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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貼] 《(綜漫)繃帶精的千般套路》作者： 弈落千山【完結+番外】 [打印本頁]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4:56     標題: 《(綜漫)繃帶精的千般套路》作者： 弈落千山【完結+番外】

文案：

貓貓小八一直知道自己尊敬的繃帶精先生套路很多很深，但是她不知道，在她第一次見到他之前，那只繃帶精就已經在准備把小貓咪套路回自己窩了。
小八：……所以你從四年前就開始准備套路我了？
繃帶精：哪有，難道不是小八先招惹我的嗎？
繃帶精能有什麼壞心思呢，繃帶精只是想要一只暖呼呼的小貓貓而已。
誰讓這只小貓咪這麼能惹事，招惹了魔人又招惹帽子架還招惹王權者，他不多點套路怎麼能把小貓咪抱回家呢！
被套路的小八：……
唉，生活不易，貓貓嘆氣。

注意事項：
主角貓又血統，初期血統力量不足，變貓被當做是異能力，可以被【人間失格】消除，後期貓又血統進一步覺醒，【人間失格】對其無效；
關於呼吸法：傳聞當年繼國緣一曾經傳下一種呼吸法，因學習人是一位姓氏為「夏姬」的女性，她將這種呼吸法發揚光大，研究出九種「喵型」，史稱「夏姬九喵」，據傳威力最大的第九式甚至能一聲就嚇退鬼舞辻無慘，但在傳承過程中後人天資不如夏姬小姐，威力最大的第九式沒能學會，甚至在此過程中失傳了，於是現在僅留存八式，名為「夏姬八喵」。
Q：能說人話嗎？
A：瞎幾把寫的呼吸法不要當真。
全文已完結，目前修改錯別字中，由於JJ一天只能改10章而本文章節300+，所以接下來一個月內這本書會頻繁出現在書架前列……

我的完結文：
《成壕之路》：在魔法界成為淘淘網CEO發家致富
《末世之死回來》：穿越回來發現末世了
《小人物的成長史》：每天都在遇到新的同伴
我的原創連載文：《當軟妹子穿成BOSS》，在軟萌蘿莉和暴虐大魔王之間無縫切換的boss主角穿越後一路成長順便拐帶聯盟無數少男少女心的故事。

內容標簽： 綜漫 甜文 萌寵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夏姬八榭（小八） ▏ 配角：小野狗，死神小偵探，柱滅之刃，學園都市，王權者等 ▏ 其它：

一句話簡介：飼主們的修羅場

立意：變成貓貓也努力積極向上樂觀生活

原創網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4:58

第1章

　　距離發現穿越這件事已經過去十分鐘了。

　　如果能提前知道穿越之後的名字是自己的筆名，她絕對不會把自己的筆名取為「夏姬八榭」。

　　……有人問這個筆名是什麼意思？請用正統普通話讀一遍，如果還沒有發現玄機的話，建議加快語速。

　　反正你總會知道原因的。

　　看著鏡子裡漆黑微卷的長發、貓樣的一棕一綠異色瞳、漂亮可愛得讓人看到就忍不住牽起嘴角笑起來、各個方面都完美戳中她所有萌點恨不得抱在懷裡揉的小姑娘，現名「夏姬八榭」的前網絡寫手恨不得穿回過去錘死那個寫蘿莉寫得不亦樂乎的傻逼。

　　蘿莉很美好，但是自己穿成蘿莉就一點都不美好了！

　　還她一米七的大長腿！

　　如果早知道穿越後的形像是自己筆下的主角形像，她絕對不會把主角設置成身高只有一米五五的蘿莉！

　　不不不冷靜冷靜，這小姑娘一看就未成年，未成年這個身高很正常，以後肯定還會長高的！一定會長高的！絕對會長高的！

　　長不高她就去干掉寫這個設定的家伙！

　　#

　　距離發現自己穿越了這件事已經過去十個小時。

　　接受現實了。

　　蘿莉就蘿莉吧。

　　找遍了目前住所裡所有有字看著像文件的東西——說起來這家裡有一個超大的書房啊裡面全是書太幸福了以後她要住裡面——大致理清了目前的身份信息：

　　家庭背景，父母剛剛雙亡，這從還沒拆下來的黑紗裝飾上可以看出來；

　　接收遠方不知名監護人每月資助上學——來自手機裡某位標注著遺產律師字樣的聯系人信息，據這位專業人士的介紹說，那是父母年輕時候的友人，因為工作繁忙所以至今沒有見面，前不久剛剛辦完監護人手續，對方要求每個月至少給他寫一封信，好讓他了解她過得怎麼樣，如果不乖乖寫，後果沒說但她不打算嘗試被斷生活費的滋味……長腿叔叔嗎這是？

　　至於自己，目前年齡14歲，國中三年級，她甚至在臥室裡找到了還一字未動的暑假作業……對不起，畢業多年早把知識點還給老師了，這玩意還是當廢紙燒了吧。

　　不過麼，十四歲這個年紀，一米五五的身高不算高但也不矮，只是考慮到女孩子發育早，她不會這輩子就只有這麼點身高了吧！？

　　……果然還是干掉那個寫設定的家伙吧！

　　#

　　距離穿越已經過去十天了。

　　這個世界有問題。

　　書房真是天堂，但這個天堂裡沒有可愛的馬普爾小姐，沒有明智小五郎，甚至連福爾摩斯都沒有！

　　碩果僅存的埃德加·愛倫·坡和橫溝正史是唯二的安慰。

　　小八——有鑒於「夏姬八榭」這個名字恥度太高所以我們以昵稱小八來稱呼我們的主人公——決定出門。

　　去書店。

　　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種不祥的預感在銀行取款看到萬元大鈔上陌生人像時開始沸騰，在書店經典書籍架前到達頂峰。

　　那些曾經熟識的作家們不翼而飛，只余下些許零星熟悉的名字。

　　最後不祥預感在家裡得到了應驗——來自那位從不曾謀面的監護人的留言，詢問她一個人生活有所不便，是否願意搬去橫濱和他一起住。

　　落款是福澤諭吉。

　　曾經被印在萬元大鈔上的男人，現在是我的監護人——在大腦意識到這件事之前，小八先一步想到了另一件事，那就是：

　　這個世界的文壇完蛋了。

　　#

　　完蛋的不止是這個世界的文壇。

　　還有她。

　　文豪野犬這番雖然比不上死火海普及性廣，但至少也算是B站新番排名榜的有力競爭者（雖然此番劇情經常被人詬病全靠手握劇本組撐著），所以對於常年混跡二次元的小八來說，即使沒看過這個番，但至少也知道這是一個諸多文豪變成了黑手黨和偵探互相用超能力打鬥的故事。

　　重點：文豪設定參考他們筆下作品主人公設定OR重要角色設定。

　　小八有非常不祥的預感，比她發現書房裡少了一堆推理作品界大佬名時還要強烈。

　　按照這個番劇的設定……

　　小八開始沉痛回憶自己寫過的「一棕一綠異色瞳漂亮得不可思議的蘿莉」為主角的文的文名和大致內容。

　　——閉嘴啦，作為主攻二次元言情的作者，寫個異色瞳設定的主角不是很正常的嗎！沒有七彩瑪麗蘇頭發和眼睛已經很不錯了啦！

　　由於特點鮮明，小八很快圈定了目標作品：

　　《貓又偵探》，講述的是一個天生一棕一綠異色瞳的小女孩某一天覺醒了貓又血統，可以變成一只一棕一綠異色瞳的黑貓，可以看到死去的人的冤魂。於是她開始想辦法找出殺了他們的真凶，讓其接受法律制裁，從而平復掉那些被殺的人的怨氣……

　　因為種花家到處都是探頭不適合發生命案，所以她把故事背景設定在了日本，妖怪血統也選擇的貓又血統，但這不是關鍵。

　　關鍵詞，看到死去的人的冤魂。

　　直白點說就是陰陽瞳。

　　——變成貓什麼的是小事不用在意。

　　小八的眼神有點死。

　　論一個怕鬼怕得要死的人為什麼要作死寫靈異題材？

　　可能這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吧……

　　#

　　覺得會變貓是小事遠遠沒有會看到鬼魂來得要命的小八在一小時後慘遭打臉。

　　鬼知道發生了什麼，反正她一下子變成了一只異瞳的黑色長毛貓。

　　對著鏡子裡的貓臉呆滯了半天，小八沉痛反思，以後絕對不能再寫這種辣雞題材。

　　會出人命的——雖然現在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算「人」命，但貓命也是很重要的！

　　反思進行時，手機響了。

　　肉墊不適合用來開手機鎖。

　　在拿肉球拍了半天手機屏幕沒反應後，小八得出這個結論。

　　雖然沒有成功打開手機，但就顯示在屏幕上的那一點信息，已經足夠讓小八知道發生了什麼了：

　　她那位曾經是萬元大鈔的男人（劃掉）監護人將在下午過來看望她，和她談一談。

　　至於為什麼會忽然從橫濱跑來東京（雖然這兩地相隔不算遠但也不算近），小八覺得，八成是因為……信用卡賬單到了吧。

　　這裡說明一下，夏姬八榭小朋友的月生活費是不固定的，具體表現在她的現監護人給了她一張信用卡副卡，要用就刷卡的意思——根據小八詢問銀行信用卡額度的結果，正常來說她是沒辦法刷爆這張卡的。

　　哪怕她一口氣補一百個黏土訂單尾款也一樣。

　　言歸正傳，通過銀行信用卡等消費賬單發現她買了一堆儲備糧從而按照食量得出最近半個月她都死宅家裡沒出門吃得也不健康這件事……還是很容易的。

　　任何一個負責的監護人在得出這個結論之後想過來看看也是很正常的。

　　但問題她現在不正常啊！

　　舉著爪子想拍自己，但感覺到的只有肉球和毛絨絨，小八在陷入「感受自己肉球的美好」和「感受自己毛絨絨的美好」之前及時拉回了自己，開始想辦法怎麼應付掉下午的見面。

　　苦思半晌。

　　……算了還是找一下時光機回到過去錘死那個寫出這辣雞設定的傻逼吧。


第2章

　　時光機這玩意不好找。

　　小八同學最後果斷跳出窗，決定假裝自己不在家。

　　至於她的監護人到了地方發現人不在……反正短信沒顯示「已閱讀」，她就當自己沒看到！

　　出門的時候不小心把手機忘在家裡不是很常見的事嗎！

　　如此想著的小八同學非常理直氣壯地開始在房頂跑酷——可能是天性裡屬於貓妖的部分在指導她，她發現自己沒有絲毫的「四條腿要怎麼走路跑路」、「這麼高我不會摔死吧」等問題，有著蓬松黑毛的異瞳小黑貓動作輕盈暢快得像是與生俱來的本能。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妖怪血統的緣故，小八發現她的尾巴只有一條，但事實上是有兩條。

　　另一條尾巴是隱形的，常人看不到，但在貓妖狀態下的她卻可以看到：

　　兩條又長又柔軟的長尾巴在身後伴著她奔跑的動作上下舞動，不知道原理是什麼，但這讓她的動作越發平穩，即使是在只有一掌寬（貓咪爪子的一掌寬）的屋檐邊緣快跑而過，身體重心依然非常穩定。

　　跑酷了一會，異瞳的小黑貓在一棟房子的房頂停了下來。

　　……我這是到哪裡了？

　　穿越至今只出門了一趟、出門前還特意上網看地圖查了附近交通、前往書店途中導航沒關過的小八同學茫然了。

　　小黑貓甩甩尾巴，從屋頂上跑了下來，跳到圍牆上，正要往圍牆下的外側道路跳的時候，它無意間朝這棟房子望了一眼。

　　掛在門口牆上的「工藤」二字讓小黑貓瞬間腳底打滑，一腳踩空，直接摔下圍牆。

　　「好痛痛痛！」緊急抱住腦袋總算是沒有直接腦袋開花，然而背上好痛……欸？

　　黑發微卷的小女孩後知後覺地放開抱著頭的手，伸到眼前來。

　　面前的是屬於人類14歲女孩纖細的手指和手掌，正處於生長期顯得沒有多少肉細長的小腿……

　　變回來了？

　　身上衣服穿著的是在家裡時的短袖衣服和牛仔短褲，還好，這身打扮出門也還算正常，就是……她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腳上。

　　一雙運動鞋連同運動短襪正好好地套在她的腳上。

　　——變成黑貓之前，她是在室內，穿的是拖鞋。

　　小八盯著腳上的鞋子，越看越覺得眼熟。

　　這不是放在玄關裡她上回出門的時候穿的鞋子嗎？

　　所以這鞋子哪裡來的？

　　難道她變個身還能把在家的鞋子給一並變過來嗎？

　　就在小八看著自己的鞋子嚴肅思考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時候，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這位小姐……需要幫忙嗎？」

　　黑發微蜷的女孩茫然回首，看到一只遞到面前來的手。

　　戴著黑色的皮手套，但依然能夠看得出來屬於男性的骨節修長。

　　順著這只手往上看去，長外套下是短西裝，修身馬甲，脖子上看著像是黑色皮帶的裝飾莫名讓小八有一種面對搖滾青年的感覺。

　　「能站起來嗎？」對方沒有因為她沒有回復而生氣，依然維持著伸出去的手，而是非常好脾氣地又問道。

　　……啊，在地上坐的時間太長了，讓路過的好心人以為她是摔出了什麼好歹，站不起來了，所以過來幫忙了麼？

　　注意到對方的視線在自己擦傷滲血的胳膊肘和膝蓋大腿附近來回徘徊，小八猜出了對方搭話的原因。

　　是個紳士的好人呢。

　　小八如此想道，並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對方的手上，借著他拉起來的力道站起身來：「謝謝你，這位……呃，先生，或者大哥哥？」

　　小八的語氣不是很確定，這並不是因為她站起來後發現對方似乎只比她高了半個頭（以她現在的身高來看對方難道才一米六嗎？！），而是沒了背後陽光阻擋造成的視野盲點後，她發現這位紳士先生的面容格外年輕。

　　年輕到她摸不准該叫先生還是叫大哥哥。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頭橙發和鈷藍色眼眸的配色造成的。

　　橙發的青年因為她的稱呼略顯糾結了一下，看在這個小姑娘年紀還小的樣子，他決定不跟她計較：「真的沒事？」

　　他只是因為一點事路過，無意間看到這個小女孩坐倒在地上，半天沒爬起來，他擔心這孩子可能需要人幫忙，這才過來搭話。

　　黑發微蜷的女孩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想事情想出神了以至於忘了站起來這種事……咳咳，就不要提了吧？

　　現在看這孩子站起來似乎沒什麼大礙，但手腳上的擦傷還在流血的樣子，青年想了想，道：「剛才過來的路上，我看到那邊有個診所，我帶你過去清理一下傷口，能自己走嗎？」他的視線落在還留有灰塵和極為細小砂礫的傷口上。

　　他倒是很想直接把人帶過去，但一來非親非故的上手不好，用自己的異能力的話還得跟看到的巡邏英雄解釋自己沒有無證濫用能力，實在太麻煩了。

　　小八站起來試著走了幾步，除了擦傷的地方略微有些刺痛外倒沒什麼大礙，便想婉拒對方的好意——然而在看到傷口有疑似感染跡像的橙發青年不容置喙地將人帶到了道路口的小診所，讓護士給她清理傷口。

　　小八摔得還挺狠的，畢竟她是從兩米多高的圍牆上掉下來的，沒有摔出個好歹來還得多虧了貓的本能。

　　饒是如此，清理傷口的時候，那股子藥水往裡頭鑽的疼勁也是讓從小沒受過什麼苦的人嘶嘶地倒抽冷氣。

　　「你……這麼怕疼以後就小心點啊！」橙發青年看著她這模樣也無奈，拉了拉帽檐，道。

　　小八淚眼汪汪，剛想說我也不是故意摔的，就聽到診所門口傳來動靜：「剛剛是看到他進了這裡……」

　　沒幾秒，那幾個聲音的主人就走了進來，是兩個穿著警服的男人，向有些不安的護士小姐出示了警員證後，這兩人面向莫名已經沉下臉的橙發青年：「您是中原中也吧？」

　　「是我。」中原中也擰了下眉頭，思考這兩人為什麼找自己。

　　——啊，不行，會被找上門的可能性太多了，完全分不清到底是因為哪個啊！

　　「麻煩您和我們走一趟。」其中一名警員道，「我們懷疑您涉及一起殺人案件。」

　　中原中也：「……哈？」

　　小八：「？？？」

　　會好心送她來診所的紳士先生居然被懷疑涉及殺人事件？

　　這是工藤那個門牌號帶來的死神光環嗎！


第3章

　　怎麼也不敢相信能路遇陌生人都伸手幫忙的青年會是殺人案的嫌疑人，正好她的擦傷也處理得差不多了，小八毫不猶豫蹦下椅子，有些一拐一拐地追著那三人上去。

　　第一個注意到身後追來的人的就是中原中也先生，他似乎感官格外靈敏些：「你……」他擰著眉頭看跟過來的女孩膝蓋上紅藥水留下的痕跡，似乎想說什麼，但這個時候目的地已經到了，他的話被旁邊的警員打斷了：「就是這裡。」

　　案件就發生在隔壁街上，距離剛才小八和中原先生相遇的小路不過十分鐘的路程。

　　是一戶人家，門口的牌子上寫著「田中」，一個很大眾的姓氏。

　　小八看了看這家的屋子，和這一片私宅風格不太一樣，似乎是最近剛剛翻新裝修過，不過整體結構還是能夠看得出來這是和附近的小區房子同期建造的。

　　倒是中原中也看著這戶人家的房子，拉了拉帽檐，表情有些了然。

　　注意到這點，小八湊過去問：「您知道警員先生來找您的原因了？」

　　「啊，如果是這戶人家在我走之後出了什麼事的話，那大概……」中原中也說到一半，忽然意識到什麼，轉頭一看，發現他本以為應該被阻攔在警戒線外的小女孩不知道何時竟然跟著他們進了院子，頓時把原本要說的話咽了下去，「你怎麼跟進來了！？不對，你來這干嘛！」

　　小八縮了縮脖子，中原先生吼起來有點凶：「我覺得，一個能對路邊的陌生人施以援手的人總不會是壞人吧……」

　　不知道為什麼，小八感覺，聽了她這話之後，中原中也先生的表情似乎有點一言難盡。

　　「……你別太輕信人。」憋了半天，橙發鈷藍色眼眸的青年眼神復雜地說了這麼一句。

　　恰在這個時候，一個似乎是警長的人過來詢問中原中也情況，於是他不得不先放棄板正這小孩太過好騙性格的念頭，先應付起警長的詢問。

　　不外乎是一些你的名字性別年齡家住哪裡為什麼來這裡多少分鐘之前你在哪裡在做什麼等等情況。

　　中原中也擰了擰眉頭，似乎在想什麼，面對警員詢問，倒還是好好回答了。

　　中原中也，男，22歲，在職員工，現居地橫濱，之所以會出現在東京米花町，據他所說是為了工作上的事。

　　「據我們的了解，你之前和田中夫人似乎並沒有什麼來往痕跡。」負責詢問的警員道。

　　「我不認識她。」中原中也道。

　　「你胡說！我明明聽到你和田中夫人吵起來！她讓你滾出去！」忽然一個男人大聲喊道，聽聲音就知道情緒非常激動。

　　中原中也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那人一眼，不知道他的眼神有什麼威力，那個男人整個人打了個哆嗦，瞬間啞聲無言了。

　　小八疑惑地探出頭來，試圖看清楚發生了什麼，卻被中原中也頭也不回地按著腦袋推了回去。

　　小八：「……」

　　如果不是不適時宜，小八發自內心地想問：只比她高了半個頭的中原先生是怎麼做到用如此身高作出理應一米八以上的人才能順手做出的動作的？

　　體術高手嗎這是？

　　另外，剛剛那個男聲響起來的時候，她好像還聽到了一個又細又尖的女聲，好像是在罵人，不斷重復著「凶手！殺人凶手！」……

　　這難道是在說中原先生嗎？

　　不會吧……

　　把試圖竄出來的人按回去，中原中也收回看向那個陌生男人的視線，繼續自己剛剛沒說完的話：「我並沒有和田中夫人產生爭執，嚴格來說是她單方面高聲謾罵——她的兒子田中一郎是我的下屬員工，前不久意外身亡，我作為上司，代表公司來慰問田中夫人，並把公司的撫恤金交給她。那位先生聽到的動靜，應當是田中夫人看到我想起她死去的孩子，所以讓我滾出去的聲音。」

　　警員點頭記了幾筆，又問：「你大概是什麼時候到的，又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中原中也摸出手機看了一下：「九點四十五分左右到這裡見到田中太太，離開這個院子的時候應該是十點左右。」

　　「我們在隔壁街的診所裡找到你的時候是十點五十分左右，但從這裡到那邊診所只需要十分鐘左右，這段時間裡你一直在這附近徘徊沒有離開嗎？」警員問。

　　「田中太太情緒太激動，無法好好聽我說話，我希望她冷靜一點之後再談，所以先行離開，大概走到了那邊的道路口……」中原中也指了指方向，至於接著看到了摔在地上半天沒起來的小女孩於是過去幫忙這事，他就直接略過不提了。

　　那孩子只是無意間被他拖累進來的，沒必要把人卷進來。

　　小八旁聽了一會，大致弄懂了是怎麼回事：這戶人家的鄰居（也就是剛才大聲反駁中原先生被瞪一眼就消音的那位）出門倒垃圾去的路上，無意間往院子裡看了一眼，發現女主人倒在院子裡，他以為是女主人犯病了，便叫了救護車，同時還報了警好開門。附近就是米花醫院，救護車只花了五六分鐘時間就到達了目的地，警員打開門方便醫生進去搶救，但醫生隨即發現女主人已經死了。

　　這個小區的地理位置相當優越，具體表現在不僅醫院離得近，警署距離也非常近，這使得當警署人員抵達現場開門——後來變成偵破現場——的時候，距離鄰居發現女主人倒地的時間，才過去了五六分鐘左右的時間而已。

　　根據趕來的法醫和醫生的共同判斷，女主人的死亡時間應當是在30分鐘到兩小時之間，死因是被捅破脾髒出血性休克死亡。

　　「我能詢問一下中原先生的職業是什麼嗎？」一名看著似乎官高一級的警察走了過來，從旁邊警員對他的稱呼，小八得知這位是負責米花町的目暮警部——其實不聽旁人介紹，只看那個體型，再加上「米花町」這個地名提示，是個老資格的二次元漫迷基本就知道是誰了。

　　沒辦法，某死神小學生實在是太長壽了，就小八自己，她上小學的時候，柯南同學在帝丹小學一年級，她大學畢業開始工作，柯南同學依然是帝丹小學一年級……

　　聽到目暮警部的話，瞥見這名一看就是老資格的刑警下意識的警戒動作，中原中也眼神閃了一下，拉了拉帽檐，輕輕地嘖了一聲：「港口黑手黨。」

　　周圍頓時一片倒吸冷氣聲。

　　唯有小八茫然且呆滯：黑、黑手黨？

　　啥玩意！？

　　這年頭好心人都去當黑手黨了嗎？？？

　　前有廢柴首領澤田綱吉後有中原先生，混黑的這麼博大包容什麼都接受的嗎！

　　呃，不對，日本黑幫好像是個合法組織，所以按照這個來說，這位先生其實也就是個正當上班的社畜，就是工作性質特殊了那麼一點點……大概……

　　……還是不太能接受中原先生是個無惡不作黑手黨的事實。

　　言歸正傳，從這個死亡時間來看，再結合其職業，剛剛和死者吵過架、還停留在附近徘徊的中原中也先生的嫌疑簡直是一路飆升堪比股票牛市。

　　中原先生有點倒霉啊。

　　小八如此想道。

　　倒不是濾鏡什麼的，小八只是從心理分析，如果一個人剛剛能因為與人口角激情殺人，隨後離開現場，路上看到個小女孩坐在地上，等了一會發現對方依然沒有站起來繼而施以援手……這個心態變化分裂程度可以比肩小醜了。

　　激情殺人多半是因為情緒激動難以自控，但隨後就去幫助陌生人，這兩種情緒轉換時間不超過一小時——恕她直言，這就算真的被捕入獄，八成最後也會因為精神疾病被保外就醫或者判處無罪。

　　畢竟精神病人在發病期間犯罪是不承擔刑事責任的。

　　另外，她有點在意剛才聽到的那個不斷謾罵的女聲。

　　直到現在她依然能夠清楚聽到，而且聲音似乎越來越響了。

　　只是奇怪的是，那個女聲那麼中氣十足的謾罵中，小八沒有聽到任何來自警員的勸說或者安慰聲。

　　這很奇怪。

　　從那個女聲的謾罵內容來看，對方應當是死者家屬，所以一直在這麼罵人，出於人道主義關懷，警部一般會派遣女警員去安撫死者家屬，人員不夠的話，親和力還行的男警員也會被派上去——但直到現在，小八都沒有聽到在那個女聲的謾罵聲中有任何安撫的聲音。

　　這太不符合常理了。

　　可能是因為有貓妖血統，導致好奇心也格外旺盛，明知道院子裡的死者屍體還沒有被移除（這也是剛才中原中也按著她腦袋不讓她冒頭的主要原因），小八還是忍不住趁著中原中也在應對目暮警部的詢問時，偷偷從他身後探出頭來，望向院內。

　　然後她呆住了。

　　第一眼看到的，既不是院落裡那具側躺著朝內、似乎只是倒在地上的女屍，也不是那個年貌正好容顏出色死神小學生粉絲一眼就能認出來的佐藤美和子警官，而是佐藤美和子詢問的對像。

　　一個容貌普通，大約三四十歲的男人。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在於，這個男人身上，纏著一個身體半透明、發色發長程度和那具倒在地上的屍體相差無幾的女性。

　　濃妝艷抹卻依然難掩猙獰的半透明女性死死纏著男人的身體，伴著「凶手！你這個殺人凶手！」的重復指控，不似人的嘶吼聲從她的喉嚨裡傳出，眼眸越發血紅的半透明女性裂開的嘴裡犬牙鋒利，正一次次試圖咬開男人的喉嚨，卻回回穿過去，沒有對男人造成絲毫傷害。

　　但她自己似乎並沒有意識到這件事，依然在重復著撕咬男人喉嚨的動作。

　　小八：…………………

　　——鬼、鬼啊！！！！！！


第4章

　　中原中也敏銳地感覺到，被他按在身後的小孩忽然僵住了。

　　方才忙於應付那位目暮警部的詢問，一時倒忘了那個孩子……中原中也余光中看到黑發微蜷的女孩煞白的面孔、目光投向的方向，想到那具還倒在庭院裡沒有被收起來的屍體，他差不多明白這個孩子為什麼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來。

　　他剛想抬手把人往庭院外推出去，那孩子自己踉蹌了兩步，幾乎是下意識地攥緊了距離最近的人的衣角——也就是中原中也的長西裝外套。

　　看了一眼自己原本平整的衣角被用力攥出來的紋路，中原中也沒說話，只是收回視線，稍稍調整了一下站位，擋住身後孩子可能看到屍體的方位後，繼續應對目暮警部的詢問。

　　雖然心裡已經把這位來自橫濱的現任黑手黨視作最大嫌疑人，但在詢問中，目暮警部並沒有發現什麼明顯的問題，他們也還沒有找到能夠明確指向這個人的線索和證據，因此，在簡單的詢查之後，目暮警官告了一聲罪後，暫且結束了這次詢問：「感謝配合，詳細的詢查還需要一段時間，還請您暫時不要離開這裡。」

　　中原中也點點頭，朝那些忙碌於勘察的警員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半轉過身：「你該回家了小鬼。」

　　小八的目光游移不定，她努力不讓自己往那個在大太陽底下依然能夠纏在人身上的鬼看去，又怕轉來轉去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於是最後她只能把視線努力集中在了面前的青年面孔上：「那個人……」

　　「嗯？」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見這孩子微微顫抖的瞳孔，不自覺發抖的身軀就能知道她現在非常害怕，怕屍體？

　　好像不太對……他若有所思地轉過身，朝庭院裡掃了一眼，最後把視線落在了那個方才出聲打斷他的男人身上：她在害怕那個男的？

　　「中原先生，您看到那個人了嗎……」

　　不敢多看鬼在的方向，小八顫顫地用手指快速指了一下方向就立刻收了回來，好在這點動作也足夠讓中原中也明白她指向的是誰了：「那個人？是田中夫人隔壁的鄰居家男主人。」中原中也道。

　　最開始發現死者的人是他，向警方提供「在花園裡澆花的時候，聽到隔壁田中夫人和什麼人爭吵的聲音」的也是他，「看到一個陌生的穿黑衣服的男人從田中家離開但到了街口又停下沒有遠離」的人依然是他……

　　可以說，目前警方把主要的詢查力量放在中原中也身上，極大原因就是這個男人的證詞。

　　幾乎全指向中原先生啊……小八把視線朝下，努力避免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緊接著她看到了放在庭院角落裡的一個塑料袋：「那是什麼？」

　　她下意識抓住一個路過的警員問。

　　被她抓住的青年警員跟著看了一眼：「啊，那個啊，是岸田先生的垃圾袋，他本來是出來倒垃圾的。」

　　岸田就是那位鄰居先生的姓氏。

　　或許是這個東西轉移了她的注意力，中原中也發現那孩子的情緒似乎平復了些，沒有像剛才那麼害怕了。

　　具體表現在她放開了已經被攥得不成樣子的他的衣角。

　　「怎麼了，那個垃圾袋有問題，你一直盯著它看？」

　　小八回過神來，緩緩地眨了下眼：「……沒什麼，中原先生。」

　　中原中也看她，等她的下文。

　　「就您和那位田中夫人短暫的相處來看，那是位什麼樣的女性？」她問。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他並不喜歡說別人的壞話，但面對那位，他也著實找不出什麼好話來：「大概是……潑辣吧？」

　　連屋門都沒進去、在門口就被硬生生趕出來的港口黑手黨干部如此道。

　　小八：「中原先生，『潑辣』這個詞有意識的話會哭的哦！」

　　「……」橙發青年拉了拉帽子，「好吧，不講理，刁蠻，強勢，不會吃虧的性格。」

　　#

　　完成對死亡現場的勘測後死者屍體被移走，現場的偵破終於告一段落，警員們也找到了凶器：一把尖頭水果刀。

　　「這上面只找到了死者自己的指紋啊……」目暮警部看著提交上來的報告，嘀咕了一句。

　　不過也正常。

　　剛才詢問那名叫做中原中也的嫌疑人的時候，他已經看到了對方戴在手上的皮手套了。

　　這要是留下指紋了才叫奇怪。

　　「不管怎麼樣，中原先生，麻煩您先和我們走一趟了。」目暮警官說道。

　　就目前情況來看，顯然嫌疑最大的就是這位了。

　　「那我可以走了吧？」今天經歷了一生中最大驚嚇的鄰居岸田先生有些惶恐地問，因為警員需要了解情況的緣故，他也被留到了現在。

　　目暮警部笑著道：「哦當然……」

　　「不可以。」

　　他的話被一個清亮的介於少女和女童之間的聲音截斷。

　　庭院中警員們的視線都集中了過來——落在了中原中也身上。

　　橙發鈷藍色眼眸的青年呆了一下，很快意識到了什麼，轉身從身後拎出那個躲在他背後的小鬼：「你在亂插嘴什麼啊！」

　　「沒有哦，我沒有亂說話。如果中原先生下的手，凶器是一把水果刀，死因是脾髒破裂出血性休克死亡，那麼在拔刀瞬間，一定會有大量血跡噴發出來，凶手身上難道不該有血跡嗎？」黑發微蜷的女孩一臉認真地反問道，「你們有在中原先生身上檢測到血跡嗎？」

　　「他是黑手黨，身手了得，躲開不是難事啊！」岸田先生在旁邊嘀咕了一句，音量不大，但旁邊的人倒是都聽得清楚。

　　小八：你倒是躲個給我看看……咦，等下？

　　小八想起了路上驚鴻一瞥的什麼什麼偶像英雄露天大屏幕上展示的什麼英雄協會，後知後覺意識到某件事：這特麼不會還有禿頭披風俠吧？！

　　但埼玉老師的世界觀裡，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啊……對了，剛才路上好像看到過好幾個氣息古怪但別人眼裡似乎只是長相奇怪的「人類」……

　　……不會吧，難道這還有《幽游白書》取消魔界人間大結界後的超能力爆發世界觀？

　　如果是這兩者綜合的世界觀，配合身體類的超能力，如岸田先生所說躲開血跡似乎也不是什麼特別難的事……

　　……柯南同學，在牛頓棺材板都飛天了的世界觀裡破案真是苦了你了。

　　幸好她破案不是靠推理，而是靠抄答案——畢竟死者本人已經用實際行動告訴她真正的凶手是誰了。

　　在知道答案的前提下，找到「解題過程」還是相對來說比較容易的。

　　小八繼而轉向岸田先生——只是她的視線始終保持在落在對方身上，不去看別人臉，她實在不想和那位疑似朝厲鬼方向發展的死者對上視線：「岸田先生您說你會發現死者，是因為倒垃圾路過這裡？」

　　「對啊！」這已經是說了好幾遍的事了，岸田先生不假思索道。

　　「可是今天並不是廚余生活垃圾日啊！」小八指著那個明顯是用來裝廚余垃圾的垃圾袋，道——她在小診所門外看到了這個街區的垃圾分類投放日。

　　岸田先生一呆：「啊？那、那是我記錯了吧？」

　　「那就當是你記錯了吧。」小八並不深究這件事，「你說你聽到鄰居的田中夫人在院落門口和中原先生吵架，對吧？（岸田先生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但那把凶器水果刀上只有田中夫人自己的指紋，說明那是她自己家的水果刀——中原先生被田中夫人敵視，連屋門都沒能進去，他又怎麼可能拿到那把凶器？」

　　岸田先生懵了，有些慌張地左右看看，發現警員們都在看那個黑手黨旁邊的女孩時，才悄悄松了口氣：「這、這又和我有什麼關系！跟我說有什麼用！破案是警方的事，你應該和警方說！」

　　「請不要誤會，岸田先生，我只是想說，比起第一次見面就被告知兒子死訊的中原先生，死者邀請鄰居進入自己家裡的可能性更大而已。」黑發微蜷的女孩眸光明亮，笑容不知為何帶上了些許微涼的感覺，「另外有件事我覺得目暮警部有必要了解一下，當時岸田先生說，你是在院子裡澆花，我路過你家院子的時候有看到掛在院落裡的雨衣膠質手套和雨靴，看來您用來澆花的水管水壓很大，讓您得穿得全副武裝才不會被水弄濕衣服啊。」

　　目暮警部不是什麼傻子，這暗示到了這地步要還聽不懂，他也不用當警部了：「高木，去岸田先生家院子裡查看一下雨衣手套和雨靴，檢測是否有血跡反應！」

　　「是！」

　　一直不斷地指控殺人凶手的聲音忽然停了下來，小八眼皮一跳，好奇心終究是壓倒了對鬼的恐慌，抬起了視線：

　　那個眼裡只有殺害自己的凶手的死者靈魂似乎終於平靜下來，雖然依然緊緊纏繞著岸田先生的身軀，面上卻已經沒有了剛才的猙獰，而是透出一種茫然。

　　並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的事，岸田先生慌了：「這……警部！我為什麼要殺田中夫人啊！我和她做了那麼多年鄰居了，又沒有什麼大的矛盾！」

　　「沒有大矛盾，但是有小矛盾啊！」小八把視線從死者靈魂身上移開，第一次實質地落在了岸田先生身上，「這個小區所有房子外形幾乎大同小異，風格一致，只有死者的這棟屋子風格完全不同，極為出格，看裝修還是近期新做的——岸田先生很不滿死者與鄰裡不一致的步伐吧。」

　　日本社會會在各種地方抱團，不做出格事的風氣是主流，學校裡都能因為一點服裝風格不一致或者太出格搞成校園欺凌，更不要說社會上了。

　　「田中夫人不聽你們的意見，執意裝修的時候你大概就懷恨在心了，我不知道裝修造成的動靜是否也是引起你惡意的原因之一，不過你和田中夫人做了那麼多年鄰居，估計摩擦也不止這一件兩件的事，可能不滿早就埋藏在你心裡了。」

　　「別、別開玩笑了！」岸田先生近乎聲嘶力竭地吼道，「大、大家鄰裡都認識的，我從來沒和田中夫人吵起來過！我一直讓著她的！」

　　「因為她有一個不在身邊卻是黑手黨的兒子吧，你怕她兒子發現母親吃虧來找你算賬，所以生性懦弱的你不敢明面上和田中夫人作對。」小八平靜說道，看著那個靈魂的神色從茫然到似乎意識到什麼，「而今天，當你在花園裡偷聽到她兒子死訊的時候，你的惡意就完全爆發了，因為你知道你忌憚的那個人已經死了，你不用再忍耐著了。」

　　從男人完全扭曲的表情裡，所有人都明白過來：那個女孩說的一字不差。

　　「你……你胡說八道！」

　　在旁的警員完全沒能反應過來的時候，男人忽然直衝向黑發微蜷的女孩——他的手上不知何時竟然多了一把尖頭水果刀！

　　拿著物證站在一邊的警員只覺得手上物證袋忽然輕了：裡面的刀不見了！

　　他的能力是召喚一定距離內金屬制品！

　　猛地意識到這點，眼看著那金屬光澤刺向自己，小八剛想躲，一只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從她耳後探出。

　　在水果刀的刀身上輕輕一彈。

　　岸田的手腕卻像是受到了什麼重擊，不由自主地放開了手。

　　緊接著那只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向前數公分，握住了岸田的手腕，一抖。

　　沒人看清發生了什麼，他們只看到，衝過來的男人仰天倒在了地上。

　　落下來的水果刀被抓住了刀柄，止住下落之勢。

　　此時，刀尖距離岸田先生的瞳孔只有一公分的距離。

　　「垃圾都不如。」

　　中原中也冷然道，把水果刀刀柄朝外遞向目暮警部：「請收好證物。」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得目暮警部都沒能回過神來：「啊、哦……」

　　旁邊的警員連忙上來擒住岸田先生，這個時候去隔壁的高木也帶著檢查結果回來了：雨衣雨靴和膠質手套上都檢測出了血跡反應，包括花園中一部分土壤！

　　不需要再多說什麼，真相幾近大白。

　　很快，岸田先生就如實交代了自己的罪行——與黑發女孩方才說的幾乎一致，多年鄰裡生活產生的種種矛盾累積起來，壓在心裡不得疏解，在得知田中夫人最大的依仗沒了的時候，岸田內心所有的惡意爆發了出來。

