舊蒼白的面容，看到對方臉上的微笑她也扯了扯嘴角，卻遏制不住淚水猶如決堤般瞬間湧出，溫熱的液體透過指尖的縫隙大顆大顆地落在了蒼白的地上。
那是，在這個世界上，僅有唯一和她血脈相同的人啊。
是她親手拉回來的，兄長啊。
順著冰涼的床杆，她滑落下來跪坐在地上，捂著臉失聲痛哭。
他還這樣真實地活著，真的太好了。
記憶中的女孩已經不是從前的模樣，留長頭髮的少女舉手投足已經開始流露出大家閨秀的氣質，與母親和音相似的五官自然是不可言說的清麗優雅。
他生來便註定要守護的小公主，已經在他未曾參與過的時光中，磨礪出自己鋒利的刀刃並成為了原本他應該成為的樣子。
少女握著自己校服袖口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她現在卻依舊像從前受了委屈被他質問時那樣無措。
考慮良久，星明還是呼喚了她的名字，儘管聲音在他自己聽來也是不堪入耳。
頓時他就看見少女震了下，那個纖細的身影逐漸變矮變低，最後跪在他床尾的地上微微顫抖。
恍惚間，星明想起來，自他上一次看到她哭泣的模樣，過去了多久呢？
自己的唯一的這個妹妹自小就不是生病打個針都要掉眼淚的性格，相反的是在他和她一起生活的記憶之中，能看到星枝的眼淚真的是寥寥無幾的稀有事件。
而上一次讓她慟哭如此的，是因為父親的逝世。
也和現在一樣，在地上縮成一團，眼淚啪嗒啪嗒只顧往下落到地上，她整個人發出的聲音只有急促的呼吸和不時的吸溜聲。
而且這樣的狀態可以持續極長的時間，上一次他甚至懷疑她要哭得背過氣去，在旁邊擔心得團團轉。
說不心疼的絕對是是扯淡著騙人，但是這一次情況不一樣，看起來現在的他沒有資格為她著急，為她團團轉。
畢竟讓她這樣哭泣的，不是別的人，正是他自己。
——這該怎麼辦？？？
一時間，星明的心情逐漸複雜。
可能她在地上趴了幾分鐘左右，隨後頭頂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
星枝抬頭看了眼，才剛看見床上的青年一點一點往自己這邊挪的畫面，下一秒就被什麼東西糊了一臉，還抹了兩下。
「……唔！！」她下意識地伸手把臉上的東西抓下來，被眼淚鼻涕浸濕的紙巾輕而易舉被揉成一團，能夠想像自己現在是個什麼狼狽樣子的星枝帶著濃重的鼻音哼了兩聲，一雙眼睛水汪汪地轉了轉。
看出她的無措，伸到她面前的手，是想要扶她起來的意思。
星枝再次埋下了頭，耳廓微紅，她是不想承認賴在地上的原因，是冰冷的溫度僵硬了腿腳。
隨後，星明仿佛是愣了下，還有些僵硬的手改變了方向，毫不意外地將她的長髮揉得更亂。
「我回來了，星枝。」
溫熱感再一次湧上心頭，她咬了咬嘴角，聲音卻止不住帶上哭腔:「……歡迎回來。」
明明，她是想笑著說的來著。
後幾天星枝放學都雷打不動地去醫院陪著星明複健，在週四的時候發現了站在病房前猶豫不決的一個人，也是她預料之中的人。
「……殺老師？」她開口問道，故意放輕了聲音不然裡面的人聽見，「不進去嗎？」
「啊，星枝同學你來了啊。」有些局促的樣子，觸/手撓了撓自己的臉，給她讓開了一半的地方，「為師的這副樣子，真有些不想讓學生看見呢。」
「老師同樣也是需要不斷學習嘛，這還是殺老師你告訴我的呢。」勾起嘴角，星枝探身上前拉開房門，轉頭打趣道，「放心吧，我不會嘲笑你的。」
聽到她的聲音，正在輸液袋星明問道:「星枝？是有客人來了嗎？」
「嗯，哥哥，但不是我邀請的朋友哦。」拉開了簾子，她不難發現兩人對視之時氣氛的逐漸微妙，但仍舊微笑著，「是一位你的故人。」
「……是你啊，【死神】。」似乎有些驚訝，隨後青年便露出了殺老師曾見過無數次的那種笑容。
眼看著他們即將開始談論從前，星枝放下手裡的書包聳了聳肩:「你們慢慢敘舊吧，我去和山本醫生確認一下接下來的療程。」
「嗯。」
目送著少女離去，似乎緩和了什麼似的，兩人的話匣子逐漸打開。
「你的確……很愛你的妹妹啊。」
「……她很優秀，不是嗎？」
「關於這點的話，我是已經見識過了。」
「你現在，是他們的老師吧？代替雪村？」
「啊，而且……」
背靠著牆壁悄悄偷聽的少女彎起了嘴角，掂著腳尖悄聲離去。
馬上就又是週末，算著自己這次有幾本練習題需要解決的赤羽業發現手機收到了來信。
非常難得的，是從星枝那邊發來的訊息。
——後幾天的週六，醫院，要一起去嗎？
從這樣的斷句出他似乎可以揣測出少女在編寫的時候的心理，一定是糾結而帶一點不知所措的吧。
事實的確如此，根本就沒有料到哥哥星明在那樣的情況下還會發現赤羽業的存在，她現在對於兄長的能力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
在這樣不得已的情況下她才會貿然給對方發了短信，明明一直不讓他摻和進來的是自己。
這臉打得生疼。
正在她整個人都表達著微妙情緒的時候，手中的手機震了震，對方很爽快地就給了回復。
——可以哦。
——說起來，明天我和渚去太空站，你會來的吧？
她探頭看了看房內星明的輸液袋，在鍵盤上敲下幾個字。
——嗯，雖然並不和大家一樣潛入進去，我會去的。
點擊發送的瞬間，她的手機上收到了另外一條來信，發信者是和久。
——星枝，你前幾天說的那個，他們答應了哦。
不自覺地揚起嘴角，她半是嘲諷地笑了。
自己這個姓氏和身份，還真是挺好用的。
第29章 ｛29｝戒指的時間
不過自從他們的潛入行動開始之後，便一直不見星枝的身影。
然後他和渚坐上了前往宇宙的火箭，在艙內發射前夕緊張無比的時候。
他算著是時候要開始倒數了，耳邊響起的是，令人意外的冷靜女聲，如此的熟悉。
「發射倒數，十，九，八……」
他便明白了那時候星枝含糊的回答是怎麼回事，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隨著數字的逐漸減小，他們周身的振動也越發強烈，甚至幾乎到達無法忍受的程度。
在升空之後，殺老師的聲音透過外面的銅牆鐵壁傳了進來。
在聽到兩人的回答過後，它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
「最後，為師來傳達一下星枝同學的話——」
「倒數的人員並不能多說什麼——」
「兩位旅途愉快！！」
即便是自己負責的倒數結束後，星枝也緊盯著螢幕上不斷變化的資料，手指扣住了袋子裡的手機。
看她的臉色並不是很好的樣子，一旁的工作人員關心道:「筱原小姐，怎麼了嗎？」
「……不，沒什麼。」在看到成功發射的標記，少女略略松了口氣，搖搖頭微笑道，「今天受關照了，謝謝你們接受這樣突然的無理要求。」
聞言身著西服的工作人員似乎是放鬆了般，舒了口氣。
在上頭安排下來的時候她還以為會是什麼中年油膩男或者是老太太過來，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可是嚇壞她了。
但看到那身著和服的身影，綢緞上繡有的花紋讓她立即認出了對方的身份。令她吃驚的是，這麼年輕的少女竟然是如此古老家族的現任家主，雖然不知道這位大神一時間心血來潮數了數實驗發射的倒數到底是為什麼，總之還是好好送走為好。
「沒有的事，我們這邊才是深受照拂的。」立即搖了搖頭給出了標準的官方回答，她伸出手來做出請多姿勢，「筱原小姐，請這邊來。」
「好的，麻煩你了。」
和服下擺的束縛令她有些邁不開步子，確定自己已經離開了對方的視線後星枝乾脆提起身上的華服的下擺，溜進了更衣間將倉橋和桃花偷運進來的校服衣裙換上。
換成了一身輕的裝束後，她提著手提箱，向著約定的山坡上去。
瞥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少女仰頭望向天空，蔚藍的清澈色彩中卻含著肉眼無法抵達的距離。
她不知道那邊的情況如何，便只能猶如信徒一般祈禱。
盼望著兩人無事的歸來。
內心止不住升騰起的焦灼感無法忽視，星枝從一開始地隔著半小時看一次手錶，最後不出意外地變作了緊盯手機待機畫面上的數位變化。
隨著歡呼聲，帶著降落傘的發射器在空中被殺老師推動而改變了方向落進了後山的河水裡。
被表面溫度蒸發的水汽嘶嘶地響著，透過半透明的霧氣，兩位剛從宇宙歸來的同學顯出了身形。
幾乎是下意識地，星枝的視線落在了那個揚起笑容的赤發少年身上。
抬眼正望進對方的眼中，她緊了緊手中手提箱。
就像沒事人一般，太空之旅仿佛只是近郊遊玩回來一般，笑得毫不在意的少年隔著人群，對她做出了口型:「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發現對方的動作，少女也彎出一個笑，眸中盈著柔而亮的色彩。
帶著從宇宙獲得的成果，E班一行人雀越不已地往他們的教學樓去。
十分順手地替星枝接過手裡的行李，赤羽業掂了掂重量，側頭問道:「這裡面裝的什麼？」
「嗯……姑且算是工作服？」思忖了下應該怎麼定義裡面那些的綾羅綢緞，星枝給出了模棱兩可的答案。
「本家的和服？」看著她的表情一面這樣問著，少年空出來的另一隻手探向她的方向。
