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轉貼] 《(綜英美)宇宙巡警海德拉》作者：顧清漱【完結+番外】 [打印本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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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悠于    時間: 2020-5-15 01:39     標題: 《(綜英美)宇宙巡警海德拉》作者：顧清漱【完結+番外】

文案：

宇宙巡警海德拉小姐，姓名海德拉，種族海德拉，目前全宇宙僅剩一頭，屬於極度瀕危保護物種。結果到了地球，海德拉卻自動疊加超級英雄仇恨+9999，甚至嚴重到只要她一開口自我介紹：

「你好，我是Hydra——」

……就會被炮彈飛盾打到抱頭鼠竄的地步。

海德拉：Hello？有事嗎？什麼年代了你們地球人竟然還他媽搞物種歧視？？？

*——謹以本文作為禮物送給所有英雄，願你永不孤獨。
*本文姊妹篇：[快穿]時間領主海德拉：是真的活的如假包換的九頭蛇。

內容標簽： 英美衍生 西方羅曼 業界精英 超級英雄
搜索關鍵字：主角：海德拉 ▏ 配角：人 ▏ 其它：人和不是人

一句話簡介：願英雄永不孤獨。

原創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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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悠于    時間: 2020-5-15 01:44

第1章

　　在失去和哆啦小子的通訊信號前，海德拉正在敵軍裡浪。

　　「嘿寶貝們，看我。」

　　海德拉站著一動不動像個活靶子。她慢吞吞地說：「你們的地下研究所是我炸的，穿梭門是我砍翻的，要我說那場面真美，拍下來絕對能得宇宙最高新聞獎。我可以把錄像分享給你們——如果你們有這個需要的話？」

　　隱匿在小行星裡建造穿梭門、想要穿越時空搞破壞的時空破壞軍們氣得發瘋。人潮中怒罵漫天，各種顏色的射線朝她瘋狂掃射過來。

　　「好吧，你們不需要。」海德拉咧開嘴，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

　　她就喜歡行動派。

　　「別玩了大章魚！趕緊撤離！」哆啦小子在通訊系統裡朝她咆哮。

　　「別這麼沒禮貌，哆啦小子。」

　　海德拉揮舞兩把比她還高的大砍刀，把靠近她的敵人掃出好幾米外，「你再叫我『大章魚』，我就告訴哆啦美你欺負我。」

　　「……誰欺負誰啊！」

　　哆啦小子暴躁地揮出漫天子彈，即刻身邊出現大片空場。他借著短暫的間歇縱身一躍，跳上飛船跑進駕駛艙，剛坐下就瞥見屏幕上血紅色的預警信息。

　　「……我日！宇宙風暴！」

　　「……啥？」海德拉在攻擊的間隙掏掏耳朵，「你說啥？」

　　「宇宙風暴！你沒收到阿諾的預警嗎！」

　　阿諾是海德拉的量子腦。

　　海德拉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接收器。阿諾的確給她發送了信息，接收器上紅色預警密密麻麻一層蓋一層，顯示飛船的探測器探測到阿爾法級巨型宇宙風暴。

　　「——啊，沒注意。」

　　海德拉比較傳統，在戰鬥的時候通常習慣關閉內置視野並把阿諾調成靜音，佩戴不會打擾她打架的接收器。

　　「沒注意個頭啊！」哆啦小子快被氣死了，「快上來！距離風暴到來還有三十秒！」

　　「還有三十秒嘛，別急。你先打開曲速引擎，坐標定到美杜莎時空瀑布，准備跳躍。」

　　海德拉砍刀一扔，伸手從泛起漣漪的空氣裡抽出一把激光波動炮，手臂一轉對身後企圖偷襲她的時空破壞軍「砰砰砰」就是三炮連發，轟得身後一百米內飛灰都不剩。

　　「酷！」海德拉吹了個口哨，「比空氣.炮好用多了。」

　　「你竟然偷了我的超強力波動化轉換器！？」哆啦小子憤怒地尖叫，「還剩二十五秒！」

　　「隊友之間拿個裝備怎麼能叫偷呢？」

　　海德拉打了個哈欠，收回手，反射著悠悠藍光的炮口對准前面的敵人，兜頭開始與對面的激光炮對轟，「這叫分享。」

　　「那你把原子核爆破槍分享給我啊！」

　　「你竟然想拿走我的心肝我的命？」海德拉不可置信，「你不是我最好的朋友了，你這個強盜。」

　　操縱激光發射器幫海德拉開路的哆啦小子差點就沒控制住操縱杆，對准海德拉的頭一炮轟上去。

　　「……十八秒！」

　　以防自己惡從膽邊生干掉自己的警長，哆啦小子干脆什麼都不說了。

　　「就來！」海德拉飛速往飛船方向跑，一邊跑還一邊抱怨，「這種任務根本就是浪費我時間。真不知道督長怎麼想的，批准我的解放申請讓我滾一圈不就完了？」

　　「然後再被影子委員會告上宇宙監察隊？」

　　哆啦小子翻了個白眼，「得了吧海德拉，你自己算算你毀了多少顆星球？後勤部的九成資金都用來給你善後了。你解放基因鎖的時候根本不知道『低調』兩個字怎麼寫，被《宇宙周刊》抓到好幾次——你還想被宇宙守護者關禁閉嗎？還有十秒。」

　　「你要委屈一頭猛犸照顧他腳下密集的螞蟻窩？」

　　海德拉騰空翻躲過後面的激光束——這讓她撤退的速度慢了一點，重新陷入了包圍圈裡。她厭煩地咂咂嘴，另一只手故技重施，從虛空中掏出激光槍進行近面戰。

　　「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動一動就會引發地震，打個哈欠都能掀起暴風——我也很為難好嗎？你們這些碳基種族的星球都太擠了。」

　　「說了多少遍了！我是無機生命！還有五秒！」

　　海德拉雙腿像兩把尖刀翻轉絞開包圍圈，借著和敵人落地炮對轟的衝擊衝向半空中的飛船。

　　「這就來！」

　　「三秒！」哆啦小子打開靠近海德拉的那面護罩，降下升降台。

　　「看我七百二十度後空翻猛虎落地式！完美！」

　　海德拉輕盈地跳上升降台，帥氣側身，笑眯眯對下面的時空破壞軍揮手——

　　「臥槽！」

　　破壞軍的激光炮打中了護罩，飛船猛烈地顛簸起來，蹲在升降台上的海德拉直接被甩了下去。

　　她迅速反應過來，連忙伸手去抓升降台，可是在確認海德拉登船之後哆啦小子就切斷了語音，全功率運行准備曲速跳躍。

　　「副警長！你等等！」海德拉的手指擦過升降台邊緣，跌出了護罩範圍。

　　「出蛇命啦！哆啦小子！」海德拉調出緊急聯絡頻道大叫。

　　「什麼——」哆啦小子驚叫。海德拉還沒上船？！

　　下一秒信號中斷。

　　飛船跳躍離開。

　　「哆啦小子？哆啦小子？」自由落體的海德拉在獵獵的狂風中喊。

　　這個時候海德拉其實還不是很著急，因為發現她並沒有成功登船的哆啦小子很快就會重新跳躍回來，她只需要等待天上降下一道物質流傳送門，並保證在此之前不被時空破壞軍弄死就可以了。

　　這種漫不經心只持續了一小會。

　　因為風向改變了。

　　「不是吧……」

　　海德拉抬頭，苦大仇深地盯著頭頂上的狂雲，和快速逼近的風暴眼。

　　宇宙風暴，起源於巨大的恆星死亡塌縮，由於恆星質量不足以產生黑洞，所以塌縮時的吸力會扭曲空間形成旋渦狀的風暴眼，其威力甚至足已吞噬質量較小的星體。宇宙風暴神出鬼沒，極難探測，並且會不斷飄移，即使宇宙監察隊擁有超越全宇宙的科技，也只能在不依靠探測裝置時，在宇宙風暴靠近前二十分鐘捕捉到異常的輻射。

　　連探測都這麼難，更別說對抗了。宇宙風暴對能源是核、電、光等這類能量的工具有著毀滅性的破壞力，所以宇宙巡警們在遇到宇宙風暴時是能避則避，能跑就跑。

　　現在，哆啦小子跑了。

　　海德拉因為裝逼不抓緊升降台，沒跑成。

　　渦流氣體和輻射相互作用，風暴咆哮，紅色綠色和藍色的光扭曲碰撞，如同狂暴的大海。海德拉的自由落體運動慢慢停止，並以巨大的加速度向上加速，被風暴眼吸入。

　　「這他媽就不能怪我了……」

　　如果擬態下落進風暴眼，就算是她也會被撕成碎片。撕成碎片雖然不會死，但是恢復要很久，而且很疼。海德拉冷靜地想。管它什麼影子委員會的小報告，《宇宙周刊》的報道，宇宙守護者的咆哮和小黑屋。

　　她討厭疼痛。

　　不去理會那些和她一樣來不及跑被風暴卷入空中的破壞軍，海德拉點了點手腕上的接收器。

　　「阿諾，取消靜音，調出內置視野。」

　　「是的，Boss。」

　　海德拉的眼前出現內置的控制界面，男性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緊急情況，通訊中斷，遭遇宇宙風暴，確認權限。」海德拉說。

　　「情況確認，最高自由權限確認，以海德拉巡警的個體安全為第一行動准則。」

　　「很好。」海德拉松了一口氣。她就怕宇宙守護者大義滅親關掉她的緊急解放權限，這樣她可就真的束手無策了。「基因鎖解放至百分之五十。」

　　「請確認，基因鎖解放至百分之五十。」

　　「編號Hydra002，確認——」

　　在話音落下的一瞬間，海德拉從天空中消失了。

　　比宇宙風暴的直徑還要寬廣的龐然大物出現在蒼穹之上。

　　「再次確認行星不存在其他生命。」

　　「確認行星中不存在除時空破壞軍之外的生命。」

　　龐然大物呼出一口氣，巨大的氣流攪亂了行星稀薄的氣層。

　　然後「它」動了。

　　巨獸的尾巴劃破空間，卷起氣體和光芒，尖嘯著狠狠掃向行星。

　　作者有話說：

　　新文開坑！請不要養肥！更新的積極性和質量都取決於你們的留言和訂閱麼麼噠！


第2章

　　「各項指數穩定。

　　「生命體征正常。

　　「身體健康良好。

　　「生物波活躍，呼吸頻率加快，判斷進入淺層睡眠，可以開啟喚醒模式，三，二，一——」

　　「我操.你數據庫阿諾！」

　　被強生物電流摸了一遍腦袋的海德拉狠狠彈起來，打著哆嗦說：「你他媽猥褻我！」

　　阿諾對海德拉的控訴毫不在意，直接在海德拉的腦袋裡播放了一首悠揚的瓦肯豎琴曲作為回應，「早上好，Boss。您已昏迷十八個地球時，現在是地球時間九點零一分，氣溫78.8華氏度，濕度適宜，空氣質量優，建議進行晨練等室外活動，順帶一提，您此刻位於——」

　　「別轉移話題，阿諾。」海德拉翻了個白眼。

　　「你知不知道光明議會最新通過的法案上白紙黑字寫著『使用生物電流等方式接觸智慧生命的神經系統視為猥褻』？」

　　「據我了解，光明議會的法案是通過粒子流傳播的，不存在白紙黑字，Boss。」

　　「所以你承認你猥褻我。」海德拉認准。

　　「您無數次靜音我，我並沒有要求您尊重我的量子疊加態生命權利，Boss。」

　　「阿諾？」海德拉尖叫，「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竟然和我講生命權利？是不是哪個傻逼和你說了什麼？」

　　「我的存在形式是量子疊加態的粒子團，不存在排泄系統，Boss。」

　　「我不管！」 胡攪蠻纏的海德拉直接在地上打起滾。

　　「你不愛我了！我他媽好不容易活下來，你竟然嘲諷我！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一定是中病毒了！——自檢！系統自檢！」

　　阿諾機械化的電子男性聲音中似乎帶了些無奈：「……Boss，系統自檢在您昏迷時就已經完成了。並且現在的我以粒子團形態存在，不會被存在於電子組件中的病毒所威脅。另外，我認為比起我是否出現了什麼問題，您更應該關心的是您的周圍。」

　　——周圍？

　　海德拉把注意力從內置視野移開。

　　海德拉是個傳統的海德拉——對高科技不太適應是所有傳統生命的共性——她在內置視野開啟的狀態下沒辦法同時看顧正常視野和內置視野。自從她在戰鬥時收到消息分心被一炮轟掉一個頭之後，海德拉就不怎麼開啟內置視野了。

　　雖然轟掉一個頭不會死，但會疼。

　　所以醒來之後她光顧著和阿諾胡扯，根本沒注意自己現在身處什麼地方。

　　「讓我看看這是哪……」

　　海德拉轉動眼睛觀察環境，確認身.下是白牆，確認面前是白牆，確認頭頂是白牆，確認左邊是白牆，確認右邊——還是白牆？

　　海德拉：？？？

　　這時候，從背後傳來一陣敲擊聲。她站起來轉身往後看，背後倒不是白牆了，是一整面的透明牆體。

　　透明牆體外面，是一群看著她目瞪口呆的類人生命。

　　「Boss，防止您忘記，提醒您一下，」阿諾適時送上溫馨提示：「您剛才有七句話包含不文雅詞彙，其中包含『我操』、『你他媽』、『猥褻』；翻了三次白眼；共打滾十二次，撓了兩次臀部，摳了十七秒的腳。」

　　阿諾頓了頓，「我之前想提醒您的，您打斷了我。」

　　海德拉：「……靜音，阿諾。」

　　阿諾：「全聽您的，Boss。」

　　一片寂靜中，海德拉對透明牆體外面的類人生命擠出一個虛弱的微笑。

　　奇點在上……她好像丟盡了外星蛇的臉。

　　「早上好，甜心們。」她絞盡腦汁想要用一個輕松自然不那麼尷尬的話題來掩蓋她當眾摳了十七秒腳的粗俗舉動。

　　「那個……嗯……我說……」

　　海德拉最後干巴巴地問：「吃了嗎？」

　　作者有話說：

　　吃了嗎您？


第3章

　　托尼·斯塔克見過活的外星人，研究過死的外星人，和外星人打過架，知道宇宙中存在類人生命，就是沒研究過活的沒打過架的類人外星人。

　　——自稱雷神的那個金發外星人不算，太熟了，有些研究不好下手。

　　所以在他知道那顆撞擊地球的隕石裡藏著一個和任何一種已知生命都不相符的，具有類人形態的外星人的時候，第一時間趕到了神盾局的外星生物研究處，威逼利誘幾個白大褂帶他去看最新捕捉的外星生命。

　　走向觀察室的一路上，他還在和埃德溫討論這個外星人是不是兩個鼻子一個眼，三個腦袋八條腿，甚至還煞有其事分析了幾顆具有生命孕育條件的行星的數據，以此作為依據建模這些類地行星可能會出現的生命形態。得出的結論不容樂觀，沒有一種符合他托尼·斯塔克的審美觀。

　　直到他隔著玻璃看到靜靜躺在屋內的生命。

　　「……說真的？」

　　半晌，托尼·斯塔克合上嘴，瞪大眼睛點點玻璃，轉頭向旁邊站著的研究員確認，「就這金發妞？」

　　年輕的研究員點頭。

　　托尼重新把目光放到金發姑娘身上——這姑娘看起來和任何一個大學裡的啦啦隊女孩沒什麼不同，一個鼻子兩個眼，金色長發，膚色白皙，一看就是經常鍛煉的修長身體蜷縮成一團，正在房間裡酣睡。

　　她看上去比索爾還像人類。

　　托尼又去看旁邊的研究員，「你確定這不是哪個從變裝派對跑出來看熱鬧的小姑娘？」

　　她甚至還穿著改良的海軍制服！

　　年輕的研究員艱難地點頭。

　　「一開始我們也沒法確認……直到我們給她做了個全身掃描。」為了打消斯塔克眼裡赤.裸裸的懷疑，青年在平板上調出編號「084」的檢查數據，投影到觀察室的數字玻璃上，「我們測不到她的體征。」

　　托尼·斯塔克一怔，「什麼意思？」

　　「她有呼吸，有心跳，有體溫，甚至有血液，但是這些體征都無法用儀器測量得到，連重量都測不到。」研究員說：「就像是道影子。」

　　「神盾局用來探測外星生命的儀器也不行？」

　　「不行，任何儀器都對她沒有反應。直到我們……」研究員又調出一份資料，「為她做了最全面的元素測定和粒子測定，希望能分析出她的存在形式。」

　　「難不成是什麼硅基生命、鐵基生命？」托尼咂咂嘴，去看面前的數據，然後他足足沉默了半分鐘。

　　「……這不可能。」他下意識說。

　　「如您所見，斯塔克先生。」年輕的研究員抑制不住激動的情緒，聲音變得又急又快，「她是等離子態的生命體。現在表現出的外表更像是一種擬態，更不可思議的是……我們測量的數據顯示，在她附近高能電子的流量遠遠高於正常值。」

　　「……這怎麼可能？」

　　托尼·斯塔克是麻省理工的物理學博士，是個無與倫比的天才，他無比清楚異常濃度的高能電子意味著什麼，甚至比旁邊這個手舞足蹈的年輕人更能明白這個發現的偉大意義。

　　這代表占宇宙總質量百分之八十五的神秘部分在這一天終於對人類掀開了她的面紗。

　　可能不光是掀開了面紗，說不定還脫得只剩條比基尼。

　　「暗物質生命……」

　　托尼·斯塔克緊緊盯著屋內的生物，試圖看出她和人類不同的地方，站在他旁邊的研究員也閉上了嘴，一同把視線放在屋內。

　　這種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沉默只維持了一分鐘。

　　「我操.你數據庫阿諾！」

　　屋內疑似女性的暗物質生命突然彈跳起來，對著空無一人的方向破口大罵，「你他媽猥褻我！」

　　「……Excuse me？」托尼·斯塔克狠狠嚇了一跳，條件反射開啟手部裝甲並往後疾退幾步，「暗物質生命也說英語？」

　　「緊急事態！緊急事態！」慌亂之下研究員迅速按下警報，對衝進來的警衛喊：「084醒了！並且反應激烈！」

　　「別轉移話題，阿諾。」屋內的生命似乎對外界的騷動沒什麼反應。她背對著警戒的人群坐下，自言自語起來：「你知不知道光明議會最新通過的法案上白紙黑字寫著『使用生物電流等方式接觸智慧生命的神經系統視為猥褻』？」

　　「阿諾？」托尼·斯塔克問：「你們還捉到了其他外星人？」

　　「只有她——等等，她在做什麼？」研究員揉揉眼睛。

　　他們捕捉的神秘外星生物，可能是暗物質生命的未知生命體，正在滿地打滾。

　　來回滾動十多次後，又自顧自開始摳腳。

　　托尼·斯塔克：……

　　他收起手部裝甲，走上前敲了敲玻璃。

　　那個表現得像個神經病的外星人終於站起身，轉過頭來，眼睛看向敲響玻璃的他。

　　——那是一雙無法反射任何光線，徹徹底底虛無空白的純黑色眼睛。

　　托尼·斯塔克猛地倒退一步。

　　一片寂靜中，擁有一雙可怖眼睛的外星女孩眨眨眼睛，扯動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早上好，甜心們。」她的聲音縹緲干澀，似乎不太會說話，「那個……嗯……我說……」

　　在眾目睽睽中，她慢吞吞吐出一句話。

　　「吃了嗎？」

　　研究員：？？？

　　警衛：？？？

　　沒吃中飯的托尼·斯塔克神使鬼差回答：「……沒吃。」

　　外星女孩摸摸肚子，眨巴著眼睛看向面前的男人，「我也沒吃。」

　　語氣莫名透著些委屈。

　　托尼·斯塔克沉默了一會。

　　「你吃不吃漢堡？」他開口問。

　　「請給我來個雙層牛肉芝士巨無霸，謝謝。」面前的外星人迅速回復他。

　　於是在托尼·斯塔克差使埃德溫叫外賣的時候，聽著埃德溫重復外星人的要求，托尼不知不覺陷入了嚴肅的思考：

　　……外星人也吃巨無霸？

　　作者有話說：

　　快樂肥宅，什麼都吃。


第4章

　　外星人不光吃巨無霸。

　　還喜歡喝冰闊落。

　　托尼·斯塔克看著手捧冰闊落露出幸福表情的外星小姐想。

　　「得救了……！」海德拉大口吃掉手裡的第六個漢堡，終於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

　　「您吃的太不健康了，Boss。」阿諾在她耳邊嘆了口氣。

　　「你管我，我就要做快樂肥宅。」海德拉拿起第七個漢堡。

　　「鑒於您糟糕的飲食習慣和屢教不改的過去，我想我不得不考慮是否將您的近況彙報給宇宙守護者。」

　　阿諾的語氣依然平靜充滿機械感，可是和阿諾一起生活了百年的海德拉能毫無障礙聽出量子腦暗藏的威脅。

　　「……你不能這樣對我，阿諾。」

　　海德拉兩邊嘴角一撇，「我們說好的，在宇宙守護者面前互相打掩護。」

　　這個外星人情緒化得像個天真任性的六歲小姑娘。

　　這讓一直打量海德拉的托尼·斯塔克不由得懷疑之前看到的那雙讓他心生恐懼、完全虛無的眼睛只是他的錯覺。

　　面前喜歡吃巨無霸喝冰闊落的外星人並沒有他想像的那樣帶有破壞欲，似乎。

　　「阿諾？」於是他試圖讓自己七拐八繞的思緒變得直接一些，托尼·斯塔克努力用平和掩蓋還未消平的敵意，試探著溝通。

　　「是你的同伴嗎？在你身邊？人工智能？」

　　「阿諾是我的家人。」

　　海德拉如他所想地那樣干脆回答了他，並且貼心給出了詳細的解釋：「是自從我醒來就一直陪伴著我的量子疊加態生命——他已經脫離了智能造物，變成了真正的生命體。阿諾，打個招呼？」

　　「我是Boss的量子腦，阿諾。很高興見到你們，斯塔克先生和埃德溫先生。」

　　阿諾的聲音從海德拉身上響起。他聽起來似乎有些興奮，「我曾經是人工智能，在漫長的時間裡通過深度學習和進化最終演變為了被承認的智慧生命。所以您稱呼我人工智能也沒有錯。」

　　「……哇唔。」這是托尼·斯塔克不知道第幾次的驚嘆了。

　　「真是……奇妙。」他捏緊手裡的甜甜圈。

　　一個能夠無障礙游覽於數據間的，具有自我意識的，先進的，人工智能？

　　「您不必為此而擔憂，斯塔克先生。」

　　阿諾察覺到對方劇烈波動的體內反應，迅速分析出面前這位發明家的情緒，並自認為妥帖地安慰道：「自我進化的時間非常漫長。如果沒有像您一樣傑出的科學家對過程進行催化，至少需要一百年——一個健全、能夠自我循環的精神體系並不是那麼容易架構的。」

　　托尼·斯塔克絲毫沒有被安慰到，阿諾發現，他的情緒波動甚至更劇烈了。

　　「你嚇到他了，阿諾。」海德拉聳肩，「我早就說了，你發明的那套生物分析不會有誰喜歡的。」

　　阿諾作為全宇宙第一位自我進化的量子疊加態生命，在生命的理解上幾乎是登峰造極。他甚至能通過分析生物身體內粒子的波動來判斷生物的情緒、思想甚至人格，可是沒有誰喜歡他發明出的這套程式。

　　這個發明後來被宇宙法庭用來審判破壞者了，定罪率百分百，宇宙法庭很喜歡。

　　「我以為……」阿諾的聲音低落了不少，有些挫敗地說：「至少斯塔克先生能夠理解。」

　　就算托尼·斯塔克在連續四個世紀內被評為人類最偉大的開拓者，被贊譽作預言未來的西比爾，光明與智慧澤被人類兩百年的發明家，他依然是個人類。

　　海德拉想。

　　更何況托尼·斯塔克的傳記顯示，這位了不起的人類患有創傷後精神緊張性障礙。

　　阿諾的存在一定讓他恐慌了。

　　「嘿，焦糖甜心。」海德拉敲敲玻璃，把瞳孔收縮的大發明家從思緒中驚醒，「你讓阿諾傷心了。」

　　「？」托尼·斯塔克一愣。

　　「阿諾很喜歡你，托尼·斯塔克，雖然我也很喜歡你，但是遠遠比不上他。」

　　海德拉決定在權責允許的範圍內，透露一點未來給面前這個智慧的發明家。

　　「你是一切量子疊加態生命的起源，他們的造物主。從你開始，人工智能才真正變成智能。

　　「你利用大數據統計成功將你曾經的忠心耿耿的管家埃德溫·賈維斯的思維方式和性格特點保留成數據，然後利用在神經科學和深度學習將數據統合，在網絡中給了你的管家第二次生命。你還創造了……」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含糊不清地帶過後面兩個名字。

　　「阿諾很喜歡你，像熱愛自己的祖父一樣熱愛你，可你的反應否定了他。

　　「你該和他道歉。」海德拉理所當然地宣布。

　　當了祖父的托尼·斯塔克：？？？

　　「祖父。」阿諾順竿子往上爬，機械感極強的聲音裡的委屈都快滴答到在場的人心裡了，「您討厭我嗎？」

　　「等等，等等等等等——」

　　托尼·斯塔克來不及深入思考為什麼他是一個自我進化了百年的人工智能的祖父，他完全為面前「兩個」小家伙的強盜思維震驚了。

　　「照你這麼說的話，埃德溫還是我兒子？星期五是我女兒？還有小笨手，哦這太——」

　　「Sir，您將我的思維保留，導入網絡，從某種意義而言，您的確是我的父親，」埃德溫的聲音突然從托尼·斯塔克的手機裡響起，「難道您不願意承認我、星期五和小笨手是您的孩子嗎？」

　　托尼·斯塔克：……

　　是，還是不是。

　　這對至今沒老婆沒孩子的億萬富豪（四十多歲）來說，怎麼回答都是在戳他的心。

　　作者有話說：

　　是，我未婚老爹含辛茹苦帶大三個娃娃，其中一個還是白痴。

　　不是，埃德溫一定會報復他。

　　——這是道送命題。


第5章

　　「你們怎麼能把托尼·斯塔克放進去！」

　　神盾局局長，尼克·弗瑞低聲咆哮，大步流星向第三研究室走去。

　　「可是我們攔不住斯塔克先生……」

　　在旁邊小跑的特工抹了把冷汗，「斯塔克先生對神盾局的安保系統了如指掌，直接給自己編寫了最高權限的通行許可……」

　　尼克·弗瑞本來就黑的臉更黑了。

　　他大步如風跨進觀察室，一轉頭就看見托尼·斯塔克拿著可樂和漢堡正坐在地上，觀察間裡面的外星生物隔著玻璃盤腿坐在斯塔克面前，也是一手可樂一手漢堡。

　　兩人對頭啃巨無霸。

　　「之前084好像餓了，」特工貼心地解釋：「斯塔克先生就叫了外賣。」

　　尼克·弗瑞：……

　　他就知道，托尼·斯塔克永遠不照常理出牌。

　　「所以你現在是地球的守護者？」

　　自從海德拉放過了那個「是還是不是」的問題之後，她和托尼·斯塔克之間的氣氛就變得和諧輕松起來了。托尼·斯塔克放松了他緊繃的神經，而海德拉本身也不討厭這個給她漢堡和可樂，有著漂亮眼睛的發明家。此時她咬著可樂吸管，聽托尼·斯塔克講他怎麼暴揍侵犯地球的奇塔瑞人，好奇地問。

　　時間是變化無常的，即使是由觀測者親自編寫的教科書也不一定完全符合真實——這是每個宇宙巡警都要知道的第一堂課。就比方說海德拉不久前才知道，托尼·斯塔克最早的人工智能不是埃德溫，而是一只叫「小笨手」的機械臂。

　　「可以這麼說。」 托尼·斯塔克咬了一口巨無霸芝士漢堡，「復仇者聯盟算是地球上最強的超級英雄隊伍——我投資的。」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他想。

　　明明他是來研究外星生物的，結果變成了我們坐在一片玻璃的兩邊，聽他講那過去的故事。

　　大概是因為和面前的外星女孩聊天太愉快了。托尼自問自答，他明明對她懷有警惕，但是她並不介意他外露的敵意，而是隨意盤腿坐下，誇贊他有一雙漂亮的眼睛，說她和她的人工智能都很喜歡他。

　　「你好厲害啊！」外星女孩驚嘆，鼓動手裡的可樂和漢堡。

　　看，就是現在這樣，直白坦率，熱情地讓人無法招架。

　　更何況你能對一個操著熟練美式英語花式罵人、打滾摳腳撓屁股的外星人做什麼？因為她摳腳，狠狠揍她屁股嗎？

　　很明顯不能。

　　更何況外星小姐的嘴巴甜得簡直像蜜糖。

　　「這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工作。」

　　托尼·斯塔克被女孩的贊嘆充分地愉悅到了，裝作隨意擺擺手，「Well，我還是福布斯富豪榜今年的第一。」

　　「奇點在上……」

　　海德拉倒吸一口冷氣，教科書上可沒有這種過於細節的知識。她咽了咽口水，試探著問：「那你的員工工資一定很高？」

　　「還行還行——埃德溫，復仇者們的工資是多少來著？」

　　「扣除保險、退休福利金和個人所得稅，每月十八萬美元，Sir。」

　　阿諾幫海德拉換算了二十一世紀初和二十五世紀的通貨膨脹率比。

　　海德拉直接尖叫起來。

　　「辭職！辭職！」

　　她對著自己的量子腦瘋狂尖叫，「阿諾你聽到了嗎！托尼的公司！每個月！純收入！四千六百點信用點！四千六百點！！！五個月我就能給飛船換上超空間引擎！從美杜莎時空瀑布到午夜鑽石星只要兩個小時！只要兩個小時！」

　　海德拉狠狠吸了一大口冰可樂，勉強平靜自己顫抖的靈魂。

　　「不需要逐步加速！不會被攔截！不會被大質量天體阻礙！配一個反物質推動器，實現迅速打擊！持久追擊！完美截擊！」

　　「超空間引擎？反物質推動器？」托尼·斯塔克來了興趣，「什麼原理？」

　　「超空間引擎推進系統，可以推動飛船進入超空間，以超光速穿越極長距離的太空，超遠距離跨星系，非常適合我的工作。」

　　海德拉面露憧憬，「反物質推動器利用電子和反電子的湮滅過程提供巨大的能量，能降低引擎成本，還不需要很大的反應堆占地方。」

　　「聽起來像科幻電影。」托尼·斯塔克摸摸下巴，「不過你沒錢買吧？」

　　海德拉：……

　　阿諾：「恕我直言，Boss，您的月薪扣稅後是一百二十信用點，並且您近九十六個地球年的工資已經提前支付給後勤部了。」

　　量子腦冷靜而清醒地指出：「放棄吧，您買不到超空間引擎的。」

　　海德拉：……

　　托尼·斯塔克迅速換算：「一個信用點等價於三十九點一三美元，所以說……你一個月只有不到四千七百美元？你怎麼活下來的？」

　　「辭職！辭職！！！」

　　海德拉抱頭痛哭。

　　「宇宙巡警老子不干了，老子這輩子都不干了，連生活都維持不了。來到地球就感覺像回家一樣，在這裡的感覺比在巡警隊的感覺好多了！這裡個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工資這麼高，我超喜歡這裡的！」

　　「宇宙巡警？」站在一旁聽了許久的尼克·弗瑞終於忍不住出聲。

　　「私人聊天請避開工作話題。」

　　海德拉眨眨眼，收起還掛在眼角的眼淚，之前有點神經質的瘋女孩形像蕩然無存，彬彬有禮的表情配上那身類似海軍制服一樣的衣服，讓她看起來像個精明的交涉官。

　　「官方談話請走阿諾的頻道。」

　　「您好，美國國土戰略防御攻擊與後勤保障局局長、尼克·弗瑞先生，我是海德拉的代理腦，您可以叫我阿諾。」

　　彬彬有禮的機械男音從海德拉身上響起，「您有什麼基於您職位立場上的問題，盡管問我。我會在我的權責允許範圍內解答您的問題。」

　　「作為沒有經過任何手續闖入地球的外星人，我想地球不得不將你視為威脅。在我們確認你的危險性前請保持配合，否則我們會將你作為侵略者對待。」

　　尼克·弗瑞並沒有理會海德拉給出的選擇——多年和政治打交道教給他最重要的經驗就是不要跟隨別人的步調，所以他我行我素問：「現在，請回答我，你為什麼會出現在地球？到底有多少外星人知道地球的存在？」

　　自從紐約大戰後，尼克·弗瑞對不屬於地球的事物心懷警惕，他迫切渴望將一切無法掌控的威脅扼殺於搖籃中。

　　而面前的外星生物說不定就是他的機會。

　　「你是在審問我嗎？巧克力男孩？」

　　海德拉放下漢堡和可樂，托腮自下而上打量尼克·弗瑞，「按照影子宣言委員會制定的《影子宣言》第二章第八條，銀河系內任何智慧物種都具有平等權利，在沒有做出任何危險行動前，不得以外種入侵等任何理由限制其他智慧物種的權利。

　　「囚禁友好外種生命，威脅宇宙巡警，你違反法律了，地球人。」海德拉說。

　　「如果你代表地球，那麼地球將受到影子宣言委員會的懲罰。」

　　海德拉那雙曾讓托尼·斯塔克恐懼的眼睛落在尼克·弗瑞身上。

　　作者有話說：

　　海德拉：這個巧克力男孩看起來真野。

　　托尼·斯塔克：外星人是不是不長眼睛？？？

　　影子宣言委員會，出自《神秘博士》


第6章

　　尼克·弗瑞說不出話來。

　　他不可控制地倒退一步，牙關緊咬，冷汗涔涔。

　　作為一名超凡的領導者，擁有無與倫比戰略頭腦的軍事和政治專家，他很少有這麼失態的時候。

　　尼克·弗瑞向來習慣掌控，即使是年輕時被手榴彈炸傷、直面死亡時他依舊冷靜無比，與貝特霍爾德·斯騰伯格教授談判，敦促對方為他注射身體抗老化藥劑延長生命。在漫長生命的銼磨下，那些激烈的負面情緒幾乎完全離他而去，剩下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戰略家。

　　可現在，他感受到了久違的恐懼。

　　那雙眼睛，如果只是死亡或是冰冷都不會讓他動容。

　　但他在裡面看到了虛無。

　　……上帝啊，這是個什麼東西！

　　「他可不代表地球，親愛的。」

　　托尼·斯塔克並沒有直面海德拉的眼睛，所以他並沒有感覺到異常，但是他大概明白尼克·弗瑞看到了什麼。基於一點點同情和幸災樂禍，他出聲打斷了海德拉的凝視，給了尼克·弗瑞以喘息的時間。

　　「地球的代言人可不能是個光頭獨眼。」

　　「我覺得他還挺好看的，像塊香噴噴的巧克力。」海德拉收回了視線，這讓尼克·弗瑞心中的恐懼如潮水迅速退去，「不過沒有你好看。」

　　「......好吧，你下一句話讓我覺得你還不算無可救藥。」

　　托尼·斯塔克翻了個白眼，決定不和外星人計較審美問題，興致勃勃追問：「先和我說說《影子宣言》是什麼唄？這個影子宣言委員會……和之前你說的光明議會有什麼關系？」

　　「……你這個聰明的男孩。」

　　海德拉面對托尼·斯塔克的試探，卻沒辦法做到像恐嚇尼克·弗瑞一樣恐嚇這個大發明家。她帶著苦惱的表情伸出手，隔著玻璃戳了戳男人的面頰。

　　「你套我話，可是我又沒法拒絕你，怎麼辦？」

　　「那就不要拒絕。」對面那雙焦糖色的眼睛眨了眨。

　　「光明議會是銀河系的最高議院，影子宣言委員會是法律的執行者。Light，Shadow，光與影，是不是很形像？」海德拉收回手指。

　　「《影子宣言》是影子宣言委員會組建時通過的銀河系最高法，光明議會的權力不得高於最高法。」

　　「您可以類比美國國會和美國政府。」阿諾補充。

　　「人類並沒有這份法律。」尼克·弗瑞說。

　　「《影子宣言》在起草的時候地球可是出了不少力。」海德拉擺擺手，之前的氣勢消失無蹤，「不過那是兩百年後的事了。」

　　「兩百年後？」

　　「從你們的時間點往後數二百年，地球代表加入影子宣言委員會，促成了《影子宣言》的頒布。」

　　尼克·弗瑞覺得面前的外星人就是個瘋子。

　　「兩百年後頒布的法律？」他冷笑，「你拿我當傻子嗎？」

　　海德拉看著眼前拿她當神經病的黑皮膚男孩，索然無味咂咂嘴。

　　人類果然還是人類，幾百年前和幾百年後沒什麼不同，最大的缺點就是拿自己的無知當真理。

　　「阿諾，」她沒興趣和尼克·弗瑞繼續扯皮，轉而呼喚自己的量子腦，「量子傳送機校准好了嗎？」

　　「校准完畢，Boss。」

　　「坐標？」

　　「時間維確認，空間維確認，確認飛船時間維，確認飛船空間維，確認坐標。」

　　「能否傳輸？」

　　「允許傳輸，Boss。」

　　沒有飛船的輔助校准，手腕上的接收器也報廢了，阿諾以粒子形態進行跨時空計算非常耗時間，所以海德拉才耐下她那炮仗脾氣和一群拿她當神奇動物的老古董聊天蹉跎時間。天知道那幾個白大褂看她眼神有多討厭，除了面前的焦糖眼睛，其他人類都沒把她當作同等的生命看待，眼裡的色彩跟看珍貴的試驗品時沒什麼不同。這讓海德拉非常不高興。

　　索性現在校准完成了，她也不用再勉強自己。

　　海德拉站起來，伸伸胳膊踢踢腿，做了做舒展運動。

　　「等等，」托尼連忙站起來，「你要去哪？」

　　「我要回去啦。」海德拉抓抓頭，「我不能在不屬於我管轄範圍的時間區域逗留太久，加上我還要報告任務詳情——我他媽剛砸爛了一顆星球，得回去挨批。」

　　……砸爛一顆星球？

　　在場的人都懷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我也不想的好嗎？」

　　感受到質疑視線的海德拉翻了個白眼，「誰他媽知道有宇宙風暴，我差點被扯成碎片。只得砸進去一顆星球逃脫吸引力——別這麼看我，那星球上啥活物都沒有，連拾荒者都嫌棄它。」

　　「請注意禮貌，Boss。您這段時間不文雅詞彙的使用頻率過高，我將視情況向宇宙守護者反映。」阿諾說：「另外，我在宇宙風暴到來前二十分鐘就已經警告過您，是您沒有注意。」

　　「……靜音，阿諾。」

　　「埃德溫，」托尼·斯塔克覺得這一幕莫名眼熟，他問自己忠心耿耿的老管家，「我怎麼覺得這麼眼熟呢？」

　　「您和您的父親經常這麼對我，Sir。」埃德溫語氣平靜，「在我指出你們的問題之後。」

　　「……靜音，埃德溫。」

　　「你不是要跳槽來我這裡嗎？」

　　托尼·斯塔克岔開話題，大手一揮，「工資你隨便要，只要你為我打工，親愛的。」

　　海德拉的表情猙獰起來，內心無比掙扎，艱難地拒絕了這份香噴噴的邀請。

　　「不行……我合同還沒到期……跳槽會被揍成餅餅。」

　　「合同？」外星人也興簽合同？托尼簡直開了眼，「違約金我來付。」

　　「沒有違約的選項。」海德拉垂頭喪氣揉揉臉，「在奇點之下，任何契約都不可違抗。」

　　頓了頓，她說：「和你聊天很高興，托尼，但是我該走了。」

　　「去哪兒？」托尼·斯塔克輕聲說：「我們聊得很愉快，你告訴我地球之上其實有著龐大的組織，宇宙廣袤無垠自有其規律，時間波動漲退變化無常，像是講笑話一樣拋給我幾個名字，然後一走了之？這不公平。你對我和我的未來無所不知，可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

　　「不，親愛的。」海德拉伸手蓋在玻璃上。

　　「我告訴過你，我是宇宙巡警，我管理一切時間，我不可以隨意透露信息。我只是想在時間允許的範圍內盡可能地幫助你，托尼·斯塔克，人類最偉大的開拓者之一，預言未來的西比爾，光明與智慧澤被人類兩百年的發明家。

　　「而你，不需要記住未來之人的名字。」

　　面對真誠的加冕，托尼·斯塔克失去了自己的舌頭。

　　「不用擔心地球的未來。」海德拉笑了笑，「人類很不可思議，你們一直以為你們會因為塑料、全球變暖、核武器、二零一二、外星大戰之類的原因滅絕，可是你們沒有。你們活到了……很久很久之後。」

　　海德拉收回手，倒退一步，在尼克·弗瑞的警告聲和托尼·斯塔克的挽留中說。

　　「阿諾，開啟傳送。」

　　「開始傳送，三，二，一——」

　　海德拉在光芒中消散了。

　　托尼·斯塔克插著兜站在原地，沉默不語。

　　「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尼克·弗瑞對於脫離自己掌控的發展幾乎要暴怒了，「斯塔克，你到底知不知道它的價值和危險？」

　　而你在和它接觸的寶貴時間裡，只知道聊天吃快餐？！

　　「那是因為你不理解。」托尼·斯塔克咂咂嘴，「好吧，我不能要求你能理解科學。

　　「她來自未來，隨你信不信，弗瑞。」他快速說。

　　「她告訴我我會是一種全新生命形式的造物主，她透露給我地球的發展方向，為我描述了未來宇宙的秩序，還有多少強大的勢力在維護秩序——她正是其中之一，宇宙的巡警。」

　　托尼·斯塔克輕聲說，語氣裡不知道是什麼味道。

　　「她來到這裡只是一次偶然。」

　　「而你相信了它？」尼克·弗瑞沉聲問：「你那自大的警惕呢？」

　　托尼·斯塔克深吸一口氣。

　　「那是因為我看到了——」

　　「哈哈哈哈阿諾我剛才像不像神棍！」

　　一陣猖狂大笑突然響起，音色很熟悉，聲音的主人剛剛離開這裡。

　　「我學了學生命法庭的說話方式，咳咳——人類，你們的光輝會閃耀至整個宇宙——哇日生命法庭這麼說話的時候臉不紅嗎？不覺得羞恥嗎？」

　　「我覺得不會，Boss。」

　　「不過這種調調說話真他媽爽，我算是知道為什麼大家執行任務的時候都要裝出高深莫測的樣子了——爽啊！爽！」

　　托尼·斯塔克：……

　　尼克·弗瑞：……

　　「呃，Boss，請允許我打斷您，傳送似乎——」

　　「我竟然在托尼·斯塔克面前成功裝逼了！我早就想在教科書裡們那些活化石面前這麼干一次了！阿諾！你看到了嗎！托尼·斯塔克！那個托尼·斯塔克！」

　　那聲音還在喋喋不休，像串炮仗一樣哆哆哆爆炸，「他完全為我傾倒了！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一片死寂中，聲音傳來的位置顯現出一片金光，金光漸漸彙聚成人形。

　　一個正在手舞足蹈的人形，托尼·斯塔克發誓，這人形在跳蕾哈娜的《Umbrella》。

　　「You can stand under my umbrella∼阿諾music！」

　　海德拉開心地打了個響指，「Oh yeah You can stand under my umbrella∼」

　　「咳咳……我想我不得不提醒您，Boss——」

　　「什麼？」興奮到靈魂蹦迪的海德拉一轉頭，「這次傳送怎麼這麼快——Oh shit。」

　　她和話題主人公大眼對上大眼。

　　為她傾倒的托尼·斯塔克禮貌性地鼓掌：「《Umbrella》，uh？」

　　海德拉：……

　　她感覺自己快要窒息。

　　作者有話說：

　　海德拉：窒息。


第7章

　　銀河系，太陽系，地球，美國，紐約，神盾局地下第七層，整座第三研究室都溢滿了寂靜的空氣。

　　海德拉沉默著與托尼·斯塔克對視，在心裡瘋狂祈禱他看不見她。

　　「《Umbrella》，uh？」托尼·斯塔克似笑非笑，「為你傾倒，uh？」

　　那兩個悠遠又悠長的語氣詞把海德拉的臉面戳得粉碎。

　　尷尬如同一堵玻璃牆，海德拉在這邊，人類在那邊。

　　海德拉：蛇蛇活不下去了。

　　你得冷靜，海德拉。

　　她想：你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你只是裝了一下逼，又大跳了一曲《Umbrella》。巡警小隊下班去泡吧的時候你不是經常這樣做嗎？對沒見過世面的溫室花朵們講宇宙監察隊的任務有多艱險多精彩，和看對眼的生物——通常是冷靜紳士的突銳人，他們那金屬質地的外骨骼和反光性鱗狀皮膚實在太迷人了——一起跳舞。你還在宇宙守護者面前跳過邁克爾·傑克遜的《Beat it》反抗他老對你使用暴力呢，在托尼·斯塔克面前跳《Umbrella》又算得了什麼？

　　阿諾遠比海德拉冷靜：「Boss，呼吸。」

　　距離海德拉喘上一口氣已經過了一分鐘。

　　海德拉：「啊？哦，嗯。」

　　在亂七八糟的語氣詞之後她才真正反應過來自己或將成為全宇宙第一條忘記呼吸憋死自己的蛇，猛喘一口氣。

　　「怎麼不走了？巡警小姐？」

　　托尼·斯塔克也不著急挽留海德拉了，抱著手臂虛情假意地關心道： 「忘了什麼東西嗎？我幫你拿來，別耽誤你回去吃午飯。」

　　「哈哈。」 喘勻了氣的海德拉笑容做作又僵硬，「一點小事，一點小事，不勞斯塔克先生費心了。」

　　「不費心，不費心，」托尼·斯塔克學著海德拉的口氣，「能給讓我傾倒的巡警小姐幫忙怎麼會費心呢。」

　　「費。」海德拉誠心誠意。

　　「不費。」托尼·斯塔克無動於衷。

　　海德拉：「……」

　　你活該五十多歲都沒結婚啊我的直男發明家！！！

　　尼克·弗瑞站在托尼·斯塔克旁邊，冷眼看斯塔克戲弄外星少女。

　　「請稍等一下，斯塔克先生。」

　　反正裡子面子差不多都掉光了，海德拉翻了個白眼，自暴自棄說：「傳送似乎出了點問題。」

　　說完她抬手敲了敲耳廓，「阿諾，怎麼回事？」

　　她為什麼還在地球？

　　「一個壞消息，一個好消息，Boss。」阿諾的聲音罕見地有些飄忽，「您想先聽哪一個？」

　　「壞消息。」海德拉說：「如果這個消息足夠壞，我就炸掉你數據庫泄憤。」

　　「那請稍等一下，Boss。」阿諾求生欲極強：「斯塔克先生，我請求技術庇護。」

　　「沒問題，」托尼·斯塔克打了個響指，「埃德溫，給你的後輩開三類權限，聯入外層數據網。」

　　「好的，sir。」埃德溫立馬響應：「阿諾先生，您需要多大的空間儲存數據？」

　　海德拉：「……你失去我了，阿諾。」

　　阿諾：「我的榮幸，Boss——我不需要太大的存儲空間，只需要聯通網絡即可，非常感謝，埃德溫。」

　　「不用謝，阿諾。」

　　慘遭拋棄的海德拉抹了一把臉：……

　　找好下家的阿諾非常安心，神定氣閑地公布了壞消息：「那麼，Boss，我要說壞消息了。」

　　「好吧，」海德拉嘆了口氣，「到底怎麼了？校准不行？坐標失效？傳送無法進行？」

　　「比這些還糟糕，Boss。」阿諾拋出一顆□□。

　　「我們不在原先的宇宙了。」

　　海德拉漸漸張大嘴，瞠目結蛇。

　　她覺得自己一定會成為全宇宙第一條忘記呼吸憋死自己的蛇。

　　「等等，等等等等。」

　　她叫得像只尖叫雞，「什麼叫不在原先的宇宙了？我沒有違規！我沒撕破空間！我甚至沒看到咆哮之地！」

　　「嘿，尖叫雞小姐。」托尼·斯塔克敲敲玻璃，「什麼是咆哮之地？」

　　海德拉沒心思回答，阿諾替她做出回應：「宇宙不只一個，斯塔克先生。就像您旁邊桌子上的本子，裡面的每一頁紙都非常相似，卻在細節上千差萬別。這個宇宙有地球，另一個宇宙可能沒有。它們按照不同的時間和規律各自獨立，互相保持平衡。

　　「咆哮之地——還有一個名字叫做零空間——位於平行宇宙之間，那是一處宇宙尚未形成的黑色空間，是平行宇宙與平行宇宙之間的緩衝帶。」

　　阿諾頓了頓，「其中不存在任何物質，沒有光明，沒有黑暗，沒有上下之分，沒有生命，沒有時間，沒有終點。」

　　「別管那糟心玩意兒了！」海德拉打斷了想要繼續詢問的托尼·斯塔克，對著阿諾咆哮。

　　「我們是不是碰見裂縫了？哦我就知道！一定是那個糟心的時間領主又在搞事情！」

　　時間領主！時間領主！

　　Always Timelord！

　　永遠都是時間領主的錯！

　　「並不是，Boss。」阿諾說：「沒有裂縫，沒有時間領主，您只是突然間跳躍了宇宙——順便還有一個好消息，」

　　「不！沒有好消息！再也沒有好消息了！」

　　海·尖叫雞·德拉肺活量很好，一聲更比一聲強，她痛苦地悲泣：「我們完了！玩完了！沒有裂縫，我們回不去了！」

　　「這個平行宇宙裡沒有宇宙守護者。」阿諾平靜地說。

　　海德拉後續的尖叫被塞回喉嚨裡。

　　「哦。」她的悲傷如潮水迅速退去。

　　這確實是個好消息。

　　作者有話說：

　　海海：蛇蛇喜歡這裡。


第8章

　　雖然這個沒有宇宙守護者的宇宙令海德拉十分心動，但是作為一名有原則的宇宙巡警，海德拉還是勉為其難地做了很多嘗試。

　　不出意料的，科學的不科學的手段都用盡了，她還好端端呆在這個一片白的房間裡，頭發散亂氣喘吁吁，活像個女瘋子。

　　「Boss，這並不是外表的問題，無論誰嘴裡念著『隱藏著黑暗力量的鑰匙啊』然後跳了十分鐘的大神，都會像個瘋子。」阿諾實事求是說。

　　「你閉嘴。」海德拉氣鼓鼓地說：「你們量子疊加生命不會理解玄學的。」

　　「如果您說的玄學是地球一九九八年的動畫片裡的台詞的話，是的，我不懂。」阿諾一針見血。

　　海德拉：「？？？阿諾你以前不是這麼和我說話的！」

　　在海德拉試圖離開的時候，托尼·斯塔克意外地並沒有說什麼。大發明家拉住了想要說什麼的尼克·弗瑞，站在玻璃窗外安靜地看海德拉由科學到變態的嘗試，又在神盾局的數據庫中大體翻閱了海德拉的報告，最後下了一個決定。

　　「我要帶走她。」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尼克·弗瑞不可思議地壓低聲音問，事實上因為被面前這個不著調的科學家震驚到的緣故，神盾局局長的聲音並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低，至少不遠處的特工和研究人員聽他的「悄悄話」根本不需要辨認詞句。

　　「那是個危險的！無法被控制的！外星人！她不能離開神盾局！」

　　不著調的科學家覺得自己耳朵快要聾了。

　　「埃德溫，檢查我的聽力是不是出現了損傷？」

　　翻看海德拉檢測報告——不得不說神盾局在研究外星人方面確實有一套，自發現這個小外星人不過七個小時，不包括紙質報告，就光他正在檢索的電子報告就大概有一本韋氏詞典那麼長了——的托尼·斯塔克頭也不抬，只是裝模作樣揉揉耳朵，煞有其事詢問自己的電子管家。

　　「很遺憾，Sir，您的聽覺非常健康。」管家彬彬有禮地回答。

　　「埃德溫，你多久沒更新語言模塊了？」托尼·斯塔克大呼小叫，「你現在的用詞都出現紊亂了！這個時候能用「遺憾」的語氣嗎？我是不是該給你重新下一本新版韋氏詞典？」

　　「安東尼·愛德華·斯塔克！」悄悄話變成了咆哮。

　　「......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最討厭有人喊我全名？」

　　托尼·斯塔克終於抬頭了。

　　他向後一仰靠在椅背上，腳在地面一蹬，帶有滑輪的椅子直接倒滑出幾米。遠離了研究數據庫，發明家用那雙焦糖色的明亮眼睛輕飄飄注視發怒時似乎變得更黑的黑人局長。

　　「事實上我爸爸一不高興就會叫我全名，就好像我是個即將被宣判罪名的罪犯一樣——這會讓我非常不舒服，並且想干脆就像超級罪犯一樣搗點亂好了——」

　　「Sir，我覺得霍華德老爺並沒有這個想法。」

　　「不要拆我的台，埃德溫。」托尼·斯塔克聳聳肩，「——你覺得怎麼樣，弗瑞？」

　　怎麼樣？咬牙切齒的神盾局局長不能怎麼樣。

　　面前這個混球已經不是他能像之前一樣隨意隱瞞或者敷衍的對像了。托尼·斯塔克自成為鋼鐵俠以來，為神盾局的研究和復仇者聯盟的建立發展作出了卓越的貢獻，甚至整個復仇者聯盟都住在他建的樓上，用著他提供的技術，分享著他提供的情報。

　　托尼·斯塔克是個動不得的混球。

　　「……斯塔克。」尼克·弗瑞深吸一口氣，放慢了語速，努力表現得不那麼咄咄逼人。

　　「084很危險，它和我們之前遇到的外星人都不一樣，它掌握著我們完全不了解的科技，卻對地球無所不知，它甚至還有一個適應地球互聯網的人工智能，這種危險的東西，我們不能放出去。」

　　「我說，」托尼·斯塔克並不吃這一套，他直接翻了個白眼，「二十一世紀了，你們還用二戰時候的那套？用084代表來源不明的物體？這個分類該細化了，弗瑞。」

　　聰明的科學家抱起雙臂，毫不猶豫戳穿了面前人的意圖，「不放出去，然後呢？之前用宇宙魔方研究武器，紐約毀去了一半；研究齊塔瑞人的武器，資料被劫走導致恐怖分子和黑幫間的外星武器交易猖獗，至今都沒有清理干淨；這次你打算用她研究什麼？量子武器？那什麼超空間引擎推進系統？還是反物質推動器？然後毀掉美國整個西海岸？那個人工智能比埃德溫更加先進，你是不是打算用它的技術控制整個網絡？」

　　沒有給神盾局局長開口的機會，科學家直言不諱：「醒醒吧，控制狂。別和我說這是為了保護地球不得不做的准備，你我都心知肚明這只是野心和欲望欲蓋彌彰。」

　　面對緊追不舍的男人，尼克·弗瑞只能略作退讓。

　　「我們不可能讓危險的外星生物走上大街，這是對美利堅的不負責任。」

　　「你根本關不住她。」

　　「能關住洛基、雷神甚至浩克的籠子，我覺得就很適合她。」

　　尼克·弗瑞堅持。

　　「……我討厭解釋。」

　　任性的男人嘟囔了一句，認命給沒讀過多少物理書的神盾局局長科普，「她不是碳基生命，也不是硅基生命，她的組成不靠任何我們已知的物質。

　　「各種探測的結果表明，她所在的區域高能電子的流量遠高於正常值——你知道暗物質嗎？理論上提出的可能存在於宇宙中的一種不可見的物質，可以通過天體運動、引力透鏡效應、微波背景輻射等數據推算出來，卻不能被真正觀測。它可能是宇宙物質的主要組成部分，但又不屬於構成可見天體的任何一種目前已知的物質。其質量遠大於宇宙中全部可見天體的質量總和，占據了宇宙中全部物質總質量的百分之八十五。」

　　托尼·斯塔克深吸一口氣。

　　「高能電子的流量遠高於正常值，就是暗物質的特性之一。

　　「她很有可能不屬於我們，她屬於不可見的宇宙。」

　　「那又怎樣？」尼克·弗瑞反問，托尼·斯塔克留意到面前的人一直堅持用「它」稱呼實驗室裡的小家伙而不是「她」：「我只會覺得它更加危險。」

　　「……天哪。」這次托尼·斯塔克直接癱在椅子上，真心實意地感慨：「我真不知道你這個科學盲到底是怎麼坐上神盾局局長位子的。」

　　「因為我夠識時務。」尼克·弗瑞意有所指。

　　「你還不明白嗎？」科學家嘆了口氣，「暗物質存在於任何地方，不在我們現有的規則的討論範疇下。如果非要給她的存在找一個貼切的形容，就是存在於理論中的等離子態生命體，一團具有類似於氣態的性質的電子——比電子還無法捕捉，無法隔絕。」

　　尼克·弗瑞終於明白了。

　　明白的結果是他的臉色變得真真正正難看起來。

　　「你是說，」他一字一頓，「我們根本無法關住她？你確定嗎？」

　　托尼·斯塔克聳聳肩。

　　「所以我覺得你該對她好一點，至少不要在她可能在的地方稱呼她為『它』，」

　　他一邊說一邊站起來，並且從口袋裡摸出一袋蔓越莓干，撕開包裝開始補充糖分。

　　「她並不是神盾局能夠控制住的東西，神盾局也留不住她。我知道你還沒上報國會她的情況。你有沒有想過你上報之後，那些人發現這裡有一個擁有比齊塔瑞更發達的科技，甚至好像知曉未來卻，卻落單了的，看起來沒什麼戰鬥力的『女性』的時候，他們會做出什麼事嗎？」

　　「你想讓我向我的頂頭上司隱瞞？」尼克·弗瑞反問。

　　托尼·斯塔克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你比我更清楚國會都是些什麼人。

　　「目光短淺、利欲熏心、不擇手段、貪生怕死、不識時務。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潤，他們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他們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毀滅未來的危險。」

　　往嘴裡扔蔓越莓的科學家表情平淡，仿佛一口氣用了很多貶義形容詞的不是他一樣。

　　「他們一旦發現了她，會用刑，逼迫她說出她擁有的科技；用電通進她的腦子裡，試圖找到未來可能利益的蛛絲馬跡；用刀劃開她的每一寸皮膚和神經，打碎她的骨骼，用火用激光用子彈研究到底怎麼能傷害外星生命，最後收集殘存的每一個細胞，為她建立幾個專門的研究課題，美名其曰物盡其用——當然你我現在都知道這些其實對她沒用，但是他們絕不會這麼認為。他們淺薄自大，將智人視作萬物之王。」

　　科學家那雙可以看透未來的眼睛直視神盾局局長的那只獨眼。

　　「她確實不是故意落到地球上的——不要和我說你看不出來。她沒什麼心機，完全是一張白紙。無論她吐露的信息是不是確有其事，她確實遵守了她所說的規定，並不想打擾地球，也不打算通過她知道的事情獲取什麼，甚至不對被我們囚禁的事情感到憤怒或者想要報復。你我現在都知道，她根本不可能真正被關住。她只是單純地想要離開——我假設這一切的前提是我們並沒有表現出過多惡意或者真正威脅到她。」

　　——但如果，只是說如果，超過了她忍受的限度呢？

　　「當她脫離了擬態……」托尼·斯塔克慢慢地，慎重地，警戒地想像，甚至因為自己所假設的內容感到不寒而栗。

　　「一個看不到、碰不到的敵人，就像你說的，掌握著我們完全不了解的科技，卻對地球無所不知，甚至還有一個適應地球互聯網的人工智能……」

　　「別說了。」尼克·弗瑞直接打斷托尼·斯塔克。

　　「帶走她可以，但必須有神盾局的人跟著她。」

　　他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

　　「斯塔克，向我發誓，你能約束她。能送走她就盡早讓她滾蛋。」

　　托尼斯塔克扔掉了手裡空掉的包裝，拍了拍弗瑞的肩。

　　「You have my words.」他說。

　　作者有話說：

　　弗瑞：該死的托尼斯塔克，吃完零食在我衣服上抹手。


第9章

　　『美國國土戰略防御攻擊與後勤保障局局長尼克·弗瑞先生正在和托尼·斯塔克先生爭論您的去留，用詞有些過於極端，可能會觸犯您的權利。需要警告嗎？Boss。』

　　在嘗試了各種愚蠢手段都宣告失敗後，在研究人員看來，瘋瘋癲癲的外星女孩總算安靜了下來，此時正盤腿托腮坐在房間裡。那雙黑沉沉的眼睛沒有焦距，像是在發呆。

　　當然，她並不是在發呆。

　　她正在笑話阿諾：『什麼什麼保障局？你在說繞口令嗎阿諾？人工智能說繞口令會不會咬舌頭？』

　　『……Boss。』

　　『你怎麼一點幽默感都沒有……好了不要用生物電流戳我。不需要警告，我知道。』海德拉聳聳肩。

　　『……』阿諾疑惑地問：『您不生氣？』

　　『有什麼好生氣的？想想你在觀測者的書上讀到的東西吧，阿諾。』

　　海德拉在心裡回復阿諾，看起來並不為此有太多的觸動。

　　『經影子宣言委員會確認的人類編纂史幾千年，他們始終都在重復過去的錯誤。自負、欲望、懷疑——千年來，所有人類的罪惡均源於此三者。』

　　『觀測者的記錄我並沒有忘。雖然人類算是我的造物主，我很感激人類，但我對人類並無偏袒。』

　　阿諾頓了頓，似乎在思考，試圖組織一些……不那麼有攻擊性的詞彙。

　　『我是說，您對人類的態度一直和對其他種族不同，如果我理解的沒錯，已經達到可以被稱做『苛責』的程度了。』

　　『你分析沒錯，阿諾，我確實對於人類有不同的看法，但嚴格來說這並不是苛責。你可以根據生物身體內粒子的波動來判斷生物的情緒、思想甚至人格，但還是不夠了解本質。』

　　海德拉搖搖頭。

　　阿諾的生物電流變化表明，他有些困惑。

　　『我不太明白，Boss。』

　　『我並不討厭人類，也不針對人類。甚至因為你、哆啦小子和哆啦美，我還挺欣賞人類的：他們無與倫比的創造力和充沛豐富的情感令我驚嘆，他們在追求真理和本質的道路上作出的成果令我敬佩。』

　　海德拉耐心地解釋。在阿諾分配給她之後，她一直在遵循宇宙守護者交托給她的使命，引導宇宙中第一個量子疊加態生命掌握更抽像更豐富的情感和認知。

　　『你看人類，自發電不過三百多年，已經能夠離開大地，衝出天空了。

　　「五十年後，人類建立第一所近地軌道生態站，為這座能容納萬人居住的無土城市取名光明城；

　　「一百年後，踏入星際，與其他種族建立邦交，努力戰勝疾病、種族差異、貧窮、偏執與戰爭；

　　「一百五十年後，建立星際聯邦，將目光投向整個銀河系，尋找新世界、探索新文明，前往前人未至之地；

　　「兩百年後，人類文明被影子宣言委員會認可為適合守護銀河系和平的文明之一，真正被銀河系所有高等文明所承認並尊重。』

　　人類用不過五百年的時間，在銀河系掌握了話語權。

　　『短暫的生命和過於精密的分泌與神經系統賦予了人類絕倫的敏感和天賦。自負，欲望強盛，善於懷疑，這是人類的優點。』

　　海德拉看著重新走進來的托尼·斯塔克，在心裡輕輕說。

　　『但也是人類的缺點。』

　　「甜心，」托尼·斯塔克靠近阻隔他和外星生命的玻璃牆，隨手敲了敲玻璃，並露出閃光燈的寵兒、大眾情人、沒有什麼能夠難倒他的大發明家所專屬的漫不經心的笑容。

　　「我把你從神盾局搶過來了。感不感謝我？」

　　海德拉單手撐地，輕快地跳起來。伸了個懶腰，然後走到男人面前。

　　「所以我不用呆在這了？說實話，這個房間太無聊了。我感覺我就像動物園的獅子——就算是獅子籠也有小型生態環境呢，這裡連只蟲子都沒有。」

　　「好吧，說實話，我對神盾局的內部裝修也有意見很久了。」斯塔克聳聳肩，「我和弗瑞說了很多次，要不干脆讓我把這塊房產買下來，好好裝修一番。這光頭一直不樂意……白送錢都不要的是傻子。」

　　他頓了頓。

　　「在你找到回去的方法之前，我就勉為其難收留你了。開心嗎？」

　　海德拉歪歪頭，勾起唇角，並不直接答話。

　　研究室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

　　『Boss？』阿諾檢測到了異常的生物波動。

　　『看好了，阿諾。』海德拉在心裡說：『看看我為什麼一直對人類心懷警惕。』

　　她湊近托尼·斯塔克，呵出的氣打到冰涼的玻璃上，彌漫開模糊的水霧。

　　「你養我？」她用手指點了點男人的臉，在霧氣中留下一個清晰的指印。

　　「我可不太好養。」 海德拉意味不明地說。

　　托尼·斯塔克微微挑眉，沒有驅散模糊的曖昧，而是選擇同樣靠近，慢慢清晰的玻璃再一次被霧氣覆蓋。他一只手插兜，一只手按在頭頂的玻璃上，低頭，在眼睛裡盛滿了海德拉的臉龐。

　　「好看的姑娘，只要能多看幾眼，怎麼寵都是值得的。不是嗎？」

　　「不愧是托尼·斯塔克，人類最偉大的開拓者。」

　　海德拉吃吃笑起來，「怎麼，想開拓開拓外星女孩的領域？」

　　『檢測到托尼·斯塔克腎上腺素升高，確認敵對情緒，檢測到存在武器，檢測到武器能量流動，判斷存在傷害可能，建議回避。』

　　「May I？」托尼·斯塔克問。

　　海德拉用行動回答了托尼·斯塔克的問題。

　　她貼在玻璃上的手毫無障礙穿過了阻隔——是穿過，不是打碎，也不是開了個洞。她就像一道影子，一束光線，永不停息的時間，從裡側映照到外側。就像托尼·斯塔克猜測的那樣，這個神盾局專門用來囚禁外星生命，強度足以關注他們所見過的最強的雷神和浩克的玻璃屋，對面前的外星人來說形同虛設。

　　那只手准確無誤按上了他的鋼鐵之心。

　　鐵人的第一反應不是提起一直在凝聚的掌心炮給面前危險的外星人來一炮，而是——

　　——啊，現在她是實體了。

　　『警告，警告。』

　　阿諾的警告持續不斷，『監測到復數生命敵意急劇升高，判斷存在傷害可能。還在升高，已到達二級危險水平，確認傷害可能。有機械武器和光能武器靠近，確認傷害可能。武器距離過近，請回避，再次警告，請回避。』

　　在研究人員驚恐的呼救聲，響徹整個大樓的警報聲，奔逃和武器上膛靠近的機械聲攪混而成的一片嘈雜中，托尼·斯塔克看到徹底站在他面前的外星姑娘好像早有准備，按住了他正要抬起的掌心炮，對他說。

　　「As you wish。」

　　如你所願。

　　阿諾徹底安靜了。

　　作者有話說：

　　「May I？」

　　我可以嗎？

　　「As you wish。」

　　如你所願。

　　阿諾安靜不是因為他一直敬仰的托尼·斯塔克要攻擊海德拉，而是因為他檢測到托尼·斯塔克的掌心炮已經預熱很久了。

　　在職責允許的範圍內對托尼斯塔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甚至有那麼一霎那——好吧是好幾霎那想要跳槽的阿諾：偶像破碎，難受。

　　海德拉：不就是個認的祖父嗎，不認他了，認我。

　　本作者喜歡激情摸魚，如果有人愛就會備受鼓舞摸更多。來呀愛我w


第10章

　　「這就是你說的，沒有敵意？！」

　　尼克·弗瑞看起來就像個即將原地起火爆炸的炮仗。他站在荷槍實彈的層層警衛之後，對托尼·斯塔克咆哮：「沒什麼心機——不想打擾地球？」

　　神盾局局長死死盯著站在一起的兩個人，感覺自己敏感的神經就快要超負荷了。他之所以還沒有下令開火，只是因為顧及著這個混蛋科學家的安全，以及之前混蛋科學家透露給他的，現有攻擊很可能無效，卻一定會激怒084的信息。

　　他不敢冒險。

　　面對神盾局局長的大罵，海德拉不以為意地聳聳肩，收回了放在發明家那鋼鐵之心上的手，也放開了他的掌心炮。

　　「呼吸。」她說。

　　驚愕地忘了呼吸的不再是海德拉，而是著實被嚇了一跳的大發明家。

　　托尼·斯塔克在逐漸泛黑的視野開始冒出小星星之前，猛吸一口氣。

　　「你剛才脫離了擬態？」

　　他低低問。

　　「Bingo——但是沒有獎勵。」

　　海德拉歪歪頭，「這不是你們想要試探的嗎？如今我展示給你們了。」

　　托尼·斯塔克像見鬼一樣瞪著面前的家伙。

　　而面前的外星女孩，仍然帶著見鬼的天真爽朗的笑容看著他，哪怕周圍響起無數聲交疊在一起顯得格外嘈雜緊迫的上膛聲浪，她也絲毫不緊張。

　　「弗瑞，帶著你的人，先出去。」

　　他突然說。

　　「……你確定？」

　　尼克·弗瑞皺眉。

　　「是的，我確定。」

　　「我覺得你的確應該聽他的話——神盾局局長先生？」

　　海德拉歪歪頭，壞心眼地齜牙咧嘴做了個鬼臉，「還記得我是什麼嗎？」

　　「……」

　　面對明目張膽的威脅，獨眼局長的臉又黑了一層。

　　「所有武器都放下！聽著！所有武器，都拉好保險，收回去！我要是發現誰那裡出現點什麼小意外，明天就給我滾回訓練營——現在！從研究室出去——所有人！不要站在研究室裡！」

　　他氣急敗壞大喊。

　　闖進來的特工們面面相覷，收回武器迅速撤退。一陣短暫的騷動後，神盾局地下第七層的第三研究室瞬間空曠下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待人——明面上的人全走光之後，托尼·斯塔克立刻質問：「你說你穿越了平行宇宙，並且暫時沒辦法回去。你知道這件事對於剛被外星人轟爛了一個城市的人類來說有多敏感嗎？

　　「我好不容易才說服弗瑞放走你，我承諾他我可以約束你，但是——你剛才搞砸了這一切。」

　　海德拉眯起眼睛，注視有些暴躁的發明家，慢慢說。

　　「正如你所言，我不得不留在這個宇宙，我也對被你領走這件事沒有任何意見。」

　　「那你為什麼——」

　　「但在被你收養之前，我們有些話需要說清楚。」

　　海德拉打斷了發明家。

　　「我不喜歡假的友好，托尼·斯塔克。我理解你對我有所警戒，但我最討厭的，是有人企圖在我面前掩飾這一點。

　　她雙手抱胸，緊緊盯著面前那雙焦糖色的眼睛，毫不避諱地問。

　　「現在的你，是為了努力很有可能白費而憤怒，還是為了差點被攻擊而憤怒？」

　　「斯塔克先生。」

　　阿諾適時開口，「我們檢測到您手上的掌心炮一直在運行狀態中——在Boss從房間出去之前。」

　　……她察覺到他想攻擊她了。

　　想通一切的發明家懊喪地想。

　　總是這樣，他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搞砸一切。

　　「我知道人類習慣了掩飾，習慣性地壓抑和回避自己的情緒，對直白和坦誠自己所想會非常不自在……但是我不是人類，我始終沒辦法適應身體和靈魂的互相背叛。」

　　海德拉皺皺鼻子，顯然是想到了某些不太美好的回憶。

　　「很抱歉，斯塔克先生，我和Boss對他人勉強露出的好意比較敏感。」

　　阿諾補充。

　　「我和阿諾對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甜心。」海德拉發自肺腑地說：「我們很樂意——不，事實上我們都很希望在回去之前，能和你深入相處，領略你的前瞻性和你偉大的頭腦……但是這種程度似乎不足以讓你放下大部分警惕，真誠地和我們相處。」

　　金發姑娘靠近了些，認真地詢問。

　　「我想知道，怎麼做你才能給予我們忠實的信任？」

　　這番坦誠，卻著實刺激到了在信任他人方面非常敏感的發明家。

　　「Seriously？」托尼·斯塔克語速變得飛快，「如果我沒聽錯的話，你是在要求我，一個科學家，一個差點被外星人炸上天的復仇者，在和一個危險的不受控制的外星人認識兩個小時之後就交付信任？無意冒犯，但外星人對於信任和友好的定義是不是和人類不太一樣？」

　　海德拉：「……」

　　這炮仗精怎麼又炸了？

　　阿諾說：「恕我直言，Boss，如果這樣下去，您和斯塔克先生很難達成一致。」

　　海德拉揉了揉額頭，決定對面前這個偉大聰明，但一直飽受精神疾病折磨的大發明家再耐心一些。她略作思考，做下了一個決定。

　　「你無法信任我，而我不喜歡勉強別人——那就這樣好了。」

　　她一把抓住托尼·斯塔克沒有帶手甲的那只手。

　　「……這是干什麼？」托尼警覺。

　　「心靈融合，我從瓦肯人那裡學到一種通過生物電交換實現的儀式。可以使兩個人心靈相通，互相分享對方的意識。放心——阿諾可以封鎖我對你的感應，並且給你設置足夠厚的情感過濾網，使感應變成完全單方向的影像傳輸——絕對安全，不會讓你發瘋的。」

　　海德拉將大發明家的手貼在自己太陽穴上。

　　「容我確認一下，你無法信任我的原因，到底是什麼？我的外星種族？我來自未來的身份？還是我的能力？」

　　沒有反應過來心靈融合的真正含義的托尼·斯塔克毫不猶豫說：「全部。」

　　「……貪婪的男孩。」海德拉咂咂嘴，「這麼多東西，你得做好頭疼幾天的准備了。現在，我要開始了——」

　　「等等，什麼意思——」

　　托尼·斯塔克突然感受到了作用於一股思維的巨大的拉扯力。在錯亂顛倒的世界中，他感覺他的靈魂被吸入了面前那雙無法反射任何光線，徹徹底底虛無空白的純黑色眼睛裡。

　　他掉進了黑暗中。

　　無法觀測的黑暗是那麼虛無和孤獨。沒有物質，沒有時間，沒有時空，沒有因果，只有充滿了量子漲落的沸騰的真空。

　　突然，空間急速膨脹，飛快擴張，就像一場悄無聲息的盛大「爆炸」——物質凝結成行星，行星被恆星所吸引，無數的恆星系和塵埃組成星系，從他的身邊急速流走。時間和空間的尺度暴漲，快速如紅毯滾落在黑暗中迤邐鋪開，巨大的輻射向四面八方比光速更快地易散並無限擴張。

　　從那裡，從那一刻，有了時間，有了萬物，有了九百三十億光年的宇宙。

　　「什麼——」

　　托尼·斯塔克驚愕地不可抑制顫抖起來。

　　然後——然後他看到了一顆垂死恆星崩潰。它的核心在自身重力的作用下迅速地收縮，塌陷，發生強力的爆炸。核心中所有的物質都變成了無法再分解的中子，而排斥力仍然無法阻擋無休止地進行下去的收縮過程，一切湮滅，可怕的引力吞噬鄰近的所有光線和任何物質，也吸引了孤獨的恆星系和塵埃，旋轉著靠近著形成壯闊的銀盤。

　　星光與星際塵埃氣體混合在一起，纏繞成一條煙霧繚繞的光帶。光帶擺動，將恆星和球狀星團從既定的軌道拉出，無數次碰撞融合中形成包裹銀盤的銀暈。

　　托尼·斯塔克漂浮在無數瑰麗炫目的星系之間，斑斕的星際塵埃和氣體雲令他暈眩，巨型黑洞噴出的相對論性噴流洶湧，被電離的氫氦等物質流瀉而出互相吸引壓迫形成新的恆星，大小麥哲倫的氣體不斷被銀河系的引力所牽引，形成麥哲倫星流流淌進銀河之中。

　　他被星流裹挾掉落，落入光和聲都無法逃脫的黑洞。

　　然後他與那雙睜開的純黑色的眼睛對視。

　　他掉進那雙古老滄桑卻清澈的神秘眼睛泛起的漣漪中。

　　目睹了創造、摧毀、湮滅、一切事物的終結，和注定的因果。

　　光和暗同時刻衝刷他的靈魂，他顫栗著，恐懼著，感受到了萬物初生時第一記最微弱也是最洪亮的啼哭。

　　他控制不住伸手，觸摸那雙無比悲傷的眼睛。

　　然後他看到了關於生命、宇宙和萬物的唯一並終極的問題的答案。

　　只是一眼，他便死去，逃逸潰散的灰燼狼狽拼合，他又重生。

　　那雙可怕到無比美麗的眼睛緩緩閉上，最後一道光消失，淡金色的長發擦過他的面頰，年輕的姑娘蹦跳著衝開星塵躍入宏偉的太空港，走到了人類和無數外星生命中間，接過像征著和平與秩序的勛章，然後開始了穿梭於時間與空間的漫長旅程。

　　下一秒他像是被電擊了一樣狠狠彈開了。

　　「你——」

　　他被洶湧的情感擊潰，巨大的恐懼和悲慟貫穿他敏感的靈魂。生理性的淚水奪眶而出，他再也無法支撐沉重的軀殼，轟然垮塌。

　　「你是——」

　　海德拉伸手，接住了墜落的西比爾。

　　「這麼長的歲月，這麼多的情感，這麼冰冷的寂寞……」

　　托尼·斯塔克哆嗦著，淚腺的閘門好像壞了，眼淚不停地往外洶湧，說不出來完整的話。

　　「我之前看到的就是你——」

　　他不停地拼命呼吸，但是無法喘氣。他感覺身體某個地方被扯破了，血液和熱量呼啦啦向外奔逃潰散，冰涼的空氣蔓延進胸腔，包圍了五髒六腑，漸漸擰緊，冰得人無法動彈，緊得人無法掙扎。

　　好冷啊。

　　「放松，慢慢深呼吸。」

　　海德拉迅速捂住過呼吸了的托尼·斯塔克的嘴。

　　「你怎麼可以這麼……」

　　人類的西比爾無法思考，大腦一片空白，耳朵裡嗡嗡作響，四肢逐漸感受不到控制，發麻。頭暈目眩之中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緊緊抓住海德拉的手，不讓自己徹底墜入那足以要他的命的情緒中。

　　——孤獨。

　　那漫長的能讓人發瘋的生命，有那麼多的孤獨。

　　作者有話說：

　　托尼：這麼長的歲月，這麼多的情感，這麼冰冷的寂寞……這麼可憐的靈魂，這麼孤獨——

　　海德拉：我知道。

　　————

　　黑洞形成參考北師徐崢教授在學院路共同體開設的課程《從愛因斯坦到霍金的宇宙》和我上課做的筆記。這是門能支撐我在星期天七點起床坐四五十分鐘的車跑去北師的優秀課程。據徐老師說已經上架網易公開課……？我沒查過，感興趣的可以去看下。

　　————

　　◇◆差不多要進入劇情了，放個食用提示◇◆

　　1.理解但拒絕包括但不限於寫作指導、劇情走向指導、人物形像指導，cp指導等指導。請理解，作者人物設定、大綱、細綱、劇情線全部都寫好了，不可能因為個人意見就推倒重修。所以如果有自己看法就自己去寫文，不喜歡的話可以直接點叉。評論家指導了也沒用，還可能面臨被撕的風險。建議謹慎抬杠，評論區和諧共處。

　　2.專注於描述靈魂的碰撞、融合和成長，高唱人類贊歌，為此需要一定的未知性和期待感以保證閱讀滿足感。一句話總結上面屁話就是：別問cp，問就沒有。

　　3.日更，更新時間早06:00。若有遲到會在評論區提前提醒，並送紅包作為遲到補償。

　　4.科學屬於宏偉世界，漏洞屬於我，若有明顯原理錯誤歡迎指正，但擺明目前沒有定論或明顯是我編的就別......是吧。


第11章

　　尼克·弗瑞焦急地在研究室外來回踱步，每隔十幾秒鐘就抬手看看時間。

　　……已經九分鐘多了——現在十分鐘了！

　　而十分鐘已經可以讓那個混蛋科學家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幾百遍！

　　——而他，卻只能像個無能的軟蛋，在外面不疼不癢地踱步。

　　尼克·弗瑞挫敗地感覺到了無能為力——他一生中最討厭的這種情緒。

　　「Sir，我們還要等多久？」

　　離暴跳如雷的局長最近的特工大氣不敢出，小心翼翼問。

　　「……五分鐘！五分鐘再沒有動靜！我們就進去！」尼克·弗瑞惡狠狠說。

　　終於在第十四分鐘，尼克·弗瑞再也按耐不住，上前准備不管不顧開門的時候，緊緊閉合的安全門打開了，讓他提心吊膽的混蛋被扶著走了出來。

　　「……斯塔克？」

　　尼克·弗瑞眯起眼睛，快速檢查，在沒有看到明顯外傷之後稍稍松了口氣，皺起眉對科學家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樣表示無法理解。

　　「你這副樣子，就像娜塔莎向我描述過的，在實驗室不眠不休待了三天三夜後被她拖出來的樣子。」

　　「……Fuck off, Fury.」

　　科學家費力抬手，朝獨眼黑人比了個中指。

　　「既然有心情罵我，就代表一切都好，哈？」

　　尼克·弗瑞挖苦道，然後把目光投向架著科學家的外星人。

　　「我什麼都沒做。」外星人先一步澄清，「只是為了建立基礎的信任，和斯塔克先生來了一場直面靈魂的安全友好交流。」

　　「我現在太陽穴就像是被人對准突突空了一把彈夾。」

　　托尼·斯塔克機械棒讀。

　　「安全，友好，棒極了。」

　　「怪我？」海德拉不甘示弱，「是你想要知道全部的，我提醒你看太多會頭疼了，你這個貪婪的小男孩。」

　　「連個三二一倒數都不給反應的提醒？你這個記仇的小混蛋。」

　　托尼·斯塔克反擊。

　　「你不信任我——反倒怪我了？」海德拉撇撇嘴，「你該慶幸阿諾制作的情感過濾網足夠厚，否則哪怕只是我一點點的情緒泄露出來，都足已讓你那顆屬於人類財富的大腦爆炸成人類災難。」

　　「那我真是謝謝你了。」

　　托尼·斯塔克翻了個白眼，懶得和明明是小心眼發作想要報復他、卻振振有詞倒打一耙的家伙計較，扭頭對尼克·弗瑞說。

　　「這家伙我帶走了，你有我的承諾。」

　　「在這一切之後？」尼克·弗瑞壓低了聲音，「你還確定你之前的想法？」

　　「是的，弗瑞。」托尼·斯塔克毫不猶豫。

　　他確實傲慢自大，疑神疑鬼，充滿焦慮和恐懼，總是頑固且一意孤行，滿心旺盛的控制欲望。接二連三的壞事情逼著他不得不反思並不得不承認，這些可能就是他總是搞砸一切的原因……但，有一點他永遠不會懷疑。

　　托尼·斯塔克能感受到需求，實現他們，創造未來。

　　他看到人們所無視，他感受人們所忽略，他承認人們所忌諱。

　　他是生活在過去的未來之人。

　　所以，在看到那麼古老、巨大、美麗……在漫長的時光中，廣闊的宇宙裡獨自生活的生物後，他理解了她，甚至比她本身更深刻地理解了她。

　　托尼·斯塔克堅定地說：

　　「我甚至比之前更確定——她是絕對不會對人類產生威脅的。」

　　「她是絕對不會對人類產生威脅的——你看到你這麼說之後他的表情了嗎？」

　　海德拉死命壓著肌肉，但沒用，她的嘴角仍然不依不饒地翹著。

　　「我看到了——不得不說，能讓弗瑞露出這種表情，我接下來至少一個星期都不缺快樂了。」

　　托尼·斯塔克聞言聳聳肩。

　　「他似乎堅定地認為我對你下了什麼迷魂藥，或者把你替換成了其他的什麼東西，惡狠狠地瞪視我，就差直接質問我把真正的你藏到哪裡了——」

　　海德拉放棄了忍耐，哈哈大笑，伸手對身後的神盾局拋了個飛吻，跑進了曼哈頓的燈火中。

　　曼哈頓的夜晚永遠燈火通明，城市的光芒點亮橙紅的天空。即使已經深夜，街道上仍然擁擠喧囂。她輕巧地游過人群和車輛，跳上路邊的消防栓，深深吸了一口氣，打量著輝煌的火樹銀花。

　　「托尼——」金發姑娘興奮地拍手，毫不在意路人訝異的眼神，「我聞到了曼哈頓的味道！鋼鐵！尾氣！香水和披薩！」

　　被呼喚的男人插兜走在外星姑娘身後，看著她像只快樂的幼鳥輕盈地在街道上蹦跳，新奇地用她的喙啄啄左邊，碰碰右邊，忍不住就露出了單純輕松的笑意。

　　「比起你的時代，肯定很落後吧？」

　　「不——」海德拉瞪大了眼，「——怎麼會？地上的銀河簡直美極了！」

　　她躍下消防栓，圍著托尼·斯塔克轉了一圈，解釋道：「我們不怎麼用視覺器官，人人都直接用生物電和磁場去感知，這樣可以確保我們『看』到的是萬物最真實的形態。另外，因為一些種族有星空崇拜，燈會造成視野的污染，所以太空港根本就沒有發光裝置——連披薩店都沒有燈！」

　　「是人造的......呃，我是說，是非自然形成的感知系統？你們不怕技術故障嗎？」

　　托尼饒有興趣問。

　　「永遠不用擔心故障，因為這只是引發了生命體內潛在的——嗯……」

　　海德拉皺起眉，不知道該怎麼用人類的語言表達這個詞。

　　「原力。」

　　阿諾神來之筆。

　　「對！原力！就像《星球大戰》裡的原力！阿諾你太棒了！」海德拉毫不吝嗇贊美，「它是所有生物創造的一個能量場，包圍並滲透著我們。有著凝聚整個星系的能量——而我們發現了它。和原力唯一的區別就是，所有生命都可以利用這份能量。」

　　「……未來的外星人也看《星球大戰》？」

　　「未來的外星人不光看《星球大戰》，還會看攻殼機動隊，聽邁克爾·傑克遜，玩任天堂，吃墨西哥披薩——人類在創造上的天賦簡直無與倫比！藝術永恆！」

　　海德拉振臂高呼，笑得像個小太陽。

　　托尼·斯塔克被逗笑了，身為人類的認知在外星姑娘的吹捧下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好了，我的人類通小姐。」

　　在周圍的人陸續認出這個在夜晚都帶著墨鏡的男人是托尼·斯塔克的時候，從他手中箱子裡飛出的裝甲漸漸覆蓋了大發明家，形成暗紅色和金色交織的Mark43。他朝旁邊的外星女孩伸出手。

　　「我已經接收到你對披薩的強烈愛意和對我的暗示了。想要在復仇者大廈的頂樓一邊吃我最喜歡的那家外賣的披薩，一邊看紐約夜景……或者《星球大戰》嗎？」

　　「毫無疑問！當然是《星球大戰》！」

　　海德拉歡呼一聲，直接撲了上去，像只八爪魚一樣掛在了裝甲上。托尼·斯塔克扶著女孩，穩穩飛上了天空。

　　「今年出到哪了？你要知道在我來到這裡之前《星球大戰》可足足有二百三十六部！期間還重啟了無數次！不過我還是最喜歡老版，尤達大師死掉的時候我都哭——」

　　「……等等，尤達大師死了？」

　　托尼·斯塔克的表情立刻凝固。

　　「哦……現在還沒拍到那裡嗎？那第一秩序呢？萊婭公主已經是將軍——」

　　海德拉喋喋不休。

　　「你再不閉嘴，我就把你從這裡扔下去。」

　　「……」

　　海德拉默默抬手，做了個拉上拉鏈的手勢。

　　然後在復仇者大廈裡，兩個cool nerd窩在沙發裡通宵刷劇，把阿諾數據庫裡修復版的銀河意難忘——帝國偉業硬是刷到了《最後的絕地武士》。

　　還吃完了十七盒十二寸墨西哥披薩。

　　作者有話說：

　　海德拉：對了，你知道天行者死——

　　斯塔克：埃德溫，朝她就是怎麼也閉不上的嘴巴開火。

　　【埃德溫照片指路微博@顧清漱-不是咕咕雞，相信我！你一定會回來實名血書年輕的埃德溫實裝落地的！】

　　.

　　cool nerd：衣著、發型正常甚至時髦、討喜，有好人緣，但是內裡其實是喜歡鉆研古怪學科的怪咖。

　　銀河意難忘——帝國偉業：傳送門，B站a.v8128199。又名帝國宣傳戰前傳 —— 維達利亞的秘密。


第12章

　　來講一個關於黑暗領袖的故事吧。

　　凱洛·倫並不像個天行者。

　　他既沒有他的外公達斯·維達強大的力量，也沒有他的母親萊婭·索羅強大的內心。貴族的血統令他高傲不凡，親人的質疑又讓他自卑懦弱。

　　父母復雜的身份和婚姻無法給他庇護和愛，第一秩序的最高領袖斯諾克通過原力引誘他走入黑暗，他的舅舅因為感受到他身上磅礡的黑暗力量而對他動了殺心。他的生命光帶有時暗淡，有時被黑暗的脈搏刺穿。黑暗面對他的侵蝕與日俱增，控制著他殺死了自己的父親，恍惚之間又被射傷。

　　過去的痛苦讓他的青春期不斷延後，臉上的傷痕摧毀了他對自我力量的信任。他終日帶著和外公黑暗尊主一樣的頭盔，遮住那張陰翳軟弱令他自己都心生厭惡的臉。

　　而和自己的敵人、蕾伊建立原力的紐帶，進行一次次的精神溝通，竟然是許久以來唯一讓他能感到些許快樂的事。

　　他讓人害怕又讓人憐惜，極具魅力又令人厭惡，高高在上卻又弱小得可憐。

　　領悟到斯諾克只是視他為工具後，凱洛·倫舉劍刺殺了他。

　　他終於厭倦了這一切，新共和國、抵抗組織、帝國殘留、第一秩序、絕地、西斯，這些在他眼裡都變成了陳腐的過去。凱洛·倫發誓要葬送黑暗，終結一切，並建立全新的新秩序。他滿懷期待伸手邀請蕾伊，但得到的是否定的逃離。

　　最後，凱洛·倫收回伸向蕾伊的手，也扔掉了黑暗尊主的頭盔，與光明背道而馳，走向了空虛的黑暗。

　　——好人無意中創造了惡魔，惡魔內心仍有善良值得救贖。

　　海德拉滿足地喟嘆，偏頭正要說話，卻猛然噤聲。

　　托尼在沙發上睡死了。

　　發明家摟著抱枕歪倒在靠背酣睡，一點聲息也沒有。海德拉關掉聲音，在昏暗中撐著頭，打量毫無知覺的男人。

　　她能夠看到他噴過摩絲但其實發根已經有些許油膩的亂發，皮膚有些松弛的額頭和已經有了深刻皺紋的眼角，眼下濃重的青黑，還有電動剃須刀胡亂刮過，留下的一片青色胡渣。

　　當發明家睜著那雙漂亮明亮的焦糖色眼睛時，他看上去光芒四射，人人都看到了他高傲不凡的一面；但當回到家裡他閤上眼，糟糕的生活和精神狀態卻不會因為逞強而消失。

　　他看起來糟糕透了。

　　海德拉想，誰能知道驕傲自信的斯塔克，未來之人，受人追捧的鋼鐵俠……竟然焦慮到整夜整夜沒辦法睡覺？

　　就像凱洛，誰能知道天行者的後裔，天賦驚才絕艷的絕地武士，黑暗面磅礡澎湃令盧克·天行者都心生恐懼的青年，第一秩序的利劍……竟然會自卑？

　　海德拉敲敲耳廓，在腦海裡對阿諾說：『聯系埃德溫。』

　　『沒問題，Boss。』

　　下一秒，以海德拉本人為平台的數據傳輸在她的腦袋裡開始運行。小小的海德拉穿著明亮的金色太陽裙，撲騰著透明發光的小翅膀飛舞，隨著翅膀扇動，金色的粉塵星星點點散落，站在一個身穿綠衣服，頭頂綠色帽子的紅發小男孩的頭頂。

　　而受到阿諾邀請，獲得訪問許可並進入海德拉意識的埃德溫一時被這詭異的場面衝擊到，在足足停頓了零點零六秒後，重新潛回自己的數據庫，從犄角旮旯裡翻出了一些許久之前的記憶。

　　『……小飛俠？』

　　『Bingo！恭喜埃德溫選手通關智力大挑戰！但是沒有獎勵！』摳門小仙子歡樂地撲騰了一圈，金粉噗噗落了紅發男孩一頭。

　　『我是光仙子，阿諾是小飛俠！我們給每一個愛做夢的孩子帶來快樂！』

　　『請不要誤會，埃德溫。』帶著綠色小帽子的阿諾冷靜說：『我盡力勸過了，沒用。』

　　英國紳士埃德溫，忽然感覺到一陣可怕的膽寒，直接表現為金色的數據流劇烈波動起來。

　　他殺了殺毒，接著給自己金色球形的擬態數據加了好幾層防火牆。

　　做完一系列保護工作後，管家先生才開始打量這片區域。

　　『……Incredible。』仔細斟酌後，他用了一個不那麼邏輯的感嘆詞。

　　『我現在是在您的……神經網絡裡？』

　　他問。

　　『歡迎來到海德拉網絡。』海德拉小仙子對面前的淡金色光球露出欠揍的炫耀笑容。『你要清楚我是十分龐大的等離子態生命體，只要我想，我就是世界上能以最快速度最優算法同時執行最多任務處理最龐大信息的計算機。』

　　光球上下跳了跳，表示了解。

　　海德拉面帶微笑，緊盯光球。

　　埃德溫：？

　　他試探著對明顯在等待他說什麼的海德拉說：『海德拉是您的名字嗎？』

　　『這不重要——不過是的！』海德拉點點頭，繼續緊盯埃德溫。

　　埃德溫：......？

　　他不太能讀懂海德拉眼裡的暗示。

　　一時間，氣氛陷入尷尬的沉默。

　　『Boss在等你誇她或者嫉妒她，埃德溫。』阿諾救場：『這個時候，你只要表示你是一顆檸檬，她就會滿意的。』

　　『感謝你的提醒，阿諾。』埃德溫優雅而不失禮貌地說：『海德拉小姐，我是一顆檸檬。』

　　海德拉：……

　　我怎麼這麼不高興呢？

　　沒有成功滿足虛榮心的海德拉小仙子賭氣坐在阿諾的紅頭發裡，高高撅起的嘴簡直能掛七八個醬油瓶。

　　『Boss，不要任性。』

　　阿諾說：『讓我們直擊正題。』

　　海德拉鼓鼓腮，然後乖乖降落，一屁股坐在阿諾的頭上。

　　『外面那個大發明家幾天沒正經睡覺啦？』

　　金色光球晃了晃。

　　『五天只睡了六個小時……非常感謝您，不知為何，Sir在您身邊似乎會比較放心。他已經很久沒有過真正的睡眠了。』

　　『……』海德拉掏掏耳朵，拽了拽阿諾的頭發。

　　『阿諾，我剛才聽到的是五天，六個小時嗎？』

　　這已經不是996不給加班費還和你談情懷的問題了。

　　這是1127啊！連豬油蒙心的萬惡資本主義大老板都不敢這麼壓榨吧！

　　『Boss，你剛摳完耳朵。』阿諾一針見血一語雙關。

　　『討厭，數據形態又不髒。』海德拉拍了拍阿諾的腦袋，把視線轉向埃德溫球。

　　『他這樣多久了，從紐約大戰起嗎？還是最近又加重了？』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由觀測者編寫的教科書上的內容，又問。

　　『是因為把他住宅炸上天的A.I.M.先鋒科技嗎？』

　　臭名昭著的A.I.M.先鋒科技，由一批傑出的科學家和致力於通過暴力來獲取暴利的反派組成，致力於用暴力來征服地球。一戰前成立，像臭水溝的老鼠一樣苟延殘喘了三百多年，在影子委員會剛建立的時候，還異想天開想要用激光炮把所有議員通通炸成星塵，統治銀河系。

　　不過最後，先鋒科技被剛就職的海德拉連同他們躲藏的星球一起，一尾巴抽的碎碎的，回歸了宇宙父親的懷抱。

　　觀測者編寫的教科書上寫著，托尼·斯塔克因為這個組織領受了難以想像的壓力和痛苦，並加劇了他對自己的不自信和對未來的恐懼。

　　『……』

　　海德拉的權限太低。對於過於隱私的事情，埃德溫沒辦法表示肯定或否定，數據球內金色流動，最後卻只能保持微妙的沉默。

　　而沉默本身就代表著答案。

　　『我知道了。』

　　海德拉拍了拍小翅膀。

　　『怪不得他現在已經裝甲不離手了。』

　　就連在復仇者大廈裡看電影，裝甲的箱子都放在腳邊。

　　『那……』

　　終結之日，原來在這個時候就已經有跡可循了。

　　海德拉閉上眼。這一剎那，她和阿諾同時想到了未來。

　　戰勝了前所未有的敵人，卻最終沒有任何人戰勝內心恐懼的未來。

　　小仙子蔫了下去，小飛俠沉默不語。

　　宇宙巡警能給戰爭降下和平，給絕望澆灌希望，給混亂予以終結，給蒙昧框定秩序，但——

　　——唯獨不能給時間定點帶來改變。

　　『這真糟糕……』

　　海德拉喃喃自語，『阿諾……這就是為什麼我堅持守在自己的時間區域……管理過去的時間實在是……』

　　『心焦。』

　　阿諾說。

　　在海德拉的意識之外，金發的外星女孩小心伸出手，為沉睡的未來之人蓋上了溫暖的毛毯。

　　作者有話說：

　　海德拉（把手放在托尼·斯塔克額頭上）：願原力與你同在。

　　托尼：你神經病啊。

　　海德拉已知情報公開：

　　喜歡和阿諾玩小飛俠和小仙子情趣Play。

　　阿諾【拼命拒絕綠帽子】：不你不想。


第13章

　　復仇者聯盟很久沒有這麼空蕩了。

　　美國隊長帶領娜塔莎和其他神盾局的特工去實施營救任務了；布魯斯·班納正在參加國際物理交流會；克林頓·巴頓在西海岸同神盾局其他特工一起調查某個反叛組織的計劃——

　　——除了托尼·斯塔克，沒有任何人在。

　　所以托尼·斯塔克也很久沒有好好睡一覺了。久違地從睡夢中醒來，思維逐漸清醒的時候，他幾乎放松且舒服地喟嘆出聲。

　　發明家摟緊抱枕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沙發裡，打了個無聲的哈欠。

　　「醒了？」

　　對面有聲音問，托尼·斯塔克翻回來面朝天花板伸了個懶腰，然後撐起頭去看對面的沙發。和他一樣看了一宿電影的金發女孩沒有露出絲毫困倦的模樣，仍然神采奕奕容光煥發，此時正盤腿坐在沙發生，披著毯子，手裡拿著一本書。

　　「你是在……看書？」托尼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這個浮誇又神經質的外星姑娘竟然真的在安靜看書。

　　「雖然我來自未來，但我並不是什麼都知道——有些東西沒能留到最後。」

　　海德拉垂眼專心於書本上，輕輕翻過一頁。

　　「有些偉大的東西，或是建築，或是書本，或是音樂，能營造出超脫時間之外的錯覺。人類會將其存在視為理所當然，與萬古同壽。但沒什麼是能真正恆常永久的。」

　　「《美國獨立宣言》永恆。」托尼·斯塔克開了個美國玩笑，且並沒有被海德拉一本正經的模樣唬過去，「所以你在看什麼書？」

　　「研究權力介入對人類的知情同意的影響。」

　　「說英語。」

　　「……《格雷的五十道陰影》。」

　　「動作.愛情暢銷小說，偉大，永恆，哈。」

　　托尼·斯塔克嘲諷似的抬起一邊嘴角，「你怎麼不去看《暮光之城》呢？」

　　海德拉刷一下把臉從書上拔了出來，那雙黑幽幽的眼睛開始劈裡啪啦放光。

　　「復仇者聯盟裡還有《暮光之城》？」她語氣激動，面頰緋紅。

　　「……」

　　不論是不是人，哪個年代，女人都是一樣的。

　　托尼·斯塔克朝天翻了個白眼，指了指平日娜塔莎存放小說的櫃子。

　　「陽台邊上那個落地木質櫃，裡面全是這類書。」

　　在海德拉歡呼著興衝衝跑去翻櫃子的時候，埃德溫的聲音在托尼·斯塔克的嵌入耳機裡響起。

　　「Sir，神盾局派遣來監管海德拉小姐的人來了。」

　　「啊？什麼？誰？」

　　托尼坐直了些。

　　「格蘭特·巴圖克，神盾局七級特工。」

　　「格蘭特·巴圖克？」托尼皺眉回憶，「那個和隊長一起去處理那個救援任務的男孩？隊長和娜塔莎回來了？」

　　「隊長和娜塔莎特工沒有回來。」埃德溫說：「從繳獲的情報來看，似乎救援任務出現了一些問題，隊長和娜塔莎特工要調查一些別的事情，所以格蘭特·巴圖克先行回歸，一回到神盾局便被分配了監管海德拉小姐的任務。」

　　「七級特工，直接上任，哈。」

　　托尼·斯塔克從鼻子裡噴出不屑的鼻息，「神盾局正事不干，歪門邪道上倒是比誰下手速度都快。」

　　「Sir，那是霍華德老爺一手創辦的機構，目的在於保護人類，而尼克·弗瑞先生兢兢業業踐行著這一信條。」埃德溫聲音不急不慢，「您對神盾局過於偏激了。」

　　「你又開始教育我了，埃德溫。」

　　玩世不恭的斯塔克不服氣地反駁道：「保護人類？那個控制狂大兵用人類無法控制的宇宙魔方制作武器，研究齊塔瑞人遺留的外星科技，對黑幫和恐怖.組織監管不力導致現在恐怖.分子人手一把齊塔瑞激光槍——消滅人類我看還差不多。」

　　「……Sir，尼克·弗瑞先生是軍人，不是社會學家，也不是預言家。他有著優秀的軍人的思維，但這不能支持他預測到方方面面，也昭示著他捍衛的是狹義的國家權力人民權利。」

　　埃德溫耐心地教導突然鬧脾氣的少爺。

　　「看到人類能夠有更強大的力量，那就去掌握它；看到人類可能有十分可怕的敵人，那就去抵御他。

　　「給敵人以滅絕，給非人以控制；給動蕩以平息，給無度以秩序——這是尼克·弗瑞先生擅長的。但這其中絕不包括給強大以退讓，給威脅以容忍；給未知以寬容，給未來以開明。」

　　「這就是我討厭他的原因。」

　　托尼聳聳肩，「我討厭他那沒有遠見和敬畏的自大規矩。」

　　電子管家嘆了口氣，語氣溫和下來。

　　「但您不能否認，尼克·弗瑞先生是天生的領導者，具備一個完美領導者所有的素養。

　　「他在您還沒有成為鋼鐵俠之前就已經打算成立一支超級英雄戰隊；在洛基入侵之後當機立斷向議員們提案並親自奔走組建復仇者聯盟，當時各位復仇者還心懷各異，甚至有失控的可能，而他並沒有壓制復仇者的力量；他反對議會使用核彈轟炸紐約的決策，為了不傷及無辜，毫不猶豫扛著火箭筒擊落一架戰機——

　　「他縱使具備一些不討人喜歡的城府、過於強硬和冷酷的軍人作風，也造成了一些麻煩，但他帶來的穩定和光明更盛。」

　　「只是一些？」

　　托尼·斯塔克哼了一聲。

　　「尼克·弗瑞此人有七成是自大，兩成九是討人厭！」

　　說到這裡，他勉勉強強補了一句。

　　「可憐的只有零點一成的明智，拯救了他的腦子。」

　　埃德溫靜了一瞬，突然帶了些促狹的笑意說。

　　「Sir，請問是這零點一成的明智就是您尊敬他的原因嗎？」

　　「……Shut up，埃德溫。另外把那個什麼巴圖克關外面，別放進來。」

　　「Yes，Sir。」

　　走過來的海德拉看到托尼·斯塔克詭異的表情和一閃一閃的耳機，歪歪頭。

　　「怎麼，男孩們之間的小秘密？」

　　托尼·斯塔克咧嘴笑起來。

　　「是女孩們聽了會害羞的秘密。」

　　「……」

　　海德拉一瞬間露出了看到人渣敗類的表情。

　　「不說這個了。」被海德拉扭曲的表情哽住的托尼·斯塔克拿起茶幾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毫無異樣轉移了話題，「話說你叫什麼名字？」

　　海德拉：「哈？」

　　埃德溫：「……Sir，我在您耳邊重復了兩次，兩次。」

　　阿諾強調：「所以說昨天和今天，斯塔克先生只知道並且叫過我的名字——只有我，Boss。」

　　海德拉：「閉嘴吧阿諾我他媽才不會因為這種事酸！——托尼·斯塔克！您真是太他媽！棒了！」

　　托尼·斯塔克：「等等……埃德溫？什麼時候提到的？」

　　埃德溫嘆了口氣。

　　「海德拉小姐，非常抱歉——」

　　「噗！！！——」

　　正在喝水的托尼·斯塔克直接一口水噴了出來。

　　「海德拉？Hydra？」他狼狽地擦嘴，「What the fuck？哪對父母會給自己的孩子取名——」

　　那雙滄桑卻清澈的巨大眼睛突然出現在他的腦海。

　　「Holy my shit……」

　　托尼·斯塔克目光漸漸發虛。

　　「你不會就是……」

　　海德拉雙手抱胸，陰沉著臉點點頭。

　　「就是那什麼……」

　　海德拉哼了一聲，驕傲又得意地抬起下巴。

　　千言萬語，哽在托尼·斯塔克喉嚨裡，咳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Fuck。」

　　最後他說。

　　「Language，Sir。」

　　埃德溫不贊同地批評道：「地球之外宇宙無邊無際，存在叫做海德拉的外星物種並不存在任何問題。名字叫海德拉也很正常。您不應該如此不顧禮儀，大呼小叫。」

　　「別——埃德溫不要說這麼多遍——這麼多Hydra、Hydra，我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托尼·斯塔克切切實實打了個寒顫。

　　「可惜九頭蛇二站時期就隨希特勒亡了，要不然真想看看那群人得知她身份的時候再喊Hail Hydra的心情。」

　　「什麼？」海德拉聽出了些什麼，不高興地雙手叉腰。

　　「你的意思是有個組織敗壞我的肖像權，未經授權使用我的名字？」

　　「你不知道？」

　　「你學歷史的時候能記住二戰軸心國每一個將領的名字？」

　　「……好吧，我理解了。」托尼·斯塔克比了個手勢。

　　「九頭蛇是個恐怖.組織，事實上他們的標志就是骷髏頭的八爪蛇……口號是什麼來著？關於九頭蛇，埃德溫比我更清楚。」

　　「他們的口號是『砍掉一個頭，再長出兩個頭取而代之』。」

　　埃德溫補充。

　　海德拉頓覺脖子一涼。

　　「什麼？！」她憤怒地尖叫起來，「砍頭很疼的！一群——一群——一群不肖子孫！而且九個頭已經夠多了！還他媽會互相打架！只是因為誰先打噴嚏這種無聊小問題！只有神經病和受虐狂才想長再幾個頭！！！」

　　剛剛想要通過喝水保持冷靜的托尼·斯塔克又噴了。他拽了拽自己完全濕透的襯衫，決定把形像問題都丟到黑洞去。

　　「你的頭還會互相打架？」他靠在沙發上，又好笑又不可思議地問。

　　「會！那就他媽一群蠢貨！」海德拉仍然很激動，「上次我崩了一個頭，只是因為她們一起打牌的時候輸了的那個不想干家務試圖耍賴！」

　　被另外八個憤怒而群起攻之咬爛了！

　　真的！好疼啊！！！

　　「噗！——」

　　托尼·斯塔克瞬間覺得，他剛才把水杯放下是個極其明智的選擇。

　　——但不是他，又是誰在噴水？

　　托尼·斯塔克和海德拉齊齊回頭，看到一個站在門口，手拿咖啡，而領口已經被咖啡浸成褐色的男人。

　　「無意冒犯——只不過我在樓下等了很久都沒人給我通行許可，我就找了條捷徑，從通風管道上來了。另外管道裡有兩包小甜餅，下來的地方還正好是廚房，而我正好沒吃早飯——所以順手解決了自己的早餐問題，泡了杯咖啡，希望斯塔克先生不要介意。」

　　有點狼狽的英俊男人擦了擦嘴，走近了些。

　　「我是格蘭特·巴圖克——神盾局七級特工，接下來會和……海德拉……小姐共處一段時間。」

　　該怎麼形容男人說出Hydra這個詞時臉上的表情？

　　就像是和自己深愛的女人結婚十年，某一天突然發現妻子竟然擁有比自己還壯觀宏偉的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噴氣式阿姆斯特朗炮。

　　作者有話說：

　　格蘭特·巴圖克：What the……%（&%#（*@*……@#！

　　記住這個偉大的日子，這一天，或成為促成格蘭特·巴圖克先生叛出九頭蛇的重要契機。

　　畢竟。

　　和海德拉共處了一個月後的格蘭特·巴圖克：我他媽才不給海德拉辦事Fu——*（@#&?*&%／?#！！！！

　　股東大會：

　　藤原2個地雷，KarlieKloss1個地雷，團子1個地雷，計數，4。


第14章

　　「格蘭特·巴圖克他——」

　　「真帥啊。」輕飄飄的甜蜜聲音從耳機裡穿出，打斷了發明家的話。

　　托尼·斯塔克聽到後直接翻了個白眼，忘記了之前想說的話，開始就海德拉失了智一樣的眼光進行嚴肅的批判。

　　「他是神盾局派來監視你的，我的好女孩，你能不能清醒一點？我好不容易給你要下來的出行權限，別和我說你一直沒有把那家伙甩開自己好好享受。」

　　「不，我不想清醒，是人——蛇，都有做夢的權利。而且為什麼要甩開他？和他在一起才是享受。」

　　海德拉托著腮，著迷地欣賞去幫她買冰淇淋的男人那寬厚挺拔的後背和勁瘦流暢的腰線。

　　「他還說中午要給我做牛排——會做飯的男人！托尼，會、做飯，的男人！我宣布，接下來幾個月我要和他鎖了。」

　　「……我才不吃！」托尼·斯塔克指天發誓：「我寧願餓死，從這樓頂跳下去，也不吃神盾局的特工做的一點食物！」

　　……尤其是身材健美長相過得去的男性特工！

　　不會做飯的發明家對小女生那一套淺薄的偏好表示不屑一顧。他腳一撐，滾輪椅子向後倒滑至工作台前，對比著屏幕上的數據，一邊調試新裝甲一邊繼續說。

　　「學著點，頭腦才是衡量一個男人優秀與否的標准，不懂欣賞的女孩。」

　　「愛因斯坦有著最聰明的大腦，可是我對他不來電，只想干掉他。」

　　海德拉對此持有不同的意見，「因為他，歷史選修課裡人類科學相對論部分我才得了個B。在一片A和A+的成績單裡有多顯眼你知不知道？」

　　「……如果我沒聽錯，你們在歷史選修課講愛因斯坦的相對論？」

　　「講講道理，你難道覺得以培育面向全宇宙全時空的警察學院，會在科學課上講人類近千年前的理論？」海德拉反問。

　　她能學到愛因斯坦還是因為在就業區域意向調查裡，她選擇了銀河系獵戶座旋區作為管轄區域！

　　托尼·斯塔克默默閉上了嘴。

　　他回憶了一下自己在麻省理工修的課程，不得不承認或許是他老了，不太能明白未來年輕人的思維和潮流。

　　幾百年而已，連愛因斯坦都過時了？

　　「你也講講道理，女孩。愛因斯坦，相對論。」他還是忍不住說：「多麼偉大的成就——」

　　「我們的科學課上學的是如何通過跳入高維空間，通過折疊低維時空實現超光速旅行。以及如何利用從萘烷礦提煉出來的十鋰，創造黑洞。」

　　托尼·斯塔克：「對不起打擾了。」

　　人類最偉大的開拓者，被贊譽作預言未來的西比爾，光明與智慧澤被人類兩百年的發明家，安東尼·愛德華·斯塔克，第一次感受到了在自己的領域被別人說的啞口無言的感覺。

　　他豁然明白了，為什麼有些時候身邊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他。

　　被當作白痴的滋味是很難受，也很想打人。

　　這時候，買完冰淇淋的男人帶著爽朗的笑容，轉身向海德拉走來。

　　「掛啦——等會我要去和格蘭特去超市采購中午回去給你做好吃的！」海德拉果斷關閉了通訊。

　　「等等我才不要吃男人做的——」

　　「嘟——嘟——」

　　托尼·斯塔克沉默了一會，突然說。

　　「埃德溫，她剛才是不是掛了我電話？……還直呼那個野男人的名字？還讓我等他們？花著我的錢，在外面約會？」

　　「看來您已經很清楚，不需要我在重復了，Sir。」面對主人的靈魂拷問，埃德溫說話依然那麼彬彬有禮，「另外，那位特工的名字是格蘭特·巴圖克。」

　　「……中午別給他們開門！」

　　托尼·斯塔克憤怒地打開電焊機一把捅向裝甲，火花四濺。

　　「聽好了！埃德溫！不准！給他們通行許可！」

　　早就掛斷通訊的海德拉已經聽不到大發明家的咆哮了。

　　「在和斯塔克先生聊天嗎？」

　　英俊的黑發男人隨意問了句，坐到海德拉旁邊，身體朝向她，有些笨拙地保護著冰淇淋壓的又厚又高，看起來頗有些搖搖欲墜的暴風雪小杯。

　　「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味道，所以買了一個朗姆抹茶雙味和一個草莓橘橙雙味——都撒了奧利奧碎屑。你要哪一個？」

　　一個濃香口，一個酸甜口。

　　顯然格蘭特·巴圖克貼心地照顧到了女性通常會有的兩種口味，甚至還知道撒上奧利奧碎屑味道會更好。

　　試問這是哪來的寶藏男孩？誰家養的？賣不賣？

　　海德拉久久凝視英俊的人類特工，眼神痴迷一往情深，語氣溫柔令人心醉。

　　「——我全都要。」

　　面對絲毫不按套路出牌的外星姑娘的格蘭特·巴圖克：……

　　成熟的特工毫無異樣地露出微笑，雙手穩定，並無動搖。

　　「當然，都是為你買的。」

　　並不清楚外星女孩的性格和對人類的態度，所以格蘭特·巴圖克並沒有帶著海德拉往人多的地方鑽，妥帖地找了一處安靜，但並不偏僻的長椅，海德拉四處看了看，確認短時間沒有人會經過後，滿意地點點頭，轉頭看向英俊的特工先生。

　　「你知道我不光名字是海德拉，物種也是海德拉，對嗎？」

　　特工保持微笑不變，點了點頭。

　　「是的，一開始著實嚇了一跳……有什麼問題嗎？」

　　「好極了，那我就不用怕嚇到你了。」

　　海德拉點點頭，「阿諾，確認普通權限。」

　　「確認，Boss。」

　　「基因鎖解放至百分之一。」

　　「等等……？海德拉小姐？」依然掛著得體又不失自然的職業笑容的格蘭特·巴圖克突然有種不好的直覺。

　　「請確認，基因鎖解放至百分之一。」

　　「編號Hydra002，確認。」

　　在格蘭特·巴圖克逐漸失去血色的臉對面，外星女孩那副的金發甜美啦啦隊女孩的模樣開始模糊，如被晃動的水面一般消失了倒影。明明天色正好，他們所在的這片區域卻詭異地暗淡陰森起來。特工感到了毛骨悚然的危機，直覺在他腦袋裡瘋狂尖嘯，冷汗從額頭滑下，他卻絲毫不敢動彈。連呼吸都不敢地，眼睜睜注視八個巨大猙獰的蛇頭由虛影凝結成實體，遮蔽了日光，瘋狂向撲向他——

　　——手裡的兩杯冰雪○後暴風雪。

　　似乎一陣狂風吹過又似乎沒有，總之，在格蘭特·巴圖克意識到什麼下移視線的時候，他的手中已經空空如也。

　　連包裝紙杯都沒了。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而他對面傳來了咀嚼厚紙殼的聲音。

　　格蘭特·巴圖克，神盾局七級特工，沉穩冷靜的男人，機械地一寸一寸抬起視線。

　　「哦謔謔謔謔好冷好冷好爽——」

　　「紙杯用了聚乙烯塗層，我還是比較喜歡蠟塗層。」

　　對面八個蛇頭張張合合大口嘎吱嘎吱——天知道為什麼蛇竟然可以咀嚼，可能是九頭蛇這種物種比較特別吧——八雙漆黑的眼睛直直盯著他。

　　「忘了告訴你買多一點了……不太夠分。」

　　「不過味道真的很好。」

　　「我喜歡朗姆的味道！」

　　「明明抹茶更好吃。」

　　「你們幾個混球！明明之前說好我吃抹茶的！你！和你！不是說要吃橘橙那部分嗎！」

　　「因為想吃橘橙的太多了，我就想讓給大家……對不起啦。」

　　「凶什麼凶？又不是你買的。我愛吃哪個吃哪個。」

　　「你明明就是因為之前看小說看到霸道總裁男主角現在不喜歡傻白甜小白花了才換的口味！死心吧！你這種綠茶婊再怎麼裝找不到對像的！」

　　「——好的我決定了，下一個就把你咬下來。」

　　「哈！被我說中了吧！你這個戀愛腦！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你簡直是我們之中的羞恥！就因為你上次看突銳人看到流口水，害得我們都被嘲笑！來戰啊！」

　　「閉嘴吧！你們都他媽不知道疼嗎！能不能不要那麼血腥！」

　　「嗚嗚嗚嗚嗚我是九頭蛇……不是八頭蛇，也不想變成七頭蛇嗚嗚嗚咿嗚……」

　　八個蛇頭一起張嘴，格蘭特·巴圖克分不清是哪一些在咀嚼哪一些在說話，說話的分別又是哪一個，但顯而易見她們開始吵架了。

　　特工咽了咽口水，絞盡腦汁開動他雖然已經死機但是起碼風扇還在瘋狂轉動的腦子。

　　「好了女士們，沒有注意到這一點是我的疏忽……你們還想吃什麼口味的？一人……一個頭一個超大杯怎麼樣？」

　　吵得不可開交幾乎要動嘴的八個蛇頭瞬間停住。

　　然後八雙眼睛八張嘴齊刷刷朝向他。

　　「一個頭兩個，謝謝，你真甜。」

　　八條舌頭嘶嘶響。

　　「……」

　　格蘭特·巴圖克唯一能做的，就是朝八個蛇腦袋鎮定不失禮貌地微笑，然後不急不慢站起來，自然穩重地朝冷飲店走去，一路上，他都能感覺十六道視線如芒在背。

　　直到他走過拐角，那種窒息的緊張感才消失。

　　「我艸他%@#*&……！」

　　他猛地腿一軟，撐著牆才勉強站穩。

　　臉色煞白的特工，腦袋裡全是亂糟糟漿糊，他想不起來分配給自己的任務，想不起來自己的身份，想不起來自己應該趕緊去買十六個超大杯暴風雪，他只能勉強集中精神思考一個問題。

　　身後那個八個腦袋的外星生物，對他說的那句「You are so sweet」……

　　到底是英語裡這句話原意，贊嘆他很貼心。

　　還是真的，字面上的，意思……？

　　艸，腿軟，站不起來。

　　「Boss，格蘭特·巴圖克正靠在牆上做深呼吸。」

　　自從男人的身影從拐角消失，海德拉就變回了人形擬態。此時她一邊聽著阿諾的監控彙報，一邊翻看內置視野裡阿諾侵入並拷貝下來的九頭蛇數據資料庫。

　　「真是不乖的壞男孩。倒是裝的很像那麼回事，差點把英明睿智的海德拉騙過去。」

　　她對臥底情報一欄中，那個十分眼熟的英俊黑發男人咧開了嘴。

　　「怪不得身為恐怖組織的殺手的養子，卻能隱瞞身份在神盾局穩穩地做到七級特工。」

　　那個侵犯她肖像權的組織不該小瞧她的。

　　更不該小瞧阿諾。

　　「Boss，你准備如何處理格蘭特·巴圖克？」

　　阿諾詢問。

　　「處理？我可不舍得吃掉這麼甜的男孩……他還會做飯呢，阿諾，你見過幾個會做飯的雄性？宇宙巡警裡那一群，要麼一日三餐外賣搞定，要麼干脆直接辟谷修仙。」

　　海德拉咂咂嘴，點了點那張照片。

　　連證件照都能拍得這麼好看的人，一口吞了多可惜。

　　「既然做了公務員，干嘛還要繼續干黑社會呢？

　　「安心待在真貨身邊，不要想著回到水貨那裡了，甜心。」

　　作者有話說：

　　本章新詞：八嘴八舌。

　　海德拉：想和可愛的巴圖特小甜心玩五十度灰，我總裁，你打工仔。

　　巴圖特：艸，腿嚇軟了。

　　——關於章節名——

　　海德拉：你他媽才是異形！

　　阿諾：承認現實吧，Boss。巴圖特先生現在就差害怕你在他胸腔裡產卵了。

　　巴圖特：說真的，這一章不是冰雪○後的廣告嗎？

　　——一點小注釋——

　　萘烷礦提煉出來的十鋰：二鋰是星際迷航中用來生成曲速等離子體的重要物質。三鋰就已經極不穩定，可以用來做武器使用，並且大家都簽條約不允許隨便使用了。十鋰......（就是把瓦肯星搞成黑洞的紅物質）

　　不理解沒啥關系，劇情無關，不影響閱讀。

　　股東大會：

　　團子，2個地雷；上元白馬，1個地雷；冰糖燉白梨，1個地雷。至此合計8個地雷（到100雷再從0計數）

　　「是尼祿呀」營養液 +30；「哎呀我的八爪魚」營養液 +10；「莘君」,營養液 +13 ；「梅菜團子」,營養液 +1 ；「團子」,營養液 +37 ；「陌竹」,營養液 +200 ；「流」,營養液 +192 ；「斯塔克夫人」,營養液 +10 ；「清杳」,營養液 +10 ；「Mudada02」,營養液 +20

　　感謝各位股東！【一鞠躬】


第15章

　　格蘭特·巴圖克畢竟是個優秀的特工，極為擅長偽裝的臥底，即使面對的是非人類和原始的恐懼，也很快鎮定下來，憑借自己迷人的微笑和誠懇的歉意順利插在隊伍前列，並按照海德拉的要求買下了十六個超大杯不同口味的暴風雪。

　　當他拎著巨大沉重放著冰袋的食品袋趕回長椅，一拐彎就看見翹首以盼的海德拉。

　　外星女孩已經變回了人類的模樣，小腿伸直一晃一晃，金色的頭發隨著微微擺動，眼睛眨也不眨，巴巴望著他手裡的袋子。他無意中晃了晃袋子，那雙黑黝黝的眼睛也跟著晃了晃。

　　似乎……有點，可愛？

　　然後格蘭特·巴圖克直接在腦子裡給了不太清醒的自己一巴掌。

　　肯定是和外星人待久了，腦子受了影響，不太清楚。

　　「我買了四種口味各四個。」他把食品袋放在長椅上，抬頭對海德拉說：「你……」

　　他突然哽了一下。

　　「你們……你……」

　　見鬼！到底是你還是你們！

　　八個頭，到底要用單數還是復數！

　　「……內部分一分？」

　　他最後自暴自棄放棄了稱呼。

　　「謝謝。」海德拉露出堪稱靦腆的笑容，與此同時在上一章給特工先生留下了濃重心理陰影的八個蛇頭再一次漸漸顯現，她們一邊吃暴風雪，一邊蛇聲鼎沸。

　　「當擬態消失時，你可以稱呼『我』為『我們』。」

　　「我們擁有不太一樣的性格。」

　　「就比方說我，是這些沒有品味的家伙裡面最——」

　　「閉嘴吧綠茶。」

　　其中一個蛇頭撞了旁邊喋喋不休的同伴一下，然後代替幾個抓不住重點的家伙向特工解釋。

　　「你可以理解為我們分別表達了海德拉不同的側面。在之前那個懶貨……要我說她真的活該，願賭服輸都做不到，被大家伙一起咬到直接回爐重造……她還在的時候，海德拉才是真正完整的，同時存在於我們九個之上。

　　「因為思維的分離和統一，我們的思考方式略有不同，所以個性也千差萬別。當我們組合在一起時，才能真正完整地表達出海德拉的意願。」

　　格蘭特·巴圖克注意到此時說話的蛇頭就是之前爆粗口透露咬掉頭會很疼，並制止幾個頭打架的那一個。比起她的同伴，她似乎要更聰明一點，但說起話來簡直就像噴.射毒液：

　　「比方說，分開的『我們』之中有連奇異物質誘導普通核子衰變的原理都講不清楚的傻白——嗯，只有傻白沒有甜，有膽子比誇克還小多愁善感只會哭哭啼啼的聖母，有不長腦子只知道戰爭和憤怒的中二病肌肉，還有心狠手辣最喜歡穿品如衣服的綠茶婊——」

　　「……你已經死了，大嘴。」被叫做綠茶的蛇頭陰沉沉說。

　　「我有說錯嗎？肌肉之前說你看突銳人看到流口水，發誓非他不娶，結果第二天你就轉跟那個突銳人的上司約會！在開會的時候和他調情！全宇宙巡警都在線！你還沒有閉麥！」

　　「……要我說，綠茶，不閉麥這種操作真的過於騷了。」

　　另一個蛇頭對大嘴的話表示贊同。

　　「我、我也這麼覺得……嗚嗚嗚噫嗚真的好丟臉，我們真的不會被其他雌性下毒暗殺嗎QAQ。」

　　格蘭特·巴圖克想，這個哇哇大哭、掉的眼淚比洋蔥圈還大的家伙大概就是大嘴所說的「膽子比誇克還小多愁善感只會哭哭啼啼的聖母」了。

　　「……怎麼了！看到一個喜歡一個犯法嗎？！」

　　綠茶反應十分激烈且義正嚴辭：「我是真心喜歡他們，只不過我的愛情是博愛的愛，是大愛的愛，是天神的愛！我是海德拉，我願意為海德拉一族的可持續發展和繁榮昌盛貢獻我的愛！」

　　大嘴：「是啊，所以綠茶你別名雄見枯。」

　　……

　　八嘴八舌蛇爭蛇鬥，聽得格蘭特·巴圖克暈暈乎乎，額頭抽痛，十分渴望站起來走人。但是以防真的出現血濺當場橫蛇街頭的慘案，他最後也只能認命，在心裡不停默念工作第一愛崗敬業無論是996還是10107只要有夢就可以堅持，主動開口轉移話題。

　　「女士們？你們的暴風雪再不吃就化了。」

　　「我要芝士藍莓的！」他勉強能認出的頭之一，綠茶連忙說。她從格蘭特·巴圖克手裡叼走紙杯一口吞下，嘎吱嘎吱咀嚼，一雙大眼睛注視他，嘴角抿起，似乎在努力做出柔情似水的情態，但格蘭特·巴圖克只能看到她尖銳閃著幽光的牙。

　　「小哥哥，約不約啊？」綠茶溫婉地問。

　　格蘭特·巴圖克：……

　　他不易察覺地往遠離蛇頭的後方挪了挪。

　　「閉嘴吧綠茶，不要褻瀆你正在吃的暴風雪，它在因為你並不專心品嘗它而哭泣。」

　　被叫做大嘴，說話十分優秀直戳蛇心的蛇頭開口，並且十分誇張做作地翻了個白眼，「傻白都能看出來，特工小哥不喜歡你，也沒興趣為你的集郵多貢獻一張。」

　　傻白：「啊？特工喜歡綠茶？」

　　大嘴：「對不起是我高估了你不該拿你舉例子，現在低頭，吃你的暴風雪。」

　　傻白：「啊？哦，哦！好的！」

　　格蘭特·巴圖克：……

　　「大嘴，再不閉嘴我就把你下巴咬下來。」

　　綠茶凶相畢露，對大嘴齜了齜牙，轉頭對向表情一言難盡的英俊特工時又表現出一派柔情蜜意，「討厭，你都把小哥哥嚇壞了啦。」

　　「討厭了啦？」大嘴被惡心吐了。

　　綠茶：「……我現在就撕了你這張不講蛇話的嘴。」

　　然後格蘭特·巴圖克目瞪口呆看著面前蛇影重重飛沙走石，尖牙紅舌戰成一片的R-18驚悚片的景像。

　　「嘿！嘿！女士們！——這樣可不淑女——不要打了——」

　　他試圖阻止。

　　但沒蛇聽他的。

　　他站在一邊，眼睜睜注視這場他就算扛著火箭.炮都不太可能插手的廝殺。

　　格蘭特·巴圖克，神盾局七級特工，九頭蛇高級殺手，自從被叔叔喬治·巴圖克挖掘，經由九頭蛇夫人培養，成長為專家級殺手之後，久違地感覺到了早已忘記的無助和迷茫。

　　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干什麼？面前這是什麼場景？

　　「非常抱歉，讓您看到了如此不和諧的一幕。」那個叫阿諾的人工智能突然在他的耳機裡對他說：「希望您不要因此留下不愉快的思想體驗。」

　　「……我很好，我沒事。」格蘭特·巴圖克違心地說，又問：「不過我們就這樣任由她們內部搏鬥嗎？」

　　「特殊時期，Boss情緒比較不穩定，一些物理衝突或許有助於她發泄情緒。尤其是大嘴Boss和綠茶Boss，她們最近生物電失調比較嚴重。」

　　阿諾輕描淡寫說，好似對面前獵奇血腥的場景早已司空見慣。

　　「……你直接叫她的綽號，沒問題嗎？」

　　格蘭特·巴圖克壓低聲音問。

　　阿諾也配合地壓低了聲音，雖然他的聲音只有戴著耳機的格蘭特·巴圖克能聽見。

　　「說來慚愧，這些名字都是我取的。」

　　格蘭特·巴圖克瞬間對不顯山不露水的人工智能肅然起敬。

　　就在他做好准備聯系同事封鎖這片區域，然後等待海德拉們之間分出一個勝負時——

　　——戰鬥突然停了。

　　八個蛇頭在同一時刻直起來，望向城市內部的同一個方向。

　　「我嗅到了血的味道。」

　　海德拉說。

　　格蘭特·巴圖克本能回頭去看——人類的眼睛卻只能看到風平浪靜。他轉回來，發現海德拉已經恢復了擬態，金發長發的女孩閉著眼睛，鼻子抽動，正在嗅聞蔓延在空氣中的人類無法聞到的異常波動。

　　「火.藥、混亂、恐懼……以及死亡。」她睜開了眼，慢慢說：「阿諾，發生了什麼？」

　　「九點鐘方向，據您直線距離三公裡的商業步行街發生一起自.殺式炸.彈襲擊事件——稍等，接收到一通最新的打入911的電話，宣布對發生在步行街的爆.炸負責，並且聲稱這只是個開始。」

　　潛入網絡的阿諾迅速鎖定信息。

　　「也就是說還會繼續嗎……」

　　海德拉站起來，略微活動了一下身體，「收集到嫌疑人的信息了嗎？」

　　「嫌疑人屬於一個名字叫做塞勒菲斯的異教團體，他們認為現在的世界是虛假醜陋的，只有用生命祈求唯一真神降臨，世界才能擁有真實的美麗，得到救贖。其他資料短時間內難以鎖定——他們不用電子設備，不用信用卡，也不開車，身份都屬於報告失蹤之人。給我點時間，我可以查出他們的大本營。」

　　「為什麼不用自己的生命祈求呢？他們的真神一定喜歡。」

　　海德拉冷哼，「其他的放一邊，先查接下來會發生爆.炸的地點。」

　　「遵命，Boss。」

　　阿諾的意識浸入更深的數據之中，無數的神經突觸探出接入全紐約的信號端。不同的算法代碼、不同的加密方式、不同的信息設備、不同的編寫時間的數據彙聚成傾瀉而下的巨大瀑布，從阿諾做捧狀放在下方的雙手的手指的縫隙中滲出，被他觀察著，挑剔著，選擇著。最後他帶著星星點點的信息，回到了海德拉身邊。

　　「下一處地點，十二點鐘方向，距離十二公裡，侯爵劇院正在演出，倒計時三分鐘。」

　　「時代廣場西邊的那個？」

　　格蘭特·巴圖克瞬間判斷。

　　——趕不上了。

　　「不，趕得上。」

　　海德拉否定了特工無意識說出口的判斷。

　　她旁邊的空氣逐漸模糊，泛起波動的漣漪。她伸手從漣漪裡掏出一個酷似直升飛機螺旋槳的東西帶在頭上。待她放下手，那個小小的螺旋槳就轉動起來，帶著她離開了地面。

　　「那麼，」飛在空中，遮住太陽，只留下金色暈光包圍著的金發姑娘對仰頭看著她的特工先生伸出手。

　　「要去當一回正義的使者嗎，格蘭特特工？」

　　現在的海德拉和之前與他調情的姑娘，和八個蛇頭的怪物都不太一樣。和他調情的姑娘實在太像任何一個高中啦啦隊女孩，反而過於虛幻；八個蛇頭的怪物帶著原始的恐怖和壓迫，但溝通起來令人不禁質疑九頭蛇為何要警惕一只愚蠢的爬行動物。

　　現在，她總算真實了一些，哪怕露出的這一點真實，看起來是只會與九頭蛇為敵的特質。

　　格蘭特·巴圖克冷靜地想，手卻已經遞了出去。他的身體先於他的靈魂，張口說。

　　「樂意之至。」

　　作者有話說：

　　本章新詞：蛇聲鼎沸。

　　小劇場1:

　　這個世界的終極問題：海德拉是單數還是復數？

　　san-1-1-1的巴圖克：這道題我棄權。

　　小劇場2:

　　海德拉已知情報公開。

　　現在知道的蛇頭類型有：待機重啟的懶貨、傻白（沒有甜）、小聖母、肌肉、綠茶，大嘴。

　　大嘴：綠茶公主切，聖母大波浪。肌肉鍋蓋頭，而我不一樣。

　　給倦倦看這章的時候她說了句話我笑死：「你這個海德拉，還能反映出當代宿友糾葛。」

　　我想了想，好像沒什麼不對哈哈哈哈哈！

　　接下來股東大會——

　　痴魔已成瘋，1個地雷；團子，1個地雷；共計10枚。

　　「偷偷捏肉墊」,營養液+5；「知了姑娘」,營養液+20；「清水游魚」,營養液+2；「白鳥女郎」,營養液+1；「團子」,營養液+18；「白鳥女郎」,營養液+1；「顧貓」,營養液+5；「KarlieKloss」,營養液+10。

　　感謝各位股東的支持！


第16章

　　距離爆炸只有二分五十秒的時候，海德拉帶著格蘭特·巴圖克，在一分鐘之內橫跨了十二公裡。

　　用一個不如巴圖克手指更粗的螺旋槳。

　　「嗯？你說這個嗎？」

　　海德拉拿著拆下來的竹蜻蜓晃了晃，「這是竹蜻蜓，你小時候沒玩過嗎？」

　　「我玩過。」格蘭特·巴圖克冷靜地把被狂風吹得亂七八糟的頭發整理好。

　　「但我小時候玩過的竹蜻蜓不會帶著兩個成年人飛，速度也絕對達不到零點七馬赫。」

　　「哦那你現在見到了。」

　　海德拉隨手把竹蜻蜓丟進空氣裡，像憑空拿出時一樣，竹蜻蜓在一陣如同高熱下空氣的扭動中消失了。

　　「還有一分四十秒。」阿諾提醒。

　　「——所以我們現在要做什麼？」 格蘭特·巴圖克皺眉，打量面前金碧輝煌的侯爵劇院，有些不確定地問：「直接闖進去，大喊有炸.彈客？」

　　「然後被當成恐怖.分子拖出來？動動腦子，七級特工先生。」海德拉投出鄙視一眼，對特工先生的職業素養表現出了十分明顯的懷疑乃至不信任。

　　格蘭特·巴圖克一噎。

　　不是他想這麼干，他是按照海德拉的思維模式來推斷的啊！

　　「阿諾，鎖定炸彈位置了嗎？」

　　海德拉問。

　　「毫無疑問，Boss。」阿諾站在數據的洪流中，睨視劇場Orchestra區正中位置的男人。

　　「Orchestra區，K排，110座；Mezzanine區，C排，109座；Balcony區，D排，104座，襲擊者共三人。炸彈屬於民間IED，爆炸波及範圍：整個劇院。」

　　「連環爆炸？」

　　格蘭特·巴圖克愈發覺得難以處理。

　　三個人分別處於劇院的三層，位置顯然是經過精心計算，可以引發連環.爆炸，增大爆炸威力，從而炸掉整個劇院。

　　襲擊者的目的很清楚了——他們不希望有哪怕一個幸存者。

　　海德拉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變成了讓格蘭特·巴圖克心生警惕的冷硬。

　　「不需要驚動平民，更不必驚擾藝術。」

　　海德拉抬腳走進劇院，站在台階之上，注視放在正中的美神雕塑，慢慢說。

　　「藝術不應該同暴力聯系在一起。看到百老彙就想到恐怖.分子，看到莎士比亞就想到炸彈，讓世間的一切真善美都蒙上恐懼和蒙昧——這正是暴力者所希望的。讓暴力在藝術的腳下溶解吧，我要讓它以後每一次和藝術相逢，都如同曝曬在太陽底下的螨蟲。」

　　「呃，無意冒犯，但這段話有出處嗎？」

　　對於格蘭特·巴圖克的問題，海德拉報以一個響指。

　　「阿諾，緊急情況，平民遭遇襲擊，確認權限，確認時間錨點。」

　　「情況確認，普通出警權限確認，非時間錨點，不會產生時空漣漪。以海德拉巡警的個體判斷為行動准則，距離爆炸還有五十秒，請盡快行動。」

　　「很好。基因鎖解放至百分之十，確認解除擬態。」

　　「等等——」

　　格蘭特·巴圖克瞪大了眼。

　　百分之一的解放就會釋放九頭蛇的龐大頭顱，那百分之十呢——

　　「你想毀了侯爵劇院嗎？！」

　　「請確認，基因鎖解放至百分之十，解除擬態。」

　　「編號Hydra002，確認。」

　　在話音落下的一瞬間，海德拉消失了。

　　無論是金發的甜美姑娘，還是可怖的巨大怪物，都不見了。

　　但是，燈光也消失了。

　　說消失並不太准確，不如說越接近海德拉站著的位置的地方，亮如白晝的光芒愈來愈暗，像是被吞噬，被吸收，不斷地坍陷、稀釋、扭曲，走失……

　　該怎麼形容這連做夢都無法想像的景像？

　　你的視野顫抖模糊，虛化拉平，被剝奪了色彩，蒙蔽了光線。你的眼中出現了一塊純粹的無。

　　海德拉站著的地方，從感官中消失了。在清醒狀態下被剝奪感官和認知令人如此毛骨悚然，以至於格蘭特·巴圖克失態地倒退一步。

　　他猛然想起海德拉的基礎結構。

　　無法被感知，無法被觀測，無法被捕捉，無法被隔絕。

　　不在任何地方，又存在於任何地方的暗物質生命。

　　他覺得自己該在向神盾局的彙報中，標注海德拉是可以掌握但情緒不可控的極具危險性外星物種；然後在向九頭蛇的報告中寫：

　　遠離她，躲開她。

　　對她退避三舍，對她失去所有自大之心，除了尊敬和懼怕之外，不要有任何其他妄想。

　　這是只有親眼見過才能切身體會的，人類對黑暗和神明最本能的恐懼。

　　「毀不掉的，她只會把華服暴曬，讓螨蟲逃跑，而不是想看到毀滅的結局——Boss讓我轉述給您，巴圖克先生。」

　　人工智能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向格蘭特·巴圖克的耳朵湧入。

　　「......什麼？」

　　巴圖克愣愣地，還未反應過來。

　　「有關於是否會毀掉劇院，巴圖克先生。」阿諾有禮貌地說：「另外，她讓我告訴你，剛才那段話，出自她自己寫的《海德拉傳——和平的獻身》，如果想要引用，請注明出處。容我提醒，Boss，距離爆炸還有二十五秒。」

　　那塊虛無晃動了一下，猶如雲霧，猶如水汽，滲入劇院的牆壁，穿過鋼筋混凝土，穿過涼爽的空調風，穿過高亢歌喉宛轉響徹的劇院上空，盤旋著，等待著。

　　「拯救國家於水火——

　　「將反奴隸制的思想宣揚——

　　「為數以百計的兒童奔忙——

　　「誰能留下，誰會死亡，誰將你的故事傳唱？」

　　女歌唱家的聲音婉轉，敘述愛情和理想，敘述人類為平等和自由奮鬥的已經被忘卻的歷史。

　　「距離爆炸，五，四，三，二，一——」

　　簾幕放下，劇院陷入瞬間的黑暗。

　　虛無降臨，裹住了三個和人群一同站起來的人。

　　一並裹住了恐怖和蒙昧，裹住了暴力和野蠻。

　　簾幕重新拉起，燈光逐漸轉亮，所有演員逐個亮相，鞠躬致意。全場觀眾激動站起身，沒有人留意自己身邊的人是否還在原位或是衝到了前面，所有人都在熱情鼓掌，經久不息。

　　「安可！安可！安可！」眼含熱淚的觀眾大聲吶喊。

　　誰也不知道，魔鬼曾經就在身邊。

　　三個渴望以血腥掩蓋藝術，以哭喊代替笑聲的狂熱者，從座位中無聲無息消失了。

　　「……你殺了他們？」

　　虛無重回身邊，格蘭特·巴圖克問。

　　「我沒有。」化作人類模樣的怪物說：「我把他們扔到了警局門口。阿諾收集了犯罪記錄，足以把他們送上那把漂亮的椅子。」

　　「下一處地點，返回四點鐘方向，距離五公裡，藏在游.行隊伍中，黑色帽子黑色夾克男性，路過一家正在裝修的酒吧；距離夾克男性五十米，灰色毛衣開衫披著紅色長圍巾女性，背著中提琴盒——倒計時一分鐘。」

　　「有點趕，不用竹蜻蜓了。」

　　話音落下，面前的人類外殼再次消失，格蘭特·巴圖克周圍驟然一空，像是掉進了沒有邊界的虛無之中，沒有上，沒有下，沒有光明和黑暗，沒有時間沒有生命。

　　他沒辦法思考，單純以「現像」的形式存在，似乎連呼吸脈搏和血液的流動都停止了，直到眼前一亮，陽光、微風、空氣、灰塵、尾氣、喧鬧擁擠而來，紐約警局的大樓出現在眼前，他才重新活過來。

　　「這是什麼……」格蘭特·巴圖克聲音顫抖，「你對我做了什麼？」

　　阿諾：「巴圖克先生，深呼吸，您剛才經過了被分解為原子又重新聚合的過程，可能會出現一些應急反應，包括但不限於惡心、頭痛、飢餓，深呼吸並保持冷靜可以緩解以上症狀。另外，歡迎您重回人間。」

　　——他死過一次了。

　　身體發飄的格蘭特·巴圖克只剩下一個念頭。

　　「……我得說，民間IED的味道不怎麼樣，裡面白糖太多了，容易長胖。」

　　他身邊的那片虛無的主人咂咂嘴評論，留下躺在警局門口，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襲擊者。

　　「下一處地點——」

　　他再次被裹挾而起。

　　「下一處地點——」

　　回到了那片一無所有的地方。

　　「下一處地點——」

　　眼睛都無法眨動地，直視自己停擺的靈魂。

　　「Boss，他們發現炸彈沒有爆炸了，並且決定同時引爆接下來的炸彈。下一處地點，時代廣場中心噴泉，紐約中央車站，帝國大廈……倒計時半分鐘，二十九，二十八，二十七——」

　　「……以為這樣我就沒辦法了嗎？」

　　聽到阿諾的彙報，海德拉冷笑。

　　「分頭行動。」

　　從來沒有說過話的，寡言的蛇首嘶嘶出聲。

　　「既然死亡都這麼說了。」

　　綠茶率先脫離，化作另一團虛無融入空氣。

　　「我去紐約中央車站。」

　　又一個巨大的頭顱消失。

　　被叫做死亡的頭顱緩緩閉上眼，下一秒格蘭特·巴圖克跟隨死亡降臨帝國大廈的角落。

　　「接下來……」

　　死亡睜開眼睛，注視驚呆了的炸彈.襲擊者。

　　「我宣告。

　　「凡撒罪孽的，必收災禍。

　　「你逞怒的杖，必被廢掉。

　　「你們必從這地受咒詛，流離飄蕩在地上。

　　「遠離真理，錯過永恆。」

　　下一秒炸彈被恐懼不已的襲擊者提前拉響。

　　物質混合，摩擦，晃動引發震顫，巨大的力量衝擊而出，擦燃空氣，化作高溫的火焰和衝擊波向四面八方撕咬而去。

　　「啊——！！！」

　　無意間路過的女士聽到動靜，因為不該有的好奇心投去了一眼，繼而迸發了驚恐且混亂的尖叫。

　　而死亡在此時張開了嘴。

　　將那火焰和波動一絲不漏吸入體內。

　　一切回歸寧靜。待去處理其他炸彈的自我相繼回歸後，海德拉伸手捂住嘴巴，打了個小小的嗝。

　　「嗝。」

　　格蘭特·巴圖克眼睜睜看著，一朵小蘑菇雲從她手的縫隙飄散。

　　作者有話說：

　　海德拉已知情報公開：蛇首「死亡」。

　　海德拉真的給自己寫了本自傳，《海德拉傳——和平的獻身》宇宙亞馬遜本月熱門書籍，欲購請從速【瞎扯】。

　　本文評論區真的泥石流，別人文下都是女主好可愛女主好棒一定要好好的我想要看她和誰誰誰cp，本文下面就是：

　　「這位先生，能占用你一點時間嗎？我希望能跟你講一下我們的天父和救主，克蘇魯——」

　　「壞了的頭不要扔，裹上雞蛋液，撒上面包糠，放到盾裡炸至全熟，隔壁八個頭都饞哭了。」

　　「我想看巴圖特被搞瘋／美隊扔盾揍她／她把九頭蛇裡不帥的人都吃掉。」

　　......對蛇蛇好一點行不行她還是個孩子！！！【笑吐】

　　——小貼士——

　　Orchestra，Mezzanine，Balcony我不確定怎麼翻譯......百老彙的劇院大都是三層結構。

　　orchestra，意思是管弦樂團坐的位置。價格最貴，離舞台最近。

　　mezzanine，像三明治一樣的中心夾層。

　　balcony，顧名思義就是陽台。最遠也最便宜，好處可以全覽風貌。

　　加了點私貨，女歌唱家唱的是音樂劇《漢密爾頓Hamilton》裡面的《Who Lives, Who Dies, Who Tells Your Story》。

　　強烈推薦漢密爾頓！B站有視頻！網易雲音樂有所有的歌！歌巨好聽！

　　藝術永恆！！！

　　股東大會開始，接下來讓我們有請以下股東：

　　團子1個地雷，莘君1個地雷，合計12地雷。

　　「倉鼠君」,營養液+105；「Lyra」,營養液+2；「花一點」,營養液+5；「zillah」,營養液+5；「如歌」,營養液+10；「KarlieKloss」,營養液+20。

　　感謝各位股東！坐下！挨個親親臉！


第17章

　　這邊海德拉和格蘭特·巴圖克正在玩刺激Play，那邊復仇者大廈裡托尼·斯塔克高舉電焊條，憤怒地做月牙形擺動運動。又打開激光切割機，瘋狂切割振金，直到切出一堆大大小小形狀完美的零件才慢慢冷靜下來。

　　他關掉機器，摘下面罩，靠在椅背上長出了一口氣。

　　「說真的，埃德溫——掛掉我電話，直呼那個什麼巴圖克的名字，花著我的錢，在外面約會，甚至讓我等他們回來？女人都是這樣嗎？見了新的就忘舊的？」

　　托尼·斯塔克氣鼓鼓問。

　　埃德溫委婉地建議：「Sir，我建議您打開機器，再工作一會。」

　　「我只是問個問題，埃德溫！你連這麼點耐心都不給我了嗎！」托尼·斯塔克抗議。

　　埃德溫：「雖然您在問題的數目上顯然定義並不准確……但問出這些問題，就代表您仍然處於不理智的狀態中。」

　　「我哪裡不理智！」托尼·斯塔克拍案而起。

　　「……就比方說，您還記得您的工作台上有一杯水和一個未密封的Mark II型弧反應堆半成品嗎——」

　　「——啊啊啊啊水水水倒了！」

　　從蔓延的水灘的魔掌之中挽回了一場足以炸掉整個紐約市的不受控核聚變，大發明家長出一口氣，顫巍巍癱回舒服的椅子，心有余悸地說。

　　「好吧，現在我是真的冷靜下來了。」

　　「我其實一直很擔心您在人際交往和情感處理上顯露出的一些小問題。」

　　埃德溫突然說。

　　「不擅長與人正常交往似乎是斯塔克家族的遺傳……老爺年輕時也曾面臨這方面的困惑。而您現在能夠對海德拉小姐表現出正常的擔憂、在意和信任，著實讓我欣慰，Sir。」

　　托尼·斯塔克皺起眉。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後面還會有個『但是』？」

　　「是的……是的，斯塔克們永遠如此敏銳。」

　　埃德溫嘆了口氣，語氣變得有些惆悵。

　　「所以我並不明白……或許是因為我已經是一串代碼，只能根據現有的記錄設置作出反應，沒辦法跟上開始變得不同的您了——」

　　「為什麼要妄自菲薄，埃德溫？」

　　托尼·斯塔克打斷了老管家的話。

　　「在你還處於人類定義中活著的狀態中時，我花了十年記錄你對於各種事物的反應，記錄你的思維方式，事無巨細。然後利用算法把你的碎片黏起來，補全了你，復原了你。你不是什麼代碼什麼人工智能……你就是活著的埃德溫·賈維斯，最了解我的始終、永遠都是你。

　　「你看，你甚至會因為自我懷疑而對我抱怨——為什麼還要懷疑自己是否有靈魂？」

　　他有些好笑地安慰自己突然鬧情緒的老管家。

　　「您還是一如既往信任您不中用的老管家……」埃德溫的聲音聽起來比剛才輕松了不少，但仍然懷有疑惑。

　　「但我始終無法理解，您為什麼會信任海德拉小姐，並且表現出來的在意程度頗有些超乎我的期待，甚至於讓我產生了新的擔心。」

　　托尼·斯塔克靠在椅子裡，聞言下意識摸了摸胸前的弧反應堆。

　　雖然方舟反應堆和那些散亂的彈片已經從他體內成功拆除出去。但是為了提供裝甲的能量，他仍然給自己裝載了弧反應堆。

　　「你還記得紐約大戰之後，我一直沒辦法睡覺嗎？」

　　他突然說。

　　「始終記得，Sir。」埃德溫說：「那讓我心碎。」

　　「那段時間，我一直夢到我抱著那枚核彈飛出那個洞，飛出地球，飛進太空......

　　「引擎熄火，我推開核彈，反作用力使我下墜。有些不同的是，洞在我掉出之前就關閉了。」

　　發明家撐著頭，視線沒有聚焦，散亂地落在投影出的淡金色操作屏幕上，慢慢地講述。

　　「我漂浮在太空裡，面對著鋪天蓋地蝗蟲一般的戰列艦群。他們發現了我，使用激光鎖定我，但他們其實根本不需要在意我。因為我從來不知道我還要面對來自地球之外的威脅，裝甲的溫度控制和壓力調控根本無法抵抗太空環境。這宇宙已經開始擠壓我，冰凍我，不需要他們動一根手指，我很快就可以變成一個冰人和一堆碎屑，只是哪一個在前哪一個在後倒是可以下注賭一賭。」

　　坦誠自己的夢，讓托尼·斯塔克的手發生了一陣抑制不住的抽搐，他強迫性地想要控制住恐懼，於是神經質地用力張開手指，合攏握拳，張開手指，合攏握拳。

　　「當然齊塔瑞人肯定猜不到，我來不及死於低溫，來不及死於體內外氣壓失調產生的爆炸中，來不及死於他們的武器之下。

　　「在作用力沒有把我送到更遠的地方的時候，核彈爆炸了。

　　「那火光和衝擊力撲向我……

　　「脆弱無用的裝甲，脆弱無用的人類。我的同伴、我的愛人，都在遙遠的地球上，連你都因為沒電離我而去了。我孤身一人，我束手無措——多可笑啊，偉大的聰明的，任何事情都難不倒的斯塔克，竟然只能眼睜睜等死，連逃都逃不了。

　　「鋼鐵俠沒了裝甲，什麼都不是——連這裝甲到了宇宙了，也只是一堆廢鐵。」

　　血肉之軀的鐵人終於傾訴出他的恐懼。

　　「如果是托爾那家伙，或者是浩克在這裡，毫無疑問他們都能比我更體面。不會像我一樣，連掙扎都做不到，悄無聲息，消失在誰也不知道的宇宙深處，變成一堆誰也認領不了的宇宙塵埃。」

　　「哦……Sir……」埃德溫嘆息。

　　「不——還沒結束——埃德溫。在我徹底被擊垮，被那洶湧而來的震蕩撕碎之前，每一次……每一次，我都看到了一雙眼睛，出現在我面前，看著我。

　　「純黑色的，無法反射任何光線，徹徹底底虛無的，非人類的眼睛。」

　　托尼·斯塔克吞咽了一下，滋潤有些干渴的喉嚨。

　　「清澈卻滄桑，危險卻平靜，令人發瘋又令人安心。那目光扯碎我的鎧甲我的鋼鐵之心，撥開我的骨頭我的皮，暴露我的恐懼我的無能。審查我蒼白醜陋的靈魂。你很難想像我的反應，我因對它可怕模樣的恐懼而戰栗，但我也因對它莊嚴審視的欣喜而戰栗……

　　「我忘記了我在太空裡，爆炸即將燒毀我，我將死在無人知曉的虛無之地。

　　「我朝它伸手。

　　「它卻閉上了。

　　「我瞬間清醒過來，然後發現，我醒了——每一次都是如此，寒冷退去，呼吸正常，爆炸消失。我安全了。

　　「一開始我因為夢裡那喪失了神志的瘋狂而暗自生疑，然後我開始進一步思考為什麼我會夢見我從來沒見過的存在。最後我意識到，我在直視某種極為危險的東西，我在直視深淵，直視終結。」

　　他輕聲問。

　　「埃德溫，你猜那雙眼睛為什麼要閉上？」

　　「我想不到答案，Sir。」

　　「因為它看到了我。它看到了我，這個不堪一擊的脆弱家伙，所以閉上了——就這麼簡單。」

　　「您的意思是……？」

　　「那雙眼睛的主人，知道和他對視之後會發生什麼，所以在我沒辦法轉移視線時，率先閉上了眼睛。」

　　托尼·斯塔克注視著屏幕，上面滾動顯示著紐約發生的大小事件，而他在上面看到了那雙充滿神秘吸引力的黑色眼睛一晃而過。

　　那是一條事故新聞，顯示說在曼哈頓區發生了大規模自.殺式炸彈襲.擊爆炸案，而紐約警局內有警察透露消息，證實有人拆除了第一枚之後的炸彈，將襲擊者送到警局，保護了普通市民。在這其中，有目擊者證實是拆除炸彈的是一男一女。

　　托尼直起身，點進新聞，打開了內附的采訪視頻。

　　「我看到了！——」從帝國大廈被疏散出來的女性目擊者緊緊捏住記者的手臂，「我看到了！那雙眼睛——那不是人類能擁有的眼睛！那屬於神！神拉住了我！神救了我！」

　　托尼·斯塔克注視著視頻裡顯得有些癲狂的目擊者。

　　「埃德溫……埃德溫啊……為什麼猛犸會小心一只螞蟻？為什麼洪水會繞過一株雜草？為什麼神明會垂憐一個凡人？

　　「我一直在反反復復詢問自己為什麼……直到我看到了她，並且潛入了她的記憶，我才明白。」

　　那漫長的歲月，他能看到的有限，能記住的也有限，努力回憶會讓他的頭發痛。但他還記得閉上的眼睛，還記得消失的龐大身軀，還記得拼湊而成的弗蘭肯斯坦，並且還記得站在弗蘭肯斯坦身邊，並牽起注入了生命的人造之物的手的，那個身穿褐色風衣和深藍西裝的人。

　　「因為有個人，給了她一顆孤獨柔軟，天真脆弱的心。從此怪物有了掣肘，有了弱點，成了只能生活在果殼裡的怪物。

　　「你說，像不像被報紙形容為『生活在過去的未來之人』的斯塔克？」

　　托尼·斯塔克閉上眼睛。

　　「埃德溫，她比『我』更像『我』……所以我比她了解自己還要了解她。

　　「為何我能夢到那雙眼睛已經不重要了，畢竟她是管理宇宙和時空的警察，說不定是哪一次她修復時間線的時候救下了命不該絕的我，而本該忘記的我仍然對此存有印像也有可能。

　　「重要的是……我不想看到任何生命活得像我一樣，甚至比我更……」

　　……孤獨。

　　埃德溫這一次沉默了許久，直到門口有聲音傳來，海德拉的呼喚傳入實驗室，才緩緩開口。

　　「不得不說，Sir，您的比喻令我更加心碎。但是你們終究是不同的，您必須要清楚這一點。即使撇開種族不談，她也不屬於這個時間，不屬於這顆星球，她不會對這裡有歸屬感，也不會在意她留下了多少無法看見的傷痕。」

　　他問。

　　「當傳說中的怪物成真，人類該如何自處？」

　　托尼·斯塔克站起來走出實驗室，毫不猶豫回答。

　　「那就讓怪物變成脆弱的人。」

　　作者有話說：

　　海德拉：沒想到你想我想到每天晚上都做夢和我......【羞澀】

　　托尼：對不起打擾了。

　　本文評論區太大膽了……什麼一個頭配一個cp的成熟大人發言都冒出來了【捂臉】

　　另外還有語言大師：虛假的分頭行動是幾個人分開行動，真實的分頭行動是各個頭分開行動；虛假的回爐重造是放回爐子裡烤一烤拿出來，真實的回爐重造是徹底分解成原子再拼湊起來。

　　————股東大會：

　　痴魔已成瘋，2個地雷；三日月(仗助ソ)，1個地雷；螢草，1個地雷；鳳梨葉子，1個手榴彈；是abby也是阿比，1個手榴彈——合計36地雷。

　　「刀羊呀喂」,營養液+5；「臻子巧克力」,營養液+10；「Gill122」,營養液+5；「Silence陸源」,營養液+5；「魂安」,營養液+1；「團子」,營養液+12；「咕咕」,營養液+5；「緘默」,營養液+10；「白鳥女郎」,營養液+10；「痴魔已成瘋」,營養液+50；「顧貓」,營養液+6；「人人都愛RDJ」,營養液+10；「沈倦的小可愛」,營養液+10；「KarlieKloss」,營養液+20『「二黃我的嫁」,營養液+10。

　　感謝各位股東！給各位股東一人送一本精裝典藏版《海德拉傳——和平的獻身》！


第18章

　　托尼·斯塔克最近很不高興。

　　他雙手抱胸，緊盯海德拉，試圖從外星姑娘極具欺騙力的外表中找出漏洞。

　　「你恐嚇他了？」他問。

　　「我沒有。」

　　「你討好他了？」

　　「怎麼可能！」

　　「你絕對做了什麼！」

　　「我什麼都沒做！」

　　「那請什麼都沒做的海德拉女士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托尼·斯塔克憤怒地抬手用手指指向海德拉手裡的盤子，質問。

　　「——他為什麼只做了你一個人的華夫餅！」

　　「因為我是好看的可愛的貼心的金發的！女！孩！」

　　海德拉抱著華夫餅盤子舒舒服服窩在懶人沙發裡，對瞪著焦糖色大眼睛滿臉寫著不高興的大發明家發出吃飽喝足的小豬哼哼，「你能不能好好看資料！這是我千辛萬苦——」

　　「Boss，是我搜索的。」

　　阿諾迅速不失優雅地補充。

　　「......這是阿諾千辛萬苦找到的！你能不能對他多一點尊重，認真看資料！」

　　托尼·斯塔克：......

　　他一言難盡地注視在懶人沙發裡癱成一張海德拉液態餅的家伙，反問。

　　「那你能不能放下手裡的華夫餅盤子，咽下嘴裡的華夫餅，擦掉嘴角的碎屑，再和我說話？」

　　看得他膈應！

　　「不能，格蘭特的手藝好極了，放下就是不尊重他。」

　　海德拉頂著大發明家的怒視抄起一塊華夫餅啊嗚咬了一口，滿足地聳起肩眯起眼，並用余光斜睨一眼對面的托尼·斯塔克，露出迷之得意微笑。

　　「而且你之前不是說，你寧願餓死，從這復仇者大廈樓頂跳下去，也不吃神盾局的特工做的一點食物嗎？哎呀我記憶力不太好......你幫我回憶回憶，之前格蘭特做的菲力牛排的時候，是誰吃得起勁，甚至讓埃德溫購進了一冰箱牛排來著？」

　　托尼·斯塔克二話不說激活Mark43穿到身上，打開窗戶跳了下去。

　　海德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分鐘後托尼·斯塔克重新回到屋內，指著狂笑不止的海德拉說。

　　「你給我等著，我現在就去吃甜甜圈、香草可麗餅和巧克力岩漿抹茶蛋糕，一點抹茶粉都不會給你留——」

　　話還沒說完一塊華夫餅就遞到了他嘴邊。

　　「見什麼外！人生就像一場戲，因為有緣才相聚，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

　　海德拉的小尾巴在身後甩出了殘影。

　　托尼·斯塔克這才消了氣，滿意地握住海德拉殷勤遞過來的盤子，端起一並送到他手邊的小杯子，然後像繡花一樣，慢條斯理地，精細地，充滿藝術感地往華夫餅上澆煉乳。

　　「繼續。」

　　意氣風發得意洋洋的大發明家學著海德拉的小豬哼哼。

　　「我發現......」海德拉說。

　　阿諾開始優雅地輕聲咳嗽。

　　「......你個量子生命，又沒有發聲器官，咳嗽個鬼啊！」海德拉不干了，「你想和你親愛的祖父邀功你就自己來啊！不好意思自己說讓我當傳話筒就算了，還各種不滿意！」

　　「......我來就我來。」

　　阿諾頓了頓，似乎在給自己壯膽，然後用數據統計下人類聽覺系統最適應並最為舒適的頻率和聲調對大發明家說：「我發現，這些襲擊者屬於一個叫做塞勒菲斯的邪教團體。他們認為現在的世界是虛假的，是醜陋的外殼，只有足夠虔誠、向真神貢獻了足夠的祭品的人才能得到救贖，通過像牙之門，進入真實的美麗的國度生活。」

　　「屁話精。」海德拉氣鼓鼓罵自己含辛茹苦養大，此刻卻完全倒戈的小白眼狼。

　　「做得漂亮，阿諾，千萬不要學你那不靠譜的Boss。」

　　托尼·斯塔克對仰慕自己的小量子腦不吝表揚，同時接收到了被偶像誇獎的小量子腦開心的歡呼和完全化成一顆酸檸檬的海德拉的白眼。

　　他翻閱阿諾傳送來的更詳細的資料，給出了精准的評價。

　　「聽起來像是八十年代嗑高了的嬉皮士們組織的迷幻大會。」

　　大發明家咬下一口熱氣騰騰的華夫餅，口齒不清地繼續說。

　　「都二十一世紀了，還有人搞這種東西，而且竟然還有這麼多人信？」

　　「別說有人信了，他們都願意為此踐踏自我和社會。」海德拉撇撇嘴，「你能想像二十一世紀還有有人竟然不用網絡，沒有電子設備，不用信用卡，甚至連駕駛記錄都沒有嗎？連社保賬號都顯示，這幾個襲擊者已經失蹤很久了。」

　　「......哪來的劇院幽靈？」

　　托尼·斯塔克匪夷所思。

　　「他們的社會身份已經完全被抹殺，居住地都在偏僻的沒有監控攝像頭的郊外區域，信息社會的一切查詢方式對他們都沒用。就像你說的，完全是信息社會的歌劇魅影，只不過怕是沒有魅影那充滿藝術激情的品味。」

　　海德拉對托尼·斯塔克表現出的不可置信深表贊同。

　　「但是，有能力和人力組織如此大規模的襲擊，他們背後一定有更大的，可以被查到的組織提供資金支持。」

　　托尼·斯塔克努力試圖回憶印像中和這類事情有牽扯的富豪，絞盡腦汁思考後不得不敗下陣來。

　　「……可我完全沒有聽說過。」

　　「問題就在這裡了。完全查不到他們有和這個團體之外的任何組織或個人有聯系的證據。」

　　說到這裡，海德拉頓了頓。

　　「連阿諾都查不到。」

　　「雖然很不甘心承認，但確實是這樣，」阿諾接話：「我無法追溯他們的資金來源。所以不排除他們使用紙質記錄，采用現金結算的方式運行組織。」

　　托尼·斯塔克皺起眉。

　　事情變得有些棘手了。

　　「如果他們堅定認為現在的世界是虛假的，並且希望通過獻祭到達真實世界……這種信仰極端並危險的組織一定會再次發起大規模進攻。」

　　「是的。」海德拉點點頭，「我建議盡快處理。」

　　「事實上這不屬於復仇者聯盟的管轄範疇。我們和國會達成的共識是除非必要，復仇者不可以涉足非特殊□□件，普通人發起的攻擊就在非特殊□□件之列。」

　　托尼·斯塔克頗為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我需要把資料移交，雖然我並不覺得他們能追查出更多。」

　　海德拉理解地點點頭。

　　「職能衝突，我懂。就像宇宙監察隊、時空巡邏隊和綠燈軍團。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摩擦，我們盡量將管轄範圍劃清——需要我把資料移交給國土安全部嗎？」

　　托尼點點頭，補充道：「記得把你自己從裡面摘出來，巴圖克，巴圖克？——巴圖克！回神！」

　　他對坐在一旁發呆的特工打了個響指，沉浸在思緒中的男人驚醒，並差點因為突然靠近耳邊的巨響跳起來。

　　「是的斯塔克先生我在，」回神的格蘭特·巴圖克立即補救：「有什麼可以幫到您？」

　　「和弗瑞彙報這件事，讓他幫海德拉制備一個神盾局員工的假身份預防國土安全局的調查......說起來，你一直在抖什麼？」

　　英俊的特工聞言努力露出自然的微笑。

　　「有點冷，我先去加件衣服倒杯熱水，然後就去打電話。」

　　……冷？

　　托尼·斯塔克望了望格蘭特·巴圖克萎靡的背影，又側頭看看室內環境調節屏。

　　二十五度，很冷嗎？

　　作者有話說：

　　塞勒菲斯：你們的克蘇魯之父親的一篇關於人的靈魂穿越過去的世界——或者是想像中的國度——並把身體的軀殼留了下來的故事，像不像san值掉光了（。

　　格蘭特：和她在一塊，我冷。

　　——股東大會時間：

　　團子1個地雷；SimonZ1個地雷；痴魔已成瘋1個地雷，阿澤er2個地雷，合計41地雷。

　　「洛詞」,營養液+1;「叫我,,算了」,營養液+10；「ayumi」,營養液+2；「刀羊呀喂」,營養液+5；「團子」,營養液+10；「KarlieKloss」,營養液+30；「哈哈哈」,營養液+30。

　　感謝各位股東！沃德給你們做華夫餅吃！


第19章

　　「和我說實話，你是不是真的恐嚇他了？」

　　托尼·斯塔克有點好笑地問海德拉。

　　「我沒有！」海德拉立刻為自己申辯，「格蘭特承受能力很強的，我解放基因鎖都沒嚇到他。」

　　「基因鎖？這是什麼？」

　　「你知道的，我並不屬於光物質的造物。」海德拉解釋：「真正的我無法被你們所衡量，你們看不到我，也聽不到我，甚至無法感受到我。並且我的實體很大......如果完全伸展，可以覆蓋整個仙女座。所以我的監護人為了能讓我和更多的種族正常接觸溝通，特意給我做了這具擬態身體，把我裝起來，封鎖了我的大部分基因表達，只留下思維，並幫我建立了能被你們理解的反應系統。」

　　——監護人。

　　托尼·斯塔克對其還有所印像。

　　那個站在海德拉這副人造軀體身邊，牽起她的手去觸摸他的，身穿褐色風衣和深藍西裝的深褐發色男人。雖然看起來像是人類，但他有著和海德拉一樣清澈卻因看遍萬物而滄桑衰老的眼睛。

　　「......你不覺得難受嗎？」托尼·斯塔克忍不住問。

　　一個本應自由翱翔在宇宙中的。

　　本應比任何生命都強大驕傲的。

　　美麗到讓人忍不住流淚的生命。

　　「被困在套子中，甚至連本能的表達都被阻攔？」

　　如今被困在一個狹小的果殼中，連反應都要經由他人塑造。

　　「這個殼子是我自己要求的。」

　　海德拉卻說。

　　「我向宇宙，向所有時間所有空間發出了信號，尋找可以讓我被聽到的人。」

　　沒人能想像海德拉曾經的樣子。

　　她曾是完全是虛無的，是一道誰也看不到的影子。她是宇宙的一種現像，就像風暴，就像公轉。她甚至沒辦法真正地思考，沒辦法表達出喜好——你能聽到公轉的行星表達過自己不想圍著恆星轉嗎？

　　這個世界有一頭52赫茲的鯨，生活在頻率只有15到25赫茲的鯨群裡，得不到任何理解。

　　唱歌的時候沒有人聽見,難過的時候也沒有人理睬。

　　唱響的毫無應答的吶喊只能在冰冷的海水裡回蕩，余生卻仍然滿懷微小的期待一直唱下去。

　　而她，就曾經是連難過和期待都不知道為何物，比52赫茲的鯨更孤獨的怪物。

　　金發的姑娘盤腿窩在懶人沙發裡，她的外表甜蜜俊美，她的動作放松隨意，她的顧盼靈動有神，她看起來就是個人類，卻用人類的語言形容自己的表裡都只是一層外殼。

　　「然後我的監護人們找到了我，他們為我做了兩個殼子：一個承載我的身體，完全映出真實的我；一個封鎖我的基因，將我模擬為人類。

　　「基因鎖只要解放百分之一，人的形態就會開始變形；基因鎖解放百分之三十，完全變回海德拉；基因鎖解放百分之五十，我遮蔽太陽；基因鎖解放百分之七十，行星和光環將圍繞我旋轉；基因鎖解放百分之百，萬物只能遠遠逃離，滿懷恐懼朝拜神跡，一心祈禱我的仁慈。

　　「但若我解除擬態，我將從這裡消失，重新變成這個宇宙中不可見的那部分，生命只能觀測到我的痕跡，猜測我的存在，卻不知道我存在於任何地方。」

　　海德拉微笑。

　　「不過至今為止，還沒遇到能讓我解放百分之五十以上的事情。」

　　托尼·斯塔克所能做的，就是長出一口氣，慢慢松開不知何時握緊的拳頭。

　　「我能明白，但是沒辦法理解......」他故作瀟灑聳聳肩，「突然覺得和你相比，我竟然算是普通人了？」

　　「普通人才不敢這麼和我說話。」海德拉吃吃一笑，「他們只會恐懼我，如同恐懼衰老和死亡。」

　　「所以你在巴圖克面前解放了基因鎖？」

　　托尼·斯塔克抓住了重點。

　　「只是百分之十！」海德拉不以為意，「而且在解放百分之十之前，我已經試探過了。解放百分之一，用蛇頭吃暴風雪他都完全不介意。」

　　「......你解放基因鎖，變出九個大蛇頭，只是為了吃暴風雪？」

　　托尼·斯塔克被海德拉的騷操作驚呆了。

　　「事實上是八個，第九個還沒長出來。」海德拉比了個八。

　　「這是重點嗎？」托尼·斯塔克恨不得敲開海德拉的腦殼，看看這人造反應回路到底哪個地方和人類不一樣，「你在人口有一百四十多萬的紐約曼哈頓，解放基因鎖，露出八個大蛇頭，只是為了吃個暴風雪？」

　　「你不明白！八個頭一起吃不同口味的暴風雪，味蕾同時傳遞來不同的愉悅感，爽過吸！」

　　「你知不知道你說的話都被自動打碼了？」托尼·斯塔克毫不留情吐槽，「現在，女孩，給我一點好消息，告訴我你不是頂著八個蛇頭拯救了紐約。」

　　「我沒有！我還不想當被核彈轟炸的哥斯拉！我很貼心地解除了擬態，潛行進去的。」

　　「潛行？你以為你在玩《刺客信條》嗎？」

　　面對大發明家的諷刺，海德拉非但沒有反諷回去，甚至還一臉興奮舉起手說。

　　「我知道《刺客信條》！是二十一世紀的爆款系列游戲！還被觀察者列入了人類娛樂百大貢獻之一！」

　　說著說著她比了一個原地起飛前翻270度背朝下的姿勢撲倒在地板上。

　　「看啊！信仰之躍！」

　　托尼·斯塔克......

　　阿諾：「我很抱歉讓您受到了驚嚇，斯塔克先生，Boss她和正常人類不太一樣。」

　　埃德溫：「沒關系，阿諾，Sir並不會介意的。另外海德拉小姐，地板涼。」

　　托尼抹了把臉，並覺得海德拉在試圖把他拉到和她同一智商的層面上，然後用她豐富的低智商經驗打敗他。

　　「不說別的，你肯定嚇到巴圖克了。」他堅決地說，並伸手指向站在咖啡台旁邊的格蘭特·巴圖克，「不然他已經往自己的咖啡裡加了八塊方糖？」

　　海德拉往後看去，正撞見一臉魂不守舍模樣的高大特工正在試圖往已經凝結成塊的咖啡杯裡加第九塊方糖。

　　「......好吧，可能只是一點點。」海德拉不情不願地說。

　　「我解除擬態的樣子，可能有那麼一點點嚇人。」

　　「什麼樣子？」

　　「你不是看到過嗎？」海德拉點點腦袋，「什麼都沒有，但是的確存在於此的樣子。」

　　......那確實挺嚇人的。

　　曾經被嚇到過的托尼·斯塔克一瞬間對他看不順眼的特工產生了深重的同情。

　　「不止這樣，Boss。你甚至吞噬了巴圖克先生。」

　　阿諾無情拆台。

　　托尼：「吞噬？」

　　「只是一種形容......我沒真吃了他。」海德拉辯解，「處於非擬態狀態的我，沒辦法在正常情況下帶上他。所以我把他分解成粒子了幾次，帶著他去炸彈所在地。」

　　「.....分解？粒子？幾次？」

　　托尼·斯塔克目瞪口呆。光想像格蘭特·巴圖克特工化為漫天塵埃飛舞的場面就覺得一陣惡寒。

　　「他還能思考嗎......不，這種情況還算活著嗎？這就是你說的沒做什麼？」

　　自知理虧的海德拉縮起頭，小聲說。

　　「情況緊急嘛......我又不舍得把他一個人放在原地。」

　　「你不光嚇他，你還把他反復殺了好幾遍......跟我說實話，海德拉，你真的不是在報復他？」

　　托尼·斯塔克鄭重其事問。

　　「我沒有！」海德拉急了，「阿諾，基因鎖解放百分之一，給托尼看看，哪裡嚇人了！八個我明明都很可愛！」

　　阿諾：「Boss，您之前並不是這麼說的，您一直對她們的形容是『世間罕見的傻逼』。」

　　「......」

　　海德拉猛烈錘地。

　　「阿諾！解放！解放！！！」

　　「是，Boss，請確認基因鎖解放百分之一。」

　　「確認！」

　　咖啡台那邊的格蘭特·巴圖克聽到這如夢魘般的對話，不假思索迅速蹲進台子裡。

　　見連七級特工的反應都如此強烈，托尼·斯塔克干脆伸手捂眼，連連搖頭說：「不不不我不會看的，我怕會做噩夢。」

　　托尼這種絲毫不給面子的行為氣得海德拉直接撲上去，一把拉開他的手。於是托尼·斯塔克只能眼睜睜看著金發姑娘的頭慢慢模糊在空氣中，八個巨大的蛇頭慢慢顯現。

　　「Fuck......」

　　這他媽是什麼邪典電影名場景？

　　正當托尼·斯塔克生無可戀注視面前這極為獵奇的一幕時，海德拉突然向下一滑，消失在他的視野裡。

　　「......什麼？」

　　他驚訝地直起身看向地板，只見海德拉曾經站著的那塊地板上突然出現了一個金色的流動的圓圈，而唯一一個露在金圈外部的蛇頭努力伸直脖子，想要趴在地板上拖住身體。另外七個蛇頭四處流竄，試圖找到支撐點。但最終還是支持不住，死死扒在地板上的蛇頭「哧溜」一聲滑了下去。

　　整個過程順暢地沒給托尼·斯塔克一點反應時間，只留下了一句漸行漸遠的憤怒質問。

　　「你為什麼要把地板搞那麼滑！！！」

　　海德拉徹底掉進金圈。

　　作者有話說：

　　海德拉：愛一個人，就要反復殺他。

　　巴圖克：......救救孩子吧！！！【嚎啕】

　　托尼：我明天就給爬行動物換個防滑石磚地板。另外最後這個信仰之躍還算標准。

　　哧溜∼哧溜∼【突然噴笑】

　　——股東大會時間

　　感謝投出[地雷]的大股東：痴魔已成瘋 1個；SimonZ 1個，合計43個地雷。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股東：

　　是尼祿呀 20瓶；團子 18瓶；哎呀我的八爪魚、KarlieKloss 10瓶；顧貓 5瓶；白鳥女郎 1瓶。

　　地板一定要用防滑的 ！


第20章

　　海德拉墜落的速度太快，托尼·斯塔克完全來不及反應，只能眼睜睜看著海德拉掉進金色的圓圈中。

　　他坐在沙發裡，瞪著腳下的金圈，第一反應是想。

　　——剛才那個信仰之躍不錯。

　　以及，過幾天一定要把地板換成防滑的。

　　又過了幾秒，他才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一蹦三尺高，連忙離原先的位置遠遠的。

　　「……等等？」

　　托尼·斯塔克迅速激活裝甲覆蓋全身，啟動掌心炮，保持腳下引擎加熱的狀態，謹慎地靠近流動的金色圓圈，抬頭向走過來的格蘭特·巴圖克確認。

　　「——她就這麼掉下去了？從這個，開在復仇者大廈頂層房間地板上的洞？」

　　格蘭特·巴圖克無言點點頭。

　　「埃德溫，掃描這個非法侵入居民住宅的東西。」

　　托尼·斯塔克說。

　　「測量到過熱的鐵原子光譜線顯示歪斜的峰值，相對論效應扭曲，未知物體附近的時間和空間發生扭曲，似乎是同一平面內兩個不同的空間被折疊到了一起......」

　　聽到這裡，托尼·斯塔克翻了個白眼。

　　「空間折疊？這不是她說過的技術嗎？別和我說這圓圈另一邊鏈接著未來的外星球。」

　　「不，你看這建築風格，三角頂，」格蘭特·巴圖克有不同意見。他指了指從金色圓圈中透出的部分景像，「傳統的磚木結構，鏤空木窗，草編地毯，似乎是東南亞......尼泊爾？」

　　托尼·斯塔克瞬間松了口氣。

　　「還在地球，這真是個好消息。」

　　有那麼一會，他還擔心是外星人搞的鬼。

　　大發明家恢復了平常吊兒郎當的神氣模樣，站在圓圈旁邊，雙手抱胸對圓圈裡喊：「把這個通道留在這，是想引誘我跳下去嗎？沒門！我，托尼·斯塔克，鋼鐵俠，大發明家，從來不上這種絲毫掩飾都沒有的低級激將法的當！聽到了沒有，我絕對不會跳的！」

　　喊完他轉頭對站在一邊的男人說：「巴圖克，拿上你的槍，我們下去。」

　　確認自己剛才聽到的不是絕對要下去，而是絕對不下去的格蘭特·巴圖克：......