　　回過神來的他已經犯下了大罪，慌張的他把刀丟回田中夫人家裡，就忙回到自己的院落裡，脫下雨衣雨靴和手套，用花園的水管衝刷掉了上面的血跡，又為了消除自己的嫌疑，裝作路過的樣子發現了田中夫人「倒在地上」，繼而叫救護車和報警，又在警方詢問的時候將嫌疑導向了那個來通知死訊的黑手黨……

　　在岸田先生如實交代了自己的罪行並被警員們扣上警車時，那個一直纏著他的死者靈魂滑了下來，猙獰的面孔也完全恢復了平靜，四五十歲的女性魂靈朝著小八微微一鞠躬，便消散在了一片光芒之中。

　　這是……平復了怨氣，投胎去了？

　　想起自己曾經寫過的設定，小八恍然意識到了這點。

　　「真是多謝你了，沒想到現在孩子這麼人不可貌相啊！」高效解決了一個案件，目暮警部笑著贊揚道，「不知道小姐尊姓大名？」

　　中原中也目送真凶被帶上警車，聽到目暮警部這話，也看向了黑發微蜷的女孩。

　　他還真不知道這孩子叫什麼呢！

　　小八：「……」

　　不，不行了……

　　——夏姬八榭這個名字羞恥度太高了說不出口！！！


第5章

　　大部分情況下，日語發音和中文並不一致，更何況在一個有著「我妻」、「鬼頭」、「萬歲」、「無敵」等各種奇葩姓氏的社會裡，「夏姬」這個姓氏已經算是正常得不能更正常了。

　　在一般人眼裡，估計還會聯想到公主——畢竟有個「姬」在。

　　至於「八榭」，在日語中更是毫無意義的詞彙。

　　但小八過不去自己心裡那道坎。

　　不管嘴裡發的什麼音，母語的深刻印記讓她在想到自己名字時，內心浮現的依然還是那個令人印像深刻的諧音……

　　迎著兩人期待的目光，黑發微蜷的女孩僵硬著臉，用平生最快的語速介紹自己：「夏姬八榭……叫我小八就可以了！」

　　人不中二枉少年，小八現在就在親身體驗當年中二的成果。

　　……太羞恥了(;︵;`)

　　可惜小八希望的簡稱並沒有被用上：「這次真的是謝謝夏姬小姐的協助了！」

　　小八想哭。

　　「咦，目暮警部？」

　　牆邊探出個少年腦袋，有些驚異地看到站在院落小道上的目暮警部。

　　這少年的出現讓目暮警部眼前一亮：「工藤君！你怎麼在這？」

　　工藤？！

　　要素察覺的小八秒速扭頭，正看到一身藍色西裝校服打扮的少年從外面走進來：「我家就在附近啊——走過這條街就是我家了！我剛剛和小蘭回來路上聽到這邊有警車的聲音，過來看看，這裡發生了什……」

　　他的視線落在了院落裡還沒有除去的人形白色痕跡，說話的聲音頓時就消失了，停了一秒才接了下去：「這裡出現了死者？」

　　「對，這裡的田中夫人被害了。」目暮警部說起這來也有些唏噓。

　　被害，那就是說明這是殺人案件。

　　偵探的本能讓少年開始仔細觀察環境尋找可能的線索，然後他的視線落在了披著黑色長西裝外套、頭戴帽子的中原中也身上：這位是？

　　他不記得在家附近有見過這位男士，對這個街區來說，這名先生是陌生人。

　　他的直覺，他的洞察力都告訴他，這個人絕不是什麼善茬。

　　「不過工藤君你來晚了，」目暮警部沒注意到少年落在橙發青年身上的目光，還在自顧自講著，「這起殺人案件已經告破了！」

　　「哎？」少年一愣，總算是把視線從中原中也身上移開，他這才想起來，「凶手是誰？」

　　目暮警部接著把這起殺人案件的起因和結果都說了一遍，最後道：「說起來這次要不是那位夏姬小姐幫忙，這起案件還不會這麼快偵破呢！」

　　「夏姬？」少年好奇地重復了一遍，「是哪位？」

　　「夏姬八榭，就是這位小姐。夏姬小姐，這位是工藤新一，大名鼎鼎的高中生偵探！」目暮警部樂呵呵地為兩人作介紹。

　　小八已經目死了：「……請叫我小八就可以了。」

　　不要再戳她的羞恥心了！

　　要爆炸了啊！！！

　　「好的夏姬小姐！」目暮警部一口答應。

　　等熟起來了他肯定願意這麼叫。

　　小八：……

　　想現場表演一個嚶嚶嚶。

　　就算死神小學生（未服藥非人形死神版）就在面前也無法阻止她的羞恥心戳戳戳。

　　目暮警部又鄭重道了一次謝後，忙於去處理這次殺人事件的後續，暫且告罪離開。

　　中原中也的嫌疑已經洗清了，但也還需要去做一下筆錄之類的，橙發鈷藍色眼眸完全不像黑手黨的黑手黨拉了拉帽檐，他沒想到自己在路上隨手幫了一個人的忙居然能帶來這樣意想不到的回報——話雖如此，他並不是衝著回報才去詢問那個坐倒地上似乎起不來的孩子：「這次的事……非常感謝你的幫助，夏姬小姐，我欠你一個人情。」如他雖然不在乎進警局，進去了也會被保釋出來，但這種麻煩事能少則少，「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事，請盡管開口。」

　　他說著把一張名片遞了過去，恰在這時候高木警官來詢問能否過去做筆錄，中原中也朝那個異瞳的黑發女孩點頭示意後就跟著高木警官離開了。

　　徒留下被自己的羞恥心戳到快爆炸的小八。

　　┭┮﹏┭┮都說了不要叫還一個勁地重復……

　　少年伸出一根指頭，戳了戳蹲著幾乎要現場表演團成團的女孩子：「你沒事吧？夏……」

　　女孩募地抬頭：「請叫我小八！務必叫我小八！必須叫我小八！」

　　黑發微蜷的女孩精致的面容透露出「再叫我名字我就一頭撞死在這」的決絕。

　　少年：「……」

　　這是對自己的姓和名有多深的怨念啊……

　　「好吧，小八小姐，」少年笑眯眯地改口，「小八小姐的洞察力很強呢，只從一個垃圾袋就發現了異樣，也是偵探嗎？」

　　終於聽到了合心意的稱呼，小八長舒一口氣：「啊，那個啊……」重又站起來的女孩望向遠方，目光蒼茫，透著看透世事的凄涼——回憶起當年寫的時候不想讓主角變成走到哪裡哪裡死人的人形死神，於是設定了枉死者的冤魂會自發地前來拜訪主角委托破案，再想到這關也關不掉的陰陽眼以及將來無數可能會來拜訪自己的阿飄，小八就有當場跳樓自殺的衝動，「我只是一個靠抄答案作弊的人，請不用把我放在心上。」

　　工藤新一：？？？

　　這位夏姬小姐似乎很幽默的樣子，雖然他並不理解這個幽默點在哪裡……工藤新一內心無語，倒也沒深究這一點，他留在這邊本就不是為了這起已經破獲的案件：「說起來，你和剛才那位橙發藍色眼睛的先生認識？」

　　「你是說中原先生？今天才認識的，他幫了我。」

　　工藤新一若有所思：「這樣啊……你最好還是不要接近他的好，那個人身份似乎不簡單。」

　　之前離得遠還好，剛才靠近了，他明顯感覺到了從那個男人身上傳遞過來的危險氣息。

　　名偵探的直覺果然很厲害，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只是看了幾眼就發現了這點，不愧是能發現黑衣組織行蹤的人……小八心想，思路下意識地就轉到了「但為什麼琴酒和伏特加要去坐雲霄飛車呢？如果是在游樂園裡等人的話找個角落蹲等不就好了嗎啊？」，嘴裡漫不經心道：「中原先生剛才自我介紹是橫濱的港口黑手黨成員。」

　　工藤新一：「……」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4:58

第6章

　　如果疑惑可以具現化的話，現在工藤新一頭頂肯定是頂滿了問號。

　　「這年頭黑手黨都這麼光明正大了？」工藤新一望著橙發黑西服的青年離開的方向，喃喃自語道。

　　「畢竟算是合法組織啊，就算卷進這種凶殺案裡，不是他做的，就沒必要瞞著了——倒不如說，如果一開始瞞著後面又被發現這件事，在警部那邊，他的嫌疑會更大吧？所以倒不如坦誠一點，」小八道，「警察也沒辦法無證抓人啊！」

　　工藤新一點了點頭，算是贊同，隨即他看向這名今天剛認識的女孩：「我沒在附近見過你，你是最近搬過來的孩子嗎？」

　　這種精致的樣貌，還有那雙特別引人注意的異瞳，就算他自己沒親眼見過，只要她平日裡有出門被碰見，鄰裡們閑談的時候肯定也會提到，但他對此一無所知，可見這孩子要不就是最近才搬過來，要麼就是今天無意中到了附近的。

　　小八的臉一僵。

　　因為第一次變身成貓貓，沉迷房頂跑酷以至於忘記留心附近環境導致迷路這種事，就不要說了吧……

　　太有損她剛剛才破獲一起殺人案的光輝形像了！

　　——這種時候小八倒是忘了剛剛還表示自己是個抄答案的言論……

　　她一時沒搭話，工藤新一下意識就根據偵探的思路分析起面前的女孩來：著裝偏好於運動系，腳上的是休閑鞋，咦，左胸口別著黑紗？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會用這種絹紗裝飾嗎，而且也和整體著裝氛圍不符……另外，衣角褲子那邊有些許灰塵，像是剛沾上去的，膝蓋小腿還有手掌心手肘附近都有擦傷還塗了紅藥水……

　　從他聞到的殘留的紅藥水氣味濃度，傷口結痂表現來看，這是新傷，出現時間不會超過一小時。

　　綜合所有可見線索，高中生偵探先生摸了摸下巴，不太確定地開口：「……你迷路了？」

　　發現自己迷路了，尋找路途的時候太過慌張，以至於摔了一跤……當然還有其他可能性，比如到附近散步沒注意腳下於是摔了一跤，可如果是這樣，他剛剛問這孩子是不是才搬來的，對方可以很直白地回答「不，我是無意間走到這邊來的」或者「對，我才搬過來」，而不是保持沉默。

　　沉默有時候就代表著難以啟齒。

　　迷路是其中極有可能的一個原因——尤其是對一個羞恥心似乎特別強烈的人來說。

　　之所以不太確定，是因為工藤新一不是很能接受一個可以在發現案件30分鐘內破獲真凶的人居然會出門迷路……

　　反差萌也不是這麼個萌法啊！

　　小八整個人肉眼可見地僵住。

　　——還真被他說中了啊！

　　高中生偵探頓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在引來惱羞成怒的瞪視之前，他先舉雙手投降了：「你家在哪裡？我送你過去吧！」

　　小八沉默了。

　　工藤新一從這份沉默裡品味出了不太好的預感：「……你不會是忘了自己家地址吧？」

　　穿越以來就出門了一次、其他時間要麼在網絡上尋找了解目前國家社會情況、要麼就是在書房看書的小八僵著臉：「我記得家裡院子種著很多紫藤花，離我家三十分鐘步行路程的附近有一家綜合超市，附近還有一個店內有星巴克的書店……其他我不記得了，包括從綜合超市回家的路。」

　　——畢竟當時是開著手機導航去的，有導航在手她就沒怎麼注意路況……

　　不過如果到了附近，她應該可以認出路來。

　　大概。

　　工藤新一回憶了一下附近符合這兩個條件的可能地點，頓時篩選出了八個以上小區，唯一有點標志性的大約就是院落裡的紫藤花了，但這得一家一家找過來……

　　「你是最近搬過來，對地形不熟嗎？」他忍不住又問道，試圖確認。

　　這次小八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最近……忘了很多事。」

　　工藤新一一愣，這個時候，他突然想起剛才自己覺得奇怪的一點：這個孩子衣著是運動系的打扮，但是左胸口卻別著一朵黑紗制成的絹花……

　　他有心想問，但一時沒想好措辭，目光就下意識地落在了那朵絹花上——小八注意到了這點，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自己胸口別著的黑紗，很快明白過來他在想什麼：「啊，最近我父母去世了……我母親來自種花家，她那邊的習俗就是直系親屬去世之後，親人需要佩戴一段時間黑紗。」

　　關於這個身體母親的國籍是她在書房裡的證件上發現的，出於死者為大的尊敬，她依照習俗佩戴了黑紗。

　　「這樣啊……抱歉。」工藤新一輕聲道，這孩子剛才說最近父母去世……一下子失去兩個最親的親人，承受不住悲痛，所以記憶出現了一些問題嗎？

　　「既然你想不起來自己家在哪裡，不如我們去找目暮警部幫忙吧？」工藤新一提出了一個可行性非常高的意見，「警視廳旁邊的市政府戶籍課裡肯定有你的信息的！」

　　這個建議非常好，唯一的問題在於……

　　「哎？因為迷路了才出現在那裡的？」聽工藤新一說完，目暮警部的詫異溢於言表。

　　……又得被公開處刑一次。

　　旁邊剛剛做完筆錄正在簽字准備離開的橙發青年彎了彎嘴角，在感受到異瞳女孩委屈巴巴投過來的視線時，他輕輕咳了兩聲，壓住上揚的嘴角，拉了拉帽檐，避開了譴責的目光。

　　要不是還記得維護自己形像，小八真想蹲下來把自己團成團。

　　迷路的問題不大，戶籍課的人很快找到了夏姬八榭（在報上自己大名的時候小八開始思考改名事項）的相關資料，並按照未成年人救助（小八：不等等我覺得我不需要救助啊！？）流程，直接打電話給了她的監護人。

　　福澤諭吉。

　　小八：「……」

　　想想自己為什麼會迷路，就是因為不想和監護人先生見面，結果鬧到最後，反而在警視廳裡等著監護人來領人……

　　幸好今天福澤諭吉先生來東京了，這要是平時，估計電話打過去都沒法來接人——也不對，監護人先生不來，她也就不用匆匆從家裡跑出來，也不至於迷路，也不至於需要人來警視廳認領……

　　所以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其實是監護人先生？

　　小八內心好復雜。

　　「怎麼了，你和你的監護人關系不好？」注意到異瞳女孩有些復雜的神色，工藤新一問。

　　——看得出來，這孩子不是特別會控制表情，心裡想什麼基本都會反映在臉上，從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她平日裡的生活並不需要她隱藏心情，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是個被愛著的孩子。

　　愛著她的是誰，毋庸置疑。

　　失去了最愛的父母，來了一個監護人……工藤新一抿了抿嘴唇，不是很想去體會那種心情。

　　「倒也不是，就是……我以前沒見過我的新任監護人——唔，我記憶裡沒見過，也有可能我忘了。」小八無奈地嘆了一聲，「可能他站我面前，我都認不出來。」

　　「忘了？」

　　「就是剛才和你說的，有天醒來發現很多事不記得了……」小八下意識回答道，話到一半忽然意識到不對，剛才的好像不是工藤新一的聲音？

　　她頓時噤聲，緩慢回頭，見到一名陌生的中年男性站在身後。

　　銀發，和服打扮，面容看得出來不年輕了但是有著格外的威嚴，極其有氣勢。

　　旁邊打算著陪等到這孩子家人來了再離開的中原中也早已戒備起來：「武裝偵探社，福澤諭吉閣下！」

　　銀發碧瞳的和服男性目光從黑發微蜷的女孩身上挪開，落在黑西服的青年身上：「……港口黑手黨五大干部之一的重力使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中原中也：「……」

　　——差點被誤解成殺人犯好在洗脫嫌疑於是過來做筆錄這種事……怎麼說得出口！

　　趁著這位氣場強大的監護人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小八不著痕跡地往工藤新一那邊挪了挪。

　　結果才挪了小半步，帶著劍繭的大手就落在了她的肩頭，不重，卻讓她渾身一抖。

　　福澤諭吉的聲音從上方傳來：「葬禮上你說你能照顧好自己，所以我才允許你一個人留在東京，但現在距離你對我許下承諾不到半個月就出了這種事——小八，你需要給我一個解釋。」

　　由此可見這位大約真的是夏姬父母的好友，連女兒不喜歡被稱呼名字這件事都知道……也不對，這是我的偏好不是原主的……努力發散思維苦中作樂的小八努力維持表情，小聲把自己某天醒來發現遺忘了很多東西這件事說了出來，沒忘重點強調自己其實可以一個人生活今天這是個意外。

　　——她沒有說謊，只是隱瞞了部分事實。

　　直到現在，小八也沒做好和這個身體的親朋好友面對面的准備。

　　「唔……社長，她說的是事實。」

　　從旁邊傳來的聲音吸引了小八的注意力，她看了過去，發現是一個穿著打扮尤為福爾摩斯的娃娃臉青年，臉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正上下打量她。

　　在打量完之後，他就把那副眼鏡拿了下來，小心珍藏起來，繼續吃手裡那包零食。

　　福澤諭吉暫且松開了手，目送那孩子趁機以「和剛認識的人告別」為理由過去和目暮警部說話，他轉頭問旁邊的娃娃臉青年：「事實？」

　　「對，是事實，就是隱瞞了部分情況。」青年肯定地回答，「她不是部分失憶，而是幾乎遺忘了所有記憶。」

　　福澤諭吉眼神一肅。

　　「不過問題不大，就像她自己說的，她可以照顧好自己，今天的確是個意……外……」娃娃臉青年說著說著，忽然聲音變得遲疑了，似乎是思考了一下，他把剛才收起來的眼鏡重又拿了出來架在鼻梁上，「……唔，社長，你想養貓嗎？」

　　似乎是覺得說得不夠准確，他又道：「會喵喵叫的，很會撒嬌，看到社長你也不會躲開，可以讓你摸毛，還很好養，給梳毛也不會抓人，洗澡也不會鬧騰的那種可愛小貓咪——唔，雖然這麼一來社長的寵愛就要分給貓咪了，不過為了讓社長開心，我還是可以接受的！」

　　娃娃臉青年稍顯不高興地說道，那模樣活像是得知家裡父母要生二胎、雖然也很期待弟弟妹妹的到來但又怕自己得到的愛會被分散的老大一樣。

　　福澤諭吉：「……？？？」

　　那是什麼神仙貓咪？！


第7章

　　眾所周知的是，武裝偵探社社長是個貓控。

　　眾所不知的是，福澤諭吉閣下是貓厭體質。

　　——除了某只三花公貓偶爾看他可憐意思意思叼口吃的外，就算餓死，也沒哪只貓咪願意去咬一口他手上香噴噴的小魚干。

　　這世上會有哪只小貓咪願意讓他摸一摸嗎？

　　這是福澤諭吉閣下從小到大的念想，從小隨身攜帶美味小魚干，路上看到貓咪就投喂，試圖找到一只願意跟他回家的小貓咪。

　　然而至今沒有實現。

　　可謂人生餐具。

　　而現在，亂步說，如果他願意，他可以養一只能隨時擼毛不會躲他、愛喵喵還愛撒嬌的小貓咪？

　　福澤諭吉先生有種夢中中七十億的迷離錯覺感。

　　當小八磨蹭著幾乎磨蹭到了完成「告別」這件事極限所需時間、慢騰騰地走回來時，迎接她的就是福澤諭吉和娃娃臉青年一致投來的目光。

　　黑發微蜷的異瞳女孩頓時僵立原地：這……這是要干嘛？

　　「總而言之，先離開這裡吧。」福澤諭吉考慮到剛才江戶川亂步——也就是那位娃娃臉青年——告訴他的事，沒有在警視廳這邊多做詢問，就如此定下了。

　　按照亂步所說，這孩子應當是因為父母去世打擊太大，自我遺忘，具體情況估計還要復雜，亂步暫時也看不出來……畢竟接觸到的情報還太少，亂步的推理看著似乎非常不符合常理好像異能力一樣，但他也需要足夠的情報才能夠看清楚真相。

　　能夠去到夏姬家的話，亂步就可以得到更多的情報，從而更大限度地找到真相。

　　另外貓咪什麼的……

　　「社長不想要嗎？」江戶川亂步疑惑地問，他可知道社長有多喜歡貓咪的。

　　「那不一樣。」已經得知那只神仙貓咪的真身是什麼的福澤諭吉先生板著臉，說。

　　就算再可愛，也不能把人當貓咪養，更加不能隨便擼毛——這大概就是福澤諭吉閣下在貓厭體質下唯一的堅持了。

　　不過在回家之前，他們先轉道商業區吃了頓午飯：現在已經是午餐時間了。

　　穿越以來基本都是在家自己隨便弄一弄吃的小八這還是第一次和其他人一塊吃飯，往餐廳去的路上就在腦中瘋狂回憶日式餐桌禮儀，回憶半晌，除了想起來「吃飯前要雙手合十把筷子橫放在大拇指和手掌間說我開動了」（備注：此條來自日漫日常，不確定真實性與否），其他什麼都想不起來。

　　啊啊啊算了，跟著看其他人怎麼做就怎麼學吧！

　　被拆穿了死就死吧！

　　反正本來也是撿來的命……

　　自暴自棄的小八跟著福澤諭吉走到某一家店門前停下，抬眼一看店內客人們面前擺著的大鍋……哎？牛肉火鍋？

　　哦，不對，這裡好像是叫壽喜鍋來著的。

　　「這附近沒有你喜歡的中華料理店，吃壽喜鍋可以嗎？」銀發男人問，雖然面上依然很嚴肅，聲音也很冷硬，但不知怎麼的，小八莫名就品味出了隱藏在這些之下的那一絲溫柔。

　　另外，明明旁邊就是中華料理店……額？

　　聞到空氣裡傳來隔壁那家寫著中華料理店的店裡香氣，黑發微蜷的女孩下意識擰了下眉頭：這個味型有點奇怪……沒哪個菜系是這種味道啊！

　　……啊，剛才這位福澤諭吉先生說的是「你喜歡的中華料理店」，這個身體的母親是純正種花家人，而據自己所知，開在國外的中華料理店都會因地適宜做出種種改良，和國內味道大不相同，所以這句話的意思是這附近沒有純正種花家人口味的中華料理店？

　　想明白了的女孩點頭表示沒問題，至於另一位實際年齡25歲看臉15歲心理年齡5歲的亂步同學，早就進店正朝這邊招手：「社長，快來呀！我找到一個視野很好的位子！」

　　——名偵探的推理是不會出錯的，那個小孩肯定會進來的！

　　江戶川亂步選的是一個四人桌，他們三個人差不多正好一人一邊，剩下那一邊用來放菜。

　　雖然經常被誤認為是火鍋，但壽喜鍋和小八熟悉的火鍋還是有很大不同的，最突出的一點就是，壽喜鍋的鍋底是偏向甜味的……

　　學著其他兩人的樣子把筷子橫架在拇指和手掌之間說了一句「我開動了」，小八撈了一筷子菜葉：嗚嗚雖然很想吃牛肉，但是壽喜鍋的牛肉要蘸生雞蛋液……她不喜歡這個吃法。

　　這要是和朋友吃，那她現在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把壽喜鍋給的生雞蛋打碗裡攪散了再澆一勺滾燙的湯汁做成蛋花湯——管它符不符合地道的吃法，反正她就喜歡這麼吃——可現在面對的是兩個不熟悉的基本可以說是陌生人的長輩（那位娃娃臉青年在這點存疑），還是偽裝個乖乖寶吧……

　　問起來的話就說不喜歡吃牛肉好了。

　　打定了主意，小八慢慢地啃菜葉，看坐在自己左手側的銀發男子拿起生雞蛋磕到碗裡攪散，接著拿起……湯勺？不是要去夾牛肉片嗎？

　　小八茫然地看著已經滾開的湯汁被注入蛋液裡，立刻衝成一碗蛋花湯，然後這碗蛋花湯被放到了她面前。

　　「怎麼了？」福澤諭吉注意到女孩愣住的表情，「現在不喜歡這麼吃了？」

　　他記得這孩子很小的時候口味就和她的母親一樣，不碰生雞蛋，非得弄熟了吃，有時候她的母親有事出差，好友就會喊他過去一起幫忙照料孩子，最好哄的辦法就是給她做一碗甜味的蛋羹或者蛋花湯。

　　現在長大了，口味變了嗎？

　　小八看著放在自己面前的蛋花湯，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只小聲道：「……不，喜歡的。」

　　這個身體的原主也喜歡這麼吃？

　　巧合嗎？

　　銀發男人顯然奉行「食不言寢不語」，除了最初詢問小八之外就沒怎麼說話，倒是坐在她對面的那位自稱「江戶川亂步，是個名偵探！記住，是名偵探，不是偵探！這兩個是不一樣的！」的娃娃臉青年一直叭叭地說個不停，福澤諭吉則會在恰當的時候「啊」、「嗯」地回應，也沒有什麼要他安靜的囑咐……

　　意外的很寵江戶川先生呢。

　　歷史上這兩位有交集嗎？

　　小八一心二用，發散思維。

　　……不行，根本不記得有沒有相關的事。

　　畢竟嘛，對那些國外作家的作品，她看書時最多看一眼作者名，作者多大什麼年代的人這種事完全不會去了解。

　　國內的也僅限於語文課本上那些。

　　至於日本文豪，實不相瞞，除了川端康成和村上春樹這兩位上了語文課本和課外閱讀指定系列的作者外，她只知道夏目漱石——僅限於某次做閱讀理解時讀到「今夜月色真美」的軼聞，福澤諭吉——來自名偵探柯南某個制造假chao案，江戶川亂步——說來慚愧，她第一次知道這個依然還是因為柯南同學……

　　順帶一提這之後她才一頭栽進推理小說這個大坑，在等待柯南更新期間從福爾摩斯開始瘋狂補看其他聞名遐邇的推理作品……

　　想著想著，小八就走神了，直到窗外忽然傳來一聲巨響，愣是把她驚回了神。

　　「怎麼了？」

　　「發生什麼事了？」

　　「哪裡爆炸了嗎？」

　　餐廳裡頓時竊竊私語四起，不安的氣氛彌漫開來，但不知道為什麼，沒幾個人驚慌地扔下餐桌上吃了一半的食物衝出門去。

　　「請大家不用驚慌，英雄協會的人馬上就會趕來的！大家不用擔心！」大堂經理拿過來一個喇叭，大聲喊道。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狂熱的呼喊：「是魔鬼改造人！！！」

　　「還有戰栗的龍卷！！！」

　　「天哪這是什麼好日子我居然能夠看到兩位S級英雄同時出擊！！！」

　　原本已經被大堂經理安撫下來的餐廳倏然一靜，緊接著全員暴動直衝門口：「啊啊啊龍卷大人/魔鬼改造人！！！！」

　　明明都是些普通人，此時卻硬生生地爆出了世界百米短跑冠軍的速度，帶起的狂風甚至直接把小八筷子裡夾著的牛肉給刮回了鍋裡。

　　筷子上空蕩蕩一片的小八：「……」

　　福澤諭吉拿起公筷，把那片僥幸逃出生天的牛肉重又夾到小八的碗裡：「先吃飯，想要簽名的話，等吃完飯我帶你去要。」

　　「……哦。」

　　「那兩個人的人氣還是這麼高啊！」亂步叼著塊肉，嘀咕了一句。

　　畢竟一個專精對蘿莉控暴擊，小小的身體有大大的力量，傲嬌可愛又強大，反差萌能萌人一臉，另外一個理智冷酷順帶天然呆，師控本控，同樣萌點滿滿，一個橫掃男性市場一個包攬女性市場，同時出現引發街道群眾圍觀乃至暴動真是再正常不過了……小八咬著牛肉，心道。

　　啊，說起這個來，既然現在夏洛克·福爾摩斯已經不是書裡的人了，那柯南同學時時刻刻會掛在嘴邊、去和小蘭約會都不忘從頭提到尾的崇拜的人會是誰呢？

　　想想臨分開前工藤新一報給自己的郵箱和電話號碼，小八決定等回家就加上好友問一問。

　　外面的動亂很快就被平息下來，反而是之後希冀見到偶像的各種戰栗的龍卷粉和魔鬼改造人的粉絲讓維持秩序的警員們好一陣頭疼——估計還有怕跑單的大堂經理……咦，等下，那個擠在人群裡比旁邊人還要狂熱地喊龍卷大人請踩我的，不就是剛才拿著喇叭安撫大家的大堂經理嗎？

　　……不知道該報以什麼樣的表情，算了，這種時候只要微笑就好了。

　　小八食不知味地咽下了嘴裡的肉。

　　等吃完了，外面的騷動也差不多平息了，福澤諭吉去結了賬，然後帶著差點走丟的亂步和老老實實在原地等他的小八往夏姬家方向走。

　　等到了掛著「夏姬」門牌號的家裡，小八僵硬地發現門鎖著——這個理所當然，她在家的時候也會鎖門，不奇怪。

　　問題在於，她沒帶鑰匙。

　　……莫名其妙變成貓跑出去，誰會記得回頭叼鑰匙啊！

　　感受著身後的視線，小八感覺自己要說服這位嚴肅的監護人先生讓她繼續一個人生活這件事……前途無亮啊……


第8章

　　「怎麼了？」見黑發女孩看著門發呆，福澤諭吉問。

　　小八回神，僵硬地回了一句沒什麼，作勢去摸口袋裡的鑰匙。

　　「那還用問啊！」江戶川亂步把手放到後腦勺，百無聊賴隨口道，「她以為自己忘了帶鑰匙。」

　　什麼叫「以為自己忘了帶鑰匙」，她明明就是忘了帶鑰匙！

　　小八在內心做著完全沒有必要的腹誹，作勢去摸口袋的手指卻在這時碰到了被體溫溫暖的金屬物品。

　　……哎？

　　這個形狀……小八從口袋裡摸出來，看到家門鑰匙好好地在她手上。

　　「看。」江戶川亂步一臉「我就說嘛名偵探是不會出錯的」表情，得意萬分。

　　小八想了想理應被放在玄關卻莫名其妙出現在自己腳上的鞋子，再想想記憶裡明明收好了放在書桌抽屜裡卻出現在自己口袋裡的家門鑰匙，決定對這把鑰匙的出現過程不發表意見。

　　回頭得仔細研究一下這個貓又血統到底是怎麼回事。

　　總感覺似乎多了很多她並沒有在《貓又偵探》這本書裡寫到的設定……

　　家裡的黑紗還沒有完全除去，素淨典雅的裝潢風格與黑紗之間的違和感還不算太重，考慮到獨居在這裡的只是一個才15歲的孩子，福澤諭吉在葬禮之後就有請一位家政，定時上門打掃房子——畢竟這是一座兩層帶閣樓還有一個花園的小別墅，就算不提一個15歲的孩子要保持整棟房子的衛生有多困難，哪怕是在她父母在的時候，這屋子也同樣是請家政來打掃的。

　　夏姬夫人唯二會做的家務是把洗好的碗筷鍋碟從洗碗機裡拿出來分門別類放到它們該在的地方，以及把洗完烘干的衣服從烘干機裡拿出來疊好放到各人的衣櫃裡。

　　福澤諭吉不指望她的女兒會做這以外的家務。

　　——順帶一提，當初夏姬家負責做飯的是夏姬先生，福澤諭吉覺得好友應該會教女兒做飯，再不濟學校也有家政課，所以沒有給她請一日照三餐上門做飯的保姆。

　　畢竟不是亂步。

　　屋子裡保持得很干淨，看來那位家政有在好好工作。

　　福澤諭吉的視線在和上次來時基本沒有變化的室內轉了一圈，收回，思考等會兒該怎麼和小八開啟話題。

　　他和這個年齡的孩子代溝不止一代兩代了。

　　「不用擔心啊社長，」同樣進屋之後就戴上眼鏡看了一圈、現在已經把眼鏡拿下來的江戶川亂步非常不客氣地從客廳的隱藏式零食櫃子裡摸出一大包粗點心吃了起來，「那孩子已經沒事了。」

　　「嗯？」福澤諭吉看了一眼在玻璃隔斷的廚房裡燒水的女孩背影，確認她應當聽不到這邊的聲音，才詢問身邊的人，「什麼意思？」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太過悲痛導致異能力提前完全覺醒，所以暫時性地丟失了一部分記憶，不過也因禍得福，似乎想起了曾經遺忘的東西的樣子……」江戶川亂步大口吃著粗點心，吐字依然清楚，「總之社長放心好了，她現在照顧自己綽綽有余……唔，可能暑假作業會有點問題。」

　　福澤諭吉：「……？？？」

　　福澤諭吉很想知道這和暑假作業有什麼關系，於是在小八給他端上剛泡好的綠茶（給亂步的是彈珠汽水，從這一路上的觀察來看，小八覺得這位亂步先生應該會喜歡，而事實也確實如此）時，提出了想要檢查一下她的作業的要求。

　　黑發異瞳的女孩一秒僵硬成石頭。

　　三分鐘後，福澤諭吉看到了小八的暑假作業本。

　　比她的臉還要干淨。

　　黑發異瞳的女孩在旁邊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銀發男子沉默了一會，道：「如果你需要老師的話……」他記得獨步前不久已經辭去了那份新鶴谷學館的學堂代數講師的工作，武裝偵探社現在的工作並不繁忙，再加上他有一位看好的准備邀請加入的備選人員，只等那位通過考核就可以幫忙分擔工作，屆時請獨步在暑假期間幫這孩子補課應該不是問題。

　　就是到時候萬一有工作的話，獨步的搭檔太宰得再找個人協作工作……沒記錯的話，織田和太宰加入武裝偵探社之前就是好友了，就讓織田和太宰一起去好了。

　　那兩人應該可以配合得不錯。

　　小八一驚，再來個老師？

　　饒了她吧！

　　她都脫離學校多久了！

　　「不！不需要！我會寫作業的！」小八努力做出保證，開玩笑，她可不想開學就被請家長——雖然不知道日本老師對待不寫作業的學生是不是這麼個應對法，但她不打算以身試法。

　　福澤諭吉看著面前干淨得連名字都沒寫的暑假作業本，沒說話。

　　這真是無聲的打臉……小八忍著面上泛起的羞恥熱氣：「這、這個只是暑假開始我玩得有點過頭了……以後不會這樣了！」

　　福澤諭吉思考了片刻，最後決定相信亂步的推理和小八的保證：「半個月後我會再來檢查一次，如果到時候你依然對課業苦手的話，你要搬去橫濱度過暑假剩下的日子，以及做好我給你請家庭教師的准備。」停頓了一下，他放輕了一點聲音，「你說過明年要考進學園都市的，不是嗎？」

　　雖然最開的時候學園都市只招收小孩子，但在經過了一系列事情後，原來的理事長亞雷斯塔·克勞利退位，由他的弟子一方通行接任理事長之後，原本只面向幼年兒童的學園都市也開始招收其他年齡段的適齡少年少女們。

　　他並不是很想提起這點來，因為這是上次他和好友聯系時，對方在電話裡向他炫耀的女兒的志向，但如今一切如常，只是昔人已去……福澤諭吉怕這會勾起這孩子的傷心來，但他也不可能坐視這孩子這麼頹廢下去。

　　亂步說她已經遺忘了很多事，也許就連她曾經與父母做的高中要去哪裡的約定都忘了。

　　那就再一次告訴她。

　　#

　　送走了來探望的監護人和他的另一位被監護人——是的雖然那位江戶川亂步先生已經25歲了但小八依然覺得他需要一個監護人——小八關上門，陷入恐慌地獄：

　　她都多少年不碰作業這玩意了！！！

　　沒辦法，答應了人家的事總得做到。

　　更何況……小八想起剛才福澤諭吉先生提到的，這個身體原本的主人的高中志向。

　　學園都市啊……她穿過來的時候河馬老師才寫了幾卷新約，根本不知道後續發展是什麼，剛才抽空上網查的時候才發現，現在的學園都市理事長居然是一方通行。

　　對於不清楚學園都市內部黑暗的人來說，或許那是一個非常讓人向往的地方，但對於看完魔禁舊約又看過一部分新約知道這個學院內部有多黑暗的小八而言，那並不是什麼好去處。

　　不過，現在的理事長不是亞雷克斯那個反人類，而是一方通行，以這位贖罪的英雄的心性，現在的學園都市……

　　是可以被期待的吧？

　　小八把手按在了心口上。

　　如果因為自己的到來，導致這個不知道魂魄去了哪裡只余下身體的原主連最後夢想的學校都沒能考上……

　　如果她的記憶沒出岔子的話，即使魔禁裡沒提到過，但依照學園都市妥妥的科學側立場，能力等級和計算力掛鉤，也就是和腦子的好使程度掛鉤，最簡單的理解方式就是和成績掛鉤，而level 5第一位的一方通行曾經的計算力更是一萬多個御阪妹妹聯網產生的御阪網絡的計算量的兩倍有多……側面就能夠知道這個學園都市對於頭腦的要求有多高。

　　就算現在主事的是一方通行，這個方面的要求應該也不會降低吧。

　　自己真的能考上嗎？

　　小八抓抓頭發，關上剛剛看完的關於學園都市招生要求的網頁，從書房裡翻出了國一國二國三課本，還有以前的成績單。

　　清一色的一百和圓圈看得小八眼前一陣陣泛黑：如果原主這成績一直保持到國三都沒掉的話，那上學園都市應該也毫無問題！

　　當然前提是她能通過最後的實戰考試——學園都市終究是為了培養超能力而存在的地方，不管這個超能力是來自於學園都市的能力開發課程，還是由於人間魔界大結界消失後人類潛力被引動而產生的，歸根結底，在筆試結束之後，還得看受試者對自己能力的掌握程度並計入到成績內，也就是實戰考試。

　　將所有課本和參考書都抱到書桌前，小八把泡好的咖啡放到手邊，長嘆一口氣，打開國一課本，從頭開始給自己補課。

　　考不上也得試試，不然太對不起這個身體的原主了。

　　她如此想道，快速翻完三年的理科課本，畢竟不是從頭學起而是曾經學過只是遺忘了，在翻過之後，那些被埋藏在記憶深處的碎片就重又浮出水面，該掌握的知識點也清晰如初——怎麼說她當初都是高分考入985一流學科的說。

　　只是考完之後就把知識都還給老師了而已……

　　確認自己對需要掌握的內容差不多都有印像了，小八在暑假作業本的封面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夏姬八榭，接著開始看題目。