「嗯……？？！」
微涼的指尖就這麼被一併攏了過去，少女面上一紅，羞赧著想要掙開，卻終是在一旁注意到這邊情況的同伴的起哄聲中妥協地垂下了腦袋，放棄了掙扎。
散開的髮絲間隱約露出了泛紅的肌膚。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星枝，你先出去。」
是不容拒絕的語氣，她難得見到的那種，星明作為長輩的架勢。
「……」想著對方在打著什麼算盤，站在病床邊的星枝並沒有任何要移動的意思，眯起眼睛試圖從對方的臉上找出些線索。
在少女直勾勾的注視下，青年已經快出現動搖的神色。
看著這兄妹倆之間逐漸微妙的氣氛，赤羽業很快判斷出了星明身上的某種屬性。
「啊，筱原小姐你來了啊？」打破沉默的是進來查房的星明的主治醫師，出現的時機不得不說非常巧妙，「正好，最近有幾劑藥我改了，還有你哥哥最近的情況我也和你說一下。」
「噢……好。」依然狐疑地瞟了眼床上已經快坐立不安的星明，少女還是順從地點頭答應，跟著醫生出了去。
目送著她的背影離開，星明如釋重負。
赤羽業很有眼色地順手帶上了房門，啪地一聲鎖上，笑道:「所以……兄長大人讓星枝把我帶來的理由是？」
——這個小子，真的沒問題嗎。
「……稱呼不要亂叫啊，小子。」聞言一時間想打死之前衝動的自己，星明眼角跳了跳，但還是一面回答了他的問題，一面取過一旁的手帕包，「言歸正傳，我叫你來，是想把這個給你。」
「你應該是見到過的。」
手掌上攤開的手絹中央靜靜地躺著兩枚銀色的戒指，用項鍊串在一起。
兩枚的樣式都很樸素簡單，但是依舊有些微不同，而且其中有一枚……
是赤羽業曾經見過的。
在對上視線的瞬間看穿了他的想法，青年點頭補充道:「沒錯，和那孩子手上的那枚是對戒。」
「是我們的父母傳下來的信物。」解開項鍊取出其中那枚男士的對戒，星明向他伸出手，深棕色的眸中亮光沉浮，「那孩子的確是喜歡你的，我看得出來，而且你也一樣。」
「雖然倉促，但是我還是想聽一下你的想法。」
「我並沒有想要逼迫你接受到意思，所以你大可拒絕。」
這個頗為妹控的兄長，此時全然是一副嚴肅的長輩的模樣，嗓音低沉而平靜。
「一旦接過，就沒有辦法放手了。一旦承諾，沒有反悔的機會。今後這麼多年，你都有極大可能要經歷像上次的事情。」
「你真的做好了，那樣的準備？」
在青年的聲音裡，赤羽業閉上了眼睛。
——能看見嗎？那些和她一起的未來？
莫名地眼前出現的是初見的場面。
陽光透過樹葉，投下斑駁陸離的色彩。
少女鏡片後透亮的棕色眼眸中，盈著驚訝的情緒，似乎疑惑著為什麼他會叫出她的名字。
刻意壓低存在感的同學，卻在他的眼中意外顯眼。
被眼鏡遮擋的眸中鮮少透露出什麼情緒波動，這一點就算在他們兩個人E班再次成為同學後也沒有什麼改變。
從撞見她慟哭之後，他便止不住地好奇其他各種各樣的情感出現在這個少女的身上的樣子。
她也的的確確因為他的干涉和接近而逐漸顯露出不同的模樣，但是卻很難看見她發自內心的笑，無論何時她的眉眼總是含著些許的陰霾。
在逐漸接觸到一小部分那些不為人知的痛苦之後，為了阻止他的那些行為和隱藏的危險，少女主動開始表現出疏遠的意思。
如果單純是滿足好奇心，早就已經足夠了，即便是為了保全他自身，原來應該採取的是識相地退卻，而後不聞不問，形同陌路。
但他就是不想這麼輕易地被決定什麼，說來也是根本不符合他的性格。
他一貫是走在任何人前面的人。
至於那些概率性的危險，他上次怎麼回答得來著？
對了，他自找的。
——答案，不早就顯而易見了嗎。
看著少年的表情，帶著不是這個年齡該有的成熟，卻並未褪去應有的傲氣的笑容，眼眸是生輝般地耀眼。
星明露出了笑容。
赤羽業低頭看著掌心的戒指，收攏五指。
姑且把其他都推到命運的身上，這一點他是打算認下了。
「不要，再讓她嘗到任何痛苦了。」前一秒帶著欣慰笑容的臉下一秒就逐漸扭曲了，星明的語氣中還帶著一星半點的威脅，「而且……如果以後你沒能成為一個大人物，就等著入贅倒插門吧小子。」
「誒——」一面將戒指串上項鍊掛上自己的脖頸，赤羽業眯著眼睛笑道，「那兄長大人也要努力長命百歲啊，雖然我成為大人物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就算你不說我也會活下去的你個臭小子！」
星明感覺自己的後槽牙事隔多年開始發癢。
一個妹控要怎麼把自己未來的妹夫暴打一頓還不至於被妹妹追殺，線上等，急。
拿著病房鑰匙回來了的星枝覺得自己真的太有先見之明了，兩個人聽到開鎖的聲音都突然沒了聲音。
正覺得奇怪，星枝進門一抬眼便看到了少年身上多出來的東西:「誒等等業君那個是？！」
根本不用看自己掛在脖子上的那個，星枝完全確信那是誰的傑作。
「哥？？？」她立即轉向病床上的青年，已經瞭解到這個傢伙身體恢復得有多好的少女開始肆無忌憚，扯了他病號服的衣領開始搖，「你這麼急著把我賣出去，你自己的呢！」
如果無視那張已經開始泛紅的臉蛋，一切都還有著說服力。
隨著搖晃，墜著兩枚戒指的項鍊從星枝的衣領中跳出。
「先考慮一下你自己好不好啊！我可不要再幫你保管個十七八年的啊老光棍！！」
「……」
一箭正中紅心，星明，卒。
兄妹倆這麼一鬧騰，也差不多到了禁止探望的時間。
踩著晚霞的尾巴，兩個穿著制服的身影悠悠地往車站走去。
從病房出來以後便一直保持著揉額角的姿勢，星枝依然感覺到隱隱的頭疼。
但是她身邊的少年全然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糟了，頭更疼了。
她歎了口氣:「啊……說起來業君，你不要聽我哥胡扯。」
少年摩挲著戒指的動作一頓，等著她的下文。
「他說的不作數的，戒指……可以直接還給我的。」
「然後讓你去給別人？」他斜睨了一眼，發現對方對剛剛說出的話語都覺得毫無說服力，看著她一臉無力回天的樣子，笑了，「這麼不信我嗎？」
「誒？雖然不是這樣……」
——但是，現在這樣的話是不是有些太倉促了？以後還有很多很多年，也許你會遇見更好更適合的那個人？
否定地飛快，但是後半句的話還是被星枝咽了回去。
因為自己小小的私心，她想把他套在自己的身邊。
想讓他留下。
——她真的可以，這樣任性嗎？
感覺到自己眼前僅有的霞光被遮擋，星枝抬眼望去，逆光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
「既然是這樣……」
他不知何時走到了她的跟前。
或者說，在某種方面他一直都走在她的前面。
少年眸中的光芒甚至亮如星辰，他向著她伸出了手。
「不把未來交給我試試嗎？筱原星枝小姐？」
喚出她塵封已久的全名，他等著她的回答。
星枝抿起嘴唇，沒來由地濕了眼眶。
但她依然揚起了嘴角，回以笑容。
「那，我姑且當做自己是上了賊船？赤羽業先生？」
雙手交疊的一瞬，她墜入了某個熟悉的懷抱。
「……友情提示一下，真的沒有後悔的餘地了哦。」
「我知道。」
以後的很長很長的時間裡，每每想起這個場景，在聚會中被舊友們的驚訝疑惑包圍的星枝感受到了自己腦殼陣陣地疼。
那個人現在可以說是大忙人了，而他沒什麼特殊原因也是不會參加這樣活動。
雖然她自己也沒有那麼閑，但好歹半天的假期還是擠的出來的。
作為E班學生中第一對的情侶，從前E班的同學們都以為估計這倆人的孩子都怕是能上房揭瓦了。
誰知道七年後是個這麼出乎意料的結果。
兩個當事人也算是沒有想到。
依舊發出了單身狗靈魂深處的質問。
「所以說為什麼你們到現在還沒有結婚？？？」
不過，這都是後話啦。
作者有話要說：
來！甜！！給我可勁兒甜！！【不】
第30章 ｛31｝送考的時間
自從那次從星明那邊回來，星枝便越發感覺自己現在的校園生活跟公開處刑似的。
不過好在在一開始的大騷動過後，班級裡同學都是帶著一臉早就看穿的表情，做出習以為常狀。
倒是殺老師很長一段時間都沉浸在粉色泡泡裡面。
已經是兩月了，也就是說他們各自決定前程的時間快要到來了。放學的時候同路的人們無一不討論著今後的去向和計畫。
在他們的所有的人中，星枝或許是走的最遠的，她沒有選擇直接升入椚丘的高中，雖然對外校的學生党考試不算簡單但以她的水準應該也不在話下。
殺老師已經教給了她高中所要學的大部分知識，可想而知將來的高中生活也不會繁重到哪裡去，但介於現在本家的混亂程度，作為代理家主的星枝勢必不能像從前一樣身在東京然後置之不理。
所以她選擇去京都的高中，業則是全班唯一一個打算升入椚丘的高中的。
兩人的選擇便造就了一個媲美晚八點檔肥皂劇般地局面。
「那你倆不就是要異地了嗎？」
這個明眼人都看得出的問題被真正放到兩個當事人面前的時候，兩人不約而同地露出了高深莫測的微笑。
突然反應過來這一對完全可以歸為可怕的頭腦派的眾人咂了咂嘴，決定撒手不管。
誰知道他們有沒有想好了什麼鬼點子來對付這種情況。
得益于京都和東京兩地的入學考試時間不同，星枝在回去京都準備之前能夠和殺老師一起送赤羽業去他的入學考試。
憑藉自己的馬赫速度，殺老師硬生生讓只有兩個人的送行隊伍看上去有十幾個之多。
