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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漫)我靠寫文在高危世界苟命》作者:姬宮湦【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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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悠于
時間:
2021-5-15 22:25
標題:
《(綜漫)我靠寫文在高危世界苟命》作者:姬宮湦【完結】
文案:
【全文完結,將會進行全文捉蟲】
【免費番外請在111章評論區長評查看w】
記錄——
2018年4月,東京秋葉原被准一級咒靈襲擊,死亡49人,重傷5人。
伊吹清酒,秋葉原事件中的幸存者。
24歲,是一個知名恐怖小說家
沒有人知道,她本該在那次恐怖事件中死去。
...在快要死去的前一刻,她看到了一個不該出現在現實中的恐怖生物。
彎曲的羊角,黑色的毛發,顛倒的五官,腦後的人臉
與她曾想像過,並在作品中創造出來的生物,一模一樣。
她活了下來。
注意:
ヾ熬夜看完漫畫後激情開文,主咒術,大概還綜了撒所裡的fa子,遠月啥的
ゝcp 夏油傑
ゞ女主不是咒術師,沒有特殊能力,不是轉世大佬,只是個連咒靈都看不到普通人類,but有金手指,即她寫的恐怖小說知名度達到一定程度,小說中的恐怖生物會汲取恐懼的力量出現在現實中
々含漫畫內容,介意劇透的慎入
ぁ不是以文中文為主,畢竟我也不是什麼大佬(ni)
あ如果能把大爺的手指裹上雞蛋液沾上面包糠做成天婦羅再給虎子吃就好了(喂!),改善虎子小天使的食譜從我做起【好耶!
ぃ文案內容前三章就出現啦,給我一個機會吧!
內容標簽: 綜漫 異能 少年漫 咒回
搜索關鍵字:主角:伊吹清酒(ibukiSeishu) ▏ 配角:夏油,5t5,虎子,花子,寧寧等 ▏ 其它:下本預收《與穿成無慘的太宰談戀愛》
一句話簡介:不是咒術師的我如何苟命
立意:堅定自己的信念,不要被困難打敗
原創網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1-5-15 22:26
第1章 01
這是我搬來東京的第五天。
剛到東京,比較麻煩的就是要找一處合心意的住處。不過十分幸運的是,在我看房子看的將要失去耐心之前,中介給我推薦了一棟很合我心意的房子,我以極低的價格買了下來。
——是在一個距離鬧市較遠、環境幽靜的町目,附近只有一個歷史悠久的學校,左右鄰居都隔得較遠,房子還自帶一個小花園。
唯一的缺點是死過人,
據說之前住在這裡的是一家三口。
丈夫欠了巨額賭債,被人上門討債還想丟下妻子孩子跑路,孩子又生了一種很難治療的病,絕望的妻子殺死丈夫後,在房間裡帶著孩子燒炭自殺了。
是的,沒錯,就因為這算是一座凶宅,我才能用這麼低的價格把它買下來。
買下房子後我委托了搬家公司把我留在鳥取住處的東西搬來,因為錢到位的緣故,搬家公司的效率也相當的快,隔天就已經把我需要的東西都搬來了。
在買下房子的第三天,我成功入住新房子。
...
啊對了,說到這裡我還沒有自我介紹吧。
我叫伊吹清酒,24歲,是個平平無奇的小說家。
更准確地說,是一個恐怖小說家。
不久前還住在算是鄉下的鳥取縣,在寫完上一本短篇之後,因為忽然想換個環境轉換一下心情,這才在還沒有和任何人商量的情況下,突發奇想地離開居住了一年多的鳥取,來到東京快速地買下一套房子定居下來。
不過我總是這樣想一出是一出地搬家,認識我的人差不多也都應該習慣了,只要回頭給他們發個信息知會一聲就好了——而且除了編輯,一般也不會有人專門來住處找我吧——所以即使想一出是一出也完全沒問題。
我這樣想著,打開擺放在玄關處還沒來得及收拾的紙箱子,整理裡面的東西。
正整理著,過了沒一會兒,我就聽到外面傳來熟悉的狗叫聲,一聲接一聲地「汪汪汪」叫個不停。
我不得不先停下來,站起來向外面走去。
雖然不知道一向乖覺的狗子為什麼忽然叫起來,不過剛搬來這個町目,就因為沒有管束好自家養的狗而被鄰居投訴,說起來還是不大好的。
當我走到門邊,往狗叫聲傳來的方向一看,便看到了意外的一幕。
隔著院子自帶的圍欄和鐵門,我養的狗子正在對著鐵門外汪汪汪叫著,而鐵門外面,是一個探著頭的女孩子,猶猶豫豫地對狗子招手。
「那個...你好?」
「汪汪汪!」
「我真的不是壞人啦!」
「汪!」
↑這就是我出來時聽到的對話(?),狗子看起來有些焦躁,不停地在原地轉著圈,對那個陌生女孩子吠叫著。
「將軍,過來。」我站在門口叫了一聲。
叫得正凶的狗子,被我叫到名字後叫聲一停,蹲坐著一扭頭,一下子咧開了嘴,露出經典的柴犬式微笑屁顛屁顛地扭頭跑過來。
我順著它跑過來的方向再次看過去,看清了那個剛剛被將軍擋住大半身體的女孩子的樣子。
大概十六七歲的樣子,頭發是很少見的肉粉色,發尾還有點泛青
以及...腿讓人十分在意。
雖然這麼說有點失禮,不過這種有點類似於蘿蔔的腿型,看起來居然還挺可愛的[小聲]?
「不好意思,這孩子剛來新家,大概是有些焦慮。」我摸了摸將軍的那袋讓它安靜下來,隨後對那個女孩子說,「沒嚇到吧?」
「沒事沒事!」那個女孩子連忙搖頭,眨了眨眼睛看向我,眼睛亮閃閃的,「姐姐你是剛搬來這邊的嗎?前幾天我都沒看到這房子有人...?」
我點了下頭,問這個女孩子,「是有什麼事嗎?」
女孩子撓了撓臉頰,左顧右看之後有些猶豫地開口,「是這樣的,因為這座房子很久沒有人住了,我今天回來看到房子好像有人的樣子,有點好奇就過來看看,那個...其實...姐姐你有沒有聽過一些關於這座房子的傳言?」
——說出來了!干得漂亮寧寧!
——一般誰會主動住進凶宅啊,一定是被房屋中介給忽悠了!
——絕不能讓這麼知性溫柔的漂亮姐姐被黑心中介給騙了!
女孩子在心裡給自己握拳鼓勁。
我並不知道面前這個女孩子心裡想的什麼,略一思考就明白了她指的是什麼,「是說這座房子裡死過人吧,我知道的。謝謝你。」
女孩子:「...?」
「咦——?!」
「大概是因為這個緣故,這座房子的價格比我想像的要低很多,倒也不錯。」我看著女孩子驚訝的樣子,想著會提醒別人買的是凶宅的女孩子,想必也是個不錯的善良孩子,就笑了笑主動問她,「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啊!我、我嗎?我叫八尋寧寧!」
「唔...Nene嗎?讀起來很舒服啊,我喜歡這樣的名字。」我誇了一句,同樣的,基於交換名字的社交原則,我也告訴了她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伊吹清酒(ibuki Seishu)。」
「姐姐的名字也好好聽欸,有種神社巫女的感覺。」大概是因為我沒有用對待小孩子的態度,而是用平等的態度與她交談,八尋寧寧的態度也輕松自然了很多,說完之後好奇地看向將軍,「那狗狗的名字是[將軍]?」
我點頭。
將軍聽到自己的名字被叫,警覺地扭頭看了過去。
————
——
2018年4月5號,晴。
搬來八障町的第一天,認識了個不錯的女孩子。
名字很簡短上口,人很可愛,腿也很可愛。
————
日頭漸漸西下。
目送聊了會兒天的女孩子離開,我關上鐵門,牽著將軍走進房子。
為了能夠盡快入住,我沒有急著改變這座房子的裝修,所以從一些細微的地方還是可以看得出上一任屋主,也就是那死去的一家三口人留下的一些生活痕跡。
從我得到的信息來看,那一家三口死亡的時間其實到現在還不到三年。
要說一個人住在這樣的凶宅裡會不會害怕的話...
其實還好。
先不說這個世界上有沒有鬼怪存在這個問題,比起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鬼怪,真要說的話更讓我感切的也許是這個遺留下來的故事背後的情與理。
只是想像著妻子殺死丈夫後又帶著孩子燒炭自殺時,懷抱的是怎樣一種心情,我就會覺得這座房子裡到處都漂浮著遺留下來的絕望的殘骸。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鬼怪的話,不知道變成鬼的會是卑劣的丈夫,還是絕望的妻子,亦或是無辜的孩子?
...咳。
發散性想像,小說作家的傳統藝能了,用不著大驚小怪。
我抱著裝著書的紙箱走進西面朝著夕陽的一間房間,那是我一早就選定下來作為書房的房間,搬家公司的人已經幫我把書架都給搬到這房間裡了。
尚且空落落的書架上鋪著艷色的夕陽,不知道是光線原因還是心理原因,我覺得西面這些房間裡,從窗戶中穿透進來的夕陽顯得格外鮮紅。
將軍亦步亦趨地跟在我身後,我把紙箱子擱在桌子上,從紙箱裡取出書一本本往書架上擺放。
最上面的第一本,就是我最近剛寫完的一本中短篇小說,書名叫做《暗礁》,是出版的上卷,編輯那邊寄來的樣書。
幾天前我才剛把寫完的下卷發給編輯,在編輯忙著出版事宜的時候搬了家。
沒有拆封的《暗礁》上卷安靜地擺放在書架最上面的一格,腰封上印著『2017年最有潛力的作品,知名小說家黑潮末日,錐心泣血之作,創預售銷量奇跡』之類的讓人——尤其是作者本人看了會尷尬地不知道說什麼好的宣傳語。
我看了一下,又把那本書抽下來撕掉包裝,把包裝連同腰封一起丟到垃圾桶裡,這才把書放回到書架上。
嗯,果然沒了花裡胡哨的宣傳和標語,看起來就正常多了。
我滿意地點點頭,把其余的書也都擺放到書架上,分門別類地按照種類和書籍的大小放好。
「汪嗚!」
時間漸漸流逝,直到一直亦步亦趨跟在我腳邊的將軍忽然汪嗚汪嗚地叫起來,邊叫還邊用腦袋盯著我的小腿,我才注意到時間已經過去挺長時間了。
不管是人還是狗,都已經超過了吃飯的時間,不過我自己倒是沒怎麼感覺到,只有將軍誠實地發出飢餓的聲音。
小家伙叫的還怪委屈的。
「餓了吧?」我低頭看了一眼,放下已經整理地差不多的書房,去給將軍弄吃的。
因為大部分東西都還沒有收拾出來,現在只能給它吃袋裝的狗糧湊合一下。在給將軍在食盆裡倒好了狗糧之後,我自己也掏出手機點開前館(外賣)的網站,查看附近提供送餐服務的餐廳。
東京的話,應該有不少店鋪可以選吧,畢竟傳說中的料理名門遠月學園就是在東京。
我劃拉了一下網站的送餐店鋪列表,滿意地看到列表中的餐廳比鳥取這些鄉下地方要豐富多了,基本上想吃什麼都能找到。
我很快選好了一家離八障町較近的魚料理餐廳下了單。
第2章 02
來到東京的第七天,同樣也是入住新家的第三天。
本來我是不打算出門的,但是因為搬家的時候,一些不方便搬來搬去、搬來搬去性價比也不高、不如直接買新的的電器,我就直接留在了鳥取那邊的房子裡,沒有讓搬家公司的人搬過來。
所以我得把缺的電器添上。
跟八障町距離較近的可以購買電器的地方是秋葉原,只需要乘坐十多分鐘的電車就可以到達,我就秉持著就近原則,選擇了去秋葉原買電器。
——秋葉原,雖然我前幾次來東京都沒有去過,但是這個地方確實很有名。全球首屈一指的電器街,動漫迷的天堂,一般只要搜『來到東京必去的地方』,提名裡基本都會有秋葉原。
不過說實話,我實在是不怎麼擅長挑這些東西。
在接連被推薦了十萬日元的電飯煲、十幾萬日元的洗衣機後,我放棄了聽取店員的一件,直接選了外形看起來比較順眼的買了。
「就這幾件,你們店裡有代寄服務嗎?」我干脆地付了錢,詢問店員。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後,我填寫好自己的住址讓店鋪幫我把幾件電器寄到我的住處。
當我搞定一切走出這家電器店的時候,一看時間,距離我離開住處居然還沒到一個小時。
——眾所周知,對於很少出門的人來說,難得出門一趟,如果很快就回去了偶爾會有一種微妙的浪費感,就好像這趟出來什麼都沒做,似乎為了出門所做的准備都白做了一樣。
明明出門的時候都做好要花費很長時間的准備了。
所以...
「那就順道逛逛秋葉原吧。」我略微思索了一下,很快就決定下來。
*
筆名為黑潮末日的恐怖小說家,伊吹清酒,也就是我,其實早就在心裡醞釀著一個編輯聽了會心肺驟停、讀者聽了會震怒的想法。
自開始寫作以來,我所寫的都是恐怖類的作品,唯一的區別也就是現實類恐怖小說和幻想類恐怖小說的區別罷了。
就算是進食,總是吃一樣的菜也會膩,更別說創作了。
我近一年來已經對恐怖小說產生厭倦感了,尤其是在寫完《暗礁》的下卷之後,這種厭倦感到達頂峰,都已經到了完全不想思考創作的地步。
所以我考慮了很久——大概一周左右的樣子,打算先轉個型,寫寫其他的東西調整一下心情和狀態。
比如戀愛輕小說。
...是的,你沒有看錯,我也沒有說錯。
對於我的編輯中鄉來說,這大概就是一個《如果你帶的恐怖小說家突然想轉型寫戀愛輕小說你會高興嗎》的恐怖故事。
如果讓中鄉編輯知道我腦子裡回轉的是這樣一個念頭,恐怕會『高興』地連夜跑到我家門口上吊吧【笑】。
這麼看來先不告訴編輯我搬家了的消息也是個好事呢。
不愧是我。
不過話說回來,秋葉原這家煎成魚形狀的紅豆燒倒是挺好吃的,哪怕是不怎麼熱衷甜口的我都吃完了一整份紅豆燒。
除此之外,我還在幾家販賣周邊的店鋪裡看到了有幾本被改成動漫的我小說中的角色,其中最好認的就是《匣中狂想家》裡的醫生角色。
我逛了一會兒,找了家露天的奶茶店坐下,目光漸漸地放在了街道上來往的年輕情侶身上。
既然說了要寫戀愛輕小說,那肯定不能光說不做了,也得為創作做一些准備啊。
所以我想要從這些年輕情侶身上取材參考一下,看看年輕人都是怎麼談戀愛的。
被我選中作為參考的那對年輕情侶長得都還不錯,女孩子嬌嬌小小的,穿著jk制服,扎著一對低低的雙馬尾,是甜美溫柔的類型,男孩子的發型則是有點像我看過的某個忘了名字是什麼的動漫裡的男主角。
我觀察的時候,女孩子正舉著一個冰激凌似乎要給男孩子吃,情侶中的男孩子低頭咬了一口冰激凌,隨即說著什麼話捏了捏女孩子的臉頰笑開了,女孩子的臉微微一紅,故作生氣地錘了一下男孩子的肩膀。
光是這樣看著,就能感覺到那邊的空氣都比其他地方要甜上好幾個度。
會讓人發出『啊,這大概就是青春吧』的感嘆呢。
我看著這一幕,吸了口奶茶,低頭在隨身攜帶的小本子上記下看著那對年輕情侶相處時冒出來的靈感。
記下靈感後我抬頭打算繼續觀察,眼睛裡都還含著不自覺浮現出來的輕松笑意,卻在看到接下來一幕時,猝然睜大了雙眼,連手裡的東西掉落都顧不上。
那對高中生情侶結束打鬧之後繼續向前走著,女孩子都還在紅著臉小口小口舔著冰激凌。
當他們從陽光下走到建築的陰影裡時,我眼睜睜看著上一秒還在挽著手說笑的小情侶,身體陡然間發生了詭異的扭曲,肢體像是被擠壓的氣球一樣變成扁形、
...接著又像是被擠壓過度的番茄一樣,血肉模糊,紅色的『汁液』濺落開來,散落了滿地。
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瞬息間發生的,我在親眼目睹這一幕的時候,腦子一時間都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一時之間怔怔地盯著那一片模糊的血和肉。
是真的死去了。
這是...怎麼回事?
難不成我其實還在做夢不成?
不久前還是一派熱鬧輕松的秋葉原,此時儼然已經不復平靜。
當人們確定那對年輕情侶是真的在眾目睽睽之下變成了一灘混在一起分不出彼此的血肉後,他們就已經出於恐懼四散開來了,離那一灘血肉遠遠的。
但即便如此。
「嗤」
輕微的擠壓聲接連響起。
繼那對小情侶之後,仍然有人以相同的方式被變成『擠爛的番茄』。
這一切到底是如何發生的?
人體的血肉與內髒的味道在這條街道上彌漫開來,站得最近的一個人被擠壓後濺出來的血濺到了我的鞋子上,混雜著不知道是什麼的器髒碎片。
然而即使是這樣,人們連造成這一切的是什麼都不知道。
因為不知道危險的源頭在哪裡,連該往哪裡逃炮都不知道。
我以為自己心頭湧動的滾燙又讓人戰栗的情緒是害怕。
但實際上,在現在這樣的情況下,我的靈魂與身體仿佛分割成了兩個部分。
眼前的場景與發生的事情,詭異地與我曾在《匣中狂想家》中所描述的情節對上了,此時我的腦海中閃過一句我藉由筆下人物之口寫出來的話。
[我迄今為止看到的世界,是真實的嗎?]
我的呼吸急促起來。
正當這時,一個年幼的小孩子跌跌撞撞地往我這個方向跑來,哭喊著他的爸爸媽媽,被路上一個凸起的台階絆了一跤摔倒在我面前。
我下意識地彎腰扶了那孩子一把。
小孩子細細嫩嫩的指尖都已經搭上我的手指了,我的手上卻猝然一空。
我還沒來得及收攏手掌,年幼的小孩子就這麼在我眼前被看不到的東西卷走,隨後細嫩的哭喊聲消失了。
在哭聲消失之後,我在冥冥之中產生了一種『被注視』的感覺。
四面八方...
不,是從上方?
我順著『視線』抬頭往上方看去。
第一眼,上方都沒有。
但是漸漸的,空無一物的地方有什麼東西逐漸浮現了出來。
在生死存亡之際,我終於看到了...
那盤踞在人行天橋底部的、超出常規認知的怪物。
那是一只長得像一只巨大的鍬甲蟲,又像是烏賊的怪物。
它的八只腳攀爬固定在人行天橋底部的石頭上,背部的『殼』是暗紅的肉色,在肉色的甲殼上,又是數不清的肉瘤。
那些一個個肉瘤看起來像是一只只腫脹的嘴,每個肉瘤裡都能彈射出一根數十米長的柔韌口器,想來卷走那個孩子、將人扭曲擰爛的就是那東西了。
不幸的是,在我能看到這個怪物的同時,怪物背上的肉瘤已經張開,一根口器迅速地像我這裡彈射過來。
太快了,來不及,跑不了。
雖然已經做出了這樣的判斷,但我的身體仍然是比腦子快一步地試圖閃避,但是沒用,那根口器的移動相當靈活,輕易就轉變了方向追上我。
在觸手狀口器迎面襲來時,我下意識地閉上眼。
然而...
...
一秒,兩秒,三秒。
...
死亡並沒有如期降臨。
我重新睜開眼睛,意外地看到我身前有一個怪異的身影擋在那裡,抬起一只手緊緊攥住襲來的口器。
——不,應該說並不是手。我看到的是一只狀似於鷹爪的爪子。
我的目光漸漸上移,觸及到擋在我身前那個身影腦後的位置,猝不及防對上了一只瞳仁為長方形的眼睛。
一張長在腦後毛發中的臉。
這張臉上,本該是嘴的位置長著眼睛,本該是眼睛的地方卻是兩張一開一合的嘴巴,嘴巴上方則是一對扁平的耳朵。
是的。
這個突然出現擋在我面前的,是另一個怪物。
這個後出現的、不知為何看起來像是在救我的怪物與第一個怪物的口器僵持片刻後,拼著被口器絞斷一只爪子的代價扯斷了那根口器,然後絲毫不戀戰地轉身抱起我跳出前一只怪物的攻擊範圍,飛快地向前奔跑。
在被抱著逃跑的時候,我看到了這救了我的怪物的正面。
與腦後五官顛倒的人臉不同,它正面的臉上根本沒有五官,只有一片平坦空白的皮膚。這皮膚有種蛇類表皮的質感。
以及從額頭部位延伸出來的彎曲的黑色羊角。
我一怔。
彎曲的羊角,黑色的毛發,顛倒的五官,空白的人臉,鷹類的爪子....
這個怪物的形像,竟與我曾想像過,並在作品中創造出來的生物,一模一樣。
正是我不久之前才寫完下卷的那片《暗礁》中,名為礁的怪物。
如果說看到之前那個怪物時,我是世界觀被動搖,懷疑世界的真實性,那麼在看到這個本該存在於書中的怪物後,我就是懷疑自己在做夢了。
這怎麼可能呢?
【爆炸吧!!】
街道的另一頭傳來一道聲音,應該是經由擴音器喇叭指了的東西傳出來的,聽起來有些失真。話音落下的同時,人行天橋底部的那個囂張揮舞口器獵殺的怪物動作一頓,揮舞的口器炸裂斷開,紛紛散落下來。
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白頭發少年逆著人流從街道口跑進來,注意到我這邊還有一個怪物,匆忙拉下衣領。
抱著我的這個怪物停止移動把我放下來。
【滾開!】
——消失了。
我敏銳地注意到,在那個少年開口之前,它就化成一道漆黑的影子消失了。
第3章 03
黑衣服白頭發的少年定定地看了我這邊一眼,似乎有些驚訝和疑惑,不過他很快收回視線,拉好衣領的拉鏈,衣領遮住嘴,轉身往天橋底部掉落下來的怪物那邊去了。
我撐著地面站起來,緩慢地眨了眨眼睛。
不遠處那個類似於鍬形蟲與章魚的巨大的怪物軀體,像是直接從我視網膜上被抹去了一樣,消失了。
啊,不對。
按理說它應該還在那裡,只是我看不到罷了。
一切異常的、日常生活中不該出現的非日常的東西都被抹去,世界在我眼中恢復到了平常人所能看見的樣子。
周圍天空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黑色罩子也不見了。
黑色罩子消失後,街道外面一輛輛救護車顯露了出來。這些救護車上的標志跟常見的救護車不大一樣,不過同樣穿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看著倒是沒什麼差別,從街道外面抬著擔架進來,有條不絮地搜尋幸存者進行急救。
負責戰鬥的人,負責後勤的人,分工十分明確。
看來雖然有這樣的怪物存在,但是相對的也有專門解決這些怪物的專業人士、團體機構什麼的吧,就像奧特曼和假面騎士解決小怪獸,超級英雄解決超級反派,陰陽師對付妖怪一樣。
我在後勤人員的引導下離開這片不知道有沒有解除危險的地段,安靜地任由醫護人員檢查身體有沒有受傷。
我還看到他們把另外幾名幸存者用擔架抬著搬上救護車。
除我之外,那幾名幸存者看著都傷得很重,傷的最重的那個,腰部都已經被扭轉了半圈,即使救回來了,也有很大的可能性終身癱瘓。
正因為如此,哪怕我非常非常迫切地想知道相關的一切,也沒有在這種情況下去打擾,保持著安靜待在一邊。
即使幫不上忙也不要給別人添麻煩,這是做人最基本的素質。
「這位小姐,你好,你是今天這個事件的幸存者吧?」過了一會兒,救護車都帶著傷者離開後,一個之前一直在邊上焦頭爛額地打著電話的瘦弱男性結束了通話,左右看了看後朝著我這邊走了過來。
穿著西裝帶著黑框眼鏡的社畜形像跟我的編輯差不多,看氣質應該是那種職場中經常受氣的類型。
我下意識地分析了一下,面上毫無破綻地點了點頭,猜測著這個人忽然過來找我是要說什麼。
...大概也就那麼一個理由吧。
「關於今天看到的一切...」
「要簽什麼保密協議嗎?」我熟練地問。
「啊,是的,最好不要宣傳出去...保密協議倒不需要。」
——只是不要宣傳出去?似乎並不是很嚴格啊,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知情人應該也有不少吧,這麼看來說不定可以試探著問一下?
能得到回答的話最好,不能的話——我還是會另外找辦法得到真相就是了,不管是找私家偵探還是其他什麼手段。
這樣想著,我斟酌著語氣,「如果可以的話,我能知道那是什麼嗎?」
「這個...」戴眼鏡的瘦弱男性露出為難的表情。
一般露出這樣的表情就意味著讓人自己知難而退別問了。
我假裝沒有看出來他的意思,遲疑了一小會兒後以我最大的演技,露出有些不安的表情,「是這樣的,剛剛在那條街道上,除了天橋底部的那個怪物,我還看到了另一個黑色皮毛長著角的怪物,它的目標似乎從頭至尾都是我。直到那個白頭發少年說了『滾開』它才跑掉,我擔心如果它又出現在我身邊...」
說到這我就停下了,後面的不用我自己說出來,讓人自己品就是了。
就算有人有鑒謊能力我也不慌,畢竟我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大實話。
那位瘦弱男性聞言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仔細感受了一下才點點頭,「倒是確實有很淡的殘穢,稍不留神就會被忽略。」
「應該是一只二級咒靈。」在這樣的前提下,我再想詢問相關信息就方便很多了。瘦弱男性——他自我介紹說名字叫伊地知潔高——給我簡單介紹了一下那些生物。
詛咒,據說是從人類的負面感情中產生的,還有一個相當少年漫的『咒力』的設定,只有擁有一定量咒力的人才能看到詛咒,普通人則是在特殊時候才能看到,比如說快要死的時候。
總之代入各種有特殊力量體系的少年漫設定就很好理解了,比如說《BLEACH(O神)》裡的虛,《鬼O之刃》裡的鬼...之類的。
那麼以此類催,像伊地知先生,那個白頭發少年,還有哪些專門的醫護人員,應該是同樣隸屬於一個類似於靜O庭,鬼O隊這樣的專業組織吧?
不過『那是什麼』的問題在被解答之後,我就沒有不知分寸地再問其他的了,禮貌地道謝,然後得到了伊地知先生的聯系方式。他告訴我如果有感覺不對的時候可以聯系他。
「萬分感謝。」我再一次道謝,收起聯系方式。
*
【本台接下來為您報道秋葉原昨日發生的炸彈犯惡性傷害時間,昨日下午14:55,一名男子在人行天橋下方持刀傷人,並引爆綁在身上的炸彈,造成49人死亡,5人受傷,具體原因還在調查中,後續請關注...】
一天後,我在新聞上看到了相關報道。
我給將軍倒完狗糧,抬頭看完這則報道,心情有些微妙。
如果我昨天沒有去秋葉原,今天在家裡看到這樣的報道大概也只是看一眼就過,根本不會放到心裡去。
誰會想到這些正正經經的新聞報道背後都是什麼超自然事件啊,報道得跟真的似的,甚至還有所謂『炸彈犯』的打碼照片。
日本國內的非正常死亡失蹤人數,平均每年在10000以上,各種犯罪事件以及意外事件的發生更是數不勝數——那麼在現在看來,那些死去的人當中,有多少其實是死於那些詛咒的作亂呢?
「看似安全和平的世界,實際上到處都是危險啊。」我有感而發地嘆了口氣,撐著臉看著將軍歡快地吃著狗糧。
將軍聽到嘆氣聲,停下干飯,抬頭茫然而無辜地望著我,呆呆地汪嗚了一聲。
如果給它擬人化,什麼都不知道的將軍可能會小心地問『為什麼嘆氣呀,是我吃太多了嗎?』之類的可愛又無憂無慮的話吧。
我伸手摸了摸將軍的腦袋,站起來走到沙發邊坐下。
在沙發前的茶幾上,放著我昨天回來之後特意取下來的一本書。
《暗礁》的上卷。
封面上是知名畫師按照書中的描述所繪畫的浮世繪風格的名為礁的怪物。
我拿起暗礁放在眼前看了好一會兒。
在面對翻天覆地的世界觀之前,我可能還得先面對一下自己寫出來的恐怖生物出現變成『詛咒』出現在現實中這個衝擊。
惡意倒沒有感受到,至少從昨天的事情來看,它還救了我來著。但是人對於未知的東西總是會恐懼抗拒,而我又看不到那些東西,連它現在是不是蹲在不遠處用那無神的山羊眼靜靜地觀察著我都不知道,能不心裡發毛嗎。
——所以說從負面感情中產生的詛咒,為什麼會是那個樣子的啊?
難不成是讀者對我的詛咒嗎?
...
倒...倒也不是不可能。
都怪我太愛嚇讀者了?不過從怨念程度來排的話,會因為讀者的怨念而產生詛咒的應該不會是《暗礁》啊?明明我被罵得最多的不是這本,而是《紙人形》吧,其次是《狂想醫生》。
我百思不得其解。
第4章 04
我連續失眠了很多天。
倒不是因為新世界的大門突然打開,即使沒有發生這檔子的時候我也經常會失眠。
只不過這次尤其嚴重一點而已,睡著睡著在睡夢之中也會突然因為不知道是不是幻覺的虛無注視感驚醒,醒來之後就很難再次入睡,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發一會兒呆,實在睡不著就坐起來穿上衣服去記下靈感。
雖說我之前打著轉型的主意在做戀愛輕小說的大綱,但是怎奈何我冒出來全部都是一些奇奇怪怪恐恐怖怖的靈感。
每次失眠或是做噩夢的時候,總是容易誕生許多恐怖的靈感。
就像這次做的夢。
在驚醒之前,我都還做著一個在餐廳進餐的夢。
但遺憾的是這並不是美食有關的夢,要說主題的話,應該是『怪物餐廳』。
我和一群看不清面貌的人圍著一個環形的桌子坐了一圈,長著四只手的廚師站在環形桌子中間,四只手上拿著不同的廚具,巨大的案板上是被開膛破肚的蜘蛛怪和牛頭...人?
廚師的四只手各自分工,吊湯的吊湯,煎牛排的煎牛排,分屍的分屍,還能空出一只手上菜。
我坐在位置上動彈不得,一份血淋淋的肉排很快被放到我面前,還有一顆被切成兩半的大眼珠子做點綴,其他食客都吃得很開心的樣子。
上一份食材用完,廚子走進環形桌子直接就拽出了一個食客放到案板上,舉刀落下,熟練地進行烹飪。
這時候我才能看清楚其他食客的樣子。全都是巨大無比還奇形怪狀的樣子,還有人樣的我混在裡面格格不入,尤其是那些怪物邊吃還邊垂涎地盯著我,就差沒把『快輪到你吧!』寫在腦門上了。
忽略這些,我倒覺得這個夢中的場景如果能用浮世繪的風格畫出來的話,應該會很有內味兒。
我連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地獄食堂》。
既簡單,又干脆,還直白。
有心情的話再寫個短篇好了...等等,不對,我不是說好了要寫幾本不帶腦子的戀愛輕小說調整調整心情的嗎???
我都已經在紙上把開頭幾段擬寫出來的手逐漸停住,低頭看了一眼亂七八糟的草稿紙。
算了,無所謂了,反正這種開頭我攢了沒有幾百也有幾十了,先放著吧。
我把草稿紙收到我的靈感隨筆盒子裡,蓋好蓋子,隨後看看時間也快天亮了,也就沒了躺回去繼續睜著眼睛盯著天花板發呆的心思,多披了一件外套,打算趁清晨人少的時候出去隨便走走,散散步。
東京四月的天氣已經回暖了,路上偶爾看到的櫻花樹已經開得很不錯了,但是清晨的時候還是有些涼意。我放慢了腳步慢慢走著,心情也逐漸平緩下來,感覺整個人都仿佛在清晨這幽靜清爽的空氣中變得輕飄飄起來。
當我在八障町安靜的路上散步了一圈,又在有滑滑梯和秋千的兒童休閑空地那邊坐了一會兒後,我因為這段時間的睡眠而焦躁起來的心態也差不多恢復了。
時間逐漸推移,天色大量,出來的人也漸漸多起來,我起身回返住處。
走到住處門口的時候,我收到了一條短信。
【1號,名古屋,失業狀態,剛分手,昨夜酗酒;
2號,大阪,公司經濟虧損,即將面臨裁員,賽馬賺了一小筆;
3號,千葉,偷竊遭拘留。】
我盯著短信內容看了一會兒,回復短信,【知道了。】
發信人是一個私家偵探。1號、2號、3號則分別代表三個人,這樣的觀察彙報短信每周都會有一次,已經持續了快五年了。
這三個人各自居住在不同的城市,生活經歷也不盡相同,他們唯一的交集就是曾經在同一個城市上過同一個高中。
說到私家偵探,我忽然想到了什麼,接著給私家偵探發了條信息,【天近先生,方便通話嗎?】
短信發出去沒多久,對面就很有行動力地撥了過來,『伊吹小姐,請說。』
「你們私人偵探事務所還有人有空嗎?我想請你們幫我查個東西。」我說。
『有的,請說。』
「就幫我查一下近些年一些意外事件、惡性案件背後有沒有什麼內情吧,有沒有什麼團體或是機構的介入,或是一些非自然現像。」我想了想,又補上一句,「如果有危險可以隨時放棄。」
『還有嗎?』
「...那再幫我收集一些關於詛咒的信息吧。」我不確定他們知不知道此詛咒非彼詛咒,就先含糊地說了個大方向。
『好的。』
下單成功,我給私家偵探事務所的賬戶打了一大筆委托費過去。
好,既然已經委托出去了,那接下來就沒有其他事情了,我只要等結果就好了。
接下來的一周無事發生。
隨著心情好轉,我的失眠症狀也好了有些,恢復了在鳥取時候的作息,每天悠悠閑閑地寫一點東西,早晚牽著將軍出去溜溜,過著讓人羨慕的自由工作者生活。
就在我都快要忘了我還有個社畜編輯的時候,忙了好一段時間的編輯終於發現我搬了家。
——因為出版的「三審三校」環節中,還有作者修改確定的環節。中鄉編輯在為了《暗礁》下卷的排版校對加班加點忙了快兩周後,才發現自己負責的作者又雙叒一聲不吭地搬了家。
——他有什麼辦法呢,他只能哄著自家出版社的寶貝小說家,問出人現在又搬到了哪裡,然後帶著需要修改的稿子上門讓人修改。
我是在下午正打算出門遛狗的時候接到中鄉編輯電話的,說出住處後中鄉編輯表示他馬上就過來。
因為出版社的總部就在東京。
已經牽著將軍走到門口的我掛掉電話,和將軍對視了一會兒。
「看來現在不能出門了啊,將軍。」我對將軍說。
將軍仿佛聽懂了我的話,高興地甩個不停的尾巴喪氣地耷拉下來。
過了一會兒,中鄉編輯到了。
帶著需要修改校對的稿子。
正如我之前所說的,中鄉編輯的外表相當大眾,完全符合人們印像中的社畜形像。眼鏡+西裝,就是頭上的摩斯抹得誇張了一些,前面的頭發都快接近飛機頭了,很難想像一個人是如何把社畜與不良的氣質如何這樣完美地集於一身。
不過我時常會懷疑就是因為這個發型的加成,使得中鄉編輯成為了他們辦公室裡唯一一個找到對像結了婚的成功男性。
咳...題外話說太多了。
鑒於我有時候會拖延症發作,中鄉編輯在把需要修改的稿子送來之後,就打算直接坐在這裡等我修改完帶回去。
《暗礁》是本短篇小說,整本都沒有超過十五萬字,上卷我就寫了七萬字,下卷也差不多是這個字數,其他的這麼多大概全都是插畫,看完整本修改完成也用不了很長時間。
「行。」我一口答應下來,隨即跟中鄉編輯商量著,「不過這樣我就沒時間出去遛狗了,中鄉編輯你光坐著也無聊,要不就順手幫我遛一下狗?」
在這種小事上中鄉編輯一般也不會拒絕,想了想答應,不過在臨走之前他投來了犀利的目光,「那黑潮老師可不能偷懶哦?」
...就一個半小時的事情,我在我編輯眼中到底是個什麼形像啊?
「對了,還有一封讀者來信,我也給黑潮老師一起帶來了,就夾在樣書裡。」說完之後中鄉編輯就牽著將軍出去了。
我翻了翻樣書,果不其然發現了一封夾在裡面的讀者來信。
在各種社交軟件媒體流行的現在,已經很少有用信件這樣的方式交流了,讀者一般都是在推特上留言,誰還會專門寫封信寄過來?
我翻了翻讀者來信,因為還有正事要做,就沒有急著拆開,把信件放在一邊,先修改起《暗礁》下卷的稿子來。
暗礁是怎樣一個故事呢?
這只是我當時突然冒出來的一個靈感,就像地獄廚房那樣。這個故事發生在一個極其偏僻的海邊村莊。說是村莊,其實只剩下一對漁夫夫婦了。
在某一天,漁夫出海捕魚遇上暴風雨,漁船被海浪打翻,葬身大海。
漁夫的妻子徒勞尋找了幾日,就在快要放棄的時候,竟在臨近海岸的礁石群中發現了昏迷的漁夫,和漁船的木板碎片。
一開始漁夫的妻子只是欣喜,但是漸漸的,漁夫妻子發覺漁夫變得有些奇怪。他時常去海岸上一呆就是一天,人也變得更加沉默寡言,晚上睡覺的時候,明明漁夫是背對著她,漁夫的妻子卻經常會有被注視的感覺。
直到有一天,她迷迷糊糊間掀開漁夫的頭發,看到了後腦上那一章五官混亂顛倒的臉。
漁夫妻子一下子被嚇清醒了。
『漁夫』在被揭穿的那一刻,人類的外形褪去,出現在漁夫妻子面前的是一個詭異的怪物。
[彎曲的羊角,黑色的毛發,顛倒的五官,腦後的人臉。]
修著修著,我再一次看到這段描述,目光停住了。
第5章 05
當我修完整本之後,中鄉編輯也遛完將軍回來了。
我把修完的樣本交給中鄉編輯,中鄉編輯露出松了口氣的表情,「辛苦了,黑潮老師,那我先回去了。大概六七月就可以發行。」
「好的。」我點頭表示知道了。
對於已經寫完的小說,我的關注度並不高,一般都是放心交給編輯處理。
中鄉編輯離開了。
在外溜了一個快兩個小時的將軍看起來有些興奮,回來之後在玄關的毯子上打了個滾,把身上沾到的草葉和泥土抖落,然後哼哧哼哧地甩著尾巴跑到他的窩裡去。
草葉和泥土...應該是去了我經常會帶它去的花園小徑吧,估計還在灌木叢裡撲騰了個痛快。
我看著將軍跑鑽進它窩裡又鑽出來,正要走過去給這只傻狗清理一下身上殘留的草葉,將軍忽然抬起頭來對著我汪嗚汪嗚地叫了幾聲。
...叫聲怎麼不大對?
將軍正常的叫聲是更清亮也更響亮一點的,但是現在它叫起來就跟有什麼卡喉嚨裡了似的。
這該不會是在外面溜得時候亂吃什麼東西了吧?
這家伙精得很,偷偷撿路邊的東西吃中鄉編輯也不一定能發現。
我表情一肅,蹲下來按住狗頭,掰開將軍的嘴。
「嗷嗚!」
將軍一點也不配合,搖頭晃腦地亂動。
「別動,張嘴。」直到我嚴厲地凶了一句,將軍才慫巴巴地乖巧下來,我掰開它的牙齒,用手電筒照了照。
這樣看什麼都看不到,倒是將軍的口水沾了我一手。
難道是卡在更下面一點的喉嚨裡了?
我有點摸不准,按照之前寵物醫生教的弄出狗狗卡在喉嚨裡異物的方法,把將軍頭部朝下,用手輕拍它的背部,看能不能讓將軍主動把異物咳出來。
不行的話就得送寵物醫生那看看了。
「汪嗚——」
好在拍了十來下後,將軍不安地動了動,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張大嘴咳出了什麼東西,我往它咳的方向看了一眼,想看看這個不省心的家伙是在外面吃了什麼,結果居然...
什麼都沒有?
那裡只有將軍自己的口水。
...咳了個寂寞?
但是看將軍剛才的表現,確實是咳出了什麼東西來啊,怎麼會什麼都沒有?
我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不大對勁。
我一松開手,將軍抬起了爪爪,像是按住了什麼東西,還趴下來想用嘴巴去咬,我連忙捏住了將軍的嘴巴,目光遲疑地落在將軍那只像是按住了什麼東西的爪爪上。
確實是有什麼東西。
是我看不到的東西。
詛咒嗎?
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個。
腦子裡冒出這個後,我當然會想去驗證一下,不過在此之前,我嚴厲地喊退了將軍。
然後我給這塊區域做了個標記,去找來一根細長的杆子,小心地拉開距離往那裡掃動著戳了戳。
在那一圈周圍掃過都沒有碰到什麼的感覺,我逐漸縮小範圍,細長的杆子終於傳來碰到什麼東西的觸感。
軟綿綿的,還有點彈性。
啊這...
我注視著那片空地,不禁陷入了沉思。
所以應該確實就是那什麼的詛咒了吧?
就算是我也沒有想到,將軍這傻狗出去遛個彎居然就弄了個詛咒回來,我一個沒看著,這倒霉狗子就什麼都往肚子裡咽的嗎?
——那麼問題來了,現在該如何是好?
雖然這個不知道是什麼的詛咒到目前為止都沒有什麼動靜,好像死了一樣,但是單憑這個沒法肯定這個詛咒危不危險,放在這裡不管會不會有什麼危害...我還沒這麼心大。
那麼...試著聯系一下專業人士?之前那位伊地知先生給我的聯系方式我還留著。
這麼想著,我把細杆收回來一點放下,掏出手機,翻找出存下來的號碼。
又來了,那種被注視的感覺。
我正要撥出電話的手一頓,抬頭四顧。
意料之中地什麼都沒有發現。
這種睜眼瞎一般的感受讓我心中升起了些不耐和煩躁,我討厭這種一直吊著等靴子落地的感覺。
我沉思著,手指在撥號鍵上停了好一會兒沒有落下去。
雖然這個被將軍帶回來的詛咒危險性不明,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稍微冒險一下說不定能有遠超所值的收獲?畢竟除此之外,我大概很難有機會這麼近距離接觸一個有實體的詛咒。
唔,我也知道這種大膽作死的行為,放在恐怖故事中八成是第一個死的。
但是比起哪天不明不白地死掉,我倒寧願做個明白鬼。
往好處想想,說不定將軍撿回來的是個詛咒屍體呢,那樣就賺大了。
就是這一念之差,讓我收起手機放棄撥出電話,找了更適合的工具,小心謹慎地一點點縮小與那個看不到的詛咒的距離。
一直到我蹲到那一灘水漬前面,我預想中的『裝死的詛咒忽然暴起襲擊』這樣的事情也沒有發生。
「...真的是死的啊?」我若有所思地戳了戳軟綿綿還QQ彈彈的不知名詛咒,回想了一下有沒有認識的人在什麼實驗室工作。
不過首先,還是得看看這是個什麼樣的詛咒,我才能放心。
於是我先去端了一杯水,試著把水倒上去,想看看能不能用這種方法讓詛咒顯形。
水流流下,勾勒出了一個模糊的長條輪廓。
這、這個形狀?
但是水流得太快,很快就在地板上彙聚成了一灘,看不出什麼形狀了。
不過按照這個現像來看,詛咒都是有實體的嗎?能被碰到的?那普通的物理攻擊對它們是不是也有效果?
就是不知道是個例還是有別的什麼因素影響。
既然有實體那就好辦多了,接下來只要找個東西讓它變成我能看到的狀態就行了。
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面粉,畢竟很多影視劇裡都有用面粉、染色的水之類的來讓隱形人顯形的情節,不過遺憾的是我家裡並沒有面粉。
也沒有顏料。
那麼...
我想了想,去找了一些廢紙過來,用水浸濕,然後把浸濕的紙一片片地貼上去。
這樣一來,浸透的紙就完全貼在了這個詛咒的身上,把形狀給顯現出來,實現了『不可見之物可見化』。
「是蟲子啊...」
我仍謹慎地與那個一動不動疑似已經死了的詛咒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仔細打量著它,拿出手機從各個角度拍了幾張照片
比起那天那個口器亂舞的詛咒,和長得像礁的詛咒,這個長得跟放大版大青蟲和蠶寶寶差不多,頭部又有點像皺巴巴嬰兒的詛咒,給人的感覺就沒那麼危險了。
我因為在思考著各種事情,一時之間放松了對將軍的管控。將軍大概是看我好久沒動,以為戒嚴結束了,試探性地伸出了爪爪。
那時候我還沒有注意將軍的小動作,直到將軍一個飛撲,壓在了蟲子詛咒上面,吭哧吭哧地嗅來嗅去。
我以為已經死了的蟲子狀詛咒痙攣般動彈了幾下,頭部的位置微微抬起,原本完全看不到的嘴巴一下子長得很大,嘰咕嘰咕蠕動著嘔出了一個什麼東西。
我在看清蟲子詛咒嘔出來的那個東西的瞬間:「!!!」
事情...突然就變得過於刺激起來了。
因為蟲子詛咒從嘴裡嘔吐出來的,是一個看起來還很新鮮的腦子。
字面意義上的,顱腔內有很多溝的那個。
當然,如果單單是一個腦子的話,我也並不會這麼驚訝。一個腦子代表不了什麼,畢竟不管是人還是豬猴還是猩猩什麼的,很多哺乳動物的腦子都差不多是這麼一個樣。
但是問題是,我之前因為有一本小說的涉及到了一點這方面的知識,我為了嚴謹性專門去了解了一下相關的知識,還專門找了專業是這方面的人,一比一對著模型辨認過人腦與動物腦。
所以我只一眼就認出了這個腦花,是人類的大腦。
嘶。
「糟糕了,這下問題就大了啊...」我盯著這個人腦喃喃自語。
蟲子詛咒也就算了,但是這個腦子,就算是普通人的我也可以憑借肉眼直接看到,如果被人發現就解釋不清了。
用黑色塑料袋套起來拿出去扔掉嗎?不不不,這樣暴露的風險也很大,很有可能在垃圾分揀的時候被人發現,然後根據監控路徑什麼的順藤摸瓜摸到我這裡來。
除非是煮熟搗碎到讓人辨認不出來,然後丟到水裡喂魚。
這時候我有點後悔沒有找專業人士處理詛咒了。
在這突然緊繃起來的氣氛下,將軍都不敢胡鬧了,縮起爪爪安靜如雞地蹲在旁邊,時不時警惕地看一眼那個腦花。
正當這時,安靜的房間中清晰地響起了一個男性的聲音。
[不好意思,打擾了。]
這聲音出現地突然,將軍被嚇得毛都一下子炸開了...說實話其實我也有點被嚇一條,不過在將軍高昂的汪汪叫中,我很快冷靜下來,目光鎖定到聲音傳來的地方。
發聲源正是地板上那個腦子。
一個...會說話的腦子?
第6章 06
事情逐漸變得有些奇怪起來。
我相信任何一個正常碰到一個會說話的腦子,都很難把這當做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吧。
畢竟這可是腦花啊!
沒有顱骨的,就這樣光禿禿裸露在外面的人腦啊。如果說不穿衣服只是普通的luo奔,那這不帶頭蓋骨的,就是超限制級的luo奔啊。
——啊,不好意思,因為一下子被驚到了,以至於在腦子裡胡言亂語起來了。
我頭疼地抵著額頭。
不過從某些方面來說,一個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腦子突然變成一個可以交流的對像,也算是一件好事吧,起碼我不用煩惱是煮熟丟水裡喂魚,還是剁碎了和廚余垃圾混合在一起扔垃圾桶了。
相信經歷了近期種種魔幻事件,我的承受能力和想像能力也會大幅度提升吧。
畢竟我也是打開過新世界大門被刷新世界觀的人了。
「你是什麼人...什麼腦?」我斟酌著修改了用詞。
先不要急著定性物種,說不定有的詛咒天生就是長成這個樣子的呢。
腦花的聲音不知道是從哪裡傳出來的,也不知道是個什麼原理,居然能聽出聲線。
總之能正常交談就行。
它...或者應該說他。他說他原本是一個咒術師,死後被人挖了腦子,借由最後剩下的咒靈,也就是這只蟲子咒靈逃脫出來。
咒術師我知道,之前向那位伊地知先生詢問詛咒相關的事情時他也有提到過,差不多就是像那個白頭發少年一樣的,專門對付詛咒的一群人。
我詭異地平靜下來,拉了個稍微矮點的椅子過來坐下,進行這一場詭異又莫名平和的交談。
在接下來的交流中,我得知它...或者說他,在被挖出腦子的時候傷到了腦子,失去了記憶,只記得被挖了腦子之後的事情...先不說那什麼的咒術師是不是真的這麼神奇,腦子被挖出來了都還能活。
就說傷到腦子這句話吧。
這哪是傷到腦子了,這分明是傷得只剩下腦子了好吧。
我也不是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的性格,對於任何人的話都始終保留著一份懷疑,更別說一個來歷不明的腦子裡。不過表面上我什麼都沒表現出來就是了。
沉吟片刻後,我開口問道:
「那你還記得你的名字嗎,這位...腦子君?」
我問出這句話之後,腦子君忽然沉默了下來,過了許久才用不是十分確定的語氣說出一個名字。
[夏油傑,我的名字應該是這個。]
...
那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結束了交談之後,我和自稱夏油傑的腦子君面面相覷(並沒有)沉默著,地上原本跟死了一樣的蟲子咒靈似乎也漸漸恢復了活力,開始一下一下蠕動起來。
這種已經超出我知識範圍的事情,我當然不會托大到可以自己神不知鬼不覺地處理掉。
所以現在問題就一下子繞回來了,回到了最初的問題上。從各種方面上來看,最好的方法應該就是立即與那什麼的咒術師聯系,畢竟這位腦子君也說了他原本是個咒術師。
然而。
我剛做出這個決定,腦子君忽然『說』了一句話。
[你被咒靈纏上了啊。]
成功制止了我正要撥出電話的手。
這當然並不僅僅是一句簡單的陳述句,我成功接收到了腦子君的傳達的意思。
——他可以解決我目前最大的困擾。
——他猜到了我為什麼在最開始發現蟲子咒靈的時候隱瞞下來。
在此之上,腦子君又加了一個籌碼,[那個咒靈並沒有傷害你的傾向,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教你如何調伏。]
「調伏?」
腦子君想了想,換了個普通人也能理解的意思,[馴服。]
...說實話,我有點心動。
在見識到了真實的世界之後,比起把自身的安危交托給所謂的專業人士,我更願意自己掌握自保的能力,無力地等待救援,這輩子體驗那麼一次就夠了。
但是同樣還有一個問題,這個叫做夏油傑的並不是十分可信,不管是這奇妙的被蟲子詛咒吐出來的出場方式,還是我隱約感受到的他似乎不是很想被交給咒術師的心情。
並且還有一個。
「既然失憶了,腦子君你又要如何教我?」我不動聲色地發出發自靈魂的疑問。
[...即使失憶了,一般人也不會忘記怎麼刷牙吃飯睡覺,還有一加一等於二吧?]
唔,這倒也是。如果那些知識對於他來說猶如一加一等於二一樣是常識般的東西,那似乎也不是說不過去。
我思考了許久,最終是性格裡那股埋藏多年的賭性與追求刺激的天性占據了上風。坐下決定之後,我蹲了下來,對著地上的腦子露出一個微笑。
「那麼,請多指教了,夏油君。」
別看我通常都會選擇平淡安穩的地方生活,其實我也曾寫下[一成不變的景色,讓人安心又厭倦]這樣的文字啊。
安穩久了,會想來點刺激的調劑,也是人之常情...吧?
在達成初步協議之後,我戴上做家務用的手套,拿上小工具鏟,把腦子轉移到一個可以放置的地方。
我第一眼相中的就是魚缸,雖然我沒有養魚,但是家裡也留了兩個半圓的小魚缸,用來放腦子最適合不過。
缸中之腦get√
然後就是那個蔫耷耷的蟲子詛咒,我也給它鏟起來放到放置魚缸的櫃子上了。
這個高度,將軍不站直了蹦蹦跳跳的話也夠不著,還算安全。
再在魚缸和蟲子詛咒邊上放個花瓶遮擋一下,免得哪次別人來我家的時候我忘了藏魚缸,一眼被看到我在魚缸裡養了個腦花。
嗯,這樣應該就差不多了,先這樣吧。
我在各個角度看了看,確定還算隱蔽,滿意地摘掉塑膠手套拍了拍手,開始收取我的報酬。
「接下來就是夏油君說的,關於纏上我的那個咒靈的事了吧。」
[嗯,那個咒靈此時就在你身後那面牆的陰影裡。]
我下意識地回過頭,正看到我身後那面牆。頭頂的燈更靠近沙發這邊,因此那片牆那麼留了很大一片陰影。
但是在我看去依舊是空無一物。
「我要如何看到它?」我皺眉道。
第7章 07
[現在我的咒力不夠讓你看到咒靈,但是你可以用之前那個方法,使它變成你可以看到的樣子。]夏油傑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前提是你可以碰觸到那個咒靈。]
我:「...」
怎麼不大靠譜的樣子,這人真的行嗎?
這個方法明顯不行吧,它又不是跟蟲子詛咒一樣半死不活的狀態,如何這麼簡單就可以揪出來的話,我就不會從始至終只在秋葉原那次危險的時候看見過它了。
只要想想我拿著杆子四處劃拉,而那個詛咒跟跳芭蕾一樣扭轉騰躍躲的樣子,就很好笑。
難不成還得我割個手腕,邊急救邊保持著有生命危險的狀態,來打開『看見』的buff嗎?
我覺得不行。
夏油傑大概也發現了這個方法的不靠譜,掩飾性地用腦子發出咳了咳的聲音,沉默了一下後說出其他主意,[這樣吧,一般來說跟在人類身邊卻不傷害他們的咒靈,都和本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你見過它的樣子吧。]
這個說的總算是有些靠譜了。
「我是一個搞文學創作的。」我的目光落在茶幾上的《暗礁》上卷上,抬手指了指,「事實上,它跟我在小說中創造出來的一個怪物形像一模一樣。」
將軍頗有靈性地順著我指的方向,屁顛屁顛地跑過去把《暗礁》上卷叼過來送到我手上。
「啊,我不是這個意思...算了。」沒有預料將軍會在這時候突然機靈一下的我一怔,接過書脊一側沾上了口水的書。
[竟是創作出來的幻想咒靈嗎?]夏油傑大概也沒想到會得到這麼個答案,似乎思考了片刻,[那你,試試看叫它的名字。]
名字...
我摩挲著《暗礁》的封面,抬眼看向那個有著大片陰影的牆邊,盯著那一片暗色沉默了一會兒,張了張嘴說出那個名字,「礁。」
這個安靜又仿佛蘊含著莫名力量的字眼飄散在空氣中,我盯著那邊沒有動,但冥冥之中隱約感受到了一種微妙的氣氛變化。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牆邊的陰影仿佛變淡了一些。
[伸手。]
我只猶豫了0.5秒,依言伸出手,掌心向下攤開懸空放在身前。
時間靜靜地過去了一小會兒,我凝神感受著周圍,將軍忽然激烈地叫起來,邊叫邊壓低身體豎起尾巴一點點後退貼到我腳邊。
我正要呵止將軍讓它別叫,掌心朝下伸出來的那只手掌掌心突然感受到了什麼觸感。
是毛發的觸感。
不是貓貓狗狗那種毛絨絨軟乎乎的毛,而是有些硬質的,帶著點濕意,還有點滑溜溜的感覺。這點倒沒什麼,我寫暗礁時想像的也是這種毛發的質感,畢竟它是在海中誕生的。
...就是濕濕滑滑的摸起來感覺有點毛毛的,讓人聯想到在海邊摸水草的時候在水草中摸到被水泡透的屍體的頭發。
我克制著收手的衝動,抬著手一動不動。
接著我感受到手掌下的頭動了動,似乎是蹭了蹭我的手掌。
好像一只大狗。
——我不合時宜地想到。
這讓我差點像哄將軍一樣脫口而出「好乖好乖,乖狗狗」這樣的話。
還好我克制住了,不然也太奇怪了。
不過我記得礁的體型並不小吧,那現在我能摸到頭的話,它應該是蹲著的?
我想了想了一下這個畫面,感覺...十分地微妙。
[它很親近你。]這時候,夏油傑也說話了
「說起來,名字有什麼特殊的含義或是效果嗎?」我想起看過的雜七雜八的各種書,「我記得我曾在一本小說中見過這樣一種說法,說是名字是最短的咒?你們咒術師有這樣的設定嗎?」
而且自古以來也都有被妖怪或是神明知道了名字,會被神隱的傳說,還有《千與千尋》那種。
要真有這樣設定,以後我就得留神不能隨便報名字了,要報也得取個假名。
[我印像中並沒有這樣的設定。]夏油傑說,[不過,咒靈也很少會有名字,沒有人會想到給咒靈取名字,一般咒靈也沒有思想,不會給自己取名字,像這個這樣,會承認你給的名字的咒靈,很少見。]
我也很奇怪。
不過我現在更好奇另一點。
「不過據我所知詛咒是從負面感情中產生的,但是按理來說《暗礁》的影響力並不如我其他的書,要說恐怖程度的話,也只是一般般,為什麼出現的是礁,而不是我其他書中的角色?」我發出有理有據的疑問。
要說影響力最高的話,應該是我的出道作,也是成名作。
《十七歲的涼子》,我為了一個人所寫的書。
既然我的書能出現咒靈,那麼是不是代表著,涼子也有可能出現?
[那你覺得這本書有什麼特殊的?]
「...最新出版的?」我左思右想,只能想到這一個點。
[我遺留的記憶裡並沒有這樣的先例,不過如果你感覺沒錯的話,可能確實是與時間有關。]即使只剩下一個腦花還失憶了,夏油傑說話的時候也依舊給人一種博學可信的感覺,[小說這種形式,要產生負面感情會有一個積累的過程,礁只是一個准二級咒靈,如果它不是一個特例的話...]
[你其他作品中所形成的咒靈出現得越晚,會越強大。]
「哦,這樣啊...」
我心不在焉地收回手,因為想著在意的事情,沒有注意到夏油傑語氣中那不易察覺的,微妙的不快。
*
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
某位剛出差回來的白毛教師,從學生那裡聽到了一個事情。
「保護在人類身邊的詛咒啊…」五條悟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又一個裡香和憂太嗎?」
距離他去年收下乙骨憂太也才過了幾個月,聽到相似的例子難免會往這上面想。
「金槍魚金槍魚。」狗卷伸出手比了個V。
一般人很難從他的話和收拾中領會到他的意思,不過五條悟再怎麼說也是狗卷的老師,一下子就明白了。
「能形成怨靈的至少也是一級及以上的詛咒,二級還沒有過先例呢。」五條悟來了點興趣,語調也上揚了起來,「找機會去看一眼吧!」
第8章 08
不得不說,咒靈和咒術師的生命力是真的相當驚人。
先是夏油傑只剩個腦子都能活,後是那個蟲子詛咒——據說是叫醜寶——它剛出現時那奄奄一息像是已經死掉的樣子仿佛還近在眼前,結果就過去了四五天,就活蹦亂跳了。
啊,活蹦亂跳只是一個比喻,它本身的性格還是比較安靜的,通常不會亂跑,都窩在魚缸旁邊一動不動。
至於我...
這幾天我對礁正新鮮著,每天都興致勃勃地挖掘礁的能力。
礁的能力很大一部分都與書中所描述的一樣。
第一個能力是變成人,或者是其他生物的樣子,正如《暗礁》中他變成漁夫的樣子,不過這個能力的限制也很多,首先就是要吸收屍體才能變,如果被拆穿它不是那個人,變化就會立即失效,恢復成真身。
咳,這一個能力是用老鼠屍體測試出來的,不過變化不會改變詛咒的本質,我同樣無法看到礁變化之後的樣子。
第二就是擅長隱匿,隱藏氣息,不容易留下痕跡,也就是夏油傑說的殘穢。
第三個我就不是很確定了,因為小說中我有設定礁是從海中誕生的妖怪,所以天然地與海洋親近,這個目前還沒有體現出什麼來。不過礁確實能在水中呼吸...咦,等等,話說咒靈需要呼吸嗎?也是吸進氧氣呼出二氧化碳嗎?
有了問題之後我立刻就去找夏油傑問了。
[...應該不用,咒靈的生存只與咒力有關。]
「如果只與咒力有關的話,那咒術師呢?在真空環境下也能活嗎?」我以一種探究的語氣與只剩下一個腦子也能活的咒術師探討這個問題。
[...]
沉默。
「你也不知道嗎?」我沒品出這沉默是什麼味,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回到,又問了一句。
[這不重要。]
——意思就是別問了。
好吧好吧。
人家都這麼說了我還能怎麼樣呢,我只好放過了這個問題。
逐漸的,一周多的時間過去了。
經過一周多的相處,這座房子裡不同物種——人,狗,兩咒靈,腦,也逐漸有了共同居住在一個房子裡生活的默契,除了將軍這個傻狗。
我逐漸對夏油傑有些一些改觀。
並不是說放下戒備了。
只不過在摒除一開始那讓人大吃一驚的出場形像以後,我發現他性格還不錯,交流起來分歧也很少。至少從他現在表現出來的人格來看,並不是我討厭的類型。
而且...還挺有禮貌?
我第一次順手清理魚缸的時候忽然得到一聲『謝謝』還愣了一下,不過我感覺他自己可能也愣了一下。原本只是順手打掃衛生的事,但是在被道謝之後我就產生了一種奇奇怪怪的既視感。
就好像我不是在擦魚缸,而是在給癱瘓在床的老人做護工。
最好還是我先反應了過來,若無其事地說了一句:
「不客氣,要加點水嗎。」
[...不用了。]夏油傑婉拒。
我略有些遺憾地把水壺收起來。
*
我搬家已經有半個來月了,該收到信息的人都已經收到信息知道了。
除了中鄉編輯之外,第二個聯系我的人是本來就在東京讀大學的繼弟,波止讓。
『清酒姐!你終於來東京啦,有沒有地方住?啊,已經住下來了嗎?』
元氣的聲音從電話中傳出來,光是聽著聲音就能想想出一個活潑跳脫的運動系大男孩形像來。
「嗯,買了房子。」我回答。
給我打電話的這孩子是我異父異母的繼弟,是母親再婚後繼父家的孩子,因為兩家大人都是自由戀愛後在一起的,我們關系還算可以。加上我成年之後就借口要在各個不同的地方旅游定居,尋找靈感搬了出來,每年只有新年的時候會去一下繼父家裡,距離美之下這孩子反而親近起我來。
「那清酒姐現在住在哪裡呀,我休息日想去找你玩!」波止讓連忙說。
這...
我的目光掠過魚缸、櫃子、牆角的陰影,想到這房子都有什麼,沒有告訴波止讓我的住址,勉強退了一步跟他說要見的話可以我去找他。
本來這段時間我都不打算出門了的,連來東京之前計劃好的有空去江之島釣釣魚都取消了,只想做一個遠離世俗紛爭的家裡蹲。
『所以說這麼不想出來為什麼要出來啊,難不成清酒姐你房子裡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嗎?』單純的弟弟忍不住吐槽道,殊不知自己的嘴開了光一語中的。
我一驚,以為這弟弟只是表面看著簡單,其實是個什麼都知道的不簡單人物。
——然後就聽到了他接著說出來的猜測。
『嘶!不會是悄悄交了男朋友還同居了吧?!』波止讓說完猜測,聽到電話對面心虛一般的沉默,頓時仿佛抓住了什麼把柄一樣得意洋洋地說,『快賄賂我,不然我就要告訴阿姨去了!』
我:「...」
我:「...讓,你才該是名小說家。我的想像力不及你。」
『哎?』
...
總之,為了不讓憨批孩子一直惦記著來我的住處找我,我和他約好了這周日曜日我去找他,然後一起吃個飯逛逛,給家裡人打個視頻電話什麼的。
這樣的安排,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了。
我這樣想著,日曜日當天出門去東大附近等人。
我知道礁跟著我出來了,現在應該就在我附近,不過具體在哪裡並不清楚。我環顧四周,注意著四下無人,壓低聲音叫了一聲,「礁。」
很快,肩膀位置傳來被觸碰的感覺。
我放松了一些,依舊小聲地說,「如果等會兒你看到比較危險的咒靈,就拍拍我的肩膀提醒我,知道嗎?」
這樣我就可以及時改道,避開麻煩。
難得外出,我想擁有一個平靜安全的休息日體驗。
——別再遇到秋葉原那種事情了!
礁碰了碰我的胳膊作為回應,我看到波止讓從學校裡跑出來,遠遠地就舉起手衝我揮動招手了,就停止了與礁交流。
等到波止讓跑過來了,我發現他並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了另外一個人。
一個看起來沒什麼特色的男生。
「清酒姐,這是我的同學,目加田拓真!」波止讓介紹道。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還要帶別人來,不過出於禮貌我,還是點了點頭,「你好。」
「拓真,這是我姐姐,伊吹清酒。」波止讓又向另一邊介紹。
目加田拓真連忙九十度鞠躬,「姐姐好!」
...這倒不必。
我的表情變得有些復雜,且微妙,「是我想太多了嗎,讓,你們這是在向我...公然出櫃?」
「不不不不!我們只是朋友!」兩個男孩子被嚇了一跳。
「這樣嗎?不好意思啊,目加田同學剛剛忽然和讓一樣叫我姐,這架勢太像見家長了。」我松了口氣。
誤會解除之後氣氛緩和下來,我們向地鐵站的方向走去,途中波止讓趁機湊過來跟我解釋為什麼說好的姐弟兩人逛街會變成三人。
「他送了我兩張餐廳的優惠券。」波止讓豎起兩根手指,「那家餐廳的主廚是遠月畢業的。」
...行,這理由足夠我原諒他了,反正也就讀多一個人的事情。
解釋完了之後波止讓也沒走,嘀嘀咕咕地跟我說起他和目加田拓真成為朋友的原因。
「他太厲害了!」向來喜歡和優秀的、長得好的人交朋友的波止讓以這一句話作為總結性開頭。
「嗯?」我擺出傾聽的姿態。
「他有四個義妹,整整四個!」波止面露驚嘆,篤定道,「第一次知道這件事,我就想,這一定是個不簡單的男人!」
第9章 09
「聽說有妹妹的人運氣一般不會太差。」聽完之後波止讓的話之後,就算是我也是沉默了一下才找回組織語言的能力,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還有這種說法的嗎?那拓真豈不就是超級加倍了!」波止讓捧場道。
倒是被討論的目加田拓真本人聽到我們這麼說,看起來挺不好意思的。
波止讓是個很會炒氣氛的人,這一路上就沒有讓交流停下來過,我傾聽比較多,偶爾也會開口說兩句。在這一路上的交談中,我知道了他的這個看起來平平無奇,實則有四個義妹的同學,還是一個目標是成為打工皇帝的打工人,為了供四個義妹上學,他一個人打了十幾份工。
包括但不限於各種餐廳咖啡店兼職,送外賣,發傳單,家政,補課,以及一些網上奇奇怪怪零零碎碎的兼職。
這一串兼職項目聽得我都不由側目。
「就算沒當成打工皇帝,你也已經是打工超人了。」我說,「一般人這麼壓榨時間,一天只睡兩個小時,估計早就猝死了。」
這不是超人是什麼?
也正因為目加田拓真在很多地方打過工,對這片地方大大小小的店都很熟悉,我們得以避開一些不怎麼樣的店。
出門一趟,我除了給同行的人買點禮物,自己也買了一些東西。
比如說不同口味的狗糧,將軍的玩具。在寵物店買這些的時候我看到他們店裡還有賣布置魚缸的細沙、漂亮小石頭、小型水生植物的什麼的,一時興起也買了不少這些東西。
...總歸是能用上的,也不算亂買是吧。
逛得差不多之後我們就去了那家據說主廚是遠月畢業生的餐廳。
是一家客流量挺大的西餐廳,出乎我意料的是半自助的形式。在問了之後我們得知這家店的形式就是這樣的,他們主廚每天會隨機做幾道菜與其他自助菜式放在一起,能不能挑到主廚做的菜全看運氣。
——ps:據說這是一家深受抽卡愛好者喜愛的餐廳。
賭運氣什麼的,這完全就是消費詐騙吧?
這時候,我又見識到了波止讓叫上目加田拓真一起出來的運氣。
正如我之前說的那樣,有妹妹的人運氣一般不會太差,他很容易就挑中了主廚特制的幾樣菜式,弄得我都想讓人幫我抽一下我玩的種田基建小游戲裡幾個特別難抽的稀有家具了。
「我就說吧,帶上拓真准沒錯!」波止讓豎起大拇指。
我微微點頭,用筷子一根根挑出烤魚裡的刺。
忘了之前有沒有說過了,我最喜歡的食物是魚料理,但是討厭魚刺,所以只喜歡刺少的,或者是已經被挑掉了魚刺的魚料理。
「對了,清酒姐,你之前不是住在鳥取嗎?怎麼突然想到來東京了?」波止讓問。
「換個環境,找點不同的靈感。」
「哦——那清酒姐你在鳥取有碰到什麼有趣的事情嗎?像你上次跟我說的嘴巴、鼻子、耳朵裡塞滿了泥土的人那樣的。」波止讓興致勃勃地問。
目加田拓真聽著也有點好奇,「什麼塞滿了泥土的人?」
我現在心情還不錯,連帶著耐心也變得好了起來,在挑魚刺之余也樂意給小孩講講故事。
「是說我之前居住的一個地方,有個鄉下村莊。聽聞有一個人死在山裡,過去了三天才被人發現,被發現的時候屍體的嘴、鼻子、耳朵裡全都灌著泥土,連眼睛都被糊上了,這就已經很奇怪的,更奇怪的是有人掰開死者的嘴,發現裡面居然有一棵發芽的植物幼苗,是從喉嚨裡塞著的泥土裡長出來的。」
我說完這段話,也終於挑完了烤魚一面的魚刺,用筷子夾起一點雪白的魚肉嘗了嘗。
嗯,還可以。這烤魚不知道是怎麼烤的,焦黃色只留在表面,內裡的魚肉全是雪白雪白的顏色,吃著還有股甘甜...有嘗到蜂蜜和黃油的味道。
與胃口良好的兩人相對的。
聽完這個故事之前還吃得很高興的目加田拓真:忽然食不下咽。
然後不等他緩一緩,波止讓又問了,「那鳥取那邊?如果不是碰到了有趣的事,清酒姐你不會在那邊一呆就是一年半吧,摩多摩多。」
「有確實有。」我想了想,「鳥取那邊有一條河,是在比較鄉下的地方,我沒事的時候經常會去河邊釣魚。那時候我還有個釣友,偶爾會碰上。那個釣友對這條河很熟悉,他跟我說這條河是有名字的,叫做須臾川,每年梅雨的時候都會發很大的水,那時候暴漲的河水會把魚衝得岸上都是。後來有一天,那個人就問我有沒有興趣探探須臾川的源頭,我當時正閑著無聊,就答應了。」
「關於這條河的源頭,曾流傳著一個說法。說是一個人沿著須臾川去找水流的源頭,最後找到了一個很大的山洞,須臾川的水就是從這個山洞裡的一個深潭裡流出來的。據說那個人走進過山洞,山洞裡面只有貼著石壁的邊緣有一圈開鑿出來的僅容落腳的小道,中間就是那個深潭。那人拿著手電筒往深潭的水面上一照,驚得差點腿一軟跌進深潭裡。——在手電筒光的照明下,他看到水面下浮沉著巨大的陰影,那是兩條糾纏在一起游泳著的巨大蛇影。」
兩個男孩子聽得入迷,都停下了吃東西,把注意力集中到我描述中的那個黑黢黢的山洞,以及碧波下隨時可能破水而出的蛇影上。
「因為要在山裡行走,我就帶上了狗。我和提議去尋找源頭的那個人一起沿著須臾川向西走,走了三個多小時,河寬逐漸變窄,水流也湍急起來。我感覺可能快到了,又往前走了一百多米,果真找到了那個山洞。」
「然後呢然後呢?」一個聲音興致勃勃地問。
這時候我正好低了一下頭,夾出魚脊骨,沒有注意是誰問的,繼續說下去,「我們就攀爬到山洞口,進入到山洞裡面。狹窄的小道和深潭都與傳言中的一模一樣。因為牽著狗,我沒有走到很裡面,只在洞口的地方用手電筒照了照深潭。那個深潭是很深的綠色,我沒有看到什麼巨蛇的影子,不過確實是有很多細細的小蛇的影子在深綠色的水面下游得很快,應該是個蛇譚。」
說到這裡,我還有些遺憾。
如果當時有帶釣魚的家伙就好了,還能試著釣釣看能不能釣上來什麼有意思的東西。
「哇!」
「哇!」
「哇!」
說完這個聽起來像編的故事一樣的經歷,我成功收到了三聲驚嘆...等等,怎麼是三聲?
我這才有點反應過來,抬起頭環顧一圈。
波止讓抬起手,手指一點一點地指了指我身後,我從左邊轉頭往後看。
正對上一張放大的臉。
我:「...?」
「請問有事嗎?」
我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背後這個人湊得太近了,正反過來面對著椅背坐著,抓著椅背前傾著身體探頭,不知道在我背後這樣聽了多久。
兩個椅背之間的距離一下子就超出了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距離。
「哦!沒有,因為很有意思,一不小心就聽入迷了。」聽到我的發問,這個人爽朗地笑起來。
我眨了眨眼睛,定定地打量了一下這個人。
豎起的白色頭發,遮住上半張臉的黑色眼罩,一身漆黑的衣服,以及...看起來很潤的嘴唇?算了,這個關注點有點歪了。
如果是形像不那麼特立獨行的人做出這樣的行為,我的反應應該不會是這樣的。
但是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怎麼說呢,他看起來太特異了,那是種很微妙又很明顯的格格不入,哪怕是坐在人群中,熙攘往來的餐廳中,也能讓人很分明地感受到,他和周圍的人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是這樣嗎。」我收回打量的視線,沒有露出什麼不對的表情,「我已經講完了。」
潛台詞是『可以轉回去了』。
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社交距離,是1.5-3米,這也是我最習慣的舒適距離,畢竟再怎麼樣我也沒有碰到過第一次見面就往人臉上湊,沒有絲毫距離概念的人。
這個距離讓我有些不大舒服。
「好吧好吧,」白發蒙眼可疑男子大概是看出了我的抗拒,身體後仰拉開了一點距離,舉起雙手放在腦袋兩邊,做出示意沒有武器一樣的動作,晃晃悠悠地轉回去。
在對方轉身的這個空檔,我看到對面那張桌子上擺著的全都是各種蛋糕甜品。
我也轉了回去。
「清酒姐,拓真,你們有沒有發現那個人有點像一個人?」過了一小會兒,波止讓伸直脖子往白發蒙眼可疑男子那邊瞅了一眼,然後壓低聲音對我們說。
「發現了。」
「是吧!真的很像不遮嘴改遮兩只眼睛的卡卡西啊!」波止讓興奮地說,還搖了搖目加田拓真。
目加田拓真卻不知道為什麼,不自覺地縮了縮身體,像是怕引起什麼注意一樣。
「...控制一下,太大聲了,讓。」我能理解男孩子對火影忍者的狂熱,但是好歹看一下場合啊。
第10章 10
後面那個神似卡卡西的白發蒙眼可疑男子的存在感...實在是有點過分高了。
光是那麼大個一個人坐在這裡,餐廳裡的視線就頻頻聚集到這邊,其中還夾雜著諸如『哇,那個戴眼罩的怎麼回事』之類的聲音。
我想了想,讓波止讓跟我換了個位置,這才能安心地吃東西。
「要不然...我還是先走吧?」目加田拓真坐立難安,目光不住地往門口位置游移。
「怎麼了?」波止讓疑惑。
「我突然想起我還要去接我義妹放學...」
雖然感覺這個借口有點假,不過人家都這麼說了,還能不讓人走不成?於是在我和波止讓表示理解之後,目加田拓真如獲特赦,以極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幾乎是飛奔著跑出餐廳。
整個過程不超過五秒鐘。
我緩緩地打出一個問號。
「有什麼我看不到的東西在追他嗎?」我不由向波止讓求證了一下。
波止讓倒是對目加田拓真這種半路跑路的行為接受良好,「沒事沒事,拓真經常這樣子的啦,有一次上著課他也是這樣突然跑出去,然後就忽然地震了。還有之前他在秋葉原一家女僕咖啡店打工,本來應該工作到下午四五點的,他早上十點就回來了,結果第二天新聞就報道了秋葉原炸彈犯傷人事件。我覺得他應該是對危險比較敏感...」
他說著說著也反應了過來,聲音漸漸變小。
這時候他背後傳來了一聲「噗嗤」的忍笑聲。
「...」
好家伙,時隔了這麼一段時間,我居然還能聽到秋葉原有關的事情。
如果是其他的什麼例子,我頂多只是半信半疑,但是與秋葉原那個我親身經歷的事情搭上關系,我覺得可以信五成。
雖然礁並沒有觸碰的我肩膀提醒我有什麼非自然的東西存在。
想到這裡,我借著夾起魚肉的動作擋了一下嘴,用很低的、對面的波止讓都聽不到的聲音叫了一聲,「礁?」
我的本意是想讓礁告訴我這附近有沒有危險的東西,但是我叫完它的名字之後等了有十來秒,都沒有得到回應。
這還是我第一次叫礁的名字沒有得到回應,我本能地感覺不大對勁。
如果不是特殊情況,礁應該不會離開我身邊。
「清酒姐,你說什麼?」波止讓大概是注意到我開口了,但沒有聽清我說什麼,疑惑的問了一聲。
「沒什麼,既然這樣那我們就走吧。」我沒了享受美食的心情,放下餐具抬起眼睛,「小心一點總歸沒錯,不要抱有僥幸心理。」
「啊?那聽清酒姐的!」波止讓雖然不大明白,不過勝在他有聽話的優點,聽到我這麼說也不會表達反對的意思,一副聽進去了的樣子,整個一大寫的[乖巧jpg]
我們離開了那個餐廳。
*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們走後,之前那個沒有距離感的白發蒙眼可疑男子也正吃完了最後一口甜品,隨意搭在椅子上的手在空氣中拍了拍,用像是逗小狗一樣的語氣說,「別急別急,我們等會兒就去找你的主人,乖啊~」
長著彎曲羊角的黑影在他的手掌下一動不能動。
過了一會兒,這個人慢悠悠地走出餐廳,向著姐弟倆離開的方向走去,途中路過一家書店,他還順道走進書店,在書架上挑了一會兒,挑出一本薄薄的、封面是浮世繪風格圖畫的小說。
那本小說的名字,叫做《暗礁》。
咒靈是沒法被照片拍下來的,所以他剛才在餐廳的時候,邊吃甜品邊用手機自帶的畫畫功能,把這個咒靈的外表以直擊靈魂的畫技給簡單畫了下來。
眾所周知,五條悟除了性格以外都是完美的,所以畫畫這種事情,當然也不在話下。
哪怕只是超簡單的簡筆畫,也完全抓住了它的外貌特征,畫得十分生動形像呢。
畫完之後他就直接把畫發到了咒術高專的聊天室裡,喊他的學生狗卷棘出來看看這個咒靈是不是就是他上次提到的那個咒靈。
如果說狗卷的肯定回答讓他知道自己沒有認錯人,那麼伏黑的一條消息就完全是意外之喜了。
【伏黑惠:這個咒靈的形像,好像和一本小說中的妖怪形像很像。】
五條悟:哦豁。
然後就有了他順道在書店買了一本伏黑提到的那本書的事情。
買完小說的五條悟翻了翻這本《暗礁》上卷,把裡面所描寫出來的那個從海裡誕生的名為礁的怪物,與自己截胡的這個咒靈的形像對比了一下,發現——
完全一致。
「所以說,原來不是乙骨那種情況嗎。」五條悟若有所思,「事情一下子變得有趣起來了啊!」
*
好,再說回另一邊。
因為叫不應礁,我稍微有些不安和擔心,借口還有事忘了做,要先回去。
讓原本還想送送我,我就說會有人來接我,把他先打發回去。
這孩子臨走時還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心理活動很好懂地直接寫在了臉上,大概是『還說沒在家裡藏人!』這樣的心理活動。
我都懶得解釋了,等到與波止讓分開,我沒有急著做什麼,而是再向前行走了一段距離,走到人稍微少些的地段,我才停下來,遲疑了一下,用正常的音量叫了一聲,「礁?」
一秒
兩秒
三秒...
沒有絲毫動靜。
我不禁陷入了沉思。
我的礁呢?我放在這裡的那麼大一個礁呢?怎麼出一趟門就丟了?
到底是怎麼丟的?在哪兒丟的?我記得進餐廳的時候它還是在的啊,我還悄悄地試著給他投喂來著,雖然他似乎對人類的食物都沒有什麼興趣...
難不成就是因為我投喂的舉動,礁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了?
如果不是夏油傑不能接電話,我現在就想打電話過去讓懂很多的夏油傑給我分析一下礁是怎麼走丟的。
正當我皺著眉沉思的時候,一個聽著有些輕浮的聲音忽然在我身後響了起來。
「嗨,請問你掉的是這只十八條腿咒靈,還是這只四個腦袋的的咒靈呢?」
這個聲音出現得太突然了,又好像不久之前才聽到過,我轉過頭。
...是之前餐廳的那個人。
這個人正從橋上走過來,兩只手稍微展開,像是兩邊都拎了什麼東西在手裡,遠遠超出日本男性平均身高的身高十分令人矚目。
我沒有輕率地接話,就這樣站在原地安靜地看著這個人,等著對方先開口。
「哦,真的看不到啊?」在來的路上不只買了書,還順帶抓了兩個作亂的咒靈的五條悟拎著手裡兩只已經半死不活的咒靈甩了甩,發現這兩個cos道具沒什麼用之後干脆地送了他們最後一程,然後忽然湊近了過去,隔著眼罩觀察,「完全是個普通人嘛。」
我一驚,下意識地想往後退幾步離開距離,卻發現背後已經是橋的圍欄,根本沒有後退的空間。
那什麼的人與人之間的社交距離...算了,主動權在別人手上的時候沒條件要求這些。
我分析起現在的情況來。
他說了咒靈,應該是咒術師吧,難怪氣場這麼特殊——不過最重要的是他在我面前直接說出了咒靈,要麼是能確定我知道這些,要麼是知道我和咒靈有關系。
啊,對了,差點忘了,咒術師是能看到礁的,難怪...
我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下我真的一點都不驚訝會有咒術師找過來了,因為從咒術師的視角來看,身邊跟著礁的我豈不就是帶著咒靈招搖過市了嗎?不被找上來才奇怪好吧。
這可真是...
希望礁沒事,希望這個人沒有看到一只咒靈就隨手消滅掉的好習慣。
「都不是我丟的,我丟的是一只黑色長角的。」既然人家什麼都已經看到了,我再當做不知道也沒什麼用了,我索性直接開口回答道。
「沒有見過呢。」
這個人的語調微微上揚,聽起來就不是很走心,也沒有絲毫可信度。
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沉默了一小會兒後換了個話頭,打算先按照對方的意向聊一聊,「你是誰?」
他像是終於觀察完了,把湊過來湊到我眼前的臉移開來,唔了一聲之後摸著下巴爽朗地回答,「五條悟,咒術高專的優秀教師代表。」
「咒術高專?」
是新的名詞呢。
「顧名思義,是培養優秀咒術師的學校,全稱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自稱名為五條悟的白發蒙眼可疑男子伸出一根食指晃了晃,「怎麼樣,有沒有興趣來咒術高專學習呢?知名小說家黑潮末日小姐。」
「...啊?」我頓時愣住,連我的筆名被叫破都沒注意,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前半句話上了。
是我聽錯了嗎?
怎麼突然快進到邀請入學,這個發展也太奇怪了吧!
「可以問一下為什麼嗎?」我穩住表情,「我甚至看不到你們所說的詛咒,為什麼會想到讓我去培養咒術師的學校學習?」
「看不到詛咒並不是問題哦,我有一個學生沒有一點咒力也一樣可以成為一個優秀的咒術師。」五條悟看起來挺認真,不像是隨便說說,「讓小說中的角色成為詛咒出現在現實中這樣的能力,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既然能夠讓一個角色出現,那麼能做到的肯定也不只是這樣,你很有潛力。」
「...謝謝?」我也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評價,遲疑地回了一句。
「所以!」
所以...
我想了想。
——其實如果是在撿到腦子君夏油傑之前,我為了解除了解咒術的世界,也許會答應也說不定。但是現在的話,在我已經有渠道了解我想了解的東西的情況下,去什麼咒術師學校體驗一下重新當學生這個主意,就是下下策了。
與權利相對的就是責任,光是根據設定推導一下我就能大致猜到咒術高專是個什麼樣的學校。不明白的代入一下忍者學校就明白了,歸根究底應該是個戰力預備役,畢業之後的就業去向估計也被安排地明明白白了。
雖然我的人生大部分時間都是得過且過,偶爾追求一下刺激,比如說循著傳說探索蛇譚、在家裡養奇奇怪怪的東西之類的,但是這並不代表我會喜歡戰鬥不休永遠跌宕起伏的生活,總的來說我還是更喜歡平靜的日子。
「不好意思,我大學畢業都很多年了,早已經過了讀高中的年紀,就不必了吧。」考慮過之後,我抬起頭委婉拒絕。
...好像也算不上委婉,不過無所謂了。
「這不是理由吧...」五條悟有些意外地嘀咕了一聲,「真正的理由是什麼?」
「我討厭規矩。」我平靜地說,「以及有很多規矩的團體」
「對充斥著戰鬥的生活沒有興趣,也沒有什麼為他人奉獻的高尚品質。」
「對了,可以把我掉的那只黑色長角的咒靈還給我嗎?這位優秀教師先生。」
第11章 11
我以為這麼說了之後,我八成是要不回來礁了。
說的時候我也已經做好了這樣的心理准備。
——結果最後居然還給我了。
在我說完那句『我討厭規矩,以及有很多規矩的團體』之後,五條悟突然笑了起來,邊笑還連連點頭說,「不錯不錯,我喜歡你的性格。」
然後他就伸出左手隨意地向後招了招,「既然不願意那也沒辦法了,這個就還給你吧。」
這個人自說自話地說完話就雙手插著兜走了,走到橋下還掏出手機不看路地打起字來。
等到人影漸漸遠去消失,我收回目光,再一次叫了一聲礁。
這一次像往常一樣得到了回應,手指碰觸到光滑毛發的觸感。
「回去吧。」我在心中松了一口氣,低聲說了一句。
我回到家的時候接到了波止讓打來詢問我有沒有安全到家的電話,我跟他聊了幾句掛斷電話。
[出行還順利嗎?]出於人情關懷,夏油傑說了一句與『歡迎回來』性質相似的台詞。說完之後他像是察覺到了什麼,頓了頓說,[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
這也能感受到嗎?
我再一次感嘆了一下咒術的神奇,把這次出去遇到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遇到了一個挺奇怪的咒術師,說是個老師,想讓我多年之後再次踏入學校體會一下讀書的感覺來著。」
「我從北海道大學畢業都好幾年了,24歲,回去讀高中,光是聽著就不是那麼回事吧,越讀越回去不大行。」我臉上不帶什麼表情地吐槽道。
[那聽起來確實不大靠譜。]夏油傑贊同。
「對了,你知道那個咒術高專吧?」我說著說著突然想起來這個,就隨口問了一句。
既然是專門培養咒術師的學校,而夏油傑原本也是個咒術師的話,那說不定也在那個什麼咒術高專讀過書吧。
我問完之後沒有立刻得到回答,夏油傑慣例的陷入思考進行回憶,過了一會兒我才聽到他平靜的聲音傳過來。
[聽起來很熟悉,不記得了。]
好吧。
鐵門外響起門鈴聲,我出門收了個快遞。正是我今天出去逛的時候在寵物店買的新口味狗糧,將軍的玩具,以及布置魚缸的東西,我買的時候一般都是選的寄送服務,這家的寄送服務送貨的時間卡得還不錯。
我拆了快遞給將軍滿上新口味狗糧,把新玩具丟給它玩,將軍一下子高興起來,汪汪聲也變得雀躍,汪嗚一聲跳起來咬住我扔過去的玩具,搖著尾巴把玩具帶回到自己的窩裡。
有時候,狗狗的快樂就是這麼簡單。
把給將軍買的東西給它後,我把目光放在了魚缸上。
[你不會是...]夏油傑明顯感受到了不詳的預感。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我肯定了他的猜測,「你不是用咒力把大腦與外界隔開了嘛,就是說魚缸裡裝滿水也不會對你的腦子產生什麼影響。」
「所以,我們來把魚缸裝上水,簡單布置一下吧~」我拿起快遞和裡拆出來的『深海的大菠蘿』房子展示給他『看』了『看』,心情開始變得愉悅,「干巴巴的魚缸看起來太無聊了。」
[等一等。]夏油傑連忙轉移話題,語氣超級嚴肅,[我發現你住的這個町目裡,有一處地方有十分強烈的咒力的味道,至少是個特級咒靈。]
我動作停了停,「嗯?哪裡?」
[西面。]
我稍微回想了一下,「西面啊,我記得那邊好像是個學校吧,應該是高中,我看看。」
說著我掏出手機打開地圖,搜索了一下附近的學校。
搜到了,叫海鷗學園。
[這個地方不止有強烈的咒力,似乎還有著很強的束縛,你感興趣的話可以去看一看。]夏油傑說。
「嗯,我知道了,再說吧。」我敷衍地點點頭,再一次拿起布置魚缸的東西,往魚缸裡倒了一小袋沙子,白花花的腦子逐漸被沙子掩蓋。
夏油傑,轉移話題失敗。
第12章 12
5月14日,暴雨天,剛有些回暖的天氣又轉涼。
這暴雨來得突然,天氣預報都沒有預報到,還是我照例出門遛狗的時候,走到一半突然就下起了雨。
——雖然我也沒有看天氣預報的習慣。
這暴雨起初只是一點細細的小雨,頭發多的人甚至都感受不到雨點,我也就沒當回事。
結果沒過幾分鐘,大風,暴雨一起來了,都已經離開住處有一段距離的我只好就近在一家24小時便利店躲一下雨,聽著便利店裡臨時播報的陣雨提醒,點了一份關東煮,打開手機裡的種田經營小游戲,收收菜釣釣魚等雨變小。
24小時便利店裡只有一個店員在看店,一臉犯困的表情打著哈欠,我也沒有找人聊天的想法,於是這一片空間中就只有玻璃門和窗外急促高昂的雨聲。
我看向玻璃外面的道路,有穿著校服的學生們或是撐著傘,或是把包舉在頭頂,在雨中匆匆跑過,也有張開雙臂在腳步輕快地轉著圈,不一會兒就變成落湯雞的小孩。當然也有在放棄冒雨回家,或是跟我一樣沒有出門帶傘習慣的人,選擇了來便利店裡躲雨,便利店裡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人一多將軍就不敢亂跑了,那麼大一只乖乖巧巧地安靜趴在我坐著的這個位置桌下,跟我一塊兒憂愁地看著玻璃外。
本來讓人同意我把將軍帶進店裡躲雨就挺不好意思了,好在將軍只有在家裡以及人少的時候會比較頑皮,平時在外面還是聽話乖巧懂事的小可愛。
好巧不巧地,我還看到了我來八障町的第一天聊過天的那個,名字叫做八尋寧寧的女孩子從外面的路上跑過。
我看到她的時候她正把雨傘舉得很低,抱著手臂整個人都盡量縮小,把自己往雨傘下縮,腳上還套著兩個袋子,估計是不想弄濕鞋子。
眾所周知,在下雨天,尤其是暴雨天出門走過一趟,防水再優秀的鞋子也免不了灌一鞋子的水。
路前面就是一個轉彎的拐角,八尋寧寧很快就跑沒影了,我收回目光。
其實我還是挺喜歡下雨天的,前提是——只要我自己沒有出門。
因為在下雨天坐在書房的窗口的書桌前,一邊聽著窗外的雨聲,一邊寫作,思路總是會流暢很多,這也是為什麼一些人想要安心做一件事時,會聽雨聲的白噪音來集中精神。
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下了快一個小時,我的種田小游戲都快收獲四五茬易熟的作物、吊起百來條魚了,暴雨才慢慢地變小,直到停止。
終於可以回去了。
未免等下走到半路又下起雨,我順手買了一把雨傘,牽起將軍離開24小時便利店,往家的方向走。
離開了便利店,剛剛一直保持著乖巧的將軍扔掉包袱撒起了歡,哪怕我不停地把它扯離水坑,它還是一jio蹦跶進了積水裡,歡快地踩起了水。
跟踩水坑的小孩和小豬佩奇沒什麼兩樣,不一會兒將軍整只狗就變得髒兮兮濕噠噠了。
幾乎是可以預見的清洗量,明明昨天才給將軍洗過澡,結果今天又弄髒了。
這狗不能要了。
我冷靜地想。
繞過在水坑裡蹦跶的將軍繼續往前走,將軍就一路在積水裡溜溜達達地跟上來。
走過前面的拐彎,再往前面走五百米左右再右拐三百米就是我的住處,我走過轉角之後看到前面有一個因地勢聚起來的超大水坑,雨停之後下水道排水才明顯起來,形成一個小小的有流向的小漩渦。
而就是這麼一個水坑裡,我隱約看到裡面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游動,拼命地在往水坑外撲騰,但是又不住地被下水道口的小漩渦往下水道那邊拖。
是什麼東西?
我被水坑裡撲騰著的動靜吸引,有點好奇地停下腳步,走到那個水坑前蹲下,仔細觀察了一下。
肉粉色的鱗片,尾巴是肉色到青色的漸變,腦袋上長著小小的角...那應該是角吧?
還有就是,魚臉下方還有個骷髏頭一樣的蝴蝶結。
——在這路邊的小水坑裡撲騰著的,居然是一條雖然怪模怪樣但是看起來還挺可愛的魚?
哪兒來的魚?
我看了看那條肉粉色的魚,又抬頭看了看天空,不禁陷入了沉思。
我光知道下雨能漲水位,卻不知道還能帶來魚的。
尤其這條小魚看到我之後似乎是呆了一下,然後更加激烈地撲騰起來,一度從水坑裡躍了起來,就好像有個人在我面前拼命蹦蹦跳跳想讓我注意到ta一樣。
我與那只肉粉色小魚的豆豆眼對視了一會兒,伸出手從水坑裡把魚撈了出來,放在攤開的手掌上.
「雖然長得有些怪模怪樣,不過仔細一看還挺眉清目秀的,倒也不是不能養。」我自言自語說著,站起來牽著將軍繼續往家走。
肉粉色小魚癱在我手上,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擺了擺尾巴。
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養成了往家裡撿各種奇奇怪怪生物的習慣呢。
*
今天,是八尋寧寧的災難日。
先是放學之後遇上了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
如果只是下雨也就算了,她可是為了邂逅美好的愛情而隨時帶著兩把傘的女人。
但是偏偏是暴雨!
八尋寧寧,因為吃下了結緣石,也就是人魚的鱗片而變成人魚的眷屬,碰到水身上會出現魚鱗,更嚴重一點就會變成魚形態。
她都已經為了避免接觸水用袋子把腳包上了,還盡力用傘遮住身體,結果一陣大風吹過來,不僅把傘吹得倒折,還把她整個人都淋濕了。
嗚——早知道就在學校多留一會兒了。
變成魚之後的八尋寧寧為了不被卷進下水道而拼命撲騰著,然後就是大家都看到的情況。
之前有過一面之緣的漂亮姐姐發現了她,把她從水坑裡撈起來帶回家裡。
也是不幸中的萬幸吧,她差點就要來一場下水道漂流了。
已經在撲騰中用完力氣的八旬寧寧癱在漂亮姐姐手裡,想著被漂亮姐姐帶回家後可以等晚上沒人的時候跳出水,蒸干水分變回人,然後悄悄離開。
對了,離開之前還可以幫漂亮姐姐打掃一下衛生作為報答,這就是美人魚的報恩啦。
但是...
事情跟八尋寧寧想的完全不一樣。
這位姐姐把她帶回家之後,找出一個魚缸裝上水把她放進去,然後把魚缸放到櫃子上和另外一個魚缸擺在一起。
在看清另外那個魚缸裡面有什麼之後,八尋寧寧整條魚都不好了。
她僵硬地扭頭往另一個魚缸那邊偷偷看了一眼,飛快地轉回去游到離那個魚缸最遠的地方,貼在魚缸玻璃上飆出淚來。
啊啊啊啊啊啊是腦子啊!為什麼會在魚缸裡放腦子啊!旁邊還有一只蟲子嗚嗚嗚嗚!
不僅如此,看起來溫柔又知性的伊吹姐姐身邊還跟著一個渾身黑毛的妖怪,背後那張顛倒的臉正對著魚缸,黑漆漆的羊瞳仁簡直就像是在跟她對視一樣。
好恐怖!
本來八尋寧寧還想著實在不行她還可以開口說話說明情況,畢竟變成魚之後她並沒有失去說話的能力,還能交流一下。
但是現在八尋寧寧完全不敢說話了。
【花子君,救命QAQ!!sos!】
*
從伊吹清酒的角度來看,只能看到她撿回來的那條眉清目秀的小魚貼在魚缸玻璃上瑟瑟發抖。
「怎麼回事,水溫太低了嗎?」伊吹清酒疑惑地伸手試了試魚缸裡的水溫。
第13章 13
[這又是你撿回來的?]完全不知道肉色小魚貼著魚缸瑟瑟發抖正是因為被自己這麼一個腦花形像給嚇到了的夏油傑問。
我試完水溫,撥弄了一下鋪在細沙上的小石子收回手,大大方方地點頭,「對,在路邊的小水坑。」
就跟之前將軍把夏油和醜寶叼回來一樣...不對,我為什麼要把自己跟將軍做類比...劃掉劃掉。
說起將軍,還得給它洗個澡。
但是我完全不想動,如果能隨便來個人幫我去給將軍洗澡就好了...對了!不知道能不能交給礁。
我想到這一點之後立刻就想試試,轉頭四處望了望,目光鎖定礁最有可能待著的那個牆角陰影,招了招手,「礁,過來一下過來一下。」
礁過來了。
我感受到觸感,攤開手手掌朝上,說了一聲,「來,手放在這。」
礁依言照做。
總之就是十分聽話。
我於是把回來之後還沒解掉的遛狗繩摸索著掛到礁的鷹爪上,然後露出一個笑容來,「礁去幫我給將軍洗一下澡吧?」
未免礁不懂,我還帶著它去走了一遍流程手把手地教它怎麼用,把要用的香波都拿出來放在寵物浴缸旁邊。
「就是這樣,等水放好後把將軍放進去,然後擠出香波抹勻塗開就可以了。」
礁的天賦中就有模仿的天賦,學習能力也很強,很快就上手了。
一切都進行地很順利,除了將軍被看不到的鷹爪一通揉搓有些焦躁不安,不過這個也不算問題,等以後多洗幾次就習慣了。
「唔,好像發現了新的偷懶方法...」我滿意地點點頭,「這麼看來,咒靈也是不錯的勞動力啊,如果好好利用起來說不定還能推動社會發展。」
我若有所思,目光微移,看到新拿出來的裝著肉粉色小魚的那個魚缸裡,剛剛一直貼著魚缸沉底降低存在感的肉粉色小魚不知道什麼時候悄悄地游動著轉了個方向,一雙豆豆眼人性化地偷偷瞅著我。
我感到有趣地用手指尖點了點魚缸上魚臉的位置,順口問了夏油一句,「怎麼樣,你看這魚可愛嗎?要不要把你們放到同一個魚缸裡去?魚應該不會吃腦花吧。」
八尋寧寧:!!!
八尋寧寧:不不不不不要啊啊啊啊啊!!!
[...]
[我之前不是和你說過在你住的這個町目裡,有一處地方有特級咒靈的味道嗎。]夏油的聲音響起。
——其實一開始我以為腦子的交流方式應該是通過腦電波交流,不過事實上並不是那樣。夏油傑的聲音據說是用咒力模擬出發聲器官直接發聲。那個模擬出來的發聲器官是什麼樣的我也不知道,畢竟是咒力做出來的,我看不到。
「嗯,我記得。」我回答,注意到豆豆眼的小魚也像是聽懂夏油傑的話一樣,腦袋一偏一偏地小幅度轉動。
[這條魚身上就有特級咒靈的殘穢。]
「它嗎?」我聞言探頭往魚缸裡看,看到肉粉色小魚呆頭呆腦地往上看,「不大像啊,而且是特級咒靈的話我怎麼看得到。」
[不是它,它只是與那個特級咒靈待在一起久了,所以沾上了那個特級咒靈的殘穢。]夏油傑很有事業心地再次提起這個話題,[你要試著去收服一下嗎?]
這回輪到我沉默了,沉默片刻之後我端起裝著腦花的那個魚缸舉到眼前,真誠地與夏油傑(腦花)『對視』,「夏油君,你一定很厲害吧,靠你現在的戰力和那什麼特級咒靈比勝率如何?」
我已經盡量委婉了,好歹沒有直說『你一個腦子有戰鬥力嗎』這樣的話。所以說都傷得只剩下一個腦子了,為什麼還動不動就說要去收服哪兒哪兒的很厲害的咒靈啊,用大腦皮層的溝回制造迷宮讓咒靈迷路嗎?
不然難不成讓沒什麼攻擊力的二級咒靈礁上嗎?別逗了。
我懷疑他就是想坑我去送死。
在我問完之後,夏油傑好像才突然意識到了他現在根本沒有戰鬥力,或者說他偶爾會忘了自己是個什麼狀態...總之在意識到這一點後,房子裡陷入了一片尷尬的沉默。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我把魚缸放回去,補充了一句算是安撫,「所以啊,我們就找准弱者的定位好好苟著,不要隨便上去莽就是了。」
過了一會兒,緩過來了的夏油傑不在提什麼收服特級咒靈的事了,[那麼,為了避免那個特級咒靈循著殘穢找上門來,我們得把這條魚處理掉。]
正聽得入神的八尋寧寧:等、等等?!怎麼突然快進到毀魚滅跡?!
夏油傑說完那句話之後,一直窩在魚缸周圍懶洋洋不愛動彈的醜寶迷蒙地睜開眼睛,在夏油傑的驅使下爬到裝著肉粉色小魚的魚缸上,嘴巴漸漸張開,張到比身體的直徑還大的寬度,嘴巴裡面黑洞洞的,仿佛連接著什麼奇妙的異次元。
肉粉色小魚呆住。
眼看著這只醜醜的蟲子張大嘴就要連魚缸帶魚一起吞下,八尋寧寧終於憋不住了,在魚缸裡拼命撲騰起來,以小小的魚類的身體發出驚人的慘叫聲,「等等等等,不要吃我啊啊啊!!!」
還破音了。
這麼大的聲音我們當然能聽見了,我側目看向突然開口說起了人話的魚,受夏油傑驅使本來打算把裝著魚的那個魚缸吞下去的醜寶也停住了——因為原本貼在它身上的紙干了掉了之後,我就給它換上了布,所以能看到大致的形狀動作。
我聽到魚缸裡的小魚發出聲音說出這樣一段話,「我...我是八尋寧寧,伊吹姐姐你還記得我嗎,我們之前見過一次...嗚嗚...」
撿回來的奇妙生物突然開口說人話,這樣的情節...總是似曾相識。
我的腦海裡很快浮現出了還有點印像的女孩子的形像。
肉粉色的頭發,泛青色的發尾,衣服上骷髏頭的飾品,跟變成魚之後的特征居然還挺相似?
「啊,我記得你。」我回答了一聲,從魚缸上面往裡看,「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因為碰到了水...」八尋寧寧聲音不自覺地低下來,小聲解釋她會變成魚的原因,解釋完之後眼巴巴地看著我說,「只、只要擦干就可以變回去了!」
「這樣啊...」我若有所思,在含著期待的豆豆眼的注視下對著她微微一笑,故意逗她,「我覺得寧寧保持魚的樣子也很可愛啊。」
八尋寧寧愣住:「...咦?」
「說起來,我最喜歡的食物就是魚了呢。」我隨口說道,「不過相對的我最討厭的就是魚刺了,所以更喜歡刺少的魚。」
「不過魚湯的話就無所謂刺多刺少了吧。」
眼看著肉粉色小魚漸漸呆滯石化,豆豆眼裡都要飆出淚花來了,我停止嚇魚的行為,好笑地伸手進魚缸裡把八尋寧寧撈出來,「好啦,逗你玩的。」
[惡趣味。]
「還算不上呢。」我慢悠悠地回了一句,抽出一張紙巾把八尋寧寧·魚身上的水擦干,然後把她放到地板上,等著她所說的『擦干就會變回人形』。
然而。
很長時間過去了,干得缺水的寧寧魚都已經癱在地上吐魂了,也沒有變回人類少女的樣子。
我蹲下來,把奄奄一息的寧寧魚撿起來放在手上,估摸著她估計要撐不住了,給她沾了點水續上一波,「就結果來看,魔法似乎失效了呢。」
第14章 14
雖然我是不缺多養一條魚的錢啦,在養了一個腦花之後再養一條會說話的也不是問題,不過這樣的話
明天八障町估計就會出現『花季少女在放學路上被不知名誘拐犯誘拐』這樣的新聞吧。
寧寧魚在經過【大受打擊】【吐魂】【迷茫】【振作起來】這幾個階段之後,此時正扒拉著魚缸邊緣試圖祈求我把她送到海鷗學園去,也就是她本人讀書的學校,夏油所說的有特級咒靈所在的學校。
「花子君一定會有辦法的,拜托了伊吹姐姐QAQ!」
「也不是不行吧...」剛剛還在跟夏油說要好好苟著不要莽的我轉眼沉思著考慮了一下,對寧寧魚說,「不過腦子君剛剛說的話你也聽到了,貿貿然踏入一個陌生咒靈的地盤很危險的,寧寧不如給我們說一下你學校的情況,好叫我能放心送你過去。」
寧寧魚滿頭問號,遲疑了一下發出一句靈魂疑問:
「那個...咒靈是什麼?」
接下來就是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一通交流,我從寧寧魚這裡套出了另一個體系的設定。
什麼怪異,怪談,境界之類的東西,總之跟詛咒,咒術什麼的,感覺是兩個相似又不同的設定呢。
我看向另一個魚缸裡的腦子,等著他的解說。
[已經自成一方的規則了嗎。]夏油也陷入了沉思,說,[帶上我去看看吧,具體是什麼情況還要先看過再說。]
「可以。」
「萬分感謝!我就知道姐姐人美心善!!」寧寧魚的豆豆眼頓時一亮,閃動起pikapika的光芒。
「不過最早也得等到明天了。」我收下贊美,豎起兩根手指,「我既不想在臨近晚上的時候出門,也不像在地面濕噠噠的時候出門,所以你可以用我的電話給家裡打個電話,編個理由說今晚在同學家住什麼的。」
在這般細心的安排下,寧寧魚之前看我仿佛在看變態一樣的眼神逐漸轉變成了感動與感激。
...不過這樣的目光只維持到了第二天我把她和夏油的腦子放在一個魚缸裡之前。
「真、真的要這樣嗎?!」
寧寧魚幾乎要裂開來(精神層面),小表情十分抗拒。
「不要這麼嫌棄啦,人家夏油君也沒有說什麼呢。即便他只是一個腦子,也是會傷心的啊。」我以平靜的語氣棒讀道,一邊毫不猶豫地用沙子把夏油的腦子整個埋在魚缸裡,然後倒上水把寧寧魚也放進去。
這回我又要帶上魚,又要帶上腦子,總不能讓我一個人端著兩個魚缸出門吧?所以合二為一是最好的辦法。
讓礁抱一個,我抱一個倒是也可以,但是現在是白天出門,要進人家學校的話,一個魚缸就這麼在半空中飄著進去也太引人注目了。
總之最後我就是抱著一個魚缸出門了,礁應該是照常跟了上來,帶著將軍不方便我就讓它留著守家了。
走了大概十五分鐘左右的路程後,我到達了海鷗學園。
是一個看上去有些年代了的學校,我沒有在門口看到保安,正好校門口的小門開著,我邁開腳步超級自然地就抱著魚缸走進了海鷗學園的校園。
[等等。]
夏油傑突然出聲,以只有我們能聽到的聲音開口,語氣中還有一絲訝異,[這整個學校,竟然就是一個大型的束縛。]
「束縛?」我重復了一遍這個詞。
[是指設置一定限制條件,當條件被滿足時,就可以獲得相應的收益,簡而言之可以看成一種等價交換。]夏油頓了頓,[按照她昨天說的那些東西,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束縛的內容大概是以『裡面的咒靈無法離開這個學校』來換取『與外界斷裂,自成一方規則』的方式來運行的。]
所以才會有相似卻不同的設定,是這個意思吧。
我大概懂了。
[保險起見,在行動之前先放下一個帳吧,可以避免被外界注意到。]
「怎麼做?」我問。
[跟我念。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濁殘穢,皆盡祓禊。]
...好中二。
這樣念出來就不會覺得很羞恥嗎?我是還沒念就感受到那股羞恥感了。
但是最後還是強忍著中二羞恥心小聲跟著念了一遍。
然而…
無,事,發,生。
毫,無,動,靜。
[...咳,看來你是真的一點咒術天賦都沒有。]沉默片刻,夏油咳了一聲若無其事地說。
我面無表情地哦了一聲,「那你為什麼不自己放。」
[會留下我的咒力殘穢。]
「寧寧,那你來念一下。」我低頭看了一眼魚缸,點名道。
「真的要我來念嗎?」肉粉色小魚有點驚訝,又有點躍躍欲試,「那我試試了?」
說著她還咳咳兩聲清了清嗓子,「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濁殘穢,皆盡祓禊!」
話音剛落下,天空中憑空出現黑色的流體一般的幕布,緩緩地擴散開來,將整個學校都罩了進去。
天色都暗了下來。
「好棒!感覺像變成了魔法少女一樣,果然有咒語和沒咒語的感覺就是不一樣哎!」寧寧魚用魚鰭捧著臉,一臉夢幻地冒著小花花。
「那麼,寧寧你說的花子君在哪裡?」
「在舊校舍三層的女廁所,倒數第三個隔間!」寧寧魚立刻回答,「然後敲三次門,說『花子同學,花子同學,你在嗎?』就可以了!」
還有奇奇怪怪的召喚儀式啊。
好在現在大概是上課時間,我一個校外人士抱著個魚缸走在他們學校裡大概也沒人會注意到,我按照寧寧魚報上來的地址和召喚儀式找到地方,剛走到倒數第三個隔間的門口還沒有開口說話,那個隔間的門就吱呀一聲打開了。
在安靜的女廁所裡格外清晰。
我下意識地往隔間裡看了一眼,什麼都沒看到。
倒是魚缸裡的寧寧一下子激動起來,撲騰著蹦出水面,語氣不自覺地變得委屈起來,「花子君花子君!我變不回來了,怎麼辦啊QAQ!」
雖然我看不到咒靈,但是我可以看到魚缸裡的寧寧魚被什麼看不見的存在從魚缸裡撈了出來,像是浮游在空中一樣,寧寧魚眼含淚花念念叨叨地說著自己的遭遇,說著說著突然整條魚一僵,聲音消失,卡了五六秒後突然魚臉爆紅宕機。
然後嘭得一下變回了頭頂冒煙臉紅成泡泡茶壺的人類小姑娘。
看這反應,我都可以猜到劇情了。
大概就像青蛙王子的故事一樣,蘿蔔公主...啊不,人魚公主的王子用親吻解除了詛咒吧。
我【遲疑.jpg】:...或許我不應該在這裡?
我退開了一步,給疑似在和特級咒靈談戀愛的高中女生寧寧留出充分的時間,等到她臉沒那麼紅了,才慢吞吞地開口,「那麼,這就沒事了吧。」
寧寧回過神,連連點頭,「嗯嗯!我變回來了!謝謝伊吹姐姐,還有這位...腦...腦子先生?」
[夏油。]
寧寧從善如流,「也謝謝夏油先生!」
[特級幻想咒靈,廁所裡的花子,跟我想像的不大一樣。]夏油的語氣似乎有些微妙。
寧寧:「啊,這個…」
所以說到底是什麼樣的?
可惡,這樣一來我都有些好奇起來了。
第15章 15
廁所裡的花子,是日本相當有名的一個都市怪談,是屬於那種經常被大人拿來嚇唬小孩子的存在,說什麼『如果不聽話,就會被花子拖進馬桶裡哦』之類的話,相關的電影小說漫畫之類的也有很多。
因為流傳甚廣,是被咒術師那邊早就記錄在案的14個特級咒靈中的一個,細分的話是由人的想像與故事傳播而產生的假想咒靈。
大多都是被想像成穿著紅裙子的短發少女的幽靈。
——但是,這裡的是個男孩子。
據形容,還是個黑色舊式學生制服,帶著學生帽,看起來可愛又帥氣的男孩子。
被稱呼為花子君,之前我聽到寧寧說這個名字的時候還不知道她說的花子君就是廁所裡的花子,只以為是一個有些微妙的人名。
「那確實是十分出人預料。」我點了點頭,「尤其是哪怕變成了男孩子也依舊在女廁所這一點,讓人感覺稍微有點變態。」
「是吧是吧,我也這麼覺得!」寧寧像是找到了同伴一樣,超用力地點頭。
「但是跟人家結緣,還表面上抱怨,實際上似乎樂在其中的八尋寧寧少女你,似乎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吧?」我又表情平靜地接上了一句。
「咦咦咦——?!」
八尋寧寧,震驚到失色.jpg
在我看不到的不知道哪個維度中,花子飄在石化的寧寧旁邊笑眯眯地摸頭,「就是說啊。」
看到這一幕的夏油忽然整個腦子都不大舒服起來,[先去這個學校裡看看吧,我有事情需要確認一下。]
這是對我說的。
我聞言下意識地低頭一看魚缸,原本埋在細沙的腦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露了三分之一出來,大腦皮層的溝回在細沙裡若隱若現,像是什麼獵奇微型景觀一樣。
「你要確認什麼?」我問。
[這個束縛究竟有多特殊。]
夏油的話音剛落下,寧寧像是突然感受到什麼一樣往窗戶外面看過去,愣了一下之後臉上滿是驚訝,「那個黑色的罩子...」
我順著她的目光向窗外看過去,只看見在暗淡的陽光下,在黑色幕布的籠罩下,海鷗學園的教學樓中忽然湧現出了許多黑氣。
那些黑氣聚集起來,滲透到帳外面,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張巨大的嘴巴,然後對著黑色的帳一口咬下去。
「哢嚓」
我仿佛聽到了這樣的聲音。
就,口感聽起來挺脆的。
被巨大的嘴巴咬了一口的黑色的帳像是被天狗咬了一口的月亮,缺失了一角,外面的光線也滲透進來。
那張嘴動作很快,這幾秒的功夫就已經把帳上面的頂給吃掉了。
我屏息凝神看著,過了幾秒眨眨眼睛,不管是黑霧形成的嘴巴,還是黑色的帳,都在我眼中消失了,與之相對的是,我所看到的海鷗學園,整個都變成了橘紅色。
那是一種類似於黃昏的,夕陽落下的逢魔之時的顏色。還有點泛黑紫。
「那是什麼?」寧寧趴在窗口小聲問。
[大概就是這個學校束縛的本體了。]夏油頓了頓,[具體的,特級咒靈花子應該會知道。]
「花子君?」寧寧回頭。
「你說的那些咒靈、束縛,我一個都不知道。」響起的是一個有點幼的少年聲音,「不過那個黑霧,是七大不可思議的力量集合體,我感受到我的力量被抽取了一部分。」
等等、少年的聲音?
我反應過來之後連忙回頭,看到站在寧寧身邊戴著學生帽的短發少年。
看起來跟寧寧差不多高,一邊的臉頰上貼著白底紅字封條,身體還有些虛幻,看起來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幽靈的形像。
「我能看到了?」我遲疑地開口,目光稍微一轉,在角落的陰影裡找到了安靜待在那裡的礁的身影。
跟我上次看到的一樣,不過看起來並不明顯,只有很淡很淡的一個模糊的影子。
[這裡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特殊的空間,普通人也能看到原本看不到的東西。]魚缸裡的夏油默了默,[不過礁不屬於這裡,所以並不穩定。]
[我也沒想到束縛的本體會是這個樣子,並且會突然出現撕開帳...總之,事情變得有些麻煩起來了。]
這下我也不禁沉默了。
「那會怎麼樣啊,要怎麼辦才行?」寧寧聽了頓時不安起來,焦急地在廁所裡轉來轉去,「小葵還有大家都還在教室裡,他們也看到的話...」
我側過臉,注意到焦急的只有寧寧。反倒是本應該著急的當事人,那位廁所裡的花子君詭異地保持了沉默,一副在沉思著什麼的表情。
「束縛...」
你以為接下來就是大家努力想辦法解決事情的傳統熱血少年漫發展,至少花上個十來章的篇幅來講這個事件嗎?
錯了。
事實上是...
[東京是咒術師最多的地方,出現這樣的異變後這個學校裡特級咒靈的氣息泄露出去,很快就會有咒術師趕來。]
[我不能出現在咒術師面前。]
自稱曾是咒術師的腦子君,夏油傑,催促我快點帶他跑路。
「你不也是咒術師嗎,為什麼不能讓人看見?」
[...不知道,是直覺。]
「...」
好家伙!
所以這家伙果然不是什麼正派吧?
「等等,不要急著走嘛。」正在這時,戴著學生帽的少年花子君把手伸進兜裡,掏出半截閃爍著寒光的菜刀,臉上是友好的笑容,「我們再來聊聊其他的吧,關於你們所說的詛咒和束縛。」
——噗。
咳。
雖然這本該是很有危機感的事情,畢竟是特級咒靈ソ菜刀威脅,但是我莫名地有點想笑。
我忍著笑,屈起手指敲了敲魚缸玻璃,「夏油君,你看這下可怎麼辦,我們可沒有一個能打的哦?」
所以理所當然地走不了了。
夏油:[...]
*
我把魚缸讓礁端著,落後幾步,向窗外看去。隨即收回目光,踩著木質的走廊地板跟上去。
我大學都畢業了這麼多年了,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靜靜地走在教學樓走廊裡的體驗了。
而且說實話,我的大學和高中學校都是比較新的教學樓,樓道基本都是明亮的,沒有這麼多的木質結構,也沒有教堂式的彩色花窗。
真讓人懷念啊,
——這種老式的,看起來歷史很悠久了的學校。我曾經待過的。
那是青森的一個中學。
第16章 16
[束縛成立之後不受任何外力的影響,想要解除束縛只有受到束縛的雙方可以做到。施加在這個學校內咒靈身上的束縛,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對應的就是你們所謂『七大不可思議』的傳聞。]雖然剛才夏油還在催促我快點帶他跑路,但是這時候他的聲音聽上去又是不急不緩的,[最簡單的解除方法,就是一方的消失,想來這個你也有想過吧。]
[然後,用新的束縛覆蓋。]
在幽暗的舊校舍走廊裡,只剩一個腦子的夏油傑,以咒術模擬出來的發聲系統緩緩說著,在低聲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莫名地有一種蠱惑般的詭麗...我是指聲音。
就像一些鬼片中懷著惡趣味念著旁白的那些聲音一樣的感覺。
——說起來,我之前怎麼沒發現夏油的聲線還挺適合讀睡前鬼故事的?那有機會的話讓他讀一下試試吧。
我分神想。
「伊吹姐姐...」寧寧有些不安地拉住我,「花子君和夏油先生他們到底在說什麼?我有點聽不明白...」
「那個啊,大概是在說讓花子君能離開這個學校的方法吧。」我想了想,只能按我理解的說一遍。
「花子君真的可以離開嗎?太好了!」寧寧很簡單地高興起來,蹦蹦跶跶地跑去前面和她的花子君說話,兩個差不多高的少年少女走在一起,彼此之間互動的親近距離讓看的人會心一笑。
其實仔細想來,我之所以看到寧寧時會有一種奇妙的親切感,大概是因為我看到她的時候,偶爾會想起我小時候看過的《千與千尋》,還有《懸崖岸上的金魚姬》,雖然畫風是不一樣啦,但是那種與彼世之人結緣的味兒是對的。
哦對,寧寧也可以變成魚,這就更有內味兒了。
而已經失去童年,成為糟糕大人的我,『結緣』——就暫且先用這個詞吧——結緣的卻是一個一點都不宮O駿,反而像是從生化恐怖片片場走出來的腦花呢。
我可惜地低頭看了一眼魚缸裡被我用細沙埋起來就怕嚇到別人的腦花,輕聲嘆了口氣。
[怎麼了?]夏油問。
「沒什麼。」我面色平靜地繼續向前走。
不知道是時間到了還是什麼,礁和少年花子的身影在我眼中漸漸淡去,直至不見。
我再一次看向窗外。
那些奇奇怪怪的橘紅色也淡去了,我眼中所看到的場景又恢復成了再正常不過的景像。
這個舊校舍位置比較偏,在比較邊角的地方,但是因為前面沒有東西遮擋,可以直接看到海鷗學園的校門位置,有一輛黑色的商務車緩緩地停下了。
雖然這個距離是看不到車牌號,但是我直覺這輛車可能就是我上次在秋葉原那邊也看到過的,那位伊地知先生的車。
——是的,如果能看到車牌號的話我就能認出來了,因為上次我順便記了車牌號。
那輛車停在校門外之後,車後座的車門打開,下來了一個似乎是戴眼鏡的金發男性,轉身抬頭打量了一下海鷗學園裡的教學樓,隨後敏銳地將目光轉移到我們現在所在的這棟邊邊角的舊校舍上來。
「來人了。」我敲了敲魚缸提醒道。
[想辦法避開,盡量不要碰面。]此時此刻,夏油的語氣反而很平靜,[實在沒辦法碰到了也沒關系,他看不出來什麼的。]
「嗯?」
[我現在的咒力只夠堪堪維持大腦的活性,咒力含量跟看不到咒靈的普通人差不多,也沒有留下殘穢,一般的咒術師看不出來什麼的,只要不是遇上...]他的話說到這裡沒有說下去了
我:「...」
所以『只要不是遇上』什麼?你倒是說完啊。
說話只說一半真的太討厭了。
「那我們就先走了。」
我跟寧寧打了個招呼,與他們分開。
因為特級咒靈花子正在這裡的緣故,一下子就注意到這邊的咒術師也在往這邊來,我扒拉了一下魚缸地下的細沙,讓細沙重新把腦花整個埋進去藏好,然後吧把魚缸交給礁,讓擅長隱匿的礁帶著夏油從另外的門離開這個學校。
雖然夏油說了他的大腦咒力含量跟普通人差不多,但是如果是我抱著的話,別人明明感覺到兩個『看不到咒靈的普通人』的咒力,結果看過來只有一個抱著魚缸的我,肯定也會覺得不對勁啊。雖然不知道是不是這麼算的吧。
把魚缸交給礁後,我看著魚缸從另一個方向懸空飄走,等到徹底看不到魚缸之後,我抬頭辨認了一下方向,兩手空空地從最近的一條樓梯走下去。
——然後就,正巧與趕來的那位咒術師碰到了。
事先聲明一下,我也沒有想到會這麼巧,我下來的這條樓梯就是那位咒術師上樓的樓梯。
不過仔細想想舊校舍的樓梯好像也不是很多,人家會從正面的這條樓梯上來倒也很正常。
我只好停下腳步,偏頭打量了一下這位金發咒術師,試著指了指他身後的樓梯,「你好,可以讓我過去一下嗎?」
這是一位穿著淺色西裝與藍襯衫的男性。
面容較為冷峻,打著斑點紋的領帶,頭發梳得很講究,總的來說就是那種讓人一看就會想,『哦,是個社會人』那樣子的男性。唯一與一身社會人打扮有些違和的,就是戴在眼部的那一個奇奇怪怪的...應該算是眼鏡吧?但是沒有眼睛腿,光是看著不大能明白是怎麼戴住的。
以及手裡拿著的裹著斑點布條的大砍刀,一下子衝淡了那種辦公室文員的氣質。
金發咒術師銳利的目光透過那個鏡片一樣的東西直視著我,似乎在辨認什麼,聲音低沉有力,「打擾一下,請問你剛剛有碰到什麼東西嗎?或者去過什麼地方。」
啊,這個...