　　兩秒後。

　　小八看著題目，思索好像哪裡不對。

　　好像，遺漏了什麼？

　　沉思片刻，小八把書頁翻回第一頁，剛才寫名字的地方。

　　剛剛寫上去的人名清秀有力，顏筋柳骨，一看就知道其主人有相當深厚的書法功力。

　　但小八的眉頭卻慢慢擰了起來。

　　她把放在一邊的原主在剛結束的那一學期的作業本翻了出來，把兩本作業本放在一起。

　　封皮上的名字無論是從結構還是細節的筆鋒轉變都一模一樣。

　　完全一致的風格。

　　這是同一個人的筆跡。

　　小八茫然地看著這些，須臾後，她把書房裡有關原主的筆跡全部找了出來。

　　夏姬父母顯然非常愛自己的孩子，從牙牙學語的塗鴉開始，所有年齡段她曾留下的痕跡都好好保存著，包括那些誰都看不懂的幼稚塗鴉。

　　小八把這些全部攤開，從剛結束的國三上半年期末考試試卷到四五歲時第一次握筆開始學寫字的大字貼，一個不漏。

　　最後，她在那張四歲時的幼年習字帖前停住了目光。

　　以孩童的水准來說，這張字帖寫得非常不錯了，除了因為幼童四肢無力使得比劃飄忽，幾乎挑不出其他毛病來。

　　但不是這樣的。

　　——這更像是一個已經有了自己書法風格的人因為手腕無力失卻了力道而寫下的字跡。

　　#

　　不是穿越。

　　是遺忘了此生的記憶，反而想起了前世。


第9章

　　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小八看著攤在面前的家庭相冊，不知道是什麼心情地把它重又合上，放回到抽屜裡。

　　鎖上。

　　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那個選項即使再不可思議，也是事實。

　　自己的判斷沒有問題，她只是失去了這一世的記憶，但並沒有忘卻前世的記憶，所以錯以為自己穿越奪舍了原主——但事實上，她就是原主。

　　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喝孟婆湯，帶著前世記憶轉世投胎成一個中日混血兒的「夏姬八榭」。

　　我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頂著「夏姬八榭」這個名字度過14年的啊，以及我的親媽你到底是出於什麼心態給你的女兒取這麼個名字的，另外我該誇贊一下爸爸的姓氏真不錯麼竟然能讓你們給我取這麼個風格別樹一幟的名字……小八不是滋味地想，但聯系到那是自己此世的父母親時，明明什麼都不記得了，依然有種莫名的感情在心口膨脹。

　　算了，什麼都想不起來還是別想了。

　　何以解憂，唯有刷題。

　　經歷過地獄級高考難度——有心的人可以猜一猜小八以前的高考省份——的人做題速度毋庸置疑，哪怕已經許多年沒碰了，在最初的陌生之後，一切都變得得心應手起來。

　　筆不帶停地寫完小半本理科作業本，中途用冰箱裡的速凍食物放進微波爐裡熱一下對付掉晚餐，小八看看自己進度，覺得有希望明天就搞定理科後，才站起來活動一下肩頸，然後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剛開始做題的時候還有點犯困想睡覺，不知是不是後面刷多了大腦被調動起來了，反而一點都不困了。

　　貓這種動物，因為一開始是培養來抓老鼠的，所以它們本身的作息就是白天休息，晚上工作，也就是越夜越精神。

　　看著書房的窗戶玻璃上映出自己神采奕奕不帶絲毫因為外面夜色降臨而顯出分毫困意的面孔，小八目光飄遠：這下，好像真成夜貓子了……

　　——雖然在穿越過來之前她就作息顛倒好久了。

　　嗯，作業難度不會體現試題難度，畢竟是要全體學生都能做出來的難度，只是用來鞏固基礎知識點，不會有太過深入的問題……這幾天抓緊時間把暑假作業都做完，然後再仔細研究上半學年的試卷吧……另外，監護人都過來了，為了不讓人擔心，也不能再像之前那樣什麼都速食解決，不然以福澤諭吉先生的嚴謹，八成得把她抓去橫濱……明天看看附近有沒有菜場，准備每天自己做飯吧……

　　小八思索明後幾天的行程，把咖啡湊到嘴唇邊又喝了一口，視線余光中瞥見窗玻璃上似乎有什麼，下意識看了過去。

　　一個半透明渾身慘白的鬼魂趴在窗玻璃上，渾身濕漉漉地望著這邊……

　　「噗——！！！」

　　小八一口咖啡直接噴了個滿天。

　　鬼魂凄凄慘慘地伸出手：

　　「夏姬大人……我好冤啊……」

　　「你不要過來啊啊啊啊啊！！！！！」

　　#

　　黑發異瞳的貓又女孩一臉要魂飛魄散樣跟那只完全沒有任何攻擊能力的淹死鬼你追我跑了足足一個小時，終於，被恐懼塞滿的大腦艱難運轉出了結論：這麼下去不是辦法。

　　「你你你你呆那裡不要……不要過來！莫挨老子！！！！」眼看那好像是淹死鬼的鬼魂又有向前飄的跡像，小八的聲音頓時拔高八度，這要不是獨棟別墅門窗緊閉隔音效果足夠好，加上旁邊的人家離得也夠遠，不然這會兒肯定有鄰居告她擾民了。

　　鬼魂可憐兮兮地留在原地，它身上那不知道是水滴還是什麼的東西滴了下來，在地板上形成一灘水跡，但又很快消失——以一個在開了空調的屋子裡也過分快的蒸發速度。

　　注意到這點的小八又縮了縮，幾乎要縮進那張寬大的單人沙發裡去了。

　　在經過艱難的詢問後——主要是那位鬼魂先生總是下意識地想靠近導致極度想把「莫挨老子」貼滿全身的小八翻身就跑於是中途打斷詢問無數次——小八終於弄明白了這位疑似淹死但絕對不是淹死的鬼魂上面求助的原因：

　　他被謀殺在一條河裡，還沒有人發現他的屍體，凶手自然也是逍遙法外，怨氣凝聚下他發現自己可以短暫地離開自己的屍身，於是追尋著某種靈性中的直覺，找到了這間屋子……

　　聽明白這玄學後果想起自己當初設定的小八：…………

　　她感覺自己非常需要一張表情包。

　　我怎麼就管不住這手呢.jpg

　　「你你……你先回去！」小八扒著沙發靠背，把自己身體藏後面，只露出一雙眼睛，抖著聲音努力維持冷靜，好讓自己不要一個驚乍就直接蹦起來，「我等明天天亮了就去河裡撈、撈你！」

　　所以求求你趕緊走吧！！！

　　「可是……夏姬大人，我現在沒辦法離開您周圍……」鬼魂凄凄慘慘道。

　　小八：「……」

　　小八想兩眼一翻暈過去。

　　然而，不能暈，現在暈過去意味著她要和一個鬼共處一室整整一晚上——鬼會不會有事她不知道，她有事是一定的。

　　勒令鬼魂絕對不許靠近自己十米範圍，小八深吸一口氣，去換身適合夜跑的運動服，沒去摸手機，而是翻出了電話卡和家門鑰匙拿好了在身上放好，這才鎖了家門，在那只鬼的帶領下往它的葬身之處去。

　　夜晚的東京還是挺熱鬧的，小八看著外面那燈紅酒綠，身邊熙熙攘攘的人群，剛想感慨一句還是人群裡有安全感，就看到一個身體都稀巴爛了的鬼魂在路邊路燈下哀哀戚戚……

　　從外表模樣來看，似乎是出了車禍的人留下的魂魄。

　　小八：「……」

　　她就不該到處亂看！

　　僵著臉把視線挪回來，小八穿過鬧市區，到了一條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河岸邊。

　　好了，現在問題來了，她要怎麼樣才能找到一個正當且恰當的理由，告知警方這河底有屍體呢？

　　#

　　晚上九點十分，接到報案的搜查一課即刻趕往報案地點，在報案地的河邊，他們看到了報案人：

　　「是你，夏姬小姐！」目暮警部發現報案的竟然就是白天見過的那位異瞳小女孩，有些驚訝。

　　「叫我小八就可以了……阿嚏！」渾身都濕透了、厚實柔軟的長發都緊貼在後背的小八有氣無力不抱希望地糾正日暮警部的稱呼，然後因為一陣冷風吹來，不負眾望地打了個噴嚏。

　　佐藤美和子連忙從警車裡拿出一件大衣給這孩子裹上：「先進警車裡擦一下身體吧，不然生病了可不好。」

　　正好其他警員可以趁著這段時間去確認這位報案人在電話裡提到的「水底好像有個人形屍體」。

　　小八沒有拒絕，跟著佐藤美和子警官進警車裡把濕噠噠的頭發絞干，身上也盡量擦干——好在她有先見之明，出門前換了速干型的運動服，在脫下來擦干身體的過程中，佐藤美和子警官把衣服絞干了攤開放空調風口前吹了一會，它就半干不濕了。

　　現在正是夏天，天氣炎熱，這點潮意對成年人來說影響不大，佐藤美和子本打算等她衣服全干了再讓她換上，不過小八不在乎，直接換了然後披了件佐藤美和子的外套就准備下車：「找到了嗎？」

　　她的話剛說出口就知道自己不需要問了：河岸邊放著一具人形屍體，一動不動。

　　「真的是命案啊……」目暮警部臉色嚴峻。

　　佐藤美和子趕上來，直接把小八按在了警車的位子上不讓她下來：「別過去，那種東西可不是小孩子能看的。」

　　不知道死者的具體死亡時間，但屍體已經初具巨人觀了，這種東西實在不適合給未成年人看。

　　小八沒有多做掙扎，乖乖巧巧地坐好：「嗯，我會的。」

　　希望警察們能快點破案——然而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不然工藤新一怎麼會有「日本警察們的救世主」的稱號呢？

　　所以小八更希望目暮警部能快點把新一同學叫過來破案，她可不想跟一只鬼呆一個晚上啊……

　　沒有辜負小八的期待，很快，高中生偵探的身影出現在了河岸邊：「晚上好啊，目暮警部！」

　　看著那道穿著藍色帝丹高中校服的身影融入到忙碌的警員中，憑著對死神小學生的信任，小八微微放松了點，終於想起來一件事：「對了，誰殺的你？」

　　有正確答案在旁邊，她為什麼要老老實實地等警方的正規破案流程啊？

　　濕噠噠的鬼魂先生乖巧地蹲在距離小八不多不少正好十米的地方，聞聲抬頭，滿目迷茫：「我不知道啊……」

　　小八：「……？？？」

　　一般情況下，非正常死亡例如凶殺、意外而產生的魂靈因為被突兀中斷生命的怨氣而滯留人間，會死死纏著導致他們尚未走到終點的生命中斷的罪魁禍首身上，也就是凶手身上。

　　但是，假如死者死時處於無意識中，或者沒有看到凶手的臉——比如從死者背部下刀一刀斃命並且在死者形成的魂靈恢復意識前離開現場，那麼，這位可憐的死者滿心怨念無法發泄，只能成為自己喪命之處的地縛靈，無法動彈，直到某天被路過的巫女和尚發現超度。

　　或者在那之前，感受到貓又血統的召喚，前去尋求幫助……

　　——很顯然，在白天的一眼可知凶手的「抄答案」之後，今天晚上，小八遇到的是第二種情況，沒有正確答案可供參考的全開放題型。

　　回想起自己當年為了給主角增加推理難度從而令劇情波瀾起伏更具可讀性而做的設定，小八看看那邊正在和目暮警部交流發現細節的工藤新一，又看看蹲在十米外眼巴巴看自己的鬼魂先生，陷入沉思：

　　現在穿回過去剁掉那個寫這傻逼設定的傻逼的手還來得及嗎？


第10章

　　目暮警部和工藤新一過來准備再問問屍體發現人的具體情況的時候，看到那個異瞳的小女孩正打量著她自己的手腕，似乎在研究什麼。

　　「咦，是你？」工藤新一驚訝地發現，這次命案的發現者，竟然就是他下午才認識的那位夏姬小姐，「夏……小八小姐。」

　　在那雙無聲無息望過來、頗具壓迫力的目光注視下，日本警察的救世主下意識改了稱呼。

　　讓他背脊發涼的注視消失了。

　　目暮警部清了清嗓子：「咳咳，那麼請夏、夏……小八小姐再描述一下發現屍體的過程吧！」

　　把勇敢的警部大人也硬生生地逼得改了稱呼，小八披著佐藤美和子小姐的外套，嗯了一聲，以一副非常乖巧的外表開始敘述她「無意」間發現屍體的過程：「我是在沿著河岸夜跑的過程中不小心滑了一下掉進河裡，在往上游的時候發現河床上似乎有什麼人形——一開始我以為是商場裡那種塑料模特之類的被沒有公德心的人扔進了河裡，就想過去把它帶上去，反正一般也不重，但是沒想到……」

　　似乎是回憶起了那個過程，她抖了一下，臉色又蒼白了幾分——小八覺得自己當初沒去當演員真是種花家演藝界的一大損失：「……我慌亂放開手，爬上岸後立刻就近找了一個電話亭報警，之後就是在這裡等你們過來，這期間這附近沒有人靠近過河岸。」

　　目暮警部在手邊的筆記本上記了下來，旁邊的工藤新一則有些好奇地問：「不小心掉進河裡的？」

　　他剛才查看過河岸情況，有些地方水泥和石子混合形成的河岸已經滑落，露出了底下的泥土，加上有河水衝刷，這就導致這些泥地都非常滑，一不小心滑到了就會掉進河裡。

　　但這樣的地方並不算多。

　　如果夏姬小姐每晚夜跑的話，不可能不會知道那些地方的危險。

　　「啊，那個啊，今天是我第一次夜跑……」聽完工藤新一的問題，小八撓撓頭，不好意思道。

　　突發奇想夜跑？

　　工藤新一若有所思，並不是他想懷疑，那個滑入河道的半個鞋印他也看到了，並沒有問題，只是他的直覺感覺似乎有什麼不對，卻找不到由頭，只好照著能夠察覺到的地方問。

　　——話雖如此，他覺得夏姬小姐應該不是凶手。

　　「如果是我一貫的生活作息，我這會兒大概還窩在書房沙發裡看書呢！」小八說道，「但是今天我監護人來了……」

　　她說著就停了下來，表情顯得有些一言難盡。

　　工藤新一想起上午看到的那個嚴肅的銀發男人，還有對方手掌上顯然是常年用劍磨出的劍繭，大致明白過來夏姬小姐的未盡之言。

　　「所以……為了以免他因為我作息不正常把我抓去橫濱放眼前看管，我只能老老實實端正生活態度了……」小八說到這裡，忍不住又長嘆了一口氣。

　　——是的，這就是福澤諭吉先生臨走前提的要求，不僅有對於學習情況進度的彙報，還有日常生活和作息時間活動的規定。

　　小八覺得自己簡直是落入了後爹之手——按照她對自己性格的了解以及從夏姬家房子裡蛛絲馬跡透露出的情況來看，夏姬父母都沒這麼嚴格要求過自家女兒！

　　同樣獨自一個人生活、父母遠在國外管不著的工藤新一朝這位可憐巴巴的小女孩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慘就一個字。

　　又按照目暮警部要求把知道的情況都說了出來，考慮到時間已經很晚了，小八把家裡的電話號碼留給了木暮警部後，便在一位警員的護送下回了家。

　　已經是深夜了，不是小孩子可以繼續在外面晃蕩的時間了。

　　從窗戶後目送警員的背影消失在遠處街道，小八回頭看老老實實待在十米遠外的鬼魂先生，長嘆一口氣。

　　——但是，是貓咪的活動時間！

　　片刻後，一只黑色的異瞳長毛貓輕快地越過房頂，奔向案發現場。

　　#

　　從進化學的方向上來說，在過去的幾百萬年裡，人類的進化方向基本可以說是在一路狂削自己的武力值，尖利的爪牙，維持體溫的毛發，直立行走給脊椎帶來的巨大壓力……當然，與之對應的是越發強大的大腦功能，這也是人類把自己從可以狩獵中大型動物的直立人削成除了頭腦和耐力外基本無所長的晚期智人卻依然繁衍全球的重要原因。

　　也就是說，單就從身體特長方面來看，相當多的動物都可以吊打人類。

　　比如嗅覺。

　　狗的嗅覺是人類的一千倍，世界上嗅覺最好的狗，德國牧羊犬只有大約2.2億個嗅覺細胞，而貓的嗅覺細胞有2.4億多個。

　　之所以人類選擇將狗訓練成協助破案的警犬，而不是貓，則是因為絕大多數貓貓是不會理睬兩腳獸在說什麼的……

　　黑色的異瞳長毛貓輕盈地落地，低下頭仔細辨別河岸邊的氣味。

　　這條河岸平日裡的人流量顯然並不少，這就導致遺留下來的氣息又多又雜，給小八的感覺就是誤入了一個大染缸，滿目色彩斑斕差點讓她色盲。

　　即便如此，她還得在這幾百上千乃至上萬種顏色裡找出一種色彩。

　　黑色的異瞳長毛貓可憐兮兮地拿兩只前爪肉墊捂鼻子，一臉難以忍受又不得不忍受的模樣。

　　喵喵嗚……

　　實話說，在各方面的偵查手段上，不知道算不算半路出家的小八絕對比不過科班出身還有高科技裝備相助的專業刑警，但她有外掛。

　　「還記得自己是在哪裡失去意識的嗎？」作為自帶外掛的貓又偵探（霧），小八毫不猶豫選擇場外求助。

　　被勒令距離貓咪十米遠的鬼魂先生把垂涎欲滴充滿「好想摸一摸」的渴望的目光從黑貓又長又軟的毛發上挪開，仔細回憶了一下，才指了一個方位。

　　片刻後，小八到了距離她發現屍體的河床約有百來米的上游。

　　搜查一課的警戒線還沒拉到這邊，所以暫時看不到什麼人影。

　　小八望了望河水裡自己的倒影，伸出一只有著粉嫩肉墊的jiojio，試探著撥了撥河面。

　　在被河水打濕爪上毛發的前一秒，她立即將爪子收了回來。

　　毛變得濕噠噠了就不舒服了！

　　不對她又不是貓為什麼會討厭水！

　　……也不對！她到底在干嘛啊她！

　　強行把注意力挪開，小八開始思考另一個問題：

　　兩天時間，屍體會沿著河床移動這麼多距離嗎？這條河的河水並不湍急，甚至可以用平緩來形容……

　　警方目前判斷死者的死亡時間約為兩天，這是從初具巨人觀的屍體身上直接看出來的：目前是夏季，死者屍體的手背、腳背皮膚被泡軟膨脹，呈白色皺縮狀現像，這是在死後48小時才會出現的現像。

　　但因為屍體是在水裡被發現的，所以這個死亡時間其實並不准確：誰知道死者是死後就被扔進水裡了，還是過了一段時間才被扔進水裡？

　　甚至，水溫的變化也會對警方判斷死者死亡時間造成極大的誤導。

　　小八在鬼魂先生記憶裡失去意識的河岸邊來回轉了幾圈。

　　對人類來說太過昏暗的環境，但對貓而言，僅僅只是路邊昏黃的燈光，就足夠她看清楚這裡的一切了。

　　黑色的貓咪在河岸邊一處台墩上坐下來沉思。

　　的確聞到了他的氣味，還有一個陌生的氣味……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那個氣味應當就是凶手了。

　　一樣有水泥剝落露出泥地的現像，看不到多少掙扎的痕跡，也有可能是被河水衝刷掉了……

　　假設凶手是先打暈了死者，然後將當時只是昏迷的死者頭顱按進水裡迫使他窒息而死，人體的本能會讓死者在這期間蘇醒過來掙扎，以這裡的現場情況來看，掙扎足夠劇烈的話，應該會留下一些痕跡……

　　一些河水上漲也不會被衝掉的痕跡……

　　她從台墩上跳了下來，輕盈落在泥地上，順著河岸邊的水泥澆灌的邊緣走過去，直到應當是凶手下手淹死死者的地方。

　　仔細查探了幾圈後，她在靠近草地的那一側找到了一抹不起眼的淺褐色。

　　血跡。

　　因為並不是朝著河水的那一側，所以這處血跡沒有被衝刷掉。

　　果然，那種掙扎下不可能一點細微損傷的痕跡都沒有。

　　黑色的異瞳長毛貓小心翼翼地把粉嫩的鼻子湊過去，嗅了嗅，記住了這個氣息。

　　小八幾個跳躍蹦上路邊的護欄，望著一線天光從遠處天地相接的部分浮現出來。

　　第一犯罪現場找到了，可她要怎麼才能告訴警方這件事呢？

　　#

　　或許並不需要她想辦法通風報信。

　　在河岸邊蹲守了大半天後，異瞳的黑貓終於看到了搜查一課的警戒線拉到了上游：看來他們的屍檢得到了相當多的線索信息。

　　那麼，這裡交給警方就好了。

　　黑貓跳下河堤旁的護欄，動作輕盈飛快地跑開。

　　三個小時之後，變回人形但依然能順著氣味找過來的小八和在目暮警部陪同下的工藤新一一起在某間民宿門口相遇。

　　「小八？」通過監控刪選出多個嫌疑目標、並准備拜訪其中幾個的高中生偵探有些詫異地看到才分開了大半天的報案人，後者換了一身休閑裝，「你怎麼在這裡？」

　　小八：「……」

　　黑發微蜷的女孩沉思數秒，望天：「大概是死者的在天之靈指引我到了這裡的吧。」

　　依然恪守「十米」距離的死者靈魂感動到淚流滿面：「嗚嗚是夏姬大人自己發現的，我什麼都沒幫上忙……」

　　小八：……閉嘴！沒跟你說話！

　　什麼互動都看不到的工藤新一：「……」

　　我信你個鬼哦！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4:59

第11章

　　面對工藤新一非常傳神讓她想起73老賊筆下半月眼柯南的表情，小八撐著正直無辜的表情，努力將自己的真誠傳遞給高中生偵探先生。

　　——並非沒想過用超能力來解釋，在意識到這裡是全員超能力的世界之後，小八本以為變貓就是自己的超能力，但這幾天在書房裡翻看的時候，她無意間看到了自己四歲時的生理報告，上面清晰地寫著「無特殊能力」的判定。

　　雖然前有學園都市培養超能力者，後有魔界氣息引動人類潛力，層出不窮的怪人和災難也在時時刻刻毀滅這個世界的邊緣促進人類的整體進化，但從人類整體來看，在擁有超能力是主流的世界裡，依然有著將近五分之一的成員沒有進化出任何特殊能力來。

　　顯而易見，在她覺醒前世記憶（同時又丟失了此世記憶）之前，夏姬小朋友也是那個概率20%的群體成員之一。

　　不過這並不是關鍵——後天覺醒超能力的也不是沒有——真正讓小八選擇暫且用這種模糊說法的原因是，她還不清楚，自己會變成貓乃至於可以看見鬼魂，到底是自己的能力，還是貓又血統。

　　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前者意味著她還是人類，僅僅是有了和一些身體變異類超能力者一樣的身體素質變化，但若是後者……

　　既然這個世界上有妖怪這個概念的話……

　　小八想想幽游白書，想想犬夜叉，想想元氣少女緣結神，想想夏目友人帳，想想滑頭鬼之孫，想想少年陰陽師……

　　妖怪知道自己是妖怪，人類卻以為他們是因為自身超能力而出現變異的人類……總覺得事情有些大條了。

　　如果再深入點想，如果人類政府機關也知道有妖怪的存在呢？

　　他們有手段分辨出妖怪和人類嗎？

　　他們對待妖怪的態度是怎麼樣的，友善，中立，敵對？

　　在弄清楚狀況之前，小八不准備暴露自身的特殊。

　　至於將這種異常透露給和警方有相當密切關系的工藤新一，則是為了可以讓她更好地側面了解一下現在世界的官方組織對於鬼怪魂魄類的看法……

　　……算了，編不下去了，說實話吧，她就是想逗名偵探先生玩。

　　能夠不撒謊逗他玩，不覺得很好玩嗎？

　　可惜沒帶手機，不然可以拍一下經典表情包。

　　不對，現在似乎還沒出智能機……小八想起被自己扔在書房裡的那個形似小靈通、在當前社會可以說是非常先進但在她看來就跟小靈通差不多的手機，忍不住就開始懷念她的P30。

　　「你能看到死者魂魄為什麼不直接問他凶手是誰？」名偵探先生的表情還沒恢復過來，看得黑發微蜷的異瞳女孩噗嗤一聲笑了。

　　「做不到呀，我問過了，他被襲擊的時候沒看到凶手。」小八無奈地攤了攤手，「更何況，就算告訴了我誰是凶手，沒有證據的話，警方也不能隨便抓人呀——總而言之，就算有我這種可以直接抄答案的外掛在，工藤學長也不用擔心自己會失業的！」

　　感覺槽點太多吐不過來的工藤新一：「……那我可真是謝謝你了。」

　　異瞳的女孩單闔上宛若祖母綠翡翠一樣濃艷的綠色眼睛，只留那只在光下色澤更透明接近淺茶色的眸子望過來，目光清透，眸中含笑：「不用謝，應該的！」

　　「……」

　　目暮警部清了清嗓子，小八見好就收，笑鬧到此結束，工藤新一雖然心裡還疑惑為什麼這孩子會出現在這裡，不過事有輕重緩急，現在顯然不是深究這個的時候。

　　三人進了民宿，由目暮警部出面找到了民宿的老板娘，詢問情況。

　　趁著目暮警部出示警員證和照片讓老板娘辨認的時候，小八好奇問一邊的工藤新一：「你們在監控裡找到嫌疑人了嗎？」

　　這不是特別需要保密的部分，工藤新一點點頭：「那條河附近的攝像頭不多，有不少死角，監控裡沒有拍到行凶畫面，不過結合可能的死亡時間和其他一些條件，還是篩選出了四個懷疑對像。」他停頓了一下，突發奇想道，「如果你能猜中我們的篩選條件的話，我就讓你旁聽接下來的詢問，怎麼樣？目暮警部還是會賣我這個面子的！」

　　初具名聲的高中生偵探直覺這個孩子頭腦應該也不錯——不管她說的是真是假，在沒有警方協助的前提下，她能獨立找到這間民宿，可見她很有一番手段。

　　如果確認她有這方面的素養的話……嗯，作為一名偵探，有個助手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他可是要成為令和時代的福爾摩斯的，當然要有屬於自己的華生了！

　　還未遭受現（黑）實（衣）生（組）活（織）的毒打，依然帶著天真稚氣和自戀想法的高中生偵探如此想道。

　　「……這樣嗎？雖然我不是很需要旁聽之後的詢問，不過能放我進去也好……」小八思索著打量了一番少年，尋思著如果在詢問中能找到那個凶手的突破口、獲得不容置喙的證據的話，這個案子可以了結得更快——那個跟在她身後十米處的鬼魂先生也可以更早升天去——便點頭應下，「好，一言為定！」

　　略作思考後，小八伸出一根手指，說道：

　　「首先，圈定的監控時間應該是最近兩天的晚上八點以後到早上七點之前，這段時間的人流量是最少的，白天人太多，被發現的概率奇高——如果凶手想要避開他人耳目行凶的話，只會選在這個時間段裡。

　　「接著是體型和衣著，凶手是將死者溺斃在河水裡的，死者是身高一米八以上，體重超過一百六十斤的成年男子，想要控制住這樣一個人的掙扎，尤其是死前掙扎，要麼凶手本身身材也一樣高大，要麼就是擁有力量方面的『能力』，以及，凶手的衣著極有可能會在溺斃死者的過程中被死者掙扎帶起的河水打濕。

　　「在這兩個前提下，尋找身上衣物被打濕、身材高大或者本身具有力量戰鬥方面能力的人員，考慮到那條河附近的夜間人流量極少，基本上可以篩選出個位數的嫌疑人了。」

　　身高體重方面的條件只要看監控就可以基本判斷出來，至於「能力」則需要調動一下警視廳裡的公民能力登記信息庫情報——不過不管是哪種，對於警視廳來說，都是很容易做到的。

　　工藤新一愣了下：「……這不是挺厲害的嘛！」

　　他們在篩選條件時設置了比這孩子想到的更多條件——但那是基於屍檢結果而得出的條件，她不知道屍檢情況，自然無法提出那些來——事實上，只就衣物有被打濕跡像、身材高大或者有相關能力的這幾個條件，已經篩選出了個位數的嫌疑人，其他更細化的條件只是明確了目標，最後得到的嫌疑人數依然是三人。

　　加上死者本人，這四人竟然恰巧是投宿同一間民宿的旅人。

　　偵探的直覺和警員的經驗讓工藤新一和目暮警部同時認定，那名凶手必定是投宿這間民宿的三人中的一人。

　　說話間，老板娘已經打電話將目暮警部想要了解情況的四名嫌疑人帶到了一間空房間裡，正好也方便了警方詢問。

　　最先到達的是名為安達響的青年，身材中等，高中時代是棒球手，不過因為手臂受傷沒能成為職業選手，目前是一名四處旅行尋找靈感的攝影師。

　　第二位到達的是叫藤崎一信的中年男人，老板娘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正在酒吧買醉——根據老板娘回憶，他這次是因為和前妻離婚了所以想轉個環境換換心情，所以旅行來了東京投宿民宿，目前看來他的目的似乎並沒有達成。

　　因為藤崎一信醉得實在是有點厲害，目暮警部也沒辦法，只能先讓他去醒酒，等酒醒了再問話。

　　至於最後一個人……

　　「為什麼要叫織田來呀？」

　　門外傳來孩童的聲音。

　　「對啊對啊，我們正玩得開心呢！海盜船才排隊到一半……」

　　不掩失望的稚氣聲音。

　　「這個……最後來的那位……」目暮警部詢問地看向老板娘。

　　「啊，織田先生是帶著他的五個孩子來東京玩的，剛才我聯系他的時候，他們好像正在游樂園……」老板娘解釋道。

　　恰在這個時候，有人敲了敲門，然後紙門被拉開，模樣略微有些邋遢的紅發男人說了句失禮了，就走了進來，然後愣住了。

　　「你就是織田作之助，是吧？」目暮警部看了看手上的資料，問道。

　　「啊，是的。」織田作之助將目光挪到這位警部身上，保持目光對視的禮貌點頭道，然後又看向了另一側。

　　織田作之助，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小八思索著想，感覺好像在哪裡看到過。

　　唔，也有可能是聽誰提起過。

　　「他是我們懷疑的人中嫌疑最大的那一位。」

　　正思索著，旁邊傳來工藤新一的聲音，很輕，大約是怕被那幾個還沒離開房間的孩子聽到——警方也不想在孩子面前詢問他們的父親，所以正努力將那五個孩子帶出房間，這方面，那位名為織田的父親很配合。

　　「為什麼？」小八疑惑地問。

　　在許下了「明天再去游樂場玩」、「吃三頓大餐」、「買喜歡的高達模型」等等一系列條件之後，織田先生終於把他的五個孩子都勸出了屋子，目暮警部也跟著松了口氣：「那麼，我開始詢問了。」

　　「好的。」紅發男人點了點頭，只是目光依然忍不住時不時往旁邊看去。

　　——很隱蔽的動作，幾乎沒有人發現。

　　「能說一下，前天晚上你去了哪裡嗎？」目暮警部看著筆記本問。

　　一番詢問下來，織田先生前天晚上的行蹤基本清楚了：在將幾個孩子哄睡之後，織田先生接到了正巧來東京出差的友人A和友人B的聯系電話，想到三人已經很久沒聚過了，便出門去約好的酒吧一起喝酒。在半夜喝完酒之後，友人A因為還有工作要忙，先行離開，友人B和織田先生投宿的民宿會經過相同的路段，就一起同行了。

　　那段相同的路段，正好是經過事發河岸附近。

　　小八還是沒看出來哪裡能讓這位織田先生的嫌疑大幅上升，直到她聽到目暮警部的詢問：「監控顯示，你獨自一人離開河岸的時候，身上衣服都濕了，身邊也沒有你說的那位友人，這是怎麼回事？」

　　——按照剛才織田先生的說法，他們兩個應當在下一個路口才會分開。

　　「啊，我的朋友他在經過河岸的時候覺得月光下的河水很漂亮，入水會很愉快，就跳下去了。」織田先生平靜地說，「但他下去之後就嗆水，很痛苦，讓我撈他上來，所以我去把他救了上來。正好這個時候他一起來東京工作的搭檔找到了他，直接把他拎去工作了，然後我一個人回到了民宿。」

　　正在記證詞的目暮警部：「……」

　　思索這人嫌疑多大的工藤新一：「……」

　　槽點太多實在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吐啊！

　　小八打量了一番這位織田先生的身高，他手上顯然是常年摸槍產生的繭子，再配合他剛才的證詞……

　　警方把這位看著很老實的織田先生列為第一犯罪嫌疑人，實在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


第12章

　　「這種聽著就不靠譜的話……」工藤新一滿目無奈之色：常人聽到這種理由，第一反應撒謊，但又想會有人撒這麼明顯的謊嗎，說不定真的有這麼離奇的事發生呢？可是如果考慮到這點所以特意和朋友串一個看似不真實其實也不真實的說法，來應對警方的詢查……不行了再這麼考慮下去沒完沒了了！

　　禁止套娃啊！

　　「咳咳，能麻煩你把你那兩個朋友的聯系方式提供給我們嗎？」

　　再多的槽點，該問的還是得問，心理素質強大的目暮警部很快收拾好心情，開始下一步詢問。

　　「好的。」織田先生非常配合地開始交代他兩個朋友的聯系方式，甚至包括他那位入水朋友的搭檔的聯系方式——據說織田先生和友人B，還有友人B的搭檔，三人是同一家公司的職員，織田先生此次是休假，另外兩位則是為了調查事件才來的東京。

　　友人A的電話打過去，對方似乎正處於繁忙的工作之中，聽到警方的例行詢問的話語時他發出了極為迷茫的聲音：「織田君？啊，確實，兩天前的晚上我們三個人在一起喝酒，酒吧名字是……」

　　對方非常爽利地把地點和時間都說了一遍後就因為工作上的事道了聲歉，掛掉了電話。

　　友人B的電話怎麼都打不通，倒是友人B的搭檔的電話打通了，得知那位友人B因為入水導致手機進水、目前又不知道去哪裡浪蕩了所以暫時聯系不上，包括他這位理論上應該一同行動的搭檔——從電話那端充滿怨氣的聲音來看，那位友人B似乎是個非常大的麻煩精……

　　這個時候，警方的鑒定課又帶來了一些資料，目暮警部暫且沒空，就由工藤新一接的聯絡——小八憑借著自己變態級的聽力，愣是在一米外就捕捉到了聽筒裡的聲音。

　　搜查一課帶來的新消息就是他們在上游發現了可能的第一犯罪現場，根據現場采集的痕跡來看，他們找到了一點血跡，目前正送往實驗室化驗，以驗證那到底是死者的血跡，還是……凶手的血跡！

　　「只要實驗室那邊出結果，就能知道凶手是誰了吧？」看工藤新一掛掉電話，小八問。

　　「不一定，嫌疑人都靠近過那個河岸，解釋成不小心摔了一下磕到了也是有可能的。」工藤新一道，「還是需要一些決定性的證據……」

　　這倒也是……小八想了想，感覺確實難辦，這種堪稱荒郊野外的地方有太多的雜亂痕跡，並不像那些局限在密室或者某個私人住宅裡的殺人事件那樣，只要抓到了痕跡基本可以判斷誰是凶手了：「只能從可能的動機下手了嗎？」

　　這也是工藤新一的想法。

　　「除了宿醉未醒的藤崎一信先生和死者關系不明外，安達響先生表示並不認識死者，他們的關系僅僅只是恰巧投宿到同一個民宿的過路人而已。」工藤新一撐著下巴，道，「倒是織田先生那邊，根據民宿工作人員反應，三天前的早餐時間，因為織田先生的一個孩子衝撞到了死者，當時死者訓斥了幾句。」

　　「……這點摩擦不至於讓人起殺心吧？」小八抽了抽嘴角。

　　「正常人是不會，但是這位織田先生……」工藤新一把剛才從警局裡帶出來的資料遞給身邊的女孩。

　　小八接過那一疊不厚的資料，刷刷幾下翻完，頓時也沉默了。

　　織田作之助，少年時期因為被誤以為是殺手拘捕，後來被保釋，之後又成為了橫濱那邊港口黑手黨的底層人員，於三年前脫離港口黑手黨，現在在橫濱一家偵探社就職……

　　如果不是最後那一句話，只看前面的履歷，這簡直是進入視野就需要高亮全屏紅光警報的人形自走紅名。

　　「我其實覺得他並不是凶手——雖然他身上的血腥味是洗都洗不干淨的。」工藤新一說道。

　　正專注看資料的小八一愣，以詢問的目光看了過去。

　　「你聽說過『武裝偵探社』嗎？」

　　小八回憶了一下自己僅有的關於現在這個世界的記憶——多數來自於這十天上網的了解——感覺似乎在哪裡聽到過但沒有太多印像，她嘗試著問：「是有名的英雄事務所嗎？」

　　她對一拳超人世界了解不多，僅僅是知道這個世界觀下英雄協會下屬的英雄有著跟明星一樣的超高人氣，而到了這個綜合世界裡，似乎是為了能夠更好地開展英雄活動，英雄協會成了一個類似行業協會的機構，而各個英雄則登記注冊了類似工作室一樣的手續，通稱英雄事務所。

　　當然，也有依然以個人名義活動的英雄，比如魔鬼改造人和他的老師禿頭披風俠就是典例——了解過原著埼玉老師窘迫生活的小八懷疑，真相可能是埼玉老師拿不出來英雄事務所的注冊資金……

　　畢竟是依靠超市大減價生活的英雄啊。

　　「不，和英雄事務所不一樣。英雄事務所的開辦需要開辦人具有『英雄執照』，且英雄事務所內只有持有『英雄執照』的職員才能在公共場合合法使用超能力，武裝偵探社則完全不一樣。」工藤新一道，「武裝偵探社擁有『異能開業許可證』，持有這份執照，其名下職員即使本身並未取得『英雄執照』，也可以在公共場合使用超能力——橫濱那邊稱之為『異能力』。」

　　橫濱是一個港口城市，由於歷史遺留問題，這裡同時還是租界，很多法律條文都和日本其他地方完全不同，包括了對超能力的稱呼——異能力，這是國外對這份天賜能力的稱呼，橫濱的稱呼與國際保持一致，日本國內其他地方則是使用「超能力」，這個原本是僅指學園都市也只有5位的立於能力者頂點的LEVEL 5的稱呼。

　　不過，很顯然，在一方通行繼任理事長之後，很多東西都被改掉了，包括這個原本僅指五名LEVEL 5等級能力者的稱呼，它現在成了泛指向名詞。

　　至於英雄執照，是指埼玉老師考過的那個評判等級的考試嗎？小八不是很確定。

　　最大的可能還是世界融合之後世界觀的自我修復吧，否則人人都能隨意使用各種能力的世界太可怕了，沒有秩序可言，有怪人和災難來的時候倒還行，平常生活裡誰受得了這種混亂啊……