想到怕不是自己考試的時候也要這麼來一出，星枝攏了攏被風帶起的碎發，突然感覺頭疼。
毫無徵兆地左手被輕輕握住，對方的溫度逐漸鈍化她指尖的涼意。
她轉頭對上的是一如既往熟悉的笑容，對於他那副勝券在握的表情星枝也輕輕彎起嘴角。
「……武運昌隆？」
「那我走啦——」背對著她揮手，一如既往的輕鬆模樣。
少年的背影在她深色的眼眸中倒映出鮮豔的色彩，暈染出層層瑰麗的光芒。
隨後她便回到自己的公寓，行李都基本打包完成。畢竟不是搬家，她的東西也就兩件，一個雙肩包和一個行李箱。和本家那邊約定好的時間是兩點，星枝便給自己倒了杯茶。
在熱茶氤氳的霧氣中，她盯著面前用來遮灰的桌布的紋路，開始放空。
手工繡著的簡單花紋彎彎折折，在她腦海裡一瞬間過去了無數個畫面。
說得不好聽些，就是如同傳說中走馬燈一般的畫面。
也不在意掛在牆上的時鐘滴滴答答過去了多少時間，直到她的思路被門鈴打斷。
「大小姐——」
門外傳來的懶懶的女聲，有些意料之外的星枝開門的手一頓。
「……雪麗？」狐疑地從門縫裡探出頭，她眯起眼睛，「你怎麼來了？」
「來拿你的行李啊。」聳了聳肩，已經變回原來發色的雪麗打了個哈欠，「算是個好差事了啊。」
「喏，要簽字的檔。」遞過來的是一個檔袋。
隨手在門邊的雜物籃裡抓過一隻水筆，星枝側身讓雪麗進屋，一面簽字一面問道:「就你一個人？」
她低頭看了看身旁自己的行李，雖然不算多也不是很重，但是畢竟是一個姑娘誒。
本家的男丁都怎麼了？？怕不是決心單身一輩子。
「不止哦，還有一個。」聞言，正在把她的箱子往後備箱裡塞到雪麗指了指轎車的後座，「放心不下的兄長大人——」
看著逐漸下搖的車窗，星枝果斷拉開了副駕駛的門。
「傷病患者就別冒險吹風啦。」將手裡的包往座位上一丟，順手把後座的窗戶按了上去，星枝瞥了眼一旁的拐杖，「在那邊複健得怎麼樣了？」
「醫生說還不錯哦，所以從輪椅換成拐杖了。」對著星枝略顯單薄的外套皺了下眉，星明果斷地將手裡的圍巾繞到那個探出的腦袋上，「再坐著不動動我可能是要發黴了。」
「！！」頗為嫌棄地看了眼過長的圍巾，少女將它一圈圈繞了在脖子上，布料一直堆到蓋住她的鼻子，然後眼鏡上就成功地被她呼出的氣帶起了一層薄霧。
並不猶豫地，星枝摘了眼鏡塞進了口袋，繼續著對話:「一野呢？」
「和你一樣，最近忙著考試呢。」
算了算時間的確是考試的時候，她也不追問更多，將手裡簽好的檔袋遞還給雪麗。
「大小姐再不下去，我就連包帶人一起開回京都咯？」坐進駕駛位的雪麗發動了車子，開始倒車。
「誒你倒是給個機會跳車啊？」連忙恢復成正常坐姿，隨後星枝轉了轉眼睛，「算了，往城市邊緣開啊。下次我就不用乘新幹線回來了。」
最後雪麗還是停了車，她也迅速地開了門下去。
「那就到時候再見啦。」
反正大約再過一周，她也要回去參加那邊學校的入學考試了。
入學考試過後，就是逃不掉的分別的時刻了。
明明是永遠都做不完準備的一件事，現在卻已經近在咫尺了。
一周後，星枝回到筱原本家差不多已經是傍晚了。
被來迎接她的一野告知說是阿姨在屋裡接待客人時，她並沒有覺得和自己有多大關係。
然而畢竟掛著代理家主的頭銜，還是要去探一探究竟的。
覺得等等換成正裝再去也不遲的星枝，卻被一野不由分說地半拉半推地到了和室的門口。
這樣的動作令她推測出裡面並非是那群老頑固或者是其他的什麼重要人物。
「……一野你還是我親弟弟嗎？」
對上她幾乎懷疑人生的視線，一野倒是笑得不行。
「是哦，如假包換。」
然後一手替她拉開紙門，一手將她往前推了推，送進房間裡。
「失禮了——」
滿頭問號的星枝順勢在榻榻米上跪坐好，再一抬頭她算是明白了一野的反應和那一臉笑是怎麼回事。
坐著的少年舉起手:「喲，打擾啦——」
「……業君？？」她抬手按住自己抽搐的眼角。
放下茶杯，和久湊到她旁邊和她咬耳朵:「星枝也真是回來得晚啊，人家可是坐在這裡等了你一下午哦？」
「阿姨您別……！」被刺激得一下彈了開去，星枝做出雙手合十的跪拜狀，「請放過我這個明天考試的人謝謝。」
看到她這反應，和久也不再有別的動作，笑著出去算是放過了她。
呼出一口氣，星枝目光轉向另外一邊。
那廂正在把已經被分成幾塊的點心放進嘴裡。
看這悠閒的樣子，完全是主客倒置。
自己明明才是主人，倒拘謹得和個客人似的。
這麼想著她也放開了手腳，拿過一旁的茶灌了幾口。
「你怎麼來了啊？」從託盤裡摸了幾個橘子剝開丟過去，她托著下巴問道，「殺老師那邊真的不要緊嗎？」
「他啊？」回想了下請假的時候殺老師的反應，赤羽業往嘴裡塞了一瓣橘子，「沒事啊，反正明天他不是說要來給你送考的嗎。」
「哇，老師那個……」露出無奈的苦笑，星枝咽下嘴裡的橘瓣，「上次把周圍補課班的老師嚇得不輕啊。」
「話說回來，緊張嗎？」
「說不緊張一定是假的吧。」松下肩膀，少女的指尖撥弄著橘子的絲，語氣中多了幾分鬱悶，「雖然比不上你那邊椚丘的入學考，但我畢竟不是像你一樣無所畏懼的大學霸嘛——」
「不過你現在經歷過殺老師的魔鬼訓練之後應該已經升級成學神了吧？」
面對著她像是自言自語卻絲毫沒有空隙讓人插話的碎碎念，赤羽業只是笑著，也並不打算打斷，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樣。
翌日筱原家幾乎是所有人都起了個大早，就連明明可以休息到更晚些的一野也在星枝出門前特地來給她加了個油。
就像一周前她送赤羽業去椚丘一樣，這次交換了角色，業也一路送了她去考場。
從東京趕來的殺老師在兩邊給自己的學生助威，剪影閃現得飛快，帶得整齊束好的髮絲也有淩亂了起來。
星枝暗自捏了捏開始沁出冷汗的手掌，往微涼的手指上哈了口氣。
「誒你看那邊那個妹子，臉生但是長得超級正啊！」
「你做什麼？考場一見鍾情不太適合你啊。」
「而且看看人家旁邊，已經有護花使者了好嗎？」
「那個人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誒是不是那個筱原家的？」
「……」
不知是不是因為緊張，星枝似乎沒有太過在意身邊亂七八糟的竊竊私語，甚至是毫無反應地往前走著。深色的眼眸定定地看著前方，沒有焦距變化，身邊的人一看便知道是在走神。
「星枝。」
對於呼喚並沒有做出反應的少女，促使了少年出手將她拉向自己這邊。
趁著她的眼神還未完全清明，他靠近了幾步撥開紫黑色的劉海。
額頭上的觸感柔軟，星枝睜大了眼，對上對面那雙眼眸，偷了腥的貓似的，盈滿笑意。
她想要向後想要逃開的瞬間，微涼的手指也被溫暖包裹。
少年的眸中，清澈也清晰地倒映著她的面容，浸沒在一片令人心安的情緒之中。
不改笑容，他低聲道。
「學神降福哦，所以沒問題的。」
在場的各位單身狗遭到了一萬點的暴擊，更有甚者幾乎是當場爆炸。
因為業的這番舉動，註定了星枝在這個學校成為一個傳說的開始。
反應過來的星枝下意識咬住下唇，臉頰染上羞赧的豔麗色彩，急急掙開了他的手快步往考生的人流裡去。
「我……我走了啊！」
目送著少女的背影，通紅的耳廓在髮絲的遮蓋下調皮地露出一點，若隱若現。
目睹了所有過程的殺老師搓了搓觸/手：「要是起了反效果可是業君的不對了哦？」
「不會的不會的~」落在遠處少女身上的視線並未偏移開半分，手指有意無意地撥了撥脖子上掛著的指環，赤羽業笑得自信無比，「這種程度不如說是正好哦。」
他的姑娘，哪會存在發揮失常這一說。
在教室裡坐下的星枝注意到自己四肢確實的回溫，原本緊繃著的脊背和肩膀也略略鬆弛了下來。
只有心跳，還因為剛才某人的動作而至今躁動。
但此外的一切，都是異常的平靜，之前的緊張不安蕩然無存。
指尖摩挲著戒指光滑的表面，星枝揚起了淺淡的微笑，提筆作答。
她從考場出來已經傍晚了，腦袋因為先前高速運轉的極大消耗而隱隱作痛，甚至能聽到有其中有嗡嗡的聲音作響。
頭痛隨著心跳的拍子也突突地疼，星枝把自己束髮的皮筋扯下，倒在車子的後座上裝死。
整個人都是木然的狀態吃完了飯洗完了澡，之後直到第二天的早上，都在她渾渾噩噩的精神狀態下過去了。
伴隨著清晨鳥兒的悅耳鳴叫，聽到手機振動的聲音，星枝從被窩裡鑽出腦袋。
長髮略微有些淩亂地鋪在榻榻米上，她坐起身攏了攏，伸了個懶腰。
神清氣爽，復活完畢。
介於星明還在複健期間，現在每一次回京都星枝就陪他去一次醫院，瞭解恢復程度，也順便看看這位問題先生有沒有好好遵循醫囑。
一野看著他的兄長和姐姐的相處方式，不止一次的打趣說如果星枝是星明的主治醫生的話，這位難搞的病人或許可能可以提前好多天完成他複健的征途。
畢竟妹妹，在許多意義上來說，都是神奇的存在。
星明的主治醫生，在第一次見到送他來複健的星枝之後，也深切地體會到了這一點。
一直以來頭痛的問題病患，在妹妹的面前，簡直判若兩人。
言聽計從，猶如橘貓吃藥——來者不拒【不是】。
總之就是乖巧到不像話的地步，反抗或者無視什麼的都是不存在。
一面記錄著今天筱原星明的複健情況，看著隔著玻璃在外面走廊上監督的星枝，主治醫生露出了奇妙的微笑。
假的，都是假的。
第31章 ｛31｝被困的時間