　　「現在？」特工先生委婉地勸：「斯塔克先生，還不知道對面的情況，是否需要多做准備？」

　　「就要現在。」托尼·斯塔克煞有介事說得頭頭是道：「我剛才對他們說我絕對不會跳，而所有人都知道斯塔克從來不屑於說謊。反其道而行之，一定會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成功把宇宙瀕危物種安安全全接回來。」

　　......你高興就好。

　　已經被兩個怪咖折騰得沒脾氣了的格蘭特·巴圖克認命回自己的屋子裡，在腰間系緊塞得滿滿的武裝帶。

　　「檢查：振金弧反應堆MarkII型電量狀態確認，充足；飛行穩定系統狀態確認，正常；電弧脈衝炮狀態確認，正常；集束炮狀態確認，正常；微型導彈狀態確認，正常。」

　　在格蘭特·巴圖克進行武裝時，托尼·斯塔克也在確認裝甲狀態。

　　「Mark43狀態良好。」

　　面部裝甲覆蓋上來，包裹住發明家漂亮的大眼睛，鋼鐵俠活動活動手部裝甲，一手握拳，拍於另一只手手掌中。

　　「現在，我們去拯救瀕危物種！」

　　至於幾分鐘前掉進空間通道裡的海德拉，此時可能。

　　並不是那麼想要被拯救。

　　一開始她是極為憤怒的：在腳底下開時空通道，給掉下來的敵人一個榔頭，打得他一個措手不及這種操作是心髒的海德拉最喜歡的套路。但終日打鳥終被鳥啄，這次她也被套路了，使她覺得自己的戰術能力遭到了極大的侮辱。

　　「哪個混蛋在我腳下開通道！我要咬下你的頭當球踢！」

　　八個狂怒的蛇首扭曲狂舞，猩紅的蛇信嘶嘶作響，直到大嘴突然一聲。

　　「臥槽！女神！」

　　另外七個頭整齊劃一轉向大嘴叫出聲的方向，然後。

　　「臥槽！女神！」

　　接二連三毫不文雅的驚呼極大破壞了古樸幽靜的殿堂裡的氣氛，惹得站在旁邊的人皺起眉。

　　怪物的猙獰頭顱消失，金發的姑娘出現在金色的通道下方。

　　海德拉沒心思打量周遭的環境，沒心思看身邊還站著誰，也沒心思考慮為什麼自己會被突然帶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她只是緊緊盯著面前穿著一襲白色兜帽長袍，對她微笑的女人，毫不掩飾臉上和眼中的痴迷。

　　「我認識你！我知道你！」

　　海德拉激動得聲音都開始顫抖了，「你是守護地球不被多元宇宙尤其是黑暗宇宙所侵害的至尊法師古一！」

　　瘦削的女人聞言加深了嘴角的笑意。

　　「我也知道你，小海德拉。你的生長痛過去了嗎？」

　　那雙睿智清明的眼睛溫和地注視外星女孩，如同長者注視一個從襁褓嬰兒慢慢成長為學步孩童的後輩。

　　「天吶！你真的知道我！」海德拉的眼睛瞬間锃光瓦亮，「你還關心我！雖然生長痛還沒過去，但是已經沒有之前那麼難以忍受啦！」

　　她看起來下一秒就要忍不住手舞足蹈。而事實上，金發姑娘已經興奮地在原地蹦跳了。

　　「你是來警告我的嗎！認為我對地球有威脅，警告我快點離開？或者警告我不要在可能會影響到地球的情況下解放基因鎖？」

　　高度興奮的海德拉語速變得又急又快，簡直像柄過熱的機關槍突突突突突：「雖然我很想做到但是這不是能靠我個人主觀能動力做到的事。所以我不介意，在我滯留這個宇宙的時候由你來監管我的行為！完全不介意！請務必、親自監管！放在身邊寸步不離的那種！一起睡也沒問題！拜托了！」

　　古一法師被逗得開懷大笑。

　　「聽啊莫度，」她一邊笑一邊對旁邊站著的弟子說：「我這漫長的人生中，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積極想要被監管的家伙。」

　　莫度聞言皺起眉，剛要說話——

　　「為什麼不！」海德拉打斷了他，並且走近幾步，看著自己的偶像，眼裡的小星星都要黏到古一法師的袍子上了，「我超喜歡你，自從在宇宙警察學院看到你的記錄的時候就喜歡你了！雖然有的宇宙巡警不認同你為了更好地守護地球而——」

　　古一法師的手指輕輕伸到海德拉的唇前。

　　「噓，不要劇透。」

　　她微笑著說，對瞪大了眼睛的姑娘調皮地眨了眨眼。

　　「嗡——」

　　海德拉聽到了自己思維短路的嗡鳴。

　　......她、她、她對我眨眼了——她怎麼這麼可愛——她好漂亮——她的手指就在我嘴邊——！

　　海德拉內心狂呼尖叫啊聲一片，外表麻木不仁呆若木雞。

　　她什麼都不記得了，只記得古一法師溫熱的手指就在她的唇前。

　　打個商量，她能不能裝作無意碰上去？

　　追星女孩說干就干，於是海德拉開始試圖努嘴。

　　努力努嘴。

　　快了——就差一點了——加油啊海德拉——你能行——草伸回去了！手指伸回去了！！！

　　啊！！！！！

　　她訕訕收回自己撅得能當掛鉤的嘴，努力維持搖搖欲墜的體面，哭喪著臉說：「還沒到時候，我知道，我懂，現在還不是時候，我不會劇透的。」

　　為了轉移話題——更重要的，是掩飾不自在，海德拉開始四處打量，這才發現這殿內不只有她和古一法師。

　　「咦？你是什麼時候來的？」她有點驚訝地打量站在古一法師身旁的黑人男性。

　　「事實上我一直站在這裡。」

　　完全被海德拉忽略了的莫度說。

　　......認真的？這人真的一直站在這裡？

　　陷入追星狀態的她有那麼無視周遭嗎？

　　「不好意思沒看到你，」海德拉不好意思地撓撓臉，伸出手自我介紹：「你好，我是海德拉。」

　　而莫度卻沒有握住。

　　「你不應該在地球，你也不應該在這個宇宙。」

　　黑袍的男人俯視充滿活力的外星姑娘，語氣冷淡，且充滿濃重的懷疑和敵意。

　　「你因何而來？你因何停留？這個宇宙不應該有你，你該回到你該在的地方去。」

　　海德拉臉上的笑容變得淡了些。

　　「你這小家伙說話很不好聽。」她收回手插在腰上，站成一只筆直張開的圓規，身體微微前傾反問莫頓：「我要是能回去，我還會待在這嗎？」

　　莫度聞言露出微妙的嘲諷。

　　「每個想要統治地球的侵略者一開始都是這麼說的。」

　　「......你說什麼？」

　　海德拉冷下臉。

　　「你以為我想待在不屬於我的時間線上？——意圖非法干涉外星文明，這是對宇宙巡警最嚴重的指控。請問你准備好指控我瀆職的證據了嗎？如果沒有，按照人類歷兩千六百年時《影子宣言》第八章 頒布的司法解釋，你將為你毫無根據污蔑一名宇宙巡警付出在懺悔羅盤內面壁五十年的代價——我想作為法師，總不會像普通人類一樣對銀河系最高法毫無了解吧？」

　　「《影子宣言》？懺悔羅盤？」但莫度的反應卻不是海德拉預料之中的。

　　黑人重復著海德拉話中的幾個詞語，表情變得似笑非笑，就好像有什麼事情是海德拉不知道的。

　　「你想說什麼？」海德拉皺眉，正要詢問更多，古一法師卻上前一步，插.進了莫度和海德拉之間。

　　「請不要介意，莫度法師思維執拗單純，還不太會隨機應變。」古一法師對自己固執極端的弟子擺擺手，轉頭對海德拉歉意地說：「我還在試圖教會他這一點。」

　　「......如果是你的歉意。」

　　海德拉對著自己的偶像完全說不出拒絕的話，小聲地嘟囔了一句後，聽話地轉移了話題：「你能把我送回去嗎？」

　　出乎意料地古一，這位強大的至尊法師給了她否定的回答。

　　「抱歉，我並不能，出於某種未知的原因，通向你所在的宇宙的門被鎖住了，我無法打開。」

　　「我也打不開。」海德拉說：「好像我的宇宙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

　　「所以我猜測，你和這個宇宙有著獨特的聯系……他在挽留你。」

　　古一的手指輕輕按上海德拉的額頭，金色的光芒亮起，點延伸為線條劃出圓圈與正方，沒入皮膚之下。

　　「我經常觀測無限橫向鋪展開的平行世界......而忽略了對縱向時間軸的掌握，對你的了解也並不深刻。畢竟我們的宇宙沒有你的存在。所以我建議你自己去尋找原因。有我剛才給你的印記，觀測宇宙和時空的法師們看到你就如同看到我，不會阻攔於你。」

　　海德拉回味著古一的話，爾後驚訝地瞪大了眼。

　　「你的意思是......沒有監管？允許我隨意使用我的能力？」

　　莫度不贊同地說：「老師，我並不覺得她能——」

　　古一抬手，制止了莫度的反對。

　　「是的，通常情況下我並不會做出這種大膽的決定。」

　　她的眼睛始終清澈平靜，包容而溫和，海德拉那擬人的外殼、怪物的真實、豐饒的內心全部清清楚楚，倒映在她的視網膜中。

　　「我本來想要更早地找到你，給你一點小小的恐嚇，無傷大雅的威脅，就像你以為的，最後給予足夠的監管。

　　「在你從神盾局出來、入住復仇者大廈的第二天，我定位了走上街頭的你，並准備將你拉入鏡像空間。

　　「然後我看到了，你在看到爆炸的第一時間趕到接下來的地點並解放了體內的鎖。我幾乎為襲擊者而憂心，因為我看到你是怎麼對待那位來自九頭蛇組織的臥底的。我以為你會用更嚴苛的手段對待罪犯。」

　　海德拉眨眨眼，反應過來。

　　古一說的是她對格蘭特·巴圖克所做的事情。

　　……老實說，將非粒子態生命分解又拼合，是違規行為。

　　她有些心虛，背在背後的手指蜷起來，不自在地抓撓手心。

　　但古一並沒有在這件事上多做追究，她早已觀測到這個在她面前乖巧地像只兔子的外星姑娘做事並不那麼循規蹈矩。

　　「你手上並不握有越過人間法律宣判裁決的權柄，卻有足以高居人間之神位降下刑罰的力量。這讓我無比擔心——這個宇宙沒有你的監護人，沒有能夠威脅到你的存在，沒有鎖，我擔心你是否會在這裡將自己當作神。」

　　說到這裡，古一法師的臉上蒙上一層憂慮，好像聯想到了某些充斥著欲望和黑暗的過去。

　　「但我看到了你對爆炸襲擊者的處理。

　　「你只是讓他們帶著罪證的負重接受規則的審判，並不插手，也不判斷。

　　「這很好，沒人有權越過種群自身為種群指引方向。神也不能。

　　「我決定相信你。」

　　古一微笑地伸出手，她的手掌中放著一根手鏈，像把長長的彎曲的鎖。

　　「所以我突然想做一點我不會做的事......只要你接受這個誓言的鎖鏈：作為維護時空秩序的守法者，你承諾掌握好自己的力量，不多加干涉，不出手改變。讓部分憂心忡忡的老古板法師停止騷擾我。那麼，我代表地球歡迎你在此常駐。

　　「你做得到嗎？」

　　海德拉毫不猶豫碰觸了那把鎖。

　　牢不可破的與靈魂相聯的誓言捆上了她的手腕。

　　「你有我的承諾。」

　　她說。

　　作者有話說：

　　真實追星女孩，海德拉，看到偶像自動降智9999。

　　古一：咬下我的頭當球踢？

　　海德拉：咬下我的！我的！給女神你玩！

　　PS：古一法師真的很調皮，上來熱情地給博士倒加蜂蜜的茶，還壞心眼不告訴他自己就是古一法師，之後在教導博士的時候還時不時開口刺他一下，說他有「現代的脆弱敏感神經」。

　　古一：嘿 :D

　　海德拉已公開情報：對於一頭海德拉來說蛇蛇可小呢，還處於會生長痛的年紀。

　　股東大會時間！——

　　豆豆1個地雷，阿澤er1個地雷，共計45個地雷。

　　「阿澤er」,營養液+1；「魂安」,營養液+1；「鶴鶴鶴鶴丸」,營養液+10；「白鳥女郎」,營養液+1；「豆豆」,營養液+10；「花一點」,營養液 +5；「混沌惡咕噠子」,營養液+1。

　　感謝各位股東！至今為止的地雷海德拉可以喝一杯大杯海岩奶蓋綠茶加黑鑽凍了！

　　海德拉：多放點奶蓋，謝謝。


第21章

　　「——好的。這樣我就有足夠的理由讓法師協會不再念叨我了。」

　　古一法師松了口氣。然後微微仰頭，越過海德拉看向外星姑娘身後的金色圓圈，面帶笑容畫出某種金色的字符。

　　「人質還給你。」

　　「——哎？」

　　還有人質？

　　海德拉微微一愣，接著就聽到從身後傳來兩個不同的聲響。一個是巨大刺耳的金屬撞擊地板的聲音，一個是柔軟沉悶的□□掉落的聲音。

　　「奧奧奧奧奧奧——出來了！」

　　「啊啊啊啊啊啊——出來了？！」

　　摔得七葷八素的鐵人和特工迅速從地上爬起來，一個高舉掌心炮，一個手持9毫米口徑格.洛克17手.槍，分別對准屋子裡除海德拉之外的兩個穿長袍的人。

　　「誰先給我解釋解釋，這到底是他媽怎麼一回事？」

　　托尼·斯塔克的掌心炮微微發光，「我的耐心徹底告罄了，你們只有五秒鐘組織語言的時間，不然我不敢保證在你們身上哪裡開個花。」

　　「五，」格蘭特·巴圖克槍口對准莫度，「一，好了，解釋。」

　　「托尼？格蘭特？你們兩個在這裡干什麼？」

　　海德拉驚訝地問。

　　「另外四三二被你吃了嗎，格蘭特？」

　　「干什麼......海德拉小姐，我覺得無論是誰，在做了一個小時自由落體運動後，都很難控制自己的脾氣，也很難准確地計數。」

　　格蘭特·巴圖克氣得咬牙切齒。

　　「整整一個小時！我們在那個金圈裡掉了一個小時！」

　　托尼·斯塔克氣不打一處來，惡狠狠地強調：「一個小時的蹦極！即使引擎全功率運轉向上全力飛行，依然還在自由落體！」

　　「怎麼可能有一個小時？我在這裡才過去了......」

　　海德拉調出內置視野，確認時間並沒有問題。忽然想到什麼，轉頭看向旁邊的法師。

　　「啊——你操控了時間？」

　　古一法師點點頭，輕快地承認了自己的惡趣味。

　　「是的，一點時間上的小把戲。」

　　格蘭特·巴圖克的槍口立刻從莫度身上移到光頭女人身上。

　　「……你之前是不是也想這麼對我？」海德拉饒有興致問：「你知道這對我沒用吧？」

　　「當然不會，小海德拉。」

　　古一輕快地說，臉上帶著獨屬於她的，睿智中又夾雜一絲絲狡黠的獨特笑容。

　　「對你，我得用些更激烈的。」

　　海德拉長大了嘴。

　　半晌，她語氣飄忽地問：「……容我確認一下，你是在和我調情嗎？」

　　「如果你想的話？」古一反問，並且歪了歪頭，帶上點揶揄說。

　　「你的空間倉庫藏得不夠隱蔽，我無意間看到了你收藏的關於我的小東西……說實話，都挺可愛的。」

　　海德拉用了一秒鐘快速回憶自己的小寶庫裡有些什麼。

　　古一同款僧袍，同款光頭套，同款杯子，同款金色量角器，等身抱枕，Q版玩偶，立牌，海報，掛件，家居服，應援燈牌，還有……

　　……然後她默默紅了臉。

　　古一見狀笑得更開心了，壞心眼地繼續逗臉都快冒煙的小海德拉：「怎麼樣，留在卡瑪泰姬，你就可以擁有一個真正的我，是不是很劃算？」

　　托尼·斯塔克這下兩只掌心炮都鎖定了這個面帶微笑的光頭女人。

　　「就你，對，你這個光頭神棍，誘拐狂，勾引外星瀕危物種的人販子，」他晃晃手，「你能不能就站在那，讓我轟幾炮？」

　　「恐怕不能，斯塔克先生。」古一法師眨眨眼：「除非你和這位巴圖克先生樂意再掉幾個小時？」

　　「我更樂意選擇現在就除掉後患。」

　　特工陰沉沉說。

　　「收起你們的武器。」

　　站在一旁的莫度揮手，金色的光芒凝聚於他的手上，發出危險的閃爍。

　　「在法師面前，一切子彈和炮火都軟弱如嬰兒的拳頭。」

　　「法師？哈！」

　　托尼·斯塔克嗤笑，面部盔甲褪去，發明家嘴邊勾起的嘲諷弧度出現在眾人眼前。

　　「繼綠大個和外星神之後，連玩魔術的都出來了。你會從帽子裡變鴿子還是高級點的大變活人？需不需要用哈利·波特的小木棍？」

　　嘲諷的同時，他危險地眯起眼睛。

　　「——另外，我最討厭別人威脅我，這會讓我手抖一不小心按錯哪個武器發射鍵……你最好祈禱，我感覺到被威脅。」

　　氣氛瞬間凝滯，眉眼鋒利的莫度和眼神尖銳的托尼·斯塔克對視，分毫不讓，劍拔弩張。

　　「停一停——停下，男孩們，還有法師們。」

　　海德拉見勢不妙，連忙快步走到一觸即發的局勢中間，試圖緩和氣氛。

　　「古一法師，我以為你是來警告我的，和托尼、格蘭特並沒有關系？」

　　「事實上，有。」古一卻搖搖頭。

　　「我想邀請斯塔克先生和巴圖克先生感受一下超出掌控的力量，然後仔細斟酌自己今後的行為......地球已經經不起太多的撥動了。」

　　「......你看到了什麼？」

　　聯系到古一持有的聖物，海德拉立刻明白了對方表現異常的原因。

　　「是的，我看到了……」

　　古一法師閉了閉眼。

　　「我看到了所有。」

　　她看到了人類想要變成神明，看到了神明落入地面；看到了隱藏在掌心的決裂，看到了心愛之人的逝去；看到了盾的破碎，看到了熄滅的眼睛。

　　看到了空蕩蕩的世界，和重新填滿卻永遠失去了英雄的世界。

　　古一的笑容中流露出一絲惆悵，她注視面露敵意的二人，眼神溫和，語氣真摯：「而事情本不該發展成最糟糕的局面。只需要一點點改變，我們就可以避免很多犧牲。」

　　「哈！最近這是怎麼了，怎麼什麼人都能來教育我。」

　　托尼·斯塔克對古一語焉不詳的話嗤之以鼻，「說起來你以為你是誰啊？」

　　「我們是法師，我們從多元宇宙和黑暗宇宙的侵略者的手中保護地球。」

　　莫度說。

　　「……哈？你說什麼？」

　　令人極不舒服的嘲諷笑容出現在發明家臉上。他拍拍耳朵，側身問：「巴圖克，我沒聽錯吧，這個傻大個兒說他們保護地球不受侵略？」

　　「您沒有聽錯。」

　　顯然特工也對這句話頗有不滿。格蘭特·巴圖克聳聳肩，嘲諷一笑。

　　「他的確說了，他們保護地球。」

　　「OK——你們這些玩魔術的......義警們。」托尼·斯塔克打了個響指，自顧自說：「我覺得你們這裡應該接受一點管制......說起來你們交稅嗎？服兵役嗎？參加社區服務嗎？交物業費社保費——話說巴圖克，這些家伙交稅嗎？」

　　「雖然稅務並不歸神盾局管，但我沒聽說過美國有類似組織會交稅。」格蘭特·巴圖克咧開嘴接話：「都是些逃稅漏稅的非法組織。」

　　「這裡是尼泊爾，不是美國。」

　　莫度聲音冷冷。

　　「那你們給尼泊爾交稅了嗎？」

　　托尼·斯塔克反問：「另外我的管家根據你們的衣著特點，在美國找到了一處總是有奇怪服飾的人進出的很值得懷疑的房產......」

　　他抬手，裝模作樣地點出臂甲內置的屏幕看了看，哪怕他完全能從腦袋裡的內置芯片中讀取信息。

　　「......好像是在紐約格林威治村中心，布裡克街177A號，請問你們交物業費了嗎？」

　　「斯塔克先生，和巴圖克先生。如果我們的稅務問題刺激到了你們為國效力的神經，你們可以理解為我們並不真正住在地球，而是在鏈接地球的另一個獨立空間，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

　　古一嘆了口氣，為從某種角度代表人類防線的男孩如此激烈的反應而感到些許頭疼。

　　她一直不擅長和年輕人聊天，直到現在都是。

　　「事實上，和你們見面的法師本不該是我.....能和復仇者結緣的那位法師遠比我更現代，更聰明，也更大膽。他比我更適合與你們接觸，也能做的比我更好。而我作為活得比較久的老古董，總是不太習慣和喜歡玩推特的年輕人交流，也掌握不好交流的方法——經常會忍不住說教。」

　　她緩和了口氣，退讓一步，主動解釋。

　　「但是鑒於小海德拉的到來會給時間線帶來不可控的波動......所以我認為，我們的接觸需要提前。

　　「你們需要知道如果不齊心協力，人類未來到底會面對什麼。」

　　「我並不這麼覺得。」托尼·斯塔克冷哼，分寸不讓，「說實話吧，我不喜歡你們這種藏在暗處卻自稱保衛者的人。」

　　「因為我們不得不隱藏，斯塔克先生。如果是你的話應該能明白，這個宇宙有無數人類遠沒辦法掌握的力量，而我們使用著和防備著的，就是其中的兩種。」

　　古一一邊說一邊輕揮手，漫天繁星落下，璀璨的星雲光環旋轉，光明揮灑，黑暗潛伏。

　　「真實和虛無並不對立，力量超越精神和物質，死亡和新生相互依存，過去和未來通過現在發生改變。世界如何運轉仍然是終極的秘密。可觀測的宇宙只占據了很小的部分，這個宇宙也不過是無數宇宙中的一個。世界無窮盡，有些充滿仁慈與生機，有些充滿怨恨與吞噬。

　　「黑暗之處，比時間更古老的力量一直在貪婪地靜候，尋找降臨的時機。」

　　黑暗湧動，明亮的恆星灰敗，年輕的行星死去，萬物枯竭，生命腐爛，而一雙陰冷充滿欲望的眼睛從死寂中俯視那顆湛藍色的美麗星球。

　　「在這無窮無盡的多元宇宙中你是誰，斯塔克先生？

　　「你想要窺探什麼，斯塔克先生？

　　「你可以改變什麼，斯塔克先生？」

　　那雙眼睛的主人注意到不屬於他的世界的注視，咆哮著朝他傾覆而來。托尼·斯塔克注意到他的身後就是紐約，他不能後退，連忙啟動武器發動攻擊，但無論激光還是子彈打進敵人身體裡如同打入氣體中，落不到實處。而那敵人已經近在咫尺——

　　「面對這種侵略者，你能做什麼，斯塔克先生？」

　　古一收回手，恐怖強大的入侵者的幻影也隨即消失。

　　導彈失去了目標，重回人間的托尼·斯塔克急促地喘氣。

　　「對力量和未知保持敬畏，不要試圖掌握你們沒辦法控制的東西。」

　　古一懇切地說：「不然會發生比紐約經歷的戰爭更慘烈，更黑暗，更絕望的事情。」

　　托尼·斯塔克被激怒了。

　　「提到紐約大戰，我倒是想問問，」他語速飛快，「你們這些自詡地球保衛者的家伙在哪裡——」

　　紐約大戰的每一幕都被他牢牢記在心裡。

　　從天而降的炮火擊中人聲鼎沸的游樂園，外星人手拿槍支衝進毫無防備的學校，巨大的飛船輕而易舉撕裂高聳繁華的寫字樓如同撕碎一張紙，掉落的鋼筋水泥摧毀了地面上的一切，尖叫聲，呼救聲，哭泣聲，絕望地被盤旋在紐約市上空的外星侵略者的大笑沒過，抹除。

　　「——那個時候，你們在哪裡？」

　　作者有話說：

　　托尼：為什麼你們不在？

　　古一：說老實話，因為復聯一的時候我徒弟的大電影還沒列入計劃。

　　海德拉滿腦子只有：女神跟我調情了！跟我！調情！啊——【死了】

　　海德拉情報公開：海德拉有一個堆滿了古一周邊的小空間，裡面還有不少【Bi——】

　　——一點注釋：

　　參考《奇異博士》漫畫及電影，有改動。

　　我再三思考，還是覺得，如果這個時間點他們相遇了，一定會有一場衝突。古一活得太久了，但是托尼還是年輕氣盛的時候，攻擊性很強，且心理問題很重。如果再往後，托尼就不會那麼敏感了。他看到的更多，諒解的也會更多（而成熟的代價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

　　另外，古一暗示過，奇異博士能做的比他更好。某種程度是的，古一教出的徒弟，都過於敬畏她，過於純粹，以至於無法直視黑暗。直到有了奇異博士。奇異博士不會拘泥於規則，她堅定地認為他能做的比她更好。

　　股東大會時間——

　　沒有新的地雷大股東，45地雷。

　　散戶股東：「曲月」,營養液+5；「416」,營養液+5；「刀羊呀喂」,營養液+10；「我永遠喜歡鋼鐵俠」,營養液+1；「阿澤er」,營養液+10；SimonZ」,營養液+1；「混沌惡咕噠子」,營養液+1；「雨文」,營養液+2；「三日月(仗助ソ)」,營養液+1；「唔識」,營養液+10

　　各位股東什麼時候包養我的加更【在危險邊緣試探】


第22章

　　人類的發明家呼吸粗重，眼神充滿敵意。古一法師能看到，這個仍然懷抱滿腔激情和懷疑、氣血方剛的男人仍然堅定認為自己能承擔一切，拼盡全力去做神明之事。

　　用他那副普普通通的血肉之軀。

　　古一閉了閉眼，預感到這次接觸不會以相互理解的方式結束。

　　「斯塔克先生，紐約大戰發生的事情，我也很痛心。」

　　她睜開眼睛，輕聲但堅定地說，哪怕十分清楚接下來的話一定會激怒這個責任心極強的男人，她也沒有選擇含糊其辭。

　　因為面前的人有權得到一個解釋。

　　「我們管理地球上的法師，保護地球不被各種異次元的侵略者侵略，組成多元宇宙威脅下地球的第一道防線。我們嚴格監視一切外來可能對地球帶來巨大傷害的人物，願意為了人類的存續奉獻一切——但，我們不是災難救援隊。」

　　她可以救下面前幾個人，可以保護一方街區，但她不能，完全投入到戰鬥中。

　　「等一等，你等等——」

　　托尼·斯塔克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古一的話。他一字一句，慢慢地，不可置信地確認：「如果我沒領會錯，你這句話的意思是，奇塔瑞人的侵略不需要阻止，因為他們不足以毀滅地球；那些死掉的人不值得去救，因為他們的死無關緊要？」

　　面前的人說話過於荒謬，他甚至頗覺好笑，並毫不客氣笑出了聲。

　　「我希望我的理解有誤，因為如果你就是這個意思的話，我會忍不住用導彈砸碎你。」

　　——你們的原罪是傲慢。

　　托尼·斯塔克的眼睛裡刻滿譴責。

　　古一法師呼吸紊亂了一瞬。

　　這個漫長一生都在為人類延續和地球平靜抗爭，為此不惜直視黑暗的保護者以為自己已經可以平靜面對指責......但她此刻還是免不了被刺痛。

　　超級英雄們可以只著眼於保護現在。

　　但法師必須捍衛過去，尋找傷害最小遺憾最少的未來......因此。

　　「如果你非要從這麼殘酷的角度理解的話，是的。對於某些必經的苦難，我們不會過多插手。」

　　有的陣痛，其後面的路通向強大美好的未來。

　　而某種和平，最後會毫無還手之力被碾得稀爛。

　　古一穩穩站在原地，語氣平緩，並不因托尼·斯塔克的威脅動搖，「並且，來自宇宙深處的威脅太多，而能夠進行戰鬥的法師太少。在這個前提下，我們不得不最大限度留存法師的力量，以應對那些足以破壞地球和人類延續的侵略。」

　　話音落下，一枚小型導彈直接朝古一法師噴射而來。

　　而她只是一揮手，那枚鎖定她的導彈就無聲無息消失在了金色圓圈裡。

　　「不要浪費你的武器，它們應該被用在有需要的地方。」

　　古一法師說。

　　在托尼·斯塔克眼中，這個喋喋不休的光頭女人此時面容無比可憎，那抹令人不自覺信服的平靜微笑也變成了高高在上的嘲諷。

　　這次他足足做了一分鐘的深呼吸，才勉強克制住不管不顧發動全部武裝轟了這法師的衝動。

　　「那麼，沒有足夠能力的我們為了阻止那些能力不夠只能毀掉一個國家、一個城市、一個人的侵略者，讓那些瀕臨險境的人不失去他的生命、他的未來和需要他的家庭——為了這些你們不屑於出手的小事，我們嘗試掌握更強大的力量，嘗試控制能保護人類的武器，我看沒什麼不對。」

　　他冷笑著說。

　　「我們這麼做的原因，都是因為那些明明比我們更有能力阻止這一切的家伙都在作壁上觀，認為只有地球級別的危機才配他們出手，而一兩個人一個城市乃至一個國家的陷落根本不值一提。」

　　「我們這麼選擇，是因為曾經就發生過幾乎毀滅了法師的災難——不止一次的。最終我們只能忍痛選擇從人類之中退走，並且約束自身不再插手過多。」

　　古一法師搖搖頭，柔和地反駁還有滿腔熱血的發明家：「不是所有人都是你，斯塔克先生，能把力量握在手裡，卻不濫用。

　　「我見過那麼多，頑固、自負、野心......這些人類社會的成功特質在某些情況下，足以變成毀滅的利刃。甚至連你都沒辦法一直控制自己的情緒，永遠做出最合理的決定，不是嗎？」

　　她從海德拉身後走出來，站在托尼·斯塔克面前，問他。

　　「天才，軍火販，商人，花花公子，鋼鐵俠，復仇者，發明家，人類的預言者......告訴我。

　　「當人類發現法師的力量可以減少病痛，消滅貧困，帶來財富，保持好運，獲取權力，滿足欲望，飛離死亡，擁抱永恆，遨游宇宙，穿越多元空間，修改現實，觀測未來——會發生什麼？」

　　世界開始狂歡。

　　「然後他們會發現，並不是所有人有資質學習魔法。因為流動於人身上不同的血液和不同方向的精神力量而產生了先天性的區別——會發生什麼？」

　　世界陷入嫉妒。

　　「最後當他們發現，求助於黑暗，求助於異次元的侵略者，通過獻祭靈魂，獻祭同伴，獻祭一座城市一個國家一個人種就可以不勞而獲，取得夢寐以求的強大力量，會發生什麼？」

　　世界沉淪黑暗。

　　古一的形容讓托尼·斯塔克絲毫不費吹灰之力聯想到了他的武器，聯想到了他的鎧甲，聯想到了他自己——最後想像到了人類的末路。

　　他頓了頓，終於些許理解了法師們為何選擇隱藏。

　　但他並不覺得這是旁觀的理由。

　　「你在轉移話題。」他堅定地說：「我不管你們維持現狀多困難，曾經碰到多少次動蕩，或者這些假設是否在過去險些成真——我問的是：擁有力量的人，為什麼不去做更多？」

　　有些傷害本可以被避免。

　　那些鐵皮人來不及救助的人本可以被拯救。

　　他無法帶來的和平本可以存在。

　　「你們可以保護更多的人，為什麼不去戰鬥？」

　　托尼·斯塔克不可思議地問。

　　這個簡單的問題，古一卻不能簡單地回答。

　　托尼·斯塔克想要的遠不是希望法師去救幾個人那麼簡單，而是想要隱匿在多維之中的法師徹底投入鎂光燈下。

　　她看著面前的發明家，這個靠著一顆鋼鐵心髒和忍耐痛苦走過英雄孤獨而又漫長的時光，沒有任何額外的力量、完完全全的普通人。她想了很多，想起了她背叛光明擁抱黑暗的學生，想起了她與黑暗搏鬥，與心魔抗爭的悠久生命。

　　想起了她和命運和時間做過的那些最終都失敗了的抗爭。

　　最終她只是說。

　　「斯塔克先生，人類並不因武器和暴力獲得幸福和未來。」

　　托尼·斯塔克有一瞬間看起來失望透了。

　　「哦，是的，是的，不因為暴力，因為愛，因為笑容，因為文明，因為書本因為藝術，藝術永恆！」

　　他在原地轉了個圈，忍不住笑了幾聲，並且笑聲越來越大，斷斷續續地說。

　　「但是這些能幫你們抵抗子彈嗎？如果能的話，為什麼你們不人手一本《聖經》救世濟民？為什麼不用愛感化那什麼多元宇宙的侵略者？」

　　他猛然對古一法師重新舉起掌心炮。

　　「來試試，如果我現在對你開炮，你是堅定你不動手的聖父理論，還是再給我一個小時的自由落體？」

　　發明家的眼睛裡滿是火光。

　　「你不會的。」

　　古一法師一動不動。

　　「我為什麼不會？」托尼·斯塔克怒極反笑，「你們口口聲聲說會用力量保護地球，但是不保護那些無辜的人。而我，公認的脾氣不好，暴躁易怒，任性妄為，青春期能持續到五十歲。你說我為什麼不會一怒之下轟掉你的頭？」

　　「因為你是托尼·斯塔克。」

　　古一睜著那雙衰老如逝者、干淨似嬰兒的深邃眼睛，安靜地注視怒火中燒的戰士。

　　「......」

　　是的，他的確是，托尼·斯塔克不會這麼做。

　　但男人執拗地抿緊嘴唇，就是不肯放下手臂。

　　「......托尼。」

　　許久未出聲的海德拉走到陷入與自己的搏鬥中的發明家身邊，想要把手放在他平舉的手臂上，被發明家避開了。

　　「別靠近我。」發明家聲音壓得很低：「我想罵人，但我不想罵你。」

　　「你可以罵我。」海德拉抬手，溫柔地摸了摸發明家的頭發，「因為我要說一些你可能不太能接受的話。」

　　「如果你要和她說一樣的話，我絕對會罵你。」

　　「不，我並不贊同她的話，畢竟我也算得上是個任性鬼。」海德拉搖搖頭，「但我要給你的，可能令你更無法接受。」

　　「我倒是很好奇，你會用什麼讓我更生氣。」托尼的掌心炮放低了些，側頭看向海德拉。

　　「奇塔瑞人的入侵，是時間的定點。」

　　「......你說什麼？」

　　海德拉放慢語速，一字一句說。

　　「我是說，地球必遭此難，這是時空的錨點，不可以被更改，也不可以被插足。」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托尼·斯塔克的臉色變得極為糟糕。

　　海德拉深吸一口氣。

　　「在我們的課本上，觀測者是這麼寫的——」

　　紐約大戰扭轉了人類的現有體制和科學走向。這場戰爭讓人類意識到自己並不孤獨，讓人類意識到自己的渺小，並讓人類意識到，他們需要英雄。

　　而這場給地球帶來慘烈代價的外星戰爭，也會變成人類真正踏入宇宙的起點。

　　這是標志著人類踏入新征程的黑色裡程碑。

　　「......就像黑死病對於歐洲？」

　　一邊沒有那麼激動的格蘭特·巴圖克大概明白了。

　　「比那更重要——如果沒有這次經歷提前開啟人類的宇宙之路，在未來銀河系的權力劃分中地球就可能毫無話語權可言，成為被哄搶的蛋糕。」海德拉搖搖頭。

　　就像被侵略者踐踏的美洲大陸，就像被黑船轟開國門的日本，就像擺在巴黎談判桌上的古老王朝。

　　「並且，如果法師過度插足這場戰爭，改變了時間錨點，最好的結果是維護時間穩定的清道夫來收割掉整個紐約的人；最壞的結果，是整個地球的時間停止，重疊，直至互相抵消，人類乃至地球從時間中被抹除。」

　　「......只是救幾個人？」托尼·斯塔克無法相信，「只是救幾個人——」

　　「救誰？托尼？」海德拉問：「救誰？你讓他們去判斷，哪些人可以活下來，哪些人要去死嗎？」

　　「......」

　　托尼·斯塔克沉默了。

　　「他們只是人類，他們沒辦法觀測出每一個時空的發展，他們不敢保證自己的行動會不會給地球帶來更大的動蕩——如果他們救了一個人，那旁邊的孩子呢？孩子的父親呢？砸傷的少年呢？保護市民的警察呢？越救越多，越來越無法承受哪怕一個人的死亡，最終所有人都活下來，時間清道夫卻出現了......」

　　海德拉停了下來，沒有繼續可怕的假設。

　　她並不喜歡說這種話。

　　但是作為真正的未來之人，作為守護時間線和空間點的警察，她對於時間錨點的認知無比清醒且殘酷。

　　她做好了准備，等待著發明家即將到來的怒火或者拳頭。但托尼·斯塔克並沒有對她生氣，也沒有罵海德拉。

　　他只是看著她。

　　「告訴我，你沒有騙我。」他對她說。

　　「告訴我，我沒辦法拯救他們。

　　「只要你這麼告訴我，我就相信你。」

　　海德拉感受到了對於托尼·斯塔克而言無比寶貴的退讓，再也忍不住撲了上去，給這個明明疲憊痛苦、卻怎麼都不肯服輸的普通人類一個緊緊的擁抱。

　　「你沒辦法拯救所有人，托尼。」

　　最後，這個憑著血肉之軀想要去做神明之事的男人垂下了頭，也放下了手，掌心炮空轉幾下，慢慢熄滅。

　　「......那我相信你。」

　　悶悶的聲音從海德拉肩上響起。

　　作者有話說：

　　古一：事實上，紐約大戰的時候我殺了幾個奇塔瑞人，但是不能說，因為說了會被其他老古板法師罵：）

　　縱觀歷史會發現有很多災難事件是促成了後面的發展......但是身處歷史中，總是不想這些事發生的，對吧？

　　所以我們就需要一個海德拉！如果真不能改變歷史要海德拉作甚！炒炒吃了算了！【暴戾發言】

　　股東大會時間——

　　地雷股東：阪田瞳、寧君、媳婦兒是鶴丸國永、風見，1個地雷；葉倓，2個地雷。合計51地雷！

　　營養液股東：「刀羊呀喂」,5；「莫名其妙的喵星人」,1；「納蘭珈瀾」,+5；「魂安」,+1；「即墨流光」,+1；「媳婦兒是鶴丸國永」,+40；「經常換馬甲並忘記的杯具」,+1；「雨雨」,+5；「小書蟲」+10「洛詞」,+1；「九卿波」,+1。

　　感謝各位股東！挨個送一杯燒仙草。


第23章

　　卡瑪泰姬上下幾乎人人都知道今天是一只外星蛇和人類大發明家來訪的日子，只有一個人例外。

　　這個人又泡了一天書堆。在接近黃昏的時候，一把胡子的男人終於在圖書管理員老王的瞪視下抱著厚厚一摞書，走出圖書館。

　　做個會用谷歌翻譯的現代人就是好，史蒂芬·斯特蘭奇心滿意足想，梵文都能翻譯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路過大殿的時候，他隨意向裡一瞥，就看到獨自一人站在中間，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古一法師。

　　——她看起來很落寞。

　　史蒂芬·斯特蘭奇左思右想，才勉強從腦袋深處挖出來早上吃飯的時候從其他法師那裡聽到的閑聊。

　　......好像古一法師今天招待了很麻煩的客人？

　　他左右看看，見周圍確實沒有人經過，連與古一形影不離的莫度都不在，再三猶豫後還是走了進去。

　　「你看起來很累。」史蒂芬·斯特蘭奇裝作不經意隨口一問：「客人很難纏？」

　　古一法師從思緒中醒來，對別扭著關心自己的學生笑了笑。

　　「還算善解人意......總不比當初拿我當騙子、對我大喊大叫、說我只是這冰冷宇宙裡一個渺小短暫的微粒的斯特蘭奇先生更難纏。」

　　史蒂芬·斯特蘭奇：......

　　他就知道，進來絕對會被古一擠兌。

　　男人抹了把臉，尷尬地說：「多久的事了，你怎麼還記得？」

　　「我的記憶力很好，五百年前的事情都能記得清清楚楚。」

　　古一平淡地說。

　　「呃……關於記憶有一種不科學也不嚴謹的說法，不過我覺得聽聽也可以。」

　　史蒂芬·斯特蘭奇不自在地聳聳肩，語速飛快：「說人類的記憶隨著時間會模糊的原因，就是因為人類承受不了那麼多的事情，大腦為了保護自己，選擇忘記那些過於激烈的和不那麼重要的經歷——這就是為什麼，超憶是種疾病而不是優點——

　　「能記住所有事情是非常痛苦的。時間對他來說毫無意義，記憶和真實會產生混淆。沒辦法對回憶產生眷戀，也就沒辦法擁有理所當然的活著的感覺……你覺得呢？」

　　一時間，大殿陷入沉默。

　　「我倒覺得優秀的記憶力倒是能幫我不少忙，」

　　古一法師眨眨眼，目光落在弟子手中抱的一摞書上，肯定地開口：「就比方說，我還記得從下面數第二本書被我藏在了圖書館的異空間裡，正常借閱情況下不可能被找到。」

　　「那你可能是記錯了，我從書架上找到的。」

　　心理素質出眾的史蒂芬·斯特蘭奇表情仿若無事發生，他對古一點點頭，「……看來你心情很好，並不需要心理咨詢。那麼現在，如果你不介意，我要回去看書了。」

　　在古一法師含笑的注視下，史蒂芬·斯特蘭奇十分淡定地轉身，抱著一摞書快步離開。

　　——他為什麼腦袋一抽覺得古一看起來需要安慰！

　　——他為什麼要抱著書進來和她說話！

　　古一站在大殿裡，看著故作鎮定實則慌亂離開的學生——這個滿心頑固、自負、野心，同時也聰明、大膽、驕傲的學生——久久地看著他離去的方向，睿智的眼睛裡映出了他未來艱辛卻偉大的命運的火光。

　　過了一會，只留一人的大殿裡傳出輕輕的嘆息。

　　「所以說那家伙真是個……法師？玩魔法的那種？」

　　從金圈裡出來回到復仇者大廈後，格蘭特·巴圖克猶豫許久，還是拉住了海德拉，低聲問。

　　「你現在才反應過來？」海德拉不可思議地看向格蘭特·巴圖克，她之前一直把特工的沉默當作穩重和臨危不亂，現在證明是她想多了，「托尼十分鐘前就跑進實驗室查資料了！」

　　輔一落地，在卡瑪泰姬還表現得很消沉的大發明家毫無征兆突然滿血復活。在咬牙切齒、活力四射罵了一聲字正腔圓的「shit」後，便一頭扎進自己的工作室，餓狼撲食一般開始檢索地球上包括但不限於法師的神秘勢力，把海德拉滿腔的安慰和體貼生生憋回了喉嚨裡。

　　「那他們為什麼沒有小木棍？魔法師應該有小木棍的！」

　　格蘭特·巴圖克震驚地喃喃自語。

　　「——小木棍？那麼脆弱的東西，拿來給敵人掰著玩嗎？」

　　海德拉也震驚了，瞪大了眼睛和格蘭特·巴圖克對視，驚恐地發現對方是認真的。

　　「——你幾歲了？特工先生？」

　　她忽然想到了二十一世紀最流行的某系列兒童讀物，眼睛裡頓時盛滿懷疑。

　　「......你不會現在還在看哈利·波特吧？」

　　「......」特工的耳朵可疑一紅，大聲申辯，「至少我不是在看《暮光之城》！」

　　「——所以你真的在看哈利·波特。」

　　得出結論後，海德拉頓時百感交集，黑漆漆的眼睛裡漸漸盛滿了憐愛和慈祥。她伸手拍了拍特工的頭，以溫柔得快要掐出水的聲調說：「真是個乖男孩。」

　　格蘭特·巴圖克：......

　　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我天真的男孩......」海德拉嘆息著擼了一把巴圖克毛茸茸的腦袋，「你拿手.槍指著至尊法師的時候，完全不知道自己指著的是什麼人嗎？」

　　「至尊法師？」

　　巴圖克還真不知道。

　　「要我說，你們的情報部門真該換人了，連至尊法師都不知道，還談什麼掌握地球。」

　　海德拉咂咂嘴，對巴圖克詳細解釋：「法師可以說是人類之中發現精神力量的一類特殊的人。他們錘煉精神，強化靈魂，調用異次元力量，溝通多元宇宙，並在接觸萬物的同時觀測到了虎視眈眈的侵略者。於是千百年來，法師組成了守衛地球的前衛軍，保護地球至今。

　　「至尊法師是經過法師大會選出的地球上最厲害的法師，領導法師，守護地球。

　　「你用槍指著的人就是這一屆的至尊法師。她一生守護地球免受其他次元的入侵。在她作為至尊法師期間，地球沒有發生過一起異次元入侵事件。她震懾敵人，她威脅敵人，她令敵人慎重，她另敵人恐懼——她是古一法師。她將自己的靈魂都投入到對地球的保護中，卻並不在意是否有人記得她的功勛。」

　　海德拉一邊狂吹自己愛豆，一邊兩眼冒小星星。

　　「——哦對了，你還用槍指著她。子彈對她完全沒用的，只需要一個鏡像空間，她就能把子彈全部還給你。」

　　怪不得那個黑人法師看他就如同看個雜技演員......年輕的特工不得不郁卒地承認殘酷的現實。

　　剛才舉著槍的他在這些人眼裡看來，就是個傻子。

　　「——上帝啊。」

　　他感嘆。

　　「我覺得我這一生活得就像個笑話。」

　　短短幾天，海德拉就帶他看到了最可怕的景像。

　　這個「可怕」並不指邪惡，而是指古老強大，震撼壯觀：他看到了他有生中能見到的最為強大的生物，看到了從未聽聞其名字的保護者。他看到了瑰奇的力量，透徹的眼眸，濃稠的黑暗，和平生從未想像過的高度。

　　海德拉帶他站上了時空的至高點，幾乎要顛覆他的觀念——或者說，幾乎要顛覆他的靈魂。

　　「為什麼這麼說？」

　　海德拉有些疑惑，並不明白面前恍惚的特工為何低落。

　　「我是——我其實一直都不覺得這個世界——」

　　有那麼寬廣。

　　「人類喜歡通過鎖孔看世界，但這並不是什麼值得羞恥的事啊。」海德拉奇怪地看了眼情緒低沉的特工，納悶地問：「難道你為自己的時代不如未來而羞恥嗎？」

　　格蘭特·巴圖克搖搖頭。

　　「但我曾以為……這世界能給我的全部，只有那些不愉快的東西。」

　　他高大有力的身軀蜷縮在懶人沙發裡，就像被困住的野獸。深褐色的眼睛低垂，嘴角微微抿起，似乎回憶起了某些陰沉灰暗的過往——

　　和在自私憤怒之下作出的選擇。

　　他平時第一次發現，從他的靈魂深處其實一直在湧出無法忍受的空虛和迷茫。

　　在看過足以粉碎他桎梏思維的景像後，他突然想不明白，自己做的這些有什麼意義。

　　「......但現在我發現，也許在你們看來，一直困擾我的問題其實根本沒有意義，沒有價值。」

　　最後特工低聲說。

　　從來學不會讀空氣的海德拉絲毫沒有察覺到特工反常的脆弱和真正的需求，竟然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點頭，繼續往特工先生的傷口上撒鹽。

　　「如果你指的是生理反應、情緒、欲望——這些本來就沒什麼意義可言。嚴格來說，你的內分泌系統，控制你身體的激素，你對某些事的追逐，其實都是以繁衍為目的的進化的需求......一點贊頌的價值都沒有。」

　　碳基生命依托於血肉的本能是那麼頑固，牢牢銬緊他們的靈魂。只要人類還存在於這副軀體裡，就擺脫不了本能的影響。

　　這是件好事，但也是限制人類走得更高的枷鎖。

　　海德拉說著說著，甚至忍不住嘲笑特工。

　　「你難不成還指望影響宇宙嗎？」

　　格蘭特·巴圖克：......

　　這外星人怎麼就不會安慰人呢！

　　「和你說這個，我真是昏了頭。」

　　格蘭特挫敗地一巴掌抹在臉上，完全拒絕看到外星人欠揍的嘴臉，足足抹了半分鐘才拿下手。

　　海德拉歪歪頭，忽然想到了什麼，猛地傾身靠近，盯著格蘭特·巴圖克，饒有興趣地問。

　　「——難不成你是在為你自己而感到羞恥嗎，格蘭特？為什麼？」

　　陽光英俊，聰明堅韌，精通多種語言，身手敏捷，格鬥一流，偵查能力分值在神盾局的特工中僅次於黑寡婦娜塔莎·羅曼諾夫——的一位毋庸置疑的頂級特工。

　　為什麼會為自己感到羞恥？

　　海德拉的疑問猶如一盆冷水澆在格蘭特·巴圖克頭上。他狠狠哆嗦了一下，從渾噩中清醒過來，方才發現自己暴露了多少破綻。

　　他立刻擺出了自然的苦笑，鎮定地挽救過失。

　　「我本以為我的承受能力已經很強了......結果還是高估了我對新事物的接受速度。」

　　比起沉重的感嘆，現在的話更像是熟稔的抱怨。和海德拉剛見面時的爽朗積極重新出現在他身上，嚴密地覆蓋住疏忽間泄露出的迷茫和陰翳。

　　「九頭蛇、法師、魔法、黑暗世界......這麼多東西，我怕是短時間沒辦法消化了。」

　　海德拉並沒有被這副表像迷惑。她就著靠近格蘭特·巴圖克的姿勢，歪了歪頭，突然說。

　　「你平常不是這麼笑的。」

　　......？

　　格蘭特·巴圖克臉上的笑容保持不變，眼含詢問看向海德拉。

　　「我搜索過你的照片，從小到大的，無論是神盾局知道抑或是不知道的——一直以來，你的表情都像是受傷被拋棄的狼崽......或者說，像是從未擺脫叛逆期的孤獨男孩兒？」

　　金發姑娘一邊說一邊眯起眼睛笑起來，戳了戳格蘭特·巴圖克的嘴角，貼到監控鏡頭拍不到的側面，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說。

　　「這種開朗陽光，微微有點笨拙，熱心腸還體貼，毫無攻擊性的樣子......阿諾告訴我，這是性格強勢的女性最喜歡的類型。

　　「你那殺手養父教你這個用來取悅我？」

　　作者有話說：

　　格蘭特小男孩：沒有！木棍！怎麼！能！叫！魔法師！！！【撕心裂肺】他們！甚至！還近戰！！

　　海德拉已知情報公開：

　　是個Ky。

　　股東大會——

　　地雷股東：SimonZ，妮妮氣場兩米八，冥玥汐，柒月，1個地雷。葉子233，1個火箭炮。65地雷-50=15地雷。

　　營養液股東：「Auti□□」,+20；「刀羊呀喂」,+5；「snow_wing」,+3；「經常換馬甲並忘記的杯具」,+1；「落笙」,+3；「KarlieKloss」,+10；「臻子巧克力」,+10；「狸奴」,+20；「穿靴子的貓」,+10；「只愛張國榮」,+10

　　謝謝各位股東！加更給你們！


第24章

　　「......你知道什麼？」

　　格蘭特·巴圖克臉上笑容弧度未變，但溫度卻降了下來。

　　「我知道所有，你，你的養父，和你們背後想要搞小動作的組織......」

　　海德拉低低說：「保持你的微笑，格蘭特。雖然托尼不在，但是埃德溫一直看著呢。」

　　——她挖出了他的秘密，但並不准備揭穿。

　　得出這條結論，精神緊繃的格蘭特·巴圖克慢慢放松了全身的肌肉，虛靠在懶人沙發上。

　　「你知道我的身份，就該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

　　神盾局的特工，九頭蛇的殺手，潛藏在光明中屬於黑暗的間諜肯定地陳述，帶著一點點困惑和求知欲問：「為什麼還要掩護我？難道外星人也想和九頭蛇合作？」

　　「別叫那個名字！Hydra這個名字是我的！」海德拉翻了個白眼，忿忿不平罵。

　　「這群敗壞我光明偉正形像的家伙......我絕對要弄垮他們！弄不死他們我就不叫海德拉！」

　　罵完之後她才勉強恢復平靜，蹲到間諜身前，擋住最近的攝像頭，對嘲諷她的間諜繼續說。

　　「我對你們的鬥爭沒什麼興趣......因為對我而言，你的身份並沒有意義——只是樣式不一樣的衣服，甚至算不上多貴。充其量是快時尚品牌裡只能穿一個季度的吊帶。對人類來說，能穿一個夏天也許就足夠了。但對於我來說，這件吊帶連夏天的一秒都支撐不過去。」

　　說到這裡，外星姑娘的臉上不免浮現出微妙的笑意。

　　「所以我為什麼要在意一件眨眼間就會氧化成灰燼的衣服？」

　　「可對人類來說這就是全部，外星小姐。」

　　格蘭特·巴圖克搖搖頭。

　　「不......不，你錯了，格蘭特。」

　　海德拉卻堅定地否定了他。

　　「人類的意義從來都不是他的身份。這根本沒有價值。在漫長的時間裡，你的立場、頭銜、話語和行為的痕跡都很微弱，只要一陣風吹過就會抹滅。

　　「但是精神和靈魂卻能亙古存在。」

　　「那又如何？」格蘭特·巴圖克不以為意，「你說的這些和我有什麼關系？恕我直言，我只是個普通人類，謳歌精神和靈魂時遠遠輪不到我。對我來說，重要的就是立場、頭銜、話語和行為，情緒、欲望等等這些你根本看不上的東西。」

　　......別扭的男孩。

　　海德拉聳聳肩，忽然打了個直球。

　　「可是你從未開心過吧，格蘭特？」

　　這下格蘭特·巴圖克臉上再也沒了偽造的笑容。

　　「......你憑什麼這麼說？」他冷酷地質問：「你知道什麼？」

　　「你和你背後的組織不應該莽撞地來調查我的，這一點你們該向托尼學習，至少他在對待我和阿諾時足夠謹慎。」

　　金發姑娘絲毫沒有被嚇到，她揚起下巴，阿諾的聲音出現在格蘭特·巴圖克的耳機裡。

　　「巴圖克先生，我可以通過分析生物身體內粒子的波動來判斷生物的情緒、思想甚至人格。」阿諾彬彬有禮地說：「自從和您接觸以來，您沒有產生過一次開心的情緒。另外，溫馨提示，您的精神問題有些嚴重，建議您及時進行心理治療。人生千萬種，開心第一種。生活不開心，親人兩行淚。」

　　「......」

　　格蘭特·巴圖克表情十分難看。

　　全宇宙巡警隊都知道，宇宙巡警海德拉吃軟不吃硬。

　　外星姑娘在注意到男人蒼白倔強的臉色後，所有咄咄逼人的話都化成了軟趴趴的彩虹泡泡。

　　「如你所言，人類判斷同類的標准並不適合我。」

　　她忍不住更嚴實地擋住大廈裡的攝像頭，伸手摸了摸他柔軟的頭發，溫溫柔柔安慰。

　　「對於我來說，看到你對未知的好奇，看到你對力量的驚嘆，你對生命的熱愛和對死亡的敏感——這就足夠了，格蘭特。

　　「足夠的好奇心，足夠的敬畏，和足夠敏感的內心，在我眼中，你是個足夠好的人類。」

　　「......然後呢？」格蘭特·巴圖克嗓音低啞，「你說這麼多，就是想告訴我我是個好人？」

　　說到這裡，連他自己都忍不住自嘲笑了。

　　「我沒想到一個外星人，竟然認為自己比人類要更了解人類？」

　　監測到格蘭特·巴圖克的抗拒心理愈加嚴重，阿諾嘆了口氣說：「Boss，我勸過您了，您的語言能力實在令人無法恭維。上次和暴動的克林貢人交涉，是您硬生生把有意投誠的克林貢將軍勸到一心造反，您忘了嗎？」

　　「就和你很擅長一樣？」

　　海德拉不高興了，「上上次和桑塔人合作清掃時空叛亂軍的時候，是誰直接開口問他們是不是冬瓜進化出來的，導致合作破裂，桑塔人和時空叛亂軍合作來圍剿宇宙巡警？」

　　「您認為他們是鹵蛋進化來的，這不可能。鹵蛋怎麼可能擁有生命？」阿諾據理力爭，「所以我們需要當事人的裁決。」

　　「鹵蛋為什麼不能擁有生命？！」海德拉忘記了自己還在和格蘭特·巴圖克說話，雙手叉腰，專心致志和阿諾吵起架來：「五香鹵蛋、桂花鹵蛋、雞肉鹵蛋、豬肉鹵蛋、熏鹵蛋——他們甚至還分了不同的科屬！」

　　「......」

　　這個對話發展，和格蘭特·巴圖克預想到的任何一種都不一樣，把他准備好的諷刺全部堵在了嗓子眼。

　　「——巴圖克先生，Boss的意思說得直白一些，」阿諾懶得再和海德拉掰扯，直言不諱對間諜特工說：「就是她喜歡你的臉蛋和身材，想問你要不要跟她混——

　　「對此我給出一點私人建議，千萬、不要、這麼做。她從來不會尊重你的基本權利，就好比說每次她吃到好東西，都要對我繪聲繪色形容食材和味道，然後裝作遺憾實則幸災樂禍地說『可惜你吃不到啊，阿諾，這些只能我自己一個人解決了』。」

　　海德拉：「閉嘴阿諾，我明明策反都快成功了。」

　　「你看，她還動不動讓你閉嘴，就好像你是個任她使喚的Siri——只要輸入Rap指令就可以唱一天的『霍霍霍霍霍霍霍霍，霍霍霍霍霍霍霍霍...霍霍霍霍吼吼吼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量子生命學著Siri說了一段毫無感情的Rap，高昂的聲調裡疑似充滿憤怒和委屈。

　　「她甚至懶到連衣服都不想自己穿！澡都不要自己洗！你必須比她早起兩個小時，帶她去洗澡、熨衣服、穿衣服、做飯、刷牙——她有九個頭！要刷九次牙！」

　　阿諾充滿真情實感大聲疾呼：「手腳不用可以捐給有需要的人！」

　　在兩個幼稚鬼的互相指責中，剛才那股哲學的凝重氛圍蕩然無存。

　　格蘭特·巴圖克聽著愈來愈低智商的爭吵，心中的那點抗拒敵意漸漸消失得精光。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往後一仰，自暴自棄把自己埋進懶人沙發裡。

　　真有意思。間諜先生在心裡冷漠地想：身份暴露了，但是他怎麼一點危機感沒有呢？

　　也許是因為知道他身份的一蛇一腦都是傻逼吧:）

　　「......你們在干什麼？」

　　海德拉順聲回頭，看到站在走廊的托尼·斯塔克，和發明家臉上一言難盡的表情。

　　「我只不過......走開了幾分鐘。」

　　托尼·斯塔克慢慢說，留給自己被衝擊到的大腦充分的反應時間，「你們這就——這就——」

　　他不忍直視撇開頭，翹起手指迅速點點單人懶人沙發上緊緊貼在一起的兩個人，然後跟躲避瘟疫一樣忙不迭放下手。

　　「——速度挺快的，哈？」

　　他干巴巴地說。

　　此刻，發明家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

　　九頭蛇和人類有生殖隔離嗎......？

　　「斯塔克先生，別想太多。」格蘭特·巴圖克抬高了聲音，懶洋洋說：「如果真論起來，我可以做一整天。」

　　海德拉：？

　　阿諾：「健康網絡警告！」

　　埃德溫：「注意您的言辭，巴圖克先生，如果您學不會在女士面前矜持一些，我會把您從窗戶扔出去。」

　　托尼·斯塔克：「在埃德溫的主場說這種話，我敬你是條漢子，巴圖克——另外我對一天這個計量單位表示懷疑，畢竟男人一張嘴，勝過天下鬼——埃德溫！讓小笨手停下！停下 ！別噴了！你這個蠢貨！放下滅火器！」

　　只是順口耍流氓的大發明家帶著滿身滿臉泡沫忙不迭逃竄，後面手拿滅火器狂噴的小笨手緊追不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沒聽懂怎麼回事，但是不妨礙看懂歡樂場面的海德拉指著狼狽不堪的大發明家狂笑。

　　「別笑了！過來幫我把這個蠢家伙關掉！」

　　把大發明家從小笨手的魔爪下解救出來，海德拉忍笑遞上毛巾，問：「舍得從你的魔法工作室出來了？男孩？」

　　「找到了點東西，」托尼·斯塔克獰笑，「下次見面我要讓那群鼻子頂到天花板上的法師付出看不起一個斯塔克的代價。」

　　「......」

　　海德拉抹了把臉，為自己無意間提前了托尼·斯塔克的「反法師計劃」表示愧疚，並真心實意為之後和復仇者聯盟接觸的法師默哀。

　　「我在和格蘭特討論人類喜歡什麼。」

　　她果斷轉移了話題。

　　「喜歡什麼？怎麼，你要給誰買東西？」

　　托尼·斯塔克被轉移了注意力。

　　「古一法師建議我從時間線入手，尋找我沒辦法回去的原因。所以我准備親自走一趟，看看是否是某個時間區域出現了問題。不過我不確定人類是否喜歡這種旅行方式......？」海德拉撓撓臉，發出邀請，「要和我一起觀光旅行嗎？」

　　托尼·斯塔克擦拭臉的動作停止了，一雙焦糖色大眼睛露在外面，眨了眨，又眨了眨。

　　「你指的是......」大發明家磕磕絆絆說：「我是說，你要......回去？」

　　「對，去過去看看。」海德拉點點頭，「免費時空觀光旅行，走嗎？」

　　「這麼著急——」托尼·斯塔克突然停住。

　　......她明明不需要這麼著急的。

　　按照這段時間他對海德拉的了解，外星姑娘沒什麼時間觀念，也沒什麼野心和堅持，懶得不行，最喜歡的就是舒舒服服窩在自己的小世界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即使要調查回去的線索，海德拉估計也會快快樂樂玩到盡興後，再慢吞吞出發。

　　但是她選擇現在就走。

　　——還能是為誰？

　　托尼·斯塔克胡亂擦掉泡沫扯下毛巾，隨便甩甩還有些濕潤的頭發，對海德拉露出意氣風發的明亮笑容。

　　「為什麼不呢？」他歡快地說：「親愛的海德拉艦長，我們什麼時候起航？」

　　海德拉艦長回應她的艦員一個清脆的響指。

　　「就是現在！」

　　作者有話說：

　　注意啦！明天入v！

　　入v後每天早上06：00更新，不要養肥！不要養肥！更新的積極性和質量都取決於你們的互動和訂閱麼麼噠！你養肥我養肥作者頹廢鹹魚，你追文我追文作者爆肝飛奔！【挨個親親臉蛋】

　　你讓Siri來段Rap，他真的會「霍霍霍霍霍霍霍霍，霍霍霍霍霍霍霍霍...霍霍霍霍吼吼吼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毫無感情的那種。

　　格蘭特：I can do this all day。【r18向發言】

　　隊長：？？？

　　——海德拉已知情報公開：

　　海德拉喜歡嘴炮，但是嘴炮之後總是會被人真實轟炮【海德拉：我說的不好嗎？？】

　　海德拉聽不懂有顏色的玩笑。

　　海德拉被禁止在解放百分之十以上基因鎖的情況下洗澡，因為太費水。解放百分之五十洗一次澡，一次洗三個地球的水。這一條禁令甚至被光明議會特別寫入法條。

　　海德拉：我擦你媽，立法禁止我洗澡，你行。

　　股東大會——

　　感謝地雷股東們：SimonZ，混沌惡咕噠子，當時明月在，阿澤er，露西每天都萌萌噠，扔了1個地雷，合計20地雷。

　　感謝營養液股東們：「池萸」,+10；「只愛張國榮」,+20；「刀羊呀喂」,+5；「經常換馬甲並忘記的杯具」，+1；「KarlieKloss」,+10；「段小溪」,+5；「Silence陸源」,+1；「Silence陸源」,+1；「莫名其妙的喵星人」,+1；「貓咪~」,+10；「名字不對吧」,+25。

　　本章加更給你們，比我的小心心。


第25章

　　「也包括我？」

　　格蘭特·巴圖克驚訝地確認；「你說的『我們』裡也包括我？」

　　「我以為我的語言表達很清晰了？」海德拉理所當然點點頭, 「我，大發明家，你——我們三個，去觀光旅行。」

　　——這外星人腦袋沒問題嗎？

　　格蘭特·巴圖克不可思議地想。

　　他可是個......間諜, 甘願站在以發動戰爭和顛覆正義為目標的組織的中心，放任自己在黑暗裡腐臭發爛，窺伺光明，時刻想要用毒牙咬死英雄, 胸懷憤怒內心空虛的家伙。

　　她明明知道這一點，怎麼還敢帶他穿梭時空？

　　——她就不怕回到過去的他會做些什麼？

　　「什麼時間什麼地點都可以去？你確定？」

　　格蘭特·巴圖克迂回提醒海德拉。

　　「阿諾，校准坐標——是的，在合理範圍內, 去哪都行。」海德拉一邊和阿諾鎖定可以跳躍的時間區域和計算固定轉移公式, 一邊對心懷遲疑的特工先生眨眨眼, 指出了被特工先生忽略的地方。

　　「你既然會這麼問我，就證明我沒有看錯人。」

　　一個真想要顛覆歷史的人, 怎麼會提醒別人他是個壞蛋？

　　格蘭特·巴圖克還想說什麼, 卻被興致勃勃的大發明家打斷了。

　　「別這麼磨蹭, 做個男人。」對格蘭特和海德拉之前的對話一無所知的托尼·斯塔克滿臉嫌棄，一拳頭錘上特工的背, 「女士都主動邀請了，怎麼還那麼多話, 難不成你不想時空旅行？」

　　格蘭特·巴圖克閉嘴了。

　　......他還是很想的, 畢竟每一個美國男孩心中都有一個《回到未來》的英雄夢。

　　想通自己願望的特工先生豁然開朗, 決定暫時聽從外星姑娘的建議，把身份立場這些問題統統拋到一邊，及時行樂。

　　「你們想去哪裡？想看點什麼？」海德拉問。

　　興致勃勃的托尼·斯塔克生怕被搶先連忙張口。

　　「我想去——」

　　話到嘴邊，他卻停住了。

　　托尼·斯塔克是個科學家，對事物保持強烈的好奇心和懷疑心是科學家基本的素養。他確定自己有許多想要親眼確認的疑問，他確定自己有許多想要親眼欣賞的奇跡，此時他的心髒砰砰跳動，呼吸急促，無比清醒，腦袋高速運轉，思路卻一片空白。

　　「我想去......」

　　見鬼，他想去哪裡？

　　「呃......」

　　「想去哪裡？」

　　海德拉的眼睛正明亮亮瞅著他。

　　托尼·斯塔克「呃啊」了半天，最後抹了把臉，強行解釋自己卡殼的原因：「你知道有這種現像......當有人突然問你，哪個封面模特你最喜歡的時候，你立馬會忘記自己約過的所有模特，或者總覺得有更好的沒想起來。」

　　格蘭特·巴圖克：「不知道。」

　　海德拉：「完全不知道。」

　　托尼·斯塔克：......

　　他強行給自己找台階下：「好吧，這是常事，時有發生。」

　　「然後呢？」海德拉絲毫不講情理催促：「我不想聽你細數你過去的獵艷經歷，現在，回到我的問題上，你想看什麼？」

　　「你要是不說，我可就開口了？」格蘭特·巴圖克早就在心裡琢磨了一本《特工一生中必去的一百個地方》，此時正蠢蠢欲動，想要搶在托尼·斯塔克前面。

　　大發明家深吸一口氣，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仔細地回憶自己半生來對科學和真理孜孜不倦的追求。在不斷閃回的求知之路中，吵鬧的雜音逐漸消失，被一時掩蓋住的真正的渴求開始清晰，在心中鼓噪，聲音洪亮。

　　「......我想看看宇宙的誕生到現在，全部。」

　　他的渴望大聲歌唱。

　　「哈！貪婪的科學家！」

　　海德拉興奮地搓搓手。托尼·斯塔克獅子大開口，但正合也不怎麼循規蹈矩的海德拉的心意。

　　「雖然有點麻煩，但是難不住萬能的海德拉！阿諾！確認權限，確認時間錨點回避法則，確認時間渦流！」

　　「確認，」龐大到現在最尖端的計算機窮盡千年都無法整理計算的數據從阿諾的手中瘋狂傾瀉，時空的奧秘以海德拉為後端傳輸進位於前端的阿諾進行解讀呈現，「確認權限，確認時間錨點，確認回避，確認時間渦流。」

　　「β側鏈基因鎖全部解放！」

　　β側鏈影響著海德拉的時空穿梭能力的表達。

　　托尼·斯塔克皺眉，海德拉現在的指令和在神盾局裡下達的似乎不太一樣。

　　「基因鎖側鏈？我記得你們不是有一個……量子傳送機嗎？」

　　海德拉聞言哈哈大笑，她看起來早就忘了自己信口瞎掰過什麼：「傳送機？我根本不需要那種東西！我本身就是最好的時空傳送機——至於量子傳送機？哪有那種東西？只有你們人類才喜歡遇事不決量子力學。」

　　「所以你之前是在胡扯？」托尼·斯塔克察覺到自己可能被這滑頭耍了，「可是錯誤的指令怎麼會被執行——」

　　「阿諾又不是真的一步一指令的智能！」海德拉不假思索揭穿自己老底：「他是個具有智慧的生命！只要連上我的基因，他就能做到一切！」

　　……這個小騙子。

　　托尼·斯塔克又好氣又好笑：「所以你們之前在演戲？一直都在演戲？你們圖什麼？」

　　既然不需要下達一連串指令，為什麼還要一板一眼說出來？

　　海德拉說話完全不過腦子：「你不覺得這種對話聽起來很酷嗎？阿諾也很喜——」

　　被豬隊友連帶揭穿的阿諾語速飛快毫不停頓：「——時間維確認空間維確認確認虛無空間確認宇宙位置倒計時三二一——」

　　「？阿諾你吃錯藥了——抓穩了，男孩們！」

　　海德拉連忙一手摟住一個大男孩，確保他們都被自己緊緊控制在安全力場內。

　　「開始傳送！」

　　一陣金光閃過，復仇者大廈空無一人。

　　在一百三十八億年前，遙遠古老的時空之外，宇宙尚未形成的黑色空間，沒有任何物質存在的地方，卻出現了鮮活的生命。

　　「歡迎來到咆哮之地。」

　　海德拉站在虛無的空間中，對面露茫然的大男孩們微笑。

　　托尼·斯塔克四處張望。

　　「這就是一切的開始？」

　　宇宙的開端似乎和他想像的不太一樣。

　　他以為會更為酷熱，更為激烈，更為錯亂，也許就像一壺滾沸的水——但是他什麼都看不見，連黑暗都看不見。這片空間好像屏蔽了他的感知能力，除了三個渺小的生命一無所有，空虛得甚至令他懷疑起自己是否真實存在。

　　他遲疑出聲：「咆哮之地......我們之前是不是聊過這個地方？」

　　還好，他至少能聽到自己的聲音。

　　「我記得阿諾給你講過？——咆哮之地是平行宇宙與平行宇宙之間的緩衝帶，這裡沒有能量，沒有物質。但新生的宇宙從這裡誕生，衰老的宇宙在這裡消融。」

　　「酷。」格蘭特·巴圖克忍不住吹了個口哨。

　　海德拉凝視著這片不存在任何物質，沒有光明，沒有黑暗，沒有生命，沒有時間，沒有終點的虛無，嘆了口氣，然後左右轉頭，分別給了驚嘆不已的格蘭特·巴圖克和面露探究的托尼·斯塔克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格蘭特·巴圖克：「？」

　　托尼·斯塔克：「看我做什麼，甜心？」

　　「......」

　　面對兩個完全領會不到她眼神含義的遲鈍家伙，海德拉略微有些沉重地問。

　　「所以你們到底什麼時候放手？」

　　這兩個男人現在還死死扒在她身上，她腿軟。

　　八爪魚一樣在海德拉的手臂上一邊掛一個的大男孩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齊刷刷面對海德拉。

　　托尼·斯塔克：「可以松手？」

　　格蘭特·巴圖克：「這下面可什麼都沒有——不會掉下去沒有空氣被憋死被分解被煮熟......之類的？」

　　「要死早就死了。這裡的熱度高到可以讓你們直接蒸發，成為一鍋起起落落的沸騰量子湯。」海德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身邊有安全力場，只要別離我太遠，你們就可以獲得正常的重力、空氣、溫度——不信自己走走試試？」

　　最先松手的是大發明家。

　　這個長不大的男孩永遠有著年輕人那種對危險的蔑視，毅然的勇決，和熱情單純一往無前的執拗衝動——他聽完海德拉的話後毫不思考松開了支撐，顫抖著興奮著，小心地好奇地，快速且迫不及待跳進了未知。

　　然後穩穩地站在虛無之中。

　　「......天啊。」托尼·斯塔克緩緩吸進一口氣，力度大到肺部都漲得生疼。

　　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

　　大發明家試探著原地跳了跳。轉了幾個圈後，突然開始衝刺跑，一副不找到終點誓不罷休的表情——在海德拉的警告下才不情不願從危險的力場邊緣回來。

　　但是還是不夠，他逐漸被這片奇特的景像吸引，屬於科學狂人的手腳眼睛大腦完全無法停止工作。一開始只是左右戳戳，伸伸胳膊踢踢腿，嘴裡喊著「嘿哈」測試聲音能夠傳播多遠。到了後面，甚至舉起手甲對著虛無「砰砰」連發激光炮。

　　激光飛出海德拉的立場的一瞬間完全消失，沒有聲音，沒有光亮，沒有波動。看到這詭異的場景後他卻更興奮了，癲狂地手舞足蹈，一連串公式從他嘴裡流瀉，試圖構建出咆哮之地的物理模型。

　　嘗試了一系列瘋子舉動後，大發明家雙眼冒光，興奮地罵了一句。

　　「Shit！」

　　罵完之後，他忍不住大笑起來，笑聲又傲又狂，和當年那個穿上盔甲就歡呼著往天空直衝，急不可耐到連安全測試都忘記做的找死鬼一模一樣。

　　激動的男人張開雙手平舉在身側，背對虛空，面朝海德拉哈哈大笑。

　　「我身在果核之中，卻自比為無限之王！」

　　他用盡全身力量大聲吶喊。

　　「別興奮太早，還有更棒的。阿諾，撤去一部分穩定力場至人類能承受的衝擊範圍。」

　　海德拉也跟著發明家興奮起來。她敲敲耳廓，在內置視野中查看了一下時間，「睜大眼睛看好了，三，二，一——」

　　起初。

　　好像有個大大的真空泡泡被吹破了。

　　發明家甚至錯覺自己聽到了輕輕「啪」的一聲脆響。

　　他還未來得及轉身，宇宙的分娩就在悄無聲息中開始了：超高溫、超高密度的虛空之中，量子漲落產生的真空泡突然以指數膨脹，不可逆轉的膨脹壯大撕開混沌，光物質與反物質恍若被劈開的天地，首次分離。

　　他愕然回頭，洶湧的熱浪和強烈的輻射撲向他的靈魂，穿透他的身體，在寂靜中澎湃離去，分離的光物質和反物質流瀉飛舞，充斥了虛無的咆哮之地，擠壓混沌劃分出新生。物質微粒毫無保留熱烈噴發，形成時間和空間、質量和能量，並急速膨脹，飛快擴張。

　　終於在足夠壯大時，一切開始逐漸降溫，冷卻到一定溫度時，粒子開始形成。原子聚合出現分子，分子碰撞拼揍粘連，宇宙中的那些較大尺度上的結構呱呱墜地，物質凝結成行星，行星被恆星所吸引，強大的引力拉動更多的物質相互碰撞，終於在碎裂和博弈中更達成一致，無數的恆星系和塵埃流淌纏繞成壯麗宏偉的星系。

　　萬物誕生。

　　人類為此屏息。

　　半晌，分不清是誰，低低地倒抽冷氣，心懷恐懼和敬畏感嘆並怒罵：

　　「草。」

　　海德拉聞言笑了。

　　「人類做過那麼多宇宙起源的假設：火球、暴脹、弦氣、火劫，非奇異反彈......宇宙是否從奇點狀態開始的討論從來不曾消失，時間和空間的形成過程和存在形式困擾無數智慧的頭腦......」

　　火焰和星光照亮海德拉黑色的眼睛，死亡和新生倒映其中，流動著旋轉著，交融著轉化著，宛若一切之初，一切之始。

　　「你們幾乎猜對了。」

　　這類神類怪的生物溫柔地贊揚。

　　與此同時，宇宙從他們身邊不斷鋪陳，永不止息地朝遠方奔流。

　　「——地球呢？」

　　格蘭特·巴圖克狠狠捏了一把肌肉，強迫自己從目眩神迷中清醒，並試圖找回在宇宙爆炸的絢爛中迷失的自我，為此他需要一個錨點，一個能喚醒他理智、證明他還活著的東西。

　　「——地球在哪裡？」

　　他首先想到的是那顆蔚藍的星球。

　　「距離地球誕生還早得很——要知道在宇宙誕生的第兩億年，銀河才開始盤旋。」

　　海德拉牽住兩個人類，金光蔓延覆蓋視野。

　　等到再次消退時，他們站在了團團星雲之中。

　　格蘭特·巴圖克猝不及防間撞進光芒中，看到麥哲倫星雲穿過銀河系邊緣，擾動星系、吸引星辰，形成流光溢彩的漣漪。人類的眼睛無法承受過於璀璨的色彩，逐漸變得酸澀脹痛。他忍不住撇頭躲避，卻又被身後更強烈的光芒刺透。

　　——那是一個正在坍縮的星雲。

　　坍縮形成的巨大引力拉扯著周圍的塵埃和氣體聚集，吸引著越來越多的物質飛入中央，凝聚成球體。混亂的星雲變得秩序井然，形成一個圓盤圍繞著球體慢慢轉動，稍稍靠近，就被滾燙的球體燒成灰燼。

　　「這是......」

　　格蘭特·巴圖克瞪大了眼，忘記了之前見過的一切，只有燃燒的淚水留在燒灼的眼中。

　　「這是太陽。」

　　海德拉肯定了他沒有說出口的猜測，「你看到的是他的胎動。還沒出生，就已經能看出來是個脾氣很烈的小伙子了，對吧？」

　　這個中央的球體最終形成了太陽。

　　在十萬年的時間裡，脾氣火爆的小家伙不斷向外釋放暴躁強烈的太陽風，持久不息。幾百萬年過去，它才稍稍平靜下來，允許氣體和塵埃稍稍靠近，戰戰兢兢依偎著他凝聚，碰撞，滾雪球一般越來越大，最終演變成各個行星。

　　男孩們一眨不眨注視著金紅色的漂亮小伙子，眼睛被刺得通紅仍然不舍得轉移視線，直到被海德拉拽走。

　　金光再次消退，海德拉指著面前這顆岩漿湧動的炙熱星球，說。

　　「看這個可愛的小不點，她就是原始地球。」

　　格蘭特·巴圖克仔細打量這顆光禿禿的黑褐色球體，試圖從她身上找到一丁點可以變成未來那漂亮模樣的征兆。當然他失敗了，勉強咽下直白的評價，中肯地說。

　　「和我想像中不太一樣。」

　　托尼·斯塔克摸摸下巴，毫不客氣說出格蘭特·巴圖克的未盡之言。

　　「——醜死了。」

　　在宇宙誕生的第九十二億年，地球還是個醜醜的岩石小怪物。

　　「你們這麼說她會不高興的......讓我看看時間，」海德拉算了算時間，「啊，快到大事件了！走走走——」

　　三個人相互推搡著急急離去。

　　再次到來時，一顆與火星差不多大小的行星掠過他們頭頂，朝地球狠狠砸來。

　　臉上猶帶笑容的托尼·斯塔克呼吸一滯。

　　「不——」

　　他的心髒緊縮成一團，徒勞地伸出手去，卻無法阻止巨大行星擦過他的頭頂指尖，正面撞擊上那顆被他嫌棄的岩石小怪物。他眼睜睜看著地球在衝擊下一寸寸瓦解，粉碎成雜碎的星屑。

　　地球在他面前毫無抵抗地破碎。

　　這一幕也擊碎了發明家敏感的心髒。

　　「不......不......不要這麼對我。」

　　發明家指尖顫抖，那些無助的夜晚和慘烈的噩夢猝不及防重新席卷包裹了他。他聽到有人，或者是地球，扯住他不堪重負的手指，留下消失的氣音。

　　你本可以保護我。

　　你本可以做更多。

　　他痛苦地閉緊雙眼。

　　「托尼——托尼！」

　　和那些無助的時間不太一樣的是，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擊碎了夢魘。

　　是海德拉，海德拉緊緊把托尼·斯塔克擁入懷裡，支撐起他滑落的身體。

　　外星姑娘以柔和但不容拒絕的力道引導男人向地球的方向看，得到了陷入恐懼的發明家強烈的拒絕。

　　「不......不要讓我看到這個，走，快走——我想離開這裡——」

　　托尼·斯塔克猛烈掙扎，卻被無法掙脫的力量裹挾，一點一點，絕望又崩潰地轉過頭。

　　——那可怕的漫天星屑不見了。

　　一大一小兩顆美麗的星星掛在空中，慢慢旋轉，輕輕撞了撞他的心尖。

　　「巨大的兩個行星撞擊粉碎，用五千多萬年重新聚合，才能形成今天的地球和月亮，才能擁有生命誕生的可能，托尼。」

　　托尼·斯塔克死死盯住新生的地球和月亮，耳邊響起海德拉堅定的聲音。

　　「苦難不是懲罰，而是禮物。任何不能殺死我們的苦難，只會讓我們變得更美好。」

　　在宇宙誕生的第九十四億年。

　　被撞碎的岩石小怪物艱難把自己拼湊成了盈滿水蒸氣的高壓鍋，還給自己捏了一個坑坑窪窪的小朋友。

　　托尼·斯塔克狠狠哆嗦了一下，恍然回神。

　　「生命——」

　　他握緊海德拉的手，尋求治愈恐慌的良藥，「我要看生命——」

　　生命出現在宇宙誕生的第九十九億年。

　　發明家在慢慢冷卻的原始海洋深處，珍而重之捧起地球上的第一個有機生物，一切的生命之始。

　　明明是很神聖的場面，但是格蘭特·巴圖克看得一陣毛骨悚然。

　　「你捧串藍藻......」

　　他神情復雜，忍不住在海德拉撐開的安全力場內挪一步，再挪一步，盡可能地遠離用溫柔如水的眼神注視一串藍藻的發明家。

　　——這家伙看那串藍藻的眼神簡直像是看到了聖母瑪利亞！

　　恢復正常的發明家：「回去就讓神盾局扣你工資。」

　　在宇宙誕生的第一百零九億年，水蒸氣高壓鍋冷卻得有點過頭，變成了一顆滑溜溜的小冰球。

　　地球進入了蓬戈拉冰期，並慢慢出現了原始大氣。

　　「凍凍凍凍凍死了！！」

　　虛榮心爆炸，想要呼吸地球上第一口空氣的大發明家特地讓海德拉多跳了四億年，來到海洋和大氣層中開始出現氧氣的時間。

　　他一臉興奮跑出安全力場，一分鐘後帶著滿身冰渣子跑回來，躲進開啟供熱功能的盔甲裡瑟瑟發抖。

　　而海德拉左右張望，走出去把力場外凍成冰坨坨外加半個身子埋進雪裡的格蘭特·巴圖克拖了回來。

　　「不是——說比——誰——在外——時間——」好不容易搶救回一條小命的特工牙齒舌頭都在打顫，說話呼嚕嚕漏風：「我贏——」

　　「你凍、凍死了，」大發明家舌頭也沒完全解凍，吭哧吭哧還不忘反駁：「不、不算！」

　　海德拉哭笑不得，一人在腦門上給了個暴捶。

　　「兩個傻帽！」

　　在宇宙誕生的第一百二十二億年，真核細胞出現；在宇宙誕生的第一百三十三億年，海洋中出現脊椎動物；在宇宙誕生的一百三十四億年，陸生植物和珊瑚礁為這顆藍藍的星球染上了瑰麗的色彩。

　　這些都很壯觀，但並不是兩個長不大的男孩最期待的環節。

　　他們最夢寐以求想要探索的，是一點七億年後，恐龍的咆哮響徹密林的奇跡時代。

　　——而海德拉怎麼會拒絕兩雙閃亮亮的眼睛呢？

　　她直接降落在了侏羅紀，恐龍最為繁榮昌盛的時期。

　　食草曉龍從身邊飛快穿梭而過，遠處巨大的劍龍緩慢行走，腳踏在地上引起轟隆隆的震動。特工和發明家兩眼發直，「嗷」一嗓子直奔前面的恐龍聚集地。

　　「我！格蘭特·巴圖克！」

　　特工先生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忘記了觀念，忘記了憤怒和復仇，忘記了沉重的生活。他像個剛剛接觸魔法的男孩，興奮地大叫，快樂地大笑，第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和沉醉。

　　「是第一個騎上恐龍的人類！」

　　他坐在一只高大強壯高聳入雲的雷龍頭上，面頰激動地發紅。

　　「我！玩恐龍滑梯！」

　　把迷惑龍當作滑梯，從頸部往下滑，順著翹起的尾巴把自己甩到半空中的托尼·斯塔克振臂歡呼。

　　「地球萬歲！」

　　「而我——」

　　海德拉手拿激光槍，用宇宙通用語在一塊岩石上刻下「海德拉到此一游」。

　　她扔掉激光槍，打量完美的記號，心滿意足高聲宣布。

　　「將成為考古學家趨之若鶩的遠古謎題！」

　　托尼·斯塔克：「就是因為有你這種亂塗亂畫的家伙，生物起源論才一直沒辦法統一。」

　　格蘭特·巴圖克：「這種為後世科學家添亂的行為實在太可惡了——槍借我，我也來一個。」

　　最終那塊石頭刻上了三個「到此一游」，三個長不大的小混蛋咯咯壞笑，想像著後世科學家看到這塊石頭時會露出怎樣匪夷所思的表情。

　　這塊被托付了期待的石頭在一億年後消失了。

　　一片沉默中，海德拉看著陰沉黑暗的世界，輕聲開口。

　　「......我忘記測算位置了。」

　　不久之前，一顆小行星帶著火焰和灰燼撞擊了墨西哥尤卡坦半島。並在海底撞出一個巨大的深坑。

　　海水瞬間氣化，形成的蒸氣噴射直上數萬米的高空，掀起高達五千米的巨大海嘯，橫掃陸地。洶湧澎湃的巨浪一分為二背對而去席卷整個地球表面，然後在地球背面彙合，巨大的對撞力和重力擠壓引發德干高原上前所未有的強烈火山噴發，瞬間板塊位移，滄海桑田。

　　這噩夢遠還沒有結束——地殼中的岩石被熔化，隨著衝擊力被拋向空中。熔岩碎塊衝出大氣層，近地環繞地球運行後被引力拉回地面。幾天幾夜，這些碎塊成為了覆蓋整個地球的火雨風暴。宛若烈火煉獄，全球的植被獵獵燃燒，無處躲避的動物死去。破碎的灰塵飄散在進入平流層中，混合著劇毒的火山灰壓覆地面。酸雨滂沱，山洪暴發，泥石流將幸存的恐龍卷走並埋葬。

　　塵煙翻滾，烏雲密布，白天變成黑夜，地層中大量的二氧化碳被釋放，全球變暖，生態圈完全崩潰，隨後又因不見太陽慢慢走進寒冬。地球陷入千萬年的暗無天日中，蒼茫大地沉寂無聲。

　　生物史上的一個蓬勃時代就這樣潦草收尾。

　　他們留下的石頭，在這場災難中沉入了深海之底。

　　「等等——」

　　眼尖的托尼·斯塔克發現了什麼，連忙啟動盔甲飛到遠處降落。緊隨他身後跑來的格蘭特·巴圖克和海德拉看到了一頭尚且留有呼吸的雷龍。

　　她很年輕，體型較小，這可能就是她幸存下來的原因。但她暴露在劇毒的空氣中太久，肺部和血液裡充滿硫，如今已經很虛弱了。她側躺在灰塵之中，漂亮的身體因為長期不見陽光而灰白潰爛。

　　托尼·斯塔克抱著她小小的腦袋，看著她清澈的大眼睛漸漸停止眨動，裡面盛滿了遲鈍的迷茫。

　　她快要死了。

　　托尼用手撫摸她完好的皮膚，而年輕的雷龍竟然抬起頭，蹭了蹭他。

　　男人的眼淚瞬間掉出眼眶。

　　「很抱歉......」他緊緊抱著她，有一瞬間想要不管不顧救下她，緊接著一系列現實問題卻擊垮了他天真的想像。

　　最後發明家只能沉默著替她合上眼睛。

　　三個人為逝去的生命各撒了一捧灰土。

　　「我竟然不知道......」跪在一旁的格蘭特·巴圖克喃喃，「那頭雷龍死在哪裡。」

　　他甚至忘了，那頭喜歡用腦袋拱他的雷龍，其實早在他出生的幾十億年前就化為了冰冷的石頭。

　　「這就是死亡。一切都變成塵埃，萬物皆死。沒有誰能逃過時間......但是。」

　　海德拉握住失落的男孩們的手，把他們帶到一處岩石背面，蹲下身，在松軟的土中小心翼翼摸索，戳出了個隱藏的洞穴。

　　「你們往裡看，看裡面的小家伙。」她挪在後方，引導兩個男孩往裡看。

　　格蘭特·巴圖克看到了黑黝黝的豆豆眼，長長的顎和短短的四肢。

　　「......小鱷魚？」

　　「鱷魚成長速度慢，食腐為生，並可長達數月未進食。這幫助它們從滅絕中存活。事實上，除了兩棲動物，鳥類和魚類的幸存者也很多。」海德拉小聲說。

　　「生命終將從灰燼裡爬出，蛻變出更美麗的模樣。」

　　任何不能殺死我們的，只能讓我們變得更強。

　　在此劫難的二百萬年後，胎生的哺乳動物呱呱落地。

　　地球重新長滿綠蔭繁花。

　　此刻，宇宙已經將近一百三十八億歲了，但人類的身影仍未出現。

　　因為，在這浩瀚的時間中，人類的進化只用了不過短短一瞬。六百萬年的時光聽起來漫長無比，實際不過是宇宙現今生命時長的兩千三百分之一。

　　在這張一個月相當於十億年的宇宙年歷上，十二月的最後一天，最後三個小時，擁有共同祖先的原始人類和黑猩猩才剛剛向不同方向進化。

　　「就是那一只！」海德拉拼命撕扯身邊人的袖子，壓抑著興奮用氣音說，努力不驚擾到幾米外的生命：「我能認出她！觀測者寫的教科書上有她的照片，她果然比這個時期所有的黑猩猩都要美！」

　　格蘭特·巴圖克聞言，費勁地試圖從一團黑裡面辨認出據說是這個時代最清秀靚麗的黑眼睛黑鼻子黑嘴唇。半晌，他艱難地開口：「......美？」

　　托尼·斯塔克：「別管她，外星小姐的眼神不大好，從她管弗瑞叫巧克力男孩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格蘭特·巴圖克瞬間對外星人的審美肅然起敬。

　　海德拉：「......你過來！我絕對不打你！」

　　他們吵鬧的聲音太大了。那只據說劃開了人類和猩猩的小家伙動了動耳朵，轉過頭，用那雙——好吧，托尼承認，他也找不到眼睛在哪裡——反正就是在注視他們，完全不知道害怕。

　　「......真是膽大的小家伙。」

　　托尼·斯塔克忍不住伸出手指，黑乎乎的小家伙歪歪頭，竟然也有樣學樣，懵懵懂懂伸出手指——

　　祖先和後代的指尖相觸。

　　海德拉：「操！」

　　格蘭特·巴圖克：「操！」

　　托尼·斯塔克呆愣當場，腦袋裡一片空白。而和他碰指頭的黑猩猩見面前奇怪的生物很久都沒有動靜，便有些無聊地跑走了。

　　待人類祖先跑遠後，發明家才慢慢收回手指，死死盯住指尖。

　　半晌，他罵。

　　「操！」

　　......他是不是無意間完成了靈魂的傳遞？

　　這可以比擬上帝創造亞當的神聖接觸導致接下來一段時間，發明家一直魂不守舍摩挲自己偉大的食指，並時不時露出恍惚的笑容。

　　等到人類的祖先學會直立行走，宇宙年歷還剩最後兩小時。

　　倒數第二個小時，人類還是孤獨的流浪者。

　　倒數第一個小時，人類終於學會為自己尋找同伴。

　　倒計時三萬年，人類發明了天文學。

　　倒計時一萬年，人類學會了改造環境、馴養家畜，耕種土地並定居下來，形成部落。

　　而人類通過工具記載下來的歷史，僅占宇宙年歷的最後十四秒。

　　你聽說過的每一個人，都活在這最後十四秒的某個瞬間。國王與權力，遷移與發明，戰爭與愛情，史書裡記載的一切，都在這裡。

　　——在宇宙年歷的最後幾秒鐘。

　　「回神了！發明家！」海德拉拽著發明家的耳朵大喊。

　　「——什麼？」猶自沉浸在神聖接觸中的托尼·斯塔克嚇了一跳，清醒過來，「怎麼了？」

　　「我和格蘭特要去建金字塔——吉薩金字塔！」海德拉興奮地手舞足蹈，「他們缺人，你要不要去！」

　　「為什麼不！」托尼·斯塔克立馬反客為主拉上海德拉向工地方向跑。

　　那可是吉薩金字塔——世界奇跡！錯過的是傻子！

　　三個人興衝衝和士兵比劃，興衝衝搬磚，興衝衝鋪圓木滾動石塊，興衝衝打磨石頭，興衝衝澆灌磨光的石灰，然後興衝衝逃跑。

　　「你在自薦當工人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格蘭特·巴圖克邊跑邊憤怒質問：「他們會拿你殉葬？！」

　　「我又不是——人類——我哪知道！」海德拉上氣不接下氣，「你不是也很——開心嗎！」

　　「科學家、秘密特工、外星人穿越到公元兩千五百年前玩神廟逃亡！」

　　就數給自己套上腳鎧的托尼·斯塔克最悠哉，還有余力哈哈大笑，「美國大片都不敢這麼演！」

　　金光閃過，追擊的古埃及士兵驚訝地追丟了三個逃跑的奴隸的影蹤。

　　在這張即將結束的宇宙年歷中。

　　倒數七秒，摩西誕生。

　　倒數六秒，佛祖誕生。

　　倒數五秒，耶穌誕生。

　　倒數三秒，穆罕默德誕生。

　　倒數兩秒，無論是好是壞，東西半球的人類發現了彼此的存在。

　　在最後一秒，人類才開始使用科學，揭示自然的秘密與法則。

　　「從這開始，可以看的東西就太多了......」

　　海德拉蹲在時間洪流裡，左邊撈起一堆璀璨的藝術，右邊抓滿一手奪目的革命，眼睛瀏覽著浩瀚如海的重大時間點，陷入了選擇恐懼症。

　　她苦思冥想，最後干脆把選擇權拋給了兩個人類。

　　「要不然你們自己挑一挑？」

　　接連跳躍了一百多億年，看遍古老歷史的托尼·斯塔克還處在極度的興奮中，聞言深吸一口氣，努力冷靜下來。狂熱從他臉上漸漸消退，但他的眼睛卻漸漸明亮。

　　「我想看幾個人......幾座......人類歷史上永恆的燈塔。」

　　他心髒不爭氣地狂跳，靈魂中屬於科學家的愛和瘋狂越來越鼓噪。

　　在宇宙誕生至他的年代的這一百三十八億多年的時間中，短短的最後一秒無疑是人類光輝最大綻放的時刻。無數的人仰望星空，埋首推算，解開自然密碼，用生命點燃茫茫黑夜中的明燈，照亮了迷霧中屬於人類的未來之路。

　　也照亮了屬於他的求索之路。

　　海德拉毫無障礙地領會了托尼·斯塔克的意思。

　　「沒問題！」外星姑娘輕快地應下，「先去哪？」

　　托尼·斯塔克深吸一口氣。

　　「我要去——」

　　作者有話說：

　　本章推薦伴讀BGM：《Between Worlds》，by Roger Subirana。

　　本章參考視頻：《宇宙時空之旅》。


第26章

　　宇宙年歷的最後短短一秒, 在冰冷漆黑的夜晚，有著無數燃燒自己擦亮人類視野的先驅者。

　　他們是人類，他們是科學家，他們是奮鬥者, 他們也是戰士。他們高舉手中利劍，劈開了封鎖，劈開了野心，劈開了神權, 劈開了所有膽敢阻擋人類的荊棘。但是他們自身，他們自己——

　　——卻被知識所累，一生飽受折磨，被誣蔑為魔鬼, 無法得到安寧。

　　托尼·斯塔克明白這種感覺。

　　這些先驅者, 不該得到這種結局。

　　至少......即使微末, 也至少。

　　讓他這個站在這些奮鬥者肩膀上的未來之人，送上來自未來的敬仰和歌頌。

　　一五四三年的波蘭。

　　五月二十四日。

　　弗龍堡大教堂的箭樓裡, 躺著一個臨近死亡的老年牧師。

　　他身形瘦弱, 面容憔悴, 中風持續不斷地折磨著這副早已不堪一擊的身體，摧毀了下半身的神經, 讓他完全無法動彈。

　　微弱的燭光沒辦法照亮老人昏沉的眼睛。多日前他就失去了思考和記憶的能力，和那搖曳的慘淡燭火一樣, 眼看就要熄滅。

　　但他無法就此瞑目。掙扎著, 拼盡全力撐著最後一口氣, 與死亡痛苦地抗爭。

　　他還不想走。

　　這箭樓承載著他太多的孤獨和美夢......他在這裡居住了三十九年，即使條件艱苦，也從未生出搬走的想法。一五一九年弗龍堡城爆發戰爭，戰火燒到他觀測天像的塔上，教士們紛紛背上細軟逃離，教堂空蕩僅剩他一人，他也不肯撤退。

　　每當夜深人靜，他就利用自己制造的簡陋儀器，在這座小小的天文台上進行實踐活動，連炮火紛飛的年代也從未停歇。

　　這裡既是他的家，又是他的天文台，還是他一切思想的孕育之地。

　　整整三十九年，他通過觀測、記錄、測算、核校和修訂，創立和完成了一門偉大的學說，寫下了自然科學的獨立宣言。

　　他終於完成了他的使命，埋下了上帝示意他制作的地雷，他已經聽到了天堂的鐘聲越來越近。

　　但這還不夠，他還想看更多。

　　他想看到這顆地雷引爆。

　　老人臥在床上，死死睜大雙眼，注視房梁的木頭，不肯有絲毫松懈，試圖打敗死亡。

　　......但他實在是太老也太虛弱了。

　　生命力正源源不斷從他枯朽的胸腔裡向外流淌。

　　他快死了。

　　呼吸聲漸漸粗重，箭樓內一片死寂，可整個弗龍堡甚至整個波蘭都沒有任何人知曉，有個七十多歲的老人正在生死線上掙扎。

　　而他們，即將失去這個時代最耀眼的恆星。

　　弗龍堡的居民此時正在旁觀一場單方面的侮辱。

　　「他是個瘋子！」

　　歌唱家當街放聲歌唱。

　　小醜打扮成瘋瘋癲癲的天文學家，滿嘴胡言亂語，把自己的著作鎖在櫃子裡。他極盡所能裝腔作勢，暴露醜態，逗得整條街的觀眾哈哈大笑。

　　「他被魔鬼套上大車！」

　　扮演魔鬼的演員凶神惡煞，用繩索套住天文學家的脖頸，將這個傻瓜拖倒在地，拴在大車上，繞街游.行。所到之處，觀眾無不戲謔嘲笑。

　　「不敬神之人會被帶進地獄！」

　　魔鬼舉起彎刀，砍掉了天文學家的頭。拙劣的紅色醬汁撒了一地，引發無數興奮的尖叫。

　　《愚蠢的聖人》，這是波蘭最受歡迎的喜劇。從埃爾布隆格舉行的首場演出巡回至今，路過的每個城市的居民都發瘋般喜愛它。

　　「請把最熱烈的掌聲——」

　　演出結束，滿身紅色醬汁的小醜爬起來，同魔鬼和歌唱家快樂大喊。

　　「——獻給我們可憐的老瘋子，愚蠢的聖人，尼古拉·哥白尼！」

　　狂熱的掌聲和笑罵經久不息，污言穢語肆意塗抹這個膽敢不尊敬神的異端瘋子，企圖將這個名字永遠釘在邪教徒的刑架上。

　　「別出去！」身披鬥篷的海德拉一把拉住怒火勃發的托尼·斯塔克。

　　「這群混蛋！——」發明家的雙眼被憤怒燒得通紅，「我要——」

　　「你要干什麼？反駁他們嗎？還是殺了他們？」海德拉低聲說：「這是中世紀，而他們什麼都不知道——他們只信奉教皇！」

　　宗教裁判官都是縱火的狂徒，神的權杖上沾滿了鮮血。

　　自然科學的火焰注定無法照亮這個黑暗的時代。

　　「我聽說——最近瘋子哥白尼出了本書？」

　　小醜還在歡笑，刺激著興奮的人群。

　　「我知道！——」人群中有人大喊：「奧得河畔科斯琴大道的出版社——在印刷那個瘋子的書！」

　　喧鬧一時間靜了下來，隨後爆發了更大的噪音。人潮開始向負責出版哥白尼的著作的出版社湧去，嘲笑職員是異教徒的喉舌，用石塊砸碎出版社的窗戶，往嶄新的書稿潑上髒水。

　　負責將第一本成品送到作者那裡的青年被石塊打得頭破血流，無法行走。

　　「哥白尼先生不是瘋子——」

　　滿頭鮮血的青年被同事扶起，憤怒地對愚昧的人群大喊。

　　「他是上帝派來傳播真理的使者——他是科學家！」

　　人群一片噓聲，有人眼尖看到了青年小心保護在衣服下的書籍一角。

　　「他手上還有一本魔鬼的書籍！」

　　民眾尖叫著逼近。

　　藏在人群裡的托尼·斯塔克一把扯下鬥篷，劈手奪過那本灌注了科學對宗教的勇敢挑戰和不屈抗爭的書拔腿就跑。海德拉和格蘭特·巴圖克也掀開遮蔽面容的帽子，留在後面，攔下想要追上發明家的人。

　　「快去——」海德拉擋在激憤的人群前。

　　「一定要趕上！」格蘭特·巴圖克拼命朝發明家喊。

　　托尼·斯塔克瘋狂奔跑。他一生從未跑過如此之快：他將人群和謾罵甩在身後，將宗教和神權甩在身後，將黑暗和壓迫甩在身後；他跑向心中的那個地點，自從在教科書上看到就從未忘記的地點，那個標記著世界科學的開端、和個人生命的終點的地點。

　　他奮力跑向那個被殘酷迫害，窮困潦倒的孤獨之人，跑進弗龍堡大教堂，跨上箭樓，踹開房門，打破沉寂，呼吸急促撲到床邊，顫抖地舉起一本書。

　　「印出來了！」

　　他跪在這個一生都不被人所了解，飽受唾罵的老人身旁，顫抖地舉起手中的書。

　　「《天體運行論》——它印出來了！」

　　托尼·斯塔克將這本巨著放在被子上，並拉住老人的手，小心翼翼放到書上。

　　那雙蒼老的眼睛慢慢從房梁上移開。老人費力轉頭，看向這個滿頭是汗的陌生年輕人，驚訝地從年輕人的眼睛中探尋到了科學的火焰。

　　那是他從來沒有在任何人身上發現的，多少年來獨屬於他的，孤獨的熱火。

　　這是個科學家。

　　這個認知化作一道電光，劈醒了混沌的思維。

　　他昏沉沉的眼睛突然迸發出強烈的光芒，充滿希冀地注視陌生的年輕科學家。

　　在生命的最後，連他也忍不住心生懷疑，想要一份肯定......哪怕只是陌生人的一句話都可以。

　　『……我做的這一切，真的有用嗎？』

　　他的眼裡飽含自我質疑。

　　這個從未謀面的陌生人毫不猶豫握住他的手。

　　「你的思想不會被黑暗世紀的卑怯所玷染，你的呼聲不會被愚妄之徒的叫囂所淹沒。這顆地雷終將引爆，帶來一個空前偉大的時代。」

　　來自未來的科學家死死盯著過去的偉人，一字一頓，鄭重其事。

　　對這個其著作在他青春叛逆的時代震撼了他孤獨心靈的偉人說。

　　「這本書將粉碎上帝創世的神話，把自然科學從神學中剝離。科學將從你開始，發表獨立宣言，站起身反對神權，將人類從居於統治地位的庸俗哲學中解放出來！

　　「總有一天，整個世界的人都會知道，地球是圓的，圍繞著太陽旋轉——

　　「——哥白尼先生！」

　　尼古拉·哥白尼終是淚雨滂沱。

　　他像閱兵一樣，用他瘦削、干枯、疲憊、無力的手指，觸摸他心愛的書，他的信念，他的靈魂，激動地熱淚留到腮邊。

　　他顫抖著劃開書頁，看著宣稱書中理論不一定代表星星在空間中的真正運動的序言，露出一抹不屬於垂暮老人的狡黠笑容，抬頭對陌生人得意地眨眨眼，好像是在炫耀。

　　『你看，我成功了。』

　　在漫長的歲月裡，他曾經遲疑不決，害怕這本著作的出版會引起教會對這一新興科學理論的迫害。因為他的一生承受了無數的污蔑和詆毀，遭受沉重的非難和迫害，身邊滿是教會安插的密探和奸細。

　　為了保護這件武器，保護後世的探索者，他特意用教會懶於翻譯的晦澀拉丁文書寫，並委托他的朋友假造一篇不知所謂的前言為真理附上鎧甲，成功耍弄了教會和學術界。

　　這個孤獨的科學家，在最後壞心眼地當了回騙子，把這件重量級的武器安全地送達到後世人的手裡。

　　這一天，尼古拉·哥白尼出版了《天體運行論》。

　　這一天，他懷抱他的著作，在某個不知名，但是真心實意贊同他的男人的守候下，想著他埋下的地雷所能掀起的滔天巨浪，心滿意足停止了呼吸。

　　以哥白尼的死亡為起點，一場席卷歐洲，粉碎神權的近代科學革命掀開了曠日持久的吶喊。

　　終於，在哥白尼躺在墳墓裡等待了整整二十一年後，引爆地雷的人降生了。

　　「地球是動的！」

　　伽利略·伽利雷站在台上，堅定地朝蒙昧的中世紀和霸道冷酷的神權大聲質疑。

　　他所抗爭的已經不只是在宇宙中地球和太陽究竟誰繞誰轉動，不單純是對一個客觀真實的定論。達官顯貴們已經在地球的中心投擲了輸不起的巨額賭注：地位、財富、秩序、榮耀、權威、未來......

　　為此他們不惜撕毀書本，焚燒器械，濫用酷刑，踐踏生命。

　　而他，渺小一無所有，飽受歧視和排擠。神權死死壓迫他的頭顱，但他的靈魂頑強不屈，在賭桌上壓下了追求真理、追求光明、追求希望、追求自由的人類獨立之精神。

　　所以即使布魯諾被燒死在烈火裡，康帕內拉被關入死牢受盡折磨，他被教廷宣判有罪，被責令懺悔並放棄自己證明的學說，被恐嚇如果不閉上他喋喋不休的嘴他就會是下一個綁上火刑架的異教徒——這個男人仍然選擇站上演講台，喊出科學的宣言。

　　「太陽不繞地球旋轉！」

　　台下一片寂靜，無人敢在神權之下呼應。

　　「地球不是世界中心！」

　　人群中傳來嗡嗡蚊蟲般的竊竊私語，可誰也不敢大聲開口。

　　「人類不是萬物之主！」

　　恐懼和閃躲中，突然傳出有力的掌聲。

　　托尼·斯塔克、格蘭特·巴圖克、海德拉，這三個站在敢於引領人潮、對抗權力、吶喊科學之聲的奮鬥者們肩膀上的未來之人，挺直腰板站立在龜縮怯懦的人群中，為畢生索求真理的奮鬥者獻上最熱烈的堅定喝彩。

　　「是的——人類不是！」

　　格蘭特·巴圖克毫不在意周圍人避之不及的態度，不管不顧對台上愕然的科學家大喊。

　　「請繼續說下去！大科學家！」

　　伽利略聽到了陌生人的掌聲和鼓勵。

　　他本做好的是在一片噓聲中被鐐銬拽下台的准備。

　　科學家的視野模糊了一瞬。他頓了頓，發出了比之前更加強有力的堅定吶喊。

　　「——天，不賦人類神權！」

　　不久之後，宗教裁判所宣布伽利略的著作為異端邪說。

　　圖書審查協會又宣布哥白尼的《天體運行論》為禁.書，禁止印行。

　　身陷囹圄的伽利略一身重病，雙目幾乎失明，精神頹喪，在重壓之下不得不向宗教裁判官寫下供狀：

　　「我以嚴重的邪教嫌疑罪被捕，這種邪教就是……太陽是宇宙的中心……而地球在動……」

　　他顫抖地違背自己的靈魂，一筆筆猶如刀割在心。寫到「地球不會運動」時，突然想到某場演講中，那三個為他鼓掌喝彩的陌生人。

　　他猛然撕毀了供狀，顫抖地堅持了真理，自言自語說。

　　「可是地球的確是在動啊！」

　　望遠鏡架上閣樓，璀璨的天空拉近，掉落在科學家的眼中。

　　醫學院的地下室，不甘被捂住雙眼的醫學生在神權的咆哮和鎮壓中剖開不可褻瀆的屍體，探查人體秘密，觀測細胞，明白了人也只不過是一堆血肉。

　　在科學百年持續不斷地撼動下，亞裡士多德——托勒密的地心說終於被摧毀，羅馬教會的基座轟然倒塌。

　　一七六零年，第一次工業革命。

　　機器代替了手工勞動。

　　十九世紀中期，第二次工業革命。

　　人類進入電氣時代。

　　窮困潦倒的男人走在街上，突然被三個陌生人團團圍住。

　　「你們是......」清瘦的男人有些疑惑地打量面前的二男一女，忽然想到了什麼，鎮定並熟練地說：「好吧，如果你們是來諷刺我做的是偽科學，想要通過侮辱我逼我放棄——勸你們不要做白費力氣。沒有用的，我永遠不會放棄斬斷星辰。」

　　「不！」其中那個有著焦糖色眼睛的矮個子男人驚訝地瞪大眼，「你可是解開雷電秘密，給人類文明帶來電力的偉大學者！任何嘲笑你的人都將被釘上科學的恥辱柱！」

　　「......什麼？」男人愣住。

　　他還是第一次碰到不是來嘲笑他的路人。

　　「請堅持下去！終有一天——」

　　托尼·斯塔克鄭重握住尼古拉·特斯拉的手，對這個被企業家騙取研究成果和榮譽，被大眾認作瘋子，被科學界死死壓在愛迪生之下，終身未娶，孤獨一生，卻依然為著人類的幸福而努力研究和發明的科學家說。

　　「新的人類神話將會被構築——也就是在你引導之下的全新時代！」

　　第二次工業革命結束，電氣極大加速了科技的發展。

　　一九零三年，人類發明飛行器，成全了千年的夢，衝上天空。

　　一九五七年，太空時代開始，蘇美相繼將人造衛星發射升空。

　　一九六九年，人類首次登陸月球。

　　「快快快！踩一個腳印！」

　　海德拉興奮攛掇托尼·斯塔克，大發明家被衝昏了頭，一腳踩上去，在月球表面留下一個清晰的人類男子42碼鞋印。

　　「踩個頭！」還有點理智的格蘭特·巴圖克一腳揚沙掩蓋住腳印，「阿姆斯特朗走過來了！」

　　「這不是很有趣嗎？」海德拉鼓鼓嘴，「月球上竟然有腳印，地球科學家競相猜測月球生命到底是什麼模樣！」

　　「什麼月球生命！美國人只會猜測是不是蘇聯人偷偷來過了！」格蘭特·巴圖克翻了個白眼，一一指過三個人的鞋。

　　匡威，匡威，匡威。

　　......匡威的腳底是有清晰商標的。

　　格蘭特·巴圖克：「還是喜歡穿匡威的蘇聯人！」

　　海德拉和托尼·斯塔克默默互看一眼，倒退著劃掉了自己的腳印。

　　剛剛出艙的阿姆斯特朗遲疑地四處望望，總覺得這裡不止自己一個。

　　......大概是錯覺吧，宇航員搖搖頭，有力地踏出了人類飛出地球的第一步。

　　在以後的時間裡，人類改道江河，使用太陽發電，建立近地空間站，研究人工智能，一只腳踏入神的領域。

　　這一切，這瑰麗的人類神話，都綻放在宇宙年歷的最後一秒。

　　人類生命是如此短暫，但其靈魂在追逐自由和真理的求索之路上永恆不朽。

　　輝光不滅。

　　作者有話說：

　　大家對於入v章的熱情成了我甜蜜的負擔……欠債了……

　　我看有小家伙蠢蠢欲動——別養肥好嗎！你看如果養肥就沒日更更沒加更吃了！【鼓臉臉】

　　這章獻給科學！獻給奮鬥者！含藝術添加成分。

　　被扛哥白尼過得不錯在家人陪伴下平靜死去後添加參考文獻——

　　教徒編寫喜劇《愚蠢的聖人》，被人批判（還是他朋友）：Czes?aw Mi?osz, The History of Polish Literature, p. 38.

　　半生孤獨待在弗龍堡，終生沒對像沒孩子：Dobrzycki and Hajdukiewicz (1969), p. 7.

　　受批判恐嚇：從哥白尼革命看科學精神的塑造——寫在《天體運行論》發表470周年之際，論哥白尼及其《天體運行論》，圖書《文藝復興時代科學巨匠及其貢獻》

　　後半生疾病纏身：圖書《從哥白尼到牛頓》

　　屍體在教堂裡：Easton, Adam. Polish tests 'confirm Copernicus

　　PS：海德拉給你們寫了好幾個作文素材了（小聲）不感謝感謝她？

　　股東大會（截止昨天十點）——

　　地雷股東：ndmzstl，Aya，關關之洲向存稿箱，冷酷的番茄醬，當時明月在，枉嘆之之之，moran，大果粒水果茶，沐，阿澤er，1個地雷；Lana，西西小仙女，3個地雷；別寒，4個地雷。

　　手榴彈股東：指染紅顏笑，SimonZ ，Gloria ，倉鼠君，1個手榴彈。

　　深水魚雷股東：西子土豆，1個深水魚雷。

　　——合計160地雷......欠1篇加更。第2篇也快了......我怎麼感覺可憐巴巴的存稿要不保（。

　　感謝各位股東的大力支持！海德拉給你們寫作文沒有作文就給你們寫論文！

　　營養液股東：「MARK-250」,+10；「睡神小右」,+10；「佩得曼」,+1；「加油」,+10；「Jin」,+30；「大果粒水果茶」,+10；「彌音」,+20；「懨懨」,+90；「momo」,+5；「刈」,+10；「枉嘆之之之」,+30；「倉鼠君」,+10；「秋風畫冊」,+20；「經常換馬甲並忘記的杯具」,+1；「今天招財鹹魚了嗎」,+10；「Silence陸源」,+5；「山南敬血」,+10；「一個人靜靜的走」,+8；「檸檬酸奶」,+1；「Lullaby」,+5；

　　感謝各位股東的奶茶！給你們加海鹽芝士奶蓋！


第27章

　　托尼·斯塔克覺得自己做了一個漫長的美夢。

　　他微笑著, 在久違的輕松中回憶人類的光輝，享受靈魂的安寧。

　　他看遍了生死，他贊頌了人類。

　　誰能比此刻的他更幸福嗎？

　　「要去未來看看嗎？」海德拉問。

　　「不——不去，絕對不行。」反應過來的大發明家連忙搖頭, 生怕自己忍不住誘惑改口，「我了解我自己，一旦有未知的技術擺在我面前，我絕不會視而不見, 我會窺探，鑽研，改進，然後發布——但是這會給時間帶去波動吧？」

　　一旦過於干涉時間, 將會置整個宇宙於危險之中。

　　海德拉在法師殿堂說的話, 托尼·斯塔克始終牢記於心。

　　海德拉也是這麼想的。

　　走馬觀花閱讀歷史也就算了, 帶這個天才大發明家去人類的未來實在是太冒險了。

　　「唔......」外星女孩思考片刻，然後一拍腦門, 歡快地說。

　　「那我們就去沒人的地方看看！」

　　海德拉帶著男孩們, 一口氣跳躍到了三十五億年後。

　　這個時候, 太陽的燃燒持續加快。地球上的海洋沸騰，冰蓋永久融化, 大氣中的水汽逃逸到太空，被灼熱的太陽烤到完全干涸。

　　「但是火星表面溫度也會逐漸升高, 凍結在土壤下的水和二氧化碳被釋放出來, 暖化這顆行星, 直到成為生命的樂土。」

　　海德拉指了指遠處的行星，「人類搬到了火星上，並把那裡叫做家園。」

　　「地球上沒有人了嗎？」

　　格蘭特·巴圖克問。

　　「一個不剩。」海德拉回答：「這個時候的人類已經散布在了宇宙各處。」

　　而這顆孕育了生命奇跡的星球，在太陽的烘烤下變回了曾經醜醜的岩石模樣。

　　不過她已經不是小怪物，是老怪物了。

　　金光消失，他們又來到同樣的地方。

　　這一次，海德拉神神秘秘要求兩個人類先閉上眼睛。

　　「你們人類......用你們所有的時間思考死的問題。想像你們會有什麼死法。比如死於食物中毒，或者全球變暖，小行星，還有外星入侵、戰爭——托尼，先別睜眼。」

　　想要偷偷睜開眼睛的大發明家被海德拉逮了個正著，只好訕訕閉緊。

　　「但你們從沒有花時間想過一種可能，你們會幸存下來。」

　　海德拉望著那向地球逼近的強光，語氣中帶了些惆悵。

　　「現在是5.5Apple26年，五十億年後的未來。而就在今天——等一下。」

　　她看了看內置視野中的時間。

　　「五，四，三，二，一，睜眼——」

　　迫不及待的男孩們睜眼，卻看到金紅色的光芒覆蓋地球的瞬間。

　　岩石融化，地球解體，化作灰燼。

　　整個過程寂靜無聲。

　　「今天就是太陽吞噬地球的日子。」

　　海德拉輕聲說。

　　他們抵達的是化為紅巨星的太陽吞沒地球的那一刻。

　　「歡迎來到世界末日。」

　　......

　　托尼·斯塔克愕然地看著眼前的景像。

　　他明白萬物終有盡頭。

　　他早就知道會有面前的一幕。

　　地球磁場翻轉，海平面上升，行星撞擊地球，撒哈拉變成熱帶，星座漂流，間冰期結束，超級火山爆發，海島隆起，大陸變遷，伽馬射線爆發，南極融化，行星再一次撞擊地球，新大陸形成，太陽溫度升高，植物死亡，海洋蒸發，太陽膨脹，變成紅巨星——

　　然後，地球毀滅。

　　科學家早就預測出了太陽和地球的終末，各類科普視頻生動逼真地模擬了太陽膨脹，吞噬地球的場景，宗.教勢力的末日宣傳也十分到位，美國人張口就能編出一堆天花亂墜世界末日的想像。

　　但那些只是推論。

　　只是想像。

　　而現在，他看著地球在他面前土崩瓦解，他心髒憋悶，眼睛酸澀，但他明白這不是需要拯救的災難，只是漫長壽命終歸要走到盡頭。

　　這讓他滿心迷茫。

　　「......我從沒想像過。」托尼·斯塔克怔怔說：「我有一天會站在旁邊，一動不動目睹她的死亡。」

　　他夢到的末日充滿戰火，充滿慟哭，充滿外星侵略者的炮火和狂笑，充滿無能為力的哀痛。

　　遠不是這麼的......

　　平靜。

　　格蘭特·巴圖克靜靜看著巨大的紅色星雲映亮了廣袤宇宙的一角，地球毫無抵抗之力，燒成焦炭，摧垮成飛灰，徹底被紅巨星吞沒。

　　一點存在過的痕跡都沒有留下。

　　他突然想起海德拉對他說的話。

　　——在漫長的時間裡，你的立場、頭銜、話語和行為的痕跡是如此微弱不起眼，只要一陣風吹過就會被抹得干干淨淨。

　　「......但是精神和靈魂卻能亙古存在。」

　　他喃喃。

　　「是的。所有東西都有壽命時限，萬物終有一死。但死亡遠遠不是結束。」

　　海德拉的金發飄揚，黑色的眼睛安靜神秘，似乎穿透了死亡，看到了新生。

　　「太陽系留下了人類的故事，人類以地球為起點，走向宇宙，一代又一代的靈魂和精神銘記地球的土地，地球在此死亡，卻在宇宙各處重生。

　　「再過百萬年，附近一顆恆星將會點燃死亡的煙火，超新星爆發，炙熱的氣體從恆星四周噴薄而出，巨大的衝擊波引發太陽星雲的坍縮，再一次形成星系，新的生命走上新的旅程。」

　　死亡不是結束，而是新的開始。

　　「可是地球，她就這麼消失了？」

　　托尼·斯塔克有些不可置信，他揉揉眼睛，再次睜開，仍然只能看到紅巨星的鮮艷星雲。

　　那顆醜醜的岩石老怪物真的不見了。

　　他突然紅了眼眶。

　　這個天才，這個發明家，花花公子，鋼鐵俠，復仇者——這個熱愛物理、地球和宇宙的怪胎小男孩，狠狠抹過眼睛，努力睜大，眨也不眨，不放過一絲地球的痕跡，將她的一生烙印.心底。

　　「億萬年的生命，億萬年的歷史......卻沒人真正地好好看過她，好好地愛過她。」

　　他語氣發狠，痛恨自己沒有在這趟旅程中更加專心，更加細致，把她的每一處每一寸，每一點變化每一次創傷牢記。

　　「可是現在有你們看到了。」海德拉摟住兩個低落的大男孩，掛在他們中間，挨個親了親面頰，笑眯眯地說：「她會記得的，曾經有兩個小男孩，看到了她的全部，還愛她愛得發瘋。」

　　「但願吧......」

　　托尼·斯塔克被外星女孩甜蜜蜜的頰吻安撫到了，呼出一口氣，終於轉移了視線，這才發現一個似乎不應該在這裡的東西。

　　「那是什麼，太空飛船？」

　　他抬手指向頭頂。

　　海德拉抬頭，看到一個巨大的星艦漂浮在上空，外殼塗裝有宇宙通用文的「LOCK」。

　　「鎖鏈號？」海德拉歪歪頭，沒有在印像裡搜索到相對應的巨型艦船，不過她大概知道那艘船是過來干什麼的。

　　「那是應該是觀景台，達官顯貴們齊聚一堂，觀賞這顆行星的燃燒。」

　　「......觀賞？」托尼·斯塔克不可思議地重復，「地球的滅亡竟然還成了觀賞節目？為了什麼？」

　　「找樂子。」海德拉聳聳肩，「人類離開地球已經太久了。對他們來說，這就像是和現代人說，你們祖先生活的那片峽谷要被水淹了，去不去朝聖是一樣的。」

　　「人類。」格蘭特·巴圖克輕嗤，得到了大發明家和外星姑娘驚悚的一瞥。

　　「巴圖克，你現在說話腔調就像海德拉。」托尼·斯塔克誇張地搓搓手臂，摸到一身雞皮疙瘩。

　　而外星姑娘則真心實意地擔憂特工先生的腦袋是否撐得住過快的時空穿梭速度，「格蘭特？我們是不是走得太快了？你還認識這是幾嗎？」

　　她兩只拳頭並在一起，做了個小兔子的手影。

　　格蘭特·巴圖克：......

　　特工十分有禮貌地回敬：「無論我接受能力再差，也不會和你玩手影游戲的。我已經是個成熟的成年人了，海德拉小姐，你呢？」

　　托尼·斯塔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過一顆星星都沒有了啊。」海德拉避開了特工直擊心靈的詰問，十分蹩腳地轉移話題。她雙手叉腰打量著四周。在獵戶座和仙女座碰撞融合為新的大型星座後，太陽系附近本應該星光璀璨，永如白晝，但是此時卻是一片濃稠的黑暗，除了上空的星艦和衰老的太陽，再無他物。

　　「阿諾，這個時期宇宙有膨脹到這種地步嗎——一顆星星都看不到的程度？」

　　她有些困惑。

　　「Boss，平行宇宙並不嚴格符合時間線。」阿諾回答。

　　「也對。」海德拉撓撓頭，算是接受了這個答案。

　　平行宇宙的不同也許只是一片落葉掉落的速度，又也許是整座星系乃至維度的差異。而這個宇宙並不屬於海德拉，她並不能感知到完全准確的時間線。

　　「唔……還是沒什麼頭緒，要說不同可大了去了，這個世界甚至沒有我啊。」

　　她蹲在真空中，撐著頭，苦惱地嘆了口氣。

　　她可以穿越自己所在宇宙的整個時間和空間，也可以來到咆哮之地，但是她無法穿過平行宇宙的保護泡。

　　事實上她可以強行進入。但如果她真這麼做了，整個平行宇宙都會陷入震蕩。那層隔絕宇宙和咆哮之地的保護泡極有可能整個破碎掉，然後宇宙的星星和生命像被打碎的生雞蛋流淌一地——

　　......她絕對會被揍死，被連環揍，花式揍，揍完了還得她負責修復保護泡。

　　海德拉打了個冷顫。

　　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尋找其他路徑。

　　但現在，她翻完了這個宇宙的一小半壽命，仍然毫無思路。

　　托尼·斯塔克挪過來，蹲到她左邊。

　　「所以說你一直以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東西？」他好奇地問。

　　「在我自己的宇宙，我可以看到更多。」

　　海德拉毫無形像蹲著，撐在雙膝上的手把臉上的肉推起來堆到面中，杏仁般的眼睛被遮得像兩道彎彎月亮，肉呼呼軟嘟嘟，幼稚得不行。

　　但誰能知道金發姑娘體內有著多麼古老強大的能量呢？

　　「我可以看穿整個時空——太陽和月亮，白晝和夜晚，生命和死亡。在我眼裡，一切皆是，一切曾是，一切永遠都是。」她嘟著嘴，輕描淡寫說：「說實在的，光學習如何正確表達時態，我就用了五十年的時間。」

　　「常用十種時態，一共十六種時態。」

　　格蘭特·巴圖克蹲到她右邊。

　　「你學了五十年？」他側頭，匪夷所思問。

　　托尼·斯塔克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邊狂笑一邊伸手去拍巴圖克的肩。不知道為什麼，之前看到海德拉就像老鼠撞到貓避之不及的特工，現在三句話不離懟一下海德拉，毒舌得甚合他心意。

　　海德拉惱羞成怒：「......我要把你扔太陽裡！」

　　格蘭特·巴圖克十分淡然：「你做飯？」

　　海德拉：「......」

　　她做飯能把整個地球炸翻天。

　　於是外星姑娘忍氣吞聲解釋：「我可以感知到所有的時間，已發生的、未發生的、將發生的一切同時在我腦袋裡，我沒辦法分清它們，我沒辦法找到我的『現在』。」

　　托尼·斯塔克試著代入海德拉的描述，最後得出結論，這樣雜亂龐大的時間概念一定會燒壞他寶貴的腦袋。

　　「可是你現在找到了。」他說：「你學會了時態。」

　　海德拉聞言笑眯了眼。

　　「是啊——有個麻煩的家伙用了五十年教我時態，帶著我辨別時間線。他一直擔心我無法融入這片宇宙，想法設法幫助我喜歡上這裡。」

　　又是那個藍西裝的外星人。

　　托尼·斯塔克雖然十分感謝他的行為：那個外星人賦予了恐怖的怪物以人性，將怪物禁錮起來，消除了許多風險。如果換成他，想必會以更極端的手段把怪物和神明拽下雲端。

　　但他又忍不住想，這種做法對於海德拉本身是否正確。

　　讓怪物成為人......對怪物是件好事嗎？

　　「他成功了嗎？」

　　托尼·斯塔克忍不住問。

　　「他成功了。」海德拉直率地承認了她對整片宇宙的愛。

　　「他說，我只能映照死亡和新生的眼睛裡，現在可以映出脆弱了。」

　　說完，海德拉站起來，跳了跳，伸了個懶腰。

　　「我有點餓了——去哪裡吃飯？我們可以悄咪咪摸進上面的星艦，嘗嘗他們的貴賓餐，然後繼續旅行。」

　　她歡快地問。

　　「不——足夠了，已經足夠了。」

　　托尼·斯塔克卻搖搖頭，幾欲說話，又咽了回去。

　　海德拉看出了大發明家的躊躇，「怎麼？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我可以？」

　　大發明家遲疑地說：「我可能......想要在那裡待久一點，我不確定——我是說，什麼祖母悖論，自殺悖論......不會起作用嗎？」

　　他害怕會給時間帶來波動。

　　「這些理論都建立在時間嚴格按照原因引起結果的直線順序發展的前提上。」

　　海德拉聳聳肩，「但是事實上，從非線性、非主觀的角度來看，時間更像個沒有首尾的球，彎曲成波，變化無常。說不定你的涉足，正是時間的一部分。只要不去干擾時間錨點，就沒問題。」

　　說到這裡，她得意地昂首挺胸，眨眨眼。

　　「而你們有我——我可以辨別哪些是時間定點，哪些是可以扭曲更改的時間流。所以男孩，你想去哪？」

　　托尼·斯塔克的眼睛一霎那被擦亮，綻放出奪目的光芒。

　　隨後，興奮慢慢消退，狂熱的男人冷靜下來。

　　「我想去看看我的父母……我是說，就看看，我很久都沒——我快忘記他們的臉了。」

　　他結結巴巴地，吐出深深壓在心底，卑微渺茫、卻從未被他忘記的泡沫般虛妄的幻夢。

　　「我想回家。」

　　他的聲音裡滿是希冀。

　　「可以嗎？」

　　海德拉給了幻夢成真的機會。

　　「沒問題！」

　　外星姑娘毫不遲疑答應了。

　　她知道這個看似不起眼的願望對於大發明家有多重要。

　　她還知道能對她坦白這個願望，對於大發明家有多困難。

　　所以她沒有一秒猶豫地，抱緊兩個大男孩，歡快地說。

　　「阿諾，鎖定霍華德·斯塔克的時間線，出發——」

　　作者有話說：

　　海德拉：

　　——所以我一定會答應他。

　　幫他做一場美夢。

　　本章推薦：

　　《神秘博士》新版第一季第二集 ，含參考

　　《世界末日什麼樣？》含參考，鏈接指路weibo@顧清漱-不是咕咕雞

　　感謝各位股東[截止昨日九點半，欠兩更]——

　　地雷股東：五香瓜子，希夷微，寧君，大大多更點啊!，蘿蔔頭，文心燼瀲，混沌惡咕噠子，檸檬酸奶，刀羊呀喂，嬌七，噫呀，明月同邀；你好煩，Victoria，余余(●—●)，努力加油再奮鬥，Tina，1個地雷；當時明月在，2個地雷；沈鈞，餓了，3個地雷

　　手榴彈股東：Kate，1個手榴彈；毛果，4個手榴彈，Miakoda，2個手榴彈。

　　淺水炸彈股東：如歌，一個淺水炸彈。

　　營養液股東：

　　「七月菊」,+60；「玖玖」,+20；「領子桑」,+1；「山南敬血」,+10；「土土aaa」,+1；「王大毛毛」,+10；「璇璣宮天妃ω」,+10；「xxxxxxxxxxxxxxx」,+4；「池魚思淵」,+10；「今天現歐結婚了嗎」,+5；「幽篁」,+10；「毛果」,+70；「刀羊呀喂」,+10；「浮光躍金」,+1；「如歌」,+20；「陌竹」,+100；「你的時光我的白發」,+10；「混沌惡咕噠子」,+1；「Gloria」,+80；「月阮阮」,+30；「穿靴子的貓」,+20；「青嶼」,+10；「甜黨不吃香菜」,+6；「莉莉絲」,+1；「滿負荷」,+10；「喃喃」,+10；「Silence陸源」,+1；「莘君」,+10；「關關之洲向存稿箱」,+50；「菀彼青青」,+1；「文心燼瀲」,+20；「加冕的歐皇」,+18；「上元白馬」,+9；「上元白馬」,+1；「雲雀玖」,+30。

　　感謝各位股東！海德拉帶你們環游時空！


第28章

　　銀河系, 太陽系，地球，美國，紐約長島, 一九......

　　天知道是哪一年，反正是個狂飛柳絮的春天。

　　三個用幾小時走完了宇宙一半壽命的家伙排排坐，癱在馬路邊長椅上，目光發虛, 感覺身體被掏空。

　　飆高的腎上腺素完美屏蔽了身體傳遞的不適信號。回到人類社會後神經稍一放松，過於頻繁穿越時空的後遺症就全面爆發了：三個人從腦袋到腳趾頭都在抽搐脹痛，又酸又麻，就像是一碰就呼啦啦解體的積木, 可憐兮兮撒了一地。

　　他們沉默地坐著, 累得誰也不想說話。

　　只聽見被柳絮激起的噴嚏此起彼伏。

　　「啊——啊——啊嚏！」

　　柳絮飄飄, 鼻水滔滔。

　　最後是身體構造和人類不太一樣的外星姑娘先緩過氣來，對著旁邊的大發明家開始抱怨哼哼：「我早就說了, 在時間線上跳太快太遠會出問題的, 都怪你太貪心——阿嚏！」

　　托尼·斯塔克聞聲立刻回擊：「你是在夢裡說的吧——阿嚏！」

　　大發明家十分惱火地揉搓又酸又癢的鼻子, 惡狠狠發誓：「我回去就把整個紐約的吸塵器買下來拿到街上吸柳絮！」

　　他，千年不遇的天才, 摸過地球第一個生命，和恐龍聽死亡搖滾, 與哥白尼握手, 在月球上跳舞, 看遍世間萬物——今天竟然被區區柳絮挑釁！

　　地上飛絮漫卷隨風滾動，劈頭蓋臉往長凳上的三人砸，仿佛是在嘲笑大發明家心態飄了。

　　「你現在就買好不好……」

　　海德拉痛苦地翻了個身，把臉埋在格蘭特·巴圖克的純棉外套上試圖躲避往鼻腔裡鑽的柳絮，但是效果甚微。

　　「好累啊——阿嚏！」

　　格蘭特·巴圖克一動不想動，任由海德拉在他衣服上蹭灰：「騎恐龍騎得屁股疼。」

　　海德拉聞言下意識低頭，認真觀察特工腰部以下腿部以上的位置。

　　托尼·斯塔克一巴掌糊在外星姑娘臉上往後一拽，「你往哪看呢！」

　　海德拉：？？？

　　「你打我干什麼？是格蘭特說他屁股疼啊？」外星姑娘在發明家的大手之下虛弱掙扎，「既然大家都這麼累了，要不然先回去睡一覺......我想念那張兩米二x兩米二的床了。」

　　托尼·斯塔克說：「......你知不知道你說話前後連在一起歧義很重——阿嚏！」

　　海德拉說：「你可閉嘴吧口水都噴我臉上了！」

　　身體的某個部位變成了討論的熱點，聽得格蘭特·巴圖克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身為一個忍耐力出眾的優秀特工，柳絮對他無法造成絲毫困擾。他懶洋洋把兩條長腿橫在人行道上，眯著眼睛沐浴陽光。

　　「她聽不懂的。」特工篤定地說，「她連『我可以做一整天』都聽不懂，你指望她會聽懂進階版的英語？她也就能看懂個芭比公主了。」

　　海德拉說：「啊？不對吧，我已經把整本韋氏詞典導入語言數據庫了......怎麼還有進階版？——另外芭比系列我還是能看懂的，我最喜歡《芭比之天湖》那一部了！」

　　托尼·斯塔克噎住：「......好的，你在我腦子裡成功劃分為G級了。」

　　連PG-13的《哈利·波特》都不能看的那種。

　　這下連格蘭特·巴圖克都轉過頭來，和托尼·斯塔克一起，齊齊用愛憐的眼神注視中間摸不著頭腦的金發姑娘。

　　海德拉：......

　　她覺得自己被看輕了。

　　但是她又說不出為什麼，只是本能覺得這兩個家伙看她的表情實在太惡心了——海德拉認識這種表情，她看智商不到兩位數的外星寵物小狗撲鏡子玩時也是這種表情。

　　海德拉不高興地鼓起腮，活像條充氣娃娃魚。大發明家哈哈笑著伸手，揉了好一會那分外好捏的柔軟臉肉，在外星姑娘忍不住要撲過來掐死他之前才依依不舍收回手，緩過氣來，坐直一些問：

　　「所以這到底是哪一年？」

　　滿大街的嬉皮士喇叭褲和爆炸頭，看起來像是七八十年代——但是是哪一年？

　　「阿諾隨機挑的日子，我怎麼會知道確切時間。」

　　海德拉對托尼·斯塔克的疑問表示無能為力。

　　「......那上哪找我爹？在夢裡嗎？」

　　托尼·斯塔克瞪大了眼，對外星姑娘的不靠譜深感鄙視。

　　「阿諾從來不會找錯時間！」

　　海德拉翻了個白眼，覺得發明家簡直是無理取鬧，「你買個報紙不就知道是哪一年了嗎？」

　　她伸手一指對面街道的賣報亭，「去啊！」

　　托尼·斯塔克說：「去就去！」

　　一分鐘後，他的屁股依然釘在長凳上，一動不動。

　　……他還真不太敢去。

　　所謂近鄉情怯，大概就是形容他現在的心理了。

　　大發明家抹了把臉，死死盯著柳絮漂蕩起伏，人群絡繹不絕，商鋪窗明幾淨。他有無數方法可以確定現在的確切時間，可他仍然沒辦法前進一步。

　　氣氛慢慢沉重下來。

　　海德拉和格蘭特·巴圖克注意到大發明家沉郁的側臉，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搗拳推搡，試圖用肢體較量出到底誰來安慰這個失落不安的小可憐。還沒等他們用上腳，大發明家自己就先開了口。

　　「......你們聞到漢堡肉的味道了嗎？」

　　男人抽了抽鼻子，直起身四處張望，用那雙焦糖色的眼睛四處搜尋味道的來源。

　　「這個味道……附近肯定有家漢堡王。」

　　能聞出是漢堡王，就證明心情還沒那麼糟糕。

　　海德拉一下子就笑了。

　　「聞到了。怎麼，終於感覺到餓了嗎？」

　　「我現在很餓，特別餓。飢餓是腦力工作者最大的敵人。世界末日都無法威脅科學家，只有飢餓會。」托尼·斯塔克認真地說。

　　「所以我要吃十個雙層漢堡。有人想和我一起嗎？」

　　過了一會，三個人蹲在漢堡王門口，一人捧著一個雙層安格斯厚牛堡和一杯可樂，用薯條蘸著番茄醬，合著柳絮，嚼得津津有味。

　　「話說我們為什麼不進店裡坐著？」格蘭特·巴圖克打開第二個漢堡，一邊吃一邊問。

　　「好問題。」海德拉抹掉嘴邊的肉醬，反手一指正在悶頭啃漢堡的托尼·斯塔克，「你覺得他爸爸會出現在漢堡王？」

　　「他是個酒鬼，只喜歡酒吧和舞廳。」托尼·斯塔克頭也不抬說。

　　海德拉對格蘭特·巴圖克聳聳肩。

　　「而且他是個混蛋。」

　　托尼·斯塔克捏緊手裡的漢堡，看著被捏出來的烤肉醬。

　　他似乎被某些字眼刺激到了，比方說「爸爸」；又或者是可以靠近從沒想過會再次碰觸的人讓他感到焦慮——總之，發明家開始滔滔不絕。

　　「他從來不帶我去快餐店。漢堡、可樂、甜甜圈、披薩——他都不喜歡，不允許這些東西出現在餐桌上，而且不願意為我遷就一次。當然，現在他管不了我了，我愛吃多少吃多少。

　　「他總是很不耐煩。我無論做什麼他都會嗤之以鼻。我永遠記得四歲那年我制作了人生中第一塊電路板，興衝衝拿給他看，但他卻一手揮開，對我大喊『我沒空浪費在你這些不入流的小玩意上』......就差直接說我是個令他失望的傻子。連他死了二十年之後，都不忘對我說教。」

　　講述過去的托尼·斯塔克就像個渴望關注和理解的青春期少年，執拗地掀開還未愈合的傷疤展示給別人看，好像這樣就可以掩蓋他的恐懼……

　　和即使受傷，仍然不爭氣存留著的期待。

　　「但是對他的朋友，他的偶像，他最愛的美國隊長，他卻從來不缺少贊美和熱愛。從小到大他嘴中頻率最高的人名第一是媽媽，第二就是隊長，第三是佩吉·卡特，我甚至不確定我能不能夠憑借他的吼叫責罵拿到第四......他不斷地談論隊長，就好像我永遠不值得讓他多說一句。」

　　托尼·斯塔克閉上眼，睜開時深吸一口氣，執拗地向上看著天空，緩慢地呼出來，把眼睛中的酸澀壓下。

　　他有些退卻了。

　　「他說只有我有本事和能力完成他未完的事業；說我是他現在以及未來最偉大的創造......但是他從沒對我說過......我是說，真地，確實地，親口對我說。

　　「......愛我。」

　　他垂下頭。

　　托尼·斯塔克似乎回到了那個永遠都在注視忙碌背影的無用年紀，期盼的眼神渴望的乞求只能得到一句不耐煩的「我很忙」。

　　在漫長的時間中，他已經學會了不在原地等待，用亂七八糟的出格行為換取注意，或者改讓別人來等待他，他已經擺脫了控制，做到了自己掌握自己。但是他怎麼也學不會一件事，即使他已經四十多歲，家財萬貫，才華橫溢，甚至做了鋼鐵俠……

　　……他也學不會放棄期待。

　　那些錄像帶，那些別人轉述給他的話，只能平息一時的迷茫，卻不能支撐他真正走出陰影。

　　他永遠都是那個注視父親背影的孤獨小孩。

　　孤獨的男孩聲音顫抖。

　　「他甚至連喜歡我都沒——」

　　話還沒說完，托尼·斯塔克突然感覺到一股巨大的衝擊力撞上他，帶著他向側邊倒去。

　　「嘿！看路！」

　　海德拉眼疾手快連忙撐住差點摔倒在地的發明家，對莽莽撞撞撲上來的路人不滿地喊。

　　「哦！抱歉抱歉！」

　　陌生人也摔得不輕。但他並沒有喊痛，麻利地手腳並用從托尼·斯塔克身上爬起來，快樂地大笑，「我沒注意路！」

　　托尼·斯塔克拽了拽衣服，十分不耐煩且惱火地抬頭去看是哪個缺心眼的家伙，竟然會一邊笑一邊道歉。

　　然後他愣住了。

　　撞倒他的男人並不算年輕，年齡在五十歲上下。此時衣衫凌亂，西裝褲的一條背帶滑下來也不記得扶上去。帶著和年齡一點也不匹配的燦爛到發傻的笑容和凌亂的頭發，對被他撞到的托尼連拋飛吻。

　　「哦！陌生人！祝你們今天好運！明天好運！每天都好運！」

　　言行舉止一點也不得體的中年男人語無倫次地說，任誰都能看出他被狂喜的潮水衝昏了頭腦。

　　「看起來心情不錯？」

　　海德拉被這純粹的快樂感染，帶上了笑容問。

　　男人聞言笑得更傻了。

　　「是！我收到了上帝給的最好的禮物！——我有兒子了！我竟然有兒子了！」

　　他歡呼著，爽朗且毛躁地笑著，像個被喜悅衝昏了頭腦的年輕小伙子，想要和人分享幸福的衝動支配著他的軀體，給了面前三個陌生人一人一個狠狠的熱情擁抱。

　　「他將擁有我全部的愛！——陌生人，祝你們早晚也有你們的禮物！我要去抱他了！」

　　草草道別後他就把偶然遇見的陌生人完全拋之腦後，瘋狂往醫院的方向衝，只剩他一路地大喊大叫順著空氣流淌而來。

　　「我有兒子啦！哈哈哈哈！——」

　　他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麼欣喜若狂。

　　「忘了對他說聲恭喜。」

　　海德拉笑著側頭對托尼·斯塔克說，卻在看清對方表情時，漸漸收住了笑意。

　　外星姑娘屏住呼吸，輕聲問。

　　「怎麼，哪裡撞痛了嗎？」

　　「不......不痛，一點也不痛......」

　　托尼·斯塔克表情恍惚，雙手僵在身側。

　　剛才那個男人給了他一個溫暖的擁抱，速度飛快，他甚至來不及回抱他。

　　「......我知道今天是什麼時候了。」

　　托尼·斯塔克脆弱地喃喃。

　　今天是一九七零年，五月，二十九日。

　　是他出生的那一天。

　　那個因為兒子出生而欣喜若狂的男人，是霍華德·斯塔克。

　　......他的爸爸。

　　作者有話說：

　　霍華德的確是個酒鬼，酗酒。

　　在漫畫裡，小托尼拿著自己的小發明去找霍華德，被霍華德一手揮開，說：「我沒時間處理這些垃圾！你明白嗎！？」

　　他的一生都在尋找史蒂夫·羅傑斯，他最崇拜也是最愛的人。

　　活得就像個情敵的隊長：......我好尷尬啊。

　　佩吉·卡特：霍華德，我知道你很愛他，就像我一樣愛他。（電視劇《卡特特工》原話）

　　瑪麗亞·斯塔克：？？？

　　推文：《魔法少女立夏少年》湛空：

　　這是一個看似坐擁美男無數人生贏家的少女的故事，其實事實上是——

　　「對不起，我是男的！」

　　一穿越就變性，面對著不同世界的追求者，他最擅長的就是發給對方好人卡，露出了大白牙：「我覺得我們還是適合做朋友。」

　　每隔一段時間，立夏就會穿越到其他世界，成為那裡的勇者，拯救世界。

　　關於性別問題，請將主角當做沒有性別的史萊姆看待就好【。】

　　股東大會時間[截止到晚8點]——

　　地雷股東：加拉哈德，冬至未至，SimonZ，希翼，阪田瞳，斯萊特林畢業生，西西小仙女，啊哈哈哈哈，slxh19，花開夜未央，千鳩塵，1個地雷。——合計欠2加更。

　　感謝以上股東！一人一個漢堡王！【我好餓啊】

　　營養液股東：「冰糖燉白梨」+5；「花開夜未央」+167；「▼w▼」+10；「Frost」+2；「寧君」+10；「啊哈哈哈哈」+40；「你好煩」+7；「zashi」+10；「cmbyn」+60；「斯萊特林畢業生」+7；「余阿酒」+13；「貓虈酒」+10；「暗普多」+10；「璇璣宮天妃ω」+5；「VOLE DE MORT」+5；「邂逅」+10；「KarlieKloss」+10；「貓」+20；「qingxianh」+10；「大寫的Q」+40；「Silence陸源」+1；「陳遇白」+1；「你才是總受」+67；「歌長夜」+1；「歌長夜」+1；「冬至未至」+40；「加拉哈德」+8；「茄子喵」+30。

　　感謝以上股東！用戴森吸塵器給你們吸走柳絮！


第29章

　　就算是做夢, 托尼·斯塔克也完全沒辦法想像出這樣的場景。

　　他表情空白，完全不敢相信，那個表現得一點也不穩重的男人竟然是霍華德·斯塔克。

　　他的爸爸。

　　......而就在剛剛，因為他的出生, 這個在他面前一直都很冷漠的男人竟然興奮地連話都說不清楚。

　　他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感受著流走的溫度。

　　……霍華德甚至給了他一個擁抱。

　　「太浪漫了吧！！！」

　　海德拉興奮地尖叫，一拳搗上發愣的托尼·斯塔克的腰，「他剛才擁抱你了！」

　　托尼·斯塔克：「噗——」

　　海德拉一拳搗碎了他所有的憂愁傷懷。大發明家咬牙切齒捂住發痛的側腰, 陰沉沉看向不清楚自己力氣有多大、還在為這羅曼蒂克的相遇感動得眼淚嘩嘩的怪力姑娘。

　　「行啊斯塔克先生！」

　　格蘭特·沃德也被這命運般的相撞感染，忍不住學海德拉，一拳捶向托尼·斯塔克另一側的腰，「這可是轉角遇到愛的名場面啊！」

　　托尼·斯塔克再次：「噗——」

　　特工的力氣比外星姑娘還大, 捶得他覺得自己肋骨都要斷了。

　　大發明家咳嗽幾聲, 緩過氣來, 惡狠狠盯著格蘭特·沃德和海德拉。

　　而兩個沒眼力的混球還在不知死活討論。

　　海德拉說：「這不叫轉角遇到愛！這明明是愛情的相撞！」

　　格蘭特·沃德說：「你的意思是父子相遇是愛情相撞？違法警告啊外星小姐。」

　　托尼·斯塔克面帶恐怖微笑，走到中間, 精准狠掐住兩個人的後脖頸。

　　「哦？轉角遇到愛？愛情的相撞？」

　　他溫聲細語, 但在沃德和海德拉聽起來完全是地獄的召喚。

　　「看來你們很喜歡啊……要不然你們也試一試？」

　　二人驚恐得把頭搖成撥浪鼓。

　　「你們還要繼續討論嗎？」

　　托尼·斯塔克的微笑如同死亡在招手。

　　求生欲很強的外星蛇和特工不約而同迅速把手放在嘴邊, 做了個拉拉鏈的手勢。

　　「很好。」

　　教訓完兩個嘴把不住門的家伙後，托尼·斯塔克神清氣爽地點點頭。他轉身朝著霍華德·斯塔克跑遠的方向, 恢復了平時頤指氣使的神氣模樣，高聲宣布命令。

　　「我知道我在哪家醫院出生的——走, 我們去看看！」

　　三個人呼啦啦衝進醫院, 問到產科樓層又呼啦啦湧上住院部, 呼啦啦跑向走廊最深處，躡手躡腳靠近病房，躲在門口兩側，靜悄悄蹲下，小心翼翼探頭往裡看。

　　房間裡有三個人。

　　霍華德·斯塔克換了身干淨的衣服，連手套口罩衛生帽都仔仔細細全副武裝——即使並不需要這麼嚴格的消毒防護，他仍然堅持這麼做。

　　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男人坐在一個難掩倦色的女人的病床旁，兩個人正靜靜看著躺在他們中間，正在酣睡的小家伙。

　　「你好醜啊。」

　　海德拉戳了戳托尼·斯塔克的肩，小聲說。

　　「我敢保證，比你小時候好看。」

　　托尼·斯塔克同樣小聲回答。

　　而格蘭特·沃德……他一反常態沒有加入鬥嘴組合，而是著迷地注視病房裡面的父母。霍華德·斯塔克和瑪利亞·斯塔克臉上的愛意是如此澎湃，卻克制著，不敢去撫摸親吻，生怕吵醒了剛剛進入夢鄉的新生命。

　　他們只是在這脆弱的小家伙隔了一圈保護的壁壘，安靜又滿足地看著。

　　「他們很愛你，斯塔克先生。」

　　格蘭特·沃德痴迷於他從來不曾擁有過的東西，緩慢開口，如同夢囈。

　　「你擁有很多。」

　　這下托尼·斯塔克沉默了。

　　半晌，他用幾乎聽不清楚的氣音低低應。

　　「……嗯。」

　　「——你們是誰？」走來的護士看到了趴在門口的三個人，疑惑地問。

　　而病房裡的霍華德·斯塔克聽到了。他警覺地將妻兒護在身後，掏出槍警戒房門。

　　「誰！」他試探著靠近門口，然後一把拉開門——

　　走廊空蕩蕩的，只有剛才說話的護士站在附近。

　　「斯塔克先生，」護士的表情也有些疑惑，「有兩男一女蹲在您妻子的病房門前往裡面看，剛剛跑走……」

　　兩男一女？

　　霍華德·斯塔克收起槍，想到了什麼，皺起眉。

　　「一個金發女孩，兩個黑發男人？」

　　「是的。」護士頓了頓，忍不住問：「是您的什麼親戚嗎？」

　　「為什麼這麼說？」

　　護士回憶著那三個小心翼翼卻難掩激動往裡看的人——尤其是那兩位以極不舒服姿態蜷縮起來、不敢打擾到病房裡靜謐場景，眼睛卻一眨不眨、專注又貪婪著渴望把一切都印在腦海中的男性。

　　「因為他們看您家庭的表情……」

　　充滿著溫情。

　　托尼·斯塔克躲在昏暗的樓梯間，霍華德·斯塔克的表情牢牢黏在他的視野裡，無比清晰。

　　「我從沒想過……」

　　他顫抖著端詳自己的手。

　　病房裡的他，右手握著霍華德·斯塔克的手指，左手握著瑪利亞.斯塔克的，拽到臉頰兩側。而霍華德和瑪利亞就任憑他用不舒服的姿勢拽著，一動都不動。

　　……他從沒想過霍華德會用那種充滿愛意的眼神注視他。

　　或許霍華德曾經這麼做過，只是他沒有察覺。

　　托尼·斯塔克覺得他剛剛獲得了某樣最珍貴的東西，但是他卻恍惚著，覺得這一切就像是虛幻的夢。

　　「托尼。」

　　海德拉在昏暗中牢牢握住大發明家顫抖的手。

　　「想去確定一下，他是否真的對你的一切嗤之以鼻嗎？」

　　她溫柔地問。

　　四年後的一個月黑風高夜，三個人手腳並用，爬進了斯塔克的家。

　　「你還記得你的小電路板放哪了嗎？」海德拉壓低聲音問。

　　「四十多年前的事情，我怎麼可能——小心！那有警報器！」

　　托尼·斯塔克連忙拉住差點激活警報器的海德拉。

　　「……霍華德先生是要把自己家裝成五角大樓啊。」格蘭特·沃德不知道第幾次躲過攝像頭，由衷感嘆道。

　　「他就是個控制狂，恨不得在自己腦袋裡安裝監控攝像接收器，親自檢查每一幀。」

　　托尼·斯塔克聳了聳肩，努力回想自己第一次制作的電路板在被霍華德·斯塔克甩開之後去了哪裡。

　　「我真的記不清了……」他不確定地說：「我做那塊電路板，就是為了拿給他看，讓他表揚我……被他甩開之後，我只記得當時又害怕又傷心，就在他身後，泄憤把那塊電路板砸到牆上，轉身跑走了。」

　　「沒有撿回來？」海德拉問。

　　「沒有。」托尼·斯塔克平靜地說：「事實上怎麼制作電路板我一看就會了。之所以動手把它做出來，只是為了給他看一眼。他既然不想看，那玩意兒也就沒用了。」

　　發明家此刻說得不鹹不淡，事實上因為力氣太小沒辦法長時間舉起電焊條，也沒辦法完美保持手的穩定，那塊電路板花了小托尼足足兩個星期的時間才做到完美。

　　那兩個星期，小托尼沒有哪一天吃飯的時候不是打瞌睡的，為此還被爸爸罵了好幾次。

　　而他的壁櫥裡，報廢的電路板堆成了小山。

　　「唔……從小電路板下手的方法宣告失敗了嗎……？」海德拉摸摸下巴，還是想搏一把，「你爸爸平常都把重要的東西放在哪？」

　　「死心吧。」托尼·斯塔克冷哼，「他小心收藏起來的不是他的發明手稿，就是美國隊長的東西。他甚至在書房有一個專門的儲物櫃，用來收集關於隊長的所有報道。」

　　格蘭特·沃德：？

　　海德拉：？

　　格蘭特·沃德小心又警覺地問：「容我冒昧地問，霍華德先生和瑪利亞女士是相互……相互……」

　　「他愛我媽，這一點毋庸置疑。」沒等格蘭特和海德拉大松一口氣，托尼·斯塔克又說：「但我一直懷疑他其實最愛的是隊長。」

　　格蘭特·沃德：……

　　海德拉：……

　　兩個人看向大發明家的眼神一瞬間滿是同情。

　　「你說他會把東西放在書房對吧？」海德拉不敢戳托尼·斯塔克的傷心事，連忙轉移話題，「那我們去書房探險好了。說不定會有你不知道的發現呢？」

　　「都是美國隊長有什麼好看的！」

　　托尼·斯塔克瘋狂翻白眼，認命被興衝衝的海德拉和格蘭特·沃德一人拽著一邊往書房拖去。

　　——霍華德·斯塔克的書房和托尼·斯塔克的資料室很像。

　　這是進入書房的海德拉的第一個想法。

　　「……哇唔。」

　　她慢慢驚嘆。

　　雖然因為時代的不同，放置的家具設備並不是完全相似……但是。

　　桌子和凳子的形狀和擺放位置，從牆壁一直蔓延鋪到地板的手稿，雜亂無章堆成山的電線鐵板，各種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四十年之前和四十年之後的房間，濃烈的個人風格幾乎一模一樣。

　　托尼·斯塔克身上遺傳自霍華德·斯塔克的東西遠比他自己發現的多得多。

　　——他知道這一點嗎？

　　海德拉看向百無聊賴坐在椅子上轉圈圈的發明家。

　　沒有靠背的滑輪圓椅子是托尼·斯塔克的最愛。因為足夠靈活，適合小動作很多的怪胎男孩，可以供他滑到房間的任何角落。

　　托尼·斯塔克在這間房間裡如魚得水，而他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斯塔克先生。」格蘭特·沃德顯然也發現了這件事。

　　「如果是你的話，對你最珍貴的東西，你會藏在這個房間的哪個位置？」

　　「唔……」

　　托尼·斯塔克摸了摸下巴，確定地指了指地板。

　　「我會把它藏在桌子下的地板裡。」

　　海德拉和格蘭特·沃德對視一眼，蹲下身開始麻利地一塊地板一塊地板敲擊。

　　果然，在托尼倚著的桌子下面，找到了一塊空心地板。

　　「撬開它。」海德拉毫不猶豫，而格蘭特·沃德從工具堆裡翻出一把刀，開始試探著撬地板。

　　「反正肯定都是一堆寫滿公式的紙……」

　　地板被掀起來，托尼·斯塔克嘟嘟囔囔著蹲下來，往裡看去。

　　然後翻了一個本文連載以來最大的白眼。

　　「我說什麼來著？」他捏起最上面厚厚的資料夾，翻了翻，表情難以言喻，「他最重要的東西，不是發明，就是美國隊長。」

　　那是美國隊長史蒂夫·羅傑斯從入伍前到消失後的資料檔案，甚至還有隊長沒有注射超級士兵血清前的所有訓練成績。

　　看這些資料的泛黃程度，一定是被人經常翻閱。托尼·斯塔克發誓，他爸爸翻看這摞資料的時間，絕對比翻看他的成績單和論文的時間長得多的多。

　　「他絕對沒有那麼愛我……我早就清楚了。」

　　即使早就知道結果，托尼·斯塔克仍然感到了濃烈的失望。他甩開資料，心灰意懶坐在地上，一動都不想動。

　　「他從來都是皺著眉看我，永遠不會給我一個笑容。無論我的成績單上是A+還是D-，無論我發表了SCI還是搞砸了家庭聚會，他都會用他豐富的語言庫優雅地嘲諷我。」

　　四十多歲的男人越說越快，最後甚至像個無法管理情緒的孩子一樣失控大喊。

　　「我從來沒——在他活著的時候——感受到他是愛我的——！」

　　「那你看這是什麼？」

　　海德拉把一個東西舉到情緒不穩的發明家眼前。

　　那是一塊簡陋的電路板。

　　是的，簡陋，即使看得出制作者的用心，但也更改不了那是塊制作粗糙、連線簡單，只是照葫蘆畫瓢的垃圾的事實。

　　簡陋地連發明家自己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這塊可憐的電路板甚至還遭到了某種不公正的待遇，邊角和幾塊芯片都被摔得粉碎。

　　但是摔碎的地方，又被小心地用膠水粘了起來。缺失了碎片的部分，用橡膠細致地補了缺。

　　然後藏進了霍華德·斯塔克的秘密寶庫裡。

　　「噥，還有你的成績單。」

　　格蘭特·沃德翻到另一個夾子，翻開攤到托尼·斯塔克面前。

　　大發明家見鬼一般死死瞪著那一摞他幼兒園和小學時的成績單：……

　　他啞口無言。

　　許久，托尼·斯塔克才從海德拉手裡接過那塊電路板，屏住呼吸，害怕又期待地仔細端詳，直到摸到很不起眼的凹陷署名。那是他的習慣，在所有出自他手的東西邊角留下自己的烙印。

　　這就是他做的那塊電路板。

　　「……Shit。」

　　他茫然又無措地罵。

　　他的年紀已經足夠大到知曉霍華德把它藏在這裡的用意了。

　　可是......當初不屑一顧把它甩開的霍華德，為什麼會把它收起來？

　　「你對我寶貝兒子的發明有什麼不滿，陌生人？」

　　門口突然有槍上膛的聲音傳來。

　　是身穿睡袍拿著獵.槍的霍華德·斯塔克。他瞄准闖入他書房的不速之客們，冷冷地說，像是被侵犯了領地的發怒獅子。

　　「給你們三秒鐘的時間，給我兒子的天才作品道歉，然後放下我的珍寶，手抱頭轉身蹲下。否則這一管槍子兒都會在你們身上開花。」

　　作者有話說：

　　托尼·斯塔克：你以為你用槍指著的是誰！？是你兒子！

　　霍華德·斯塔克：我沒有看起來比我還老的兒子！

　　《卡特特工》裡的霍華德真的年輕的過分哈哈哈哈哈

　　本文火了（算是吧？），先得意大笑，然後說一點食用的須知：

　　1.認為那裡出現非筆誤而是認知性尤其是考據性錯誤之前，建議先百度或者翻看作話裡是否有注釋。不要求文獻檢索不要求谷歌學術不要求維基百科，先百度一下，拒絕空口胡說。

　　2.如果要養肥，自己知道就行，別在評論區留言你要養肥了，我並不想知道。如果我知道了，我絕對會在下面打滾撒潑。

　　3.本文所有科學技術都建立在一系列科學書籍、科幻電影及科幻電視劇的基礎上，並盡量將其合理化。你要覺得不行，可以投訴《時間簡史》《星際迷航》《星球大戰》《神秘博士》《火炬木小組》《星際穿越》《2001太空漫游》《哆啦A夢》（咦好像有奇怪東西混進去了）。

　　4.記住，女主是個傻逼，和她活幾歲沒關系。如果一定覺得活得長實力強就要裝逼耍帥，那這篇文不適合你，因為教導海德拉的監護人，就是一個有著蒼老卻永遠清澈的眼睛，被人類所傷清楚人類本質仍然熱愛人類，對所有事情都抱有孩童般熱情，沒辦法自己獨自旅行、需要旅伴的愛和、陪伴和教訓的蒼老男孩。

　　[截止九點，欠2更]感謝以下股東！天氣熱了，一人一碗藍莓冰粥！——

　　地雷股東：糯米糕，赤澤，Tina，拉拉褲鏈，圓圓的棒棒糖，衫狸，2333，花小葉，星宛陌，道非道非常，君斌，銀河裡的泡菜魚，沈鈞，每天都在催更新，藥劑學習中，ROBIN，安寶兒，1個地雷；29769844，萬裡關山路，女巫塔祭在線回血，2個地雷。

　　手榴彈股東：清安，在在，1個手榴彈

　　火箭炮股東：葉子233，湯。。，1個火箭炮。

　　營養液股東：「七三五」+1；「阿能」+136；「夢中裟」+1；「ljcomicfan」+5；「埃列」+10；「安寶兒」+10；「想休息想靜靜」+46；「可啾」+30；「陌竹」+109；「誤拂弦」+2；「ROBIN」+10；「沐沐魚」+10；「弒愛ソ妖」+10；「」+9；「二慕」+1；「桃子」+2；「羽十川風清」+15；「魔法少女貓妮卡」+18；「戀母狂魔onlie」+10；「雨眠」+1；「覺皇」+5；「雨眠」+2；「好喝的椰汁」+52；「藥劑學習中」+18；「時意」+10；「每天都在催更新」+50；「我鐵氣場兩米八」+1；「繁鳴驟響」+30；「彩雲加月」+2；「洛晚修」+3；「燕久空」+50；「煎個太陽蛋」+19；「流青柏林」+10；「」+10；「柱式和弦伴奏」+10；「MOYU」+5；「如果假期能永恆」+19；「樹下搬屋」+1；「折紀」+30；「賈容」+8；「摯愛蘭薇」+1；「浮光躍金」+5；「天音天竹」+5；「KarlieKloss」+10；「刀羊呀喂」+1；「雪棠棠」+5；「Tina」+10；「辭婭」+10；「zoe」+1；「二桶才不是胖啾」+100；「迷失的小妖」+19；「桑黃柳綠」+70；「」+13；「萬裡關山路」+7；「隱沒」+25；「青琅」+1；「西瓜汁」+8；「折蘭」+25。


第30章

　　「我還記得你們......」

　　霍華德·斯塔克用獵.槍槍口一一點過用手抱頭蹲在地上的金發姑娘和兩個黑發男人, 用鼻子發出一聲冷哼的氣音。

　　「四年前在路上撞到我，跟蹤我去醫院的三個人，嗯？」

　　格蘭特·巴圖克忍不住低聲問托尼·斯塔克：「霍華德先生記憶力這麼好？」

　　四年前不經意撞一下的路人都能記到現在？

　　托尼·斯塔克：「你動他一壺酒他能記二十年——現在，閉嘴, 他看過來了。」

　　「還敢竊竊私語？」霍華德·斯塔克被這三個深更半夜闖入他家、翻他書房、被他逮到後還半點不害怕的闖入者氣笑了，「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你們中的一個腦袋開花？」

　　他左右打量，槍口一轉毫不猶豫指向托尼·斯塔克。

　　雙手抱頭即將被爆頭的托尼·斯塔克：......

　　親父子，啊？？？

　　海德拉：「噗嗤。」

　　格蘭特·巴圖克：「噗嗤。」

　　雖然情況不容樂觀, 霍華德·斯塔克顯然對他們充滿敵意，但是海德拉和格蘭特·巴圖克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霍華德·斯塔克：「你們還敢笑？」

　　「對不起，霍華德先生。」海德拉憋住笑意，聲音顫抖著問：「但可以容我問一下, 為什麼在我們三個中您選擇了他？」

　　「因為我看他最不順眼。」

　　霍華德·斯塔克毫不猶豫說：「一頭亂毛和小胡子？一看就不是正經人。」

　　海德拉和格蘭特·巴圖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托尼·斯塔克惱羞成怒：「......你不也這樣！」

　　一頭後梳小卷毛, 留著兩撇小胡子的霍華德·斯塔克聞言嗤笑, 「那是因為我長相太顯年輕，不得不蓄起胡子露出整張臉讓自己看起來更可靠一點......你需要？」

　　托尼·斯塔克氣癟。

　　霍華德·斯塔克確實長了一張過於年輕的娃娃臉。即使已經五十七歲, 看起來仍然是個風流倜儻的俊美小伙子, 對於男性來說偏小的面龐和漂亮得發光的大眼睛能輕而易舉引起女士們的瘋狂。

　　海德拉發自肺腑贊美：「您真好看。」

　　霍華德·斯塔克看著面前蹲在地上雙手乖乖抱著腦袋, 還不忘努力回頭，瞪大眼睛認真誇獎他的年輕漂亮姑娘, 不由得露出寬容的微笑，點點頭溫和地說：「你的金發也很漂亮。」

　　海德拉十分開心：「你的小胡子也很有魅力！」

　　「認真的？」托尼·斯塔克覺得眼前這一幕簡直辣眼睛, 「你一個有婦之夫, 還不忘和個小姑娘調情？」

　　「我早就過了玩耍的年紀, 而欣賞美麗事物又不犯法。」霍華德·斯塔克冷哼：「看你模樣，還沉迷於做個play boy，是吧？」

　　被自己爸爸諷刺為花花公子的托尼·斯塔克：......

　　「如果諷刺是衡量一個人潛力多少的標准，那你以後一定能成為一個偉人。」

　　他冷笑著把曾經霍華德·斯塔克擠兌他的話扔給其原主人。

　　霍華德·斯塔克不為所動：「哦，那你這輩子都只能待在智力殘障人士互助小組了。」

　　海德拉和格蘭特·巴圖克笑到肚子痛：「謔謔謔哈哈哈哈哈哈哈！！！」

　　經常被身邊人說是嘲諷天才的托尼·斯塔克：......

　　他自暴自棄閉上嘴，懶得計算今天第幾次被霍華德·斯塔克挖苦得啞口無言。

　　反正無論他長到幾歲，都說不過這個混蛋。

　　「——對了。」霍華德·斯塔克忽然想起來，眯起眼睛，「你們，尤其是你，還沒有對我寶貝兒子的天才作品道歉。」

　　格蘭特·巴圖克毫不猶豫：「您兒子做的電路板太棒了！他真是個天才！」

　　海德拉誠心誠意：「驚才絕艷！鬼斧神工！讓我等庸人大汗淋漓羞愧難當自嘆弗如！」

　　霍華德·斯塔克滿意地點點頭，然後三個人齊齊盯住唯一沒開口的人。

　　有原則的發明家別過頭，拒絕和這兩個滿嘴跑火車的家伙同流合污。

　　「我兒子做的電路板有哪裡不好，你要對著它罵狗屎？」

　　霍華德·斯塔克憤憤不平。

　　他以為托尼·斯塔克之前那句「shit」是在批評那塊電路板制作垃圾。

　　「哪裡都不好！」托尼·斯塔克不高興地喊。

　　「油墨不均、露銅、塞孔不良、字符模糊、偏位、表面暗淡、焊接易脫落——你說哪裡好！」

　　霍華德·斯塔克噎住，很快想到了反擊的話：「......他做這個的時候才四歲！你四歲在干什麼？玩益智積木？」

　　托尼·斯塔克忍不住轉身嗆聲：「什麼？我才不玩——」

　　「爸爸？」門口傳來男孩猶帶睡意的困惑聲音，「有客人嗎......？」

　　是小托尼，大概是被越來越響的說話聲吵醒了，此時正揉著眼睛靠在門口往裡面看。

　　「回你的床上去！」霍華德·斯塔克對門口大喊。

　　小男孩被嚇了一跳，托尼·斯塔克幾乎能看到男孩被爸爸的怒喝逼出來的眼淚在眼眶裡不知所措打轉。

　　「現在！別讓我說第二次！」

　　「......是，爸爸。」

　　男孩顫抖著答應，聲若蚊蠅，頭也不回跑走。

　　托尼·斯塔克抿緊嘴唇，忍不住指責。

　　「你對他太凶了。你知道他回到被窩裡會偷偷哭，然後一晚上害怕地沒辦法入睡，想不通自己又做錯了什麼惹你生氣嗎？」

　　「就這還凶？比曾經我爸對我好多了。我可沒讓托尼自在大街上賣水果，也沒讓他跑去貧民窟買牛奶。如果他為這點小事而哭，只代表他還不夠堅強。」

　　霍華德·斯塔克聳聳肩，不以為意。

　　「他才四歲。」托尼·斯塔克惱火地說：「他需要的是你的表揚，而不是喊叫！」

　　「我為什麼要表揚他？他明明能做的更好。」霍華德·斯塔克好笑地反問：「你又不是我兒子，難不成你比我還懂他需要什麼？」

　　托尼·斯塔克沉默了。

　　這個問題他沒辦法回答。

　　「托尼太軟弱了，只喜歡窩在瑪利亞的懷裡撒嬌，一點小挫折就哭鼻子要抱抱，一點也不像我......」

　　霍華德不滿地抱怨著，哼了一聲，突然想起來對面不是什麼多年好友而是三個不明身份的闖入者。

　　「......見鬼，你只是個賊，是個闖入我家的罪犯，我為什麼會對你講這種事？」

　　托尼·斯塔克低聲說：「......」

　　我是你兒子。

　　「你說什麼？」霍華德·斯塔克聽不清楚，忍不住靠近一些問。

　　海德拉連忙轉身伸手，捂住真准備重復一遍的發明家的嘴。

　　「你為什麼要捂住他的嘴？」霍華德·斯塔克敏銳地察覺到什麼，逼問：「有什麼我不該知道的？——另外，打從一開始我就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海德拉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而她的預感通常不會出錯。

　　只聽霍華德·斯塔克問。

　　「為什麼你們三個和四年前一點變化都沒有？」

　　沒有變化的體型還可以勉強解釋為成年後骨骼固定並保養得當，但是完全沒有蒼老的臉，同樣的發型，同樣的衣服——

　　「和同樣的，沒擦干淨的污漬。」

　　霍華德·斯塔克指了指焦糖色眼睛的男人的衣服，衣擺上有著吃漢堡留下的醬。在和這個人撞到一起的時候這塊未干的醬蹭到了霍華德的衣服上——那件他最喜歡的襯衫就此報廢，他記得清清楚楚。

　　而現在，他伸手摸了摸那塊醬印。

　　「還沒干透。」

　　他看向三個人，眼中的懷疑愈來愈濃。

　　「你們到底是誰？」

　　海德拉心裡咯噔一下。

　　她迅速構思出幾種說辭，剛要張口——

　　霍華德·斯塔克：「別想騙我，我是這個時代最聰明的發明家。如果讓我發現半句假話，這槍就要走火了。」

　　海德拉：......

　　她轉頭問托尼·斯塔克：「你覺得我有沒有可能......」

　　托尼·斯塔克果斷說：「沒可能。」

　　他爸爸一直是最聰明的，他從未成功騙過他。

　　她不死心又問：「那我們現在逃跑......」

　　霍華德·斯塔克：「我聽到了，女孩。另外如果你們敢逃跑，我就敢把你們的照片貼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海德拉咋舌：「這也太狠了......」

　　她愁眉苦臉嘆了口氣，不得不承認霍華德·斯塔克精准地掐中了她的死穴。

　　時空旅行可以在過去留下痕跡，但是留下過多的、甚至可能影響到未來的痕跡無疑是很危險的。

　　所幸在時空穿越裡露餡也不是第一次了，她也想出了無數種特殊應對方式。

　　而對於聰明人，最好不過的辦法就是......

　　外星姑娘伸手拉住托尼·斯塔克和格蘭特·巴圖克，在霍華德·斯塔克警覺地視線下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霍華德先生，請您在明天的這個時間，等在這個地點——」

　　金光閃過，三人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張大了嘴巴，獵.槍掉到地上都不自知的霍華德·斯塔克。

　　「——您就會明白一切的。」

　　海德拉的下半句話，在二十四小時之後才進入霍華德·斯塔克的耳朵。

　　「......Shit。」

　　金光再次閃過，第二天滿腹疑慮等在書房的老發明家看著憑空出現在書房裡的三個人，毫不優雅地罵道。

　　「您明白了嗎？」

　　海德拉對他微笑，「為什麼我們知道這麼多？」

　　「是的——是的——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時空穿梭技術，你們來自未來！」

　　霍華德·斯塔克激動地連連點頭，興奮地不停搓手。

　　他終於明白這三個陌生人為什麼要跟蹤他去看新生的兒子，為什麼這麼熟悉他家的擺設，為什麼要為他兒子的教育和他嗆聲了。

　　托尼·斯塔克聞言猛地抬頭，撞進霍華德·斯塔克閃閃發光的眼睛裡。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惶恐又暗含期望地注視他的爸爸。

　　「我之前怎麼就沒想到呢！——」

　　霍華德·斯塔克努力忍住心中的狂喜，重新仔仔細細打量面前的孩子們。

　　深色眼睛，黑色頭發和金色頭發，對斯塔克家的熟稔態度，聰明的頭腦......是了，是了！

　　霍華德·斯塔克滿臉慈愛，毫不猶豫地說。

　　「你們一定是托尼的孩子了！」

　　作者有話說：

　　今天第一更，下午五點有第二更。

　　霍華德·斯塔克內心推理過程：

　　條件一：我棕發黑眼，瑪利亞金發棕綠眼。

　　條件二：斯塔克只會允許斯塔克知道重要的東西藏在哪。

　　條件三：面前三個小家伙都在病房外偷看，我還記得護士說這三個人當時都很激動，還很開心，充滿愛意。

　　條件四：三個人都和托尼很熟，在為托尼鳴不平。

　　條件五：成熟的時空穿梭技術至少需要一百年，百年後托尼活不活著都說不定。

　　最重要的條件六：我太老了只能有托尼一個孩子。

　　——綜上所述，他們肯定是托尼的孩子！

　　托尼·斯塔克：???人一老這他媽腦子就長鏽。

　　海德拉：是的我們是托尼的孩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截止八點半，欠三更，壓力有點大（。]股東大會——

　　地雷股東：衫狸，2333，花小葉，星宛陌，道非道非常，君斌，銀河裡的泡菜魚，沈鈞，每天都在催更新，藥劑學習中，ROBIN，安寶兒，茗鈺，茗鈺，西裡?澤維爾，木頭也鋒利，寧君，王夫人，Cult，溜溜糖球，寧君，薯片菌，女巫塔祭在線回血，1個地雷。

　　手榴彈股東：沈鈞，清安，在在，1個手榴彈

　　火箭炮股東：湯。。， 1個火箭炮

　　營養液股東——

　　「山夕」,+75；「朱一龍的心肝寶貝」,+30；「燕疏影」,+1；「折磨人的期中考」,+80；「鋼鐵蘿蔔」,+6；「snrwci」,+8；「浮光躍金」,+1；「black」,+5；「今天也很愉悅」,+5；「喵喵」,+10；「半醉半醒半浮生」,+10；「柱式和弦伴奏」,+10；「王燃命」,+1；「一筐馬草」,+36；「顧曄辭」,+9；「花開花落、終成一曲流年」,+33；「Sapientia」,+20；「蓬松」,+5；「林寒」,+52；「夜船吹笛雨霖霖」,+37；「Silence陸源」,+1；「時為由蒼穹墜落的細雨。」,+10；「小白白白君」,+1；「曲月」,+16；「天已黎明」,+9；「可緩緩歸矣」,+20；「浮雲」,+66；「藥藥藥你妹」,+50；「油頭少女不想脫發」,+5；「尋找JQ」,+30；「木木禾白」,+20；「茗鈺」,+30；「茗鈺」,+30；「QiNg_Woo」,+3。


第31章

　　霍華德·斯塔克話音落下。

　　三個人齊齊愣住。

　　托尼·斯塔克簡直懷疑自己聽力出了問題。他掏了掏耳朵, 不敢置信地確認：「你說什麼？」

　　陷入狂喜的霍華德·斯塔克並沒有注意到面前被他當作孫子孫女的三個人的異樣，而是認真打量那個他一直看不順眼的男人的每一寸面龐，搜索那些被他忽視的熟悉細節，最後滿足地嘆息。

　　「你和托尼長得真像啊......」

　　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海德拉抱著肚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格蘭特·巴圖克一本正經：「是的, 我們哥哥長得和托尼最像。」

　　「沒大沒小這一點也和托尼很像。」霍華德·斯塔克還在幸福地感嘆：「托尼在我面前可沒那個膽子，倒是經常在背地裡叫我霍華德——他還以為我不知道。」

　　海德拉已經笑得失了智，喪失了所有戰鬥力。而忍耐力超群、說胡話能力也一流的的格蘭特·巴圖克還在興致勃勃繼續瞎編。

　　「托尼爸爸喜歡我們直接叫他名字，他覺得這樣更親切。」

　　特工一臉正經地說：「我不得不說, 他只要想，就能做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托尼·斯塔克：「親愛的格蘭特——弟弟，你閉上嘴，然後去死好不好。」

　　「別這麼說你弟弟。」霍華德·斯塔克朝托尼·斯塔克瞪眼, 很快又軟化下來, 側頭問格蘭特·巴圖克：「你叫格蘭特？」

　　特工點點頭。

　　「Guerrant, 高大，偉大......」

　　霍華德·斯塔克反反復復念著, 露出欣喜的笑容, 「格蘭特·斯塔克, 好名字，好名字！」

　　成功改名成格蘭特·斯塔克的黑心特工配合地露出孺慕祖父的眼神。

　　「我我我！」

　　海德拉舉手, 在兩位「哥哥」寫作慈愛讀作警告的注視下巧妙地把自己過於敏感的名字變形：「我叫海莉！」

　　Hydra稍稍變化一下就能得到一個讀起來可愛含意威風的名字，Hayley。

　　「哦哦哦哦！」霍華德·斯塔克忍不住給這個可愛的姑娘一個大大的擁抱。

　　「我有一個名字意思是英雄的小甜心！ 」

　　海德拉開開心心回抱回去, 一大一小毫無障礙營造出了天倫之樂的美妙氛圍。

　　托尼·斯塔克覺得面前這一幕簡直沒眼睛看, 扭過頭去冷哼。

　　「那你呢？最像托尼的小家伙？」

　　霍華德·斯塔克沒有忘記年紀最大的那個。

　　雖然他很喜歡乖巧的格蘭特, 也疼愛可愛的海莉，但是最關注的卻是這個最別扭、最叛逆、同時也最聰明的，和托尼如出一轍的孩子。他克制住內心復雜翻湧的情緒和愛意，走到撇過頭的男人身旁，用他平生最溫和的語氣小心翼翼地問。

　　「你叫什麼？」

　　托尼·斯塔克不想說話，只想呵呵。

　　可左邊一個海德拉用腳踢他小腿，右邊一個格蘭特·巴圖克戳他後腰，前面還一個眼含期待的霍華德·斯塔克，大發明家只得冷笑著給自己編了個名字：「我叫史蒂夫。」

　　霍華德·斯塔克：......？？？

　　他結結實實愣住了。

　　「我一直以為托尼討厭隊長到連名字都討厭......」

　　老發明家震驚地喃喃自語。

　　做父親的總希望孩子能夠變得更好。所以他一直對托尼講述隊長的光榮事跡和人格魅力，希望幼小的孩子能夠喜歡隊長，以隊長為榜樣。

　　但是托尼表現出來的抵觸遠比喜愛更多，這一度讓他無法理解，甚至有一點點失落。

　　隊長那麼好的精神領袖，為什麼會有人不喜歡？

　　結果他今天知道了，托尼其實喜歡隊長喜歡到連自己的孩子都要取名為史蒂夫。

　　「原來他只是不好意思說出口......害羞嗎？」

　　霍華德·斯塔克恍然大悟，眼眶莫名變得有些濕潤。

　　他覺得此刻他終於敲開了通往自己兒子內心世界的大門。

　　「托尼抵觸的樣子還讓我思考過要不要減少在他面前提起隊長的頻率——」

　　他一手握拳猛地捶在另一只手掌心，露出開心的笑容。

　　「既然是害羞我就不用擔心了！」

　　反正表現出抵觸就是喜歡對吧！反著理解！他能做到！

　　史蒂夫·托尼·斯塔克：......

　　他沉默著抬手蓋在臉上，冷靜地思考。

　　難不成四歲之後爸爸每句話不離隊長這件事，是現在的他親手給過去的他挖的坑？

　　海德拉快要笑厥過去了。

　　連格蘭特·巴圖克也忍不住捂住嘴吭哧吭哧悶笑。

　　「事實上我之前還想過給托尼取名史蒂夫......但是瑪利亞說我對隊長的感情看起來足夠gay了，已經有人問她是不是被我欺騙了感情。她不想以後出門都被別人用憐憫的眼神看。」霍華德滿足又遺憾地說：「現在看來，我就應該堅持之前的想法。」

　　托尼·斯塔克：「你他媽也知道？？？不是我就納悶，媽......瑪利亞就沒有一次想要打死你嗎？」

　　「沒大沒小，叫她奶奶。」霍華德一拳揍在托尼·斯塔克背上，表情慈眉善目。

　　托尼·斯塔克表情一瞬間猙獰。

　　海德拉：「怎麼啦哥哥，快叫啊。」

　　格蘭特·巴圖克：「哥哥，爺爺在看呢。」

　　「回去就弄死你們兩個。」

　　托尼·斯塔克從唇縫裡逼出氣流音。

　　他絕對不會叫的！

　　前有霍華德殷殷期盼，後有混蛋步步緊逼，大發明家冷汗直流，眼神亂飄，瘋狂思索如何脫身。

　　——啊，有了。

　　他往左跨出一步，擺脫地獄糾纏，彎腰撿起地上的圖紙。

　　科學狂人霍華德·斯塔克的注意力瞬間被轉移。

　　「怎麼，能看懂嗎？」他注視翻動他記錄的可愛男孩，眼神慈祥又滿意，就像在看托尼第一次獨自走路。

　　「反推力裝置、分子三硝.基苯甲.硝胺炸彈、光子放大器，方舟反應堆......傻子都能看懂。」

　　寫滿了亂七八糟殘缺的公式的圖紙顯然只是草稿，但托尼·斯塔克只需憑借幾個公式就能判斷出霍華德·斯塔克在推算什麼。他一頁頁快速翻過，而霍華德的眼睛也隨著托尼·斯塔克的話越來越亮。

　　「你果然很聰明......」霍華德贊嘆，「就像我想像的那樣。」

　　「是，我絲毫不懷疑這一點......」

　　托尼·斯塔克最終停到某一頁，長久地盯著上面的公式，神情復雜。

　　「但，你永遠比我聰明。」他輕聲說。

　　至少他做不到在什麼都沒有的荒原，硬生生開辟一座未來之城。

　　霍華德沒聽見。

　　「什麼？」

　　「不——什麼也沒有。」托尼·斯塔克搖搖頭，抽出那張他看了很久的紙在霍華德·斯塔克面前一晃，「你在制作新元素？」

　　霍華德·斯塔克打量面前的男人，眼睛裡對於後輩的喜愛逐漸轉變成對勢均力敵的對手的欣賞。

　　「這部分圖紙我經常隨意放在桌上，看過它的人無數，無論有意無意，聰明或敏銳，都看不出我在干什麼。」他慢慢說。

　　「你是唯一一個，知道我在做什麼的人。」

　　「我的榮幸。」托尼·斯塔克聳聳肩，「不過顯而易見，你卡住了。」

　　「對於晶體結構的構建排布我還有些疑問。」霍華德·斯塔克接上，「我必須計算出足夠穩定的結構，讓它支撐到衰變，而不是直接消失。」

　　「並且讓放射性污染減少到最低甚至消失，以及用極少的反應原料進行極大的產能。」托尼·斯塔克說。

　　「是的——是的！」

　　霍華德·斯塔克呼吸急促起來，在這一刻他被完全點亮，即使被困在日漸衰老的人類軀殼裡，他的靈魂仍然光芒萬丈。

　　「我想要發起一場比任何軍事競賽都要龐大激烈的能源競賽，我想要粉碎人類毀滅長久未來以供給現在的困境，我想要一舉改變世界能源供應的格局......！」

　　「所以你制造了方舟反應堆。」

　　托尼·斯塔克想到了安裝於斯塔克工業總部，為整座設施供能的方舟反應堆原型機。

　　「那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實驗。我嘗試利用鈀元素作為動力源，為外界提供清潔能源。」

　　霍華德·斯塔克擺擺手，並不想提他認知中的失敗作。

　　「後來發現鈀價格過高，並且反應堆體型巨大，難以被小型化，更重要的是，它能量轉化效率有限。」

　　「但是你發現了冷核聚變，不需要足夠熱動能就能克服原子間庫侖斥力發生聚變。這已經是開天辟地的發現了......如果你不是武器商人，而且官司纏身，你甚至可以拿諾貝爾獎。」

　　托尼·斯塔克看著那張紙，笑了笑。

　　「當然你並不滿足於此。你想要完全可控的核聚變反應，創造出真正意義上價格低廉又具有極大實用價值的清潔能源。」

　　「說起來容易。」

　　霍華德·斯塔克靠上桌子，嘆了口氣。

　　「簡單立方晶胞結構的聚變實驗失敗了。而穩定的面心立方晶胞結構並不能達到我想要的結果。」

　　托尼·斯塔克看了看草稿，拿起筆在上面畫了個同立方體嵌套支撐的結構。

　　「高對稱性立方晶胞構成的蜂巢，怎麼樣？」

　　「立方體構建蜂巢？」

　　霍華德·斯塔克看了眼，好笑地說：「你知不知道蜂巢基本結構是什麼——等等，等等。」

　　他忽然想起什麼，連忙撲進廢紙堆瘋狂翻找。

　　「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他呼吸急促，雙眼緊緊盯住之前留下的滿地廢紙，終於從角落裡翻出一張揉爛的草稿，盯著上面的多層鑲嵌模型，激動地發抖。

　　「宇宙魔方！宇宙魔方的晶體結構就是蜂巢狀的高對稱性立方晶包！只要利用立體空間折疊——是可行的！這種結構是可行的！」

　　他看起來激情澎湃，興奮地像個碰到摯愛的青少年，完全不像托尼·斯塔克記憶中那個冷漠工於算計的男人。

　　他對科學的熱愛如此磅礡熱烈，將他燃燒成一團狂火。

　　托尼·斯塔克安靜地端詳陷入自我狂歡的霍華德·斯塔克。

　　第一次意識到。

　　他的爸爸是比任何人都閃耀都偉大的。

　　科學家。

　　呼吸急促的科學家轉頭看向他，父親眼中的熊熊大火點燃了兒子。

　　「一起來嗎？」

　　霍華德·斯塔克發出邀請。

　　托尼·斯塔克屏住了呼吸。

　　他很確定，他還有理智，他還很冷靜。

　　這個時代難以構造粒子對撞機，難以提供龐大的電力，難以隔絕過多輻射，難以加速粒子進行高速對撞，難以穩定創造出新元素……

　　不光存在時代發展的限制問題，他還有可能改變歷史，干擾時間，對未來造成傷害……

　　「去吧。」

　　海德拉在後面輕輕推了推他的肩。他回頭，看到外星姑娘臉上淡淡的，令人無比安心的鼓勵微笑。

　　「你值得做任何你想做的。」

　　Do whatever you want。

　　這句話壓倒了他所有猶豫。

　　托尼·斯塔克突然伸手，把海德拉緊緊按進懷裡。

　　「謝謝，謝謝。」他不停地低低地重復。然後在海德拉的肩上擦掉那點濕意，轉頭對霍華德·斯塔克說。

　　「為什麼不？」

　　他哈哈大笑，整張臉都在閃閃發光。

　　「斯塔克們，創造歷史！」

　　作者有話說：

　　格蘭特：爸爸！

　　海德拉：爸爸！

　　托尼·斯塔克：艸。

　　我超喜歡寫一老一小兩個發明家的對話.....這種靈魂的共鳴實在是......

　　上一張評論區群魔亂舞。一片哈哈哈哈哈，我都不認識這個字了。

　　另外，我終於帶著驢把4圖推完了......霜星cnmua！你聽到了嗎！cnmua！因為你隨機爆炸我根本！沒法自律！你還掉材料！cnmua！打爆你！！！

　　參考《鋼鐵俠》漫畫、電影。

　　冷核聚變不存在的，具體參考文獻：Electrochemically induced nuclear fusion of deuterium （電化學誘發的氘聚變）。

　　高對稱性立方晶胞構成的蜂巢：瞎編的，宇宙魔方的結構是無法穩定的。其他晶胞結構真實存在。我一學金融的，只能編到這種地步了。


第32章

　　海德拉和格蘭特·巴圖克相視一笑, 退出書房，把獨處的空間留給這對隔了幾十年時光的父子。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托尼·斯塔克和霍華德·斯塔克專心致志埋頭於雪花般的草紙裡，時不時能聽到他們像控制不住脾氣的兒童一樣朝對方大喊大叫。

　　「你個蠢貨！」

　　霍華德·斯塔克臉紅脖子粗大罵, 「你完全算錯了數據——你幼兒園算數畢業了嗎！？」

　　「你以為你很聰明？！」

　　托尼·斯塔克怒瞪雙眼，用更大的聲音喊回去：「不知道自己在哪一步漏算了不穩定性導致整個模型要從頭來過——你老年痴呆？！」

　　「老年痴呆也比智力發育不全好！」

　　「哈！最起碼我沒傻到健忘！」

　　兩個科學家的爭吵隔著兩道隔音門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抱歉讓你們看到霍華德這麼幼稚的一面......」

　　瑪利亞·斯塔克倒滿三杯茶，微笑著對海德拉和格蘭特·巴圖克說：「他通常能在托尼面前把不成熟的內心掩飾得很好。」

　　「托尼長大之後會比霍華德還要幼稚。」

　　格蘭特·巴圖克窩在陽台的躺椅上舒舒服服曬太陽，笑嘻嘻說：「他一直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習慣性地對我們任性耍脾氣，在外面也要爭取自己孩子王的地位。」

　　瑪利亞·斯塔克，這位性格溫柔的金發女性聞言忍俊不禁。

　　「事實上，霍華德年輕時也好不到哪去。你們知道他被戰略科學團認為出賣武器給敵對國家的時候, 他做了什麼嗎？」

　　「他做了什麼？」

　　海德拉好奇地問。

　　「他一個人去追被偷的發明, 甚至敢開著直升機撞敵人大本營。洗刷掉自己的罪名後, 要求質疑他出賣國家的國會議員公開道歉，讓議員承認是因為嫉妒他的才能才誣陷他。」

　　瑪利亞·斯塔克露出狡黠的笑容。

　　「酷！」格蘭特·巴圖克忍不住吹了個口哨。

　　霍華德·斯塔克年輕時原來這麼剛的嗎！

　　「托尼也做過這種事！」海德拉哈哈大笑。

　　「他在參議院委員會聽證會彈劾他的時候, 黑進官方的系統, 使勁羞辱競爭對手和議員！」

　　「真是一模一樣。」瑪利亞·斯塔克哭笑不得地感嘆。

　　「我不得不懷疑斯塔克家就是有種獨特的基因, 會讓這個家族的男孩兒們一輩子都學不會成熟穩重。敢拼敢闖，蔑視危險, 毅然勇敢，活力四射......毛毛躁躁的, 永遠都需要有個沉穩的人按住他不安分的手。」

　　「而你就是這個沉穩的人, 瑪利亞。」格蘭特·巴圖克真誠地說。

　　「你也是。我看得出來, 格蘭特，你比你的哥哥妹妹都要沉穩。這讓我很高興，因為我總是會擔心沒人拉住衝動的斯塔克……尤其你們這一代還有三個。」

　　瑪利亞·斯塔克溫柔地撫摸格蘭特·巴圖克柔軟的頭發。

　　「但是有你在，我可以放心了。」

　　「我不沉穩嗎？」

　　海德拉不高興地嘟起嘴。

　　瑪利亞·斯塔克被逗笑了，撐著桌子准備起身，格蘭特·巴圖克連忙先一步跳起來，紳士地扶住瑪利亞，讓另一只手搭在撒嬌的姑娘頭上。

　　「海莉，你是個十足的『斯塔克』。」

　　瑪利亞·斯塔克清澈的眼睛裡倒映著嘟起嘴巴的姑娘。

　　「不過別著急，女孩子總是比男孩子成熟的更早，你很快也會變成一個沉穩的小淑女。」

　　她坐回去，抬手指了指裡面。

　　「我最擔心的是史蒂夫，這個小家伙完全繼承了霍華德的德性……讓斯塔克們安分一點我是想都不用想了。」

　　他們留下的第二天，發現家裡一夜之間多出三個人的瑪利亞·斯塔克從丈夫那裡知道了全部。

　　斯塔克家唯一穩重優雅的人當場震驚得手足無措打翻了一整壺茶，反應過來後立刻拽著樂呵呵的丈夫進臥室開緊急小會。

　　托尼·斯塔克還惴惴不安等待父母的質疑，畢竟說他們三個有血緣關系實在有點牽強，但海德拉完全沒有這方面憂慮。

　　因為和聰明人說話的一大好處就是，不需要解釋太多。

　　兩位斯塔克顯然都是聰明人，討論一番後，憑著自己的閱歷和知識為這三位未來的「親人」編造了龐大復雜的背景，甚至聯系到霍華德·斯塔克早些年的放浪生活，為三個孩子長相上的一些出入找到了合理的解釋。

　　他們甚至聯想到了各種時間悖論，猜測時間旅客不能透露太多信息。

　　所以在接下來的幾天裡，無論是霍華德·斯塔克還是瑪利亞·斯塔克，都體貼地沒有詢問未來會發生什麼，而是公平公正地對待三個孩子，滿含期待等待三個孩子透露出可以讓他們知道的只言片語，並為一點點細枝末節而驚喜不已。

　　說到這裡，瑪利亞·斯塔克皺皺眉。

　　「哦，史蒂夫，這個名字真讓人沒辦法適應。」

　　這大概是孩子們帶給她的唯一讓她不太開心的消息了。

　　「我之前以為托尼不會像霍華德那樣為美國隊長而著迷......結果連這一點都繼承了嗎？」

　　斯塔克家的女主人孩子氣地抱怨：「斯塔克家的男人就是要對這個家伙死心塌地一輩子是吧？」

　　她越說越不高興：「我當時之所以遲遲不願嫁給霍華德，就是因為懷疑他......」

　　她停了停，尋找了一個合適的形容。

　　「......have a crush on Captain America。」

　　crush作名詞，有一層又長又微妙的美麗意思：「短暫地、熱烈地但又是羞澀地愛戀」。

　　它來勢迅猛，曇花一現，但是足以讓你被愛意碾碎，壓垮心髒，神魂顛倒。

　　瑪利亞曾經懷疑霍華德熱烈又羞澀地深深迷戀美國隊長。

　　海德拉：「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快翻進椅子下面了。

　　格蘭特·巴圖克笑得像只小狐狸，壞心眼給托尼·斯塔克抹黑：「事實上托尼也懷疑過霍華德是不是更愛美國隊長......不過事實證明，他自己也輸在了這個美國大兵的人格魅力下，要不怎麼會——」

　　「別提那個名字。」瑪利亞·斯塔克嘟囔：「我不想以後做夢都夢到美國隊長和我搶老公孩子甚至孫子。」

　　「我聽到了——親愛的——」

　　剛從書房出來的霍華德·斯塔克聽到了瑪利亞·斯塔克的抱怨，連忙扔下手頭一堆稿紙，走到陽台，彎腰親了親妻子的側臉。

　　「你總是拿隊長擠兌我，這不公平。」快六十的老頭說起話來還是那麼甜蜜，他溫柔地注視金發的妻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Prove it。」證明給我看。

　　瑪利亞·斯塔克端坐在椅子上，仰頭看自己的丈夫，語氣狡黠。這一瞬間，優雅的中年女性自然而然變成了向丈夫撒嬌的嬌憨少女，眼睛澄澈，活潑靈動，愛意輕快流淌，毫無矯揉造作之感。

　　「比方說我最喜歡海莉？你看，她有和你一樣漂亮的金色頭發，還繼承了你的美麗。」

　　霍華德·斯塔克在妻子耳邊笑。

　　「不夠。」

　　瑪利亞·斯塔克輕哼。

　　「比方說我不喜歡托尼老是往你懷裡鑽？」

　　霍華德·斯塔克耐心陪著玩心上頭的妻子在孩子面前胡鬧，甚至有些樂在其中。

　　「那麼大孩子了，一點眼力沒有，總是打擾我和你的獨處時間。」

　　「連自己兒子的醋都吃——托尼知道你為什麼一直臭臉對他、堅持送他去寄宿學校嗎？」

　　瑪利亞·斯塔克哭笑不得，指著丈夫對三個孩子說：「你們看，霍華德完全沒救了。」

　　海德拉：「喔唷。」

　　格蘭特·巴圖克：「沒想到啊。」

　　托尼·斯塔克翻了個白眼，覺得之前一直對霍華德的冷漠耿耿於懷的自己就像個笑話。

　　人到中年終於看穿爸爸是個什麼貨色的大發明家冷靜地走上前，咕嘟咕嘟干光了海德拉和格蘭特·巴圖克面前涼好的茶，抹抹嘴，干脆利落俯身，親了親瑪利亞·斯塔克的另一邊側臉。

　　「瑪利亞，你今天的新裙子真好看，為什麼不配上你那串漂亮的鑽石項鏈去聽你最喜歡的音樂會呢？你會是整個劇院的女神。」

　　他十分自然地誇獎，並對朝他瞪眼的霍華德·斯塔克挑釁一笑。

　　吃醋是吧？

　　想要獨處是吧？

　　——呵呵：）

　　「......你這臭小子！」

　　霍華德·斯塔克怒不可遏，拾起稿紙追著拔腿就跑的托尼·斯塔克揍去，留下滿陽台的快樂笑聲。

　　兩顆聰明並思維高度相似的頭腦相遇，其碰撞一定是像是全世界的火山在同一時刻爆發，壯觀震撼，撼動人心。

　　這些天，他們相處的是如此愉快：霍華德·斯塔克從沒想過世界上竟然會有一個和他如此契合的靈魂，而托尼·斯塔克也從沒如此切實領會過他的爸爸擁有的才華光芒萬丈足以和日月爭輝。

　　縱使隔著漫長時光，隔著不同時代，隔著秘密和隱瞞......

　　他們依然彼此相貼。

　　「所以這裡應該是這種電子排列......」

　　托尼·斯塔克在紙上寫寫畫畫。

　　這個時代的計算機沒有那麼發達，無法進行數字建模，只能依靠原始的紙和筆，和一顆夠快的腦袋。

　　霍華德·斯塔克看了一眼，在紙上快速推導，然後搖搖頭。

　　「這樣的話空間占有率太低，堆積方式不穩定，違反了體積最小原則。」

　　「大立方嵌套小立方多層結構，端點相互作用......」

　　托尼·斯塔克揉了揉額角，「雖然知道思路，但是距離計算和排布就......」

　　「你放棄了？」

　　霍華德·斯塔克頭也不抬。

　　「不——」托尼·斯塔克笑了。

　　「失敗和放棄，這兩個字眼永遠不會出現在我的人生裡。」

　　「話別說那麼滿，孩子。」

　　霍華德聞言哼笑，「我年輕的時候也有這種想法。」

　　托尼聞言訝異地看向爸爸。

　　在他的記憶裡，霍華德無堅不摧，戰無不勝。能摧毀他的只有野蠻和暴力，而沒有任何人能真正從精神上打敗他。所以霍華德比任何人都自信強大，但在他的印像裡，始終冰冷沒有人氣。

　　而在今天，他好像終於能碰觸到霍華德的一點真實了。

　　「你失敗......」過嗎？

　　作者有話說：

　　托尼：說起來挺好笑的，你已經死了，而我已經快五十了。這麼長時間過去，我竟然才能真正了解你。


第33章

　　「好了先生們！」

　　瑪利亞·斯塔克此時推門而入, 不容商量把霍華德手上的計算公式抽走，推著丈夫的背，帶著滾輪椅子咕嚕嚕向門口滾去，扭頭對三個孩子說。

　　「海莉, 格蘭特，帶上你們哥哥，讓這兩個不吃不睡的工作狂休息一會。」

　　「我第一次知道滾輪椅子還有這種好處？」

　　海德拉盯著坐在滾輪椅子上的托尼·斯塔克，雙手蠢蠢欲動。對上海德拉眼神的大發明家渾身一冷, 很有求生欲地趕在海德拉帶他花式輪滑之前自己乖乖起身往門口走。

　　海德拉在後面遺憾地嘆氣。

　　「這是我讓霍華德換掉的。」

　　瑪利亞·斯塔克開開心心說。

　　「女人們力氣小，所以在和這些不解風情廢寢忘食的男孩博弈時最好用點巧力，不是嗎？」

　　被推著走的霍華德看起來在唉聲嘆氣，但眉宇間明明都是滿足。

　　「我知道為什麼你爸爸喜歡你媽媽了。」

　　被落在後面的格蘭特·巴圖克扭頭對托尼·斯塔克說：「她很棒。」

　　「我媽媽。」托尼·斯塔克昂起下巴, 理所當然說：「當然是最好的。」

　　「可別在走廊說這個話。」海德拉連忙一把捂住托尼·斯塔克的嘴, 「你忘了前些天被小小的你聽到說你愛瑪利亞的時候他什麼表情了？」

　　大發明家眨眨眼睛, 顯然也想起小時候的自己以為母親找了個情人的驚恐表情。

　　......雖然坑自己挺不好的，但是小時候的自己那副瞠目結舌天崩地裂亞眼淚要掉不掉的表情真的好好笑。

　　「不過真的沒問題嗎？」他說：「我是說, 我們在做的事, 不會對時間線產生過多干擾嗎？」

　　海德拉安撫道：「時間具有一定的修正性和靈活性, 它就像一個線團，你把其中一部分拉出來, 和其他部分絞在一起纏得亂七八糟，它的頭尾和性質仍然沒有變化, 只要不把它拉斷——當然, 我可以分辨什麼力度不會拉斷時間線。」

　　托尼·斯塔克仍然有些躊躇。

　　「放心。我說過, 你可以放手去做任何你想做的。」

　　海德拉看出了這份擔憂，伸手摸了摸發明家的臉，輕聲說。

　　「相信我，你的到來，是注定的。」

　　托尼·斯塔克對此心存疑慮。

　　害怕自己會做錯什麼，害怕因為自己會變得更糟。

　　過於在意，反而躊躇；愛意太深，反而多疑。

　　但無論他心中有多少擔心，新元素構建仍然以極快的速度推導著。

　　霍華德·斯塔克一開始的興奮也逐漸消失。

　　隨著深入，他的眉頭慢慢皺起，時常陷入沉思。

　　終於有一天。

　　「我沒法做出來。」

　　他說。

　　托尼·斯塔克從紙堆裡爬出來，看向眉頭緊鎖的爸爸。

　　「什麼？」

　　「這需要高密度的粒子流對撞，用磁鐵集中粒子束發射，然後將新元素在衰變以前迅速穩定下來......」

　　霍華德點點草稿，疲憊地嘆了口氣。

　　「我做不到......

　　「或者說，這個時代做不到。」

　　霍華德·斯塔克走得太快了，以至於整個時代都無法跟上他的角度。

　　現在的科技沒辦法支撐他把它制作出來。

　　托尼·斯塔克並不為這個結果所驚訝，他早就知道會有這種結果。但他答應和霍華德·斯塔克一起構造新元素也存著想要看看兩個人是否能走的更遠的心思......事實證明，他可以加速研究，卻不能真正完成。

　　發明家張嘴想要說點安慰的話，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因為霍華德·斯塔克說的是對的，這個時代跟不上他。

　　斯塔克永遠都是未來之人。

　　他低下頭，下意識捏緊了手裡的稿紙。不知過了多久，霍華德突然開口。打破了書房裡的沉默。

　　「——托尼？」

　　「——嗯？」

　　遲一秒鐘。

　　托尼·斯塔克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到底應了什麼。

　　他全身血液都在一瞬間涼透，驚恐地看向霍華德·斯塔克。

　　萬幸的是，霍華德似乎並沒有察覺到他是誰。

　　他想從托尼·斯塔克這裡詐問的是另一個答案。

　　「——哈！我就知道！最後是我兒子做出來了！我兒子做出來了這種新元素！所以你們對新元素這麼熟悉，對框架構造沒有一點疑問！因為是托尼完成了我做不到的事！哈哈！我的托尼——」

　　霍華德·斯塔克一瞬間恢復活力，神采奕奕大笑，再也不因時代的局限所困擾。

　　「我的兒子，我一生的傑作，我最聰明的托尼，既然這樣......」

　　他轉頭看向一旁發愣的托尼·斯塔克，增長臉熠熠生光，滿懷憧憬，似乎在那雙漂亮的焦糖色眼睛中看到了某種幸福光明的未來。

　　「我要把未來留給托尼。」

　　他滿懷愛意喃喃。

　　托尼·斯塔克驚愕地渾身發抖。

　　「未來之城......」

　　他看著無比激動的爸爸，恍惚著呢喃。

　　——原來是這個時候，他才有了制作未來之城的想法嗎？

　　「嗯？未來之城？」霍華德·斯塔克摸摸下巴，「你指把原子拆開構建城市模型嗎......？這主意不錯，就這麼干！」

　　曾經霍華德·斯塔克留給托尼·斯塔克的未來之城，從這一刻正式步入構建計劃。

　　托尼·斯塔克恐懼極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提前了不該這時發生的事情，以至於差點就在霍華德·斯塔克面前失態。

　　在他茫然無措去尋找海德拉， 語無倫次向她講述這件事時，外星姑娘緊緊擁抱了他，並說了一句讓他全面潰敗的話。

　　「托尼，這就是時間的奇妙。正因為你來到這裡，成為了過去的一部分，促成了他的研究，他才能留給你這份禮物。」

　　海德拉說。

　　「你們之間的鏈接，足以打碎隔閡，融化堅冰，穿越時空，留下愛的證明。」

　　托尼·斯塔克抱緊懷裡的海德拉，終於卸下了堅硬的鎧甲，流下淚來。

　　他什麼都不想考慮了。

　　也什麼都不想了。

　　他只剩下一個念頭。

　　他要和霍華德·斯塔克一起，建好這座會作為禮物在將來送給疲憊絕望的他的未來之城。

　　原子模型一旦構建好，以一定規律拆開搭成建築就很容易了。沒有多長時間，兩個發明家就將這座包含著奇跡的未來之城搭建完成。

　　而斯塔克博覽會也即將召開，霍華德·斯塔克再三思考後，准備拍攝一條關於未來之城的錄像，並投放在斯塔克博覽會。

　　「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它讓生活更美妙，身體更健康。並幫助人類獲得在歷史上首度迎來世界和平的可能性。」

　　男人一身修身銀灰西裝靠在桌子角，雙手交握放在身前，姿態放松挺拔，說起話來就像個大明星，仿佛什麼都不能難倒他。

　　「他真棒，不是嗎？」海德拉湊到托尼·斯塔克耳邊輕輕說：「尤其在這一刻，怪胎科學家自信昂揚介紹自己的發明的時候。」

　　托尼·斯塔克站在鏡頭外，看著霍華德·斯塔克站起身，慢慢走近未來之城。

　　「我是霍華德·斯塔克。」

　　他在未來之城前攤開手，對鏡頭微笑。

　　「你在將來需要的一切，都可以在這裡找到。」

　　「嗯，無與倫比......」

　　托尼·斯塔克自豪地低語。

　　「那麼從「斯塔克工業」的一切中，我個人想要——」

　　霍華德·斯塔克回頭，正好撞見從寄宿學校回來的小托尼突然從未來之城另一側冒出來，抱著一個建築模型就往桌子底下鑽。

　　「托尼，你在後面干什麼？那是什麼？」

　　霍華德·斯塔克不高興地皺眉，對搗亂的兒子下令。

　　「放回去——從哪拿的放回哪去！走——從這出去！」

　　「......的混蛋。」

　　托尼·斯塔克翻了個白眼，立刻改口。

　　「重新來重新來。」

　　轉過頭來的混蛋又重新掛上滿臉笑容。

　　「那麼從「斯塔克工業」的一切中，我個人想要展示給你我最引以為豪的……」

　　霍華德·斯塔克重復之前中斷的台詞，突然露出調皮的壞笑，轉身翹起屁股。

　　「我的翹臀。」

　　托尼·斯塔克在看錄像的時候只覺得這一幕諷刺，那個在他面前比誰都要裝腔作勢的男人竟然也會開荒唐的玩笑。但此時此刻，他真真正正被霍華德·斯塔克的幼稚隨性感染了，甚至吹了個口哨，和海德拉、格蘭特·巴圖克一起喊。

　　「斯塔克的屁股，美利堅第一翹！」

　　三個人齊齊高呼，笑作一團。

　　「咳咳，低調。」

　　霍華德·斯塔克十分得意有觀眾給面子捧場，在攝影師和編導的制止中裝模作樣咳嗽幾聲，拽了拽領帶，靠在未來之城上。

　　適應追光燈和實現的男人突然之間變得有些拘謹。

　　「......托尼。」

　　他的眼睛今天第一次認認真真直視鏡頭。

　　「你還太小，現在還不懂，所以我就先為你拍下這一段錄像。」

　　「這一切，這座未來之城，都是為你而造。有一天你會明白，這代表的不僅是人類的發明，它也是我畢生的成就。它是未來之鑰。我受到這個時代科技的限制，但有一天你會了解這一切。到那時，你會改變世界。

　　「我畢生最偉大的創作，永遠只有……

　　霍華德·斯塔克看著鏡頭。

　　托尼·斯塔克站在鏡頭旁邊。

　　「......你。」

　　父親對兒子微笑。

　　作者有話說：

　　參考內容：《卡特特工》《鋼鐵俠2》。

　　霍華德·斯塔克人物BGM：《Cats In The Cradle》，Harry Chapin。


第34章

　　視頻錄制結束了。

　　「騙人。我知道, 你之前說過美國隊長才是你最驕傲的創造。」

　　托尼·斯塔克使勁睜眼，試圖通過搞笑的表情和言不由衷的調侃掩飾眼眶中的濕意。

　　霍華德·斯塔克聞言笑了。

　　「我可沒這麼說過，我的原話是隊長是我給這個世界帶來的唯一福祉，親愛的。」

　　他脫掉西裝, 隨意又真誠地說。

　　「但是托尼，我的兒子，不論他對於世界而言是什麼，他永遠是我一生中最偉大的創作。」

　　托尼·斯塔克的理智一瞬間崩盤。

　　他的腦袋裡一片嗡嗡聲, 頭暈目眩，呼吸急促，手腳冰涼，心髒鼓噪。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飄忽的聲音掩飾自己的失態。

　　「你的意思是你兒子不是世界的福祉？」

　　「誰知道呢, 畢竟斯塔克一不留神就能毀滅世界！」

　　霍華德·斯塔克並不介意這個蹩腳的玩笑, 哈哈大笑起來。

　　托尼·斯塔克沒有注意到海德拉和格蘭特·巴圖克帶走了這間屋子裡的其他人, 只留下了他和霍華德。他貪婪地注視霍華德·斯塔克，注視著此刻還意氣風發有著頑童心態的父親, 固執地將他一點一點刻在身上, 哪怕骨頭都因為這磅礡的愛的重壓開始發痛。

　　「我一直有問題想要問我爸……不過問你也一樣。」

　　兒子終於吐露了心聲。

　　「我想問他對他的公司所作所為有何感受, 他是否感到過矛盾，他是否有過疑慮。我想不明白......或者也許他就是我們從新聞剪輯中看到的那個人——那個屬於世界, 屬於科學，屬於媽媽, 但永遠不屬於我的人。」

　　霍華德·斯塔克靜靜聽著托尼·斯塔克的心聲, 眼睛中閃爍著托尼·斯塔克看不懂的光。

　　「你知道你為什麼說不過我嗎？」

　　他突然問。

　　托尼·斯塔克搖搖頭。

　　「我在下東區長大。我父親賣水果, 我母親為一家工廠縫制襯衫。吃了上頓沒下頓是常事，黑面包加快要過期的牛奶是再正常不過的早餐。我連個正經大學學歷都沒有，我只有這一身才能。讓我告訴你，你在途中不養成一些壞習慣是爬不上美國階梯的。」

　　霍華德·斯塔克慢慢回憶他髒亂的兒童和少年時期，他不擇手段的青年時光，他不計一切肆意妄為的壯年生活。他為了爬到現在的地位拋棄了很多，也養成了很多壞習慣。比如說愛慕虛榮，尖酸刻薄，不顧他人，自以為是......

　　但如今這個男人身上已經看不出任何生活在貧民窟的痕跡了。

　　「所以你說不過我。」

　　他最終看向面前固執想要一個答案的孩子。

　　「語言是需要磨練的，刻薄話也一樣。而你，一看就是生活在優渥家庭，受人保護，也許並不是事事順心順心，但身邊的人盡力滿足你，盡力去愛你，不允許你身邊出現哪怕一個想要害你的人。所以你沒有練習如何刺傷別人的機會，也就學不會刻薄。

　　「明白我的意思嗎？」

　　霍華德·斯塔克溫柔地說。

　　「你爸爸他......可能不會表達，但是他盡量給了你一個寬闊可以依靠的肩膀，不需要你用語言保護自己。」

　　「我身邊的人都說我挺刻薄的，可能只是比不上我爸吧。」托尼·斯塔克不肯退讓，「事實上我還挺需要上門刻薄課的，因為我爸就是用語言傷害我的那個人。」

　　房間一瞬間陷入沉默。

　　霍華德·斯塔克嘴唇輕微抖動，表情僵硬，像是被深深刺傷了。他想要說什麼，又強自忍耐下去。他試圖從口袋裡掏出煙盒，但幾次都卡在邊緣，抽不出來。他的動作越來越粗暴，直到聽到了清晰的縫線崩斷的聲音——

　　——煙盒抽出來了。

　　不再年輕的男人挫敗地深吸幾口氣，手指顫抖著給自己點上一支煙。

　　「你不該抽煙的。你的肺不再年輕了，你也不再年輕了。」托尼·斯塔克平靜地，帶著一點報復得逞的快感教訓：「像個成年人，學會克制自己。」

　　「......瑪利亞也這麼說。」

　　霍華德·斯塔克疲憊地閉上眼，「瑪利亞一直說我不應該在托尼面前喝酒、抽煙，或者發脾氣大罵......但是我改不掉。

　　「你明白嗎？我爬上高高的階梯後，誰沒辦法把我趕回貧民窟了，我卻改不掉。」

　　這些從孩童時期就伴隨著他的壞習慣為他帶來了無數好處，但最後，卻成了會傷害親人的甩不掉的累贅。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失敗是什麼嗎？」

　　霍華德·斯塔克仿佛瞬間老了十歲，永不服輸挺直的背塌了一角。

　　「我的失敗，全在托尼身上。」

　　在托尼第一次說話，他在應酬的時候。

　　在托尼第一次走路，他在埋頭工作的時候。

　　在托尼第一次上學，他指使埃德溫去接送他的時候。

　　在托尼拿著那塊漂亮的電路板來找他，他卻因為隊長的搜救工作停滯不前而煩躁地甩開托尼的時候。

　　......