　　「那豈不是只要加入了那個武裝偵探社，不需要通過考察就能隨意濫用超能力了？」小八驚訝道，從這點來看，異能開業許可證的發放必須嚴格至極才對！

　　「是的，所以據我所知，目前國內至今也只頒發過兩張異能開業許可證，」工藤新一輕聲道，「其中一張就在武裝偵探社——這是專門從事不能交給軍隊和警察這類危險工作而成立的偵探集團，傳聞它的成立和政府方面有莫大關系。」

　　看來是值得政府信任的人開辦的武裝集團，武裝偵探社的創辦人身份估計和政府那邊有些聯系……意識到這層重點的小八點點頭：「能夠被武裝偵探社認可並給予職員身份，說明這位織田先生的品格應當值得信任。」

　　「嗯。」這也是工藤新一的觀點。

　　否則偵探社的異能開業許可證早就該被回收了。

　　但這並不代表織田先生就毫無犯罪嫌疑——事實上，從口供來看，織田先生才是嫌疑最大的那位……

　　更何況，高潔之人的墮落又不是什麼不曾聽聞過的事……

　　這個時候，宿醉的藤崎一信先生也醒了過來：兩天前的晚上，他去酒吧買醉，結果喝醉了回來民宿的路上一不小心摔進了河裡。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為此他的酒也醒了大半，沒有釀成和死者同宿河底的慘劇。

　　「那位安達響先生是因為什麼才去的河岸邊？」小八問。

　　「哦，他啊，是為了取景拍攝夜晚的河岸，第一天去的時候不熟悉河岸邊情況，一腳踩在泥地上滑進了河裡，還為此報廢了一架單反——手臂上的傷口就是那個時候留下的。所以之後兩天他都沒有帶攝像器材過去，而是先行尋找合適的視角和效果，好等新的器材到了再……」工藤新一說著說著沒聲了，他對上異瞳女孩的眼睛，從對方眼裡看到了自己怔然的模樣。

　　「你也覺得奇怪吧，這點？」

　　工藤新一反應過來：「如果是這樣的話，凶器……」

　　「只會在那裡吧？」小八接口道。

　　#

　　其他問題都弄清楚了，問題是，動機呢？

　　兩個人一起陷入頭禿思考。

　　「陌生人的話，沒這種恨意吧？」小八小聲嘀咕了一句。

　　她倒是想「場外求助」來著的，可看那位死者先生面對包括了殺他凶手在內的三人都毫無反應、一派迷茫的模樣，不用問，小八就知道，他肯定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絕大多數情況下，死去的魂魄很少能有清醒思考的機會，大部分都渾渾噩噩重復著臨死前那一剎那間的情緒（如路邊那個因車禍而死哀泣的魂魄），直到地獄接引科來人將他們帶走。除非生前有極大怨氣或者恨意能讓他們保持自我意識，否則的話，只有在貓又之類特殊妖怪身邊的磁場影響下，曾經只是普通人的他們才能短暫地獲得一些理性思考的能力。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就能清晰地回憶起生前的一切來。

　　別的不說，哪怕是活著的人，不也每天都在忘東忘西麼，這怎麼還能指望死後能記得清楚呢……

　　「所以，他們肯定認識！」工藤新一斬釘截鐵道，「而且看凶手下手時的狠勁，那絕對不是什麼小事造成的過節！」

　　「狠勁？」小八一愣，像是想到了什麼，「警方的屍檢結果出來了嗎？」

　　因為怕自己在屍體上留下太多痕跡會導致警方判斷失誤，所以在找到屍體之後，小八只是繞著看了一圈，最多碰了一下屍體的手作為「想把塑料模特帶上去」的證據，除此之外她就沒碰過屍體了。

　　水下環境的視野實在不怎麼好，還有水波擾亂，因此小八除了知道死者是溺斃的以外，就不清楚還有其他什麼細節了。

　　現在工藤新一提到「凶手下手時的狠勁」，難道屍體上還留有其他指向性明確的線索？

　　「嗯，屍檢結果顯示，雖然造成死者死亡的主因是窒息溺斃——他的肺泡和食道裡充滿了大量的河水——但除此之外，死者身上還有數處外傷。」工藤新一回憶著屍檢簡報，說道，「後腦勺的打擊傷，胸肋骨骨折，雙臂的粉碎性骨折……法醫屍檢結果顯示，除了後腦勺的打擊傷是生前造成的，其他都是死後出現的。」

　　這都快夠得上虐屍標准了。

　　不是連環殺人案或者什麼標志性犯罪手法，只是才認識不久的陌生人的話，根本不會有這麼大恨意。

　　為了什麼才這麼做？

　　是為了……

　　……發泄。

　　「他在發泄什麼……」小八喃喃自語道，「即使殺了對手也難消心頭的……怨恨，所以在死屍身上制造出這些傷口來……」

　　死者身上傷口的指向性——

　　「——凶手，就是你，安達響先生。」高中生偵探直指茫然中帶著驚恐的旅行攝影師，不等他辯解，工藤新一就繼續說了下去，「兩天前的夜晚你在河邊架設三腳架的時候偶遇了死者，產生衝突，用攝影器材直接打暈了死者，然後將他拖到河邊溺斃。由於死者用力掙扎，導致你的衣服也被打濕。當確認死者已經死去的時候，你依然不滿足，憤恨地用三腳架支架打斷了死者的雙臂手骨，又在他胸膛上重錘，之後才將他拋至河床之中。

　　「做完這一切你清醒過來，產生後怕，連忙將用於打暈死者的攝影器材連同單反一並扔進了河裡，之後匆匆忙忙跑回了民宿。

　　「第二天你醒過來之後想起這些，害怕被發現那具屍體，還有被你一同仍入水裡的凶器，於是在第二個夜晚，你又去了河邊，想把攝影器材和單反都找回來。但由於晚上河底難以看清，你沒有找到攝影器材和單反，退而求其次，你將屍體挪到了百米外的下游河床處，希望萬一被人發現屍體時，警方不至於連帶找到凶器。」

　　所以，那麼平緩的河流裡的屍體才會在短短兩天裡移動了百多米距離。

　　「你、你胡說！」安達響驚慌失措地大聲辯解，「我、我只是在拍攝夜景的時候失足掉進水裡而已！」

　　「真的嗎？」介於少女和兒童之間的清亮女聲響起，黑發的女孩倚靠著門欄，望過來的異色雙瞳裡沉靜而冷淡，通透得像清亮的寶石：「在拍攝開始之前，最先需要做的是安放好三角支架，保證攝影畫面不會因為不穩出現動搖，那種河岸邊的泥地，根本無法支撐起三腳架來，有點門道的攝影師都不會把三腳架支在那——《涉日環游》月刊特邀攝影師，安達響先生，您對此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安達響的臉色一片蒼白，卻還在抵死掙扎：「不……我、我根本不認識他！我為什麼要……」

　　「甲子園。」

　　這個詞讓安達響還想辨認的話一下子消失了。

　　「十二年前，作為最有希望進入甲子園的信騰高中擊球手安達響，因為一場交通事故，導致右手骨折，後來雖然右手恢復過來了，卻再也無法達到受傷前那神乎其神的擊球水平，不得不從此放棄棒球。」工藤新一靜靜地看著他，輕聲道，「那個時候的你，肯定想不到，時隔十二年，你再次擺出擊球姿勢，卻是為了重創當初那場交通事故的肇事者。」

　　「死者早已忘記那一場交通事故了，畢竟對他來說，當年他並沒有撞死人，加上當時他尚未年滿20周歲，所以司法沒有對他做出任何處罰。在你刻意提起那場事故時，得到死者茫然的忘記了的回答時，你就再也無法抑制住自己心中那麼多年一來的怨恨了……」

　　哪怕溺斃了死者，依然不解氣，生生打折了屍身的雙臂，又打斷了他的胸腹肋骨才平復下心情。

　　當安達響淚流滿面地跪倒在地陳述自己的罪行時，小八看到茫然的死者靈魂迎著朝陽成佛而去。

　　安達響的罪行會由司法機關判處，而死者生前所造、未曾受過懲處的冤孽，則會在地獄裡接受審判。

　　——如果她設定的地獄還存在著的話。

　　「那個……」

　　身後有些遲疑的聲音拉回了小八的思緒，讓她從「說起來現在這個世界的地獄會是個什麼樣子」的思考中回過神來：「織田先生？」她有些驚訝地發現剛才叫住她的居然是那位有五個孩子的織田先生。

　　「雖然這麼問有點奇怪，」織田先生問，「這位小姐，你有沒有一個和你長得很像的姐姐，大概比你大三四歲的樣子，不過兩只眼睛顏色是一樣的淺棕色……」

　　他比劃著說。

　　小八看著似乎在努力形容描述某個人模樣的紅發青年，之前的某個疑惑也跟著解開了：「……織田先生從進門之後就一直在偷偷看我，就是為了這個？」

　　因為口拙正努力形容的紅發青年僵住了。

　　「不過很遺憾，我是獨生女，至於親戚之中有沒有和我相像的姐姐……抱歉，我沒印像了。」異瞳的女孩歉意地笑了笑，「我們家和親戚們已經很久沒來往了。」

　　恰巧在這個時候，已經走到門口的工藤新一發現少了個人，回頭看到那個女孩正和洗清了嫌疑的織田先生對話，便遠遠地叫了她一聲：「小八，要走了！」

　　「好，就來！」小八回道，最後和織田先生告別之後，就小跑著跟上了日暮警部和工藤新一的步伐。

　　留在原地的織田作之助思考了幾秒，摸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

　　沒打通。

　　於是他又換了一個，這次在兩次響鈴之後接通了：「喂，這裡是國木田。」

　　「啊，國木田，我是織田。」織田作之助道，「我有重要的事找太宰，他在你旁邊嗎？」


第13章

　　「太宰？不，我不知道他跑哪裡去了。」國木田獨步正在寫筆記，騰不出手來接電話，就把手機夾在肩膀和耳朵之間保持通訊，另一只手則飛快地處理文件，「兩天前的晚上我把他從你那拎走後沒多久，那家伙就不知道跑哪裡去了……把一堆事全扔給我，那個繃帶浪費裝置！」

　　提起自己的搭檔來，國木田獨步滿腹怨氣。

　　「你打不通他電話嗎？」他問，正常來說太宰不會不接織田作之助的電話，「他忘記交話費了？」

　　「不，我沒聽到欠繳提示。」織田作之助說。

　　國木田獨步拍了拍腦門，想起來了：「他手機好像是報廢了——我記得他之前跳河的時候手機在身上……」

　　目前還沒有哪只手機的防水功能可以扛得住那個繃帶浪費裝置三天兩頭的作——哪怕日本的手機格外注重防水功能也是一樣。

　　「不過說起來，之前他也經常投河入水，但是手機之類的好像沒出過問題啊……」國木田獨步想到這個，自言自語道。

　　畢竟那家伙想自殺又怕痛，發現自殺方式不符合無痛要求後就會立刻停止自殺，但往往他采取的自殺行為都不是他自己就能解救的，這種時候就需要手機來騷擾他們這些可憐的同事了……所以太宰身上錢包會丟，什麼都會掉，但是手機基本能保持聯絡通暢。

　　國木田的自語讓織田作之助的眼神沉了沉：「……看到他的話請幫我轉告他一句，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和他說，然後告訴我他在哪裡，我會盡快趕過來的。」

　　織田作之助的天然在整個偵探社裡人人皆知，國木田獨步這還是第一次聽到他用那麼慎重的語氣說話，愣愣地應了下來。

　　#

　　客串完偵探的少女在被警員送回家後就開始了新的一輪刷題，目前理科進度萬事OK。

　　但是……

　　文科……

　　小八看著國文和歷史，砰的一下，把自己的腦袋磕在了桌面上。

　　完全沒有印像。

　　她對日本史的了解僅限於安培晴明和各種二次元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戲說，如果把這些東西寫到試卷上……

　　小八撫了撫額。

　　……會被老師往死裡錘的吧？

　　想像一下那個畫面就覺得好恐怖。

　　另外……

　　她在書桌上堆積成山的練習冊和書本之間翻了翻，翻出一本意大利文寫就的課本。

　　葦中學園的課程表上也寫著去年和今年上半學年，她的選修課是意大利語。

　　……然而自己上輩子從來沒學過這玩意。

　　盯著那些個和英文字母有些許相似之處、但絕對不是英語的字母，小八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心情，最後還是自暴自棄地把自己扔進了沙發裡。

　　從零開始太可怕了啊！！！

　　這輩子的我太好學了點吧！

　　為什麼不選修個中文啊！！！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作為選修課，只要平時績點足夠，即使在九6月份開學的下半學期期末考裡拿一個鴨蛋，成績單上也至少能有合格的評價……

　　但從小八過往的成績可知，她本人其實是有一定的強迫症的。

　　意思就是，在一系列的「優秀」評價裡，摻雜入一個「合格」，是一個輕微強迫症患者絕對無法接受的！

　　沒有在家裡的書房找到意大利語的零基礎教材，小八懷疑這些可能是被留在學校宿舍了——她就讀的葦中學園是一所寄宿制學校，處於學院島上，進出都要那一座連接學院島和大陸的大橋，通過閘機則需要靠刷學生卡。

　　從設定上來看簡直就是學園都市低配版，而它也正是政府推行學園都市模式的試驗教學用地。

　　小八翻出地圖，對比了一下自己家到圖書館和到葦中學園的距離，從距離來看，自然是米花町圖書館更近，但就方便程度來說，米花町圖書館裡不一定會有她想要的零基礎意大利語教材，但她在學校的宿舍裡是肯定會有這方面的資料的。

　　在她猶豫該選哪個的時候，鈴聲響了起來。

　　小八遲了一秒才意識到，那是放在玄關處的電話鈴聲。

　　——畢竟穿越之前她就已經很多年沒用過除了公司辦公室座機以外的電話了，突然又到了大部分情況都是以座機聯系的年代裡，有所不適應是理所當然的。

　　「你好，這裡是夏姬家……工藤學長？」小八小跑過去接起電話，本以為是遠在橫濱的監護人打過來的詢問電話，接起之後才發現是那位高中生偵探。

　　上次分開的時候工藤新一倒是有問要不要當他的偵探助手，他似乎認為小八很有潛力，想要好好培養（好給他當助手）。

　　但小八以「我不想以後每天看到死者靈魂在我面前晃悠」為由，拒絕了。

　　——不管工藤新一信不信，反正她就是可以看到死者靈魂啊！

　　「……把一個國中生拉到命案現場來，工藤學長你有沒有良心！？」

　　「哎呀，這次的現場就在你家街區隔壁，是你出門去商場去車站去上學任何一個方向都會經過的地方，小八不是說不想見到死者靈魂嗎？如果不解決這個案子的話，你出門就要看到它了。」

　　小八：「……」

　　工藤新一的說服技能一定是LEVEL 6。

　　掛掉電話的小八深吸一口氣，如是想道。

　　十五分鐘後，異瞳少女撐著一把遮陽傘，出現在了已經被拉起了警戒線的命案現場外。

　　「這邊這邊！」裡面的高中生偵探朝過來的女孩揮手。

　　他是被目暮警部叫到現場之後，才突然意識到這附近就是小八的家，於是干脆就打電話過去。本來只是想告訴她一聲這附近有命案讓她出行小心點注意避讓，但一想到上次分開前那孩子竟然還堅持表示她並不是推理厲害而是僅僅只是能看到死者靈魂，工藤新一心裡就莫名有股氣：明明比他還要早察覺到不對，卻偏偏把這種敏銳歸結於所謂的鬼神說，那個孩子對她自己的天賦和才華到底有多看輕！？

　　一氣之下說話就有點不過大腦，等工藤新一掛掉電話，才發現，自己本來打電話的目的和打了電話之後的結果，完全弄反了啊……

　　不等他再想什麼補救措施，他發現那個異瞳的女孩竟然已經過來了。

　　……剛剛在電話裡表示死也不會出門的人是誰啊！

　　#

　　東京和橫濱之間的交通圈還是很便利的，通過新干線乃至於自駕路線，不到半小時的交通圈極大的方便了兩個城市的人群來往。

　　織田作之助將五個孩子送回家之後，得知已經瀕臨氣炸的國木田獨步還沒找到太宰的蹤跡，他想了想，讓家裡的大孩子照顧幾個小的後，便開車去了橫濱郊區。

　　一個人跡罕至的邊緣山區。

　　織田作之助看了一眼這座掩藏在山中的破敗建築物，走了進去。

　　三年前，他在這裡和MIMIC的殘余部隊決一死戰，差一點點就要踏入了死神的國度。

　　如果沒有——

　　「太宰。」

　　在當年與紀德決戰的那個房間裡，他看到了背對他坐在地上的沙色身影。

　　聽到他的聲音，那個身影動了動，有著鳶色眼眸的青年轉過頭來，對他微微一笑：「虧得你能找到這裡來，織田作。」

　　紅發青年沉默了一下，他本來打算見到太宰了就把遇到那個非常相似的女孩的事告訴他，但看到這個模樣的太宰，他突然遲疑了。

　　如果……是假的呢？

　　是某個敵人放出來的引誘他們入局的陷阱呢？

　　「因為是朋友嘛。」織田作之助走了過去，將原本准備提的事按下，轉而道，「國木田快要被你氣死了，你再不回去，他可能要把你家都炸了。」

　　青年頓時發出了一陣笑聲：「不會的不會的，國木田才不會做那種事呢！那位理想主義者是不會這麼做的——不過話雖如此，」他說著從地上站了起來，拍掉身上的塵埃，「為了避免他到我家來堵人，我還是回去吧。」

　　在他轉過身來時，才能看到，這個青年脖頸上沒入衣領、手腕一路延伸到衣服裡的部分都纏著雪白的繃帶，就像是一個才因為外傷從醫院出院不久的病人一樣。

　　「對了，織田作，」在經過織田作之助的時候，青年突然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跟我說？」

　　不然以織田作的性格，不會因為他失蹤兩三天就跑來找人。

　　「有，不過現在還不能說。」織田作之助平靜道，「等我查清楚了再和你說。」

　　青年——太宰治的臉上露出了意外的神情，很快如常：「好，那我就等織田作的調查結果了。」


第14章

　　凶殺案發生在附近的一個公寓樓裡。

　　這是一座面向大學生、剛入社會的青年白領們的公寓樓，價格在他們可以負擔的範圍之內，相應的，安保物業之類的設施就跟不太上了。沒有電梯，上下依靠露天樓梯，小八走上去的時候就注意到，露天樓梯的鐵護欄已經有了鏽斑。

　　她伸出手指，輕輕擦過鏽跡，然後合攏手指摩挲了一下，便將手收回口袋裡，繼續往上到了已經先一步她抵達現場的工藤新一身邊，這才將遮陽傘收了起來。

　　今天的日頭有點猛。

　　「工藤，死者的屍檢報告……哎？」從屋裡出來的目暮警部正要把手裡的文件遞給工藤新一，一轉眼就發現一貫的高中生偵探身邊多了一個說熟悉不算熟悉、說陌生不算陌生、最近這兩天裡還經常看到的人，「……夏姬小姐？」

　　「請叫我小八就好了。」小八有氣無力道，「我是被這個推理狂叫過來給他打下手的。」

　　她指了指身邊不好意思笑了笑的工藤新一。

　　想想前兩次命案裡這個才初中的女孩子給他們的幫助，目暮警部沒有多說什麼，直接將空著的證物袋和手套都分了一些給工藤新一，叮囑了她幾句之後就繼續去忙其他的了。

　　「那麼，這又是什麼情況？」小八把自己帶來的遮陽傘靠在了玄關處，然後問工藤新一，因為走入玄關時室內的熱度，她忍不住扯了扯領口。

　　好熱，這屋子沒開空調。

　　這是一宗密室殺人案件。

　　死者租住的是位於三樓的303室，一間約50平單身公寓，正處於公寓樓的中間。發現死者的是應死者邀請上門拜訪的友人大山雅治，一直敲門都沒有人應聲，大山雅治覺得奇怪，打電話沒人接，正要回去的時候遇到了買菜歸來的死者女友羽蒼信子小姐。羽蒼信子聽了他的話之後表示她男友應當就在屋子裡，兩人一同回來，由擁有鑰匙的羽蒼信子小姐打開了房門，看到了倒在玄關處的死者屍體。

　　羽蒼小姐當即就發出了難以自制的尖叫，引來了左邊的鄰居桑原先生，並由後者報警通知警方這裡發生了命案。

　　「買菜回來？」工藤新一注意到了這點，「羽蒼小姐早上還在死者這裡？」

　　「是的，我每隔兩三天時間就會過來義雄先生這邊，順便幫他收拾屋子，今天也是如此。」羽蒼信子的眼眶還是紅的，情緒也不是很穩定，說幾句就會抽泣，聲音斷斷續續的，卻也把她能說的都交代得差不多了，「我大概是早上七點左右到的，帶了早餐過來，然後叫醒了義雄先生，讓他起來吃早飯，然後給他收拾屋子和清洗衣物。」

　　屋子裡剛被打掃的痕跡、陽台的洗衣機裡已經完成清洗功能但還沒來得及拿出來晾的衣物證實了她的說法。

　　「之後我因為要為了午餐做准備，出門去買菜，就離開了，離開之前鎖上了房門。」羽蒼信子回憶了一下，道，「那個時候大約是八點半的樣子。」

　　回到公寓遇到大山雅治的時間是十點三十分，羽蒼信子買菜的超市小票、水果店老板那的監控錄像都可以證實，在這兩個小時裡，羽蒼信子遠離了這間公寓，具備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作為死者友人的大山雅治和死者約好上門拜訪的時間是十點，由於來的路上出現了車禍，他遲到了大約二十分鐘，因為錯過了約定好的時間，他給死者打了一個電話，告知了自己會晚到的事，電話由於無人接聽就轉為答錄模式——警方在玄關處的電話答錄機上找到了這份留言。

　　「八點二十分的時候還有一通電話，也是大山先生你的號碼啊！」木暮警部看了一眼答錄機，道。

　　「啊，對，那是義雄打給我的，因為羽蒼小姐從義雄那聽說我今天要上門拜訪的事，所以讓義雄打電話詢問我午餐想吃什麼。」大山雅治說道。

　　「也就是說，你確認八點半的時候，和你通話的死者當時還活著？」

　　「對，這點我很肯定。」大山雅治說道，他和死者當時的對話絕對不是什麼錄音什麼的可以銜接得上的——因為兩人一開始還在說午餐問題，後面就聊起了昨天晚上的足球賽，聊了約十分鐘才掛掉電話。

　　大山雅治抵達公寓的時間是十點二十二分左右，在敲門、喊人、打電話都毫無反應的情況下，大山雅治決定先回去，恰在這個時候遇到了買菜歸來的羽蒼信子小姐。

　　之後羽蒼信子小姐打開房門看到了屍體。

　　「目前根據屍斑情況，大致可以判斷出死者死亡時間約為九點二十到十點二十期間，死因是強毒性的中毒。」目暮警部看著手上的報告，「服用這種毒劑的話，死者會在短短兩三分鐘時間裡就喪命。」

　　「這段時間羽蒼信子小姐和大山雅治先生都不在公寓，有不在場證明，也就是說，犯人不是他們兩個。」高木警官跟著摸下巴思考，「我們剛才調查了整棟公寓情況，因為是工作日的關系，其他人基本都不在家，除了死者鄰居302室的桑原和真先生。」

　　正看著地上那具屍體——准確地說是看著浮在屍體上方呆滯臉的死者靈魂——發呆的小八茫然回神。

　　……啊咧？

　　高木警官你剛剛說誰？

　　「都說了我不是凶手！」氣急的男性聲音大聲喊道，「我干嘛對他下手！」

　　「根據我們剛才的調查，桑原先生您前幾天和死者有過衝突，這是真的嗎？」目暮警部詢問道。

　　「哈？」桑原和真一臉不可置信，「那是因為那家伙想要騷擾雪菜小姐！我就揍了他一頓！有問題嗎！」

　　……雪菜，桑原和真。

　　小八從工藤新一背後探出頭來，看到頂著一看就不是好人的經典飛機頭發型面容凶惡的男人正對著警部大喊大叫。

　　哦豁。

　　還真是。

　　「你認識他？」工藤新一注意到異瞳女孩的神色有變，輕聲問道。

　　「……我知道他。」小八同樣壓低聲音道，「雖然看起來不是個好人，初中時候還當過不良少年，但其實是個好人。」

　　工藤新一：？

　　小八沒再多說，蹲下身去仔細查看屍體情況。

　　——在看清楚桑原和真就是她知道的那個桑原和真的時候，她就把對方從嫌疑對像名單裡劃掉了：以桑原和真的實力，殺個人能把人滅到渣都不剩。

　　雖然對方基本不可能向普通人出手。

　　但沒有證據的話，說這種話也沒人信。

　　怎麼著都得找出證據來證明他的清白才行。

　　「死者是怎麼中毒死亡的查出來了嗎？」小八問跟著她一起蹲在屍體身邊查看的工藤新一。

　　「法醫還沒到，最近案子比較多，法醫忙不過來，所以暫時只有粗淺的報告，死者是被劇毒毒死的，目前身上沒有找到傷口，傾向於口服——是不是得等把屍體運回去之後解剖。」

　　如果是口服的話，死亡時間就是九點二十到十點二十期間，但這段時間裡公寓沒有人，除了沒有不在場證明的桑原和真。

　　「也就是說，目前還不確定是不是口服下去的？」小八問。

　　工藤新一從中聽到了弦外之音：「你有什麼猜想？」

　　「毒這種東西，一般來說，男性是很少在殺人的時候使用的。」小八以自己為了寫推理小說而遍覽各大推理美劇、今日O法、心理O罪等等的經驗，說道，「因為對大部分男性來說，他們的力量就足夠他們達成殺人目的。會用毒的一般都是難以在身體條件上達成殺人目標的女性、老弱者。」

　　「你懷疑是羽蒼小姐？」工藤新一道，「我也傾向於是她——她有充分的下手時間，剛才桑原先生提到死者騷擾那位雪菜小姐的時候，我看到羽蒼小姐的表情有那麼一剎那變得很猙獰。」

　　該說是嫉妒呢，還是說怨恨呢……

　　如果因為死者有出軌跡像，深愛死者的羽蒼小姐因此下殺手……

　　「但是她的不在場證明很充分。」工藤新一皺著眉頭道。

　　「如果是那份不在場證明的話，其實很容易打破。」小八問工藤新一要了雙薄薄的橡膠手套戴上，然後小心地將死者身體翻了過來，「口服會在兩三分鐘後死亡的劇毒，如果用冰塊之類的包裹起來，然後塞到肛♂門裡，通過人體溫度讓它自然融化，再使得包裹在內的毒物被直腸粘膜吸收的話，就會需要一小時以上的時間才能夠達成死亡效果。」

　　「另外，你不覺得這麼熱的天氣，室內卻沒有開空調這件事很詭異嗎？」

　　在死者的褲子後方襠部，工藤新一看到了不是很明顯、但確實存在的水漬：那是融化了的冰塊水漬從死者肛♂門處滲了出來。

　　「關掉空調是為了讓這些水漬盡快蒸發！」工藤新一立刻想到了這一點，「但不對，死者難道不會對這麼不適的情況產生反……啊！」

　　他猛然意識到：「羽蒼小姐出門的時候，死者已經因為安眠藥睡著了！所以他對被塞入體內的冰塊毫無反應，空調關掉了也不在乎，因為他當時已經沒有意識了！」

　　想明白了凶手手法的工藤新一一掌拍在異瞳女孩背上：「還說自己是開外掛呢！這不是挺厲害的嘛！」

　　小八：「……呵呵。」

　　不，這不是她的功勞，是你的功勞。

　　——死小裡用冰塊作為殺人凶器的案子實在太多了，導致她聽到工藤新一說死者身上沒有外傷還有死亡時間正好滿足嫌疑犯的不在場證明時間、以及這室內熱死人的環境時，第一反應就是對方是用的冰塊來犯案……

　　至於直腸粘膜吸收毒物……

　　作為一個姨媽痛了半輩子、回回吐得一塌糊塗導致所有口服類止痛藥都無法起效、不得不使用栓劑類止痛藥的人，她在這方面的藥物起效時間上，實在太有發言權了……


第15章

　　案件很快就被破解了：發現男友有疑似出軌跡像的羽蒼小姐不甘心如她的前任那般被死者拋棄，便決定先下手為強，將男友永遠留在身邊。

　　在慣例的來給男友清掃房間並給他帶早餐的今天早上，羽蒼小姐將安眠藥放進了早餐的飲料之中，並在藥效發作之前讓男友先給大山雅治先生打電話，名義上是確認午餐菜單，實際上是為了在之後接受警方詢問時肯定此時死者依然存活並且有自己意識的情況。

　　在死者因為安眠藥睡過去之後，羽蒼小姐將准備好的藥物塞入其體內，然後再關閉空調，將還殘留有安眠藥的飲料倒入下水道，接著衝洗掉餐具，好在大量的水和洗滌劑的共同作用下盡量消除安眠藥的存在。

　　——因為死者本身就有服用安眠藥助眠的習慣，所以羽蒼小姐一開始就准備以「那是他昨天晚上吃多了助眠藥才睡著的」理由掩蓋她後來投放安眠藥的行為。

　　至於證據……

　　「羽蒼小姐，公寓物業的攝像頭顯示，早上您過來的時候帶了一個保溫瓶呢，請問現在這個保溫瓶被你放到哪裡去了？」工藤新一質問的聲音不大，卻讓羽蒼小姐瞬間臉色發白。

　　——那個保溫瓶，毋庸置疑就是她用來保存凶器、將之從家裡帶到這裡來的工具。

　　隨後，警方在羽蒼小姐的住所搜出了劇毒性物質，以及用於制造空心冰彈的工具，一切物證之下，羽蒼小姐再沒有反駁，捂著臉哭訴起了男友的不忠。

　　「完全沒有辦法理解這些因為男女朋友背叛就痛下殺手的人……」目送羽蒼小姐被送上警車，小八看了一眼已經茫茫然消散了身影的死者靈魂，輕輕地說了一句。

　　「當然。」工藤新一聽到她的話，不假思索道，「我們沒有必要了解殺人者的心理，那不是殘害一條人命的理由。」

　　小八沉默了一會。

　　……和未來成為柯南之後說的話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啊謝謝你們兩位偵探！」正說話間，剛才差點就被誤認為是嫌犯壓上警車的飛機頭青年一臉如釋重負的模樣走過來，拉著工藤新一的手用力道謝，「要不是你們兩個，我差點就被冤枉了啊！」

　　「不，您言重了。」工藤新一很快從方才的思緒中抽身，笑著道，已經對他人的感謝和褒獎習以為常的少年很是冷靜地應付著這一切。

　　「不行不行！一定得好好謝謝你們！如果我被抓到警局裡去，就沒辦法去按時接雪菜小姐回家了！到時候雪菜小姐要是被小混混什麼的騷擾可怎麼辦啊！你們以後有需要我幫忙的盡管說！」

　　桑原和真一邊說一邊和高中生偵探用力握手，看起來似乎還想拍拍旁邊異瞳女孩的肩膀，但手都抬起來了似乎意識到了性別問題，又尷尬地放下了。

　　工藤新一：「……原來你被冤枉還比不上你趕不及去接女朋友下班嗎？」

　　桑原和真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女、女朋友什麼的……雖、雖然有想過但是……我還沒……」

　　剛剛還滿臉豪氣的青年頓時忸怩成麻花了。

　　小八：「……」

　　情理之中啊。

　　如果桑原敢向雪菜告白，飛影大概會當場剁了他三條腿。

　　「啊，那個，差不多中午了，不如我請你們吃飯吧！」被一個高中生投以戲謔眼神，還被一個國中女生不知為何以同情目光看，桑原滿身不自在，努力扯開話題，注意到時間便直接道，「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拉面店！我請你們吃拉面吧！」

　　工藤新一本來聽到請客吃飯是准備拒絕的，如果是太過貴重的謝禮他一向都是不收的，但一聽只是拉面店，那就無關緊要了，不過現在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工藤新一低頭詢問地看向小八：「你怎麼看？」

　　早餐就吃了個簡易三明治、本來打算午飯拿面包解決的小八想了想日本拉面店的價位，更重要的是想到了某個應該說是入贅女朋友家學拉面的主角……

　　她覺得這家拉面店姓「雪村」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九十九。

　　如果再聯想一下幽白主角團們和後來來人間界找哥哥的雪菜小姐之間的關系的話，桑原傾心的雪菜小姐在這家拉面店打工的概率……

　　異瞳的女孩微笑：「好呀！」

　　——百分之百。

　　中午時候，做完筆錄離開警局的三人在桑原和真的帶領下，到了一家生意相當紅火的拉面店：「幽助！我帶人來吃拉面了！」

　　飛機頭的青年掀開簾子進去就動作飛快地占好位置：「來來來，工藤還有……」想叫那個小女孩的名字卻卡了殼，桑原回憶了半天也不記得那位目暮警部有沒有介紹那位小姐的姓氏，那個「小八」的稱呼顯然是親近的昵稱，他們關系還沒到那個份上不好這麼稱呼，所以最後他只能不好意思地詢問，「不好意思，我忘了問你的名字了。」

　　再次回憶起自己全名以至於笑臉都有些僵硬的小八：「……夏姬八榭，請稱呼我『小八』就好！！！」

　　工藤新一詫異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新任助手：第三次了……

　　他只見過這個孩子三次做自我介紹，結果每次她都像是強忍著什麼羞恥心一樣報上自己的名字，並且平時很有禮貌的孩子會突兀地要求接近陌生關系的人稱呼顯然是昵稱的「小八」……

　　她的名字有什麼問題嗎？

　　鋪子後面正忙得熱火朝天的拉面店老板是個梳著大背頭但面容很是俊秀的年輕人，聽到桑原和真的聲音就一臉不耐地回頭：「又是你啊……不要在這種忙的要死的時候過來給人添麻煩啊！」

　　「什麼嘛幽助！我可是來給你介紹客人的！不然我怕你那個手藝把螢子家的拉面店給開倒閉了啊！」桑原毫不猶豫地懟了回去。

　　「滾啊！看看這裡的人流，你覺得可能嗎！」

　　「那都是老客給螢子爸爸的面子！」

　　「……你想挨揍是不是？」

　　——從這兩人的對話可知，顯然，他們的關系非常好。

　　第一次來拉面店的小八和雖然來的少但也不是沒來過的工藤新一被安置到了正對老板的桌子邊，很快，兩份分量十足、配料尤為豐盛的拉面被擺了上來：「請品嘗！一點小心意，不成敬意！」年輕的拉面店老板笑得爽朗，「我聽桑原說啦，謝謝你們幫他洗刷了冤屈，不然就他那張壞人臉，八成進了警局還得我去撈他！」

　　他說著就狀似無奈地搖了搖頭，配著背後桑原「喂說什麼呢」的背景音，尤為喜感。

　　「不會，偵探的工作就是查明真相！」工藤新一從思考「夏姬八榭這個名字到底有什麼特殊的」問題中回過神來，笑道，「對吧，小八？」

　　從進門就總是感覺被什麼人盯著看，但回過頭去卻發現沒人在看自己、莫名有點不自在的小八回神：「啊？嗯……」她拿起筷子，學著旁邊的人的動作架上，說了一句，「我開動了。」

　　隱約瞥見湯面上自己的倒影裡異色雙瞳尤其引人矚目，小八一邊小口呼氣讓拉面盡快涼到好入口的程度，一邊還在想剛剛被人盯著看的感覺。

　　……難道是這雙眼睛的緣故？

　　唔，回家找一下有沒有美瞳之類的東西擋一下吧。

　　她並不是很喜歡被人盯著看。

　　#

　　幽助做的拉面很好吃。

　　連吃遍了五星級餐廳、三星米其林的工藤新一都這麼認為，並且在接下來的一周裡幾乎每天中午都准備來拉面店報道。

　　還不忘拖上小八。

　　然後一周裡，他們二人處理了五次凶殺案——准確地說是目暮警部向工藤新一發起了五次「凶殺案求助」。

　　現在，目暮警部對於工藤新一多了一個國中女生當助手的事接受良好，在某次工藤新一因為去陪青梅竹馬的小蘭上空手道培訓而來不及趕來現場時，這位警部先生非常順手地把求助電話打給了正在家復習（或者說預習？）歷史的小八。

　　被強行從復習狀態中拖出來的小八帶著一身低氣壓到了現場，盯著那個被死者魂魄纏身的凶手看了三秒，發動「我已經知道答案了現在開始倒推解題過程」外掛，拿到現場勘查資料後在半小時內解決案件回家繼續復習。

　　……個頭啊！

　　只趕上了個末尾的工藤新一非常欣慰地表示不愧是我的助手，然後又把她拉去了雪村拉面店吃飯。

　　小八：……

　　算了，拉面也挺好吃的，當一日三餐也沒問題。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在其他地方消耗掉了「死神之力」次數的緣故，目前為止，雪村螢子家的拉面店尚未遭遇成為凶殺案現場的特殊待遇。

　　……仔細一想，毛利偵探事務所、阿笠博士家和工藤宅也沒出現過凶殺案來著，所以這是死神的固有結界：絕對不會在自己的常駐居住地發動「死の凝視」嗎？

　　「我聽目暮警部說了，你是一個人住的，上次還因為不好好照顧自己把你監護人擔心得從橫濱跑來東京，」工藤新一在電話裡叫小八出門的時候說道，「怎麼說你現在都是我助手，一起吃飯吧！」

　　小八：「……不我不記得有答應過當你的助手之類的事。」

　　「上次你不是說對國文和歷史苦手嗎，我叫了我青梅竹馬的小蘭一起來，她這兩門課可是非常優秀的！吃完飯我們一起去圖書館好啦，今天沒什麼案子正好可以輔導一下你的作業。說實在的，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把上杉景勝和上杉謙信記成兄弟的人……你的歷史到底是怎麼過來的啊！」

　　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我以前是怎麼過來的……

　　小八在心裡毫無誠意地想。

　　說服技能LEVEL 6的工藤新一再次成功把小八拉出了家門。

　　小八感覺在遇到工藤新一之後，自己已經把半輩子的運動量都用完了。

　　心好累，誰來救她出火海，放她一個人安靜地去准備考試啊……

　　#

　　橫濱，武裝偵探社。

　　「唔……最近從東京發來的警方求助很少啊？」

　　偵探社的頂梁柱、可以說是整個偵探社的最強調查員的江戶川亂步，盯著自己桌上那一大攤來自全國各地警方求助的文件，若有所思道。

　　「聽說那邊出了一個高中生偵探，推理能力很強，很多案件都被他解決了，所以警視廳那邊就很少來求助亂步先生了。」路過的谷崎潤一郎想了想，道。

　　「高中生偵探？」江戶川亂步思考了一下，反應過來了，「啊，上次和社長一起去警視廳的時候看到的那個男孩子啊！叫什麼來著的……」

　　他想了半天沒想起來，干脆摸出眼鏡戴上。

　　半秒後，江戶川亂步慌張地摘下眼鏡去敲社長室的門：「社長！我們趕緊去東京！再不去社長的貓咪要被別人領走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4:59