每個人在接受了夢想的高校的入學考試之後，大家又重新回到了椚丘的E班繼續著已經是餘額不足且無法充值的三年級生活中。
帶著過一天少一天的想法，他們都格外珍惜現在的每分每秒。
日曆一頁一頁被逐漸撕下，要不是班級中其他幾個要好的姑娘同她興致勃勃地說起，星枝全然忘記了某個非常要命的節日的來臨。
「情人節啊……」
以前這種節日她都是毫不在意地無視過去，只有街上多出的甜膩的巧克力味和略微有些不同的氛圍提醒著她今天是什麼樣的日子。
但是送出巧克力或者是收到巧克力這種事，星枝都是無經驗者。
「星枝的本命巧克力，毫無疑問肯定是那個傢伙的啊……」勾住少女的肩膀，莉櫻瞥了一眼坐在後排的赤羽業，看著對方一如既往輕鬆的笑容咂了咂嘴，「總覺得有點不甘心是怎麼回事。」
「說回來，星枝打算怎麼辦？親手做嗎？」湊近了她耳畔，輕聲問道。
「誒？」星枝想了想，毫無經驗的她做出了模糊的回答，「我也不知道誒，畢竟以前都沒有送過。」
把她原本甚至考慮不送的這句話咽回了肚裡，即便兩個人貌似都很不在意這方面的事情，但是現在群眾都如此期待的情況下，根本不好說出口。
在少女們湊在一起談論著似乎永遠都完結不了的其他相關小話題的時候，星枝做出了宛如直男的決定。
介於廚房的硬體設備和經驗為零的條件，她決定送現成的。
並且星枝這次現成的情人節巧克力，現成得非常徹底。
原本想去一次商場的星枝在出門之前被快遞攔住了腳步。
在單子上敲章驗收後，她對著這個中型紙箱有些不知所措。
……總之先拆開。
隨後她就獲得了一大盒的精裝巧克力，兩個包裝精緻的小盒子，估計也是巧克力。
巧克力的底下還有個小信封，打開來看是一野的留言。
【知道你不會去弄巧克力，所以我們兩個就偷偷給你送過來啦！星明哥不知道就對啦。】
【姐姐情人節快樂！】
【ps：紫色的那個給未來姐夫的！】
這小子真的可以啊，從各種方面來說。
星枝翻了翻信紙，還發現了其他的東西。
還有一看就是少女的字跡，在一張小紙條上。
【大盒子的那個，是我準備的義理，希望星枝小姐能喜歡。】
看來是未來的弟妹了，這兩個孩子還真是用心啊。
捂了捂莫名微燙的臉龐，一時間感覺巧克力氾濫的星枝，把一野的義理塞進嘴。
一手將那一大盒和紫色的小盒子放進包裡。
第二天就是互贈巧克力的季節，各位少年少女都蠢蠢欲動。
赤羽業進教室的時候，星枝已經坐在他旁邊的座位上，似乎是在對著手上的什麼東西發呆。
察覺到他過來的腳步，少女抬眼看過去，同時開口。
「給你的放桌上了，情人節快樂。」
「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你……多擔待吧。」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桌肚裡有一個紫色包裝的盒子，方方正正的普通樣子。
暗紫色將近黑色的包裝，倒像是她的發色。
少女的語氣倒是坦蕩得很，但是止不住偷瞄那邊反應的小動作可是暴露得一清二楚。
拿著那個盒子故意端詳了會兒，少年嘴角止不住翹起：「嗯，謝謝。」
對方第一次的巧克力，反倒是他不好下手做些什麼了。
不過，來日方長嘛。
蹲在一旁連竊竊私語都停下的幾位，被這兩個可能是整個班級裡給巧克力和受巧克力都過分平靜的人給驚到了，滿臉都寫著「這就完了？！」的不滿。
但是不滿也沒有什麼用，畢竟人家成了就是成了，有什麼辦法嘛╮(╯▽╰)╭
等那邊幾個看戲的終於轉開了視線，赤羽業才看清對面的少女剛才對著發呆的，也是一盒巧克力。
還挺豪華版的那種。
並不覺得班級裡有哪位會不要命，他決定問一下本人：「那個，也是巧克力？」
「嗯？」似乎是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星枝眨了眨眼，然後順著他的視線看向自己的腿上，「是哦，小姑娘給的。」
微笑著，非常自然地把盒子往他那邊伸了伸：「吃嗎？」
的確是豪華版的那種巧克力的組合，赤羽業隨意地捏起一顆，卻並不急著放進嘴裡。
女孩子總會產生奇妙的糾結點，星枝還猶豫著選擇哪個比較好的時候，聽到他突然喊她的聲音，下意識轉頭過去。
「怎……！！」
微涼的堅硬物體被塞進口腔，與牙齒的磕碰中彌漫開濃郁的味道，與此同時有什麼溫熱的東西拂過她的唇瓣。
整個人都因為他的動作而僵硬一瞬，業便順勢就著那只還停留在半空的手，咬住了巧克力球。
偷了腥的貓咪叼走了少女選中的巧克力，笑得倒像只狐狸。
隨後輕輕捉住少女手腕的右手鬆開，上移了些許將她微涼的手握住。
「情人節快樂，星枝。」
之後莉櫻過來順走自己那份義理巧克力，同時也和一旁的赤羽業交換了下搞事的眼神，然後兩個人同時出現在了前排茅野楓的背後，一左一右。
星枝意識到在自己和業的這個方向看過去，恰好能把那盒心形的淺綠色包裝的巧克力和少女糾結羞怯的表情盡收眼底。
對於這兩個人能對那兩個人起到什麼作用，她無奈地歎氣。
「這兩個人真的是……」
魔鬼吧。
由於全員都第一志願或者第二志願合格，整個E班都洋溢著一股輕鬆的氛圍。
星枝那邊的通知雖然來得有那麼些晚，但是勉強趕上了這邊慶祝的最後一秒。
原本只有寥寥書本的講臺上，堆滿了相片形成的小山，還有更多的在裝蜜柑的紙板箱中，即便是三十幾人的紀念相冊數量也著實驚人。
然而殺老師先後都拿出來了許多他們意料之外的東西。
鬼知道它什麼時候偷拍了這麼多？
眾人頓時背後升起了一陣涼意，這個無處不在的老師太可怕了。
在大家都跑上去試圖撕掉充滿自己個人羞恥心的黑歷史照片，赤羽業和堀部依舊不為所動。
星枝並不覺得自己會有什麼黑歷史，並且她也不覺得自己幹過什麼能夠被拍下的事情……吧。
就在她這麼想著，打算不上去撕照片的時候，殺老師不懷好意地一根觸/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照片上，是兩個人。中間，是巧克力。
要命啊為什麼這個時候他也在啊！！？
騰的一下，少女的臉就紅了起來，下意識想要奪下那張照片。
「星枝同學不要慌張嗎扭哈哈哈——」
「為師會幫你們做成專門的一小本的——」
以馬赫速度收回了相片，殺老師捂著嘴，笑得嘴比以往咧得更開。
對不起，她收回前言。
這一堆照片裡面，看來有不撕不行的。
殺老師本就覺得這一點的照片滿足不了它一萬張紀念冊的願望，而他們又在不斷地上手撕著自己的黑歷史，從而便產生出了接下來一系列的換裝拍照。
人人都必須參與，星枝當然也沒辦法倖免。
也不知殺老師是怎麼樣弄來這些服飾，她看著自己身上以馬赫速度被換上的十二單，艱難抬手撥了撥自己現在兩鬢的短小髮絲。
四周哢嚓哢嚓的聲音不絕於耳，還沒習慣身上這一身累贅，她便驀然感覺身上一輕，卻依舊是被束縛得動彈不得。
潔白的布料繡著暗紋，華貴異常。
「白、白無垢！？」
抬頭環顧了下四周，男生不是黑色的和服就是西裝，女生或是白無垢或是白婚紗。
這是什麼婚禮現場啊媽耶。
「老師你在想些什麼啊？！」
「怎麼就結婚了啊你個章魚！！」
在大家的指控聲中，殺老師擺出無辜地豆豆眼。
「三歲看到老嘛_(:з」∠)_現在你們都十五六歲了讓為師看看也不早了啊——」
「這用法根本就是錯的吧！」
隨後遭到了大家的一致吐槽。
這位秉持看到老說法的同志，甚至連他們的兩位老師都沒有放過，精細到連捧花都準備了的程度。
不過殺老師之所以能夠那麼大膽，這兩人的關係也應該不同一般了吧。
「來來笑一個讓為師看一眼你們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之一！」
殺老師一邊用手絹擦著眼淚感歎，一邊手上不停地按下快門。
這麼多套的白無垢和婚紗……
這個老師，真的是下了血本啊。
拔出相機中已經滿了的記憶體卡，飛速地換了一張新的進去。
「在校園裡的這樣就足夠了！接下來是校外拍攝的時間！」
星枝回過神來，身上已經被換回了椚丘的校服，視線與不遠處的森林齊平。
她，和班級裡的其他同學，置身半空。
殺老師把他們裝進了一個巨大書包中，準備拉著他們一起彈射起步。
「那麼準備！！橡膠橡膠——」
「彈弓！！
扒著巨大書包的拉鍊邊緣，星枝咽了口口水，身邊的赤羽業也是難得一副被嚇到的模樣。
他們的這位老師，無論何時都是在拼勁全力的啊。
這樣想著，松下的兩隻手無意間相碰，隨後交疊在了一起。
驚魂未定地回到舊校舍，已經是黃昏了。
大家都被極度興奮的殺老師弄得精疲力盡，提著書包道別後便三三兩兩地回了家。
作為普通群眾的他們，根本沒有意識到即將發生的事情。
總有一些決定，即便被牽連至深，依舊無法阻止它的發生。
他們的力量，甚至微小到連影響它都做不到。
整個E班，最先察覺到不對勁的，是星枝。
最先「出事」的，也是她。
看到那個屏障的形成，三年E班的line群瞬間炸開了鍋。
所有的同學都跑到了街上，不明真相的他們在被媒體炮轟的途中，受到了烏間的保護。
他們的這位作為政府工作人員的老師，將他們帶到了軍用的臨時基地。
「烏間老師，殺老師發生了什麼事？」磯貝問出的是每個人心中最大的疑惑和不安。