我有點遲疑,在想回答什麼比較好。
金發咒術師眼鏡後的目光愈發有壓迫感,仿佛什麼都看透了一樣,「不方便說嗎?」
「倒不是。」我沉默了一下,開口。
「非要說的話,是女廁所。」
第17章 17
大概是我這個回答有那麼一點點讓人不知道接什麼,且不是很靠譜,金發咒術師短暫地沉默後沒有再詢問了,簡短地說了句「抱歉」之後就越過我繼續往樓上跑。
天知道我說的明明是大實話。
如果他真的去女廁所看一下的話,說不定就會發現他們所謂的那什麼殘穢最多的地方,確實就是女廁所。
至於男廁所有沒有什麼草子之類的我就不知道了。
我目送金發咒術師跑上樓,繼續往樓下走,從校門走出去,不出意外地看到正在黑色商務車旁邊打著電話的那位伊地知先生。
明明打電話的時候對面的人也看不到這邊的動作,這位伊地知先生打電話的時候還是在連連鞠躬,看得人十分能體會到那股社畜的心酸。
可以想像電話那頭是個多麼嚴厲又會壓榨下屬的上司。
「伊地知先生,又見面了。」我看到他打完電話,才出聲打了個招呼。
「你是...」伊地知潔高抬起頭,愣了一下。
「上個月秋葉原見過。」我提醒道。
伊地知想起來了,恍然大悟,「是伊吹小姐啊,你怎麼在這裡?」
「我住在這附近。」我避重就輕地沒有提我來海鷗學園的理由,以側面回答的狡猾方式讓與我對話的人根據我的回答聯想,按照他自己的邏輯思維方式補全內容。
然後順勢將談話拖到我的節奏上來,「剛剛上去的那位先生是咒術師吧,這學校是有什麼不對嗎?裡面的學生會有危險嗎?」
對方果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不自覺地被帶入了我的節奏,「是很危險,伊吹小姐先盡快離開吧,我們會盡量疏散裡面的學生...」
『伊地知,你在跟誰說話?』
正當這時,伊地知的手機裡傳出來了一個聲音。
——我對聲音不是很敏感,一般來說只聽過一次的聲音,我不大會記住。
但是這個聽起來有點輕浮的語調,卻比聲線要讓人印像深刻地多。
「是之前秋葉原准一級咒靈作亂的一位受害者。」伊地知連忙先回答電話裡的那個聲音。
我也沒想到這位伊地知先生打完電話居然就沒有掛電話,而且打電話的對像還恰好是我之前有過一面之緣的白發蒙眼可疑...教師。
「話是這麼說,不過可以別用『受害者』這個說法嗎?」我嘆了口氣,舉手發言,「『受害者』聽起來像是已經死了一樣呢。」
「那...幸存者?」伊地知改了個說法。
具體的怎麼說無所謂,只要不是受害者就行。
『是那個小說家小姐啊。』電話那頭的聲音嘀咕了一聲,不過好在他沒有將過多的注意力放在這上面,用從電話裡聽起來稍微沒那麼輕佻,反而可靠了一點的聲音對伊地知說,『我現在正在趕回東京了,大概二十分鐘會到。七海現在已經過去了吧?』
「是的!」
這回是真的掛斷電話了。
不過看起來也沒什麼好套話的了。
我及時表示『你們辛苦了,加油,我就不待在這裡給你們添麻煩了』,然後相當自然地離開。
——怎麼說呢,其實我感覺咒術師從性質上來看跟消防員差不多,只不過消防員解決火災,而他們是解決詛咒罷了,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還都是與天災對抗...原本挺高大上設定,這麼一看倒是接地氣多了。
就是感覺人家都這麼辛苦了,我還不好好配合,還套話,是有點點過分了。
既然這樣,那下次只要是不涉及我家裡那個見不得人的腦花的事情,我就好好回答吧。
如果有下次的話。
我這樣想著,從與來時的不同另一條路離開,稍微繞遠了點從平時遛狗時會經過的花園小徑走,看到一個魚缸飄在路邊,停留不易被人察覺的地方。
也好在這時候這條花園小徑不會有人經過。
「好了,我們回去了。」
我走過去,說。
*
海鷗學園後續的事情,我沒有親身經歷,不過也有關注了一下。
不過實際上從外界的角度似乎也看不出什麼。
據說一般咒術師辦事都會放那個需要念一串中二咒語的[帳],放了之後普通人就基本察覺不到了。
而海鷗學園也沒有什麼發生什麼『火災』『地震』『爆炸』『犯罪分子投放毒氣』之類的大動靜,甚至第二天學生們都還是照常上學。
不過寧寧似乎沒有去學校。
「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吧...」遛狗途中順道去海鷗學園看了一眼的我想著,溜了一圈回到家。
倒是夏油傑,自從昨天從海鷗學園離開後,就過於安靜了——雖然他平時也算不上話多吧,不過這一天下來他連話都沒有說過幾句。
不過很可惜,我也不是擅長關懷別人的,只是意思意思問了一句,「夏油君,今天天氣不錯,你要不要曬曬太陽?」
等等,這麼問是不是有點奇怪?
不過在我收回這句話之前,對方已經應聲了。
[嗯...]
那好吧。
我現在已經習慣差遣礁了,熟練地指揮礁把放在櫃子上的魚缸端到可以照到陽光的書桌上,連同沒有存在感的醜寶一起。
然後將我自己堆在茶幾上的各種書和本子也都抱到書桌上,將軍跟隨我走來走去時發出的鈴鐺聲在空蕩的房間裡十分清脆。
我搬了一個椅子放在書桌前,坐下,然後在溫暖的陽光下翻開記錄了很多靈感的筆記本。
前一頁還遺留著我在秋葉原看著那對年輕情侶相處時記錄下來的靈感,以及一個潦草的小速寫。
我看了一眼,翻過那一頁。
過了一會兒,我聽到夏油的聲音自言自語般響起,[我只是對我的過去有些疑惑。]
我點點頭表示理解。
畢竟是失憶人士嘛,會想『過去的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也是很正常的。而且從到目前為止發生的事情來看,就算是傷到了腦子的人...啊不,傷得只剩下腦子的人,也會想自己『生前』是不是不屬於主流意義上的好人。
——這樣的事。
除非找回失去的記憶,不然這樣的困擾大概會伴隨他很久。
但是相對的,腦子君恢復記憶很大程度上對我來說應該並不是一件好事。畢竟我現在跟他互利互助相處地還算愉快,如果恢復記憶,那可能就要面對一個危險性不低的陌生人了。
哎,真麻煩啊。
我在心裡略有些苦惱地嘆了口氣,然後在空白頁上落筆寫下了第一個詞組。
[你在做什麼?]夏油注意到我在寫東西。
「我想著是時候開始構思新小說了。」我邊寫邊回答道,「推特上都已經有不少人在催新作品了,正好我最近有點靈感。」
[我不是說這個。]夏油的聲音聽著有些許遲疑,[...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似乎是個恐怖小說家?]
——他之所以發出這樣的疑問,是因為魚缸就擺在這個桌子上,夏油一下子就能『看』到我寫在紙上的字。
【青春】【甜蜜而青澀的戀情】【白色相簿(劃掉)】【獨一無二的緣分】
「這個就先等等吧,現在只出現了一個礁,還不知道我寫的恐怖小說角色咒靈化具體是個什麼原理呢。」我理直氣壯地擺擺手,滿懷興趣地捕捉靈感關鍵字寫下來,「所以我打算先嘗試一下我沒寫過的新題材先,反正篇幅也不會太長。」
夏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就先保持了安靜。
而我呢,頭腦風暴想著想著,手一岔寫下了兩個預計之外的詞。
【欺騙】【替代死亡】
嘶。
這兩個詞組一出來,味兒一下子就不對了。
純潔的戀愛一下子就變得不單純了。
我趕緊劃掉。
第18章 18
不過在我正要開始試著先把開頭寫出來的時候,我在我的筆記本裡翻到了一封夾在裡面的讀者來信。
「好像是上次中鄉編輯來的時候帶來的吧...」我把信拿出來,依稀有點印像。
對,我想起來了。就是上次中鄉編輯把《暗礁》下卷帶來給我校對的時候一起帶來的,當時我是順手放在一邊,打算等校對完之後再看的,結果之後就是中鄉編輯幫我遛狗回來,我發現將軍在外面吃了不知道什麼東西。
也就是醜寶和夏油。
這麼一大串事情讓我不小心忘了這封讀者來信,然後大概是後來收拾桌子的時候順手就夾到筆記本裡去了吧?
我把前因後果都捋順了來,未免再一次忘記看,我索性把新文構思先放在一邊,現在直接打開讀者來信看起來。
信的開頭是這樣的:
【致黑潮老師:
首先恭喜老師的新書出版。
這一次的故事也依舊是個很有意思的故事呢,期待下卷快點出版,不過我很好奇書名的《暗礁》有什麼含義,是暗示了現代社會中人際關系的變化包含的風險嗎?】
這倒沒有,這個讀者閱讀理解做過頭了,我寫的時候也沒有想這麼多。
不過,新書出版?...這麼說來這封讀者來信寄來的時間應該是暗礁上卷出版之後,這封信都滯留了多久啊。
我這樣想著,繼續看下去。
【前幾天我又去看了幾次《十七歲的涼子》電影,第一次看的時候我只看到無力與悲哀,為涼子,也為什麼都做不了的無力的我們。最近一次重看涼子的小說版,我有了更多的體會。
仿佛能感受到老師想要通過文字傳達出來的更深層次的一些東西,那長久燃燒著的怒火。
我回顧了老師另外的幾部作品,發現死得最慘烈的幾個炮灰,書裡都有細節暗示他們高中時期實施過校園暴力,我應該不會是第一個發現這些彩蛋的吧(笑)。
話說回來,黑潮老師您對校園暴力的施暴者是怎麼看的呢?您真的覺得,那些人還可以稱之為『人』嗎?
我只看到愚蠢又無故傲慢的蠢貨。
媽媽以前跟我說過,做了不好的、讓人困擾的事情,要知道羞恥。但是後來我才意識到不是所有人都有媽媽。
……
啊,好像寫了太多的廢話,那就先這樣吧。雖然黑潮老師很有可能不會看到這封信,不過我還是想把我想說的話寫出來,果然寫出來就好多了呢。
from 自說自話的吉野】
我安安靜靜地看完了這一封簡短的讀者來信,第一次看完之後又翻回到前面重新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
這個落款『自說自話的吉野』的讀者我有印像,這些年來斷斷續續地都有來信,或長或短,有時候只是分享一部好看的電影,有時候是一些迷茫的疑問,也不在意有沒有得到回信,似乎是把我當成一個很好的傾訴對像。
之所以只以讀者來信的方式與我交流,大概是因為信件是很私人的東西,他又不想讓其他人看到他想說的那些話。
這個孩子,是校園暴力的受害者吧。
「盡是些這樣的事啊。」
我看著那些文字許久,閉了閉眼睛,將那張信紙反過來,思考了一下開始動筆在反面寫回信。
【致不是自說自話的吉野同學:
很抱歉現在才看到你的來信,在看完你的來信後,我猶豫了一下該如何回信,我想你寫這封信並不是想要我的安慰。
正如你感受到的,《十七歲的涼子》是我為我死去的友人所寫,在還沒有開始寫這本書之前我只單純是為了抒發憤怒,而在寫的過程中,我所憤怒的是「這世上盡是些這樣的事」啊。
至於施暴者,不僅是校園暴力的施暴者,我是指所有施暴者。
我認為將惡意施加給無辜之人的人,是人類這個群體中的害蟲,已經不用將它們看做同類了。
法律給了他們後悔、認識錯誤的機會,但是我並不認為他們有這個資格。
如果需要幫助,請將信息寫在下一封信中寄來吧,我會盡全力幫助你的。
我只希望,不,我懇求你,以及任何一個遭受暴力的人,暫且,哪怕只是暫且,都先不要做出最糟糕的那個選擇好嗎?
拜托了。
from 黑潮末日】
我寫完回信之後把信紙塞回信封裡裝好,離開椅子穿上外套打算現在就出門把信寄出去。
從這封信寄來已經過去了這麼久,我不知道寫這封信的那個『自說自話的吉野』現在怎麼樣了,只希望還來得及。
在我寫下《十七歲的涼子》後,我收到過很多校園暴力的受害者寄給我的信件,每一個我都會盡最大的努力去幫助他們,但是即便是這樣,也有許多沒能救下的人。
好在八障町就有寄信的地方,不需要我乘車去其他地方。
直到我把信投遞出去,我才稍微緩了口氣,攏了攏衣服轉身走出寄信的地方,打算回去。
「伊吹姐姐!」
正當我走回到家門口的時候,我聽到耳熟的聲音和耳熟的稱呼。
回頭一看,果然是寧寧。
寧寧叫住我之後邁開腿迅速跑過來,在我面前站定,揚起笑臉,「好巧,我正想來找伊吹姐姐你呢!」
「找我?」我停住腳步,打量了她一下,「聽說你這幾天都沒去學校,沒事吧?」
「我沒事啦,是被帶到了一個超偏僻的學校裡去,叫做東京什麼咒術什麼專門學校。」寧寧用手指蹭了蹭臉頰,回想道,「說是我成了特級咒靈的持有者,這個好像說的是花子君?然後說讓我轉學到那個學校。」
「是叫咒術高專?」
「對對對!」寧寧連連點頭。
「那你現在是從海鷗學園轉學到那個學校了?」我問了一句,推開鐵門讓她跟著進來,「進來說吧。」
寧寧跟上來。
「沒有啦,我想先在海鷗學園讀完高中拿到正經的學位記(畢業證書)先。」
「我好不容易拒絕的,差點就答應轉學了。」寧寧捧著臉憂愁地嘆了口氣,「伊吹姐姐你知道我拒絕的是什麼嗎?那可是一個超——級無敵大帥哥老師啊!」
我的心情好轉了一點,在寧寧誇張地描述那個老師有多麼多麼帥時笑了一聲調侃她,「那你是拒絕之後後悔了?」
寧寧忽然收聲,有些心虛地往旁邊瞟了一眼,「沒、沒有啦。」
旁邊...
我順著寧寧飄過去的視線往她旁邊的空位上看了一眼,然後聽到寧寧嘀嘀咕咕地對誰辯解道,「我是說了最喜歡花子,但是對帥哥的欣賞是本能嘛,我也沒有辦法控制QAQ」
「花子已經可以離開學校了啊?」
「是的,不過花子君現在好像沒辦法離開我身邊,不知道是哪裡出了什麼問題...」寧寧說。
我大概理解了。
原來這就是用新的束縛覆蓋的意思嗎?
第19章 19
大概是因為我今天看到了這封信的緣故,我難得夢到了年少時候的事。
我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這樣的夢了。
那大概是十五歲時的樣子,我還認得青森唯一一所中學教室的樣子。放學後的教室只有兩個回家社的人還待在這裡。
一個人百無聊賴地坐在窗台上,遠遠看著運動社團的人在操場上揮灑汗水,另一個人則是趴在桌子上寫著什麼。
我透過夢裡我自己的雙眼,看著那個嬌小的身影,還有那明亮的,滿懷著對未來的希望的雙眼。
屬於涼子的,這樣明亮鮮活的雙眼,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了。每每午夜夢回夢到她,我醒來後記住的都是她死後那雙灰暗空洞的眼睛。
「清酒~你有在聽嗎?」坐在桌子旁女孩子離開座位,一張放大的面孔出現在我面前,毫無攻擊性的淡色眼睛含著笑意注視著我,「在想什麼這麼入神呀?」
「未來。」夢裡的我說。
「未來?」涼子重復了一遍我的話。
我仿佛一個旁觀者,看著年少的我指向窗外的天空,對涼子說,「你看。」
涼子順著手指看向窗外,「天空?」
「對,是天空。」十五歲的我抬起手,指尖虛虛地在空中劃過,「不僅是青森的天空,青森太小了。在青森外面還有本州島,還有東京,還有那麼大的世界,等到高中畢業之後,我們就可以離開這裡,到更大的地方去。你說大學我們就考去東京怎麼樣,東大。」
「有點難哎,不過清酒都這麼說了,我會努力的!」
無名的風從窗戶間吹過,淡藍的窗簾與天空融為一體。
十五歲的我聞言露出了笑容,轉頭詢問我的好友。
「涼子,等到長大以後你有什麼想做的事,或是有什麼理想嗎?」
「想做的事啊?」涼子用筆端抵著下巴想了想,「有好多!以後我想環游世界,拍好多好多好看的照片,還要養一屋子的貓和狗,最重要的是和清酒一起去做這些事。」
「不過要說理想的話...」涼子的臉上浮現出了些許不好意思的表情,卻還是認認真真地說,「我有想過,我想成為一個了不起的小說家。」
涼子堅定地重復了一遍,「清酒,我想成為小說家。」
我張了張嘴。
夢中的畫面逐漸變得虛幻,兩個少女的說笑對話聲也漸漸遠去。
「那清酒你呢?你的理想是什麼?」
「沒有。」
「哎?!」
「好像沒有什麼特別困難的事情需要我當成理想去做的啊...」模糊的畫面中,十五歲的我想了想,「既然涼子想成為小說家的話,那我就當你的編輯吧,每天一日三餐地催你寫小說,不寫完當天的內容就不許擼貓擼狗。」
「清酒你可是帶著溫柔的笑容說出了相當殘忍的話啊...好可怕哦~」
「...」
...
這是發生在我久遠記憶中的一段對話。
我本以為快十年過去了,我的記憶也會隨著時間變得模糊,卻沒想到在夢中夢到這個場景時,連涼子說的每一句話,說每一句話時的神態都如此清晰,仿佛還在昨日。
我有點喘不過氣來。
從漸醒的夢中掙扎出來,睜開一點眼睛,伸出手摸索著按亮床頭櫃上的台燈。
——然後發現被子上壓了一條狗。
是將軍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它的狗窩跑到我被子上來了,難怪喘不過氣。
我坐起來撐住額頭發了會兒呆,也懶得把將軍弄醒再被它鬧上一鬧,拿過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03:16
看來又要睡不著了啊。
我把睡得流口水的將軍挪到一邊,點開手機裡的推特,發現推特一堆私信裡有一個新增的私信,對方的id就是『自說自話的吉野』
【謝謝黑潮老師,我已經收到老師的回信了。
請放心,哪怕是為了媽媽,我也不會做出那樣的事。
很抱歉讓老師困擾了。
現在回想我當時寫出那一封信的心情,或許比起憤怒,更多的是對連那樣的蠢貨都無法下決心去反對的自己的恥笑吧。
但是
但是...】
信息停在了這裡。
我對於今天寄出的信今天就到了倒是並不奇怪,在寄信的時候我就發現對方的寄信地址就是在神奈川,距離東京也就一個小時不到的車程。
倒是這條私信發出的時間就在幾分鐘之前,我想了想,在現在回復了這條信息,【要見面談一談嗎?】
那邊那個遭受校園暴力的孩子似乎被我這說見就見的作風給嚇到了,【...這沒問題嗎?隨便就和讀者見面什麼的】
如果其他讀者在這裡,說不定還要吐槽一句:明明連簽售會都不大開的。
【我樂意就沒問題。】
*
好任性啊。
刷著手機的吉野順平收到喜歡的小說家意料之外的回復,深夜失眠時腦子裡冒出來的糟糕的胡思亂想都被打散了。
沒想到文風冷詭又理智的黑潮老師,現實中是這樣性格的一個人。
原本吉野順平只是想隨便找個不認識的人傾訴,真要在現實中認識的話,他是絕對不會把那些話說出去的。
他不需要什麼幫助。
只做一個不知道對方是誰的傾訴者與傾聽者不好嗎?
不是誰都願意把狼狽不堪的一面撕開在別人面前的。
在看到黑潮老師說『要見面談一談嗎』他第一個湧現出來的念頭就是拒絕,甚至是有些埋怨不顧別人的心情就自顧自說出這句話的黑潮老師。
但那句【我樂意就沒問題】擊中了他心裡那個自卑又自尊自傲的角落。
也許是因為對這種以自我為標准,不為外物動搖的人的憧憬吧。
他心裡有些莫名的期待,又有些不好意思,斟酌了好半天才在聊天框刪刪改改地打出一句話。
【那...XX電影院,我看到排片上說兩天後會有《舌頭與肝髒一起潰爛了》的重映,黑潮老師會看這種類型的電影嗎?】
第20章 20
到了約好的那天,我提早了一些出門,出門坐車去神奈川。
那個叫吉野的孩子約的電影院,是一家地段稍微偏,看起來並不十分熱鬧的電影院。孤零零的電影宣傳海報就簡陋地貼在外面的牆上。
比起大商場附近的電影院,這家電影院就甚至只能看到一個售票員,也沒有看到賣爆米花的——雖然我也沒有看電影時吃爆米花的習慣,頂多是在家裡看的時候看到無聊的地方會吃點東西。
「請問一下,後面都有什麼電影?」等的人還沒來,我在等待的途中問了一下售票員都有什麼電影。
「1:15有一場《舌頭與肝髒一起潰爛了》,是美國恐怖片,1:35的《鬼畜之愛》和2:00的《上司是個幼稚鬼怎麼辦》是愛情片,還有…」
聽起來全是不是cult片就是B級片啊,看樣子最近沒什麼出彩的好電影上映嗎。
而且《舌頭與肝髒一起潰爛了》這麼日式的一個名字,居然是美國恐怖片?
我覺得有哪裡不大對勁,低頭看了一眼售票窗底下貼著的一小下張《肝髒與舌頭一起潰爛了》的的海報,海報裡有這部電影的英文本名。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部片的名字翻譯過來應該是《心口腐爛》吧,鬼的《舌頭與肝髒一起潰爛了》。
我還以為那孩子約我看的是個日式cult片,萬萬沒想到…算了,這沒什麼關系,看電影本來就不是主要目的。
正當我這樣想著的時候,售票員接著報出了一部電影的名字。
「…還有2:15,有一場《釣人》,請問要看哪一部電影?」
我一怔。
2:15那一場的電影名字,我怎麼感覺好像有一點點耳熟?
不不不,絕不是錯覺,是真的有一種仿佛哪天在腦子裡冒出來過一樣的名字。
我正疑惑著,身後傳來了一聲試探性的聲音,「黑潮老師?」
我隨著聲音轉頭,看到一個高中生年紀的男孩子剛從馬路對面走過來。
並不算強壯的身形,長長的劉海遮住半邊臉,穿著白色的t恤,看起來安靜又內向,跟我根據他的文字想像出來的形像有些接近。
「是我,吉野同學。」我回身微笑了一下。
內向的男孩子看起來有些拘謹,小聲地問了好。我沒有急著說什麼,在售票員哪裡買了兩張口舌腐爛…算了,舌頭與肝髒潰爛就潰爛吧,總之就是那部電影的電影票。
這時候吉野也看到了那個我覺得名字有些耳熟的電影的上映信息,有些意外的樣子,「《釣人》什麼時候上映的,怎麼都沒有消息?」
「這個很有名嗎?」我也順勢接著這個話題說下去,「我剛剛就想說了,我總覺得這部電影的名字有些耳熟。」
說實話,我其實不大擅長和這個年紀的男孩子交流,也不大清楚他們一般都聊什麼,找個話題也不容易。
只不過在我問出這句話之後
吉野看著我的眼神有些奇妙,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黑潮老師,這就是你寫的小說改編的電影啊。」
「咦?」
聞言,我頗為意外地咦了一聲,「是這樣嗎?」
雖然說是我的小說,但我為什麼會沒有什麼印像——等等,說起來我記得我以前也有寫過一些廢稿,本來沒打算拿出去的,但是中鄉編輯上門催稿的時候整理去了一些廢稿說可以拿去出合集。
後來他發消息讓我給合集裡幾篇故事取名的時候,我就隨手取了幾個名字,有可能就是這時候的事吧。
一般我不在意的作品,各種影視版權動漫版權都是交給中鄉編輯的,即使他跟我說了我也不一定會記著這些小事情。
不過這種事情說出來,好像會顯得我不是很靠譜吧。
我咳了一聲,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
這時候我們已經走進電影院裡面,來到觀影席上坐下了。
偏僻的電影院裡,觀眾都沒有幾個,這個放映廳裡也就我和吉野兩個觀影的,一片片的觀影席都是空著的,放映啟動的聲音在空曠的觀影廳裡響起。
在一路的交談中,我知道了吉野的全名是叫做吉野順平,在附近的高中讀書,是單親家庭的孩子。
隨著影片播放時間到來,影廳裡暗下來,幕布上出現影片的片頭。
標准的美式恐怖片的開頭,四個少年少女落入食人海島。
「好像男孩子是會比較喜歡這些風格的電影吧?」我問。
「我的話,對恐怖獵奇向的比較感興趣。」吉野說著,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指蹭了蹭臉頰,微微轉頭看向我,「我記得黑潮老師在有一場訪談中也說過喜歡這種類型的?」
「說是這麼說過,不過我對美國那些恐怖片確實不大欣賞地來。」我想著不好在喜歡這種影片風格的人面前太過批判,盡量委婉地說,「用各種血啊,肉啊,蟲子之類的東西堆積起來的恐怖太直白了,我的審美算是標准的亞洲審美吧。」
「比起殺戮和暴力所表現出來的恐怖,從人心裡產生的想像才是最妙的,畢竟人心才是恐怖的第一生產力。」我說著,點了點頭認同自己的結論,「留白很重要呢。」
「確實是黑潮老師式的回答啊…」吉野若有所思,「這就是所謂的鬼是從人心裡誕生的嗎?」
我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盯著光影變化的熒屏沉默著,思索著,整理好了語言才開口回答,「這本身就是一種推卸的說法,我更傾向於,人就是鬼本身。」
這是一種意像化的說法,非要說的話,大多數人都有一個控制著他不變成鬼的保險栓,那個保險栓可以是重要的人,可以是理想,可以是堅定的人性。
不過這也不是一概而論的,畢竟有的人在努力地想做一個人,有的人早就失去了做人的資格。
害蟲就不必稱之為人了吧。
我借著電影中爆炸的光線,看到這個內向安靜,說起自己喜歡的東西時眼睛也會閃閃發亮的孩子,右額發際線下一點露出的劉海沒遮住的圓形疤痕。
而在這時,我忽然感覺到肩膀被什麼給碰了碰。
是礁?
我不動聲色地動了動手拂過肩膀,不大明白礁為什麼這時候突然碰我肩膀。
【如果看到危險的咒靈,就拍拍我的肩膀提醒我,知道嗎?】
——這是我挺早之前跟礁說過的話。
第21章 21
我想起來了這件事。
而正是在礁提醒我的同時,之前對周邊沒什麼感覺的我,在呼吸之間忽然就察覺到了什麼。
仿佛之前將我的感知包裹起來的透明薄膜被一下子揭開來。我沒有回頭,卻感受到了一種熟悉又陌生的被注視感。
跟我沒有發現礁之前的被注視感類似,但是比那時候的感覺更加強烈,也更加危險。
像濕噠噠黏糊糊的水汽一樣,懷著趣味與惡意的注視,仿佛要鑽入我的毛孔般地包圍在周圍。
照映在我虹膜上的熒屏的光黯淡下去,正好此時那部電影已經到了結尾開始播放主演導演之類的信息,在屏幕黑下去的那一瞬間,我當即抓住吉野的手臂,拉上他往出口的方向跑。
少年被嚇了一跳,不過在最初的踉蹌之後還是努力調整腳步跟上我的步伐,在跑的過程中問我:
「黑潮老師,怎麼了?!」
「先別問,跟上我!」我急促地說了一句,拉著吉野跑出放映廳。
放映廳外這一條長長的走道也是黑色的,大概是為了營造看電影的氣氛。隔個兩三米才會有一盞黃色的小燈,我辨認一下方向,沒有絲毫停頓地轉身向著出口的方向跑。
黑暗中似乎有什麼不知名的東西在活動著,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被動地被我拉著跑的吉野也感受到了這種突然誤入恐怖片片場一般的氛圍,有些緊張起來。
前方的亮色方塊越來越大,變成了電影院的售票出口。
但是前面不止有出口,還有兩個逆著光搖搖晃晃的詭異剪影。
隨著向出口接近,那兩個搖搖晃晃的人影也發現了我們,搖搖晃晃地轉過身來。
我勉強看清這兩個人影的樣子...雖說是人影,但是外形上看起來類似人的部分其實很少,其中一個背後生著七零八落的肉翼,上身拉的很長,下面則是八條短短的腿支撐著長條狀的身體。另一個則是像個肉彈圓球一樣,圓滾滾的身體占了大半個過道。
讓我看到的第一眼就下意識地想到一些重口電影中的改造人之類的。
那是兩個異形一般的生物,但是我隱約感覺危險並不是在這兩個異形身上,而是在另一個更糟糕的,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出現的存在那裡。
「礁!」眼看著出口就在眼前,我毫不猶豫地叫了一聲礁。
礁應聲而動,先我們一步到達臨近出口的位置,將瘦長的那個異形撞開,瘦長異形被撞到圓形異形身上,圓形異形身上凹陷下去一塊。
我和吉野就趁著這個空檔從圓滾滾的那個異形身邊的小空隙鑽了過去。
「繼續跑。」我稍微喘了口氣,在將要跑出電影院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那兩個站都站不穩,摔成了一團的異形。
奇怪...是我看得到的。
不是詛咒嗎?還是說我又觸發了【接近死亡】的buff?
我只來得及思考那麼一瞬間,就回過頭繼續往電影院外跑。那種如同跗骨之疽的注視感和危險感並沒有消失,反而更加強烈,我幾乎都能聽到我胸腔中心髒激烈的跳動。
但是我的頭腦卻出奇地冷靜下來。
在踏出電影院走道的那一瞬間,眼前由暗變明,外面的陽光存在感一下子變得強烈起來,我下意識地側了下頭避過刺眼的光線,正要左右看一下確認往那邊跑比較好,忽然聽到左手邊傳來一道陰柔又愉悅的少年聲音。
「客人,電影看得還愉快嗎~」
...
[怦]
這是心髒跳動的聲音。
我在聽到這個聲音的那一瞬間,就有一種冥冥之中的感覺。
那注視感的來源,惡意的來源。
出現了。
我循著聲音轉過頭,看到原本是售票員待的地方換了個人。
現在坐在這裡的不是之前那個中年女性售票員,而是一個藍白色頭發的,介於青年和少年之間的人。
最令人矚目的,是橫豎陳列在臉上的,可以當做坐標軸來看的縫合痕跡,脖子和身體其他地方也都有著這樣的縫合痕跡。
那個人一只手放在桌子上,側臉和下巴墊著手臂靠在桌子上,另一只手上甩動著一只金屬手表,臉上帶著惡童一般的興趣盎然的笑容。
我注意到那只金屬手表,跟之前那個中年女性售票員把電影票遞給我時手上戴著的手表是一樣的。
「吉野,往右跑,只管跑。」我沒有回頭,緊緊地注視著那個明顯不對勁的人。
或許並不是人類,而是詛咒吧。
這種危險感和違和感,以及形似人類的形態,都明顯跟我在秋葉原碰上的那個詛咒有著天差地別。在這段時間夏油傑的科普下,我多少能判斷出來,這並不是礁能周旋的對像,很有可能跑都跑不了。
「黑潮老師,這個人...」吉野終於也反應過來了,眼睛微微睜大。
這呆孩子,都不知道跑的嗎!
我正面對著那個藍頭發縫合臉的詛咒一點點後退,想再一次讓吉野先跑,結果眼前一花,售票亭裡的人影消失,與之相對的,陰柔又愉悅的聲音出現在我的背後。
「那麼,首先提問,你覺得是先有靈魂還是先有肉-體。」
「...」
「肉-體。」我謹慎地做出回答。
「答錯了!無論如何,靈魂都是在肉-體之前,肉-體形狀會受到靈魂形狀的影響。」背後的聲音湊近了一點,帶著些假惺惺的失望式語氣,「可惜可惜~」
太近了,遠遠超出安全距離的危險距離,這個距離的話根本就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我定了定神,站在這裡沒有輕易做出動作,「我主張的是物質為第一性,精神是第二性的唯物主義,世界的本源是物質,精神是物質的投影和反應。既然否認我的主張,認為是意識決定物質,那就拿出論證來。」
「人是由簡單生命進化來的,一開始是草履蟲,如果按照你這麼說,那麼難不成人的靈魂一開始是草履蟲嗎。」
我大學時主修的是人間學。
這是一個探尋「人類是什麼」這個問題的專業,看起來挺不務正業的混日子學科。但是從研究方向上來說,文化學心理學哲學民俗學教育學之類的東西都有包含在裡面,如果他要聊的話,我還是能靠著學過的東西說點什麼拖延一下時間的。
唯物主義與唯心主義的辯論完全可以扯到世界末日。
但是雖然我感覺對方很有聊天的興趣,卻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沒有辯論。
「好有趣啊,你不是咒術師吧。」原本已經有些冷淡下來的聲音又恢復了感興趣的語氣,甚至有些輕聲細語的意味,「一般人改變形態之後很快就會死,不過我會對你溫柔一點的~」
我神經霎時緊繃,在對方話音落下的同時就立刻叫了一聲礁,立在電影院門口的牌子倒下,短暫地隔開了我和那個詛咒,礁將我從原地帶離。
下一秒,嘴角幾乎咧到耳根的放大的臉輕輕松松地跟了上來,有不少縫合痕跡的手張開向我臉上伸來。
速度很快。
正在這時,一道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從另一個方向射來,擊中藍白色縫合臉的手,將那只手穿透了一個洞。
對方停下來,一臉疑惑的甩了甩手。
「還真不是我感覺錯了啊。」
聲音是從路邊傳來的。
一個穿著一身黑,頭上還套著個黑色頭套的人,騎著單車在路邊停下,手還是合攏舉在身前,看起來是放了什麼招式的樣子。
第22章 22
現場的氣氛一時之間凝滯地厲害。
「真麻煩,夏油說最好先別引起咒術師注意啊。」被止住腳步的縫合臉詛咒看向路邊出現的戴黑色頭套的人,自言自語地說著,說完忽然右手握拳一敲左手掌心,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對了!把你干掉就不算被注意到了吧!」
所謂的把發現的人全殺光,就是成功的暗殺嗎。
...等等,這不是重點,我的耳朵應該沒有聽錯吧?這家伙,剛剛好像說到了夏油的名字?
騎著單車出現的黑頭套咒術師表情凝重,保持著雙手合攏舉在身前,對准縫合臉的姿勢,「未登記的人形詛咒,你是從哪來的?!」
縫合臉詛咒沒有回答,咧開嘴丟出幾個什麼東西,被丟出去的東西瞬間膨脹變大,變成了跟我在電影院出口附近看到的那兩個異形相似的東西。
「來訪瑞獸,一號,獬豸!」
帶頭套的咒術師神經一直緊繃著,在縫合臉丟出東西的同時立刻就放出了招式,將被丟出來的東西轟了個粉碎,但是隨著那幾個被丟出來的東西被擊碎,隨之出現的是大量的煙霧,煙霧彌漫開來遮蔽了視線,縫合臉一臉得逞地鑽進煙霧,向著頭套咒術師的方向衝過去。
不在煙霧區域裡的我拍了拍礁,讓它把我放下,去把吉野給帶過來。
「原來今天和黑潮老師一起出來看電影,都是我做的夢嗎...」吉野的狀態跟我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時差不多,露出了懷疑自己在做夢的表情,抬起手扯了扯臉。
「你要當做夢也行。」我拉著這孩子一點點往戰區外退過去,目光一直注意著煙霧彌漫看不清情況的那片地方。
【接近死亡時可以看見詛咒】這個,就像一個buff一樣,我現在還能夠看到詛咒,這大概是說明危險並沒有解除。
突然地,從煙霧中衝出一條龍形的東西,頂著縫合臉撞在電影院外的牆壁上,牆面隨之坍塌將人埋在了裡面。
煙霧也被這一個衝擊給衝散了,我看到那個戴頭套的咒術師喘著氣一手扶著腰,旁邊那輛單車已經完全四分五裂了。
「愣著干什麼,趕緊走啊!」黑頭套咒術師沒好氣地衝我們喊道。
這時候我和吉野已經退到了他這一邊,離坍塌的電影院那一邊已經有些距離了,聞言我看了那位扶著腰的咒術師一眼,「你還好嗎,不知名的咒術師先生?」
走近了之後,我看到黑頭套咒術師腰部黑色的布料滲著血,出血量還挺大,都在身下彙聚了一小灘。
雖然我也知道我現在是幫不上什麼忙,但是就這麼跑掉留一個跟我沒有關系的人在這裡拼命,又實在是可恥。
所以,我想的是實在不行的話就先然礁扛著這位黑頭套咒術師一起先跑掉急救止血,等他們的援助人員到達...如果有援助人員的話,就算沒有他應該也能聯系到人吧。
一灘液體狀的東西從坍塌的牆體下流出來,然後彙聚成一個人形。
完好無損。
「我已經弄懂了。」縫合臉詛咒坐在廢墟前,又一次露出了那種惡童一般率直又純惡的笑容,「你居然能傷到我,是與靈魂有關的術式吧?通靈術?還是降靈術?」
「不過你一連使用出包含最高等級術式在內的術,應該也差不多力竭了。」他晃了晃頭站起來,聲音高昂起來,「決定了,為了不讓你未來成長為可以威脅到我的咒術師,我會在這裡將你殺死!」
...
糟糕了。
看樣子他面對這位黑頭套咒術師,不說游刃有余,但至少也是有不少把握殺死的。
我看了一眼咒術師難看的臉色,再挪動了一步與他拉進距離,低聲說,「咒術師先生,你現在移動不方便,我可以讓礁——讓這孩子配合你。」
「...這是你操控的咒靈?」黑頭套咒術師看向礁。
我沒有否認,讓吉野先走,對他點了點頭,「實在不行,附近如果有你的同伴,我可以代為聯系。」
「行!」黑頭套咒術師也沒有過於探究,飛快地報出一串號碼,「就說這裡出現了特級詛咒,豬野請求支援。」
「那可不行。」自稱豬野的咒術師話音剛落下,一柄肉色的巨型刀就在我們之間落下,虧得礁的反應還算快,不然我可能就要被這巨型刀直接劈成兩半了。
「礁,去幫那個人。」剛脫離危險,我立刻對礁發出指令。
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比起讓礁留在這裡保護我,當然是讓它配合唯一的戰鬥力以攻擊克制縫合臉詛咒才更能發揮用處。
礁充當了咒術師的雙腳,把咒術師扛在肩上閃躲攻擊,咒術師則是面對著縫合臉詛咒,張開掌心。
「來訪瑞獸,三號,麒麟!」
...有點移動炮台的味道了。
我揮去亂七八糟的念頭,盡量處於咒術師可以顧及的背後範圍內,迅速輸入咒術師剛剛報給我的號碼。
「都說了,這是不行的。雖然我有打算改變你的形態時試試看能不能保持意識,不過你再做出一些惹我生氣的事,等我殺死咒術師之後可要好好懲罰你的哦?」
隨著話語聲,一只變形延長了十幾米的錐形手臂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刺穿了我的手機。
我抬頭一看,生出了一對翅膀的縫合臉詛咒飛在空中,居高臨下地看著下面。
礁和咒術師也及時改變了方向,「來訪瑞獸,四號...」
「稍等一下稍等一下,我這次出門沒帶夠改造人。」縫合臉詛咒飛在半空中輕浮地揮了揮翅膀,惡劣地咧開嘴,「先等我現場抓個幸運兒改造一下!」
...什麼改造?
就是那些異形嗎?
我腦子裡才轉過一圈稍微有點意識到這一點,就見那縫合臉詛咒在空中撲棱了一下翅膀,從我頭頂越過,向一個方向飛去。
那個方向,是我剛剛讓吉野先跑走的方向。
「快追上去!」豬野咒術師連忙喊道。
這麼一點時間,其實吉野還沒來得及跑出多少距離,再加上跑走的時候還有些猶豫,頻頻回頭看。很快就被我們追上了,當然,也被縫合臉詛咒追上了。
之前一直沒什麼人經過的路段此時恰好走過了幾個穿著高中校服的人,他們看不到詛咒,只看到吉野狼狽地在跑著,停下腳步指指點點,「這不是順平嗎...」
縫合臉詛咒從這幾個人中間穿過,手隨意地在幾人肩上放了一下。
然後那幾個人就這樣...身體發生扭曲,在原地變成了異形的姿態。
「哎呀,沒控制好。」縫合臉詛咒嘟囔了一聲,繼續向吉野走去,腳步輕快地不像話。
我只覺得呼吸都是冷的,吉野像是被嚇傻了一樣,呆呆地看著越來越近的縫合臉詛咒,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什麼,「...」
有著縫合痕跡的手抬了起來,接近了吉野的臉。
「給我——」我腦子一空,張開嘴下意識地要叫礁,但是喊出來的話聽在我自己耳中,卻是一句,「從那孩子身邊滾開!」
縫合臉咒靈還回頭吐了吐舌頭,「我拒絕~」
說完他扭過頭,懷著愉快的心情正要碰觸到吉野,對其施以無為轉變改造成想要的樣子。然而在距離少年的面龐還有一釐米距離時,他的手硬生生停住了。
一只白皙柔軟的手掌牢牢地鉗制住他的手,然後輕柔卻不容拒絕地撥開。
「不可以拒絕清酒哦。」
甜美又溫柔的少女聲音如是說道。
*
記錄——
2018年5月25日
不存在的特級咒靈,二重作涼子,於神奈川
現身。
第23章 23
那是早已埋藏在記憶深處的,至今仍然十分熟悉的眉眼。
我怔怔地看著忽然出現在那裡的女孩子,有點不敢眨眼睛,嘴唇動了動,輕輕地叫出她的名字。
「...涼子?」
仍然是少女模樣的涼子仿佛聽到了我叫出她的名字一般,對我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個與記憶中一般無二的笑容來。
縫合臉詛咒的反應很快,在涼子出現之後就立刻從那邊離開,撲棱著翅膀停在空中,看著涼子的目光驚異又奇特,嘴裡還念叨著,「奇怪,太奇怪了...」
正當這時,空中出現一個黑色的旋渦狀幕布,快速地擴散開來,呈倒扣狀向下延展。
這個東西我還算眼熟,是[帳]。
豬野咒術師一喜,「來了!」
不過不只是我們看到這突然出現的帳,縫合臉詛咒顯然也看到了。
他若有所思地轉頭看了一眼身後被帳包裹的天空,翅膀一收迅速下降到地面,豬野咒術師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立刻舉起手對准他,「別想跑!」
「我才沒這麼笨呢,拜拜咯~」縫合臉詛咒在落地的時候就已經不成人形了,像水流一樣鑽進了路邊的下水道口,一下就沒了影。
豬野咒術師的攻擊只轟爛了下水道口的鐵板。
在縫合臉詛咒跑掉之後,我【接近死亡時能看到詛咒】的buff也消掉了,不管是涼子和礁,在我眼中都開始模糊淡化。
「等一下,涼子!」察覺到我馬上就要看不到詛咒了,我急忙叫了一聲。
涼子走到我面前。
她就這樣站在那裡,穿著高中時的校服,笑起來有淺淺的酒窩。
我伸出手想碰觸到她。
涼子走上前一步,主動握住我的雙手,彎了彎唇角將臉貼在我的手背上,偏頭微笑著對我說:
「清酒,你長大了。」
...
我一時之間失了聲。
——是啊,我已經長大了,但你卻永遠停留在了十七歲,我的友人。
*
十八歲時,我寫出來的第一本小說,就是為我死去的朋友涼子所寫的。
名字叫《十七歲的涼子》。
我一開始想的名字是《永遠十七歲的涼子》,但是『永遠』這兩個字太沉,太重,也太直白。我便將這兩個字刪去,克制地寫下『十七歲的涼子』這幾個字。
這是我少有的基本非幻像類恐怖小說之一,被稱為現實向恐怖小說。
原本我寫出這本書只是為了記住只有我記住的涼子,沒想到特殊的題材引起社會爭議,而我也誤打誤撞地走上了寫小說這條路,也算是實現了涼子曾與我說過的,想要成為小說家的理想。
而現在,又從這本書中誕生了名為涼子的『詛咒』。
簡直就如同『因』與『果』的輪回一般啊。
手上的觸感還在,涼子已經在我的視覺中不見了,礁也是。
「黑潮老師,剛剛...這個是涼子?」解除了危險的吉野的目光不住地往我身前飄過來。
我的情緒穩定下來,點了點頭,看著少年一臉略懵又若有所思的、被刷新世界觀的表情,將目光轉移到已經被礁放下來的豬野咒術師身上。
我看到他按著腰部流血的地方,蹲下用我學過的急救知識幫忙進行緊急止血,「你還好吧,咒術師先生?」
「說實話,不大好。」名為豬野的咒術師因為失血過多臉色蒼白,不過大概是咒術師的身體素質跟普通人不大一樣吧,如果是普通人的話,這個出血量大概已經要休克了,「那個詛咒的術式太危險了,如果不是我喜歡向七海先生學習,可能第一波就要被得手了...嘶!」
這麼直言不諱地說出來,我感覺這個人大概是把我當成他們群體的相關人士了。
我勉強用只學過沒有用過的急救手法幫人成功止住血,正好這時候他的同伴也趕來了。
說來有些巧,就是我不久前還在海鷗學園見過的那個戴奇怪眼鏡的金發咒術師。
「被跑掉了嗎?」金發咒術師到來之後環顧了一圈周圍。
「抱歉,七海先生。」豬野咒術師苦笑了一聲,「我還差遠了啊。」
被叫做七海先生的金發咒術師沒有說什麼,走過來讓豬野咒術師把胳膊放在他肩上,然後把人扶起來。
我看著急救時手指沾上的血跡,安分地沒有做聲。
不過金發咒術師仍然因為我身邊的兩個咒靈注意到了我,他奇怪眼鏡後的目光落到我身上,眉毛似乎不自覺地動了一下。
「是你?」
...
很顯然,大概是我在海鷗學園時那一句『女廁所』太讓人印像深刻了,導致這位僅有一面之緣的咒術師在不久之後還能一眼認出外表上沒有什麼記憶點的我。
「你好。」我禮貌地做出回應,假裝無事發生地對他點點頭,一本正經地說,「我已經盡量幫這位先生做了急救止血,段時間內應該沒有問題,不過還是盡快送去治療為好?」
*
今天這一天,對於吉野順平來說簡直就是超出現實的一天。
先是跟喜歡的小說家一起看了電影,然後電影看著看著就發展就突然變得非日常起來。
中間的一系列事情我們就不重說一遍了,總之最後,變成了他和黑潮老師一起跟著那兩個被稱為咒術師的人到了一個地方。
他在途中忍不住看了跟在黑潮老師身邊的那個穿校服的女孩子好幾眼。
他剛剛聽到黑潮老師叫她,涼子。《十七歲的涼子》中的遭受校園暴力死去的那個女孩子,順平曾反復地看過《十七歲的涼子》電影版很多次,小說也看過很多次,這個女孩子就跟小說中描述出來的涼子形像一模一樣。
而且,並不是電影女演員的樣子。
涼子發現了他的目光,轉過頭來對上他的視線,然後對他笑了笑。
很少與女孩子接觸的順平下意識地偏頭想要閃躲,避到一半才止住下意識的反應,直視著她努力回了一個笑容。
如果這真的是那個在人的惡意中死去的涼子,他是想要對她回以笑容的。
「吉野,是想回家了嗎?」黑潮老師注意到他的腳步慢下來,回頭安撫了他一句,「先跟上吧,你的話應該說一下今天經歷的事情就可以回去了。」
是的,因為他們是什麼特級什麼詛咒的目擊者,所以那位金發的先生讓他們跟上去。
「倒不是急著回家...」順平想了想,注意從涼子和黑潮老師身上,轉移到更加安靜幾乎沒有存在感的一身黑色的那個生物身上。
看起來像蓑衣一樣的黑色皮毛,頭頂上彎曲的角,以及前後兩張各有特色的臉。
黑潮老師的每一本書都看過不止一次的順平很快找到了對應的形像,試探地問道,「那這個難道是《暗礁》?」
黑潮老師愣了一下,「吉野你現在還能看到他們嗎?」
啊?等等,難道不應該看到的嗎?
順平懵了一下,愣愣地點頭。
他看到黑潮老師詭異地沉默了一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挺好的,這說明你有咒術師天賦吧,多了一個就業方向。」
「是、是這樣嗎?」順平似解非解,殊不知他面前的黑潮老師心裡已經在嘀咕自己怎麼最近總碰到有咒術天賦的小孩,並思考這是她的問題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等到了神奈川的那什麼咒術師根據地之後,金發的那位先生帶著受傷的那位去治療,另外有人與他們交接。
順平與黑潮老師在這裡就分開了,與他交流的是一個年輕的男性,一身西裝領帶的精英打扮。這樣的形像並不是多數,順平發現這個地方很多人的打扮都挺隨便的,一絲不苟地穿西裝打領帶的反而是少數。
「請把你遭遇咒靈攻擊前後的事情都描述一遍吧。」那個人開門見山。
順平拘謹地坐在桌子前,把從電影院出口附近看到那兩個奇形怪狀的存在開始,到最後臉上有縫合線的那個人對他伸出手想做什麼的事都講述了一遍。
負責問話的人邊聽邊在本子上進行記錄,中間還問了不少細節上的問題,順平一一回答。
等到最後,那個人問完所有話之後,收起紙筆對順平說,「我叫島江楓,是神奈川劃區的負責人。」
「這位…吉野順平同學,你有成為咒術師的天賦,有興趣的話可以留個聯系方式,我們這邊有專門的學校會與你聯系。」
跟黑潮老師說的一樣。
順平猶豫了一下,輕聲發問,「那個,可以跟我說一下咒靈、咒術師什麼的嗎?我不大清楚。」
「當然。」
*
——而另一邊。
是金發咒術師把人送去醫療之後,親自過來詢問我。
「你好,我的名字是七海建人。」金發咒術師坐到我面前,沉穩地進行自我介紹,奇怪眼鏡後的眼睛讓人感覺被盯著的時候很有壓力。
「你好,我是伊吹清酒。」我在心裡嘆了口氣,在對方的目光下報出自己的名字。
「你是【窗】?高專相關人士?」對方率先問。
「不是。不過之前被卷入一次事件與你們有過接觸,所以知道一點。」我回答道,看到七海建人的目光落到我身後的位置。
「你身後的兩個咒靈,你知道嗎?」七海建人問的時候,目光是主要落在涼子身上,「未登記的特級咒靈,你是她的持有者吧。」
夏油有跟我說過咒靈的分級,我自然知道對方所說的特級咒靈是什麼意思。
只不過...我沒有想過涼子居然是特級詛咒?
既然詛咒是由人的負面情緒所化的話,那麼我猜想涼子成為詛咒所托的負面情緒,大概是讀者們看完那本書之後所生出的,悲傷、憤怒、無力,以及被施加了校園暴力的人們感同身受的痛苦與絕望吧。
全國國公私立小學、初中、高中和特別支援學校每年的欺凌事件多達六十多萬起,確認發生欺凌的學校達到百分之八十以上。而且這些數據每年都在增長,文部省每年都會對各種學校中發生的霸凌事件進行統計。
這樣想來,有這樣的數據打底,涼子會成為特級咒靈倒也不算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是這樣的。」我輕吸了一口氣,將情況緩緩道出,「我是一個文學創作者,他們兩個都是從我創作的作品中產生的詛咒...應該是這麼一個說法?你說特級咒靈,她的名字是二重作涼子,之所以是特級咒靈可能是因為我那一本書的知名度比較高。」
至此,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七海建人抵著額頭思考了一下,叫出我的筆名,「你是黑潮末日?」
——沒錯,就是這個知名度。只是說出涼子的名字就能讓人直接叫出我名字。
所以說涼子是特級咒靈真的完全不奇怪啊。
第24章 24
這位金發的七海建人先生在叫出我的名字之後,就陷入了沉默之中。
我也不知道對方此時此刻在想著什麼,不過看他的表情,很明顯是一副不想沾手麻煩的表情。
我反正是除了不大能說的一些部分,其他能說都如實告知。畢竟到目前為止,咒術師給我的感官都還挺好的,今天要不是那位豬野咒術師及時出現,最後會變成什麼樣也很難說。
更何況人家還受了傷。
——雖然在一般的動漫或者小說設定中,這種特殊力量體系與機構的高層,通常不是特別正派。不過虛構作品也只是虛構作品啦,對於目前為止遇到的咒術師,我完全是懷著對待消防員與救護人員的友好態度與敬意來對待的。
「方便留個地址與聯系方式嗎?」七海建人問完一些簡單的問題後干脆地說,「這塊不是我負責的,回頭有專門負責這塊的人來聯系你。」
「地址的話不大方便透露,就電話可以嗎?」我問。
「可以。」
交談可以說還挺順利,於是我留下自己的聯系方式。
之後我去找了那位全名為豬野琢真的咒術師先生道謝,並貼心地表示對升職評職稱什麼的有幫助的話,我回去之後可以給他寫感謝信之類的。
「啊,不用不用,真的不用!」豬野琢真連連擺手,看著怪不好意思的樣子,「我們都是內部推薦的。」
那好吧。
不過感謝之情還是要好好表達的讓人家知道的,如果幫助了別人還得不到感謝,那就太過分了。
最後,我看到吉野一個人從一個會客室裡走出來,安靜內向的少年低垂著眼睛,過長劉海遮掩下的面孔上有著沉思的表情,我於是叫了他一聲,「吉野。」
對方聞聲抬起頭,愣了一下,「黑潮老師還沒回去嗎?」
「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作為大人的我對他說。
今天出來一趟就遇到這麼多事情,這孩子大概也有被嚇到,讓他自己回去的話路上過馬路的時候萬一一個愣神,或者之前那個咒靈跑掉之後心裡憋著氣偷偷跑回來挑軟柿子下手怎麼辦?
我總得把人家小孩好好地送回家才行。
吉野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你是有什麼想問我的嗎?」我發現了他一副想說什麼話的表情。
「可以嗎?」吉野小聲問。
我好笑地說,「你可以問問看,我想回答的自然會回答,不想回答的你問了也沒用。」
吉野:果然是符合黑潮老師性格的話呢。
不過我這麼說了之後他的表情放松了很多,說話也自然了起來,「那我就問了啊,我現在最想知道的是,黑潮老師你該不會是那種很常見,表面上的職業是個小說家,實際上背地裡還有很了不得的身份,每次放我們讀者鴿子都是去做大事去了?」
...
我:...?
等等,這都什麼和什麼?他以為我是假面騎士奧特曼嗎?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一般都是這樣的走向吧,明面上的職業和背地裡的職業之類的...」吉野有理有據地數出幾個例子。
都是各種電影和少年漫裡的。
「少把少年漫代入現實。」我面無表情,「實際上,我也是不久之前碰到過一次事件才知道詛咒有關的事情的,而我本人甚至都看不到詛咒。至於放鴿子...只是單純地不想寫罷了。」
吉野聽到我就這麼若無其事地說出大實話,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可也是推特上催著黑潮老師你寫新書的讀者之一,黑潮老師就這麼說出來可是會讓我想像破滅的哦?」
比起我不久前剛見到他時的樣子,吉野神色中的沉郁褪去了不少,仿佛下定決心要從小小的水池裡躍出來的游魚一樣,露出的那一只眼睛中煥發出了明亮的神采。
似乎不用我再另外開導了啊。
這就挺好的。
我想了想問他,「那你有什麼打算嗎,吉野同學。」
「我討厭和愚蠢又碌碌無為的蠢貨,只會使用暴力的蠢貨混在一起。」吉野的目光望著前方,自言自語一般地說道,「如果去那個什麼咒術師學校,應該能遇到不錯的同學和老師吧?」
「這個誰也沒辦法肯定,不過自己變強大起來,才是最重要的。」我看到前面的路過出現一座掛著【吉野宅】的房子,一位提著袋子的女性正在掏著鑰匙開門,「自身成長起來,擁有面對任何困境都能從容微笑的底氣,這就是長大了。」
*
將吉野送回家之後,我謝絕了吉野夫人留我用飯的邀請,獨自坐上了返回東京的新干線。
也不能說獨自吧,還有絕大部分人都看不到的涼子和礁,我雖然看不到他們,但我知道他們就在我身邊。
我回東京的時間已經不早了,這班新干線列車上的人並不多,我乘坐的這節車廂也就只有零星的幾個人。
「涼子。」我仍有些不真實的感覺,低聲叫出她的名字。
作為對我這聲互換的回應,我左側蒙了霧氣的窗戶上,被畫出一個笑臉。
笑臉兩邊還各有一個圓點,就像是涼子臉上的微笑時會浮現出的那小小的酒窩一樣。
我伸出手,在那個笑臉旁邊畫出了另一個笑臉,兩個笑臉貼在一起。
【好久不見,涼子。】
過了一會兒,仿佛不甘寂寞一般,在我和涼子畫出來的兩張笑臉旁邊出現歪歪扭扭的線條,細看有些醜,不過也能看出來大概是個同款笑臉的樣子。
我失笑,「好啦,不會忘記你的,礁。」
列車到站,我回到八障町住處的時候已經快晚上七點了,回來的路上我順便買了晚餐帶回來,剛回到家,被放在家裡冷落了一天的將軍就超級熱情地汪嗚汪嗚叫著要撲上來,結果在跑到我跟前時又緊急剎車,機警地抬起鼻子左嗅嗅右嗅嗅。
「汪嗚?」
迷茫的將軍追在我腳邊打轉。
我按亮房間裡的燈,明亮的光線頓時灑落下來。在玄關處換上鞋走進房子,然後就聽到一聲:
[歡迎回來。]
我一時不備,聽到這句話還怔了一下。
「怎麼突然說歡這句話?」
說實話,感覺有些奇妙。
我來從來沒有聽到過有人對我說『歡迎回來』,小時候母親並沒有這樣的習慣,每當我回家時留給我的都是苦澀的淚水。後來我自己一個人居住了,家裡只有一只狗子沒有其他人,自然也不會有其他人對我說這句話。
[依稀想起來有人回來時是要這麼說的。]夏油這樣說道。
說完之後他似乎才注意到我身後還有誰一起回來,微妙地頓了頓,語氣古怪,[...這回你又帶回來了什麼?特級咒靈?]
『又』這個字就用得很靈性了。
「是涼子。」
我和夏油在之前就分析過我哪幾本書可能產生詛咒,涼子自然也在其中,所以我只要說一個名字他就會知道了。
[二重作涼子?怎麼會這麼早?]夏油有些意外。
我想了想,「我這次出去碰到了一個危險的詛咒,可能是和這件事情有關。」
如果要猜測的話,到目前為止,礁和涼子的出現都是在我遇到危險的時候,而且都是在我有生命危險能看到詛咒的時候,這其中應該是有什麼規律吧。
[特級詛咒的殘穢。]夏油應該是感受了一下,然後忍不住感嘆道,[你雖然沒有咒術師天賦,但是你遇到特級詛咒的次數已經比很多普通咒術師都要多很多了。]
[而且登記的特級有十四個,偏偏你每次碰到的都是未登記的,真不知道這運氣該說是好還是壞。]
「好了,別吐槽了。」數次遇到危險數次死裡逃生的我本人倒是沒什麼感覺,給將軍倒好狗糧,打開我帶回來當晚餐的壽司墊了墊肚子,吃了幾塊壽司之後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對了,那個詛咒說到了你的名字。」
[我?]
「『真麻煩,夏油說最好先別引起咒術師注意』,我記得那個縫合臉的詛咒是這麼說的。你要不然回想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印像。」
如果有的話,這個腦花大概就不能要了。
夏油安靜地思考了好一會兒,等到我吃完了我的晚餐,拿著紙筆與涼子摸瞎進行交流,他還沒回想出個什麼結果來。
[完全沒有。]
「那就沒辦法了。」
我拿出來的紙上寫著我與涼子的交談。無論是字跡、語句表述時的小習慣,自稱什麼的都與記憶中是一樣的,我看著那頁紙上的字句,還是再問了一次,「夏油君,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我看到涼子和礁?看不到聽得到聲音也行,你再想想嘛?」
我很刻意地用著『嘛~』這個語氣詞,還是表情平靜地說出來的。
[...]夏油一時無言。
「再想想再想想。」我去把魚缸從櫃子上搬過來放在面前催促道。
雖然我知道這樣是有點為難人,不過說不定在這樣的壓力下,夏油他就真的想到什麼辦法了呢?
還別說,在我這樣的催促之下,夏油還真的提出了一個方案來。
[醜寶那裡應該存了很多東西,我也沒印像都有什麼東西了,可以讓它把東西都吐出來,看看有沒有什麼能用的。]
竟是如此。
我的目光逐漸轉移到還待在櫃台上卷著身體似乎在睡覺的醜寶身上,起身去把它從櫃台上抱下來,放到魚缸所在的茶幾上。
一開始因為醜寶的外表確實是有一點點醜,摸上去又是軟乎乎的蟲子的手感,我不大喜歡直接碰到它。
礁不算,礁的外形雖然也很詭異,但好歹是自家孩子。
不過這麼一段時間下來,我也不是很難接受醜寶的外形了。
大概是因為看習慣了有時候也會感覺醜萌醜萌的,加上醜寶都安安靜靜地待著,又不吵又不鬧,被將軍扒拉下來叼回窩裡都沒什麼反應,忽略外表的話就是一個有教養又乖巧的孩子。
所以我現在對接觸醜寶也沒什麼心理障礙了。
等我把醜寶放到茶幾上之後,魚缸裡的夏油大概是用了什麼溝通咒靈的方法,醜寶漸漸張開嘴,張到比頭還大,裡面黑洞洞的看不到內髒。
過了一會兒,一個刀柄從醜寶嘴裡露出來。
我等了一會兒,那刀柄就這樣橫在那裡半天不動。
...似乎是,卡住了?
我這樣想著,試探性地伸手握住刀柄,拔了拔,沒拔動。
這刀柄還卡在醜寶嘴裡,醜寶發出貓被骨頭卡住似的咕嚕咕嚕的聲音,努力把刀柄往外吐。
我加大了一點力道,終於幫它把刀柄拔出來了。
當然並不只是一個刀柄,整個拔出來之後我看到這是一把通體漆黑的太刀,拿著還有些沉。
我把黑色的太刀放到一邊,索性幫著醜寶往外拿東西。
各種奇形怪狀的武器,刀劍,刺錐,輪-盤式的武器都有,還有木倉,包括冷-兵器的長木倉和熱-兵器手木倉。我能認出來的只有小部分的武器,這還是多虧了我寫小說的時候經常去查資料所以了解了一些。
除了武器之外,後面吐出來的還有不少生活用品。
什麼梳子啊,扎頭發的皮筋啊,梳子和皮筋上都還能看到纏在上面的幾根黑色發絲。牙杯牙刷,毛巾之類的我也有看到,連同毛巾一起掉出來的還有幾件或新或舊的袈裟。
「夏油,你難不成...是個有頭發的和尚嗎?」我看看梳子皮筋,又看看那幾件袈裟,不禁發出了這般的疑問。
[...好像是我的。]
我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沉默著繼續幫醜寶往外扒拉東西。
也不知道夏油都往醜寶肚子裡塞了什麼,拿著拿著我還看到了女孩子的發飾,一些男孩子愛玩的玩具,假面超人和奧特曼模型之類的,總之掏起來就是沒完沒了,不知不覺地板上就堆滿了東西。
到最後,甚至還抽出來了一條皺巴巴的黑色男性緊身背心???
又是袈裟又是黑色緊身背心的,我有點拿不准夏油還有身體時是一種多麼奇怪的穿衣風格了。
終於等到醜寶不再往外吐東西的時候,兩個半小時都已經過去了。
「啊這...」
我看著不知不覺裝了半屋子的亂七八糟的各種東西,有些不知道該如何下腳。
我光是想找個能讓我看到涼子他們的道具,哪知道會掏這麼久,一掏就掏出這麼多東西啊!
「這些東西要怎麼辦,再塞回去嗎?」
[就...你看看有什麼能用的拿出來用,沒用的塞回去吧。]夏油的聲音都輕了不少,聽起來還有些不自在,仿佛被人掏了衣櫃隱私全無。
「沒用的還要塞回去嗎?你怎麼跟上了年紀的老爺爺老奶奶似的,什麼都舍不得扔。」我忍不住吐槽道,「這些生活用品你現在已經用不到了吧,而且也不知道放了多久,塞回去留著發霉嗎?還有衣服也是。沒用的東西最好是及時斷舍離,要不然我順手幫你扔了吧。」
[萬一以後用得到呢?]夏油反駁了一句。
「啊,這句也是囤物癖的老爺爺老奶奶最愛說的。」我冷靜地說,「通常這麼說的東西,最後都不會用得到。」
夏油沒話說了。
我嘆了口氣,踢了踢堆到腳邊的一堆東西,彎腰撿起橫在一邊的黑色太刀靠牆放著,打算先把這些危險的武器先撿回來塞回去。
畢竟我家裡還有一只狗子呢,萬一亂竄的時候傷到哪裡或是把槍當玩具玩了就麻煩了。
衣服之類的生活用品則是團了團在另一邊放成一堆,打算抽空給他丟了。
我玩游戲的時候都有一種微妙的強迫症,不喜歡把沒用的東西留在背包裡,並且喜歡把東西分門別類地排好,同種類同顏色放在一起。
不過醜寶的肚子不是游戲中那一格一格的的背包,我也只能盡量把各種東西按種類疊好,在找些繩子捆一下一起放進去。
在收拾的過程中,我在一件衣服裡抖落了什麼東西,那東西啪嗒一下掉落在我腳邊,我低頭一看。
只是一塊拇指大小的碎玻璃片。
我看了一眼,正要當成普通的玻璃碎片順手扔到垃圾桶裡,沉寂了一會兒的夏油出聲了。
[就是這個。]
「什麼?」
[特殊材料制作的鏡,能讓你看到詛咒。]夏油說道,[你把它放到眼前試試看。]
就這麼一塊玻璃?
我依言撿起掉落在腳邊的玻璃碎片,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布滿灰塵的表面,然後舉到右眼前面。
透過玻璃看到的景像有些模糊和輕微的折射扭曲,又因為玻璃只有拇指大小,可視範圍很小,只能略微眯起眼睛去看。
涼子的面孔出現在玻璃後,她伸出手在我眼前揮了揮,臉上的神色好奇又靈動。
「涼子,別動。」我抓住她的手放下去,玻璃裡重新映出她的臉。
我又轉了轉頭,在房間裡尋找礁的身影,最後看到礁正蹲在一堆東西前笨手笨腳地幫我理東西。
「看到了。」我說。
第25章 25
我拿著新拿到手的一小片拇指大的玻璃鏡片,感覺十分新奇,一會兒看看涼子,一會兒看看礁,甚至還把糊在醜寶身上用來顯形的面粉也給洗掉了,看清了它真正的樣子。
或者說顏色。
跟我想像的粉白粉白的蠶寶寶的顏色不大一樣,洗干淨了之後居然是土黃土黃的?
如果是嬰兒一樣的大號蠶寶寶的話,看起來應該會更可愛一點吧。
不過這樣以後好歹是不用在它身上沾上面粉之類的東西。平時因為醜寶偶爾會被將軍叼著亂跑,我為了不在不經意的時候踩到或是碰到它嚇一跳,會盡量讓醜寶保持顯形狀態。一開始用的是紙和紙巾,後來就買了面粉來用。
得到新玩具(劃掉)新道具的我因為沉迷新道具,收拾房子的速度一下子慢了下來。
「先這樣吧,剩下的明天再說好了。」優先把危險性比較高的武器挑出來收拾掉了的我拍拍手,掩住嘴打了個哈欠。
在神經放松下來之後,這一天之內經歷的事情也讓我有些疲憊了。
洗漱洗漱先睡覺吧。
[晚安。]
「都晚安。」我順口回了一句,沒有發現我們的對話逐漸日常起來,而是舉起玻璃碎片放在眼前看向涼子,「涼子,要來臥聊嗎?」
「好啊,好久沒有和清酒說我們女孩子的悄悄話了呢。」涼子笑出淺淺的酒窩,腳步輕快地跟上我走進臥室。
然後順手關上了門。
亦步亦趨跟上去的將軍被砰一聲關上的門擋在了門外,差點撞到鼻子。
將軍歪頭懵逼:汪汪汪?
礁:...
[希望她不會忘記從書中誕生的這個詛咒,並不是她死去的那個好友本人吧。]茶幾上的魚缸裡發出一聲嘆息。
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人和狗都睡著之後,夏油悄悄讓醜寶去『垃圾堆』裡找出自己的一些極為私人的物品吞回去。
本來那幾件衣服他也想讓醜寶收回肚子裡的,不過這幾件袈裟已經被注意到了,他想著要是收回去,明天她發現了少了衣服估計還會搬出那套老爺爺老奶奶囤物癖,斷舍離的話來說,就放棄了把衣服也收起來。
*
等到我第二天起來的時候,我發現堆好的幾堆『垃圾』都有被弄亂的痕跡。
不過我以為是將軍弄亂的就沒有在意,打算今天繼續收拾,把沒用的東西都清理出來。
不過大早上的,我收拾了沒一會兒就聽到外面有人按門鈴。
「誰?」
「伊吹姐姐,早上好!」粉白色頭發的小姑娘從門外探出頭。
「寧寧,找我有什麼事嗎?」我有些意外,看到她自己一個人站在門外,拿出隨身放在口袋裡的玻璃碎片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在寧寧身邊看到了雙手插著兜左顧右看的花子少年。
「打擾了伊吹姐姐,是這樣的...」寧寧把事情跟我說了一下。
據她所說,在海鷗學園的束縛被強行解除之後,海鷗學園裡有不少怪異,或者說詛咒都趁機溜了出來,而之前讓她去咒術高專的那位老師就把抓住這些跑掉的詛咒的任務交給了她,美其名曰就算現在沒有入學也可以先開始鍛煉能力balabala。
然後寧寧和花子就這樣踏上了收集神奇寶貝,啊不,收集從海鷗學園跑出來的詛咒的道路。
而她今天之所以會到我這裡來,就是因為她正在追蹤的一個詛咒,氣息落到了我家裡。
「我家?」我疑惑地反問了一句,有些不信。如果真有什麼詛咒跑進我家裡的話,涼子,礁,夏油他們都在,不應該毫無感覺的啊?
「哦!看到了,在那裡!」在寧寧身邊左顧右看的花子忽然眼睛一亮,伸手一指我身後某處。
我下意識地回過頭往那個方向看過去,放在眼睛前面的玻璃碎片也沒有放下來。
然後就看到了一棵樹根像腳一樣,正躡手躡腳鬼鬼祟祟地想溜的...小樹苗?
不僅如此,那棵小樹苗的樹葉都是十分少女心的粉嫩嫩的顏色,樹干上還長著張醜兮兮的臉。
「別跑了,木魅。」花子掏出了兜裡的刀,對那棵正欲開溜的樹比劃了一個威脅的手勢。
我默默地給他們打開門,讓到一邊。
然後小聲問出現在我身邊的涼子,「你們沒有發現這顆奇奇怪怪的樹嗎。」
「發現了呀。」
「...那怎麼不跟我說?」
涼子偏了偏頭,挽住我的手臂把頭擱在我肩上,語氣無辜,「因為太弱了,所以不需要在意。我們一般也很難注意到螞蟻一樣弱小的家伙的存在,有我隨時在清酒身邊保護你就好了~」
...
這我還能說什麼呢。要求涼子夏油他們注意著在他們眼中螞蟻一般的存在確實有些強人所難了。
倒是寧寧看我的眼神逐漸變得有些奇怪且好奇起來,「伊吹姐姐,這位姐姐是...?」
「叫她涼子就好了,跟你家花子君差不多。」
我說這句話的本意是涼子跟花子一樣都是詛咒,都是特級。但是寧寧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微微一紅,衝我和涼子說,「祝你們幸福。」
???
等等,什麼祝我們幸福?
這孩子是不是誤解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我的意思明明是涼子和花子一樣是特級詛咒,難道寧寧是理解為我和涼子的關系就跟她和花子的關系是一樣的了嗎?
「我和涼子是朋友,別腦補亂七八糟的。」我按了按寧寧的腦袋,打斷她奇奇怪怪的幻想。
「哦哦...」
在我們交談的時間,花子已經制服了那棵試圖溜走的樹,勾著枝丫晃了晃,露出一個不懷好意又惡趣味的月牙眼,「你再跑啊,木魅。」
枝葉粉嫩嫩的小樹苗拼命掙扎著,邊掙扎還邊撕心裂肺地喊道,「你們抓我干什麼,我只是一棵無辜的小樹苗,要抓就去抓跑掉的另外那幾個七大不可思議啊!」
「誰讓你先鬧出來事情呢,八障町最近那幾對在一起的人就是你搞的鬼吧。」花子眯了眯眼睛。
「我只是想給大家帶來幸福,這有錯嗎!」
已經成長了很多的寧寧走上前去,好聲好氣地勸道,「木魅,還是先跟我們回海鷗學園吧。」
「我不!我是不會回去的!老夫已經嗑膩了少年少女的純純戀愛,要看點新鮮的!」那棵會動的樹理直氣壯道,「老夫要看成年人的戀愛!」
第26章 26
一棵發出了奇怪宣言的樹。
不知道什麼時候潛入我家裡,混在院子裡的各種植物裡面,不知道待了多久。
——還說什麼想看成年人的愛情?
「可是成年人的愛情跟我有什麼關系?」我覺得這個說法並不可信,仔細打量了一下那棵可疑的樹,發出有理有據的疑問,「我這裡並沒有你想看的東西,但是你卻偷偷潛入我家。」
潛台詞是我懷疑這個詛咒別有目的。
「不!老夫是順著戀愛之神的指引來到這裡的。就算現在還沒有萌芽,但是,愛情也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木魅震聲道。
我:「...」
不好意思,雖然我有寫戀愛輕小說的打算,但我果然還是不大能理解這種對愛情的狂熱。
也許這就是我每次想動筆寫戀愛小說,結果總是開頭就卡住的原因吧。
*
因為不想站在院子裡說話,被路過的人看到對著空氣說話的奇怪場景繼而流傳出奇怪的傳言,我讓寧寧他們進了房子。
不過因為從醜寶的儲存空間掏出來的那些東西都還沒有清理完,當他們進來的時候,面對的就是滿地亂七八糟的各種東西,仿佛垃圾場。
『垃圾場』裡面還有一條撒歡的狗,一個礁,一只土黃土黃的蟲子,一個魚缸裡的人腦,這場面怎麼看怎麼混亂。
「...有點亂,隨便坐吧。」我把放在沙發桑的幾件袈裟拿開掛到椅背上,給他們騰了個可以坐的地方,然後去把將軍先牽到我房間裡讓它乖乖待著,免得讓本就亂糟糟的客廳雪上加霜。
寧寧拉著花子的手臂小心地避開地上的東西走到沙發邊上,跟魚缸裡的夏油也禮貌地打了聲招呼,「夏油先生。」
夏油嗯了一聲。
「伊吹姐姐,你家裡這是經歷了什麼啊...」寧寧四處看了看,盡量往正常了想,「是在大掃除整理東西嗎?」
我沉默了片刻。
「算是吧,整理不知道多少年沒有整理的某人的遺產。」
「啊,那遺產種類很豐富啊。」寧寧干巴巴地接話。
然後見陷入了無話可說的境地。我不欲多說這個,將目光放到被花子提溜著進來的粉色小樹苗身上,「那接下來你們是打算強行把這棵樹種回到海鷗學園裡嗎?」
木魅樹干上那張皺巴巴的臉上擠出可憐兮兮的表情,「老夫只是一個喜歡看人戀愛的老人家,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我輕嘖了一聲。
「成年人的戀愛有什麼意思,看談戀愛不得看校園純愛?」
在我看來,如果讓我選的話肯定還是看少年人天真赤誠,傾盡整個青春的愛情故事,以及一些幻像類的,反正與現實越遠越好,我看戀愛小說看得就是那一份不受世俗影響的純粹感。
成年人戀愛故事一般都太現實了,就多少顯得有些世故,與純愛就更是搭不上邊。
然而我正說完這句話,自從剛剛寧寧和花子他們進來之後就沒怎麼說話的,夏油的聲音幽幽響起。
[別說那個詞...]
「什麼?」我一怔,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麼
[純愛。]夏油說,[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個詞的時候我感覺有些不舒服,還有點反胃。]
「哦。」我若有所思,「可是你沒有胃啊。」
[這是一種精神上的感覺,意會一下。]
意會不了呢,這人居然看不得純愛,也太扯了吧?
牛頭人嗎他?
我看到花子少年仿佛感受到什麼一樣,警覺地環過寧寧的肩摟過她的腦袋,拉著她噌噌噌地離遠了點。
咳。
我掩飾性地咳了一聲壓下笑,開口打算結束這個話題,「那沒其他事的話你們就把樹帶回去吧,我還要花不少時間收拾這些東西,就不送了。」
「不,等一下!」在剛剛的話題中一時之間被遺忘的木魅連忙出聲,「現在海鷗學園不是沒有束縛了嗎,待在學校裡面和待在其他地方區別也不大,就讓老夫留在這裡吧!」
寧寧露出有些為難的表情,「這不行吧...」
木魅豁出去了老臉,潸然淚下,「或者小姑娘你把老夫帶回家也行,自從七號大人跟你離開了學校,至此之後老夫磕到的lovelove都變得索然無味了」
「不行!」這回反對的是花子。
花子抬起菜刀,手指在刀脊滑過,「既然講不通,那就干脆把這個色老頭干掉...啊不,用他們咒術師的話來說就是祓除吧。」
木魅嚇得枝丫炸開,寧寧連忙攔住花子順毛。
「老夫活了也有些年頭了,見證過不少愛恨情仇,怪異傳聞,那些什麼故事啊,實在是憋了一肚子沒處說啊...」眼看著那邊走不通,木魅眼珠一轉。
很好,看來這小樹苗還觀察了不短的時間,知道我是個小說家,喜歡收集故事。
但我可恥地有些心動了。
[想留下來就留下來吧,我有一個特殊的調伏方法,可以封印住這個詛咒走路的能力,讓它當一盆真正的盆栽。]夏油仿佛感受到了我的想法,開口說道。
不得不說,為了我寫小說,他是真的操碎了心——這話說著好像有些奇怪,不過我一時也想到替代的形容。
如果務務正業寫恐怖獵奇小說他可能會更欣慰。
「那就暫時讓它留下來好了,用完之後再給你們帶回去,這樣可以吧?」我對寧寧和花子說。
用完之後,指掏空了故事之後。
「這樣伊吹姐姐你這邊不麻煩就行。」同樣松了一口氣的寧寧露出一個可愛的笑臉。
因為我房子裡現在都還是亂糟糟的,寧寧和花子沒有多留,解決好了這件事就告別離開,去抓下一個出逃的詛咒了。
等到寧寧和花子離開了,因為我也沒辦法調伏,夏油把那特殊的調伏方法告訴涼子,然後由涼子把木魅栽到空花盆裡,放到書房的窗台外面,可以進行光合作用的方法。
這樣就沒問題了。
接下來,我在涼子和礁的幫助下,用了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把客廳整理好,該收回去的給醜寶重新吞下去,該扔的東西也都收拾出來放在玄關處。
我看一下現在時間還早,就打算先把能扔的拿去扔了,免得占地方。
感謝八障町的垃圾房,不然這麼多東西按分類分批次扔,我可能得扔一周還多。
「那這些衣服什麼的,我拿去扔了哦?好多你應該沒洗就塞進去了吧,都臭了。」我最後詢問了夏油一聲。
夏油表示不想說話。
「那我真扔了?」
[...扔吧。]
我滿意了。
本想叫上礁和涼子幫我拿東西,但是想到去垃圾房那邊可能會碰到別人也去扔垃圾,讓人看到東西在空中飄著也不大好,最後還是自己拿著去扔。
不過這樣就得分幾次去扔了,我一次也拿不了太多。
第一批扔的當然是那些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衣服,我挑了一件看起來還算干淨的把其他的都包起來,又把將軍放出來,把裝著梳子牙刷之類的小袋子給將軍叼著,出門了。
八障町的垃圾房距離我的住處算不上特別遠,走路需要走上兩分鐘。
話說這個袈裟的款式我似乎以前找資料的時候看過,現在依稀還有點印像,好像是叫做五條袈裟?
千葉的寺院倒是經常能看到僧人穿著類似款式的袈裟。
正當我把這些衣服放進垃圾房,又接過將軍叼著的袋子放進垃圾房另一個隔間的時候,我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快的、很有辨識度的聲音。
「嗨!」
是在我身後?
我隨聲回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遠遠超出日本人平均身高的大高個,然後是依稀還有些印像的白色頭發與黑色眼罩。
「看來我沒找錯地方。」那個人笑眯眯地抬手打著招呼。
第27章 27
這個人是...
之前自稱優秀教師的那個。
憑借這十分有辨識度的外貌特征, 記憶力還算不錯的我很快回想起上一次碰到這個人是什麼時候。
橋上,抓走礁,邀請入學。
「沒找錯地方...你是來找我的?」我謹慎地開口問。
回想到上一次碰到這個人的情景, 在開口的同時, 我不動聲色地把將軍拉到跟前,擋在我和這個人之間,以防被突然湊近。
「沒錯。」
這個人, 我記得名字是叫做五條悟來著。他干脆地點頭, 「昨天神奈川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娜娜明不是說會有專門負責這塊的人來聯系你嗎?我就是那個專門負責這塊的人哦。」
聽到這樣的話,我靜靜地看著對方,冷靜指出,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我留的應該是聯系方式, 而不是家庭住址吧?」
所以突然在扔垃圾時出現這麼一個人,果然還是不對勁。
五條悟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 「是這樣沒錯, 不過小說家小姐你好像設置了陌生人電話拒接。」
我掏出手機一看,發現確實是有設置騷擾攔截, 攔截裡也確實是有一個陌生電話。
我都不記得我有開這種功能了。
「不好意思,那請說吧。」因為這算是我自己的失誤, 我也沒有過於追究被人查出住址的事情。
「就在這裡嗎?」五條悟轉了轉腦袋, 豎起的那根手指指了指垃圾房。
我想了想, 牽著將軍走到馬路對面,然後回頭說,「那就在這邊吧, 談個話應該不會用很長時間?」
「好警惕啊。」五條悟嘆了口氣, 雙手插在兜裡走過馬路, 在我面前站定,「在此之前,小說家小姐,我想先問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你剛剛扔掉的那些袈裟,是從哪裡來的呢?」
「嗯?」我一怔。
那些袈裟?
我本來都已經准備好回答和涼子、礁以及小說有關的問題了,卻怎麼也沒想到對方所說的問題居然是這樣一個問題。
而且,在問出這個問題時,明明五條悟的眼睛都被眼罩遮住了,但是我卻感覺那眼罩之後有一雙眼睛正在直直地注視著我,像是要把人給看透一樣。
「這個問題和整件事情無關吧?」我遲疑道,「私人問題?」
「嗯,私人問題。」五條悟沒有否認,而是順著回答道。
...真麻煩,早知道會有這麼麻煩的事情,就任由夏油留著這些東西好了。
如果說那些衣服確實就是夏油生前穿的衣服,而這個人又莫名其妙地探究那些衣服是從哪裡來的,那麼很可能就是因為他認識袈裟的原主人,也就是夏油。
這樣的話,他剛剛看到我丟掉那些衣服,會是這個反應倒是挺正常的。
只是。
——【我不能出現在咒術師面前】
我還記得夏油說過這樣的話。
眼前的人和夏油是敵是友,單憑現在的信息來說我根本沒法判斷出來。
氣氛一時之間僵住。
正在這時,對方忽然笑了一下,揮了揮手打破這凝滯的氛圍,語氣輕松,「不要這麼緊張啦,我沒有惡意...」
「清酒,你出來了好久。」五條悟的話還沒有說完,我就聽到身後傳來涼子的聲音。
接著是一只柔軟的手挽住我的手臂將我往後帶了帶,涼子隨即問,「這個人是誰?」
「這就是娜娜明提到的二重作涼子了吧。」五條悟捏著下巴問,然後從兜裡掏了掏,掏出一張照片來,戴著眼罩做出了低頭看看照片,又抬頭打量打量涼子,感嘆道,「還真的一模一樣誒。」
我此時雖然看不到涼子,但是能感受到她繃緊的身體。
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怎麼樣,五條悟讓我看到了他掏出來的那張照片。
應該是從國中的畢業照上裁下來的,照片的左邊是穿著國中校服,拍畢業照時笑都懶得笑的我,右邊則是比十七歲稍微年幼一點的,笑得羞澀又溫柔的十五歲的涼子。
不是現在的咒靈涼子,而是我真正的,早已死去的好友。
我皺起眉,「你這是什麼意思?」
「抱歉抱歉,因為我看小說家小姐你的作者訪談中說《十七歲的涼子》這本書是為了一個朋友寫的,就稍微去調查了一下。」五條悟大概是看出我因為照片感覺到被冒犯,摸了摸鼻子把照片朝裡折起來遞給我,等我接過去之後才繼續說,「然後我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二重作涼子的死似乎並不簡單,她被人詛咒了。」
...
他...
在說什麼?
「...詛咒?」我輕吸了一口氣,過了好一會兒才擠出聲音。
不過在我說出這句話之後,五條悟若有所思地說,「知道這個對你來說或許並沒有好處,即使是這樣也想知道嗎?」
我感受到涼子抓著我手臂的手緊了緊,「清酒,別問了。」
但是,那怎麼可能。
「既然你已經查過了,那應該也能查到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吧,優秀教師先生。」我閉了閉眼睛,「我是一個沒什麼朋友的人,在過往二十多年的歲月中,能稱之為朋友的也就只有二重作涼子一個人。不只是國小與國中的九年,在離開青森時,我與她約好了三年之後在東大見,本來我們今後的人生中都該有彼此的,我都已經想好了...」
我從未在他人面前說出過如此私人的話,哪怕在面對涼子本人的時候也不會這麼直白,但是此時為了得到涼子死亡的真相,我反而就這樣說出這些猶如在打感情牌一般的示弱話語。
在這一字一句中,我聲音中的顫音漸漸平息下來。
到最後,我聽到我口中吐露出的那句話,已經是無比的冷靜。
「我不會讓死她得不明不白。請告訴我真相。」
戴著黑色眼罩看不出表情的五條悟靜靜地站在我面前,聽著我說完那些話,過了好一會兒,等到我說出最後一句,他才發出一個類似於感嘆的單音節。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他說,「唔,讓我想想該從哪裡說起呢。」
「首先,就從二重作涼子的母親說起吧。」
「在調查家庭關系的時候,我發現二重作涼子的母親,未出嫁前的本名叫做祈本茜。然後說到這個姓呢,那就要提及我有一個學生了。我的那個學生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女孩子,叫做祈本裡香。」
「八年之前,祈本裡香意外死亡,我的那個學生因為無法接受裡香的死亡,在無意識之下詛咒了她,她成了特級詛咒。」
「兩者之間有什麼關系?」
「大概是有些人不知道是憂太,也就是我那個學生詛咒了裡香,以為是裡香本身有特殊血脈,就想著從裡香父母那邊的血脈下手做些實驗吧。」五條悟漫不經心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嘲諷,「裡香的母親那邊已經沒有親人了,她的父親與涼子的母親有血緣關系」
實驗。
就為了這麼個可笑的猜測。
話止於此。
我將這些記在心裡,抬起頭輕聲道謝,「多謝你的告知。」
五條悟趁機說,「那麼,作為感謝,伊吹小姐可以告訴我那些袈裟是從哪裡來的嗎?」
因為剛從人家口中得到了重要的消息,我也不好翻臉不認人拒絕回答,只好先想了想問了他一個問題,「你與這些袈裟的主人是什麼關系?」
「朋友。」或許是看我的神色還有些遲疑,五條悟說完前面那句話後又補上了一句,「正如你與涼子。」
是我與涼子這樣的關系,但是其中一方卻要躲著走?
我有點摸不准這到底是什麼一個情況,就先有所保留地說,「那些東西都是我撿到的一只長得像蟲子的詛咒吐出來的,我回去看一下,可以的話要不你現在這裡等一等,等我聯系你?」
實際上是先回去問一下夏油本人想不想見,畢竟他一直是避著咒術師走的態度。
話說別人都已經知道我的住址了,夏油如果不想見的話能藏到哪裡?把醜寶拿出去混淆一下視聽嗎?
總之五條悟是同意了,並且為了方便聯系與我交換了聯系方式。
我讓變得沉默的涼子注意一下對方有沒有跟上來,然後一路回到住處,找到放在茶幾上的魚缸。
「夏油。」我開口。
[怎麼了?]
「外面有一個說是你朋友的人找上門來了。」我把魚缸舉到眼前,「是一個白頭發的咒術師,你要見見嗎?」
[...我不知道。]
「不想被發現的話你可得好好藏起來了,我只透露了醜寶的存在。」我嘆了口氣,出於相處了一個來月情分還是提醒了一句,「我家的住址已經被知道了。」
[沒用的。]夏油也嘆了口氣,[讓他來吧。]
[我也是該知道我到底是個什麼人了。]
因為夏油對那些咒術相關的理論性的知識都如數家珍,我時常會忘了他還是個失憶人士。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我聯系五條悟告訴他可以過來了,然後去鐵門那給人開門。
「話說,平常時候可不能隨便讓陌生男性進門啊。」高個的白發咒術師跟著我進門的時候還有心情笑著調侃幾句。
很好,希望等會兒你不管看到什麼都不要驚訝。
我推開門走進去,五條悟跟著走進來,轉了轉頭似乎在觀察空無一人的室內。
因為醜寶就待在魚缸旁邊,他首先注意到的就是醜寶,然後是魚缸。
以及魚缸裡面端莊(?)的腦花。
「傑?」五條悟的六眼告訴它,這個腦花包含的咒力確實就是他的摯友夏油傑的咒力,腦花表面的術式也是模仿他的無下限維持著的術式。
所以這確實就是在去年已經被他親手殺死的摯友——的腦子沒錯。
但是...
這個鋪著細沙和水草,裡面放置著的菠蘿房,水面漂浮著橡膠小黃鴨的魚缸是怎麼回事啊?
這是在養魚嗎??
[悟。]
在聽到那聲『傑』的時候,夏油幾乎是下意識地叫出這個名字,連他本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等他反應過來之後,才沉默了一下開口問出一句,[你是誰?]
雖然失憶,但還是下意識叫出了名字,應該確實是摯友吧。
我這樣想著,眼看著五條悟走進房間後湊到魚缸旁邊,拉下眼罩睜著一雙眼睛仔仔細細地打量魚缸裡的腦花,打量完之後哈得一聲直起身笑了起來,「還真是你啊,傑!」
眼睛,居然是能用的嗎?
「不過你這個樣子可真是嚇了我一跳,你的身體呢?」五條悟又開口說。
[你在自說自話什麼?]夏油等他說完這些,又問了一次,[所以說,你是誰?]
「啊?」
[啊什麼啊,我失憶了。]
「真的假的?」五條悟舉起魚缸晃了晃,「這也太逗了吧!」
[真的。還有,別晃。]
我摸著將軍的狗頭默不作聲地看著。
雖說是失憶了,但是我發現夏油和五條悟對話時熟稔的態度和平時說話時的語氣並不一樣。
如果說平時是較為沉穩,偶爾腦子短路的時候不是很沉穩的話,那麼現在他的語氣就相對地要直來直往一點。
非要說的話,大概是有一種DK對話的既視感吧,措辭也是。
我走過去在沙發上坐下,五條悟也順勢往沙發上一坐,然後十分自然地右腿一抬搭在左腿上。
坐下之後他正打算說什麼,夏油忽然說,[悟,在別人家裡不要這樣翹著腿,很沒禮貌。]
說完之後他自己都仿佛愣了一下。
我還沒意識到這句話有什麼不對,只見五條悟動作一頓,盯著魚缸裡看了好一會兒,還真把架起來的腳放下來了。
「那你還記得什麼嗎,傑?」
夏油想了想,說的話和一開始跟我說的差不多,[我只記得我應該是死了,後來恢復意識已經是腦子被挖出來的時候了。在被挖出來後我被放在一個黑色的匣子裡有一段時間,之後才找到機會操控咒靈把我吞下去逃脫,然後就遇上了伊吹。]
「嗯。」我點點頭表示遇上我的那部分我可以證明。
只不過夏油沒有說他和醜寶是被將軍叼回來的罷了,這我能理解,畢竟也不是很體面。
五條悟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或許,你們可以回去慢慢說?」我看他們兩個人半天沒說話,代入自身去想一下,如果我要和死而復生很久未見的好友交流一下感情的話,現場還有我這麼一個外人在場,確實有很多話不好說,就這麼提議道。
[伊吹你...很希望我離開嗎?]夏油的聲音有些遲疑,[我以為我們相處地還算不錯?]
「是還不錯。」我疑惑地看了過去,「不過之前你是沒地方去,現在不是已經有地方去了嗎?要選的話肯定是和之前就認識的人待一起有助於恢復記憶的吧?」
夏油沒聲了。
我在這片沉默中把他那句話仔細品了品,終於品出味兒來了。
他大概是以為我是急著趕他走,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人太失敗了,相處地不錯只是他自己單方面的感覺,然後以為我實際上很嫌棄他之類的?
應該是這個意思吧?我品出這點後想了想還是描補了一句,「我不是嫌棄的意思,真的。」
「噗!」
旁邊傳來一聲憋笑。
「你笑什麼?」
[你笑什麼?]
我和夏油同時說。
早就摘下眼罩的五條悟低頭抵住唇咳了兩聲,抬起手擺了擺,「沒什麼沒什麼,我只是想說,其實我這邊不大方便帶傑回去,可能還要拜托你再繼續收留一下。」
「可以是可以,不過...」我說到這裡停住了,想了想還是沒有把原本想說的話說出來,「那就這樣吧。」
我本來想說的是『他沒有家人嗎,不需要向家裡報平安嗎?』,不過想到對方既然是夏油的好友那就肯定是有考慮到這一點的,對方都沒有提那大概就是沒有了,就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
[你這次來是來找伊吹的吧,是什麼事?]
「哦,高層那群老人家是想讓她交出特級咒靈來著,說什麼特級咒靈不該讓普通人保管,太危險了什麼的。」五條悟把黑色眼罩戴回去,語氣隨意,「果然不能指望痴呆老年人的記憶力,年年都想搞事情,年年不長記性。」
[會有問題嗎?]
「沒有問題,這是我接手了的事情。」五條悟笑了一聲。
「哦對了,清酒要考慮成為【窗】嗎?」
「窗?」
不對,等等,剛剛這個人叫我什麼來著?
清酒?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剛剛他對我的稱呼還是『伊吹小姐』『小說家小姐』吧,這中間是發生了什麼就一下子跳到了『清酒』?是我錯過了什麼東西嗎?
這未免也太自來熟了。
「『窗』是能看到詛咒的非咒術師,一般負責在目擊到詛咒的時候彙報給高專,聯系咒術師來處理詛咒。」五條悟解釋道,「你遇到詛咒的頻率很高,僅僅在一個月內就遇到兩次特級了吧,娜娜明說之前他去特級詛咒廁所裡的花子所在的學校時也碰到了你。」
我無法反駁。
「這也是一種運氣啊,去試試看去抽獎吧!」
[...悟,這麼說其實不大好。]
*
五條悟待了一會兒接到個電話就走了。
走之前他盯著夏油光禿禿的腦子看了一會兒,說明天會讓人送東西過來。
到了第二天,我早上出門收快遞的時候就看到一個黑頭發的刺頭【物理】少年比對著一張紙條上的地址走到我家門口。
「是這裡吧?伊吹宅。」黑頭發少年確認地址無誤後,舉起一袋子玩偶交給我,「你好,這是五條老師讓我送來的。」
「玩偶?」
「是咒骸。」黑發少年說。
又是沒有聽過的名詞。
我道了一聲謝謝接過那一袋子東西,帶進房子裡交給夏油,在他那裡得到了具體的解釋。
我用我自己的理解總結了一下,大概就是注入咒力就可以獲得行動能力的玩偶...吧,代入一下《O神》的義骸設定差不多就能理解了。
「所以這些是給你用來行動的嗎?」我把那一袋子的咒骸掏出來。
還別說,這些咒骸的外形還挺豐富,有哆啦A夢,皮O丘,海綿寶寶和派大星,龍貓,我叫不出名字的猴子玩偶等等,還都挺可愛的。
我拿起幾個咒骸看了看,發現咒骸的腦後都加了一條拉鏈,可以拉開把夏油的腦子塞進去。
然後夏油就可以用咒力讓咒骸作為他的身體動起來。
「你選一個喜歡的吧。」我把袋子放到桌子上,把上面幾個咒骸拿出來擺開給他選。
夏油:[...]
「怎麼了,沒有喜歡的嗎?」我拿起哆啦A夢外形的咒骸,「那要不選這個?哆啦A夢是很多小孩子的童年,你小時候應該看過吧?」
[...]
「或者皮O丘?我還挺喜歡皮O丘的。」我放下哆啦A夢,又拿起皮O丘外形的咒骸。
[我覺得,其實腦子也挺好的。躺在魚缸裡曬曬太陽泡泡澡也挺好的。]夏油大概是無法想像自己和這些可愛的形像聯系起來的樣子,語氣有些微妙,都說出了『現在這樣就挺好』的這樣的話。
「哦,既然這樣,那我來選吧。」我眼也不眨地略過他的話,在玩偶裡默念著選擇口訣挑了挑,最後點到的是那個還挺可愛的圓乎乎的猴子咒骸。
我於是拉開咒骸背後的拉鏈,把夏油的腦子從魚缸裡撈出來,在干毛巾上滾了一圈擦干水分就打算往咒骸裡面塞進去。
[等等!]夏油難得表現出激烈的情緒,[這個不可以!其他什麼都好,唯獨這個,絕對不可以!]
我:「?怎麼這麼激動?猴子怎麼了嗎?」
[我不能接受!]
...行吧。
我放下猴子形像的咒骸,正要換哆啦A夢,目光忽然看到還放在袋子裡沒拿出來的幾個咒骸裡,最底下似乎有一個跟其他咒骸形像不大一樣的咒骸。
我先把腦子放下,伸手去拿被放在最下面的那個咒骸。
「咦,是個Q版人形的,你看這個還不錯吧?」
我把那個咒骸拿給夏油看。
這個咒骸的形像是一個黑頭發的Q版小人,大概30cm左右,發型是丸子頭,額前留了一撮劉海,服飾則是黑色的上衣 褲腿超大的燈籠褲。
不過我並沒有認出來這個咒骸的形像是出自哪裡。
[可以,就這個吧。]夏油認可了這個咒骸的形像,沒有對可愛卡通動物形像那麼抗拒。
我把黑發丸子頭小人咒骸翻過來,找到背後的拉鏈拉開,然後把腦子塞進去,拉上拉鏈。
塞進了腦子之後,我把黑發丸子頭小人放在桌子上。
過了好一會兒,就當我都想把夏油腦子要出來看看有沒有出事的時候,黑發丸子頭小人才漸漸有了動靜。
首先是手腳有了細微的動作,咒骸的手腳都是可活動的。在手腳動了之後,黑發丸子頭小人用短短的手撐著桌面坐起來,受限於咒骸只能做出左右各十五度轉頭的動作。
之後黑發丸子頭小人才站起來,在桌子上生疏地走走停停,活動開來。
「夏油,感覺如何?」我看著黑發丸子頭小人邁著小短腿在桌子上走來走去,感覺十分有趣,試探地伸出手戳了戳。
啪嘰一下被戳倒了。
[別鬧。]黑發丸子頭小人躺在桌子上推開我的手指,聲音依舊是用原本的發聲形式發出來的,咒骸的嘴並沒有動。
「行,我不動了,你好好適應一下新身體。」我收回作亂的手指,看了一眼還擺在桌子上的魚缸,頗有些可惜,「那這個魚缸就沒有用了。」
第28章 28
時間推移到6月份。
《暗礁》下卷出版, 我收到中鄉編輯寄來的樣書。
在《暗礁》下卷出版的一個星期內,小說銷售量已經一躍成為同年同類型小說中的第一位,同時也帶動了去年出版的上卷的銷售量。
我明顯感受到了這段時間礁的變化, 隨著影響力的擴散, 礁在漸漸變強。
在下卷出版的兩個星期後,礁從准二級詛咒正式升為二級。
我切實地體會到了傳播度帶來的變化。
正因為如此,一向不怎麼關心海外出版、動畫化電影化的我難得催了一下中鄉編輯, 中鄉編輯還以為我轉性了, 各種明示暗示地想讓我開始寫新的小說。
於是我就把之前寫了一點的那本戀愛輕小說的稿子交給了中鄉編輯。
還別說,雖然戀愛輕小說是沒有我寫之前以為的那麼好寫,不過在這一個來月裡, 我也還是寫了不少內容的, 這就多虧了戀愛...啊不, 看人戀愛經驗豐富的木魅了。
這個詛咒自從扎根在我的窗台外面之後,每天不是說著奇奇怪怪的話然後奇奇怪怪地臉紅, 就是被我按著講它活了這麼多年以來的見聞。
只不過在我交了那本戀愛小說的稿子之後, 中鄉編輯似乎受到了衝擊,一時之間都沒有給我發信息嚶嚶嚶。
還有就是, 吉野入學了咒術高專。
他來東京的時候還給我發了信息,我也回了一條祝賀的信息, 送了出版新書的簽名版作為入學禮物。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如果探查涼子死亡的真相也能順利的話, 就更好了。
因為是和詛咒有關, 委托私家偵探的作用似乎不大,不過好在我同意了五條悟所說的成為【窗】的提議,獲得了一部分內部人員的便利。
還摸到了專門的內部網站、內部論壇什麼的。
同時也虧了夏油的指點, 我查到大部分學校都會在學校裡放置一些咒物抑制詛咒, 而七年前青森涼子就讀的高中, 也同樣放置這一個咒物,後來那個咒物被回收保存,去向不知。
我費了不少力氣,才查到那個咒物的名字,再多的信息就很難打聽了。
那個咒物的名字叫做
——【舍香比丘骨】
從字面意義上來看,受足戒的僧人的骨頭,至於舍香的含義,我並沒有找到具體的含義,不過聯想一下的話第一個聯想到的是佛經中八部天龍的八部之一,阿修羅的女兒舍脂。
但這也只是聯想。
為此我還猶豫了一下,去向看起來還挺好說話的五條悟打聽。
在接觸【窗】內部信息的過程中,我也逐漸得知這個據說只是一個優秀教師的人在咒術界有著怎樣的地位。
不過果然還是有些難以想像啊。
【大帥哥五條悟老師:舍香比丘骨啊,我記得這個好像是我一個後輩去回收的吧。現在是保存在天元的結界裡,和其他咒物放在一起。】
我打字詢問:五條先生,你那位後輩的聯系方式可以告知嗎?
【大帥哥五條悟老師:他在泰國調查古曼童詛咒,聯系不方便,等他回來之後我幫你問一下吧】
還挺靠譜的嘛,夏油的這個朋友。
我微微展眉,剛要回復『謝謝』,對方唰的一下就發來一句話。
【大帥哥五條悟老師:不用謝不用謝,其實我正有一件事想拜托清酒你!】
嗯?
...
「拜托我給他的學生帶路,去須臾川的源頭?」我緩緩地把手機上那幾行字念出來。
[悟嗎?]使用著咒骸身體的夏油跳到沙發靠背上,看到我手機上的消息記錄。
「對,說是須臾川源頭的深潭裡可能確實存在詛咒。」我把我探尋須臾川源頭的那個故事說給夏油聽。
[有可能確實有,人們對深潭、海洋之類的恐懼很容易生成詛咒。]夏油贊同道,隨後問我,[那你要如何回復?]
涼子坐在我另一邊,拿著小梳子挑出我右側的幾縷頭發,細致地編成細辮。
「我答應了。」
畢竟人家剛剛才說會幫我的忙,我一回頭就拒絕幫人家的忙,就顯得情商太低了點。
只是帶個路而已,應該也費不了什麼事。
[既然這樣,那我一起去吧。]黑發丸子頭的小人坐在沙發靠背上,渾身上下寫滿了端莊,可靠。
「清酒。」我正要回答說好,涼子放下編好的細辮,向我身邊靠過來,把頭抵在我肩上低低地叫了我一聲。
涼子的身量本來就比我要矮一些,雖然從咒靈角度來說她是特級,但是外表仍是少女模樣的她像這樣靠在我身上時仍是有種小動物一般的感覺。
我輕聲問她,「怎麼了?」
涼子沉默不語,我等著她開口。
「別再尋求真相了,好嗎?」
「...為什麼?」
我靜靜地看著她,看著那熟悉的眉眼,那熟悉的一笑就會顯露酒窩的臉頰。
「我就在這裡啊,清酒,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就將我當成是你記憶中的涼子不好嗎?」依憑這我所寫的,《十七歲的涼子》這本書而誕生的咒靈涼子,懇求地看著我,「就這樣,不好嗎?」
我無言以對。
其實除了最開始涼子出現的時候,我恍惚動搖了一下,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認錯過。
人類的涼子與咒靈的涼子,我潛意識中就已經將她們分開了,她們相同但也不同。
我是不會、也沒法搞混的。
我仿佛懂了她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了,抽出被壓住的手轉身回抱她,像擁抱一個不安的小孩子一樣,用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清酒...」
「抱歉,我做不到。」
「涼子是我的朋友,而你...」我頓了頓,「你是我的思念。」
...
我不知道我想表達的意思有沒有傳達到,只感覺涼子在聽到我說出那句話之後,她抱著我的手猛得收緊。
過了好一會兒,她的身體才漸漸放松放松下來,手虛虛地環住我後背。
...
[我是不是不該在這裡?]夏油的聲音在沙發靠背上響起,提醒了我。
此時我並沒有看到,聽到夏油說話的涼子從我肩上抬起臉,用環住我背後的一只手,對他比了個中指。
夏油:[...?]
我看涼子的情緒差不多平復了,若無其事地拍了拍她的肩結束這個擁抱。
然後回復放置已久的消息。
經過商量,我跟五條悟約好的時間是明天上午。
因為須臾川是在鳥取那邊,距離東京還挺遠的,新干線班次也不多,所以最好是早點出發,到達鳥取之後再決定是在縣裡留一天,還是直接出發去鄉下。
不過我在鳥取那邊還有一座閑置的房子,來不及直接去鄉下也可以在縣裡待一天。
我記得須臾川附近只有一個村莊,之前探尋源頭的時候我也沒有在那個村莊經過,所以並不知道村莊的情況怎麼樣,方不方便住宿。
將軍是不大方便帶上的,我本來想拜托給中鄉編輯照顧幾天的,不過寧寧下午放學路過我家的時候,知道我要出門,主動請纓說可以幫我照顧將軍幾天。
*
等到第二天,我按照約定到達約好的地址。
左手抱著黑發丸子頭小人,右手提著袋子,身邊跟著兩個咒靈,遠遠地就看到車站裡鶴立雞群的三個穿著黑色制服的人。
兩個男孩子,一個女孩子。
女孩子身材稍微嬌小一些,不過看起來很有氣勢,兩個男孩子一個是之前送咒骸來的那個頭發刺刺的男孩子,一個是粉毛運動系男生。
其實其他的都還好,但是那個粉毛運動系男孩子手裡高舉著的,寫著【伊吹清酒】幾個字的牌子,讓我實在不是很想走過去。
第29章 29
不過礁這麼大個一個咒靈一出現在人群中, 在咒術師們的眼中實在是太顯眼了,我還沒有走過去,那邊的三個孩子就已經瞅准了我的位置。
「這邊這邊!」粉毛運動系男孩子高舉起牌子揮舞起來。
我在路人的眼神中保持著冷靜淡定的形像走過去。
「就你們幾個嗎?」我看到這裡明顯就只有他們這幾個十五六歲左右的孩子, 沒有看到任何一個大人的身影,微微皺起眉問了一句。
我以為起碼得有一個大人帶隊, 結果就我一個大人嗎?還不是咒術師。
這心也太大了吧。
「不是啊,還有一個!」粉毛男孩子露出標准的運動系笑容,然後對我身後揮了揮手,「來了, 順平!」
我轉頭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順平從人群中擠出來,穿著這三個孩子一樣的黑色制服, 應該就是他們學校的校服吧。
比起一個多月以前見到的樣子, 順平現在已經有了很明顯的變化。
原本遮住半張臉的劉海被夾子夾了上去, 露出整張臉,正因為如此, 我依稀能看到他原本被遮住的那半邊額頭上還有一點淺淺的疤印。但是他的神色已經平和了很多, 不再是陰郁壓抑的樣子了。
曾經被困在小小水池,仰望陰郁天空的男孩子, 已經徹底脫離水池,一腳踏入汪洋。
「悠仁, 伏黑, 釘崎。」順平一一跟伙伴打過招呼, 最後對我笑了笑, 「黑潮老師。」
「看起來你很適應新學校啊, 吉野。」我點了點頭, 看他們似乎是打算上車, 再問一次,「沒有其他人了嗎?」
四個小孩紛紛搖頭。
誰家課外實踐活動沒有老師帶隊的啊?
算了,我不該以普通學校的常識來看咒術師學校,我的問題。
從東京前往鳥取的新干線少說也得七八個小時。這節車廂冷清得很,就只有我們這幾個人,五個人坐在一塊兒,自然也免不了交流。
在不可避免的交流中,我知道了那個身材嬌小但是氣勢很強的女孩子叫做釘崎野薔薇,在入學咒術高專之前就已經有不少與詛咒打交道的經驗了。黑發海膽頭的那個男孩子叫做伏黑惠,名字聽起來有點像女孩子,不過本人也十分秀氣。粉毛運動系的那個男孩子則是叫做虎杖悠仁,據說和順平一樣都是不久之前才接觸詛咒的,甚至比順平還要遲一點。
我的名字就不用我自己介紹了,他們都已經把我的名字印在牌子上自然也不會不知道我的名字。
我把黑發丸子頭小人放在座椅的寬扶手上,夏油看車廂裡也沒有其他什麼人,站在寬扶手上活動活動手腳。
「這是?」坐在我旁邊的野薔薇好奇地探過頭來,前座的虎杖反身趴在椅背上歪頭盯著活動手腳的夏油,一臉超感興趣的表情。
我戳了戳咒骸頭發部分的丸子頭小揪揪,示意他自己回答。
畢竟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適不適合在這些孩子們面前說出來。
[夏油傑。]夏油很平常地說出名字。
眼前這些孩子聽到這個名字沒什麼特殊的反應,也就只有好好坐在座位上,看著野薔薇虎杖他們圍著穿著咒骸的夏油好奇地看來看去的伏黑,神情有那麼一點點微妙。
這樣的表情,我猜他可能或多或少知道一點夏油的事情。
其實我也有些好奇。我發現之前那一次五條悟和夏油見面的時候,其實有刻意避開夏油的過去不談,只要夏油有一點想要提起的意向,他就會馬上轉移開話題,或者是插杆打諢含糊過去,說什麼『當然是咒術師啊』『出任務時出了意外』之類的話。
這樣下來我都感覺不對了,更別說本就對自己的過去很迷茫的夏油了。
不過需要含糊其辭回答的,估計並不是什麼好事情,夏油自己大概也有所猜測吧。
我發散思維想著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忘了移開視線,伏黑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順著視線轉頭看過來。
「對了。」他轉來視線之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低頭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個眼鏡盒遞給我,「這是五條老師讓我帶來的。」
「給我?」我有些意外。
伏黑點點頭。
眼鏡盒的話,裡面裝的應該就是眼鏡了吧。我心裡有了些猜測,打開一看,裡面果然是放著一副眼鏡,還是無框的。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眼鏡的材質應該和我從醜寶庫存裡翻出來,用以看到詛咒的那片玻璃碎片是一樣的吧,不然也沒有特意讓人帶過來的原因。
我取出那副無框眼鏡戴上,有些不適應地調整了一下位置。
雖然有些不適應,不過起碼是比那片勉勉強強的玻璃碎片看著要舒服多了,清晰度也高了很多。
我環視一圈試了試效果,滿意地把原本塞在兜裡的玻璃碎片放進眼鏡盒裡蓋上,丟到我攜帶的袋子裡。
「黑潮老師戴上眼鏡,感覺氣質變化很大。」順平斟酌了一下語句。
「這已經不是氣質變化大的問題了吧?」野薔薇忍不住說,「這明明就是從腹黑哲學系美女變成抖S了好吧!」
我:「?」
所以說我戴了眼鏡之後到底是個什麼形像啊?
涼子也彎起唇指了指車窗玻璃,我看向車窗玻璃,在裡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黑發與紅色的瞳眸都是我自己照鏡子就能看到的,因此沒什麼稀奇。倒是最近涼子熱衷於折騰我的頭發,出門前還給我在我右側編了條細辮混在放下來的頭發中...可能野薔薇說的什麼抖S氣質跟這個有關?
再加上戴上無框眼鏡後,從視覺上看會有一種縮短眉眼間距的視覺效果,看起來大概就有種收束眼神效果吧?
「說起來,順平為什麼叫伊吹桑『黑潮老師』啊?」虎杖這時候才注意到這一點,好奇地問。
「現在才反應過來嗎?」伏黑有些不忍直視地捂住眼睛。
順平看向我,我想著涼子都已經出來了,我的筆名在他們面前也沒什麼好捂著的了,就主動開口說,「吉野叫的是我的筆名,黑潮末日。」
...其實說出來還是稍微有那麼一點點中二的。
一開始我並沒有長期寫作的打算,所以也沒怎麼費心取筆名,直接就用我十四五歲時在游戲裡常用的名字來發表了。誰能知道後來筆名就這麼定下來了呢?
哪怕我出名之後這個筆名被讀者誇出花來,誇它遺世獨立清純不做作,也不能掩飾這就是一個中二黑歷史的事實啊。
「這個名字...」虎杖豎起大拇指,脫口而出一句,「好酷!」
這孩子好會捧場。
「悠仁,黑潮老師就是我們上周看的那部《釣人》的原作者啊。」順平小聲告訴虎杖。
虎杖摸了摸後腦勺,露出運動系少年的陽光笑容,「是這樣啊,我不大記得住後面那一排名字,不過電影很好看!」
「謝謝。」
我笑了笑收下贊美。這種時候就不用說出《釣人》只是用廢稿拍出來的這件事了。
這孩子雖然看起來大大咧咧的樣子,不過情商意外地很高啊。
三個小時漸漸過去了,這幾個孩子估計一大早就起來出門了,現在都有些犯困的樣子。
我們這節車廂安靜下來,我靠在座椅上,正想打開手機裡的種田小游戲收一波成熟的作物,一聲極其尖銳的尖叫衝進了我的耳朵。
這聲尖叫是從前面的車廂傳來的,聲音中滿含著恐懼。
四個閉目休憩的咒術高專學生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幾乎同時站起來。
我只覺得上方一暗,一個身影就已經從裡面的座位躍出來,向前面的車廂衝過去了。
我從那頭粉毛和衣服後面紅色的連帽認出這個速度驚人跑在最前面的是虎杖。
野薔薇,伏黑和順平也緊跟其後向尖叫聲發出來的方向趕去。
在這一瞬間,我的腦海中首先浮現出來的,是無數的列車謀殺案,密室殺人事件。畢竟恐怖、懸疑、推理不分家,是文學界的三胞胎兄弟,這樣的場景和開場,實在是很適合上演一集新干線謀殺案。
我伸出手撈起坐在寬扶手上的夏油,叫上涼子和礁,「走吧,我們也過去看看。」
等我到達前面車廂的時候,虎杖他們正把一位渾身是血的乘務員安置在車廂交接的過道裡了,並且警覺地掃視過前面車廂。
「發生了什麼?」我的目光越過擋在前面的幾個人,看到前面車廂裡的慘狀。
這個車廂的走道裡站著一具屍體...不對,應該是半具。
仍然保持著站著這個姿勢的屍體,上半身離奇失蹤,只留下了腰部以下的屍體,腳都還保持著邁出的姿勢,以一種滑稽的姿態定格在生命的最後一刻。
我又往地上掃了一眼,發現地上的血跡呈現出以那半具屍體為圓心濺開的痕跡。
在經歷了秋葉原、電影院之後,面對這樣血腥的場景我已經不會像第一次見到這種慘案一樣忘記該作何動作了。
不管怎麼說,怎麼也不該讓幾個十五六歲的小孩子擋在前面面對這樣的場景。
「是凶殺案還是詛咒?」我戴著眼鏡看了一圈沒有看到詛咒的影子,單看屍體也看不出是什麼造成的。
「我來的時候已經不見了。」虎杖的聲音有些顫抖,緊緊地咬住嘴唇。
我感覺到他此時的顫抖似乎並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是憤怒吧。
這時候更那邊的車廂也有剛剛聽到尖叫聲的人趕來了,一個中年男性出現在對面車廂口,被椅子擋著還沒有看到這具屍體,邊走過來邊問,「發生了什麼?!」
正把渾身是血的乘務員身體擺正靠在牆上的虎杖一驚,連忙抬起頭大喊道:
「別過來!!!」
第30章 30
幾乎是在虎杖喊出這句話的同時, 那個中年男性已經一步踏入了這節車廂,聽到虎杖的大喊聲還有些茫然地抬頭看過來。
就在那一刻,距離中年男性最近的車窗突然破碎, 一道黑影極快地從車窗外面探進來, 幾乎是眨眼的功夫就纏上了那個中年男性的上半身,
「玉犬!」伏黑飛快做出一個手勢, 召喚出一黑一白兩只狗。
在那之前, 虎杖已經衝了上去,舉起被什麼包裹著的拳頭,一拳砸在那個從窗外探進來的黑影上, 「住手!」
黑影吃痛一縮,野薔薇順勢跟上, 舉起從腰包裡掏出來的錘子和釘子, 果斷的將釘子錘了下去。
在這樣的夾擊之下,那個黑影幾乎沒怎麼抵抗就從中間斷裂開來,舍棄斷裂的部分縮回了窗外。
等到他們結束這一場短促又迅速的戰鬥,我這才看清那個黑影斷裂留下來的是什麼。
——是一根腕足狀的東西,不過說是腕足,腕足內側本該是吸盤的地方則是整個可以張開的, 鋸齒狀的...嘴?
斷裂後纏在中年男性上半身的腕足也已經脫落了下來。
但是那個中年男性的上半身,不說衣物毛發,連皮膚都已經沒有了,比被潑了硫酸還要腐蝕得徹底, 露出皮膚下鮮紅的肌肉肌理, 還有泛著細沫的血沫殘留在肌肉紋理的表面。
生死不知。
我的手緊了緊, 被我抱著的黑發丸子頭小人似乎是察覺到了, 無聲地用咒骸的羊毛氈小手拍了拍我的手背。
還挺細心的。
不過我其實並不是害怕, 只是突然看到這樣場景,常理性地會有些不適,就跟大部分人類看電影時看到突然出現的血腥場面,會下意識地閉眼或是扭過頭一樣的應激反應。
我克服這一點點不適,凝神仔細打量,發現這個中年男性身上由詛咒造成的腐蝕傷害,跟那半具屍體腰部斷口上的傷口並不相通。
那殘留下來的半具屍體,腰部是很平整的橫截面。
「還活著。」順平在倒下的中年男性前面蹲下來。
漂浮在他肩上的淺藍色半透明小水母從他肩上飄了下來,浮空在那個中年男性身體上方變大,把中年男性整個人都包裹了進去。
野薔薇把一個小草人放在斷裂下來的腕足上狠狠地釘了三顆釘子,邊釘還邊咒罵道,「竟敢這麼囂張,看不起誰啊,啊?看不起誰!」
隨著這三錘子落下來,整座列車似乎都顫動了一下。
[只是一只一級詛咒,不過身體分散在這座列車的各處,身上還有溶解性毒素。]咒骸身體裡小小只的夏油從我手臂上跳下來,受限於體型踩著小碎步走到被釘了小草人的腕足那邊,仔細打量了一下說,[這一點對你們來說比較麻煩。]
「那就一定要在它殺害其他人之前把它找出來!」虎杖深吸一口氣,站起來走到破碎的窗戶,探頭到窗外向上看了一眼,然後做出了一個完全出乎我意料的動作。
他把半個身體都探出窗外,手抓住什麼地方,抬起一只腳踩住車窗,腰部一用力整個人翻了出去,翻到了列車的車頂上。
風裡還傳來模糊的聲音,「我看到上面的了!下面就交給你們...」
「等...!」
這可是高速行駛的新干線啊!
這孩子這麼亂來的嗎?!
「太亂來了。」就連他的同伴,伏黑都忍不住這麼說了一句。
不過待在車廂裡面的伏黑和野薔薇也很快行動起來,向著更前方的車廂趕去,只有順平暫時留在這裡,維持著那個慘遭詛咒攻擊後傷勢嚴重的中年男人的生命。
「這個水母是?」我看了看漂浮在空中眨著豆豆眼,看起來漂亮又可愛的熒光藍水母,沒有貿然去接觸。
看這樣子,順平的能力是治療型的嗎?
「這是我的能力,她的名字叫做澱月,能力主要是以毒素為主,微量的毒素可以充當麻醉劑和止痛劑。」順平解釋道。他的神色並不像虎杖那麼憤怒,從始至終都是冷靜的。
即使眼裡有些許擔心,那也不是對不相關的陌生人,而是對虎杖他們的。
[這種類型的詛咒,他們能找到的不一定是本體,拖得時間越長越不利,最好是速戰速決。]夏油說。
我也感覺有些不妙。
確實正如夏油所說的,拖太久的話這輛列車上還不知道會死多少人。
而且還有一個最嚴重的假設,萬一那個詛咒把列車司機都給殺了,那這輛列車失去操控,很有可能會脫軌或與其他列車相撞,到時候就不僅僅是死幾個人的事情了。
而是震驚整個日本的大事件。
「那你能找到本體嗎?」我的面色凝重起來。
[只能間隔性地隱隱約約感受到大致方位,那個詛咒太擅長隱藏了,而且氣息比常見的一級詛咒要淡很多。]
「涼子,你去最前面的駕駛室保護一下列車司機吧。」為了避免那個最糟糕的情況出現,我對涼子拜托道。
我本來是想讓礁去的,但是想到礁是二級咒靈,對上那個一級咒靈可能不大夠,保險起見決定讓涼子去。
涼子極不情願,第一時間就反駁了,「那清酒你身邊就沒有人保護了。」
「這不是有礁嗎,我不會亂跑的,夏油和吉野他們也在呢。」我仗著身高比涼子高,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發,輕聲細語道,「涼子你只要不讓列車出事,就是對我最好的保護啦。」
「這件事只有涼子能做好,我只能拜托你了。」
涼子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在我的拜托下十分勉強地答應了我的請求。
「好好保護清酒。」在離開之前,涼子轉向礁,臉上的笑容和酒窩都消失了,冷下臉,「不然我捏爆你。」
礁:「...」
可憐,弱小,又無助。
[騙女人的...]涼子離開後,我似乎聽到夏油說了什麼話,不過因為聲音太輕了,我沒有聽清楚,偏頭發出了一聲「嗯?」的疑問,「你說什麼?」
[沒什麼,只是不知道被什麼特定條件觸發的潛意識的話,不用在意。]夏油聲音一頓,似乎想用二頭身左右咒骸的小短手按一下額頭,結果手一抬才發現咒骸的手太短了,夠不著額頭。
他若無其事地放下手。
[往前走吧,詛咒向前段列車移動了,上面那個學生也追著去了。]
我點點頭,正要跟順平說他留在這裡,我先去前面看看,順平就已經站了起來,召喚出第二只水母,主動說,「走吧,黑潮老師。」
我還以為需要他本人待在這裡維持水母存在的,原來不用嗎?那還挺方便的啊。
順平召喚出來的第二只水母,是一只燈塔水母。
外形是直筒的鐘形,裡面紅色的,如同燈芯一樣的紅色囊體,則是燈塔水母的胃。
當我們走到前面車廂的時候,前面的車廂都已經出現了一些騷動。
在高速行駛的列車上沒法下帳,不知情的人們難免會注意到伏黑和野薔薇他們異常的舉動。
我們穿過三節車廂,當走到第三節 車廂的中間段時,夏油突然出聲提醒:
[小心,左邊!]
我應聲轉頭。
左邊的車窗出現一抹眼熟的黑影,那黑影熟練地打破窗戶鑽進來。
眼看著腕足迎面襲來,礁正要有所動作,漂浮在空中的燈塔水母一下子變大,把我和順平都包裹在透明的鐘形身體裡。
腕足深深地陷入燈塔水母的身體,卻沒能刺穿,反而沒能一下子撥出去。
「幫大忙了!」
破碎的車窗外傳來少年的聲音,下一秒,穿著黑色制服的身影抓著車窗的上沿,從上面翻身將自己甩進來,手裡還抓著什麼東西。
在翻身回到車廂的下一刻,虎杖把抓在手裡的東西摜在地上,包裹著咒力的右拳重重砸下。
那一塊連著腕足的肉塊直接就被砸扁了。
「真慢啊,虎杖。」野薔薇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他們兩個人的身影在虎杖消滅了那部分詛咒身體的時候也出現在這節車廂裡。野薔薇把錘子搭在肩上,伏黑腳邊一黑一白的兩條狗嘴裡也叼著跟虎杖砸扁的肉塊一樣的東西。
「上面風太大啦。」虎杖嘀咕了一聲,轉動腦袋看了看四周,「我們消滅的都不是本體嗎?」
[在已經消滅大部分身體的情況下,這個詛咒的本體應該已經十分虛弱了。]夏油再一次出聲,聲音沉穩又可靠,[但是即便是任由你們消滅大部分身體,它卻仍然沒有出來,我有一個猜測。]
「是什麼?」虎子很給面子地接話茬。
[它沒法自由移動本體。]
「難不成...」我小說家的思維讓我一下子冒出來很多猜想,「已經與這輛列車融為一體了?」
這倒不是無端猜想,我記得某殺鬼的少年漫裡就有一個小反派把自身跟列車融為一體了,那個漫畫還挺火來著。如果咒靈也會看jump的話,說不定也會從少年漫裡找靈感呢?