第16章

　　福澤諭吉並不承認自己在東京放養了一只貓咪。

　　所以在用略微壓低的聲音喊了一聲「亂步」，成功讓後者委屈又老老實實閉上嘴後，他才解釋道：「那不是貓咪，那是人。」

　　——就算突然覺醒異能力可以變成貓咪，那本質也是人！

　　話雖如此，亂步的話倒是給他提了醒。

　　和養雖然聰明絕頂但一向單純有什麼說什麼的亂步不同，那個孩子是他到了面前詢問，都只會說我過得很好謝謝諭吉叔叔關心，把一切都掩藏在不露痕跡的笑容之下。

　　就算受了什麼委屈，也不會去告狀——或許在父母在的時候她會撲到親人懷裡宣泄自己的情緒，但在父母都突兀離開的現在……

　　福澤諭吉在社長室裡想了想，問：「為什麼說小八要被拐走了？」

　　他很少詢問亂步的推理過程，因為當年的一個謊言，他讓亂步誤以為自己超凡脫俗的推理能力是異能力，以至於直到今天他們都努力維系著這個謊言——異能力會給出結果，但很少會給出「為什麼會這樣」的過程。

　　福澤諭吉怕自己問得多了，會讓亂步起疑心。

　　「社長還記得我們當初在警視廳裡遇到的那個少年嗎？那個少年出入警視廳時其他人都見怪不怪，顯然他常來，一個高中生常出現在警視廳而不顯奇怪，答案只有一個，他就是那位經常幫助警視廳破案的東京的『高中生偵探』。」不像福澤諭吉那樣想得多繞彎彎，亂步直白地把他發現的一切說了出來，「旁邊胖乎乎的警部說今天的案子多虧了社長家的貓……好吧，小八，說明小八在推理這方面也有相當的天賦，小八去和那個少年道別的時候，他很明顯對小八很感興趣。偵探的好奇心是驅使他們進步的源動力，不得到謎底不會罷休——以他和警視廳的關系，遇到命案時找借口把小八叫過來一起進行推理游戲不是很正常的嗎？玩得時間長了把小八帶走不是很正常的嗎！」

　　說到後面，亂步已經滿臉氣呼呼的了：顯然，他非常不高興理應是社長的貓咪被別的人拐走。

　　福澤諭吉抓住了重點：「你說他會把小八叫去命案現場？」

　　亂步迷惑了，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對呀！但是社長，重點是他會拐走小八！」

　　社長他重點不對啊！

　　銀發男人點點頭，表情嚴肅：「……我知道了。」

　　把亂步打發走，福澤諭吉獨自在辦公室裡沉思了片刻，給警視廳的目暮警部打了個電話：他記得目暮警部和那位高中生偵探的關系似乎挺不錯的。

　　片刻後，被目暮警部灌了一耳朵「小八小姐的推理能力真的是絲毫不遜色於工藤君啊不愧是福澤先生的後輩」的溢美之詞，以及這短短一周內小八和那位高中生偵探聯手偵破的各個案件，乃至於警視廳裡已經漸漸有了「異瞳的國中生偵探」傳聞，要不是小八嚴厲拒絕了媒體采訪否則這會兒這個稱號都要跟著工藤新一一起散播出去了等內容，福澤諭吉掛掉電話，覺得不能再放養好友的女兒一個人住在東京了。

　　——血腥的殺人案現場不適合孩子身心健康發展！

　　#

　　正在圖書館裡寫歷史作業的小八渾身一抖。

　　明明什麼都不知道，莫名就有種直覺告訴她，有什麼不太好的事發生了……

　　「怎麼了，是遇到不會做的題目了嗎？」

　　溫柔的女聲從旁邊傳來，讓執筆懸空許久沒往下寫的小八回過神來：「啊，讓我再想想看吧蘭學姐，我覺得我應該能想起來！」

　　她笑著說，推了推鼻梁上架著那副淺茶色的半框眼鏡——在幾次出門發現自己這雙眼睛實在是太過引人注目，走在路上甚至能回頭率百分百之後，小八在家裡翻了翻，翻出了這副大小正合適的眼鏡，淺茶色鏡片，半框，平光，架上鼻梁後淺茶色的鏡片恰好蓋住了異色的綠眸瞳色，再加上非常適合她的視距和大小以及這副眼鏡被發現時的位置來看，顯然它原本就是屬於自己的。

　　戴上眼鏡之後回頭率總算是降了些，不用接受那些不知道什麼心思的視線洗禮讓小八自在了許多，就是工藤新一在看到自己新任搭檔（自封）的新造型後花了點時間接受。

　　毛利蘭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最近總是被幼馴染掛在嘴邊的國中女生，因為新一和她提起的時候完全沒有提及到這個孩子的容貌，導致毛利蘭第一眼看到時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好可愛！」

　　那雙貓一樣的眼睛即使被一副淺茶色的半框眼鏡遮了大半，依然不掩那種貓的靈動和魅惑——喜歡貓咪卻因為爸爸不同意無法養貓的毛利蘭同學感覺自己看到了心儀的貓貓……咳，貓一樣的學妹。

　　可能女孩子之間天生就容易拉近距離，在小八對工藤新一的稱呼還停留在「工藤學長」的層次時，面對才初次見面的毛利蘭，她的稱呼已經變成「蘭學姐」了，就趨勢而言，大約很快就會進化成「蘭姐」，讓旁邊的高中生偵探油然而生一種自己被幼馴染和搭檔聯手拋棄了的感覺。

　　這邊兩個女孩子一起寫作業輔導作業，旁邊的大偵探拿著本推理小說有一搭沒一搭地看，心裡還在思考小八的問題。

　　今天介紹小八和蘭認識的時候，她連大名都不報，直接報「小八」的稱呼……工藤新一的目光落在手裡的書頁上，心思卻已經飄遠了：難以啟齒到這個地步……

　　她的名字到底藏了什麼玄機？

　　偵探的好奇心起來了就不容易下去了，工藤新一把小八的全名變著法子排列組合，從羅馬音到片假名再到漢字，直到圖書館的復習結束，三人准備回家的時候，都愣是沒找出到底是什麼讓她這麼羞於提起。

　　毛利蘭要回毛利偵探事務所，工藤新一准備送她到家之後再回家，而小八則是三人中離家距離最近的一個，加上年紀也是最小，還有迷路的前科（小八：……誰這麼大嘴巴說出去的！？另外那是意外！！！），所以那對青梅竹馬一致決定先把小八送回家。

　　夏季的天氣變化向來迅速，說風就是雨，走出圖書館時還是艷陽高照，到小八家附近的街區時，黃豆大的雨滴就開始往地上砸，等出門沒帶傘的三人跑著到小八家門口的時候，暴雨傾盆而至。

　　「這樣的雨不會下很久，蘭學姐，工藤學長，在我家坐一會兒吧，等雨停或者雨小點了再走好了。」小八說著從衣帽間裡翻出兩套半新不舊的睡衣睡裙，「去洗個澡吧，不然會感冒的——你們先穿我爸爸媽媽的舊衣服頂一下，濕衣服等會拿出來一起放到一樓盥洗室旁的烘干機裡，等衣服干了再換回去好了。」末了道，「工藤學長去一樓的浴室，我帶蘭學姐去二樓主臥的浴室。」

　　男孩子的動作總歸是快得多，當工藤新一換上小八父親留下的舊衣服出來的時候，兩個女孩子還在樓上沒下來。

　　高中生偵探打量了一番這個屋子，在一樓各個沒鎖門的房間裡來回看了看，發現這幾個屋子裡有相當多的種花家元素：書房書架上數量眾多的中文書籍，客廳牆壁上的松鶴圖，木質的式樣簡潔不是日式的家具……

　　等到小八和毛利蘭出來，工藤新一試探著問：「小八很喜歡種花文化？」

　　「嗯，我媽媽是種花家人呀！」小八不假思索回答道，轉而看向毛利蘭，「蘭學姐喜歡紅茶還是咖啡？茶點就只有一些曲奇了……」她皺眉看著自己的零食櫃：因為之前被監護人突擊檢查的緣故，她都沒再去買那些膨化食品，原本的存貨也吃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幾盒餅干了……

　　現在招待人都覺得寒酸……

　　早知道應該去買點烘焙材料還有面點原料做點蛋糕曲奇之類的——不是她說啊，她自己的烘焙水平可是能夠開店的！

　　等衣服都干了之後，雨也差不多停了，兩人換回自己的衣服，又被「以防萬一」的小八硬塞了把雨傘，就和異瞳的女孩告別，各自回家去了。

　　「你在想什麼啊，新一？」幼馴染一起長大的便利就是毛利蘭隨時可以察覺到身側少年的走神，比如他從小八家出來之後就陷入了什麼思索一樣。

　　「啊，沒什麼，」新一心不在焉地說，「我只是在想，她那麼不喜歡提她自己的名字……」

　　自己用羅馬音片假名什麼都試過了都沒找出玄機來……難道其實解題思路是在海對岸的那個國家語言裡？

　　感覺找到了突破口後的工藤新一把幼馴染送回了毛利偵探事務所，回到自己家裡就立刻開了翻譯軟件，把小八的名字翻譯成了中文，聽了一遍，還是沒找出問題來。

　　他思考了一下，把自己偽裝成一個剛到種花家的日本留學生，在種花家某大學論壇上發表了「夏姬八榭這個名字有什麼特殊嗎，為什麼我來自中國的朋友聽一次笑一次？」的問題。

　　#

　　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生活，當然更重要的是下次招待蘭學姐的時候可以更用心，小八第二天就出門去超市采購食材，還順便買了制作面點用的擀面杖墊板等東西：正好饅頭包子水餃之類的可以做完之後放速凍裡，要吃了直接拿出來加工一下就好，餡料做得豐富點也不怕營養不良，不過考慮到夏天還是先做一周的量好了……

　　盤算著回家該做花卷呢還是肉包子呢還是菜包子呢還是三鮮水餃呢，小八拎著塞得滿滿的購物袋，走出超市，正巧看到了迎面走來的高中生偵探：「工藤學長？」

　　工藤新一笑容燦爛：「啊，真難得看到你出門，」他停頓了一下，換用字正腔圓的普通話，「夏·姬·八·榭！」

　　小八：「……」

　　小八平靜地放下手裡拎著的購物袋，平靜地翻出購物袋裡新買的面點三件套，平靜地抽出其中的擀面杖。

　　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以杖用刀直劈而下：

　　「新一前輩你安心去吧我會幫你照顧好蘭學姐的！」


第17章

　　宛若夜色中的迷離星光，明明應當在陽光下失色的星星一樣的光輝從木杖的尖端綻放而出，沿著劃過的弧線，拉出一條銀河一般的光輝。

　　不僅工藤新一嚇了一大跳，連小八自己都被嚇得不輕，手上動作一頓，運動神經格外出眾的高中生偵探得以緊急閃身躲避成功，那條銀河般的光輝擦過他的額發，衝向他身後，落在行人道上的梧桐樹樹身上。

　　無聲無息，梧桐樹干被從中劈斷，轟然倒下！

　　望著被劈成兩半的梧桐樹，工藤新一&小八：「……」

　　兩人同時後怕地咽了咽。

　　「……小、小八，你是真的想殺了我嗎？」工藤新一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要抖得太厲害，「那、那就是你的『超能力』嗎？」

　　比蘭的空手道還可怕……

　　因為太跳而常年接受自家青梅制裁的高中生偵探在內心比較了一下兩者威力，覺得如果沒有自己往日裡天天被蘭的突擊訓練出來的身手，即使有小八自己停手，剛剛也不一定能躲過去啊……

　　太厲害了……不，不如說，殺傷力太高了吧！

　　那可是距離他們二人足有八米距離、直徑超過四十釐米的樹干啊！

　　就被一根擀面杖發出的不知道什麼的東西給劈成了兩半！

　　那是擀面杖啊！

　　不是刀啊！

　　握著擀面杖還沒回神的小八愣愣的，幾乎是下意識道：「可我記得……」

　　「喂！公共場合不允許私自使用超能力！你們兩個……」在街上巡邏、正好注意到這邊的動靜的英雄幾乎是同步出聲，聲音和小八重疊在了一起，壓過了她的聲音：

　　——我的能力不是這個啊！

　　#

　　十分鐘後，在警署看到被「請」到這裡的兩人，目暮警部剛想說難道又是哪裡發生了命案嗎，就得知這次這兩人是因為在街上打鬧中使用了「超能力」所以被拉進警署來做批評教育的。

　　緊接著，負責這起事件的警員就查出來了另一件事：「呃，警部，我查詢了公民特殊能力登記檔案，發現夏姬小姐是四歲時就確診的『無特殊能力』……」

　　「哎？」事件發生時正好巡邏到附近、親眼看到那道銀河般的光輝是如何劈開觀景樹的英雄愣住了，「可我明明看到……」

　　那道宛若最為晴朗的夏日夜空中的銀河一樣的輝光啊……

　　監控錄像也顯示這位英雄並沒有看錯。

　　「還記得剛剛是怎麼做到的嗎？」負責能力者方面案件善後的巡邏女警盡量引導當事人回憶起當時自己做了什麼。

　　小八抱著自己剛買的擀面杖，滿臉不知所措：「我……我就是隨手揮了一下……」

　　——救命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小八可以用自己的筆名打賭，她當年絕對沒有寫過類似的設定！！！

　　任何一本書都沒有！

　　所以剛才那到底是什麼？

　　難道那個才是她真正的能力？而變成貓又其實是妖怪血統覺醒？

　　她本來以為貓又血統在綜合超能力世界觀下已經被變異扭曲設定，成了自己的「超能力」……

　　「可以請你把你手裡的那根……」女警沉默了一下，發現自己找不到除了「擀面杖」以外的詞來形容那根被女孩抱在懷裡的「凶器」，「……擀面杖給我看看嗎？」

　　「好的……」小八小心翼翼地把擀面杖交到女警手裡：也許剛才那一幕，罪魁禍首其實是這根剛買的擀面杖？

　　女警把木質、圓柱形、約一臂長、二指粗的木頭圓棍拿在手裡看了半天，又通過專精於這方面的鑒定課進行緊急鑒定，多重實驗檢查下來，確認了這就是一根剛剛被從包裝裡拆出來、隔壁超市大減價300日元可以拿一套三件面點套裡的擀面杖。

　　檢查了半天甚至被取了樣本的擀面杖重新回到了其主人手裡。

　　「小八，你再揮一下試試看？」因為擔心認識的這個小偵探因為「濫用超能力」而被警告處分，所以這事雖然不在自己的管轄範圍裡，目暮警部還是跟了過來。

　　戴著淺茶色半框眼鏡的女孩點了點頭，以防萬一，眾人轉移到了東京警署提供給警員們訓練的健身房，小八面前的就是健身房裡用於為警員們提供格鬥訓練的沙包。

　　看熱鬧的（劃掉）嘗試探明真相的眾人乖乖地呆在小八身後，以免被誤傷：從監控錄像來看，那道奇異的銀河光輝速度真的是非常快，如果不是小八自己都被嚇了一跳半路停了下來，工藤新一真不一定能無傷躲過去。

　　小八小心地嘗試揮了揮擀面杖。

　　沒反應。

　　她加了點力氣，再揮。

　　沒動靜。

　　再大力，依然毫無跡像。

　　在後面跟著圍觀的工藤新一摸摸下巴，手攏在嘴邊成喇叭狀用中文喊：「夏姬八……」

　　「給我閉嘴啊！」聽到「暴雷」詞一秒狂躁的小八憤而甩手，比之夏夜銀河還要璀璨奪目的輝光從擀面杖頂端綻放，倏然朝前形成一個弧形的光刃，噗的一聲穿過沙袋。

　　嘩啦啦。

　　沙袋破成兩截，裡面的填充物散了一地。

　　小八：「……」

　　警署眾人：「……」

　　工藤新一：「哇哦！」

　　工藤新一破壞了隊形。

　　幾個大人繞著一臉懵逼顯然自己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當事人，詢問了半天問題後，終於得出了一個結論：「超能力」覺醒。

　　在幼年時被鑒定為「無特殊能力」，但在成長過程中意外覺醒「超能力」——這種情況雖然很少見但並不是沒有，顯然，這位最近讓東京警署搜查一課格外眼熟的國中女生就屬於這樣的特例。

　　並且，因為這個超能力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覺醒的（警視廳懷疑其實早就覺醒了但是本人沒有意識所以一直不知道），從目前情況來看，小八本人對其幾乎是完全沒有掌控力——之所以說是「幾乎」，那是因為只要有人用高中生偵探發出的那幾個奇異音節對小八說話，炸毛的後者就能夠完全無意識地使出來……

　　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可控吧。

　　「這種大事應該要通知監護人家長的吧？」目暮警部詢問地看向旁邊的同事，他平時不負責這方面的事物，所以不清楚相關的事件流程。

　　「啊，是的，看起來本人也不知道自己覺醒了超能力，所以通報學校批評這步可以省下了，但是還是要注意一下，公共場所不允許私自使用主動型能力……」女警吧啦吧啦念治安條例，把可憐的小家伙念得頭暈眼花之後，才算放過她，「我已經通知你家長來了，他說再來幾分鐘就到了，等人到了我還要和你家長說一下……真是的，連自己孩子覺醒特殊能力了都沒察覺到，這個家長當得太失敗了！」

　　滿腦子都是各種「不允許在XXX情況下使用主動型超能力否則balalbalabala」的小八撐著圈圈眼：「哦……啊？」

　　聽到關鍵詞的人腦子還有些渾渾噩噩，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直到數分鐘後看到出現在警署面容嚴肅的銀發男人時，還抱著萬分之一僥幸心理的女孩一秒垮了臉：不到一個月裡，她這是第幾次被請家長了……

　　……另外，就算剛到警署的時候警員小姐就通知了人，從橫濱到東京，算上偵探社到新干線、新干線站到東京警署的距離……

　　諭吉先生是不是來得太快了點？

　　女警也沒想到這個孩子的監護人居然是這麼有氣勢的男人，開口就虛了幾分，原本的斥責變成了勸說，倒是銀發男子不像外表看著這麼嚇人，非常順從地接受了警署的指責。

　　等福澤諭吉把人從警署裡領回夏姬家裡，已經是中午了。

　　這種時候回家也來不及做飯，午飯干脆就外面解決了再回家。

　　工藤新一幫忙把差點就被遺忘了的小八的購物袋一起帶了回去：「不過有能力總歸是好事啊！」高中生偵探拎著購物袋，努力活躍沉默的二人之間的氛圍，「我聽說有些國中，沒有能力的孩子還會遭遇校園霸凌……」

　　聞言，福澤諭吉面容一肅。

　　工藤新一當即咂舌：糟糕！好像搞砸了……

　　銀發男人幾乎是脫口而出：「小八你……」他似乎想問什麼，話到嘴邊又想起了什麼，沒能問出口。

　　「沒有，我沒有被霸凌。」小八有氣無力道，「葦中學園校風可是很好的，而且校內更注重知識的教導和學習。雖然也有特殊能力方面的教導，但嚴格來說並不是非常看重學員是否天生有能力，能力是否強大。」

　　畢竟是政府參照學園都市來的試驗田嘛，學園都市那可是能夠人造超能力者的地方，葦中學園雖然還做不到這一步，但也不會歧視沒有能力的學生——說不准人家考上學園都市之後接受了能力開發課程就有超能力了呢？

　　看看福澤諭吉的臉色似乎還想說什麼，小八連忙岔開話題：「說起來，新一前輩你的能力是什麼？」別告訴她是死神光環啊！

　　「我的能力？下肢力量強化啊！」工藤新一不假思索道，「你難道覺得那種力度的足球是普通人能射出來的？」

　　他有在小八面前用足球直接射暈犯人，按照小八的觀察力，怎麼會看不出來這其中有超能力加成？

　　小八：「……」

　　她確實不覺得那種能射暈普通人、射歪鐵質欄杆、射爆返回艙……的足球是普通人能踢出來的足球。

　　畢竟是被戲稱為「柯學」的世界嘛！

　　結果綜合到這個超能力社會裡，這個能力看起來還挺符合世界觀的？

　　說話間，已經到了夏姬家門口，福澤諭吉謝過幫忙把東西帶回來的工藤新一，又目送那位少年離開後，這才轉身看向自己的被監護人。

　　出乎小八意料的是，福澤諭吉既沒有斥責也沒有多說什麼，而是讓她去午睡休息——已經到了她慣常的午休時間了。

　　留下銀發的男子打開手機，查看剛剛收到的郵件——他拜托警署裡的目暮警部，把警署錄下來的小八兩次使用特殊能力的視頻發給他。

　　看了兩遍之後，福澤諭吉注意到了一件事：

　　在使用出「能力」的時候，小八的呼吸節奏變了。

　　……不。

　　福澤諭吉想起自己和小八相處時沒有留意到的細節，微微擰眉，走入室內。

　　小八午睡時是不會關門的，福澤諭吉站在臥室門口看了一會，終於確定了一件事：

　　不管是清醒時還是現在睡著的時候，這個孩子的呼吸節奏……都非常奇特。

　　專精劍術的前任政府暗殺劍士直覺，這是一種與劍術相關的獨特呼吸法。

　　#

　　睡著了的小八正在做夢。

　　她夢見小小的自己雙手握著一柄木頭削成的木刀，直指前方，一雙比她大得多的手扶在她的手上，教導她如何揮動木刀，如何在揮刀的同時呼吸……

　　練著練著，木刀的刀尖就帶出了那種宛若夏日銀河般的光輝。

　　不像太陽那麼奪目，卻依然璀璨動人。

　　「好像不是緣一哥的呼吸法呢……又是一種衍生呼吸嗎？」她聽到自己稚氣的聲音如此說，「要叫什麼呼吸呢？」

　　夢裡，她看不清那個被自己稱為「緣一哥」的男人，只能依稀感覺他有著長長的有些毛躁的頭發，但摸上去很軟，就算被她胡亂揉成結也不會生氣，聽到她的聲音，他似乎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說：「貓之呼吸？」

　　「……不，太難聽了！」稚氣的聲音嚴詞拒絕。

　　「很可愛啊！就和你一樣可愛。」男人不解地說，但看小女孩滿臉寫著「我拒絕」，他也不多做堅持，「其實也可以叫日之呼吸……雖然很微弱，但你的呼吸中，的確存在著太陽的力量。」

　　「這樣啊……有太陽的氣息，但是又不像緣一哥那麼強烈……」稚氣的聲音沉吟了一會，忽然音調一轉，「那就叫『星之呼吸』好了！」

　　「嗯？為什麼？」緣一哥疑惑地問，「雖然很好聽……」

　　「因為——」

　　沒有聽到回答，生物鐘就准時喚醒了沉睡的人。

　　小八躺在床上呆了一會，起身走到院子裡，昨天的暴雨讓花園裡的紫藤花被打落了不少，還有一些景觀樹也斷了枝椏，她彎腰撿起一根樹枝，按照夢境裡那個人的教導，揮動。

　　銀河的光輝在院落中亮起。

　　小八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因為，星星是距離我們太過遙遠、所以光芒變得微弱的太陽啊。


第18章

　　睡夢裡發生的事總會在醒來之後迅速消退記憶，小八在庭院裡揮了一會樹枝，就感覺已經記不清夢裡那個被自己稱為「緣一哥」的男人的頭發是什麼顏色的了。

　　唯一清晰的，或許只有在他手把手教導下學會的那一招……

　　哦，不對，還記得這個呼吸似乎是叫「星之呼吸」，以及那個叫緣一哥的男人好像本來想把它命名為「貓之呼吸」來著……

　　這呼吸和貓有什麼關系？

　　小八想來想去，只能想到自己……

　　異瞳的黑色長毛貓。

　　才這麼想，小八就倏然感覺面前的視野一下子變矮了好多。

　　才想發個「哎哎哎？」，就聽到纖細的叫聲：「喵喵喵？」

　　小八：？？？

　　怎麼回事？！

　　屋子裡的人似乎是聽到了什麼動靜，打開落地窗走了出來。

　　但小八沒有注意到這點，她呆呆低頭，舉起兩只手——卻只看到了兩只毛絨絨的有著粉嫩肉墊的貓爪。

　　聽到貓叫聲的福澤諭吉走到庭院裡，目光頓時凝聚在草地上：

　　一只通體純黑的長毛貓，正滿臉不知所措地蹲在地上。

　　看到他時，那只黑貓弱小，可憐，又無助地，喵了一聲。

　　沒有逃跑，沒有炸毛哈氣，沒有警惕，難道這是作為貓厭體質的他命中注定的屬於他的貓咪嗎——在看清楚那只黑貓有著一棕一綠的異色雙瞳時，福澤諭吉冷靜地粉碎了自己的妄想。

　　有貓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也就看看路上的流浪貓解解饞這樣過活。

　　他遲疑地接近黑貓，見黑貓一直呆在原地，絲毫沒有他一靠近就要抬jio跑掉的跡像後，才慢慢蹲下來，朝黑貓伸出手：「……小八？」

　　他的語氣有些不確定。

　　黑貓可憐兮兮地喵了一聲，並把自己的右爪放在了福澤諭吉的手掌心裡。

　　福澤諭吉捏了捏貓咪粉嫩嫩的肉墊，看起來似乎在思考，沉吟片刻才道：「應該是異能失控了……我有個部下，能夠解決這個問題，但他現在還在橫濱，不太方便來東京，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橫濱？」

　　「喵！」這次黑貓把左爪也跟著放進了福澤諭吉的掌心裡，用實際行動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見它並沒有反對的意思，福澤諭吉便伸手把它抱進了懷裡：「家裡有貓包嗎？」

　　貓咪垂頭喪氣地喵了一聲。

　　應該沒有。

　　福澤諭吉想，這孩子應該沒有把自己塞貓包裡的愛好。

　　貓包這玩意是主人用來將貓咪帶出門時使用的，作為一只連監護人都不知道她能變貓的貓咪，家裡沒有配備貓包也是理所當然。

　　福澤諭吉的做派有些老式，舉例來說就是他出行很少自己開車（小八曾經聽自己的遺產律師嘀咕過這位福澤諭吉先生到底有沒有駕照問題），一般都是搭乘公共交通工具，比如他從橫濱來東京就是搭乘的新干線。

　　新干線允許搭載寵物，但要求車票加價並且寵物需要好好地放在寵物包裡，福澤諭吉抱著毛絨絨一大團的黑貓出了門，前往寵物店。離開之前，他沒忘記鎖好門窗：在這個孩子能夠熟練掌控自己的異能之前，她估計都得呆在橫濱。

　　至於換洗衣服和日用品之類的，可以到了橫濱之後再去購置——福澤諭吉並不是很想承認，他是真的不知道女孩子的行李要怎麼打包……

　　其實異能失控還有一個解決辦法，那就是他把小八歸入自己的部下範圍，如此一來，他的異能「人上人不造」就會對小八產生效果——【人上人不造】的異能效果就是讓他的部下獲得調整異能的能量，使之受控制。

　　但……福澤諭吉的部下必須是武裝偵探社的社員，而受好友臨終前委托照顧這個孩子的前政府暗殺劍士銀狼閣下並不打算把才失去父母不久的孩子牽扯入武裝偵探社裡。

　　畢竟，好友臨終前的願望，是希望這個孩子能夠普普通通，平安喜樂地長大。

　　而不是被槍林彈雨和血腥屠殺淹沒生活。

　　想著這點，福澤諭吉摸了摸懷裡黑貓的背脊，那一大團毛絨絨非常乖巧地呆在他懷裡，如果不是呼吸產生的顫動，甚至會讓人疑心這是個大布偶玩具。

　　「咦，福澤先生？」

　　「啊，找到社長了！」

　　兩個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一個來自於正迎面走來的工藤新一，另一個則是來自於路邊一輛剛停下來的轎車車窗——江戶川亂步從車窗裡探出腦袋來，使勁朝社長揮手：「社長！來！」

　　福澤諭吉先是和工藤新一點頭示意打了個招呼，然後才走到車邊，略微訝異亂步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是警視廳啦警視廳！」孩子氣的大偵探一邊往嘴裡塞粗點心，一邊說，「警視廳邀請我這個名偵探來破一個案子，我就讓事務員送我過來了，正好可以接社長一起回去！」

　　事務員——春野綺羅子從駕駛座上探出口，目光早已被福澤諭吉懷裡那一大團吸引過去：「社長，您懷裡的那是……」

　　重度貓控春野綺羅子小姐的心在顫抖。

　　「這孩子……」福澤諭吉遲疑了一下，「回去再說吧，警視廳的是什麼案子？」

　　這也是一旁的工藤新一想問的：奇怪，有什麼案子目暮警部不來找自己，而是要去找這位自稱名偵探的……亂步先生？？？

　　推理狂驟然反應過來：「亂步先生！您是江戶川亂步先生是嗎！」

　　「哎？少年你知道我啊！」亂步立馬得意起來——雖然他之前也很得意。

　　「當然！您經手的案子我都有做剪報收集起來！您真是太厲害了，只要看一眼犯罪現場，就能夠立刻抓出凶手！」高中生偵探滿臉看到偶像的亮晶晶眼神看得小八都忍不住捂臉了，「實不相瞞，您和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是我最喜歡的偵探！」

　　小八的貓臉呆滯了：

　　夏洛克·福爾摩斯？？？

　　她之前明明確認過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福爾摩斯探案集》啊！

　　這會兒，看到偶像的工藤新一已經把話匣子全開，吧啦吧啦說個不停，哪怕是兩人都到了車上，跟亂步一起坐在後車座上的兩名偵探都聊得火熱，小八扒在副駕駛福澤諭吉懷裡旁聽了半天，才終於弄懂了這是怎麼回事：

　　這個世界沒有《福爾摩斯探案集》，但是有活躍在英國倫敦、把蘇格蘭場的智商鄙視到泥地裡的名偵探夏洛克·福爾摩斯！

　　……不，等等，那這麼一來柯南道爾先生呢！？

　　他的存在感去哪裡了！

　　小八才想到這裡，就聽到亂步用一種遇到了小粉絲於是格外開心的語氣說：「難得遇到一個能把我的案件倒背如流還分析得這麼透徹的粉絲……這樣吧，我送你一個禮物，你喜歡夏洛克·福爾摩斯是吧？」

　　工藤新一閃亮著眼睛點頭。

　　「那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亂步豎起一根手指，語氣神秘，「其實呢，夏洛克·福爾摩斯這個名字，是假的——那家伙的真名是阿瑟·柯南·道爾，是個喜歡用假身份活躍當偵探、本職眼科醫生的神秘主義者哦！」

　　工藤新一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真、真的？」

　　因為是非常喜歡的偶像說的，他完全沒有懷疑其真實性。

　　「當然，不過你不要說出去哦！如果太多人知道，那個家伙大概就會拋棄掉這個身份躲起來的！」江戶川亂步恢復了原有的音量，「比如說和宿敵同歸於盡什麼的……現在夏洛克·福爾摩斯那麼活躍，已經占用到他本職工作的時間了，再這麼下去，他大概就要假死脫身了。」

　　扒著社長胳膊偷聽這邊的小八抖了抖耳朵毛：阿瑟·柯南·道爾的眼科醫生職業，莫裡亞蒂和夏洛克·福爾摩斯同歸於盡，柯南道爾曾經表示福爾摩斯實在占據他太多精力和時間因此想要擺脫他的傳聞……居然能在這種地方一一對應上。

　　這個世界有點瘋狂。

　　福澤諭吉伸手壓下精神抖擻的貓耳朵，順毛摸。

　　手感真好。

　　#

　　春野綺羅子先開車將亂步送到了犯罪現場，工藤新一當然不會錯過這樣能夠親眼看到偶像超強推理能力的畫面，所以一開始就軟磨硬泡跟了上來，在見識到了江戶川亂步戴上眼鏡後一秒破案抓出凶手的能力之後，更是激動得恨不得跟著亂步去橫濱。

　　——他的親爹媽很好地阻止了他：來自工藤夫婦的一通電話邀請他和小蘭去暑假旅游，雖然痴迷推理的高中生偵探很想就這麼拒絕掉，然而，自家老媽的「和善叮囑」實在不是他能夠拒絕的……

　　於是他只能看著自己的偶像之一亂步先生很是愉快地揮手說拜拜，就坐上了那輛開往橫濱的轎車。

　　……對了，他本來出門的目的是要去找小八來著的？現在小八家都沒人了，她去哪裡了？

　　因為見到偶像太過激動，以至於忘了自己原來目的的工藤新一陷入了沉思。

　　#

　　小八趴在福澤諭吉懷裡打了個呵欠。

　　「社長，是直接回偵探社嗎？」

　　既然是走自駕回橫濱，貓包什麼的自然就不需要了，福澤諭吉目光嚴肅地直視前方，只有手偶爾——真的只是偶爾——在懷裡的貓咪身上撫摸一下：「太宰現在在偵探社嗎？」

　　春野綺羅子回憶了一下：「我們出門的時候，好像有聽國木田君抱怨說太宰早上就出去了不知蹤跡……」

　　「是麼？」福澤諭吉點了點頭，「先回偵探社吧。」

　　抵達偵探社的時候，懷裡的貓咪已經被撫摸得睡著了，就算被福澤諭吉抱下車、亂步在旁邊大叫「名偵探亂步大人回來了！」，也只是讓它抖了抖耳朵尖，然後繼續睡。

　　這會兒偵探社裡沒什麼人，福澤諭吉剛把黑貓放在會客沙發上，那一大團就自動蜷成一個毛絨絨的貓球形狀，貓臉埋在蓬松柔軟的大尾巴裡，繼續呼呼大睡。

　　「國木田回來的話，讓他來我那裡一趟。」他對春野綺羅子說道，因為還有事要處理，便先回自己的社長室了。

　　「好的，社長。」偵探社的得力事務員應聲道，並決定趕緊把堆積的工作處理完。

　　這樣就能正大光明到會客隔間那邊看貓貓了！

　　隔著屏風和隔間玻璃，鍵盤敲擊的聲音、打印機運作的聲音、紙張吞吐的聲音都被過濾掉，變成模模糊糊的背景音，黑色的貓咪團成一團，腹部有節奏地微微起伏。

　　直到門外有腳步聲傳來。

　　「啊啊，又沒有自殺成功……唉，清爽明朗且充滿朝氣地自殺真的好難做到啊！」

　　「魂淡太宰！趕緊去把你的工作做完，不要再給別人添麻煩了……啊，社長找我嗎？謝謝，我這就過去。」

　　「國木田還是快點過去吧，不能讓社長久等哦！」

　　「……從你這家伙嘴裡說出這種話來真讓我作嘔。」

　　穿著沙色風衣、黑發蓬松的年輕人笑眯眯地目送搭檔離開，正要往自己的工作位上走去，視野余光卻突然瞥到會客隔間的沙發上好像有什麼東西。

　　他好奇地從屏風後探頭，發現那不是他的錯覺。

　　會客間的沙發上確實團著一大團毛絨絨。

　　沙色風衣的青年在它面前停下腳步：

　　「……貓？」

　　他伸出纏著繃帶的手，似乎是想摸一摸這只不知為何在偵探社會客間的沙發上睡覺的貓球團。

　　在青年修長的手指尖端觸及到貓咪的耳朵時，仿佛有什麼風倏然蕩開。

　　無形的偽裝一層層褪去，當太宰治的手指真實地觸摸到屬於人類的溫暖皮膚時，方才的貓咪早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蜷著身體在沙發上睡覺的黑發女孩。

　　她還沒醒，睡得很沉，秀美的面頰泛著熟睡時才有的紅暈，呼吸充滿了節奏和力度，讓太宰治有種她的呼吸甚至拂過他的皮膚錯覺。

　　或許，並不是錯覺呢。

　　太宰治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掩蓋住了那雙鳶色眸子中的神思。

　　「……太宰已經回來了嗎，正好我這裡有點事需要麻煩他……」

　　從社長室走出來的兩人的話語在看清會客間狀況的同時戛然而止。

　　沙色外套的青年一愣，轉頭看看不知為何在數米外停住腳步的社長和搭檔國木田，後兩者的表情讓他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他後知後覺地低下頭，看到自己的手掌依然還貼在那個熟睡的女孩面頰上，到現在也沒有挪開。

　　似乎是感覺到了不屬於自己的熱度，熟睡的女孩發出一聲很輕的唔聲，下意識地蹭了蹭他的手。

　　像被人類撫摸得很舒服於是蹭一蹭撒嬌的貓咪一樣。

　　軟軟的，屬於活人的，溫暖的皮膚。

　　福澤諭吉：「……」

　　國木田獨步：「……」

　　太宰治咽了咽，覺得自己還有搶救的機會：「那個、聽我解釋一下……」

　　「可以，」國木田推了推反光嚴重的眼鏡，不知什麼時候，他已經到了太宰面前，「不過在那之前，你可以先把你的手從一個國中女生身上拿開嗎？」

　　「這個絕對不行！」太宰不假思索道。

　　「那就給我去死吧你個社會渣滓！」


第19章

　　隱隱約約聽到了什麼重物從高處墜落的聲音。

　　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八揉著眼睛從沙發上爬起來，還有點不知道自己在哪裡：「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掉了……」

　　夏日裡屬於海濱城市微帶鹹味的風吹過，讓她的頭腦清醒了一些，黑發微蜷的女孩睜開一棕一綠的異色雙瞳，看到大敞著的窗外，巨型油輪的身影消失在天與海的邊際。

　　「只是掉下去一個大型垃圾而已，」戴著嚴重反光的眼鏡的金發男人拍了拍手，像是要拍掉手上沾上的灰塵一樣，從半腰高的窗戶邊走了回來，「不用在意。」

　　面容嚴肅的銀發男人垂眸閉目，似乎並沒有看到自己的武道弟子剛剛把偵探社的得力干員直接從敞開的窗戶扔出去的畫面。

　　小八：「……但是亂扔垃圾不太好吧？」

　　她記得這個國家的垃圾分類做得還是很徹底的，連扔不同的垃圾都要看小區分類垃圾回收日。

　　男人沉默了一下：「……你就是社長說的需要補課的夏姬同學吧？」

　　金發男人走到小八面前，渾身散發著讓小八寒毛倒豎的教師氣息：

　　這丫絕對當過老師！

　　不會錯的！

　　這種天敵般的氣息！

　　而且……

　　極有可能是數學老師！

　　「初次見面，我是國木田獨步，受社長邀請，以成功通過七個月後的學園都市入學考試為目標，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裡幫助你更好地鞏固和預習理科相關課程，請多指教。」金發男人一臉嚴肅地做自我介紹。