「時限到了，政府準備至今的最終手段啟動了。」務必冷靜的男人，給出了答案，「一周後，巨大輸出功率的鐳射將殲滅他。」
在大家都啞然的當下，茅野和片岡發現了帳篷中缺少的一個身影。
「還有星枝，星枝呢？」
並不是跟丟了他們，而是打從一開始，紫黑色長髮的少女就根本沒有出現。
「考慮到種種因素和清水星枝個人的態度。」語氣依舊平靜的烏間，根據少女的身世，告知他們他的推測。
「作為筱原家主的她，極有可能因為是E班的一員而被軟禁了吧。」
殺老師被困，同學失聯。
又是一枚重磅□□，為現在的情況雪上加霜。
潮田渚轉向至今一言未發的赤羽業:「業君呢？有沒有她的消息？」
紅發少年掏出手機，將螢幕轉向對面。
「只有幾分鐘前的訊息。」
「她最後發出的，說是一定會回來。」
最後一句話可能由於時間的緊迫，向來嚴謹的少女的郵件中罕見地出現了錯字。
「……不論付出怎樣的代價。」
夜空中投下的光芒被聚攏的雲層阻礙，昏暗的和室彌漫著冰冷的氣息。
跪坐在鏡前任憑身後人擺佈猶如玩偶的少女，身上的華服如同枷鎖。
她的手機和一切其他隨身的東西均被沒收，此時星枝便與困獸無異。
她是從不知，本家竟有如此多人的。
紙門上映出一個影子，緊接著便是木門被拉動的聲音。
「完成了便退下吧，我要同家主說幾句。」
聽到這個聲音，少女的表情才有所鬆動。
婦人在她身邊跪坐下，星枝也順勢抬眼與她對視。
和久歎了口氣，微微施力強迫她轉過身去。
沉默了半晌，星枝終是忍不住開口：「……哥哥和一野怎麼樣了？」
「他們都沒事，那幫老頭子畢竟還是不敢在本家為非作歹。」聽她這麼問似乎松了口氣，和久挑著一旁的燈芯，微微笑了。
「也是啊，好歹【重夜】也夠他們忌憚了。」嘲諷地勾了勾嘴角，星枝估摸著時間，「那麼他們到底是想拿我這個【千罰】怎麼樣呢——」
「星枝。」驀然降下了語調，婦人的嗓音透露著嚴肅，「我只有一個問題，你現在真正的想法是什麼？告訴我。」
「我啊……」星枝幾乎是毫不猶豫，暗紅色凝聚的眼眸中鋒利的光芒顯露，「如果，在這件事上筱原家註定要成為他們那一邊的幫兇，那我——」
「我會毫不猶豫地站到對立面。」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新年快樂！！！
第32章 ｛32｝催眠的時間
距離鐳射鐳射強制發射的時間期限。
——還有六天整。
身在椚丘的同學們也在監視下做著各種準備，秘密策劃著打入後山的計畫。
在被律加密過的專門的班群中，他們討論著接下去的每一步，用頭腦中曾經由那位老師傳授的知識，尋找出前往它身邊的最快最好的途徑。
京都筱原家最大的會議用的和室，華服的少女在正中，被一左一右兩排黑壓壓的人群包圍。
這種氛圍令星枝生出了一種鬥獸場的諷刺錯覺。
我為魚肉人為刀俎？
不，絕不可能。
她的臉上，揚起了與誰相似的笑容。
我倒要看看，你們要怎樣困住我。
暗紅色在眸中沉沉浮浮，映著周遭的燭光。
鬚髮皆白的老者見她進入，放下手中的茶杯，臉色凝重地開口：「家主代理，你可知為何我們選擇在此時召你回來？」
「我知不知道對你們有什麼所謂嗎？」譏誚的色彩在少女的眸中浮現，「你們的目的，不過是想把我困在這裡，直到期限過去。」
「不是嗎？各位。」
她的聲音不算大，但正好響徹整個和室，不卑不亢。
有驚訝的抽氣聲與唏噓從周圍傳出，然而並不對她接下來的話造成任何的影響。
「你們在害怕什麼？既然你們在恐懼我會影響到那邊的計畫……」
「那麼同樣的，你們也應當做好無法困住我的覺悟。」
「夠了！」有什麼悶響一聲落在她的腳邊，濺起的茶水沾濕了精緻華美的衣擺，「你是被那個怪物用什麼妖術鬼迷了心竅？作為筱原家的女兒，又是千罰的持有者的你，如此輕易地被控制成何體統？！」
「因為比妖術怪物更可怕的，是人才對嘛？」
沒有覺得絲毫不妥，她笑著反駁。
耳邊再次出現某個聲音的竊竊私語，但是這次少女並未露出任何厭惡的情緒。
那位老者身邊的老嫗歎了口氣，恨鐵不成鋼的語氣，抬了抬手，試圖將杯子收回：「果然你作為家主，即便是代理，依舊分別不出虛實啊。」
垂下眼眸的少女，靜靜注視著顫顫巍巍升到半空的茶杯。
隨後她呼出一口氣，電光火石間伸手抓住了那個即將飛走的容器。
老嫗因為她突然的行為被嚇了一跳，被破除的術變回原型軟綿綿地落到地上，紙片的中央隨著刺啦一聲出現了一道貫徹整個形狀的撕裂痕。
少女攏回袖中的手中探出刀刃，掩在劉海下的瞳色逐漸變換。
「……不明真相的不是我，而是你們啊。」
「只剩下嚎叫力氣的病貓們。」
少女血紅色的眼眸中，猶如火光灼灼。
纖細十指間，茶杯的細小碎片簌簌落在榻榻米粗糙的表面，堆積成了凹凸不平的小小山脈。
左手出現的赤金色刀刃掀起氣浪，刀光所過之處所有老者的身影都消失不見。
只有替身的紙人飄落在兩旁的軟墊上。
豔紅色的眼眸四周掃視了一圈，星枝收了太刀，唇邊掛起冷笑。
但她也清楚地知道，這不過僅僅是緩兵之計。
那幫子人一定會想出更多更周密的方法來對付她，這個宅邸已經成為了隱形的束縛。
只有離開這裡，才有逃脫的可能。
之前和久來找她，為的是把今晚約定的時間地點告訴她。
到那時就是最終她需要下真正決斷的時候。
現在答案已然明顯——
即便是面對仍有疑慮的星明，星枝也不曾打算做出讓步。
「那個人的事情的話，你應該也知道的吧，哥哥。」她試圖說服這個自己失而復得的親人，壓在榻榻米紋路上的手指傳來輕微的痛感，「所以請讓我回去！不然的話——」
「不然的話？」相似的瞳色相撞，青年打斷了少女的話。
「從前的我永遠，無法心安理得地畢業。」
無言地對峙著，終是兄長的落敗。
「……我知道了。」長歎一聲，那個紫黑色的腦袋低了下去，他一手卻是抬起來狠狠揉亂對方的長髮，「敗給你了啊。」
「謝謝啦。」躲閃著，露出微笑的少女眼眸中閃爍無可比擬的光芒。
不意間被輕拍了肩膀，身後傳來的是一野的聲音：「那，這裡交給我吧。」
一如既往的表情，語氣也同樣是溫和卻堅定。
定定地看著面前微笑著的少年，星枝半晌才小聲道：「……抱歉。」
「別道歉啊，姐姐。」重夜的刀刃從抬起的掌心中露出一角，他輕輕搖了搖頭，「同為持有者的我，本就不該一味享受你的庇護。」
「所以現在該換我啦。」
通過等高的視線交匯，她猛然發現自己的這個弟弟，已經不知不覺長得和她差不多高了。
想到什麼似的，少年的眼神突然增添了些許擔憂：「但是，這樣的話，你就不能用正常的手段離開這裡了不是嗎？」
「不就是逃嗎？」自嘲地笑了笑，星枝歪頭反問著，「這事情我還做得少過嗎？」
「放心啦，你姐我曾經最擅長的就是逃跑啦。」抓起自己肩膀上的手輕輕捏了捏，她安慰道。
即便新幹線什麼的都不能用，她總能夠找到辦法回到椚丘。
「那你什麼時候離開？」
「因為不知道路上要花多少時間……」
沉吟片刻，星枝答道。
「明天一早就走。」
每個人都懷揣著各自的心思，即便分散在各地。
但是此時他們所想的，一定都是一致的東西。
離開京都之後，星枝便用和久準備的備用手機聯繫了律，拜託她在網路上進行反偵察的措施。
「星枝同學！！大家都很擔心你！你那邊沒事嗎？」
看見她的臉，律盡力湊近了關切道。
「姑且算是沒事吧……」撥開紗窗簾往外窺視著，她對著不遠處的屏障皺起眉，「啊不過，我現在回來的這個消息暫時先不要告訴同學們，拜託了。」
「等我確定安全了之後會親自和他們說的，所以在這之前請先替我保密吧。」
現在疲於躲閃追捕的她並沒有空閒與其他人商談侵入的計畫。
「那……業同學也是嗎？」
似乎有些驚訝於她的這個問題，星枝愣了下，卻還是點頭：「是的。」
她的出現與否，現在都不能給出確切的答案。
而他是處於中心的軍師，不能因為這個原因讓他費更多心思去計畫。
即便是惡魔的頭腦，不必要的事情還是越少越好。
抿了抿開裂的嘴唇，她拿起一旁塑膠袋裡的礦泉水。
窗外的陽光照入少女的眼底，深紅的顏色層層在瞳中浸染開來。
還有，三天。
本家的人的確來得毫不意外，只是可惜了她那麼大費周折的躲藏到最後一天。
星枝恍惚間睜開眼，便發現自己的床前圍了一圈的人。
那架勢，令她帶著半分自己是不是在醫院的懷疑，然後被毫不客氣地架著下了樓。
左右兩人的手中在看不見的地方都貼著抑制法術的符咒，但不難發現伸過來禁錮住少女纖細臂膀的手止不住地微顫。
她明白得很，他們所忌憚的事物。
即便有符咒的加持，他們也都害怕著她體內的那把上古妖刀。
那麼就讓她不負眾望一回，也讓他們的恐懼有一些價值。
壞心眼地勾起嘴角，星枝低著頭合著眼假裝順從。
在車門開啟的一瞬間，少女睜開的雙眼皆是鮮紅，而周圍的人身形都僵住，每個人的眼瞳中都不受控制地微微泛出幾絲紅色。
如脫兔一般掙開了簡單的束縛，她纖細的身影快速地穿梭在人群之中，如同水滴融入大海一般消失不見。
在星枝離開的瞬間，她對於他們的控制也一併解除，眾人終於回神。
他們無一不對剛才那一霎那心有餘悸，大腦與身體完全不聽從自己的指令，家主代理的身影眼睜睜地從自己面前經過卻無能為力。
那把名為千罰的妖刀並未直接實質上接觸到人體，而主人卻依舊能夠憑藉其能力進行相當強度的影響。
這代表著少女的力量，早已不是他們所想的那樣簡單。