看電影的詛咒都有了,誰就能肯定地說一定沒有會看漫畫的詛咒了。
「這個聽起來很有可能啊。」虎杖和順平紛紛點頭贊同。
[...不是。]夏油眼看著我把人帶偏,幾乎都要無奈地嘆氣了,[如果是這樣的話是能感受到周圍存在的咒力的,你們老師沒有教嗎?仔細感受一下,現在那個咒靈的氣息明顯起來了,就在...]
夏油的聲音停住。
四人裡相對沉穩一點的伏黑似乎也感受到了什麼,轉頭往我們過來的方向看過去。
[最開始出現詛咒的那個車廂。]
幾人對視一眼,再沒有語言交流的情況下同時扭頭就跑。
往最開始的那個車廂。
*
等我們回到那節車廂的時候,這裡還是跟我和順平最後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
澱月依舊兢兢業業地籠罩在中年男性的身上,半具屍體維持不了原樣倒下了,渾身是血昏迷了的乘務員靠著牆。
我的目光掃視了一圈,鎖定可疑對像。
「是乘務員?」
我摘下特制的可以看見詛咒的眼鏡,依舊能看到乘務員。
第31章 31
穿著乘務員制服的女性保持著剛剛被虎杖他們扶著靠在牆上的位置, 頭低垂著,頭發散落下來看不清面孔。
我感覺不到他們所說的什麼咒力,但是我摘下眼鏡也能看到的話, 應該不是詛咒?
「我沒有感受到詛咒在這裡啊,伏黑你們感覺到了嗎?」虎杖正想走過去查看, 被伏黑一把拉住手臂。
「是共生。」伏黑表情凝重。
這句話的話音落下, 車廂安靜了幾秒後,我聽到尖利的怪笑聲從乘務員身上傳來。
被說穿之後, 對方似乎也放棄了偽裝,四肢哢吧哢吧幾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像是有些不適應身體。
『乘務員』撩開散下來遮住面孔的頭發,露出下面偏男性的面孔,「幾個咒術高專的年輕學生嗎, 簡直就是送上來的大餐啊!」
聽聲音聽不出來是男是女。
「好惡心。」野薔薇撇過嘴,十分嫌棄地嘖了一聲, 手裡握緊了錘子。
她之所以是這個反應,倒不是因為『乘務員』這看不出是男是女的樣子, 而是因為『乘務員』站起來之後放棄偽裝的樣子實在是有些掉san。
兩條手臂內側的皮肉像是被整片割開一樣外翻張開一個大口子, 兩條手臂裡面整整齊齊地生長出一排觸手, 不住地蠕動揮舞著,整齊又密密麻麻的樣子讓強迫症笑讓密恐患者怒。
然而這還不是最掉san的,更讓人不舒服的是這個人的脖子兩側鼓起了兩個大包,跟他的頭都差不多大了, 那兩個大包蠕動變形著, 逐漸變成了皺巴巴的嬰兒腦袋, 簇擁著中間那個還算正常的臉。
這可以算是我目前遇到過的最獵奇的形像了, 比秋葉原和電影院的詛咒都要獵奇數倍, 但是偏偏都這個樣子了,我卻依舊能不戴眼鏡就看到。
是接近死亡看見詛咒這個buff又開始生效了?還是說這個並不是詛咒,而是普通人也能看到的其他什麼物種?
總之四個孩子都戒備了起來,掏武器的套武器,召喚的召喚,只有虎杖,依舊是二話不說赤手空拳就莽了上去。
[是詛咒師。]夏油若有所思,[這是將詛咒和自己的身體融合了嗎。]
聽到這個名詞,我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個外形掉san的『乘務員』。
關於詛咒師,我倒是知道一點。
不過並不是從夏油那裡得知的,而是在【窗】的內部網站與論壇收集信息的時候看到的,簡單概括一下就是跟我所見過的咒術師立場完全相反的,作亂的咒術師。
但是這也太生化危機了。
我有點擔心這幾個孩子應付不來,想讓礁去幫他們一下,但是又擔心貿貿然讓礁插手會打亂他們的配合。
順平的水母很好地封住了詛咒師的行動空間,伏黑則是收回狗召喚出青蛙,然後自己掏出武器就和虎杖一前一後地上了,野薔薇瞅著空子把釘子釘入詛咒師的身體,等到疊加到一定程度後...
一下子引爆附加在釘子上的咒力。
詛咒師的身體四分五裂,頭與四肢都啪嗒一下與軀干分離。
舉著錘子的野薔薇愣了一下,似乎自己都沒想到會造成這樣的效果。
「小心一點,這個詛咒師沒這麼好對付!」順平用水母幫野薔薇擋住幾根從刁鑽角度偷襲過來的腕足,微微喘著氣。
看得出來維持兩只水母的活動對順平來說消耗還是不小的。
「嘻嘻嘻嘻嘻嘻!想不到吧!」裝死偷襲失敗的詛咒師發出尖利的笑聲,垂掛下來的頭顱與四肢活動著避開攻擊,「你的釘子對我沒用的,小姑娘!」
雖然頭與四肢都與軀體斷裂開來了,但是作為場外旁觀者的我依稀能看到,在詛咒師身體的斷口處,有細小的腕足肉芽在快速生長,長成腕足將斷裂的頭與四肢連接在軀干上。
這樣手腳與脖子的長度的,反而更靈活更難對付了。
[你們知道調伏詛咒,最常見的有哪幾種方法嗎?]夏油忽然出聲說。
「啊,問我們嗎?」
虎杖在攻擊的間隙問。
[除了你們還有誰。]
「常見的有三種。」伏黑在詛咒師改變形體之後收回青蛙,重新召喚出一黑一白兩只狗狗,勉強擋住襲來的腕足後回答,「第一種,是與詛咒定下束縛,以付出一定代價的方式得到驅使詛咒的能力。第二種,將詛咒壓制到瀕死的狀態,然後以吞食與融合的方法強制收服。第三種,從他人那裡繼承。」
[那這個詛咒師是哪一種,能看出來嗎。]大概是因為伏黑的正確回答,夏油的語氣欣慰緩和下來,聽起來居然還有點循循善誘的意味。
我的表情不由地有些微妙起來。
打著打著突然就上起了課,而且這一片祥和的課堂提問的氣氛是怎麼回事啊?
我覺得那個表情逐漸猙獰扭曲的詛咒師,可能都快要氣炸了。
「我知道我知道,是第二種吧!」虎杖搶答。
[回答錯誤。]小小只的夏油搖頭否定,[看問題不要只看表面。普通的吞食與融合並不是直接將詛咒自己的身體同化,而是將身體作為儲存的容器。像這種情況,准確地說應該是第一種與第二種的結合,甚至可能第三種也包含在裡面。]
[你們能看出來吧,這具身體並不是他自己的。]
「...」虎杖安靜。
「...」野薔薇安靜。
「...」順平也安靜。
「...確實,難怪他一開始看起來不大適應身體。」最後這句還是看起來學習比較好的伏黑說的。
原本危險危險、緊張緊張、刺激刺激的氣氛,因為這一茬被打散了個七七八八。
被當成教學用具(?)的詛咒師惱怒地揮舞著腕足,震破一排車窗,車窗外面也有腕足湧進來,密密麻麻地將這節車廂糾纏包裹起來,「該死的咒術師,別小看人啊!!!」
光線被纏繞的腕足隔絕在外面,纏繞圈裡面一下子狹窄昏暗下來。
「礁,去幫他們!」我果斷做下了這個決定,也顧不得讓礁離開我身邊會招來攻擊了。
這些腕足上都帶有腐蝕性的黏液,如果不能速戰速決,一旦空間開始收縮,我們就會像落入捕蠅草的小蟲子一樣被消化干淨。
[這個『乘務員』的人形,只是用來吸引你們注意力的一個幌子,真正的本體還藏在周圍這些腕足中。]夏油講解完這些之後,說出最後一句話,[去找出來吧。]
被揭穿老底的詛咒師一僵,真實地升起殺心,停止對虎杖他們四個人逗弄般的攻擊,拖著畸形的身體向我們這邊衝過來,左右橫出來的腕足達成切割戰場的效果,把礁和四個學生擋在另一邊。
糟糕了!
在基本看不清東西的空間裡,我只能感覺到一股帶著腥氣的風撲面而來,帶著只存在於傳說中的玄而又玄的殺意。
我往後退了一步,鞋後跟碰到什麼滑膩游動的東西,皮膚上還有些微的刺痛。
「作為冒犯我的代價,我會把你們腐蝕地干干淨淨!嘻嘻嘻嘻盡情害怕吧!!」
...
[別怕。]我在一片昏暗中聽到夏油的聲音,他說,[相信我。]
相信什麼?
這家伙只剩下一個腦子,還有什麼戰鬥力不成?
我正疑惑著,感覺臂彎裡的咒骸從我懷裡離開,接著是一片詭異的寂靜,連一點聲音都聽不到的那種靜。
幾秒之後,巨大的轟鳴延遲一般響起,被無數腕足遮蔽的光線驟然降落在身上。
我側頭遮了一下眼睛,仿佛看到前面站著一個淡淡的虛影。
像是黑頭發丸子頭小人的放大版,穿著那身褲子比較有個性的黑色校服,頭發有一部分扎成一個丸子頭小揪揪,有一部分散下來。
隨著這個虛影右手的抬起,本來被詛咒師操縱著的那些腕足像是失控了一樣,反向衝向詛咒師自己,將他的胸腹轟出了一個大洞。
「你是...!」那個詛咒師慌亂地抬頭看向夏油,臉上的表情像是認出了什麼。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出來,失控的腕足已經將他絞碎。
我隱隱約約聽到「盤星教」幾個字。
「夏油?」我對著那個虛影叫了一聲,虛影似乎回了一下頭,但是在回過頭之前就已經消散了。
接著黑發丸子頭的咒骸啪嗒一聲掉落都地上。
還真是他啊。
我小心地避過滿地的斷裂腕足走過去,撿起掉落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咒骸,「你沒事吧?」
咒骸的四肢軟綿綿地垂落著,過了好一會兒才發出輕輕的、虛弱的聲音。
[咒力差不多用完了...]
「好,先休息會兒吧。」我松了口氣,拍了拍咒骸身上沾到的塵土。這時候剛剛被攔在另一邊的礁和幾個孩子們也擊碎了阻攔的腕足,紛紛喊著「沒事吧!」「黑潮老師你還好嗎!」跑過來。
礁雖然兩張臉都表達不出什麼表情,但是我也從它快速來到我身邊的行動裡感受到了擔心
「我沒事,不過這輛列車...」我抬頭看了看幾乎整個車頂都被掀沒了的上方。這也是剛剛光線一下子變得很明亮的原因,車頂都沒了,能不亮嗎。
四個人抬頭看向上方,然後四臉懵逼。
「這...」
[聯系你們老師,讓他解決,剩下的事情該讓他來做了。]咒力已經差不多耗盡,只能勉強撐著說幾句話的夏油發出虛弱的聲音,[這個詛咒師的本體已經沒法動了,去找出來消滅。]
四個人按照夏油所說的,在糾結纏繞的腕足中找出詛咒師肉瘤一般的本體。
我則是回到我們一開始待的車廂,找到我遺落的袋子。
這個袋子裡裝著的不是別的,正是醜寶。畢竟比起帶其他的一大堆有可能用到的東西出門,把那些東西都讓醜寶裝進肚子裡,然後直接帶醜寶才是最輕松的。
等到幾個少年少女處理完那邊車廂的事情過來,我已經把帶上以防萬一的醫療箱給拿出來了,讓他們把傷口處理一下。
尤其是直接赤手空拳就上的虎杖,手上有不少腐蝕傷。
戰鬥的時候他渾不在意,處理傷口消毒的時候痛得直抽氣。
為了轉移注意力,虎杖把目光放到一動不動的咒骸上,「說起來,夏油先生懂得好多啊,也好厲害,也是咒術師嗎!」
夏油沒有說話,大概是消耗過大累極了,閉著眼睛安安靜靜地像一個普通的Q版玩偶。
虎杖說著說著放低了聲音,摸了摸腦袋轉過去和同伴討論。
「但是這明顯是咒骸啊,應該是特殊戰鬥咒骸吧,高專的秘密武器什麼的?」野薔薇持相反的意見,「伏黑,順平,你們覺得呢?」
伏黑:「...不是。」
「跟五條老師認識,穿著校長做的咒骸...」
「哦!原來如此!我知道了!」虎杖靈光一閃,腦袋上仿佛冒出了一個具現化的小燈泡,「夏油先生也是咒術高專的老師吧?不過我沒有見過哎,是二年級的老師嗎?還是三年級的?」
*
經過了漫長又曲折的近六個小時的車程,我們到達了鳥取。
不知道他們聯系五條悟之後那邊是怎麼處理的,到了鳥取之後立刻就有人來接手相關的善後事宜。
面對列車這被破壞誇張的車廂,我們也沒有遭到什麼盤問,順利地就離開了。
涼子回來後得知我差點遇到危險,不管怎麼說也不願意再離開我半步,還把礁給訓了一頓。
但是實際上礁又是因為我的要求才會離開我身邊的,我像一個居中調和的家長一樣,一面安撫著涼子,一面安慰著礁,好不容易才安撫好他們兩個。
到達鳥取的時候已經不早了,經歷了列車上這麼一通戰鬥,我想著他們應該都很累了,就先帶著所有人去了我以前在鳥取定居時買的房子。
雖然常年不住,但因為我有雇人定期來打掃,因此這次過來,直接住進去也沒什麼不方便。
「房子裡房間還是挺多的,閣樓裡有幾套寢具我等會兒帶你們去拿。今天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我明天帶你們進山。」我略一思索,很快安排下去。
「好的,辛苦伊吹桑了!」他們幾個小孩乖巧地齊聲道。
等到走進這座房子後。
虎杖他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玻璃制品。
很多很多,多到誇張的玻璃制品玻璃杯,還有兩個專門的書架,上面也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玻璃工藝品。
除此之外還有不少釣魚用具,不同牌子的魚竿和各種擬餌。
第32章 32
眼看著四個人在房子裡走動都小心翼翼, 生怕碰到什麼的樣子,我稍微想了一下反應過來,笑了下對他們說, 「沒事, 不用擔心碰到那些玻璃制品, 那些本來就是用來摔的。」
「...咦?」X4
「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聽玻璃碎掉的聲音,所以攢了很多玻璃制品摔著玩。你們想玩的話也可以拿些玩玩。」我解釋道, 帶他們去拿了寢具放到房間裡。
摔玻璃制品...這算是我的一種解壓的小癖好吧, 或者是調節心情的方式。
我一旦心情不好了, 就會摔一會兒玻璃制品聽著響, 在安靜又嘈雜的破碎聲中尋得寧靜,直到我的情緒穩定。
玻璃制品消耗得最多的時候…大概是兩年前吧。那時候我幾乎天天都會產出一箱還多的玻璃碎片。
今年倒是好一些, 尤其是搬到東京之後。
大概是因為搬到東京之後我過段時間就會碰上一些事件, 過段時間就會碰到事件,反而沒有空去想一些讓我心情不好的事了。
不過我倒也不只是心情不好的時候會摔玻璃制品。
其實我構思小說的時候也會抱膝坐在沙發上, 一邊思考一邊把玻璃杯玻璃制品摔碎。
玻璃碎掉的聲音比其他什麼自然聲音或是動聽音樂更容易激發我的靈感,也更容易讓我的心靜下來。
也算是文學創作者的一個小小的怪癖。
不過我還遇到過非要坐在馬桶上才能寫出小說的同行,要聞著新鮮的油漆味才能產生靈感的作曲家, 卡文的時候要倒立到頭部充血才能得到靈光一閃的小說家…與這些相比起來, 我覺得我這個小癖好也不算是特別怪就是了。
有了我這些話之後, 幾個小孩也總算是放開了些, 沒有再拘束著哪兒也不敢碰了。
我熟練地點了附近吃過的幾家比較好吃的外賣讓人送上門來。
「對了, 你們吃魚嗎?」我點完之後順口問了他們一句。
四個人紛紛表示都吃的,不挑食。
「那就好, 這邊的魚料理還是不錯的。」我又在魚料理的店裡追加了幾份外賣訂單。
正是因為鳥取這邊的魚料理不錯, 我在這個地方居住的時間比其他地方要要久一些。
大概住了一年又七個月吧。
涼子背著手輕快地在房子裡逛來逛去, 把每一個房間每一個角落都逛了一遍, 仿佛在給自己的地盤做標記...不對我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亂做標記那是將軍的行為啊。
「清酒,你還是那麼喜歡收集魚竿啊。」涼子看到那些各式的魚缸,拿了一個下來掂了掂,轉頭問我,「不過在東京你好像都沒有去釣過魚,是已經不喜歡釣魚了嗎?」
我沉默了一下,幽幽地嘆了口氣。
「不,只是沒有機會去。」說起這個來,我頗有些怨念,「本來我是想著有空就去江之島和富士山下釣釣魚,但是我有想去釣魚的念頭時,就會發生一些事情。」
然後就不知不覺快兩個多月沒有釣過魚了。
要知道我以前可是每周至少都要出去釣一次魚,還為了釣魚鴿過兩本小說的人啊——不對,這點好像也沒什麼好驕傲的。
總之就是每次我只要時間久了沒有動靜,讀者就會在推特上蓋起【黑潮老師又沉迷釣魚去了吧,編輯快去把她抓回來啊!】這樣的高樓。
「那這次回去,我們就去江之島或者富士山下釣魚吧!」涼子彎了彎唇角,露出淺淺的酒窩。
我心情好了一些,應了聲好。
夏油直到天黑下來都沒有恢復過來,黑發丸子頭的小人一直閉著眼睛。
我多少有點擔心,不過好在他中途還是醒來過一次,讓我把他的腦子從咒骸裡拿出來,說是咒骸會持續吸收咒力,拖慢他的恢復速度。
於是我就把咒骸後面的拉鏈拉開,把腦子掏了出來。
然後從醜寶的嘴裡掏出了夏油傑的老房子——魚缸,把他的腦子放了進去。
這一幕不慎被咒術高專四人組親眼目睹。
「嘶——」不知是誰發出了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
我疑惑地看過去了一眼。
在面對各種奇形怪狀的詛咒和詛咒師時他們沒有慌,在面對生死危機的時候他們也沒有慌。
但是在看到我這麼一個在他們眼中原本還算正常的人,徒手掏出一個腦子,平靜、且若無其事地放到魚缸裡時,他們顯而易見地慌了一下。
「哦,這個是夏油啦。」我說。
「總感覺這個畫面看起來好像有哪裡不大對勁啊...」順平喃喃道。
...大概是有點吧。
我把魚缸放到桌子上後,正要開口說什麼,一直安安靜靜不怎麼動彈的醜寶突然掙扎撲騰到地上。
嗯?
我看著醜寶撲騰到地上之後,在眾人注視下一下一下挪動到...伏黑的腳下?
伏黑低頭:?
醜寶挪動到伏黑腳下之後就停下了,我正想著它要做什麼,只見醜寶屈起身體張大嘴,蠕動著從嘴裡吐出什麼東西來。
一個兩個三個…
是我之前整理醜寶內存的時候翻到過的那些男孩子愛玩的玩具,假面超人和奧特曼之類的。醜寶把這些現在幾乎已經過時了的玩具全都吐出來,堆在伏黑面前。
「這是...?」伏黑蹲下來拿起一個玩具看了看,發出一聲疑問。
「它應該是要送給你吧。」我看著吐出這些東西後又不動了的醜寶,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還是它第一次在沒有夏油控制的情況下,主動把東西吐出來給別人。
難道是因為伏黑的能力是召喚各種動物,親和力比較高?
唔,這大概也能說得通吧。
*
在出發去須臾川的源頭之前,我打算找一個人。
就是當初和我一起探索須臾川源頭的那個釣友。
因為過去的時間已經比較久了,我對一些路線已經有些模糊,雖說尋找源頭的話沿著溪流往上走就行了,但是我記得有些路是走不通的,需要從其他地方繞過去。
所以還是去找知道的人問一下,確定一下比較穩妥。
於是第二天早上,我先出門去縣裡的漁具店,打算去找到那個釣友問一下。
登本建鬥。
漁具店的老板,同樣也是一個釣魚愛好者,和我是在同一個地方釣魚的時候認識的。我記得我以前去登本建鬥的漁具店裡買擬餌的時候看到過他的妻子,還有一個六歲的女兒。
「伊吹桑說的漁具店,是這裡嗎?」陪我出門虎杖指著前面那個關著門,裝潢破損,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有開過門的漁具店問。
我愣了一下,抬頭看了看招牌確認,確實是登本家的漁具店沒錯。
是不開店了?
我記得我離開鳥取之前,那個老大叔還笑呵呵地說過為了光明正大摸漁具、出去釣魚而不被老婆罵,他要開一輩子的漁具店。
雖然我也知道每個人的生活中都有各種意外,不過我離開鳥取也就兩年左右,這麼快就不開了嗎?
在我思索的時候,陪我一起出來的虎杖已經左顧右看了一圈,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去隔壁的店鋪打聽了,我想了想也走了過去。
「哦,登本那個人啊。」隔壁賣水果的老板娘抬頭看了一眼,「去世了。」
...去世了?
我意外地出聲詢問,「請問,這是怎麼一回事?前兩年不是還好好的嗎,是出了什麼意外?」
「意外也算是意外吧。」水果店老板娘說,「不過並不是你們想的那種意外...說實話,登本的去世實在是有些詭異,我們這的人都會盡量不提他...」
說是這麼說的,不過一般已經開了這個口,多少是有點傾訴欲的。虎杖在這上面上道極了,最終水果店老板娘還是抵不住嘴甜又建氣的運動系少年一口一個姐姐,把她知道的事情告訴了我們。
據說登本建鬥是一年之前去世的,在去世之前,他還去過一次須臾川的源頭,然後就像著了魔一樣,每天就往山裡跑也不知道去干什麼,家裡人攔都攔不住。
直到有一天,他有一天早上離家,再一次沿著須臾川走進山裡,然後就再也沒回來。
登本建鬥的妻子仿佛早就有所預料一般,在登本建鬥失蹤後的第三天宣布了他的死訊,給他辦了一個極其簡單的葬禮後帶著女兒離開了鳥取。
「須臾川的源頭...」我聽完之後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我怎麼也想不到時隔兩年回到鳥取會聽到這樣的消息,尤其是登本建鬥的死居然與須臾川的源頭有關,這讓我感覺有些不安。
這次的鳥取之行,先是列車上的事故,再到登本建鬥的死亡,讓我總感覺忽略了什麼事情。
「伊吹桑,那我們...」虎杖這孩子聽完登本建鬥的事情之後有些安靜,轉頭詢問我的意思。
「先回去。」我說,「等下吃過午飯我們出發,絕大部分路線我是記得的,帶路夠了。」
我要去看看,須臾川的源頭到底是怎麼回事。
第33章 33
在回去的路上, 我聽到虎杖問我,「伊吹桑,那位登本建鬥先生只是失蹤, 並沒有確定死亡, 你說有沒有可能他還活著?」
我嘆了一口氣,「就算這麼問我,我也不知道啊。」
「不過我以前去他們家漁具店裡買東西的時候,登本先生和登本太太的感情還挺好的,登本太太並不像是會在登本先生失蹤三天,還沒有見到屍體時就急切地宣布丈夫死訊,然後離開的人。」
因為在水果店老板娘的描述中, 登本太太的行為明顯不是很正常,我就首先從這個角度入手開始分析了。
「而且還說有一個女兒,」虎杖也開始思考,思維意外地轉得很快, 「早有預料一般...」
等等, 早有預料?
我被他的話提醒了一下,腦子裡浮現出一個猜測。
有沒有可能,登本建鬥在那天離開家之前就知道自己可能會死, 然後告訴妻子自己多久多久沒回來就宣布他的死訊,然後讓妻子帶著女兒離開?
雖然這只是一個猜測, 但是在想到這一點後, 我越想越覺得這個猜測完全說得通。
「對了,登本先生是不是早就知道!」幾乎是在我腦子裡浮現出這個猜想的同時,虎杖也靈光一閃說出了差不多的猜測。
雖然看起來是個一根筋的運動系少年, 但是虎杖不管是情商還是腦子都不錯啊。
「真相到底是什麼, 可能還要等到了須臾川源頭之後再看了。」我輕吸了一口氣, 有些疲倦地按了按太陽穴。
事實證明我今年可能確實是很不適合出門,每一次出門都必然會遇到一些麻煩的事情,這次鳥取之行又尤其如此。
難道是因為我去年新年的時候,懶得出門沒有去神社參拜七福神嗎?
...這不至於吧。
*
等回到房子之後,順平、野薔薇和伏黑那邊就由虎杖去跟他們說明事情的大致情況。
我則是去魚缸那邊看夏油恢復得怎麼樣。
我不大了解咒力消耗完了要怎麼恢復,不過伏黑他們都說放著不管休息一段時間,消耗的咒力就自然而然地會恢復了。
咒力大概就像游戲裡的藍條一樣。
不過該說還好咒力是由負面情緒產生的麼,這樣僅剩一個腦子的夏油也可以恢復咒力儲存咒力。
不然要是從腎髒或者是肝髒或者是身體別的什麼部位產生的,他就沒法恢復咒力了。
[什麼事?]
大概是因為我站在魚缸前思索的時間稍微有點久了,夏油依舊有些虛弱的聲音響起。
「我在想,是讓醜寶把你和魚缸一起吞進去呢,還是隨身帶個包,把你的腦子放在包裡。」我抵著下巴,看著魚缸裡的腦子若有所思
[用咒骸吧。]
「嗯?」我發出一個疑問的音節,「不是說咒骸會持續吸收你的咒力,拖慢恢復速度嗎?這樣沒關系...?」
[現在已經恢復了一些,就當是練習控制咒力了。]夏油的聲音頓了頓,[不過恢復的這些咒力並不足以支撐咒骸的行動,所以...]
我懂了。
不過這個倒不是什麼問題,反正他的咒骸通常都是我抱著走的,不然也不能讓人操縱著咒骸邁著小短腿自己追上來不是。
這樣的畫面想像一下還挺有趣...咳,不是,怪過分的呢。
既然已經說好了,在出發之前,我把夏油的腦子重新裝回到咒骸裡,然後把其他一些需要帶的東西存放到醜寶的肚子裡,就這麼帶著他們出發了。
現在是下午一點。
*
須臾川,在距離城市比較遠的鄉下。
河流周圍是樹林、雜草、灌木,幾乎看不到什麼人煙。
不過是個釣魚的好地方。
為了方便在這種山林地方行走,我出門之前換了一身輕便的衣服和鞋子,穿著帶帽子的運動外套,頭發也扎了起來,扎成了一個松松的高馬尾。
到了山林之後,伏黑召喚出兩條狗狗走在前面開路。
「說起來,我們來這裡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啊?」野薔薇走著走著,不禁發出了發自靈魂的疑問。
我聞言忍不住側目。
我這邊知道的信息就是,五條悟拜托我帶他們來找須臾川的源頭消滅那個可能存在的詛咒。這句話的重點是——
【可能】
我至今都不明白他為什麼在『這裡有沒有詛咒』都沒有確定的時候就安排了四個學生過來。不過我想的是這其中可能還有別的內情或是目的,如果有什麼內情,不跟我這個帶路的外人說也很正常。
結果他們居然也不知道嗎?
「誒,五條老師沒有說嗎?」虎杖摸了摸腦袋。
這下子順平也忍不住開口了,「根本就什麼都沒有說吧!昨天早上五條老師不是一大早把我們叫起來,只說了一句有個臨時的集體活動,就把我們打包送到車站了嗎?」
「我還以為你們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的!」
虎杖一臉懵逼,「咦?」
「什麼?!」野薔薇震驚,目光在二臉懵逼的同伴臉上晃了一圈,慢慢地飄到了我身上。
「別看我,我只是一個被拜托來帶路的。」我立刻撇清關系。
只有帶著兩條狗走在前面的伏黑一眼不發,默默地加快了一點腳步。
[咒術高專的檔案中,應該有記載各地曾出現過的詛咒。]最後還是夏油聽不下去,提點了他們一句,[如果只是要祓除的話,悟應該不會讓你們四個都來。既然他讓你們四個都來了,那麼八成是為了抓活的,給前面那個十種影法術的小鬼調伏吧。]
虎杖他們三個恍然大悟,追上走到前面的伏黑,勾肩搭背地打鬧調侃起來。
「好你個伏黑,難怪從剛才起就一聲不吭的,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也是早上才收到五條老師的信息...」老實孩子伏黑試圖解釋。
「所以回去之後好好地敲五條老師一頓大餐吧!」
「...」
在幾個孩子打打鬧鬧的背景音下,我倒是注意到夏油稱呼伏黑的時候,用了平時不會用的『小鬼』這樣的稱呼。
似乎不大喜歡他的樣子?
這個想法只在我腦海中稍微停留了那麼一兩秒。
在沿著須臾川前行了一個多小時之後,我們遇上了一段走不通的路。正是我之前說過的,需要從其他地方繞過去的那段路,而我對這段路的路線已經有些模糊了。
「應該是往左邊走,先在這裡做個標記吧,如果左邊的路不對我們等下再返回來走另一邊。」沒辦法,我只能用這樣的笨方法。
山裡的路大多都長得差不多,我能記得大部分已經算是不錯了,總歸走錯也錯不到哪裡去,大不了原路返回就是了。
「等等,這樣的話我們肯定來不及返回城市裡,晚上是不是要在山上過夜了?」野薔薇忽然注意到這個盲點。
「其實...」我指了指醜寶,對野薔薇微微一笑,「放心吧,我已經准備好了幾套露營設備。」
野薔薇的眼神逐漸呆滯。
「快看,前面有一個村莊!」這時候,虎杖的聲音忽然響起。
我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還真看到了遠處依稀有個村莊的輪廓。
村莊的周圍是成蔭的樹木,將整個村莊籠罩在裡面。
看起來安靜,祥和,與世無爭。
啊對,我印像中須臾川附近是有一個村莊的,而且還是登本建鬥和我說的。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個村子是叫做——善村?
應該是叫這個名字吧,我記得我第一次聽到的時候就不是很喜歡這個村莊的名字。
因為我覺得人取名字有時候很奇怪,越是標榜什麼,可能就越是缺少什麼。
只是我以前沿著須臾川探索源頭的時候走的不是這條路,所以沒有經過這個村莊,對這個村莊也不是很了解。
「要不進去看看吧,還能打聽一下登本先生的消息。」在我開口之前,虎杖已經將我想說的話說出來了。
第34章 34【加更】
這是一個仿佛還活在上個世紀的村莊, 與外界連接的道路相當難走,相當是一個群山環繞的盆地,有些難走的路還是涼子牽著我下去的。
本來她還想抱著我跳下去的,說是這樣很快, 但是我...多少還是要點面子的, 想想被我矮一個頭外表看起來是個高中女生的涼子抱著走的畫面, 就怪不好意思的【輕聲】
在從地勢稍微高的地方往地勢稍微低的村莊走的過程中,隨著距離逐漸接近, 我從俯瞰的角度看清了下面那座村莊的原貌。
房屋看起來並不多,大概就是百來戶的樣子, 大部分是田地,須臾川就從這個村莊中流過, 消失在遠處的一座山那裡,那座山就是須臾川的源頭。
從結果來看, 我們雖然走錯了路, 不過經過這個村莊似乎也有直接到達源頭那座山的路啊。
「外來人?」一個正在田地間耕種的白發蒼蒼的老人看到我們一行人從山路上下來, 停止耕作稍微直起佝僂的腰,眯著眼睛像是不大能看清人, 「你們來村子裡是干嘛的啊?」
我松開涼子扶著我引路的手, 走上前去與這個老人交談, 先是有所保留地探探口風,「我們是在山裡迷了路, 看到這裡有座村子想來問問路。老人家,你知道須臾川源頭的那座山,有個山洞的那個, 該怎麼走嗎?」
「哦, 那座山啊。」老人有點耳背, 我放大聲音問了兩遍他才聽清,「知道的嘞,不過你們幾個小娃娃去那個黑漆漆的山洞干什麼?」
「探險呢。」我笑道,指了指虎杖他們背著的旅行包,「我們這是個探險隊,之前聽說有人來過這邊,發現須臾川的源頭是個蛇譚,說得要多神奇有多神奇,我們就像來看看是不是真的。」
後面幾個孩子聽著我順口胡編的借口,機靈地沒有說什麼相反的話,還紛紛點頭附和。
「那山洞裡面黑漆漆的還危險,每隔個幾年總會有一兩個膽子比天大跑進去探險的,你們幾個年輕人去哪兒玩不好跑這來探險?」老人聽完之後臉色一臭,語氣聽起來都不好了,揮揮手擺出驅趕的架勢,「回去回去,別跑來添亂!」
這反應...也不能說特別意外吧。
我還想繼續與這個老人交談幾句,旁邊的那座房子裡走出一個中年人來,看到我們一群人站在田地邊和老人說話,連忙走過來,「你們從哪兒來的,圍著我爸干嘛呢!」
自從中年人出來之後,老人就專注種地不再搭理我們了,我跟這個中年人說的話和剛剛對老人說的借口一樣,不過中年人的態度卻截然相反。
「那個山洞啊?我知道,之前還給人帶過路呢!」中年人十分熱情地招待了我們,還請我們到他家裡坐坐。
聽到中年人這麼說,我思索著問道,「有不少人來過吧,那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叫登本建鬥的人?」
中年人露出疑惑回想的表情,然後搖搖頭
「絡腮胡,眼睛下面還有條不大明顯的疤,大概這麼高。」我比了個高度,把登本建鬥的外表描述了一下。
漁具店老板登本建鬥的樣貌,一般人見到他的第一印像,大概都會覺得他不是個好人,尤其是眼睛下面還有疤,看起來就很像是混黑的。
實際上他本人性格與外貌完全不符,是個老好人大叔。會頂著一張硬漢臉把小女兒放在肩膀上給女兒當馬騎,會在看到一群不良少年圍著女孩子欺負的時候板著臉去把那群不良少年教訓一頓趕走,然後把女孩子送回家還叮囑女孩子家裡人好好注意一下。
我注意到在我描述出登本建鬥的樣貌之後,中年人的表情微微地變了一下,嘴上說沒有印像。
這種細微的表情變化已經可以說明很多事情了。
至少有一點暫時可以確定,要麼就是這個中年人在哪裡見過登本建鬥,要麼就是登本建鬥在失蹤之前來過這個村莊。
我們跟著中年人走進村莊,在走進村莊之前,我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埋頭種田的老人。
佝僂,又沉默。
如果不看中年人剛剛那細微的表情變化,這個村子看起來還是不錯的,節奏緩慢輕松,從每個人的臉上都能看出他們生活在這個山裡的村子裡,生活自給自足過得都還不錯,路上也能看到有老人悠閑地散著步串門。
我也算是比較喜歡在鄉下這些地方走動收集故事的人了,這個村莊看上去和我以前看到過的村莊差不了多少,甚至看到外來人還都是友好熱情的樣子,彼此之間碰到也都會停下來打個招呼嘮嗑嘮嗑。
「悠仁,黑潮老師,伏黑,釘崎...你們有沒有感受到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覺?」在中年人再一次停下來和路過一個熟人打招呼,稍微拉開了一點與我們之間距離的時候,順平壓低聲音小聲問我們。
「我一直都很不舒服。」野薔薇輕嘖了一聲,頗有些嫌棄地說,「都說了,我討厭鄉下村子,越是愚昧偏僻的鄉下,就存在著越多『我弱我有理』的蠢貨,抱著可笑妄想症『她是不是瞧不起鄉下人』的蠢貨,還有裝聾作啞覺得『雖然我沒有制止,但我也沒有參與』所以沒有做錯什麼的蠢貨。」
「太、太偏激了...應該也有好的吧?」被野薔薇的氣勢所懾,虎杖小小聲地說。
野薔薇哼了一聲繼續往前走,「反正我碰到的是這樣的。」
那個中年人帶我們去見了這個村莊的村長。
善村的村長是一個頭發胡子已經全白了的老人,老得讓人懷疑他已經一腳踏入了日本長壽老人名單,可以拉動日本人平均年齡的地步。但是杵著拐杖走路的樣子看起來還挺穩健。
中年人把我們的來意告訴村長,村長用渾濁的眼睛看了我們一會兒,揮揮手轉身,「他們想去就帶他們去吧,滿足了好奇心自然就會走了。」
中年人應下來,答應明天帶我們去須臾川的源頭。
「今晚你們就先住在這家吧,他們家空房間比較多。」中年人——我們現在知道他是姓什麼了,說是姓葛田,剛剛村長就是叫他葛田家的小子。
葛田把我們帶到村裡一家看起來還算富庶的人家裡,介紹我們在這家人這裡借住一個晚上。
當然,是提供住宿費的暫住。
到目前為止,這個村莊呈現在我們眼前的,是正常中又摻雜著些許不正常的樣子。
「迷霧重重啊,我只是一個恐怖小說家,又不是推理小說家,為什麼要碰到這麼費腦子的事情。」我打量著借住這家人提供的房間,看著涼子把床鋪掀起來翻來覆去地鋪開,忍不住嘆了口氣。
雖然說是村子裡空房間最多的一個人家,但是實際上能立刻收拾出來的空房間也只有兩個,因此是我和野薔薇一間,另外三個男孩子一間。
「我們什麼都不做,等著別人露出馬腳來再順勢行動也是可以的吧?」野薔薇姿勢豪邁地盤腿坐在她的那個床鋪上,伸出手指點了點我放在桌子上的咒骸,「說起來——他的心理性別也是男吧,不是應該去隔壁房間嗎?」
我猝不及防地愣了一下,「...哎?」
野薔薇被我這個反應弄得也愣了一下,「哎什麼,難道不是嗎?發出來的就是男人的聲音啊。」
「不,應該是吧...」我只是第一次意識到了這一點。
我的目光慢慢移到平放在桌子上一動不動的夏油身上。
雖然在聲音的影響下,確實是會給人一個淺層的性別意識,但是在相處中誰會在看到的是一個腦子的情況下,時刻意識到這是一個異性啊,這才很奇怪吧!
所以嚴格上來說,在大多數時候,我的潛意識都是把他看做是無性別的。
哦,當然我也不會在客廳換衣服,或是洗完澡不穿衣服出來就是了。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麼說來確實應該讓夏油去隔壁。」
我的話音才剛落下,涼子就已經從床上跳下來,拿起桌子上的咒骸輕快地跑到門邊,還回頭對我們眨了眨眼睛wink了一下,「沒問題,交給我吧~」
夏油:[...]
夏油什麼都不好說,只能保持安靜。
涼子跑出門之後敲了敲隔壁三個男孩子住的那間房子,很快就有人開了門,然後是順平驚訝的聲音,「那個...涼子?有什麼事嗎?」
顯然根本沒想過一打開門見到的居然會是涼子。
涼子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沒什麼事,是要把這個交給你們。我們那邊一屋子都是女孩子,讓他待著不大好呢~」
我都能腦補出來順平接過夏油時呆呆的表情了。
然後涼子很快就回來了,浮現出淺淺酒窩的臉龐肉眼可見地心情很好。
「那這個呢?」野薔薇又看了看房間裡保持著安靜默默蹲在牆角陰影裡的礁。
「礁的話,是真的無性別。」
第35章 35
這是在山中小村莊度過的一個夜晚。
不過我睡眠很淺, 在自己家裡都會經常會失眠,更何況是在這種陌生還不確定是否安全的地方了。
所以我理所當然地沒有睡著,聞著年頭稍長的房子所特有的,木頭腐朽的冷香, 靠在床頭發呆。
這個房間中的兩張床, 野薔薇是睡在裡面靠牆的那張床, 我則是在靠窗邊的那一張,稍微推開一點窗戶就能看到外面安靜的、沉睡著的、黑漆漆的村莊。
因為擔心窗外的風吹進來吹到跟我一個房間的野薔薇, 我只把窗戶推開了一條小小的縫,感受山裡的夜晚, 微涼的夜風一縷縷地吹在臉上的感覺。
群山沒有遮擋住月光,因此反而能借著月光看清村子中的景物。
無人的小路, 上世紀鄉村風格的古老木制房子,還有村莊路邊一些意味不明仿佛隨意擺放在那裡的石雕, 都讓我那屬於恐怖小說家的DNA開始動了起來。
在很早很早以前, 大概是我國中的時候吧, 我和涼子兩個人一起翹課去青森那家都快開不下去了的電影院看的吧,我記得當時那個時間就只有一部恐怖電影要開始播放了, 我們不想等下一場電影, 就買了那場恐怖電影的票。
那個恐怖電影的名字我現在已經沒有印像了, 但我仍然記得裡面一段情節。
電影主角就像我現在這樣,借住在村莊的某一個村民家裡, 晚上從窗戶裡往外看過去,看到深夜的村莊裡,一家家一戶戶的門被推開, 白天和主角友好交談的村民面色青白, 仿佛喪屍圍城一樣聚集在她借住的這家房子外面, 一個個伸著手把臉貼到窗戶上想進來,同時主角借住的這座房子的主人也變成了這樣,在門外用身體撞著門要破門進來...
正想到這裡,我突然聽到隔壁傳來一聲響動,像是誰摔到地上了一樣。
「怎麼了怎麼了?!」穿著全身的衣服就和衣躺下的野薔薇驚醒,抓起放在枕頭邊的錘子左顧右看。
「似乎是隔壁有什麼情況。」我回答道,正想從床上離開去敲敲隔壁的門看看出了什麼事,轉頭的那一刻眼角余光忽然瞥到窗戶外好像有什麼影子在動。
等等,是我看錯了嗎?
我連忙轉回頭朝窗戶外面看過去,睜大眼睛仔仔細細地把能看到的地方都掃了一遍。
野薔薇已經把腰包別到腰上准備推開門走出去了,我才終於重新看到了剛剛余光瞥到的那個一閃而過的影子。
那是個人形的影子,看起來有些矮小,行動緩慢地貼著房屋的邊緣行動著,生怕被人發現的樣子。
眼看著那個人影就快走出我的視線了,我略一思索,推開窗戶果斷地發出指令,「礁,跟上去。」
「怎麼了?」野薔薇回頭。
「我看到外面有一個人影,讓礁跟上去看看。先看看隔壁是怎麼回事吧。」在礁從窗戶衝躍出去跟上那個影子之後,我回過頭下床,跟野薔薇一起走到隔壁的門外敲門。
門敲響後沒一會兒隔壁的門就開了,我從打開的門裡看進去,發現他們房間裡似乎除了有點亂也沒其他什麼事。
「你們這邊是怎麼了?」
聽到野薔薇的問話,過來開門的伏黑眼神奇妙地飄忽了一下。
結果最後詢問出來的結果居然是,因為【山村ソ夜晚】這個環境實在是太適合看恐怖電影了,順平這麼提議了一句之後得到了虎杖的贊同,然後他倆就拉著伏黑一起看起了恐怖電影。
在電影情節進行到最恐怖最嚇人的時候,虎杖忽然從後面哇得拍了一下伏黑的肩膀,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電影上的伏黑嚇了一跳,反應太大從床上摔了下去。
我和野薔薇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也許這就是男孩子吧。
「對不起對不起打擾你們睡覺了,都是我的錯我不該突然嚇伏黑的,我們這就睡覺保證不發出一點聲音...」虎杖在床鋪上土下座伸出一只手朝上攤開,碎碎念認錯。
順平也心虛地左看右看,撓了撓臉頰,「對不起都是我提議的看電影...」
「...算了,你們好好休息吧,明天還要去山洞裡面。」我站在他們幾個男孩子房間外面,聽完之後忽然轉頭看了幽深又漆黑的走廊盡頭一眼。
不知道我們這些動靜有沒有吵醒這座房子的主人,不過這麼久也沒有聽到動靜,應該是沒有吵醒,或者是房主人聽見了也打算當做沒聽見吧。
我對過來開門站在門口的伏黑說,「伏黑,把夏油遞過來一下。」
伏黑依言把一動不動黑發丸子頭小人拿過來給我。
[又是什麼事?]夏油的聲音略顯無奈地響起。
又這個字,用得就很有精髓。
「我們出去一趟。」我把剛剛從窗戶中看到的那個影子的事簡單說了一下。因為直覺有些在意,我打算出去看一看,不過因為這只是我自己一個有點在意的事情,不一定有什麼用,我就不打算叫上他們四個孩子一起去了。
畢竟明天深潭如果有詛咒的話應該也不好對付,今晚還是讓他們好好休息比較好。
「等等,這怎麼可能睡得著啊!」虎杖從床鋪上蹦跶下來,快速地穿上鞋子,「讓我也一起去吧!」
「即使躺下去,我估計接下來整晚腦子裡都是他們剛剛放的那個恐怖片。」伏黑平靜地表達了要去的意思。
順平和野薔薇則是一個放出了水母式神,一個把錘子搭在肩上轉了轉脖子,用行動說話。
...
結果最後,還是所有人都出去了。
當然這大晚上的走正門是不可能走正門的,走正門就相當於告訴房主人我們晚上出去過。
所以我們是從窗戶翻出去的。
夜晚山裡的溫度略低,從房子裡出來之後我把外套拉鏈都拉上了。在有這麼多個咒術師的情況下,要循著礁留下的痕跡找過去還是很簡單的。
我們一路放輕了動作小心行走著,最終來到村子最外側一座房子的院子裡,那個院子裡有一個敞開的地窖,當我們到達這個院子的時候,礁正靜靜地站在地窖口往裡看。
這個情景,如果我讓礁跟著的人跑到了地窖裡,而那個人又看得到礁的話,現在這個情況在那個人看來應該是標准的恐怖片...吧。
我從順手揣上的醜寶嘴裡掏出手電筒,從地窖口照了進去。
明亮的光線在黑夜裡亮起,找到了地窖裡面。
我看到地窖裡面,有兩個人。
一個是臉色看起來很蒼白的女性,一個是眼睛烏黑又警覺的小孩子。
被我們發現的時候,臉色蒼白的女性驚慌地抱緊了那個小孩子,蜷縮起身體縮在地窖的角落裡。
「...人?」虎杖他們幾個互相對視一眼,神色遲疑。
在經過勸說之後,最後可能是我們明顯不像是村裡人的裝束起了作用,地窖裡的女性和小孩最後還是爬了出來。
在爬出來後那位女性的腳步一軟差點摔倒,野薔薇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謝謝。」那位臉色蒼白的女性輕聲細語地道謝,看向我們所有人,「你們是,從外面來的吧?」
「是的。」我點頭之後詢問,「你們是這個村子裡的人嗎?」
「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她露出一個苦笑,「我是在村子裡長大的,但是...」
在她的講述中,我們得知她的名字叫做麻枝美緒,而那個小孩的名字叫做麻枝要。
是一對母子。
他們之所以會待在這個地窖裡,其實是被村民趕到這裡來的,相當於是一種變相的囚-禁。
白天的時候他們一出地窖就會被人發現,只有晚上的時候才能出去找點吃的。
但是關於村民為什麼要這麼對待他們,麻枝美緒卻沒有直接說出來,猶豫地看著自己的孩子。
「這孩子能看到它嗎?」我見麻枝要的目光一直落在礁身上,就出口問道。
「您是說...!」麻枝美緒一驚,目光茫然地從麻枝要看著的方向滑過,下意識地摟緊了眨著一雙烏黑眼睛直直盯著礁的麻枝要,「這裡有那種東西嗎?」
這個小孩,也是能看到詛咒的啊。
虎杖他們主動攬過了給麻枝母子解釋詛咒的工作,也漸漸問出來麻枝母子被限制在這個地窖裡的原因。
其實這個故事也稱不上新奇,只是因為麻枝要能看到村民們看不到的東西,自古以來與人群不同的人總是會被人們忌憚、施以惡意。
然後又因為一些愚昧又落後的陋習,他們對『用看得到蛇神的人祭祀蛇神會得到福報』這個指示深信不疑,想要在麻枝要滿十歲的時候把他祭祀給蛇神。
「蛇神說的是須臾川源頭深潭裡的蛇吧?」我聽完之後發現了一些疑點,「那祭祀會得到福報這個指示是誰給出的?」
「是十多年前來過村莊的一個人,額頭有奇怪的縫線...」麻枝美緒回想道,「那時候要才剛出生。」
第36章 36
奇怪的縫合線...好吧, 反正說了我也不知道。
其實麻枝母子所遭遇的事情並不難猜測。
怎麼說呢,因為人類的愚昧總是相似。
我在不同的地方探索當地傳聞的時候去過很多鄉下村莊,碰到過真正淳樸善良的人, 也碰到過不少純粹就是壞的人。
這些種種, 在文學創作中也屬於老生常談的情節了,可以說是相當常見。
這些惡的產生,有的是缺少教化, 有的是為了一己私欲, 也有的單純本性就是如此。
「那麼你們打算怎麼辦呢?」我看了一眼天邊隱隱出現的亮色,蹲下來直視著臉色蒼白的麻枝美緒, 和睜著一雙烏黑的眼睛盯著我們的麻枝要, 「是想離開這個村子嗎?如果只是這樣的話倒只是順手的事情,不過...」
「你們既然能在夜晚出來找食物, 那麼就說明並不是沒有機會逃跑的。」雖然這麼問有些失禮,不過我頓了頓還是問了出來, 「在此之前, 你們試著逃離過嗎?」
麻枝美緒忽然沉默了下來。
「有。」開口的是一直安安靜靜待在母親懷裡沒有說話的麻枝要,「有一個叔叔說要帶我和媽媽逃出去。」
我仿佛預感到了什麼, 詢問道「然後呢?」
「逃跑失敗, 被發現了,後來我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叔叔。」小孩子的聲音偏軟又很靜, 仿佛不知道恐懼悲傷為何物。
「那個叔叔,是不是胡子很多,眼睛旁邊還有道疤?」我又問。
麻枝要點了點頭。
在已知的線索串聯上的那一刻,我心底升起一種果然如此的念頭。
那麼現在已知的線索就是, 登本建鬥在一年前再次去須臾川源頭的時候, 可能是像我們現在一樣誤入了善村, 並且認識了麻枝母子。然後就如麻枝要所說的,在得知他們的經歷之後,登本建鬥想帶他們逃離這個村子。
並且從水果店老板娘的話來看,登本建鬥並不只來了善村一次,而是策劃了挺長時間的。在他要准備行動的那天,他在離開家進山之前可能將這件事告訴了妻子,並說了如果他回不來就讓妻子盡快離開鳥取之類的話。
接下來就是逃離失敗,被善村村民發現,然後登本建鬥失蹤...都已經一年過去了,很大可能是確實已經死亡了。
我站直身體,看了一眼跟在後面表情復雜各異的四個尚且還很年輕,可能沒有見過多少這種事情的孩子,詢問了一下他們的意見,「那就等我們明天去過須臾川的源頭之後,離開的時候帶他們一起走吧?」
虎杖張了張嘴,「那那位登本先生他...」
「那就這樣吧。」野薔薇說。
伏黑和順平也都沒有反對的意見。
保險起見我讓礁留下來照看麻枝母子,以免在我們回來之前出什麼意外。
然後我們原路返回,從窗戶翻回借住那家的房間。
在虎丘的路上,我才發現夏油這一路上好像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安靜地過分。不過想到他的咒力還沒有恢復,我也就當他是在抓緊時間恢復咒力吧。
等我們回去之後,距離天亮已經不久了,大概也沒有人還能睡得著了。
「紙片位置移動了。」野薔薇目光一凝,落在我門出門之前放在門把手上的小小紙片上。
我順著她的話看過去,果然看到門把手上的紙片位置跟我們出去之前不一樣了。
「大概已經知道我們晚上離開過房間了吧。」
雖然彼此都心知肚明,不過早上房主人還是熱情地招呼了我們吃早餐,然後就是姓葛田的那個中年人准時過來,履行約定帶我們去須臾川源頭的山洞。
那個山洞距離善村還是有些距離的,出村之後順著山路又走了快一個小時才到。
跟我幾年前來這邊探索源頭時看到的一樣,這個山洞前面是狹窄的河道,從山洞裡面流出來的水流順著河道流下去,山洞口是比較難爬的石頭。
我把早就准備好的手電筒分發給大家,叮囑他們小心點多注意腳下。
因為山洞裡面能落腳的地方就只有緊貼手臂開鑿出來的一條石台小道,要想不掉到深潭裡就只有緊貼著石壁才行。
到了山洞之後葛田怎麼都不願意走前面往山洞深處走,因此走在最前面的是自告奮勇探路的虎杖,其次是順平,伏黑,野薔薇,我和涼子走在最後。
「就是這裡了。」我說出這句話,感覺像是在游戲裡走走停停莫名其妙做了一堆支線任務,然後終於走到了主線任務的盡頭一樣,頗有些『終於要結束了』了的感覺。
明明一開始,我只是接下了【送四個學生去須臾川的源頭】這個主線任務啊。
這一次出行真的太不容易,希望接下來一切順利吧。
正當這時,我忽然感覺身後有人接近。
一雙手正要碰到我後背用力推,走在我身後的涼子已經截下了那雙手,當我轉身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涼子單手捏著中年人葛田的喉嚨,把他舉到水潭上方,雙腳懸空。
「為什麼對我們下手?」我晃了晃手電筒,照到中年人葛田因為驚恐而醜態百出的臉,緩緩開口。
「對、對不起!是我鬼迷心竅,饒了我吧!」葛田哭著連連求饒,四肢並用地在空氣中掙扎著。
我當然並不會因為這種醜態百出的求饒心軟什麼的,思忖了一下再一次問出一開始就問過他的問題,「你認識登本建鬥嗎?絡腮胡,眼睛附近有道疤。」
「沒有,真的沒有啊!」
到現在了還是不肯說老實話嗎?我彎了彎唇,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看起來你很想去深潭裡游游泳啊,那我就滿足你吧,涼子...」
涼子的手下移了二十幾釐米。
「等、等等!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中年人葛田連忙改口。
接下來,我在他口中聽到了線索,徹底地把登本建鬥在這個以善為名的村莊裡經歷過的事情補全。
葛田說一年多前就是他給登本建鬥帶路,帶他到這個山洞裡。
那是他並沒有什麼殺人的想法,只是想賺一筆帶路費。
但是在善村中停留了幾天的登本建鬥,同樣也跟我們一樣,在無意間碰到了麻枝母子。在得知麻枝母子遭遇著什麼後,登本建鬥做出了將他們救出這個吃人村莊的決定。
然後,在帶著麻枝母子逃離村子的那個晚上,他們的蹤跡被村民發現。
登本建鬥被活生生打死,屍體就是葛田拖過來扔進了這個深潭裡面的。
我聽完之後什麼都沒說,閉了閉眼睛不想看到那張醜陋的、在恐懼下害怕地涕淚橫流的臉。
唯獨沒有後悔。
「那麻枝美緒和麻枝要?」我自己都沒有注意到我再一次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冷漠地仿佛在對一個死人說話。
「麻枝...美緒的丈夫是一個外來的奇怪的人,叫做麻枝一尋...」葛田哆哆嗦嗦地開口。
十多年前善村發生過很嚴重的詛咒殺人事件,那時候他們生活在深山裡,不知道該找什麼人解決這些事情,眼看著村民一個個死去,這時候是一個路過的人,也就是麻枝一尋幫他們這個村莊解決了作亂的詛咒。
葛田說麻枝一尋自稱是詛咒師,在解決了善村的離奇死亡事件後暫時留了下來。
後來與從小在村莊裡長大的女孩美緒相愛,在善村村民的見證下締結婚姻。
但是好景不長,在麻枝美緒懷孕的時候,村子裡有一個人患了絕症快要死了,無知的村民不知道那是絕症,以為還是詛咒作亂,就請麻枝一尋幫他們解決那所謂的詛咒。
然後理所當然的,咒術沒法解決絕症,那個身患絕症的人很快就死了。
如果只是這樣也沒什麼,問題就出在患了絕症死掉的那個人的家人認為是麻枝一尋不願意盡全力救人,就到處散播傳言說這些詛咒其實都是他帶來的,在他沒來之前善村從來沒有發生過這麼多事情,只要他死了,就不會再有詛咒了。
善村村民們相信了,
那個時候麻枝美緒已經懷孕,麻枝一尋為了保護懷孕的妻子,只能放棄抵抗被村民們抓住。
他大概直到被抓住的時候都不會想到,平日裡和和氣氣碰上都會打招呼的村民,會真的一夜之間像是被惡鬼附身一樣,用妻子威脅著他,然後把他丟進了山洞的深潭裡。
——我聽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寫在小說中都嫌荒誕的真實故事。
「清酒,殺了他嗎?」涼子偏頭問,舉著葛田的手很穩,中年人醜陋的面孔因為缺氧漲成醬紫色。
「...放下吧。」我說,不再去看這個在腐朽村莊裡生長起來的中年人,摸索著石壁向前走去。
[為什麼不殺了他。]許久沒有發出聲音的夏油在這時候說了話,[你覺得像這樣的人,不該死嗎?]
「這裡還有小孩子呢。」
「況且像這樣的人,光靠殺又能殺死幾個呢?」我輕聲反問,聽到自己平靜的聲音在山洞中輕微回響,「我早就知道,這世上盡是些這樣的事情。」
第37章 37
涼子依言把人放下。
逃過一劫的葛田連滾帶爬地往山洞口跑, 一下都不敢回頭看。
我繼續往山洞更裡面走,沒走幾步就聽到後面傳來一聲慘叫,舉著手電筒回頭一照, 看到葛田在快要從山洞裡跑出去的時候,被不知道是從石壁哪裡竄出來的一條小蛇咬中了脖子。
然後他捂著脖子搖搖晃晃地沒走幾步就當場倒下,身體抽搐幾下就沒了動靜。
「死了。」涼子看了一眼斷定道。
生命的流逝輕飄飄的, 讓人感受不到實感。
我看著那條不知從哪裡竄出來的小蛇從葛田脖子上離開, 游動著順著石壁往下游移, 消失在碧綠凝成墨綠的潭水中。
這樣突然的死亡與中年人臨死前茫然又扭曲的表情結合起來,仿佛舞台上荒誕的戲碼。
我調轉手電筒的方向, 繼續往山洞裡面深入, 沒一會兒山洞口隱隱約約的亮光就變成了一個模糊的白點, 接著就只剩下手電筒的光了。
在手電筒直射出來的光束中,可以看到浮動在空氣中的塵埃。
——也就是光學中的丁達爾現像。
「這山洞裡也太黑了…」再往前走,我聽到虎杖他們嘀嘀咕咕的聲音。
話音落下之後, 山洞裡亮起了一點朦朧的淺藍色微光。
那是順平召喚出水母澱月後, 澱月的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光。在半球形的身體周圍,則是數條散發著淡黃色微光的觸須。
「詛咒呢?」野薔薇用釘子和錘子鑿在石壁上固定身體,探出頭往深不見底的深潭裡,「快出來吧——別浪費時間了——」
「一個詛咒待在山洞裡一定很無聊吧,出來我們陪你玩——」
這樣的聲音在山洞裡回蕩著。
野薔薇喊了一會兒深潭依舊是沒有任何動靜, 只能隱約看到水面下游動的一些細細的蛇影, 並沒有傳聞中的什麼巨大蛇影出現。
「啊?不在家嗎?」野薔薇有些不耐煩地用錘子敲了敲自己的肩膀。
「小心!」正當這時,順平忽然臉色一變疾呼了一聲, 瞬間出現的燈塔水母罩住野薔薇的身體。
幾乎是燈塔水母出現的同時, 一道抽過去的黑影與燈塔水母撞在一起, 其巨大的力道把燈塔水母連同裡面的野薔薇一起抽出了可以站立的狹窄小道, 直直向深潭墜落。
不過他們四個人的反應速度都很快,面對這樣的突發情況,都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
虎杖是條件反射地抓住了燈塔水母的須須,伏黑召喚出鵺,順平則是讓澱月漂浮到野薔薇下方試圖接住她。
而野薔薇自己呢,也在下落的第一時間就把釘子釘入了石壁,用錘子勾住死死釘在石壁上的釘子,把自己掛在石壁上。
與此同時,我也看清了突然冒出來襲擊野薔薇的黑影是什麼。
——是一條從水面下鑽出來的巨大蛇尾。
在一擊得手後,那條蛇尾就縮回了深潭裡。
我把手電筒的光向下照去,透過可以看到詛咒的眼鏡,看到了碧綠的水面下緩緩游動、糾纏著的巨大蛇影。
那是我第一次來這個山洞時沒有見到的。
蛇影游動到野薔薇的下方,蛇類的身軀逐漸浮現出水面。
先是三角形的頭部,然後是銀白色的蛇身,整個破水而出。
蛇類細密的鱗片在體型不大的時候看起來是完整的一片皮,但是在放大不知道多少倍之後,每一片鱗片都像是某種礦物結晶一樣。
看起來猙獰,又有一種異樣的美麗。
「吉野,水母!」面對下方的巨蛇,野薔薇揚聲叫了一聲,松開握住錘子的手,整個人向下墜去。
而在巨蛇直起蛇身要一口把她吞下去之前,澱月及時接住了野薔薇,帶著她上浮。
野薔薇伸手拿下還掛在釘子上的錘子,站在澱月身上轉身,左手伸進腰包夾出幾根釘子,露出一個狂氣的笑容,「好家伙,總算出來了啊!」
本來都已經要叫涼子的我松了口氣。
這條深潭裡的蛇,我也看不出來是什麼級別的,但是多少能感覺到它帶來的壓力並不弱,應該是很難對付的,他們四個人一起對付都顯得十分吃力的樣子。
而且這山洞中的環境對他們很不利,本來深潭就是這條蛇的主場,能站立的地方就只有那麼一點點,再加上山洞內的光線也就只有我們帶的手電筒和水母發出的光,對視野的局限性很大。
「夏油,你要不再指導指導他們?」我戳了戳咒骸的丸子頭小揪揪,「反正在列車上你也指導了,我看你好像也挺會上課的?」
夏油沒吭聲。
「好吧好吧。」我見夏油不說話也就沒有再說什麼,將目光放回到那四個正與深潭裡的巨蛇戰鬥著的孩子身上,囑咐涼子在他們有危險的時候去幫一下忙。
大概是因為可以落腳的地方太小,打著打著他們就改變了位置。
一開始是借由順平的水母式神和伏黑的鵺的浮空能力進行『空戰』,但是在這種情況下那條巨蛇就會像有智慧一樣鑽回水裡躲避攻擊。
後來伏黑把鵺換成了蛇,與蛇一起落到水面上,試圖近身。
...雖然這麼聯想有點太對不起現場緊張的氣氛了,但是實在是...
「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很像是幾個神O寶貝訓練師在收服美納O或者是暴鯉O?」我小小聲地對夏油和涼子說。
——主要是順平和伏黑兩個人都是召喚系,這樣就真的很有內味兒了,就差再來幾句「澱月,就決定是你了!」「蛇蛇,使用某某技能!」之類的喊話了。
涼子無條件贊同我說的話。
[...]
[別放松太早了,他們不是這條蛇的對手,哪怕再加上涼子結果也不一定。]夏油說,[供養這個詛咒的是善村村民的惡,但它誕生的時間遠比這來得早,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已經相當於是產土神這類的詛咒了。]
[這類詛咒最麻煩的一點是,即使它只是一個一級詛咒,在信仰它的這片土地上,也有可能展現出超出原本等級的能力,達到一種領域般的效果。]
「就是說,現在還沒有展現出完全的實力?」我心裡咯噔一下,目光立刻轉移到深潭的水面上去了。
此時他們四個正逐漸向深潭裡的巨蛇靠近,看起來像是占了上風。
但是現在尚且站在上方的我從上往下看依稀可以看到,在露出水面的巨蛇下方,還有另一個隱約的陰影停在那裡隱而未發。
【那人拿著手電筒往深潭的水面上一照,驚得差點腿一軟跌進深潭裡。——在手電筒光的照明下,他看到水面下浮沉著巨大的陰影。那是兩條糾纏在一起游動著的巨大蛇影。】
這是我曾聽聞過的,關於這個深潭的傳聞。
第38章 38【加更】
但是因為這只是幾年前聽到的一個傳聞, 我聽的時候注意力全在蛇上了,對數量沒有很深的印像,因此一直到現在被提醒了一下, 才回憶起來。
「別靠近!水下面還有一條蛇!」我連忙對他們四個喊道。
「什...!」他們一驚,低頭一看,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深潭裡那些密密麻麻的小蛇都已經不見了,深綠的水面下對比水面上的激戰,水下幾乎安靜到詭異的程度。
「虎杖,回來!」這時候虎杖已經跳到了巨蛇的身上, 踩著晶石一般的鱗片往那個巨蛇的頭部跑去了,伏黑操控他自己的蛇式神想把虎杖卷回來,卻在下一秒發現陰影出現在蛇式神的下方。
下一秒, 蛇式神的下方冒出一個巨大的蛇頭,一張嘴將蛇式神從中間咬斷,激起的水浪都要濺到我站立的這塊地方來了。
要不是伏黑反應地及時,恐怕那個蛇口就要把站在蛇式神身上的他也給一口吞下去了。
伏黑把被咬斷的蛇式神收回去,人回到順平的水母上,就只剩下虎杖一點也沒受影響地用傾注了咒力的拳頭對水面上那只巨蛇的頭顱揮拳,被彈開之後又如履平地般地在石壁上一通快跑閃避過巨蛇甩動的尾巴, 最後跳到能夠落腳的地方。
也就是之前走動的石壁小道上,離我的距離稍微拉近了一些。
「兩條啊。」他嘀咕了一聲, 對同伴們喊了一聲, 「你們有沒有帶什麼武器啊?拳頭打不破這些鱗片啊!」
「這種東西應該自己帶才對吧!哪有戰鬥途中才問有沒有武器的?」野薔薇一時無語。
武器...武器...等等。
我突然想起了什麼, 從兜裡掏出為了方便攜帶而變小的醜寶, 注視著掌心裡變得只有手指長的醜寶, 說, 「醜寶,來,張嘴。」
醜寶懵懵懂懂的抬頭。
[它又聽不懂。]夏油頗有些無奈地說,語氣恢復了一點正常的樣子,讓醜寶吐出一個武器來。
就是我之前整理的時候見過的那把通體漆黑的太刀,因為這把刀的長度算上刀柄有一米多的樣子,在這樣的情況下不大好抽出來,所以理所當然地又卡住了,最後我還是讓涼子幫忙把整把刀抽出來丟過去給虎杖的。
「唔!好長的刀,看起來不大好揮啊...」虎杖試著揮舞了一下這把有他半人多高的太刀。
「那我給你換一個?」我想到醜寶庫存裡各種款式都有的武器,
「啊,不用,用這麼長的刀打這麼大的蛇剛剛好!」虎杖豎起一個拇指,躲避過巨蛇甩來的尾巴,干勁十足地又衝了上去。
「你們還有人需要武器嗎?」掏都掏了,我順口問了另外三個人一句。反正這些武器放著也是放著,能有用得上的地方也挺不錯的。
順平默默舉起手。
我把手伸進去掏了掏,掏出一個刺錐型的武器,看了看感覺挺適合順平的,就把這個給扔了過去。
澱月用須須卷住刺錐遞給順平。
剩下的兩個人,野薔薇的武器是錘子,自己就有帶著,而伏黑,我剛剛看他接近巨蛇的時候似乎掏出了一個看起來像是浮萍拐的武器,但是後來在蛇式神被咬斷的時候,他用那個擋了一下突然冒出來的蛇頭,武器脫手掉進潭裡了。
伏黑思索了一下,對我說,「或許...有沒有攻擊範圍長些的兵器?」
說到長兵器,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長木倉和棍子,然後是手木倉,除此之外好像還有一個什麼來著?
我看著醜寶從嘴裡吐出來了一個流星錘,鐵鏈長度目測大概有四五米的樣子。
長兵器...大概,可能也算是符合的吧。
於是我就把流星錘給扔了過去,依舊是澱月接住的。
伏黑拿到流星錘之後稍微愣了一下,一時之間似乎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有些生疏地試著甩了甩流星錘。
甩著甩著,他的眼睛仿佛微微亮了一下,
據說這些武器都是能直接對有咒力的物體造成傷害的咒具,有了武器應該會對戰鬥力所有提升吧?
給完武器之後的我把縮小的醜寶重新放回兜裡,扶著牆往稍微平坦一點的地方移動。
隨著打鬥的激烈化,藏身在水下的另一條蛇的身影也逐漸顯露出來了。
第二條蛇跟第一條蛇截然相反,第一條蛇是通體銀白,第二條蛇則是渾身漆黑。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兩條蛇...或許可以算是一條蛇?總之它們有一半的身體是共用的,蛇尾只有一條,是從軀體中間段的地方分叉,出現了兩個顏色完全相反的蛇頭。
這是一條雙頭蛇。
[加上第二個頭,已經可以被劃分為特級了。]夏油下了定論。
正當這時,雙頭蛇的身軀撞到石壁上,把整個山洞都撞得震動了一下,山洞頂上有不少石頭掉落下來,濺起撲通撲通的水花。
如果說第一次只是意外的話,那麼當這條蛇第三次撞上石壁的時候,那就肯定不單單是意外了。
雖然我對戰鬥什麼的不大看得懂,但是我感覺虎杖他們的攻擊可能還不足以讓這條蛇以這麼大幅度的動作來閃避,甚至撞上石壁。
在幾次撞擊之下,山洞上方掉落下來的石頭越來越多,每一次的震感也越來越嚴重。在雙頭蛇第三次撞擊士石壁的時候,我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
——難不成,它是想震塌這個山洞,把我們埋在這裡面?
但是這樣的話,這個深潭不是也會被埋嗎?
啊不對,不是這麼算的,如果山洞塌下來的話,水潭裡面可能就是唯一的生路了。
我正這樣想著,那邊虎杖已經拿著一米多的太刀跳到黑色蛇頭的頭上,太刀舉過頭頂准備揮下了。
白色的那個蛇頭從側面衝了出來,張嘴要對虎杖咬下,被虎杖用太刀擋了一下。
白色蛇頭的尖牙被太刀卡住,虎杖把刀握得很緊,一時間蛇牙收也收不回來。白色蛇頭左右甩動這腦袋想把人甩下去,帶著虎杖把嘴對著石壁撞過去。
轟的一聲,被撞擊的石壁塌陷了下去,激起一陣煙霧。
然後就像是多米諾骨牌一樣,我所站立的地方開始強烈地震動、塌陷,其他地方也是,頭頂上的石頭大塊大塊地落下,地動山搖也不過如此。
「我們跳下去。」涼子拉住我的手,果斷地帶著我從崩塌的石壁小道上跳下去。
冰冷地潭水一下子包裹上來,沒過頭頂。
我在水下憋過幾秒,冒出水面用力呼吸一口,被嗆得咳嗽起來。
但是在冒出水面之後,我看到的第一幕,就是剛剛還和虎杖他們打得有來有往的巨蛇從水中躥起很高,張開巨口一口把虎杖順平他們給吞了,連同水母一起。
「清酒,小心!」涼子拉著我往下一沉游開,躲過頭頂上墜落的巨石。
手電筒和水母的光消失後,所有的光源都消失了,睜眼所能看到的都是漆黑一片,以及在水流聲中的極致的靜。
看著不相關的人在眼前死去,和看著幾個相處過一段時間還挺有好感的孩子在眼前死去,感覺是不一樣的。
更何況還是眼睜睜看著他們被巨蛇吞下。
十幾歲的孩子,本該有光明的未來,而不是悄無聲息地葬身於偏僻的山洞,巨蛇腹中。
「清酒,它過來了!你盡量往右邊游,那裡有一塊凸出來的石頭,在那裡等我一下...」涼子焦急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她說完之後猶豫了一下松開我的手,反身對上在水中游過來的雙頭巨蛇。
在夏油的評級中,涼子是還沒有完全掌握力量的特級咒靈,而雙頭蛇是有地域加成的產土神類特級詛咒,誰勝誰負還不好說。
我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湧起的紊亂的無力感,往水下一沉向右邊游動過去。
水流的波動很快變得激烈起來,從這可以想像出涼子與雙頭蛇的交手有多激烈。
在水流劇烈的湧動中,我感覺有什麼東西掃到我的手。只是擦著我的手掃過了一下,甚至沒感受到什麼力道,我的手就一下子失去了知覺,黑發丸子頭小人的咒骸從我手中脫手掉落,向下沉了下去。
這時我的腦子裡什麼都沒想,幾乎是下意識的深吸一口氣鑽進水裡,在一片漆黑中憑直覺追著向下游去。
之前我還站在石壁小道上時,我用手電筒往下照著看過這個深潭。深潭的邊緣顏色較淺,是碧綠色的,越往中間顏色越深,從碧綠,到墨綠,最後再到完全漆黑。
中間那漆黑的一塊,就像是一只從潭底向上凝望的眼睛。
漆黑的水潭深不見底,越往下越是安靜,甚至於是死寂。
這種漆黑與安靜消磨著人的時間感,只有肺部逐漸減少的氧氣能提醒我向下游了多久。
在這一片死寂中,我的視野中忽然出現了許多細小又微弱的亮光,將水中的景色模模糊糊地照亮。
我定睛一看,看到潭底零零散散散落著幾具白骨,有的已經只剩下半個頭骨,有的還有完整的骨架。那些熒熒的微光就是白骨旁邊生長著的不知名水草所散發出的。
第39章 39
我借著潭底水草的微光, 找到了我要找的。
黑發丸子頭的咒骸在水中逐漸下沉著,明明不是不能發出聲音,卻安靜地過分了。
仿佛這只是一個普通的人偶, 裡面沒有叫做夏油傑的靈魂一樣,任由自己沉入潭底的白骨堆中。
我憋著一口氣,忍受著肺部仿佛要炸裂的窒息感,提速游動追上去。
在夏油要落入白骨堆之前,我終於追到了,伸出還有知覺的右手一把撈住他,然後不做絲毫停留地轉身往上游。
[...你就這麼追上來了?]夏油的聲音聽起來意外極了。
...
不然呢?為什麼一副很驚訝的樣子?
我現在頭昏昏沉沉的, 眼前有些發黑,硬撐著摸了摸衣兜把醜寶掏出來遞到夏油面前示意他讓醜寶吐東西。
[什麼?]
氧氣瓶,是氧氣瓶!我帶了氧氣瓶的!
好在最後夏油還是意會到了我的意思, 讓醜寶吐出我以備不時之需帶上的氧氣瓶,成功地給我續了一口氧氣。
往上游的速度比往下游慢了很多,我剛剛急著追上沉下去的夏油,沒有注意到奇怪之處。直到現在開始往上游了,才發現深潭下面有一股吸力,會拉扯著人往下。
這麼看來,我剛剛游到潭底所用的時間其實並不算長, 只是因為那種空曠的死寂感模糊了時間。
不知道用了多長時間,我感受到身上的水壓漸漸變小, 察覺到接近了水面之後放慢了游動的速度, 沒有直接浮出水面, 而是先在水面下停留了一會兒。
然後才浮出水面。
浮出水面後被水浸濕的頭發粘在皮膚上, 我打了個冷顫, 有些脫力地摸索著凸出來的石頭支撐住身體。
真冷啊。
因為四周的環境還是一片漆黑, 注意力有些渙散的我並沒有注意到在某一刻開始,水面上的動靜忽然全部停止了。
黑暗中的影子形成黏稠的液體般的物質,雙頭巨蛇的動作凝固住。
直到夏油的聲音打破了這片寂靜。
[領域成形了。]
「...什麼?」我的反應慢了幾拍。
[那個姓伏黑的學生,他的領域成形了,雖然還是個半成品。]夏油解釋道,[他在雙頭蛇的肚子裡展開了領域。]
隨著夏油的話,醜寶默默地吐出了一個新的手電筒。
我接過手電筒打開開關,光束穿過黑暗照射出一條光道,照到雙頭巨蛇的身上。
在手電筒的照明下,我看到雙頭蛇的腹部中間段被撐起,一個球形,那個球形的直徑已經超過了雙頭蛇蛇身直徑的兩倍多,並且還在繼續膨脹。
黑色的液體狀物質從蛇腹中滲透出來,然後是下一刻——
黑色的刀刃破開雙頭蛇的腹部穿透出來,向下劃去。
雙頭蛇發出痛苦的悲鳴,開始在深潭裡胡亂翻滾,攪動著深潭裡的水也沸騰起來。
到了最後,雙頭蛇還是漸漸停止了掙扎,軀體從腹部開始斷裂開來,分崩離析,露出裡面蛇腹裡面半圓的黑色球體。
黑色球體表面的黑色液體狀物質流動著落下去,露出被雙頭蛇吞進肚子裡去的四個人的身影。
「我們出來啦!」虎杖哎嘿了一聲,正要舉起右手揮一揮,發現右手還拿著那把刀,就換成了用左手揮揮。
像是出門遠足了一趟回來,蹦跳地說著『我回來啦』的國小生一樣。
接著是淺藍色的微光重新出現在坍塌的山洞中,水藍色的水母舒展開如夢似幻的身體。
「臭死了臭死了臭死了!」野薔薇出來之後扯了扯身上的衣服,發出了頗為怨念的碎碎念。
...
我心底一松,把手電筒開著放到凸出的石頭上,把後背靠到石壁上。
——不管怎麼樣,不用細數死去孩子的年齡,真的太好了。
涼子回到我身邊,碰到我冰涼的皮膚,啊了一聲擔憂地把臉頰貼到我的手背上,「清酒,你身上好冷。」
「帶了衣服呢,在醜寶的空間裡裝著。」我笑了笑。
我現在發現有一個醜寶——是真的很有用。
不管什麼東西都能裝到它的空間裡讓它帶著,而且好像也沒有儲存上限,反正到目前為止存了那麼多東西也沒有出現存不下的情況。
總之是居家旅行必備的好伙伴。
另一邊的伏黑在尚且還留了一口氣的雙頭蛇身邊蹲下去,手掌放在水面的陰影上。
那些陰影像是活了一樣將雙頭蛇浸泡在潭水中的軀體吞沒進去。而他之前那條被雙頭蛇從中間一口咬斷的蛇式神的身影在影子中若隱若現。
「這是在做什麼?」野薔薇問。
「試著融合一下。」伏黑說道。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影子中只剩半截的蛇式神的軀體,逐漸與同樣斷成兩半的雙頭蛇的軀體重合,交疊成一個模糊的影子。
那個影子拉伸、扭曲、變幻著。
變形到最後,影子的形狀固定在一個有兩個頭的蛇形剪影上。
伏黑做出一個蛇的手影召喚出式神,之前被咬斷的蛇式神以完好的姿態出現。
新出現的蛇式神兼具原本的蛇式神、與融合進去的那只雙頭蛇特征的,變成了一個全新的形態。一黑一白兩個頭高昂著吐著蛇信,白色那個頭上有黑色的咒印花紋,黑色的那個頭上則是有白色的咒印花紋。
「啊,這莫非就是...!」
「超進化!」虎杖和順平異口同聲。
...
在四個孩子的說話聲中,我翻到了存在醜寶空間裡的外套披在身上,將手電筒的照明方向轉向被震落下來的石頭堵住了的出口。
不知道是不是從這裡到出口全都被石頭堵住了,如果是的話那估計要搬很久的石頭才能清理出一條離開山洞的路了。
雖然一般在各種電視劇電影中,遇到這種情況,山洞裡通常還會有另外一個通向外面的出口,這個出口要麼是在潭底,要麼是在山洞的另一頭。
但是很不幸,潭底我剛剛去過了,並沒有看到什麼流通外界的地方。至於山洞的另一頭...其實是這個深潭就已經是在山洞最裡面了,總共也就只有一條進來的通道。
所以說還是要靠挖一條路出來吧。
不過好在這裡幾個人的技能挖起洞來都不慢,速度堪比拆遷辦,用了大概五六個小時就清理出了一條可以容納一個人通過的小路,我們得以在今天之內離開這個坍塌的山洞。
走到山洞口的時候,我看到了之前被蛇咬死的葛田的屍體,想了想把這具屍體帶走了。
[帶上這個有什麼用?]
「你是不是忘了礁的能力?」我說。
[...你是打算利用這個屍體做什麼事?]
「我打算讓礁暫時吸收這具屍體,以這個人的身份去警署自首,說出善村有關的所有事情,然後在事情解決之後再讓礁把屍體分離出來。」
這大概是咒術師未曾設想過的道路,所夏油一時之間都沒有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兒才問,[這樣有用嗎?]
「看看再說吧。」走出山洞後,我站在山坡上眺望下方看起來安靜祥和的村莊,「以防萬一,我打算聯系一些新聞記者對『葛田』進行采訪,讓善村出現在盡量多的報紙上。」
「總之,往大了整,把這事情整的越大越好。」
*
須臾川源頭的詛咒就這樣解決了。
從山洞出來之後,我們沒有繼續在善村中停留,而是在當天就啟程返回鳥取,走的時候悄無聲息地帶走了麻枝母子。
等回到鳥取後,我就按照之前設想的一樣,讓礁融合了善村村民葛田的屍體,變成他的樣子去『自首』。
不過礁融合屍體之後,並沒有自行領悟說人話的能力,只會學舌,得我一句句地教他怎麼說才行。
嗯...
這樣的話事情會稍微麻煩一點,除了我教它的話之外礁什麼話都不會說...只能讓它假裝成一個遭受極大刺激精神失常,只會說重復固定語句的人了。
不過就結果而言,事情的發展與我設想的相差不遠。
『葛田』主動上門自首,有了『葛田』的自首供詞後,警署順藤摸瓜很快查出了善村後面一連串的案子。
其中不止包括登本建鬥的失蹤。
畢竟我在深潭地下,看到的也不止一具白骨。
除了登本建鬥和麻枝一尋外,警署徹查善村所犯下的案件時又破獲了幾件好幾年前發生的旅客失蹤懸案、老年痴呆患者走失案等等...
在那麼一點點推動下,『善村案』很快流傳出去,上了各地的新聞報道,成為轟動整個日本的惡性案件。
在『善村案』的消息徹底傳播開來的時候,我們一行人已經坐上了回東京的飛機。
這一行人裡也包括麻枝母子。
因為麻枝要是詛咒師的後代,也有咒術天賦,今後要怎麼安排還得看咒術師那邊。
除了這些之外唯一還有點問題的就是我的手。
我猜想我的手那天大概是被雙頭蛇的蛇尾擦到了一下。
對於咒術師來說那麼碰一下大概是不痛不癢的,但是人的體質不能一概而論。
我那天只是被擦到了一下後就麻痹了很久,緩了有兩天多吧,並且中途還有順平水母療法的幫助,手才慢慢恢復知覺。
我們在東京飛機場分別,在分別以前,我與虎杖他們幾個孩子分別交換了聯系方式。
並且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中,他們對我的稱呼也從生疏的『伊吹桑』改口成了稍微親近一點的稱呼。
也就是現在的...
「清酒姐,我們先回去啦,過段時間一起出來玩呀!」他們四個在坐上過來一輛我還挺眼熟的車之前揮了揮手這麼說。
是的,就是這樣一個稱呼。
我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領會到這個叫法的,在此之前就只有繼弟波止讓會這麼叫我。
第40章 40
我從機場乘坐電車回到八障町。
等到掏出鑰匙打開門, 回到家之後,我才真正地放松下來,把手裡的咒骸和兜裡的醜寶都放到茶幾上讓他們自己玩, 我則是往沙發上一靠, 仰著頭一動不動地放空腦袋, 什麼也不想。
這次出去一趟實在是太累了, 明明才過了一周左右的樣子,我卻感覺好像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一樣。
哎,歸根結底還是因為這一趟遇到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經歷完了那一波又一波的事情之後我完全是身心俱疲, 現在就只想在家裡好好地窩上半個月一個月的, 一步都不往外面走。
而且似乎還留下了一點點後遺症。
比如說剛剛在回來的那趟飛機上的時候,我都一直擔心著在再從哪裡突然蹦出一個詛咒,或者詛咒師什麼的,在飛機上亂來一通, 把飛機弄墜機。
重則機毀人亡, 輕則墜落海裡漂流到荒島,開啟一人一咒骸兩咒靈的荒島求生生活...啊不對,鳥取到東京的飛機路線沒經過海上, 荒島求生倒不至於。
不過好在還沒有人這麼喪心病狂,在飛機上搞個什麼詛咒襲擊,讓我得以安安穩穩地回到家。
「不過還得去把將軍接回來啊...」癱了一會兒之後我的思維回籠,想到還有只狗子沒有接回來。
之前應該有說過, 在出發去鳥取之前, 因為不方便帶狗, 我就把將軍托付給了寧寧照顧。
不過出發之前我也沒想到會在鳥取那邊停留整整一周, 還以為最多也就四五天的樣子。
將軍長這麼大還沒離開我身邊這麼久過呢, 估計要委屈壞了,還是早點去接回來吧。
於是我在手機上告訴了一聲寧寧我已經回來了,詢問她現在在不在家,我方不方便去接將軍。
【文學智慧少女寧寧:伊吹姐姐你回來啦!稍等一下我馬上就放學了,再過半個小時左右的樣子!等下在伊吹姐姐你家門口見吧!】
還有半個小時左右放學...所以寧寧這小姑娘現在是在上課的時候偷偷掏出手機回消息嗎?
我考慮到這一點,認真地回了一句:
【嗯,好,我知道了,放下手機好好聽課吧,不然等會兒要被老師點名了】
在我發完這條消息之後,寧寧那邊很久沒有消息發過來,我以為她已經去認真聽課了,就沒有再看消息,而是先趁著半個小時去廚房隨便用熱水泡了點速食熱撈面准備墊墊肚子。
我啊,因為日常都是直接點外賣或者從外面帶回來吃,雖然獨自生活了很多年,但是廚藝完全沒有進化,依舊停留在只會捏個極簡版飯團、煮個壽喜鍋、面條,以及各種速食食品的地步。
唔...說是不擅長,其實也只是自己不想學罷了。
我認識的很多人都把親手制作美食作為一個興趣愛好,其中不乏想要教會我的,比如我的編輯,我總感覺我的編輯時刻都覺得我生活不能自理,生怕我哪天就把自己餓死了。
但其實我的興趣愛好就是品嘗他人制作的美食,對於自己動手沒有絲毫的興趣。
說起來日本的速食產業本來就發展地很不錯,走進任何一個超市都能看到整排整排的速食食品,什麼速食泡飯、速食湯、速食菜、速食粥、速食面之類的也很豐富,所以我覺得不會自己下廚也算不上一個不得了的缺點吧
[但是,我覺得你起碼應該加點蔬菜吧?]
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我一條。
我回頭一看,咒力恢復了一大半已經可以自己操控咒骸行走的夏油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廚房裡,還走到我旁邊,仰著頭看我燒著水准備泡速食撈面。
三頭身的咒骸都還沒有椅子高,但是揣著手手一本正經的樣子又十分有趣。
「我也想啊,但是沒有蔬菜。」我打開冰箱讓他看冰箱裡都有什麼。
我的冰箱裡基本不會囤什麼食材,放的一般都是水果,酒,罐頭之類的東西,如果有出現什麼食材,那不用懷疑,一定是因為我有煮壽喜鍋的打算了。
黑發丸子頭小人看著冰箱裡一整排的清酒(非人名),還有各種水果,忍不住嘆了口氣,從冰箱抽屜的最底下拿出一罐松阪牛大和煮罐頭,遞給我,[用這個。]
我有些茫然地接過罐頭,看著夏油拿出那罐松阪牛大和煮罐頭後動作頓了頓,拿出下面的另一個罐頭,[蝗蟲甘露煮...罐頭?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
語氣中滿是無法理解。
「我也不知道,應該是買罐頭的贈品?放的時候沒注意。」我默了一下,倒是沒有太過驚訝。
畢竟北海道的罐頭,一切皆有可能。
夏油把那個奇奇怪怪的罐頭放回去,往後退了幾步,用咒骸身體做了一個起跳的姿勢,跳到了椅子上。
我不知道夏油要做什麼,只能看著他在椅子上站穩,然後指著我家裡唯一一個,集燉煮炒蒸等功能為一體的小鍋說,[你把松阪牛大和煮裡的肉夾出來,用這個鍋煎一下,可以加點酒。撈面用熱水泡開後撈出來,把櫻桃番茄切開,醬汁可以用你之前定外賣送的幾盒醬來調,這樣可以做一個簡單醬汁拌面。]
看起來就很熟練的樣子。
「...也不用這麼麻煩吧?」只是想隨便煮個速食撈面應付一下的我艱難開口。
[很快的,不麻煩,要不你試試看?]黑發丸子頭小人兩只小短手攀在椅背上,一本正經地跟我商量,[我感覺這樣應該會比較好吃,不好吃的話你給我換猴子咒骸。]
啊這,這難道就是賭咒嗎?結合夏油之前選咒骸時說過的『唯獨猴子不可以』之類的話,這應該可以算是一個很大賭咒了。
好吧,倒也不必。
在這種小事情上其實也沒什麼堅持的必要。
我按照夏油說的流程,加撈面,加櫻桃番茄,加煎好的肉,加水稍微燉煮一下,最後加醬汁。
——得到了一份從賣相和氣味上來看很不錯的拌面。除了材料簡陋點,跟我在外面一些店裡吃過的拌面也差不多了。
「味道還不錯。」我嘗了嘗之後說。
[主要是食材還是太少了,你其實可以在冰箱裡放點食材以備不時之需。]
咦?這難道是要經常教我做菜的意思?
我斟酌了一下,試探地問,「要不然,你試試看教會礁做菜?」
[...]
夏油頓時不說話了。
「清酒,你們在廚房裡做什麼?」廚房外面探出來一個腦袋。
我抬起頭,舉了舉手裡端著的裝著拌面的碟子,「弄點吃的。」
涼子哦了一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
半個小時之後,到了寧寧該放學的時間,她才發來了一條遲來的消息。
【文學智慧少女寧寧:剛剛上課的時候真的被點名了QAQ】
...噗!
過來一會兒,寧寧出現在我家門口。
當然,她身邊照例還有一個飄來飄去的花子君,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我沒見過的金發藍眼睛的少年。
最為引人注目的就是他右耳上帶著的一個奇怪的耳墜,是一個紅色的御守狀牌子,上面還寫著【交通】兩個字。
新出現的金頭發少年好奇地打量著我身後的涼子和礁,還有穿著咒骸的夏油,摸了摸耳墜,「這就是咒術師?」
夏油看了金頭發少年一眼,[你叫什麼名字?]
「我嗎?我的名字是源光。」
[源姓...不承認自己是咒術師,一直自稱除妖師的那個家族嗎?]夏油若有所思。
聽這句話,信息含量還挺高的。
在簡單地打了個照面之後,寧寧帶我們去她家,接我寄養在她那裡的將軍。
不過在到達她家之前,寧寧一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地看著我,似乎在猶豫著要不要說什麼事情。
「寧寧你想說什麼?」我眼看著她帶著那種表情連連回頭好幾次之後,直接開口說了出來。
「伊吹姐姐,你...做一下心理准備吧。」寧寧有些慚愧地說。
「?到底怎麼了?」
「是將軍。將軍它可能有點...」寧寧說到這裡的時候頓了一下,艱難地吐出後面的字,「憂郁。」
我一時之間分不清楚她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將軍真的出了什麼事,懷著滿腹的疑惑來到了她家裡,見到蔫耷耷趴在寧寧家陽台上的將軍。
裝著狗糧食盆就放在將軍的腦袋旁邊,但是平常吃飯最積極的將軍此時看也不看食盆一眼,撇過頭憂郁地把腦袋墊在爪子上,只留給我們一個憂郁地不同尋常的背影。
哪怕是我出現叫了它一聲,將軍也只是抬了下頭,無精打采地走到我身邊來。
「將軍這是怎麼了?」我彎腰摸了摸將軍耷拉下去的耳朵。
「是這樣的...」寧寧簡單地講述了一下,「伊吹姐姐你剛出遠門的時候,將軍一直鬧著要找你不肯吃東西,我就把它帶到你家附近溜達溜達。」
到這裡聽著還沒問題,我點點頭,「嗯,然後呢?」
寧寧繼續說,「這裡要說一句,其實伊吹姐姐你不在家的時候,木魅偶爾會變成大樹伸展一下身體,在某天我牽著將軍路過木魅樹下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了一只貓,將軍突然就追著那只貓開始跑起來想舔它。」
「木魅說將軍是對那只貓一見鐘情,說著說著木魅的職業病發作——就變成了這樣。」
...?
等等等等,先讓我理一下。
所以這個意思是,將軍對一只貓一見鐘情,然後在木魅的影響下患上相思病,因此憂郁了?
第41章 41
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低頭看了將軍一眼。
眾所周知,柴犬的嘴是有名的微笑嘴型,哪怕不張嘴的時候看起來也有些喜感, 憨裡憨氣的。
但是平常整天屁顛屁顛跑來跑去, 快快樂樂的傻狗,此時嘴角都是往下撇著的,眼睛上面兩點白色的眉毛看起來也十分憂郁。
「行吧, 那我先帶它回去了。」我仔細打量了一下將軍,看它雖然憂郁著但是絲毫沒有瘦, 甚至還胖了點,無語之中又帶點好笑地對幫我看了一周狗子的寧寧道謝,然後把將軍牽回了家。
好你個狗子,我還以為它是想我想得憂郁了。
畢竟我也從沒有把將軍寄樣在別人家寄養這麼長時間,狗子想我也很正常——誰知道它居然是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早戀了...也不知道算不算早戀。
而且還是跨種族戀愛。
我回去之後,已經長成一棵大樹的木魅縮了縮枝葉,抖落下來幾片粉色的葉子。
因為當初把木魅的根封印, 讓它不能移動的時候, 雖然主要是由涼子把它調伏的, 但是中間有個術式涼子沒法獨自使用出來, 是夏油用術式幫忙封印的。
而在列車上夏油咒力在一瞬間的爆發後幾近耗盡,除了維持住保護腦子的那一個術式, 根本沒法維持其他零零碎碎的術式。
因此木魅的封印就解除了。
「你可以變回去了吧?我家裡突然出現這麼大一棵樹,還是粉色的,很引人注目。」我牽著蔫耷耷的將軍走到樹前, 打量了一下樹干上長出奇怪老人臉的粉色大樹
粉色不是問題, 最重要的是這樹干上還有臉啊。我還不想因為院子裡有棵奇怪的樹而上『奇聞異事』或者『都市怪談』什麼的新聞。
「放心放心, 不會有人感到奇怪的, 老夫不想被人看到的時候他們會下意識地忽略老夫的存在。」木魅這樣說著,把根從土裡拔-出來,慢慢的縮小成一棵小樹苗。
「我還想問呢,將軍是怎麼回事?」
木魅樹干上人臉的目光飄忽了一下,「這個...」
我盯著它。
「事情呢,其實是這樣的...」木魅只好實話實說,「但是這真的不關老夫的事啊!如果不是將軍它自己對那只貓一見鐘情,老夫就算是緣結神轉世也沒法憑空給它們造出一段感情來不是?而且老夫的能力是要相愛的雙方在樹下告白才會發動,老夫也聽不懂狗語貓語啊!」
說的還挺有理有據的。
——據木魅所說,被將軍一見鐘情的貓,是一只美貌的布偶貓,大概四天前才出現在這條街道附近,樣子看起來不像流浪貓,但是木魅從來沒有見過那只布偶貓的主人出現。
有時候那只貓還會跑到木魅變成的這棵樹的樹枝上趴著睡覺。將軍對那只貓一見鐘情的那天就是這樣。
寧寧牽著將軍路過樹下,將軍回到熟悉的地方,激動得跑來跑去到處嗅到處叫,可能是在找我吧。
然後趴在樹枝上睡覺的貓被狗叫聲驚動,靈巧地踩著樹干從樹上掉下來,伴隨著紛飛飄落的粉色樹葉,就像許多日劇中男女主初次見面的那一刻櫻花樹。
將軍就這樣對那只從天而降的美貌仙女貓產生了跨越種族的愛情。
「...不需要加那麼多情景渲染的語句,也不用跟我描述那只貓有多貌美,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起因經過罷了。」我聽完木魅一通文藝的、天花亂墜的描述,真情實感地說了一句,「你不去寫純愛小說真是屈才了。」
「...」
木魅突然臉紅害羞起來,扭扭捏捏地說,「真、真的嗎?你真的覺得我...咳,老夫適合嗎?」
「...嗯,挺適合的。」
我作為一個恐怖小說家,承認了木魅有寫純愛小說的天賦。木魅一下子高興極了,偏偏還要拼命地掩飾雀躍的心情,裝作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頂著泛紅的樹干回到窗台上。
我看了看周圍有沒有人,確定沒人會注意到這麼大一顆粉色樹的消失,正打算牽著將軍也轉身回房子。
在轉身的那一刻忽然聽到鐵欄外傳來一聲細細的貓叫。
「喵~」
剛剛還無精打采的將軍一下子豎起了耳朵,機敏地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嘴巴一咧咧成憨裡憨氣的微笑臉,衝著貓叫聲傳來的方向發出比平時對我撒嬌的聲音還要柔和幾個度的汪汪叫聲。
我轉頭看過去,就看到一只漂亮的貓咪從鐵欄的間隙裡鑽進來,雪白的毛發蓬松蓬松的,只有尾巴,耳朵,眼睛周圍,還有四個爪子上有點灰棕色。
這只貓大概是在木魅的樹枝上睡習慣了,現在鑽進來沒看到那棵粉色的樹還呆了一下,動了動腦袋左右看了看。
有一說一,這只貓的外表確實很美貌,就算是對貓不怎麼來電的我也覺得挺好看的。
不過這麼漂亮的布偶貓,突然出現在附近的街道,天天跑到我家院子裡來也沒人管,是走丟了嗎?
我松開牽著將軍的繩子,看興高采烈地跑過去湊到那只漂亮的小貓咪旁邊圍著打轉。
「礁,你待在這裡看著一點將軍。」我對礁囑托道,沒有興趣留下來觀看將軍這個思春期狗子的跨種族戀愛。
其實我的心情稍微還是有點復雜的。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看著一直養在身邊的兒子突然開竅懂得去追求漂亮姑娘的老母親,在好笑的同時又有一種空巢老人的失落感...這是什麼奇奇怪怪的比喻。
我走進房子之後收到了編輯那邊發來的信息,說是我之前交的那個戀愛輕小說的稿子,他說先在出版社的雜志上給我連載一下看看。
我沒有什麼意見,簡單地詢問了一下《十七歲的涼子》和《暗礁》的國外版權怎麼樣了,得到正在交接的回答之後就沒有再管了。
[你不喜歡貓嗎?]
「倒也不是,只是比起需要我花更多心思去照顧的貓,我還是更適合養狗吧。總體上來說,狗對主人索取的情感要少於它付出的情感吧,粘人的時候也不會纏著人非要讓你跟它玩,大多數能呆在你身邊不遠處就能滿足了——我是說,除了哈士奇。」
「而且我算是狗派來著。」我做出這般的總結
[...]夏油頓了頓,說出一句出乎我意料的話,[原來如此,一山不容二貓。]
「什麼?」我沒反應過來夏油這句話的意思。
[沒什麼。]
我眉頭一皺感覺哪裡不大對勁,「你在說我的壞話?」
[不是。]夏油說,[我的意思是,你的性格確實也挺像貓的。]
「?」我緩緩地打出一個問號,「為什麼這麼說?」
[只是一種感覺。是比較驕矜冷淡的那種,喜歡吃魚又不喜歡挑魚刺,不會做飯,需要花心思照顧。]夏油一項一項舉例著,我從最開始的【愣住.jpg】到後來的托著腮面無表情地聽著,打算看看他還能說出什麼來。
我感覺...自從從那個山洞離開之後,夏油的態度似乎就發生了一點細微的變化。
之前雖然也相處的不錯,可以互相調侃開一點玩笑,但是實際上我們都保持著一定的相處距離,比較私人的話題是不會說的。
但是回來之後,他又是忽然在我准備吃速食撈面的時候教我做拌面,又是現在突然展開這種話題,說我的性格像貓。
明明在善村裡碰到麻枝母子,以及問我為什麼不殺掉葛田的時候,他給我的感覺像是在強行克制著什麼,有一種風雨欲來的壓抑感。
所以,難不成是...咒骸掉到深潭裡的時候水浸濕咒骸,連帶著他的腦子裡也進了點水?
「不會做飯,喜歡吃魚還不愛挑刺真是不好意思了啊。」我在夏油說完之後,面無表情地棒讀道。
[啊,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夏油意識到仿佛搞砸了什麼,無奈地想要用手扶一下額頭。
然後再一次發現,咒骸的手真的很短。
*
在我的首篇戀愛輕小說發表之後,有不少人注意到那篇戀愛輕小說下面掛著我的筆名,然後跑到我的推特上來問我【是我看錯了嗎?這個真的是黑潮老師嗎?】
然後在我肯定地答復之後,我推特下的留言開始有些奇怪。
【不是,等等,真的是戀愛輕小說嗎?我沒買這期的期刊,有看過的人說一下怎麼樣嗎?】
【在有著怪異傳聞的校園裡,少年與少女夢幻的邂逅會碰撞出怎樣的火~花呢——不用謝,這是宣傳的原話。但是實際內容的話應該是:在有著怪異傳聞的校園裡,少年與少女相遇了。
接下來我們來重點說一說怪異傳聞,順便再假裝少年少女談了一場戀愛。】
【噗!】
...
我看著推特上的留言逐漸離譜。還有不少恐怖小說書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被上面那個人的描述哄去看了那個故事。然後過了一會兒回來了,試試探探地打字【黑潮老師是受了什麼刺激嗎?我們還是回來寫恐怖小說好不好?】
【我沒有說故事不好的意思,一切是我的問題,我看不下去甜甜的戀愛(流淚.jpg),只能看看恐怖故事才能勉強睡個好覺的樣子】
↑這是比較委婉的,還有讀者直接說:
【...黑潮老師,你知道你寫的最讓人感動的愛情故事是什麼嗎?】
我在這條留言下發了一個表示疑問的符號。
【《紙人形》中的那個老爺爺,在臨死前找到了妻子的枯骨,抱著枯骨死去的那一段。看哭了。】
結果竟然是我隨手描寫的老年人愛情故事,勝過了我專門寫的校園純愛嗎?
我一時間心情復雜,退出了推特,又看到編輯發來委婉地勸我回來寫恐怖小說的消息。
第42章 42
「怎麼會這樣?我感覺我寫的還挺順手的啊?」我百思不得其解。
正因為寫戀愛輕小說的時候, 有時候劇情上卡住的地方,我可以用【被讀者說十分生硬】的男女主互動模糊過去,我感覺寫這個比我正正經經地寫恐怖小說要舒適一些。
我本來都已經想好下一本要寫的組合了。
永遠小學三年級11歲的電影分鏡自由狂魔女生和日常櫻花式擔憂抒情文青男百合(注*), 連初遇地點我都想好了。
這是一段相遇於精神病院的動人故事。
——但現在...哎。
我在滾回去寫恐怖小說,與繼續倔強地寫出這個戀愛輕小說之間猶豫著。
[如果寫恐怖小說的話, 你現在有靈感嗎?]夏油出聲問道。
「有是有,這次鳥取之行讓我有一個短篇的靈感,要寫倒是也能寫。」我回答。
[關於那個村莊的?]
我點了點頭,把在鳥取那邊房子停留幾天時記錄了靈感的小筆記本拿過來,放在茶幾上翻開, 翻到最新的那頁。那一頁的最上方是我早就已經想好的書名。
「算是吧, 書名我都已經想好了。」我點了點紙頁上的文字,「就叫《須臾丸》。」
是的,就是從須臾川這條河的名字引申出來的。
我起名的方式其實很簡單, 直接帶上主角的名字就算一個書名了,比如說礁的那本, 涼子,還有《紙人形》, 所以這次我也同樣是以故事的主角作為書名的。
是的, 沒錯,這次這個短篇靈感的主角就是那條雙頭蛇, 不過我並不知道那條雙頭蛇的名字, 所以就以須臾川這條河流, 來作為那條蛇的名字。
[聽起來還不錯, 你打算寫個什麼樣的故事?]夏油的咒骸身體點了點腦袋, 聲音聽起來似乎有那麼一點點欣慰的意思。
唔...
一般我很少跟人交流我創作的想法, 哪怕是編輯也是寫了一些之後直接給他看草稿的, 要說是個什麼樣的故事的話...我整理了一下語言,「我記下靈感的時候,腦子裡不知道為什麼想到了俵藤太幫助了蛇妖後被贈予黃金丸(注*)的故事,寫的話應該會寫那條蛇被善村村民的祖先救助過,來報恩,卻被限制在山洞的深潭裡,被人心的貪欲供奉成惡神的故事吧...總之初步的想法是這樣的。」
[不過按照你的風格,須臾丸應該是深層主角,還會有一個表面主角來推動劇情吧?]夏油說出了頗有見解的話。
我有些意外,「你還看了我寫的其他書?」
[有時候你把書放在桌子上,我就讓醜寶幫忙翻頁,看完了幾本。]
好吧,原來是這樣。
「說是表面主角其實也不盡然,所有的恐怖小說,寫人永遠要大於寫非人。」我屈起腿靠到沙發上,環抱著膝蓋目光放空陷入思考,「既然村莊的以『善』作為名字,那主角的話就安排他是一個善人吧,傲慢的善人。」
在與夏油的交流中,我逐漸補全了這個靈感的骨骼,算是可以組成一個完整的故事了。
這應該會是一個如同良秀看著女兒在車中被燒死,而作出《地獄變》一畫般的悲劇吧(注*)。
嗯,芥川龍之介永不過時。
不過按照這個篇幅和劇情設置來看的話,《須臾丸》這一本應該不大符合產生詛咒的條件,總不會再變條雙頭蛇出來,就當時為了讓讀者失憶寫的吧。
只要有新的恐怖小說出來,他們就不會再去注意那本失敗的戀愛輕小說了。
計劃通get√
想好之後我一下子坐起來,帶著我記錄了靈感的筆記本走到書桌邊坐下准備趁著現在有靈感,開始動筆先把開頭寫出來。
不過當我走到書桌旁邊的時候,我看到我的書桌上不知道什麼時候除了一些小小的、粉粉的、像兔子一樣的小東西。
那些像兔子一樣粉色的小東西正圍著重新回到窗台上安家的木魅小聲地嘰嘰喳喳說著我聽不懂的語言。
「這是什麼?」我摘了一下眼鏡又戴上,發現這些粉色的在我摘下眼鏡之後就看不到了,看來也是一種詛咒。
在我出聲之後,窗台上一下子沒了聲音。
過了一小會兒木魅才吞吞吐吐地解釋道,「它們是勿怪,我叫它們來是想讓它們幫我一個忙...」
我看到木魅的花盆旁邊擺著一些不知道從哪裡搜刮來的糖果,有幾只粉色的、被叫做勿怪的小詛咒悄悄地探出耳朵把糖果往身後扒拉。
然後我得知了,就在我剛剛那一句隨口說的木魅挺適合寫純愛小說的那句話下,其實早就隱隱有這個想法只是對自己不大自信的木魅一瞬間感覺自己被鼓勵到了,得到了業內人士的認可。
然後成為純愛小說家這個想法,就這樣悄然地在他心裡一下子長成了參天大樹。
但是由於木魅他自己沒有手不能寫作,所以他思來想去決定和勿怪達成雇佣關系,用糖果之類的東西雇佣勿怪幫他寫字
我聽完之後十分感動,決定幫木魅這個雖然與我不是同類,但是有機會成為同行的詛咒一把,給他提供紙筆和無數的參考書。
「這真的太好了!」我看著木魅的目光一下子變得溫和友善起來,還把他的盆從窗台外面搬進來放到書桌上,對著這棵原本只是當做工具人的樹露出和顏悅色的表情。
「那以後,要加油寫小說哦?」
卡文的時候揪著頭發想情節,也許不再是我一個人的痛苦了。
木魅:突然瑟瑟發抖
*
回來東京的兩周後。
我的生活重新回歸平靜,每天就是寫寫小說看看電視,中途還冒著『出門必定出事』的debuff去富士山下和江之島釣了兩次魚。
幸運的是這兩次出門都沒有遇到什麼事情,風平浪靜地就回來了。
我也漸漸地放下了心。
最近將軍因為墜入愛河,每天到點就自覺地叼著繩子過來找我帶它出去溜達,可能是為了健身?有時候還要溜兩趟。我看它和那只美貌的布偶貓似乎沒什麼進展,布偶貓來了幾次發現原本被它用來當休息地的粉色大樹不見了,就慢慢的不來了。
反倒是我被將軍天天准時蹲點要出去溜達溜累了,不想跑出去溜了,就索性買了個跑步機放在家裡,專門給將軍用,增加它的運動量。
然後就在兩周後的某天,我收到了五條悟那邊發來的一個消息,說他的學生撿到了一只有可能是我的一本小說所形成的咒靈,讓我去認領一下。
這還能撿的?
我不禁打出了一個問號,不過也還是過去了一趟,第一次來到那個聽說過很多次的咒術高專。
帶著涼子、礁,還有夏油。
在特別提示下,我沒有把夏油的咒骸拿在手上,而是放在不透明的袋子裡拎著,一路拎到了遠在東京郊區的,建築看起來有些年頭的學校。
在走進這座學校之前有一條長長的林間小道,小道的兩邊擺放著兩排石燈,就像是通往什麼神社的路一樣。
我一級一級地走上還生著青苔的台階,夏油在不透明的袋子裡站著,扒拉著袋口往外看。
[這棵樹...]
「嗯?」我聽到夏油忽然出聲,停了一下腳步。走在前面來接我並且帶路的伊地知先生也停了下來。
[我好像有點記憶,很久以前我應該在這棵樹上刻過名字。]夏油接著把話說完,語氣中似乎有些懷念。
他說的那棵樹是在路上比較突出的一棵歪脖子樹,有一半樹冠在道路上投下陰影,另一半的樹冠則是懸在道路旁流過的山間溪流上。
我路過那棵樹的時候因為夏油那句話,還特意往樹干上看了一眼,看到三個因為樹干的生長而線條拉長扭曲的名字,仔細看的話還是能看出來寫的是什麼的。
最上面的一個名字是字跡囂張又鋒銳的【五條悟】幾個字,龍飛鳳舞地刻在那裡,中間的名字是【家入硝子】,最下面的就是我比較熟悉的【夏油傑】這個名字。
對比上面兩個名字的字跡,夏油傑的字跡似乎要稍微端正一些,不過從筆鋒上來看同樣是張揚傲氣,又鋒銳的。
「你在這讀過書啊?」我看了幾眼之後繼續往前走。
不知道為什麼,伊地知先生在帶路的時候似乎有些緊張,目光不住地往我手裡拎著的袋子上飄,又努力控制著不要飄得太頻繁。
[應該是吧。]夏油說,[感覺很熟悉,又有些陌生。]
「大概是因為畢業太久了?」我沒覺得這話有哪裡不對,很自然地說出,「我看我國中學校也是這樣的,幾年間裝修變化太大了,還多了好幾棟樓,五六年前我回去一趟還是有熟悉的地方,現在已經差不多全翻新了。」
說話間,久聞其名的咒術高專的校門已經在眼前了,同樣是有些年代感的大門。
門一側的簡陋木牌上寫著【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這個全稱。
第43章 43
走進咒術高專後, 我很快見到了給我發消息讓我來的人。
——五條悟。
以及不久前才分開的順平、虎杖、伏黑、野薔薇幾個人,挺早之前在秋葉原見過的那個衣領遮住嘴巴的少年, 還有一個扎馬尾的女孩子和一只高大的熊貓。
我走進去的時候五條悟正背對著門的方向在對面前的幾個人說著什麼,其他人先不說,虎杖和順平都是一副聽得很認真的樣子,順平邊聽還邊在小本本上記著什麼。
看起來像是...在上課?
我腳步一頓,沒有立即走過去,而是先問了一下剛剛在路上時走在前面給我帶路, 到了之後就停在咒術高專外面沒有進來的伊地知,「他們現在是上課時間嗎?」
「那個...應該是吧?」
我秉著不好打擾別人上課的想法,正打算先退出去等人家下課了再進來,想著正好這山上環境也不錯可以隨便溜達溜達。
不過在我低聲說話的時候, 裡面的人已經發現我來了。
五條悟轉過頭來,相當不見外地打了個招呼, 「這麼快就來了啊清酒, 沒事,進來吧進來吧!」
——我先聲明一句,關於才見過一次就直呼名字這種自來熟的行為,我上次其實已經委婉地說過我不習慣不大熟的人直呼我的名字, 如果要叫的話可以叫我伊吹。
但是這個人似乎不大能體會到『認識』與『不大熟』這兩個觀念的界限,在社交賬號上聊了幾次之後就又覺得我們很熟了。
所以我委婉的暗示好像沒什麼用。
「那打擾了。」對方都這麼說了,我也就直接走了進去。
像虎杖他們就是比較熱情地揮手跟我打招呼,而另外兩個我不認識的扎馬尾的女孩子, 以及那個高大的熊貓, 目光則是注視著我身後的涼子和礁, 露出了比較微妙的表情。
轉化成文字的話, 大概就是欲言又止的『難不成又是...』這樣的意思吧。
再多的我也看不出來了。
不過話說我是怎麼看出一只熊貓的表情的?...算了, 我都沒有驚訝這裡居然有一只熊貓這件事情了,表情這些小細節方面也就沒什麼好驚訝的了。
——說是這麼說的,我還是沒忍住多看了幾眼。
[熊貓也是咒骸。]夏油的聲音從我拎著的袋子裡傳出來。
不過大概是因為他現在坐在袋子裡沒有站起來墊腳的緣故,從外面看只能看到不透明袋子的袋口露出的一個丸子頭小揪揪偶爾動一動。
虎杖他們還好,知道是夏油。另外三個少年少女和熊貓在夏油的聲音傳出來的那一瞬間,神色都發生了一些變化。
「好啦好啦,你們先自由活動一會兒。」五條悟拍了拍手掌吸引注意力,然後笑眯眯地對他的學生們說道,說辭像極了上課上著上著人就不見了的體育老師。
我保持著安靜沒有再說話,微微抬起頭,目光漸漸落在稍遠處一座較高的像是天守閣一樣的建築上。
『舍香比丘骨啊,我記得這個好像是我一個後輩去回收的吧。現在是保存在天元的結界裡,和其他咒物放在一起。』
——這是之前我向五條悟打聽舍香比丘骨時得到的回答。
而所謂天元的結界,我從夏油那裡得知了一個信息,咒術高專的坐落地點就是天元結界的中心。在咒術高專裡也確實保存著一些咒具和咒物,那麼有沒有可能舍香比丘骨也是被保存在了這裡?
如果...
「好了,走吧。」五條悟的聲音把我從思索中拉出來,他走在前面帶路,邊走邊說明,「那個咒靈是被棘撿回來的,不過放在學生宿舍不大好,所以現在是放在校長那裡養著的。」
嘶,所以這就要去見這個學校的校長了嗎?
我收起那些心裡冒出來的不大好的念頭,想了想問道,「你說的那個可能是我的一本書所形成的咒靈,大概是什麼樣的?」
「這個嘛——等你到了就知道了!」
「...可以先讓我心裡有個底。」
[你越表現地想知道,他越不會說。]我們現在已經走到了那幾個學生看不到的地方,夏油在不透明手提袋裡站起來,從手提袋的邊緣露出了半個腦袋,[這家伙就是這樣一個惡趣味的人。]
五條悟轉過頭來,被黑色眼罩所蒙住的雙眼所對的位置對准了從手提袋裡露出來的半張臉和丸子頭小揪揪,突然...
「哢嚓哢嚓哢嚓哢嚓!」
「噗哈哈哈!」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掏出了手機來了個連拍,邊拍邊變換和高度角度,一連串的哢嚓聲響個不停。
夏油一開始還愣了一下,但是反應過來之後噌的一下子就縮了回去,連丸子頭小揪揪都沒讓露在外面。
我:「...」
「這是要做什麼?」
「當然是...拍照留念並傳播,以便以後拿出來嘲笑啊!」五條悟震聲道,在夏油縮回去之後還湊過來扒拉著袋口,試圖把手機伸到手提袋袋口去多拍幾張。
多損吶。
我現在完全相信他們是交情很好的朋友了——畢竟這種事情沒個幾年互損的交情也干不出來。
隨著這條石頭鋪成的小路走到盡頭,我面前出現的是一座同樣風格的建築,裡面的燈光不大亮堂,不知道是為了省電還是什麼,就燃著幾根蠟燭。
我跟著五條悟走進這座房子的時候,就看到一個外表看起來很極道很鐵血硬漢的中年大叔坐在一堆玩偶中間,身體稍微前傾,手裡還拿著一塊和果子,掰下一小塊來往前一遞,喂給坐在他對面的一個小小的身影。
而坐在鐵血硬漢中年大叔對面的,是一個大小跟女兒節玩偶差不多的大,小小的紙人偶。
那個紙人偶身上是用紙折出來的繁復的十二單,紙折的頭發的部分則是齊劉海妹妹頭的樣子,看起來是比較年幼的小女孩的人偶形像。
唯一不大正常的 ,就是紙人偶手的位置和衣服的下擺,都是與紙的顏色不怎麼契合的紅色,像是染上去的血一樣。
紙人偶伸出紙折的手接過鐵血硬漢中年大叔掰下來遞給她的和果子,捧到臉前似乎在小口小口地啃著,和果子一點點變小,但是被啃下來的和果子都從紙人偶的背面掉了出來。
「這回出現的是《紙人形》啊。」我一眼就認出了那個紙人偶是哪一本書的詛咒。
我之前就根據各方面的綜合情況推算過,下一本出現的書,要不就是《匣中狂想家》,要不就是《紙人形》。
所以看到這個紙人偶的時候也不算意外。
第44章 44
我在21歲時所寫的《紙人形》這本書, 與我其他那些書的畫風其實不大一樣。
相比起其他那些要麼嚇人要麼哲學的恐怖小說,《紙人形》通常被我的讀者評價為【黑潮老師的人性高光】...當然這個說法還是太誇張了點,按我自己的想法來說的話, 當時我其實只是嘗試著換了一種寫故事的方法。
因為殘酷的故事最多也只是讓人憤怒, 而殘酷中卻有著閃光人性的故事,則會讓人百感交集加倍痛苦。一個單純的惡人或是單純的好人的死去所帶來的震撼, 遠遠抵不過一個貪生怕死的小人最後為了救人而死,一個有著高潔人性的人最後滿身塵土與污名地死去。
不過這種的都有些刻意了,作者操縱的痕跡會很明顯,我也不至於為了看讀者又哭又怕嗷嗷叫的樣子而特意把情節掰成不和諧的樣子, 所以書中的人會有什麼樣的結局,我都是根據那個本身的性格與環境一開始就決定好的。
【情】與【理】,是我寫作時最看重的兩樣東西。
而《紙人形》呢, 嚴格來說其實我在寫完之後並不怎麼滿意,因為操縱感太強了,有一部分不符合我對【情】與【理】的追求, 但正是那一部分,反而受到了不少好評,然後莫名得到了什麼【人性高光】的稱呼。
這難道不是在內涵我之前寫的都太沒人性了嗎?
咳,話題跑偏了。
總之《紙人形》可以算是一本由一個個小故事組成的單元式故事, 紙人偶最開始只是一個母親送給小女孩的禮物,但是在一個晚上, 獨居的母女遭遇入室搶劫雙雙遇害, 紙人偶被小女孩抱在懷裡沾上小女孩的血後生出了『靈』,成為了物怪的一種。
在多年以後, 當初那個入室搶劫的搶劫犯金盆洗手有了自己的家庭, 有了妻子兒女後, 他的妻子在一家人偶店裡看到了一個漂亮又便宜的紙人偶娃娃,就買回去送給女兒。
搶劫犯根本早就不記得多年前被自己殺死的可憐母女,更別說對一個小小的紙人偶眼熟了。
但是在紙人偶來到他家中後,搶劫犯時常會注意到妻女會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而且他們的面貌也逐漸變得有些陌生起來。
終於在某一天,搶劫犯喝得暈暈乎乎地回家,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時候聽到外面傳來砸門的聲音,然後是各種劈裡啪啦的響動。搶劫犯被這些動靜驚醒,迷迷糊糊地扶著牆走出房間,然後就看到了讓他驟然清醒的一幕。
他的妻子倒在地板上,鮮血流了一地,一個中等身材的男人正持著刀一步步向他跌坐在地上的小女兒走過去。
搶劫犯衝上去和那個持刀的男人搏鬥起來,拼命地叫小女兒快跑。
但是已經到了中年,被煙酒掏空了身體的搶劫犯並不是那個正值年輕力壯的男人的對手,很快就被那個男人一刀刺中心髒倒下,在倒下之前他驚愕地看到那個男人的臉和他年輕時的臉...
一模一樣。
搶劫犯倒下後意識變得昏昏沉沉,閉上眼睛前只看到了男人拔出刺中他心髒的刀繼續向他的女兒走去,而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的視線驟然拔高。
面前是一步步後退的小女兒,身後是妻子已經失去體溫的屍體。
他的意識與那個闖進來的搶劫犯合為了一體,身體不受控制地親手把女兒殺死。
直到這時候他才發現,妻女在他眼中的模樣,跟他多年之前入室搶劫殺死的一對母女十分相似。
...
最開始的這個故事以搶劫犯的發瘋自殺為結尾,搶劫犯的妻女實際上並沒有事,一直到搶劫犯發瘋自殺,過去所做的事情被警方查出來,她們才知道丈夫/父親曾經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那個紙人偶悄無聲息地從這個家中消失。
——
我看著眼前這個啃著和果子的紙人偶,想了想試探地開口,「小知花?」
小紙人的名字並不固定,因為故事中每一個遇到她的人都給她取了不同的名字,有叫過「枝枝」「小晴」「繪」等等許多名字,可以說是我所有小說中名字最多的角色了。
因為名字並不固定,讀者聊到她的時候一般是直接說小紙人,我一般也是說小紙人的,因為確實沒有一個代表性的名字,不過在這一刻我想到無論是礁還是涼子都有自己固定的名字,如果我開口叫出來的是小紙人的話,似乎不大好,於是就選了一個承認度比較高的名字叫了出來。
[知花],就是開篇那個故事中死去的母女給她取的名字。
正在啃和果子的小紙人動作一頓,慢慢地抬起頭來。
然後低頭看了看紙折的手裡抱著的和果子,似乎是猶豫了一下,把和果子舉起來。
小紙人知花和沒有披上屍體的礁一樣是不會說人類的語言的,在我的設定中,小紙人因為全身都是紙做的,有什麼想說的話可以用文字的形式浮現在身上任何一張紙上。
現在小紙人身上並沒有文字浮現出來,我看她舉起和果子並不像是在避開我的樣子,試探性在她面前伸出手。
小紙人知花把啃了幾口的和果子輕輕放在我的手掌上,臉上空白的紙上浮現出[給你]幾個字。
字跡是四五歲小孩子才會寫的歪歪扭扭的圓潤字跡。
我感受到了她傳達過來的親近之意。
至今我還是沒有弄懂為什麼從我的書中誕生的詛咒似乎都對我有天然的親近感,涼子先不說,礁也是在我還看不到的時候就一聲不吭地跟了我很久。
這其中的原理單用我是書的作者來解釋好像也不是很站得住,因為用咒術師的專業語來說的話,這可能更像是一種冥冥之中的束縛?
而且小紙人知花的情況和涼子他們似乎也有不大一樣的地方。
涼子和礁都是直接就出現在了我身邊,但是小紙人卻是出現在了其他的地方,被咒術高專的人發現帶了回來,這其中會有什麼特別的說法嗎?
「可以問一下你們是在哪裡發現她的嗎?」我抬頭向五條悟和那位...給小紙人投喂和果子的鐵血硬漢校長詢問。
「是在一個老爺爺的家裡。」出聲回答的是五條悟,「按照時間推斷的話,小紙人應該是四天前在一片公墓碰到了前去掃墓的老爺爺,然後跟著老爺爺回了家,後來還是那位老爺爺發現家裡好像有點不對勁,我們這邊委派出棘去處理,這才發現小紙人帶回來的。」
「老爺爺...」我重復了一遍,「那我大概知道了。」
《紙人形》中有一個故事就是小紙人遇到一個寡居的老爺爺。也就是前面讀者提到的,在臨死前找到了妻子的枯骨,抱著枯骨死去的那個老爺爺。
老爺爺患有輕微的阿爾茨海默病,把小紙人當做成了走失了許多年的孫女小晴,小紙人陪伴了老爺爺很多年,一直到老爺爺去世才離開去了下一個地方。
那個老爺爺年輕的時候是個人形師,小紙人身上這身漂亮反復的十二單就是老爺爺給她做的。
我猜小紙人在墓園碰到的那個老爺爺大概是和故事中的老爺爺有什麼相似之處,小紙人才會不自覺地跟著走了。
「原來是走丟了啊,看起來怎麼不大聰明的樣子。」涼子從我身後探出頭,打量著小紙人,打量完了還點點頭嘀咕道,「跟礁差不多。」
小紙人知花仿佛聽懂了涼子的話,腦袋轉了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下子蹦了起來,啊嗚一口咬在了涼子手上。
不過這種程度顯然沒能讓涼子破防,涼子甩著手想把小紙人甩下去。
「對了,涼子你們出現的時候,原來不是直接出現在我身邊的嗎?」我看著相處得不大好的涼子和小紙人,試圖轉移話題。
涼子的動作頓了頓,「我出現的地方離清酒你還是挺近的,感受到你之後就找過來了,礁的話應該比較遠吧,他出現的地方是東京,那時候你還沒有來東京,他是在你來到東京後才找到你的。」
咦?