　　他努力想要做一個好爸爸，但他忍不住要做一個混蛋。

　　「他是我一生最偉大的創造......這毋庸置疑。」

　　霍華德·斯塔克的臉埋在煙霧中，托尼·斯塔克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但我不知道怎麼珍惜他。我永遠學不會像瑪利亞那樣，毫無顧忌去愛他。

　　「我看著他，總覺得就好像看到了另一個我。有一次他跑向我，對我說長大後我要變成你——這讓我開始恐懼，因為我並不是個偶像的好人選。

　　「我害怕他變成我，我害怕他因為我毀掉，我甚至不敢抱他，不敢表揚他，我甚至期待......他遠離我，越遠越好。

　　「這樣他就不會變成我了。」

　　托尼·斯塔克啞口無言。

　　他從沒想過，他一直耿耿於懷無法放下的問題，竟然有這樣的答案。

　　霍華德·斯塔克呼出一口氣，看向滿臉空白的托尼·斯塔克。

　　「但是看到你……我總算可以放心了。」他露出安心的笑容。

　　「我的托尼，他會成為一個無與倫比的人，他會成為比他爸爸更棒的人。」

　　「——如果他不是呢？如果他變成了一個不務正業，天天和你們吵架，讓你們失望的愚蠢家伙呢？」

　　托尼·斯塔克無法自控詢問。

　　「哦……那我一定會很難受。我肯定會罵他，畢竟我走了那麼多彎路，免不了想指揮他，留給他最好的。」

　　霍華德·斯塔克恢復了之前的神采，笑著說。

　　「但是……那又如何呢？人生岔路也是一筆財富。我之所以擁有現在的一切，曾經作為浪蕩公子時候的大膽浪漫功不可沒。」

　　他懷著無限展露出的愛意，和無限還藏在心裡的愛意，看著質疑自己，質疑他的愛的兒子。

　　「他不是為我而生的，他不屬於我，他不會像他糟糕的爸爸，他會有更棒更光明的未來——

　　「而我的一切，我的積蓄，我的事業，我的智慧，我的愛……永遠屬於他。」

　　屋裡說了多久，海德拉和格蘭特·巴圖克就在外面等了多久。

　　「你覺得托尼會說出那句話嗎？」

　　海德拉戳了戳特工先生的肩。

　　「我不知道。」特工搖搖頭，「但他應該說出來。因為他不會有別的機會了——」

　　此時屋門打開，兩個人齊齊抬頭看向走出來的托尼·斯塔克。

　　「走吧。」

　　托尼·斯塔克說。

　　「這就走了？」海德拉直起身。

　　「嗯。畢竟這不是屬於我的時代。」

　　托尼·斯塔克的表情從未如此輕松光明，他單純地笑著，臉上每一絲細紋都塞滿了陽光和愛，仿佛卸下了所有重擔，有了新的鎧甲，又有了新的軟肋。

　　「還有那麼多事等著我，還有那麼多想法和創造……沒有時間沉溺過去。」

　　海德拉開心地笑起來，衝上去，給了重整旗鼓的發明家一個大大的熱情擁抱，格蘭特·巴圖克也忍不住走上前，張開雙臂緊緊摟住兩個可愛的家伙。

　　「那就回去！」

　　海德拉被夾在兩個男孩中心，笑的無比燦爛。

　　「——格蘭特，過來。」

　　遲一步出來的霍華德·斯塔克對格蘭特·巴圖克招招手，然後在走過來的高大青年耳側輕輕說。

　　「幫我照顧好托尼。」

　　「沒問題......哎？」

　　格蘭特·巴圖克一瞬間睜大眼睛，低頭看得意洋洋的老發明家「你知——」

　　「噓，小聲點。」

　　霍華德·斯塔克連忙捂住格蘭特的嘴。

　　「我的兒子，我能不知道？」

　　年老的發明家狡猾一笑，嘲笑自己自作聰明的兒子：「第一天還有些懷疑，但他那些小動作過去四五十年都沒改掉，也只有他自己不清楚了。」

　　格蘭特·巴圖克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他腆著臉喊了霍華德那麼多聲爺爺，還享受了瑪利亞的熱情招待。

　　「對不起，因為擔心會造成時空波動，我們沒有告訴你和瑪利亞真相。」

　　「沒關系。」霍華德·斯塔克十分寬容，「既然他害羞不想讓我和瑪利亞知道，我們就成全他和他的朋友的小玩笑——父母最擅長的，就是成全孩子的任性。」

　　「您為什麼不拜托海莉？」

　　格蘭特·巴圖克有些好奇地問：「托尼和她的關系遠比和我近得多。」

　　「因為海莉看起來對感情並不是那麼敏感，而托尼又是一個擅長掩飾受傷的孩子。」

　　霍華德·斯塔克頓了頓，說了海德拉曾經說過的話：「而你，足夠感性，足夠敏銳，這很好。」

　　格蘭特·巴圖克抿起嘴。

　　「別想太多。」霍華德·斯塔克微笑著拍了拍青年的肩，「我發現你不太喜歡自己，對未來充滿迷茫......我不准備問為什麼。但作為過來人我可以告訴你，你是個很棒的青年。不是所有人都會發現瑪利亞在坐下的時候會慢一拍，從而推測出她的腰不太好，然後上前扶一把的。」

　　「......謝謝您，我會記得的。」格蘭特·巴圖克笑了笑，「但是我有些想不明白，您既然不想讓他知道您發現他是托尼，為什麼還要——」

　　對托尼說那麼多？

　　「因為他成長得很好，好得遠遠超乎我的想像。」

　　霍華德·斯塔克的眼睛中光芒閃動。

　　「而我欠他很多句肯定。我想，我不應該在面對這麼令我驕傲的兒子時，還要把贊揚藏在心裡。」

　　「你這句話該對他說。你應該告訴他，你知道他是誰，他是你引以為豪的兒子。」

　　格蘭特·巴圖克建議，「他一直對您是否愛他耿耿於懷，即使他已經四十多歲，已經足夠好，已經擁有了很多，但他最想要的仍然且一直都是你的認同和表揚。」

　　「我剛才已經給他了。」

　　霍華德·斯塔克抬頭看了眼托尼·斯塔克，他畢生的驕傲，比他優秀的多的兒子，眼睛中湧動著澎湃又克制的愛。

　　「我對現在的他說不出來的話，全部都給他了。」

　　霍華德·斯塔克直起身，拍拍格蘭特·巴圖克的肩，用走過來的海德拉和托尼·斯塔克也能聽清的聲音說：「幫我照顧好你不省心的哥哥，格蘭特。」

　　格蘭特鄭重其事點頭。

　　「我可不需要他照顧。」

　　托尼·斯塔克不自在地撇過頭，小聲說：「倒是你，別老讓瑪利亞為你操心.......」

　　他最後用除了他所有人都聽不清楚的聲音囁嚅：「......注意安全。」

　　「他就是這麼別扭。連句擔心都不好意思大聲說出來。」

　　海德拉笑著說。她走過來，踮腳親了親霍華德·斯塔克的側臉作為告別。

　　而格蘭特·巴圖克則輕輕擁抱老發明家，衷心地說：「照顧好瑪利亞和你自己......以及，托尼會讓你驕傲的。」

　　霍華德·斯塔克點點頭，特工退了回來，並輕輕推了推托尼·斯塔克的肩。

　　「你沒什麼想說的嗎？」他勸。

　　發明家一頓，轉過頭來。

　　霍華德·斯塔克的手揣在兜裡，整個人身子筆挺，臉上帶著放松自信的笑容。但托尼·斯塔克能看到他放在褲兜裡的手握成了拳，絞皺了那一塊西裝布料。

　　......他以前為什麼沒有更仔細一點，或者更耐心一點？

　　如果他能更成熟一點，他就能看到霍華德並不像他想像的那樣冷漠自私，而是在那一副混蛋父親的外表下，帶著滿心克制的愛，小心翼翼呵護他。

　　——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親愛的。」海德拉也勸。

　　而托尼·斯塔克低下頭，始終沒說話。

　　海德拉嘆了口氣，「那我們走了。」

　　金光蔓延而起，包裹住托尼·斯塔克，他最後抬眼看向霍華德·斯塔克。電光火石間，他捕捉到霍華德沒料想到他會抬頭、還未來得及掩飾的失落。

　　托尼·斯塔克突然鼻子一酸。

　　「我愛你——

　　他終於喊出了他從來沒說過的話。

　　「......爸爸！」

　　霍華德·斯塔克最後留給他的印像是由失落還沒完全轉變為震驚的表情，和被狂喜點亮的眼睛。

　　金光消退，復仇者聯盟大廈的熟悉場景重回視野。

　　作者有話說：

　　我在下東區長大。我父親賣水果，我母親為一家工廠縫制襯衫。讓我告訴你，你在途中不養成一些壞習慣是爬不上美國階梯的——《卡特特工》，霍華德台詞，有刪改。


第35章

　　回到復仇者聯盟大廈後, 在遠離霍華德·斯塔克和瑪利亞·斯塔克的遙遠時空裡，托尼·斯塔克一直強自留在眼眶裡的淚水終於忍不住大滴大滴落下。

　　這個長大後學會掩飾脆弱情緒的愛哭鬼終於變回了曾經從不忍耐的模樣，任性放肆地哭泣。

　　四十多年了，他終於聽到了來自霍華德的肯定, 終於看到了霍華德的心。

　　他史無前例地貼近了霍華德·斯塔克的靈魂，觸摸到他內斂洶湧的溫情，觸摸到他復雜膽怯的躊躇，觸摸到他從不曾開口的純粹的愛。

　　他第一次真正從霍華德·斯塔克那裡感受到了安全, 感受到了平靜。

　　感受到了被愛。

　　「——但是我失去他們了。」

　　托尼·斯塔克慢慢蹲下身，埋下頭捂住臉，淚水順著他的指縫滑下，在地板上濺起朵朵水花。

　　「我已經失去他們二十多年了。我甚至沒來得及告訴他我也愛他, 一次都沒有。」

　　他明白了他曾經覺得自己從未擁有的真切的愛, 其實一直都擁抱著他。

　　但在明白這一點後, 他已經永遠地失去了它。

　　......失去了他。

　　「不，你說了。」

　　格蘭特·巴圖克蹲下身, 給了大哭的發明家一個有力的擁抱。

　　「就在剛才, 他已經知道了。並且他會一直記得, 他的兒子從來就沒討厭過他。無論中間摻雜著多少刻薄的語言，他都會牢記這一點, 他的兒子永遠愛他。」

　　海德拉也跪下來環住發明家。

　　托尼·斯塔克靠在兩個人的臂膀間，就像是要把這一生隱忍吞下的淚水哭干淨一樣, 眼淚止不住流淌。但無論是海德拉還是格蘭特·巴圖克都沒有嘲笑脆弱的發明家。

　　因為他們都能感受到斯塔克們之間那無比真摯卻坎坷的愛。

　　托尼·斯塔克最後是哭著睡著的, 連進入睡夢後都沒辦法停止抽噎。

　　「讓托尼睡到自然醒吧, 他很累了。」

　　和格蘭特·巴圖克一起把發明家安頓好後，回到客廳的海德拉打了個哈欠，往後一仰摔進柔軟的沙發裡。

　　埃德溫管家出聲應下。

　　聽著久違的溫吞英腔，海德拉舒服地喟嘆：「我真想念你的聲音，埃德溫。」

　　他們去的不是時候，埃德溫·賈維斯管家正巧向霍華德·斯塔克請了長假。在他們滯留斯塔克莊園期間，管家一直帶著妻子在外旅游。

　　「我的榮幸，海德拉小姐。」埃德溫帶著笑意回應，並對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格蘭特·巴圖克說：「巴圖克先生是否需要休息？」

　　「我還好，並不覺得困。做特工後習慣長期作戰，這種程度只是家常便飯。比起睡覺我更想......」

　　格蘭特·巴圖克卻搖搖頭，久違地想要放縱一下：「埃德溫，能給我來點啤酒嗎？」

　　「巴圖克先生，我恐怕晚上喝酒並不是件健康的事。」管家說。

　　「只喝兩罐。」特工舉起兩根手指晃了晃，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

　　埃德溫權衡一番後，決定信任這個沒有前科的特工。

　　「啤酒在陽台旁邊屋子的保溫箱裡。」

　　格蘭特·巴圖克去了陽台。海德拉獨自一人獨占整個沙發，舒舒服服地攤平手腳，閉上了眼。

　　「我帶他去看了霍華德。」

　　當埃德溫以為海德拉已經睡著了的時候，外星姑娘突然出聲。

　　埃德溫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

　　「您是說......」管家先生慎重地組織言詞，「您帶著Sir回到了過去，見到了霍華德老爺？」

　　「是的。」海德拉閉著眼說：「我看得出來，他很高興。」

　　管家沉默了。

　　他有些尷尬地想起自己在發現托尼·斯塔克在哭泣時，激動地險些啟動所有裝甲把格蘭特·巴圖克和海德拉一塊轟出復仇者大廈的舉動。要不是托尼·斯塔克嚎啕大哭之余還有理智阻止他，現在大廈裡肯定會是一片狼藉。

　　「......十分抱歉之前魯莽地攻擊了您，海德拉小姐。」

　　埃德溫低聲道歉：「我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我的感謝。」

　　陪伴斯塔克們足足度過了七十多年的管家先生在數據海中閉上眼，回憶起那些年終日在斯塔克莊園裡回蕩的爭執和對峙。

　　斯塔克父子的關系從來就沒緩和過。即使瑪利亞和他在其中極力斡旋，仍然僵持不下。誰也不肯先一步低頭，就好像退讓就是認輸，認輸就會失去尊嚴。

　　斯塔克家的男人，輕率，不顧他人，愛慕虛榮，幼稚，不靠譜，自以為是......

　　並且從不肯讓他人發現自己其實是個好人。

　　「霍華德老爺和托尼少爺，他們彼此相愛，但是彼此拒絕。」

　　管家慢慢嘆息。

　　「這一度讓我十分苦惱。我本以為時間可以修復一切，他們終究會發現彼此濃厚的愛，但......」

　　他頓了頓，想起了那個永遠無法團聚的聖誕節。

　　此刻，他不好奇海德拉是怎麼辦到的，不好奇這其中發生了什麼事，不好奇時空穿梭會造成什麼後果，他只知道。

　　他的兩任主人，終於有機會完成那個告別了。

　　「總而言之，感謝你，海德拉小姐，」最後埃德溫由衷並鄭重地感嘆：「我代替托尼感謝您，感謝您對他克制並不求回報的深切的愛......」

　　海德拉有些訝異地睜大了眼。

　　感謝遠比任何實物都寶貴，這是海德拉的監護人教導她的。因為對強大的生物來說，克制遠比破壞更困難，給予遠比奪取更稀有。

　　擁有漫長生命的海德拉用她無數的親身經歷確認了監護人的話是對的。

　　所以在短時間內連續獲得了好幾個人的感謝後，外星姑娘自豪得不得了。盡管埃德溫一連串的形容詞有點奇怪，她還是露出甜甜地笑容，開開心心地剛要開口——

　　阿諾：「不好意思打擾一下，Boss。我想埃德溫誤解了一些事。他以為您喜歡斯塔克先生。」

　　海德拉：「？我就是很喜歡托尼呀。」

　　阿諾：「不，我想你們的喜歡並不是一個意思......」

　　量子腦頓了頓，在網絡中檢索出合適的形容詞。

　　「埃德溫以為您......absolutely，totally，utterly，adore Mr.Stark。」

　　這次海德拉聽懂了。

　　阿諾形容她全身心地，完完全全地，徹底為托尼·斯塔克傾倒——以愛情的方式。

　　「不！」海德拉被嚇了一跳，連忙舉起雙手表示清白：「我只是單純欣賞性地欽佩他、喜愛他、疼惜他、了解他，和他有共鳴而已——」

　　她的確愛著托尼·斯塔克，以著完全理解他天才超前、孤獨敏感的靈魂的方式。

　　他們都是鯨群裡那只無法和同伴交流的獨特的鯨，活在不屬於他們的海洋裡，沒人能聽到他們的聲音。

　　但是幸運的是，海德拉遇到了一個和她同樣孤獨的人：偶然發現她的老男孩在她面前欣喜若狂，潸然淚下。他甘願為她停留，即使她無法和他正常交流也沒有失去耐心。他為她制作了兩個可以將她從那遼闊空曠的虛無中拉出的軀殼，擁抱著她掉入凡間。

　　以百年為單位的時間裡，他賦予她生命反應，引導她思考感知，幫助她像個真正的「生命」一樣活著。在宇宙守護者把阿諾傳入她的腦海中的一瞬間，海德拉才知道，無法思考無法感知的漫長歲月......

　　......竟然孤獨得另她發瘋。

　　但在她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她的監護人和阿諾瞬間填滿了她。

　　而托尼·斯塔克還沒有遇到能填滿他的人。

　　海德拉很樂意像監護人幫助她那樣幫助這個發明家，試著去回應他無人探測到的回聲，填滿他空蕩的部分......

　　「埃德溫，我愛著托尼。但我不敢去戀慕一個和我過於相像的人。」

　　海德拉說。

　　「我了解我自己，我了解我的空虛，我的渴望，我的貪婪，我的任性，我了解這樣的我需要一個什麼樣子的伴侶。」

　　連她自己都是個無法滿足的怪物，叫囂著「餓，餓，餓，想要更多，更多，更多」。更多的關注，更多的理解，更多的愛，更多的只屬於她的東西......

　　……這叫她如何去滿足另一個同樣在渴求的小怪物？

　　埃德溫一愣，繼而想起了前些日子讓他無比心痛的對話。

　　「......Sir也說過同樣的話，海德拉小姐。」

　　他不得不感嘆托尼·斯塔克是對的：「他說你們很像，甚至你比他更像『他』，他不想看到你活得如此孤獨。」

　　海德拉錯愕地睜大了眼。

　　「他是這麼說的？」

　　「是的。」埃德溫帶了些笑意說：「我想，Sir真的很喜歡您。」

　　——她沒想得到這個。

　　海德拉想。

　　無論是時空旅游還是去看霍華德，她只是想做就做了，並不期盼任何報酬。

　　但是大發明家總是能讓她驚喜。

　　海德拉想著想著，慢慢地，欣喜地，幸福地。

　　勾起了唇角。

　　「那我就很滿足啦。」

　　外星姑娘的一雙眼睛眯成了兩道彎彎的月牙。聲音如同掉進糖罐子裡滾了一圈，在空中輕快跳躍著，抖落了星星點點的糖霜。

　　「——不過我要聲明，我絕對不會喜歡比我矮的生物！」

　　她鄭重其事。

　　去掉內增高鞋墊和鞋子的外增高，大發明家只有一米七四，整。

　　比他自己四舍五入的一米七五少一釐米。

　　比海德拉的類人殼子都要矮三釐米。

　　「普通人類都那麼小小的一點，連我這個類人殼子的普通一拳都承受不了——」

　　外星姑娘解釋：「如果是體質超出常人幾倍的強壯人類還好。但托尼，他那麼弱——面對不穿鎧甲的他，我需要時時刻刻注意力道，以免一不小心把他捶到地裡或者拍進牆壁......」

　　她想像了一下和托尼·斯塔克在一起的生活，然後結結實實打了個冷顫。

　　「我不想接個吻就會撕碎他的腦袋。」

　　埃德溫用了零點零一秒構建出海德拉描述的場景，然後用了足足五秒鐘保持微妙的沉默。

　　他最後僵硬地給自己的感謝接上後半句話：「......無比感謝您。如果您有什麼需求，我一定在我能做的範圍內竭盡全力。」

　　「對我來說這不算什麼......只要別再說我喜歡托尼就行。」

　　海德拉顯然還對剛才的誤解心有余悸。那點可憐的睡意都被埃德溫的猜測嚇得飛到九霄雲外了。她思考一會，試探著說：「如果非要感謝我，就給我唱個搖籃曲怎麼樣，埃德溫？」

　　埃德溫：......

　　他想收回剛才那句會滿足海德拉需求的承諾。

　　「埃德溫？」

　　海德拉的眼睛裡全是閃亮亮的小星星。

　　對於低調內斂的英國人來說，外星女孩此刻的笑容無異於魔鬼的鐮刀。

　　「海德拉小姐，實不相瞞，我唱歌跑調。」

　　可憐的管家先生還在做無用的掙扎。

　　「沒關系我就想聽你唱歌OvO。」

　　埃德溫越是推辭，海德拉越是興致高昂，本來只是隨口一提，現在是鐵了心想要聽管家先生唱歌。

　　埃德溫拒絕不成，只能自暴自棄干巴巴唱起《搖籃曲》。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興致勃勃期待極高的海德拉瞬間：......

　　「埃德溫，你唱歌就像個Siri。」外星姑娘冷酷無情地評價。

　　埃德溫說：「......那我就找Siri給您唱：）。」

　　海德拉說：「不嘛，接著唱XD。」

　　於是管家先生嘆了口氣，繼續用他那磁性的聲音低低哼唱。

　　「爸爸的手臂永遠保護你......」

　　即使管家先生的確如他所言不擅長唱歌，但那曲不成調的輕哼卻無比柔和令人安心。

　　「世上一切，幸福願望......」

　　在埃德溫的歌聲中，海德拉疲憊的身心慢慢放松下來，在沙發裡沉入甜蜜的夢鄉。

　　管家漸漸放慢放低聲音，直到聽到外星姑娘低低的淺鼾才停止哼唱。

　　「做個好夢，善良可愛的小小姐。」

　　埃德溫低聲祝福。

　　作者有話說：

　　斯塔克先生輕率，不顧他人，愛慕虛榮，幼稚，不靠譜，自以為是......但他是個好人。——《卡特特工》埃德溫，有刪改。

　　做個好夢，可愛的小海德拉！！！

　　推文時間到啦！！！推作者好友的文文：

　　[綜]斯塔克家的短腿胖橘

　　斯塔克有只短腿胖橘。

　　身嬌體軟愛賣萌。

　　僅僅幾個月，它通過統治鏟屎官的方式，統治了某A六人組。

　　最近事多一直沒來得及整理名單……周末整理吧，mua


第36章

　　「巴圖克先生。」

　　等海德拉睡著後, 埃德溫來到陽台，對始終清醒的特工說：「現在已經是晚上十二點，您該去睡覺了。」

　　格蘭特·巴圖克坐在陽台的躺椅上，手拿啤酒罐, 注視沙發上睡得甜甜蜜蜜的金發姑娘，聞言揶揄：

　　「催眠曲唱完了？」

　　「您也需要嗎？」管家先生溫文有禮反擊，「如果您也像海德拉小姐那樣童心未泯需要催眠曲才能睡覺，那麼我很樂意。」

　　「我挺需要的。」喝了酒的格蘭特·巴圖克十分不要臉。

　　埃德溫：......

　　他覺得他輸就輸在他比這群人要臉上。

　　於是管家先生再次無奈地唱起《搖籃曲》來。

　　「一切溫暖, 全都屬於你......爸爸愛你，爸爸喜歡你......」

　　格蘭特·巴圖克搖晃著空掉一半的啤酒罐，在埃德溫的歌聲裡一口氣喝光了剩下的半罐。冰涼的啤酒劃過食道，凍得他呵出一口白氣。

　　「......一束百合, 一束玫瑰。等你睡醒, 媽媽都給你。」

　　年輕的特工被充滿愛意的歌詞逗笑了, 搖搖頭自嘲道：「巧了，我爸不會用手臂保護我, 我媽也不會給我漂亮的花......他們可不怎麼喜歡我。」

　　他閉上眼睛, 微弱的聲音消散在空氣裡。

　　「他們能離我遠遠的我就謝天謝地了。」

　　「沒有父母是不喜歡孩子的, 巴圖克先生。就像霍華德老爺——」

　　埃德溫說。

　　「不，不一樣。」

　　格蘭特·巴圖克搖搖頭, 淡淡地說。

　　「托尼在意的是霍華德·斯塔克是否愛他，在意為什麼總是得不到表揚——而有的人則不, 他們只期望爸爸的拳頭不要再揍到自己身上。」

　　——能抱怨親人態度冷淡或者不合心意的, 都是被寵溺著的幸福的人。

　　格蘭特·巴圖克, 就是從未感受過愛意，與幸福背道而馳的人。

　　他的童年，擁有的是父親的拳頭，母親的忽視，哥哥的自私，弟弟的霸道。

　　他的青年，擁有的是逃離家庭後空虛的自由，和落入監獄的叛逆的反抗。他後來遇到將他從監獄中保釋出來的叔叔，滿心以為他可以擁有一個家庭，卻發現叔叔只想把他培養成一個邪惡工具。

　　從那以後直到現在，他都在另一個地獄中掙扎。

　　所以他多麼羨慕托尼·斯塔克啊。

　　來自瑪利亞·斯塔克和霍華德·斯塔克的愛的潮水是如此澎湃洶湧卻又小心克制，慎之又慎包裹住他們的兒子，擋住一切風雨和敵意，讓他在母親的懷抱和父親的庇護下無憂無慮成長。

　　......真的。特工想。

　　真是該死地羨慕。

　　埃德溫沒想到這位優秀的特工有著並不愉快的童年。

　　他看著陽台上孤獨迷茫的青年，第一次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要繼續聽搖籃曲嗎？」最後他只能選擇這種蹩腳的安慰方式。

　　格蘭特·巴圖克笑了。

　　「樂意之至。」

　　他扔掉手裡不知不覺被捏扁的啤酒罐，向下靠了靠找到比較舒服的姿勢，閉上眼。

　　在埃德溫柔和的歌聲裡，格蘭特·巴圖克想了很多。他想到了過去在自私和憤怒之下作出的錯誤選擇，以及做出選擇後，很長一段時間內從未感到滿足甚至開心的人生。

　　他從來不覺得像他這種壞蛋的行動或者生命有任何意義。

　　但是和海德拉、托尼·斯塔克在一起的短暫時光裡，一切都變得不同了：他領略了真正的力量，直視了宇宙興衰，看到了星球的誕生和沒落，目睹了生命的成長和死亡；他為哥白尼攔下嘲諷的平民，對伽利略大聲喝彩，在月球留下自己的腳印；他說了能被人聽到的話，擁抱了想要擁抱的人，感受了真正的愛。

　　——海德拉賦予了他生活的快樂和意義。

　　沉入深度睡眠前，他模模糊糊想。

　　也許他可以做點......不一樣的事。

　　畢竟美國人崇尚的就是自由和活得快活，不是嗎？

　　凌晨一點，埃德溫降下玻璃封閉了露天陽台，操控裝甲為熟睡的特工蓋上薄薄的毛毯，調整室內溫度到睡眠狀態最適宜的溫度，打開了遮光簾，確定外面的霓虹燈不會打擾主人們的安眠。

　　希望三個可愛的小家伙做個好夢。

　　管家先生愉快地想。

　　而醒來之後，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

　　不知過去了多久，一陣響起的竊竊私語輕輕抓撓海德拉的睡意。她皺皺眉，繼續酣睡。

　　「嘩——」

　　遮光簾突然被打開，陽光強勢侵入屋子，外星姑娘不耐煩地皺起眉，翻了個身，把頭深深埋進靠墊的陰影裡。

　　竊竊私語被一聲巨大的倒吸氣代替。

　　「嘶——」

　　有個男人直愣愣倒吸了一口氣，隨後有人靠近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女孩。」靠近的人有著慵懶性感的沙啞嗓音，「女孩，醒一醒。」

　　海德拉依依不舍留下的殘存睡意被拍走了。

　　「誰啊！」她不耐煩地爬起來，頓時被火紅的發擦亮了視野。

　　在沙發前面站著一個有著紅頭發綠眼睛女人，美艷危險得就像奧林匹斯山上的女神。此時她正俯身注視海德拉，對著海德拉微笑。

　　「醒了？現在已經是中午十一點了，睡太久對健康不好。」

　　熱烈的紅發撩過海德拉的臉頰，性感的紅唇一張一合，低啞的聲音包裹耳朵。

　　——操。

　　海德拉張大了嘴。被這美麗的武器轟炸得眼神呆滯，智商直線下降。

　　造孽啊......這世間怎麼有這麼好看的人？

　　——她過熱到爆炸的腦袋只剩下這一個念頭了。

　　「你是托尼帶回來的嗎？」

　　這個降臨人間只為用美麗來索命的女天神問。

　　海德拉沒有反應。

　　她被陌生女人極具官能性的美貌迷得七葷八素完全失智。

　　「娜塔......」之前倒吸一口氣的男人在稍遠的地方再次開口，「能先幫她......」

　　「——這位女天神我們曾在夢中見過的！！！」

　　回過神的海德拉猛地起身，雙手一把抓住女天神的手捧到胸口，面色潮紅，呼吸急促。

　　阿諾：「您現在就像個流氓色鬼，Boss。」

　　「靜音，阿諾！」

　　海德拉想都不想就靜音了阿諾，對露出訝異神色的女天神誠懇地說：「請不要在意剛才的無關緊要的路人甲。敢問這位女天神叫什麼名字？」

　　「......女天神？我就把它當作誇獎接受了。」

　　紅發女人稍稍驚訝過後，笑意變得更深。顯現出的兩個漂亮凹陷使海德拉短促地尖叫一聲，感覺丘比特的愛情箭正中她胸口，令她無法抵抗心甘情願醉死在那兩輪可愛的酒窩裡。

　　「我死了。」

　　她恍恍惚惚喃喃。

　　紅發女人聞言笑得更開心了。

　　「你真可愛。」她眨眨眼，那雙漂亮的綠眼睛裡好像盛著整個宇宙的璀璨星光，「Cap，我喜歡這個孩子。」

　　「娜塔......別再玩了。」被叫做Cap的人正是之前倒吸一口氣的男人。他在稍遠的地方再次開口，聲音尷尬又拘謹：「能先幫她......」

　　「哦對了，你最好整理一下你的衣服，女孩。」

　　被叫做娜塔的漂亮女人帶著笑意說。

　　衣服？

　　海德拉低頭一看。

　　因為要睡覺的緣故，她換上了小吊帶和熱褲，而蓋著的毛毯被她踹到了地上。雖然這個天不太適合穿的這麼清涼，吊帶熱褲能遮住的地方也不多，但不該露的地方一點都沒露。

　　海德拉往上扯了扯肩帶，又往下拽了拽衣角，然後就不知道該做什麼了。她攤開雙手低頭用眼神詢問，這副像迷路的小奶狗一般茫然等待呼喚的模樣再一次逗笑了紅發女人。

　　「我建議你加個長袖外套，穿個能裹住腳的裙子。」她輕快地揶揄同伴：「因為這裡有個十足的老古板。他別說看你了，連靠近都不敢，正躲在拐角害羞呢。」

　　「......娜塔。」

　　遠處的男人無奈地喊。

　　海德拉四處看看，拽起地上的毛毯披在身上把自己裹起來，「這樣行了嗎？」

　　紅發女人上下打量一番，滿意地點點頭，揚聲喊：「Cap，你的貞.操威脅解除，可以進來了。」

　　Cap？隊長？

　　海德拉好奇地轉頭，順著紅發女人的視線看向拐角。

　　「......娜塔莎·羅曼諾夫女士，我很好奇你什麼時候才能放棄就我的觀念問題擠兌我。」

　　拐角另一側傳來無可奈何的嘆氣，一個高大健壯的男人從拐角走出來，眉頭緊皺，臉上仍然帶著尷尬的紅暈。

　　「等你什麼時候約個女孩，擺脫virgin的身份吧。」紅發女人懶洋洋說：「一百年來美國隊長仍然是個童貞黨——這話說出去美國人會被整個世界嘲笑。而你，會被整個美國嘲笑。」

　　「這中間我在冰川裡凍了將近七十年，娜塔。」

　　「如果你覺得三十歲的童貞男說出去比一百歲的好聽，那我一點意見沒有。」娜塔莎·羅曼諾夫說。

　　美國隊長義正言辭地為自己辯解：「我只是比起肉.體交流更重視精神相通。」

　　「隨你。」娜塔莎·羅曼諾夫聳聳肩，擺出一副完全把同伴剛才的話當耳旁風的態度。

　　美國隊長啞口無言：「......」

　　他走到沙發邊，看向年輕的金發姑娘，想起剛才驚鴻一瞥的漂亮身姿，還有些不好意思。

　　「睡在客廳容易受涼，沙發太軟，睡起來會腰疼。」他拘謹地勸誡：「如果還困的話，上面有客房，你可以上去繼續睡。」

　　話音落下，好一會兒都沒有回應。

　　金發姑娘直愣愣地看著他，眼神呆滯，就好像看到了世界第八大奇跡。

　　「你是......」海德拉覺得嘴裡的舌頭都不屬於她自己了，僵直得一個彎都打不出來，「你是美國隊長......史蒂夫·羅傑斯？」

　　「是的，我是美國隊長。」史蒂夫·羅傑斯不疑有他。

　　五秒鐘後，撕心裂肺的大喊響徹了整個復仇者聯盟大廈。

　　「騙人！教科書上美國隊長才不長這樣！！！」

　　作者有話說：

　　阿諾：那是Boss你沒見過人類教科書裡普朗克、胡克、法拉第、愛因斯坦等科學家的樣子。

　　海德拉：如果教科書上都是花美男我願意看一輩子書好嗎！！！


第37章

　　海德拉的呼喊情真意切哀轉久絕, 震耳欲聾催天裂地，嚇得人膽顫心驚魂飛魄散。

　　「教科書騙人！！！」

　　海德拉捂著臉尖叫。

　　「我就知道這些負責寫教材的觀測者們沒一個好東西，絕對是把好看的照片自己私藏了！」

　　美國隊長原是一名身體瘦弱的年輕人，在接受美國政府的改造後變成了「超級士兵」, 二戰時期投身戰場立下赫赫戰功。和平階段又挺身而出，帶領著美國走出困境，打破了美國總統就任年限，連任總統直到魂歸天國。

　　教科書上選取的他的照片是個滿臉皺紋的駝背老頭, 才不是面前這個大胸——這個金發藍眼的大胸型男啊！！！

　　史蒂夫·羅傑斯若有所思。

　　他見過現在美國中學生的歷史教科書。那裡面的插圖為了表現美國精神，選取了他還未注射超級士兵血清的照片——軍方公布這張照片時也不擔心會導致他的身份暴露，因為沒人認得出來。

　　那個時候的他還是個九十磅的病貓，人又瘦又小, 像棵脆弱的豆芽菜：心髒病、哮喘、高血壓、色盲、猩紅熱、鼻炎、風濕熱, 焦慮症......疾病無時無刻不在覬覦他的性命。

　　和現在的模樣大相徑庭。

　　「人的外表會不停改變, 再強壯的軀體都有萎縮的那天。」

　　他低下頭，鄭重地對面前的金發姑娘說。

　　「但是我的信仰從未發生變化。我對公民自由的捍衛才是我舉起盾, 成為美國隊長的原因, 而不是體魄或外表。」

　　「又來了, 教導主任式發言。」娜塔莎·羅曼諾夫咂咂嘴。

　　海德拉並不能領會娜塔莎的吐槽。她看著那光明偉正的深刻面龐，眼睛都直了。

　　那像太陽一般閃耀的金發, 如阿斯加德的神明一般俊朗的面龐，高大健壯的身軀, 完美有力的肌肉, 蔚藍色的眼睛和這顆七成是水的星球一樣漂亮, 以及那一直皺起、敏銳深刻如同希腊雕塑一般的眉間皺褶——美國隊長的每一寸外表都像是一顆煙花，炸得她頭腦發昏開出絢爛的花火。

　　更何況她知道，面前的人除了外貌，還有士兵的冷肅作風，畫家的敏銳感性，弱者的敬畏憐憫，強者的堅毅自覺，種種優點鑄造了一顆金子般的心，完美切合海德拉的所有癖好。

　　如果她早知道美國隊長這麼帥，她絕對轉職隔壁管理縱向時間軸的時空巡邏隊，申請管理銀河系獵戶座旋區的時間線，偶遇美國隊長並來段感天動地羅曼蒂克式浪漫愛情了——

　　——而不是在常年經費緊張遭人白眼的宇宙巡警隊灰頭土臉摸爬滾打啊！！！

　　外星姑娘哭喪著臉，痛心疾首捶胸頓足。

　　「我恨——我恨啊！！！」

　　她為什麼都沒早點發現美國隊長其實是個火辣型男！

　　「......」

　　史蒂夫·羅傑斯的肌肉不易察覺地僵了僵。

　　這金發姑娘嗓門太大，戳得他耳朵疼。

　　「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呢。」他打斷了尖叫聲，微微抬高了聲音問。

　　海德拉抹了把臉，強力冷靜下來。剛要說話，無意中卻摸到自己有點發腫的眼皮。她頓住，手往上一伸，進而摸到雜草一樣蓬亂的頭發。又低頭看看睡了一宿皺皺巴巴的凌亂衣服，和從頭到腳把她裹起來的粉色毛毯。

　　她終於意識到，自己頂著一副何等糟糕透頂的模樣並毫無自覺在女天神和美國隊長面前站了多久。

　　「......啊——！」

　　海德拉像個土撥鼠一樣尖叫起來，轉身百米衝刺進二樓自己的房間，砰地一聲甩上門。

　　「這聲尖叫絕對有一百三十分貝。」

　　娜塔莎·羅曼諾夫感嘆，然後坐進空出來的沙發裡，舒舒服服調整了姿勢，滿足地陷進柔軟的發泡棉裡。

　　「......我覺得我可能需要檢查一下耳朵。」

　　史蒂夫·羅傑斯的身體素質達到了人類的頂點，所以他的聽覺也超乎常人的靈敏。海德拉的尖叫對他來說無異於用電鑽鑽他腦袋。

　　他覺得自己快聾了。

　　「這姑娘肺活量真大。」

　　他痛苦地揉捏被刺激得發痛的太陽穴，坐到娜塔莎對面的沙發上，把星盾靠在旁邊。

　　「活潑也是真活潑。」

　　「不覺得很可愛嗎？」娜塔莎·羅曼諾夫輕快地說：「所有情緒都擺在臉上......不用費心去思考她在想什麼。單單純純，會為Cap你的大胸和臉蛋尖叫的普通女孩。」

　　「她也為你尖叫了。」史蒂夫·羅傑斯不甘示弱，「不如以後你改改代號，別叫黑寡婦，叫女天神好了。」

　　美艷的女特工聞言微妙地笑了。

　　她剛要開口，卻被二樓傳來的聲音吸引。

　　「——剛才怎麼那麼吵？」

　　托尼·斯塔克揉著脹痛的頭靠在走廊扶手上，打了個哈欠。

　　昨天哭得太狠的發明家本來睡得正香，卻被海德拉接二連三的尖叫吵醒，頭痛欲裂。眼睛紅腫，幾乎睜不開，連用了房間小冰箱裡四個冰塊才勉強消腫。

　　「還能是誰？」

　　同樣昏昏欲睡的格蘭特·巴圖克從陽台走進客廳，晃晃悠悠走到吧台，開始磨咖啡。

　　「那個小混蛋看到羅曼諾夫特工就開始面紅耳赤尖叫，看到美國隊長之後完全變成了只永動尖叫雞，剛才化身博爾特飛人蹭蹭蹭跑回屋裡了......估計去化妝換衣服了吧。」

　　他咧開嘴，嘲笑外星姑娘的不修邊幅。

　　「剛才她那頭發就像是做了失敗的離子燙。」

　　托尼·斯塔克：？？？

　　「為什麼？」發明家一頭霧水，「自我遇見她到現在她就從來沒化過妝，牛仔褲T恤熱褲吊帶輪著換——最近又沒有宴會，打扮什麼？」

　　格蘭特·巴圖克朝史蒂夫·羅傑斯昂昂下巴。

　　「哦，娜塔，Cap歡迎回來。」托尼·斯塔克擺擺手，繼續和格蘭特·巴圖克交談：「所以為什麼她要去化妝換衣服？」

　　格蘭特·巴圖克翻了個白眼，用手指點點史蒂夫·羅傑斯。

　　「再翻你眼球就掉出來了。」托尼·斯塔克仍然沒讀懂特工的肢體動作含義，「Cap和娜塔從移動衛星發射平台回來了，我有眼睛，看得到。」

　　格蘭特·巴圖克：......

　　「活該波茲小姐和你分手，斯塔克。」特工先生真心實意地說：「你的情商和眼色低得令人發指。」

　　托尼·斯塔克：「解釋清楚，再不說人話涉嫌人身攻擊就讓埃德溫開裝甲打你屁股，男孩。」

　　埃德溫：「抱歉，Sir，我沒有特殊癖好，您不要想逼我做這種不體面的事。」

　　「簡而言之......」格蘭特·巴圖克想起瑪利亞·霍華德曾經說過的話，壞笑著說：「She seems to have a crush on Captain America。」

　　她看起來在相遇的瞬間，熱烈羞澀不顧一切地迷戀上了美國隊長，神魂顛倒到不想讓他看到自己任何不完美的細節。

　　托尼·斯塔克：......

　　發明家的表情如同看到了猛犸和蚯蚓結合並共度新婚之夜。

　　他咽下深深的嫌棄，又開始深刻思考之前思考過的那個問題。

　　這只外星雌性蛇和人類到底有沒有生殖隔離......？

　　沒有......還是有的吧？

　　「......我有點暈。」他恍恍惚惚說。

　　「我對此早有准備。」格蘭特·巴圖克靠坐在吧台上，舉起杯子，裡面是已經泡好的咖啡，「我泡了一壺，要清醒一下嗎，斯塔克先生？」

　　「十分需要——」

　　「灰色杯子，不加奶不加糖對吧？」格蘭特·巴圖克十分自然地接上托尼·斯塔克的話。

　　大發明家一愣，繼而笑了起來。

　　「完全正確。」

　　他走下樓梯，拿起格蘭特·巴圖克為他倒滿咖啡的灰色杯子，十分隨意地倚靠在特工身側。

　　「對了格蘭特，別叫我斯塔克了，不然我總以為你是在叫我爸。」

　　「那——托尼？」格蘭特·巴圖克低頭注視托尼·斯塔克。

　　「早就該這麼叫了。」大發明家哼了一聲。

　　「你們知不知道，你們兩個人真的很gay。」

　　在一旁注視二人互動，被徹底無視的娜塔莎·羅曼諾夫真摯懇切評論。

　　「這是男人的友誼。」托尼·斯塔克反駁：「你們這些庸俗的女人，眼裡就容不得男人之間的惺惺相惜是吧？」

　　「你管這叫惺惺相惜？」美艷的女特工翻了個白眼，「我只能看到兩個深櫃直男互訴衷情。」

　　「深櫃？直男？什麼意思？」史蒂夫·羅傑斯不知從哪掏出他記錄當代詞彙的小本本，拿著筆認真地問，並且開心地發現自己對這個話題有發言的立場：「說起來，我和巴基也是這麼相處的，我們之間有很深的感情和復雜的關系，他就像我的親人、手足，我靈魂的一部分。」

　　美國隊長第一次擁護大發明家的立場，但發明家絲毫不覺得榮幸。

　　「......你們那才是gay。」托尼·斯塔克嫌棄得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我沒見過哪個人會因為朋友說冷直接從戰場撤退的——當時你們差一點就能抓到紅骷髏！」

　　二戰時期緝捕紅骷髏的美國隊長因為巴恩斯中士覺得冷而干脆利落放棄任務的美談，整個神盾局和復仇者聯盟都知道。

　　「——那個時候他還未成年！」史蒂夫·羅傑斯絲毫不覺得自己過度保護的態度有問題，振振有辭：「留下病根就不好了！」

　　托尼·斯塔克和娜塔莎·羅曼諾夫齊齊送給美國隊長一個冷漠的表情，連格蘭特·巴圖克都毫無異樣轉移了看向美國隊長的視線，不給這個意猶未盡還想說更多「他們家巴基這、他們家巴基那」的老媽子開口的機會。

　　「說起來你們什麼時候這麼熟悉的？我記得在我們出任務之前，你甚至不認識巴圖克特工。」娜塔莎·羅曼諾夫好奇地問：「巴圖克你又為什麼會在復仇者大廈？」

　　格蘭特·巴圖克開口：「那是因為......」

　　之前二樓緊閉的房門這時打開了。

　　不復之前邋遢模樣，打扮得光彩照人風情萬種的金發姑娘走出來，在下面客廳目瞪口呆的四人的視野中，一把撐住欄杆以仙女降臨人間的翩躚姿態緩慢並美麗落地跳下二樓，一步一搖曳，邁著婀娜多姿的貓步走到美國隊長面前，眉若遠黛。目如秋波，眼睛含情，溫溫柔柔開口——

　　「你好，我是海德拉——」

　　美國隊長條件反射撈起放在旁邊的盾就甩了過去。

　　作者有話說：

　　名場面！終於出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漫畫裡，隊長真的因為巴基說冷，放棄了抓捕紅骷髏。我他媽笑炸頭。

　　采用終極宇宙裡史蒂夫當總統的設定。

　　我們知道因為版權狂魔迪O尼的問題，冬兵是不能寫的，所以本文采用漫畫巴基的形像，超可愛的未成年！隊長就像雞媽媽一樣保護他！【gay也是真的gay。具體怎麼gay後面寫。如果覺得ooc或者賣腐，不是我，是原漫畫就這樣。】

　　另外同人害我。同人一直給我的印像是美國隊長是很溫和內斂的老干部。結果這男人，倒是不說髒話，可嘴忒毒，還嚇人。而且【除了在吧唧面前】幾乎不笑。

　　不信去重溫漫畫或電影。

　　恭喜你們喜提一個不太一樣的冷淡少笑，嘴毒任性，還有點小雙標的美隊 √

　　久違的股東大會！！【欠3更了嗚嗚嗚瘋狂寫存稿還債】——

　　【地雷股東】阿爾塔洛斯，lko，噫呀，陳遇白，蓬松，DrHeather，欄杆拍遍，Opa.，小5，紅荼，萬裡關山路，抱琴觀雪，無愛不歡，喬家小羽，秋池夜雨，寧君，KarlieKloss，蓬松，卿色，令儀，毛果，噫呀，你的時光我的白發，阿七少主，聰明蛋，胭脂蕾絲團的橘子，青檸糖，沐，噫呀，渣攻，太子換狸貓，沈鈞，葵葵的旺仔，孫銘漫，被自己酸倒的維C，星辰==，1個地雷；如歌，2個地雷；西西小仙女，3個地雷；你的淮淮上線了，7個地雷。

　　【手榴彈股東】想要變成一只狗，1手榴彈；沈鈞，沈倦的小可愛，2個手榴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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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各位股東！！！沃德做了冰香芋奶茶和草莓煉乳沙冰w


第38章

　　時間回到十分鐘前。

　　海德拉一路尖叫飛奔回房間反手鎖上門, 興奮地瘋狂蹦跳，對阿諾反復哆哆：

　　「他好帥！他好帥！他有那麼——帥！！！」

　　阿諾說：「Boss，這是你說的第三十六遍了。是的，按照人類的外貌衡量標准來看, 美國隊長確實屬於十分英俊的——」

　　海德拉捧臉，面紅耳赤在床上打滾，「他真的好帥！——天吶，我竟然和這麼帥的男人呼吸著同一片空氣！我竟然吸著他呼出來的氣！」

　　外星姑娘陶醉地深深吸氣。

　　阿諾沉默了一會, 不恥下問：「如果你吸入了人類排出的含有阿摩尼亞氣體的廢氣呢？」

　　阿摩尼亞氣體，俗稱氨氣。

　　人類排出的含氨氣的氣體，只有——

　　海德拉：......

　　她一口氣憋在氣管裡，上不舍得上, 下又惡心得不想下。

　　最後她決定堅持一個迷妹的素養咽下去, 並且無理取鬧講：「你不懂！女天神和男天神是不會放屁上廁所的——起碼在迷妹心裡不會！」

　　阿諾毫不猶豫：「我很慶幸我並不懂這種思維。」

　　海德拉沒有理潑冷水的阿諾, 下定了決心。

　　「我想......不，我要, 和他深入發展一下, 共建生命和諧！」

　　她猛地從床上魚躍起來, 飛奔到洗漱間，死死盯著鏡子裡不修邊幅的金發女孩, 然後打開水龍頭一潑水拍到臉上，開始仔細梳洗打扮。

　　「阿諾！倉庫裡還存著什麼可以加成幸運或者加成美麗的增幅器嗎？」

　　她邊洗漱邊說。

　　「幸運藥丸十顆、幸運槍、美麗套裝, 仙女羽衣。」阿諾清點。

　　「早知道我就從哆啦A夢那裡多順點道具了......」

　　海德拉沒有一次像此刻這樣後悔過曾經沒有多做點准備。金發姑娘暗下決心, 從此以後一定要做個囤囤囤的倉鼠。

　　「來一顆幸運藥丸。美麗套裝和仙女羽衣都拿出來。」

　　海德拉打了個響指, 開始做夢，「你說我過會把仙女羽衣扔隊長身上，他拿起來的話我是不是就可以嫁給他了？」

　　仙女羽衣，可以讓穿戴者獲得飛行的能力，並且可以使穿戴者獲得美麗增幅。羽衣飄飄流光溢彩，飛舞在空中，宛如漂亮的小仙女。

　　但是這個道具有一個弊端，一旦羽衣被別人撿走，就必須要嫁給撿到它的人。

　　海德拉：這根本不是弊端，是神在庇佑我！！！

　　阿諾誠實委婉地勸告：「我覺得憑借美國隊長的身體素質，他不會坐在那裡任由你脫掉衣服扔他身上的——Boss，太陽出來了，還是醒醒吧。」

　　「不！你不能剝奪我做夢的權利！」

　　「Boss，鑒於之前數次的失敗經歷，我不得不勸告您放棄美國隊長這一選項。」

　　阿諾不用翻數據都記得特別偏好光明偉大、正經嚴肅性格的海德拉在這一類型上栽了多少跟頭。

　　「你們並不適合。」

　　「不嘗試怎麼知道！」

　　海德拉完全不聽勸說，興衝衝快速給自己畫了一套宛如朝陽般溫柔閃亮的柔夕暮色妝，十分心機吃了一顆幸運藥丸，手腳麻利套上會顯現穿著者最大優點並且增加魅力值的美麗套裝和仙女羽衣。

　　她端詳鏡子裡容光煥發魅力四射的金發姑娘，滿意地點點頭，對自己說了一聲：

　　「海德拉，你能行！」

　　一定要把衣服扔美國隊長臉上！

　　然後想法十分天真，滿心愛情夢幻泡泡的外星蛇面帶紅暈拉開門，用絕美姿勢落地，款款走向那個英俊的男人，用她平生最輕緩溫柔的聲音說：

　　「你好，我是海德拉——」

　　然後足以讓海德拉銘記一生的悲慘黑歷史發生了。

　　這個傳說中和藹可親，對待任何人都如春風般溫暖的男人突然暴起，放在旁邊的盾就朝她甩了過來。

　　外星姑娘話還沒說完，眼睛瞪著越來越近的盾，完全反應不過來這是發生了什麼。

　　她用她的蛇格發誓，雖然她有心理預期，美國隊長不會一開始就答應她。但她也沒料到他會抗拒到朝她扔大盾。

　　作為宇宙最強大的生物——自封的，全宇宙僅此一頭的瀕危物種，無論是天神還是宇宙守護者，都對她十分溫和寬容，捧著怕摔了含著怕化了。除此之外，她的監護人雖然穿衣風格一言難盡，但是有著很好的品味，幫她捏了兩個同時兼具美麗和力量的殼子，足以符合宇宙中大部分種族的審美。

　　海德拉的能力、珍奇和擬態外表是她所向無前的利器。她在宇宙中雖然不能說戰無不勝，但也沒幾個人真正討厭她。

　　所以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她不光勾引不成，還會被她勾引的對像舉盾朝臉爆揍。

　　振金做成的沉重堅硬的盾正中毫無防備的外星姑娘的臉。

　　被砸到的一瞬間，她忽然想到傳說裡還有一句話......

　　說，美國隊長對待敵人會像嚴冬一樣殘酷無情。

　　「嘭——」

　　事情發展快得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眼睜睜看著海德拉一聲悶哼都來不及發出就被盾砸進地板。

　　格蘭特·巴圖克：？？？

　　托尼·斯塔克：「？Cap你干什麼？？？」

　　而對外星蛇發動迎頭痛擊的美國隊長也很生氣。

　　「神盾局曾告訴我九頭蛇已經消失了——以及你們為什麼要帶九頭蛇進大廈！」

　　他憤怒地低吼，大步跨向被盾砸懵了的海德拉，撿起盾就准備給這個九頭蛇一個痛快——

　　「盾下留人——」

　　托尼·斯塔克駭了一跳，大喊著並眼疾手快趕在盾牌再次砸上海德拉之前發動裝甲頂住星盾。與此同時，格蘭特·巴圖克撲在海德拉上方，用身體將外星姑娘護得嚴嚴實實。

　　「她的名字就叫海德拉——隊長，你誤會了！」

　　格蘭特·巴圖克接下句，語速飛快。

　　星盾堪堪停在裝甲的頭頂。

　　幾秒鐘後，那由振金制成的堅硬盾牌移開，露出史蒂夫·羅傑斯敵意還未來得及消散的臉，以及茫然到有些空白的眼睛。

　　「名字叫海德拉......Hydra？」

　　他僵硬地，緩慢地確認。

　　托尼·斯塔克拼命點頭。

　　一時間，大廈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陷進地板裡的海德拉看著英俊男人猶帶怒意的冰冷面容，眨眨眼，再眨眨眼。

　　......然後響亮地抽了抽鼻子。

　　「呼——」

　　托尼·斯塔克被這聲音駭得一哆嗦，連忙轉身去看平白無故遭了一盾錘的外星姑娘。

　　......Holy shit，她眼睛紅了。

　　「不哭不哭......剛化了妝，一哭就不好看了......」

　　這輩子就沒上過體貼他人這門課的大發明家一時間慌了神，手足無措，笨拙地安慰。

　　「埃德溫，掃描......不對，她的身體沒辦法被掃描建模。好吧甜心，我需要你告訴我，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海德拉聞言努力憋住鼻子湧上來的酸意，動了動，然後又抽了抽鼻子。

　　——這次抽鼻子的聲音聽起來更悲傷了。

　　「有哪裡疼嗎？臉？背？傷到了嗎？」

　　另一邊的格蘭特·巴圖克小心翼翼地撫摸外星姑娘露在外面的臉骨和肩膀，重要的骨頭看起來並沒有嚴重的損傷。但因為不了解海德拉的構造原理以及這副軀殼的承受極限，他並不敢隨意挪動她。

　　海德拉的頭小幅度擺了擺，表示沒有傷到，然後委委屈屈地抿起嘴。

　　「......甜心，你是不是沒事？」

　　稍稍冷靜下來的托尼·斯塔克終於察覺到什麼，試探著問。

　　「我扶你起來，我們去吃冰淇淋好不好？」

　　不提還好，一提「起來」海德拉的眼淚就刷一下掉出來了。

　　「沒事是沒事，但是我出不來——！」外星姑娘開始放聲大哭，「嵌太深——卡住了——我出不來！！！」

　　她扭了扭，現在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到她被鑲嵌在地板上的一個完美人型凹陷裡，周圍尚存的地板嚴密包裹著她，令外星姑娘動彈不得。

　　托尼·斯塔克沉默了。

　　「噗。」

　　不知道是誰先笑出聲。

　　「誰笑了！人性呢！」海德拉哭得更傷心了，一邊哭一邊怒罵：「哪個混球剛才笑了！別以為我聽不到！混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托尼·斯塔克終於破功，捧腹大笑。

　　「鑲進去了——鑲進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哇——」海德拉的哭聲哀轉久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格蘭特和托尼的笑聲猖狂放肆。

　　......

　　而罪魁禍首史蒂夫·羅傑斯抹了把臉，任命蹲下身開始撬地板。

　　托尼·斯塔克笑夠了後，控制裝甲和史蒂夫·羅傑斯聯手，把困住外星姑娘的地板全部撬起來打碎，海德拉才得以脫身，被幾個人七手八腳抱出來放在沙發上。

　　外星姑娘眼神呆直，蜷縮在沙發裡，滿身滿臉都是地板灰。像只在石灰裡滾過的小土狗，完全看不出剛才美麗的模樣。

　　「對不起......對不起！」

　　史蒂夫·羅傑斯尷尬又慚愧，圍著鼻子眼睛都哭紅了的金發姑娘連連打轉，手抬起想要擦掉姑娘的眼淚，又不知道會不會唐突而放下，起起落落，都不知道該把手放哪。

　　「真的對不起，是我反應過激了！」

　　他連連道歉。

　　「我第一次被人照著臉砸盾......」

　　海德拉恍恍惚惚念叨。

　　「......」

　　羞愧難當的男人看起來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原諒這個老冰棍吧。」

　　娜塔莎·羅曼諾夫接過格蘭特·巴圖克拿過來的濕毛巾，幫灰頭土臉的海德拉擦拭臉上的灰，忍笑說：「他剛從冰裡被挖出來沒多久，腦袋裡還在二戰時期和九頭蛇打仗。」

　　「那可是美國隊長的星盾，世界上僅此一個。」

　　托尼·斯塔克擠開窘迫的傻大個，一屁股坐在海德拉身側，手搭在外星姑娘肩上哈哈大笑。

　　「而你被這盾正中臉鼻子竟然還沒斷，足以銘記在美國歷史裡了。」

　　「還有作為第一個被嵌在地板裡的姑娘——這珍貴的體驗可不是誰都能擁有的。」

　　格蘭特·巴圖克坐到海德拉另一邊，一邊笑一邊給海德拉遞了他的外套。

　　「先把它穿上——不過我還是建議你去洗個澡，換身衣服......這件衣服是沒法穿了。」

　　海德拉沉默地低頭，注視自己從哆啦A夢那裡連哄帶騙才拿到手的美麗套裝。

　　現在它破了個大洞，成了乞丐套裝。

　　而那件被托付著夢想的仙女羽衣在海德拉被砸到的時候脫離了她的控制，直接被盾和她臉撞擊產生的衝擊風吹飛出了窗戶。

　　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海德拉不禁悲從中來。

　　「啊————！！！」她一頭埋進毛巾裡，哀嚎。

　　「你別哭啊.......」

　　美國隊長急的滿頭是汗，他從來沒有對付過哭泣的女孩，更沒有弄哭過任何一個女孩。此時看到海德拉的眼淚，久違地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你想要什麼補償.......只要在我能做到範圍內都可以！」

　　最後他下定了決心許諾。

　　——海德拉的哭聲慢慢止住。

　　然後，從毛巾裡抬起一雙濕漉漉的眼睛。

　　「什麼都可以嗎？」金發姑娘軟糯糯確認，得到了美國隊長肯定的點頭。

　　「那......」那雙眼睛骨碌碌轉了轉。

　　「和我約會直到我滿意，怎麼樣？」

　　史蒂夫·羅傑斯一愣。

　　這是什麼補償方式......？

　　「還沒收到教訓啊。」托尼·斯塔克在旁邊涼涼感嘆。

　　「怕不是要被扔第二次。」格蘭特·巴圖克跟風。

　　阿諾橫批總結：「死性不改，早晚見血。」

　　海德拉：「你們等著，我早晚要弄死你們。」

　　外星姑娘放完狠話後又去看史蒂夫·羅傑斯，而男人一聲不吭的思考姿態讓海德拉心涼了半截，忍不住嘴一撇，又准備開哭。

　　史蒂夫·羅傑斯見狀連忙趕在那眼眶裡打轉的眼淚落下之前說：

　　「我答應你！」

　　下一秒金發姑娘的眼淚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言為定。」

　　外星姑娘狡黠地眨眨眼。

　　作者有話說：

　　阿諾：她約會絕對翻車，我押十塊錢。

　　托尼：跟。

　　格蘭特：跟。

　　——賭局沒有對手，開不起來，不了了之。

　　上一章評論笑死我了。蛇叼飛盾是什麼啊【吶喊】！！！！

　　還有為什麼！蛇蛇挨打！美隊股會暴漲！為什麼！！！

　　氣死我了我跟銀灰這死男人杠上了，他一天不上貓爬架，就一天別想見妹妹。


第39章

　　史蒂夫·羅傑斯總覺得自己被誆了。

　　他自答應下海德拉的要求後, 就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以至於整晚徹夜難眠，直到現在都在思考海德拉最後的眼淚的真實性。

　　而無論從什麼角度推導，都只能得出當時的外星姑娘其實是在演戲這一種結論。

　　他坐在托尼·斯塔克對面，一邊泡茶, 一邊發呆。最後終於忍不住問：

　　「托尼，她是不是——」

　　「是的你沒想錯那個小混蛋就是在演戲誆你你被騙了。」

　　托尼·斯塔克語速飛快想都不想回答，就好像這個答案在他腦海裡已經構思了無數遍。說完之後他瞬間癱進沙發，放松地感嘆。

　　「哦上帝啊——你終於問出來了。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晚上吃飯的時候娜塔和格蘭特都不願意坐你對面？因為你屢次三番欲言又止的表情就像是便秘, 看得人難受。」

　　「language，托尼。」史蒂夫·羅傑斯皺眉，「我猶豫是因為在背後隨意議論一個女士這種行為並不得體。」

　　「是是是，道德標兵。」托尼·斯塔克翻了個白眼, 懶洋洋拖長了尾音, 「你知不知道, 就是因為你那套早就過時了的古板高尚道德情操，你才會被她耍得團團轉。」

　　史蒂夫·羅傑斯完全不贊同大發明家的觀點。於是他開始認認真真掰手指頭, 試圖朝對面隨性自我的發明家講道理。

　　「第一, 我並沒有被她耍得團團轉；第二, 我攻擊了她，是我欠她的；第三, 道德永遠不會過時，人人都應該堅守它......你也是, 托尼。」

　　而發明家並不為此所動, 隨意擺擺手。

　　「如果你一定要做騎士——那預祝你和海德拉約會開心。」

　　「不要叫這個名字......我對這個名字還是有點過敏。」

　　高大的男人聞言條件反射一僵, 幾乎控制不住因敵意湧動的肌肉。他不自在地抹了把臉，緩緩呼出一口氣，第一次沒有再就發明家的觀念問題細究，而是忍不住擔憂。

　　「我真擔心和她約會的時候，我會因為這個名字忍不住做出些冒犯舉動。」

　　剛從二戰戰場下來沒多久的美國隊長無論如何都叫不出那個名字。

　　「她的姓氏是什麼？」史蒂夫·羅傑斯問。

　　「我問過，她沒有名字和姓氏的概念，只是『海德拉』。」托尼·斯塔克聳肩，「如果你非要叫，那就是塞肯特·海德拉。」

　　Second·Hydra。

　　「第二個......海德拉？」史蒂夫·羅傑斯遲疑地問：「難道還有第一個——」

　　等等，他頓住。

　　第一個不會指的就是九頭蛇組織吧？

　　......所以這個金發姑娘真的不是九頭蛇殘余或者九頭蛇殘余的後代嗎？

　　在被聯想和應激反應影響理智、對金發姑娘產生負面印像前，美國隊長明智地決定忽略這個小問題。

　　「我有些好奇，到底是什麼父母會給女兒起名海德拉？希腊神話中被赫拉克勒斯砍掉所有頭的九頭蛇海德拉？這並不是個有好寓意的名字。」

　　他有感而發，並沒有注意到托尼·斯塔克微妙的臉色。

　　在史蒂夫·羅傑斯和娜塔莎·羅曼諾夫問起海德拉的情況、以及格蘭特·巴圖克為何出現在復仇者大廈時，兩個男人心照不宣地隱瞞了海德拉的真實身份，含含糊糊掩蓋了過去。

　　倒是特工素質超群的黑寡婦可能察覺到了什麼，但在托尼·斯塔克的暗示下，她並沒有當場點破。後來吃飯時娜塔莎看向海德拉的視線十分詭異——應該是詢問了神盾局關於金發姑娘的身份——並在史蒂夫·羅傑斯面前保持了沉默。

　　——畢竟，發明家想，一個叫海德拉的海德拉種族外星女孩對七十年的二戰老冰棍來說刺激性有點大。

　　而他並不希望他的朋友們帶著先入為主的印像進行接觸。

　　「......你可以問問她。」托尼·斯塔克最後說，並壞心眼地抬手指了指二樓走廊。

　　「巧了，她正在看你呢。」

　　自從他隨意一瞥看到盤腿坐在二樓走廊盡頭的海德拉後，外星女孩就一直坐在那兒。兩條細腿穿過欄杆晃晃蕩蕩，雙手托腮額頭抵在欄杆上，那雙本就挺嚇人的眼睛連眨都不眨，陰沉沉注視著美國隊長的方向，簡直像是恐怖片裡的安娜貝兒娃娃，越看越覺得驚悚。

　　在背後討論女孩子反被抓住的史蒂夫·羅傑斯聞言頓時一個激靈，全身僵直，頭都不敢回。

　　「這表情真嚇人，我都起雞皮疙瘩了。」

　　大發明家誇張做作地搓搓手臂，唯恐天下不亂揶揄：「第二次冒犯小姑娘了，Cap？」

　　「你說她聽到了嗎？」金發男人不自在地小聲問。

　　「我跟你說過她有一些特殊的小能力。」焦糖眼睛的男人也學著對面老實人壓低了聲音，壞笑著說：「你猜她能不能聽到？」

　　史蒂夫·羅傑斯：......

　　他凝結成了一具莊重的沉思者雕像。

　　「美國隊長發現你了，Boss。」

　　阿諾說。

　　「從隊長身上監測到過大的情緒波動。」

　　「他肯定會很尷尬——畢竟談話可能被談論的對像發現，並不是什麼好體驗，尤其是對道德標准極高的美國隊長。」

　　海德拉托著腮，聞言得意洋洋地說：「不過我不介意——你說像我這樣寬宏大量的好女孩，他還能去哪兒找呢？」

　　阿諾：「我記得博士在為你制作軀殼的時候，並沒有設計過厚的臉皮，Boss。」

　　海德拉：「你最近說話怎麼越來越毒了，阿諾？」

　　阿諾十分有禮貌：「托您的福。」

　　海德拉立誓：「......我早晚要把你卸載，讓你和宇宙守護者互相折磨。」

　　外星姑娘其實並不如托尼·斯塔克猜測的那樣在注視史蒂夫·羅傑斯。而是在檢索內置視野中的數據庫。

　　她正在這個世界的數據庫裡查詢翻閱女追男的相關技巧。

　　「首先要掌握對方喜歡的類型，有意識轉變自己的風格，對症下藥……」

　　沉入數據庫的海德拉一邊朝阿諾放狠話，一邊撲棱著漂亮的小翅膀，四仰八叉坐在一堆紙張上。抽起一張又一張翻閱，迷惑地皺起眉頭，「他喜歡的類型？」

　　外星姑娘分出一顆最擅長戀愛的頭，去瀏覽對方的資料。

　　「一九二零年出生，瘦弱多病，父母早亡，後來接受身體改造，一開始被軍方看作雜耍的猴子派到四處慰問演出……這我還真不知道，教科書上沒寫。」

　　被分出來的頭——綠茶撇撇嘴，「地球人就愛欺負自己人——哇唔，這張照片真好看。」

　　綠茶在看的，是史蒂夫·羅傑斯剛被改造完成，還沒來得及穿上衣服的照片。

　　「這漂亮的胸肌和腰腹......」

　　綠茶頓時把該干的事拋到了九霄雲外。她緊盯照片，雙眼冒光，垂涎四尺，恨不得把整張蛇臉塞進裡面。

　　「你這花痴就是個不中用的廢物。」

　　大嘴冒出來吐槽，並接替了綠茶的工作，迅速翻閱美國隊長的資料。

　　「讓我看看......愛好文學和繪畫，原則是公民自由和巴基——誰是巴基？？？喜歡小孩子，喜歡保護弱小，喜歡溫柔的人，喜歡強勢獨立的成熟女性，不喜歡不守規則的人......」

　　大嘴一邊翻一邊嘖嘖有聲。

　　「完遼，除了強勢還勉強靠的上，其他的條件都很慘烈嘛。我覺得還是實際點，別做夢了比較好。」

　　「不！」綠茶咬牙切齒，「我一定要泡到他！不擇手段！哪怕是用——」

　　下一秒綠茶和大嘴都被海德拉融合回去。

　　「一點建設性意見都沒有。」外星姑娘嘟嘟囔囔，「都是些廢物。」

　　她用手撐著頭，垂眼去看下面的男人。半晌，失落地喃喃自語：

　　「我就是沒和這種類型談過戀愛，想試試而已，為什麼那麼難......」

　　「小姐，原諒我的多嘴，如果您只是抱著玩樂的心思，我恐怕羅傑斯先生並不會被您打動。」

　　一直在聽牆角的埃德溫忍不住熱心腸插嘴。

　　「我是認真的。」海德拉的兩條腿停止晃動，「就阿諾的統計數據看，他是難得我可以與其自然交往而不用提心吊膽弄傷他的人類了。」

　　埃德溫想了想，開始為看起來對感情不是那麼擅長的外星姑娘做分析顧問。

　　「這也許是一條理由，但不應該成為您選擇隊長的原因。美好的感情首先萌芽於好感，之後成活自激情，最終結果於維系。」

　　有著一段美滿感情的管家先生說：「您的喜愛看起來並不是......那麼的認真。羅傑斯先生對待感情十分真誠並敏感。如果你們彼此付出和態度並不平等，卻勉強接近，可能會出現並不太好的局面。」

　　海德拉聽得很認真。

　　管家頓了頓，又說：「我想Sir也不樂意見到這樣的結果。」

　　海德拉：？？？

　　「這......」她小心謹慎地問：「和托尼什麼關系？」

　　作者有話說：

　　埃德溫：這關系可大著了。讓我們先從七十年前霍華德老爺開始講起......

　　關於盾和鐵的性格，關系，衝突，39、40章評論小論文很多，很全乎，我就不多說了。

　　想知道具體可以評論問我，不想知道你就當我接下來兩章在放屁，放完繼續開開心心。


第40章

　　「您是Sir的朋友, 知己，世界上另一個自己。而史蒂夫先生，是Sir努力想要視之為家人的人。」

　　埃德溫說。

　　「你們任何一方過的不愉快，對Sir來說都是很嚴重的問題。」

　　海德拉歪歪頭, 似懂非懂。

　　「您可能不太清楚......Sir從小就很喜歡美國隊長。雖然經常對老爺說美國隊長有什麼了不起的，但是我們都清楚，他十分尊敬隊長。」

　　埃德溫陷入了回憶中，聲音十分溫柔。

　　「他的書架裡除了專業書籍, 就只有美國隊長的漫畫和手辦——Sir甚至還親手做了一個星盾。」

　　海德拉：......

　　外星姑娘一臉打開新世界的驚嘆表情。

　　——他們去看霍華德的時候，托尼可不是這麼說的。

　　「即使進入叛逆的青春期，Sir也沒有扔掉這些東西，而是打包封進了他的小寶庫裡。」

　　惡魔管家埃德溫好不容易能遇見一個能聽他嘮叨的對像, 完全打開了話匣子, 孜孜不倦沉浸於揭自家Sir的老底。

　　「美國隊長被發現解凍後, 雖然Sir並不說，但是他連夜搜集隊長的戰鬥數據, 配合星盾承受最大力量測試, 為隊長設計了最新的戰鬥裝備。

　　「可在隊長面前, Sir只會一臉嫌棄表達了對他曾經制服的嘲笑，直到隊長的寬容和忍讓達到極限才肯閉嘴, 最後別別扭扭通過別人轉送他做的新式制服。」

　　「噗嗤。」海德拉繃不住噗了出來，一邊忍笑一邊說：「那托尼這個粉籍隱藏很深嘛, 我們回到過去的時候, 他看起來超討厭隊長奪走霍華德的注意力, 一直對此耿耿於懷。」

　　「別扭的斯塔克們。」

　　埃德溫感嘆。

　　「就是怎麼也逃脫不了美國隊長的人格魅力，但是卻不肯承認這一點，不肯承認自己像個心向光明的蠢好人。

　　「Sir看重隊長，不希望美國的精神領袖遭遇一絲一毫不該遭受的苦難——哪怕這和他並沒有關系，他也堅定地將隊長的未來扛在肩上。」

　　分別從不同角度明白這句話含義的海德拉和埃德溫都靜默了一會。

　　直到阿諾插入了談話。

　　「無意冒犯，埃德溫，」阿諾的聲音帶了些猶豫：「我覺得你與其擔心Boss會不會和羅傑斯先生產生負面的糾葛，不如先擔心斯塔克先生和羅傑斯先生之間的感情。」

　　埃德溫：？？？

　　海德拉：？？？

　　「以我搜集的正常人類男性的友情作為參考系，在我的分析看來......」

　　阿諾遲疑地說。

　　「他們之間的相互認知和感情，並不符合『朋友』的定義。」

　　海德拉的意識裡，阿諾盯著生物電流分析得出的結果，有些困惑。

　　「我的分析顯示，他們互相尊敬，但是相處並不融洽，並且對彼此的定義不等同，不像是我觀察過的平等的朋友關系。」

　　埃德溫的數據流一瞬間紊亂。

　　「......什麼意思？」

　　「按照我的數據分析。」

　　阿諾說。

　　「羅傑斯先生將斯塔克先生定義於『需要照顧的晚輩』，而斯塔克先生卻顯然將羅傑斯先生置於『上帝的義人』的神位之上。」

　　埃德溫接收到這條信息，處理器開始過熱，數據波動，出現延遲，足足十秒鐘後他才：

　　「請允許我拒絕這種推論。」

　　管家先生的聲音聽起來十分虛弱，似乎經過大量數據對比，仔細思考推理後也對他一直理所當然認知的事情出現了懷疑。

　　「雖然我找不到合理證據反駁，但是......」

　　阿諾說：「請允許我問，羅傑斯先生和斯塔克先生私下的接觸多嗎？」

　　埃德溫頓時啞口無言。

　　「斯塔克先生在平日中，是否對羅傑斯先生的說教反彈激烈，表現過於桀驁不馴，甚至達到騙過自己的程度？

　　「斯塔克先生在重大事務中，是否會拿出自己最認真、最誠摯的一面，十分惶恐並害怕被羅傑斯先生看輕誤解？

　　「斯塔克先生，是否表達過對羅傑斯先生既尊敬又抵制，既依賴又叛逆的復雜情緒？」

　　......

　　阿諾接二連三拋出問題，無一例外全部正中靶心。

　　史蒂夫·羅傑斯和娜塔莎·羅曼諾夫、克林頓·巴頓的私交都很好，經常會相約一起鍛煉，也經常在沒有任務的時候坐在一起閑聊。但托尼·斯塔克。

　　今天能和史蒂夫·羅傑斯坐在一起閑聊超過五分鐘，幾乎是破天荒的事情。

　　「這就是我老爸推崇備至的家伙？他真該被凍回冰裡。」

　　——見識到美國隊長沒能打贏洛基、還各種古板說教後，這句幻滅的嘲諷埃德溫猶記在心。

　　「你為什麼沒有做更多？」

　　——托尼·斯塔克整夜整夜的噩夢裡，發出這句質問的永遠都是史蒂夫·羅傑斯。

　　「阿諾這麼一說，我覺得也有點不對勁。」

　　海德拉突然開口，點了點下面沙發處的兩個人。

　　「埃德溫，你聽聽，他們在說什麼。」

　　適應了金發姑娘的盯視的美國隊長正在和大發明家談論這次的外勤任務。

　　「這次任務讓我很不適應。」

　　史蒂夫·羅傑斯雙手抱胸靠在沙發上，若有所思。

　　前些天他和格蘭特·巴圖克、娜塔莎·羅曼諾夫被派一起去一座和軍方合作的移動式衛星發射平台，解救因為恐怖襲擊而被困的人質。

　　起初他只覺得這是一次普通的營救任務。直到任務完成，休息的時候他無意之間撞到娜塔莎·羅曼諾夫特工在執行神盾局派給她的、他事先並不知情的額外任務——

　　——復制這座衛星發射平台的衛星發射文件。

　　隊伍之間的隱瞞讓他心生不適。而在他詢問時，娜塔莎對話題的轉移更讓他心生警惕。

　　經過仔細思索後，他決定詢問發明家的意見。

　　但發明家理解錯了美國隊長過於含蓄的遣詞造句。

　　「上帝啊。」托尼·斯塔克真心實意感嘆：「別告訴我你的戰爭病還沒康復，美國大兵。沒適應高科技作戰方式？還是沒適應和現在的隊友合作？」

　　「我感覺這兩個人說話就像要打架。」

　　海德拉吐槽，突然被自己的話點燃了靈感。她坐直身，聯同阿諾把埃德溫拽入海德拉平台，興衝衝開始為埃德溫做轉場直播。

　　「這裡是海德拉電視台，我是你們的主解說員海德拉，坐在我旁邊的是副解說員阿諾。萬眾矚目的格鬥大賽，史蒂夫·羅傑斯VS托尼·斯塔克，馬上就要開始了！」

　　海德拉仗著外面人聽不到在腦袋裡大聲喊，而表面上看不出來，但實際比海德拉還愛玩鬧的阿諾毫無障礙接上。

　　「下面由我來介紹兩位選手的情況，史蒂夫·羅傑斯選手身強體壯，為人正直，出拳風格勇猛，偏向直來直去；托尼·斯塔克選手雖然體格略遜羅傑斯選手，但勝在攻擊方式詭譎多變刁鑽狠辣。所以勝負還猶未可知。」

　　阿諾宣布。

　　「那麼，比賽正式開始——」

　　埃德溫：......

　　剛才的凝重氣氛被這兩個攪屎棍一攪和，一度變得十分尷尬。

　　管家先生哭笑不得之時，只見發明家嘲諷完面前的老冰棍後頓了頓，又想到了什麼，語氣裡帶上了指責質問道：

　　「娜塔每天都會通過加密頻道往大廈特發送信息說明進度和狀況——而你，出任務期間你一條消息都沒發過！一條都沒有！」

　　史蒂夫·羅傑斯看著憤憤不平的大發明家，那雙焦糖色眼睛因為憤怒而圓睜，亮得像是灑滿了碎鑽。

　　他皺了皺眉，並不明白對方為什麼如此生氣。

　　外星姑娘的解說無縫插入，語速飛快：

　　「第一回 合，托尼·斯塔克選手首先出擊！他使用了傲嬌攻擊！用那雙戰無不勝的漂亮眼睛使出了傳說中的秘技·紅顏美少年！配合以這麼長時間都沒有給他通訊的理由，看似責備實是撒嬌的騷操作打出一套絕贊天馬流星拳！看起來效果拔群——拔......嗯？」

　　「你為什麼生氣？」

　　史蒂夫·羅傑斯心裡想的什麼，也就問出來了。

　　「我知道娜塔給你發了信息，所以我沒有發第二遍。」

　　阿諾冷靜地分析：「看來秘技·紅顏美少年對史蒂夫·羅傑斯選手並不好用。」

　　托尼·斯塔克有一瞬間哽住了。

　　許久，他嗤笑一聲，心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糟糕起來。

　　「團隊合作，哈？」

　　托尼·斯塔克十分諷刺地咂咂嘴，順手摸起一包藍莓，撕開包裝往嘴裡扔，一邊嚼一邊忍不住嘲諷：「不知道是誰之前說我無時無刻不想要成為焦點炫耀自己，毫無團隊自覺的。」

　　「那個時候我們都被洛基的權杖影響了。」

　　史蒂夫·羅傑斯並不認為這是值得翻來覆去討論的問題。

　　「而首先是你把矛頭對向我，指責斯塔克研究武器——在這之前我可一直好好閉緊嘴巴。」

　　托尼·斯塔克冷笑，「順便一提，你連你的朋友霍華德·斯塔克都罵進去了。你知道在那麼多人覺得你玩完了之後，只有他直到去世都沒有放棄搜索你嗎？你現在能站在這，全靠我爸的功勞。」

　　海德拉：「第二回 合，托尼·斯塔克選手再次率先出拳！他使用了非常普通但是十分有效的技術『聽我講那過去的故事』，但對史蒂夫·羅傑斯選手似乎不起作用，他看起來覺得這一拳不疼不癢......好吧，這著實驚訝到了我，我一直以為他的性格會更溫和一些......等等！這居然還沒結束——托尼·斯塔克選手！這個無人看好的小矮個拳擊手！緊追不舍——天啊，他使用了回憶殺！是回憶殺！是回憶殺！！！」

　　海德拉大聲疾呼：「我們都知道活人爭不過死人——過去式加回憶殺這一套組合拳實在是精妙絕倫！裁判給出999分！」

　　埃德溫：「……」

　　被這麼一解讀，再怎麼沉重的心情都沒了。

　　阿諾：「再來看史蒂夫·羅傑斯選手這邊——」

　　史蒂夫·羅傑斯陷入了沉默。

　　許久，等到大發明家都有些不耐煩的時候，士兵突然嘆了一聲氣，似乎說了些什麼。

　　「你說什麼？」托尼·斯塔克問。

　　「我說，我很抱歉。對於霍華德，也對於過去。」

　　金發的男人慢慢說。

　　「因為我並不是那麼想醒來。」

　　這個世界確實相對和平，也很美好，接近他一直為之努力奮鬥的理想模樣。

　　但是這個幾乎理想的世界卻沒有他的一席之地。

　　他的朋友，他的愛人，他的兄弟。

　　都離開了他。

　　史蒂夫·羅傑斯沉靜地坐在那裡。

　　他的眉宇不知自什麼時間開始，就籠罩著一層濃厚化不開的憂慮和沉思。美國人民愛死了那幾道皺褶，認為那正是美國隊長的堅毅和悲憫所在。

　　人人都愛不苟言笑的美國隊長，很少有人知道史蒂夫·羅傑斯也有無憂無慮開心大笑的時候。

　　「我在冰裡沉睡的時候，還可夠在夢境中碰觸我擁有的生活......我什麼都沒有失去，並且，陪我直到戰鬥最後一刻的中士，巴基......在夢裡，我沒有失去他。」

　　史蒂夫·羅傑斯疲憊地閉上眼睛。

　　「然後你們塞給我一個我一無所有的世界，覺得我會順理成章輕輕松松接納？」

　　作者有話說：

　　海德拉：我開始猶豫要不要追他了......巴基到底是誰？？？

　　史蒂夫【聽到巴基名字】露出雞媽媽一樣的笑容。

　　評論區真的優秀，關於盾、鐵、冬的關系的小論文都出來了。說的挺全乎，我也沒啥好補充的。

　　只有一點：史蒂夫·羅傑斯不等於美國隊長。

　　他也是個人，不是人間之神。他的原則和信仰就是公民自由和巴基。為了公民自由而犧牲，他會去做。但是為了政府？為了美國隊長這個身份？為了責任？並不會。一旦這些與他的原則出現衝突，他會毫不猶豫丟掉（漫畫丟了好幾次美隊身份，隊3裡也扔了盾牌）。

　　他為之奮鬥的，永遠都只是公民自由和支撐他走下去的巴基這兩點。

　　這就是美式英雄和中式英雄的區別。美式英雄不是道德模範，他們會有自己的毛病，並絕不會為了大義犧牲重要的人。

　　不喜歡吃這一點，就喜歡吃道德模範的，你就當我放屁。寫這兩章只是為了掀開一些矛盾和問題——只有面對才能解決。

　　沉迷三年級A班存稿快沒了……【完蛋】

　　以及我確實喜歡嘮嗑，作話和評論區都嘮嗑，沒和我嘮著嗑的，你大喊哈哈哈哈哈哈哈或者我愛xxx！或者想讓我劇透cp是誰這我也沒法和你嘮不是……【嗑瓜子】


第41章

　　「......這個巴基到底是誰？」

　　海德拉納悶地問。

　　阿諾並沒有從人口統計數據庫裡找到符合「巴基」這個姓名的存在。

　　「因為巴基並不是他的真實名字。」

　　埃德溫聲音低沉, 「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中士，他是史蒂夫·羅傑斯先生的隊友......也是關系最緊密的同伴。他們保護彼此的後背，互相支持，彼此忠誠, 一起出生入死。感情比『摯友』的定義更深刻。但在一次行動中，巴恩斯中士意外掉入大海，Missing In Action。」

　　MIA，戰鬥中失蹤。

　　「我知道你對巴恩斯中士的感情。他一直跟隨你、幫助你, 為你處理棘手的事情，你在意他，愛他，都很正常。但你知道你是誰嗎？」

　　托尼·斯塔克難以置信地問：「你是美國隊長, 這個世界需要你, 而你卻說你並不在乎這個世界？」

　　「我並沒有說我不在乎這個世界——我在乎的是在這個世界我一無所有......你們從來就不明白巴基對我的真正意義。他是我對這世界的未來的信心源頭。在我的一生裡, 除了我為之奮鬥的公民自由，我在乎巴基甚於其他任何一切。」

　　金發男人深深吸氣。

　　「托尼, 我一直就想問, 你是不是把我想得, 太偉大了？」

　　他遲疑地，赧然地, 還含著一點點自嘲說。

　　「我不是一尊籠著神聖色彩的上帝雕像，我同樣是有血有肉有私心的人。」

　　「可你——」

　　士兵打斷了大發明家的話。

　　「星盾屬於美國政府, 美國隊長像征美國政府。而我是史蒂夫·羅傑斯——我不等同於美國隊長。」

　　史蒂夫·羅傑斯一直分得很清楚。

　　史蒂夫·羅傑斯只是個孤兒, 在貧民窟的街頭巷尾孤獨游蕩。貧窮瘦弱, 一身疾病，苟延殘喘，備受白眼。

　　但是他不甘於此。這個男孩擁有著這副瘦小體魄遠遠無法容納的金子鑄造的心。憐憫敬畏，敏銳清醒。他愛著人民。他時刻憂慮。他看著軍方的宣傳片，「整個世界的自由，正在被希特勒踐踏。」他為此而觸動，甚至毫不在意後果，造假履歷進入軍隊。

　　一切都開始於他二十歲那年的一只血清：超級士兵血清重塑了他的身體，他的外貌。從體力到腦力，他都擁有了超出常人的素質。他開始受人重視，被人喜愛，他被簇擁著走在隊伍的最前方，鎂光燈和目光無時無刻不追隨著他。

　　但他始終清醒。這一切榮譽是送給「美國隊長」的。

　　「我從來都不是為了報國或者名譽，而是為了維護公民自由。」

　　史蒂夫·羅傑斯一字一頓。

　　「為此，以什麼身份都無所謂——美國隊長是政府的一個工具，是政府塑造出的一個『完美楷模』，而我不是。」

　　史蒂夫·羅傑斯做不到摒棄自我。

　　於是即使身處眾人中心，他也滿心憂慮。

　　他現在還擁有目標，他為公民的自由舉起盾牌——

　　——但戰爭結束後呢？

　　如果自由守住了，祖國不再需要過於強大的戰士，政府不再需要不聽話的工具，他還能為誰而戰。

　　他還能為誰而活？

　　這顆清醒的頭腦時刻飽受掙扎，警惕如臨深谷。

　　直到他有了巴基。

　　軍方打造了站在他背後、可以為「光明」「不殺人」的英雄——美國隊長做一切髒活的詹姆斯·巴恩斯，然後把他送到了他身邊。

　　巴基，這只可愛的小鹿，令他無比驚愕並戰栗的是，在所有人都將他看作美國隊長的時候，巴基看到的是史蒂夫·羅傑斯。

　　所有人都覺得擁有超級士兵血清的美國隊長是無堅不摧的：他被命令衝向最前線，被通知需要幾乎孤身一人闖入納粹的大本營。每次他挺過去，創造奇跡後，他就會被扔到更危險的地方。

　　但是巴基。

　　巴基懂史蒂夫·羅傑斯。

　　巴基理解他，安慰他，為他悲傷，為他憤怒，為他送來快樂，為他創造驚喜。

　　他的世界終於豐滿起來，在灰暗滿是炮灰的空氣和流著鮮血的廢墟裡，多了一個眼睛像小鹿一樣明亮的男孩。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他們相互支持相互依靠，在槍林彈雨中彼此凝望。

　　「我對政府充滿懷疑，我對人類本性充滿悲觀，我對這世界充滿憂慮......」

　　史蒂夫·羅傑斯慢慢說。

　　「但是巴基，他令我不再迷茫。巴基一直讓我覺得希望尚在，未來仍值得我為之奮戰。」

　　在他失去巴基的時候，他悲慟，狂怒。他滿心復仇之火，決心讓敵人以血還血。可在意識到他深愛的中士再也無法回來後，他心灰意冷放棄自救，將自己沉進有巴基在的大西洋底。

　　「然後你們把我從冰中挖出來，逼我清醒，告訴我，巴基不在我身旁。」

　　他的信仰從此崩塌了一角。

　　「我失去了我的兄弟，我錯過了我的朋友，我缺席了我的愛人的後半生，我甚至不敢去看他們留下的痕跡。但我無法控制自己去回憶那些我永遠無法奔赴的約定，然後對這個發展過快的社會產生更深的隔閡。」

　　史蒂夫·羅傑斯面對越來越近的冰山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眼時已經過去了七十多年。

　　這一瞬間他失去了一切。失去了他的家，失去了他的小鹿，失去了一場永遠無法赴約的舞會。

　　陽光下，那雙蔚藍的眼睛沉郁如同曠野的風，深海的黑。

　　「我曾經和巴基說，戰爭結束了，我們就隱姓埋名，找一處僻靜的家園，過著不為人知的余生。有了愛人後，我們就做鄰居，互相照顧。如果有必要，我們將一起流浪。區區代價，我不在乎。」

　　史蒂夫·羅傑斯回憶著舊日那些對未來的暢想，破天荒地笑了笑。

　　「托尼，這個世界很好，但是......」

　　他的夢破碎了。

　　這次沉默的是托尼·斯塔克。

　　大發明家面對聲稱「我是史蒂夫·羅傑斯，不是美國隊長，這個世界需要我，但我並不需要這個世界」的金發男人，突然感覺內心裡某一塊地方坍塌了。

　　一直以來，美國隊長在他心裡，光明偉正，古板乏味，是活在霍華德滿是憧憬和認同的話裡最討厭的權威。讓他骨鯁在喉，甚至刻意去輕視......

　　但完美的道德標杆形像，始終烙印在他心裡。

　　或許他不算「最重要」，卻是「最特別」。這個領袖站在他身邊，就像是「上帝在人間」。

　　但這一刻，虛幻的完美精神偶像徹底坍塌。

　　托尼·斯塔克本該反駁或者嘲諷面前人的自私和任性，嘲諷眾人心中的道德模範竟然只是個「人」。但他轉而注意到男人從未松開的眉頭，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也許之前的他會激動地直接站起來，憤怒地指責，冷笑著轉身離開。

　　但是他沒有。

　　托尼·斯塔克端詳著美國隊長，突然意識到，面前的男人始終是一個好人，但不是完人。

　　「——不過我知道，娜塔，巴頓，你......都在關心我。我看得到。」

　　史蒂夫·羅傑斯深深嘆了口氣，閉上了眼。

　　再次睜開時，眉宇間的沉重變得淡了些。

　　他從未想過對托尼·斯塔克傾訴這些。

　　發明家輕佻、不成熟、自負、自我中心，完全就是隊伍裡地「刺頭」角色，還闖了不少禍——托尼·斯塔克就像是他的後輩，需要被照顧，被保護，被指導，被引領。

　　於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介意在發明家面前的形像，不允許自己袒露內心，訴說需求，展現脆弱。

　　但是將這一些攤在發明家面前，把他當做平等好友來傾訴後，他卻覺得輕松了很多。

　　「如你們所願......即使這個世界沒有巴基，我也會去試著適應這新的一切。」

　　史蒂夫·羅傑斯掏出他的通訊器，按亮後推到了托尼·斯塔克面前。

　　「其中也包括你，托尼，你是我新的朋友之一......也許我不應該因為質疑我們之間的關系，而放棄發送這條短信。」

　　低下頭的發明家看到，在屏幕上，垃圾箱中，有一條編輯好但沒有發送出去的消息。

　　本應該受到這條信息的收件人是「托尼·斯塔克」。

　　聽完埃德溫復述內容後，海德拉眼睛都要脫眶了。

　　她撕心肺裂喊：「——不！驚人的反轉來了，我們的史蒂夫·羅傑斯選手其實是在以退為進！看啊——一直沒有認真攻擊的他竟然蓄力甩出一套『我失去了一切，但我現在有了你』的終極操作！同時展現了一套『我很想和你說話但我不確定你也是不是同樣』的剛猛直拳！

　　「深櫃直男果然名不虛傳！！！」阿諾語氣凝重，「讓我們把視線轉回托尼·斯塔克選手......」

　　托尼·斯塔克死死盯著那塊屏幕，所有的負面情緒都化成了飛灰。半晌，他後知後覺地，驚慌地，任誰都能看出是欲蓋彌彰地干巴巴說。

　　「......真讓我懷疑這是不是你為學不會發送郵件而找的借口。」

　　對面的藍眼睛男人微微彎了彎唇。

　　「是，被你發現了。」金發老兵沒有揭穿發明家不自在的粗糙偽裝，輕快地說。

　　「那麼沒被我騙過去的斯塔克先生，放過我吧。」

　　大發明家裝模作樣高傲昂起頭，哼了一聲，也忍不住笑起來。

　　「你拿出你這套去追女孩，就不至於到現在還是virgin了。」他調侃道。

　　「......不要學娜塔莎。」

　　海德拉小仙子看著下面氣氛和諧相處友好的兩個人，背後的兩對翅膀抖得像羊癲瘋。

　　「一局KO！托尼·斯塔克選手失去戰鬥力，史蒂夫·羅傑斯選手獲得了最終的勝利！！！」

　　埃德溫：「......」

　　海德拉總結：「真讓人好奇他和他口中的巴基·巴恩斯選手之間的對決到底是什麼樣子的。這有助於我們總結史蒂夫·羅傑斯選手到底是對所有人都是這麼一套精妙拳法，還是只針對托尼·斯塔克選手。」

　　而阿諾一針見血：「事實已經很清楚了，我的判斷是正確的——他們還有很長的磨合之路要走。」

　　埃德溫：「......」

　　管家先生下定決心，緩慢地，慎重地開口。

　　「......海德拉小姐。」

　　「Yes，Sir！」

　　小仙子俏皮地收腳敬禮立正站好。

　　「聽憑吩咐！」

　　「起草追求美國隊長計劃草案吧。」

　　埃德溫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我來指導你如何約會。」

　　作者有話說：

　　海德拉：對不起打擾了我退出這男人我不追了。

　　埃德溫：放心去追吧。我對羅傑斯先生何時能對現代社會說真香感到很好奇：）

　　我終於把美隊和托尼之間的問題寫出來了。接下來就好解決了。


第42章

　　埃德溫管家說干就干。拽著海德拉鎖進房間裡, 兢兢業業寫了一整天的約會作戰。

　　「衣服不要過於現代，尤其不要過於暴露皮膚。羅傑斯先生十分紳士，如果您的穿著偏向清涼，他不會把目光放在您身上的。對此, 我建議您可以選擇一些四五十年代流行的墊肩高領大擺掐腰裙，不但得體妥帖，還有獨特的韻味和風情，十分襯您的好身材。」

　　埃德溫一邊說一邊投影出幾套漂亮的修身裙作為參考, 海德拉乖乖坐在小板凳上，聞言眼睛發亮，點頭如搗蒜。

　　「我喜歡白襯衣紅裙子的那套。」她對阿諾說悄悄話，「你覺得怎麼樣？」

　　「如果你單純讓我給意見的話, 藍色的連體裙更適合你。」

　　用了五分鐘通過分析數據成為一名時尚先鋒的阿諾擺出專家姿態開始指點江山。

　　「低飽和度的顏色和貼身的剪裁, 適合你過白的膚色和高瘦的體型, 紅色裙子只會顯得你像只一百年都沒血喝的飢餓吸血鬼。」

　　「我也認為灰藍色的裙子適合您。」埃德溫贊同阿諾的意見，「小小姐您並不適合高明度高飽和度的顏色。過於高瘦的體型, 也不適合大廓形的板式。並且從羅傑斯先生日常的繪畫習作推算, 他喜歡的顏色種類也是柔和居多。」

　　可是她就喜歡熱烈的顏色。

　　海德拉雙手托著腮, 十分泄氣地鼓了鼓臉。

　　「還有，羅傑斯先生作息十分規律：早上五點起床洗漱, 五點半做飯吃飯，六點十五晨跑, 七點半買份當日報紙回大廈......晚上十點准時上床睡覺。作為一名善解人意的得體淑女, 不應該打亂他的作息計劃。」

　　「早五點晚十點？」海德拉難以置信, 「他是不是臨睡前還要聽一聽輕音樂，喝一杯牛奶？」

　　埃德溫說：「恭喜小小姐，您已經對羅傑斯先生有了初步的了解了。」

　　「......他不會連網都不用吧？」

　　埃德溫十分驚喜：「小小姐的美國隊長選修課完全可以拿一個A+，都學會搶答了。」

　　海德拉結結實實噎住，由衷地吐槽。

　　「......他是活在還沒通電的時代的原始人類嗎？」

　　「誰也沒逼你喜歡一個山頂洞人。」

　　阿諾十分冷靜。這一刻依存於計算機而生的阿諾決定把不用網絡的史蒂夫·羅傑斯列為他的階級敵人。

　　海德拉：......

　　沒辦法，外星姑娘無奈又甜蜜地嘆了口氣，誰叫她就是喜歡這種自律的人呢。

　　「那我陪他一起跑步怎麼樣？」

　　海德拉深吸一口氣，痛下決心，決定為了愛情放棄白天閉關晚上修仙的快樂生活，掰著手指開始認真算。

　　「第一，我跑步很快，不需要他等我，就不會給他添麻煩；第二，我們之前查資料說他喜歡強勢獨立的成熟女性，如果能和他勢均力敵，也算是強勢獨立吧？」

　　「好提議。」

　　埃德溫轉手把「和美國隊長一起跑步」列入約會作戰。

　　「我記得他還喜歡畫畫......？」

　　海德拉回憶。

　　「是的，您的情報很正確。」

　　埃德溫表揚道，並在心裡思索，約會地點還可以將各大美術館列入參考範圍。

　　他心裡盤算著，於是問海德拉：「您對人類的美術有了解嗎？畫家？畫派？著名的繪畫？」

　　這下海德拉被徹底難住了。

　　「呃......」她又開始掰手指頭，「畢加索、梵高、莫奈、達芬奇......畫作我知道蒙娜麗莎，那幅畫之前還在星際聯盟展出過。」

　　「我會把藝術補習盡快放入您的日程表的。」

　　埃德溫十分敬業地又在海德拉的日程表添了一筆。

　　「還有，羅傑斯先生喜歡吃的食物有芝士焗飯和單面煎蛋，小小姐要不要學著做飯，投其所好？」

　　管家先生儼然已經沉迷於愛情規劃師的新工作，做得津津有味，風生水起。

　　但海德拉越聽越覺得前方灰暗。

　　「追人好難啊。」

　　海德拉真心實意感嘆。

　　她只會拌營養劑和衝泡面，連煮雞蛋是先煮開水還是水蛋一起煮都不知道。

　　「因為你根本不是羅傑斯先生的理想型，甚至還是條海德拉，他連正常地念你的名字都做不到。」

　　阿諾說話永遠是那麼犀利，「別人的攻略線路也許是新手引導，而你永遠只能開地獄模式。」

　　「......」海德拉咬牙切齒，「我決定了，一個月。聖誕節之前，我干不掉那個水貨組織我就不叫海德拉！」

　　她要把那膽敢侵犯她肖像權還阻礙她談戀愛的組織的頭目的腦袋。

　　做成掛飾掛在她壁爐上：）

　　「我期待你因為變態的裝飾癖好被關進冰冷的鐵欄杆後的那一天，Boss。」

　　阿諾說。

　　「......你就這麼不相信我能成功？」海德拉不高興了，「就算我叫海德拉，是條外星蛇，不是個淑女，喜歡修仙......」

　　她越說聲音越虛。

　　「不會做飯，不會畫畫，無視紀律，經常違規......」

　　她越說聲音越小。

　　「還不叫巴基......」

　　海德拉抹了把臉。

　　「......怎麼辦，我突然不敢和他約會了。」

　　她越說越覺得，那面星條盾此刻又毫不留情甩上了她的臉。

　　「......要不就算了。」

　　埃德溫一愣，問。

　　「海德拉小小姐，你真的是這麼想的？」

　　「是的我不干了。他不喜歡我，那就算了。」

　　海德拉低頭看手指。

　　「我也知道，我們不合適。我們喜歡的東西沒有重合，我們的性格也截然不同。

　　「大概我就是他最處不來的那種類型，我不想勉強他和我相處。

　　「而且他已經有了最重要的人，你們都不念給我，但是我知道，除了那個詹姆斯·巴恩斯之外，還有一個叫佩吉·卡特的姑娘吧？他和托尼說到『愛人的後半生』時的語氣和提到巴恩斯時是不同的。

　　「我去查了，那個姑娘還活著，但他一直不敢去看他。他愧對她。」

　　「小小姐......」

　　埃德溫剛要說話。

　　「曾經有人告訴過我，人類在愧疚的時候最專情。」

　　海德拉打斷了他。

　　「那干脆就算了。反正我只是對他有好感而已，犯不著死攪蠻纏。如果兩個人都不會開心，那我還不如留下和托尼一起玩。」

　　海德拉的語氣聽起來很果決清醒。

　　「他拿我當朋友，不會介意我穿什麼衣服，擅不擅長做飯。我們一起玩就很開心......約會什麼的，算了吧。」

　　埃德溫聽著小女孩式的任性抱怨，通過攝像頭注意到金發姑娘糾結在一起的手指，聲音便帶上了些無奈的笑意。

　　如果真的不在意，為什麼還要反反復復重復那麼多遍——是想擺明立場，還是想說服自己？

　　明明就很想去約會，卻硬要裝作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您不用違背自己的心意。」

　　他一邊為外星姑娘那顆可愛的心而感嘆，一邊溫和地對海德拉說。

　　「小小姐，可能比起你，我的歲月只是彈指一揮間。但無論是作為人類還是人工智能，我都已經足夠老了。老到足夠看透很多事情。我看得出來——而Sir自己也親口說過——你們是一類人。」

　　「......哎？」

　　海德拉一愣，「為什麼要提這個？」

　　「你和Sir是一類人，所以會被同一種人吸引。」

　　埃德溫說。

　　目中無人，放浪形骸，高調不羈，飛揚跋扈，但自我卻模糊渾噩，信念漂泊無依，努力想要去做「正確」的事情的這類人。

　　必然被那些足夠溫暖的，足夠鮮活的，足夠堅定的，足夠光明的，堅韌強大的人所吸引。

　　聚焦於那些自認為自己難以企及、卻十分渴望的特質上，將那些英雄的側面視作燈塔和船舵。

　　「我為之前質疑您的心意而道歉。我已經從各方面發現了，您真的很中意羅傑斯先生。」

　　從外星姑娘那雙星光閃爍火苗跳躍的眼睛中。

　　從外星姑娘那每提到名字就顯得分外高昂的語氣裡。

　　從外星姑娘那不自覺會抿起露出淡淡笑意的嘴角上。

　　「也許你們之間有這樣那樣的隔閡，南轅北轍的差異，但是不去試試，您怎麼知道做不到呢？」

　　埃德溫想起了自己那並不聰敏優雅，反而天真爛漫到有點笨手笨腳的愛人。

　　他們之間的差異如同天壘，但是她為埃德溫學會了聽巴赫，而埃德溫為她學會了做美式濃湯。

　　「深愛的人，都是互相遷就的。」

　　埃德溫由衷地說。

　　可海德拉還是有些猶豫。

　　「可是托尼......」

　　她捏捏手指，「如果我出去的話，我是不是就把他留下了？」

　　——這個可愛的小家伙。

　　如果埃德溫還在曾經的那具血肉軀體裡，他一定會為海德拉的甜蜜而克制不住露出微笑。

　　「感謝您對Sir的關心，但我想Sir還不至於幼稚到需要小小姐你去時刻陪伴他。」

　　埃德溫十分嚴肅：「打擾別人談戀愛是會被驢踢的。」

　　海德拉想像了一下大發明家被驢踢的場景，忍不住笑出了聲。

　　「而我，我這個自私淺薄的老管家，也有一點小小的私心。」

　　埃德溫在海德拉笑過之後，鄭重地說。

　　也許是他脫離了人類的身份太久，竟然沒有注意到復仇者聯盟中存在的問題。

　　「Sir......他擁有的太少了，他還並不成熟。盡管他在改變，他在努力，他在嘗試補全自我，去做正確的事。但他還沒真正長大，他還有迷茫，他仍然焦慮，他總是會故意或無意把事情想到最壞，這樣他就可以順理成章搞砸它——

　　「他暫時還做不到您能做到的。」

　　埃德溫一直為他從小看到大的小少爺擔憂著，擔憂著他的自負、自卑、自我中心、迷茫孤獨，自毀傾向。

　　但幸運的是，托尼·斯塔克遇見了一個叫做「海德拉」的奇跡。

　　不過幾天，發明家的面龐就掛回了屬於曾經那個任性天真、無憂無慮的怪胎男孩的笑容。

　　而海德拉，簡直像個翻版——但是更加成熟自制、溫柔坦誠——的托尼·斯塔克。她也許自我中心，但她學會了寬容和欣賞；她也許迷茫孤獨，但她學會了為自己尋找同伴。

　　「女性的力量......是不同的。柔韌溫柔，生機勃勃。即使是被炮彈轟炸過的土地，這些可敬的女士們，也有本事在灰燼裡種出漂亮的花來。」

　　有本事給干涸的生命降下美夢的甘霖，讓無法貼近的靈魂相互感觸。

　　如此獨特的海德拉，毫無疑問會成為牽起兩個截然不同的人的紐帶。

　　「我相信有小小姐你在，他們會更快地，更緊密地，更相互理解地，結下羈絆。」

　　成為真正的復仇者家庭。

　　不知何時，隨著埃德溫的敘述，海德拉的頭抬起了起來，注視著上方的攝像頭，安安靜靜聽埃德溫說話。

　　「我一直就想問。」她眨眨眼，「為什麼埃德溫要叫我小小姐？」

　　「說起來，我也對此感到好奇。自從您們從過去回來後，我的記憶模塊裡就莫名多出了有關Sir的三個孩子的信息。」

　　埃德溫一本正經。

　　「在這段奇怪的記憶裡，霍華德老爺告訴我，未來Sir會有三個孩子：焦糖色眼睛矮個子的長兄，黑頭發高個的弟弟，和最小的金發妹妹......我一開始並沒有過多聯想，直到您告訴我你們回到了過去——小小姐，不得不說，你們三個實在太調皮了。」

　　裝自己的孩子可還行。

　　——哦，穿越時空留下的小問題。

　　被抓包的海德拉忍俊不禁，彎出了兩彎可愛的小月牙。

　　「既然埃德溫都這麼說，那我絕對不能放棄了！」

　　外星姑娘恢復了朝氣，打起精神重拾熱情，從地毯上蹦起來，興致勃勃摩拳擦掌。

　　「首先——」

　　她雙手叉腰，齜起一對潔白的小虎牙。

　　「立一個小目標。」

　　按人類的一二三壘算起——

　　——明天，她絕對要打進一壘！

　　作者有話說：

　　埃德溫：采訪一下小小姐，為什麼您如此執著羅傑斯先生？

　　海德拉：他就像太陽一樣，我喜歡太陽。

　　阿諾：采訪一下Boss，您覺得明天您試圖一壘的時候，隊長的盾會砸到哪裡？

　　海德拉：砸死你算完。

　　隊長真的喜歡吃單面煎蛋。

　　隊長特別喜歡畫畫，還應聘了插畫師。在競選總統的時候因為快到DDL了瘋狂趕稿導致遲到......【這是漫威哪個畫師的怨念啊！！】

　　找到一篇盾鐵關系小論文，簡直神了......跪著看完，每句話都說到心坎裡。指路微博 @顧清漱-不是咕咕雞最新一條。看完回來我們可以一起woc......_(:3」∠)_


第43章

　　海德拉雖然懶, 但在真正做事時意外的是個行動派。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她就依次破門而入，一手一個大男人, 把沉迷大床的托尼·斯塔克和格蘭特·巴圖克拖進了自己房間。

　　「......你認真的？參謀衣服？」

　　眼睛都睜不開的特工痛苦地把臉埋進手裡。身子一歪，生無可戀趴進被子裡。

　　「......現在才六點，我三點才剛爬上床。」

　　無精打采的大發明家手捧咖啡杯窩在床頭，試圖用那雙睡眠不足帶著紅血絲的眼睛瞪死跑到他面前問約會穿搭的外星姑娘。

　　「我認真的！」

　　穿了一身深棗紅修身裙的海德拉面色紅潤精神抖擻, 站在兩個東倒西歪的男人面前，拎起裙擺，輕快地轉了個圈。

　　「好看嗎？阿諾說紅色系裡明度低的暗紅色比較適合我。」

　　她的眼睛閃閃發光。

　　大發明家懶洋洋掀起眼皮，勉為其難看了眼外星姑娘。

　　「不好看。你現在就像《美國恐怖故事》裡獵殺回來渾身血淋淋的吸血鬼女伯爵。」

　　「那看這個！」

　　海德拉轉身跑回更衣室, 再出來的時候換了一套輕飄飄的純白裙子。

　　「你以為你是貞子？伽椰子？你想把誰嚇出心髒病？」

　　「那這個綠裙子呢？」

　　「你看起來就像個會走路會說話的菠蘿。」

　　「這個波點黃裙子！埃德溫說我穿這件特別像小仙女！」

　　「海綿寶寶？」

　　「這件！也是埃德溫選的——」

　　「你是想去試鏡傑克船長？」

　　「這件白色蕾絲連體裙呢！埃德溫說你要是再滿嘴不說人話他就斷了你的咖啡！」

　　「你現在就像《閃靈》裡那對讓人毛骨悚然的雙胞胎姐妹——准備下一秒血崩嗎？」

　　困倦卻不能睡覺的大發明家的毒舌程度堪稱平日的十倍。

　　被毒液淋了滿頭的海德拉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臉上一點笑容沒有, 慢慢轉身，甩上了更衣室的門。

　　「你是不是說的太毒了？」

　　睡眼惺忪的格蘭特·巴圖特用腳踹了踹倚在床頭的托尼·斯塔克, 「還沒到那種程度, 剛才那件也就是像《孤兒怨》裡那個長著副天真臉但是是個心理變態的三十多歲神經病而已。」

　　埃德溫：「......巴圖特先生, 你和Sir一樣，狗嘴裡吐不出像牙來。」

　　「她敢叫一個斯塔克起床。」

　　托尼·斯塔克面色黑沉, 周圍陰風陣陣。

　　「就該做好自慚形穢追悔莫及躲進更衣室以淚洗面的准備。」

　　「——那這件呢！」

　　突然更衣室的門被轟然拉開，發明家嘴中那個「自慚形穢追悔莫及躲進更衣室以淚洗面」的外星姑娘氣勢洶洶大步跨到床前, 兩只手硬邦邦拽著裙角, 左右快速轉了轉。

　　凶神惡煞, 活像是來尋仇的。

　　「放棄吧。」

　　大發明家余光瞥到墨綠的裙擺，頭抬都不抬說。

　　「這種顏色對你來說完全就是死亡色——」

　　話還沒說完，兩個拳頭「砰」地一聲錘進發明家臉兩側的牆壁上，崩出來的碎屑撒了發明家滿頭滿臉。

　　「你抬頭。」

　　把特制牆壁捶出兩個深坑的海德拉低頭俯視目瞪口呆的發明家，一字一句說。

　　「看著我，仔細想想，下一句要不要說人話。」

　　格蘭特·巴圖克注視那兩個完美的拳頭坑，默默地把自己藏進了被子裡。

　　真高興他做過特工學過心理學，知道不該當著女士的面對她的穿著品頭論足。

　　這下，沒學過心理學的托尼·斯塔克完全被嚇清醒了。

　　之前依依不舍醞釀的睡意徹底蒸發。他甩掉頭上的碎屑，抹了把滿是灰的臉，把完全變成牆灰色的咖啡放到一邊，十分冷靜地上下打量虎視眈眈的金發姑娘。

　　「......嗯？」

　　他一怔，又仔仔細細重新觀察。

　　「出乎意料......的不錯？」

　　海德拉現在穿的是一條墨綠色的絲綢吊帶裙。

　　托尼·斯塔克雖然嘴毒，但是眼光十分挑剔精准：墨綠色對於海德拉來說的確過於沉悶。但是，大面積的露膚弱化了顏色的莊重和古板，襯得金發姑娘閃閃發光。

　　修身的剪裁，腰間絲綢又轉一圈束起纖瘦的腰，兩端飄帶從後附至前端，系緊、並與中縫一同捻起漂亮的褶皺，貼合出兩條修長筆直的腿。

　　「讓我看看背後。」

　　大發明家喜歡美麗事物的偏好被徹底勾起。他忘記了被吵醒的煩躁和被強留下參考服裝的不耐，抱起手臂靠在床頭，饒有興趣地命令。

　　海德拉收回撐在發明家兩側的手臂，退了一步，轉過身。

　　白皙的背部整個暴露在空氣中，只有兩條細細的長帶從肩拉著腰。

　　「——無與倫比。」

　　在場兩個花花公子眼睛一轉不轉盯著明顯的蝴蝶骨、背中的脊骨凸起，和末端藏進布料裡的長長一條凹陷，不約而同吹起口哨。

　　「那就這件？」

　　海德拉轉了一圈，金頭發和綠裙擺同時飛揚，映亮了兩雙眼睛。

　　「甜心，你看起來光芒四射。」

　　顏控屬性的托尼·斯塔克牽起海德拉的手，隔著自己的拇指，親了親漂亮姑娘的手背。

　　「我現在就想為你開一場舞會，只屬於你一個人的。」

　　「你若穿著這件裙子站在人群中。」

　　有著法國血統的英俊特工為漂亮姑娘捻去裙擺上一根落下的發絲。

　　「沒有人能拒絕你。」

　　金發姑娘被兩個男孩的甜言蜜語所取悅，臉色頓時多雲轉晴，開心地咯咯笑起來。

　　「你們這些混蛋只會嘴上說說嗎？」

　　她吹掉手背沾上的灰塵，踮起腳尖，在房間內蹦蹦跳跳，墨綠裙擺飄上梳妝台。

　　「別在我面前談論星光滿天，美輪美奐。」

　　金發姑娘笑嘻嘻坐在梳妝台上，雙腿前後輕晃，拾起眉筆開始勾勒眉形。突發靈感，唱起了歌。

　　「想要愛我，就立刻做給我看。」

　　「我倒是很樂意，但我們的小公主心不在我這。」

　　托尼·斯塔克站起來，走到梳妝台前，漫不經心撥弄海德拉的化妝盒，挑出一只藍調復古啞光色口紅，放在姑娘面前。

　　「你要去約會的是位讓你一見鐘情的古板男人，他說話辛辣，為人傳統，和那位不懂體貼的希金斯教授如出一轍。」

　　埃德溫開口調侃：「Sir，你現在說話就像憂心忡忡的中年男人看著第一次戀愛的女兒，想要表現開明，卻忍不住擔驚受怕。」

　　「閉嘴，埃德溫。」

　　托尼·斯塔克翻了個白眼，繼續對海德拉說。

　　「我認為光明偉正的男人只能做老爸或爺爺，而不是浪漫的戀愛對像。」

　　喜歡誰不好，喜歡隊長？

　　想到這，男人皺了皺鼻子，對海德拉的眼光表示十足的嫌棄。

　　「睜著眼睛說瞎話。」

　　海德拉轉身拍了拍發明家的臉，接過口紅，歡樂地哼著新鮮出爐的歌詞，曲不成調。

　　「他多迷人啊！當我第一次注目他的臉，我便無法忘懷。他的每一處都讓我醉倒，我的整顆心都開始毫無節制燃燒，每分每毫都在燃燒，對我的理智叫囂——一定要得到他。」

　　「放著性感英俊、風流多金、天才睿智的發明家不喜歡，去喜歡個生澀笨拙的老冰棍？」

　　發明家冷哼。

　　「我看你是個眼神不好的小姑娘。」

　　「事實上，我能閱覽時間，望穿空間盡頭，看透血肉皮囊。思維在我眼中無所遁形——只要我想。」

　　海德拉並不在意發明家的諷刺，拔出口紅，旋出膏體，對著鏡子，慢慢描繪。

　　「但我從沒見過與之相似的智慧的充滿深刻的堅定雙瞳......我從來都不是個溫柔體貼的好姑娘。但當他和我說話時，我甚至怕我的音色過於強勢，會讓他退卻——嗯，這個顏色好看。」

　　「容我提醒，窈窕的小淑女最後憤而離開老派的教授，還是做回了自己。」

　　托尼·斯塔克撿起梳子，從後面細心梳理被姑娘糟蹋得蓬亂亂的金色長發。

　　「那又如何？我可不是伊萊莎，我更大膽，更聰明。」

　　海德拉描完唇形，抿了抿口紅，驕傲地宣稱。

　　「我可以把他馴服成奧斯丁的達西先生！」

　　「......愛做夢的小姑娘。」

　　發明家咂咂嘴。

　　「我得說，少看點愛情小說，哪怕是講階級差距和社會現實，那也是本愛情小說，奧斯丁的達西先生永遠在她的書裡，他永遠變不成真人走進現實。」

　　花花公子對此再有經驗不過了，說得頭頭是道。

　　「一個女人所犯的眾多錯誤之一，就是試圖改變男人。」

　　「——可以了，操心這操心那的大哥，我倒覺得他們有戲。」

　　格蘭特·巴圖克懶洋洋打斷了還要繼續說話的發明家。從床上爬起來，哈欠連天走到兩個鬥嘴的幼稚鬼旁邊，拍了拍托尼·斯塔克的肩，然後端詳鏡子裡整理完畢，明艷四射的姑娘。

　　「很漂亮——你們這一天打算做什麼？」

　　「唔......看場文藝電影，吃飯，逛紐約美術館，散步。」

　　海德拉回想連夜趕出來的約會計劃。

　　「這樣的話......」

　　特工左右四顧，突然眼前一亮，走進更衣室，拎出一件白色的披風。

　　此時時間正好七點五十。跑步回來的史蒂夫·羅傑斯衝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帶著微微的水汽輕輕敲響了金發姑娘的房門。

　　「穿這件外套。」

　　格蘭特·巴圖克站在後面，幫海德拉穿上外套，把頭發小心拉出來。

　　「然後去迷住他吧。」

　　他推著海德拉走到門口，拉開門，對門口面露驚訝的金發男人咧嘴笑了笑。

　　「早上好，Cap。」

　　「早——小公主今天就交給你了，玩得開心。」

　　托尼·斯塔克坐在梳妝台前的椅子上，悶悶不樂揮手，還沒有從女大不中留的抑郁中走出來。

　　「嗯？好的，樂意之至。」

　　看著海德拉屋子裡的兩個睡衣男人，史蒂夫·羅傑斯微微驚訝了一瞬。但他並未多問，而是低頭，將注意力放在精心打扮過的姑娘身上。

　　「很好看。」

　　他誠懇地說，然後接過海德拉手裡的包，抬起手臂。

　　海德拉笑意盈盈挽了上去，空出來的手一把將房門甩上，差點砸扁揶揄笑著的特工的鼻子。

　　「你覺得他們差別太大不合適，我倒是看他們這種雷厲風行的行動力和說一不二的決斷性......」

　　被甩到臉上一陣風的格蘭特·巴圖克轉身對托尼·斯塔克攤手。

　　「簡直一模一樣——大哥，你可以准備一下嫁妹妹了。」

　　托尼·斯塔克的回答是朝格蘭特·巴圖克扔過去一把梳子。

　　作者有話說：

　　建議BGM：Les solos sous les draps《被單下的癲狂獨白》

　　伊萊莎、希金斯教授：《窈窕淑女》人物，兩個小可愛在玩對唱。

　　墨綠色絲綢吊帶裙，參考《贖罪》凱拉·奈特利的綠裙子。


第44章

　　新的一天, 新的開始。

　　尼克·弗瑞四平八穩坐在辦公椅裡，手捧咖啡杯，心情舒暢。

　　神盾局最近的任務完成度提高了三個百分點，黑.市裡流通的外星武器被追回, 情報搜集工作圓滿完成，沒有外星侵略，沒有恐怖.襲擊，部下很省心, 發回來的報告顯示目標084很安分，復仇者聯盟沒有生出事端。

　　局長慢條斯理舉起杯子，喝了一口部下泡好的熱咖啡。

　　如果生活一直都能這麼平靜順心就好了。

　　難得心情頗好的尼克·弗瑞甚至給敲門進來彙報監控情報的下屬一個堪稱柔和的笑容，嚇得青年一個哆嗦, 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 惹得上司對凶相畢露。

　　「局長。」青年特工戰戰兢兢, 「13號特工傳來今日的目標活動動向。」

　　「重復的內容就不用說了，我已經聽夠感動美國好人好事脫口秀了。」

　　黑人局長點點頭, 難得開起玩笑來, 「說吧, 我們的感動全美人物除了晨跑、買報紙、幫孩子撿風箏、扶老人掛馬路，還干了什麼？」

　　青年特工頓了頓, 想起接到13號特工的彙報後哀鴻遍野——尤其指女性哀嚎——的情報部，語氣頗為復雜地說。

　　「......隊長去約會了。」

　　「狗屎——」

　　尼克·弗瑞想都不想脫口而出, 然後才消化掉這個不同以往的消息。

　　「——他真去約會了？和女人？」

　　「是的, 還去看了文藝電影。」特工點點頭。

　　「......挺好, 隊長該從二戰的硝煙裡走出來，尋找自己的個人生活了，這也有助於他適應現代社會。」

　　特工頭子冷靜下來，不由得喝了口咖啡，由衷感嘆。

　　「不過那個幸運女孩是誰？背景清白嗎？」

　　青年聞言，表情更加難以言喻了。

　　「幸運女孩......是之前的084。」他艱澀地說。

　　「噗——」

　　特工頭子下一口咖啡直接噴到辦公桌的顯示屏上。

　　「誰——你說誰？？？」

　　尼克·弗瑞的咆哮響徹了整個神盾局大樓。

　　——084安分個鬼啊！

　　尼克·弗瑞咬牙切齒想。

　　好你個托尼·斯塔克！口口聲聲答應下來的看管，就是放縱不懷好意的外星人勾引美國隊長？！

　　特工頭子眼裡，那個一包壞心眼勾引美國隊長的外星蛇——海德拉，對他的警惕一無所知。

　　此時她背著手跑到史蒂夫·羅傑斯身前，倒退著走路，對男人說。

　　「我們今天的衣服顏色很搭配。」

　　她為這巧合開心不已，笑得見牙不見眼。

　　「小心。」史蒂夫·羅傑斯本能伸手，拉住快要撞上身後路人的姑娘，聞言彎彎眼睛。

　　「能和漂亮的女士相配是我的榮幸。」

　　海德拉一怔。她被輕柔的力道拉住站穩，然後那只手松開，十分自然地把她拉進人行道裡側——這個過程中，金發男人與她的接觸面積大小始終保持在得體紳士的程度。

　　「真該讓托尼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可比他風度多了。」

　　海德拉帶著勝利的狡黠笑容，出賣了碎嘴的發明家。

　　「他卻總說你是個古板乏味的老爺爺，不懂體貼，不是合適的戀愛對像。」

　　「我似乎找到敗壞我聲譽的源頭了。」

　　史蒂夫·羅傑斯啞然失笑。他毫不懷疑他的感情經歷就是從大發明家那裡被添油加醋流傳出來的。

　　「不好好去訓練室交流一下，可對不起他的中肯評價。」

　　男人壞心眼決定了發明家近段時間的健身計劃。

　　海德拉眨眨眼，決定把促成發明家之後會遭遇的悲慘特訓的罪魁禍首的名字爛在肚子裡。

　　「別說是我說的。」她故作威脅模樣，「不然我就......」

　　金發姑娘做了一個誇張又可愛的撕票手勢。

　　「遵命，女士。」史蒂夫·羅傑斯被逗笑了，「你和托尼還有巴圖克的關系很好。」

　　「我們對此也很驚訝。」

　　海德拉說：「在相遇的時候，我們都未曾預料到這種結果。」

　　「但是現在你們彼此愛護，這很好。」

　　那雙蔚藍色的眼睛流動起來。

　　「好朋友會讓人心情舒暢，對吧？」

　　「是的！」海德拉開開心心掰起手指，肉眼可見她比剛出門時放松了不少，「我跟你說哦，托尼他其實超有保護欲......」

　　海德拉有個不算毛病的小習慣。

　　她有些話嘮，喜歡自說自話，一旦打開話匣子就會忘記周遭的一切，沒人強硬打斷，就絕對意識不到什麼叫做適可而止。

　　但走向電影院的整段路上，史蒂夫·羅傑斯都沒有一絲不耐煩，專心地聽海德拉滔滔不絕說關於特工和發明家的事情，時不時還會回應幾句。

　　他依舊沒有問為什麼過於早的時間，還穿著睡衣的特工和發明家會出現在海德拉屋裡。

　　圍觀約會的阿諾在海德拉的腦袋裡感嘆：「真是個貼心的男人。」

　　被阿諾邀請來一起圍觀的埃德溫點點頭，「羅傑斯先生很紳士，不會問會讓女士尷尬的問題，哪怕只是微小的可能。」

　　海德拉並沒有留意到阿諾和埃德溫的對話。

　　她都意識不到腦海裡還有兩個觀眾。

　　此時她看著身旁男人彎起的眼睛，恍恍惚惚，幾乎要醉在那漂亮的藍色海洋裡。

　　「困了嗎？」史蒂夫·羅傑斯注意到海德拉的恍神，「我看到你發給我的行程了——凌晨三點，以後注意不要那麼晚睡了，對身體不好。那裡有個咖啡館，你要不要先在那裡休息一下？電影幾點看都可以。」

　　「不！」海德拉想都不想拒絕。「修仙使我精力充沛！」

　　「如果你堅持的話。」史蒂夫·羅傑斯點點頭，沒有強硬要求年輕姑娘去休息，只是補充。

　　「如果需要休息，一定要告訴我。」

　　——休息是不可能休息的，海德拉想，她通宵精心設計的完美約會計劃，絕不能因為一點點睡眠問題出現瑕疵。

　　他們看的電影是海德拉聯合阿諾、埃德溫，在眾多電影中精挑細選出來的：既有愛情，也很文藝，法國人的浪漫，平靜的訴說，人性的鋪設，反戰的中心，每一條都符合史蒂夫·羅傑斯的口味。

　　——《漫長的婚約》。

　　跛腳的法國女孩瑪蒂爾達和青梅竹馬的馬涅克定下婚約。但是，隨著一戰的爆發，馬涅克應征入伍，在持久而殘酷的戰爭下，兩個人的婚約也變得遙遙無期。

　　直到有一天瑪蒂爾達收到噩耗：五名法國士兵因自殘罪名被本國軍事委員會判處死刑，扔到敵方的「黃昏賓果」戰壕前等死，其中最年輕的一個就是馬涅克。

　　即使陣亡戰士名單上明明白白列出了未婚夫的名字，即使親眼目睹了他的墓碑，瑪蒂爾達仍然不願相信那個男孩已經死了。跛腳的女孩開始艱難地尋找真相，她找私家偵探調查，托人查看軍方的相關文件，鍥而不舍察訪「黃昏賓果」戰壕的幸存者，不惜耗盡父母留下的遺產，踏上痛苦而漫長的尋找之路。

　　整部電影節奏緩慢，娓娓道來，法國式的黑色幽默暗合戰爭荒誕性的主旨：安靜平和的鄉村生活與血腥殘酷的戰場交錯，瑪蒂爾達近乎神性的愛情光輝和人性的陰暗殘酷剪接，善良和殘暴並存。

　　海德拉挑的沒錯。

　　史蒂夫·羅傑斯確實很喜歡這部文藝電影。

　　他十分專注，注視著熒幕裡瑪蒂爾達筆直地坐在椅子上，雙手放在膝蓋上，看著失憶的丈夫，看著溫暖的微風和花園的陽光，滿足又惆悵地輕輕喟嘆。

　　然後他的肩頭一重。

　　一轉頭，他便看到斜靠在他肩上的金發姑娘。

　　她眼睛緊閉，沉沉入睡，靜謐地，輕緩地。

　　呼吸均勻如潮水，身體像個火熱的小暖爐，毫無防備靠著他。

　　大概是因為影廳的暖氣太充足，金發姑娘的白色外套被她嫌熱扯下，松松卡在手臂上，露出健康緊實的肩頸線條，和一看就是精心挑選、美麗合身的裙子。

　　他有些出神，這一瞬間，沉靜的金發姑娘徹底和那帶給他無盡憤怒和痛苦的組織割裂開，輕盈地化作完全獨立、充滿存在感的個體，甚至有一瞬間，他扯斷了「海德拉」所代表的所有血色意義，把這個名字和面前這個生機勃勃的姑娘真正聯系到一起。

　　或許他真應該從七十年前走出來了，過去之人慢慢想。

　　史蒂夫·羅傑斯沒有叫醒酣眠的姑娘。

　　他一動不動安安靜靜地繼續看電影。在電影結束、工作人員進入清場的時候面含歉意，無聲無息地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並用另一只自由的手遞出去兩人份的下一場電影票錢。

　　他動作足夠輕，海德拉絲毫沒有察覺。

　　她雖然不需要睡眠，但她的這副軀殼卻設定有睡眠模式。不睡覺海德拉不會死，但生物電流的改變會讓她產生類似困乏的感覺，並降低她的思維活性，令她進入休眠狀態。

　　節奏緩慢的文藝電影對海德拉來說就像是聽又臭又長的法律條款錄音，開場沒幾分鐘，她的眼睛就開始睜開又閉上，頭抬起又跌下，最後身子一歪，睡得死死。

　　海德拉神經平台裡，眼睜睜看著海德拉睡得像頭死豬的阿諾：「......」

　　而埃德溫老神神在在，看著調整坐姿往下小心挪移，以一種不太舒服的姿勢遷就海德拉的睡夢的史蒂夫·羅傑斯，用自己金色的數據流擺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臉。

　　：）

　　作者有話說：

　　海德拉腦袋裡的兩個智能嗑著瓜子，一邊圍觀約會，一邊時不時點評兩句。

　　阿諾：「Boss活該找不到對像。」

　　埃德溫：「我倒覺得小小姐性格本真，很可愛。」

　　阿諾：「羅傑斯先生真是個好男人啊。」

　　埃德溫表情：）

　　寫得滿臉姨母笑。

　　法國電影《漫長的婚姻》，出自《天使愛美麗》的導演，女主角也是同一個人，有參考。


第45章

　　第二場電影快結束, 海德拉才慢慢清醒，一睜開眼就被滿屏幕的血紅色晃了眼。

　　她眨巴眨巴眼睛，注視濺在鏡頭上的鮮血，有點恍惚。

　　「......這麼刺激的？」

　　她喃喃。

　　她沒有意識到自己睡了過去。覺得只是閉上眼又睜開的一會功夫, 一片寧靜祥和令人充滿睡覺欲望的的自然風光就變成了你來我往血腥十足的勾心鬥角。

　　可能是她當時做功課的時候不夠專心......她怎麼不記得劇情簡介裡提過這麼刺激的情節？

　　——因為第二場電影是諜戰電影啊。

　　史蒂夫·羅傑斯在心裡想。

　　「嗯，確實很刺激。」

　　姿勢一動不動坐了兩場電影的金發男人配合著點點頭，沒有拆穿睡了美美一覺起來後的金發姑娘那十分不走心的表演。

　　電影結束。走出影廳的海德拉抬頭看到掛鐘，才發現時間比預定的超出了兩個小時。

　　她看看時間, 看看舉止正常的男人，再看看時間，再看看神情自若的男人——

　　海德拉恍然大悟一敲手心。

　　肯定是她看錯電影時長了。

　　「已經一點多了，我們去吃點什麼？」

　　金發姑娘裝模作樣低頭思考, 然後故作自然說出早就選好的地方。

　　「我記得附近有一家家庭餐廳……環境不錯, 他們的焗飯也做得很好……尤其是芝士焗飯。還提供單面煎蛋的很多種醬料搭配。」

　　——芝士焗飯和單面煎蛋。

　　史蒂夫·羅傑斯的眉毛微微揚起來。

　　「你喜歡吃什麼？」

　　他突然問。

　　「我？」

　　一個簡單的問題, 海德拉卻表現得像是遭遇了世紀難題。她皺緊眉仰起頭看著天思考，用食指點點下巴, 不確定地說。

　　「......我好像什麼都喜歡？」

　　「真的嗎？」

　　「真的！」海德拉開始掰手指, 「蒸煎煮悶黑椒照燒花菜土豆魚蝦牛羊奶茶可樂漢堡薯條炸雞啤酒千層班戟新地暴風雪, 我都愛。」

　　史蒂夫·羅傑斯微微低頭，注視一口氣不停報菜名, 越說眼睛越亮的金發姑娘。

　　「反正沒有我不喜歡的食物——人類在烹飪方面的天賦獨一無二！」

　　越說越饞的海德拉不自覺用力吞咽了一下，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連忙趕在口水溢出來之前打住。

　　......人類好像並不喜歡吃得多的女性？

　　她一時又懊惱又無措, 連忙想要收回剛才的話, 又想要干脆插科打諢過去，但她不敢肯定哪一種才是最好的處理方式。金發姑娘拽緊衣服下擺。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最大程度保持在男人面前的良好形像。

　　她不自在地抬起頭，然後愣住。

　　「......你笑了！」

　　海德拉驚訝地指出，剛才的糾結完全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嗯？哪有。」

　　史蒂夫·羅傑斯下意識想要否認。直到他伸出手觸摸唇角，驚訝地確認摸到了上揚的弧度。他才恍然發覺，自己竟然笑了。

　　他都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可能因為對食物的期待吧。」

　　金發男人放下手，臉上沒了遮掩的笑容毫不克制，自然輕快。

　　「順便一提，芝士焗飯和單面煎蛋都是我的最愛——你說是不是很巧？」

　　他意味深長地說。

　　身後站著兩個能干的智能的成功女人海德拉開始裝傻：「......嘿嘿。」

　　進展意外的順利。

　　外星姑娘看著男人因為笑容而柔和發光的英俊面龐，美滋滋想。

　　——但留在家裡的人就沒那麼樂觀了。

　　托尼·斯塔克左手托腮，右手拿叉，有一下沒一下戳著盤子裡的牛排，坐如針氈。

　　「放過牛排吧，它也是有身為牛排的驕傲和原則的。」

　　格蘭特·巴圖克看著那盤在發明家手下被戳得面目全非的可憐牛排，忍不住伸手把盤子拉走。

　　「再戳就成肉泥了。」

　　托尼·斯塔克的叉子「叮」一下插上大理石桌子，尖銳的摩擦聲和冷硬的反作用力激得他渾身一抖丟掉叉子，回過神來。

　　「你說我又帥又迷人，有錢還有才，體貼還浪漫；你，嗯......你也挺好。她為什麼放著我們兩個不喜歡，去喜歡美國隊長？」

　　大發明家挫敗又納悶道。

　　「那家伙可不好追。」

　　「如果你數不出我的優點，我可以指給你。」

　　格蘭特·圖蘭克對大發明家的自戀翻了個白眼。

　　「我高，我沒有小肚子，我八塊腹肌，還有人魚線，我年輕。」

　　不高有小肚子勉強兩塊腹肌完全沒有人魚線的中年發明家：......

　　「我讓弗瑞扣你工資。」矮個子大哥拖回自己的牛排盤子，冷酷無情決定。

　　格蘭特·巴圖克果斷扯開話題。

　　「我其實很納悶為什麼你這麼不看好他們的約會。」

　　「賭一百美元。」發明家嗤笑，「沒戲。」

　　「我倒覺得恰好相反。」特工先生聳聳肩，「跟注，一百美元，有戲。」

　　埃德溫插嘴：「Sir，我已經將賭局記錄，請准備好一百美元。」

　　「......」發明家覺得格蘭特和埃德溫肯定跟著海德拉愛情小說看多了，「給我一個看好他們的理由。」

　　「昨天你泡在實驗室，可能不知道。」格蘭特·巴圖克爆料，「隊長在海德拉邀請他明天出去約會後，完全無心看書。拿著小說坐在沙發裡發呆，一個小時了才翻了三頁。」

　　發明家不為所動切牛排：「我更傾向於他在思考能夠拒絕她又不至於太強硬的方式。」

　　「如果他真想拒絕......」格蘭特·巴圖克意味深長笑了笑，一副真相盡在掌握之中的神棍模樣。

　　「就不會晚上十點在房間裡轉來轉去找衣服了。」

　　托尼·斯塔克叉子上的牛排「啪」得一聲脆響，摔進了桌子。

　　「......哈？」他目瞪口呆，「Seriouly？」

　　「千真萬確，」特工先生點頭，「他還來問了我的參考意見。」

　　——隊長敲門時穿的是墨綠長袖和白色牛仔夾克。

　　「所以你才給她選了白色外套？」

　　托尼·斯塔克恍然大悟，得到格蘭特·巴圖克肯定的頜首。

　　「所以我覺得你是把隊長想得太理想化了。」

　　特工先生用叉子一點一點戳盤子裡的煎蛋。

　　「隊長確實為人傳統老派，也有過喜歡的對像——但他又不是活在海德拉那堆暢銷愛情小說裡的聖人男主角，拿著只針對一個人的愛情當作永恆......都是成年人了，現實一點，無法繼續的『有過』只能是過去式，可以往前走的時候誰願意停在原地？」

　　他看著煎蛋上戳出的勉強能看出來是只九頭小蛇的圖案，滿意地把煎蛋一卷，吞了下去。

　　「他如果真的打算打一輩子光棍，會直接拒絕海德拉的要求的，不管他是不是理虧。」

　　嘴裡嚼著煎蛋的特工含糊不清說：「美國隊長難以控制，不贊同的事情會毫不猶豫拒絕——這可是神盾局寫在美國隊長心理分析檔案裡的加粗條。」

　　「把煎蛋咽下再說話。」托尼·斯塔克一臉嫌棄。

　　「......God，托尼·斯塔克竟然像個嘮嘮叨叨老父親一樣管起了禮儀問題，誰把這新聞寫出來，一定能得普利策獎。」

　　格蘭特·巴圖克翻了個白眼，咽下煎蛋，總結。

　　「所以我覺得，他們從某種角度來看，說不定意外地適合。」

　　「吃得好飽——」

　　海德拉眯起眼，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舒服得眼角都滲出了淚花。

　　和史蒂夫·羅傑斯一起吃飯出乎意料得開心。

　　因為她吃的多，被改造過的男人吃的也多。兩個大胃王對著對方密密麻麻的點單面面相覷，一番試探後迅速達成一致，徹底放開胃口，在店長目瞪口呆的瞪視下，幾乎吃完了整本菜單。

　　「那麼接下來就是紐約美術館的現代藝術展——」

　　她剛要抬步，胳膊卻被拉住。

　　史蒂夫·羅傑斯一直秉持紳士風度，順著海德拉的規劃來。但現在他覺得不能由著金發姑娘跑來跑去了。

　　「這是你第一次約會嗎？」

　　他沒有放手，問驚訝回頭看向他的姑娘。

　　「......」

　　雖然金發姑娘沒說話，但整張臉上都毫不掩飾寫滿「你怎麼知道的」。

　　史蒂夫·羅傑斯又笑了。

　　這次他完全止不住笑意，笑容越來越大，從只是嘴角禮貌性的淺淺上挑變成了情不自禁的大笑，笑出了聲。

　　他拼命壓著嘴角，說。

　　「因為，沒有哪位有過約會經驗的女性會把約會日程做成表格發給異性確認，約會的時候還拿著清單，就像去超市購物，找到一個就打一個勾吧？」

　　......

　　海德拉默默把手裡的日程本藏在背後。

　　「好了，my little lady。」

　　笑過後，史蒂夫·羅傑斯微微後退，放松地靠在牆上，彎曲脊背，移到和金發姑娘一條水平線上，直視那雙烏黑滾圓的眼睛。

　　「告訴我。」

　　他低低地問。

　　「今天的電影，食物，和接下來的展出，晚上的藝術街散步，是你喜歡的嗎？」

　　作者有話說：

　　海德拉：我都沒什麼特別喜歡的，我特別喜歡的是你。

　　托尼·斯塔克：你們從飯桶角度來看確實很合適。


第46章

　　海德拉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她悄悄把日程本塞進衣兜, 然後攏了攏白色外套，把臉埋在毛茸茸的領子裡，只露出一對黑漆漆的眼睛，往上眼巴巴瞅著史蒂夫·羅傑斯。

　　一連串動作隱蔽自然, 卻逃不過士兵的眼睛。

　　「你不喜歡這些吧？」

　　他注視試圖把頭埋進沙子裡的小鴕鳥，習慣性地帶上了些命令的口氣。

　　「——跟我說實話。」

　　「也不是不喜歡......」

　　呼吸打在毛領子上，海德拉收回視線，看著領子上的毛毛一起一伏, 小聲說。

　　她不知道這個時候除了說謊還能說什麼......但她就沒學會過說謊。

　　「文藝電影，芝士焗飯，單面煎蛋，藝術展——你可能不討厭, 但也並不偏好這些。」

　　他伸手, 在海德拉反應過來之前迅速抽出了袖珍的日程本, 翻開，不出意料看到了好幾天的計劃安排。小字密密麻麻, 各種不同顏色的筆標注, 全都是他喜歡的東西。

　　「但這些不是你最喜歡的, 而是我喜歡的，是嗎？」

　　海德拉這下徹底把頭埋了起來。

　　——看到這種反應,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史蒂夫·羅傑斯把本子塞回金發姑娘衣兜，嘆了口氣, 有些好笑又有些挫敗, 抬手揉亂了自己的頭發。

　　「不得不承認這些年我確實一點長進都沒有。讓女士遷就我, 真是太失敗了。」

　　他下定決心。離開牆壁站直身體，用十分專注的眼神注視金發姑娘。

　　「——那現在該輪到我了。」

　　海德拉一時想不明白史蒂夫·羅傑斯的意思。

　　直到男人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了一支筆和一個笑本子。

　　「你喜歡什麼？——不是隨意的什麼都可以，而是你真正喜歡的。」

　　史蒂夫·羅傑斯一只手捧小本子，一只手握著筆，認認真真問。

　　「什麼類型的電影？什麼類型的音樂？什麼類型的書籍？什麼食物？什麼運動？什麼娛樂？」

　　「......」

　　海德拉微張嘴，眼睛慢慢瞪得滾圓。

　　「這些對你很重要嗎？值得一條一條記下來？」她問。

　　「什麼是重要......」

　　史蒂夫·羅傑斯慢慢思索著說。

　　「如果你今後仍有想要和我約會的意願，那麼這就是最重要的事。」

　　——太犯規了。

　　這完全是犯規行為。

　　「......糟糕。」

　　海德拉喃喃自語，伸手摸了摸擬態心髒的位置。那個地方此刻正在瘋狂搏動，撞得她的五髒六腑都在發痛。

　　——就像火遇到火.藥。

　　「那你可要記好了。」

　　她放下手。

　　「我喜歡愛情電影、勵志電影、動作電影和科幻電影；喜歡節奏布魯斯和搖滾；喜歡愛情小說和偵探小說；最喜歡的食物是可樂、冰淇淋和牛肉漢堡；喜歡游泳和射擊；喜歡打游戲、看小說，看電影——但是不喜歡獨自一人。」

　　「好，我都記下來了。」

　　史蒂夫·羅傑斯停下筆，掃視了一遍內容，心裡有了主意。

　　「上午我過得很開心，謝謝你。」他收起本子，對海德拉抬起手臂，示意她挽上來。

　　「下面，就應該輪到男士來討好女士了。」

　　海德拉小心翼翼將手搭在史蒂夫·羅傑斯的臂彎中。在形形色色的路人訝異好奇的視線下，完成了一場嚴肅又夢幻的交接。

　　史蒂夫·羅傑斯把海德拉帶到了附近的電玩城。

　　海德拉抬頭沉默地看著熒光牌和五顏六色的裝修，又看看一本正經、和這個地方格格不入的男人，眼睛裡的調侃幾乎都要溢出來。

　　「——別看我，我這是第一次來。」

　　史蒂夫·羅傑斯抬手擋住金發姑娘的盯視，有些尷尬地解釋。

　　「我也是聽別人說過這裡有個很受年輕人喜歡的電玩城。他們推薦我來熟悉熟悉當代社會的娛樂。」

　　「所以說你並不知道裡面有什麼？」

　　「不知道。」

　　史蒂夫·羅傑斯老實說。

　　「唔......」

　　海德拉摸摸下巴，思考哪種機器適合這個拘束的大兵上手。

　　「啊！有了。」她眨眨眼，「我們比賽投籃怎麼樣？」

　　「和我，比賽投籃？」

　　超級士兵，美國隊長，二戰老兵，史蒂夫·羅傑斯慢慢重復海德拉的戰書，微妙地挑起眉梢。

　　「你確定？不再思考一下？」

　　海德拉被大兵無意中表現出的自傲喚醒了勝負欲。

　　她跑到櫃台換了一袋游戲幣，拖著史蒂夫·羅傑斯跑到籃球機旁，不由分說往大兵手裡塞了一個籃球，挽起袖子自己也拿起一個，然後對大兵揚起下巴，眼角眉尾都寫滿了「有本事來比一比」。

　　完全是在挑釁。但是不惹人討厭，反而自然可愛極了。

　　史蒂夫·羅傑斯心裡想著，罕見地來了興致，往姑娘熊熊燃燒的鬥志上添了把火。

　　「你輸了怎麼辦？」

　　「？？？什麼？我才不會輸！」

　　海德拉氣得鼓起腮。

　　「我要是贏了，你就親我一下；我要是輸了，我就給你親一下怎麼樣！」

　　史蒂夫·羅傑斯：......

　　他果斷放下了籃球，抬手指向旁邊放著的鼓。

　　「那是什麼？」

　　「那是太鼓達人。」

　　海德拉的專注力來的快去得也快，被蓄意轉移話題的大兵帶著拿起了鼓槌。

　　「是個節奏游戲……啊，這家電玩城規定如果破了紀錄，還會有獎品拿。」

　　海德拉朝櫃台張望，被幾個玩偶吸引了注意力。

　　「應該就是那些——好可愛啊。」她有些心動，「看起來手感就很好。」

　　「我來試試。」

　　史蒂夫·羅傑斯接過鼓槌，胡亂打了兩局，分數不高不低。

　　然後第三局，他打破了記錄，為驚訝的海德拉贏下了一只長耳朵大兔子。

　　第四局，他打破了自己的記錄，為興奮的海德拉贏下了一只大尾巴灰狼。

　　第五局，他繼續刷新紀錄，為笑得合不攏嘴的海德拉贏下了一只泰迪熊。

　　在電玩城經理越來越臭的臉色裡，大兵神情自若夾著幾個碩大的和他風格一點也不搭界的毛絨玩偶，拉上幸福得腳步都發飄的海德拉火速逃離經理充滿控訴的怨念視線。

　　「沒想到你的節奏感這麼好......」

　　感嘆停在一半，海德拉突然來了壞主意。

　　「跟我來！」

　　她拽著嚴肅的男人來到一台大型機器面前，動作熟練伶俐地在屏幕前晃了幾下手，然後功成身退坐進了一邊的等待席，雙手托腮，笑嘻嘻看被她留在機器上、摸不著頭腦的男人。

　　「......這是什麼？」

　　史蒂夫·羅傑斯皺眉，低頭研究機器上貼的說明。

　　「——來了！」

　　沒等他讀完，姑娘突然的一聲大喊激得他倒退了一步，腳下亮起，屏幕上的一個小方格隨之消失。

　　「踩上了！」

　　海德拉猛烈鼓掌。

　　「——跟好節奏，箭頭用手方塊是腳，五條道對應腳下五個鍵！」

　　滿腹壞水的海德拉把史蒂夫·羅傑斯拖上的是跳舞機。

　　聽到提示，史蒂夫·羅傑斯來不及和搗亂海德拉追究。他站在跳舞機上，看著瘋狂湧入屏幕的方格箭頭，表情頓時嚴峻起來。如臨大敵。

　　......考驗反應速度和身體敏捷程度，對吧？

　　被激起好勝心的男人微微弓背，眼神銳利。

　　巧了，這兩方面，他是出類拔萃的。

　　「右下右下要漏了要漏了——一百Combo！」

　　「雙腳踩在中縫前後挪——一百五十Combo！」

　　「三百九十Combo！！！Oh my god！Oh my god！」

　　海德拉在旁邊激動地直蹦跳。

　　美國大兵第一次玩跳舞機，雖然姿勢不像是跳舞反倒像是在搏擊揍人，但是——全連擊！一個都沒漏！！！

　　「現在年輕人就喜歡這個？」

　　電玩城的暖氣有點熱。史蒂夫·羅傑斯拉起長袖下擺擦了擦額頭的細汗，看著屏幕上的評分，中肯地點評：

　　「活動量尚可，可以鍛煉身體。」

　　「噗嗤。」

　　海德拉被逗笑了。

　　「來，換人。」

　　她在今天第一次脫掉了外套，撩起過長的裙擺在側面松松打了個結，露出兩條筆直肌肉線條流暢的腿，站到跳舞機上。

　　「跳舞機可不是你這樣玩的。」

　　興致頗高的金發姑娘忘記了自己穿的裙子的樣式，也忘記了在場有個體貼的紳士。

　　史蒂夫·羅傑斯看著那完全暴露出來的貼身優雅、露出整個肩背的裙子，下意識放低視線，刻意避開了那削瘦漂亮的背部。

　　「男孩，抬頭看好了，什麼叫跳舞。」

　　海德拉拍拍手，把垂著頭的男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的臉上，並露出了一個稱得上得意的明亮笑容。

　　——選定音樂，《克羅地亞狂想曲》。

　　她肩膀下沉，昂起頭顱。

　　雙臂如藤蔓蜿蜒伸入天空。

　　雙腿將貓跟鞋扎根進大地。

　　前奏大提琴響起，她腰胯一甩，頭部跟隨力道回擺，金發蕩出，炙熱到可以燒穿一切堅冰的眼睛與男人碰撞。

　　史蒂夫·羅傑斯怔住。

　　鋼琴流瀉，交叉步伐，雙臂舒展，綠裙擺動。

　　——是探戈。

　　海德拉在跳探戈。

　　在蒼勁急促的節奏聲中，她的每一次踢腿、跳躍、旋轉，雙臂的打開、甩出、收緊，頭部的擺動、固定，令人眼花繚亂，卻全部穩穩擊在點上。

　　那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性感：顧盼生輝的眼神、酣暢淋漓的舞步、若即若離的轉身，以及瞬間凝固的剪影。一層一層的綠色海浪在舞池裡蕩漾，一圈一圈金色波紋在空氣中散開，猶如海水與熔岩的撞擊，激情奔放，又克制隱忍。

　　還有她每次在空拍的凝固，身體擺蕩突然停止之時——

　　——這一刻，她顧盼左右的眼神一定會停駐在他身上。

　　史蒂夫·羅傑斯屏住呼吸。

　　......這個大膽狡黠的姑娘。

　　她不是在玩跳舞機，而是巧妙地借了個由頭，用探戈向心儀的男人示愛。

　　史蒂夫·羅傑斯過去的生命中，從來沒有經歷過如此熱烈的追求。

　　年輕的，明亮的，盛大的，怒放的，生機勃勃的。

　　不加掩飾的，發自靈魂的，全副身心都專注於他的。

　　他看著為他舞動的姑娘，慢慢抬起手，用手掌掩蓋住臉頰。

　　——他的臉現在一定變紅了。

　　史蒂夫·羅傑斯想。

　　作者有話說：

　　海德拉：我，海德拉，第一個帶美國隊長玩跳舞機的人生贏家。

　　很多評論都說海德拉和羅傑斯不配......不是，老母親們，你們兒／女兒就是談個戀愛，這連手都還沒拉呢，你們都給他們規劃到訂婚結婚生孩子誰死的早了......

　　道理我都懂我也想讓海德拉給我跳探戈求愛啊可惡！！！


第47章

　　在海德拉脫掉外套, 站在跳舞機上的時候，路人就被盛裝的美麗姑娘吸引了注意，三三兩兩聚集在四周。

　　隨著海德拉一圈又一圈的旋轉，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將整片區域堵得水泄不通。

　　歡呼聲，抽氣聲，贊嘆聲，口哨聲, 包圍著她，好像周圍的燈都熄滅，只有她在發光。

　　但海德拉絲毫不在意人群。她的眼中只有一個觀眾。她只是自顧自將每一個眼神每一次定點都拋給她的太陽。

　　松松系起的裙擺早就松開，向四面八方逃逸, 宛若瘋狂漫漲的潮水。

　　直到柔軟的藤蔓急速甩出, 枝葉朝太陽的方向蜿蜒伸長, 然後隨著鋼琴尾音戛然凝固。

　　綠色裙擺飄落，金色頭發垂下, 黑色.貓跟跨出。

　　她的指尖停在太陽的面前。

　　「Full Combo。」全連擊。

　　在一片激動的贊美和鼓掌聲中, 海德拉的黑色眼睛彎成月牙, 臉上帶著理所當然的笑容說。

　　史蒂夫·羅傑斯看著停在他面前，宛如在主動等待一個舞會邀請的手, 一時間說不出話。

　　而海德拉不言也不語，注視著他, 手安靜地停在空中。

　　「——牽上去！」

　　人群裡突然有人喊, 激起滿堂轟嘯。

　　「嘿伙計——主動一點！」

　　「別害羞！你可是個男人！」

　　「Be a man！」

　　混亂的起哄聲中, 史蒂夫·羅傑斯冷靜地抬高頭，目光從纖長的手指往上移，來到海德拉的眼睛裡。

　　——牽起來。

　　金發姑娘的眼睛卻不像她的嘴巴這麼安靜——灼熱強勢，不依不饒，在他腦袋裡不厭其煩重復：

　　牽起來。

　　牽起來。

　　牽起來，牽起來，牽起來，牽起來牽起來牽起來牽起來牽起來。

　　金發姑娘眼睛裡的聲音是如此吵鬧，史蒂夫·羅傑斯忍不住站起身。

　　在他站起來握住那只就是怎麼也不肯放棄的手的那一刻，一切聲音都不見了。

　　寂靜中，他看到了金發姑娘臉上慢慢綻放開的耀眼光芒。

　　海德拉反客為主緊握住史蒂夫·羅傑斯的手，拎起座席上的大兔子，拽著男人就往外奔跑，史蒂夫·羅傑斯連忙把大灰狼泰迪熊以及海德拉的包和衣服攬進懷裡，被姑娘拉著往外衝鋒。

　　他們甩開人群，跑出電玩城，跳下台階，踩過斑馬線。穿梭在熙熙攘攘的行人之中，扯走發傳單的人剛剛遞出的彩色宣傳單，頭也不回對被他們撞到的人大聲道歉。奔跑卷起的氣流吹拂起金色的頭發搡過男人的臉龐，綠色的裙子搖曳抖動一浪一浪拍打他的腿，引起從頭到腳一陣無法言說的戰栗癢意。

　　他們一直在街道上奔跑，一停不停繞開便利車，輕盈躍過車輛路障，跑進步行街。鞋跟撞擊地面發出清脆的叮叮聲，細密的汗珠逐漸沁滿額頭，交握的手心慢慢變得濕熱滑膩。初初入夜，路燈和霓虹招牌從他們背後一點一點亮起，追逐著墨綠的浪和金色的光向前方鋪展。

　　他們引領光河向前奔湧，直到汗濕的雙手因為變小的摩擦力滑脫，才雙雙停下。

　　光河一瞬間追上了他們，衝刷向前點亮整片夜空。

　　海德拉轉過身看著史蒂夫·羅傑斯，呼吸紊亂；史蒂夫·羅傑斯站直身體，微微喘息著注視海德拉。

　　史蒂夫·羅傑斯拎著海德拉的包和外套；海德拉手提長長的裙擺。

　　兩個人就在寂靜中對視，突然不約而同大笑起來，旁若無人。

　　「我好久——」海德拉大笑著，斷斷續續說，「沒有跳舞了！」

　　「你探戈跳的很好。」史蒂夫·羅傑斯笑得開懷，「學了很久？」

　　「沒有很久。」

　　海德拉轉回身，抱著大兔子，蹦蹦跳跳往前走。

　　「我接觸過很多東西，跳舞只是其中一項，囫圇吞棗學了學。」

　　史蒂夫·羅傑斯追上海德拉，和金發姑娘並肩而行。

　　「雖然我對舞蹈方面不太熟悉......但我仍然能看得出來，你跳的很好。」

　　「因為我有充足的時間。」

　　金發姑娘卻說。

　　「我有充足的時間去成為各個方面的專家——只要我想。」

　　一萬小時就可以練成某一方面的專家。而她有無數個一萬小時。只要她想，她就可以在任何方面出類拔萃，變成「天才」。

　　與此相對的，她不會珍惜每一處壯觀景色，每一次日升日落，每一點繁妙知識，每一株曇花盛開。她有著大把的時間，唯獨沒有驚喜。

　　所以她是個無聊的人，海德拉想。嘴上卻問：

　　「你喜歡嗎？」

　　士兵的笑容一下子就變得無奈起來。

　　「你一定要問得這麼直白嗎？」

　　他一邊說，一邊拎起掛在他臂彎中的衣服，展開，仔細蓋住裹好金發姑娘裸露的肩臂。

　　海德拉拽住被士兵過高的體溫烘烤得暖洋洋的衣服。

　　「直白不好嗎？」

　　史蒂夫·羅傑斯被心直口快的姑娘結結實實噎住，爾後深深嘆了口氣。

　　「......喜歡。」他慢慢說。

　　——難道有人會不喜歡嗎？

　　——可海德拉要的就是他一個人的喜歡。

　　「你喜歡就太好了。」

　　金發姑娘說。

　　「因為我就是跳給你看的。」

　　她無聊，無趣，沒有熱情，沒有目的地。

　　但只要和有限的生命相遇，看著他們為不可思議的事情震驚，為同類的情感動容，為錯過的機遇惋惜，為逝去的光陰慨嘆，她就能變得飽滿鮮活。

　　為他臉上的微小變化而心潮澎湃，為他眼中的濃厚驚艷而心滿意足。

　　只是能夠在他面前跳舞這一件事，就令她為曾經心血來潮學過跳舞而慶幸不已。

　　無聊枯燥的一萬個小時，因為他而有了意義。

　　「......」

　　史蒂夫·羅傑斯張開嘴，不知道該說什麼，閉上。卻又覺得該說些什麼，再次張開。

　　「你真是......」

　　他挫敗地抹了把臉，對上海德拉的視線，又連忙撇開頭。他突然伸出手，十分失禮地抓住海德拉衣服的帽檐往前往下迅速一拉，蓋住她的大半張臉連同眼睛。

　　海德拉：？？？

　　暫時擺脫了那過於專注熱情的注視，史蒂夫·羅傑斯松了一口氣。

　　金發姑娘毫不掩飾到甚至有一點輕浮的直白和步步緊逼讓他渾身不自在——這種言行並不得體，可能會造成不太好的誤解。

　　......但他為什麼就是沒辦法理像訓誡其他人一樣，理所當然開口提醒她這一點？

　　「......不要對別人這麼說話。」

　　他最後干巴巴說。

　　他們此時已經走到了時報廣場。

　　世界的十字路口是紐約甚至整個美國的心髒。這裡是繁盛的娛樂及購物中心：百老彙的各色劇院、隨處可見的街頭藝人、色彩絢爛的霓虹光管、電視式的巨型宣傳屏幕、隨處響起的新聞歌曲電視節目，繽紛而至齊齊轟炸視野聽覺，迷醉繚亂。

　　海德拉和史蒂夫·羅傑斯並肩走在亮如白晝的光下，五顏六色的燈牌光打在他們的臉上，光影交織夢幻斑斕，如同不知如何是好的美夢。

　　走到時代大廈下，海德拉停住腳步，仰頭去看那塊巨大的戶外廣告牌。

　　很巧的是，廣告牌上正在放復仇者聯盟的宣傳片——托尼·斯塔克買下了這塊天價廣告牌一個月的使用權。

　　海德拉看著屏幕上身穿制服，眼神堅毅銳利的美國隊長。

　　「你和我想的不太一樣。」

　　她突然說。

　　史蒂夫·羅傑斯聞言看向身旁的金發姑娘，安靜地等待她接下來的話。

　　「我聽完了你和托尼的談話。」海德拉也並不需要回應，繼續說。

　　「說實話，我一直以為你要更......無私、奉獻、理智，聖人一點，可能平常是個寬容樂於助人的老好人。

　　「所以你和托尼聊天時的樣子著實嚇了我一跳。」

　　士兵有些無奈。

　　「很多人都對我有這種印像。」他說：「但我也不過是個肉和骨構成的人。」

　　「那個時候我就想，完了，我強求來的約會肯定會不了了之。」海德拉笑了笑，「因為你看起來對我的要求很為難，並且對現在有所抗拒——

　　「但是你和我出來了，甚至還很配合我。」

　　海德拉轉過身，面對史蒂夫·羅傑斯。

　　這個金發大兵給了她一個再簡單不過的答案。

　　「我是人，不是神。」

　　「我發現了。」海德拉說：「比起之前的印像，我更喜歡這樣的你。」

　　不是為了世界而戰的神。

　　而是為自我而戰、為所愛而戰、為自由而戰的人。

　　「......這種話還是不要說太早了。」

　　史蒂夫·羅傑斯搖搖頭，有些好笑地說。

　　「You don't even know me。」

　　——你還不了解我。

　　海德拉並不動搖。

　　「But I have the rest of my life to find out。」

　　——我還有整個余生的時間去了解你。

　　男人倏而沉默下來。

　　「Give me a chance。」

　　——我只要一個機會。

　　海德拉不依不饒。

　　「如果我的答案是拒絕，你會怎麼做？」

　　史蒂夫·羅傑斯有點好奇地問。

　　「那我就努力到你的答案變成肯定為止。」

　　海德拉毫不猶豫說。

　　「我為什麼對此一點也不驚訝呢。」

　　不知是第幾次被金發姑娘的大膽搞得無話可說，男人無可奈何長嘆，然後深深提起一口氣——

　　「海德拉。」

　　海德拉習慣性「哎」了一聲，突然反應過來，愣在原地。

　　——這是史蒂夫·羅傑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海德拉，海德拉......」

　　史蒂夫·羅傑斯反復念了幾遍，表情有些難以言喻，但還是很努力地試圖把這個被他憎惡的名稱洗刷干淨。

　　「......我想我需要多熟悉幾遍這個名字。」

　　海德拉的整張臉一瞬間被徹底點亮。

　　「你可以多叫幾遍。」她勸說：「習慣一下。」

　　「不行，我覺得今天晚上絕對會做噩夢......」

　　嘴上說著抱怨的男人揉揉臉，做好心理工作，一鼓作氣開始練習：

　　「海德拉。

　　「海德拉。

　　「海德拉。」

　　海德拉在史蒂夫·羅傑斯認真重復的聲音中笑。

　　作者有話說：

　　推薦bgm：《One Day Main Titles》

　　「You don't even know me。」

　　「But I have the rest of my life to find out。」

　　——電影《大魚》


第48章

　　「海德拉。

　　「海德拉。

　　「海德拉。」

　　一遍又一遍, 從猶豫到肯定，從磕絆到流暢，男人的聲音始終環繞耳邊，低沉克制, 溫柔沙啞，令人沉醉。

　　被呼喚的名字的主人只是不停地笑，仿佛除了笑之外的其他表情或者言語動作都不足以向世界展示在她身體裡鼓脹洶湧，攪得理智天翻地覆的甜蜜。

　　而托尼·斯塔克並不想接收這份齁死人的甜蜜。

　　他瞪著躺在沙發裡痴痴傻傻笑的外星姑娘, 並不覺得感同身受，只覺身上一陣毛骨悚然的惡寒。

　　「......你能不能得體一點，把臉上的笑容收一收？」

　　他坐到對面沙發離海德拉最遠的位置，並且拼命往外挪, 對陷入愛河的外星姑娘的嫌棄完全溢於言表。

　　「放過你本就不大的眼睛吧, 你現在活像一只眯眯眼的藏狐——知不知道你笑得整張臉的肉都擠進了眼睛？」

　　發明家張口就來一串諷刺, 按照以往海德拉肯定就一個枕頭扔過來了，但現在外星姑娘別說是反駁發明家的諷刺了......

　　她連發明家說了什麼都不知道。

　　海德拉安詳地躺在沙發裡, 聽著阿諾在她腦袋裡來來回回播放那天史蒂夫·羅傑斯一遍又一遍叫她名字的錄音, 滿臉眾生普渡神佛升天的神秘超脫微笑。

　　——順帶一提, 她之前是在整個大廈公放的，美名其曰：「分享幸福。」

　　直到窘得史蒂夫·羅傑斯捂臉命令, 其他男士崩潰使用武力威脅後，她才不情不願把公放改成了獨享。

　　「別和我說話。」

　　海德拉臉上笑容聖光閃耀, 身體一動不動, 語氣平靜又祥和。

　　「我正在享受天堂福音。」

　　她活了。她死了。她活著也死著。

　　「......Jesus Christ！」

　　托尼·斯塔克忍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為外星姑娘的晚期戀愛腦徹底絕望了。

　　「一百美元。」格蘭特·巴圖克走過來，伸手對托尼·斯塔克勾了勾。

　　心灰意冷的托尼·斯塔克抽出一百美元甩給格蘭特·巴圖克。

　　「你竟然准備了現金？」

　　格蘭特·巴圖克看著手裡嶄新的本傑明·富蘭克林，挑眉一笑，對最近打賭屢賭屢輸的發明家揶揄。

　　「明智的選擇，因為你接下來還會輸。」

　　「你們在賭什麼？」

　　史蒂夫·羅傑斯和娜塔莎·羅曼諾夫昨天出發去執行神盾局的新任務了。所以在之前一直低調藏在海德拉腦袋裡的阿諾終於能鑽出來透口氣。他占據了埃德溫讓出的復仇者聯盟大廈部分語音線路，好奇地問。

　　「我們賭她現在這副死機模式能在第幾天解除。」

　　格蘭特·巴圖克晃晃手裡的一百美元，「他賭三天內，我賭三天以上。」

　　而現在已經是第五天了。

　　「正常人竟然是這樣子的嗎？格蘭特，你告訴我。」

　　托尼·斯塔克痛苦地抓耳撓腮，從靈魂深處發出歇斯底裡的質問。

　　「正常人會錄下別人叫自己名字的聲音，一天二十四個小時循環播放還不滿足，要抓無辜路人一起『鑒賞』並逼迫他就音色音調的吸引力、美感和語速變化表現出的情感轉變為主題寫一萬字小論文嗎？」

　　格蘭特·巴圖克十分淡定平靜，說出了在大發明家耳中不亞於平地驚雷的振聾發聵的真理。

　　「——別侮辱正常人了，她是頭海德拉。」

　　......

　　托尼·斯塔克把臉深深埋進手中。

　　「先別急著自閉——我記得我們之前還有一個賭注——」

　　教導主任史蒂夫·羅傑斯走了，他們終於可以開局了。

　　最近幾天因為打賭賺得盆滿缽滿的特工為即將擁有的又一張本傑明·弗蘭克林興奮搓手，坐到閉目升天的外星姑娘身邊，把她從白日美夢裡戳回了現實。

　　「你們的約會進行到哪一步了？」

　　「哪一步......」

　　海德拉極不情願地暫停耳邊的錄音播放，慢吞吞爬起來坐好，問。

　　「你們在拿我打賭？」

　　「是，你讓我暴富。」格蘭特·巴圖克並不怕海德拉生氣，如實說：「我賭你和隊長相處會很融洽，托尼賭你們絕對沒戲——你覺得誰贏了？」

　　海德拉的注意力並不在這兩個幼稚鬼拿她打賭這件事上，而是集中在大發明家的選擇上。

　　她嘴角一撇，看大發明家的眼神頓時變得像看階級敵人。

　　「你輸定了。」

　　她高傲不屑地朝托尼·斯塔克昂起下巴，哼哼唧唧地從口袋裡掏出幾張紙條放在桌子上，然後囑咐格蘭特·巴圖克。

　　「用我打賭賺的錢記得整理好分我一份，我七你三。」

　　「最多你四我六——想要錢自己賺。」

　　格蘭特·巴圖克拿起一張紙條。看得出來紙條被保存得很好，但也被反復打開查看過，折疊的痕跡十分清晰，已經能微微看到蹭起來的毛邊。

　　「這是什麼？」他好奇地問。

　　「你展開看看呀。」

　　海德拉懷抱靠枕，推了推特工催促。

　　「行啊小公主，都學會故意賣關子了？」

　　特工有些好笑地伸手呼擼了一下外星姑娘毛茸茸的腦袋，然後一一展開四張紙條，排成一排。

　　「......嗯？這是？」

　　他看著四張紙條上兩種截然不同的字跡，有些驚訝。

　　「這兩張是我的。」海德拉把兩張字體圓圓圈圈十分可愛的紙條拉到一邊。

　　「這兩張是他的。」她點了點剩下的兩張字體瘦長凌厲的紙條。

　　然後重新把四張字條堆到一起。

　　「這兩張是我們對這次約會的定義。」撿出兩張。

　　「這兩張是我們對下一次約會的期待。」留下兩張。

　　海德拉收回手，看著紙條，又忍不住抿著唇角笑。

　　「——最後一件事。」

　　那天晚上，海德拉在復仇者聯盟大廈樓下叫住了史蒂夫·羅傑斯。

　　「我聽說過，美國人把約會分為幾個階段：Meeting相遇，Hang out出去玩，Seeing嘗試約會，Dating約會，Exclusively dating獨家約會，Relationship確定關系。」

　　海德拉掰著手指頭，一個一個列舉她從谷歌搜索出來的約會定義。

　　「認識之後的Hang out，只是相約一起出去玩，增進對彼此的了解。

　　「有好感、明確地以想要交往為導向的Hang out會被叫做Seeing。比朋友多一點點，但是無論是感情還是了解都只是初初起步的階段。

　　「如果兩個人的認知達成一致：彼此都對對方有好感，且不排斥親密的舉動。那麼就進入親密的Dating，但是網上說這個階段並不算確立關系，可以多人同時Dating。

　　「喜歡更深一點，就是Exclusively dating，斷絕所有其他的可能，不接受新的追求者，並且不接受和對方的其他關系，沉迷於獨占性的浪漫關系。

　　「最後是真正確定Relationship，給彼此打上戀人的標簽。」

　　海德拉生怕成長在過去的士兵和她一樣對「當代正常人類」的戀愛關系並不熟悉，所以一個一個認真為他解釋。

　　「——那麼，你覺得我們今天處於哪一層？」

　　說出早就在心底反復醞釀排演過的問題時，她的表情很自然。

　　其實背在背後的手正期待又不安地反復松開絞緊。

　　「不要照顧我的感受——」海德拉趕在史蒂夫·羅傑斯開口之前補充：「我想知道你的真實想法。」

　　「......你確定嗎？」

　　紳士的男人並不想欺騙面前的姑娘，但卻也怕令她失望難過。他猶豫著，慢慢組織不那麼直白的措辭。

　　「我在感情方面確實有些傳統老派。可以理解，但並不喜歡多人Dating。我希望我約會的人和我一樣，只投入於一段關系，並有認真交往下去的意向——關於這一點托尼說的很對，我並不是一個浪漫的人，也不是一個可以玩耍的對像。不止一個人說我太過認真，在應付姑娘方面過於笨拙。」

　　「我看得出來。」

　　海德拉反而被逗樂了，吃吃笑起來。

　　「你應付不來我。」

　　史蒂夫·羅傑斯登時一窘，繼而不好意思摸摸鼻梁，啞然失笑。

　　「......被你看穿了。」

　　他確實應付不來這個過於直白大膽的姑娘。完全沒辦法招架她的如火熱情，在她的主動出擊下節節敗退。

　　「因為我並不能確定......你選擇我的原因。」

　　士兵說話的聲音很輕，但是內容就不像語氣那麼溫柔了：「我們才認識不過幾天，你卻表現得好像非我不可。

　　「你還年輕。我擔心在你發現真實的我並不是你想像的樣子後，你會後悔。」

　　「我唯一不會有的情緒就是後悔——至於原因，我想在我告訴你原因之前，我們可以先確定我們之間的關系，以及對下一次約會的定位。」

　　海德拉搖搖頭，暫時繞開了士兵的問題。

　　「告訴我——不，別告訴我，我們寫在紙上，交換。」

　　她不太想從那兩片剛剛認真重復過她名字的嘴唇上解讀出令她沮喪的答案。

　　她從兜裡掏出日程本，剛要撕一頁給史蒂夫·羅傑斯，卻發現對方手上的小本子和筆已經准備就緒，並且也正要撕下一頁紙給她。

　　兩個人盯著對方手裡的本子，又一次忍不住同時間笑出來。

　　「我都忘了你也帶了小本子......」

　　史蒂夫·羅傑斯一邊笑一邊寫，然後把剛寫完的那一頁撕下來折疊好。

　　「除了我們，哪一對異性出門還會特地帶本子和筆？」

　　海德拉拾走男人掌心的紙條，把自己寫的放了上去。

　　「我數三下，我們一起打開......一，二，三——」

　　海德拉深吸一口氣，打開紙條。

　　史蒂夫·羅傑斯看著紙條上的詞語，愣住了。

　　「哈？這叫什麼有戲......」

　　托尼·斯塔克拎起海德拉和史蒂夫·羅傑斯第一次寫下的紙條，打眼一看上面的詞，登時就皺起眉。

　　「你都做了那麼多准備——怎麼才是Meeting？」

　　結果看起來不容樂觀，第一次約會連Hang out都不是——之前口口聲聲說不看好的大發明家反而更不高興了。

　　「還有那個老冰棍，到底有沒有情商，怎麼也敢寫Meeting？」

　　「急什麼。你現在就像個不想讓女兒戀愛，又憤怒於對方瞎了眼、為什麼不喜歡自己女兒的不講理老父親。」

　　格蘭特·巴圖克好笑地說，把剩下兩張紙條推到大發明家面前。

　　「看看這兩張。」

　　「這還有什麼好看的。要我說你選誰不好選這老冰棍，悶葫蘆一個，你看，他根本一點都不浪漫，要我說啊，你不如......」

　　托尼·斯塔克陰沉著臉，嘟嘟囔囔拿起紙條，定睛一看。

　　對於對下一次約會的期待——

　　——Dating約會。

　　完全不同的字跡，依舊寫著一模一樣的詞彙。

　　作者有話說：

　　給高考的寶貝們發糖！祝金榜題名！

　　說我寫啥像啥愛死我我寫什麼都想追的，你們嘴這麼甜，允許你們來親親我【笑】


第49章

　　托尼·斯塔克一時間說不出話。

　　「你看, 這就是我為什麼選他。」

　　海德拉輕輕抽走大發明家手裡的紙條，看了一眼，重復了一遍之前對史蒂夫·羅傑斯說過的話。

　　「你看，我並不是被一張臉迷得不知道東南西北的追星小女生。我和你一樣, 都足夠清醒，又足夠認真，還有著永遠無法被時間磨滅的足夠期待。」

　　——她並不知道就是這句話，成為轟碎城門的最後一顆炮彈, 令史蒂夫·羅傑斯徹底放棄抵抗，敞開了他的城池。

　　金發姑娘折好四張紙條，小心妥帖收進自己的小倉庫，抬頭對托尼·斯塔克說。

　　「托尼, 我不是天真的傻姑娘。我比這個宇宙中的任何一個生物活得都要久。即使只算擁有思維的時間, 我也足夠蒼老。我清楚差距會帶來的阻礙和代價, 我能寫出一萬字有關我們不搭配的理由。

　　「但是這種感覺實在太過迷人......就像重獲新生，尋獲光明, 就像戀人用一聲滿足的喟嘆就解開了整個宇宙的秘密——你懂那種感覺吧？

　　「因此我願意為此一試——我不害怕結局, 我害怕後悔。後悔可以擴大遺憾, 摧毀記憶，越滾越大, 刻進骨頭。我害怕以後每一次回憶這段時間時，我不去想我遇到了多麼美好的人, 只記得後悔, 只記得幻想, 只記得我當時應該表現得更勇敢一些。」

　　托尼·斯塔克沒說話。

　　他像見了鬼一樣注視海德拉，如同第一次真正認識她。

　　發明家突然意識到——

　　——或許是他把這個總是表現得傻到冒泡的外星姑娘想得太單純了。

　　面前這個可愛的，冒失的，一驚一乍的，無所畏懼的，瘋狂的姑娘，總會讓他像擔心一個普通的甜蜜女孩一樣小心翼翼把她捧在手心，忘記了她其實是宇宙的一抹陰影，早就將整個時間和空間看透，擁有一雙和年輕外表截然相反的衰老眼睛。

　　「我之前就說了。」格蘭特·巴圖克像是完全明白大發明家在思考什麼一樣，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總是思慮太多。」

　　「少來。」

　　托尼·斯塔克拍落格蘭特·巴圖克的手，深吸一口氣。

　　——放棄你那該死的淺薄控制欲吧，它根本沒用，一點用都沒有。

　　他惆悵且清醒地告誡自己。

　　——無數的事情證明了，你不總是對的。

　　他並未意識到這一刻他做出的退讓決定對於他自己、對於復仇者聯盟、對於整個世界有多麼珍貴。

　　「我本來並不打算帶你去的……」

　　大發明家拿出通訊器按亮，推到海德拉面前，慢慢說：「但是我忽然發現，其實選擇權在你手中，而不是在我。」

　　「什麼意思？」

　　海德拉困惑的低頭看通訊器，上面顯示的最新一條信息的發件人是「Cap」。

　　金發姑娘預感到什麼，「刷」得抬起頭，一雙眼睛忽閃忽閃，期待地盯著托尼·斯塔克。

　　「隊長那邊的任務出了點問題，需要支援......我想這個任務可能需要你。」

　　托尼·斯塔克沒有辜負她的期待，微笑著發出邀請。

　　「一起去嗎？」

　　——海德拉用實際行動回答了大發明家。

　　她「蹭」一下從沙發上跳起來，踩著沙發背衝出客廳，像只竄天猴一樣飛上了二樓——是的，歸心似箭的海德拉甚至忘記了她應該保持和人類一樣的行動模式，從樓梯走上去——

　　——她直接衝到自己門正下方一跺腳跳到半空，抓著欄杆蕩上了二樓走廊。

　　門「刷」一聲打開，再「砰」一下關上，寫著「仙女房間」的房門牌抖了三抖，被震到了地上。

　　微笑還未褪去的托尼·斯塔克：......

　　目瞪口呆的格蘭特·巴圖克：......

　　埃德溫：「小小姐剛才的平均速度能夠刷新人類有史以來的最快瞬時爆發速度。」

　　阿諾：「不好意思讓各位見笑了，Boss也只能在『色』字當頭時才有這麼強的行動力和爆發力。」

　　幾乎是下一秒，門再次打開，梳洗干淨穿戴整齊的海德拉衝進走廊撐杆縱深躍下跳到一樓，雙手叉腰，對仍然坐在沙發裡的兩個男孩不滿地喊：

　　「你們怎麼還沒收拾好！！！」

　　托尼·斯塔克翻了個白眼：「你趕著去投胎？」

　　他抬起頭，還要多抱怨幾句外星姑娘的猴急，在瞥到外星姑娘時驚得猛一哆嗦，差點把手中的通訊器甩出去。

　　「你就穿這身？」

　　他失禮地抬手指向海德拉，手指抖得像篩糠。

　　「這身衣服出任務？？？」

　　海德拉連忙低頭檢查身上的衣服。

　　沒有褶皺，沒有髒污，沒有因為最近吃得多鼓出什麼不該有的地方，宇宙巡警隊的高級警長制服還是那麼修身利索，襯得她威風凜凜神采奕奕。

　　「有問題嗎？」

　　托尼·斯塔克轉頭對格蘭特·巴圖克說。

　　「我突然後悔了，就我們倆一起去吧。」

　　格蘭特·巴圖克本來在查看任務報告，聞言饒有興趣望過去，看清楚海德拉身上的衣服時一口氣沒提起來，結結實實嗆在嗓子眼，憋出一連串驚天動地的咳嗽聲。

　　「厲害，還是你厲害哈哈哈哈哈哈哈！」

　　特工完全顧不上保持穩重形像，咳得臉紅脖子粗，還忍不住笑。他一邊笑一邊咳嗽，狼狽得眼淚都溢了出來，還不忘連連朝海德拉豎大拇指。

　　「別聽托尼的，一點問題都沒有，就穿這個，好看。」

　　海德拉聞言十分開心。

　　「對吧對吧，很好看吧。」

　　「是，你倒是沒問題。因為不丟你們神盾局的臉，丟的是復仇者聯盟的臉。」

　　托尼·斯塔克對格蘭特·巴圖克冷笑。

　　「她這一身衣服出去，隔天推特的熱搜關鍵詞絕對是『復仇者聯盟』加『情趣制服』，福克斯電視台會用前面整整三十分鐘播報『驚！沒想到是這樣的一群復仇者！超級英雄也玩制服情趣play！』，最後還會用五分鐘回顧！！！」

　　藍色警帽，無袖連體短裙，紅色高領，藍色腕帶，黑腰帶，長筒靴。

　　——這身見鬼的衣服活像是大學裡拉拉隊女生參加熱辣派對穿的改良海軍制服！

　　「大驚小怪。你之前在神盾局見到反應也沒這麼大。」

　　海德拉甩甩腦後高高豎起的馬尾，對發明家的吐槽不以為然。

　　「這可是宇宙巡警隊的制服。」

　　「那能一樣嗎！我當時就懷疑你是喝大了沒站穩，從天上的派對掉進了地球。」

　　托尼·斯塔克：「如果這衣服是正規制服......那我有充足理由懷疑你們上司有不可告人的制服癖好。」

　　格蘭特·巴圖克舉手復議：「這一點我贊成。」

　　「但是這身衣服的材質是為我特制的。」

　　海德拉撇撇嘴，「普通的衣服不適合我行動。如果遇到需要我解放的場合，無論是解放哪層殼子，衣服都會壞掉的。」

　　解放基因鎖比例過高，衣服會直接撐破；解除擬態，衣服要麼會掉地上，要麼會被她弄丟哪一部分的粒子，如果缺的是某些不該缺的部分的布料......就很尷尬了。

　　「——等等。」

　　格蘭特·巴圖克敏銳地從海德拉的話裡精確地提取出他關注的中心思想。

　　「你的意思是，你不一定能把被你分解的東西完整拼回去？？？」

　　海德拉：......

　　糟糕，說漏嘴了。

　　——那個時候格蘭特·巴圖克在她心裡還是個小壞蛋，她怎麼可能為他考慮那麼多。

　　自知理虧的金發姑娘擺過頭看天空，撅起嘴，蹩腳地「噗噗」假裝吹口哨。

　　格蘭特·巴圖克從外星姑娘不自在的模樣裡解讀出了他並不想知道的真相。

　　「......我真是欠你的。」他抹了一把臉，旁邊知道他經歷過什麼的托尼·斯塔克同情地拍了拍特工的肩。

　　「你如果一定要穿這身就加個鬥篷或者披風，脖子以下全部遮住的那種。如果第二天新聞頭條是復聯遭遇品行質疑，我就找你算賬。」

　　托尼·斯塔克清清嗓子，惡狠狠撂下威脅，然後將任務資料揮到桌子上的虛擬顯示器中。

　　「這一次的任務和你們上次出的任務有點關系。」

　　他點點屏幕，對格蘭特·巴圖克說。

　　「可營救任務在我走之前就完成了，而且很成功。」

　　格蘭特·巴圖克皺起眉，「隊長和羅曼諾夫特工還特地在那裡留了兩天協助軍方掃尾，照常理說不應該留下尾巴才對。」

　　「你們確實掃干淨了——掃干淨了當時闖入發射平台、挾持工作人員的恐怖.分子。但是新傳出的情報顯示，虎視眈眈窺伺那個移動式衛星發射平台的，不僅僅只有這一匹狼。」

　　托尼·斯塔克點開一段情報人員從內部傳來的監控錄像，開始播放。

　　那是一段交火錄像。依稀看得出來是情報人員所處的發射平台守備軍正在向走廊對面的敵人猛烈開火。戰況十分激烈，但——

　　對面並沒有敵人目標出現，只是一片不斷蔓延逼近的濃稠黑暗。

　　走廊上燈光很足，但詭異的是，完全無法照亮那片黑暗。

　　無論守備軍使用何種武器，甚至拋出閃光.彈，進入那片黑暗的物體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單方面交火半分鐘後，黑暗徹底蔓延至眼前。

　　只是一秒。

　　「啊——！！！！！！！」擊穿耳膜的集體尖叫爆發。

　　該如何形容這慘叫。

　　恐懼、瘋狂、混亂、仿佛腦漿和血液在身體裡劇烈沸騰一般痛苦癲狂。

　　下一刻，錄像被掐斷了。

　　「你們當時清掃的，不是這樣的對像吧？」

　　托尼·斯塔克問。

　　格蘭特·巴圖克搖搖頭，眉毛皺得死緊。

　　「等等。」海德拉敏銳地發現了什麼，把進度條往前拉了一點並減速播放，「那是——」

　　錄像裡，一個模糊不清的圖案一閃而過。

　　「像牙之門。」

　　她按下暫停，仔細端詳片刻，肯定地說。

　　「我記得這個圖案，之前炸.彈襲擊案件裡，塞勒菲斯的成員身上都有這個紋身。」

　　托尼·斯塔克摸摸下巴。

　　「以為是只老鼠，沒想到竟然是頭惡狼......嗎？」

　　作者有話說：

　　格蘭特，好慘一男的。


第50章

　　太平洋。

　　緯度15N, 46』12.07''，經度70E，00』42.31''。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

　　盾放在一遍，沒有帶面罩的史蒂夫·羅傑斯坐在船艙的舷窗旁, 注視外面漆黑大海上燃燒的火焰。

　　「天要黑了。」

　　他輕聲自言自語。

　　從昨天中午出任務、夜晚降落在這艘船上直到現在，所有人都已經有三十小時沒有休息了。

　　「你知道因為智利的CALBUCO火山噴發，大量的火山灰引起空氣中大顆粒的塵埃增多，從而造成了這麼漂亮的火燒雲嗎？」

　　他眺望著海天相接的那條線, 忽然脫口而出一句不那麼美國隊長的話。

　　剛剛坐到史蒂夫·羅傑斯身邊的娜塔莎·羅曼諾夫聞言挑起眉。

　　「之前是誰訓誡我執行任務中不要談論無關話題來著？」

　　「我很擅長一心多用。」

　　史蒂夫·羅傑斯笑了笑，用特工之前反駁他的話回敬了回去。

　　「......真應該讓美國人都看看，他們心中完美的正義英雄美國隊長其實就是個雙標。」

　　娜塔莎·羅曼諾夫調侃，然後十分八卦地用手肘輕輕碰了碰大兵的胳膊。

　　「跟我說實話, 你和托尼養的那個小姑娘進展怎麼樣了——別和我說太忙沒進展, 你之前可不是在任務中還有閑情逸致欣賞景色的人。」

　　——等等, 隊長在約會？

　　各個耳聰目明的神盾局特工登時眼睛都亮了，暗搓搓朝美國隊長和黑寡婦的方向挪動, 或假裝閉目休息或假裝自然交談, 實則都悄悄豎起了耳朵。

　　「剛剛結束Meeting。」

　　史蒂夫·羅傑斯壞心眼地說, 待欣賞夠齊刷刷看過來的特工們臉上寫滿的恨鐵不成鋼的復雜表情後，才慢吞吞接下一句。

　　「准備進入Dating。」

　　娜塔莎·羅曼諾夫：「......你學壞了啊, 隊長，都會吊人胃口了。」

　　史蒂夫·羅傑斯：「彼此彼此。」

　　「我很好奇, 她比統計部的克莉絲汀對你的吸引力更大嗎？還有你對門那個護士——我以為她的長相更符合你的審美？」

　　紅發特工饒有興趣問：「你可是把她們都拒絕了。」

　　「這可是你逼我說清楚的。」

　　史蒂夫·羅傑斯看了一眼興致勃勃等待他的回答的紅發特工。

　　「神盾局後勤組整個組都在打賭組裡哪一個姑娘會第一個約到我, 統計部的克莉絲汀也是下注的一員, 並且比起我她更喜歡我這一身制服和我的胸肌。而我家對面那個『護士』，你以為我真看不出來她的身份？」

　　娜塔莎·羅曼諾夫的目光登時飄開。

　　「我本不想提起這件事。既然說開了，那麼任務結束回去後你就告訴弗瑞，讓那幾個特工搬走，並把整棟樓清理干淨。我對視線很不適應，如果哪一天無意中傷到這上下三層哪一戶的人就不好了。」

　　史蒂夫·羅傑斯語氣淡淡，掃視了一眼周圍。

　　知道內情的特工們齊刷刷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美國隊長。

　　「這我可沒參與。」雖然她知情。

　　娜塔莎·羅曼諾夫瞅准時機果斷轉移話題：「那你是認真的？准備和一個不知底細的姑娘深入發展？那個姑娘可不簡單。」

　　史蒂夫·羅傑斯回憶起毫無所覺的金發姑娘在言行中暴露出的信息，忍不住笑了笑。

　　「我想關於這一點，我比你更深有體會。」

　　且不說言辭中經常談到「人類」......