星枝避開所有人，繞遠路回到E班校舍的山腳下時，天色已黑了很久。
當她穿過那層對人體無害的屏障以前，原本做好同軍、方各位大動干戈的準備此時就猶如笑話。
這個場地，顯然已經被他們的大部隊掃蕩過一遍了。
她明顯，是掉隊的那個。
勾起一半的嘴角因為不遠處傳來的聲音而僵住，少女咬了咬下唇，加快了步伐。
空氣中彌漫著著令人厭惡的氣息，她體內的東西開始嗡鳴。
黑色的，鋒利的觸\\手在即將戳穿半空中茅野楓身體的前一秒，一聲利器沒入肉體的聲音，不大不小地出現在這個靜可聞針的瞬間。
觸\\手的攻擊硬生生因為那一下而錯開半分，避開了要害。
隨著拔刀而出的噗嗤聲，一旁的樹幹上出現了飛濺的黑色液體。
粘液與血液一同滴落在怪物的腳下，漆黑暗紅交織著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和諧。
綠色頭髮的少女陷入昏迷，即便避開了要害，她的出血量若不及時止住仍舊可以致命。
沾染了血跡的深色衣裙隨著那個物體甩出的烈烈狂風而舞動，紫黑色長髮掩蓋不住的是猶如火光灼灼的赤色眼眸。
右手臂上的傷口不斷向外滲出血液，順著她握刀的手一路向下蜿蜒至赤金色的刀身上，妖刀隨之散發出隱隱光輝。
「雖然那幫老不死看來也有拖住你，你還是來了嗎。」笑容是嘲諷的，一旁仍是人形的男人反應極快地便認出了她，「筱原家的姬君。」
對於他的聲音，少女並沒有給出任何反應，一手握著千罰一手扶著失去意識的茅野楓往回走。
「星枝！！」
「身後！！」
從震驚中恢復的E班同學大聲提醒著面無表情的少女，暗紅的血液順著手臂滴落的軌跡被堪堪擦過她腰側的觸\\手扭曲，星枝依舊半抱著茅野一步步往前走著。
「打、不中？」身後已經沒了人形的怪物吐出模糊的類似於話語的聲音，隨後更多的利刃般的觸\\手向著她的方向飛速襲去，然而無一命中，只是濺起周圍一陣土塵。
作為死神的弟子，對方的反應速度自然不慢，他很快便放棄攻擊星枝，轉而將觸|手伸向不遠處無法插手這樣戰鬥的少年少女。
蹲下身將茅野平放在地面上，星枝側過臉注視著自己身後漆黑的生物，鮮紅的眼瞳散發出冰冷而肅殺的氣息，噬人魂魄般令人不敢直視。
極度耗費精神力的操控並不是次次都能完全起效，因為這些時間得以喘口氣的殺老師趕來擋下了她沒能完全操控住的幾根觸\\手。
一直在近距離觀戰的男人，面對自始至終沒有出聲的少女，再次露出了瘋狂的表情。
「你的力量已經，成長到如此程度了啊。」因為植入觸\\手，他的表情呈現出一定的扭曲，「怪不得他們的那些伎倆，根本沒有一點作用啊。」
他所說的伎倆，就是本家的那些人預料到她會拔出千罰，預先在那個茶杯上施下了催眠暗示的咒文。
但是那群人沒有預測到的是，早在踏入那個房間之前，少女就已經面對鏡子將自己催眠了。
一旦拔出千罰，她便將精神交托在那把刀上。
是她現在能夠達到的最強的狀態，卻也是最偏離人的狀態，帶給身體的負擔同樣也是最大。
「你在和自己兄長的廝殺中，根本沒有使出全力啊。」
「你不愧是我一直想要入手的傑作啊，筱原星枝。」
對於這一系列的話都無動於衷的少女，自始至終刀尖指地，在猶豫著什麼似的遲遲未動。
「怎麼？看到我在這裡還不動手嗎？」
從他們的角度，看見了少女眯起了凝視著不遠處那個身影的眼眸。
「只能用刀背哦。」似乎完全不介意她的這種狀態，略顯狼狽的殺老師站到了星枝的身旁，黃色的觸\\手毫無戒備地搭上了少女的肩膀，「星枝。」
順著方向她緩緩轉過頭來，豔紅色的雙眼在被呼喚名字的時候輕輕合上。
再次睜開的時候，瞳中只剩下清澈的深棕色，少女胭脂色的唇瓣彎起。
「嗯，我知道。」
殺人的罪孽有多深重，作為前殺手的男人不會不懂。
這個老師，至今依舊在試圖保護著她啊。
第33章 ｛33｝開始的時間
下一秒，少女的眼瞳變回了那種妖豔的顏色。
她嘴角的弧度也隨之消失不見。
赤金的色彩在她手中翻轉，纖細的身影和殺老師同時沖向面前的黑影。
是註定無法逃開的因果，終究需要了結。
為了彌補過錯，為了糾正扭曲。
被白手中的針尖劃過臉頰的同時，千罰的刀背狠狠地劈在對方的後頸處。
一瞬間的麻痹令他動彈不得，面前的男人被氣浪大力推走，少女卻因為腰上力道的束縛逐漸後退至E班其他同學所在的場外。
「剩下的，就交給為師吧。」
「已經結束了哦。」
這樣說道的殺老師，鬆開了她腰上的觸/手。
意有所指的話語意料之中地解開了她對自己所下的暗示，少女握刀的手驟然鬆開，赤金色的太刀融入血肉。
右手傳來的刺痛無法忽視，她皺起了眉，自己冰冷的四肢逐漸傳來麻木的感覺。
戰鬥服的外套落在她只著了單衣的肩膀上，少年的手小心地避開了她的傷口將她扶住。
熟悉的氣息鑽入她的鼻子，少女難得順從地借著力道靠在了對方身上。
在呼吸終於平復了以後，她忽而想起什麼似的，抬頭張望了下：「茅野呢？她沒事嗎？」
「自己也是傷患還在關心別人？」像是歎氣一般，赤羽業按了按她的腦袋，「茅野沒事的，渚在那邊看著呢。」
「……嗯。」小聲答應著的星枝突然沒頭沒腦地來了句，「我說了我一定會來的呀……」
「辛苦了。」
湊近少女的腦袋，他吻了吻她的鬢角。
順便也按下了她要給茅野獻血而微微抬高的左手。
隨著白和死神的消失，剩下的問題便只有最後一個。
他們這一年來，所有的準備都是為了這一個目的。
現在是不得不施行的時刻。
殺老師的，暗殺。
如果他們現在不動手的話，政府所布下的設施依舊會在之後取走他的性命。
星枝帶來的情報再次提醒著他們這一點，她看向地上的黃色章魚，微微勾起嘴角。
「如果是老師的話，被我們殺掉或許會更加幸福吧。」
聞言殺老師點點頭表示肯定，臉上也浮現出些許的粉色。
看著同學們都陸續走向攤開的觸/手，星枝抿了抿嘴，跪在了茅野的旁邊。
「呐茅野，雖然現在說這個難免有些奇怪，但是……」將殺老師的頭部放到自己的膝蓋上，星枝看著他的眼睛露出微笑，「我覺得哥哥在實驗室裡，和雪村老師還有以前的殺老師在一起的時候，其實是很高興的。」
聽到她這麼說，茅野微微一愣，隨後也是笑著附和道：「我，覺得姐姐也一定是這樣的。」
不同聲線的聲音交疊，少女們輕聲地對自己最好的老師道謝。
「謝謝你，殺老師。」
兩位故人的妹妹，此時一左一右跪在他的身邊。
如果當時一切按照計畫進行，她們和他也不會像這樣產生交集。
他不會成為教師，而她們也會走向另外的世界。
他們互相改變了對方的人生。
這樣想著，他毫不猶豫地回答著。
「老師也要謝謝你們啊。」
聞言少女深棕色的眼眸卻微微暗了暗。
她很想怪罪時間太過倉促匆忙。
從這位老師的身上所獲得的東西太多，他所給予她的任何事物，明明都還沒有來得及一一償還。離別卻已經近在咫尺。
所有的話語都在嘴邊梗住，腦海中閃過的所有都令眼眶濕潤。
她現在能夠為他做到的……
「老師，把眼睛閉上吧。」輕聲地，星枝低下了頭，「我有一些，想讓你看的東西。」
「忸？」似乎是好奇她的企圖，他還是順從地合上眼。
「茅野，能把手借我一下嗎。」
「啊，好的！」
一手牽過對面少女的手，一手扶在殺老師的頭部。
她第一次，發自內心地慶倖自己身上流淌著非同尋常的血脈。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位老師，從初見的那天開始，就在拯救著她。
即便是現在，這一點從沒有任何的改變。
雪村老師的靈魂時至今日仍舊沒有離去，她依舊守護在他們的身邊這件事，在其他的人的眼中或許只是一份過於強烈的念想。
而出身筱原家的她，是能夠真切地感受到。
那位溫柔活潑的女性，如今依舊溫暖的靈魂。
星枝在嘗試著，把這件事傳達到她最為牽掛的兩個人的心中。
她是祈願著，他們的幸福的。
在收回手的同時，殺老師的聲音響起，溫和而帶著笑意。
「為師確實收到了哦，謝謝你啊。」
「筱原星枝同學。」
最後的一擊他們都交予了渚，這位與殺老師有著不可言喻的相似之處的同學。
牢牢按住觸/手的少年少女們，腦海中飛速略過的是共同度過的整整一年的光景。
教室後面的黑板上，寫著觸/手兩字的字帖；黑板上有時非常調皮有時非常正經的粉筆畫；作業本上時不時會冒出來的塗鴉和章魚二重圓……
所有的歡笑和苦惱，都要結束了。
在殺老師的點名聲中，有些同學忍不住流下了眼淚，而當他們最好的老師化作一點點的光芒逐漸消散的時候，所有人都泣不成聲。
不知剛才忍住的眼淚，是否是少年少女對即將離去的老師笨拙的體貼。但是毫無疑問，他們現在都是對同一件事而感到悲傷。
從今以後，他們的畢業合照上中間的那個位置，永遠地空缺了。
他們中學最後的指導者，已經，哪裡都不存在了。
地面向上升起的點點光芒，就如同不合實際的螢火蟲，淚眼斑駁間又那麼像墜落而下的星光。
溫暖而柔軟的明黃色亮光，微弱卻堅定不滅，悠悠然飄向遠方。
就像那位已經離開的老師，永遠會指引著他們的道路。
在哭泣過後，他們一言不發地一起收起地上殺老師留下的衣服和領帶，三三兩兩互相依靠著慢慢走回了教室。
星枝發現了身邊一言不發的少年，她試探著將手伸向他的方向，在觸及到對方掌心的時候少女的手被牢牢握住。
意料之外的十指交疊，在感受到對方比平時更重的力道，她也默默地回握著。