這麼說來如果我不來東京的話,涼子還好,礁豈不是就找不到我了嗎?如果要找的話說不定就要徒步從東京走到我之前定居的地方...唔,不過這樣的話礁能學會坐新干線自己過來也說不定...吧?
這個話題暫時告一段落。
我看到那位鐵血硬漢校長的目光落到我提著的袋子上,注視了一分鐘之後沉聲說:
「傑,這麼久不見了,不跟我打聲招呼嗎?」
這句話一出口,空氣一時之間安靜下來。
只剩下涼子把小紙人從手上扯開的動靜,我手上拎著的袋子裡則是沒有一點動靜。
我低頭看了一眼,夏油保持著原來的動作,我感覺他可能不是不想打招呼,而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你現在用的這個咒骸都是我連夜趕制出來的。」鐵血硬漢校長坐直身體補充道。
…
[...辛苦了,老師。]
夏油終於從袋子裡探出了頭。
第45章 45
黑發丸子頭的小人端坐在校長面前, 一人一咒骸就這麼對視著。
我因為不想打擾到人家師生談心,帶著涼子他們稍微挪開了點,安撫著咬著涼子的手不松口的小紙人, 慢慢的讓她松口,然後捧在手心裡像哄小孩子一樣摸摸頭, 把小紙人剛剛放到我手裡的和果子掰開喂她。
我眼角的余光看到剛剛在路上就拍照拍個不停的五條悟又一次掏出了手機。
看樣子似乎是直接開啟了錄像。
然後,校長有了動作。
只見這位外表十分有黑幫大哥那氣質的校長坐直身體, 右手握拳...
——一拳錘在了黑發丸子頭小人的腦袋上,對他施以教育的鐵拳。
夏油懵逼地捂住了腦袋。
「這是我九年前就想給你小子的一拳。」校長錘完之後心平氣和地說,
「不過我也有錯誤, 現在對每一個想要成為咒術師的孩子,我都該讓他們明白,沒有人是生來就是為了保護別人的,人類行動的首先目的都該是為了自己, 也只有自己, 這是唯一動機。」
此時還失憶著、只找回了一些學生時期零星記憶的夏油並不知道老師為什麼要說這麼話, 但他保持了安靜。
我倒是從五條悟和這位校長的態度中品出了一些東西。
無論是五條和還是這位校長, 他們似乎都在努力地拉住夏油。
雖然我並不知道夏油是怎麼死的,又是怎麼折騰到只剩下一個腦子的,但是我想他生前所走的道路, 大概並不是常規意義上的【正確道路】吧,不然五條悟發現他之後也不該是把夏油繼續留在我那裡, 而是就該帶回去了。
就像是見不得人一樣。
就是不知道夏油他自己回想起了多少, 有沒有感覺到什麼。
我總覺得站在這裡聽人家師生談話怪不自在的, 哪怕旁邊有個超自在的暗搓搓地在錄像, 好在他們也並沒有談什麼太過私人的事情, 也沒有談很久, 不一會兒就結束了對話。
「好了,要說的都說完了,你們回去吧。」戴著橢圓墨鏡的硬漢校長重新拿起手邊做了一半的羊毛氈,說完之後頓了頓,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樣轉身在背後一大堆羊毛氈玩偶中掏了掏,掏出另一個Q版人形咒骸,言簡意賅,「換洗的。」
我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那個換洗的新咒骸上。
外貌依舊是夏油的樣子,丸子頭也沒變,不過這次這個咒骸的丸子頭不是把全部頭發都扎起來的丸子頭...頂多算是半個吧。
因為有一半的頭發是散下來披在身後的,那個丸子頭都顯得小了很多,戳起來捏起來的手感估計也會有變化。
還有就是換了服裝,從褲腿肥大的燈籠褲變成了正常的短袖常服,大概是因為校長考慮到夏天到了穿太多會熱吧。
——所以說,放在我家裡那些派大星哆啦A夢皮O丘的咒骸都還沒用得上呢,夏油這就有新皮膚了?
我突然想到,有時候一些小孩子被長輩送了新衣服之後,是會立刻去換上給長輩看看,以表示合身以及喜歡的。不過按照夏油的情況來的話,當場把腦子掏出來塞到新咒骸裡去好像有億點點奇怪。
所以最後那個新咒骸就和夏油現在正在用的這個咒骸一起,被裝進了我提來的這個不透明的手提袋裡。
小紙人悄無聲息地啃完投喂的和果子之後,並不用我一直抬手捧著,輕飄飄地就漂浮了起來,飄在半空中圍繞著我轉了一圈。
我覺得留下來也沒別的什麼事情了,就適時地告辭回去。
*
「你現在已經恢復一些記憶了吧?」在回去的路上,我看了一眼袋子裡的兩個咒骸,這麼問了一句。
[在學校的記憶。]夏油沒有否定。
「你好像一點都不急切了?」
我將目光移開,抬起手引導小紙人從我的右側漂浮移動到我的左側,輕飄飄地落在我的肩膀上,像停留了一只輕盈的飛鳥一樣。
夏油對於記憶的需求態度變化得很明顯。
他最急切地想要找回記憶的時候是我剛遇到他的時候,這我也能理解,畢竟一個人處於這種沒有行動能力還得依靠別人的狀態時,沒有記憶會十分沒有安全感,想要迫切地找回記憶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
但是當我們從善村回來之後,他的那種迫切就一下子淡了下去,甚至還有點消極的意味。
[順其自然吧。]夏油沉默了一會兒後說。
我也就沒有再追問,一路乘電車回到八障町。
這時候正是附近的學校,也就是寧寧就讀的海鷗學園放學的時間
在回到八障町後,我正往家的方向走,路過的幾個高中生的談話吸引了我的注意。
「貓的屍體嗎?好恐怖,是誰干得啊...」
「聽說是這個月第四起了...聽說這次這個是在佐藤家後面的巷子裡發現的,被發現的時候屍體都還是新鮮的。」走在中間的那個高中生放低了聲音,「我悄悄跟你們說啊,我媽媽當時就在佐藤家做客,聽到動靜和佐藤太太去房屋後面查看的時候,那只貓聽說其實還有一口氣!」
「但是皮都被扒了,血淋淋的,眼睛裡還釘著釘子,根本就活不下來。」
「嘶!」
「想想就恐怖,不過這個月才出現,八障町這個月有剛搬來的住戶嗎?」
「是那個吧?不是都說變態殺人犯一開始都是從虐殺小動物開始,然後逐漸把目標轉移到人身上的嗎?那個虐殺貓的人就住在八障町的話,大家豈不是都很危險?」另一個短頭發的女高中生有些害怕地抱緊了手臂,催促同伴,「別說了別說了,趕緊回家吧!」
那群高中生的聲音漸漸遠去,把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的我在原地停了一會兒,繼續往前走去。
貓的屍體,這個月第四起...我之前一點消息都沒有聽說過。
大概是因為我本身就跟鄰居沒什麼社交,再加上半個月前還出遠門去了鳥取一個月,不知道倒也挺正常的。
我加快腳步回到家。
當我回去的時候,將軍正把臉貼在鐵門上望穿秋水,看到我回來才汪汪叫了幾聲甩起尾巴。
我掏出鑰匙打開鐵門之後,將軍撒了歡地想往門外跑,被我呵止拎了回來。
「好了,先別鬧,晚點我帶你出去遛彎。」我拍了拍將軍的腦袋,稍微反思了一下我這段時間因為懶得出去遛狗而讓將軍在跑步機上消磨體力的行為是不是太拘束它的天性了。
第46章 46【加更】
回到房子後, 將軍相當自律地站到了跑步機上面,歪頭瞅著我。
「...倒也不必這麼自律?」我不是很習慣將軍這麼自律的樣子,明明以前有時候我牽著它出去溜達它都不想出去的, 尤其是冬天的時候,養它就跟養豬一樣。
所以果然還是戀愛使人上進嗎?這麼看起來愛情簡直就跟詛咒一樣了啊。
我給將軍打開跑步機,調了一個中等的速度讓自律的將軍開始它的鍛煉,然後把袋子放到茶幾上,然後讓涼子、礁和知花他們都過來。
涼子直接在我身邊坐了下來, 進房子之後就安靜又悄無聲息地跑牆角陰影裡去的礁走到沙發前。
漂浮環繞在我身邊的小紙人擴大了活動範圍,在房子裡到處飄來飄去,當她飄到礁旁邊的時候, 礁伸出兩只鷹爪攤開, 小紙人停下來, 在礁的手掌中試探地停留了一下,像八音盒裡跳舞的小人一樣轉了個圈圈, 然後穩穩地停落在那裡。
看起來礁和知花能相處地不錯啊。
我滿意地點了點頭,感覺自己此時的心態有點像自家小孩和諧相處的大家長。
不過這麼說來,好像也確實是在變成一個大家庭。
我看著礁和小紙人互動的時候,瞥到夏油他自己從袋子裡爬出來,順便把新的那個咒骸也從袋子裡扒拉了出來。
「要換新咒骸試試嗎?」我自覺十分體貼地開口說了一句, 「你是要自己脫還是我來幫你脫?」
這話一出口,房間裡頓時一靜。
當然, 是說的咒骸。
我是考慮到咒骸的拉鏈在背後,夏油自己在咒骸裡又手短碰不到背後, 所以說還是需要我動手。
[你在說什麼騷話?]夏油沉默了一下後冷靜反問。
嗯?
我原本還沒覺得我說的話有哪裡不對, 畢竟每一個字都挺合情合理的, 他本來也沒法自己換咒骸。不過夏油這麼反問之後, 我發覺那句話好像確實有那麼一、、的奇怪。
咳。
當然我是不會承認就是了,因此我面色平靜大大方方地說,「腦子裡有奇怪東西的人看什麼都奇怪。」
[就不能把『脫』字換成『換』嗎?]
「這會讓我有一種照顧癱瘓在床的殘障人士,給人換紙尿布的感覺。」
端坐在礁手上的小紙人左右轉著腦袋,看看我又看看茶幾上的夏油,雖然沒有表情的表現,但是散發出的情緒中充滿了小孩子般的好奇。
[...停止這個話題吧,現在不需要。]
最後還是夏油退了一步,率先結束這個話題。
「這不是還有那個儲物的小咒靈嗎,讓它幫忙換也可以的吧?」涼子撐著下巴看熱鬧不嫌事大地開口。
醜寶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呢,把它當成全能工具用也太為難它了。
我也沒有把這個話題接下去的意思,笑了笑讓這個話題過去,對坐在礁掌心的小紙人招了招手,「小知花,你的能力是什麼?」
小紙人乖巧地從礁的手上飄起來,飄到我面前來,臉上的空白紙質部分浮現出了幼稚圓潤的文字,【要看嗎?】
「是哦,小知花可以讓我看看嗎?」我感覺我的語氣有點像哄騙小孩子的誘拐犯。
小紙人點了點腦袋,小小的身影在空中一下子散開,散成無數的紙片。紙片像水流一樣向礁席卷過去,將礁整個包在裡面,組成了一個類似於防護罩的球體。
這整個球體都是由紙組成的,但是從表面積和體積來看已經完全超出了小知花維持紙人形體時的用紙量,真要比的話,應該差不多有十幾個小紙人的用紙量還多。
我走過去摸了摸這個紙片組成的大圓球,發現摸上去的觸感和正常的紙並沒有什麼區別,但是這也很顯然並不是什麼普通的紙,因為我試了一下發現這個紙張的堅硬程度比說不定比鋼鐵還要硬,用手戳不破不說,我試探地拿了一個小東西丟過去試試,那個東西一碰到紙球就被反彈回來了。
「是防御?」我摸到了一點頭緒。
[用咒力攻擊一下看看。]夏油說。
我考慮了一下,對涼子說,「涼子,你有保留地攻擊一下,別傷到他們。」
涼子應下來,走到圓球前面停下來,抬起纖細的手掌抵住圓球的表面,幾秒之後...
「轟」的一聲動靜驚動了還在跑步機上自律遛狗的將軍,將軍一下子從跑步機上蹦下來竄到我身邊,從喉嚨裡發出警戒的汪汪聲。
在不知道從哪裡升起來的煙霧散去之後,涼子和圓球重新出現在我眼中。
圓球還是原來的樣子...不對好像出現了裂紋,連同圓球下方的地板上也出現了一些裂痕。
攻擊結束後圓球再一次分散成無數的紙片,露出裡面完好無損的礁。
[能抵擋住特級的普通攻擊。]夏油若有所思,[雖然只是一擊,但是對於來詛咒來說,一級和特級之間的差距有如天塹,知花居然以一級詛咒的力量抵擋住了特級的一擊。]
[她是把所有能力都點在防御上了嗎?]
「這麼說小知花也很厲害啊。」我聽到夏油的說明,明白知花的能力有多有用,笑著誇贊道。
漫天飛舞的紙片聚攏到我身邊,在我的手腕周圍環繞了一圈,傳來一股牽引力。
我察覺到知花是想讓我站起來,便順著這股力道從沙發上站起來,紙片一下子把我整個人都環繞了進去,依附在我的身體四周,然後慢慢地...
我的雙腳離開地面,被紙片環繞地漂浮了起來,並且不用我自己動,紙片就帶著我移動了位置,從沙發上面飄到了窗口,如果不是我及時制止了,小知花可能還想帶著我去外面飛一飛。
地面上剛剛還在警戒的將軍仰著狗頭,一張憨憨的柴犬微笑臉都變成了呆滯的表情。
如果將軍會說話的話,它現在的呆滯的表情顯然可以用一句話來表達出來。
——『看,我家主人上天了!』
如果再來一句的話,那可能是『就挺突然的,狗都驚呆了』。
體驗了一下極其難得的在空中漂浮的感覺之後,我讓小知花把我放下來。
環繞在我身邊的紙片重新彙聚成了一個精致小巧的紙人,從表面上看,這麼小小一只的樣子根本看不出可以變成那麼多的紙。
我把還粘在手腕上的一張被遺落的小紙片拿下來,遞給小知花,小知花接過去塞進了畫出來裁開的小嘴裡,塞進去之後並沒有從背面掉落下來,想來是融合進身體裡了吧。
[這樣的話哪怕以後涼子被什麼絆住了沒法保護你,你在身邊有知花的情況下也有從特級詛咒手下逃脫的可能性了。]夏油說。
現在夏油說起這些的時候,語氣已經很平靜了。
甚至於他還有心情提醒我,[如果她能達到特級的話,防御力應該會提升到恐怖的程度。]
我也在考慮這個問題,不過...「《紙人形》並不是以恐怖為主的作品,能產生的負面情緒有上限。而且《紙人形》的國外版權其實賣出地比較早,電影也拍過了,不過改得亂七八糟還整出了個男主角,也沒什麼用。」
於是夏油換了個話題,[礁和知花都不大有攻擊力,你身邊算的上輸出的就只有涼子,或許你可以試試看有目的性地寫一本書,側重於描寫武力的強大,看看能不能再造出一個涼子這樣的特級來?]
在這句話說出來後,涼子危險的目光落在了夏油身上。
我則是陷入了沉思。
其實夏油的話也不無道理,因為審視我目前的書,不管是已經誕生詛咒的還是沒有誕生詛咒的,看起來都不像是攻擊力比較強的樣子。
涼子都算是一個意外,我就沒有想過安安靜靜喜歡看書,打架都沒打過的涼子,在我寫的書中誕生的咒靈涼子,能力是以攻擊為主的。
到目前為止我覺得可能產生詛咒的差不多有兩三本,《匣中狂想家》算一本,不過我尋思著狂想醫生看起來就不像輸出。
而另外兩本,《肉食者》和《皮膚下的癢意》,恐怖是恐怖了,甚至從恐怖程度來說這兩本應該是比《匣中狂想家》、《暗礁》和《紙人形》都要恐怖的。
但是這兩本有一個最大的問題。
我並沒有在文中樹立起一個可以收集恐懼的對像,哪怕讀者看完之後怕得要命,他們產生的負面情緒也不是針對文中的什麼事物的,而是針對現實生活中的那種現像。
不像是涼子暗礁他們,在文中就有一個明確的存在與形像。
想到這些,我憂愁地嘆了口氣,讓礁和小知花他們去玩,又拜托涼子幫我去書房找幾本書,然後盤腿坐到地毯上,往茶幾上一靠,下巴墊在交疊的手臂上開始思考新小說。
《須臾丸》我都還才寫了四分之一呢,哪有那麼多整篇的恐怖小說靈感啊。
這時候,我的手機發出一聲收到消息的提示。
我點開消息一看,發現是寧寧給我發來的消息。
【文學智慧少女寧寧:伊吹姐姐,你聽說我們町目最近出現的被虐殺的貓屍體的事嗎?】
第47章 47
看到這句話, 我冥冥之中產生了一種微妙的直覺。
我可能、大概、也許,又要碰上事了。
不過我還是空出了一只手回復了寧寧,【今天剛知道, 怎麼了?】
【文學智慧少女寧寧:我就是想問一下, 伊吹姐姐你有興趣跟我們一起把虐貓的那個人找出來嗎?】寧寧發完這條文字後還發了個眼巴巴的表情, 仿佛在對我說『來嘛來嘛~』
【你們?】我回了一個反問。
據寧寧說, 她的一個同學家有一只兩個月大的奶貓。但是在八障町裡發現第四只被虐殺的貓的屍體時, 她同學家的奶貓也在同天走丟了。
——基本上在這種情況下丟貓,任誰都會想到那只貓是不是被虐貓的人帶走了,是不是出事了。
寧寧的那個同學找了很多天奶貓都沒有找到,在學校課間的時候想著自家小奶貓可能遭遇的事情忍不住掉起了眼淚,然後被寧寧和她的好朋友看到, 寧寧知道這件事之後就決定幫同學找回貓。
但是光找貓目標太小了不好找,所以她想的是直接把虐貓的人找出來, 一勞永逸。
不過事情展開地並不順利,因為她們找到的線索很少,八障町也沒裝多少攝像頭,就算有也不會隨便給他們幾個小姑娘查看,所以寧寧就想到了找我這個成年人幫忙。
【你用咒術師的方法試過了嗎?讓花子找應該挺簡單的?】我想了想告訴她。
【文學智慧少女寧寧:花子君沒法離開我身邊太遠, 讓勿怪找沒有目標也找不到...所以我們才用常規方法來找QAQ】
好吧。
我稍微考慮了一下, 摸著毫無新靈感的腦袋答應了。
人家小姑娘都想著要把危害社會的家伙抓出來了,總不能我一個大人還推辭著讓她們去冒險吧。雖說寧寧有花子跟著應該不會有什麼事, 不過保險起見我還是看著她們一下比較好。
自從寧寧被咒術高專發現, 被安排了『抓回海鷗學園出逃詛咒』這個任務後, 我發現她對八障町仿佛多了一份責任心, 有什麼事都會第一時間關注起來, 想辦法去解決。
一開始還是只管詛咒, 抓住海鷗學園逃跑的,管束外來的,消滅不好的。後來信心增長起來之後其他事情能管的也會管一下。
逐漸有往八障町的雲雀O彌發展的趨勢。
當然也不是說不好,我感覺還挺好的,我喜歡有責任心的孩子。
將軍在跑步機上跑了快半個小時候總算耗掉了大部分的精力,趴在地毯上吐著舌頭喘氣。
「去玩吧將軍,今天有點事又沒時間溜你了。」我rua了rua狗頭,給將軍倒好新口味的狗糧。
畢竟現在還沒到雙休日,寧寧她們只能在下午放學後的這段時間裡活動。
將軍豎起耳朵,眨巴著黑亮的眼睛盯著我。
「汪汪汪!」
將軍開始搖尾巴,有時很憨批,有時也很智慧的眼神仿佛在表達什麼。
...所以到底在表達什麼來著?
我與將軍對視著。
「說起來,將軍喜歡的那只布偶貓是不是也有一段時間沒有出現了?」涼子忽然開口說了一句。
她不說還好,我也沒注意到,涼子這麼一說之後我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幾天將軍在外面呆的時間好像是沒有之前多,但是老是想往門外出去。
「好像是,不過那只布偶貓看起來像是誰家裡走丟的,也有可能是被找回去了吧。」我沒有一下子斷定情況是怎麼樣的。
不過也因為有點在意這個,我傍晚出去和寧寧她們碰面的時候也帶上了將軍。
寧寧所說的【我們】,是指除了她之外還有另外兩個女孩子。
一個是亞麻色短發的女孩子,也就是寧寧那個因為家裡的奶貓丟了而著急的同學,叫做岩長美砂。
另一個是藍紫色頭發的女孩子,兩邊頭發扎了個環形,看起來應該是個精致又受歡迎的女孩子,叫做赤根葵。是寧寧的好朋友,因為聽說了這件事情來幫忙的。
「你們已經查了有段時間了吧,有什麼發現嗎?」我開門見山。
「有!」寧寧積極舉手,拿出來一堆照片。
「這些是小葵找到的信息和照片。」寧寧把手裡的照片攤開排在花園小徑的長椅上,這邊是我遛狗經常走的路,沒什麼人經過,再加上周邊還有涼子和花子在看著,可以放心談這些。
「然後,這是八障町的地圖,這個月四次拋屍地點都在地圖上標出來了!」寧寧又從隨身攜帶的包裡掏出了另一張紙放在長椅上。
我拿起長椅上的照片看了看。
這些照片都是貓的屍體被發現現場的照片,也不知道寧寧是怎麼拿到的。
我拿起的第一張就是之前在路上聽人描述過的那一只,皮被扒了,眼睛裡釘著釘子。只不過照片上的慘狀比聽人描述的樣子要更慘烈,渾身血紅血紅的都看不出原本的樣子,而且仔細看的話可以看到這只貓的尾巴似乎從根部被切掉了。
我又拿起第二張。
這張照片裡的貓倒是皮是完好的,可以看出是一只黑貓。這只黑貓的腹部被開膛破肚,用鐵絲交叉撐開皮肉,肚子裡的一些內髒似乎被掏空了,耳朵裡好像也扎進去了什麼長條的東西,看樣子也是鐵絲。
還有爪子,原本爪子裡的指甲都被扒光了,取而代之的是尖端尖銳的鐵釘從被拔了指甲的地方刺進去,直接刺穿皮肉從另一個地方穿透出來。
饒是我這短短幾個月裡面也見了不少大場面,面對這樣純粹的虐殺的殘忍畫面也感覺稍微有些不適。
幾個小女孩的目光不敢接觸照片上的畫面,觸及時下意識地避開,我忍著不適把每一個張照片都仔仔細細地卡了一遍之後才反過來倒扣在長椅上。
「你們有查出來那只被扒掉皮的貓原本的皮毛是什麼顏色的嗎?」我問。
「是加增家走失的,原本是一只白摻橘色的貓。」
「黑色,白色,狸花,橘。間隔時間是十二天,八天,五天,四天。」我皺眉思考了一下,「犯人對貓的毛色似乎沒有特殊喜好,不過每一只貓的尾巴都被齊根切斷了,看來犯人不僅膽小,還很迷信。」
名為赤根葵的藍紫色頭發的女孩子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說,「難道是因為那個傳說?」
寧寧探頭,「什麼傳說啊?」
「貓又的傳說。是一種尾巴末端分叉成兩股的貓妖,有些地方為了防止貓變成貓又,會把它的尾端切掉。」赤根葵把傳說娓娓道來。
這正是我想說的,原本我還不會一下子想到這個傳說,但是這個虐貓的犯人切掉貓的尾巴就讓我一下子聯想到了這個傳說。
都做出這種事了,居然還害怕被他虐殺的貓變成貓妖來報復,而切掉貓的尾巴嗎?
真可笑。
「大概27-35歲左右,瘦弱的男性,獨居,很少與別人接觸,也很少發生衝突,在八障町至少居住了一年以上。」我根據從這些照片中得到的信息,做出簡單的側寫。
「等、等等!」寧寧瞳孔地震,「伊吹姐姐,這是怎麼得出來的?我怎麼感覺我好像跳過了一整集24分鐘的劇情?」
...還要解釋,好麻煩。
我在三個小姑娘震驚的眼神下整理了下語言,以對簡單的語句來解釋一下,「這個年齡範圍是我根據犯人的獵物選擇、力氣來簡單圈出來的區間,也可能會有一些波動,獨身居住的人超過35歲以上就會變得很顯眼。犯人選擇的貓都是體型比較小的貓,而不是大貓或者狗之類的,說明他的力氣不大。」
我頓了一下,又把想到的一點補充上去,「還有一點,這個人可能在四個月內失業,沒有找到工作。」
這就是所謂的,超簡陋ソ側寫了。
寫小說的人,尤其是比較考據的人,在不知不覺間就會懂很多東西,學會很多奇奇怪怪的技能。
尤其是我還是個寫恐怖小說的,有時候就要關注一些法律啊、破案手段之類的,然後在小說中避開會露餡的東西。
唔,我突然感覺自己說不定很有寫偵探小說的天賦?畢竟恐怖和懸疑是一家,懸疑和推理是一家,四舍五入恐怖和推理也是一家。
「總之,先想辦法把八障町裡符合條件的人找出來吧。」我一錘敲定。
至於怎麼找,那就要自己想辦法了。
我一個雖然在八障町住了幾個月,但是沒什麼社交的人就沒辦法,倒是寧寧她們從小就在這裡長大,周邊很多認識的人,可以找認識的人打聽。
不過我也沒有想到我說完之後才沒一會兒,那個一直沒說話的丟了貓的女孩子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一下子抬起了頭。
「啊,我好像見過這樣一個人!」
「真的嗎,美砂你快說說!」寧寧眼睛一亮,激動地握住岩長美砂的手。
我看到赤根葵不著痕跡地看了寧寧和岩長美砂握在一起的手一眼。
「是住在我家後面那條路再過去一點的一個人,年齡跟伊吹小姐說的差不多,也很瘦弱,很少出門,大概十天半個月才會出門丟一次垃圾,吃的基本是叫外賣上門。」岩長美砂回憶道,「我記得我有一次抱我家咪咪出去的時候碰到過那個人出門丟垃圾,他盯著咪咪看了好久,還誇咪咪長得很可愛...」
岩長美砂說著說著,神情漸漸變得不安起來,「他是不是那時候就盯上咪咪了?」
寧寧連忙安撫同學,「美砂你先別著急,我們先一起偷偷地去那個人的家附近看一下。」
第48章 48
岩長美砂所說的那個給人住在八障町3町目16番地, 距離我家比較遠,不過距離第四只貓被發現的,那個佐藤家挺近的。
因為我注意到路過的住宅中有一家門口就掛著【佐藤宅】的表札(名牌)。
但是另外三只貓的拋屍地點就離這裡比較遠了, 不知道這其中有沒有值得推敲的點。
「就是這裡了, 那個人住在三樓。」岩長美砂細聲細氣地指了指樓上靠最右邊的一個房門,「他現在可能就在家裡, 我們要怎麼...」
「直接衝上去敲門,等裡面的人過來開門的時候直接把他拿下!」寧寧握拳, 提出了一個無比簡單粗暴的提議。
這孩子平時就這麼莽的嗎?
「但是,即使真的是虐貓的犯人,他也不算犯法哦,寧寧。」赤根葵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反倒是我們如果就這樣闖進去,算是非法入侵他人住宅。」
寧寧:「呃...」
「赤根同學說的沒錯。」我贊許地點點頭, 抬頭看了一眼那扇平平無奇的緊閉的門。
不過人類不僅允許進入他人住宅算是非法入侵, 詛咒可就沒這個說法了。
我打算等會兒讓礁或者涼子知花潛入進去看一下, 對方如果是個普通人的話,那看不到詛咒, 可以順利找到線索解決事情。
如果看得到的話,那這件事情就不僅僅是一件虐貓事件了。
嗯, 邏輯很通順。
「不過岩長同學的貓丟了還沒有找到,多拖一會兒都有可能遇到危險, 我們不適合在確定嫌疑人的程序上耽擱太久, 寧寧所說的直接衝上去敲門其實也不失一個辦法。」我趁著赤根葵和岩長美砂兩個小姑娘沒注意的時候給了礁一個手勢示意,讓他從另一面的窗戶潛入這個嫌疑人家裡去, 然後對三個小姑娘開口, 「從這個人開門後的態度也其實可以看出很多問題, 只有先接觸了才能找到問題,只不過這個行為有打草驚蛇的風險。」
我把利弊都給她們說清楚。
幾個小姑娘考慮了一會兒,都同意了我的提議。
我作為在場唯一一個大人,當然也不至於讓她們幾個走在前面,就把將軍讓寧寧牽著,上了樓之後讓她們幾個先停在樓梯口的位置,然後我自己向那扇緊閉的房門走過去。
這扇門的隔音效果似乎不怎麼樣,隨著我逐漸走近,我聽到那扇房門裡面傳出奇怪的聲音。
有點像咀嚼聲,但是這種咀嚼聲顯然不可能是人類能發出來的,而且還是咬下堅硬骨頭的聲音。
我的腳步稍微停了一下,側耳細聽裡面傳出來的這個奇怪的聲音。
而當我細聽的時候,這個咀嚼聲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細微的說話聲和走路聲,甚至於還隔著門傳出一聲模糊的慘叫。
是人發出來的慘叫聲。
嗯...
有點可疑...不,是十分可疑。
「篤篤」
我抬手敲了敲門。
門裡面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聽到一個男聲在裡面問,「誰啊?」
「快遞。」我隨便找了個理由,也不管裡面的人信不信。
門把手被從裡面慢慢擰開,我看著門一點點打開,開門的人還在嘀咕著『我最近沒買東西啊』,我直接上前一步抵住門放防止這個人突然關門,然後露出沒什麼真心實意的客氣微笑,「打擾了。」
「...你是誰?」開門的這個穿著衛衣的瘦弱男性懵逼而又驚訝地問。
這時候站在樓梯口等著的三個女孩子看門開了,已經紛紛跑過來了。
「是他吧?」
岩長美砂用力點頭。
「等等等等,你們這是要干什麼?」那個瘦弱男性連忙出聲,目光隨著岩長美砂的點頭也落到她身上,略有些不確定地說,「我記得你是前面岩長家的女兒?」
我看到這個瘦弱男性身後的窗戶悄無聲息地打開,礁已經趁著這個時間進入了他的家中。
...不過在開門看到人的時候,我其實已經感覺到這個人應該不是虐貓拋屍的人。
首先沒有血腥味,一眼可以看光的房間裡也沒有——當然這些是可以偽裝的,也有可能是味道除地干淨,虐貓也不在家裡,而在其他什麼地下室倉庫暗房之類的地方。
不過一個人的氣質和給人的感覺是做不了假的,這個人雖然挺符合我側寫中的條件,但是太草食系了。
除非這個人特別會偽裝。
「叔叔,美砂家的咪咪走丟了,我們是想問問你有沒有見過她家的貓。」寧寧上前一步擋在岩長美砂前面,仰起頭鎮定地問道,垂在身側的右手往後藏了藏似乎不著痕跡地對花子比了個手勢。
「叔、叔叔?」這個瘦弱男性似乎被這個稱呼打擊到了,但也還是好好地回想了一下,「是那只很可愛的小奶貓吧?我沒見過。我很少出門的,你們要找走丟的貓的話應該去問問那些經常在外走動的夫人們。」
瘦弱男性的這句話話音剛落下,我的余光中忽然閃過一道黑影,從房間裡的桌子下面猛地躥出來,要往大開的窗戶外面躥。
我們都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被寧寧牽著的將軍已經飛快地躥了出去,從瘦弱男性旁邊露出來的空隙裡一下子鑽進了他的房間。
因為它之前都很老實,寧寧繩子牽得也不緊,一下子就被將軍掙脫了。
只見將軍一個猛虎撲食撲到窗口,一下子把那個試圖往窗外躥去的黑影給按住了。
那是一只斷了尾巴的獨眼老貓,大概正是因為沒了尾巴平衡性不好,才會在跳出窗口之前被將軍按住。
我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了那只獨眼老貓斷掉的尾巴根部。
「真的是你!」這一幕其他人當然也都看到了,丟了貓的岩長美砂紅了眼眶鼓起勇氣質問道,「你把我家咪咪弄哪兒去了!」
「什麼?真的不是我!」到了這時候,這個瘦弱男性終於明白我們今天來敲門的原因是什麼了,他連忙辯解,「這只老貓應該是從虐貓人那裡跑出來,十多天前它渾身是傷地從我家窗戶外跑過倒在不遠處的垃圾房前面,我就去把它撿回來處理了一下傷,我...」
確實不是他。
我聽著這個瘦弱男性語無倫次的辯解,在他說完之後將目光從窗口那裡收回來,禮貌地開口問道,「請問,我可以進去看一下嗎?」
對方略有些遲疑,最後還是在三個小姑娘會懷疑的目光下點了點頭,「...可以。」
得到允許後我走進這個人的房間,走到窗口前。
按住獨眼斷尾老貓的將軍松了松爪子,炸毛的老貓發出尖利的叫聲,尤其是在有人靠近的時候,應激一般地一下子躥回到桌子底下的紙箱子裡。
我從窗口往下看去,看到下面是一段有轉角的路段,路段旁邊的圍牆後面就是我們來的路上經過的【佐藤宅】的背面。
三層樓,這個位置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下面路段發生的任何事情,就連路過的人的面貌也能看清楚。
而這個路段,我在照片中也確認過,正是第四只貓被發現的地方。
「那天虐貓人在那裡丟下貓的時候,你在這個窗口都看到了吧?」
我站在這個窗口看了好一會兒,轉過身直視著那個瘦弱男性,篤定地開口。
對方愣了一下,神情猶豫不知道在顧慮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點頭承認,「是,我看到了。」
這個瘦弱男性叫做宮崎青空。
完全符合我之前給出的側寫形像,31歲,瘦弱男性,獨居,很少與人接觸,少有的差異就是他並沒有失業,而是一個跟我的職業性質差不多的自由工作者。
一個漫畫家。
「不過跟失業也差不多了,連載的漫畫不久前剛被腰斬。」宮崎青空自己補充道。
然後在經過交流之後,我也弄清了在我敲門之前聽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咀嚼聲、慘叫聲、說話聲和走動聲是哪裡來的了。
在開門之前宮崎青空正在家裡用電影投屏看和音響看電影,看的還是一部美國的吸血鬼狼人有關的電影,那個咀嚼聲就是狼人進食的聲音,最大音量。
——這些都是題外話。
「叔叔,你看到那個虐貓人了的話,認得他嗎?」寧寧舉手問,想到宮崎青空很少與人交流,認識的人應該也不多,她換了一個詢問句,「或者有沒有把那個人的樣子拍下來或者是畫下來?我們就可以用畫像找到那個人了!」
「我沒有看到臉,那個人丟下那只貓的時候穿著衛衣和外套,衛衣帽子是拉上去的,把頭給罩住了。」宮崎青空搖搖頭,「我只看到他穿著的是灰色的衛衣,大概一米七不到的樣子,也有可能是因為那個人佝著背所以顯得比較矮。」
所以說,線索又斷掉了嗎?
我在思索間摸了摸將軍的腦袋,將軍正趴在地上守著躲到桌子底下紙箱子裡的獨眼老貓。
獨眼老貓完全不探頭。
「或許,這只貓會知道那個人住在哪裡。」我若有所思。
第49章 49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那只斷尾巴的獨眼老貓身上。
不管我們怎麼靠近, 它都躲在桌子下的箱子裡一動不動,只隱約能看到那只還沒有瞎的眼睛幽幽地看著外面。
我讓將軍先從這個房間裡出去,有些苦惱怎麼讓這只老貓從箱子裡出來。
如果強行要抱出來的話, 很可能會刺激到它觸發應激反應,然後手上添幾道貓爪痕。
而且就算弄出來了也很難讓它配合, 因為貓聽不懂人話。
「讓我來試試看吧, 我跟小動物打交道還挺多的!」寧寧自薦道。
但是我知道她所說的跟小動物打交道多,指的大概就是她家裡養的幾只倉鼠...我給她讓出個位置,看寧寧蹲在紙箱子前模擬各種小動物的聲音試圖哄箱子裡的獨眼老貓出來, 還從隨身帶著的包裡摸了一支筆出來模仿逗貓棒晃來晃去。
但是這種程度顯然是不能讓一只受過人類傷害的貓放下戒心出來的。
另外兩個女孩子也走了進來,跟寧寧一起想辦法。
宮崎青空摸了一把胡子拉碴的臉,嘀嘀咕咕地說著『幾個小女孩是怎麼回事,就這麼隨意走進陌生男性家裡也太沒有警戒心了』,一邊又頗有些不自在地把家裡亂丟的各種生活垃圾撿起來, 把雜亂的東西踢到邊上去。
我看到他還沒有關的電腦上是一頁打鬥的分鏡,線條雖然有些潦草, 不過畫風看起來還有一點點眼熟,好像在哪期周刊上看到過。
不過我眼熟的畫風還挺多的, 也就沒有在意。
最後寧寧悄悄給花子使眼神,花子想了個辦法消除獨眼老貓的戒備讓它自己走出來的。
「不過最好不要離太近刺激到它,這只貓好像被什麼力量所影響, 現在只會按照本能行動。」花子托著腮飄在寧寧旁邊,身邊的鬼火在老貓身上饒了一圈後回到他的身邊。
「...什麼力量?」寧寧超小聲。
「嗯, 怪異...啊不對, 是詛咒, 總是忘了改口。」花子點了點頭。
啊這, 又雙叒是詛咒嗎?就沒有正常的、和詛咒無關的事情?
我原本因為覺得這次虐貓事件應該和詛咒無關, 出來的時候就沒有帶著夏油咒骸。畢竟這次出來寧寧還帶了另外兩個女孩子,我也不想給人留下一個『出門總是帶著奇怪人偶的人』的印像。
但是跟詛咒有關的話,還是帶上夏油這個專業人士比較方便吧。
在那只獨眼老貓從桌子底下的紙箱子裡鑽出來後,圍在桌子旁邊的一圈人也都退開了一點。
走路有些晃晃悠悠的獨眼老貓從紙箱子裡出來之後,腦袋左右轉動了一下,有些瑟縮地壓低身體抖了抖,反身重新鑽回紙箱子裡叼出了什麼長條狀的東西。
在場的所有人都有些驚訝,尤其是收留了獨眼老貓的宮崎青空,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家裡還被藏了這麼個東西。
——那是一根貓尾。
不過與獨眼老貓身上的毛色並不相同,獨眼老貓的毛色是黃橘色的,而那根斷掉的貓尾上的毛發則是黑色的,上面的血污都已經干了,與毛黏連在一起,還有一股腐爛的氣味。
如無意外的話,應該還會有隨著腐爛生出的蟲子。
「這跟貓尾到底是哪裡來的,我收拾了這麼多次都沒有見過啊!」宮崎青空有點不大好。
不過此時的情況並沒有給我們留出太多探究這個的時間,獨眼老貓把黑色貓尾從箱子裡叼出來之後來到窗前踩著窗台跳出去。
這當然是得跟上去了,為免跟丟,我先讓礁走窗戶跟了上去,然後我們另外幾個人則是連忙從門口跑出去跑下樓繞過去找到獨眼老貓的身影。
宮崎青空不知道為什麼也跟上來了,不過大概是因為十分缺乏鍛煉,活動地比我還少,跟得還有點吃力。
「等一下,它這是在往哪裡跑?」不知為何跟上來的漫畫家喘了口氣。
獨眼老貓因為沒了尾巴,行動的速度沒有完好的貓那麼快,不過從它的前進方向來看,它正在離開三町目往二町目跑。
「難道是虐貓人住的地方?」除了寧寧之外的另外兩個小姑娘看起來有些忐忑的樣子。
「應該不是。」我安撫了一句。
獨眼老貓在面對我們的時候都怕成那個樣子,正常來說應該不會主動跑到虐貓人住的地方去,甚至接近那個地方也會遠離。
就是不知道它叼著的這根貓尾是什麼情況,是不是跟花子說的詛咒有關了。
*
最後獨眼老貓停下來的地方是一個小花壇。
這個小花壇大概荒了挺久了,裡面雜草叢生,大概是因為前兩天又下過一場雨,泥土還有些濕潤,有被翻過的痕跡。
獨眼老貓在小花壇的台子上停下來之後,把叼來的貓尾壓在身體下面,然後用兩只前爪在泥土上刨。
嗯...嗯??
這是在干什麼呢?
我放輕了動作向花壇那邊走了幾步,盡量保持在獨眼老貓不會被驚動的距離,然後看到在被刨開的小花壇泥土下面,逐漸露出了什麼東西。
我輕吸了一口氣。
優哉游哉的花子申請一變,身影一閃擋到寧寧面前,「快退開點!」
泥土被刨開後露出來的,是我不久前就在照片中看到過的一具貓的屍體,那只腹部被剖開的黑貓。這麼說來這個地方確實距離發現這只黑貓屍體的地方比較近,可能是誰好心把黑貓的屍體給掩埋在了這裡。
在那具慘不忍睹的貓的屍體上,有戴著特制眼鏡可以看到的濃郁的黑氣散冒出來,帶來強烈的不詳感。
仿佛有某種東西在這具屍體中撕扯掙扎著要出來,卻被牢牢地壓制在裡面。
「這是要形成詛咒了嗎?」我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
獨眼老貓把屍體挖出來之後停止了刨土,把壓在身體下面那根一路帶過來地貓尾扒拉出來,頗通人性地往貓的屍體那邊推過去,還是專門往斷掉的尾根那裡推。
涼子看它對得辛苦,伸出手幫了獨眼老貓一把,把那根尾巴與屍體的斷尾處對上,完美重合。
在尾巴對上的那一刻,那些被壓制的黑氣,或者說咒力,一下子像是爆炸一樣轟得炸開,將整個小花壇都籠罩在了裡面,不過赤根葵、岩長美砂、宮崎青空他們都不知道這個情況,只有原本就看得到的寧寧和戴著眼鏡的我知道真實情況。
「沒想到還真誕生了貓又啊。」我聽見花子說。
我的視野中已經完全看不到東西了,因為觸目所及都是那爆發出來的黑色咒力,我忍不住抬手遮了遮眼睛,再放下來的時候眼前驟然一亮。
這時我眼前清晰明朗起來的景像已經不是剛剛那個埋著黑貓屍體的小花壇了,而是八障町的一個巷子。
巷子的外面就是馬路,我看到一個還算熟悉的身影慢慢的從巷子口走進來,然後在漂亮的眼睛轉過來看到我這個方向什麼東西的時候停住了腳步,歪了歪頭,嘴裡還叼著不知道是誰投喂的小魚干。
是的,沒錯,這只從巷子外走來,渾身上下都仿佛籠罩這一層柔和的濾鏡的小貓咪,就是將軍一見鐘情的那只小仙女一般的美貌布偶貓。
而布偶貓注視的對像...
我轉過身,看到身後的紙箱子上蹲坐著一只渾身漆黑的貓。那只貓在布偶貓出現之後警惕地弓起背,從喉嚨裡發出警告一般的咕嚕聲,像是警告對方不要入侵它的領地。
這樣對視了一會兒後,布偶貓松嘴放下小魚干,仰起頭對蹲坐在紙箱子上的黑貓發出一聲細細的「喵嗚」叫聲。
這顯然不是現實。
那這是...走馬燈?誰的回憶世界?
這種突然的情況讓我有點懵,因為我還從來沒有遇到過碰到咒靈還會被拉近回憶裡的情況,也沒有聽說過其他人遇到這種情況。
倒是在各種漫畫中挺常見。
不過進都進已經進來了,我也只能先看著了。
這些場景應該並不是按照時間順序來的,因為我上一個場景看到的還是布偶小仙女和黑貓的初遇,下面就開始跳時間了。
我來用我自己的話總結一下啊。
比起將軍對布偶小仙女的一見鐘情,布偶貓和黑貓這邊就是另一段故事了。
布偶貓因為美貌經常能得到很多投喂,而黑貓凶狠好鬥又不親人,在巷子裡的那一次初遇之後,黑貓常常會在其他地方遇到布偶貓,布偶小仙女遇到過很多其他貓的示好,有稱霸一方的貓大王,有家裡嬌生慣養的貴公子貓,但是她只偶爾會把吃的分給看起來十分可憐沒東西吃的小黑貓。
黑貓的樣子看起來就很凶又不容易相信人的樣子,一開始也對布偶小仙女愛答不理,但是漸漸的心裡也有了布偶小仙女的一席之地。
可惜好景不長,八障町出了一個虐貓人,黑貓一時不慎虐貓人抓住,虐殺而死。
死後它的靈魂跟其他被虐殺的貓一起,一直一直跟著那個虐貓人,他走到哪裡他們就跟到哪裡,直到那個人下地獄之前都沒有解脫的一天。
直到有一天,跟著虐貓人的黑貓靈魂,看到它放在心上的布偶貓小仙女在它們初遇的那個巷子被虐貓人抓到,帶了回去。
一想到布偶貓將會遭遇和它一樣的事情。
強烈的怨氣讓黑貓的靈魂發生了質變,一腳跨入了咒靈的門檻。
現在,在缺失的尾巴被補齊後,黑貓借由貓又的傳說完成了最後的蛻變,徹底地成為了一個詛咒。
——以上敘述全都是我根據貓又記憶中的情景做出的解讀。
第50章 50
「我...我剛剛是不是看到了什麼奇怪的走馬燈?」喚回我意識的, 是不遠處傳來的有些顫抖的聲線。
我閉上眼睛晃了晃腦袋。
大概是因為貓又的那些回憶已經放完了,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的景像又變回了那個小花壇。
那個顫抖的聲音正是宮崎青空發出來的。
不止是他, 還有赤根葵、岩長美砂的神情也都發生了變幻。
他的表情我很熟悉,那是唯物主義世界觀被動搖的表情, 看來貓又那些回憶畫面不止是我一個人。
「好可憐, 太感人了嗚嗚嗚!」寧寧擦了擦眼淚,為貓又與布偶貓地絕美愛情故事所感動,「那個虐貓的人太壞了!怎麼會有這麼壞的人!」
「走吧, 我們現在已經知道那個人是誰了。」我盯著黑貓屍體上逐漸成型的黑色貓影。
貓又的身形有些模糊,組成身體的咒力像是濃稠的氣體,尾巴是最後才出現的,前面是一根,在中間部分分叉成兩根尾巴, 貼近了傳說中貓又的形像。
黑色的貓又昂著頭看了我們一眼,縱身一躍化為一道黑色的影子想著建築群中跑去。
看方向應該就是去找那個虐貓人了。
在貓又的回憶中看到了虐貓人地臉之後, 我發現我其實是見過那個人的。就在我平時去花園小徑遛狗的時候,我印像中偶爾會看到那麼一個人戴著衛衣帽子毫無存在感地走過。
「等一下, 你們都不覺得有哪裡不對嗎???」宮崎青空目瞪口呆,「我真的不是在做夢嗎?這是超現實的東西吧!」
「...你們為什麼都這麼平靜,難道你們都是知情人?」宮崎青空艱難地開口, 「魔法少女?」
雖然他是個漫畫家,偶爾也會幻想一些神奇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尤其是今天突然被敲響了門, 打開門看到是一個黑發紅眼美女的時候, 他還暗暗幻想過是不是終於輪到他這個三十多歲的大魔法師成為男主角了。
「並不知道...」岩長美砂也有點呆呆的樣子, 倒是赤根葵看起來接受良好, 輕聲細語地問:
「要報警嗎?」
報警嗎...我思索了一下, 搖了搖頭,「先不。」
因為現在決定事情走向的顯然已經不是我們了,而是那只貓又。
而且說白了,貓不受法律的保護,報警也沒什麼用,頂多看情節嚴重影響到八障町裡的居民,會被拘留警告幾天,如果偷貓算上侵害他人財產的話能判個一兩年。
不過那個虐貓人殺害的大多數貓都是像黑貓這樣的流浪貓,或是布偶這樣走失的貓,哪怕有幾只是偷的也可以咬死了說是撿的。
所以說,讓受害貓自己去討公道最好不過了。
不過這種就不用說出來了,免得影響到幾個小女孩的三觀。
就是不知道那些東西是不是非人類生物也能看到的了,如果是的話,那將軍應該也...
我低頭看向在故事中沒有姓名的自家傻狗呆呆地盯著前面,心懷愛憐地摸了摸將軍的狗頭。
*
虐貓人住的地方其實就在一番町,住的比較偏,樓房的樣式和寧寧、宮崎青空他們住的地方差不多,只不過周圍住的人很少。大多數房子都是空著的。
循著貓又留下的殘穢,在涼子和花子的幫助下,我們很快找到了貓又停留的地方。
那座房子的門鎖著,裡面傳出驚恐的大喊大叫聲。
當我們走到門口的時候,那扇門正好從裡面打開了,瘦弱陰沉的男性慌不擇路地要從裡面跑出來,眼睛驚恐地瞪得很大。
我就站在這個人迎面可以撞上地地方,看到他跑出來地時候想都沒想,一腳踹在這個人的膝蓋上,把他往房間裡踹倒回去。
雖然我自己也不是什麼經常鍛煉的運動系,不過在經歷了那麼多事件之後,我還是可以自信地說我的反應能力已經有了不少提升,快速地踹倒一個瘦弱地男性還是沒有問題的。
將軍在我抬腳的那一刻也已經順勢衝了進去,在倒下去的虐貓人臉上踩了一腳跳過去,左顧右看地在狹小地房間裡找到了被關在籠子裡的布偶貓和另外幾只貓,汪汪叫著衝了過去。
當然貓又早就已經蹲在籠子上面了,一雙猩紅陰森地貓眼從虐貓人身上移動了一下看向衝過來的將軍。
「將軍,回來。」我嘆了口氣,仿佛一個操心的老母親管著戀愛之後頭腦發昏的傻孩子。
將軍在籠子前剎住腳,左右為難地看了看籠子裡有些懨懨的布偶貓小仙女,又看了看站在門口叫他的我,猶豫了一下,委委屈屈地退回來。
還好,沒徹底為了心上貓忘了我。
我還是有些欣慰的。
「你們是誰,這是私闖民宅!」虐貓人捂著後腦勺有些艱難地從坐起來,虛張聲勢地吼道,聲音尖利刺耳。
我皺眉抬起左手虛掩了一下耳朵,跨過虐貓人的身體走進房間裡,俯視著那張醜陋又慌張的嘴臉,輕飄飄地開口:
「我勸你還是躺著比較好哦。」
虐貓人瞳孔一縮,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地東西一樣,驚恐又滑稽的保持著張嘴大喊的姿勢僵在那裡,我回頭一看,只有涼子站在我身後,正偏頭笑著。
寧寧他們不需要言語,依次走進這個狹小的,還殘留著腥味的房間裡,走在最後的赤根葵走進來之後還保持著純良無辜的笑容帶上門,哢噠一聲落下了鎖。
本來和殘忍地虐貓人共處一室是十分危險的,但是現在這種情況,危險的顯然不是我們。
岩長美砂在布偶貓旁邊的籠子裡看到了自己家丟的小奶貓,有些激動地叫了一聲,「咪咪!」
虐貓人不敢說話了,保持著安靜努力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是現場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忽略他。
哪怕是還因為世界觀的崩塌重組而有些恍惚的宮崎青空,在走進來地時候也忍不住假裝無意地踩了這個人一腳。
「哈,你們是在為了這些畜生打抱不平?」虐貓人面色扭曲。
「在我看來你才是畜生。」宮崎青空很直接地懟回去,語氣憋著火,「正常人做得出這種事嗎?啊?靠虐待無力反抗的小動物來抒發變態的內心,你的人生一定很失敗吧!」
「午夜夢回你就不會做噩夢啊?你怎麼不自己體會一下被扒皮,被開膛破肚,眼睛裡被釘釘子,我【嗶——】你【嗶——】,【嗶——】」
攢了很久的怒火一下子噴湧而出,宮崎青空竟然是我們這幾個人中怒氣最盛的。
不過也不愧是擅長嘴遁的少年漫畫家,看起來不怎麼擅長說話的宮崎青空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一連串話說出來都不帶重復不帶停的。
我注意到虐貓人的手伸到地上隨處散落的報紙下面,眼中閃過狠意正要暴起,我直接一腳踩在了他的手上。
踢散的報紙下露出一把刀來。
這把刀我們在貓又的記憶中看到過,是用來給貓開膛破肚或是砍斷手腳拔出四肢裡的骨頭的,虐貓人對這把刀十分喜愛,經常會磨。
「這裡還有小孩子呢,說髒話注意一點。」我說道,墊著一張紙巾彎腰撿起那把刀,正反面翻看著,隔空對著虐貓人的腹部比劃了一下,然後下壓輕輕落在了虐貓人肋骨中間沒有骨頭保護的地方,刀尖隔著衣服碰到皮膚。
「別...別...對不起...我錯了...」剛剛還有恃無恐的虐貓人慌了,連忙連聲求饒。
「這是什麼感覺?」我把那把刀像是虐貓人剖開貓的腹部一樣,順著腹部的中線下滑,語氣平靜地問道。
雖然我沒有下重手真的,不過被虐貓人自己磨得很快的刀尖穿過衣服在皮膚上下移的感覺,大概也會讓人產生一種腹部被剖開的幻覺吧。
這片空間中一時寂靜無比。
虐貓人被嚇得只會說『不要殺我』『別過來』之類的話,哭得涕淚橫流,表情扭曲的面目比我見過的一些詛咒還要惡心。
膽小,欺軟怕硬,在對弱小的動物施以暴行的時候以為自己是上帝,而在面對威脅道自己的存在時又露出這樣的醜態。
——難看極了。
我無趣的丟開那把刀,轉身看向一起進來的三個女孩子和中途入隊的漫畫家。
「不、不好意思,看我這嘴說什麼髒話,我一定好好管住它!」宮崎青空頓時一慫。
我:「...」
我沉默了一下,提醒他們搜索虐貓人的房間,把還活著的貓都帶出去。
然後,只要把門帶上,把這片空間留給貓又就可以了。
幾個小姑娘似懂非懂地把關在籠子裡的貓抱出來,唯有那只布偶貓是自己邁著貓步走出來的,畢竟誰也不想頂著貓又的注視去試探。
門關上後,裡面傳出了一聲凄厲地慘叫後驟然安靜,許久沒有動靜。
虐貓人的姓名已經無所謂了,沒有人會關注這個。
我後來得知虐貓人在三個月前失業,失業之後就沒有再去找工作了,三個月間他一共虐殺了十一只貓,除了抒發自己的變態愛好之外,還找到了利用虐貓視頻賺錢的渠道。後來他的膽子漸漸大了起來,不滿足於此,還明目張膽地把虐殺的貓的屍體丟到公共場合,用恐嚇他人來獲取心靈上的滿足。
[所以最後你是把事情都交給這個詛咒解決了?]沒有參與這次事件的夏油聽聞了結果之後,語氣古怪地問。
「不是我把事情交給詛咒解決,而是這本來就是貓又和虐貓人的事啊。」我看著木魅這段時間寫出來的作品,分神解釋道,「這是情理。」
第51章 51
這次虐貓人的事情就這麼普通地解決了, 寧寧的同學岩長美砂找回了自己家丟失的小奶貓。
被抓走的布偶貓也平安無事。
虐貓拋屍的情況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消失了,八障町的人們都是在過了很長一段時間,見再也沒有新的被虐殺的貓的屍體出現後, 松了口氣然後漸漸把這件事情給忘了。
只不過在這次事情結束之後, 寧寧看起來有些沉默, 勉強笑著跟她的好友赤根葵告別, 目送赤根葵離開後頗有些消沉地邊走邊發呆。
因為虐貓人的家裡有一個專門的【屠宰室】,我們在虐貓人家搜尋還活著的貓時一時不備打開了, 然後就看到了屠宰室中的情景。
血腥, 髒污, 門邊的筐裡丟著幾只血肉模糊的貓咪屍體。
裡面的小手術台上還綁著一只外表不成樣子的, 只剩下最後一口氣的貓。
那只貓最後也沒能活下去, 就在我們面前斷了氣。
我看了看消沉地走在前面的寧寧, 又看了一眼帶著帽子背著手的少年花子, 「不去安撫一下嗎?」
「回去之後我會好好安慰八尋的, 現在就讓她先消化一下吧。」花子注視著寧寧的背影, 語氣溫柔又包含著一種奇妙的憐惜,「她已經決定以後成為一個咒術師了, 遇到的像這樣的事只會多不會少。」
這倒也確實是這個道理,詛咒就是人類的負面情緒構成物, 一般由詛咒造成的傷亡,很少能有保住全屍的。
「不過我都會在她身邊,害怕一下也沒什麼。」花子話風一轉,笑了笑快步跟上寧寧。
我看著前面的花子摘下帽子放到寧寧頭上, 搭著她的肩笑意盈盈地說著什麼話逗寧寧笑, 又看看旁邊邁著不怎麼長的腿, 甩著尾巴在布偶貓旁邊蹦跶來蹦跶去的, 咧著一張柴犬憨批笑臉
是我弄錯了定位,我在看到了布偶貓和貓又的愛情故事後以為自家傻狗只是這場愛情故事中的金發男二。
但是眾所周知,一般金發男二怎麼說也得是個風靡萬千少女的翩翩男神。
所以說像將軍這樣的傻狗,其實大概連男二都做不成吧。
在走過一段路之後,黑色的貓又輕盈無聲地從牆頭跳下來,出現在布偶貓身邊。
布偶貓小公主偏頭,嬌嬌軟軟地喵嗚了一聲。
看樣子完全就是——兩情相悅。
沒戲了啊將軍。
眼看著我家大門就在前面,寧寧和花子停下來,在花子的安慰與轉移注意力下,寧寧的心情已經稍微好了點,對我說,「伊吹姐姐,那我就先回去啦。」
「嗯。」我點了下頭,看小姑娘神色懨懨的樣子,補充了一句,「如果晚上回去後還做噩夢的話,我可以免費給你們提供半吊子的心理輔導,你和你那兩個朋友都是。」
人間學裡面確實就有包含心理有關的內容,半吊子的心理輔導我還是可以輔導一下的。
「啊?哦!」寧寧懵懵的,「好的,謝謝伊吹姐姐。」
「比起這個,你倒是可以先想想怎麼給赤根同學和岩長同學解釋她們今天看到的非自然現像。」
寧寧的表情一下子就變了,變得苦兮兮又為難起來。
在寧寧和花子離開後,我掏出鑰匙打開鐵門,黑發丸子頭的小人出現在窗台上,往門口這邊望。
[我剛剛就感覺附近的咒力波動挺厲害的。]夏油的聲音從窗台那邊傳過來,帶著習以為常的無奈,[你這出去一趟,就又帶回來了一個?]
...又帶回來了一個?
我回頭往身後一看。
我以為在我跟寧寧他們說話的時候已經悄無聲息走掉的布偶貓和貓又,正腳步輕盈地跟在我身後似乎想跟我一起走進鐵門,見我回頭還仰頭眨了眨又大又圓還水汪汪的貓眼和我對視。
——主要是布偶貓,貓又大概就單純地是跟著布偶貓走。
我試探性地往旁邊走了一步,布偶貓倒是沒有跟著走,只有圓圓的大眼睛隨著我走動跟過來,在原地輕輕柔柔地「喵」了一聲,別提有多婉轉了
這種感覺...
...布偶小仙女雖然沒看上將軍,但她可能、大概、好像是看上了我,想我做她的飼養人?
我覺得這應該不是我的錯覺。
這就有點微妙了。
在我們剛剛進入虐貓人家的五個人裡,布偶貓沒有選寧寧,沒有選赤根葵和岩長美砂,也沒有選宮崎青空,就單單選了跟著我走,難不成就是看中了我有獨立的房子?
或許還有木魅的因素,據說她之前還挺喜歡在木魅的樹枝上睡覺地。
我選擇了先進家門再說。
布偶貓也自然而然地邁著優雅的貓步跟了進來,倒是貓又在走近我家的範圍時十分警惕的樣子,符合貓又還沒有變成貓又,還只是一個流浪黑貓時那凶狠多疑又不親人的性格。
「這是什麼《戀人(?)死後為了守護我變成惡靈》的絕美劇情啊——」窗台上的木魅忍不住以詠嘆調一般的說話方式發出這般感嘆。
它大概是有特殊的觀測純愛故事技巧,知道了布偶貓和貓又的故事,感嘆完了之後一邊指揮勿怪在本子上記下字句,一邊對著布偶貓和貓又流下了感動的淚水。
「汪汪汪!」
「哦對,還有你啊,我差點就忘了,正好愛情故事中不能沒有男二,你的戲份也不會少地。」曾也嗑過將軍與布偶貓這個cp的木魅,此時卻說出了這般冷漠無情的話。
我向著窗台那邊走過去。
木魅一慌,拖著花盆往後縮了縮,連忙改口,「不過給得多的話也不是不能拆官配...」
「什麼?」走到窗台前的我把幾只掛在窗台上快要掉下來的勿怪托了一下讓它們上去,然後把夏油的咒骸從窗台上拿了下來。
猝不及防被拿下來的咒骸下意識地揮動小短手掙扎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捂住臉一臉放棄的表情,[...我不是說過了嗎,我自己下得來。]
「不用這麼麻煩。」我帶著夏油咒骸往回走,在布偶貓和貓又面前蹲下來,雙手穿過Q版小人咒骸的胳膊下把他舉起來,「看看這個貓又詛咒是什麼情況。」
貓又警覺地後退了一步,猩紅的眼睛瞪大,身上煙霧一般的黑氣沸騰了似的波動起來,身後的那條中間分叉的貓尾繃緊。
「別緊張,我沒打算做什麼。」我知道貓又應該聽得懂,就稍微解釋了一下。
[一級幻想咒靈,貓又。]夏油看了幾下之後,再根據我的信息補充,很快判斷出來貓又是哪種詛咒了,[本來如果是按照被殺死,然後成為詛咒這個情況的話,它變成詛咒之後應該是二級或是三級怨靈。]
[但是那個人偏偏因為害怕砍斷了貓的尾巴,反而誤打誤撞與貓又的傳聞契合了,這就讓它補上了現在還沒有出現過的貓又詛咒的空位,變成了貓又。於是從古至今,人們對貓又這個傳說的恐懼,有一部分傳遞到了它的身上。]
「還能這樣啊?」我覺得有些奇妙,「那豈不是就可以用創造與傳聞中相似的妖怪,取代它們地身份而創造出強大地詛咒了嗎,比如說裂口女雪女什麼的。」
這個空子未免也太大了,如果真的可以這樣的話應該會亂套。
[理論上可以,不過大多數傳聞的妖怪,要麼是已經存在了,比如說裂口女和雪女,要麼是正在誕生成長的過程中,冥冥之中已經有了這樣一個詛咒的存在,貓又這種情況是極其罕見的。]在說到這個話題的時候,夏油連回想都不用回想就十分通順地說了出來,[它能成功變為貓又,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上一只貓又在不久前被消滅,而新的貓又還沒有出現,這才有了它。]
我聽懂了。
詛咒具有重生的特性,哪怕這一個詛咒被消滅了,只要人們對那樣事物的恐懼一直都在,那就一直會出現新的詛咒,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弄懂這一點之後我也沒有別的疑惑的點了,站起來走進房子裡去,留兩貓一狗在院子裡自由活動——當然為了防止情敵相殘,我還拜托涼子在這裡先幫我看一下將軍。
回到房子裡之後,我把夏油放下來讓他自己活動去,然後在雜物裡找出一些不用的布和毯子,左右張望之後選定了門口進門左拐的那個牆角,帶著這些布和毯子在牆角搭個暫時的簡陋的貓窩。
[你打算養它們?]夏油邁著小碎步走過來,蹲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後問,[你不是不怎麼喜歡養貓嗎?]
「那也不能放出去隨它們到處跑啊,先這樣吧。」我略有些無奈地說,「如果讓它們跑出去,又遇到什麼對貓不大友好的人,再出個命案什麼的,咒術師那邊不得來幾個咒術師消滅貓又了?」
[這樣嗎...]夏油大概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沉默了一下後憋出了一句,[這樣是不是對將軍不大友好?]
——是哦。
我搭窩的手微微一頓,思考了片刻之後慢吞吞地說,「我養的話,其實只是養那只布偶貓,貓又是詛咒不用管——所以按照這個角度來看的話,被我收留的布偶貓,就變成將軍的妹妹了呢。」
哪怕是夏油,在聽到我這個說法的時候也忍不住輕輕地嘶了一聲。
窗台上正在『語音輸入』,口述讓勿怪寫情節的木魅聽到這句話,聲音像是一下子被掐住了一樣斷掉,然後以相當驚恐的眼神看著我。
第52章 52
過了一會兒, 我的手機來電鈴聲響起,我停下動作掏出手機一看。
來電顯示的是【天近先生】。
也就是我這幾年來一直有打交道的私家偵探。
距離我上一次聯系私家偵探已經過去有幾個月了,我看到私家偵探打來的電話時還稍微愣了一下, 然後才想起我上次聯系私家偵探的時候拜托他們幫我查了什麼。
那時候我還剛經歷了秋葉原事件, 接觸到詛咒有關的事情, 就讓私家偵探幫我查了一下各種意外事件背後有沒有什麼奇怪團體的介入...當時想的是順藤摸瓜看看能不能找出咒術師機構。
不過一向很有效率的私家偵探唯獨在這個委托上面用了挺長時間, 我現在自己都已經知道了不少了。
不過也是能理解的。
我放下手邊搭了一半的貓窩,走進臥室去接電話, 順便給快沒電了的手機充個電。
整座房子裡任何一個地方我都沒有限制夏油去, 唯獨我的臥室, 哪怕我沒說, 但凡是個懂事的人都不會隨便進來。
「伊吹清酒。」我接起電話後報上名字。
『伊吹小姐, 抱歉耽誤了些時間, 您需要的資料我已經整理好發到您郵箱裡去了, 您可以接收一下。』私家偵探干練干脆的聲音在電話裡響起, 『我現在要告知您的是另一件事。』
我順著私家偵探的話打開放在臥室裡的電腦准備去收取郵件, 聽到他說還有另外一件事,就在打開郵箱的時候隨口問了一句, 「是什麼?」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
『1號,失蹤了。』
我的手一頓, 有些意外,「什麼時候?」
『昨天晚上,喝醉了從酒吧離開後。』天近先生說道,『是從一個巷子裡消失的, 我們在1號身上放的定位器顯示他在那個巷子裡停留了大概有五分鐘, 然後連人帶定位器一起消失了。那個巷子是個死胡同。』
我皺起眉, 無意識地捏著鼠標敲了敲桌面。
私家偵探所說的1號, 2號,3號這幾個編號所代表的人,其實是當初我查出來的,帶頭對涼子實施霸凌的幾個人.
哪怕現在我知道涼子所遭遇的一切背後有咒術界什麼人的操控,那個學校被放置了可以增強惡念的咒物【舍香比丘骨】,但惡念也並不是憑空產生的,那些人所做的一切也並不是一句簡簡單單的『咒物影響』可以抹消的。
惡意是真的,施加於涼子身上的傷害也是真的。
實際上,在一開始查到這幾個人的時候,我幾次想親手送他們下去給涼子跪下道歉。
後來我改變了主意。
我在賺到第一筆錢之後,開始雇佣私家偵探開始了對這三個人長達五年的監視,用說出來可以稱得上是十分卑劣的手段展開了報復。
讓他們窮困潦倒,少有起色就立刻陷入更糟糕的低谷,找不到工作,所得到的都失去,親人朋友也漸漸遠離。
用這樣一點一滴的絕望,推著他們一步步走向自殺的結局。
這是我為他們寫好的結局。
原本是這樣的。
我捏著鼠標的手停止了敲擊的動作,穩穩地點開私家偵探發過來的郵件,滑動著大致瀏覽了一下,「沒關系,找一周看看,如果找不到的話就算了,盯緊另外兩個人就好了。」
我懷疑和這件事那個在涼子的高中學校放置【舍香比丘骨】的人有關。
不過這個現在還只是一個猜測,現在只不見了一個人,也有可能是被卷入了其他什麼事情。如果另外兩個人也失蹤的話,就能斷定是和當初涼子的事情有關了。
想到這,我對私家偵探說,「這樣,如果有條件的話可以在那個巷子外面安裝一個微型監控,看看之後還會不會有路人在走進那個巷子之後消失。」
電話那頭的私家偵探應了一聲,我又熟練地給他們的賬戶上打過去了一筆錢。
這時候我也差不多把天近先生發給我的郵件目錄瀏覽了一半了。
這個郵件來得雖然晚了幾個月,不過詳細程度也完全沒得說,詳細地讓我懷疑他們是去偷了咒術高專的教科書...雖然我家裡現在已經有一個可以當教科書使的人了。
或者也有可能他們私家偵探社是有咒術界的內部人員?總之這份資料就挺對得起我花的錢的。
我欣然把郵件全部復制下來存在電腦上。
電話那頭的私家偵探大概是因為我這次又打了一大筆錢,收到錢之後沉默了一下以更加真誠認真的語氣問,「伊吹小姐,你還有別的什麼東西需要查的嗎?」
別的東西啊...
我撐著下巴回想了一下,腦子裡忽然閃過之前在列車上,夏油的虛影出現時那個詛咒師所說的一句話。
我記得那個詛咒師說的是...盤星教還是星盤教來著?
好像是盤星教。
我就順口把這個說了,「那就幫我查一下盤星教吧,如果沒有這個東西的話就查星盤教,我記不大清楚是哪個了。」
私家偵探那邊沒有掛掉電話,隱隱約約傳來敲打鍵盤的聲音,幾分鐘之後就回復了我,『這個不用特意去查,找到了。』
「咦?」我十分意外。
『這個盤星教在網上有官網,就是有加密,進去要特殊賬號。』私家偵探如是說,『不過這個網站好像沒有專門的程序員在維護,很容易就黑進去了。』
這是我也沒有想到的。
我一時間陷入了沉默,不知道怎麼回答比較能表達我微妙的心情,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那挺方便的,他們是做什麼的?」
『是一個與許多富豪都有著密切關系的教會,要入會必須有原來的盤星教教徒推薦才能得到加入,在加入之前還有審核...會有定期開會,好像有很多次在開會的時候出現過意外,上面的燈掉下來砸死人之類的...似乎被舉報過老年人詐騙,但是無人處理。』私家偵探敘述完上面那些話之後下了定義,『是邪-教吧。』
不,我聽完之後第一個想到的倒不是邪-教,而是傳銷組織。
我想了想繼續說,「那你再幫我查一個人吧,名字叫做夏油傑。查查看他和這個組織有什麼關系。」
於是私家偵探那邊又是一通操作,最終給了我答復,『盤星教的注冊者是一個叫中坪陽的企業家,伊吹小姐你說的這個夏油傑,是盤星教的法人代表,不過同時也是盤星教實質上的教主。』
說著說著私家偵探還給我發了張不知道在哪截下來的照片,照片中的形像跟我見過的夏油傑形像相差甚遠。
因為我見過的夏油傑的形像,最經典的就是頭發全扎成丸子頭,咒術高專黑色上衣校服配上很有個性的燈籠褲,再然後就是上次咒術高專的校長給的那個常服咒骸。
而這個照片中的夏油傑呢,穿的就是原先從醜寶的空間裡掏出來的那種寬大袈裟,一臉虛假又冷淡的笑容,看起來就挺不像個好人的。
按照私家偵探說的他是盤星教的法人代表、是實質上的教主...
所以說,夏油他是——邪-教頭子?
或者傳銷頭子?
...
我竟然也不是很驚訝呢。
又問了幾句其他的事情,我結束了和私家偵探的對話,放下手機,把手機放在這裡充電,然後走出房間打算繼續搭貓窩。
當我走出去的時候,我看到的就是短手短腳的黑發丸子頭咒骸蹲在我之前搭了一半的貓窩前,伸出小短手把中間凹陷的地方壓壓實,然後拽出一條柔軟的布料站起來抖開,鋪在貓窩上面,鋪完之後還滿意地拍了兩下轉過身。
除了臉和發型差不多,怎麼看也不像那個虛假又冷淡地笑著的邪-教頭子。
[怎麼了,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夏油見我接完電話出來後就站在那不動了,邁著小小的步子走過來幾步,然後稍微仰起頭看著我的臉問。
我斂下眼簾,簡單地把前面那件讓私家偵探監視的人走進巷子後失蹤了的事情說了一下。
[這樣啊,確實有可能是詛咒所為。]夏油傑揣起手摸著下巴思索著,[你要是很在意的話,我們可以過去看一下,如果是詛咒所為必然會留下殘穢。]
「不用了。」我忽然放松下來,露出了個笑容,走過去把夏油搭好了另一半的貓窩調整了一下角度,然後出去把將軍、布偶貓和貓又領進來,讓布偶貓認一下給她搭的窩。
順道拉住將軍,將軍這傻狗還跟著跟著要往布偶貓的貓窩裡跟過去了。
「那個人還不值得我特意跑這麼一趟,如果另外兩個也失蹤了再說吧。」我是這麼不負責任地說的。至於夏油的事情,盤星教的事情...我不也是早就有收留的不是什麼好人的心理准備了嗎?現在他都還沒恢復記憶,說這些也沒用,等到他恢復記憶再說吧。
「比起這個,過幾天日曜日我還打算出去釣個魚,你要一起去嗎?」
[去哪裡釣?]
「江之島吧。」
第53章 53
江之島在神奈川的藤澤市。
算是一個挺有名的景點吧, 旺季的時候來玩的人很多,那種時候我一般就不會選擇來江之島釣魚了。
不過現在並不是旅游旺季,來這裡的大多都是來釣魚的。
我帶著釣魚的裝備繞到沒什麼人的石背後面, 把魚竿支架搭好, 然後左顧右看一下確定沒有人注意這邊, 從隨身攜帶的袋子裡掏出了夏油咒骸和醜寶。
「折疊椅。」我小聲說。
超好用的醜寶張開嘴啪嘰吐出兩個小折疊椅。
我把折疊椅撐開搭好, 大一點的是我自己坐的,另外那個麼...咒骸可以動的話, 當然也可以釣魚了。
「辛苦了,醜寶。」我笑著摸了摸靠譜的醜寶的腦袋。
釣魚的話肯定還是帶著折疊椅比較舒服的, 但是我自己手拎的話東西又太多了, 所以我就把一些東西都放在醜寶的空間裡帶過來的。
不得不再說一次,醜寶——真的很好用。
[這個, 用支架支撐起來就可以了嗎?]旁邊那個小點的折疊椅上傳來夏油的聲音。
我把兩個折疊椅撐開的時候就順手把夏油咒骸放上去了, 此時他正好奇地擺弄著他面前那個縮小好幾個版本的魚竿——是我特別定制的。
「等一下,還要掛上擬餌。」我回過身, 半蹲下來熟練地在他的魚竿上裝上了個蟲子的擬餌,「這樣就可以了。」
夏油點點頭表示懂了,動作生疏地把魚鉤放下去。
我站起來轉身, 涼子拿起我放在折疊椅上的草帽戴到頭上, 鑽到我面前笑嘻嘻地比了個剪刀手。
如果有其他人現在走過來往這邊看一眼的話, 就會看到一個草帽憑空飄在空中的奇妙場景。
「小心點別嚇到人了。」我囑咐了一句,在大點的那個折疊椅上坐下,把我自己的魚鉤也放下去。
礁對我比劃了幾下, 邊比劃邊指著江之島邊上的礁石, 我大概懂它的意思了, 就點了點頭。
在我點頭之後礁似乎一下子高興起來, 幾個起落跳到不遠處的礁石上,然後一頭扎進了海裡。
...畢竟礁是海裡誕生的生物,海洋才是它最熟悉的環境,我前幾次出去釣魚不是在海邊,礁都提不起興趣,直到這次來到有礁石的海邊,它才活潑起來。
「這邊要是待得無聊的話,涼子你可以帶著小知花去那邊和礁一起玩玩水。」想到這個,我看了看站在我身邊擺弄著草帽的涼子,提議了一句。
小知花不知道什麼時候飄到了草帽頂上,端坐在那裡捧著一小把硬糖像倉鼠一樣窸窸窣窣的啃著。
「不要,沒意思。」涼子相當干脆地拒絕了,說出的理由也十分合理,「我才不要弄得濕噠噠的,美少女是不會隨意把自己弄濕的!」
「那...」聽她這麼說,我試圖想點其他可以給她用來打發時間的活動。
「好了,清酒,不用『那』了。」涼子嚴肅著一張臉,把草帽摘下來戴到我頭上,「我不放心你和這個家伙單獨相處,我得在這裡看著你們。」
...?
是我的錯覺嗎?我總覺得涼子這句話的含義似乎有些奇奇怪怪的,什麼叫不放心單獨相處?
奈何涼子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就沒有再說什麼了,壓了壓裙角在我旁邊坐下來。
我看似乎沒什麼人來這邊,就又讓醜寶把我存放的備用魚竿吐出來,給涼子釣著玩。反正我別的不多,就魚竿多得用不過來。
擬餌沉入海面,泛著波瀾的海面深藍一片,坐在這裡釣魚的時候可以遠遠地看到富士山的山尖尖。
我心裡安靜下來,靜靜的注視著海面,以及不遠處偶爾會從海面中冒出來的礁。
不遠處還能看到玩深潛的人不時冒出水面。
每當我釣魚的時候心中總是十分平靜,這種狀態最適合構思小說了——說實話,其實我好幾本書都是在釣魚的時候冒出來的靈感,然後在釣魚的時候構思完了大綱。
現在的話。
我正在寫的《須臾丸》還差一個收尾就可以結束了,釣兩天魚回去就把它寫完吧...然後,也是時候該開一本長篇了,畢竟去年和今年我正經寫的也就一本《暗礁》,《須臾丸》是短篇,哦對,還有那本戀愛輕小說了,那本如何就不用我說了。
總之我確實已經沒有正經地寫一本中長篇了,再拖的話中鄉編輯都要鬧了,而且夏油也催過了我很多次,簡直比中鄉編輯還要像我的編輯。
其實我已經有了些靈感,只是不確定是不是就定下那一個靈感。
這個靈感並不是一下子就冒出來的,而是在各種事情的影響下一點點明朗起來的,雖然還沒有決定動筆,但是我習慣性地就先給那個靈感取好了名字。
——《人間界》
這是一個太過寬泛的定義,即使讓我現在想,我也很難想像出如果我寫出了這本書,會誕生出什麼樣的詛咒。
甚至會不會誕生詛咒也很難說。
但我本來也不是為了創造詛咒才去寫的,只是因為自己想。就是夏油可能又會嘮嘮叨叨碎碎念了。
或者先寫本其他的什麼,然後再動筆寫這個也行。
...
我在腦子裡思索著這些有的沒的,哪怕魚竿的手感上傳來魚咬鉤的信息也沒有動作,任由那只咬鉤的不知名的海洋生物脫鉤游走。
力道不大,是只小魚。
旁邊的涼子倒是在短短的時間內釣上來了很多河豚,一個個圓鼓鼓地蹦來蹦去,涼子的注意力被河豚吸引過去,魚竿都放下來了,就專心地蹲在那裡玩河豚。
好在夏油那邊看起來也沒什麼收獲,迷你的魚竿一動不動,讓我稍微有些安慰...
我正這樣想著呢,就眼睜睜地看著夏油咒骸握著的那個迷你魚竿忽然被重重地拉扯了一下,夏油從椅子上站起來,手忙腳亂地站在椅子上拉扯魚竿。
結果那個釣上來的魚可能是力氣太大了,那個固定釣竿的支架都沒能支撐住,夏油差點就咒骸連魚竿一起被甩飛拖進水裡了。
好在我注意了一下他那邊,眼疾手快地抓住夏油咒骸的小短手和迷你釣竿,幫他把釣到的大家伙給釣了上來。
[這是什麼魚?]夏油的聲音都還有些不穩。
「...沒釣到過長這樣的,可能是變異品種?」我打量了好一會兒也沒能認出魚的種類。
這條差點反過來把釣魚的夏油給拖走的魚,是一條腹部呈深藍色,魚頭下面帶著點綠色,身上還有橘紅色條紋的奇怪的魚——配色看起來跟水污染的顏色挺像的,看起來就超級怪,看著沒有一點食欲,長得也不像是有營養的樣子。
「總歸應該不是能吃的魚。」我最後做出了這樣的判斷,「不過這個樣子還是很少見的,你要帶回去養嗎?還是就地放生?」
[現在桶裡養著看看會不會掉色吧。]夏油說出了我未曾設想過的回答。
「也行,有時候長得奇形怪狀的海洋生物,說不定會出乎意料地開啟龍宮之旅呢(注)。」我把那只配色很有水污染風格的大魚放進桶裡。
夏油坐回到椅子上,給那個迷你魚竿上裝上新的擬餌,卻沒有馬上放下去,似乎是剛剛釣魚釣不動反而差點被帶進海裡的經歷讓他印像深刻,有了那麼一點點的陰影。
這時候我自己的魚竿也有東西上鉤了,我釣上來一看,發現是一只成年牛腦袋那麼大的海龜。
——前腳才剛說到浦島太郎,後腳就釣上來了一只烏龜。
這也太巧了。
總不會真要來個龍宮游?
我把那只頭縮進殼裡的海龜翻過來看了看,然後把它放在岩石上讓它自個兒慢慢爬回海裡去。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好像沒有一次把釣到的東西帶回去過?]夏油偏頭看著我的動作,眼看著我把烏龜放走之後這麼問了一句
我隨意地點了下頭。
[所以你享受的是這種釣魚的過程?]夏油若有所思,[不過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你不會自己做料理,哪怕把釣到的魚蝦蟹帶回去也不知道該怎麼把它們料理得好吃吧 ?]
...
差不多都說中了。
我戰略性地沉默了一下,覺得不能就這麼干脆地放棄掙扎,就說:
「釣魚如果就是想著把它們清蒸紅燒煲湯燒烤,那就太沒意思了。」
「釣魚的樂趣就是享受在釣魚這個過程中獲得的心靈的寧靜 ,懂嗎?」
夏油思考了一下,緩緩說道,[釣條刺少的上來,清蒸紅燒煲湯燒烤我都會,我指導你來做?]
哎。
所以說夏油為什麼不考慮一下把方法教給礁呢?我在料理上明明沒有任何天賦,夏油卻莫名地執著於讓我自己動手做料理。
我正要說話,一條鰻魚出現在我和夏油兩個折疊椅之間。
是涼子,她舉著這條不知道什麼時候釣上來的鰻魚,彎起唇角笑出一個淺淺的酒窩。
「不用那麼麻煩,直接跟我說怎麼做就好了哦。」
第54章 54
結果變成了涼子莫名地和夏油杠上了。
就是那種表面上風平浪靜, 實際上細品能品出點陰陽怪氣。主要是涼子打著探討廚藝(?)的名頭,總感覺話裡有話的樣子。
我制止無果之後,默默地拖著折疊椅坐遠了一點, 托著腮撐著魚竿發呆。
坐在草帽上,也就是我頭頂的小知花在吃完了糖果之後把紙折的小手手從我前面的帽檐處伸出來, 小幅度地在我眼前揮了揮。
「小孩子吃太多糖會爛牙齒的。」原本還在發呆的我下意識地說了一句,說完之後回過神才反應過來, 從袋子裡抓了一把糖給她,「小知花, 雖然你不糊蛀牙,不過碰到糖是不是也會腐蝕紙質呀?」
小知花伸出來的小手手一頓。
說白了小知花吃的糖其實都是過一下嘴嘗嘗味道, 然後從後面漏出來, 這點是有點麻煩。我覺得我可以想一個辦法讓小知花能嘗到甜味又不用邊吃邊漏。
當然就算每天都要吃很多糖, 我也養是養得起的,就是總覺得這樣邊吃邊漏不大衛生, 會滋生很多細菌一樣。
然後小知花又是紙做的, 也沒法洗——雖然她的紙算是咒力的具現化, 跟普通的紙不一樣。
不過在外面抱著糖果和甜食什麼的啃, 被人注意到還是不大好,在家裡就沒關系了。
那...定制一個糖味的奶嘴?
但是問題來了,我至今沒有弄懂小知花到底是用什麼嘗到味道的,難道是紙上還長了味蕾嗎?...算了, 這個似乎也不重要。
我把這個定制奶嘴的想法小聲講給小知花聽, 小知花聽完之後伸出帽檐的紙片小手手抓了一把糖果後一下子縮回去,感覺好像有點不高興。
「難道是因為奶嘴太幼稚了?」我思來想去猜不到小知花的想法, 只能盡量貼近小孩子的心理去推導, 「其實奶嘴一點也不幼稚的, 小知花你知道彩虹之子嗎?奶嘴可是強大的像征...」
咳,說著說著其實我自己都有些聽不下去了。
倒是小知花好像被那個『強大的像征』給說動了,慢慢地在我頭頂的草帽上動了動,然後從帽檐邊緣探出了頭,臉上浮現出[真的嗎]幾個字。
那小孩子幼圓的手寫體讓我有種忽悠小孩子的負罪感。
*
等到夕陽西下,半輪的夕陽在海平面上鋪開橘色的光,其他來玩釣魚和深潛的人都收拾了裝備准備回去,我則是拿出了小筆記本擱在膝上記錄起今天一天在釣魚中產生的靈感。
記完之後我才開始收拾帶來的東西。
這一天下來我自己沒釣上什麼,桶裡就只有夏油釣的幾只不知為何全都長得奇形怪狀看著一點都不營養的魚,以及涼子釣的近半桶河豚。
所以說你們的釣魚技能是不是點得有點歪了?一個是變異魚專精,一個是河豚專精嗎?
反正最後那一桶的魚和河豚都被倒回了海裡,只留下礁在海裡撿回來的幾個漂亮貝殼,我是打算帶回去裝飾魚缸的。
折疊椅、桶和大部分漁具都被我放回了醜寶的肚子裡,我拿著僅剩下的魚竿慢慢地走回到岸上,在岸邊上散著步往前走。
[今天不回東京嗎?]夏油察覺到時間漸晚,而我還沒有趕著新干線回去的意思。
「嗯,我訂好了藤澤市這邊的旅館,今天晚上就在這邊住一晚上,然後明天出發去富士山,再釣一天魚再回去。」我說。
夏油很快就接受了這個安排,沒有驚訝也沒有不理解,只是沉思了一下之後默默地開口,[富士山下,應該沒有這麼多奇形怪狀的魚吧?]
我忍不住笑起來,「應該?淡水魚長得應該沒有海魚這麼奇形怪狀。」
我發現夏油現在似乎也發現了一點釣魚的樂趣了。
在出來釣魚之前我就已經想好了要在外面待兩天,家裡兩貓一狗的食物都已經准備好,還留了個手機給木魅讓木魅幫我看一下家。
既然追尋靈感 ,那就追尋到底。
江之島聽著海浪聲釣魚可以在海浪聲中得到『鬧』的靈感,而去富士山下的富士五湖釣魚,則是可以得到一種寧靜蔥郁的『靜』的靈感。
這波是鬧與靜的完美結合。
除此之外在藤澤市這邊游玩一下也挺不錯的。
在前往預定下的旅館的路上,我們經過一個買可麗餅的小推車。
我對甜食是沒什麼興趣,本來都已經要走過去了,趴在我戴著的草帽上的小知花飄了起來,往賣可麗餅的小推車那邊飄了一下,又飄回到我面前來,紙折的振袖掩了一下半張小臉,臉上浮現出[想吃]這樣的字樣。
「可麗餅嗎?」我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有好幾個年輕女孩子聚在那買可麗餅的小推車,小知花做出點頭的動作。
這點小事滿足起來還是容易的,我過去排隊,想著不能厚此薄彼就買了三個可麗餅,等下去問問涼子和礁吃不吃,如果他們倆都不吃的話就都給小知花吃,反正也不會吃撐。
至於夏油,咒骸嘴都不能開合,略過。
買好可麗餅,走到周圍人少一點的地方,我把一個可麗餅遞給小知花,看到她用捧著差不多有她人那麼大的可麗餅,身邊仿佛飄出具現化一般的小花花。
我又把另外兩個遞給涼子和礁,不出意外涼子和礁都不吃,說是吃不出味道來。
那就只有留給小知花了。
我再一次確認了能用紙做的身體吃出食物味道的小知花在某些方面有點特殊。
正當我把夏油咒骸從袋子裡拿出來單手抱著,讓小知花飄進袋子裡專心吃可麗餅的時候,馬路對面有兩個路過的女孩子忽然停了下來。
...
「喂,把你的玩偶給我!」
我沒走出幾步,就聽到右邊傳來清亮的女孩子的聲音。
——嗯?是說夏油咒骸?
我順著聲音往右邊看過去,就看到兩個年紀不大的女孩子從馬路對面走過來,目光緊緊地盯著我臂彎裡的夏油咒骸。
這兩個女孩子一個是白頭發,一個是黑頭發,長相很像,但是氣質截然不同。
白頭發的女孩子扎著丸子頭,穿著襯衫加針織衫加短裙,黑頭發的女孩子則是穿著黑色的jk制服,留著公主切的中長發。
但是說出的話確實是很沒禮貌。
我轉過身,就這樣站在這看著那兩個女孩子走過來,然後看了看一動不動的夏油咒骸,「你們是說這個?」
涼子從我左手邊彎了彎腰,探出頭看著走過來的兩個女孩子。
「!」一直盯著夏油咒骸看的白頭發的女孩子這才忽然注意到我身邊的涼子他們,神色一驚之下連忙拉著黑發女孩子後退開好幾步,警惕地舉起手機對准我這邊。
第55章 55【加更】
我在想, 這兩個女孩子是不是跟夏油有什麼關系。
但是看她們的態度看起來好像也不像是知道咒骸裡有個會說話的腦子,似乎就是以為這是一個普通的玩偶——難不成就是看夏油的咒骸長得可愛?
這樣的話性質不就跟熊孩子在路上看到別人的東西好,就想據為己有一樣了麼。
我有點拿不准, 而夏油本人到現在也沒什麼反應也沒出聲,看起來不像是認識她們的樣子。
「你們...」我剛想開口說話,認出我身邊的涼子和礁他們是咒靈,還是她們打不過的咒靈的兩個女孩子已經警惕地一步步後退想跑路了。
就是黑頭發的女孩子被白頭發的女孩子拉著後退的時候,還有些眼巴巴地看著我懷裡抱著地夏油咒骸, 袖子裡悄無聲息地滑出一條麻繩。
還是咒術師啊?這兩個女孩子。
我想了想,總覺得她們的態度讓人有些在意,就叫了一聲, 「礁。」
已經跟了我挺久的礁在我出聲叫它的時候就領悟到了我的意思,身形快速淡去,然後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從陰影中躥了出去,一眨眼就來到了兩個女孩子身後, 擋住她們離開的退路。
白頭發的女孩子瞳孔放大, 猛地轉身按下拍照快門。
但是礁的速度顯然要更快一點,並沒有被捕捉到身影,與此同時,涼子輕忽地靠近她們,帶著一臉陽光的笑容拍了拍她們的肩膀, 從兩個僵住的女孩子中間探出頭,輕快地說,「沒禮貌的孩子要被沒收作案工具哦。」
黑發女孩子的麻繩和白發女孩子的手機被涼子輕而易舉地拿走了。
涼子她...是不是太來勁了?
算了, 估計是這段時間太閑了都沒什麼需要她出手的時候。
「不要太欺負小女孩了, 涼子。」我只是這麼提醒了一句, 向僵住的兩個女孩子那邊走過去。
「好啦好啦~」涼子過於甜美輕快的笑容收斂了一點, 回到我身邊,拋了拋手裡的手機,「這兩個應該算是咒具吧?」
那還挺新潮。
在涼子從她們身邊離開後,那兩個僵住的女孩子終於能動了。
大概是知道跑也跑不了,她們超級識相地果斷道歉,九十度彎腰,「對不起,我們不是故意冒犯的!」
還...挺能屈能伸。
我也沒有為難她們的意思,在她們道歉之後沒有再說什麼,而是直接開門見山,「你們剛剛是想要這個玩偶吧,為什麼?」
我舉起咒骸在她們面前晃了晃。
裝死的夏油,[...]
在這麼近距離地看到咒骸,兩個女孩子的目光一下子黏在了上面,越看表情越驚異。
白頭發女孩子的語氣軟了點,沒有一開始那麼頤指氣使,有些生硬且生疏地用上了顯得禮貌一些的敬詞,「請問,這個玩偶是從哪裡來的?」
「不如先回答我的問題?」
黑發女孩子有些遲疑地開口,聲音細聲細氣的,聽起來文靜又內向,「因為這個玩偶的外表跟我們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長得很像。」
所以說...果然是認識夏油的人?
我又一次看了一眼沒有任何動靜的咒骸,把他收回來,「那沒事了。」
這次的情況跟五條悟那次不大一樣,既然夏油自己也沒有什麼表示的話,那就先不主動暴露吧,畢竟也只是一面之詞。
礁又悄無聲息地回到我身後,讓出了給她們離開的路。
「等等!這個玩偶...」白頭發女孩子忍不住出聲。
「撿來的。」
兩個女孩子一懵。
「撿、撿來的?!」
...
[別逗她們了。]
直到這時候,一直都沒有出聲的夏油才開了口。
這個聲音不止是我聽到了,那兩個女孩子當然也聽到了,她們幾乎是不可置信地循著聲音看向夏油咒骸,失聲道:
「夏油大人?!」
且不說她們露出了多麼明顯的懷疑自己在做夢的表情,我在她們那一聲『夏油大人』下低頭看向被這麼叫的夏油。
「你想起她們是誰了?」
[腦子裡浮現出了一些畫面。]夏油思索了許久,叫出兩個名字,[美美子,菜菜子。]
「!!!」
從她們驟然亮起來的驚喜目光中可以看出來,夏油叫出來的應該是她們的名字。
「真的是...夏油大人嗎?」白發女孩子聲音中忍不住帶出了些哽咽,努力咧開嘴露出一個哭似的笑容。
「您都到哪裡去了啊,那個家伙...那個奪走了你身體的家伙,根本就沒想把您的身體還回來...」一開始頤指氣使,後來能屈能伸果斷道歉的女孩子,此時像是受盡了委屈跟大人撒嬌哭訴的小孩子一樣,絮絮叨叨地說著,「他們還覺得那個家伙做的事符合您的心願,先跟著他做事也沒關系,這算什麼家人啊,嗚...」
夏油抬起手摸了摸兩個女孩子的頭,明明現在身體還用的是小小的咒骸,卻很可靠的樣子,[好了好了,別哭了,我回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感覺有種父女相處的氛圍呢。
應該不是我的錯覺吧。
我看他這樣努力伸著短短的手摸頭挺辛苦的,就松手讓那兩個女孩子接著夏油,有什麼話慢慢說。
看她們手忙腳亂接住夏油的樣子,我開口說,「你們先跟上來吧,別站在路上說。」
*
最後我是把人帶回了我在藤澤市訂的旅館。
黑發的女孩子情緒稍微安靜內斂一點,白頭發的女孩子一路上幾乎都在說,說著說著還要時不時看一看咒骸,仿佛要確定這不是做夢一樣。
然後自然而然的,我這一路上也聽到了不少。
白發女孩的名字是菜菜子,黑發的則是美美子,都是十六歲左右的樣子,據說是曾經被夏油救下的孩子。
因為夏油並沒有想起全部的記憶,腦子裡只有一些與她們相處的記憶碎片,所以大部分時候都是那兩個女孩子說,夏油聽。
不過大概是因為我在這,她們說的時候還是有所保留的。
正好這時候中鄉編輯發來了信息,我坐下回信息。
「清酒,這樣的話明天還要去富士山釣魚嗎?」涼子往旅館的床上一撲,翻滾了一下後撐起臉湊到我旁邊。
我想了想,「現在不適合去了吧,有事情沒解決去了也沒法安心地釣魚。」
涼子似乎對我的回答早有預料,在我說完之後又若無其事地接上一句,「那既然這兩個女孩子是夏油傑的家人,那他是不是該回自己家了呀?」
用的還是特別天真特別無辜的表情。
——涼子你,這是有多不待見夏油啊?
我沒有馬上回答,過了一會兒才說,「這個看他自己吧。」
第56章 56
等到那個兩個女孩子離開之後, 夏油就變得十分沉默了。
黑發丸子頭的小人坐在桌子上,一副沉思的樣子,過了一會兒又像是放棄思考一樣啪嗒往後一仰躺在桌子上。
「不是好消息嗎?」我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開口問,「你的記憶恢復多少了。」
[...很快了吧,我有預感。]夏油說,說到這個的時候他的情緒並不高昂,反而有些沉郁的樣子。
他點了點自己的腦袋, [現在那些記憶就像蒙了薄薄的一層紗一樣,只差一點時間應該就能徹底揭開那塊紗了,只是...]
「只是?」我重復道。
[如果說, 恢復記憶之後的我,會變成一個讓你,以及現在的我都感覺很陌生的人,你覺得是恢復記憶好, 還是不恢復的好。]夏油嘆了一口氣, 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明明人就在我面前。
我定定地看著他,沒有回答他的話。
實際上夏油的這句話也並不是問我,而是在問自己。
既然能讓他問出這樣的問題,那麼我也大概能猜到, 在他回想起的那些記憶中,他大概並不是常規意義上的好人,不然那他現在也不會在這裡糾結這個。
「我偶爾會覺得, 人的成長其實就是在殺死過去的自己。」我沒有順著他的話說, 而是把雙手枕在腦後往床背上一靠, 看著旅館窗台上滿叢的滿天星與多肉, 從另外的角度說起這個話題,「對於現在的你來說大概也是如此吧。」
「從我的角度來看的話,我覺得現在的你挺好的,如果恢復記憶意味著現在的你會被『殺死』,我並不希望見到這樣的結果。」我大概很少用過這樣溫柔的語氣說話,說完之後還感覺有些奇怪地笑了一下,聲音平和地對他說,「但這是你的人生,不是我的人生。」
我現在就像一個心態平和等待另一只靴子落下的人。
從將軍叼回醜寶,而醜寶在我面前吐出腦子來,到現在,其實不過才過去了四個月。只是因為中間經歷的事情太多了,讓我感覺就好像過了好久一樣。
過了好一會兒,夏油忽然笑了起來。[你說的對。]
不是那種表現在咒骸臉上的笑,畢竟也表現不出來,而是包含在聲音中的復雜笑意。
[如果否定自己的話,人生不就變成一個巨大的笑話了麼。]
這是我在《匣中狂想家》中寫過的一句話。
「所以你現在...?」
[還沒全想起來呢,順其自然吧。]夏油的語氣放松下來,甚至還有心情說,[明天還釣魚嗎?]
「嗯...都可以?」
我也沒想到都到這種時候,他還想著釣魚呢——雖然成功把人拉入了釣魚坑,但是他的心態真的沒問題嗎?
「那兩個女孩子呢?不跟你一起?」我遲疑地問。
[我讓美美子和菜菜子先回去找我的家人們了。]夏油說,[那個把我的腦子挖出來,然後把自己的腦子放進去占據了我身體的人,現在還在外面活動著,美美子和菜菜子如果突然消失很有可能會引起那個人的注意。]
我點點頭表示理解。
夏油要是現在出現那個能挖人腦子的狠人面前,估計也挺危險的。
既然他自己已經有安排了,那第二天我們仍舊是按照原來的安排去了富士五湖釣了一個下午的魚,到了傍晚乘坐新干線返回東京八障町。
回到家裡的時候布偶貓和貓又都不在家,大概是跑出去玩了,只剩下將軍蹲在窗口四十五度望天。
「這麼快就回來了啊?」木魅沉迷寫小說,當我們走到門口的時候他都沒有察覺,直到開門進來了他才發現,搖了搖樹干算是打招呼。
正好這時候勿怪也放下了抱著的筆,結束了這一天的工作。
「你們不是出去釣魚了嗎?」在我們走進房子,各自做起自己的事情後,木魅敏感地察覺出了一些不對,「總感覺氛圍好像發生了一些變化...」
「還好吧?」我做到書桌前,把這兩天釣魚產生的靈感都記錄下來進行整理。
「絕對是!我不可能感覺錯!」木魅說得斬釘截鐵,「是發生了什麼嗎?」
這個說起來太麻煩了,也沒有說的必要,我岔開話題,「過段時間我就能寫完《須臾丸》交稿,我跟編輯說了我認識一個寫純愛小說的也想投稿試試,你寫了多少字了?筆名想好了嗎?」
寫文正是木魅現在最在意的事情,我這麼一說他的注意力果然轉移了過來,「差不多二十萬多萬字了,這樣會不會太少?要不還是先多寫點再投稿?」
「名字的話我早就已經想好了,就叫戀愛之神!」
二十多萬字,木魅比我要勤快多了,我幾乎同時開始寫的《須臾丸》也就寫了十萬字出頭,也就印個薄薄的短篇,要看起來多點的話裡面還得放不少插畫。
我放棄了反思自己的產出速度,以過來人的經驗告訴木魅,「新人投稿的話,先這個字數差不多了,編輯那邊審核過了會先讓你在雜志上連載幾期看看反響。」
「二十多萬字夠連載幾期了,你可以先交稿然後邊連載邊寫後面的。」
木魅懂了,「那就按照這個來吧!」
*
然後在幾天後編輯來取稿的時候,看著木魅那厚厚的一沓,與我那薄了一半的一沓的鮮明對比,欲言又止地表達了他的怨念,「黑潮老師,你不是說要寫本長篇了嗎?您都多久沒有產出長篇啦?」
「下本一定下本一定。」我敷衍道...不對這回不是敷衍,我確實是打算下本寫個長篇的。
中鄉編輯習以為常地嘆了口氣,目光落到我代木魅轉交的那本純愛小說的紙稿上。
實際上現在已經很少有文學創作者會交紙稿了,畢竟比起寫字來說,還是在電腦上打字更簡單方便一點。我是習慣於寫紙稿,感覺這樣寫得順一點。
至於木魅,那就純粹是因為他雇佣來幫他寫字的勿怪沒有掌握電腦打字的技能,只會在紙上寫字。
「這位戀愛之神老師寫得也很不錯啊,不過怎麼是托黑潮老師你來轉交?方便的話我可以和這位老師見一面嗎?」中鄉編輯看到木魅所寫的含糖量超高的純愛小說後,頓時感覺十分驚喜。
眾所周知,中鄉編輯所在的出版社,包括我在內的幾個比較知名的小說家,不是寫恐怖小說的就是寫推理小說的,然後吸引來的其他一些新人小說家大多也是往這個方面靠的。
實際上出版社在恐怖懸疑推理這方面的市場飽和後,又想在戀愛輕小說的市場分一杯羹,還專門弄了個雜志...只是往這個出版社投稿的優質戀愛輕小說實在是寥寥無幾,知名的那些戀愛小說家更是早早就有了歸屬。
所以中鄉編輯在看到木魅的小說時才會這麼驚喜。
我看了一眼窗台上迎風招展的粉色樹葉,笑了笑對中鄉編輯說,「嗯...這位戀愛之神老師不大方便見人,回頭我把他的聯系方式給你吧。」
現在手機可以語音轉換文字,還是挺方便的,我給木魅買了一個手機專門用來聯絡,他只要讓勿怪幫忙按一下屏幕就能自己跟中鄉編輯交流了。
第57章 57【加更】
在那天之後, 時間又過去了一周。
這一周風平浪靜相安無事。
因為東京七八月份,太過炎熱,連貓貓狗狗都不愛在外面跑, 我自然而然也就都待在家裡了。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在這樣的天氣下,詛咒出現的反而比較多了,我偶爾在傍晚溫度稍微降下來之後在八障町裡走走,都能看到許多比較低級的詛咒出沒。
要知道之前可是很久都不一定能看到一只的,偶爾出現一只還是貓又這種級別的, 這也有可能是因為之前有海鷗學園這個大型束縛在,束縛破除後又有寧寧和花子在到處抓跑出來的詛咒。
我仔細觀察了一下, 發現大概是因為氣溫升高, 對人們的精神和身體影響都比較到, 滋生了不少負面情緒, 然後就產生了那麼到處亂跑的低級詛咒。
也就是所謂的苦夏?
正是因為如此,我最近見到寧寧他們的次數都多起來了,還有之前那個叫做源光地金發男孩子也在幫著寧寧和花子祓除詛咒。偶爾路過我家的時候,我看到了還會叫他們到我家裡來休息一下,起碼我家裡面還是比較陰涼的。
「呼呼,活過來了——」寧寧咬了一口冰激凌,一瞬間露出了感動到想哭的表情。
「現在不是暑假了嘛,之前那個超級大帥哥老師就說我可以趁著暑假先學點東西...對了,咒術高專好像是沒有暑假的。」寧寧搬著小凳子往身上帶著水汽, 溫度較低的礁那邊坐過去了一點,接著說, 「然後就給我推了一個前輩的聯系方式, 雖然年紀好像跟我差不多, 據說之前跟我的情況差不多。」
「跟你的情況差不多...也是跟特級詛咒談戀愛嗎?」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樣。
寧寧臉上紅了紅,但是沒有否認。
此時花子正湊在窗口興致勃勃地看著木魅寫出來的純愛小說,邊看還邊嘖嘖驚嘆。
正在這時,我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響起了來電鈴聲,我拿過來一看,是繼弟打來的電話。
「讓,有什麼事嗎?」我接起來,寧寧他們自覺地安靜下來,舔著冰激凌眨巴著眼睛,悄悄地又挪動了一下椅子往礁那邊移過去一點。
礁不知道寧寧為什麼往它那邊移,還安靜懂事地往旁邊挪了挪給人讓出位置。
『清酒姐,是我。你現在還在東京嗎?』電話裡的聲音除了波止讓的聲音,還隱隱能聽到海浪的聲音。光是聽聲音我就大概能猜到他現在估計和朋友在海邊玩。
七月下旬的時候學生們就放了假,放假之後他回了北海道。
「嗯。」我回答了一聲。
『現在東京應該很熱吧,清酒姐你要不要回來待幾個月?』波止讓輕快又無憂無慮的聲音從電話中傳來,『距離你上次回來都過去七個多月了,阿姨她也很想你!』
波止讓所說的阿姨,就是我的母親。
改嫁給波止讓的父親後就一直留在北海道,我也在北海道生活了很多年,不過能負擔起自己的生活後我就獨自生活著,很少回去了,只有每年新年的時候會去北海道那邊住幾天。
不過這也並不是說我對母親的改嫁有什麼意見,甚至十多年前,還是我勸說她離開那個血緣上是我生父的人。
後來母親也從過去的生活中走出來了,與波止先生組成了新的家庭,臉上重新出現了笑容。
——只不過對於我來說,母親與波止先生組成的新的家庭並不是我的家庭,所以我才會選擇在成年後就獨自生活。
「不了,我新年再回去吧,也就四個月了。」我想了想還是拒絕了。
其實夏天去北海道過的話,會比在東京過舒服不少。北海道除了最熱地幾天,其他時候溫度都不會超過三十度,既不會熱又不會涼,而東京現在幾乎每天都在三十度已經。說實話,我從某些方面來說大概還是挺嬌氣的,不僅像夏油之前說過的,喜歡吃魚又不喜歡挑刺,實際上又怕冷又怕熱。
『真的不回來嗎——』波止讓發出哀嚎,『我一個人在家真的超無聊的啦清酒姐,你不在我一個人待在家裡,我爸看我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天天都要訓我!!』
話是這麼說,這小孩現在不也在外面玩得挺開心嗎。
我搖搖頭再一次拒絕,在波止讓的哀嚎聲中掛掉電話。
[你新年要去北海道?]安靜了許久的夏油出聲。
「對。」我有點意外他的關注點在這個上面,「怎麼了?」
[你這麼怕熱,趁著東京還沒到最熱的時候,去北海道過夏天也不錯。]夏油相當自然地提議道。
「但是麻煩啊。」我嘆了口氣,手繞到腦後把洗過頭差不多干了的頭發扎上去,扎成一個松松的丸子頭,順口問他,「怎麼,你想去北海道嗎?」
[沒...]
「如果到新年的時候你還在的話,我可以帶你一起去北海道啊。」我笑著說,「北海道的冬天雖然挺冷的,不過雪景確實也很美,而且冬天在北海道釣魚也挺有意思的。」
夏油沉默了一下,[冰上開洞嗎?]
「那倒不是,海上是不會結冰的。北海道不是有個很有名地漁場嗎,那附近的海域魚都挺多的,我以前沒事的時候喜歡在防波堤上釣魚。」我回想道,「大學附近有個魚料理亭,有時候我釣完魚就自帶著食材去人家料理亭,出錢讓他們幫我把魚料理一下。」
「感覺好有意思啊!」寧寧忍不住感嘆道。
「不過冬天冷也是真的冷,寧寧你可不要聽我這麼一說一時覺得有趣,就想也不想跑去報那邊的大學了啊?」我打趣了一聲,打趣完了注意到夏油又安靜下來,也就沒有再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了。
過了很久,知道寧寧和花子他們休息完了離開了,我都已經忘了這個話題去做其他事情的時候,我才聽到自言自語一般的聲音。
[如果有機會的話。]
...
...
*
而就在這天的晚上。
勿怪已經下班離開了,窗台上的木魅沐浴在明亮的月光下,正用最小的音量,開著自動連播,熱淚盈眶地追著一百多集的狗血虐戀連續劇,為劇裡男女主的絕美虐戀故事心潮激蕩,恨不得立刻拿起筆為他們寫個幾百萬字的同人文。
太慘了,太慘了啊!
這個劇裡的男主原本是某財閥的繼承人,某天車子被競爭對手動了手腳之後衝出公路掉下懸崖,雖然沒死但是失憶了,失憶之後原地從冷酷無情財閥繼承人變成了軟萌傻白甜,被女主撿到之後開始了同居生活。
前半部分基本就是一個你我本無緣,全靠你失憶的故事。
但是到了中間男主恢復記憶開始,木魅看著這個劇情發展的節奏就開始有點慌起來了。
——還別說,這劇情微妙地還挺眼熟,讓木魅有種吃代餐的感覺。
而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看著狗血連續劇的木魅,忽然感覺周圍的環境有點太過安靜了,居然安靜地一點動靜都沒有,往常這個時候將軍的狗窩裡都會有點呼嚕聲磨牙聲什麼的,貓窩裡也多少會有點聲音。
木魅感覺有點不安轉動了一下樹干,帶著花盆在窗台上跳了一下,往房子裡面看過去。
黑暗的環境對咒靈並沒有什麼影響,木魅可以看到房子裡發生的所有事情。
房主人的臥室門緊閉著,時鐘走動時發生嘀嗒嘀嗒的聲音。
木魅看了一圈後注意到貓又站在貓窩前面,分叉的尾巴稍微繃直,猩紅的眼睛直直地盯著一個方向,一動不動。
那個方向...
木魅朝貓又注視著的那個方向看過去,只看到坐在櫃子上一動不動的咒骸。
有一種讓人不安的氣氛在無聲地醞釀著,這種不安在黑暗無聲的環境中發酵,直到——到達那個臨界點。
[原來是這樣。]
夏油咒骸緩緩抬起了頭,用一只手扶住額頭。
過了好一會兒,他從櫃子上跳下來,落地的時候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趴在茶幾上的醜寶也有了反應,在夏油走近的時候慢慢蠕動起來,從茶幾中間蠕動到邊緣,然後落到地板上。
[變小。]夏油說。
醜寶隨著這句話縮小了身體,變化到咒骸的手也可以拿住的大小。夏油把變小的醜寶撿起來,向窗口的方向走過去。
夏油逐漸走進了窗口灑落下來的月光中,先是跳到椅子上,然後從椅子跳到桌子上。
月光把三頭身咒骸的影子拉得很長。
「你、你要干什麼?!」就在窗台上的木魅咽了口口水,心裡慌得一批。
實在是現在的夏油實在是太不對勁了,就連木魅都感覺到了不對。
隨著木魅的出聲,夏油看了他一眼。
雖然咒骸身體的眼睛部分並不靈動,但就是這一眼,讓木魅感覺這個夏油似乎和之前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了。
要說的話,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慢走不送。」正當這時,房間裡響起另外的聲音。
木魅順著聲音看過去,就看到涼子抱臂靠在臥室門外的牆上,臉上的笑容帶出淺淺的酒窩,語氣輕快,看起來心情挺好,甚至很開心的樣子。
就差拿個小手絹歡快地揮舞了。
確實,夏油離開的話最開心的就是涼子了——木魅在心裡這樣想著,多少也有點松了一口氣。
在夏油不正常的時候,至少涼子還是正常的,那他就不慌了。
好歹涼子是個特級呢,靠譜。
[二重作涼子。]夏油不知為何停住了,在窗台上轉過身,說出了一句出乎所有人預料的話,[你要不要跟我走?]
「...哈?!」
不僅是木魅,連涼子都被驚了一下,愣住了。
甚至難得地問了一句,「你人沒事吧?」
其實她想問的應該是,你腦子沒事吧?
[跟在她身邊你不會有什麼提升,而我能讓你變得更強大。]夏油說道,[你跟她也並沒有主從的束縛,只要想離開隨時都能離開,不是麼。]
「好逗啊你,恢復記憶居然還能把腦子給丟了嗎?」涼子幾乎要捧腹笑起來,要不是顧忌到會吵醒臥室裡睡著的人,她估計就真的超大聲地笑出來了,「你知道自己在邀請誰嗎?」
「你這話要是是和礁或者知花說的,還不會有這麼好笑的效果哈哈哈!」涼子捂住嘴不讓更多的笑聲泄露出來。
[你是要說你們友情嗎。]夏油冷靜地指出,[難不成你真的把自己當成二重作涼子了?你只是頂著這個名字的詛咒而已,而非真的是她的朋友涼子。]
——哇,這就是雷區蹦迪嗎?
木魅只敢在心裡吐槽著,努力在兩個人無聲的風暴中保持著安靜減少存在感。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你最好永遠也不要再出現在清酒面前。」涼子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目光中逐漸出現了尖銳的敵意,「我和清酒,會永遠在一起。」
在這一刻,木魅實打實地感受到了特級的壓力。
上次直面特級的壓力,還是他在海鷗學園撮合兩情相悅的學生們卻被七號大人逮個正著的時候。
在涼子明晃晃的敵意下,夏油終於沒有再說出什麼話了,暫時放棄了拉攏涼子,深深地往臥室那扇關上的門那看了一眼,轉身跳下窗台。
木魅憑借他咒靈的視力,看到在房子的鐵欄外面,有兩個女孩子等在那裡。
「他...就這麼離開了??」木魅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等、等等啊!就算離開你不應該跟房主人告別的嗎?伊吹桑,快醒醒啊!!再不醒醒連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啦!
雖然木魅平常並沒有表現出來,但是實際上,對於感情十分敏感的木魅,其實有在暗戳戳地磕著清酒和夏油的cp。
不過別說成年人了,就連小學生的感情線都比他們明朗,木魅只是感覺有種悵然若失的遺憾。
如果把感情比喻作成植物的話,這應該是種子種下去之後,連發芽都沒有發芽、所有的暗湧都內斂地藏在泥土下面,不曾暴露出來的感情。
極其朦朧,說不明也道不清。
就在木魅為這份感情線感到惆悵的時候,涼子走過來,看著鐵欄外那兩個女孩子離開,然後啪嗒一聲關掉了窗戶。
木魅:「等、等等,我還在外面啊!」
「你話太多了。」涼子有些嫌棄地看了木魅一眼,「戲也太多。」
說完她就走了。
...
*
我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腦袋還有些昏昏沉沉的,大概是因為昨晚做了一夜的夢,又夢到小時候在青森的那個家裡,勸說母親的場景,又夢到涼子,還夢到新年回家跟夏油涼子他們一起坐在北海道那邊的防波堤上釣魚的場景。
夢裡小知花飄著飄著掉到水裡,被水都泡開了,但是我一把她攤在東京的太陽下曬了幾秒,小知花就恢復了原狀。
我醒來之後還分神回想著夢境,洗漱完,才發現房子裡少了什麼。
「哦,離開了啊。」我愣了一下,坐下來倒了杯溫水潤潤喉。
「你沒什麼想說的嗎?」木魅探出頭小心地問。
「還好,早就有心理准備了。」我靜靜地說,「用海對岸那個國家的一句俗語來說,[天下無不散之宴席]。」
第58章 58
我的本意是, 人生是一場旅途,任何在途中遇到的人都總會有離開的一天,雖然有些遺憾, 但我也能以平常心對待[分別]這件事情。
誰知道木魅聽完之後表情一變, 不知道腦補了什麼,身周忽然燃起了具現化一般的熊熊鬥志。
「我明白了!」木魅大聲說, 「你的幸福,就由老夫來守護!」
...啊?
「...或許, 你先冷靜一下?」我迷惑地看著不知道在熱血什麼的木魅, 發現他已經背過花盆陷入自己的世界,在哪裡碎碎念著我聽不懂的東西後, 我搖搖頭, 看著今天心情莫名很好的涼子從廚房裡端出來的煎三明治和荷包蛋。
「鏘鏘!這個超簡單的,應該不會翻車,清酒你嘗嘗~」涼子轉了個圈把盤子放到我面前,然後在我對面坐下,捧著臉期待地看著我。
「咦,涼子你什麼時候學的?」我有些意外, 咬了一口表皮被煎的脆脆的三明治,發現裡面還夾著鱈魚片。
是我更早以前的一段時間裡,在夏油的要求下網上下單買的,送到之後也用過一些, 不過這段時間倒是一直放在冷凍裡一直沒怎麼用。
「跟著電視裡學的啦。」涼子彎起眼睛。
我露出了一點笑容,給予肯定的評價,「好吃。」
今天的一切都和昨天一樣, 三十多度的溫度, 房間裡稍微涼快一點, 窗戶外樹葉被烤的蔫耷耷的,路上走動的人很少。
我有點提不起勁,小說寫著寫著就不想寫了,趴在桌子上點開打發時間用的種田小游戲,有一根手指慢慢點著收取作物,播種新的作物,然後再挖一會兒礦,釣一會兒魚,把體力用完。
然後就又沒事情做了。
正當這時候,我的line賬號上有人發過來了信息。
【吉野順平:黑潮老師,今天有新上映的電影!要出來看嗎?】
先發來的是這條信息,然後貼心地附上了新上映的電影列表以及介紹。
——雖然他們幾個孩子之前改口叫了清酒姐,不過順平在網上找我的時候,依舊會習慣性地稱呼黑潮老師。
【今天?】
我又抬頭看了一眼外面一看就很熱的大太陽。
【吉野順平:是的!還有悠仁。我的水母可以用來降溫】
我一下子沒話說了。
順平的水母,又能照明,又能治療,又能防御,還能飛,現在還開發出了降溫的作用,這也太萬能了,不過也確實符合常理,畢竟跟海有那麼點關系的礁身邊的溫度就比較低,身體中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是水分的水母,能降溫也挺符合常理的。
本來打算因為外面炎熱的天氣而拒絕的我在這個條件下,想了想答應了。
出去看看電影也好,正好我也有段時間沒有看新出的電影了。
做出這個決定之後,我也沒有拖拉,直接就問了順平他們打算在哪家電影院看電影,以及碰面時間。
「是之前那個劉海蓋住半張臉的那個孩子?」涼子看我回順平的消息,回想了一下是哪個。
「上次去鳥取的時候那孩子就已經把劉海夾上去,露出整張臉了。」我修正道。
「唔,是這樣嗎,我沒注意誒。」
涼子露出一個無辜的笑容。
等我到達約好的地點時,看到的就是虎杖和順平兩個人在那裡對著電影放映表討論看哪個電影。
因為今天上映的有好幾部新電影。
這次他們倆穿的是自己的常服,而不是咒術高專的制服,看起啦比上次看到的更要多了幾分少年的稚氣,不像是隨時准備去奔赴戰鬥的人了,倒是跟他們這個年紀的高中生差不多。
「決定好看什麼了嗎?」我走過去之後看他們討論了一會兒,才出聲問。
「黑潮老師你來了啊,要不我們就看這部《空山》吧!」順平回過頭。
「可以。」我點點頭。
在來之前我已經看過他發過來的簡介了,這次暑期檔的電影沒什麼恐怖片,順平說的《空山》是一部比較文藝又小眾的電影,比起其他什麼特效大片,搞笑電影,情感片,幾乎沒什麼人會看這部電影。
其實我現在還是比較想看不帶什麼情緒的無腦特效片,腦子不用動,讓眼睛滿足就可以了。
「等等,要不我們看《海王》吧?」在順平要去買票的時候,虎杖忽然說,「前段時間五條老師老拉著我們看電影,類似於《空山》這樣的電影已經看太多了,難得出來看次電影就讓腦子先休息一下怎麼樣?」
順平愣了一下,不過在問過我的意見後也同意了。
最後我們是買了三張《海王》的票。
一百四十多分鐘的電影,我自己是看了一會兒思緒就飄到別的地方去了,倒是逃票(bushi)進來的小知花、礁和涼子看得津津有味。
我撐著臉頰一粒粒拈著爆米花,有一顆沒一顆地吃著,看到前面座位一對小情侶看著看著突然頭湊近親了起來。
不對,看愛情片你們親就親吧,看特效熱血片有什麼好親的啊?
我心裡滿是這樣的困惑,默默的移開了目光。
等到看完電影,我看時間也差不多四點多了,就請了虎杖和順平他們倆個吃飯,就在上上次波止讓的那個同學,目加田拓真推薦的那家料理店。
「對了,清酒姐,之前在山洞裡你給我們的武器我們還沒還給你呢!」虎杖一拍腦袋,怪不好意思地說,「前段時間事情太多了,就一直放在伏黑的空間裡忘了還。」
「我的也是。」順平默默補上。
武器...哦,是當初從醜寶裡拿出來的那些啊,給虎杖的太刀,給順平的錐形武器,以及給伏黑的流星錘。
「不用給了我,你們留著吧。」我隨口說道。
我又不會用那些東西,給我也沒用,再說現在也沒地方放,就算丟掉也不方便——丟掉的垃圾裡有危險物品被人發現的話,說不定還會被順著線索找上門來,看我是不是做了什麼違法的事情。
「等等,清酒姐,你是不是不知道那些武器的價值?」虎杖看著我的表情,突然反應過來,湊過來一點伸出三根手指,小聲地說,「那些都是咒具哎!加起來有這個數!」
「三千萬?」
虎杖比劃著,「不,是三個億!五條老師跟我們說的時候我們都驚呆了!每一個都差不多都值一個億,是一級咒具,據說還有價無市!」
我默默地看他比劃了一會兒,「哦。」
大概是因為我的回復太平淡了,比比劃劃的虎杖一下子沒了聲音,跟順平面面相覷。
「沒事,你們拿著用吧,也算是物盡其用。」我依舊是這麼一句話。
而且,那些也不是我的。
——我在心裡補上一句。
如果今天夏油還在的話,我就不會這麼說了,而是先問問他本人讓他決定。
但是現在也沒地方問,那家伙一聲不吭,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我也懶得把東西收回來再想辦法給他,那就這樣好了。
就當是房租。
考慮好這些之後,正好前面等著的紅燈也變成了路燈,我們穿過人行道走到對面。
在我抬頭辨認方向的時候,我的目光在十字路口對角線的那個紅燈路口一頓。
而就在我的目光落在那個人身上的同時,那個人也抬眼看了過來,一下子和我對上了視線。
單簇劉海,袈裟,丸子頭...夏油?
我一愣,但是很快反應過來不是。
人昨天晚上走的,就算當天晚上找身體,做了開顱手術把腦子塞進去,應該也不會現在就能活蹦亂跳地上街了。
——更重要的是,從這個距離,我隱約能看到這個人額頭上一條橫著的線,比起夏油,我感覺這個人反而更可能是夏油,以及那兩個叫做美美子和菜菜子的女孩子說過的,把夏油的腦子挖出來搶走了他身體的人。
那個人似乎對著我微微笑了一下。
而後紅綠燈變化,穿著袈裟的身影被流動起來的人流給淹沒。
「黑潮老師?」往前走了幾步的順平他們發現我沒有跟上,回頭喊我。
我回過神來,再往那個方向看了幾眼,確認已經看不到那個人之後才收回目光。
「虎杖,順平,你們還記得嗎,」我沉思了一會兒,緩緩開口,「在善村的時候,麻枝母子所說的,告訴村民『得到蛇神的人祭祀蛇神會得到福報』這個指示的人,ta的特征。」
虎杖很快想起來,「是說額頭有奇怪的縫線...怎麼了?」
「我剛剛好像看到了,額頭上有縫合線的人。」我把這件事緩緩地說出來,感覺自己仿佛無意間觸及到了什麼巨大陰謀的冰山一角。
十多年前,額頭上有縫合線的人出現在善村,埋下了山洞裡雙頭蛇的暗線,如果不是我曾一時興起探索過這個地方,又在與波止讓和目加田拓真說起的時候被五條悟聽到,那我可能永遠也不會再一次前往那個地方,更不會與虎杖他們一起去。
這件事情就很有可能永遠都不會有人發現。
而那個人占據夏油身體的時間,是在一年以內。
第59章 59
不對, 這事跟他們兩個小孩子說也沒什麼用,要說的話還是得跟能頂事的人說才行。
想到這,我把心裡轉過的種種念頭暫時壓下去, 按照原計劃請虎杖和順平吃完飯, 然後在電車站台跟他們告別,乘坐另一輛前往八障町的電車返回住處。
這一路上,我偶爾能看到幾個扒在人肩膀上,或是蹲在誰家門口的低級咒靈,我讓涼子和礁他們看到就隨手消滅一下, 也算是給寧寧和咒術師他們減少一點工作量。
這麼說起來總覺得忽略了什麼…
——等等。
低級咒靈...工作量——對, 就是這個!