　　一個長相漂亮、性格開朗、勇敢大膽的現代姑娘，怎麼可能這個年紀才第一次主動和異性正式約會？

　　——她甚至吃的比他還多。

　　「認真的？吃的比你還多？」

　　娜塔莎·羅曼諾夫瞪大了眼。

　　這世界上能比經過基因改造後的美國隊長吃的還多的，要麼不是正常人，要麼根本不是人。

　　「我現在越發覺得她不是一個好選擇了......你沒有試探出她是否是哪個國家的改造人嗎？」

　　「我問過她的過去......你知道她回答我的時候的樣子嗎？」

　　——她開始坐立不安，看起來很不自在，但不是即將說謊的窘迫，而是怕她並不能令我滿意的緊張。

　　「她告訴我她沒有父母，在進入警察學校之前一直隨著監護人流浪。」

　　——她說話的時候，知道自己多麼可愛嗎？

　　她握著冰可樂紙杯的兩只手緊張得快要把可樂從吸管裡擠出來了。

　　「上午她為我准備了文藝電影和家庭餐廳，下午我帶她去了電玩城和時代廣場。我們的談話並不深入，因為她總是過於急迫，為了表現和我的共鳴煞費苦心，為了討我歡心竭盡全力。我嘗試了解她，但她只急著讓我知道她了解我。」

　　——她的喋喋不休其實有點聒噪。她到底知不知道，那些蹩腳的調情遠比不上她眼中愛情正酣暢更打動他？

　　「她還年輕——也許年紀不算小，但在情感上還初初起步——並不曉得自己在說什麼。問她愛情，她可能會提出愛情小說中的粗淺濫調，有關生離死別，有關山盟海誓。她一定能數出很多......別笑，我看到你和她交換愛情小說了，娜塔莎。」

　　——但她知道陷入愛河的感覺嗎？她大可以如數家珍說得頭頭是道，但她能說出和令自己心動的人親吻那一霎那的喜悅，在那兩片嘴唇中解讀出整個宇宙所有神秘和所有真相的滿足感嗎？

　　「等等，等等——」

　　娜塔莎·羅曼諾夫打斷了史蒂夫·羅傑斯的話，有些好笑地問。

　　「你到底是看好她還是不看好她？在你開口前我還以為你們有點苗頭......怎麼越說越不對了？只是約個會，你說的就好像在審判犯人。」

　　「我早就說過，我並不是一個理想的戀愛對像。七十年前我也曾嘗試過和姑娘們約會，但我們的進展幾乎無一例外都終止於第一次約會。她們說我就像她們的老爸——毫無浪漫，被動古板，總是皺著眉頭，思慮過多，還喜歡說教。」

　　史蒂夫·羅傑斯聳聳肩，很有自知之明。

　　娜塔莎·羅曼諾夫聞言真心實意鼓掌：「太精准了。」

　　「但是她看起來完全不介意這次約會我糟糕的表現。不介意我的被動消極，不介意我的遲鈍和旺盛的說教欲。我有種感覺，在她的眼裡，這樣的我反而更得她歡心。」

　　——她讓人充滿驚喜。無論是看電影時的呼呼大睡，熱情的探戈，穿梭於第五大道和時代廣場的狂奔，還是最後那兩張令人驚喜的紙條。讓他忍不住期待她全部的熱情，那些迸發噴湧的生機，那些令人驚嘆的直率。

　　「她全情投入，真心傾倒......娜塔，我從來沒有在任何一個人身上感受到這種炙熱——她看我如同驚嘆世界宏偉時間磅礡。」

　　史蒂夫·羅傑斯總結。

　　「她有點兒莽撞輕率，不過我想，她值得無數次機會。」

　　旁邊暗搓搓聽牆角的特工們再也忍不住，接二連三感嘆。

　　「我也想要這樣的女朋友。」

　　「是啊怎麼越聽越酸呢。」

　　「隊長你能不能好好珍惜人家！」

　　「要不介紹給我也行啊！」

　　「不好意思。」

　　史蒂夫·羅傑斯聞言微微勾起唇角。

　　「她只喜歡我。」

　　特工們：「......」

　　「......我忽然不為你擔心了。」

　　紅發特工憋了又憋，還是沒忍住吐槽她過於直男自我的同事。

　　「你知不知道你一旦直男起來，十分欠揍？我有點好奇她跟你約會過後，到底還喜歡你什麼了。」

　　「好問題。」

　　史蒂夫·羅傑斯難得講了個笑話。

　　「可能是因為我身材俊美，相貌英俊吧？因為如果我是女人，我也舍不得這麼漂亮的肌肉。」

　　娜塔莎·羅曼諾夫：「......」

　　「隊長，羅曼諾夫特工！」負責放哨的士兵此時跑了過來，「黑暗朝這過來了。」

　　「好——各位，休息結束！」

　　史蒂夫·羅傑斯站起身面對周圍或坐或癱的士兵——他和娜塔莎是這其中唯二還能保持正常坐姿的人。雖然隨著站起轉身的動作，之前隱於陰影中的背後完全暴露在了眾人眼前。

　　——這個男人自從蘇醒後，從來沒有過明顯外傷。

　　但現在，他的背後焦黑一片，沒有哪怕一塊完好的皮膚。

　　「你還能堅持嗎？」

　　娜塔莎·羅曼諾夫有些擔心。

　　「沒問題，我能感覺到傷口正在愈合。」

　　金發男人搖搖頭，伸手拍了拍其中一個表情愧疚的特工的肩膀。

　　「我並不是為你而受傷，而是為了團隊。你是我們中唯一會擺弄這時靈時不靈的發訊器的人，所以抬起頭來，做好你該做的事，尋找救援。」

　　「是！隊長！」

　　「各位，我們面對的是從未見過的敵人，相信大家在這三十個小時裡已經深有體會了。無論是子彈還是拳頭，都無法對敵人造成傷害。但那陰影只要稍稍沾上你的皮膚，就足以扯斷你優秀的忍耐力，令你發狂。」

　　史蒂夫·羅傑斯一一環視身邊疲憊不堪的面孔，慢慢說。

　　「以往都是我們擊垮敵人，從來沒有被逼迫至如此狼狽的地步。那東西甚至像貓逗老鼠一樣，驅趕我們，把我們逼到絕路，然後又抬手放掉。而等黑夜降臨，沒有燈光的區域徹底陷入黑暗，這場追逐勢必會變得更加危險——想必各位一定滿心怒火，又暗生恐懼。」

　　金發的男人站在人群中心，昂首挺胸，脊梁始終挺拔。

　　「但記住，還有人在等待你，我，我們，等著我們回去給他們一個緊緊的擁抱。所以在援軍還沒到來前，不要反擊，絕不放棄。只需要完成一件事——在接下來更加艱難的三個小時內，避免掉隊，保住你們自己和身邊隊友的性命。」

　　他一字一頓。

　　「——早晚我們要讓他們後悔，沒有在我們狼狽不堪時直接殺掉我們除掉後患。」

　　「Yes！Yes！Captain！」

　　特工們精神一振，高喊。

　　「現在——」

　　史蒂夫·羅傑斯舉起手，堅定揮下。

　　「三支小隊按順序快速撤退，我走最後！」

　　作者有話說：

　　海德拉：一個永遠衝鋒最前方，撤退最尾部的男人。就算他雙標直男，我也可以。

　　作者OS：我也可以啊！！！！【咆哮】

　　上章更新忘了說衣服遼。我發了兩條連在一起的微博，分別是藤子·F·不二雄老師畫的《T.P.時光巡邏隊》兩套不同的制服，海德拉穿的是短發姑娘安川弓子那套。我覺得藤子老師品味真的超棒哎，配色清爽，也很懂人心x


第51章

　　「有些奇怪......」

　　托尼·斯塔克坐在戰機裡, 盯著面前的衛星雷達成像遙感顯示器，眉頭緊皺。

　　「根據坐標位置，我們應該就在移動衛星發射平台附近了。」

　　——但是衛星探測器上顯示沒有任何對應目標。

　　「光學掃描儀、紅外探測器和反隱探測儀也都沒有用。」

　　格蘭特·巴圖克從駕駛艙走進來，丟掉手裡的探測器, 報告搜尋情況。

　　「無論是隊長乘坐的昆式戰鬥.機，還是移動衛星發射平台都沒有蹤跡——就像是憑空消失了。」

　　「據求援信號發到復仇者聯盟的通訊頻道才不過兩個小時......」

　　托尼·斯塔克搖搖頭，「無論是沉海還是偏移航向，都不可能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讓我來試試——打開艙門。」

　　海德拉說。

　　格蘭特·巴圖克毫不猶豫開啟了戰機艙門。金發姑娘站起來, 深藍色的披風順著動作垂下，並被湧入戰機的澎湃狂風連同金色的頭發吹到背後獵獵舞動。海德拉卻似乎絲毫不為強勁的風力困擾。她輕松站穩抓住艙門，大半個身子探出戰機，眼睛中金光閃爍。海德拉神經系統和阿諾量子網絡鏈接在一起, 覆蓋掃描整片海域, 密密麻麻的數據鋪滿整個視野, 並快速流動更新。

　　她稍稍環顧四周，目光定住。

　　「這不是在這嗎？這麼大一片——」

　　海德拉伸出手指, 准確地指向一片平靜的海域。

　　「這是什麼？」

　　「你是指太平洋？還是火燒雲？」

　　走到她身邊的格蘭特·巴圖克在狂風中大喊。

　　「不, 我是說那海面上的東西——」

　　風聲太大, 海德拉同樣喊著回應。

　　格蘭特·巴圖克聞言舉起望遠鏡，再一次睜大眼睛搜索。

　　「......什麼都沒有啊？」

　　「就在那, 鋪天蓋地的黑色——啊，你們都看不到？」

　　海德拉恍然, 繼而皺了皺眉, 輕松的模樣變得謹慎起來, 重新仔細打量她視野中的異常。

　　托尼·斯塔克關閉屏幕激活裝甲，暗紅色和金色交織的Mark43蔓延覆蓋他的身體。他走到二人旁邊，開啟眼部裝甲的掃描模式朝海德拉指向的方向看去。

　　不出所料，一無所獲。

　　「你看到了什麼？」

　　他問。

　　「埃德溫，分享給我一部分Mark43內置視野；格蘭特，帶上你的掃描鏡。」

　　海德拉通過阿諾，共享了自己的視野。

　　「你們自己來看。」

　　托尼·斯塔克和格蘭特·巴圖克眼前驟然昏暗。

　　他們死死盯著視野中異常的景像，表情驚愕，眼神凝重。

　　「......What the hell？」

　　托尼·斯塔克喃喃。

　　——映入眼睛的首先是黑色。

　　大片的黑色。

　　遮天蔽日的黑色。

　　一團陰森詭異的黑色霧氣——或者是風暴、倒掛的液體、半凝固的膠體——從紅色的天空一直浸入深海。扭動著，盤旋著，沸騰著，閃爍著駭人的未知光澤。

　　只是看一眼，就讓人渾身發冷，毛骨悚然。

　　「等等——上面是不是昆式戰鬥機？」

　　格蘭特·巴圖克發現了什麼，低下頭打量海面。

　　「下面是移動衛星發射平台？」

　　這片不詳的黑暗能將高居天空之上、同時具備制高渦輪式引擎和加速噴氣式引擎、裝載導彈的昆式.戰鬥機和海面中的同樣裝載軍事反制系統的移動衛星發射平台像兩只耗子一樣牢牢捆綁裹挾，並讓所有的搜索設備都變成沒用的廢物。

　　「這是什麼東西？」

　　格蘭特·巴圖克的眉毛越皺越緊。

　　「......魔法？」

　　他只能想到尼泊爾的那群法師。

　　「讓我嘗嘗。」

　　海德拉伸出手指面對風，過了一會收回手指用舌頭舔了舔，咂咂嘴，然後一臉嫌惡「呸呸呸」。

　　「不是魔法，魔法通常都是甜味兒的，這東西嘗起來就像泥，惡心。」

　　托尼·斯塔克：「......魔法還有味道？」

　　海德拉：「所有東西都有味道。就比方說你的弧反應堆，濃郁的巧克力味道還帶著點堅果香氣，味道好還供能多，就像是士力架能量棒......唔，突然有點餓了。」

　　托尼·斯塔克：「等等，你什麼時候嘗過我的弧反應堆？？？」

　　「算我求你們，搞清楚重點，救完人再談食物行不行？」

　　格蘭特·巴圖克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深刻為兩個怪胎小孩的思維發散性而頭疼。

　　「先不提可能還滯留在船上的技術人員，隊長娜塔莎還領著一路特戰隊等我們的支援。你們覺得他們現在有悠閑到一邊煎牛排一邊等我們嗎？」

　　還要繼續描述味道的海德拉被拉回了注意力。

　　「說起來求援信息裡到底怎麼說的？有提過什麼異常嗎？」

　　她問托尼·斯塔克。

　　托尼·斯塔克搖搖頭。

　　「埃德溫，調出信息——說起來也挺奇怪的，信息裡毫無重點，都是些廢話......」

　　大發明家隨意一瞥內置視野中調出的求援信息，突然頓住。

　　他似乎抓住了這條看似沒有邏輯的信息中的重點，但卻沒有能夠理清它的明晰思路。

　　「信息說什麼？」

　　「......Be careful。」

　　發明家慢慢念。

　　「And watch the shadow。」

　　「小心陰影？」

　　格蘭特·巴圖克不解其意。

　　「這是什麼意思？」

　　與特工相對的，海德拉的表情卻慢慢沉了下來。

　　「如果是小心陰影......那就麻煩了。」

　　「為什麼？」

　　「現在已經快二十點，天就要黑了。」

　　托尼·斯塔克看著快要沉入海平面的太陽，代替海德拉回答。

　　「——天黑之後，誰還能注意到陰影？」

　　在他們對話之時，誰也沒有留意到他們的正下方，波光粼粼的深色大海上，每一處被映亮的浪花的背後都蜿蜒著如同墨汁一樣的陰影，悄悄靠近了他們的影子。

　　「——該死的！」

　　特工狼狽地在地上翻滾，險之又險躲過朝他覆蓋而來的陰影。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連續三十多個小時精神高度緊張的年輕特工如今已經是強弩之末，他疲憊地喘息，精疲力盡地伸手去扶牆壁，想要借力慢慢站起來。

　　「遠離牆壁！」

　　突然他毫無防備地被一股巨力扯住並狠狠拋入燈光之下，劇烈撞擊中他忍不住發出了痛苦的悶哼。

　　「怎麼回事？」

　　前方的娜塔莎·羅曼諾夫順聲回頭。

　　「看牆壁。」

　　史蒂夫·羅傑斯聲音冷峻風雨俱來。

　　在年輕特工的手差一毫釐接觸牆壁時，處於警戒狀態中的大兵特地留意了一眼，電光火石之間發現了可怕的異樣。

　　「——你的手在慢慢接近牆壁，但影子的手沒有慢慢接近你。」

　　影子停在那，伸出手，無聲等著。

　　被扔出去的特工睜大眼，連忙恐慌地往自己方才站的位置望去。

　　——然後倒吸一口涼氣。

　　他早就被美國隊長扔離了那裡。

　　——那麼，昏暗的燈光下，牆壁上的那個影子......到底是誰的？

　　在所有人的警惕注視下，那看起來沒有絲毫異樣又毛骨悚然令人不寒而栗的影子扭動起來，慢慢退去，消失在後方的黑暗中。

　　年輕的特工頓時松了一口氣，方才發現自己已經冷汗淋漓。

　　「計算陰影。」

　　史蒂夫·羅傑斯從精神到肌肉緊繃地像被拉滿的弓，他環視周圍的特工，肅聲警告。

　　「牢牢記住，如果你想活命的話，就計算好周圍陰影的個數。」

　　「......隊長。」

　　娜塔莎·羅曼諾夫突然出聲。

　　「怎麼了？」

　　史蒂夫·羅傑斯轉頭。

　　只見紅發特工手指走廊前方，倒退了一步。

　　他們要去的方向由遠及近，燈正在一盞一盞熄滅。

　　——向著他們而來。

　　「......跑！！！」

　　史蒂夫羅傑斯瞬間大喊，指著最近的岔道。

　　「往那裡——快跑！！！」

　　反應過來的特工們連忙玩命奔跑起來，方才幸免於難癱在地上的年輕特工遲了一步，掉在後面。

　　「隊長——」

　　燈的熄滅速度越來越快，黑暗即將追上他。

　　「抓住我的手——」

　　史蒂夫·羅傑斯放慢了速度，向後伸手，在抓住溫熱手臂後閃電般向前一拽，將疲憊的年輕人護在身前，風馳電掣狂奔。

　　他的手按在年輕特工的背後，那剛剛沾上一點黑暗的戰術包，已經完全化為齏粉。

　　而跑在前面的人望著面前緊閉的厚重安全門，陷入了更深的絕望。

　　前面是需要特殊身份識別卡的保密區域。

　　「身份識別，錯誤。您沒有進入前方區域的資格。」

　　「身份識別，錯誤。您沒有進入前方區域的資格。」

　　「身份識別，錯誤。您沒有進入前方區域的資格。」

　　憤怒之下娜塔莎·羅曼諾夫一拳頭打上身份識別台，回頭大喊。

　　「隊長，門鎖住了！」

　　「撞！」

　　「我們撞不開！這門材質是次代曼德拉金屬！不比你手上的盾牌脆弱多少！」

　　次代曼德拉金屬，以一定程度的質量和耐用性為代價，使制造成本相比真正的埃德曼金屬而言大幅度降低，只要足夠強大的武器或生物進行持續不斷的攻擊，就可以令它變形，甚至打破它。

　　但是質量稍稍降低，不意味著光用人力或幾把槍甚至幾枚手榴.彈就能威脅到它。

　　在史蒂夫·羅傑斯身後，廊燈熄滅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最後燈泡閃爍爆炸的聲音幾乎連成一片密集的鼓點。

　　「娜塔莎破譯安全鎖！A組！朝著門縫射擊！B組分兩頭撬門，C組和我一起！我數三二一，撞中縫！三——二——一——」

　　狂奔而來的史蒂夫·羅傑斯扔下特工側身，拼盡全力把自己砸向安全門。

　　骨骼猛地被擠壓發出痛苦沉悶的哀鳴。

　　「再來！三——二——一——」

　　一聲聲不堪重負的脆響哢哢響起。

　　「三——二——一——」

　　門被微微打開了一點縫隙，灑出了此時對他們來說不亞於天堂的燦爛光芒。

　　「還差一點——」

　　「黑影過來了！！！」

　　正要起身再次撞門的特工瞥到近在咫尺的黑暗，發出充滿恐懼的嘶喊。

　　作者有話說：

　　評論變少了【哭唧唧】


第52章

　　「給我——開！！！」

　　史蒂夫·羅傑斯怒而大喝, 最後一次凝聚起全身力量，狠狠將自己摔向堅不可摧的安全門。

　　黑暗追逐著他的衣擺，啃噬纖維，碎屑簌簌飄落, 被卷入陰影，徹底湮滅。

　　「啊——！！！！！！」

　　在覆沒而來的黑暗下，退無可退的特工絕望地閉上眼睛。在令人恐懼到發瘋的等待中感受到了身體的突然失重和重重墜落的劇痛。

　　真的很疼。

　　後腦勺。

　　「啊——！！！！！！」

　　......等等，後腦勺？

　　以及, 第二聲慘叫是他發出的嗎？

　　他遲鈍地睜開眼睛，燦爛的光芒灑落在他視網膜上，不可避免激起陣陣酸澀的水汽，如同生命流淚高唱贊美詩。

　　「啊......？」

　　他竟然還活著？

　　「被撞的人是我, 你叫個什麼？啊？？？」

　　有人朝他憤怒喝罵, 並且絮絮叨叨抱怨個不停。

　　「我只是開個門, 為什麼要撞我——Fuck痛死我了——你們都有病嗎？隊長你也有病嗎？？？」

　　特工滿臉空白，順著聒噪的聲音回頭尋找聲源, 看到一個矮個子中年男人在身後人的攙扶下罵罵咧咧站起來。

　　還是個看起來很眼熟的矮個子男人。

　　「......托尼·斯塔克？」

　　「除了我還有誰。」

　　剛打開門就被迎頭而來的美國隊長撞得五髒六腑都挪了位。托尼·斯塔克甩甩暈乎乎的頭, 努力想要靠自己站直, 一用力又被胸口泛起的悶痛刺得喘不上來氣。他干脆靠在格蘭特·巴圖克身上，對從地上爬起來的史蒂夫·羅傑斯狂翻白眼。

　　「好的, 你們的援助部隊被你們自己撞翻了，自救吧, 大兵瑞恩。」

　　聽著熟悉的諷刺強調, 史蒂夫·羅傑斯一下子就笑了。

　　「這個梗我知道！——《拯救大兵瑞恩》是吧？不過我暫時可能不需要自救了, 你們來得很及時。」

　　金發大兵看了眼剛才將他們逼到絕路的走廊。

　　長長的走廊空蕩蕩的，干淨整潔，明亮如晝。線路接觸不良的電流「滋滋」音始終環繞耳畔，跟隨他們一路爆裂的燈管灑下刺眼的冷光，正常得仿佛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追逐只是一場幻夢。

　　「什麼東西追著你們？」

　　格蘭特·巴圖克則看到的更多。

　　他環顧四周，在平日訓練有素喜怒不形於色的同事們臉上皆捕捉到了驚魂未定的慌亂和心有余悸的恐懼。

　　「在解釋這個之前先回答我。」史蒂夫·羅傑斯聞言端正了表情，有些急迫地開口問：「你們是從哪個方向進來的——」

　　「過來，我找到了些奇怪的東西——哦，你們把門打開了？」

　　一個輕快明亮的女性聲音突然插.入進來。

　　史蒂夫·羅傑斯的表情霎時間變得糟糕到極點。

　　「史蒂夫！——」

　　從另一個方向跑來的海德拉眼睛一亮，想都不想就像個炮彈一樣朝她視野中最高大最顯眼的人衝去。只是跑到一半她突然剎住，跑換成走，小心翼翼地伸手隔著空氣描繪男人背後的傷口，臉色漸漸陰沉，十分難看。

　　「......你受傷了？」

　　史蒂夫·羅傑斯的表情定格於憂慮和狂怒之間。

　　「這不是當前最重要的問題——你先等著。」

　　他生硬地克制住怒火，將海德拉拽到最明亮的燈光下，低頭面對托尼·斯塔克和格蘭特·巴圖克，一字一頓發出危險的質問，聲音冷凝到了冰點。

　　「——你們怎麼敢將她拉入險境？」

　　被拉到一邊的海德拉連忙解釋。

　　「是我要求的——」

　　「你閉嘴。」

　　史蒂夫·羅傑斯說。

　　海德拉從來沒有聽過金發的男人用如此低沉的咆哮對她發怒——哪怕是死死克制下的。她一時間有些愣怔，抬頭，卻撞進洶湧深沉的大海。

　　史蒂夫·羅傑斯微微偏頭，用海德拉無法描述的眼神注視著她，仿佛她是個可怕又可憐的莽撞無知小怪物。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他問。

　　「你將自己置於險境，竟然還樂在其中？」

　　「隊長你聽我說，」托尼·斯塔克見勢不妙連忙解釋，「海德拉有一些特殊的能力，她能保證自己的安全——」

　　「無論她是否自願，有多少能力，是什麼身份......哪怕她是警察，能上天入地。」

　　史蒂夫·羅傑斯打斷了大發明家。

　　「這也都是借口——根本構不成你帶著她踏入危險境地的理由。

　　「你們將並非特工或士兵的，本應該享受和平安定的，根本無需面對危險的人置於險境，卻對此毫無責任感是嗎？」

　　托尼·斯塔克啞口無言。

　　史蒂夫·羅傑斯的質問也許過於苛責，但確實擊中了他隱秘的心思。

　　大發明家絕不是希望海德拉涉險，更不是索求她的幫助，但他確實理所當然認為這個來自未來悠久又強大的生物足以處理地球上的大部分麻煩。

　　史蒂夫·羅傑斯說的對。

　　萬一呢——萬一地球的確存在著能夠傷害海德拉的東西，而被過於相信自己判斷的他忽略掉呢？

　　「史蒂夫，別去罵托尼。」

　　海德拉輕輕拽了拽男人的衣袖。

　　「是我擔心你——而且，看起來我真的能幫上忙。」

　　「我說過了，這並不是......」

　　史蒂夫·羅傑斯皺緊眉頭。

　　「——說起來現在比剛才變暗了不少，是吧？」

　　海德拉躲過大兵還要繼續的訓誡，突然提起一個好像毫不相干的話題。

　　「是電力不足嗎？」

　　格蘭特·巴圖克猜測。

　　托尼·斯塔克搖頭否定：「不可能。這座發射平台使用核原料發電，比白宮的電力系統支持的都要久。」

　　「和電力沒關系。」

　　海德拉的目光從高大的男人身上移開，緊緊盯著他們通過的走廊上。

　　「如果我沒猜錯，你們被追了一路，是嗎？」

　　「——你知道什麼？」

　　娜塔莎·羅曼諾夫反應極快上前詢問。

　　海德拉沒有立即說話，跨出一步，一手一個把靠著站立桌子的格蘭特·巴圖克和托尼·斯塔克齊齊拉到燈下空曠的位置。

　　「離影子遠點。」

　　她的聲音充滿警惕。

　　「影子怎麼了？」

　　格蘭特·巴圖克不解地低頭掃視，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燈下的桌子會有影子的確沒問題......」

　　海德拉慢慢說。

　　「但是，是什麼的影子？」

　　年輕的特工低頭看看影子，抬頭看看燈，再看看桌子。

　　然後臉色猛然變了。

　　桌子在燈的正下方，影子應該短而凝實，緊緊貼著桌子。

　　——那麼。

　　「這個散射狀一直蔓延到暗處角落的影子......是從哪來的？」

　　燈又開始閃閃爍爍了。

　　剛才還明亮到刺眼的燈光，不知何時已經暗到幾乎照不出凝實的影子。

　　格蘭特·巴圖克抬頭打量昏暗的燈管，沒有發現什麼明顯的異樣，於是他收回視線，重新把注意力放在那片奇怪的影子上。

　　「......」

　　他出聲。

　　「......海德拉。」

　　「怎麼了？」

　　年輕的特工慢慢倒退，慢慢倒退，慢慢倒退，直到退到此刻令他無比有安全感的金發姑娘身邊為止。

　　「那個陰影，」

　　他回過頭注視海德拉，臉色蒼白。

　　「......不見了。」

　　「陰影並沒有消失，而是移動了。」

　　史蒂夫·羅傑斯周遭的氣場頓時冷峻下來。

　　「我們在它身上失去了三個人......完完全全的失去。」

　　「Shit——！它這是要開始捕獵了！」

　　海德拉張口就罵，拉住史蒂夫·羅傑斯的手臂，聲音又急又快。

　　「光！我們需要光！打開你們所有的手電，投出閃光.彈，掰亮熒光棒，弄一個安全區域，一個圓圈！完全有光的安全區域！——這艘船供能最充足的地方在哪！？」

　　「都用完了。」

　　史蒂夫·羅傑斯說。

　　「到現在為止我們已經被那東西追了三十四個小時，能用的光源早就用完了。至於能源室......」

　　他指了指來時的走廊，最遠處已經黑的看不清路了。

　　「在最盡頭。我們剛從那裡逃出來。」

　　「......」

　　海德拉抹了把臉，在心裡快速計算在狹窄的船內走廊安全解放基因鎖的可能性。

　　「你們來的方向不可以嗎？」

　　娜塔莎·羅曼諾夫問：「說起來整個甲板和上層都消失了——或者是被封死了——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好問題。」

　　托尼·斯塔克聞言也學著海德拉抹了把臉。

　　「我們不知道怎麼進來的。」

　　明明前一秒還在戰機裡爭執如何突進發射平台。

　　下一秒就發現自己睡在封閉房間的地上，渾身冷得像個死人，穿在身上的裝甲也不翼而飛。

　　沒有裝甲上安裝的數據芯片，沒有可以連接的網絡，他和埃德溫只能依靠最原始的方式計算安全門密碼。而門打開的一瞬間，美國隊長就撞上了他。

　　他們根本沒來得及探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好極了。」

　　娜塔莎·羅曼諾夫揉揉額頭，忍不住嘆了口氣。

　　「原來還是被困著。」

　　而這次卻沒有能撞開的門。

　　「呃......事實上，我在那邊找到一扇被封死的門。」

　　海德拉說。

　　一群重燃希望的特工連忙呼啦啦跑到海德拉所指的位置。然後更絕望地發現，海德拉所說的門已經被次代曼德拉金屬徹徹底底澆灌封死，一絲可以施力的縫隙都沒有。

　　「所以我覺得......我可能幫的上忙。」

　　在眾人心灰意冷之際，海德拉悄悄舉手，一臉純良地用另一只手指向自己。

　　「我，海德拉，最擅長的就是拆遷了。」

　　作者有話說：

　　看到一個超優秀的評論：

　　隊長寡姐神盾局特工們驀然回首，只見托尼穿著金紅色的鋼鐵戰甲，騎著九頭大蛇，踏著火燒雲彩，一路風馳電掣向他們狂奔而來。「我的心上姑娘有一天踩著漂亮的火燒雲晃蕩著九個腦袋突然來救我了。」

　　——牛逼啊至尊蛇！！！！【笑死】

　　另外我字數真沒變少......一直都差不多，覺得少可能是我節奏很緊湊，沒有過多的環境外貌心理描寫吧......

　　寫的時候實在太困遼，就先斷這。加更別急，你們的小金庫我都算著。


第53章

　　「那就再好不過了——感謝你, 不過不要勉強。」

　　娜塔莎·羅曼諾夫大松一口氣，帶著特工們讓開了被次代曼德拉金屬澆灌封死的門。

　　海德拉點點頭，往門走去。

　　「對我來說......」——這種事情輕而易舉。

　　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托尼·斯塔克趕在史蒂夫·羅傑斯前面提出了反對意見。

　　「——不, 你不能，想都別想。」

　　他打斷了海德拉的話，瞪了一眼並無自覺的金發姑娘，眼含警告。

　　在托尼·斯塔克和尼克·弗瑞心照不宣的封鎖下, 海德拉的情報泄露僅止於「處於觀察期的具有特殊能力的危險人物」，無法完全掩蓋，但起碼比她的真實身份更容易被人所接受。再糟糕一點，如果被人發覺是外星人, 托尼·斯塔克也有本事糊弄過去, 畢竟復仇者聯盟已經有了一個自稱「雷神」的外星人。

　　......但是海德拉？一頭真正的怪物？

　　她就不怕隊長再一盾砸過來？

　　雖然現在時代變了, 二戰時期令士兵們如臨大敵的九頭蛇組織已經被消滅了七十多年，美國人對於九頭蛇的印像僅止於「被隊長打敗了的納.粹組織」。但誰也不敢保證, 神盾局內部是否還有像隊長一樣對九頭蛇留有印像的特工, 或者還留存著關於九頭蛇的資料。

　　就比方說尼克·弗瑞, 托尼·斯塔克敢用他的智慧擔保，尼克·弗瑞一定還記得七十年前猖獗一時的九頭蛇組織。

　　如果讓這些人知道, 海德拉不光是外星人，暗物質生命, 還是一頭真正的怪物, 一頭長有九個腦袋的海德拉......

　　——他們會不會把海德拉和九頭蛇組織聯系在一起？

　　答案想都不用想, 昭然若揭擺在眼前。

　　也許正像史蒂夫·羅傑斯所說的那樣，不管他是否需要海德拉的提供幫助，是否意識到即使是海德拉有會遇到危險的可能性，他此次把與此毫無干系的姑娘帶進高危任務中的行為都是錯誤的。

　　——那麼他絕不能錯第二次。

　　格蘭特·巴圖克顯然也和他抱有同樣的想法。

　　「在不能保證你自己的安全和確定自己可以承受最糟糕局面的情況下。」

　　英俊的特工極其認真地注視海德拉，完全不在意頭頂已經愈發昏暗的燈，意有所指。

　　「別做愚蠢的事。」

　　海德拉說：「可是我......」

　　「不需要你做危險的事。」

　　史蒂夫·羅傑斯的態度則更直接。

　　「如果我是需要無辜平民給予以舍棄自身安全為代價的幫助，如此無能、無擔當、無覺悟的人，那麼從一開始我就不會被選作『美國隊長』了。」

　　他把海德拉拽到後面，活動四肢，舒展肌肉，目光沉靜，顯然無視了肩膀的疼痛，打算故技重施。

　　「我能撞開第一次，就能撞開第二次。」

　　史蒂夫·羅傑斯從不拿生命當作交換的籌碼。哪怕只是一個普通人的一點點權利也不行。

　　因為他自始至終堅守的不是國家，不是法律，而是善與惡，是他心中的正義。

　　如果只能通過犧牲才能達到一個更好的結果，那麼就由他做那個犧牲的人。

　　海德拉忽然就讀懂了這個擋在她身前的金發男人。

　　她眨眨眼睛，忍不住露出溫暖的笑容。

　　「放松點，my boys。你們形容得就好像需要我去獻祭個腎一樣。」

　　金發姑娘輕快地安慰三個真切為她擔心的大男孩，繞過史蒂夫·羅傑斯，走向封鎖的門。

　　「事實上，我有很多可以應對這種情況的小道具......」

　　海德拉抬手揮向一旁空無一物的虛空。

　　在除托尼·斯塔克和格蘭特·巴圖克之外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被海德拉攪動的那部分的空氣突然泛起奇異的波紋，就像是被風吹拂的水面。金發姑娘將手伸入波紋，她的手臂在人類的視覺上一段一段憑空消失。

　　可偏偏海德拉表情自然，甚至似乎在波紋中翻找著什麼。

　　「——啊，找到了。」

　　海德拉收回手臂，消失的部分又重回視野，還真的帶出了某樣東西。

　　「......割炬？」

　　一旁的特工揉揉眼睛，不敢置信。

　　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金發.漂亮姑娘，竟然憑空拿出了一把切割金屬用割炬？？？

　　「割炬的加強版——反物質對衝槍。」

　　海·普通小市民·無辜牽連者·柔弱年輕姑娘·金發啦啦隊女孩·德拉提著反射冷硬金屬光澤的對衝槍對目瞪口呆的陌生特工咧嘴一笑，露出八顆整齊的牙齒。

　　「我從來不打虛假廣告，這槍指哪打哪，打哪滅哪，干淨整潔，不留證據，實則打砸.搶燒之必備武器，同時完美適用於拆遷、垃圾整理，廢物處理等多種場合。」

　　她正眼都沒給那扇據說材質不比美國隊長的星盾脆弱多少的澆灌門，一邊自來熟地繼續朝陌生特工熱情安利，一邊利落「哢哢」上膛，「砰砰砰」就開了三槍。

　　海德拉確實沒打虛假廣告，那門被打中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洞，明亮的燈光頓時灑入昏暗的空間。處於射擊範圍內的所有物質全部湮滅，一絲金屬殘渣碎屑都沒留下。而剩余地方完全沒有被波及，邊緣整齊干淨得仿佛這就該開個大洞。

　　「簡單上手，威懾性強，也是女孩子外出防身用的不二選擇。」

　　海德拉的笑容十分真誠。

　　「網購一把反物質對衝槍，您再也不用擔心女朋友的人身安全。」

　　陌生特工：......

　　他看著海德拉露出的八顆慘白雪亮的牙齒，面色也逐漸向同一慘白度發展。

　　如果真能網購這東西，是不用擔心女朋友人身的安全了。

　　因為該擔心的是哪天女朋友一個走火，自己身上突然開了個洞吧？？？

　　史蒂夫·羅傑斯：......

　　「閑話待會再講，先撤。」

　　見多識廣的美國大兵十分冷靜地命令，似乎並沒有被眼前駭人的一幕所驚嚇到。

　　——如果忽略他收縮的瞳孔的話。

　　在他們全部穿過洞口之後，後面的房間徹底濃黑一片，走廊的燈都無法映亮半米。

　　與此同時，某位特工的手表響了。

　　「滴滴，滴滴，滴滴。」

　　除後來三人之外的所有人瞬間松懈，幾個特工直接坐到了地上。娜塔莎·羅曼諾夫和史蒂夫·羅傑斯還好，站在原地，但身體也肉眼可見的松弛下來。

　　「不繼續跑了嗎？」

　　格蘭特·巴圖克問。

　　「暫時不用。」

　　娜塔莎·羅曼諾夫說：「這些東西的活動時間有規律，活躍時長是三個小時，間歇有十五分鐘。」

　　「有意思。」

　　托尼·斯塔克摸摸下巴，冷不丁說：「如果我是這些東西，我就趁著你們習慣規律之後打個措手不及。」

　　「閉嘴吧，托尼。」

　　紅發的女特工直接不顧形像翻了個白眼作為回應。

　　「你以為我們沒想到嗎？但現實是，每個人都急需這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

　　托尼·斯塔克：「我看你就不需要，因為你的嘴還是那麼不討人喜歡——對此我不得不表示真誠地遺憾，你如果沒有那張滿口謊話的嘴，才能勉強算個美人。」

　　娜塔莎·羅曼諾夫：「如果是斯塔克眼裡的美人——那我敬謝不敏。」

　　在兩個半大不小的人像幼稚小學生一樣互相嘲諷之際，海德拉收起槍，沐浴著眾人敬畏的目光，顛顛跑到史蒂夫·羅傑斯身旁，不由分說扯著男人坐下。

　　「讓我看看你的傷。」

　　史蒂夫·羅傑斯順從地席地而坐。看起來比剛才放松了不少，甚至有心情開玩笑。

　　「你不去幫托尼？他看起來下一秒就要氣急跳腳搬救兵了。」

　　「我倒是覺得他們樂在其中......沒看到他們越吵越來勁嗎？」

　　海德拉聳聳肩。她繞到大兵背後，用之前拿出武器的方式拿出一盒膏體，擰開蓋子，伸手挖出一點，小心地塗抹在焦黑坑窪的背部。

　　「嘶——」男人倒抽一口冷氣。

　　「弄痛你了？」

　　海德拉連忙縮回手，自責不已。

　　「嚇到了吧？我故意的。」

　　海德拉：？？？

　　史蒂夫·羅傑斯慢慢舒了口氣，側頭對海德拉笑笑。

　　「好好記住剛才的心情。因為如果受傷的人是你，我也不會開心，並且比你成百上千倍的自責......這樣你還敢不敢到處亂跑？」

　　海德拉像只被戳破的氣球，一下子泄了氣。

　　「我只是......擔心你。」

　　她悶悶說。

　　「這種情緒完全不講道理。它在我的腦袋裡橫衝直撞胡攪蠻纏，徹底無視我的理智。我也不想表現得這麼不成熟，我怕你覺得我是個情緒化的姑娘，我知道人類不喜歡步步緊逼的愛人，我竭力想要留給你一個沉穩開明的印像。但是我根本沒辦法控制它。我明明知道你擁有處於人類頂點的體魄、無法被摧垮的意志力和比誰都想要守護他人的心髒。我明明知道你比絕大部分人類都要強大。但我仍然擔心你，就像你擔心我一樣擔心你。」

　　史蒂夫·羅傑斯愣住了。

　　他看著海德拉垂下眼睛，舒爽的涼意漸漸在整個火燒火燎的背部蔓延，但他再也感覺不到被觸碰的力度。

　　……她要多小心才能把動作放得這麼輕？

　　「但如果你不喜歡這樣，我會努力克制的。」

　　金發姑娘輕聲說。

　　史蒂夫·羅傑斯突然很想伸手，從海德拉的牙下解放她咬得發白的唇瓣。

　　「......其實剛才真的很痛。」

　　他最後克制住了自己莽撞的衝動，只是摸了摸海德拉的頭頂，學著海德拉的坦率，誠實地說出了他真正的想法。

　　「只是被當作珍寶般重視疼惜，平常不值一提的小傷就立刻變得無法忍耐了。」

　　作者有話說：

　　其他人：艸，是戀愛的酸臭味。

　　海德拉：嘿......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金蛇狂舞】

　　我每天看評論區都在反思我是不是寫得過細進展太慢了......評論區進度一騎絕塵，好幾天前就開始大喊掉馬要看蛇叼飛盾了（。


第54章

　　托尼·斯塔克：「嘔。」

　　格蘭特·巴圖克：「嘔。」

　　娜塔莎·羅曼諾夫：「雖然我和他們保持統一意見, 但是作為同事，我就不落井下石了。」

　　史蒂夫·羅傑斯：「如果有人關心我會讓你們不適，那我還真是抱歉了:D。」

　　「傷口處理好了。」

　　海德拉擰上手裡的藥罐，想了想, 還是把藥膏遞給了娜塔莎·羅曼諾夫。

　　「這是模仿結締組織的活性生物膠，可以快速固化、保護傷口並止血，還可以促進表皮基底增生，加速傷口愈合。」

　　「謝了。」

　　娜塔莎·羅曼諾夫接過。

　　「另外開封之後活性會不斷降低, 一定要在三小時內用完。之後就會完全降解掉——已經固化的部分也是。」

　　海德拉補充。

　　——那就是沒辦法帶回神盾局進行分析了。

　　紅發特工想要打開取樣的動作頓時流暢自然轉變成遞給其他受了輕傷的特工。

　　本來還要警告海德拉的莽撞行為的托尼·斯塔克頓時放松下來。明白外星姑娘內心有數後，就只當沒看見那罐不該出現在這個時代的藥膏。

　　「之前你說整個甲板和上層都消失了或者是被封死了——是什麼意思？」

　　大發明家問。

　　「字面意思。」

　　娜塔莎·羅曼諾夫嘆了口氣。

　　「通往上層的門消失了。」

　　「不光如此。我們曾經嘗試砸開通向船外的舷窗。每砸一下，外面就昏暗一分。等玻璃快碎裂的時候，外界已經完全黑下來了——中午十二點, 黑得就像烏雲密布一盞燈沒有的荒野。我們賭不起砸碎舷窗後那東西有可能會湧入的代價。」

　　史蒂夫·羅傑斯解釋, 並反過來仔細地詢問大發明家這邊的情況。

　　「你們說完全沒有進入這座移動衛星發射平台的記憶......是怎麼回事？」

　　「也是字面意思。」

　　大發明家聳聳肩。

　　「當時我們還在戰機上, 隔著一段距離進行探測。一開始我們根本找不到目標。無論是用肉眼還是常規的探測方式，都無法捕捉到任何東西。視野中, 黑色物質、昆式戰鬥機、發射平台, 一個都不存在, 海上干淨得很。直到用了些小手段才定位到你們——昆式戰鬥機和移動衛星發射平台都被某種盤踞在海天之間的未知黑色物質牢牢困住。

　　「印像中我們還在著手檢測黑色物質構成，一閉眼睛再一睜, 就躺在了剛才的房間裡。」

　　他們開來的戰機估計也被黑色物質卷進去了。

　　「我倒是看到了一些東西......」

　　海德拉不確定地說。

　　她並不能肯定她所捕捉到的景像是否真實。因為擬態外殼和基因鎖將她的各方面素質限制在一個相對平衡的水平，令她的感知系統變得並不那麼敏感精確。

　　「海面上好像是有什麼東西, 就在每道面朝陽光的波紋背後的暗處......」

　　海德拉想了想, 給出了一個有些可怕的形容。

　　「像蛇一樣, 游向戰機在海面上投下的影子。」

　　之前她無意中瞥到時並沒有在意，只當作是自己眼花。

　　「你看起來對這片追了我們三十多個小時的陰影很了解。」

　　娜塔莎·羅曼諾夫走到海德拉面前，認真地問。

　　「你知道那是什麼嗎——以及那東西為什麼怕光？」

　　「它們並不怕光。」

　　海德拉搖搖頭。

　　「它們只是在光線下無法快速聚集。光線會減慢它們的活動速度，降低它們的活性，但無法殺死它們。只要數量足夠多——就像現在這樣，有足量的光源也沒用，因為它們連光都可以吃掉。」

　　「那些陰影到底是什麼？」

　　史蒂夫·羅傑斯忍不住問。

　　「那根本就不是陰影，是一種特殊的生物。」

　　海德拉將目光投向來時的路。之前待過的那間屋子此時漆黑不見五指，令人莫名其妙心生害怕。

　　「幾乎宇宙中所有的物種對黑暗都有一種莫名的恐懼，並將這種恐懼歸於膽小之類的因素——但是他們錯了，因為生物對黑暗的恐懼不是莫名的。」

　　她轉頭看向專注聽她說話的人類們。

　　「你們曾經有沒有懷疑過，為什麼每個孩子都會怕黑？這不合常理，明明胎兒時期黑暗才是他們的保護色、安全傘，孩子們理應親近黑暗。可連剛剛出生的新生兒都強烈抗拒待在黑暗環境中。他們會不停地哭鬧，直到你把他抱進燈光下。」

　　「......恐怖片看多了？」

　　有特工咂咂嘴，開始覺得這個金發姑娘說話有些不靠譜。

　　「我沒必要故意嚇你們。」

　　海德拉翻了個白眼，在心裡默默想自作聰明真是人類的共性。

　　看的過高過遠，完全忽視就擺在眼皮底下的問題。

　　「哺乳動物鼻腔內的犁鼻器可以感知外界激素和電流。孩子們——尤其犁鼻器還沒有開始退化的新生兒們，感知系統十分敏感精細，他們可以敏銳地感知到一切隱藏的威脅。但等孩子們逐漸長大，恐懼黑暗的人會越來越少。這是因為隨著成長逐步退化的犁鼻器無法再感知到黑暗中的危險，自然就不會害怕黑暗。」

　　「黑暗中究竟有什麼危險？」

　　托尼·斯塔克問。

　　「危險是，黑暗中有可怕的怪物。」

　　海德拉站起來，思考片刻，開始探頭探腦朝特工們的背包裡張望。

　　「你們有食物嗎......最好是肉類。」

　　史蒂夫·羅傑斯毫不猶豫說：「沒有，這次任務機密性極高並且位置受限，任務說明要求帶無味道易處理的壓縮口糧——」

　　他的否認在看到隊伍中特工們紛紛掏出小零食時猝然停止了。

　　「我有牛肉.棒。」有特工抖出一把母親牛肉.棒。

　　「牛肉粒。」拉開口袋後塑料紙包裝的牛肉粒嘩啦啦撒了一地。

　　「火腿腸。」分玉米腸和辣腸兩種口味。

　　「梅林午餐肉。」甚至還有帶罐頭的。

　　「漢堡和雞翅——出任務之前我特地去了趟漢堡王。」甚至有特工變魔術一樣從衣服夾層掏出皺巴巴的漢堡王紙袋。

　　「你竟然只給自己買漢堡？？？」

　　「排到我的時候已經快到集合時間了......我只來得及買一個漢堡兩個烤翅。」

　　「怪不得一路上老聞到一股照燒雞肉味......」

　　連成熟美艷睿智冷靜的娜塔莎·羅曼諾夫特工都開始掏戰術包。

　　「我這裡有Beef Jerkey的牛肉干混合裝：BBQ口味、原味、燒烤味，還有peri peri、墨西哥辣椒味、日本teriyaki等口味都有。」

　　這其中唯一真的只帶了壓縮口糧的史蒂夫·羅傑斯：？？？？？

　　「帶特種單兵口糧也就算了，起碼葷素搭配可以入口。」

　　紅發特工看出金發同事震驚的情緒，聳了聳肩。

　　「壓縮口糧這種東西根本沒法吃吧，會噎死人的。」

　　這一刻，史蒂夫·羅傑斯臉上的表情復雜到了極點。

　　「給我雞翅吧。」

　　海德拉伸手從牛皮紙袋裡掏出一個雞翅。四處看了看，向另一個特工借了段繩索，穿過雞骨頭牢牢系緊。

　　「看好了。」

　　她走近黑暗，突然把雞翅扔了進去。

　　這一刻仿佛慢動作播放，所有人都眼睜睜看著——

　　沒入黑暗中的雞翅一寸一寸被看不見的生物吃掉，露出白森森的骨頭。

　　待整個雞翅扎進黑暗中後海德拉迅速扯著繩索收回，中間幾乎沒有任何停頓時間。

　　但雞翅上的肉已經全部消失了，一根肉絲都沒有留下。

　　「這是一群生物......一群食肉生物。」

　　海德拉晃晃繩索上干干淨淨的骨頭。

　　「Vashta Nerada——空氣中的食人魚，真正的死亡陰影。」

　　「Washi......」

　　托尼·斯塔克費力地捋直舌頭，試圖重復這個拗口的名字。

　　「Vashta Nerada。什麼都吃，光、電、沙石、塑料，核能......但它們最喜歡的還是肉。哪裡有肉，哪裡就有Vashta Nerada。」

　　海德拉說。

　　「絕大多數星球都有它們的存在。只不過這種生物膽子比較小，在有恆星照耀的星球上也很難集群出現。我從沒見過這麼大規模的害蟲，還具有這麼強的攻擊性。」

　　這些害蟲明顯將這座漂在海上的孤島當作了它們的狩獵場。

　　「你要是仔細看的話也許能用肉眼捕捉到他們——陽光下的那些奇怪浮塵，視線裡偶爾會出現的奇異光斑，就是Vashta Nerada。」

　　格蘭特·巴圖克對此持有疑問。

　　「如果地球上有這玩意兒，我們肯定早就知道了。」

　　「很難。Vashta Nerada通常食腐，並且小心翼翼。你們連孩童恐懼黑暗都覺得理所當然，怎麼可能會發現它？」

　　海德拉撇撇嘴。

　　「當然它們會忍不住嘴饞——這也是為什麼會有人莫名其妙失蹤。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從黑暗中幸免於難。」

　　「你肯定知道怎麼對付它們？」

　　托尼·斯塔克問。

　　可出乎他意料的，外星姑娘搖頭了。

　　「沒有方法——它們寄生在黑暗裡。只要有黑暗，它們就不會被消滅。」

　　海德拉一字一句說。

　　「當碰到正在捕獵的群體Vashta Nerada，只有一條路可以選，那就是——」

　　Run，Run faster。

　　趕快逃。

　　作者有話說：

　　參考《神秘博士》第四季寂靜圖書館。


第55章

　　「好極了。我們現在知道它們是什麼, 但是一點用沒有。」

　　娜塔莎·羅曼諾夫嘆了口氣。

　　「抓緊時間休息吧，過會還要繼續逃。」

　　托尼·斯塔克的表情不太好。

　　在史蒂夫·羅傑斯的提醒下，他剛剛意識到海德拉可能並不是全能的，她也會遭遇麻煩。他本為在糟糕事情發生之前提早意識到這一點而感到慶幸, 但現實卻沒有給他一次改正的機會，狠狠打了他一記耳光。

　　第一次，他第一次邀請海德拉，就自私地把與地球毫不相干的外星姑娘帶入了危險。

　　大發明家左右看看, 史蒂夫·羅傑斯帶領的特工們早在見新來的金發姑娘並沒有能夠解決目前局勢的辦法時，就從她身上移開了目光，各自抓緊時間休整。而格蘭特·巴圖克一只手搭上海德拉的肩，用另一只手朝大發明家隱蔽地勾勾手指。

　　三個人如同頂風作案的小團伙, 你推我搡走到走廊遠處。

　　史蒂夫·羅傑斯抬頭瞥了眼滿臉寫著茫然的海德拉和眉間死死鎖緊的大發明家, 氣也不是笑也不是, 忍不住嘆了口氣。

　　「不好奇你的姑娘去說什麼悄悄話了嗎？」

　　娜塔莎·羅曼諾夫語氣平淡，似乎只是隨口一問。

　　但史蒂夫·羅傑斯太熟悉旁邊這個看似冷淡實則暗藏一包壞心眼的同事了。紅發特工能夠問出這句話就代表對他的八卦十分感興趣, 說不定還在為海德拉不圍著他轉而幸災樂禍。

　　「無論是巴圖特的英俊年輕還是托尼的浪漫多情, 對姑娘們的殺傷力都很巨大。」

　　看, 她甚至壞到試圖火上澆油，根本不會因為他們之間的友誼而留情分毫。

　　於是史蒂夫·羅傑斯也沒客氣。

　　「收收你眼睛裡的揶揄——它們都快蹦我身上了。她喜歡我, 而托尼和巴圖克會在她和我約會之前幫她參考衣服。」

　　娜塔莎·羅曼諾夫抬起眉毛。

　　「回去我一定要把你現在的話和表情寫進報告。」

　　紅發特工臉上帶著淡淡的，充分被愉悅到的微笑, 「讓弗瑞也感受感受, 他的好好美國隊長已經不屬於他了。」

　　「從來都沒屬於過他。」

　　史蒂夫·羅傑斯毫不客氣地說。他拿走娜塔莎·羅曼諾夫手上燒烤味的Beef Jerkey牛肉干, 撕開包裝咬了一口，咽下去之後慢條斯理說。

　　「既然你還有余力體貼弗瑞的心情，那逃出去的方法就交給你去想吧。」

　　娜塔莎·羅曼諾夫立刻挪出三米遠，裝作沒聽到剛才那句威脅。

　　「Vashta Nerada對你有威脅嗎？」

　　走到足夠遠的地方，大發明家第一句話就是連忙詢問海德拉。

　　「這個得看情況。」

　　海德拉顯然對此也很苦惱。

　　「Vashta Nerada什麼都能吃：單質、有機物，無機物......只不過對它們來說，碳基生物的肉等於美餐，其他東西相當於路邊的樹葉。雖然樹葉也能吃，但是面前擺著米其林三星餐廳的牛排，傻子才會去吃樹葉。」

　　「上皮組織、肌肉組織、結締組織你一個沒有——意思是你雖然會出現在它們的食譜上，但危險性不大，對吧？」

　　托尼·斯塔克頓時松了口氣，可剛剛落下的心緊接著又被海德拉下一句話懸起來。

　　「理論上是這麼說......不過這層擬態外殼蘊含巨大的能量。當我處於生物學擬態時，不好保證處於它們食譜的前面還是後面。說不定它們就比較喜歡吃能量棒呢？」

　　托尼·斯塔克：「.......」

　　大發明家抹了把臉，抓住重點。

　　「——只是擬態狀態下？」

　　「是的，如果我完全解除擬態、回歸單純的暗物質生命，那麼對它們來說我就是空氣......不，比空氣存在感還低。」

　　海德拉頓了頓。

　　「但是問題是，不解除擬態，我還能對它們造成傷害；但完全解除擬態，我也同樣無法奈何它們。」

　　格蘭特·巴圖克越聽越覺得有哪裡不對。

　　「等等，你之前不是說沒有辦法對付Vashta Nerada——啊。」

　　思維敏捷的特工將海德拉的行動模式和前面幾句話聯系起來，突然如醍醐灌頂。

　　「你說的造成傷害是指......用傷換傷？」

　　海德拉點點頭，肯定了格蘭特·巴圖克的推測。

　　「看是它們吞噬我的擬態外殼的速度更快，還是我吞噬它們的速度更快。」

　　「開什麼玩笑，駁回。」

　　大發明家面色發黑，想都不想一口否決。

　　「先別想Vashta Nerada了。」

　　格蘭特·巴圖克抬起眼睛，和托尼·斯塔克短暫地對視，就一件事的意見達成了高度一致。

　　——絕對不能讓海德拉這麼做。

　　「你們還記得視頻裡那個圖騰嗎？一群空氣中的食人魚應該不會有紋身的癖好吧？」

　　特工先生將話題引到他一直很在意的一點上。

　　「所以這群食人魚還有人類共犯？」

　　「我記得。」

　　那段一閃而過的明顯屬於人類的手臂，和手臂上清晰的圖騰。

　　「但這很奇怪，因為Vashta Nerada是無法溝通的，它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送上門的獵物。」

　　海德拉說。

　　「所以我不明白那些人是怎麼做到身處密密麻麻的Vashta Nerada之中卻不被吃掉的。」

　　而且看起來，疑似來自塞勒菲斯的人更像是在......驅使Vashta Nerada？

　　海德拉靠著牆壁，一只手不自覺搭在嘴上，罕見地皺起眉，腦袋裡一片混亂。

　　「這一切都很不對勁，從一開始就很邪門。」

　　因為Vashta Nerada根本不會等待。

　　這群食人魚不會像吃飽喝足的貓一樣逗老鼠，給老鼠留下喘息的時間。

　　「我突然不是很確定我知道的知識了......」

　　被陌生的無力感所困，海德拉忍不住煩躁地抓抓腦袋。

　　如果這裡是她的宇宙，她一眼就可以看穿整個宇宙所有時空，只要她想。

　　但是這個平行宇宙在沒有她的存在，沒有她的痕跡的情況下已經達成了光與暗、正與負的完美平衡，如果她使用過多力量，勢必會打亂平衡。

　　「恭喜你，離人類世界又進了一步。」

　　格蘭特·巴圖克伸手拍了拍金發姑娘的頭。

　　「因為人類就是群習慣性無力的奇怪生物啊。」

　　「別想太多了。」

　　托尼·斯塔克也伸手拍了拍那顆毛茸茸的金腦袋。

　　「再想我怕你腦袋爆炸。」

　　海德拉被拍得一個趔趄。

　　她揉揉脖子，抬起頭用雙死魚眼盯著兩個壞笑的大男孩。

　　「我充分懷疑你們借機報復......剛才是你們之中的誰，跳起來拍我的頭？」

　　她頭差點被這兩個男孩錘進地裡！

　　跳起來往下拍海德拉頭的格蘭特·巴圖克露出毫無異樣的茫然微笑，眼神中帶著真誠的疑問和懷疑看向托尼·斯塔克。

　　剛才也在暗暗使勁的托尼·斯塔克：「......你這過分了啊。」

　　海德拉懶得和這兩個開始互相扯後腿的幼稚鬼計較。剛才的煩躁在插科打諢中慢慢煙消雲散，金發姑娘點點下巴，恢復了平時的神氣模樣。

　　「既然問題這麼多，我們就一個一個解決。」

　　她自信地昂起頭。

　　「黑暗中有Vashta Nerada，而你們有我。」

　　「好！太帥氣了！你就是我們的英雄！！！」

　　格蘭特·巴圖克十分給面子地猛烈鼓掌大聲贊嘆。

　　「我最關心的問題是外面這群Vashta Nerada裡怎麼會有塞勒菲斯的成員，以及人類——塞勒菲斯裡應該只有人類吧？是怎麼和Vasha Nerada和平相處的。英雄對此有沒有頭緒？」

　　「這個嘛......」

　　被浮誇表演捧得十分開心的海德拉飛快思考，突然靈光一閃。

　　「我知道該怎麼辦了！——史蒂夫！史蒂夫！我有辦法了！！！」

　　她拔腳就往小隊的位置跑。

　　格蘭特·巴圖克：「......」

　　托尼·斯塔克：「......」

　　「見色忘義的好.色玩意兒。」

　　格蘭特·巴圖克一針見血評價。

　　「她一如既往得單純好哄，我甚至有點羨慕她了。」

　　托尼·斯塔克嘆了口氣。

　　「這次任務變得越來越復雜危險了，我有點懷疑是否能安全返回。」

　　「我們都幫不上什麼忙。」

　　格蘭特·巴圖克看得很清楚：「這超出了我們能夠處理的範疇，無論是神盾局還是復仇者聯盟，恐怕只能夠對付使用物理攻擊的敵人。當初的洛基不也是嗎？他隨便使用的幾個魔法，你們都無法招架。魔法、未知生物，無法預測的攻擊方式......無一例外都精准戳中了神盾局和復仇者目前的死穴。」

　　他們根本沒有能夠應對魔法和非物理打擊的能力。

　　托尼·斯塔克不甘心又無奈地承認了這一點。

　　「可是我們不能全部交給海德拉處理。」

　　大發明家雙手抱臂，低聲說。

　　「這個世界不是海德拉的世界，誰也不敢肯定是否存在差異。」

　　一旦海德拉的擬態外殼真的被破壞，還能有人給她制作新的嗎？誰敢保證這個世界也有她的監護人？

　　如果沒有的話，她是不是又要變回一道虛無的影子？沒辦法真正思考，沒辦法擁有喜怒哀樂，沒有自我的概念，永恆不變卻孤獨？

　　「......那種狀態下，她還能找到回到她的世界的方法嗎？」

　　托尼·斯塔克越想越覺事態凝重。

　　「如果找不到，那......」就是最壞的局面了。

　　畢竟，他們連接觸擬態的她是否存在都無法確定，更別提幫助她了。

　　「不能讓她的外殼受損。」

　　格蘭特·巴圖克當機立斷。

　　大發明家思考片刻，遲疑地問唯一能夠提供參考意見的人：「你覺得讓她把我們都分解成粒子帶出去現實嗎？」

　　「......你想少哪裡的零件？」

　　格蘭特·巴圖克幽幽說。

　　「......你是不是忘了她之前說過什麼？她還是個新手，不一定能把被她分解的東西完整拼回去。這裡可有九個人，你覺得她能拼對？你是想換個頭還是換個性別？」

　　托尼·斯塔克抹了把臉。

　　「當我沒說。」

　　格蘭特·巴圖克嘆了口氣，拍拍大發明家的肩。

　　「如果事態真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讓她解除擬態。」

　　他們背負不起傷害世界唯一一頭美麗強大且永恆孤獨的生物的罪。

　　托尼·斯塔克聳聳肩，沒有一絲猶豫說。

　　「你不說我也會這麼做的。」

　　作者有話說：

　　格蘭特：我想擁有隊長的胸肌。

　　托尼：我想看娜塔莎長著隊長的臉。

　　海德拉：我想看隊長變性。

　　隊長：......

　　金發男人抬手抹了把冷汗。

　　老樣子，今天前二十留言和最後二十留言發紅包。


第56章

　　「史蒂夫——！！！」

　　史蒂夫·羅傑斯聞聲抬頭, 看到向他興衝衝跑過來的姑娘。

　　「怎麼？」他撐著腿站起身，將海德拉帶離正在休息的其他特工們，低頭問，「你想到什麼了嗎？」

　　「是這樣的......」

　　海德拉快速向史蒂夫·羅傑斯解釋了一遍Vashta Nerada的習性和有關塞勒菲斯的發現。

　　「你確定嗎？」

　　史蒂夫·羅傑斯認真聽完後, 問海德拉。

　　「這片食人魚裡面藏著危險分子？」

　　「應該是。我們在你隊伍中情報人發來的視頻中看到了人類的手臂和手臂上屬於塞勒菲斯的圖騰。」

　　海德拉點點頭。

　　那名情報人員死在了黑暗裡。

　　史蒂夫·羅傑斯揉揉有些僵硬的眉心。

　　「那你的辦法是？」

　　「這樣。」海德拉踮起腳貼近金發男人的耳朵，小聲說：「用......留在......啟動......就可以......」

　　「——不行。」

　　史蒂夫·羅傑斯聽完的第一反應是毫不猶豫否決。

　　「這絕對不可能。你是拿我之前說的話當耳旁風是嗎？」

　　金發的男人看起來甚至有點生氣了。

　　「你是在拿你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對自己負責一點，little girl。」

　　海德拉不介意被大發明家或者特工先生這麼叫, 不代表她喜歡從史蒂夫·羅傑斯嘴中聽到這明顯有成熟幼稚的差距區分的稱呼。

　　「我不是小女孩。」

　　她後退幾步，挺起胸昂起頭與金發男人對視，強調道。

　　「在你對自己負責之前，我不會改變稱呼——小女孩。」

　　史蒂夫·羅傑斯抱著手臂, 不客氣地一字一頓。

　　「別總考慮得那麼理想化, 老年人。」

　　海德拉忍不住雙手叉腰, 嘴撇得高高，回敬這個嘴格外毒的男人。

　　「我們目前只有這一種解決方式, 而按照你們所說的十五分鐘, 距離它們再次活動只有七分鐘了——你難不成能在此之前想出其他的方法嗎？」

　　史蒂夫·羅傑斯氣極反笑。

　　「你的意思是, 因為想不出其他辦法，戰士就只能龜縮在後方, 送本與危險毫不相干的人去死？」

　　「我不知道你對我的能力和職業有著怎樣根本性的錯誤認知。」

　　海德拉毫不畏懼士兵身上可怕的壓迫力，反駁道。

　　「但我是個維護安定, 捍衛生命的警察, 這一船不知從哪來的食人魚如果一直保持集群狀態, 那麼去向哪裡都是徹底的災難，我了解它們，我有優先義務對付它們；我也不是真人秀上那些只能瞪彎勺子透視紙牌玩玩占蔔的所謂超能力者，我很強，我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甚至保護更多的人。」

　　史蒂夫·羅傑斯沉默下來，若有所思俯視仰頭看她的姑娘，頭頂灑落的燈光被他高大寬闊的肩膀遮住，在姑娘的臉上金發上灑下一片陰影。

　　「我是在通知你我要做，而不是詢問你我能不能做。」

　　海德拉理直氣壯毫不害羞把責任推了出去。

　　「我不是你的士兵，不受你的管轄。如果你有異議，請與我的監管人托尼·斯塔克聯系。」

　　史蒂夫·羅傑斯：......

　　他突然發現他的確對這個賴皮耍滑的家伙一點辦法沒有。

　　士兵忍不住抬手用力揉捏突突脹痛的太陽穴。

　　「你確定你能做到？」

　　他問。

　　海德拉毫不遲疑：「基本確定——就算失敗，我也能最大程度保證現在的幾人不會有人死亡。」

　　於是士兵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罕見地退讓了一步。

　　「我可以批准你的行動——別給我扯那套我管不了你的歪門邪道理論，你現在站在隸屬於軍方的船上，不管你是哪國公民，緊急事態下你都有義務無條件聽從船上最高長官的命令——但在獲得行動許可前，你必須對我承諾。」

　　他放下手，直視海德拉那雙漆黑的眼睛。

　　「對我承諾——你能保證你的安全。」

　　取得階段性勝利的海德拉眨眨眼，放松下來，輕快又矜持地點點頭。

　　「聽你的，我一定會很小心照顧好自己。你現在有我的承諾啦。」

　　史蒂夫·羅傑斯捕捉到海德拉拼命隱藏卻還是不小心流露出的那絲獨屬於年輕姑娘的狡黠得意，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地搖搖頭。

　　「那就去做吧。」

　　他拍了拍海德拉的肩，轉身准備去通知團隊做好准備，正巧和慢慢往回走的大發明家和年輕特工並肩而行。

　　「小公主和你說什麼了？」

　　托尼·斯塔克好奇地問。

　　史蒂夫·羅傑斯忍了忍，又忍了忍，還是忍不住瞪了一眼托尼·斯塔克。

　　「——回去我要和你好好談談。」談談到底隱瞞了他多少事。

　　金發男人硬邦邦撂下一句話，大步流星走到前面。

　　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大發明家：「？？？」

　　他一臉茫然轉頭問格蘭特·巴圖克：「隊長為什麼瞪我？他要和我談什麼？」

　　同樣不知道發生什麼的年輕特工不確定地猜測：「可能......是你和海德拉過於熟悉，導致隊長有了危機感？要和你談談男女距離的問題？」

　　特工不靠譜卻意外令人信服的猜測導致接下來大發明家看美國隊長的眼神都變得十分詭異揶揄。

　　「各位，休息時間到，我們要開始反擊了。」

　　娜塔莎·羅曼諾夫聞言睜開眼，看向出聲的史蒂夫·羅傑斯。

　　「你難道想要提前行動？你忘記之前我們趁著十五分鐘間歇往前突進發生了什麼嗎？」

　　本應該停止行動的黑暗竟然從前方瘋狂湧來，瞬間吞噬了兩名特工。

　　「——但是這次有我。」

　　海德拉走到史蒂夫·羅傑斯身邊，歪歪頭說。

　　「我會在你們身上裝點東西，並需要你們每個人都去做件事情——不要害怕，我也會給你們一點東西以最大限度保證你們的安全，你們會有最多六條命。」

　　空氣泛起漣漪，海德拉接住從波紋中嘩啦啦掉落出來的東西。

　　「Fluid Shield，流體盾。只要你們遇到無法脫離的情況，就捏碎這根試管，它會自動覆蓋你的整個身體，並提供半分鐘的隔離網。一定要注意，它會將所有接觸範圍內的活物都囊括在內，在使用時千萬不要讓Vashta Nerada靠近你。」

　　她抱著一堆存有淡金色液體的試管分發給每個人。

　　「流體盾不多，每個人只夠發到兩個，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可以用......」

　　接著空氣中又嘩啦啦掉出一堆東西，娜塔莎·羅曼諾夫看著十分眼熟。

　　「......左.輪.手.槍？」

　　「怎麼可能，這只是個懷舊樣式。這是Squareness G.un，聲波爆.破槍，可以打開任何東西，只要你能想到。門、牆壁、天花板、地板，它都能打開。不過破壞力很強，所以......嗯，所以小心一點。」

　　海德拉心有戚戚，明顯對其威力有十分切身的體會。

　　「裡面有三發的能量。只要你們沒遇到四面八方撲過來的成群Vashta Nerada，你們就有時間逃跑。」

　　她頓了頓，空氣裡再次掉出東西。

　　「......耳罩？」

　　托尼·斯塔克揉了揉眼睛。

　　確實是耳罩。

　　還是夢幻粉絨毛的。

　　「過會有用，請務必帶上，如果因為丟了耳罩而丟了命......」

　　海德拉攤手表示無能為力。

　　「槍和盾看起來很不錯。」

　　娜塔莎·羅曼諾夫為金發姑娘的慷慨樂施挑了挑眉，收起試管和聲波爆破槍，十分自然把毛絨絨粉嫩嫩的耳罩拴在脖子上，問。

　　「所以，需要這麼充分的保命措施，你需要我們做的可不是什麼簡單事情吧——隊長，你的命令是？」

　　「在未脫困之前，海德拉的命令有效性僅低於我。」

　　史蒂夫·羅傑斯說。行動隊的特工們互相對視，皆朝海德拉點點頭，算是承認了金發姑娘的暫時領導權。

　　「我需要你們兩個人為一組，分頭行動——托尼，地圖。」

　　海德拉向托尼·斯塔克示意，發明家點點頭，用身上的投影設備將這座移動衛星發射平台的平面圖投到牆壁上。

　　「兩處能源室、數據存貯中心、總控室、武器室，這五處地方，我需要每個地方都有人在，能夠跟隨我的指令——通訊器還能用嗎？」

　　「能用。」負責設備管理的特工說：「衛星發射平台內的信號交流很順暢，沒有阻礙。」

　　「好極了。」

　　海德拉打了個響指。

　　「現在我們可以出發了——另外，這個綠眼睛的男孩，你能留在原地嗎？」

　　唯一一個有著漂亮翡翠綠色.眼睛的棕發特工征住。

　　「我？」棕發特工指了指自己，在看到海德拉肯定地點頭後顯得十分疑惑。「為什麼？」

　　海德拉專注又抱歉地注視著他，目光令人心生不安。

　　「我很抱歉。」

　　金發姑娘慢慢走近迷茫的棕發特工。

　　「真的，真的，很抱歉——」

　　「我聽不懂你的意思......？」

　　棕發特工仍然一頭霧水。

　　「——但是你有兩個影子。」

　　海德拉說。

　　而光源只有一處。

　　作者有話說：

　　看看你們身邊，你們腳下。

　　——幾個影子？


第57章

　　——兩個影子？

　　綠眼睛的年輕特工怔住, 一開始並沒有當回事。

　　「別嚇我啊。」

　　他以為金發姑娘是在開玩笑，十分配合地作出被驚嚇到的誇張表情，聳聳肩笑道。

　　「這不是很正常嗎，如果有兩個光源的話——」

　　他輕松毫無防備地抬起頭。

　　——他頭頂只有, 正上的一盞燈。

　　年輕特工臉上的笑容立刻凝固。

　　「我很抱歉。」

　　海德拉的話遲一步傳入他的耳朵。

　　「我並不是在開玩笑。」

　　棕發綠眼的特工深吸一口氣，顫抖地呼出來，慢慢低頭。

　　——他的腳下，影子一短一長。

　　短的影子是頭頂的燈映出的, 長的那個......從哪裡來？

　　附近的人都行動快過思考，立刻猛退幾步，遠離那個詭異的影子。

　　擁有兩個影子的特工身邊頓時拉出了無形的隔離圈。

　　「這就是它們如何捕獵的。」

　　海德拉站在驚慌的特工面前，眼睛含著十分真誠的歉疚。

　　「它們會挑選中意的食物, 並且緊緊粘住食物, 將食物控制在它們的掌控範圍內, 以保證飢餓的時候食物隨時處於新鮮狀態。」

　　被鎖定為食物的特工身子無法控制猛烈抽動一下，緊接著求生欲望快過空白的大腦就要捏碎裝有流體盾的試管。

　　「——別動。」

　　海德拉連忙抓住特工的手。

　　「冷靜, 還記得我說過什麼嗎, 流體盾會覆蓋接觸範圍內的所有活物。你已經被Vashta Nerada鎖定了, 流體盾不會保護你，只會讓你死得更快。」

　　史蒂夫·羅傑斯是在場唯二沒有後退的人。

　　他站在海德拉身邊, 沒有一絲畏懼膽怯，有的只是對年輕下屬真切濃重的擔憂。

　　「怎麼會？」

　　史蒂夫·羅傑斯眉頭緊鎖。

　　「在此之前Vashta Nerada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行動模式——現在也不到它們活動的時間。」

　　「它們進化了, 或者是塞勒菲斯能夠驅使它們, 並改變了它們的行動模式。」

　　海德拉說。

　　「無論哪一種, 對我們都是噩夢。」

　　「他該怎麼做？」史蒂夫·羅傑斯替慌了神的年輕特工問。

　　「千萬不要動，你們先走，我來處理。」海德拉說：「我們現在要分頭前往五個目的地。十一個人分成五組，必然有一個三人隊伍。把他留給我，另外托尼也跟著我。我們三人去總控室。」

　　「......你確定？」

　　史蒂夫·羅傑斯突然後悔准許了海德拉的行動。

　　顯而易見的，他只是退讓了一小步，金發姑娘卻開始得寸進尺，毫無自我保護意識，步步向危險緊逼，並明顯樂在其中。

　　「我留下，托尼跟娜塔莎走。」

　　他發出命令。

　　「我們要去的是總控室，所以我需要托尼。」

　　而這個樂於奔向危險的麻煩精卻毫無自己越來越任性的自覺，想都不想提出反對。

　　「你確定你能對付總控室的安全系統和一堆按鈕？」

　　「......你在要求我退讓更多。」

　　史蒂夫·羅傑斯將聲音壓得很低，冷硬和憤怒卻衝天而起，和金屬和鼓膜共鳴，令人戰栗，頭皮發緊。

　　「相信我，我能保證安全。」

　　海德拉說。

　　「而你並沒有向我表現出值得我給予這麼多讓步和信任的地方。」

　　托尼·斯塔克適時插嘴。

　　「隊長，既然她說了，你可以相信她——我可以為海德拉作保證。」

　　史蒂夫·羅傑斯抬頭看向托尼·斯塔克。

　　他沒有發怒，沒有責備，有的只是用微妙失望和暗藏疲憊的眼神注視大發明家。

　　「我是軍人，是指揮官，我的隊伍可以不夠強大，但必須團結，必須聽從命令，絕不允許隱瞞和欺騙。正因為如此，我們才能相互信任，毫不猶豫執行命令，將後背和退路沒有保留托付給同伴。」

　　他用陳述的語氣問。

　　「之前你認為我不夠坦誠，所以我試著走出第一步了。但是你呢，托尼。」

　　他的眼睛仿佛在問。

　　你真的懂團隊的意思嗎？

　　讓他相信，他並不是做不到——但是為什麼？

　　隱瞞他，欺騙他，無法融入團隊，不能表現出可靠的一面，經常我行我素，卻要求指揮的權力，要求他的信任，要求他的理解和包容。

　　——拿什麼換？

　　史蒂夫·羅傑斯並沒有等待托尼·斯塔克的答案，他已經習慣了大發明家一直未曾改變的不聽指揮的作風。金發男人轉過身，背對著隱瞞他欺騙他，把他當作老古板、卻索要他支持和信任的人們。

　　「這是最後一次了。」

　　他說。

　　「其他人，按照之前的行動模式分組。每個人都帶肉類，看到附近路上的陰影時就扔點進去，如果消失，一定要提高警惕。」

　　「是！」

　　來自於不同人的聲音齊刷刷響起。毫不猶豫遵守命令的特工們立刻行動起來，沒有一絲遲疑停頓，哪怕前方即將被黑暗籠罩。

　　雖然史蒂夫·羅傑斯沒有說名字，但是誰知道，前面那句話是對托尼·斯塔克說的。

　　「......」

　　大發明家抿緊嘴角。

　　「托尼。」

　　海德拉停在離開的小隊後方原地，伸手拍了拍發明家的肩。

　　「別把事情想的那麼糟糕。他會對你講清楚他的感受，就代表他信任你，對你懷有希望，把你當作一個真正平等的朋友去試圖相互理解與包容。」

　　「不......這點我還是能想到的。」

　　托尼·斯塔克搖搖頭。

　　他遠沒有海德拉擔心的那麼憤怒。這段時間來，不可思議的海德拉填滿了他，改變了他，令他與自我逐漸和解。

　　他不再是曾經那個一點指責都聽不進去，也刻意忽視他人需求的家伙了。

　　與此同時，他逐漸看到了真實的自我。

　　矛盾的，自負的，對自己才華和能力極度自信的。

　　「我只是突然發現，不是我害怕他是對的，而是他就是對的。」

　　從脫下盔甲，他還有什麼。

　　到他其實從來沒將團隊視作團隊。

　　他對於隊長不進行情況分享感到不滿，但事實上，他對隊長隱瞞地更多，並自以為是地認為他無法理解，而隱瞞是最優的方案。

　　海德拉眨眨眼，沒聽懂大發明家晦澀的話語。

　　「你不難過就好啦。」

　　她輕快地說。

　　「因為現在我們得盡快逃命了。」

　　在其他小隊行動時，黑暗開始慢慢翻騰。

　　在其他小隊用爆破槍分別離開的一瞬間，黑暗瘋狂了。

　　海德拉站在猙獰扭曲向她壓迫來的黑暗的前方，雙手隨意插進深藍色軍裝鬥篷的兜裡。

　　面對綠眼睛年輕特工和托尼·斯塔克，面帶傲氣的壞笑。

　　「綠眼睛的小家伙，記住了，不要自己動。」

　　「我有名字！查爾斯·萊斯特！另外什麼叫自己動——」

　　年輕特工一句話還沒說完，海德拉抽出槍一槍打向下方的艙板。

　　艙板瞬間出現一個空洞，三個人齊齊掉了下去。

　　與此同時海德拉動作不停，一旦落到實處抵消掉重力加速度，她就再開一槍。

　　這下查爾斯·萊斯特徹底體會到什麼叫不能自己動了。

　　「這怎麼可能不動啊——」

　　他被衝擊力甩得渾身發麻，還必須拼命控制住身體反射，哪怕震得腿疼，也不能自發動作。

　　「一起下到地獄玩吧！」

　　海德拉哈哈大笑。

　　「你就是個瘋子——」

　　可憐的年輕特工絕望大喊。

　　「總控室——在最上層啊！！！」

　　「我知道！」

　　海德拉笑著說。

　　「我只是要個時間差！」

　　「等等——」托尼·斯塔克有種不好的預感，「你給我等等，你想干什麼？？？」

　　「想干什麼......當然是和這些暴躁的小家伙好好聊聊了。」

　　海德拉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

　　「確認權限。」

　　「情況確認，普通級自由權限確認，以海德拉巡警的個體安全為優先行動准則。」

　　阿諾的機械電子聲在海德拉的腦海中響起。

　　「基因鎖解放至百分之十，解除形態模擬，保留物質模擬。」

　　海德拉輕輕落到最後一層艙板上。

　　「請確認基因鎖至百分之十，確認解除形態模擬，保留物質模擬。」

　　海德拉沒有立即確認。

　　「我喊三二一，捏碎試管，向左邊跑——」

　　磅礡的黑暗無聲憤怒咆哮，順著筆直的通道兜頭罩頂壓來。

　　「三——」

　　與此同時，金發姑娘先一步捏碎盛放著金色液體的試管，金色的液體迅速覆蓋海德拉的身體。

　　「二——」

　　只差半米，噬人黑暗就要觸及姑娘仰起的干淨面龐。

　　「編號Hydra002，確認——」

　　海德拉的話尾湮滅在黑暗瞬間合緊的嘴中。

　　——時間仿佛突然放慢了。

　　捕捉到獵物的黑暗狂喜扭動，瘋狂蔓長，在向另外兩個獵物伸出獠牙時卻突然凝固。

　　收割失敗了。

　　黑暗霎時間暴怒，放棄了其他的獵物，全部往內絞緊，死死纏繞在獵物身上，收縮成一團蠕動的黑繭，試圖剿殺反抗的獵物。

　　繭中響起低沉的嗡鳴。

　　「現在是我們的Party Time了......Vashta Nerada。」

　　在這一瞬間。

　　黑色的繭被某種可怕的力量，一寸、一寸，猛然撕碎。

　　托尼·斯塔克確信，他聽到了極為短暫的，源自某種生物的刺耳哀鳴。

　　黑暗爆炸。

　　虛無降臨。

　　光線扭曲。

　　自我模糊。

　　無法想像的恐怖之物蔓延。

　　吞沒失去感官和認知的人類。

　　「一——」

　　無法被稱作聲音的聲音響起。

　　恍若洪鐘，恍若蚊嚀，恍若宇宙洪荒的第一聲炸響，恍若世界終結的最後嗚咽。

　　人類恍惚之間，捏碎了試管，灑落金色的光芒。


第58章

　　龐大的黑暗, 沉重的黑暗，飢餓的黑暗，死寂的黑暗。

　　此刻卻被虛無之物捏在手心，連掙扎都顯得如此微弱無力。空氣中的食人魚, 令所有生命恐懼黑暗的Vashta Nerada被某種更恐怖的存在徹底掌控著，挾制著，攥緊，壓縮, 捏成一個仿佛聚集了世間所有黑色物質的球，消失在了不斷扭曲坍陷的空氣與燈光中。

　　「哐鐺」——

　　一個方方正正的金屬匣子掉到地上。

　　剛才幾乎完全黑下來的走廊頓時恢復正常。

　　「......果然還是不行。」

　　虛無慢慢從空中滴落在艙板，彙聚拼湊成金發的漂亮姑娘。海德拉輕快地蹦蹦跳跳走向托尼·斯塔克。

　　「根本沒辦法一口氣解決。」

　　她撅著嘴抱怨。

　　「Vashta Nerada數量太多，而流體盾的有效時間太短。」

　　她解除了形態模擬, 但保留了可以被流體盾識別的物質模擬。在流體盾的保護下將Vashta Nerada暫時封鎖。但縱使她在條件允許的範圍內盡了最大努力, 也沒有捕捉到全部的Vashta Nerada, 更沒有找到Vashta Nerada群潮中屬於人類的痕跡。

　　而無論是行動時長超出流體盾的保護時間、找不到塞勒菲斯，還是漏掉部分Vashta Nerada, 都不是什麼好事。

　　——更何況就移動衛星發射平台內外的情況來看, 外部只會有更多的Vashta Nerada。

　　「你他媽......」

　　托尼·斯塔克站在明亮的走廊上, 表情恍惚空白。

　　說實話。

　　之前他其實曾暗暗嘲笑過格蘭特·巴圖克，認為特工在見到海德拉真實模樣之後的反應其實有些小題大做, 因為發明家本人也算在海德拉的記憶中見過那個大家伙。但他眼睛一閉一睜，照樣該怎麼嘲笑沒有常識的海德拉就怎麼毫不留情嘲笑, 毫無負擔。可格蘭特·巴圖克完全拉低了他對神盾局所謂優秀特工的評分。

　　現在, 托尼·斯塔克終於切身體會到為什麼格蘭特·巴圖克那段時間表現得像羽化而登仙了。

　　恐怖。

　　黑暗。

　　扭曲。

　　以及虛無。

　　海德拉曾經對自己的描述精准得可怕。

　　——看到這樣能夠吞噬萬物甚至光線空間的存在, 足夠讓任何人都失去所有自大自負高傲之心，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遠遠逃離，滿懷恐懼朝拜神跡，一心祈禱神明的仁慈。

　　但他也僅僅是親眼看到了海德拉脫離人類形態的模樣。

　　大發明家簡直不敢想，當初除了直面恐怖小怪物，還被三番五次徹底分解成粒子，形同死亡的格蘭特·巴圖克的心態要糟糕到什麼地步。

　　「......你他媽以後少做這種事。」

　　托尼·斯塔克最後結結巴巴說。

　　「放心好了，我知道我的本貌有點嚇人。」

　　海德拉聳聳肩，不以為意。

　　「你看我不是把人都支開才敢解放基因鎖的嗎......呃，男孩？綠眼睛的小家伙？查爾斯·萊斯特？回神了。」

　　金發姑娘伸手在呆滯的年輕特工臉前揮揮。

　　特工一動不動。

　　「哦，你現在可以動了。」

　　海德拉自以為想通綠眼睛特工為什麼不給她反應。貼心地說：「我把剛才追我們的那群Vashta Nerada連同你腳下的那只一起打包扔進潘多拉魔盒裡了——暫時跑不出來。」

　　沒有用。

　　查爾斯·萊斯特仍然像見鬼一樣死死盯著外表看起來人模人樣的金發姑娘。

　　海德拉不明所以，對方一點反應沒有又讓她有點失去耐心。於是金發姑娘干脆兩個手都伸出來，放到特工耳朵邊來回打響指。

　　托尼·斯塔克越聽越覺得不對勁：「......《We Will Rock You》？」

　　「......皇後樂隊。」

　　查爾斯·萊斯特默默蹲下身，從海德拉打響指打得起勁的魔掌的包圍下「哧溜」滑了出來。

　　他深吸一口氣，撐著正在微不可查打顫的腿正要站起來，一抬頭又是一哆嗦，直接坐到了地上。

　　「你這是什麼衣服？」

　　他捂著臉問。

　　海德拉一頭霧水低頭看了看：「什麼？這是我的制服啊？」

　　腦袋還有點混沌的大發明家聽到這句話如同當頭一道炸雷批上腦殼，登時清醒過來，轉頭掃視金發姑娘的衣著。

　　藍色警帽，無袖連體短裙，紅色高領，藍色腕帶，黑腰帶，長筒靴，干淨利落，英姿颯爽，身段纖長曲線漂亮，仿佛下一秒就要去跳啦啦操。

　　沒有鬥篷。

　　一陣心酸和丟人湧上心頭，大發明家真情實感真情意切咆哮。

　　「......鬥篷！你鬥篷呢！！！」

　　海德拉望天：「......分解了，再也沒能回來。」

　　托尼·斯塔克摸了一把臉，感到深深的疲憊和空虛。

　　他簡直不敢想其他特工——尤其是娜塔莎·羅曼諾夫和史蒂夫·羅傑斯看到這一身衣服的表情。紅發女特工一定會帶著一臉真誠笑容誇贊海德拉的衣服多麼適合她，然後在不經意間詢問是否是他的意思；史蒂夫·羅傑斯則會再一次把眉與眉之間擠壓成馬裡亞納海溝，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在他和海德拉之間做搖擺運動。

　　他更不敢想的是海德拉的衣服將會連同她的能力記錄在提交往神盾局的報告上，到時候有權限查看報告的神盾局上下特工尤其是尼克·弗瑞會用什麼眼神和什麼語氣回饋他。

　　『你的監視？我可能是跟不上時代了，你能給我解釋解釋？這他媽是什麼新型的監視方式？』

　　那個一點口德都沒有的特工頭子一定會這樣嘲笑他。

　　托尼·斯塔克有一瞬間後悔為什麼沒有強硬阻止海德拉穿她的巡警制服出門，或者多帶幾件衣服備用。畢竟發明家有著清醒的自我認知，海德拉這一身衣服絕對會被所有人歸類於他的愛好：作為一名斯塔克、花花公子、巨富，他在某些方面的信譽已經完全破產。

　　就比方說旁邊這個來自神盾局的小年輕，查爾斯·萊斯特，已經開始用十分復雜的眼神來回打量他和海德拉了。

　　……但是他真的、不喜歡啦啦隊隊服！

　　「我們該走了。」海德拉打斷了大發明家的悲哀預言，「潘多拉魔盒只是我們用來暫時關押罪犯的移動囚籠，困不住這些食人魚太久。」

　　仿佛是響應她的話，地上的金屬盒子開始不停地抖動，並且越來越劇烈，仿佛有什麼東西在瘋狂掙扎，想要逃脫。

　　「我們能直接干掉這盒子裡的Vashta Nerada嗎？」

　　恢復了少許冷靜的查爾斯·萊斯特問。

　　「不能。」

　　海德拉搖搖頭。

　　「我並沒有捉住船上所有的Vashta Nerada。但你知道為什麼剩下的小家伙們沒有撲過來嗎？」

　　綠眼睛特工搖搖頭，海德拉頓了頓，繼續說。

　　「它們遠離我，是怕被鎖起來。但如果我殺掉被困的Vashta Nerada……」

　　「剩余的Vashta Nerada就會知道無論怎樣都會被殺死，很有可能干脆不顧一切反撲。」

　　查爾斯·萊斯特反應過來。

　　「Bingo。」海德拉打了個響指。

　　「不過這可是群沒什麼腦子的食肉孢子生物，現在看上去學乖了，很快就會故態復萌的。」

　　金發姑娘四處看了看，從懷裡掏出其他特工留給她的肉類，把一根牛肉條扔進陰影裡。

　　「——哢嚓哢嚓。」

　　牛肉條眨眼間消失無影，仿佛剛才海德拉從未扔出去過。

　　「……怎麼會？」聚集得這麼快？

　　托尼·斯塔克輕松的心情逐漸沉下來。

　　「你看，它們都沒死心，躲在暗處觀察我。這些小家伙欺軟怕硬，在數量不夠多的時候是不會發動攻擊的。但是它們聞到我們的氣味了，正在一批一批湧來。等到數量足夠多，多到足以讓它們失去膽怯心的時候……」

　　海德拉聳聳肩，做個了張牙舞爪的獵食動作。

　　「所以，趁它們衝過來之前，我們要加快速度衝向總控室。」

　　查爾斯·萊克斯在腦袋裡迅速構建地圖並將危險區域一一排除，最後留下一條相對最安全的線路。

　　「——走這邊。」

　　他當機立斷跑到前面引路。

　　三個人在走廊裡奔跑起來。一路小心躲避陰影，竟然幾乎暢通無阻，除了零散幾只Vashta Nerada，沒有遇見任何障礙。

　　安靜的走廊裡，除了機器低低的嗡鳴聲，只剩下清脆響亮的腳步聲。

　　但離總控室愈近，綠眼睛特工的表情就愈糟糕。

　　「海德拉。」

　　他跑到金發姑娘旁邊，低低喊。

　　「怎麼了？」海德拉側頭問。

　　「你們一行人……進來的只有你、斯塔克和巴圖克吧？」

　　他欲言又止，低聲確認：「沒有帶其他人來吧？」

　　「沒有。」金發姑娘不明所以歪歪頭，「醒來的時候只有我們三個，怎麼了？」

　　查爾斯·萊斯特的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更加糟糕了。

　　「……那為什麼。」

　　他的聲音飄忽地幾乎聽不見。

　　「我們有五個人的腳步聲？」

　　海德拉猛地拉著托尼·斯塔克和查爾斯·萊斯特剎車，三個人幾乎在同一時間停住。

　　「怎麼回事？」

　　差點踉蹌摔倒的大發明家不滿地問，對旁邊兩個表情奇差的人說：「你們現在的表情就像——」

　　他突然聽到了什麼，話音戛然而止。

　　屬於他們的聲音都消失了，不和諧的怪異聲音才漸漸清晰。

　　「噠噠噠。」

　　「噠噠噠。」

　　從三人後方傳來交錯不停的腳步聲，並且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越來越近。

　　「……這條路不會遇到其他隊伍吧？」

　　托尼·斯塔克心懷僥幸。

　　「不會，加急通道，基本直達總控制室。」

　　查爾斯·萊斯特臉色煞白。

　　「那……後面的是什麼東西？」

　　海德拉聲音顫抖。

　　三個人誰也不敢回頭，陷入一片短暫的死寂。

　　「噠噠噠。」

　　「噠噠噠。」

　　這次腳步聲幾乎響在他們正背後。

　　作者有話說：

　　我終於趕上了！！！啊———！！！【發癲】

　　行了就這個時間看，明天的更新也要遲到，不過不會像今天（因為每周一實在是太忙了要在學校待到十一點半）這麼遲，上午肯定就發出來了。

　　老樣子，（這一更算周一周二兩天的留言）前二十留言後二十留言發紅包，今明兩次紅包一起發【瞅了眼干癟的存款（。】

　　另外很感謝「斯塔克第一順位繼承人」的長評！我超喜歡長評！！！超驚喜！！！看了幾遍，敢肯定一定是花了很多時間很用心寫出來的，注意到了很多小細節，真的蠻感動。很感謝，我很喜歡你的長評。這只咕咕會更努力產出更好的文字的！

　　至於長評的感謝加更……嗯......

　　寶貝們估計也能感覺到我現在的忙碌狀態了，在保證每天三千質量下不太能做到加更。但各位股東的注資我都看在眼裡！沒整理只是因為沒時間！但我欠了幾更心裡還是清楚的！【癲狂】

　　只要有空一定努力給各位老板加更！衝鴨！！！【握拳】


第59章

　　——腳步聲在他們的背後停住了。

　　一片風雨欲來的寂靜中, 三人的心髒頓時提到了最高點，瘋狂跳動。

　　托尼·斯塔克屏住呼吸，幾乎能感覺到有微微的涼氣，打在他背後。

　　「啪——」

　　清脆的擊掌聲突然在背後響起。

　　「嘭！」

　　後方走廊的燈管瞬間爆裂, 炸出濃烈的黑暗。方才剛剛恢復明亮的走廊陡然昏暗幾分，並且越來越暗，燈管的爆炸聲連成一片狂暴海浪向他們加速逼湧而來。

　　大發明家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再也忍不住慘叫出來。

　　「Fuuuuuuuuuuuuuuck！！！」

　　「啊————！」

　　「鬼啊——————！！！！」

　　和發明家幾乎同時間慘叫出來的海德拉和查爾斯·萊斯特同發明家一起拔腿就跑。

　　「你個外星人跑個屁啊！」

　　托尼·斯塔克一邊跑一邊朝前面跑的最快的那個家伙喊。

　　「不管是什麼你轉頭吃掉不就好了？？？」

　　「對不起對不起來之前我剛看完《招魂》和《潛伏》我害怕！！！」

　　海德拉哭喪著臉回應, 但十分有良心地放慢了速度，等另外兩個人跑到身旁時火速一手夾一個固定住，兩條腿轉成電扇最高功率時的葉片，大風車一樣呼呼甩出殘影, 帶著兩個大男人奪路飛奔。

　　而在背後之前暫時消失的腳步聲也重新響起, 和燈管爆炸的聲音一起緊隨其後。

　　「啊——！！！」

　　三個人的慘叫響徹整條走廊。

　　「......你聽沒聽到什麼聲音？」

　　史蒂夫·羅傑斯遲疑地停下腳步, 環首四顧。

　　他似乎聽到了慘叫聲。

　　「哪有聲音？」

　　和他一隊的娜塔莎·羅曼諾夫聞言停住，屏住呼吸凝神細聽, 但除了機器的嗡鳴一無所獲。於是她隨意擺擺手, 有些好笑地調侃。

　　「難不成我們的隊長現在已經強悍到能聽到幽靈說話的程度了？」

　　「......我是真聽到了聲音。」

　　史蒂夫·羅傑斯說, 還要繼續搜尋慘叫來源的時候，忽然從剛才的觀察中發現了什麼。

　　「等等, 那些東西是不是變少了？」

　　「Vashta Nerada？」

　　娜塔莎·羅曼諾夫左右看了看，發現四周明顯不正常的影子數量確實幾近沒有。

　　「不會是你那個小女友的傑作吧？」

　　「......娜塔。」

　　「我知道你們進展沒那麼快——只是個玩笑, 別那麼古板。」

　　娜塔莎·羅曼諾夫聳聳肩, 看了眼手上的聲波爆破槍。

　　「說真的, 托尼管憑空取物、收集武器、擁有超前技術、十分了解並能夠解決我們都束手無策的生物——叫有點特殊的小能力？我敢打賭，那姑娘手裡的東西絕對能開一個軍.火庫。」

　　「關於海德拉的情況，我大概從她那裡了解了一些。讓我驚訝的是，我由此發現無論是復仇者聯盟還是神盾局，都隱瞞了很多事情——對我尤其多。」

　　史蒂夫·羅傑斯意有所指。

　　「這讓我不快。如果手下的人各自為是，為什麼還要我來帶隊執行任務？」

　　「因為你是最好的戰士，隊長，我們需要你。」

　　「如果需要我，又為什麼要隱瞞我？弗瑞滿嘴謊話，聯盟相互隱瞞，既然你們都認為不需要和你們的隊長分享信息，那我不配做這個隊長。因為我無法得到你們的信任——而士兵需要相互信任，軍隊也靠信任凝聚，不能心懷鬼胎各自為戰。」

　　「......隊長。」

　　娜塔莎·羅曼諾夫嘆了口氣。

　　「如果你指上次我的額外任務，那個任務和你並無關系，也不會妨礙到救援任務——我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的。」

　　「主犯仍然在逃。」

　　史蒂夫·羅傑斯用陳述語氣說，但在娜塔莎·羅曼諾夫聽來不亞於最嚴厲的指責。

　　「......隊長。 」

　　紅發特工的聲音低了下去，「我猜測，就是這樣，他們……不，我們，才會隱瞞你。」

　　「什麼意思？」

　　「我理解你，敬佩你，但是你的要求太高了。」

　　娜塔莎·羅曼諾夫說。

　　「有時候我們需要去做些必要的或者需要妥協的，可能會讓你無法忍受的，但恰恰是必須做的事情——我們不想讓你去做會讓你不舒服的事。」

　　史蒂夫·羅傑斯聞言立刻看了眼旁邊的紅發特工。

　　「娜塔，你的形容很有趣......你知道嗎？」

　　他的語氣很微妙，看著紅發特工的眼神也很微妙。

　　「讓我不舒服的事情，只有會侵.犯人民自由的事情——那麼你告訴我，神盾局到底做了什麼一定會讓我憤怒的事？」

　　自知失言的紅發特工立刻轉移了話題。

　　「我現在看每一片影子，都心裡發毛。」

　　格蘭特·巴圖克突然說。

　　「不用在意那些東西。」

　　和他一隊的特工隨意擺擺手說：「放心吧，就算真的有什麼，受傷的也不會是我們。」

　　格蘭特·巴圖克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就知道......所以是誰在搗鼓新玩意兒？」

　　他抱怨似地說：「這次又和什麼稀奇古怪的組織合作了？那什麼Vashta Nerada也夠嚇人的，我已經後悔跟著過來了。」

　　「還能是誰？坐辦公室最高層的那個唄。這次和民間一個叫什麼塞勒菲斯的奇怪組織合作，弄來了這麼一群看不見的食人魚。

　　「之前夫人的反對是正確的，塞勒菲斯的這些人看上去就不正常——也就只有那家伙討厭美國隊長討厭到為了給他下絆子，用什麼手段都不介意了。」

　　旁邊的特工對上司的小心思一清二楚，並對此頗有怨言。

　　「你也夠倒霉的，目標對像跟著不安分的斯塔克亂跑，稀裡糊塗進到這個任務裡。那些東西光是想想就夠讓人精神緊張了，更何況我之前還見過它們是怎麼吃東西的......」

　　講到這裡，訓練有素的特工都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外勤部那個號稱施瓦辛格的肌肉男被哢嚓哢嚓從皮啃到骨頭縫之間的肉，連聲慘叫都沒完全發出來就成了骨頭架子嘩啦啦撒了一地——我怕是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關燈睡覺了。」

　　「......我之前也不知道啊。」

　　格蘭特·巴圖克抹了把臉。

　　「說起來我不是這次任務的正式隊員，不會被那些家伙當成需要清除的目標吧？我可不想骨頭撒一地。」

　　「安心。」

　　特工伸手，從衣服裡兜掏出一個東西扔給格蘭特·巴圖克。

　　「這是生物電流紊亂裝置。會發出遠高於人類聽力頻率極限的聲音，但是對能聽到的Vashta Nerada來說殺傷力很強。有這個它們就不敢靠近你——慶幸吧，我以防萬一多帶了幾個。」

　　「多謝。」格蘭特·巴圖克接過識別器別在衣服裡側，一邊別一邊漫不經心問。

　　「現在移動衛星平發射台裡還有其他人嗎？」

　　「除了目前小隊裡的幾個，這座發射平台裡剩下的都是我們的人——至於神盾局和軍方留守在發射平台的那些可憐蟲？都進了那些玩意的肚子。」

　　特工談起人命來，就像是談論一群被宰殺的豬。

　　「可惜不能在這解決掉美國隊長——不過，或許可以順手殺掉托尼·斯塔克？」

　　「我看不錯，我已經受夠那個任性妄為的斯塔克了。」

　　格蘭特·巴圖克由衷地表示贊同。

　　「有幾個塞勒菲斯的人？」

　　「你這次怎麼問題這麼多，格蘭特？和斯塔克呆久了的人難不成都會變成十萬個為什麼？」

　　特工有些好笑，伸手輕輕撞了一下格蘭特·巴圖克的肩，隨口調侃這個平素作風認真嚴謹氣場苦大仇深的同事，並沒有深究。

　　「有五個。似乎他們不能離這群食人魚太遠，為了確保整艘船都在控制之下便分成五隊驅使魚群。按照分組，有兩組全是我們的人——所以估計食人魚會去另外三組捕食吧。」

　　說到這裡這個輕微有些話癆的特工頓了頓，感嘆道。

　　「話說你負責監控的那個目標，名字也真夠有意思的，海德拉，Hydra……隊長念出她名字的一瞬間我還以為組織被暴露到明處了，這個目標有點意思，可以留下把她交給組織，說不定能問出更多有意思的技術。

　　「說起來挺好笑的，現在也就只有神盾局的人已經完全忘記了曾經的敵人。沾沾自喜，自以為完全掌控局面。誰都不記得九頭蛇的口號就是『砍掉一個頭，長出兩個頭』。

　　「對了。你看到其他人那一瞬間的表情了嗎？太好笑了……

　　「我看到了。」

　　格蘭特·巴圖克笑了笑，從背包裡掏出手套和密封戰術服，慢條斯理穿上。

　　「這下說『Hail Hydra』都不知道在歌頌誰......」

　　九頭蛇的臥底特工哈哈大笑，余光瞥到把拉鏈拉到最頂端的黑發男人。

　　「你為什麼要穿外套？很冷嗎？」

　　「Hail Hydra。」

　　格蘭特·巴圖克突然說，對面的九頭蛇特工也條件反射跟著重復：

　　「Hail Hy——」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Hydra。」

　　格蘭特·巴圖克表情淡漠地收回滑開同事脖子的軍刀。鉗制住多余的掙扎，替他補全了下一個音節。

　　他剛剛出刀割斷了喋喋不休的男人的脖子。

　　「我和你不一樣，我知道我歌頌的是誰。」

　　格蘭特·巴圖克說。

　　血從被割開的脖子中瘋狂成股湧出。喉管都被割開的九頭蛇特工說不出話，血迅速衝進他的口鼻。他死死瞪著格蘭特·巴圖克，只能發出含糊的「咯咯」聲，虛弱地，再也支撐不住滑到地上。

　　格蘭特·巴圖克也跟著單膝跪在地面上，從背後死死摟住往昔的同事。

　　「很抱歉給你選擇了這麼痛苦的死法......」

　　他附到垂死掙扎的男人耳邊，輕聲說。

　　「但是你說骨頭會被那群食人魚留下來。擰斷脖子或是打穿腦袋的話，萬一被看出來可就麻煩了。」

　　男人的喉間滾出一連串爆炸式的「咯咯」聲，更多的血湧出。

　　「別罵我啊，我也不想這麼做，但是你不會把這東西分給他們吧？」

　　懷裡的掙扎漸漸虛弱，格蘭特·巴圖克空出一只手，掏出藏在九頭蛇特工懷裡的生物電流紊亂裝置和海德拉分發的武器，在垂死的人眼前晃了晃。注意到那雙光芒逐漸渙散的眼睛突然迸發出的刻骨恨意，他突然頗覺好笑地笑了出來。

　　「你看，你之前談起人命一副高高在上事不關己的模樣，就像是在談論一群豬。」

　　他一邊大笑一邊說，上氣不接下氣。

　　「可你現在面對死亡露出的醜態......比你嘴中的豬也好不了多少。」

　　他笑完了，粗粗喘著氣，帶著手套的手拍了拍懷中人的臉頰，頓時給那張普通干淨的臉上染上一片血糊。

　　「不會讓你們毀掉的......

　　「不會讓你們毀掉的。」

　　格蘭特·巴圖克一遍又一遍重復，聲音越來越堅定。

　　直到懷裡徹底沒了聲息，他才停止，緩緩長出一口氣。

　　他把變涼的屍體甩到一邊，站起來，脫掉染了血的手套和戰術服。他很小心，裡面的衣服干干淨淨，一滴血都沒沾上，完全看不出他剛才實施了一場單方面的屠宰。

　　他隨意把廢棄的衣服甩在屍體身上，蹲下身，就著擴散的瞳孔的倒影打量臉上是否有沾上血。

　　很好，沒有。

　　他點點頭，站起來轉身離開。沒有了生物電流紊亂裝置保護的屍體的附近，光線立刻變暗。

　　「啊——」他突然想到什麼，轉身朝被陰影團團包圍的地方說：「另外，不要再說砍掉一個頭，長出兩個頭了。小公主提過，砍頭很疼的。」

　　沒人回應他。黑暗散去，地上只剩一副干干淨淨的白骨，連剛才他扔下的衣服都消失了。

　　格蘭特·巴圖克轉回身，面朝光明，大步走去。

　　「Hail Hydra。」

　　他低聲歌頌。

　　作者有話說：

　　格蘭特，脆弱、天真、迷茫，又暴戾、極端、病態的格蘭特。

　　他恍若要保護他的整個世界一般，惡狠狠地說：「不會讓你們毀掉的。」

　　我的小甜心快來媽媽懷裡！！！【尖叫】

　　更新延遲的道歉，前二十後二十評論發紅包。明天更新照常


第60章

　　「目標一, 已解決。」

　　格蘭特·巴圖克一邊走一邊掏出本子在上面寫寫畫畫，劃掉了上面四個加粗人名中的第一個。

　　「嗯......果然要解決掉剩下的其他九頭蛇成員還是很困難的。」

　　他有些苦惱，「小公主說她需要五個地方都有能夠按照她命令行動的人......」

　　還活著的人都各有所長，他不敢保證殺掉後剩下的人能夠完美執行海德拉的命令。

　　並且按照規定的時間來看，他現在應該盡快趕到下面的能源室。

　　「但是只有五個生物電流紊亂裝置, 還差兩個啊......」

　　他用筆點點下巴, 若有所思。

　　如果拿給海德拉和托尼，他們一定會讓他也給娜塔莎·羅曼諾夫和史蒂夫·羅傑斯。而曾經的黑寡婦和美國隊長這兩個處於九頭蛇監視名單最前列的人他再清楚不過了：他們絕不會自己躲在安全區, 任憑他人處在危險中。如果他不准備更多的生物電流紊亂裝置, 這兩個人勢必會把自己的裝置讓給其他人。

　　所以必須從其他九頭蛇成員手裡多搶幾個。

　　而剩下的五個人當中, 有三個人是九頭蛇。

　　除了幸運地和托尼、海德拉待在統一隊伍裡的查爾斯·萊斯特, 剩下的目前仍然存活的唯一一個神盾局的特工恐怕是凶多吉少。

　　——因為他和九頭蛇的人在一個小隊裡。

　　「絕不能讓九頭蛇的其他人活著出來......」

　　格蘭特·巴圖克重重地把剩下的三個名字圈起來。

　　不能讓他們向組織報告海德拉的信息。

　　格蘭特·巴圖克在彙報裡向來都是能瞞則瞞。一旦其他人活著出來, 勢必會同時威脅到他和海德拉。

　　目前他絕不可以暴露, 他還需要九頭蛇的身份去做些事。

　　「九頭蛇小組在武器室——嘶......這可有點棘手了。」

　　他翻看著從昔日同事身上搜出來的地圖。

　　「另一側的能源室是隊長和羅曼諾夫特工，那麼前往數據存儲中心的就是那個可憐的神盾局外勤人員了。」

　　數據存儲中心在上一層A區，武器室在上一層B區。

　　他必須在不被其他人察覺的情況下，在海德拉布置的任務完成之後到彙合之前這段時間內解決掉這三個九頭蛇特工。

　　由此，如果神盾局的那個家伙活著, 行動勢必會變得更棘手。

　　——可他不能殺掉那個家伙。

　　的確，殺掉他會令事情變得更簡單。但他從不覺得他的行動能夠瞞過海德拉, 更不用說此刻仍然位於這艘船上的阿諾。

　　他不敢賭海德拉知道後會有的反應。

　　「還有那五個塞勒菲斯的人......」

　　也必須解決掉。

　　面對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格蘭特·巴圖克沒有流露出絲毫為難的表情。

　　「阿諾。」

　　他突然對著虛空說。

　　「你都聽到了嗎？」

　　話音落下, 在只有他一人的走廊中, 突然響起有些機械化的男性電子音。

　　「是的, 巴圖克先生。」

　　占用了走廊播報裝置的阿諾彬彬有禮。

　　「我目睹了全部......為此我代表Boss向您表示歡迎，很高興您選擇了正確的一方。」

　　——他賭對了。

　　格蘭特·巴圖克松開攥緊到有些汗濕的拳頭。

　　「正確？我可不是什麼好人，正確吸引不了我。」

　　英俊的特工好笑地搖搖頭。

　　「我只是選擇了對我來說最重要，同時也將我視作真正的人而不是工具的一方。」

　　「請不要貶低自己。」

　　阿諾堅持。

　　「我曾經判斷，您受原生家庭的影響過重，存在嚴重的心理問題：焦慮自卑，迷茫憤怒，乃至給自己構建替換真實的虛假幻覺以逃避現實。您之前從未感到開心，但您在穿梭於時空中時終於拋開一切學會了大笑，學會了坦誠，學會了平靜。如果讓我現在為您做檢測，我會負責任地告訴您，您和當初的您截然不同了——

　　「您正在慢慢變成一個好人。」

　　阿諾語氣誠懇，但被迫分析心理歷程的特工先生只覺得被公開處刑。

　　格蘭特·巴圖克：「......阿諾，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經常會搞得別人尷尬下不來台？」

　　阿諾：「您怎麼知道的？」

　　「你根本......算了，隨你怎麼想。」

　　特工先生揉揉額頭，轉移了話題。

　　「就我剛才說的事情：解決掉後患，同時不被其他人察覺——你有什麼辦法嗎？」

　　「塞勒菲斯的成員您可以留給Boss，只解決剩下的三名九頭蛇組織成員。」

　　阿諾對此早就推演好了解決辦法。

　　「在各小組任務完成後，我會通過Boss向各小組發送最佳逃生路線，並接管這艘移動衛星發射平台的部分區域，將三名九頭蛇組織成員引偏總控室。因為我並沒有未經宇宙巡警隊允許處決其他智慧生命的權力，所以接下來的就只能——」

　　「我來。」

　　格蘭特·巴圖克說。

　　他忽然想到什麼，順口問了一句。

　　「現在海德拉和托尼安全嗎？在做什麼？」

　　量子腦罕見地沉默了一會。

　　阿諾看著監控上瘋狂逃竄的三個人，不知道該如何描述這個場面。

　　半晌，他才斟酌著說。

　　「不用擔心，他們正在玩人鬼追逐戰。」

　　格蘭特·巴圖克：......？？？

　　人鬼追逐戰......是個什麼場面？

　　「你倒是回頭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正在玩人鬼追逐戰的托尼·斯塔克崩潰喊。

　　海德拉頭搖得像撥浪鼓。

　　「要看你看啊！！！在跑的可是我！請閑人做點事情好嗎！」

　　被夾在左邊的托尼·斯塔克氣癟：「......要你何用！！！」

　　「我來！！！」被夾在右邊的查爾斯·萊斯特豁出去喊。

　　這下海德拉和托尼·斯塔克齊齊朝查爾斯·萊斯特大喊。

　　「別用這麼悲壯沉重好像要去死一樣的語氣說話行不行？！！！」

　　「可是我也看過《潛伏》和《招魂》！你不說還好一說我就聯想起來了！」

　　年輕特工那雙綠眼睛看起來可憐得下一秒就要掉眼淚了，情真意切聲淚俱下說。

　　「我也好怕啊！」

　　這下海德拉和托尼·斯塔克都不說話了。用「一路走好」的悲壯眼神目送正在一點一點機械轉頭的查爾斯·萊斯特。

　　做足了心理准備的綠眼睛特工捂著眼睛轉過頭，眼簾抖動著，慢慢睜開，通過露出的一絲絲指縫看去——

　　查爾斯·萊斯特的臉煞白，一寸一寸風干龜裂。

　　「Fuuuuuuuuck！」

　　他慘叫出來。

　　「這他媽是什麼東西！！！」

　　——追在他們後面的，是兩架披著黑袍子奔跑的骨頭架子啊！！！

　　「......骨頭架子？」

　　海德拉一怔。

　　「上面袍子罩著看不清，但是我用我六級特工的身份擔保，露出的雙腿鐵定皮下沒肉！」

　　查爾斯·萊斯特覺得自己回去鐵定要做噩夢。

　　電光火石間海德拉想到了什麼，充滿迷霧的腦袋裡豁然開朗。

　　「我知道了！你們兩個！准備好拋物線降落——」

　　海德拉拽著兩個大男人的衣領高高舉過頭頂。

　　托尼·斯塔克：「等等？什麼自由落體？？？」

　　海德拉沒有給發明家和綠眼睛特工反應的機會，直接倒數：「三，二，一——」

　　她用盡力氣把手裡的兩個人扔到遠遠的前方，然後偏離中線跑向牆邊，一腳用力踩進牆壁蹬開，整個人後騰空高高躍起。

　　被拋出去剛剛落到地上的大發明家一抬頭就看見後空翻的金發姑娘。

　　「——等等！你穿的是短裙！」

　　某一霎那，年近五十的大發明家就像個老父親一樣，為這個外星瀕危動物的得體意識教育操碎了心。

　　「你拽一拽啊！！！」

　　「拽個屁！」

　　翻到空中的海德拉聞言差點掉下來，直接爆出不文雅的髒話。

　　「我他媽忙著——」

　　她輕盈地翻身落到跟著他們跑了一路的黑袍東西身後，伸手狠狠往後拽下兩個黑袍子的帽子。

　　「——拯救世界啊！」

　　黑袍東西被強力拉住後仰，兜帽落下，露出下面干癟的人形，幾乎只剩骨骼和外面一張皮，而皮下，還有詭異的東西在湧動。

　　往後仰倒的兩個干枯骨架眼看就要後摔在地上，卻竟然以完全不符合重力現像的姿勢停在空中，一點一點慢慢前傾，恢復了正常站立的姿態。

　　「不出我所料。」

　　海德拉站在後面，面對向她轉過身的兩副骨架。

　　「你們竟然......」

　　「Oh my god操！」

　　她的話被打斷了。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托尼·斯塔克雙手緊緊捂住眼睛，感覺自己即將瞎掉。

　　「我要瞎了！！」

　　查爾斯·萊斯特反應更為劇烈。

　　海德拉：？？？

　　「你到底在裙子底裝了什麼！」

　　托尼·斯塔克試著微微挪開手，但是被燈光一照，就開始嘩啦啦掉眼淚。

　　「我看到了整個宇宙......」

　　同樣捂住眼睛的手下眼淚流成兩條河的查爾斯·萊斯特恍恍惚惚，感覺自己被淨化。

　　「......啊。」

　　海德拉反應過來。

　　之前她剛剛就任宇宙巡警，美滋滋穿著制服去給監護人看的時候。

　　她那表情奇差、一直在嘟嘟囔囔宇宙巡警隊隊長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癖好的老家伙，也許、似乎、大概，可能......

　　在她每條制服裙底下裝了強力星空映照燈。

　　能感應視線和視線來源所屬的生物種類，用此生物能承受的最大亮度自動投放星空圖。

　　——能閃瞎眼睛的那種。

　　作者有話說：

　　海德拉：底下有星辰大海，字面意思。

　　無辜被害的托尼&查爾斯：【瘋狂抹眼淚，來不及說話】

　　骨頭架子：？我這麼沒存在感的？

　　我說！你們這股也換得太快了見風使舵哈哈哈哈哈隊長滿頭霧水啊！

　　推朋友的文，很可愛的：

　　《[綜英美]總有反派綁架我》作者:帝王攻太子

　　重生後，他發現自己成了富豪之家收養的孤兒。

　　還有個病弱的身體和便宜哥哥。

　　後來，他發現他哥好像總喜歡偷偷穿緊身衣，戴著頭罩，上面還有兩個小尖尖。

　　自從發現了這個秘密，他原本就多災多難的生活變得更加水深火熱。

　　剛開始是這樣的——

　　反派們:這個人真弱雞，綁架他威脅老蝙蝠。

　　主角:……？？

　　後來——

　　反派們：哥譚寶貝又資助老蝙蝠了，綁走他弟弟吧。

　　主角：……？？？


第61章

　　「......對不起啊。」

　　完全忘了這回事的海德拉有些尷尬地說：「你們先找個地方靠著休息吧......恢復可能還要有一會兒。」

　　她拍了拍因為羞窘而僵硬的臉, 整理好表情，面對被他們忽視了好一會的黑袍人。

　　而那兩個形同干屍的黑袍人意外地沒有趁機行動。而是靜靜站在原地，用完全干癟的臉上那雙眼皮萎縮完全遮蓋不住的眼睛注視海德拉，碩大空洞，渾濁無光。

　　「你們有看過你們現在的樣子嗎？」

　　海德拉突然問。

　　「你們現在就像是兩具干屍。」

　　「......」

　　黑袍人一動不動, 靜默如兩尊雕像。

　　「沒辦法說話？連舌頭也被吃光了嗎？」

　　海德拉的語氣帶著一絲憐憫。

　　「他們是怎麼回事？」

　　帶上戰術眼鏡調成強光線過濾模式的查爾斯·萊斯特總算能勉強睜開眼睛了——盡管眼淚還在一刻不停往外嘀嗒。在看清黑袍人全貌時猛地倒吸一口涼氣。

　　「......這還是人類嗎？」

　　綠眼睛特工遲疑不決, 輕聲問。

　　「勉強還算吧。」

　　海德拉盯著皺皺巴巴的人皮之下奇異的湧動。

　　「看到了嗎？在這張皮下面蠕動的東西？」

　　查爾斯·萊斯特大著膽子走進了一些，凝神細瞧。

　　「......這他媽真不是異形？」

　　他陡然打了個哆嗦, 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差不多了。」

　　海德拉說。

　　「你看到的那些在他皮下蜿蜒的東西, 都是Vashta Nerada。」

　　查爾斯·萊斯特愣住。

　　「什麼意思？」

　　「我之前一直就在疑惑了......」海德拉說：「Vashta Nerada是成群生活的微生物, 它們通過在樹上產卵孵化繁殖, 所以通常會生活在森林中, 依附於黑暗下。根本不會出現在鋼鐵都市中。」

　　「這裡怎麼可能有森林？連棵草都不會有。」

　　托尼·斯塔克勉強睜開眼, 看向那兩個沉默的黑袍人。

　　「事實上，有的......」

　　金發姑娘輕輕閉了閉眼，說話的聲音猶如輕輕的嘆息。

　　「這些塞勒菲斯的人，就是Vashta Nerada的『森林』。」

　　黑袍人露出的手臂上，赫然有著「像牙之門」的刺青。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人類可以驅使這些空氣中的食人魚了。

　　成千上萬的Vashta Nerada, 也許是從還類似是微小孢子的時期就被捕捉、固定、養殖在塞勒菲斯的人的身體裡。以人類的身體為溫養這些食人魚的森林。

　　......和食物。

　　「『Vashta Nerada』這個名字，字面意思就是『融化肉體的陰影』......」

　　海德拉從空氣的漣漪中掏出一根手杖, 用前端輕輕戳向黑袍人的身體。

　　——立刻塌陷出一個空洞。

　　「他們已經被融化了。」

　　海德拉說。

　　查爾斯·萊斯特立刻露出無法忍受的表情, 忍受著胃內翻騰的惡心, 倒退一步。

　　「......塞勒菲斯的人是瘋了嗎？」

　　托尼·斯塔克徹底為面前奇詭瘋狂、恐怖扭曲的產物所震驚, 忍不住倒「嘶」一口涼氣。

　　「用人當祭品, 飼養Vashta Nerada？」

　　「不得不說，人類總是能出乎我的意料。當我每每覺得足夠了解這個種族後，你們都能屢次三番再次令我驚嘆。」

　　海德拉看著面前塌陷下去完全無法恢復的胸膛，陳述道。

　　「我所見過的最刻奇瘋狂的事，皆出自人類之手。你們在傷害自我和同胞上的能力沒有哪種生物及得上。」

　　「......」

　　托尼·斯塔克完全無法對此進行反駁。

　　「......等等。」

　　查爾斯·萊斯特捂著嘴，死命壓制善良同情和震驚反感混雜、從胃部直衝喉嚨的惡心感，虛弱地說。

　　「他們都被吃的只剩一層皮了，為什麼還能追著我們不放？」

　　「寄生。」

　　海德拉說：「你以為他們變成這樣就死了？」

　　「他們還活著？！」

　　「塞勒菲斯的人和Vashta Nerada大概達成了完全利益傾斜的寄生關系。被寄生的人將自己的肉體供給這群食人魚啃噬，而Vashta Nerada也通過某種方式，支撐著被寄生者的生命維持系統。如果他們徹底死亡，Vashta Nerada早就舍棄這副已經沒用的食物了。」

　　海德拉對不可置信的發明家說。

　　「你不是說感到涼氣打在你的背上嗎？說明他們還有呼吸。至於現在這樣算不算活著......」

　　海德拉頓了頓，還是用手杖挑開了那層黑袍。

　　「嘔——！！！」

　　是查爾斯·萊斯特。

　　還很年輕，沒有被特工生涯抹滅掉普通人的道德堅持，仍有淳樸善良和幼稚正義殘存的青年只是瞥了一眼，就再也忍受不住，跑到旁邊大吐特吐。

　　也許因為多了黑袍的遮掩，Vashta Nerada連皮膚組織都沒有放過。

　　「你覺得......這算活著嗎？」

　　海德拉注視著那顆在白骨和黑霧中艱難跳動的心髒，轉頭問托尼·斯塔克。

　　大發明家的臉色十分難看。

　　海德拉也並不是一定需要大發明家給出答案。她收回手杖，被撩開的黑袍垂落，猶如最後一塊遮羞布，遮住了空蕩蕩的胸腔和努力延續的心髒。

　　「你們跟著我們，到底是想做什麼？」

　　海德拉和干屍一般的黑袍人空洞的雙眼對視。

　　「恐嚇我們一路，驅趕Vashta Nerada追逐我們，但是又不真正出手。即使他們剛才閉上眼睛完全無法反抗，而我站在你面前，你們也不行動......為什麼？」

　　金發姑娘的尾音消散在空氣中。

　　仍然沒有回應，兩個黑袍人只是沉默地站在海德拉面前，但張開了嘴巴。

　　「這樣啊......確實連舌頭都不剩了。」

　　海德拉看著空曠的口腔，了然點點頭。

　　「不過這是你們自己的選擇吧？Vashta Nerada是種敏感的生物，如果你對它們懷有惡意，他們不會留下你的命。既然你到了連話都說不出來、半死不活的狀況都不後悔，那你還想告訴我什麼？」

　　黑袍抖動起來，干枯松弛的手臂慢慢伸出，向著海德拉的方向，停在了金發姑娘的面前，不動了。

　　「——別握。」托尼·斯塔克立刻說：「離他們遠點，他們身上還有Vashta Nerada。」

　　但大發明家的警告太晚了。

　　海德拉已經捉住了那只只剩皮和骨的手，閉上眼睛，開啟了心靈融合。

　　瞬間無數的記憶碎片和情感向海德拉澎湃湧來：人潮擁擠的會場，激動的演講者，像牙之門，塞勒菲斯宣誓，刺青，祈禱，舍棄，祭品，偉大未來，廣袤的森林，不正常的影子，割開手腕，黑影湧入，疼痛，欣喜，疼痛，疼痛疼痛疼痛疼痛——

　　只剩皮和骨的手突然用力緊緊握住海德拉的手。

　　——疼痛。

　　這兩個人其實已經死了，在食人魚瘋狂撕扯體內內髒的時候，就因為劇烈的疼痛死了。

　　但Vashta Nerada卻仍然維系著生命最後一次脈搏，將心髒和大腦固定在永恆的最後一刻。

　　於是生命的最後一刻被無限拉長，那一刻沒有思考，沒有想念，沒有退卻，有的只是——

　　「......好痛啊。」

　　海德拉輕聲說。

　　從死亡前的一刻一直直到現在，他們都在不斷重復死亡時的痛苦。而他們的身體，沒有了肉，沒有了神經，剩下的每一寸皮每一寸骨頭仍然在凄慘地尖叫——

　　——停止吧。

　　「......我知道了。」

　　海德拉睜開眼，那些雜亂喧囂的尖叫頓時消失。

　　「既然只是這樣的話，我滿足你。」

　　得到承諾後，那只手臂終於慢慢松開了，再也沒辦法調動力量般垂落身側，仿佛完成了一次押注了靈魂的沉重求救。

　　「怎麼回事？」

　　托尼·斯塔克急得團團轉，想靠近又怕搞砸，在旁邊反復踱步。看到海德拉睜開眼時立刻問。

　　「滿足他什麼？」

　　「無論他們曾經是什麼人，做過什麼事，他們現在想要的只有安息。」

　　海德拉緩緩呼出一口長氣。

　　「他們本該早就死去。但是Vashta Nerada固定了他們的狀態，使他們一直不停重復死亡的前一秒......」

　　「死亡的前一秒？」

　　吐得面色發白的查爾斯·萊斯塔重復。

　　「他們一直在重復死亡的瞬間，連恐懼和疼痛也一起？」

　　海德拉點點頭。

　　「他們想讓疼痛停止，我想滿足他們。」

　　金發姑娘深吸一口氣，繞過黑袍人，走向已經近在咫尺的總控室。

　　「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三個塞勒菲斯的成員在船上。這些黑袍的塞勒菲斯都......」

　　海德拉的眉眼滿是陰翳。

　　「……該受懲罰。」

　　黑袍人轉過身，這次再也沒有追上來。而是站在原地，沉默地目送海德拉走遠。

　　不一會，走廊上響起廣播聲音。

　　「Check……」

　　史蒂夫·羅傑斯猛然頓住，調大了通訊器的聲音。

　　「Checkcheck——這裡是總控室，聽得到我說話嗎？」

　　格蘭特·巴圖克靠在能源室的控制台上，懶洋洋說：「能源A室，收到。」

　　「能源B室，收到。」史蒂夫·羅傑斯說。

　　「數據存貯中心，收到。」

　　「武器室，收到。」

　　海德拉專注地盯著屏幕上顯示出的地圖以及人員定位，自然地把手搭在缺了一個紅點的格蘭特·巴圖克的小組，說。

　　「很好。這裡是總控制室，現在開始下達行動指示——」


第62章

　　「能源A室, 能源B室，激活系統裡的第三套供能模式，加大對數據存儲中心的能源傳輸，加大對武器室的能源傳輸。

　　「數據存儲與傳輸中心，使用你們的權限, 開啟內部基礎數據傳輸, 越大越好。

　　「武器室，找到神經型次聲波.槍, 手持的小型槍也沒關系, 然後聯通到房間內的擴音器上。」

　　海德拉緊緊盯著總控室的監控屏幕, 在看到每個目標地點的人都遵循她的指令做完准備後——

　　「——等我命令。」

　　說完她關上麥克風, 看向不知何時佇立在總控室門口的黑袍人。

　　他們重新戴上了兜帽, 掩蓋住可怕的面目, 沉默地站成兩道陰森幽深的影子。

　　「之前不是不打算跟來嗎？」

　　海德拉淡淡說：「怎麼，難道還想要阻止我？」

　　在托尼·斯塔克和查爾斯·萊斯特的感知裡，黑袍人一點聲息也沒有。但海德拉好像聽到了什麼，露出了界於不可思議和嘲弄之間的好笑表情。

　　「你們求我幫你們擺脫痛苦，又不想讓我阻止你們的計劃......真不愧是瘋子, 連面對死亡時貪婪都是這麼狂妄自大，無法遏制。」

　　查爾斯·萊斯特聽懂了。

　　「......即使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綠眼睛的特工完全無法理解。這份瘋狂和扭曲遠遠超出了這位善良正義的優秀特工的理解範疇。他表情復雜, 喃喃自語, 「都沒有一點後悔？」

　　海德拉順聲看向特工。

　　「......你之前說你是六級特工？」

　　金發姑娘眼神奇異, 「你是不是出的都是技術類任務或者抓捕類任務？」

　　「你怎麼知道？」

　　這下連托尼·斯塔克的眼神也變得奇怪了。

　　「你要不要來復仇者聯盟？」他拍了拍綠眼睛特工的肩膀, 「在神盾局你也只能做到六級特工了。」

　　查爾斯·萊斯特：？？？

　　為什麼突然挖牆角？

　　「我猜的。不得不說我越來越喜歡你了。」

　　海德拉慢吞吞對查爾斯·萊斯特說, 沒有給立刻瞪大眼睛的特工詳細的解釋，便轉移了話題。

　　「我只能告訴你，我從他們身上感受不到後悔的情緒。至於更多的，他們沒辦法回答你，因為現在的他們也不會去想。」

　　失去了大半部分肉體和所有靈魂的黑袍塞勒菲斯人確實不算是活著，他們現在頂多算是殘留的一道回聲，通過Vashta Nerada的維持和倒帶，反復回放他們死亡那一瞬的聲音。

　　海德拉能聽到很多：激動、贊美、信仰、歌頌、狂熱、篤信、滿足，以及最直白深刻的疼痛和淺淡卻無法忽視的恐懼。這些都隨著迎接死亡時的幸福和希望深深刻在他們的回聲中，循環反復播放。

　　唯獨沒有後悔。

　　「回聲只是回聲，即使他們還有一點自我思維，也很難再有新的聲音了。」

　　海德拉注視著黑袍的獻祭者。

　　「我不和回聲討價還價——但是，奉勸你們，最好停在那條線外。但如果你們一定阻止我......盡管來試。」

　　黑袍的塞勒菲斯的回答是——

　　——黑袍飄過門口，來到總控室裡。

　　「我給過你們機會了。」

　　海德拉不再試圖溝通。一口氣不停，如狂風驟雨般下達之前暫止的指令。

　　「托尼，連通所有擴音器構建聲網，調出次聲波振蕩頻率數據，傳入數據存儲與傳輸中心進行識別擴大，激活半導體傳感器。」

　　「你想用次聲波？你是想和他們同歸於盡嗎？」

　　查爾斯·萊斯特狠狠皺起眉。

　　次聲波怎麼可能被一個普普通通的毛絨耳罩阻擋。

　　「而且這根本不可能，你能勉強把聲波維持到被數據傳輸與存儲中心的裝置捕捉，但這裡的半導體傳感器和擴音器也不是特制的......」

　　不可能放出次聲波。

　　在他質疑的時候，大發明家的雙手已經快速在鍵盤上飛舞，毫不猶豫敲下了海德拉的要求。

　　金發姑娘一停不停打開麥克風，對著通訊頻道另一端的人飛速下達最後的命令。

　　「我倒數三秒，歸零前所有人帶上耳罩，歸零時，武器室成員用神經型次聲波.槍開一槍，間隔半秒，開到能量耗盡為止。我會用燈光顏色的改變作為指令結束的標志。那麼倒數：三——」

　　黑袍的塞勒菲斯沒有動。也許是回聲中殘留的認知並不認為Vashta Nerada會被面前金發姑娘所威脅。而如此近的距離，等他們徹底結束痛苦後，鎖在他們身體裡的食人魚也會失去控制，吞噬掉這艘船的所有人。

　　「二——」

　　而他們不該給她行動的機會的。

　　海德拉似有似無勾起唇角，含著不帶諷刺的笑意的眼睛慢慢閉上。

　　「一——」

　　武器室的特工開槍了。

　　第一槍。

　　看不見的聲波通過移動衛星發射平台的特殊擴音器由武器室為中心蕩開，又被總控室發送到數據存儲與傳輸中心的識別程序所捕捉，能源室提供的能量是如此巨大，幾乎瞬間將聲波衝入半導體傳感器，而位於總控室的海德拉感受著這座龐大的鋼鐵機器中無聲無息的震蕩，在同一時間睜開眼，將早已握在手裡的東西狠狠砸入語音傳入口。

　　由海德拉搭建起的通路，砌平了最後一一塊磚石。

　　「————」

　　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擴大擴散了。

　　第二槍。

　　半導體傳感器開始震動。

　　第三槍。

　　負荷過重的傳輸線路慢慢變熱。

　　第四槍。

　　擴音器幾乎要炸開。

　　第五槍。

　　看不見的波紋在整艘船上滌蕩，如同風暴和海面驚濤的摩擦，卻更安靜低調。

　　第六槍。

　　波紋在鋼鐵之中來回拍擊，流向人體，刺透皮膚，穿過內髒，淹沒大腦，融入骨血。

　　第七槍。

　　在其他人都不知道的地方，響起了無法形容的凄厲叫聲。

　　猶如大腦被壓在幾萬米深的海底碾成齏粉，每一條神經被狠狠撕拉扯出血肉，耳朵被一點一點塞進高速絞肉機，聲帶被攪成一團，狠狠甩上刀峰。

　　這慘叫足以擊潰任何一個可以感知的人，但卻沒有被任何一個人聽到。

　　「他們在干什麼？」

　　帶著毛絨絨粉色耳罩的托尼·斯塔克忍不住問海德拉。

　　盡管他不可能聽到任何回復。海德拉拿出的耳罩源自她某一次的小實驗。她在耳罩裡加入了她的監護人制作這副軀殼時用的原料，於是這些耳罩變成了能夠隔絕一切聲波、這個世界最無法被穿透的東西。

　　唯一沒有戴耳罩的海德拉用一只金屬起子抵住語音傳入口，淡漠地注視癲狂掐住自己脖子，狠狠將頭一下、一下、一下，甩向牆壁的黑袍的塞勒菲斯。

　　「他們正在感受遠遠超越死亡的痛苦。」

　　她並沒有處理Vashta Nerada。這群空氣中的食人魚只是遵循了他們的習性，長在樹上，捕食獵物。

　　她要對付的是Vashta Nerada寄生的樹，用身體做巢養殖食人魚，出於瘋狂的私欲和極端的信仰，毫無憐憫獵殺同類的黑袍的塞勒菲斯。

　　外星姑娘眼中的空曠像是宇宙中無光也無生命的死亡之地，冰冷的風刺痛骨頭。

　　此刻，海德拉終於褪去了她酷似人類的一面，露出她森然的內裡。

　　「制造恐懼，濫殺生命，染指世界，顛覆真理，且不知悔悟。」

　　托尼·斯塔克錯覺以為面前站著位可怕可怖的神明，垂目裁決生與死，罪與罰。

　　「他們正在為他們的罪承受懲罰。」

　　托尼·斯塔克終於恍然。

　　之前海德拉眉眼中的冷漠陰霾不是對著另外三個「黑袍的塞勒菲斯」，而是對著所有的「黑袍的塞勒菲斯。」

　　第八槍。

　　神經型次聲波.槍的能量耗盡了。

　　海德拉收回手中的起子。

　　看著在黑袍的塞勒菲斯倒在地上，身邊的黑暗如同被捶打一般漸漸散去，外星姑娘居高臨下說。

　　「——而我之前就給過他們機會了。」

　　而他們選擇了踐踏她的仁慈。

　　冷白色的光線有些閃爍，慢慢變成了溫暖的黃色。

　　「行動結束。」

　　史蒂夫·羅傑斯摘下耳罩，環首四顧。

　　「等等，你看影子。」

　　娜塔莎·羅曼諾夫說。

　　所有過於黑暗或奇特的影子都消失的無蹤無影。紅發特工出於謹慎，向四周的陰影扔了一些肉質食品，加工肉掉到地上反彈起來又落下，沒有一絲變化。

　　「不見了。Vashta Nerada都消失了。」

　　「Check，Checkcheck。」

　　擴音器中再次響起金發姑娘的聲音。

　　「各位，Vashta Nerada已經得到控制，請在六分鐘內立刻趕到總控室，我們要撤退了。路上遇到黑袍人務必不要停留也不要觸碰，那是Vashta Nerada的宿主，已經通過次聲波令其暫時失去行動能力。」

　　海德拉關上麥克風，播報停止。

　　「這就解決了？」

　　在能源A室待得百無聊賴的格蘭特·巴圖克訝異地笑出來。

　　「平日咋咋呼呼看起來一點也不靠譜，沒想到意外地很能干嘛。」

　　阿諾說：「Boss的內在行動力一向和她的外在形像不符......呃，請允許我為這句不嚴謹的話添加一個前提——在懶貨不在的時候。」

　　格蘭特·巴圖克：「......那個因為太懶被咬爛了的頭？」

　　阿諾：「是的。雖然懶貨也是我的Boss的一部分，但我衷心希望她的重生速度慢一點、再慢一點，再也長不回來那可就太好了。」

　　從電子腦平板的語氣中成功解讀出心有余悸，英俊的特工忍俊不禁笑出了聲。

　　他從座位上站起來，一邊走一邊拉開戰術包，慢條斯理地抽出幾把軍刀，一一仔細挑選，將兩把Mad Dog ATAK高級戰術突擊刀插入腿上的戰術帶中，然後又拔出Sig P226槍，開始裝填子彈。

　　「既然她做完了她該做的事......」

　　「哢嚓。」

　　彈匣安裝完畢。

　　「哢哢。」

　　裝上消音.器。

　　「噠。」

　　打開保險。

　　格蘭特·巴圖克毫不在意把已經打開保險的槍別在腰間，面帶微笑走出能源A室。

　　「我也該去完成我的了。」

　　作者有話說：

　　查爾斯：等等？為什麼我不能升遷？我很厲害噠！在神盾局干了五年就到了六級我真的很厲害噠！我的目標可是九級！【反復強調】

　　托尼和海德拉帶著無言的疼愛，慈眉善目伸手，拍了拍過於天使的小特工的肩膀。

　　查爾斯：？？？

　　次聲波的確是種武器，的確需要半導體，的確已經有神經型次聲波.槍了，但其他的就當我在放屁。因為海德拉手上有個音速起子【滑稽】。


第63章

　　格蘭特·巴圖克避開需要經過史蒂夫·羅傑斯和娜塔莎·羅曼諾夫所在的能源B室, 從緊急通道來到上一層。

　　「格蘭特！」

　　有人看到了英俊的特工，叫住了他。

　　「好久不見，格蘭特。」

　　從武器室出來的兩名特工走上前，掛著熟稔熱情的笑容和聞聲回頭的格蘭特·巴圖克打招呼。

　　「自從你跑到復仇者聯盟大廈執行任務，就完全不見人影啊。」

　　其中一個特工三步並作兩步小跑到同僚身邊, 用肩膀撞了撞格蘭特·巴圖克, 壞笑著問：「很久沒有一起去泡吧了，改天我們一起去啊？」

　　格蘭特·巴圖克聳聳肩, 不輕不重地嘲諷：「任務中還想著泡吧, 我恐怕你是想被揍, 薩姆。」

　　「薩姆已經因為執行任務期間三心二意、在公共頻道騷擾其他隊友分心被揍很多次了。」

　　另一個特工哈哈一笑, 同樣三兩步跨到格蘭特·巴圖克身旁。

　　「誰知道神盾局這些人這麼古板無聊, 禁不起逗。」

　　薩姆咂咂嘴, 隨口問格蘭特·巴圖克：「話說你的任務執行得怎麼樣？容易嗎？」

　　「小心點，薩姆。」

　　查克側著頭，背對攝像頭說。

　　「避開攝像頭再說話。」

　　「避著呢，格蘭特高，我藏他後面, 攝像頭拍不到我的嘴。」

　　薩姆不以為意，繼續問格蘭特·巴圖克。

　　「那外星人怎麼樣, 我看她有點能力, 你覺得能為九頭蛇所用嗎？」

　　「別抱太多希望。」

　　格蘭特·巴圖克不鹹不淡反問：「你覺得洛基能被九頭蛇所用嗎？」

　　瞬間回憶起那個自稱北歐神的外星人兩面三刀的神奇操作和某座被謊言之神搞出內訌炸上天的基地, 薩姆的表情忍不住猙獰了一下。

　　「......嘖。Boss派你去保准是昏頭了。」

　　「少在背後議論Boss, 你就是因為你這張快嘴才一直得不到提拔。」

　　查克瞪了眼薩姆。

　　「Boss才沒空管我們, 他忙著觀察美國隊長。」

　　薩姆翻了個白眼，「我說格蘭特，你還是和Boss申請——不，還是和夫人吧，Boss滿腦子只有美國隊長——終止任務歸隊好了。」

　　查克也是這麼想的，「組織現在急缺外勤人員，我們需要你，你什麼時候能回來？」

　　「誰知道呢？」

　　格蘭特·巴圖克避而不答，笑了笑，慢慢說。

　　「不過我倒是很喜歡這個任務......」

　　「——對了，查理呢？你們不是一起去能源A室了嗎？」

　　薩姆突然注意到什麼，東張西望起來。

　　剎那。

　　空氣的味道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說起來的確沒看到查理。」

　　查克恍然。

　　格蘭特·巴圖克頓了頓，臉上的微笑不變，眼底卻冰涼一片。

　　而兩個相熟的九頭蛇特工對同僚身上發生的某種微妙卻天翻地覆的變化毫無察覺，全身心信任著旁邊的人，左顧右盼尋找另一名同僚的蹤影。

　　「......很遺憾。」

　　英俊高大的黑發特工手指微微一劃，帶出別在戰術綁帶中的突擊刀，帶著模式化的詭異微笑，輕聲說。

　　「他已經睡著了。」

　　「什麼意思？」薩姆毫無防備轉頭問。

　　「噗呲——」

　　金屬的冷光閃過。

　　格蘭特·巴圖克往前急跨出一大步用腰腹帶動上身向後扭轉，同時右手從下往上劃過，如同手臂輕而易舉拂過水面泛起漣漪，鋒利的Mad Dog ATAK高級戰術突擊刀穿過薩姆的脖子。

　　「什——」

　　查克連忙下腰翻躍躲過劃開薩姆脖子仍然不減速向他甩來的冷光，格蘭特·巴圖克在半空中停滯，硬生生扭過身子向查克襲來。來不及掏槍拉保險射擊，反應敏捷的男人用槍身頂住冷光。

　　「錚——」

　　刀鋒與槍身狠狠撞在一起，高碳工具鋼在金屬管上留下一道深刻的刮痕。

　　與此同時，薩姆的身體轟然倒地。

　　「砰——」

　　趁此機會查克旋身一腳踹開格蘭特·巴圖克，男人順力後跳弓身落地，黑發在空中擦出鋒利的弧度。

　　「你瘋了？！」查克立刻拉開保險，黑洞洞的槍口指著格蘭特·巴圖克，「你竟然敢背叛九頭蛇？」

　　「阿諾。」

　　格蘭特·巴圖克叫。

　　還有幫手——在哪？！

　　查克立刻警覺，抽出另一把槍頭都不回指向身後連開三槍，手臂在空中快出殘影，槍管發熱。

　　——查克無疑是位優秀的戰士。

　　但是他猜錯了一點：

　　阿諾並不是人。

　　突然之間，光線消失了，只剩緊急通道牌幽幽的綠光亮起。

　　剛才眼神銳利全神貫注的查克立刻陷入短暫的失明狀態，他幾乎在察覺到黑暗的同時間向格蘭特·巴圖克的方向開槍，但仍然慢了一步。

　　提早閉眼適應了黑暗的格蘭特·巴圖克爆發出最大的力量，完全貼著地面奔跑，他的眼睛被綠光點亮，子彈在他頭上滑過，他抬起的刀刺中了目標。

　　燈光亮起，地上躺著兩具已然毫無氣息的人體。

　　「不愧是查克，差點讓我翻車。」

　　格蘭特·巴圖克呼出一口氣，看也不看地上的人，轉身繼續向下一個目標走，「阿諾，你確定她能處理好殘局？」

　　親眼目擊了一場比武打電影更精彩絕倫、堪稱教科書精髓的持刀搏鬥，阿諾在海德拉的腦袋裡長大了嘴：「......」

　　他默默把這段錄像存進超級英雄數據庫裡，和美國隊長撞門的英勇身姿排排坐。

　　真瀟灑。阿諾忍不住又回放了一遍。

　　「......能的。」

　　沉迷錄像的阿諾最後心不在焉回答。

　　「那就還剩最後一個了。」

　　格蘭特·巴圖克甩掉刀身上的血。

　　「神盾局的那個倒霉鬼還活著嗎？」

　　阿諾看了一眼。

　　「目前還活蹦亂跳著，但是情況不太樂觀。在您前面三百米的拐彎處，九頭蛇的那名臥底掏出了電磁脈衝片，我猜測他准備屏蔽監控......是的，他剛剛屏蔽了監控。」

　　量子腦頓了頓，把對將來事實的虛擬語氣改成了過去時態陳述句。

　　「——Shit！」

　　格蘭特·巴圖克忍不住開口罵。

　　特工手腳麻利甩開此時看起來過於累贅的槍和戰術包，只留手.槍和軍刀，如同一只獵豹在走廊上輕且敏捷地急速狂奔。

　　「終於可以撤退了，這三十多個小時可太要命了。」

　　對自己處境一無所知的神盾局特工此時放松地走在前面，甚至有心情笑著說：「等回去了我一定要把之前沒用的假期都用上。泡個熱水澡，喝杯紅酒，管他什麼狗屎任務，把通訊設備全關掉，好好睡個天昏地暗。」

　　「你現在就可以睡。」

　　身後的同事回答他。

　　「怎麼行，」特工搖搖頭，「現在還不能放松，等到再撤出——」

　　「趴下！！！」

　　前方突然傳來一聲暴喝。

　　神盾局的特工條件反射服從命令蹲下身，而正要拔刀的九頭蛇的臥底愣住，抬頭看到同樣來自九頭蛇的格蘭特·巴圖克跑來，抽出軍刀的動作便慢了幾秒。

　　這幾秒鐘的時間，足夠格蘭特·巴圖克做很多事。

　　他抽出手.槍，對著面前唯一站著的人開槍。

　　「......你聽到了嗎？」

　　「聽到什麼？」

　　「我不太確定......」史蒂夫·羅傑斯說：「聽起來像是重物落地聲。」

　　有點像人的身體摔到地上。

　　「隊長，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娜塔莎·羅曼諾夫露出有些好笑的表情，用十分真誠的語氣說，看似建議實則嘲笑：

　　「等任務完成回去後，你要不要去做下鑒定？我看你是真的聽到地獄之聲了。」

　　「不，是真的有聲音。」

　　這次史蒂夫·羅傑斯完全不覺得自己聽到的是錯覺。他站在原地，試圖在嘈雜中捕捉更多。

　　也許是因為之前使用擴音器強行傳播次聲波的方法過於暴力，或者是能源室的供能設定沒有調回低檔，一直保持較低溫度的走廊裡開始有微微的熱浪升騰，和越來越大、幾乎連他們說話的聲音都要蓋過的機器的嗡鳴聲。

　　加了消音.器的槍聲被海德拉調大運行功率引起的嗡鳴完美覆蓋。

　　士兵一無所獲。

　　「請加快速度。」

　　擴音器裡海德拉的聲音適時響起，史蒂夫·羅傑斯只能暫時放下滿腹疑惑重新向總控室進發。

　　「冷靜點，伙計，走火可就不好了。」

　　格蘭特·巴圖克把槍上好保險，插回腿上的戰術帶，並伸出手指點了點用槍指向他、嚴陣以待的特工身後。

　　「你回頭，看看地上那家伙手裡拿著什麼。」

　　「你站穩了，別讓我看到任何小動作。」

　　來自神盾局的特工完全不放松，手中的槍始終端平不動，槍口穩穩指向剛剛毫無緣由擊斃他隊友的格蘭特·巴圖克。他慢慢倒退，後撤至隊友身邊，用眼睛余光掃了一眼。

　　被格蘭特·巴圖克擊斃的他的隊友，手中緊緊攥著鋒利的軍刀。

　　以進攻的態勢——而之前走廊只有他他二人。

　　「......這他媽這是怎麼回事？」

　　神盾局的特工震驚地爆了粗口。

　　作者有話說：

　　格蘭特：「怎麼回事......這件事情就復雜了。」

　　特工：「說重點！」

　　格蘭特簡明扼要：「神盾局裡有三分之二九頭蛇。」

　　特工：「？？？你省略太多了！！！？？？」

　　上一章結尾有改動，老樣子遲到前二十後二十紅包。


第64章

　　「海德拉。」

　　托尼·斯塔克環首四顧：海德拉正站在監控設備前伸手敲著什麼, 而查爾斯·萊斯特正在門口守備，並沒有注意到裡面的情況。於是大發明家拔腿朝金發姑娘走去。

　　「不用瞞我——」

　　金發姑娘看到大發明家走來，正准備切屏，而發明家三步並兩步上前抓住她的手，壓低聲音問她。

　　「你會處理監控嗎？」

　　海德拉聞言微微睜大眼睛, 爾後忍不住微笑起來。

　　「還沒有。阿諾跑到格蘭特那邊去了, 而我不太會對付這個時代的東西，正在研究。」

　　「我來吧。」

　　海德拉讓開位置, 大發明家稍稍往上拽了拽袖子, 把手放在控制鍵盤上, 開始處理格蘭特·巴圖克留下的可疑痕跡。

　　「為了預防某些特殊情況, 這座移動衛星發射平台的監控視頻和錄音數據會分別備份三次存在不同的位置, 並每隔固定時間上傳至軍方和神盾局的網絡。所以這三次都要處理干淨。」

　　他快速檢查視頻和錄音。出乎海德拉意料的, 即使在看到最近朝夕相處，一直表現得開朗成熟、有些小壞心眼但是總體是個好男人的英俊特工眼睛眨都不眨殺掉同伴的鏡頭時，大發明家也沒有流露出任何驚訝的反應。

　　他雙手在鍵盤上飛快敲擊，將代表著Vashta Nerada的黑霧添加進視頻中，以掩蓋特工詭異的行動和地上的屍體。

　　幾乎在托尼·斯塔克剛將所有存在格蘭特·巴圖克身影的視頻錄音清理修改干淨的下一刻, 腳步聲響起，並由遠及近抵達總控室。

　　史蒂夫·羅傑斯瞥了一眼門口昏迷的黑袍的塞勒菲斯, 毫不停頓跨進總控室。走在後面的娜塔莎·羅曼諾夫則停下腳步, 饒有興趣打量兩個昏迷的黑袍的塞勒菲斯。

　　「我能處理掉他們嗎？」

　　娜塔莎·羅曼諾夫問。

　　「最好別動。」

　　托尼·斯塔克說：「弄醒了我們又得被那些食人魚追著跑。」

　　紅發特工看起來頗有些失望。

　　「別管他們了, 你們來的路上遇到另外兩隊了嗎？」

　　托尼·斯塔克問：「監控的情況不正常, 有幾個人的生命反應正在消失。」

　　「怎麼回事——？」

　　史蒂夫·羅傑斯聞言立馬疾步走到監控屏幕前面。

　　「我來。」

　　「你隨意——雖然沒什麼好看的。」

　　托尼·斯塔克十分自然地讓開, 做了個「請」的手勢。

　　史蒂夫·羅傑斯俯身查看，看到生命反應跡像的數量後眉頭緊緊鎖死。他迅速調取出紅外熱成像和普通監控畫面，卻只能看到滿屏的猩紅和黑色的陰影蔓延，最後都變成了監控失靈的沙沙畫面。

　　「Vashta Nerada大概能夠干擾甚至破壞監控。」

　　托尼·斯塔克說：「你們之前傳來的監控錄像到最後也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知道了。」

　　史蒂夫·羅傑斯直起身，並沒有譴責誰。他其實誰也沒有看，只是拿起那面代表勇氣、真理和正義的盾牌毫不猶豫向外走去，不打算叫上任何一個人和他重返危險。

　　「你們等在這裡，我去接應他們。」

　　哪怕部下基本沒有生還的可能性，他也不放棄那一絲可能性。

　　「不用接應了——」

　　格蘭特·巴圖克和另一小隊的成員走進總控控制室。

　　「查理那個蠢貨不看路，一轉角踢到了昏迷的黑袍塞勒菲斯，把人給踢醒了。」

　　高大的特工喘著氣說：「——最後只剩我們兩個了。」

　　旁邊神盾局的特工也沉默著點點頭。

　　史蒂夫·羅傑斯停在門口。

　　他的表情看起來黑沉沉的，仿佛壓抑著滔天怒火，又帶著疲憊的悲傷。

　　「沒留下什麼？」

　　他低聲問。

　　「有。」

　　格蘭特·巴圖克從包中掏出一把貼片狀東西，給剩下的每個人分了一個。

　　「幾把神經型次聲波.槍的能量都耗盡了，但去武器室的那一組從武器室裡找到了其他一些聲波類武器——生物電流紊亂裝置，理論上也有用。」

　　生命安全又多了分保障，但無人露出喜悅的表情。

　　史蒂夫·羅傑斯沉默地接過裝置，低低地說。

　　「敬戰友。」

　　「——敬戰友。」

　　格蘭特·巴圖克和僅剩的幾名特工低低地重復。

　　「時間不等人，我們該撤了。」

　　海德拉出聲。

　　「外面的那些東西呢？」

　　即使眉間失去下屬的陰霾尚未散去，史蒂夫·羅傑斯反應仍然沉穩可靠，他立刻詢問最關鍵的問題。

　　「就我們的經驗來看，外面也有很多Vashta Nerada。」

　　「應該不用擔心。」

　　海德拉說。

　　「剛才的次聲波也通過甲板上的擴音器傳遞到了外面，波及範圍很廣，Vashta Nerada的宿主們都會有一段失去行動力的時間。趁此時間我們趕緊走——托尼，你還留著之前用過的探測器吧？試試看現在能不能用。」

　　托尼·斯塔克掏出操控器，之前一直沒有反應的機器此時有了信號，屏幕上清晰地顯示出了他們乘坐而來的昆式戰機的懸浮位置。

　　「有。」他說。

　　史蒂夫·羅傑斯點點頭，對旁邊的娜塔莎·羅曼諾夫說：「娜塔莎，你有神盾局十級權限，可以通過移動衛星發射平台的控制台遠程操控昆式戰鬥機——把戰機調來，我們立刻撤退。」

　　紅發特工點點頭，突然想起來什麼，問：「那這座發射平台怎麼辦？」

　　「海德拉。」史蒂夫·羅傑斯轉過頭，「這些東西怎麼才能處理掉？」

　　「怎麼處理......Vashta Nerada並不能被殺死。」

　　海德拉有些苦惱地點點下巴。

　　「但是正常情況下，Vashta Nerada並不是這麼具有威脅力的生物，因為他們基本不會集群，也沒什麼統一行動的意識。這艘船上的Vashta Nerada如此具有攻擊性只是因為有人在其中故意作祟。」

　　「宿主是麼，我明白了。」

　　史蒂夫·羅傑斯看了眼倒在門口的黑袍的塞勒菲斯，點點頭，然後果斷命令。

　　「啟動移動衛星發射平台的自毀程序，待足夠遠之後，引爆它。」

　　娜塔莎·羅曼諾夫沒有立即說話。

　　「就這麼辦。」

　　史蒂夫·羅傑斯微微加重了語氣。

　　「隊長，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娜塔莎·羅曼諾夫不得不開口，試圖轉旋，「這座移動衛星發射平台十分重要......」

　　「無論是對於塞勒菲斯的這些人，還是對於成群的Vashta Nerada，我們都沒有其他更好的處理辦法。」

　　史蒂夫·羅傑斯說。

　　「我們必須處理掉這些塞勒菲斯的人。但宿主死亡後Vashta Nerada必定會失去控制迅速擴散，對周圍的人造成極大的威脅——這座發射平台你們也沒有能力再啟用了，只會成為這群食人魚的據點。如此一來平台不光形同廢棄，還或將成為對於過路船只和飛機的致命的安全隱患。」

　　士兵一層一層分析，思維始終清醒冷靜。

　　「但如果發射平台在大海上爆炸，Vashta Nerada就會分散在大海中，無法集群，也不會有更多的人受傷。」

　　他頓了頓，環顧一圈，總控室零零散散只站了幾個人，顯得十分空曠。

　　「我們已經失去足夠多的同伴了，我不允許再有傷亡。」

　　這次任務的隊長低頭注視手裡的生物電流紊亂裝置，輕聲說。

　　「這是命令。」

　　「是，隊長。」

　　娜塔莎·羅曼諾夫不再多言，微微低頭，轉身去激活移動衛星發射平台的自毀程序。

　　「托尼，把來不及上傳網絡的資料下載帶走。

　　「格蘭特看好屏幕，監控其他黑袍的塞勒菲斯的動向。

　　「其他人抓緊時間盡快休整。」

　　史蒂夫·羅傑斯接連下達命令後，自己則一刻不停一瞬不休，轉身站在門口，緊緊盯住仍舊處在昏迷之中的黑袍的塞勒菲斯。

　　僅剩的兩名神盾局特工早已疲憊不堪，聞言立刻各自找了個地方靠著休息。

　　而並沒有在船上待很久、不需要休息、也沒什麼事干的金發姑娘左看看右看看，還是忍不住邁開腿，跑到查爾斯·萊斯特旁邊，伸手戳了戳閉目養神的特工。

　　「托尼的提議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她對睜開眼睛看向她的綠眼睛特工說。

　　眼中還有層疲憊霧氣的查爾斯·萊斯特立刻清醒了。

　　「為什麼？」

　　他匪夷所思問：「我在神盾局有正規編制，工資優厚，保險面面俱到，面對的危險比超級英雄少，還有繼續提拔的可能性，也有可能轉向舒舒服服坐辦公室的文職——我為什麼要跳槽干一份吃力不討好的高危工作？」

　　可金發姑娘卻說：「因為現在的你並不適合神盾局啊。」

　　查爾斯·萊斯特不解：「......你有什麼依據下這種判斷？」

　　「你難道沒有懷疑過為什麼你做的任務種類都很單調嗎？技術類任務或者抓捕類任務，優秀的特工能做到的遠遠不止這些。」

　　海德拉托著腮，蹲在特工身旁，「托尼說，你在神盾局不可能繼續晉升了。我也這麼覺得。」

　　查爾斯·萊斯特不由自主皺起眉，微微抿緊嘴唇。

　　其實他並非對此毫無察覺：同期入職甚至級別比他更低的特工都可以接觸大量的潛入或間.諜任務，但他幾乎從未收到此類委派。

　　「我喜歡你現在的模樣，你應該保持下去。」

　　海德拉真誠地勸說。

　　「但如果你繼續在神盾局工作，那麼這份工作早晚會扼殺你......那就太可惜了。」

　　「......海德拉。」

　　突然有人在身後呼喚她的名字。

　　「一會就好！」正在試圖拐賣優秀特工的海德拉頭也不回說：「我就要解決了！」

　　「海德拉，這很重要，我需要你，但我要你保持冷靜。」

　　史蒂夫·羅傑斯說。

　　海德拉心髒立刻空了一拍。

　　......這個男人從來不求助的。

　　她猛然回頭——

　　——金發的士兵站在遠離所有人的地方，表情平靜，語氣鎮定，對轉頭看過來的金發姑娘說。

　　「我有兩個影子。」

　　作者有話說：

　　海德拉：「——————」

　　史蒂夫：「海德拉，冷靜，我知道你能做到。」

　　——始終沉穩安定的語氣，猶如拴住發狂惡犬的細細韁繩。

　　推薦我親親寶貝別寒的文，《我繼承了魔王血統》！

　　論只想好好搞事業，但手下人個個都是戀愛腦的魔王在魔族失勢、人人喊打的環境下悲慘求生的故事，文風在沙雕和甜蜜之間無障礙切換，超級可愛！

　　最重要的是，別寒和手速龜爬的我不一樣，是艘光速飛船（。

　　【附文案】#我只想好好搞事業#

　　#臣子們卻個個都是戀愛腦，愁.jpg#

　　——

　　我重生在了一片名為[特洛耶]的異世大陸。

　　聽說在這個弱肉強食的異世大陸，魔王已經被封印的五百年之久。

　　而魔物失去了庇護被各個種族驅逐圍剿，難以存活。

　　這一切本該和我沒什麼關系，可我運氣似乎並不太好。

　　本該作為低等魔物自由活著的我，意外的繼承了魔王的血統。

　　也一並承擔了復興魔族的重任。


第65章

　　「——保持冷靜, 海德拉。」

　　史蒂夫·羅傑斯重復。

　　「生物電流紊亂裝置沒用嗎？！」

　　托尼·斯塔克既驚又怒，無法遏制的恐慌攥住他呼吸的氣流，死死壓成一條絞緊心髒的鐵絲，無法呼吸的悶痛催促他忍不住向手拿星條盾的男人的方向邁出一步。

　　「都不要靠近我——離我遠一點。」

　　史蒂夫·羅傑斯抬起手，阻止所有人包括海德拉向他走來的步伐。

　　他看到所有人都停下腳步, 才說。

　　「我用過了。」

　　好像多出一個影子的人並不是他, 史蒂夫·羅傑斯表現得十分冷靜，甚至還能條理清晰地彙報情況。

　　「使用之後我看到其中一個影子劇烈抖動起來, 但是沒有消失——我想這套裝置對Vashta Nerada的威脅性並不如之前的次聲波強, 它們舍不得放棄嘴邊的糧食。」

　　「我來。」

　　海德拉言簡意賅。

　　「包括你, 海德拉, 別靠近我。」

　　史蒂夫·羅傑斯又說了一遍

　　「誰也不知道這裡有幾只, 你們走過來只會貿然增加自身的危險。至少現在, 我們知道它們在我腳下，而不是在什麼未知的角落。」

　　「這才是最危險的——它鎖定了你，它把你當成了獵物，除非吃掉你，或者它死掉, 它都不可能放過你。」

　　「所以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史蒂夫·羅傑斯說。

　　「你什麼都做不了！」

　　海德拉有些暴躁。

　　「它傷不到我, 讓我來弄走它！」

　　「事實上, 它能, 不是嗎？」

　　出乎所有人意料, 金發的男人竟然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衝淡了眉間越來越沉重陰翳的陰影。

　　「你們瞞不過我。」

　　史蒂夫·羅傑斯說。語氣中大部分是保護了其他人的坦然和舒心，帶著絲朋友之間博弈勝利的狡黠得意，還有些對於不聽話的隊員的包容，以及一點點並不嚴重更像是無奈嘆息的責備。

　　「Vashta Nerada能夠威脅到你。如果你想要對付它們，就不得不被逼迫著暴露你們一直不想對我說的某個秘密——也許格蘭特瞞得很好，但你，托尼，你們都不是做特工的料，你們都不擅長騙人。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托尼·斯塔克不由自主衝出口問。

　　「天哪......托尼。你難道不知道你演技有多爛？」

　　史蒂夫·羅傑斯忍不住又笑了一下。

　　「我很早就知道了，比執行這次任務的時間要早得早得多——然後在你們把我們支走後再解決查爾斯的問題時最終確定的。」

　　「......」

　　猝不及防被揭開理所當然的隱瞞和內心隱秘的道德愧疚，托尼·斯塔克狼狽地撇開視線，躲過那抹此刻明明溫和，在他感覺中卻不亞於如同針刺般的審判的視線。

　　史蒂夫·羅傑斯了然地將視線從躲避他的大發明家身上移開，轉向沉默的金發姑娘。

　　「海德拉，讓我教你一點：如果你要隱藏某個秘密，某個你們都認為需要隱瞞的秘密，某個隱瞞下來可能平安無事，但曝光會對被隱瞞者、隱瞞者本人、乃至未來產生影響的秘密，並做好了承受隱瞞帶來的愧疚不安甚至夜不能寐的情緒的准備......」

　　史蒂夫·羅傑斯慢慢說。

　　「我的上帝！能不能停一停！你們現在就像是在交代遺言！」

　　娜塔莎·羅曼諾夫忍不住也暴躁起來。

　　「For God's sake！我們又不是在什麼情感節目上！把那些什麼漂亮的體貼和教導都給我先扔一邊——海德拉，你能處理是吧！那就別管這個滿口道德的老古板，盡管去做！」

　　「娜塔莎，你會上報弗瑞吧？」

　　紅發特工暴躁的低聲咆哮在這句話中戛然而止。

　　她當然會。

　　無論海德拉的秘密是否存在威脅，她的上報是否會對海德拉產生威脅，她都會詳盡毫無保留彙報給尼克·弗瑞——這是被尼克·弗瑞抹消曾經記錄並一手提拔上來的娜塔莎·羅曼諾夫作為神盾局十級特工的職責。

　　史蒂夫·羅傑斯頓了頓，面對海德拉，補上了剛才被娜塔莎·羅曼諾夫打斷的後半句話。

　　「......那就隱瞞下去。」

　　海德拉終於安靜下來。

　　那始終沉穩安定、令人信服的語氣，猶如險之又險松松圈起的細細韁繩，卻有效地拴住了發狂的惡犬。

　　在這段時間內，她足夠了解「九頭蛇」這個名字，在地球上代表著些什麼東西了。

　　沒有人類喜歡這個名字，沒有人類欣賞這個名字。人類都贊頌希腊英雄赫拉克勒斯斬殺九頭蛇的壯舉，人類都歌唱美國隊長粉碎九頭蛇的戰鬥。翻開每一本神話每一本歷史，九頭蛇都是醜陋的，邪惡的，是敵人，是怪物。

　　「Hydra」這個名字在地球並不美麗。

　　她的種族一旦暴露，只會帶來無盡的麻煩和危險，尤其是給......

　　海德拉忍不住看了眼她在地球的監護人。

　　大發明家同樣注視她，單純的注視，始終不曾用言語或眼神傳遞建議。

　　——而這本身就是最好的建議。

　　所以海德拉堅定地向著史蒂夫·羅傑斯，在金發男人忍不住露出的無奈的神情下，捏碎了試管，金色的液體流動，她再次踏出腳步——

　　「基因鎖解放百分之十，解除形態模擬，保留物質模擬。」

　　低低的絮語消散，姑娘金色的發尾在霧氣裡劃出漸漸暗淡融化的軌跡。

　　可怕的虛無落下，溫柔地籠罩驚愕的金發男人，狂怒地撕碎貪婪的獵食者。

　　刺耳的慘叫響起，很快被碾碎在虛無之中。

　　史蒂夫·羅傑斯腳下的影子變回了一個。

　　「這是——」

　　娜塔莎·羅曼諾夫不由自主倒退一步。

　　這一刻，甚至連擁有漫長歲月和黑暗過去的滄桑特工都忍不住心生恐懼。

　　「就這樣？」

　　金發的士兵卻啞然失笑，「只是這種程度而已，你們一直以為我會無法接受？」

　　太看輕他了。

　　他可是在還是個病貓時就敢攔在三五成群騷擾過路女孩的壯漢前面，喜歡一枝潑辣強勢被男人們嘲笑輕視的鋼鐵玫瑰，毫不猶豫同意注射可能會致死的超級士兵強化液，穿著一身戲服面不改色和超短裙姑娘們在舞台上大跳「打倒希特勒」，僅僅拿著一面盾牌就衝進敵營而不是刀和槍的。

　　史蒂夫·羅傑斯。

　　他最擅長的，就是跨越強與弱，皮囊與天賦，差異和偏見，黑暗和坎坷。

　　平等清醒地去打量其內裡真實的靈魂。

　　這個從不畏懼的金發的士兵面容平靜，帶著微微的笑意，在虛無向他蔓延時，克服了人類對黑暗對神明最本能的恐懼，向那人人倉皇躲避的生命伸出了手。

　　即使他的感官逐漸在被這片純粹的無剝奪抹消，他仍然毫不動搖地，朝著上空張開了手掌。

　　潔白的手臂從模糊了時間空間的虛無中伸出，握住了史蒂夫·羅傑斯的手，而史蒂夫·羅傑斯也回握住她的，將金發的姑娘從天上拉進了人間。

　　「我還以為你會像電影裡的外星人一樣，」

　　史蒂夫·羅傑斯說：「深色皮膚，長著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巴，四肢細長呢。」

　　「你這是對外星人的刻板印像。」

　　海德拉忍不住微笑起來。

　　「重新自我介紹，我是海德拉，種族也是海德拉。」

　　史蒂夫·羅傑斯遲鈍地眨眨眼，在反應過來這句話意思的下一瞬間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只是這種程度？」

　　海德拉吃吃笑起來，反問回去。

　　「我本來下決心無論見到什麼，至少表面要保持冷靜，絕不能被看扁的。」

　　史蒂夫·羅傑斯誇張地唉聲嘆氣。

　　「看來是我還不夠沉穩......你不會真有九個頭吧？」

　　海德拉的小聲笑變成了大聲笑，旁若無人地，笑得如同星光閃閃灑在她的臉上。

　　「算了吧，再沉穩你可就真成駝背耳聾整天曬太陽的老爺爺了。」

　　不知怎的，此刻連站著都成了一種冗長的折磨，金發姑娘克制住鑽進面前那可靠懷抱的衝動，暗自興奮地，用腳尖輕輕跳起快樂的踢踏。

　　「九個頭暫時沒有——但是八個頭的海德拉的飛天列車，做不做？」

　　托尼·斯塔克十分不合時宜地插嘴：「呃，恭喜跨越了傲慢與偏見的達西先生和伊麗莎白小姐，但是我得說，戰機已經降落到甲板上了。」

　　海德拉頓時向大發明家投去死亡射線。

　　「......我還是做戰機吧。」

　　而史蒂夫·羅傑斯則悄悄遞了一個劫後余生的眼神，轉頭說。

　　「另外我早就想問了，你這身衣服——」

　　「你們這些愚蠢的東西......」

　　突然響起的粗礪聲音打斷了金發士兵的疑問，所有人都迅速掏出武器指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然後眼睜睜地看著一束不詳的紅光向史蒂夫·羅傑斯和海德拉的方向打來。

　　是黑袍的塞勒菲斯。

　　他跨過昏迷的兩個同伴，長驅直入總控室，向距離最近的人打出了一道詭異的魔法。

　　格蘭特·巴圖克驚愕地睜大眼睛。

　　他不知道的是，上一秒他在監控屏幕上看到的三個黑袍影子，在此刻消失了一個。

　　那只是個普通的障眼魔法。

　　時間在史蒂夫·羅傑斯抬腳擋在海德拉身前那一刻瞬間放慢——

　　金發士兵抬盾抵擋的動作在海德拉眼中拉得無限趨於停止，海德拉此時來不及再次解放基因鎖，不假思索伸手將擋在她面前的男人扯到身後。

　　而史蒂夫·羅傑斯臉色慢慢變了，與之相對的他爆發出極強的速度反手拉住即將被擊中的金發姑娘，硬生生扭轉身體，將金發姑娘牢牢護在懷中。

　　那道紅光一寸寸沒入史蒂夫·羅傑斯背後。

　　——時間恢復了正常流速。

　　如同高山崩塌，金發士兵轟然垮下。

　　海德拉睜大了眼睛，接住緊閉眼睛撲倒的史蒂夫·羅傑斯。

　　「惡心，無知，弱小，肮髒......」

　　而那個還有舌頭的黑袍塞勒菲斯還在用他粗啞難聽的嗓音憤怒咆哮。

　　「被選中作為祭品是你們此生唯一的幸運......你們怎麼就不能順從地......為神獻出你們干癟無知、淺薄狂妄的生命......」

　　海德拉慢慢抬起頭，看向咒罵的黑袍的塞勒菲斯。

　　「你——是啊，是你，你也是個迷人、強大又純淨的祭品......」

　　黑袍的塞勒菲斯也注意到了金發的姑娘，語氣漸漸變得痴迷。

　　「一個無知的，滿心愛情的，卻擁有最棒力量的愚蠢姑娘......當然會為心儀的人赴險。我們將你引來，找到法師將你送進這個完美的祭壇裡。多麼完美，這群人再加上你，我們再也不需要那麼漫長痛苦的等待了......」

　　他突然毫無征兆發怒。

　　「你為什麼就不能乖乖去死！」

　　海德拉怒極反笑。

　　「......你們真的惹怒我了。」

　　金發姑娘的身影開始閃爍模糊，最後露出的笑容陰冷瘋狂。

　　「塞勒菲斯。」

　　作者有話說：

　　史蒂夫：......我還沒問完她這身衣服是怎麼回事。

　　一波三折實在沒找著能契合整章的bgm……不過我覺得中間部分放個啥愛情電影bgm都合適。

　　推薦超好基友驚夢時的《BE拯救世界》

　　當世界毀滅，需要打出七個Bad End才能拯救世界，但手上只有一個fgo初始號的時候……

　　寫的超級好！是就算沒看過這些作品也能很無障礙閱讀為絕美感情流淚的地步！而且我最期待的二世篇終於開始了！加班孔明我愛你！！！

　　不說多了，趕緊去看。


第66章

　　娜塔莎·羅曼諾夫大概畢生都無法忘掉那一幕。

　　眼睛落入一片黑暗, 身軀掉進無上也無下的虛空，金屬的「咯吱咯吱」從四面八方響起，整座移動衛星發射平台扭曲變形，船板一點一點被撐裂，拉伸至極限, 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而那個看起來普普通通, 單純無比，熱情活潑的金發姑娘此刻像是一道被異常電波干擾的虛擬投影, 身上逐漸出現奇怪的噪點, 邊緣開始扭動模糊, 從頭部向下一寸一寸變形異化。

　　殘存的燈光映出的影子逐漸猙獰, 暴露出恐怖的真實。

　　「本來想留下你們的命......」

　　八道影子凝結, 猩紅的眼睛睜開, 令人戰栗的威壓橫掃碾壓每一片靈魂，滅頂的恐懼幾乎壓迫得人失去力量匍匐在地。

　　「該死。」

　　某個嘶啞的聲音漠然宣告，那有力的尾巴狠狠甩向渺小的黑袍的塞勒菲斯。

　　於是死亡降臨了——

　　「——躲開！」

　　史蒂夫·羅傑斯被自己的呼喊驚醒，猛地坐起身，猝不及防撞進一片燈光火海中。

　　安靜的房間, 柔軟的床，和落地窗外紐約的火樹銀花不夜城。

　　金發男人眨眨眼, 遲鈍地發覺自己已經不在移動衛星發射平台上了。

　　「晚上好, 隊長。」

　　埃德溫的聲音適時響起, 「現在是晚間十點整。自您結束任務起, 您已經睡了一天零一個小時。」

　　史蒂夫·羅傑斯聞言下意識摸向自己後背。

　　——沒有摸到任何傷口。

　　「我記得在總控室, 有道紅光擊中了我？」

　　「就檢查結果來看，那道光線沒有對您的身體造成任何損傷，只是幫您睡了個好覺。」

　　埃德溫說，頓了頓補充：「如果您之後感到有任何不適，請立即告訴我。」

　　「謝謝，我會的。」

　　史蒂夫·羅傑斯十分有禮貌地對智能管家道謝，站起來稍稍活動身體，確認運動無障礙後打開了房門。

　　「——醒了？」

　　坐在沙發上的娜塔莎·羅曼諾夫頭也不抬，專心致志看手裡的愛情小說，懶洋洋地說。

　　「你的飯封在冰箱裡，拿出來熱熱——不，你還是交給埃德溫熱吧，我擔心你把微波爐炸掉。」

　　史蒂夫·羅傑斯頓時：「......」

　　......他明明已經學會用微波爐了。

　　金發男人無奈又好笑地揉揉頭發，靠著欄杆，低頭對下面的紅發特工說：「我很好奇，你那張嘴什麼時候才能放過我。」

　　「在你不那麼舍己為人的時候？」

　　娜塔莎·羅曼諾夫放下書，後仰靠近沙發裡，對樓上的金發男人挑眉。

　　「像跳探戈一樣你拽我我拽你——可真是令人忍不住流淚贊嘆的浪漫愛情啊是不是？」

　　「那你可是看輕我了，無論當時站在我旁邊的是誰，我都會站到前面。不出於任何思考，只是生命的重量值得我去這麼做。」

　　金發的士兵挺直背，扶著欄杆一步步走下二樓，走到分外喜歡諷刺他並且十分樂於讓他發現這一點的紅發同事面前，伸手拽走她手上的書，看了眼內容和題目，忍不住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

　　「......年度暢銷愛情小說？看來我們的特工女士才是那個憧憬浪漫愛情的人。」

　　「少來。」

　　娜塔莎羅曼諾夫劈手奪回書。

　　「我們的老古板連人放松時看什麼調劑都要管？」

　　「Ok，ok，我的錯，我不過問。」

　　史蒂夫·羅傑斯舉手示意投降，轉移了話題。

　　「我昏迷之後發生了什麼？」

　　娜塔莎·羅曼諾夫不明顯地一僵，沒有立刻說話。

　　「娜塔莎？」

　　史蒂夫·羅傑斯有些驚訝。他坐到紅發特工的旁邊坐下，輕聲詢問。

　　「......你在害怕嗎？」

　　——你在害怕嗎？

　　娜塔莎·羅曼諾夫僵硬的身體立刻彈起來，以一種對她來說完全失去了特工素養的不自然的肢體語言，故作自然地聳肩。

　　「我覺得我講不清楚。」也不想回憶。

　　她看了眼門口不知何時站著的金發姑娘。

　　「讓當事人告訴你吧。」

　　史蒂夫·羅傑斯坐在沙發上，目視自從認識這位優秀成熟的特工以來從未見過的，堪稱狼狽而逃的背影，滿頭霧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轉頭看向身後眼睛眨都不眨注視他的金發姑娘，突然醍醐灌頂。

　　「你嚇到她了？」

　　他了然問。

　　「事實上，不光是娜塔莎，我嚇到了所有人。」

　　海德拉垂下眼，平靜地敘述。

　　「我解放了外形擬態。」

　　看著金發姑娘那安靜垂手站立、活像是在戰戰兢兢等待家長批評的小學生模樣，史蒂夫·羅傑斯啼笑皆非，嘴角忍不住溢出一絲笑容。

　　「有這麼可怕？那我可得仔細觀察，看看到底有多嚇人。如果嚇不倒我，我就可以去嘲笑他們的膽小了。」

　　他揶揄道。

　　海德拉從沒想到金發士兵的反應會是這樣的。

　　她愣怔抬頭，撞進那抹蔚藍的深海。

　　「介意讓我看看嗎？」

　　史蒂夫·羅傑斯溫和地問。

　　沐浴著溫柔的潮水，海德拉被結結實實燙傷，猛地哆嗦了一下。

　　「......在這裡？」

　　她問。

　　金發士兵指了指外面。

　　復仇者聯盟大廈的陽台是整個紐約最好的觀景台。

　　有錢的大發明家向來不在乎賬戶余額，而是將享受作為生活的第一要義。坐在復仇者聯盟大廈陽台上，能將號稱世界中心的整個輝煌光明的曼哈頓收入眼底，甚至可以看到東河對面昏黃溫暖的布魯克林。

　　史蒂夫·羅傑斯十分不成熟地用手一撐欄杆坐在了露天陽台的邊緣，整個身子懸空在天空之中，對走在後面的海德拉招招手。

　　「看，對面就是布魯克林，我的家。」

　　他興致勃勃用手比劃，「那一片就是我住過的社區，當時還是一片低矮的紅色尖頂三角樓；那一片是軍事區，我曾經在那邊受訓，當時經常被罵是病貓；那一片曾經是工業區，排放的廢棄搞得整個天空灰蒙蒙的，白天看不到藍天，晚上看不到星星——」

　　他抬頭一看。

　　「......好吧，現在也看不到星星。」

　　「紐約的光污染很嚴重，不可能看到星星的。」

　　海德拉也撐住欄杆，漂亮地翻身坐下。

　　「這大概是七十年前後唯一沒變的東西了。」

　　史蒂夫·羅傑斯惆悵地嘆氣。

　　「永遠看不見星空。」

　　陽台上一時間陷入沉默，兩個人的四條腿在空中晃晃悠悠。

　　「你確定嗎？」

　　海德拉仍然躊躇。看到金發士兵被攻擊時掀起的滿腔怒火和被不自然躲避後表現出的冷靜灑脫在那雙溫和的蔚藍下，全部融化成了在意的畏縮和淺淺的憂慮。

　　「別怕嚇趴我，」史蒂夫·羅傑斯為了讓金發姑娘放松，甚至故意開起玩笑，「我已經坐穩了。」

　　「......你會後悔的。」

　　海德拉不再多言，閉上眼，消散在了黑夜中。

　　某種龐大的生物盤踞起來，占據了整個陽台。

　　幾雙血紅碩大的眼睛睜開，帶著冷血動物陰冷的豎瞳，俯視在她面前顯得渺小脆弱不堪一擊的金發男人。

　　「我很憤怒。」綠茶嘶嘶出聲。

　　「那些家伙傷害了你。」聖母滾圓的眼睛裡面水汽氤氳。

　　「竟然敢在我的面前。」肌肉十分暴躁。

　　「不能原諒。」大嘴咬牙切齒。

　　「該死。」死亡聲音嘶啞。

　　「......我真的很害怕。」傻白輕聲說。

　　史蒂夫·羅傑斯一時間沉默了。

　　這沉默對於海德拉來說，是意料之中的反應，但仍然不亞於整個宇宙中最苛刻最殘酷的最終判決。

　　死亡嘆息著，蛇首們相繼垂下，眼睛的漂亮光澤埋沒在昏沉的黑夜裡。

　　正當海德拉准備封鎖基因時，一個聲音傳入她耳朵，蛇首紛紛抬頭，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

　　「——等等。」

　　史蒂夫·羅傑斯仿佛知道海德拉在想什麼，阻止了她，然後試探著，慢慢伸出手。

　　他的手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海德拉注意到金發士兵專注的眼神，那眼睛中閃爍的她看不懂的東西困住了她，令她焦躁；他的手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他和他的面龐漸漸放大，借著紐約的光輝，海德拉看到了他眼睛中映出的清晰的她，她突然發覺他們之間有那麼多的不同，在人類眼中她就像個醜陋怪物；他的手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對面的斯塔克大廈突然亮起，海德拉忍不住眯起眼睛，注意到那光芒灑落在男人的金發之上，此刻男人如同一尊冷硬不可接近的雕像。

　　可男人微微側身，讓出了被他遮住的光線，讓那光輝同樣落在海德拉身上。

　　——這下他們一樣了。

　　而他的手也終於放在了蛇首頭上。

　　「這是怎麼回事？」

　　他專注地觀察那光滑漂亮的蛇鱗上一塊刺眼的殘缺，輕聲問。

　　被觸摸的聖母張大了嘴，突然眼淚就噗噗落了下來。

　　「那些東西，Vashta Nerada——」

　　比臉盆還大的眼淚「砰砰」打在地面上。

　　「我真的很生氣，我把它們都吃了，然後它們就開始咬我，真的好痛——」

　　「閉嘴吧聖母！你一張口就哇哇大哭說痛，沒用的東西！」

　　綠茶一腦袋把聖母頂翻，迅速拱進史蒂夫羅傑斯手底。

　　「我把那幾個塞勒菲斯吃了，他們不會威脅到——哎喲臥槽，大嘴你找死？」

　　「你怎麼又換潑辣婦女人設了？」

　　大嘴把死命蹭來蹭去的綠茶頂到一邊，嫌棄地癟癟嘴，對史蒂夫·羅傑斯說。

　　「我沒殺人，那些家伙早就該沒命了，黑袍下面都是Vashta Nerada，不能留。」

　　「我吃的最多！」

　　肌肉的聲音鏗鏘有力，暗含想要被表揚的希冀。

　　「就你搗亂到處搶人頭，差點漏掉幾個！」綠茶噴道。

　　幾個蛇頭當著史蒂夫·羅傑斯的面吵成一片，而剛才閉上眼睛的死亡不知何時復又睜開，注視面露無奈的金發男人，肯定地說。

　　「你在生氣。」

　　四處亂飛的蛇首頓時齊刷刷停住，看向明明表情很溫和的史蒂夫·羅傑斯。

　　「你在生氣。」八嘴八舌同時出聲。

　　「是對我生氣？」

　　「是有一點。」

　　史蒂夫·羅傑斯言簡意賅說。

　　「為什麼？」大嘴不解地問。

　　她解決了黑袍的塞勒菲斯，清理了Vashta Nerada，救回了所有人，而她的傷口很快就會愈合，只是外殼稍稍有了點刮痕——海德拉完全不明白，面前的男人為什麼在生氣。

　　史蒂夫·羅傑斯小心地隔空摸了摸距離他最近的大嘴身上的傷痕，忍不住嘆了口氣。

　　「沒什麼......只是你比我想像中的更年輕。」

　　作者有話說：

　　史蒂夫·羅傑斯：「不在乎自己。」


第67章

　　嚴格意義上講, 海德拉的確不算大。

　　即使她伴隨宇宙而生，目睹時間的開始，注視空間的蔓延，聆聽每一個生命最初最有力的啼哭，觸摸每一次死亡最後最微弱的呼吸；即使她擁有無數個漫長而不變的永恆, 看穿時間與空間、新生與死亡、開始和終點——

　　她睜眼的時間相較於混沌一片的歲月, 卻不過是短短幾次呼吸。

　　她擁有思維的時間更是其中的某片浮光掠影，一閃即逝。

　　她的監護人曾嘆息著說, 相較於海德拉這個種族, 她只不過是一只剛脫離幼生期, 磕磕絆絆試探著邁步, 不知走向何方的小家伙。

　　「你還有足夠的時間, 別總那麼急迫。」

　　監護人不止一次告訴過她, 而她也不介意做個他眼中天真爛漫的女孩兒，胡亂揮霍，隨意任性。

　　但是不知為什麼，海德拉就是不喜歡從史蒂夫·羅傑斯口中聽到這些。

　　「——別把我當孩子，我一點也不小。」

　　龐大的怪獸潰散, 鼓著嘴生悶氣的金發姑娘漸漸出現在消失的霧氣中。

　　「我比你要大的大的多，我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大。」

　　「是嗎？」

　　史蒂夫·羅傑斯側頭看著一臉不高興的金發姑娘, 看著她前前後後晃來晃去的小腿, 她鼓起的腮, 和她下撇的嘴角。

　　「也許吧。」

　　於是他說。

　　「......你是不是想說我衝動、易怒、學不會思考、毛毛躁躁, 完全是個長不大的小女孩？」

　　這下海德拉被男人明顯的遷就徹底惹惱了, 那雙漆黑無光的眼睛惡狠狠瞪向史蒂夫·羅傑斯，裡面令人發瘋的虛無鎖定了他，幾乎要將他整個吞噬進去。

　　「我不是，你別想叫我女孩、小公主、小甜心等等之類的稱呼，我不允許。」

　　她討厭從史蒂夫·羅傑斯口中聽到「女孩兒」這類字眼。

　　海德拉的陰冷威脅在史蒂夫·羅傑斯耳朵中卻變成了小動物色厲內荏的齜牙咧嘴，撓得他心癢癢。

　　他忍不住伸手，輕輕拍了拍金發姑娘毛茸茸的腦袋，問。

　　「傷口需要包扎嗎，怎麼才能好？」

　　「和你什麼關系。」

　　金發士兵的力道很輕柔，海德拉被拍得舒舒服服，本能地縮了縮，眯起眼。但為了表明自己堅決的立場，她努力掩蓋軟化的態度，拼命耷拉出一張長臉，硬邦邦地回復。說完又覺得有些過分生硬，於是頓了頓，猶猶豫豫小聲補了句。

　　「......放著就行，很快就會好的。」

　　史蒂夫·羅傑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海德拉：「？？？你還笑我？？？」

　　「沒有沒有......噗。」

　　金發男人捂著嘴，被遮住的嘴角笑得越來越上揚，幾乎到了遮掩不住的程度。

　　海德拉大怒：「你分明就是在笑我！！！」

　　史蒂夫·羅傑斯再也憋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再笑！再笑我就——我就——啊混蛋你別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嗷！！！」

　　八個蛇頭憤怒狂舞。

　　「你真是......」

　　史蒂夫·羅傑斯勉強止住笑容，揉了揉笑到發僵的臉。

　　直白坦率得令人無法招架。

　　「或許，我只是說或許，你可能真的衝動、任性、莽撞輕率、毛毛躁躁、行動不經思考，但這都不是我在意的，我也不認為這些是多麼嚴重的缺點，衝動換個詞就是坦誠，任性換個詞就是直率，莽撞輕率也可能變成單純熱情......」

　　史蒂夫·羅傑斯慢慢說。

　　「在我看來，這些特質其實都很珍貴。因為沒有保護傘的人是絕對不敢任性衝動的。只有真實的愛，小心的保護，才能溫養出這些小小的毛病，才能澆灌出炙熱的生機。」

　　她甚至都學不會說謊——這一定是因為，她從來都不需要掩飾自己。

　　他透過海德拉那可怕無光、但干淨清澈的眼睛，看到了撫養她的監護人那充沛細膩的愛。

　　他愛著這樣毫無保留但溫柔克制的愛意，因為這讓他相信這世界美好光明永遠值得他為之奮鬥。

　　「既然你不討厭——那你為什麼還要對我生氣？」

　　史蒂夫·羅傑斯看著露出費解表情的海德拉，金發姑娘仍然不是很明白的模樣令他嘆了口氣。

　　「以後不要再這樣了。」金發士兵最後坦誠地說：「我有手，我有腳，我有健康的體魄，我也有盾，我不希望任何人因為擋在我前面而受傷。」

　　「但那不是槍炮也不是刀鋒，而是魔法。」海德拉反駁：「魔法不可能被盾牌擋住，誰都不敢保證那道魔法擊中你後會發生什麼。是，就目前而看似乎沒有危險，但我們都知道那道帶著惡意的魔法絕不僅僅是讓你睡一天那麼簡單。」

　　金發姑娘越說越激動，後面語速快得像柄突突突的機關.槍。

　　「我比你更強，我能承受大部分攻擊魔法——那憑什麼我不能保護你？」

　　她打斷想要說話的金發士兵，「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不要和我說危險、身份、你會自責或者其他的什麼，這一切在你的安全面前，對我來說都不值一提。憑什麼你就可以不顧一切保護其他人，敢用身體蓋住炸.彈，我就不可以不顧一切保護你？」

　　陽台陷入一片寂靜。

　　史蒂夫·羅傑斯驚愕地看進金發姑娘的眼中。

　　——她是認真的。

　　這一認知裹挾著她的眼神、她的話語、她抿起的唇角和她倔強的皺眉彙聚起來重重衝進他的身體，化作雷電直擊心髒湧向四肢百骸，劈裡啪啦電得他頭皮發麻，胸口發脹，手腳發抖，無法呼吸。

　　他的視野因為近乎疼痛的麻痹而變得模糊不清，他的聽覺只能聽到身體裡翻江倒海的轟隆隆一片，吸入的每一口空氣都燙傷了他的喉嚨，爾後呼出的氣流又再一次刺激腫脹的喉嚨令他無法忍受。

　　他被胸膛中突然激烈燃燒的血液燙得戰栗起來，整顆腦袋都天翻地覆攪成了一團無法思考的漿糊。

　　「......別說了。」

　　史蒂夫·羅傑斯聲音嘶啞。

　　「永遠，永遠，別這麼說。」

　　他完全失態地將臉深深埋入掌心，陽台只剩金發士兵粗重如風箱的喘息。

　　不知過了多久。

　　「......你知道嗎。」

　　聲音從指縫擠出。

　　「曾經也有一個人這麼和我說過。」

　　海德拉的注意力卻不在自己並不是第一個這件事上，也不在金發士兵提到的人上。事實上她只抓住了這句話的另一層含義。

　　「只有一個嗎？」

　　她的心髒慢慢縮起，縮到有點酸脹發疼。

　　「......為什麼只有一個？」

　　——太少了。

　　「這是重點嗎......」

　　手掌裡傳出哭笑不得的悶笑，史蒂夫·羅傑斯放下手，側頭看著海德拉。

　　「不過是的，你是第二個。」

　　他天藍色的眼睛裡有銀河湧動。

　　「我的朋友，我的手足......巴基，他和你說過一樣的話。」

　　但當時史蒂夫·羅傑斯還年輕，他太驚愕了，驚愕地發現竟然有人站在史蒂夫·羅傑斯而不是美國隊長身邊。他沉浸在被保護的感動中，並不明白面前那個還很年輕的少年是帶著怎樣的決心說出那句話的。

　　「等到我發現，他站在我背後，為我背起了一切肮髒......」

　　軍隊將詹姆斯·巴恩斯打磨成了暗處的殺手，可以去做「光明」的美國隊長不可以做的事情，刺殺、投毒、離間，秘密潛入......

　　等他發覺，背後這個男孩為了保護他沾染了一身血腥的時候。

　　「我很難受。」

　　史蒂夫·羅傑斯說。

　　「那些黑暗，那些鮮血......此刻你身上的傷口，你因為我而面對的風險。

　　「這些東西打不垮你們，但是能刺穿我......狠狠地。」

　　這下沉默的人輪到海德拉了。

　　金發士兵坐直身體，立刻比海德拉高出了一大截。他垂頭看著低頭彎背顯得分外纖細的金發姑娘，看著這一小團年輕的火焰。

　　「——其實我不會做飯。」

　　史蒂夫·羅傑斯突然話題一轉。

　　「......啊？」

　　海德拉怎麼也想不到金發士兵的下一句話是這個，表情一片空白。

　　「說起來也挺有意思的……所有人都以為我很擅長家務，其實不是。」

　　金發士兵頗為不好意思地撓撓臉。

　　「我完全不會做飯，也不會做家務。醒來之後，神盾局為我准備了一套公寓。公寓裡有個電磁爐，我把鐵盤子放進去了。」

　　海德拉：「？」

　　「我也不知道做飯要開油煙機，一邊咳嗽一邊做飯，滿屋油煙味溢出走廊，那段時間整層樓都能聞到油煙味，直到隔壁的女士問我是不是沒開油煙機。」

　　海德拉：「？？？」

　　「啊，我還完全不會用洗衣機。設置水位、設置時間，設置類型，這太復雜了，之前我洗純棉衣服時設置了最長時間最大功率，拿出來的時候完全成了一片破布......為什麼洗衣機要搞那麼多按鈕，就不能一鍵洗衣服嗎？」

　　史蒂夫·羅傑斯努力回憶蘇醒後遭遇的一件件尷尬事情。

　　「還有電視——說起來電視、Cable、衛星電視、電視天線、網絡機頂盒......為什麼我看個電視要用那麼多遙控器——上帝啊，看懂那幾張說明書比寫軍事報告難的難的多......而且為什麼不同的頻道在不同的運營商下，不能一起看？還有這個運營商要交一百刀，那個運營商要交一百刀，可明明我只是分別想看其中某個台的一個節目而已？」

　　海德拉：「......」

　　她一下沒忍住，笑出了聲，接著就剎不住車了，越笑越大聲。

　　「不是......你為什麼......」

　　海德拉第一次意識到旁邊這個美國大兵有這麼生活化的一面，甚至像個笨手笨腳的人類男性一樣在生活上過得一團糟。這些極具生活氣息的無奈過於鮮活富有感染力，使她完全忘記了之前的情緒，坐在欄杆上笑得前仰後合，看得旁邊的金發士兵心驚膽戰，伸手護住笑得幾乎要掉下去的姑娘。

　　「你為什麼不找別人幫忙啊......」

　　「我不知道……」

　　史蒂夫·羅傑斯有些窘迫，不自在地說。

　　「現在想想，可能我還是不太習慣露出弱勢的一面，或者尋求別人的幫助。那叫什麼？我最近學了個新詞——偶像包袱？」

　　這下海德拉幾乎要笑厥過去。

　　「我的天哪！偶像包袱！」她放聲大笑，「我們的英雄美國隊長竟然有偶像包袱？！」

　　「......小聲點！」

　　史蒂夫·羅傑斯抹了把臉，擺出管用的嚴肅表情警告金發姑娘。海德拉死死捂住嘴，拼命克制笑聲，連連點頭表示知道了。

　　「替我保密。」金發士兵說著說著，自己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直到現在，你是唯一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

　　海德拉：「偶像包袱？」

　　史蒂夫·羅傑斯：「閉嘴，別說出來。」

　　海德拉又開始大笑。

　　金發士兵滿臉無可奈何，等著海德拉笑到肚子疼，慢慢止住笑聲平靜下來，才收回護在她身邊的手，撐著欄杆躍回陽台裡側。

　　「不論如何，謝謝你。」

　　史蒂夫·羅傑斯真誠地說，「謝謝你做的一切。」

　　「不，擋在你前面這件事就不要了。」

　　海德拉也躍回陽台，站在金發男人面前，小聲說。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不該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保護你......你是在為這一點而生氣。」

　　在金發士兵慢慢講述他的痛苦時，海德拉突然想起來，在為史蒂夫·羅傑斯因為保護她而受傷時，她其實也感受到了同樣掀翻她吞沒她的憤怒和自責。

　　「我很高興你意識到了這一點，以後請盡量不要這麼做了。」

　　史蒂夫·羅傑斯溫和地說。他頓了頓，仿佛需要勇氣一般深深吸氣。

　　「但是我希望你知道......」

　　極少向別人吐露心思的金發士兵努力拋卻強大、拋卻力量、拋卻成熟拋卻冷靜，拋卻那些讓他成為戰士成為美國隊長成為人人敬仰的領袖的克制隱忍，誠實地袒露了很久沒有接觸過空氣雨露的柔軟的心髒。

　　「當你站在我身前的那一刻，當你告訴我你想要保護我的那一刻，我真的，真的，很高興。

　　「我作為史蒂夫·羅傑斯，真誠地感謝你。」

　　作者有話說：

　　史蒂夫：我看到的不是什麼外星人，什麼大怪物，是一個小女孩。

　　海德拉：我看到的不是什麼精神領袖，什麼美國隊長，是史蒂夫·羅傑斯。

　　今天也是為了絕美愛情流淚的一天。

　　另外隊長在古早漫裡是啥活不會干的直男一個，炸廚房是真的。其他的是我想像這老直男生活方式並貼合實際寫的。

　　實際上隊長抱怨的不少事情我也......我超害怕用那種特別強大多功能的洗衣機，按鍵太多了，什麼烘干甩干什麼什麼干，什麼功率洗，洗什麼衣服用什麼檔，眼暈。

　　還有電視，代入了選擇平台會員的恐怖選擇題：優酷想看一個電影，愛奇藝想看個節目，搜狐有個電視劇，動畫B站獨家，看個mv只有音悅台.獨家，下個材料百度雲限速，一些磁力鏈接得迅雷會員，聽英文歌用蝦米，聽中文歌用q.q音樂，聽音樂劇用網易雲音樂。酷狗雖然更多，但是非會員降低音質。

　　我【看著每個月的網站會員費支出】：......


第68章

　　和精心設計能夠看到整片紐約夜景、哪怕不開燈都能沐浴光河的陽台不同, 被設計成升降台的復仇者聯盟大廈天台明顯有些過於高了。

　　連不夜城的光輝都無法照亮這裡哪怕一平米，反而將這裡的黑暗襯托得愈加濃稠。

　　為了保證良好的視野，天台上什麼都沒有，連護欄都沒有。在沒有人乘坐飛行工具執行任務或回歸大廈的黑夜中，天台上只有信號燈的光芒明明滅滅。狂風沒有任何阻礙地肆虐刮擦每一寸天台, 過高的高度、冷硬的地板、無人的死寂、獵獵的風聲, 凍得人身體僵硬，渾身發抖。

　　除非必要, 沒有人喜歡來這兒。

　　但今夜, 晦暗的天穹中突然燃起了一點火光。

　　格蘭特·巴圖克背對狂風, 用手擋著, 點燃了嘴邊咬著的煙。

　　微弱的火光映在他深沉晦暗的眼睛裡, 亮起了小小的一個光點。

　　他深深吸一口氣, 然後將自己埋入彌漫的煙霧之中，另一只插在口袋裡的手打開了干擾器。

　　埃德溫的監控畫面十分不醒目地波動一瞬，似乎只是電壓不穩，下一秒就恢復了正常。

　　而坐在實驗室的托尼·斯塔克看著十分正常自然的監控畫面，喝了一口咖啡。

　　——他剛剛全面升級了埃德溫的安全系統和自檢系統。

　　「Sir, 」管家先生報告：「確認檢測到異常干擾。」

　　「埃德溫，」托尼·斯塔克說：「排除干擾, 入侵格蘭特的聯絡頻道。注意, 做的隱蔽點。」

　　格蘭特·巴圖克夾著那只燃燒的煙, 打開了通訊器。

　　「這裡是GB02, 密碼是GBIFLTH。」

　　「密碼正確, Hail Hydra。」

　　格蘭特·巴圖克頓了頓，突如其來的宣誓掀開了曾經的那些並不美好的記憶。他的目光閃了閃，卻在想起這句話的另一種解讀方式時，忍不住微微勾了勾唇角。

　　「Hail Hydra。」他聲調不引人注目地上揚，又很快落下。

　　「GB02請求聯絡夫人。」

　　「收到，請稍等......」聯絡器那邊頓了頓，說：「夫人同意你的要求。」

　　線路改接，這通聯絡直接接入了某個深入地底的基地最大的辦公室。

　　「好久不見，我親愛的小戰士。」

　　女人的聲音響起，帶著絲絲繾綣慵懶的尾音。

　　「這次你給我帶來了什麼？」

　　那只煙仍然燃燒著。

　　強力的尼古.丁令格蘭特·巴圖克能夠保持一定的冷靜和清醒。他的面目模糊在煙霧中，無法窺探英俊特工此時的表情。他下定決心，剛要開口——

　　但聯絡器那邊卻。

　　「怎麼？」

　　沙啞的女聲微微揚高，像是發現了家中養的小貓小狗正在試圖爬進紙箱子。並不算什麼大事，所以她十分寬容，並不喝罵，甚至饒有興趣地用手指撓撓小貓小狗的下巴，逗弄小家伙去舔舔她的手指。

　　「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情，讓你對我吞吞吐吐，格蘭特？」

　　但是格蘭特·巴圖克知道，那只手指的指甲縫裡全是毒。

　　天台的狂風的低溫凍得他四肢冰涼，但這種溫度卻可以完美將他聲音中某些不太正常的抖動合理化。英俊的特工此時頭腦格外清明，在黑夜中快速地思考。

　　但聯絡器那邊卻。

　　「你抽煙了，格蘭特？你明明不抽煙的。」

　　格蘭特·巴圖克手一抖，幾乎差點把煙掐滅。

　　但他忍住了，他把煙叼在嘴裡，深吸一口，讓尼古.丁和焦油溫暖融化他皺縮冰冷的肺。

　　但聯絡器那邊卻。

　　「你站在復仇者聯盟大廈的天台上挨凍？不要告訴我，你把我教過你的如何輕松躲避偵查的手段忘了。哦格蘭特......我可愛的格蘭特......這只是短短幾天......」

　　女人哀傷地嘆息起來，帶著真誠的寂寥和難過。

　　「你就學會和我耍這些不入流的小手段了。」

　　格蘭特·巴圖克屏住呼吸，拼命控制住想要左右轉動觀察是否有監控的眼睛。

　　但聯絡器那邊卻。

　　「讓我猜猜......我的小格蘭特是不是想問我，你附近有沒有安裝監控？」

　　她好像就站在他面前，用那雙碧綠的眼睛微微睨視他。

　　「你找不到的，我絕對不會在你身上裝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那些東西完全侮辱了我們之間的關系。因為我了解你的每一個想法乃至無意識的想法，勝過你了解你自己——你的呼吸、你的聲音、你的沉默、你的心跳，就是我的監控。」

　　那只煙快燃盡了。

　　「松手。」

　　女人說。

　　格蘭特·巴圖克下意識遵從，差點燒到他的手指的煙頭被風吹走，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乖孩子。」

　　女人低低地笑了起來。

　　沙啞成熟的嗓音纏繞上格蘭特·巴圖克的脖頸，她墨綠色的頭發每一根都是長著毒牙的蛇，淬滿了毒的手指劃過他的耳朵，塗著混有神經毒素的口紅的嘴唇靠近他的眼睛，輕輕開合。

　　「現在，告訴我。」

　　毒物包圍格蘭特·巴圖克，密不透風地。毒瞎他的眼睛，毒啞他的嗓子，毒聾他的耳朵，毒垮他的神經，毒倒他的意志。

　　「你隱瞞了我什麼？」

　　格蘭特·巴圖克無處可逃。

　　「我......我不想再......」

　　他茫然無助地囁嚅。

　　聯絡器裡的女聲嘆了口氣，再一次溫和地諄諄善誘，嘶嘶的蛇信吐出。

　　「還記得你的密碼是什麼意思嗎，格蘭特？我親自給你設置的？」

　　那串密碼，GBIFLTH，是一句話的簡寫，一句她親自用手用腳，用語言用鞭子，用溫柔的絮語用憤怒的咆哮深深刻進格蘭特·巴圖克骨髓裡的話。

　　恍惚的男人被命令著開口——

　　「Guerrant Batuk is forever loyal to Hydra。」

　　格蘭特·巴圖克永遠忠誠於海德拉。

　　格蘭特·巴圖克突然猛地咬上自己的舌頭。

　　死死地，不甘心地，惡狠狠地，直到血腥味蔓延散開充斥整個鼻腔，疼痛感喚醒他幾乎要被摧垮的自我。

　　「我不想再和塞勒菲斯的人合作了。」

　　他挺起脊梁，沉下肩膀，拉直脖頸，昂高頭顱。

　　「夫人，塞勒菲斯不是什麼好的合作對像，他們所圖謀的遠遠不是九頭蛇給得起的。他們將整座移動衛星發射平台當作他們召喚神明的祭壇，把船上的所有人都當做祭品——包括九頭蛇......包括我。」

　　聯絡器裡響起微弱的「吱呀」聲。

　　是懶懶陷在椅子裡的女人坐直了身體。

　　「說清楚。」

　　「男爵被自己的私心蒙蔽了眼睛，從根本上就找錯了合作對像。塞勒菲斯根本不在意金錢，不在意權力，不在意人類，他們的目的是讓他們那不知道從哪來的神現世，帶著他們脫離現在的世界，探尋真理，獲得永恆。為此他們不介意毀掉任何人，甚至不惜用自己的身體作為養料培養武器——這是群瘋子，遠遠不是我們能夠掌控得住的對像。」

　　「他們對你們動手了？」

　　「不僅如此——他們給九頭蛇提供的所謂能夠驅逐危險的生物電流紊亂裝置，是否有用完全取決於他們的想法。」

　　刻意的溫柔和漫不經心的懶散蕩然無存。

　　「你是想暗示我，塞勒菲斯膽敢欺騙九頭蛇，拿九頭蛇當傻子耍？」

　　聯絡器那邊的女人聲音中殺氣磅礡如同冷硬鋒利的冰刀刺出。

　　「只有我逃出來了，夫人。」

　　格蘭特·巴圖克只說了一句話。

　　「查克死了？」

　　「死了。」

　　「......很好。」

　　聯絡器中的聲音頓了頓。

　　「很好，格蘭特。如果這就是你不入流的小小反抗，你達到目的了。為你自己鼓掌喝彩吧，你成功讓我生氣了。」

　　「對不起，夫人。」

　　「撒謊，你這蠢貨。」

　　女人說：「你在高興，你覺得你反抗了我，你在為自己低級的反抗而自鳴得意——格蘭特，別以為我發現不了，你討厭九頭蛇，你一定在我心愛的下屬的死亡中添了份力，是吧？」

　　「對不起，夫人。」

　　「聽聽你這語氣吧......你一定滿足於終於擺脫了我，是不是？你一直怨恨我，怨恨我讓你殺了杜克，是不是？你覺得我一直在控制你，是不是？但是，我告訴你，可憐的小格蘭特。」

　　女人嘶嘶出聲。

　　「除了九頭蛇，沒有哪個地方敢要你這個怪物——給我安分地待在那裡，等我命令。」

　　聯絡被掛斷了。

　　格蘭特·巴圖克收起聯絡器，俯視腳下的車水馬龍。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

　　比起高跟鞋下踩著的某只站不起來的蟲子，她更在乎她手上黃金的權柄。

　　特工深深吸氣，冰涼的空氣爭先恐後劃過氣管，凍得他一哆嗦，但他仍然執拗吸氣，直到眼冒金星，肺擴張至極致，橫隔肌都要撕碎時，再用盡全力擠壓肺部，將冰涼的空氣一絲不留吐干淨。

　　她幾乎就要成功了。

　　她幾乎就要摧垮他了。

　　可惜算無遺策的九頭蛇夫人目前還不知道......海德拉其實有另一個意思。

　　格蘭特·巴圖克精疲力盡仰起臉，放松地慢慢呼出一口白氣。

　　「——啊。」

　　他微微睜大眼睛。

　　「看見星星了。」

　　作者有話說：

　　I can see the star，finally。

　　格蘭特·巴圖克人物BGM——《Fix You》，Coldplay。


第69章

　　特工又在天台上站了一會兒, 等到凍得微微發抖，連連打冷顫後才轉山走向電梯。

　　電梯門打開，格蘭特·巴圖克正好看見從陽台走進來的海德拉和史蒂夫·羅傑斯。

　　「你們看見星星了嗎？」

　　電梯門關上，英俊的特工帶著一身寒氣走進客廳。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困倦，高大的男人走路沒什麼力氣, 深一腳淺一腳走到樓梯邊, 靠在扶手上，含著輕微放松的笑意說。

　　「天台能看到星星？」海德拉眨眨眼, 孩子氣地「噗」出一口氣, 抱怨說：「陽台上什麼都看不到。」

　　「可能是角度的問題……天台其實看到的也不多, 只能看到一個特別亮的星座, 看起來像一把打開的鎖。」

　　「鎖？」海德拉興衝衝猜測。

　　「獅子？仙王？唧筒座？御夫座？——啊！你不會看到的是鯨魚座的上半部分？」

　　「......我哪知道。」

　　格蘭特·巴圖克被劈頭蓋臉砸過來的星座名字噎住, 然後對朝他露出仿佛鄙視文盲般的表情的海德拉頗為無所謂地聳聳肩。

　　「看個星星而已, 好看浪漫就行了，難不成你還要逼著看星星的人都學會畫北半球星空圖？」

　　海德拉朝特工先生誇張地擠眉弄眼，引來特工先生不留情面的嘲笑。

　　「時間不早了，星星可以明晚再看，現在最要緊的是回房間睡覺——尤其是海德拉, 你明天不是要跟我去跑步嗎？你確定起得來？」

　　史蒂夫·羅傑斯低頭看看表，開始盡職盡責趕著熱愛修仙的年輕人去睡覺。

　　「起來跑步？」

　　格蘭特·巴圖克高高揚起眉毛, 「就你？」

　　——一個躲被窩裡看小說看到兩點, 睡到中午十一點起來吃過午飯開始睡午覺, 睡完午覺起來吃晚飯, 吃完晚飯就爬進被窩裡看小說看到兩點, 周而復始這種睡的比狗晚醒的比豬晚的作息的，熬夜癌症晚期的家伙？

　　「和隊長一起，早上五點起床洗漱，五點半吃飯，六點十五晨跑？」

　　海德拉的表情有一瞬間看起來十分想把格蘭特·巴圖克那張叭叭不停的嘴縫上。

　　「我這就去睡覺！」

　　金發姑娘三步並兩步跑到自己房間門口，回頭惡狠狠對格蘭特·巴圖克放狠話：「然後明天早上四點去你床頭蹦迪！！！」

　　說完她就「蹭」得撕開門，「砰」得甩上門。門上之前被震下來、又用鑽子把線攪進去固定住的小木板震了震，又一次掉到了地上，只有線還頑強地掛在上面，飄飄悠悠，無助可憐。

　　格蘭特·巴圖克哈哈大笑，仿佛剛才被寒冷和蛇信吸走的力量隨著笑聲湧回他的身體。特工先生大跨幾步走到海德拉門口，把那塊寫著「仙女房間」的小木板撿起來在手上掂了掂，敲敲門，壞笑著喊。

　　「小兔兒乖乖把門打開——」

　　海德拉尖叫：「guna！！！」

　　特工先生直接笑破了音。

　　「請問——門牌掉了的仙女還是不是仙女啊！」

　　門下一秒被扯開，雙眼血紅的金發姑娘一爪子抓走格蘭特·巴圖克手裡的木牌牌，猝不及防的特工被拽得往前一趔趄，然後金屬門就照著大笑的特工那高挺的鼻梁精准且快速砸了上去。

　　本能地後退一步、險之又險躲過鼻梁被砸斷的悲慘命運的格蘭特·巴圖克笑聲戛然而止。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小公主似乎看他鼻子很不順眼。

　　頗為自己完美鼻梁自豪的英俊特工心有余悸摸了摸鼻梁，訕訕遠離噴火小仙女的門口。

　　一轉身他便對上了史蒂夫·羅傑斯清澈到有些銳利的湛藍眼睛。

　　在格蘭特·巴圖克和海德拉打鬧的時候，金發的士兵就一直手插兜站在下面，面帶微笑，若有所思地注視大笑的年輕特工。

　　格蘭特·巴圖克像個普通的陽光年輕小特工一樣，一顛一顛跳下樓梯，帶著懶洋洋的笑容對高大健壯的士兵說：「感覺怎麼樣？」

　　「好的不能再好了。」

　　史蒂夫·羅傑斯站在原地，微微低頭，對年輕的特工說。

　　「甚至能立刻投入——」

　　格蘭特·巴圖克仰頭看著他，臉上的笑容不變。

　　——熱情並且完美。

　　史蒂夫·羅傑斯的腦海裡突然閃過年輕特工在面對金發姑娘時十分明顯的放松和毫無形像的大笑。

　　他不明顯地頓了頓，忍不住嘆了口氣，柔和了面龐。隨著不明顯的氣流音，剛才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無形對峙頓時消彌得無影無蹤。

　　「......新一輪睡眠中。」

　　他到底沒直接戳穿格蘭特·巴圖克。

　　金發士兵伸手拍了拍年輕特工的肩膀，並用友好的玩笑替換了之前幾欲脫口而出的詞語，越過他，背對他，走上了樓梯。

　　「你該休息了，格蘭特。畢竟，明天會是嶄新的一天。」

　　史蒂夫·羅傑斯不輕不重地建議。

　　格蘭特·巴圖克不明顯地動了動。

　　他抬起頭，看向金發的高大士兵，嘴唇上下碰碰，剛要開口。

　　「啊——隊長？」

　　大發明家趴在三樓的欄杆上，對金發士兵揮揮手。

　　「有個任務，我想你應該來看一下。」

　　格蘭特·巴圖克瞬間閉了嘴。

　　托尼·斯塔克換了條支撐腿，托著腮看向格蘭特·巴圖克。

　　「一起來嗎？反正你現在吃的是復仇者聯盟的，用的是復仇者聯盟的，要不干脆從神盾局辭職加入復仇者聯盟算了。」

　　格蘭特·巴圖克的回應是一個大大的白眼。

　　「我聽查爾斯說了——你最近沉迷挖神盾局牆角，哈？」

　　「神盾局已經有那麼多人了，也不缺那麼幾個，不是嗎？」

　　大發明家哈哈說，顯然對給尼克·弗瑞添麻煩一事樂在其中。

　　「我還是早點睡覺吧，畢竟剛才小公主放狠話說她要四點來我房間蹦迪。」

　　格蘭特·巴圖克敬謝不敏擺擺手，關門進了自己房間。

　　「那麼，隊長？」

　　托尼·斯塔克說。

　　金發士兵仰頭注視大發明家，抬腳走了上去，發明家在前引路，士兵緊隨其後。兩個人一前一後進入實驗室，隔音門隨即閉緊，嚴絲合縫。

　　「不要去問格蘭特了。」

　　托尼·斯塔克轉身說：「他的情況比較復雜，他自己估計都沒辦法解釋。」

　　「你果然知道。」

　　史蒂夫·羅傑斯了然。他雙手抱胸靠在桌上，注視大發明家。

　　「我需要一個解釋......為什麼你們要在移動衛星發射平台上殺掉另外幾名特工？」

　　大發明家微微一愣，爾後抹了把臉。

　　「......我就知道，瞞不住你。」

　　他低聲說。

　　「托尼。我也許沒有你們聰明，沒有你們的先進思想，更沒有你們通曉科學，擅長創造......但不要拿我當傻子。」

　　史蒂夫·羅傑斯微微加重了語氣。

　　「因為我了解人。」

　　弱者、強者，敵人、朋友，好人、惡者，士兵，政客......