教室裡每個人的桌上，都有著兩本厚得驚人的書冊。
指南和畢業相冊，還有殺老師自製的特殊畢業證書。
翻開自己的指南，第一頁的漫畫上面畫著一個殺老師和她自己拿著千罰的樣子。
旁邊的文字框裡有這樣的話——
星枝同學已經可以很好的掌控那個力量了，所以不必再害怕了。
其實換個角度看待的話，你的這份力量，意外能夠在很多方面成為救人性命的技能也說不定哦。
鼻子一酸，感覺自己可能又要落淚的星枝感受到了右手上傳來的力道。
她看了看兩人交握的手，輕輕地將桌椅往右邊挪過去。
像是考慮到她手上的傷口，即便包紮過了赤羽業也沒有用力，僅僅是十分輕柔地十指相扣。
星枝輕輕收攏五指，靠向他的方向。
她非常明瞭一人承擔所有的後果，所以至少現在……
她想要他們能夠互相依靠。
翌日清晨，在曦光中醒來的少年少女們都不再流淚。
重新露出笑容的他們，悄悄地將殘留的悲傷藏在了依舊泛紅的眼眶背後。
「誒說起來我們畢業典禮在哪裡辦來著？」
「因為學校被封鎖了，好像是在市民會館舉辦。」
「得讓爸媽送制服過來啊。」
星枝有些慶倖自己平日都會習慣性地在學校裡備一套新的制服，不然今天的畢業典禮要是穿著現在身上這一套染血的西服，怕不是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梳洗乾淨換上家長送來的新制服之後，E班的全員乘上了開往市民會館的大巴。
全體同學穿著如此一致，在他們相處的這一整年裡，可能還是第一次。
校長在禮堂裡給他們一一頒發畢業證書之後，同學們便三三兩兩地聚在會館的後門附近聊天。
剛和中村她們道別的星枝轉過目光，卻在人群中發現了一個意外的身影。
「哥哥？！」她快步迎上那個沖自己揮手的青年，拉著一襲正裝的星明左看右看，「你怎麼來了？本家那邊沒事嗎？」
「沒事沒事，那邊有阿姨和一野呢。」笑著揉了揉少女的頭，星明低頭輕聲說著什麼，「畢竟我已經錯過了太多你的成長了啊……」
「嗯？」忙於整理自己被揉搓亂的頭髮，星枝狐疑地抬頭，「你說什麼？」
「嗯——大概是可愛妹妹重要的畢業典禮不得不來什麼的吧！」
撇了撇嘴，她毫不留情地吐槽：「咦，原來你這麼煽情的嗎。」
「倒是你，前幾天沒有太過勉強吧？」
感受到目光落在自己的右手上，星枝下意識地將綁著繃帶的手往後藏了藏，還沒來得及開口掩飾什麼就被沖進來的大批記者所打斷。
「準備採訪！」
「E班的同學請你們說幾句關於那個怪物的話！」
「找到了！筱原家的家主也在這裡！」
烏間見狀立刻上去阻攔，然而寡不敵眾，還是有幾個人突破了防線。
星明側過身將星枝擋在身後，少女的手在下一瞬被赤發的少年牽起，拉入到椚丘旗幟下的陰影
裡。
曾經與他們針鋒相對的五英傑此時擋在了他們的面前，如同護衛隊一般為他們開出了一條向外的道路。
因為旗幟的陰影，被遮蓋住的少年少女辨不清面容，極大地妨礙了媒體無理的拍攝。
人群中的星明瞥見紫黑色長髮的少女被拉入同學之間，她身邊的少年向著他的方向露出了笑容。
——這小子……
在赤羽業之前上車的星枝聽到後方傳來的淺野學秀的聲音。
「我一定要好好拷問你，讓你吐出那些關於將你們培養至今的老師的事情。」
「還有你那一家之主的女朋友的事情也一併交出來吧。」
「嗯——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至今單身的榆木腦袋淺野同學應該會很難理解吧。」
嚇得前面正在上臺階的星枝差點一個趔趄。
——果然從別人的嘴裡說出來，怎麼聽都很羞恥啊……
蹭了蹭自己開始有發燙徵兆的臉，星枝在大巴的座位上坐下。
隨著大巴的開動，畢業證書從她膝蓋上咕嚕嚕滾下，被不屬於她的手一把撈起。
赤羽業很是自然地在她身邊坐了下來，一面將手中的細筒遞還給她。
「從現在開始慢慢習慣吧，女朋友小姐。」
光聽語氣就知道對方的臉上洋溢著怎樣的笑容，星枝自是不認輸地反駁回去。
少女抬起的臉上，有著與對方相似的笑。
「彼此彼此啊，男朋友先生。」
屬於椚丘中學三年E班的時間已經結束了。
七年後。
當初大家一起用一部分獎金買下的後山，因為一直是放置著基本無人進入的狀態，所以雜草叢生已經算是家常便飯。
但是一年一度他們都會在這裡小聚一下，一來將這間充滿回憶的舊校舍打掃趕緊，二來也算是一種別樣的同學聚會。
手機嘟嘟的響起，星枝將自己的名牌從值班的白板上取下，手裡的工作交給了同事之後，終於得到了半天假的見習外科醫從醫院裡向著自己母校的方向趕去。
解鎖手機螢幕看了眼，是茅野楓，哦不，現在應該是叫做磨瀨榛名，給她發來了消息。
她和茅野的關係本就不錯，加上各自的兄長和姐姐那一層關係，現在就算兩個人工作都很繁忙而見不上面，聯絡得也算頻繁。
不過要是職場的那些影迷們知道了這件事情，大騷動估計是無法避免的了。
【星枝我到舊校舍了哦——】
【嗯，我也上車了，等會兒見啦。】
迅速地回復了一句，女子的手指點開了另外一個對話方塊。
【新的錢包感覺怎麼樣？】
【還挺有趣的。】
回復來得意外得快，星枝勾起嘴角，陷進的士的座位裡，盤算著之後的時間。
【我今天休了半天假，晚飯有什麼想吃的嗎？】
【是太太做的就。】
【……知道啦。】
已經能夠想像出隔著手機螢幕的對方的表情，星枝轉了轉無名指上的戒指，看向窗外。
她到舊校舍的時間不算很早，已經開始忙碌的大家的背影映入她的眼中。
「哦另一個大忙人來啦？」聽到她腳步聲的前原回頭打趣道。
磯貝也笑著揮了揮手：「喲，未來的神之手。」
「大家好久不見。」放下手裡拎著的袋子，她把裡面的小吃和飲料一一拿出來放在已經清理出的地板上，「休息一下吧，我帶了慰問品過來。」
一坐到地上聊起天來，大家討論最多的話題依舊沒有變過。
原湊近了茅野，悄咪咪地問著：「小茅野呀，你和渚最近有沒有聯繫啊？怎麼樣了？」
「啊……他眼裡還沒有我呢。」
著名女演員，在他們面前竟然露出了羞澀的表情
引起噓聲一片，隨後他們的質問對象轉向了一旁微笑的星枝。
「說起來，星枝你和赤羽還沒結婚啊原來？」眼尖地發現了女子手上的戒指，岡野歪了歪腦袋，「明明都有戒指了？」
她撓了撓臉頰，解釋道：「啊，有種種比較複雜的原因……」
其實並不是沒想過這件事情，畢竟遞交婚姻屆並不是什麼難事，填個幾張表格就能解決。
因為當初和星明的約定，業堅持要自己成為「大人物」之後再名正言順地風光迎娶身為筱原大小姐的她。
——明明不用那麼在意她那傻哥哥的一時胡言亂語……
露出的無奈笑容，她似乎並沒有感覺到自己的這幅表情給周圍人帶來了多大的刺激
「看，這就是幸福的煩惱。」露出一副苦酒入喉心作痛的苦笑，三村狠狠灌下一口碳酸飲料。
搖頭的是不破優月：「是我們這群單身狗無法體會的味道。」
後來他們又聊了很久，從過去到現狀。
從現在再到未來。
屬於椚丘中學三年E班的時間早就已經結束了。
但是屬於他們的時間，不過才剛剛開始。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到這裡就結束啦！謝謝大家這麼多時間的支持與不離不棄！
從開坑到完結的時間非常長，期間也發生了許多事情，導致我當初寫到第一季完結的計畫全盤崩塌【喂
即便戰線拉得那——麼長，我也不會棄坑的這點請務必相信我！！
星枝少女和業其實是我至今筆下比較矛盾糾結的一對，從星枝前期的某些舉止中很容易看出來她的猶疑與恐懼，那種想要接近卻又怕傷害到他人的心情。這一點可以說是我試圖想去表現的，不知道有沒有很好地傳達到呢？
願每一個這樣的姑娘都能夠遇到那個不管不顧撞進自己的世界然後毫不猶豫地全盤接受的「傻子」。
之後的計畫還沒有確定，所以請跳去專欄觀察我的新坑~
那麼，我們下一坑再見——
煙
2019.3.1
第34章 【番外】曦光
今天的千南急救中心也依舊忙碌不堪，穿白大褂的人們的腳步不停，從早晨的些微陽光開始，直至沒入深沉不見底的黑夜。
病院蒼白色的建築被曦光覆上柔和的光彩，一旁的停機坪上醫療直升機仍然安靜地蓋在防水布之下。
是夜班結束的時間，巡視完畢坐在桌前的女子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脖頸，看著牆壁上的電子鐘，放下了手中的專用平板電腦。
將自己的名牌從一旁的值班表上取下放在一旁的空位上，她想起來什麼似的轉身對著櫃檯內的護士叮囑了幾句:「中島，記得提醒高崎醫生注意ICU小林先生的狀況，還有內田女士的胸腔引流。」
「放心吧，筱原醫生，交給我好了。」聞言抬頭的護士露出了笑容，隨後揮手作驅趕狀，「二十六小時值勤，你還是回去好好休息吧。」
「嗯，那我走啦。」揮了揮手，她將手中的小型對講機放下，轉身進了更衣室。
褪去一身沾染淡淡消毒水味的衣物，她出來時已經換上了簡單的便服。
下到一層大廳的星枝下意識地拐向咖啡機的方向，然而最後殘留的理智將她死死拉了回來。
「啊，今天不用值班來著……」這樣喃喃自語著，女子走上了剛好停在門口車站的公車。
消耗著大腦中最後一絲清醒，她從包裡摸出自己的手機。
很好，沒有任何未接來電和資訊。
熄滅螢幕的星枝將頭靠在玻璃上，整個進入了當機狀態。