在注意到這個後, 我才忽然想起一個被我忽略過去的點。
現在是夏天,詛咒激增的季節, 而咒術高專又不放暑假, 現在應該正是咒術師們最忙的時候。就算虎杖和順平他們今天休息,那為什麼會忽然想到出來看電影,還順道想起邀請我一起?
一般兩個男孩子一起出來玩的話, 正常的也不會想到邀請異性大姐姐吧?
而且就順平的性格來說, 第一次在寫完讀者來信交流過後邀請我看電影,是情緒上來的衝動之舉, 這次應該不會隨便向我發來看電影的邀請。
我想了想,點開虎杖的聯系方式, 發過去了一條信息詢問。
【對了,虎杖, 這次喊我出來看電影, 是你和順平誰提出來的啊?】
我不找順平問, 而是找虎杖問的原因, 是因為順平性格比較細膩敏感,擔心找他問的話他會東想西想以為我不高興他們邀請我出來。
而且如果真的是誰讓他邀請我的話,順平估計還會糾結要不要把那個人說出來,虎杖這孩子性格比較耿直,即使不方便說估計也會直接告訴我,『清酒姐,這不方便說』之類的話吧。
果不其然,沒多久虎杖的消息就回過來了,【是五條老師建議的,今天難得休息一天,我和順平約了出來看電影,伏黑他們都待在宿舍不想動,五條老師就跟我們說清酒姐你一個人住,就住在附近,可以試試看邀請你。】
說完還發了個【乖巧.jpg】的表情包。
而我,一時心情復雜。
因為我完全拿不准五條悟的行事動機——主要是拿不准他到底是隨口這麼一說還是有什麼別的深意。
我其他的什麼都沒說,就找到五條悟的聊天框,先打出來一個『?』,想了想又刪掉問號,發了個『。』過去。
消息發出去沒多久,戴著墨鏡的自拍頭像很快閃爍起來。
【大帥哥五條悟老師:[探頭.jpg]】
最先冒出來的,是一個可愛的貓貓探頭的表情包。
...怎麼說呢,就是那種粉粉的,萌萌的,通常都是可愛的女孩子比較喜歡用的那種表情包,大眼睛貓貓的圖片一下子占據了整個手機屏幕。
被這個表情包一打岔,我差點就把我原本想說的話給忘掉了,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問對方方便接電話嗎。
【大帥哥五條悟老師:沒問題。】
於是電話很快被接起來。
我用筆尖點了點紙面,構思了一下語言,「虎杖和順平他們回去之後跟你說過了嗎?」
我用這個作為談話的開頭。
『額頭上有縫合痕跡的人啊?他們回來之後就跟我說了,現在正往麻枝母子住的地方去想問問詳細情況呢。』電話那頭的五條悟語氣輕松平常,我隱約還能聽到他那邊好像還有什麼『一份大福,承惠XXXX日元』的聲音,不過這些背景音很快就遠去了。
甜品店?
我腦子裡只是稍微掠過這個判斷,就沒有把多余的注意力放在這上面了,「虎杖他們應該沒有看到那個人的樣子。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人應該就是把夏油的腦子挖出來的人,我今天看到的時候,他...ta用的就是夏油的身體。」
筆尖在白紙上寫出幾個意味不明的字,我把字劃掉,最後還是什麼都沒寫放下筆。
在我說完這句話之後,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
『傑還在嗎?』
「昨天晚上走的。」
這兩句簡短的一問一答,不知道的人聽著,還以為是某人去世了。
過了一會兒,我才聽到那邊五條悟苦惱地嘆了口氣。
『失敗了啊。』
我沒有問他話中的『失敗』指的是什麼,只是平靜地詢問,「他就帶走了兩個人形的咒骸,其他咒骸都還留在我家裡,你們要回收嗎?」
在我的理解中,咒骸這種東西應該也挺難得,就跟《O神》中的義骸一樣。
不然總不能就留在這裡,然後哪天我搬家的時候跟其他沒用的東西一起扔了,萬一扔了之後又被什麼詛咒撿去用了,弄出點什麼麻煩的事情來就讓人頭疼了。
但是不丟掉放著這裡又占地方,燒了又有點可惜。
這時候如果醜寶還在的話就沒有這些煩惱了。
『好啊。』五條悟爽快地回答,『回頭有空我讓人去取。』
那就抽個空整理一下都裝到一個大袋子裡好了...
我正這樣想著,五條悟話風一轉,說出了一句我意料之外的話。
『不過清酒,說真的,你要不要考慮一下來咒術高專?』
我愣了一下,「...什麼?」
『就是先從你現在住的地方搬過來,住進咒術高專,咒術高專的教師宿舍還有挺多空房間的。』
我都還沒對這個提議做出什麼反應,窗台上蔫耷耷的木魅聽到電話裡的話,突然支棱起來,努力地伸長樹干從窗外探頭(劃掉),把樹冠探進來。
——啊,忘了前提提要,我在家裡接電話的時候,如果沒有外人在,我基本都是開著免提聽電話的。
「為什麼突然這麼說?」我想了想還是打算先問問清楚。
五條悟的聲音嚴肅起來,『是這樣的,不久前我發現咒術界高層中出現了叛徒,正在暗中與咒靈合作——涼子已經登記在特級咒靈名錄裡了,你的信息也同樣有登記在冊,我懷疑你的信息已經被泄露。』
『所以最保險的方法是你先入住高專,高專有結界保護,算是比較安全的地方。』
這兩句話中的信息含量實在是有點多,我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該先吐槽他們咒術界的不靠譜,還是稍微害怕一下以示敬意,好半天只憋出來一句:
「...這應該不至於?」
我自始至終都覺得,咒術高層,咒術界與咒靈的鬥爭什麼的,離我挺遠的,哪怕這幾個月來也接觸了不少咒術師,詛咒什麼的,但是說白了我也只是一個寫恐怖小說的普通人啊!
而且...太奇怪了。
習慣了獨居的我一想像我住進他們學校的什麼教師宿舍,就感覺哪兒哪兒都很奇怪——就好像走在路上突然被人抓去出道當偶像一樣奇怪。
『不要太小看自己啊。』
五條悟又換了一種語氣,語重心長地說,『你知道要集合多少人的負面情緒才會誕生一個特級詛咒嗎?』
不等我回答,他已經自顧自地說出了答案,『四千萬。除此之外,只有特級咒術師在強烈情緒下產生的詛咒能產生特級詛咒,這些詛咒最鮮明的一個特征就是本土化——這麼說吧,如果設時間為x軸,空間為y軸,目前日本所產生的所有咒靈,都是在x軸上的,產生的條件主要是時間的積累,而你的咒靈,則具有y軸上的成長性,你可以通過出版海外,擴大影響範圍,從而讓他們得到數量上的增強。』
日本才多少人,全世界有多少人?
好在五條悟打的比方比較簡單,國中生都能聽懂,不然我這個主要搞文科的說不定一下子還繞不過來。
其實大學以前我理科也還不錯,不過這不是這麼多年不看了嘛【輕聲】。
不過經由他這麼一說,我寫小說好像、似乎、確實還挺厲害的?被盯上好像也不是說不過去?
我逐漸理解一切。
『對了,如果他們不想等那麼久,其實還有一個可以更快見到效果的方法。』
「什麼?」
『【恐怖小說家黑潮末日,絕筆之作】這個噱頭如何?應該會引發熱議,然後搞出一個挺強的咒靈來吧。』五條悟故意用高中男生講鬼故事嚇人一般的恐嚇語氣說。
然而我並沒有被嚇到,而是冷靜分析了一下他所說的話,發現這個的可操作性還是挺強的。
而且如果這麼操作的話,不只是那個絕筆之作會變成詛咒,已有的涼子、礁、知花他們大概也會有很大的提升吧。
畢竟眾所周知,死亡是僅此一次的消費品,一些創作者在死後還會被各種消費,然後被強行升華鼓吹吹得自己都不認識。
『所以就暫時來咒術高專吧,正好他們還缺個正經的文化課老師呢!』
電話裡傳來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考,已經有點被說動了的我聽到他這麼說,感覺有點好笑,「之前讓我去當學生,現在就變成當老師了?」
『沒辦法啊,清酒又不想當學生,那就只能當老師了吧?』
第60章 60
我怎麼也想不到, 我居然真的會有一天開始考慮當老師的話我能教什麼。
國文歷史地理什麼的,拿到教材回去好好看一下找找感覺,然後做個教案, 應該也能行?
——莫名地有種無證去應聘私塾老師的感覺。
說起來咒術高專也不知道算是私立還是公立,感覺像這種機構應該不大可能是私人的, 但如果說是公立的話好像又自由過了頭...算了,用普通學校的『正常』去看咒術師學校本來也就很奇怪。
不過居然還要上文化課這一點, 看起來倒是還意外地挺正常的。
「那就這樣吧。」我最後還是同意了五條悟的這個提議。
『那明天?』五條悟當即行動力超強地就要定下時間。
這麼快?
我考慮了一下, 如果要暫時住到咒術高專的教師宿舍的話, 倒不用像正經搬家一樣拿那麼多東西,而且搬家公司也不方便開進去, 所以要帶的東西就全都得我們自己帶進去了。
那就全部從簡,簡單地帶些衣服、生活用品、筆記本之類的好了, 反正就在東京, 要是缺什麼也可以回來這邊房子拿。或者在跑腿app上雇人買東西送到咒術高專所在那座山下不近不遠的地方,然後我下去拿。
「明天下午吧。」我估算了一下報給他一個時間。
電話交流到此結束。
我結束通話放下手機, 就看到窗台外的木魅樹干努力伸到窗戶裡面的樹冠,樹干努力拉長彎曲之後像脖子一樣, 讓我想起傳說中的飛頭蠻, 或者說轱轆首——那是一種可以把脖子伸得很長, 脖子上頂著個頭的妖怪。
「你這是在干什麼?」我開口。
木魅樹干上的臉凝視了我三秒之後, 若無其事地收縮回去,恢復原狀,「沒、沒什麼, 老夫就是想活動活動身體!」
我盯著木魅樹干上心虛的臉沒說話, 心裡在考慮著待在我家裡的這些咒靈和小動物要怎麼處理。
涼子礁和小知花他們幾個肯定都是要跟著我走的, 將軍當然也得帶著, 但是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一只貓,兩個咒靈在這裡,全帶上的話感覺有點太多了。
從前我都是拎上包牽上狗就能走的,哪有這種拖家帶口的時候...哦對,說起這個,將軍的狗糧和各種東西也挺多的。
在這種時候,我腦海中不禁再一次浮現出醜寶乖巧可愛的樣子,每次把東西吞下被誇獎後用蹭蹭表達開心的動作,然後深深地嘆了口氣。
「那個...你真要搬走啊?」木魅小心地開口,「這樣的話,那誰要是反悔跑回來找你,豈不是都找不到了?」
「那跟我有什麼關系,我這裡又不是收容所。」我慢吞吞地說,「比起這個,木魅,你要不回海鷗學園的生態圈吧?你在我這也待了不少時間了。」
木魅怎麼也沒想到還有這個在這裡等著他,一時之間都愣住了。
「還有布偶貓和貓又,我想想能不能給他們找個飼養員,最好是知道情況膽子又大的人...」我捏著下巴考慮起家裡各個住戶的去留問題,「問一下之前那個漫畫家吧,就在八障町,寧寧他們關照一下也方便。」
在客廳裡優雅地散著步,對跟在後面的將軍愛答不理的布偶貓仿佛聽懂了我的話。
她冷不丁地跳到我腿上趴下,輕盈像一小團雲朵一樣,毛發細軟的尾巴一下下甩動著,擦過我的手臂。
雖然這麼說有點奇怪,但是我確實是感覺到她仿佛是在勾引我,尤其是這個晃動的小尾巴。
這難不成是...試圖用色相讓我帶走它們?
但是就算如此,我也不是貓派啊。
「汪!汪汪汪!」將軍在旁邊眼巴巴地看著我。
這時候木魅也反應過來了,眼睛一眨就是一串晶瑩(?)的淚水順著樹干滑落下來,像極了他寫的純愛小說中女主哭泣的樣子,「黑潮老師,是你一手把我帶進了寫小說的大門,我現在才剛剛感受到創作的樂趣,你就要這樣冷酷無情地把我拋棄嗎...嚶!」
甚至連老夫都不說了。
但是說真的,一張長在樹上的老人臉哭出偶像劇女主的樣子,確實讓人有點頭皮發麻,胃裡稍微有點不大舒服。
涼子一巴掌拍在木魅的樹干上,把他那表情奇怪到讓人頭皮發麻的臉給蓋住,「收一收,惡心到人了。」
木魅:「...嚶!」
看不到樹上的人臉後我感覺san值恢復了一點,順著布偶貓蹭上我手臂的尾巴rua了rua她的毛,冷靜地考慮如果把貓貓狗狗和樹都帶上的話,我總共需要帶多少東西。
啊對,既然小知花可以弄出遠超出了小知花維持紙人形體時的用紙量,那麼用那些紙來托著行李應該也是可行的,涼子和礁也都能拿不少東西,這樣的話帶上木魅和兩只貓似乎也可以的樣子。
木魅不知道我已經在考慮怎麼帶上他們了,還被涼子按著在那嚶嚶嚶發出偶像劇女主一般的哭聲,配合著樹冠蕭蕭落下的粉色樹葉,別提有多凄涼了。
*
等到第二天,被五條悟差遣過來接我的人到達的時候。
我發現我之前想的搬運方法都是白想。
「伊吹老師。」伏黑正正經經地改口,看向我昨天加上今天收拾出來的東西,「要帶的就是這些東西嗎?」
「是的,稍等一下,我先叫輛車。」我掏出手機准備打電話。
伏黑攔住了我,「不用。」
?
「要不要再帶點什麼東西?在咒術高專裡買東西不大方便。」伏黑提醒了一句。
「已經差不多了。」
伏黑點點頭,半蹲下來雙手撐在地面上。
灰黑色的影子從他手底下延伸開來,擴大到能把我的行李都包圍在裡面的程度,然後那個影子忽然像是水面一樣輕微地波動了一下,我的那些東西開始緩緩地沉入伏黑的影子裡,最終全部消失。
整個過程差不多只用了一分鐘多一點。
一分鐘左右的時間裡,原本堆了不少東西的地方就這樣露出下面空蕩蕩的地面,伏黑面色未變,看起來還挺輕松的樣子。
我眨了眨眼睛確認了一下我沒看錯,突然就明白醜寶之前為什麼親近伏黑了,還把那些東西吐出來送給他。
原來如此,就像替O使者會互相吸引一樣,收納系也會互相吸引啊!
就這樣,我們一身輕松地離開八障町,前往咒術高專所在的那座高山。
因為這次來的心態和上次來的心態不大一樣,上回來的時候我只覺得這裡風景好,空氣清新,現在再一次經過山間小道旁的溪流時,我注意到這條小溪裡還有一些小魚在裡面游動。
這樣沒事的時候,我還可以在溪邊釣釣魚呢。
釣上來就放生的釣魚不叫破壞生態環境,頂多算是鍛煉魚的心態。
還有那棵之前路過過的刻了名字的歪脖子樹,我再一次路過時看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咒術高專那個頗有些年代感的大門就在前面。
「等一下...」就在我們將要走進那扇門的時候,伏黑忽然出聲。
我停住腳步,「什麼?」
「無論看到什麼場景都不要驚訝。」伏黑沒有轉頭,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
...無論看到什麼樣的場景都不要驚訝?
我忽然有點不好的預感。
不過該進去的還是得進去,都走到這了反悔也沒什麼用。
就在我跨過門檻的那一瞬間,兩道影子忽然唰唰一下從門兩邊竄出來,一個滑鏟竄到我面前,然後唰的一下拉開手裡一張對聯似的長紙。
「歡迎來到咒術高專!」
我定睛一看,發現這兩個身影,一個是虎杖,一個是順平,他們手裡拉開的兩張對聯上都是寫著各種學校橫幅裡常見的歡迎詞,上面還帶著我的大名。
我竟然也不是很驚訝。
不過拉橫幅就拉橫幅了,為什麼還要滑鏟出場。
「清酒姐,不對,現在是清酒老師了,歡迎!」比起順平還有些不好意思的扭捏,虎杖簡直就是樂在其中,滑鏟拉開紙對聯後順勢一個翻滾,然後再以一個標准的體操動作在我面前完美剎車。連臉上的表情都是『> w
我再往後一看,野薔薇正一臉麻木地拿著那種啦啦隊的手搖花,機械性地揮動。
「謝謝,辛苦你們了。」早有心理准備的我平靜地點了點頭,牽著將軍跨過門檻走進來,然後是我身後一連串的貓貓狗狗和咒靈。
依次是飄著的小知花,涼子,捧著木魅盆栽的礁,布偶貓和貓又。
真實的拖家帶口。
被我牽著走進來的將軍歪頭盯著虎杖。
「哦!狗狗!八公!跟八公長得好像的一只狗狗!」虎杖眼睛一亮。
「來啦。」直到虎杖和將軍都玩在一起了,野薔薇甩著手搖花抱怨不靠譜老師出的餿主意,五條悟才姍姍來遲從前面的一座房子後面繞過來,抬手打了個招呼,笑著說,「歡迎啊。」
「哎,這幾個孩子非要給你弄個歡迎儀式,我攔也攔不住,就只能放任了。怎麼樣,還挺驚喜挺有創意的吧?」
在五條悟這句話說出來後,整個庭院裡都是一靜。
野薔薇:「?不是你說的?」
順平:「?」
虎杖:「咦?」
伏黑:「呵。」
...怎麼看起來,不大靠譜的樣子。
第61章 61
不過這樣一出整下來, 我也確實放松了不少。
我本來就不是一個喜歡人際交往的人,也不喜歡群居,這麼多年以來都是自己住, 來往的人也不多——算起來的話跟我來往最多的其實也就只有中鄉編輯了,我每次搬家第一個發現的總是中鄉編輯。用他的話來說, 隨著我多次搬家, 他差不多也要把整個日本都跑熟了。
不過據說咒術高專的學生和老師不多,對比起一個學校的規模來說可以說是相當的少了。
一年級就虎杖、順平,野薔薇,伏黑他們四個,二年級在學校的目前也就三個,三年級的一個都不在。
而虎杖這幾個孩子, 我之前帶他們去鳥取也算是相處過一段時間,要再次相處心裡也有個底, 應該沒什麼問題。
畢竟乖巧懂事的好孩子總是比較討人喜歡。
就算是給人的第一印像比較輕浮又自來熟的五條悟, 其實感覺也挺有分寸的, 就算我真的是一個吃老師這碗飯的人,咒術高專這個學校也算是百裡挑一的理想環境了。
「挺好的,費心了。」我若無其事地略過了五條悟甩鍋給學生, 結果被當場揭穿的尷尬場景——雖然可能當事人一點也不覺得尷尬。
「好了, 別圍在這裡了, 我去帶清酒去宿舍安置下來, 你們先去跟二年級一起訓練會兒,回頭有的是時間聊啊。」半點也不尷尬的五條悟這麼說著,讓虎杖他們去找二年級, 然後對我抬手招呼了一下, 走在前面帶路。
當然, 默默跟上來的還有充當搬運工的伏黑。
將軍屁顛屁顛地走在我前面,不過大概是因為在陌生的地盤,它始終保持著跟我很近的距離,邊走邊聳著鼻子在地上嗅來嗅去。
這是狗狗在熟悉環境的表現。
眼看著將軍嗅著嗅著要往同行的兩個人身上嗅過去,我牽住繩子微彎腰按住將軍的狗頭,「將軍,乖一點。」
將軍耳朵動了動,乖乖地蹭了蹭我的手。
這時候,走在旁邊的伏黑默默地說了一句,「沒關系。」
我扭頭一看,黑發海膽頭的少年,露出了狗派的眼神。
「你這帶的人好像有點多啊。」五條悟回過頭,隔著黑色眼罩打量了一下我身後拖家帶口的一大串,思索著摸了摸下巴,「這樣的話我本來打算留給你的宿舍可能就有點不夠了,得給你換個大點的。」
聽到人多我稍微還有點小心虛,畢竟確實是有點多了...不過嚴格來說人就只有一個。
「這樣吧,我隔壁的宿舍樓房間都挺大的,目前就還沒有人住,你比較喜歡住在二樓還是三樓?」五條悟打了個響指,快速發問。
「三樓。」我回答地也很快回答。
在城市裡的時候我比較喜歡住低層,但是在山裡的話,蛇鼠蟲蟻比較多,還是住得稍微高一點好,而且下起雨的時候,低層多少會有點潮濕。
五條悟比了個ok的手勢。
...
隨著一路上的交談,宿舍樓很快就到了。
出現在面前的是一棟畫風跟整個咒術高專的風格都很一致的建築,帶著許多木質結構,房頂是整齊的瓦片,不過看上去並不顯得老舊,整體來說很整潔。
走進去之後走廊和樓梯也都是木頭的,踩著木質樓梯走上去的時候能聽到木質結構承重時所特有的吱呀吱呀聲。
這也是我很喜歡的一個點。
我就喜歡那種走起來會發出聲音的樓梯,尤其是在昏暗的環境下舉著一根蠟燭從這種樓梯上走過,蠟燭照亮手邊的一點空間,而樓梯下的空間都是黑洞洞的,給人一種黑暗裡藏著什麼的感覺。
不過這種比較獵奇的喜好就不用說出來了。
到達宿舍之後,伏黑把影子裡的行李都移出來後就去找他的同學們了。
我則是讓涼子和礁幫忙把行李搬到這個房間裡擺放好。
「咳。」旁邊傳來一聲刻意的咳嗽聲。
我回頭看到跟門差不多高的五條悟還站在那裡,似乎沒有馬上走的打算。
於是我遲疑了一下開口問道:
「我剛剛從走廊走過來好像沒看到什麼消防設施,我想問一下,這棟宿舍樓裡有滅火器嗎?」
——是的,在一個地方住下來之前首先要看好消防設施的位置,這個真的很重要。
因為我以前在一家民宿過夜的時候遇到了火災,如果不是消防來得及時,那一次火災差點演變成嚴重的森林火災,因此我後來每到一個地方居住,最先關注的就是消防設備是否齊全。
一副『快點快點,我等著你問什麼』表情的五條悟大概也沒有想到我第一個問出來的居然是這樣一個問題,停頓的時間稍微久了一點,不過戴著眼罩我也看不出來他是什麼表情。
在停頓之後,五條悟態度自然地介紹起來,「在牆壁裡面,你看這牆上有一個圓孔,可以按進去的,按了之後就能打開這塊牆板了。」
我按照他說的方法把面前這塊牆板拉下來看了一下,確實在裡面看到了符合標准的消防設備。
我把牆板推回去,然後以目光詢問他還有什麼事嗎。
最後還是五條悟抓了抓頭發先開了口,「你就沒有什麼想問的嗎?」
「問什麼。」我反問了一句,「夏油?」
五條悟默認了。
我看了一眼正在幫我收拾行李,把東西擺放出來的涼子和礁他們,稍微虛掩了一下門,往走廊的窗戶那邊走了幾步,平靜地對五條悟說,「我多少也猜到了一點,總之他失憶之前和你們是對立立場吧?」
「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情況,不過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所做的都是為了在夏油失憶的時候,在天平的一方添加籌碼。無論是之前拜托我給他們幾個學生帶路去須臾川的源頭,還是你一開始發現夏油的時候讓他繼續留在我這裡。」我以寫小說的思維做了個簡單的推導,慢慢地把我的猜測與分析說出來,「但是從結果來看,失敗了?」
各種線索串聯起來,這是我能想到的最符合情理的一個解釋。
列車上似乎認識夏油的詛咒師,盤星教,夏油在預感要恢復記憶之前的猶豫,在夏油離開之後就邀請我住進咒術高專的五條悟,都有這麼多明顯的線索了,如果我還猜不到什麼的話,我這麼多年的小說也算是白寫了,重新回去進修邏輯學好了。
「唔...也不能這麼說吧。」五條悟半捂住嘴,有些苦惱又隨性地笑了笑,「我只是想要盡可能的創造一種可能性。」
「只不過我也沒有想到傑會這麼快恢復記憶。」
記憶這種東西,本來就是超級變量,誰也說不准什麼時候就碰到了哪根弦恢復記憶了。
我不想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主動轉移話題,「對了,這學校裡有沒有什麼不能去的地方?」
「人沒有,不過有些地方詛咒不能隨便進去,會被天元的結界誤認為入侵者。」五條悟豎起一根手指。
嗯?
這個意思...
人沒有不能去的地方,也就是說,哪怕是他們存放咒具的地方我也可以去了?
難道是暗示我可以直接去接觸舍香比丘骨嗎?
直到五條悟離開了,我也還在考慮他剛剛的話中是不是有這個暗示。
我邊思索著邊帶上門走進新房間。
這個宿舍的面積當然是沒有我自己家大的,不過同樣也算不上小,養一只貓以及將軍這個體型的狗狗的空間是完全有的。
窗外還有個陽台,從那邊的窗戶看出去就可以直接看到群山與郁郁蔥蔥的樹木。
我走過去把木魅的花盆放到窗台上。
木魅看起來還挺喜歡這個環境的,粉色的枝葉伸展開來輕輕搖曳,樹干上的老人臉眯起眼睛,露出享受的表情。
「清酒,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情?」
正當這時,涼子走到我身邊,臉色凝重。
「什麼?」
「你看。」涼子伸手一指這個房間的一角。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發現那個地方是一個專門凹進去的空間設計,凸出來的平台則是看起來像是預留出來的廚房灶台。
甚至於那裡已經放了一個嶄新的,包裝盒子都沒拆的電磁爐了。
...
等等等等,這個意思難不成是要我自己做飯嗎?
我的臉色不禁也凝重起來。
我發現我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我搬來這裡之後最大的問題,在來之前我一直沒有考慮到。
——郊外山上點不了外賣。
——而且咒術高專,我好像也沒有看到這裡有食堂,不知道到底有沒有。一般來說學校肯定是有食堂的,但是咒術高專人少啊,就那麼幾個人,而且既然我寢室裡有預留出來的廚房空間的話其他寢室肯定也有可以自己做料理的地方。
再看夏油哪怕之前失憶了也能指點料理,這麼看來他們咒術師很有可能都挺擅長料理,都是自己做飯的。
失算了!
「先摘抄幾本菜譜,我得快點學了。」涼子忽然想到什麼,表情變得有點小開心,「這樣以後清酒就可以都吃我做的了!」
我默默地瞅了涼子一眼,還是沒有打擊孩子的熱情,像哄小孩一樣摸摸頭輕聲說,「那我就期待一下了。」
實際上,涼子點在廚藝上的技能點也很少,不過她自己似乎沒有意識到【輕聲】
其實我的朋友涼子是很擅長料理的,不過因為她家裡總是不管她,她的父親除了酗酒就是賭博,她的母親只會自怨自艾,涼子也只能擅長。
國中的時候我們一起帶便當到學校吃,涼子的便當裡總是會有不少我喜歡吃的,直到今天我仿佛都還記得涼子做過的料理的味道。
有時候我釣到魚,回到家家裡又一團糟的時候,我就會把魚交給涼子,涼子知道我不喜歡挑魚刺,會特意把刺多的魚挑出來做成魚丸,刺少的做成魚排。
不過咒靈涼子似乎並沒有繼承到涼子的廚藝。
上次涼子給我做的煎三明治和荷包蛋很棒吧?事實上,那是她學了快一個星期才學會的。
當然——光是涼子已經開始學這一點就已經比我強多了。
尤其是,她還是為了我學的,不然她一個咒靈根本沒有必要學習人類的料理。
這種被愛著的感覺讓我只想摸摸她的頭,然後抱著她認真地對她說『謝謝你,涼子』。
不過今天的話...
好在出發來這裡之前,我看到冰箱裡還有幾包速食面和速食泡飯,就順手塞進了行李裡面。 .w.com 請牢記:,.
第62章 62
在某個風和日麗的海灘領域內——
不久前才靠著咒靈強大的自我修復能力把身體修復回來的漏瑚盤腿坐在沙灘躺椅上, 正聽著花御、真人和夏油傑對不久後襲擊咒術高專,偷出宿儺手指和咒胎九相圖的計劃進行最後的修訂。
原本這個行動他也是要參加的。
在他們四個咒靈中,除了還沒有長成的陀艮, 花御的戰鬥力是最弱的, 只由花御一個去吸引那些咒術師和五條悟的注意, 很有可能會折在那裡。
但是由於漏瑚不久前托大襲擊五條悟, 重傷後進入了恢復期,他不得不放棄參與這次行動。
「咒胎九相圖放置在天元結界內的天守閣裡, 不會有太強的咒術師專門守在哪裡,真人進去之後直接在特級咒物的架子上找就可以找到了。」『夏油傑』說著,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臉上浮現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順手的話, 也可以把旁邊一級咒物架子上的【舍香比丘骨】帶出來。」
真人戳了戳陀艮滑溜溜的觸手, 好奇地問, 「舍香比丘骨?那是什麼?」
「是戰國時期, 一個受足戒的僧人在被活生生燒死之後留下來的骨頭, 外形大概是半個頭骨的樣子, 質地與玉石類似, 還有一股奇異的香味。」『夏油傑』輕描淡寫地說出咒術高專內保存的咒物的信息。
「那個東西有什麼用?」真人往躺椅上一仰, 把一本翻開的書蓋在臉上, 「沒有什麼冒險價值的話我可不干。」
那本書的封面,依稀可以看到書名的幾個字。
那是一行俄語, 翻譯成日文的話就是
——群魔
「除了可以增強人類的惡念, 好像也沒別的什麼用了。」『夏油傑』想了想,「不過配合人魚肉使用,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嘁。
漏瑚對這個人說一半留一半的說法方式一向不大看得上, 而且說話的時候明顯有所保留,要不是他還有用早就不忍著他了。
實際上,『夏油傑』,或者說用著夏油傑身體的不知名人士,其實現在心裡也在想著一件事情。
關於真正的夏油傑留下的舊部。
之前他用『計劃結束後就把夏油傑的身體』還給他們這個胡蘿蔔吊著那幾個人。
其他人還好,畢竟人死不能復生,他們對拿回夏油傑的身體執念也不是很大,唯獨那兩個被夏油傑養大的女孩,被養得任性又難搞,不依不饒地要他還身體。
如果不是擔心殺了那兩個女孩會讓夏油的舊部暴動,一個衝動把他奪取夏油身體的事情捅到五條悟那裡,他早就動手了。
但是最近,他發現那對雙胞胎的活動似乎變少了。
變得神出鬼沒起來。
盤星教那邊倒是沒什麼動靜。
但是他本來就是一個極其慎重的人,雙胞胎這反常的動向讓他心裡有些懷疑。
在他把夏油傑的腦子挖出來,然後把自己的腦子放進夏油傑的腦殼後,因為想著萬一用這具身體算計五條悟失敗,留著夏油傑的腦子說不定哪天還能派上用場,他就沒有把夏油傑的腦子處理掉,而是先保存了下來。
不過腦子離體後除非有他這種特殊的術式,不然絕對不可能存活,所以他確信夏油傑的腦子已經死了。
正是因為如此,在某天他發現保存著的夏油傑腦子不見了之後,他以為是夏油傑的舊部想辦法偷走了,也沒有大張旗鼓地去找。
但是現在這些種種細小的地方堆積起來的反常跡像讓本就謹慎多疑的『夏油傑』十分在意,決定找機會去探查一下。
這關乎澀谷計劃能否順利進行,必須要小心謹慎。
如果真的有什麼變故,他寧願暫時取消澀谷計劃繼續蟄伏,也不會在沒有把握的時候貿貿然對上五條悟。
*
今天早上,我是在山林的鳥叫聲中醒來的。
動不動就搬家的我當然沒有認床的習慣,不過山間這種幽靜中又有著清亮鳥鳴聲的環境,讓我在迷迷糊糊醒來的那一刻還以為回到了我以前在一個山間城鎮定居的時候。
等我清醒過來,看到拉起來隔開了陽台與室內的木質拉門,我才想起來我已經從東京城市裡搬到了東京郊外的山上。
不得不說,山上的清晨是真的十分清爽,感受不到絲毫盛夏的熱氣。
「唰」得一聲,我拉開隔開陽台與室內的木質拉門,清爽的空氣與微風一下子撞了進來。
我走到小陽台上往下看,發現遠處的庭院空曠處已經有人影活動的動靜了,其他的不好說,虎杖那頭粉毛和野薔薇的栗色頭發還是比較好認的。
我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看到現在的時間正到七點。
今天醒得好早啊,我一般十一點之前睡的話自然醒的時間都是八點左右的樣子,如果晚上失眠或者做夢的話還會晚一點,七點算是比較早的了,大概是因為昨天睡得比較早?
「早上好,清酒~」
正在電磁爐那邊煮著什麼的涼子探出頭,笑出淺淺的酒窩,「先洗漱一下,我正在熱速食粥,很快的!」
「早上好,涼子。」我打了個哈欠,把睡得有點亂的頭發松松地扎了一下,吐槽道,「你的語氣突然變得好像卡桑啊。」
「汪!」將軍突然從寵物小房子裡探出頭叫了一聲,睜著眼睛一副很精神的樣子。
「好啦好啦,將軍你也早上好,大家早上都好。」我順手在將軍的食盆和布偶貓的食盆裡分別倒上狗糧和貓糧,其中摻了一點算是寵物零食的肉干。
然後又用杯子接水給木魅澆了點水。
黑漆漆的貓又在我拉開了拉門之後起身走到了陽台上,身姿輕盈地一跳,穩穩站在陽台欄杆的小小平台上,木魅看的心驚膽戰,連連說,「小心點小心點,別把我碰下去啊!」
貓又聞言看了木魅一眼,撇過頭似乎不屑一顧,在陽台欄杆上蹬了一腳落回到房間裡。
真熱鬧啊。
我一邊洗漱一邊查看手機上收的郵件。
這封郵件是五條悟發來的。
因為我昨天想起來之後向他問了學生們文化課的進度都到哪了,他就去問了發過來。
說是進度好像也沒上幾節課,從頭教起應該也沒什麼問題。我按照進度找出從寧寧那借書打印出來的高一高二的國文、歷史、地理、社會這幾門課,然後按照兩個年級的不同進度做了標記。
今天五條悟說是會帶著一年級的出去做任務祓除詛咒,那麼先上課的就是二年級的。
二年級的我一個都不認識啊。
我趁著吃早餐的時間先把高二的書翻了翻,看了之後找回了一點當初讀高中時的記憶,心裡有了點數。
「新來的文化課老師?」
扎著高馬尾的女孩子扛著長木倉走進教室,後面跟著進來的是我曾經在秋葉原見過的衣領遮住嘴的白頭發少年,然後是體型差不多有門那麼寬的熊貓...我記得說是咒骸來著。
「要怎麼稱呼?」高馬尾女孩子把長木倉靠牆放下,眼鏡下銳利的眉眼微揚,揚起感興趣的笑容。
「伊吹清酒。」我在黑板上寫下名字,「怎麼稱呼都可以。」
在我做出自我介紹之後,我也得知了二年級他們三個的名字。
戴眼鏡的高馬尾女孩子叫做禪院真希,是有點類似於『大姐頭』的性格,說話很爽快,衣領遮住嘴的白發少年叫做狗卷棘,因為是言靈師說話只說飯團的餡料,熊貓則是——就叫熊貓。
最後一個就有點隨便了啊,要知道哪怕是真的熊貓,因為稀少也是每一只都有名字的。
「問題是,那邊坐著的,是怎麼回事?」禪院真希指了指坐在教室最後一排,兩只手撐著臉安安靜靜微笑著看著這邊的涼子,看著我的眼神有些古怪,「那家伙是咒靈吧?難道你也是...嗯...青梅竹馬變成詛咒跟著你?」
她一臉『這個問題我想問很久了』的表情。
也?
「好像不是哦,伊吹桑身上雖然有一點被詛咒的氣息,不過來源好像不是後面那個咒靈吧。」熊貓眨了眨豆豆眼,發出憨憨的聲音。
「鮭魚。」狗卷棘報了個飯團餡料的名字。
「她是涼子,因為不會離開我太遠,所以會坐在最後一排。」我簡單地解釋了一下,「我讓她上課的時候別出聲,你們當後面沒有人就行了。」
「怎麼可能當不存在啊,那可是特級咒靈哎,存在感超級強的啊!」熊貓忍不住吐槽。
這時候,走道外的鐘聲響起,從走道的那一頭悠悠地傳過來。
這是上課的鐘聲。
「好了好了先上課,下課再聊其他的。」我結束閑聊拿起打印出來裝訂好的課本,翻到做了標記的那一頁,抬頭問他們:
「今天先上國文吧,《平家物語》你們已經講過了吧,都理解了嗎?理解了的話我就直接講下一篇了。」
...
三個人,忽然陷入了沉默。
禪院真希的目光率先飄開了。 .w.com 請牢記:,.
第63章 63
第一天的教學工作頗有些艱難地結束。
下課鈴響起的那一刻, 無論是我還是二年級三個人,都是松了一口氣。
「今天就到這裡吧,下課了。」我合上課本。
我發現當老師比我想像的要難很多。
哪怕是我認為最簡單的國文課, 文學鑒賞, 要把那些你懂我懂的閱讀理解轉化成簡單的語言說出來, 也並不容易。而我作為一個小說家, 更擅長的還是書面語言。
...上課的時候最配合的居然還是熊貓,另外的兩個一個只說飯團餡料的名字, 另一個對文學什麼的不大感興趣的樣子。
雖然我也能理解咒術師比起文化方面的知識更重視武力上的提升,不過從我的角度上看,我倒是覺得正是因為他們咒術師接觸的大多是人性的陰暗面,才更應該好好的學習一些平常孩子學的東西。
我忘了我在哪裡看到過一句話, 大意是書與知識就像藥一樣, 可以明智, 可以救人, 也可以自救。
一個人遇到困境的時候, 有的人只能從自己短短幾十或是十幾年的人生經歷中尋找辦法, 而有的人能從整個世界, 五千多年的歷史中尋找出路, 這就是書讀得多少的區別。
尤其是在咒術高專好像還沒有心理咨詢師的情況下, 他們這麼一群才十幾歲就在經歷戰鬥與生死的孩子, 要是遇到什麼事情衝擊到三觀,沒有正確的引導就真的很容易誤入歧途。
這一瞬間, 我忽然覺得肩上的擔子重了起來。
我在心裡考慮著一些有的沒的教學方法, 甚至打算回去問一下一個畢業之後去當了老師的還算熟悉的學妹,有沒有什麼有效的教學方法。
「說起來,你們平時像這樣坐在教室裡上課, 學的都是什麼。」
下課之後我看他們三個人還坐在教室裡沒急著走,就順口問了一句。
「就是一些咒術界的歷史啊,咒具,還有一些定義之類的。」熊貓低頭掏了掏,從課桌裡面掏出了一本課本。
課本印的比較粗糙,封面上都沒有什麼出版社出版號之類的信息,就一個簡單的書名——《咒術界大歷史》大喇喇地印在上面。
我翻開這本《咒術界大歷史》看了看。
「織田信長...什麼?原來本能寺之變也跟咒術師詛咒師之類的有關嗎?」我才剛翻了幾頁就看到了一個勁爆的內容,忍不住問,「那織田信長到底有沒有死在本能寺?」
禪院真希:「沒死吧。」
熊貓:「應該死了?」
狗卷棘:「鮭魚。」
三個人有兩個,或者是三個意見。
結果還是個謎啊。
我還想繼續看下去,不過現在已經下課有一會兒了,我想了想就問,「這本書能不能借我帶回去看一下?明天還給你們。」
咒術界的歷史,區別於普通人能接觸到的正常向的歷史,又多了許多盡在不言中的神異,就跟在看志怪物語似的。
我感覺我看著看著說不定還能從中找到點靈感呢。
「可以的。」熊貓大方地點點頭。
「多看兩天也沒事,從明天開始往後推三天都不上課。」禪院真希站起來,拿起長木倉補充了一句,「不止二年級,一年級也不上課。」
「嗯?」我稍微愣了一下,很快轉過彎來,「是有什麼集體活動?」
——然後。
我從他們三個那裡得知了咒術高專裡即將舉辦一個與京都姐妹校的交流會,地點就是在咒術高專,而一年級今天被五條悟帶出去,就是在進行交流會前的一日特訓。
就是說接下來三天沒我什麼事了。
「那我就不留什麼作業了,你們交流會加油。」我笑了笑,對收拾起來准備走出教室門的三個人揮了揮小幅度地揮了揮拿在手裡的課本。
已經走到門口的三個人一個踉蹌,驚愕地回過頭。
他們臉上分明寫著這樣一句話:
——什麼,你居然還有想過留作業的嗎?
接下來正如二年級三個學生說的那樣,在今天一年級回來之後,五條悟把後天要舉行東京姐妹校交流會的消息告訴了我。
我順勢問了一下他們咒術高專的伙食問題,得到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咒術高專是有食堂的,因為人數少用餐時間不定,基本都是有人過去了才會現做幾個菜。
壞消息是食堂的飯菜味道...實在不怎麼樣,所以他們不論是學生還是老師基本都會在宿舍裡自己開火做點吃的,只有真的很忙來不及自己做的時候才會去食堂。
哦對了,好在想要什麼食材可以寫張單子報給咒術高專的小食堂,小食堂采買的時候會一起帶回來。
「這樣的話,涼子你需要什麼食材就寫在單子上,我們回頭去交給采購的人吧。」我對涼子說。
這三天沒有課程,我就都待在宿舍裡沒有怎麼出去,安心地准備下一本書的大綱與框架,
下一本書我已經確定下來,就寫《人間界》了。
但是對於內容寫什麼、要創造出怎麼樣的一個咒靈這方面的思考,讓我推翻了許多之前的想法,幾乎是要重新構建這本書的內容。
我之前想的是寫人間的善與惡,著重描寫一下人類的惡,畢竟這種題材其實最好寫了,隨便想想就能寫出一堆。
但是仔細思考之後,我覺得這個題材不大行。
人類的惡太空泛了,而且很大可能本來就已經存在這種詛咒了,哪怕是我再用小說中的角色定向地進行指引,創造出來一個詛咒,恐怕也會和我想像的有不少差別。
所以我決定把目光從善與惡移開,放到生與死上。
因為《人間界》這個名字是提前訂好的,而說到『人間』這兩個字,就難免會想到太宰治的《人間失格》。
人害怕的東西有很多,害怕自然,害怕人,害怕強大,害怕弱小,害怕生,害怕死...
我倒了一杯從八障町房子帶上來的菊姬(一個清酒的牌子,全名菊姬菊理媛吟釀)擱在撐開放在陽台的折疊桌上,一邊小口喝著度數稍微有點高的酒,一邊進行頭腦風暴。
如果是生與死的話,那總體的故事基調應該是怎麼樣的呢?
死神來了?意外死亡?
善惡終有報?
...都挺沒意思的。
不對,死的話,肯定也已經存在這樣的詛咒了吧,那就...死去之人重回人間,回到親人的身邊,但是復生的人並不是正常人類的習性,要想一直存活下去就要每一天吃掉一個人的血肉...不行啊,日本的人還是太少了,改成十天吃掉一個吧。
這樣豈不就變成了喪屍危機那種感覺了嗎。
唔,倒是意外且微妙地對上了我筆名中的『末日』。這個點子稍微還靠譜一點,先記下來先記下來。
不過這樣能產生詛咒嗎?好像沒有一個可以作為負面情緒聚集體的明顯對像啊。
「好心人...」
陽台下面隱隱有什麼聲音,我一開始沒有注意到,直到那個聲音越來越大。
「好心人你在這嗎?」
是一個蒼老的聲音,好像是離得並不是很遠。
我左右環顧了一下,順著聲音站起來走到欄杆邊上往下一看,最終在不遠處的草叢裡發現了一個深綠色的橢圓的殼。
「...一只烏龜?」
我盯著那只草叢裡的烏龜,遲疑地出聲。
「好人心,我是你在江之島放掉的那只烏龜,我來報恩了。」烏龜抬起頭說道,發出老人家的聲音,說話的口音還挺清晰,一聽就是一只關東的烏龜。
啊這,等等——烏龜報恩,這不是浦島太郎的故事嗎?
原來真的會出現這種事情嗎!
...我是不是要改名叫浦島清酒了? .w.com 請牢記:,.
第64章 64
我都要懷疑我先在是在夢裡構思小說情節, 或者是高度數的菊姬喝多產生幻覺了,不然怎麼會突然蹦出一只會說話的烏龜,還口口聲聲說著要報恩。
因為我在構思小說的時候, 並沒有戴上那副眼鏡, 理應是看不到詛咒的。
但是如果說這只烏龜不是詛咒卻能說話的話, 那豈不就更奇怪了?
它看起來也不像是咒骸。
我腦子裡轉過這樣百般的念頭, 行動上已經從陽台上離開,下樓去草叢裡找到那只烏龜, 把它帶到了樓上。
在上樓之後我拿起折疊桌上放著的特制眼鏡再看了一眼烏龜,也依舊是烏龜的樣子,並沒有出現其他什麼奇怪的樣子。
「江之島...你是那只看起來不大有營養的海龜?」我打量了這只烏龜好一會兒,才斟酌這開口。
主要是我沒什麼印像了, 畢竟也沒有哪一個釣魚人能把自己釣到之後又放生的水產記得清清楚楚, 更別說我也不止釣到過一次烏龜, 除非是比較有記憶點的, 比如說夏油釣上來的那只配色花花綠綠頗有些水污染風格的魚, 我大概才會有一點印像。
那條魚最後也是放生了的。
不過在老烏龜自己說明了情況後, 我也隱約回想起了我當時確實是有釣上來過一只牛頭大的龜。
「沒錯, 正是我。」老烏龜慢悠悠地在桌子上走了幾步, 「這麼多年來, 你是第一個釣到我之後毫不猶豫地把我放掉的人, 我決定報答你。」
「所以,你是要帶我去龍宮參觀嗎?」我若有所思地說,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算了, 我還不想去龍宮參觀一趟直接跟時代脫節,上來就變成老婆婆。」
老烏龜似乎被噎了一下,「當然不是龍宮, 哪有什麼龍宮啊,那些都是你們人類編出來給小孩子聽的故事。」
但是詛咒的原理,恰恰就是聽的人多了,假的也就成了真的。
「就算真的有,在這麼長時間的地塊變動與各種地震中也早塌了。」老烏龜發出充滿智慧的蒼老聲音,說出來的話意外的十分唯物。
「那你要怎麼報恩?」我微微彎腰對上老烏龜智慧的小眼睛,偏了偏頭好奇地問。
我都想好了,如果老烏龜反過來問我有什麼願望的話,我就許願讓本子和筆自己動來幫我寫小說,哪怕是根據我的大綱自己寫也可以,這樣我就不用絞盡腦汁去遣詞造句了。
——可以說這是所有文學創作者共同的願望了。
然而老烏龜並沒有如我希望的那樣來問我的願望,抬起頭後聲音忽然變得無比肅穆又悠遠,「好心人啊,你...」
「想要長生不死嗎?」
...
...嗯?
...什麼?
我一時之間懷疑自己是聽錯了,眨了眨眼睛。
「是我理解的那個長生不死嗎?」
「沒錯,就是你理解的那個。」老烏龜嚴肅地盯著我,「不老不死,青春永駐。」
...
我又一次眨了眨眼睛,「啊,這個...」
原本我是抱著隨便聽聽看的態度,想著頂多給個超能力什麼的,誰知道聽著聽著居然聽到了這個一個...怎麼說呢,很微妙的東西。
首先在從古至今的各種傳說以及故事中,長生不死似乎都不是什麼好事,更何況是還是別人主動提出來給的,那就更像是什麼陷阱陰謀什麼的了。
再說哪怕是沒有這些考慮,單純是針對【長生不死】這一個結果,我也並不覺得我無趣的一生有什麼延長的必要。我有時候會覺得,活到八、九十歲都太長了點。
因為我想我應該不會想和什麼人組成家庭吧。
所以母親已經是我最後的親人了,等到哪天她老去離開了,我就再也沒有親人了,真正變成【只有我所在的地方是我的家】。
那時候哪怕是我,大概也會感到寂寞吧。
如果這時候再來個永生的buf,那也太可怕了。
「抱歉啊,我對這個沒興趣。」我直起身,拒絕了老烏龜的報恩,委婉地道,「要不然你還是去找個想要長生不死的人去報恩吧。」
老烏龜不解,「為什麼?你們人類有很多人都追求長生不死吧,你可以擁有無窮無盡的時間。」
「確實是這樣沒錯,不過...」我笑了笑,說,「短暫的生命才有生的意義。」
「好啦,請回吧。」
老烏龜一臉懵逼。
其實如果不是咒術高專正在舉行那個什麼京都姐妹校交流會,我還想喊五條悟來看看這只說要報恩的烏龜是怎麼回事的,畢竟任誰跑出來嚷著『我能讓你長生不死』都很可疑吧?我懷疑也是正常的。
剛剛還一臉懵逼試圖給我安利長生不死的老烏龜表情一松笑起來,欣慰地說,「你通過了考驗,好心人。」
「?」我不禁緩緩的打出了一個問號。
好家伙,還有反轉?
「我果然沒有看錯人,這樣我也能放心把這世上最後一塊人魚肉的下落告訴你了。」老烏龜用兩只後腳撐著地面站立起來,拍了拍自己腹部的龜甲,從龜甲裡面取出來一片很大片的鱗片,遞給我催促我接下,「好孩子,快接著。」
我忍不住嘆了口氣,「我剛剛說的話並不是客套的推讓,我是真的不需要這個。」
「也不一定要給你自己用啊,你想想,如果哪天你身邊的人快要死了呢?」老烏龜提點道,「而且人魚肉也不止吃下這一個用法,還有其他的一些用處」
我拒收的手一頓。
老烏龜立刻順勢把鱗片塞到我手裡。
那片鱗片入手之後還帶著微微的涼,以及濕潤的水汽,摸上去的質感和一些脫落許久的魚鱗的質感略有不同,竟然感覺是鮮活的。
光是一片鱗片中就仿佛蘊含著讓人驚訝的生命力。
我正打算說什麼,在抬起眼的時候忽然感覺目光中仿佛掠過了什麼黑色的東西,因為下意識地有些在意,我把目光轉移回去,發現陽台外有一片天空落下了黑色的屏障,很快把一塊區域包圍在裡面。
是帳。
有過多次經驗的我一眼認出來。
我現在所在的地方依舊能看到藍色的天空,被那個帳包裹的地方好像是...他們說的京都姐妹校交流會舉行的劃定區域,主要是在山林那一片的一塊,距離咒術高專的宿舍樓教學樓並不是很近。
唔,這大概是他們那什麼交流的正常流程吧?放個帳劃定區域什麼的。
我腦子中晃過這樣的念頭,就沒打算繼續注意了。
但是幾分鐘之後,地面忽然出現輕微的震顫,是從他們甲流會舉行的劃定區域那邊傳來的,我放在桌子上的酒杯都被這輕微的震顫帶動,移動到了桌子邊緣。
趴在地板上的將軍警覺地豎起耳朵左右張望。
「他們動靜弄得這麼大的嗎?簡直就跟地震了一樣。」我扶住酒杯,往帳落下的那個方向看了一眼,果斷牽上將軍撈起布偶貓打算先離開室內,以防建築萬一倒塌。
其他幾個都是詛咒,倒是暫且不用擔心。
「還有我啊,好心人!」老烏龜連忙叫道。
我回頭看了一眼,叫了一聲礁。
礁動作迅速地撈上桌子上的老烏龜跟上來。 .w.com 請牢記:,.
第65章 65
從宿舍內離開之後, 我抬頭看著遠處那個呈碗裝倒扣著的帳,心裡不知道為什麼,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說不清這種不好的預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明明這個地方是咒術師的大本營, 據說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僅有什麼結界存在, 在兩校交流會期間還有那麼多咒術師都在這裡。
但是我更信任我的直覺, 這種不好的預感總不會是憑空產生的。
——問題是我現在要怎麼做?
是去帳落下的那邊看一下到底是什麼情況,還是先留在學校等著看看?
正在我猶豫的時候, 我聽到將軍忽然大聲地「汪汪汪」叫起來。
不僅如此,犬吠聲中還夾雜著貓略尖的聲音。
我從未聽將軍叫得這麼凶過,立刻轉過頭順著將軍朝著吠叫的方向看過去。
是不遠處一座老式房子,房子懸空, 房屋下面有幾根柱子支撐著
而就在這座房子的地板下懸空的部分, 慢慢地爬出了一個肢體扭曲的身影。
那是一種讓我感覺有些十分眼熟且印像深刻的被扭曲的姿態, 身體的四肢都萎縮地只剩下一點點, 身體則是變成了節肢狀, 像蟲子一樣在地上蠕動。
變形的臉上殘留著痛苦的表情, 扭曲的身體上還留下了一件繃緊的衣服。
「這個衣服...」我愣了一下。
這個肢體扭曲的人身上穿的並不是學生與老師的那種黑色制服, 而是西裝。
我這兩天在學校裡走動, 偶爾也會看到穿著西裝的輔助監督匆匆地來去, 哪哪有詛咒作亂的消息就是他們帶來的。
是之前那個在電影院門口遇到過的詛咒嗎?我看到這個情況, 腦子裡第一時刻就浮現出了這個念頭。
哪怕距離那次電影院事件已經過去有幾個月了,但是那個藍白發縫合臉詛咒這種改變人類形態的能力, 給我留下的印像可以說十分深刻了。
涼子垂眸看了一眼, 抬起頭看向某個方向,「是那個咒靈,我看到腳印了。」
腳印?
我往地上一看, 並沒有看到什麼腳印之類的痕跡。
涼子說的應該是...殘穢吧?
那是我哪怕戴著特制眼鏡也看不到的,但是涼子能感受到了。
『殺了我...』從地板底下爬出來的,已經不成人形的輔助監督發出模糊的聲音,臉上凝固著痛苦的表情。
「...」我閉了閉眼睛,不再去看地上,對涼子說。
「看看腳印通向哪裡,我們去找出那個咒靈。」
涼子猶豫了一下,抬手指了一個方向,「那邊。」
在涼子所指的方向中,除了各種建築,最顯眼的就是那個高出其他建築一截的天守閣。
咒術高專的中心,存放各種咒具與咒物的地方。
「走吧。」我略微思考了一下,很快做出了這個情況下最優的決定,加快腳步決定先去看一看情況到底如何。
咒術師他們知道自家大本營都被人摸進來了嗎?
既然是咒術高專中樞的話,應該不可能在咒靈入侵進來的時候一點都沒有察覺的吧?正常來說肯定是有什麼警報之類的東西,但是到目前為止我都沒有看到一個人,那麼很有可能就是那邊被拖住了。
由此可以推斷現在咒術高專內部的防御應該比較薄弱,我...盡量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看看能不能幫上忙吧。
畢竟要是來偷家的咒靈實在太強那我也沒辦法。
我們很快就到達了位於咒術高專中心的天守閣。
隨著距離逐漸縮短,哪怕涼子沒有說,我也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一種冒散出來的陰森感。
天守閣正面的門完好無損,殘穢蔓延到這棟建築另一面的後門方向。
後門那邊的入口是一個拉門,拉起了一半的拉門裡隱隱能看到兩個倒在地上的身影。
這種情況我當然不會貿貿然進去,暫時先停下來掏出手機,手機點開屏幕劃到五條悟的聯系方式那裡,有點猶豫要不要打過去看看。
如果那邊確實被拖著,而且還在戰鬥中的話,我貿然一通電話打過去很有可能讓戰鬥中的人分神。
但是天守閣作為結界中心,又儲存著咒物咒具之類的東西,應該也挺重要的。
「清酒,往後退。」涼子伸手攔在我前面,輕聲說,「要出來了。」
我抬起目光。
就在她這句話話音落下的同時,半拉上去的拉門內一個身影由遠及近,由暗到明浮現出來。
還真是那個藍白發縫合臉的咒靈。
我看到他的肩上扛著一個布包,隨著走動的動作,布包裡傳出來一陣雜亂的玻璃碰撞在一起的聲響。
除此之外,他的另一只手裡還拿著一根什麼東西,以及半個頭蓋骨樣的物件。
當然,在我們看到藍白發縫合臉的咒靈時,他自然也看到我們了。
「有點眼熟,」他眨了眨眼睛,「哦!我想起來了,是你啊。」
「又見面了,唯心主義。」我說道。此時我的心態與幾個月前在電影院遭遇這個詛咒時的心情已經不盡相同。
如果要說的話,現在的我勉強也可以說是游刃有余了。
那時我的心情源於未知以及自身的孱弱,而現在,涼子、礁、小知花都在我身邊,對面這個詛咒的能力主要是惡心人,至於其他的能力,從上次來看好像也沒有體現出什麼。
簡單地說,我現在心裡的想法差不多就是:三打一,怎麼輸?
咳,還是謹慎一點好。
我本來不想與這個喜歡改造人體的詛咒交談什麼的。
但是會鑽空子進來偷東西,懂得避開咒術師,這說明他很有可能並不是一個人...一個詛咒來的,而是有組織有預謀,並且很有可能有內應。
稍微交流一下說不定能套出什麼來?還能順帶拖延一下時間,總歸我這邊是不怕拖時間的。
「稍微交流一下說不定能套出什麼來,還能拖延一下時間。」藍白發縫合臉的詛咒仿佛是看到了我心裡想的什麼一樣,惡劣地笑出來,「你是這麼想的吧?」
「被看出來了啊。」我面無表情。
這倒也不奇怪,我本來就沒有怎麼隱藏。
「所以,你的同伙在帳那邊拖著咒術師,而你來這裡...」我看了一眼藍白發縫合臉詛咒肩上扛著的布包,以及他手裡的看起來像是手指的東西和半個頭蓋骨,做出簡單的判斷,「盜取什麼東西?」
「今天可不是交流的好時機啊,如果這麼想跟我聊天的話,不如跟我走好了。」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咒靈輕浮又曖昧地提議道,仿佛不含惡意——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而在這曖昧的話語吐露的同時,對方背後倏忽展開一對翅膀,翅膀一振就要離開。
「攔住他!」我當即出聲。
在我出聲的同時,涼子已經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衝出去,在牆壁上借力躍向高空,在藍白發縫合臉詛咒撲扇翅膀還沒有飛到足夠高的高度時一把拽住了他的翅膀。
「轟」的一聲,半空中的咒靈被涼子拽著砸下來,在地上砸出了一個大坑。
不過對方的反應也很快,加上早就有在戒備,被扯下來的同時身體膨脹起來,在大坑中彈了一下躍起來縮小。
他沒有選擇跟涼子糾纏,抗住涼子的一次攻擊之後果斷延長一條手臂向我這邊延伸過來。
我下意識地想閃躲,這完全是一種下意識的動作。
不過在我做出反應之前,漂浮停落在我肩上的小紙人就已經化為無數紛飛的紙片,在我面前展開了紙片構成的屏障。
藍白發縫合臉咒靈伸長的手臂在紙片彈開。
「干得漂亮,小知花。」我的神經放松下來,摸了摸幾片飛舞在我面前的紙片,誇贊了一句。
而前面,涼子趁著藍白發咒靈愣神的那一秒鐘,近了他的身,然後一把——抓住了他那看起來很柔順的頭發用力一扯。
嘶——
等等,涼子這個打法...難不成是女生之間打架時會用的,扯頭發打法?
我忽然意識到,涼子好像沒有學過專門的體術之類的東西,一直都是按照本能來戰鬥的,遇到比她弱的就是咒力碾壓,其他時候則是依靠本能,根本就沒有什麼招式的樣子。
在真人的預計中,站在那裡與他說話的就是一個普通人類,他都向那邊出手了,這個正在攻擊他的咒靈肯定得回去救那邊,這樣他就可以趁機溜掉了。
如果不是因為這裡是咒術高專,而他今天來也是帶著任務來的,他可能還會與她們玩一會兒。
但是那邊的帳和花御可撐不了那麼久,得快點帶著東西離開才行。
但是——這個咒靈居然並沒有回返!
怎麼回事,她不管那個女人的死活了嗎?!
真人變化出兩只空的手來,擋住涼子,倉促地回頭看了一眼。
在那個人的前面,四散的紙片宛如屏障一樣擋住了他伸長的手,她就那樣在紛飛的紙片後,用紅色的眼睛靜靜地注視著他。
隨著她說了什麼,那個黑漆漆的半人形咒靈和黑漆漆的貓形咒靈也動了,以極快的速度向他這邊竄過來,加入了戰局。而她本人就待在紙片所形成的防護後面,
...
搞什麼啊!
明明幾個月前碰到的時候這個人身邊就一個弱得不行的小咒靈,還有一個雖然也是特級,但是才剛出來的。
結果這才幾個月就有富余了,還能分出負責保護她的和負責進攻的來了。
她哪來的這麼多咒靈啊!
真人幾乎要叫出來。
然後下一秒,他感覺自己頭皮一痛。 .w.com 請牢記:,.
第66章 66
他在急著離開。
處於旁觀者角度的我稍微注意了一下就能看出這一點。
因為急著離開, 他在面對涼子他們的攻擊時幾乎沒有反擊,在被涼子的扯頭發拽住頭發後他干脆就把手變化成了刀,切斷了自己的頭發, 然後借著涼子攻擊的力道往礁、涼子、貓又的包圍圈外面飛出去。
他扛著的布包裡發出清晰的玻璃破碎的聲音。
「追上去!」
一道黑色的影子越過涼子追上了借力逃跑的藍白發咒靈, 一口咬住他背著的布包。
那道影子是貓又, 因為體型小又靈活,它竄出去的時候竟然比涼子和礁還要快。
然後拉扯著把那個布包咬出了一個洞。
這時候我專注著眼前的情況,並沒有注意到遠處那個黑色的帳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 只看到藍白發咒靈動作一頓之後,果斷反手向貓又抓過去。
貓又松口。
藍白發咒靈一把捂住布包的破洞口, 把裡面將要掉出來的東西堵住。
而在這時..
「轟——」
...
一聲巨大的轟鳴。
從遠處的山林間驟然響起, 轟鳴聲中夾雜著電閃雷鳴的聲音,頃刻間吞沒了其他所有的聲音。
我下意識地轉頭往聲音響起來的方向看過去, 只能看到一片紫色的閃電從山林上面冒頭,一下子就從山林的一邊竄到另一邊去了,山林上方殘留著飛揚的塵土。
這動靜是怎麼回事?是誰拿出了什麼殺傷力巨大的熱武器嗎?
我現在站立的地方是平地,所能看到的高度有限,但是單從這浩大的聲勢多少也能看出這一波有多誇張。
這邊的藍白發咒靈一看這動靜, 從嘴裡吐出了什麼東西丟出來,被丟出來的東西在落地之前一下子脹大到跟綠巨人那麼大, 從外表上看就是三個碩大的肉球。
那三個改造人擋在了涼子他們追上藍白發咒靈的路上,然後在落地的那一刻嘭得炸開。
小知花用紙片帶著我離開原地。
我的身體被小知花嚴嚴實實地護住,紙片遮擋住了我的視線, 等紙片散開一點我再看過去的時候,那裡已經沒有了藍白發咒靈的身影。
「又被溜掉了,真能跑。」涼子松開手,手裡抓著的一把頭發落到地上, 消失無蹤。
既然被跑掉了那也沒辦法了,我們也算盡力了。我把目光放到涼子他們身上,詢問道,「你們有沒有受傷?」
「沒有呢,放心吧。」涼子搖頭。
黑漆漆的貓又從樹枝上輕盈地跳落到旁邊,看起來也沒有受傷的樣子,我身邊飛舞的紙片重新彙聚成了小紙人,輕飄飄地落在我的肩上。
咦,等等,礁呢?
剛剛我還看到他的。
我左顧右看,揚聲叫了一聲,「礁?」
黑色的影子從那一小片樹林中竄出來,帶動輕微的葉子搖曳。
沒事就好。
我看到礁出現松了一口氣,然後才看到它出現時手裡拿著的東西——半個頭蓋骨。
也就是剛剛藍白發咒靈拿在手裡的東西。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掉下的,很有可能是貓又咬破袋子,然後藍白發咒靈去捂袋子的時候掉下的吧。
不過在那種情況,倒不如說是主動舍棄不大重要的,保住重要的。
不過,礁撿回來的這是什麼?既然是被從咒術高專保存咒物的地方偷出來的,肯定也不是什麼普通的東西吧。
就在我思考間,一個高個的人影在我身邊落了下來。
我抬頭一看,還沒看清人臉,單看身高就知道是誰了。
「這邊是什麼情況?」五條悟落地之後走到入口的地方,抬手把半拉起來的拉門往上推上去,看到裡面那兩個倒在地上的變形屍體。
「有詛咒潛入偷走了一袋東西。」我把在宿舍裡感受到地面震動,離開宿舍,之後循著殘穢找到這裡碰到那個藍白發咒靈的經過都說了出來。
然後我同時也知道了他們那邊發生了什麼事。
據說是學生在進行交流賽的時候遭到了特級咒靈的襲擊,有不少學生受傷。
「你們這個結界不大靠譜啊。」我講述完情況之後,把礁撿回來給我的那半個頭骨遞給五條悟,「這是那個咒靈半途丟下的。」
五條悟側過身,看到我手裡拿的東西之後似乎頓了一下,語氣微妙且奇怪地開口,「你知道這個是什麼嗎?」
「...什麼?」
「這就是舍香比丘骨。」
*
瑩白如玉的半個頭骨,舍香比丘骨。
我怎麼也沒想到會有這麼巧的事情,藍白發咒靈與他背後的不知名團體要竊取的東西中就有我要找的舍香比丘骨。
不過這個東西最後還是要還給失竊方,我就直接交給五條悟了。
這次突發事件暫時也算是告一段落,我聽說有幾個學生受了傷,把將軍和布偶貓帶回宿舍安置好之後,猶豫著要不要去探望一下。
不過感覺現在咒術高專剛經歷了一次突襲,又有一堆東西失竊,應該是比較亂的時候,我又有點擔心現在過去探望會添亂。
所以我先在line上找順平問了一下情況。
順平很快給了回復。
一年級和二年級差不多每個人都受了點傷,傷得最重的是伏黑,不過在治療下受輕傷的都已經恢復了,伏黑也沒什麼問題。
既然這樣的話,氣氛應該不會太沉重,那我就去探望一下吧。
我把將軍、礁他們留在宿舍,只帶上了涼子和知花。
不過,我怎麼總感覺我好像忘了什麼東西?
...
烏龜呢?
我剛剛從天守閣附近離開的時候,因為腦子裡想的都是舍香比丘骨的事情,就把那只烏龜給忘了。
我記得是礁拿著的,不過礁進入戰鬥之後就沒有再帶著烏龜了,是隨手扔在了哪裡嗎?
這樣的話應該還在天守閣附近。
...現在返回去找的話總感覺會讓人覺得我很可疑的樣子...算了,既然那只烏龜能自己從江之島爬到東京來,那肯定也會認路吧,讓它自己爬好了。
此時的我還並不知道報恩的烏龜已經被一個人看到並隨手撿走了。
...
「奇怪,山裡哪來的海龜?」五條悟一邊走著一邊舉著牛頭大的烏龜自言自語道。
剛剛在天守閣附近的時候,他進天守閣存放咒物的倉庫查看了一下丟失了什麼東西,出來的時候就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草叢裡爬動,過去低頭一『看』,就『看』到一只在草叢裡爬行的烏龜。
他就順手把烏龜撿起來了。
此時他正在前去開會的路上,在他的六眼下,老烏龜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就是一只普通的烏龜,沒有咒力也不是咒靈。
但是一只海龜出現在山裡,還是戰鬥過的地方,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了。
「不管了,拿去給硝子解剖一下看看吧。」五條悟自顧自地點點頭,大長腿邁開腳步向前走著。
老烏龜聽懂了,老烏龜有點慌了,老烏龜抖了一下。
雖然老烏龜那一抖很輕微,不過這怎麼可能瞞得過五條悟的眼睛。
他感覺有意思地咦了一聲,拎著烏龜殼晃了晃,「怎麼,你這只烏龜聽得懂人話啊?」
「...」
老烏龜:好心人,你又把我給忘了,快來啊QAQ .w.com 請牢記:,.
第67章 67
「藍白色頭發, 身上有縫合痕跡的詛咒嗎?前段時間我和七海海還有順平去做任務的時候遇到過啊。」虎杖撓了撓頭說,「名字應該是叫做真人,術式很惡劣。」
——這是我在過來探望受傷的人時, 順口與他們聊了幾句相關的事情後聽到的。
據說他們那次出去做任務, 是要祓除一個地下停車場裡的咒靈,到達之後卻發現地下停車場的咒靈並不是咒靈,而是被改造成那樣的人類。
他們就順著線索在某個下水道出口找到了罪魁禍首,也就是那個藍白發縫合臉的詛咒,並與他短暫地交手了。
當時在場的三個人中, 順平是之前跟我一起在電影院的時候就碰到過那個詛咒。
再一次遇到後他認出了那個詛咒, 交手時提醒了虎杖他們注意對方的能力,三個人勉強算是占據了上方,但是最後還是被他給跑了。
所以是真的很能跑。
「你們也辛苦了。」我把隨手帶來的水果放在病床邊的桌子上。
我一個成年人看到被那個叫真的人弄出來的扭曲人體都會覺得不適,他們這些還才十幾歲的孩子卻還要與這些戰鬥, 甚至很有可能還要親自動手殺死被改造的人。
偏偏還都是一些好孩子。
單是想想, 就讓人忍不住想伸手摸摸這些孩子們的腦袋了。
我對自己當初對順平說的『你多了一個選擇方向』的這樣的話,有點後悔起來。
我當初...是不是不該這麼說?
如果他沒有決定成為咒術師的話,雖然高中已經被校園霸凌者攪得一團糟,但是解決辦法也有很多,他可以轉學離開, 或者強硬地反擊回去。總之,等到高中畢業之後他依舊會擁有普通人安寧普通的一生。
「黑潮老師,黑潮老師?」順平疑惑的聲音傳來,我抬頭一看,幾個孩子已經拆開外賣盒吃起披薩來了, 順平則是在其他人都拿了一片開始吃後, 把外賣盒往我這邊遞了遞, 「吃披薩嗎?」
等等你們是哪裡來的外賣?這山上不是不送的嗎?
...不對這個不是重點。
「不了,你麼自己吃吧。」我搖了搖頭,想著探望也探望過了,可以回去了,就走到門口打算開門。
然而我的手剛放到門把手上,這扇門就自己朝外打開了。
一個高個的人影就這樣和我面對著面站在門外,兩只手裡還揣著個蔫耷耷的烏龜,姿勢就跟窩冬天的時候揣暖手寶一樣。
「這麼巧,清酒在在這裡啊!」門外的人空出一只手朝房間裡揮了揮,「惠你好了就換一下衣服,大家一起到訓練室來一下,京都的同學們都已經要到了哦!我們還要抽簽看一下交流會後半段活動的內容。」
我讓開位置讓人進去,目光落在五條悟揣著的烏龜上。
老烏龜生無可戀地和我對上了目光,無法想像它都遭受了什麼。
不過就這麼短的時間,應該也...不至於遭受什麼慘絕人寰的事情吧?
我的目光游移了一下,不去與老烏龜對視。
五條悟說完之後,他們四個人都被『後半段活動』給吸引了過去,交頭接耳討論起後半段活動會是什麼,然後全都被伏黑以要換衣服的理由趕出了房間。
「這只烏龜...」
「對了,你明天有空的話要不也來湊個熱鬧吧清酒!」
我和五條悟幾乎是同時開口。
然後又同時停住。
「湊什麼熱鬧?」我率先開口問,沒整什麼『你先說』『不,還是你先說』的推讓。
「與京都姐妹校交流會的後半段啊,青少年的活力運動之類的,放松一下心情。」五條悟壓低聲音說,沒讓虎杖野薔薇順平他們三個聽到。
之前他話裡說的還是抽簽,結果現在的態度又是分明知道後半段活動會是什麼的樣子。
原來如此,內定了嗎。
不過這個跟我也沒多大關系啊,為什麼忽然喊我去湊熱鬧?
我說白了也只是半個掛名老師,借住在這裡,說白了並不能算是他們咒術師的『自己人』,我一個無關人員去湊熱鬧不是很奇怪嗎?我自己都會注意著避開一點。
這也算是我的一種習慣了。
「你就是分得太清了,才讓人感覺超有距離感啊。」五條悟苦惱地點了點腦袋,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比了個一點點的距離,「其實不用分得那麼清楚,也可以試著稍微融入一點點嘛,一點點~」
「你們在說什麼悄悄話?」野薔薇他們三個的聲音傳過來。
五條悟回頭,自信地比了個拇指,「我在努力拉清酒來給你們加油呢!」
...
人家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再拒絕一次就顯得太不給面子了,所以我考慮了一下,答應了明天去看他們的交流會的後半段比賽。
——等到這個話題結束之後,接下來就是烏龜的事了。
「這只烏龜...」我開了個頭。
「會說話是吧?」五條悟接上,「我在倉庫附近撿到的,我就猜是你落下的。」
老烏龜發出唔姆唔姆的聲音。
「是的。」我為不用解釋老烏龜和我的關系而松了口氣。
「不過很奇怪啊,這只烏龜既不是咒靈也不是咒骸,卻能口吐人言,哪怕是我也沒有見過這種例子,你是從哪裡找到它的?就不覺得奇怪嗎?」五條悟摸了摸下巴,蹲下來把老烏龜放下來。
是殼朝下放的那種放法,老烏龜根本沒法自己翻身,嘴上還說著,「年輕人,是你太年輕見得太少了!」
「實際上,它是自己出現在這裡的,我也是今天才見到它。」我沒有打算隱瞞,眼也不眨地把老烏龜給賣了,「說是來報恩的,給了我人魚肉的線索,據說可以讓人長生不死。」
老烏龜滿眼震驚,估計也沒想到我會就這麼說出來。
這是當然的,我並不相信它。
「報——恩?」五條悟作回想狀,「如果是我知道的那種人魚肉的話,吃了之後確實是可以長生不死,不過很看運氣,據說只有00.0001%的可能長生不死,比抽卡的概率都要低得多。剩下的99.999%不是變成半人魚就是暴斃了。」
「你們都管這叫報恩的嗎?」五條悟低頭以一種天真(?)好奇的語氣對老烏龜說。
「這都搞抽卡那一套啊...」我噫了一聲,想起了一些不大好的回憶。
雖然我不玩抽卡有些,但是我玩的那個種田小游戲中偶爾會出一些需要抽卡的活動,比如說抽絕版家具什麼的。
我就從來沒有抽中過。
第68章 68
老烏龜在被五條悟揭穿了人魚肉所謂的長生不死真相後, 就變得十分心虛。
最後在五條悟的套話以及我的凝視下說出了真相。
實際上,這個報恩的水分確實是很大。
據老烏龜雖說,它是因為壽命快要到了, 要在死之前找到下一個保管人魚肉秘密的人。然而就恰巧那一天,它從游過江之島,而我又在江之島把它釣了上來。然後對下一個保管人魚肉的人選十分煩惱就這麼靈光一閃, 輕率地定下了人選。
在我把它放生的時候,它就在我身上打下了印記, 入水之後就順著印記來找我了。
原本我還在八障町的時候他是向著八障町爬的,後來它發現我轉移了地方,這才兜兜轉轉跑到咒術高專來。
「從江之島爬到東京?」我聽著老烏龜的話, 有些懷疑,「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距離那次我去江之島釣魚都還沒過去一個月,光靠爬的...?」
「不不不,當然不是。」老烏龜搖頭, 小心翼翼又有些愧疚地瞅著我, 「我是跟一些人魚的眷屬達成了交易, 借由那些人魚眷屬能將現實與虛幻交疊起來, 在夾縫間游動的特性來到東京的。」
「因為那些人魚的眷屬屬於詛咒,沒辦法直接到達這個學校,所以從這座山的半山腰到這裡的距離都是我自己爬過來的。」
我點點頭,問出下一個問題, 「那為什麼一定要在死之前找到下一個保管人魚肉的人?」
老烏龜欲言又止, 露出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的表情...雖然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能在烏龜的臉上看到如此人性化的表情。
這種事情我都已經習慣了。
「這大概也算是束縛的一種吧。」在老烏龜想出一個解釋的話來之前, 蹲在旁邊的五條悟開口了。
我轉頭看向他, 五條悟解釋道, 「束縛的種類有很多種,對像也有很多種,這世界上大部分東西其實都可以用束縛來解釋。至於這只烏龜,他這個種類看起來像是玳瑁龜,正常來說壽命在八十年一百年左右,活不了這麼久,這只烏龜能活到四百多歲,應該也是付出了什麼代價的。」
老烏龜松了一口氣,「對,就是這樣。」
接下來老烏龜述說了詳情。
它出生在一個海島的湖泊裡,那是一個很偏僻很偏僻的海島,曾有兩只人魚將那個海島作為棲息地。
而就在老烏龜出生的時候,那兩只人魚之間發生了鬥爭,其中一只人魚被另一只人魚殺死,血流到湖泊裡,那一湖泊的水生動物都或多或少地攝入了哪只死去的人魚的血,不過最後只有老烏龜生存了下來,並得到了遠超出他這支種族的壽命。
但是在老烏龜攝入人魚的血的同時,他就在冥冥之中受到了一種束縛。
這種束縛使得它自發地守護那只死去人魚的屍體,直到它壽命將近的現在,那束縛又冥冥之中開始催促它找到新的可以保管人魚屍身的人。
否則的話它即使死了也無法得到安寧,而那具人魚屍身如果現世,必然會引起爭端。
「就像傳說故事一樣。」我聽完之後若有所思地評價了一句。
「不過我發誓,我對好心人你是真的沒有惡意的。」老烏龜解釋道,「我原本想的是,等我給你帶路找到人魚的屍體,到了那裡之後我再告訴你人魚肉其實是一種劇毒,然後告訴你那個海島上很久以前海盜留下來的寶藏的所在位置,把這個作為報恩順帶當做是保管人魚肉的報酬...」
它說著說著,在我的目光中逐漸氣虛說不出話來。
這麼一個找法,它就不怕找到心懷不軌的人嗎?但凡我有點壞心,把人魚肉拿出去,就肯定會掀起一片腥風血雨。
「哦,這個不用擔心,只要你答應了,束縛應該就會轉移到你身上了。」五條悟適時地開口,拍了拍手把我們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他對我說,「烏龜給你作為信物的那片人魚鱗片,可以給我看看嗎?」
說著大大方方地伸出了手。
「等等,小心這個人不壞好意啊...!」烏龜連忙大聲說。
「就是這個了。」
在烏龜出聲的同時,我已經就這麼稀疏平常地把人魚鱗片掏出來給五條悟了。
烏龜頹了。
五條悟就這麼戴著眼罩把這片人魚鱗片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還舉起來對著陽光看了看。
看完之後他把人魚鱗片遞回來給我,「這片鱗片有百分之八十五的可能真的是人魚的鱗片,烏龜說的那個海島上說不定真的有一具人魚屍身,那個屍身大概都已經可以達到咒物的程度了。你要是想去找人魚肉的話,可以喊上八尋同學一起,八尋同學的詛咒說不定能在這上面找到解決的線索。」
寧寧...
哦對,我想起來了。
曾經我撿到寧寧所變成的肉粉色小魚時,她就是說自己是吃下了人魚的鱗片被詛咒了,只要碰到水皮膚就會變成鱗片,水多的話就會直接讓她叢人變成魚。
這種詛咒說起來確實是很不方便,不管是洗手的時候,洗臉的時候,洗澡的時候,都會碰到水,人不碰到水是不可能的。甚至干脆就不能泡澡了,直接變成游泳。
「詛咒寧寧的人魚和這個人魚,原來是同一種嗎?」我問。
五條悟舉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否定道,「這個倒不是,詛咒八尋同學的人魚,是咒靈範疇的,而烏龜所說的那個人魚,則是生物意義上存在的,兩個並不相同。」
「要去的話可以趁暑假去,他們普通的高中現在正在放暑假吧。」
老烏龜也附和說讓我盡快去,說得在它的壽命耗盡之前帶我找到人魚屍身。
「其實...」我在烏龜和五條悟的注視(?)下開口,「我對這東西不是很感興趣,還要專門跑去什麼海島上找好麻煩,你要嗎?給你好了。」
後面這句是對五條悟說的。
我是真的感覺這種東西,由他們咒術師保管,比給我一個只是稍微有點超現實經歷的普通小說家保管要合適得多。
而且使用人魚肉等於單抽一個出貨率極低的卡池的話,那根本就是廢了嘛,就單純地只是一個燙手山芋罷了。
「啊這。」五條悟難得不知道該怎麼說好,右手握拳抵住唇。
「還有海盜遺產的哦?那可是寶藏啊!金子和珠寶啊!」老烏龜忍不住開口。
「但是也很難出手吧。」我眨動了一下眼睛,發出真誠的疑問,「而且,我看著像是很缺錢的樣子嗎?」
哪怕我的愛好都比較燒錢,對生活質量的要求也稍微有點高,比如各地搬家買房子啊,買超貴的限量版魚竿啊,喜歡去那種有遠月畢業生掌廚的餐廳用餐啊...
但是我賺得也不少啊,起碼是肯定夠我花的。
右手握拳抵住唇的五條悟想了一會兒,把我拉到一邊,用手擋住嘴悄悄地說,「雖然長生不死這個用處沒什麼用,不過人魚肉本身也可以當做一個咒物來看,實在不行你可以用人魚肉來換舍香比丘骨嘛,這樣他們肯定沒話說。」
「問一個問題,舍香比丘骨按照你們的分級來說算是幾級咒物?」我平靜道。
「一級。」
「那人魚肉呢?」
「應該是特級吧。」
「所以說啊。」我的話點到為止,「我只是要找出當初在涼子的學校放置舍香比丘骨的人,拿不拿得到這個東西其實並不重要。」
付出與回報的比例不對等。
「這倒是。」五條悟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肩頸笑著說,「那就由你決定吧——明天記得來看交流會後半段哦!」
正好這邊交流完,那邊伏黑和虎杖野薔薇順平他們也收拾好走過來了,他們一起去訓練室,而我則是回了宿舍。
至於老烏龜和人魚肉什麼的。
最後我考慮到寧寧的詛咒,暫時還是留了一步沒有說絕,打算先跟寧寧交流一下。
老烏龜也暫且先留下了。
據說距離它壽命到頭只剩下兩個月。
*
等到第二天的時候,我在他們的交流會後半段快要開始的時候,換上衣服就去了咒術高專的操場。
——是的,咒術高專是有操場的。
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說實話,我從小到大就沒有參加過幾次體育祭,印像中參加過的大概也就是幼兒園的吃面包大賽和障礙賽跑之類的,還有國小的時候參加過一次兩人三足,還是涼子和我一組跑的,那時候涼子還沒有和我成為朋友,我們就恰好分在了一組,結果她運動比我還弱,差點拿倒數第一名。
我到達操場之後看他們已經開始了,就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來。
旁邊坐的是幾個不認識的人,有腦袋都被繃帶包看起來傷得挺重的,,還有一個臉上有一道疤痕的長發女性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場內。
我坐下之後才發現斜對面那個休息亭裡坐的都是我認識的人。
熊貓跟我對上目光之後,努力給我比手勢。
他指了指我,又指了指他們那邊的休息廳,用力搖頭,然後用手指做了一個行走的手勢。
「黑...清酒老師,你走錯啦!」順平在那邊那個休息亭裡抬起手揮了揮,「這邊這邊,那邊是京都校的位置!」
好吧,難怪這邊都是我沒見過的人。
我起身走到那邊的休息亭去。
「開始多久了?」我到了這邊的休息亭坐下後,看場內已經有人在擊球跑動了,就順口問了一句。
「這才是第一場呢。」順平回答道。
第69章 69
我好像就沒有特別感興趣的運動項目。
雖然因為寫小說的時候寫到過棒球運動員這個職業, 而稍微去了解過一點規則,但是我本身對這些球類運動是沒有興趣的。
所以我在撐著臉迷迷茫茫地看著一群年輕人們熱血澎湃打著棒球,看一會兒後默默地掏出手機, 一邊看著他們進行棒球比賽,一邊分神打開我的種田小游戲收菜。
收完菜之後我看體力攢了很多,就操縱著游戲裡的小人跑去釣魚挖礦消耗體力, 然後把手機放在膝蓋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屏幕, 讓游戲裡的小人重復著收杆、揮杆的動作。
等到他們棒球比賽的結果出來的時候,我也正好刷空了四管體力,收獲了一大堆水產和礦產。
嗯, 回頭再收集點木材就可以給我的小房子升級了,再做幾套家具掛商店裡賣好了。
我看結束比賽的學生們都開始收拾起場地,正打算退出游戲,頭頂上忽然傳來了一道聲音。
「這是什麼游戲?」
我下意識地一抬頭,就看到一個白頭發帶著墨鏡的池面站在休息亭我靠著的這根柱子旁探頭看過來, 小圓框的墨鏡隨著低頭的動作下滑一點, 很普通地就露出了墨鏡後面那雙蒼藍色的眼睛。
說來有些奇怪, 我看到這個人的第一反應是...
「你誰?」
...
「就是我啊。」這個畫風都好像跟周圍的大家有些不大一樣的, 戴著小圓墨鏡的池面指著自己,「這樣看不出來嗎?」
「...五條悟?」
對方歡快地點頭。
「...」
「你的眼睛原來能用的啊。」我盯著看了好半天,憋出這麼一句話。
其實我在聽到那很有辨識度的聲音和身高的時候,腦子裡是有隨著浮現出那麼一個形像的。
但是——
因為我見過的五條悟一直都是一身黑色蒙這個眼罩的形像, 現在他就這樣很普通地穿著襯衫帶著墨鏡普通地出現, 我反而一下子沒能把他跟平時的形像聯系起來。
而且臉顯得年紀好小。
「我也沒有說過不能用啊。」五條悟在旁邊坐下來, 腿一伸查看起手裡的攝像機。
那個攝像機大概就是剛剛擺在棒球場旁邊支起的架子上的那個。
「哦。」我又默默收回驚奇的目光, 也沒打算問什麼。
「所以, 你玩的這個游戲叫什麼?感覺還挺有意思的啊,想玩玩看。」
「《沒有996與007的日子才是好日子》。」我報出名字——雖然我感覺五條悟看起來不像是會對這種游戲感興趣的類型。
這個種田小游戲還是挺早以前我認識的一個大學學妹推薦給我的,我一開始也就是隨便玩玩打發時間,然後一打發就打發了好幾年。
「這個名字還挺真實的,一聽就是受夠了社畜的苦的人做的。」五條悟嘀咕了一聲,掏出手機開始搜索。
「其實沒什麼意思,挺無聊的。」我實話實說。
五條悟表示並不在意,哪怕是衝著這個名字他也願意玩玩看。
作為從來沒有體驗過什麼996什麼007的自由職業者,我不大能理解他們的這種心情。不過既然人家都這麼說了,我也沒有再說什麼。
——
這時候我還沒有察覺到什麼。
直到三四天之後,我再一次打開游戲的時候,發現我地裡作物的數量好像不對。
——對了,忘了說了,《沒有996和007的日子才是好日子》這個游戲,是可以直接用line賬號登錄的,所以進入游戲之後也會自動把列表聯系人裡面玩這個游戲的添加到好友列表裡。
而且,這個游戲是可以去別人的莊園裡偷菜的。
這天我隔了三天一上線,就發現我地裡的山竹收獲量少了一半,翻開記錄日志一看就看到記錄裡頂著五條悟大名的列表好友從我地裡【獲得山竹 1】【獲得山竹 1】【獲得山竹 1】...
我:「???」
我深吸了一口氣,在『現在出門下樓,走到隔壁宿舍樓去敲門讓他停止這個行為』,與『直接把好友從我的列表裡刪掉』這兩個選項裡猶豫了一下。
如果他偷的是其他的也就算了,偏偏是山竹這種所有作物裡成熟時間最常、一次可以收獲的數量最少的一種作物。
要知道山竹的成熟時間可是72個小時,整整三天啊!每一株都還只產兩顆!
我的新配方就等著這一茬山竹解鎖的呢!主要是我之前囤的都用完了,這一次則是剛好種了需要的量,也沒多種。
玩這個游戲向來佛系的我心情開始不大美妙。
「清酒,你怎麼了?」正在研究廚藝的涼子感受到我的情緒波動,拿著鍋鏟回過頭來問,「怎麼突然生氣了?」
「...算了,不是什麼大事,沒什麼。」我退出游戲,把手機倒扣放到桌子上。
感覺為游戲不爽,抱怨出來的話,就好像太幼稚了。我都是成年人了怎麼會因為這種事情生氣呢。
...
但是退一步想想果然還是有點不爽。
要知道,這個游戲的偷菜機制是這樣的——稀有度越低,種植時間越短的作物,偷走的成功率越高,與之相對的,種植時間越長,稀有度越高的作物,偷菜的成功率越低。
而山竹這種種植時長72小時的紫色品質作物,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二左右。
就這他還能把我每一株山竹都偷成功偷走一半,五條悟他是玩這個游戲是不玩別的,就光住在我地裡薅山竹的嗎??
離譜。
我最後還是忍不住跟涼子抱怨了一下。
涼子聽完之後思索了一下,有點可惜地說,「那個人太強了,我打不過他,不然我就去把他手機搶過來然後把清酒你被偷走的東西給你郵寄回去了。」
「啊?這個倒是不至於...」
「要不這樣,」涼子靈光一閃,腦袋上仿佛冒出了一個具現化的小燈泡一樣,「等到清酒你睡覺的時候,就把手機交給我,我反過來去偷他種的東西?」
我幽幽道:「我剛剛看了一眼,他什麼都沒種。」
涼子:「那就沒辦法了啊,刪好友吧。」
木魅突然也冒出來,「那就沒辦法了啊,別玩游戲了,趕快來寫小說吧!」
老烏龜湊熱鬧,「沒辦法沒辦法了啊,我們什麼時候出發去海島?」
將軍:「汪!」
這樣子不就根本說不下去了嘛。
正好是在這時候,我倒扣著放在桌面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我拿起來一看,發現是寧寧考慮好之後的回話。
【文學智慧少女寧寧:伊吹姐姐,我和花子君商量過了,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想解除那個詛咒。】
【文學智慧少女寧寧:那個...伊吹姐姐你最近方便嗎?我還有半個多月就開學了QAQ,如果不大方便的話稍微跟我透露一下地址,我和花子兩個人去也可以的[魚魚探頭.jpg]】
第70章 70 【番外】
2006年, 咒術高專。
五條悟和家入硝子發現夏油傑最近有點奇怪.
就...怎麼說呢,平常大家上課結束或者是做任務回來,經常會出去聚個餐什麼的作為放松,這也是很正常的事。
但是最近不知道為什麼, 夏油傑一結束學習和工作, 就匆匆地回到宿舍,哪怕聚餐的時候也是第一次吃完離開。這樣一次兩次也就算了, 但是天天有事情, 就奇怪起來了。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五條悟凝重地戳了戳飯後甜點小蛋糕, 「傑這家伙,從上個星期開始就變得奇奇怪怪的了, 而且最近他沒事的時候還會在網上看一些奇怪的講課。」
「是不是青春期到了?」家入硝子掏出一根煙叼著, 沒點燃,老氣橫秋地感嘆道, 「夏油也到了這個年紀了啊。」
「青春期個鬼啦!」五條悟一口吃掉小蛋糕, 然後一拍桌子含糊地說, 「肯定是上周他單獨出任務的時候碰上了什麼事!說不定是中了什麼奇怪的詛咒,硝子我們等下一起去傑的宿舍看看吧?」
家入硝子冷漠臉, 「你自己去得了, 不就是好奇。」
「走嘛走嘛!」
——
...結果, 最後還是兩個人都去了。
他們兩個人來到男生宿舍樓的樓下, 五條悟自己也是住在這棟宿舍裡,還就在夏油傑的隔壁。
五條悟在發覺夏油傑最近的行為有點反常之後, 當然也是老早就試圖探究過的, 不過恰巧在爬到窗戶外面的時候被抓了個正著, 在夏油傑的注視下訕訕地原路返回。
不過這也讓五條悟愈發好奇起來。
他們兩個才剛走進男生宿舍樓的走廊, 就聞到了從某間宿舍門縫裡飄出來的一股香氣。
「嗯...好像是魚肉的香氣。」家入硝子在空氣中嗅了嗅。
「是從傑的宿舍裡飄出來的,這家伙最近難不成是在偷偷進修廚藝嗎?」五條悟抓了抓頭發,走到夏油傑的宿舍門口,抬手,屈指,敲門。
「咚咚。」
敲門過後沒多久,夏油傑宿舍的門開了。
隨著門被打開,那股魚肉的香氣越發濃郁了,很快就飄滿了整個長走廊。
換下咒術高專校服,穿著一身居家襯衫的夏油一手扶著門,疑惑地看著門外的兩個人,開口,「你們找我?有什麼事嗎?」
五條悟笑嘻嘻地摸出一副紙牌來,「我們來找你打牌啊。」
「哈?」
——實際上,他們往常根本就不會打牌。
家入硝子嘆了口氣,想著她和歌姬約好了等會兒出去逛街,耽誤久了會誤了時間,就率先開口說,「你最近好像有些反常,我們就想著來看看。」
「是青春期到了嗎?」
夏油傑張了張嘴正打算說什麼,五條悟和家入硝子就聽到夏油傑身後的宿舍裡傳出來了一聲「喵~」的聲音。
又輕又軟,仿佛還有點催促的意味。
夏油傑回過頭,笑著安撫道,「稍等一下,很快就好了」
門口的兩個人:
「——貓?!」驚訝X2
家入硝子驚訝完之後還嘀咕了一聲,「好像破案了。」
此時此刻,五條悟忽然回想起來,這段時間好友在網上看奇怪的講課時,他偶爾會聽到從視頻中傳出來的只言片語的『動物的身心健康』,『尾巴動作對應的心情』之類的話。
難不成!那些奇奇怪怪的講課,是教怎麼養寵物的嗎?
在這個打岔下,五條悟和家入硝子順理成章走進了夏油的宿舍,心情微妙地看到『雖然外表和善老好人,實際上同樣桀驁不馴』的夏油傑關掉火,把平底鍋裡煎著的魚排鏟起來放到碟子裡,然後端到桌子邊盤腿坐下。
夏油傑房間的地板上都鋪了榻榻米,五條悟和家入硝子也坐了下來,幾雙眼睛一起盯著桌子的一角。
那只趴在桌子一角的貓咪慢吞吞地站起來,在矮桌上踱步到夏油傑面前,低頭嗅了嗅碟子裡的魚排,輕輕地喵喵叫了兩聲。
這只貓的毛發,背部是以黑色為主,腹部以白色為主,在臉上黑色的部分則是在眼睛以上以一個八字形的區塊劃分開來——就是那種經常被調侃中分劉海的毛色分布,黑色的耳朵邊有幾簇白色的細軟絨毛。
不過這種『中分劉海』的貓大部分顏值不怎麼樣,長得漂亮的是極少數,這只大概可以算是其中之一。
不過這只貓身上最令人矚目的地方其實還是眼睛。
是極其少見的紅色,但也不是比較顯渾濁的深紅暗紅之類的,而是一種很剔透的紅色,像什麼寶石一樣。
總之看起來就是看起來很眉清目秀的一只貓,
「這只貓是從哪裡來的?你怎麼突然想養貓了?」五條悟眨了一下眼睛,愣是沒看出來這只貓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難道是被咒靈的醜給辣到眼鏡了,特意養一只可愛的小貓咪洗洗眼睛嗎?
「上周出去祓除詛咒的時候,在危樓的橫梁上撿回來的。」夏油傑解釋道。
好的,這下是真的破案了,
夏油傑確實是在那次單獨出過任務之後行為開始反常,只不過不管是猜中了詛咒的五條悟和猜青春期到了的家入硝子,都沒有想到夏油傑這些反常的行為,單純只是因為養了一只貓而已,所以每天結束課程和工作之後才會匆匆回去給貓准備食物,看的奇奇怪怪的講課講的也是養貓的注意事項。
這是誰都沒想到的。
「原來是這樣,太沒勁兒。」五條悟一下子喪失興趣,趴在長矮桌上看著那只貓貓單給魚排還不吃,直到夏油傑把魚排中的魚骨頭剔出來之後才驕矜地低頭小口小口吃起來。
竟然,還要,挑刺!
這也太難伺候了吧!
「那我就先走了,我跟歌姬前輩有約。」家入硝子看沒什麼事情了,說了一聲之後就干脆地走人了。
最後就剩下五條悟還賴在這裡盯著夏油傑喂貓。
「喂,傑。」過了一會兒,五條悟困惑地開口,「所以說你為什麼突然想養貓了?之前也沒見你養過什麼小動物啊。」
夏油傑掩住嘴,目光微微飄了一下,「你不覺得,清酒她很可愛嗎?」
清酒?哦,大概就是這只貓的名字了吧。
五條悟在夏油傑喂完魚排,起身把碟子拿到洗碗池的時候趁機伸出手想rua一下這只貓,結果這只貓在他伸手的那一刻就仿佛察覺了一樣,高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從桌子另一邊跳下去。
超級冷淡驕矜的樣子。
五條悟對好友所說的【可愛】十分懷疑。
第71章 71
既然寧寧和花子是打算去解除那什麼人魚的詛咒的話, 我想的是要不和五條悟商量一下,看看他們這邊有沒有空的咒術師能跟寧寧和花子一起走一趟。
畢竟寧寧也算是咒術師預備役了,讓他們兩個未成年人...花子就當是半個未成年人吧, 總之如果讓他們兩個單獨去一個四環面海感覺還不是很安全的海島上,要是遇到點什麼事, 連照應的人都沒有。
不過這個人選可不好選啊, 又得是這段時間有空的, 又得是稍微有點實力的, 並且還得是不貪圖那千分之一幾率的。
雖然我覺得腦子正常的人都不會想著去賭那千分之一的幾率,但是不可否認人類中也會有那麼一部分群體,腦回路比較奇特, 常常會做出出人意料的傻事。
「啊,對了, 我把人魚鱗片交給其他人, 你會把其他人帶到那個海島上的吧?」我想著想著忽然想起這一茬,就向老烏龜詢問道。
老烏龜愣住,「等等, 你不打算去嗎?」
「我也沒什麼去的必要啊, 他倆去是要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解除詛咒的方法, 我又不懂這些,肯定是專業人士跟他們一起去更有用吧。」我做出相當合情合理,讓人無法反駁的解釋,「而且, 我還得給高專的學生們上文化課呢,我這才剛來, 要去海島上的話不又得用掉個小半個月?」
「可、可是...」老烏龜果然沒法反駁, 遲疑地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
「別說我在接過人魚鱗片的時候它就綁定我了, 沒法轉交給其他人這種鬼話。」我適時露出和善的微笑,先給它把路給掐斷了。
老烏龜悻悻地閉上嘴。
我給寧寧回完消息之後,暫時放下被偷菜的不爽,在line上翻出五條悟的聯系方式,給他發了消息過去,把寧寧決定循著人魚屍身這個線索去試試看找解除詛咒方法這件事說了一下。
那邊很快就撥了電話過來。
『這樣啊,那我去看一下誰有空吧。』五條悟在電話裡說,伴隨著他的聲音傳進來的人聲與雜音十分明顯,聽起來是在人流比較多的地方接的電話。
我好像還聽到了關西腔?
這麼說起來我今天確實沒有在操場上看到五條悟帶著一年級幾個學生上課,我也就昨天給一年級上過一堂文化課,然後他們今天好像就被委派了一個任務出去了,聽說是去了琦玉那邊。
『不過現在能找出有一周空閑的人可能性都不怎麼大,畢竟現在是最忙的時候啊。』我聽到五條悟那邊發出一聲代表沉思的「嗯...」,『但是人魚屍身那邊也得在烏龜壽命到頭前行動...』
嗯...
好像還挺讓人為難的。
前面說過,其實我還是挺不習慣讓別人為難的,除了中鄉編輯,那是沒辦法的事【輕聲】。
「實在沒有人的話,我這邊的課程安排先往後推一推,我去一趟吧,好歹也算是個大人,可以看顧一下。」我嘆了口氣,推翻了剛剛和老烏龜說的話。
我感覺自從我來到東京之後,我前面幾年沒操過的心都在這操光了。
『其實有一個人也許可以,不過他不算是咒術師,我也不確定他會不會同意。』五條悟的聲音慢悠悠地響起,『對了,我好像忘記說了,過兩天二年級他們三個也要出門去山形縣調查一個詛咒事件,大概得用上幾天時間吧。』
『所以課程安排倒不是問題。』
「...知道了。」
最後五條悟說他先去跟那個他所說的不算是咒術師的人交流一下,如果對方同意的話他就發消息給我。
談完正事之後我率先掛掉了電話。
既然一年級也在出任務,二年級也要出去調查詛咒事件,那我也沒什麼理由待在學校裡了。
最後我在多方面的考慮之下,還是決定了和寧寧他們一起去一趟海島。
傍晚的時候五條悟發來了信息說那個人同意了。
至於出海相關的事情,出海肯定是需要船的,但是一般的貨輪游輪什麼的,不說太大,也不會隨便開到什麼地圖上都沒有的地方去找一個小海島,而海邊那些漁民的船則是太小了,也沒有個遮擋的東西,既然是出海找東西,那首先就要做好花費很多天時間的准備,准備好足夠的物資已應對海上的各種突發情況。
我也不認識什麼有能租到適合出海的私人輪船的人。
五條悟說這個他可以解決。
總之最後是根據老烏龜說出來的海島所在的大致方向,決定明天中午從東京出發去境港,然後再從鏡港上船往西北方尋找那個海島。
「時間有點緊啊,看來今天晚上得回八障町了。」我看了一圈房間裡面,目光落在將軍、布偶貓和貓又身上。
其他的都還好說,就是將軍和布偶貓都不方便帶著,我想了想還有誰那是可以寄養的。
上次出門的時候寄養在寧寧那裡已經挺不好意思了,這回的話...還是像以前那樣寄養在中鄉編輯家嗎?但是布偶貓連帶著貓又一起寄養似乎又有點不大妥當,貓又怎麼說也是有點危險性的。
我為貓貓狗狗的寄養問題發起愁來。
五條悟得知我發愁的事情後出了個主意。
【大帥哥五條悟老師:為什麼不問問夜蛾校長呢?這段時間夜蛾校長應該都是鎮守在高專不會隨便離開,防止在大家都出去祓除詛咒的時候被人入侵到老家來。】
【大帥哥五條悟老師:夜蛾校長他,還挺喜歡可愛的東西的】
喜歡可愛的東西這個我是信的,畢竟我之前來接小知花的時候就看到過了鐵血硬漢給小紙人喂和果子的畫面,那個畫面我至今記憶猶新。
於是我在五條悟出的這個主意下,試探性地去找夜蛾校長探了探口風,夜蛾校長欣然答應了在我出去的這段時間幫我看顧一下一只狗狗和兩只貓貓。
解決了這件事情之後,我也能安心地離開咒術高專,帶著涼子他們回了八障町。
第72章 72
八障町的房子我還沒有請人來打掃過, 不過因為離開的時間還不算很長,房子裡的灰塵堆積得不是很多。
我走到窗戶邊上推開窗通了通風。
「還是這裡待著舒服——」涼子往沙發上一鋪,狀似無意地開口說, 「清酒,我們什麼時候能從那個學校搬回來啊?那邊雖然也還行, 不過總感覺有什麼東西無處不在。」
「我也不知道。」我想了一下, 輕輕嘆氣, 「雖然說我的信息被泄露出去, 但是至今我還不知道有誰會盯上我,一直這樣也不是個辦法,如果能主動出擊弄明白到底是哪一方的人就好了。」
涼子摸了摸下巴, 「唔,主動出擊...」
她圓圓的眼睛微睜, 似乎想到了什麼。
「嗯, 沒錯。我這次主動脫離咒術高專的保護圈,其實並不單單是因為寧寧。」我彎了彎唇角,把右手食指豎在嘴唇前輕聲對涼子說, 「我們稍微, 試探一下。」
涼子一臉了然的表情, 湊過來抱住我蹭了蹭,「嗯——我會寸步不離地保護好清酒~」
雖然有耐心是我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不過我絕大多數的耐心都用在了釣魚和寫小說上,我可一點都不喜歡等人啊。
要是一直揪不出來, 那我豈不是一直就要一直待在那裡了?
這我可不干,我都想好在東京再住段日子後要搬去哪裡了。在東京過的這麼匆忙, 下一個定居的地方我一定要選個節奏慢一點的, 安靜悠閑的城市, 要麼是和歌山,要麼就回我以前待過的一個地方住段時間,我記得那個地方有一家很好吃的餐館,由一對父子經營的,我之前之所以在那個地方定居,就是因為那家餐館的飯菜讓我驚為天人。
這麼想著我現在就有點想再搬一次家了,哎。
這天晚上我在這房子裡住了一晚,無事發生。
第二天我按照約定的時間在路口等著的時候,就看到寧寧背著一個超大的包,腳步沉重的一步步走過來,而花子則飄在她身邊給她喊加油。
「寧寧你...這都帶了什麼東西?」我對寧寧背著的那個超大背包發出驚嘆的聲音。
「呼...就一些食物、水、衣服、防曬、紗布、麻繩、驅蚊藥、抗菌素之類的。」寧寧先是喘了口氣,然後一口氣報出以上物品。前面還好,還挺正常,越往後報越離譜,就...挺野外求生的。
相比起來,我帶著的這個扁扁的只裝了點衣物的旅行包就跟玩兒似的。
「不錯,很有遠見性。」我默默地把『可以到了那邊之後再買』這句話給咽下去。
我讓礁在寧寧後面幫她托著點背包減輕一點重力,被寧寧給拒絕了。
「沒問題的,我可以!」寧寧空出一只手豎起大拇指,大眼睛亮閃閃的,「雖然我只是一個弱不禁風的文學系少女,不過區區四十公斤背包還是不在話下噠!」
區區四十公斤?弱女子?
力速雙A的那種嗎?
「不用說了,伊吹姐姐,我們快出發吧!」她鬥志滿滿,然而下一秒就暴露了真實想法,「我長這麼大還沒有出海過呢,好期待!」
我笑了一聲,「行,那我們走吧。」
八障町外面就有地鐵可以直達新干線鐵路站,今天地鐵裡的人還挺多,我和寧寧找了個位置坐著,涼子靠在我身邊,花子和小紙人都是飄著的,只有礁委委屈屈地縮在一小片陰影裡。
我看了一眼手機,五條悟說他叫來的那個人會在新干線鐵路站和我們彙合。
我猜測那個人會不會是我見過的人。
不過等到我們到達新干線鐵路站的時候,我在人群中搜索看起來比較有咒術師氣質的人時,一眼就看到了一個穿著一身黑色衣服的金色短發少年。
這一身黑色衣服,我略微掃過一眼還以為是咒術高專的校服。
「源、源輝學長?!」
寧寧看到那個金色短發少年之後臉上露出了十分震驚的表情。
「寧寧你認識?」我看了看寧寧和花子,又看了看那個金色短發少年。
「嗯...源輝學長是學校裡的前輩,學生會長。」寧寧稍微緩了過來,小聲說。
學校裡的前輩...所以看起來不靠譜,以為還算靠譜,實際上真的不怎麼靠譜的五條悟,找來找去最後還是找了個未成年人過來嗎?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雖然這個被寧寧叫做源輝學長的少年從面相上來看還挺厲害挺靠譜的樣子,氣質上不大像未成年人。
「八尋同學和這位...伊吹小姐是嗎?我們先進站吧,時間快到了。」對方語氣溫和地開口,臉上露出無可挑剔的完美笑容。
這時候五條悟的信息也姍姍來遲到了。
【大帥哥五條悟老師:清酒到車站看到源輝了嗎?他就是我為你們找的同行人啦,源家的長子,不屬於咒術界的特級咒術師,不過記得別在他面前說他是咒術師哦,他們源家都堅決自稱是除妖師的。】
...他這麼一說我就想起來了。
難怪我總覺得這個叫做源輝的金色短發少年看起來有那麼一丟丟的眼熟。
仔細一看原來跟我之前在寧寧身邊見過的那個叫源光戴著奇怪耳墜的少年長得很像,我記得當初夏油問了那個少年名字之後就說過[源]這個姓與後面的家族。
到了列車上開始交談之後,我才知道這個叫源輝的少年答應作為我和寧寧的同行者,不僅是因為五條悟,更多的還是因為他的弟弟,也就是那個叫源光的少年。
「畢竟是歐豆豆的請求啊,做哥哥的很難拒絕。」源輝笑著說道,「希望這一趟出來能給家裡的小公主帶回喜歡的伴手禮。」
「哈...哈哈,難怪光君突然叫我不用擔心!」寧寧雙腿並攏放到一邊,超拘謹地發出干笑聲。
花子在空中飄過來飄過去,不爽地把寧寧的臉掰到一邊,然後擠進座位裡,擋在寧寧和源輝之間,「明明已經有男朋友了還會對著帥哥緊張寧寧好沒有下限哦——」
「這是本能啊!」
「但是對著我就不會這樣,怎麼說,我好歹也很帥氣吧?」
「....」
「戀愛的酸臭味。」涼子小聲逼逼。
我笑了笑沒說話,目光從寧寧和花子身上移到坐在最裡面靠窗的位置,微笑著沒說話的源輝身上,意外地發現他正在注視著涼子。
溫和中暗含銳利的眼睛,那是一種審視的眼神。
涼子警覺地回望過去。
說起來,他從始至終也只跟我和寧寧兩個人類說過話,好像對待花子也是忽視過去的,再加上現在看涼子的審視眼神,難不成...這個少年很不喜歡詛咒?
不過這也算是正常的吧。
「咦,夏油先生呢?這次也沒有一起嗎?」寧寧忽然後知後覺地發現,「說起來,好像也很久沒有看到夏油先生了?」
「他啊,大概是哪天我半夢半醒間太餓了,不小心放鍋裡煮了吃了吧,醒來的時候現場就只剩下一個魚缸了。」我冷淡地說了一句。
寧寧瞳孔地震,「嘶——真的假的?!」
「真的。」
...
[啊啾!]
一輛正在海中航行的私人輪船上,坐在船舷上釣魚的Q版人形咒骸打了個噴嚏。
「怎麼啦,咒骸也會感冒的嗎,夏油大人。」菅原真奈美走過來。
[這可說不准。]使用著Q版人形咒骸的夏油說。
「在航行的船上釣不上魚吧?」菅原真奈美好奇地看向夏油手裡的魚竿,「說起來,您什麼時候喜歡上釣魚了?」
[稱不上喜歡,打發時間罷了。]
菅原真奈美信了,看著夏油的眼神中有些敬佩,「為了打發時間專門去入手了七十多萬一根的限量版魚竿,不愧是您。」
[...你為什麼知道?]
「哦,這個啊,我前前前前男友就是個很愛釣魚的,我就是因為受不了那家伙天天什麼也不干跑去釣魚才分的手。」菅原真奈美撩了撩頭發,語重心長,「夏油大人,您可不能變成那種男人啊。」
第73章 73
十分巧合的是, 我們要前往乘船的目的地境港,同樣是在鳥取,只不過跟我以前居住過的那個有須臾川的地方, 一個是在鳥取縣的最東南, 一個是在鳥取縣的最西北部。
只不過比起橫濱港和神戶港來說, 境港這邊的工業化風格就要淡很多,反倒是志怪風十足。
因為是《鬼太郎》的作者水木茂的家鄉,不管是鐵路站還是路上,隨處可見各種與妖怪有關的紀念物和雕像。
還別說, 這地方好像還挺適合住一段時間找靈感的, 如果是要寫志怪類小說的話。
「接送的私人輪船...說是在內港第三座碼頭那邊等著。」在我們從列車上下來的時候, 五條悟的信息也適時地發送了過來,准時地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擱哪兒裝了監控。
不過下車之後還得去拿一下上車前被托運過來的老烏龜。
寧寧和花子大概都是第一次出遠門, 來到與東京距離這麼遠的鳥取, 一路上新奇地左看右看, 要不是還有事情要做,可能都想掏出手機來和路邊長條狀的一反木綿雕塑合影了。
「現在就出海嗎?」源輝開口, 一派沉穩的樣子。
我想了想, 「先找到船看看船上准備了什麼,船的類型適不適合在海上過夜。不知道五條悟安排的駕駛船的是人是不是境港本地人, 如果不是的話可能還要找一個本地的漁民一起出海幫忙指路。」
老烏龜默默地探頭。
「哦對,你說你能指路對吧?」我看了老烏龜一眼, 想起來。
「對對!」老烏龜連忙應聲。
「那後一個大概可以去掉,有個開船的人就可以了, 他應該不至於就弄個船來而不安排開船的人。」我說。
寧寧花子和源輝都沒有意見, 我們一起開著地圖來到內港第三座碼頭, 在好幾艘停靠在碼頭邊的輪船中來回巡視, 最後確定下了停在最邊上的體積最小的那艘游艇。
跟一般的小型商務釣魚游艇差不多大小,配備有完整的船艙,一個穿著低調的中年男性正站在那艘小型私人旁邊的岸上左右張望。
我們一起走過去,那個中年男性松了口氣,主動走過來幾步,客氣地說,「你們就是要出海的那幾位吧?我是五條先生安排來負責開船的船矢本司,幾位是要立即出發嗎?」
「可以先上船看一下嗎?」我說。
船矢本司當然是同意了,帶著我們上了船。上船之後我看到船艙裡備了不少物資,食物、水、藥物,各種各樣的都還挺齊全,船艙內部的空間比外部看到的要大上不少,我向船矢本司詢問道,「請問這艘船最多可以航行多久呢?」
「兩千五百多海裡,差不多六十個小時,節省一點的話可以勻速行駛七十個小時。」
「那夜間航行?」我繼續問。
「可以,但有一定風險。」
我詢問完這些問題之後心裡也差不多有個底了。
老烏龜所說的海島,既然這麼長時間都沒有被人發現,那必然是和境港有一定距離的,近三天的行駛時間看起來充足,不過減去返程的時間,那麼就只有一半的時間可以用來找到那個海島。
「夠用夠用。」老烏龜聽完之後連連說。
上船之後我就把它放下了,此時老烏龜爬到船頭,揮動前足往一個方向指去,「往那個方向開,繞過一片比較危險的礁石群,就可以看到海島了。」
船矢本司沒有對老烏龜突然口吐人言表示什麼,就當做什麼都沒有看到一樣。
最後我們是決定明天早上出發,最大程度地利用起白天的時間。
「我交給五條先生保管的刀在這裡吧。」等到我們談完出海的事宜定下時間之後,源輝才開口向船矢本司詢問。
「在的。」船矢本司應了一聲,去船艙裡面拿出一個劍道袋交給源光。
我的目光落在那個劍道袋上,寧寧也不由地看了過去。
「這個不能帶上列車,我之前就先交給五條先生送到這邊來了。」源光笑了笑解釋道,把劍道袋的帶子單肩背在背後,「那接下來...就是去找個旅館先住一個晚上了,對吧?」
這個倒是好解決,剛剛在來的路上就看到了不少旅館。
「那就先定下旅館吧,之後你們也可以趁這個機會在境港隨便逛逛。」我說道。
寧寧眼睛頓時一亮,嘴上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眼睛裡分明寫出了幾個字。
——【好耶!】
我不由失笑。
等到旅館訂下來之後,我讓寧寧花子和源輝他們自由活動。
而我自己,原本還想去打聽些什麼的,結果在路上看到一家漁具店的時候就不由自主地走進去了。
「...」
算了,既然進都進來了那就逛逛先吧。
正好我用的最順手的那根魚竿沒了,目前對於其他魚竿都是用這還成,但是也只是雨露均沾罷了,沒有特別趁手特別喜歡用的魚竿——雖然更貴點的也有,但是趁手的魚竿是真的可遇不可求。
我在發現那根魚竿遺留在醜寶裡忘了拿出來,而夏油不告而別時甚至沒有把魚竿還我的時候,還想過去找找看能不能聯系到其他買了那種限量版魚竿的人,讓人高價轉手,但是最後還是放棄了。
因為我實在是不喜歡用別人用過的東西,會給我一種奇怪的ntr了別人的感覺。
只能再看看能不能再找到其他趁手的魚竿牌子了。
什麼時候要是還能碰到夏油那家伙,非得叫他先把魚竿還我先再說。
我在心裡這樣想著,目光在漁具店裡環視了一圈,也發現了幾個比較眼熟的魚竿牌子,daiwa的也有不少,一根枯法師的魚竿擺在進門就能看到的地方,我詢問過老板之後拿下來試了試手感。
「手感有點偏輕了...」我掂了掂枯法師魚竿後又放了下來,目光又轉移到旁邊其他的魚竿上面。
就在我在這看魚竿的時候,漁具店門口的風鈴響動起來,一個皮膚黝黑的干瘦老人扛著條漁網走進店裡,直接就走到漁具店老板面前把漁網放下來,說,「德見,下午空著不?先幫我把這漁網補一下,我下午還要出海。」
漁具店老板看起來有些無奈,「都倉大叔,我早就說過我這是賣釣魚用的東西的店,沒有補漁網這種業務啊。」
「別廢話,補不補?」干瘦老人眉毛一豎,面相看起來挺凶的。
「...行吧行吧,最後一次啊!」
我被這個老人和漁具店店長的對話吸引,放下魚竿轉過頭看向那個干瘦老人。
「看什麼看?」老人瞪我。
我沒有□□瘦老人凶巴巴的面相嚇到,反而想著既然被發現那就索性光明正大地看好了,大大方方地開口,「老人家,你是漁民嗎?」
干瘦老人沒有回答。
「不好意思啊,我就是明天要出海,想找個有經驗的人參考一下。」我面上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想著試試看境港這邊在海上生活的漁民知不知道人魚有關的事情,就說,「您應該在海上待了很久吧?聽說從碼頭往東行駛,有一片危險的礁石群?」
就在我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我清晰地看到干瘦老人的臉皮抽了抽,原本就凶的面相看起來更凶了。
「年輕人。」老人用干澀嘶啞的聲音警告道,「還想活就別往那邊去,去過那邊的人可沒幾個能活著回來。」
——哦豁。
還真被我發現支線線索了?
既然揪住了這麼個線索,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臉皮已經不知不覺中厚了很多的我在干瘦老人離開漁具店的時候快速跟了上去,然後努力試圖與干瘦老人交談。
好在最後干瘦老人被我跟得實在受不了,終於還是停了下來。
「你也是衝著人魚來的?」
干瘦老人一開口就是這麼一句。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我還以為人魚這種東西都是得藏著掖著的,結果居然...不少人知道嗎?就從干瘦老人口中這個『也』,可想而知肯定就不止我一個人來過。
可惜老烏龜因為不方便帶著而被我留在了旅館裡,不然我現在就得好好問問它,『你究竟還有多少個好心人。』
「聽到一些傳言,挺感興趣的。」我含糊地說,「還有很多人也來過嗎?」
干瘦老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放緩腳步向前走去,邊走邊說,「那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在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境港這裡曾有數不盡的人衝著人魚的消息來過,企業家,高官,外國人...那時候有很多本地的漁民被雇佣帶路前往那處礁石群,最後都沒有回來。」
「那是...」我在老人的話中聽出了一些別樣的東西。
「我的父親就是那些漁民中的一個。」干瘦老人面無表情地說道,「在這個風波持續了五年之後,因為一直沒有收獲,人們都認為那只是個荒唐的傳聞,那些為了人魚來的人也漸漸離開了。」
「怎麼,現在它又冒出來了嗎?最近這段時間,包括你在內已經有三波人來打探過人魚的消息了。」
第74章 74
包括我在內的...三波?
我眉頭一皺, 發現事情並不對勁。
干瘦老人還在繼續往前走著,但是之後就再也沒有說話了。
我適時地停止了詢問,目送干瘦老人的身影消失在前面路的盡頭, 低頭沉思著, 慢慢地往調轉腳步往旅館走。
當我回去的時候,寧寧他們已經回來了,似乎拿著什麼東西在猶豫著要不要投喂老烏龜, 老烏龜則是說, 「我不是普通烏龜, 有什麼好吃的盡管喂給我吃,沒事的!」
「...還是不要把,等伊吹姐姐回來了說可以喂我再給你吃哦, 乖啊~」
寧寧這孩子, 知道自己正像哄小孩一樣哄著的烏龜其實是一只幾百歲的老烏龜嗎?