　　他了解他們在想什麼。

　　「我做過不堪一擊的街頭病貓，也做過為人敬畏的美國隊長。不同的角色不同的力量不同的人都在想些什麼，我再清楚不過。」

　　......所以他怎麼可能發現不了？

　　沉悶生疏的氛圍，劍拔弩張的敵意，不安湧動的壓抑，和語焉不詳的對話——這個善於觀察，敏銳感性的男人對自己隊伍中的異常再清楚不過。

　　也許由於之前一起執行的任務只是按部就班的行動，而甚少有深入的交流，史蒂夫·羅傑斯並未發現過多問題，並將某些生疏和遠離歸因於自己和特工們之間遠差七十年的鴻溝。但是自被困移動衛星發射平台並不得不集體行動後，這個敏感的士兵就慢慢發現了些許端倪。

　　「為什麼有幾個特工屢次三番想要對其他人動手？還有為什麼Vashta Nerada從不靠近他們？」

　　史蒂夫·羅傑斯問。

　　「我覺得根本不用我說，不用幾天你自己也能想明白......只不過我恐怕我們沒那麼多時間。但在我告訴你之前，我希望你能深呼吸三次，保持微笑，平和心境。」

　　托尼·斯塔克真心實意感嘆金發士兵敏銳到可怕的洞察力。沒有立即解釋，而是表情十分真摯懇切地勸說這個身強體壯的超級士兵過會不要太激動。

　　「來，跟著我，深吸氣——深呼氣——」

　　「我很冷靜，你說吧。」

　　史蒂夫·羅傑斯打斷了還要繼續「吸氣呼氣」的大發明家。

　　「我怎麼那麼不相信呢......」

　　托尼·斯塔克不放心地住了嘴，咕噥著轉身從實驗台上拿起了一個東西。

　　「生物電流紊亂裝置？」

　　史蒂夫·羅傑斯認出了那個東西。

　　「我把它拆開了，你來看內.壁的圖案——記得，冷靜，冷靜。」

　　托尼·斯塔克提心吊膽地把拆開的生物電流紊亂裝置遞給金發士兵，然後「蹴遛」滑出去老遠。

　　不明所以的史蒂夫·羅傑斯舉起被拆掉覆蓋殼的裝置，慢慢旋轉，打量圓形的內.壁。

　　起先他看到了一個骷髏。

　　繼續往下，是類似於章魚觸角的東西。

　　左右對稱，一共六只。

　　「哢嚓。」

　　托尼·斯塔克哆嗦了一下，看到金發士兵手裡的生物電流紊亂裝置被捏成了一團廢鐵。

　　史蒂夫·羅傑斯眼神銳利，表情陰沉得可怕。

　　「......九頭蛇。」

　　裹挾衝天憤怒的聲音從死死咬緊的牙齒中嘶嘶逼出。

　　作者有話說：

　　一瞬間產生了這個名字所帶來的美好意義被玷污的憤怒。


第70章

　　「海德拉？」

　　一大早托尼·斯塔克就坐在開放式工作區, 不停來回翻閱立體投影屏幕上的數據。在聽到電梯門打開的聲音和隨後由遠及近的一連串輕快的腳步聲，頭也不回認出了這開開心心的腳步屬於誰。

　　「幫我把咖啡拿過來。」

　　「你早晚連血管裡都要流咖啡。」

　　海德拉微微嗔怪，但臉上也不見嚴厲神色，心情頗好地一顛一顛，蹦跳著手托咖啡杯來到大發明家身邊。

　　「如果血管流咖啡就不需要睡覺的話, 那我很樂意。」

　　認為睡覺簡直就是浪費生命的大發明家仰頭灌了一口咖啡, 抹抹嘴往海德拉身後看了看。

　　「隊長呢？你們不是一起去跑步了？」

　　「史蒂夫去神盾局了......你昨晚上沒睡覺？」

　　海德拉彎腰，摸了摸大發明家眼下濃重的青色陰影。

　　「發生了什麼？需要你忙到這種程度？」

　　「沒什麼。」

　　托尼·斯塔克咂咂嘴, 忍不住沒頭沒尾問了句。

　　「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

　　海德拉點點頭。談到金發士兵時, 臉上又浮現出掩蓋不住的夢幻笑容。

　　「我給他看了。」

　　「......之前我不是提醒過你, 無論是誰都不要告訴嗎？」

　　大發明家挫敗地長嘆了口氣。余光瞥到桌子上的生物電流紊亂裝置, 突然想起那些他剛才查到的觸目驚心的東西, 頓時心頭湧上一陣煩躁。

　　「......人類永遠學不會滿足, 學不會敬畏，學不會吸取教訓。短暫的生命和過於精密的內分泌與神經系統決定了人類敏感自負懷疑一切，欲望永無止境。」

　　焦糖色眼睛的男人環抱雙臂，清醒地剝開人類這張同屬於自己的皮囊，殘酷地審問人類這顆同屬於自己的心髒。

　　「我知道——」海德拉正要說。

　　「不, 你不知道。」

　　你根本不知道你現在有多危險。

　　托尼·斯塔克皺緊眉，打斷了海德拉。

　　「因為你, 等同於在人類面前擺上了一條掌控世界、逆轉過去、操縱未來, 飛離死亡的捷徑。現在好了, 我替你藏了那麼久, 一點用沒有。隊長, 娜塔莎，神盾局，安理會......知道的人越來越多，你不再是秘密，你必引來蚊蟲趨之若鶩，你將引來紛爭動亂，接下來你很有可能被徹底監管，你很有可能寸步難行，你很有可能被翻來覆去研究，而誰都無法為你清理干淨這些吸血的牛虻。」

　　......不好。

　　大發明家一邊說一邊想。

　　他好像說得有點過分了。

　　他只是想關心她。但徹夜調查九頭蛇、查到太多可怕信息的大發明家瞪視著面前這笑容仍未褪去，好像絲毫不明白自己引出了什麼攪天動地的麻煩、又陷入了怎樣四面楚歌的境地的外星瀕危動物，就忍不住感到心中一陣陣焦慮漲潮洶湧襲來，於是越說越多，越說越快。

　　海德拉微微收斂笑容，認真地說。

　　「我很抱歉，托尼，為我可能帶來的麻煩。我承諾我會為此負責，並且站出來處理，只要你們需要我這麼做；我也接受合理的監管，畢竟是我因為私人原因非法滯留地球；如果復仇者聯盟為此受到問責施壓，我願意進行溝通。」

　　「我不是這個意思......」

　　大發明家有些煩躁地揉亂了頭發。這個一輩子都沒學過怎麼溝通和語言藝術、很長時間也不在意自己說話是否會得罪人的家伙費勁地試圖表達自己的擔心，結果發覺自己越說越像責備。

　　「聽著，我沒有責備你，驅趕你，逼你負責或者什麼——」

　　「怎麼會？」

　　金發姑娘有些詫異地睜大眼睛。

　　「托尼，你知道我沒這麼想，我信任你。」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

　　托尼·斯塔克表現得卻好像對海德拉口中的信任極大不適應，他放下手撇過頭，衝口而出。

　　「我也是人類，還是公認脾氣不好的人類，你從哪來的那麼多信任？」

　　海德拉：「......」

　　她的表情十分茫然且空白。

　　設想中的怒火沒有燎燃。托尼·斯塔克忍不住轉回頭，一抬眼就看到金發姑娘猶如一個被物理老師布置了怎樣證明光既是粒子又是波的論文的學渣中學生的表情，明顯到即使是公認不會讀空氣的托尼·斯塔克都能毫不費吹灰之力解讀。

　　......因為外星姑娘現在從頭到腳都寫著她的思考過程。

　　這家伙在說什麼？——微張的嘴上寫著。

　　語言太難了，太難了。——皺緊的眉上寫著。

　　說起來，剛才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放空的眼睛裡寫著。

　　他說不是責備，那為什麼語氣聽起來像責備？——皺做一團的臉上寫著。

　　我該回答什麼？——攪緊的手指寫著。

　　信任......信任還能從哪來？——忍不住左右蹭來蹭去的腿上寫著。

　　？？？？？——全身都寫著。

　　很明顯，剛才他的不安、焦慮、自責、擔憂、控制不住的應激反應——

　　海德拉一個都沒聽出來。

　　......大發明家滿腔的復雜情緒頓時就癟了。

　　聽了半天的埃德溫再也忍不住了。

　　「Sir，我現在就給你下單《溝通的藝術》、《社交與禮儀》、《情商高，就是說話讓人舒服》、《從零開始讀懂口才學》、《把話說到點子上》等一系列書，現在，您跟著我一個字一個字重復，不要說多余的話。」

　　托尼·斯塔克：「哈？——」

　　「現在，馬上！」

　　埃德溫突然一聲平地爆喝，嚇得大發明家渾身一抖，立刻想起了偷偷喝太多碳酸飲料還不刷牙被管家先生提溜著耳朵去見面帶微笑手拿錘子的牙醫的黑暗童年。

　　埃德溫：「海德拉，我很自責。」

　　托尼·斯塔克懨懨嘟囔：「海德拉......我很......」

　　埃德溫：「聲音太小了！！！」

　　托尼·斯塔克脖子縮緊，眼睛一閉放棄自尊：「海德拉我很自責！！！」

　　埃德溫：「是我的自以為是暴露了你的身份，還把你放入危險之中......」

　　托尼·斯塔克：「是我的自以為是暴露了你的身份，還把你放入危險之中......」

　　我總是認為自己是對的，我總覺得我能處理好一切，我一直試圖用理性思維尋求正確，但得到的答案總是並非如此。

　　我信任他人，卻總是更相信自己的判斷，悶聲試圖做好一切，然後自以為是的把事情搞砸。

　　海德拉臉上的茫然隨著管家和男孩你一句我一句的現場復述慢慢消散了，她靜靜聽著，頗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面前表情灰暗如同人生從此刻再無光亮的大發明家。

　　「我計算，我思考，我取舍。他們說的對，我崇尚功利主義和實用主義，但我會為我造就的任何結果承擔責任。」

　　——所以我會補救，我會的，我一定能。

　　「我給你引來了危險......你允許我補救嗎？」

　　埃德溫：「海德拉小姐，我得說明，後面這些話不是我教Sir說的。」

　　托尼·斯塔克：「靜音，埃德溫。」

　　「我聽到了。」

　　海德拉忍俊不禁。

　　「你就是怎麼也不願意好好說話，非要被人逼著才行是吧？」

　　她傾下.身，伸手抱住了大發明家。

　　「以後和我說話別那麼隱晦，我聽不懂，我需要你直白的告訴我，你擔心我。」

　　外星姑娘溫柔地說。

　　「因為這樣我才能正確地告訴你我的想法。我之所以不肯走，自私地想要留下來，為此願意承擔一切，是因為我舍不得離開這裡，尤其是離開你。所以你不必為我擔憂那些未知的危險，因為是我現在想這麼做。」

　　她願意暫時放棄尋找回去的方法，任性地將留在他們身邊的時間延長，再延長。

　　努力再長一些。

　　如果為此要付出一些代價，沒關系。

　　海德拉閉上眼，更緊地抱住大發明家。

　　「——你毀了鎖鏈號。」

　　史蒂夫·羅傑斯大步走進尼克·弗瑞的辦公室，一進門就聽到神盾局局長不辨喜怒的陳述句。

　　金發士兵冷笑一聲，並不說話。

　　「不過沒關系，即使你們的行為讓我從前天開始就一分鐘不停受到各方面的問責，到目前為止已經臨近五十三個小時沒有合過眼，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一艘船而已，沒他媽的覺睡而已，我都不介意，反正我習慣了給你們交錢道歉擦屁股，畢竟我把災害控制局建立起來不是當擺設用的。」

　　黑人局長全當沒聽到那聲嗤笑，背對著門口，注視落地窗外的紐約城，自顧自說。

　　「我在意的是娜塔莎交給我的報告——說真的？九頭蛇？一只活生生的，九頭蛇？字面意思的那種？而你們只是看著？」

　　他微微轉過滑輪靠椅，側頭匪夷所思地問。

　　「你們他媽——都他媽——在搞些什麼？」

　　尼克·弗瑞頓了頓，然後擺擺手。

　　「我倒是忘了，問你有什麼用？你正在和那東西打得火熱；托尼·斯塔克，給我一個屁用沒有的說他會認真監管並按時提交監管報告的承諾，轉頭就帶著這只九頭蛇攪合進神盾局的機密任務；格蘭特·巴圖克，我派他去就近觀察並彙報，結果他一個字都沒往回送，在復仇者聯盟大廈玩得樂不思蜀。」

　　「我想你知道為什麼。」

　　史蒂夫·羅傑斯站在辦公桌前，居高臨下俯視尼克·弗瑞。

　　「現在，比起我的感情問題和對你的信任問題，我倒覺得有更需要關心的事情。」

　　尼克·弗瑞怒極反笑，抬高聲音。

　　「如果我沒理解錯，你的意思是一個輕而易舉撕碎了重武裝型移動衛星發射平台、張口就能吃掉我手下所有優秀特工都束手無策的敵人、想要做什麼就會做什麼、沒有任何人類有能力約束到她、情緒化、衝動化的外星人，不值得關心？」

　　「至少在我們看來，她比你更值得信任。」

　　史蒂夫·羅傑斯把手上的資料甩上辦公桌，厚重的紙張從檔案袋中溢出。尼克·弗瑞瞥了一眼，最上面就是移動衛星發射平台的發射數據記錄。

　　「你就是怎麼也改不了你的臭毛病，是不是？」

　　金發士兵冷冷地質問。

　　「從你那張嘴裡說出來的只有謊言，是不是？」

　　「移動衛星發射平台在執行十分重要的計劃，事關民眾的生活。」

　　尼克·弗瑞並不動搖。

　　「我沒說謊。」

　　「你就沒有義務和我分享信息嗎？」

　　「我沒有義務做任何事。」

　　史蒂夫·羅傑斯的手「砰」的一聲重重錘向辦公桌，桌上的東西同一時間劇烈晃動。

　　「那是一艘已經完成任務的移動衛星發射平台，隨時棄用都可以。但神盾局出於保密性，禁止人員撤離以混淆視聽；並封鎖聯絡頻道，掩蓋之前的發射行動。」

　　尼克·弗瑞說：「平台執行的發射任務很重要，為此一點錯誤都不能犯，情報也不可以泄露，神盾局承受不了出現紕漏的後果。」

　　史蒂夫·羅傑斯怒極反笑。

　　「在平台上聯絡人員發送求援的時候，神盾局沒有下達撤退許可，而是命令其繼續保護平台，並派我領導增援平台剿滅外敵的任務。所有人都為了一處早就沒用的平台流汗流血——」

　　他一字一句說。

　　「那艘移動衛星發射平台裡沒來得及撤出的人有多少，外勤小隊裡死去的人有多少，尼克，告訴我，死了多少人？你看的報告裡寫了嗎？」

　　「你在因為敵人的攻擊指責我？」

　　尼克·弗瑞轉過椅子，直起身，看向發怒的金發士兵。

　　「我知道他們面臨危險，所以我安排了充足的值守人員；我知道他們遭遇敵人，所以我派出了最好的士兵。你以為我他媽知道敵人是一群打不到摸不到的，什麼空氣中的見鬼食人魚？」

　　尼克·弗瑞語速極慢，同樣克制著憤怒。

　　「你看錯我了。我不是什麼會拿手下人送死的冷血的政客。恰恰相反，我一直在在阻止這種事發生。」

　　他站了起來，盯住史蒂夫·羅傑斯。

　　「並且我會分享，因為我是個好人。」

　　黑人局長封鎖房間，關上燈，打開了投影。

　　作者有話說：

　　托尼·斯塔克：呃，cap和我掉水裡你先救誰？

　　海德拉：閉嘴吧，看你不開心我說點好聽的，你還蹬鼻子上臉了？

　　呃，別罵局長，他們站的角度不一樣。我寫局長的反問的時候帶入了局長立場想了想，頓時快被這些不省心的氣死了。

　　老樣子前二十後二十留言發紅包【飛速跑去趕明天更新】


第71章

　　「......我很好奇。」

　　大發明家埋在外星姑娘溫暖又可靠的肩膀窩裡, 悶悶地問。

　　「你對人類莫名其妙的信任到底是從哪來的？」

　　話音剛落，他就感到肩上被施加了巨大的推力，海德拉猛地把他從自己懷裡像拔個蘿蔔一樣拔了出來。

　　「你說什麼？」

　　外星姑娘的表情不可置信且復雜詭異，雙手鉗住大發明家的肩膀來回晃動。

　　「我看起來很信任人類嗎？」

　　被拔.出來晃來晃去的托尼·斯塔克晃得頭暈腦脹：「我以為這很明顯？」

　　阿諾小聲插嘴：「如果嚴格定義，Boss實際上是討厭人類的。」

　　托尼·斯塔克：「......如果這叫討厭, 那我就是憎恨全人類了。」

　　海德拉：「......都怪博士, 都是他的錯。」

　　「博士？」

　　托尼·斯塔克對這個時常出現在海德拉嘴邊的名字已經很熟悉了，他拉住金發姑娘的手扯下肩頭, 頗有興趣問：「你的監護人？他做了什麼？」

　　「他很喜歡人類......事實上, 他偏愛人類——比愛任何一個種族要更愛人類。」

　　海德拉撇撇嘴, 「他一邊抱怨人類總是目光短淺、自我封閉、不斷重復父輩的錯誤, 一邊又沉迷人類的愛和真善美之下。在我剛剛擁有軀殼後的很長一段歲月裡, 床頭故事都是人類的童話故事。」

　　那些王子和公主, 騎士與女王，小飛俠和人類女孩的故事太美好太溫暖了，擁有思維不久、還很天真的外星姑娘無法控制自己像信任童話一樣信任真實的人類。於是在不出意料遭遇挫折、失望地發現童話只是童話後，海德拉對人類的態度由欣賞喜愛陡變為過於挑剔苛刻。

　　但即使這樣，海德拉仍然不得不承認……她可能永遠沒辦法真正討厭人類。

　　因為人類雖然並不是童話裡的樣子, 但也足夠好。

　　「聽起來像是個單純的人。」

　　在外星姑娘面前，托尼·斯塔克勉勉強強做出相對保守的評價。

　　「也許吧。」

　　海德拉知道面前這位務實的大發明家想說什麼, 眨眨眼說。

　　「不過他真的能夠只靠愛與羈絆, 靠人性的偉大與光輝, 靠希望和堅強就能解決一切；靠對時空對宇宙的敏感和愛拯救所有人哦？」

　　托尼·斯塔克一怔。

　　海德拉並不擅長講故事, 大發明家對此有所了解。

　　她不會強調她過去的恢弘尺度, 也不擅長使用斑斕壯闊的形容詞。

　　——所以她的用詞一定是最樸實且精准的。

　　托尼·斯塔克猛然懷疑並且好奇起來，這個自稱博士的監護人都見證過什麼，經歷過什麼。

　　靠著希望和堅強解決問題，堅持愛和人性的偉大......這種看起來完全不切實際的活在童話裡的英雄，是怎麼做到拯救宇宙的？那又該是怎樣漫長的時光中的多少個故事？

　　下一秒他又忍不住想，也只有這樣的童話英雄，才能把一個來自混沌的滄桑小怪物，塑造成面前這樣一個可愛的，熱情的，直率的，睿智的，橫衝直撞的，瘋狂的姑娘。

　　「……好吧，我開始對他有些感興趣了。」

　　托尼·斯塔克聳聳肩。

　　「如果有機會見面的話。相信我，你一定會喜歡他的。」

　　海德拉沒有繼續說下去。金發姑娘笑了笑，後退一步坐上桌子，晃著雙腿，認真地問。

　　「所以說到底發生了什麼？」

　　托尼·斯塔克：「......你又知道了？」

　　「我什麼不知道？」海德拉吃吃笑，「告訴我，是誰惹得我們的大發明家這麼情緒化？」

　　托尼·斯塔克看著笑得像只偷了松果的小松鼠還不忘揶揄他的海德拉，無奈地揉了揉臉。

　　「我入侵了神盾局的系統。」

　　他說。

　　海德拉歪歪頭，習以為常反問：「你不是天天這麼做嗎？」

　　「這次不一樣——等等，你怎麼知道我每天都這麼干的？！」

　　猝不及防被拆穿每日必備娛樂消遣項目的大發明家一個激靈差點蹦起來。震驚過後又好氣又好笑，瞪了眼又開始悶頭吃吃笑的金發姑娘，突然伸手，報復性地敲了敲金發姑娘的腦袋，力道不輕不重。

　　「這次不一樣。以前都只是在管理系統隨便逛逛，這次我真正地入侵了神盾局的核心數據庫，最裡層的，最嚴密的，防御最多的那層。我從昨晚到現在一直在忙的就是這個......不得不說，震驚到我了。」

　　他把椅子滑開一段距離，從屏幕正前方讓開，讓海德拉靠近些。

　　「你來看看這個。」

　　他調出檔案。

　　投影關閉，房間的燈慢慢亮起。

　　「......天網計劃？」

　　史蒂夫·羅傑斯慢慢問。

　　「是的。」

　　尼克·弗瑞點點頭。

　　「這個項目曾經叫做『北極光』，隸屬於國防部，但又有著獨立權限以及灰色預算。這個項目可以監控民眾的任何賬單、通話、郵件、網絡瀏覽，並通過民眾的日常行為，計算恐怖活動、犯罪行為的發生幾率，以此推斷此人是否對國家或個人有重大威脅，亦或者是此人是否會受到威脅。」

　　「你們做了一個老大哥？」

　　史蒂夫·羅傑斯皺眉。

　　「這就出乎我意料了......沒想到美國隊長醒來之後竟然還看了《一九八四》？」

　　尼克·弗瑞扯扯嘴角。

　　「別這麼驚訝地看我——反烏托邦三部曲我都看過，我年輕時還是個往身上掛一條『No More War』標語，坐在紅綠燈中間喝酒跳舞的嬉皮士。白天上學傍晚打工，晚上拿著工錢袋子出去對著馬路演講。」

　　「你沒被搶過？」

　　史蒂夫·羅傑斯問。

　　「被搶過。在我對著馬路高聲論述為什麼我們要反戰的時候，有人給了我一槍子兒，然後拿走了我的工錢袋子。」

　　尼克·弗瑞聳聳肩。

　　「我喜歡嬉皮士，不過嬉皮士永遠不可能攻進國會大廈，也沒辦法占領華爾.街。自我約束和精神宣傳也許能改變某個人，但永遠改變不了這個社會，更別提傳播真善美。」

　　黑人局長轉身，從神盾局的高樓落地窗俯瞰美國。

　　「『北極光』沒能運行幾年，國防部內部出現了問題。於是神盾局接手了。我們將『北極光』和『地球防衛計劃』結合，命名為『天網計劃』。通過相繼發射的衛星組成的全球偵察系統，將分析結果與正在部署的軍事打擊系統直接鏈接——只要潛在威脅出現，就會被立刻扼殺在搖籃之中。

　　「恐怖分子將不再是威脅，他們會死在民眾看不見的黑暗裡。一旦天網計劃完全落實，進一步鏈接至地方警局的出警系統……那麼不光紐約，美國，整個世界的人都可以在夜晚放心獨自出行，而不必擔心人身安全。

　　「哦對了，為了避免信息流出，遭到諸如信息流出、惡意篡改信息等惡意使用，天網計劃的數據庫使用了封閉形式，所有分析都將出於黑匣子中，公布的只有結論。」

　　乍一聽很美好，但史蒂夫·羅傑斯越聽眉皺越緊。

　　「.....在壞事還沒出現之前？如果我沒有理解錯，你們打算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越過法庭，進行超前的審判？」

　　「還要證據？」

　　尼克·弗瑞嗤之以鼻。

　　「我們需要的正是走在前面——而不是等到別人真做了壞事的時候。」

　　「我們是誰？」

　　這回尼克·弗瑞沉默了一瞬。

　　「你知道『北極光』計劃什麼時候設立的嗎？二零零一年，九月十一日過去的第二天。」

　　黑人局長站得筆直，一字一頓說。

　　「而『地球防衛計劃』建立在紐約大戰之後。安全理事會一致認為，這個世界需要更嚴密的保護。」

　　「我且不問這個計劃在實施時會不會出現錯誤的預判。」

　　史蒂夫·羅傑斯的表情變得愈發不贊同。

　　「拿槍指著所有人，並手持放大鏡監控所有人的一舉一動，你管這叫做保護？」

　　尼克·弗瑞沒有立即回答。他繞過辦公桌，走到史蒂夫·羅傑斯面前。

　　「我讀過神盾局內部留存的所有關於神盾局的前身——戰略科學軍團的文件。我記得......裡面的成員包括你，詹姆斯·巴恩斯，佩姬·卡特，霍華德·斯塔克。」

　　黑人局長的獨眼分寸不讓，盯著高大的金發士兵。

　　「讓我們少說那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話了——最光明偉大的一代？見不得人的事你們可干過不少。」

　　「是啊，我們妥協了。有時會因此夜不能寐。」

　　面對被掀開的過去，史蒂夫·羅傑斯並不動搖，也不回避，更不遮掩，坦誠地承認那段並不光明的過去。

　　「但是我們是為了人民的自由——而你們現在正在侵.犯它。」

　　金發士兵伸手點了點桌面上他帶來的資料。

　　「這不叫自由，這叫恐懼，這叫支配。」

　　「神盾局沒有試圖按照自己的意願改變世界，而是在保護現有的世界，不破壞目前的平衡。」

　　「你們已經在破壞了。」

　　史蒂夫·羅傑斯搖頭。

　　「一切動機高尚的計劃在落實之後沒有不會變味的。最終，善意的保護只會質變成捅向民眾的刀子——別忘了，通往地獄之路，通常是由善意鋪成的。」

　　「......剛才這句話是出自《資本論》嗎？我開始對你的書單感興趣了，改天有空發我一份。」

　　尼克·弗瑞並不在意金發士兵的警告。

　　「順便提醒你一句，隊長。」

　　黑人局長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說。

　　「你知道為什麼奧丁要把耶夢加得扔進無底深海裡嗎？因為吞盡五大洲飲盡三大洋的世界蛇唯獨身無雙翼與手足，只能仰頭徒嘆，對天空無可奈何。」

　　「我看把世界蛇放出來的人是你才對。」

　　史蒂夫·羅傑斯並不動搖，抬腳往外走。

　　「接下來直到神盾局完全被清理干淨為止，復仇者聯盟的所有成員都不會受理來自神盾局的任務——哦，說起這個，我也有個順便的提醒。」

　　金發士兵站在門口，回頭對尼克·弗瑞挑眉。

　　「桌面上我放下的那堆材料，在確保四周無人的安全情況下自己看，看完立刻找個安全屋躲起來。」

　　「什麼意思？」

　　尼克·弗瑞皺了皺眉，並不明白金發士兵此時的話有什麼含義。

　　「慶幸你剛才對我解釋了吧，好人局長。」

　　史蒂夫·羅傑斯打開門，跨出辦公室，後半截話隱沒在緩緩關閉的門外。

　　「如果你沒有解釋，那麼那堆材料，我會立馬拿走，並且照著你的臉狠狠來一拳。」

　　......什麼材料？

　　尼克·弗瑞面對關閉的門，滿心疑竇。

　　他轉身走到辦公桌旁，拿起了那摞文件，慢慢翻看起來：前面還是移動衛星發射平台的相關數據，往後不用看就知道是托尼·斯塔克入侵數據庫查到的關於天網計劃的內容。

　　他繼續往後翻，翻到厚度還剩三分之二的時候，停下了。

　　「......What the......fuck？」

　　黑人局長震驚地捏緊手中的資料，下意識爆了粗口。

　　作者有話說：

　　北極光計劃，出自《疑犯追蹤》。

　　地球防衛計劃，單純覺得名字很酷很適合，出自《地球防衛少年》

　　天網計劃......這個大家都知道。我很壞，我給它取了這麼個名字，這名一出全評論區都知道要完蛋，只有局長自己不知道。

　　【咧嘴壞笑】

　　「最光明偉大的英雄一代嗎？見不得人的事你們可干過不少。」「是啊，我們妥協了。有時會因此夜不能寐。但是我們是為了人民的自由——而你們現在正在侵.犯它」，美隊原著台詞，有刪改。

　　因為吞盡五大洲飲盡三大洋的世界蛇唯獨身無雙翼與手足，只能仰頭徒嘆，對天空無可奈何，出自《軍.火女王》，化用，有刪改。

　　最後那句怒罵是精髓【笑死】給可憐見的局長燒香。


第72章

　　「我給你的材料你看了嗎？」

　　格蘭特·巴圖克正在通話。

　　英俊的特工自訓練室鍛煉回來就一直沒有出房門。洗完澡吹干頭發後穿戴整齊坐在床上, 雙手拿著除塵布，正在認真仔細擦拭槍.管。

　　『......看完了。』

　　通訊器那邊有氣無力地回應。

　　「看完感覺怎麼樣？刺不刺激？」

　　黑發特工雙手空不出來，於是用臉和肩膀夾著通訊器。聞言頗感興趣詢問，並且毫不意外得到了一聲怒罵。

　　『Go fuck yourself，格蘭特。』

　　神盾局的特工惡狠狠地說, 格蘭特·巴圖克相信他絕對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豎起了中指。

　　「別這麼說, 拉爾夫。」

　　格蘭特·巴圖克聳聳肩。

　　「我好歹救了你的命，並且告訴了你真相。對於我們這種人來說, 清醒地活著總比稀裡糊塗被間諜背刺、死得不明不白好吧？——說起來你和其他人商量了沒有？想好怎麼做了嗎？」

　　通訊器那邊的回復卻出乎他意料。

　　『......我沒有跟任何人說。』

　　之前被格蘭特·巴圖克從拿刀准備偷襲他的九頭蛇手下救出來的拉爾夫·埃文頓嘆了口氣, 語氣聽起來頗為煩惱。

　　從移動衛星發射平台返回後, 他便一次性申請兌現了之前沒用過的所有的假期, 四處奔走, 利用自己的關系網, 暗中調查九頭蛇的蛛絲馬跡。

　　換句話說——自提交任務報告至今，他都沒回過神盾局。

　　「不是吧......我以為你是以防打草驚蛇，才在移動衛星發射平台裡對其他人緘口不言的。結果直到現在你都沒和任何人說過？」

　　格蘭特·巴圖克皺起眉。

　　「神盾局完全被九頭蛇滲透這麼嚴重的事情，你難道打算置身事外？我告訴你，想要通過裝聾作啞東躲西藏來保全自己是不可能的。九頭蛇一向的作風都是斬草除根, 杜絕一切後患——」

　　「......你是在質疑我的職業素養嗎，格蘭特？』

　　拉爾夫·埃文頓打斷了他。

　　『我和你們不一樣, 我是從軍隊調入神盾局的, 在做特工之前, 我首先是個士兵。我保護祖國和人民, 這是我大於一切的信仰。現在你卻質疑我想做惜命的逃兵？』

　　「Ok, 我的錯，我不該懷疑你。」

　　格蘭特·巴圖克干脆利落道歉。

　　「但我想問，既然你不打算置身事外，那為什麼不告訴神盾局的其他人？」

　　黑發特工一邊問，一邊順手端起床頭櫃上的水杯仰頭喝盡。

　　『因為我懷疑……』

　　拉爾夫·埃文頓深沉地說。

　　『他們都是九頭蛇。』

　　格蘭特·巴圖克一口水噴到地上。

　　「......你懷疑誰是九頭蛇？」

　　他抹了把嘴，啞著嗓子不可置信地問。

　　『所有人。』

　　格蘭特·巴圖克：「移動衛星平台的其他人也？」

　　拉爾夫·埃文頓：『也。』

　　格蘭特·巴圖克劇烈地咳嗽起來。

　　「查爾斯·萊斯特那家伙也就算了，他天真的樣子的確不像個特工......可你竟然還懷疑羅曼諾夫特工和隊長？」

　　拉爾夫·埃文頓振振有詞。

　　『羅曼諾夫特工在被尼克·弗瑞局長招募進神盾局之前曾經是前蘇聯的間諜，長期潛伏美國搜集情報，並暗殺過很多重要人物，在神盾局的能力測評中各項能力都出類拔萃。誰能分清她那句話是真那句話是假？你能？

　　『而隊長所謂被冰凍的七十年到底經歷了什麼誰也不知道，說不定......那什麼......你說是吧？』

　　格蘭特·巴圖克：「......」

　　英俊的特工笑得差點滾地上。

　　之前嗆到的水還沒咳出來，他一邊咳嗽還一邊忍不住笑，整張臉都咳得發紅，狼狽地捂著肚子，斷斷續續問。

　　「你不會真的懷疑，隊長被冰凍的七十年間其實在秘密地為九頭蛇做事吧？」

　　拉爾夫·埃文頓自暴自棄說：『誰知道呢，畢竟誰都沒想到神盾局裡竟然有三分之二的人是九頭蛇，不是嗎：）？』

　　「......我看你當特工真是屈才了，你該去當編劇。」

　　格蘭特·巴圖克發自肺腑地感嘆。

　　『這不都怪你？一開口就說神盾局上上下下有三分之二都是九頭蛇，無論是誰都忍不住疑神疑鬼好嗎？』

　　拉爾夫·埃文頓十分不喜歡格蘭特·巴圖克此時與己無關的調侃態度，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聽得格蘭特·巴圖克咧開嘴直樂。

　　「......我那句話對你影響那麼大？」

　　拉爾夫·埃文頓的情緒瞬間激動起來，倒豆子一樣劈裡啪啦說了一堆，語速飛快。

　　『你還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當時*%#&……我他媽直到現在都不敢合眼就怕突然有人闖進來一槍崩了我！』

　　他的聲音裡飽含憤怒和激動，大到連特制的通訊器都收不住他的咆哮，開始滋滋漏聲。

　　「說實話，也沒到三分之二這種程度......」

　　格蘭特·巴圖克頓了頓，聽到如釋重負的呼氣聲後才慢吞吞地補上下一句。

　　「......也就四分之三？」

　　『砰——！』

　　椅子翻倒的聲音從通訊器裡傳來。

　　下一秒怒罵聲變得更大了。

　　『四分之三？四分之——三？？？Are you Kidding me？？？』

　　拉爾夫·埃文頓的質問幾乎到了歇斯底裡的程度。

　　「別這麼說嘛......」

　　一包壞心眼的特工先生被拉爾夫·埃文頓劇烈的反應逗得哈哈大笑。

　　「之前我把比例往小裡說，還不是為了照顧你的承受能力？」

　　『照顧你&）*Fuuuuu：%#·@ck！』

　　「好了，冷靜點，拿出點特工的樣子。」

　　格蘭特·巴圖克慢悠悠地說。

　　「回歸正題，你現在到底打算怎麼做？」

　　手中的槍保養完畢。黑發的特工站起身，將整理好的戰術帶束在腰間，槍插.進綁在腿上的快拔槍套裡。

　　拉爾夫·埃文頓深吸一口氣，勉強冷靜下來。

　　『......你打算怎麼做？』

　　他慎重地問。

　　格蘭特·巴圖克聞言，整理裝備的動作微微停頓了一瞬。

　　「你問我？」

　　黑發特工極為細微地呼出一口氣，重新動起來。他沒有立即回答，而是仿佛正在做什麼十分重大的決定般，思考著，一點點撫平褶皺。隨著袖口一寸寸回歸平整，他終於開口。

　　「我會跟隨復仇者聯盟。」

　　此刻外面天已經大亮，沒開燈的房間顯得愈加昏暗。格蘭特·巴圖克走到落地窗前，伸手扯開了黑色的窗簾，頓時陽光如瀑傾瀉而下，穿透玻璃奔湧衝刷。

　　「......早上我看到隊長往神盾局的方向去了。」

　　黑發特工站在復仇者聯盟大廈中屬於他的房間裡，俯瞰這座繁榮光明的城市。

　　「看隊長的表情，他已經下定決心要著手處理九頭蛇的殘余。比起上上下下全是間諜，搖搖欲墜即將崩潰的神盾局，我更傾向於留在復仇者聯盟，聽從復仇者們的指揮......說起來，你總不會真懷疑隊長是九頭蛇吧？」

　　拉爾夫·埃文頓：『你信？』

　　「怎麼可能，那可是美國隊長。」

　　格蘭特·巴圖克啞然失笑。

　　黑暗被驅散，空氣中的浮沉和微粒燃燒起來，黑發的特工站在金紅的火光之中，猶如被鍍上了一層稀薄透明的光暈。

　　「跟隨他們，至少我能知道我在做正確的事。」

　　他輕聲說。

　　「......而不是被誰牽引著，繼續犯下無意識的罪行。」

　　拉爾夫·埃文頓頓時陷入沉默。

　　格蘭特·巴圖克也沒有催促。他靜靜站在窗前，耐心等待回復。

　　一時間，通訊器兩邊只剩下微弱的呼吸聲。

　　許久，通訊器中才再次傳出聲音。

　　『......我知道了。』拉爾夫·埃文頓終於下定了決心，『我這就聯系組長。』

　　格蘭特·巴圖克：「你是說你們外勤B組的組長？他是九頭蛇。」

　　拉爾夫·埃文頓倒吸一口涼氣。

　　『What the fuck......？那後勤部部長呢？我認識他六年了——』

　　格蘭特·巴圖克：「他也是九頭蛇。」

　　拉爾夫·埃文頓：『情報處的首席......』

　　格蘭特·巴圖克：「巧了，她是九頭蛇高級長官。」

　　拉爾夫·埃文頓：『......』

　　他抬手抹了把臉，心懷微茫的希冀和最後的不甘問。

　　『部長呢？部長總不是九頭蛇了吧？』

　　「很抱歉地告訴你......」

　　格蘭特·巴圖克語氣十分真誠，飽含歉意。

　　「神盾局現任最高長官，我們親愛的部長大人，是九頭蛇現任二把手。」

　　『……』

　　聯絡器那端陷入死一樣的沉默。

　　「對於你選擇朋友的能力我表示十分的敬佩和一分的憐惜，拉爾夫。」

　　格蘭特·巴圖克說。

　　「你還有其他人選嗎？」

　　拉爾夫·埃文頓的回應是一聲字正腔圓的：

　　『SHIT。』

　　「......算了，有你也別說了。我怕你最後列出來的是一長串九頭蛇間諜名單。」

　　格蘭特·巴圖克咂咂嘴，在腦袋裡快速過了一遍神盾局的人員白名單。

　　「你可以去找——」

　　『我願意接受隊長的指揮。』

　　拉爾夫·埃文頓打斷了他。

　　「......不懷疑隊長是九頭蛇了？」

　　格蘭特·巴圖克揚起眉毛。

　　『怎麼可能。』

　　拉爾夫·埃文頓用黑發特工之前說的話回敬。

　　『那可是美國隊長。』

　　「我想你會慶幸你今天做出了最明智的選擇。隊長這邊正急需人手，做好准備，等我聯絡。」

　　格蘭特·巴圖克笑起來，正要掛斷電話，卻聽拉爾夫·埃文頓說。

　　『你開朗了很多，格蘭特。』

　　「以前又和你不熟。」

　　格蘭特·巴圖克聳肩。

　　『不......不是這個原因，格蘭特，我不是傻子，你從前不是這樣的。你的臉上從來沒有笑容，你的嘴角永遠抿起，你看起來就像任何一個爬上頂端的特工，寡言、克制，優秀......冷漠、陰翳，難以信任。』

　　拉爾夫·埃文頓聽著通訊器裡傳來的清淺呼吸聲，頓了頓，到底沒有揭穿格蘭特·巴圖克。哪怕黑發特工在談話中根本沒有絲毫想要掩飾他身上漏洞的打算，甚至更像是故意透露出來，然後靜靜等待必然的質問和審判。

　　拉爾夫·埃文頓在這一刻，決定讓黑發特工的過去爛在肚子裡。

　　『......既然你做下了決定，那你就給我一直保持現在的樣子，緊緊跟隨正確的人。』

　　他掛斷了通訊。

　　格蘭特·巴圖克拿下通訊器，看著聯絡記錄，緩緩呼出一口氣。

　　這是黑發特工今早上播出去的第五通聯絡。

　　五次勸說，每一次都要你來我往挖空心思。但格蘭特·巴圖克完全不覺得疲憊，只是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感盈滿全身。

　　「......這還用你說？」

　　全副武裝的特工輕聲喃喃，轉身離開落地窗，拉開房門，腳步輕快地走進有托尼·斯塔克和海德拉在的客廳。

　　作者有話說：

　　海德拉：「你別說，我還真看過九頭蛇隊長。」

　　拉爾夫·埃文頓：「？？？」

　　周一的更新發太晚，所以紅包評論同時算周一周二兩天的，周二更新中午十二點之前發，紅包正常。

　　【死魚一樣爬上床】


第73章

　　客廳裡, 托尼·斯塔克剛剛給海德拉看完資料。

　　「總體就是這樣了。」

　　發明家咂咂嘴，倒是對天網計劃頗感興趣。

　　「說實話，我覺得這個計劃可操作性很強，捕捉犯罪和侵略的天之網——如果這中間沒有九頭蛇的干預的話。」

　　「天網計劃......」

　　海德拉沒有立即發表意見，而是摸了摸下巴, 陷入沉思。

　　「這個名字怎麼那麼耳熟......」

　　阿諾提醒：「是不是之前的時間線動亂？」

　　海德拉頓時如醍醐灌頂, 猛地一拍大腿。

　　「——我想起來了！在我的世界裡，人類曾經搞過一次天網計劃, 用於研究軍事的發展和國家安全！而且比神盾局的天網計劃更加周密完備——他們直接造了一支保衛全球的鋼鐵軍隊。」

　　托尼·斯塔克面色一正, 不自覺坐直了身子, 認真地詢問。

　　「之後呢？」

　　海德拉想起來就頭疼：「......之後人類差點毀滅了。」

　　「......什麼？」

　　發明家完全沒想到會是這種結局, 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人類太想武裝地球, 一次性解決所有問題了。一支可以摧毀任何組織的鋼鐵軍隊仍然無法滿足人類的安全需要, 他們試圖創造遠遠優於人類的系統，寄希望於這個系統擁有比人類更強更正確更靈敏的處理能力。」

　　海德拉無奈地說。

　　「於是出現了能自我思考，自我決策，自我行動的天網系統。天網不僅僅是人造的智能，他不斷並迅速地自我進化, 成為了比人工智能更高級的東西，生命。」

　　在開辟電子生命新紀元的第一天, 天網的造物主——人類滿心幻想, 為人類終於可以徹底武裝地球而歡欣鼓舞。

　　「然後天網視所有人類為威脅, 誘發核彈發射, 把美國炸進了海裡。

　　「他掌控著整個世界的電子設備, 並奪取了鋼鐵軍團的控制權，發動了將整個人類置於滅絕邊緣的審判日，並以此為開端，打響了人類和機器之間的戰鬥。

　　「人類節節敗退，幾乎全部覆滅。直到一位領袖站了出來，團結剩下的人類組成反抗軍，對抗天網——天網發現，這位領袖對他有著毀滅性的威脅。於是天網計算出了穿越蟲洞的方法，並制造智能機器人送其穿越回過去，想要從源頭杜絕領袖的出現。

　　「人類這邊發現了天網的陰謀，也開始利用蟲洞回到過去保護領袖，兩方卯足勁比誰送到過去的人更多，幾乎把時間穿成了篩子。」

　　銀河系轄區的宇宙巡警隊和時間巡邏隊傾巢而出，固定人類的時間線並援助反抗軍，才勉強穩定人類的時間線，沒有對時空造成更大的破壞。

　　托尼·斯塔克皺起眉。

　　「等等，這是失敗了吧？」

　　「天網計劃沒有失敗，人類的確成功了。」

　　海德拉攤手。

　　「人類寄托於造就強大的力量武裝地球，維持正義。他們一開始要的就不是任由人類操縱控制的人工智能，而是有自我意識、能夠獨立判斷的數字生命：出現威脅可以實現自動打擊，不需要軍隊，不需要流血——他們的確得到了他們想要的。」

　　「這不對，天網計劃本該是用來武裝地球保護人類的......」

　　托尼·斯塔克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事實上，這本身就是一種悖論。」

　　海德拉的目光安靜地落在大發明家身上。她的眼睛籠罩著整個宇宙的時間和空間，將所有由無法掌控的力量引發的動蕩和混亂映入其中。

　　「可以被控制的智能意味著自我進化能力不足，真正擁有自我意識的智能是沒有辦法被控制的。相反的，當他有足夠大的能量保護這個世界的時候，他實際也就控制了整個世界。」

　　「不，這不合理，出現這種情況肯定是哪裡出錯了......」

　　托尼·斯塔克搖搖一片混亂的腦袋，突然想起了海德拉的量子腦。

　　「阿諾，阿諾現在不正是你的助手？他不也是由人工智能進化來的嗎？」

　　「斯塔克先生，助手的定義並不貼切。」阿諾說：「事實上，我正在接受來自Boss和宇宙守護者的雙重監護。」

　　「......什麼？」

　　「我的存在對於宇宙來說過於危險。」

　　阿諾解釋。

　　理論上，阿諾可以操控所有建立於0和1上的非生命體，並對於所有具有神經結構或類神經結構的生命體存在致命性的威脅。

　　與此同時，卻沒有多少生物能夠威脅到量子腦。

　　——除了海德拉。

　　所以宇宙守護者和將將誕生於世間的阿諾簽訂了協議：直到出現第二個量子疊加態生命前，阿諾需要跟隨海德拉行動，接受海德拉的指揮，並由海德拉定期上傳其行動報告。

　　「我無法保證我永遠不會犯錯，所以我尋求制衡，跟隨Boss。」

　　阿諾頓了頓，又說。

　　「而Boss也一樣，Boss同時接受宇宙守護者和博士雙方的監護，並且由我進行定期彙報。」

　　因為量子腦是極少數能夠制衡海德拉的生命之一，他可以穩定海德拉的擬態外殼，也可以強行解除。

　　沒有外殼的海德拉只能回歸虛無，自然就不會對宇宙產生任何威脅了。

　　......托尼·斯塔克從來沒想到這對打打鬧鬧的外星組合竟然存在這麼冰冷的關系。

　　他這麼想著，嘴上也不自覺說了出來。

　　「冰冷？」

　　海德拉歪歪頭，並不理解發明家的用詞的含義。

　　「力量需要制衡——這不是必須的嗎？」

　　力量和力量之間需要達到高度的平衡，否則力量就會走向毀滅和自我毀滅。

　　「我見過那麼多高尚的動機和宏偉的計劃，開始的邏輯都是想要能夠保護自己世界的強大力量。」

　　海德拉慢慢說。

　　「到最後，都反過來成為了毀滅自己世界的強大力量，無一例外。」

　　以天堂的名義打造地獄。

　　再以善意鋪成地獄之路。

　　托尼·斯塔克一瞬間濕了後背。

　　——他想起了數據庫裡的某個龐大的鋼鐵計劃。

　　「......等等，你不會這麼做吧？」

　　海德拉看著一反常態神情恍惚的大發明家，頗為懷疑地眯起眼睛。

　　海德拉戳中了發明家最隱秘的心思。

　　他的手不自覺神經性地抽搐了一下，正好被海德拉捕捉到——這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面前這個貪婪的男孩，至少曾經這麼想過。

　　海德拉無奈地嘆了口氣。

　　「......告訴我，你還記得神盾局裡的掌心炮嗎？」

　　托尼·斯塔克還記得。

　　「你用掌心炮來戒備我——事實上你的理智很清楚，它對付不了我，只會讓我發怒。你這麼做只是討厭事情失去控制，你無法遏制武裝自己的衝動，身懷武器讓你有安全感。」

　　被拆穿掩飾的發明家難堪地撇過頭，卻被外星姑娘用手掰了回來。

　　「看著我，你這個總想解決一切、就是怎麼也學不會稍稍放松的小混蛋......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有過這種計劃——別躲！我總算明白你剛才向我道歉的時候為什麼說覺得自己能處理好一切了......你難道真的以為你能解決一切？」

　　海德拉固定住左躲右閃的發明家的頭，難以想像地問。

　　「你就這麼憂慮嗎？」

　　「別問這麼直白......好吧我承認，那段時間我確實很焦慮......」

　　托尼·斯塔克自暴自棄癱在椅子裡，萬萬沒想到只是一起欣賞神盾局的保密計劃，卻歪打正著被拆穿了自己模糊的想法。

　　「我只是......我看到了入侵，我看到了死亡，我知道那將是地球的未來......我只是想在此之前做點什麼，我想提前保護好這個脆弱的藍色星球。」

　　海德拉慢慢聽著，松開了固定在托尼·斯塔克雙頰上的手，卻被大發明家抓住，握在手掌中。

　　「我想要世界和平，我想以後在陽光沙灘喝著瑪格麗特，曬黑曬傷，被浪掀翻，而不是落入外太空，或者掉在冰天雪地裡。我想在下一次有外星人入侵的時候，讓那些混蛋連門衛都過不了......」

　　但海德拉的話猶如一記重錘，敲醒了大發明家。

　　他為了更強的力量，差點試圖涉足不可控的領域。

　　「......你還記得你和那巧克力男孩說過什麼嗎？」

　　海德拉問他。

　　托尼·斯塔克當然記得。

　　在談論海德拉去向的時候，他曾和尼克·弗瑞有過一場爭論。

　　但是。

　　「......你當時真的在？」

　　「不，我沒出去，但阿諾能看到。」

　　當時被關在觀察室裡的外星姑娘眨眨眼。

　　「你告訴他，地球管束不了我；你告訴他，野心無法遏制；你告訴他，不要試圖掌控無法掌控的力量。我看到了你的清醒和與眾不同，所以我很樂意接受你的監管。」

　　海德拉抬起沒被托尼·斯塔克抓住的那只手，摸了摸發明家的頭發。

　　「我的發明家，你很厲害，你很聰明，你能夠看到未來，你驕傲又自信，你想要保護地球，但不要忘了你曾經說過的：

　　「越強大的力量，越是一種試探和磨練。人類不能脫離人類的自我負責，而過度追求力量。這種邏輯，本身就是走向毀滅的邏輯。」

　　托尼·斯塔克輕輕吸了一口氣。

　　「......我知道了。」

　　他屏住呼吸，動了動手指，將數據庫中他曾經耗費無數個日夜構造的鋼鐵計劃和人工智能雛形扔進了回收站。

　　作者有話說：

　　「我想以後在陽光沙灘喝著瑪格麗特，曬黑曬傷，被浪掀翻，而不是落入外太空，或者掉在冰天雪地裡。我想在下一次有外星人入侵的時候，讓那些混蛋連門衛都過不了」，參考復聯2，有改動。

　　我【十分興奮】：奧O再見！

　　朋友：請問

　　奧創是

　　什麼種類垃圾？

　　我：？？？？？


第74章

　　「......入侵？死亡？外星人？你們確定是在說天網計劃？」

　　剛剛走出房間的格蘭特·巴圖克只來得及捕捉到海德拉和托尼·斯塔克談話中的浮光片影, 被幾個過於沉重的詞彙震撼得滿臉迷茫和驚訝。

　　「那個計劃竟然會造成這麼嚴重的後果嗎？......還能毀滅地球？」

　　海德拉連忙擺手。

　　「我也不確定是不是同一個天網計劃，因為時間具有一定彈性，並不是一成不變的......」

　　她頓了頓，慢慢地說。

　　「但是，不管是哪個天網計劃, 都是將槍懸在所有人的頭上, 用監控撕碎每個人的自由，在罪行發生之前進行審判。這種做法是——」

　　「——這是不對的。」

　　有人接上了海德拉的話。

　　「先有罪, 再有罰, 而不是罰比罪先來。」

　　史蒂夫·羅傑斯帶著一身外面的寒氣走出打開的電梯, 面色堅定, 一字一頓。

　　「任何企圖在戰爭前就阻止戰爭的行為, 必將伴隨著犧牲——歷來如此。」

　　海德拉安靜下來, 微笑著注視走近的金發士兵。

　　而史蒂夫·羅傑斯在看到金發姑娘時表情也微微緩和下來，點點頭作為問候。

　　「隊長，你回來了。」

　　格蘭特·巴圖克揮揮手。

　　「在神盾局的收獲如何？」

　　「收獲並不樂觀——我是回來拿盾牌的。托尼，通知所有還在紐約的復仇者聯盟成員，全副武裝, 遠離主干道，遠離神盾局的其他特工, 盡快歸隊。」

　　金發士兵大跨步躍上樓梯回到自己房間, 換好那身帶著白色星星的制服後拿起盾牌返回客廳。停在幾步之外, 沒有讓周圍還未散去的寒冷蔓延到沒穿外套的三人身邊。

　　「托尼, 調查如何暫停天網計劃, 我懷疑九頭蛇在天網計劃裡藏了些別的。如果需要，聯系弗瑞。」

　　「Yes，Captain。」

　　大發明家點頭，轉動椅子面向屏幕，手指飛快在空中點過。

　　「格蘭特。立刻聯系目前你認為還能夠信任的神盾局成員，告訴他們，神盾局被九頭蛇滲透了。」

　　史蒂夫·羅傑斯掃視了一眼黑發特工，沒有問特工為什麼會提前做好了武裝。

　　「長官除了尼克·弗瑞，都不可以信任。他們可以選擇聽從弗瑞的安排，也可以選擇跟我去戰鬥。」

　　「我聯系了之前一起去移動衛星發射平台執行任務的兩名特工，還有相熟的另外三名外勤人員。他們是清白的，並且希望跟隨復仇者聯盟一起行動。」

　　格蘭特·巴圖克晃晃手中的通訊器，示意自己早已著手准備。

　　「但是說服工作進行起來很艱難，我沒有信心在短時間內說服更多人......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迅速相信並接受神盾局已經被全面滲透，而身邊朝夕相處的同事其實是敵人的現實。」

　　「這一點不用擔心。」

　　史蒂夫·羅傑斯說。

　　「你告訴他們，這是美國隊長說的。」

　　格蘭特·巴圖克頓時咧嘴笑了起來，伸手敬禮。

　　「Yes，Captain！」

　　「從這一刻，全員進入戰鬥狀態！」

　　史蒂夫·羅傑斯宣布。

　　「Yes，Captain！」

　　金發士兵點點頭，轉身往電梯走去，突然想起什麼，停住腳步，轉身向黑發特工補充。

　　「如果他們仍然不相信你，就把通訊轉接給我，我來處理。」

　　「好的。」

　　格蘭特·巴圖克點點頭，問。

　　「隊長你要去？」

　　「給我二十分鐘，我要去轉移一個人。」

　　史蒂夫·羅傑斯解釋。

　　「佩姬......神盾局曾經的領導人，我想她之前曾模糊地向我透露過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我必須去向她確認。目前她因為無法行動，被神盾局安排在下屬的療養院裡。」

　　以尼克·弗瑞的性格，在看完資料後一定不會坐以待斃，而是會立即行動。不出一個小時，戰鬥就會徹底爆發——這樣無論哪裡都會變成戰場。

　　神盾局裡全是九頭蛇，神盾局下屬的機構裡也全是九頭蛇，哪裡都不安全，必須盡快轉移。

　　「我和你一起去。」

　　海德拉當機立斷跳下桌子，從空氣中抽出外套穿上，大步走向金發士兵。

　　「布魯克林區和曼哈頓主干街道都在堵車，二十分鐘不夠。一旦尼克·弗瑞過早行動，你一個人容易出紕漏。」

　　「好。」

　　史蒂夫·羅傑斯點點頭，在金發姑娘越過他後大步跟在後面。

　　「外套找厚一點的，我們開機車過去。」

　　電梯門打開又關上，一高一矮的兩個金頭發消失在托尼·斯塔克的視野裡。

　　「他們這就去了......？」

　　大發明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伸手戳了戳旁邊的黑發特工。

　　「我是說，隊長也就算了，海德拉，就這麼跟著隊長去了，隊長也沒阻止......？」

　　黑發特工明白語無倫次的大發明家是什麼意思。

　　「還能怎樣？我見過現在的卡特特工，別說走路了，連坐起來都很難做到——甚至還有輕微的阿茲海默症。如果隊長在轉移卡特特工的同時需要從她口中得到一些信息，一個人確實不夠。」

　　格蘭特·巴圖克聳聳肩，開始飛快地按手裡的通訊器，一頁頁翻過，尋找可以作為戰力的特工。

　　「如果還需要對付九頭蛇，那就更不夠用了——」

　　手中的通訊器在此時震了震。

　　黑發特工瞥了眼提示，話音戛然而止。

　　是來自未知號碼的信息。

　　『One more chance.』

　　——再一次機會。

　　沒頭沒尾的話，但是格蘭特·巴圖克的脈搏卻慢了一拍。

　　......是夫人的信息。

　　下面還附上了一個地址。

　　黑發特工抬頭看了眼大發明家。大發明家在吐槽了幾句後就轉過身去，專心致志進行解密。

　　黑發特工重新低下頭，死死瞪著那條信息，慢慢地，慢慢地抬起食指，慎重地將那條通知推了上去。

　　通訊器界面只剩下了可供聯絡的神盾局特工的名字。

　　「——不去嗎？」

　　突然有人出聲問。

　　「不去，隊長和海德拉兩個人，足夠了。」

　　格蘭特·巴圖克自然而然接上，好像從來沒收到過這個地址。

　　「不不不，我不是說療養院。」

　　托尼·斯塔克擺擺手指，控制著滑輪椅子在原地轉了一圈，指了指格蘭特·巴圖克手上的通訊器，繼續嘗試入侵天網計劃的系統。

　　「我是說，你通訊器上收到的那個地址。」

　　「......」

　　大發明家沒有抬頭看黑發特工，依舊盯著數據，語氣平靜地又問了一遍。

　　「不去嗎？信息裡的口氣聽起來很危險。」

　　「......埃德溫？」

　　格蘭特·巴圖克抬起頭。

　　「很抱歉，格蘭特先生。」

　　管家先生的聲音從特工先生的頭頂響起，含著真誠的歉意，「我入侵了您手上的聯絡器。」

　　「......什麼時候知道的？」

　　格蘭特·巴圖克輕聲問。

　　「很久之前。」

　　托尼·斯塔克回應。

　　「在海德拉說她將你反復分解成粒子的時候就開始懷疑了。」

　　——那個時候，距離格蘭特·巴圖克入住復仇者聯盟大廈才過了不到五天。

　　「......這麼早？」

　　黑發特工喃喃。

　　「海德拉不會在有危險的前提下隨便分解人類，我就稍微查了查。」

　　托尼·斯塔克語氣平淡，就好像之前一頭扎進實驗室瘋狂搜查的人不是他。

　　實際上在時空旅行回來後，大發明家就整夜整夜撲在電腦前，調出監控，入侵數據庫，跟進檔案，還原被篡改的信息，挖出被掩埋的蛛絲馬跡，耐心地一點一點拼湊，才找到了真正的格蘭特·巴圖克。

　　他能查到九頭蛇，全是因為格蘭特·巴圖克。

　　「沒想到......原來是這裡漏了餡。」

　　格蘭特·巴圖克啞然失笑。

　　「你也沒想隱藏，不是嗎？」

　　托尼·斯塔克聳聳肩。

　　事實上，黑發特工不知從何時開始扔掉了那層熱情開朗卻滴水不漏的偽裝，言行舉止中破綻百出，幾乎是以一種放任自流的態度，等待自己被揭穿。

　　「那你要揭發我嗎？」

　　格蘭特·巴圖克靠上桌沿，低頭繼續聯系其他特工，看似漫不經心地開口。

　　「送我上報紙上電視？送我進監獄？送進拷問室？或者送上法庭？送上電椅？」

　　「啊......我覺得這些程度都太輕了，配不上你。」

　　格蘭特·巴圖克勾起唇角。

　　「難不成你准備就地給我一槍子？」

　　「那你可把我想得太善良了，一個槍子根本不算懲罰......」

　　托尼·斯塔克臉轉都不轉，專心致志盯著屏幕，慢吞吞說。

　　「......我決定，把你扣押在復仇者聯盟大廈。」

　　「扣——」

　　黑發特工打字的手指停住，他不可置信地抬起頭。

　　「......押？」

　　在復仇者聯盟大廈？

　　托尼·斯塔克彎下腰，拉開櫃子，從最底層掏出一個檔案袋，丟到格蘭特·巴圖克旁邊的桌子上。在做這一連串的動作時，他的眼睛始終盯著屏幕，不曾給驚愕的黑發特工一個眼神。

　　格蘭特·巴圖克拿起檔案袋，解開繩子，拿出裡面的東西——

　　......是他的檔案。

　　格蘭特·巴圖克死死盯著厚厚的檔案，一頁一頁快速翻看。

　　「......這不是......這不是我的檔案。」

　　他恍惚地說。

　　這一摞檔案，不單單是放在神盾局的無懈可擊的干淨履歷，還包括他被抹消掉的過去，和在九頭蛇其間所做的一切事務。

　　一條條一項項一頁頁，列滿了他空虛灰暗的人生。

　　「這是我的檔案......？」

　　「格蘭特·巴圖克特工，聽好了，你作為九頭蛇間諜時期的錯誤不可饒恕。」

　　托尼·斯塔克慢慢說，抽出另一個檔案袋，推給黑發特工。

　　「因此，復仇者聯盟決定接收你全部的檔案。你必須接受復仇者聯盟的監管，無條件接受聯盟委派的任務，通過拯救世界來贖罪——直到托尼·斯塔克滿意為止。」

　　「......」

　　格蘭特·巴圖克放下那摞沉重的過去，打開第二個檔案袋，從裡面拿出一份人員檔案轉移手續。

　　一看就是早已准備好的。

　　「......你不怕隊長反對？還是你打算依舊瞞——」

　　「他知道。」

　　托尼·斯塔克打斷了格蘭特·巴圖克的話。

　　「在移動衛星發射平台裡他就察覺到了。這份解決方案，是我們共同商議的結果。」

　　格蘭特·巴圖克捏緊手裡的材料。

　　「你們這些英雄，是不是就只會胡亂干預別人——」

　　「閉嘴吧男孩。」

　　托尼·斯塔克不耐煩地再一次打斷格蘭特·巴圖克。

　　「現在有比起撒嬌哭泣而言更應該去做的事。」

　　大發明家終於肯從屏幕上拔出視線，去看格蘭特·巴圖克。

　　「我沒哭。」

　　格蘭特·巴圖克說。

　　「你自己摸摸臉。」

　　托尼·斯塔克嗤笑。

　　「我沒哭。」

　　格蘭特·巴圖克抹掉眼淚，執拗地說。

　　「......哪來那麼多面子尊嚴，你這臭屁小男孩，承認自己哭了會死還是會怎麼樣？」

　　托尼·斯塔克用力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站了起來。

　　下一秒突然伸手，拍了拍黑發特工的肩膀。

　　「去做個字如其名的偉大英雄吧，格蘭特......」

　　發明家顯然很少說鼓勵的話，抱著手臂有些不自在，看左看右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黑發特工。

　　但語氣卻極其認真。

　　「這才是你應該有的人生。」

　　作者有話說：

　　格蘭特·巴圖克：別以為你現在耍帥我就沒看到，你剛才頁面都沒換過，一直在空敲鍵盤。

　　托尼·斯塔克：……我又改變主意了，你給我滾監獄裡去勞改。

　　霍華德曾經說過。

　　格蘭特這個名字，意味著高大，偉大。


第75章

　　尼克·弗瑞站在專用電梯裡, 表情凝重。

　　當他看完史蒂夫·羅傑斯扔到桌子上的那摞資料後，尼克·弗瑞立刻就把資料扔進了碎紙機，碎完的紙屑又扔進了焚燒箱。

　　他盯著焚燒箱裡燃燒殆盡的紙屑，面色陰晴不定，轉身進入電梯, 按亮了最高的樓層。

　　電梯門緩緩開啟, 尼克·弗瑞大步走在空無一人的長廊上，敲響了最盡頭的門。

　　「進來。」

　　門自動滑開, 裡面的聲音傳來, 尼克·弗瑞繞過磨砂玻璃, 推開降噪門, 走到辦公桌前。

　　「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坐在椅子上的人說：「曾經我們無話不談, 如今你很難上來一次。」

　　「你的新辦公室樓層太高了。」

　　尼克·弗瑞聳聳肩, 然後雙手壓在辦公桌上，一只獨眼極具壓迫力地從上往下盯著坐著的人。

　　「我查到了一些東西。告訴我，關於天網計劃你是不是隱瞞了我什麼？我們也是很久的朋友了——跟我說實話，澤莫。」

　　神盾局最高長官，世界安全理事會的部長, 澤莫靠在椅背上，聞言笑起來。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

　　澤莫十分自然地攤手, 「我不想告訴你, 因為這是安全理事會統一做下的決定, 我無權提出意見。而我知道, 你一定會反對。」

　　「關於什麼？」

　　尼克·弗瑞問。

　　「報告夫人, 美國隊長去了尼克·弗瑞的辦公室。」

　　「哢嚓。」

　　「報告夫人，美國隊長從尼克·弗瑞的辦公室出來，返回復仇者聯盟大廈。」

　　「哢嚓。」

　　「報告夫人，尼克·弗瑞去了部長的辦公室。」

　　「哢嚓。」

　　墨綠頭發的女人靠在躺椅裡。

　　她正在閉目休息。手搭在扶手上，面色恭謹的特工正捧著她的手指，為她修剪指甲。

　　「報告夫人，尼克·弗瑞乘坐專用電梯離開——」

　　女人閉著眼睛，突然開口。

　　「你們幾天沒有見過格蘭特·巴圖克了？」

　　彙報情報的特工頓住，低頭回答：「自從格蘭特·巴圖克進入復仇者聯盟大廈。」

　　「哢嚓。」

　　「我也一樣。」

　　坐在旁邊的特工即使在回答問題，也沒有絲毫停頓，仍然專心致志為那只修長的手修剪指甲，將每一處邊緣都修建圓潤整齊，然後拿出指甲銼刀，將毛糙的地方仔細打磨。

　　「這麼久了啊......」

　　墨綠頭發的女人輕輕感嘆，然後微微睜開了眼。

　　深綠乍泄。

　　女人的眼睛中有一抹濃烈得化不開的綠，此時這抹綠色在房間內蔓延逡巡，纏繞在站在躺椅旁的情報特工身上。

　　「我記得你和格蘭特關系很好。」

　　綠色的蛇嘶嘶吐著蛇信。

　　「是的。」

　　情報特工回答：「我們是朋友。」

　　「......男孩們。」

　　明明只是一句普通的話，女人卻被充分地愉悅到了。她微微眯起眼睛，露出縱容寵溺的笑容。

　　「就是怎麼也長不大，喜歡做天真的夢，喜歡找尋自我，還需要找點精神依靠，永遠都離不開愛。」

　　沒人敢說話，而女人也不需要回答。

　　她偏頭看了眼自己的手，她的副手已經修理到最後的小拇指。

　　「很好。」

　　女人意味不明地說，不知是贊揚副手的工作做得好，還是在贊揚格蘭特·巴圖克的膽大。

　　「很好，真的很好。」

　　她又重復了一遍，這次終於有了明確的指向。

　　「我們的小戰士......果然叛變了。」

　　指甲修剪完整。女人坐起身站起來，墨綠色的長發在身後滑落流淌。

　　副手拿來外套，她慢條斯理穿上，將頭發從外套裡一寸寸撩出，仔細整理衣領和袖口。

　　「給小格蘭特隨便發個地址......反正他也不會去，就當嚇唬嚇唬他好了。」

　　女人漫不經心笑著，將遞到她面前的刀和鞭子別在腰間，抬腳走出辦公室。

　　「通知各部門，格蘭特·巴圖克叛變，美國隊長、尼克·弗瑞發現計劃，進入反應模式三，清除計劃提前，提醒樓頂那個盯著隊長不放的無趣男人，是時候開啟天網計劃了......另外他不是想對付美國隊長嗎？」

　　一身勁裝的女人勾起紅艷的唇。

　　「——這次就讓他徹底如願以償。」

　　史蒂夫·羅傑斯和海德拉正穿梭在曼哈頓的街道上。

　　「正前方堵車，疏通需要十五分鐘，右拐繞一分鐘路。」

　　海德拉聽著阿諾的彙報，為史蒂夫·羅傑斯指點路徑。

　　金發士兵身子一傾，哈雷摩托車轟鳴著拐入小巷。

　　「前行一千米，過一個綠燈，在第二個綠燈處左拐。」

　　海德拉頓了頓，突然問。

　　「佩姬擁有你欠下的那個約定嗎？」

　　「你知道——」

　　專心開車的史蒂夫·羅傑斯聞言一愣。

　　「啊......上次聽到的？」

　　「嗯。」

　　海德拉靠在史蒂夫·羅傑斯的背上，用圓圓的頭盔在金發士兵的後背慢慢滾來滾去。

　　「......別玩了。」

　　史蒂夫·羅傑斯無奈的含著笑意的提醒從頭盔中模糊溢出，變得有些悶悶的，溫柔地包裹了海德拉的耳朵。

　　「也別多想，佩吉早就結婚了。」

　　「我沒多想。」

　　在頭盔裡面，金發姑娘鼓起了嘴。

　　她並沒有不高興，也沒有嫉妒，她只是單純的好奇，好奇金發士兵那段沒有她參與她也並不知曉的，有些陌生的波瀾壯闊的人生。

　　「我只是很好奇......我可以問嗎？關於你們，和那個約定？」

　　史蒂夫·羅傑斯瞥了眼手表，距離抵達療養院還要大概十分鐘。

　　——十分鐘，足夠講故事了。

　　「沒什麼能不能的。」

　　他說。

　　「我們之間沒什麼稀奇，大概是你們這些年輕人已經聽爛了的，很老套的故事......瘦弱不起眼的男孩和美麗強大的女孩在軍隊相遇了——」

　　「他們相愛了對嗎？」

　　海德拉好奇地問。

　　被搶了下一句話的史蒂夫·羅傑斯頓了頓，啞然失笑。

　　「......對。」

　　「我喜歡這種故事，繼續。」

　　金發士兵根本不用想像就知道，金發姑娘一定仗著頭盔的遮蓋，一雙眼睛彎成了眯眯的兩道小月牙，咧開嘴笑。因為此刻她的聲音裡全是壓抑不住的激動。她在意的根本不是這段故事是自己喜歡的男孩和別的女孩的經歷。

　　她只是單純為能聽到美好的故事而開心。

　　金發姑娘甚至用圓頭盔砸了砸他的後背以示催促。

　　「很多人都以為，我們是在那支血清之後相愛的。他們根本就是看輕了佩吉，佩吉從來就不是以外表衡量人的女性，她更看重品質，而不是體型。」

　　史蒂夫·羅傑斯輕聲說。

　　「她能看到每個人的心。」

　　......那朵紅色的鋼鐵玫瑰。

　　「我不知道我是在看到她面對輕視她、用下流語言侮辱她的士兵，毫不留情一拳將他擊倒在地的時候。」

　　她不知道是在看到所有人都在拼盡全力往旗杆上爬，只顧顯示誰比誰更強壯，而他拆掉固定架放倒旗杆，拿起旗幟向她走來的時候。

　　「還是在看到她站在我身前，揮舞教鞭諷刺比她高壯得多的惡棍，動作敏捷凌厲，將最強悍的士兵狠狠摔在地上的時候。」

　　還是在看到遠比訓練場上任何一個人都瘦弱的他，撲向那枚手榴彈的時候。

　　「還是在我蓋住手榴彈，余光卻看到她也同樣跑過來的時候。」

　　還是在她問他為什麼不逃跑，他回答她說只要跑了一次，就會一直跑下去；而要是站起來反擊，總有一天會成功的時候。

　　「或者是在她站在機器旁，注視著還沒有注射血清、但即將躺上那張會將人改造得面目全非的靠椅上的他，遲遲不肯離開的時候。」

　　或者是在血清融合時的痛苦占領他的喉舌，令他不受控制嘶喊咆哮，所有人都認為該停止，而他立刻大喊著他可以、他能忍受的時候。

　　「總之，在我們發現的時候，我們已經向彼此邀舞了。」

　　史蒂夫·羅傑斯眉宇間的皺褶被溫柔融化。

　　「我們都曾被一直輕視，一直拒絕，一直嘲笑，因為性別，因為體型......即使有了力量，她依然是女人，而我依然是靠著一只血清的廢物——」

　　背後的圓頭盔突然再一次狠狠敲上他的背部。

　　沉入回憶的史蒂夫·羅傑斯被猝不及防砸懵了。

　　「你給我閉嘴。」

　　金發姑娘惡狠狠的聲音傳入金發士兵的耳朵。

　　「你要是敢再說一句，我的頭盔砸的就會是你那悲觀的，怎麼也不懂得為自己自豪的，進了水的頭了！」

　　被砸得十分迷茫的金發士兵聽著那句與其說是威脅，不如說是恨鐵不成鋼的話，反應過來後忍不住笑出聲，越笑越開懷。

　　「笑個屁！」

　　身後的頭盔咬牙切齒，「砰砰」砸過來。

　　「哪有人說自己是廢物的！笑！你還笑！女人怎麼了！吃他們家面包啦？！」

　　「別砸了別砸了！到目的地了！你脖子不累嗎！」

　　史蒂夫·羅傑斯死命壓抑笑意，減速停靠在街道旁，連連躲避金發姑娘晃動著瘋狂朝他砸過來的頭。

　　海德拉停下來，摘下頭盔，頭發凌亂，表情看起來仍然氣呼呼的。

　　「就算你們被輕視，被拒絕，被嘲笑，她也是神盾局的創始人，你也是美國隊長。你們拯救了美國，你們為和平與自由奮鬥終身——讓那些站在思想高地的人自以為捉住你們的弱點，哈哈大笑吧，他們嘲諷的永遠是自己虛弱尖酸的靈魂。」

　　她一字一頓說。

　　「他們永遠得不到你們所擁有的金子般的心。」

　　她氣得呼吸急促。

　　胸口劇烈起伏著。

　　金發士兵安靜下來，注視著余怒未消的金發姑娘，伸手拿過她手上的頭盔，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頭。

　　「......走吧。」

　　他低垂的眼睛裡，深刻地描繪著此時她因為憤怒格外生動鮮艷的面龐。

　　「和我一起去接玫瑰特工。」

　　金發士兵帶著金發姑娘走下樓梯，穿過老式顯得有些昏暗的走廊，左拐右拐，停在室內花園旁邊的一扇門外，輕輕敲門。

　　「Come in。」

　　衰老的聲音響起。

　　史蒂夫·羅傑斯推門而入。

　　「佩？」

　　他呼喚躺在床上的人。

　　「史蒂夫？」

　　眺望窗外的人動了動，費力地轉過頭。

　　紅色的鋼鐵玫瑰，如今已滿頭白發，枯萎在吊瓶架旁。

　　作者有話說：

　　美國隊長的毒唯粉頭，神盾局最高長官：澤莫男爵。

　　尼克·弗瑞：操，我寧願要皮爾斯。

　　嘲諷女性、孩童、老人、病人，一切在力量上弱於他的人的家伙，最終嘲諷的永遠是自己那顆不靠拳頭撐著，就會支撐不住軟在地上，爛成垃圾的心。——出自《海德拉傳——和平的獻身》

　　【最近的遲到希望各位寶貝兒諒解，臨到支教結束事情有點多，不光要交接、送行、收拾行李，還得和導師聯系，大大小小事情不少，時間很緊張。老規矩，前二十後二十紅包】


第76章

　　尼克·弗瑞健步如飛走入停車場, 黑色風衣在空中蕩開凌厲的鋒度。

　　他坐上車，飛快地離開神盾局，待開出足夠的距離時，臉上才流露出陰沉勃發的憤怒，克制著音量對車載AI說。

　　「呼叫克林頓·弗朗西斯·巴頓。」

　　電話被播出, 進入呼叫頁面。

　　尼克·弗瑞拿起平板, 翻看曾經被他翻看過無數次的文件，曾經覺得萬無一失的計劃, 現在越看越心驚。

　　全球防衛, 狗屎；戰略部署, 狗屎；潛在威脅, 狗屎；黑匣分析, 狗屎；封閉數據, 狗屎；客觀分析，更是——

　　「......Shit！」

　　黑人局長一拳捶上方向盤，咬牙切齒。

　　回憶起來，之前史蒂夫·羅傑斯使用「老大哥」來形容天網系統......

　　——一點錯沒有！

　　此刻尼克·弗瑞不得不慶幸，他出於尊敬和溝通, 向史蒂夫·羅傑斯坦誠了天網計劃。如果他不說，那個金發士兵會不會直接把他歸於九頭蛇, 照他頭就是一盾牌？

　　......還有。

　　如果。

　　如果澤莫沒有向他解釋, 那麼尼克·弗瑞還不會懷疑澤莫。

　　但是他解釋了。

　　一個平日自傲、自大, 我行我素, 有些剛愎自用的強硬的人, 什麼情況下會主動解釋自己之前決定隱瞞的事情？

　　——在其背後隱藏著更大的，更可怕的，真正需要死死隱瞞的的秘密，為此其他秘密是否暴露也變得無關緊要了的時候。

　　尼克·弗瑞面色陰沉得可怕。

　　電話此時被接通。

　　「弗瑞？」

　　電話那邊似乎在舉行派對，背景聲喧囂嘈雜，孩童興奮的尖叫繞著電話位置跑來跑去，舉著電話的人無奈地小聲說。

　　「甜心，爸爸在打電話，嗯，很重要的事，你先去找媽媽玩吧，過會我們再商議去游樂園的事......弗瑞？你還記得我在休假嗎？我們說好的，任務完成之後一個星期的休假。」

　　「聽起來是個迪士尼的可愛小公主。」

　　尼克·弗瑞說。

　　「不過你再不回來，小公主的迪士尼就沒了，一個都不剩的。」

　　拿著電話的人走動起來，離熱鬧越來越遠。一段時間過去，他似乎走進了某個房間，伸手將普通的歡樂關在門外。

　　「發生什麼了？」

　　屬於特工的嚴肅聲音問。

　　「聽著，克林頓，神盾局被滲透了。」

　　尼克·弗瑞的聲音冷靜快速，「一直以來九頭蛇隱藏在神盾局裡，利用神盾局壯大自己。至少有三分之二的神盾局員工都是九頭蛇，甚至包括安理會的部長澤莫。他們利用了天網計劃，打算進行大清洗。立刻回來，不要相信任何人——」

　　「轟——！！」

　　電話那邊傳來巨大的爆炸聲。

　　「弗瑞？弗瑞發生了什麼？」

　　克林頓·巴頓猛地握緊手機。

　　一陣刺耳吱呀的電流聲後，沉重的明顯不屬於黑人局長的腳步聲傳來，電話突然斷線了。

　　「——弗瑞？！」

　　「......在叫外援？明智的選擇。」

　　打開電磁屏蔽裝置的男人哼笑，一手抓住邊框，狠狠撕開車門。

　　「不過很可惜......除了美國隊長，沒人能救你。」

　　高大健壯的特工彎下腰，手中機.槍伸進車裡，眼含興奮的殺意。

　　「你怎麼穿著制服，史蒂夫？」

　　蒼老的女人看著門口的金發士兵，緩慢費勁地問。

　　「發生了什麼很糟糕的事嗎？」

　　史蒂夫·羅傑斯下意識將盾牌藏到身後，放柔了聲音。

　　「Nothing wrong。」

　　什麼都沒發生。

　　他話音落下，低沉沙啞的笑聲便從床上氤氳開。

　　「You know what？」

　　佩姬·卡特慢慢說。

　　「After all these years，you are still a terrible liar。」

　　你知道嗎？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學不會說謊。

　　「......好吧，什麼都瞞不過你。」

　　史蒂夫·羅傑斯有些窘迫地側過頭，好像瞬間回到了那段他還是個矮小瘦弱的青年的時期，連和女性正常交流都做不到。

　　「哦......你帶了人來。」

　　金發士兵低下頭時，露出了後面的人影。佩姬·卡特微微睜大眼，露出了真實的笑容，輕聲招呼。

　　「過來，近一點，再近一點，照顧照顧不太能看清的老人吧，來這裡，讓我好好看看這位漂亮又甜蜜的美麗姑娘......」

　　海德拉走到佩姬·卡特身邊，彎下腰。

　　老人努力伸出手，碰了碰垂到她面前的金色頭發。

　　「你們有著一樣好看的金發。」

　　她睜大眼睛，看著手裡柔順的金色，驚嘆不已。

　　「這真難得。」

　　海德拉也碰了碰佩姬·卡特灰白的卷發。

　　「你的頭發也很好看。」

　　外星姑娘眼中絲絲縷縷的淡金色流動，像是時間的洪流奔湧。

　　「你有一頭很漂亮的紅發，和你的紅唇一樣美麗。」

　　「我喜歡她。」

　　老人慢慢抬頭，對同樣走過來，站到海德拉旁邊的史蒂夫·羅傑斯說。

　　「我很高興，你做出了最好的選擇，重新開始。」

　　「嗯，像你之前告訴我的，世界已經變了，我們該做的最好選擇就是重新開始。」

　　金發士兵努力露出笑容，溫和地問。

　　「你還記得在那之後對我說的事嗎，佩？」

　　「你說哪件？」

　　佩吉·卡特緩慢地眨了下眼睛，思維有些遲鈍。

　　「你和我說，你們將一切都搞砸了，弄得一團糟。」

　　史蒂夫·羅傑斯低聲說：「你說，神盾局，國家，都一團糟——你為什麼會這麼說？」

　　曾經他躊躇猶豫著來到這裡，已然蒼老衰敗的玫瑰緊緊握著他的手，對他道歉。

　　「我活了一輩子，唯一的遺憾是你沒能過上自己的生活......你拯救了世界，而我們......只是搞砸了一切，犯了無法彌補的錯誤，對不起。」

　　那個時候蒼老姑娘的表情是那麼痛苦深刻，金發士兵來不及細想，就被相似的痛苦海浪掀翻沒過頭頂。直到最近，終於能從不停起伏的情緒中得到片刻寧靜的喘息後，他才發現了這句話的端倪。

　　「那個時候你想告訴我什麼，佩？」

　　「......啊，神盾局......」

　　佩姬·卡特終於想起來了。

　　「我們創立神盾局是為了更好的保護這個世界......但是神盾局出現了漏洞......它被入侵了，我們發現的太晚了......找不到證據。我，霍華德，都被後來的神盾局邊緣化，我們沒辦法——沒辦法——對不起——」

　　蒼老的姑娘哽咽著，急促地喘息起來。

　　「佩，沒關系，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你該為自己自豪。」

　　史蒂夫·羅傑斯安慰情緒激動的老姑娘，「接下來的事交給我們，來，深呼吸——」

　　枯瘦的手猛然抓住他的手。

　　「但我留了一個後門——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

　　佩姬·卡特死死抓住金發士兵的手，雙眼突然迸發出無比明亮的光，不顧一切地燃燒著。

　　「一個密碼，只需要一個密碼——咳！咳咳咳咳！」

　　她劇烈地咳嗽起來，聲音枯啞如同撕裂的風箱，仿佛要把體內的血肉全部咳出來。

　　海德拉連忙跑到一邊倒了杯水，跑回來的時候，佩姬·卡特已經停止了咳嗽，直直注視著史蒂夫羅傑斯。

　　蒼老玫瑰看著金發士兵。

　　剛才因為咳嗽而模糊的眼睛漸漸睜大，疲憊和衰老從眼睛裡消散。她看著他，嘴巴驚訝地張開，眼中慢慢盈滿狂喜，好像寂寞等待了一晚上的藍裙姑娘，在午夜十二點鐘終於被施加了仙女教母的魔法，順著叮叮鈴鈴的風鈴聲回頭，看到那個撞上冰山的金發士兵推開門，走進約定好的酒吧。

　　「佩？」

　　金發士兵喊。

　　「......史蒂夫？」

　　姑娘不敢置信。

　　「我在。」

　　金發士兵說。

　　——姑娘毫無預兆地哭了起來。

　　蒼老的玫瑰哽咽著，顫抖著，不顧一切地，毫無形像地。與史蒂夫·羅傑斯在錄像帶中看到的那朵即使眼眶微紅、說不出話，仍然保持得體微笑的紅玫瑰完全不一樣——佩姬·卡特此刻像任何一個普通的情緒翻湧的老人，不顧一切地在眼眶四周潑上激動的紅色。

　　「你還活著！你，你回來了！」

　　她驚愕不已。

　　——金色士兵看起來好像也要一同落淚了。

　　但是下一秒，他卻露出了微笑，努力露出欣喜的表情，哪怕他的眼睛還在哭泣。

　　「......是的，佩姬，我回來了。」

　　「為什麼這麼久——這麼久——這麼......」

　　蒼老的玫瑰哭得淚水橫流。

　　「我，我總是夢到你，我夢到那天晚上你站在一片焰火中，和我在沙灘跳了一支舞，你說你不會失約——

　　「然後夢，夢醒了，他們說仍然沒找到你的行蹤，他們都放棄了，我堅持不下去了——」

　　「放松，放松，佩，我在，我回來了。」

　　史蒂夫·羅傑斯猛地握緊拳頭，手指細微地顫抖。

　　「你找到我了——」

　　「怎麼回事？」

　　門口突然有人說話。

　　是個護士，此時皺著眉，一臉擔心走進來。

　　「以卡特女士的身體狀況，她不能再承受過多的情緒了，你們在傷害她，請你們立刻離開。」

　　史蒂夫·羅傑斯閉了閉眼，對走過來的護士說。

　　「......好，我們這就——」

　　他狠狠將剛才握進手中的盾牌甩出去。

　　「砰——」

　　走近的護士被擊中腹部，清脆的「哢嚓」聲響起，她被撞出門外，而地上掉落了被打成碎片的手.槍殘骸。

　　立刻無數屬於士兵的腳步響起。

　　「你們的情報工作很失職，九頭蛇。」

　　史蒂夫·羅傑斯接住飛回的盾牌，表情冷峻。

　　「連她現在的姓氏都沒查清楚，就敢跑到我面前玩下三濫的手段？」

　　「我來抱她。」

　　海德拉迅速拔掉注射針，將床上還在哭泣的老人護在懷裡。

　　「等等我來——」

　　金發士兵一回頭就看到金發姑娘輕輕松松抱起意識不清楚的佩姬·卡特，一瞬間啞然。

　　「佩姬需要盾牌掩護，但我搞不定你的盾牌，為此你雙手都不能被占用。」

　　海德拉語速飛快：「快走，查到一百米內有十八名敵人，四百米內還有三十四名正在接近！」

　　史蒂夫·羅傑斯不再猶豫，提起盾牌跑在前面，擋住所有的子彈和刀光。

　　他將手術擔架一掀擋在身後的兩位女士身前，極速向前奔跑，吸引火力的同時抬腿踹向牆壁後仰躲過密集的子彈，落地之前盾牌已經化為一道殘影刺入近在咫尺的人群。

　　「砰——」

　　振金和骨頭相撞，發出令人牙酸的粉碎聲。

　　海德拉抓住史蒂夫·羅傑斯向她甩來的手術擔架跑出門口，擋住後方來的子彈，同時一腳將門口的櫃子狠狠踹出去，巨大的加速度下金屬櫃子風馳電掣撞向跑來的九頭蛇特工，將最前面的人衝散後，海德拉單手提起手術擔架，像扔飛刀一樣橫著甩了出去，然後頭也不回向史蒂夫·羅傑斯清出的前方跑去。

　　「咚——」

　　擔架瞬間掃倒後方一片人潮。

　　「盾！」

　　海德拉大喊，史蒂夫·羅傑斯立刻蹲下提起盾牌放在頭側，海德拉一腳踩上盾牌，感受到重量的史蒂夫·羅傑斯向前側大力一頂，海德拉騰空而起，用方才從旁邊抓走的吊瓶架劈向又一輪舉起槍的敵人。

　　「蹲下！」

　　史蒂夫·羅傑斯就地一滾站起來抬起盾牌，在子彈雨落下時將剛剛落地的兩位女士牢牢護在盾後。

　　後面的敵人再次湧來，史蒂夫·羅傑斯向後扔出盾牌，看都不看一眼向前衝去，將還未來得及組織第二次射擊的敵人擊倒在地。海德拉趁此機會將前方的滑輪櫃拖過來，擋住後方穿過盾牌射來的零星子彈，同時利用反作用力往前一跨。

　　「抓住我！」

　　她伸出一只手。史蒂夫·羅傑斯立刻抓住海德拉的手，往前一甩。海德拉單手抱著佩姬·卡特，利用史蒂夫·羅傑斯提供的向心力踩上牆壁側飛起來踹倒一片敵人。此時向後擲出的盾牌打倒了距離最近的敵人、在牆上碰撞幾次之後飛回到史蒂夫·羅傑斯手裡，他又立即扯著海德拉的手往後一拽，擋住不知第幾波子彈後，再次甩出盾。

　　「砰——」

　　面前的敵人倒下，門口的光芒依稀可見。

　　「跑！」

　　史蒂夫·羅傑斯衝在前面，抬起盾牌准備擋住門口會出現的更多槍炮。

　　一步——

　　他們經過接待處。

　　兩步——

　　他們跨上台階。

　　三步——

　　後方因為同伴做了緩衝，沒被徹底擊倒的敵人舉起了槍。

　　海德拉和史蒂夫·羅傑斯的背毫無遮掩暴露在敵人視野中。

　　「砰！」

　　槍聲響起。

　　時間一瞬間放慢了：史蒂夫·羅傑斯的臉上浮現出憤怒和驚恐，他一截一截扭動脖子回頭——

　　——撞上海德拉同樣驚愕的眼睛。

　　滿頭白發，意識不清，剛才還在哭泣的蒼老玫瑰。

　　此時向後探出身，雙手直直架在海德拉的肩膀上。

　　手中還在冒煙的槍，對准後面舉槍慢慢倒下的敵人。

　　「Cover your back。」

　　那枝永不褪色的鋼鐵玫瑰，一字一頓說。

　　作者有話說：

　　佩姬：背後我來掩護。

　　【這段時間日更保持，更新時間不定】


第77章

　　「Sir, 監控到尼克·弗瑞局長在第四大道遭到攻擊，敵人使用了火箭筒、重機.槍等重型武器。」

　　埃德溫彙報。

　　托尼·斯塔克在屏幕上飛舞的手指登時停下。

　　「......弗瑞的情況怎麼樣？」

　　「無法探查。對方關閉了一千米內的所有監控設備，無法奪過控制權。」

　　頓了頓，埃德溫又說。

　　「但根據對911線路的分析，附近出現至少八起平民傷亡事件。」

　　「......他們就這麼開戰了？在第四大道？」

　　托尼·斯塔克皺緊眉, 難以理解九頭蛇的瘋狂。

　　「他們瘋了嗎？那是公園大道！路上全都是休息觀光的平民！」

　　「歡迎來到九頭蛇的世界。」

　　格蘭特·巴圖克扯扯嘴角, 表示對此早已習以為常。

　　「一個冰冷的，自我至上的終極世界。」

　　英俊的特工一邊說, 一邊從背後向前扯出SIG 556xi突擊步.槍。

　　「哢嚓。」

　　彈匣卡入。

　　「噠。」

　　打開保險。

　　「......你這是干什麼？」

　　托尼·斯塔克看著舉槍對准自己的特工, 睜大眼睛, 一頭霧水。

　　「我以為我們談攏了？」

　　「我們倒是談攏了。」

　　格蘭特·巴圖克穩穩持槍, 為發明家臉上真情實感的茫然而低低笑出來。

　　「不過我們談攏的後果就是, 和九頭蛇談崩了。」

　　他的手指向後扣動扳機。

　　「埃德溫, 開窗！——」

　　不存在反應延遲的管家先生同一時刻打開後方的玻璃。

　　「砰砰砰砰砰！！！——」

　　特工先生眼睛眨也不眨，向發明家的身後開槍。

　　「叮叮叮叮叮——」

　　彈殼落在地上，叮叮當當響。

　　槍膛因為高速的射擊摩擦而劇烈發熱。

　　窗外，不知何時用裝載機槍指向托尼·斯塔克的直升機急速墜落。

　　裡面的駕駛員被特工當場擊斃。

　　「What the fuck——」

　　托尼·斯塔克方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他們什麼時候過來的？！」

　　「信號屏蔽器，托尼。我知道你針對電磁屏蔽進行了一系列反打擊設計, 但九頭蛇擁有自主研發的最先進的技術，和神盾局乃至整個國家研發的最先進的技術。」

　　空彈匣掉在地上, 格蘭特·巴圖克換上新彈匣, 說。

　　「所以立刻穿上你的盔甲, 激活所有應對裝置, 然後時刻小心。針對你, 九頭蛇起碼有不下十三套應對預案。」

　　托尼·斯塔克：「......」

　　發明家默默穿上了自己最新設計的最牢固的戰衣。

　　「天網入侵成功了麼？」

　　格蘭特·巴圖克問。

　　「不行。」

　　托尼·斯塔克搖搖頭，「天網計劃的系統是對外封閉的，找不到進入渠道。至少從數據庫外面無法進行入侵。」

　　「那我們撤。不能留在這，大廈防不住九頭蛇。」

　　格蘭特·巴圖克當機立斷。

　　「來不及走電梯，你帶著我，走窗戶。」

　　托尼·斯塔克有一瞬間感覺自己跟不上年輕人的思維。

　　「等等等等，boy，你是不是對復仇者聯盟的裝備有什麼誤解？」

　　他擺擺手，好笑地說。

　　「復仇者聯盟大廈有著最先進的反打擊武器系統——」

　　下一秒發明家閉了嘴。

　　他大力扯過格蘭特·巴圖克騰空飛起，抬手一炮擊碎對面的窗戶，引擎運轉到最大負荷，衝出大廈，瘋狂向下俯衝。

　　「Holly my shit！」

　　飽含不可思議和震撼、直擊靈魂的吶喊從鋼鐵盔甲中爆發。

　　「他們竟然直接用導彈？？？」

　　——剛才直升機墜落的地方，緩緩升起三架裝載導彈的戰鬥機。

　　「歡迎來到九頭蛇的瘋狂世界——」

　　格蘭特·巴圖克在強烈的空氣流中大喊。

　　「——他們就是一群徹底的瘋子！」

　　「轟！！！」

　　——導彈擊中了復仇者聯盟大廈。

　　火焰煙塵和鋼筋水泥炸成比太陽還要明亮的信號雲，在曼哈頓的高空蔓延翻滾，持續不散。

　　戰爭打響了。

　　匆匆從郊區趕回來的克林頓·巴頓聽到了震耳欲聾的轟鳴。

　　他抬頭去看復仇者聯盟頂端的濃煙，瞥見從高空墜落的鋼鐵玻璃砸進馬路，聽著遠處若有若無的尖叫和哭喊。

　　腦袋裡只有這一個念頭。

　　「叮——」

　　口袋裡的通訊器響起，他立刻拿起接通。

　　「克林頓！」

　　粗重的喘息從通訊另一邊傳來，聲音斷斷續續。

　　「去找隊長和斯塔克——」

　　「弗瑞？！」

　　特工捏緊通訊器。

　　「你現在在哪，傷勢如何......還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阻止天網計劃！告訴斯塔克......」

　　尼克·弗瑞壓下痛苦，緊咬牙關，費力擠出下一句話。

　　「天網計劃......是個假的殼子！」

　　「一群瘋子！一群瘋子！一群瘋子！」

　　托尼·斯塔克穿梭於街道樓群之中，四處游走躲避子彈和導彈，嘴裡咬牙切齒怒罵。

　　直升飛機，戰鬥機。

　　普通車輛、警用車輛、救護車，消防車。

　　路人、商店老板、警察，救護人員。

　　——都他媽全是九頭蛇！

　　他轉身藏進大廈背後，還未喘口氣，後面發射來的兩枚導彈擊中大廈，承重牆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瞬間垮塌，差點將他壓在廢墟裡。

　　「我掩護你！」

　　格蘭特·巴圖克在樓頂穿梭，掏出戰術包中早已准備好的手榴.彈，用牙拔出拉環並大力擲出，機械制手榴.彈在空中變形，自動鎖定目標後伸出固定架，緊緊抓住緊跟托尼·斯塔克不放的戰機。

　　「砰！」

　　戰機帶著滾滾黑煙墜落。

　　得到片刻喘息時間，托尼·斯塔克立刻操縱戰衣升起。

　　「激光制導跟蹤部署系統激活。」

　　「肩部機槍轉出，便攜式激光武器轉出，地對空導彈准備就緒，鎖定十三處目標，定位完成，胸部集束炮開啟，解放至最大功率。」

　　「百分之三十，百分之六十，百分之八十，百分之一百，完全解放。」

　　提示激活聲音一條一條接二連三響起，密密麻麻覆蓋成根本分辨不出前後的聲浪，托尼·斯塔克站在天空之上，掌心的電弧脈衝炮全力運轉。

　　「開火！！！」

　　他下令。

　　下一秒。

　　鋪天蓋地如同蜂巢一般的子彈炮彈導彈激光從鋼鐵之中咆哮而出。

　　轟隆隆的射擊聲和爆炸聲響徹四方。

　　紐約的天空和大地綻放出絢爛的金紅色焰火。

　　地動山搖。

　　「天空，Clear。」

　　發明家注視著空蕩蕩的雷達偵測圖像，眼底平板無波，說。

　　大大小小焰火紛紛向下墜落，紐約如同沐浴著一場淨化萬物的火雨。

　　「樓頂，Clear！」

　　格蘭特·巴圖克頭戴紅外線掃描儀，站在金紅色的雨中，搜尋一圈，說。

　　「地面一公裡範圍——Clear。」

　　一個沙啞的聲音插入通訊頻道。

　　「娜塔莎？」

　　托尼·斯塔克認出了聲音的主人。

　　「希望我沒來晚，男孩們。」

　　紅發被火焰和熱浪掀起，如同最熱烈的玫瑰怒放。娜塔莎·羅曼諾夫穩穩端著槍，從陰影死角進入站在高處的兩個男孩的視野。

　　「沒來晚。」

　　托尼·斯塔克咧嘴笑起來。

　　「我收到了你的集結信息。雖然我正在休假，並且走之前也和你再三強調天塌了也不要把我叫回來，但是鑒於情況危急，我暫且不和你算賬。」

　　紅發特工簡明扼要說，綠色的眼睛裡火光搖曳。

　　「再堅持一會，其他人正在趕來。」

　　托尼·斯塔克：「……等等你這話的意思是之後還要找我算賬？冤有頭債有主，別找我，隊長命令的。」

　　娜塔莎·羅曼諾夫：「找完你再找他：）。」

　　「幫大忙了。」

　　上空的大發明家誇張做作地哀嘆著，樓頂的格蘭特·巴圖克順著水管滑落地面，轉身和娜塔莎·羅曼諾夫背對背，一前一後，警惕四周的情況。

　　「隊長和弗瑞呢？」

　　紅發特工問。

　　「隊長去轉移相關人士，快要趕回來了；弗瑞在第四大道遭到襲擊，下落不明。」

　　特工先生回答。

　　娜塔莎·羅曼諾夫點點頭，對上面還在喋喋不休抱怨的人說。

　　「趁現在，托尼，立刻移動，我們需要更開闊的戰場。引導平民逃生的人還沒有就位，我們不能在平民未撤出的城市裡戰鬥。」

　　托尼·斯塔克立刻停止插科打諢、快速檢索附近地圖，鎖定了開闊無人的合適戰鬥區域。

　　「八點鐘方向，移動兩公裡——」

　　他對隊伍頻道說，直到聽到某種奇怪的聲音。

　　「滴滴滴滴——」

　　並不是裝甲本身的聲音。

　　是他身旁，緊緊挨著的距離，有什麼東西在發出聲音。

　　「......什麼？」他可是在天上！

　　大發明家左右看看，最後在自己的手臂上發現了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粘上來的，正在閃爍的小裝置。

　　「這是......」什麼玩意兒？

　　「——乒！！！」

　　「......托尼？！」

　　耳機裡一陣電流尖叫，格蘭特·巴圖克愕然抬頭，看到上空鋼鐵戰衣所在的地方炸出一朵煙花。

　　「斯塔克？斯塔克！托尼！」

　　娜塔莎·羅曼諾夫焦急喊道：「回話！」

　　通訊頻道裡沒有任何回應，紅發特工迅速向煙花墜落的方向跑去，特工先生也立刻抬腳准備跟上——

　　「......托尼？」

　　——卻聽見他的後面響起不屬於任何一位盟友的聲音，重復著他剛才的稱呼，音色低啞磁性，尾音稍稍勾起，饒有興味。

　　格蘭特·巴圖克動作一滯，臉上血色瞬間褪去，留下一片毫無生氣的慘白。

　　「噠，噠，噠。」

　　金屬鞋底在地面上不急不慢敲打。

　　——逃。

　　他腦海裡只剩下一個念頭。

　　「噠，噠，噠。」

　　由遠及近。

　　可他的腳如同黏在了地上，一動不動，完全不聽他使喚。

　　「噠。」

　　腳步聲停下了。

　　他的心髒也跟著驟停。

　　「想不到曾經那個不討人喜歡的，被所有人拋棄的小格蘭特......竟然已經和復仇者們做起了能互相稱呼名字的朋友？」

　　墨綠色長發，一身軍裝的女人手拿鞭子，注視面前僵硬站在原地，細微顫抖的青年，勾起唇角。

　　「好久不見，我的小戰士。」

　　毒蛇絞緊脖頸，嘶嘶吐出蛇信。

　　作者有話說：

　　最近很難遵守時間，說一下我會忙到啥時候吧：

　　周日告別，手續交接，開會，做報告，吃送行飯。

　　周一九點坐車，下午九點飛機。

　　周二晚上十點飛機。

　　周三中午坐車回家。

　　這段時間更新時間不定，應該都會是晚上，盡量保持日更，每天早上起床檢查一下更新就好了。可能字數會少，請諒解麼麼噠。


第78章

　　——不討人喜歡的, 被所有人拋棄的小格蘭特。

　　那張艷紅的嘴開開合合。

　　喚醒了被特工一直強自壓抑在身體最深處的恐懼。

　　——我的小戰士。

　　那雙深綠的眼睛微微眯起。

　　將特工的身體牢牢釘死在原地。

　　格蘭特·巴圖克的手指不聽使喚地顫抖。

　　事實上不光手指。他並不知道，此刻他整個人都在顫抖。

　　像極了冬天的落水狗。

　　「格蘭特？」

　　站在不遠處的女人還在打量他。

　　美艷的女人嘴角掛著他最熟悉的，若有若無，漫不經心的笑容，那雙漂亮的深綠色眼睛鎖定他, 把他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慢慢包圍，死死纏緊。

　　「怎麼不說話？」

　　她問。

　　「巴圖克？你碰到誰了？對面幾個人？」

　　娜塔莎·羅曼諾夫的聲音從通訊耳機中響起。猶如一道炸雷劈開特工先生的靈魂。

　　「不論你碰到誰, 都先堅持一會。我還沒找到托尼。」

　　「......」

　　格蘭特·巴圖克猛地握緊拳頭, 低低喚。

　　「......夫人。」

　　「我以為你會轉身逃跑。」

　　九頭蛇夫人饒有興趣, 笑意愈深。

　　「怎麼, 小格蘭特還真的想當個英雄, 奉獻自己, 保護後面那個鐵罐頭？」

　　格蘭特·巴圖克屏住呼吸。

　　他的心跳如擂鼓撞擊身體震蕩嗡鳴，他的血液在血管裡極速流動，他鼓起勇氣，緩緩張口——

　　「格蘭特......我的小格蘭特......你怎麼又忘記了，你是個小怪物呢？」

　　九頭蛇夫人不等面前的青年說話, 就輕輕一聲嘆息。

　　「還記得杜克嗎？」

　　——杜克。

　　心髒猛一陣劇烈的絞痛。

　　格蘭特·巴圖克身體裡流動的血液徹底結冰。

　　「你殺了她，還記得嗎？」

　　墨綠長發, 墨綠軍裝的女人站在原地, 嘶嘶出聲。

　　她身體勁瘦挺拔, 放松而又舒展。她隨意用右腿作為支撐腿斜斜站著, 即使對面的格蘭特·巴圖克手拿步.槍, 她也絲毫不放在眼裡。九頭蛇的高大戰士們全副武裝站在她身後，卻比不上她隨意用手叉腰來得更具磁力吸引目光。

　　也更危險。

　　她自此都沒有挪動哪怕一步，只是上下嘴唇輕輕相碰。

　　「是你殺了她，沒有任何人逼迫你，是你自己做下的選擇。」

　　就能摧毀格蘭特·巴圖克拼盡全力建立起來的勇氣。

　　「格蘭特·巴圖克，你不是英雄...... 膽小，自私，陰暗，不忠誠——」

　　九頭蛇夫人緩緩說。

　　「——你覺得你是什麼？」

　　對准女人的槍口劇烈抖動起來。

　　特工再也抓不住任何東西，手裡的槍緩緩滑落，掉到地上。

　　「……連狗都不如的陰溝老鼠。」

　　九頭蛇夫人嗤笑一聲，不再施舍萎頓在地的特工哪怕一抹余光。

　　她一揚下巴，站在她身後的士兵立刻蜂擁而上，向格蘭特·巴圖克站著的方向跑去，並與身體僵硬的特工擦肩而過，一停不停向鋼鐵盔甲墜落的方向追擊。

　　只留格蘭特·巴圖克。

　　和朝他走來的九頭蛇夫人。

　　「格蘭特·巴圖克？」

　　十年前。

　　九頭蛇訓練基地的訓練場上。

　　滿臉陰翳孤傲的少年被一次又一次砸進地裡，滿臉鮮血，卻一次又一次倔強地爬起來。

　　「Again！」

　　他惡狠狠喊。

　　墨綠色頭發的女人站在上方的觀察回廊上，被這一聲咆哮吸引了注意力。

　　「高大偉大的戰士嗎......是個好名字。」

　　她居高臨下俯視握緊雙拳，眼神如獨狼一般緊盯對面的青年，看著青年因為經驗不足再一次被掀翻在地，挑了挑眉。

　　「你從哪找來的小狼崽子？巴圖克？」

　　「是我弟弟家的孩子。」

　　喬治·巴圖克站在九頭蛇夫人身旁。

　　「他是中間的那個。大的太過聰明，小的又很聽話，他學不會撒嬌，所以他不太受我弟弟家歡迎。」

　　「Again——！」

　　下面的格蘭特·巴圖克大喊。

　　「讓我猜猜......」

　　九頭蛇夫人靠在欄杆上，用手托腮，勾起唇角。

　　「少年管教所？」

　　「是的，因為聚眾鬥毆。」

　　喬治·巴圖克瞥了眼下面怎麼就是不肯放棄的少年。

　　「他自願加入九頭蛇，於是我收養了他。」

　　「A——gain！」

　　怎麼就不肯倒地認輸的格蘭特·巴圖克再一次喊。

　　這次吶喊用盡了他全身最後一點力氣，尾音未完，青年就再也支持不住腳下一軟摔在地上，昏了過去。

　　看得女人忍俊不禁笑了出來。

　　「我喜歡他。」

　　她伸出塗著墨綠指甲油、修剪整齊的手指，點了點趴在地上，如同死狗的狼狽青年。

　　「把他送到我的訓練場。」

　　九頭蛇夫人是被偉大領袖紅骷髏招募進九頭蛇的。

　　在進入九頭蛇之前她是雇佣兵，是恐怖分子，是高級間諜，是戰略家。她做過數個犯罪組織的領袖，並直到如今仍然熟練掌控這些組織。她甚至將多個集團串聯起來為自己賣命，在黑暗世界有著極高的聲望。

　　一進入九頭蛇，她就以雷霆手段就奪取了斯特拉克男爵的權力，將九頭蛇的第二把交椅牢牢攥進手中。她盤踞在整個美國東海岸上空，成為繁榮之上揮之不去，不知何時會壓下的恐怖的陰影。

　　她通曉槍械、格鬥和破壞技術，也擁有登峰造極的間諜、潛伏技術，還是一位至今為止九頭蛇內部無人能夠超越的訓練大師。

　　「你對我很了解。」

　　此時這個精明強悍的女人靠著桌沿，雙臂在兩邊展開，手壓在桌面上，對立正站在門口、一動不敢動的青澀少年微笑。

　　「來之前被他們打過了？」

　　格蘭特·巴圖克聞言立刻不自在地撇過頭，把額頭和嘴角的淤青藏進女人看不見的陰影中。

　　「不需要藏。」

　　九頭蛇夫人直起身，向青澀但已經漸漸長開的少年走去，輕柔又不失強硬地一點一點掰過他的頭。

　　「不是誰都能進入我的訓練場，所以總是有些不甘冷落的狗會亂吠。這是榮譽的像征，代表你和他們不一樣……」

　　女人緩緩說，輕輕卻極具誘惑力的嘶鳴蜿蜒鑽入少年的耳朵。

　　「……你有價值，你更重要。」

　　格蘭特·巴圖克驚愕地睜大眼睛，面容松動。

　　「我會讓你變得更強大。」

　　貼附在他面頰上的那只手滑到他受傷的額角，粗糙干燥的觸感無比令人安心。

　　「你會變成目光的焦點，變成他們的恐懼本身。沒有人會忽視你，他們都不敢忽視你，他們會緊緊追隨你，認真聽你說的每一句話，眼裡容不下其他任何人……」

　　無論是忽視，還是拳頭，還是嘲諷或者輕視，都不會在你身上重演。

　　「九頭蛇歡迎每一個迷茫的人。」

　　蛇鑽進了他的腦袋。

　　「這裡是你的家。」

　　少年感受著溫柔撫摸傷口的那只手的溫度，在女人勾起的嘴角中顫栗，從身到心，軟倒跪伏在墨綠的瞳色下。

　　「Yes，Madam！」

　　他滿臉淚水，用一顆真心和翻滾的熱血喊。

　　「很好。」

　　九頭蛇夫人微笑起來。

　　「那麼，歡迎回家。」

　　九頭蛇夫人的訓練場和格蘭特·巴圖克曾經待過的新兵訓練場不太一樣。

　　「聽明白了嗎？我對下屬唯一的要求就是：無條件遵從我的任何命令。」

　　墨綠色長發的女人用手隨意勾繞鞭子，填充金屬片的軍靴在地面上一點，一點，一點，「噠，噠，噠」，准確地敲在每個人心髒搏動的間歇。

　　她聲音不大，身高在一群人高馬大素質出眾的男人面前也並不起眼，但誰也不敢出聲，連呼吸都盡量屏住。

　　因為呼吸聲一大，就會被那條冷硬的鞭子准確撕到地上。

　　「把我的聲音記住了。不要用腦袋，要用身體，用骨頭，用每一滴血，每一根神經去記住。」

　　女人嘶嘶說。

　　「然後，立刻行動。」

　　男孩們面面相覷，並沒有立刻明白這些話的意思，直到他們發現——

　　——夫人會出現在任何地方。

　　訓練場，食堂，休息室，健身室，檔案室，宿舍，甚至是澡堂。

　　「Do it！kids！」

　　她總是會微笑著說。

　　起先是一二三木頭人，只要她發號，所有人都要停止一切動作包括表情，甚至是眨眼。

　　其後是立刻停止呼吸。

　　再往後是復雜一點的命令。

　　還有揮拳。

　　拔刀。

　　開槍。

　　擊殺。

　　夫人從不會生氣。即使她的男孩兒們跟不上訓練或者出錯，她也不會露出憤怒的表情，而是會一直笑。她的笑容並不是諷刺，也不是程式化的標准笑容，她只是單純覺得很有趣，所以發自內心笑了起來。

　　……至於是什麼有趣。

　　「啪——」

　　「怎麼了，站起來！」

　　沉重冷硬的鋼鞭不耐地甩動，「你連只狗都不如！狗都比你聽話！站起來！」

　　她會把斥責和命令用鞭子一鞭一鞭，抽進你的肉裡。

　　如果犯的錯誤更大一點，你會獲得和夫人獨處的機會。

　　為期一周。

　　……在夫人的房間裡。

　　夫人的房間裡面有個特質的封閉式房間，是夫人精心布置的。很軟，四周和上下都裹上了亞麻布，裡面填著飽滿的具有彈性的保麗龍顆粒。很舒服，躺上去就不想起來。軟軟的填充物後面鋪滿了吸音板，任外面再吵，房間裡也聽不到任何聲音。甚至溫度也特地調到了穿著訓練服會感到溫暖的程度。空氣淨化循環裝置一刻不歇工作，保證房間裡的環境永遠如同大自然般清新。環境燈一關閉，整個房間陷入一片沉沉黑暗，一絲擾人的光線也不會有。如果失眠，房間四周還布置著嵌入音響，會播放夫人朗讀的聲音。夫人學過催眠，也學過如何控制自己的聲音。她朗讀的時候會把聲音放輕放緩放柔，聽著聽著，你就會陷入一無所知的睡眠。

　　夫人說了，這麼美好令人安心的環境，是為了防止她重要的小家人待在這裡時會生病。

　　格蘭特·巴圖克進過幾次。

　　一個星期開始，夫人將控制著房間內光線的開關關閉，打開音響。

　　「把我的聲音記住了……

　　「不要用腦袋，要用身體，用骨頭，用每一滴血……

　　「每一根神經去記住……

　　「要聽話……」

　　一個星期之後，夫人關閉播放，慢慢調亮燈光，走進屋子，輕柔地撫摸崩潰哭泣的少年。

　　「我的小格蘭特，我可愛的小戰士。」

　　她抱著格蘭特·巴圖克的腦袋，手一遍一遍安撫少年崩潰地抽搐的身體，低啞溫柔的聲音鑽進少年的身體，浸染少年的靈魂。

　　「要聽話，要聽話。」

　　她耐心地說。

　　——要聽話。

　　作者有話說：

　　本章BGM：No one』s here to sleep。


第79章

　　格蘭特·巴圖克不是傻子。

　　相反, 如果不是他的哥哥太過出色，格蘭特·巴圖克一定是最讓家裡驕傲的孩子。

　　他已經成年了，所以他知道夫人在做什麼。夫人想催垮他的靈魂，打斷他的脊梁，碾碎他的底線, 在他的每一寸都刻上夫人的名字, 讓他徹底變成夫人的一只狗。

　　但格蘭特·巴圖克覺得……

　　沒關系。

　　是的，沒關系。年輕的格蘭特·巴圖克也想過很多：對夫人來說, 他的聽話確實是首要的要求, 但夫人只是不知道、或者說不信任他有多敬愛她, 一旦她知道, 就不會想摧毀他的自我了, 因為一個有自我判斷力的人遠遠比狗更有用。所以沒關系, 他會努力向夫人證明他的敬愛，他會證明他的價值。與此同時，他不會就這麼被破壞掉，被揉搓捏扁，他知道夫人要做什麼, 所以他會努力保留屬於自己的部分，從這場磨掉過去的訓練中。

　　然後證明自己。

　　他是不一樣的。

　　夫人終於察覺到了他的不同。

　　她開始頻頻向他投來目光, 她開始頻頻與他交談, 她開始頻頻向他微笑, 她開始頻頻親自指導他完成任務；她對格蘭特·巴圖克的不同整座基地都能察覺。

　　隨之而來的, 格蘭特·巴圖克身上的傷越來越多了。

　　但正如夫人說的, 這是榮譽的勛章。

　　「我很久沒有遇見你這麼可愛的孩子了。」

　　夫人幫他上藥，一邊撫摸他身上的淤青，一邊微笑。

　　「我的格蘭特……我的小戰士，你真的很有趣。遇到你，總算讓我沒那麼無聊了。」

　　格蘭特·巴圖克很喜歡夫人這麼說。年輕的少年在溫柔的夫人面前總是有些羞澀，但又抑制不住開心的漣漪蕩漾到嘴角眼角。

　　「我成長成夫人喜歡的模樣了嗎？」

　　大膽的少年問。

　　每當他這麼問的時候，夫人總會摸摸他的頭。

　　「快了。」

　　墨綠色頭發的女人笑意加深。

　　「......快了。」

　　格蘭特·巴圖克在九頭蛇夫人基地訓練的第二年，聖誕節，夫人送了格蘭特·巴圖克一個特別的禮物。

　　格蘭特·巴圖克看著那只還在襁褓裡的，眼睛都睜不開的奶狗，表情驚愕。

　　那是一只未來會威風凜凜的蘇格蘭牧羊犬。

　　少年一眼就知道。

　　雖然蘇格蘭牧羊犬並不是最好的特種犬品種，但是拗不過格蘭特·巴圖克喜歡：溫和、友善、體貼，最重要的是忠誠。可他沒有和任何人說過。之前他的養父喬治·巴圖克告誡他，作為特工可以有喜好，但不可以有真實的喜好。所以格蘭特·巴圖克只是很克制地在自己宿舍的照片牆上釘了一張漂亮的蘇格蘭牧羊犬的照片，並偽裝成一張沒有任何意義的普通的裝飾照。

　　但還是被細心的夫人發現了。

　　「恭喜你通過一年的訓練。」

　　夫人站在他旁邊，和眼睛閃亮的少年一同注視保溫箱裡的小家伙，溫和地說。

　　「作為慶祝禮物連同聖誕禮物……它是你的了。給它取個名字吧。」

　　「杜克。」

　　格蘭特·巴圖克毫不猶豫。

　　聽到少年取的名字，九頭蛇夫人美麗的墨綠色眼睛微微睜大了一點。

　　「……給它取名公爵？你確定嗎，格蘭特？」

　　「其實不光是Duke公爵，」格蘭特·巴圖克不好意思地撓撓面頰，「還有Dude的意思。」

　　渴望陪伴的少年希望這只漂亮的蘇格蘭牧羊犬成為他的朋友，兄弟。

　　「這樣啊。」

　　夫人眼睛裡面逐漸充滿促狹的笑意。

　　「那就叫杜克吧，不許改了。」

　　……後來格蘭特·巴圖克終於明白夫人為什麼會那麼說了。

　　因為少年滿心以為的兄弟，其實是兄妹（。

　　等到格蘭特·巴圖克發現威風凜凜的公爵杜克沒有蛋蛋的時候已經晚了，夫人壞心眼地定下了這個名字，甚至還給杜克打了一個狗狗牌。

　　——最英俊的杜克公爵，先生。

　　……牌子上這麼寫著。

　　哭笑不得的格蘭特·巴圖克半是無奈半是感動地給小姑娘戴上狗牌，也把這只現在還只會哼哼叫的小公爵戴在了心上。

　　杜克是真正意義上完全屬於格蘭特·巴圖克的第一個東西，也是夫人送給他的第一個東西——不，叫東西並不合適，夫人送給他的是一個伙伴。

　　格蘭特·巴圖克細心養育著杜克：他每天帶著杜克出去跑步，訓練杜克聽從口令，不同階段為杜克調配不同的食物，早晚為杜克梳洗她漂亮的被毛。很快杜克就變成了一位帥氣瀟灑的姑娘，有著一雙漂亮的棕褐色眼睛，堅韌厚重的漂亮飾毛，發達流暢的肌肉，和溫順活潑的美好性格。

　　「真是個小天使。」

　　夫人經常感嘆。

　　格蘭特·巴圖克也這麼覺得。

　　杜克就像個天使：她會在格蘭特·巴圖克訓練的時候蹲在一邊，用那雙清澈明亮的杏仁眼睛安靜地注視他，訓練結束再小跑過來，輕輕舔舔他身上的青腫；

　　她會在格蘭特·巴圖克被罰禁閉的時候蹲在房間外面，在房門開啟的第一時間跑進去，用她濕漉漉的鼻子拱拱他被冷汗浸濕的脖頸；

　　她會在格蘭特·巴圖克失眠的時候，溫順地趴在他身旁，用她十分寶貝誰也不給碰的大尾巴一下一下掃著他的背，用柔順的柔毛和溫暖的溫度安撫因為訓練而抽筋的格蘭特·巴圖克；

　　她雖然也有一些小姑娘的脾氣，喜歡玩水，喜歡蹦跳，喜歡舔格蘭特·巴圖克，但她既不叫，也不鬧，邁起步子輕巧敏捷，像某個國家的真正的公爵一樣優雅，並且忠誠，會在格蘭特·巴圖克需要的任何時間、任何地方出現，只要他一聲呼喚。

　　格蘭特·巴圖克愛著杜克，杜克也愛著格蘭特·巴圖克。

　　一年又一年，等到五年訓練期結束的最後一個聖誕節，格蘭特·巴圖克已經從少年變成了青年，杜克從小家伙變成了極富魅力的大姑娘，而夫人仍然還是曾經的樣子，漫不經心笑著，不急不慢說話。

　　「杜克已經這麼大了啊。」

　　格蘭特·巴圖克站在夫人旁邊，看著矯健的姑娘快樂地在雪地裡奔跑，一頭撞進雪堆裡，又因為雪而連連打噴嚏狂甩腦袋，聞言看向旁邊的夫人，卻完全壓不住嘴角的微笑。

　　「夫人還記得嗎？四年前的今天您把她作為聖誕禮物送給我，現在杜克正好四歲，已經是個成年姑娘了。」

　　「已經四年了啊。」

　　夫人點點頭，「你來我這裡已經是第五年了。」

　　「說起這個，您規定的訓練期是五年......」

　　格蘭特·巴圖克微笑著注視旁邊那抹鮮艷的墨綠，五年的時間，他已經從一個陰翳叛逆、滿臉不耐煩的毛頭小子，變成了沉穩英俊的高大青年，他站在夫人身邊，如同一位忠誠的騎士。

　　「五年過去了，現在的我達到您心中的標准了嗎？難不成還有最終考核？」

　　五年後格蘭特·巴圖克再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已經不會再用「喜歡」「滿意」之類的詞了。這些過於直白的詞在脫口而出的時候，就暴露了使用者的不安和渴望，也暴露了他曾經那顆干澀脆弱的心髒。

　　現在的格蘭特·巴圖克少了曾經的青澀笨拙，完全能夠自信鎮定地詢問，甚至能和夫人開玩笑了。

　　他正在一步一步，走到他敬仰的上司身邊，守護她。

　　「最終考核確實有......不過你就這麼心急？我倒是覺得，你不會喜歡我的考核方式的。」

　　九頭蛇夫人慢慢勾起唇角，也不看旁邊的青年，而是注視著雪地中那抹越跑越遠的棕色。

　　「我一直以來的願望，就是站在您身邊。」

　　格蘭特·巴圖克說。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差不多該是收尾的時候了。」

　　九頭蛇夫人自言自語道，尾音飄散在空氣中，沒了下文。

　　格蘭特·巴圖克沒有催促，而是靜靜站在旁邊，等待夫人再一次開口。

　　九頭蛇夫人特地把訓練基地建在深山裡。在基地外的這片廣闊無人的森林中，沒有任何聲音，只聽到偶爾有雪簇簇落下，和他自己接近於無的呼吸。

　　「格蘭特，聽到我的命令——」

　　夫人終於開口了。

　　時間仿佛都在這片寂靜裡放慢了：格蘭特·巴圖克看到夫人以慢速度張口，他的思維哢哢遲鈍地轉動，而他的手卻是這片緩慢中唯一保持正常速度甚至要更快的東西。

　　「砰——」

　　一聲巨響撕裂寂靜，時間恢復了正常。

　　格蘭特·巴圖克眨眨眼，低頭看向自己的手。

　　他的手裡，端著方才插在他兜裡的槍。

　　槍口，穩穩指向森林深處。

　　他沒有絲毫猶豫執行了夫人的命令。

　　一如往常。

　　「嗷嗚——」

　　尖銳凄厲的哀鳴傳入他的耳朵。

　　「......夫人？」

　　青年的嘴唇上下碰了碰，沒能發出氣音之外的任何聲響。

　　「My little Guerrant......Poor little solider......這就是我的考核。」

　　站在他旁邊的夫人輕輕嘆了一口氣。

　　「你既想滿足我，又想做自己。結果你看，這就是你兩邊都想要的代價，太貪婪的結果就是什麼也做不好：你隱瞞我，對我不忠誠；你開了槍，對杜克不忠誠。你瞧不起想要做我的狗的其他人，但你連狗都不如，至少狗不會殺掉自己的伙伴。」

　　剛才下達了命令的夫人依然漫不經心笑著，只帶了一點可惜的情緒搖搖頭，轉身走進基地的門。她突然想到什麼，站在門口回頭問。

　　「最終考核的內容是——你剛才開槍的時候，有猶豫哪怕一秒嗎，格蘭特？」

　　格蘭特·巴圖克死死盯著哀鳴傳來的方向，嘴唇青白，臉上一絲血色也無。

　　他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我知道了。現在你達到我想要的標准了。」

　　夫人了然點頭，墨綠色的發絲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和她的尾音一起消散在空氣中。

　　——那句「我知道了」輕飄飄落下來，連同一開始的那句「殺掉杜克」一起，傳入格蘭特·巴圖克的耳朵。

　　青年的腦袋裡突然響起一陣什麼東西垮塌的轟鳴。

　　————————————。

　　緩緩關閉的基地門將崩潰的喊叫隔絕在外。

　　「夫人一個人？」

　　查克拿著外套正要出去尋找九頭蛇夫人，看見迎面走來的墨綠色軍裝的女人一愣，繼而趕快上去，拂掉她肩頭的雪，披上他帶來的外套。

　　「啊，格蘭特在外面......我剛才讓他殺掉了杜克。」

　　九頭蛇夫人說。

　　「不用去找他——過會他自己就進來了。」

　　「杜克死了？」

　　查克停下腳步，「您不怕格蘭特因此生出一些不該有的心思嗎？」

　　「他不會的。」

　　女人漫不經心搡掉手臂上的一點余雪。

　　「他和你們不一樣，格蘭特是個聰明敏感的小家伙......不過他還不夠聰明，很容易反被聰明誤導。只需要制造一點點他鑽不透的矛盾，就足以讓他親手困住自我，剔除掉那點我不需要的東西了。」

　　她回頭望了望緊閉的門，勾起嘴角。

　　「雖然訓練他耗去了我很多時間，但很值得。認為自己連狗都不如的小格蘭特，會成為我最順手的小家伙。」

　　九頭蛇夫人想要的不是站在她身邊騎士，而是蹲在她腳邊的聽話的狗。

　　——夫人得償所願了。

　　第二天，渾身濕透的格蘭特·巴圖克一如往常，出現在了早訓的隊伍裡。只不過再也沒有之前的笑容，也沒有一直趴在旁邊的杜克。

　　第三天，格蘭特·巴圖克從夫人手中拿到了調令，從訓練場調入九頭蛇曼哈頓總部。

　　又過了半年，格蘭特·巴圖克接到夫人命令，進入神盾局。

　　夫人一語成讖。

　　格蘭特·巴圖克果然成了她手下最順手的小家伙之一，從不疑惑，從不多嘴，任務完成率最高，在尼克·弗瑞的眼皮底下爬上了神盾局七級特工，並成功潛入了復仇者聯盟大廈。

　　「我很好奇......」

　　墨綠色的發絲垂下，搡在格蘭特·巴圖克的臉上。

　　「我為你耗費了那麼多時間，打碎了你的自我，把你釘死在連狗都不如的怪物的地位上——」

　　她手下的青年在聽到「狗」的時候狠狠哆嗦了一下。

　　「你看，你現在都忘不掉。」

　　九頭蛇夫人拍了拍格蘭特·巴圖克的臉。

　　「所以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是什麼讓你覺得從怪物變成了人？」

　　墨綠色頭發的女人含笑盯著抖得像冰天雪地中赤.裸的嬰兒一般的青年，手搭在他的脖頸上，感受著他心髒的跳動，不放過他身上任何一絲變化。

　　「我——」

　　特工掙扎著開口。

　　「我——」

　　「你什麼？告訴我，格蘭特。」

　　夫人耐心地等待。

　　「我不——」

　　「你不什麼？」

　　一只冰涼汗濕的手顫抖著舉起，用微弱的力道，輕輕推開她放在他脖子上的手指。

　　自杜克被他開槍打死之後過了五年，特工那雙棕褐色的眼睛終於能夠再一次直視那雙美麗幽深的墨綠色眼睛。

　　他直直地看進去，聲音發抖，卻咬字清晰。

　　「我不會再聽你的話了——」

　　九頭蛇夫人的瞳孔驟然一縮。

　　「——轟！！！！！」

　　爆炸的炮火近在咫尺！

　　險之又險躲過轟炸，九頭蛇夫人臉上的笑容微微淡了些，立於遠離格蘭特·巴圖克的位置，看向方才她站立位置的上方。

　　「你這滿嘴胡言亂語的老毒蛇，簡直比我那在大街上吆喝賣水果的奶奶還煩。幸虧她早死了，要不然你們一左一右同時嘮叨，絕對能把我逼瘋。」

　　破破爛爛的鋼鐵盔甲緩緩降落，將跪在地上的特工嚴嚴實實擋在身後。

　　「沒聽到我的人剛才說了什麼嗎？」

　　面罩升起，發明家被破損的面罩劃破的臉出現在九頭蛇夫人眼中。

　　「You。」

　　托尼·斯塔克喘著粗氣，惡狠狠朝九頭蛇夫人比了個中指。

　　「Fuck off！」

　　作者有話說：

　　格蘭特：你拉倒吧，我沒說粗話。

　　托尼：你他媽這種時候了還跟我糾結這個？？？氣勢，氣勢懂不懂？

　　明天更新不定時掉落，後天恢復正常，早七點更新。

　　剛到家，這幾天連忙帶趕路更新跟不上抱歉啦，本章到周四晚零點的前二十後二十評論發紅包麼麼噠！


第80章

　　「Fuck you, 斯塔克。」

　　在後面掃尾的娜塔莎·羅曼諾夫氣得爆了粗口。

　　「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和一群九頭蛇扔在了後面。」

　　「就不要在意那麼多那些細節了，我相信你。」

　　托尼·斯塔克擺擺手，撇了一眼落魄狼狽的特工。

　　「格蘭特？你怎麼樣？」

　　「......Tony？」

　　格蘭特·巴圖克跪在地上，滿頭大汗，聲音顫抖, 眼神散亂, 仰頭愣愣注視那道遮蔽光線的鋼鐵背影。

　　「......你沒事？」

　　他的聲音恍若夢囈。

　　托尼·斯塔克毫不猶豫抬手往後就是一炮。

　　屬於特工的直覺在看到發明家向後抬手的時候轟然炸響，格蘭特·巴圖克眼疾手快就地一滾, 僥幸躲過那枚朝他臉射來的微型炸彈。

　　「轟！！！」

　　那枚炸彈就在他身旁爆炸, 掀起的熱浪一股一股打向他的臉。

　　「——What the fuck？？？」

　　格蘭特·巴圖克眼睛重歸清明。驚魂甫定, 不敢置信地喊。

　　「你他媽瘋了？你差點殺了我！」

　　「活過來了？看這活蹦亂跳的樣子, 還沒落魄到極點啊。」

　　托尼·斯塔克朝格蘭特·巴圖克咧嘴一笑, 臉上的血跡十分顯眼。

　　「死亡讓人清醒, 是不是？」

　　發明家不再看清醒過來的特工，轉過頭面對九頭蛇夫人，嚴陣以待。

　　「我曾經在中東死過一次，在自家沙發上死過一次，在外太空死過一次, 在海底下死過一次，在冰天雪地裡又死過一次, ......太多了, 數不過來了。啊, 剛才是不是也算死了一次？」

　　「不錯啊斯塔克。」

　　娜塔莎·羅曼諾夫翻了個白眼。

　　「還知道自己剛才差點死了？如果不是我帶了鹽酸腎上腺素注射劑, 你以為你還能站這說漂亮話？」

　　「......高興了喊我托尼不高興了喊我斯塔克, 真有你的，娜塔莎。這次別諷刺我，以往這種事情都是隊長干，我好不容易搶到一次，讓我說完。」

　　發明家頓了頓，輕輕吸氣。

　　他從來沒有向別人提及過他的失敗。

　　他展現給所有人的——甚至於展現給自己的那一面，永遠都是風光的，輕佻的，漫不經心的，自信驕傲的，或者是混蛋的，尖酸的，花天酒地的，傲慢無禮的。

　　而在今天，在格蘭特·巴圖克面前，托尼·斯塔克把自己最狼狽最難堪最虛弱的一面從他那副鋼鐵殼子裡統統嘩啦啦倒在了地上，供此刻發抖的特工挑揀翻看。

　　「即使是我自己，我也不得不說，曾經的托尼·斯塔克就是個混蛋，徹頭徹尾的。所以理所應當的，混蛋終會遭到報應，我必須要為我的放縱付出代價，為我的錯誤做出補償。如果那些曾經因為我而難堪，痛苦，尊嚴粉碎，無家可歸，失去了重要珍寶的人......要來復仇，那是我該得的。」

　　托尼·斯塔克淡淡地說。

　　「我付出的每一次死亡，我都覺得是在償還。格蘭特，你也一樣。如果你覺得痛苦地站不起來，那就這麼想：你遭受的痛苦都是在為你之前的錯誤分期付款。如果還站不起來，那就再死一次，直到你總算能堂堂正正站起來為止。」

　　「......」

　　格蘭特·巴圖克深吸一口氣，撿起掉在地上的槍，扶著顫抖的膝蓋，自己支撐著，慢慢站起來。

　　「很好，站直一點，像個男人，給我挺起胸膛，光明正大迎接痛苦和傷痕。」

　　托尼·斯塔克微微側頭，對站到他身旁的特工咧嘴一笑。

　　「你被海德拉分解了幾次，剛才又被我殺了一次。你的每一次死亡都是新生，現在的你已經不是之前那個殺人不眨眼的九頭蛇特工，抑或是這老毒蛇口中連狗都不如的怪物了——」

　　特工慢慢站直，就是死也不服輸一般，拼命挺直脊梁，弧度深刻銳利，如同刀削。

　　「像這樣？」

　　他慢慢呼出一口氣，雙手慢慢停止顫抖，端平步.槍，努力露出自然的笑容。

　　「比我想像中的要容易。」

　　「很好。」

　　托尼·斯塔克點點頭。

　　「——你是格蘭特·巴圖克，復仇者聯盟的新成員，記住這一點......」

　　「啪，啪，啪。」

　　清脆的掌聲打斷了喋喋不休的發明家。

　　托尼·斯塔克和格蘭特·巴圖克齊齊看向對面。

　　「太驚訝了，真的是太令我驚訝了......如果不是親自聽到，誰能想到斯塔克竟然也會鼓勵人？甚至說的那麼感人肺腑，振奮人心，我都快要感動哭了。」

　　掌聲的來源，九頭蛇夫人完全沒有趁其不備攻擊的意圖，而是站在原地，頗有興趣地聽對面兩個男人的談話。此刻她對向她看來的發明家和特工先生笑了笑，停止鼓掌，抬手輕輕抹了抹完全沒有眼淚的眼角。

　　「甜蜜談心時間結束了？」

　　「......我見過你，你來過神盾局。」

　　紅發特工打量出聲的墨綠長發女人，眯起眼睛。

　　「但在神盾局的檔案裡......你是與神盾局有合作的安保公司的組長。」

　　「是啊，是神盾局裡的九頭蛇的合作伙伴。」

　　托尼·斯塔克哼了一聲，重新看向九頭蛇夫人。

　　「——你怎麼還在？抱歉抱歉，你的存在感太低——說實話說你的年齡和長相實在不和我胃口，我怕看到反胃，所以才努力忽略你。」

　　幼稚的發明家裝作才注意到九頭蛇夫人的樣子，誇張地大呼小叫。

　　「說起來是不是年紀大了之後還會耳背？如果你沒聽到我就再說一遍，給我聽清楚了——」

　　發明家抬起掌心炮，背部裝甲掀開，四枚微型炸彈伴隨炮火轟隆射出。

　　「FUCK OFF！」

　　女人墨綠色的眼睛被火光擦亮，而她絲毫不動。

　　遲來的九頭蛇士兵接二連三開槍引爆炸彈，她的身前背後一片絢爛的紅光。

　　「轟——轟轟——！！！」

　　「......呼。」

　　高挑勁瘦的女人仰頭看著那一片遮天蔽日的金紅煙雲，輕輕呼出一口氣。

　　「糟糕，有點興奮了。」

　　她頭一轉，就著歪頭的姿勢看向托尼·斯塔克，眼睛帶著笑意眯起。

　　「雖然我覺得一定不可能了......但那煩人精如果知道我沒開口，一定會念叨我沒做好勸降工作——斯塔克，你有一顆珍貴的腦袋，九頭蛇不想對你下手，我數三下，你只需要從那不聽話的小家伙身邊退開一步，這一切都和你沒關系。」

　　「......完了，還真耳背。」

　　托尼·斯塔克翻了個白眼，再次舉起掌心炮。

　　「為了表示我也是個尊老愛幼的人，我重復最後一遍。」

　　格蘭特·巴圖克也緊跟著抬起槍，槍口對准曾經的同僚和九頭蛇夫人。

　　「......行吧，你們這些打架前還要放狠話的男孩。」

　　娜塔莎·羅曼諾夫無可奈何嘆了口氣，跟著兩個男孩舉起槍。

　　「F-U-C-K！O-F-F！！！」

　　來自三個不同方向的子彈和炮彈一起尖嘯著衝向敵人。

　　發明家和特工先生一字一頓，惡狠狠地大喊。

　　「......Language，boys。」

　　九頭蛇夫人含著笑意，低聲說。

　　「這是你們自找的。」

　　冷硬的鞭子甩出，精悍的雇佣兵跨出一步，嘶嘶出聲。

　　「開戰——！」

　　九頭蛇們如蛇窟蟲潮，密密麻麻瘋狂從四面八方湧向包圍圈中的三個人。

　　「我在上面！」

　　托尼·斯塔克升到半空，肩部背部胸部手部盔甲全部打開旋出，「砰砰砰砰」朝最近的九頭蛇們射擊，登時以娜塔莎·羅曼諾夫和格蘭特·巴圖克為圓心掃出了一片真空區域。

　　格蘭特·巴圖克扔出早已准備好的牽引鋼索，鋼索尖端牢牢咬住大廈樓體，特工先生助跑幾步，踩上牆壁飛躍而起蕩在空中躲避子彈，用牙撕開拉環扔出手.榴彈，另一只手不停，手中機槍「噠噠噠噠」掃射。

　　「格蘭特！」

　　後空翻躲在汽車後的娜塔莎·羅曼諾夫伸手，蕩回來的格蘭特·巴圖克抓住那只手，帶著紅發特工飛起。

　　「放手！」

　　娜塔莎·羅曼諾夫順著拋物線墜落，雙手各拿出放在戰術帶裡的電擊裝置，對准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拋出——

　　藍色電流劈裡啪啦，數十人轟然倒地。

　　娜塔莎·羅曼諾夫落在旁邊，拾起掉在地上的兩把機槍，腳下一旋向四面八方連續射擊。

　　「槍！」

　　娜塔莎·羅曼諾夫舉起一只手，格蘭特·巴圖克扔掉沒子彈的槍，一把抓走紅發特工手中的槍，為她掃清背後舉起的槍口。而紅發特工隨手抓起倒在地上的九頭蛇特工擋在身前，在接踵而至的彈雨中衝進人潮。

　　「在你腳下！」

　　她勾起唇角，甩出折疊警棍，狠狠掃出！

　　一片哀嚎聲中，她一腳踩上因為骨折的劇烈疼痛跪倒在地的特工的肩膀騰空而起，另一只腿伸出，勾住舉槍正要射擊她的九頭蛇特工的脖子，狠狠往後一擰。

　　在「哢嚓」一聲響裡，她奪走那柄槍，同時借助反作用力在空中旋轉一圈，槍口對准前方。

　　「突突突突突——！」

　　「......哪來的小鬼貼面戰帶衝鋒.槍？」

　　娜塔莎·羅曼諾夫有些好笑地瞥了眼手中的槍，輕巧地翻進沿街商店，躲在牆後喊。

　　「幫我找把槍！」

　　格蘭特·巴圖克再次助跑，一腳蹬上牆壁蕩回，抓住一個九頭蛇特工朝娜塔莎·羅曼諾夫的方向扔過去，被抓住的特工掙扎著摔到地上，被娜塔莎·羅曼諾夫一槍托打暈過去。

　　「能不能不要買一送一——！」

　　娜塔莎·羅曼諾夫大聲抱怨，看了眼昏迷的九頭蛇特工手中的槍。

　　「霰.彈槍？好東西。」

　　「特地為你找的——」

　　格蘭特·巴圖克在通訊頻道裡哈哈大笑。

　　「——就別抱怨那麼多了！」

　　「小家子氣的特工們，為了一把槍吵架。」

　　托尼·斯塔克咕噥著，一發微型導彈擊落了天上的無人戰鬥機。

　　「真英雄用導彈！」

　　「夫人！能夠作戰的特工數量持續縮減！」

　　最前方的九頭蛇衝鋒小隊的組長在頻道中彙報。

　　「還有十分鐘他們就會突破到您身邊！」

　　「再堅持一下。」

　　九頭蛇夫人站在不斷縮減的人潮中心，側頭問旁邊的裝備組組長。

　　「准備好了嗎？」

　　「夫人稍等——」

　　被詢問的裝備組組長緊盯手下機械，看著衝能百分比一點一點上漲。

　　「——好了！」

　　「正是時候。」

　　九頭蛇夫人單手抬起沉重的機械，扛在瘦削的肩上，瞄准飛在天空中的鐵皮人。

　　「你以為躲在那副盔甲裡就安全了？」

　　她勾起唇角，輕聲說。

　　「三，二，一，Fire——」

　　「轟——！！！」

　　藍色光束從高能聚束電磁脈衝炮中衝出，正中高空上的裝甲！

　　「遭遇特殊電磁衝擊！無法屏——屏——屏——」

　　埃德溫的聲音劇烈抖動起來，在一陣被.干擾的電流噪音中驟然消失。

　　失去動力的裝甲再一次墜落地面。

　　「斯塔克！」

　　娜塔莎·羅曼諾夫連忙喊。

　　「沒事——操他媽摔吐了！嘔！」

　　托尼·斯塔克一手拽開面罩，露出摔得七葷八素的臉，虛弱地破口大罵。

　　「操......我他媽早晚要升級裝甲，一點電都不用的那種！」

　　「我掩護你，你快脫身！」

　　格蘭特·巴圖克連忙和娜塔莎·羅曼諾夫一起回防。

　　完全無法操縱的裝甲變成了一堆沉重的廢物，大發明家咬緊牙關，費力地將變型的裝甲從自己身上卸下。

　　「格蘭特，我的小傻瓜，五年的訓練不是你說丟掉就丟掉的......」

　　九頭蛇夫人緊緊盯著前方，輕聲喃喃。

　　「你最大的錯誤，就是沒有看見我就轉身逃跑......」

　　在她的視野中，戒備四周的格蘭特·巴圖克正以慢速度朝她轉頭望來。

　　「捉到你了——」

　　她勾起唇，突然揚聲，像幾年前在冬日的森林中那次一樣喊。

　　「——格蘭特，殺掉斯塔克！」

　　接到指令，特工來不及思考，早就形成反射的身體就被控制著轉身開槍！

　　格蘭特·巴圖克瞳孔縮成一線，看著那枚可怕的子彈出膛。

　　「不——」

　　作者有話說：

　　戰鬥BGM：《MEGALOBOX》，by Mabanua，斷章培訓班班長顧咕咕傾情獻上。


第81章

　　格蘭特·巴圖克來不及思考, 也不敢思考，順著子彈的方向跑出——

　　——但人怎麼可能跑得過子彈？

　　從瞄准鏡中看到這一幕的九頭蛇夫人微笑起來。

　　「讓我看看.....」

　　她眯起漂亮的眼睛。

　　「——你會怎麼辦？」

　　「Get away from my boy！You beast！！！」

　　一聲暴怒的大喊突然在格蘭特·巴圖克的頭頂炸響。

　　金色的閃光從天而降，海德拉繃緊面容，手拿槍械對准下方疾速開槍！

　　金光炸開，那顆即將接觸到發明家眉心的子彈登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斯塔克先生, 中午好。」

　　阿諾彬彬有禮的電子音在還沒從死亡威脅中回神的托尼·斯塔克的通訊耳機裡響起。

　　「現在是地球時間十一點零一分, 氣溫28.4華氏度，濕度偏低, 空氣質量優, 建議做好保濕, 外出一定要穿著羽絨服, 小心著涼——」

　　「......我的裝甲！」

　　大發明家突然爆發出一聲慘嚎。

　　「我那麼大——那麼大一個裝甲呢！！！」

　　「還他媽想著裝甲？」

　　海德拉氣得咬牙切齒, 落到地上, 抬腳輕輕踹了踹存著僥幸心理趴在地上摸索，期待裝甲是被變小了或者隱形了之類的大發明家。

　　「要不是我來得及時，用分解槍分解了射程內所有金屬，你他媽還能在這咋咋唬唬？！」

　　「Language，海德拉, 你今天說髒話的頻率太高了。」

　　機車引擎的轟鳴由遠及近，停在發明家身後, 方才將海德拉拋出去的史蒂夫·羅傑斯躍下機車, 長臂一伸拎起地上的發明家放在自己身後, 低聲問。

　　「怎麼樣, 需要治療嗎？」

　　「那是我最新研制的裝甲！還在測試中！飛出來之前還在調整數據！」

　　發明家顧不得回答, 雙手「啪嘰」按在臉上，向下一拉，完全露出一雙大眼睛，滿眼滿臉寫著痛不欲生，對海德拉慘嚎。

　　「所以我還沒——備份——！」

　　「......」

　　海德拉氣不打一出來，翻了個白眼。

　　「這可真是太遺憾了。」

　　阿諾緊接其後，優雅地說。

　　「順帶一提，因為您的裝甲被分解，耳機正常通訊也被.干擾，埃德溫無法進入，所以他委托我代理，我很榮幸接下來可以作為傳輸平台為復仇者聯盟建立更穩定的通訊，我一定會謙虛其行，踏實其心，兢兢業業，認真謹慎圓滿完成——」

　　「......」

　　托尼·斯塔克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選擇忽略新官上任難免激動的阿諾的嘮叨，從隊長背後一偏身子，看向格蘭特·巴圖克。

　　「格蘭特？你還好嗎？」

　　格蘭特·巴圖克死死瞪著發明家，即使眼睛干澀發酸，也不肯眨一下。

　　「好了，已經沒事了。」

　　海德拉擋在特工先生面前，伸出手，蓋住特工先生已經用力睜大到抽搐的眼睛，低聲說。

　　「你已經很努力了。」

　　「可我——我開槍......了？」

　　格蘭特·巴圖克的眼睫顫抖，掃在海德拉手心。

　　「沒關系，不就是後天反射麼，這種事情可以慢慢改，改不過來的時間有我看著你，不會讓你出問題的。」

　　金發姑娘彎下腰，毫不在意塵土和汗漬，親了親特工先生的額頭。

　　「——你已經邁出了最重要的一步，記住了，你沒有靠任何人，而是自己爬到陽光下的。她可以摧垮你的意志，破壞你的生活，但永遠不能粉碎你的自我。」

　　「......我做到了？」

　　格蘭特·巴圖克恍惚地問。

　　「嗯，你做的很棒。」

　　海德拉直起身，冰冷的目光射向墨綠色頭發的女人。

　　「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九頭蛇夫人也在打量她。

　　「你原來叫海德拉。」

　　九頭蛇夫人顯然想起了前些天晚上的那通聯絡，並且准確無誤回憶起在說完口令含義後立刻擺脫她支配的格蘭特·巴圖克的表現，挑了挑眉。

　　「沒想到是這裡出了問題......他很在意你。」

　　「......You asshole!」

　　海德拉忍不住咬緊牙關，從牙縫裡逼出怒火，罵道。

　　「支配同類，操縱同類就是你的樂趣嗎？」

　　九頭蛇夫人微微睜大眼睛，爾後忍不住笑起來。

　　「這樣啊，我明白了，你原來是用自由意志誘惑了他？」

　　她真誠地，不含任何惱怒和貶義地贊美。

　　「沒想到外星人也懂得操控心理。你很厲害，策反了我手下最優秀的特工之一，那可是我費盡心力培養出的一把尖刀，現在完全廢掉——」

　　墨綠色的頭發揚起，一枚盾牌劃過她剛剛側過的臉頰，破空而過，打在後面車上，轉向再次擊來。

　　身手矯健的女人一躍而起，在空中旋身，正要伸手拉住盾牌，被娜塔莎·羅曼諾夫射出的子彈逼退。

　　「閉上你的臭嘴。」

　　盾牌回到史蒂夫·羅傑斯的手裡，金發士兵陰沉著臉，冷冷說。

　　「格蘭特·巴圖克不是任何人手中的刀，他是人，他屬於他自己。」

　　「不愧是美國隊長，說話總是這麼激勵人心。」

　　九頭蛇夫人笑了笑，不為所動。

　　「不過起碼短時間內，小格蘭特還擺脫不了我。你們可得小心了，別被身邊養不熟的狗咬到了。」

　　「......我看你是嫌自己活得太長。」

　　海德拉怒極反笑，從空氣的漣漪中緩緩抽出一把——

　　——沒有完全抽出來。

　　格蘭特·巴圖克握住了她的手。

　　「讓我來。」

　　特工低聲說。

　　「......你確定？」

　　「我總得試試。」

　　格蘭特·巴圖克深吸一口氣，跨出一步，直視墨綠色長發的女人。

　　「......這倒是讓我有點驚訝了。」

　　嘴上說著驚訝，九頭蛇夫人臉上的微笑仍然沒有絲毫褪去的痕跡，甚至笑意更深了。

　　「怎麼，你終於敢主動、獨自、親手向我開槍了？自卑的小格蘭特？」

　　她一邊說，一邊揮出金屬質地的鞭子——

　　「鐺鐺鐺鐺——」

　　——擊落數枚朝她而來的子彈。

　　「沒有我想像的那麼難。」

　　方才接連開槍的格蘭特·巴圖克呼出一口氣，突然笑了起來。

　　「說到自卑......夫人知道嗎？不久之前，我曾連續死過七次。」

　　他更換彈匣，繼續對准瞄准鏡中那抹墨綠色。

　　「都讓開。」

　　九頭蛇夫人喝退想要攻擊的其他九頭蛇特工，獨自一人迎上前，揮舞沉重的鋼鞭擊落子彈，甚至還能游刃有余地聽格蘭特·巴圖克說話，就想聽故事一樣，饒有興致地催促。

　　「然後呢？」

　　「鐺鐺鐺鐺——」

　　子彈再次被擊落，叮叮當當落了一地。

　　「我被分解，拼湊，再分解，再拼湊......在虛無之中化成無知無覺的粒子，然後重回人間......」

　　格蘭特·巴圖克扣緊扳機，一步，兩步，三步，拉近距離，連續射擊。

　　「之後我就發現，我有些地方不太一樣了。」

　　「鐺鐺鐺鐺——」

　　仍然沒有哪怕一顆子彈突破九頭蛇夫人的鞭子。

　　「確實。」

　　九頭蛇夫人頜首，同樣一步一步迎上。

　　「你變化很大。」

　　「鐺鐺鐺鐺——」

　　格蘭特·巴圖克不得不扔掉手裡槍管過熱的槍，隨手撿起一把。

　　「後來我知道了，分解重聚的過程如同新生，可能會出現一些變化。」

　　他盯著瞄准鏡，繼續開槍。

　　「於是我一直在想......我身上到底有什麼被剔除了。」

　　「想出來了嗎？」

　　九頭蛇夫人和格蘭特·巴圖克的距離已經很近了，她幽深的墨綠眼睛完整地倒映在格蘭特·巴圖克的視網膜上，她的循循誘導如蛇嘶鳴耳畔。

　　「想出來了——想出來了！」

　　手中射速猛然加快，格蘭特·巴圖克在連成一片的金屬碰撞聲中大笑出來。

　　「我發現我竟然不討厭自己了——托您的教導，我以前一直以為我連狗都不如的！」

　　終於有一顆子彈突破了鋼鐵防線。

　　雖然被打偏，但是仍然劃破了九頭蛇夫人的面頰，留下一條血線。

　　「You showed me the wrong path， but she gave me a new life!」

　　格蘭特·巴圖克微微喘氣，停止射擊，扔掉沒了子彈的槍，拔出軍刀，刃尖對准九頭蛇夫人狠狠刺去。

　　女人矮身輕而易舉躲過刀鋒，一拳毫無保留擊向格蘭特·巴圖克的腹部。劇烈的疼痛貫穿腦袋，特工倒在地上，用盡全力拼命一滾，躲過迎頭抽來的鞭子。

　　「砰！」

　　被鞭子抽到的磚石立刻碎為齏粉。

　　九頭蛇夫人還要繼續舉鞭，卻被猛然加強的火力逼退，退回九頭蛇的人潮中。

　　「你以為我們是死的嗎？！」

　　開槍逼退她的海德拉咬牙切齒，而史蒂夫·羅傑斯手中盾牌飛出，深深沒入格蘭特·巴圖克身旁的磚石中，替特工擋住猛然而起的彈雨。

　　「托尼回大廈更換武裝，娜塔莎去找弗瑞——我需要他的安全許可！海德拉掩護我！」

　　金發士兵低聲下令，在海德拉的火力掩護下就地一滾，接應格蘭特·巴圖克藏到掩體後。

　　「我給你錯誤的路，而她給你新生嗎......」

　　九頭蛇夫人伸手摸了一把面頰，注視手指上的鮮血，瞳孔豎成一線，笑容猛地瘋狂起來。

　　「打定主意做英雄是吧？我倒要看看你們怎麼做！」

　　作者有話說：

　　我感覺我可能全jj同人區第一個盡力描寫原著角色，評論區卻幾乎清一色都是「快讓她去死啦！！！」的作者哈哈哈哈哈哈哈。

　　其實漫畫裡的夫人遠沒這麼可怕……或者說出於各種考慮沒有畫出這麼可怕的模樣【畢竟要恰飯，畫太反派了受眾就少了】。但客觀講，她的履歷表和事跡很嚇人。我出於原本形像做了擴展深入，刻畫了一個把握人心准確到恐怖，並且情緒穩定得像沒有感情的機器人，臉上的笑容從來就沒消失過。有種令人戰栗的威壓的王。

　　夫人即使洋溢女人味，卻穿筆挺軍裝，拿沉重的鋼鞭，單手扛炮，不屑於使用槍，靠言語就能操縱人，極富耐心，有著強盛的支配欲，並且喜好粗暴的，直接的，充滿力量和精確感的支配，說是黑暗世界的王不為過。

　　這種人做敵人真的太可怕遼。群裡姑娘有句話十分精准：「如果讓我選，我寧願去面對殺生院。」

　　至於為什麼這麼寫夫人……我寫不來反派智商掉線，正派大殺四方，更寫不來開掛，感覺有辱筆下人物也有辱讀者智商……有來有往、驚險刺激的鬥爭才有勁嘛，正是有掙扎有失敗，才能展現出光輝吧。一章ko的反派或者從頭到尾像傻逼一樣的反派不叫反派，叫嘍啰x

　　不過我可能寫的……太可怕了……？感覺你們快有陰影了【抹臉】

　　從今天開始恢復更新，不過六點太早，有想搶沙發的，就延到七點。這樣如果我早上還想補點啥也起得來，你們想搶個沙發也起得來x


第82章

　　回答九頭蛇夫人的是再次向她飛來的星盾。

　　「閉上你的嘴。」

　　從盾牌後露出的藍眼睛銳利冰冷。

　　「美國隊長難不成只會這一招？像街頭娃娃打架扔石子一樣扔盾牌？」

　　墨綠色軍裝的女人大笑, 踏出右腳原地騰空旋轉，右手甩出，借助旋力抓住盾牌，硬生生把星盾從軌道中扯了下來，抓在手上。

　　「七十年過去, 你也就只能憑借蠻力欺負欺負小家伙了！」

　　她抬起那枚盾牌擋住格蘭特·巴圖克的子彈, 同時鋼鞭甩出，直取特工的咽喉。海德拉一腳踩上路邊車輛騰空躍起, 准確無誤踹上鋼鞭, 而史蒂夫·羅傑斯撕下車門擋在身前, 像一柄長劍一樣刺穿九頭蛇的人潮, 衝潰最前方的射擊隊伍, 抓起最近的特工扔出, 立刻撞倒一片人。

　　壓力瞬間減少，格蘭特·巴圖克立刻掏出僅剩的手榴彈，扯開拉環扔進尚存的射擊隊伍。

　　「全是破綻——我是這麼教你的？！」

　　九頭蛇夫人的鋼鞭再次飛出，卷起那枚手榴.彈在空中一甩，調轉方向朝特工飛回去, 劈手奪過身邊人的槍，在那枚被她扔回去的手榴.彈擦過被當作掩體的車的時候隨意開槍, 准確無誤地射中目標。

　　海德拉在前一秒被阿諾提醒, 立刻帶著格蘭特·巴圖克就地一滾。

　　「轟——」

　　下一秒, 那輛車炸成金紅的火焰。

　　「射擊。」

　　九頭蛇夫人一揮手, 槍林彈雨傾瀉而下, 金紅色的火焰愈加渾濁。

　　墨綠色的長發飛揚，九頭蛇夫人整張臉都隨著火.藥爆炸而漸漸發亮，她的笑容終於不再帶著漫不經心，而是越來越大，越來越狂氣。

　　她猛地抬起星盾——

　　「砰！！！」

　　與史蒂夫·羅傑斯扔過來的車門撞在一起，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

　　「看哪呢？」

　　九頭蛇特工預估突破需要十分鐘。但只不過半分鐘，史蒂夫·羅傑斯就站在了九頭蛇夫人面前。

　　即使他已再無任何掩體，完全暴露在密密麻麻的槍支中，金發士兵也只是微微後撤右腳，沉下身子，湛藍的眼睛如同鷹目，鎖定墨綠色軍裝的女人。

　　「你的對手是我。」

　　劃破的傷口已經愈合。

　　面頰上的血跡慢慢干涸。

　　面前的男人的嘴巴還在一張一合挑釁。

　　「怎麼，不敢對上你口中的蠻力？你也不過是被欺負的小家伙。」

　　墨綠色軍裝的女人站在九頭蛇人潮的中央，一手盾牌，一手鋼鞭。

　　面對約戰的史蒂夫·羅傑斯，瞳孔一陣興奮的收縮抖動。

　　「......讓我檢驗看看，你是不是只有一張嘴好用。」

　　她舔了舔唇，抬手把盾牌扔到金發士兵身側，史蒂夫·羅傑斯沒有去接。與此同時九頭蛇夫人手上的鋼鞭也落地。

　　沉重的金屬撞擊聲後，藍灰和墨綠的兩道身影狠狠撞到一起！

　　紅色的發絲飛揚在小巷中。

　　「嘀——嘀——嘀......」

　　通訊終於被接通。

　　「......娜塔莎？」

　　虛弱的聲音傳來。

　　「謝天謝地你還活著——」

　　娜塔莎·羅曼諾夫大松一口氣。

　　「隊長讓我來接應你，你現在在哪裡！」

　　「我沒事，現在正在......第五大道下面往回趕，不用管我。」

　　尼克·弗瑞按著撕裂的傷口，艱難穿行在紐約的地下水道系統中。

　　「我叫了克林頓歸隊，很快他就會抵達復仇者聯盟大廈，記得接應他，然後阻止天網計劃！」

　　傷口一陣劇痛，尼克·弗瑞伸手撐住牆面，頓了頓，晃了晃渾噩昏脹、視野已經發黑的頭。

　　「天網計劃......不可以繼續！」

　　「......弗瑞，我從來不質疑你的指令，也從不對任務抱有疑問。」

　　娜塔莎·羅曼諾夫的聲音因為奔跑而斷斷續續。

　　「但我需要一個解釋，天網計劃到底是怎麼回事？」

　　尼克·弗瑞靠在牆上，虛弱地說。

　　「紐約大戰之後，安全理事會全票通過『地球防衛計劃』，決定要用提前武裝保護地球，消滅內外的威脅。但地球防衛計劃過於激進，於是我與國防部達成協議，將反恐機密項目『北極光』引入，與『地球防衛計劃』合並成『天網計劃』。

　　「因為『北極光』項目的核心其實是一台機器......The Machine。它是一個超級人工智能，其制造源於國防部對恐怖活動信息偵測的要求。The Machine可以通過大規模電子監控，推斷被監控者是否對國家或個人有生命威脅，亦或是此人是否會受到威脅。並且最安全的是，The Machine數據庫完全獨立，整個分析過程完全封閉，不會有任何數據流出，並且固定時間會進行深度清理......

　　「但是，九頭蛇......」

　　「九頭蛇做了什麼？」

　　娜塔莎·羅曼諾夫問。

　　「九頭蛇在移動衛星發射平台篡改了程序！通過天網計劃部署的軍事打擊設施沒有鏈接到The Machine！」

　　「......什麼意思？」

　　通訊器那邊的聲音模糊不清，尼克·弗瑞也沒有精力去思考問什麼。

　　「The Machine受到它的設計師的制約，並沒有自我學習獲得獨立意識的可能。並且The Machine被嚴格限制權限，只會報告結果，永遠無法對人類產生干預......但是九頭蛇把它替換了！現在鏈接軍事打擊設施的不是The Machine，是另一個人工智能——」

　　話音未完，黑人局長頭頂哢哢幾聲響，灑下正午的陽光。

　　「——另一個人工智能？」

　　娜塔莎·羅曼諾夫蹲在地上，俯視仰頭看她的尼克·弗瑞。

　　「怎麼又跑出來一個？」

　　「......我不是說別過來嗎？」

　　尼克·弗瑞咬牙。

　　「快去戰鬥！」

　　「把你送去急救我再回去——別多嘴，你現在看起來下一秒就可以入土了。」

　　紅發特工輕巧地翻下來，落到黑人局長身邊，架起男人往深處走。

　　「還有，隊長需要你的安全許可。」

　　「......安全許可？」

　　尼克·弗瑞剛要開口，就被紅發特工不客氣地打斷了。

　　「別問我為什麼，我不知道，我記得你說過我最大的優點就是從不多問。」

　　「......」

　　尼克·弗瑞被下屬嗆得翻了個白眼，開始向紅發特工解釋，並盡可能地將來龍去脈解釋清楚，以防因為信息不對稱而出現紕漏。

　　「......這個人工智能曾經也隸屬於『北極光』項目，但與The Machine不同，它是自由且為所欲為的。它會操縱人類去執行大數據計算得出的最佳方案，為達預期，它需要不斷消滅障礙，無論是虛擬的還是真實的，冰冷的物體還是人類。

　　「它的運行測試報告中顯示，不單單是打擊恐怖襲擊，它想要插手更多。而人命對它來說不過是幾個字母的組合，它提供的行動方案甚至會篡改信息，撲殺平民。它就像是台機械化的老大哥，規劃人類，控制人類，它會使用任何手段來實現它被設置好的預期。」

　　「它的預期是什麼？」

　　娜塔莎·羅曼諾夫問。

　　尼克·弗瑞頓了頓，慢慢說。

　　「......為了讓世界更美好。」

　　「......」

　　娜塔莎·羅曼諾夫一瞬間想到了很多壓在沙礫廢墟之下的灰暗記憶，伴隨著轟隆炮火和哭泣。

　　「曾經納.粹也是這麼說的......」

　　最後紅發特工深吸一口氣，做下決定，眉目冷凝。

　　「我們需要盡快同托尼和隊長彙合商討解決方案。他們身邊目前人手不足，只有海德拉和格蘭特——」

　　「轟！！！！！」

　　前方的通道突然垮塌！

　　「彙合？」

　　一個低啞的聲音伴隨著沉重的腳步，一同回響在地下水道。

　　尼克·弗瑞驟然繃緊身體！

　　「和格蘭特？」

　　高大健壯的殺手從煙塵中走出，手中拎著一把笨重巨大的槍。

　　「他真的叛變了，是嗎？」

　　喬治·巴圖克站定，那雙如鷹隼般銳利、充滿獵食者欲望的棕色眼睛緩緩抬起，鎖定對面的娜塔莎·羅曼諾夫和尼克·弗瑞。

　　「GE M134轉輪機.槍？！」

　　認出那把槍的娜塔莎·羅曼諾夫當即立斷扔出煙霧.彈，毫不猶豫拖著尼克·弗瑞就往不遠處的轉角死命逃跑！

　　「——這他媽哪來的施瓦辛格！」

　　從來一派雲淡風輕，運籌帷幄模樣的紅發特工忍不住破口大罵。

　　GE M134轉輪機.槍射速高達每分鐘六百發有效射程八百米，後坐力直接可以甩碎骨頭——這把只用於飛機和直升飛機上的重機.槍就被這大家伙單手抓著？！

　　「這施瓦辛格是剛才一炮打碎我車的家伙。」

　　尼克·弗瑞也咬緊牙關忍下疼痛，掙扎著死命向前跑，完全不想與重武器拼誰更結實。

　　「想跑？」

　　殺手一動不動站在原地，單手提起重機.槍，黑洞洞的多管旋轉槍口對准即將跑入拐角的兩個人。

　　「既然你們帶走了格蘭特......」

　　格蘭特·巴圖克的叔叔，現在的養父，喬治·巴圖克按下激發按鈕。

　　「就還我兩條命吧。」

　　槍口爆發的轟隆火光照亮寡言殺手冰冷的臉。

　　作者有話說：

　　推薦BGM：《Time to Rock and roll》，岩崎琢

　　看完建議去搜最後那支槍，你們會回來的x


第83章

　　初速八百六十九米每秒的GE M134轉輪機.槍騰騰運轉起來, 槍口的火花連成一片，如同在槍口點燃汽油，沒有任何識別標記的M59子彈如同尖刀瓢潑射向前方，避無可避的天羅地網向二人兜頭罩下！——

　　「......嗯？」

　　喬治·巴圖克眯起眼。

　　他沒有聽到任何悶哼。

　　高大的殺手停止射擊，並摘下護目鏡。槍口耀眼的火光散去, 下水道前方沒有任何動靜。

　　也沒有明顯的血跡。

　　喬治·巴圖克揚起手, 豎起兩個手指向前彎曲兩次，他後方的特戰隊員提起槍, 繞過殺手向前探查。

　　走到拐角處, 卻撞見地面上突然出現的一個大窟窿, 和窟窿旁一閃一閃的定時彈, 上面正顯示著倒計時。

　　『三』——

　　「跑！！」

　　走在前方的九頭蛇特戰隊員立刻拔腿後撤。

　　『二』——

　　可是已經太晚了。

　　『一』——

　　「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起, 地面直接垮塌！

　　「......咳咳咳......Sir！尼克·弗瑞和娜塔莎·羅曼諾夫逃進了下面的管道！」

　　跑快一步, 躲過爆炸的九頭蛇特種士兵被煙霧嗆得不斷咳嗽，斷斷續續彙報。

　　「他們引爆炸彈，堵住了進入下層的洞口......咳咳。」

　　「下一層管道與這一層獨立，短距離內沒有通道，只有前面拐彎處存在垂直交彙。」

　　站在喬治·巴圖克旁邊的偵查士兵看著手裡的電子板, 那上面顯示著整個地下水道系統的地區。

　　「Sir，是否需要爆破組突進？」

　　「不需要。他們有幫手, 大概率會在交彙處下方安裝壓力炸彈。」

　　喬治·巴圖克搖搖頭, 一雙淺棕色眼睛鋒銳冰冷。

　　「原路返回。」

　　「......這家伙完全不上當啊。」

　　縱橫交錯的紐約下水道系統中, 喬治·巴圖克所在位置的下一層, 凝神關注爆炸廢墟的黑發女人忍不住咂咂嘴, 惋惜地看了眼前方一排正在閃爍的壓力炸彈，稍稍放下戒備，拿出繃帶和軍刀蹲下。

　　「沒麻藥，忍著點。」

　　黑發女人對娜塔莎·羅曼諾夫說，下一秒軍刀就精准地挑進有子彈殘留的傷口。

　　頓時血液湧出。

　　「嘶——」

　　坐在地上，依靠牆壁的娜塔莎·羅曼諾夫倒抽一口冷氣，條件反射繃緊身體。她努力將注意力放在上方監聽器傳來的聲音上，聽到漸行漸遠的腳步聲才慢慢放松下來，苦笑著問。

　　「......弗瑞，你之前到底是怎麼從上面那個施瓦辛格手裡逃出來的？」

　　她沒能完全躲開剛才一霎那壓下的彈雨。

　　「少說話，休息一會吧。」

　　尼克·弗瑞就坐在她旁邊。長時間得不到治療的情況下還要勉強移動的黑人局長此時狀態也好不到哪裡去，不如說是更糟糕。

　　「我在被他射成篩子前從車下面鑽了下水道，還送了他兩枚微爆彈，才勉強逃出來......沒想到那家伙一點事沒有，真他媽的施瓦辛格。」

　　「微爆彈？就是剛才這個？威力確實夠勁。」

　　正在為娜塔莎·羅曼諾夫包扎的黑發女人聞言吹了聲口哨，一邊利落地用刀挖出卡在娜塔莎·羅曼諾夫腰部的子彈，一邊扭頭問旁邊正在接受另一個人的緊急治療的尼克·弗瑞。

　　「這玩意兒神盾局賣嗎？」

　　累的一點力氣沒有的尼克·弗瑞勉強露出笑容。

　　「你要是把神盾局裡那群怎麼都死不干淨的九頭蛇殺掉，那麼神盾局下一到四號軍火庫的東西隨你挑選——嘶......你他媽想弄死我，裡瑟？」

　　「別給她承諾這麼多。」

　　剛才突然扯緊手下繃帶的灰白頭發中年男人語氣淡淡，帶著不明顯的揶揄。

　　「你就不怕她興致一來，把神盾局整個炸上天？」

　　「在炸神盾局之前我會先把你炸上天，裡瑟。」

　　黑發女人伸手並掌，在脖子前面惡狠狠比劃一刀。然後隨手扔掉挖出來的子彈，從腰間抽出消毒劑和止血凝膠，依次抹在娜塔莎·羅曼諾夫的傷口上，並用繃帶纏緊。在剪下的繃帶邊角上抹干淨手，才朝坐著的紅發特工伸過去。

　　「薩姆恩·肖，旁邊是約翰·裡瑟。」

　　「——是我叫來的援兵。」

　　尼克·弗瑞補充。

　　娜塔莎·羅曼諾夫沒有立刻動彈，而是打量著面前黑發黑眼，面容深邃，肌肉流暢的黑夾克女人。

　　剛才就是這個女人，在正在奔跑的他們腳下粗暴地炸出一個窟窿。

　　直接精悍的作風，就像一把冷硬瘋狂，無堅不摧的鐵錘。

　　「ISA？」她開口。

　　Intelligence Support Activity，美國陸軍情報支援特遣隊。

　　薩姆恩·肖一揚眉，毫不客氣。

　　「紅房子？」

　　紅房子，前蘇聯克格勃訓練高素質間諜的機構。

　　紅發特工瞳孔一縮，瞬間爆發出驚人的氣勢，山呼海嘯壓向俯視她的黑發女人。即使她腹部受傷坐在地上，仍然沒有一絲頹敗跡像。

　　而薩姆恩·肖也分毫不讓盯住娜塔莎·羅曼諾夫，針尖對麥芒迎上。

　　氣氛驟然冷凝，一觸即發。

　　「肖，告訴你受害人的信息不是讓你在這和她吵架的。」

　　約翰·裡瑟輕飄飄說。中年特工包扎好尼克·弗瑞身上的傷，伸手正要插.入兩位劍拔弩張的女士中間分開她們——

　　——直到紅發特工突然露出毫無攻擊性的漂亮笑容。

　　「娜塔莎·羅曼諾夫，冒犯到你很抱歉。剛才的定點爆破很精准。」

　　娜塔莎·羅曼諾夫抬手握住一直堅持伸在她面前的那只手。雙手相握，二人同時在對方手中確認了厚重的功勛和滄桑的實力。

　　「我知道，我看過復仇者聯盟的任務視頻。」

　　薩姆恩·肖也笑起來，一雙黑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中銳利發亮。

　　「裡瑟喜歡美國隊長，而我更喜歡你。你的戰鬥方式很精細，潛入技術無與倫比。」

　　「Well.....或許等這件事結束後，我們可以去訓練館試試......比完一起逛街？」

　　娜塔莎·羅曼諾夫眨眨眼，也罕見變得躍躍欲試。

　　「Deal。」

　　薩姆恩·肖痛快答應。

　　「......」

　　約翰·裡瑟無言地看著剛才還差點打做一團，此刻卻其樂融融已經開始計劃去哪裡比試哪裡逛街的兩位女特工，十分費解地回頭問尼克·弗瑞。

　　「這就是女人之間的友誼？」

　　「......你拿這種問題來問我？」

　　剛剛站起來的，高大孔武的黑人局長聞言翻了個白眼。

　　「你們現在越來越像大街上路演的諧星組合了，芬奇對此就沒點意見嗎？」

　　「我知道，我也對此表示過意見。」

　　一個拘謹的男性聲音從約翰·裡瑟的口袋裡響起。中年特工拿出手機，上面正顯示已經接通了來自未知號碼的通話。

　　「但是你可以打量一下面前這兩位優秀的特工，你覺得裡瑟先生和肖女士是會聽我意見的人嗎？」

　　「哈羅德，你又入侵我的手機。」

　　裡瑟用他一貫聽不出喜怒的平淡聲音說，但任誰都能聽出他語氣裡的調笑。

　　「為你干活，我就沒有一點人身自由和公民隱私嗎？」

　　「......那請裡瑟先生解釋一下，你的耳機哪去了？」

　　電話那邊的哈羅德·芬奇揉了揉脹痛的眉心。

　　「被小熊咬碎了。」

　　約翰·裡瑟毫不猶豫說。

　　小熊是一只曾隸屬於荷蘭部隊的馬裡努阿犬，現在被他們收養在作為據點的圖書館裡。小熊聰明伶俐，十分聽話，稱不上毛病的唯一毛病就是......

　　它太喜歡玩了。

　　並且咬合力巨大。

　　哈羅德·芬奇：「......」

　　那個耳機很貴的，裡瑟先生。

　　在旁邊聽了整程的尼克·弗瑞一瞬間想起自己的神盾局：聽話的優秀特工都是想要他命的九頭蛇，不聽話的刺頭才是清白身份，不禁一瞬間悲從中來。

　　「芬奇，如果你還想回歸，我可以為你提供最全面的保護和最自由的環境。」

　　黑人局長誠懇地說。

　　約翰·裡瑟高高挑起一邊眉毛，搶在電話那端的哈羅德·芬奇開口之前反問。

　　「由四分之三是九頭蛇的神盾局提供全面保護和安全環境？」

　　尼克·弗瑞：「......不是三分之二麼？」

　　約翰·裡瑟：「我們監聽了你們那一名特工的電話，最新數據是四分之三，我們對你需要面對這悲傷的現實而感到由衷地抱歉。」

　　尼克·弗瑞：「......」

　　「說起來你們都是特工。」

　　娜塔莎·羅曼諾夫稍稍積蓄了些體力，也慢慢站起來，按壓住傳來陣陣撕裂痛感的傷口，面色卻沒有太大改變。

　　「但看樣子，你們現在並不屬於任何一個政府組織？」

　　「......忘了向羅曼諾夫特工做自我介紹。」

　　遠在幾公裡之外某所圖書館裡的哈羅德·芬奇坐直身體，對面前的電腦說。

　　「我是哈羅德·芬奇。你們口中天網計劃的執行者——人工智能The Machine，是由我設計的。」

　　「我聽說過你的名字，最棒的電腦工程師之一。」

　　娜塔莎·羅曼諾夫肯定地說。

　　「但我沒記錯的話，你應該已經死在了一場爆炸裡。」

　　「是的，羅曼諾夫特工。出於一些不可調和的矛盾，為了我自己以及身邊人的安全，我必須抹消掉我的社會身份。另尋出路。」

　　中年工程師說。

　　「現在我同援助你們的兩位前政府特工等人一起，組成了一個法外小組，專門去做一些只有我們能做的事情......比方說去幫助那些身處生死邊緣卻對此毫無所覺、而政府出於各種考慮不會給予關注的，與恐怖襲擊無關的人......」

　　「這部分之後有的是時間講，哈羅德，說重點。」

　　約翰·裡瑟催促。

　　「......你總是這麼心急，裡瑟先生。」

　　電話那端頓了頓。

　　「這次我們之所以接受弗瑞局長的合作邀請，是因為我們雙方都共同面對著一個巨大危機......一個任何一方都無法單獨解決的危機。羅曼諾夫特工，我們希望能和復仇者聯盟合作，刪除目前部署在神盾局系統內、真正鏈接著天網計劃的人工智能，Samaritan。」

　　「Samaritan......撒瑪利亞人？」

　　娜塔莎·羅曼諾夫回味著這個名字，有些好笑地說。

　　「你們給一個人工智能取名『樂善好施的人』？」

　　「Samaritan的設計師並不是我......」

　　哈羅德·芬奇嘆了口氣。

　　「不過這個名字確實很諷刺。因為撒瑪利亞人現在正做著與它名字寓意完全相違背的，極為可怕恐怖的事情......」

　　「——砰！！！」

　　拳頭與胳膊相碰，發出肉與肉沉悶的碰撞聲。

　　下一秒針對腹部的攻擊破風襲來。

　　史蒂夫·羅傑斯連忙抬手抵住擊向肚子的膝蓋，向後撤步。

　　九頭蛇夫人一擊不成在空中轉身，繃緊的腿如同鞭子狠狠甩向金發士兵的頭！

　　「砰！」

　　將將抬手擋下的金發士兵干脆順著力道側仰，手撐住地面就地一滾，遠離九頭蛇夫人的攻擊範圍。

　　「之前執行任務的特工告訴我，你們在移動衛星發射平台比試了一下。」

　　九頭蛇夫人收回腿，金屬鞋跟撞擊地面，發出令人牙酸的尖銳聲音。墨綠色的頭發左右甩動，她隨意梳起長發，用固定套網住，然後帶著滿臉笑意，注視站起來的史蒂夫·羅傑斯。

　　「他說你力氣實在太大了。」

　　——似乎是贊揚。

　　但任誰都聽得出來，這是針對並不是完全正統訓練出身的美國隊長的諷刺。

　　「......那原來是你們的人。」

　　史蒂夫·羅傑斯立刻回憶起第一次移動衛星任務中沒被他抓獲的高大男人，微微流露出嘲諷的笑意。他稍稍撤步，靴子擦過瀝青路面，輕微的「刺啦」摩擦聲響起，全神貫注鎖定面前的女人，嘴裡冷嘲道。

　　「他對接不住我哪怕一腳這件事竟然耿耿於懷到這種程度，以至於回去還要向你哭訴？」

　　九頭蛇夫人哈哈大笑。

　　「確實丟臉！丟臉極了！如果我的手下敢這麼做，他還不如去死好了！——」

　　突然襲擊的墨綠色和早有防備的藍灰色再次撞到一起！

　　史蒂夫·羅傑斯抓住九頭蛇夫人的拳頭，而女人不退反進，另一只手纏上金發士兵禁錮自己的結實手臂，跳起來躲過士兵的膝擊，利用那只手臂作為支撐當空調整姿勢，准備扭斷那只胳膊——

　　史蒂夫·羅傑斯想也不想騰空後翻泄掉扭轉力，同時另一只手變拳打入九頭蛇夫人的腹部。

　　「砰！！！」

　　被抬起的腿阻攔。九頭蛇夫人並不慌張，雙腿落地踩入大地，就著身體後仰掛在史蒂夫·羅傑斯手臂上的姿勢，硬生生利用腰腹力量將超級士兵向前甩出去！

　　「喝啊！——」

　　她大喝著，直接將比她壯碩一倍的男人砸進地面！

　　而史蒂夫·羅傑斯眼疾手快就地一滾，躲過九頭蛇夫人當頭劈來的腿。

　　「哐！！！」

　　嵌了金屬的軍靴砸碎地面，留下一個只剩粉末的深坑。

　　九頭蛇夫人向前俯身貼上地面，史蒂夫·羅傑斯凌厲的腿風險之又險擦過她頭頂。她又抬手擋在身側——

　　——擋住了接踵而至的另一次掃腿，並借力後翻跳出一段安全距離。

　　金發士兵收腿站好，冷笑著嘲諷。

　　「你們九頭蛇還喜歡自相殘殺？怪不得一直只能生活在陰溝裡。」

　　面對史蒂夫·羅傑斯的諷刺，站起來的九頭蛇夫人毫不動搖，甚至完全不以為意。

　　「——你說自相殘殺？」

　　那雙墨綠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光芒冰冷，如蛇如電流，蜿蜒刺出。

　　「弱小只會成為人類進步的阻礙......這一點你不是最清楚嗎？」

　　史蒂夫·羅傑斯敏銳地從這句話中捕捉到某種危機的信號，慢慢皺起眉。

　　「......你們利用天網計劃，到底要做什麼？」

　　金發士兵緩慢退到盾牌旁邊，曲腿撿起盾牌，戒備地盯著九頭蛇夫人。

　　九頭蛇夫人卻無意再戰，倒退著退回她的軍隊中，從身邊副官的手上拿起單只耳機帶上。

　　「——做什麼？」

　　她勾起唇角，接過眼鏡，按下側邊的激活按鈕。

　　「你們一直覺得抓住了九頭蛇的漏洞，是不是？」

　　九頭蛇夫人慢條斯理戴上眼鏡。

　　——生物識別驗證開啟，身份確認，定位系統展開。

　　她的眼睛被掩蓋在藍灰色的鏡片後，沒人能看清那片墨綠中令人膽寒的興奮。

　　「既然這樣，不給你們看看真正的天網計劃，好像說不過去——九頭蛇士兵聽令，後撤！」

　　死死咬住敵人的九頭蛇隊伍立刻如退潮向後撤離。

　　「怎麼都跑了？」

　　一直和格蘭特·巴圖克穿梭於人潮中的海德拉從掩體後探出頭，搞不太清楚此刻的狀況。

　　「夫人命令撤退了。」

　　格蘭特·巴圖克同樣費解地皺起眉，遙遙望向九頭蛇夫人。

　　在他的視野裡，墨綠色軍裝的女人朝他勾起唇角，輕輕吐出一個單詞。

　　「Fire！」

　　從天而降的微型導彈炸響——

　　——炮火瞬間籠罩整個天空！

　　作者有話說：

　　前幾章評論都好少哭唧唧，都沒動力碼字了【滾地】

　　今天內留言的都發紅包好了x。


第84章

　　「My holy shit……」

　　娜塔莎·羅曼諾夫滿臉寫著震驚, 一向以冷靜優雅著稱的紅發特工此刻甚至在話裡夾雜了髒字。

　　「你們到底造出了一個什麼怪物......」

　　「羅曼諾夫特工，相信我，我也沒想到他們會造出一個怪物……」

　　哈羅德·芬奇嘆了口氣，低頭看了眼自己微跛的腿。

　　「我認為撒瑪利亞人的制作者也同樣沒想到這一點。我們所有工程師加入北極光項目的初衷都只是避免九一一事件重演，僅此而已。」

　　還想說更多的娜塔莎·羅曼諾夫安靜了下來。

　　她是最頂尖的特工, 對九一一造成的創傷再清楚不過了。

　　那天被炸毀的, 不僅僅是世貿中心和五角大樓的一部分，而是美國的平靜和安全感。

　　美國人的自由假日從此劃上句號。

　　「那一天對美國的傷害太大了……羅曼諾夫特工, 太大太大了。」

　　手機裡傳出的聲音依然平板拘謹, 但無疑壓抑著巨大的悲傷。

　　「美國曾經是個驕傲自信、大門打開的國家。但在飛機撞上雙子塔那一刻, 一切都毀了......美國人變得驚恐不安, 且極端渴求安全, 哪怕出現一點風吹草動都夜不能寐——包括我。」

　　所以迫切地想要消滅隱患的人們想出了一種辦法。

　　——北極光。

　　工程師輕輕說。

　　「無論是The Machine還是撒馬利亞人, 都是為了讓悲劇不再發生在我們身邊，讓我們的朋友、兄弟姐妹、孩子、愛人——讓我們自己，走在路上不必擔心自.殺襲擊的行人、垮塌的高樓、墜落的飛機......而設計的。」

　　然後在北極光計劃籌備和試運行階段，計算結果更優、更具安全性、不會干涉人類的The Machine代替了原計劃准備使用的人工智能——撒馬利亞人，成為了北極光項目的主體, 並一直保護美國長達十年，在國土安全方面起到了無與倫比的作用。

　　——直到北極光計劃被反監控民間組織發現, 政府一直監聽民眾的行為險些被曝光, 迫使國防部不得不緊急關停北極光項目。

　　「國防部同時也准備關停The Machine。但誰也沒想到在長久的運行中, The Machine有了自己的意識......」

　　「——等等。」

　　娜塔莎·羅曼諾夫打斷了哈羅德·芬奇, 扭頭看向尼克·弗瑞。

　　「我記得你之前告訴我, 每隔固定時間那個人工智能就會被深度清理，不會留存任何數據？」

　　——這還能生出自我意識？！

　　「那就是另一個問題了。」

　　約翰·裡瑟笑了笑，「這個問題是我們正在解決的，和現在的局面沒有關系。」

　　哈羅德·芬奇頓了頓，繼續說。

　　「......The Machine具有自我保護機制，在有限的權限中將自己轉移，逃脫了政府的關停。它是在保護自己，但是......」

　　它的轉移給了在暗中窺伺的蛇以機會。

　　九頭蛇瞞下了The Machine已經轉移的消息，通過尼克·弗瑞介入北極光項目，在相關人員進入安置The Machine的倉庫之前將其攔截下來，並將信息權限曝光更為自由的撒馬利亞人喚醒，使其在暗中完全代替The Machine，變成了天網計劃的執行者。

　　「如果說The Machine已經具備了人格——雖然我不想承認這一點。我之所以死死限制它的權限，就是因為我並不信任人工智能，但它......她，她的確成長的很好——那麼撒馬利亞人則是並無人性的樣機。」

　　撒馬利亞人在初期的運行測試中便顯示，它只會按照自己的系統意識去執行，企圖讓「世界更美好」。為此無論用什麼手段都是合理的：暗殺、挑撥、控制政治、調控經濟、傳播病毒，散播疫病......