　　小八緊張地咽了咽：「您、您好，請叫我小八就好……」

　　「那麼，請到這邊來。」

　　幾分鐘後，國木田讓小八在偵探社辦公區最為靠裡、偏僻但安靜的角落辦公桌前落座。

　　「事不宜遲，我這裡有一套綜合卷，是前年學園都市入學考的數學、物理、化學、生物四門課的綜合卷，你先在這邊做做看。」國木田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來一疊卷子，刷的一下重重落在小八面前的桌子上，「不是正式的考試，所以不計時，你只要盡量做完就好，放輕松，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的水平。」

　　小八：「……好的，國木田老師。」

　　她努力不露出欲哭無淚的表情，正要翻試卷的時候，發現國木田獨步正往門外走去：「國木田老師是有事要出門嗎？」

　　「啊，你剛剛說得很對，」男人停下來推了推眼鏡，道，「亂扔垃圾不好，我去把那個大型垃圾扔到他該在的地方去！」

　　說完，國木田已經是氣衝衝地出了門，只聽走廊裡還帶有他充滿怒氣的回音：「那個繃帶浪費裝置！」

　　小八：……

　　好、好像很有為人師表的自覺的樣子……

　　#

　　做完那疊試卷花了小八兩個半小時。

　　國木田處理完大型垃圾回來的時候，看到那個異色雙瞳的女孩子一臉已經要升天的模樣趴桌子上，旁邊是整理好寫完的試卷。

　　「啊，國木田老師！」發現自己的家庭教師回來了的小八立馬挺直背脊，坐得端正，「試卷我已經做完了！」

　　國木田嗯了一聲，幾下翻完試卷——他的效率著實驚人，不到三分鐘就把試卷全看完了：「……提高題都做得不錯啊，不過基礎稍微有點小問題，有些小知識點模糊了。」

　　小八保持微笑，打死不會說自己在遺忘了此生十四年後依靠著前世離開學校那麼多年的記憶居然還能恢復成現在這個水平，已經是老天開眼了……

　　「如果是這個水平的話，你現在更注重的應該是實戰……」國木田獨步摸著下巴說道。

　　「哎？」小八茫然，「普通科也要考實戰嗎？」

　　學園都市有著領先外界二三十年的科技水平，哪怕沒有能力開發課程，單就這個知識水平和科技能力就足夠吸引一大幫衝著教資而來的家長，更何況，也不是每一個人都對擁有超能力這件事滿是興趣的，因此，在最初的一視同仁之後，學園都市方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進而修正了入學考試範圍和內容：普通科只要考察文化科目就可以了，志向畢業後進入英雄協會成為英雄、和志向於運用自己能力從而在社會上取得更好成就的學生則被分入超能力科，除了文化科目考試外還要格外增加一門實戰演習。

　　「普通科不考，但是超能力科需要考。」國木田獨步並不在意學生的認知錯誤，而是盡責地進行糾正和解釋，「我聽社長說，你剛剛意外覺醒了『超能力』，而且是強力的主動型戰鬥能力，哪怕未來不從事英雄職業，考一個超能力執照也是很有必要的——很多時候它能幫你擺脫『濫用特殊能力』的指控。」

　　小八不知道超能力執照，埼玉老師原著裡的那個考試似乎只是英雄協會的入會考試，難道說在綜合世界觀下，它發展成了類似「獵人執照」一樣的考試嗎？

　　「超能力執照必須是超能力科的學生才能考？」小八問。

　　「對，需要有超能力科教師的資格擔保和學校的資格審查，然後由學校以XX學校超能力科的名義統一報名，基本不接受個人報名。」國木田獨步說道，「雖然也有一些特例，不過那些基本都是跟異能特務課、公安警察之類有關的特例，沒什麼參考價值。」

　　小八倒是想說她真正的「特殊能力」其實是變貓，只要不被人看到大變活人或者大變活貓就沒什麼被指控的危險，但是吧……

　　看看國木田手裡的試卷，小八陷入了兩難境地：是坦白說自己不想考超能力科然後陷入試卷地獄呢，還是表態要去考超能力科轉修實戰？

　　作為一個並不是特別喜歡動也不是很喜歡刷題的厭學兒童，她真的算不出來這兩個選項到底哪個更可怕一點……

　　#

　　最後還是敲定了實戰課程。

　　一方面是為了學園都市超能力科的實戰考試，另一方面則是福澤諭吉找小八談話了。

　　他希望小八有能夠自保的能力。

　　——深入了解了這一個多星期以來自己的被監護人到底做出了多大的成績，福澤諭吉覺得，哪怕好友並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涉足暴力，但她現在所做的偵探事業，需要她能夠有自保的能力。

　　那個不知道是不是超能力的主動型強力戰鬥能力是一個非常好的手段，可以很好地威懾住那些因為偵探揭示了真相而試圖傷害她的罪犯。

　　由此，小八開始了自己的實戰課程。

　　一開始的實戰成績嚇了所有人一大跳——沒有人想到小八的身體素質居然這麼好，不管訓練多久，她從未露出過氣喘吁吁的模樣，體力仿佛無窮無盡，即使前一天的訓練量再大，第二天依然能夠保持同等甚至更高的體力訓練，就像前一天只是小小地活動了一下而已。

　　肌肉酸痛之類的更是從未表現出來過。

　　不管是國木田獨步還是福澤諭吉都覺得非常不可思議，這種身體素質……這孩子得是從小就具備身體類的特殊能力，才能夠做到這地步吧？

　　——為什麼會這麼說呢？因為，無特殊能力的身體素質是真的不能和有特殊能力的人相比。

　　哪怕是純輔助的毫無力量耐力素質等方面加強的特殊能力，其對身體最基礎條件的加成也不是無特殊能力的人可以比擬的，就好像這些特殊能力生來就具備了挖掘人體潛力、讓它變得更適應自己發揮的設定一樣。

　　這非常不科學。

　　換個說法就能夠聽明白這不科學在哪裡：一個14歲沒怎麼鍛煉過的男生可能會比不過從小進行專業體育訓練的14歲女生，但在這個男生接受了十個月的專業訓練之後，他的體育成績不可能比不過女生。

　　男女性別導致的生理差異擺在那裡。

　　而小八如今表現出來的能力，比起「才獲得能力不久剛剛開始身體潛能改造發揮」來，更像是「已經獲得能力很久身體完全適應能力發揮了」。

　　但不管怎麼說，結果都是好的。

　　國木田很滿意新的學生非常好教，知識點一點就透一說就懂，幾乎回回補課都能讓他把計劃教學內容完全搞定——不管是筆試部分還是實戰部分。

　　這對完美主義者的國木田來說，簡直是完美的學生，連帶著偵探社的工作都順暢起來了——唯一的不順暢是，自從那天他把太宰從偵探社樓上扔下去之後，這丫就幾乎完全消失蹤跡了！

　　雖然交給他的事件有在好好做，調查結果都送回偵探社了說明他沒有偷懶摸魚（或者也有可能是偷懶摸魚了之後弄點成果來應付他），但就是看不到人影。

　　恨得國木田在教導小八期間一個字都沒提過太宰名字——只要是提及到這個男人，一概以「繃帶浪費裝置」、「自殺狂魔」、「麻煩制造機」、「出生於掃把星下的某人」、「大災難」、「惡魔、惡靈和窮神的合體」等詞組替代。

　　聽得小八都好奇起自己的家庭教師那個搭檔到底是什麼樣的神人了。

　　不過也只是好奇而已，她才不會去打探——上一個因為太過旺盛的好奇心打探了不該打探的東西的人，可是差點被她當街劈成兩半呢：）

　　小八怎麼可能讓自己落入這樣的境地呢？

　　這天，在慣例地做完國木田布置的作業後，小八抱著本歷史書在旁邊記知識點，記著記著，她的注意力就被一邊正在用筆寫什麼的紅發男人吸引了。

　　等到織田作之助因為實在是卡了，寫不下去了，放下筆時，她才出聲：「織田先生這是在……寫小說？」

　　「對啊。」織田作之助點頭，「我想當個小說家呢。」

　　小八緩緩地眨了眨眼睛：「我記得織田先生的全名是……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之助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感覺在哪裡聽到過……讓我想想……」小八扶著額頭努力回憶，她一定在哪裡聽到過這個名字！

　　「可能是書店吧？我聽編輯說，我的書出版了。」織田作之助不在意地說。

　　小八搖搖頭：「不是。」

　　她不是現在聽過這個名字的，應該是在……前世聽到過這個名字。

　　小八思索著，目光無意中劃過社長室的大門。

　　……哎？

　　等一下，諭吉先生應該是《文豪野犬》裡的人物，他的下屬偵探社裡的人，八成也是以文豪人設建立的角色……

　　那，織田作之助，是不是也是某位文豪的筆名？

　　籠罩記憶的迷霧倏然散開，小八終於想起來是在哪裡聽說過這個名字了：

　　來自一直努力想給她喂《文豪野犬》安利的朋友。

　　據說這個番裡男二堪稱是靈魂男主，偷看過劇本甚至自己就是劇本編寫者的男人，但就算是這樣算無遺策的男人，也有著無法挽回的失敗：摯友的離去。

　　「嗚嗚織田作死得好慘啊朝霧老賊還我織田作啊！！！」

　　被刀得極慘的朋友因為還在努力給她喂安利，為了不影響她吃下安利之後的補番體驗，愣是忍住了什麼劇情都沒說，只一個勁地重復這句話。

　　她好奇到底是什麼文豪這麼慘被劇情殺，就順手查了下織田作這個稱呼，然後得知此人全名織田作之助，日本無賴派代表作家。

　　「織田作」這個魔性斷法是他的摯友太宰治給他的「愛稱」。

　　回想起這些，小八看著織田作之助面前的稿紙，又看看自己那位正在和軍警打電話交流信息的家庭教師，回頭看看正在吃粗點心的名偵探，再看看社長室——哦看不到人但是想想歷史上有名的教育學家就這麼成了偵探社社長——感覺織田作之助簡直是這個集體鴿了自己作品的世界裡唯一的清流。

　　看，唯一一個在超能力、異能力和偵探包圍下，依然不為所動還在寫文的文豪耶！

　　簡直太勵志了！

　　「織田先生是我的榜樣！」小八由衷感嘆，「這樣的環境下也不忘寫作！啊，冒昧問一句，織田先生寫文是兼職賺外快嗎？」

　　「嗯？」織田作之助沒懂這孩子的感慨是哪裡來的，「那倒不是，雖然我收養了很多孩子，不過偵探社的工資也夠我養活那十來個孩子了……寫文是愛好。」

　　小八：……？？？

　　十、十來個孩子？

　　小八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吐槽偵探社工資豐厚程度，還是該吐槽織田先生年紀輕輕就收養那麼多孩子……這個人沒考慮過結婚嗎？

　　而且，做著偵探社的工作，養著十來個孩子，織田先生居然還能抽出時間來寫文……

　　想想自己當初為了鴿更新，理由無所不用其極，小到感冒發燒大到手術住院，能鴿多少鴿多少，在讀者底線附近來回蹦跶反復橫跳的行為，小八就感覺自己實在是太糟糕了！

　　怎麼能因為現實的一點困難就放棄碼字了呢！

　　真正的作者，就該克服一切困難寫文才對！

　　想想她，因為一個疑似穿越就完全忘了自己的碼字工作，實在太不應該了！

　　應該怎麼都抽出時間來挖坑才對！

　　……哎呀，說起來她前世最後那本書好像還沒寫完？

　　算了，都穿越了就不想它了，坑了也找不到她頭上來。

　　新的世界新的征程，今晚就回去寫稿子，激情開坑！

　　打定了主意的小八當即遺忘了自己的暑假作業、實戰訓練、筆試課程等等一系列東西，滿腦子自己好多梗該寫哪一個。

　　對了，在那之前還得想個筆名來著的。

　　嗯，這個世界裡滿是文豪，她一個小菜鳥實在是不好意思寫文啊……

　　如此想的小八翻出偵探社裡給她用的筆記本電腦，鄭重地在文檔名下敲下了作者名：

　　楨姬八采。

　　在這個充斥著大佬的世界裡——雖然他們都不寫文了但並不妨礙他們就是大佬——我是個菜，沒毛病！

　　就它了！


第20章

　　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小八定好作者名，開始思考該寫哪個。

　　穿越之前——嗯嚴格來說應該是十幾年前還沒穿越的時候不過有鑒於她遺忘了最近十四年的記憶那就當這十幾年不存在吧——她就是那種手上寫著一個文，電腦裡存著十個梗，腦子裡還有一百個待開項目、手速永遠追不上腦洞的選手，穿越是無法改變人的本質的，所以小八仔細一思考要寫什麼，最近一段時間的記憶和經歷就一起湧上心頭，同時誕生了無數個梗概故事。

　　小八想了想，把覺得有趣的幾個記了下來，然後開始上網翻目前日本輕小說市場的主流作品：不同的地方不同的階層不同的人群有不同的興趣愛好，晉江換個頻道寫文都跟換個網站一樣，更不要說她這都跨國了，不仔細研究市場閉門造車絕對會撲很慘烈的。

　　她可沒有什麼比肩文豪的野心野望，寫個輕小說能出版就好了，當然如果可以做個夢賣版權變漫改甚至改編動畫那就更好了……後面這個先蓋被子睡一覺比較實在。

　　迅速瀏覽完目前輕小說市場裡評分超高的幾部小說題材，基本上就是純潔的談戀愛校園文，模式接近千篇一律的廢柴男生學霸傲嬌女主大和撫子樣青梅竹馬……小八抱著焦糖瑪奇朵陷入了沉思：純談戀愛小說不是她擅長的。

　　從她的人設會是來自《貓又偵探》就可以知道，這丫的代表作其實是推理小說。

　　然而在這個身邊有江戶川亂步、書架上有橫溝正史、國外有愛倫·坡的世界（備注這些大佬都還活著），就算不提這些她耳熟能詳的名字，新一前輩他親爹可是大名鼎鼎的工藤優作，死神小學生世界觀裡世界首屈一指的小說家，第一次當編劇就拿了奧斯卡最佳劇本獎的大佬——這個設定也被保留到了這個世界，暗夜男爵系列是連江戶川亂步都會看的暢銷小說。

　　在這樣的前提下，寫推理小說簡直是自取其辱……

　　又從她的人設會是來自《貓又偵探》就可以知道，其實她擅長的另一個方向是摻雜了不科學力量的玄幻類小說。

　　推理小說不行的話，那就換玄幻奇幻類題材吧！

　　說起玄幻奇幻類題材的話，第一反應就是恐怖靈異吧？

　　但是，恐怖靈異小說的恐怖點幾乎都被電影大佬們挖透了，朝著「恐怖」「嚇人」方向去的話，語言文字的魅力怎麼都比不過實質的電影畫面，更不要說這是誕生了《咒怨》的本土……哎，說起來這個世界有《咒怨》嗎？

　　思路一不小心就跑上了岔路口，小八連忙把奔放的想法拉回來，繼續思考怎麼寫：既然大眾的觀感固定在了「恐怖」上，那就來個反其道行之。

　　反差萌更適合建立讀者對書籍的印像，不是嗎？

　　看著很可怕的妖怪，其實只是因為不了解，所以覺得它可怕。

　　如果了解了，那就會發現……它還是很可怕。

　　——這個當網絡段子玩玩就行，真寫成這樣會撲街預定的。

　　小八抑制住自己皮一下的衝動，努力思考故事梗概：嗯……就寫個，和妖怪交往的孩子的故事吧。

　　因為力量強大、即使被算計也能夠憑借著自己的力量反殺對方、所以養成了一副單純性格的妖怪，和一個自幼看別人眼色長大、從底層淤泥裡爬出來的身份低賤的孩子，之間發生的故事。

　　出生於最低賤的棚欄之中，一無所有的孩子有一天遇到了會對他笑的妖怪，第一次擁有了某一樣東西，那就是，那個妖怪。

　　然後孩子借助妖怪的力量打臉來欺負他的人，一天天成長，從生死不由自己的邊緣人一步步走上權利的巔峰，心狠手辣為了目的血流成河也不在乎，旁人恐懼著他，但是沒有善惡觀點的妖怪卻是無論他提出什麼要求都會去完成……在和人類的接觸中，感受到了善的一面的情緒，於是越發想要擁有那種感覺的妖怪，和什麼都不在乎的人類，開始有了分歧……

　　但這樣不太好玩啊！

　　小八覺得這麼寫太平鋪直述了。

　　啊，有了！

　　設定妖怪的存在需要善意來維系——也不對，這設定像是神的，有信仰的神……唔，那就改成神明和孩子的故事吧！

　　需要善意來維系存在，但卻會對自己撫養長大的孩子無底線包容，明明應當愛著世間萬物，卻獨獨對某一個人另眼相看的神明，和滿心復仇的火焰，只想讓整個世界陷入痛苦，感受他的痛苦，卻為了維系唯一重要的神明的存在，端起一副慈悲憫人的模樣，去拯救世人的人類。

　　……這人設好像很好玩的樣子！

　　決定了，就寫它了！

　　名字的話，就叫《神使》吧！

　　被善的神明眷顧著的、滿身血污的神之使者的故事！

　　靈感來了擋都擋不住，人設一出可能產生的劇情糾葛就跟泛濫的河水一樣在腦子裡漫延，小八啪嗒啪嗒按鍵盤，以網文選手頂配豪華版的時速九千的手速一下午就弄出了三萬字的稿子——哎呀，開新坑就是爽，一點都不卡！

　　雖然每一本新書到後面都變舊書，就跟七年之癢相敬如賓的正室一樣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喂，不要用看渣男的眼神看她啊！

　　她也不想的！

　　另外偵探社的筆記本電腦按著有點不習慣，她有點想念自己的機械鍵盤了……唔，這本如果能過稿，到時候拿到稿費了就買個機械鍵盤吧！

　　等寫完一個前篇，小八緩了緩，拿起焦糖瑪奇朵想喝一口再繼續的時候，發現杯子裡的飲料已經見底了。

　　「啊，喝完了……」

　　「這裡還有，剛剛樓下的咖啡廳送上來的。」織田作之助過來給她換了杯新的咖啡，還是一樣的焦糖瑪奇朵——別稱「甜蜜的印記」，「你也在寫書嗎？」

　　「啊，謝謝織田先生！」小八捧起杯子，提到這個，她泛紅了臉頰，「雖然是有在寫啦……不過和織田先生這樣的人比起來實在是差的太遠了！織田先生的作品是可以傳唱世間三百年不被遺忘，我寫的可能過個五六年就沒人記得了啦！」

　　——給她全人類的勇氣也沒膽子和文豪比啊！

　　「太抬舉我了。」織田作之助看了看小八的手指，纖秀細長，柔若無骨的模樣，絲毫看不出來方才在鍵盤上飛舞時的那種力度，「我能看看你寫的文嗎？」

　　黑發微蜷的女孩面上的紅暈這下是連淺茶色的半框眼鏡都遮不住的了：「好、好呀！」她往旁邊挪了挪，給織田作之助讓出位置來，「只請織田先生不要嫌棄我寫得幼稚……」

　　有、有點羞恥——無法理解的同學請自覺代入周樹人先生想看你寫的作文。

　　《神使》現在只寫了三萬多字，不過神明和主角的人設已經基本初具端倪，開篇劇情就是一個快節奏事件——這也是小八寫網文留下的習慣，開篇必須吸引人，否則讀者流失率會非常高。

　　在快節奏閱讀的網文世界裡，如傳統文學那般慢慢地進入一個世界、讓人在閱讀了一句話後陷入思考、回味文字的美麗和作者對生活的觀點看法，武斷點說，是不可能的。

　　讀者沒有那個耐心，作者也沒這個能力。

　　織田作之助的閱讀速度並不快，至少小八閑著沒事又背了一篇歷史重點之後，他還沒看完。

　　等織田作之助看完，紅發的男人陷入了沉思。

　　「怎、怎麼了？」雖然非常羞恥，但小八還是忍不住問了——織田先生的表情看起來很奇怪啊……嗚嗚她知道自己寫的東西很膚淺，可是為什麼要露出那種看到了某本啟迪人生的書一樣陷入思考的表情啊……

　　「小八你……」織田作之助遲疑了一下，才問，「你喜歡這種模式嗎？」

　　「……啊？」黑發異瞳的女孩懵了，「什麼模式？」

　　「為了一個人的存在，即使與自己的喜好完全相反，也會努力去做，去改變全世界。」織田作之助的手指在屏幕上輕輕劃過，那是主角的內心獨白。

　　文字某種程度上是會反映出作者本人的想法的，就跟鏡子一樣。

　　這個孩子……喜歡這樣的人？

　　這本剛剛進入中篇的小說中，織田作之助感覺自己仿佛看到了自己友人的影子。

　　「哎？怎麼會？」

　　小八的回答讓他愣住了，他抬頭看，發現那個女孩面上是毫不掩飾的驚訝：「織田先生為什麼會覺得我會喜歡這樣的人？不如說，如果現實裡遇到這種把一個人當做全世界的人，我絕對是避而遠之呢……」女孩嘀咕了一句，「二次元萌一萌而已啦，真成現實的話，那壓力太大了！簡直就像是背負著另外一個人的生命一樣，這種生命不可承受之重我可承擔不來……」

　　末了，她不忘補充：「如果是這個主角的話，我和他的三觀就完全合不來！絕對是相看兩厭！」

　　織田作之助呆了一下：「那為什麼……」他話到嘴邊，好像想到了什麼，遲疑了一下，本來已經准備衝口而出的話語換成了另一句話，「如果小八真的在現實裡遇到了這樣的人呢？」

　　「怎麼樣的人？」

　　「不能無視，不能放開，一定會和你在一起……唔，你就當如果你有一個這樣的男朋友……呃，或者哥哥吧，」織田作之助想了想，如此說道，「你會因為感覺到壓力太大，離開他嗎？」

　　「男朋友的話直接分手，分手之後他是死是活不關我事——另外我覺得這個假設有問題，我怎麼可能看上這種黑泥精，除非我瞎！」小八不假思索道，「如果是哥哥的話……呃，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就算不深厚，也……扔不掉啊……但如果真的是《神使》裡這樣的黑泥精主角、對方又壞事做盡的話，」異瞳的黑發女孩滿臉沉痛，「那我只能大義滅親了——然後大概會在滅親路上被當做反派弄死吧。」

　　她按照自己的作者思路揣摩道。

　　織田作之助：「……」

　　小八的三觀真的很正呢，另外，對自己手裡的角色了解程度也相當深。

　　兩人正說話間，一位事務員走了過來，似乎是有什麼新的委托要交給織田先生的樣子，小八就順勢結束了和織田先生的對話，又看了一會歷史重點，正思索要不要趁熱打鐵把《神使》繼續寫下去的時候，她聽到偵探社的門被打開的聲音。

　　一個看著才小學的小男孩推開了偵探社的大門。

　　小孩子？

　　小八驚訝了一下，看到這個孩子的眼角還帶著淚痕，她看看那邊正忙著的偵探社眾人，放下手裡的書，走過去笑盈盈地打招呼：「你好呀，小朋友，需要幫忙嗎？」

　　她注意到這個孩子背著的書包上沾著一根貓毛，對這個孩子的來意有了一定猜測。

　　小孩子似乎有點內向，下意識地往門後縮了縮，聽到她的話，他抽泣了一聲：「不是，我沒迷路，這裡是偵探社是吧？」

　　國木田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走了過來：「是，但這裡不接待……」

　　「啊，國木田老師，這個委托交給我怎麼樣？」小八快速截住自家家庭教師絕對不會是友好的話語，「找失蹤的貓咪的話，我很擅長哦！」

　　——武裝偵探社是專門處理不能交給軍隊和警察這類危險工作的偵探社，普通偵探社常接的找貓找狗拍婚外情等業務並不在他們的經營範圍內。

　　國木田一愣，那個被國木田嚇到差點哭出來的小男孩也怔住了：「姐姐怎麼知道我的阿吉失蹤了？」

　　「因為姐姐是偵探呀！」黑發微蜷的女孩笑眯眯道，淺茶色的半框眼鏡後，眸光溫潤純淨，「我有在附近見過你，這裡應該離你家不遠，附近你很熟悉，應該不會迷路。」

　　每天坐在偵探社明淨的窗戶邊背書做試卷的小八看起來很用功，其實經常在走神看窗外的景色——希望國木田老師沒有注意到這點，小八在心裡想。

　　應該不會注意到，老師這方面挺好騙——不，是挺遲鈍的。

　　「你進來的時候很慌張難過，眼角還有哭過的痕跡，好幾次見到你都是在這個時候和朋友一起去某個地方玩，但今天你是一個人過來的，來的路上也沒有和朋友一起——不是你們玩的過程中出意外，而是你家裡出事了。你的鞋子還是新換的干淨球鞋，今天氣溫驟降了六度，你家裡人換掉了平時給你穿的無袖，改成半長袖——如果是家裡大人出事了，恐怕沒有那麼細膩的心思來照顧小孩子的穿著，畢竟夏天的六度氣溫變化不至於引起什麼感冒，所以你家裡人應該也沒什麼事。你的書包上不起眼的地方沾了一根貓毛，是家裡養的貓咪丟了吧？」

　　小男孩愣愣地聽著：「對、對的，我昨天回家發現阿吉不見了，媽媽說它自己跑出去了，會回來的，可是今天我等到中午它也沒回來……」他說著說著就開始抽泣，「我怕它迷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就想出去找它，但是我找不到……聽樓下的人聊天的時候說這裡的偵探社很厲害……」

　　「嗯，大家很厲害的哦！」小八笑盈盈道，「有阿吉的照片嗎？」

　　「有的！」小男孩當即從書包裡翻出一本相冊，裡面全是他和阿吉的照片。

　　「是三花啊。」小八翻了翻，記住了這只貓的特征，「阿吉……它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阿吉和我一樣是男孩子！」小男孩回答道。

　　小八點點頭：「那麼，和治小朋友先回家去吧，等姐姐找到阿吉了就給你送回去，好不好？」

　　小男孩愣住了：「為什麼會知道……」他的名字？

　　他還沒做自我介紹啊！

　　「因為你的相冊上寫著『和治』。」這次開口的是旁邊的國木田獨步，金發男人面容嚴肅，「出門走走也好，但自己接下的委托，要自己負擔起失敗的後果！」

　　找貓咪之類的任務雖然小，但失敗概率可不低。

　　畢竟貓是一種活動範圍超廣的動物，一個晚上它能跑到四十多公裡之外去。

　　「放心吧老師，」戴著淺茶色半框眼鏡的女孩臨出門前回過頭來朝他笑臉盈盈，手裡晃了晃那根從和治小朋友書包上拿下來的貓毛，「我有特殊的找貓技巧哦！」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4:59

第21章

　　貓是一種活動範圍非常廣的生物。

　　即使是家貓也是如此。

　　曾經有國外的動物學家做過實驗， 給那些家養的貓咪戴上GPS定位，進行監控，然後就發現， 主人們以為一直在家裡/院子裡睡覺的貓咪，一晚上能跑出幾十公裡的GPS路線圖， 直到清晨才回到家中睡覺，讓早起的主人家看到自己團成貓球睡得正香的身影。

　　完美隱藏了自己浪了一晚上的事實。

　　所以找貓這項任務，其實很難， 並不會因為小八自己能變貓就會變得簡單——你找個失蹤的人也不會因為你和對方都是人類， 就變得很簡單吧？

　　小八先將和治送回家裡，在驚慌得以為孩子也跟著失蹤差點報警的大人摟著孩子平復心情之後，她仔細詢問了那只三花貓失蹤的時間和前後是否有異常。

　　「是昨天中午的時候。」和治的媽媽抱著自己的孩子， 面帶憂色，「我在准備午飯，聽到客廳的落地窗被打開的聲音，就從廚房裡探出頭看了一眼， 發現是阿吉從客廳落地窗走了出去。」

　　小八驚訝地眨了眨眼睛：「你們家的阿吉會開落地窗？」

　　「啊， 是的， 不過如果鎖上的話它就打不開了， 沒鎖上又留著條縫的情況下，它偶爾會打開。」和治的媽媽點頭說道。

　　「平時阿吉會出去嗎？」

　　和治的媽媽仔細回憶了之後， 才回答道：「不會， 一般阿吉都只呆在客廳裡，尤其是這麼熱的天氣，屋子裡有空調， 它喜歡涼爽的地方。」

　　平時不喜歡出去的家貓， 突然離開涼爽的環境……小八若有所思：「從它離開客廳到之後的一段時間裡， 您有聽到它的叫聲嗎？」

　　「沒有。」和治的媽媽很肯定地說，「如果不是落地窗打開的聲音讓我探頭看了一眼，我可能都不會發現它離開了。」

　　「是這樣啊……」小八想了想，道，「那在它打開落地窗之前，您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唔，可能是類似於鳥類撲騰翅膀的那種聲音？」

　　她方才在院落裡觀察過，和治家一樓的廚房和客廳的窗戶是一朝南一朝西，此時，在室內還開著空調的情況下，廚房的窗戶也留著大約十釐米的縫隙——大約是留作通風用，如果這是和治媽媽的習慣的話，那麼在昨天，她在准備午飯的時候，廚房窗戶應該也是保持這種狀態。

　　在這樣的前提下，如果院落裡有什麼動靜的話，和治媽媽理應會聽到。

　　「鳥類翅膀撲騰的聲音……」和治媽媽皺著眉頭想了想，忽然想起來了，「啊，對！在阿吉出去之後，我確實聽到了那種翅膀扇動的聲音！好像就在我們院子裡，我以為是什麼海鳥落在我們家院子裡，但我對這些不是很感興趣，就沒有出去看……」

　　小八轉頭看了看落地窗外，和治家的院子裡有一株很高大的樹，枝繁葉茂，位置恰巧擋住了夏日裡過於熱烈的陽光，免得房子被烤成火爐。

　　「大致情況我了解了，我會幫忙尋找阿吉的。」把自己想知道的內容都問的差不多了，小八合起用來做筆記的本子，准備離開前她啊了一聲，「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您家的阿吉是男孩子這件事，您有沒有告訴過什麼人？」

　　和治的媽媽奇怪地看了這個自稱是偵探的少女一眼，對方穿著一身方便活動的運動T恤和短裙，外面罩了一件極薄的紅色防曬衣，臉上架著一副淺茶色的半框眼鏡，從身段發育來看，應該是國中生，如果說之前的問題還算是能理解的話，這最後的一個問題……

　　「我和同一個街區的加門太太聊過，但對方一點都不相信我家阿吉是男孩子，還說什麼三花只有雌性沒有雄性……我很生氣，就沒理會她。」和治媽媽說道，「倒是她的先生還算明事理，聽說我和他太太的爭執之後，專門帶著禮物上門來道歉，還說我家阿吉的確是男孩子。」

　　「對方是不是從事什麼和貓或者寵物有關的職業？」小八問。

　　和治的媽媽驚訝得愣了一下：「對、對的，加門先生好像是開寵物店的，就是在街口的那一家。」

　　「非常感謝，有消息了我會過來告知您的。」

　　小八和和治媽媽告別之後，轉了個彎，便跑了起來。

　　她倒是有想過變貓咪然後問問看附近貓咪有沒有看到過那只三花，但是吧……至今她都不知道要怎麼變成貓又怎麼變回來……

　　萬一變不回來了怎麼辦……

　　不過情況倒是大致清楚了，現在需要弄清楚的大約就是那只三花阿吉還在不在那裡……

　　小八想著，一路跑到了街口的寵物店：這幾天實戰訓練課程下來，她發現自己的體力非常好，好像不管跑多久、做多少劇烈消耗體力的運動，都跟完全沒有消耗體力一樣，簡直是不可思議。

　　國木田老師甚至懷疑她的那個極具攻擊性的「特殊能力」同時還附帶給了她極高的體力。

　　某種意義上來說，猜得很對。

　　小八回憶起家裡書房最顯眼的玻璃櫃中陳列的運動會獎牌，能夠在一群擁有「超能力」的同學中力拔頭籌拿到長跑短跑等多項體育項目冠軍，而且是同一場運動會裡多個田徑運動項目，聯系小學和國中的運動會多數只有一兩天，這其中還包括了預賽和決賽……

　　這個身體從以前開始就體力充沛得驚人——不知道是不是呼吸法的原因：在夢裡教導她「星之呼吸」的緣一哥說過，在保持呼吸法的時候，身體是不會疲倦的。

　　她使用的是一種名為【全集中呼吸·常中】的呼吸技巧，多年以來已經完全成了她的本能，即使是在失去記憶的現在，哪怕頭腦已經不記得了，身體依然保持著這種特殊的呼吸法，這也是為什麼她從未感覺到疲憊的原因。

　　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過了至少兩公裡的路，卻一點氣喘出汗的跡像都沒有，戴著淺茶色半框眼鏡的女孩仿佛是一路優哉游哉慢慢走過來一樣，呼吸平穩地推開了寵物店的大門。

　　「歡迎光臨！」一個穿著寵物店制服圍裙的少年迎了上來，從面相看，對方應當只有十七八歲的模樣，她進來之前，正在笨手笨腳地清掃一個貓廁所。

　　「店長不在嗎？」小八左右張望了一下，問。

　　「啊，店長去給客戶送預定的寵物了，才出門沒一會兒，您是要買什麼動物嗎？」少年說道，「您可以先在店裡看看，如果看中哪只了跟我說，店裡寵物的價格我還是知道的。」

　　「不，我是和店長約好了今天來拿說好的三花貓的，」小八嘆了口氣，「臨時有安排改了時間怎麼也不跟我說一下，這麼熱的天，跑一趟很難受的啊……」

　　「欸？」少年愣了一下，「店長剛才就是提著一只三花貓出去了……難道是去送給小姐您的？」

　　小八一臉茫然：「如果他沒有第二個要買三花公貓的客戶的話，那應該就是我的了……可是我沒告訴他我家地址啊，他把貓送去哪裡了？」

　　「店長出門之前有和客戶確認過地址……您沒收到店長的消息嗎？」少年問，他沒有一點懷疑：如果只是三花貓那可能是誤會了，但三花公貓多稀罕，店長昨天才弄到，還刻意讓他保密，因為是給某個客戶弄的，如果被別的客戶知道要弄第二只，店長也沒那渠道了……他沒出去大嘴巴傳，那麼，知道這家店裡今天會賣一只三花公貓的，除了店長，就只有定三花公貓的客戶本人了。

　　小八伸手摸口袋，結果身上四個口袋都摸遍了也沒找到電話，然後恍然大悟：「……啊，想起來了，出門的時候我嫌手機放兜裡太熱，就扔在家裡了。現在回去拿手機也來不及了……算了，你告訴我地址，我現在過去，這麼熱的天，也不好讓店長白跑一趟。」

　　十分鐘後，拿到地址的小八叫了個的士把自己送到海濱碼頭附近，付了錢讓的士先離開後，她迎著微鹹的海風，嗅了嗅。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有過轉換成貓咪形態的緣故，她發現自己現在的嗅覺被增強了很多，雖然現在人形狀態下還比不上貓咪形態的時候的五感，但相較於常人，她的耳目聰明程度，已經到了一個新的境界。

　　就像現在，她可以清晰地聞到風裡裹挾著的海水的腥鹹味，夾雜著多個人的氣味，貓的氣味……以及硝煙味。

　　小八皺起了眉頭。

　　她記得自己的家庭教師在偵探社裡偶爾提到過，盤踞在這個海濱城市裡的巨大黑影……

　　黑發微蜷的女孩四周張望了一下，迅速借助周圍規格不同高矮不一的集裝箱爬到了視野遼闊的高處，看到了這個海濱碼頭的全景。

　　旁邊的車道上人流量還不少，如果是軍警在這裡和什麼勢力交戰的話，沒道理不去疏散群眾，也就是說，現在在這個海濱碼頭的某一處點燃那股槍戰的硝煙味的，只可能是國木田老師提到過的那個勢力——

　　港口黑手黨。

　　大致確定了硝煙傳來的方向，小八小心地從高處下來，順著風裡的貓的氣味傳來的方向跑去。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要找的人和貓，並不在硝煙傳來的方向上——准確地說，兩者是在同一個大方向上，但隔著相當的距離。

　　不過……小八邊跑，邊還忍不住轉頭看那個方向。

　　稍微有點奇怪啊，這個城市的港口黑手黨已經張狂到了大白天和什麼組織勢力開戰的地步了嗎？

　　一般交易或者交易失敗開戰的話，不都是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嗎？

　　雖然這個國家黑幫是合法企業，但並不代表被警察逮到他們的違法犯罪證據之後，他們能不被送進監獄啊！

　　另外，雖然聞到了使用槍支產生的硝煙味，但至今為止還沒有聽到槍聲……消yin器？不對，火拼的話不大可能每個人的武器都裝消yin器，而且就算是消yin器，也不至於什麼聲音都聽不到……

　　更何況都開始火拼了，也沒裝消yin器的必要了

　　心中疑慮重重，小八臉上卻什麼都沒有透露出來，在看到不遠處某個集裝箱後單獨一個人惴惴不安地等候的男人時，她放慢步伐，晃晃悠悠地從集裝箱後走出來，出聲：「前面的加門先生，能麻煩您把從鄰居家偷走的三花貓阿吉還回來嗎？」

　　男人很明顯地被嚇了一跳，整個人都顫了一下，回頭發現說話的只是個十四五歲模樣的少女時，他的表情一下子安定了很多：「你、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啊……另外，你誰啊！」加門先生色厲內荏地吼道。

　　他根本不記得自己有見過這麼個女孩子。

　　雖然年紀不大，但已經看得出來長得非常漂亮，沒道理見過會不記得的。

　　「噓……」年輕的女孩把食指豎在嘴唇前，做出「請安靜」的動作，「最好不要發出太大的動靜哦！和您約好了在這裡交易貓的那位黑幫人士，似乎正在跟另外的組織開戰呢！您也不希望他們發現這裡有兩個路過的，然後為了滅口順手就殺人吧？」

　　她彎了彎嘴角：「畢竟，不能確保勝出的那個組織，是和您約好買貓的黑幫人士所在的組織。」

　　「什、什麼黑幫……」加門先生擦著額頭不斷沁出的汗珠，也不知道是天氣太熱了，還是心情太緊張了，「我、我聽不懂你說什麼……」

　　「其實事情很簡單哦。您聽太太說，同一個街區的山宇太太宣稱她家的三花貓阿吉是男孩子，便借著上門道歉的機會，確認了這個事實。您是開寵物店的，知道三花公貓的出現概率有多低，四十萬分之一的幾率，不管是追求稀有還是科研所需，都讓三花公貓一直處於有市無價的狀態。」黑發的女孩輕輕地推了推淺茶色的半框眼鏡，微笑說道，「可能是這個時候，您從您的某個客戶那得知，對方正在尋找珍稀的寵物，比如三花公貓之類的，於是您就起了盜竊的心思——我想對方出的價格應該很誘人吧？」