哦, 我好像沒說。
我推門的手微微一頓,然後若無其事地繼續把門推進去。
「伊吹姐姐, 我給你帶了章魚燒!」寧寧舉起一份章魚燒, 我接過來說了一聲謝謝。
老烏龜眼巴巴地看過來。
我就當做沒看到。
有將軍在前, 我對這種眼巴巴可憐兮兮的眼神已經有了相當充分的抵抗力。
寧寧把那盒章魚燒遞給我之後一回頭, 就看到她自己那盒已經打開開吃了的章魚燒盒子裡, 最後一顆被花子用簽子戳走, 然後啊嗚一聲吃進了嘴裡。
「啊!最後一顆!」
在寧寧悲痛的聲音中, 小知花飄到我肩膀上, 張開了嘴,「啊——」
我戳了一顆喂到小知花嘴邊, 然後在旅館房間裡坐下來, 咳了一聲說起正經事。
「寧寧, 花子,我感覺這次來找人魚肉的這一趟好像有些不大對勁,你們那個咒靈人魚...能想辦法把她召喚出來看看嗎?」
「那個人魚啊...」花子咽下那最後一顆章魚燒,表情正經起來,「不大容易哦,想把人魚引過來的話,就又要有一個人吃下她的鱗片,成為人魚的眷屬,這樣她就回來帶走那個人了。」
「怎麼樣,伊吹桑你,想試試嗎...啊痛痛痛!」花子剛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就迎來了來自背後寧寧的鐵拳制裁。
「你最近都吃什麼了,怎麼力氣變得這麼大?是不是變胖了?」花子一邊說著一邊捂著頭飄著閃躲。
寧寧:「住嘴啊!」
「...」
我無視寧寧和花子的打情罵俏,摸出老烏龜給我的那片人魚鱗片,皺眉沉思。
接受人魚詛咒當然是不可能接受人魚詛咒的,雖然我喜歡釣魚也喜歡吃魚,但是那也不代表我要變成一條魚...沒辦法召喚出咒靈人魚的話,那就退而求其次,讓他們招來那什麼的人魚眷屬看看了。
這個應該不算很難吧,據老烏龜所說,他能那麼快從江之島到達咒術高專,就是與人魚的眷屬達成了交易。
「不是吧你要吃嗎?等等,這不能吃啊!」老烏龜見我拿出鱗片,大概是以為我真的在考慮吃鱗片的事情,連忙疾呼道。
寧寧連忙回過頭也想制止。
「我沒說要吃。」我及時開口,「寧寧不是要找解除詛咒的方法嗎,你們要不試試看把咒靈人魚的眷屬招來,讓它們看看這片鱗片,說不定會有什麼發現。」
對哦。
寧寧臉上很好懂地出現了這樣的表情。
接下來就是寧寧和老烏龜一起試圖溝通人魚眷屬,過了一會兒之後,房間的地板漸漸潮濕起來,木頭的材質仿佛變成了水一樣,在光線的照射下散發出粼粼的微光。
不是仿佛變成了水,是確實變成了水。
在變成水的地板上,幾個魚頭從水裡鑽了出來,一眼就看到了寧寧。
「讓我看看是誰在召喚我們,哦~原來是公主殿下啊!」
「公主殿下您是想通了要跟我們走了...!」那幾個魚頭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了寧寧身後飄著的花子,發出了一聲堪比海豚音的「啊——」的尖叫,然後一個鯉魚打滾鑽回了水裡。
地板一下子恢復成了木頭的質感。
我:「...」
寧寧:「...」
老烏龜:「...」
花子若無其事,「哎呀,看來是上次出手太重,給他們留下心理陰影了呢。要不我先出去,在叫一次看看?反正魚的記憶只有七秒。」
「那是假的,早就辟謠了。」我說。
最後當然是再也沒有召喚出來過一次。
就這樣,時間到了第二天早上。
今天風和日麗,溫度不算太熱,是適合出海的好天氣。
我們一行三個人一只烏龜四個咒靈登上了那艘私人游艇。
船矢本司架勢著游艇,按照老烏龜指出來的方向前進。
因為是在海面上,沒有什麼標志,很難感受到時間的流逝,加上海上幾乎沒什麼信號,連點開游戲收收菜都打不開,我就放棄了這種打發時間的辦法,偶爾去船艙看看航行的線路圖。
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吹來的海風裡,夾雜著一股形容不出來的粗糲糲的清鹹的氣息,這種味道在海面上感受到的感覺和在岸邊感受到的感覺是不大一樣的,我在江之島釣魚的時候感受到的海風就不是這種感覺,至於湖泊,那就更清淡了。
我看著下面起伏的波濤,突然有點手癢,升起了一股在這釣釣魚的衝動。
不過可惜的是我沒有帶魚竿,這個想法只能想想作罷。
「好無聊啊...」在經過六個多小時的航行之後,寧寧往船舷上一趴,手伸出去有一下沒一下地撥著濺起來的浪花。
源輝若有所思地看了寧寧一眼,露出一個溫柔和善的笑容,「既然無聊的話,八尋同學,不如利用起這個時間把你遇到過的不會的題目說出來問我,我可以慢慢給你解答。」
寧寧不可置信地抬起眼,額頭上滴下一滴汗,「源輝學長,你是魔鬼嗎?!」
「哈哈哈哈!」花子不客氣地笑出聲。
「不是啊,畢竟我還挺喜歡八尋同學你的。」源輝若無其事地補上一句。
花子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樣,幸災樂禍的笑聲一下子斷掉,整個人往寧寧身上一撲,像八爪魚一樣抱住寧寧把她的腦袋往自己懷裡攬,超警惕地盯著源輝。
「不行,開玩笑也不行!」
怎麼說呢,我現在大概也是體會到了當初木魅死活要賴在我家,說吃膩了少年少女純純的愛戀,想用成年人的愛情故事(?)洗洗腦子的心情。
確實是,吃的有點點撐了。
還有一點點齁甜。
眼看著這個場面就要往奇怪的方向發展,我嘆了口氣打斷這種微妙的氛圍,正正經經地開口,「按照這個速度,我們應該要在海上過個夜,明天差不多清晨的時候才能到達那片礁石群吧。你們累了可以先進船艙裡吃點東西睡個覺休息一會兒。」
第75章 75
經過一個白天加一個晚上的航行, 游艇已經距離境港有些距離了。
茫茫的海面上沒有任何參照物,礁在我們來到海上之後下了水,跟隨在游艇周圍游動著, 偶爾浮到海面上, 像一道沒有存在感的漆黑影子一樣,有時候一下子不注意就會找不到它的蹤跡。
「就在前面了嗎?」我的心情出奇地平靜,靠在船舷上遠遠地眺望著海平面。
「就是那邊那片海域, 看到了嗎?」目的地將近, 老烏龜也有些激動起來, 「那片海面底下全都是暗礁礁石群,船過不去的,得繞過去一點。」
說實話, 什麼都看不到, 我能看到的就只有一片深邃的海面。
我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 現在的時間是清晨六點三十分,夏季的太陽已經升起來了。
寧寧揉著眼睛從船艙中走出來, 「船矢本司先生說只能再往前面行駛一海裡, 再往前就會觸礁了。」
「嗯。」我應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此時源輝也同樣站在了船舷前, 單肩背著劍道袋望著遠方看了一回兒, 轉回來看著老烏龜,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 那些暗礁就是為那座海島造就的第一道屏障吧, 任何船只都無法從那裡通過。」
老烏龜點頭。
源輝繼續說, 「我比較好奇的是,暗礁背後的境界, 是你做的嗎?」
老烏龜噎了一下, 小小聲地說, 「我哪有這種本事,我只是一只可憐弱小又無助的小烏龜罷了...」
源輝盯著老烏龜沒動,目光沉沉,讓我覺得說不定他下一秒就會忽然笑起來拔出背後的刀把老烏龜砍了。
畢竟在這一路中,我以成年人的敏銳,發現在這個未成年靠譜少年溫柔和善的笑容背後,似乎無論是對花子還是之前與他沒有一點交集的涼子,都真心實意地不喜著,而且是越強的似乎越討厭?
對於礁和小知花倒只是無視。
在船上這凝滯的氣氛中,游艇漸漸減慢了速度,在接近老烏龜所說的暗礁群的時候改變了方向貼著那片暗礁群繞了一個大圈。
老烏龜僅僅是知道這裡有一片暗礁群,具體的範圍是從哪裡到哪裡,它在船上也沒法憑空指出來。
礁在我的指示下潛入水中,不時從水面上冒出頭,示意哪裡有暗礁,哪裡可以通行,直到到了再也無法前行的地方。
海面上出現了一個漩渦。
直徑不大,但是把前進的方向全都給擋住了,游艇左右是暗礁,前面是漩渦,停在這裡進退兩難。
「接下來該怎麼走?」我屈指敲了敲老烏龜的龜殼。
老烏龜從船舷上探出頭往水面上忘了一眼,就當我以為它要說什麼的時候,老烏龜突然一下子跳到了海裡,激起撲通一聲水花,牛頭大一個烏龜的影子一下子就被海水給吞沒。
就沒了。
「就跳下去了...?」寧寧發出一聲呆呆的疑問。
是的,就跳下去了。
過了沒多久,我們站在游艇上,忽然感受到游艇開始搖晃了一下,似乎被什麼力量給撥到了一邊,自老烏龜跳下去之後就沒了動靜的水面下緩緩浮現出一個巨大的黑影。。
那個黑影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直到最後破水而出,分開的海水晃動著游艇,我抓住船舷才勉強穩住身體。
「來我背上,接下來的路就由我來帶你們過去。」
——說出這句話的,是一道低沉蒼老的聲音。
此時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只巨大的海龜,體型比這個游艇還要大上不少,跟人腦袋差不多大的眼睛懸停在游艇前注視著我們。
「老烏龜?」我有點不大敢認,這個巨型烏龜給我的感覺和老烏龜給我的感覺完全不同。
這種不同並不是體型與聲音上的,這只巨型烏龜真的是那種肉眼可見的蒼老,龜裂的龜殼,皺巴巴的皮,渾濁的眼睛。而老烏龜呢,雖然它自己也說了自己有好幾百歲了,但是實際上我並沒有感受到多少年老的暮氣,反而給我的感覺還挺年輕的。
「是我,好心人。」巨型海龜口吐人言,依舊是蒼老的聲音。
「你這是怎麼回事?」
「你所見到的烏龜,是我借由某個寶物的力量分離出來的年輕時候的我,我的本體不便離開海島,就一直等待在這裡。」巨型烏龜說道。
聽著巨型烏龜的話,我到現在也還沒有看到老烏龜浮上來,心裡多少也有了點猜測。
被分離出來的老烏龜,在完成了使命之後大概是回歸本體了吧。
「上來吧,我帶你們去島上。」巨型烏龜再一次說。
我們從游艇爬到巨型烏龜的背上,負責開船的船矢本司並沒有跟我們一起,而是留在了游艇上在這裡等我們出來。
等到所有人都爬到龜背上後,巨型烏龜一頭扎進了水裡。
我下意識地抓住巨型烏龜龜殼的邊緣。
在入水的那一刻,寧寧有些慌亂地喊了花子一聲,「花子君,我變成魚了你要抓住我啊!千萬不要讓我被水衝走!」
——然而,寧寧並沒有變成魚。
我原本還憋著一口氣,看到寧寧驚奇的表情和源輝面色平靜的樣子,試探性地呼吸了一下,發現原來是能呼吸的,就是不知道是什麼原理。
魚群從巨型烏龜身邊游過,我近距離看到了色彩斑斕的海魚,它們幾乎就從我的手邊穿了過去。
想來曾經浦島太郎被帶到水裡的去到龍宮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吧。
過了有一會兒,周圍的光線逐漸明亮起來,巨型烏龜帶著我們浮出水面,像一艘小船一樣接近前面不遠處的海島,海島上茂密的叢林與沙灘清晰可見。
等到海水變淺,巨型烏龜爬行的速度變慢,我們從龜背上跳了下來,踩著淺淺的海水到達沙灘上。
「歡迎來到龍宮島。」巨型烏龜以蒼老的聲音說道。
我聽到這個名字愣了一下。
龍宮島?
還是不是龍宮游,龍宮島都出來了好吧!
不過大概只有我想這麼吐槽,寧寧的臉上充滿了新奇和躍躍欲試,源輝則是一臉見慣了大風大浪的平靜。
這時候,小知花渾身濕噠噠地落到地上,在沙灘的沙子上打滾,像是想把自己弄干,但是沾了一身的沙子。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們身上都是干燥的,沒沾到多少水,就小知花變成了濕噠噠的樣子。
我好笑地把小知花撿起來,抖了抖沙子把她放在手掌中。
「走吧,去找人魚的屍身。」我對巨型烏龜說道。
巨型烏龜拖著巨大的身體往沙灘上爬,正爬著,忽然看到沙灘某一處有人類的足跡,頓時臉色一變,「糟糕,有人來過了!」
「是從什麼地方進來的?」源輝的表情也凝重起來。
「通往龍宮島的旋渦不止有那一處,偶爾還會出現第二處第三處,只要在漩渦裡存活,就可以一直順著旋渦到達龍宮島。」巨型烏龜說。
這種意料之外的情況讓事情一下子變得復雜起來。
本來只是一次單純的海島探險,但是海島上突然出現其他人之後,事情的性質就變了。
【爭奪】
畢竟人魚屍身就只有一個,
「先到放著人魚屍身的地方再說,腳印還沒有被海浪衝掉的話,那些人可能也才剛來沒多久。」我略微思考一下,很快做出了決定。
「跟我來。」
巨型烏龜爬起來的速度出乎意料地快,我們跟著巨型烏龜在龍宮島野蠻生長的植物間前進。
人類的足跡只存在於沙灘那邊,進了叢林之後就沒有看到了。
大概走了小半個小時,叢林逐漸開闊,前面出現了一個很大的原型湖泊。
湖泊的表面平靜無風,水清澈透亮。
「就在這裡了。」巨型烏龜說著,伸著脖子左右看看,似乎在觀察這附近有沒有人來過的痕跡。
我則是盯著湖泊,略微皺起了眉。
人魚屍身在這個湖泊的底下,但是該怎麼去吧人魚的屍身取上來才好?
貿然潛下去太魯莽了,我還記得老烏龜之所以冥冥之中被什麼束縛,活了這麼久並且要守著人魚的屍身,就是因為出生在這個湖泊中的時候喝下去了一口含著人魚血的湖水。
雖說過了這麼久,血肯定早就流干了,但是也有可能有其他的變故。
「讓礁下去撈上來吧。」涼子在湖泊旁蹲下,伸手撥弄了一下湖水,「我們都不用呼吸,他游得快」
確實,礁是最合適的那個。
我壓下心底的不安,對礁仔細囑咐了一番,告訴它一旦有什麼異動就立刻放棄人魚屍身回到岸上。
比起對我沒什麼用的人魚肉,我更在意的是礁的安全。
「人魚的屍身就在湖底的一塊大石頭旁邊,沒有上半身,只剩下半截魚尾。」巨型烏龜也囑托道,「這湖裡早就沒有其他生物了,沒有危險的。」
礁在安靜地聽完之後點了一下頭,碰了一下我的肩膀,大概是讓我放心的意思吧,然後一躍鑽進了水裡,黑色的影子在水波搖曳間很快沒了蹤影。
過了有一會兒,湖中都沒有絲毫動靜。
「動靜真大啊,我就說是在這邊吧。」
一個陌生女性的聲音由遠及近,從叢林中傳來。
我下意識地順著聲音看過去,就看到一高一矮兩個影子從叢林中走出來。
高的那個是個赤著上身和腳的男性,上身只有胸口兩點處各貼著一個粉色的愛心。矮的那個則是個身材很好的長發女性,穿著貼身的裙裝,行走間搖曳生姿。
最重要的是,那個女性的手臂中還虛抱著個什麼東西。
第76章 76
三頭身, 單簇劉海,黑發丸子頭。
——這就是那個突然出現在這裡的女性手裡虛抱著的東西。
正是我十分熟悉的夏油咒骸的樣子。
只不過原來這個咒骸身上穿的衣服是類似於咒術高專校服的黑色上衣和燈籠褲,現在則是換成了之前被我扔掉過的袈裟縮小版的樣子。
我也沒有想到這麼快就會見到從我家裡不告而別的夏油。
「那是...夏油先生?」寧寧同樣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被那個女性抱在手裡的夏油, 發出了一聲驚訝的聲音之後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嘴, 小心地看看對面的兩個人加上夏油,又看了看我。
[這不是清酒嘛,好久不見了。]
夏油落到地上, 像沒有離開之前一樣抬起咒骸的小短手輕快地打了個招呼, 笑眯眯的樣子看起來挺正常的,但是又有些違和。
我打量了他一下,開口說, 「還沒到一個月吧。」
[這樣嗎?我總感覺好像過去很久了呢。]
...我知道是哪裡不對了。
在夏油恢復之前,他會跟我一樣叫寧寧的名字,面對涼子也是直接叫的涼子的名字。
但是叫我的名字的時候,他不知道為什麼一直都是克制地稱呼我為伊吹, 從遇到的那天開始就是這樣。
結果這個夏油一上來就叫出了[清酒]這個名字。
這給我一種奇怪的感覺,十分陌生的感覺。
「你們出現在這裡,是為了湖底的那個?」這個再遇的場景實在是不怎麼美妙,我沒有什麼敘舊的打算, 直接開門見山。
此話一出,兩方的氣氛都變得緊張起來。
涼子一閃身擋在我前面, 警惕又尖銳地盯著夏油。
不過夏油並沒有在意涼子的敵視,依舊是笑著的, 抖了抖雖然是縮小版,但是對於他的咒骸身體來說依舊不怎麼合身的過大的袈裟, 開口說:
[沒錯, 我要拿到人魚屍身。]
...
果然。
「這兩個人是關東一帶活躍的詛咒師。」源輝似乎是辨認出了什麼, 解下背著的劍道袋拉開,從裡面拿出了他的武器。
「二打四嗎!這可不好搞啊,夏油大人。」對面三個人中的那個赤著上半身,整個上身只有兩片粉色愛心貼紙的男性踏上前一步,話是這麼說的,但是表情分明就已經興奮起來了。
[拉魯,小心點,你不是那個源氏少年的對手。]
源輝偏頭「哦?」了一聲。
這樣的情況發展讓我心裡微微一沉。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那個和夏油一起來的叫做拉魯的人,應該不是源輝的對手,但是那個女性的能力不知道是什麼,在那個人快要被擊中的時候總能讓他險而又險地避過。
「涼子。」我腦中思緒一轉,已經做出了決定,「去阻止她,小知花在我身邊。」
涼子微微點頭。
而在這種情況下,獨自站在那裡的夏油揣著袈裟的袖子,依舊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
「姑且問一下,你要人魚屍身是要做什麼?」
我看著夏油問。
[假如我說了,你就會給我麼,清酒。]
「說不定。」
夏油攤了攤手,[你也看到了我現在的樣子,我的身體暫時沒辦法拿回來,只能想別的辦法先弄一個身體了,人魚肉就是我需要的一種材料。]
這話聽起來沒有什麼問題。
「不能給他!」源輝回過頭,神色前所未有的嚴肅,「人魚肉不能憑空創造身體,他所說的想要身體就只有一個途徑,就是奪取別人的。」
夏油沒有絲毫被揭穿的意外,也沒有反駁。
我正想說什麼,眼角的余光看到平靜的湖面上出現了一圈圈的波紋。
這動靜,是礁找到人魚屍身上來了?
「小心!」
這是花子的聲音。
花子在出聲的第一時間就抱著寧寧離開了水邊,我的目光落在了水面上扶起的一片紅影上。
血?
不對,那並不像是擴散的血,反倒像是衣服之類的東西。
衣服...
「唰」得一聲,水面的平靜被打破,水下鑽出來了一個濕噠噠的披著紅色鬥篷的人,鬥篷下空落落的,兜帽裡漆黑一片看不到臉。
「噠...」
「噠...噠噠!」那個紅鬥篷裡發出奇怪的類似於骨骼移動的奇怪的噠噠聲,然後斷斷續續地說話,「你...想要,紅紙還是...藍紙...」
我感覺到,這個紅鬥篷兜帽下的方向是對著我的。
——是咒靈。
都市傳說之一的紅鬥篷怪人。
流傳度沒有廁所裡的花子、裂口女之類的都市傳說那麼廣,但是流傳到其他國家之後也衍生出了很多版本。
據說如果選的是紅,那麼就會被放光血液失血過多而死,如果選的是藍,那麼就會勒緊脖子窒息而死。總之跟裂口女一樣都是看似有選項,實則選死法。
「小知花。」我輕輕叫了一聲,小紙人頓時化為無數紛飛的紙片。
[就讓它陪你們玩會兒吧。別來妨礙我,猴子。]
夏油,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我的動作微微一頓,微眯起眼睛打量著站在那裡穿著袈裟的咒骸。
在夏油恢復記憶之後,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知到有什麼發生了變化。
雖然咒骸是笑著的樣子,但是那笑落在咒骸的臉上,卻分明無比冷漠。此時此刻,我十分清晰地感受到,與我相處過的那個失憶夏油,與現在這個恢復記憶的夏油,是多少不同。
清晰到其實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們的不同。
如果說那時候失憶的夏油內裡是一個沉穩溫柔,偶爾還有點老媽子屬性的少年,那現在的夏油可能就是截然不同的另外一個人。
——就好像我認識的那個夏油從未存在過。
我的腦海中不期然想起了夏油恢復記憶前迷茫時曾與我說過的話。
『如果說,恢復記憶之後的我,會變成一個讓你,以及現在的我都感覺很陌生的人,你覺得是恢復記憶好,還是不恢復記憶的好。』
他還真沒說錯,恢復記憶的他確實是變成了一個很陌生的人。
現在看來,還是別恢復記憶地好,至少我認識的夏油不會說出這種讓人怒氣值一下子漲上來的稱呼。
「我看你比較適合猴子咒骸啊,夏油傑。」在怒氣值增長的同時,我反而笑了出來。
...
「這家伙也是廁所裡的怪談吧?話說廁所可是我的地盤啊!」花子護好寧寧後,在我沒注意的時候忽然就換了衣服,從日常的男生制服變成了帶披風的制服,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把菜刀。
「但是...花子君你是女廁所的啊,男廁所好像不歸你管哎?」寧寧小聲逼逼。
「那不重要那不重要。」
「你...想要,紅紙還是...藍紙...」紅鬥篷怪人還在一字一句重復著它的話,離我越來越近。
「選個屁,我紅藍色盲。」
就在這樣混亂的情景下,在紅鬥篷怪人離開水面後就恢復了平靜的湖面上無聲無息地浮出了一身黑色毛發,頭上長著彎曲羊角的礁。
不過這還不是最重要的,在礁的雙臂之間,抱著一個黑色卷發,長著人身魚尾的人魚。
那並不是什麼人魚的屍體。
而是一個活的,看起來只有六七歲年紀的小女孩人魚,湖綠色的眼睛從礁的肩上方看過來。
第77章 77
雖然這個情況十分出人意料, 但是面對當下的場景,我也顧不上質問老烏龜這是怎麼回事了,反應過來之後立即開口, 「礁,回水裡去!」
礁在水裡有先天的優勢, 只要在水裡面, 夏油大概一時也逮不住它。
起碼得先等到岸上的事情解決之後再叫它上來。
礁似乎是愣了一下,抱著那條年幼的小人魚茫然地四處看了看, 聽話地沒有上岸, 游開一點遠離了岸邊之後就要一頭扎進水裡。
而正在這時——
[美智子,用咒具。]
夏油的聲音清晰地響起。
那個在涼子的攻擊下不斷地用術式制造幻影閃避涼子攻擊的女性聞聲一笑, 把什麼東西向湖水的方向一拋。
涼子當然不可能任由對方拋出咒具, 在那個東西脫手的時候就追了過去, 一下子就追上了被丟出去的咒具,在半空中一抓——
消散了。
與此同時, 湖面上響起一聲「撲通」的聲響。
隨之發生的, 是湖面的冰結。
以咒具落下的地方為圓心, 一大片湖面在一瞬間寸寸結冰,恰恰好就將礁退開的那段距離包含了進去。礁保持著要往水裡扎的姿勢凝固在那裡,一半的身體在水面上,一半的身體在水面下。
被礁帶上來的那條小人魚目光毫不驚慌, 懵懂似的看著在場的人。
「幻影?」抓空的涼子落到地面上, 臉色陰沉地略過那個被叫做美智子的女性,目光看向夏油。
倒是源輝那邊,已經讓那個胸口貼愛心的男性喪失了戰鬥能力, 最後關頭對方倒地的身形化為了幻影, 真身出現在夏油身邊, 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好險,差點就被殺死了!」
[辛苦了,拉魯,美智子。]
[居然是一條活著的人魚,這可真是出人意料。]夏油說是這麼說著,卻並沒有多少驚訝的樣子。
「活的比死的用處更大吧?」拉魯咧開嘴。
[當然。]
戰鬥一時之間因為被冰結的湖面而中止,但是哪一方都沒有貿貿然踏上結冰的湖面。
只有那個紅鬥篷怪人詛咒依舊在瘋瘋癲癲地重復著「要紅紙還是藍紙」這樣的話。
*
實際上,夏油這邊的情況也不大妙。
在得到人魚肉的消息後,因為不好打草驚蛇引起搶奪了他身體那個人的注意,他只帶了拉魯和美智子兩個人出海。
還有就是他曾經捕捉到飼養起來,打算養到特級再吸收的咒靈紅鬥篷怪人。
不過因為咒靈操術的術式是刻在身體裡的,他現在甚至沒法用出哪怕一成的能力,對紅鬥篷怪人的操縱只能憑借很久之前刻下的一個應急術式,控制力不是很強。
本來以這樣的陣容,加上他從醜寶的空間裡翻出來的一些很實用的咒具,只要不是碰到特別難纏的角色,基本不會有什麼問題。
...但問題是,他也沒想到這一趟會碰到三個特級。
二重作涼子,廁所裡的花子,源家的源輝。
這樣一來他所做的幾手准備就有點不大夠了,他現在能拿得出手的籌碼不多,原本預計要對付的對像只有咒術高層派來的人。
因為他所知道的與人魚肉有關的信息,是多年前無意間從那些人那裡知道的,既然他現在得到了人魚肉的消息,那咒術高層必然也是知道了的。
只有一次機會,如果不能拿到人魚肉的話就只能先暫時撤走了,她和八尋寧寧不會下死手,但是源家的長子並不是會對詛咒師手下留情的人。
夏油在心裡這樣思量著,目光落到對面的那個人身上。
她也在看著他,這樣一來就正好對上了目光。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失憶那段時間的經歷,對他其實是有影響的。
正因如此,夏油對她是有著殺意的。
「夏油大人?」美智子疑惑的聲音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夏油此時所用的咒骸身體面上不顯,用咒力把他的話送到拉魯和美智子耳中,[沒事,按照之前的計劃行動。]
美智子的術式,是制造出與本體無異的幻影,並且能隨時交換幻影和本體的位置。
他之前的計劃就是讓美智子用這個術式,在冰面上制造出幻影,然後把他的本體轉移到幻影所在的地方,也就是人魚的附近。
只要能接觸到人魚,他就能直接把人魚收進醜寶的空間裡,雖然跟原本預計的人魚屍體不一樣,出現的是一條活著的人魚,不過問題也不大,醜寶的空間除了不能裝咒靈,其他什麼都能裝。
之後再由拉魯發動術式帶他們離開就行了。
至於紅鬥篷怪人,只能舍棄下來拖延一下時間了。
*
我不知道對面的人現在心裡正在想什麼。
現在的情況可以說是僵持不下。
礁還在冰裡被凍著,一時半會兒大概也沒法憑借自己的力量出來。
但是休戰只是暫時的,只要夏油還想要拿到人魚,那接下來必然還是會發生戰鬥,不管結果如何,反正都不會是什麼讓人高興的結果。
我忽然有些厭倦。
...感覺挺沒意思的。
我都想干脆放棄人魚讓他拿走算了,為了一個根本沒什麼用的東西在這裡爭來搶去,簡直就像是笑話一樣。
涼子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我的心情,偏頭看了我一眼,小聲對我說,「等等啊清酒,我馬上就把那家伙抓到給你出氣,別生氣啦。」
雖然說得是霸氣安慰人的話,但是涼子反而說得像是她自己在撒嬌一樣,尤其是最後一句『別生氣啦』。
正在這時,源輝忽然以極快的速度抬手丟出了他自己的刀。
那把刀直接就扎在夏油咒骸所在的地方,然後——直接扎進了土裡。
原地那個咒骸的身影散去。
那也是幻影!
我心裡漏跳了一拍,立刻轉頭往被凍結的湖面上看過去,就看到三頭身的咒骸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了被凍住的礁和幼年人魚附近。
從剛剛起我一直都沒看到的醜寶,此時出現在了夏油身上,只不過大小大概是配合了夏油現在的體型,沒有變成在我家裡時的大小,而是剛剛好能纏繞在夏油咒骸腰上的樣子。
不用我說話,涼子已經腳尖蓄力衝了過去。
夏油不緊不慢地對懵懂地睜著眼睛看著他的小人魚伸出手,他身上的醜寶張開了嘴。
這是要把人魚收到醜寶的空間裡去!
就在涼子快要到達的時候,她的身影驟然消失,再一次出現則是在另一個地方。
是跟夏油一起來的那個女性詛咒師的能力。
此時已經來不及,我們只能眼睜睜看著醜寶的嘴越張越大,張到比夏油的咒骸身體還大,然後一口把人魚的腦袋連同上半身往肚子裡吞。
...
只吞掉了一半。
又吐出來了。
...咦?
這種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的發展讓現場霎時一靜。
「?」小人魚疑惑地歪了歪腦袋,在我們的注視下忽然就張開嘴露出小尖牙,一口咬住了離她很近的夏油的半丸子頭。
嚼了嚼之後她呸得一聲把丸子頭吐出來,然後也像醜寶一樣張大嘴——把夏油咒骸的整個腦袋都塞進了嘴巴裡。
連醜寶都驚呆了。
「夏油大人!」
「夏油大人?!」
那兩個跟夏油一起來的人失聲叫道,連忙想過去從小人魚的嘴裡搶救夏油。
雖然一個漂亮的小人魚突然嘴巴張這麼大是有點驚悚啦,但是這一幕實在是...
心裡剛升起了點厭倦情緒的我,被這滑稽的一幕給厭倦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後只慢慢地嘆了口氣出來。
第78章 78
不過在那兩個人前去搶救夏油...的咒骸的時候, 小人魚並沒有攻擊,只是懵懂地睜著眼睛松了嘴。
誰知道小人魚那一口牙竟然利得要命,就這樣一啃一咬合就把咒骸的腦袋給咬了下來。我也不知道咒骸有多強韌, 不過之前那麼久了夏油曾用過的那個咒骸都沒有什麼損壞的痕跡,而咒術高專裡的學生也經常會用咒骸來當做對練對像,想來正常來說應該也沒那麼容易壞。
咒骸的頭咕嚕咕嚕在冰面上滾了幾圈,為這凝滯的場面更增添了幾分黑色幽默一般的戲謔感。
寧寧目瞪口呆,「那個...頭掉了哎...」
花子捂住寧寧的眼睛,「太血腥了!」
很顯然,跟夏油一起來的那兩個人也明顯愣了一下, 不過反應過來之後很快撿起了夏油咒骸的腦袋,又看了一眼被冰凍住一半, 沒有被夏油成功收進醜寶空間裡的小人魚,一咬牙離開了。
在不知名術式的作用下, 兩個人連同一個斷了頭的咒骸的身影變得透明。
這算是放棄帶走人魚了嗎?
「等一下, 我記得醜寶的空間裡還有我的東西,好歹把我的東西還給我吧?」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開口這麼說了一句。
雖然這個情況這個場景, 突然提這個好像有點太奇怪了, 但是...
那是我用得最順手的魚竿啊,丟了之後再弄一把新的都不容易的限量版魚竿。
其實如果能把醜寶留下來就更好了。
[...你想說的就是這個?]沒了頭的咒骸身體看不出表情, 但是夏油的語氣聽起來十分古怪。
「不然?」
[...]
在我的話說完之後,他們三個的身影也徹底消失了, 他們消失的地方空無一物, 並沒有留下我想要的魚竿。
算了,還是得我再去找第二把順手的魚竿了。
不過結冰的湖面依舊沒有化凍, 依舊保持著結冰的樣子, 我整理了一下心情, 與寧寧源輝他們一起走向礁和小人魚被凍住的地方。
因為小人魚剛剛一口咬掉夏油咒骸腦袋的凶殘舉動,我們靠近她的時候都小心了一點。
咒骸的腦袋都能咬下來,人的手或者其他部位大概也...
「先把礁弄出來吧。」我看了一眼腳下結實的冰面,招呼涼子他們一起過來幫忙把礁弄出來。
小人魚的金色魚尾也被冰在冰裡,也只有先把礁從冰裡弄出來了,她才能出來。
「稍微讓一下,我試試看把這塊冰切下來。」源輝在冰面上拿著刀比劃了一下,對我們說。
我和寧寧依言退開了一點,看著源輝用刀尖對著冰面,看起來輕輕松松地畫了一個圓形把礁所在的那塊地方圈出來,然後用力把刀往冰裡一扎,周圍的被他畫出來的那一圈冰面紛紛裂開。
在礁被冰在裡面的那塊冰塊快要掉下去的時候,源輝抽刀一挑,把整個有人那麼大的冰塊給挑了上來。
那麼接下來就只剩下化凍了。
我松了一口氣,腦子在放松下來也開始思考起了其他東西。
「所以,你是不是該解釋一下?」我將目光看向停在岸邊沒有跟到冰面上來的巨型烏龜,語氣平靜。
這麼大一條小人魚在這裡,要說守護者人魚屍身的烏龜不知道,那估計沒幾個人會信。
我光知道老烏龜肯定有所隱瞞,但也沒想到它隱瞞的居然是一條活著的人魚。
人魚肉有讓人長生不死的傳說,一具人魚屍體與一條活著的人魚,這其中的差別可大了去了,不過對有些人來說大概差別也不大。
「抱歉,好心人。」巨型烏龜一開口就是這個。
「抱歉什麼就不用說了,你先把這條小人魚是怎麼回事給說清楚吧。」我說。
「其實,當初死去的那條人魚,腹中已經孕育了新的生命...」巨型烏龜將背後的真相緩緩道出。
當初在這個海島上廝殺的兩條人魚,被另一條人魚用人魚毒殺死的那條人魚沉入湖底之後,當時還是一只小烏龜的巨型烏龜喝下摻雜了人魚血的水,被動地與那條人魚定下束縛守護,作為守護屍身的守護者而一直待在海島上。
最開始那具人魚屍身還是完整的,有這女性的上身與魚尾,哪怕過去再久的時間也不會腐爛變化,人魚屍體中產生的毒素讓這個湖裡除了巨型烏龜之外的其他水生生物都變成了沒有生命的怪東西,互相廝殺之後死完了。
但是有一天,烏龜進入水中游到人魚屍身附近的時候,驚訝地發現死去已久的人魚屍體腹部變大了。
人魚的腹中竟然還有一個生命在成長!
隨著時間一年年過去,人魚的腹部也在一天天變大,胎動也逐漸變得明顯,但是人魚腹中的這個孩子遲遲沒有降生,直到四百年過去了,烏龜從人魚那得到的生命都要走向盡頭了,人魚屍身腹中的孩子才終於降生了。
是以直接從人魚屍身體內吃掉了屍體整個上半身的方式降生的。
烏龜給這個剛出生的人魚幼崽取名為[乙姬],即是浦島太郎的故事中,浦島太郎被烏龜帶到龍宮後遇到的人魚公主的名字。
不過在小孩子都聽過的那個童話故事中,人魚公主的名字並沒有出現過,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許多傳說中都默認了人魚公主的名字就叫做乙姬。
「原來是這樣。」我聽完之後點了點頭,「真是如同怪異奇談一般的故事,如果作為恐怖故事的開頭一定挺不錯的。」
見多識廣的我差不多都能猜到接下來的情節發展了。
既然烏龜已經壽命將近,又把我們騙到海島上來,大概、可能、也許就是想托孤吧。而且是急病亂投醫式的,逮住一個把他放生的好心人就拉來了,也沒有想過釣到烏龜會放生的人不一定能頂得住人魚肉的誘惑,畢竟人魚與烏龜完全就不是一個量級的。
從這點上來看烏龜雖然看起來挺了解人類知識的,但是對[人]的透析還是不夠啊。
不然總不會是把我騙到島上來喂人魚。
「那...」巨型烏龜講述完之後開口。
「拒絕。」
巨型烏龜噎住,渾濁的,與人類老人的眼神極其相似的眼睛可憐的看著我們,「現在龍宮島已經暴露了,等我死後,乙姬如果還留在這裡的話一定會被人捉去喝血吃肉的。」
還是幼生期小女孩模樣的小人魚乙姬也跟著巨型烏龜一起看著我們。
但是她的眼神中更多的是一種好奇與懵懂。
我對上她的眼睛,心中忽然一動。
看這個樣子,小人魚乙姬,說不定是能聽懂我們所說的話的。
只不過以她的年紀可能還不大能理解。
巨型烏龜再一次開口,這次它放出了一個大炸彈,「乙姬是人魚與咒靈的孩子。」
把礁與小人魚冰塊弄上來後就沒怎麼做聲,冷眼旁觀的源輝在聽聞這話之後,眼神忽然一變。
「竟然是咒胎。」
「咒胎?」我發出疑惑的聲音。
這個也是我沒有聽說過的。
源輝表情不是很好地解釋道,「一般的咒胎指的是孕育中的咒靈,能以咒胎的形式誕生的詛咒通常是特級詛咒,不過這種並不算麻煩,這條人魚的情況屬於另一種形式的咒胎,即咒靈與其他生物產生的後代,這種咒胎是最少見的,因為咒靈並沒有...制造後代的能力,不過也有特殊情況。像這樣的咒胎最特殊的地方就是能夠受肉,以及可能擁有智慧,通常會成為為禍一方的災害。」
「而這條人魚,她不需要後天受肉,從出生起就獲得了得天獨厚的肉/體,不老不死的人魚之身。」源輝微微低下頭看著小人魚,小人魚睜著湖綠色的眼睛看回去。
「按理說應該將她在這裡殺死。」
「等等,既然是人魚與咒靈的後代,那她身上說不定有解除寧寧詛咒的方法。」花子開口說,向前走了幾步,恰似不經意之間擋住了源輝看向小人魚的目光,對小人魚說,「你能解除她身上的詛咒嗎?」
他指著寧寧。
小人魚眨了眨眼睛,順著看過去。
「這孩子應該聽不懂吧?」突然變成注視焦點的寧寧不自在地卷了一下臉側的頭發,正說出這句話,就看到小人魚抬起細瘦的手,向她張開五指晃了晃。
「咦?這是在叫我過去嗎?」寧寧從小人魚的動作中讀出了一點這個意思,驚訝地指了指自己。
小人魚沒有其他動作,依舊是抬著手。
寧寧猶豫了一下,邁開腳步走過去了幾步。
「小心一點。」我難免叮囑了一句。
寧寧用力點了下頭,小心地在小人魚面前停住。
終於寧寧走到了小人魚能碰到的地方,花子和源輝都在注意著小人魚的動作。只見小人魚把張開五指的手貼在寧寧臉上,然後整個上身都貼了過去。
而這時,寧寧的胸口忽然有什麼東西發出了微亮的光芒。
那個微亮的光芒與小人魚貼附在一起,隨著小人魚的手緩緩移動,從寧寧的胸口移動到喉嚨處,寧寧忽然捂住嘴拼命咳嗽起來,咳出了一片硬幣大小的鱗片狀東西。
小人魚收回手,露出一個開心的笑臉,撿起那片小巧的魚鱗自己啊嗚一口吃了下去。
於此同時,一片相同的鱗片直接從花子身體中飄了出來。
「好啦,詛咒解除了。」
花子拍了拍寧寧的後背安慰道。
「是誰破掉了我的詛咒!」
就在小人魚開心地吃下第二塊鱗片時,不遠處沒有結冰的湖面上傳來了一聲陰冷,又如雷鳴般響亮的聲音。
第79章 79【雙更】
這可真是,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這個突然出現的,說著『是誰破掉我的詛咒』的,最顯眼的同樣也是一條粗壯的魚尾, 以及一個巨大的腦袋上海藻一樣糾纏成一團的頭發。
「出現了!人魚!」寧寧警惕地叫道。
「...這也是人魚?」我仔細看了一眼那個有著魚尾的生物, 納悶地重復了一聲。
魚尾是有魚尾了,人頭是有人頭了, 但是——正經的人魚是半身人半身魚,這個『人魚』卻是魚身人頭。而且這鯊魚牙和恐怖片女鬼一樣的眼睛,還別說, 外表看起來挺咒靈的。
「雖然說是人魚,但是長得實在是隨意了點啊...」我不忍直視地移開目光, 輕聲嘀咕了一句。
誰知道這條長得讓人san值都有點下降的人魚聽力還挺好的, 聽到了我輕聲嘀咕的這麼一句,頓時怒發衝冠:
「太失禮了, 區區人類竟敢如此侮辱妾身的美貌!」
巨型烏龜緊張地擋在我們...主要是小人魚乙姬前面,蒼老的聲音中包含著嚴厲,「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妾身可不是為了這個小家伙來的,而是為了我的眷屬來的。」人魚嗤笑了一聲,目光看向寧寧,又看了看捂住嘴的小人魚乙姬,「不過現在本來是沒關系的,現在有關系了, 這個小家伙吃下了妾身的鱗片。」
「乙姬,快吐出來!」巨型烏龜反應過來, 連忙對小人魚乙姬說。
乙姬懵懂地抬起頭, 張開嘴, 「啊。」
那嘴裡已經早就沒有什麼人魚鱗片了, 估摸是吞下去了。
「這倒是讓人意外,看來這小家伙是注定要跟妾身走了。」人魚的情緒平復下去,甚至好整以暇的用魚身上那個像魚鰭又像手的部位做出了一個雙手環胸的動作。
我敏銳地注意到人魚的情緒,她一開始出現的時候我感覺她是滿含惡意的,但是在對著小人魚乙姬的時候,我發現她似乎反而對乙姬沒什麼惡意的樣子,這我應該沒有感覺錯。
巨型烏龜還在緊張地讓乙姬把鱗片吐出來,寧寧他們的神色則是比較奇怪。
「說起來,為什麼不讓乙姬和她的同類待在一起呢?比起人類社會,肯定還是人魚的族群比較適合她生活吧?」我想了想,開口說道。
這話主要是對巨型烏龜說的。
巨型烏龜搖了搖頭,「人魚與人魚之間並沒有什麼友好的關系,她們只會相互廝殺,吞食同類。況且這世界上已經沒有幾條人魚。」
「那這位人魚小姐呢?應該是詛咒吧。」我忽然想起了這一點。
既然這個人魚是詛咒寧寧的那條人魚的話,我記得五條悟之前說過,詛咒寧寧的這條人魚是屬於咒靈範疇,而那傳說中能讓人長生不死的人魚,則是生物意義上存在的。
本質上來說並不是同一個種族。
但是乙姬又是半人魚半詛咒,這麼算起來也能算是半個同類吧。
我猜測人魚的同類相殺准則對咒靈人魚應該不起作用?
「...是這樣沒錯。」巨型烏龜陷入了沉思。
在此之前它大概從來沒有想過還能把乙姬托付給可以算作乙姬半個同類的咒靈人魚,不過這也挺正常,畢竟人魚這鯊魚牙和大頭,看起來就很像是會吃小孩的樣子。
所以巨型烏龜哪怕是現在也十分猶豫,「但是她並不可信...」
誰知道人魚忽然冷笑了一聲,說出了一句超出所有人想像的話,「真是可笑,妾身要是真要帶走自己的孩子,可輪不到你們這些無關的人同意與否。」
巨型烏龜震驚地瞪大眼睛,「什麼?!」
乙姬居然是她的孩子?
我把這個驚人的消息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捋了捋關系。
按照巨型烏龜所說的,乙姬是死在龍宮島上的人魚生下來的,那麼就是說...
乙姬身上屬於咒靈的一半血脈,是這個咒靈人魚提供的?咒靈人魚是乙姬生理上的父親?這麼看起來,乙姬和黑色卷發和人魚的黑色卷發倒也確實有那麼一點相似的樣子。
「是...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寧寧反應過來話中的意思之後,顫抖著聲音問。
源輝作為我們這幾個人唯一一個專業點的人,解釋了一句,「詛咒有沒有性別一直是個難以確定的問題,不過一般的詛咒沒有是沒有孕育後代的能力的。」
這個設定倒是不怎麼讓人驚訝。
總之就在這片沉默與震驚中,人魚對乙姬說,「小丫頭,過來這邊給妾身好好看看。」
乙姬還真過去了。
「這是真的?乙姬怎麼會是你的孩子?」巨型烏龜猶然不可置信。
「不然你以為她出生的時候妾身為什麼要來這島上。」人魚打量著乙姬,伸出似魚鰭又像是手的部位捏了捏乙姬的臉,把自己魚身上的人頭顱湊到乙姬面前,用跟乙姬腦袋差不多大的眼睛滴溜溜轉著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不錯,勉勉強強算是可以作為我的繼承人,這小丫頭我就帶走了。」
巨型烏龜一下子也沒有立場反對,畢竟如果乙姬真的是人魚的孩子,那人家血緣父母要帶走自己的孩子也是完全合情合理的,它一個看守者反而是外人了。
至於怎麼確定人魚是不是真的是乙姬的父母,這對於人魚這種非常規生物來說還是挺簡單的,主要是靠感應。看乙姬這親近人魚的樣子就知道大概是沒跑了。
巨型烏龜滄桑地嘆了口氣,「那就這樣吧。」
人魚說完之後就打開了通道打算帶乙姬離開,在通道裡面,可以看到很多水生生物在水裡面游來游去,看起來頗像是列隊歡迎的架勢,似乎還說著什麼『公主殿下帶著小公主殿下回來了』『恭迎小公主殿下』之類的話,感覺怪魔幻的。
「等等,湖裡的人魚屍身還在吧,乙姬的母親。」我忽然想起還有這碼子事,提醒了一句。
既然把乙姬帶走了,那總沒有不把乙姬母親的屍體帶回去的道理吧。
「與妾身無關。」人魚頭也沒回。
*
人魚帶著乙姬離開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覷。
「...這感情糾紛還挺復雜。」我對於人魚離開前所說的最後一句話,發出了這樣的感嘆。
這時候冰塊已經消融了不少,礁也從冰塊裡面掙脫了出來,站在碎了一地的冰塊堆中茫然四顧。
「算了,先把人魚屍身弄上來吧。」我看了一眼恢復平靜的湖面。
這回應該沒這麼多事情了。
於是礁再一次潛下去,去湖底撈人魚屍身。
這一次它很快就上來了,帶上來了半具人魚的屍身。
人魚屍身早就已經沒了上半身,只剩下鱗片黯淡的半身魚尾,半截身體的斷口處仍可以看到一點屬於人類肌膚的痕跡,以及撕裂的痕跡。
事情又回到了我和老烏龜一開始說好的樣子,我帶走人魚屍身保管,其他的就與我無關了。
這回來到龍宮島上,最大的收獲其實就是解決了寧寧身上的詛咒。
聽說寧寧身上的詛咒,原本是她和花子結緣的契機,不過現在他們倆都已經綁定了,有沒有這個詛咒影響也不大。
巨型烏龜載著我們回到進來的那個旋渦處,船矢本司就等在那裡,我們出去之後就可以原路返回境港了。
現在距離我們乘坐巨型烏龜到達龍宮島也不過過去了小半天的時間,回去的路程不用控制著燃料的使用量,比來的速度快了很多,所以我們在第二天天還沒黑的時候就回到了境港的碼頭。
海鷗在碼頭飛翔盤旋著。
「總算從海上下來了——」寧寧腳踏實地踩在碼頭的地面上,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那一半的人魚屍身,為了不引起人的注意和騷亂,由礁帶著跟上我們,至少以礁的速度可以做到不讓人看到什麼東西。
因為到達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我們打算在這邊住一晚上,乘坐明天的新干線回東京。
到了旅館之後我給五條悟發了一條已經拿到人魚屍身的消息。
【大帥哥五條悟老師:ok,我現在去安排人走特殊渠道把人魚屍身運回來。】
是的,這就是我決定明天乘坐新干線的原因,人魚肉沒法從新干線上帶回去,太顯眼了。
出海這麼三天,大家都有點萎靡,我靠在旅館的床鋪上慢慢地把在海島上遇到的事情打字告訴五條悟,包括夏油出現,想拿到人魚肉弄個身體出來的事情。
在各種影視動漫小說作品中,很多事情都是由信息不對等造成的,我自己有很多門道不清楚,未免耽誤事,能說的都會說。
至少只要確認是可靠的人就不會隱瞞太多。
當然,如果是沒有必要說的自己的私事那就不會隨便說了。
【大帥哥五條悟老師:好的,我知道了。】
【大帥哥五條悟老師:清酒辛苦啦,回來大家一起出去聚餐呀[可愛.jpg]】
我可有可無地回了個『嗯』。
該說的都說完了,我面色平靜地結束了交流,盯著窗外的海發了一會兒呆,然後拿出隨身攜帶的小筆記本把這一趟出海所產生的一些零零碎碎的靈感給記錄下來。
怎麼說這也是一次難得的體驗,我以前還沒有在海上待這麼久呢,下次要是想寫一些跟海上航行有關的故事,也算是有個經驗在這裡了,寫的話也會順一點。
我看了一眼放在房間內桌子上的半截人魚屍身,用筆碰了一下尾巴上的鱗片,都沒用什麼力氣,那片被碰到的鱗片就輕而易舉地脫落了下來,露出鱗片下白生生的肉。
不是屍體的那種蒼白,就是類似於生魚片那種魚肉的白。
我默默地撿起掉落的鱗片放了回去,下樓去這條街上不遠處一家賣登山包的店裡買了個足以裝下一條人魚尾巴的大登山包,把人魚尾巴裝了進去。
這下看著就好多了,沒有這麼大喇喇了。
我滿意了。
這回我們訂的是三個房間,寧寧出去一趟回來的時候又一次給我帶了點吃的東西,然後蹦蹦跳跳回了自己的房間。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窗戶外海與天的顏色幾乎合為一體,變為濃重的墨藍色。
我打開久違的種田小游戲。
因為這次在海上待了三天左右,我出發之前順手種下的作物依舊是山竹。
我上線的時候都做好了所有作物都被薅走一半的心理准備了,但是點開田地一收獲,竟然全都是全的...哦,倒也不對,只有一株我補數量種的西瓜少了一半。
我看了一眼訪客記錄,發現五條悟這次也來過,也偷菜過,不過記錄了整整一排刷下來的都是偷菜失敗的消息,也就只有稀有度低一點的西瓜被他偷走了一點。
我都能想像對方偷摸進我的莊園裡,一次一次對我的作物使用偷菜技能,然後頭上不斷彈出【失敗】提示,最後悻悻偷走一個西瓜離開的畫面了。
...
這簡直是...
大快人心!
看,運氣變差了吧。
我就說運氣這種東西誰先用完誰先走,成功率這麼低的東西,哪有次次都能偷成功的道理。
我的心情好了起來,收了一波作物之後種下了新的作物,然後點開好友列表,去五條悟的莊園裡拜訪了一下,想看看他家有沒有種什麼東西。
——種倒是沒種什麼東西,不過我看到他莊園裡的桌子上擺了不少恢復體力的甜品。
在這個游戲的設定中,放在房子門口的桌子算是公開的,一般把食物放在這個桌子上就是默認桌子上的食物都是用來招待客人的,好友過來串門也可以吃。
不過我猜五條悟大概是不知道這個潛規則,估計只知道這張桌子可以放食物吧,畢竟這些甜品稀有度都還挺高的。
我稍微想了想,操縱小人欣然在椅子上坐下來,把桌子上稀有度最高的四樣甜品都給吃了。
然後回自己家用白/嫖到的體力愉快地挖了一堆礦石和木材,一口氣把莊園升了個級。
不過也不算白/嫖吧,他還拿了我那麼多山竹呢,只能說勉強持平,不虧不賺。
升級好房子後我就下線了,看著時間也不早明天還要早起,洗漱完就睡下了。
境港的夜晚不算是很熱鬧,街道外的路燈都亮著,路燈的光線透過窗簾隱隱綽綽地映到房間裡。
因為這段時間在海上航行睡得不是很好,我這次睡得略沉。
*
在旅館外面,一個漆黑的影子抬頭看了一眼旅館二樓暗下去的三個房間,悄無聲息地攀著旅館的管道翻身來到了二樓。
這個人,他是某個家族豢養的影武者,接到了大人物的命令前來這個曾經出現過人魚傳聞的地方尋找人魚肉。
與他一同前來的還有另外三個影武者。
在來到境港之後他們就得到了還有另外的人也在尋找人魚肉的消息。他們把這個消息傳回去之後,派他們來的大人物下達了命令,讓他們留在境港裡,等到其他為了人魚肉來的人回港之後,如果帶回了人魚肉再出手把人魚肉奪過來。
在許多天的觀察下,他們鎖定了目標。
出海之後還活著回來的外來人只有這一行三行人,以及四個詛咒。
影武者們根據蛛絲馬跡確定下來這一行人已經得到了人魚肉,由此定下了今晚的行動計劃。
人魚肉就在那三個人其中一個那裡放著,而此時最先行動的影武者,他的任務就是引開那幾只咒靈,然後給另外兩個人創造拿到人魚肉的機會。
哪怕沒法一次性引開幾個咒靈,也必須要把其中一個特級的咒靈給引走。
影武者雖然說是武者,但出自咒術界的某些家族中,當然也是有咒術師的能力的,他可以感受到這四個咒靈中,其中兩個是特級咒靈,另外兩個則是一級咒靈。
他憑借特殊的術式勉強能拖住咒靈一段時間,但是最後必然無法逃脫。他已經做好了死在這裡的准備,只希望另外三人能成功拿到人魚肉帶回去吧。
影武者在旅館的窗戶外屏住呼吸觀察了一會兒,將第一個目標定在了帶著三個咒靈的那個非咒術師身上。
她這裡有一個特級咒靈,兩個一級咒靈,影武者想如果他是他們的話,那他應該會把人魚肉放在這個人這裡保管。
影武者化為一道影子從窗戶縫中滑了進去,然後悄然依附在天花板上,靜靜地打量房間中的東西。
他們穿成的特殊術式可以讓他們瞞過大部分咒術師和咒靈的感知,唯一需要忌憚的也就只有五條家的那個六眼。
那個非咒術師已經睡著了,另外三個不需要睡覺的咒靈都在房間內,不過大概是沒有想到會有人悄然潛入進來,狀態並不算警惕。
至於人魚肉...
影武者的目光刻意避過三個咒靈的所在,以免因為目光被咒靈發現,然後在房間中搜尋了一圈,目光很快就落在了放在桌子上那個半人大的登山包。
這是這個非咒術師傍晚的時候特意出去買的,只不過傍晚她出去的時候留了那兩個一級咒靈在這裡守著,他們沒有找到機會潛入進來搜尋一番。
如果沒錯的話,人魚肉應該就在那個登山包裡裝著了吧。
那可真多。
到底是不是就要另外三個人來確認了。
影武者心中確定好路線,從房頂上倏然落下,然後向床鋪上的那個非咒術師發起攻擊。
他知道這一擊必然不會中,那個特級咒靈就守在那個人旁邊,他這一擊也只是為了確保能夠引走那個特級咒靈。
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保護的人被人攻擊,以擁有智慧的特級咒靈的驕傲來推斷,這個特級咒靈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他。
影武者一計不成之後就離開飛身衝出窗戶,撞碎玻璃的聲音在夜晚無比清晰,足夠把另外兩個屋子裡的人也驚醒了。
果然,特級咒靈做出了追擊的決定,在追擊出來之前對另外兩個咒靈說了一句,「你們兩個留下。」
*
我被玻璃破碎的聲音驚醒過來,戴上放在床頭的特制眼鏡的時候,涼子已經不在屋子裡了。
「發生了什麼?」
我披上衣服走到窗戶邊,意料之中地什麼都沒看到。
這時候我的房門也被敲響了,外面傳來源輝的聲音,「出什麼事了。」
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
我走過去打開門,看到源輝和寧寧花子都站在門外。
「涼子似乎發現什麼從窗戶出去了。」礁和小知花都不會說話,我所得知的也就只有這麼點信息。
小知花飄過來在我眼前晃了晃,示意我往頭上看,然後她自己飄到上面貼著天花板,又唰一下從天花板下來飄到床鋪上,最後飄到窗口處停下。
小知花這是在...做場景還原?
從天花板上落下來,然後往床鋪,也就是我在的地方衝去,最後從窗戶離開,是這麼一個流程?
不過能悄無聲息地進入房間裡待在天花板上還不被涼子他們發現,恐怕那個潛入的人很擅長隱藏吧。
「看來是有些人消息很靈通,我們剛拿到人魚肉回來,他們就知道了。」源輝倒是沒什麼驚訝的樣子,看了一眼天花板之後說,「既然來肯定不會只有這麼一招,接下來一定會還有其他的人出現。」
「好快,我們才從海上回來幾個小時而已啊。」寧寧忍不住咋舌。
「恐怕是一直在碼頭盯著來往的人,我們一回來他們就知道了吧。」我說。
我心裡想的是,難不成夏油還沒放棄,回來之後還想再拼一次?
這些我也說不准,總之先等涼子回來吧。
今晚估計是不用睡了。
「請問...發生了什麼?」門外傳來一道游移的聲音。
站在外面的是旅館的老板娘,大概是聽到二樓的動靜被驚醒了上來看看。
我移動了一步擋住桌子上的大型登山包,語氣平常地編道,「窗戶不知道怎麼就突然碎裂了,他們聽到聲音過來看看。大概是壓力溫度什麼的造成的,明天再說吧,我明天退房的時候按照原價賠。」
老板娘恍然,露出淳樸的笑容,「那怎麼能讓客人賠呢!可能是用太久了質量下降,實在是不好意思啊,客人沒有受傷就好,我給幾位客人換個房間!」
「不用了。」我找了個理由拒絕,「大晚上的搬來搬去也不方便。」
老板娘還想說什麼,身體忽然僵住,瞳孔驟然放大。
她身後緩緩浮現出一個高個的人影。
最顯眼的就是一身白大褂,以及染血的白大褂下擺,其次是那一頭粉白毛。
「終於見面了,主人大人~」
從老板娘身後顯露出身形的人笑眯眯地對我打了個招呼。
值得注意的是。
這個人...或者說咒靈,他說出來的『主人大人』,用的是『ウピよェモ(狗修金)』這個稱呼。
第80章 80
聽著好怪, 感覺就不像個正經咒靈。
涼子他們就從來不會用這種奇奇怪怪的稱呼。
...雖然礁和小知花也不會說話。
算了。
我仔細打量了這個突然出現的咒靈幾眼。
粉白毛,染血的白大褂...看來果然如我所想的那樣,這回出現的不是更恐怖一點的《肉食者》或《皮膚下的癢意》, 而是嚴格說起來並不算是恐怖小說的《匣中狂想家》。
《匣中狂想家》中的主角,就是一個醫生。
只不過我並沒有在書中設定他的外表, 甚至連名字也沒有, 大家說起他來要麼是直接叫『醫生』, 要麼就叫『狂想醫生』。直到後來動畫化了, 醫生才有了具體外貌。
此時出現的這個醫生形像就跟動畫中的形像比較像。
不過現在的情況並不是一個適合交談的場景。
站在門口瞳孔放大身體一僵的老板娘在醫生說完那句話之後幾乎立刻就有了動作。
她以不符合一個旅館老板娘的敏捷身手向我們這邊衝過來, 手掌一翻手中就多了一個形狀怪異的錐形武器。
「鏘」的一聲,源輝拔/出刀架住旅館老板娘刺來的錐形武器,順勢與我交換位置。
我本以為接下來會是一場惡戰,誰知道旅館老板娘的攻擊只是一個幌子, 在武器與源輝的刀相撞後就不可思議地彎折了身體借力改變方向。
——目標是桌子上放著人魚屍身的登山包。
「礁,包!」我當即出聲。
源輝也不慢,在旅館老板娘接近登山包的時候也已經追了上去, 揮刀砍了下去。
明明看起來是砍到了的樣子,但是我們卻分明看到源輝的刀穿過旅館老板娘的身體砍在了桌子上。
於此同時旅館老板娘已經碰到了裝著人魚肉的登山包。
窗口和門口都有人, 她就直接衝破了右面的牆壁,撞進了隔壁的房間。
可是我們到了撞出來的大洞那邊一摸,卻發現這裡雖然看起來有個洞,但是往洞上一摸卻是實體的牆壁, 真正被撞破的牆壁是與這面牆壁相對的左面牆壁。
鏡像?折射?
總之這個旅館老板娘的能力應該是跟制造視覺錯覺有關的。
實在是滑手的很,跟條泥鰍一樣。
但是人魚肉要是就這麼被搶走也太丟人了,我們這麼多個人居然還攔不住一個人。
源輝和寧寧他們跑得比較快的已經穿過左面牆上的破洞追到隔壁去了, 然後又追著旅館老板娘跳出了窗戶。
礁在我的命令下也跟了過去, 速度不比他們慢。
我在跨過牆上的破洞時稍微遲疑了一下, 沒有立即跟上去,而是回頭看了一眼門口。
醫生還站在門口沒有動,保持著他剛出現時的玄妙笑意,兩只手插/在白大褂的兜裡。
「主人大人,有什麼吩咐麼?」醫生見我看過去,笑容更擴大了一點,「可以盡管差遣我哦~」
我垂眸沉思,自言自語道,「感覺...不大對勁。」
違和感。
從一開始有人潛入我的房間,而涼子追出去開始,冥冥之中我就感覺似乎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違和感。
之後旅館老板娘的出現,醫生的出現,旅館老板娘暴起搶奪裝著人魚肉的登山包,這一個接一個的事情讓人來不及細想,但是停下來之後略一細想,就感覺很多地方都有些奇怪。
比起第一個人引開涼子的行為,第二個直接在眾目睽睽之下搶奪登山包,似乎就太莽了點。
就這麼行動那個人要怎麼保證自己一定能帶著人魚肉離開呢?雖然那個人的能力看起來應該很擅長逃跑和隱藏,但是花子寧寧,源輝同學以及我這邊的幾個也不是吃素的。
第二個人的行為,我現在冷靜下來細細一品,倒像是想把我們從這個房間裡引開似的。
我也不知道我這個猜測到底是不是正確的,但是既然有這麼一個猜測,那我就不能隨意離開這個房間了。
我收回跨過破牆的腿,回身打量著經過一系列事情,已經變得一團糟糕的旅館房間。
窗戶玻璃破了個大洞,窗簾被風吹起來,露出外面未亮的天空以及街道。
醫生從門口走進來,撿起掉落在門口的一把手術刀。
因為他出現的這個時間比較特殊,我多少還是有些警惕的。
怎麼說呢,狂想醫生跟涼子、礁和小知花他們都不大一樣。《匣中狂想家》這本書中的故事,是楚門的世界、缸中之腦式的一個故事。
作為主角的醫生,意識覺醒,發現他所生存的世界中的一些破綻,然後在經過一系列的事情後最終確定他的世界確實是一個虛假的世界。
他被這個『缸中世界』其他不知情的人叫做『狂想家』『逃避現實的瘋子』。
哪怕他最後打破『魚缸』,讓所有人看到了世界的真實,更多的人也是寧願生活在虛假中,也不願面對這殘酷的真相。
——哦,對了。這本書中,醫生生活的世界背景是二十一世紀,但是真正的,世界之外的背景,則可以算是一個未來世界。
醫生的身份其實是一個被剝離出來放進那個『缸中世界』的次等人格。
因為在寫這本書的那段時間,我正處於一個懷疑世界真實性的狀態,總覺得周圍的一切都是虛假的,所以這書寫出來就難免有些黑泥且哲學。
我自己都不大說得准這本書誕生咒靈之後會是個什麼樣的奇怪性格。
現在唯一還留在我身邊的小知花輕飄飄地落在我肩膀上,我摸了一下空無一物的桌子,抬頭詢問醫生,「你什麼時候發現旅館老板娘不對勁的?」
「嗯...我想想啊...」粉白色頭發的咒靈擺出一副思索的樣子來,把手術刀收進袖子裡去,「就在那個人改變自己樣子的時候吧~」
改變樣子...是替換了原本的旅館老板娘嗎?
看來解決之後還要找一找原本的旅館老板娘被藏到哪裡去了,如果原本的旅館老板娘還活著的話。
想著想著,我忽然發現好像有哪裡不對,「你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我是指變成咒靈的時間。」
「哎?這種私密的問題還是等到只有我和主人大人兩個人的時候說吧...」醫生狀似不好意思地捂了捂嘴,不知為何臉上還浮現出了一點紅暈,「現在不是還有正事嘛...」
我:「...」
這個咒靈好怪,真的是我寫出來的狂想醫生嗎?我怎麼記得我寫的醫生就單純地後期比較瘋,沒有這麼奇怪啊?
我默默地移開了目光,把視線放回到房間中,冷靜分析起來。
既然第二個偽裝成旅館老板娘的那個人目的也是引開我們,那麼他拿走的那個登山包很有可能也是個幌子,真正的人魚肉還在這個房間中,等著我們都被引開之後由另一個人來拿走。
就是不知道桌子上的登山包是什麼時候被換掉的了。
既然第二個人的能力是類似於鏡像、折射之類的可以蒙蔽人眼睛的能力,那麼就連那個人是什麼時候把登山包換了都不知道了。
不過既然是蒙蔽眼睛的話,那麼用摸的方法總能找到的吧。
說起來我們這趟出來怎麼老是碰到這種能制造假像的術師啊,之前海島上跟夏油一起的那個叫做美智子的女性也差不多是類似的能力,回來之後碰到個搶人魚肉的結果也是這種能力。
...算了,這麼想想這樣的能力似乎還確實挺適合做這樣的事的。
「小知花,把紙片擴散到整個方向看看,把床鋪也托起來。」我稍微想了一下,很快想到這麼一個辦法。
小知花按照我所說的,化身為無數紛飛的紙片。
這樣一來整個房間都是到處飛舞的紙片了。
而有登山包放置的地方,哪怕看不到登山包的實體,那個地方也不會有紙片,就跟用水潑隱形人一樣。
我看了一圈,卻並沒有發現房間裡有這樣的地方。
難道是我想錯了?
我拿出手機給寧寧源輝他們發了個信息,快速簡單地說明這邊的情況後,詢問了一下他們那邊抓到跑掉的那個『旅館老板娘』沒。
他們那邊還沒有回復。
我收起手機繼續思索。
這家旅館的建築材質是偏向木質的,包括地板和牆壁。
地板和牆壁都是一條一條長條狀的木板拼接而成的,木板拼接的地方偶爾也會有一些縫隙,不知道牆壁裡面和地板裡面有沒有存夠的空間藏東西。
在房間內遍尋不到之後,我把目光看到了木板拼接而成的牆與地板上。
我暫時沒有讓小知花變回紙人的樣子,小紙人所化的紙片依舊托著房間裡的各種家具漂浮在空中,這樣我能更方便地觀察地板。
地板上倒是沒有什麼顯而易見的不對的地方,我屈指敲了敲之後,傳來的聲音也說明地板下面是實心的。
我把地板都敲了一遍之後,嘆了口氣准備站起來。
但是我沒防備到蹲久了突然站起來時的頭暈與眼前發黑,在眼前一黑的時候下意識地扶住身邊的桌子。
小知花的幾片紙片飄到我身邊,提供了一個攙扶的力道。
就跟小孩子看到爸爸媽媽快要摔倒了,巴巴地跑來攙扶一樣。
我緩過來之後笑了一下,摸了摸這幾片小紙片,「謝謝小知花,我沒事了。」
當我睜開眼睛時,我看到的就是之前第二個人衝破牆離開時,看似撞破,但實際上沒有破的右邊的那面牆。
這面牆上的視覺錯覺依舊沒有消失,看上去也依舊是破掉的樣子。
會是這面牆嗎?
我盯著這面牆看了一會兒,走過去試探地伸手摸了摸這面牆。
雖然眼睛看到的是空的,但是手指所觸摸到的依舊是實體的木頭。
木頭的材質冰冰涼涼的,手指的觸覺能清晰地感受到木頭上的紋理。我頂著視覺錯覺在這面牆上摸索著,頗有種『盲人摸像』的感覺。
正這樣想著,我的手忽然摸到什麼軟綿綿、溫熱的、像人的皮膚一樣的東西。
「!」
我驚了一下,一下子收回手,連忙往剛剛摸到東西的位置看過去,就看到這面牆上的視覺錯覺消失了。
牆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孔洞,一只眼睛正從這黑漆漆的孔洞裡注視著我。
那只眼睛的顏色很奇怪,是一種黯淡的灰白色,就像蒙了一層眼翳一樣。
在與那只眼睛對上視線的同時,我只感覺腦子像是一下子被什麼東西擊中了一樣,緊接著頭開始昏昏沉沉起來。
清醒又昏沉的感覺。
——不妙啊,中招了。
我的意識還能清晰地意識到這一點,同樣也能感受到自己對身體的控制力逐漸變弱,強烈的困意席卷而來。
「..知...」我努力想要閉上眼睛,用僅剩的控制力張了張嘴,想叫小知花把我從這面牆前拉開,或者隔絕掉這只眼睛的注視。
「哧!」
——這是類似於刀扎進什麼飽含著水分的水果的聲音。
一把銀白色的手術刀從牆上這個孔洞中,扎進了孔洞中的那只眼睛裡。
一聲急促的慘叫從牆裡面傳了出來。
我的身體一下子輕松起來,手腳這些剛剛都已經失去控制無法感知到的身體部位又回到了我的感知中,可以由我自己驅使了。
我的第一個反應是去看拿著手術刀的人。
醫生握著手術刀捅進那只眼睛裡,這還不止,他似乎還握著手術刀的刀柄扭動了一下。
那張看起來像個好人的臉上表情沒變,但是睜大的眼睛,因為興奮而放大的瞳孔,卻分明全都是瘋狂。
瘋掉的狂想家。
「主人大人,沒事了哦~」
最後,同樣是「哧」的一聲,醫生把手術刀從牆裡那個人的眼睛裡拔/出來,隨意地在染血的白大褂下擺擦了一下,然後掛起微笑轉頭對我說,尾調輕柔上揚。
我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倒並不是害怕,而是心情復雜。
過了一會兒,離開了許久的涼子出現在窗台上,翻身跳進來,看到亂糟糟的房間時愣了一下,跑到我身邊,「清酒,你沒事吧?」
我搖搖頭,「我沒事,抓到人了嗎?」
我這話一說出來,涼子動作一頓,臉色臭了起來,「那個人一被我抓到就自殺了,還沒問出是誰派他來的。」
「噗嗤。」一聲輕飄飄的嘲諷的笑聲從旁邊飄來,清晰地飄進涼子的耳中。
不用懷疑,就是醫生發出來的。
這一聲笑聲發出來,剛剛注意力全在我身上的涼子也發現了我旁邊還有個她沒見過的人站在之類,她打量了醫生幾眼,危險地眯起了眼睛,「這是誰?」
醫生說,「當然是主人大人的新寵了~」
「什麼玩意兒???」雖然涼子沒聽懂醫生奇奇怪怪的話,但是醫生對她的挑釁她卻是一分不少地收到了。
涼子差點炸毛。
這時寧寧花子和源輝他們也回來了。
與涼子這邊一樣,他們抓到那個跑掉的『旅館老板娘』之後,那個人也自殺了,死後顯露出的是一個矮小男性的樣子。
至於那個被那個人搶去的登山包,寧寧他們拿回來之後感覺重量不對,打開一看發現裡面空空如也。
那麼人魚肉所在的地方就只有一個了。
我們把那面牆拆開,藏在牆裡面的這個人已經死了,這個人旁邊就放著我買的那個登山包,人魚尾巴完好的放在裡面。
「這兩個包一模一樣。」寧寧舉起他們帶回來的包對比了一下。
大概是因為看到了屍體的原因,這孩子神色有些懨懨的。
「我的包就是在這條街道上買的,他們只要注意到了,想買個一樣的並不難。」我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經快亮了,現在也沒時間休息了,我們收拾一下直接離開吧...對了,還有個旅館老板娘,如果還活著的話應該被藏在旅館某處。」
接下來沒有發生什麼變故,旅館老板娘在旅館的倉庫被找到,我們退了房,對房間的損壞給了一些補償金後離開旅館,在新干線車站與五條悟安排來的特殊渠道運輸人交接,把人魚屍身...還有那幾個襲擊者的屍體交給他們運輸後,坐上了返回東京的列車。
在這漫長的車程中,我靠著椅背梳理起這次遭遇搶奪人魚肉的事情。
被抓到就自殺,防止被拷問出來什麼的。
這種事情我還只在影視動畫中見過,沒想到居然還能在現實中遇到,說實話,感覺還挺魔幻的。
如果單單是我、寧寧,再加上一個源輝,就算抓到他們大概也審問出來什麼,那幾個人完全可以在被我們抓到之後想辦法伺機逃跑。
但是偏偏他們一被抓到就果斷自殺了。
就像是...不死就會暴露什麼?
這是否能說明,在我認識的人中,有人是搶奪人魚肉的這波人所忌憚的?
我思來想去,感覺這樣的人估計也就只有一個。所以在運送回人魚屍身的時候順道把那幾具屍體也捎上了,希望能有用吧。
不過人魚肉拿都已經拿到了,想要這玩意兒的人肯定不止就這麼一波,暴露也已經暴露出去了,這下平靜的生活是真的一去不復返了。
...
還有狂想醫生,我已經預感到了之後的麻煩。
想著想著,我再一次嘆了口氣。
半天多的車程結束後,我們回到東京。
到達之後源輝結束了這次同行先行離開了,寧寧和我說了幾句話道個別也回八障町了。
我看了電車表,正打算去車站等車,乘坐電車到咒術高專那座山的附近下車,一輛眼熟的車就唰的一個漂移擺尾在我前面停下。
「好巧,正好順路一起回高專,上車吧!」這輛眼熟的車的後車窗落下來,戴著眼罩的五條悟在車窗裡探出頭比了個拇指,然後往旁邊座位一指。
第81章 81
這順路順得還挺奇妙的。
既然有人來接, 我也不是非得要做電車回去,點了下頭拉開車門上車。
...咳,本來這是沒什麼的。
不過問題是我這裡雖然只有我一個人, 但咒靈他們...其實也是占地方的,只是我之前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所以沒有意識到我這一大群咒靈還挺占地方的。
「嗯...又多了一個啊。」五條悟大概也沒想過這一點,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跟伊地知說, 「車小了,這車也是時候該換了, 下次開輛大的吧。」
伊地知不敢反駁,只好順著說, 「好的五條先生, 我回去就申請。」
身為造成『車太小』這個問題的主要原因的我一下子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估量了一下車內的空間, 最後安排了體型最大的礁委屈一下蹲到車頂上——因為這種車型礁根本就進不來,然後醫生做在前面副駕駛座,涼子小知花和我一起待在後座,這才勉強算是搞定。
總之全都安排好之後,原本還挺空的商務車空間一下子變得擁擠了起來。
五條悟往靠窗的那邊坐過去了點,翹起來的腿也放下了,騰出了點空間。
車開始行使。
「這次辛苦了, 回高專之後不用急著上課, 可以先休息段時間。」五條悟扭頭似乎是打量了一下我的臉色, 然後說出這番聽起來很體貼的話, 並附上真誠的眼神...啊不, 我是說真誠的眼罩。
我沒拒絕這個提議。
這快一周的時間也確實挺累的, 要乘坐列車的那兩天都要早起, 在海上也根本沒法好好合上眼睛睡一覺。
本來昨天晚上應該能稍微好好休息一下的,結果又是遇到了那波來搶奪人魚屍身的人。
也就只有在回來的列車上,我靠著涼子小睡了一會兒。
想起昨天晚上的那幾個人,我問了一句,「特殊渠道運輸的那些東西什麼時候能到?」
「那個啊,應該已經到了,我讓他們直接運送到了高專,免得中途還要轉接。」五條悟解釋道。
「那三個也運到高專去,沒問題嗎?」
我說的是那三個襲擊者的屍體,不過因為不確定伊地知是不是知情人,我就把屍體這些詞彙給含糊掉了。
「沒問題沒問題,」五條悟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等下到了之後我帶你去看看,等硝子解剖了之後應該能根據體內的術式判斷出那幾個人是什麼來路。」
好吧。
我不做聲了,睜著眼睛看了一會兒窗外的,忽然看到窗外掠過去一家叫做藪的蕎麥屋。
唔,忽然有點想吃面了,好像有挺長一段時間沒有吃過面類食物了。
不過我不大想吃涼的,還是烏冬比較好吧。
想吃狐狸烏冬面。
過了半個多小時,咒術高專到了。
伊地知把我們送到之後就開車離開了,進去之後在學校的庭院裡也沒有看到學生他們的身影。
五條悟就像剛剛在車上說的那樣,先是帶我去了一個類似於手術室的地方。這個手術室是在地下,剛走到門口就能感覺到空氣都是冰涼涼的。
這股涼氣在八月的夏季撲面而來,讓人頭腦頓時一清,疲乏都似乎被衝去了許多。
手術室裡已經有一個穿著白大褂的栗色半長發女性在那裡了,眼睛下方有濃重的黑眼圈。
而在手術室裡的幾個手術台上,那三個襲擊者的屍體已經擺在手術台上了。裝著人魚肉的黑色登山包也一起放在這裡,不過並沒有被拆開。
「硝子你已經來了啊。」五條悟一邊走進手術室,一邊熟稔地跟這位黑眼圈很重的女醫生打了個招呼。
被叫做硝子的女醫生抬頭看了過來。
「怎麼樣,有沒有什麼發現?」五條悟走過去湊到手術台前,仔細打量手術台上那幾具屍體。
我慢了一步走進來,看礁和小知花不是很想進這個手術室的樣子,就讓在門口等待著。
當我走到手術台邊的時候,五條悟和名叫硝子的女醫生已經在談論這幾具屍體的情況了。
「死的時候術式也被破壞了。」女醫生說,「其中兩個破壞地最完整,只有那個眼珠被捅穿的,沒來得及破壞術式,可以得到一些信息。」
「不過即使是沒來得及破壞術式,單憑這些痕跡也沒法確定來路。」
「都做到這種程度了,用腳指頭看也知道這幾個人是那些老古董家族裡養的影武者。」五條悟不爽地用拳抵住額頭,「他們知道我們會想到他們頭上去,破壞術式不就是為了讓我們沒法確定是哪一家或者是哪幾家派的人麼。」
兩個人說完這些之後就陷入了安靜,女醫生拉上口罩,用手術刀劃開前面那個手術台上屍體的眼部肌理。
——因為我在信息交流的時候把這幾個人的術式表現形式也都提了一下,這具屍體就是那個藏在牆裡,差點讓我失去身體控制力的那個。
我不知道他們咒術界這些什麼家族、影武者之類的彎彎道道,所以只是安靜地聽著、看著。
這三個人的行動,有組織有紀律,一環扣一環。
如果那時我沒有因為那種細微的違和感而留在房間中,而是跟寧寧和源輝他們一起追出去,或者醫生最後在我中了眼睛術式的時候捅出那麼一刀打斷牆裡那個人的術式,他們現在大概就已經成功把人魚屍身帶走了。
背後的人可以說一步一步算得很多了,做的計劃A計劃B估計也不少,只是沒有算到醫生這個變數。
能算計到這種程度的人,要說會因為這一次失敗就放棄人魚屍身,就算是說給將軍聽,將軍也不會相信的吧。
「或許...」我在思索之後開口。
「我這裡可能有一個線索。」
「嗯?是什麼?」五條悟抬起頭。
「我在境港的時候碰到過一個老漁民,」我緩緩說道,「那位老漁民告訴我,在幾十年前的時候,境港就出現過人魚的消息,那時候有很多人衝著人魚去過那裡。這次老烏龜帶來的人魚的消息只有我們這邊少數幾個人知道,那些要搶人魚肉的人又是從哪裡得到消息的呢?」
「我想有可能他們本來就知道那裡有人魚,那麼就很有可能是幾十年前曾去尋找過人魚的人之一。我不大清楚你們說的家族什麼的,不過如果曾經有去尋找過人魚的話,應該多少會留下一些痕跡?查一查你們懷疑的人中有哪些是曾經去找過人魚...之類的。」
本來我對老漁民所說的話的關注點,一直在『三波人打探過人魚的消息』這件事上,直到現在我才想起了被我忽略的其他信息。
我說完之後。
女醫生手上的動作一頓,「有道理。」
五條悟右手握拳一錘左手掌心,「有道理!」
...也太捧場了。
你們倒是質疑一下啊!
我這看起來似乎很有道理的一通分析,其實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我根據小說家的直覺,先憑感覺定一個方向或是結論,然後再從這個方向或是結論出發,去找細節和線索來進行逆推,來證明我的想法是正確的。
——就很不靠譜。
我畢竟只是個恐怖小說家,而不是推理小說家。
...算了,好歹是個方向,錯了就再找其他路子,也沒什麼損失。
...
「行了,去別的地方玩去,別在這待著了。」女醫生重新低下頭,把注意力放到屍體上,「等我把這幾具屍體都解剖完了再給你們結論。」
潛台詞大概就是:別在這礙事了。
五條悟聽懂了潛台詞,揮了揮手把裝著人魚肉的登山包提上,然後招招手示意我跟他一塊兒出去。
走出手術室之後他把登山包交給我。
「做什麼?」
「什麼做什麼?」五條悟無辜地說,「這是清酒你辛辛苦苦拿回來的,當然就是你的東西了,任何人想要拿來做什麼都要經過你的同意才能割小小的一片——過來過來,我悄悄跟你說啊,如果有人想找你來買的話,一定要開價一百億一片!」
「這樣我就成日本首富了?」
「對對對!」五條悟樂呵呵地說。
我以無語的眼神看了五條悟一眼,吐出幾個字,「燙手。」
這麼打一條人魚尾巴,不管是怎麼放都實在是太顯眼了,但是咒術高專的那什麼放咒物和咒具的倉庫...看上次被咒靈入侵的失竊事件,實在是也不是很可靠。
這種東西最理想的保管處,其實是收納系的空間裡,比如說醜寶的肚子裡,伏黑的影子裡。
...
...
決定了。
既然夏油不還我魚竿的話,下次再見到他,我就把醜寶搶過來吧。
至於現在...
我看了不靠譜的五條悟一眼,決定找個機會去和伏黑商量一下,能不能租借他影子空間裡的一立方米用來放人魚屍身。
「嗯?要找惠嗎?他們現在應該正在待客室聚餐,我記得出門的時候看到他們在聊天室裡討論准備什麼食材...」
五條悟聽聞我的打算之後,忽然露出了湊熱鬧的微笑,「現在的話他們應該已經差不多准備好了,我們去蹭吃蹭喝吧!」
看起來超級興致勃勃的樣子。
然後就一路到了待客室。
走到待客室門口的時候五條悟特意放輕了腳步停下來,在門口停住,低咳了幾聲之後唰的一下拉開待客室的拉門,大喊一聲,「surprise!」
「...」
「...」
「...」
在這個surprise下,五條悟迎來的是五臉冷漠。
「五條老師來啦!咦,清酒老師也回來了?太好了!」只有虎杖這捧場孩子高興表達了歡迎。
咒術高專的待客室是一個和式的房間,地面上都鋪著榻榻米,中間則是兩張拼起來的矮桌。此時這矮桌上正放著一個不小的鍋在噗嚕噗嚕地煮著,桌面上還擺著一盤盤可以放進鍋裡煮的食材。
二年級和一年級的六個人正圍著矮桌坐著,煮壽喜鍋。
熊貓大概是因為體型太龐大了,不好跟大家擠在一起排排坐,是懶洋洋地趴在桌子底下的,只從一邊伸出一個頭來。
我對五條悟在他的學生中的沒有威嚴...咳,平易近人有了一個新的認知,
真的除了虎杖和順平就都是一臉嫌棄啊。
不過作為被帶來蹭吃蹭喝的人,我還是當做不知道好了。
「打擾了。」
最後,還是成功混進了學生的聚餐中蹭吃蹭喝。
雖然有些不大好意思,不過他們的手藝都挺不錯的,比我要強多了,這大概就是常年自己做飯鍛煉出來的吧。
壽喜鍋中的一種丸子味道就挺不錯,天婦羅也炸的恰到好處。
丸子其他人已經說過了,是虎杖伏黑和順平一起做的,我就問了另一個,「這個天婦羅是誰做的?味道很不錯。」
「是我!」虎杖歡快舉手,「把蝦當做手指來炸,就能炸得很棒了!火候一點都不會失誤哦!」
我沒聽懂虎杖的這個梗,疑惑地偏了下頭。
這是什麼我沒有刷到過的網絡上出現的新梗嗎?還有我沒聽過的梗?
矮桌旁夾到天婦羅的其他人動作頓住,表情一下子變得微妙起來。
也就只有五條悟沒有一點障礙繼續夾了一個。
野薔薇難以忍受地錘了一下虎杖的腦袋,「別在吃飯的時候說這種不講衛生的話啊!」
「對、對不起QAQ」
所以說...
『把蝦當做手指來炸』到底是什麼梗?不衛生?
我都要懷疑我跟現在的年輕人已經產生無法逾越的代溝了。
不過因為他們很快就揭過這個話題,說到下個話題去了,我也沒來得及向年輕人虛心求教這是個什麼梗,只能默默地把這個疑問咽到肚子裡去。
不知不覺的,矮桌上的食材漸漸地消耗干淨,待客室的聚餐也接近了尾聲。
我作為蹭吃蹭喝的一員,在蹭了之後當然要主動幫忙收拾一下了。
收拾的時候我看到他們剩下的食材裡還有不少冰凍的油炸豆腐片,忽然想到我從新干線鐵路站回到咒術高專的路上突然冒出來的想吃狐狸烏冬面的念頭。
「冰箱裡好像放不下了,這些剩下的油豆腐,要不做個狐烏冬?」我提議道。
虎杖撓了撓頭,「我做天婦羅的時候還有剩下不少揚玉,倒是可以直接坐狐狸烏冬面,不過...不是狸烏冬嗎?我記得是狐蕎麥,狸烏冬。」
「啊對,是我忘了改過來。大阪那邊是狐烏冬,狸蕎麥,我在在關西的時候經常吃面,這邊吃得少。」我解釋道。
狐狸烏冬面,狐狸烏冬面,這所謂的『狐』,指的是狐狸最喜歡吃的油豆腐,『狸』指的則是做天婦羅的時候掉的那些碎渣,這種碎渣還有一個挺好聽的名字,叫做『揚玉』。
如果狐與狸全放就是狐狸烏冬了,不過有些地方會只放一種,這就衍生出了東京這邊的『狐蕎麥,狸烏冬』,與大阪那邊的『狐烏冬,狸蕎麥』。(注)
另外一提,我全都知道該怎麼做,但是全都沒做過。
不過涼子表示可以試試,她鑽研廚藝的時候稍微有學過這個。
「我也可以來一份!」禪院真希聽到我們這邊還打算做東西吃後立即跟上。
「鮭魚!」
「俺也一樣!」熊貓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原來大家都還能吃啊,那可真的...太好了!」野薔薇感動地捂住嘴,果斷地也排上了隊,「我也!」
涼子忽然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我從她這詭異的沉默中看出了一點點的虛。
我懂涼子的心情,大概是明明說著『剛學、可以試試』,但是大家以為她這只是謙虛的說法,都默認她很會的那種虛虛的感覺吧。
「那要不我來做吧,我好像還挺擅長做這個的!」虎杖在涼子詭異的沉默中毫無所覺一般笑著說,露出可靠又爽朗的八顆牙齒。
第82章 82
聚餐結束之後我本來都已經直接往宿舍走了, 走到一半才想起來我忘了什麼。
——出發之前寄養在夜蛾校長那的將軍、布偶貓和貓又。
因為回來之後又是去手術室看女醫生硝子解剖屍體,又是去蹭吃蹭喝吃了壽喜鍋和狐狸烏冬面...我一時之間都沒能想起來還有它們幾個小家伙。
希望這段時間它們都是乖乖的,沒有闖禍。
我走到一把改變路程去了夜蛾校長那裡, 去把將軍他們給領回來。
闖禍是沒有闖禍...
不過我領回來的是一只狗狗和兩只貓貓,但是收獲的副產品——比如說夜蛾校長給將軍它們做的羊毛氈玩具,卻比貓貓狗狗的數量還多,還一個賽一個的可愛。
「這是不是有點多了?」我接過外表一副鐵血硬漢形像的夜蛾校長做的這些可愛玩偶的時候, 聲音有點發虛。
如果只是那麼兩三個玩偶也就算了, 但是, 連給將軍和布偶貓穿的小衣服就做出了好幾套就離譜了啊!
我的目光落在矜持蹲坐著的布偶貓身上。此時此刻,布偶貓身上穿了一件大概是夜蛾校長親手做的淡粉色小裙子, 更起來更加小仙女了。
至於將軍, 雖然沒有布偶貓小仙女的那麼精致, 不過看起來也很不錯了。
「這些都是它們這段時間用習慣的東西, 它們喜歡。」夜蛾校長端著一張嚴肅的臉如此說道, 說話說得鏗鏘有力。
說完之後他墨鏡後的犀利眼神還稍微抬起來, 打量了一下飄在我身邊的小知花,從身後的手工作品堆裡摸出一個紙扎的小裙子, 不是跟小知花身上穿的一樣的十二單, 而是一種更類似於夏季花火大會上穿的秀氣浴衣和服,「這是她的。」
我也不知道夜蛾校長擅不擅長紙工藝,不過看這件小衣服, 可以說真的很用心了。
小知花聽懂了這是給她的,好奇地飄上前了一點, 圍繞著夜蛾校長拿出來的紙扎浴衣饒了一圈。
我沉默了一下, 「夜蛾校長, 你一定很喜歡女兒吧?」
畢竟不管是小知花還是布偶貓, 夜蛾校長似乎都會稍微優待一點,不過也可能就是單純喜歡可愛的生物。
夜蛾校長沒有回答我的話,我看著這麼一大堆東西,最後還是代將軍他們道了謝,把這些東西帶回了宿舍。
「你們終於回來了!」
我一打開門,迎來的就是木魅激動的聲音。
木魅輕輕一拔就把根系從花盆的土裡拔了出來——自從夏油離開之後,讓木魅不能從花盆裡出來的那個束縛就基本已經沒什麼用了,平時差不多就是靠花盆自覺。
「嗯,我們回來了。」我露出一點笑容,在所有人都進來後帶上了門
「快快快,你快來幫我看看!」木魅慌慌張張地用樹根在地上蹦跶著走到我這邊,用樹根把我之前買給他的手機推過來,「那個...編輯說老夫的故事達到了出版要求,到時候想請老夫去開個簽售會,這得怎麼辦啊?」
我「唔」了一聲,「簽售會開不開無所謂,拒絕就行了,編輯不會說什麼的。」
木魅吭吭哧哧沒說話,眼巴巴地看著我,樹干上的老人臉露出這樣的表情別提有多奇怪了。
「所以你是想去參加是嗎?」看到木魅這樣子我就知道了,他估計可想去簽售會了。
木魅不好意思承認,「也...也沒有啦...就是讀者們實在是太熱情了...」
涼子不忍直視地扭過頭,看到醫生正在饒有興趣地打量我的房間,還拿起我放在書架上的《匣中狂想家》出版書籍在看,不僅如此,似乎還打算看書架上的其他書,比如涼子的,礁的,知花的,不悅地走過去似乎是打算給新來的醫生立立規矩。
「木魅,不是我不讓你去,你打算怎麼去?」我沒辦法,只能這樣跟木魅說,「你這可不是少女漫畫家其實是男子高中生這種程度的新聞,難不成要出現《震驚!新晉戀愛小說家竟是百年老樹》這種新聞嗎?」
先不說木魅是咒靈,去簽售會的時候讀者看不看得到他的問題,我到目前為止也沒有見過能把非人形的咒靈變成人形的辦法啊。
木魅喪喪地低下頭,「老夫知道的。」
「其實簽售會挺沒意思的,你要是實在想見見簽售會是什麼樣子,就找個人代替你去,然後給你現場直播好了。」我看木魅實在沮喪,想了想給他出了個主意。
「算了,還是專心寫吧。」木魅喪喪地轉身,蹦跳打陽台上,把根埋回花盆裡,落寞地用樹干上沒有臉的那面對著房間裡。
就算他這麼說...我也沒有辦法啊。
我嘆了口氣,目光在房間中環視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在新來的醫生身上。
「現在有時間可以聊聊之前的話題了,醫生。」我坐在床尾開口,語調平靜,「你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正在『教育新人』的涼子安靜下來,眼神奇怪地看了醫生一眼,走到我身邊。
「一個月前。」醫生這回沒有含糊過去,笑眯眯地給出了一個准確的時間。
一個月前的時候還是七月份。
「東京?」
「是東京。」
醫生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保持著他的笑容,這也是他的習慣了。
在沒瘋之前,作為醫生,他經常會用親和的笑容來安慰病人與病人家屬。而在瘋了之後,他的笑容中就總是包含讓人感覺危險的神經質,用通俗的話來講,就是『看著就很變態』的笑容。
我也笑了一下,輕聲對醫生說,「過來,讓我好好看看。」
醫生依言走到我面前,眼神中不知為何閃動著奇妙的光擦,語氣又一次上揚起來,「我過來了,主人大人想要我做什麼呢~」
「說話正經點!」涼子忍無可忍,「正經人誰用這語氣說話啊!」
還帶波浪號!
我倒是對醫生這種說話方式沒什麼意見,只要他不在外人面前突然叫我『狗修金薩瑪』這樣的稱呼讓我社死,我還不至於非要糾正人的說話方式。
怎麼說呢,我對醫生的感覺其實挺微妙的。
因為除了涼子之外,我就很少會在寫作品時帶入強烈的情緒色彩,哪怕在寫讓讀者哭得死去活來的情節時,我的心情都是冷靜到毫無波動的。
但是《匣中狂想家》...我之前也說過,這本書是我對真實性的懷疑。
可以身為這本書的主角,醫生這個人物的塑造中,有我自己的一部分。
那段時間正是我心情極差的時候,家裡的玻璃制品砸了一箱又一箱,在那個時候我寫出《匣中狂想家》也未嘗不是一種發泄,而且是壓根就什麼都沒考慮也沒有抑制的發泄。
本來這本書我寫完之後都沒有打算過交稿出版,因為這無疑是把這種怖懼的情緒轉移給讀者,萬一把讀者也帶得開始懷疑世界那就是我的錯了。
中鄉編輯勸了很久我也沒答應,最後中鄉編輯索性就拿了一個主意,那就是跟讀者說明這本書的大概情況,然後讓讀者投票要不要看。
結果顯而易見。
其實想也知道以人的好奇心,肯定是越不讓看越想看。只是那時候我也沒想這麼多,懶洋洋的干什麼都提不起勁,出版事宜都是全權交給中鄉編輯去處理了。
想到這裡,我不禁有點好奇醫生在咒術體系中的評級是怎麼樣的,二級還是一級,或者是特級?
畢竟連創作的時候,我這個創作者都是抱著負面情緒去創作的,我也估摸不准醫生可以算是哪個級別的,不過知名度沒有涼子廣,應該也就在這麼個區間裡吧。
「清酒,多了一個他的話,這個宿舍是不是有點小了?」涼子在旁邊委婉地提醒道。
我愣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開口說,「嗯,我去問問旁邊的宿舍既然沒人的話能不能先給我用。」
醫生很是憂愁地嘆了口氣,「怎麼這樣,我還很期待跟主人大人住在一起的~」
聞言,我終於問出了我疑惑許久的問題,「等等,我記得我沒有把你寫成這個性格啊?」
醫生到底是從哪一步開始走歪的。
「嗯?這個我也不知道,」醫生無辜地說,「不過...我在一次次受傷中發現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哦!」
醫生以一種小孩子分享有趣玩具一般的語氣對我說,「疼痛真的太棒了!哪怕我身處的世界是虛假的,但是感受到疼痛的時候就時常會忘了這一點,所以說,疼痛是真實的!——不過我不大喜歡被別人弄疼,等我回過神的時候我已經把他們給殺掉了。」
說著說著,醫生看著我的目光突然變得奇異起來,說話的聲音和語調也變成了一種詭異的黏黏糊糊的語調,「如果是主人大人給予的疼痛的話,那一定會很棒吧!」
我:「...」
背對著房間但依舊聽得到房間中聲音的木魅:「...???!!」
實際上還很單純的涼子在震驚過後一腳把醫生踹了出去,跟護崽...嗯...那什麼一樣牢牢地擋在我前面,「死變態!給我離清酒遠點!」
第83章 83
我從木魅那悄悄轉頭往裡看的動作中, 感覺他仿佛打開了什麼新世界的大門。
我又看了一眼被涼子踹飛的醫生,和臉上仍然殘留著蓬勃怒氣的涼子,默默在心裡想著, 要看著點不能讓突然說出抖m宣言的醫生把家裡的幾個單純孩子給帶壞。
木魅我大概是攔不住的, 隨他去吧。
我想起還得再申請一個宿舍, 掏出手機的時候回想了一下這個事情該找誰來著, 最後思來想去還是去敲了五條悟。
沒辦法, 我認識的咒術高專的正經老師也就只有這麼一個, 也沒見過其他什麼管理生活之類的職位,帶我來宿舍什麼的也都是他出面, 想來五條悟應該也兼任生活老師...吧?
反正什麼事情找他好像都有用。
正如這次一樣,我說了想申請隔壁空宿舍的使用權之後, 五條悟也很快給了回復。
解決這件事情之後,我剛准備把手機放下, 就接到了中鄉編輯的電話。
...我把須臾丸交上去也才一個來月,應該不是日常來催我寫新書吧?
「伊吹清酒。」我接起通話。
『總算打通了, 黑潮老師,是我。』中鄉編輯在電話裡開門見山,『是這樣的, 之前那家買下《紙人形》影視版權的公司有事想找你談談, 我來問問你的意見。』
嗯?
「那家公司拍的還行,要買版權的話中鄉編輯你決定就可以了。」我用了幾秒回憶了一下那家制片, 對中鄉編輯說。
那個公司也算是合作過很多次的制片方了, 我記得不止紙人形,涼子也是這家制片公司拍的, 我對他們的成片還算滿意
『他們今年想籌備一部電影, 也是你的作品。』
「《暗礁》?」我聽到中鄉編輯這麼說, 能想到的也就只有這個。我的大多數都已經影視化過了,要麼是電視劇,要麼是電影,也就只有《暗礁》是今年新寫完的。
『不,他們是想拍《紙人形2》。』
咦。
我愣了一下。
『不過這次是說不想拍單元劇了,而是電影,需要有一個完整的大故事大背景撐起電影,他們是想問問黑潮老師你有沒有興趣寫個《紙人形2》的劇本,還邀請你去給《紙人形2》的選角把關。』
我默默地拍了一下胸口。
在乍一聽到《紙人形2》的時候我還想了一下我是不是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寫的,不然我怎麼會一點印像都沒有。
「《紙人形》不是還有幾個故事沒有拍嗎?剩下的修改一下整合一下也能放到同一個故事裡吧。」我對寫什麼續集劇本沒什麼興趣。
雖然我自己沒有參與過這種事情,不過聽認識的同行說過這個還挺坑的。
既然已經有人踩過雷了,那我就不主動踩上去了。
唯一的擔心也只是別人把劇情改得一塌糊塗。
想到這裡,我又對電話裡的中鄉編輯補充了一句,「他們資金夠嗎?資金不夠特效可以便宜點,劇情可以砍,但是該有的刀子一定不能少。」
『...好的,那我去幫黑潮老師拒絕掉?』中鄉編輯對自己負責的任性小說家的魔鬼作風早已有所了解,對於這種『刀子一定不能少』的發言也早就能平靜對待了。
我遲疑了一下。
「...不,還是先等等。」我的目光落到一回來就抱著夜蛾校長做的紙衣服開心地試圖換上的小知花,頓了一下,在思索之後改變了口風,「或許可以應下來,不過既然找我寫的話,那我只會按照我的想法,不會接受制片方的修改意見,中鄉編輯你這麼回復就好了。」
本來我對續集之類的東西是完全沒有興趣的,不過拍《紙人形2》應該能對小知花有不少增強,從這點出發的話我承認我還是心動了一下下的。
現在的小知花防御力已經挺不錯了,如果續篇真的有用的話應該就不止能抵擋特級的一級,說不定她自己都有機會進化到特級。
這麼一想我突然就上進起來了。
不過轉念想到,就算小知花真的可行,那也是因為小知花本身就是單元式的故事,續寫加內容也好加,但是涼子、醫生和礁,都已經在最恰當的時候完結了,就算想續寫也無從寫起。
硬要寫我自己寫的難受不說,估計還會被讀者罵恰爛錢吧。
算了算了,做人不能太貪心。
我結束了與中鄉編輯的通話,再去看小知花的時候發現她在礁的幫助下,終於艱難地把紙折的十二單脫下了,此時正在努力穿上那件櫻粉色的紙折浴衣和服。
雖然小知花可以化為無數的紙片,但是在保持這個小紙人形態的時候,她身上的裝飾衣物之類的都是挺牢固的,弄下來是挺不容易的。
不過她估計還有些害羞,脫下十二單之後是自己一個人躲到我的枕頭後面去,自己想辦法穿紙折浴衣。
我看小知花弄了好半天都沒能成功穿上,就走過去在床頭枕頭邊蹲下,接手紙折浴衣幫小知花套上固定住。
小知花面對我的時候倒是沒有害羞,畢竟是老母親(bushi
「很好看。」幫忙穿好後,我誇了一句。
小知花開心地飄起來,飄到每個人面前轉了一圈,展示自己的新衣服。
涼子他們都誇了誇。
我也思考起是不是要給涼子他們弄點新衣服穿了,不過制作咒靈可以穿的衣服不能是正常布料,應該是得非物質?小知花的新衣服應該是正常的紙做的,如果出去的話還是得換回十二單,不然就會被人看到一件紙折的浴衣飄在空中了。
唔,那就先給涼子他們弄點普通的衣服,在家裡可以穿,去外面就換回原來的。
這樣不僅涼子他們有了新衣服,我在家裡的時候也可以把特制眼鏡摘下來了,畢竟眼鏡戴久了還是會有點不大舒服。
計劃通√
等到這兩天好好休息了一下,把去境港這麼短時間的疲憊給消除掉,我又可以上課了。
這次教的是一年級。
說起來我也來咒術高專有那麼一段時間了,整個學校的學生一共七個人,我還是第一次上到一年級的課。
今天文化課的時間是午後,正是剛用完午飯最昏昏欲睡的時候。
我帶著准備更加充分的教案在講台上給他們講歷史。這個課對於我來說還是比較好上,一般歷史老師講上歷史課的時候講著講著就會講起一些歷史故事,講歷史人物。
而恰好在這些上面,我的閱讀面還挺廣的,講到誰都能說兩句。
不過在這種昏昏欲睡的午後,歷史課就最好睡了。
我講完一課之後暫停了一下講課,目光從認真聽講的伏黑、順平,半認真聽講的野薔薇身上掠過,最後落到了坐著閉上眼睛呼呼睡覺的虎杖身上。
「虎杖同學。」我點了個名。
「在!」虎杖迷迷瞪瞪的一下子站起來。
「請回答一下,《五條誓約》(注)是哪一年定下的,其中對這條政策進行修改的人是誰。」
虎杖迷茫地摸了一下腦袋,「啊,那個...19...不對,18...68年?」
我微微點頭,示意他回答下一個問題。
虎杖:「是誰來著...?」
剩下的三個人悄咪咪地瞅了瞅我,看我沒有什麼表示,都悄咪咪地試圖幫他。
坐得離虎杖最近的順平小小聲,「明治維新三傑。」
——嗯,我聽到了。
虎杖聽到提示之後眼睛一亮,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我知道了,桂小太郎!」
順平表情僵住:「...」
伏黑和野薔薇各自捂住額頭嘆了口氣。
「好的,虎杖同學,知道你喜歡看《銀O》了。不過不要把動漫和歷史記混了。」我讓虎杖坐下,「不是桂小太郎,是桂小五郎,這個記著難的話就記木戶孝允吧。」
第84章 84
當我從境港回來的時候, 就已經是八月底了,現在則是已經進入了九月。
東京的溫度並沒有降低多少,依舊是炎熱的三十多度的溫度, 也就因為咒術高專是在山裡面, 這才稍微顯得清涼那麼一點。
我倒是一下子又從非日常回到了日常中, 每天也就上上課, 遛遛貓和狗, 試吃涼子的廚藝鍛煉成果。
另外一提,前幾天我已經在網上千挑萬選買了個新的魚竿, 這些天已經寄到了,拿到手後我第一時間就去後山的溪旁邊釣魚試了試手。
這個魚竿雖然沒有我丟失的那根魚竿那麼順手,不過輕便的手感用著也還可以,多用幾次也能習慣。
自此之後我在咒術高專的山上也就又多了一項活動, 那就是在偶爾去咒術高專這座山上的那條清澈溪流邊垂釣。
比如今天。
我上午上完課, 下午構思了一下不久之前答應下來的《紙人形2》的劇本,感覺有點卡寫不下去的時候我就索性放下筆, 再一次跑出去釣魚。
在溪流邊釣魚的時候,我只帶著涼子一起出來,沒讓礁和知花他們跟著。
九月也依舊沒有過去咒術師忙碌的季節, 還留在學校裡的學生也就那麼一兩個, 有的早上上完課下午還得出去祓除詛咒,這還是詛咒出現的地點離得比較近的。
我跟路上碰到的幾個學生打了個招呼, 熟門熟路地拎著魚竿到了後山這段時間經常釣魚的地方。
那個地方的溪邊有一棵蔥蘢的大樹, 樹下的陰涼處用來午睡很舒服,我喜歡架起魚竿後靠著樹小睡一會兒。
不知道是咒靈的特殊用處還是什麼, 總之涼子在我身邊的話, 我臨水睡覺, 連蚊蟲都很少見到。
小睡一會兒醒來的時候,魚一條沒釣上來,魚竿上的魚餌已經卻已經不見了。
我習以為常地給魚竿換上了新的餌,然後繼續把魚鉤放下去。
實際上這溪流清澈見底,魚在裡面游動的時候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咬沒咬鉤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眼看著一條笨頭笨腦的魚正要咬鉤,旁邊的涼子突然惡趣味的丟了一顆石頭進去,把那條魚給驚跑了。
丟完之後她還撐著臉轉頭看我,「生氣了嗎?」
「...倒不至於。」我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不過涼子你這是跟誰學的?」
肯定不是我,我根本就沒有教過這種東西,之前涼子也不會突然來這麼一下。
感覺有點像那種喜歡惡作劇的貓貓了,難道是跟布偶貓學的?應該不會啊,布偶貓似乎不怎麼會惡作劇,是個由內而外的小仙女。
「沒有跟誰學呀!」涼子可愛地撐著臉,笑出淺淺的酒窩。
好吧,也算是無傷大雅。
我好脾氣地縱容了涼子的惡作劇,繼續釣魚。
過了一會兒,魚沒釣上來,我忽然感覺到有什麼人在我身後的山間小道上經過,似乎是停了一下,然後調轉方向往我這邊走了過來。
最後這個人在旁邊坐了下來。
「夜蛾校長?」我轉頭一看,有些意外地發現這個人竟然是夜蛾校長。
夜蛾校長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跟咒術高專的其他人一樣,穿的也都是一身黑。
我一直覺得他們大夏天的時候在外面奔波祓除詛咒,穿這種顏色的衣服看起來就很熱的樣子。
「就這樣一直待在學校裡,會不會覺得有些無聊?」夜蛾校長頂著一張熱血社團教練的臉說道,聽起來就像是作為校長在很普通地詢問教職工住宿感想。
我摸不准這是什麼意思,遲疑地回了一句,「...還好?」
實際上我待得還挺舒服的,每天就上上課,寫寫書,釣釣魚,比我以前想像過的年紀大了之後搬到寧靜安詳的小鎮定居的日子還要悠閑充實。
也算是提前過上了退休生活吧。
「伊吹。」夜蛾校長一般是稱呼我的名字,他轉過頭,透過墨鏡後的眼睛注視著我,不知道在想著什麼,「你有沒有想過成為一個咒術師?」
我只怔了一瞬,很快就回答道,「為什麼會這麼想,我並沒有咒術師天賦。」
「咒術師其實並不拘泥於咒術,你如果去評級的話,大概也可以評出一個一級咒術師來吧。」夜蛾校長說。
我聽到這個倒沒什麼感覺,在最開始聽到夜蛾校長這麼說的驚訝過去之後,我笑了笑婉拒了,「還是算了,我對成為咒術師沒什麼興趣。」
在我這麼說之後,夜蛾校長也沒有強求什麼,仿佛只是這麼順口提一嘴。
將目光移到了清澈見底的溪流上,大概是也打算在這溪流邊樹底下乘會兒涼。
我感覺到手中的魚竿傳來一個輕微的拉扯力道,往溪流裡一看,就看到一條笨頭笨腦的小黑魚正在吞魚鉤上的餌食。我看准時機一抬杆,那條小黑魚就被釣了上來。
太小了,而且看起來就不大聰明的樣子。
我把黑魚解下來看了看,放回了水裡。——其實跟大不大、聰不聰明沒什麼關系,我來釣魚本來就沒帶裝魚的東西,也就過過釣魚的癮。
「咒術師人很少吧。」在再一次把魚鉤放下去之後,我開口說。
不然也不會才十幾歲的小孩就要被派出去戰鬥。
簡直就跟《火影0者》裡四五六七歲的小孩子就要上戰場出去執行任務一樣,雖然十五六歲看起來比四五六七歲要好點,但是要知道這可是現代社會啊。
對於這一點我一直十分不解,正好這時候夜蛾校長也在這裡,我就索性問了,「對了,夜蛾校長,我可以問一下咒術高專的招生方式是怎麼樣的嗎?」
「一般是從咒術師家族中招收適齡的孩子,還有就是在普通人中挖掘體現出咒術天賦的孩子。」夜蛾校長回答。
意外地...跟我想得差不多。
我忍不住問,「既然人少的話,為什麼不擴招呢?學校去找學生的效率,總比不上學生來找學校的效率吧?這樣肯定會漏掉很多很多有咒術天賦的人啊,比如說麻枝要那樣的,像他那樣的肯定不是個例吧。」
「暴露咒術界的存在會引發普通人的恐慌。」
我沉默了片刻,發出發自靈魂的疑問,「但是我看對於這些非自然現像的也沒有很嚴格地保密啊?半知半解的才更讓人恐慌。」
居然就是這樣的理由。
我發現我有點搞不懂咒術師的大腦結構了,不,應該是我一直就沒有搞懂過。
既然擔心普通人知道詛咒的存在產生更多的負面情緒,誕生更多的詛咒,那應該使勁的方向是想辦法讓普通人也擁有自己對抗詛咒的力量——不過我也不知道咒術界的科技發展到什麼程度了,這個就先持保留態度。
我接觸咒術界這麼久以來,見過的科技巔峰似乎就是那可以看到咒靈的眼鏡。還有就是他們上次姐妹校交流會的時候,聽說京都校的有個學生能把咒力和槍支結合起來。
我有時候都懷疑咒術界的科技發展還停留在上個世紀,明明現在都已經二十一世紀了。
屍O界都有專門搞科技的人呢!
既然能做鏡片,那有沒有辦法做出可以監控到詛咒的攝像頭監控呢?既然能把咒力與槍支結合起來,還有咒具之類的東西,那能否批量做出普通人也能傷害詛咒的武器呢?但凡這兩點可以實現,那麼普通人在絕大多數面對詛咒的時候就不必只能仰仗咒術師來祓除詛咒了,多少也能憑借自己的力量反抗一二...聽起來似乎有些太理想化了。
算了,人家這麼大一個組織能想不到這個?大概是實在做不出來吧。
正是因為想到這個,我沒有把我心裡隨便想想的這些想法說給夜蛾校長聽,免得鬧笑話。
話題就這樣僵住了。
夜蛾校長大概也沒話說了,又坐了一會兒就打算起身離開,我也准備好了說再見。
但是在夜蛾校長站起來的時候,他接到了一個電話。
夜蛾校長看到來電人的時候似乎有些意外,接起來之後先是說了一句「是我,夜蛾」。
我不知道這個電話是從哪裡打來的,不過從夜蛾校長疑惑又有些驚訝,但是並不急切的表情來看,應該不是收到什麼緊急的消息。
我沒有把過多的注意力放在這上面,正好這時候魚竿又稍微晃動了一下,我借著收魚竿的動作稍微拉開了一點距離。
誰知道過了一小會兒,夜蛾校長結束通話之後以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語氣凝重:
「伊吹,高層要見你。」
...
我:「?」
我也疑惑了起來,「夜蛾校長,知道是什麼事嗎?」
主要是我跟咒術高層都沒有過什麼接觸,如果是因為我來高專或者是涼子他們的話,那早就該來了。
「沒有說。」夜蛾校長搖了搖頭。
「那要怎麼見。」
「學校裡有專門的遠程會議室,可以用那個。」夜蛾校長收起手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皺起了眉,轉身走在前面給我帶路,「跟我來吧。」
第85章 85
雖然感覺有些奇怪, 不過我考慮了一下也還是可有可無地收起魚竿跟了上去。
那個所謂的遠程會議室,其實就是在天守閣裡面...啊對了,其實這個叫法是我自己不知道怎麼叫這個建築, 然後看著又有點像古時候本丸中的天守閣那樣的建築, 才直接就這樣稱呼了,實際上我也並不知道這個建築物的真正名字叫做什麼。
正常來說這個地方涼子他們咒靈是沒法接近的, 不過涼子跟過來的時候夜蛾校長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沒有說什麼。
最後涼子是跟到遠程會議室門口才沒法再進去了,我自己一個人走了進去。
說是遠程會議室什麼的, 但是跟大眾認知中那種大公司的遠程視頻會議肯定是不大一樣...很不一樣。
這個空空曠曠的房間中就只有幾片類似於門板的東西立在地上, 圍成了一個圈, 這上面吊著房間裡唯一一盞燈, 只照亮了那一小片地方。
我走了幾步就停住了腳步, 打量著那幾片門板一樣的東西。
...該不會這門板就是用來『遠程見面』的東西吧?不然我看這地方除了這些之外也沒有別的什麼東西了。
我正這樣想著, 門突然吱呀一聲關上了。
在安靜的環境中, 這一聲吱呀就格外清晰悠長了。
我再去看門板,就看到那幾片門板一樣的東西上紛紛浮現出了一些佝僂的人影,大多數都是一些老爺爺老奶奶的樣子,只有一個頭發是有點黑的。
這時候我還沒什麼感覺,只是感覺這個咒術高層老齡化還挺嚴重的, 感覺沒什麼朝氣。
不過怎麼說呢...這個遠程視頻會議室還挺復古的, 但是究其本質其實也就跟普通公司的視頻會議也差不多。
所以我在最開始稍微好奇了一下就沒感覺了, 保持著安靜等著這些咒術高層先開口說出要見我的目的。
這一趟真要說起來, 其實也是在意料之中、情理之中。
「伊吹清酒, 因持有特級咒靈與數只一級咒靈,入職咒術高專東京校。」其中一個『門板』上的老頭子咒術高層慢慢地說出我的信息, 那種老人家枯槁且陰沉的語氣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我敏感地從中品味出了一絲不大友好的味道, 挑了一下眉毛沒說話。
門板上的人以一種高高在上的, 仿佛給了我天大恩惠的語氣說道,「既然你已經具備一定程度祓除詛咒的能力,我們後決定授予你一級咒術師的身份。」
「不過鑒於你還並沒有做出足夠成為一級咒術師的功績,這個評定只是暫時的,需要祓除足夠的一級詛咒才能正式成為一級咒術師。」另一個門板上的、這些高層中唯一的一個中年人說。
其他高層在這個中年人說出這句話後似乎有些其他什麼意見,傳出我聽不清楚的窸窸窣窣的討論聲。
我站在『門板』圍繞的中間這片被頭頂的光照著的地方,
心裡大概有了個底。
如果說來之前我還是抱著好奇的心情,以及好好聽聽這些咒術界最上面的一些人有什麼事要說的想法來的。那麼我現在知道我對這些老人家的態度該是什麼樣的。
說白了,我又不是咒術師,也不是在什麼階級森嚴的封建環境下的——也沒有體驗過打工人的生活,對這些領導啊高層什麼的,本來就沒有什麼敬畏心。
「抱歉啊,先等一下。」不過雖然如此,我還是耐心地等到老人家說完話,然後才舉起手慢慢說,「我說...成為咒術師這種事情不該先問一下當事人的意願嗎?我沒有打算成為咒術師哦。」
好巧,我和夜蛾校長剛剛才說到有關的話題,這邊就來授予什麼一級咒術師的身份了。
還一副給了我多大恩惠,要我感激涕零的樣子。
『門板』上傳出的窸窸窣窣的討論聲一靜。
過了一會兒,一個嘶啞的聲音仿佛早有預料一般發出聲音,「殺傷力超強的特級咒靈和一級咒靈不能由一個普通人持有,既然如此,你就把那些咒靈交出來吧。會有人更好地使用它們。」
...
如果不是顧慮著這些老人家惱羞成怒立刻傾盡咒術界的全力追殺我,我差點都想說出心裡話了。
『是怎麼做到這麼理直氣壯地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的?』
不過考慮到像這樣的老人家,有時候臉皮厚得出奇,有時候臉皮又薄地出奇,我最終還是保持著看似好脾氣的笑容,「我不干。」
「你沒有拒絕的權利。成為咒術師或是放棄持有的咒靈,只有這兩個選擇。」
我聽著『門板』上的人放的狠話,接下來一句話也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接,就維持著表面上的禮貌等到咒術高層主動斷開『視頻鏈接』從門板上消失,這才轉身往門外走去,順手掏出兜裡的手機停止錄音。
唔,拒絕一時爽,一直拒絕一直爽。
不過現在變成這個局面的話,就不得不考慮一下退路了。
不知道咒術界和政界有沒有聯系,不過按照情況來分析的話,沒有關系的可能性很低,不過看起來聯系不是很緊密,不然軍政方應該會有對付詛咒的手段,而不是全然依靠咒術師來祓除詛咒。
日本實在待不下去的話就出國好了,我記得波止家也有往國外發展的意向,回頭勸說一下波止先生提早帶著母親一起去其他國家,算是以防萬一。
出門之後,涼子和夜蛾校長都還在外面。
我對夜蛾校長微微點頭算是告別,什麼都沒說帶著涼子回去了。
當我回到宿舍樓下的時候,我看到五條悟正匆匆從校外的方向走過來,像是剛回來就趕過來了。
是朝我這邊來的。
我停下腳步。
「你去見高層了是嗎?」五條悟還沒停下就開口問了一句。
我點了下頭,想了想把手機裡的錄音點開讓他拿著自己聽,畢竟復述起來也挺麻煩的。
「看來我可以從這裡搬出去了。」我順口說,「要不你最後幫我個忙?等我收拾好之後幫我找輛車送我下去?」
我覺得按照五條悟的性格,應該不會在知道咒術高層的決定之後原地抓住我,給高層交差吧。
「等等,先別急著走啊,那群不知好歹的老家伙搞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五條悟聽完錄音看起來倒是不怎麼意外,只是有些無奈地勾了勾眼罩的邊緣,「在決定離開之前,清酒你就不問一下我的站隊嗎?」
我從善如流,「哦,那你是站在哪隊的?」
「你是我牽扯進來的,我當然是站在你這邊的。」
嗯...
我沉吟了片刻,委婉道,「就算你是站我的,不過你一個學校裡的老師能做什麼?」
五條悟忽然陷入了奇怪的沉默。
「那什麼,我是不是沒有跟你說過我是最強...來著?」
我眨了眨眼睛。
因為五條悟這話說的實在是太輕飄飄了,我不是很信。
哪有人自己說自己是戰力天花板的,這種話應該是存在於別人口中的才對吧。
「是真的!」五條悟還認真地想了想身為最強的自己改怎麼證明自己真的是最強,總不能原地放個茈或者開個領域。他只好比劃說,「姐妹校交流會那天的那個『轟』的一炮你有看到吧?那個就是我干的哦,像那樣的技能我可以無間斷想放就放,我跟你講那還不是最厲害的!」
「反正那些老骨頭是一個都接不下來的,這下你放心了吧?」
我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五條悟吹噓自己。
「哦。」
第86章 86
雖然我對五條悟說他是咒術界最強這樣的話沒什麼實感啦, 不過看他說得信誓旦旦,我也就暫且先相信了一下。
因此我也暫停了戰略性出國的打算,留下這裡等著看一下後續。
結果後續還真的沒有什麼人過來發難, 就跟我那天沒有見過他們咒術界高層那群挺不要臉的老人家一樣。
這麼說起來,五條悟大概還確實...挺有分量的?
總之在無事發生的九月、十月過去之後, 這事件頻發的一年也快進入末尾了。
這兩個月的時間我都沒怎麼出門, 把《紙人形2》的劇本給寫了出來。因為不是一整本書, 只要有足夠拍一部電影的內容就可以了,所以速度上倒是挺快,寫的時候也還算順, 十一月中旬的時候我就已經寫完給過去了。
然後就是秋季的尾巴。
哪怕我都沒怎麼往外走, 也有聽說最近遠月茶寮理學院已經在為十一月下旬的遠月學園祭, 也就是通常聽說的月饗祭在做宣傳預熱了。
作為料理名門,遠月學園的學園祭當然不僅僅是一個學校的祭典,而是已經成為一個面對社會的美食大會,嘉年華規格的那種。是對外開放的,各地的人都能來參加的那種,據說在舉辦的五天裡人流量最多能有五十萬以上。
前幾年我是因為時間都不湊巧,或者是住得地方離東京太遠,就沒有來湊過熱鬧。
今年好不容易碰上遠月學園祭的時候我人在東京,這我當然是要去啦。
恰好遠月舉辦月饗祭的時候咒術高專似乎也因為終於結束了一段忙碌的時間,然後給全體學生都放幾天假, 也免了我還要用『出去參加美食嘉年華』這種不算很正經的理由請假不上課。
我出門的時候看順平他們這幾天沒有任務也沒有課,還特意問了他們要不要一起去。
虎杖野薔薇他們看起來挺心動的樣子,野薔薇聽完之後眼睛亮亮地差點就喊出『想去!』了, 順平為難地說五條悟跟他們說今天好像還有什麼安排。
嗯?不是都放假了?
我前兩天提起我要去遠月參加月饗祭的時候, 五條悟也沒說這幾天有什麼安排啊?
——不過這樣的話那就只有我自己去了。
我惋惜地安慰了垂頭喪氣的虎杖和野薔薇幾句, 然後帶上涼子他們幾個出發了。
*
「清酒姐,這邊這邊!」
等我到達和讓約好的地方的時候,我乍一眼看到的就是從半開的車窗裡露出來的一個超級清爽的平頭,最騷的是這平頭上殘留的發茬還是金色的。
「讓?」我頗有些不大確定地叫了一聲。
雖然在下半年讓開學之後我就沒怎麼見過他,但是在暑假之前我見他的時候他頂著的還是那種比較流行的短碎發帶點卷,據說是比較流行的渣男發型——這不是我說的。
「是我是我,先上車吧清酒姐!」跟往常見過的樣子仿佛完全變了個人的繼弟鬼鬼祟祟地從半開的車窗裡打了個招呼後,馬上就縮了回去。
我拉開後車門坐了進去。
波止讓看不到的涼子、醫生和小知花也緊隨著上了車,坐不進來的礁照舊是蹲在了車頂上。
「今天這車怎麼開起來感覺有點重...」波止讓納悶地嘀咕了一句,起步發車。
我的目光又往他腦袋上飄了飄。
「清酒姐,別看了,我也不想的。」波止讓無奈地說。
「這是怎麼了?」
「這不是我放假回家的時候新染了個金發換個心情嘛,然後我有天在家午睡,誰知道誰家過來玩的熊小孩在我午睡的時候跑到我房間裡玩,還玩膠水把膠水弄得我頭發上都是!」波止讓憤憤地抱怨,「我的頭發啊!就只能剃光了!」
噗!
我借著轉頭地動作掩了下嘴。
雖然這樣好像有點幸災樂禍,不過我還是沒忍住有點想笑。
「那你把那小孩的頭發剃掉了嗎?」我問。
「那小孩是我爸合作人家的小孩,我還能真教訓回去不成...」波止讓一邊開著車一邊怨念地嘀嘀咕咕,「我現在都不好意思頭上什麼都不帶都不好意思出門,這得多久才能長好啊!」
「那小孩幾年級?」
「嗯?好像是國小三年級吧,怎麼了?...清酒姐你該不會要和我說小孩子年紀小不要和他計較吧?!」
「既然是波止先生合作人家的小孩。」我給他提了個意見,輕聲細語地說道,「你就去買幾箱可以做到國小畢業的題集和真題卷送到人家裡去,先別送國中和高中的,這些版本更新快,等到他讀國中高中的時候再送那時候最新的。記得跟人家長說,這是東大附中老師推薦做的。」
正在念念叨叨跟我抱怨的波止讓一下子沒了聲音。
「怎麼了?這個主意不合你心意嗎?」這沉默來得突然,我隨口問了一句。
「那個...清酒姐...」波止讓僵硬地側過頭,,「這麼說你送我的那些...是不是我小時候也有哪裡不小心得罪了你...?」
我愣了一下,隨後露出一個自然的笑容,「怎麼會呢。」
波止讓不敢說話了。
等到他開來的這輛車到達遠月學院門口的時候,月饗祭大概是已經開始了。
遠月學園門口熙熙攘攘的人流向學校裡面移動,這些人中男女老少都有,人們臉上無一例外都帶著對美食的期待,我不禁也有些期待起來了。
波止讓仔仔細細地調整了一番,戴上他的鴨舌帽才下車。
還別說,寸頭加上反戴的鴨舌帽看起來倒是意外地還挺有那種隨性的健氣少年感的,我倒是覺得這發型比他原來那種流行發型更適合他。
「您好,請在這邊購買餐券進場!」遠月學院的校門口有幾個學生在販賣月饗祭期間用來購買食物的餐券。
波止讓聽明白之後想也沒想,每一種餐券都買了一大疊。臨到頭忽然想到什麼,掏出一張卡,「對了,我把我爸的vip貴賓卡也要來了,好像是說會在遠月學校裡有住的地方?」
校門口那幾個學生聽到他的話,面帶笑容,「是的,學校裡有路標,順著路標就可以到達安排給vip貴賓的住宿設施和遠月度假村了。」
「哦哦!原來是這樣,謝謝啦!」
我也掏錢買了不少餐券——一人份的是肯定不夠用的,畢竟我這裡還有四個呢。
雖然說咒靈對吃的沒有需求,但是既然是在遠月的話,我想除了小知花之外,涼子他們應該也會碰到想吃的東西吧?