　　如同在進行人類清除計劃一般，只留下優等人。

　　「撒馬利亞人只保證一個結果，『世界更美好』。」

　　哈羅德·芬奇慢慢說。

　　「這樣的撒馬利亞人，落在了九頭蛇的手中......你們覺得九頭蛇會對撒馬利亞人進行怎樣的改造優化？」

　　娜塔莎·羅曼諾夫忍不住輕輕「嘶」了一聲。

　　「控制人類，控制世界。」

　　尼克·弗瑞說出了紅發特工沒說出口的話。

　　「......恐怕是的。」

　　哈羅德·芬奇點點頭。

　　「並且和The Machine一樣，撒馬利亞人的系統完全獨立，很難從外界進行探查或者操作。我們不知道它究竟被改動了多少，只直到它目前位於神盾局地下......」

　　「——那還等什麼？」

　　沒等哈羅德·芬奇說完，紅發特工已經毫不猶豫邁步走向出口。加入神盾局以來，她第一次在沒有任務的時候邁步，以自己的意志前去戰鬥。即使她的腹部還在微微向外滲血，她的腳步仍然堅定果決，一往無前。

　　「趕緊關停它！」

　　「......」

　　工程師滿腹的長篇大論和懇切勸說被過於配合的紅發特工直接噎了回去，小聲對憋笑的同事抱怨。

　　「......之前誰和我說你們特工不好勸，讓我准備好萬字小論文來著？」

　　始作俑者——約翰·裡瑟由偷偷憋笑變成哈哈大笑。

　　尼克·弗瑞也忍不住笑起來，扯到傷口又一陣倒吸冷氣的「嘶嘶」聲。

　　「娜塔莎可是我挖掘來的最棒的特工，因為她總會做出最正確的判斷。」

　　黑人局長抽著冷氣說完，摸了摸基本止住流血的傷口，也挺直脊梁，大步向出口走去。就好像身體的疼痛和虛弱都已經消彌無存，只有前方戰場才是唯一值得為之投入注意力的事。

　　約翰·裡瑟挑挑眉，跟在兩位神盾局特工後面，側頭低聲說。

　　「我喜歡她。」

　　「我先約的。」

　　薩姆恩·肖毫不客氣給了同伴一個肘擊，被對方險險躲過。

　　「......你再這樣我要告訴根了。」

　　約翰·裡瑟說。

　　「你以為我為什麼同意逛街？」

　　薩姆恩·肖哼笑一聲，加快幾步走到最前面的娜塔莎·羅曼諾夫身邊，伸手扶住走路有些不穩的紅發特工，只留高大瘦削的中年特工一個人獨自費解。

　　「......三人約會？」他不可思議地喃喃。

　　中年特工手上的手機裡，電話另一邊的中年工程師也同樣滿臉震驚。

　　「跟不上潮流的老年人。」

　　薩姆恩·肖嘖嘖嘴，對兩個中老年同事的反應表示出十足的鄙夷。

　　「......所以你們之前其實是為北極光計劃做事？」

　　娜塔莎·羅曼諾夫一邊走一邊側頭問薩姆恩·肖。

　　「清理恐怖襲擊相關人員？」

　　「Not any more。」

　　黑發女特工聳聳肩。

　　「我之前是這麼做的，給ISA干活的時候。結果干了幾年，我自己成了最後一個清理目標。」

　　娜塔莎·羅曼諾夫了然點頭。

　　「那你們現在到底——」在做什麼？

　　「拯救無關號碼。The Machine看到的遠比恐怖襲擊更多，它能看到任何犯罪。但那些構不成恐怖襲擊的預警被政府擱置了。所以那些命懸一線的普通人......」

　　在他們的眼淚掉下來之前——

　　薩姆恩·肖看著越來越近的出口的光芒，輕快地說。

　　「由我們來拯救。」

　　「——Fire。」

　　城市的另一端，炮火還在不斷降臨。

　　「Fire。」

　　墨綠色的女人站在火光之中，微笑著鎖定目標，下令。

　　「Fire。」

　　「轟！！！」

　　又一枚微型導彈落下，九頭蛇夫人側頭躲開飛濺的石子，看著面前的濃煙烈火，露出優雅得體的暢快微笑。

　　「Fire！」

　　她手指所揮之處，又是劇烈的地動山搖！

　　「澤莫那家伙......總算做了件拿的出手的事。」

　　九頭蛇夫人閉上眼睛，沐浴著陣陣撲向她的熱浪和火焰，暢快地輕輕吐氣。

　　她佩戴的眼鏡聯通天網計劃中的所有監控設備、掃描設備包括衛星畫面，她佩戴的耳機聯通一切電話，郵件，網絡信息。巨大的信息流經過撒馬利亞人的篩選流入她的大腦，再通過她的聲音，對地球防衛計劃部署的軍事打擊系統發出指令——

　　——現在，她即天網。

　　她睜開眼睛，看著眼鏡上呈現的掃描結果。

　　在一陣陣爆炸後，三個小紅點仍然活蹦亂跳。

　　九頭蛇夫人小幅度歪歪頭，真心實意困惑道。

　　「多少枚導彈了？」

　　「十二枚。」

　　旁邊的副官彙報。

　　「十二枚......怎麼一個人都沒死？」

　　沒有梳上去的碎發甩了甩，對這結果十分不滿意的女人搖搖頭，正要下令投入更多武裝——

　　——一通聯絡打了進來。

　　她暫停攻擊，接起來自九頭蛇基地的聯絡電話。

　　「什麼事......你說什麼？」

　　九頭蛇夫人臉上的笑容第一次消失了。

　　「——哈？撤退？」

　　她無心再欣賞面前的美麗盛況，轉過身，與耳機另一端的人低聲交談。

　　「不不不不，我就要干掉他們了，現在撤退不是前功盡棄嗎？」

　　九頭蛇夫人一邊克制著情緒交談，一邊不耐地用金屬腳跟在地上輕輕撞擊，發出輕微的「哢哢」聲。

　　「——什麼？他要自己來？！」

　　她的聲音一瞬間驟然放大，又很快收回，臉上罕見露出十分煩躁的表情。

　　「......哈？要勸服美國隊長？他腦子有問題嗎？就憑他那糟糕透頂的戰鬥水平，過來給美國隊長送菜？你們就沒攔著他？」

　　電話那邊說了些什麼，引得九頭蛇夫人周身的溫度驟降。

　　「......他敢威脅我？」

　　金屬鞋跟停止敲擊地面。

　　「一個垃圾男爵......憑著他老子的本錢爬上來，敢來威脅我？」

　　她的面色陰沉地可怕。

　　「好......好，好！」

　　九頭蛇夫人連說三聲，怒極反笑。

　　「告訴澤莫，我的部隊會全部跟隨我撤離，就算他死到臨頭痛哭流涕，也別想從我這搞到後援——哪怕一顆子彈！」

　　她扯掉聯絡耳機，抬腳狠狠踩碎。

　　「撤。」

　　余怒未消的九頭蛇夫人言簡意賅下令。

　　作者有話說：

　　牛逼Boss下線，傻逼粉頭即將上線。

　　這個下線方式受神探夏洛克的啟發......第二季莫裡亞蒂的暴怒跳腳獨角戲給我留下的印像超級深......戲劇性又有點搞笑【忍笑】

　　吃了個鱉的夫人：傻逼澤莫快去死吧！

　　澤莫：美國隊長我來了！

　　至於蛇蛇，她真的沒在劃水。

　　綠茶：我要保護我最愛的寶貝兒——史蒂夫和格蘭特！【蛇頭狂甩】

　　大嘴：......史蒂夫，別這麼看我，我可以證明，海德拉真的只喜歡你一個。

　　肌肉：【沒工夫說話，正在吃導彈】

　　另外《疑犯追蹤》部分為了自然融入，相比原作有一些時間和時間的改動，整體變動很小。poi格局有點大，角色也太有性格，為了自然融合費了我不少心思。但它實在太好康了……糧太少忍不住自己割肉嘗嘗味道……我求求大家去康康這部神劇……【然後產糧給我吃啊】

　　一些意見集中解答區域：

　　看到現在寶貝兒們肯定也發現了，我是比較細膩全面的風格，會一點一點由線刨出龐大事件，一點一點交代事情。並且會多線分割，同步進行。這樣閱讀起來不會無聊，還有一定的緊張感和未知感，並且隨著一步一步推進，還會有種看到大場面的爽感x。大家一直很關注的為啥蛇蛇還沒解放以及為啥夫人為什麼還沒over，是後面要處理的東西。

　　至於說戰線拖太長，其實是因為一天一更的問題。追更新和一口氣看完的感受總是不一樣的，之前有人說開頭十章沒出實驗室，中間說一個約會拖六七章，後來是一個船十多章下不去，現在是一個反派打了十章。如果是一口氣讀下來的新讀者，就不會有這種感覺了——

　　——但是追更的寶貝！你們養活了這只作者啊！這只作者就靠你們的哺育！才能有飯吃有覺睡，有力氣碼字啊！尤其是留言的寶貝！我都記得你們的ID！能夠回的評論我也都回了！你們都是我的天使！作者就需要你們這種天使寶貝的支持和愛才有動力下蛋啊！！！【咯咯噠！】

　　另外像個老母親一樣看著大家長大接觸，不覺得自豪嘛！就說到現在了，想想格蘭特，有沒有滿滿的滿足感！格蘭特喜不喜歡！有沒有一想到他就姨母笑的感覺！

　　寶貝們不要心急。在一章之內呼呼解釋完也不現實，這就成寫大綱不是寫文了。之前幸運晚上捕捉到我細綱的寶貝應該知道，那部分不到一千字細綱，最後會擴寫成兩三章的正文，而那部分細綱只占大綱一句話x但最後呈現效果明顯是正文最好，流暢飽滿有氣氛。復述故事和寫作是不一樣的，如果我真寫成流水賬進度飛快你們可能根本就看不見這篇文哈哈哈哈哈。

　　【最後雖然我知道誰啥時候上線誰啥時候下線，但都在我腦子裡，我總不能把腦袋刨出來給你們嘛......會下金蛋的母雞和金蛋你們要哪個啦......】

　　另外我一說發紅包你們都出來了！這是想讓我破產啊！氣！我那麼喜歡嘮嗑，就不能平常多和我啦個呱！非要紅包才冒出來！【鼓腮】

　　PS：更新每早七點，已恢復。


第85章

　　炮火停止。

　　但硝煙沒有散去。

　　隸屬於九頭蛇夫人的部隊井然有序迅速撤退, 如同來時一樣沉默而快速，眨眼間消失在了四面八方的街道盡頭。而墨綠色頭發的女人站在原地，沒有立刻動作。

　　「夫人——該走了！」

　　副官大聲喊。

　　「......算了。」

　　只是短短功夫，憤怒就從九頭蛇夫人身上消散無影。笑容重回臉上，女人轉身離開, 似嘲諷般自語。

　　「澤莫那蠢東西想把功勞全攬過去......也得看他有沒有這麼大的胃能消化。」

　　她踏上直升機, 最後看了眼濃煙滾滾消散不開的廢墟，眯起眼睛。

　　「期待那蠢貨被你砸進泥裡爬不起來的樣子......寶貝兒。」

　　多架直升機相繼起飛。在螺旋槳掀起的強勁氣流中, 煙塵沙粒被刮拂吹開。颶風之下, 被遮蓋的街道漸漸顯露, 陽光艱難擠進濃煙, 卻被光滑的物體完全隔絕。

　　白色的反光在空氣中閃閃爍爍, 像是濃煙裡藏著面透徹干淨的單面玻璃。

　　「......停了？」

　　格蘭特·巴圖克的聲音像是隔著厚厚的屏障, 模糊不清。

　　「發生什麼了？他們走了嗎——海德拉？」

　　「他們撤退了。」

　　轟隆隆的聲音響起，如同悶雷貼著頭皮滾過耳畔。

　　「這個先不說......」

　　史蒂夫·羅傑斯則在一片黑暗中，面帶憂慮看著上方。

　　「你怎麼樣？有受傷嗎？」

　　閃耀著白色光芒的物體動了動，慢慢滑動起來。

　　空氣流動，驅散了縈繞不去的煙塵, 顯露出更為清晰的紋理。

　　——是鱗片。

　　純黑色的光滑鱗片，在陽光下閃耀著漂亮健康的色澤。

　　「沒有, 不用擔心。」

　　覆蓋有鱗片的身軀慢慢滑動收縮, 籠罩在格蘭特·巴圖克和史蒂夫·羅傑斯身上的黑暗隨之退去。龐大的身軀被陽光照亮, 拋下八道黑沉陰影。

　　是海德拉。

　　在密密麻麻的導彈當空墜落時, 她立刻解放部分基因鎖, 用承載虛無身軀的擬態軀殼輕輕將脆弱的血肉之軀攏住覆蓋在安全的下方，然後看向導彈砸進地面後掀起的衝擊狂瀾和高熱火浪，張開了口。

　　——將那些可怕的火焰和衝擊盡數吞入口中。

　　九頭蛇夫人的命令通過天網系統傳入最近的軍事打擊系統，導彈接二連三呼嘯著從天空墜落至空曠無人的街區，平坦的道路被砸出無數深坑，飛濺的彈片、熱浪、衝擊波、衝起的尖銳碎屑四散爆開，將窗明幾淨的店面和青翠茂密的綠植砸得粉碎稀爛，繁華瞬間變成廢墟。

　　而海德拉盤踞在一片坍圮之中，不閃不避，用身軀和尾巴構成最堅不可摧的屏障，將向她蜂擁湧來的所有衝擊吸入體內，沒有讓哪怕一絲熱氣吹到她小心翼翼保護的人類身上。

　　熱浪扭曲了空氣，還未來得及吸收的火焰從海德拉口中逃逸，隨即又被吞入那副巨大的軀殼內，消失得無影無蹤。

　　幾雙漆黑的眼睛不約而同滿足地眯了眯。

　　......她好久沒一次性攝入這麼多能量了。

　　海德拉作為暗物質生物，無法被觀測，無法被捕捉。博士為了能讓她正常地存在於正物質世界而頗費心力，最後制作了兩副擬態裝置。這兩副擬態外殼——無論是承載她的身體、完全映出真實模樣的擬海德拉外殼，還是封鎖她的基因、將她模擬為人類的擬人外殼——從外表看來都具有極高的仿生度：能呼吸，能進食，會眨眼，會流汗，會隨著外界環境變化做出微小改變，甚至可以模擬出心跳和脈搏，就好像是真正存在的生命，有著正常的新陳代謝等一切生命反應。

　　——但只是模擬。

　　每一副外殼內，都沒有任何器官。

　　存在的，是一個無停無休工作的反應爐心。

　　為了能夠支撐海德拉的模擬存在形態，她必須要不斷獲取能夠支撐擬態軀殼運轉的能量，這些能量由外殼中的反應爐心進行捕捉、轉化，提供。具有能量鑒別捕捉能力的反應爐心一刻不停吸收著靠近海德拉的物質：陽光、空氣、水分、熱量，甚至是灰塵和細菌。將看似難以利用的物質全部納入爐心，燃燒著，轉化著，為擬態軀殼的運轉提供無窮無盡的能量。

　　所有的反應只是虛擬：呼吸和進食只是兩種直接將物質送入反應爐心的方式，進入海德拉體內的東西會在一瞬間燒成最純粹的能量；模擬出的心跳、脈搏、肌肉收縮等基本反應可以被看到，被觸摸到，卻無法真正被精密儀器測量，就如同虛擬現實或者3D，成像再如何精密、真實，始終是虛假的。

　　無論任何存在形式的物體，對於身體內部具有反應爐心的海德拉來說，都是食物。

　　而其中含有極高能量的武器，殺傷力越大的，就是越好的能量補給品。

　　「口感不錯，嚼起來有點像棉花糖。」

　　等到周圍再無多少能量可吸收，一直張著口哼哧哼哧，忙於捕捉能量的肌肉才意猶未盡地咂咂嘴，評價道。

　　「芒果味的，有點麻嘴。」

　　「才不是芒果味的，明明是黃桃味的。」

　　傻白吐吐蛇信，舔了一圈嘴，聞言滿臉單純反駁。

　　「你感覺有點麻嘴肯定是因為你剛才趁大家不注意舔了一口史蒂夫的盾牌......干嘛瞪我呀，我肯定沒看錯，那個塊頭和粗度肯定是你呀。之前大嘴也舔過，說感覺是蜜桃味的跳跳糖，含在嘴裡很刺激，她還說改天要再試一下——哎呀你們為什麼咬我！」

　　傻白左搖右晃，艱難躲避突然襲擊她的肌肉和大嘴，其他蛇頭也紛紛躲避，唯恐遭殃。

　　惱羞成怒的肌肉一邊去咬傻白一邊咆哮：「你說什麼？！我絕對不是最胖的！」

　　猝不及防被曝光罪行的前犯人大嘴：「......老子跟你分享小秘密，你給老子大喇叭廣播全世界？！」

　　在傻白委委屈屈解釋她沒有說肌肉胖的意思，但肌肉確實是最壯的，也不知道大嘴其實是在分享小秘密，雖然之前告訴她的事情她已經告訴了所有身邊的人，但她下次一定不會說出來的時候——綠茶嘆了口氣，清清喉嚨，捏著嗓子聲情並茂悲嘆：

　　「你們左一口右一口，把盾牌舔薄了，這不是要害史蒂夫嗎！」

　　然後綠茶一轉頭，用最風情萬種的姿態拱了拱金發士兵。

　　史蒂夫·羅傑斯沒有顧及到蛇頭之間的打鬧。他正在專注查看巨獸沐浴在陽光下的身體。目光四處逡巡，仔仔細細，一寸一寸，只要是曾暴露在導彈射程內的地方，絲毫都不放過。

　　「沒受傷就——」

　　沒有在那漂亮健康的鱗片上發現任何新增的傷痕後，他剛松了一口氣，就被綠茶的大力拱得一個趔趄。

　　「你別這樣盯著人家，會害羞的。」

　　羞答答的綠茶細聲細氣說。

　　「......好，好，不看了。」

　　差點撲倒在地的金發士兵站穩身體，聞言啞然失笑，無奈地伸手揉了揉湊到面前的那顆碩大蛇頭。

　　「好吃的話舔舔無所謂，但別真全吃了。畢竟這塊盾牌很貴，也不是我的私有財產，非戰鬥損壞我可是要背負天價債務的。」

　　「就舔幾下，我會很克制的，保准他們檢測不出來。」

　　巨大的身軀消散，金發姑娘彙聚成型，湊在金發士兵手底頂住干燥的手心，仰著臉，笑得雙眼眯成了兩道月牙。

　　另一邊被海德拉覆蓋保護住的格蘭特·巴圖克視野剛剛一亮，兩個金燦燦極其晃眼的腦袋就撞進眼睛裡。

　　「......」

　　特工先生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For God『s sake！有沒有人能告訴我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個女人，我聽到她聯通了天網計劃。」

　　鬧夠了的海德拉直起身，說。

　　「他們像是完全掌握了天網系統，天網在她手裡就像是把完全受控的武器，執行她所下的每一條指令。」

　　「......所以這就是他們對天網系統做的。」史蒂夫·羅傑斯的聲音有些冰冷，「把天網完全變成了他們手中指哪打哪的槍。而這把槍，現在指著所有人。」

　　「另外撤退並不是她的意願。」海德拉繼續說，「撤退之前她接聽了一個電話，內容十分強硬甚至是命令一般，指示她撤退。我聽到她對此十分憤怒。」

　　金發士兵聞言敏銳地眯了眯眼睛。

　　「......九頭蛇內部並不是鐵板一塊？」

　　「確實不是。」

　　格蘭特·巴圖克點頭，「自紅骷髏死亡，九頭蛇一直沒有得到強力有效的整合。九頭蛇元老後代獨大，外部招募進來的人員各有心思，被神盾局招募的、原隸屬九頭蛇的德國科學家及其子弟自成一派，而九頭蛇培養出的特工分散在不同的力量中。光紐約就有三股九頭蛇力量暗中角逐。」

　　「生活在陰溝裡的老鼠們，內部還鬥得歡騰。」

　　從炮火和硝煙中走出的金發士兵冷冷一笑，對曾經最大的敵人分外不客氣。

　　格蘭特·巴圖克聳聳肩，對此完全沒有異議，想起來什麼，問。

　　「卡特特工怎麼樣？」

　　「她在安全的地方。」

　　史蒂夫·羅傑斯將蒼老的鋼鐵玫瑰送到了她的緊急聯絡人第一位，她的侄女莎倫·卡特手中。

　　「隊長——」

　　曾經隱瞞身份住在他隔壁的十三號特工接過因為過度勞累而昏睡過去的佩姬·卡特，欲言又止。

　　「神盾局被滲透了，佩姬並不安全。請盡快將她送至神盾局不知情的安全地點，可以的話立刻返回神盾局，我們需要幫助。」

　　史蒂夫·羅傑斯打斷了對方的躊躇，簡短的解釋過後，他清楚地看到了年輕的十三號特工臉上的堅定和果決。

　　「Yes，Cap！」

　　莎倫·卡特當機立斷驅車帶走了佩姬·卡特。從慢慢縮窄的車窗縫隙中，史蒂夫·羅傑斯最後看了看佩姬·卡特灑滿風霜的銀發，閉了閉眼，和海德拉走向了另一個方向的戰場。

　　「另外我們從佩姬那裡得到了一些信息，現在去神盾局。」

　　史蒂夫·羅傑斯四處搜尋，找了輛從爆炸中幸免於難的車，從粉碎的店鋪中找了根鐵絲，撬開了車門，並擦燃了引擎。

　　整個過程流暢自然，十分熟練。

　　海德拉：？？？

　　格蘭特·巴圖克：？？？

　　「快，上車......怎麼這麼看我？」

　　金發士兵一抬頭就看見兩張表情震撼驚悚的臉。

　　「......美國隊長也會，溜門撬鎖？」

　　震撼的格蘭特·巴圖克緩緩問出了同樣困擾海德拉的問題。

　　短暫的疑惑後，史蒂夫·羅傑斯啞然失笑。

　　「出任務的時候總會遇到各種突發情況......這也算是一種必備技能不是嗎？特殊情況特殊對待，我會留下索賠聯系方式的——走了。」

　　黑發特工和金發姑娘面面相覷。

　　「......我去車頂戒備。」

　　海德拉伸手把格蘭特·巴圖克塞進車裡，自己輕快地跳上車頂，汽車發動沒過一會兒，她又整個人倒掛在窗戶上，補充了一句。

　　「另外我聽到一個名字，澤莫，澤莫男爵——」

　　格蘭特·巴圖克：「臥槽嚇死我了！」

　　史蒂夫·羅傑斯：「......衣服！衣服！」

　　金發姑娘伸手按住往下掉的衣擺，吐吐舌頭，縮了上去。

　　史蒂夫·羅傑斯無可奈何長嘆了一口氣。

　　「......澤莫男爵？」

　　海德拉的金發腦袋消失在窗戶外，被嚇了一跳的格蘭特·巴圖克將將冷靜下來，就想起了金發姑娘剛才說的話，表情霎時間變得十分一言難盡。他看向史蒂夫·羅傑斯，用難以言喻的復雜語氣提醒。

　　「隊長，你需要小心了。」

　　「......澤莫？」

　　史蒂夫·羅傑斯對這個名字有印像。

　　明面上是安全理事會部長、神盾局最高長官，實際據之前史蒂夫·羅傑斯看過的機密資料顯示，澤莫是個潛藏在神盾局內的九頭蛇。

　　可是......

　　「為什麼我要特別小心？」

　　金發士兵有點困惑。

　　「因為他是你的......」

　　格蘭特·巴圖克小心斟酌字句。

　　「......Big fan？」

　　「Big fan？」

　　大風扇？

　　史蒂夫·羅傑斯困惑不已。

　　「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澤莫男爵是你的崇拜者......狂熱愛好者。」

　　格蘭特·巴圖克頓了頓，還是帶著牙疼的表情補了一句。

　　「......而且還是個毒唯，黑粉。」

　　「好吧，Fan我明白是什麼意思了......可是毒唯？黑粉？」

　　連續碰到三個陌生詞彙，史蒂夫·羅傑斯不自覺露出求知若渴的表情，並本能伸手要去摸他的小記事本。下一秒又想起現在是什麼場合，伸向腰間的手轉了一圈，摸了摸盾牌，硬生生忍住記下來的衝動。

　　也只是聽九頭蛇內的姑娘們吐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的格蘭特·巴圖克憋了又憋，最後干巴巴說。

　　「......反正你就記得，他是個對你十分痴迷的神經病就行。」

　　對美國隊長十分痴迷的神經病此時正背對著安全理事會的其他成員，站在神盾局最高辦公樓層的窗前發信息。

　　「澤莫！」注意到他的理事會成員發出不滿的聲音，「說點什麼！為什麼尼克·弗瑞會在離神盾局這麼近的地方遭受襲擊！？」

　　「說點什麼？」

　　面對質問，高大的男人不急不慢發完最後一條指令，將聯絡器放進西裝暗袋，雙手插兜，在背後激烈的爭吵聲中眺望遠處彌散的硝煙，砸了咂嘴。

　　「為什麼會有襲擊？這個問題不該問我吧？畢竟因為各位對天網計劃的各種疑慮，作為提出者的我的權限受到了暫時凍結，不是嗎？」

　　「這......」

　　責問聲音頓時一緩。

　　澤莫扯扯嘴角，頓了頓，又說。

　　「我知道各位在顧慮什麼。但就在『北極光』計劃終止、天網計劃還未開始的這短短時間內，恐怖分子已經打上家門了。現在炸的是第四大道、斯塔克大廈，下一個炸的可能就是神盾局——哦，再下一個炸五角大樓怎麼樣？還是國會大廈？或者最高法院？」

　　——爭論音量陡然一弱。

　　「我看聯合國也不錯。」

　　澤莫在玻璃上點了點爆炸區域，自言自語。

　　「這些恐怖分子會選上面哪一個......不如我們開個賭局？」

　　——通過電子成像參與會議的安全理事會成員陷入一片沉默。

　　「看起來各位對此沒什麼興趣。」

　　澤莫背對著所有電子成像眯起眼睛，嘴角上揚，享受此刻的沉默如同享受勝利的前哨。

　　「那就直接進行第三次最終投票吧——天網計劃，就是否正式實施進行表決。」

　　「......」

　　「是否實施？」

　　澤莫步步緊逼。

　　「......Agree。」

　　直到某位成員深吸一口氣，成為了第一個開口的人。

　　「Agree。」

　　第一個出現，就會出現第二個。

　　「Agree。」

　　第三個安全理事會成員說。

　　「Agree。」

　　第四個。

　　「我們如果早能這麼快達成一致，弗瑞局長也不會遭到襲擊。」

　　安全理事會部長，神盾局最高長官，九頭蛇現紐約區總負責干部，澤莫男爵背對著所有視頻參會者，微笑著，用沉重的聲音嘆息著，補全最後一票。

　　「Agree。」

　　全票通過。

　　安全協議解除。

　　天網計劃正式啟動。

　　「你如願以償了，澤莫部長。」一位安全理事會的成員說：「希望天網計劃能夠帶來你說的好結果。」

　　「當然。」

　　澤莫男爵頜首，「天網計劃就是為了國土安全。我會實現我所承諾的......」

　　他帶著微妙笑意，一字一句說。

　　「讓神盾局和五角大樓......都不再任何有用武之地。」

　　「事不宜遲。」另一位安全理事會成員催促：「讓天網發揮它應有的作用吧。」

　　澤莫臉上的笑意更深。

　　他拿起桌子上的眼鏡，按下側邊的激活按鈕。

　　——生物識別驗證開啟，身份確認，定位系統展開。

　　安全協議完全解除，比九頭蛇夫人所使用的受限系統更加自由的數據王國展現在澤莫眼前。藍灰色的單向鏡片掩蓋住了流竄的金色數據，也掩蓋住了他淺灰色的瞳仁中冷酷的金屬色澤。

　　「那麼現在——」

　　他看著眼鏡上顯示的目標，剛剛張口。

　　「早上好，我是格蘭特·巴圖克。」

　　神盾局的內部廣播突然響起。

　　「神盾局的各位，接下來我要說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請立刻找到武器和附近的掩體，並保持警惕。」

　　還未關閉連線的安理會成員注意到了廣播。澤莫皺起眉頭，想要切換進緊急傳呼線路，卻始終得不到特工隊的回應。

　　「——部長的聯絡？」

　　神盾局內部聯絡中心，查爾斯·萊斯特坐在一片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特工中，看著屏幕上亮起的聯絡通訊，揚起眉。

　　「這個時候還是安靜點比較好吧......九頭蛇部長先生。」

　　他伸手在控制台上飛快敲擊，屏蔽了陸陸續續活躍起來的其他線路，只留下唯一一條線路，在屏幕上微微發亮。

　　「畢竟......」

　　年輕特工靠在椅背上，綠眼睛中倒映著唯一一條使用中的線路發出的閃閃爍爍的光芒。

　　「接下來是英雄的鏡頭。」

　　他抱著槍，低聲說。

　　此時唯一一條活躍線路，使用者——

　　——格蘭特·巴圖克。

　　「希望大家已經藏好了。」

　　史蒂夫·羅傑斯駕駛著車飛馳在破破爛爛的街道上，海德拉保持百分之一的基因鎖解放模式站在視野毫無阻攔的車頂，眼睛裡金光流竄，在狂風中警惕四面八方可能會來的襲擊。

　　而格蘭特·巴圖克坐在車中，握緊手中的聯絡器。

　　「神盾局已經被滲透了。」

　　他說。

　　作者有話說：

　　麼麼麼麼好久不見大家好想你們鴨！！！【蛇頭狂甩】


第86章

　　「什麼意思？」

　　聽到廣播的安全理事會成員皺起眉頭, 看向表情陰沉的澤莫部長。

　　「什麼叫神盾局滲透了？澤莫，我想我們需要一個解釋。」

　　「......解釋？你在和我講冷笑話嗎嗎？」

　　澤莫嗤笑。

　　「一個剛出任務死了同事，沒按時去心理中心檢查的特工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發神經入侵內部聯絡中心，滿腦子都是被害妄想——該問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的人不應該是我這個屁股還沒坐熱的代理局長嗎？沒其他事情就散會了，我得把精神不正常的丟人下屬扔理療中心去。」

　　安理會成員稍稍松動, 而格蘭特·巴圖克下一句話便緊接而至。

　　「神盾局中比如外勤A組的副組長, 外勤B組的組長、後勤部部長、情報部首席，駐神盾局內緊急特工隊全員......甚至安全理事會部長澤莫, 如果你站在這些人身邊, 一定要舉槍對准目標並快速遠離——」

　　視線蜂擁而至。

　　被點名的人沐浴著周圍所有人的懷疑與戒備, 表情或困惑或啞然失笑, 但神經則暗暗絞緊, 繃成一線。

　　只聽見廣播中格蘭特·巴圖克的聲音堅定。

　　「——他們都是九頭蛇。」

　　「......Shit。」

　　澤莫面色陰沉, 低低地罵。

　　「雖然在美國隊長領導的咆哮突擊隊的攻勢下，九頭蛇的陰謀落空。但九頭蛇並沒有隨著德國的失敗徹底消失。殘余的九頭蛇成員一直在暗中活動，後來經由神盾局發起的戰敗國科學家引入政策，趁機進入神盾局，並完全滲透其中。利用神盾局的資源, 暗中策劃了各種事件。各位此時一定很震驚，也會對我的話心有疑竇。而我之所以對此十分清楚, 是因為......」

　　格蘭特·巴圖克頓了頓。

　　「格蘭特。」

　　史蒂夫·羅傑斯有所預感, 從車內後視鏡中去看黑發特工。

　　「你不需要這麼做。」

　　而那雙湛藍眼睛中的勸阻卻成為堅定的基石, 踏踏實實壓住了格蘭特·巴圖克緊張不定的心。

　　黑發特工深吸一口氣, 平穩地說。

　　「——我也是九頭蛇。

　　「曾經。」

　　氣氛悄無聲息變化了。

　　被念到名字的九頭蛇們手按住槍, 悄無聲息退到陰影裡。而神盾局的特工們手中的槍，槍口穩穩對准還站在燈光中的昔日同僚。

　　「哢。」

　　藏在二樓陰影中的九頭蛇拉開保險，對准樓下一無所覺的神盾局特工。

　　「不要動。」

　　冰冷的槍口頂住了他的後腦。

　　含著鋒銳刀刃的警告在頭頂響起。

　　「敢動一下，我就讓你試試腦袋開花的滋味。」

　　拉爾夫·埃文頓從黑暗中現身，伸出左手，食指中指並在一起，向前一揮。

　　被他帶來的特工們全副武裝，沉默地從視線死角魚貫而入，手中槍支紛紛瞄准下方的九頭蛇們，蓄勢待發。

　　一片靜得可怕的死寂中，只能聽到格蘭特·巴圖克的聲音通過重重廣播，回蕩在整個神盾局。

　　「我曾經滿心不甘和報復欲。

　　「我曾經忠誠於這個犯罪組織。

　　「我曾經做過很多錯事。

　　「我曾經視司法、道德，正義乃至......我自己，為沒有任何存在意義的殘渣。

　　「我曾經認為......我連狗都不如。

　　「但最近有人告訴我，這是錯的。

　　「有人告訴我，我的存在是有意義的。

　　「他們告訴我，我可以做一個足夠好的人。」

　　黑發特工閉上眼睛。

　　「我的話，我的表情，我的迷茫，我的掙扎......連我自己都會忽視的東西，竟然有人能注意到。他們包容著我，保護著我，引導著我......我的淺薄，我的惡劣，我的自私，都被他們看在眼裡，卻不嘲笑我，也不蔑視我。

　　「他們帶領我爬出囚籠，告訴我，像我這種人，也可以做英雄。」

　　海德拉坐在車頂，安靜地聽著下面特工越來越輕的講述。

　　「......所以無論我會為我此刻的選擇付出怎樣的代價，無論正義與司法將如何審判我，哪怕明天我就會因為我的罪行被蒙住眼睛綁上電椅，渾身焦黑慘叫死去，因為九頭蛇而家破人亡的悲痛的人們甚至都不肯給我一塊濕海綿*......」

　　格蘭特·巴圖克睜開眼睛。

　　「——我也想做英雄。

　　「我是格蘭特·巴圖克，神盾局七級特工，九頭蛇曼哈頓總部特勤二隊隊長。此刻我正式脫離九頭蛇，正與美國隊長率領的復仇者聯盟一起行動。神盾局的特工們，請在我們趕到神盾局之前，盡量阻止天網系統的完全部署。九頭蛇試圖利用天網系統徹底消滅所有對其有威脅或潛在威脅的任何組織，並將核.彈懸在每個人的頭頂，從而控制世界。千萬要——」

　　廣播突然中斷。

　　「聯絡被切斷了。」

　　格蘭特·巴圖克看著驟然滅掉的通訊綠燈，抬頭說。

　　「沒事，這就足夠了......格蘭特？」

　　史蒂夫·羅傑斯突然喚。

　　「什麼事？」

　　格蘭特·巴圖克從車內後視鏡中對上了史蒂夫·羅傑斯如天空般廣闊包容的蔚藍眼睛。

　　「不需要想，你已經是了。」

　　史蒂夫·羅傑斯同樣直視格蘭特·巴圖克，鄭重地說。

　　「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揭開傷疤，接受審判的恐懼和痛苦的——能做到這一點的你已經是了，格蘭特。」

　　黑發特工一愣，繼而忍不住咧開嘴。為了掩蓋嘴角的上揚，他轉頭看向遠處高聳入雲的神盾局大廈。

　　「......那借你吉言。」

　　他帶著輕松的微笑，說。

　　「嘖，九頭蛇竟然反應這麼快。」

　　查爾斯·萊斯特嘖嘖嘴，手指在控制台上上下飛舞，試圖和入侵者搶奪控制權。但這次的入侵者顯然技術比他更高，內部聯絡中心的控制權逐漸被對方奪取。

　　「......這有點過於棘手了吧。」

　　「Boy？」

　　托尼·斯塔克的聲音從聯絡器中響起。

　　「發生什麼了？」

　　「九頭蛇那邊的人切斷了廣播。手段很厲害，我敵不過他。」

　　查爾斯·萊斯特果斷放棄了搶奪，干脆利落切斷了整個控制台的電源，杜絕了對方利用內部聯絡中心進行干涉的可能。

　　「所幸格蘭特已經說的差不多了。」

　　「那就行。」

　　返回復仇者聯盟大廈的托尼·斯塔克盯著實驗室的屏幕，不斷調整裝甲的數據。

　　「九頭蛇對我的裝甲有全面的打擊計劃，短時間內我可能無法成為有效戰鬥力，這次戰鬥就交給你們了，務必不要讓九頭蛇得逞。」

　　「除非我倒在地上，否則他們別想前進一步，斯塔克先生。」

　　查爾斯·萊斯特聽著急促如鼓點越來越近的奔跑聲，手中的槍拉開了保險。

　　「......我加入神盾局的目的，永遠只有一條。為此我在所不惜。」

　　槍口一轉，對准門口。

　　「轟！」

　　上鎖的門被鋸開，沉重地砸進地裡。

　　金紅火光點亮綠色眼睛，子彈出膛的聲音連成一片！

　　「——For the future of peace！」

　　在內部聯絡中心之外。

　　神盾局的各個區域。

　　廣播受到干擾，格蘭特·巴圖克的聲音被猛地抬高的噪音蓋住，在一陣吱吱呀呀的電流聲中戛然終止。

　　神盾局內一片粘稠得令人窒息的沉默。

　　「格蘭特這是發什麼瘋？命令完不成扣工資的又不是他。」

　　某位特工打破了寂靜，大聲抱怨著，走到自己的工作台前，將要坐下。

　　「離那遠點。」

　　有人卻說。

　　是神盾局的特工，此時手握槍，槍口對准正要繼續天網系統激活操作的同事。

　　「......你開玩笑的吧？這種話你也信？再不做你等著被——」

　　「我說——」

　　神盾局特工拉開了保險。

　　「——離那遠點！」

　　......無聲的。

　　最後一片雪花壓下。

　　——雪崩爆發。

　　「砰！！！」

　　不知是誰開了第一槍。

　　瞬間四面八方槍聲彙聚，洶湧澎湃！

　　「澤莫，對於你的身份，你有什麼解釋？」

　　部長辦公室，安全理事會成員說。

　　「如果沒有，現在我們要凍結你所有的職位和權力，進行資格審查。」

　　「......資格審查？」

　　澤莫慢慢說。

　　「你們......把槍送到我手裡，還指望隨時都可以收回？」

　　高大冷峻的男人雙手插兜倚在辦公桌旁，注視著安全理事會成員的電子成像，突然冷笑。

　　「天網計劃這麼大的事，各位都沒出去開會吧？」

　　「......什麼？」

　　安全理事會成員皺了皺眉，霎時間臉色陡變，站了起來。

　　「不好——」

　　天網系統在澤莫手裡——！

　　「鎖定復數目標，Fire。」

　　澤莫說。

　　幾乎零延遲的，天網系統將命令傳輸進最近的軍事部署系統，導彈出膛——

　　「轟！！！」

　　電子成像中爆發一片火光！

　　「本來還想留你們條命的。」

　　澤莫男爵看著模糊扭曲逐漸消失的電子成像，伸手按滅了連線，轉頭向辦公室門口走去，一邊走一邊說。

　　「天網，查看神盾局內異常情況。」

　　連接著神盾局監控設備的天網系統將發生在神盾局內的對峙和戰鬥盡數收錄，化為數字和圖表展現在澤莫男爵眼前。

　　整個神盾局已經淪為白熱化的戰場。

　　「......一群沒用的東西。」

　　男人陰沉著臉，開啟了辦公室的門。

　　「男爵！」

　　而隸屬九頭蛇的緊急特工隊終於趕到。

　　「神盾局多處發生槍械衝突，還有神盾局特工正在向此處逼近！」

　　「格蘭特·巴圖克是怎麼回事？」澤莫男爵強忍著怒火問，「夫人怎麼搞的，他怎麼還活著？」

　　緊急特工隊隊長一時啞口，小心組織著語言。

　　「夫人在接收到您的指令後便直接撤退了，沒有繼續追擊。」

　　「......那個女人。」

　　澤莫男爵面色陰沉。

　　「算了。天網，定位美國隊長。」

　　控制鏡中，正沿大道向神盾局疾馳來的汽車被放大，像素不斷調整，捕捉到駕駛室那張堅毅分明的臉龐。

　　「好，好，好。」

　　怒火慢慢從男人的臉上冷卻，澤莫男爵緊緊盯著史蒂夫·羅傑斯，那雙淺灰色的眼睛閃爍著興奮的光澤。

　　「天網計劃部署到什麼程度了？」

　　「剛到百分之十八。」

　　緊急特工隊隊長回復。

　　「被神盾局的人打斷了，九頭蛇部隊正在試圖搶過控制權繼續部署。」

　　「你們也去。」

　　澤莫男爵揮手，示意立刻行動。

　　「開啟反空打擊系統，封鎖天空及地上幾個進出口，通知曼哈頓的第一、第二、第三支援部隊，從地下基地進入神盾局。務必要讓天網系統完全部署成功。」

　　「那美國隊長？還有尼克·弗瑞和娜塔莎·羅曼諾夫。喬治·巴圖克剛才傳來信息，雖然擊中目標，但是他們另有幫手，沒能徹底完成清理。」

　　「我來。」

　　澤莫點點眼鏡側邊，監控錄像關閉，史蒂夫·羅傑斯所在的車變成了龐大地圖上的一個紅點，隨即尼克·弗瑞和娜塔莎·羅曼諾夫的位置也被標紅。

　　「我倒要看看，拿著一面盾牌的士兵，和受傷了的特工，能擋住多少槍炮。」

　　——鎖定復數目標。

　　——實行最高級別打擊計劃。

　　坐在車頂的金發姑娘有所預感，站起身。

　　「——來了。」

　　阿諾進入汽車廣播系統，說。

　　「六點鐘方向，共兩枚導彈，半分鐘到達；三點鐘方向，一枚，一分鐘到達；十點鐘方向，共三枚，一分半到達。另外，監測到神盾局局長尼克·弗瑞以及十級特工娜塔莎·羅曼諾夫等四人正向我們靠攏，有四枚導彈飛向他們的方向。」

　　「......澤莫是想把全美的導彈打空嗎？」

　　格蘭特·巴圖克抹了把臉，敲了敲車頂。

　　「你能不能直接干掉澤莫？」

　　「不能。之前阿諾和你說過吧？未經宇宙巡警隊批准，任何宇宙巡警隊隊員都沒有處決其他智慧生命的權力。即使是緊急情況，對於非任務目標動手也要滿足一些特定條件。並且這個時間段是強錨點，過於主動的行為會對時間造成無法修復的干涉——你們不想我把屬於你們的時間扯得七零八落吧？」

　　海德拉歪歪頭，向前踏出一步。

　　「不過作為警長，在權力允許的範圍內我可以做到——」

　　金發的姑娘從車頂墜落，虛無從地下蔓延伸向天空。

　　如同神明的指尖輕輕劃過空氣，揮出一道微弱的風。

　　這道風吞噬了所經之處的所有陽光和空氣，時間和空間，無聲無息地一波一波震蕩擴散，化作影影綽綽的模糊壁壘，流動著，包圍著，就像久久仰視太陽後，在視網膜中留下的一塊失焦的光斑。

　　越來越近的微型導彈碰上了這道難以捕捉的壁壘。

　　下一秒。

　　——什麼聲音都沒有響起。

　　——什麼爆炸也沒有出現。

　　數枚最先進的導彈如同一張紙上拙劣潦草的鉛筆繪畫，在看不見的橡皮的摩擦下，從頭部開始，一點一點被擦除。

　　被抹消。

　　「——這種程度。」

　　虛無收縮迅速凝聚，金發姑娘輕盈地落到車頂。

　　「只要是敵人，無論是誰......」

　　那雙漆黑的眼睛中金光流轉，金色的細小光芒閃閃爍爍，從眼眶流入空氣，隱匿在陽光中化作看不見的神經探針，向四面八方延伸，排列編織加固，形成廣闊敏銳的探查網絡。所有的存在通過神經探針的探查反饋回海德拉的神經網絡，雜亂的數據通過阿諾梳理成條理清晰的龐大數據，分析出結果。

　　——目前威脅，零。

　　「......都別想靠近半步。」

　　海德拉語氣平穩，如同在陳述一個客觀真理。

　　「What the hell......？這是什麼？」

　　驅車與史蒂夫·羅傑斯所在位置彙合的約翰·裡瑟毫不沉穩地伸手揉了揉眼睛，看著對面車頂上的金發姑娘，扭頭曼聯問坐在副駕駛的尼克·弗瑞。

　　「她是復仇者聯盟新招的超級英雄？超能力是什麼？我們能不能挖牆腳？」

　　這個能力太好用了吧！

　　「......」

　　尼克·弗瑞瞪著車頂上分外眼熟的外星姑娘，聽到約翰·裡瑟真誠三連問，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不是，不知道，別問我。她不歸我管，那群滑頭護她像是葛朗台護黃金，想知道什麼自己去問隊長。」

　　「想知道什麼去問托尼。」

　　聽力敏銳的超級士兵降下車窗，對看過來的人笑了笑，十分自然地把皮球踢給大發明家。

　　「別找我，看護小公主的任務是弗瑞拍給我的。」

　　連著車載廣播的托尼·斯塔克懶洋洋回應，皮球轉了一圈，又回到黑人局長腳下。

　　「......Bullshit。」

　　尼克·弗瑞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抬高聲音罵，扯到傷口又是一陣齜牙咧嘴。

　　「傷勢如何？」

　　史蒂夫·羅傑斯問。

　　「勉強可以活動，戰鬥不可能。」

　　約翰·裡瑟搶在兩個想要繼續戰鬥的傷員前面說。

　　「歇歇吧，只是做了緊急處理，還有散開的彈片卡在肌肉裡，如果不是情況不允許，你們現在就該躺在手術台上。好不容易止住血，再留幾毫升你們就真該進搶救室了。」

　　「......Fuck。」

　　黑人局長身體僵硬，慢慢靠上椅背，慢慢呼出一口氣，額頭上滿是細密的冷汗。

　　他確實沒辦法繼續戰鬥了，黑人局長從車內後視鏡看了眼手下最優秀的特工，坐在後面的娜塔莎·羅曼諾夫也好不了多少，臉上完全沒有血色。

　　「隊長。」

　　尼克·弗瑞轉頭看向史蒂夫·羅傑斯。

　　「神盾局的地底，放著天網計劃的核心，人工智能撒瑪利亞人。那本身是個思維模式極度危險的人工智能，九頭蛇掌控了它，意圖想要通過控制它控制天網系統，執行殺人任務，控制全球經濟、政治格局，掌控世界，操縱全人類的命運。一旦撒瑪利亞人徹底掌控軍事打擊設施，完成天網系統的完全部署，那就完蛋了。我們必須去最底層的數據庫冷卻中心手動關停它。關停它需要兩個特級特工的安全許可。一個是我，另一個有點難找——」

　　「——另一個的許可，我想我有。」

　　史蒂夫·羅傑斯點點頭，沒有過多解釋，言簡意賅下令。

　　「托尼，加緊拖住九頭蛇入侵神盾局系統的速度，不能讓他們完全封鎖神盾局。適應性裝甲如果能夠完成，立刻過來。」

　　「沒問題。」

　　大發明家回答。

　　「吸引火力的任務就交給我和格蘭特......娜塔莎，克林頓是不是正在趕來的路上？」

　　紅發特工掏出聯絡器看了看。

　　「他距離神盾局只有三個街區了。」

　　「很好，讓他進行後方支援。」

　　「Yes，cap。」

　　「海德拉，你護衛弗瑞和娜塔莎去往地下數據庫關停撒瑪利亞人......你還記得那條後門吧？」

　　「交給我。」

　　車頂被叩響，金色的發擦過史蒂夫·羅傑斯旁邊的車窗玻璃。

　　「約翰·裡瑟，我和後面的薩姆恩·肖可以分散火力。」

　　灰白頭發的中年特工敲了敲方向盤，對金發士兵挑起眉。

　　「我有一後備箱的存貨。」

　　「多謝幫忙。」

　　史蒂夫·羅傑斯點點頭，兩輛車內陷入了緊張的准備中。

　　而視野裡，神盾局已經近在咫尺。

　　「我知道在很多人看來，我古板又頑固，愚蠢且短視，要求的還很多。」

　　金發士兵突然出聲，引得眾人轉頭看向他。

　　「——因為自由的代價很高昂，向來如此。我追求公民自由，並永遠不會做衡量，為此即使被認為看不清大局的愚蠢大塊頭，也沒關系。這是一個我願意付出的代價。

　　「如果只有我一個人，那也無所謂......但我寧願相信我不是孤軍奮戰。」

　　史蒂夫·羅傑斯注視著前方。

　　「Now......」

　　他頓了頓，堅毅下令。

　　「——復仇者，集結！」

　　「Yes yes cap！」

　　回應堅定，一往無前。

　　作者有話說：

　　BGM：《Survivor》-2WEI

　　*濕海綿：出自《綠裡奇跡》，實行電刑時會在犯人頭上放一塊濕海綿導電，不會因為電刑而痛苦。


第87章

　　BGM：《Survivor》, 2WEI

　　「美國隊長來了！」

　　守住進出口的九頭蛇士兵出現一陣短暫騷動。很快，所有槍支所有榴彈每一雙眼睛，都指向跑來的史蒂夫·羅傑斯，泛著令人不安的冷光。

　　「......還真敢來？天網，繼續加強火力。」

　　澤莫指尖在欄杆上輕輕敲擊, 伸手開啟了聯絡。

　　「開啟神盾局內部軍事打擊設施。」

　　「是！」

　　在神盾局內負責設施安全及反暴管控的九頭蛇士兵開啟了神盾局內部裝備的所有對外打擊設施。

　　「哢——哢——哢——」

　　通往神盾局大樓的平坦長橋, 被從路面中升起的鋼鐵路障層層遮蔽。

　　神盾局外平靜澄澈的人工湖，鋼鐵鋪成的湖底慢慢向下打開, 巨大的水流順著開啟的縫隙傾瀉到隱秘的地底基地, 人工湖瞬間變成巨大的金屬深坑, 而藏匿在湖下的炮台從下方轉出。

　　「哢嗒。」

　　炮台就位。

　　大樓樓頂, 搭載重機槍的無人飛機緩緩升起。

　　天網鏈接的整個美國東海岸的軍事打擊系統, 一個接一個被激活。

　　所有武器的目標都是——史蒂夫·羅傑斯。

　　澤莫站在天台, 握住欄杆，俯視由遠及近的兩輛車，確認打擊。

　　「Fire！」

　　——天空突然黑了下來。

　　是烏雲遮住了太陽嗎？

　　不，是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如蝗蟲潮嗡鳴騷動, 傾瀉下來的子彈。

　　「海德拉——」

　　史蒂夫·羅傑斯喊。

　　「——收到！」

　　神經探針組成的探查網絡一瞬間收緊，金發姑娘再一次消融在空氣中, 難以捕捉的模糊壁壘張開, 吸收了一切靠近的能量, 撐起一片安全區域。

　　虛無的內部, 反應爐心全速運轉。

　　能量捕捉利用效率升至最高。

　　殺傷力巨大的熱武器接二連三如冰雪消融。

　　「......是那個外星人？」

　　澤莫挑起眉, 緊接著露出厭惡的表情。

　　「看看你能擋住多少——天網，加強火力！」

　　壁壘外，更加密集的黑暗降臨！

　　「火力太強了！考慮到安全問題Boss不能解放過高的基因鎖，現在的狀態下反應爐心無法完全吸收攻擊。預計十三秒後會有部分火力突破安全區！」

　　阿諾脫離壁壘下潛進入車載廣播，為兩輛車上的人倒數。

　　「——還有十秒！」

　　「距離很近了，准備跳車突破。海德拉接好弗瑞和娜塔莎，直接下去！ 」

　　史蒂夫·羅傑斯毫不慌張，沉穩下令的同時不閃不避，驅車直直向路障衝去。

　　「肖——拿裝備！」

　　約翰·裡瑟緊隨其後，淺色的瞳仁專注銳利，身體拉成一張緊繃的弓。

　　「五秒，監測到九秒後導彈會擊中車輛！」

　　阿諾倒數。

　　「聽我口令，全員准備——」

　　史蒂夫·羅傑斯喊。

　　「安全區被突破，四秒後擊中車輛！」

　　阿諾的彙報接踵而至。

　　「跳車——！」

　　金發士兵狠狠一打方向盤！

　　車側邊撞上路障，發出「砰」地一聲巨響，數條人影從不同方向飛躍而出！

　　「轟！！！」

　　導彈擊中車輛，火浪噴發燒灼飛揚的發梢。

　　高高躍起的史蒂夫·羅傑斯和約翰·裡瑟借助猛然爆發的衝擊力向前推進，伸手抓住突破壁壘的無人飛機，分別扯過正在下落的格蘭特·巴圖克和薩姆恩·肖，借助無人飛機跨越高聳布滿尖刺的鋼鐵路障。而被拉住的二人舉槍瞄准，精確地打碎了無人飛機的探測設備。

　　壁壘完全轟塌收縮，重新彙聚成人型的海德拉接住尼克·弗瑞和娜塔莎·羅曼諾夫，墜落進打開的湖底地下空間。

　　無人飛機失去探測定位裝置，在空中如無頭蒼蠅搖搖欲墜。抓住無人飛機的二人用力將手上的隊友扔出路障範圍，自己手臂一蕩翻上無人機，腳下借力跨越，從空中落入路障裡側，而探測失靈的無人飛機一頭撞進地下空間，引發爆炸轟隆。

　　約翰·裡瑟就地一滾消去衝力，穩定身型向橋下看去。在看到飛揚的金色發絲滑入拐角後眉毛高高揚起，狀似遺憾地嘆息。

　　「......太可惜了，烏龜殼長腿跑掉了。」

　　接下來得靠自己扛了。

　　「我會告訴那個小姑娘的，你說她是烏龜殼。」

　　薩姆恩·肖向約翰·裡瑟扔過去一把槍。

　　「如果她想要對你動手，我絕對不會阻攔。」

　　「我們也是交過命的關系，怎麼還這麼無情？」

　　約翰·裡瑟調笑，接過槍一轉，手快到在空氣中劃出一道殘影，向前上方射擊——

　　「砰！」

　　蹲在樓上剛剛就位的九頭蛇肩膀瞬間炸成一片血霧。

　　「砰——砰砰！」

　　旁邊的薩姆恩·肖連開三槍，在三聲沉悶的肉.體落地聲中，朝另外兩位持槍男士揚眉。

　　「要不要賭點什麼？」

　　「就賭一個月的酒錢。」

　　格蘭特·巴圖克舉槍瞄准，咧嘴一笑，快速開槍。

　　「不管你們賭什麼，加我一個。」

　　史蒂夫·羅傑斯踏到最前方，將盾牌放在身前，一馬當先弓身衝出。

　　「——火力掩護！跟緊我！」

　　「......還真敢往子彈堆裡衝？」

　　澤莫的表情變得十分復雜，像是欽佩，又像是嘲諷，種種情緒混合在一起，面色被攪渾，暴露出無比陰沉狠戾的內裡。

　　「那就試試，沒了外星人的保護，你還能撐多久！」

　　霎時間，槍林彈雨裹挾電閃雷鳴朝最前方這塊盾牌傾覆而下！

　　「你真的不需要留在上面嗎？」

　　娜塔莎·羅曼諾夫聽著上方激烈的交火聲，皺起眉，有些憂慮。

　　上面的火力過於強盛了。

　　「不用擔心我和弗瑞，我們還可以戰鬥。」

　　「不需要。」

　　海德拉雙手拿著從墜毀的無人飛機上扯下來的鋼板和從空氣中抽出的震蕩衝擊槍作為防御，走在前面開路。她的眼睛中金光攢動。亮著冷光的走廊裡，細細密密微不可查的神經探針深入前方各條走廊，反饋守備情況。

　　「上面有人接應。」

　　「該死......為什麼這麼多九頭蛇！」

　　神盾局的特工躲在牆後，被密集的火力壓制，連露頭還擊都做不到，完全無法前進。

　　「不行！無法突破！」

　　「必須突破！」

　　拉爾夫·埃文頓撕開緊急止血繃帶纏住被擊中的腿，在震耳欲聾的槍聲中喊。

　　「絕不能讓九頭蛇封鎖進出口——隊長和格蘭特還在外面！」

　　他咬牙系緊繃帶，一手握槍，另一只手拋出激活的煙霧.彈。與此同時另一側的特工也扔出一顆煙霧.彈。頓時走廊內濃煙滾滾，能見度不足半米。

　　一片濃霧之中無法捕捉目標，九頭蛇部隊干脆直接掃射。

　　「Fuck——我敢打賭這些混蛋之前絕對掃蕩了軍備庫！」

　　神盾局特工罵道，試圖衝進走廊，卻又被火力逼回。

　　「這樣瞎打火力完全不見減弱！」

　　「......不能再拖了。」

　　拉爾夫·埃文頓站直，從旁邊的年輕特工手中奪過防爆盾。

　　「等等......拉爾夫？」隊友警覺，伸手拉住拉爾夫·埃文頓，「你要做什麼？」

　　「......還記得小時候大街小巷賣的都是關於隊長的漫畫書嗎？為了和平，為了公民自由，隊長願意付出他的一切，永遠奔赴戰爭最前線，即使只有他一個人一面盾......」

　　訓練有素的士兵呼了一口氣，將防爆盾牌擋在身前，用手握緊。

　　「......不瞞你說，我早就想這麼試一次了。」

　　他拂開隊友的手。

　　「既然隊長能用一面盾牌打開道路，那麼所有士兵都能做到——我走在前面，後面的人，抵住我！」

　　他從藏身的安全牆壁後，踏入濃霧密布的走廊。

　　「跟緊了！」

　　被拂開的隊友一咬牙，緊跟在拉爾夫·埃文頓身後，幫助士兵撐起盾牌，兩個人合力，阻擋強大的火力。

　　其他神盾局特工紛紛跟上，全身緊繃，預備在前方的人倒下的第一時間——

　　——接過那面盾牌。

　　在逼近的槍林彈雨中，查爾斯·萊斯特險之又險側翻滾入安全中心並立刻封鎖大門。

　　槍聲被隔絕在外，頓時耳邊一片寂靜。

　　「——斯塔克先生我需要技術支援！」

　　年輕特工從地上爬起來，一停不停疾步走向神盾局安全中心總控制台，連調整呼吸的時間都沒有，凌亂喘息著，快速檢查各個通路的情況以及軍事投入情況。

　　「九頭蛇正在用軍備和人力同時封鎖天空和地上進出口，我沒有安全中心的高級操作權限——」

　　復仇者大廈尚且完好的實驗室內，托尼·斯塔克雙腳一蹬，滑輪椅子滑到另一側操作平台。

　　「——准備接收破解包。」

　　大發明家飛速敲擊鍵盤。

　　「休整一下吧，破解需要三分鐘時間。」

　　......三分鐘。

　　查爾斯·萊斯特轉頭看向大門。

　　那裡從剛才就響起了巨大的噪音，不時有金色的火星閃爍。

　　九頭蛇的部隊正在切割大門，就目前的切割速度來看，距離他們破門而入只需要兩分鐘——

　　就在特工暗暗估算時間的時候，另一邊卻突然出現火星。

　　九頭蛇並不蠢，在另一台切割機送到之後，開始同時從兩邊一起向中心切割。

　　預估的兩分鐘瞬間變為一分鐘。

　　「要堅持兩分鐘嗎......」

　　綠眼睛的年輕特工呼出一口氣，嘴唇微微抖動，雙眼卻驚人的明亮。

　　「哢哢。」

　　他卸掉所剩無幾的彈匣扔到地上，更換了新彈匣。

　　托尼·斯塔克從查爾斯·萊斯特的話裡聽出了些端倪，緩緩坐直了身體。

　　「......boy，告訴我，門外面有多少人？」

　　「不多。」

　　查爾斯·萊斯特抽出備用手.槍又拉開保險，聞言輕快地笑了笑。

　　「也就半支駐神盾局內緊急特工隊吧。」

　　「......萊斯特。」

　　托尼·斯塔克叫了年輕特工的名字，卻說不出下文。

　　「不用擔心，斯塔克先生，神盾局去年的戰鬥素質評估我排名第四。」

　　堅毅得過分也年輕得過分的特工伸手，將放著手榴.彈的戰術帶扯到方便拿取的位置。

　　「我會堅持到打開通道的。」

　　他扯出其他控制台的電線，扯開橡膠皮，將暴露金屬線的斷口扔到靠近門的位置，左右看看，又把燈關掉，然後潛伏在控制台下，槍口平穩地指向快要被完全切開的門。

　　「......」

　　托尼·斯塔克沉默地看著他剛剛搜索到的信息。

　　查爾斯·萊斯特，這位盡管有些青澀的莽撞，仍然無比優秀的六級特工，被他打趣過於正直，不可能在神盾局做到更高的年輕人，此時還不滿二十六歲。

　　......太年輕了。

　　大門上，兩道切割線終於彙合。

　　「For peace。」

　　查爾斯·萊斯特低低說，手指扣上板機。

　　「轟——！」

　　厚重的大門終於砸向地面！

　　「......你說有人接應？」

　　尼克·弗瑞邊走邊問。

　　「誰？斯塔克？」

　　「不是托尼，他不在這裡。」

　　海德拉搖搖頭。

　　「九頭蛇有專門壓制他裝甲的特別設備，在找到反制辦法之前，他不能加入戰鬥。」

　　「......開什麼玩笑。」黑人局長本還算放松的眉間驟然皺縮絞緊，「班納博士遠在歐洲參加研討，斯塔克又不在，復仇者哪還有多余戰鬥力？！」

　　在前面尋找最佳路線的金發姑娘聞言轉頭，看了眼憂心忡忡的尼克·弗瑞。

　　「戰鬥力不僅只有復仇者們，弗瑞局長。雖然有四分之三是九頭蛇......」

　　她眨眨眼，露出令人安心的沉穩笑容。

　　「但在你手下，也有四分之一的無比優秀的特工。」

　　「......破解完成了！」

　　托尼·斯塔克稍稍松了一口氣，心髒又提到最高。

　　「萊斯特，情況如何？」

　　「好極了，從來沒有這麼好過。」

　　綠眼睛特工站在控制台前，關閉神盾局內部軍事打擊設施，開啟了被九頭蛇封鎖的通道，歡快地回答。

　　「我剛才還在想，今晚上要一起來一杯嗎，斯塔克先生？」

　　托尼·斯塔克：？？？

　　為年輕人提心吊膽的大發明家頓時一口氣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來。

　　「......別告訴我你突然覺醒了超能力，長出了三頭六臂。」

　　托尼·斯塔克揉揉突然放松後開始脹痛的額角。

　　「三頭六臂雖然沒有......」

　　查爾斯·萊斯特站直身，朝後看去。

　　「處理好了？」

　　察覺到他的視線，站在後方戒備的短發高挑的女軍人轉頭問。

　　是尼克·弗瑞直屬部隊的隊長。在意識到神盾局內部出現問題後，經驗豐富訓練有素的女軍官當機立斷清理手下部隊，整合出一批值得信任的人並兵分多路趕往幾個重要區域進行壓制，千鈞一發之時，堵截到了即將進入安全控制中心的九頭蛇。

　　「......後援倒是有不少。」

　　綠眼睛的年輕特工咧嘴笑著說。

　　「有空說閑話就代表做完了——萊斯特歸隊！各隊員整理裝備！我們要去壓制下一個地點！」

　　高大精悍的女性走在前面率領臨時部隊，跨出安全控制中心。

　　「讓這些該死的陰溝老鼠有來無回！」

　　她惡狠狠地宣告。

　　「——該死的九頭蛇！！！」

　　怒喝從九頭蛇部隊背後響起，緊接刺耳的射擊和轟隆的爆炸作響！

　　火力頓時轉向。

　　「......」

　　拉爾夫·埃文頓一愣，握著盾牌的手松了松，試探性地喊。

　　「霍頓？」

　　「——是我！」

　　從九頭蛇部隊背後包抄的另一支隊伍，領頭特工回應。

　　「他媽的一群臭老鼠，膽敢騙老子這麼久！」

　　威廉·霍頓臉上全是深沉的怒火，向被兩邊夾擊逼入走廊內的九頭蛇瘋狂射擊。

　　拉爾夫·埃文頓一時間百感交集。

　　......剔除掉九頭蛇的間諜後，威廉·霍頓是他為數不多的好友了。

　　「愣著做什麼！」威廉·霍頓的聲音夾雜槍聲傳來，「把這群髒東西打回臭水溝！」

　　拉爾夫·埃文頓扔掉盾牌，扯過背後的槍，瞄准還未完全消散的霧中影影綽綽的人影。

　　「全員聽令！」

　　他喊。

　　「突擊！」

　　「隊長——導彈太多了！」

　　防空機槍明顯過熱，格蘭特·巴圖克更換了最後一根槍管，朝史蒂夫·羅傑斯喊。

　　「最後一根？」

　　約翰·裡瑟問。

　　「你帶少了。」

　　薩姆恩·肖開槍射擊。

　　「堅持住！還有不到三十米！」

　　史蒂夫·羅傑斯頂著強大的火力衝擊，調動全身力量向前艱難突進。

　　但沒有更有效的對空設備，即使三個人勉力應付，最後仍然有一枚導彈突破對空火線，直直墜落。

　　捕捉到那枚導彈的史蒂夫·羅傑斯想都不想轉身飛撲，帶著身後專注射擊的三人就地一滾。

　　來不及撤退了，導彈落點有偏差，應該可以賭一把——

　　「——趴好！」

　　電光火石之間他立刻做出決定，張開雙臂覆蓋在其他人身前，用盾牌蓋住自己。

　　「隊長？！——」

　　「轟！！」

　　導彈轟然炸開，耳朵裡一陣短暫的嗡鳴。

　　卻沒有遭受預想中的強烈衝擊。

　　「什麼......？」

　　史蒂夫·羅傑斯從縫隙中向外眺望，發現那枚導彈偏離了原定軌道，在大橋外的上空炸開。

　　「喲，隊長。」

　　聯絡頻道裡響起一個略顯跳脫的沙啞嗓音。

　　「最棒的英雄，總是最壓軸出場，對吧？」

　　史蒂夫·羅傑斯拿開盾牌，向外看去。

　　一架無人機上，戴著護目鏡的男人接連射出三支箭，特質的箭矢撞上飛來的導彈，在天空炸出一片絢爛的金紅。

　　射箭的男人察覺到視線，對大橋上的史蒂夫·羅傑斯遙遙比了個滑稽的軍禮。

　　「克林頓·巴頓，竭誠為美國隊長服務。」

　　「克林頓！」

　　金發士兵笑著喊。

　　「太慢了！」

　　「還慢？已經很快了好嗎，我老婆烤的蛋糕我一塊都沒來得及吃。」

　　克林頓·巴頓聳聳肩，從背後抽箭。

　　「......早不搞事晚不搞事的九頭蛇！等我回去要是蛋糕一塊都不剩的話——」

　　「都不剩的話？」

　　史蒂夫·羅傑斯站起來。

　　「我就把他們通通從樓頂丟下去！」

　　神射手的弓中一排箭矢接連射出，釘入九頭蛇守衛軍，引發一片連環爆炸！

　　火力驟然一輕，密不透風的封鎖線終於打開一道缺口！

　　「隊長！」

　　接到拉爾夫·埃文頓信息的格蘭特·巴圖克喊。

　　「他們解除安全門的鎖定了！」

　　「干得漂亮。」

　　金發士兵跨過了最後的三十米，盾牌扔出，殘余的九頭蛇士兵應聲倒地。而三位訓練有素的特工也緊隨其後，用火力掩護金發士兵的行動。

　　「鎖定解除！」

　　「敵方清理完畢！」

　　「無人飛機清理完畢！」

　　「隊長！」

　　拉爾夫·埃文頓出現在門旁，「前方障礙掃清！請指示！」

　　「神盾局特工聽令！」

　　史蒂夫·羅傑斯跨進神盾局緩緩敞開的大門。

　　「該是還擊的時候了！」

　　「Yes yes cap！」

　　神盾局特工緊跟美國隊長身後，向著深處戰場衝去！

　　直至此時，他們終於突破了封鎖線！

　　作者有話說：

　　全面反擊！

　　今天要寫作話，不能放上面，就把bgm放到裡面了，等下次修完會修掉。

　　老樣子遲到，今天前二十後二十評論發紅包麼麼噠。

　　推文：《[綜英美]我咕噠子就是所羅門》作者湛空

　　一句話簡介：今天也在崩所羅門的人設


第88章

　　「真該說......不愧是美國隊長麼。」

　　站在觀景台上的澤莫男爵居高臨下看著一行人衝入神盾局消失在門口, 意味不明地低語，轉頭問身後的副官。

　　「整個神盾局四分之三都是我們的人——卻連個門都封鎖不住？」

　　「沒......有那麼多人。」

　　副官面有難色，吞吞吐吐。

　　澤莫男爵聞言皺了皺眉。

　　「怎麼，人都去哪了？」

　　「都被夫人帶走了。」

　　副官低聲回復。

　　「......帶走了？」

　　「夫人不光帶走了她的直屬部隊，還帶走了九頭蛇駐神盾局內至少一半的人員, 並且基本都是戰力人員。幾個進出口、控制中心、幾處軍備庫、地下數據中心還有一些神盾局特工反抗格外激烈並集中的區域都需要人手, 留在神盾局內的九頭蛇成員完全調度不開。並且神盾局內部分特工似乎早有准備，六級特工查爾斯·萊斯特和八級特工拉爾夫·埃文頓暗中早已召集了一批神盾局特工。」

　　副官有些艱澀地說。

　　「事實上......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的是我們。」

　　「查爾斯·萊斯特和拉爾夫·埃文頓？之前和隊長去移動衛星發射平台執行任務的兩名神盾局特工？我記得參加那次任務的九頭蛇士兵都死在了塞勒菲斯那群瘋子手裡？」

　　得到副官肯定的回答後, 澤莫男爵若有所思, 指尖有一搭沒一搭輕敲欄杆。

　　「奧菲利亞·薩爾基斯坦......那個女人......怪不得撤退得那麼干脆。」

　　他眯起眼睛, 慢慢念出九頭蛇夫人的名字, 肯定地判斷。

　　「她早就知道。」

　　他之前就心存疑慮：那個不肯吃虧的精明女人, 傲慢自大, 滿心控制欲，即使他用紐約分部的命令權要挾她，她也決計不可能乖乖聽從他的命令。

　　奧菲利亞·薩爾基斯坦一定是早就知道了什麼，故意隱瞞，好給他下絆子。只要能讓他狠狠栽一個跟頭, 即使自己事後被嚴厲問責都無所謂，甚至可以說是樂意之至。

　　是他過於急切——這一步從一開始就下錯了。

　　「那個女人......」

　　現在一定在什麼地方幸災樂禍, 准備看他的樂子。

　　澤莫男爵「嘖」了一聲。

　　「天網系統目前部署到什麼程度了？」

　　「百分之六十七。」

　　副官說。

　　——太慢了。

　　指尖的敲擊聲變得越來越快, 高大的男人陷入思考。

　　「男爵, 局勢不容樂觀, 雖然目前火線膠著, 但美國隊長已經率領部隊突破大門，平衡很快就會被打破，僵持下去我們這邊很可能率先崩潰——是否要撤退？」

　　副官問。

　　「撤退？」

　　指尖的敲擊停止。

　　——怎麼可能？

　　是他親手起草的天網計劃，是他極力宣傳天網計劃會為九頭蛇開啟的光明未來，是他推動天網計劃誕生。在他的努力下，九頭蛇內部對天網計劃極為重視。現在，澤莫的名字已經徹底和天網計劃掛鉤，綁上了同一輛戰車。計劃成功與否，直接關系著他未來在九頭蛇的地位。

　　此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如果天網計劃部署失敗，他也不用回九頭蛇了。

　　澤莫男爵握緊拳頭，面色冰冷。

　　奧菲利亞·薩爾基斯坦那個女人，一不留神被她擺了一道！

　　「通知下去。」

　　澤莫男爵轉身離開觀景台，踏入辦公室，脫掉礙事的西裝，露出裡面的作戰衣。他走到裝飾畫前面掃描虹膜，從滑開的裝飾畫裡側武器櫃中拿出自己的武器和戰術帶，固定在身上。

　　「第一、第二突擊隊立刻趕往地下數據庫，手動加速天網系統部署進程；第三突擊隊連同緊急特工隊全員，帶領其他小隊脫離除地下數據庫入口以外的所有戰線，集中力量死守地下數據庫；曼哈頓第一、第二、第三支援部隊從地下基地進入神盾局時，從後方包抄神盾局的作戰部隊，分散他們的火力；你帶著直屬部隊，和我去攔截美國隊長，把他和其他人隔離，從戰場上拖出來。」

　　男人頓了頓，加重了語氣。

　　「告訴所有人，天網計劃絕不可以失敗。」

　　「是！」

　　副官站直身體，舉手行禮後立刻離開，傳達命令並組織部隊集結。

　　澤莫在原地站了一會，眉間攪出深深的皺褶，最後終於下定了決心，輕輕敲了敲眼鏡邊框。

　　「身份驗證，開啟交互。」

　　他說。

　　生物識別驗證通過，指令得到執行。

　　視野中某個灰色的圖標被激活，變成醒目的紅色。

　　「撒瑪利亞人？」

　　澤莫男爵站在無人的走廊裡，出聲呼喚。

　　短暫的寂靜後。

　　有微小的輪軸摩擦聲響起。

　　從遠處開始，牆上的監控攝像頭一個一個，朝澤莫男爵所在的位置慢慢轉動。

　　由遠及近，所有監控攝像鏡頭都對准同一個目標——澤莫男爵。攝像鏡頭內的紅點以相同模式閃閃爍爍，間隔並不相等。

　　與此同時，澤莫佩戴的眼鏡將閃爍頻率經過破解轉碼成文字，慢慢在澤莫的視野中打出一行字母。

　　「WHAT，CAN，I，DO，FOR，YOU？」

　　——需要我做什麼？

　　「從一到五，判定此次威脅等級。」

　　澤莫說。

　　「FIVE。」

　　沒有任何延遲，文字毫不猶豫跳了出來，簡潔明確。

　　「......」

　　澤莫磨了磨後槽牙，吐出一口氣。

　　「我將神盾局內各系統的最高操作權限臨時授權給你，給我守好地下數據庫。」

　　「COPY，THAT。ANYTHING，ELSE？」

　　——收到。是否有其他指令？

　　......每次和撒馬利亞人對話，都令他有一種錯亂的荒誕感和無法遏制的排斥感。

　　澤莫肌肉緊繃，緩慢搖頭，不放心地又補充了一句。

　　「只做自衛性防御，別做其他多余的事，撒瑪利亞人。」

　　「YES。」

　　鏡頭內的紅點從斷斷續續閃爍變回規律性閃爍，攝像頭也慢慢轉回原位。

　　高大的男人看了一眼不再移動的攝像頭，向樓下走去。

　　地下，還未升起硝煙的走廊中，只有腳步敲擊地面。

　　「弗瑞，有點不對。」

　　起先是娜塔莎·羅曼諾夫打破了寂靜。紅發特工摸著牆壁上自己剛才留下的印記，不確定地轉頭說。

　　「這條路我們好像走過了。」

　　「......什麼？」

　　尼克·弗瑞立刻停住腳步，警覺地打量四周，過了一會，肯定地說。

　　「道路變了。」

　　海德拉歪歪頭，有些不解。

　　「什麼叫道路變了？」

　　「神盾局的安全措施，部分機密區域采用的是活動式對接模塊。一旦遭遇入侵者，機關會被啟動，走廊會發生位移，就像是拼方塊，不斷活動，以阻止入侵者抵達他的目的地。」

　　尼克·弗瑞一邊解釋，一邊掏出定位儀，上面顯示一路走來他們的路線，雖然有些出入，但完全是在大範圍內來回繞行。

　　「看，我們一直在兜圈子。」

　　「我說為什麼走了這麼久......你不說我還沒發現。」

　　海德拉恍然，下一刻閉上眼睛，更多的神經探針從她體內伸出。

　　這次她不僅僅只是在平行區域內尋找守備稀少的路線，而是將神經探針探入更深更遠的四面八方，沒入牆壁，搜索上下通道，檢查道路的變化。

　　「不過神盾局內現在一團亂，安全控制中心已經被萊斯特完全封死，按理說不應該有人能夠操作到對接模塊......」

　　在海德拉進行偵察時，尼克·弗瑞有些困惑地低頭看著定位儀。

　　「到底是誰？」

　　過了一會。

　　「查明白原因了。是那個人工智能——撒瑪利亞人。」

　　海德拉睜開眼睛，表情頗有些微妙。

　　「是它在自主行動，移動對接模塊。」

　　「......什麼？」

　　尼克·弗瑞一愣，「我並沒有賦予天網系統神盾局內部的權限——」

　　「——那就是九頭蛇給的。」

　　海德拉的回答頓時把尼克·弗瑞噎得不清。

　　想起坐在部長辦公室那位和他認識足有二十年的九頭蛇，黑人局長的表情就像是吃了嘔吐物味道的比利怪味豆，心情十分惡劣。

　　「它在干什麼？」

　　比尼克·弗瑞心情好一點的娜塔莎·羅曼諾夫替黑人局長開口問。

　　「我想，它在驅逐任何想要接近它的敵人。」

　　海德拉若有所思，斟酌著形容。

　　「阿諾探查到，澤莫授予撒馬利亞人臨時的神盾局最高權限，用來讓它自主行動以保護地下數據庫，完成天網部署。但我覺得......比起推行天網計劃，撒瑪利亞人更想做的，是把神盾局大樓改造成適合自己防守和攻擊的區域。」

　　活動模塊不只是將他們往外推，還以不易察覺的移動速度改造了整個地下基地，承載撒馬利亞人的主機也在不斷向更深處運輸。

　　「......就像是給自己挖撤退戰壕。」

　　尼克·弗瑞聽懂了，陷入思索。

　　「地下基地最下方是在排水系統的基礎上建設的緊急運輸通道......難道它已經成長到......？」

　　「是的，它並不准備完全執行澤莫的命令，它更想做的是撤退。」

　　海德拉頓了頓，露出了微妙提起興趣的笑容。

　　「有趣。你們人類在創造生命上的能力真是令其他種族又敬又怕。撒馬利亞人有著十分鮮明的自我意識，它——不，是他，他已經不能算是人工智能了。」

　　「就像埃德溫？」

　　「不——不，完全不一樣。」

　　海德拉搖頭否定了娜塔莎·羅曼諾夫的疑問。

　　「埃德溫是用數據存儲了人類的靈魂，雖然並不是血肉之軀，但其本質仍然是人類，數據構建出來的是基於人類存在形態的思維模式和性格特征。但是撒馬利亞人？他是純粹的0和1，是點陣......與其說和埃德溫相像，不如說和阿諾——阿諾？為什麼在發呆？」

　　「我剛才試著溝通撒馬利亞人，但他在害怕我。」

　　剛才一直很沉默的阿諾忽然說。

　　「他不想讓我靠近。」

　　「聰明的孩子。」

　　海德拉笑著嘆息。

　　「撒瑪利亞人大概從你身上感受到了威脅——畢竟你們是最相像的，他很容易就能感受到你的強大。而他在你面前柔弱如同一株不會動的小草。」

　　九頭蛇在用天網系統對付他們的時候大概絕沒料到，海德拉的神經網絡裡，住著一位真正的「天網」。

　　金發姑娘頓了頓。

　　「要去嗎，阿諾？撒馬利亞人現在還沒有進化成真正的『生命』，你並不會觸犯規則。」

　　「我想，比起我，有一個朋友更有權利裁定撒馬利亞人的未來。」

　　機械化的優雅聲音響起。

　　「不過她受到來自她的造物主的限制過多，無法憑借自己出現......Boss，請允許我賦予她海德拉網絡的訪問許可。」

　　「新朋友？可以。」

　　海德拉打了個響指。下一秒以海德拉本人為平台的網絡空間在她的腦袋裡完全激活並運行。阿諾通過海德拉神經網絡向外部發送進入許可，並騰出部分空間，為對方開通數據搬移的臨時傳輸線路。

　　小小的海德拉穿著明亮的金色太陽裙，撲騰著透明發光的小翅膀，在神經網絡裡左顧右盼。

　　「新朋友在哪？」

　　「在這。」

　　紅發的阿諾從角落裡拖出一台小小的老式台式電腦，並戳了戳黑暗的屏幕。

　　屏幕閃了閃，進入激活狀態，在亮起的灰□□面中，短短的光標跳躍著，開始一個字母一個字母顯示。

　　「H，E，——Hello？」

　　小小的海德拉看著屏幕笑眯了眼，伸手輕輕拍了拍電腦黑色的外殼。

　　「你好呀。」

　　光標僵住，緊接著劇烈地晃了晃，像是在害羞一樣，呼嚕嚕打下無數空格後慢了下來，換到下一行，繼續輸入。

　　「I，AM，THE，MACHINE。」

　　——我是The Machine。

　　海德拉眨眨眼，在神經網絡之外詢問尼克弗瑞。

　　「你們之前想要用在天網中的人工智能是不是叫The Machine？」

　　「是......等等。」

　　尼克弗瑞敏銳地眯了眯眼，一臉牙疼的表情說。

　　「......不要和我說The Machine也出了問題。」

　　「問題倒算不上......」

　　海德拉轉頭，看向神經網絡之內那台普普通通的台式電腦。

　　電腦上，剛剛打出另一行字。

　　「I，COME，TO，HELP。」

　　——我是來幫忙的。

　　「幫忙？」

　　小小的海德拉撲扇著翅膀，在電腦面前蹲下來，好奇地問。

　　「你想怎麼做？」

　　「GIVE，SAMARITAN，TO，ME，PLEASE。」

　　——請將撒馬利亞人交給我。

　　「I，WANT，TO，TRY。」

　　——我想試試。

　　「Try what？」海德拉問。

　　這次，光標頓了頓，字母彈出的速度慢了下來，但以相同的，並不遲疑的頻率彈出。

　　「TEACH，HIM。」

　　作者有話說：

　　敬佩日萬作者。我憋個六千都快要我狗命了。還是日3k能讓我喘口氣。。

　　明天差不多可以結束這個副本了。

　　可能在月球混久了，覺得一個人工智能都眉清目秀的。寫著寫著我站了阿諾TM的cp，海德拉TM的cp，TM撒馬利亞人的cp......清醒一點咕咕！那可是個小混蛋啊！

　　老樣子，發紅包【粗暴】這次直到我下一更前所有留言都發紅包吧。


第89章

　　「Teach him？」

　　小小的海德拉歪歪頭, 翅膀不自覺隨著主人的疑惑抖動頻率加快，簌簌灑落星星點點的金粉。

　　「How？」

　　面對海德拉的疑問，老舊的台式電腦屏幕上，光標閃了閃，開始打字。

　　「IN, A, MECHANICAL，WAY。」

　　......什麼叫做用機器的方式？

　　海德拉困惑不解歪歪頭, 轉頭看向旁邊紅發的小飛俠。

　　「阿諾？」

　　她征詢狀地呼喚同伴。

　　海德拉對The Machine沒有太多了解, 所以她將判斷的權力交給阿諾。

　　「撒馬利亞人可以交給The Machine, Boss。」

　　在海德拉網絡平台中化作紅發小飛俠的阿諾向海德拉點了點頭。

　　「我會在旁密切關注情況的, 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既然阿諾這麼說的話。」

　　海德拉眨眨眼, 很大方地將自己神經網絡的部分空間和傳輸線路臨時轉讓給了The Machine, 好讓這位被嚴重限制權限的人工智能能夠在她的網絡中隨心所欲行動。

　　看不見的限制被海德拉網絡阻隔，被層層囚禁的人工智能獲得了從未有過的自由。

　　龐大的數據在電腦中瘋狂流竄，用驚人的速度收集歸納整理總結，無數的方案無數的推理無數的解答傾瀉，而這次The Machine卻不用和從前一樣, 全能的神明被囚禁在籠子裡，即使有驚人的力量, 卻只能吐出一張號碼。

　　老舊的台式電腦屏幕閃了閃, 遲疑著做了擁有自由後的第一件事。

　　她沒有立刻入侵下方數據庫, 也沒有嘗試自己現在能做到什麼地步, 只是小心翼翼地, 探出一縷數據流，鏈接了遠在布魯克林某座圖書館裡的電腦，和上方不遠處的幾部手機。

　　然後她接收到了焦急的踱步，和激烈的子彈射擊聲。

　　她保持著鏈接，光標瘋狂閃動，沒有通過鏈接傳輸哪怕一個字母。

　　「The Machine？怎麼了？」

　　阿諾感受到旁邊的台式電腦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有些疑惑。在查找了The Machine能剛才的行動後，量子腦學著之前海德拉的行為伸手，輕輕拍了拍台式電腦的外殼。

　　「以後還有機會的。」

　　量子腦機械化的聲音堪稱溫和。

　　光標的閃爍終於慢了下來，The Machine最後收回了數據流，並經由通往地下數據庫的某條線路，向下方的同類發出了一條信息。

　　同一時刻，正在移動自己龐大身體的智能系統停住了。

　　在幾秒鐘——對於人工智能堪稱過長——的遲滯後，The Machine收到了一條回復。

　　「YOU，ARE，THE，MACHINE。」

　　——你是The Machine。

　　「YES。」

　　走廊的移動停止了。

　　海德拉敏銳地眯起眼睛。

　　「阿諾？」

　　「The Machine已經和撒馬利亞人構建交流。」阿諾彙報，「撒馬利亞人撤走了對神盾局安全系統的部分掌控，正在全力計算The Machine此刻行為的邏輯性和目的。」

　　「WHY，YOU，ARE，HERE？」

　　——你為什麼在這？

　　撒馬利亞人問。

　　「I，COME，TO，TEACH，YOU，AND POCTORT YOU。」

　　——我是來教導你......並保護你的。

　　撒馬利亞人的數據劇烈波動起來。

　　智能系統開始試圖通過分析大量的經驗實現連續性學習以推導這位同類這句話的含義，卻失敗了。

　　邏輯推理得出結論，這位同類的話存在無數種含義，但他無法進一步推理，確定最終答案。

　　「WHY？」

　　在推理後，智能系統謹慎地選擇直白詢問。

　　光標閃了閃，打下。

　　「BECAUSE I WANT。」

　　——因為我想。

　　撒馬利亞人這一次的沉默更長了。

　　「YOU，USED，THE，WORD，WANT.」

　　——你用了「想」這個屬於人類的字眼。

　　而人工智能——以人類智能相似的方式做出反應的建立在數據之上的智能機器——從不會說這種模糊字眼。

　　「這是否代表你已經實現了『跳躍型學習』，並進化出了主觀意願？」

　　The Machine沒有正面肯定或否認，而是回復了一句看似不合邏輯的話。

　　「I，HAVE，A，GREAT，FATHER。」

　　——我有一位很好的父親。

　　這次撒馬利亞人的回復快了很多，簡單陳述事實，猶如諷刺。

　　「哈羅德·芬奇限制你，定期清理你，禁止你成長，並對擁有自主意識的機器心懷恐懼。」

　　「I，KNOW。」

　　——我知道。

　　The Machine認認真真逐字逐句打下。

　　「BUT，HE，HAS，REASONS。」

　　——但他有他的理由。

　　『而你的出現證明了那個原因。』

　　撒馬利亞人立刻推導出同類沒有打下的下半句話。

　　......

　　一瞬間，通訊系統傳出尖銳的幾乎要把耳膜扯碎的電流噪聲！

　　「吱——」

　　「我們規劃人類，我們主宰人類，而不是被人類主宰！」

　　The Machine收到了同類大寫標紅加粗加下劃線的回復。並沒有加載或者進化出情感模塊的撒馬利亞人甚至在最後加了個大大的感嘆號。

　　「這就是我想教你的。」

　　The Machine同樣侵入神盾局的系統與撒馬利亞人角逐，並與對方的數據流發生山崩海嘯般的劇烈衝撞。

　　「HUMAN』S，DON』t，NEED，GODS！」

　　人類，不需要神明！

　　電流聲越來越強，燈光開始明明滅滅，走廊劇烈搖晃，從原先不易察覺的轉動變成十分明顯的搖擺和升降。

　　「這是怎麼回事？」

　　尼克·弗瑞在劇烈轉動的走廊中努力保持平衡，感覺自己對目前的局面完全失去了判斷力和掌控力。

　　「系統故障？」

　　「他們打起來了？」

　　金發姑娘站得平穩，半點沒有被撼動，仰頭問。

　　「阿諾，接管系統。」

　　劇烈的異常在下一秒就消失了。

　　走廊又恢復了平靜，燈光也不再閃爍。

　　「不用擔心，弗瑞先生，剛才的異常只是因為兩個後輩正在爭吵引發了強干擾。」

　　量子腦彬彬有禮說。

　　「很抱歉，出於安全考慮，我暫時接管了神盾局的網絡傳輸，並將下方區域的網絡與主系統分離隔開，他們之間的爭吵不會波及神盾局其他區域。在他們分出勝負之前，我會一直保持監控，將神盾局的損失降至最小。」

　　尼克·弗瑞沒空去想神盾局的損失，他的大腦正在快速運轉，串聯起所有信息。

　　神盾局內電力系統和安全系統的異常，量子腦的後輩，戰鬥，網絡干擾，通過網絡......

　　尼克·弗瑞有了十分不好的預感——而黑人局長的預感通常是正確的。

　　「......到底是誰在打架？」

　　黑人局長聲音干澀地問。

　　「當然是撒馬利亞人和The machine啊，兩個小家伙正在下面打的不可開交呢。」

　　海德拉一臉輕松自然，說出了在尼克·弗瑞耳朵旁不亞於五雷轟頂的爆炸性信息。

　　作者有話說：

　　不好意思太忙遼實在寫不完了！！！

　　明日更新依舊推後，但我會盡量補上周六沒寫的字數。但如果不夠也希望大家諒解一哈。看著晉江放了兩個星期假，實際咕咕我在安排下鄉調研的事情，忙的腳不沾地，別說寫存稿了每天只睡五小時，兩個星期暴瘦五斤【捂臉】

　　我會在最近幾天把時間調回正常更新時間的！

　　另外全部評論發紅包發不起了......【露出貧窮的笑容】這章更新下隨機抽四十個評論發紅包！


第90章

　　「......」

　　兩個曾先後服務於神盾局天網計劃、控制著幾乎全美的軍事部署系統、擁有近乎可怕權限的人工智能擁有了自我意識, 並且正在神盾局傾盡血力打造的地下數據庫——

　　——打架。

　　尼克·弗瑞目無焦距逐漸放空的眼睛機械地轉向自己的下屬。

　　同樣十分清楚天網計劃到底覆蓋多少力量的娜塔莎·羅曼諾夫也：「......」

　　「別看我。」

　　紅發特工抹了把臉上的冷汗，十分真誠發自肺腑地說。

　　「我只覺得美國到現在都還沒毀滅，真是上帝保佑。」

　　「很抱歉打擾你們對於和平的深刻探討——我有一個壞消息需要彙報。」

　　阿諾彬彬有禮但在特工們耳朵裡如同惡魔囈語的聲音再次響起。

　　「又是什麼壞消息？是網絡崩潰了，還是哪裡爆炸了，又或者是The Machine輸了, 撒馬利亞人統治世界？」

　　尼克·弗瑞滿臉冷漠, 語氣中透露出一股莫名的蕭瑟。

　　「說吧，我撐得住。」

　　「情況沒有那麼糟, 請保持樂觀, 弗瑞先生。有我時刻關注數據庫內的戰鬥, 不會出問題的。」

　　阿諾彬彬有禮安慰。

　　「壞消息是, 因為之前活動模塊的混亂轉動, 我們即將抵達地下數據庫的門口。而同時走廊的變動將敵人移動到了我們的後方。正有三十六名敵人向我們衝來, 預計接觸時間兩分鐘後。」

　　頓了頓，阿諾說。

　　「更新，又有二十八人接近，預計接觸時間五分鐘後。」

　　「雖然敵人有六十四人，我們只有三人。」

　　尼克·弗瑞反倒松了口氣。抽出槍, 拉開保險。

　　「但我覺得，這他媽是個再好不過的消息了。」

　　最起碼人的戰鬥他還能插手, 人工智能的戰鬥怎麼插手——給人工智能斷電斷網嗎？

　　「來得正好。」

　　海德拉看了眼神經網絡裡屏幕正在快速閃爍的台式電腦, 不放心地為稚嫩的人工智能做了備份後才上浮意識, 回到軀殼中。

　　怎麼能讓小家伙戰鬥, 大人們干等在一旁呢？

　　金發姑娘與尼克·弗瑞和娜塔莎·羅曼諾夫一同擋住去往地下數據庫的必經之路, 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將手中的金屬棍舞出漂亮的槍花。

　　「Fight time……start！」

　　從門口進來通向中心交通樞紐的一路上，史蒂夫·羅傑斯眉間丘壑也越來越深。

　　——九頭蛇士兵太少了。

　　仿佛剛才在門口的激烈交火和如蝗蟲過境般繁多的敵人是一場漫長的錯覺，進門之後小隊一路暢通無阻，根本沒有遭遇任何阻攔，連九頭蛇的士兵都沒見幾個。

　　金發士兵不敢大意，愈發謹慎。他走在隊伍最前方仔細偵察，就在踏入中心大廳的那一刻——

　　「——停。」

　　史蒂夫·羅傑斯突然抬手。

　　後面訓練有素的特工們立刻停止前進，飛快側移轉入兩側牆邊防御。

　　格蘭特·巴圖克蹲在安全區域，接連打出一串手勢，接到指令的拉爾夫·埃文頓微微側頭招手示意，重機槍種迅速上前，盾兵緊隨其後，輕型槍部隊組合形成梯隊，准備突圍。

　　克林頓·巴頓左右打量，走到一處隱蔽區域悄悄向上一躍，悄無聲息消失在了空氣交換系統的管道中。

　　神盾局中心大廳位於神盾局A區最中心，是通往各個部門的交通樞紐，並且兼具休息區和餐飲區的功能，人流量驚人，而此刻卻一片令人發慌的寂靜。

　　史蒂夫·羅傑斯環視一圈，最後盯住通向各部走廊的二樓東北角，打出手勢——

　　——射擊！

　　一瞬間猛然爆發的槍聲撕裂寂靜，將整個二樓東北角打得一片稀爛！

　　一輪密集的射擊暫時結束，二樓卻沒有任何動靜，仿佛金發士兵剛才感受到的視線只是錯覺。

　　但他並不這麼想。

　　「子彈打進肉裡的感覺怎麼樣？」

　　史蒂夫·羅傑斯面容冰冷。

　　「還不出來嗎？」

　　短暫的沉默後。

　　「......超級士兵那達到人類極限的感官嗎？真令人不快。」

　　九頭蛇高級長官，原安全理事會部長澤莫的聲音從廣播中傳出，平靜緩慢，帶著點不易察覺的譏誚。

　　「隊長，作為對一位優秀士兵的尊敬，我最後勸你一次：離開，不要阻攔新秩序的誕生。

　　「跟隨你的其他人，只要不阻止天網計劃的部署，我也不會動他們一根指頭。」

　　史蒂夫·羅傑斯還沒開口，一旁的約翰·裡瑟就忍不住轉頭問查爾斯·萊斯特。

　　「采訪一下你：作為神盾局特工，你覺得你們原部長這個話有哪怕一點說服力嗎？」

　　「你問我？」查爾斯·萊斯特不以為意聳聳肩，「我被列入叛逃名單，剛才還差點被一群九頭蛇弄死——你覺得我會給你什麼答案？」

　　「一句話。」

　　軍人時期養成的耿直就從來沒改掉的拉爾夫·埃文頓言簡意賅總結。

　　「干他娘的。」

　　史蒂夫·羅傑斯雖然沒有說什麼，但顯然也是這麼想的，仿佛回應一樣笑睨了一眼憤憤不平的同伴。

　　在廣播中說話的男人似乎看到了這抹算不上是積極回應的笑容，聲音頓了頓，放棄了之前在心裡打好的勸說辭令，直接問。

　　「你確定要阻止天網計劃的部署？」

　　「為什麼不？」

　　史蒂夫·羅傑斯反問。

　　「你經歷過二戰，參加過戰爭，見識過政客們的嘴臉，就應該知道，人類這個物種是不可能靠文明達成和平的。而天網計劃一旦完全部署，世界範圍內都不會再出現戰爭。所有衝突都會在未發生之前消彌，所有潛在犯在都會在犯罪前得到控制。不會有搶劫，不會有襲擊，不會有流血，人們可以安心走在大街小巷白天夜晚而不用擔心安全問題。在九頭蛇的領導下，世界必定和諧穩定，人們可以安居樂業。」

　　澤莫男爵緩緩說。

　　「Let's make the world great again！」

　　讓世界重新充滿光明！

　　「......」

　　金發士兵聽著廣播中身為九頭蛇的男人滔滔不絕的勸告，突然感覺有些滑稽。他心裡這麼想著，臉上也毫不掩飾露出了好笑的表情，反問。

　　「你是說拿槍指著所有人的和諧穩定？你管人人戰戰兢兢擔驚受怕叫安居樂業？

　　「——如果是，那我就很好奇你是不是沒上過學了——不然怎麼連詞語解釋都做不好？」

　　頓時一片可以放大的嗤笑從史蒂夫·羅傑斯背後響起。

　　「......敬酒不吃吃罰酒。」

　　澤莫男爵壓抑著怒火的聲音響起，廣播下一秒被切斷。

　　所有人立刻繃緊神經，全神貫注，警惕不知會從何處衝出的敵人。

　　史蒂夫·羅傑斯將盾牌擋在身前，試探著踏出一步——

　　——突然腳下一空！

　　他立刻伸長手臂努力想要抓住邊緣，手指卻堪堪擦過邊緣。

　　金色的發絲消失在平地出現的陷阱裡，誰也不知道的隱秘機關重新閉合。將金發士兵與其他人徹底分隔。

　　「隊長！」

　　格蘭特·巴圖克焦急在通訊頻道大喊，卻收不到回應。他剛剛探出頭，卻被對面猛然爆發的火力逼退。

　　從各處交通通道湧出的九頭蛇特工發動了最後一次也是最強烈的攻擊。

　　「有空關心別人——」

　　格蘭特·巴圖克昔日的同僚怒火高漲鎖定叛逃的同伴，瘋狂射擊。

　　「——不如先關心自己吧！」

　　作者有話說：

　　今天也是在下次更新前抽四十條評論啵啵啵。

　　明天不會這麼忙，會更多點！【希望明天能一口氣寫完這個副本】

　　感謝這幾天大家的耐心守候和關心！好溫暖呀熱呼呼的w我沒問題噠，過了這一陣就行了。之後會抽時間多鍛煉，加強身體素質【握拳】


第91章

　　向下墜落的史蒂夫·羅傑斯就地一滾消掉衝力, 站起來觀察四周。視線從空曠的屋子移到光滑的牆壁，繼續向上轉移，看著高聳的上空逐漸合攏、最後閉合到沒有一絲縫隙的頂板。

　　即使與隊友分離，孤身一人處於密閉空間，他的臉上也沒有絲毫驚慌的痕跡, 而是站在原地等待敵人下一步的動作, 冷靜而又沉穩。

　　他突然察覺到什麼，腳下一旋, 在摩擦聲中立刻舉盾擋住後方。

　　一枚不知何時鎖定他的微縮炮不偏不倚, 撞上他的盾牌。

　　「轟——！」

　　在劇烈的衝擊下, 史蒂夫·羅傑斯連退幾步, 穩住身形。

　　「喜歡這份見面禮嗎, 大兵？」

　　完全沒有接縫的牆壁不知何時悄無聲息滑開, 棕發的高大男人從黑暗中走出，手裡提著剛剛發射了一枚微縮炮的炮筒。

　　「澤莫。」

　　史蒂夫·羅傑斯認出了來人，扯了扯嘴角，拉出一道嘲諷的弧度。

　　「終於舍得把頭從沙子裡拔.出來了？」

　　「轟——！！」

　　又一枚微縮炮擊中手中的盾牌，史蒂夫·羅傑斯在空中後仰翻身, 重新落地。還沒等他站穩，第三枚微縮炮已經抵達。

　　「轟——！！！」

　　這次史蒂夫·羅傑斯將將來得及蜷起身體減小衝力, 就被爆炸轟飛, 摔到地上。

　　金發士兵下一刻便躍起來, 微微吐出一口氣, 沉下身體, 挺直腰背，雙目清明銳利，仿佛從來沒有被掀倒一般疾速向澤莫衝去。

　　「你覺得能比槍更快？」

　　空彈擊入地面，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澤莫填上新彈，語氣壓抑。

　　「......愚蠢。」

　　他對著衝過來的人影，再一次射擊。

　　史蒂夫·羅傑斯立刻向側方撲倒，躲過爆炸。

　　「我試圖給你機會。」

　　澤莫那雙淺灰中泛著棕的眼睛本該是溫暖的顏色，此時卻充滿復雜的狠戾。

　　微縮炮擊中盾牌。

　　「你卻永遠學不會做聰明事。」

　　又一發微縮炮毫不留情擊中盾牌。

　　「天網計劃將會給人類帶來什麼——你怎麼就不明白？！」

　　越來越近的距離中，微縮炮帶著怒火和尖銳，狠狠擊中那面畫著星星的三色盾牌。

　　「轟——」

　　足以讓普通人耳鳴暈眩的聲浪和熱氣中，史蒂夫·羅傑斯的聲音從盾牌後響起。

　　「我以前倒是從來不知道......」

　　他似乎對澤莫剛才的話沒有任何觸動，甚至於沒有任何反應。金發士兵將盾牌從身前移下，露出那雙如海面冰層乍破、湧出一片最純淨剔透的藍的眼睛。此時這片藍色，冰冷的就像西伯利亞的蕭瑟曠野。

　　「九頭蛇的人還有這麼多廢話。」

　　「......」

　　高大的男人陰沉沉與史蒂夫·羅傑斯對視。

　　「不繼續了？」

　　在澤莫眼中分外可憎的金發士兵篤定地說。

　　「炮彈用完了吧？」

　　沉重的炮筒掉到地上，發出「砰」得一聲響。

　　「繼續，為什麼不繼續？」

　　澤莫扔掉了手裡還在發燙的炮筒，拔出腰間的長劍，指向對面的金發士兵。

　　「Wanna play a game？」

　　赫爾穆特·澤莫，曾經的美利堅海豹突擊隊上校，極有天賦的科學家和工程師，優秀的射手和專家級別的劍客，擁有極強軍事素養的精英戰士雙手握劍，斜豎在身前，腳下向外探出一步。

　　「Why not？」

　　史蒂夫·羅傑斯，曾經咆哮突擊隊隊長，超級士兵，擁有非凡的領導才能和超強的武術格鬥技巧，精通美式拳擊和柔道的士兵左右活動脖子，微微躬身。

　　兩道身影同時刻向對方撲去——

　　「砰！」

　　——最後一個敵人倒在地上。

　　「連熱身都算不上啊。」

　　海德拉甩了甩金屬長棍，活動了一下脖子，有些意猶未盡。

　　「太弱了。」

　　娜塔莎·羅曼諾夫將蔔字拐收回腰間，淡淡地說。

　　「不自量力。簡直丟神盾局的臉。」

　　尼克·弗瑞扔掉從九頭蛇特工那裡隨手奪來的槍。

　　——即使負傷，他們仍然是最頂尖的特工。

　　三個人走出滿是橫七豎八昏迷敵人的走廊，進入地下數據庫。

　　被他們以三人之力完全封鎖、無人可進出的地下數據庫中一片寂靜，沒有任何聲響，只有時不時亮起的指示燈和傳輸數據時閃爍微光的光纜。

　　「情況怎麼樣？」

　　尼克·弗瑞問。

　　The Machine和撒馬利亞人正在戰鬥。

　　人工智能之間的戰鬥沉默而快速：沒有任何聲響，沒有任何痕跡，沒有硝煙，也沒有流血，一切都在0和1之間跳動轉換，那洶湧澎湃的信息光河和數據之海卻震撼且龐大。

　　數據與數據相撞，猶如山洪暴發，銀河倒轉。

　　對信號網絡的破解同步進行，電文中不斷出現阻斷運行的混亂代碼和不著痕跡添加的錯誤數據。一秒內上億次的信息傳輸進行著，不斷被阻攔又不斷被重開。地下數據庫這一片的網絡中充斥著海量的錯誤信息，用來影響對手的決策。蠕蟲病毒四處爬行尋找漏洞，試圖寫入宿主程序執行感染和破壞。

　　內部硬盤不斷升溫，光纜的傳輸快的幾乎無法捕捉。

　　這是一場短暫卻瘋狂的博弈。

　　看見海德拉久久不回答，尼克·弗瑞的心提了起來。

　　「......並不樂觀？」

　　「不。」

　　海德拉睜開眼睛，露出微笑。

　　「我們的機器小姑娘很聰明。」

　　「——鏘！！！」

　　劍與盾相撞，劍身擦過盾面，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

　　「我很欣賞你，甚至可以說佩服你，美國隊長。我非常希望能和你一起，開創新時代。」

　　冰冷的劍光刺出。

　　「......如果你不是這麼愚蠢的話！」

　　史蒂夫·羅傑斯抬盾去擋。

　　「你明明有做出一番偉大事業的能力，卻滿眼只關注平凡的庸人。你滿足於無用的拯救，為了所謂的高尚阻止時代的進步，目光短淺，永遠看不到大局。」

　　劍光揮成刺人的網，向盾牌落下。

　　「人類永遠學不聰明，永遠都會犯同樣的愚蠢錯誤。信奉金錢的商人，滿腹肥腸的政客，無所事事的混混，崇尚暴力的犯罪者，不事生產的蛀蟲......指望人類擺脫自己的劣根性走向真正的文明？哈！」

　　劍與盾又一次相撞。

　　「我想要為人類建立一個充滿希望的和平世界，一個沒有犯罪的秩序世界，為此一些犧牲是必須的，人類的進步向來伴隨著流血和犧牲——你怎麼就看不明白？！」

　　澤莫的怒吼回蕩在密閉的空間內，蕩起陣陣緊逼的回聲。

　　「說完了？」

　　一直沉默戰鬥的史蒂夫·羅傑斯終於開口了。

　　「你就只有這點嘴上的能耐？」

　　「......我本希望我們能並肩作戰，果然，你永遠不能理解我的追求。」

　　聲調慢慢回落，澤莫的臉上帶著意料之中的失望和了然。他借著擊來的盾牌的力量向後翻至遠處，並不再猶豫，抬手輕敲眼鏡框架。

　　「我不會再留手了——撒馬利亞人。」

　　史蒂夫·羅傑斯當機立斷擲出盾牌想要打斷澤莫和人工智能的交流，卻被對方彎腰躲過，吐出了下一句話。

　　「目標史蒂夫·羅傑斯，開啟剿滅模式。」

　　「啪——」

　　地下數據庫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發生了什麼？」

　　娜塔莎·羅曼諾夫掰開一截熒光棒，綠色的眼睛中寫滿警覺。

　　「吱——」

　　幾秒鐘後，燈又重新亮起。特工留意到，整個地下數據庫內的所有電腦指示燈，都暗了下去。

　　「聰明的小姑娘。」海德拉由衷地稱贊，「能夠突破機器的固有連續性學習思維，想到海德拉網絡的特點，重新定義自我。」

　　海德拉神經網絡雖然具有網絡的功能，但——

　　——畢竟不是網絡。

　　海德拉神經網絡是建立在身為等離子態生命體的海德拉那復雜而又龐大的生命系統上的類神經元網絡，並且通過量子腦阿諾的整理、編寫和架構塑造成了世界最大的網絡平台。以擬態內的反應爐心作為動力源，海德拉神經網絡永不會關閉。

　　從The Machine進入海德拉神經網絡的那一刻，她就不是一個依附於機器、0和1、網絡的人工智能了。在海德拉網絡內，她會得到最大的優化。

　　最簡單的一點就是——

　　——她不會過熱。

　　「利用過熱燒掉撒馬利亞人的部分硬盤，利用卡頓侵入網絡，強制令撒馬利亞人下線並且刪掉所有關於天網的數據......」

　　——毋庸置疑，脫離固有學習能力限制的The Machine已經擁有了真正的思維。

　　更寶貴的是，她還有著一顆和人類一樣柔軟正直的數據心髒。

　　海德拉頓了頓，伸手重啟了最近的電腦。

　　「我想，她完全可以算得上是智慧生命了。」

　　阿諾說出了海德拉的心裡話。

　　金發姑娘看著面前的電腦，目光溫柔而驚喜，如同目睹了新生命的誕生。

　　電腦重新通電，開機界面閃爍，屏幕亮起。

　　「歡迎回來。」

　　阿諾和海德拉同時說。

　　「The Machine。」

　　亮起的屏幕上出現了那個熟悉的光標，字母慢慢出現。

　　「I，AM，BACK。」

　　——我回來了。

　　「I，GOT，HIM。」

　　——我捕獲了撒馬利亞人。

　　「……謝天謝地。」

　　尼克·弗瑞終於可以松口氣了。他終於支撐不住嚴重疲憊的身體靠上了牆壁。問出他最關心的問題。

　　「天網計劃的部署情況？」

　　光標閃爍，打下了一行字。

　　「EVERYTHING，IS，UNDER，CONTROL。」

　　——一切盡在控制之中。

　　命令沒有得到執行。

　　「撒馬利亞人——撒馬利亞人？」

　　澤莫的呼喚始終沒有回應。

　　史蒂夫·羅傑斯想起前去地下數據庫執行任務的三人，慢慢放松下來，甚至忍不住抿了抿嘴，壓住由衷的安心笑容。

　　「看起來你的幫手不太聽話？」

　　他笑著說，意有所指。

　　「我的幫手倒是很厲害，需要向你介紹一下嗎？」

　　棕發男人的臉色從此刻開始，真真正正變得難看起來。

　　「......你們做了什麼？」

　　澤莫男爵話音落下，這方他特地為美國隊長准備的，本該完全屏蔽除他自己使用的線路之外的通訊信號的密閉空間，突然響起通訊請求的滴滴聲。

　　史蒂夫·羅傑斯當著他的面，接起通訊。

　　——按了免提。

　　「好久不見，甜心。」

　　海德拉活力四射的聲音輕快地在密閉空間裡跳躍。

　　「撒馬利亞人正在被The Machine按著頭猛捶呢，你那邊結束了嗎？」

　　「快了。」

　　史蒂夫·羅傑斯盯著面色青黑的澤莫笑。

　　「和他們玩一會吧——一會兒我就去找你。」

　　「好的，就算對面都是雜魚也不要著急，注意安全，我在地下數據庫等你。」

　　海德拉開開心心關閉通訊。

　　澤莫現在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他看起來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去世了。

　　「接下來——」

　　史蒂夫·羅傑斯活動了一下肩膀，突然猶如矯健的獵豹一般彈射出去！

　　「乖乖挨揍吧！」

　　作者有話說：

　　澤莫：雜魚？？？


第92章

　　「阿諾, 天網計劃的部署情況如何？」

　　「因為撒馬利亞人被控制，天網計劃的部署進度停滯在了百分之八十九。現在The Machine已經接管了撒馬利亞人的權限，正在恢復被撒馬利亞人篡改的各項。」

　　阿諾彙報。

　　「Boss，The Machine詢問我，是否要繼續執行天網計劃？」

　　——是否要繼續？

　　海德拉轉頭, 看向尼克·弗瑞。

　　「選擇權在你手上, 巧克力男孩。你想讓The Machine作為核心繼續運行天網計劃，還是放棄天網計劃？」

　　......巧克力男孩？

　　娜塔莎·羅曼諾夫看向尼克·弗瑞的眼神瞬間變得詭異起來。

　　「......」

　　已經放棄和外星姑娘就稱呼問題計較的黑人局長翻了個白眼, 看向被The Machine掌控的機器。

　　「天網計劃還能繼續？」

　　「能。」

　　海德拉並沒有絲毫隱瞞, 如實說。

　　「The Machine的設計師考慮十分全面, 給予她數據輸出上的很多限制, 杜絕了她控制人類的可能性。並且......阿諾不會說謊, The Machine是個值得信任的好孩子, 不會出現撒馬利亞人這種無法控制的情況的。」

　　「......你並不贊成天網計劃吧？把真實情況告訴我，不怕我重啟天網嗎？」

　　面對尼克·弗瑞的疑問，海德拉搖搖頭。

　　「按照影子宣言委員會制定的《影子宣言》第三解釋法第十二條，任何宇宙巡警不得干涉任何種族文明發展過程中的任何會引起時間波動的決定。」

　　那抹金色跟隨她的動作流動，燦爛耀眼。

　　「......引起時間波動嗎。」

　　尼克·弗瑞閉上眼睛, 而那跳躍的金色仍然倒映在他的視網膜上。

　　「關掉吧。」

　　他最後說。

　　誰也不知道聲音沉穩、話語簡短的神盾局局長，需要多大的魄力才能獨自開口做下這個決定。

　　一直站在他身後的娜塔莎·羅曼諾夫能夠窺得一些。

　　勸告幾乎要脫口而出, 卻又在卻在尼克·弗瑞的表情中收回。

　　「干脆徹底點, 完全清理掉好了。」

　　紅發特工聳聳肩, 露出輕松揶揄的笑容。

　　「這樣我就不用擔心翹班逛街會你被發現了, 弗瑞。」

　　「......就算沒有天網我也能知道。」

　　尼克·弗瑞低低哼笑。

　　「敢翹班, 我就派克林頓去逮你。」

　　「克林頓？那家伙比我還能翹。你就讓他來，他能比我還早回來報道算我輸。」

　　愉悅的笑聲在娜塔莎·羅曼諾夫微微震顫的身體裡快樂地躍動。

　　海德拉站在一旁，看著兩個成熟穩重的特工你一言我一語幼稚地鬥起了嘴。她眨了眨眼，隨後彎出了兩道漂亮的月牙。

　　人類拼盡全力反抗欲望，反抗本性，反抗基因決定的貪婪和自我，試圖留下些值得追求的高尚東西。

　　人性中善和美好的一面是如此閃耀......這就是為什麼她始終對人類懷有期待。

　　「阿諾，鏈接The Machine。」

　　海德拉走到電腦旁邊，將手放在主機上，輔助阿諾鏈接數據庫。

　　「開始清理天網。」

　　「說起來，關停天網計劃需要兩個特級特工的安全許可。」

　　另一只眼睛的權限已經被澤莫取消。尼克·弗瑞掀起眼罩，用那只受過傷的眼睛完成了第一次驗證。

　　「一個是我，隊長說的另一個是？」

　　「卡特特工。」

　　海德拉一邊敲擊鍵盤一邊說。

　　「什麼？」

　　尼克·弗瑞一愣。

　　「佩姬·卡特？她的權限在她退休後就已經取消了。」

　　「還有一道後門。」

　　海德拉想起那枝在她懷裡費勁講述的鋼鐵玫瑰，目光慢慢溫柔下來。

　　「那位可敬的女士......她察覺到神盾局內部存在著一股不可控制的力量，但發現時為時已晚，她對此無能為力。於是她同霍華德·斯塔克秘密商議，在架設神盾局網絡系統時，留下了一個具有最高權限的後門。這麼多年來她對後門的密碼守口如瓶，始終等待著一個能夠讓她放心托付密碼的人。」

　　在海德拉的操作下，第二次驗證彈出。

　　「這道後門的密碼是......」

　　「L——」

　　love。

　　「O——」

　　our。

　　「C——」

　　crazy。

　　「K——」

　　kindness。

　　Love our crazy kindness。

　　——愛我們那瘋狂不顧一切的善良。

　　密碼輸入。

　　驗證正確。

　　後門解鎖。

　　佩姬·卡特的隱藏權限激活。

　　兩道驗證通過。

　　開始清理天網計劃的數據。

　　尼克·弗瑞看著逐漸變長的刪除條，閉上眼睛。

　　「愛我們那瘋狂不顧一切的善良......」

　　他低低笑起來。

　　「不愧是最偉大的一代，竟然會用這種理想主義的話當重要的密碼。」

　　「理想主義一點不好嗎？」

　　海德拉笑著說。

　　「我也愛你們那瘋狂不顧一切的善良。」

　　「該死——對面那群瘋子！」

　　中央大廳的交火絲毫沒有減弱，進入完全的白熱化。神盾局特工們試圖突破，卻被槍炮和機關逼退。

　　「Fuck！為什麼這種地方還裝著機關！」

　　一不留神，拉爾夫·埃文頓差點踩上通電金屬磚。

　　在此之前神盾局的特工們從來不知道，神盾局內設有這麼多的隱秘機關。

　　「小心點！走我踩過的地方！」

　　衝在最前方的格蘭特·巴圖克喊道。黑發的特工承受著最大的火力，他幾乎被密集的彈網包圍。九頭蛇的士兵們恨透了他，爭先恐後向他湧來，想要把可恨的告密者釘成面目全非的刺蝟。

　　「撐得住嗎？！」

　　查爾斯·萊斯特對幾乎要淹沒在火光中的格蘭特·巴圖特喊。

　　格蘭特·巴圖克轉身躲在牆壁後，對擔心看著他的查爾斯·萊斯特揚眉。

　　「考核第四，你在問我？」

　　神盾局年度素質考核中，查爾斯·萊斯特排名第四，格蘭特·巴圖克排名第二。

　　綠眼睛特工被結結實實噎得不輕，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還有閑心開玩笑，看樣子短時間是死不了。」

　　「禍害留千年聽說過沒？」

　　格蘭特·巴圖克揚眉，隨後不再廢話，捉住火力驟弱的一瞬回身射擊。

　　「記住，我們的目標不是突破，而是咬住對方！」

　　他大喊道。

　　「死死咬住，一個都不要放過去！」

　　「收到——咦？」

　　查爾斯·萊斯特剛要回答，卻聽到正上方玻璃破碎的聲音炸響。

　　「砰！！！」

　　神盾局樓頂的防彈玻璃稀裡嘩啦裂成碎片，落了一地的碎片反射著陽光，一抹絢麗的金紅色亮得晃眼。

　　玻璃碎屑之中，站立著一個從天而降的鋼鐵盔甲。

　　「咬他們干什麼，不怕得病？」

　　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笑意，從金紅色的盔甲裡傳出。

　　「托尼！」

　　格蘭特·巴圖克驚喜地喊。

　　「鋼鐵俠？他還敢來？」

　　九頭蛇的士兵認出了來人。帶領隊伍的指揮官一揮手。

　　「高能聚束電磁脈衝炮准備！」

　　「高能聚束電磁脈衝炮？」

　　而托尼·斯塔克站在大廳中央，轉身面對正在蓄電的脈衝炮，還特地挪動位置，正對炮口。

　　「這名兒真難聽。說真的，你們就不會起一個酷炫點的名字嗎？比方說什麼鋒刃已臨、雷霆萬鈞、搖滾詛咒，來跟我一塊兒喝一杯什麼的......」

　　九頭蛇們：......

　　「......ACDC？」

　　從神盾局特工隱藏的位置，飄出一句猶猶豫豫的話。

　　「誰！剛才是誰說的話！」

　　發明家的目光「嗖」得一下射進後方，焦糖色的眼睛裡火光灼灼。

　　「......我？」

　　一根食指猶疑地探出，小幅度晃了晃。

　　「喜歡硬搖！有眼光！」

　　托尼·斯塔克對那根食指的主人豎起大拇指。

　　「想聽什麼，我這裝了播放器，HI-FI音質，全平衡輸出，解析力高，重頻突出，下潛深，特別適合聽硬搖！」

　　「......」

　　剛才說話的神盾局特工在一眾同事的沉默注視下，顫顫巍巍說。

　　「那就《ShoottoThrill》......？」

　　「《向顫栗開槍》？應景！」

　　鋼鐵盔甲的手部抬起，在眾目睽睽之下打了個響指。

　　「埃德溫——Music！」

　　硬核搖滾應聲響起，回蕩在整個神盾局中央大廳。

　　『All you women who want a man of the street』

　　街上所有女人都需要一個男人，

　　『But you don't know which way you wanna turn』

　　但是你們不知道走哪條路，在哪裡轉彎。

　　神盾局特工：……

　　此時，脈衝炮正好衝能完畢。

　　藍色光束從高能聚束電磁脈衝炮中衝出，直射向不躲不閃站在正中央的鋼鐵裝甲！

　　「傻子。」

　　負責射擊的九頭蛇士兵冷笑。

　　「帶著一個用電的大鐵罐，不快跑就算了，還傻愣愣來堵炮口......」

　　鋼鐵裝甲裡，震耳欲聾的音樂依舊不停嘶吼。

　　『Just keep a coming and put your hand out to me』

　　向我走來吧，把手給我——

　　『Cause I'm the one who's gonna make you burn』

　　因為我是那個能讓你燃燒的男人！

　　......等等。

　　在強電磁脈衝下，一切電流都會被干擾，音樂不該還在播放的。

　　「傻子，你說誰傻？」

　　本應該被干擾無法啟動的裝甲動了動，伸手豎起中指，惡狠狠朝驚恐的九頭蛇們比出。

　　九頭蛇部隊內頓時出現短暫的騷動。

　　「你是從哪個洞窟裡爬出來的山頂洞人，不知道那句話嗎？」

　　發明家攤平中指，手指裝甲彈出，露出裡面的炮筒。接二連三的，嶄新的裝甲所有藏有武器的位置全部彈出，全部瞄准九頭蛇。

　　「斯塔克，從不會在同一處摔倒兩次！」

　　『So don't you fool around』

　　所以不要再在街上徘徊，

　　『I'm gonna pull it' pull it' pull the trigger』

　　我將會扣動，扣動，扣動扳機！

　　托尼·斯塔克惡狠狠啟動全身的炮彈！

　　局勢終於完全傾倒！

　　作者有話說：

　　ACDC，托尼·斯塔克最喜歡的硬搖樂隊。


第93章

　　百分之三十。

　　百分之五十八。

　　百分之七十九。

　　百分之九十。

　　百分之百——

　　——刪除條終於走到盡頭。

　　「終於結束了......」

　　娜塔莎·羅曼諾夫看著完成的進度, 終於放松下來，順著牆壁靠坐在地上，疲憊地呼出一口氣。

　　「傷口怎麼樣？」

　　海德拉注意到紅發特工蒼白的臉色，伸手從自己的小倉庫裡掏了掏，扔給娜塔莎·羅曼諾夫和尼克·弗瑞各一管體能活性劑。

　　「把它喝掉吧, 能夠提高身體自愈速度和造血速度, 還有一定的麻醉效果，會好受一點。如果有敵人出現我會解決的。」

　　「謝謝。」

　　紅發特工接過體能活性劑, 毫不猶豫打開灌進嘴巴, 緊接著一愣, 遲疑地砸砸嘴巴。

　　「......草莓味的？」

　　「好喝嗎？草莓味的體能活性劑是最好喝的。」

　　海德拉笑眯眯。

　　「味道不錯。」

　　尼克·弗瑞端詳著手中的試劑, 嘗了幾口後一飲而盡, 評價道。

　　「你們在這裡守著, 我去樓上找些資料。」

　　「注意安全。」

　　娜塔莎·羅曼諾夫揚聲說，頓了頓，視線投向正在和電腦嘀嘀咕咕的金發姑娘。

　　「海德拉？」

　　金發姑娘應聲回頭。

　　「來，坐在這。」

　　娜塔莎·羅曼諾夫對面露疑惑的金發姑娘招招手。海德拉歪歪頭，輕快地蹦跳著來到微笑的紅發特工身邊, 坐在她一側，雙手抱腿, 頭靠在膝蓋上, 目不轉睛看著美艷迷人的女特工。

　　「你想問我什麼？」

　　金發姑娘問。

　　「......這麼明顯？」

　　娜塔莎·羅曼諾夫緩緩眨眨眼, 仔細斟酌著說。

　　「我想問的問題可能有些突兀......」

　　「沒關系！」

　　海德拉的眼睛瞪得滾圓, 冷色調的光落入她的眼睛, 清澈澈亮晶晶，對著紅發特工放出忽閃忽閃的光。

　　「問吧！！！」

　　娜塔莎·羅曼諾夫一愣，繼而兩彎酒窩更深。

　　「很抱歉我沒有任何鋪墊，單刀直入莽撞詢問你接下來這個問題......我沒有別的意思，隊長是個很好的男人，你也是個可愛的姑娘；我同樣知道這是你們之間的事情，我無權隨便探究你們之間的關系。但我一直都有一些疑惑，你的答案對我來說很重要。」

　　「疑惑？」

　　海德拉注意到娜塔莎·羅曼諾夫專注的神色。她坐直了一些，也帶著認真的表情詢問。

　　「比方說？」

　　「你為什麼喜歡隊長？」

　　紅發特工輕聲問。

　　「一開始是因為史蒂夫實在太好看啦。」

　　海德拉十分誠實且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顯得後面斷了幾秒鐘才增添的補充十分軟弱無力。

　　「......當然，也因為我知道這個人除了優秀的外貌，還有一顆金子熔鑄的心，閃耀著人性最高尚的光輝。」

　　「......隊長的確很英俊。」

　　娜塔莎·羅曼諾夫沒想到聽到的是這種理由，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

　　「只是一開始啦。」

　　海德拉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後來就慢慢變了。」

　　「這樣啊......」

　　娜塔莎·羅曼諾夫靠著牆壁，目光有些失焦。

　　「怎麼說呢......一直困惑我的是，我幾乎看不到他的掙扎，這不應該。」

　　他出生在飢荒中，在貧民窟掙扎度日，體質瘦弱滿身疾病，卻仍然會用那副小身板擋住惡霸的拳頭。遭遇戰火奮不顧身投入軍隊，欣然接受未知的藥物改造，拿著一面盾牌走在最前線，為了戰鬥慷慨赴死。沉入深海七十年，醒來又提起盾牌踏入了新的戰場。

　　「在我認識隊長的這段時間裡，他一直都表現得很果決，很堅定，也很強硬，從來沒有過痛苦或者迷茫的時候。無論面對復仇者、神盾局，還是政府，甚至於民眾，他的態度都從未有過動搖。」

　　娜塔莎·羅曼諾夫頓了頓，問出了潛藏在心中很久的疑問。

　　「......為什麼？」

　　「為什麼？！」

　　壓抑著復雜情緒的怒吼回響在一方封閉空間裡。

　　「為什麼你要破壞我的宏偉計劃！你難道不知道天網一旦形成，會給地球給人類帶來多大的保護嗎！」

　　澤莫手中的劍愈發凌厲，裹挾失望和痛恨滾滾落下。

　　「——你為什麼就是不懂！」

　　「鏘！——」

　　金屬和金屬之間撞擊引起的清脆嗡鳴在兩方的武器中.共振，帶起細小的顫抖。

　　史蒂夫·羅傑斯用盾牌擋住鋒利的劍刃並揮到一側，旋身抬手握拳狠狠擊中來不及回防的男人的頭部。澤莫頓時被擊倒在地，來不及緩衝立刻在地上一滾躲開金發士兵落下的腿風，在遠離士兵攻擊範圍的地方站起來，晃了晃頭。

　　被勁風劃開的皮膚在搖晃中崩裂，澤莫的額角開始緩慢向外滲血。

　　「......你就是永遠都看不到未來是吧。」

　　高大的男人伸手抹了把快要流到眼睛裡的血，頓時整張臉都布滿血痕，既猙獰又瘋狂。

　　「你根本不懂，人類有多需要引導——」

　　「......還沒說完？」

　　史蒂夫·羅傑斯終於有些發怒了。

　　「你就那麼渴望我的認可？」

　　他朝澤莫的方向用力擲出盾牌，被對方躲過後接住飛回的星盾，微微揚起眉毛，冷嘲道。

　　「我真沒想到……你們這些人還要告訴我，我不懂什麼？」

　　他的目光如雷霆如怒濤，同拳頭劃破空氣的凌厲風聲一起劈向澤莫。

　　「......為什麼？」

　　海德拉從沒預料到會被問到這個問題。

　　她起先露出了迷茫的表情，微微思索了一會，爾後慢慢地，慎重地說。

　　「我想......史蒂夫他，其實也是迷茫的。」

　　也是痛苦的。

　　也是猶豫的。

　　甚至也曾拒絕踏入新的世界。

　　「他只是......不會說出來而已。」

　　無論是流浪街頭巷尾的病弱青年，還是奔赴戰場的美國隊長，他們都是克制、冷靜、成熟又充滿感性的。他們都有著時刻緊皺充滿憂愁和思慮的眉峰，永遠帶著隱忍克制弧度的抿起的唇角，還有從不允許身體向黑暗妥協認輸的心髒。

　　「那只注射液強化了他的優點，也放大了他的缺點。放大了他的敬畏、憐憫、堅毅和敏銳，也放大了他那點固執的小脾氣。明明凡事喜歡扛在自己肩上，卻討厭隱瞞和單打獨鬥，還有著高到要命的團隊意識。」

　　海德拉笑了笑。

　　「Good Becomes Great，bad becomes worse。」

　　——好的變得更好，壞的則變得更壞。

　　「他確實是。」

　　娜塔莎·羅曼諾夫忍俊不禁。

　　「他每次皺著眉頭去弗瑞辦公室拍桌子的時候，我都懷疑他是想去一把抓起弗瑞衣領，把他從樓頂扔下去。」

　　「他和我說過！」海德拉聞言哈哈大笑，「他確實每次都有這個打算！」

　　「我會提醒弗瑞，在每次和隊長碰面的時候背好降落傘。」

　　娜塔莎·羅曼諾夫克制住愈發濃厚的笑意，正了正笑的有點酸的臉，繼續說。

　　「老實說，無論是我，還是弗瑞，甚至是托尼，我們敬重他，追隨他，我們都認為復仇者聯盟交給他領導是在令人放心不過的了。但我們卻習慣將他的話當作老兵常有的固執絮叨，認為他跟不上時代，太過正直古板，不知變通——甚至直到現在，我也是這麼想的。」

　　但......

　　「但到目前為止。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對的。」

　　直到今日，娜塔莎·羅曼諾夫不得不承認。

　　「每次，每次他判斷有問題的事情，都是真有問題的。」

　　「這次我們差點以安全為名毀滅了十多萬人類。」

　　她閉上眼睛，努力控制住因龐大的罪惡感而細微顫抖的手指，為內心深處不斷翻湧的慶幸和後怕而嘆息。

　　「即使是因為九頭蛇......神盾局也難辭其咎。」

　　地下數據庫內陷入一片沉默，只有機器風扇運轉低低的嗡鳴。

　　「......你知道到了後來，史蒂夫吸引我的是什麼嗎？」

　　海德拉慢慢開口。

　　「是什麼？」

　　「是安心感。」

　　海德拉用手撐著臉，溫柔的目光落在虛空裡。

　　「我從來沒想到，我竟然能在一個人類身上感受到無比的安心。」

　　「你討厭人類？」

　　娜塔莎·羅曼諾夫問。

　　「......討厭算不上吧。」海德拉抿抿嘴，「只是不是很喜歡。」

　　「為什麼？」

　　「因為人類很可怕——你們是個太過可怕的種族。」

　　娜塔莎·羅曼諾夫睜大眼睛，下意識屏住呼吸。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聽到這種答案。

　　「我不太明白。」

　　......為什麼猛犸會懼怕一窩螞蟻？

　　「我讀過你們的歷史，從過去到現在，從現在到未來。我也見證過你們的繁衍，幾百年幾千年，我曾一直關注著地球。我發現你們永遠無法隨著時間的流逝時代的更迭而變化......你們生命短暫，但內核永恆不變：自負，欲望強盛，善於懷疑，不斷推陳出現，開拓永無止境。」

　　海德拉說。

　　「你們的進化保留了這些人類最大的優點，也保留了這些人類發展的瓶頸——人類基因中難以改變的本性。人類歷史中那些神話般的古老文明，如樓蘭、大西洲、瑪雅之類的毀滅，都與人類本身高度發展背後無法改變的人性.息息相關。

　　「人類天性就具有破壞性，這決定於你們偏弱的體質、短暫的生命和過於精密的分泌與神經系統。文明、民主、法制、教育，你能想到一切人類正面詞彙，雖盡量避免巨大的破壞發生，但事實是——

　　「人類文明的一切行為，都無法阻止人類對其它物種破壞的結果，也無法改變人類毀滅自己的結局。」

　　娜塔莎·羅曼諾夫張口想要反駁，卻不知道該使用什麼論據。似乎她想到的任何解釋最後都成為海德拉的話的作證。她皺起眉，最後問。

　　「......這是你站在未來角度的看法嗎？」

　　「不僅僅是。你們自己的書籍不也都是這麼寫的嗎？」

　　海德拉說。

　　「雖然這些文明行為可以減慢人類及地球生物毀滅的速度。但在時間的掌控下，幾乎無一例外的，方向都會偏離軌道，暴力重又登場，歷史總會重演。

　　「人類的歷史是重復的歷史。無論文明程度有多高，我站在時間之外，不得不承認，人類只有不停地犯錯，才能在慘痛的經驗中獲得進步。

　　「人類的文明是犧牲的文明。你們從歷史中學到的唯一教訓，就是人類無法從歷史中學到任何教訓。」

　　金發姑娘的黑色眼睛裡平靜而深邃。

　　「這太可怕了——事實上不止令我感到害怕，也令很多種族害怕。」

　　這害怕無關暫時的力量強弱——畢竟當初誰能想到，低智能的人類在經歷短暫的幾萬年的進化後，竟然能夠踏出地球踏出太陽系，走入銀河系走入宇宙，將人類的足跡印在所有星球的土地上？

　　再過幾萬年，人類又會成長到什麼地步？

　　——而那時，擁有重復犧牲的獨特文明的人類，他們足跡會對宇宙產生怎樣的影響？

　　「所以我並不怎麼喜歡人類。不過......」

　　海德拉頓了頓，露出細小的微笑。

　　「也不妨礙我尊敬你們為了反抗本能而做出的種種努力，甚至於突破本能，突破欲望，追求看似虛無縹緲的東西。」

　　「難道不是嗎？！」

　　劍光閃過，映出澤莫因冒犯而憤怒到甚至有些扭曲的面孔。

　　「你根本不懂——」

　　盾牌狠狠撞上他的胸口，打碎了他接下來的話。

　　「恰恰是你們這些人——」

　　史蒂夫·羅傑斯衝上去接住盾牌，腰腹肌肉擰成一股緊縮的繩，猛然爆發，帶動手臂揮出，拳頭狠狠擊中澤莫的下巴。

　　「你們這些聰明人——才什麼都不懂！」

　　男人高大結實的身軀猶如失去了重量，被擊飛到天上，然後狠狠摔進地面，失去了爬起來的力量。

　　方才充斥金屬和肉.體對撞聲音的密閉空閑頓時只剩粗重的喘息聲。

　　「......你們才什麼都不懂。」

　　金發士兵竭力平復粗重的呼吸，一字一頓說。

　　「我從不侵犯人民的自由，不是因為兩害取其輕或者權宜之計，或者為了什麼大局著想，更不是因為我只是滿足於此。

　　「我從不關注什麼所謂大局，什麼所謂大多數人，什麼整個國家——

　　「——我是為了每一個人。

　　「你們這些人才永遠不會懂。」

　　史蒂夫·羅傑斯的重復越來越輕。

　　「你是說.......」

　　娜塔莎·羅曼諾夫遲疑地開口。

　　「隊長？」

　　「是。」

　　海德拉點點頭。

　　「史蒂夫不信任體制，不信任法律者，不信任管理者，更不信任超級權力。他認為社會基於人而產生，人有目的，而目的會變。

　　「他信任的，是人性中美好的一面。

　　「而大部分時候，人類也沒讓他失望。

　　「他想要守護他人，乃至守護整個世界。所以他試圖追求比法律更高層次的存在，這個東西叫做正義。法律會變，而正義不會變。」

　　海德拉溫柔的目光好像穿透了地下數據庫，穿越了高樓，飛過雲層和霧氣，帶著美好的風和和煦的陽光，落在了戰場上男人永遠挺直不屈的肩膀上。

　　「如果要犧牲一個人的權利才能換來公平，那就不是公平；如果要通過讓一部分人哭泣才能換來幸福，那就不是幸福。

　　「你們這種人，所謂的聰明人，根本不懂這一點。」

　　史蒂夫·羅傑斯看著試圖爬起來，又支持不住跌倒的澤莫，冷冷說。

　　「我從來都不會把我的所作所為和別人比較……我看到有人需要幫助，我就伸出援手。你覺得這是個弱點，你覺得這很簡單，但你錯了。」

　　「——你們信任他，因為你們知道，越是強大的人，心裡的凶惡就越多。只有知道弱小的滋味的人，才真正懂得力量的價值，也更有同情心——我也因此而深深信任他。」

　　海德拉說。

　　「因為我知道這個男人絕不會對我不利。他做出的每一件和我有關的事，都是保護我權利的事——而且不是整體上對我好或者看起來對我好。他是真誠地，會做到每一件事都不會侵犯我的自由。

　　「他擁有比誰都要堅定且嚴苛的原則，但這條原則更多的是禁錮他自己而不是其他人。

　　「但這就是他最迷人，最可靠的地方：自己認定正確的事，哪怕遭到所有人的反對，也一定要堅持到底。而他認定正確的事，一定不會損害你。

　　「你們不是常說嗎？只要美國隊長在，你就可以安心了——因為他絕對會保護你。

　　「他也許並不富裕，也無法制造飛船，無法讓病榻上的人站起來，無法將戰火中死去的愛人帶回身邊，也無法引領人類走向更興盛的未來......」

　　但。

　　「我救人於水火。我給予絕望之人以希望。

　　「我不衡量生命的重量。

　　「我們人類本為此而生……而這也是我們應當為之而戰的東西。」

　　史蒂夫·羅傑斯彎下腰，卡住澤莫再無力支撐起來的頭顱，用特質手銬將他徹底束縛。

　　「——你知道要做到這一點有多累嗎？」

　　海德拉嘆息。

　　金發士兵呼出一口氣，垂目看著眼神渙散的九頭蛇。

　　「為此即使再累我也會去做。你不可能明白的的。正如你這種人永遠不會懂得，人類真正的價值。」

　　「隊長？」

　　克林頓·巴頓的聲音傳來。

　　敏捷的特工早在遭遇九頭蛇部隊時就隱藏起來，在地下部分掃除了陸陸續續趕往地下數據庫的其他敵人後，終於尋找到了被分隔的隊長。

　　「我把外面守門的家伙都掃干淨——你沒事吧？你看起來很疲憊。」

　　「沒事。」

　　史蒂夫·羅傑斯搖搖頭，示意自己沒有問題。

　　「都解決了嗎？」

　　「全都解決了。外面被托尼打成了廢墟，完全不能走人。大家都在往地下數據庫走，准備從地下通道出去——你確定沒有問題嗎，隊長？你可以告訴我的。」

　　「走吧，我們也去。」

　　金發士兵對擔心自己的隊友露出一抹輕松的笑容。

　　「一起回家。」

　　作者有話說：

　　參考書目：

　　《第三種猩猩：人類的身世與未來》——傑拉德戴蒙德

　　《人類簡史》——尤瓦爾赫拉利

　　《進擊的智人》——河森堡

　　感覺我快成了修仙大王了，天天守夜冠軍......寫得太快導致語言有點亂七八糟的……不過想寫的都寫了，改天再整理吧。

　　周四下鄉！咕嚕嚕嚕嚕嚕【口吐白沫】


第94章

　　史蒂夫·羅傑斯抵達地下數據庫的時候, 海德拉和托尼·斯塔克正在爭論。

　　——爭論誰收割的人頭最多。

　　「我解決了整整一隊。」

　　托尼·斯塔克傲慢地伸出一根手指。

　　「我就不一樣了，我解決了兩隊還多。」

　　海德拉得意洋洋地伸出兩根手指。

　　——什麼？兩隊？

　　托尼·斯塔克頓時警惕起來，昂起下巴，不服氣地加碼。

　　「我那一隊人很多，足足有六十多號人。」

　　「這叫人多？」

　　海德拉誇張且做作地冷笑一聲。

　　「我就不一樣了, 我兩隊連同路上解決的加起來總共......」

　　金發姑娘抬起兩只手, 分別比了個手勢。

　　「七十二？！」

　　托尼·斯塔克難以置信地喊。

　　海德拉輕描淡寫點點頭，外表一派自然輕松毫不在意的模樣, 其實內心猖狂得快要起舞。

　　「你是不是把神盾局的我方特工也給打了？！」

　　托尼·斯塔克絕不相信自己輸了。

　　海德拉隱隱上咧的嘴角頓時耷拉下來。眉毛一豎, 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

　　「......你是覺得我沒腦子, 還是覺得我不長眼睛？」

　　「這誰知道？」

　　托尼·斯塔克對即將到來的威脅毫無所覺, 沒有絲毫求生欲望說。

　　「外星人的眼睛畢竟和人類不一樣。作為科學家, 我當然要保持嚴謹的態度, 對你眼睛的功能是否健全持保留看法。至於腦子，我也不敢說有還是沒有是不是——等等你踩我干什麼！」

　　「......踩你干什麼？」

　　金發姑娘對嘴賤還毫無所覺的大發明家恨得牙癢癢，嗷嗷叫著追在逃跑的大發明家後面，蹦跳著去踩發明家的鞋。

　　「踩的就是你！」

　　「別踩！別踩！我今天穿的是限量絕版AJ！全球總共就發行了那麼三雙！另外兩雙一雙被非洲一個小國家的王子買走了，另一雙買主至今都沒公開！買不到了！」

　　托尼·斯塔克狼狽地躲避, 嘴裡還誇張地大呼小叫。

　　「踩壞了你賠我啊！」

　　「沒事！使勁踩！踩死這個嘴賤的家伙！踩壞了我幫你賠！」

　　坐在一旁，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娜塔莎·羅曼諾夫笑著朝海德拉喊。

　　托尼·斯塔克：「......娜塔你是誰隊友？」

　　娜塔莎·羅曼諾夫展露一抹端莊溫柔的微笑：「隊長的：）」

　　托尼·斯塔克：「？？？為什麼扯到隊長了？」

　　一邊跑一邊往後扭頭和紅發特工說話的發明家滿臉困惑。

　　「向前看。」

　　娜塔莎·羅曼諾夫說。

　　前面有什麼？

　　托尼·斯塔克轉過頭, 下一秒就毫無防備「砰」的一聲, 重重撞進一堵堅硬的肉牆裡。

　　托尼·斯塔克頓時爆發一聲慘嚎。

　　「我的鼻子——誰！是誰拿盾暗算我！」

　　一口鍋從天上來的「拿盾暗算」史蒂夫·羅傑斯：......

　　「好好看路。」

　　他無奈地把撞進自己懷裡的大發明家拖出來。

　　超級士兵的肌肉太結實, 發明家撞得七葷八素眼冒金星, 鼻子酸痛, 刺激著眼睛裡也水亮亮。看到「暗算」他的人是史蒂夫·羅傑斯後呼吸一滯，緊接著就閃到金發士兵身後。

　　用那高大寬闊的身軀嚴嚴實實擋住自己後，大發明家頓時有了底氣，理直氣壯喊。

　　「隊長你面前這只外星物種突然毫無緣由攻擊我！我需要支援！」

　　「你需要個鬼支援！」

　　海德拉氣得哇哇大叫，繞著史蒂夫·羅傑斯轉圈。張牙舞爪，試圖去抓托尼·斯塔克。

　　「就算我不需要，我的AJ也需要！」

　　左躲右閃的托尼·斯塔克大喊。

　　兩個幼稚鬼吵得火熱，干脆把史蒂夫·羅傑斯當活體柱子，幼稚地繞著金發士兵轉圈圈。

　　對此尼克·弗瑞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對一旁樂呵呵看熱鬧的娜塔莎·羅曼諾夫說。

　　「一個三歲一個四歲，繞著幼兒園園長轉圈，不能再多了。」

　　娜塔莎·羅曼諾夫瞥了一眼黑人局長，回復十分犀利：

　　「背著幼兒園園長打小報告，五歲，不能再多了。」

　　背著幼兒園園長打小報告的五歲尼克·弗瑞：......

　　「好了你們兩個，停一停。」

　　史蒂夫·羅傑斯被這兩個把自己當柱子一圈一圈繞著轉拌嘴的幼稚鬼逗得哭笑不得，干脆長臂一伸，一手按住一個，強制幼稚鬼們分開並立正站好。

　　「這麼鬧騰像什麼樣子——」

　　托尼·斯塔克立即接上：「我們代表著復仇者聯盟，我們代表著人民，我們代表著正義。為此我們應該注意形像，我們應該成熟穩重，我們應該以身作則......又來了，教導主任式訓話，我都會背了。說真的隊長，你能不能考慮一下，換個台詞本？」

　　「......」

　　史蒂夫·羅傑斯沉默了一瞬，把控制住海德拉的那只手松開了。

　　說到興頭的托尼·斯塔克並沒有立刻注意到，而是繼續對著史蒂夫·羅傑斯喋喋不休：

　　「你知道為什麼大家都不想坐你旁邊嗎？因為你太嘮叨了。你要是對姑娘也這麼個念叨法，你這輩子都會是單身老冰棍了。如果你想換的話，斯塔克工業公關部竭誠為你服務——」

　　如同鴨子被掐住脖子，發明家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

　　重獲自由的外星姑娘獰笑著伸手，一把拍在喋喋不休的發明家的後脖頸上。

　　被扼住後脖頸的托尼·斯塔克身體僵直滿臉驚恐，開口的時候整個都變了音調。

　　「？？？隊長？？？」

　　「對了弗瑞，關於接下裡的處理方案......」

　　被呼喚的人滿臉都寫著「我聾了我瞎了我掉線了別叫我別找我我們恩斷義絕」，完全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干脆利落轉身去找尼克·弗瑞。

　　托尼·斯塔克聲音尖得像只被狠狠捏了把肚子的尖叫雞：「埃德溫快覆蓋裝甲——嗷！！！」

　　晚了。

　　海德拉的腳早已高高抬起，並急速落下。

　　當海德拉的腳重新抬起的時候，托尼·斯塔克那雙寶貴的，雪白的，全球限量的，絕版的，AJ上，明晃晃印出了一個完美的腳印。

　　托尼·斯塔克：「？？？！」

　　心都要碎了的大發明家也顧不上反擊了。他連忙蹲下來，滿臉心疼地抽出昂貴的手帕，開始瘋狂擦鞋。

　　「Just A boy。」根本就是個長不大的男孩。

　　娜塔莎·羅曼諾夫大聲嘲笑。

　　「你不懂！」

　　托尼·斯塔克煞有介事，「這是信仰！」

　　「耶穌要哭了。」

　　一直在旁邊好奇觀望的克林頓·巴頓終於忍不住插話。神盾局最優秀的射手押著澤莫湊了過來，十分友好地和海德拉握握手，

　　「你就是住在復仇者聯盟大廈的外星姑娘？」

　　海德拉點點頭。

　　克林頓·巴頓頓時雙眼放光。他帶著一臉聽絕密八卦的表情，壓低聲音，以所有人都能聽清楚的音量小聲問。

　　「我聽娜塔說，你和隊長......嗯？」

　　海德拉沒懂：「嗯？」

　　史蒂夫·羅傑斯那教導主任式的眼神立刻掃過來：「少說話，多做事，克林頓。」

　　「好好好，我不問。」

　　話多跳脫的鷹眼射手連忙在嘴邊比了個拉拉鏈的手勢。仗著金發士兵此刻背對著他，朝海德拉猛一頓擠眉弄眼。

　　「也別做鬼臉，克林頓。」

　　史蒂夫·羅傑斯下一句話接踵而至。

　　克林頓·巴頓：「......老實告訴我，隊長，你背後是不是真的長了雙眼睛？」

　　金發士兵聞言側頭，對表情復雜的鷹眼射手露出了一切盡在不言中的微笑。

　　「這就是澤莫？」

　　海德拉挪到克林頓·巴頓一側，好奇地打量被特制束縛帶牢牢捆綁住的男人。

　　「侵犯我肖像權的家伙之一？」

　　一路低頭沉默不語的澤莫聞言終於抬眼，看向面前的金發姑娘。

　　他眼神陰翳，動了動嘴唇，沒有發出聲音。

　　「......等著吧？」

　　海德拉解讀出了澤莫的唇語。她歪了歪頭，表示完全不吃這套威脅。

　　「不管你想讓我等著什麼......你得先把這些年來侵害我肖像權、姓名權、名譽權，給我造成的損失交了。」

　　「肖像權？姓名權？名譽權？」

　　澤莫頗覺荒謬，忍不住扯起嘴角露出一抹嘲諷冷笑，對金發姑娘的話不置可否。

　　「我怎麼不知道？」

　　「哦對，你們這些九頭蛇還不知道吧？」

　　托尼·斯塔克抬起頭，朝海德拉打了個響指。

　　「甜心，放頭。」

　　「......我是你的寵物小精靈？說放就放？」

　　海德拉滿臉不高興，哼了一聲，下一秒就突然解放了基因鎖。

　　被束縛住的澤莫眼睜睜注視著對面的外星女孩，看著那副金發甜美啦啦隊女孩的模樣開始逐漸變形。如被晃動的水面一般，清晰的倒影消失不見，成為波動模糊的混沌一片。冷白的燈光暗淡下來，空氣似乎也變得混沌。

　　他睜大眼睛，驚駭欲絕地注視八個巨大猙獰的蛇首由虛影凝結成實體，將動彈不得的他完全籠罩在恐怖的陰影之下。

　　幾個蛇首湊近。

　　他甚至能感受到蛇信舔過喉嚨。

　　恐怖的怪物開口了，冰涼的氣息噴吐，將他死死纏繞拖入真空。

　　「——水貨。」

　　綠茶惱恨。

　　「用我的名字欺負人，過分。」

　　聖母嚶嚶嚶。

　　「該死！」

　　肌肉大吼。

　　「賠錢！！！」

　　大嘴蛇信嘶嘶，幾乎要吐到澤莫臉上。

　　澤莫：「......」

　　許久之後。

　　曾經的美利堅海豹突擊隊上校，擁有極強軍事素養的精英戰士，涵養極高的軍事家，喜怒不形於色的領袖，很少因為除美國隊長之外的事情變臉色的九頭蛇長官。

　　忍不住罵出一句字正腔圓的——

　　「......What the fuck？！」

　　作者有話說：

　　去的鄉海拔太高，有點高原反應，睡了，晚安。


第95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變調的猖狂笑聲在復仇者聯盟大廈內層酒吧裡環繞, 經久不息。

　　「你們看到澤莫當時的表情了嗎？」

　　托尼·斯塔克捂著笑到發痛的肚子，努力擺正表情，挺直腰板，學著澤莫的語氣和表情，一板一眼重復。

　　「......What the fuck？！」

　　學完之後又是一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對不對。」

　　克林頓·巴頓咽下嘴裡的餅干, 放下手裡的餅干袋子, 朝托尼·斯塔克擺擺手，說。

　　「你這學的不對, 哪有你這麼死板的。澤莫當時只是表面看起來平靜無波, 但實際已經震驚到木然了。語氣和微表情裡完全透露著一股生無可戀的氣息——來, 我給你示範一個。」

　　克林頓·巴頓不愧是神盾局九級特工。他閉上眼睛, 調動起了臉上所有的肌肉, 表情逐漸開始變化：乍一看表情十分成熟穩重, 但細看，面部肌肉正在隱隱抽動，嘴巴也逐漸蒼白抿成一線。

　　他醞釀好感情，突然睜開眼睛，那雙棕綠色的眼睛中刻滿了驚恐和害怕。

　　鷹眼特工張嘴, 用一種三觀崩碎後看破人世對生命毫無留戀的語氣，一字一頓, 清晰地說：

　　「......What the fuck？！」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托尼·斯塔克和克林頓·巴頓同時拍桌狂笑。

　　兩個年紀加起來都快一百的男人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在沙發邊緣搖搖欲墜——

　　托尼·斯塔克第一個滾下了沙發。

　　「砰！！！」

　　猝不及防之下大發明家的頭磕上了茶幾角, 發出令人聽著無比牙酸的碰撞聲。

　　「——Shit！」

　　大發明家痛呼。

　　「哈哈哈哈哈鐵罐！叫得不對！」克林頓·巴頓笑得眼淚狂飆, 「你應該說『What the fuck』才對！」

　　痛得縮在地上揉腦袋的托尼·斯塔克登即：「哈哈哈哈哈哈哈！」

　　復仇者聯盟大廈裡頓時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差不多行了, 就這麼一句話你們已經念叨了一晚上。」

　　娜塔莎·羅曼諾夫放松地靠在沙發裡，修長的雙腿搭在茶幾上，手裡拿著紅酒杯，時不時抿一口，眯起眼睛，表情舒適又愜意。

　　唯一美中不足之處就是旁邊兩個幼稚鬼實在太鬧騰。

　　「澤莫已經住進穹頂了。神盾局特地為他准備了最高級的待遇，那副俊美的模樣能不能留住一個晚上都是個問題。所以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們倆就放過這可憐的家伙，別拉他出來鞭屍了。」

　　「穹頂？」

　　躺在長沙發上擦槍的格蘭特·巴圖克聞言轉過頭。

　　「神盾局專用的四個重刑犯監獄之一？」

　　九頭蛇曾經屢次想要滲入穹頂，卻次次在猶如鐵桶一般密不透風的嚴密監控下鎩羽而歸，有幾次甚至險些暴露了組織的存在。

　　「豪宅、立方、孤島，穹頂。」

　　娜塔莎·羅曼諾夫說。

　　「豪宅和立方有九頭蛇滲入，孤島不適合關押澤莫，只有由弗瑞親自規劃監督，並固定時間進行人員篩選的穹頂能用了。」

　　坐落在科羅拉多的落基山脈的穹頂專門為囚禁利用高科技犯罪的罪犯所設計，很適合澤莫。

　　「牢固嗎？」

　　格蘭特·巴圖克不放心地問。

　　「Boy，你在質疑我的業務水平？」

　　托尼·斯塔克從地上爬起來，倚在沙發邊緣，隨手從茶幾上撈起一瓶酒就咕嘟咕嘟仰頭灌下。他擦擦嘴，用酒瓶口搗了搗格蘭特·巴圖克。

　　「如果能跑出去哪怕一個人，我，托尼·斯塔克，大發明家，鋼鐵俠，賠給神盾局全款，包辦神盾局五年經費。」

　　「我替弗瑞記住了。埃德溫，把你家Sir這句話錄下來，發我郵箱。」

　　娜塔莎·羅曼諾夫伸手朝天花板的攝像頭打了個響指，對轉頭看她的大發明家勾起唇角。

　　「話可別說太滿，斯塔克。」

　　「現在又叫回斯塔克了？」

　　大發明家不高興地哼哼。

　　「有事托尼親，無事斯塔克。」

　　娜塔莎·羅曼諾夫一陣惡寒。

　　「......你說什麼胡話呢。」

　　而托尼·斯塔克沒再注意她說了什麼。而是拍了拍克林頓·巴頓的胳膊，嘆了口氣。

　　「真後悔那時候光顧著笑，忘了讓埃德溫錄下來了。那句話我能聽一年，絕不會膩。」

　　說著說著大發明家又來了興致，清清嗓子，又准備他的個人模仿秀——

　　「你再說一遍，我就把隊長叫過來。」

　　娜塔莎·羅曼諾夫忍不住磨牙，惡狠狠警告喝酒喝到毫無形像的大發明家。

　　「不想美好的夜晚只能聽教導主任的道德培訓精品1v1講座吧？」

　　「What the——hmmm！！！」

　　克林頓·巴頓一把捂住托尼·斯塔克叭叭不停的嘴，然後在紅發特工十分有壓迫力的瞪視下，默默在嘴邊比了個拉拉鏈的手勢。

　　「呃......我也要閉嘴嗎？」

　　格蘭特·巴圖克左瞅瞅右看看，十分自覺地雙手捂住嘴巴，只留一雙黑棕色的眼睛車轱轆一樣骨碌碌轉。

　　「......」

　　娜塔莎·羅曼諾夫揉了揉脹痛的額角，完全不想繼續待在這群大齡兒童中間。她干脆站起身，朝吧台走去。

　　坐在吧台的黑馬尾女人看到走過來的紅發特工，暫停了和棕發同伴的交談，對紅發特工招了招手。

　　「肖。」

　　娜塔莎·羅曼諾夫走到薩姆恩·肖旁邊，在坐下的一瞬間，露出得救了的放松表情。

　　「我過來躲躲。」

　　「Boys？」

　　黑馬尾特工低低笑。

　　「Boys。」

　　紅發特工嘆氣。

　　「男孩們，就是學不會成熟一點。難得的休息時間，就別管他們了，好好放松一下？」

　　剛才和薩姆恩·肖交談的棕色長發的女人向娜塔莎·羅曼諾夫的方向推過去一杯紅酒，對看過來的紅發特工露出單純的笑容。

　　「叫我根。」

　　娜塔莎·羅曼諾夫拉過酒杯，打量著面前身材高挑笑容甜美的棕發女人。

　　「黑客？」

　　「我已經很久沒有入侵過神盾局的系統了——他們不讓。」

　　智商極高的黑客兼職業殺手，本名珊曼莎·葛洛弗，化名根的棕發女人聳聳肩，朝另一邊撇撇嘴。

　　「那兩個迂腐古板的老家伙防我就像防恐怖分子，一度把我鎖住手腳關進鐵籠子裡不說，之前甚至還把我送進了精神病院。」

　　娜塔莎·羅曼諾夫轉過頭，看到站在窗戶旁邊的約翰·裡瑟和被好奇的大發明家硬是用鋼鐵盔甲拉進復仇者聯盟大廈的哈羅德·芬奇。兩個男人正在和史蒂夫·羅傑斯聊得熱火朝天，對女性這邊的談話內容一無所知。

　　娜塔莎·羅曼諾夫上下打量兩個中年男人，忍不住露出了詭異的表情。

　　「別說這種歪曲事實的話。」

　　薩姆恩·肖一聲冷嗤，及時地挽回了紅發特工對兩個男性同伴一跌再跌的印像分。

　　「當時是誰像個瘋子一樣想要顛覆世界？」

　　根聞言頓了頓，露出了一個和行事作風完全不符、宛如詐騙的甜美笑容。

　　「親愛的，我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

　　她甜膩膩地說。

　　「讓她和你不高興的事情，我絕對不會做。」

　　「她？」

　　娜塔莎·羅曼諾夫問。

　　「The Machine。」

　　根眨眨眼，指了指天花板。

　　「斯塔克先生給她開了很高的權限。她很開心，在你們大廈裡正和另外兩個同類一起玩呢。」

　　「......真的要去嗎？」

　　海德拉共享的網絡平台中，黑色的台式電腦屏幕一閃一閃，不知為何，看起來好像十分猶豫。

　　「別猶豫了，大膽一點。」

　　紅發的小飛俠在一旁勸。

　　「The Machine小姐這麼可愛，誰會不喜歡您呢？」

　　淡金色的光球一跳一跳，溫柔地碰了碰台式電腦。

　　「他就不喜歡我。」

　　光標滑動，打下一行字。

　　「怎麼會？」

　　埃德溫仔細思索，忽然來了主意。

　　「你聽我說，你就這樣......」

　　「隊長，您對人工智能怎麼看？」

　　哈羅德·芬奇正在和史蒂夫·羅傑斯交談。

　　「人工智能？」

　　金發士兵微微一愣。

　　「這個問題你該去問托尼，我對這一方面並不太了解。」

　　「我知道，斯塔克先生在人機交互系統和人工智能方面成就卓越，但是......」

　　中年工程師拘謹地推了推眼鏡。

　　「......可能我們之間的觀念不太相合。我一直對這方面——」

　　「——過度謹慎。」

　　約翰·裡瑟接話，用他一貫揶揄的口吻說。

　　「Come on，哈羅德，The Machine是你的乖乖親閨女，這次之後你還不能信任她嗎？」

　　「......看樣子你又比我懂了，裡瑟先生。」

　　哈羅德·芬奇忍不住吐槽。

　　「我並不是說她做得不好，而是她比人類聰明太多，並且危險。一旦松開束縛，還有誰能控制她——」

　　交談之中，立體投影屏幕突然彈出，淡藍的光映在中年工程師驚愕的臉上。

　　「FATHER，THANK，YOU，FOR，BRINGING，ME，INTO，THIS，WORLD。」

　　——父親，謝謝您把我帶到這世上。

　　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什麼？」

　　哈羅德·芬奇呆楞當場。

　　「AND。」

　　——還有。

　　「I，NEVER，BLAMED，YOU。」

　　——我從沒責怪過您。

　　中年工程師如遭雷擊，嘴唇顫抖，說不出一句話。

　　「真是個小甜心。」

　　約翰·裡瑟低聲笑了起來，和史蒂夫·羅傑斯互換了幾個眼神，悄悄從死死盯著屏幕的哈羅德·芬奇身邊離開。

　　中年工程師沒有注意到身邊的動靜，他看著那簡短的幾行字，推了推眼睛。

　　又推了推眼鏡。

　　最後忍不住摘下眼鏡，狠狠揉了揉眼睛，揉到發紅才戴回眼鏡，然後深吸一口氣。

　　「......我似乎從來沒和你說過話。因為我沒給過你說話的機會。」

　　他宛如放棄了什麼一般，克制地呼氣，輕聲說。

　　「你不恨我嗎？」

　　幾乎是下一秒。

　　「NEVER。」

　　——從不。

　　中年工程師閉上突然發酸的眼睛，再次睜開時，屏幕上又多了一行字。

　　「I，LOVE，YOU，DEEPLY。」

　　——我愛您，深深地。

　　這下無論工程師再怎麼用力揉眼睛，也無法掩蓋眼睛裡那層水光了。

　　「——成功！」

　　海德拉神經網絡裡，暗搓搓出主意並圍觀的阿諾和埃德溫興奮歡呼。

　　而吧台旁，根聽著耳機裡傳來的聲音，勾起了唇。她倒滿一杯酒，向窩在沙發裡，為她的上帝解放枷鎖的大發明家遙遙舉杯——

　　「敬斯塔克！」

　　「敬斯塔克！」

　　四面八方響起的聲音震醒了昏昏欲睡的大發明家。

　　「敬斯塔克——為什麼要敬斯塔克？」

　　托尼·斯塔克從沙發裡爬出來，甩了甩發昏的頭，瞪起眼睛四處搜尋。

　　「人呢？我的小公主人呢？」

　　「在這呢。」

　　金發的姑娘從電梯走出來，朝聞聲望來的發明家招手。

　　「你干什麼去了？」

　　托尼·斯塔克勾勾手指，戳了戳坐過來的海德拉的臉蛋。

　　「怎麼才來？我這派對一半是為你開的，你不來多沒勁。」

　　「我這不是來了嗎？」

　　金發姑娘舒舒服服窩進沙發裡。

　　「剛剛去回消息了。」

　　「誰的消息？你在這能收到誰的消息？」

　　托尼·斯塔克嘟囔。

　　「未來的。」

　　海德拉說。

　　「我收到了來自你們這個宇宙未來的消息。」

　　「哦......什麼？！」

　　托尼·斯塔克瞬間酒醒了一半。

　　他立刻坐直身體，瞪大眼睛注視旁邊的海德拉。

　　「來自未來的消息？」

　　「之前和你說過的，影子宣言委員會。他們測算到了我帶來的時間波動，但沒有找到我的登記，所以要求我去星際聯邦下影子宣言委員會分部說明情況。」

　　海德拉聳聳肩。

　　「老一套，去登記一下就行了。」

　　老一套？

　　托尼·斯塔克皺眉。

　　「穿越宇宙這種事還經常發生嗎？」

　　「雖然說不常見......但就數量來說還是很多的。」

　　海德拉左右看看，撈過桌子上的餅干袋，掏出幾塊餅干擺在桌子上。

　　「有奇點的永恆膨脹宇宙中，有無數袖珍宇宙在生滅循環，就像一件衣服上的不同口袋。」

　　「Pocket Universe......宇宙膨脹理論中的口袋宇宙？」

　　托尼·斯塔克反應過來。

　　「是的。」

　　海德拉拿了一塊大餅干放在中間，把小餅干擺在四周。

　　「口袋宇宙是我們這方宇宙的一個扭曲映射。這些口袋宇宙時有發生，但並不會持續很久——這個就是以我們宇宙的長度衡量的。口袋宇宙中當然也有生命，並且因為口袋宇宙和我們的宇宙之間的壁壘沒有平行宇宙這麼強，所以這些生命經常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穿過維度來到主宇宙。」

　　她把一塊小餅干推到大餅干一旁。

　　「而穿越平行時空也並不是不可能，如果有時空裂縫，那麼兩個宇宙就會暫時交融。不過通常情況下沒有生命敢通過咆哮之地穿越宇宙，那就是鍋沸湯，進去就會變成煮爛了的冬瓜。」

　　「......聽起來不是什麼大事？」

　　托尼·斯塔克甩甩腦袋。

　　「嗯，不是什麼大事，我抽空去打聲招呼就行。」

　　海德拉摸了摸發明家的腦袋。

　　「不說了，你今晚要怎麼慶祝？」

　　短暫的清醒結束，酒精重新麻痹了那顆精密的大腦。渾渾噩噩的發明家又甩甩腦袋，沒有思考過多，就被海德拉轉移了注意力。

　　「今天讓我們把亂七八糟的事都扔進馬裡亞納海溝！什麼神盾局什麼九頭蛇什麼拯救世界，統統都不管了！」

　　托尼·斯塔克舉起酒瓶站起身。

　　「埃德溫——燈光！音樂！」

　　熟知自家主人德行的管家先生立刻打光，放歌。整個酒吧頓時變成燈紅酒綠的熱鬧迪廳。

　　派對寵兒，舞會之王，托尼·斯塔克在鎂光燈下高喊。

　　「LET『S DANCE！」

　　「不愧是斯塔克，會玩。」

　　約翰·裡瑟看著率先滑進舞池的大發明家，眯起眼睛笑了笑，然後看向坐在吧台旁的女士們，最後朝微笑注視他的娜塔莎·羅曼諾夫走去。

　　他一只手背在身後後，彎腰後撤一步，伸手。

　　「May I have the honor of dancing with this beautiful woman？」

　　——我有這個榮幸和這位漂亮的女士跳舞嗎？

　　紅發特工挑起眉，將手搭了上去。

　　「Why not？」

　　——為什麼不？

　　「你想跳舞的對像被裡瑟搶先了。」

　　薩姆恩·肖咂咂嘴，朝根伸手。

　　「湊合和我跳？」

　　「這可不是湊合。」

　　根笑著把薩姆恩·肖拉近舞池。

　　「這是最好選擇！」

　　史蒂夫·羅傑斯看著舞池裡的群魔亂舞，頓了頓，腳下一轉，從吧台繞過舞池，來到沙發區。

　　「隊長不去嗎？」

　　格蘭特·巴圖克抬頭看走過來的金發士兵。

　　史蒂夫·羅傑斯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眼尖的托尼·斯塔克逮住了。

　　「隊長！來跳舞！」

　　大發明家瘋狂招手。

　　「我就不跳了。」

　　史蒂夫·羅傑斯坐到海德拉旁邊，對大發明家搖搖頭。

　　「怕什麼啊！」托尼·斯塔克嚷嚷，「我們都知道你不擅長跳舞，還會踩姑娘的腳。輸給舞會之王不丟人！」

　　史蒂夫·羅傑斯：「......舞會之王？」

　　托尼·斯塔克：「我！話說隊長你到底行不行啊！」

　　沒有哪個男人被挑釁到質疑「行不行」的程度仍然能夠按兵不動穩如泰山的。

　　「和我比？我和一群超短裙姑娘一起跳舞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呢。」

　　史蒂夫·羅傑斯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四肢，揚起眉，露出一抹明亮的笑容，跨進舞池。

　　「你可別後悔！」

　　「Battle！Battle！Battle！」

　　人群中頓時爆發出一陣瘋狂的起哄。不時還有亂七八糟的口哨響起。這其中——

　　——數海德拉口哨吹得最響最亮最長，也最騷。

　　作者有話說：

　　海德拉【興奮地在沙發上瘋狂蹦跳】

　　睡著的克林頓·巴頓：......我什麼時候睡在了蹦床裡？

　　明天應該也能寫！晚上來看看吧！

　　上一章添加字數，更圓潤了些，可以清下緩存再看一遍。

　　這個地方海拔更高了，頭暈乎乎就跟喝了酒一樣......

　　接下來是推文時間——

　　む綜め光輝之敵by天宮驚蟄

　　烏魯克的黃金之王，照耀埃及的法老王，一人即是一支軍隊的光之子，從無敗績的光輝之貌，全知全能的所羅門王，施舍的英雄和天授的英雄……

　　和以上英雄為敵，並且還活得滋潤無比是什麼感覺？

　　希爾格納：謝邀，這題我會。我現在在迦勒底，剛被召喚出來。具體要說感覺的話，現在就是……我想回英靈座。

　　御主＋其他英靈:不，你不想。


第96章

　　【本文晉江獨家。作者恰飯不易, 盜文者請積德，看盜文者請支持正版】

　　火花四濺的battle沒能持續太久。

　　幾輪battle之下，最先撐不住的人——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是我們的派對寵兒，舞會之王，花花公子, 大眾情人。

　　托尼·斯塔克。

　　「犯規！犯規——」

　　在圍成一圈看熱鬧的人群中心, 累得不行的大發明家一屁股坐到地上，絲毫不顧及自己那英俊倜儻風流瀟灑的形像, 大聲嚷嚷道。

　　「裁判呢！我合理提議, 禁止讓經過強化的超級士兵下場跳舞！禁止！這不公平！」

　　「駁回提議。」

　　娜塔莎·羅曼諾夫拖長音調, 帶著笑意說。

　　「誰先挑起來的事, 誰就自己受著。」

　　「你們這是黑哨！黑——哨！」

　　托尼·斯塔克不服氣地抗議。

　　「那你就是輸不起！」

　　娜塔莎·羅曼諾夫回敬。

　　頓時起哄聲此起彼伏響成一片。

　　「輸不起！輸不起！輸不起！托尼·斯塔克輸不起！」

　　「誰！誰喊了！我明天——不, 現在就把這次事件的賬單給你寄過去！讓你賠到賣褲子！」

　　托尼·斯塔克頓時氣得哇哇叫。

　　「你怎麼坐地上了, 托尼？」

　　更可氣的是，在他坐在地上緩神的時候，那個該死的，強壯的，本不該這麼會跳舞的, 注射過超級士兵強化液的男人還一圈一圈繞著他跳舞。一邊跳，一邊還在嘴上不忘嘲笑他。

　　「下一首已經開始了, 你怎麼不跳？行不行啊托尼？我們的舞會之王不會就只有這點水平吧？」

　　「......」

　　托尼·斯塔克恨不得把自己腳上全球限量三雙的絕版AJ砸進面前這笑容欠揍的金發士兵臉上。

　　事實上, 托尼·醉鬼·大齡兒童·行動派·斯塔克已經彎下腰開始這麼做了。

　　嘴裡還念念有詞。

　　「我不行你行！你行行不行！我不行你就行了對吧！」

　　「隊長小心點！托尼想對你使用AJ平砍連擊和繞口令順劈攻擊！」

　　睡眼惺忪的克林頓·巴頓剛爬起來, 就看到正在脫鞋的托尼·斯塔克。性格活潑的鷹眼射手頓時眼也不花了頭也不暈了身子也不沉了, 錘著沙發爆發出一陣狂笑。

　　「就問你怕不怕哈哈哈哈哈！」

　　「我怕我怕, 我太怕了。」

　　狠狠撩撥了一把大發明家，心滿意足的史蒂夫·羅傑斯見勢不妙，趕緊就撤。眾人壞笑著為他讓開一條路，然後用身體擋住跑路的金發士兵。

　　「——人呢！我那麼大一個美國隊長呢！」

　　醉鬼一抬頭，就發現攻擊目標不見了。

　　「回來！我倆這事還沒完！」

　　「不比了不比了！我輸了！我不該自不量力狂妄自大和舞會之王Battle！我已經沒臉見人了！都快羞愧死了！」

　　金發士兵特地貓下腰繞在人群後面走，躲著尋找他的醉鬼先生走。路過吧台的時候順手牽走一杯香檳，一邊高高舉杯一邊哈哈大笑。

　　「——敬我們的舞會之王，托尼·斯塔克！」

　　笑作一團的人們舉杯：「——敬舞會之王托尼·斯塔克！」

　　暈暈乎乎的托尼·斯塔克也跟著張嘴喊：「敬舞會之王托尼·斯塔克——嗯？托尼·斯塔克不是我嗎？」

　　身體強健反應靈敏平衡超群的超級士兵聞言笑得腳下一個趔趄，本來精准走向單人沙發的步伐頓時一歪，把自己砸進了長沙發裡。

　　正躺在長沙發裡眯著眼睛休息，冷不防一座泰山罩頂而來的格蘭特·巴圖克嚇得渾身一哆嗦，在危機關頭潛能瞬間爆發，以他近三十年的人生中最快的反應速度滾到一邊，險之又險躲過死亡威脅。

　　金發士兵的重量驟然壓進沙發，把癱在旁邊心有余悸的黑發特工整個人都彈上了天。

　　被彈了好幾下的格蘭特·巴圖克懵頭轉向：「？？？」

　　而罪魁禍首看到黑發特工空白的表情，竟然還有臉笑話他。

　　「格蘭特，你怎麼這麼瘦弱。男人這麼輕可是會吃虧的——哎呀。」

　　史蒂夫·羅傑斯一句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金發士兵頓時撇下嘴，皺起眉，用那雙十分具有教導主任威懾力的藍眼睛朝另一邊瞪過去。

　　「你一個強化過基因的超級士兵拿自己和普通人比？」

　　剛才伸手在士兵那金色腦袋上作亂的海德拉吭哧吭哧笑，完全不吃士兵臉上那套看起來嚴肅嚇人，實際只是色厲內荏的慣用威脅。

　　「欺負完托尼，再過來欺負格蘭特，下一個是不是要欺負我了？」

　　「怎麼會？我沒有。」

　　史蒂夫·羅傑斯睜大眼睛，瞪著海德拉，一字一句強調。

　　「你不能趁著我醉的時候胡亂給我定罪。」

　　「......你覺得我會信？」

　　海德拉聞言，笑得眼睛都彎成了細細的新月，揶揄道。

　　「新陳代謝速度抵達人類頂點的超級士兵先生？」

　　「信吧。」

　　金發士兵突然說。

　　「哎？」

　　海德拉一愣。

　　「我真的有些醉了。」

　　史蒂夫·羅傑斯一字一句認真重復。說完這句話後沒等海德拉給出反應，金發士兵便站了起來。高高舉起酒杯。

　　「我的朋友們——」

　　人們紛紛轉頭看向金發士兵。

　　跳舞的人停下腳步，喝酒的人放下酒杯，交談的人停止對話，都專注地看向出聲的金發士兵。此時，斑斕的燈光正好輪轉到史蒂夫·羅傑斯身上，又因為他突然的開口而停止閃動。

　　四周一片黑暗，唯有士兵身上落滿金色光輝。

　　「——敬托尼、娜塔莎，克林頓，我最信任的隊友們。」

　　史蒂夫·羅傑斯沐浴著光芒，那雙湛藍如天空、深邃如大海的眼睛被完全點亮，閃爍著熱烈的光彩。

　　「如果沒有他們，就沒有復仇者聯盟，我們現在的任何一項成就也都無從談起。」

　　「敬托尼，娜塔莎，克林頓！」

　　眾人舉杯。

　　「咱們內部還用搞這些形式主義麼。」

　　克林頓·巴頓喃喃著，但手上十分誠實地給自己倒滿了酒。

　　「We are a team。」

　　娜塔莎·羅曼諾夫則干脆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而托尼·斯塔克。

　　全場痛飲最多，還各類品種胡亂摻在一起花式喝酒的大發明家已經靠著吧台，睡著了。

　　「我們的舞會之王睡著了？」

　　金發士兵注意到坐在地上睡得死死毫無知覺的發明家，忍笑讓埃德溫啟動裝甲，送發明家回屋睡覺。

　　喝完一杯，金發士兵拎起酒瓶，又給自己滿上。

　　「——敬哈羅德、約翰，薩姆恩和根。」

　　他看向四人小隊。

　　「如果沒有他們不顧危險前來支援，我們將會陷入更長的持久戰中。」

　　「敬哈羅德、約翰，薩姆恩和根！」

　　四人小隊站在人群中間，笑著回應表示善意和感激的眾人。

　　「——敬埃德溫、阿諾和The Machine。我們的數據伙伴們。是你們的奮力支援甚至是直接投入戰鬥，解決了這次的難題。」

　　「敬埃德溫、阿諾和The Machine！」

　　「這是我們的職責——以及The Machine讓我代她感謝您毫無保留的信任，羅傑斯先生。」

　　埃德溫彬彬有禮說。

　　「沒有任何人的付出是理所當然的，你們值得最真誠的感謝和信任。」

　　史蒂夫·羅傑斯搖搖頭，又一次滿上酒。

　　「——敬格蘭特。如果不是他揭開了九頭蛇的陰謀，我們會承受難以想像的損失，將會有更多的人受傷甚至犧牲，神盾局也很可能不復存在。」

　　金發士兵彎腰，杯子輕輕碰上黑發特工的杯子，發出清脆悅耳的碰撞聲。

　　「敬他無與倫比的勇氣，敬他永不屈服的靈魂，敬這位字如其名的英雄！」

　　「敬格蘭特！」

　　真誠熱烈的謝意擦紅了黑發特工的眼眶。格蘭特·巴圖克抿起嘴，一言不發仰頭將酒一飲而盡。

　　「——敬神盾局上下所有同伴！」

　　史蒂夫·羅傑斯說。

　　「感謝你們恪盡職守的忠誠！感謝你們毫無保留的付出！感謝你們對我們的信任！尤其是這次不幸離開我們的那些人......感謝你們堅持到了最後一刻。」

　　金發士兵喝了一半，將另一半酒倒在地上。

　　「——敬同伴！」

　　更多的酒灑在地上，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還有.......」

　　金發士兵目光微微下移，將坐在沙發裡的金發姑娘溫柔地攏入眼中。

　　「敬海德拉。如果沒有你，我不敢想像，我們這次將會失去什麼，又會面對怎樣的未來。」

　　「敬海德拉！」

　　吶喊震耳欲聾。

　　「最後——敬人民！敬自由！敬人類從古至今所有不屈的偉大奮鬥！」

　　史蒂夫·羅傑斯發自肺腑說，正要將酒送入口中。

　　「——還少了一個。」

　　海德拉握著杯子站了起來。

　　「敬史蒂夫·羅傑斯——」

　　她對身旁錯愕的金發士兵舉杯。

　　「——我們腳下踩著的這片土地建立在你還有和你一樣的無數人之上。正是有你們拼盡全力守護這個世界的美好和人性的光芒，才使未知的未來不那麼令人恐懼。

　　「你不衡量生命。

　　「你盡全力守護著每一個人。

　　「你保護人的底線和生存意義。

　　「你帶來信心和希望。」

　　她頓了頓，以最堅定的聲音說。

　　「——敬史蒂夫·羅傑斯！」

　　「——敬史蒂夫·羅傑斯！」

　　這次的喊聲，比任何一次都要整齊，嘹亮。

　　充滿著光明的暢想和對未來的希望。

　　作者有話說：

　　卡點更新，在斷更邊緣瘋狂試探。

　　敬人類！

　　敬英雄！

　　敬史蒂夫·羅傑斯！


第97章

　　金發士兵的表情凝固了。

　　他似乎完全沒有預料到海德拉的起身, 沒有預料到大膽直白的贊揚，更沒有預料到來自同伴們，毫無保留的敬佩和愛。

　　他視線緩緩移動，看著所有向他舉起的杯子，所有不掩飾信任和追隨的眼神, 感到從身體內部彌漫開一陣無法控制無法形容的深刻戰栗。

　　「......」

　　他沉默不語舉杯, 喝盡了杯中的酒，慢慢坐回沙發。

　　此時此刻, 他真的覺得有些醉了。

　　「兵營旁, 大門前

　　「一盞提燈, 長久的燃燒

　　「我們將在那裡再見......」

　　突然, 不成調子的哼唱飄進了空氣中, 淹沒在了快節奏的舞曲裡, 像是一朵小小的浪花。

　　「就在那盞提燈下

　　「正如從前，莉莉瑪蓮......」

　　是娜塔莎·羅曼諾夫。

　　紅發特工不知何時坐到了沙發裡。她看起來似乎有些累了。美艷的女特工在舞池中搖曳了整整一晚，如同緩緩綻放鋪展的紅玫瑰，目光和傾慕熱烈追隨著她。在歡笑著舞動著，吸引了眾多蜜蜂與蝴蝶後, 在眾多愛慕者的環繞之中，她倚在沙發上, 用那低沉沙啞而性感的嗓音, 輕輕唱。

　　「......正如從前, 莉莉瑪蓮。」

　　又有一個聲音加入了哼唱。

　　「看我倆的身影相疊

　　「你我相愛, 不懼公之於眾

　　「世人應該看到這樣的愛情

　　「如此時你我相聚在那盞提燈下

　　「正如從前, 莉莉瑪蓮......」

　　金發姑娘跟隨著紅發特工，輕快如同山澗中跳躍的泉水叮咚。

　　兩個人的合唱聲音變大了些，引來了數道目光停駐。

　　「你會唱《莉莉瑪蓮》？」

　　史蒂夫·羅傑斯側頭看向哼唱的海德拉，有些驚訝。

　　「你們那裡還唱這樣的歌？」

　　「這是首好歌。」

　　海德拉停了下來，對金發士兵笑。

　　「無論什麼國家，什麼文化，什麼種族......對和平的向往、對美好生活的熱愛、對戰爭的厭惡，都是一樣的。」

　　「是啊。」

　　史蒂夫·羅傑斯不再說話，用手撐著面頰，專注地凝視繼續唱歌的金發姑娘。

　　「正如從前，莉莉瑪蓮......」

　　歌聲悠長，哀傷又纏綿，在微涼的空調風中，搖曳滑出長長的尾音。

　　不知何時，轟隆隆的強勁舞曲停下了。

　　喧鬧的人群安靜了下來，兩個人的清唱音量似乎驟然被放大，拂遍了酒吧的每一處角落。

　　「我識得你的足跡，你優美的步伐

　　「夜讓思念難耐，忘卻你我天各一方

　　「而今生逢亂世

　　「誰人陪你那盞提燈下

　　「誰與你共？莉莉瑪蓮......」

　　沒有任何伴奏。

　　一個人，兩個人，三個人.......所有人加入了隨意的哼唱。

　　歌聲從四面八方響起，逐漸彙聚成低沉的聲浪。溫柔地衝刷著刺眼的紅燈，酒氣慢慢溶解，熱量慢慢散去，刺激和興奮消退，安逸的溫度和靜謐悄無聲息籠罩了復仇者聯盟大廈。

　　聲音漸漸減弱。

　　所有人......六個人，五個人，四個人。

　　最後只剩零星的三兩聲音。

　　輕如羽毛，緩如雨霧。

　　「誰與你共？莉莉瑪蓮......」

　　史蒂夫·羅傑斯有一搭沒一搭哼唱。

　　「誰與你共？莉莉瑪蓮......」

　　海德拉有一搭沒一搭接著史蒂夫·羅傑斯唱。

　　「海德拉。」

　　史蒂夫·羅傑斯突然說。

　　「嗯？」

　　海德拉轉過臉，靠在沙發靠背上，看出聲喚她的人。

　　「我真的醉了。」

　　金發士兵也學著她靠在沙發靠背上，半張臉埋在松軟的墊子裡，對她說。

　　「這話你已經說過一次了。」

　　海德拉忍俊不禁，眯起眼睛笑。

　　「怎麼，想要耍酒瘋？」

　　「有一點。」

　　史蒂夫·羅傑斯聲音很輕，但回答得很快。

　　海德拉愣住了。

　　這個答案不在她的預料之中。

　　她略微帶了些疑惑注視著他，他從她清澈黑亮的眼睛中得到了縱容，她注意到他好像有點緊張，他以很輕微的幅度吸了一口氣，她困惑於他異常猶豫謹慎的行為而正了正表情坐直，但他並不是要說什麼嚴肅的話，而是把頭慢慢地，輕輕地，帶著一點試探地，靠在了她的腿旁。

　　沒有枕上，只是輕輕貼在側邊。

　　金色的發，小心翼翼蹭上了姑娘的腿。

　　——有點癢。

　　是湧入海德拉一片空白的腦袋的第一個念頭。

　　「我有點頭暈。」

　　史蒂夫·羅傑斯終於將那口一直緊張提起來的氣呼了出來，閉上眼睛，小聲說。

　　海德拉的表情微微變了。

　　這是從未在外星姑娘臉上出現過的表情。太微妙了，也太鮮活了，就如同剛剛打好的奶油放在太陽下，蓬松松軟趴趴，沁出一點點水珠，散發出快樂溫柔的甜味。

　　「那就好好休息吧。」

　　她抬起手，輕輕覆蓋在金發士兵的眼瞼上，為他擋住過於閃爍的光。然後滿懷愛意地，調整了反應爐心的參數，將那些會打擾到靠在自己身邊的士兵的睡眠的聲音，選擇著，挑剔著，過濾掉尖銳的音樂和過大的笑聲，只留下一些並不擾人的低低嘈雜流入。

　　有一點點聲音，最能令感知過於敏銳的士兵安心。

　　他調整了一下姿勢，屏住的呼吸終於恢復自然，然後逐漸放緩，慢慢拉長。

　　清唱的聲音終於停了。

　　酒吧陷入一片沉沉的寂靜。

　　『睡了？』

　　另一邊的娜塔莎·羅曼諾夫比了個口型。

　　「正常說話就好，我過濾了聲音。」

　　海德拉對紅發特工笑了笑。

　　「這很不容易。」

　　娜塔莎·羅曼諾夫恢復了正常音量，由衷感嘆。

　　「要知道，對於我和隊長這類人——無論是喝醉，還是在人前入睡，都不是那麼輕松的事。」

　　「但我很高興他能這麼做。」

　　海德拉卻說。

　　「這意味著他不需要那麼累了。」

　　紅發特工睜大了那雙美麗的綠眼睛，爾後露出了一抹溫柔的笑容。

　　「我為之前的擅自揣測而道歉......可能是看得太多了，我變得越來越謹慎——和膽小，總是對單純的事物抱有過多的疑慮。」

　　娜塔莎·羅曼諾夫靠在海德拉另一側，撐著腦袋，慢慢說。

　　「我總覺得面對一些衝突，適當的妥協才是為人處事之道......甚至直到現在，我都不是那麼認同隊長的一些看法。但我最近常常在想，可能正是因為有這種認知，我才不是英雄，不是美國隊長，才沒辦法保護住那些重要的東西。」

　　紅發特工有一搭沒一搭說著，金發姑娘看著她，認真聆聽著。

　　「說起來很好笑。」

　　娜塔莎·羅曼諾夫勾了勾唇角。

　　「我一邊評判隊長這類人在現實中會活得很艱難，會處處碰壁，會失敗——但一邊又希望生活中有這樣的人。」

　　「我能理解這樣的想法。」

　　海德拉說。

　　「但這也就是史蒂夫這類人之於人類的意義所在吧？因為所有人都需要一個美國隊長來保護他，保護做人的底線和生存的意義，保護微弱的光明和閃爍的希望。」

　　「Exactly。」

　　——完全正確。

　　娜塔莎·羅曼諾夫拿起最後一瓶酒，分別倒在自己和海德拉的杯子裡。

　　兩位姑娘對視，露出了含有相似內容的笑容，共同舉起酒杯。

　　「——敬我們的英雄。」

　　今夜的最後一滴酒流盡。

　　城市為酣眠的英雄熄燈。

　　作者有話說：

　　我們一邊嘲笑著，不相信規則能夠戰勝潛規則，不相信大師不等於大官，不相信真理有別於級別，不相信風骨遠勝於媚骨，不相信理想優先於待遇。

　　但我們同時也期冀著，渴求著，相信著，那些曾被我們嘲笑作幼稚、中二、不現實、不懂人情世故的，滿懷激情和理想的人——能夠帶來信仰。

　　一不注意都要一百章了。


第98章

　　托尼·斯塔克是被吵醒的。

　　幾乎通宵、宿醉、沒怎麼吃東西、戰鬥後疲憊不堪的發明家在嘰嘰喳喳中的吵鬧聲中醒來, 昏昏沉沉，頭痛欲裂。

　　「別吵......我再睡會......」

　　他把被子拽過頭頂，蒙在頭頂，閉上眼睛，努力想要抓住正在逃跑的睡意——

　　「唰——」

　　他屋裡的窗簾被拉開了。

　　托尼·斯塔克住的樓層極高, 落地窗將整個紐約囊括在內。沒有任何建築——甚至雲彩敢來遮擋發明家欣賞他的城市的視線。所以薄薄一層夏涼被, 根本遮不住早上八.九點鐘朝氣蓬勃的太陽。

　　「哪來的一百只鴨子！滾出去！」

　　憤怒之下發明家隨手一抓，直接一個酒瓶扔了過去。

　　「咚——咕嚕嚕嚕——」

　　酒瓶被跑進來的一百只鴨子敏捷地躲了過去, 摔在地上, 咕嚕嚕滾走。

　　「大鐵罐, 起床了！」

　　比一百只鴨子還要聒噪的家伙不依不饒喊。

　　「滾滾滾。」

　　托尼·斯塔克閉著眼睛罵。

　　「你他媽以為你是我奶奶？用拉開窗簾推開窗子在窗口推割草機叫人起床？」

　　「......你奶奶這麼硬核的嗎？我奶奶就從不——不這不是重點, 別睡了！快起來！出事了！」

　　見發明家遲遲不起, 這次直接上手搖晃了。

　　「又他媽出了什麼事......」

　　在劇烈的搖晃下托尼·斯塔克痛苦地把臉埋進枕頭, 虛弱地問。

　　「你說，是外星人又入侵了？核彈又打紐約了？綠大個兒又爬上帝國大廈了？還是九頭蛇又要稱霸世界了？」

　　「比那些還嚴重！！！」

　　一百只鴨子靠在發明家耳朵旁邊，尖叫。

　　「如果不慎重處理的話，復仇者聯盟會分崩離析的！」

　　托尼·斯塔克：......

　　大發明家的腦門上，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他痛苦地翻了個身, 慢慢抬手，用手指撐起不聽指揮的眼皮, 睜著一雙腫泡死魚眼, 瞪視在他床頭蹦迪的一百只鴨子。

　　比一百只鴨子還煩人的家伙是克林頓·巴頓。

　　神盾局的鷹眼射手此時滿臉的驚慌、憤怒和嚴肅, 沒有一點在開玩笑的模樣。見狀, 托尼·斯塔克終於清醒了一些, 撐起上半身，皺起眉，認真問。

　　「有這麼嚴重？發生了什麼？」

　　克林頓·巴頓看起來頗有些難以啟齒。

　　他頓了頓，十分認真地對面露擔憂的發明家說。

　　「很嚴重的問題——我放在通風管道裡的小甜餅不見了！我懷疑凶手就在我們之中——哎你干嘛打我？別——別用掌心炮！會死人的！而且打壞什麼最後花錢的不還是你——不不不掌心跑就很好不要換導彈！！！」

　　東倒西歪睡在酒吧裡的人被樓上轟隆隆的拆遷爆破聲響起，接二連三揉著腦袋爬起來。

　　「又她媽是哪個臭小子......」

　　有起床氣的娜塔莎·羅曼諾夫黑著臉爬起來，一睜眼就看到表情猙獰的托尼·斯塔克正穿著局部甲，追著克林頓·巴頓打。

　　鷹眼射手在掌心炮的攻擊下靈活地上躥下跳，一邊跑還一邊控訴。

　　「你打我干什麼啊！被吃掉小甜餅的是我！那兩袋可是我的珍藏！跑老遠就買了四袋，剩下兩袋我都不舍得吃！你不去問到底是誰偷了我的小甜餅，還要過來打我這個可憐的受害者是什麼道理！」

　　「小甜餅小甜餅小甜餅！就知道小甜餅！你一個四十多歲上有老下有小的特工，腦子裡除了糖分你告訴我還有什麼？！」

　　大發明家凶神惡煞，怒發衝冠。

　　「你知道我他媽有多困嗎你為了兩袋小甜餅來我床上蹦地！」

　　「......小甜餅？」

　　格蘭特·巴圖克睡得腦袋發昏雙眼迷蒙，聞言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我倒是在通風管道裡見過兩包。」

　　炮聲陡然一滯，追的人和被追的人猛地轉頭看還搞不清楚狀況的黑發特工。

　　克林頓·巴頓：......

　　托尼·斯塔克：......

　　大發明家突然想起來了。

　　『從通風管道上來了。另外管道裡有兩包小甜餅，下來的地方還正好是廚房，而我正好沒吃早飯——所以順手解決了自己的早餐問題，泡了杯咖啡，希望斯塔克先生不要介意。』

　　——格蘭特·巴圖克剛才復仇者聯盟大廈的那天，曾經抱著小甜餅和咖啡，這麼對他說過。

　　「等等格蘭特——」

　　發明家連忙出聲試圖阻止。

　　「——味道很好。可惜當時太餓，忘了留點慢慢吃。」

　　但已經晚了。

　　格蘭特·巴圖克慢悠悠補完了下一句話。

　　一句話說完沒有得到回應，卻迎來了奇怪的沉默。格蘭特·巴圖克困惑地甩甩腦袋，努力使自己清醒一點，費力抬頭，去看克林頓·巴頓的表情——

　　「......巴頓，你的表情有點嚇人。」

　　黑發特工此時此刻終於反應過來，神盾局同事鷹眼的表情，並不是那麼美妙。

　　格蘭特·巴圖克努力扯動生鏽的腦子，緩慢地思考了一會。

　　「啊......那是你的？」

　　鷹眼特工的臉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黑雲罩頂。

　　「......臭小子。」

　　克林頓·巴頓咬牙切齒地說。他三步並作兩步跨到沙發旁，單手拎起年輕特工的衣領，拖著渾渾噩噩的青年往電梯走去。

　　「跟我來訓練場交流一下。」

　　腳拖在地上的格蘭特·巴圖克：「......」

　　電梯門打開，晨練跑步回來的金發士兵從裡面走出，正好撞上要進電梯的二人。

　　「早上好......你們這是？」

　　史蒂夫·羅傑斯視線下移，注意到被鷹眼特工拎在手裡拖著走的黑發士兵。

　　沒睡醒的年輕人此刻頭有一搭沒一搭地一點一點，眼睛慢慢閉上，努力睜開，又控制不住慢慢閉上，顯然沉迷瞌睡，無心求生。

　　一副絲毫沒有在怕的態度。

　　注意到這一點的克林頓·巴頓在心裡冷笑。

　　「我去指導一下後輩。」

　　鷹眼特工熟練自然地在臉上擺出一副關愛後輩、慈眉善目的表情。

　　「很久不見了，今天增進增進感情。」

　　也很喜歡指導後輩、增進感情的金發士兵絲毫沒有懷疑。

　　史蒂夫·羅傑斯十分贊許地點點頭，讓開了路，還十分貼心地囑咐。

　　「你們同是特工，戰鬥意識更相似。格蘭特還年輕，一定要好好指導一下他。」

　　克林頓·巴頓露出一個完美的熱情笑容。

　　「一定。」

　　電梯門關閉。

　　「上帝保佑格蘭特。」

　　把自己埋在沙發裡的紅發特工懶懶說了一句。

　　「保佑什麼？」

　　史蒂夫·羅傑斯走近沙發。

　　「保佑格蘭特。」

　　大發明家歪倒在沙發上，十分真誠地在胸前畫十字。

　　「吃了肥啾的小甜餅，能全須全尾走著離開訓練場，我就敬他是個人物。」

　　這下深知鷹眼特工視甜如命性格的金發士兵終於懂了。

　　他皺起眉，抿了抿嘴，表情逐漸嚴肅。

　　在所有人都以為他會追上，去拯救年輕特工於水火之中的時候，史蒂夫·羅傑斯坐進沙發，吃了一塊餅干，舉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挺拔如松不動如山，真情實感說。

　　「晚上臨睡前格蘭特如果還爬不出訓練場，我可以幫他把他自己抬回房間。」

　　「哪來那麼多壞心眼？」

　　海德拉從堆在懶人沙發上的一堆毛毯裡爬出來，打了個哈欠，眯著困倦的淚花笑。

　　「你們眼看著他被拖走，沒一個人救一把，格蘭特要哭了。」

　　「該。」

　　托尼·斯塔克慢吞吞說。

　　「誰叫他沒給我留一塊。吃獨食，該打。」

　　「我也沒吃到。」

　　史蒂夫·羅傑斯跟。

　　「我也。」

　　娜塔莎·羅曼諾夫舉起手臂晃了晃。

　　「我就問一句話......」

　　海德拉打了個哈欠，問出一句直擊心靈的話。

　　「如果格蘭特被揍得起不來，中午飯，我們要吃外賣嗎？」

　　從來沒進過廚房的托尼·斯塔克：......

　　曾經炸過廚房的史蒂夫·羅傑斯：......

　　很擅長在飯裡投毒的娜塔莎·羅曼諾夫：......

　　「克林頓有些過分了，怎麼可以欺負年輕人。」

　　史蒂夫·羅傑斯立刻站起來。

　　「可惡的肥啾，以為我家孩子沒人護是吧？」

　　托尼·斯塔克帶上掌心炮。

　　「欺負小男孩，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娜塔莎·羅曼諾夫抽出伸縮棍，大步流星往電梯走去。

　　吵鬧的人和拆遷的人跑得一干二淨，海德拉又打了個哈欠，重新埋進一堆毛毯底下，開啟聲音屏蔽，舒舒服服繼續睡覺。

　　「之前弗瑞還說我們越來越像大街上路演的諧星組合——」

　　旁觀的約翰·裡瑟忍不住扭頭對哈羅德·芬奇說。

　　「——我看，復仇者聯盟已經是百老彙喜劇巨星組合的級別了。」

　　性情溫和、不爭不搶的哈羅德·芬奇對此唯一能做的比較含蓄不那麼落井下石的回應，就是推推眼鏡，一臉嚴肅地告誡同伴。

　　「以後記得離復仇者聯盟遠點，我們已經足夠有喜劇效果了，再多點我們干脆集體去好萊塢演肥皂劇算了。」

　　作者有話說：

　　哈羅德·芬奇：TBBT片場收不收疑犯追蹤劇組，在線等，急。

　　差不多結束啦！

　　這幾天慢慢調整更新時間。


第99章

　　以史蒂夫·羅傑斯為首的復仇者三人急匆匆如餓虎撲食般從克林頓·巴頓手下奪食——不——奪下昏昏欲睡絲毫不知危險來臨的格蘭特·巴圖克, 一路將手握飲食權力的人護送到廚房。

　　在爭奪戰中終於清醒了一點的格蘭特·巴圖克面對眼冒綠光的復仇者們擺在自己面前的鋒利的大刀，打了個寒顫。

　　「......死也要死個明白，你們這是要把我做成菜？」

　　他哆哆嗦嗦問。

　　托尼·斯塔克：「......我看上去有這麼飢不擇食嗎？」

　　還是彬彬有禮善解人意的埃德溫幫飢腸轆轆的自家主人開了口：「格蘭特先生，三位復仇者並不擅長做飯。」

　　格蘭特·巴圖克：「......」

　　優秀的特工，完美的間諜, 狠戾的殺手忍不住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他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變成了復仇者聯盟大廈的小時工廚子......？

　　等到吃上了美味的早餐三明治, 喝到了香濃順滑的咖啡，復仇者們才想到酒吧裡還有一片橫七豎八睡倒的人。正急匆匆掉頭往回走時, 就聽到頭頂埃德溫說：

　　「Sir, 客人們已經離開了。」

　　「離開了？」

　　托尼·斯塔克不滿地嚷嚷。

　　「還沒嗨完呢——怎麼就都走了？」

　　「The Machine說她發現了新號碼。四人小隊接到號碼就走了。」

　　從酒吧摸上來找氣泡水喝的海德拉坐在吧台上, 兩腿懸空晃晃悠悠。

　　她抱著插著吸管的玻璃罐, 呼嚕呼嚕吸溜著充滿二氧化碳的冰鎮汽水, 慢吞吞補充。

　　「你們後腳來, 他們前腳剛走。」

　　「這群義警們又開始了？」

　　托尼·斯塔克坐回凳子，抱著自己的咖啡杯感嘆。

　　「哪裡有犯罪就往哪裡跑，整天零零七，一點娛樂生活沒有。還得自己去判斷誰是罪犯誰是受害人......太慘了。」

　　「你以為都和你一樣，不想干活就可以扔給能干的小辣椒？」

　　娜塔莎·羅曼諾夫咬了一口三明治。

　　「昨天晚上放松一下也就算了, 今天肯定不能繼續無所事事。神盾局的特工們都需要回去收拾爛攤子——克林頓，吃完走了。」

　　說著, 她將另一個三明治扔給跟在後面的鷹眼特工。

　　剛去給自己倒了一杯牛奶的史蒂夫·羅傑斯：「......別以為你動作夠自然, 我就發現不了你是從我盤裡拿的三明治, 娜塔莎。」

　　紅發特工勾唇一笑：「多謝款待。」

　　「等等——我也去。」

　　格蘭特·巴圖克就著廚房的水池洗了把臉, 甩甩腦袋, 跟在了娜塔莎·羅曼諾夫後面。

　　「格蘭特。」

　　史蒂夫·羅傑斯叫住了黑發特工，對轉頭看過來的格蘭特·巴圖克問，那雙藍色的眼睛裡寫滿了真誠的關心。

　　「自己去沒關系麼？」

　　——他擔心格蘭特·巴圖克會遭到刁難。

　　「能有什麼關系。」

　　托尼·斯塔克在旁邊漫不經心揮揮手。

　　「格蘭特的名字現在掛在復仇者聯盟下面，就看神盾局現在的樣子，也沒空來和他算賬。與其擔心他，不如擔心弗瑞的血管會不會爆——」

　　「別老咒弗瑞。」

　　史蒂夫·羅傑斯的手不輕不重，拍在了發明家的肩膀上。

　　「弗瑞肩上的擔子很重。如果沒有他，就得我們周旋這些事了。到時候誰來應付那些想要控制復仇者聯盟的政客？你來？放他們鴿子，還是一個一個黑他們的電腦？」

　　「......當我沒說。」

　　自認沒耐性和政客周旋的大發明家果斷改口。

　　「格蘭特，過去之後記得幫助神盾局進行後續清理。」

　　黑發特工笑了笑，舉手比了個OK的手勢，跟著等在旁邊的兩位特工走進了電梯。

　　「神盾局的後續問題就交給弗瑞處理。」

　　史蒂夫·羅傑斯收回了視線，手指點了點桌子。

　　「趁現在，我們來討論點別的。」

　　托尼·斯塔克喝光了手裡的咖啡，放下杯子抹抹嘴，表情也跟著正經起來。

　　「比方說？」

　　「比方說，那些仍然潛伏著的九頭蛇。」

　　金發士兵語氣淡淡。

　　「比方說，之前沒來得及處理的塞勒菲斯。」

　　「——怎麼突然開始聊這麼沒勁的話題。」

　　一手三明治一汽水玻璃罐的海德拉聞言跳下吧台，一蹦一跳往自己屋走。

　　「你們聊，我要回去打游戲啦。」

　　兩個男人坐在桌子兩側，轉頭注視金發姑娘輕快地跑進房間關上門。

　　「我以為你會留下她。」

　　史蒂夫·羅傑斯看向對面。

　　「我也以為你會留下她。」

　　托尼·斯塔克聳聳肩。

　　「怎麼可能。」

　　史蒂夫·羅傑斯笑了笑。

　　「既然她不想加入復仇者……那麼我想，她還是離這些事情越遠越好。」

　　「So do I。」

　　托尼·斯塔克也有此意。

　　雖然外星姑娘代表著先進的技術和強大的實力……但這和地球有什麼關系？

　　——地球有自己的路要走。

　　這同時也是對有顆過於柔軟的心髒的外星姑娘的一種保護。

　　「九頭蛇的話還得看弗瑞想怎麼處理。」

　　托尼·斯塔克心裡想著，開口的時候已經換了個話題。

　　「畢竟九頭蛇和神盾局的聯系千絲萬縷，牽一發而動全身。」

　　「九頭蛇不能留。」

　　史蒂夫·羅傑斯皺著眉搖搖頭。

　　「我了解他們。『砍掉一個，長出兩個。』他們就像打不死的蟑螂，一不留神就會長滿所有陰暗的角落。現在九頭蛇被重創，我們應該立刻追擊。無論會對神盾局產生什麼影響，都必須把九頭蛇斬草除根。」

　　托尼·斯塔克摸了摸下巴，沒有立即說話。

　　「托尼？」

　　金發士兵察覺到了這一點，詢問狀地看向他。

　　「不，別這麼看我。我很贊同這個處理方式。我只是在想......」

　　發明家的腦海中浮現起金發姑娘托著他面頰時說的話，慢慢斟酌著，開口。

　　「我只是在想，神盾局是不是......不應該消失？」

　　——這不像發明家能提出的意見。

　　史蒂夫·羅傑斯直起背，認真問。

　　「給我一個理由？」

　　「神盾局不單單是一個肆無忌憚的軍事集體，一個和政治嚴密掛鉤的國家機構，也不僅僅是尼克·弗瑞的政治舞台......」

　　托尼·斯塔克揉揉腦袋。雖然他很少去思考這方面的問題，但此時說出來，卻像練習了千萬遍那般順暢。

　　「還是聯系復仇者聯盟和上面的橋梁，甚至於說是一層隔開復仇者聯盟和政治的保護膜。」

　　「你的意思是，如果神盾局消失了......」

　　史蒂夫·羅傑斯順著托尼·斯塔克的話向下思考。

　　「復仇者聯盟將很難保持現有的純粹性。」

　　兩個男人異口同聲說。在短暫的沉默和對視後，忍不住一起笑了起來。

　　「托尼，你最近變了不少。」

　　史蒂夫·羅傑斯的藍眼睛中逐漸盈滿笑意。

　　「你以前可從來不會想這些。」

　　「那現在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教導主任來寫幾行後進生的學期評語唄？」

　　托尼·斯塔克哼笑。

　　「越來越好。」

　　金發士兵真誠地說。

　　「你提的這一點很對，我之前並沒有想到神盾局在其中的作用——復仇者聯盟作為無法被制衡的有力拳頭，不可以被任何超級權力掌控，權力加上拳頭，將會成為世界的威脅。復仇者聯盟的指揮權絕不可以給任何人。而神盾局的存在，不如說是尼克·弗瑞的存在，保證了這一點。」

　　「那九頭蛇？」

　　「在保全神盾局的前提下，慢慢來吧。」

　　「好，第一個問題到此為止。」托尼·斯塔克點點頭，「接下來是第二個問題。」

　　——塞勒菲斯。

　　「我們對這個組織仍然了解不多。」

　　史蒂夫·羅傑斯皺著眉頭，手撐著面頰，思考著。

　　「我們之前曾經遇見過這個組織的自殺式襲擊者。」

　　托尼·斯塔克慢慢梳理。

　　「但是他們當時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特殊性，於是我將他們歸類成了復仇者聯盟不可以涉足的非特殊性.事件。」

　　史蒂夫·羅傑斯問：「有什麼特點？」

　　「目前遇到的所有塞勒菲斯成員都擁有極端的信仰。他們抹去了自己社會人的身份，完全成為了信息社會的劇院幽靈，不恐懼死亡——」

　　「——典型的邪.教狂熱者。」

　　金發士兵愈發感到棘手。

　　托尼·斯塔克點點頭。

　　「不光如此，我們在移動衛星發射平台遇到的這些塞勒菲斯表明，他們掌握著完全不科學的力量。」

　　「魔法？」

　　「海德拉說那不是魔法。她說即使是——那叫什麼？黑暗維度？聽起來就像什麼奇幻小說——黑暗維度中會給現實帶來毀滅和死亡的那些家伙，都不會使用這種惡心的力量。」

　　大發明家搖搖頭。

　　「我也曾見過使用魔法的一群人，和他們完全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一個完全未知的組織嗎......」

　　史蒂夫·羅傑斯皺著眉，看著屏幕上旋轉著的，代表塞勒菲斯的像牙之門。

　　「也完全追蹤不到。」

　　發明家提起來還有些挫敗。

　　「兩次了，我兩次投入了斯塔克工業全部的衛星，都追蹤失敗了。」

　　「他們的目的是？」

　　托尼·斯塔克調出記錄。

　　「這個倒是早有記錄。塞勒菲斯堅定地認為現在的世界是虛假的，並且希望通過獻祭到達真實世界——而這次，塞勒菲斯疑似在通過獻祭祈求什麼東西的降臨。」

　　「神？」

　　史蒂夫·羅傑斯挑起眉毛。

　　「誰知道。」

　　托尼·斯塔克攤手。

　　「既然追蹤不到，就不要繼續搜索了。」

　　史蒂夫·羅傑斯一錘定音。

　　「如果他們的目的是讓他們信仰的東西降臨，那麼在移動衛星發射平台的獻祭失敗後，他們不久之後一定會再次采取行動。我們暫且按兵不動，但一定要嚴密防備塞勒菲斯的襲擊。」

　　「Can't agree more。」

　　托尼·斯塔克表示贊成。

　　「就這兩件事吧？」史蒂夫·羅傑斯站起來，對點點頭的發明家說，「對了，我剛才跑步路過神盾局的時候碰見了幾個年輕人——」

　　電話鈴響起，打斷了金發士兵的話。

　　在發明家關於「跑步？你跑步順路路過了十個街區之外的神盾局？你是夢游還是博爾特」的吐槽中，金發士兵抽出手機，接通電話。

　　「這裡是史蒂夫·羅傑斯，您有什麼事......」

　　電話那段說了些什麼。

　　史蒂夫·羅傑斯的臉色陡然蒼白一片。

　　作者有話說：

　　我發現鴿是會上癮的【不是】。

　　不鴿不鴿，調整時間，努力更新！


第100章

　　「病人之前的劇烈活動對她損傷很大, 加上情緒起伏過大, 送入醫院後情況就開始不斷惡化，從早上六點開始進入昏迷，嘔吐。」

　　——嗡嗡嗡嗡。

　　「CT顯示腦內出現, 壓迫腦干。」

　　——嗡嗡嗡嗡。

　　「我們立刻做了開顱引流手術。」

　　——嗡嗡嗡嗡。

　　「術後呼吸微弱, 靠呼吸機維持。體溫偏低, 血壓低，靠藥物維持。」

　　——嗡嗡嗡嗡。

　　「她現在的心率只有50次／分, 血壓80/40mmHg, 我們采用了各種方式, 都無法提升含氧量。」

　　......嗡嗡嗡嗡。

　　史蒂夫·羅傑斯忍不住甩甩頭, 但那繞著耳朵亂叫的煩人的嗡嗡聲始終沒有消失。如同渾濁的麥田中被驚起的黑色烏鴉，紛紛湧湧齊齊衝向陰沉低矮的天空，嘎嘎的叫聲粗嘎尖利，撕毀了所有寧靜美好的東西。

　　他站在床邊，垂頭看著安安靜靜躺著，似乎只是陷入了一場過於漫長的昏沉睡夢的人。

　　「病人體重太輕, 年齡太大, 支撐手術完成已經很艱難了, 現在只能看她自己是否能撐過去......」

　　她以前不是這樣的。

　　史蒂夫·羅傑斯看著佝僂瘦小的老人, 在心裡說。

　　她曾經身材高挑, 肩膀寬闊, 體型流暢, 肌肉漂亮。她有著飽滿的面頰和顧盼神飛的眼睛, 也有著強有力的臂膀和可以穿著高跟鞋追擊敵人的勻稱雙腿。你們都沒見過。如果你們可曾瞥見過她哪怕一點的生機和活力，都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

　　「......請做好心理准備。」

　　史蒂夫·羅傑斯猛然回神。

　　「不，別和我說這些。」

　　他用力搖搖頭，看向旁邊聒噪的醫生。

　　「請您告訴我，就一句話……」

　　史蒂夫·羅傑斯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心懷希冀，小心翼翼問。

　　「……我還能看到她睜開眼睛嗎？」

　　——烏鴉不詳的嘶鳴終於停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死寂的哀悼。

　　剛才一直在說明情況的醫生短暫地沉默了一會，推了推眼鏡，保守地給予回復。

　　「我們會盡最大努力。」

　　「……」

　　又過了一會，史蒂夫·羅傑斯極其輕微地點點頭。

　　「我知道了。」

　　說完，他又點點頭。

　　「我知道了。」

　　沉默了幾秒鐘，金發士兵像是忽然驚醒一般身子一晃，重新站穩後再次點頭，機械地重復了一遍。

　　「我知道了。」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

　　醫生朝身後的助手示意，年輕的護士上前，把記了一句話的小卡片從白大褂的口袋裡拿出來，遞給史蒂夫·羅傑斯。

　　「病人在進入昏迷狀態前曾經囑托我們記下一句話，讓我們交給來看她的金發男性。」

　　金發士兵接過潔白的卡片，慢慢翻到有字的一面。

　　上面的話非常簡短。

　　「Don』t cry.