　　「別、別開玩笑了！」加門先生氣急想反駁，又顧忌剛才這個女孩說的旁邊有什麼組織在火拼，只得壓低聲音，「那只、那只叫阿吉的貓是養在室內的，而且它失蹤的時候是中午，山宇太太一直在屋子裡，我、我要怎麼才能翻進山宇家的屋子裡把貓偷出來？」

　　「你不能進去，但是阿吉可以出來呀！」女孩理所當然道，「貓並不是為了吃而捕獵，捕獵是它們的天性，聽到鳥類翅膀撲騰的聲音，肯定會過去看一看——作為寵物店老板的你深知這點，弄了捕貓籠，在裡面放了一只翅膀受傷的麻雀，用麻雀掙扎的動靜引來在客廳的阿吉。

　　「山宇太太說，沒有聽到阿吉的叫聲，這是因為這個時候的阿吉處於捕獵狀態中，為了不驚動獵物，它不會發出聲音來。而當它順著麻雀掙扎的聲音進了捕貓籠，籠子裡的機關就會自動關閉入口，將它關在裡面——為了以防它受驚後叫出聲，你給它打了麻藥，讓它昏睡過去，然後聯系了那位客戶，約好了今天在這裡會面交易。

　　「至於猜測您的交易對像是某位黑幫人士這點，我在過來的路上聞到了槍戰產生的硝煙氣息，恐怕是這個海濱碼頭的某一處正在發生槍戰，之所以一點聲音都聽不到，大概是有類似『靜音』之類的異能力者阻斷了聲音的傳播，沒有引起騷動吧？如果交戰中有軍警等官方勢力的話，附近的普通民眾肯定已經被疏散了，但並沒有什麼疏散信號，再加上他們百般掩飾自己的動靜，也就是說，交戰雙方都是見不得人的，往這個方向考慮的話，最見不得人的不就是黑幫組織的火拼麼？

　　「海濱碼頭很適合作為那些見不得人的交易的活動地點，您的那位客戶和您約好了今天在這裡交易，大約是想在完成某一宗交易之後，順手接走三花公貓，好和交易結果一起帶回去向BOSS報喜吧？可惜沒想到的是，約定好要交易的組織反悔了，於是他們陷入了火拼，而到了時間依然沒見到交易對像的您因為客戶的特殊身份和這個地點產生了不好的聯想，但又不敢離開，怕事後受到客戶的報復，所以又焦急又恐懼地在原地等候——我說的對嗎，加門先生？」

　　加門先生的臉白得嚇人。

　　那個年紀不大的女孩把每一件事都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像是……

　　就像是她親眼所見一樣！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加門先生恐懼地問，這絕對不是普通人吧！

　　女孩一愣，隨即笑得無辜又可愛：「我只是個很菜的學著人家名偵探風範的小菜鳥而已啦，不用把我放在心上。」

　　「怎麼可能……」加門先生難以置信。

　　女孩似乎還想說什麼，忽然神色一肅，目光立刻轉向另一個方向：「有人過來了。」

　　另外，風裡的硝煙氣息淡了很多。

　　……難道說？

　　小八心頭一驚，顧不得其他，直接快步上前拉住加門先生，另一手拎起對方放在腳邊的貓包，就要扯著他往外走：「趕緊走！這裡很危……」

　　「咳咳……」

　　風裡傳來咳嗽的聲音，很虛，但不知為何，小八的背脊瞬間冒出冷汗：危險！

　　「咳咳……兩個路過的麼？算了，干掉好了。」

　　明明聲音的主人尚未露面，小八心頭卻有極其強烈的危機感，告訴她，即使如此，危機也已到來！

　　不假思索，她一把推開加門先生，自己則借著反衝力一個打滾直接離開原地數米遠——幾乎是兩人從原地離開的瞬間，泛著不詳紅光的黑布一樣的東西直接從水泥地底鑽出，直刺向上！

　　「嗯？沒打中？」

　　這次，小八終於看到了那個咳嗽聲的主人，對方的面容很年輕，但兩鬢頭發卻是從根部的漆黑漸變到尾部的雪白，臉頰是咳嗽產生的病態紅暈，當他放下咳嗽時掩嘴的手，她看到對方的嘴唇很是蒼白。

　　一個看起來很虛弱很不健康的男性。

　　「啊……啊啊！」加門先生似乎終於從差點一腳踏入三途川的驚恐中回神，竟然發出凄慘的叫聲，手腳並用往後退又掙扎著爬起來，竟然直接背對著那名年輕男性逃跑了——這動靜一下子把他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了。

　　糟糕了！這種時候背對對方還叫，死得更快啊！

　　小八心頭一驚，忙左右環顧，發現不遠處有一根鐵棍，當即衝過去撿起。

　　「咳咳，雖然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看到……不過為了以絕後患，還是請你們下地獄吧。」鬢角頭發雪白的年輕男性平復了咳嗽，那泛著不詳紅光的黑獸再次在他身邊出現，微微昂頭，直衝向正背對他逃跑的加門先生！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一個聲音，明明應當是在千分之一秒的緊迫時刻，那個聲音聽起來，依然溫和得宛若在念詩一樣：

　　「星之呼吸·三之型·仲夏夜之夢！」

　　比黑獸更快的是一道銀河般的光輝，即使在明朗的夏日晴空之下，那宛若銀河的輝光依然耀目，卻又迷離得宛若仲夏夜之夢——正如它的名字一般。

　　在輝光範圍之內，黑獸仿佛是被吞噬了一般，消彌了身影——但作為黑獸的駕馭者，即使眼睛沒有看到發生了什麼，從他的異能力【羅生門】——即黑獸的本質——身上傳遞來的信息，也清楚了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在那個瞬間，每一點亮起的星子，都是一點刀光。

　　無數的刀光落在黑獸上，生生地擊潰了他的【羅生門】。

　　這樣的刀……法？

　　輝光散去，年輕男性看到了那個突然從旁衝出、從他的【羅生門】下救下那名中年男人的女孩手裡拿著的……

　　是一根鐵棍。

　　非常常見，隨處可見，上面鏽鐵斑斑，還帶有什麼衝擊導致的凹進去的痕跡，很明顯是被人丟棄的、毫無用處的廢鐵。

　　但在那名少女手裡，卻發揮出了那樣的光芒。

　　「咳咳，能夠擊潰我的【羅生門】……很不錯，你有被獵殺的價值——初次見面，在下港口黑手黨的芥川，」他放下掩著嘴唇的手，黑色風衣的下擺無風自動，漸漸扭曲成黑手的模樣，「是要殺了你的男人——下地獄之後請不要忘了告訴閻王這一點。」

　　原來那個黑獸是他的外套變成的，異能力？

　　小八一只手抱著貓包，另一只手單手執棍，護著身後已經嚇癱在地上不會動的加門先生，面容嚴肅：外套變成攻擊的黑獸的異能力……操控衣服的超能力嗎？看起來很像啊，從對方的應對來看，他應該是只能操控他自己身上的衣物，並不是可以操控一定範圍內的衣物——如果是後者的話，她和加門先生現在就已經死透了。

　　「加門先生，你還能跑起來嗎？」小八目光緊緊盯著那個自我介紹叫「芥川」的男人，不敢移開，只能小聲和被她護在身後的加門先生說話，但沒有聽到回音——小八仔細辨認了一下身後加門先生的心跳和呼吸聲，確認對方已經暈過去了。

　　……喂，這種時候能不能不要暈得這麼利索啊！

　　貓咪在貓包裡瑟瑟發抖，唯一好的是，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了氛圍的可怕，它並沒有掙扎，這至少讓小八不用分心去止住貓包的動靜。

　　嘖……剛剛那個什麼仲夏夜之夢是情急之下用出來的，而且按照夢裡的那個緣一哥的教導，正常來說應該要雙手持刀，但方才她為了護著貓包，只能單手，【型】都差點沒能完成，再給她一次機會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現一次——另外，對方的黑獸看起來只有一條，但如果能分裂的話……

　　如果是沒失憶的接受過緣一哥教導的自己大概還能一戰，換成連【全集中呼吸·常中】都靠本能的失憶了的自己……小八做出了極為明智的判斷：打不過，跑吧！

　　不再遲疑，小八後退半步蹲身，直接放下鐵棍騰出手來將昏迷在地的加門先生扛在身上。

　　小八拒絕去想一邊抱著貓包另一邊扛著個大男人的自己現在是個什麼形像。

　　幸好加門先生個子矮小，換個高大點的可能她都扛不起來了——怎麼說小八都是個才十四歲的國中女生，【全集中呼吸·常中】雖然讓她體力永不枯竭不會感覺到疲憊，恢復速度加快，但並不能增強她的力量。

　　但小八的行為激怒了那個男人：「面對我，竟然敢放下你的武器……就這麼不把我放在眼裡嗎！」

　　憤怒的咆哮聲伴著從地底刺出的黑獸，險而又險地擦過小八護著貓包的左手臂——在千鈞一發之際，小八及時往右邊跳開，避開了這一擊。

　　黑獸在她的胳膊上留下了一道不見血的紅痕。

　　火辣辣的疼。

　　「我覺得那根剛撿的鐵棍算不上武器……」小八忍著疼，齜牙咧嘴地說，努力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這次芥川沒有再說話，而是徑直用行動代表覺醒：那原本只有一頭的黑獸驟然分裂出無數個，從四面八方朝她襲來！

　　沒辦法全部躲開的——除非她放棄掉身上的加門先生這個大包袱！

　　小八很快做出了這個判斷，並略微挪動身體，做出犧牲部分非要害部位受傷以保全兩人的決定——但在黑獸襲來之時，她的視野忽然被一片沙色的風衣掩蓋。

　　……哎？

　　漫天的黑獸在接觸到這個沙色風衣的男人時，驟然消失。

　　「好啦，到此為止了。」清朗磁性的男人聲音用極為輕快的語氣說道，「只是無意間路過而已，從這裡也看不到你們那發生了什麼，用不著這麼下殺手吧？芥川，你就是因為這樣，才會一直得不到你的老師（我）的認可啊。」

　　小八聽到那個一直咳嗽的聲音驟然一停，海風中甚至捕捉不到他呼吸的氣音——不會是被這個人說的話給氣死了吧？

　　「……我明白了，今天就放過他們，如果下次遇到——」

　　那個聲音沒再說什麼，小八聽到了靴子擦過水泥地的聲音漸漸遠去。

　　是走了嗎？

　　「好啦，已經沒事了，可以放下這個大叔了——這麼可愛的小姐不適合背著負重呢！」方才突然出現擋在她面前的男人轉過身來，在小八看清楚他長什麼樣子之前，已經先伸手把加門先生從小八肩頭推下去了。

　　加門先生的腦袋重重地磕在了地上，一下子把昏迷的他給磕醒了：「好痛！」

　　小八沉默地看了看剛才動手的男人：是無意的，還是故意的？

　　如果是故意的話，他和加門先生有仇嗎？

　　這個時候，她才看清楚突然冒出來救了她和阿吉還有加門先生的人長什麼樣：他的個子很高，目測超過一米八，沙色長風衣，裡面是黑色修身馬甲和白色豎條紋襯衫，領口點綴著交叉的波洛寶石領結。

　　他似乎在來這裡之前就受了不輕的傷，露在外面的脖頸和袖口伸出的手腕上都纏著繃帶，一路延伸到衣服裡面。

　　但身上沒有消毒水或者藥物的氣味，也沒有血腥味……有點奇怪，這些纏著的繃帶下面——他真的受傷了嗎？

　　小八按下自己不動聲色打量的目光，仰起臉認真道謝：「謝謝這位先生您救了我！」

　　「這個不妨事，小姐是不是應該先報個警？另外你手臂上的傷也要處理一下。」這個面容清俊好看的男人微笑道。

　　軍警已經匆匆往剛才黑手黨們交戰的地方去了，顯然沒必要再去報告方才黑幫火拼的事，不過小八這裡還有另外一個要報案的事。

　　三花貓不值錢，但是三花公貓是非常值錢的，加門先生的偷盜行為顯然是已經到了可以去警局報警立案的地步，只是考慮到失主是山宇家，小八想了想，借助路邊的公共電話，給和治的媽媽打了個電話——在離開和治小朋友家之前，她有記下山宇家的座機號碼。

　　在電話裡，小八將這一切的前因後果都告訴了山宇太太，包括三花公貓的稀有程度，至於最後到底要不要告偷走他們家阿吉的加門先生，那是山宇太太自己該判斷的事。

　　片刻後，小八帶著貓包裡的阿吉和醒過來了雖然磕了一下但是不嚴重還能自己走路的加門先生，到了距離最近的警署裡，直到山宇太太還有和治小朋友匆匆趕來。

　　——顯然，山宇太太並不准備息事寧人。

　　在警員的詢問下，加門先生已經把他做的事都招了，跟小八之前的推理一模一樣。

　　不過這和小八關系不大，接受了委托的女孩把阿吉交還給了和治：「好啦，物歸原主，看，姐姐說話算話吧！」

　　「嗯！」小男孩抱著失而復得的三花貓開心地笑了，「謝謝姐姐！啊，隔壁嬸嬸提到過的雇佣偵探要的委托費……」

　　他在身上摸了摸，發現自己沒帶：「放在家裡了……」

　　「沒關系呀，下次來偵探社的時候給我就好啦！現在的話，和治還是先和媽媽一起先帶阿吉去寵物醫院吧——阿吉受了很多苦呢，要好好照顧它哦！」黑發微蜷的女孩彎下腰，摸摸和治毛躁的腦袋，溫和說道。

　　「嗯！我會的！」

　　目送和治小朋友抱著三花貓朝他媽媽跑去，小八正想給偵探社的國木田老師回個電話，卻被按住肩膀，生生給按著坐到了一旁的長椅上。

　　「人家已經回到媽媽身邊了，你也該看一下自己了吧？」剛剛不知道去了哪裡的那位先生嘆了口氣，面上雖然還帶著笑，卻有些無奈，「手臂上的傷還是得處理一下啊——女孩子的身體可不能留下傷疤呢！」

　　他手上拿著一個醫藥箱，上面有警署的標志，顯然，方才他不見的那段時間，是找警員借醫療箱去了。

　　「沒關系的，都沒出血……好痛痛痛！！！」小八的婉拒在對方把沾了藥水的棉簽按上去之後瞬間變成了慘叫。

　　「芥川的【羅生門】可不是什麼簡單的東西，不能因為它沒見血就放松啊！」男人伸出手，沿著那道條狀發紅隆起的紅痕劃過，然後才又用一支新的棉簽重新沾了消毒藥水塗上去。

　　小八敏銳地感覺到，在男人的手指劃過紅痕的時候，有某種殘留在傷口上的力量，消失了。

　　聯想到方才那鋪天蓋地的黑獸在碰觸到他時突兀消失的畫面……和上條當麻類似的消除類的異能力者？

　　和學園都市那位神淨討魔相似，這位應該是接觸才能使異能消失。

　　——但也有可能只需要注視就可以消除，但為了隱蔽所以故意弄成需要接觸才能消除的樣子。

　　「不是的哦，我的能力就是需要接觸才能起效，另外，和學園都市的那一位不一樣，他的能力是只存在一只手裡，而我是不受自己控制的全身被動釋放。」像是看穿了她在想什麼，青年一邊給小八塗消毒藥水，一邊輕聲說道，「也就是說，只要我活著，我的異能力效果就會一直起效，所有觸碰到我的主動型異能都會失效。」

　　小八愣住了，只是萍水相逢，為什麼要告訴她自己的異能力，這不是應該嚴防死守不讓別人知道嗎？

　　然後她才想起來，自己還沒問這位先生的名字：「非常感謝您救了我，請問您的名字是？」

　　「要感謝的話，不要告訴別人遇到我，就可以了——你應該猜得到吧，我和那個剛才攻擊你的黑手黨有一定關系，為了以防麻煩，請在事件裡隱去我的存在，可以嗎？」穿著沙色風衣的青年這個時候已經把那處傷口處理好了，聽到小八的話，他輕輕笑了一聲，道，「至於名字的話……等到下次見面的時候告訴你。」

　　下次？

　　小八懵了，名字也不知道，對方住哪裡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確定會有下一次見面的機會？

　　除非……

　　他跟蹤自己！

　　「我如果跟蹤你的話，以你的警惕性，早就發現了吧？」

　　也對哦，她的五感靈敏程度可不是蓋的……哎？

　　他怎麼知道的？

　　怎麼看都是至少背地裡調查過她才能得出這結論吧——從這點看，這位突然出現的救命恩人身上的疑點多了不止一個兩個啊！

　　小八剛想抬頭問，卻發現方才還在身邊的青年已經消失不見了。

　　警署裡人來人往，她左右茫然張望，卻怎麼都沒找到那個沙色的背影。

　　只有身邊那個還沒有收拾起來的醫藥箱，說明方才的人並不是她的幻覺。

　　「怎麼到警署來了？」從大門外匆匆跑進來的金發男人一看到了坐在長椅上的女孩，立刻快步走來，「我接到警部的消息……你受傷了？！」

　　國木田看到旁邊打開的醫療箱，嚇了一跳。

　　因為其中涉及到了港口黑手黨，警署在受理了這件案子之後發現源頭竟然是一個小孩去武裝偵探社委托找貓，便一個電話打到了偵探社。

　　從警方轉述的加門先生的供詞中，國木田獨步已經猜到了小八在海濱碼頭遇到的人乃是港口Mafia的禍犬，芥川龍之介！

　　擔心學生受傷不輕的他這才放下本來計劃的事項，急匆匆趕來。

　　「國木田老師？」小八呆了一下，忙解釋道，「不，只是不小心被劃了一下，有人太緊張了，才給我上藥的。」

　　她把傷口亮給國木田獨步看，雪白的胳膊上長長的紅痕雖然看起來很可怕，但一沒出血二已經塗了藥水，國木田方才緊張的心才放下來：「有人？」

　　他注意到了學生話中的重點：「什麼樣的人？應該要好好謝謝人家。」

　　小八想了想，道：「大概是個……好心人吧。」


第22章

　　回到偵探社的小八被國木田拎著脖子就跟拎著只貓咪一樣拎到了沙發上。

　　國木田獨步雙手環抱， 面無表情，眼鏡反光極為嚴重：「好了，現在把事情從頭到尾說清楚。」

　　整一個黑暗大BOSS形像。

　　小八縮了縮脖子， 從自己把和治送回家詢問她媽媽開始說起，中間去寵物店向一無所知的店員套話， 最後到碼頭找到加門店長，不慎驚動了似乎是處理完衝突的港口黑手黨，最後險而又險地逃生成功。

　　「那個港口黑手黨的『禍犬』不會這麼容易放棄獵物， 你做了什麼？」國木田獨步以自己的教師資格擔保， 這丫頭絕對隱瞞了什麼。

　　「這個我也不知道啊……」小八這句是真心實意的：她根本不知道那個沙色風衣的青年說的話到底有什麼隱藏意思，才讓那個芥川放棄掉殺了她和加門先生的念頭。

　　他有提到「你就是因為這樣，才會一直得不到你的老師的認可啊」， 難道那個青年和那個港口黑手黨的「禍犬」的老師，有什麼關系，因為這層關系，所以讓芥川放棄了殺人的念頭？

　　……那麼， 問題又回到了原點， 那個救了她和加門先生還有阿吉， 但又要求她保密他的出現的青年， 到底是什麼人呢？

　　說什麼「下次見面的時候告訴你名字」……

　　小八稍微有點不太爽地想。

　　——感覺自己被糊弄過去了。

　　「那麼，對於這次的事件， 你有什麼要說的嗎？」國木田獨步推了推眼鏡， 道。

　　小八沉默回憶了一番自己的行動，低頭開始做檢討：「我不該冒進的，到碼頭注意到風裡的硝煙味， 推測出和加門先生做交易的是黑幫人士的時候， 就應該打電話到偵探社求助， 而不是抱著僥幸心理，一個人去見加門先生……更早的時候，發現和治家丟的是價值非常高的三花貓的時候，就應該讓山宇太太直接報警，尋求警署幫助，而不是自己一個人去調查……」

　　女孩一口氣把自己行動中多個處理不當點全梳理開來，倒是讓原本打算訓斥一番的國木田獨步發現自己已經找不到話說了——都被這丫頭自己給說完了。

　　「……咳，既然你注意到了，下次就不要再犯這樣的毛病！」國木田獨步端住作為教師的架子，「你不是偵探社社員，只是個普通市民，這種時候更應該求助英雄和軍警的幫助，而不是一個人貿貿然跑過去！這除了送命沒有其他結果！」

　　戴著淺茶色半框眼鏡的女孩做出深刻檢討的模樣，誠心悔過的模樣讓國木田獨步放棄了再繼續這麼教訓的打算，轉而道：「不過你做得也還不錯，保護好自己的前提下，也保護好了其他人……要喝氣泡水嗎？」他打開偵探社的冰箱，問。

　　「啊，我要藍莓味的！」小八不假思索道，並決定將「如果那個青年沒有出現，自己正准備以犧牲非必害部位的受傷換取兩人一貓存活」這件事嚼碎了咽進肚子裡，絕對不能說出來……

　　說出來的話，迎接她的，大概就是國木田老師的獨家地獄卷套餐了。

　　「說起來，亂步先生呢？」小八環顧四周，發現沒有看到那位熱衷於在偵探社全員忙成狗的時候優哉游哉吃粗點心、並且以其超絕的智商鄙視一眾凡人、偏偏又像是吃可愛多長大一樣根本不會讓人升起討厭的心思來的名偵探先生。

　　國木田獨步思考了下小八剛才的說法，沒有找到什麼問題，芥川放過她的原因連她也一頭霧水，再這麼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麼結果來，他暫且放下了這個疑慮，聽到小八的話，隨口道：「你去幫山宇和治找貓的時候，九州那邊的警署有棘手的案子請亂步先生出馬解決，他已經出發去機場了。」

　　「這樣啊，我還想請教亂步先生問題呢。」小八稍顯遺憾地說，但很快又恢復過來，「算了，等亂步先生回來了再請教也可以！」

　　第二天，和治送來了一只手工縫制的三花貓布偶，只有拇指頭那麼大，做工雖然不是特別精細，但貓咪的憨態可掬卻一覽無余。

　　「哇，這個是阿吉嗎？」小八把這只只有她手指頭那麼點大的布偶貓咪拿起來看了看，「好可愛！」

　　「是媽媽做的阿吉哦！但是最關鍵的不是這個！」和治見小姐姐沒有發現他真正要給的「酬金」，急了，「是『積累好運』啦！」

　　「……哎？好運？」小八一愣，繼而想起什麼來，「啊，三花公貓在本土文化中的寓意是『招財』，由此延伸出『好運』來的嗎？」

　　「不是哦！是我的『異能力』！」這次和治小朋友尤為得意地解說道，「我的『異能力』是『積累好運』，可以附加在沒有生命力的道具上，如果是附加在本身就有『好運』意味的物品上，會發揮出更好的效果來！我把我的能力附加在了這個媽媽做的阿吉的布偶上，姐姐把它帶在身上，它就會開始積累姐姐平時的『好運』哦！裡面已經存了我最近一年存下來的『好運』了！等到姐姐需要使用積累下來的『好運』的時候，只要把阿吉布偶肚子上的抽繩抽掉就可以了！如果遇到很糟糕的情況的話，幸運結也會自動散開，用積攢的好運幫助姐姐的！」

　　小八把布偶翻過來，發現貓咪布偶的腹部確實用紅色的繩子打了一個幸運結。

　　她收下這個布偶，看著和治跑去和他的小伙伴們一起玩耍，開始思索從現在開始積攢「好運」到學園都市入學考的時候用掉能不能讓她入學成功……

　　另外這個異能力聽起來真玄學……

　　小八把這只貓咪布偶收在口袋裡，轉頭去繼續寫剛剛寫了一半的《神使》中篇——本來嘛，以小八鴿子精的本質，哪怕剛開新坑正在熱頭上，也做不出才肝了三萬字第二天接著肝字數的事來，她原本的打算是優哉游哉地寫完中篇再隨便找個出版社投稿，如果過稿就寫下篇，沒過稿就順理成章坑掉。

　　坑掉之前她會記得把這本沒有結局的書扔到網上去免費公開的。

　　能坑幾個是幾個嘛！

　　但是沒有想到的是，織田先生那天問她要了前篇的稿子——這裡得提一下，織田先生的做派和她那位監護人諭吉先生一樣有點老派，便利的電子產品不用，而是喜歡手寫稿，所以他用偵探社的打印機把小八《神使》的前篇打印出來，好帶回家去仔細看。

　　如果不是偵探社沒地縫可以鑽，小八大概早就鑽下去了……

　　——諸位，試想一下周樹人先生拿了你中二程度爆表的小說稿子，說要去仔細研讀，請告訴我，有誰會不想當場投河呢？

　　然後麼，第二天，出版織田先生作品的圓川書店的編輯就找上門來了。

　　也就是現在正捧著杯熱茶，坐在偵探社的會客廳裡，和福澤諭吉先生一起聊天說話的那位地中海男士。

　　據織田先生說，他那天拿著小八的稿件在看，遇到了來催稿的編輯，對方以為這是他新寫的小說，湊過頭來看了個開頭就覺得很有市場，結果聽織田先說是偵探社社長的後輩寫的，所以今天一大早，就派了編輯來偵探社找這位新人作者。

　　「那個人不是織田先生的編輯吧？」偵探社的事務員小聲說著悄悄話，她偶爾見過幾次那位會在樓下咖啡廳催稿織田先生的編輯，地中海情況並沒有目前正和社長說話的那位那麼嚴重……

　　「聽說是圓川書店專門負責輕小說類的編輯，小八小姐寫的那本小說是走的輕小說路子，正好圓川書店正在思考如何擴大年輕一輩的閱讀市場，最近正廣招輕小說稿呢！」消息靈通的另一個事務員說道，並不知道在路過的小八耳中，她就這麼暴露了自己輕小說中二愛好者的身份……

　　能知道這麼多堪稱業內動向的，安堂小姐看起來平時裡沒少看輕小說啊……小八在心裡自言自語道，目光還盯著屏幕，心思卻不知道飛去哪裡了。

　　目前她還沒成年，所以是否和出版社簽約出版小說還需要經過監護人的同意，福澤諭吉在詢問過小八的確喜歡寫作後，又讓偵探社樓下的法律事務所幫忙看了圓川書店編輯帶來的合同，確認沒什麼問題之後，才讓小八簽下了合同，當然也沒忘補上他作為監護人的簽名。

　　——在發現自己帶來的合同居然被橫濱律師界有名的訴訟律師拿在手裡看的時候，編輯的地中海泛起了更亮的反光，他手裡攥著的手帕也濕得更快了……

　　這就是現在小八乖乖坐在電腦面前碼原本准備開學後再慢慢寫的《神使》中篇的原因。

　　算了，輕小說大部分也就十萬字，和網文動輒幾百萬字的長篇巨著比起來實在太短小了，不就差個七萬嘛！看我一天……不，還是三天吧……等等後天有甜品特價那不如一周好了，欸突然想起來新一前輩說馬上要從國外回來了到時候肯定沒空碼字，不如一個月後交稿吧……

　　「小八。」福澤諭吉淡淡地叫了一聲。

　　小八頓時背脊一緊。

　　……怎麼能一個月交稿呢，當然是兩天內搞定啦之後就能盡情浪啦！

　　「啊，福澤先生不用要求這麼嚴格！」圓川書店的河間編輯擦著額頭的汗珠，繃著笑臉道，「小說嘛，都是要精雕細琢的，如果強逼著寫的話，反而寫不出來靈氣呢！我今天過來只是來和您商討簽訂合同的……不過楨姬老師有新的稿子的話，我能一並帶回去也是好的。」

　　他此次來偵探社的目的之一是確認在織田老師口中「一下午就寫出了這個開頭的新人作家」是不是真的，確認沒有其他人代筆，那就簽訂合同，另外，如果能現在就把《神使》中篇的稿子也帶回去，可算是意外之喜了，他也有足夠的時間查看內容，以防這本開篇驚艷的小說後期走歪。

　　——因為是「初次涉及寫作的新人作家」，圓川書店怕才剛剛步入寫作之路的萌新掌控不好文章張力，所以特意找了一位編輯專門負責小八——反正他們現在輕小說線還沒鋪開編輯還夠用呢——讓小八寫完一部分後交一部分，如果有什麼不太適合的地方，可以馬上改正。

　　畢竟，比起那些已經出版了不止一本的「老鳥」，新人作家的作品雖然銳氣十足，但同時也容易出現巨大的缺陷：比如太過忠於自己的想法表達，和市場背道而馳啊，拼命扶持根本不會受讀者歡迎的女性人設上位女主角啊，為了所謂的「思想深刻」放飛自我寫個自我感覺良好實則糟糕透了的情節啊……

　　用網文用語一言以蔽之：毒點。

　　作為一個資深的輕小說編輯，河間見過太多開篇驚艷銳氣十足的小說中後期走崩，多數就是上面提到的這些問題，他可不想在圓川書店准備大展宏圖開拓輕小說市場的時候，第一個分配到自己手上的作者就出這種問題……

　　不過，沒想到這個新人作者用電腦碼字的速度……可真快啊，都趕上專業錄入員了吧？

　　河間先生看著那個國中女生在鍵盤上飛舞的手指，心想。

　　談妥了合同的同時，河間先生帶走了《神使》中篇稿子，感覺自己腦子有點糊的小八給自己咕咚咕咚灌氣泡水，習以為常地聽到自己的老師憤怒的大吼：「那個繃帶浪費裝置又跑去哪裡了！！！他已經曠工多少天了！！！」

　　「好了好了，國木田，他有在做工作的，只是人沒出現而已……」偵探社裡可以說是老好人的織田先生慣常地接口道，「可能是忙得沒時間回來吧？」

　　「再忙也沒織田你忙啊！他不回來，下午去丹東町調查的事誰做？」國木田煩躁地按著手機，「這個太……」

　　「啊，那個啊，」織田作之助忽然道，「我去好了，反正我手上的事處理得差不多了。」

　　國木田一愣：「可以是可以……」

　　「那就這麼定了吧。」織田作之助直接定下了行程。

　　小八湊了過去：「老師，要不要我幫忙？」她指著自己，笑得很是可愛，「跑腿之類的話交給我也沒問題哦！」

　　——反正最近三小時內她不想看到電腦！

　　國木田看了一眼自己的便宜學生，想想這個孩子今天一早上幾乎都坐在電腦前，是該運動運動，便點頭同意，讓她跟偵探社的事務員春野綺羅子一起去送一份資料給軍警。

　　雖然之前並不是特別熟——主要是這位春野小姐經常在背地裡用某種非常狂熱的視線偷看小八讓小八時常寒毛直豎——不過在前去軍警的海關大樓的路上，兩人倒是熟悉起來了。

　　雖然春野綺羅子是個無可救藥的重度貓控，但由於社長在偵探社裡下了禁口令，禁止提及小八會變貓這件事，將她對外宣布的「特殊能力」釘死在那個強大的主動型攻擊能力上後，她也不會提及那天的貓咪，只找其他話題一路聊天過去，倒也熱鬧。

　　等到了海關大樓，因為是陌生面孔沒有登記過的原因，小八就沒上去，只在一樓大廳裡找了個沙發坐著，等春野綺羅子送了文件回來。

　　感覺自己像是被帶出來溜達散步的狗狗。

　　小八莫名有這種感覺。

　　「啊呀，又見面了。」

　　小八一愣，轉頭，發現隔著一排綠植的身後沙發上，正坐著那天見到的那個好心人——他還是那天的打扮，觸目可及的隱藏在衣料下的繃帶，沙色風衣，硬要說什麼不同的話，那雙鳶色的眼眸裡的情緒，似乎要比上次見面的時候真實了許多。

　　「……是您啊！」小八剛想開口稱呼，緊接著想起來這人並沒有告訴自己名字，頓時就卡殼了。

　　這反應讓對方笑了起來：「表情很有趣啊！怎麼，沒有想到這麼快就能見面？」

　　「嗯，畢竟橫濱很大啊！」小八坦然道。

　　不知道她這話戳中了對方什麼點，他笑著就莫名有種嘆息的聲音：「是啊，橫濱很大。」

　　但等小八仔細聽去，卻又什麼都沒發現。

　　她決定暫且不管這個：「對了，上次您說，下次見面的時候會告訴我您的名字……」

　　即使隔著淺茶色的半框眼鏡，也能夠看清楚鏡片後的目光中的未盡之語：已經是下次見面了呢！

　　「啊，那我得說話算話，不過相對於的，小姐也要告訴我怎麼稱呼你呀！」鳶色眼眸的青年笑眯眯道。

　　這個不是難事，小八不假思索就說：「叫我小八就可以了！」

　　「小八啊……」他輕輕咀嚼了片刻這個稱呼，等小八看過去的時候，青年臉上已經沒有泄露任何不該存在的情緒了，「我的名字，治。」

　　小八：「……這個是名字，沒帶姓氏啊？」

　　她以為對方會告訴自己姓名的！

　　「當時說的是『名字』呀！」名為「治」的青年一臉孩子氣地得意笑道，「如果想要知道我的名字的話，那就……」

　　「下次見面的時候？」小八無縫接了上去，嘆氣，「治先生，這個找借口和女性有後續來往的理由很老套啊！」

　　青年笑得眉眼彎彎：「不啊，我不打算告訴小八我姓什麼。」

　　小八：「……？」

　　小八緩緩地在臉上打出一個問號——用表情。

　　「因為我發現，小八稱呼我『治先生』的聲音很好聽呢！」

　　這次小八意識到了什麼，她有些遲疑地說：「……治先生，我今年才14歲，還是國中生哦！」

　　雖然身高稍微稍微（小八：只是稍微！）有點矮，但考慮到這個國家大部分女性成年後的身高也就她現在的水平（甚至可能更矮），甚至社會主流審美就是小鳥依人，排除掉臉的稚氣來看，被社會青年搭訕也不是不能理解……

　　如果對方因為她應對那個港口Mafia禍犬的鎮定和縝密思維，覺得她是個長著娃娃臉的身材略貧瘠的成年女性……那這誤會可真大發了！

　　「這個我當然……」青年的話才說到一半，就被一個聲音打斷。

　　「終·於·找·到·你·了，魂·淡·太·宰！」

　　望著出現在青年背後整個人仿佛是黑色魔王附體、只能看出那個標志性小辮和反光眼鏡的身影，小八咽了咽，下意識往後挪了挪。

　　鳶色眼眸的青年僵得比她還厲害，整張臉都寫滿了「哎哎哎為什麼這個聲音會出現在這裡是我幻覺嗎」的不可置信。

　　#

　　中略不適合兒童身心健康成長的血腥畫面後，三人在沙發上落座。

　　「原來是偵探社的太宰先生啊！」小八總算是弄清楚了前因後果，那天幫助自己的好心人原來就是老師常常掛在嘴邊往死裡罵的搭檔。

　　繃帶浪費裝置她大概是看出來了，但其他幾個綽號是怎麼回事……特別是那個自殺狂魔，有點在意……

　　所以那天恰好救了她是因為諭吉先生的關系吧——太宰先生是諭吉先生的下屬，她突然自說自話地接了個找貓的委托，又是在橫濱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城市裡，諭吉先生擔心她迷路（畢竟有前科）所以派人暗中跟著她，沒有被她發現大概是太宰先生從諭吉先生那知道了她五感靈敏，所以一路上都走在下風口，沒有被她察覺到任何聲音和氣息。

　　被揭露了身份的太宰整個人化身趴趴熊癱在茶幾上，滿臉寫著生無可戀：「我說啊……為什麼國木田會在這裡？不是應該和織田作一起去丹東町調查了嗎？」

　　國木田這樣的計劃狂魔怎麼會突然打破他自己的計劃呢！

　　太宰滿心不解。

　　「發現了一些事情，線索導向了海關大樓，所以我過來了，織田還在那邊尋找更多的線索。」國木田捏著自己理想的筆記本，沒好氣道，「倒是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還以為這丫的在哪條河裡漂著或者哪棵樹上掛著等人救呢！

　　太宰看了一眼已經完全把他當成和國木田一樣的「長輩」看待的異瞳少女，一個字都不想說話。

　　寶寶委屈。

　　寶寶不說。

　　他確實發現了偵探社正在調查的事和海關大樓這的某些人有關，所以過來，沒想到國木田那邊居然也有指向這邊的線索……嘖，不管幕後做這事的人是誰，到處都是線索，只要沒瞎都能找到人，這是嫌棄掉馬掉得不夠快嗎！

　　他不想承認自己計劃得好好的事被一個手腳不利索又粗枝大葉的幕後真凶給攪和得一團亂。

　　簡直有辱他名聲。

　　「總而言之，你在就好了，接下來跟我一起去拜訪人吧！」國木田拎著太宰的衣領，以「拖也要拖走你」的氣勢站了起來。

　　小八忙跟著起來，但在她起身的時候，一條紅繩從她的口袋裡滑了出來。

　　「哎？」

　　她疑惑地撿起紅繩，隨即想到了什麼，連忙伸手進口袋，摸出和治給她的那個貓咪布偶。

　　「怎麼了？」國木田注意到她的動作，問。

　　繩扣散開了，奇怪，她剛剛有碰幸運結嗎……小八看著自己手上肚子敞開的貓咪布偶，正思索著，聽到國木田的話，她搖了搖頭：「沒事。」

　　算了，沒什麼，本來這就是看在孩子的心意上才收下的，附加的特殊力量其實並不重要。

　　更何況，「好運」什麼的，太過虛幻縹緲了，還是相信自己的力量更實在。

　　她把繩索和貓咪布偶重又塞回口袋裡，快步跟上了老師的步伐。


第23章

　　不同於是來送文件所以自帶海關大樓給的通行證的春野綺羅子， 國木田和太宰都是調查取證的過程中發現不對，才半路到了海關大樓來，這就意味著他們目前和小八一樣， 屬於會被警衛「禁止通行」的人員。

　　雖然手頭沒有通行證，但打個電話給海關大樓裡的某些人的話， 上樓還是一件很簡單的事——畢竟偵探社處理了那麼多政府和軍警不方便出面的事件，和官方關系相當不錯，海關大樓裡還有不少得到過偵探社幫助的人呢！

　　但這麼做的話， 會打草驚蛇。

　　所以兩位偵探社社員帶著一只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上來的迷迷糊糊跟著跑的小貓咪， 找到了沒有被警衛看守起來的、在大樓後的緊急通道。