從進門開始,到遠月教學樓前的這一條長長的大道,就已經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攤子了。
有點像廟會的形式,不過比起廟會來說規模肯定是要大很多。
我比較偏愛的是魚料理,但是其他的只要好吃我都可以。
所以理所當然的,還沒走出幾步,我手上就多了不少東西,有常見的章魚燒、水果茶、披薩、冰激凌之類的,也有一些我在外面沒有見過的獨創小吃。
「清酒姐,聽說前面教學樓那片有很多特色店鋪,我先過去那邊哦!」波止讓在這邊轉了一圈就等不及,跟我說一聲就先往前面去了。
我可有可無地讓他先走了,繼續慢慢地在這邊逛著,看到什麼感興趣的新奇的就上去買點嘗嘗。
門口發的宣傳小冊子上說這次的月饗祭有一百二十多家店鋪,既然好不容易來一次,我是打算慢慢嘗過去的。
不過想到後面大概會有其他的好吃的,我大多也都是嘗了一點,其他的大多數都是分給小知花他們吃了。
果然咒靈也是可以吃東西的,就是不知道要怎麼消化了。
「涼子,你要不要嘗嘗這個章魚燒?挺好吃的。」我側身避過游客的目光投喂完小知花和礁之後,用簽子戳起一顆章魚燒問涼子。
涼子湊過來啊嗚一口把那顆章魚燒給吞掉了,品味了一下之後以很專業的架勢點了點頭,「調味調的不錯,還可以。」
唯一沒有被投喂到的醫生故作委屈地湊過來一點,黏黏糊糊的說:
「主人大人,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然後被涼子毫不留情地踹開。
我這麼段時間也早就對醫生這種語氣和性格有了免疫力,直接把還剩下最後一顆的章魚燒盒子遞給他,「沒少你的。」
醫生開始做作嘆氣,「哎,珍貴的不是這區區一口吃的,而是主人大人的親手投喂啊!不過只要是主人大人給的,不管是什麼我都會滿懷感激與愛意地收下...」
我平靜地哦了一聲。
還好醫生是咒靈,非咒術師都看不到,不然我簡直不敢想像別人聽到這些話之後會用什麼奇怪的眼神看我了。
我們繼續往前走,走過大道的這片區域,漸漸到了教學樓附近的區域,也就是波止讓所說的有很多特色店鋪的地方。
我本來只是看前面路上排了很長的一條隊想去瞅瞅這排了這麼長一條隊的是買什麼好吃的,結果順著長隊往前走之後,竟然意外地看到了一個認識的人。
其實說是認識也不過是捧場食客與料理超有一手的餐館料理人的那種認識。
我仔細打量了一會兒,確認應該是沒有認錯,就帶著一路上買的一大堆吃的,拿著一杯水果茶走到了那個推車那邊。
紅頭發的少年還沒有抬頭,專心地在煮面,藍頭發的扎著兩條低辮的女孩子熱情地招呼道,「請問要吃什麼?」
我抬頭看了一眼推車上貼的招牌。
「請給我一個胡椒餅吧。」
第87章 87
等到藍頭發的女孩子把貼在爐子裡的餅取出來裝在小紙袋裡遞給我地時候, 剛揉完面的紅頭發少年這才抬起頭來,看到我只有露出有點意外,又有點好奇的表情, 打了個招呼,「是你啊, 作家小姐。」
「都說了這個稱呼有點奇怪了,幸平小老板。」我對於會在遠月見到幸平創真倒不是很奇怪,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巧就在這次月饗祭見到。
看到大多數人好像寧願在排長隊的那邊排隊也沒往這邊過來, 我也就沒有急著走,停下來聊了幾句。
「那麼現在餐館是只有幸平老板一個人在開嗎?」
「沒,暫時關門了。老爸現在也在別的地方到處跑。」幸平說。
「這樣啊...」我有點可惜。
本來我想等東京這邊的事情解決之後就搬家,至於下一個地方去哪裡...那個小鎮因為有幸平餐館,我還挺想回去再住一段時間的。
不過以幸平父子的廚藝, 走向更大的地方去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優秀的人總要走到更大的舞台上去嘛。
這樣一想,我心裡的可惜退去了不少,笑著說, 「那我就等著幸平君什麼時候回去重開業再去那邊住段時間了,我也有點想念興平餐館的味道了。」
...
——之前我應該說過, 我曾經去過一個小城鎮。
本來我去那裡只是因為那個地方寺廟的巫女很有名, 又發生過一些有趣的怪談似的事情。
我路過那個小鎮的時候就順道去拜訪看看。
不過在這個過程中,出現了一點點意外。
我沒有因為寺廟的怪談與巫女停留下來, 最後反而是在拜訪過巫女, 離開寺廟下山之後, 被那個小鎮裡一家平平無奇的家庭餐館給抓住了胃。
經營那家家庭餐館的是兩父子, 也就是幸平創真和他的爸爸幸平誠一郎。
雖然我第一次走進這家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餐館裡時看到的情景有些詭異, 坐在這家店裡吃東西的一些食客狀態就跟吃了奇怪的藥一樣, 還偶爾有發出奇怪的聲音,看起來不像是一家正經的餐館,但是這家餐館裡的料理確實是令我驚為天人。
正好那時候我在一個地方待得有點膩了,又沒有決定好下一個地方搬到哪裡去。
於是我就順勢在那個鎮子上定居了一段時間,成為了幸平餐館的常客,幾乎一日三餐都是在這家餐館解決。
就算我是不大容易長體重的體質,也因為那段時間的准時用餐而稍微增長了一點點,從而要每天溜兩次將軍來增加運動量【輕聲】
...
「給我來一份餅。」
回憶到此結束。
看到有人來幸平創真的攤子上買東西,我也就抱著不打擾別人做生意的想法先去別的地方溜達了。
涼子還在好奇地問我與幸平是怎麼認識的。
等我們走到前面一個噴泉附近的時候,我在各種各有特色的攤位之間猶豫著的時候,耳朵忽然捕捉到了不遠處傳來賣力的攬客聲——
「冰燒魚肉絲!冰燒魚肉絲!只要兩張松券就可以吃到的冰燒魚肉絲,有沒有人向來試試啊!」
「只要兩張松券,買不了吃虧也買不了上當!」
這一下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冰燒魚肉絲?冰燒這個做法我倒是沒有聽說過,不過既然是魚肉絲的話,那應該會是什麼新奇的魚料理吧?
我當即決定過去看看。
這麼一路逛過來,與魚料理的攤位倒是也不少,但是大多都是平常比較常見的小吃,不同的也就是比外面能吃到的味道要好。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見到什麼新奇的魚料理呢。
等我們走到那個賣『冰燒魚肉絲』的攤位附近時,我也看到主持那個攤位的是兩個穿著遠月學院制服的少年。
正在大聲叫賣的是一個路人臉的少年,喊完之後拿起水杯猛灌了幾口水。
另一個沒有出聲的則是個白頭發妹妹頭的...少年?雖然身形是比較纖細,不過穿的是男生的制服而不是女孩子的裙子,不過應該是少年吧?
我第一眼看過去的時候注意到的就是這個白發妹妹頭少年,主要還是他的頭發實在是太亮眼了。
如果單單只是白色也就算了,腦後居然還染了一片紅色頭發,組成了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圖形。
還別說,這個發色搭配跟『冰燒』這個名詞,還挺契合的。
「等等,裡梅,先別做這麼多啊!要是沒有人買怎麼辦!」走近這個攤位的時候,我聽到那個路人臉少年這麼說。
「會有人買的。」白發妹妹頭少年則是冷冷淡淡地說了一句,目光只專注在料理台上的火候把握上。
確實。
「請給我打包一份這個,兩張松券是嗎?」我在這個攤位前站定,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這個攤位上擺出來的,又冒冷氣又冒熱氣的菜式。
這個菜式從外表上來看可以說是完美地表現了『冰火兩重天』的樣子。
鋪在白色餐盤上的魚肉絲的擺盤像是太極一樣,一半是白的,一半是紅的。魚肉絲根根分明,紅色的那一半看著應該是用什麼醬腌制過,在旁邊就可以聞到明顯的香氣,白色的那一半則是看起來素淡,但是細看的話也能看到其中有很多配料。
「好的!馬上就好!」路人臉的少年高興地應聲,利索地把我點的冰燒魚肉絲裝盒。
我本來看過一眼就過了,沒怎麼關注那個發色獨特的沉默的妹妹頭少年,拿到冰燒魚肉絲就打算走了,准備找個地方坐下來嘗嘗味道。
但是奇怪的是,我還沒有走出幾步,就忽然生出了一種詭異又熟悉的感覺。
詭異的是這種被什麼注視著的凝視感,說熟悉則是因為我也不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了。
還有一股冷絲絲的感覺。
一回生二回熟,我在感受到這種感覺的第一時間就立刻循著這種感覺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是那個攤位的方向。
而在那個攤位上,能看到的依舊只有那兩個人。
雙手聚攏在嘴邊攬客來買料理的路人臉少年,和那個低頭處理食材的叫裡梅的白發妹妹頭。
「奇怪,遠月這種地方和咒術、咒術師、詛咒什麼的應該都沒什麼關系吧...」我思索著,叫了涼子一聲,「涼子,你看看你兩個人哪個有問題。」
「那個路人臉咒力不多,就是普通人。」涼子按照我說的看過去,咦了一聲,立刻給出了回復,「倒是那個白發妹妹頭的,感覺有些奇怪,沒注意到他的時候什麼都感覺不到...我感覺不到他體內的咒力含量,不簡單。」
正當涼子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那個叫裡梅的白發妹妹頭慢慢抬起頭,和我們對上了目光。
那種冷絲絲的感覺一下子明顯了起來。
哪怕是涼子也變得十分警惕,如臨大敵。
難道是想在這個地方動手嗎?這裡可不止有我們這麼幾個人,還有很多走來走去的游客,弄出什麼不得了的動靜就不好收場了。
我也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什麼來頭,但是能不在這裡起衝突最好還是不在這裡起衝突。
我心裡轉過這樣的念頭,正想著有什麼策略能避免可能出現的衝突,結果才剛眨了一下眼睛,那個攤位中的白發妹妹頭少年就不見了。
是的,就這樣在攤位中憑空消失了。
開了火的鍋都沒關,沒顧及到會不會有其他人目睹到這大變活人的一幕。
倒像是要急忙避開什麼人一樣。
「不見了...」涼子發出了意外的聲音。
「誒?裡梅?裡梅呢?剛剛還在這裡的啊...」那個路人臉少年的聲音遠遠隱約傳來。
我輕輕地松了一口氣,為不需要在這種地方跟一個神神秘秘摸不清底的人起衝突。
「走吧。」我說。
這樣一來,這個看起來還挺好吃的冰燒魚肉絲我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了,吃吧好像有點心大,明知道那個白發妹妹頭不對勁,丟掉吧好像也有點不大好。
那就先拿著吧。
*
因為這檔子事,我本來難得從咒術高專出來玩一下的心情都去了一半。
還有一半全靠美食料理撐著。我現在都還才逛到第二個區域,都還沒去接近山頂處的高台區域呢,手冊上說遠月學院廚藝最厲害的幾個學生——我看是被稱作遠月十傑——幾乎都是在高台區域開辦店面的,既然來了那肯定要嘗嘗看才不虛此行。
然而...
沒走出幾步,我在中央區域看到一個花壇邊捂著肚子坐著,看起來像是吃撐了的四個人。
虎杖、伏黑、野薔薇、順平。
整整齊齊的一年級四個人。
在我看到他們的同時,他們也看到了我,紛紛打招呼。
「你們不是...」我在看到他們幾個人之後稍微動一下腦子,根據以往的經驗一下子就明白了,「好吧,我知道了,又是...是吧?」
「對對,我們也是到了才知道五條老師說的安排是這個,還說是給你一個驚喜!」虎杖一下子就給說出來了。
「什麼驚喜?」
「當然是,本來以為不會出現的人突然出現的驚喜啦!」
——人群中突然鑽出一個戴墨鏡的白毛來。
大概這是所謂的,出乎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吧。
我竟有些習以為常,真是可怕。
第88章 88
「要說驚喜的話, 我還是比較喜歡那種一覺醒來就看到郵箱裡塞滿精品山竹和恢復體力的食物的這種驚喜。」我打量了一下左右一個巨型冰激凌甜筒,右手一碗關東煮,手上還掛著不少小吃的五條悟, 搖了搖頭,「這種明明能一起出發,結果非要分成兩路的驚喜太生硬了,就跟好好的包子非要把餡料和外殼分開吃一樣。」
我好歹給了個面子沒把【多此一舉】的評價給說出來。
「怎麼這樣, 好歹能看到帥哥的常服啊, 這個驚喜也不夠嗎?」一身常服戴墨鏡的五條悟非常有自覺地大聲逼逼。
「哦,這樣啊, 那沒有注意到還真是不好意思了。」我說。
其實注意是注意到了。
不過作為對於一個住在隔壁宿舍樓的人來說,五條悟的常服裝扮也不算少見。
——如果他是類似於卡卡西那種把眼罩焊在臉上的人設, 別人對於他的露臉說不定還會注意一點。
然而不是,所以就顯得五條悟的露臉變得平平無奇了。
就是那種『很普通地露了臉』的感覺。
「噗!」
「哈哈哈哈!」
「我就說清酒姐肯定不買賬哈哈哈!」
野薔薇他們發出早有預料的笑聲,也就伏黑看起來含蓄一點, 沒有笑得太誇張, 就連順平都沒忍住扭頭笑了起來。
我現在算是知道為什麼五條悟的學生都這麼不給他面子了。
「好了好了, 都停一下。」五條悟在大家的笑聲中幽幽地說, 手裡還拎著一堆吃的東西,強行端起一張嚴肅的臉,「遠月學院裡咒靈的氣息,不過現在這裡人太多了, 你們如果有什麼發現的話, 不是危急情況不要輕易做出舉動。」
笑聲一下子停住。
「這裡也有咒靈嗎?在哪裡?」虎杖一下子緊張起來。
「咒術高專這邊有收到情報, 說遠月學院有一個咒靈出沒, 但是還沒有造成人員傷亡, 也沒有大範圍作亂引起人注意, 遠月學院裡放置的咒物也沒有被破壞的現像。」五條悟正經地說著。
伏黑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皺了皺眉,「遠月學院裡放置的咒物是什麼?」
「一把刀。」五條悟意味深長地說,「准確地說,是一把廚房用的斬骨刀。」
虎杖他們的表情都有些疑惑。
在這麼段時間的了解裡,我大概也知道了一點咒物和咒具的分類。
一般來說,咒物指的是由詛咒師、咒術師之類的人物死後產生的一些東西,通常是跟人體有關,而其他刀具之類的東西則是多被劃分為咒具。
但是五條悟偏偏說遠月學院裡的咒物是一把刀。
如果按照正常來說,刀肯定是話算作咒具的,這個刀卻不知為何被劃分為咒物。
不過也有一種可能。
這把刀是人體的一部分,或者這把刀的材料和『人』有關。
我的腦海中掠過這麼一個想法之後就沒有深想下去了,總歸現在想再多也沒實地看一次那個斬骨刀咒物有用。我收回心神之後看他們都還在深思,看過去了一眼。
「冰激凌要化了。」
正正經經的五條悟把冰激凌塞進嘴裡一口咬掉上面部分,只留下下面的脆皮部分,然後繼續正正經經地說,「白天你們好好玩就好了,不用想太多,晚上我們再出來看看那個咒靈藏在哪裡。」
虎杖他們紛紛應下來。
「那我就...」我正想說那我就先自己去溜達,不打擾他們做正事了。
結果才剛說了個開頭,就聽到身後不遠處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清酒姐,我在那邊發現了一家味道超好的麻婆豆腐!」我一回頭,就看到波止讓不怎麼穩重地跑過來,反戴著鴨舌帽露出點金色發茬的樣子非但不怎麼池面,反而跟將軍撒歡的樣子有幾分神似。
「讓,穩重一點。」我嘆著氣提醒了一句。
波止讓在我面前剎車站定,哎嘿一聲摸了摸腦袋。
「那我就先跟我弟弟去其他地方逛逛了?既然五條都這麼說了那就晚上再說?」我沒有再說什麼,順勢跟咒術高專他們一行人說。
波止讓這才注意到在這裡的其他五個人原來是跟我認識的,好奇地打量著他們,「清酒姐,這幾位都是你在東京認識的嗎?」
我點了下頭。
波止讓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目光忽然犀利又有點八卦起來,從明顯年紀比較小的四個人身上移開,最後落在五條悟身上,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難不成...」
我直覺不該讓他說話,當即說道,「閉嘴。」
「好嘞!」
...
五條悟他們並沒有什麼異議,看在有不知情的波止讓在場也就沒有說得太明顯,只是笑著說晚上找到之後給發短信。
直到我跟著波止讓去他找到的那家據說味道很好的麻婆豆腐店的時候,才突然想起來我好像忘了什麼。
——那個之前在冰燒魚肉絲攤子上遇到的,奇奇怪怪的白發妹妹頭,我忘記跟他們說了。
好在現在想起來也不晚,我編輯了一條短信發過去。
「啊對了,我想起來!」走在我旁邊的波止讓忽然右手握拳一錘左手掌心,「清酒姐,剛剛那個白毛,是不是我們幾個月前去吃飯的時候遇到過的那個?難怪我說好像在哪裡見過這麼高一個白毛,聲音還有點耳熟。」
我先是露出有點疑惑的表情,然後才反應過來,「是他。」
說實話,要不是波止讓提起,我都快忘了還有這麼一件事了。
畢竟四月到現在也已經過去挺久了。
波止讓露出八卦的表情,「好巧哦,清酒姐你是怎麼跟那個人認識的啊?跟我說說跟我說說唄~」
我以一種微妙的,有點嫌棄的眼神看了波止讓一眼,「男孩子太八卦可不好啊,讓子妹妹。」
「妹妹就妹妹嘛,姐姐就跟妹妹說點姐妹之間的小話題嘛~」波止讓毫無障礙地接受了這個設定,掐著嗓子開始姐姐長妹妹短。
我,地鐵,老人,手機.jpg
我發現我真的越來越搞不懂現在年輕男孩子的想法了。
...
等到夜晚來臨。
因為波止讓把波止先生的vip卡給拿來了,遠月學院方給我們都在遠月度假村裡安排了住宿的地方。
我同樣也在住宿的地方看到了虎杖他們。
夜晚的月饗祭比白天要冷清不少,因為月饗祭各個攤位的排名是每天傍晚六點的時候就排出來的,還在整個學院裡大廣播播報來著。
不過也有不少學生開的攤位過了六點也在營業著,高台區域的則是全部都開放著。
可以說白天有白天的風景,晚上有晚上的風景。
不過在知道遠月學院裡還混進來了咒靈之後,夜晚顯然就變得危險起來了。
咒靈,斬骨刀咒物...也不知道會是個什麼情況,不過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吧。
「短信來了。」我看了一眼短信,收起手機,「走吧。」
第89章 89
仔細算起來, 我見過的咒物不多,不過也不算少了。舍香比丘骨是一個,人魚肉也算是一個,所以感覺也不怎麼稀奇。
這次聽到他們說遠月學院裡的詛咒, 我本來是可以不用管, 等他們解決就行了, 只是我自己...嗯...想來湊個熱鬧。
不過不過在知道那個咒物被放在哪裡的時候, 我就有點後悔了。
「我剛剛來的路上可看到有保安在巡邏的,被抓到的話...」我壓低聲音,看了一眼各扛著一個鐵鍬的虎杖、野薔薇、伏黑和順平四個人。
這種樣子被保安抓到的話,肯定會被當成奇奇怪怪的人吧。要不是夜晚的月饗祭也挺熱鬧,這真的感覺到夜半三更去挖墳一樣了。
「不會的,放心啦。」五條悟肯定地說,「我好歹也是個vip,被發現就說是有獨特的愛好就行了,大不了就...」
五條悟比了個花錢的手勢。
行吧。
我看了一眼干勁滿滿的四個人, 虎杖扛著鐵鍬問, 「五條老師, 從哪裡開始挖啊?」
「就在你們腳下, 往下挖兩米就能挖到了。」五條悟說。
有了這句話, 四個人埋頭吭哧吭哧挖起來。
兩米,這埋得還挺深。
我和五條悟都沒動手, 站在坑邊上看著他們幾個往下挖。一開始還沒有人注意到這邊的情況, 畢竟這個地方也挺偏僻的,周圍就只有一個獨棟的宿舍, 離了大概有十多米吧, 沒亮燈看著也不像是有人住的樣子。
但是挖到一半的時候, 我遠遠地看到一行人說說笑笑地向那個宿舍走過去,但凡有人中途轉頭往這邊看一眼都會發現不對。
「喂!那邊的!你們在干什麼?!」
——而正在此時,另一邊出現了幾個保安的身影,舉著手電筒往這邊照過來,明晃晃的燈光讓我抬手遮了一下眼睛。
還真被發現了。
不過有五條悟剛剛的話,也沒急著避開,而是轉頭往五條悟剛剛站著的地方看過去,等著看他掏出他無敵的vip貴賓卡來解決。
結果!
——當我轉頭看向五條悟原本站著的地方時,那裡已經沒有人影了。
「挖到了!」挖坑出奇迅速的虎杖四人這時候已經挖到了東西,虎杖舉起木匣子高興地叫了一聲,然後呲溜在兩米深的坑壁上攀援了幾下,從坑裡躥了出來...和舉著手電筒過來的保安正好打了個照面。
虎杖:「咦?」
「你們是什麼人?!在這挖什麼東西!」保安幾乎就在同一時刻,一下子警戒起來,掏出了警棍,而另外那一行正在回宿舍的人也被這邊的動靜給吸引了目光,似乎也在向這邊走過來。
伏黑第二個從坑裡出來,面對這一切面色微僵。
然後借著是順平和野薔薇,順平爬出來的時候還拉了一把身材嬌小夠不著地面的野薔薇。
「等等,這是怎麼回事?」野薔薇大聲問。
「顯而易見。」伏黑說。
「五條老師自己溜了。」順平接上。
「應該是發生了什麼突發事情?」也就虎杖還對五條悟的為人抱有一絲絲期待。
「呼叫警衛處,呼叫警衛處,極星寮附近出現一伙可疑人物,」保安衝著對講機呼叫,目光一下子鎖定在虎杖手裡拿著的木匣子上,不知道腦補了什麼,對這個東西抱有極大的警惕,「不管你們手裡拿的是什麼,先把東西放到地上,否則我們馬上就會聯系警方!」
我頭疼地按了按額頭,「跑吧。」
得了話,四個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後一致一溜煙跑掉了,其中虎杖跑得尤其快,一下子就沒了人影。
保安一驚,其中兩個人追著他們四個人跑過去了,另一個大概是想著留下來先抓住裡面唯一的成年人,也就是我。
不過我雖然跑得沒有他們快,但是我還有人帶著我跑啊。
所以同樣也很順利地跑掉了。
抓是肯定不會被抓到的,至於後續的處理,就該讓另一個根本就沒靠譜過的成年人去頭疼想辦法解決!
「那個人也太逗了吧!」在甩開保安的途中,涼子樂得停不下來。
「看他禍害別人的時候確實挺逗的,但是坑到自己身上的時候是真的欠揍。」我嘆了一口氣,看已經把保安甩開地沒影了,拍了拍抱著我跑的礁讓它停下來,然後落地看了看周圍確定我現在是在哪裡。
好像已經從沒什麼人的地方跑到還有攤位擺放的月饗祭中央教學樓區了。
我又看了一眼周圍,發現涼子、礁和小知花都在,但唯獨少了一個,「醫生呢?」
小知花和礁紛紛搖頭,涼子想了一下也是說,「剛剛沒注意著他,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不見的。」
跟著跑應該不會跑丟,也就只能是自己主動跑丟的。
我沉默了一下,沒有說什麼,「算了,先不管他,先去把虎杖他們幾個找到。」
我掏出手機准備發消息問問他們跑到哪裡了。
「那小子那麼大個咒靈也丟不到哪兒,識相的自己會找回來的。」涼子似乎也對什麼心知肚明,把下巴擱在我肩上,往前面一指,「清酒,你看那個是不是那個誰?」
我順著涼子指的方向看過去,就看到剛剛本來該頂事,結果悄咪咪就跑掉了的五條悟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前面的路口,正對著一個小推車的攤子說著什麼,然後遞出一張券接過一碗面。
還真是。
我理了一下心情走過去的時候,還聽到五條悟接過面的時候跟那個藍發的女孩子說,「小妹妹的名字叫惠啊?這個名字不錯哎,我有個學生也叫惠...不不,不是女孩子,是個男孩子,哈哈哈男孩子叫這個名字不也挺可愛的!」
相信我,如果伏黑現在在這裡的話,一定會頂著一張酷酷的臉,實際上尷尬地想用海膽頭戳出一個海底龍宮。
...雖然『咩咕咪』這個名字是挺可愛的,尤其是伏黑這麼正正經經的男孩子用著這個名字,還挺有種反差萌。
「所以這就是你溜掉的理由嗎?」
我走過去之後面色平靜地開口。
「啊不是,其實是有點餓了。」五條悟捧著碗轉過頭,沒什麼帥哥包袱地嗦了一口面,「放心吧,沒事的。我不是說這個學校裡還有一個詛咒嗎,那個詛咒不知道被施加了什麼束縛不會作亂,我打算留給悠仁他們練手...清酒你想想啊,如果我在場的話,他們肯定會因為我在,心裡有底不會放開了打,只有我不在的時候,他們才會在激發出最大的潛能。」
喂,等等,這裡還有人啊!
我在五條悟這麼大喇喇地說出這些話之後,一下子想起了這裡還有其他人——幸平,藍頭發女孩子,還有另外幾個圍著攤位吃面的人,第一反應就是先往他們臉上看過去。
離得比較近的幸平和藍頭發女孩子聽是聽到五條悟說的話了,他們也往這邊看過來了,但是那種眼神分明就是看某種特殊人群的眼神。
——大齡中二病。
五條悟安然地繼續嗦面。
「...幸平君,給我也來一份吧。」我決定放棄操心這種這種事情。
「好的,稍等一下馬上就好。」
我也吃起了面。
比起白天時吃到的胡椒餅,晚上這個面跟胡椒餅的味道有一點相似,看樣子是用胡椒餅的材料開發的新吃法,不過吃起來又有一種別樣的風味,不是我吃慣的味道,不過也很好吃。
我下午的時候本來都已近吃了不少小吃,沒有一點餓的感覺,結果在吃了第一口之後就不知不覺地把這碗面吃完了...好在也不是很多,只是用一個小巧的碗裝的。
「交上手了。」吃到一半,五條悟忽然抬起頭說了一句。
「他們和那個咒靈?」
「嗯。」五條悟點了下頭,「要跟我去看看嗎?」
我沒怎麼思索就決定去看看,把吃完的塑料碗丟進旁邊安置的專門回收這種垃圾的臨時垃圾桶,然後跟上五條悟,去看看已經和咒靈交上手了的虎杖四人。
如果動作不是這麼鬼鬼祟祟就好了。
很快,我們就看到了正在與一個長相奇怪的咒靈戰鬥,還盡力不引起人們注意的虎杖四人。
他們四個人的配合很不錯,比起曾經在須臾川源頭那個山洞裡還有些生疏的配合,現在的配合已經差不多形成了一個體系,互相發揮長處,互相補足短處。
比起這個...
我看到了正在與他們四個人交手的那個咒靈。
外表是咒靈一脈相承的奇奇怪怪的樣子,但是這個咒靈的外形我怎麼看怎麼感覺有點眼熟。
這是個長得像魚的咒靈,不過長得不怎麼新鮮,仔細看應該是魚干、鹹魚類的樣子,長著兩只肌肉發達的青色的手臂。下面是紅色的魷魚腳,中間則是一個奇怪的黃澄澄的圈一樣的東西。那個黃澄澄的圈,把咒靈上半部分的魚頭與下半部分的魷魚腳給劃分開來。
「那個黃色的呼啦圈一樣的東西,看起來是不是有點像派、披薩之類的餅盤?」我回想道。
五條悟:「你是不是想說仰望星空派?」
我豁然開朗,「對對對!就是這個。」
第90章 90
我大概、可能猜出來那個是因為什麼而形成的詛咒了。
畢竟這個外形實在是太有代表性了。
不過這個咒靈的外表雖然有些滑稽搞笑, 但是實力看起來還是挺厲害的,在面對現在已經配合地很厲害的虎杖四個人的時候也還占據著上風,魷魚腳一樣的下肢讓它能夠毫無障礙地在周圍的教學樓建築上隨意攀爬行走。
並且看起來對遠月學院的地形很熟悉的樣子, 還會試圖借助地形甩開他們四個人, 然後采用遠程攻擊來逐個攻擊。
哦對了, 另外一提, 這個咒靈的攻擊手段是從魚嘴裡吐出什麼東西來攻擊, 看起來就挺像吐口水的。
不過這個口水的傷害確實是挺高, 順平的水母式神在擋攻擊的時候身上都被腐蝕除了很多洞。
「這個咒靈是什麼級別的?」看了有一會兒之後,我才想起來問這個。
「本來應該是一個一級咒靈,不過在吞了宿儺的手指之後, 現在算是一個特級。」五條悟回答。
「又是那個?」我恍然。
我本來是不知道『宿儺手指』這是個什麼東西的, 也沒有人跟我說過。但是在有一次親眼目睹虎杖臉上突然多出一雙眼睛、出現一張嘴之後,我才知道了還有這麼個東西。
簡單來說就是一個寄宿在虎杖體內的詛咒,看設定跟漩渦O人有點像,但是寄宿在虎杖體內的這個詛咒就沒有九尾這麼友好了, 那個詛咒和虎杖的關系只能有一個詞來行為。
——水火不容。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虎杖這孩子不僅與寄宿在他體內的這個詛咒是一種你死我活的關系, 在此之外, 他還背負著集齊手指之後被實施死刑的未來。
「他們應該沒問題吧?」我看著幾乎被壓著打的四個學生,有點擔心地皺起眉。
「沒問題沒問題,他們也不是第一次對上特級了,不管是之前那個樹的咒靈還是那個縫合臉的詛咒,都比這個要棘手。」五條悟語氣輕松, 對他們抱有極大的信心, 「況且我還在這呢。」
「...」
「特級為什麼這麼多?」這麼一數, 我不禁發出了發自靈魂的疑問。
我依稀記得好像有誰說過, 記錄在冊的特級咒靈也就那麼十幾個, 但是目前為止我見過的特級咒靈就不少,已知被消滅的也有不少——況且就連我這裡,涼子就是,醫生不知為何據說也一只腳踏入了這個境界,小知花目前是一級,不過《紙人形2》已經在拍了,如果達到預期的話說不定也能到達那個程度。
「是不是太容易產生了?」我小聲逼逼。
「確實,現在特級咒靈的產生變快了。」五條悟停頓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神情中多了些思索,「年輕一代的咒術師們在成長,咒靈也在變強啊。」
這麼一說,聽起來確實是有些不妙啊。
我的神情凝重了一些,「能找到原因嗎?這種變故應該不會是突然產生,而是有理由的吧?」
「當然是因為我的存在了。」五條悟自信地翹起拇指一指自己。
我;「?說認真的。」
「這個我真的沒開玩笑啊!」
五條悟深刻的感覺到。
哪怕他說過自己是最強的,也還是被嚴重低估了實力。
於是他相當認真地科普了一番『六眼』百年難得一遇的特殊性,以及自己出生之後咒術界發生的大變化,試圖說明他不是在隨意自誇,特級咒靈增多還真是跟他有不小的關系來著。
科學一點來說,這大概就是能量守恆定律。
我聽完之後半信半疑,暫且算是相信了他的說法。
這時候那邊四個學生與那個仰望星空派咒靈的戰局也逐漸被扭轉。
伏黑在當初那個須臾川源頭的蛇譚裡第一次使用出了他的領域,到如今已經過去差不多有半年了,在一次次的戰鬥中逐漸掌握了使用訣竅,現在已經不必等到非常危急的時候才會被激發出來了。
而順平更是已經擁有了四個水母,都開發出了一套一套的組合技了。
「快結束了。」五條悟滿意地點點頭。
而就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仰望星空派咒靈在戰鬥中被砍斷掉下來的一根魷魚腳到了野薔薇手上,野薔薇帶著在戰鬥中時格外狂氣的笑容,舉起釘子和錘子,對准那根魷魚腳落下。
一錘定音。
攀爬到教學樓頂的仰望星空派咒靈發出凄厲的『嘰』的一聲叫聲,從教學樓牆壁上脫落墜落下來。
「好,來了!」虎杖握拳,正要跳起來迎上去給仰望星空派最後一擊。
卻沒想到仰望星空派在半空中奮力一撲,巨大的身體猝然爆炸開來,咒靈的身體殘肢紛紛揚揚散開,還沒落到地上就已經完全消失了。
而在仰望星空派自爆之後,身體中掉落出來的一個黑漆漆的小東西在夜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恰巧——就掉落在了正在這座教學樓轉角的另一邊,正停在那裡賣胡椒餅和面的小推車上。
至於我為什麼看的這麼清楚...
虎杖他們四個人戰鬥的地方離我們這邊有點距離,但是幸平和同樣名為『惠』的藍發女孩子的小推車距離我們這邊反而是比較近的。
「這是什麼?」
那個從自曝的咒靈身體裡掉出來的東西就這樣落在了小推車上料理的小板子上,正在揉面的幸平動作一頓,奇怪地轉頭往四處看了看,然後滿臉疑惑地撿起那個東西舉到眼前看了看,「手指?」
「什麼手指?」藍發女孩子惠聽到之後在給顧客端上面的空檔抽空看過去了一眼,在看清幸平手上拿的是什麼之後頓時吸了一口氣,整個人就跟炸了毛一樣,「這、這是哪兒來的!」
幸平指了指上面,「哦,好像是天上掉下的,正好掉在案板上,也不知道干不干淨,這些面粉沒法用了。」
藍發女孩子惠語氣虛弱,「這不是這些面粉能不能用的問題啊...」
從半空中落地的虎杖顯然也看到了這一幕,整個人呆若木雞,落地的時候差點摔一跤。
【糟、糟糕!】
四個人也齊齊吸了口氣,臉上分明都寫著這麼一句話。
就算是五條悟大概也沒有料到會變成這種情況,「唔」了一聲之後還掀起眼罩看了一眼。
「掉在人家案板上了呢。」我語氣平靜地棒讀道,就差來一句『好耶』了。
「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五條悟若無其事地把眼罩戴回去,然後拿出手機盲看了一眼手機,真誠道,「我預定的高台區域一家餐館的用餐時間快到了,要不要一起去啊,清酒?」
「好啊。」我懷著抱歉的心情最後看了一眼石化的四個學生,果斷接受了這個提議。
我也不知道他們四個人最後是頂著怎樣奇怪的目光,編者怎樣的理由把掉在幸平他們攤位上的那根宿儺手指給要回來的,總之最後的結果是要回來了。
最後當四個未成年人自己解決了這些事情,走進五條悟預定好的那家餐廳包廂的時候,我和五條悟就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也什麼都沒有看到過一樣,若無其事地說起其他話題。
他們四個自然也是什麼都沒提。
這還只是月饗祭的第一天。
比起第一天的混亂,接下來的四天就平靜多了,沒再出現什麼咒靈之類的,之前我見過的那個奇怪的白發妹妹頭也沒有出現,這樣一來我感覺人家就算是詛咒師,說不定其實也只是在遠月學院普通地學習一下廚藝,我反而是打擾了別人的那個。
倒是一年級的四個人,可能是因為第一天那個手指掉落在幸平攤位上的事情,反而跟幸平認識了,之後的幾天也都有去幸平的攤位上捧場。
等到月饗祭的五天時間結束,我拒絕了波止讓想送我回去,想去我『這麼多年來第一個工作的地方』看看的好奇心,順路與五條悟和一年級的四人一起回去了。
「幸平的廚藝真的好厲害啊,這幾天我跟他學習了一些小訣竅,等過段時間大家再一起聚餐的時候試試啊!」在回去的車上,虎杖還在神采飛揚地這麼說著,大家笑著應下來。
野薔薇不動聲色地低頭捏了捏肚子,似乎在看自己這幾天有沒有吃胖。
不過她的手只虛虛地捏了一下肚子就很快收回來了,正色道,「伏黑,接下來幾天你有空不?跟我對練。」
「是不是長肉了,我也可以對練...啊痛!」虎杖剛說了個開頭就被錘了,抱著頭委屈地眼睛都變成了豆豆眼。
順平忍不住笑了出來,小聲說,「跟女孩子提體重是會被錘的。」
虎杖豆豆眼:「昂?」
「那個,經驗之談。」順平遠目。
大家就這樣一路輕松說笑著回到了咒術高專,兩天前剛從其他城市祓除詛咒回來的二年級三個人知道我們背著他們去遠月吃吃喝喝時,說倒是沒說什麼,只不過一臉和善地把一年級的抓去對練加訓了。
而我照常去領托付給夜蛾校長的將軍時,大概是被將軍聞到了身上的味兒,那麼大一只狗狗衝我叫得委屈地像個三百斤的孩子。
大意大概就是『你又出去吃好吃的不帶我!嗚嗚嗚嗚汪!』之類的吧,這叫聲情緒飽滿還挺好懂的。
「...布偶還在這呢,將軍你注意點形像。」我略有些心虛地勸說委屈地汪汪叫個不停的將軍,「乖啊,回去我給你拆你最喜歡的那個口味的狗糧。」
將軍的叫聲頓了一頓,叫得更委屈了。
布偶貓默默走開,貓又倒是沒有走,站著看了一會兒將軍委屈的汪汪叫,人性化地從鼻子裡發出一聲類似於『嗤』的嘲笑聲。
第91章 91
12月中旬。
這已經是很接近新年的日子了。
母親早早就打來電話問我什麼時候回北海道了。往年的時候我不管住在哪裡, 因為母親是住在北海道,新年的時候我都會盡量去那邊過幾天,也算是圓了母親想要團圓的想法。
不過今年的話, 我也不知道新年的時候回不回得去, 就怕到時候突然碰上什麼事給拖住了,畢竟一般要搞事的人大概也不會看快過新年了就歇一下暫停搞事好好過個新年吧。
所以我一直沒確定下來去北海道的時間, 打算等到大晦日的前一天回去。
咒術師新年放不放假我不知道,不過臨近新年的這個時候, 出差的倒是挺多的,不管是老師還是學生都差不多停課出去出差了。
大概是要趕在新年之前把詛咒都清一清, 然後過個好年吧。
所以我這段時間理所當然地也閑了下來,也沒什麼課要上,每天就遛遛貓和狗,以及寫小說這兩件事情。
好消息是這麼一段時間來, 《人間界》在廢棄了五六個開頭之後, 我終於找到了我寫著有感覺的切入點。定下開頭的切入點之後, 後面的情節都是我有已經有大致想法的情節, 可以順利寫下去。
12月29日,距離大晦日還有兩天,我都已經在看起回北海道的車次時, 出去其他地方出差祓除詛咒的一年級二年級也差不多全回來了...之所以說是差不多,是因為一年級回來的四個人中少了虎杖和順平, 至於五條悟,既然沒有消息傳來大概就是還沒忙完吧。
「就只有伏黑和野薔薇回來?虎杖和順平呢?」
「他們兩個是在另一個有怪異事件產生的地方調查詛咒,和我們不是一起行動的。」伏黑解釋道。
「原來如此, 不是同一個嗎?我還以為你們四個一起出去是去同一個地方的。」我松了一口氣, 稍微放心了一點, 「還有兩天就是大晦日了,之後這幾天應該就沒什麼事情了吧,你們打算回家過新年嗎?」
「住校。」
「留校。」
伏黑和野薔薇兩個人異口同聲。
「那新年的時候留在學校的人還挺多的。」我仿佛察覺到了什麼,不過沒有說什麼,只是笑著說,「那木魅——就是窗前那棵樹就要拜托你們照顧一段時間了,還有將軍和貓,它們就拜托伏黑一下?我大概一周左右就回來。」
伏黑應下來。
至於為什麼不繼續拜托夜蛾校長...我也沒有問過夜蛾校長新年的時候會不會留在學校,總覺得專門為了寄養貓貓狗狗去問這個好像有點不大好。
我看伏黑有時候也會把他的那只黑色的狗狗式神放出來溜溜,就索性拜托給伏黑了。
「奇怪。」聊著聊著,野薔薇忽然這麼說了一聲,「他們兩個去調查的地點比我們要近,預估也是一級詛咒,怎麼會比我們遲這麼多?」
「是說順平和虎杖他們嗎?」我問了一句。
「對。」野薔薇點點頭,把手機裡的聊天內容翻出來給我們看,「前天虎杖在line上和我聯系的時候就說已經快解決要回來了。」
「可能遇到什麼突發情況耽誤了。」伏黑先是說了這麼一句話,頓了頓接上,「不放心的話,我們去他們前往的那個地方看看?總歸接下來也沒別的安排。」
野薔薇撇過頭嘀嘀咕咕,「這也不用吧,又不是小孩子了。」
「擔心的話去看看也可以。」我問了他們虎杖和順平去的地方,在心裡計算了一下時間,「愛知縣也不算遠,我和你們一起去一趟也行。」
我總覺得有些不安。
雖然我知道他們四個人都挺厲害了,但是平常我看他們四個人一起出去祓除詛咒的時候也多少會有點擔心,畢竟很多次回來,這幾個孩子都是重傷狀態回來的。
更別說這次還拆分開來了。
「那我們去夜蛾校長那裡報備一下。」伏黑說。
...
......
然而,當我們到達夜蛾校長那裡的時候,正好遇到了一個輔助監督,神色凝重一身傷地從夜蛾校長待的地方出來。
伏黑認出這是帶虎杖和順平去愛知縣調查詛咒的那位監督,心裡咯噔了一下,「新田監督?這是怎麼了?虎杖和吉野呢?」
那位監督小姐抬頭看到我們時愣了一下,而後露出愧疚的表情,「抱歉。」
「吉野同學重傷,虎杖同學他...被宿儺附身,殺死了當時在場的15人,目前下落不明。」
...什麼?
不僅是伏黑和野薔薇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震住,我一時之間也有些懷疑是我聽錯了。
還有三天就到新年了,怎麼一轉眼之間就變成了順平重傷,虎杖被附身殺人,下落不明了?
實在是...這件事情根本就沒有一點預兆。
「請具體描述一下當時的情況,可以嗎?」我穩住心情,上前一步扶了一下一身傷的監督小姐。
「事情是這樣的...」監督小姐露出一個虛弱的苦笑,緩緩敘說情況。
虎杖和順平接到愛知縣的調查任務,一開始的時候『凌晨時分有人在睡夢中被人殺害,受害人的共同特征為坡足,男性』,在初步判定中有詛咒作亂,是一級詛咒。
但是開始調查之後,就監督小姐知道的,坡足男子被殺害其實並不是詛咒所為,而是一個連環殺人犯做的。之所以被判定為一級詛咒作亂,是因為在死者中恰巧混進去了一個被詛咒殺害的受害人,這才被定義為詛咒作亂事件,沒有被交給警署解決,而是被交給了兩個十幾歲的少年。
——當然,一級詛咒其實也不是一級詛咒,而是一個特級詛咒,只不過因為情報的隱瞞而被簡單判定成了一級詛咒。
最後當虎杖和順平把那個連環殺人犯和詛咒都找出來的時候,那個詛咒竟然融入進了連環殺人犯的身體,現場還有被連環殺人犯抓走作為人質的15個普通民眾。
據監督小姐所說,在那個時候虎杖身體中的宿儺不知為何附身,當她前去查看情況的時候,現場就只剩下了15個普通民眾以及一個連環殺人犯的屍體,和重傷的順平。
聽完之後,伏黑神色低沉不知道在想什麼,野薔薇握拳一咬牙,當即說,「我們現在去愛知縣!」
我焦急的心情逐漸平穩下來,根據監督小姐的描述在腦內模擬這件事情的發生。
「等一下,請問最後那個地點是在什麼地方?」我皺眉問。
「一個廢棄的工廠。」監督小姐說。
「那現在順平怎麼樣了?」
「正在硝子那裡接受治療,你們不用擔心。」這句話是夜蛾校長說的。
高大的身影從和室內走出,雖然帶著遮住眼睛的墨鏡,但是神情中依舊能看出凝重之色。
「新田監督,你先去接受治療吧。」夜蛾校長對監督小姐說了一句之後,示意我們跟他走進和室內。
和室內只點燃了一半的蠟燭,明明滅滅地勾勒出房間裡堆放的咒骸的輪廓。
夜蛾校長轉過身,墨鏡後的視線注視著我們,「你們要去愛知縣,對吧。」
「校長,你要阻止我們嗎?」伏黑抬起頭。
夜蛾校長看了伏黑一眼,搖頭,「不,你們既然要去的話,現在立刻就去,在...之前找到虎杖。」
夜蛾校長話中省略的『在...之前』讓人十分在意。
到底是在什麼之前。
伏黑似乎聽懂了,皺著眉,「您是說,會有人去抓虎杖?但是這個事情中還有很多疑點,很有可能還有其他的原因。」
「重要的不是原因與過程,重要的是結果。」夜蛾校長的聲音微沉,「而結果就是,虎杖作為宿儺的容器,放出了宿儺,造成十六人的死亡。一開始高層持有的意見就是對虎杖實行死刑,是悟為他爭取到了緩刑。這件事情很有可能會被作為裁決的重要條件,然後重新提起死刑。」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上次在那個全是門板的房間中見過的那些不要臉的咒術界高層。
「法官都不會天天把死刑掛在嘴上,看來那些老人家不僅不要臉,還是法盲。」我輕輕吐出了一口氣,好歹給身為咒術高專校長的夜蛾校長留了點面子,沒有當著他的面大聲吐槽咒術界高層,而是低聲地這麼說了一句,大概就稍近一點的伏黑和野薔薇聽到了。
不過夜蛾校長大概也猜到我會說出什麼樣的話了。
「那就出發吧,去把那小子找出來好好問問是怎麼回事!」野薔薇說。
既然定了馬上就出發,我們也沒有耽擱,從夜蛾校長那邊離開之後立刻下山前往新干線鐵路站,買了最近的前往愛知縣的車票。
在等待的這麼段時間裡,我才想起來給五條悟發個消息,告訴他這邊的情況。
五條悟已經有快五六天沒有出現在咒術高專了,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現在虎杖出來事當然得跟他說一聲。
不過消息發過去之後並沒有回復。
按照五條悟的習慣來說,他一般似乎不會開免打擾模式,只要是有信息很快就會回復,我記得有幾次還是在祓除詛咒的途中抽空回消息,附送一張踩著詛咒的自拍...之類的。
我若有所思地用指尖點了點手機屏幕,抬頭問伏黑和野薔薇。
「你們聯系得上五條悟嗎?」
伏黑一怔,掏出手機操作了一會兒,大概是發了個消息。過了一會兒沒有回復,他思索了一下之後還直接撥出去一個電話。
沒有人接。
第92章 92
我們很快就到達了愛知縣。
據輔助監督新田小姐所說, 十六人死亡事件發生在昨天夜裡。
昨天夜裡的時候那個被咒靈附身融合的連環殺人犯從醫院離開之後,在路上隨機綁架了一個小孩子,這才讓虎杖和順平他們確認了對像, 暗中跟上了那個連環殺人犯。
至於具體的情況——因為咒術師祓除詛咒的時候,輔助監督一般並不會在現場, 要麼是在另一方向進行調查, 要麼是在遠點的地方注意情況,所以我們從監督小姐那裡得到的現場消息並不很全面。
「不過不管怎麼樣,首先是先要找到虎杖, 才能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伏黑和野薔薇都是這個意思,我並沒有反對他們的話,沉思了一會兒說,「你們有辦法能找到虎杖嗎?」
剛剛在列車上的時候我們都已經試過了,任何聯系方式都沒能聯系上虎杖,不管是郵件還是短信或者是line什麼的。
從裡面就已經可以分析出很多東西來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虎杖的手機掉了,或者是沒電了。不過不是以上任何一種情況的話, 那之後延伸出來的可能性就都不怎麼樂觀了。有可能是虎杖被附身之後還沒有搶奪回身體的控制權,而如果虎杖已經拿回身體控制權,卻主觀上不願意與我們聯系...那殺死十五個人這件事可能就是真的了。
「先去廢棄工廠看看現場有沒有虎杖留下來的殘穢...」伏黑剛說了一個開頭就停頓了一下, 隨即自己搖頭否定了, 「如果有殘穢留下來的話,大概早就有其他人根據殘穢找到他了。」
這倒是。
「當時在現場的除了現在不知下落的虎杖之外,也就只有順平了。」我想了想,「順平現在重傷昏迷還在治療, 虎杖現在暫時應該還沒有離開愛知縣, 只能先用笨方法先找找了。」
「咒術師在警方那邊應該有什麼名目能夠方便行事一下?只要能查一下昨天夜裡到現在, 事發現場附近的監控就好了。」
伏黑聞言, 想了想摘下校服上有旋渦標志的扣子交給我,「這個應該有用,我少有幾次跟警方碰上的時候,並沒有出示什麼證明,他們好像也認出來我是做什麼的,放我進了現場。」
我接過那個有旋渦標志的扣子。
「那我們兵分兩路,我和釘崎去廢棄工廠查看情況,伊吹老師你去警署?」伏黑接著又說。
這樣的情況拖得越久越糟糕,我雖然還是有點放心不過,但也只好點頭囑咐了一句,「你們要小心。」
「好了好了,別磨磨蹭蹭的了!現在就行動吧。」野薔薇側了一下腦袋,催促道。
於是我與伏黑和野薔薇就這樣暫時先分散了開來。
在地圖中找到愛知縣警署的位置打車過去,路上也沒有閑著,給重傷昏迷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來的順平發了消息,以便他能在醒來之後就看到消息,然後聯系我。
等到了愛知縣的警署之後,我也不知道那個有旋渦標志的扣子是不是真的有用,就先出示扣子試了試,打算如果沒用的話就臨時找夜蛾校長那邊周轉一下,只要能查看監控就行。
不過備用計劃並沒有用上,警署方真的認識咒術高專校服上的旋渦標志扣子。
他們或許不知道這個東西具體的代表什麼,但是也確實是提供了一些便利。
除了允許我查看監控之外,我還得知了一個意外的消息。
在廢棄工廠死掉的那十六個人的屍體,此時正在愛知縣警署裡。
大概是已經經過了咒術界那邊的檢查了吧,想來這倒是也正常。日本有那麼多因為詛咒而死去的人,咒術界總不可能在祓除了詛咒之後,又無聲無息地把屍體處理掉,數量少還好,要是每次屍體都『失蹤』,次數多了也沒法跟受害者家屬解釋。
調查完之後把遺體交給警方處理,歸還家屬下葬才是正常的。
我對警署裡陪我去查看監控的警員詢問等一下能否去查看一下那些屍體。
警員詢問過上面之後答應了。
「是昨天晚上,大概八點左右的事情,請幫我把廢棄工廠附近那個時間段的監控調出來,可以嗎?」我拜托警員幫忙操作一下查看監控的設備。
「你要找的是一個粉色頭發的少年嗎?」警員出乎意料地問了我一句。
我有些意外地點了下頭。
幫忙查看監控的警員還是個年輕人,看起來年紀不大,大概才剛出警校沒多久。
他熟練地把監控拉到我指定的那個時間點,在我的有意套話下跟我多少聊了幾句。
「雖然隊長讓我不要探究這個案件,但是我認為世界上並不存在什麼不唯物的東西,所謂的怪異事件只是作案手法足夠高明。」小警員認真地說,「如果將這個案件按照正常案件的形式來破的話,那個最後離開廢棄工廠的粉頭發少年就是殺死連環殺人犯的嫌疑人了。」
這話說的倒是沒錯。
在真正見到詛咒之前,我也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來著...現在也算是。
我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周圍的咒靈們,聽著小警員的分析把目光放回到監控上。
然而就在我把視線放回到監控屏幕上的前一秒,我仿佛看到醫生的嘴角不知何時勾起了一個漫不經心的微笑弧度。
再一次看過去的時候也依舊還有。
不過醫生平時也經常會突然笑起來,要麼是神經質的笑,要麼是帶著點曖昧黏糊的笑,總之都挺不正常的,所以單看笑容也說明不了什麼。
小警員大概已經看了這些監控很多次,所以很快就把出現過虎杖身影的監控畫面找出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意外,監控中錄到虎杖身影的片段只有兩個,一個是與順平一起潛入廢棄工廠的時候,這時候他們的態度還是正常的,正在警惕地潛入廢棄工廠中。
而第二個畫面,是在十點三十六分的時候,距離他們進入廢棄工廠的時間過去了差不多兩個半小時。
當虎杖從廢棄工廠裡出來的時候,狀態明顯不對勁,他戴上了校服後的兜帽,兜帽遮住了他的表情,但是腳步看起來有點亂,在那麼短短一段距離裡幾次停下來,似乎不知道往哪裡走。
這時候重傷的順平還在廢棄工廠裡,他腳步遲疑卻沒有一次往回去找順平。
...或許是不敢。
「虎杖從廢棄工廠離開之後往東面去了。」我立刻打電話把這個消息告訴伏黑和野薔薇他們。
『好的。』
電話對面應了一聲。
監控畫面中虎杖的身影已經走遠走出這個監控的範圍了,我收起手機,沒有在監控中沒了虎杖的身影之後就收回目光,而是把目光從中間切出來放大的那個屏幕上移開,落到其他的屏幕上,抱著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什麼線索的想法仔細看了看。
監控中的時間又過去了小半個小時。
就在我看得眼睛都有點難受,打算先把這邊放一放,再去看看屍體的時候,涼子忽然眼尖地發現了什麼,在我旁邊伸手指了一下,「那裡。」
有什麼?
我順著涼子指的那塊屏幕看過去,第一眼沒有注意到什麼,又仔細看了好幾眼才發現哪裡不對。
在這個監控畫面的右下角,有一撮黑乎乎的東西似乎是動了一下,但是因為監控中的時間是晚上,所以不仔細看的話很難注意到。
不過那一撮黑乎乎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我耐著性子等了好一會兒,那一撮黑乎乎的東西才又動了動,從監控畫面中消失。
而與此同時,另一塊角落裡的監控屏幕中久違地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是一個...呃,發型大概算是朝天雙馬尾,發型刺刺的,跟伏黑的海膽頭有點像的成年男性,臉上還有一道橫亙鼻梁的黑色條形圖案。
不管是外形和氣質感覺都有點奇怪,但是能被監控拍下來的話,應該是人類吧。
所以剛剛那撮黑乎乎的,其實是這個人的頭發嗎?
「請把這個監控放大一點。」我對小警員說。
監控的畫面被移到了中間那塊最大的屏幕上,那個雙倍海膽頭男子的樣貌也已經足夠清晰了。
我看到監控畫面中,這個人在虎杖離開半個小時之後進入了廢棄工廠中,但是應該並沒有久留,只進去了一會兒就出來了,在外面站了一會兒之後似乎確定了方向,向著虎杖之前的方向去了。
到這裡我大概已經能明白,這個人就是衝著虎杖來的了。
並且,來者不善。
「伊吹小姐,還要繼續看嗎?」小警員問我。
「先到這裡吧,接下來能帶我去看一下受害者和殺人犯的屍體嗎?」我清晰一口氣穩住思維,禮貌地詢問道。
這麼長時間了,伏黑和野薔薇應該也已經走過一趟廢棄工廠,已經順著虎杖離開的方向去找他了。我現在過去時間上恐怕也要耽誤不少時間,索性先把這個雙倍海膽頭男子追著虎杖去了的消息告訴他們,然後先讓能飛的小知花趕過去幫一下他們。
第93章 93
與此同時, 伏黑和野薔薇也收到了有人追蹤著虎杖而去的消息。
他們從廢棄工廠離開後,根據從警署那邊傳來的消息,一路往東面追蹤過去, 伏黑還召喚出了玉犬協助尋找虎杖。
在廢棄工廠往東走了一段路程之後,周圍的建築和人煙都開始稀少的時候,伏黑和野薔薇在這段路程上發現了不少戰鬥的痕跡,留下的殘穢也說明了這段路程做完大概發生了相當激烈的戰鬥。
「那個人追上虎杖了。」伏黑和野薔薇對視一眼,做出這樣的判斷,神色都變得有些凝重。
這裡戰鬥的痕跡如此激烈, 也不知道追蹤著虎杖過來, 與他交手的是什麼人, 但是已經這麼長時間過去了, 戰鬥應該是發生在昨天晚上, 現在早就結束了, 不知道這場打鬥的結果如何。
他們只能順著這些殘留下來的戰鬥痕跡繼續向前找去。
就這樣一路又走了一會兒, 到達一座石頭建造的大橋上時, 明明前面還有戰鬥的痕跡延伸出去很遠, 在前面聳著鼻子貼著地面嗅來嗅去的玉犬卻突然停了下來,跑到橋墩邊上嗅了嗅, 汪汪叫起來。
「在這裡?」伏黑信任玉犬的嗅覺,和野薔薇在這裡停下來, 四處尋找能藏人的地方。
...
最後, 在橋下的一個橋洞裡, 伏黑和野薔薇終於找到了虎杖的蹤影。
但是在這裡的並不是只有虎杖一個人, 還有另外一個人。
那個人臉上有一道橫亙鼻梁的黑色條形圖案, 發型...也跟電話中描述的一樣, 是跟伏黑的發型有些相似的兩個海膽小揪揪。
只不過在伏黑和野薔薇在橋洞裡發現這個人和虎杖的時候, 虎杖靠在石壁上似乎陷入了昏迷,而這個人則是精神像是有點問題似的,失神地抱著腦袋揪頭發,邊揪還邊混亂的自言自語:
「是弟弟,不是弟弟,是弟弟,不是弟弟...」
已經舉起了錘子進入戒備狀態的野薔薇,「...這是什麼情況?」
哪怕是他們找到這個橋洞進來的時候,這個人也沒有絲毫反應,就這樣保持著失魂落魄的樣子把那句話翻來覆去地說。
「不知道。」伏黑也沒有放下警惕,先是走近了虎杖打算看看他現在是什麼情況——只有在伏黑試圖靠近虎杖的時候,那個一直在復讀那句話的人才終於有了些反應,唰的一下就出現在了虎杖前面,用無神的眼睛盯著他們。
「...」
三個人就這樣僵持著。
「喂,伏黑。」野薔薇沒這耐心跟這人在這僵持,抬了抬手上的錘子,「管他是什麼人,先把他打爆再說吧。」
不然這得僵持到什麼時候去。
伏黑沒有立即回應,皺眉仔細打量這個攔在他們之間的人,確認這確實就是留下殘穢,與虎杖一路打鬥過來的人。
雖然不知道現在是如何變成這個情況的。
「脫兔。」伏黑以召喚式神的手勢作為回應。
四人之間早就已經磨合出默契的野薔薇伸進腰包的手倏地抬起來,甩出三枚長釘,然後是「錚」的一聲,三枚長釘一起被錘子擊打出去。
那個神情混亂的男人面對攻擊的時候反應極快,雙手一抬,赤紅色的流體就著釘子的走勢將釘子推開,釘子釘到了石壁上。
「是加茂家的赤血操術。」曾在與東京都的姐妹校交流會上與加茂交過手的伏黑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咒術。
幾只雪白的脫兔從血流的空隙間穿過去,成功掛在了那個人身上,野薔薇趁著這個機會,壓低身體衝上去,一個滑鏟穿過血流屏障。
就在這正面相接之際,靠在橋洞石壁上的虎杖悠仁他,終於醒了。
「伏黑?釘崎...?」剛醒來的虎杖略微還有點懵,感覺記憶像是斷片了一樣,怎麼也沒想到一醒來就看到兩個小伙伴,明明在失去意識之前,他還在與那個血塗和壞相的哥哥脹相戰鬥...
對了!
血塗和壞相的哥哥!
虎杖的記憶一下子回籠,又看到正在與伏黑和野薔薇交手的脹相,整個人一下子彈了起來,第一時間擺出了戒備的備戰姿態。
脹相操控著血消滅掛在身上的兔子,擋住野薔薇的攻擊,結果一看到虎杖就又陷入了混亂之中。
「是弟弟,不是弟弟,是弟弟,不是弟弟...」脹相痛苦地揪著頭發,像是著了魔一樣不停地重復著這句話,目光直直地盯著虎杖,「...是弟弟。」
這下就連虎杖都發覺出不對勁了。
*
再說這邊吧。
我離開警署之後根據伏黑他們發來的地址到達那座橋的時候,場面似乎已經穩定下來了。
在場的除了虎杖、伏黑、野薔薇三人之外,還有一個我在監控之中見過的那個雙倍海膽頭。
不過現場的情況有點奇怪。
具體的呢,就體現在虎杖和那個雙倍海膽頭之間...據說這個名字叫做脹相的人一直念著歐豆豆歐豆豆的,在昨晚與虎杖經歷過一場生死之戰之後,今天忽然就把虎杖當成了他的弟弟。
我腦門上冒出幾個問號。
這是...什麼情況?
我看到這個人的時候,他還有些渾渾噩噩的樣子,但是只認准了一點。
那就是『虎杖是他的弟弟』這一點。
「所以這是怎麼回事?」簡單了解了一下情況之後,我開口向虎杖詢問道。
虎杖有些沉默,沒有往常開朗的樣子,聽聞我的詢問之後也只是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昨天我在與他的戰鬥中不敵昏迷,但是他不知道為什麼沒有殺了我。」
「那廢棄工廠裡呢?發生了什麼?」這時候,伏黑忽然開口,「是你嗎,虎杖。」
他的表情無比認真,那是一定要問出一個答案的態度。
「...是我。」虎杖低了一下頭,像是下意識地想躲過伏黑的注視,但是他最後還是沒有閃躲,迎上了伙伴的目光,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但是在我看來,他已經像是快要哭出來了一樣,「對不起,我還是沒能...」
「但是這...」野薔薇一下子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十六個人的生命,連環殺人犯就不算了,減去一個也還有十五個。
哪怕這不是虎杖的本願,而是寄宿在他身體裡那個詛咒所做的,但這種事情對於一個十幾歲的、善良的孩子來說也絕對是一個過不去的坎。
我嘆了口氣。
...該說還好我看完監控之後想起來去看一下屍體麼。
「稍等一下哦。」我拍了拍手,把他們的注意力給拉過來,「我正要說這個呢。」
三個人齊齊回頭。
「我在過來之前去過一趟愛知縣的警署,那十六具屍體都還在警署那邊。」我緩緩地講述起來,「警方那邊,因為這件事情有咒術界的介入,現在還只是保存這屍體沒有解剖,只根據屍體表面的情況大致判斷了一下死亡時間。」
「那個連環殺人犯,在被詛咒附身的時候就已經死了,死亡時間是下午五點的時候,這個先不說,主要是另外那十五個人質的死亡吧。」
「他們的死亡時間在屍檢顯示中確實是死在九點三十到十點二十這個區間,與虎杖你和順平在廢棄工廠待得時間對得上,但是...」我略微停頓了一下,迎著他們緊張的視線露出一個安撫性的笑容,「我當面離開警署之後,讓醫生返回去悄悄地...嗯...稍微解剖了一下。醫生回來之後告訴我,那些受害者的腦死亡時間遠早於那個時間點,大概是在昨天下午兩點到三點之間。」
三個人中,反而是伏黑最快反應過來,雖然表情上沒什麼太大的變化,但是眼神明顯微微亮了一下,還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你們覺得這是巧合嗎?」我輕聲說,「先是原先被判定為一級的詛咒變成特級詛咒。然後偏偏在這時候,虎杖體內的那個詛咒出來了,又在現場放一下早幾個小時就已經腦死亡的受害者,讓虎杖以及大家都以為這些人是兩面宿儺附身之後殺死的,唯一能為虎杖作證明的順平到現在還昏迷不醒。」
「在這五條悟剛好出差的時候。」
我說著都想感嘆這陰謀感幾乎都沒帶掩飾的,簡單粗暴得很。但是又一環扣一環,如果這一次只有伏黑和野薔薇來,他們兩個人可能根本就顧不上去警署檢查屍體,而是先急著追蹤虎杖了。
而等到他們跑去找虎杖的時候,不管是誰策劃的這一切,都有足夠的時間從警署把屍體轉移走,或者是直接銷毀能證明虎杖清白的證據。
而且還能讓虎杖自己也以為那些人是附身的宿儺殺的,可能還用了別的什麼手段來誤導或者是制造了幻像?
反正咒術師的手段挺多樣性的,出現什麼樣的能力效果都不奇怪。我之前不也見過有類似的欺騙視覺能力的人,還不止一個,比如說龍宮島遇到的跟夏油一起的那個女性,以及境港出現的暗殺者。
「什麼?順平還沒有醒來?!」虎杖的重點全在這上面,他緊張地問,「他沒事吧?」
「他已經在治療了,你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吧。」野薔薇沒好氣地說,「跑跑跑,就知道跑,出了事你不會先給我們發個消息嗎?還不接電話,可把你厲害的!」
伏黑雖然沒說什麼,但表情也明顯是這個意思,帶著些不贊同的譴責之意。
「對不起我錯了,給大家添麻煩了,下次我一定會先給你們發消息的,總之伏黑釘崎和清酒老師你們特意趕過來找我我真的超感動的...」虎杖很果斷地碎碎念認錯。
雖然他的表情還沒有完全放松下來,但是至少之前那種不該出現在這孩子臉上的,『我死了算了』的神色,是沒有再從他的臉上浮現出來了。
我無比慶幸這一趟我來了。
第94章 94
找到虎杖之後, 接下來要考慮的就是其他事情了。
剛剛我也分析過了,從虎杖和順平這一趟來到愛知縣,所發生的一切背後都有著被什麼操縱推動的痕跡, 不是單單用一個巧合能解釋過去的。
現在的問題是, 是什麼人在這樣費盡心機地栽贓虎杖, 為的又是什麼。
說到底我對咒術界的各種部門啊, 勢力什麼的構成也沒什麼了解,到目前也只知道有什麼咒術高層,現在空有分析的心也列不出幾個嫌疑人來。
不過...
「要論嫌疑的話, 是有權限決定把什麼任務派發到什麼人手上的人吧,要找的話一個個排除嫌疑, 最後剩下的就算不是罪魁禍首, 也跟罪魁禍首有不小的關系。」
我在過來找虎杖他們之前,讓礁和小知花留在警署藏著先, 就是為了看看會不會有人來對這些屍體做什麼, 或者直接要走這些屍體, 畢竟這也算是一個可以證明虎杖清白的有力證據。
伏黑聞言陷入沉思,看神色似乎想到了什麼。
「伏黑, 你想到了什麼?」野薔薇也注意到了伏黑的神色, 直接就問了出來。
「...少年院。」伏黑有些猶豫地說出來。
野薔薇一皺眉, 大概是也想到了什麼。
「好像是有點。」虎杖小聲說。
在場除了不在狀態內的那個雙倍海膽頭, 大概也就只有我不知道他們所說的『少年院』是什麼意思了。
不過等我詢問了之後也就知道了。
據說是前幾個月他們共同去解決的一個祓除任務, 是從善村回來之後。也是安排了與詛咒等級不相等的他們前去祓除詛咒,也是五條悟不在的時候。
那時候是虧了伏黑在蛇譚的時候已經學會領域了,這才沒有全部團滅在哪裡。
「所以說, 這都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啊?」我若有所思, 「可能這次特意把你們分開, 只讓虎杖和順平來愛知縣,沒有讓伏黑和野薔薇一起來,也是你們說的少年院事件中吸取的經驗哦?」
能做到這種程度,大概不會是一般的咒術師輔助監督什麼的,怎麼也在咒術高層中有一席之地吧。
畢竟能干預任務派發的人地位也不會太低。
——反正我對咒術界高層是沒有一點好印像。
不過這樣的話暫時肯定是不能回咒術高專了,都不知道還有什麼在等著他們呢。說不定一回來迎來的就是通緝令啥的,然後被逮個正著。
岡崎(愛知縣)隔壁有什麼城市來著?哦對,我記得豐田、安城、蒲郡什麼的城市好像都在岡崎附近,而且正好蒲郡市是我以前住過一段時間的城市。
正好從岡崎到蒲郡,就算是步行都可以走到,或者隨便去蹭個車也行。
「好了,那就這樣吧。」心裡有數之後,我的語氣也略微輕松了一點,「現在暫時先不能回高專,我在隔壁蒲郡市有一座房子還閑置著,我們就先去那邊落個腳,然後看看後續情況再做其他打算,怎麼樣?」
三個人都露出了豆豆眼,憨憨地點頭。
不過問題來了,當我們准備動身准備離開這裡的時候,那個自稱是虎杖的哥哥的叫做脹相的人也無聲無息地站了起來,跟在我們身後。
一副要跟我們一起走的樣子。
「等等,這人怎麼辦?」野薔薇指著默默跟上來的脹相發問。
我沉思:「嗯...」
伏黑:「這個...」
我們看向虎杖,想讓被單方面認作弟弟的虎杖來說說看。
主要是不確定到底是不是敵人。雖然這個人看起來像是被虎杖打壞了腦袋思維混亂,但萬一是故意裝成這個樣子打入內部,那也不是沒有可能。
所以保險起見肯定是不能放任這個人跟上來的。
虎杖疑惑地摸了摸腦袋,看向脹相。
「雖然不知道你最後為什麼沒有殺了我,但是你不是為了替你的弟弟報仇才來找我的嗎?」他表情警惕。
脹相一靜,深深地看著虎杖,「確實是這樣沒錯,幸好在下手之前,我認出了你是我的弟弟,悠仁。」
虎杖臉上的疑惑更盛。
「在我的術式的影響下,我能感覺到與我血脈相連的弟弟們身上發生的異變,包括在血塗和壞相死的時候。這種感覺可以突破一切距離與迷霧的限制,哪怕眼睛、記憶會欺騙我,這種感覺也能帶我找到真實。」脹相沉聲解釋,「而就在昨晚你重傷昏迷,我准備殺死你時,我感受到了...你的異變。(注)」
「也就是說,悠仁,你是與我血脈相連的弟弟!!(注)」
我逐漸無法理解這一切。
虎杖大概也是這種感受,聽得一愣一愣的。
「真的假的?」伏黑和野薔薇忍不住小聲嘀咕。
「不過這算是一面之詞吧。」我想了想,也不知道這到底算是怎麼一回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委婉提示道,「虎杖,你記得你有哥哥嗎?」
虎杖馬上搖頭,「沒有!」
「悠仁,你好好想一想!你的父母,你父母身邊出現過的人,有沒有一個頭上有縫合痕跡的?」
「我根本就沒見過...」虎杖本來張嘴就要否認的,但是話才剛說到一半,他突然就頓住了,表情微怔。
..
*
總而言之。
最後我們一行人,連同虎杖不知道從哪裡突然冒出來的大哥,都跟著我們一起來到了我在蒲郡市閑置的房子裡。
這個地方算是一個暫時落腳的地方。
因為是挺早以前住過的地方,我有很多年沒有在這邊住過了,連請家政定時過來打掃都忘了請,所以打開門的時候裡面的灰厚的都已經看不出原來家具的樣子了,幾個人自覺地找出我自己都已經忘了放在哪裡的清潔工具打掃起來。
除此之外,我這邊還做了另外一些安排。
屍體那邊我是安排了礁和小知花在那邊盯著,不過除了屍體之外還有順平應該也看到了一些真相,他現在一個人在那邊接受治療,還在昏迷不醒,如果讓我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幕後的人的話,幕後的人說不定會在順平那邊做點什麼,得先跟夜蛾校長通個氣,讓夜蛾校長注意一下順平那邊。
等到過了幾天之後...甚至其實沒有過幾天,就在我們找到虎杖離開岡崎的當天。
岡崎那邊就出現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在行動,似乎就是在抓捕虎杖,但是聲勢並沒有鬧得很大,反而鬼鬼祟祟的,看起來不像是正經的咒術師。
——這些都是礁和小知花傳回來的信息,礁擅長隱蔽,一般如果不是特別厲害的不會輕易發現它的蹤跡,讓它來收集信息最方便不過了。
而伏黑他們也從認識的咒術師那裡知道,咒術界已經出現了虎杖的通緝,理由就是他體內的宿儺失控屠殺普通人。
現在可以確定,設下這個針對虎杖的局的人,確實就是跟咒術界高層有關系。
不過感覺似乎有點急切啊。
第95章 95
就因為這檔子事, 我連新年都沒有回去過,在母親打電話過來詢問的時候也只能找個借口說有事走不開,過段時間空了再回去。
然後和虎杖、伏黑、野薔薇他們幾個同樣回不去的, 在這個暫時的落腳之地過了簡單的新年。
也算是讓他們適當放松了一下心情。
在這期間, 並不是沒有可疑的人到我們所在的這個岡崎市隔壁的蒲郡市來搜查虎杖的下落。
不過在來的路上,我們盡量避開了一路上出現的監控攝像頭, 盡可能減少會留下的痕跡,所以暫時還沒有人找到這邊來。
等到新年之後, 眼看著那些人的行動越來越急切,我猜他們大概是快要拖不住某個人了。
果不其然, 就在廢棄工廠事件發生的第四天, 我收到了失聯幾天的人發來的消息。
【大帥哥五條悟老師:我回來了。】
簡單的幾個字呈現在信息欄裡,我看見之後還沒想好說什麼, 下一條信息就蹦出來了
【大帥哥五條悟老師:你們現在在哪裡, 我過去。】
我略作思索,打出幾個字:
【本人嗎?】
謹慎.jpg
那邊的自證也很簡單, 直接就整了一張自拍發過來, 發完一張之後又發了一張相同背景下不同姿勢的自拍,用區區兩張照片就充分證明了是本人。
不然總不會是誰偷了五條悟的手機, 然後用p圖來騙地址吧。
確定那邊的是五條悟本人後,我把地址告訴了他。
然後把五條悟很快就要過來的消息轉告給了虎杖他們三個人。
「真的嗎?太好了!」這是很簡單就開心起來的虎杖。
「太慢了。」伏黑和野薔薇雖然是這麼說的, 但是顯然也因為這個好消息松了一口氣。
也就是在失聯的五條悟回來的同時,那些到處在虎杖虎杖的, 不知道是哪一方的那些人好像也悄悄地撤回了,總之就是一夕之間就突然風平浪靜, 好似無事發生, 歲月靜好。
「...也不至於這麼慫吧?」我知道的時候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個。
咒術界高層真有這麼慫五條悟嗎?人一回來他們就縮回去, 是不是太誇張了點?但是光明正大搞陰謀算計人家學生的時候,又好像什麼都不慫一樣,說栽贓就栽贓。
就有一種奇怪的又慫又莽感覺。
我是真的一點都看不懂了。
就在我把地址發過去沒多久,我也就是去房間小小地休息了一會兒,順便讓醫生去把礁和小知花叫回來。
當我端著水杯再出去到客廳的時候,腿長個高的五條悟就已經出現在客廳沙發上,正在與虎杖他們交談了。
我都沒聽到敲門聲和開門聲。
算了,不走正常路就不走正常路吧,也沒什麼好說的。
我端著水杯走過去,尋思我在消息裡已經把事情說得很清楚了,就沒有做什麼鋪墊,而是在等五條悟和虎杖他們說完話之後直接開口:
「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五條悟十指相交撐著下巴,被眼罩遮擋的眼睛看不出神色,「悠仁只不過是多吃下了一根手指,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動手除掉他,看來得好好地去警告一下那些老不死的才行。」
...
或許這個『警告』什麼的,對他口中的『老不死的』來說算是一個威脅,但是對於等了半天就等到這麼一句話的我來說...
...
就這?
雖然我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但是我的表情已經充分地把這句話給表現了出來。
搞了這麼半天就這麼警告一下?
我沉默了一下,感覺自己好像預估錯了咒術界高層的勢力,謹慎地問,「很棘手嗎?你說的那些老不死的。」
「實力很強?你也打不過?還是勢力很強?」
如果說五條悟是因為忌憚著所謂『老不死的』那群人,那我覺得我大概可以把出國這個計劃重新提上日程了,或者還可以順便問問虎杖他們要不要一起走。
「啊,倒不是這個原因。都挺弱的。」五條悟隨意地說。
「那他們是承擔著什麼只有他們能做,而其他人不能做的重要事情嗎?沒了他們不行的那種?比如維護咒術界的穩定之類的,或者祓除過很多詛咒有功勞?」我發出第二問。
這下五條悟終於仿佛領會到了我的這些疑問中包含的東西,頓了頓之後漸漸坐直了身體,微微前傾,似乎在透過他的眼罩以一種驚訝又贊嘆的眼神打量著我,嘴上說,「似乎沒有呢。」
「那麼,最後一個問題。」我慎重開口,「那他們有什麼用?」
五條悟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思考之後,以同樣鄭重,又有些輕忽的語氣回答:
「拖後腿吧。」
很好。
我看了一眼乖巧坐的虎杖伏黑野薔薇三個人,只猶豫了一秒要不要在他們這幾個孩子面前開口說那些過於大膽的話。
不過我覺得聽一聽也沒什麼壞處,哪怕最後沒有實施,也可以讓他們心裡有數。
尤其是虎杖,人家都已經算計上門來了,而且從這次,以及他們所說的少年院事件來看,作為老師的五條悟又不能一直護著他們,畢竟五條悟再厲害也只是一個人,總會有顧不到的時候。
「其實我很早就想說了,你們都不覺得你們咒術界的構成很奇怪嗎?還有咒術師的來源問題。」我打了一下腹稿,盡量委婉...委婉個屁!我直說得了,「明明都已經二十一世紀了,前幾天過完年,現在都已經2019年了!你們咒術界卻還維持著上層統治下層的封建結構是不是有哪裡不對啊?」
「哪怕是國家選領導人,也是要選有能的領導人吧,但是咒術界卻是一群沒什麼用的老人家好好的坐在那裡,指揮年輕人,甚至未成年人去戰鬥送死不說,還盡在後面搞些小手段。單說這一次,栽贓給虎杖的那十幾個受害者在遇到虎杖他們之前就已經腦死亡,就是為了讓他們有理由,這到底是誰應該被判刑?」
虎杖三人都在消化著這些東西沒說話,只有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跑過來的虎杖他大哥脹相果斷地說,「咒術界高層!」
「...很好,這位同學答對了。」
好像突然就變成了上課的氛圍,還是政治課。
「還有啊,我記得之前你們是說過不讓普通人知道詛咒的存在是為了維護社會的穩定,不讓民眾因為對詛咒的恐懼產生更多的詛咒,對吧?」我喝了一口水繼續說,「但是詛咒與咒術師的存在,政界和國家高層也都是知道的吧,他們難道不知道修訂國家政策,提升人民地幸福度可以減少很多詛咒的產生嗎?不一定吧,不要說這有多難,只說有沒有去做的問題。」
「明明是有這麼一個方向去改善的,哪怕再難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既然知道而不去做,那只不過就是推卸,把風險轉移給咒術師。」
說完這一段之後,我主動點名,「五條同學,你怎麼看?」
「咦,我嗎?」原本大概習慣性翹著腿坐在沙發上仔細聽著的五條悟愣了一下,把腿放下好端正了一下態度,還真擺出了學生上課回答問題一樣的姿態認認真真地回答起來了,「這個啊,其實我也不是沒有想過。但是改變並不是一蹴而就的,我的打算是從咒術界開始,先培養出一群可靠的同伴,與我一起改變這個腐朽的咒術界。」
「就憑每一個年級的三四個人?」我毫不客氣地反問。
「我不是說他們不好,虎杖、伏黑、野薔薇、順平,還有二年級,他們都是很好的孩子,只要能好好地長大,終有一天會成長為可靠優秀的大人。」我有點頭疼地抵住額頭,思維卻漸漸沉澱了下去,心中的那個仿佛靈光一閃冒出來的想法變得清晰起來,「但是要改變一個政治集團,乃至一個國家,只有這麼點人是不夠的,要有做研究的人,要有改革的人,要有亮眼出色的人,也缺少不了藉藉無名的基石。」
「咒術師的人數對比非咒術師來說確實很少,但是真的有這麼少嗎?不一定吧,只是很多沒有被發現,沒有成為咒術師就夭折了。我之前向夜蛾校長了解了一下咒術高專招生的方法,八成是通過家族淵源推薦入學,只有剩下的兩成是出現什麼事件→發現有咒術師天賦→收入學校,這樣的吧?像麻枝要那種肯定不是少數,所以說咒術師人少是有原因的,正是因為這樣才無法形成一個有機的循環,以至於還沒有長成的,才剛進入學校的學生就要被迫開始戰鬥。」
「死循環啊。」我幽幽地做出最後的總結。
「那個,清酒老師,什麼有機的循環啊?」虎杖小心地舉起手手。
我很高興他們會順著思考下去,緩和了語氣回答,「就是從入學到正式成為咒術師有一個中間期,可以好好地學習,成長到足夠的程度後再進入戰鬥,這樣可以給後一屆留出足夠的時間成長,而後一屆成長到足夠的程度後又能帶來人數的增加,減輕上一屆的壓力,同時再一次給下一屆留出時間。
雖然可能有些理想化,但是把這個作為目標去努力也未嘗不可。
我始終認為讓未成年的孩子上戰場是一件很過分,也很可悲的事情。」
五條悟倒是對我的話沒有表示出什麼太過驚訝的情緒,只是過了好一會兒,才自言自語般地說,「你說的對,那就從解決高層開始吧。」
我輕輕呼出一口氣。
好歹我今天這些話沒有白說,沒有浪費口水。
誰知道我才剛舉起杯子喝下最後一口水,五條悟突然就身體前傾湊到我眼前,拉下眼罩——大概是為了露出他真誠的眼神,然後以婚禮致辭一般的語氣真誠地說:
「清酒,要成為我的伙伴嗎?」
第96章 96
此時此刻, 不可謂不正經。
反正算是我認識他以來最正經的一次了,那雙漂亮的冰藍色眼睛在燈光下像是會發光一樣,也就是這次這麼近的距離對上五條悟的這雙眼睛, 我才第一次發現他的眼睛...還怪大的,大概比我還大。
咳。
我把飄了一下的思緒收回來,放下已經沒有水的杯子,迎著一雙頗有壓力的大眼睛和另外三雙少年少女的眼睛, 略微思考了一下, 做出回答, 「可以是可以,不過我答應也是有一個前提條件的,不然我不干。」
「好, 請說!」五條悟一合掌, 繼續保持著正經的態度說道。
「必須要成功, 既然開始了就沒有半途停止的道理, 如果搞到一半你們覺得『這樣就可以了,再往前不過是作無用功,把剩下的留給後面的人慢慢來改變』, 那還是算了吧,沒意思。」我的表情嚴肅起來,「最後, 聽我一句勸,多找點科研人才, 咒術師裡沒有就從普通人裡找,其實在咒術界這麼一個圈子裡再怎麼折騰, 也比不上研究出一個普通人也能用來對詛咒造成傷害的東西有用。」
我幾乎是語重心長地在說後面一句話, 邊說著還忍不住想嘆氣。
技術研發啊...
「這是當然的。」五條悟笑起來, 「放心去做就行了,不會失敗的。」
「我可是最強的。」
日常吹噓 1
我平靜地嗯了一聲,「那什麼時候回去?你不是說要從解決高層開始,怎麼解決?」
「我跑一趟那幾個家族」
聽起來還算合理,我就沒有說什麼,看到虎杖他們三個似乎還有不少問題,就喊了他們三個過來,讓他們有什麼不懂的就問。
雖然我只是個兼職的文科老師,不過既然都教了,那多費點心讓他們理解進去也是應該的。畢竟這些東西還是要他們自己理解了才算是真的有用。
歸根到底,我會突然冒出,除了天生反骨(劃掉)對權威沒什麼敬畏心,還有就是被這一波一波的搞事給惡心到了。
一開始咒術高層不要臉地把我叫過去,告訴我要麼成為咒術師,要麼就把涼子他們交出來的時候,我縱然不爽也沒冒出什麼『好不要臉,讓他們下台吧』這樣的想法。
因為歸根到底,我也只是因為一些事情暫時與咒術師的世界有了交集,但是等到事情解決之後,我照樣回歸日常的生活中,說白了咒術界高層再爛也跟我沒什麼關系。
哪怕是我猜到在境港,拿到人魚肉之後的襲擊大概也跟這些人有關,我也沒有去做什麼的打算。
但是偏偏讓我看到了他們躲在暗處想置虎杖於死地。
...唔,怎麼說呢。我並沒有高潔到沒看到一個作惡的人就要去弘揚一番正義的習慣,大多數時候看到作惡的人也就是報個警,順手的話就再留意一下罪證什麼的。不過...
虎杖這孩子我還是挺喜歡的。
還有順平、野薔薇、伏黑他們,還有二年級的。
這些還沒有長成大人就已經在經歷殘酷戰鬥的孩子們,跟那些渾身都散發這快要一腳踏入棺材的腐朽氣息的老人不一樣,如果他們因為那些高層而失去未來的話,會很可惜。
我還是更希望他們能好好地長大,成為優秀可靠的大人。
...
等到我們光明正大地回到咒術高專之後,我聽說順平也適時地醒來了。
這次危機也就持續了那麼幾天。
不過當我回到宿舍的時候,我發現我住宿過的地方似乎有其他人來過的跡像。
——我房間裡的各個地方其實都還保持著我離開之前的樣子,光看是完全看不出來有人到過我的房間,但是大多數人其實對自己的私人空間被侵入會有一種近乎直覺的詭異敏感,哪怕哪裡都沒有發生變化,但是冥冥之中仿佛就是能感覺到那股有他人來過的感覺。
我推開門之後只是稍微頓了一下,放下手裡的東西之後緩步走到陽台上,拉開隔開了陽台和室內的拉門。
陽台上空無一物,本來應該被放置在陽台上進行光合作用的木魅不見了蹤影。
「那棵戀愛腦的樹跑丟了?」涼子跟著我出來,也發現了木魅不見了的事。
我沒有做聲,從陽台上往下望過去,目光在下方的草地上掃過。
這座宿舍後面就是山林,樓下的這片草地就一直從住宿區蔓延到山林裡,樹木參差交錯著,不過因為現在是冬季,樹葉看起來就不是很茂密了。
小知花慢悠悠地飄到陽台欄杆上落下,小腦袋左右轉動著,看起來頗為疑惑。
「礁,小知花,你們去樹林裡找一下,看一下能不能找到木魅。」我稍作思考,心中的猜測傾向於來過我房間的人應該不是為了木魅來的。
除非是有人想把木魅抓去當戀愛小說搶手關小黑屋,不然我是實在想不到誰會想抓走一個只會寫戀愛小說的老樹。
他們連我房間裡東西的位置都沒有改變,更別說木魅這麼明顯一個盆栽了。如果真的是衝著木魅來的,那也就根本沒有必要注意我房間裡東西的位置有沒有改變。
所以我心裡的猜測更傾向於是木魅發現有人入侵,自己先溜了。
沉默又乖巧的礁在我發出指令之後從陽台上跳下去,一下子就沒入了叢林間,小知花還是反應了一下才跟上去。
「主人大人越來越有主人的風範了呢~」倚在門口的牆上沒有走過來的醫生輕飄飄地感嘆道,眼睛笑得微眯起來,黏黏膩膩的語調讓人懷疑他下一句就要說出什麼『請鞭打我吧』『請踩踏我吧』之類奇奇怪怪的話...這也不怪別人會有這種奇奇怪怪的聯想,主要是他說話的時候莫名得就會帶出一種工口的氛圍感。
不過聽多了也就習慣了。
我移動視線看了他一眼。
原本我只是因為他開口說了話才順勢看過去了一眼,目光稍微一晃就要離開。但是在移開目光之後,我停頓了幾秒之後又把目光重新放回到他身上,冷不丁開口,「你衣服上的血跡是不是變多了?」
醫生聞言倒是沒什麼反應,只是低頭看了一眼染血的白大褂下擺,輕飄飄地反問,「有嗎?」
「有。」我的語氣十分肯定。
說著我從陽台離開,向醫生那邊走過去。
在醫生染血的白大褂下擺處,我記得腿關節以上的白大褂部分上原本應該是沒有大片的血跡的,只有腿關節以下是沾染了血跡的。
這些血跡其實並不是簡單的血跡。
在《匣中狂想家》這本書中,醫生在沒瘋之前其實很愛干淨,衣服但凡髒了一點就會立刻擦干淨或是換掉,尤其是代表他職業的白大褂,要求更盛。
而這些血跡,是故事中間部分,醫生發現了他所在那個世界的不對勁,開始試圖探究的時候,被『魚缸外』的人發現這個次等人格的意識覺醒,將他投入廢棄池,
所謂廢棄池,就是所有廢棄人格的液化池。
哪怕是虛假世界中的次等人格,也都在這個世界擁有血肉之軀。在那個廢棄池中,醫生看到了與自己有著相同面貌的殘缺肢體,那些和他一樣,是在同一個人的精神中產生的次等人格,在他之前就被投放到了這個世界。
醫生趟過被殘肢和血液填充的廢棄池出來時,浸在廢棄池裡的白大褂下擺就被染紅了,之後他也沒有換下這身白大褂。
在之後,這身白大褂上染的就是阻止他從虛假世界離開的人的血,以及同伴的血了。
也就沒有了潔癖。
不過我十分確定,此時醫生白大褂下擺上沾染的血跡,有一些是後來染上的,在他剛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的,那個地方上的血跡並不是這個形狀。
總不可能後來他自己偷偷洗了衣服,這衣服上的血跡沒有變淡還洗變形了吧?
「你去做了什麼?」我詢問道。
「主人大人原來在意這個嗎?嗯...就算是我也會有一些小秘密哦~」醫生一點都不慌,反而愉快地笑出了聲,「不過如果主人大人要試試對我發出命令的話,我會忍不住說出來...也說不定呢~」
我沉默著,以一種考量的眼神打量著醫生,目光從他表情誇張的臉上移到了新增了血跡的地方,打量了一會兒之後開口,「是指痕,有人用沾著血的手抓住過你的衣服。」
「是什麼時候?你從我這邊離開過的時候,月饗祭?」
我注視著醫生的面孔,一點一點推導過去。
醫生配合著露出一點驚訝的表情,然後小幅度地鼓掌,「不愧是您,太厲害了!您是怎麼推導出來的?」
「我沒說過嗎,懸疑推理恐怖是一家。」我輕聲開口,「還有,你的性格,你的所思所想,都是我一個字一個字構建出來的。」
我的語氣少有地重了一點。
這還是我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對我身邊的咒靈說出這樣的話,我知道不論是涼子、礁還是小知花都不會對這些話感到被冒犯而生氣,但是醫生會。
醫生的笑容一頓,順從一般微微俯身,語氣一如既往地黏糊。
「正如您所說,主人大人。」
...
頭疼。
涼子礁和小知花三個加起來都沒有一個醫生讓我頭疼。
但問題是,正如我所說的,就是這樣讓我頭疼的一聲正是我親手創造出來的,再加上小說家寫文的時候也不會在意筆下的人物的心情...啊,不,應該說正是因為知道筆下人物的心情,才會更加得心應手地下刀。
而醫生又是我筆下所有主角中公認最慘的那一個。
正是因為如此,才更不能放著不管,讓他亂來啊。
我在心裡深深地嘆了口氣,正想著該采取什麼樣的措施,剛剛在我的指令下去後山的樹林裡尋找木魅蹤跡的礁和小知花也回來了。
礁的手裡拎著一棵粉粉的小樹(指體型),在陽台前的樹枝上輕盈地一躍,就穩穩的落到了陽台上。
礁把木魅放下來。
「做得不錯。」我誇了礁和小知花一句,把目光放到蔫耷耷的木魅身上。
「你是因為有人進入我的房間,才從陽台上離開躲進樹林裡的?」我開口問。
木魅連忙點頭,「對對!」
「有看到是什麼人嗎?」
木魅苦惱地晃了晃樹枝,「第一波潛入進來的人跟影子一樣,還都蒙著臉,老夫壓根就看不到他們長什麼樣啊!」
蒙著臉?
還『第一波』感情來的不只是一波人啊?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這一個小小的宿舍裡藏著什麼不得了的寶貝呢。
我沉思了一會兒,再一次詢問,「那你有注意到那些人來是為了什麼嗎?做出什麼動作?把你注意到的都給我詳細地描述一下。」
好在木魅雖然自稱老夫,但是記性還挺好,條理清晰地給我描述起來。
「這第一波人進來的時候都盡量保持著房間的原樣,在床下、櫃子裡、抽屜裡之類的地方都翻過,還把每一個地板和牆面以及天花板都試過,應該是在找什麼暗室之類的,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在找什麼東西。」木魅說,「總之在找了好一會兒不知道什麼東西之後,他們好像暫時放棄了找那個東西,把目標放在了你的書櫃和書桌上,把每一本書和本子都抽出來翻開來看,不過都帶著手套,估計也沒留下什麼痕跡。」
聽到這,我不爽地皺起眉。
干嘛啊還動我的書?
前面找東西也就算了,我估摸著是某些人知道人魚肉被我拿到了,但又不知道我把人魚肉放在伏黑的影子裡,以為我出門之後把東西留在了宿舍,跑上門來找。
我不爽歸不爽,他們的目的還是能猜到的,我能理解這個行動的含義。
但是翻書和本子是要干什麼?
木魅接著說下去,「他們翻看書櫃上的書的時候,老夫就在陽台外面躲著沒發出動靜,他們沒有發現老夫。然後你走的時候不是比較急嗎,你寫《人間界》的本子就放在陽台屋檐下的那個小桌子上忘了收起來,老夫想著他們翻書櫃和書桌不知道在找什麼,就悄悄把你的那本本子從小桌子上拖下來帶走了。」
「然後你就跑進了山林裡?」我差不多已經在腦海中構建出了當時的情景。
「沒錯,好在那些人好像不是咒術師?沒有感覺到我。」木魅松了一口氣,頭頂上的樹冠晃動了幾下,一本眼熟的本子從木魅的樹冠裡掉了出來,他說,「喏,你的本子,老夫給你完好的帶回來了。」
「多謝了。」我謝過木魅,從地上撿起那本本子,腦子中的疑惑越多。
所以那些人找不到人魚肉之後翻書櫃和書桌到底是為了什麼,難不成還真是在找我的筆記本?但是這對他們來說也沒什麼用啊,他們圖的什麼?
「清酒,你寫的小說,可以讓我們出現啊。」最後還是涼子一語道醒了忽略了這一點的我。
我低頭看了眼手中的本子。
因為被木魅帶著在山林間晃來晃去,封皮上難免沾上了些土和露水,不過對裡面地內容並沒有什麼影響。
這本本子上已經寫了有大半本《人間界》了,不過因為是初稿,所以寫得像是過於細的大綱一樣,找到我完成結局之後才會回頭重新修改一遍,填補上一些初稿略過的字句,最後才會成為一本完整的小說。
如果是看上從我的小說中誕生的咒靈,倒是也說得過去。
不過就算真要誕生咒靈,還得等到我寫完、出版、影視化才有可能啊,甚至於可能還得等到簽下外國版權傳播到國外去...按照時間縱向y和空間橫向X的話(很早以前五條悟提到過的理論)。
這還只是個粗略的手稿罷了。真的是...雖然沒什麼用,但是煩人確實是夠煩人的,希望五條悟那邊動作快一點吧。
我收起我的本子,好好地感謝了一下木魅,把掉落在陽台裡面的花盆扶起來整理了一下,然後把木魅放在花盆上,還澆了適量的水。
「對了,不是說這只是第一波人嗎?之後還有第二波和第三波?也是來找那些的嗎?」
澆水的時候我想起這個。
「啊不,就只有兩波,第二波跟第一波應該不是同一伙人。」
「嗯?」我發出了一聲表示疑問的聲音,讓他繼續說下去。
「第二波人...第二波人...」木魅的眼神忽然變得飄忽起來,吞吞吐吐道,「留下了一封信。」
「信?」我有些意外,「在哪兒?」
第97章 97
「應該放在陽台附近了, 是一只鳥叼著放下來的。」木魅小小聲地說。
他沒有說的是,雖然送信的只是一只鳥,但是他奇妙的雷達讓他感覺送來信的人可能就是原來被他嗑過cp, 後來恢復記憶跑掉的那個人。
不過這也是他的雷達帶來的猜測罷了, 到底是不是還得看具體的信裡的內容再說。
陽台附近啊。
我抬頭左右看了一眼, 走到陽台靠近邊緣的地方, 就盯著容易藏東西的地方找了一下, 最後在陽台欄杆一個裂開的縫了發現了那封卡著塞在裡面的信。
也不知道有什麼人會用這種方法來給我送信...比起來肯定是手機發信息來的快速安全一點。
木魅的神色不知道為什麼看起來有點緊張,又有一種微妙的緊張感。
我猶豫了一下, 拆開那封信,把裡面白色的信紙抽出來。
「誰的信啊?寫了什麼?」涼子好奇地從我肩上探出頭, 下巴擱在我肩膀上蹭了蹭, 我也沒有不讓她看,展開折起的信紙,看向信紙的正面。
...
「——空白的?」涼子疑惑出聲。
正如涼子所說,這封信紙上完全是空白的,看不到一個字跡,我翻來覆去看了幾下之後還撐開信封往信封裡看了看,猜想字跡是不是寫在了信封裡面。
結果什麼都沒有,信封裡也沒有其他附加的東西, 單單就只有這一張空白的信紙而已。
「應該不會是誰的惡作劇吧?」我納悶地擦了擦信紙上空白的地方,都有點懷疑是不是誰用什麼特殊材料寫的信,需要用特殊方法才能看到了, 比如說火燒什麼的。
但是說實話, 這完全是多此一舉。
所以說著應該就是一封空白的信。
「有看出來是誰送來的信嗎?」在我放下信紙和信封之後, 木魅連忙期待地問。
我搖了一下頭。
既然是空白的信, 那我也就沒有把太多的注意放在這個故作玄虛的東西上面, 只是隨手把這封空白的信收了起來,走到書架那邊查看第一波人翻我的書架的時候有沒有弄亂什麼東西,帶走什麼東西。
「怎麼會是空白的呢...」木魅猶有些不敢相信地小聲說。
等到過了兩個小時之後,從重傷昏迷中醒來的順平也來了我這邊一趟,情緒有些低落的跟我聊了好一會兒才走。
這次事件大概是給了他不小的打擊,尤其在是醒來後知道了高層針對虎杖所做的事情,少年人的心裡大概憋著好一股氣。
在一年級的四個人中,順平雖然看著內斂安靜,在打打鬧鬧的四人中一直是安靜微笑的那個,但是他對同伴的重視一點也不比任何一個人少。
他主動選擇了輔助的位置,在開發水母能力的時候也大多是以輔助性的能力為主,更多地配合、幫助同伴發揮出更多的攻擊力。
心思十分細膩。
我作為一個靠譜的成年人,當然是先好好安慰了順平一通,然後給他噸噸噸灌了幾口雞湯,讓他打起精神把精力集中到變強上面。
送走順平之後,天色暗了下來,今天也快結束了。
「接下來加快速度,先把《人間界》寫完再說吧。」我嘆了口氣,翻開那本被木魅保住的寫著《人間界》的本子,把前面的重新看了一遍之後,做到桌子前寫起了後面剩下的內容。
《人間界》距離粗略的寫完已經快了。
其實人間界的構思寫作已經很慢了,我在夏季六七月的時候就已經有了人間界的靈感准備寫這一本了,結果一直到現在才寫完粗略的第一版。
...雖然說在這之間發生的事情也確實是很多吧,不過更大的原因還是我太過悠閑了,只要卡住就停下來去做別的,釣釣魚什麼的,以前我卡住的時候都是砸著玻璃杯硬生生寫出來,把卡住的地方磨過去再說的。
不過好在第一版寫完之後,再根據第一版修改著寫完整版就很容易了,只需要填補些省略的描述和語句就可以了,快的話,我努力一下每天多寫一點,一兩個月吧,就能寫出來了,然後走出版程序還要走三四個月。
不過改變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一般砸上幾年十幾年幾十年也很正常,咒術界他們找科研人才做研究也沒這麼快,粗略算一下,如果《人間界》真的如我預計的那樣產生詛咒的話,大概還是我比較快。
這還是算上了後續的影視化,動漫化之類的時間。拜托中鄉編輯幫我賣各種版權的時候挑一下願意盡快開始做的吧,實在不行我看看我存款夠不夠自己出錢投資個制作組出來。
我這樣想了一下,隨即把腦內亂七八糟的東西清空,筆尖微動,沉下心開始書寫剩下的內容。
書頁隔了一會兒就翻過一頁,這次寫的時候出奇地順,寫到想寫的劇情的時候幾乎都不怎麼需要想,就自然而然地寫了下去,書頁翻了好幾頁,我都快忘記外界的時間了,等到涼子輕輕地戳戳我的手臂喊我睡覺的時候,我才發現鬧鐘上的指針已經走過了好幾圈,現在都已經快到凌晨一點了。
「等一下,我還不怎麼困,等我先把這段劇情寫完再睡。」我揉了揉因為長時間握筆而有些僵硬的手指,跟涼子打了個商量。
這種沉入進去的狀態可遇不可求,今天停下來稍微放一放的話,估計明天早上起來就沒有這種狀態了。
所以我覺得還是稍微熬夜寫一下比較好。
反正現代年輕人和青年人也沒幾個不熬夜的,現在這個點還有不少年輕人的夜生活才剛開始...如果這種狀態可以持續下去的話,我覺得通個宵也不是什麼問題,反正現在還在新年假期的時間裡,現在大家都回來了也不需要上課,明天可以補覺。
「明天寫啦清酒,熬夜對身體不好,據說很容易猝死的!」涼子的語氣並不十分強硬,帶著些勸解的意味。
既然不是很強硬,那我就理直氣壯起來了,「沒事的啦,我也不經常熬夜啊,就今天就今天,稍微晚點睡——好啦別說了涼子,再耽誤下去我的靈感都要跑掉了。」
涼子沒辦法,只能任由我繼續寫下去,坐在旁邊看了一會兒之後站起來去煮東西,給我等會兒餓了吃。
我接著剛才的思路寫下去。
結局要怎麼樣設置比較好呢?
死去的人重回人間,要吃活人的血肉才能一直存在下去,十日不吃就會重新變成一堆枯骨,在這樣的設置下,危機被解決是必然的,但是我寫這個故事的目的不是為了讓這個被解決,而是借由這個故事最大限度地引起一些負面情緒,所以不需要好結局。
那麼就這樣吧,結局就讓大多數活死人被消滅掉,但是有一小部分存留了下來。一開始是一個高官為了保住復生的妻子開了先例,有了一個自然也就有了第二個第三個...總之會有那麼一些活死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被藏了起來。
但是活死人需要活人的血肉才能存在下去,這是一個無法忽視的矛盾。
結果從恐怖生物開頭,最後又回到了人類的鬥爭與矛盾上了啊。
就這樣吧,一個開放式的結局,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就讓讀者自己去猜吧。
我無比順暢地寫下這些文字,等到寫完我構思出來的結局的時候,我放下筆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捏了捏僵硬的手指,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現在完整的骨架已經有了,明天開始就可以回到開頭去填補肉了。
直到寫完放松下來,長時間精神集中產生的疲憊和困意才後知後覺地蔓延上來,我眼睛都有點干澀,跟涼子說明天起來再吃她煮的粥之後先去睡覺了。
因為精神上的疲憊,我一沾到枕頭就睡著了,自然也不知道那封被我放下抽屜裡的空白信紙在我睡著之後產生了什麼樣的變化。
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做夢了...大概是四月份到現在?
但是今天,我睡著之後卻久違地做了一個夢。
說是夢,我的意識好像又太清晰了,竟可以清楚地意識到現在是在做夢,並且能夠有條理地思考,知道我是我自己,而不是跟往常做夢那樣,會變成其他各種各樣的身份。
做夢就做夢吧,看看會不會又給我帶來什麼有趣的靈感。
我好整以暇的等待著夢中的場景變得清晰起來。
...唔。
我所身處的地方是個和室。
我能感受到自己身體的存在,這種體驗還是比較少的,因為是在夢中,我少了一些慣常的謹慎,頗有些好奇地在這個和室裡走動探索起來。
地上鋪著深色的榻榻米,房間裡的某處似乎還燃燒著什麼香,我可以聞到那種淡淡的香,聞起來像是什麼寺廟裡的味道。
如果是寺廟的話,這回是跟佛教有關的靈感嗎?
我把這個和室探索了一圈之後,打算探索其他地圖,拉開和室的拉門就走出去了。
這個夢裡的場景和現實中一樣,看起來也是深夜,和室外是一條長長長長的走廊,走廊兩邊沒有其他任何房間,就只有這一個和室,唯一有一點光的地方也就只有這個和室外面的地上放置著的一個小蠟燭,這樣看那條走廊就顯得太長又太幽深,不知道盡頭是什麼東西。
我把這根放在和室門口的小蠟燭拿起來,就這樣慢悠悠地順著長長的走廊往盡頭走。
這麼一看,連我身上的衣服都是我睡前穿的那一身。
第98章 98
這種感覺還挺新奇的, 我還沒有做過這麼真的夢呢。
我也不知道就這一樣一直順著走廊走了多久,不過當那根小蠟燭快要燃燒盡的時候,我的視線中終於出現了除了長走廊之外的東西。
那是一個小小的擬餌。
嗯?
擬餌?難道是我最近釣魚釣少了, 潛意識又想去釣魚了嗎?
在還沒有出那檔子事之前, 原本我還打算在新年去北海道的時候還可以去漁場釣釣魚, 避開一些被大人帶著來串門的小孩子。
我蹲下來撿起那個擬餌看了看, 抬頭往前看過去的時候, 就發現前面的場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發生了變化。
不再是沒有盡頭的走廊,在我前面是一扇敞開的和室的門, 而外面則是一個幽涼的庭院。庭院裡荒草叢生,天上掛著一輪黯淡的月亮。
如果是夏天的時候坐在這樣一個庭院裡大概會挺有樂趣的吧,不過現在是冬季, 所以也就只剩下荒涼了。
「怎麼是你?」我十分意外地這麼說了一句, 從敞開著的和室門裡走出去,只感覺夢裡赤著腳走在木質的地板上時,竟然也仿佛能感受到那股地板上的涼意。
坐在走廊上的人回過頭。
我之所以在看到他的時候感覺這麼意外,是因為我完全沒有想過第一個出現在我夢裡的現實中出現過的人,居然會是夏油。
畢竟一般來說我的夢大多是走怪誕奇異畫風的, 尤其是我在睡下之前滿腦子想的都是人間界的劇情, 按理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我就算做夢,夢到的也不會是毫不相關的夏油才對。
「好久不見了,伊吹。」夢裡的這個夏油倒是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像是早就料到我會來一樣, 笑著指了指旁邊, 「坐吧。」
我依言在旁邊坐下來, 偏頭往旁邊看過去。
此時坐在旁邊的夏油並不是我熟悉的黑發丸子頭咒骸的樣子——那個咒骸倒是也在旁邊, 不過這時候咒骸看起來就像一個普通的玩偶一樣,被擺成坐在那裡的樣子,一動不動。
曾經在列車上見過一次的夏油虛影則是坐在咒骸旁邊,我們的位置現在是這樣的:
我,咒骸,夏油
不過跟我之前在列車上見過的樣子也有些不大一樣吧,出現在我夢中的夏油不知道為什麼是穿著一身袈裟的形像,頭發也沒有扎成丸子頭,就很隨意地全部放下來,如果不是劉海依舊十分具有代表性,我都要以為是什麼新出來的角色了。
「確實。」我用這句話來回答他的那句好久不見。
稱呼是伊吹,嗯,感覺夢裡的這個應該是比較正常的。
我就暫時先保持了安靜,仰頭看著這個荒涼庭院上方黯淡的月亮,等著看這個夢會是個什麼樣的發展。
「高專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大概過了有一會兒吧,夏油開口說。
我微微一怔,「所以呢?」
沒想到做夢還會和現實中聯動,我雖然因為現在還是做夢的狀態,思維都有點鈍鈍的,但依舊是感覺到了有些不大對勁。
「要不要到我這邊來?」夏油接著說下去,目光沒有看我,而是同樣仰著頭看著庭院上方的月亮,「咒術高層慣常喜歡使用這樣的手段,哪怕他們顧忌著悟不敢做得太過火,不過你拿到的人魚肉已經被盯上了吧,高層的那些人會用盡各種手段奪取那個東西。」
他的語調平緩且慢,配合著荒涼的月色聽起來倒是別有韻味。
不過...
在夢裡聽到這樣的話也太奇怪了吧,難道我潛意識覺得夏油會這麼說,做夢的時候就自然而然地補全了?
似乎不大現實。
「你不也想要人魚肉嗎。」我抱著腦子裡忽然浮現出來的大膽猜測,頓了一會兒之後開口說道。
「而且我沒記錯的話,之前你還叫我猴子了吧。」
我對這一點記憶特別深刻。
之所以特別在意,不是因為他當時說這句話時的態度和語氣陌生傲慢,而是因為在聽到這樣的話時,我意識到的『我認識的夏油就好像從未存在過』而產生出的那一點點悵然與可惜。
「非咒術師對於我來說就是猴子。」
——結果,我聽到的就是這麼一句話。
哈?
「那你是什麼?難不成你想說你才算是人類?」我超不爽地轉頭盯住他,「你非要這麼說的話,按照生物學來說猴子還是人類祖先呢,你是不是得好好叫聲祖宗來聽聽啊?」
「笑死人了。」
雖然這話跟我說惡人就是害蟲的論調差不多,但是任誰被突然劃分到非人動物的範疇去了,肯定也會非常不爽。
夏油撇開頭,奇異地沒有與我爭執。
這時候他看起來又像是我認識的那個夏油了。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按捺住冒出來的火氣,冷靜下來拿過旁邊那個咒骸,翻過去背面想把他腦子掏出來看看有什麼問題,但是翻過去的時候我卻並沒有在咒骸背後看到拉鏈。
「不用找了,不在這裡。」這時候夏油才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話。
明明是他把我拉過來的,結果他卻反而是消極交談的那一個。
我是真的有點看不懂夏油了,失憶時,龍宮島上,以及現在,他體現在我面前的似乎都是不同的面孔。
「所以你這次讓我來到這裡,就只打算說這些沒什麼的意義的話嗎?」我直接冷靜地說開來,「這不是夢吧,你是用了什麼方法讓我在睡著之後意識出現在這裡的,對吧。」
「問題出在那封信上?」
我做出合理猜測。
夏油沒有否定,他只是自顧自地繼續說,「他們這一次是針對兩面宿儺的容器設計,但也未嘗不是將你也算在了裡面,你應該發現在我送去信之前,還有另外的人去找過東西吧,除此之...」
「夠了。」我的耐心終於耗盡,從坐著的地方站起來,由上而下注視著他沒什麼表情的面孔,「這些不需要你來說。夏油傑,我不是來聽你說這些的。」
夏油傑看了過來。
「我在龍宮島上說過的,如果你有合理的理由,我說不定會把人魚肉給你,那並不是開玩笑的。」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有些失望地垂下眼轉身打算離開,「但我現在確定了,我不會把人魚肉給你。想要的話你就自己想辦法來搶吧。」
...
「那就算了。」
我轉身之後聽到的就是這麼一句話。
「無所謂了。」
我的腳步頓住。
大概是想看看他是以什麼樣的心情與表情說出這句話的,回頭看了一眼。
坐在和式長廊上的夏油就這樣靜靜地側頭看著我,目光平靜地落在虛空的某處,像是在看我,又像是沒有在看我,垂眼微笑著,仿佛是仙人一般恬靜的微笑。
怎麼說呢...
在這一刻我腦海中第一個跳出來的可以用來形容這個狀態的夏油的比喻,是[布袋裡的老鴉]。
所謂布袋裡的老鴉,說的就是雖然活著,但像是已經死了一樣的狀態。
就與我在這個奇怪的夢與現實之間所見到這個夏油一樣。
「你擺出這副樣子是要給誰看。」我直說了,收住要離開的腳步,返回去撿起咒骸不客氣地砸在夏油臉上,「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要什麼就說,把我拉過來就是為了讓我看你的這副死人臉啊?怎麼,現在又不會說了?」
我這個動作來的突然,夏油大概一下子也沒想到要躲開,或者是因為在這個半夢的環境下沒必要躲,就被咒骸砸了個正著。
黑發丸子頭微笑著的咒骸小人從夏油臉上緩緩滑落。
我這話可以說是相當不客氣了。
對於我來說,一般不會把這樣的話說出口,對於不大熟的,無關緊要的人,是沒必要說,而關系比較好的也沒有一個擰巴到需要我說出這樣的話的程度。
所以說這麼不客氣的話我其實還是第一次直接說出來。
連一些所謂的評論家之類的,抨擊我的小說的時候,我都只是忽視掉,如果是特別囂張舞到我面前來的,我才會隨手回一句『評論之前先想一想,你不喜歡的就是錯的嗎?』,然後繼續忽視。
...
本來我是打算直接走的。
如果不是必要,我其實不大喜歡和性格擰巴的打交道。但是好歹也有過四個月的同居交情,我覺得盡力開導一番也算是仁至義盡了,這也沒用那我也就沒辦法了。
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我並不知道他的訴求是什麼。
第99章 99
但是他現在這消極談話的態度, 看著又不像是會老老實實說出來的樣子。
我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有些煩躁地從他懷裡把滑下來的咒骸拿過來,然後重新坐回到之前的地方。
我扯了扯咒骸的劉海, 盯著把這根劉海固定在咒骸發際線那裡的針腳, 不再看夏油,就在這夢裡研究起了怎麼把這根劉海拆下來。
「回去吧。」過了好一會兒, 把我拉過來卻什麼有用的事情都沒說的夏油開口說。
「那你什麼時候把我的魚竿還我?」我面無表情地斜著看了他一眼,把剛剛在長走廊上撿到的那個擬餌拿出來,放在走廊地板上,「我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吧, 那是我用得最順手的一把魚竿。」
我特意強調了一下[最順手]這幾個字,目光不閃不避地注視這他。
夏油忽然笑了一下,「抱歉啊, 好像被我弄丟了。」
這笑容不似剛才那仿佛布袋裡的老鴉一般的恬靜微笑, 竟也有一瞬間的鮮活。
「那賠我。」我不滿皺眉。
既然魚竿被弄丟了,那怎麼也得把醜寶賠給我才算了事。
夏油只是笑, 沒說話。
等到這夢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我原本清醒的意識也稍微有些昏沉起來, 就像是熬夜熬了太久的狀態,眼睛裡看到的周圍的東西也逐漸變得模糊了,眼皮也困極了地想往下沉。
我拍了拍額頭。
雖然不知道這個把我拉過來的夢原理是什麼,不過應該還是算在夢的範疇裡的吧。
原來在夢裡也還會感到困嗎?
庭院上方的月亮像是倒映在水中的一樣, 不知道被什麼撥弄了一下就散開了, 那被攪散的月亮落入荒草叢生的庭院中,又像夏日夜裡的螢火蟲一樣。
不過仔細一看, 庭院裡荒草叢生的樣子也確實很像是在夏日。
在長廊上坐了很久的夏油站起來, 打算率先離開。
直到他站起來之後, 我才發現,其實夏油的個子也挺高。
只是因為以前我看他只剩一個腦子的樣子,以及三頭身咒骸的樣子看得多了,而他這個狀態也就見過兩次,不大容易注意到這一點。
「對了,咒術界高層有人盯上人魚肉,會用盡各種手段奪取這個東西,我記得你剛剛是說了這些吧。」我坐在原來的位置沒有動,像是才剛想起來一樣,帶著些倦意慢吞吞地重復了一遍一開始夏油說的話,手搭在屈起的膝蓋上,偏頭看正要離開的夏油。
於是就像是與剛才的情況翻轉了一樣,已經打算離開的夏油因為這一句話稍微停住了腳步。
「我只是想跟你說,只是用這個理由就想讓我害怕,來勸說我去你那邊,考慮可不夠啊。」我微微揚起唇角,說出最後這句話,作為這次奇妙談話的終結,「好好看著吧。」
還擱這跟我說咒術高層呢?我們這邊都已經在列搞掉咒術高層之後的制度更替了。
聽夏油他自己的話,他似乎對咒術高層的手段還挺熟悉的,大概也沒少接觸。不知道他回頭一看咒術界,突然發現連高層都沒了,不知道會是個什麼心情。
嚇一跳吧。
...
進入這個夢中的庭院花了不少時間,要從一個和室和長長的走廊中走出來,但是離開只用了一瞬。
我在咒術高專的宿舍裡醒來,睜開眼用了十幾秒認出我現在身處的環境是我入睡前的環境。
我翻了個身,慢吞吞地伸手去按亮床頭櫃上放著的台式小時鐘。
看到上面顯示的時間是早上六點,距離我睡下去不過才過了三個小時不到。
但是我現在的狀態就跟通宵通到了六點一樣,根本沒有休息過的感覺。
要知道熬夜醒來的感覺,和通宵的感覺,不同之處還是很明顯的。
好家伙,看來這個奇奇怪怪的做夢方式並不能讓人在做夢的同時得到休息啊。
「怎麼這麼早就醒了?」不用睡覺的涼子一下子就發現我醒了,輕手輕腳走過來。
「做了個夢。」我含糊地說了一句,看到冬季外面還沒有完全亮起來的天色,把手縮回被子裡,把大半張臉都埋進被子裡,困倦地小聲說,「我再睡一會兒。」
我自己並不知道我在熬夜熬懵了的時候,小小聲說話的聲音比平時正常的語氣要軟些。
而過來查看的涼子,面對的就是有連我自己都沒見過的,大概算得上可愛的樣子(涼子事後描述)?
涼子:哦呼~
奇怪的母愛增加了.jpg
這次睡著就沒有再做什麼夢了,安安穩穩地把我缺失的睡眠給補了回來,睡夠了才醒過來。
當然時間肯定不會太早就是了。
不過冬天這種天氣,起得晚實在是太正常了,根本就不會有什麼罪惡感。
我醒來之後不緊不慢地洗漱、吃了點東西墊肚子,然後打開手機查看收到的信息時,才看到有幾條未讀信息。
除去一些垃圾信息之外,只有兩條信息是有用的。
一條是中鄉編輯對於我新書進度的委婉詢問,另一條就是五條悟發來的,問我現在有沒有空的消息。
後面這條消息發來的時間還正巧就在五分鐘之前。
我給後面這條回了一個【什麼事?】
至於中鄉編輯的消息,晚點再回吧,算一算進程,跟他說一聲大概什麼時候能寫完,可以准備起來。
過了一會兒,五條悟的新信息來了。
【大帥哥五條悟老師:清酒你去一趟之前高層見你的那個地方,遠程視頻會議室。】
【大帥哥五條悟老師:我已經喊夜蛾校長把那門打開了[小人轉圈圈跳舞.jpg]】
唔?
這是要做什麼?
我心裡納悶,不過看到第二條消息之後還是換了衣服過去了。
這是我第二次來到這個位於天守閣裡面的『遠程會議室』,不過這次並沒有人帶路,我到的時候這個古樸會議室的門就已經是打開的了。
我像上次一樣走進去,心裡思索著五條悟這時候讓我過來到底是要做什麼。
在從愛知縣蒲郡市回來之後,五條悟就把學生們都留在了學校裡,然後自己跑出去說是去先把咒術高層解決了。
當然,這種輕松的態度跟我想像中的權利更替的情景不大一樣。我想像中的應該是更嚴肅凝重一點,先拉起一個大旗召集一撥人,然後帶著人去逼宮、暗鯊之類的,這才是最常見的流程。
單槍匹馬...還是少見的哈。
反正是自從前天五條悟自己跑去說要清洗高層之後,一直到今天才有他的消息傳來。
我走到那些可以出現人影的門板前面,拿出手機看了看有沒有新的消息發過來。
話說,讓我來這個『視頻』開會的地方,總不是因為五條悟說不過那些高層,喊我來幫忙罵...啊不,我是說講道理?
我正這麼想著,可以遠程出現人影的門板上浮現出了一個眼熟的人影。
第100章 100
是的, 沒錯。
門板上出現的人影就是五條悟。
倒也不算是特別出乎意料。
他出現在『門板』上之後嗨地打了一聲招呼,大概是見我這邊沒有什麼反應,還在那邊用手拍了拍什麼東西, 拍完之後探頭過來, 把臉露出來,投影到板子上, 說了好幾聲,「喂?喂?聽得到嗎?看得到嗎?」
「看得到。」我回答。
我的目光落到『門板』中五條悟的身後,注意到他現在所處的地方是一個老式建築的房間裡,房間裡有不少名貴的裝飾, 牆上還掛著一副還挺有名的畫作。
「你現在是在某位高層的家裡?」我根據這種貴且很有老年人審美風格的老式建築和裝飾做出合理推測,「你那邊已經解決了嗎?」
不然總不可能是高層友好地請五條悟進去,還好客地開了這個遠程會議的東西給他玩吧。
「沒錯, 這個是最後一個高層的家族了。」五條悟點了點頭, 一派輕描淡寫地說。
「那你找我過來看是為了...?」我打出一個疑問的語句。
就算是想告訴我這個消息,那也可以直接發消息給我說就好了, 特意喊我來這個『視頻會議室』看這個...倒也不是五條悟做不出來的, 不過這也太小孩子氣了。
我這句話才剛說完, 五條悟一下子來了精神。
他往旁邊挪了一步,然後伸手從『門板』投影範圍外拉過來了一個人,推著這個人的肩膀站到門板前,以一種意外發現好東西的語氣輕快地說, 「看!」
被他按著肩膀推到『門板』前展示給我看的, 是一個頂著鍋蓋頭、戴著厚重眼鏡的青年,看起來內向又拘謹, 就像是學生時代常見的那種每個班大概都有一兩個的書呆子同學。
這個人的身高看起來和狗卷差不多, 站在大概一米九左右的五條悟旁邊又一副被嚇到的樣子, 像個可憐弱小又無助的小雞仔一樣。
我不知道這個人是有什麼特別的,能讓五條悟在這時候特意推出來給我看,直到五條悟開口介紹了這個人。
「這個小兄弟的名字叫做橫陽鬥,這麼說可能平平無奇,不過...」五條悟刻意賣了個關子,頓了頓之後才把完整的介紹說出來,「清酒你和真希戴的眼鏡都是這個人做的哦!那種鏡片玻璃並不是本來就含有咒力的東西,只是普通的玻璃,是他研究計算出了怎麼把咒力封印在玻璃裡面,讓非咒術師可以看到詛咒,還不會弄壞玻璃的量!我就說當初橫家怎麼突然就拿出了這麼與時俱進的東西。我問過陽鬥了,他說願意跟我走。」
「怎麼樣,你看這符不符合技術型人才的要求?」
我聽完後頓時眼睛一亮,果斷地說,「當然算!」
五條悟能這麼快就找到一個研究過咒力與普通造物之間的關系,並且還實用成功的人,完全是意外之喜啊。
我都已經做好要拜托私家偵探幫我找幾個靠得住的搞研究的人的心理准備了。現在起碼有個有經驗的人來了,這代表著什麼?這代表著不用平地起高樓了。
比起高層都已經被解決什麼的,我覺得這才是到目前為止最大的好消息。
甚至於我忍不住還想問,「就只有一個嗎?你在別的家族裡就沒有扒拉出幾個搞研究的人才嗎?有的話就多拉來幾個。」
五條悟沉痛地搖頭。
哎,可惜了。
「那個...」橫陽鬥被按著肩膀,似乎是確定了不會有什麼事,才敢小心地開口,「其實我是在非咒術師中長大的,讀完大學之後才被橫家找回來,所以...」
我聽懂橫陽鬥的未盡之意了。
就是說找搞科研的人才還是得在讀過大學的人裡面找麼。
*
結束『視頻』交流之後,我離開這個視頻會議室,心裡期待著五條悟早點把難得的科研人員給帶回來,好看看我的一些想法能不能實施。
不過另一邊,我也聯系了私家偵探,實施看他們能不能幫我找到符合條件的人。
畢竟要完成這麼一個不算簡單的技術改革,只靠一個搞研究的人還是不大現實的,畢竟隨便一家大點的公司都有一個完整的研究團隊呢。
總之先做好准備收集一批名單,到時候去找就方便多了。
如果咒術界能從國家高層那裡要來一批研究人員就更好了。
我與私家偵探溝通好了之後,又在腦子裡回想了一遍有沒有什麼漏掉的。
...
還有夏油的事情。
目前已知夏油曾經是咒術高專的學生,是一個咒術師,但是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走上了離開去當了那什麼盤星教的教主。
本來我是沒有打算去探究夏油過去的,畢竟人都已經走了,去知道他的過去也沒什麼意義。
但是現在...