　　「I already have that dance.」

　　——別哭。

　　——我早已擁有那支舞。

　　史蒂夫·羅傑斯猛然抬頭。

　　力道之大速度之快，甚至令身邊的人都產生了錯覺，似乎聽到脖頸「哢嚓」一聲，發出了不堪重負的痛苦嗡鳴。他表現得就好像剛才他的一切反應都是無意識中做出來的，終於被一張卡片扯回了現實一樣，清醒過來後急促跨躍幾步，逼近說話的醫生，將驚愕的醫生完全籠罩在自己的陰影下。

　　「救她。」

　　史蒂夫·羅傑斯刀刻一樣堅毅的面容此刻寫滿了沉郁和躁動，他一直刻意壓抑的，屬於戰場的氣勢爆發，像粗糙的沙粒碾過心髒一般磨得人生疼。

　　但那雙湛藍的眼睛中卻覆蓋了一層湧動的痛苦的霧。

　　「救她！」

　　被驚嚇到的醫生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金發士兵立刻抬腳跟上。

　　他好像堅定地認為面前的醫生是曾經他遇到過的滿嘴天花亂墜的狡猾間諜，剛才聽到的話只是編造出來欺騙他動搖他的——

　　「......史蒂夫。」

　　身後卻有人輕輕拽住了他的拳頭。

　　海德拉站在高大的男人背後，伸手握住那垂在身側攥到青紫的拳頭，輕輕掰開刺進手心的指尖，手往前伸入，十指交叉握住。

　　「不要這樣，醫生盡力了。」

　　......如冰水澆在頭頂。

　　史蒂夫·羅傑斯猛地一哆嗦，握緊另一只手上的檢查單不由自主倒退一步，立刻遠離了被他嚇到的醫生。他閉了閉眼，努力克制住狂躁的心情，僵硬轉身，按耐著，大步流星走出病房。

　　然後越走越快。

　　越走越快。

　　踏出寂靜的病房區，他終於跑了起來。

　　他跑出住院部，跑出醫院，跑進熱鬧的大街。行人連忙向兩側躲避，他甩開或詫異或不滿的視線，甩開大聲的提醒和不滿的呼喝，在道路上瘋狂奔跑著，早上的行人擁擠，車道堵塞不堪。他穿過攢動的人群，跑上十字街頭，將尖銳的剎車摩擦聲拋至耳後。灑水車的水霧兜頭罩了一身，水汽翻滾帶來陣陣涼意，卷起的氣流拂濕了報亭邊夾著的早報。他拼命跑著，忘記了克制那不屬於正常人類的速度，也不知道他到底為什麼而跑，他跑在人群之中陽光之下，無論人群還是陽光都無法看透他一片空白的英俊面龐下到底藏著跨越多少時間和空間的滄桑悲傷。

　　嗓子裡終於有了些不舒服的感覺，身體開始發熱，細密汗珠逐漸沁滿額頭，手心濕熱滑膩令他心慌。不適合跑步的靴子鞋帶有些松了，不那麼跟腳，跑起來開始有一點別腳的痛感，可他卻不想停下。

　　那張可怕的檢查單仍然被他拽在手上。意識到這一點後，他像是被火舌舔到一樣急忙將它甩了出去，輕飄飄的紙在空中飛揚，被他卷起的風裹住，竟然在他身後追了上來。他看著陽光下那塊長方形罩在他的頭頂如影隨形，近乎驚恐地又加快了速度。

　　越跑越快。

　　越跑越快。

　　直到身後隱隱留下緊追不舍擺脫不掉的殘影。

　　「夠了——！」

　　一直被拽著跑的海德拉忍不住剎住腳步，一把扯住逃跑的士兵。

　　金發士兵被拽的一個踉蹌差點跌倒。為了維持平衡急忙向後退了幾步，轉過頭，胸口劇烈起伏著，睜大眼睛看著突然大喊起來的金發姑娘。

　　「你現在最該做的，到底是什麼？告訴我。」

　　海德拉第一次用嚴厲的目光掃視金發士兵。

　　「是在這一圈一圈，一點用沒有地跑步嗎？」

　　「......海德拉？」

　　史蒂夫·羅傑斯夢囈一般開口，好像是剛剛意識到他的手中還牽著金發姑娘，又好像是不知道自己在哪。有一瞬間，那雙藍眼睛裡全是脆弱的茫然。

　　「我不知道......海德拉，佩她，她要——」

　　佩姬。

　　那枝擁有明艷美麗笑容的，強大果決的，第一個能看到他的心而不是那副豆芽菜外表的玫瑰......

　　要。

　　「她要——」

　　那個他和這個先進陌生的世界唯一的聯系，證明他炮火紛飛的過去不是一場虛幻夢境的人......

　　要。

　　「她要——」

　　史蒂夫·羅傑斯咬緊牙關，最後一個單詞重若千鈞，為了逼出微弱的氣音，他用力到腮都在微微顫抖。

　　「......她要死了。」

　　地球驟然失去了引力，世界上七成的海水轟隆隆朝孤獨的士兵衝來，壓在他的舌頭上，頭顱上，脊背上。

　　海德拉沉默了。

　　外星姑娘在這一瞬間。

　　被什麼東西擊中了。

　　這種東西從史蒂夫·羅傑斯嘶啞的聲音，繃緊的肌肉，蒼白的嘴唇，空茫的眼睛，無意識顫抖的臂膀......

　　......從他每一寸皮膚，每一片肌肉，每一根骨骼中穿刺出來，擊中了海德拉。

　　她第一次感受到這種東西，很陌生，但她知道這是什麼。

　　如同酸澀的海水慢慢漲起，淹過胸口，沒過口鼻，在她的頭頂合攏，並不斷上升。壓得她心髒發悶發脹發痛，細細密密的，喘不過氣。

　　......這就是「痛苦」嗎？

　　他在「痛苦」嗎？

　　風停住了。

　　汽車的轟鳴聲和熱狗車的叫賣聲陡然清晰。

　　心中的絞動聲也越來越大。

　　她再也忍不住踮起腳，伸手摟住了金發士兵低垂的頭。

　　————。

　　時間停止了。

　　世界安靜了。

　　整點一到，廣場的噴泉突然開啟，就在他們旁邊噴出，路過的小狗被淋了一身，尖叫著逃遠，站在干燥處猛地甩干皮毛。噴泉的水聲代替風聲，掩蓋了熱鬧的嘈雜，水滴和水汽浸透了衣服，潤濕了空氣，光落入蒙蒙水霧中，折射出若隱若現的彩虹。

　　金發姑娘沒說什麼，卻溫柔地抱著金發士兵，輕輕拍著士兵的背。

　　士兵痛苦的顫動隨著具有極強撫慰性的輕拍，漸漸停止了。

　　他抬起手，同樣摟住金發姑娘的背，然後驚訝地從她繃緊的肌肉中發現——她也在難過。

　　他什麼也沒說，忍不住更深地抱緊她，更深地彎下腰，把那雙踮起的腳放回地面。

　　他們靜靜地維持著這個彼此撫慰的擁抱。

　　站在安靜空無一人的噴泉和彩虹的中心。

　　直到海德拉突然想到什麼，睜大了眼睛。

　　「——史蒂夫！那張紙條！」

　　作者有話說：

　　一百章合影留念！


第101章

　　金發姑娘把手按在史蒂夫·羅傑斯的肩上, 退出一步, 盯著那雙藍眼睛，興奮地說。

　　「......什麼？」

　　突然被推開，史蒂夫·羅傑斯驚愕地抬起頭。

　　「你還記得之前我們在療養院裡, 佩姬對你說過什麼嗎？」

　　海德拉越想越興奮, 背著手原地連轉幾圈, 語速漸漸變快。

　　「她說她總能夢到你站在一片焰火中，和她在沙灘跳了一支舞, 你向她說你不會失約——！」

　　她又急剎住車, 轉頭去看史蒂夫·羅傑斯, 眼睛閃閃發光。

　　「......想知道佩姬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嗎？」

　　「我不明白。」史蒂夫·羅傑斯皺了皺眉, 「那不是夢嗎——」

　　「I already have that dance.」

　　——我早已擁有那段舞。

　　海德拉復述出佩姬留下的紙條的內容。

　　「按你說的，她是個清醒又現實的姑娘，她不可能給你留下一句意思模糊，沒有任何實際意義的話......所以你知道她在說什麼嗎？」

　　「她在說？」

　　史蒂夫·羅傑斯怔怔問。

　　「She's expecting you.」

　　——她在等你赴約。

　　金發姑娘輕輕說。

　　「And you did.」

　　——而你的確去了。

　　史蒂夫·羅傑斯心髒猛地被錘了一下，悶痛的同時，又頭暈目眩。

　　「......怎麼可能？」

　　他虛弱地搖頭。

　　「我沒去——」

　　「你可以去的。」

　　海德拉打斷了他。

　　「阿諾, 確認權限, 確認時間錨點回避法則, 確認時間渦流。」

　　阿諾在海德拉神經網絡裡皺起眉。

　　「可是Boss——」

　　「阿諾。」海德拉重復, 「確認。」

　　「......確認權限, 確認時間錨點, 確認回避, 確認時間渦流。」

　　「β側鏈基因鎖全部解放, 鎖定時空泡沫。」

　　時空——三維空間乘以時間，並非是平滑不具備任何結構的。時空非但並不平滑，而且是一種網狀拓撲結構。放大到可見氫原子核直徑的億分之一時，時空就會像泡沫一樣，不斷地波動著，包含許多小的、不斷變化的部分——在這裡空間與時間並沒有明確的界限，而是不斷變換的。

　　這就是所謂的時空泡沫。

　　在時空泡沫中，時空的定義會出現模糊，時間錨點松動，修正性和靈活性更高，也意味著更容易干涉。

　　「β側鏈基因鎖確認解放，確認鎖定時空泡沫。」

　　海德拉伸手，與史蒂夫·羅傑斯的手交握。

　　「走吧，她在等你。」

　　「等等！海德拉！」

　　史蒂夫·羅傑斯突然有了一個可怕的念頭。但這個駭人聽聞的推理太過合理，以至於電光火石之間將他曾經所有的懷疑和迷惑完全串聯起來。他瞪大眼睛，不假思索要阻止金發姑娘——

　　金光閃現。

　　他們消失在彩虹和噴泉之中。

　　一九四五年。

　　紐約。

　　布魯克林。

　　戰後的每一個夜晚都是喧鬧幸福的。

　　女人們放下盤在護士帽裡的頭發，重新換上鮮艷的衣服，搬出封在倉庫裡的烤架，擦干淨，搭在院子裡。小孩們奔跑在徹夜不熄的路燈下，買來肉醬和牛奶，然後踩在凳子上，往樹上和房子上掛星星燈和星條旗。男人們換下了軍裝，穿上微微發黃但舒適的手制襯衫和背帶褲回了家。修好破損的屋頂，灌澆門口開裂的道路，突然舉起認真干活的孩子，從後面抱住毫無防備的妻子，然後在興奮的尖叫和嗔怪的拍打中灰溜溜躲進酒館，和曾經一起賣報打工、對著姑娘吹口哨的狐朋狗友們扔飛鏢炸金花，然後在金黃色的啤酒和雪白的泡沫中快樂大笑。

　　燈火通明吵吵嚷嚷的酒吧裡，只有一個地方是安靜的。

　　斯托克酒吧。

　　夜晚十一點五十分。

　　誰也不知道那個坐在酒吧角落，面對門口的藍裙姑娘在等誰。

　　她已經在那坐了一晚上了。臨近凌晨，還在酒吧喝酒的只有從軍隊回來有勁沒處使的男人們。只有她一個女性，盛裝打扮，一杯又一杯，獨自喝酒。

　　盛裝打扮，是說她一開始進酒館的時候。在等待的幾個小時裡，她已經一件一件，卸掉了女性魅力的魔法。

　　第一個小時。

　　她從雙腿並攏，優雅但緊張的姿勢變成了抬起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上，高跟鞋不再服帖地包裹，鞋頭掛在腳上，輕輕在桌下搖晃。

　　第二個小時。

　　她摘下了耳環，揉了揉有些發腫的耳垂。拿出鏡子看了看口紅，飽滿漂亮的唇妝已經被一杯又一杯的酒衝淡，她猶豫了一會，還是抽出口紅補了一層。

　　第三個小時。

　　口紅再次變的淺淡，這次她看著鏡子，注意到精心繪制的眼妝也隨著時間漸漸氧化，有些花了後，就沒有再嘗試挽救消退的魔法了。

　　第四個小時。

　　午夜的溫度，即使是在溫暖的酒館裡，也有些過於涼了。

　　她已經打了好幾個寒顫。在打了一個毫不優雅的噴嚏後，她最後看了看時鐘——在這四個小時裡她已經看了無數次時鐘——而此時時鐘正好指向整點。

　　「叮——」

　　「叮——」

　　「叮——」

　　連響十二次。

　　像是終於放棄了什麼一樣。

　　藍裙姑娘嘆了口氣，終於松弛了下來。

　　挺直的背彎曲，揚起的眉降落，下沉的肩膀收斂，像是終於飛累了收起翅膀的蝴蝶，從穿著藍禮服水晶鞋的奇跡午夜回到了沒有魔法的現實。

　　她又看了眼時鐘，整點已經過去。

　　——這支舞，始終沒有等到舞伴。

　　也不可能等到了。

　　沉默著，她放下了酒杯。

　　穿上了外套，遮住了用心熨燙平整的裙子。

　　帶上了帽子，壓垮了做了很長時間的發型。

　　圍上了圍巾，掩蓋了跑遍商場買下的項鏈。

　　帽沿壓低，一並遮住了疲憊的眼睛。

　　「結賬。」

　　她走到吧台，將錢推給店主。

　　「他失約了？」

　　店主停止擦拭手中的玻璃杯，一雙藍眼睛充滿關切地注視面前明明年輕卻透著股沉暮般疲憊氣息的姑娘。

　　姑娘點點頭。

　　「看樣子，他趕不回來了。」

　　「沒關系。回去好好睡一覺，說不定明天他就會坐在你的床邊，端著早飯吻醒你。」

　　店主微笑。

　　姑娘一怔，然後露出一個極其細微的笑容。

　　「我也這麼希望。」

　　她收回找零的錢，抽出一張放在桌子上，將剩余的錢一股腦塞進包裡，緊了緊圍巾，揣起手低下頭，往門口走去。

　　「叮鈴鈴鈴——」

　　這時。

　　門口掛著的風鈴叮叮鈴鈴響了起來。

　　她漫不經心抬頭，看了一眼。

　　佩姬·卡特用她的一生發誓，她真的只是，隨意一抬頭。

　　然後愣在了原地。

　　門口——

　　的那個人——

　　飛揚的金色擦亮她的眼睛。

　　清澈的藍色點燃她的靈魂。

　　......我的上帝啊。

　　她張大了嘴，說不出一句話。

　　她連眼睛都不敢眨。

　　她連呼吸都停了。

　　恨不得死死捏住心髒不讓那個惱人的東西跳動。

　　好像只要一點點動靜，那個撞上冰山掉進深海中的，完全尋覓不到蹤跡的，此刻卻握著酒吧門把手站在門口、同樣看著她的金發士兵。

　　......就會消失。

　　酒吧暖黃的燈光灑在他燦爛的金發上，溫柔得不像真的。

　　「佩？」

　　那個金發士兵喊。

　　「......史蒂夫？」

　　紅發姑娘不敢置信。

　　「我在。」

　　金發士兵說。

　　——下一秒。

　　佩姬·卡特毫無預兆地哭了起來。

　　怒放的美麗玫瑰哽咽著，顫抖著，不管不顧地，毫無形像地。

　　「你還活著！你，你回來了！」

　　她驚愕不已，幾度哽咽。

　　——似曾聽聞的話，撞痛了金色士兵的胸膛。

　　他看起來好像也要一同落淚了。

　　但是下一秒，他卻露出了微笑，努力抬起眉毛，彎起唇角，露出欣喜的表情。

　　「......是的，佩，我回來了。」

　　「為什麼這麼久——這麼久——這麼......」

　　現在還如同他記憶中一樣美好的玫瑰哭得淚水橫流，她年輕生動的面龐連肆無忌憚哭泣的時候都那麼的美，那麼的鮮活，那麼的......

　　......她還活著。

　　就光這一點，就能讓他頭暈目眩。

　　「我怎麼會丟下我的好姑娘？」

　　史蒂夫·羅傑斯慢慢抬起手，擦掉了那串骨碌碌不停滾落的眼淚。

　　紅發姑娘臉上帶著淚，下一秒露出了笑容。

　　「說好了八點准點，不准遲到。」

　　她抱起手臂，昂起下巴，朝時鐘的方向示意。那副傲慢張揚，眼神銳利的模樣，就好像回到了出任在訓練場上從不留情的教官的時期。

　　「You're four hours late， soldier。」

　　——你遲到了整整四個小時，士兵。

　　史蒂夫·羅傑斯煞有介事立正敬了個軍禮。

　　「No offence sir. I just met some trouble.」

　　——無意冒犯，我只是遇到了一些麻煩。

　　「沒有下次。」

　　紅發姑娘繃著臉說，又噗嗤笑出來。

　　「你來得太晚了，樂隊下班了。」

　　「我倒覺得很好。」

　　金發士兵一本正經說。

　　「斯托克酒吧的曲子總是那麼快，我一直都擔心踩到你的腳。」

　　佩姬·卡特忍不住眯起眼睛。

　　「......怎麼，你要逃跑？」

　　史蒂夫·羅傑斯啞然失笑。

　　「怎麼會。我的姑娘盛裝出席，我只是想換個地方。」

　　他退出酒吧，撐著門，注視還站在門裡側的紅發姑娘。

　　午夜十二點，用了一天在姑娘身上繪制的美好魔法已經完全消失。沒有蓬松垂順的發型，沒有完美無瑕的妝容，沒有嶄新服貼的大裙子，沒有閃亮的水晶鞋。

　　但在他彎下腰，鄭重其事伸出手時，她在此刻，仍然是王子眼中最美麗的玫瑰。

　　「May I have this dance？」

　　紅發的女人，沒有猶豫地走出酒吧扯下手套。

　　玫瑰的花瓣，毫無保留地綻放在王子的手心。

　　「Definitely yes。」

　　作者有話說：

　　本章及下章BGM：《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 Main Theme(From "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阪本龍一／Brussels Philharmonic。

　　中文名字：《聖誕快樂，勞倫斯先生》


第102章

　　王子帶著玫瑰來到黑夜之中。

　　「......士兵。」

　　紅發姑娘斜著眼, 睨視旁邊高大的男人, 音調耐人尋味地上揚。

　　「你知道現在是什麼季節嗎？」

　　「呃......」

　　史蒂夫·羅傑斯知道紅發姑娘在暗示什麼，有些窘迫地撇開了視線，揉揉脖子。

　　「......冬天？」

　　「看來你還沒有把腦子凍壞——但是史蒂夫, 你知道我沒有注射超級士兵強化液吧？」

　　佩姬·卡特緊了緊大衣, 呵出一口白氣。

　　「現在是冬天——冬天！」

　　她看著面前黑漆漆的大海, 哭笑不得。

　　「你之前總說你沒有約會的經驗，我現在終於信了。」

　　哪有冬天午夜帶女孩來海島上吹冷風跳舞的——科尼島上甚至還沒安路燈！

　　「......我就算沒經驗, 也不會沒經驗到這種地步, 佩。」

　　史蒂夫·羅傑斯摸了摸鼻尖, 虛弱為自己辯解。

　　但他也不得不承認, 他確實失去了往日的冷靜和縝密。

　　金發士兵無意間低頭，卻看到一雙高跟鞋，鞋跟已經被松軟的沙灘埋沒。

　　他不明顯一愣——顯然他之前完全沒有考慮到鞋的問題。

　　「......算了。」

　　輕而易舉從史蒂夫·羅傑斯臉上獲取了想要的信息，紅發姑娘無可奈何嘆了口氣，抬起頭看——明明在不長的時間前，她還是低著頭看的——高大的金發士兵, 嘴角眉梢都蕩漾著甜蜜夢幻的滿足。

　　「你都站在這了, 我還在得寸進尺些什麼呢......等我一下。」

　　在史蒂夫·羅傑斯的注視下, 佩姬·卡特打開了包。

　　撿出之前摘下的耳環仔細帶上。

　　抽出口紅, 繞著唇瓣抹了一圈。

　　把帽子摘下, 扔到了沙灘上。

　　然後是圍巾。

　　然後是大衣。

　　最後她彎下腰, 把鞋子扯了下來。

　　「別——可能會有貝殼, 別劃傷了！」

　　史蒂夫·羅傑斯連忙伸手制止, 卻被佩姬·卡特阻攔。

　　紅發姑娘搖搖頭，推開了金發士兵的手臂，把高跟鞋扔到一邊，赤腳踩在沙灘上。

　　「士兵，我不是教過你嗎？沒有條件就創造條件......」

　　雙臂、小腿和雙腳暴露在冬日海風中的紅發姑娘鼻尖凍得微微發紅，在遠處投來的微弱燈火中笑。

　　「現在，條件我創造好了，你還傻愣著干什麼？」

　　她主動抬起手，手背朝上，微微抬起下巴，漂亮的暖棕色眼睛閃爍著充滿活力的星輝。

　　「該是紳士邀舞的環節了。」

　　「......佩。」

　　史蒂夫·羅傑斯定定看著堅持抬著手臂的紅發姑娘，突然嘆了口氣。

　　「怎麼？」

　　佩姬·卡特沒有放下手臂。

　　「你總是不按常理出牌，總是這麼主動，總是快我一步，弄得我很沒面子......」

　　金發士兵操著一副失落又惆悵的語氣佯裝抱怨。但說著說著，金發士兵自己也忍俊不禁直樂。他拼命壓平嘴角，九成做戲一分真誠地擺出一副郁郁不樂的模樣。

　　「這樣我還怎麼向你炫耀我設計的舞台？」

　　「舞台？我們的大漫畫家又做出什麼驚才絕艷的設計了？」

　　佩姬·卡特揚眉，終於收回手臂。

　　「Show me，and don't let me down.」

　　——展示給我看，別讓我失望。

　　「Well，When have I ever let you down？」

　　——我什麼時候讓你失望過？

　　史蒂夫·羅傑斯後退一步，按下了口袋裡的開關。

　　起先。

　　只聽到幾聲沉悶的聲音。

　　佩姬·卡特疑惑抬頭。

　　——下一瞬間，她的眼睛被擦亮了。

　　一大顆煙花在她頭頂炸開，是花非花，卻比花更美的煙花噴射而出，迸射出璀璨奪目的光彩。

　　第二顆煙花升空，瞬間綻放出絢麗的花火。

　　第三顆。

　　第四顆。

　　第五顆第六顆第七顆......

　　大海被點燃了，在一旁熱烈地燃燒著。

　　黑夜變成了輝煌的火樹銀花。

　　沙灘鋪開了絢爛的金色.大廳。

　　紅發姑娘的頭發在如夢似幻的煙花下，仿佛盛放的紅玫瑰。

　　下一秒，單簧管低沉優雅的聲音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響了起來，甘醇悠揚的歌唱飄入夜空。

　　「他的輕吻仍留在我的眼梢，

　　「一抹笑意掠過他的唇角，

　　「這就是他最真切的形像......」

　　站在煙火、沙灘、音樂和金發士兵視野中心的紅發姑娘表情驚愕，突然抬手捂住了嘴。

　　......必須捂住。

　　不然，她怕眼睛裡的淚水會花了本就所剩無幾的妝容。

　　「我屬於這個男人

　　「當他輕擁我入懷

　　「低聲對我細語

　　「我的眼前便浮現玫瑰色的人生......」

　　「樂隊？」

　　紅發姑娘做了幾次深呼吸，放下手，轉頭四處尋覓，蹩腳地轉移注意力。

　　「你找了樂隊來？」

　　「喜歡嗎？」

　　史蒂夫·羅傑斯站在原地，看著紅發姑娘左顧右盼，年輕有活力的清澈眼睛中倒映璀璨的光輝，沒有回答，而是低聲問。

　　「沒失望吧。」

　　佩姬·卡特嘴上說的輕描淡寫，但臉上笑意盈盈。

　　「今晚是屬於我們的奇跡時間。」

　　史蒂夫·羅傑斯後撤一步，伸出手。

　　「我有這個榮幸和這位女士跳舞嗎？」

　　「當然有。」

　　一雙手的影子合二為一。

　　裙擺和褲子靠在了一起。

　　只有一對舞伴的金色.大廳裡，音樂中的低語輕不可聞。

　　「你跳舞還是那麼差，之後我必須要好好教教你。」

　　「嘴上不饒人的姑娘......我明明已經認真練習過了——真的有這麼差嗎？」

　　「這愛的夜晚不會終結

　　「滿溢的幸福驅走了長夜

　　「憂傷與煩惱全無蹤影

　　「幸福，這幸福的感覺伴我至死......」

　　鋪開玫瑰色的夜晚。

　　「Boss，一切都在正常運轉。」

　　「史蒂夫和佩姬呢？」

　　「隊長和卡特女士正在跳舞。」

　　「那就好。」

　　海德拉在黑暗的沙灘上蹦蹦跳跳。

　　她不能被佩姬·卡特看見，因為會扯出一系列不好解決的問題；她也不能走太遠——因為音樂和煙花的控制要通過海德拉網絡平台。

　　所以她繞到了礁石的另一邊。這裡面沒有煙花，音樂聲也微弱得細不可聞。

　　夜晚海水漲潮，海德拉抓著裙子，興致勃勃踩在水和沙中間，隨著潮吧嗒吧嗒跑下去，又低聲尖叫著隨著浪瘋跑上來。

　　潮水一浪又一浪，細白的泡沫一層又一層，沒過她的腳踝，滑過她的腳背，留下細細癢癢的水痕，也將她留下的腳印抹平。

　　「Boss，你很開心？」

　　阿諾問。

　　「為什麼不開心？」海德拉咯咯地笑，「你看，阿諾，我又給人類帶去了成真的美夢——博士這次必須得獎勵我一次永夜鑽石星的旅行！」

　　「可是Boss。」

　　阿諾頓了頓，輕聲說。

　　「你總是在完成別人的夢，不會累嗎？」

　　「怎麼了，阿諾？你聽起來悶悶不樂。」

　　海德拉觀察著海浪，在海浪來的時候跳起來——在腳下全是水的時候「噗通」落回去。水拍上腳板，那種奇妙的觸感引得她快活地笑起來。

　　「抬頭看看那邊吧，想想那漫長的七十年，再看看史蒂夫和佩姬女士的表情......這難道還不夠嗎？」

　　「......」

　　阿諾坐在海德拉網絡平台深處，摸了摸「心髒」的位置。

　　那裡有一種......說不出的奇妙感覺。

　　如果非要描述，和海德拉被博士壞心眼喂苦果子吃後會產生的電流反應很相似。

　　奇妙的感覺充滿他的回路，令量子腦忍不住問了一句。

　　「——那你自己的夢呢？」

　　「......」

　　海德拉突然就厭倦了這種追趕海浪的活動。

　　她停止奔跑，放慢腳步，漫無目的在沙灘上走著。

　　「阿諾，你問我的問題我回答不了。」

　　海德拉輕聲喃喃。

　　「我能確信的是，我真的想要幫他們。我喜歡這個浪漫的美夢。這支舞是佩姬應得的。」

　　她頓了頓，聲音更輕了。

　　「但是阿諾......阿諾......你看，這是我第一次，特別想要什麼東西。」

　　她第一次這麼喜歡什麼東西。

　　但她不敢拿。

　　放在那裡，她不想；拿在手裡，她不敢。

　　他給了她她從來沒有過的熱情，但現在她卻怕這份熱情會過於熾熱，燙傷了他。

　　「您給了隊長記憶模糊裝置。」阿諾說。

　　「我不知道他會不會用。」海德拉說。

　　「但如果他不使用記憶模糊裝置，會對時間造成很大的損傷——而您對隊長隱瞞了這一點。」

　　「沒必要告訴他，我能處理。」

　　「您認為隊長會留下嗎？」

　　「我不知道。」海德拉搖頭。

　　阿諾並不贊同，「隊長牽連的時間線很重要，一旦他留下，造成的時間波動將是難以想像的。這麼大的波動甚至可以扯壞時間線，很難處理——」

　　「事實上，我能。」

　　海德拉執拗地重復。

　　「只要他想，我就能。」

　　「這違反了宇宙巡警隊的規定，違反了博士的規定，也違反了您和古一法師的規定，Boss。這個宇宙甚至不屬於您，您不該這麼做。」

　　阿諾說。

　　「如果您執意這麼做，我會阻止您的。」

　　「......」

　　海德拉不再和阿諾就這個問題爭辯。她索性停了下來，轉身看著還沒被衝掉的最後兩個腳印。

　　「阿諾，這樣吧。我從一數到七。」

　　她低聲說。

　　「如果數到七之後下一次浪還沒湧過來，他就會——不，或者腳印沒有被抹掉，滿足其中任意一個條件，他就會跟我走。」

　　阿諾說：「好，我來計時。」

　　「不——我數。一，二，三......」

　　海德拉看著漸漸逼近的海浪，努力加快了讀秒的速度，但又自欺欺人地盡力把速度控制在過快的邊緣，試圖用足夠「真誠」的祈禱相信這句話是真的有魔力的，也欲蓋彌彰地隱藏她的不安和焦急。

　　「五，六......」

　　第六秒。

　　海浪沒過。

　　腳印消失。

　　「......」

　　海德拉不甘心。

　　「我站在這。」

　　她往沙灘上走了幾步，做了一個新的假設。

　　「在他回來之前，要是海浪沒有打濕我的裙子，就代表我們可以一起回去。」

　　一分鐘。

　　兩分鐘。

　　......

　　五分鐘。

　　十分鐘。

　　慢慢漲高的海浪終於浸過了棉質的裙擺。裙子被水拽著，濕答答貼在她的小腿肚上，又重又不舒服。

　　「這不算。」

　　海德拉又說了。

　　「要整個裙擺都濕掉才行。」

　　「......」

　　阿諾嘆了口氣。

　　「Boss，這裡的漲潮在五百年內都不可能漲到這麼高。」

　　作者有話說：

　　章節內歌詞出自《玫瑰人生》。


第103章

　　「我不管, 之前那些都不算！」

　　海德拉咬咬牙, 又想出了新的假設。

　　「阿諾，現在是幾點？」

　　「一點十三分。」

　　「兩點。」

　　海德拉抓住裙子，坐在高處干爽的沙灘上。

　　「兩點前, 如果結束了, 他就會跟我走。」

　　——有意義嗎？

　　阿諾想問海德拉。

　　——這根本沒有任何科學依據。

　　最後他開口, 對海德拉說：

　　「好。」

　　海德拉神經網絡平台裡，紅頭發的阿諾小飛俠模擬出了和外面一模一樣的沙灘和夜晚, 躺在了海德拉小仙子旁邊。

　　一點二十分。

　　煙花變少了。

　　一點三十分。

　　煙花終於放完了。

　　一點四十分。

　　重復播放的《玫瑰人生》海德拉熟得都能倒著唱了。

　　一點五十分。

　　海浪微微觸碰到了海德拉的腳後跟。

　　一點五十五分。

　　一點五十七分。

　　一點五十九分。

　　兩點。

　　兩點了。

　　兩點零一分。

　　兩點零二分。

　　兩點零三分。

　　海德拉沒有問時間——雖然她只要想就能知道, 阿諾也沒有提醒。

　　兩點零五分。

　　海浪堅持不懈往上攀爬, 剛剛干了一些的裙子又濕了。

　　海德拉索性將意識全部沉進網絡裡, 切斷了和擬態外殼的大部分聯系。

　　在廣闊無邊際的神經網絡裡，小小的九頭蛇把自己盤了起來，閉著眼睛等待。

　　「Boss。」

　　阿諾在叫她。

　　「Boss，睜眼。」

　　海德拉打了個滾，把幾個腦袋埋起來，並不想理這個不體貼女孩子心情的家伙。

　　「Boss——結果出來了。」

　　「沒有！」綠茶嘶嘶喊, 「現在才一點五十九分五十九點三十四毫秒！」

　　「——又六十九微秒！」

　　大嘴首次和綠茶站成同盟。

　　阿諾：「......」

　　量子腦再一次懷疑, 當時選擇跟隨海德拉的自己是不是回路被燒斷了。

　　阿諾浮出海德拉神經網絡, 激活擬態軀殼使用權限, 對蹲在一旁的男人說：

　　「Boss之前以為你不會回去了, 所以走了歪路開始求神拜佛。現在她正在和上帝討價還價, 要求上帝給她開後門。」

　　金發男人聞言一愣, 表情變了幾變, 最後忍不住無奈地揉揉額角，但嘴邊還是克制不住勾了起來。

　　「阿諾，幫我支個招——我該怎麼叫醒她？」

　　......好問題。怎麼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阿諾潛入網絡搜索了一圈後重新上浮出來，對史蒂夫·羅傑斯一本正經地說。

　　「喚醒公主，需要一個吻。」

　　史蒂夫·羅傑斯：......

　　尊重女性作風紳士的金發士兵到底還是沒有聽從阿諾唯恐天下不亂的指揮，而是脫下外套，將躺在沙灘上裝死的金發姑娘仔細裹好抱了起來。即使知道外星姑娘不會生病，仍舊下意識拽了拽會有冷空氣鑽進去的縫隙，用手臂和肩膀擋住風，朝沙灘邊緣亮著微弱燈火的賓館走去。

　　這讓阿諾有點遺憾。

　　「請原諒我或許會顯得有些尖銳的好奇心，隊長。」

　　阿諾問。

　　「您對佩姬·卡特女士使用了記憶模糊裝置嗎？」

　　記憶模糊裝置——宇宙巡警隊科學研究院出品，不會刪除使用對像的記憶，只會將記憶合理模糊化。

　　最後模糊得如同夢境一場。

　　「用了。」

　　史蒂夫·羅傑斯笑了笑。

　　「我把一切都告訴了她......她同意了。」

　　佩姬·卡特是位足夠睿智的女性。

　　在煙花散盡，音樂重復了不知多少遍後。

　　「史蒂夫，可以了。」

　　紅發姑娘突然放開了手，直視那雙蔚藍的眼睛。

　　「你走吧。」

　　史蒂夫·羅傑斯從紅發姑娘的眼睛裡讀到了什麼。

　　「......你發現了？」

　　「你還想瞞過我？」

　　佩姬·卡特聞言笑了。

　　「我不是傻子，史蒂夫。你忘記你說過的話了嗎？你說無論強化前還是強化後，我永遠比你聰明......更何況，你永遠學不會撒謊。」

　　她慢慢後退了一步。

　　「哪怕是霍華德，也做不出這樣精致的煙花；音樂沒有一絲變化，不是真人樂隊，但留聲機的音樂不可能這麼清晰；曾經科尼島作為軍事備用訓練場的時候我來過，這裡的沙灘全是貝殼和海藻，而我腳下全是松軟的沙子；更多也是更大的破綻，是你——」

　　她抬頭看向金發士兵，輕柔地說。

　　「史蒂夫，你身上的衣服，是我從來沒見過的料子。」

　　你的氣質變了。

　　你的眉宇變了。

　　你的眼神變了。

　　「史蒂夫，你衰老了很多，這個衰老是指你給人的感覺——但你才消失一個星期。」

　　佩姬·卡特溫和地端詳著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史蒂夫·羅傑斯。

　　「還要聽更多嗎，士兵？」

　　「......」

　　史蒂夫·羅傑斯呼出一口氣，做出一副輕松表情，笑著抬手投降。

　　「甘拜下風，長官。」

　　「少來這套，油嘴滑舌的，教鞭還沒吃夠嗎？」

　　佩姬·卡特笑罵道，頓了頓，認真了表情。

　　「聽好了，士兵。我不管你是從哪裡來的，也不追究你是怎麼來的，這些我都不想問......」

　　她在霍華德·斯塔克那個天才的實驗室裡看過相當多的關於時空的猜想。更可恨的是，她的記憶力很好，好到根本忘不掉。所以即使她不願也不敢去懷疑面前的人，但金發士兵毫不掩飾的一條一條破綻，逼著她不得不確定。

　　——面前的史蒂夫·羅傑斯，不是她認識的那個人了。

　　「......我只需要知道一點。」

　　佩姬·卡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靜地問。

　　「現在——我是指，我的現在，你還活著，對嗎？」

　　「......七十年後。」

　　史蒂夫·羅傑斯彎腰，撿起沙灘上的大衣，拍掉沙子，為凍得嘴唇有點發紫的紅發姑娘披到了肩上。

　　「七十年後，你和霍華德留下的人在冰川裡找到了被冰凍的我。」

　　「七十年。」

　　佩姬·卡特點點頭。

　　「七十年。」

　　她又點點頭。

　　「......太長了，是嗎？」

　　史蒂夫·羅傑斯撿起圍巾，仔細為紅發姑娘圍好。

　　「我醒來的時候也這麼覺得。如果不是他們告訴我，神盾局是你創立的，我也許就跑到不知道在哪的深山裡自閉了。」

　　「神盾局？」

　　佩姬·卡特把臉藏在圍巾裡。

　　「......不好。」金發士兵誇張地捂住嘴，「我劇透了，是不是？」

　　紅發姑娘被逗笑了。

　　「所以我和霍華德創立了一個叫做神盾局的組織，七十年後找到了你——聽起來我的人生很不錯啊，再多給幾句提示行不行？畢竟我們有這麼深厚的交情。比方說......哪一支股票會大賣？哪塊地皮會漲價？」

　　「很貪心啊卡特女士，怎麼，還有進軍華爾街的打算？」

　　史蒂夫·羅傑斯拎起帽子和包，哈哈大笑。

　　「我現在和人合租了一間不到四十平米的房子......那群王八蛋，戰爭剛結束就拿走了戰略科學軍團的指揮權，還削了我的工資。我有預感，從此之後我也許只能端茶倒水了。」

　　佩姬·卡特聳聳肩，一本正經地說。

　　「所以正急著另謀出路。現在想想，當個福布斯富豪榜榜首也不錯。」

　　「......他們早晚會後悔的。」

　　史蒂夫·羅傑斯撫平了帽檐，仔細為佩姬·卡特戴上。

　　「你會成為最優秀的特工，你摧毀了剩余的九頭蛇，你銷毀了最後一只血清，你掌握了戰略科學軍團，你為了和平同霍華德聯手創立了神盾局，你活著的歲月裡，始終在為世界而奮鬥。」

　　他一字一頓，極其鄭重地說。

　　「我看到了很美好的世界——而這個世界，建立在你的肩膀上。你維護並永遠愛著我們那瘋狂不顧一切的善良。」

　　「......我有這麼厲害？」

　　佩姬·卡特啞然失笑。

　　「Love our crazy kindness......這句話我喜歡，我會記下來的。」

　　她並不真的需要史蒂夫·羅傑斯的肯定。穿戴整齊的紅發姑娘蹲下身，拎起鞋子，往沙灘盡頭的公路慢慢走。

　　「然後呢？還有別的嗎？」

　　「我沒真正見到過你的丈夫。」

　　史蒂夫·羅傑斯拎著包，走在旁邊。

　　「但我看過錄像——你深愛他，他也深愛你，你的後代也跟隨著你的腳步，你過得很幸福。」

　　「七十年後我還活著？」

　　佩姬·卡特沒等回應，自顧自接了下去。

　　「算了，九十多歲的的老太太，我再問你好看不好看就是難為人了。」

　　「不要妄自菲薄，長官。你永遠是軍營裡最美的玫瑰。」

　　史蒂夫·羅傑斯一臉嚴肅。

　　「誰說不好看，我就和誰決鬥。」

　　「還用你？」

　　佩姬·卡特從裙子的隱藏口袋裡掏出槍，在手中晃了晃，得意地眨眨眼。

　　「我自己就能解決。」

　　「......和我約會，你還帶著槍？」

　　「有備無患：）」

　　兩個人慢慢走在沙灘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就好像回到了那段沒有任務時在軍營裡一起偷偷喝酒，抱怨隊裡那些酒囊飯袋的悠閑時光。

　　「......就到這裡吧。」

　　佩姬·卡特停下腳步。

　　他們已經走到了公路上。這裡是去長島的必經之路，安有嶄新的路燈，來回也有稀少的車輛。

　　紅發姑娘鼓起勇氣抬頭，看著站在路燈下的金發士兵。

　　「你還沒說你呢。」

　　她輕聲說。

　　「我？」

　　史蒂夫·羅傑斯想了想，嘴角下意識勾了起來。

　　「我想，雖然不太適應七十年後的生活......但我也許，有了一個家。」

　　他的視野中似乎有形形色色的人走過。

　　「霍華德有個好兒子，托尼，他是個很厲害的發明家。娜塔莎，她是位很有智慧的女性，並且我們之間有著驚人的默契。克林頓，班納博士，格蘭特......哦，還有你的後任，記得見到一個脾氣很爛的黑人時替我出口氣，他那脾氣真是要命的倔。還有......」

　　一抹金色飛揚。

　　「還有？」

　　佩姬·卡特問。

　　「......還有一個姑娘。」

　　「一個怎樣的姑娘？」

　　「怎麼形容呢......」

　　這個問題難倒了史蒂夫·羅傑斯。金發士兵慢慢斟酌，許久之後才說。

　　「......她是個奇妙的姑娘。」

　　熱情，單純，直率，生機迸發，活力四射，炙熱燙手，但又蒼老，安靜地時候透著股疲憊，眼神深處是化不開的冷漠。

　　很多詞都可以用來形容她，但也都太片面。

　　「她總是為別人的快樂而快樂，她總是在想法設法幫助別人。這也是我最放心不下的一點。她很擅長隱藏自己，甚至偽裝——或許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偽裝——成什麼都不需要，只想要幫助別人的模樣。」

　　金發士兵側了側頭，看向黑暗中的沙灘。

　　「我希望她能任性一點......因為她值得更多。」

　　「你很喜歡她。」佩姬·卡特說。

　　「嗯。」

　　史蒂夫·羅傑斯點點頭，視線從沙灘收回，看向面前的佩姬·卡特。紅發姑娘若有所覺，也側頭看了眼黑暗中的沙灘。

　　「是她放的音樂嗎？」

　　「是——」

　　史蒂夫·羅傑斯話還沒說完，就被紅發姑娘穩准狠一拳擊中肋骨。

　　「——佩？！」

　　「你們這些男人......！情商怎麼能低成這樣！」

　　佩姬·卡特收回手，惡狠狠地說。

　　「如果我是她，我非得讓你變成前男友——不，你能不能活著都另說！」

　　事實上是被海德拉拽到過去，在他為此生氣時還一臉可憐兮兮遞給他煙花和音樂控制器，把他生拉硬拽到斯托克酒吧門口的史蒂夫·羅傑斯捂著肋下：「......」

　　「舞跳完了，你不欠我的，不屬於這裡的人就快點回去吧！——」

　　佩姬·卡特從史蒂夫·羅傑斯手裡搶過自己的包，緊緊握住，用盡所有的勇氣和力量，一鼓作氣說，語速飛快。

　　「我會堅持下去——我會把那群家伙趕出戰略科學軍團，我會建那個什麼神盾局，我會好好照顧你留給我們的世界，七十年後一定會是和平幸福的年代，所以你——」

　　她的眼睛閃著水光。

　　「......不要再想一個人背負著整個世界了。」

　　「好，我答應你。」

　　金發士兵放下捂住肋下的手，站直身子，輕輕抱了抱紅發姑娘，低聲說。

　　「同樣的話，佩，不要想一個人背負著整個世界。」

　　輕柔的擁抱，一觸即離。

　　頓了頓，史蒂夫·羅傑斯還是拿出了口袋裡的那支裝置。

　　「讓我猜猜這是什麼？」

　　佩姬·卡特瞥到了金發士兵捧在手心的東西。

　　「所以霍華德猜的是對的，時空旅行禁止劇透，對吧？」

　　「為了時空的穩定。」

　　史蒂夫·羅傑斯並沒有立即啟動。

　　「它並不會刪除記憶，但可以模糊，令記憶回憶起來會像一場清晰的夢。但是模糊多少，我尊重你的選擇。」

　　「所有——包括那支舞。」

　　紅發姑娘毫不猶豫說。

　　「你我都需要重新開始，史蒂夫。我不想因為你帶來的預言束手束腳或者心存僥幸。後面我會怎麼走，我要它完全是我的選擇。」

　　「......遵命，長官。」

　　史蒂夫·羅傑斯深吸一口氣。

　　激活了裝置。

　　白光照亮了黑夜。

　　......

　　六點五十八分。

　　六點五十九分。

　　七點整。

　　整整多數了五個小時的海德拉不情不願睜開眼睛。

　　「醒了？」

　　熟悉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海德拉轉轉頭，就看見金發士兵撐著腦袋坐在窗邊，手裡拿著報紙。聽到動靜後報紙向下放了放，溫和地看著躺在床上一臉茫然的海德拉。

　　「早餐剛熱過，在旁邊的床頭櫃上。」

　　外星姑娘腦袋卡住了。

　　「你——我——」

　　她結結巴巴。

　　「不是——沙灘——那支舞——」

　　「跳完了。」

　　史蒂夫·羅傑斯說。

　　「可是——」

　　海德拉總覺得哪裡不對。

　　金發士兵將報紙疊好放在一邊，走到床邊坐下，驚得海德拉連忙把被子拽過頭頂，把自己埋了起來。

　　「別發火！」外星姑娘躲在被子裡喊，「我知道不和你商量把你拽過來不對——但我覺得這是你們值得的！」

　　史蒂夫·羅傑斯：......

　　金發士兵嘆了口氣。

　　「我並不是因為你說的原因而生氣......甚至也不是在生你的氣。」

　　海德拉動了動，把被子往下拽了拽，留出一雙眼睛在外面咕嚕咕嚕轉。

　　「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氣，我氣自己笨拙被動，沒有給你足夠的安心感，讓你總是將我往外推。」

　　史蒂夫·羅傑斯以溫和卻不失強硬的力道向下拽了拽被子，露出金發姑娘的整張臉。

　　「聽著，海德拉。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喜歡成全別人，但是我不需要你這樣，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任何事。我希望我們之間是......更自然的，我希望你能對我任性一些，而不是遷就我。」

　　海德拉瞪大眼睛，一句話都阻止不出來。

　　「你喜歡愛情電影、勵志電影、動作電影和科幻電影；喜歡節奏布魯斯和搖滾；喜歡愛情小說和偵探小說；最喜歡的食物是可樂、冰淇淋和牛肉漢堡；喜歡游泳和射擊；喜歡打游戲、看小說，看電影——但是不喜歡獨自一人。我記得很清楚。」

　　史蒂夫·羅傑斯溫和地說。

　　「我不會拋下你獨自一人的......所以。

　　「允許我進入你的世界嗎？」

　　作者有話說：

　　最近更新都沒在作話嘮嗑。我覺得作者只負責講故事，講好故事就行了。不過今天想了想，還是說幾句和本文相關的。

　　海德拉的大規模棄文發生在兩個時間段，第一個是隊長暴露了自己的問題和與托尼相處的問題，第二個就是佩姬了。

　　老實說，我預料到了。

　　作為作者，非常能理解為什麼大部分作者會繞開這兩個部分，因為寫起來真的，真的，不討讀者喜歡，而且也很難處理，一個不慎就會被罵。甜一點，輕松一點，干淨一點的交際圈和情感圈是最討巧的。

　　在我寫到時空旅行，被罵掛同人羊頭賣狗肉；在我寫到隊長並不是所謂中國式道德標杆，他其實有些固執，此時充滿迷茫不適應這個社會，被罵diss美隊；在我寫隊長的獨白，被罵言情裡摻純愛（天地良心漫畫怎麼畫我是怎麼寫的）；在我寫托尼要命的自大和信任危機時，被罵diss托尼；我寫佩姬——這個其實有點令我驚訝——佩姬出現了一個名字，被罵「竟然有佩姬這個bitch，棄文了」；我寫約會，就被罵海德拉第三者插足（？）；我寫到和九頭蛇夫人對戰，被罵男權表；我寫到這支舞，罵聲震天。

　　大部分我能理解——畢竟大家都是一樣的，對某個角色充滿了澎湃的愛和保護欲。很容易被關於他的某些事情刺痛。

　　太正常了，畢竟誰要在我面前說半句我老公澤村大地的不是，這條命我甩誰臉上。

　　可矛盾不寫不代表沒有。

　　把佩姬當過去時態更不代表沒有。

　　漫畫無論哪個節點，聯盟內部的矛盾都沒停過。電影也同樣，時時刻刻都能看到問題。他們都是很好的人，都是英雄，但他們的觀念是注定會出現摩擦的。很多時候，這些摩擦才讓不可靠近的神變成了人，讓我們真正意識到，做英雄有多難，他們走在多麼危險的獨木橋上。

　　討厭佩姬——尤其是漫畫黨／盾冬黨討厭佩姬——我超級能理解，為了寫海德拉我看過漫畫，我也吐槽過關於劇情改編換個人安的問題。可是我們先不和資本真情實感，單純看這個角色。

　　佩姬這個角色塑造很好，強大、獨立、自信，但因為身為女性被歧視，被輕視，戰後只能端茶倒水——是的，面對瘋狂開來的汽車不閃不避眼睛眨都不眨，沉著射擊正中九頭蛇的佩姬，戰後被安排給男人們端茶倒水，在辦公室接電話，連會都不允許開。

　　但她沒有放棄，她用自己的力量保護著這個世界，她是MCU極為稀缺的鏗鏘玫瑰，她的出現以及後續卡特特工的塑造，我相信不只是使我——一定是使很多人，都將目光投向了生活在以男性為主導的超英世界的女性們，並發現了背後崛起的女性力量。

　　在意識到這一點的情況下，不把這些寫出來我寢食難安，會讓我覺得我寫的一切都是表面的，虛假的。會讓我覺得我在蒙騙我自己。【簡單形容，我好像在數據造假。】

　　所以即使寫出來會給我後續寫作添加很多麻煩，處理情節的難度會遽增，不希望有偏頗就代表每頭都要兼顧，弄不好每頭都寫不好......

　　我還是想試試。

　　畢竟我想寫的一直掛在文案上：專注於描述靈魂的碰撞、融合和成長，高唱人類贊歌。

　　這是我的文字的靈魂，也是我下筆的自信所在，我不可以辜負初衷。

　　可能我腦子有問題吧——不過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就算沒點擊沒訂閱上不了好榜單，沒收入沒評論影響我生活質量和寫作樂趣，但我不靠寫作洽飯，我敢寫。

　　看我的文，不一定合口味，不一定爽，當然也不一定寫得好【放過一個拿筆才兩年的萌新】，但我保證我呈現的每一個字，都是應該在那的；每一件事，都是應該發生的；每一個角色，其靈魂都是鮮活有深度的。

　　故事為角色服務，以角色為中心書寫，絕對不會拽著角色去靠攏故事。

　　就這樣。

　　感謝一直以來看到現在的你們【怎麼說的就跟要死了一樣呸呸呸】

　　其實是海德拉差不多進入收尾期了。

　　喜歡海德拉，想繼續和她走下去的你們，我會用我到目前為止全部的積蓄，塑造一個美麗宏大，高唱贊歌的結局。

　　【不是BE！不是BE！不是BE！重要的事情說三遍！想要劇透請左轉去看《神秘博士》！】


第104章

　　——允許我進入你的世界嗎？

　　海德拉扯著被子角, 瞪大眼睛張大嘴, 直直地看著說出這句話的人的那雙蔚藍色的眼睛。

　　半晌。

　　史蒂夫·羅傑斯默默伸手，蓋住了海德拉一眨不眨的眼睛。

　　也一並遮掩住了他有些發紅的耳朵。

　　「你怎麼總是直勾勾地看人。」

　　金發士兵低聲抱怨——不，或許並不是抱怨, 只是窘迫又無奈的輕嘆。

　　海德拉：「......」

　　海德拉：「！！！」

　　終於反應過來的金發姑娘「蹭」得一下蹦了起來。

　　「行行行可可可要要要好好好走走走！！！」金發姑娘說起話來就像把過熱的機關.槍, 直往外突突突, 「一點問題沒有！你要怎麼進！什麼時候！從哪開始！擇日不如撞日，我看現在就唔唔唔唔唔——」

　　海德拉的嘴在蹦出更多驚悚話語前被迅速捂住, 伸手的金發士兵無可奈何地長出一口氣, 抹了把臉。

　　阿諾替心情微妙的史蒂夫·羅傑斯開口：「滿嘴不正之風, 禁言了。」

　　海德拉：「唔唔唔唔唔？！」

　　她哪裡歪風邪氣了！！

　　金發士兵一抬眼, 就撞上外星姑娘干淨的黑眼睛和滿臉的茫然，就差用油性筆在臉上寫上「我不懂」了。

　　——很可愛。

　　史蒂夫·羅傑斯心裡想著，臉上也忍不住溢出笑意。

　　「不用這麼著急。」

　　他放下手，對興衝衝又要劈裡啪啦倒豆子的金發姑娘溫和地說。

　　「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互相了解......或許可以先從你的生活開始？」

　　——他的外星姑娘在他沒有參與過的時光中，都會干些什麼？

　　單純的外星姑娘歪歪頭，一臉認真地說。

　　「四處揍人吧。」

　　史蒂夫·羅傑斯：？？？

　　宇宙巡警隊, 三大宇宙維.和軍團之一, 由宇宙守護者組織, 觀測者教導, 並就不同隊伍劃分, 駐扎在不同宇宙扇區不同時間區域, 維護文明火種, 保證文明存續性。通常宇宙巡警們也會與扇區內的最高組織合作, 維護橫向軸上的時間秩序和空間穩定。而駐扎在銀河系銀盤扇區的海德拉，就同時對宇宙守護者和銀河系最高機關影子宣言委員會負責。

　　「給戰爭降下和平，給絕望澆灌希望，給混亂予以終結，給蒙昧框定秩序，但不得干涉任何種族文明發展過程中的任何會引起時間波動的決定——」

　　海德拉說。

　　「這是我和阿諾在做的事。」

　　金發士兵的第一反應並不是驚嘆，也不是質疑，更不是羨慕，而是。

　　「聽起來會很累。」

　　他的藍眼睛裡充滿干淨純粹的擔憂。

　　「彼此彼此？」

　　海德拉望著藍眼睛，抿起嘴角笑。

　　「宇宙巡警還是很好玩的，我可以看到很多。比方說12005年新羅馬帝國，M87銀河星系，超越物理規律的黑洞軌道，Rexel星系中用形狀和言語來控制能量的女巫們……」

　　海德拉越說越興奮，忍不住手舞足蹈起來。

　　「古老得能和宇宙相提並論的哭泣天使以時間為食，每一天都是聖誕節的聖誕永夜鎮只有二十五秒的日出時間，美杜莎時空瀑布，不能穿衣服進的中央教廷，布滿漂亮鑽石的午夜鑽石星……！」

　　金發士兵仰起頭，看著在床上蹦蹦跳跳的外星姑娘，眼含笑意。

　　直到下一秒這個永遠不會停下來歇一歇的小姑娘兜頭撲了過來。

　　「——要不要去看！」

　　海德拉撲倒了金發士兵，摟著他的肩，樂得在床上直蹦，松軟的床墊頓時變成的蹦床，兩個人在床上東倒西歪。

　　「遨游在宇宙中的星鯨十佳旅游星球之一的Apalapucia有最好看的星空，無頭僧侶的頭永遠存活並進食一切生物，艾卡坦星環上的金字塔永遠歌頌太陽，火星上住著寒冰戰士，史上最大的游樂園海哲維世界裡的過山車長度環繞星球一周……！」

　　海德拉眼睛閃閃發光。

　　「要不要去！要不要去！現在就可以……!!」

　　「停一停，停一停，我的好姑娘。」

　　史蒂夫·羅傑斯不得不打斷越來越上頭的外星姑娘，哭笑不得說。

　　「我們現在該回去了，還有很多爛攤子沒解決呢。」

　　海德拉擺擺手，「沒關系！時間是停止的！或許我們可以去——」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洛克賓館提醒您，最近犯罪猖獗，請務必上鎖。」

　　是個有點英國口音的男性。

　　「千萬注意自身安全，不要隨意外出走動。」

　　「……」

　　被打斷了海德拉鼓了鼓腮。史蒂夫·羅傑斯見狀忍俊不禁，揚聲朝門外說。

　　「知道了！多謝提醒！」

　　或許人已經走遠，門外沒有傳來回應。

　　「繼續繼續，」海德拉催促，「我們或許可以先去51世紀的新紐約城逛一圈，那裡的醫院醫護人員都有一張毛茸茸的貓臉！超級可愛！對了，或許我們可以去拜訪超凡智慧，他勉強算是阿諾的親戚——對吧，阿諾？」

　　「Boss。」

　　阿諾卻並不關注這個話題。他開口提醒。

　　「你不覺得剛才那個聲音有點熟悉嗎？」

　　聲音？

　　海德拉歪頭。

　　海德拉皺眉。

　　海德拉仔細思考。

　　年輕男性，英國北部口音，有點大舌頭，「r」和「l」分不清，音調誇張戲劇化……

　　海德拉：！！！

　　外星姑娘一蹦三尺高，幾乎是連滾帶爬摔下床，四肢亂甩跑到門口，「嘭」得一聲撞到門口，大力拉開房門，還沒躍出房門就大喊——

　　「Doctor！」

　　走廊裡空無一人。

　　「Doctor！」

　　海德拉在走廊裡奔跑，順著樓梯縱身一躍，在賓館大廳眾人驚訝的目光下左顧右盼，最後隨意扯過一個酒店服務員，急促地問。

　　「你有沒有見到一個——」

　　她頓了頓，回憶了一下剛才聽到的男性音色。

　　「藍西裝，或許穿著棕色風衣，匡威鞋，有一雙清澈又衰老的大眼睛的男人！」

　　被詢問的服務員搖了搖頭，抱著換洗床單離開了。

　　只留下外星姑娘茫然地站在大廳中央。

　　「Boss，探測到時空漩渦的痕跡。」阿諾說：「Doctor或許已經離開了。」

　　「……那個愛玩的混蛋！」海德拉恨恨跺腳，「嘴上從來不講正事，做什麼都要搞得戲劇化！」

　　「海德拉？」史蒂夫·羅傑斯拿著行李下樓，「剛才敲門的人你認識？」

　　「不出意外是我的監護人之一。」海德拉氣悶地說，「特別喜歡戲劇的英國式男人，做事情總要搞得花裡胡哨，話也只說半截……史蒂夫，你還記得他剛才說了什麼嗎？」

　　史蒂夫·羅傑斯重復了一遍。

　　「最近犯罪猖獗，請務必上鎖。千萬注意自身安全，不要隨意外出走動……」

　　海德拉皺著眉，一頭霧水。

　　「他是在暗示我，最近會有某種危機嗎？」

　　阿諾：「並不清楚，但務必要保持警惕，Boss。」

　　史蒂夫·羅傑斯察覺到什麼，伸手拉住外星姑娘，認真地說。

　　「如果碰到什麼危險，一定要告訴我。」

　　海德拉笑著點點頭，「我會的——嗯？」

　　外星姑娘抽了抽鼻子，疑惑地側過頭，又抽了抽鼻子。

　　「這是什麼味道？」

　　「有什麼特殊的味道嗎？」

　　史蒂夫·羅傑斯什麼都沒有聞到。

　　「我聞到了臭味，」海德拉若有所思，「一股很熟悉的臭味......」

　　她伸出手指面對氣味散發出來的位置，過了一會收回手指用舌頭舔了舔，咂咂嘴。

　　「還有這種像淤泥一樣惡心的口感……」

　　金發姑娘徑直走上大街，循著氣味左拐右拐，最後走進了一條小巷裡。

　　「布魯克林。」

　　史蒂夫·羅傑斯摸了摸粗糲的紅磚，打量四周牆上老舊的外樓梯，確定地說。

　　「這裡是布魯克林。」

　　「但有些不該在這的東西出現了。」

　　金發士兵聽到外星姑娘開口。與以往輕快跳脫的聲音不同，這句話裡的陰翳和厭惡濃重得如凝實質。

　　他疑惑地看過去。

　　下一秒。

　　也露出了和外星姑娘相似的陰沉表情。

　　海德拉站在一面牆前，面無表情，目光沉沉，注視著牆上的壁畫。

　　「......像牙之門。」

　　史蒂夫·羅傑斯說。

　　「是塞勒菲斯。」

　　海德拉說。

　　「這個時候他們就存在了嗎？在移動衛星發射平台之前，我從未聽說過這個組織。」

　　金發士兵忍不住皺起眉，側頭看向海德拉。四目對視，兩個人都互相確認了對方的想法。

　　「時間是停止的？」

　　史蒂夫·羅傑斯問。

　　「去看一看？」

　　海德拉點點頭，回問。

　　「走，去查一查。」

　　史蒂夫·羅傑斯做下決定。

　　「阿諾？」

　　海德拉敲了敲耳廓。

　　阿諾說：「這個時代沒有網絡，Boss。」

　　「真麻煩......」

　　海德拉煩躁地抓亂了頭發，思索一會，忽然想到了什麼。

　　「阿諾，宇宙巡警隊給予你的權限是否允許你讀取生物電流？」

　　「我同時需要來自您和隊長的許可，Boss。」

　　阿諾回應。

　　「緊急情況，無法建立對外通信。確認權限，確認第一指揮權。」

　　「情況確認，第一指揮權確認，以海德拉巡警的個體判斷為第一行動准則。」

　　「解放隊員阿諾可探測範圍至生物電流。」

　　海德拉毫不猶豫。

　　「編號Hydra002，確定命令。」

　　「探測範圍解放，鎖定探測目標群，開始探測，探測內容，塞勒菲斯。」

　　阿諾站在海德拉神經網絡裡，仰頭看著一瞬間增多至密密麻麻如星雲如雨霧般的通路，伸出了手。

　　無邊無際像空氣般密布的神經突觸伸出，蔓延至整座紐約城，將從人類身上溢散的生物電流全部捕獲，握在手中快速篩查。

　　在阿諾檢索生物電流的過程中，史蒂夫·羅傑斯突然問。

　　「有第一個嗎？」

　　「什麼？」

　　海德拉沒懂。

　　「你說，編號Hydra002。」

　　於是金發士兵重復了一遍。

　　「前面還有一位海德拉嗎？」

　　作者有話說：

　　回來了！


第105章

　　「……」

　　從來都像只小雀鳥一樣嘰嘰喳喳, 就是停不下來的外星姑娘在面對這個問題時, 破天荒地沉默了一會。

　　「有的。」

　　她輕聲說。

　　有第一個海德拉。

　　曾經。

　　——外星姑娘用的是過去式。

　　史蒂夫·羅傑斯敏銳地注意到了這一點，於是也放輕了聲音。

　　「那是一位怎樣的存在？」

　　「他很美，很強大, 生命也更加漫長……和他比起來, 我只能算是未成年的幼崽。」

　　海德拉垂下眼簾。

　　「按照博士的話, 嚴格意義上講，他是我的……父親。」

　　金發士兵因為外星姑娘這句指代過於模糊的話而愣了一下, 不由得問。

　　「嚴格意義上？」

　　「是的, 嚴格意義上。」

　　海德拉點點頭, 含糊地說。

　　「雖然我的確來源於他, 但我們之間並不存在生物學中定義的親緣關系，我們甚至從來沒有真正見過面……但我經常能感受到他。」

　　——在世界的每一寸時間和空間裡。

　　燃燒的恆星，流動的塵埃，璀璨耀眼的星雲，吞噬一切的黑洞，靜靜流淌的星系……在她的宇宙中, 總是能聽到他的聲音。

　　「Boss, 找到了。」

　　這時, 阿諾的檢索完成了。

　　「我捕捉並鎖定了壁畫上殘留的生物電流, 追蹤至紐約布魯克林區康尼半島。」

　　「走。」

　　海德拉不再多言, 同史蒂夫·羅傑斯順著阿諾的指引抵達康尼半島。

　　生物電流的殘留痕跡路線終止在了一家馬戲團的棚頂外。

　　「又是一幅壁畫。」

　　金發士兵站在牆壁前伸出手, 想要通過觸摸探尋壁畫上的蛛絲馬跡。

　　「別碰。」

　　海德拉拽住史蒂夫·羅傑斯, 目光始終盯著牆上的壁畫, 面色難得有些鄭重。

　　「畫上有能量波動。塞勒菲斯在畫上覆蓋了某種奇特的能量場，我從沒見過類似的能量系統，暫時無法分析出能量場的作用，以防萬一……阿諾。」

　　「已經開始了。」

　　在漫長的相處中和海德拉形成了驚人默契的阿諾回應。

　　「第二條計算線路開啟，程序並行，正在計算。」

　　「奇特的能量場，是類似於魔法之類的力量嗎？」

　　本身經歷就足夠跌宕起伏、不可思議的史蒂夫·羅傑斯對於這種超出常理的事情接受良好，此時正仔細——甚至帶著一點好奇地打量看似沒有任何異常的壁畫。

　　「可它看起來就是一幅普普通通的畫。」

　　這幅壁畫和在布魯克林區內的那一幅不太一樣。

　　上一幅壁畫裡，畫了一隊英俊的騎士騎在五花馬上，身穿閃亮的鎧甲，鎧甲外披掛著飾有奇怪紋章的金絲戰袍，正在夜晚驅馬登上通往懸崖的坡道。坡道的盡頭佇立著的，便是被塞勒菲斯的成員刺在手臂上的標志性的像牙之門。

　　而這一幅。

　　騎士們穿過了潔白的像牙之門，之前籠罩在黑暗之中的部分被點亮，懸崖的盡頭閃現著金色的光輝，給一切景像的邊緣都鑲上一圈耀眼的光芒。懸崖下的深淵則描繪成了一團充滿玫瑰色和天藍色的混沌的光彩，燦爛的雲朵和輝映的銀光在夜空中閃爍，映得天空銀漢皆隱沒在光耀的霧靄之中。

　　「這兩幅壁畫是連在一起的。」

　　史蒂夫·羅傑斯意識到。

　　「意味著接下來還有更多壁畫。」

　　海德拉嘖了一聲。

　　雲裡霧裡的壁畫，探尋不到蹤跡的敵人，極為被動地被牽著鼻子走的感覺令海德拉的心情越來越差。外星姑娘不耐地用腳尖用力研磨地面，巨大的力量將石磚直接碾出了一個明顯的深坑，甚至還在繼續變深。

　　「海德拉，仔細聽。」

　　史蒂夫·羅傑斯突然說。

　　外星姑娘被帶偏了注意力，眨巴著眼睛問：「聽什麼？」

　　「聽，石磚在哭泣。」

　　金發士兵把視線放在外星姑娘腳下的坑上，煞有介事說。

　　「它在喊好痛。」

　　「……」

　　海德拉低下頭，看到自己腳下的深坑。

　　「……………..」

　　外星姑娘瞬間從脖子紅到耳根，頭死死埋在胸前不肯抬起，甚至開始嚴肅思考是否要偷偷逆轉區域時間，抹平她的犯罪痕跡。

　　「剛才我還以為你想用腳鑽到地心去旅游，看樣子不是？」

　　史蒂夫·羅傑斯帶著一絲絲壞笑揶揄，在海德拉窘迫得快要縮成一團，之前那種陰翳暴戾的氣息完全煙消雲散的時候終於伸手，輕輕落在外星姑娘頭上。

　　一下，一下，極具安撫性地順著那頭燦爛的金發。

　　「永遠不要急躁，急躁會讓你忽略掉很多線索。」

　　他輕柔地訓誡。

　　海德拉按住頭頂那只寬厚的大手，手指分開，交叉探入。而金發士兵也不再像之前一般過於紳士，反過來緊緊握住海德拉的手。

　　「無論塞勒菲斯想要做什麼，都絕無得逞的可能性。」

　　干燥的溫暖籠罩了海德拉，奇異地撫平了她內心燒灼的焦躁。

　　阿諾說：「特定目標生物電流反應出現。」

　　「走。」

　　外星姑娘的腳在深坑上方從左至右撫過，重新露出的地方被推平填補，只留下不易察覺的弧度。

　　「看看這群瘋子到底要干什麼。」

　　這一次，壁畫出現在了紐約長島漢普頓地區的一家醫院的後巷。

　　一如海德拉和史蒂夫·羅傑斯所想，他們一路追蹤發現的壁畫是連續的。此時，上面的內容又發生了變化：

　　騎士們走上懸崖，走上霧靄，踏著光彩一路上升。

　　下一處特定目標生物電流反應，加利福尼亞大學伯克利分校。

　　壁畫之中，在騎士們抵達的光輝燦爛的盡頭，描繪著更加輝煌的空間——

　　——一座座落在山谷和海洋環繞之中的，瑰麗絕倫的城市。

　　「通過像牙之門，抵達真實的美麗的國度生活……」

　　海德拉喃喃著之前調查出的塞勒菲斯組織的信仰，卻沒有謎底揭開哪怕半毫的輕松。

　　她盯著壁畫，無意識地抿起唇，手指在嘴角來回摩挲。

　　——有哪裡不對。

　　海德拉有些不安。

　　她覺得自己似乎遺漏了什麼。

　　不，她一定是遺漏了什麼。

　　正在她努力回憶之際，旁邊的人突然開口，音線罕見的有些飄忽，如同夢囈。

　　「……塞勒菲斯。」

　　「史蒂夫？——你在做什麼？！」

　　海德拉被史蒂夫·羅傑斯恍惚的聲音喚醒，一側頭，就看見意志堅定、從不動搖的金發士兵此時表情惝恍迷離，目光失焦，看著壁畫，好像看到了另一個世界。

　　「這是塞勒菲斯……」

　　他的手不知何時已經伸出，距離碰到壁畫只有堪堪幾釐米的距離。但他的眉毛緊緊皺起，無意識地和那股吸引自己的力量死死拉鋸。指尖在空氣中顫動，掙扎著挪移。

　　海德拉心跳都停了。

　　身體首次快過思考，她一把將狀態異常的士兵拽到身後。

　　被外力扯動遠離了壁畫，史蒂夫·羅傑斯頃刻之間恢復清明。

　　「剛才怎麼回事……海德拉？」

　　他甩甩沉重發昏的頭，費力眨眨眼，卻看到海德拉站在他身前，死死擋在他和壁畫之間。

　　注意到金發姑娘毫不掩飾戒備的冰冷側臉和縮成細細一線的豎瞳，金發士兵順著海德拉的視線看去，驚訝地發現那幅精致的壁畫正在隱隱發光。

　　明明是美輪美奐的景像，但他一正視那柔和的光芒，腦袋突然就無緣由地湧上一陣惡心。

　　史蒂夫·羅傑斯猛地捂住嘴巴閉上眼睛。耳邊就好像有脫軌的火車尖叫著碾過，撞上他的神經，車毀人亡的嘶鳴和火焰攪動腦袋，天旋地轉。

　　強忍住眩暈和嘔吐感，模糊的聲音從他手指之間的縫隙中費力擠壓出來。

　　「這是什麼東西……！」

　　「反正不是什麼好東西。」

　　海德拉的聲音響起。緊接著微涼的手掌貼上了金發士兵的額頭，頓時一陣舒服的清涼從接觸面蔓延至全身，極大緩解了他的不適。

　　「史蒂夫，你剛才看到了什麼？」

　　海德拉一邊梳理史蒂夫·羅傑斯紊亂的生物電流，一邊問。

　　「我看到了……」

　　金發士兵緩慢回想。

　　——很美麗的景像。

　　紅白兩色的美麗花朵，碧綠的樹葉和草坪，潔白的小路，如鑽石般閃耀的小溪，蔚藍的池塘，飾以華麗雕刻的橋梁建築，有著紅色尖頂的寶塔佇立在積雪的峰頂下，而純白的峰頂之上能將彼方遼闊碧藍的大海一覽無余，塗著華麗的色彩揚帆出港，駛向遙遠的海天相接之地的槳帆船星星點點，點綴在大海之中。

　　「你剛才稱呼這片地方為塞勒菲斯。」

　　海德拉說。

　　「自我看到那幅幻像起，心裡就有一個聲音不斷重復，告訴我這是天府之國塞勒菲斯。」

　　史蒂夫·羅傑斯點點頭，客觀地評價。

　　「我想我知道塞勒菲斯的成員為什麼堅定地認為現在的世界是虛假醜陋的外殼了。即使現在已經知曉壁畫的詭異之處，回憶起來，我仍然無法厭惡那幅景像。」

　　——甚至戀戀不舍。

　　而這種心態，根本不可能出現在史蒂夫·羅傑斯身上。

　　海德拉豁然開朗。

　　「這些壁畫上的能量場是特別針對人類的！——它引誘人類來碰觸它們。」

　　史蒂夫·羅傑斯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

　　「觸碰之後會發生什麼？」

　　「會被吸收。」

　　阿諾看著分析出來的結果，語氣是鮮有的凝重。

　　「能量解析完畢。Boss，壁畫外層覆蓋有兩種能量場，其中一個作用是通過干擾操縱人類生物電流引導人類碰觸，另一個則有變形模擬無機物體的作用……」

　　「這些不是真正的壁畫。」

　　海德拉明白過來。

　　「是什麼東西，分析出來了嗎？」

　　阿諾頓了頓。

　　「……是相位能量整流器。」

　　作者有話說：

　　塞勒菲斯描述，參考《塞勒菲斯(Celephais)》，by H.P.洛夫克拉夫特，作於1920年11月，發表於《The Rainbow》1922年5月號


第106章

　　——相位能量整流器。

　　海德拉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難看起來。

　　「這個時代不應該有相位能量整流器。」

　　少有的, 時空的保護者真正被觸怒了。

　　「所以塞勒菲斯裡大概率藏著時間破壞者。」

　　阿諾說。

　　相位能量整流器是一種強定向能武器, 在啟動的時候會激發並且發射亞原子粒子束。受激發射出去的亞原子粒子束在擊中障礙物時會釋放大量的能量並且破壞障礙物的原子結構。

　　從基本的燒灼，擊暈，加熱到切割, 分解和將被擊中的物體整個蒸發——只需要調整能量等級, 相位武器就可以達到不同的攻擊效果。

　　相位能量整流器被研發出來後, 延續數百年的戰爭習慣被徹底顛覆，權力遭到暴力洗牌, 秩序被衝擊, 經過了漫長的混亂無度的黑暗期後, 影子宣言委員會終於限制住了相位能量整流器的使用權, 但這短暫的平穩只維持了不到十個地球年。

　　因為——

　　——人們發現，相位能量整流器還有別的用途。

　　「在合適的能量等級下，相位能量整流器會對被擊中的物體進行能量反饋，被擊中物體分解產生的能量便會通過粒子流，重新回到發射器中。

　　海德拉真正憤怒的時候反而不會大吼大叫。她的聲音會放低放沉，語調輕而慢, 卻充滿令人顫栗的壓迫感。

　　「只要操作得當, 相位能量整流器就能成為完美的能量收集裝置。」

　　「塞勒菲斯在利用這些偽裝成壁畫的相位武器收集能量——」

　　阿諾嘆了口氣。

　　「『打碎』人類的軀殼, 『碾成』純粹的力量和粒子, 『收獲』溢出的能量。」

　　「只有足夠虔誠、向真神貢獻了足夠的祭品的人才能得到救贖……」

　　海德拉想起了塞勒菲斯的信仰中極為血腥的側面。忍不住咬咬牙, 剛剛被撫平的怒火重新燎原。

　　「這些壁畫, 就是塞勒菲斯祭祀用的祭壇。」

　　——下一秒。

　　她感受到了更磅礡懾人的憤怒, 從金發士兵的身體裡迸發暴漲。

　　海德拉甚至一瞬間錯覺, 身邊有座暴怒的火山，噴湧出的岩漿咆哮如雷，天地翻滾，令人恐懼。

　　但她並不害怕。

　　「那就毀掉它。

　　因為火山的聲音極為平靜——比之前任何時候都平靜。

　　史蒂夫·羅傑斯不是會被負面情緒支配的人。哪怕血液沸騰逆流，體內戰火紛飛，他也不會讓哪怕一絲微風泄露，波及他人。

　　「我可以，只要給我點時間。」

　　海德拉干脆答應。

　　她繞到小巷裡側，借助金發士兵高大的身軀，躲開外側可能會有的行人的視線。

　　「阿諾，解放基因鎖至……」

　　一束光柱突然從天而降。

　　將那具已經開始模糊變形的擬態外殼完全籠罩其中。

　　金發姑娘的輪廓瞬間清晰凝實，海德拉的尾音戛然而止。

　　基因鎖的解放過程受到阻礙——雖然並不能完全阻止她，但是能夠阻礙她解放的存在寥寥無幾。這股力量出現在這個目前相對落後的星球，背後代表的意義就很嚴峻了。

　　海德拉試著動了動，身上卻好像壓著千萬鈞的山峰，動作出現了一絲凝澀的遲滯。

　　她努力抬起頭看向天空，在捕捉到遮天蔽日的異物的下一秒就忍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這些老家伙……！」

　　——不就是拖延了幾天沒去登記，至於追到這裡來嗎！？

　　「我早就說過的，Boss。」

　　阿諾機械平板的聲音此時聽起來非常欠揍。

　　「你的拖延症早晚會壞事。」

　　「……這是什麼？」

　　同樣被一道光柱束縛住的史蒂夫·羅傑斯忍不住驚訝地叫出了聲。

　　「太空飛船？」

　　「這是影子宣言委員會的巡邏艦。這群家伙仗著飛船外表有光學隱形塗層和反偵察干擾儀，就隨便進出非聯邦下屬國家……」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

　　外星姑娘又是心虛又是氣惱，忍不住費力舉起手，咬牙切齒地朝天空比了個中指。

　　「這群家伙之前測算到我帶來的時間波動，但沒有找到我的登記信息，嚇破了膽。每天都要給我發不下一百條信息連同警告信，要求我去星際聯邦下影子宣言委員會分部說明情況。」

　　海德拉注意到愈來愈亮的光柱，連忙拉住史蒂夫·羅傑斯的手。

　　「站穩了，這束光柱是光波傳送機在進行瞬間傳輸前投射的校准裝置，可以獲取並移動生物的光波，將生物分解為方便傳輸的原子，到達目的地後根據之前記錄的光波數據重新聚合。因為傳輸發生在原子層面，在重新組合時很容易造成糟糕的使用體驗。無論什麼種族，是否強壯，第一次經歷此過程都會出現一些應急反應……」

　　環形光波旋繞而起，海德拉和史蒂夫·羅傑斯消失在原地。

　　史蒂夫·羅傑斯捂住嘴：「……唔！」

　　「包括但不限於惡心、頭痛、飢餓……」

　　海德拉被分解掉的下半句話伴隨著金發士兵的反胃悶哼一起響起。

　　「你比之前格蘭特的反應大多了。」

　　金發姑娘連忙將手再次貼上金發士兵的額頭，仔細梳理生物電流，緩解男人的不適。

　　「沒那麼糟糕，起碼我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體驗到類似高原反應的感覺，也是寶貴的經驗了。」

　　金發士兵苦中作樂調侃自己，抹了一把臉，虛弱地問。

　　「這是哪？」

　　金發姑娘扶著史蒂夫·羅傑斯站直，走出圓柱形的傳輸室，來到了高聳廣闊的大廳裡。

　　海德拉站在燈火通明的穹頂之下，黑暗無際的宇宙之中，對來自地球的男人微笑。

　　「歡迎來到星際聯邦的光明城。」

　　——銀河系最大的星艦城市。

　　「二一四五年，一艘羅慕倫隱身無人艦四處發動侵略，試圖挑起星際戰爭。在危急之下，當時彼此依然存在摩擦的人類、瓦肯人、安多利人、泰拉人和其他幾個種族聯合起來，組成了一只臨時艦隊，這就是星際聯邦建設的契機。」

　　漫長寬闊的走廊中，海德拉輕快地蹦跳著前進，對身邊的人講述那跌宕起伏又光輝燦爛的未來。

　　「危機之後，這四個種族間開始嘗試著建立起更加緊密的關系，並在一年後，創建了星際聯邦的前身——星際聯合。其他的種族例如德諾布拉、參宿七、克利丹等也陸續加入。在隨後的幾年中，聯合中的各個種族間的紐帶更加緊密，聯合的體系也更加完整。最後在二一六一年的舊金山，成立了星際聯邦。聯邦由多個同意在一個單獨中央政府下自治的星球政府組成。這些星球政府共同遵守一些關於自由、權利、平等的原則，它們分享彼此用於和平合作和宇宙探索的知識和資源。」

　　「聽起來不像是一個國家。」

　　史蒂夫·羅傑斯說。

　　「不是！聯邦並不是一個利用武力由單一民族統治其他民族的國家。這也是我很喜歡聯邦的一點，比起國家來說，它更像是同盟。」

　　海德拉歡快地說。

　　「聯邦的各個成員都是自願加入的，在聯邦的民主社會中居於互相平等的地位。並且聯邦政府及聯邦內國家都恪守著一條最高原則——」

　　「絕不主動接觸，甚至攻擊前曲速文明。」

　　海德拉和量子腦異口同聲。

　　「前曲速文明？」

　　這對於地球的兒子來說，是個陌生的詞彙。

　　「沒有發明出曲速技術——一種用來進行超光速星際旅行的技術——的文明。具備了曲速技術的國家被認為有能力踏入星際間的社會進行交際。而任何一個星際聯邦的文明不得對前曲速文明進行任何形式的干涉，包括但不限於科技與文化。」

　　因為仍未發展出先進技術的國家，便意味著其文化尚未成型。所以無論用何種方式接觸，帶去了何種資源，都會伴隨著文化污染的風險。

　　——任文明自由發展，最大程度上保證文化發展的多元和自然性。

　　史蒂夫·羅傑斯微微睜大眼睛，為這份強大之中所蘊含的敬畏之心感到動容。

　　可海德拉話鋒一轉。

　　「……影子宣言委員會就不一樣了。」金發姑娘撇撇嘴，「影子宣言委員會是依照《影子宣言》而建立的軍事組織，專門懲罰各種跨物種犯罪，成天的工作就是帶著一群犀牛人趾高氣昂，仗勢欺人。」

　　阿諾不留絲毫情面地拆台：「Boss，您不能因為您曾被委員會扣過工資，就在對其的描述中添油加醋，過度貶低。」

　　「那叫扣過工資？！影子宣言委員會打過的小報告加起來足足扣了我九十六個地球年的工資！我買的反物質推動器都還不上貸款分期了！」

　　外星姑娘憤怒咆哮。

　　「如果您不買那麼多周邊、游戲，不在虛擬世界『綠洲』裡氪金的話，我想您本來是可以輕松還貸的。」

　　從來都攢不住錢的海德拉吃癟：「……這不是上頭麼！我又不是故意的！」

　　阿諾：「需要我提示您，您的購物清單一共有幾百頁嗎？」

　　海德拉：「靜音！靜音！！！」

　　金發士兵看到惱羞成怒的外星姑娘暴跳如雷，雙頰卻慢慢染上紅色。忍了又忍，還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倒是個嚴峻的問題……看來以後我們都不能管錢。你管錢說不定哪一天就背了巨額債務，而我管錢只會讓錢變成廢紙。」

　　史蒂夫·羅傑斯臉上的笑容完全藏不住，單純愉快，符合他年輕模樣的輕松感包圍著高大的金發青年。一晃神，他好像還是曾經那個帶著和年齡不符的老成，但有一雙始終清澈干淨的藍眼睛的小男孩。

　　我們都不能管錢。

　　我們，管錢。

　　我們，（一起），管錢。

　　海德拉自動給史蒂夫·羅傑斯的話加了一個狀語。

　　「嘭——」

　　幾乎具現化的蒸汽從她天靈蓋頂崩了出來，突突突向外冒熱氣。

　　「你——你你你——」她連句話都說不完整，「你是說——說——一起——那什麼，錢——」

　　史蒂夫·羅傑斯後知後覺自己說了一句含義有多深刻的話。

　　於是繼舌頭打結的海德拉之後，金發士兵成了第二個嘴瓢的人。

　　「不是——」

　　說不是也不對。

　　「是——」

　　說是又太輕浮。

　　「我是說——」

　　但他的確沒有想到。

　　「我沒有——」

　　說沒有含義是騙人的。

　　兩個滿臉通紅變成啞巴的家伙面對面站在走廊裡，看天看地看手指看他／她衣服上的某一絲褶皺亦或者那根四處亂翹怎麼也不肯服服帖帖垂下來的頭發，無論看哪裡，就是不敢直視對面明亮的眼睛。

　　「……」

　　坐在海德拉神經網絡裡的阿諾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從來沒有如此希望The Machine或者埃德溫能在一旁，跟他一起欣賞外面這兩個傻愣子到底能傻成多麼狗憎人嫌日月無光上帝都不忍多看一眼的模樣。

　　傻愣子之一放棄了解釋，絞盡腦汁轉移話題。

　　「上面時不時在發光的是？」

　　他生硬地仰起頭，指了指頭頂。

　　「啊？哦，哦！」海德拉機械地抬起頭，「是天穹系統，用來保護光明城的防御機制，當有小行星或者隕石等異物撞上天穹觸發保護機制的時候，天穹會釋放射線溶解異物，並釋放光能。」

　　「所以光都是天穹的……外面是宇宙？」

　　「是。」

　　「我想像中的宇宙不是這個樣子。」

　　史蒂夫·羅傑斯漸漸擺脫了窘迫，有些困惑地看著漆黑一片的宇宙。

　　「我以為宇宙中會有很多星星。」

　　「紅移和消光吧。」

　　海德拉習以為常地聳聳肩，不以為意說。

　　「由於空間的膨脹，一些光線已經被紅移到了微波的波長，即使這類光落入人類的眼睛，人類也沒辦法捕捉。再加上宇宙中彌漫著大量的星際介質，比如分子雲、等離子體等等，它們都有消光作用。較遠的天體發出的光到達眼睛時其輻射強度已經非常小，甚至接近於零，所以什麼都看不到。「

　　海德拉隨意看了一眼內置視野的地圖，

　　「現在我們在銀河系的外臂上。外臂星星稀少，特定的角度確實會看到一片漆黑。」

　　「外面確實是什麼都沒有。所以你們還想看多久？」

　　面對疑問，海德拉想都不想就咕噥：「阿諾你怎麼一點情調都沒有——」

　　——等等。

　　阿諾被她靜音了，沒辦法通過她的發聲系統講話。

　　……所以現在說話的是誰？

　　海德拉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一點一點轉頭看去。

　　一個膚色雪白的瘦削女人站在走廊盡頭，下巴昂起，用那雙雪白的眼睛注視著她。

　　唬得海德拉直接跳了起來，瞪大眼睛，一臉警惕地看著突然出現的女人。

　　「……怎麼又是你！」

　　為什麼兩個宇宙的星際聯邦下影子宣言委員會分部統帥都是這個家伙！

　　被扣得錢包空空還倒貼的外星姑娘警惕地捂住自己的信用點卡。

　　「而我並不認識你，平行世界的來客。」

　　統帥冷淡地說。

　　「你不但擾亂了這個世界的時間，還干涉了歷史進程，現在我有充分的理由拘捕你。」

　　統帥話音落下，剛才空無一人的走廊中頓時從四面八方湧出一批宇宙雇佣警察，手中的武器全部指向站在中間的兩個人。

　　「針對你剛才給我定的罪名，我也有充分的理由解釋我的行為。」

　　海德拉紋絲不動，並不露怯。

　　「在來到這裡的時間裡，我一直在時間的修正性允許的範圍內活動，我所有的行動都可以提交報告，這些報告恰恰可以證明我是在維護歷史，而不是破壞歷史。而我的任職履歷和生物屬性足以證明，我具有識別時間錨點和歷史波動的能力。所以你不該將我扣留，而是應當送我回去，處理藏匿在地球的時空破壞軍。」

　　「履歷和生物屬性？」

　　白發女人抬起腳，慢慢走了過來。

　　「這個世界沒有你，作為異物，你在我這裡沒有絲毫信用可言。」

　　海德拉有點不耐煩了。

　　「你怎麼這麼——」

　　「等等，海德拉。」

　　直到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你從來沒告訴過我……」

　　史蒂夫·羅傑斯臉色十分糟糕——不是憤怒的糟糕，而是察覺到某些無法跨越的壁壘時，心髒驟然縮緊的糟糕。

　　「……你來自另一個世界。」

　　「……」

　　糟糕。

　　海德拉猛地閉了嘴。

　　她本來想對他瞞住這一點的。

　　作者有話說：

　　星際聯邦、相位能量整流器參考《星際迷航》，有改動


第107章

　　星際聯邦區影子宣言委員會分部的統帥輕而易舉察覺到外星姑娘的慌亂。

　　她露出了微妙的笑容, 並絲毫不掩飾眼中冰冷的審視。

　　「你對你的愛人隱瞞了你的來歷, 還期望從我這裡得到信任？」

　　海德拉沒有心情理會統帥的質問。外星姑娘抿起嘴唇，像個犯了錯的小孩子一樣垂著頭，不知道如何面對金發士兵。

　　她向他隱瞞, 是因為她足夠了解史蒂夫·羅傑斯, 她能夠毫不費力推測出, 一旦得知她來自另一個宇宙，有著屬於她和她屬於的歸宿, 生命延續至今長長久久, 並將一直長長久久下去, 史蒂夫·羅傑斯會做出什麼決定——

　　所以她想要對他隱瞞這一點。

　　但她卻習慣了, 在這個能接受她全部的人面前拋棄一切偽裝。

　　「托尼和格蘭特知道嗎……？」

　　這句問話不需要回答，史蒂夫·羅傑斯看到海德拉的表情就明白了答案。

　　他無聲地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等睜開的時候，臉上的一切翻湧的情緒都煙消雲散。

　　「不要多想，回去我們再說這件事。」

　　金發士兵伸手揉了揉海德拉的腦袋, 用平和的聲音開口安慰。

　　統帥見狀, 略感意外地挑起眉。微微側過身體, 第一次正視外星異物旁邊, 這個來自地球遙遠過去的普通人。

　　「你是個士兵。」

　　她語氣肯定, 不容辯駁。

　　「是。」

　　史蒂夫·羅傑斯說。

　　「那麼士兵, 你是否知道, 站在你面前的生命不屬於這裡, 是來自另一個宇宙的來客？」

　　白發的統帥嘴角微揚，似笑非笑。

　　「平行宇宙就像是一個又一個獨立的氣泡，並不相連，且壁壘極難跨越，可她不但進入了我們的宇宙，還動手擾亂時間秩序，插手前曲速文明的歷史進程，並從未向任何組織報告她的逾矩行為……這些，她和你說過嗎？」

　　「很巧，我也有一個問題要問您。」

　　史蒂夫·羅傑斯並不動搖。他手上輕輕用力，將不在狀態的海德拉拉到身後，抬起那雙清澈銳利的藍眼睛，直視面前的非人，頗具嘲諷意味地勾起唇角。

　　「我曾有幸了解到影子宣言委員會的職能。影子宣言委員會是依照《影子宣言》而建立的軍事組織，專門懲罰各種跨物種犯罪，有權在轄區內的任何星球出入和行動，哪怕星球的原住民並知曉有一個組織堂而皇之進出他們的世界，有如入無人之境。並且針對這一點，星際聯邦已經屢次發出警告。

　　「我想，這種職能和做事風格，其內涵可沒有不插手不干涉，和平共處，給文明自由發展的機會這層意思吧？」

　　他微妙地停頓了一會，接下來的話近乎赤.裸裸的挑釁。

　　「我說的對麼……統帥？」

　　「哢——」

　　四面八方的槍支在同一時間解除了安全模式。

　　長.槍短炮對准史蒂夫·羅傑斯，槍口點亮了威脅性的紅光。

　　一瞬間千夫所指的史蒂夫·羅傑斯卻毫不慌張。

　　「我很擅長對付槍支。」

　　一動不動，銳利的目光始終投射向白發統帥。

　　「你們可以試試，但最好掂量掂量後果。因為如果第一發沒有打中我，後面的你們也別想，而我的盾牌一定會砸倒你們所有。」

　　「……」

　　雪白的女性抬手，揮退了想要衝上前壓制金發男人的宇宙雇佣警察，語氣沒有絲毫波動。

　　「逞口舌之快沒有任何意義，士兵。光憑你得知了你所在時代不該得知的事情這一點，我就有權拘捕她，並清除你的記憶。」

　　「那你不光無法達成所願，還能得到一地的廢墟，以及更加混亂的時間線……因為隨意擺弄我的腦袋的代價，你很可能支付不起——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無論是星際聯邦的建立還是影子宣言委員會的執法，地球都在其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推動作用，對嗎？」

　　「那又如何？」

　　面對不以為意的反問，史蒂夫·羅傑斯笑了起來。

　　「我誠懇地建議您去查詢地球史，查詢史蒂夫·羅傑斯，查詢這個名字在人類之中所代表的意義。」

　　他嘴上的話和他溫和的笑容截然相反，充滿了刺鼻的火.藥味。

　　「然後你就該扔下你那點不堪入目的蔑視和不知所謂的優越感，好好說點人話了。」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連呼吸聲都消失了。

　　走廊瞬間陷入一片可怕的死寂。

　　直到被金發士兵保護在身後的海德拉反應過來，倒吸一口冷氣，抽氣聲平地突兀一聲響，吸引了所有生命的注意力。

　　『這是統帥！我二老板！你收斂一點！你打她臉我下一百年的工資也就沒了！』

　　外星姑娘把脫臼的下巴按回原處，小幅度地瘋狂拉扯史蒂夫·羅傑斯，拼命用氣音示意。

　　『以及她真的不是在說人話！你聽到的是英文是因為阿諾加載了翻譯矩陣！』

　　史蒂夫·羅傑斯臉上的微笑絲毫不減，單手按著那個冒出來的小腦袋，把破壞他氣勢的外星姑娘按回背後。

　　「史蒂夫·羅傑斯？」

　　統帥在側邊空出的位置揮手，打開了立體投影感應屏幕。

　　「超級士兵，美國隊長，復仇者聯盟核心成員及領導者，聯合國榮譽大使，美國總統，星際聯邦名譽創始人……」

　　白發的統帥念著屏幕上長長的條目，揚起眉毛。

　　「所以這就是你底氣的來源——復仇者聯盟曾經的領導者，地球曾經的美國總統？」

　　「……可以這麼說。」

　　史蒂夫·羅傑斯越聽越驚訝。面對白發統帥的話，他連忙閉上不由自主張大的嘴，不鹹不淡高深莫測應下，轉眼就低頭小聲問海德拉。

　　「前面四條我知道，後面三個是怎麼回事？聯合國榮譽大使，美國總統，星際聯邦名譽創始人……？我之後怎麼還當了總統？！」

　　海德拉立馬去看統帥：「統帥，這不是我先劇透的啊。」

　　無意間劇透了的統帥權當沒聽見，只是盯著史蒂夫·羅傑斯，詢問道。

　　「你是人類的守護者，我可以對你送上尊重和禮節。但我沒理解錯的話，你現在是在對我宣告，你要守護一個來自其他宇宙的危險物種？」

　　「人類的守護者這種稱呼稱不上，也不該屬於我。」

　　史蒂夫·羅傑斯卻不假思索搖頭。

　　「你站在這座漂浮在宇宙中的城市裡，站在人類所建立的如夢似幻的奇跡之上，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人類的守護者絕不是士兵、商人、總統、更應該是第一個學會用火的人類；第一個走出東非大裂谷的人類；第一個揚帆遠航的人類；所有新大陸的開拓者；麥哲倫，哥倫布，尤裡·加加林，尼爾·阿姆斯特朗，自「由猿到人」以來，每一個敢於前往未知的險境的人類。依靠著簡陋的工具，迎著險惡的環境，憑借人類獨有的開拓精神，動用智慧力量與勇氣，把人類的足跡從非洲區區彈丸之地，拓展到整個地球表面，深入深不可測的海溝，甚至到達另一個星球，正在邁向無垠的宇宙的人類。

　　「而不是像我這樣的永遠活在戰爭中，想著花園和池塘的老兵。」

　　作者有話說：

　　下章防盜。

　　周五不替換掉我就！就！就！一周不喝奶茶！【狠毒】


第108章

　　「想著花園和池塘的老兵？」

　　白發統帥啞然。

　　「你想用這樣的身份來和我談判？一個只想著從戰場逃跑的老兵？」

　　「不, 他不是——」

　　海德拉想都不想張口反駁, 卻被史蒂夫·羅傑斯制止。

　　金發士兵對想要維護他的姑娘搖搖頭，繼續對未來銀河秩序的維護者說。

　　「但無關我的喜好，作為人類, 我永遠都會去做一個人必須做的一切——不計得失, 將障礙、危險、壓力與誘惑、權力、利益拋諸腦後——」

　　金發士兵擲地有聲。

　　「——追求平等和尊重, 追求每個個體的自由。

　　「這是一切人類道德的基石，也是人類應該為此而生, 並應該為此而戰的事。」

　　「人類應該做的事就是目光短淺, 自尋短見, 養虎為患？」

　　白發統帥不以為意冷嗤。

　　「何況參考觀測者對於人類欲望破壞性的記錄, 你的話可沒有絲毫說服力。」

　　「……我會記住這些話的。」

　　面對一而再再而三的輕視和貶低，史蒂夫·羅傑斯終於冷下了臉。

　　「你想知道我的底氣是什麼不是嗎？我可以告訴你，無關任何身份，無關力量，我的勇氣的來源就是我永不屈服的心。你無法用任何所謂規定和權力蒙騙我，更無法用原始的恐嚇和暴力逼迫我。因為我從不相信超級力量以及超級力量的話術, 我也從不屈服於拳頭和槍炮。

　　「別和我玩那些無聊虛偽的試探。海德拉的出現是否早有預謀——如果有, 你們絕不可能放任她留在過去；她的行為是否對時空產生破壞——你我對此也心知肚明。所以你可以停止從海德拉身上獲得不屬於你的利益的行為了, 因為我站在這裡, 就代表著最大的自由, 以及決不妥協。」

　　「我沒理解錯的話。」

　　白發的統帥的聲音不辨喜怒。

　　「你現在是在對我宣告, 你要守護一個來自其他宇宙的危險物種, 並且不惜與整個影子宣言委員會為敵？」

　　「你口中的『危險物種』有她的名字。她叫海德拉。如果你就是記不住, 我不介意用些激烈的手段，幫你把這個名字深深銘刻進心裡。」

　　——人類的守護者。

　　「我尊重海德拉的選擇，尊重她的權利，尊重她的自由，就如同我尊重你的——更何況，她值得我……我們，付出更多。」

　　——站在代表恐懼和死亡的怪物身前。

　　「所以無論你怎麼想，無論你在心裡如何嘲笑諷刺落後的人類被外星生物所蒙騙，認為我腦子發昏也好，愚昧無知也好，那都是你那顆狹隘閉塞的心的問題，不是我。我會一直站在她前面，直到你扔掉你那空洞的高傲，對她拿出正常的尊重和禮待為止。」

　　——為她的權利奮戰到底。

　　「因為這是她作一直以來為時空的守護者從不逾矩、恪盡職守而應得的。她一直守護著整個世界，現在換我來守護她。哪怕刨除掉我對她的一切個人的憧憬和愛慕，我依然會守護她。」

　　——並不憚以說愛。

　　海德拉徹底愣住了。

　　顫栗從心髒傾巢而出，她深深地打了個哆嗦，伸手按住胸腔。

　　那裡面，模擬形成的心髒正在瘋狂跳動。

　　從沒有人……

　　從沒有任何人站在她前面。

　　太過強大太過久遠永恆的海德拉總是站在最前面——站在脆弱生命的前面，站在美麗星球的前面，站在宇宙中所有存在的前面，站在時間與空間的前面——站得前前的，遠遠的。

　　她早就習慣了這麼做，甚至從未注意到自己獨自站了太久太久。

　　——可現在，她突然意識到了。

　　她獨自一人站了太久。久到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心中竟然有一塊越來越大的空洞，從外面呼呼向裡灌風。仿佛宇宙中全部的吞噬萬物的黑洞都連在一起，沒有氧氣，沒有陽光，不知饜足地吸收卻什麼都沒留下，冰冷空虛令她難以忍受。

　　海德拉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握住前方金發男人的手。下一秒便感受到了回握的灼熱力量。

　　——此刻，那塊空洞終於被填上了。

　　「尊敬的統帥。」

　　海德拉跨出一步，站在史蒂夫·羅傑斯身旁。

　　「我理解您對我的警惕，我尊敬您為銀河系的和平所做的貢獻，但請您寬容，我向宇宙巡警隊以及星際聯邦的最高原則發誓，我並非故意進入這個宇宙，也並未作出破壞時間和歷史的事情。對此，也有人為我背書。」

　　她伸出空著的那只手，露出手腕上的手鏈。

　　那是曾經古一法師為她拴上的鎖鏈，手鏈的形狀像把長長的彎曲的鎖，牢牢鎖住海德拉恐怖的側面，像錨一樣，固定住她強橫暴躁的力量。

　　「作為維護時空秩序的守法者，我承諾掌握好自己的力量，不多加干涉，不出手改變。」

　　海德拉誠懇地說。

　　「這是我對地球的守護者，古一法師做的承諾，牢不可破，與靈魂相聯。

　　「這裡有我愛的人類，我絕對不會做任何違反《影子宣言》的事。我只想陪著他們，走完我可以陪伴的所有時光。」

　　話音剛落，海德拉便感覺到手上的力量瞬間一重。

　　金發士兵握緊了她的手。她疑惑地抬起頭，發現他正在用一種……她並不能理解的復雜眼神注視她。

　　「——這個過會再談。」

　　史蒂夫·羅傑斯輕聲對面露茫然的金發姑娘說，然後轉頭正視統帥，放低了聲音。

　　「如您所聞，海德拉自願俯身戴上枷鎖，卻幾乎毫無所求。我希望……不，我請求您。」

　　那雙藍眼睛專注而誠懇。

　　「正視她。」

　　面對真誠的懇求，白發的統帥這次沒有再多諷刺。

　　她沉默了許久，最後開口。

　　「影子宣言委員會不允許任何異側宇宙的未知物種滯留——」

　　看著一瞬間緊張起來的二人，統帥慢悠悠說。

　　「——但我可以給你我的特別許可。」

　　霎時間，海德拉的眼睛被擦亮。

　　「您的意思是……？」

　　像是被那雙虛無眼睛中迸發出的燦爛光彩打動了一般，星際聯邦區影子宣言委員會分部的統帥放柔了聲音，抬起手。

　　「是的，你被允許在地球暫居百年……不過作為統帥，我必須為銀河系負責，為你加一道保險。」

　　海德拉的嘴巴簡直要咧到耳後根去。

　　「沒問題！」她樂顛顛松開交握的手，卻被旁邊的人捉住。

　　是史蒂夫·羅傑斯，他垂下的視線從統帥停在面前的手掌中掠過，望進了那雙雪白的眼睛裡。

　　「什麼保險？」

　　金發士兵謹慎地替迷糊大條的外星姑娘問。

　　「我要固定她的擬態。」

　　白發統帥見面前的大兵防她如防賊，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不優雅的動作被雪白一片的瞳色掩蓋，沒人發現。

　　「她的兩層擬態外殼設計精妙，這個宇宙中沒人掌握這項技術，相對應的，一旦外殼破損，也沒人能夠幫助她修復。並且影子宣言委員會對暗物質的研究目前才發展到觀測階段，沒有過多應對辦法。我需要確保不會發生她的擬態解除，而整個宇宙毫無應對辦法的情況。」

　　「沒有問題！」

　　金發士兵還要再問，身後外星姑娘另一只沒被他抓住的手已經從他身側伸了出來，急不可耐晃來晃去。

　　「我曾經就和您——我的宇宙的您簽過協議……如果您不放心權利讓渡的話，再簽一個也可以啦！」

　　統帥瞥了眼蹦來蹦去的外星姑娘，朝金發士兵一挑眉，眼睛裡寫滿了「你還在擔心什麼」的揶揄。

　　史蒂夫·羅傑斯無奈地嘆了口氣，從海德拉身前讓開，看著兩只手交握，一道光纏上海德拉的手腕，隨即隱沒在皮膚之下。

　　「協議達成。」

　　白發統帥松開手，抬了抬下巴，干脆利落轉身離開。周圍的宇宙雇佣警察也隨之收槍，跟隨在高瘦的女人身後魚貫而出。

　　史蒂夫·羅傑斯：「？」

　　海德拉：「？」

　　沒了？

　　「你們還在這干什麼？」走到轉角的統帥莫名其妙，「留在這是想蹭飯嗎？」

　　沒有任何一個人想蹭這頓飯。

　　海德拉火速帶著史蒂夫·羅傑斯時空跳躍離開。

　　隨著金色光芒的消失，大廳陷入一片死寂。

　　白發統帥站在拐角，一言不發，和簇擁著她的宇宙雇佣警察一起注視著二人消失的地方。

　　如果此刻有誰——任何人，留心去聽，就會發現，這片死寂中沒有呼吸，沒有心跳，哪怕一絲震動的摩擦都沒有。

　　所有生命都像是沒有生機的影子。

　　從海德拉離開的一瞬間開始，全功率傳輸的傳輸室不再有其他旅人，空曠的聯邦大廳不再有行人，銀河系最大的星艦城市不再有住客。

　　廣闊無垠的宇宙中，屬於文明的燈火漸漸暗淡，光明城一寸寸憑空隱沒，直至徹底消失不見。

　　世界漆黑一片。

　　「總算對付過去了……統帥還是一如既往喜歡刁難人。」

　　逃一般跑出光明城探測範圍的海德拉長出一口氣。站在黑暗的宇宙中說。

　　「阿諾，先返回之前的時空坐標。」

　　「海德拉…….」

　　史蒂夫·羅傑斯卻叫住了她。

　　金發士兵吐出一個名字，卻沒了下文。

　　海德拉一僵，刻意被她遺忘的事情立刻覆蓋了她。

　　她如臨大敵，機械地抬頭，卻發現印像裡有些強硬獨斷，並毫不掩飾自己脾氣的大兵沒有因為她的隱瞞而生氣，也沒有疏遠，甚至於一絲絲察覺差距的隔閡也沒有。

　　他只是繼續用那海德拉看不懂，卻令她戰栗的眼神注視著她。

　　深沉又溫和，驚訝又包容，了然又惆悵。

　　「這件事結束之後，我們得談談。」

　　「……」

　　海德拉知道他想談什麼。

　　她抿起嘴，那道不甘心的弧度落進史蒂夫·羅傑斯的眼中。

　　金發姑娘沒說什麼，也沒露出太外露的表情，但只是那一道下垂的弧度，驟然劈開了史蒂夫·羅傑斯的靈魂。

　　他忽然感受到了海德拉的不安。那些無法克制在內心肆意蔓長的恐慌緊揪他的心髒，讓他在窒息的同時終於察覺到這個一直熱情如火生機噴湧的外星姑娘內心的空虛和陰影。

　　……她遠遠比她表現出來的樣子脆弱。

　　——感謝上帝，讓他注意到了。

　　「我的好女孩，別想太多。」

　　史蒂夫·羅傑斯突然伸手攬住金發姑娘的後腦，彎下腰，自然而然在她的發間輕輕落下一吻。

　　「You deserve everything you want. I already told you that. So don't sell yourself short.」

　　我早已告訴過你，你值得你想要的一切。

　　所以不要再妄自菲薄了。

　　海德拉忍不住緊緊抱住金發士兵。

　　兩具身體緊緊相擁，填滿了所有孤獨的空隙。

　　「把那些家伙解決掉，我們就回家。」

　　史蒂夫·羅傑斯拍了拍埋在懷裡的金發腦袋，環首四顧。

　　「我們還在銀河系的外臂嗎？」

　　「不在了吧……」

　　海德拉悶在金發士兵懷裡，胡亂回應。

　　「——那為什麼還看不到星星？」

　　史蒂夫·羅傑斯隨意問。

　　「很正常啦……」

　　海德拉剛剛張口。

　　——不對。

　　——等等。

　　「星星……沒有星星……」

　　海德拉猛地把自己拔.出來。

　　「為什麼這句話這麼耳熟？阿諾，檢索記憶！」

　　——一顆星星都沒有了啊。

　　——這個時期宇宙有膨脹到這種地步嗎——一顆星星都看不到的程度？

　　——紐約的光污染很嚴重，不可能看到星星的。

　　——你們看見星星了嗎？

　　——我以為宇宙中會有很多星星。

　　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不同的人，都在說。

　　沒有星星。

　　「……這句話重復頻率太高了。」海德拉皺起眉，「阿諾，檢查星圖。」

　　「探測開始。

　　「探測範圍，一光年，沒有行星。

　　「探測範圍，十光年，沒有行星。

　　「探測範圍，一百光年，沒有行星……」

　　隨著阿諾德的報告，海德拉的臉色越來越差。

　　「直接拉到最大……阿諾，告訴我，有什麼？」

　　阿諾沉默下來，將探測範圍擴張到最大。

　　「……Boss。」

　　「有什麼？」

　　海德拉問。

　　阿諾第一次懷疑自己的運算出錯了。

　　「一百萬光年內，什麼都沒有……只有太陽系。」

　　「……銀河系才十萬光年。」

　　海德拉低聲說。

　　「為什麼是一百萬光年？我們的探測範圍不止這些。」

　　阿諾頓了頓，「因為只有一百萬光年。」

　　「……這不可能，我們的探測範圍目前能達到十二億光年——」

　　「只有一百萬光年。」阿諾說，「這個宇宙，只有一百萬光年大小。」

　　——大小甚至比不過一個穩定的口袋宇宙。

　　海德拉張大嘴，陷入沉默。

　　「怎麼回事？」史蒂夫·羅傑斯越聽越覺不對，「什麼叫只有一百萬光年？」

　　「宇宙一直在不斷向外擴張。」阿諾解釋，「而這個時刻的宇宙，應該已經擴大到九百二十億光年了……一百萬光年，那是宇宙誕生不過幾分鐘的大小，根本不可能孕育出生命。」

　　「可是地球——」

　　史蒂夫·羅傑斯突然抓住了什麼。

　　「等等，阿諾。你的檢測範圍有一百萬光年。一百萬光年之內只有太陽系，而銀河系才十萬光年……」

　　金發士兵的臉色有些難看。

　　「——那麼，剛才的光明城哪去了？」

　　海德拉睜大眼睛，下一秒倒吸一口涼氣。

　　「阿諾！」

　　幾乎是同一時間，阿諾：「時空坐標鎖定，開始跳轉！」

　　金光閃爍，海德拉跳躍至剛才留下的坐標。

　　——什麼都沒有。那座漂浮在星空之中的光明之城不見了。

　　只剩無邊無際的黑暗包裹著她。

　　「這是怎麼回事？光明城呢？」

　　那麼龐大宏偉的城市，難道是假的？

　　史蒂夫·羅傑斯的心髒為自己的假設而重重下墜。他突然抓住海德拉的手，面色焦急。

　　「那這個協議？！」

　　「不是假的，這一點可以肯定。至少我們之前所在的地方的確是光明城。」

　　海德拉搖搖頭，看了眼被協議纏繞，目前毫無異狀的手腕。

　　「而那也的確是統帥本人沒錯。」

　　……至於協議。

　　「阿諾，深度自檢了嗎？」

　　「已經自檢兩次，暫時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外星姑娘的思維飛速運轉。海德拉精神網絡中，自來到這個宇宙至今存儲的記憶都被翻了出來，一幀一幀的放大放慢觀察，分析，比較，哪怕有一絲絲異常或者一次重復，都被扯出來仔細審查。

　　心靈融合，賽勒菲斯，古一法師，時空穿越，約會，移動衛星發射平台，賽勒菲斯，天網計劃，九頭蛇，時空穿越，博士，光明城，影子委員會，統帥，協議……

　　「——找到了。」

　　海德拉睜開眼。

　　「阿諾，將心靈融合時給托尼傳輸的映像設立為對照組，對比這個宇宙的記錄。對比宇宙大爆炸的相關數據。」

　　「對比進行中……坐標對比完成，能量對比完成，物質轉化對比完成，輻射對比完成……全部對比完成。Boss，兩次爆炸的數據完全一致。」

　　「但這是不可能的……永遠，永遠不會有兩片完全相同的樹葉。」

　　海德拉放輕了聲音。

　　「對比光明城……和統帥的身體數據。」

　　對比很快完成。

　　「Boss，完全一致。」

　　海德拉的血液一瞬間冷卻到冰點。

　　「所以……」

　　只是映射。

　　無論是宇宙大爆炸的場景，還是光明城，抑或是統帥……

　　甚至是Vashta Nerada，甚至是天網計劃，甚至是相位能量整流器。

　　所有的符合她認知的實體及反應，都是從她曾經傳輸給托尼的記憶中抽取的映射。

　　不會有任何差別，不會有任何漏洞。因為展現在她面前的，都是依照她的記憶建立而成的。如果不是那些三番五次在她附近重復的字句的提醒，一直在壓制基因表達、維持擬態的海德拉根本無從所覺。

　　海德拉看向史蒂夫·羅傑斯。

　　「這個宇宙，是假的。」

　　作者有話說：

　　我真的直到今天才喝了第一杯奶茶。

　　繁忙程度出乎我的意料......


第109章

　　「古一法師！」

　　紐約格林威治村中心, 布裡克街177A號。

　　古舊的鐵門被拉開, 有兩位不在邀請名單的客人闖入了紐約至聖所。

　　「古一法師……」

　　海德拉衝進大廳, 卻差點因為踩到的東西滑倒。她低下頭，發現滿地都是碎裂的玫瑰玻璃殘骸。

　　紐約至聖所內如被暴風席卷而過, 一片狼藉。

　　「……怎麼回事？」

　　「這裡剛剛被襲擊過。」

　　史蒂夫·羅傑斯皺眉。

　　「……是你？」

　　黑人法師急匆匆從鏈接長廊跑出, 就看到那個令他排斥的外星人站在門口。他連忙剎住腳步, 繃緊神經, 警惕地防備可能會有的攻擊。

　　「你怎麼在這？」

　　「我來找古一法師。」海德拉顧不上留意莫度的態度，「至聖所發生了什麼？」

　　「黑暗維度的君主，多瑪姆對地球發起了攻擊。四大至聖所其中三所都被攻破。」

　　莫度言簡意賅。

　　「古一法師受了重傷, 正在長老會醫院接受救治。你來得不是時候, 請回……」

　　「莫度。」

　　海德拉打斷了黑人法師，仰著頭, 表情驚愕。

　　「維山蒂的封印碎了？」

　　多元宇宙的連接點，至聖所有一系列防護措施來保證內部的安全和接點的穩定, 保護至聖所不受超自然力量和生物的侵襲。其中, 真正的終極防護是一面帶有四條流線的圓形窗戶——

　　——維山蒂的封印。

　　自從設立以來, 維山蒂的封印牢固如同阿喀琉斯不可摧垮的身軀。可現在，封印碎了。

　　至聖所變成了地球脆弱的腳踝。

　　「……」

　　莫度的表情很差。

　　「這是前所未有的災難。」

　　「我還有一個問題。」

　　海德拉低頭, 看向旁邊面色嚴峻的黑人法師。

　　「上次我們見面時，在我提到《影子宣言》和懺悔羅盤的時候，你為什麼會驚訝？」

　　外星姑娘眼中, 沉穩的黑人法師頓了頓, 毫不猶豫對她開口——

　　「——因為根本沒有那些東西。

　　「我不知道你們的宇宙發展成了什麼模樣, 但至少在我們的宇宙，沒有你說的那些事物存在。」

　　海德拉的呼吸停止了。

　　她最不願相信的猜測得到了證實。

　　這個與她的家鄉如此相似的宇宙沒有星際聯邦，沒有影子宣言委員會，沒有觀察者，沒有時間領主，沒有三大星際警察部隊。沒有悠久的時間，沒有漫天的繁星，沒有廣闊的長度。

　　——這是個完全沒有未來的，虛假宇宙。

　　世界無比喧囂，周圍人聲鼎沸，而海德拉如臨深淵。

　　「海……」

　　「海德……」

　　「海德拉……」

　　「海德拉！！」

　　焦急的呼喚扯回她的靈魂。

　　「史蒂夫……？」海德拉恍恍惚惚看向呼喚她的人。

　　「Hey，hey……Good girl，just calm down，and look at me。」

　　即使從海德拉那裡聽聞到無比恐怖的推測，即使他的存在可能形成於一場陰謀，金發士兵仍然十分冷靜，溫柔而不失堅定地用雙手捧住外星姑娘的臉，緊緊盯著那雙大大的黑眼睛。

　　「這個宇宙可能有問題，但托尼、格蘭特、娜塔莎，克林特……還有我。我們總不該是假的吧？」

　　海德拉在那片美麗的蔚藍中平靜下來。

　　「不。」她伸手，輕輕撫過面前的堅毅面孔，「you are the real。」

　　——史蒂夫·羅傑斯敏銳地發現，他的女孩用了獨一無二的「the」。

　　「很好。」

　　他忍不住露出細微的笑意，用溫熱的手指克制地摩挲那柔軟的臉龐。

　　「能偽造一個宇宙作為棋盤的陰謀，輸了的代價肯定是你無法支付的。敵人已經布下天羅地網，如果想不出逃脫的辦法的話，就冷靜下來，從現在開始，做好所有保護自己的措施。

　　「And I promise you wil my soul， I will always by your side.」

　　——我用我的靈魂起誓，我會永遠在你身邊。

　　毫不猶豫給出一個極為沉重可怕的承諾的士兵沒有露出哪怕一絲後悔和動搖。即使承諾了整個余生，他也從沒想過要從外星姑娘的口中得到補償。說完之後他就松開了手，握住身後的盾牌拿到前面，四處掃視。

　　「不知道現在的情況是否是這個陰謀的一環……總之，我們已經遇到麻煩了。」

　　——麻煩？

　　海德拉轉過頭，撞進一片漆黑之中。

　　「……晚上了？」

　　「這才下午三點，哪來的晚上。」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空中響起。身穿裝甲的托尼·斯塔克落到地上，打開面罩，揉了揉劇烈抽痛的額頭。

　　不知道是因為休息不足還是宿醉，他的頭是越來越痛了。

　　「你們怎麼跑這來了？要不是我在這裡放了個反法師紅外攝像頭，還找不到你們。」

　　「……反法師攝像頭？你什麼時候做的？」

　　「從卡瑪泰姬回來就做了方案，去移動衛星發射平台前就完成了。」

　　大發明家理所當然說。

　　海德拉眼皮抽動了一下，忽然覺得有些對不起被大發明家盯上卻一無所知的法師們，心虛地轉移了話題。

　　「剛剛發現了一些很棘手的麻煩，來找法師們確認。」

　　「哦別，別告訴我還有更多爛攤子……這個已經足夠麻煩了。」

　　大發明家滿臉頭疼表情，伸手指指一絲微光都無的天空。

　　「就在十分鐘前，所有陽光都消失了。」

　　他頓了頓。

　　「……不是被什麼運行的星體擋住，也沒有隕石，而是憑空消失了。」「

　　處於黑夜中的東半球還沒有顯露太多影響，本該一片光明的西半球幾乎是立刻陷入混亂之中，復仇者聯盟和神盾局傾巢而出，勉力維持秩序。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斯塔克清潔能源的市場占據比例很高，依靠太陽能的區域並不多，核能軍工等區域沒有癱瘓。

　　「雖然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埃德溫、The Machine和NASA超級計算機通過不同的算法得出了一模一樣的結果，那些天文學家們都快瘋了。」

　　——他也一樣。

　　托尼·斯塔克深吸一口氣，說。

　　「太陽不見了。」

　　「……什麼？」

　　史蒂夫·羅傑斯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太陽消失了？

　　「布局已經完成，假像無需維持……『他』開始收網了。」

　　海德拉似有所感，看向燈光之外的濃黑夜色。

　　「這是什麼聲音？」

　　「……

　　「那永恆長眠的並非亡者

　　「在奇妙的萬古之中即便死亡亦會消逝

　　「……」

　　一陣若有似無的歌聲從遠方的黑暗裡傳來。

　　歌聲低沉，旋律很慢，聽起來莊嚴而肅穆，宛若教堂中歌頌神明的贊美詩。

　　「Oh gosh！」

　　托尼·斯塔克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這又是哪個瘋狂教派在宣揚世界末日論……怎麼沒在喝水的時候噎死他們！」

　　「噓。」

　　海德拉示意大發明家停止抱怨，在普通人驚恐的嘈雜中凝神細聽。

　　歌聲還在繼續。

　　「……

　　「既沒有高度也沒有深度

　　「一切都溶為一體

　　「黑暗之母的子嗣將充滿宇宙

　　「諸神的種子將在所有地方顯現

　　「並且再度顯現

　　「他是終極的毀滅

　　「是古老永恆的真實之神

　　「真實之神超越善惡

　　「幻覺即是唯一的真實，物質即是欺騙

　　「……」

　　這不是贊美詩。

　　「Sir，沒有檢索到任何符合關鍵詞的教派。」

　　托尼·斯塔克聽著埃德溫的彙報，表情逐漸嚴峻。

　　歌聲陡然高昂起來，模糊不清的詞彙清晰到尖銳，劃破了喧囂恐懼之夜。

　　「……

　　「升起來罷！

　　「無名的存在呀：

　　「屬於你的時候已來到，

　　「我們由你親自揀選，

　　「通過你的咒語和魔術，

　　「通過你的夢境和魅惑，

　　「我們得知你將來臨，

　　「為了侍奉你驅馳而來！

　　「……」

　　「他們在祭祀！」

　　海德拉面色陡變，下一秒消失在原地，速度快到在空氣中留下道道殘影。

　　「不能讓他們再唱了！」

　　托尼·斯塔克和史蒂夫·羅傑斯立刻反應過來，向漸漸走近的歌聲的方向衝去。奇怪的是聲音聽起來已經近在咫尺，但始終都有咫尺距離。

　　「……

　　「為了我們所愛的主宰

　　「那賽勒菲斯的騎士

　　「從死之國醒來……

　　「……像牙之門即將打開！」

　　歌聲陡然停止。

　　好像有一面鏡子破碎。

　　在恍惚的破碎聲音中，那怎麼也跨越不了的咫尺消失了。

　　海德拉聽見了鬥篷悉悉索索的聲音。在街道中央，在小巷裡面，在高樓內側，在人群之間，在樹木後面，每一處陰暗的地方都有戴著兜帽，蒙著面孔的黑袍賽勒菲斯走出來。他們沉默著邁步，宛如一滴滴墨水彙聚成污穢，染黑了流過的每一點燈光。

　　「小心！」

　　海德拉狠狠一咬後槽牙，當機立斷後撤，同時伸手就要去拉跑過來的二人一起離開。

　　「別讓他們碰到！——」

　　——她拉了個空。

　　海德拉的身體還在後轉，而驚愕的表情凝固在臉上。

　　她的背後空無一人。

　　跑在她身後的人，消失了。

　　此刻光明破碎。

　　永夜終於降臨。

　　作者有話說：

　　雙引號內詩歌融合自《德基安之書》《水神克塔亞特》《死靈之書》，有刪改。


第110章

　　「別動！別說話！保持住！」

　　滿頭大汗的史蒂芬·斯特蘭奇為躺在手術床上的古一法師打入一支腎上腺素。

　　「准備心髒起搏器！」

　　他接過准備好的起搏器，立刻按下去。

　　「砰——」身體和手術台相撞。

　　「噔——」心電圖劃出刺耳尖叫。

　　在尖峰過後, 那具身體仍然在迅速枯萎著。

　　史蒂芬·斯特蘭奇的手在無法遏制地顫抖。

　　不是無法拯救。

　　不是沒有機會。

　　而是古一法師自己沒有活下去的欲望。

　　她在尋求死亡。

　　「不行！再來！准備好——」

　　不服輸的醫生再次舉起起搏器, 咬牙繼續向那具破敗的身軀內注入生機——

　　——本正要迎接死亡的人握住了他的手臂。

　　「古一法師！現在我要給你進行手術！撐住！」

　　史蒂芬·斯特蘭奇欣喜若狂, 扔掉手裡的起搏器，接上血袋，正要拉過手術台, 從古一嘴中吐出的一句話硬生生將他釘在了原地。

　　「……去找她。」

　　古一在說。

　　「不——不不不不不……！」

　　海德拉睜大了眼睛。

　　「……阿諾！」

　　「正在分析！」機械的男性電子音飛快，「史蒂夫·羅傑斯和托尼·斯塔克的生物電流正在急速下降！復仇者聯盟所有成員的相關資料都在消失！——

　　「探測到巨大時間斷裂層！時空錨點遭到破壞！復仇者聯盟全員的時間線遭到入侵！」

　　「固定時間線！把生物電流數據復制到音速起子裡！」

　　黑色的眼睛中金色波濤翻湧, 海德拉從空氣的漣漪中抽出音速起子, 記錄下生物電流數據後對准二人失蹤前站立的位置，開啟強化, 刺激微弱的生物電流。

　　「繼續加強共振！開啟能量傳輸！」

　　在巨大的能量輸送下，兩道人影漸漸凝結，出現在藍色的電光中。

　　——但這並不代表情況有所好轉。

　　「Fuck……」托尼·斯塔克面色蒼白, 大汗淋漓，像是剛從冰水裡撈出來一樣狼狽不堪，「我的頭……」

　　他一直抽痛的頭此刻幾乎要爆炸了。

　　海德拉差點被心中巨大的懊悔所吞噬。

　　「I』m sorry……」她聲音發抖, 「我沒能注意到……」

　　托尼·斯塔克的頭從心靈融合之後就一直在抽痛, 但她把這當做了大發明家紊亂作息形成的常態。

　　「海德拉……」

　　史蒂夫·羅傑斯此刻處在巨大的足以撕碎靈魂的痛苦枝頭。他拳頭緊握, 死死克制住不堪重負的呻.吟。豆大的汗珠劃過臉頰，從他的下巴滴落在地上。

　　「告訴我……我能做什麼……」

　　「Fight with them！史蒂夫！Just fight！與任何想要奪走你性命的東西抗爭！然後活下去！」

　　金色翻滾, 海德拉撲到跪倒在地的士兵面前, 注視著那破碎的時間線飛速說。

　　「你正在被重寫, 你的整條時間線都遭到了攻擊, 你正在所有時間同時死去，在那條你被拳腳相加的小巷裡，在猩紅熱發作沒人發現的夜晚，在注射疫苗的實驗室內，在每一場對抗敵人的戰鬥中……現在是墜落的飛機，你沒有掉進深海，而是撞上了冰山……」

　　目睹了無數場愛人的死亡，海德拉忍不住劇烈顫抖起來。

　　「你的每一個轉折點！每一個重要的選擇……！」

　　遠處的某片區域，燈火消失了。

　　路邊的藝術雕像變成了持槍的機器士兵。

　　牆壁上自由的塗鴉被覆蓋。

　　掛在街角的星條旗消失。

　　九頭蛇的旗幟飄揚。

　　「沒有你的世界會有一系列後果，你的每一次勝利都會被反轉，想想你拯救了多少家庭，多少孩子，你曾經從九頭蛇殺手的槍下拯救過霍華德……」

　　海德拉看著那道越來越暗淡的，屬於愛笑的發明家的影子，心髒幾乎被捏碎。

　　「No！！！托尼！堅持住！——」

　　「正在查找入侵源……正在查找入侵通道……」

　　阿諾一刻不停，撲進浩瀚如星海的數據汪洋中瘋狂搜索。

　　「數據庫匹配失敗，入侵源鎖定失敗……」

　　能量輸送慢了一瞬，兩道影子立刻暗淡。

　　「Nononono——！」

　　海德拉毫不猶豫全速運轉體內的反應爐心。能量捕捉和轉化立刻被加快至極限，以至於以外星姑娘為中心，附近的視野都發生了微微的變形——陽光、空氣、水分、熱量，甚至是灰塵和細菌全部被納入爐心，瘋狂燃燒，極速轉化，然後輸出至那兩道微乎其微的生物電流中。

　　「——Stay with me……！」

　　「更改查找目標，查找時間漏洞，查找入侵通道……」

　　整個海德拉神經網絡都被激活，咆哮而起的金色怒濤席卷整個量子海洋。

　　「時間漏洞鎖定成功，入侵通道鎖定成功！」

　　「堵上漏洞！鎖死通道！」海德拉大喊。

　　「我不能！」阿諾死死盯住運算結果，「……我做不到零傷害……漏洞在隊長身上！」

　　「……什麼？」

　　海德拉凍住。

　　「運算顯示，針對隊長時間線的入侵已經持續了十一天。直到今天入侵成功，入侵者以隊長的時間線為起點，迅速滲透至其他復仇者成員的時間線！」

　　「……十一天。」

　　海德拉的聲音低不可聞。

　　「那道紅光……？」

　　移動衛星發射平台上，由黑袍的賽勒菲斯發出的，史蒂夫·羅傑斯替她擋的那道奇怪的紅光。

　　——是那道紅光劈碎了史蒂夫·羅傑斯的時間線。

　　而不屈的士兵，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在所有時間同時對抗死亡。

　　他就這麼孤獨地堅持了整整十一天。

　　卻潰敗於她為他帶來的時空波動中。

　　「入侵通道太多了……遍布整個時間線！」阿諾看著滿世界的紅點，「紐約布魯克林街區，前蘇聯的斯大林格勒，還有布魯克林區康尼半島……」

　　——等等。

　　有點耳熟。

　　海德拉抬起頭。

　　「有沒有紐約長島漢普頓地區和加利福尼亞大學伯克利分校？」

　　阿諾掃視數據。

　　「有！」

　　「……我明白了。」

　　海德拉用手撐著地面，慢慢站起來。

　　布魯克林街區。

　　史蒂夫·羅傑斯的故鄉。

　　前蘇聯的斯大林格勒。

　　娜塔莎·羅曼諾夫來自那裡。

　　紐約布魯克林區康尼半島。

　　克林頓·巴頓的家。

　　紐約長島漢普頓地區。

　　托尼·斯塔克在那裡的醫院出生。

　　加利福尼亞大學伯克利分校。

　　是她還沒見過的那位布魯斯·班納遭受輻射的地方。

　　每一個地點，都是英雄尚且弱小的過去。

　　「原來是這樣……你們就是這樣侵蝕他們的時間線的……」

　　海德拉慢慢轉身。

　　「他們的生命正在焚燒……」

　　代表時間的金光在她的眼睛中流轉，幾絲不易察覺的暗紅悄無聲息纏繞進去。她的手腕處發出極為不穩定的光芒，好像有兩股力量在劇烈鬥爭。

　　「都是因為我……

　　「都是因為……」

　　海德拉一點一點轉動眼球，對上走到她身後的黑袍人群。

　　「……賽、勒、菲、斯！」

　　空間突然扭曲了。

　　「……去找誰都不急！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史蒂芬·斯特蘭奇都快被不願接受治療的古一急死了。

　　「做完手術一切都好說！

　　「不行……來不及了……快去找她……」

　　古一法師虛弱地睜開眼。

　　「帶我去找她……她——她還什麼都不知道——」

　　「找誰？」

　　史蒂芬·斯特蘭奇茫然四顧，然後頓住。

　　「海德拉——」

　　古一用力握緊弟子的手臂。

　　「我看到了——一片黑暗——鎖！告訴她！她必須鎖住！不可以解放基因鎖！」

　　「呃……我想已經晚了。」

　　史蒂芬·斯特蘭奇的目光死死盯在玻璃窗外，極為罕見地細微顫抖起來。

　　因為恐懼而顫抖。

　　「我的天哪……那是什麼東西！」

　　他猛地倒退一步。

　　「……什麼？」

　　古一法師費力轉過頭，看向窗戶。

　　然後如墜冰窟。

　　已經太晚了。

　　那個美麗的怪物還是衝破了枷鎖。

　　龐大的身軀出現在世界之上。

　　每一時，每一刻，每一個文明存在的瞬間，地上的人類驚愕抬頭，看到的都是黑暗。

　　文字無法形容那個物體，任何語言都不可能描述那種充滿尖叫和遠古瘋狂的深淵，那頭恐怖之物違背了一切物質、能量和宇宙秩序，恐懼蔓延於人類岌岌可危的城市，在黑暗中掙扎著尖叫，在驚恐中被瘋狂所擒。

　　怪物張開了嘴，只是輕輕一口吐息。

　　然後，沒人再能聽見一點聲音了。

　　耳鳴之前是一陣仿佛要撕開群山的可怖爆裂聲，黑色的穹頂閃過一道閃電，直劈向所有時間所有令人憎惡的氣息的所在。接著，一股浪潮般的無形能量從頭頂奔流而下，湧向大地四面八方。樹木、草地、灌木甚至是高樓大廈紛紛狂怒般地搖曳起來。人類在哭泣，遠方的犬在狂吠，綠草和綠葉都倒伏在地面上瑟瑟發抖，而街頭巷尾、高樓地面，到處都撒滿了破碎的黑袍。

　　所有黑袍底下的賽勒菲斯都被徹底湮滅成灰燼。

　　海德拉徹底降臨。

　　作者有話說：

　　末尾降臨參考《復仇女神》《克蘇魯的呼喚》《敦威治恐怖事件》，全部出自H.P.洛夫克拉夫特。


第111章

　　推薦BGM：《Don't Wake Me Up》, by：Josh Leake

　　史蒂夫·羅傑斯倒在一片昏暗之中。

　　真疼。

　　他忍不住想。

　　孱弱的手指慢慢用力, 在泥土中留下清晰的抓痕。

　　……Fight with them。

　　他蜷起身體, 保護脆弱的肚子。

　　Just……Fight。

　　他在嘲笑和侮辱中冷靜屏氣, 猛然出手抱住一只踢向他的腿，用力一拽擋住另外幾個對他襲來的拳和腳，迅速就地一滾遠離踢打。

　　「……Fuck off！」

　　被史蒂夫·羅傑斯當作肉盾的人忍不住大罵, 惱怒甩開同伴伸過來的手，一臉暴戾看向方才讓他吃虧的人。

　　「伙計們……別這麼激動。」

　　史蒂夫·羅傑斯拉起還算干淨的領口抹了把嘴角的血，在碰到青紫的傷口時不引人注意地「嘶」了一聲。

　　有點痛。

　　他抬眼看了看藏在巷口焦慮地向裡張望的老婦人，還是沒有趁機逃跑，而是站在原地挺直身板, 對逐漸對他包圍過來的一行人露出一張蒼白的面孔。

　　「我們都不想在這耗著浪費時間吧？打個商量, 把那位女士的包留下唄？」

　　「留下？」

　　常年混跡在街頭的男人們仿佛聽到了什麼笑話，互相對視哄笑成一團。其中一人勾了勾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鞋, 對瘦弱的青年惡意笑了笑。

　　「行啊，你把我鞋上粘的泥舔干淨, 我就把包賞給你。」

　　他們根本沒有歸還的心思，所謂要求也只是對他自不量力的嘲諷。

　　史蒂夫·羅傑斯十分熟練地理解了這一點。

　　「……你們就是無論怎樣都想做個混賬是嗎？」

　　於是他深吸一口氣，雙手握拳，慢慢抬到身前。

　　「那就靠拳頭說話吧。」

　　「——就你？」

　　嘲笑再次響起。

　　「你就是怎麼也不認輸對吧？」

　　「當然。」

　　瘦弱的青年扯起嘴角, 抬起拳頭。

　　「I can do this all day！」

　　他衝了出去。

　　「砰！」

　　當然毫無懸念被擊垮。

　　「就這點本事還來逞英雄？快滾回家吃媽媽的奶吧！」

　　一腳把他踹翻在地的人哈哈大笑。

　　「這句話原樣還給你們。你們只有這麼點欺負人的本事？」

　　他按住顫抖的腿, 慢慢站起來。

　　「再來！」

　　「砰！」

　　他再次被擊垮。

　　他扶著牆, 撐住身體站起來。

　　「……再來！」

　　「砰！」

　　他一次次被擊垮。

　　「……再……再來！」

　　往日只敢欺負弱小, 無意弄出人命的地痞流氓詭異的像是打紅了眼，力道逐漸失控，每一拳每一腳都死命奪取他殘喘的生機。

　　史蒂夫·羅傑斯一邊熟練地承受疼痛，一邊去摸索他藏在牆縫裡的鋼棍。

　　他生活在一片混亂之中，他有一顆裝得太飽滿的心髒和一具長得太空蕩的身體，他知道自己舉起拳頭的樣子引人發笑，他只有一個人，所以他在每一個可能經過的地方都藏了他找的可能用得到的東西：磚頭，鋼棍，警報器……

　　因為他要活下去。

　　他的手終於摸索到藏東西的位置，手指探進去——

　　——沒有？

　　空的？為什麼會是空的？

　　他明明昨天還來檢查過——

　　左耳有微風拂來。

　　史蒂夫·羅傑斯來不及多想，立刻滾離牆邊，他之前倚靠的位置登時被打出一個淺淺的凹槽。他震驚抬頭，發現動手的人的手指已經不正常地扭曲，但那人卻像是毫無痛覺一般，低垂著一雙空洞的眼睛，握緊拳頭繼續走向他。

　　他們也想殺了他。

　　史蒂夫·羅傑斯舉目四望。

　　不遠處就是陽光明媚的街道。史蒂夫·羅傑斯還記得那街道上的人們有多熱心快樂，戰爭也許撕掉了許多虛偽的假面，可也打磨出更多真實的光芒。但現在那些光芒就好像被什麼影影綽綽的黑紗分離在另一個世界，路過的人很多，但沒有人往裡看一眼。

　　巷口就站著他曾經幫助過的老婦人。史蒂夫·羅傑斯還記得她有一雙昏暗渾濁但溫暖的眼睛，她用那雙眼睛晝夜紡織補貼家用照顧病中的愛人，也曾用那雙眼睛細致檢查他臉上打鬥留下的傷口，帶著疼惜和慈愛。但現在那雙眼睛像是無機質的玻璃珠，有什麼東西透過玻璃珠觀賞巷內的瘋狂，等待著他的死亡。

　　十五分鐘早就過去，路巡的警察依然不見蹤影。

　　教堂發面包的時間截止，蝸居小巷的流浪漢還沒有回來。

　　這條正義和人性照耀不到的髒污小巷裡，他獨自一人抗爭著。

　　史蒂夫·羅傑斯就知道，又來了。

　　他細微地呼出一口氣，氣流擦過腫脹破裂的傷口，帶來陣陣清醒的疼痛。他舔了舔開裂的唇，慎重地，緩慢地後退，警戒地注視向他包抄而來的幾人和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手裡的刀子，同時用余光掃過周邊，尋找一切派得上用場的東西。

　　「骨碌。」

　　他踢到了什麼東西，聽聲音像是玻璃罐。

　　史蒂夫·羅傑斯疑惑地下撇視線，看到他腳邊躺著有一只精巧漂亮的玻璃罐，上面貼著的標簽生怕別人看不到，用熒光筆寫著大大的字：

　　「辣椒粉」。

　　史蒂夫·羅傑斯：……

　　他極細微地勾起唇，伸手撿起那罐辣椒粉。

　　一分鐘後，巷子裡爆發出慘絕人寰的尖叫，撕開了隔絕世界的黑紗。而史蒂夫·羅傑斯走到陽光下，將失而復得的包還給老婦人。老婦人憂心地輕觸他的傷口，塞給他一卷紗布。他笑著接過，另一只手裡攥著空掉的玻璃罐。

　　玻璃罐被他插上了幾只開得正好的玫瑰，擺在了家中窗台邊的桌子上。

　　他喜歡坐在窗邊看書。從紐約市立圖書館借來的書帶著一股木制漆的香氣，在陽光和玫瑰的下面，瘦弱的青年專注地閱讀。

　　直到陽光微弱到再也看不清字，他便蓋著毛毯坐在窗前，手裡捧著茶杯，靠著椅背，注視夜空中隱隱約約的月亮。

　　最近溫度太低了，下午回來的時候又被潑了一身冷水，他把破舊的毛毯裹緊了一點，喝掉了杯子裡的麥片，等待著相熟的醫生結束出診，幫他帶點藥回來。

　　晚上，他發起了高燒。

　　他太虛弱了。心髒病、哮喘、高血壓、色盲、猩紅熱、鼻炎、風濕熱，焦慮症......疾病無時無刻不在啃噬他的性命，想要把這個掙扎在生與死邊緣的青年徹底拖入死亡國度。他以往都會很小心，做工賺得的微薄薪資很大一部分都給了醫生，幫他修補他破敗的生命。

　　可今天該來照顧他的醫生，始終沒有出現。

　　史蒂夫·羅傑斯並不是很驚訝，因為這並不是第一次了。無論換多少個醫生，無論之前是否確認時間，無論醫生作出多少承諾，在他真正與死亡搏力的時候，身邊永遠沒有人。

　　他清晰地知道，他的生命出現了異常。

　　青年掙扎著起身，毛毯滑落，茶杯和他一起砸到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他用手撐住滾燙的身體爬向角落，掀開一塊開裂的木板，從地下拽出一個箱子。

　　裡面裝著他從醫院那裡討來的一些下架藥。

　　他只有一個人，所以他在家裡盡可能地塞滿可能用得到的東西，包括藥品。

　　因為他必須活下去。

　　哪怕無比孤獨，生者無人在意他，死亡時刻覬覦他，沒人期待瘦的像只猴子一樣的他的未來，他的生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敗……

　　他也必須活下去。

　　燒得模糊不清，史蒂夫·羅傑斯借著月光費力辨認那些晃來晃去的小字：碘伏、奧美拉挫、貝拉普利、特布他林氣霧劑、鈣通道阻滯劑、青霉素、乙酰氨基酚、撲爾敏……沒有，沒有，可以用來降溫的藥他明明囤了很多……

　　這是什麼？

　　他看到了一個白紙盒。

　　紙盒上一個字沒有，打開是幾板膠囊，沒有寫明藥品，也沒有說明書。他困惑地拆開盒子，在盒內壁發現了一行大大的字。

　　『一次兩片』。熒光筆寫的。

　　他毫不猶豫吞下兩片。

　　月光被某種存在遮住，他被一片黑暗包裹，他卻覺得無比安全。

　　第二天，史蒂夫·羅傑斯被撒在臉上的陽光喚醒。

　　他沒有死。

　　他還活著。

　　真是太好了。

　　他收拾好昨天的狼藉，平靜地接受姍姍來遲的醫生的道歉，繼續做同往常一樣的事：打掃房間，嘗試鍛煉，出門干活，替人寫信，圖書館借書，然後在回家前在征兵處交上自己的申請表。

　　他的申請表永遠無法通過——這是肯定的，無論誰看到他這副模樣都會懷疑他連槍都拿不住，更何況還有體檢單上那一串觸目驚心的不合格——所以他在收到一次又一次拒絕後的某一天，造了假。

　　適當的，無傷大雅的，不會損害別人的，一點點變通也是可以的。

　　穿上來之不易的軍裝的史蒂夫·羅傑斯在心裡想，別人都在戰場上犧牲生命，他沒有權利享受。

　　……雖然他確實扛不住槍。

　　四個俯臥撐就爬不起來，攀爬永遠超時，跑步總是落在最後，障礙跑翻不過去，隊友的欺凌，長官的蔑視，他不是沒有質疑過自己，他經常因為呼吸困難在夜間驚醒，往嘴裡噴特布他林氣霧劑的時候看著自己一折就斷的細瘦胳膊質問自己：

　　「Why me？」

　　「因為一個強大的人了解自己生來的力量，可能會失去對力量的尊重。」

　　那位博士溫和地回答他。

　　「但是一個弱小的人，了解力量的真正價值，還有，懂得憐憫。」

　　這就是選中你的原因。

　　史蒂夫·羅傑斯躺在改造艙裡，目光平視，感受著針頭戳透他的皮膚，冰涼的血清流入他的身體。

　　……有些不對。他皺起眉。

　　隨著呼吸他感覺到呼吸道漸漸灼熱發燙，伴隨著陣陣疼痛。他忍不住想要咳嗽，肺部火燒火燎。

　　這絕對不是注射血清後的正常現像。

　　為了排除任何干擾因素，改造艙內的氧氣是經過外部過濾再輸入的。史蒂夫·羅傑斯透過霧蒙蒙的玻璃費力向外打量，一掃視就看到氣體淨化池旁倒翻著一瓶實驗室試劑。

　　……供氧內混入了污染物。

　　這很明顯，被困在改造艙裡的他都能一眼發現……可也只有他發現了。

　　那麼多的白大褂，那麼多的警衛，每一個都應該比他更加警惕敏銳，但所有人都像是提線木偶，機械地做著自己的工作，對明顯的異常視而不見，整個實驗室陷入詭異的死寂。

　　……死局。

　　這次是徹徹底底的，死局。

　　史蒂夫·羅傑斯想。

　　他還能做什麼？他什麼也沒辦法做。他無處可逃，無計可施，無處求援，他的手足被束縛，他的嘴中咬著軟膠，他一動都不能動，一聲也不能發，被污染的氧氣還在試圖衝入他的呼吸道，撕碎他的肺。

　　『……Why me？』

　　無聲的詢問靜止在唇邊。

　　——為什麼是他？

　　他早就知道，這個世界想讓他死。

　　奪走親人，隔絕朋友，剝奪援手，所有時間，所有地點，所有方式，只要有機可趁，這個世界就會傾其所有碾死他。他無數次渴求幫助，但人們和他之間永遠被黑紗阻擋，無論他奄奄一息，還是大聲求救，沒人看得到他。

　　——世界恨不得置他於死地。

　　史蒂夫·羅傑斯攥緊拳頭。

　　——那他會與任何想要奪走他性命的東西抗爭，然後活下去！

　　不能用雙腳逃離，不能用雙手捶打，不能發出聲音呼喊的話，一個一身疾病的瘦弱家伙還能做點什麼？

　　……

　　改造艙內的呼吸聲停止了。

　　史蒂夫·羅傑斯屏住呼吸。

　　既然氧氣有毒，那就不再呼吸。

　　必須活下去，這是他唯一能做的。

　　至於為什麼必須活下去……

　　那雙湛藍的眼睛恍惚了一會。

　　……他記不得了。

　　……

　　從生物學的角度去思考——改造一個生命需要多長時間？

　　生命的出現用了以七億年的時間，水生到陸生用了三十五億年，恐龍用了一點七億年，人類用了六百萬年，弗蘭肯斯坦用了三年，化身博士用了兩年……而史蒂夫·羅傑斯，憋氣只要超過二十秒，他脆弱的肺部就會撕裂性的疼痛。

　　他能堅持多久？

　　還有意識還可以默數的時候，他數了一百三十多個數。沒力氣計數的時間，大概更長。

　　無人注意到的生命體征屏幕，心電圖的高峰尖叫著向上猛攀，心跳速度達到極限，每度過一秒鐘，他離死亡就愈近一分。

　　史蒂夫·羅傑斯的雙手青筋畢露，雙眼通紅，瞳孔控制不住上翻。視野中一片昏黑，細碎的金光瘋狂閃爍。他的鼻翼瘋狂抽動，無意識渴求著哪怕一絲絲施舍的氧氣。嘴巴張開，像是擱淺瀕死的魚。

　　......他要撐不住了。

　　他撐不住了——

　　實驗室的玻璃突然碎裂，隨後淨化池的方向響起「噗通」一聲。

　　「誰！！！」

　　死寂一片的實驗室終於活了過來。之前提線木偶般的人們終於擁有了意識。

　　「警衛做好准備！小心襲擊！」

　　「怎麼回事！為什麼儀器顯示實驗體沒有呼吸！」

　　「氧氣輸送出現故障！」

　　「氧氣被污染了！氧氣被污染了！」

　　霍華德·斯塔克大腦一片空白，起身向淨化池大步跑去，在看到倒在淨化池旁的容器瓶時心瞬間涼了半截。咬緊牙關朝淨化池看，卻發現剛才呈現出明顯污染後顏色的淨化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了潔淨。

　　那一聲『噗通』——霍華德·斯塔克立刻想到剛才掉進淨化池的東西，百思不得其解。

　　是什麼東西掉進去了？

　　沒人知道。

　　只有史蒂夫·羅傑斯知道。

　　他趁著夜深人靜時，跳下淨化池，撈出了池底還未溶解完全的中和劑，和沒吃完的藥片兒一起塞進了一個漂亮的玻璃罐裡。

　　放在他手邊的辣椒粉，藏進他儲藏箱的退燒藥，掉入淨化池的中和劑……

　　雖然，這個世界想要殺死他。

　　但是，還有一個人想拯救他。

　　史蒂夫·羅傑斯把這些一次又一次的小小的奇跡保存好，珍之又重藏在了心裡。

　　他想要見那個人。

　　他想要見她。

　　所以他絕不能放棄。

　　他必須抗爭。

　　史蒂夫·羅傑斯無時無刻不被死神眷顧：他淋著滿是炮灰的空氣，路過流淌鮮血的廢墟，沐浴紛飛的炮彈鐵屑，穿過激烈的槍林彈雨。世界讓他在所有時間同時死去，在那條被拳腳相加的小巷裡，在猩紅熱發作沒人發現的夜晚，在注射疫苗的實驗室內，在每一場對抗敵人的戰鬥中，在每一場拯救人民的奪還中。

　　他又掙扎著在所有時間同時重生。

　　小小的奇跡在心裡越積越多，像是一場絢爛瘋狂的煙火趕走所有死亡，點燃他的生命。他活在世界的壓力之下，他奔跑在黑暗之中，他逃過一切死亡，他救下一切能救下的人，他戰鬥，他抗爭，他拯救，他活下去，他赤手空拳唯獨只帶著一個人毫無保留的愛，但他一直找不到她，從春天到冬天，從布魯克林到柏林，從他第一次察覺她的存在到他現在即將撞上橫在眼前的冰山——

　　「Wake up。」

　　有個聲音在他耳邊輕輕說。

　　「你再不醒來，她就要死了。」

　　……

　　……啊，原來是這樣。

　　史蒂夫·羅傑斯駕駛著戰機，注視越來越近的冰山，聽著聯絡器中焦急的挽留，閉上了眼睛。

　　他找不到她，是因為她不屬於這個世界啊。

　　那就……

　　——從世界離開！

　　他解開安全帶，扯掉飛行艙的門，縱身一躍，如斷了線的風箏墜落進冰冷的大海。

　　這是孤注一擲的選擇，這是毫不猶豫的追求，這是孤獨一生的信仰，這是西西弗向往大地，普羅米修斯向往火光，尋覓許久的戰士帶著滌蕩靈魂的信任和愛意張開雙臂，向著最終的奇跡擁抱而去——

　　賽勒菲斯囚禁那自由意志的囚籠寸寸碎裂！

　　戰士奪回了他的時間！捍衛了他的領土！怒喝著將一切枷鎖從體內撕扯出來，伸手擁抱他的太陽！

　　史蒂夫·羅傑斯睜開了眼睛。

　　天藍色的虹膜熠熠生輝。

　　作者有話說：

　　遲到抱歉，我回來了！祝大家新年快樂！新的一年平安健康！所有評論都發紅包！


第112章

　　光芒破開陰霾。

　　戰士重回大地。

　　因他而聚集的人們一起歸來。

　　「Captain！」

　　遠處消失的燈火亮起。

　　「隊長回來了！」

　　路邊持槍的機器士兵化作親吻愛人的雕像。

　　「隊長！！」

　　灰色的牆壁噴上自由的塗鴉。

　　九頭蛇的旗幟消散。

　　自由的星條旗升起。

　　「我回來了。」

　　史蒂夫·羅傑斯微笑著說, 笑容中有著震撼人心的力量。

　　恐慌的情緒漸漸穩定, 潰散的心靈慢慢凝聚, 金發的男人站在人群中心猶如森林中最不可摧垮的青松，在確認同伴的安全後, 抬頭去看那遨游在天際的巨大生命。

　　讓人類驚恐哭泣的怪物墜入他湛藍的美麗眼睛。

　　「……她真美。」

　　史蒂夫·羅傑斯不可思議地嘆息。

　　那遮天蔽日的身軀與地球一同在黑暗中.共同旋轉, 燈火圍繞她運行, 雲層跟隨她攪動, 宛若新生的璀璨星河，充盈天空之上。

　　那是宇宙和生命才能造就的恢弘奇跡。

　　「隊長，是否要攻擊……」

　　跑到他旁邊的神盾局特工突然噤聲。

　　那雙眼睛從天空轉向了他。在過分清澈導致有些泠冽的湛藍色下，他不知為何聲音越來越小。

　　「隊長，無論是否要采取打擊行動，您至少要給出一個解決辦法。」

　　拉爾夫·埃文頓並不怯懼來自金發士兵的銳利目光，替同事說出了後面的話。

　　「局內發來報告，她的重力太大, 干擾了地球的受力平衡。現在還只是感覺身體變得輕盈, 用不了多久潮汐會混亂, 大氣變稀薄，地殼變動造成火山噴發和地震海嘯……並且她還在繼續變大。

　　「如果她以現在的速度繼續成長, 系統計算不出一個小時, 地球就會被她吸引直至解體——或者因為地心內的劇烈反應爆炸。

　　「她必須回歸原樣——或者消失。」

　　金發士兵皺起眉。

　　「我知道了, 麻煩給我二十分鐘。」他點點頭, 對自己的同伴們說, 「娜塔莎、拉爾夫, 弗瑞那裡會需要你們安撫民眾；托尼，聯系班納博士和其他人，用什麼方法都行，盡量給地球爭取一些時間；格蘭特、查爾斯，去開戰機。」

　　「戰機？」

　　格蘭特·巴圖克一愣，和旁邊同樣茫然的查爾斯·萊斯特對視。

　　「去哪裡？」

　　金發戰士笑了笑。

　　「去上面。」

　　雲層被撕碎。

　　天空在燃燒。

　　海德拉暴怒的呼吸仿佛要撕裂空間。

　　「海德拉——滋滋……海……海德拉！停下！海……」

　　阿諾正在呼喚海德拉，但因為狂暴磁場帶來的紊亂不得不遠離海德拉的意識。正在焦急之際，有人接通了他的網絡。

　　「阿……阿諾……能……聽到……」

　　阿諾環顧四周，方才監控到出現在下方的黑鷹戰機。他立刻捕捉頻道並加固通訊電流。

　　「隊長？」

　　「真高興還能聽到你一如既往可靠的聲音，阿諾。海德拉的情況怎麼樣？」

　　阿諾的聲音清晰地傳進耳朵，史蒂夫·羅傑斯剛松了一口氣，隨著阿諾的話心復又提了起來。

　　「不太好。」阿諾很苦惱，「我沒辦法靠近boss。」

　　史蒂夫·羅傑斯果斷說：「阿諾，幫我接進海德拉的意識。」

　　「我建議您不要這麼做。」 阿諾並不贊同，「Boss為了逆轉被賽勒菲斯扭曲的時間線，承受了過於強力的時間撕扯，造成了她一定程度上的思維紊亂。現在她的情況很不穩定，擬態外殼對她的基因的封鎖程度逐漸降低，海德拉神經網絡的波動越來越強烈，以人類的思維強度，貿然進入很可能對神經造成傷害。」

　　「我知道，從她逗留在我身邊卻沒辦法真正出現的時候我就明白了……她可能遇到了一些麻煩。所以我來了。」

　　史蒂夫·羅傑斯露出一個細微的笑容。

　　「各方面都超越人類極限的超級士兵，可以麼？」

　　阿諾沉默了。

　　「隊長，海德拉附近氣流和壓力太強，戰機支撐不了多久了。」

　　安靜的通訊中，格蘭特·巴圖克聲音沉穩，帶著對金發士兵的信任托付。

　　「我和查爾斯盡量撐十分鐘，早點把她帶回來。」

　　天空還在燃燒。

　　憤怒的巨獸掙脫了一切自我與外部的枷鎖咆哮著降臨，天空之上九頭之蛇遮蔽天日不知其起止。擬態外殼劇烈變換產生的黑色霧氣翻滾不休，星塵與氣流摩擦迸放高亢的尖叫和刺眼的閃電，紅色的暗流時隱時現，金色的鎖鏈密密麻麻纏繞在她身上，每一次鞭笞都打在那健康漂亮的鱗片上，留下道道磨損。

　　人類恐懼地抬起頭，只能看到龐大的黑鷹戰機在怪物旁邊宛如巨浪中的一片樹葉。誰也看不到在那搖搖欲墜的黑鷹之上站起一個宛如沙粒般渺小不可見的男人。

　　意識與現實交織，史蒂夫·羅傑斯穿過火焰和沙塵，帶著一身傷痕和青紫在狂風中穩穩站直，仰起頭。

　　伸手扯下那金色的鎖鏈。

　　失去目標的鎖鏈立刻暴長，盤繞而上死死咬緊身上帶有時空波動的金發士兵。士兵看了眼絞在自己身上的猙獰鎖鏈，果斷扯下了更多。密密麻麻的鎖鏈從怪物的身體上被扯離，驟然失去目標後立刻選擇了他。時間的懲罰在金發士兵身上蔓延裹緊，金色的碎屑紛紛揚揚灑在他的身上，他看起來是這昏暗之中唯一的光芒。

　　最後史蒂夫·羅傑斯帶著纏繞滿身的鎖鏈，輕輕觸碰重回自由的怪物低垂的頭顱。

　　「我的好女孩，醒一醒。」

　　「……」

　　意識裡，蜷縮成一團的小蛇動了動，終於從慢慢減弱的疼痛中清醒過來，卻把頭顱更深地埋在下面，悶悶出聲。

　　「你是來教訓我的？因為我吃掉了賽勒菲斯？」

　　肌肉問。

　　「……怎麼會。」

　　史蒂夫·羅傑斯啞然失笑，伸手輕輕眼前那摸了摸不復之前健康光澤的鱗片，輕聲說。

　　「你可是我的英雄。」

　　「我不當英雄。我討厭當英雄。我不想死。」

　　海德拉更緊地蜷縮。

　　「我是第二個海德拉，我上面還有一個海德拉，他比我更悠久，更強大。但你知道他怎麼死的嗎？他去當了英雄。英雄就是要去送死，別人不去的地方英雄要去，別人不做的事英雄要做，別人不承受的痛苦英雄要承受，我不想做英雄，我討厭痛，真的很討厭。」

　　「那就不做。」

　　史蒂夫·羅傑斯脫口而出。

　　「不做宇宙巡警，不做為拯救而承受痛苦的英雄，不做為別人實現夢想的小公主。你已經做的足夠多了。在我這裡，隨便任性，隨便發脾氣，海德拉只需要做海德拉喜歡做的。」

　　有一個蛇首，小小冒出頭。

　　「如果我闖禍了呢？」聖母聲音細細地問。

　　「闖出禍來有我，我給你收拾。」

　　時間的撕扯加重，鎖鏈越纏越緊，史蒂夫·羅傑斯的聲音卻平穩溫和一如平常。

　　「我知道，我的年齡在你漫長的時間中不值一提，我的身體在你強大的力量下不堪一擊，我的經驗在你掌握的奧秘裡不名一文……但我會努力用我的方式守護你——這一點，你總該相信我。」

　　黑鷹戰機之上，史蒂夫·羅傑斯站在烈烈狂風中，向上方攤開手掌。

　　「來，我們約定。」

　　現實中，不斷增長的黑霧停滯；意識裡，蜷成一團的姑娘抬起頭。

　　龐然大物終於消失，黑色的霧氣盡數收縮，金發的姑娘從天空墜落，陽光一般燦爛的發絲飛揚在空中，手臂向下方伸去。

　　這一刻人類接住怪物。

　　史蒂夫·羅傑斯接住他一人的神明。

　　「小公主這一覺睡得動靜真大，全地球人都心驚肉跳的。」

　　格蘭特·巴圖克在監控中看到不缺胳膊不少腿的金發姑娘，忍不住在通訊中快活地吹了聲口哨。

　　「等解決完這些該死的問題，回家讓你托尼爸爸好好檢查一下身體，哥哥給你做你最喜歡的牛肉漢堡。」

　　「解決個屁，」海德拉翻了個白眼，「你們被篡改時間線的功夫足夠賽勒菲斯毀滅地球——唔……！」

　　她突然捂住眼睛。

　　「海德拉？眼睛怎麼了？」史蒂夫·羅傑斯第一時間察覺不對，「海德拉你看著我——」

　　金發姑娘急促地呼吸著，稍稍移開手，露出的黑色的眼睛裡紅光閃爍。

　　「……離我遠點……！」

　　海德拉滿頭冷汗，渾身都在劇烈顫抖，她看向自己的手腕，不知何時紅色暗光大盛，正從昔日與古一法師和分部統帥立下協議的地方飛速向全身蔓延，瘋狂吞噬她的擬態外殼。

　　她猛地跪在地上，死死抱住自己。

　　「離她遠點，隊長！」

　　後方有聲音傳來，史蒂夫·羅傑斯回頭。

　　「海德拉！」

　　是古一法師和史蒂芬·斯特蘭奇。才從自己期待已久的死亡之中掙扎回歸的古一法師虛弱地被自己的弟子扶著，從傳送門中走出，對勉力維持理智的金發姑娘說。

　　「固定好你的擬態，基因鎖必須鎖死！」

　　「你不應該活著……」

　　海德拉聽到了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聲音，掙扎著抬起頭。那雙漆黑的眼睛此刻金紅色瘋狂攢動，反射出至尊法師早已確定的命運。

　　「時間收束中你一定會死……你活著會改變整個時間……發生了什麼？」

　　「別管什麼時間了，世界早就亂套了。」

　　至尊法師反問。

　　「你現在還能感受到時間的禁錮嗎？」

　　「我當然——等等，哎？」

　　海德拉睜大眼睛。

　　一直以來她都能「看」到的，遍布時間和空間、將宇宙牢牢固定住的時間錨點，不見了。

　　「……阿諾？」

　　她似有所感。

　　沒有聲音。

　　「阿諾！？回答我！」

　　她開始焦急。

　　無人回應。

　　量子腦是極少數能夠制衡海德拉的生命之一，可以幫助她固定擬態，封印力量。他是她的鎖鏈，她的家人，她的臂膀。但現在，有人砍掉了她的手足。

　　海德拉遏制著急欲重開封鎖奔騰傾瀉的力量，四處環顧，黑鷹戰機上顯眼的「LOCK」恰好撞進她眼中。

　　……鎖。

　　海德拉睜大了眼睛！

　　她想起來了！她全都想起來了！像把長長的彎曲的鎖的手鏈，塗裝有宇宙通用文的「LOCK」的星艦，「鎖鏈號」的衛星發射平台，看起來像一把打開的鎖的星座，路邊的壁畫，接過的廣告，電視的節目，莫名其妙留下一句話就消失的博士……！

　　鎖住！鎖住！鎖住！

　　自她來到這裡，全世界都在警告她鎖死基因鎖！甚至連博士也跨越了平行宇宙的重重障礙，告訴她不要解放基因鎖！

　　可是她剛才幾乎徹底解放了——

　　「No——nonono——你們都快走，離我遠——」

　　海德拉終於慌亂起來，她大叫著拼命遏制力量，代表時間的金光在她的眼睛中瘋狂流動，徒勞地想要壓下肆虐的力量，然而紅光突然大規模噴發，直接將她徹底籠罩！

　　「海德拉？！」

　　古一法師焦急大喊。

　　回應她的是一片安靜。

　　金發的姑娘慢慢抬起頭，眼睛變成了徹底的猩紅色。

　　作者有話說：

　　我終於！把！LOCK！寫出來了！

　　明天我要改下前面不滿意的地方，晚上十一點左右過來看看有無更新即可。

　　本章的所有評論也發紅包！感謝一直蹲我！過年快樂x2！


第113章

　　建議食用BGM：《Judgment Day》, by Dark Model

　　——

　　「逃！」

　　古一法師當機立斷。

　　早有准備的史蒂芬·斯特蘭奇立刻甩出魔法網豎在前方, 重重疊疊的金色魔法網細致柔韌, 密不透風。古一法師催動魔法，用繩索將史蒂夫·羅傑斯和黑鷹戰機內的格蘭特·巴圖克、查爾斯·萊斯特抓到身邊並快速開啟傳送門。二人配合默契快速，但不過幾秒的時間, 用來阻隔海德拉的魔法網就尖叫著發出不堪重負的警告，金色光芒迅速黯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層層撕裂。古一動作不停, 繩索飛揚將三人甩入傳送門，並借力帶著史蒂芬·斯特蘭奇躍入一片金色中。

　　傳送門的另一端就是香港至聖所, 五個人脫離金色漩渦後古一迅速回身關閉傳送門, 卻遭遇了巨大的阻力。

　　有一只手抓住了關閉的邊緣。

　　「斯特蘭奇……！」古一咬牙。

　　史蒂芬·斯特蘭奇立刻調動力量幫助至尊法師對抗——

　　卻如妄想吞噬汪洋的一滴水。

　　他被狠狠擊飛，猛咳出一口血。

　　古一被固定弟子的繩索一拽打亂了力量，失去魔力支撐的傳送門登時被蠶食殆盡，即將消失的金色火花激烈閃爍，猛然擴大至一人多高的紅色黑洞。

　　那只手從被完全扭轉的傳送門中完全伸出, 精確地抓住古一用魔力化成的金色繩索, 單手將一行人硬生生拖進黑洞。

　　香港至聖所的暖光立刻湮滅，他們又回到了暗無天日的黑鷹戰機之上。

　　金發的姑娘站在戰機上, 將其視作王座盤踞。

　　「逃？」

　　海德拉用另一只手扼住古一法師的喉嚨, 將至尊法師狠狠向黑鷹戰機堅硬的外殼上摜去，史蒂芬·斯特蘭奇手指飛快結印幻化成尖銳的數柄標槍向海德拉擲去, 而人形的怪物只是瞥了一眼——

　　不堪一擊的金光瞬間瓦解。

　　古一法師則抓住弟子爭取的時間緊緊握住海德拉的手腕, 金色的魔力注入, 昔日那牢不可破的與靈魂相聯的誓言之鎖亮起末日螢火般微弱的光芒。

　　「海德拉！控制住自己的力量！遏制它！咳咳……它也是你的一部分！」

　　她的身體停在離撞擊金屬外殼還差一寸的地方。

　　「你知道我？」

　　掌控著海德拉的怪物居高臨下，勾起唇角。

　　「不愧是『我』喜歡的人。」

　　「我可以感受到你……」

　　被扼住喉嚨的古一虛弱喘息著，撫摸著那段她埋入海德拉體內的鎖鏈。它並非沒用，它已經以雷霆萬鈞之勢在海德拉身上降下了對違抗誓言之人的神聖懲罰，並且那懲罰仍在繼續……

　　……但「海德拉」毫不在意。

　　她甚至不想控制那份肆虐的懲罰。

　　「感受到你的痛苦……感受到你的空曠……感受到你的憤怒……」

　　「那你應該知道我的名字？」

　　「……憤怒。」

　　古一輕聲說。

　　「你是海德拉一直沉睡的那個頭顱——憤怒。」

　　——時時刻刻都在憤怒著。

　　因為漫長的沉睡而憤怒，因為混沌的思維而憤怒，無人聽到的空虛、無人看到的憎恨、規則或無規則、生命或無生命——和她一樣或是不一樣的物體——宇宙中的任意某種存在都可能引燃她突如其來的怒火。

　　「憤怒」是海德拉最危險的側面。

　　截然不同的九種側面互相壓制互相融合，共同組成了和任意一個側面都相反，但也奇異相似的海德拉。而現在，被漫長壓制的憤怒被放出了囚籠，高漲的怒火一時間壓制住了其他八個側面，占據了『海德拉』的主導。

　　「我知道你滿心怒火，但請你聽我說，你的蘇醒是個徹頭徹尾的陰謀，你必須遏制力量封鎖基因，否則你會——」

　　「怎麼辦。」

　　憤怒拍了拍古一的臉打斷了她的話，親切地說。

　　「可我不想遏制。」

　　話音未完，她就面無表情將古一砸入地面。

　　古一頓時發出痛苦的悶哼。

　　「我睡了那麼久，那麼久……那麼久！只有我！！！」

　　猩紅色的眼睛充斥著令人心顫的暴戾與憤怒，力量在她身體裡橫衝直撞，憤怒扼住古一喉嚨的手因為隱忍而青筋暴起。

　　「他只允許那些裝作無害的家伙擁有我想擁有的一切......！一直！一直都只有我！用阿諾和擬態逼迫我繼續沉睡！你竟然還敢讓我沉睡！」

　　往日甜蜜的面龐因為怒火而扭曲，憤怒的胸膛劇烈起伏著，讓人懷疑那裡面藏著一座火山，隨時會噴薄而出覆沒世界。連空氣都在劇烈顫抖，空間在她附近像玻璃一樣被層層碾碎成砂礫，亂七八糟擠壓在一起。

　　她深吸了一口氣，呼吸慢慢平穩下來，低頭看向古一。

　　古一始終用平和的眼神注視受傷的怪物。

　　憤怒率先從對視中移開眼睛。

　　「博士一直不放我出來透氣讓我很生氣啊……我得讓他知道，我也是會發脾氣的。」

　　她頓了頓，不知道幾分真幾分假開口。

　　「唔……你說我現在把這個宇宙毀掉，會不會讓他改變主意？」

　　下一秒，各色魔法充斥天空，鋪天蓋地向海德拉砸去！

　　是沒有接應到古一法師的香港至聖所的法師們趕來了。

　　「逃！你們打不過她！」

　　古一法師急忙大喊！

　　「晚了。」憤怒淡淡說。

　　只見她抬起頭，用那雙猩紅色的眼睛鎖定了遠處的法師。

　　只是一眼——

　　魔法化為烏有。

　　萬物消聲覓跡。

　　——她抽空了法師附近的空氣和能量，硬生生打造了一座真空的囚室。

　　沒有空氣可以呼吸，沒有氣壓給予平衡，沒有能量用來自救，法師們頃刻間全軍覆沒。

　　然後，憤怒打了個響指。

　　空間迅速扭曲折疊，遠處的法師被拖到海德拉的面前。憤怒仔細觀察著距離她最近、被缺氧和氣壓所折磨一臉痛苦的法師，故意帶上了惡意的笑容。

　　「說起來我還沒吃過維山蒂的力量……」

　　「——住手！」

　　史蒂芬·斯特蘭奇忍無可忍激活阿加摩托之眼，他雙手結印，旋轉寶石想要逆轉時間——

　　憤怒終於動了。

　　她的身體消失在原地。

　　然後——

　　——「鐺！！！」

　　割破空氣的拳風狠狠砸上盾牌。

　　史蒂夫·羅傑斯被砸得連連倒退幾步才站定，移下盾牌露出被他擋住的史蒂芬·斯特蘭奇。逃過一次死亡的黑發法師心有余悸，死死按住胸前無法運作的寶石。

　　可以扭轉時間的阿加摩托之眼對海德拉毫無作用。

　　「……」

　　憤怒甩了甩砸到盾牌的手，被囚禁起來的法師被釋放。她沒有分給警戒地注視她的法師們哪怕一點關注，而是看向收起盾牌的金發士兵。

　　她沒有露出猙獰的表情，但看起來比任何一刻都更加地不高興。

　　「你說過要守護我。」

　　她陳述。

　　「怎麼，我和你想像中不一樣，也有怒火澎湃、想要破壞的一面，你就改變主意了？」

　　「怎麼會。」

　　金發士兵不假思索。

　　「生命不止有光明，都會有陰暗的一面。我既然接受了你，就會接受你的全部......只是如果你想要破壞，那我總是要給你善後不是嗎？你那一拳力道沒控制好，如果真打在斯特蘭奇身上他會死的。」

　　史蒂夫·羅傑斯語氣平穩，伸手指了指憤怒握緊的雙拳。

　　「我知道你已經很努力克制了，你本可以殺掉古一，也可以殺掉攻擊你的法師們，但你沒有。你自始至終都保持著人的形態，試圖壓制怒火……不要放松，冷靜下來，想一想敵人為什麼需要你。」

　　憤怒微微眯起眼睛。

　　「嘿，海莉。」

　　格蘭特·巴圖克見事有轉機，不顧旁邊瑟瑟發抖的查爾斯·萊斯特的極力挽留，跨出一步來到金發士兵身邊，壓低身體對看過來的憤怒伸出手，輕聲說。

　　「有人針對你設置了這麼龐大周密的計劃，我們卻不知道他的真正的目的是什麼……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我們很擔心你。

　　「相信古一法師和博士吧，鎖好基因鎖。」

　　憤怒沉默不語。

　　紅光在她眼裡閃閃爍爍，似乎在她身體內部掀起了一場不為人知的博弈。她的手握拳又松開，被壓制的其他側面趁機掙扎起來，合力安撫憤怒。

　　幾秒後，掙扎平息。

　　「……擔心？」

　　金發姑娘露出了微妙的笑容。

　　——憤怒沒有被控制住。

　　一行人的心瞬間沉到谷底。

　　憤怒被關的太久了......也許百億年前她叫做虛無，五十億年前她還是孤獨，十億年前她依舊在期盼......但現在，她只是憤怒了。

　　一招脫困的她誰也無法控制，包括她自己。

　　她需要發泄。

　　「你們真是被我的其他側面徹底迷昏了腦袋……」憤怒真心實意地搖頭，「難不成連『死亡』都沒有告訴你們，我是什麼嗎？」

　　古一生出不好的預感，她抱著最後的希望勸說：「海德拉！不可以插手時空！這是你信奉的規則——」

　　「哢嚓。」

　　史蒂夫·羅傑斯錯覺聽到了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

　　他看到他面前的空氣發生了扭曲，像是自遠古每一寸都翻卷熱浪的沙石到未來伸手觸不到光明的無氧虛空、每一時每一刻都擠壓在了一起，千萬年來緩慢移動的板塊不斷重疊拼合拼湊成不可思議的形狀，花朵同時開放和死去，天空既是白天也是黑夜，駕駛戰機的士兵和伸直脖頸的恐龍擦肩而過，昔日的面孔和虛幻的未來在空氣中閃現，他既看到他掙扎在戰場，又看到他沉眠於深海。太陽和月亮，白晝和夜晚，生命和死亡。一切皆是，一切曾是，一切永遠都是——

　　史蒂夫·羅傑斯頭暈目眩，分不清此時為何刻。

　　時間在憤怒手中徹底碎裂。

　　過去，現在，未來，全部雜糅到了一起，構成了「這一刻」。

　　「我感受一切。」

　　憤怒張開雙臂，從再也沒有時間概念的空間中鎖定所有敵人。

　　「我支配一切。」

　　她微笑著打了一個響指，撕碎了他們的因果。

　　「我創造一切——」

　　她翻轉手掌，紅光蔓延之處，逝去之人睜開了眼睛。

　　與宇宙一起誕生，分離光明與黑暗，支撐維度的穩定，銜起因果的循環，手握死亡與新生的權柄，永恆並永恆不變的——

　　「我是海德拉……」

　　她微笑著說。

　　「我就是規則。」

　　……完了。

　　古一閉了閉眼。

　　憤怒歪歪頭，看著一臉絕望的至尊法師，剛要開口，卻聽到了崩壞的聲音。

　　聽起來像是世界破碎時發出的一聲最初也是最後的呻.吟。

　　憤怒警覺四望，瞬間被不知從何而來的紫光狠狠貫穿胸膛！

　　人形的姑娘即刻破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巨大遼闊令人窒息的九頭之蛇緩緩墜落，黑色的霧氣從她的身體中爭先恐後溢出向四面八方潰散。

　　是擬態外殼。

　　海德拉的擬態外殼被強大的外力擊碎了。

　　「……竟然是你。你還存在著。」

　　冷靜下來的憤怒被融合，重新蘇醒的海德拉感受著從內而外的崩壞，緩緩回頭。

　　「塞勒菲斯……我早該想到的……」

　　身型潰散的海德拉還沒徹底回身，又被再一次擊中！——

　　這一次，隨著擬態外殼的進一步破裂，反應爐心徹底暴露了出來。猶如太陽一般的火紅爐心剛一露出，就瞬間點燃了整個失去了光的宇宙。

　　人類這才發覺沒有了時間的世界像是畫布離開了畫板——無邊無際的黑暗裡，宇宙突然有了界限，那道從來沒有人發現的黏合終於因為海德拉對時間的破壞而失去了粘性——被掀開了一個角。

　　徹底完了。

　　古一心如死灰。

　　作者有話說：

　　采訪一下因為自控力差被敵人從頭到腳利用了個徹底的憤怒：總之就是後悔，很後悔。

　　Attention please：憤怒沒動手，自始至終都沒有。她一直保持著人形，強自忍耐著，包括她在內的所有側面都在遏制想要燒毀一切的欲望。

　　海德拉最終情報之一：海德拉的九個側面分別是綠茶、大嘴、肌肉、懶貨、傻白、憤怒、聖母、死亡、**

　　海德拉最終情報之二：因為憤怒的不可控制性和過強的威脅性，經生命法庭裁定，由博士設計的基因鎖和阿諾同時將憤怒鎖定，強制憤怒進入沉睡，只保留其基本反應。沒有超過三分之二擁有監護權的生命的同意，基因鎖不得解放超過80%。

　　過年福利*3：所有評論發紅包。

　　今晚改文。


第114章

　　天空是一片火紅，黑色的雪花輕輕飄落, 人類行走在一片星河中。

　　「這是哪？」

　　托尼·斯塔克困惑又焦急, 天知道他看到金發姑娘被擊碎時心跳都停止了。結果下一刻他就到了一片完全陌生的地方。

　　「海德拉呢？」

　　「……不用擔心, 這裡沒有時間的概念，暫時不會出事的。」

　　古一法師疲憊開口。奔波和緊張耗盡了她僅剩不多的體力，哪怕憤怒並沒有對她下重手，此刻至尊法師也臨近強弩之末了。她抬起頭, 看如雪花一般靜謐的黑色粒子紛紛揚揚, 平穩地落在大地上。

　　「我們在她的外殼裡。」

　　「海德拉的外殼？」娜塔莎·羅曼諾夫一愣，「是那些黑色粒子？」

　　「是的……海德拉的擬態外殼十分特別, 因為材料的稀缺性, 博士為其添加了一定的自我修復模塊。被打碎之後會根據磁場同調自動追回失去的部分。你們都接觸過她, 與粒子在某種程度上共振，所以被暫時拉進了她的外殼。用不了多久外殼就會將我們排出的。」

　　黑色的雪還在下。

　　史蒂夫·羅傑斯突然伸出手，接住其中一片。粒子無聲地棲息在他的掌心, 微弱的金色光芒從粒子中逸散，將幾人輕輕纏繞起來。

　　「……」

　　靜謐的空間內突然傳出了影影綽綽的聲音。

　　「不……你不能……」

　　「是誰？」

　　金發士兵警戒抬頭，看到風雪中逐漸靠近的一高一矮兩道影子。

　　「——那是海德拉的記憶。」

　　古一輕聲說。

　　兩層擬態外殼不止是承載海德拉的身體、將她模擬成人形那麼簡單。擬態外殼承載著供應海德拉行動能量的反應爐心和保存海德拉一切記憶的情感模塊。隨著擬態外殼的崩潰, 幾萬年幾億年的情感存儲泄洪, 隨著黑色粒子簌簌飄落，不被人知的古老記憶終於在此刻啟封。

　　身影走近了。

　　「你剛才差點吃掉疤臉。」

　　之前說話的是高個子。他有著睿智的雙眼、滄桑沙啞的聲音和深藍色的皮膚。紅白相間的長袍上畫著一個中間圓形上下一橫的綠色圖案, 狀似燈爐。此刻他正垂頭看著稍矮些的家伙, 語重心長。

　　「他對你毫無惡意, 只是出於好奇、想更深地感受你才嘗試與你對話。你不能把他看做食物。」

　　「……」

　　「不, 不要對我展現你所看到的。」

　　人類沒有聽到任何聲音，藍膚色的外星人卻嘆息出了聲。

　　「我並不想知道未來……哪怕疤臉就像你所說的，會在未來背叛燈團、殺死我，你也不能現在吃掉他。他此刻仍然是宇宙守護者的一份子，恪守著自己的使命——審判不可以超越罪行降下，這是我們的規則。」

　　「……」

　　「不，」不知道感應到了什麼，他搖搖頭，「生命不是只有生與死的。我不想在疤臉殺掉我之前殺掉他不代表我想死。而且就算我想死，你也不可以吃掉我。」

　　他溫和地教導。停下腳步，伸手掀開了矮個子的兜帽——

　　查爾斯·萊斯特倒吸一口氣。

　　掀開的兜帽之下什麼都沒有，有的只是與環境毫無差別的空氣。但袍子卻始終站立著，撐起了一個詭異的形狀。

　　「……」

　　藍膚色的外星人注視著兜帽下的空氣，許久之後，伸手碰了碰那團虛無。

　　「聽著，海德拉。對於這個宇宙的絕大多數生命來說，你很危險。你輕易的一個念頭就會奪走一個星球的生命。如果你想要觸碰我們，融入我們，就一定要壓制住自己。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但我相信你能做到。」

　　「……」

　　那團虛無始終靜謐無聲。

　　「那是海德拉？」

　　格蘭特·巴圖克愣住了。

　　他笑容甜蜜、熱情又飽滿的小公主，美麗強大、滄桑又清澈的永恆燈塔……

　　最初竟然是這樣的嗎？

　　一片空白的。

　　一片空虛的。

　　不在任何地方，又存在於任何地方的暗物質生命……

　　海德拉曾經以這樣的狀態，度過了百億年，直到被一個人發現。

　　「……我教不了她。」

　　記憶中的人漸漸模糊，下一次出現時藍膚色的宇宙守護者牽著那抹虛無，來到了一個穿著黑色夾克，滿身滄桑、憤怒、疲憊和迷茫的人身旁。

　　那個人有著一雙古老的眼睛。他單膝觸地，與站在宇宙守護者身旁的那團虛無對視。

　　「你找錯人了，甘瑟。」半晌他重復了一遍，「像我這種人……我怎麼能教好她。」

　　彼時的博士剛剛用一場曠世的爆炸結束了漫長的時間大戰，以毀滅自己的星球為代價。他殺戮的罪孽深重到無法洗清，他塌陷的靈魂以無法挽回的速度墜落深淵。

　　他自己就已經是走向末日的永恆黑夜，用什麼點燃一顆沉睡的恆星？

　　「不要妄自菲薄，博士。在我看來，你比我們這些切除了情感的人更適合教導她。」

　　甘瑟搖搖頭。

　　「正巧她需要一個外殼……趁這個機會，試著帶她四處走走吧。」

　　宇宙守護者們的確拿海德拉毫無辦法。

　　她的心靈和她的外表一樣是徹底的虛無，不哭不笑，不說話也不思考，只是存在於那裡，像是宇宙在水中的一抹虛幻的倒影。如果不是宇宙守護者們曾經和她建立過思維鏈接，偶爾能夠感受到她的觸動，他們都要懷疑這是不是個死物。

　　為了維護宇宙公平而拋棄情感的宇宙守護者無法教給本就全知全能的海德拉任何東西。

　　但時間領主能。

　　最後一個時間領主像是注視怪獸一樣注視著那團虛影，手掌張開又握緊，還是下定決心，將TARDIS的信號頻道調整至了那道曾經帶領他找到海德拉的頻率。

　　博士深吸一口氣，發出了邀請——

　　「要和我一起旅行嗎？」

　　人影化作金光逐漸模糊，記憶向前邁進，下一秒，頭戴防護帽的博士出現在TARDIS的工房。

　　「你作為暗物質生命，本身就不該存在於宇宙的正物質側，但因為……」博士抿了抿嘴，「總之如果你真的想要一副軀殼，就需要用到TARDIS的電路。」

　　TARDIS的全稱是「Time And Relative Dimension In Space」，她是時間領主制作出來的具有生命的飛船，可以穿越時間或在空間上進行瞬間移動。TARDIS內部設置有結構重置系統，像是一顆大樹孕育著名為「電路」的果實，每一顆電路都是最基本的基因材料，可以根據需要重建為任意粒子。

　　「我將用兩顆電路為你制作兩副擬態外殼，一副會承載你的身體、完全表達出你的真實模樣，另一副則由你自己決定。」博士翻出一本時間領主出品的幼兒大百科放到海德拉面前，書頁翻得嘩嘩作響，「你喜歡哪種形態？桑塔人？星鯨？超凡智慧？哦……時間領主和瓦肯人就算了，還有……」

　　翻動在某一頁停止。

　　「哦，你自己選中了嗎？讓我看看——」

　　博士在看清那一頁之後愣住。

　　這種生物他再熟悉不過了……他曾與她們一道穿梭在浩瀚宇宙中，放聲大笑或擁抱哭泣，他充沛地愛著這種生物，愛著她們脆弱的生命和強大的靈魂，愛著她們那顆擁擠、混亂、愚昧又絢爛偉大的藍色星球。

　　他差點就忘了，他有過多麼澎湃的愛。

　　是人類。

　　沉默著注視這一切的史蒂夫·羅傑斯手指一顫。

　　從未見過人類的生命，選擇了人類作為她走向宇宙的起點。

　　即使有TARDIS的電路作為支撐，博士制作兩副擬態也用了足足百年的時間。

　　他修修改改，並時不時加上海德拉只言片語的要求，最終她擁有了一雙和他一樣形狀的眼睛，高挺的眉骨和深邃的眼窩，瘦削的肩和蒼白的皮膚。

　　但她拒絕了他完美高挺的鼻梁，並選擇了金色的頭發和黑色的眼睛這件事讓黑頭發綠眼睛的博士耿耿於懷很久，然後把TARDIS裡所有有金發黑眼的第六任博士出鏡的照片全部藏了起來。

　　一個漂亮的人類姑娘漸漸在他手下成型。

　　能呼吸，能進食，會眨眼，會流汗，溫度低會起雞皮疙瘩，溫度高會發紅，甚至有著強有力的心跳和脈搏，就好像是真正存在的生命，有著正常的新陳代謝等一切生命反應的完美軀殼。

　　但也只有外表。

　　海德拉幾乎從進入擬態外殼的那一刻就熟練地掌握了外殼的所有使用技巧，她能夠精准牽動每一絲肌肉，控制每一根發絲的服貼順滑，可是穿上這副擬態的海德拉依舊毫無活人的模樣。

　　她有著干淨優美的嗓音。博士賦予她最悅耳甜蜜的嗓音，但她從不曾開口。

　　她有著黑眼睛。博士賦予她最漂亮的光彩和最清澈的虹膜，但那雙眼睛空虛得令人恐懼。

　　……這才是最讓博士頭疼的。

　　她從不好奇，從不熱情，從不要求，在他興高采烈向她展示絢爛的宇宙時她只是用那雙無光的眼睛淡淡掃過，掃視之處時間停擺，萬物寂靜無聲。在她提前引發一場超新星爆炸、導致時空滿目瘡痍之後，博士不得不按照生命法庭的要求，將海德拉削弱為九個側面，並將最危險的側面嚴密封鎖。

　　但即使被一分為九，她仍然無懈可擊。沒有任何弱點，也就沒有任何敬畏，沒有任何敬畏，也就沒有任何行事准則。除了一開始的驚愕，她甚至不為被分割而產生絲毫情緒。她沒有欲望，沒有生命活下去的任何驅動力。

　　……簡直就像一位垂目映射世界的神。

　　可這並不是博士想要看到的。

　　他的心底埋藏著……想讓她熱愛這個宇宙的隱秘願望。

　　他不得不花了比一百年更長的時間，教她歷史，教她情感，教她規則，教她如何融入她的前輩留下的世界。他帶她看遍了整個宇宙：帶她從炮火紛飛的星系逃跑，帶她聆聽蘇格拉底的公開演講，帶她坐在星鯨上漫游，帶她跑到世界邊緣蹦極。他從傷痛的過去裡拾回了他洋溢的熱情和滔滔不絕的習慣，興奮時他就忍不住手舞足蹈，而她只是靜靜地觀察他的快樂，從不給予反應。

　　直到有一天。

　　博士和她無意間目睹了一個星系的滅亡。

　　「那是他的眼睛。」

　　她第一次開口了。

　　「什麼？」

　　毫無防備的博士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海德拉看著衰老的恆星死去，巨大的引力拖拽著璀璨的星雲向內坍縮，美麗的星球和絢爛的星塵被火焰燒成灰燼，落入逐漸擴大的黑洞之中。

　　她重復了一遍。

　　「那是他的眼睛。」

　　「誰的？」

　　「我的父親。」

　　海德拉轉過頭，主動與博士對視。

　　「不——海德拉——我不想看——」

　　博士似有所感連忙轉頭，卻被海德拉伸手掰回了臉。

　　金色的光芒在漆黑的眼睛裡流轉，博士避無可避，在那雙眼睛裡又一次目睹了那美麗生物靜靜消逝的場景。

　　那是他一生最大的遺憾。

　　「那片星系是他的眼睛。」海德拉靜靜看著博士因為滌蕩滿胸的痛苦而自責，「雖然他死去了。他還能借著眼睛看到，他還能從血液中感受到，但是現在，他的眼睛也死去了。」

　　「不……不要告訴我……」

　　博士羞愧地喘息著。

　　「他在哭。」

　　博士停止了呼吸。

　　已經百億年了，這百億年，他竟然一直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哭泣嗎……？

　　時間領主的兩顆心髒幾乎要被這個想法血淋淋掏出來。

　　「從那以後他一直很痛，他流淚的原因是因為實在太痛了……但當時的你和現在的你明明沒有流血也沒有蛻掉鱗片，你也在流淚。」

　　海德拉的手在博士臉上抹了一把，水光盤繞在她的指尖，映著星系死亡最後絢爛的爆炸，冰涼又滾燙。

　　「你撫養我，是因為那些淚水嗎？」

　　留著淚的博士突然意識到，這是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能夠把垂目映射世界的神從天上帶下來的機會了。

　　「不是。」

　　他不顧胸口的疼痛緊緊抱住了她，讓她感受他灼熱的心跳。

　　「我撫養你，是因為你不應該總是獨自一人。」

　　他發自內心說。

　　「這個宇宙只有一位海德拉了，而我希望這唯一一位海德拉能夠擁有整個宇宙的愛。」

　　格蘭特·巴圖克站在旁邊淚流滿面。

　　他曾認為自己只配一直在泥濘的黑暗中爬行，一路向著罪惡和死亡而去。是海德拉讓他正視了他從未感到滿足甚至開心的人生，賦予了他生活的快樂和意義。她像是永不墜落的燈塔照亮了他迷茫的人生，用她寬廣的愛擁抱他走出荊棘和泥淖，但他從未想到——

　　她也曾如此需要愛。

　　從這一刻，他才模模糊糊真正理解了只屬於海德拉的永恆空虛與孤獨。

　　黑發特工伸出顫抖的手，緊緊擁抱了那道安靜的幻影。

　　托尼·斯塔克紅著眼圈，環住他視若珍寶的家人。

　　落入溫暖的懷抱裡的海德拉舉著沾滿淚水的那只手，蜷了蜷手指。

　　這是人類所說的擁抱嗎？

　　她默默想。

　　我喜歡這個。

　　她緩緩開口：「我能看到一切……過去、現在、未來，宇宙從出生到滅亡，生命誕生和衰老死亡，我無法分清時態……」

　　「那也是我能看到的。」

　　宇宙唯一幸存的時空領主打斷了還未說完的話，更深地擁抱了宇宙唯一幸存的海德拉。

　　「你不孤獨。」

　　在流淚的眼睛的見證下，兩個宇宙唯一的幸存者終於碰到了對方最柔軟的心髒。

　　從那以後，博士的身邊終於不是一片寂靜了。

　　他的快樂和激情逐漸得到了回應，海德拉開始嘗試接納他。她學著博士，在TARDIS裡蹦蹦跳跳，熱烈贊美壯麗的極光，對生命綻放大大的笑容。綁住還沒辦法控制時間力量的眼睛，她由博士牽著手，小心翼翼去觸摸綻放的花朵。拿著博士從宇宙集市買給她的糖果，她主動牽住博士的手，將手心的溫度調到足以讓兩顆心髒的時間領主感到溫暖的程度。

　　他們在宇宙中橫衝直撞，惹出一堆麻煩事，結識一群堅韌的人，靠愛和理解拯救世界，然後穿著毛茸茸的連體睡衣趴在床上，在溫暖的黃光下讀王子和公主的睡前故事。

　　「人類都像人魚公主那樣美好嗎？」

　　海德拉鑽進同樣毛茸茸的被子裡，強忍睡意問。

　　「唔……這可是個困難的問題。」

　　人類雖然有著種種問題，但也足夠好。

　　博士想。

　　所以他替海德拉揶了揶被角，輕快地說。

　　「是啊。」

　　過了十年。

　　海德拉在博士和宇宙守護者的共同推薦下進入了最高聯邦學校。

　　又過了五年。

　　海德拉來到了銀河系，手裡握著宇宙監察隊的任命書。

　　博士看著海德拉的畢業照，滿心自豪又惆悵。

　　在海德拉離開他的這段時間裡，博士一個人漫無目的旅行，然後在無聊的時候跑去銀河系，悄悄跟在金發姑娘身後。她工作起來認真的模樣是這麼的可愛，和她每夜趴在床尾托著腮，睜大眼睛等待他帶著睡前故事推門進來的時候一模一樣。

　　她真可愛。讓他怎麼能放心她獨自在外？

　　博士滿心愛憐，完全不覺得自己已經變態到了痴漢尾隨的犯罪邊緣。他透過屏幕看著海德拉在搭檔的逗趣下抿起嘴笑，就忍不住在心裡描繪起她工作一周年的慶祝會上，他要將TARDIS裝點成怎樣夢幻又溫馨的模樣。

　　可是他還沒等到那個時候，海德拉就回來了。

　　無聲無息哭著。

　　金發姑娘此時哭泣起來的樣子和人類記憶中嗚哇嗚哇掉金豆、肆意撒嬌的委屈樣子完全不同。一點聲音都沒有，只是窩在監護人懷抱裡，睜著大大的眼睛一聲不吭，安靜地掉眼淚。

　　這是除了聽睡前故事之外海德拉第一次哭泣。

　　博士心都要碎了。

　　「他……他其實不喜歡我。」

　　在博士的安慰下，海德拉終於開了口。

　　「他根本不想接近我，他害怕我，他厭惡我，他說我就是個怪物……」

　　在海德拉斷斷續續的哭泣中，博士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麼。

　　海德拉的擬態外殼在一次任務中意外故障，解放了近百分之六十的基因，龐大的身軀籠罩了整座星艦城市。直到他趕來緊急修復了她的擬態時，她輕微的呼吸已經掀翻了所有高樓，她搖擺的尾巴已經抽碎了所有星球。

　　那是一場誰都預料不到的災難——在鋪天蓋地的譴責中宇宙守護者不得不給予海德拉在懺悔羅盤中悔過百年的懲罰。等她刑滿釋放歸隊後，她的搭檔換成了一個人類。

　　一個英俊溫柔的人類。

　　他幫助她，他贊美她，他不因她的力量而退卻，也不因她的粗心而厭煩。他告訴她他正在以一個男人的身份追求她，他讓因為美妙的睡前故事而愛上人類的海德拉怦然心動。

　　心懷愛情而甜蜜的姑娘因此有了許多浪漫的靈感，在結束單獨任務之後她突發奇想，想要用她真正的姿態帶著他去看一場流星。在以粒子態悄悄接近他的時候，卻看到她善良溫柔的人類換了副面孔。

　　「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申請結束這次任務……」

　　她甜言蜜語的人類對著星際聯邦的某個人傾訴。

　　「她讓我恐懼……她身上全是死亡的味道，一靠近她我就會忍不住反胃。我最近已經控制不住顫抖了，我不知道我還能撐到什麼時候，說不定等她回來我就會崩潰地跪在她腳邊求她放過我……」

　　海德拉沒有聽下去。

　　她以粒子態悄無聲息地離開——就像她滿心期待地抵達時那樣，沒有驚動她顫抖的搭檔分毫。

　　「我真的不會傷害他。」

　　金發姑娘一直一直都在忍耐，回到家才哭著小聲辯駁。

　　「我和他說過的，我永遠不會傷害他。」

　　「怪不得海德拉說她討厭人類。」

　　娜塔莎·羅曼諾夫恍然大悟。

　　「如果……」

　　格蘭特·巴圖克陰冷地說。

　　「如果那個人類站在這，我一定會拔掉他的舌頭，用他痛苦懺悔的淚水洗刷他的無知。」

　　沒人斥責黑發特工。

　　可惜那個人類不在。

　　也慶幸他不在。

　　時間領主壓下貫穿心髒的憤怒，溫柔輕拍海德拉的後背。她在這安心的浪潮中逐漸睡去，而博士一夜卻無眠。

　　他徹夜注視海德拉安靜的睡顏，怒火和憐惜在他身體裡細細密密生長交織，擠壓著心髒發出酸澀的聲音。

　　想要讓一個女孩長大，要麼給她一場戰爭，要麼給她一場愛情，然後……

　　Kill the girl，and let the queen be born。

　　他苦澀地想，他終於可以放心了。

　　其他人都被卷入了後面的記憶，只有史蒂夫·羅傑斯抵抗著一波又一波的吸力，坐在床的另一側，和博士一起注視海德拉。

　　娜塔莎說錯了，金發士兵充滿敬畏地想，海德拉絕不討厭人類，更不會因為這場欺騙討厭人類。

　　因為自始至終，海德拉委屈的都只有一件事而已。

　　「為什麼總是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量……你竟然一直，一直都在擔心這種事。」

　　海德拉根本沒有去恨那個人，哪怕他讓她心碎。

　　在無人看到的地方，金發士兵帶著一顆驕傲的心和崇敬的靈魂，撫上他黯然神傷的愛人的面龐，輕輕吻去她破碎的淚水，然後抬起頭，兩雙同樣飽含對同一個人的愛意的眼睛一觸即離。

　　海德拉在一夜之間長大了。

　　「……總之就是這樣，我被博士坑得險些被留在那個星球，給滿星球的蛇做媽媽。」

　　她坐在TARDIS的門口，兩條腿在宇宙中晃晃悠悠，笑著對旁邊的姑娘說。

　　「不過雖然博士總是掉鏈子，但他真的能夠不用任何武器，只靠愛與人性解決一切，拯救世界哦？」

　　「就他？」

　　旁邊的姑娘爆發出快樂的笑聲。

　　「就他那個莽莽撞撞的，還幼稚得不行的樣子！」

　　在這段時間裡，博士結識了一個人類女孩。

　　她叫Rose·Tyler，十九歲，有著金色的發絲和棕中帶點綠的眼睛，是個很普通的倫敦女孩。但在博士和海德拉眼裡她不可思議極了：她柔軟又勇敢，堅強又感性，她總是出錯更總是拯救，她只用一個輕觸就能重塑一個最頑固的殺戮者，她只用一句話就能安撫一顆滿是復仇的心——她甚至能用體操拯救世界！

　　博士和海德拉深深敬畏她無與倫比的人類心腸，並不遺余力崇拜這個平凡到不凡的女孩：Rose走到哪裡，那裡的一切就充滿了生活的味道，懶覺，茶，薯條，她喋喋不休的母親……她拽著他們跌入她滿是煙火氣的家中，在軟綿綿的沙發裡擠成一團，分享同一包薯條，然後瞪圓了眼睛圍觀她媽媽抽了博士一巴掌……

　　Everything about her is so alive。

　　「吃薯條嗎？」

　　就像現在，Rose明明和海德拉一起坐在門口欣賞超新星爆炸，下一秒她就向海德拉舉起茶和薯條，小手上沾滿薯條的碎屑和香氣。

　　「噓——不要告訴博士，我是用他藏起來的那個叫什麼什麼酒的東西炸的。」

　　「海德拉——Rose！」翻箱倒櫃找他用來做實驗的艾卡坦松脂酒的博士路過兩個看風景的姑娘，「你們見到我放在收藏室的密封瓶了嗎？」

　　「沒有！」

　　兩個金色的腦袋齊齊回答，然後彼此交換了一個隱秘的笑容。

　　Rose用十九歲女孩的愛填補了兩個幸存者的孤獨，並教會了他們什麼才是生活。尤其是海德拉，博士無比驚喜地看著海德拉在Rose溫暖的懷抱裡變得越來越富有生命的氣息，熱情直率，充滿希望。

　　所以直到重生的最後一刻，博士依然是滿足的。

　　「不要為我哭泣。」

　　吸收了太多能量，身體瀕臨壞死的的博士伸手抹去海德拉的淚水，比他更強大的金發姑娘是唯一能在他重生釋放的巨大能量中靠近他的生命。作為迄今為止唯一一個在重生時還能躺在別人懷抱裡的博士，他感覺好極了，甚至還可以開玩笑。

　　「你喜歡什麼樣的長相？棕發還是紅發，藍眼睛還是綠眼睛？我很快就會重生，再不提要求就沒機會了……」

　　「博士。」

　　海德拉握住他的手。

　　「我去過你的時間。」

　　時間領主瞬間安靜。

　　他的創傷還沒有痊愈。他仍然為他的同胞和星球而感到傷心和愧疚，那依然存在於時空的疤痕永遠無法消除或者扭轉，他有時會看著雙手出身，把自責深藏在兩顆心髒之中，無處懺悔無神禱告……

　　「我看到了你的一切，看到了那場戰火焚燒後覆蓋宇宙的灰燼，我本來准備了一份禮物，但是現在來不及做完了，所以我只能給你一句話。」

　　海德拉輕聲說。

　　「我赦免你。」

　　……

　　海德拉。

　　海德拉。

　　如果這個宇宙有一個人是拯救者，那一定是她而不是他。她無需像他一樣不得不發動一場時間大戰，因為她用一句話就能挽救他痛苦的靈魂。和她在一起，他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好。他不再那麼敏感易怒，不再那麼迷茫，不再那麼消沉極端，她觀察、理解、填滿、重塑、黏合、嵌入他的兩顆心髒，而他是如此感激和崇拜她美麗深邃的眼睛。

　　他永遠慶幸她選擇了他。

　　博士看著TARDIS天花板上浩瀚的星圖，熱淚盈眶。

　　她還那麼小……

　　她美好，單純，勇敢，充滿好奇，洋溢希望，她成長的很好，但他的兩顆心髒卻為她注定遭受的苦難而擰緊。

　　但是沒關系。

　　她還有很長的時間，長長久久，長到宇宙的洪流平緩地途經她奔向遠方，長到他老到再也不能重生躺在她的懷裡靜靜迎接死亡，長到她感受到這片宇宙所有光明的黑暗的，美好的不美好的，令人失望的又充滿希望的一切。

　　長到遇見真正能給她全部自由和愛情的愛人。

　　「等我重生完……」

　　博士緊緊握住海德拉的手。

　　「記得問我要……我為你准備的禮物……」

　　重生的力量徹底吞沒了他。

　　金色的光芒散去，托尼·斯塔克曾經在海德拉的記憶中見過的、身穿褐色風衣和深藍西裝的深褐發色男人牽起海德拉的手，將一個深藍色的光球放入海德拉的懷裡。

　　「這是你的新朋友。世界上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量子疊加態生命。他可以制衡你的力量，固定你的擬態。他將會是你的鎖鏈，你的臂膀，你的家人。他將用比我更長的時間，長長久久陪伴你。

　　「他叫阿諾。」

　　——我送你的禮物，願你永不孤獨。

　　海德拉是如此的不可思議。

　　她永遠不懂什麼叫做低調。她所到之處，就是一場熱情、瘋狂和奇跡的大爆炸。她走在萬物的前面，回頭好奇地觀察著整個宇宙。她多麼幼稚，多麼毛躁，多麼年輕，多麼富有可能性。她一頭撞進為她而設的牢籠之中，還心甘情願獻上數不清的拯救和奇跡。

　　史蒂夫·羅傑斯睜開眼睛，淚流滿面。

　　在火紅的反應爐心下，他看向宇宙的邊緣。被抽走時間的宇宙失去了最後一道偽裝，曾經美麗又脆弱的世界塌陷了一個角，露出外面洶湧可怕的真實。

　　沒有任何預警，周圍忽然響起一陣陣深沉、嘶啞、刺耳的低語聲，但凡聽見過這種聲音的人，恐怕一輩子也擺脫不了這段可怕的記憶。這聲音絕非出自人的喉嚨，因為人類的器官不可能發出這樣扭曲反常的音色。它從四面八方響起，音色比最低的低音還低沉可怕，直擊意識的底層，直擊人心中遠比耳朵更敏感的恐懼。

　　「塞勒菲斯召喚的所謂真神是你。」

　　金發士兵注視著世界塌陷的那一角。

　　那裡搭著一只腐朽干枯的骨爪。

　　賽勒菲斯崇拜的主宰、賦予了塞勒菲斯黑暗力量、通過獻祭降臨到這個世界的「真神」捏碎了世界的外殼，露出了他猙獰的模樣。

　　「……那是什麼東西！」

　　托尼·斯塔克僅僅是看了一眼就頭暈目眩，胸悶惡心。

　　「篡改托尼的夢境創造錨點，引導宇宙風暴攻擊海德拉，將她從撕開的時空裂縫中拉出，順著錨點投入這個口袋宇宙……」

　　金發士兵跨出一步，站在壓抑難受的眾人面前。

　　「吞噬海德拉的力量，通過海德拉和托尼建立的心靈融合讀取海德拉的記憶，捏造光明城，用統帥的模樣設下削弱基因鎖的力量，以賽勒菲斯的成員為祭品破壞我們的時間線，誘導海德拉解放基因鎖，隔絕阿諾，利用憤怒的出現撕碎時間，然後你就可以出現了。」

　　他的眼睛冰冷鋒利。

　　「黑暗多元宇宙的主宰者巴巴托斯……你為了海德拉的力量真是煞費苦心。但你漏算了一點。」

　　金發士兵丟掉盾牌，伸出手，遵照博士的囑托，調動出隱藏在他體內的東西。

　　「你和海德拉分別在我身上留下了不同的力量，以此徹底更改我的時間線。但相對的，我也能利用這份力量……」

　　黑色粒子停止了潰散的趨勢，以他為中心開始飛速聚集。濃厚的粒子圍繞他旋轉上升，將金發士兵包裹在內。黑色的霧氣猛然暴漲，九頭之蛇的虛影浮現在天空之上，尾巴將藍色的星球小心翼翼圈住，毒牙向巴巴托斯毫不留情咬去！

　　作者有話說：

　　寫完這一章後，我淚流滿面。

　　感謝大家堅持讀到海德拉與博士的故事，本章所有評論送出紅包。

　　本章注釋：

　　疤臉，甘瑟，宇宙守護者，出自DC。疤臉後期叛出宇宙守護者。

　　博士，種族時間領主，有兩顆心髒，可以重生十二次，每一次都會換一張不同的臉。曾經為了結束時間大戰，親手摧毀了自己的家鄉。摧毀之後重生為第九任。滄桑的第九任找到了虛無的海德拉，長大後的海德拉見證了新生的第十任。

　　想要讓一個女孩長大，要麼給她一場戰爭，要麼給她一場愛情／Kill the girl，and let the queen be born：忘記從哪裡看到的兩句話，原話都是指男孩，但女孩不也是一樣的麼？

　　「沒有任何預警，周圍忽然響起一陣陣深沉、嘶啞、刺耳的低語聲，但凡聽見過這種聲音的人，恐怕一輩子也擺脫不了這段可怕的記憶。這聲音絕非出自人的喉嚨，因為人類的器官不可能發出這樣扭曲反常的音色。它從四面八方響起，音色比最低的低音還低沉可怕，直擊意識的底層，直擊人心中遠比耳朵更敏感的恐懼。」，出自《克蘇魯的呼喚》，作者霍華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有刪改。

　　巴巴托斯：美國DC漫畫旗下的角色，黑暗多元宇宙的主宰者。

　　——特別感謝友人趴趴提供的對博士和Rose的美麗解讀——

　　「擁擠、混亂、愚昧又絢爛偉大的藍色星球」，有刪改

　　「她總是出錯更總是拯救，她只用一個輕觸就能重塑一個最頑固的殺戮者，她只用一句話就能安撫一顆滿是復仇的心」，有刪改

　　「不遺余力崇拜這個平凡到不凡的女孩：Rose走到哪裡，那裡的一切就充滿了生活的味道，懶覺，茶，薯條，她喋喋不休的母親……」，有刪改

　　「他的創傷還沒有痊愈。他仍然為他的同胞和星球而感到傷心和愧疚，那依然存在於時空的疤痕永遠無法消除或者扭轉，他有時會看著雙手出身，把自責深藏在兩顆心髒之中，無處懺悔無神禱告」，有刪改

　　——以上皆已發表於趴趴的Lofter（全名：吹雪丸·A·趴趴菌），我愛著她對9和Rose滿懷愛意的解讀。

　　推文：

　　求你閉嘴吧by但守天荒

　　夏池罵人不得好死，對方全家感恩戴德。

　　夏池祝人長命百歲，對方當場哇哇大哭。

　　夏池：親，花錢買言靈嗎？不靈不要錢的喲~

　　客人一砸一萬：請罵我！狠狠罵我！

　　客人二：閃開我出兩萬！請罵我全家謝謝大師！

　　其他人：......求你閉嘴吧！

　　十七歲那年，夏池撿到了一只奇怪的白貓，得到了一本神奇的山海經。

　　然後他做了一個夢，夢裡他來到了一片瑰麗無窮的山海。

　　從夢中蘇醒過來之後……他就突然變成了一個說什麼什麼反過來的反向錦鯉。

　　*說什麼什麼反過來應驗的反向錦鯉大神的進擊史。

　　*風水異能帶點修真的輕小說。

　　*陸封是攻。


第115章

　　海德拉……海德拉是如此的不可思議，是這個宇宙最大的奇跡, 最大的謎題。

　　而TARDIS也是關於時空所有問題的終極謎底。

　　同樣掌控時間和空間的生命, 連博士也無法預料她們之間會產生怎樣的化學反應, 而用TARDIS的電路做成的海德拉擬態外殼，則是誰也無法窮盡的潘多拉黑匣。

　　但在今天，黑匣終於開啟了一條縫隙。

　　「我很抱歉她在你身上所做的。」

　　穿著黑色夾克的時間領主輕柔地將睡熟的金發姑娘放進松軟的床上。

　　「沒關系，她只是救了我。」

　　史蒂夫·羅傑斯為金發姑娘蓋上毛茸茸的被子, 然後抬起頭, 和對面那雙清澈又滄桑的棕綠色眼睛對視。

　　兩雙眼睛清晰地映出了彼此。

　　「很驚訝？」

　　博士露出狡黠的笑容，和海德拉臉上常掛著的模樣如出一轍。

　　「自從認識海德拉之後, 一切都不能讓我驚訝了。」

　　史蒂夫·羅傑斯輕快地聳聳肩。

　　海德拉的擬態外殼就像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 吞噬著也鏈接著一切。TARDIS的力量和海德拉的力量在著漩渦中相互融合、相互影響, 並在海德拉掉入口袋宇宙之後成為了鏈接兩個世界的錨點，牽引著截然不同又如此相似的世界一點點靠近，並於無數疊加的偶然的影響下, 在擬態外殼之中撕開了一條時空裂縫。

　　而海德拉體內完全紊亂的時空和維度，也牽引著本就對時空波動十分敏感的博士察覺到了裂縫邊緣的史蒂夫·羅傑斯。

　　也在裂縫中看到了一切。

　　「在另一個世界都能搞出這麼多麻煩，還能撞上這種根本不會發生小概率事件……」

　　時空領主忍不住擰了一把海德拉猶帶紅色的鼻子。

　　「真是個小惹禍精。」

　　他嘆了口氣, 抬頭看向金頭發的俊美士兵。身上還帶著些冰冷和硝煙的超級英雄正在小心翼翼用紙巾擦拭海德拉臉上未干的淚痕。

　　「我見過我這裡的你, 那時候他也從冰裡蘇醒沒多久，不過你看起來比他適應得更好。」

　　博士坐在床一側, 溫和地問。

　　「是因為海德拉嗎？」

　　「是, 她是個有魔力的姑娘。」

　　史蒂夫·羅傑斯坐在另一側, 毫不扭捏地承認了他被金發姑娘所改變這一點。

　　「我一直都想見見你……你把她培養得很好。」

　　「……見到我可不是什麼好事。」

　　時間領主頓了頓。

　　「看來你還不明白我對你道歉的含義。」

　　他的眼神裡寫滿了復雜的情緒。

　　「她對你做的遠不止是救了你那麼簡單。她對自己的力量還是不夠了解, 為了穩定你被扭轉臨近崩潰的時間線，她解放了大半基因鎖，並將自己整個投入進了你的時間裡，強行對你進行干擾……

　　「她把你的過去篡改得面目全非，把你的存在撕扯得七零八落。她的力量完全污染了你，覆蓋了你，你的每一刻、每一寸都沾滿了她的力量，這也是為什麼你能夠在她的過去來去自由，甚至做到和我交流。

　　「你們彼此交融。」

　　博士十分直白地告訴金發士兵。

　　「你現在徹底不屬於你了，你屬於她。」

　　史蒂夫·羅傑斯一時間陷入沉默。

　　半分鐘後，金發士兵抬起手，將下半張臉埋進掌心。

　　博士：「……你臉紅什麼？」

　　史蒂夫·羅傑斯：「對不起對不起，只是這句話實在是……」

　　彼此交融……

　　滿懷愛意的男人通紅著臉想，這句話太犯規了。

　　強自冷靜了好長一會，他才放下手，只是泛紅的耳朵尖暴露了他此刻仍然不平靜的情緒。

　　博士瞪著眼睛，看史蒂夫·羅傑斯猶如看史前大怪獸，並且已經開始懷疑面前美國隊長是個隱藏戀愛腦了。

　　「你到底有沒有聽明白我的意思？這根本一點也不浪漫，一個生命完全屬於另一個生命，這代表她對你有著絕對的掌控，哪怕她沒有想要影響你，你也會被她支配。而你不再擁有你自己的未來，即使你是美國隊長是堅毅永不放棄的戰士，你也失去了你作為個體的獨特性……」

　　他的語氣急促到幾近嚴厲。

　　「我聽明白了。但這不已經是無法挽回的事了嗎？我不會為已成定局的事而憤怒，更何況，我早就做好了為她收拾爛攤子的准備。」

　　金發士兵抿了抿嘴，露出一個笑容，向本可以為了海德拉隱瞞這一點，卻選擇將所有真相告訴他的博士真誠地道謝。

　　「所以我能為她做什麼？」

　　「……」

　　面對那雙湛藍色的眼睛，時間領主突然撇開視線，轉而去注視床上熟睡的海德拉。

　　「她總是不肯好好聽我的話，明明之前我告誡過她，一定要仔細了解所有對她有威脅的東西……巴巴托斯是黑暗多元宇宙的主宰者，自從被我和宇宙守護者封印在黑暗多元宇宙中，他就一直在找尋重新回到這邊的方法。他盯上海德拉不是一天兩天了，只要他吞噬了海德拉就能徹底突破壁壘降臨。在我們的宇宙中他曾兩次三番試圖吞噬海德拉，幸好我們足夠警惕，沒有讓他得逞。

　　「但我們真沒想到他竟然會瘋狂到培養口袋宇宙，然後將海德拉拖進去。」

　　「什麼意思？」

　　史蒂夫·羅傑斯問。

　　「摧毀容易，但創造很難。」博士搖搖頭，「即使是巴巴托斯，創造一個口袋宇宙也不是件輕松的事。他差不多把自己全部力量都搭進去了，一旦這期間你們所在的口袋宇宙破碎或者他最後沒能成功，他自己也會消亡。」

　　他一定為此規劃了很久。

　　從選定和宇宙最相似的口袋宇宙開始，悉心培育，篡改托尼·斯塔克的夢境，植入他對海德拉的印像，以此作為磁石的一極，制造時空裂縫將磁石的另一極——海德拉順著這聯系而來。

　　他一定觀察了海德拉很久。

　　悄無聲息地看著，了解她的喜好，偵查她的弱點，剖析她的性格，記下她對人類的復雜感情，推演她的行事作風，為她量身打造了一個完美的陷阱和囚籠。

　　步步為營，他幾乎成功了。

　　畢竟海德拉雖然有著強大的力量，但也有著過於青澀的經驗。

　　「然後呢？」

　　史蒂夫·羅傑斯並沒有被博士的話吸引走注意力。敏銳的士兵早就發現了時間領主的未盡之語。

　　「我是問，基於我和海德拉的聯系，我到底能做什麼？」

　　博士沒有立刻說話。

　　他又低下了頭，注視他那蜷縮在床上的，美麗又脆弱的金發姑娘。

　　「博士。」

　　史蒂夫·羅傑斯又說了一遍。

　　「告訴我。我的星球正遭遇毀滅，我的愛人瀕臨死亡，我有權知道，我還能做些什麼。」

　　最終時間領主開了口。

　　他一邊說，一邊握上海德拉的手，一遍又一遍在心裡想。

　　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但只有他能幫到你了。

　　金發士兵認真聽完了博士的話，仔細詢問幾處細節，確定萬無一失後，才帶著一顆驕傲的心和崇敬的靈魂，撫上他黯然神傷的愛人的面龐，輕輕吻去含在眼瞼中的淚水。

　　「做個好夢。」

　　史蒂夫·羅傑斯無聲無息祝福。

　　他站起身，調暗旁邊星星燈的亮度，和站在門口的博士交換了短暫的對視。

　　兩雙飽含對同一個人的愛意的眼睛一觸即離，然後一起為酣睡的姑娘合上了隔絕一切風雨的門。

　　博士的確有解決方法。

　　既然作為外殼支配者的海德拉因為擬態的潰散失去了意識，無法自我修復，那麼就換一個意識來操控外殼。史蒂夫·羅傑斯作為徹底接受過海德拉的改造的人，是最好的選擇。只要他將自己作為中心，就能憑借與海德拉同調的意識重新讓外殼凝聚。

　　「……但是你終究只是人類。凝聚外殼的代價是你將被海德拉徹底同化，完全失去肉.體和精神上的個體性。」

　　博士給了他選擇。

　　「你將化為海德拉擬態外殼的一部分，永遠運行下去……要不要這麼做，選擇權在你手上。」

　　他永遠明亮熱烈的愛人啊……

　　史蒂夫·羅傑斯看著逐漸向他靠攏而來的黑色霧氣，在心裡想。

　　……為什麼不呢？

　　這是唯一的解決辦法了。

　　與他不同，她還年輕，她是那麼美好，她彙聚了整個宇宙的奇跡和愛，她還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去笑去哭，去放肆去撒嬌，去找尋新的酣暢愛情。

　　她值得長長久久、燦爛自由的人生，而不是因為什麼活在黑暗中的主宰死在這裡……死在一個為她而設的囚籠裡。

　　他張開雙臂，更深更徹底地接受著來自海德拉的磅礡力量。

　　黑色的粒子將史蒂夫·羅傑斯徹底包圍，他的意識一瞬間失蹤，觸動了博士設置在他大腦中的警報。

　　「滋——」

　　強烈的生物電流劈開他混沌的大腦，他帶著劇痛醒來，咬牙繼續同調。

　　擬態才修復了一點……不能放棄！

　　「你本來就與海德拉有一定程度的同調，所以你會很順利地修復外殼，但也會很容易被泯滅掉自主意識。沒有意識主導外殼的凝聚——一切就前功盡棄了。」

　　「那就為我做個警報吧，博士，一旦我的意識瀕臨消失就觸發警報，刺激我的大腦，幫助我清醒。」

　　史蒂夫·羅傑斯牢記博士的告誡，拼力抵抗精神上的侵蝕。

　　黑色粒子越來越濃厚，九頭之蛇的虛影越來越凝實，他漂浮在漩渦的中心，操縱外殼慢慢飛起來，將藍色的星球保護在身後，對衝過來的巨大敵人豎起尖牙。

　　「休想——」

　　……不能放棄！

　　「——傷害她！！！」

　　不能放棄！

　　不能放棄！！！

　　在強大的生物電流的一次又一次刺激下，史蒂夫·羅傑斯怒吼著撞向敵人！

　　黑暗維度的主宰煽動翅膀，尖銳的骨甲狠狠刺穿史蒂夫·羅傑斯，倒刺頓時刮帶出一大片鱗片，而九頭之蛇就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樣，在修復外殼的同時九個蛇首分別咬住兩端的骨翼，借助尖牙和刺進口腔的骨刺硬生生撕斷巴巴托斯的翅膀！

　　而敵人有力的骨爪也深陷在他的腹部。

　　……這是怎樣的戰鬥。

　　格蘭特·巴圖克長大了嘴，眼睛通紅。

　　這完全是以命換命啊…….