好在住所離得並不算遠，在她昏昏欲睡之前車算是到了站。
熟悉地重複進門鎖門直走左拐的動作，一頭栽在柔軟的絨被上的星枝不情不願地掏出仍舊冰冷的手機，按了幾下螢幕給某個人發去一條例行彙報的資訊。
感覺到熟悉的震動，她彎起嘴角翻了個身，安心地鑽進了被子裡。
休假日的早上是被窗外逐漸沸騰的聲音所喚醒的，星枝推了推身上的被子，從雙人床上坐起身。
摸了摸手機打算看一眼時間，突然的來電顯示令她一驚。
一面抱怨著對方時機掐得真好，一面還是老老實實按下了接聽鍵。
「早上好啊。」開了免提把手機丟在一邊，星枝開始換衣服。
那頭傳來了輕笑：「聽上去剛睡醒的樣子啊。」
因為工作的原因這幾天她和赤羽業都只有資訊上的聯繫，實際聽到對方的聲音的確是時隔多天了。
「可不是嗎，連著二十六小時我覺得我可能離當場去世就差這麼點……」套上毛衣，星枝伸了個懶腰，「說回來你這次還有多久？」
「就這一個慶功會，大概今天就能到家了。」
「嗯，我……」
還沒來得及再說出什麼，星枝被電話那頭一聲巨響嚇了一跳:「業！怎麼了！」
在嘈雜的人聲中她斷斷續續地分辨出「塌」的字眼，她放在被子上的手頓時收緊:「業！那邊沒事嗎？」
「我……星枝……」
突然失去信號的通話只剩下嘟嘟的聲音在房間裡回蕩，混和著女子自己越發急促的心跳。
心臟的地方湧出一股空落落的感覺，又像被什麼揪住一樣令她有些喘不上氣。
身為醫生的她並沒有讓這樣的狀態支配她很久，星枝立刻抓起自己的手機按下了號碼。
然而在她撥出那通電話之前，相同的號碼在她的螢幕上顯示了出來。
聽筒中傳出中島護士的聲音:「筱原醫生嗎？臨近地區出現緊急情況，請迅速趕來。」
見她似乎沒有反應，中島又喚她:「筱原醫生？」
「……啊，我知道了，就來。」
按下自己止不住顫抖的手，星枝深呼吸了幾下，草草將自己收拾乾淨後便趕往只離開了幾個小時的地方。
她回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有一些能被搬運的傷患被送到了醫院，中島護士塞給她的對講機中傳來今天當班的前輩的聲音：「喂筱原，聽得見嗎？」
「是，我在。」她一面穿著出診的制服一面回答。
「現在我們要用直升機送醫生去現場。筱原，你打頭陣，可以嗎？」
「……我知道了。」
她的聲音是出乎她自己預料的冷靜。
接過旁邊護士遞來的急救包星枝便開始向著外部的停機坪全速奔跑。
已經開始旋轉的螺旋槳掀起氣浪攪亂她的頭髮，狂跳的心臟在胸腔中捶出重音。
仿佛這樣她的那抹不安才可以被壓到最底端。
和星枝一起趕赴現場的還有這期的一名實習生和一名護士。
先讓他們在飛機上準備好分類標牌和其他必需品，她靜靜地聽著耳機中來自現場消防隊的報告。
這樣的慶功會，參加的人肯定不會少，好死不死地偏偏還是在地下的新地鐵站……
從直升機的窗戶已經可以看到那個新月臺的輪廓，還有底下人頭竄動的場面。
直升機在放下他們三人之後便折返醫院，現場的消防員立即上來為他們指引了方向。
「醫生！請過來這邊！」
「筱原醫生？」
「……走吧。」
這樣的現場，是不會給她時間去胡思亂想。
整個空間都充斥著灰塵的氣息，還摻雜著血的腥氣。
先被搬運上來的傷患都被分類安置在一樓的平臺上，有些忍耐不了疼痛的人發出斷斷續續的痛呼。
隨著消防隊員下到地下，一心投入救援工作的星枝再有空閒感到不安，已經是三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將病患轉交給其他醫生，自己拿過對方的急救包再重新折返回去的動作重複了不知道多少回。
每救下一個人，她的心就更沉下去一分。
但是這並不是她能夠停下動作的理由。
星枝親眼看到赤羽業，是在第六次運送重傷患者回醫院的時候。
在急救室交接完畢，她正打算補充些藥品和器材重回現場，又一輛擔架被推了進來。
那種赤紅的顏色便狠狠刺痛了星枝的雙眼。
與他們失去聯繫的那一刻，相隔將近七小時。
僅僅只有一時間的無措，作為醫者的本能強迫她快速反應過來。
按照重複了無數遍的步驟，星枝以一種周圍人都能聽到的音量，報出了患者的相關詳細資訊。
身高體重年齡，病史與藥物過敏史……
在場的同事都略略停頓了下，因為除了朝夕相伴的人，幾乎沒有人能夠接觸這麼多方面的資訊。
中島護士掛上輸液袋，輕聲問道：「是……筱原醫生認識的人？」
「不。」手上插管動作絲毫不停的女子頭都不抬地答。
「是我戀人。」
在多方的努力之下，救援活動終於是在天黑之前完成。
搭上最後一班直升機回到醫院的星枝一整天緊繃的精神算是松了下來。
靠在椅背上的女子突然有些歸心似箭。
本來就不是她當班的日子，幫忙查完了幾個病房之後星枝便提著樓下便利店的塑膠袋坐在了赤羽業的病床前。
呼吸機平穩的聲音在空氣中機械地迴響。
看到他這幅安靜的樣子並不是第一次，在難得溫存的時間裡作為醫生的她基本都會比他更早醒來。
但是他從來都不曾露出如此虛弱的模樣。
可能是因為從當初強硬地闖入她的世界的時候開始，他給她的一直是那種遊刃有餘的形象，一直是那樣張揚的笑容。
歎了口氣，她撕開飯團的包裝，一手悄悄地握住了對方的指尖。
淩晨的查房是在星枝睡醒後沒多久，好在人手也夠她就負責拿著平板更新了下資料。
兜兜轉轉她還是回到了某人的病房裡，正巧點滴也要換了，她就順便一起帶了過去。
將手中的輸液袋掛上架子，正在調節點滴速度的星枝，發現床上的人睜開了眼睛，正盯著自己。
她眨了眨眼，錯開視線扭頭去看旁邊儀器的數值，一手拉上了病床周圍的遮光簾以免打擾其他人休息。
「……先不要說話，我幫你把管子取掉。」
熟稔且輕柔地完成了一系列動作，她走向一旁準備好的醫用託盤。
只是一個簡單的放置處理，星枝卻在那之後沒了動作。
視線遊移著，最終落在金屬託盤前的平板上，電子螢幕上的兩個名字黑白分明，她莫名失了神。
條件反射的咳嗽過後，轉而帶上吸氧面罩的男人側過腦袋，眼中映出一半沒入黑暗的纖細身影。然後他的喉結上下動了動。
音節混合在呼氣的聲音中，被模糊了些許。
低啞的聲音，她卻聽得格外真切。
「星枝。」
睜大了眼睛，女子遲疑著不敢轉向他的方向。
無數的情緒一齊湧來幾乎將她衝垮，明明在得知遭難的消息當時也沒有這種衝動。
現在只是聽他叫了她的名字，眼淚就已經不受控制地在眼眶裡打轉。
可能並不是名字的緣故，只要聽到他的聲音，只要有他還活生生在她身邊的實感……
她就慶倖得幾乎落下淚來。
「……哭了？」
是熟悉的，那種帶著笑意的語氣，卻比以往都要盈滿溫柔。
在視線完全破碎扭曲之前，她的餘光瞥見了他的小動作。
抓住那只不安分地想要舉起的手，她故意彎腰湊近。
濕漉漉的眼眸完全沒有包裹住任何的情緒，任由那些色彩傾瀉而出。
像是受了委屈卻不願主動吐露秘密的孩子，臉上寫明瞭一切然後等著大人發現關心。
帶著滿滿質問的意味，她卻細心地將淚水在落下之前抹去，握著他左手的十指不易察覺地顫抖。
剛拔掉輸液針的手將面罩稍微提起一點，完全明白她心思的男人深吸了口氣，一字一字清晰地給出了回答。
「因為我的妻子，是急救醫生啊。」
髮絲突然在他的被褥上散開，埋首在他頸側的女子發出了抗議：「這個理由不成立啊，赤羽先生。」
仍舊帶著哭腔的聲音頓了頓，接著往下控訴。
「你知不知道現在，我是沒有辦法在你的手術通知單上簽字的啊。」
兩人皆是沉默了半晌，沒有等到回應的星枝微微抬頭露出了眼睛，睨向旁邊。
卻被伸過來的一隻手扶住了腦袋，又往旁邊輕輕推了推。
隨後便接觸到了什麼，柔軟粗糙的質感。
「等等你的傷……！」
意識到是對方頭上的包紮紗布，她連忙試圖起身，卻被那只並未離開的手按住。
「再這樣，多待一會兒吧。」
「抱歉。」
微小的振動從兩人緊貼的地方傳來，從他的胸腔到她的心臟。
「你看你，多過分啊。」
在小聲嗔怪的同時，她另一側的手被意料之外地握住，十指相扣。
如果不是現在的情況不允許，他是一定會伸手將面前單薄的身子圈在懷中。
明明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就已經應下了某個人的要求。
【不要再讓她嘗到任何痛苦了。】
這次，卻是食言了啊。
就是那個男人現在千里迢迢地回來揍他一頓，他也無話可說。
閉上眼睛，赤羽業卻聽到星枝突然的話語：「哥哥他現在才不會揍你呢，只是嘴上威脅而已。」
對於她的敏感並沒有任何訝異，他勾起了嘴角。
「等我出院，我們就去交申請表吧。」
「這麼突然？」
「裝什麼傻？不是很久之前就已經填好了？」
窗外曦光破開朦朧的夜色。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刀請放心食用！！
這是一個交代謀財害命組【不是】終於扯證的故事！
其實是因為我個人非常喜歡醫療劇才有的這個產物【。】
總之謝謝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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