我覺得還是可以稍微探究一下的。
誰讓他走都走了,昨天晚上還整了這麼一出,莫名其妙地把我拉到那個夢裡去,結果除了意思意思問問『要不要到我這邊來』之外什麼都不說,擺出那樣一張臉。
就算夏油自己不說,咒術高專還有他曾經的老師和摯友呢,拼拼湊湊多少也能拼湊出一些東西來吧,再不濟他這個人曾經在這裡存在過,總是會留下一下痕跡記錄之類的東西的。
我只是覺得,注重[情理]的我,也是時候去看一看了。
[夏油傑]的情與理。
——他過去是個什麼樣的人?又是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這些。
因為現在五條悟還沒有回來,所以我是先去找了夜蛾校長,跟夜蛾校長聊了一些其他的作為鋪墊之後,試探性地提起夏油。
夜蛾校長知道我的來意之後,鐵血硬漢一般的臉上露出了一些復雜的神色。
「夜蛾校長,方便和我說說嗎?」我主動詢問道。
「傑嗎...」夜蛾校長放下手裡的羊毛氈,不知道想了什麼,語氣變得悠長,「倒是確實該與你說一說。」
「說起來,那已經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了...」
一聽到這個開頭,我就做好了聽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的准備。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這個故事其實並不是很長...或者說,過於短了。
雖然也有可能是夜蛾校長不大會講故事的緣故吧。
夜蛾校長只是說了他曾經交給他的學生夏油傑和五條悟的一個任務,任務的最後結果,以及2007年夏天夏油叛逃的事件。
除此之外的事情,夜蛾校長只是給了我一枚鑰匙。
「這是檔案室的鑰匙。至於剩下的,就由你自己去看吧。」夜蛾校長沉聲說。
我接過了鑰匙。
第101章 101
我也沒有想到夜蛾校長說把鑰匙給我就直接把鑰匙給我了。
我離開夜蛾校長所在的那個和室的時候, 牽上在門外追著自己的尾巴撲蟲子的將軍,還沒有決定立刻就去咒術高專的檔案室去看那些記錄,而是先回了一趟宿舍。
從夜蛾校長剛剛簡單述說的內容中, 我多少也聽出了一些東西。
以及那一句話。
『他在殺光了那個村落裡的人之後, 回了一趟他自己家裡,當我們前去調查的時候,傑的家裡只遺留下他父母的血跡, 和他自己的殘穢。』
哪怕是我已經做好了相當的准備, 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也還是被驚了一下。
當時我還問了夜蛾校長, 「姑且問一句,他的家庭...有什麼內情嗎?」
夜蛾校長只是搖了搖頭。
「清酒?清酒?」等我推開宿舍的門, 在門口站了有一會兒的時候, 才聽到涼子叫我的聲音。
我抬起頭疑惑地看向她。
「你和那個校長在屋子裡說了什麼啊, 怎麼一路上都在分神?」剛剛沒有跟著我進去,而是在門外牽著將軍的涼子這麼問道。
我沒有說什麼, 只是說,「沒什麼,只是知道了一些事情。」
將軍屁顛屁顛地小跑進房間,到布偶貓的窩前探了探頭,因為沒有發現布偶貓的身影,又到陽台溜達了一圈,溜達回來之後跑到我身邊, 大概是發現了我心情不大好,仰著頭看了我一會兒, 過來用腦袋蹭著我的小腿。
我坐下來彎腰抱著將軍的腦袋揉了一會兒, 才長長地嘆出一口氣, 把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東西先給清空了, 盡可能先站在客觀的角度進行理性分析。
我想,不管是任何一個人,在知道認識的人親手殺死了自己的父母的時候,第一反應大概都是離這個人遠一點,想到『這個人不可交』吧。
哪怕我對父母中父親這個角色並沒有什麼好感,但我更多的也是認清那個人與我去除血緣關系以外,也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所以在勸說母親與那個人分開之後,我就將他拋在了腦後,再沒有去關注過他的事情,不會因為他過的好而憤怒,也不會因為他過的差而高興。
但是從夜蛾校長的態度上來看,夏油的家庭並不是殘缺的,甚至在事情發生前,大概可以算得上是一個美滿的家庭?
...你說,一個人在什麼情況下,才會主動去毀掉自己美滿的家庭呢?
單從目前得到的信息來看的話,我想不明白。
我按著將軍的腦袋揉了好一會兒,然後松開手讓它自己去玩,坐到書桌前,把夜蛾校長交給我的檔案室鑰匙放到桌子上,拿出抽屜裡那封空白的信件。
鑰匙和信件擺在了一起。
還要去看嗎?
——去當然是要去的。
都已經決定要探究了,探究到一半停住,不上不下地卡在這裡還怪難受的。等把整件事情都完全搞懂之後,我再根據我自己判斷出來的東西,來決定之後對他的態度吧。
在心裡默默決定好之後,我把鑰匙收進了兜裡。
不過在我動身去咒術高專檔案室之前,不久之前還才剛用那個遠程視頻的木板帶來一個好消息的五條悟在解決完他那邊的事情之後,也很快回到了咒術高專。
我也就先去見了五條悟帶回來的技術型人才橫陽鬥。
橫陽鬥被帶來咒術高專的時候還不是只一個人輕裝來的,除了人之外,還帶來了大包小包的各種東西。
只不過這些東西並不是什麼生活用品,而是他的工具、各種研究成品、半成品之類的東西。為此去的時候一個人抬腳就走了的五條悟,回來的時候還專門讓伊地知開了車把這些東西給運過來。
橫陽鬥和伊地知搬東西的時候,五條悟就插著兜站在旁邊不知道在打量什麼,壓根就沒有去搭把手的意思。
最後還是路過的一年級四個人看到了,幫忙上去搭了把手。
我走過去,看了一眼正在幫忙搬那小山似的一大堆東西的一年級四人以及伊地知,又看了看不知道為什麼看起來壓力很大的橫陽鬥,正打算說什麼。
「這是什麼?」五條悟突然開口,伸出手從橫陽鬥的那些行李裡拎出來了一個東西。
橫陽鬥一驚,看上去一副很想伸手把被五條悟拿走的那個東西搶回來,卻迫於五條悟的實力不敢動手的樣子,臉都憋紅了。
「...」現場一片沉默。
「這就是一個手辦啊,五條老師居然不認識嗎?」虎杖摸了摸腦袋大膽開口,「不過這個角色我也不認識哎,是哪部番或者游戲裡的嗎?」
...
是的,沒錯。
被五條悟挑著拎出來的就是一個服裝清涼的動漫美少女手辦。
在這麼一大堆各種各樣的搞研究的東西中,這麼一個手辦夾在那裡確實挺突兀的,不過我定睛一看,發現橫陽鬥外套裡面的T恤上印著的是艦娘裡的一個角色,帽子是血小板同款,就連鞋子上也有不知名動漫人物的頭像。
很顯然,橫陽鬥是個御宅族。那麼夾帶一個美少女手辦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對吧。
「你們幾個看到的就只有這個手辦嗎?」五條悟動作一頓,痛心疾首地對著一年級四個人說道,邊說邊晃了晃手裡拎著的美少女手辦,「我是說藏在這裡面的咒靈啊!」
一年級四個人都是一愣。
橫陽鬥則是臉色頓時就變了。
被五條悟這麼說過之後,一年級四個人這回集中了精神專注地盯著那個美少女手辦去看,看了一會兒之後還是伏黑率先搖了搖頭,「看不出來有咒靈的痕跡。」
「嗯,畢竟這個咒靈的身體裡已經幾乎沒有什麼咒力存在了,看不出來了也很正常。」五條悟說完之後和善地把手辦遞還給橫陽鬥,還相當友善地拍了拍橫陽鬥的肩膀,「別緊張別緊張,來,拿好。」
「說說看這是怎麼做到的?研究出來的新技術嗎?」
雖然五條悟笑得是很和善爽朗的樣子,但是被拍肩膀的橫陽鬥本人大概一點都不會這麼覺得。
他不自覺地抖了抖之後,小聲說,「是...是的,這是我目前正在研究的咒力的轉移和儲存,這個咒靈是我用來做實驗地最低級的咒靈,不會傷人的!」
咒力的轉移和儲存...
我乍一聽還沒有什麼感覺,但是稍微想一想之後我覺得似乎跟我設想過的一個方案有異曲同工之處。
這麼說來,似乎...
「去找個地方坐下來仔細說說吧,我對這個研究很感興趣。」想到這一點之後,我當即開口。
橫陽鬥有些茫然地看過來,「談這個嗎?我的這個研究其實還才剛剛開始,都沒有做出什麼成果來。」
「是的,就是這個。」我安撫性的笑了一下,「我想先問一下,陽鬥君你的這個研究設想,能夠轉移的咒力量有規定嗎?是所有有咒力的東西都能轉移儲存,還是僅限於咒術師?」
要知道,除了咒術師之外,非咒術師也是有一定量的咒力的。
我這話一出來,最快明白過來的就是五條悟了。
他打了個響指,「陽鬥君說用來做實驗的是最低級的咒靈,最低級的咒靈所含有的咒力其實已經接近非咒術師所擁有的咒力量了,如果對吸收咒力的對像沒有要求的話,應該是可以做到的。對吧,陽鬥君?」
橫陽鬥:「這個...我還沒有試過...」
「沒事,先坐下來慢慢說吧。」我說。
於是,我們來到了咒術高專的待客室,也就是之前大家聚餐吃過壽喜鍋的那個地方。
因為我們這邊要談話,虎杖他們就主動請纓幫橫陽鬥把東西都搬到安排給他的宿舍去,最後只剩下我、五條悟和橫陽鬥三個人坐在接待室這邊,開始了交流。
不過橫陽鬥看起來不像是會先開口的樣子,五條悟也沒有打算來說話,所以只能我先開口了。
「是這樣的。」我在心裡整理了一下語言,認真地說道,「關於陽鬥君你這個儲存與轉移咒力的研究設想,也許能夠能成我一個想法實現的最大可能性,不過接下來的話...」
五條悟接上,「要保密哦!」
這句話還是他來說看起來有威懾力一點。
橫陽鬥慫了吧唧,「那我可不可以不聽...」
「總之,泄露出去的話大概不是一個死刑可以解決的吧。」五條悟假裝沒有聽到橫陽鬥這句話,「說不定會被整個咒術界除了五條家之外所有的家族追殺哦~」
我等橫陽鬥默默消化了一下,繼續說下去,「如果將咒力作為填充的子彈,然後制造出能夠承受咒力的武器,不知道可不可行。我記得之前順平他們說過京都校有一個女孩子就是用的這樣的武器。陽鬥君,我們的目標是找到非咒術師也能應對詛咒攻擊的方法。」
「首先,是能讓人們知道詛咒的存在。」
我在這裡停了一下。
在非咒術師中長大、讀完大學後才被找回來的橫陽鬥愣了一下,慫了吧唧的表情漸漸消失,過了好一會兒才嗯了一聲。
「這一點就需要你研究出來的這個了。」我摘下出自橫陽鬥之手的,能看到詛咒的特制眼鏡,「這種玻璃,越多越好,因為如果順利的話以後可能所有攝像頭監控之類的鏡頭都會是用這種玻璃制作的。」
——明明是將來式的預測,卻能夠說得像已經成真一樣輕描淡寫且篤定。
雖然平時大多是一副冷淡理智的樣子,不過這麼看來也是個相當傲氣的人啊,不錯不錯。
五條悟撐著臉想,被黑色眼罩遮住了一半的臉上勾起了一個笑容。
就當是信任了。
第102章 102
「我可以盡力試一試, 不過雖然在玻璃裡面輸入定量的咒力並不算難,但是批量生產的話...大概還是不大容易的。」橫陽鬥思索了一下,慎重地回答。
「這就要看咒力的轉移和儲存這個項目的研究成果了。」心裡已經有數的我很快回答道, 平靜地說出我被別人聽到可能還會被笑話的設想, 「既然絕大多數的非咒術師體內也是含有一定量的咒力的,那我們不妨把咒力當成一種常見的能源來看待, 想個辦法把非咒術師的咒力也利用起來。」
不然不是太浪費了麼。
雖然這種能源的來源是負面情緒, 但是比起其他各種能源來說,咒力完全可以說得上是一種無污染無公害的優質能源啊。
「你是說...」橫陽鬥僅僅是稍微愣了一下, 目光就已經活動了開來,看樣子已經在思考這個方案的可行性了。
越思考他的表情就越凝重,眼神也越亮。
「想個辦法讓非咒術師接受咒力這種『能源』, 然後弄一個可以儲存咒力的東西出來,讓每個人都能自發地把咒力儲存起來, 然後再由專門的部門以一定的價格去回收儲存起來的咒力。」我說完了之後補充了一句, 「不過最後這個部分就不是單單一個咒術界做得到的了, 大概是得國家出面才行。」
在我過於大膽的設想中,將咒術界的存在暴露出來其實是很有必要的一步。
雖然這也會引發出來很多的問題,以及一定程度的社會混亂,從短時間上看是弊大於利。但是從長時間上看的話,應該可以算是利大於弊。
前面我應該也說過,咒術師的存在, 政界和國家高層不可能不知道, 甚至於有可能也有參與其中, 不然我去愛知縣警署的時候拿出來代表咒術高專的旋渦紐扣, 也不會被行方便了。
那麼咒術高層所做的事情真的就沒有人知道嗎?隨意判定死刑的權利又是誰給他們的?
往大方向上來看, 未嘗不是一種默許, 以咒術界小範圍的犧牲,來換取大範圍的和平。
不過好在從這默許地態度中,我也大概摸清了一種...算是潛規則的東西吧?准確地說,咒術界現在的情況應該是可以算是一種半自治的模式。
這種模式的好處是,只要最後呈現出來的是一個聲音,那麼咒術界的上層是高層那些老人家,又或者是其他任何人都無所謂,五條悟手動讓高層換代,只要在咒術界內部說得過去,估計也不會有人來管。
這個的大前提是——咒術界的存在是隱秘的。
而我的計劃就是打破這個局面。
「那麼問題來了。」橫陽鬥默默舉手,在一開始的眼睛一亮之後又開始考慮起了現實因素,「你們打算公開咒術界的存在嗎?怎麼公開?應該會有很多阻力吧...這樣會不會有人來暗殺我啊?」
我注視了他片刻,緩緩說,「應該有吧。」
五條悟直接大聲,「肯定有啦!」
橫陽鬥害怕地抱緊自己。
「不過具體的,讓咒術界暴露在公眾面前的方法...」我垂眸思考起來,稍微還是有些沒法確定下來。
這當然不可能是直接就跟人們說『哎,你知道嗎?其實這個世界很神奇的哦,人類的負面情緒會產生各種各樣的怪物,其實你們肩頸酸痛不是因為天天玩手機玩電腦,而是因為肩膀上趴了個詛咒哦』,這樣不被當成中二病就算好了,沒准還會被當成腦子有病。
「這樣吧。」五條悟一合手掌,一副想到一個絕好主意的樣子,「拍視頻傳網上,先引戰,控制輿論鬧大,然後再順勢抓幾個影響力大的粉絲多的讓他們看到詛咒。」
「這時候以前在各種詛咒襲擊事件中目擊到詛咒存在的人,應該也會有一些出來發言。」
「那賬號被封不就沒辦法了?國家會不會也出來『辟謠』?」我提出問題。
五條悟抬起的手一頓,順勢落到眼罩上調整了一下眼罩的位置,然後再若無其事地放下手。
「超不靠譜吧。」橫陽鬥默默吐槽了一句,倒是很快就進了狀態,態度已經有點偏向自己人了。
「我覺得,必須得是個沒法用『瓦斯泄漏』『爆炸犯作案』『恐怖襲擊』之類的理由模糊過去的事情,既然都決定要搞了,就搞得大一點,所有人都沒法忽視的那種。」待客室又安靜了好一會兒,五條悟都換了好幾個坐姿,橫陽鬥也從最開始的坐立不安到現在的淡定。直到這時候,我才慎重地開口說出我自己的想法。
我不確定五條悟會不會反對這個主意。
其實要改變,也淨可以采用潛移默化的方法慢慢來,讓人們也慢慢接受咒術與詛咒存在的現實。
但是這樣也太久了,怎麼也得十幾年幾十年往上——還是建立在了日本人口少的基礎上,在這幾十年十幾年中,麻枝要這樣的事情還會發生很多,順平這樣的事情也會發生很多,負面的東西不會減少,只是壓在了長大的下一代,也就是一年級二年級的這些孩子身上。
我也不會把這麼長的時間耗在這件事情上,我還想著解決了這些事情後搬到其他的地方去過我自己的生活呢。
所以,我構想的是一劑猛藥。
「那清酒你想到的主意是?」五條悟身體稍微前傾。
我攤了攤手,「就算你現在讓我這麼說,我也只能想到私人成立一家玻璃制造廠,然後向市面投入能看到詛咒的特制玻璃的使用...哦對,這樣的話你的那個輿論的方法也不是不能用,可以配合這個來用...這樣?至於咒力儲存的那個,如果沒法走官方的話很難實現,只能等到讓人們接受詛咒的存在之後再看看了。」
於是問題就又繞回來了。
五條悟微妙地沉默了一下,「實在不行,我把政界的高層也...?」
他做了一個哢嚓的手勢。
這下我和橫陽鬥也都徹底沉默了。
我懷疑五條悟這是搞高層搞上癮了。
「那他們有些大概還是承擔著重要職務的,要換的話也得先找好能替代的人才行啊。」我發現在五條悟眼中政界高層和咒術高層還真沒什麼差別的樣子,想了想之後說,「或者你看看有誰是願意支持咒術公開的,正好明年就有大選。如果要找合作方的話,在在野黨中找到的可能性大概會大一些。」
仔細想,這其實也不是不可行。
五條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不過現在的重點還是要先放在研究上,不管後續要怎麼安排,研究成果都是基礎,盡量先把這個搞出成果吧。」我也這些話作為這次談話的收尾。
「等一下,我想問一下,你們找到的研究人員不會只有我一個吧?」橫陽鬥似乎發現了好像有哪裡不對,小心翼翼地半舉起手發問,「只有我一個人我恐怕不大行,我大學其實也不是專門學這個的,說到底我也只是一個搞研究的半吊子啊!到目前也只做過一些沒怎麼涉及分子化學之類的東西。」
「就...能不能在找幾個專業的來?我們把科學和咒術稍微結合一下。」
我看向五條悟。
「這個沒問題,我來解決。」五條悟輕松地點頭答應下來。
看樣子是不需要我拜托私家偵探去找了。
把橫陽鬥送到安排給他住的地方之後,我這才問起五條悟是怎麼解決高層遺留事情的。
就算他武力值很厲害,直接把人都給解決掉了,後續肯定也會有人不滿反對,不管是政界高層還是咒術高層,最明顯的一個特點就是家族化嚴重。
高層各自的家族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我都可以預見接下來源源不斷的麻煩,並思考起怎麼解決這些麻煩了。
「哦,這個啊,不用擔心啦。」五條悟聽聞我的考慮之後,態度自然地隨口說,「我已經跟他們說過了,並不是直接取消高層,就由我稍微犧牲一下來擔任高層這個職務,另外的位置先空著我來選。」
「你?」我發出一個疑惑的音節,「他們這麼好說話?」
「我怎麼啦?我好歹也是御三家之一,堂堂一家之主,這點小事還是可以決定的。」五條悟說得理所當然,「等真希成為禪院家家主之後,三家中的兩家同意,就可以直接廢除高層制了。」
我還是第一次知道這種事情。
不,怎麼說呢。
我一直以為五條悟就是個很強的普通教師,頂多天天出差忙活工資高,所以生活條件也好一點,然後實力強底氣足。
沒想到強權竟是他自己。
「那沒事了。」我默默收回自己的話,轉移話題問出另一個問題,「你知道檔案室怎麼走嗎?」
正好現在都已經出來了,就干脆直接趁著現在出來,去一趟檔案室看看好了。
在最開始知道夏油有關事情的驚訝之後,我現在已經平靜下來了。我確信我現在無論是看到什麼樣的記錄,大概都能保持平靜客觀的心情去看待了。
「咦,你要去檔案室找資料嗎?」五條悟轉變方向給我帶路,「要找什麼資料可以問我啊,說不定我知道。我在高專待了十多年,大多數事情都知道吧,很多報告資料什麼的,還是我寫的呢。」
他說得自信滿滿。
「關於夏油的記錄。」我拿出鑰匙晃了晃,「夜蛾校長把檔案室鑰匙給了我,讓我自己去看。」
第103章 103
最後五條悟給我帶路到了檔案室。
不過在到了檔案室之後, 他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跟我一起走進了檔案室,還特別貼心地給我指了關於夏油的檔案所在的地方。
「我記得是在這裡。」五條悟邊指出位置邊說, 「我們那一屆三個人的檔案都在這一塊, 包括所有解決過的時間,是按照年份來排的。」
我道了一聲謝謝, 走過去在中間那個放滿了紙質文書和檔案的櫃子前停下。
櫃子外面玻璃櫥窗上貼著的【五條悟】【家入硝子】【夏油傑】這三個人名,不知道為什麼,讓我忽然想起了我第一次來咒術高專的時候,在山腰溪流旁的那棵歪脖子樹上看到的,刻在樹上的名字。
我頓了頓, 打開櫃子的門, 看了看裡面按照順序排列好的檔案,在其中抽出標著【夏油傑】這個名字的基本檔案,打算坐下來慢慢看。
結果回頭一看,跟我一起走進檔案室的五條悟已經在檔案室唯一一套桌椅上坐下來了, 整個人坐在椅子上往後一斜, 讓椅子只能用兩條後腿支撐著, 然後五條悟自己又把兩條長腿往桌子上一翹,隨意地交疊在一起。
所以這人跟進來就只是為了給我指個位置嗎?
正常來說, 五條悟和夏油是摯友關系, 那他可能就是知道夏油有關的事最多的那一個人了,他不打算說點什麼?
算了。
我索性靠在存放檔案的櫃子上,翻開夏油的資料看起來。
我手裡現在拿著的是標著ヾ的一冊檔案,所以自然而然是從夏油入學開始記錄。在檔案記錄中, 因為他國中的時候就讀的學校裡出現傷人的詛咒, 夏油為了救同學使用咒術調伏了那個出現在學校裡的咒靈, 然後被前去處理那個詛咒的高專人員發現,最後被收入咒術高專。
檔案中還有幾頁是貼著照片的,只不過因為年頭已經有些久遠了,現在看已經有些泛黃模糊。
我看東西的速度偏快,哪怕是一點一點仔細看也很快看到了後面。
星漿體,盤星教,不知名的村莊。
一行行『記錄——』後面伴隨著冰冷的時間,客觀的將那些事情都記錄了下來,最後只化為了檔案上的一行行的墨跡。
直到最後,2007年9月的逃亡。
我看完之後,盯著檔案上最後一行字陷入了沉思。
檔案所能提供的信息有限,畢竟檔案是客觀的,不可能連當事人的內心想法也能記錄下來。根據這些檔案中的內容,我在心裡大致勾勒出了一個模糊的輪廓,情理的輪廓。
「那時候,我和傑是打算,只要天內拒絕同化,我們就取消同化帶她離開。」五條悟的聲音從旁邊緩緩響起。
他依舊保持著仰在椅子上,腿架在桌子上的姿勢,「但是我把事情搞砸了,讓咒術師殺手突破我的防線進入薨星宮,殺死了天內,重傷傑。」
「從那之後,傑的心態大概就已經發生了變化,只不過我太想當然了,以為他會和我一樣調整過來,就只顧著適應能力,獨自祓除詛咒。」五條悟的臉被黑色眼罩遮住了一半,我看不清他具體的表情,「現在想來,還不如當初直接把盤星教的教眾給殺光了。意義意義的,人要是只看得到意義又有什麼意思。」
我安靜地聽著,把手裡的檔案放回到檔案櫃裡。
想了想我又抽出一冊,也就是ヾ,打算問問能不能帶出去。
「那麼,他的想法是什麼?」走到桌椅旁邊後,我問出了這個問題。
這個之前在夢裡碰到時,我因為確定他不會和我說,所以沒有問出來的問題。
「創造只有咒術師的世界。」
「...這也跳躍的太快了。」
圓環閉合了。
只是我沒有想到,夏油的目的會如此地...甚至可以稱得上氣急敗壞的孩子氣,泄憤一般地定下殺光普通人的目標。
明明在此之前,我在檔案中看到他就連在學校內釋放咒靈都會打報告。
——某某年某月,因為要訓練,申請在校內使用咒靈。
——某某年某月,跟五條悟打架,申請在校內使用咒靈。
就連進入咒術高專,也是因為救同學使用咒術被發現。
「行了,我明白了。」我把抽出來想帶走的那本檔案也放回檔案櫃裡,沒了拿走的心情,關上檔案櫃後看了五條悟一眼,「走吧?」
五條悟沒有再說什麼。
離開檔案室之後我就把檔案室的鑰匙拿去還給了夜蛾校長,然後回到我的宿舍。
直到回到宿舍之後,過了很久,我才輕輕地嘆出了一口氣。
夏油傑,可惜嗎?
可惜。
但是沒有辦法,我想他在殺死那個不知名村莊的村民叛逃的時候,大概就已經清醒地瘋了,並且松了一口氣吧。
難怪在善村的時候失憶的夏油會是那個反應,他是否在那個時候開始就已經恢復了和村莊相關的記憶?
因為瘋了,所以定下了『創造只有咒術師的世界』這樣的理想,又因為沒有完全瘋,偶爾還會感到痛苦,會懷疑自己,他在『復活』之後,在夢裡見到我的時候,才會是那樣的態度。
「沒辦法了,就這樣吧。」我在思考過量後往後一仰,放棄思考。
「什麼沒辦法了?」涼子擔心地過來摸了摸我的額頭。
「夏油。」我回答。
涼子的動作一頓,過了一小會兒才問,「是怎麼了?」
我搖了搖頭,沒有跟涼子解釋。
如果說在知道這些過去之前,我還想過試著拉夏油一把把他拉回來一點,畢竟到那時候為止,他在我這裡還沒有做出什麼讓人我無法接受的事情,就連龍宮島上的事情都像是小打小鬧一樣。
但是在他的情與理徹底明晰之後,我覺得他大概已經沒有往回走的路了。
在經濟學中,有一個概念,叫做沉沒資本。
也就是付出了並且不能收回的。
夏油都已經為了他那個在旁人看來玩笑一般的,他自己大概也清楚無論如何都實現不了的理想,殺死了他的父母。這相當是他自己斬斷了他作為人類的靈魂最後的退路。
這樣一來,他除了繼續為理想奔走這個選擇之外,也就剩下死亡了。
正如他所說的,【不能否定自己】。
因為一旦否定的話,就什麼都不剩下,只剩下一個笑話了。
我在想清楚這些之後,反而出奇地平靜下來,很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結果,並且很快調節過來。
「涼子,幫我把那封信拿遠一點吧,擱到陽台上用花盆壓著好了。」我對涼子說。
今晚我還打算趕稿,說不定還得熬夜一下。
現在還是別見得好。
第104章 104
2019年3月。
兩個月的時間過去了。
東京的天氣也漸漸開始轉暖
不知不覺的, 我在東京定居的時間都已經快達到一年了。
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哪怕橫陽鬥以及五條悟找來地科研團體,是天才中的天才, 恐怕也沒法一下子就做出什麼成果來。
所以在這兩個月中,咒術高專的變化倒不是很明顯,學生們該學習的學習, 祓除詛咒的祓除詛咒,學校裡專門給橫陽鬥和科研團隊劃分出來的做研究的場地...因為距離也不算特別遠,我經常能聽到他們那邊傳來的爆炸聲, 有時候半夜也會出現火光之類的動靜。
確實是十分努力認真了。
橫陽鬥雖然一開始出現的時候給人的印像比較慫加軟, 但是該去抓人實驗的時候也不會手軟, 經常會抓虎杖熊貓他們這些學生去配合做做實驗輸出輸出咒力什麼的, 需要的時候也會叫五條悟。
自然而然的, 我家的這些也在他的抓壯丁範圍內。
不過外界的變化卻很明顯。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據說除了北海道之外,日本其他地方的詛咒數量激增,並且詛咒的強度似乎也有很大的提升。
至於為什麼偏偏北海道除外...聽說北海道原本就是個天生的靈場什麼的,這我也不大懂。
難怪我在北海道生活的那些年沒怎麼遇到奇奇怪怪的事。
——一般來說, 以往出現這種【詛咒突然增強】的情況,都伴隨著人類社會的劇變與動蕩。
但是在詛咒強度發生變化的這段時間,社會上反而一片風平浪靜, 既沒有出台什麼莫名其妙讓人怨聲載道的政策,也沒有什麼重大災害發生。
不過與此相對的,這段時間出現在咒術高專探查範圍中的, 具有咒術師天賦的孩子也忽然多了起來。
都還沒有到今年的招生季, 夜蛾校長和五條悟他們定下來的今年招收的學生數量, 就已經超過了往年的三四倍。
我覺得吧, 這麼下去都不用我們想辦法做點什麼來暴露詛咒和咒術界的存在,說不定人們就已經要根據各種詛咒事件造成的事情和其他的蛛絲馬跡發現什麼了。
如果是我的話,在不知道咒術界存在的情況下,說不定會根據那些越來越離譜,越來越莫名其妙的新聞,無端猜測是不是有什麼異世界入侵,或者世界末日要來了..之類的。
第二天的時候,我知道二年級的熊貓和狗卷要去新宿一處商城解決詛咒,就說了我沒有其他事情,可以順路和他們一起去看看。
我也不是第一次在沒事的時候在學生們出去祓除詛咒的時候,順道一起去幫忙看看了。
也算是幫他們緩解一下詛咒激增的壓力,自從交了稿之後我整個人就是無事一身輕,原本來了咒術高專之後就不大喜歡沒事就出去,結果現在反而積極出去了。
別的不好說,小知花和礁的能力用來救人還挺方便的,他們倆都快把救人的技能給鍛煉出來了。
至於醫生,雖然職業是『醫生』,但是他通常並不樂意救助別人,非要讓我『命令』才會肯動一下,事後還會提出一堆奇怪的要求作為補償。
好在一般的治療順平的水母也可以搞定,沒給醫生太多提條件的機會。
*
不過我忽略了一件事情。
與其他人一起出來還好,跟熊貓一起出來的時候,總是會在人群中特別顯眼。
尤其是熊貓咒骸裡面的棉花還挺充盈,看起來就不那麼像穿玩偶服的發傳單工作人員了。
「狗卷,接幾張傳單。」在發現哪裡不對之後,我默默開口。
狗卷依言在路過商業街的時候接了幾張路邊的人遞給他的傳單,然後我也接了幾張。
我把我們接到的傳單合在一起,遞給熊貓,「來,熊貓就假裝一下發傳單的玩偶服工作人員吧,這樣應該看起來就不會那麼顯眼了。」
狗卷附和,「鮭魚。」
熊貓懂了,「沒問題,交給我吧!」
看這充滿干勁的樣子,總感覺熊貓懂的方向可能偏了?
不過果然沒有那麼顯眼了。
據說有詛咒出沒的是位於新宿最繁華的一條商業街上的商城,加上今天是休息日,商業街的人還挺多的,我們對照著地圖定位向目標所在的那座商城走去。
「熊貓!是熊貓!想摸摸!」一個被媽媽牽著路過的小女孩被熊貓吸引了注意力,頻頻回頭,眨巴著眼睛對熊貓露出渴望的表情。
像這樣的小孩子還不止一個。
我發現我還是低估了熊貓的吸引力,不過這種情況下是肯定不能停下來的,但凡停下來給一個人摸到,那其他人可能也會湧過來摸熊貓人。
然後就會被發現根本不是玩偶服。
我們加快速度走出了這段街道,等到了商業店鋪少點了的路段,這才松了口氣。
「大概還有三四百米就到了。」熊貓摸出手機像模像樣地看了一眼地圖,「快到了快到了。」
「具體的情況是怎麼樣的,有說嗎?」我詢問了一句。
「說是晚上的時候,清潔人員在打掃的時候會聽到奇怪的聲音,是從某一個樓梯附近傳來的,前去查看的清潔人員都失蹤了。」熊貓摸了摸腦袋上的耳朵,「原本還只是在晚上的時候出現這種情況,但是這周的時候有兩個人在經過商城裡面那個玻璃欄杆的時候,突然掉了下去。」
啊?
前面的聽起來還是比較正常的詛咒事件,但是走過玻璃欄杆掉下去那個...
「後者,不是豆腐渣工程嗎?」我忍不住說了一句。
「鰹魚干。」衣領遮住嘴的狗卷搖搖頭,手臂比了個×。
「欄杆那個,不是玻璃欄杆倒塌導致人掉下去,監控中顯示的是,人在靠在玻璃欄杆上的時候,玻璃欄杆突然融化掉,然後那兩個人沒有了支撐力掉了下去。」熊貓嚴肅地補充道,「就像是穿過水簾一樣,在人掉下去之後,工作人員去查看的時候發現玻璃欄杆還是原樣的。」
原來是這樣。
我若有所思地思考著。
比起之前遇到過的很多詛咒,這個商場裡可能存在的詛咒,單看做出來的事情,好像曲折一些。倒不是說聰明到嚇人的地步,但是從這些蛛絲馬跡中多少可以看出來,這個詛咒並不是不會思考的...大概。
而這似乎並不是個例,比起沒有思考能力的詛咒,他們出來祓除詛咒的時候,遇到的擁有思考能力的詛咒的比例,好像隱隱地有在提升。
這也導致他們遇到的詛咒越來越難解決了。
等到了商場之後,到了去找人詢問、收集情報的環節。
狗卷和熊貓齊齊把目光投向我。
「就拜托你了,清酒老師!」熊貓雙手合十。
「鮭魚子!」
他們倆一個不能隨便說話,一個是引人注目的熊貓形像,明顯都不是適合去詢問、收集情報的樣子,這樣一來可以作為談話人的也就剩下我了。
「在外面不用叫老師,叫名字就好了。」我應了下來,習慣性地叮囑了他們一句,「你們自己小心。」
不知道為什麼,二年級的學生們叫五條悟的時候都是直接叫名字,叫我的時候反而會正正經經地稱呼老師。
總不會是怕我布置文化課的作業?不至於吧?
「好的,清酒!」熊貓從善如流。
我們在這裡分開行動。
我先是去發生過事故的玻璃欄杆那邊看了一眼。
在事情發生之後,那片玻璃欄杆已經被圍了起來,外面放置著【維修中】的牌子,都沒什麼人走這條路。
我跨過把玻璃欄杆圍起來的黃色豎牌,走到欄杆邊上往下看了一眼,底下同樣也被黃色豎牌圍出了一個圈。
因為商場有很多個劃分區域,這片區域在出了事之後就被半封起來了,很少會有人往這邊這片區域過來。
我在觀察了一會兒無果之後,又去找了這個商城的負責人,負責人對於我的詢問十分配合,一股腦兒就把已經報備到我們這邊來的信息,和沒有報備到我們這邊來的信息都說了。
「你是這些怪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最後確定了一下。
「大概一個半月前吧。」商城負責人露出了一個苦笑,「其實一開始,在電梯那邊的事情還沒有發生的時候,商城一些服裝店裡就偶爾會發生失竊事件,但是我們查看過監控,監控裡沒有什麼異常出現,我們也不確定之前的失竊事件是不是和電梯以及欄杆的這兩件事是同一個性質的。」
一個半月前。
我又詢問了一個半月前有沒有發生什麼可以算得上是征兆的事情,商城負責人好好回想了一遍之後搖頭。
「沒有了。」
沒了信息之後,我也就沒有繼續在商城負責人這邊待下去了,留了聯系方式之後轉而去據說失竊過東西的服裝店去詢問情況。
那幾家服裝店都是在一樓,我在去那幾家服裝店的路上路過一家書店。
我隨意地抬眼往這家開在一樓各種服裝店之間,顯得格格不入的書店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到書店門內貼著的幾張海報。
【知名小說家黑潮末日,時隔三年之後的又一本長篇恐怖小說,《人間界》即將發售,敬請期待。】
開屏雷擊。
...怎麼說呢,中鄉編輯還挺快,海報都已經出來了。
我在不久前——大概半個多月前才交了稿,只不過交稿之後特意跟中鄉編輯說,讓他幫忙想個辦法盡快發行這本書,之後也就沒怎麼管了,沒想到今天出來就意外看到了《人間界》的出版宣傳。
在交稿之前的那進兩個月裡,我在整個故事的粗略劇情全都捋順寫出來之後,就開始了瘋狂趕稿,除了每兩天上半天課之外,就整日整日地待在宿舍裡瘋狂趕稿。
也好在我腦子裡都已經有數了,寫的時候很順地就寫下來,落筆的時候都不怎麼需要斟酌語句,就自然而然地寫了出來。
甚至突破了我以往最快的趕稿速度,讀者聽了會流淚,中鄉編輯聽了會喜極而泣。
在新書的發行上倒是算不上麻煩。
因為與我有合同的本來就是出版社,中鄉編輯就是出版社的編輯,所以內部調劑一下,縮短走出版流程的時間也並不難。
中鄉編輯在收到我稿子後的一個星期裡面就加班加點完成了校對。
現在看來已經很快了,中鄉編輯這才會讓《人間界》的宣傳先行一步,在出版都還沒出版的時候先把消息放出來。
好歹是這兩年我難得的一本正經長篇恐怖小說,看樣子關注度還算不錯,讀者還是買賬的。
在確定這一點後,我看了一眼那張海報就沒有再注意了,走到隔壁失竊過的服裝店看了看。
這些服裝店的店長這裡並沒有什麼有用的信息,商品失竊的時間是晚上,有不少服裝店閉店之後就關掉了店內的監控,哪怕是有夜晚也開著監控的店,一個半月前的監控也早就被覆蓋了。
失竊時間最近的,唯一沒有被覆蓋的那一家服裝店的監控倒是沒有被覆蓋,不過店長把監控找出來的時候,監控畫面卻十分模糊,像是被什麼磁場擾亂了一樣。
我訪問完最後一個店長之後,在手機上詢問了熊貓和狗卷他們兩個的位置,打算過去和他們兩個彙合。
雖然這邊問是什麼都沒有問出來。
不過如果服裝店衣服的失竊真的和那個詛咒有關,一個詛咒偷這麼多衣服要做什麼?
用來穿?
總之那麼多衣服失竊之後總會有一個去向,對於走正常推理路線的我來說,找一堆失竊的衣服大概比找一個虛無縹緲不知道能往哪裡鑽的詛咒簡單一些。
這應該可以算是一個突破口,不知道熊貓和狗卷他們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
「有三處地方留下了殘穢。」
「一級。」
「危險性不低。」
在見到我的同時,熊貓一開口就是這三句話。
狗卷補上了一句,「明太子。」
大概是說大家要小心一點的意思。
「哪三個地方?」我問。
「我們追溯著殘穢去找的,其中兩個就是事件中提到的兩個地方,電梯和玻璃欄杆附近,還有一個是...」熊貓微妙地頓了頓,「是同一層樓員工通道裡的女廁所。」
...
這是哪裡來的奇怪花子嗎?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然而第二個反應則是——廁所...衣服?會不會是在廁所裡換衣服?雖然這個猜測對於詛咒來說有點離奇,不過按照情理來說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畢竟愛美的咒靈也不是沒見過,小知花就很喜歡夜蛾校長給做的新衣服。
「啊,那就一起去女廁所看看吧。」我平靜地表示。
「沒問題!」三個性別的熊貓應地果斷。
狗卷默默地跟在後面。
所謂咒術師,就是哪怕詛咒藏在女廁所裡,也要毫不猶豫走進去的人啊。
我正這麼想著,眼角的余光中忽然瞥到什麼閃過去的一個閃過去的,有些許眼熟的人影。
這個帽子的制式,還有這個身高和發型,現實中還是不多見的。
...花子?
等等,是花子嗎?
他怎麼會一個人出現在這裡?還是說寧寧也在附近?
我疑心自己眼花看錯了,腳步稍微頓了頓之後,稍微思索了一下決定給寧寧發個信息看看。
【寧寧,你現在在八障町嗎?】
寧寧很快回復了我:
【文學智慧少女寧寧:不是呀,我現在正在跟乙骨前輩提前學習各種東西,清酒姐有事找我嗎?】
我又問了她花子在不在她身邊。
寧寧給了我肯定的答復。
【文學智慧少女寧寧:花子君在我身邊。】
這麼明顯的事情,寧寧這孩子不會說謊。
我對我剛剛一閃而過瞥到的畫面有些懷疑起來。
這會不會是我聽到女廁所想到花子,然而因為慣性的先入為主或者眼花什麼的,把看到的一個模糊的人給認成花子了?
啊對。
這麼想起來,我記得花子左邊臉上好像是有貼著一張白色的封條,而剛剛一閃而過的那個人所露出的似乎是左臉,上面好像沒有貼東西。
我放下了心。
*
另一邊,寧寧疑惑地放下手機。
正如她所說的,雖然要等高中畢業之後才會再回來讀咒術高專,成為咒術師。不過在此之前她在休息日的時候也會被安排著先學習一部分咒術師應該掌握的東西。
二年級生乙骨憂太就是五條悟老師專門指給她,帶她和花子學習的前輩。
正好她現在是在訓練完之後短暫的休息時間,這才恰好能立刻回消息。
「怎麼了?」花子蹲在寧寧面前舉起一瓶罐裝飲料去碰她的臉。
「嘶,好冰!」寧寧躲了一下,不滿地看了一眼花子,接過那罐飲料喝起來,這才重新把目光放到收到消息的手機屏幕上,「清酒姐姐突然來問我是不是在八障町,花子君你是不是在我身邊,為什麼會突然這樣問啊?」
花子的表情微頓。
「突然問這樣的問題,」溫和友好的乙骨前輩聽到寧寧的話,順口一般隨便說了一句,「是不是在某處看到了『你們』中的誰?」
第105章 105
我、熊貓, 還有狗卷三個人一起來到了殘留有殘穢的那個女廁所。
因為這個廁所距離出事地電梯間和玻璃欄杆這塊地方同樣很近,附近一個人影都看不到,這樣一來倒是也方便了也謝, 不會把旁的人卷進來。
只不過呢, 大概是因為這裡出過事沒有人來, 走道裡的燈都沒有通電, 就只有男女洗手間中間空出來地公共洗手台的放上留了一個還亮著的小燈。
再定睛一看,洗手台前面就是一面鏡子。
本來這都是很正常的場景,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下...
昏暗的走道, 唯一的微弱亮光, 洗手台鏡子裡倒影出來的陰森倒影,不管是那一處都充滿了【日式恐怖·洗手間】的氛圍——真的, 完全就跟什麼恐怖電影恐怖游戲裡的場景一模一樣。
仿佛下一秒鏡子裡照出來的我們的影子就會突然咧嘴一笑,或者鏡子裡我們的背後突然出現恐怖畫面。
熊貓已經戴著可愛的全套率先走進去了,走在最後面的狗卷壓低聲音說了一聲「金槍魚」,看他的手勢比劃, 意思大概是讓我走中間, 他自己走最後面。
哪怕我身邊現在已經有不少咒靈了,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出來只要隊伍裡有狗卷, 他似乎總是會習慣性地把我當成需要稍微照顧保護的對像。
...我猜可能是因為第一次見面的秋葉原,太讓人印像深刻了?
不過在分析事件探尋真相的時候, 他們又都挺信任我的推理的...原來如此,我現在的定位是本體柔弱的腦力派召喚師嗎?
好像還挺有道理。
我收起發散的念頭,跟在熊貓後面走進去。
女洗手間裡是一片漆黑,我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來照明, 在裡面照了一圈。
裡面安安靜靜什麼都沒有。我的目光在洗手間隔間的一扇扇門上掃過, 腦子裡思考著要不要試試看寧寧一開始見到花子的方法, 在某扇特定的門前敲三下,然後說出特定的暗號什麼的。
不過遺憾的是並沒有這種東西。
「你們看到的咒力殘穢,是在哪裡?」我輕聲詢問道。
橫陽鬥出品的這個能看到詛咒的特制眼鏡,唯一的缺點就是沒法看到他們能看到的殘穢。
熊貓轉了轉腦袋,憨憨地說,「事實上,殘穢從走道蔓延到洗手間門口就沒有了。」
「鮭魚。」
我們刻意壓低的對話聲音在安靜的女洗手間裡被放大了許多。
「那還有其他的奇怪的地方嗎?」我只好主動繼續詢問下去。
「...殘穢具像所形成的腳印。」熊貓和狗卷回想了一下,表情忽然一頓,「是小孩子的腳印。」
嗯...
我陷入沉思。
總感覺,兜兜轉轉又到了推理的環節。
偷衣服,玻璃欄杆事故,清潔人員在電梯附近失蹤,女廁所門口小孩子的腳印...這些線索看起來不少,也有一定的指向性,但是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有出現一個能把這些線索串聯起來的線。
「那就先一個個推開隔間的門看看吧,說不定還會有留下其他痕跡。」我說。
我們一扇一扇把洗手間隔間的推門推開查看,有一個隔間的門還是壞的,熊貓用力推開那扇壞掉的門的時候一下子不小心把整個門都弄下來了,弄出了不小的動靜。
「原來是裡面放著的拖把倒下來把門給抵住了啊...」熊貓看了看倒下來的拖把,又看了看被他拆下來拿在手裡的隔間門,若無其事地把門放回去,露出熊貓式的無辜可愛微笑,「我還以為裡面有東西,看來那個詛咒應該不是藏在隔間裡面了,要不我們看看下水道吧,藏在下水管道裡的可能性也很大...」
熊貓正這樣說著,我們還沒有查看到的,左手邊最後一扇緊閉的隔間門裡面忽然傳出了一聲很細微的聲響。
熊貓的話戛然而止。
狗卷的反應很快,立刻拉下遮住嘴的衣領,「出來!」
我們三個警惕的目光都落在了那扇緊閉的隔間門上。
「沒有詛咒的氣息。」熊貓輕聲嘀咕。
隨著狗卷言靈的力量生效,那扇緊閉的廁所隔間門被從裡面慢慢地推開,一聲悠長的「吱呀——」聲在安靜中響起。
熊貓和狗卷都做出了警戒的動作,我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著那扇緩緩打開的隔間門,舉著手機開著手電筒的手穩穩地把手電筒的光轉到那個隔間哪裡。
隔間裡藏著的人終於顯露在了我們面前。
「...」
「...」
我:「...嗯?」
「...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個普通人類小女孩啊。」熊貓用戴著卡通拳套的手揉了揉眼睛。
「金槍魚蛋黃醬。」狗卷說出可以表示認同和驚訝的餡料名。
正如熊貓所說的,最後一個隔間的門打開後,出現在我們面前的就是一個扎著短短雙馬尾的小女孩,看起來大概也就七八歲的樣子,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害怕地看著我們,在言靈的作用下不受控制地打開門之後一下子就縮了回去,蹲在便所角落裡。
涼子湊過去看了一眼,也確定了那個小女孩是人類。
但是一個正常的小孩子,怎麼可能一個人獨自出現在這個出過事情的商城區域,還就這麼巧合地出現在可能有詛咒出沒的洗手間裡?
更別提小女孩懷裡還抱著團成一團的衣服。
「咦,等等!」熊貓突然意識到什麼,「涼子湊過去的時候,這個小女孩是不是也有一點反應?她看得到涼子吧!」
「確實。」我這才注意到這一點。
所以說,這個小女孩是有咒術師天賦的小孩子?她出現在這裡難道是被那個不知名咒靈給拐過來的嗎?
不過怎麼看她都好像更怕我們一點的樣子。
「別急,我來試試和小女孩交流一下!」熊貓搓了搓手掌,自信滿滿地揉了揉臉,然後走上前去,彎腰試圖和小女孩交流,「小妹妹,看,這是什麼?」
熊貓指著自己。
小女孩把頭抬起了一點,小聲說,「胖達。」
「沒錯哦!小朋友想不想摸胖達呀?」熊貓拿出哄幼稚園小孩子的態度,讓小女孩慢慢忘記了害怕,也沒有一開始縮得裡面了,慢慢地出來了一點。
我還沒有弄清楚這個小女孩到底算是怎麼一回事,稍微帶著礁醫生他們站遠了一點,看著熊貓熟練地營業著。
就在小女孩被熊貓哄著願意說幾句話了的時候,站得離最後那個隔間遠了點,離洗手間門口進了點的我,不知道是幻聽還是什麼的,聽到從外面走廊裡傳來的細細的聲音。
「愛子醬,我來找你玩啦~」
「愛子,出來玩呀~」
我一開始還以為這細細的,甚至不大能聽得清的聲音是錯覺,但是隨著時間推移,這個聲音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明顯。
熊貓和狗卷顯然也聽到了。
「愛子,今天還要玩捉迷藏嗎?我已經玩膩啦,來玩一個新游戲吧~」最後,那個聲音清晰地出現在了洗手間門口,「大哥哥教了我一個新游戲哦,是扮演游戲,來玩嘛~」
名字大概就是「愛子」的小女孩聽到這個聲音之後,稚嫩的小臉上並沒有出現什麼害怕的表情,而是對熊貓搖搖頭,細聲細氣地說,「我的朋友來找我了,今天就不摸了,可不可以明天摸呀?」
熊貓的動作早已經頓住,甚至做不到分神回答小女孩。
洗手間門口出現的,說著要和小女孩玩游戲的咒靈已經完整地出現在了我們面前。
正如遠遠就傳來的小孩子聲音一樣,出現在這裡的咒靈是一個小孩子模樣的詛咒。
直到看到這個小孩子詛咒的樣子,我才明白了為什麼我剛剛聽不出來這個聲音的性別,感覺好像既聽到了小男孩的聲音,也聽到了小女孩地聲音。因為這個小孩子詛咒...准確地說是身體連在一起的兩個詛咒。
兩個詛咒的身體在中間部分是交融相連在一起,左邊是小男孩模樣的詛咒,右邊則是小女孩模樣的詛咒,他們共用中間的那條腿,像是兩人三足一樣並排走在一起。
但是這個交融相連,並不是類似於連體人的那種連體,而是一種黏液似的黏連,他們兩個詛咒往反方向稍微有點動作就會拉絲的那種。
小女孩模樣的詛咒看起來年幼一些,只有五六歲的樣子,小男孩模樣的詛咒則是十歲左右的樣子。
上面的那些話,都是他們交替著說出來的。
「愛子,快過來,來和我們玩呀~」
連體詛咒用雙聲道互換道。
「好呀,來了!」小女孩愛子應了一聲,抱著懷裡的衣服就要往連體詛咒那裡跑,連體詛咒中的小女孩那一邊身體嘻嘻笑著,伸出手去牽愛子的手,那一只小小的手張開之後,每一根手指似乎都變成了胳膊,然後在手指上又長出了一只更小的手。
稍微...有那麼一點點精神污染。
熊貓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要跑過去和這只手牽手的愛子,表情凝重地把愛子擋到龐大身軀的身後。
「這種人來人往的商城裡怎麼會出現這樣的特級咒靈?」熊貓額頭上滴下一滴不存在的汗水。
結果還真是特級啊。
我剛剛看到的時候就在猜這兩個小孩子咒靈會不會是特級了。
因為見的咒靈多了,我現在都能憑感覺來辨認咒靈是不是特級了...如果是特級之下的,我因為見的稍微少一點,反而沒法辨認。
「明太子。」狗卷先掏出一瓶止咳糖漿捏在手裡准備著。
咒靈小女孩抬著手,在詭異的安靜之後爆發了。
「啊啊啊啊討厭討厭討厭!不准打擾我們玩游戲討厭討厭討厭!奈奈討厭你們!!!」
屬於小女孩的那半邊身體在憤怒的聲音中扭曲失去人形,小男孩則是還保持著半邊的人形,理所當然地說,「妹妹別生氣,今天就把他們變成小怪獸陪我們玩吧。」
哪怕是小孩子咒靈,但是明顯是有邏輯的。
一直悠悠哉哉沒有什麼存在感的醫生噗地醫生笑了出來。
我看過去了一眼。
這個一直都在劃水摸魚的人擱這笑什麼?
「抱歉哦主人大人,我只是突然想到好笑的事情。」醫生沒什麼誠意地笑著說,一絡粉白色的劉海垂落在他的眼前,他有些小孩子氣地吹了吹那絡劉海,聲音裡含著笑的對那兩個小孩子咒靈說,「小朋友,你們還不知道吧?那就讓大哥哥來告訴你們好了。」
「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奧特曼的哦。」
「也沒有聖誕老人。」
「也沒有假面騎士。」
我:???
他這是在干什麼?
難不成他以為咒靈小孩也和正常小孩一樣,會喜歡奧特曼和假面騎士,以為聖誕老人是真實存在的嗎?不會吧?
我只能看到咒靈小男孩愣住了。
「等等!說到假面騎士,」熊貓突然想到了什麼,從跟咒骸融為一體的兜裡掏出了一個東西,「我們確實是在電梯間門口的花盆裡撿到了一個假面騎士小玩具,不過醫生怎麼知道...」
「躲開!」狗卷忽然大喊道。
就在狗卷話音落下的同時,愣住的小男孩咒靈嘴一張,「哇——」得一聲哭了出來。
如果這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孩子,那哭也就哭了,我一般面對二話不說就是哭的熊孩子都是放置處置,等他們自己鬧累了就喊他們家長來把他們領走。
但是這個哇得哭出來的,不是一個普通小孩子,而是一個特級咒靈。
隨著小男孩咒靈的崩潰大哭,兩個咒靈共同的擬人類軀體開始崩壞,先是變成了黑色的流體,那些黑色的流體重新凝聚之後,就已經變成了一個完全沒有人形的巨型黏液咒靈。
「先出去,不能被困在洗手間裡!」熊貓和狗卷的反應都很快,熊貓撈起那個呆呆的愛子呲溜一下從正在變形的小孩咒靈旁邊滑過去,跑到了走道上。
我和狗卷也成功離開了女洗手間,變形完畢的小孩咒靈四肢著地從洗手間裡追了出來,小男孩和小女孩的兩個頭分別在變形過來的巨型黏液咒靈的兩端。
「誰知道一個特級咒靈居然會因為假面騎士暴走...」我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沒好氣地看了醫生一眼,「你去熊貓和狗卷那邊幫他們。」
「可我不想離開主人大人身邊哎~」醫生露出一副煩惱憂愁的樣子。
「別在這裡礙事。」涼子冷著連踹了醫生一腳,把他給踹了過去。
誰知道醫生碰到巨型黏液咒靈的時候,一下子就被黑乎乎的黏液給吞了進去,白大褂很快就沒了影子
涼子愣了一下,然後很快反應過來,「不用管他,出不了事,清酒我先送你出去。」
我抬眼望去,視野中早就已經沒有了其他人的身影,熊貓和狗卷也不知道被卷到了哪裡。這個巨型黏液咒靈的身體可以自由縮放,從洗手間裡爬出來之後就一直在膨脹身體,將這條走廊填充起來,縮小我們的行動空間。
「有點麻煩了。」我皺眉輕聲說了一句,暫時把『醫生今天好像有點奇怪』這個次要的事情往後放了放,努力想著有什麼辦法可以解決眼前的情況。
「找到了一個~」
就在我思考間,黑漆漆的黏液裡冒出了那個雙生咒靈中的小女孩的頭顱。
「奈奈討厭你們,哥哥也討厭你們,愛子也討厭你們,快點消失吧!」小女孩頭顱的臉上能看得到的就只有惡意,原本還算是平靜的黑色流體黏液一下子變得洶湧起來,在瞬息之間先是一股巨力將我撞了出去,我只來得及下意識地抬起手在身前擋了一下。
然後是什麼沉悶的玻璃破碎的聲響。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被那一股黑色流體彙聚而成的海浪撞出了走道盡頭的玻璃窗,下面是數層高的高度。
涼子被黑色流體纏了一下沒能及時跟上來,臉上少有地出現了驚慌的表情。
她這其實是關心則亂了。
我很快冷靜下來,在脫離黑色流體墜落之前快速對追過來的涼子說了一句:
「小知花在我身邊,我這沒事,先解決那個。」
第106章 106
所以說, 商城建的這麼高有什麼用啊,火災發生的時候都不好逃生。
此時此刻,我腦子裡浮現出來的是這樣一個念頭。
現在醫生不在, 礁和涼子都被衝散了, 還待在我身邊的也就只有小知花。
在墜落的過程中,小知花飄到我臉邊, 伸出小手手抓住我幾縷揚起來的頭發, 紙做的臉上閃過筆跡稚嫩的字。
我都還沒有看清小知花想對我說什麼, 她已經化為了無數飛舞的紙片將我包裹了進去。
就像落在一片雲上。
下落的趨勢還在繼續, 不過環繞在我身邊的小紙片已經卸掉了那股下落的力,我現在完全是由小知花的紙片帶著向下的。
商城的外面就是商業街。
哪怕我們這段時間以來都在找一個合理公開詛咒和咒術存在的理由,我也不想以這種奇奇怪怪的登場方式上新聞頭條啊!
「小知花,找個人少點的地方在落下來。」我趕在降落在人流量不小的商業街之前開口。
身周環繞的小紙片停了一下,在左右輕微地移動了一下,仿佛小知花在轉動身體尋找我所說的『人少的地方』一樣。
「那邊。」我在紙片環繞中也能看得清其他東西,指了一個商業店鋪後面的地方。
我看到已經有人抬頭了, 連忙讓小知花的動作快一點。
畢竟他們看不到作為咒靈的小知花的話,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漂浮在空中了。
小知花乖乖地帶我落到我指的那個商業店鋪後面的小巷子裡, 我腳踏實地站在了地面上,身周環繞的紙片也重新彙聚成了小知花。
在這個店鋪後面看不到商城那一層樓裡面的情況,我從商業店鋪後面的小巷走出來, 走到商業街街道上。
雖然可能沒有幾個人能看到湧動的黑色流體,但是剛剛那個玻璃小窗被撞碎, 碎玻璃從上面掉落下來, 還是引起了周圍不少人的注意。
他們找到碎玻璃掉落的源頭之後, 在碎玻璃掉落的稍遠處站成了一個圈, 也有人指著那個窗戶跟同伴討論。
我從人群後面經過, 同樣也抬頭往那個窗戶那邊看了一眼。
沒有黑色流體,也沒有別的什麼東西,在這裡根本就什麼都看不到。
我輕吸了一口氣,只駐足看了一眼就轉過了頭,一邊掏出手機聯系附近的窗幫忙給空閑的一級咒術師傳消息,一邊匆匆向商城入口的地方走過去,打算先上去看看情況,順便讓商城負責人疏散一下人群,以免波及無關人員。
「請問...請問,有沒有人看到我的女兒?」
在我抬起腳步轉身的同時,我忽然在周圍嘈雜的人聲裡捕捉到了一個中年男性焦急的聲音。
一開始只是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還沒有注意到這句話,只以為是與小孩子走散的情況——直到我聽到這個中年男性後面的那句話。
「有沒有人看到一個頭發上帶著蝴蝶結發飾的小女孩,穿著淡黃色衣服。」這個一直有些機械性念著『有沒有人看到我的女兒』的中年男子從我身邊走過,嘴裡還在說,「她的名字叫□□子,有沒有人...」
是那個躲在廁所裡,和雙生咒靈一起玩的那個小女孩。
我停住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那個腳步虛浮的中年男性,秉著可能能找到點什麼線索的態度,叫住了那個中年男性,「我見過你的女兒。」
名為愛子的小女孩是怎麼與雙生咒靈成為小伙伴的,她又是怎麼出現在商城那個女洗手間裡的,這些都還充滿疑點。
我總覺得這一切的事情裡面,充滿了一種刻意感。
「真的嗎?!」
中年男性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立刻欣喜地轉過身來,急切地跑到我面前,「請問...」
黑眼圈,混沌失焦的目光,干瘦的脖子下方隱隱浮現蠕動的血管。
我在看到這個中年男性正臉的那一刻,強烈的違和感讓我心中驟然升起的違和感都要變成一個紅色感嘆號跳到我眼前了。
我立刻想與這個人拉開距離,但是這個中年男性在接近我的時候動作突然快得不可思議,伸出枯瘦的手臂...那條手臂在伸出來的時候,手臂已經發生扭曲變形,變成了一根人肉刀刃。
!
...痛。
我的冷汗當時就下來了,小知已經化為紙片保護在我身邊了,但是那個中年男性的手所變成的刀刃不知為何就直接突破了小知花的防護。
「你有看到我的女兒嗎」
中年男人又一次重復了一遍這句話,除了手臂之外的身體也開始發生異變,身體開始膨脹變形,撐破了衣服。
就在短短幾次呼吸的時間裡,他已經徹底失去了人形,變成了一個四肢長長的,外形頗似瘦長鬼影的樣子,站在商業街上就像是一個闖入城牆裡的巨人。
小知花卷著我後退,用紙片糊在我腹部被捅了一下的傷口上,避免失血過多。
我因為疼痛微微彎腰,手虛按在傷口處,勉強抬起頭看向那個變形之後的改造人。
是的,單看這個奇怪的變形審美,我就能確定這可能又是那個藍白發縫合臉咒靈的手筆。
...
現在這個地方,是人流量很大的商業街。
而這個被改造的中年男性,是由人類改造而來的,不用戴特制眼鏡也能看到的。
「小知花...盡量把人流撥開。」我喘息道。
在改造人出現的第一時間,整條商業街就已經亂起來了,人們亂哄哄地四散奔逃,我只有在紙片的支撐下才能勉強站穩。
這一幕仿佛是重現了去年四月,秋葉原的境況。
最糟糕的是,現在礁、涼子他們都不在我身邊,而這個改造人似乎可以無視小知花的防護...好在這裡動靜這麼大,附近的窗應該很快就會把消息告訴離得近的咒術師吧。
「主人大人,我只是一時沒有看著就變得好狼狽啊,需要幫忙嗎~」熟悉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在商城樓上走道裡被黑色流體卷走的醫生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這裡。
染血的白大褂下擺出現了更多的血跡,他轉著手術刀腳步輕快地走過來,聲音依舊是黏黏膩膩的叫著『主人大人』這個稱呼。
我沉默地看著走過來的醫生,幾不可見地、很輕地嘆了一口氣。
「果然是你。」
「哦?原來主人大人早就猜到了嗎?」醫生露出刻意的驚訝表情,眼睛卻沒有演到位,愉悅的彎了起來。
改造人邁開腳步走過來,走動的動靜就像小型地震。
「非要做到這種程度嗎?」我平靜開口。
按照醫生的性格,他會做出什麼樣的行為都不難理解。
我只是沒想到,他最後會以這種方式,向我報復。
第107章 107
什麼是虛假的世界呢?
對於醫生來說, 故事中他原本誕生、生活著的世界是虛假的,是『魚缸』。
但是在他以咒靈的模樣出現在這裡之後,他知道了不止是最初的世界是虛假的, 就連後來被他發現的『真實世界』其實也是被虛構出來的。
大的魚缸套著小的魚缸,小的魚缸套著更小的魚缸...
他是我一段時期思想的映射, 我當然也能大致猜到醫生的想法是什麼樣的。
就連我所在這個世界, 也沒有人能確保一定不是另一個稍微大點的『魚缸』,醫生早就已經放棄尋找什麼真實了, 哪怕他現在在這裡殺了我, 或者是他自己被別人殺死, 大概也只是興趣使然,覺得有趣罷了。
「這麼說, 主人大人是明知道我隨時可能背叛,卻依然要把我放在身邊嗎?」醫生走過來幾步, 直接跨到了我的面前, 微微彎腰與我四目相對, 然後伸出手把我耳邊散落下來的頭發撩到耳後,刻意壓低的聲音輕緩曖昧,「太有意思了, 您是怎麼想的呢?」
甚至到這時候,他還是滿口的敬語。
「玻璃杯總要碎的。」我說。
小知花還有點懵懵的, 以她小孩子的心性大概還不是很能明白現在的情況, 不過她所化的紛飛的紙片有一部分聚攏在我的手肘下方, 支撐著我的身體。
經過這麼一段時間, 我已經感受不到腹部傷口的疼痛了, 但是血液滲出濡濕小知花糊在我傷口處的紙片的感覺還是能感覺到的。
周圍喧鬧的聲音似乎在遠去, 越來越多的人從我身邊跑過, 他們看不到醫生也看不到小知花。
改造人追著逃離的人群向這邊走來。
「話是這麼說,主人大人您也不是因為喜歡玻璃杯才收藏的嘛~」粉白色頭發,穿著染血白大褂的醫生笑了起來,貼在我耳邊說,「不過呢,其實有一點您還是猜錯了,其實我並不討厭主人大人你哦,相反我還很喜歡...不,應該說...我是愛著您的。」
他從我耳邊拈下了一片小紙片。
「小知花!」我瞳孔微縮,幾乎是想也沒想地就往後一退與醫生拉開距離。
但是來不及了,醫生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在拿到那一片小知花的紙片之後,飛舞在我身邊的紙片都開始不受控制地從我身邊飛離。
我腳下一軟。
不,不是我的腿軟,而是我腳下踩著的水泥地面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與水泥同色的軟肉,踩在上面就陷了下去。
周圍那些還沒來得及跑出去的人一轉眼就被吞進了這一團軟肉中不見了蹤影。
我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也在下陷,就像陷入了沼澤一樣,越是掙扎越是容易更快的陷下去。
「這麼看來,在你從誕生到來到我身邊中間的那一個月,是與詛咒達成了合作吧?」我心裡已經完全理清楚了,索性目前看來也沒辦法掙脫,就冷靜下來與醫生進行最後的談話,「商城裡的雙生咒靈是你們安排好的,還有那對父女,用他的女兒威脅他來的?」
我說著竟然感覺有些好笑,「可別說做這麼多就為了我?我還沒這麼大的價值吧,而且還特意選了這麼一個人群密集的地方來弄出那個改造人,看起來完全不擔心附近的咒術師發現動靜趕來。」
莫非他們的目的就是引起騷亂?如果只是普通搞事的話,完全可以就讓咒靈來就行了,結果卻偏偏弄了這麼一個非咒術師也能看到的改造人出來。
「這就不是我負責的了——說不定就是呢。」醫生捏著小知花攤了攤手,彎起了眼睛,「不過我也不在意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麼,只要足夠有趣就好了。」
「主人大人,再會了~」
我徹底陷入了著圖案與水泥同色的軟肉中,緊繃的神經和腹部的傷讓漸漸流失體力失去了意識。
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我想的是——
早知道在咒術高專五條悟喊我早起和學生們一起鍛煉的時候,我就不直接說「我不要,我不干」了。
那家伙老說別人知道我是柔弱缺乏鍛煉的小說家,打起來跑都跑不掉,別人要對付我的話一定會想辦法排除涼子他們,直接攻擊我本人,這下好了。
如果好好鍛煉的話,說不定能及時避開那一刀,或者被捅之後能帶著傷跑出這個水泥色咒靈的吞噬範圍?
...好像也跑不出去?那算了,也沒什麼好後悔的。
*
記錄——
2019年3月9日,東京新宿遭到特級雙生咒胎、一級咒靈、改造詛咒師襲擊,死亡59人,失蹤5人。
*
「涼子,你先冷靜一下。」
咒術高專裡,五條悟按住沉著臉咒力暴走的涼子,下頷線繃著,「那個吞噬咒靈只是一個傳輸通道,帶走清酒的人知道她的價值不止於此,現在當務之急是先想辦法找到清酒。」
「你們與清酒有天然的聯系,一開始也是感知到她的位置找過去的,現在還能感知到她嗎?」
「被藏起來了,如果能感覺到我現在就不會在這裡了!」涼子暴躁極了,不停地閉眼試圖感覺那股冥冥之中的牽引力,卻只是徒勞。
「礁,你能感受到清酒嗎?」嘗試數次無用的涼子轉向礁,語氣不怎麼好。
礁呆呆愣愣地抬起頭,五官都是顛倒的臉上根本就看不出表情。
「沒用的東西。」涼子撇頭冷著臉罵了一聲。
她這一聲看起來是在罵礁,實際上真正是在生誰的氣,只有她自己知道。
明明...明明她是清酒身邊最強的那個,不管誰離開清酒身邊她都不應該離開的...明知道醫生那家伙心思不明不可信,早知如此她就不應該在清酒的勸說下同意醫生留下來,就應該悄悄地把那家伙給解決了。
「五條老師,涼子小姐!」正當這時,虎杖焦急的拉開這個會議室的拉門,手裡拿著一個手機給他們看,「你們快看新聞!」
他們看向虎杖手中手機上顯示出來的新聞頁面。
【據小道消息報道,在3月9日新宿事件當天,知名小說家黑潮末日就在新宿當街被刺,並且就在失蹤的五個人裡面,現在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後續情況請持續關注...】
後面就已經不用看下去了。
「他們怎麼會知道?」哪怕是涼子都察覺到了不對的地方。
「只能是有人故意透露。」五條悟接過虎杖的手機,摘下眼罩露出眼睛,往下翻了翻看這條新聞下的留言。
這條新聞的信息來源不明,有不少人在這個新聞下面表示了質疑,要求報道新聞的人拿出證據來。但是也有不少人相信了這條新聞,到處轉發傳播這條新聞。
不過更多的人是湧到了『黑潮末日』的推特下和出版社的聯系渠道去詢問。
「能聯系到清酒的出版社編輯嗎?」五條悟問。
涼子對這些網上的風風雨雨並不在意,只是煩躁地回了一句,「木魅知道。」
「等一下,清酒老師合作的那家伙出版社官方賬號發布了一條消息。」虎杖在手機上點來點去搜索了一下,有些遲疑地抬起頭。
那家出版社官方賬號下最新的一條消息,赫然是——
《人間界》販售時間確定。
消息發出來的時間就是三分鐘以前。
在這種時候發這條消息,這個出版社要不就是知道什麼,要不就是故意蹭這個新聞事件的熱點,無論是哪一個,這家出版社都已經上了可疑名單。
當他們找到木魅聯系上中鄉編輯的時候,才從中鄉編輯口中得知一個消息。
『啊,你們是說《人間界》的那條推特嗎?』中鄉編輯不知道給他打電話過來的人是誰,不過在確定打電話的五條悟確實是和清酒認識之後,解釋道,『是這樣的,黑潮老師在交這篇稿子的時候就特意跟我說過,說如果在臨近發售的時候如果出現什麼和她有關的重大新聞或者別的什麼事件,就提前公布《人間界》發售。』
『不過那個新聞應該是杜撰的吧?那個...如果你們能聯系上黑潮老師的話,請幫我問一下黑潮老師需不要我們法務部出面?』
通話結束。
中鄉編輯話中包含的信息量不少。
「看來清酒是考慮過這種可能性的,這也確實符合她的慎重性格。」五條悟在沉思之中想到一種可能性,「清酒她,是想用《人間界》來做什麼嗎?」
*
我還不知道外界是什麼情況。
我在一片黑暗中慢慢恢復了意識——力氣還沒恢復,眼睛都還睜不開,就只有意識恢復了一點,能隱約感覺到周圍。
在能感受到周圍之後,我發現我並不是靜止不動的,身下是軟綿綿的蠕動著的軟肉,像海浪一樣推著我往一個方向移動。
還在那個水泥色咒靈的包裹裡嗎?
看來我失去意識的時間也不是很久,不過這賭的一把算是賭贏了,這個水泥色咒靈的作用果然不是吞食,而是類似於儲存?還好我平時對他們上咒術課的課本感興趣,經常會當故事書和志怪圖鑒一樣翻著看。
新宿這快速發生的一切,背後充滿了人為操縱的痕跡,這個咒靈現在應該是要把我帶到他們的地方去?既然出現了改造人,那肯定是有那個藍白發縫合臉詛咒。
真糟糕。
我在心裡嘆了口氣,在心裡數著數做好一切心理准備。
當我數完一個十分鐘重新開始數的時候,軟肉的蠕動停了下來。
這只咒靈似乎也停了下來,一開始那些軟肉都僵住了,過了一會兒之後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像是反胃一樣劇烈顫抖起來,一邊往後縮,一邊又把我往上面推著移動過去。
是到了?
我心裡一提,集中所有心神去感知周圍的一切。
暴露在空氣中,軟肉的觸感消失,變成了地面。原來如此,之前那個咒靈都是在地面地下前行,現在是把我『吐出』了地面嗎?
有點像蚯蚓啊...這麼想起來,那種軟肉的感覺好像也跟蚯蚓有點像。
但是我還是沒法去控制身體睜開眼睛醒過來。
好吧,只能等著了。
我耐下性子等了好一會兒,不想放過任何一點動靜,腦子飛快地轉動起來。
終於,在過了這麼一會兒之後,我聽到一個聲音仿佛是自言自語一般地響起。
還是一個十分耳熟的,藉由咒力模擬出來的發聲器官發出的聲音。
[我被你救了一次,現在就還你一次吧。]
[就這一次了。]
第108章 108
說什麼就這一次了, 明明也不止一次吧?
我在心裡想道。
無法否認,在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和語氣時,我還是習慣般地下意識松了一口氣。
緊繃的神經稍微放松之後,這一系列事情帶來的精神上的疲憊讓我想要稍微休息一下, 索性現在也控制不了身體醒來, 我也就放縱著讓自己的意識沉了下去, 進入了類似於沉睡的狀態。
這時候我當然也不知道我當初交稿的時候,以防萬一拜托中鄉編輯的事情也已經開始實現了。
我也沒有那麼神,能夠提前百步就算到別人要做什麼,只是我那時候也想過, 有什麼辦法能夠盡可能快的跨過時間的限制, 在還沒有改編成動漫和電影之類的東西的時候,就讓《人間界》盡早地達到可以產生詛咒的程度。
畢竟不管是時間x軸和空間y軸上的延展,都需要不短的時間。
這時候我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五條悟之前勸說我到咒術高專時說的那個——消費死亡的絕筆之作的噱頭。
當然我是沒有必要這麼做的啦, 我們這邊只要循序漸進就好了,等到橫陽鬥那邊的研究成果出來,我的《人間界》估計也已經發售了一段時間, 只要我讓中鄉編輯盡快幫我談下各種版權,舍棄一部分收益來提高傳播到其他國家的速度, 然後有個兩年左右電影也能拍出來。
時間上是充足的。
不過我在去龍宮島的時候就已經有人來我的房間翻找東西的,說不定有人會盯上我的新書。
我就是考慮到這個, 才會在交稿的時候, 對中鄉編輯補上了那句『如果在臨近發售的時候出現什麼有關我的重大新聞,就提前發售』的話。
就算是要消費自己, 那也得是我自己消費, 不能把這個機會拱手送給別人。
*
外界的混亂暫且不說。
這次新宿出現的改造人被那麼多人目擊到, 還出現了那麼多傷亡,留下那麼多影像照片之類的證據,在被人封鎖消息之前,這些消息就已經在網上傳播開來了。
更別說這個新聞裡還夾雜著知名小說家黑潮末日遇刺失蹤的消息。
在這個老一輩都已經漸漸停止創作,中生代又有些斷層的時代,新生代中的恐怖小說家黑潮末日其實是目前在這個領域最受關注的人物。
正是因為她的出現,讓古典恐怖小說流派在被各種懸疑推理小說占據的市場中重新煥發了生機,引著不少近些年加入這個行業的年輕人也開始寫起了單純的恐怖小說。
也正是因為有了這一層的關系,新宿發生的事情才更快地傳播開來。
「灰原,你聽說了嗎?」在某個律師事務所,灰原靜香才剛到事務所放下東西,就聽到了同事的話。
「什麼?」灰原靜香不怎麼感興趣的隨口問了一句。
「【新宿出現巨型怪物,知名小說家在新宿失蹤】的新聞啊!你都沒有看新聞嗎?」同事拖著椅子過來給她看新聞,「很多人都在問這個小說家所屬的出版社這是不是真的,結果那家出版社反手就發了一條小說家新書提前販售的消息,這操作也太騷了點。」
灰原靜香順著同事的話看完了這條新聞,微微皺起眉。
巨型怪物...
因為一些家庭因素,以及早逝的兄長,她是知道咒術界存在的,自然也不會跟網上的網友一樣猜那個怪物是什麼實驗產物,特攝片中怪物穿到現實之類的。
雖然不知道那個巨型怪物為什麼能夠被普通人看到,還能被拍攝設施給拍下來,總之想來應該是和詛咒有關。
不過這些和她也沒什麼關系。
「新書叫什麼名字?」灰原靜香收回目光專注著自己的工作,順口問了一句。
「我看看啊,是叫做《人間界》。雖然我對恐怖類小說沒什麼興趣,不過那家出版社整這麼清奇的操作,我都有點好奇起這本小說的內容起來了...」
同事自言自語。
隨便買來看一下吧。灰原靜香也是這麼想的。
*
我不知道時間已經過去了多久,總之等我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已經出現在了一個不算是完全陌生的地方。
之所以說不算是完全陌生,是因為這個地方就是我之前那一次在夢裡見到夏油的時候,去過的那個地方。
庭院、和室、和式長廊。
我在不動聲色地審視過現在自己身處的地方之後就沒怎麼動了,醒來之後我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是我在龍宮島的時候見過的那個和夏油一起的名為美智子的女性,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任何一個人在。
「先不要起來隨便走動哦,你傷口沾上的毒素才剛剛去掉。」就在我掀開蓋在身上的薄被的時候,坐在門口處的美智子開口說,說話的時候目光並沒有看我,而是專注在手中的針線上,似乎在縫著什麼東西。
我動作一頓,向腹部傷口的位置摸過去,果然摸到了包扎起來的整齊繃帶。
「怎麼稱呼?」我出聲詢問,開口的時候感覺喉嚨有些干,抬手按了按喉嚨,一抬眼就看到榻榻米不遠處的桌子上已經放了水。
這麼看來待遇還算不錯?
「菅原美智子。」對方回答。
「麻煩你們了。」我摸了摸腰上纏著的繃帶,道了一聲謝。
「是夏油大人把你帶回來的。」菅原美智子說了一句,終於把目光從手上的東西上抬起來了,有些疑惑地打量著我,目光並不尖銳,「雖然只是個非咒術師,不過美美子和菜菜子說是你在夏油大人失憶的時候幫助了他,說起來是我們要謝你。」
她的態度跟我想像中的不大一樣,竟然還挺講道理的?
原本在我的預計中,夏油的目標是消滅非咒術師,我猜在他的這個理念下被聚集起來的人應該都是比較厭世極端討厭非咒術師的。但是從菅原美智子的態度中,我並沒有感受到特別明顯的排斥或是厭惡什麼的。
只是這麼思索了一會兒,我就感覺腦袋有點發暈起來了,大概是失血過多的後遺症什麼的。
我也就不再說話了,在心裡嘆了口氣。
不知道現在涼子他們那邊的情況怎麼樣,如果涼子發現我不見了,說不定會暴走吧...還有被醫生帶走的小知花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按照我的猜測,與醫生達成合作的人應該也不是夏油,那麼那個在地面下行動的詛咒應該是要把我帶到其他什麼地方,到底是怎麼在中途撞上夏油也是個奇怪的點。
還有就是我交稿的時候拜托中鄉編輯的話,不知道現在這種情況會不會用上,新宿那麼大的動靜和那個所有人都能看到的改造人應該瞞不過去。
我按著眉心閉眼思考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過了一會兒,我聽到菅原美智子離開的腳步聲,抬頭看了一眼。
門外已經沒人了。
我想了想,還是從榻榻米上站了起來,走到門口的位置,還沒一步跨出去,就看到擺放在走廊上,也就是之前那個夢裡夏油坐的位置上的——一個墊子,墊子上就好好地放著一個腦子。
就算是我也沒想到,過來之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畫面清奇度不亞於當初將軍吐出醜寶,然後醜寶裡又吐出一個腦子的場景。
「...」
我稍微頓了頓,目光上移,看到黑發丸子頭咒骸正掛在庭院裡晾衣服的架子上,咒骸都還在向下滴著水。
這過分日常的一幕瞬間把嚴肅的氛圍和緊張的心情都衝淡了不少。
「沒想到這麼快就又見面了啊,夏油。」我先是以平常的步子邁出了一步,發覺腹部被扯到有點疼之後,放小了步子走過去,然後在放置著腦子的墊子旁站定,向柱子借力倚靠了一下。
想到在失去意識前聽到的夏油說的話,我的心情多少有些復雜。
我意外的倒不是他出現在哪裡救了我,而是他的目標是殺光非咒術師創造只有咒術師的世界,可我不也是個非咒術師嗎?
所謂的我救了他一次,他也還我一次,聽起來就像是借口一樣。
我已經知道了他的過去,越是這樣,越是能發覺到他的消極掙扎。
「外面情況怎麼樣?」我沒有就這個話題說什麼,而是頓了頓問起我目前最關注的問題。
[你的手機在墊子底下,你自己看吧。]
我伸手進放置這夏油腦子的墊子底下摸了摸,還真摸到了我自己的手機。
沒想到我的手機還堅強,這樣都還沒掉還壞還能用。
一打開手機,裡面就跳出了一大堆新聞。
不出意外,我在這一大堆新聞裡看到的都是新宿有關的報道,不過出乎意料的是,我發現自己的名字也有出現在上面。
我點進之後看到的就是報道我在新宿遇刺失蹤的事情。
「原來是這樣...」我看完這個新聞之後就懂了,滑過底下的各種評論,眉頭也沒動一下就滑了過去,心裡已經有了計量。
雖然那個和醫生合作的人是在拿我做跳板,還想利用我失蹤或是死亡的消息來催生詛咒,但是這個局面對於我和五條悟的計劃來說,也未嘗不是一個絕好的機會。
還記得麼,我們一開始的計劃就是想辦法讓咒術界與詛咒的存在暴露在民眾眼中,從這個角度上來看,這個人的目的反而是和我們殊途同歸的。
在我沉默著思考的時候,夏油說話了,[既然你已經醒了就早點離開吧,我已經還了你一次,下次再見就不會手下留情了。]
「那個,夏油,不是我說,你好像跟我們不在一個節奏上啊...」
「你怎麼回事?」我納悶道,「你之前不是還在問我要不要到你那邊去嗎?看一看現在的混亂局面啊,你就不想做點什麼嗎?趁亂攪渾水啊,雖然我是不贊同你的理想,不過如果我是你我就趁機作亂把這潭本來就渾了的水攪得更渾了。」
結果一副什麼都不打算干的掉線樣子,就這還好意思說我沒有事業心?
[...你在教我做事?]夏油腦子上看不出什麼東西來,但是聽聲音仿佛惱羞成怒。
唔。
我突然冒出來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話說,你應該發現咒術界的動靜了吧,就不好奇我們在做什麼嗎?」我問。
[解決了高層?這倒是一個正確的決定,早就該這麼做了。]
[除此之外,在暗中制造什麼東西...?]
[...]
「猜到了麼?」我偏了偏頭,勾唇露出一個少有的傲氣微笑,「我們可是在為創造一個非咒術師也能消滅詛咒、咒術師能自由選擇是否要成為保護他人的人、擁有咒術師天賦的孩子也能和普通孩子一樣長大而努力著啊。詛咒是無法完全消滅,但是社會卻是可以改變的。」
「你覺得普通人都是弱者,只有依附強者才能無知的活下去?我不否認你的看法,但是也請記住,弱者也並不是都想無知的活下去,啊,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生命是會自己尋找出路的。」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最後這句話是出自《侏羅紀公園》,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我補上一句。
我在說完這些之後,本來還想說『如果你走的這條路看不到前路的話,要不要試試看走走我這條路』,但是在頓了頓之後我還是沒把這句話說出來。
我問不問出來都沒什麼區別,重要的是他自己有沒有想法。
第109章 109
我不知道夏油對於我的這些話是什麼想法, 畢竟看一個光禿禿的腦子的情緒比看一個能做簡單表情的咒骸的情緒難度要大多了。
說不定這就是夏油脫了咒骸以腦子形態出現的原因之一。
總之,最後夏油沒有再一次提起讓我離開,說什麼下一次見面不會手下留情之類的屁話。
他默認了我暫時留在這裡。
[那就祝你們成功了。]
夏油安靜了好一會兒之後才出聲說。
他大概並不覺得能成功。
我也沒有再說什麼,就像是什麼都不知道一樣態度自然地留了下來。我沒有登錄任何社交賬號, 保險起見也沒有用我自己的手機卡發短信報平安, 思索了片刻之後登錄常玩的那個種田小游戲, 用小號給五條悟的游戲郵箱發了條消息,簡單地說明了一下我這邊的情況之後,就是讓他想辦法把新宿和我失蹤的事情攪得更亂一起。
...還別說,這兜兜轉轉地居然還真用上了他那個『網上引戰』的鬼點子。
既然已經決定順勢利用與醫生合作的那個人搞出來的局面來達到我們的目的, 為了讓這件事有持續的關注度, 那我自然就不能在現在又輕易出現在大眾面前了。
就是在這樣一種情況下,《人間界》發售了。
因為中鄉編輯那邊本來就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准備,《人間界》的發售出奇地順利。不少本來對恐怖小說沒興趣的,原本不在我讀者群體內的人也因為這段時間沸沸揚揚的新聞, 以及網上『有人』刻意制造恐慌的時候也會帶上失蹤已經『疑似死亡』的我,短短時間內《人間界》的販售數量反而比以往任何一本都要高。
等到日本這邊穩定供應之後,其他國家的人知道了日本這邊的情況, 也有不少好奇的人通過各種渠道來購買這本書,也虧得這一次印的足夠多。
我不知道現在中鄉編輯心裡都會有什麼猜測, 不過到目前為止他一次都沒有掉鏈子。
「話說,你們有計算過負面情緒的量嗎?」在等待發酵的過程中, 我就耍無賴待在夏油這邊, 通過網上透露出來的言論,觀察著人們的情緒變化, 然後像以前一樣詢問夏油一些問題, 「多少人的負面情緒會形成一級詛咒, 多少人的負面情緒會形成特級詛咒這樣...雖說人心是不可控的,但是大致的估算有過嗎?只要有大致的就可以了,用問卷調查的方法也可以大致地得到恐懼某樣事物地人群,然後根據這個比例放大估算出全國的人數。」
「夠了!」白頭發的女孩子,也就是被夏油養大的那個叫做菜菜子的女孩不滿地出聲,「別再問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了,夏油大人要是用腦過度了怎麼辦!」
「好吧。」我被用腦過度逗笑了,沒有再問下去,用筆在要來的本子上列出一些數字。
我也是在來到這個庭院的第二周才知道這是他們的剩下的秘密基地,原本盤星教,以及與盤星教有關的地方,都因為那個偷走了夏油身體的人而沒法再使用,只留下這個與這個與盤星教沒有任何關系的私人住宅可以用。我在這裡待著的這段時間見到了不少夏油的『家人』,他們對我的態度也很奇怪。
有平常態度的,比如菅原美智子和胸口貼愛心的那個大漢,也有態度比較戒備排斥復雜的,比如一黑一白兩個女孩子,以及另外一個名字好像叫做禰木利九的少年。
總的來說,我一個普通人待在他們這麼一群目標是殺光普通人的詛咒師之間看起來好像有點奇怪,但是他們在我看來也有些奇怪。
怎麼說呢,我原本以為夏油的組織是食死徒與變種人兄弟會那個風格的,但是現在看起來...有點不大好形容。
不過再怎麼說,本質也還是一個恐怖組織。
我拿著筆的手微微一頓,表情未變,穩穩地在本子上寫下我估算出來的大致時間。
「喂,我說——你到底什麼時候走?」過了一會兒,原本低頭在手機上噠噠打字的白發女孩子插著腰在長廊上赤著腳走過來,語氣不大好,「都這麼久了也待夠了吧!你以為我們是什麼啊?我們可是詛咒師好吧,再賴在這裡我哪天忍不住動手可不要怪我哦!」
我微微一笑,「你們夏油大人怎麼說?要不要問問他當初在我那裡住了多久。」
[...菜菜子。]
「切。」她不爽地偏頭,悶悶的走回去靠到黑發女孩子身上,「要不是看在這個的份上,我早就動手了。」
我對這種類型的熊小孩的話向來是忽視的,不過此時此刻我心裡倒是突然冒出來一個問題,也沒有顧忌夏油就在旁邊,偏頭對著兩個女孩子打量了一會兒,看得她們人都要炸毛了,這才慢吞吞地開口,「有一個問題我很好奇,你們兩個看起來也就是國中剛畢業的樣子吧,你們有多討厭非咒術師?殺光非咒術師的決心有多強烈呢?」
這一句並不是反問,也不是嘲諷,我就只是以平平常常又有些好奇的語氣說出來的。
「哇,要講大道理嗎?」菜菜子哼了一聲,肯定地說,「為了夏油大人看准的未來,我們可以付出一切。」
「哦,這樣啊。」我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後接著說,「那你們准備為了這個目標付出多大的代價呢?自己的生命?同伴的生命?或者...」
我看出她們在我說出這兩個的時候神情變化都不是很大,指尖一轉指向已經穿回咒骸坐在那裡的夏油,「他再死一次,這一次徹底死掉?畢竟一個人不可能兩次都這麼好運吧。正常來說,人死了是再也回不來的哦。」
夏油看准的未來?連他自己都還在迷茫有沒有未來吧。
言盡於此,我適時地閉了嘴。
白發女孩子一下子怔住。
「不...」她張了張嘴,半天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不要。」一直沒出聲的美美子緊緊抱著懷裡的小人偶,攥緊了人偶小聲地說了一句。
「美美子?」菜菜子扭頭。
「我不想要這個結局...」美美子被菜菜子掰著臉抬起頭,又像是怕被責罵一樣偏過頭,眼裡含著眼淚,「對不起,夏油大人...我其實一點都不在意能不能殺光非咒術師,只要大家,只要夏油大人活著,大家可以在一起就好了...」
「對不起。」她再一次說,隨即不安地低下頭,不敢去看夏油。
夏油一時之間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坐在地上的咒骸也就像是一個真的玩偶一樣一動都沒動。
過了一會兒,他才問出一句。
[菜菜子,你呢?]
菜菜子看了看她的雙生姐妹,又看了看夏油,張了張嘴又閉嘴,欲言又止。
[沒關系,說吧。]
「可麗餅,很好吃。」菜菜子咬了咬下唇,像是下定決心一樣,眼睛一閉大聲說,「可是如果不是和夏油大人你一起去吃的可麗餅,真的...一點都不好吃啊!」
說到最後,同樣也帶上了點哭音。
兩個女孩子說完這些話之後都垂著頭坐在這裡,等著夏油的反應。
而引起這個話題的罪魁禍首,也就是我,寫完字之後合上本子,偏頭瞅著夏油看他會是什麼反應。
這兩個女孩子比我預想的還要容易說出這番話,不過嘛,畢竟還是小孩子,心思也不算難猜。
最後,夏油嘆了一口氣。
[不用向我道歉,美美子。]
[我...]夏油頓了頓,有些無奈地說,[很高興你們能在現在說出來。]
第110章 110
很多事情其實並不是簡單地明了[情理]就可以解決的。
在現在這種水越來越渾濁的情況下, 一個多月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
網絡上各種言論甚囂塵上,又加上其他地方也有冒出像新宿那個那樣,能夠被人看到的改造人, 哪怕有各種部門的盡力粉飾,也不可能堵住信息的傳播。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 詛咒的存在小範圍地流傳開來, 包括咒術師的存在。畢竟嚴格說起來, 遇到過詛咒和咒術師的人其實也不少, 他們也沒有什麼遺忘咒一忘皆空什麼的。經歷過詛咒襲擊的人碰到一起一交流,那不就對上了麼。
一開始還只是小範圍交流,後來被人披露出去之後, 就成了這個世界果然哪裡不對的有力證據。
「我怎麼感覺我好像還在做夢,沒有夢醒一樣。」依舊是那個律師事務所,灰原靜香的同事無心上班, 刷著手機上亂七八糟的消息,憂愁地嘆著氣趴在桌子上, 「感覺一下子就出現了世界末日的氣氛...哎, 灰原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呀, 還在看資料嗎?別看了別看了——現在哪裡還有人有心思打官司啊!」
灰原靜香在同事叫了好幾聲之後才抬起頭看過去。
結果在看到她的臉的時候,同事愣了一下, 遲疑地說, 「...你怎麼哭了?不至於不至於,這還沒到那種地步啊!況且那什麼詛咒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還是沒影的東西呢, 說不定就是誰編出來的。」
「不是。」灰原靜香搖了搖頭,不想跟同事說自己是因為什麼而哭的, 只是告訴她, 「沒事的, 你不要多想。」
不過同事已經眼尖地看到了灰原靜香手裡剛合上的書,露出理解的表情,「原來你是看《人間界》看哭了,是看到畫家夫妻那裡了嗎?沒事不用不好意思,那裡確實很感人,我也差點看哭了。」
不是的。
不是因為那裡。
灰原靜香不想與人聊私人的事,只是在心裡反駁。
看到畫家夫妻相聚又分離的時候她內心毫無波動,看到流浪多年的旅人回到家鄉,見到死去多年的母親,吃到久違的母親做的飯菜落淚的時候她也沒什麼感覺。
大概是因為當律師以來見多太多悲歡離合,她的淚點還算是挺高的。
但是在看到書中僅僅用了幾行字描述的一段話時,她卻在自己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驟然落下淚來。
那是一對原本相依為命的兄妹,父母都在一場車禍中意外去世了,只剩下在車禍中落下殘疾的哥哥和幼小的妹妹。結果哥哥不久之後哥哥也出事去世了,只留下五歲的妹妹被遠方親戚收養。
而書中寫出來的幾行字,就是復生的人來到尚在人世的血親身邊時。
長大了的妹妹已經認不出哥哥了。
妹妹看到一個人徘徊在家門口的時候,捏著按好報警電話隨時可以撥出去的手機警惕地問:
「大哥哥,你是誰啊,為什麼在我家門口?」
死而復生的哥哥最後還是沒有選擇與妹妹相認,只是笑了笑,「只是一個路過的大哥哥,我稍微歇一歇,很快就走。」
就是這樣短短的一段,讓她想起了自己在十多年前死去的哥哥。
在哥哥去世後,父母把家裡有哥哥的照片都好好地收了起來,她愣怔地想了想,發現自己腦海裡對於哥哥的樣貌的印像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模糊了,在模糊的記憶裡,只有哥哥爽朗的笑容是她記得最深的。
...
同事也沒有探究灰原靜香到底是為什麼而落下淚來的。在聊完之後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雖然網上看起來亂是很亂,不過現實中其實還沒有亂到那個地步,該上的班還是要上。
等到下班之後,灰原靜香路過蛋糕店的時候在店外駐足看了一會兒,去店裡買了個生日蛋糕帶回去。
她工作以來,時常會忙起來就顧不上其他,所以已經習慣了不過生日,不過今天意外被那些文字觸動,她才想起今天是她的生日,不只是她的。
雖然兄妹兩個的年齡差了三歲,生日卻很巧的就是同一天。
爸爸媽媽今天都在家,就一起吃個蛋糕喝點酒吧。
灰原靜香這樣想著,停好了車,提著蛋糕在家門口努力空出手去摸包裡的鑰匙。
因為買的東西確實是有些多,她摸得著實費勁,正想把手裡提著地東西放下來再好好地找一下,結果心裡剛升起了這個念頭准備動作,手上卻忽然一空。
有人接過了她手上提著的東西。
灰原靜香以為是父母剛好回來了,一轉頭正要叫人。
然而映入眼簾的,卻是她不久前才回憶過的爽朗笑容。
「靜香,生日快樂。」
...
人間界,降臨了。
*
跟灰原靜香有相同經歷的人還有很多,從這一天開始,日本各地陸續出現復生的死者。
正如《人間界》中所描述的那樣。
原本各地偶爾出現在改造人,在沒有遇到這些事情的人這裡還只是半信半疑,加上那些改造人也很快被咒術師解決了,人們都還處在反復證實的半信半疑階段,但是死者復生這件事卻並不是偶然事件,而是覆蓋性的。
各種社交媒體直接就爆炸了,原本擱置一個多月的『黑潮末日失蹤』的消息又一次出現在人們視線中,隨著與《人間界》中一樣的死者復生的事情在現實中發生,不少人又開始試圖尋找失蹤的『黑潮末日』。
當然,只要我不自己出去,找是不可能找到的。
最後人們公認,是死去的小說家黑潮末日的怨念,讓她的這本遺作產生了那什麼的詛咒。
被『死亡』的我本人:...
算了,無所謂了,目的達成就行。
復生的死者越多,反饋給《人間界》這個詛咒的情緒也就越多,不管是負面的,正面的,復雜的,各種情緒壯大了《人間界》這個詛咒,然後又反過來讓更多的死者重回人間。
是的,復生的死者並不是一次性出現的,而是一批一批出現的。
畢竟《人間界》發售也才過了這麼一點時間,擴散程度有限,哪怕我想辦法走了一些捷徑,要讓它一下子讓全日本的死者復生也太為難它了。
而且這個復生的死者比《人間界》描述的範圍還要小,《人間界》是默認一百年內死去的人,現實中頂多就...二十年內。
[這就是你的方法?]全程見證了人間界從發售,到成為詛咒降臨人間的夏油,過了許久才開口。
「算是吧,我也只是想試試看,真成功了還是挺意外的。」我隨意地說,轉著我終於拿回來的魚竿,手腕一甩,讓魚鉤落進庭院裡一個裝著幾條觀賞性金魚的粗糙大魚缸裡。
沒辦法,待這麼長時間我難免會想做點時間消磨一下時間,但是在這時候跑出去釣魚又太本末倒置了,就有了這麼個東西。
我放下魚竿之後才慢慢解釋,「不過還是這個時機好,這段時間因為知道詛咒的人越來越多,詛咒也越來越強了吧?這是一層...嗯,可以算是buff,然後第二層呢,就是我之前在咒術高專課本上看到過的,關於咒術公開可以增強咒力和術式之類的束縛理論。我就想啊,我寫在小說中的內容是不是也可以算是一種公開,現在看來是算是,這是第二層buff,至於第三層...」
我指了指自己,「就是我的名氣了和關注度了。」
現在想想確實是過於大膽了。不過就算這個沒有按照我想的發展,那也沒有什麼損失,只不過是用更多的時間來進行潛移默化的改變罷了。
「那些改造人,在沒有更大面積地造成影響的時候,上頭還能勉強粉飾。但是死者復生,我想不管再怎麼樣也沒法粉飾了吧。」我平靜地說,目光沒有去看夏油,「最後的結果就只有一個,上面會妥協公開。」
「這樣一來,不管是擴大咒術高專的招生形成可以小咒術師們不必拼命,還是推廣普通人也可以使用的裝置就都沒什麼太大的阻力了。」
我把當初在愛知縣蒲郡市我的那個房子裡,對五條悟和學生們說過的那些話挑揀著說了一些給夏油聽。
不過夏油跟五條悟不大一樣,五條悟想的是改革,是培養同伴改變過去的狀況。而夏油呢,他在意的大概是咒術師保護著普通人,為了保護普通人犧牲同伴,結果還要被一些人殘害的事情。
所以我那時候想到了可以儲存普通人咒力的儲存用具,以及普通人也可以使用的祓除詛咒的武器,大量生產特制玻璃推廣開來。
我的想法是,咒術師不再是咒術師,祓除詛咒也不再是一個義務和責任,而是成為一種工作選擇,就像警隊、消防員一樣的公職人員。
等到未來,咒術高專擴招成功,學生多了,從咒術高專畢業的學生可以自由選擇是否從事這個工作,也可以從事別的任何一個工作,從咒術高專學習到的戰鬥能力用來保護自己就夠了。
這樣一來,像麻枝要、夏油收養的兩個女孩這樣的孩子,就可以不被無知的人當成怪物,他們也可以知道要到哪裡去尋找同類,學習保護自己的力量。
在此之前我從來不知道自己還能這麼理想主義,不過好在,是看得到成功的希望的。
當然光是說說還是不夠的,得讓夏油看到這確實是可行的,只要看到變化,看到結果,不需要我多說,他自己就會進行思考,繼而猶豫。
就先這樣吧。
「至於之後的,那就要看科研組的了。」我放松下來,慢吞吞地移動著魚竿,讓鉤子在魚缸裡那幾條呆乎乎壓根不看我魚竿的金魚前面晃來晃去。
至於復生的死者...
就與《人間界》中所描述的那樣,復生的死者需要進食血肉才能繼續存在下去,不吃血肉就會不斷地衰弱下去,直到重新變成一具屍體。
如果是《人間界》裡面那種人們對這種情況一無所知的狀態,那無疑會讓社會陷入許久的混亂。但是我都已經把這一點在書中寫出來了,所有人都知道復生的死者需要吃活人的血肉才能活下去,不管是普通民眾還是上層都會有所准備有所警惕,就算真的有人鋌而走險,成功率也極低。
再加上還有五條悟和目前已經成為他的一言堂的咒術界在外面看著,亂一段時間就可以結束了。
不過這出結束之後,我還會不會再寫東西還要另說,我想大概不會再寫了吧,也更不會用黑潮末日這個名字發表什麼東西。畢竟玩弄死者,玩弄生者感情這件事,已經很過分了。
[那時候你留下我的時候,我以為那已經夠大膽了。]夏油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語氣如常地說起另一個話題,[沒想到你比我以為的還要更大膽,也更敢做。]
「你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我面色不變接受這個評價,「我還可以更敢。」
夏油停頓片刻之後,無奈地笑了一下,語氣與他恢復記憶前一般無二,[如果更早以前就遇到你,見到這種可能性,大概...會不一樣吧。]
我抬眼看他。
曾說過【如果否定自己,人生就會變成一個笑話】的夏油,此時說出了這樣的話。
我分不出來說出這句話的夏油,是我熟悉的那個失憶時候的夏油,還是恢復記憶之後這個矛盾的夏油。
是無法回頭的夏油。
我在被他帶到這裡後說了這麼多,說到底也只是為了讓他停住,不要在他的那條路上蒙頭往前走。最好的情況就是保持現狀,只要我把他的真實訴求先一步完成,那他就沒事做了,起碼不用撞死在南牆上。
我覺得我憑著那四個月的交情,做到這一步就已經仁至義盡了。
至於其他的...他的那條路早已經沒有退路了吧。
*
事實證明,橫陽鬥以及和他一起做研究的科研團隊也很給力。
雖然我人現在並不在高專,不過網上衝浪時代,任何一點變化和消息都會傳得很快。
在人間界降臨沒幾天,除了剛開始幾天有些混亂,後來就在多方使力的局面下很快控制住了情況。不過,以五條悟為代表的咒術界也順勢出現在普通民眾視線中,有條不絮地推出新研發的第一批咒力儲存的儀器,以及有償將第一批可以對咒靈造成傷害的武器販賣給維護治安的武裝部門。
這其中咒術界與政界復雜的政治博弈就不細說了,准確地說,在非咒術師也可以使用的祓除詛咒的武器被拿出來之後,政界的態度就顯而易見地開始軟化曖昧。
畢竟祓除詛咒只能依靠咒術師,這一點其實一直以來都是有關部門的心病了。
不管是誰,當然是希望自保的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了,但是偏偏詛咒的存在又那麼特殊,這麼長時間以來,為了驅使咒術界維持這一方面的治安,他們其實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所以有了非咒術師也能祓除詛咒的方法之後,原本被各種卡的流程也一下子被放松了很多。
然後特制玻璃也自然而然地開始大量生產,換下原本的玻璃。
各地的攝像頭、公共場合的窗戶、鏡片...這些都是最先更換的。
短時間內特制玻璃的產量是跟不上來,不過只要能把比較重要的先更換完成,後面的慢慢來就行了。
至於橫陽鬥他們研發出來的用於儲存咒力的東西,外形看起來有點像充電寶,非咒術師每天產生的咒力都是定量的,人們只要把手放在儲存咒力的『充電寶』上,就會自動輸入。
而這些『充電寶』再由相關部門定時回收,就可以再集中把『充電寶』裡儲存的咒力提取出來,轉化為特制武器所需要的『子彈』。
總之就是這麼個東西。
長久地看當然還有不少弊病和限制。
不過這還只是初版,剩下的自然就有別人去操心,就不用我去擔心啦。
算是,塵埃落定。
*
看到官方發布的最新政策的那一天,我徹底放松了下來,考慮著可以走了。
分開了這麼長的時間,涼子他們大概要擔心壞了。不知道五條悟那邊有沒有解決那個和醫生合作的人,不過他倒是傳過來消息跟我說知花已經被他帶回來了,叫我不用擔心。
不過如果小知花是被醫生帶去了他們大本營,而五條悟又把小知花帶回來的話,那應該就是已經把人家大本營端掉了吧。
這麼看來我回去之後就可以功成身退,帶著我的一大家子搬出咒術高專,去新的地方定居了。
因為這個,我這一整天的心情都挺不錯。
[要回去了?]夏油問。
「嗯,時間也差不多了。」我點點頭,「明天吧。」
[...嗯。]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問了一句,「要出去走走嗎?就在周圍走走應該沒什麼事。」
嗯,只是吃了東西想消消食,庭院裡又散不開步。
[好。]
夏油說。
我左右看了一眼,看到夏油的同伴都不在,彎腰撈起黑發丸子頭咒骸,然後就很正常地走到連接庭院與外面街道的門前,推開門走了出去。
外面也沒有人。
不過這個庭院所處的位置大概也挺偏僻,外面是一條長長的小徑,除了這座庭院之外也沒有其他什麼建築,大概是在比較偏鄉下的地方。
我順著這條小徑慢慢往前走,走著走著聽到隱隱有水流動的聲音傳來,「前面有水?」
[一條河流。]
「什麼啊。」聞言,我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你早點說我就不用在那魚缸裡釣那些看起來不大聰明的魚了!」
有河流誰要在魚缸裡釣魚啊!
我懷疑他是故意的。
夏油大概是理虧,假裝沒聽到我的話不回答。
我順上出來散步的時候就已經是傍晚了,隨便散了一會兒步天色就開始轉暗。
我走到小徑盡頭之後就打算轉道回去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來的時候感覺不是很長的路在回去的時候卻顯得很長。一開始我以為是心理作用,但是走了一會兒之後,我發覺真的是路變長了。
「這是怎麼回事?」我警覺地抬頭望了望四周。
[沒有咒力的痕跡,你再往前走幾步看看,應該...]
正說著,夏油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
怎麼了?
在夏油的聲音戛然而止的同時,我目光一頓,也看到了不遠處不知道什麼時候靜靜地站在那裡的兩個影子。
並且,那兩個影子在我們發現他們之後,慢慢走了過來。
隨著那兩個身影慢慢接近,我也看清了那兩個人的樣子。
那是一對夫妻,兩個人都是黑發,兩人的長相中都有與夏油相似的部分,尤其是男性的那個,看起來就像是中年版的夏油,除了沒有單片劉海。
「傑。」
他們在不遠不近的距離停下,注視著夏油,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是夏油的父母。
...更准確地說,是被夏油親手殺死,現在又因為人間界而復生的父母。
「傑。」夏油沒有應,他們又叫了一聲。
...
[放我下去吧。]
我依言把咒骸放到地上,看著他走過去,走到被他親手殺死的父母面前。
「在那時候,你心裡想著什麼呢,傑?」跨過十幾年的時間,夏油的母親悲傷地注視著他,問出這個過去沒有來得及問出來的問題。
[這以後,就不能回頭了。]
我以為夏油依舊會保持沉默,但是他開口了。
夏油的母親仿佛料到他會這麼說一樣,神情更加悲傷,夢囈一般地回想著,「那時候你垂著眼睛面無表情的,我才驚覺你長大了啊,長得好高...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長成了陌生的樣子。」
她注視著夏油,「傑,你會後悔嗎?」
[...]
從開始到現在,都是夏油的母親在問他,直到現在,夏油的父親才開口問了第一句話:
「你恨我們嗎?」
[不。]
「愛嗎?」
...
我明明只是一個旁觀者,卻感覺有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沉甸甸的東西壓在心頭,壓在呼吸間。
在這種天將黑的昏暗下,我更加看不到背對著我,面對著他父母的夏油是什麼表情,或許那個小小的咒骸上也看不出來什麼表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聽到輕輕的聲音被傍晚的風吹來。
[你們恨我嗎。]
昏暗中安靜了很久。
「如果說,是愛呢。」
最後,還是夏油的母親溫柔又悲傷地笑著,對小小一個的咒骸伸出手,「我記得你曾經說過,愛與恨的力量是同等的,愛同樣也是一種詛咒。」
「傑,要接受嗎?一個母親的詛咒。」
過了好一會兒,黑發丸子頭的咒骸抬起手,放了上去。
[那就詛咒我吧。]
夏油說。
在說出這句話之後,我感覺夏油仿佛慢慢放下了什麼極其沉重的東西,從而達到了一種靈魂脫離身體,高高地飄在空中一般的狀態。
夏油的父親無聲地伸出手放在一大一小兩只手上。
他們好像什麼都沒有說,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夏油父母的身體就在我眼前變得模糊、虛幻,最後變成了一個深色的旋渦,咒骸就處於這個旋渦的最中心,夏油面色平靜地被旋渦卷了進去,消失在這裡。
咦...?
我愣住。
這是怎麼回事?我不記得人間界裡復生的死者有這種能力啊?絕對不是我人間界的問題吧?
我一時不知道是該直接走人還是該去跟夏油的同伴說一聲
唔,這種情況,他們會覺得是我趁機把夏油帶出去丟掉的吧?
有、、麻煩。
「這個旋渦的作用,大概是讓人回到過去。」就在我猶疑時,身後的樹林中慢慢走出一個人影。
是菅原美智子。
我疑惑地看過去。
「是完全不定向的,隨機產生的一種術式,產生的條件很苛刻。」菅原美智子笑了一下,目光落在深色旋渦消失的地方,心平氣和地說,「我偶然之間聽說過這種術式...我想,這對夏油大人來說,也許是一件好事吧。」
我大概明白了。
在夏油問出『你們恨我嗎』的時候,他的父母並沒有否定回答,我想他的父母對他是有怨的。
不解、茫然、怨氣、悲哀...但是他們最後還是給了他一個機會,一次重來的機會。
這大概就是最後的愛,也是詛咒。
不過這其中的原理到底是...?算了,跟我也沒什麼關系。
...
第二天,我按照原本的計劃離開他們的這個秘密基地,回到了咒術高專。
嗯,就這樣很普通的回去了。
好吧,也沒什麼人發現我自己就這樣走回來,畢竟現在是最忙的時候,估計都還在橫陽鬥那邊的實驗室幫忙吧,輸入咒力什麼的。
畢竟第一批特制玻璃都是需要現有的咒術師先輸入咒力,等到第一批非咒術師的咒力儲存足夠後,之後的特制玻璃制作才是用儲存收集起來的咒力來生產。
我給忙碌的小伙伴五條悟發了信息表示我已經自己回來了之後,先是回了宿舍一趟,看宿舍都沒人,這才轉而去橫陽鬥的實驗室那邊。
果然我猜的沒錯,涼子和礁被拉來這裡幫忙了。
甚至因為沒有人有空看著將軍布偶貓他們,是伏黑召喚出來的黑色玉犬在看著它們。
也就是所謂的狗遛狗。
「清酒!」涼子乍然一眼看到我,還有些不敢相信地睜大了眼睛,確定是我之後一下子撲過來,超委屈地粘在我身上。
同樣也在這裡幫忙的一年級和二年級看到我也挺高興的,不過我們還沒來得說上幾句話,面色憔悴,眼睛周圍的黑眼圈都要跟熊貓差不多的橫陽鬥一眼看到剛來的我,一下子就閃現過來,把我喊去幫忙處理數據類文件表格。
文科的我...勉強還能操作一下。
*
時間又過去了一個多月。
社會情況已經漸漸穩定下來了。
因為人間界降臨而出現的復生的死者,在沒有活人血肉的情況下大部分已經重新變回了屍體,這期間出來作亂的詛咒,又被五條悟逮了個正著解決了很多。
等咒術高專這邊輕松下來沒那麼忙的時候,都已經差不多是五月份了。
咒術高專的第一批擴招。
還是以官方名義發起的,不是私立,而是變成了公立。
去年差不多這時候還是一年級新生的虎杖、順平、野薔薇、伏黑幾人,現在都成了二年級的前輩,二年級的則是成了三年級。這一屆的新生數量破了咒術高專不知道多少個記錄。
還有些孩子氣的十幾歲少年少女,在一堆喊著前輩的學弟學妹中一個個忽然有了前輩的樣子,指導起人來像模像樣的。
他們笑得很燦爛。
啊對了,在我的強烈提議下,咒術高專還招了不少新老師,總之正常高中有的課程這裡也都有,全面發展才是好發展。
所以...
「我下周就搬家去別的城市住了,跟你們告個別。」已經完全在東京住膩住累了的我,在各種事情都已經走上正軌之後,適時地准備收拾離開。
「啊?」五條悟一愣,摸了摸頭發,「我都忘了還有這一茬事了,那我到時候送送你。」
我對這種干脆不挽留的態度十分滿意,對他准備相送的話語十分感動,並說,「你來不來無所謂,我就想借借伏黑。」
今天的我,也依舊沒有醜寶。
「行啦,會叫他來的。」五條悟說到這裡,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提醒道,「人魚肉呢?還放在惠那裡吧。」
「就放在伏黑那吧,我也沒其他地方好放。」我想了想,補上了一句,「如果夏油找過來就給他好了。」
「行。」五條悟應下來。
離開東京之後,我仔細挑選了下一個定居的地方,最後選擇了四國島東北部的香川縣。
聽說香川的魚很好吃,正好再過幾個月也就到了吃魚的季節了。
我出發前往香川的時候帶上了涼子、礁、知花,貓貓狗狗,木魅則是在商量後決定留在咒術高專,哦不,現在叫咒術高中了,他決定留在這裡隨緣磕磕有可能存在的青春愛情故事。
至於醫生,據五條悟跟我說的,在他之前殺到咒靈大本營的時候,醫生就已經不在那裡了,現在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我只是應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
......
*
一年後。
我的生活已經徹底恢復了日常,社會已經發生了巨大的改變,我反而回到了沒有接觸咒術界之前的生活節奏,釣釣魚,看看書,寫寫文字。
不過寫出來的都是一些輕松簡單,也並不打算發表的小故事,黑潮末日這個筆名則是已經廢棄,以後不會再啟用。
中鄉編輯隔斷時間就來敲我,不放棄地堅持勸我回來寫小說。
「哪怕是戀愛輕小說?」我在電話裡好笑地反問。
中鄉編輯噎了一下,「哪、哪怕是戀愛輕小說!」
好歹多年的合作加朋友關系,中鄉編輯都這麼放低下限了,我最後還是挑出幾個平靜溫和的小故事給了中鄉編輯
在給稿之前我聲明了一句,「不能用黑潮末日這個名字,也不用給任何宣傳,我寫著玩的。」
『那該用什麼名字?』
「唔,又要取名字了啊。」我想了想,念出幾個字,「就叫白鹿鳴吧。」
中鄉編輯嘀嘀咕咕,『感覺一下子溫柔起來了。』
之後他就安心看稿去了。
我收起手機,正好此時魚竿動了動,我一抬魚竿就從河裡吊上來了一條肥美的魚。
嗯,帶回去交給涼子處理吧,配一杯香川本地的純米吟釀正好。
我結束一天的釣魚,提著漁具和這次出來釣魚的收獲慢悠悠地散著步往家走去。
在經過一個路口的時候,我看到一個花種的老婆婆,因為那花養得看起來很漂亮,我就停下來看了看。
大概是因為日子太悠閑的緣故,我突然有點想養花。
「婆婆,這個好養活嗎?」我把漁具之類的東西放下放在腳邊,微微彎腰在老婆婆花樣品中選了一株花問。
「這是月季,可得細心照料才養得活。」老婆婆看了一眼說,「這種尤其要仔細,要常常修剪,施肥也要及時勤快。」
聽起來...好麻煩!
我猶豫了一下下。
不過我貓貓狗狗都養了,也不缺養幾朵花的功夫,最後還是決定買包種子養養看。
「就這個吧。」
我正要付錢,伸手接種子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了一道聲音,平緩且溫和。
「這種花可以和旁邊那種藍色的一起種,開花的時候會更好看。」
是很熟悉的聲音。
但是因為這一次是單純地由人體的聲帶發出來的,而不是用咒力模擬的發聲器官發出來的,我反而覺得有些許陌生。
我回頭一看。
是頂著黑發、丸子頭、一撮劉海這個標志性特征的夏油,正在不遠處對我微笑。
不是咒骸。
他穿著的是咒術高專那身黑色教師制服。
第111章 111
現在是, 人間界事件結束的一年之後。
自從咒術高專有了兩個最強的咒術老師之後,五條悟的心情一直很好。
有什麼比理想實現還要讓人高興的?那當然在理想實現的同時,摯友還回來了。
從『我是最強的』,變回了『我們是最強的』。
朋友好好的, 學生好好的, 老師好好的,後輩和同級們都好好的, 好耶w
再加上解放咒術界之後, 他的工作量一下子減少, 除了特制武器無法解決的詛咒需要他出面一下,其他時候基本就只要在學校裡帶帶學生, 組織組織活動也就沒什麼了。
007的生活一去不復返。
提前過上了退休老教師的悠閑生活, 真不戳真不戳。
然而呢, 這人一閑下來啊, 就有精力去搞事了。
就比如說,五條悟在幾次暗中觀察之後,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他的摯友,夏油傑他, 在出去辦事的時候經常【重音】會路過香川, 有時候一天就能解決的事情,他會拖到第二天回來。休假的時候, 除了去菜菜子和美美子兩個小姑娘就讀的普通高中接她們,就是路過香川。
在地圖上, 香川在德島旁邊, 在大阪還要過去的地方, 距離東京還是有不短的距離的, 誰路過能路過那麼遠去。
他懂, 他都懂~
嘿嘿~
在發現了這一點,他本著好奇的心情,就暗戳戳地打聽了一下,在夏油這邊拐彎抹角地問問,甚至休假的時候會帶著悠仁他們尾隨夏油去香川觀♂察情況。
不過在觀察過幾次之後...
——五條悟眉頭一皺,發現事情好像不大對勁。
他的摯友,和他的革命小伙伴的相處,是不是...過於簡單單純了一點?
看起來就釣釣魚,種種花,做做飯,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沒有一點他想像的粉紅小泡泡。
...咦?
這麼說起來,這兩人不會還沒有在一起吧?
不,說起來這個可能性相當大啊。
於是在某天,即將休假的前一天,五條悟看著在辦公室看著摯友收拾的時候,坐在椅子上翹著腿,冷不丁地來了一句:
「又去香川呢?」
夏油收拾東西的手一頓,抬眼看過來。
五條悟舉起手,「沒事沒事,我就問問。」
「我就是想說,去了記得幫我跟清酒問聲好——」五條悟拉長了聲音,搞事的心開始躍躍欲試。
於是夏油帶著收拾好的東西走了。
在夏油走後,五條悟坐姿一變,掏出手機,開始給通訊錄裡的
「喂,惠...對對,明天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辦,你早點過來我這邊一趟。」
伏黑惠:「?」
「喂,悠仁!明天上午九點半,學校門口,准時!」
虎杖悠仁:「收到!」
「喂,釘崎...」
「喂,順平...」
「喂,硝子...」
「喂,夜蛾校長?哦沒事,打錯了,我們年輕人出去玩呢就不帶你啦。」
「喂,娜娜明!...怎麼就掛了,好歹接通五秒再掛啊,真是的。」
...
至於為什麼不找二年級的...因為二年級的不陪他玩,其實說白了也就只有一年級的幾個會跟著玩。
...
而夏油傑,對此還一無所知。
*
等到第二天的時候。
夏油從家裡離開,習慣性地坐上前往香川的飛機。
其實他也不知道是怎麼養成這個習慣的,一開始只是想去見一見,然後就...不知不覺地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啊對,想起來了。
最開始在香川見到正在買花似乎想開始種花的清酒時,他說可以幫忙種種花。
然後後來呢,他有說自己喜歡上了釣魚,可以一起約著去釣魚。
再然後呢,就變成了,偶爾會去她家裡做點吃的一起吃個飯什麼的。
然後就不知不覺,比他只有腦子的時候還要近的進入她的生活中了。
「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到了現在這種進退兩難的境地了啊...」夏油在飛機上捂住臉,忍不住嘆了口氣。
不過在到達清酒家的時候,他還是自覺拿起了修剪花枝葉的剪刀。
「這朵花葉子有點發黃,是不是快不行了?」清酒蹲在種花,以一種學術探究一般的語氣問他。
夏油盯著那朵葉子有一點發黃的月季看了一會兒,「可能是太陽曬太多了,明天少曬一會兒看看。或者跟溫度升高可能也有關系。」
「哦,這樣。」她點點頭。
「汪汪汪!」正說著,將軍撒著歡從敞開的大門裡跑出來,
清酒一把拉住狂奔的將軍。
「汪嗚——?」
「去那邊玩,再在花叢上打滾你零食沒了。」她一指旁邊沒種花的地方,也不管將軍聽不聽得懂,板著臉教訓道。
「汪!」
夏油忍俊不禁,「等下弄個柵欄把花圍起來吧,這樣它們也能在院子裡好好玩了。」
比起處處看他不順眼的涼子,將軍和布偶,包括貓又都不知為何好像挺喜歡他的,嗯...也有可能是那段時間同住一個房子產生的好感,尤其是將軍。
「也行。」清酒沒什麼意見。
看過花之後,夏油跟著走進房子裡面。
明明以腦子的形態和咒骸的形態待在她家裡的時候,他都不會感覺不自在,但是現在換回了正常男性的身體,夏油反而多少有些不自在起來。
「怎麼了?」清酒大概是察覺到他的不自在,回頭問了一句。
「啊,那個...」夏油不好說他為什麼感覺不自在,目光飄了飄,落在搭在椅背上一條沒見過的圍裙上,遂努力轉移話題,「這條圍裙是新的?之前好像沒見過。」
「前天買烤箱送的,我覺得圖案還挺好看的,就留著了。」她點頭。
「我試試?」夏油自然地接了話。
結果,在接完之後,看到清酒略微疑惑的表情,他才猛地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我,試,試!
咳,雖然前段時間他也有在料理上幫忙,不過都只是克制地搭把手,沒到正正經經穿圍裙的地步——而且說實話,涼子對廚房這個地方已經看做了自己的領域,守得真的很嚴。
此時。
雖然她沒說話,但是眼睛裡已經分明寫出了一行字。
【這就是你的愛好嗎】
「可以的,你隨意。」總之清酒很快就收回了眼神,語氣平常地回答。
話都說出口了,夏油也就只有...真的試試了。
他出來的時候不是穿的咒術高專教師制服,而是自己的常服。脫掉外套之後裡面就是居家襯衣,夏油把袖子挽起來,穿上這件圖案小清新風格的圍裙,把帶子在腰後打了個結。
「意料之內地還挺不錯。」清酒抵著下巴若有所思。
正當這時...
「叮咚——」
「叮咚叮咚——」
門外的門鈴突然被人按響,而且還一聲接一聲按得急促,夏油沒有多想,說了一聲『我去看看吧』就走去開門了。
門一打開,外面的一群人就出現在了夏油的視線中。
而同樣的,穿著圍裙的他也同樣出現在了門外的人的視線中。
「...」
門外的場面一度凝滯。
「是誰?」清酒從門內探出來,看到外面的一堆人時有些意外,「你們怎麼來了?」
五條悟很快反應過來,揚起一個爽朗的笑容,「這不是今天放假嘛,大家就想著來香川這邊玩玩,既然路過了就順路過來拜訪一下清酒你啦!」
清酒沒有說什麼,讓一行人都進來了。
「清酒老師好久不見啦!」虎杖他們紛紛打招呼,打完招呼之後乖巧地坐到沙發上排排坐。
家裡來了人總不好什麼都不招待,清酒讓他們先坐著,自己進去廚房翻冰箱裡的水果。
「喂,傑,你這是...」五條悟眼見著人進去了,壓低聲音衝夏油擠眉弄眼,「那什麼,奇怪的play?」
好歹是個人民教師,過於不正經了。
「腦子裡想點有用的東西。」夏油沒好氣地說。
「什麼,還沒確定嗎?」五條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傑你不是吧?好遜哦...」
明明周圍人都心知肚明,就當事人死活憋著不說,就算是含蓄內斂,這也蓄過頭了吧!
五條悟看不下去了,五條悟悟了。
他突然豁然開朗,故意摘下眼鏡湊過去一眼,壓低聲音說,「既然傑你不行的話,那我就不客氣了哦?不瞞你說,其實我對清酒...」
夏油意外之下驟然睜大了眼睛,猶疑地盯著五條悟,「...你故意這麼說的?」
「你猜?」
「玩笑開過了,悟。」
「眼睛睜大點!讓我看到你認真的眼神,這麼小眼睛還想追老婆?!」五條悟開始搶奪熊貓的口糧。
「去外面說吧。」夏油傑細長的眼睛裡開始閃動起殺心(bushi)。
這句話的潛台詞就是去外面打架。
「哇,我好怕哦~」
「夏油老師別衝動!夏油老師別衝動啊!」虎杖他們連忙上去攔住夏油,連聲勸架。
清酒走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混亂的一幕。
她頓了頓,當做什麼都沒有看到一樣,若無其事地把水果放到桌子上。
屁顛屁顛跟著清酒走來走去的將軍左邊湊湊右邊湊湊,跟原一年級,現二年級生們的關系都挺好,會在地上打滾露出肚皮給他們摸。
但是在嗅到五條悟的時候,打滾賣萌的將軍愣了一下,突然聳著鼻子對他叫了一聲。
「汪!」
五條悟:「?」
「汪汪汪!」
「這狗怎麼回事?之前在學校裡就老衝我叫。」五條悟不由納悶。
「這個啊。」清酒說,「大概是氣場不和吧?」
夏油咳了一聲。
在清酒家待了那麼一段時間,他大概也能弄懂將軍的一些常見反應代表什麼。
從將軍對五條悟的態度來看,這絕對是非常不合了。
是將軍會在五條悟腳邊尿尿那種程度的不合。
作者:
Raven_wah
時間:
2021-5-24 11:33
沒看過咒迴也意外地能吃下這篇文
很不錯的一本, 就是.....好像沒補番外?
作者:
星文明
時間:
2021-6-11 08:07
感覺還不錯~
如果成一篇一篇的短文應該可以湊整本(但是同人要出書好像挺難的)
話說~從男主角離開之後......幾乎變成背景板了XD
前面個性大於本性.後面失憶部分的人格大於原本的人格
還有.可能因為沒看過原文.所以感覺很多地方跳過@@
身體是拿回來了還是另外製造?
日常部分幾乎跟翻外沒甚麼差別
應該有不少人會偷藏親人的靈魂.然後用屍體餵養吧....這算釣魚執法嗎XD
(弄出靈魂.然後等有錢有勢的人用屍體餵養再揭發逮捕)
作者:
莫白
時間:
2021-6-16 21:26
我嗑到糖了!
活著的夏油真好,活著的順平真好,大家都活著真好!
不過夏油這算是什麼,另類腦花?(對不起我亂說的)
作者:
如如lulu
時間:
2023-12-27 17:04
還不錯啦!就是感情的地方不明顯,番外感覺沒有,cp有點出來但是不如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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