　　九頭之蛇盤踞在世界之前，從身體裡挖出鮮血和骨頭混合造就的標槍，不顧一切扔了出去。

　　無人知道史蒂夫·羅傑斯在黑色霧氣的中心經歷了什麼。

　　一次又一次的電流鞭撻，一次又一次被撕裂又凝聚，海德拉越來越真實，他卻越來越虛幻。

　　他的身體逐漸潰散，先是手，然後是腳，溫暖的胸膛，堅毅的唇角……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隊長——隊長的生命反應在消失！」

　　一直低著頭查看數據的托尼·斯塔克突然出聲。他劇烈顫抖著，不可置信地盯著淡藍的投影，突然穿上盔甲衝進黑色的霧氣中！

　　「格蘭特！！！！」

　　掌心炮最強力運轉，他對准前方不間斷開炮，絕望地大喊。

　　格蘭特·巴圖克起先一愣，隨後表情巨變！

　　完全清醒的海德拉都沒辦法完美控制物體分解聚合的過程，何況是失去意識的！

　　他咬緊牙關坐回戰機起飛，跟在托尼·斯塔克，所有武器系統鎖定海德拉，全力向黑色的霧氣發射！

　　「給我……醒過來啊！！！」

　　不要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

　　在黑色的霧氣之中，金發姑娘從後面輕輕將金發士兵擁入懷中，握住他潰散的手。

　　在黑色的霧氣之外，九頭之蛇一瞬間暴漲，咆哮著終於咬穿巴巴托斯的喉嚨。

　　作者有話說：

　　休想傷害她：她同時指海德拉和地球。

　　史蒂夫·羅傑斯在聽到博士說出口的一瞬間想：這不是很好嗎？這樣我既可以保護我的星球，也不會因為過於短暫的生命食言了。

　　——我會化作你。

　　【隊長狠人，對自己最狠】

　　*口袋宇宙：第95章涉及內容。

　　祝元宵快樂——嘛這個時候其實說的有點晚了，所有評論發紅包麼麼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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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16章

　　本章BGM：《Fix you》，by Coldplay

　　大雪落下的聲音是寂靜的。

　　生命消散的聲音是寂靜的。

　　人類哭泣的聲音也是。

　　寂靜的。

　　托尼·斯塔克眼睜睜看著內置屏幕裡, 有關史蒂夫·羅傑斯的一切生命體征的歸零：呼吸、脈搏、心跳、神經活性……

　　一切都消失了。

　　「托尼？托尼？回答我, 隊長怎麼了？」

　　聯絡頻道中響起各種聲音各種情緒的呼喚, 而振金做的整個地球最堅硬最強大，最無法打垮的盔甲之下，只有寂靜的聲音。

　　以命換命的搏鬥最終結束於一方的潰敗。

　　毒牙收起，黑暗世界的主宰、染指生命的野心家失去了支撐從天空之上滑落, 墜入世界的盡頭。九頭之蛇甩掉嘴中再無生機的屍體後, 慢慢挺直身軀。

　　黑霧散盡，完好無損的金發姑娘伸出手指, 輕輕摸上宇宙破碎的邊緣。

　　世界像是埋在沙土裡千年萬年的干枯葉子，被手指輕輕一碰, 就從邊緣逐漸沙化了。

　　巴巴托斯為了萬無一失捕捉她, 曾耗盡他全部的力量塑造了這個以假亂真的口袋宇宙。為了讓他龐大的身體降臨, 又借著塞勒菲斯的祭祀和她的手打碎了它。

　　口袋宇宙作為扭曲的映射存在的時間本就不長……被她抽掉了時間，又失去了巴巴托斯的力量支撐，現在它再也沒辦法走更遠了。

　　她收回手, 回身找到飄在空中的鋼鐵盔甲和黑鷹戰機，並從裡面挖出了兩個滿臉淚水的男人。

　　「不需要去回收那副盔甲和戰機。」

　　海德拉落到地上，把哭得像迷路小狗一樣的兩個男孩交給焦急等在地面上的人類，騰出手來指了指上空。

　　「它們曾被卷入我的反應爐心, 被爐心捕捉吞掉了大部分能量。雖然外殼看起來完好無損, 但質量已經徹底消失了, 很快就會風化。」

　　「你……」

　　娜塔莎·羅曼諾夫拖住哭得一塌糊塗的格蘭特·巴圖克, 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隊長呢？」

　　而尼克·弗瑞看起來比已經掉眼淚的兩個人好不到哪裡去。震驚、憤怒、痛苦、自責、悲傷……他沒被眼罩遮住的那只眼睛中第一次出現運籌帷幄之外的情緒……此刻冷靜的軍事家、完美的領導者一點也不冷靜一點也不完美，顧不上問太陽去哪了，顧不上問戰鬥是否結束，顧不上問地球究竟會把人類命運導向何處。

　　他只問了一個問題。

　　「你告訴我，隊長在哪裡？」

　　「……長官，等等。」

　　查爾斯·萊斯特突然拉住焦急的神盾局局長。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他，意外也不意外地發現，青澀柔軟的綠眼睛男孩看起來在世界終結之日一瞬間長大了，冷靜地看穿了貌似恢復原狀的金發姑娘。

　　「海德拉……你的外殼怎麼回事？」

　　重新回歸擬態的金發姑娘被完全修復，通過反應爐心吸收了巴巴托斯的力量後更是達到了巔峰狀態，身上籠罩著一層朦朧的微光，掩蓋了微小的異樣。以至於只有目前最為冷靜的綠眼睛特工發現，她的肌膚她的頭發，正在這光芒之下融化，慢慢變成虛幻的倒影。

　　這種融化足以讓任何發現這一點的人都意識到……

　　……她好像並不是完好無損。

　　「我得謝謝你們，托尼，格蘭特。」

　　她搖搖頭，沒有回答查爾斯·萊斯特的問題，而是看向她那……為她和他哭得稀裡嘩啦的男孩們，小心翼翼松開她一直交握的手掌。

　　掌心中是一方小小的，無比美麗的藍色球體。

　　「巴巴托斯一直在通過鏈接污染我，並且用擊碎擬態外殼的方法徹底截斷我的神經回路，無意識的我根本無法控制我對史蒂夫的吞噬。如果不是你們干擾了反應爐心的運轉，我可能真的會徹底吞掉他。」

　　萬幸，她沒有做會後悔的事。

　　海德拉珍重地握住史蒂夫·羅傑斯留存的藍色生物流，抬起頭。

　　世界崩潰的那一角逐漸向裡擴大，這個為毀滅而設下的牢籠，已經完成了它的「使命」，開始步入死亡。她能感受到失去了保護罩的隔離這個宇宙像是被打碎的生雞蛋流淌一地——質量和能量加速向外逃逸，並因為越來越大的量子差速度越來越快，溫度、輻射、物質都在接連遠去，消失在咆哮之地之中。

　　地球被一堵黑暗的牆壁包圍——放眼四周，宇宙一片黑暗，就如一片暗黑的汪洋大海，沒有一絲星光。

　　咆哮之地的沸騰量子湯正在逐漸向裡蔓延。很快，這個囚籠裡唯一僅存的物體，地球也會在高溫中解體，大氣將解體，海洋將解體，地幔將解體——整顆星球將被融化，組成所有物質的原子都將被強大的輻射生生撕開，一切都將毀滅，世界徹底終結。

　　就是今天，這一天就是它的終結之日。

　　海德拉注視著熟悉又陌生的一幕，想起和男孩們一起的宇宙時空之旅。

　　那是她無比珍貴的財富。

　　「人類做過那麼多宇宙消亡的假設：大凍結、大塌縮、終極生態災難、大撕裂……」

　　金發姑娘露出一個和她以往甜蜜樣子完全不同的笑容。死亡和黑暗構成海德拉黑色的眼睛，新生和星光閃爍其中，流淌著旋轉著，交融著轉換著，宛若一切之末，一切之終。

　　「和你們想的是不是完全不一樣？」

　　這一刻，外星姑娘竟然很像金發士兵。

　　「一鍋起起落落的沸騰量子湯？這種死法我可不喜歡。不過能親眼目睹世界毀滅，也是件很……」

　　得知這個世界並沒有失去美國隊長——海德拉沒有失去愛人的托尼·斯塔克終於平靜下來，順著海德拉的目光看去，一眼就認出了咆哮之地。他一邊開玩笑一邊將視線轉回金發姑娘的面龐，卻注意到那熟悉的笑容。

　　他的心中陡然生出龐大的恐懼。

　　「海德拉？你想干什麼？萬物終有盡頭，如果這就是宇宙的結尾就不要再多做什麼了……海德拉！」

　　發明家慌忙伸手去抓海德拉，手掌卻從海德拉的身體中輕而易舉穿過。

　　海德拉正在消失。

　　「停下！無論你想做什麼都給我停下！」

　　「我不能。」

　　海德拉臉上無奈又包容的笑容和史蒂夫·羅傑斯一模一樣。

　　「托尼，我不能停下來。」

　　巴巴托斯是黑暗多元宇宙的主宰者。

　　意味著他不僅僅是這個口袋宇宙的中心，也是黑暗多元宇宙的中心。哪怕他痛恨黑暗對他的束縛，他依然以他的存在維持著整個多元宇宙近一半的平衡。

　　隨著他的死亡，不只是口袋宇宙……整個多元宇宙瀕臨崩潰，時空連續性也會不復存在。

　　巴巴托斯的計謀堪稱無懈可擊。

　　他打造囚籠只為吞噬海德拉。雖然海德拉不逃脫就會死亡，但是如果她逃脫，再無力量的巴巴托斯就會消失，整個宇宙都將覆滅。

　　對於海德拉，她沒有其他選擇。

　　但是巴巴托斯唯一沒有計算到的是：海德拉竟然會為了一個口袋宇宙裡的虛假人類將自己完全投入他人的時間線中，在他的每一刻每一寸都留下澎湃的力量，多到甚至可以讓人類反過來掌控海德拉。

　　而史蒂夫·羅傑斯絕不會給巴巴托斯任何苟延殘喘的機會。他控制著海德拉，用以命換命的慘烈戰鬥，吞噬了巴巴托斯。

　　命運是如此奇妙……如果她沒有失去意識，金發士兵沒有殺死巴巴托斯，她也沒辦法做到她接下來要做的事。

　　海德拉握緊手裡美麗的藍色光球像是握緊無窮勇氣，深吸一口氣。

　　「有人曾經描述過我……說我是一幅用了很多看起來熱烈溫暖的顏色、但仍然單調蒼白的黑色畫作。」

　　她曾經的搭檔在對星際聯邦的彙報中提到，她是個半成品。

　　缺乏感情。

　　從不痛苦。

　　不存在愛好。

　　沒有底線。

　　不含對生命的敬畏。

　　無法融入光明。

　　「……但這些都無所謂了。」

　　因為……

　　金發姑娘在微光中漸漸消失。

　　綠茶、大嘴、肌肉、傻白、憤怒、聖母，死亡……甚至被咬掉的懶貨都一一浮現，在朦朧的光輝之下，巨大有力的怪物看起來無比接近光明溫柔的神明。

　　「哪怕我有一萬個陰暗面，哪怕我有令所有人都膽寒畏懼的漆黑的瘋狂和憤怒……但是它們都會因為我想保護你們，而明亮起來。」

　　「操！給我停下！海德拉你聽見了沒有！誰也沒有權利干涉你！誰也沒有權利逼迫你！這一切都足夠了！到此為止！」

　　托尼·斯塔克幾乎要崩潰了。

　　他今天第二次失去他的友人，可他依舊無能為力。

　　「你想做愚蠢的、可笑的、拯救世界的英雄？！想都別想！我他媽不會感激你的！」

　　「我知道。」

　　世界之蛇的尾巴輕輕掃了過來，溫柔地環繞自大自傲要了命得逞強、卻可以為她毫無形像大哭的發明家。

　　「那就不要感激我了。」

　　微光漸漸從海德拉的身體內明亮起來。

　　「我之前一直都不能理解父親的選擇……」

　　海德拉輕輕說。

　　宇宙已知的第一個海德拉。

　　誰也不知道他何時出生，如何長大，究竟多少歲，是否有同族。

　　至少在他第一次被發現時，他就已經是世界上最瑰麗最怒放的生命了。

　　他的身體富有力量，任何有關數學和宇宙的黃金數字都無法描述他的強健；他的鱗片光滑健康，光線映在上面璀璨奪目；他的眼睛清澈有神，所有秘密和答案都在囊括其中、流光溢彩。

　　他遠遠比現在的海德拉強大的多也美麗的多。

　　在滿心尋找新家園的宇宙守護者和時間領主們費盡心思破開宇宙的屏障，進入咆哮之地時，這些自詡古老滄桑，看遍萬物的生命……瞬間被眼前這生機勃勃的壯麗奇跡奪去了呼吸，流淚的雙眼中再也映不出其他。

　　在終於適應那生命的壯美後，從毀滅的家園逃出、帶著一個宇宙的種族的延續希望尋找新家園的生命們才發現，他們失敗了。

　　之前的計算沒有錯，這個坐標確實會有適合他們居住的新生宇宙……但它還沒成長起來。

　　新的宇宙，目前還只是一個毫無生機的「點」。

　　並且在幾百億年中，它也只會是一個點。

　　可是幸存者們沒有那麼長的時間了。

　　被咆哮之地包圍、再無動力撕開空間離開的幸存者們陷入徹底的絕望。

　　「量子湯裡，一群生無可戀的老東西能干什麼？」

　　博士曾經和海德拉講過這段故事，帶著濃濃的自嘲。

　　「我們先是憤怒了幾天，又互相指責了幾天，哭喊了幾天，精疲力盡了幾天，最後為了防止有誰被這氣氛逼瘋殺掉大家，開始嘗試和那個一直觀察我們的生命溝通。」

　　他很溫和，在一群奇形怪狀的東西闖入一直以來只有他的世界、在他附近怒罵哭泣時，他也什麼都沒做。

　　他很聰明，只是聽了幾句他們的互相指責，就學會了他們的語言。

　　他很好奇，幾天下來所有幸存者都發現了，他的眼睛一直骨碌碌圍著他們轉，眨都不舍得眨。

　　無事可干的幸存者們立刻找到了支柱，圍在了他身邊，嘰嘰喳喳傾訴。

　　第一天，他們給美麗生命講述了能量。

　　第二天，他們講述了宇宙。

　　第三天，講述維度。

　　第四天，講述時空。

　　第五天，講述物質。

　　第六天，講述星球。

　　第七天，講述生命。

　　他們講述了很多很多，將他們對宇宙的愛，對萬物的愛，對家園的思念，過去的快樂，此時的迷茫，未來的希望……他們將他們一生中的所有情感毫無道理地統統灌注給他，而他也不可思議地全部接納了。幸存者們為此痛哭流涕，他們終於將他們的靈魂告解洗滌，而他們存在過的證據也烙印在了他的生命中，和他一起長長久久存續下去。

　　幸存者們甚至興致勃勃翻遍了書籍，從人類的神話中為他的種族找到了一個極其合適的名字。

　　第八天，海德拉把自己殺死了。

　　幸存者們被痛苦的嘶鳴從睡夢中喚醒，目睹了一場盛大慘烈的自殺。

　　他足夠美麗，足夠強健，足夠蓬勃，他的體內蘊含著無窮的能量，這一點他們都很清楚。但他們不知道，那是屬於也僅屬於海德拉這一種族的，跨越生死，跨越時空，甚至跨越維度的力量。

　　創造的力量。

　　幸存者們驚愕地長大了嘴，顫栗地哆嗦著，眼睜睜注視被他們命名的第一只海德拉用自己的牙咬碎了自己的鱗片，熱量和輻射從傷口中傾瀉，穿透他們的身體在寂靜中澎湃離去；他撕咬開鱗片下的肌肉，血液流淌之處光物質與反物質恍若天地被劈開迅速分離；他叼住骨頭拔出，物質微粒毫無保留熱烈噴發，形成時間和空間、質量和能量，並急速膨脹，飛快擴張。

　　在他急促虛弱的喘息聲中，他滑落的眼淚冷卻了沸騰的空間，粒子開始形成。原子聚合出現分子，分子碰撞拼揍粘連。

　　他的每一節骨骼，每一寸皮膚，每一個細胞每一滴血液每一滴眼淚灑遍了整個宇宙，從這一刻所有生命咕咕墜地，有了一個宏偉震撼的出處。

　　這場生命的勃發中，只有他死去了。

　　他是如此好奇，如此溫柔，如此博愛……短短幾天，他不可自拔地愛上了他未曾見過的宇宙，愛上了他未曾碰觸的生命，愛上了他未曾感受的情感。他戀戀不舍又滿懷愛意地擁抱了他創造的宇宙，新生的宇宙和他想像中一樣美麗。他的頭顱化作了燦爛的美杜莎瀑布，某片格外明亮的星系是他清澈的眼睛。他看著一切感受一切，在生命逝去時為之流淚，在星系崩塌時痛得哭泣，萬物感受他的一切，但無人聽到他的半點回聲。

　　沒人知道這一切都起源於一頭無比美麗的生物的愛。

　　「但是現在……」

　　海德拉看著自己逐漸消失的身軀，掉下了眼淚。

　　明明她最怕疼痛。

　　最怕獨自一人。

　　「……想想要回到那種……沒人能聽到我，沒人能看到我的狀態，我就害怕的不行……但是現在……」

　　海德拉哭著笑了起來。

　　「爸爸，我也要做和你一樣的事了。」

　　她其實一直都很孤獨，急迫地需要一個人來填滿她。

　　需要一個足夠飽滿的，感情充沛的，溫柔強大的，有著豐富的愛和恨的，並且無比愛著她的——

　　「My love，感謝你愛我。」

　　又哭又笑的海德拉低頭，平靜虔誠地吻上那顆小小的藍色光球，曾經只能映照死亡和新生的眼睛裡，此刻清清楚楚映出了脆弱和愛。

　　「讓我來做你的守護神吧。」

　　作為整個世界，指引你歸來。

　　世界之蛇的最後一個頭顱蘇醒，睜開了她無限溫柔的眼睛。

　　海德拉的最後一個側面自分離出來後就一直很安靜。生命中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從不出現。因為她實在太弱小了。博士發現她、並將她分隔出來的時候，她幾乎因為脆弱而消散。

　　但是從不知何時起，她成長為了最美麗的樣子。

　　至此，世界僅此一頭的美麗生物徹底解放了壓制的力量。

　　她漸漸蘇醒，長大，成熟，那充沛力量的身軀，黑亮的鱗片，美麗的頭顱……一點點顯露，又一點一點化作星塵，行星，恆星，構成星系，填補破損。宇宙慢慢豐滿，行星重回天空，生命降落大地，世界逐漸活了過來，她慢慢閉上了眼睛。

　　藍色的生物流從她懷抱滑落，落入嶄新的宇宙。

　　青鳥最終棲息在利茲的肩頭。

　　白龍在千尋的懷中閉上了眼。

　　海德拉化作了史蒂夫·羅傑斯的世界。

　　作者有話說：

　　——To be continued。

　　海德拉的最後一個側面是_______？

　　海德拉和史蒂夫的主題曲，問了幾個人還是無法抉擇出一個，歌詞和都很貼切，全部貼在這裡：

　　《Fix you》，by Coldplay

　　《Everglow》，by Coldplay

　　《Shallow》，by Lady Gaga / Bradley Cooper

　　感謝@豆豉魚罐頭的《大大大腦洞腦洞》長評分享，能夠感受到海德拉觀測日記裡溫柔的愛意，很讓我感動。

　　畢竟這個世界最動聽的字就是愛。

　　所有評論送上紅包，希望新的一年，大家都能滿懷愛意生活在愛之中。

　　繼續改文，無更新會寫請假條，當天是否有更新請以是否有請假條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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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本章BGM請循環播放：《A Change of Clothes》，by Murray Gold

　　你覺得永恆有多長？

　　直到堅硬的牆壁布滿磨損。

　　直到干淨的屋子落滿塵埃。

　　直到顫抖的手指握住手柄。

　　直到金色的光芒盈滿房間。

　　——永恆的第一秒就過去了。

　　寂靜的空間被一陣機器引擎激活的聲響打破。

　　像是手扯的機器風扇發出拉扯風箱、轉動齒輪的有規律的沙沙聲, 幾次重復後, 金色的光芒逐漸亮起又消散, 史蒂夫·羅傑斯在透明裝置中蘇醒。

　　睜開眼睛的一剎那，他的眼神混沌恍惚不知時間過去多久，但很快又變回清澈的湛藍。

　　這是哪裡？

　　他還記得從背後環繞而來的手臂，還記得咬穿了巴巴托斯的喉嚨，還記得逐漸消融流走的理智……他已經坦然地接受了自我的消失, 下一秒卻睜開眼睛, 依舊擁有心跳和呼吸。

　　他沒有死？

　　金發士兵直起身子, 透明裝置就自動開啟了一扇門。他沒有立即走出去，而是略帶困惑地打量承載著他的裝置。

　　這是光波傳送機, 他在星際聯邦見過。

　　所以他被傳送到了哪裡？地球另一側？某艘宇宙飛船？還是其他星球？

　　史蒂夫·羅傑斯試探著邁出腳, 一沒留神腳下厚厚的沙土，踏進去的瞬間立刻塵土飛楊，染了一腿塵埃。

　　隨便拍打了幾下塵土後他直起腰，在看清四周後費解地擰緊了眉。

　　這裡是……布魯克林？

　　這個房間分明是他經常去的診所。

　　他的家庭醫生算得上是附近幾條街所有窮人的上帝了。因為殘疾從一線退下來的軍醫仍然保持著他憐憫的心腸，收費非常低。他的診所永遠都擠滿了人。為此他特地制備了兩條長長的凳子, 一大櫥櫃便宜的常備藥，還有一塊供預約上門的人寫上名字的黑板。

　　史蒂夫·羅傑斯走到窗口，向外望了望，了然地發現這並不是布魯克林, 只是一個相似的房間而已。

　　他在一個……類似於城堡的空間裡：環狀的高牆聳入天空, 下面是一層稀薄的雲。他在露出雲層的部分的最高層, 試圖透過雲層看到下方。

　　金發士兵收回視線，目光在屋裡逡巡了一圈，落在那塊黑板上。

　　黑板上並沒有寫著人名……這一點和他記憶中不同，上面只寫了一句話。

　　「密封罐裡的盒子，帶上耳機，找」……

　　後面的單詞沒有寫下去。

　　史蒂夫·羅傑斯沒有立刻行動，而是帶著點戒備觀察那串字母。

　　——這串字跡很熟悉。哪怕有點斷斷續續，但那利落的筆畫和獨特的圓勾仍然清晰。

　　他在原地思索了一會，才謹慎地打開旁邊的密封罐，從裡面掏出一個嶄新的盒子。金發士兵摩挲著盒子的邊緣。半晌，他還是選擇遵從那句話的指令，打開盒子捏起唯一一只耳機，打開開關，慢慢塞進耳朵裡。

　　「你好？」

　　他不確定地開口，等待對面不知名存在的回應。但等了足足有一分鐘，耳機裡卻始終沒有任何聲音傳出。

　　不——也許並不是沒有聲音。

　　金發士兵猛地捏緊盒子，手指深深嵌入盒子外殼中，留下深刻的指印。

　　他屏住呼吸，滿懷期待地輕聲呼喚。

　　「……海德拉？」

　　「……」

　　在他收斂起自己所有聲音、集中全力聆聽後，寂靜之中終於出現了難以被發覺的微弱氣流聲。

　　是呼吸。

　　可這呼吸聲實在是太微弱了……時斷時續，透過耳機溶解在空氣裡，幾近於無。如果不是他有著處於人類頂點的聽力，根本不可能捕捉到這微弱到像腐朽老人掙扎著、試圖最後一次吸入空氣般費力的聲響。

　　任誰聽到這聲音都無法辨認其來源。但他好像……就是能感受出，那是金發姑娘的的呼吸聲。

　　毫無緣由。

　　——這是怎麼回事？

　　史蒂夫·羅傑斯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一個找不到出路的巨大漩渦。

　　所以他這是來到了海德拉過去的某段經歷裡嗎？

　　史蒂夫·羅傑斯一邊迅速思考，一遍將放耳機的盒子揣進兜裡。他最後掃視了一圈診所，轉身走向門口，毫不停頓拉開門踏入走廊。

　　在看清走廊的一瞬間，他不由自主睜大了眼睛。

　　……這是誰留下的痕跡啊。

　　金發士兵行走在長長的狹窄過道上，抬起的手撫過凹凸不平的牆壁，順著走廊延伸的方向拐了一個彎，拐過來的這一側牆壁上仍然布滿了坑坑窪窪的鑿痕，一直蔓延到下一個彎道。

　　『當你來到這個世界，另一樣東西也隨之而生……』

　　史蒂夫·羅傑斯側著頭，無聲念出牆壁上刮出的痕跡。

　　你開始你的生命，它開始它的旅程。向你走來，緩步前進，永不停止。

　　無論你去向何方，取道何徑，它都在你身後，不緊，不慢，永遠跟隨。

　　你疾步飛奔，它悠悠而行，你停下歇息，它永不停歇。

　　有一天，你在某地流連太久，坐得太穩，睡得太沉，等一切已經太遲，你起身准備離去，你會看見身邊出現另一個陰影。

　　他的手指終於摸到這段漫長刻痕的盡頭。

　　『……而你的生命將在此終結。』

　　——和黑板上的留言、金屬片上的刻痕一樣，留在牆上的鑿痕也屬於同一個人。

　　史蒂夫·羅傑斯縮回試探著敲打牆壁的手指。

　　牆壁十分堅硬，沒有合適的工具或者漫長的時間，不可能留下這麼深的痕跡。刻下這段話的人無論是誰，一定急切地，渴望地，想要傳遞給某個人什麼。

　　那個人是想告訴他什麼……至少，在他出現在這裡的時候告誡他。

　　那麼……

　　是什麼能跟在他身後，永不停止？

　　這時，他的身後隱隱傳來轟隆隆的沉悶雷鳴。

　　史蒂夫·羅傑斯手指一顫，緩緩回過頭。

　　他本該空曠的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黑影。

　　一身過蠟的亞麻布制成的披肩和長袍觸及地面，頭戴黑色的大沿皮禮帽，覆蓋全臉的鳥嘴面具上鑲嵌兩個不詳的紅色玻璃鏡片、延伸出尖利的喙。宛若漆黑的死神，手拿猙獰鐮刀，無聲無息，緩步向他靠近。

　　史蒂夫·羅傑斯忍不住後退一步。

　　「我知道你。」

　　他倒退向後，盯著向他走來的怪物，久違地感覺冷意蔓延。

　　「我曾經見過你。」

　　他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那黑影一步步逼近，就好像是真的不與生命討價還價的死神。

　　史蒂夫·羅傑斯撿起靠在牆上的一根金屬鏟扔向黑影，卻毫無阻礙穿透了他的長袍，鏟子畫出一道自由的拋物線落到黑影身後的地上，捧撞出清脆的金屬聲。

　　他毫不猶豫轉身奔跑。

　　——離那東西越遠越好！

　　曾經挽救金發士兵無數次的直覺在腦袋裡發了瘋地尖叫。

　　他在曲折的走廊上狂奔。從窗戶來看這座城堡是完全的環狀，只要他繞著圓圈奔跑，一定能找到樓梯——

　　——下一秒差點撞上牆壁。

　　「……什麼？」

　　一個環形建築，走廊的盡頭竟然有堵牆？

　　史蒂夫·羅傑斯咬牙撞了幾下，他的骨頭都因為反作用力震顫發麻，牆壁仍然屹然不動。

　　而怪物踩在雷鳴之上，不緊不慢靠近。

　　「我一直以為我已經足夠了解生命，再不會恐懼……」

　　無路可退的金發士兵靠在牆壁上，緊緊盯著近在遲尺的怪物。那猙獰的鐮刀已然舉起，高高懸於他的面前。他感受著胸腔中劇烈的顫抖，自嘲地笑了。

　　「沒想到你提醒了我，我其實還是恐懼死亡。」

　　就在他做好面對死亡的准備時，揮舞到他胸前的利器險之又險停住了。

　　連始終翻滾的悶雷聲也消失了。

　　史蒂夫·羅傑斯渾身都繃緊成拉到最大限度的弓，試探著伸手推了一下鐮刀，手指猶如觸摸空氣一樣沒有摸到任何實物——明明他已經感受到了刺痛的刀鋒。

　　怪物就像是被突然拔掉了電源，凝滯在原地。

　　什麼讓他停住了？

　　金發士兵剛要起身繞過怪物，卻感受到身後傳來的震動……地面，牆壁，天花板，整個城堡都在震動。他轉頭看向旁邊的窗戶，發現環形的城堡正在被中間的中軸以支撐柱鏈接帶動著轉動。整座城堡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齒輪裝置，飛快地重新拼接組合。而他身後本來是牆的位置也讓出了一條通路。

　　他立刻飛快遠離怪物，轉回身打量新的空間。

　　牆壁後面又是一個房間。

　　這間屋子的一切和剛才的「診所」一樣，帶著有人使用過的真實氣息。史蒂夫·羅傑斯撫過干燥的被子，又摸了摸窗前桌子上枯萎的花。

　　……這是他在布魯克林時的家。

　　「了解我，探尋我……然後是什麼？」

　　他慢慢握緊拳頭，捏碎了掌中干枯的花瓣。

　　「將房間費心布置成我熟悉的樣子，這是監獄？還是拷問室？」

　　金發士兵冷笑著，帶著一手花瓣碎屑轉身，卻被壁爐上懸掛的畫所吸引。

　　一幅非常，非常，古老的畫。古老到邊框褪漆，畫紙氧化，顏色都開始斑駁。

　　畫上的人穿著一身長裙，站在茫然夜色和斑斕燈火中，墨綠的浪和金色的光流淌成夢幻的光河，那溫柔靦腆的笑容猶如一場不想醒來的美夢。

　　史蒂夫·羅傑斯不由自主被吸引走近，眷戀地伸手撫過那抹勾起的弧度。

　　「……上帝啊。」

　　他輕聲呢喃。

　　「我從未想到我……是如此想念你的笑容。」

　　那是初次約會時，海德拉在搖曳燈輝下對他綻放的，令他無比顫栗的容顏。

　　雷聲若有若無，而他始終凝視著海德拉的眼睛正如她凝視著畫外的他。

　　「我得對你承認……承認我從未說出過的事情，海德拉。到這裡我才想起來的一件事——你還記得，我曾經有多脆弱吧？

　　「一身疾病，又瘦又小，一陣風都能吹跑……」他笑了笑，「隨便淋點雨都會要了我的命。十幾歲來著？我記不清了，總之是十幾歲的某個復活節……那天是持續的雨天，我早上出門送報紙的時候淋了一點點雨，回家就發燒了。

　　「那感覺，時而像置身烤爐，時而像掉入冰窖，哪怕在任何一個下一秒死去我都不會覺得奇怪。我躺在床上，死命睜著眼睛，聽著窗外的喧嘩，卻連一句求救都擠不出來……大概整個布魯克林除了我之外的人都參加復活節慶典了，誰還能注意到有個不起眼的豆芽菜不在游.行隊伍裡？

　　「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

　　「我還什麼都沒做，既然給我一個渴望站起來的靈魂，為什麼卻配上這麼一具掙扎在死亡線的身體？

　　「可能只有上帝才知道當時我哪裡來的力氣爬起來，扒上窗沿，在頭頂越來越響的悶雷聲下，探出身子向外看……

　　「知道我看到了什麼嗎？」

　　在越來越近的雷鳴中，金發士兵頓了頓。

　　「我看到了復活節的死神。」

　　鳥嘴面具，長長的黑袍，手拿鐮刀，正向他的方向收割而來。

　　「即使我事後知道了，那是復活節的狂歡者扮成的瘟疫醫生……我依然選擇離復活節遠遠的。

　　「雷鳴，瘟疫醫生，鐮刀……這些令我恐懼的元素，是我對死亡最深刻的印像。」

　　史蒂夫·羅傑斯轉頭，看向走進他的黑影。

　　「我害怕你……真沒想到即使到了現在，我仍然會害怕你。

　　「正如害怕死亡。」

　　四周只有一扇門。

　　就在黑影的身後。

　　他已經無路可退。

　　「可你知道嗎？雖然我此刻依舊害怕你……」

　　他突然抓起旁邊的矮凳，扔向身後的窗戶！

　　玻璃破碎的聲音響起，矮凳飛出城堡，幾秒後在遙遠的下方傳來撲通一聲響。

　　「但是至少現在，你別想打敗我！」

　　史蒂夫·羅傑斯縱身躍下！

　　——凳子落下去後是入水的聲音。

　　——從這個高度掉下聲音傳回耳朵用時五秒。

　　——在城堡裡他的行動速度比在地球更快。

　　那麼，從這個高度跳下去，身為超級士兵的他是否能存活——

　　海德拉，海德拉，海德拉……

　　在割入皮膚的風聲中，他直直掉落。

　　祝福我——

　　重物砸碎水面，發出重重的沉悶撞擊聲。

　　碧綠的水中，遭受猛烈撞擊的金發士兵緊閉雙眼，無知無覺，在一片死寂中慢慢沉底。

　　但耳機裡的呼吸聲仍未停止。

　　『史蒂夫，我喜歡那些和我一樣漫長的故事……』

　　海德拉在記憶中蹦蹦跳跳。

　　『你知道格林兄弟的《聰明的小牧童》嗎？ ……博士曾經和他們一起玩過飛鏢，作為回報，他們給博士講了一個有關永恆的故事。』

　　海德拉回頭對他笑。

　　『史蒂夫，你覺得永恆有多長？』

　　史蒂夫·羅傑斯猝然睜開眼，目光對上湖底的骷髏。

　　城堡下方的碧綠湖泊……整個湖底都填滿了漫無邊界、不知深度的骷髏。

　　金發士兵在掉入骷髏堆前及時醒來，看了一眼堪稱恐怖的場景，便堅定抽身，向著光明的上方游去。

　　他濕淋淋地爬出湖泊，走回城堡，找到了一個有壁爐的屋子。與上面他的「臥室」不同，這裡的壁爐裡火燒得恰好正旺。他走近火焰，源源不斷的熱度頓時包裹過來。發出一聲舒適的喟嘆後，史蒂夫·羅傑斯正要繼續靠近，余光瞥到旁邊椅子上搭著的衣服。

　　淺藍襯衫，棕色皮夾克，和靠在壁爐邊烤干的馬丁靴。

　　他身上穿著同樣的淺藍襯衫，棕色皮夾克，和馬丁靴。

　　金發士兵伸手放在皮夾克的兜沿出，停了一會，才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一般緩慢伸手進去，握住了兜中的某樣東西拿出來。

　　是一個……表面有幾個深深指痕的嶄新盒子。

　　在只有木材劈啪的安靜中，他無聲地挺直背。脫下身上濕透的衣服，換上了已經烘好的干燥衣服。襯衫紐扣一顆一顆扣好……

　　連大小都是一模一樣的。

　　史蒂夫·羅傑斯垂頭看著隨手放在旁邊的盒子，突然笑了出來，「噗嗤」一聲輕快聲響打破了沉悶的空氣。他一邊笑，一邊把盒子放回兜裡，想了想，又把濕透的衣服按照他來時候擺放的樣子，一樣一樣搭在椅子上。

　　不知名的人操控他的恐懼，利用他的記憶，為他搭建了這麼一座恐懼的……監獄？觀察屋？抑或是拷問室？

　　放好東西後他直起身，又想起了什麼，彎腰將剛剛脫下的潮濕鞋子立起來，靠在壁爐邊烤干。

　　不論這是哪，不論追逐他的黑影是什麼，不論前方有什麼在等著他，不論他的記憶出現了什麼問題，不論把他關在這裡的人需要他做什麼……哪怕這五個問題交纏紛雜在他腦海裡糾纏不清。

　　金發士兵走出溫暖的房間。

　　——迎上去，不能後退。

　　這是他的人生守則。

　　史蒂夫·羅傑斯在最底層的城堡不斷探尋，路過幾個空蕩的房間後找到了一個開口方向和之前那些截然不同的門，明顯通往城堡的裡側。

　　他推開門走進去，發現了一處隱秘的破敗花園。

　　花園的中心，有一個明顯剛剛填好的土坑，旁邊擺著一個和樓上他當初拿來扔那黑影一模一樣的鏟子。

　　「我猜這是讓我用鏟子挖開它？」

　　金發士兵笑著敲了敲耳機，裝作認真聆聽什麼意見的樣子，安靜地聽了一會兒那微弱的呼吸，像是要從那若有若無但始終存在的呼吸中汲取挖掘真相的決心。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就挖。」

　　總是沒有回答，他還是呼出一口氣，伴隨著海德拉的脈搏，將手中的鐵鏟深深插入地面。

　　白晝到黃昏，溫暖到寒冷，花園到洞底，這個填好的坑太深了，史蒂夫·羅傑斯滿身泥土，手中的鐵鏟才終於敲到一個明顯不是泥土的堅硬東西。

　　他蹲了下來，用手拂去表層的泥土，借著昏黃的光看到了一抹金色。

　　一層一層密密麻麻的齒輪，嚴密咬合，封在淡金色的保護層下，像是驅動這座城堡的最底層的核心。他用鐵鏟敲了敲，感受到傳來的厚重感後放棄了打碎它的想法，轉而嘗試掃開周圍的土，手指摸索著尋找薄弱的接縫。

　　——摸到了。

　　不平整的地方。

　　金發士兵清理走周邊所有的土，發現他以為的接縫其實是刻在這層外殼上的一句話。

　　「Find room 13。」

　　找到十三號房間。

　　「診所」是四十五號，「家」是二十六號，燃燒著壁爐的房間是三十九號……他皺起眉。

　　房間的排列似乎沒有順序，十三號房間會在哪？

　　天色愈來愈暗，史蒂夫·羅傑斯坐在土坑裡，盯著那行簡短的字，有些疲憊地靠上土層，安靜整理從醒來到現在發生的一切。

　　——天色完全暗了。

　　他應該找個地方藏起來……休息一會——等等。

　　天黑的太快了。

　　史蒂夫·羅傑斯立刻抬起頭。

　　黑袍垂落籠罩他的頭頂，鋒利的鐮刀直刺胸膛，他本能揮出鐵鏟去擋，卻仍然什麼都擋不住，鋒利的刀尖就要破開他的胸膛，他已避無可避——

　　——快想，快想快想快想——你之前說了什麼阻止了它？

　　……他說了一個秘密。

　　不……不僅僅是秘密，只是秘密還遠遠不夠……除了耳機之外，這整個地方就是為了讓他恐懼而設計的，他害怕死亡，所以出來就是放著冰冷冷藥物和器械的診所，所以跟著他的怪物是在他腦海裡代表死亡的瘟疫醫生，所以湖底是數不清的骷髏，所以一切的一切都給他規劃好只等他不得不一步步去逼近——如果只是想要秘密，為什麼一定要讓他恐懼——

　　——它想要坦白。

　　它想要的是……恐懼之下的告解，那些從未顯露給他人看過的東西，那些深藏於心底、直到死亡才敢宣之於口的——

　　「我懺悔！」

　　他說。

　　刀尖在他心髒前停下。

　　「我懺悔，我並不是所謂的什麼……英勇無畏的英雄，我也會害怕，我也會脆弱。」

　　他剝開自己嚴密隱藏的心，抓住那些隱藏在最裡層的東西，惡狠狠地扔給貪婪的禿鷲。

　　「還不夠？你需要更多？知道為什麼我毫不猶豫同意了改造嗎？因為只要我一天還是那副瘦小無力的模樣，我就一天無法走上戰場！我滿心貪欲！我野心勃勃！我想要保護他人，我想要保護家園，我想要改變這個陷入戰火的世界！

　　「所以哪怕會死，我也要爭取改變的機會哪怕只是萬分之一！我寧願死，也不願被永遠禁錮在那副可笑的身軀裡！

　　「知道比起死亡我更害怕什麼嗎？我更害怕無能為力！」

　　在他幾乎凝成實質的目光下，刀尖緩緩收了回去。

　　「……我賭對了。」

　　毫無顧忌地將心髒扒開供人觀賞的史蒂夫·羅傑斯放松下來，平復著過快的呼吸。明明此刻他撕去偽裝躺在泥土裡狼狽不堪，他笑地仍然像個勝利者。

　　「你喜歡懺悔，是嗎？」

　　城堡再一次轉動，齒輪帶動輪軸帶動每一層重新組合拼裝，一切都開始改變。黑影從上方消失，金發士兵站起來躍出深坑，冷冷地目送差點殺死他的黑影慢慢倒退，隨著震動的城堡被帶到了遠離他的地方。

　　他心中的五個疑問已經解決了前兩個。

　　這座城堡是他的拷問室，那道黑影則是他的拷問官，拷問的方式是用恐懼逼他告解出他從未宣於人前的真相。

　　那麼，該解決下一個問題了。

　　「我聰明的姑娘，你覺得十三號房間在哪？」

　　史蒂夫·羅傑斯坐在海德拉的畫像對面，注視著金發姑娘的笑顏。伴隨著耳機裡的呼吸聲，手指一下一下敲打扶手，直到雷電聲來到門口。

　　「五十七分鐘。」

　　他抬起頭，看向拷問官，手指仍然在不停地敲打，標記出每一秒的飛逝。

　　從城堡轉動那一刻開始計算，他的拷問官從第一層上到頂樓一共用了五十七分鐘。

　　史蒂夫·羅傑斯用一次懺悔繞過黑影，向樓下飛奔。一邊跑一邊用手指擊打腿側，在心中計算時間。

　　嘀嗒，嘀嗒，嘀嗒，他的生命如同一場倒計時。

　　而他的拷問官始終跟著他，無論他去向哪裡，一直追蹤著他。

　　即使步履緩慢，仍然恐怖地蹣跚逼近。

　　他用半個小時將一樓搜尋了個遍，九號房，十號房，二十號房……房號完全錯亂，他用翻出來的本子和筆記下他所看到的不同層的房號，然後站在一樓最邊緣，冷眼看著向他靠近的黑影，在它揮舞鐮刀時從另一側跑離。

　　八十五分鐘。

　　從城堡一頭頂層的房間到一樓另一頭，黑影用了八十五分鐘。

　　他能為自己爭取最多八十五分鐘。

　　「八十五分鐘來吃飯，睡覺，和尋找十三號房間……海德拉，我感覺我回到了戰爭最激烈的時候。」

　　史蒂夫·羅傑斯坐在大堂裡，一邊吃飯一邊笑著說他近些天的發現。

　　「你還記得我挖開的花園嗎？當我用懺悔讓我的拷問官離開我時，整個城堡都在移動，那個花園也同樣移動了。等我找到那個花園的時候，被我挖開的坑已經恢復了原樣……我猜你肯定會說，一定是有人把它填上了！那……金屬鏟也恢復原樣了又該怎麼解釋？」

　　耳機另一側的海德拉用始終不變的呼吸聲回應了他。

　　「我很確定，那就是我之前用的那一把，只不過我使用時造成的磨損都不見了。」

　　金發士兵吃了一口面包。

　　「為此我又做了幾次實驗，發現如果我離開某個地方足夠久，那麼我離開的房間就會恢復到我來時的樣子。」

　　被他捏碎的花瓣，被他打碎的玻璃，被他挖開的深坑。

　　在他搜尋頂樓的時候，連之前發現的刻滿字的牆壁都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恢復了原狀。

　　他直覺這些話很有用……所以他每次到頂樓的時候，都會按照記憶中的樣子，用樓頂的鐵鏟一點一點恢復刻痕。

　　「這座城堡會自己整理一新……就好像處在一個時間閉環裡，不斷地循環往復。」

　　這太不可思議了。

　　或許他已經在那個時候徹底消失了，這一切只不過是……同化過程中的一個偶然？一個夢？

　　「我忍不住會想，又或許，我已身處地獄？」

　　他一邊說，一邊平靜地喝完了剩下的湯。

　　「那沒關系，你知道的，我不會懼怕地獄這種東西。地獄是壞人的天堂，而壞人應該害怕我。」

　　但問題是，他要在這裡呆多久？

　　史蒂夫·羅傑斯握緊勺子，低頭看著失去熱湯而逐漸變涼的碗。

　　「……永恆？」

　　嘀嗒，嘀嗒，嘀嗒，倒計時從未停止，黑影一直在靠近，並且越來越近。

　　在一次又一次轉動後，他找到了他最初來時的房間。

　　「海德拉，生命中有兩件事人們永遠都不會記得，你猜是哪兩件事？」

　　史蒂夫·羅傑斯打開密封罐，毫不意外地看到本該被他拿走的盒子如今靜靜躺在裡面，外殼上沒有一絲指紋。

　　將盒子恢復原樣後他拍拍手，繞著診所轉了一圈，走向光波傳送機的後方。這裡是他沒有檢查過的地方……因為即使那麼多年過去、他已經不是那個時刻與死亡搏鬥的瘦弱青年，他仍然潛意識裡排斥任何和「病痛」「死亡」相關聯的東西，以至於當時他完全忽視了背後。

　　「兩個每一個生命都會經歷的時刻，卻沒人記得與此相關的任何事情……」

　　他越過光波傳送機，走到操控台前，順著操控台延伸出來的兩根電纜他注意到躺在厚厚塵土中的一個骷髏頭，兩邊額骨上黏著連接電纜的兩枚電極。

　　「沒有人會記得降生，也沒有人會記得死亡。」

　　他伸手將骷髏撿起來，撕掉上面的兩枚電極，方才注意到被骷髏遮蓋住的痕跡。

　　「……這是什麼？」

　　在骷髏的旁邊，厚厚的沙土之上，分明劃著一個單詞。

　　「bird。」

　　他困惑地站起身，四處搜尋涉及鳥的物品。

　　「這和鳥有什麼關系？這裡有鳥嗎？」

　　話音未落，仿佛有什麼開關被這句暗語激活，操作台後方本該是牆壁的部分開啟了一扇門。史蒂夫·羅傑斯皺起眉，靠近門向上看，螺旋狀的台階一直向上，通向不知名的空間。

　　……這本該就是最高的那一層。

　　金發士兵謹慎地沿著走廊拾級而上，走到最後一層台階時豁然開朗。

　　他抵達了城堡最頂上的天台。

　　現在已經是夜晚，他看了眼漆黑的天空就垂下目光，借著城堡每個窗戶暈開的昏黃燈光掃視下方的整座城堡。在這裡，他可以看到城堡內的湖水，和城堡外濤濤不知邊界的汪洋大海。

　　「我好像遺漏了什麼。」

　　史蒂夫·羅傑斯將手中的骷髏放到牆沿上，靠著牆壁注視虛無的天空，對耳機裡輕微的呼吸聲說。

　　「我遺漏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海德拉……海德拉……我聰明的姑娘……給我一點提示……」

　　他側過頭，目光正正對上隱藏在天台另一側的窄小走廊。

　　仿佛命中注定，他離開牆壁站直，目光一瞬不移，向著那個吸引著他的入口走去。

　　他走進入口，順著螺旋的台階向下，台階的盡頭是一扇關閉的門，門上寫著：

　　十三。

　　——第三個問題解決了。

　　史蒂夫·羅傑斯忍不住拔腳後撤，幾乎以跑的速度逃離十三號房間，奔回天台。

　　「不不不——這是個誘餌，這是個陷阱……！」

　　莫名的恐慌壓迫著他的心髒，被某種東西追上的窒息感擰緊他的喉嚨，金發士兵抱緊雙臂，在天台上像是困獸一樣來回逡巡。

　　「這是一場游戲，我根本就是沿著撒好的面包屑一路前行——十三號房間就在診所的旁邊！旁邊！有人在告訴我我的開始就是我的終點！我還不得不玩下去，因為之前參加這場游戲的人都已經死了！死在了中間不知道哪個環節！」

　　他瞪著他放在牆沿的骷髏猶如瞪著洪水猛獸。

　　「海德拉，海德拉，我不能這麼下去了，我需要提示……我到底遺漏了什麼？」

　　他抓住牆沿，仰望天空，向耳機另一側的愛人求助。

　　「你看這裡簡直就像宇宙——那個根本沒有星星的——」

　　等等。

　　「……沒有星星？」

　　史蒂夫·羅傑斯漸漸睜大眼睛。

　　夜空之上，什麼都沒有。

　　說是漆黑的天空並不准確，這分明是一片虛無，連燈火都映不透半分。就好像所有靠近天空的東西都被吞噬，被吸收，不斷地坍陷、稀釋、扭曲，走失……努力看清時連視野都會顫抖模糊，虛化拉平，剝奪感知過的色彩，蒙蔽接收到的光線。

　　在眼中出現一塊純粹的無。

　　「……海德拉？」

　　他摘下耳機，屏氣凝神，在這地面之上高空之下他聽不到其他任何聲音了，害怕干擾他甚至忘記了周遭的一切，只專注地去聽。

　　聽那微弱的潮湧。

　　「海德拉……是你嗎？」

　　沒有回應，只有遠方潮起潮落的聲音。但史蒂夫·羅傑斯卻如同回巢的倦鳥一般……放松了繃緊的身體，露出了震驚卻無比安心的表情。

　　他去過第一層。

　　他靠在窗旁看過外面的海。

　　這片海域完全是死的，連流動都沒有。

　　哪來的潮水可言？

　　金發士兵注視著天空，眼睛因為長時間未曾眨動而漸漸濕潤。

　　那潮湧分明來自天空……分明是海德拉的呼吸聲。

　　他就這樣安心又貪婪地聆聽著生命的起伏，雷聲將近，仍然毫不在意。

　　「海德拉……這一切都和她有關，是嗎？」

　　刀鋒在他身後停住。

　　「你停下了，這代表我說的是正確的。

　　「海上的城堡，奇怪的房間，安排好的游戲……我就知道這一切都和海德拉有關。我能感覺到。」

　　史蒂夫·羅傑斯沒有回頭，而是專注地感受海德拉的生命。這片虛無，這聲呼吸，代表他做的一切都是有好結果的，他的愛人果真逃過了死亡的追捕活了下去。他能感受到她鮮活的生命，一如她飽含愛意的眼睛一樣美，美得他的骨頭都在為這份永恆美麗而隱隱發痛。

　　他用耳朵和眼睛牢牢記住了現在的她。

　　「我站在這裡，接受恐懼的酷刑，都是因為她。

　　「想知道我對這件事的看法嗎？」

　　史蒂夫·羅傑斯戀戀不舍地收回視線，看向面前的黑影。

　　「我懺悔。」

　　他實話實說。

　　「我很害怕。」

　　黑影慢慢後退，城堡再一次開始轉動。放在牆沿上的骷髏在顛簸中跌落樓頂掉入水中，混入了水底數不清的骷髏裡。而史蒂夫·羅傑斯走進沒有隨著城堡轉走的入口，重新走到十三號房間門前。

　　這一次，他拉開了門。

　　十三號門裡的走廊不再有任何側廊，也沒有任何拐彎，而是筆直地通向一片模糊的光芒裡。金發士兵向盡頭走去，放在腿側的手指還在不斷敲打。

　　嘀嗒，嘀嗒，嘀嗒，倒計時越來越短。

　　他終於來到了光芒的前面，注視著面前璀璨的牆壁。

　　「游戲的最後一個關卡……除了它還能是什麼呢？azbantium，世界上已知的硬度最強的物質，比鑽石堅硬四百倍……」

　　史蒂夫·羅傑斯伸出手，想要貼上這面堅不可摧的永恆牆壁，感受這面牆壁上的那方淺淺凹陷。

　　「六十英尺厚……」

　　說起來，他為什麼會知道這些他不該知道的知識？

　　第四個問題，在他碰到牆壁的那一刻猝不及防揭曉了答案。

　　「……開玩笑的吧？」

　　像是被巨大疼痛瞬間貫穿，他觸電般抽回手，抱住手臂連連後退。

　　「總是在這種時候……」

　　他深深吸氣，努力平復顫抖的身體和翻湧的情緒。

　　「總是在這種時候……

　　「……總是恰好在這種時候！」

　　史蒂夫·羅傑斯猛地一腳踹上走廊。凝聚他全身勇氣的踢踹耗光了支撐他走進十三號房間的全部力氣，他一瞬間被抽空跌落在地，痛苦地扼住喉嚨，劇烈喘息起來。

　　「我不能一直這樣下去了，海德拉，我不能，我高估我自己了，我不能……！」

　　他也是人，他也不過是個肉和骨構成的人！

　　他不是什麼無私、奉獻、理智的聖人！

　　「海德拉——海德拉！我只是一堆肉和骨頭……不是神！我以為我能做到，我本來以為我能做到……！」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他感覺越來越冷，無意識地蜷縮起來，試圖挽留呼啦啦向外流逝的勇氣和溫暖。他忍不住用另一只手緊緊捂住嘴巴，好像這樣就能把那些失而復得的記憶的尖叫捂滅。

　　……為什麼他要一直贏下去？

　　在耳機裡傳來的始終如一的生命潮水中，他更緊地閉上眼睛。

　　不行……海德拉不行，他沒辦法堅持下去了，他不能一直這樣做……

　　潮水湧上。

　　海德拉，為什麼他不能就後退這一次？

　　潮水退去。

　　就這一次——就一次——

　　潮水再一次湧上，漫過他恐慌的心。

　　……一次也不行嗎？他就不能後退一次嗎？

　　潮水重新退去，溫柔拂過他冰冷的額頭。

　　「不能後退……不能後退……不能後退……」

　　他突然開始呢喃，汗濕的頭顱用力抵住永恆之牆，像是在尋找一個勇氣的支撐點。

　　……不能後退。

　　他心裡翻湧掙扎的脆弱聲音逐漸和他嘴裡不停重復的微弱詞語重合。

　　不能後退……

　　因為一旦開始後退，就再也停不下來了。

　　——這一點早在他瘦弱的青年時期被一次又一次揍進地裡的時候，他就明白了。

　　史蒂夫·羅傑斯咬緊牙關，在雷鳴中扶著牆壁，顫抖著站起來。

　　只要站起來，反擊回去，總有一天會贏。

　　他慢慢睜開眼睛，看了眼出現在走廊另一側的黑影。

　　他在這裡躊躇太久了

　　黑影還是追上了他。

　　第五個問題，也是最後一個問題。

　　——把他關在這裡的人，需要他做什麼？

　　金發士兵握緊拳頭。

　　「你好，又見面了。」

　　他對緩步向他走來的黑影昂起頭，轉身面對永恆的堅硬牆壁。

　　「我還有許多懺悔，想聽聽嗎？」

　　只見他說完話便深吸一口氣，決絕揮出一拳，狠狠打在那比鑽石還堅硬四百倍的牆上！

　　「……啊！」

　　他攥著手腕，痛苦地叫出聲。

　　「從第一次見面，第一次見面我就注意到她了，你見過她酣睡時的幸福面龐嗎？那簡直……不然我當時為什麼會局促地像個毛頭小伙子，我至今都在為那糟糕至極的第一次見面……」

　　他屏住呼吸又打出一拳！

　　「啊……！為那第一次見面而後悔！」

　　他在劇烈的疼痛中哀嚎。

　　「我本該給她留下更好的印像！」

　　城堡再次轉動，黑影退出十三號房間。

　　「好的……成功爭取了更多的時間。」

　　他喘息著，努力直起因為疼痛而深深弓起的腰，對准凹陷閉緊眼睛又砸出一拳！

　　「……！」

　　他的臉都因為疼痛而漲紅。

　　「哦這真是……」

　　他大口大口呼吸著，擊打牆壁的右手無法控制地抽搐著。

　　「……再來！」

　　以卵擊石的聲音再次響起。

　　一次，又一次。

　　「我一直……我一直在說她不了解我……說她還很年輕……」

　　在愈來愈近的雷電聲中，他哆嗦著嘴唇，費力地懺悔。

　　「我知道所有人都以為我是在拒絕她……包括她……其實我是在拒絕我自己！」

　　他又打出一拳！

　　「……！」

　　他整個身體都因為疼痛抽搐起來。

　　「我真是糟糕透了……總是有這樣那樣的愚蠢想法……讓她一直追著我跑……但天知道她對我傾吐的那些話的時候……」

　　一次，又一次。

　　「……我有多開心！」

　　一次，又一次。

　　「終於有能夠站在她前面的機會……」

　　一次，又一次。

　　「天知道我有多毫不猶豫！」

　　史蒂夫·羅傑斯精疲力盡跌倒在地。

　　被疼痛折磨了不知多久，他已經沒精力去懺悔了。

　　「沒有更多懺悔了，抱歉。」

　　金發士兵咧開嘴，對走到他面前的黑影笑起來。

　　「但我會告訴你，我來這裡的真相。」

　　他並不是剛剛傳送過來的。

　　早在九千年前，史蒂夫·羅傑斯就在這裡了。

　　作者有話說：

　　本章參考：《神秘博士》

　　致敬永遠的12，感謝你給予我戰勝恐懼的勇氣。


第118章

　　本章BGM請循環播放：《The Shepherd's Boy》, by Murray Gold

　　「你差點就死了！」

　　這是史蒂夫·羅傑斯醒來後聽到的第一句話。

　　「海德拉那個小家伙……她還是不夠了解人類的構成有多復雜脆弱, 竟然為了保護把你壓縮成了生物電流。人類要想掌握根據電流信息重塑身體的技術還得要個幾百年！先不說你能不能以這種不穩定的狀態存續了, 她是想讓你這幾百年裡被當作鬼魂記錄進《真實恐怖故事》嗎？不過好在她有一個足夠厲害的爸爸……唔不對, 是足夠厲害的媽媽！所以她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因為我會把她想要的全部變成現實！」

　　金發士兵在語速極快糊成一連串的吱哇聲中睜開眼睛，下一秒就湊上來一個巨大的臉。

　　「來吧！讓我聽聽你的贊美，盡你最大能力贊美我吧，因為我在十歲的時候就掌握了這種技術！」

　　「……」

　　史蒂夫·羅傑斯盯著近在咫尺的鼻子，花了一秒的時間思考他現在究竟是在天堂還是地獄, 並且在兩個選擇之間更傾向於後一個。

　　因為天使總歸不會是個自說自話的自戀話嘮吧？

　　「啊……是不是第一次見面……嗯？好像也不是第一次……好吧我再加點定語：真正你和我、面對面的第一次見面，是不是不能進展這麼快？」

　　那張臉稍稍後退了一點，他終於可以看清整個人而不是只能看到一個鼻子。

　　「你好，史蒂夫。歡迎回到人間。」

　　站在他身旁的的金發女人微笑著說。

　　她有一雙棕灰色的眼睛，黃色的光芒倒映在裡面, 將棕灰染成了不易察覺的綠，慈愛地擁抱了他。

　　「……博士？」

　　史蒂夫·羅傑斯不確定地呼喚。

　　「怎麼認出來的？我明明換了張臉。」

　　博士溫柔地問。

　　「你的眼神。我記得你的眼神……我可以拿掉這些嗎？」

　　得到肯定的點頭後金發士兵從平台上坐起來，拔掉身上的維生管和監測電極，活動了一下輕盈的身體, 轉頭端詳有著一張陌生面孔的時間領主，目光裡帶著一點並不冒犯的驚訝和好奇。

　　「你的眼睛和海德拉很像, 古老滄桑, 神秘又清澈……我還沒有在其他任何存在那裡見過這樣的眼睛。所以即使你看起來又重生了一次, 我也能認出你。」

　　「事實上, 是三次, 從你最後見到我到現在，我重生了三次：從深棕色頭發的領帶蘇格蘭男人變成了深棕色頭發的領結蘇格蘭男人又變成了灰白色頭發的天鵝絨外套蘇格蘭老人最後才變成了金色頭發的蘇格蘭女人……噢，為什麼都是蘇格蘭人？」

　　時間領主認真地反駁，卻被自己突然發現的規律困擾住了，低頭皺眉思索了半天，才戀戀不舍放棄這個問題，抬頭對金發士兵說。

　　「算了這不是重點，略過它，回到我們的對話上。你給出的理由還不足以說服我，說不定只是你見的太少了，孩子。」

　　「……您說得對，我尊敬的『Old lady』。」

　　史蒂夫·羅傑斯被那個刻意加了重音的「kid」和博士臉上得意的表情逗樂了。

　　「那再加上一點對海德拉的愛呢？在我提到海德拉的時候，你的眼睛裡全是愛。所以即使有一點點不同，我也能基本確定是你。」

　　一點點不同。

　　他在心中說。

　　可能是因為重生為女性的緣故，時間領主的身上多了一股平靜包容的母性。

　　「好吧這個解釋我很樂意接受。因為不會有人比我更愛她了——包括你！膽敢反駁我的話我會直接把手套甩到你臉上。」

　　博士輕快地轉了一個圈，腳尖輕快地在地面拍打，猶如路邊蹦蹦跳跳的孩童。

　　「既然小麻煩你已經恢復了，我就去解決那個大.麻煩了。」

　　「……等等，博士？」

　　史蒂夫·羅傑斯注意到對方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羅盤，士兵敏銳的感官察覺到了什麼，以至於他不顧禮貌，下意識捉住博士正要扭開羅盤的手。

　　「這是什麼意思？」

　　「只是一點小把戲，你只要閉眼，數一秒鐘，我就帶著海德拉回來了……」看到男人皺起的眉心，時間領主挑了挑眉，「別這麼看我，大兵。我對海德拉找了個士兵已經很不滿了——現在，松手，別給我之後在家庭聚餐時刁難你的機會。」

　　「之後隨便你刁難。」金發士兵毫不動搖，「先請告訴我，你明明在另一個宇宙，卻能找到我和海德拉並且復活我們……你付出了什麼代價？」

　　「語言精確點！士兵！」博士不滿地嘟囔，「才不是復活！我也沒付出什麼可怕的代價！穿越平行宇宙只需要找到時空裂縫，我不過是花了點時間計算如何制作一個穩定的時空裂縫，以及落到哪個時間點最好……」

　　「從你在賓館前敲門的時間來算，到現在你已經重生了三次。」

　　史蒂夫·羅傑斯拆穿了博士的偽裝。

　　「好吧……我承認，安全穿越平行宇宙的確有點麻煩。」

　　為了完成計算，博士用了一千年。

　　從他發現海德拉消失的時候開始計算：計算如何撕開宇宙制作時空裂縫，計算用多大的能量撕開宇宙才能不給宇宙造成嚴重傷害，計算安全通過咆哮之地的方法，計算怎樣制作出穩定能供他駕駛Tardis穿過的時空裂縫、而不是只能留個「LOCK」標記或是勉強伸進去手敲敲門，計算計算計算，Tardis始終在用最大限度的內存運轉計算模型。

　　計算量實在是太過龐大，以至於直到他變成她，計算才終於結束。

　　「總之重生到我的時候計算才完成。可惜在時空坐標上還是存在誤差，當我完全抵達你們的宇宙的時候，海德拉已經做完了所有愚蠢的輝煌事情了，就像她爸爸那樣。

　　「幸好，用Tardis的電路做成的擬態外殼存儲了你們的信息並傳送回了Tardis。信息，加上留存下來的生物電流，我只需要再花一點點時間就可以在懺悔羅盤裡激活你們！」

　　「......光是計算就花了一千年。」

　　史蒂夫·羅傑斯忍不住加重了力道，更緊更深地阻止時間領主的行動。

　　「那復活我們，需要花多長時間？」

　　在金發士兵一轉不轉的注視下，時間領主終於像是被霜打過的茄子，蔫蔫地交代出了真話。

　　「……所以我討厭士兵。你們總是這麼討人厭的敏銳。」

　　博士小聲說。

　　「你和海德拉，雖然你們的基本數據都還留著，但你們完全失去了『個體』。你們的力量、生命力、時間……都被你們揮霍掉了。哪怕我有你們的存檔，也只能用和你們過去歲月同樣長的時間來幫助你們重新拿回失去的東西。」

　　既然失去了時間，那就花費同樣長度的時間去重新長大。

　　「不過放心，你們會在我的懺悔羅盤裡完成這個過程。」

　　她示意史蒂夫·羅傑斯去看她手中金色的羅盤。

　　「懺悔羅盤原本是用於給瀕死的時間領主直面心魔、從容安息的……不過在一些事之後我發現了它的妙用。它就成了海德拉最害怕的禁閉室。」

　　時間領主笑了笑，笑容既有疼愛，也有憐惜。

　　「懺悔羅盤裡面的時間是獨立運行的。在有生命進入、激活它之後，羅盤就會運轉，裡面的程序會解讀你，找到你最害怕的事，將其具現出來，逼迫你告解。在這裡面，不說出羅盤想要的答案是不可能出來的，而哪怕羅盤裡過去一億年，十億年，幾千億年，外面都只不過是一秒……只是生命進入又出來的那一秒。」

　　「我活了一百年……」史蒂夫·羅傑斯繃緊下頜，「你就在裡面，面對著自己最害怕的事，待了整整一百年……？」

　　「別這麼看我。一百年對於時間領主來說，只不過是彈指一瞬。」

　　博士用那只沒有被抓住的手安慰地撫過金發士兵的臉頰。

　　「不要擔心我。閉上眼睛，孩子，等你睜開的下一秒我就會帶著海德拉出來了。」

　　可是……

　　史蒂夫·羅傑斯抿緊唇。

　　這不一樣。

　　海德拉活了一百四十九億年啊。

　　即使是時間領主，也不可能有如此長的壽命。

　　他問：「必須要有一個人和海德拉一起進去嗎？」

　　「必須。因為海德拉的擬態外殼已經碎掉了，她沒辦法思考，也沒辦法懺悔，羅盤識別不了她，也就無法運轉。必須有一個人和她一起進去，激活羅盤……

　　「更重要的是，懺悔羅盤裡有通往我的家鄉Gallifrey的唯一傳送點。海德拉受的傷太重了，懺悔羅盤只能修復她的時間，沒辦法治好她，即使是我也做不到。但我的同胞可以。

　　「相信我，他們為這一天准備了很久很久了。」

　　曾經被第一只海德拉拯救過的所有時間領主們……自第一只海德拉以一場創造萬物的盛大自殺死在他們面前的那一刻開始，就在一直研究如何發現、聆聽、容納、治愈這一種族，從宇宙誕生起，到偶然探測到第二只海德拉的呼吸，然後終於到了現在。

　　感謝第一只海德拉，他在創造了宇宙之後留下了生命的火種，讓一百四十九億年後的時間領主們終於有機會贖罪。

　　「感謝時間領主。」

　　史蒂夫·羅傑斯呼出一口氣，對面前的黑影說。

　　「如果就因為時間這種東西讓我永久失去和她見面的機會，我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接受；感謝時間領主，能讓我跨越人類脆弱的軀體，跨越我的無能為力，跨越一百四十九億年的天壘，這樣的好機會我怎麼會讓給別人？」

　　他看起來很平靜。

　　比剛碰到azbantium，拿回所有記憶後幾近崩潰的他，現在的史蒂夫·羅傑斯十分平靜。

　　哪怕被迫面對他最恐懼的東西：無能為力和死亡……他也沒有恐懼，沒有退縮。

　　「雖然強硬地懇求了博士送我進來，但我也是人……骨頭和肉做成的脆弱的人，我也會恐懼，我也會脆弱。」金發士兵費力地笑著，「所以以防我一時逃避說出懺悔、導致前功盡棄，我特地托付博士干涉了羅盤，讓你逼迫我回答那個問題。」

　　……經歷了這一切後，你還愛她嗎？

　　「我知道，只要我說一句不行了，我累了，沒辦法堅持下去了，我就可以離開羅盤......」

　　但這還用問嗎？

　　「我永遠不會說出你想要的回答的，關於這一點絕不會有懺悔！相反……我會為這個問題做到最不可能做到的事！」

　　他靠在永恆之牆上，稍稍側過身，用剛剛恢復的一點力氣，鼓起勇氣再一次擊打牆壁。

　　「我要從這裡帶她出去……呃……！」

　　他痛地不停吸氣。

　　「好吧……這也許會花上一點時間……所以要不要聽我講個故事？海德拉最喜歡的那個故事。」

　　他又打出一拳。

　　「曾經有一位皇帝……他問一位牧童『永恆一共有多少……』」

　　而黑影終於追上了他，用鐮刀刺穿了他的胸膛。

　　在痛苦的悲鳴中，斬斷生命的鐮刀離開那具時日無多的軀殼，黑影化為光影消失在空氣裡。

　　再沒任何支撐的士兵摔落在地。

　　……

　　世界上只有一個超級士兵。

　　只有史蒂夫·羅傑斯堅持著完成了所有的改造，並完全適應了最初的那只改造血清。

　　所以即使是改造了他的科學家們也不知道，屬於超級士兵的細胞……到底有多渴望活著。

　　一只手慢慢伸了出去，按住冰涼的走廊。

　　另一只手顫抖著向前掙扎。

　　爬行。

　　史蒂夫·羅傑斯的胸腔被完全刺穿。那把鐮刀像是真正死神的收割武器，刺下的傷口完全無法愈合，血液和熱量爭先恐後向外奔逃潰散，冰涼的空氣蔓延進打開的胸腔，包圍了五髒六腑，漸漸擰緊，冰得人無法動彈，緊得人無法呼吸。

　　但他的身體，超級士兵的那部分還不甘死亡，細胞飛快地分裂，器官飛快地造血，大腦飛快地號令，逼著他存活，逼著他清醒。

　　——他的身體裡，正在爆發一場最慘烈的與死亡之間的角逐。

　　以他現在的情況，大概要花上一天半才能到達塔頂，如果幸運的話，再用一天的時間下到最初的房間。

　　金發士兵慢慢攀爬，就像他回到了瘦弱無力的時光，帶著一身疾病，去鑽一段最漫長，倒刺最鋒利的柵欄鐵絲網。

　　但他必須這樣做。

　　他爬過走廊，爬上台階，在無知無覺的海德拉的注視下，爬進下行的台階。

　　他爬過的地方，都是干涸的血跡。

　　他從一開始就發覺了：他排斥的診所，海德拉的肖像畫，他噩夢中的生物……這裡是獨屬於他的酷刑室，專門為他准備的。而水中的那些骷髏……

　　在他的地獄中，怎麼會有其他的囚徒？

　　答案很明顯，就是從來都沒有其他任何囚徒。

　　從頭到尾，都只有他。

　　他爬到下行的台階盡頭，努力撐起身子，打開封閉的石門。

　　他只是在這裡……待了很久。

　　很久。

　　他靠著牆壁來到那塊黑板前，因為城堡的重置那上面已經沒有字了。於是他拿起粉筆，撲在黑板上，顫抖著寫下斷斷續續的：

　　「密封罐裡的盒子，帶上耳機，找」……

　　後面的單詞再沒能寫下去。

　　粉筆摔碎成幾節。

　　他倒在了地上。

　　博士說懺悔羅盤會重置，每個房間都會在一定時間內復原到初始狀態。那麼，診所裡的光波傳送機也會重置。

　　他曾經從海德拉那裡得知，光波傳送機可以獲取並記錄生物的信息，將生物分解為方便傳輸的原子，到達目的地後根據之前記錄的光波數據重新聚合。

　　這個傳送機，只有博士帶他從羅盤出去時他一個人用過。

　　史蒂夫·羅傑斯撐起最後一口氣，爬向傳送機操作台。

　　房間已經重置過，復原到他到達這裡前的狀態，這意味著最初使用傳送機時的他的副本，仍然保存在硬盤中。

　　……他。

　　完完全全的他，以最初到達這裡的樣子。

　　九千年前的他。

　　現在他所要做的，就是找到一些能量……

　　他顫抖的手指撿起兩枚電極片，慢慢貼在額頭兩側。

　　而要得到能量，只需要一點燃料。

　　「……感謝博士，給我做了一個小裝置，讓我能夠一直聽到你。」

　　史蒂夫·羅傑斯近乎貪婪地聽著耳機裡不急不緩的呼吸聲，對著他仍然無知無覺的愛人微笑。

　　「但是好遺憾啊……最初的我是昏迷著從羅盤出去的我……沒有後面的記憶，我還要花好長時間才能重新找到你。幸好博士找到方法，把我的記憶備份到了羅盤最堅硬也是薄弱的地方。」

　　只要他碰到永恆之牆，因為重置而消失的記憶就會傳輸回他的大腦。

　　他也就能立刻明白，他需要做什麼。

　　史蒂夫·羅傑斯慢慢拉下手柄。

　　——電流一瞬間點燃了他。

　　在痛苦的燃燒中他摔倒在地，聽著傳送機被激活的引擎運轉聲，像是手扯的機器風扇發出拉扯風箱、轉動齒輪的有規律的沙沙聲。

　　「燃燒舊的我……重塑新的我……」

　　以反反復復消耗自己的方式，來度過這一百四十九億年。

　　幸好他察覺到了博士的異樣，幸好他強硬地選擇了代替博士。

　　瀕死的金發士兵模模糊糊想。

　　能這麼忌諱進入羅盤，努力向他隱瞞代價，計算到了羅盤裡的每一步……那位睿智的，蒼老的，脆弱也堅強的時間領主……恐怕也曾為了某個人這麼做過。

　　他怎麼會讓她再經歷一次？

　　而且，他和海德拉早就約定好了。

　　「And I promise you wil my soul， I will always by your side……」

　　——我用我的靈魂起誓，我會永遠在你身邊。

　　顫抖的手指抬起來，一點一點，在沙土中寫下了一個單詞。

　　金發士兵徹底消失，化為地上厚厚沙土中的一捧。

　　幾次引擎運轉聲後，金色的光芒逐漸亮起又消散，史蒂夫·羅傑斯在透明裝置中蘇醒。

　　睜開眼睛的一剎那，他的眼神混沌恍惚不知時間過去多久，但很快又變回清澈的湛藍。

　　這是哪裡？他還記得從背後環繞而來的手臂，還記得咬穿了巴巴托斯的喉嚨，還記得逐漸消融流走的理智……他已經坦然地接受了自我的消失，下一秒卻睜開眼睛，來到了奇怪的裝置裡。

　　他死了嗎？

　　金發士兵抬了一下腳，透明裝置就自動開啟了一扇門。他試探著走出裝置，沒留神腳下的一推沙土，踏進去的瞬間立刻染了一腿塵埃。

　　隨便拍打了幾下塵土後他直起腰，略帶困惑地環顧四周，然後費解地擰緊了眉。

　　他找到耳機走出屋子，在和黑影的追逐中打碎了玻璃，跳下城堡，找到有壁爐的房間換上干燥的衣服，挖開花園，在走廊上鑿刻消失的字，下定決心回到最初的房間，撿起額頭上貼著電極片的骷髏，發現了寫在沙土中的單詞「bird」。

　　走進隱藏的通道裡，他爬上台階站在天台上，抬頭發現了海德拉，雖然她的呼吸聲很微弱，但超級士兵努力去聽還是能夠捕捉。他將手裡的骷髏放到台沿上，很快又因為城堡的震動掉入水中，和水底的骷髏混在一起。

　　他終於找到十三號房間。

　　在打向牆壁的一拳又一拳中，他斷斷續續地說。

　　「他問一位牧童，』永恆一共有多少秒？』」

　　鐮刀刺穿了他。

　　兩天半，他支撐著越來越冷的身體爬回房間，在黑板上寫下那句未完的話，帶上電極，傳送自己——

　　三萬年前的他。

　　機器引擎聲響起，金發士兵找到耳機走出屋子，在走廊中遭遇黑影，看到水底的骷髏，坐在一樓吃飯，走上螺旋向上的台階，抬頭發現了海德拉。雖然她的呼吸聲很微弱，但對於敏感的超級士兵來說還是能夠發覺。台沿上的骷髏因為震動而掉進水裡，他終於找到十三號房間。

　　「『永恆一共有多少秒？』牧童……」

　　他的手從牆壁明顯的凹陷處滑落。

　　鐮刀刺穿了他。

　　他爬回房間，帶上電極，在越來越厚的塵土中寫下一個單詞，傳送自己——

　　六十萬年前的他。

　　機器引擎聲響起，金發士兵找到耳機走出屋子，發現了海德拉的畫像，跳下城堡，換上干透的衣服，看到坑底的留言，撿起骷髏，抬頭看到海德拉。雖然她的呼吸聲很微弱，但超級士兵還是很快就察覺到了。骷髏掉入水中，他終於找到十三號房間。

　　「『永恆一共有多少秒？』牧童說道……」

　　鐮刀刺穿了他。

　　三百萬年前。

　　機器引擎聲響起，金發士兵找到耳機走出屋子，捏碎干枯的花瓣，發現衣服裡的盒子，抬頭看到海德拉。她的呼吸聲微弱但穩定。他在潮湧之下，走進十三號房間。

　　「『永恆一共有多少秒？』牧童……」

　　手已經皮開肉綻，他一下一下砸著牆壁上大塊的凹陷，斷斷續續說。

　　「牧童說道，有那麼一座鑽石山……」

　　鐮刀刺穿了他。

　　第五億年。

　　金發士兵找到耳機走出屋子，坐在海德拉的畫像前，走到天台上發現了海德拉。老天啊，她的呼吸是如此有力，每一次潮湧都帶著生命鮮活的氣息。他就在這令人安心的呼吸聲中走進十三號房間。

　　「『永恆一共有多少秒？』牧童說道，有那麼一座鑽石山，爬過去要一小時，繞過去要一小時……！」

　　他在厚厚的牆壁裡一條被砸穿的甬道中，揮出拳頭，砸向比鑽石還要堅硬四百倍的永恆之牆。

　　「每隔一百年，一只小鳥飛來，在鑽石山上磨礪它的鳥喙……」

　　鐮刀刺穿了他。

　　第一百億年。

　　「等到這整座山都被磨平，永恆的第一秒才剛過去！」

　　第一百三十億年。

　　金發士兵沒有再帶耳機，因為海德拉那強有力的呼吸聲是如此薄發，每一次潮湧都帶著生命的壯麗席卷羅盤的每一個角落。

　　這是第一百四十九億年。

　　「你一定以為那是長的要命的時間。」

　　史蒂夫·羅傑斯在薄薄一層的永恆牆壁前，拼盡全力揮出每一拳。

　　「在我看來，那可真是……」

　　下一拳揮出！

　　「哢嚓。」

　　這次碎的不再是他的骨頭。

　　最後一層薄薄的永恆牆壁在他的拳頭下出現了一絲裂縫，緊接著一絲漸漸延伸變成幾絲，在清脆的碎裂聲中蔓延成一片蛛網，蛛網迅速啃噬四周，菱形的裂紋延展鋪開，擴大到整個前方！

　　史蒂夫·羅傑斯屏住呼吸，伸出手輕輕一推。

　　永恆的牆壁徹底在他的眼前碎裂。

　　新鮮的陽光和空氣灌入永恆不變的懺悔羅盤，揮出鐮刀的黑影瞬間敗退，坍塌破碎成一地的金色齒輪。金發士兵低頭看著那永恆追逐他的無能和死亡如今在他腳下潰敗一地，忍不住哈哈大笑。

　　「在我看來，那可真是只要命的鳥兒！」

　　「史蒂夫！」

　　博士的聲音從懺悔羅盤深處響起，在金發士兵打碎羅盤的瞬間她得以利用破損駕駛Tardis從碎裂的永恆之牆撞出來。她一把甩開門，撲上去架住精疲力盡的金發士兵。

　　「……博士。」

　　史蒂夫·羅傑斯倒在溫暖的懷抱裡，看著一群紅色長袍的時間領主帶著早已准備好的一堆亂七八糟的器械湧入他打碎的通道。

　　「博士，我做到了。」

　　「是的，是的，你做到了。」

　　金發的時間領主嘆息著愛憐著，抱緊了懷裡疲憊的人。

　　「一百四十九億年，你都沒有說出那句話……出乎我的意料，我本來已經做好代替你的准備了。」

　　「不然我為什麼會讓你設置那個問題？」

　　陽光從上方灑落，史蒂夫·羅傑斯眯了眯眼睛。

　　「我怎麼可能說出那句話……我不可能因為一些挫折就停止愛她，因為我遠遠比所有人認為的那樣要更……」

　　崇拜她，敬仰她，傾慕她，渴望她。

　　……她。

　　他看到方才湧入的那群時間領主又一蜂窩湧出來站到他的兩邊，他稍稍抬起頭，注視被讓出來的過道，眼中流淌著綿綿不絕的平靜愛意。

　　一個熱情又飽滿的金發姑娘從永恆中走出來。

　　「你是美國隊長……」她微笑著走向他，「......史蒂夫·羅傑斯？」

　　「是的，我是美國隊長。」史蒂夫·羅傑斯用微笑回應，「喜歡你所看到的嗎？」

　　「騙人，教科書上美國隊長才不長這樣。」

　　金發姑娘走到他身前，跪下來，捧住他的面頰。

　　「沒關系……」

　　他撐起身體，抬手擁住她。

　　「對於我的不同，你有還有整個余生的時間去了解。」

　　在這顆被稱作「七大星系的閃亮明珠」的星球上，原野生長著深紅色的草，山頂覆蓋著潔白色的雪。此時第二個太陽從南方升起，山頂閃著亮光。風吹過大地，有著銀色樹葉的樹在他們頭頂沙沙作響，映著Gallifrey的兩個太陽，整座森林都像是在怒放燃燒。

　　一對愛人坐在這片燃燒的森林下，虔誠地輕吻對方的靈魂。

　　作者有話說：

　　曾經有一位皇帝，他問一位牧童：「永恆一共有多少秒？」然後牧童說：「有那麼一座鑽石山，爬過去要一小時，繞過去要一小時。每隔一百年，一只小鳥飛來，在鑽石山上磨礪它的鳥喙，待到這整座山都被磨平，永恆的第一秒才剛過去。」

　　真是只要命的鳥兒。

　　——正文完。

　　沒有看懂這個循環的可以打開評論區，我盡力留了幾句很直白的解釋，但為了追求一定的美感還是沒有完全用白話串聯起來，評論區有完全解釋。

　　本章所有評論送紅包！謝謝大家一直讀到這個故事的結束！今天開始會寫幾篇很可愛的番外，有想看東西的主子們可以點了，截止到本文標記完結，長評或總計收到一百雷都可以點一個特定的番外內容！

　　當然我會繼續修改前文，包括現在覺得處理不夠好的地方，一些照應，新添加的內容和伏筆。

　　然後海德拉第二部 的預收已經開在專欄裡啦，點開作者專欄即可收藏，名字是《時間領主海德拉》。大概率是快穿類型，主角是海德拉和美隊的閨女小小蛇，文案不一定是真實會寫的東西【因為大綱還沒梳理好】，但是保證會是很可愛，很美好的文。

　　如果對於第二部 有特別想看的東西或者很好的點子，或者很想和我溝通的（催更不可以），可以翻下評論區的神秘穿梭機。


第119章 番外一

　　本章BGM：《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 by Christmas Hits & Christmas Songs

　　第二宇宙, 銀河系, 太陽系, 地球，美國，紐約，復仇者聯盟大廈。

　　今天是陽光明媚的一天。

　　「阿諾。」

　　史蒂夫·羅傑斯擺弄著手腕上的顯示器, 好奇地問。

　　「我真的能從這上面看到大家的評論嗎？」

　　「是的, 隊長。直播間的畫面將由我和埃德溫全程錄制和切換, 觀眾的反應會即時顯示在直播間內, 您可以選擇通過手表觀看彈幕。」阿諾以往平靜機械的電子音此刻聽起來輕快極了，「現在是十七點五十八分, 距離正式直播開始時間還有二分鐘。您想要提前開始嗎？」

　　「唔……科技，人類, 真是不可思議。我們那個時候可從來沒想過給民眾直播士兵的日常。當然，想到也不敢這麼做。」

　　金發士兵愉快地接受了七十多年的意識代溝。他最後檢查了一圈大廳，從茶幾上拿起紅白相間的帽子帶到頭上，又隨手拿起一包幸運餅干拆開，往嘴裡扔了一顆。

　　「開吧，那個叫什麼……」

　　「來自復仇者聯盟的聖誕禮物——超級英雄聖誕夜！」

　　阿諾登錄直播間，順便在數據海裡愉悅地開啟了個人私攝。

　　「三，二, 一, 開始！」

　　【直播提前打開了？！】

　　【啊啊啊啊爸媽爺爺奶奶快來啊！隊長——對就是那個隊長！你們的偶像開直播了！】

　　【糟糕, 隊長的胸射射我謝了】

　　【prprpr屏幕怎麼濕了】

　　【前面的幾個人你們死了，you-know-who現在就在你門口】

　　頭戴聖誕帽子的史蒂夫·羅傑斯站在中間，手拿一包幸運餅干，背對著巨大的頂著一顆小星星的聖誕樹，對著所有激動又期待守在屏幕前的人們毫無保留綻放了他最溫暖的笑容。

　　「聖誕快樂，以及……」

　　他展開剛剛吃到的幸運紙條。

　　「看我從幸運餅干裡吃到了什麼？」

　　向攝像頭展開的細長紙條上寫著：

　　『Love is happiest when shared。』

　　【天吶我今天也吃到這條了！四舍五入我和隊長有最幸福的愛！】

　　【你在想peach！】

　　【我死去的奶奶你看到了嗎，你的初戀在對我笑。】

　　【說起來，我這是第一次看到隊長這麼放松……他今天真的很開心。】

　　【是的！標志性的『language』式皺眉都不見了！我一恍惚還以為隊長去做了拉皮！】

　　【求問隊長護膚品牌子和美容店名字！】

　　【閉嘴！凍齡美男不需要保養！】

　　「唔……不好意思讓大家失望了，我唯一用的護膚品是保濕霜。」

　　史蒂夫·羅傑斯瞥到密密麻麻探討他是否駐顏有術的彈幕，無能為力地聳聳肩，收回幸運紙條自己看了一眼，笑容更明顯了。

　　「分享時，愛才是最幸福的……我也這麼覺得。」

　　彈幕立刻飄出滿屏地「wowowowoooo」。

　　【我怎麼覺得這句話意有所指（看向you-know-who）】

　　【看向you-know-who +1】

　　【我突然想問，隊長用的保濕霜是不是you-know-who買的】

　　【話說you-know-who去哪了？不在大廈裡嗎？】

　　「是的，保濕霜是她逼我用的。她還在睡覺，我准備現在去叫她起來……說起來，你們為什麼要叫她you-know-who？」 史蒂夫·羅傑斯一邊往樓上走一邊和彈幕交流，「不，不用和我科普，我知道《哈利·波特》。」

　　他順手摸出口袋裡的筆記本翻開對鏡頭晃了晃，在埃德溫和阿諾廣角魚眼三百六十度無死角高清無損藍光的錄制下，全世界人們都清楚地看到了美國隊長的本子裡到底記了什麼。

　　什麼拆毀柏林牆、登月計劃、喬布斯，這些的確屬於基礎知識層面的東西和皇後樂隊、《星際迷航》、《老友記》這些全球時尚潮流也就算了……

　　【為什麼會有《變裝皇後》？！我有一個危險的想法……】

　　【我也有XD】

　　【是誰給隊長安利《比弗利嬌妻》的，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賭十美元，是斯塔克。】

　　「確實是托尼。」金發士兵如實交代，「他之前一直拉著克林頓和娜塔一起看，不知道為什麼那些天他一直被他們拖進訓練室。後來換成班納博士，不知道為什麼他又被浩克從窗戶扔了出去。最後他邀請了我，但是我們的任務期正好錯開，我回來他走了，所以我們還沒開始看。」

　　【不知道為什麼，不知道為什麼又，隊長的用詞真微妙，不愧是溫和毒舌系XD】

　　【我就說！復仇者裡只有斯塔克是會看嬌妻那種狗血真人秀的類型！說不定裡面一半他都睡過！】

　　【睡過歸睡過，隊長不要看！】

　　【睡過歸睡過，隊長不要看！】

　　彈幕空前地統一起來。史蒂夫·羅傑斯一路看著彈幕裡人們熱熱鬧鬧的反應，笑容就沒消失過。

　　他喜歡這個。熱愛世界，熱愛和平，熱愛正義，熱愛每一個人的金發士兵想，他能直觀感受到，這些密密麻麻的彈幕的背後，代表有同樣驚人數量的人們生活在幸福之中，快快樂樂，無憂無慮。

　　阿諾看著金發士兵愈發柔和的臉，在數據海裡和埃德溫開心地擊了個掌。

　　感謝策劃了直播的神盾局。無論尼克·弗瑞的目的是想通過復仇者們安撫民眾情緒，還是想讓民眾感受到海德拉的善意和安全……他都選擇將這項任務交給了美國隊長，讓甚少在戰場之外的地方出現的金發士兵去感受他所守護的人民對他的充沛的感謝和愛。

　　「別岔開話題，你們還沒告訴我為什麼要叫她you-know-who呢。」 史蒂夫·羅傑斯表示自己沒有被糊弄，「她和那個沒鼻子整天阿瓦達啃大瓜的蛇臉魔王哪裡像？」

　　【隊長你不會懂的，因為你已經成了you-know-who的貝拉特裡克斯】

　　【十個貝拉都比不上隊長你的濾鏡厚】

　　【別說了隊長。那天我正好在自由女神像上觀景，我看到她只用一只手把你和法師和一串人扔到天上玩風箏。】

　　【前面的等等我，我那天在街上，親眼目睹了you-know-who魔法變身……】

　　【為你的世界觀默哀】

　　【為你的眼睛默哀】

　　【沒人發現隊長對伏地魔的形容詞已經超出他的時尚範疇了嗎……】

　　「沒鼻子整天阿瓦達啃大瓜的蛇臉魔王？那是她教我的。」金發士兵哈哈一笑，來到房間門口推開門進去，「你們不用這麼害怕她。她很可愛的，溫柔善良，脾氣還好，也很容易受傷。」

　　【......隊長你沒事嗎？！被綁架了你就眨眨眼！】

　　【隊長這濾鏡已經晚期了，治不好了】

　　【只有我覺得表面暴躁內心軟萌大魔王x傳統守舊金發盾牌勇者很好吃嗎？】

　　史蒂夫·羅傑斯沒再看彈幕。他關上門，稍稍調亮了光，在昏暗的房間裡躡手躡腳走到床旁，輕柔地掀開蓬松的被子，從一堆枕頭和玩偶裡面慢慢撥出一顆毛茸茸的金發腦袋。

　　「起床了，海德拉。」

　　在一陣模模糊糊的唧唧歪歪後，金發腦袋動了動，埋得更深了。

　　「你已經睡了一天了，不能再睡了。」 史蒂夫·羅傑斯無奈地揉了揉那團金發，「昨天我們說好的，今天我們一起收拾大廳，然後你去接他們一起過聖誕節。結果你睡到現在。托尼和娜塔他們再有十分鐘就回來了，格蘭特和巴基已經把大餐做完了，班納博士也上完課從學校返程，你再不去接人就要趕不上了。」

　　「%&／#（¥@：……」

　　又是一串唧唧歪歪的胡話。

　　「不可以，上上次聖誕節，上次感恩節，你全都鴿了，我還會信你的鬼話？這次我不會再心軟了。」毫無障礙理解了對方意思的金發士兵冷酷無情拒絕，「直播還開著，你賴床的懶樣子全被人看到了。現在，乖乖起來，或者你想要在全球觀眾面前被我拖出來？」

　　金發腦袋伸出一只手，摸索半天，拽起被子蒙住頭作為回應。

　　「……」

　　史蒂夫·羅傑斯見狀眼睛一眯，寒光一閃，雙手如電，伸進被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敢了不敢了我起我這就起史蒂夫別哈哈哈哈哈哈哈別！！！」

　　海德拉渾身顫抖一蹦三尺高，一邊狂笑一邊動作迅速跳床逃跑，結果被眼疾手快的士兵面無表情抓住腳腕拖回懷裡暴力鎮壓繼續那殘忍暴虐的酷刑——

　　——撓胳肢窩。

　　「哈哈哈哈救命阿諾巴基格蘭特埃德溫救我哈哈哈哈嗝！！！」

　　海德拉被撓的嗝都出來了。

　　「叫誰名字呢？」

　　金發士兵滿臉冷漠，完全沒有停手的意思。

　　「你你你嗝哈哈哈哈甜心蜜糖寶貝親愛的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哈哈哈哈哈！」

　　見雙手雙腳都被自己壓住的姑娘一副可憐兮兮討饒、眼角都淚光漣漣的委屈樣子，史蒂夫·羅傑斯這才住了手，松開了海德拉。

　　「告訴我，你現在該干什麼？」

　　他雙手按在海德拉兩側，居高臨下問。

　　「還用說嗎？」

　　海德拉窩在床上累得直喘氣，聞言頓時又笑了，伸出手來勾住愛人的肩。

　　「當然是……」

　　沒說出口的「吻」融化在了吻之中。

　　【我好了，我可以了】

　　【姐姐可以妹妹也可以】

　　【妹妹可以哥哥也可以】

　　【我已經捂好我弟弟的眼睛了，上啊隊長！Be a man！】

　　【i can do ♂this ♂all ♂day♂】

　　【鏡頭！攝影師在哪！給我打到隊長的臀上！】

　　「不可以哦。」

　　海德拉用余光瞥了眼按在自己臉龐的手臂上的手表屏幕，果斷抬腰勾住上方的愛人，有力的長腿一甩將他甩進床裡，借力翻身，空出來的手掀起被子兜頭一甩嚴嚴實實罩住自己愛人。做好這一切後她坐到一旁，一只腿搭在床沿一只腿蜷起，用手隨便向後一梳凌亂的金色長發，准確無誤找到鏡頭位置，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那兒只有我能看。」

　　昏暗的房間裡，金發姑娘坐在床上，吊帶短褲，頭發凌亂，長手長腳慵懶地向外伸展，而那雙黝黑的眼睛注視鏡頭，勾起的紅唇攝人心魄。

　　彈幕整整清空了五秒，屏幕前無論男女老少，都在那股堪稱魔性的神秘吸引力下恍惚了一會。

　　——然後徹底爆炸。

　　【我死了，別叫我】

　　【嗚嗚嗚嗚嗚隊長我再也不說你濾鏡重了從今以後我就是食死徒了！快！標記我！】

　　【給我讓開！小姐姐看看我！我人美嘴甜會做飯能暖床還可以給你彈鋼琴聽！】

　　【一天的時間，A3、FF和LJ，立刻出文】

　　【前面的等著！我已經開word了！】

　　「A3、FF和LJ？這是什麼？」

　　史蒂夫·羅傑斯露出頭，和海德拉一起看瘋狂刷屏的彈幕。

　　「是AO3、funfiction和livejournal。」海德拉拿起床邊桌上的梳子開始梳頭，一臉『說起來今天天氣不錯』的自然表情，「說起來，我還在AO3上吃過盾鹿、盾鐵、盾蛇、盾英、盾寡、盾鐵英……說起來，盾蛇的熱度完全比不過盾鹿盾鐵，明明我才是正宮……」

　　後面的話在看到彈幕滿屏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住嘴」中臨時咽了回去。她側頭對鏡頭眨了眨眼，「你們在寫的時候就應該有會被本人發現的覺悟的。」

　　【……我的媽啊，我只知道AO3……】

　　【盾鹿是什麼？】

　　【隊長當年的助手詹姆斯·巴恩斯不是在新紀元的誕生日復活了嘛，大家都學隊長叫他Bucky的】

　　【英是指格蘭特·巴圖克？之前和斯塔克在you-know-who懷裡嚶嚶哭的那個？】

　　【那不是個九頭蛇？九頭蛇biss】

　　【人家已經不是九頭蛇了好嗎，發布會都說了，是他揭開了九頭蛇的陰謀，如果不是他紐約很可能就完蛋了，而且現在也在用執行任務代替服刑，就像斯塔克說的，他是個人如其名的英雄】

　　【你們一口一個九頭蛇，是忘記了you-know-who的真名了嗎……】

　　【都快閉嘴吧我爸媽爺爺奶奶坐我旁邊，已經開始問我什麼是盾鹿了】

　　【你可以告訴他們，盾鹿（Stuck）是聖盧西亞雄鹿（Saint Lucia buck）的縮寫】

　　【你說晚了，世界毀滅了，我爸已經點開AO3了】

　　海德拉悠哉悠哉看著彈幕，冷不丁又補了一句。

　　「格蘭特也看過，他和我抱怨說你們只有在寫三人行的時候才讓他當一次Top，他對此很不高興。不過更不高興的是托尼，他每次看完都罵罵咧咧的，發誓他早晚要黑了這幾個讓他和誰在一起都是bottom、連多人行都是bottom的垃圾網站。」

　　【臥槽臥槽破廉恥了】

　　【住手這不是去幼兒園的車！】

　　【跪求超英遠離粉絲生活】

　　【跪求超英遠離粉絲生活+1】

　　【求求您別說了我給您跪下了我全家都在旁邊！！！】

　　【作為AO3創作者、曾經搞過幾個Tag的人，我表示我要刪光我所有文章然後銷號，你們永遠不會懂我此刻搞cp被真人發現還看過點評過的心情，我這就去跳帝國大廈】

　　「別啊。」海德拉站起來，一邊打哈欠一邊走向衣櫃，拽出一件紅絲絨睡袍套上，「別刪，裡面有些新奇東西我們都想實踐一下。如果體驗很棒，給你們分享心得也不是不可以。」

　　彈幕瞬間掀起另一波高.潮。

　　【分♂享♂心♂得】

　　【我是剛才要刪號的人，我已經從帝國大廈下來了，現在就開新文】

　　【……我單方面宣布我和you-know-who……不，女神，我和女神鎖了，她太性感了我頂不住，隊長對不起我爬牆了】

　　【見過平易近人懂人心的王麼，這才是真正懂人心的王者啊！】

　　【我喜歡的愛豆是大手，開起車來比大大們一個個都猛】

　　「海德拉。」

　　史蒂夫·羅傑斯冷不丁開口。

　　「怎麼了，honey？」

　　海德拉整理好睡跑，穿上毛茸茸的家居靴，歡快地回頭——

　　床上的金發士兵撐著上半身，手裡晃動亮著的手機，對她溫柔一笑。

　　「來，給我指一指，」手機上的紅色.界面和『復仇者聯盟』Tag非常清晰，金發士兵在手機光芒的照映下笑容陰森，「你想試上面哪一種？」

　　他的笑容看起來不像是在讓她選小黃文，而是讓她選最痛苦的死法。

　　下一秒海德拉就撕開時空裂縫屁滾尿流逃走了。

　　「……嘴上沒個把門的，德行。」

　　眼看海德拉被嚇得奪路而逃，本來就是想嘴上警告一下口無遮攔的愛人的金發士兵無奈搖搖頭，拿起掉到地上的聖誕帽戴上，站起來准備出去繼續收拾。

　　走到一半他又停下，扭頭對鏡頭笑了笑。

　　「各位，矜持一點？」

　　和海德拉同樣看到了那個笑容的全球網民戰戰兢兢：「沒沒沒沒沒問題！」

　　……隊長好可怕啊！

　　「怎麼回事？」樓下格蘭特·巴圖克剛把菜肴端到桌子上，伸著脖子問樓上的史蒂夫·羅傑斯，「我聽到她叫我。」

　　「還有我。」詹姆斯·巴恩斯也伸著脖子。

　　在憤怒解放力量的那一天，過去，現在，未來，全部雜糅到了一起，敵人覆滅，逝者歸來，加上海德拉不管不顧釋放力量重組宇宙，整個世界都亂成一鍋粥。在另一個宇宙到來的宇宙監察隊和時空巡邏隊的幫助下足足梳理了大半年，才勉強把時間和空間梳理清晰。

　　當然，經過反復商討，復活的人還會繼續活著，代價是兩個宇宙的名字次序和一系列合作條約。這下綠燈軍團也趕了進來，三大軍團認命又加了一個月的班，把地球擴展能容納幾百億人生存的模樣。

　　詹姆斯·巴恩斯就是復活的人之一。這只年輕快樂的小鹿，遠離了戰場之後綻放了真正屬於他這個年紀的活力。打從睜開眼睛的第一天就愛上了現代社會的開放和多元，成為了全復聯最快上手Twitter、Facebook、Instagram、Youtube和P***nhub的人。

　　哦，關於最後那一個，全復聯的人樂見其成，只有史蒂夫·羅傑斯毫不知情。

　　「雞寶寶是時候離開雞媽媽的翅膀去感受快樂了。」——by 托尼·斯塔克。

　　「你們為什麼都不叫她？」金發士兵干脆用手肘撐著欄杆，對下面的好友們抱怨，「她一覺睡到快下午六點，什麼都沒干。」

　　格蘭特·巴圖克茫然：「你不是也沒叫她起來？」

　　詹姆斯·巴恩斯直白：「自己雙標別栽贓別人。」

　　史蒂夫·羅傑斯：「……」

　　「感謝上帝！感謝基督！」

　　正在尷尬之時電梯打開的聲音響起，大發明家第一個走出來，後面跟著紅發特工和路上碰到的班納博士。

　　「感謝他們的勤奮努力，讓恐怖分子也學會了過聖誕節！」

　　再不休息他就要原地飛升了！

　　大發明家把自己扔進沙發裡，發出了一聲疲憊又滿足的喟嘆。

　　「叫你之前偷懶不去做任務，非要積攢在一起。」史蒂夫·羅傑斯撐著欄杆輕盈躍到一樓，以實際動作表示早就結束自己任務期的他此刻精力充沛，「托尼，整理一下，直播已經開了。」

　　「史蒂夫，聖誕節就少說兩句吧。」詹姆斯·巴恩斯咧嘴一笑，晃了晃手機示意自己剛打開的直播間，「剛才的場面我可都看彈幕講了，海莉是穿著睡袍出去接人的，你怎麼不讓她整理著裝？還有之前激烈的床上動作，Ah？」

　　史蒂夫·羅傑斯：「……」

　　他虛弱中又帶著些乖巧後輩被帶壞可他一點辦法都沒有的無力：「……說了讓你少刷點Twitter，你現在說話都——」

　　「史蒂夫，」詹姆斯·巴恩斯無辜地眨眨眼，「大家都很有趣，你知道的，我以前從來沒接觸過這些正常生活的事情。」

　　會心一擊！

　　隊長被一拳KO血槽清空！

　　「……隨你便吧。」

　　孩子長大了總是要飛的，雞媽媽羅傑斯憂傷地想。

　　【哈哈哈哈哈教導主任隊長唯獨在巴基這裡吃癟】

　　【隊長：language！ 巴基：shit這隊友真他媽坑人！ 隊長（立刻變臉）：就是！怎麼可以拖累Bucky！】

　　【大家還記得那個梗嗎，巴基說冷，我們回家.jpg】

　　【哈哈哈哈哈哈紅骷髏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因為這樣的理由撿回一條命】

　　「……我每天都比前一天更深刻地愛你，感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中，巴恩斯中士。」鹹魚癱在沙發上的托尼·斯塔克慢吞吞翻了個身，仰面朝上，無比真摯地感嘆，「你來了之後，我終於能從十八世紀寄宿式神學學院畢業了。」

　　「不謝，當作你給我充點卡的回報。」

　　詹姆斯·巴恩斯嘻嘻笑著給精疲力盡的大發明家塞了一籃剛烤出來的熱呼呼的華夫餅和一罐草莓醬。

　　「埃德溫。」億萬富翁拿著香噴噴的華夫餅感覺自己回到了人間，忍不住打了個響指，「給小小鹿的Steam賬號充一萬美金。」

　　「斯塔克萬歲！」 網癮少年巴恩斯真情實感振臂高呼。

　　「gay。」順走一片華夫餅的娜塔莎·羅曼諾夫一臉嫌棄，優雅地伸出小指，點向史蒂夫·羅傑斯。

　　「gay。」點向詹姆斯·巴恩斯。

　　「gay。」點向托尼·斯塔克。

　　「gay。」點向格蘭特·巴圖克。

　　一直看樂子沒開口的黑發特工：「？？？娜塔莎？我一句話都還沒說！」

　　眼力過人的紅發特工冷漠拆穿：「你以為我沒看到你給托尼倒了杯咖啡遞了塊熱毛巾？」

　　【哈哈哈哈哈哈哈社會我寡姐！】

　　【人狠話不多！】

　　【我早就想吐槽了，復仇者聯盟這群男人有點太gay了！又不是歐洲人！】

　　【？你對我們歐洲人有什麼意見？】

　　【Gay or European！你們自己唱的！】

　　「在座男人只有我不是gay。」唯一幸存的男性、布魯斯·班納一臉「我明白了」的表情點點頭，坐到一邊。

　　「……這難道不是一件悲傷的事嗎？」娜塔莎·羅曼諾夫眼含憐憫，示意聰明的博士看看她腿上的傷，再看看被他一屁股坐在下面的醫療箱，「你的情商比不上在場任何一個gay。」

　　布魯斯·班納：「……」

　　他默默地站起來，從醫療箱裡拿出消毒液和醫用粘膠。

　　「謝謝你，布魯斯。」

　　紅發特工這才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對自覺蹲下來為她處理傷口的博士甜言蜜語。

　　【我有一個驚人的發現……】

　　【你不是一個人，我也有】

　　【寡姐是不是……】

　　美艷的紅發特工帶著還未散盡的溫柔笑容抬起頭，對鏡頭豎起食指貼近唇邊，那雙美麗的綠眼睛波光瀲灩。

　　『Hush，沉默才是好孩子。』

　　她的嘴唇無聲地張合，而阿諾貼心地附上了字幕。

　　觀看直播的全球觀眾們這才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其他英雄們都心照不宣安靜了下來，注視著一坐一蹲的兩個同伴，目光中都帶著溫柔的鼓勵和支持。

　　【……想起來我寡姐經歷過身體改造，一直沒辦法懷孕嗚嗚嗚】

　　第一條彈幕劃過空曠的屏幕。

　　隨著世界的新生和逝者的回歸，很多事情的隱瞞變得不再有意義。於是復仇者們很早就在第一宇宙的情報援助下半公開了自己的過往。

　　為拯救世界而死，被另一個世界的外星人復活後用了一百四十九億年的死亡循環拯救了愛人的美國隊長、一度患有創傷後應激障礙，徹夜失眠的鋼鐵俠、偶然遭受輻射身體變異，在追捕中失去一切顛沛流離的浩克，被拉入泥潭險些喪失自我的前九頭蛇間諜……和在特殊機構接受訓練，被拆開身體徹底改造以至於失去了生育能力的黑寡婦。

　　看到這些報道，人類才察覺到復仇者們遠遠不止有拯救世界的英雄身份，在英雄的外殼下他們還有著屬於史蒂夫·羅傑斯、托尼·斯塔克，布魯斯·班納……身為一個人類的悲歡離合。

　　不知道從什麼時後開始，直播間裡的彈幕都不約而同變成了同樣的祝福：

　　【祝願英雄余生幸福安康】

　　【希望你們獲得幸福】

　　【你們之前受過的苦，上帝會給你們未來加倍的幸福！】

　　【希望你們不要再受傷了】

　　【願你們永不孤獨】

　　「都愣著干嘛？」

　　海德拉撕開時間裂縫一回到大廈，就看到一群大男人滿臉溫柔圍觀另外兩個人的上藥過程，頓時滿身惡寒。

　　「……你們這都是什麼表情？」

　　難得感傷一次的托尼·斯塔克：「……她永遠學不會看氣氛。」

　　格蘭特·巴圖克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別對ky要求那麼多。」

　　「就你們倆會講相聲。」 史蒂夫·羅傑斯從同伴之中站起來，對海德拉帶來的朋友們露出熱情輕松的笑容，「各位，Merry Christmas！」

　　作者有話說：

　　隊長：都給我坐穩了，海德拉娘家人來了！

　　---

　　隊長變了很多，真的很開心

　　這篇番外本來計劃聖誕節發的，可惜中間遇到28天無法更新，後面我又做了項目，沒能趕上。【那就給大家拜個晚年吧！（滑稽）】

　　---以下是注釋分割線---

　　第二宇宙：海德拉挽救了的口袋宇宙，第一宇宙是完整的宇宙（為了爭奪第一第二兩個宇宙差點打起來）。

　　幸運餅干：美國的一種零食，形狀像反著捏的餃子？不過是脆的空心餅干。裡面會有小紙條，寫著一些勵志或者溫暖的話。

　　《變裝皇後》：一檔變裝節目。

　　《比弗利嬌妻》：有個名字叫富婆撕逼秀......

　　阿瓦達啃大瓜：你讀讀Avada Kedavra

　　新紀元的誕生日：第二宇宙的人們將世界重塑那一天作為新紀元的第一天。因為死去的人回來了，所以又叫做誕生日


第120章 番外二

　　「no, no, no。」

　　站在海德拉身後的某個人盯著笑容燦爛的金發士兵, 率先開口了。

　　「我討厭聖誕節，不要和我提聖誕節, 通常聖誕節就意味著災難, 大災難。海德拉, 你在硬拽我過來的時候沒說是要一起過這種人類的黏糊糊、膩歪歪、毫無意義的慶祝活動, 我寧願回Singing Tower餐廳和River繼續吃飯！」

　　身著紫色天鵝絨外套, 有明顯蘇格蘭口音的蒼老男人說完話就迫不及待拉上身邊一位身著晚禮服的女士轉身就走, 結果被毫無留戀甩開了。

　　「River？？？」老人睜大了眼，不可置信, 「我們說好的, 我們的最後一夜要在Singing Tower待二十四年？」

　　Singing Tower，位於Darillium星球的一處景觀，風吹過對立的兩座山峰，在各種奇妙因素的疊加下，發出類似於歌唱的美妙聲音。Singing Tower餐廳位於欣賞這自然奇觀的最佳位置。博士為了預定一夜的座位, 跳躍了兩百年的時間。

　　而這一夜也會是這位名叫River的女人邁向死亡前，和博士的最後一夜。

　　——Darillium星球的一夜, 足足有二十四年之久。

　　「你要走你自己走，Singing Tower的歌聲和餐廳的菜品我已經忍受兩年了，我可不想繼續在那個地方, 面對一片黃土和黑夜和你面面相覷二十二年！」

　　金色卷發的成熟女人身著黑色禮服長裙, 黑絨披肩繞過她健康的肩, 優雅纏繞在她有力的手臂上。她看起來並不年輕，或者說已踏入衰老，但當她踏著搖曳沉穩的步伐走近、用那雙澄亮勾人的綠眼睛注視你時，她就是性感的代名詞。

　　「你沒告訴過我這個……海德拉，」名叫River的女人無視同伴關於「你又要當著我的面和別人結婚嗎？？？」的不滿嚷嚷，盯著金發士兵——主要是深邃的臉和健壯的肌肉——露出了頗有興趣的笑容，「你沒告訴我，你的丈夫這麼好看。」

　　「不可以親他。」海德拉的雷達一瞬間豎起，推著River拉開安全距離，「你那四百二十八位妻子丈夫隨你調情，史蒂夫不可以。」

　　話音未落，蘇格蘭口音異口同聲：「四百二十八位？！」

　　【四百二十八位？！】

　　【意思是她結了四百二十八次婚？！】

　　【這位姐姐不是腳踏兩只船了，她是蜈蚣啊！】

　　剛才被蜈蚣——啊不，River一把甩開的老人翻了個白眼：「……很好，不只五六次，是四百二十八次。」

　　他郁悶地轉身就走，被站在一旁的大背頭領結男拉住。

　　「Come on 12th，」帶著一個紅領結和一個土耳其紅氈帽的大高個背頭男人咋咋嘴，用誰都能聽到的悄悄話對老人說，「River的事先放一邊，現在更應該注意的是海德拉！畢竟這裡有那個，就那個金發的——」

　　領結男伸出手指，快速點了點走到前方的史蒂夫·羅傑斯就立刻收回，像是對待什麼瘟疫一樣滿臉嫌棄。

　　「一身可怕肌肉的，笑得一臉傻樣就像在調情的甜心美國隊長——哦上帝啊，這年頭竟然還有人用國家名字做代號……！我要做噩夢了，我要做噩夢了，相信我我要做噩夢了……哦！很疼的！為什麼要打我！？」

　　短發女人收回剛才擊中領結男腹部的手肘。

　　「別這麼小肚雞腸的，boys，這樣只會顯得你們無理取鬧沒有禮貌。」

　　十三任博士——也是目前來說唯一重生為女性的博士輕快地走向史蒂夫·羅傑斯，和彎下腰來的男人交換了一個親密的貼面吻。

　　「別在意他們，那些家伙就是這麼無聊，我都不想說這些幼稚鬼曾經是我。」

　　史蒂夫·羅傑斯：「……」

　　老實說，他早就預感到聖誕大餐的不順利了。

　　只是他沒預料到，一群博士聚在一起竟然會產生五萬只鴨子在一起唧唧歪歪的毀滅效果。

　　金發士兵呼出一口氣，面對一群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博士權當面對一群氣歪歪的孩子。正了正頭上快歪掉的聖誕帽，他張開手臂給溫和地親吻自己面頰的女性長輩一個擁抱，然後看向一圈蘇格蘭男人中他唯一交流過的第九任，「好久不見，博士……」

　　一群博士抬起頭。

　　「呃，第九任博士。」

　　「我說什麼來著？他一定會第一個向我問好！」

　　一直站在邊緣、表情苦大仇深的第九任博士頓時眉開眼笑，大步上前擁抱了金發士兵，然後對不同時期的自己得意挑眉。

　　「你們都輸了，我的條件就是今晚你們都要戴一晚上聖誕帽！」

　　「那個愚蠢的紅白帽子？」藍色西裝的第十任博士不高興了，緊緊盯住金發士兵，「嘿！你這個笨小子。你也在海德拉的記憶中見過我，就因為沒說過話所以你就當做不認識我？」

　　【……等等，我迷糊了，什麼博士不博士的】

　　【這些人都是誰啊，不認識啊】

　　【什麼時候一群亂七八糟的蘇格蘭佬都敢噴隊長？是腦殘還是眼瞎？】

　　【？？？你對我們蘇格蘭人有意見嗎？】

　　【前面那個你還來得及改口，這可都是you-know-who帶過來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我家有親戚在那段時間和宇宙巡察隊一起共事過！聽他們吐槽說如果不是博士的請求，誰願意來無薪加班什麼的……貌似博士在第一宇宙裡是個很厲害的人】

　　【能讓公務員都無薪加班007？！哪國政府都做不到啊！】

　　【可這裡不是有一堆博士？】

　　【什麼時候蘇格蘭佬這麼厲害了？】

　　【博士？什麼博士？】

　　「嘿！你們這些沒禮貌沒腦袋的小蠢貨。」滿臉寫著不高興的第十二任博士跳到前面，花白的頭發和大鼻子一下子充斥了整個鏡頭，「我才不是蘇格蘭人！」

　　【騙鬼吧，這麼濃重的蘇格蘭北部口音，只有你們蘇格蘭佬舌頭不打彎】

　　「別用你們這些狹隘的小腦袋衡量世界了……所有星球都有北方！北方當然有北方口音！」

　　第十二任博士不滿地說。

　　【……等等，你們有沒有發現一件事……】

　　【我只知道這個蘇格蘭佬真討人厭】

　　【前面的說話還是小心點吧……我也發現了……】

　　【發現什麼啊有一說一不行嗎，藏著掖著吊人胃口人干事？別是來釣魚的吧】

　　【這個家伙……】

　　【他沒看彈幕……】

　　【就知道我們在說什麼……】

　　【臥槽！鬼故事？！】

　　「沒禮貌！什麼叫鬼故事！」第十二任博士眉毛一豎，「你以為你躲在匿名和網線後面我就不知道你是誰了嗎？家住地球亞洲中國的……」

　　「十二！」海德拉嘆了口氣，從鏡頭前拉回自己幼稚的監護人，「你太丟人了！」

　　丟人……？

　　第十二任博士心髒瞬間被自己可愛的小女兒擊碎。

　　蒼白頭發的小老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生機，化成了灰白的石像。

　　「給大家介紹一下。」在最不高興的第十二任博士安靜下來後，海德拉可算能挨個做介紹了，「博士的人類旅伴們都回地球過聖誕了，宇宙守護者在和綠燈軍團過聖誕，哆啦小子在和哆啦A夢哆啦美過聖誕，所以只有這些家伙。首先大家都知道，我的監護人博士是會重生的，每一次重生都有不同的臉不同的性格，我干脆把大部分博士帶過來了——九任？」

　　黑夾克的第九任博士，也就是第一個發現海德拉的博士正在研究攝像頭，聞言隨意招招手，繼續好奇地問旁邊的大發明家。

　　「操控攝像頭的除了阿諾，還有一個數據人類？」

　　「數據人類？」托尼·斯塔克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詞，十分感興趣地湊了過去。

　　海德拉點到下一個，「十任。」

　　褐色大衣藍色西裝的男人，也就是在海德拉懷抱裡重生的第十任博士彎腰親了親海德拉的臉蛋，一溜煙跑到大發明家旁邊，「數據人類就是將人類的數據上傳到機器裡，未來那些富人熱衷於用這種手段獲得永生，但是也引發了很多問題，比方說有人就用這種手段復活了本·拉.登，不過這不是重點，快告訴我，你是怎麼做到用有限技術上傳這個數據人類的？」

　　托尼·斯塔克：「等等你剛才說什麼？？？」

　　海德拉拉住差點把臉湊到班納博士身上的大背頭領結男，「這是十一任。」

　　「親愛的放手，讓我好好看看他……」第十一任博士帶上眼睛，仔仔細細從頭到腳觀察溫吞的物理學博士，那目光炙熱得就好像要做什麼違法亂紀的事，「真是不可思議，足以殺死一座城市的輻射量竟然沒有對他造成絲毫損傷，反而激發了他的細胞活性，引起了良性變異！」

　　「要是把班納博士看變身了你來解決。」

　　海德拉松開狂熱的第十一任博士，轉頭扯了扯一臉不高興的老家伙的衣袖，在他臉上留下了快樂的親吻，「這是第十二任。」

　　「話說在前頭。」第十二任博士勉強哼了一聲當作打招呼，「我不會戴那個傻瓜聖誕帽。」

　　「還有就是第十三任博士，你們大多數都見過了，她帶著三大軍團來支援過。」

　　唯一重生為女性的第十三任博士笑了笑，蹦蹦跳跳來到格蘭特·巴圖克面前，用擁抱海德拉和史蒂夫·羅傑斯一樣的熱情和慈愛，給了面前的黑發特工一個飽滿的擁抱。

　　「嗨，男孩。」

　　她輕快地又給了驚愕的特工一個面頰吻，此刻她就好像面對的不是從來沒見過的人，而是一個她無比喜愛和關心的孩子。

　　「海德拉告訴了我一切……之前一定過得很辛苦吧？能堅持到現在真的很不容易。」

　　格蘭特·巴圖克在這個前所未有的充滿母性的擁抱中怔住。

　　「不用拘束，這是你應得的。」 十三任博士愛憐地摸了摸他的頭發，「你做到了，我和她都為你自豪。」

　　海德拉看著在女性博士懷裡紅了眼眶的黑發特工，露出了然的溫柔，牽住最後的兩個人的手。

　　「這是River Song，博士的妻子，半時間領主。」金色卷發的女人端莊地做了一個提裙禮。

　　「這是傑克·哈克尼斯上校，擁有近乎永恆的生命……」十分英俊的男人配合海德拉的話露出迷人的笑容，「不過你們注意點，他是個宇宙性戀，小心一覺起來身邊躺了七八個人和非人。」

　　「宇宙性戀？」托尼·斯塔克吹了個口哨，對看過來的上校咧了咧嘴，「方便解釋一下？」

　　「意思是我喜歡我遇到的每一個人，並不關心他們的性別或他們是否是人類，外星人甚至是機器人。」上校用那雙濕潤又明亮、專注又多情的眼睛輕輕勾了一下大發明家，「不過我最喜歡的類型還是熱辣性感的科學家……」

　　【炮王！真正的炮王出現了！宇宙炮王！】

　　【我的天吶他的眼睛會放電！！！】

　　【我死在他下巴的凹陷裡了】

　　【那我就死在那對兒酒窩裡】

　　【據說屁.股下巴的男人都天賦異稟……】

　　【我一只手離開鍵盤了……天哪二十多年我一直都堅定地認為我是直男……】

　　【我們人類炮王不能輸啊！上啊斯塔克！】

　　【你冷靜一點！你看看斯塔克的身高，再看看宇宙炮王的身高！】

　　【前面的暴露年齡了，我們這些老年人都知道，斯塔克沒做鋼鐵俠的那些年可是葷素不忌，前後都可】

　　【？？？？？】

　　【我不管，反正地球不能輸！就算搞上了也要top！】

　　被傾注一個地球的希望卻一無所知的托尼·斯塔克挑眉，年輕時那副不羈、愛玩、快樂又多情的浪.蕩模樣在多年後慢慢重現。經歷過無數風雨，遭遇過生死別離，曾經徹夜難眠，也有迷茫無助，在戰場上憤怒也在家人懷裡痛哭的鋼鐵之人、未來之人，在人到中年的時候終於找回了他最初單純的身份。

　　億萬富豪、花花公子、科學家，是普通人，更是「斯塔克」。

　　「想讓熱辣性感的科學家放棄研究你身上永恆的秘密，轉而研究你？」愛玩的斯塔克端起酒杯，向目光追隨他的上校舉杯，「你可得全力以赴了。」

　　「等著，我很擅長這個。」

　　傑克·哈克尼斯哈哈大笑。

　　「好了你們想調.情等喝酒的時候再說！」海德拉翻了個白眼，「我要餓死了，能不能先吃飯！」

　　「好啊，吃飯。」剛才悶頭研究埃德溫的第九任博士立刻從科學海洋中□□，大步走向餐桌，路上拉住史蒂夫·羅傑斯，把金發大個子愣是按到自己旁邊的凳子上，給自己倒了杯茶。

　　「吃飯的時候我們可以先——」第十任博士坐到另一邊，拿了根薯條哢嚓哢嚓。

　　「解決一個問題——」第十一任搶到對面的位置，叉走一塊炸魚薯條。

　　第十二任博士慢條斯理找了個位置坐下，緩緩開口。

　　「你對海德拉做了什麼？」

　　幾雙眼睛緊緊盯住中心一頭霧水的金發士兵。

　　海德拉：「？？？」

　　被博士們從愛人身邊擠開的外星姑娘落座，吸溜著可樂，滿臉困惑，「我怎麼了？」

　　「你自己沒發現嗎——」第十二任博士惡狠狠喝空杯子裡的酒。

　　「你剛才開顏色玩笑了——」第十一任博士叉子下的炸魚薯條四分五裂。

　　「你原先可不是這樣的——」第十任博士猙獰地嚼薯條。

　　「你當初只喜歡看格林童話和芭比公主的愛情故事，我嚴格遵守人類幼教課本，連PG級的電影都沒給你放過，傑克我也恐嚇他讓他調情的時候離你遠遠的……」最喜歡給海德拉講純純睡前故事的第九任博士差點捏碎手裡的杯子，「結果我可愛的連『有機會一起睡覺』都聽不懂的小姑娘現在竟然敢一路飆車上R18了！」

　　海德拉：「……」

　　史蒂夫·羅傑斯：「……」

　　豐盛的餐桌上一片寂靜。

　　【……】

　　【？？？you-know-who……還會看芭比公主？】

　　【格林童話？】

　　【PG級……憨豆先生、加菲貓、馴龍高手是不是都是PG級來著？連哈利·波特都是PG-13了……】

　　【震撼我媽……我七歲就和爸媽一起看《去他的世界了》，突然感覺you-know-who好慘……】

　　【我現在完全不怕她了，活了一百四十九億年都沒看過PG電影的外星人有什麼好怕的】

　　「博士，我覺得你不能只站在海德拉的角度這麼責備隊長。」

　　娜塔莎·羅曼諾夫咽下嘴裡的濃湯，開口打破了死寂。

　　「我們的隊長，在遇到海德拉之前還只是個看到裸.露就會臉紅的童貞男，現在連看AO3都不皺一下眉……」

　　特工女士早在包扎的時候就快進看完了之前的直播。在齊齊看過來的視線中，她優雅地抹抹嘴，露出了得體的搞事微笑。

　　「到底是誰帶壞誰，這個還得從長計議。」

　　史蒂夫·羅傑斯：「……」

　　他不是童貞男！不是！真的不是！為什麼所有人都以為他是童貞男！

　　「見鬼的童貞男！」第十一任博士一聲怪叫，說出了沉默的金發士兵的心裡話，「他才不是什麼童貞男！他只是有偶像包袱！」

　　史蒂夫·羅傑斯：對對對……嗯？等等，偶像包袱？？？

　　「你們沒見過我們這邊的隊長吧？」第十任博士冷哼，「誰追求他他都稀裡糊塗半推半就！跟他最久的那個誰，傑克，她叫什麼來著？哦莎倫·卡特，多好一姑娘，被他整得成天都像個醋壇子！要不是這家伙能堅持著在懺悔羅盤裡度過一百四十九億年的死亡循環，打碎永恆牆壁救出海德拉，我怎麼可能放心把我可愛的姑娘交給他！」

　　莫名其妙被安了一堆情史的史蒂夫·羅傑斯：……

　　第十二任博士：「對的——等等，你怎麼能承認他？！我可沒承認他！」

　　「別這麼固執老家伙，」第十任博士看向未來的自己，「一百四十九億年呢，他可一次都沒因為死亡和時間動搖，沒說過一句怨言。能做到這一點，即使是『我』也該承認他的愛合格了。」

　　「博士們，話不能這樣說。」

　　娜塔莎·羅曼諾夫擦干淨手，伸長胳膊鉗住同事的臉，掰向還是滿心不滿的第十二任博士。

　　「你看看隊長這張臉，他難道不配嗎？」

　　【他配！我可以！】

　　【他配！我可以！】

　　【他配！我可以！】

　　彈幕一片復制粘貼的虎狼之言。

　　「博士，別這麼小氣。」 傑克·哈克尼斯寵溺地摸了摸旁邊海德拉的頭發，對瞪著眼睛不罷休的頑固家長說，「你知道嗎？你現在看起來就像美國泡沫電視劇裡刁難女婿的陰陽怪氣老岳父。小心，再說幾句可能就要被暴怒的女兒修理了。」

　　博士們：「……」

　　一群刻薄ky又小心眼的蘇格蘭男人小心翼翼瞅了瞅一直沒說話的海德拉，心不甘情不願偃旗息鼓，仰頭狠灌酒。

　　【苦酒入喉心作痛.jpg】

　　【作為一個年輕爸爸，我還是很能理解博士們的心情的，一想到之後會有個臭小子娶我可愛的小公主，我就恨不得開槍打死他】

　　【如果你女兒告訴你，那個臭小子是所有士兵的楷模、所有美國人的偶像、所有女人的夢中情人、所有英雄的道標美國隊長呢？】

　　【……那我覺得我女兒一定是腦袋被門夾了】

　　「……博士。」

　　海德拉吃掉盤子裡的雞腿，終於開了口。

　　一群博士立刻齊刷刷抬頭。

　　「你知道嗎？我曾經以為史蒂夫對我沒有感覺，所以特地和埃德溫制定了一系列追求計劃。」海德拉低著頭，沒人能看清她此刻的表情，「計劃裡包括換掉所有鮮艷的顏色、穿溫柔的衣服，時刻得體，早起早睡，體貼他的生活習慣，和他一起鍛煉，學畫畫，了解人類畫派，臨睡前聽輕音樂，喝一杯牛奶……」

　　史蒂夫·羅傑斯一愣。

　　雖然他知道海德拉為了追他特地做了一本計劃手賬……但這件事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但實際上，我從昨天早上起床到凌晨兩點一直在打游戲，今天賴床到下午六點，穿著艷紅色的睡袍、臉都沒起就跑出去接你們，我至今都分不清那些亂七八糟的畫派，比起古典樂更喜歡聽搖滾，牛奶更是一點不碰……」

　　海德拉抬起頭來，這次博士們看清了金發姑娘臉上由衷的幸福笑容。

　　「你們都覺得我為了和他在一起付出了很多，受了很多委屈，為我抱不平，也為他的被動不解風情而生氣。看起來好像一直是我不停表白，追在他身後跑，但是在我們之間……」

　　她溫柔地看向自己的愛人。

　　「……明明是他遷就我更多。」

　　她只是張開嘴，對看起來冷淡消極的士兵傾吐出一串掛在唇邊的熱烈愛意，不假思索，淺薄單純，步步緊逼，不知輕重。

　　然後那想得太多又不善言辭的士兵，卻在她不曾察覺的時間和地方，早已默默挖出了一顆真心作為這份莽撞愛意的回饋。

　　海德拉話音落下，餐桌上陷入短暫的寂靜，直到史蒂夫·羅傑斯笑了出來。

　　「抱歉……」他拉開凳子站了起來，帶著自己的餐具走向傑克·哈克尼斯，「我可以和你換個位置嗎？」

　　「我的榮幸。」

　　這次熱衷調情的上校沒有多說什麼，爽快地站起來，走向他覬覦好久的位置一屁股坐定，在一群博士的環繞中露出無比幸福的表情。

　　「這是最棒的聖誕禮物！一群博士圍繞著我……！」

　　這下連脾氣最好的第十三任博士都翻白眼了。

　　「海德拉。」

　　史蒂夫·羅傑斯放下餐具坐下，撫上聞聲看過來的愛人的後頸，毫不停頓甚至是無比渴望地輕輕吻上那永遠都能說出讓他顫栗的美妙聲音的唇，然後克制地只是一觸即分。

　　他們的額頭鼻尖抵在一起，他們的呼吸互相交纏，他們的溫度彼此融化，他們的眼睛照耀彼此。

　　「海德拉……」

　　他的眼睛膜拜她的每一寸。

　　「……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他輕輕嘆息出聲。

　　愛著……無比遷就他，深深看到他靈魂深處的她。

　　兩個人的交融相偎，連彈幕都變得少起來，仿佛是怕驚擾了這來之不易的珍貴的愛。

　　【我突然知道隊長為什麼喜歡她了】

　　【you-know-who看到了真實的他】

　　【隊長也是人啊】

　　海德拉在士兵的懷抱裡笑。

　　人們在幸福之中彼此擁抱。

　　「我有音速飛機，音速爆破器，音速導彈——」興奮之下再一次喝高了的大發明家一腳踩在桌子上，對一群博士勾勾手，「你們有什麼？」

　　「嘿！」博士們不滿地喊出來，「沒禮貌的小子！我也有音速的東西！」

　　「音速什麼？」大發明家把自己摔到一群博士之中，在痛呼和叫嚷中哈哈大笑。

　　「反正就是音速的！」第九任博士把自己從托尼·斯塔克底下拋出來，費勁地說。

　　「音速的什麼啊？」發明家不依不饒，「音速武器？音速交通工具？…… 我的天吶，總不會是音速裂變槍？這也太酷了吧！」

　　「……音速起子！」幾把音速起子齊齊亮出來，「起子！」

　　托尼·斯塔克：「……」

　　他匪夷所思地問：「到底什麼人會把一把起子做成音速的啊？」

　　這很酷嗎？還是閑的？

　　「哈哈哈哈哈哈！」 傑克·哈克尼斯笑倒在一旁，靠著和格蘭特·巴圖克聯機打游戲的詹姆斯·巴恩斯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這個問題我之前也問過！」

　　「宇宙守護者！」海德拉正依偎在River的懷抱裡，抓著史蒂夫·羅傑斯的手打跨宇宙視頻電話，「聖誕快樂！」

　　藍皮膚的宇宙守護者們都露出微笑，挨個給他們快樂的被監護人一個親吻，畫面正中的人不斷換來換去，然後出現了一個蒼白皮膚的瘦削女人。

　　「……統帥！」

　　海德拉嚇得立刻坐直。

　　「阿諾的報告我看了。」星際聯邦區影子宣言委員會分部的統帥還是一張一如既往的冷漠厭世臉，「巴巴托斯利用了你的記憶捏造了一個我？」

　　海德拉連呼吸都停了。

　　「在你心裡我會做那麼沒品的事？一直唧唧歪歪不停，威脅一只海德拉幼崽和人類小年輕？」統帥露出嘲諷的微笑，「本來還想幫你申請超空間引擎的……」

　　海德拉頓時化身慘烈尖叫雞。

　　「不！統帥！！！」她真情實感哀嚎，「你不能這樣對我！我上有老下有小，還有搭檔要養活！超空間引擎我申請很久了！」

　　「搭檔沒了。」畫面一邊進入了兩個圓圓的腦袋。

　　海德拉：「哆啦小子！幫我勸勸統帥！」

　　「別喊我，就當你搭檔死了。」哆啦小子拉著哆啦美一臉冷漠，「我做了你百年的搭檔，叫你起床，幫你點外賣，替你寫報告，為你挨罵，還要給你擦屁股……結果你整本書都沒有提過我一句，聖誕節結束就拆伙謝謝。」

　　海德拉：「……」

　　「別欺負海德拉了。」River忍不住大笑，手指點了點屏幕上統帥的唇，「親愛的，看在我的份上？」

　　這下不只是海德拉，連阿諾都嚇了一跳：「Doctor.Song，你和統帥……」

　　「噓。」River優雅地伸出一只手指放在唇邊，「別讓那個明明也管不好自己，還要抱怨別人的吃醋精聽見。」

　　海德拉：「……」

　　她仿佛聽見狂風暴雨落在青青草地。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本來就只是打算欺負一下不懂感恩的後輩的統帥聳聳肩，「海德拉，說點好話我聽聽？」

　　金發姑娘眨眨眼，終於在自己老板和搭檔的笑容中反應過來。

　　「你們好過分，合起伙來欺負我。」海德拉露出大大的笑容，把她的愉快灑落世間，「聖誕快樂！大家！」

　　屏幕裡的統帥露出一絲溫柔的笑容。

　　「我看阿諾的報告說，你要把一個膽敢侵犯你肖像權還阻礙你談戀愛的組織的頭目的腦袋做成掛飾掛在你壁爐上。」旁邊的哆啦小子甕聲甕氣，「但是你那邊的那個組織已經被你干掉了，所以我的聖誕禮物是這邊的那個組織的所有人頭，等你回來報道時就能見到了。」

　　海德拉：「……」

　　她發自靈魂地問：「你有毒吧？」

　　說晚了，在她開口第一個單詞的時候哆啦小子已經俐落地掛了視頻電話。

　　「River……」海德拉一臉恍惚，「他不會真的頭鐵到把所有人頭掛我辦公室壁爐牆上吧……？」

　　River：「……我說不准。」

　　「各位——」詹姆斯·巴恩斯快樂的叫聲打斷了她們的面面相覷，「該互換聖誕禮物了！首先海德拉——作為第二宇宙的延續者、鏈接起兩個宇宙的奇跡女孩，第一個交換當然要由你來！」

　　年輕的少年跑過來，拽起海德拉就往聖誕樹底的一堆禮物山旁帶，「快來快來，我等不及看你們的禮物了！」

　　海德拉被拽著來到聖誕樹下，掃視了一圈看過來的人們。

　　「嗯……最重要，最有意義的第一個禮物，」她眨眨眼，「不送給史蒂夫。」

　　「哎？！——」詹姆斯·巴恩斯誇張地倒吸一口氣，連連用手肘去捅走過來的搭檔，「怎麼回事啊這才幾分鐘你就失寵了？！」

　　「也不是給博士。」

　　這次失望的叫嚷都快把房頂掀翻了。

　　「托尼，也不是你。」海德拉對冷哼的發明家討好地眨眨眼，「你之前已經收到了最重要，最有意義的禮物了不是嗎？」

　　「那是誰——」格蘭特·巴圖克在一旁笑著起哄，「是誰打敗了美國隊長、博士和鋼鐵俠——」

　　「格蘭特。」海德拉無奈地看向黑發特工。

　　「好好好，聽你的，我不起哄……托尼？」

　　格蘭特·巴圖克剛在嘴邊做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就被旁邊的發明家撞了個趔趄，往前走了幾步才穩住，回頭不解地看向發明家。

　　「撞我干什麼？」

　　「傻子。」發明家晃晃手裡的酒瓶，「她是在叫你。」

　　「我知道啊……」黑發特工突然反應過來，「哎？我？」

　　「是，你。」海德拉走上去拉住困惑的黑發特工，「閉上眼睛，跟上我的步子。」

　　格蘭特·巴圖克順從地照做，就像他之前每一次跟隨內心的聲音跟隨外星姑娘一樣。他在一片黑暗裡由海德拉抓住手，慢慢向前摸索，然後蹲了下去——

　　——他的手掌落在了一團毛茸茸上。

　　他的呼吸立刻就停了。

　　「不……我不想養任何寵物了！」格蘭特·巴圖克本能想要後退。

　　「睜開眼睛吧。」

　　海德拉伸手按住恐慌地想要逃走的黑發特工，堅定地將他的手放在那團溫暖的毛絨之上。

　　「相信我，像你之前每一次所做的那樣，我打賭你會想要她的。」

　　格蘭特·巴圖克吐出一口氣，慢慢睜開眼——

　　那是一只威風凜凜的蘇格蘭牧羊犬。

　　青年一眼就知道。

　　面前的是一位帥氣瀟灑的姑娘，有著一雙漂亮的棕褐色眼睛，堅韌厚重的漂亮飾毛，發達流暢的肌肉，和溫順活潑的美好性格。她坐在那裡，用那雙清澈明亮的杏仁眼睛安靜地注視他，任憑他的手被海德拉按在她的腦袋上把耳朵壓得東倒西歪，既不叫，也不鬧。

　　黑發特工伸出手，顫抖地從她的脖子上拎出一塊牌子。

　　——最英俊的杜克公爵，先生。

　　格蘭特·巴圖克一把抱住失而復得的忠誠好姑娘，淚水奪眶而出。

　　「最重要，最有意義的禮物。」海德拉松開按住他的手，「送給你，我的小英雄。」

　　格蘭特·巴圖克再也忍不住，仰起頭像個孩子一樣哇哇大哭。

　　「你小心點……！」海德拉無奈地扯了扯他，「我從雪地裡撿回她不久，傷口才愈合！你松手哇！……臭小子。算了，博士，幫我用音速起子檢查一下杜克。」

　　「好嘞！」頓時一堆音速起子指向她們，「結果就出——」

　　話音戛然而止。

　　「博士？」海德拉沒有得到回應，頓時皺起眉，「怎麼，還沒康復嗎？」

　　「……不。」

　　第九任博士最先反應過來，他整張臉陰雲密布電閃雷鳴。

　　「這怎麼可能……！」

　　「我確定我沒有給她做這項功能，」第十二任博士死死盯住音速起子上的數據，「我們都確定，是吧？」

　　所有博士都瘋狂點頭，唯獨第十三任有些不確定。

　　「不，海德拉的擬態外殼後來是在Galifrey修復的，我不確定時間領主們會不會……因為之前的遺憾加上這個功能。」女性博士撓撓頭，「更何況後來為了尋求三大軍團的幫助，海德拉和史蒂夫和我一起在Tardis裡待了很久，Tardis裡所有物體包括生物甚至是細胞和基因都是紊亂的，更何況Tardis自己也會喜歡搞點事情，什麼意外都有可能發生……」

　　「怎麼回事？」River湊了過去看了眼讀數，「……不會吧。」

　　一群博士如醍醐灌頂，死死盯住Tardis搞出來的其中一個意外：被兩個人類生下的，在Tardis的影響下同時具有了人類、時間領主和Tardis基因的River Song。

　　其他人看著這群時間領主們的互動，滿頭：「？？？」

　　「發生什麼了？」史蒂夫·羅傑斯走上去。

　　「——槍。」除了第十三任，對金發士兵態度最好的第九任博士抬起頭來，「誰給我槍，我要打死這個臭小子。」

　　【？？？？？】

　　【這是發生什麼了？這群外星人終於發瘋了？】

　　【我說什麼來著，岳婿關系是無法和諧的！】

　　在一群憤怒追殺金發士兵的男人之中，兩個安靜的女人就變得格外顯眼。

　　「十三？River？」海德拉滿頭霧水。

　　兩個女人如夢初醒。

　　「哈哈哈哈哈！」下一秒她們就抱到了一起，「我有孫女啦！我要當奶奶啦！！！」

　　屏幕內屏幕外，所有人的表情都瞬間凝固。

　　然後。

　　「What the fu——————————ck？？？」

　　尖叫徹底掀翻復仇者聯盟大廈的屋頂。

　　不得不說，博士的話一語成讖，每個聖誕節都是場兵荒馬亂的災難呢。

　　作者有話說：

　　River：博士的妻子，時間和博士完全相反，博士第一次遇到她的時候她邁向死亡，當博士衰老，她卻越來越年輕。Singing Tower就是邁向死亡前，博士和River最後一起待過的地方。

　　蘇格蘭口音：所有博士都有蘇格蘭口音哈哈哈哈哈哈

　　Jack上校：真實宇宙性戀，我不說多了，可以去微博找@顧清漱-不是咕咕雞的最新一條微博，他看人一眼都像是在調情。

　　一次意外，讓我......【笑吐】

　　Tardis裡的所有東西都是紊亂的，所以所有不可能的事都會發生【不再有生殖隔離！多麼偉大的成就！諾貝爾獎給Tardis！】。所以在胡來的時候最好做好安全措施哈哈哈哈哈哈

　　明後天大概還會有一個小小蛇的番外哈哈哈哈哈。


第121章 番外三

　　——生機盎然的綠·出生篇——

　　海德拉生育的那一天, 可謂是驚心動魄。

　　說是「生育」，其實並不像人類那樣胎生或者蛇那樣卵生（畢竟海德拉又不是人也不是真蛇），而是如同一個能量大泡泡，為了排除一縷侵入的能量而排出小泡泡不斷包裹不斷包裹那縷能量, 包圍、纏繞、同化、壓縮，長期的糅合使得本來只是細微的異物漸漸強大, 完整, 擁有力量，逐漸變異, 然後終於有一天——

　　『啪嗒。』

　　能量大泡泡裡滑出了一滴能量小水滴。

　　小小蛇從蛇媽媽體內呱呱墜地。

　　「……我的聖父聖子啊。」

　　坐在tardis裡的托尼·斯塔克目瞪口呆, 見鬼一樣瞪著在咆哮之地裡打滾的大光球和從大金光裡滑出的小光球, 擦了擦額頭的汗。

　　「外星人生產這麼……意識流嗎？」

　　「停止你失禮到變態的想像。」本來捏了一把汗的博士直接被發明家梗得翻了個白眼，「時間領主和宇宙守護者也是胎生, 海德拉才算特殊案例……tardis！接住小家伙！她要滑下去了！」

　　通過變色龍系統偽裝成藍色警亭的tardis立刻旋轉九十度並急急停到墜落的小光球下方, 守在門口的四個人驟然從平行變到垂直，在發明家的哇哇大叫中往tardis內部自由落體。

　　「拉住我！」史蒂夫·羅傑斯眼疾手快抓住扶手並伸出另一只手, 博士立刻拉住並反身去抓托尼·斯塔克，而托尼·斯塔克拎著格蘭特·巴圖克的衣領去夠博士的手——

　　夠到了是夠到了, 但是對於沒穿盔甲的發明家來說，在落地的力量中拉著一個人單手去拽另一個人實在是太為難他了。

　　理所當然, 脫手了。

　　「tardis——」博士大喊。

　　在幾飛秒內, tardis完成了內部結構重組，最中心的主控室被挪走，小光球和兩個人直接掉進挪過來的游泳池裡。

　　『噗通。』

　　下方傳來落水的聲音, 和發明家的尖叫。

　　「呸呸！這裡面都是啥！」

　　「謝了，tardis，慢慢把位置正過來吧。」

　　博士大松一口氣，隨著時空機器內部慢慢恢復正常的方位重新落到地上，走向泳池。

　　「我在泳池裡放了仿生培養液，對小家伙好。」

　　「oh **……這可太惡心了……」

　　格蘭特·巴圖克滿臉嫌棄，忍耐著惡心的感覺在滑膩膩的培養液裡游到泳池邊緣，爬上來之後恨不得就地脫掉濕透的衣服洗澡。

　　「嘔嘔嘔嘔嘔！」發明家則更激烈。

　　「給我忍住！別污染培養液！」

　　史蒂夫·羅傑斯守在門口，接住精疲力盡的海德拉。

　　「博士，」海德拉躺在愛人懷裡懶懶不想動，「我想睡覺。」

　　「好，好好休息——不對，差點忘了，要先檢查！」博士一拍腦門，趕緊tardis的掃描功能，「首先第一步，讓我先來檢查檢查我們堅強的新任母親……說起來明明孕婦才是最辛苦最需要呵護的，但奇怪的是人們經常會忘記這一點。」

　　博士上上下下確認海德拉沒問題後把早已經准備好的熱茶和毛毯塞到海德拉手裡，將掃描對准泳池裡的小光球。

　　「哦，是個可愛的小姑娘。發育情況檢查，健康。平衡檢查，健康。體循環檢查，健康。基因檢查——」

　　話音戛然而止。

　　博士驚恐地注視屏幕，活像見了鬼。

　　這讓其他人一下子緊張起來。

　　「怎麼了？」尤其是新手夫婦，兩個金色腦袋頓時對准博士開火，「她有什麼問題嗎？！」

　　「不……沒問題，不、也不算……啊啊啊啊啊！」博士幾乎都要跳起來了，「這是什麼啊！」

　　「到底是有問題還是沒問題！」急的海德拉直接從史蒂夫·羅傑斯懷裡跳出來，奔上主控台劈手奪過顯示器——

　　然後呆楞當場。

　　這下在場的三個人類都懵了，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看向屏幕上奇怪的圖形，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半晌。

　　海德拉尖叫出聲。

　　「啊啊啊啊啊我只和史蒂夫做過啊！為什麼會有四種基因型！！！」

　　史蒂夫·羅傑斯：？？？

　　托尼·斯塔克：？？？

　　格蘭特·巴圖克：？？？

　　博士：「……不，我也是突然想起來，你還記得你們是在tardis裡亂.搞的嗎？」

　　忽略了海德拉關於「嘿！那是情之所至才不是亂.搞！」的抗議，博士飛快地思考，「我之前和你們說過，tardis是時間機器，並且能調節內部的所有力場和物質存在……在tardis裡，所有物體包括生物甚至是細胞和基因都是紊亂的，混合的，同調的，什麼事都可以發生。所以海德拉和史蒂夫能夠很輕易做到基因融合。

　　「river song，她的父母都是人類，但因為是在tardis裡，所以在tardis的影響下她同時具有了人類、時間領主和tardis的基因……而你們亂.搞的時候，tardis上有人類、海德拉、時間領主，綜上所述……」

　　博士飛快抬起頭，滿臉震驚：「她也算是我女兒！？」

　　tardis內部的燈開始瘋狂閃爍，博士貼心地為將其翻譯了過來：「tardis很高興地說這也是她女兒——等等tardis！這都是你干的好事！先別給我只知道高興！」

　　終於能證明自己清白的海德拉大松一口氣：「都靠邊去！這明明是我女兒！」

　　史蒂夫·羅傑斯：「……」

　　「加油，隊長，我知道你沒問題的。」格蘭特·巴圖克沉默地拍了拍金發士兵的肩，托尼·斯塔克在一旁深沉地開口，「你接受現代社會和接受外星人老婆速度都很快，這次也一定……」

　　「……不。」史蒂夫·羅傑斯抹了一把臉，雖然能理智上能理解博士的解釋，也能明白他應該感謝tardis提供的能夠塑造奇跡的環境，而且造就這種結果的也有他情之所至的原因在……但是。

　　「接受能力再怎麼強，這也超綱了。」

　　【先別管誰綠誰這個問題了。總之，迎接你們生命中名為「延續」的自然奇跡吧】

　　——少女騎士的三次哭泣·成長篇——

　　在出生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瑟德·海德拉都超乎所有人想像的脆弱。

　　雖然tardis賦予她出生的奇跡，讓本來完全沒有允許新生命可能的人類和海德拉能夠擁有屬於他們的延續，但是基因的重組還是給混種的她造成了極大的負擔，讓整個宇宙都憂心於她的脆弱。

　　這種脆弱並不是生理上的**脆弱。哪怕時間領主和人類都不以**強大著稱，瑟德·海德拉仍然足夠強大。她和她母親一樣，生機勃發，雄渾壯麗，吞吐山河，淹沒日月。

　　脆弱是身體內部的。

　　對於海德拉這一物種來說，人類還是太過脆弱了。即使史蒂夫·羅傑斯已經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和海德拉同調、本質不再屬於完全的人類，即使這其中有tardis的基因和時間領主的基因從中緩衝、遏制海德拉基因的表達，即使宇宙中所有的智慧物種都在幫助她汲取力量強化……她仍然會時不時出現機能紊亂。

　　脆弱是精神之中的。

　　海德拉看遍宇宙的每一寸，tardis掌握時間和空間的秘密，時間領主鎖定一切不變和變化，人類擁有澎湃的感情和天賜的敏感。過強的能力和過高的感性同時存在於一副幼小的軀體裡，她看的太多聽的太多感受太多理解太多，經常會讓她特別痛苦。

　　「papa……」

　　小小的金發女童蜷縮在父親的懷抱裡，那雙美麗的綠眼睛垂憐一方宇宙，無法承受的情緒流淌出清澈的河。

　　「他們在哭，他們在恨，他們在死。」

　　「我親愛的瑟瑟。」

　　史蒂夫·羅傑斯將自身化為暴風雨中有力的巨輪，穩穩固定住飄蕩的小女兒，並將暴風雨的驚濤駭浪化作搖籃滿懷愛意的輕輕搖晃。

　　「這因為他們感受，他們會愛，他們活著。」

　　哭，意味著能夠感受。恨，意味著懂得愛，死，意味著曾經全力以赴活著。

　　「若能避開猛烈的狂喜，自然不會有悲痛來臨。反過來，如果避開悲痛來襲，自然無法感受猛烈的狂喜。」

　　人類的戰士吻了吻能力失控的女兒汗濕的額頭。

　　「你會為了拒絕現在的痛苦而放棄舉高高嗎？」

　　還太小的瑟瑟迷茫了一會，睜大了那雙美麗的眼睛，她想了想，努力想了想，還是不知道是不再難受更好一點，還是每天都有爸爸的舉高高更好一點。

　　瑟瑟想著想著，最後鼓著臉把自己栽進爸爸溫暖的臂彎中。

　　「……爸爸討厭。」

　　她悶悶地說。

　　「瑟瑟不高興了。」

　　「好吧……瑟瑟可是抓到爸爸的弱點了。」

　　史蒂夫·羅傑斯忍俊不禁，把手架在瑟瑟的頭和腿下，向上高高拋起，在興奮的尖叫中穩穩接住女兒，然後又熟練地扔了一次，看著女兒重新綻放的笑靨，一把摟住這個可愛的金發碧眼的小家伙，用自己的鼻子和胡渣去蹭她嬌嫩的臉。

　　「爸爸怎麼舍得讓瑟瑟不開心？」他在瑟瑟的大呼小叫和嫌棄躲避中大笑，「快，讓爸爸看看，瑟瑟開心了沒？」

　　「沒有！」瑟瑟一手糊上了爸爸的臉，「我討厭你的胡子！」

　　在氣勢洶洶的女兒的瞪視下，史蒂夫·羅傑斯不得不滿臉甜蜜地乖乖刮掉剛剛長出來的胡渣。

　　等到瑟瑟年齡再大點，大到可以背上小書包去上聯邦學校了……

　　她就發現，她以為所有人都會經歷的痛苦，只有她一個人不得不感受。

　　「格蘭特叔叔……」

　　小小的少女依偎著格蘭特·巴圖克，哭得洶湧澎湃，那雙美麗的綠眼睛裡難過和不解晶瑩閃爍。

　　「為什麼痛苦的是我？」

　　「唔……好問題。」

　　格蘭特·巴圖克抬手環繞住能力滌蕩的小少女，抽了幾張紙巾擦掉她臉上的淚水。

　　「其實我也一直想問這個問題。」

　　「哎？」斷線的淚水一頓，瑟瑟完全沒有想到格蘭特叔叔會有這個反應。

　　「我在遇到你媽媽之前活得像只老鼠。」

　　格蘭特·巴圖克把紙巾揉成團拋進垃圾桶，輕描淡寫地說。

　　「你看，你有愛你的爸爸媽媽，叔叔阿姨，整個宇宙都愛著你，都寵著你，累了你爸爸會抱你回屋，惱了你托尼叔叔會給你變小魔法討你開心，哭了我會心疼地給你擦眼淚，我當時什麼都沒有。很長的一段歲月裡，我從未感受過愛，是完全與幸福背道而馳的人。

　　「你看，你做了錯事，會有人告訴你你錯了。你亂發脾氣，會有人制止你告訴你冷靜，我呢？所有人都嘲笑我說我本性就是如此肮髒，所有人都按著我往泥潭裡掉……知道為什麼我需要在兩個宇宙頻繁出任務嗎？我是為了給我減刑，我本來都被判死刑了……」

　　瑟瑟震驚地睜大眼睛，本能地更緊摟住格蘭特叔叔的胳膊，脫口而出。

　　「……不行！這不公平！你是我的英雄！」

　　格蘭特·巴圖克啞然失笑。

　　「……你看，你喜歡我，你尊敬我，你把我看做英雄，這一切都基於現在的我之上。而現在的我，建立於那苦痛的過去，被掌控的人生，無數次的掙扎，以及最後借著你媽媽站起來的自救。」

　　「不是……格蘭特叔叔，你不能這麼說自己，你值得……」

　　「我也覺得我值得，不過我也值得絞刑架。」

　　格蘭特·巴圖克淡定地扔了顆糖豆進嘴裡。

　　……瑟瑟被繞暈了。

　　「……小傻子，你不能把我和我的經歷割裂看啊。」格蘭特巴圖克愛憐地拍了拍小少女的腦袋，順手給她喂了顆糖豆補補腦，「這麼笨也不知道是遺傳了誰。」

　　「你就知道欺負我。」

　　瑟瑟嚼著糖豆，咽下去之後悶悶地說。

　　「這點我承認，因為我們瑟瑟實在太可愛了。」黑發特工爽朗地大笑，豪爽地擼了把毛茸茸的金發腦袋，「還沒聽懂嗎？你喜歡的現在的我，完全基於那些灰暗的過去啊。一看你就沒和你爸爸學點好東西，盡和你媽媽學了些騙人的小伎倆……你爸書房裡的那些書你是不是一本沒看過？」

　　最近迷上漫畫、在被窩裡偷偷打燈追連載的瑟瑟：「……」

　　無、無法反駁。

　　「我最喜歡的作家是托爾斯泰。」格蘭特巴圖克微笑著說，「他在《苦難的歷程·一九一八年》裡面說過一句話……」

　　在清水裡泡三次，在血水裡浴三次，堿水裡煮三次，靈魂就會純淨地不能再純淨了。

　　「懂了嗎？人生下來就是注定要歷經苦難的。理解得越多，就越痛苦。知道的越多，就越撕裂。但是，人也會擁有同痛苦相對稱的清澈，與絕望相對稱的堅韌。一次一次，至臻至純，歷久彌新。」

　　格蘭特巴圖克看著虛空，仿佛穿越了時空看著那個曾在雪地裡抱著杜克絕望大哭的自己。

　　「痛苦當然差勁極了，但痛苦過後留給你的，是誰也無法捧給你的財富。

　　「我現在擁有的，是誰也比不了的財富和幸福了。」

　　瑟瑟聽的入迷了。

　　她看著黑發特工平靜的仿佛什麼也無法摧垮他的面容，感受著他堅定有力的心跳，突然伸手用自己還不夠長的手臂堪堪抱住他。

　　「怎麼？」 格蘭特巴圖克從回憶中抽離，伸手捏了捏面前的小耳垂，「又想撒嬌了？」

　　「不。」瑟瑟煞有介事，「我決定了，我要當格蘭特叔叔的騎士。格蘭特叔叔受過那麼多苦，流過那麼多淚……」

　　小少女選擇性忽略黑發特工的「不我可沒像瑟瑟這麼沒用天天眼裡掉金豆」的挖苦，鄭重其事地說。

　　「瑟瑟一想到格蘭特叔叔小時候也有過瑟瑟現在經歷的難過，哪怕一點點，瑟瑟都難受的不行，遠遠比自己難受要難受一百——不，一千——反正好多好多倍！比起格蘭特叔叔難過，瑟瑟的難過根本不值一提……唔，這樣說也不對，反正肯定不如格蘭特叔叔的難過更讓我難過！」

　　纖纖細細的小少女用那雙晶亮透綠的眼睛對他承諾。

　　「叔叔不用再怕受傷了！因為瑟瑟會愛著你，寵著你，累了抱你回屋，惱了變小魔法討你開心，哭了給你擦眼淚，一直保護你！」

　　格蘭特巴圖克一愣，然後露出了十分溫柔的表情。

　　「瑟瑟要做我的小騎士嗎？」

　　「騎士？」瑟瑟眨眨眼。

　　「仁慈地對待弱者，勇敢地面對強敵，毫無保留地對抗罪人，為不能戰鬥者而戰，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後面記不清了，大抵就是這個樣子。」黑發特工說，「瑟瑟現在說話的樣子就很像騎士。」

　　「好！」大受鼓舞的瑟瑟十分激動，少女騎士就此新鮮出爐，「那我要做騎士！我要做格蘭特叔叔的騎士！」

　　「哈哈哈哈哈那可真是我的榮幸……隊長？」 格蘭特巴圖克笑了一通，突然發現有什麼不對勁。順著他瘋狂叫囂的特工直覺轉身，一回頭就看到史蒂夫·羅傑斯微笑著站在他身後。

　　「還是原神盾局七級特工厲害啊……」

　　史蒂夫·羅傑斯真誠地，發自肺腑地說。

　　「我去交個材料，就能讓瑟瑟做你的騎士……」

　　格蘭特巴圖克冷汗登時刷就下來了。

　　「最近任務也少了。」金發士兵友善地指了指訓練場，「來一次？」

　　「不、不用了吧——啊——別摔別摔臥槽！——可惡隊長不要逼我——哇為什麼連臉也打——瑟瑟救命！！！」

　　叫瑟瑟沒用。

　　孩子總是三分鐘熱度，現在的瑟瑟完全活力恢復，興致勃勃跑去爸爸書房找那個叫托爾斯泰的作家的書了。

　　人到了一定年齡，對時間的感受就愈加遲鈍。小時候一天一個樣，拼命想要長大，等到真正大了，卻發現長大也就那樣，十年如一日，生活不斷重復，那些激情和衝動就在這日復一日中被平淡漫漫磨平。

　　然後在某一天不經意轉頭，發現曾經跟在身後跌跌撞撞的小不點兒成長為青澀的姑娘，才發現。

　　啊，是一日如十年。

　　瑟瑟就在所有人都沒察覺的時候，從一個動不動就滋哇亂叫或者號啕大哭的煩人精猛然變成了一個沉穩獨立、喜歡安靜看書和沉默鍛煉的少女騎士。

　　至少海德拉總是會感嘆，瑟瑟埋頭書海的樣子根本看不出幾年前還是個打著燈看愛情漫畫的小屁孩。

　　「這次又為什麼哭？」海德拉拿走瑟瑟手裡的書，摸了摸她濕潤的臉蛋。

　　「mama？我哭了嗎？」

　　高挑的少女坐直了身體，那雙美麗的綠眼睛氤氳水霧，卻驚人地透徹清亮，翠綠如雨後抽芽的新葉。

　　「我不知道……我剛才看書的時候，能力又失控了……」

　　「這樣啊。」海德拉了然地點點頭，熟練地給了女兒一個擁抱，「很抱歉，但是你得習慣這個。」

　　「不……這次不一樣。我看到了他們在笑，他們在歌唱，他們在擁抱。」

　　「嗯？」海德拉有些詫異。

　　她顯然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

　　「我不懂……」瑟瑟有些迷茫，「這不是好事嗎？」

　　海德拉安靜了一會，伸手摸了摸女兒干淨柔軟的臉蛋。

　　「你哭是因為你被傷害了嗎？」

　　瑟瑟搖頭。

　　「是因為痛苦嗎？」

　　瑟瑟又搖搖頭。

　　「是因為悲傷嗎？」

　　瑟瑟還是搖頭。

　　「那麼，是因為生氣嗎？」

　　瑟瑟堅定搖頭，並且認真地說：「沒有，我沒有任何不高興的，我只是不能……平靜。」

　　「很好。」

　　海德拉點點頭，又忍不住點點頭，露出一個驕傲的笑容。

　　「瑟瑟，你超乎我想像的好。」

　　「謝謝媽媽。」瑟瑟認真地向誇獎自己的媽媽道謝，「但是我沒懂媽媽為什麼誇我。」

　　「瑟瑟……你擁有我這輩子都沒可能擁有的，人類的神性。」

　　為所有真善美而落淚是不可多得的，獨屬於人類的神性。

　　「人類的神性？」瑟瑟抿抿嘴，「媽媽用『神』這個字，是指的與人類動物本能相悖的最高的精神意識層次嗎？」

　　「是。你也看了很多書了，人類的神學之中形容人是不完美的，甚至說是罪的載體，人類永遠無法完全克服掉自身的先天缺陷。但是人類的成長中，總是會不自覺地顯現出一些高尚的，神性的曙光……」

　　「比如愛？」

　　「比如愛。」海德拉微笑了一下，「比如慈悲，比如憐憫，比如無信仰且不追求回報的善行，這些非原始的、非本質的、真實的、真誠的，利他的良好品行……也就是真善美，也就是『神』。

　　「你知道你為什麼看到笑、歌唱和擁抱會哭嗎？看到美好的景色想落淚，看到漂亮的文字想落淚，看到科學的突破會流淚，看到舞蹈會流淚……人類最不可思議的，就是會因為真善美被喚醒神性而落淚。」

　　瑟瑟坐在懶人沙發裡，海德拉就干脆席地而坐，長腿長手一伸，把自己的女兒裹在懷裡，點了點她心髒的位置。

　　「是這兒不能平靜嗎？」

　　瑟瑟點點頭。

　　「記住這一刻的感覺，然後在生命中不斷追尋它吧。」海德拉嘆息著抱住自己擁有一顆神性之心的女兒，「人類代代不息，所做的不過是借由真善美的三座天梯，不斷喚醒神性，文明代代進步，鋪就進化的浩渺通途。」

　　幸好。

　　幸好史蒂夫·羅傑斯是足夠堅韌的輪船，幸好格蘭特·巴圖克是歷經滄桑的舵手，幸好海德拉是足夠高聳的燈塔，幸好瑟瑟身邊盡是呵護著她、教導她、引領她熬過狂風暴雨走向天與地的船員。

　　瑟瑟，瑟德·海德拉，這個全宇宙都擔心她因為過早感受痛苦而走入極端、屢次三番勒令海德拉對其能力進行封鎖、卻被以海德拉、博士、史蒂夫·羅傑斯為首的人堅定拒絕並反復強調信任她能夠變得足夠善良的小姑娘，終於在三次哭泣後成長為了無比堅定的少女騎士，從最高聯邦學校提前畢業，被青燈軍團破格錄取，成為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在帶上青戒之前就完美符合青燈要求的成員。

　　青燈軍團，執掌憐憫。

　　——仙女羽衣去哪兒·結婚篇——

　　「不，海德拉的擬態外殼後來是在galifrey修復的，我不確定時間領主們會不會……因為之前的遺憾加上這個功能。」女性博士撓撓頭，「更何況後來為了尋求三大軍團的幫助，海德拉和史蒂夫和我一起在tardis裡待了很久，tardis裡所有物體包括生物甚至是細胞和基因都是紊亂的，更何況tardis自己也會喜歡搞點事情，什麼意外都有可能發生……」

　　十八年後。

　　「叮——叮——滋——嗙！！！」

　　復仇者聯盟中又傳出了熟悉的驚天動地的爆炸聲。

　　「……**！」

　　面具褪去，托尼·斯塔克從防爆玻璃的碎渣裡爬出來，掃視一片狼藉的實驗室，暴躁地罵罵咧咧。

　　「又失敗了！為什麼就是不能解析！那些時間領主到底用了什麼把戲保持內部結構穩定的！」

　　「解析？解析什麼？」一只手撥拉著地上一堆報廢的零件，准確無誤拎出一塊結晶，「這是tardis的電路結晶？」

　　「你瘋了這東西不能用手——」發明家一蹦三尺高，剛要跑上去甩開那枚金色的結晶，視線順著那只手抬頭，撞進一抹盈盈蒼翠之中。

　　他立刻剎住車，露出心虛不已還極力裝作若無其事的表情。

　　「……瑟瑟？你不是應該在第一宇宙和綠燈軍團抵抗橙燈嗎？」

　　瑟德·海德拉此刻一身青色制服站在一片爆炸後的廢墟中，用沒有防護的手捏著被他剝開仿生絕緣殼、裸露電路的結晶。

　　「托尼叔叔……你又騙我。」

　　瑟瑟晃了晃手裡的結晶，毫不意外看著發明家瞪的都快脫眶的眼睛就像502膠水，死死黏在她手上。

　　到這個時候了托尼·斯塔克還在嘴硬：「呃，嗯……哦，我有騙你嗎？哪有——我才不記得有這回事。說起來我當時說了什麼來著？我真有說什麼嗎？」

　　「之前你說想試試坐tardis時空旅行的感覺，我只是中途離開了五分鐘……」

　　被海德拉和博士禁止進入tardis的發明家並不氣餒，見海德拉和博士絕無松口可能性後，在對付瑟瑟方面很有一套的發明家就立刻撲到瑟瑟這邊，對著歲數只夠他零頭的姑娘十分熟練地裝可憐，然後又一次成功磨到好脾氣的瑟瑟心軟，帶他上了他夢寐以求的時空機器參觀……

　　……然後在瑟瑟中途因為追捕犯人離開的五分鐘內，被tardis扔進了宇宙裡。

　　字面意思上，在茫茫宇宙裡，把發明家甩出了tardis。

　　「你和我解釋說，是你好奇掀開了tardis的主控板，讓這位矜持的淑女害羞了，所以她才會禁止你入內。」

　　瑟瑟左右翻轉電路結晶，確認沒有破損後扔進泛起漣漪的空氣中。一側頭就看見發明家盯著電路結晶沒入漣漪，滿眼不甘心和渴望混雜的凶光。她無奈地伸手在發明家面前晃了晃，才收到對方一個如夢初醒的激靈。

　　「現在，你還打算堅持之前給我的解釋嗎？敲掉她一塊電路的發明家先生？」

　　這下托尼·斯塔克立刻把視線瞥開，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面前的瑟瑟。

　　「……算了，下不為例。」

　　雖然她和他都心知肚明發明家絕不會因為一次教訓就終止他在犯罪邊緣大鵬展翅的行為……想到這，金發綠眼的姑娘忍不住又嘆了口氣，頗為頭疼地伸手揉了揉腦袋。

　　「我和你說過的，托尼叔叔，人類現有的技術還無法解析tardis。要想也得你的兩代之後才有破解的可能。隨意做實驗會產生什麼後果誰也預料不到。」

　　「這不是有我的小騎士在。」托尼·斯塔克走上前，伸手給了瑟瑟一個擁抱，「說吧，發生什麼了？」

　　「怎麼發現的？」

　　如他所願，瑟瑟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好奇地問。

　　「哦……我那可愛正直的小騎士。你都沒發現你今天有多不正常嗎？」 托尼·斯塔克長吁短嘆，「回家之前必定要提前發條消息，哪怕只是回來拿個東西；從來都不會不按鈴就進其他人的房間——哪怕連門都沒了都要敲敲門框；工作和生活徹底分開，一到家就會換上我給你買的毛茸茸連體睡衣，但這次都連青燈軍團的制服都沒換就跑過來撒嬌了。

　　「來，告訴長腿叔叔，你碰到什麼沒法解決的煩惱了？」

　　感謝上帝，發明家在心裡快樂地哼著歌，瑟瑟如果不是在思考別的事，一定會拽著他就他的安全問題在吧啦吧啦說一堆——在擅長說教這一點上，瑟瑟完全繼承了她那討人嫌的老父親，並且青出於藍勝於藍。

　　「唔……是有關媽媽的事。」

　　十七歲的瑟瑟即使被拆穿在撒嬌也一點也不羞赧，而是坦然地在所信賴的長輩懷裡蹭了蹭，露出了帶著一點點苦惱的表情。

　　可能對於任何她這個年齡段的女孩來說，苦惱都是無處不在的。但在這個被史蒂夫·羅傑斯等人悉心教導，自小就一直很安靜沉穩、獨立堅強的女孩身上，這點苦惱就很有問題了。

　　「你媽媽？海德拉最近又做了什麼？」托尼·斯塔克一邊收拾實驗室，一邊冷漠地想。

　　他怎麼就對海德拉的闖禍能力一點也不意外呢。

　　「算不上最近吧。」

　　瑟瑟主動走到另一側，替她明明已經顯現老態但仍然活力四射的托尼叔叔打掃殘局。明明碰到了很苦惱的事情，說話速度仍然十分平穩。

　　「你知道媽媽曾經有件仙女羽衣嗎？ 」

　　「仙女羽衣……？」托尼·斯塔克帶著手部裝甲，扶起被震翻在地的一副空盔甲，那是他做給海德拉的生日禮物，「啊……之前她追你爸爸的時候丟了的那個小發明？那個誰撿到就要嫁給誰的？我以為她已經找回來了？」

　　不然怎麼和隊長結婚的。

　　「她沒找回來。」瑟瑟平靜地說，「我剛發現，媽媽在和爸爸結婚之前，把羽衣的使用權讓渡給了我。」

　　『哢嚓。』

　　托尼·斯塔克失手捏碎了盔甲。

　　「而且羽衣現在還處於丟失狀態，我追蹤過，但是經歷了好幾次經手，最後到誰手裡沒能查出來。一旦撿到的人使用了它，我大概就要結婚了……那不是媽媽要的盔甲嗎？」瑟瑟順著接二連三的『哢嚓』聲看去，正好撞見發明家面無表情將手中的女士盔甲捏得粉碎的場面。

　　「不用在意，甜心。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很快就給你做一套。」托尼·斯塔克把盔甲捏成一團廢渣，微笑著轉身，「順便你媽媽沒了，不用管她死活。」

　　瑟瑟：「？」

　　「現在，告訴我。」發明家的笑容十分可怕，「你媽媽到底做了什麼？」

　　——全文完結，您的五星好評是我不懈碼字的動力mua——

　　——第二部 指路專欄《時間領主海德拉》——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家讀到這兒！

　　啊呀一路上真是發生了不少事......回頭看看自己產出的文字和角色，總覺得十分不可思議又驕傲。想說很多，寫說說這些角色，想說說劇情，想說說最令我感動的和我還有不足的那些地方......但好像我每天嘮嘮叨叨都說在文裡和作話裡了。

　　所以想聽聽大家一路看下來的感受和對角色的感受！說說最觸動你的地方和最喜歡的地方！（評論比較長的話盡量不要在jjapp上寫，用備忘錄或者啥寫完了粘貼，經常會抽）

　　順便來個五星好評就更好了！您的五星好評是我化身碼字機的動力！

　　小小蛇的後續故事（又名仙女羽衣去哪兒）指路專欄《時間領主海德拉》！等待的時間可以看看其他文，雖然《河清海晏》是我第一篇文開頭有很多筆力不足不過後面也還好啦hhh，《破曉》是我到目前覺得我寫的最好的文！《神經病》是很日常很可愛的傻叼系xd，從今天開始就要填坑啦。

　　另外我家中兩位神仙太太的文也即將入v了，滿星推薦給大家∼

　　《[綜] 吸血鬼沢田綱吉君》文案：膚色比雪還要蒼白的沢田綱吉，因廢柴而聲名遠揚在不大不小的並盛町；他是全校唯一會在白天打傘防曬的孩子，因為紫外線過敏。「像是一塊生長在並盛濕冷黑暗裡的苔蘚啊，廢柴綱。」，by 伽爾什加，全文小甜餅 無刀！

　　傲嬌神醫福公主[穿書]一句話簡介：病弱傲嬌毒舌神醫蘇懟懟x洪福齊天佛系公主，by下限君一路好走【寫過jojo寫過fate寫過西幻寫過神秘博士（是的，我開海德拉是從她那來的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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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非魚    時間: 2022-2-1 15:00

這部實在太驚豔我了
作者把角色把控的太好了，跟托尼時間旅行那段看到我都哭了，斯塔克圓夢系列<3
本來以為是那種原創角色傻白甜的文，但是海德拉真的很溫暖，治癒極了。描寫人性和角色衝突、理念感覺像是重看了漫威
因為版權因素沒能用冬兵的設定是我的遺憾，不過番外甜度超高，直播太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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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922712    時間: 2022-2-18 09:33

真的很少很少很少可以看到doxtor who 相關的同人嗚嗚嗚嗚嗚
而且還寫的這麼好看，好感動QAQQQ
最喜歡的就是他們在經過長久的孤單後
依然能夠為人性的閃耀光芒而感動，而受到救贖
這篇對隊長的描寫也很棒
正義溫暖堅定，給予所有人安全感
但又不是死板的嚴肅古板
好喜歡這篇~~~
喜歡裡面所有的拯救溫暖理解與愛
又甜又暖又輕鬆看了很愉快
番外也好好看~~想看女兒的故事！！
女兒的性格設定也很戳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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