　　「被鎖上了……」蔥白纖細的手指撥了撥掛在緊急通道大門口的金屬鎖，小八回頭對走過來的國木田和太宰說，「做這種事的人太過分了， 如果這個時候有個火災那可怎麼辦啊！」

　　這兩扇門被一根足有她手腕那麼粗的鐵索鎖上了，厚實的鐵掛鎖位於正中，掛在纏了至少三圈的鐵索中。

　　國木田獨步的異能力【獨步吟客】可以具現化出任何他見過的不超過筆記本大小的東西，鑰匙也在其內， 但只看鎖孔形狀是無法知道其內部構造， 自然也無法制造出對應的可以開啟鎖的鑰匙。

　　在不想驚動警衛的前提下， 這種時候， 就需要另外一位偵探社社員出馬了。

　　「哦哦？被鎖上了？讓我來看看！」太宰治笑眯眯地過來，在小八旁邊彎下腰， 伸出手指輕輕撥弄了一下鐵制的掛鎖， 「唔……小八有帶發夾嗎？」

　　他隨國木田獨步的稱呼讓小八對他的好感立刻漲了十分：所有沒有追問她全名非要規規矩矩地稱呼她姓氏的都是好人！

　　「啊，有的！」小八拉開防曬衣的拉鏈，直接從內側短T恤的領口上把裝飾著的綠葉形鐵絲工藝發夾取下來， 遞給太宰治——她的劉海有點長， 平時不礙事， 但是寫作的時候就會感覺特別礙眼，所以小八習慣在衣服上別一兩個發夾作為裝飾，有需要的時候就拿下來別頭發。

　　「這個可以用嗎？」

　　「可以的，不過用過之後可能外面的塗層會掉。」太宰晃了晃那支綠葉形鐵絲工藝發夾，畢竟是要拿來撬鎖，沒點摩擦是不可能的，「這個就送給我吧，回頭我買個新的給你。」

　　「這就不……」小八剛想回絕，就聽哢噠一聲響。

　　太宰治把脫了點塗層的發夾從鎖孔裡抽出，拿掉在把手上纏了好幾圈的鐵索，打開了大門。

　　小八：「……！！！」

　　一秒極速開鎖！

　　這人是專業鎖匠嗎！

　　「是偵探的基本功啦！小八要學嗎，我可以教你哦！」鳶色眼眸的青年笑眯眯地動了動手指，那枚發夾在他手指間翩翩飛舞宛若蝴蝶，一個眨眼就突兀消失，當他攤開手時，手上就什麼都沒了——魔術的手法。

　　國木田獨步忍無可忍，一拳頭砸在太宰治腦袋上：「偵探的基本功才不包括這種東西——別教小八亂七八糟的東西！！！」

　　明明背後沒長眼睛，太宰治卻極為靈活地一個偏頭，國木田獨步的拳頭就擦著他的頭發打空了，青年順勢站了起來，推開大門：「什麼嘛，明明很有用的，總不能讓小八遇到這種開不了門的情況學國木田你那樣暴力破門吧？小八可是女孩子哦，手腕沒有多少力氣、異能力也沒有多少力量加成的女孩子啊！」

　　國木田頓時一愣：「哦，對、對哦，女孩子確實沒辦法應對這種情況……不對！她沒事為什麼要撬鎖！？非法闖入民居嗎！」

　　「哎？要是小八被綁架了呢，犯人把她鎖起來了，一時半會又沒有人可以救她的時候，不是要靠她自己脫險了嗎？」太宰治雙手插兜走在前面，風衣下擺在樓道風的作用下獵獵作響，「多學一門技術又不是什麼壞事，社長也不會反對小八能有自保的能力呀——不然為什麼要給她安排武道課程呢？國木田不太了解這方面的事嗎，女孩子更加容易受到傷害，所以不但要好好保護還要好好教導她們保護自己的辦法，好啦，快點記下來，你的『理想』筆記本裡肯定沒記這條，以後國木田如果有女兒了可以多參考參考。」

　　「也、也是，你說得對……」國木田摸出寫著「理想」的筆記本，認真地做起了筆記。

　　「不過國木田可能這輩子都找不到願意給你生孩子的理想的女性呢！」太宰治用一種似乎才想起了什麼來的語氣說道，「記這個好像也沒用啊！」

　　啪嗒！

　　金發青年的理智之弦崩斷，直接捏折了手裡的鋼筆。

　　小八看著在前方道路上直接揪著太宰先生的衣領憤怒搖晃的家庭老師，幽幽地嘆了口氣：這是偵探社的王牌調查員組合嗎？

　　明明是王牌相聲組合才對吧？

　　不靠譜的大人們啊。

　　特別成熟的小大人默默繞過（單方面）爭吵的二人，走在了前面，先一步到了目標樓層。

　　幸運的是，這裡的門沒有被鎖上。

　　「說起來，國木田老師和太宰先生是在追查什麼呢？」趁著兩人組相聲（霧）告一段落，小八連忙插嘴問，以免他們緩一緩又吵起來了，末了又補了一句，「如果不方便說的話就不用告訴我了。」

　　她聽新一前輩提到過，偵探社絕大多數委托都是政府和軍警不方便出面處理的事件，如果其中涉及到了什麼保密信息的話，她也不會有什麼意外的感覺。

　　「不是什麼特別需要保密的事，我們現在追查的是一個連續縱火事件。」國木田有個優點，那就是只要不涉及到他寫作計劃讀作理想的事物規劃，一旦被岔開話題他就很容易忘記剛才正在爭執吵鬧的事，因此，當聽到小八的疑問時，他就直接放下了揍一頓太宰的念頭，開始和小八說起了這個連續縱火事件。

　　最初的案件一開始警方以為是意外，因為那是某場煙火祭中，某個角落的房子失火了，及時撲滅了也沒造成太大損失，現場也就找到了點煙花殘骸，於是警方便以煙火祭人員監管不力、意外失火結案了。

　　但隨後，短短一周內，連續五個場所跟著失火，移交到偵探社手上的時候，警方已經確認了這是連續縱火事件，並且犯人顯然還未有收手的征兆！

　　「已經在六個地方放過火了，還沒抓到人……」國木田忍耐住內心的急躁，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下來，「而且就我們掌握到的線索而言，那個犯人下一次實施縱火行為的地方，恐怕會是一個非常盛大矚目的地點！」

　　不知道是不是這通道平時沒什麼人走過的緣故，嗅覺靈敏的小八聞到了一股很難聞的氣味，正微微擰眉，聞言看了過去：「哎？什麼意思？」

　　「那個犯人實施犯罪的場所一個比一個盛大，從最初煙火祭上一個不起眼的小木屋，而且是在煙火滿天誰都沒被注意到、偏僻的火災場所，到上一次縱火時的丹東町警署——膽子真是一次比一次大啊！」國木田說到這個就氣得牙癢癢，也正是在警署被焚之後，警方才把這個案子交到了偵探社這，「如果我們沒猜錯的話，下一次他要縱火的地點，必然是比警署還要惹人注目的地方！」

　　「比官方暴力機構的警署還要矚目……」小八想了想，不太確定地開口，「橫濱地標的那五座大樓？」

　　她第一天來橫濱的時候就看到那五座大樓了，實在是醒目——因為不管是從哪個方向看，都能看到那五座大樓。

　　放死神小學生劇場版裡必定被炸的那種。

　　國木田獨步：「……」

　　太宰治：「……噗！」

　　小八：？

　　她說了什麼很好笑的話嗎？

　　「咳咳，」鳶色眼眸的青年忍著笑意開口，只是喉嚨裡還是帶出了幾分笑意：「不，我想那個犯人的膽子還沒大到那個地步，而且如果他真的把目標放在了那裡的話……噗哈哈哈，那我們需要煩惱的就不是抓捕他歸案，而是該怎麼樣在凶手失蹤的情況下結案了。」

　　……凶手去那裡會失蹤？

　　為什麼？

　　小八頭頂飄滿了問號。

　　但這個選項被否決了，小八也不氣餒，繼續開動頭腦思考：「如果目標不是那五座大樓，又想要引人注目的話……」

　　倏然，緊急通道大門被鎖的畫面突兀闖入腦海。

　　還有到了這一層後總聞到的很是難聞的氣味。

　　淺茶色的半框眼鏡背後，清澄的綠眸驟然放大，黑發微蜷的女孩止住腳步，臉色煞白：「海關大樓！？凶手下一個目標是這座海關大樓！所以他事先鎖死了緊急通道的大門，堵死了火災發生時群眾疏散道路！還有這個樓層裡那股難聞的味道……是汽油！他要准備縱火！」

　　——因為嗅覺被強化太多的緣故，小八直到現在才辨認出來那是汽油的味道：任何一種香水如果加濃一萬倍，哪怕是原本非常熟悉的檸檬香，也會異變成讓人完全辨認不出來的惡臭。

　　國木田獨步怔住了，倒是旁邊的太宰立刻非常捧場地開始鼓掌：「哇哦！好厲害！全中！明明才聽國木田說了那麼點信息，就能猜到這個份上，小八明明頭腦一點都不輸給那個高中生偵探的嘛！」

　　「不，和新一前輩比起來我還差得……不對，重點是這個嗎！」差點被帶歪思路，小八氣急，「這棟大樓裡還有那麼多人……」

　　如果對方縱火，那會造成多大的災難！

　　——這麼大的大樓不可能只有一個緊急通道，他們上來的那個是被打開了門，但是其他幾個並沒有啊，而她不覺得那個喪心病狂的犯人會心慈手軟得只鎖一個緊急通道大門！

　　只要想一想那個畫面，小八就感覺背脊上冷汗都淌下來了。

　　「啪。」

　　一切的心悸，止於忽然拍在她肩上的手，那只手就像是有什麼魔力一樣，一下子將她腦海中所有的恐怖畫面擊成粉碎。

　　小八愣愣地看著拍在自己肩頭的手，順手那只纏著繃帶的手往上看去，看到了青年清俊微笑的臉：「……太宰先生？」

　　「別擔心。」太宰治笑著拍了拍小八的肩膀，「不是還有我和國木田在嗎？」

　　「既然我們已經追查到了這裡，就沒道理再給他繼續犯罪的機會了！」從驚訝小八竟然這麼迅速意識到真相的敏銳中回過神來的國木田推了推眼鏡，冷然道，這一被打岔，倒是忘了自己看到太宰對社長家的孩子動手動腳時想教訓搭檔的事。

　　「就是這樣！」鳶色眼眸的青年笑眯眯道。

　　小八愣愣地點頭。

　　——非常神奇的，剛才的慌亂突然就消失了。

　　是因為國木田老師那篤定的語氣，還是……

　　「不過小八居然聞到了汽油味，我都沒聞到……」太宰治摸摸下巴，想了想，問，「小八能聞出來方向嗎？」

　　小八嘗試了一下，點頭：「可以的。」

　　「既然這樣的話，國木田你去找凶手，我和小八去處理那些汽油，如果還有時間的話就去把那些緊急通道上的鎖一並處理掉——沒問題吧？」太宰治詢問自己搭檔的意見。

　　國木田沒說話，只是直接比了個收到的手勢，快步朝另一個方向去。

　　「那麼，我就跟著小八走啦！」在金發青年的身影消失在視野範圍內之後，鳶色眼眸的青年語氣一下子活潑了幾倍，「對吧，小八？」

　　沒弄懂為什麼太宰先生的心情一下子好了那麼多，但現在事情緊急，小八也沒有去細想，直接點頭：「嗯，這個方向傳來的氣息最濃厚，先從這邊開始吧！」

　　「好啊！」青年笑著道，「都聽小八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小八總覺得太宰先生話裡有話，但又摸不著頭腦，只好壓下心頭的疑惑，快步在前帶路。


第24章

　　順著空氣裡對於敏銳嗅覺實在過於刺激的汽油味道， 小八帶著太宰很快到了一間看起來似乎是封塵的房間門前。

　　毋庸置疑，它鎖著。

　　一秒後，伴隨著清脆的鎖舌彈動的聲音， 門被打開了，小八捂了捂鼻子， 以防這個房間的粉塵影響到她。

　　這個房間看起來應該是作辦公室用的，但後來可能是原本的人員增減之類的，辦公用具都被搬走了， 只剩下了和其他辦公室同一個風格的室內裝修風格還留存著。

　　現在， 小半個辦公室的地上，都堆著一罐罐的汽油。

　　如果這是凶手准備從這裡放火的話，他得先開了這些汽油罐子才行。

　　太宰治率先邁步走了進去， 在經過放在地上的汽油罐子的時候，他伸手在放置在最上層的幾個罐頂摸過。

　　「我們是找到了凶手用於藏可燃物的房間嗎？」小八學著他的樣子把手指放上去擦過，一怔，看向自己的手指， 「……有灰塵。」

　　「嗯， 而且看厚度， 不是放置十天半個月就能夠累積到的厚度。按照橫濱的空氣狀態和海關大樓的通風條件， 這批汽油罐子在這裡至少放了三個月了。」太宰治說道，繞過放在最前面的那一堆， 到了原本視線的盲點。

　　那裡的地板上， 清晰地映出了圓的形狀——被灰塵勾勒出的形狀。

　　「為什麼呢……」小八擰著眉頭，不解道，「把汽油罐放在這種地方， 不是很容易就會被發現的嗎？這期間如果海關新入職了什麼人員， 或者合並了什麼部門， 甚至從其他地方搬遷來某些部門，這些空置的房間就會被派上用場，這裡堆積的汽油罐也會被發現……他有什麼自信保證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還是說，她找錯地方了？

　　囤積這些汽油罐的是海關，可能是後勤采購所需……

　　輕輕敲在額頭上的動作打斷了小八沿著這條線繼續往下想的思路，她摸著額角茫然抬頭：「……太宰先生？」

　　為什麼敲她腦袋？

　　「自信一點，小八不是分析得很對嗎？為什麼要否認自己的思路呢？」沙色風衣的青年有些無奈地笑道，「明明想得很對啊，為什麼要懷疑自己呢？」

　　黑發異瞳的女孩愣了一下：「……我剛剛好像什麼都沒說。」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在想什麼了——你在懷疑自己找錯地方了是吧？」

　　「我只是在考慮這種可能性而已。」小八下意識道。

　　「事實就是這種可能性是不存在的！」太宰治不假思索道，「雖然海關確實有將空辦公室利用起來做倉儲後勤乃至違禁類物品的暫時收納處的習慣，但這裡不可能是那些地方——門口的鑰匙鎖你注意到了吧，積了一層灰呢！違禁品的收納不會超過一周，如果是倉儲地，一個月一次的輪檢，怎麼都不可能在鎖上積出那層灰的。

　　「也就是說，將這些汽油罐放在這裡的人，可以肯定在至少三個月內不會有人來巡視檢查這一片房間，它們不會被征用做新的辦公室，也沒有什麼新的部門搬進來或者重組……如果把這些條件都放上去，整棟大樓裡能夠做到這幾點的，基本上十個手指頭就能數出來了。」

　　小八想了想，道：「那些大人物的話，不太可能吧？」

　　倒不是說不會做這種事，而是指，公眾的目光追逐得緊，想要像那個縱火犯一樣將自己隱藏在幕後，基本不可能。

　　「所以，可以接觸到他們能接觸到的信息，卻總是會被忽略過去的人……」太宰治笑眯眯地止住了聲。

　　「秘書，或者助理。」小八接了上去，停頓了一下，問，「國木田老師知道這點嗎？」

　　「不知道哦！」太宰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收斂過，「我也是到了這裡才推理到這一步的，在那之前我只是在心裡有幾個猜測而已。」

　　小八遲疑了：「……那太宰先生剛剛和國木田老師說的，讓老師去找凶手的意思是？」

　　「唔，以國木田的性格來說，」太宰治摸著下巴一臉思索的模樣，「會直接去對話可以總管這些的部長吧？」他隨即豎起一根手指，笑得格外無害地說，「運氣好的話，見不到部長就會見到那個凶手——對國木田來說正好少了一步詢問的步驟可以直接抓人了呢！」

　　「……那個，太宰先生。」

　　「嗯？」

　　「太宰先生是不是做了什麼？雖然我猜測凶手是秘書或者助理，假若部長本人正在忙的話，接待國木田老師就該是秘書或者助理了，但我並沒有確認到底該是這其中的哪一位。」小八思考著該怎麼說才不會顯得自己好像在懷疑什麼，「可太宰先生卻很肯定到時候和國木田老師見面的必定是凶手……不然的話，為什麼會說『運氣好就能直接見到凶手』了？」

　　鳶色的眼眸微微睜大了一分，旋即如常，青年彎眸一笑：「這個嘛……如果小八能打開下一個存放汽油罐子的房間門，我就告訴你為什麼，怎麼樣？」

　　小八：？？？

　　太宰先生你認真的嗎？！

　　今天之前的她可是絕對的乖乖寶，什麼撬鎖，根本不知道的啊！

　　——哦，理論知識可能豐富（畢竟看了那麼多推理小說），但她可是思想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活了前推X年後延14年都沒有實踐嘗試過，大學時候拿飯卡開門這種事都沒做過，突然讓她開個辦公室門的鎖？？？

　　「……除非和太宰先生換手，否則這是做不到的！」小八斬釘截鐵道。

　　太宰治反而躍躍欲試了：「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數分鐘後，拿著另一支發夾掰成的鐵絲站在新的一扇門前的小八：「……」

　　總覺得，打開了這扇門，就會像是打開了什麼潘多拉魔盒一樣……

　　剛才太宰治開鎖只是拿發夾伸進去隨意折騰了兩下，門就開了，但小八這個新手顯然是沒那種技術水平的，「盜賊導師」在旁邊都不說話只笑眯眯看，她只能根據當年看文看劇看百度（？）的經驗，回憶該怎麼做。

　　這個鎖應該是彈子鎖，相對來說容易打開，把鐵絲伸進去，然後緩慢轉動，把其中某一根彈子頂回去後，鎖芯就能轉動，鎖也就被打開了。

　　……話雖如此，哪一根才是正確的彈子呢？

　　小八捏著鐵絲，苦著臉感受著手上傳來的回彈的力道，深感自己正在朝著犯罪深淵滑去……

　　天國的爸爸媽媽，你們乖巧可愛的女兒學壞了……

　　心思都集中在面前的彈子鎖上，小八沒有注意到，一旁的太宰治不知何時已經收斂了所有表情，沉默地注視著她——那種目光極具壓迫力，仿佛是要把一個人從骨子裡看透一樣。

　　笨拙，生澀，似乎曾經了解過原理，但是從未真正接觸過……

　　——如果這是扮演出來的「陌生」，能夠騙過他的眼睛的「生澀」的話，那可真是太厲害了。

　　像是確認了什麼，他目光中的壓迫散去，一步上前，握住小八正捏著鐵絲的手：「用的力度不對哦，慢慢來，可以感覺到那種回彈的力道吧，如果是錯誤的方向，轉動會很困難，但找到正確的地方的話……」

　　他施加在手上的力度不大，小八卻感覺自己的手變得不像自己的，那根剛才還笨拙無比的鐵絲忽然在她手裡變得靈活起來，輕輕地觸碰了幾個彈子——力度很輕，但停留的時間足以讓她感覺到那種無法轉動的澀勁——然後在觸碰到第四個彈子時，從手上傳來的與之前幾個完全不同的輕松感讓小八眼睛一亮：「是這個！」

　　太宰治微微用了點力，帶動掌下的手指撥動了一下鐵絲，只聽哢噠一聲。

　　鎖舌彈出的聲音。

　　#

　　等到兩人把所有緊急通道上的鎖都打開了再回到一樓時，看到的就是身邊被捆著個人、正雙手環抱相當不耐煩地等著的國木田獨步。

　　「結果我都把犯人抓到好久了，直到現在你才回到這裡，中間浪費的時間都干嘛去了！還是又找地方自殺去了嗎！」金發青年看起來似乎恨不得把手裡寫著「理想」的本子直接拍在自己的搭檔腦門上，好讓他那個入水多次導致進水的大腦也好好清醒清醒，「不要嚇到小八……小八，你在玩什麼？」

　　視野余光瞥到自己的補課學生手裡拿著的東西，國木田獨步推了推眼鏡，問。

　　「嗯？」小八抬起頭來看看自己的老師，又低頭看看自己手裡拿著的東西——她正在用發夾掰成的鐵絲伸入到一枚鎖孔中，「太宰先生給我的鎖，說是讓我試試看能不能打開……」正說著，她手上的鎖發出一聲清脆的啪嗒聲，「……啊，打開了！」

　　女孩的聲音裡帶著顯而易見的雀躍。

　　「速度有點慢呢！」一旁的青年伸手拿走那枚已經被打開的鎖芯，變戲法一樣又摸出一個來放到女孩手裡，「換這個試試看，最低的及格要求是五秒內打開哦！」

　　他伸出五根手指，表示自己要開始計數了。

　　抱著新的鎖芯的小八：「……太宰先生你要求太高了！啊等等不要這麼快開始計時啊我還沒找到鎖孔呢……」

　　國木田：「……」

　　他記得這個孩子之前還一點都不會來著的……？

　　從剛剛把鐵絲伸進鎖孔裡到打開，有過十秒時間嗎？

　　不，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太宰你給我離小八遠點！！！」

　　不要帶壞社長家的孩子！！！


第25章

　　學習能力強的孩子身邊不能放奇奇怪怪的家伙。

　　否則他們會分分鐘學壞。

　　——尤其是某坨黑泥精！！！

　　必須隔離！！！

　　遠遠地隔離！最好隔離到世界盡頭！！！

　　這是國木田獨步受到的血一樣的教訓。

　　就在從海關大樓回到偵探社的這一路上， 他眼看著自己的搭檔不知道從身上哪裡一個接一個地摸出各種鎖芯讓小八學習開鎖——鬼知道他那身修身馬甲襯衣和修身風衣的組合下是怎麼藏下那些小玩意的！

　　直到站到偵探社的大門前，戴著淺茶色半框眼鏡的女孩還在擰著眉頭神情專注地努力和第七個鎖芯做鬥爭。

　　雖然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裡的鎖芯上，但這些天在偵探社呆下來， 小八對偵探社內部結構早已聊熟於心，即使不去看路也能准確摸到自己的位置上， 就在她在座位上坐下沒多久，她手裡的鎖芯發出了熟悉的啪嗒聲：「……啊，開了！」

　　女孩雀躍地抬頭， 想向太宰先生展示自己的成果， 結果頭一抬，看到的就是鏡面反光極其嚴重的國木田老師。

　　這位老師手裡抱著一疊目測厚度超過三十公分的試卷。

　　小八：「……」

　　小八咽了咽：「那個，國木田老師， 這些是……？」

　　「我發現我低估了你的學習能力，優等生應該有優等生的教學方式，」國木田獨步推了推眼鏡，道， 「不用擔心， 不是數學卷。」

　　啊， 不是數學……小八瞬間松了一大口氣。

　　「是歷史。」

　　小八松到一半的氣直接卡喉嚨岔了氣， 頓時死命咳嗽起來：「咳咳咳……」

　　至少三十公分厚度的歷史卷……

　　不，她寧可去做數學卷！！！

　　她的日本史才補到哪裡啊！！！

　　「老師……不是教數學的嗎」好不容易喘勻了氣， 小八勉力露出笑容， 試圖萌混過關，「歷史的話，是不是應該找歷史老師補課比較好呢？」

　　「雖然沒有數學專業， 但我也曾經選修過歷史， 輔導國中歷史還是綽綽有余的。」國木田獨步平靜道， 「還有國文。」

　　小八：「……」

　　為什麼穿越了她還得深陷補習地獄！？

　　這種時候就特別希望自己只是一只無辜的小貓咪，那就不用……哎？

　　為什麼國木田老師忽然變得很高大……不對，這是她的視線變矮了！

　　……不會吧！？

　　「所以你最好抓緊時間開始寫，我的計劃裡給你留出的時間只……」國木田獨步說到一半，忽然沒了聲音。

　　沙發上沒了那個戴著淺茶色半框眼鏡的女孩身影。

　　國木田獨步沉默了一會，蹲身，讓自己的視線與沙發上蹲坐著的那只異瞳貓咪齊平。

　　金發青年訝異的目光和有著柔軟蓬松一看就很好摸的厚實皮毛的黑貓對上，從那張貓臉都掩飾不住的懵逼神態中確認了一件事：「……小八？」

　　黑色的長毛貓茫然無辜地看著他，似乎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國木田獨步呃了一下：難道說，小八變成貓咪之後就思維完全貓咪化，聽不懂人類的語言了？

　　或許對異能掌控深入之後可以解決這個問題，但是現在……說起來她為什麼會忽然變成貓咪？壓力太大了所以異能力暴走？不不不總而言之現在的關鍵是……

　　「太宰，快點給我滾過來！」國木田獨步氣勢洶洶地朝辦公間一聲怒吼。

　　——遇到這種異能力相關問題，找那個繃帶浪費裝置就對了！

　　因為「會對三觀尚未成形的未成年人造成嚴重不良影響」而被勒令滾到另一邊去不得靠近小八補習區的太宰疑惑地從隔間後探出頭來，然後就看到了在國木田看不到的背後可憐兮兮滿臉寫滿弱小可憐又無助的異瞳貓咪。

　　太宰：「……」

　　小八拼命用眼神傳達思想：Q_Q太宰先生救命啊人家不想寫歷史卷子！！！

　　太宰：「……欸這個窗戶看起來可以用來跳樓我跳個試試吧！」

　　鳶色眼眸的青年一臉發現新大陸的表情就要跨步出窗，但他的動作到一半就停住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衝過來的國木田獨步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拖著他往「補習間」去。

　　——搭檔這種東西，就是因為太過了解對方，才會成為搭檔一起行動的呀！

　　「把小八暴動的異能力解除掉，然後你就哪裡涼快待哪裡去吧！」把這坨黑泥精往黑貓面前一扔，國木田獨步做好了等太宰解除小八異能就立即將這家伙丟開的打算。

　　當然，考慮到現在思維已經「貓化」的小八貓可能會受刺激逃跑，在出發去抓太宰之前，他有記得先抓住黑貓。

　　被拎著後頸皮整只喵都癱了的小八貓用全身詮釋何為生無可戀。

　　這看得太宰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好了國木田，把她放下來吧，你這麼拎著她，等一下異能力解除之後樣子可不太好——小八不是小孩子了。」

　　這要換個男孩子，這麼揪著也沒關系，但考慮到小八是已經上國中馬上就能上高中的女孩子了，那國木田保持這個姿勢讓她恢復成原來的樣子的話，對女性來說，就太失禮了。

　　「哦，對，你說得對。」國木田想想也是，雖然不知道小八是怎麼變成貓咪的（畢竟異能力的運轉模式誰都說不清，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獨步吟客】能讓紙張變成其他物品），但萬一變回來之後也是被自己拎著的模樣……

　　那可就太糟糕了。

　　國木田獨步推了推眼鏡，掩蓋住自己想像到的畫面的窘迫，把貓放下。

　　等國木田把小八貓放到沙發上，太宰就走了過去，身體似是無意間就擋住了國木田的目光，從他的位置，只能看到他的背部和似乎是往前伸的手。

　　彎腰看著沙發上揚起臉來滿眼都是可憐的小貓咪，太宰輕笑了一聲，伸出手，輕輕地落在貓咪的頭頂。

　　手掌下細密厚實又柔軟的觸感只有一瞬，那種幻像般的光芒褪去，他的手落在了戴著淺茶色半框眼鏡的女孩頭頂。

　　透過淺茶色的鏡片，女孩的目光和他相觸，他眨了下眼，看得小八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下一秒，剛剛還滿臉可憐就差喵的一聲哭出來的女孩面上已經是一派茫然的表情：「太宰先生？您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哎，全世界誰都能擼這只小貓咪，只有他不行，雖說以前擼過但那會兒可不是她本體……太宰治在心裡怨念了一句，臉上則是與往日裡一樣開朗的笑，正要說什麼，就被揪著後領子強制往後退了。

　　還放在小八頭頂的手也跟著脫離了。

　　「好了，沒你事了，快點去寫這次的事件報告！」國木田獨步拖著自己那個一不看住就開始搞事的搭檔往外走，沒忘回頭叮囑小八，「沒什麼事，你專心復習吧。」

　　小八一臉狀況外地應聲：「啊、哦……我知道了，國木田老師。」

　　直到目送兩人繞過屏風，隔壁的辦公區傳來國木田數落他搭檔這是第幾次不寫報告把事情丟給事務員的劣行時，小八才控制不住地露出了郁悶的表情，卻還是認命地拿過試卷，開始看題。

　　#

　　答應了社長當小八的暑假補習老師，這並不意味著國木田獨步的時間表就會只繞著小八來——在給小八布置相應的家庭作業讓她完成的同時，這位性格認真的工作狂先生依然會負責偵探社裡相應的工作，包括且不限於承接各種委托，並在幫小八補習期間完成調查取證等委托工作。

　　時間安排充分合理，工作高效動力十足，和他每天摸魚的搭檔形成鮮明對比。

　　當然，說這麼多，其實只是為了說明一件事，那就是，太過努力地把工作和社長的拜托一起進行的國木田獨步老師，並不能很好地時刻看緊他的學生。

　　或者他的搭檔——但這點不需要特別強調，畢竟在他接收這個暑期學生之前，國木田獨步就從來沒能看住過他的搭檔各種自殺……

　　這就導致了小八的有空隙可趁：在提前完成了布置的作業而國木田還沒有回來的這段時間，是自由支配時間。

　　——當然，小八是不會讓國木田知道他以為她需要一天才能搞定的作業其實她一小時就能完成這件事的……

　　自從幼年時暑假花了三天時間做完暑假作業試圖將剩下兩個月時間全部投入到「玩」這件事裡，卻在三天後被媽媽拿出來的一整個系列的全科練習冊給綁回書房之後，當年還不叫小八的小八就學會了一件事，那就是：不到死線，沒必要趕作業。

　　只要我會了，什麼時候做都可以。

　　這招可以有效防止家長給你額外增加負擔。

　　小學時期就學會了社畜應對愚蠢上司的必殺大招「在做了只是沒做完領導你現在要嗎那我趕一趕」——別稱「周一早上九點要交的文件絕對不會在八點五十之前完成」——小八當然不會因為穿越這麼件小事就忘了它。

　　總而言之，就是在自己能夠承受的底線上盡情地浪！

　　於是，空出了一大堆時間、《神使》下篇又還沒到截稿日（理由同作業）的小八無所事事邊逛街邊思考是不是應該想下一個文的題材的時候，她看到了旁邊的河道裡似乎漂著件衣服？

　　那衣服還挺眼熟的。

　　咦，那衣服還舉手朝她招手打招呼？

　　小八：「……」

　　衣、衣服成精了！？

　　數分鐘後，在河道緩流的河邊，小八和漂在河裡的衣服精——哦不對是太宰先生邊聊天邊散步。

　　准確地說，是一個在河岸邊走，一個在水裡漂著。

　　「是為了更加清醒地思考人生啊……」小八聽到太宰治給出他為什麼一大清早在河裡漂著的原因，哦了一聲，「水裡漂著確實挺舒服的。」

　　就像回到還在母親懷中孕育一樣，什麼壓力都可以不去想，不去在乎。

　　就這點來看，小八還是挺理解太宰先生這麼做的——從這些天偵探社裡的表現來看，太宰先生雖然經常摸魚又喜歡搞事惹國木田老師生氣，但他同時也是偵探社裡的得意干員，極受事務員們的信任和依賴。

　　即使是國木田老師，雖然日常嫌棄太宰先生，但遇到事情，他依然信任太宰先生。

　　聽春野小姐說，國木田老師還曾經親口說過是「完美無缺的搭檔」——雖然如果拿這話去問國木田老師，他肯定是不會承認的啦！

　　在這樣的期待之下，有壓力也正常，但又不能表露出來給自己信任的人知道，所以有些無傷大雅的小癖好作為釋放壓力的渠道是必須的。

　　「是吧是吧！」漂在河裡的太宰先生用歡快的語氣說道，不忘強力安利，「所以小八也來一起漂著怎麼樣？」

　　「我就不用了，」小八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會被曬黑的。」

　　穿著防曬衣、打著遮陽傘、七分褲只露一小截白皙細膩的足腕在河岸邊走著的小八如此說道。

　　「比起這個來，太宰先生，剛剛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從你的口袋裡漂出去了？」小八眼尖地看到了正遠離太宰治而去的某樣東西。

　　正漂著的人聞言，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啊，我的錢包不見了。」

　　小八：「……它還在你腳後跟兩米開外的地方漂著，現在掉頭還來得及抓住它。」

　　太宰治的清醒思考計劃因為這個小插曲而提前結束，爬上了岸全身濕漉漉的青年拎著自己錢包翻看：「啊，幸好沒丟，不然我又只能刷國木田的卡了呢！」

　　又？

　　「太宰先生經常刷國木田老師的卡嗎？」撐著傘的小八站在上風口，擋住了海風，免得全身還在滴水的青年因為吹風而增大生病的幾率。

　　「嗯，因為經常丟錢包啊！」

　　「……經常？」

　　太宰先生不像是那種會丟三落四的人啊，還是說橫濱的治安這麼糟糕的嗎？

　　「對呀，」太宰治隨口道，「在水裡的時候很容易丟錢包的。這是這個月的第六個錢包了吧？」他一臉思索地說道。

　　這個月才三號啊……小八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您不會下水之前先把錢包拿在手上或者交給其他人保管嗎？」

　　「漂著的時候手裡拿著東西很妨礙思考啊，而且也沒其他人能……對哦！」話到一半，太宰治像是想到了什麼，伸手把錢包扔進了小八懷裡，「小八幫我保管吧！我要用的時候會找小八要錢的。」

　　「哎？太宰先生？」手忙腳亂接住錢包的小八一臉懵逼，「不等等我……」

　　「對了，小八已經差不多把市面上的鎖都開了一遍了吧？」太宰治一臉突然發現學習進度條可以提前的表情，「那差不多可以進入下一個階段了——小八，要不要嘗試一下實戰演習？」

　　捏著那個男士錢包的小八有某種不好的預感：「……什麼意思？」

　　#

　　已知，太宰治教小八開鎖的原因是如果某天小八被人綁架了或者鎖在某個房間裡，她可以靠自己的力量逃生成功。

　　由此可知，所謂實戰演習就是……

　　空曠的房間裡，小八乖巧地坐在中間的高背椅上，將雙手繞過椅背靠在一起，讓太宰治用一副手銬把她的手銬起來，雙腳則是各自和高背椅的一條腿用手銬銬起，之後再用一副腳銬將雙腿也銬在一起，身上則又纏上小指粗做工精細但同樣看得出來非常堅韌的鋼索，末端用另一把鎖鎖住。

　　最後，鳶色眼眸的青年解下左腕處的繃帶，蒙上了那雙異色雙瞳。

　　「……那個，太宰先生，其他我都能理解……但是，您都把我綁成這樣了，」小八猶豫地說，「沒必要再蒙眼了吧？而且最關鍵的手部拘束在背後，不蒙上眼睛我也一樣看不到……」

　　「這個可不行！」

　　太宰先生歡快的語氣近在咫尺，小八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水的潮意——這是因為對方正在她後腦勺上將蒙眼的繃帶打成結固定、所以距離特別近的緣故。

　　「因為要完全模仿綁匪嘛！如果我是綁匪的話，絕對不會讓小八看到我的樣子的——被看到了我就完蛋啦！」

　　「好了，考試開始了！事先說明，」在微卷的黑發上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太宰治放開手，拉過另一把椅子，扒著椅背倒坐好，鳶色眼眸裡印出全身都被束縛著、雙眼上還蒙著繃帶、神情卻依然一派沉靜的少女模樣，「如果小八成功通過考試的話，我有禮物送給你哦！」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4:59

第26章

　　被遮住了視野， 但並不是什麼都看不見。

　　微弱的光從邊緣透入，隱約可以看到地面的色塊。

　　視覺在此時成了無用之物，最為重要的反而是平日裡不起眼的觸覺。

　　小八反縛在身後的手動了動， 手銬的金屬相撞發出清凌凌的響。

　　「扣一分哦！」太宰先生的聲音帶著愉悅的笑意響起，「人質開始掙扎了， 會引來綁匪注意的呢！」

　　「但是醒來之後一動不動的人質不是更奇怪嗎？」被蒙著眼睛的少女據理力爭，「嘗試活動手腳不是很正常的嗎？發現自己被束縛著的時候怎麼可能會不掙扎，除非發現沒辦法掙脫才會安靜下來呀！」

　　——為了保證自己的「分數」， 小八可是無所不用其極的！

　　「哎呀， 好像很有道理，那就先不扣分吧，就當是小八才醒過來呢！不過如果讓『綁匪』發現人質試圖逃跑的話可就不行了呢！」「主考官」非常好說話地收回了扣分警示。

　　小八：「……太宰先生你這麼容易就接受了， 總有種你是在耍我玩的感覺啊……」

　　沒聽到回答，大概又露出那種無辜的眉目彎彎沒點真意的笑容了。

　　小八在心裡沒心沒肺地腹誹，將自己代入「被蒙著眼睛什麼都看不到的人質」立場，醒來後努力嘗試動了動， 卻發現全身都被束縛著……

　　其實沒必要開鎖啊……小八回憶自己前幾次突兀變成貓咪的經歷：雖然第一次的時候是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但後面兩次變成貓咪的時候她基本都是在有自主意識的情況下， 尤其是距離最近的那次， 在國木田老師面前變成貓咪，幾乎就是她當時「啊變成貓咪來逃避練習吧」的念頭的實踐結果。

　　當然她不會告訴任何人她已經完全掌握了如何變成貓咪並且變回來的技巧！

　　太宰先生也不例外。

　　這種情況下， 只要變成貓咪， 輕松脫困的說，之後就用『想著變成貓咪可以縮小脫困了沒想到真的成功了』來解釋好了……哎？

　　臉頰上貼上了溫熱的掌心，指尖正壓在她頸上的動脈處， 壓迫感不強， 但已經可以讓手指的主人清晰地感覺到皮膚下脈搏的跳動：「作弊行為——禁止， 雖然換成絕大多數綁匪這會兒可能已經讓你得手了吧，不過——這個世界上並不是只有我一個『反異能力』能力者呢！」

　　其他不說，就小八志願要考的學園都市裡，太宰治就記得有一個能力範圍比他小，但似乎強度比他要高的「反能力者」——不論善惡，將一切超能力、魔法、異能力消失的特異能力者，「幻想殺手」上條當麻。

　　但比起並不起眼的本名和學園都市曾經的能力名，他有一個在異能力者中更為響亮的稱號：神淨討魔！

　　小八的小心髒被嚇得漏跳了一拍：「太、太宰先生……」

　　不會吧！被發現了！？

　　她哪裡露出了破綻？

　　「心跳得很快呢，」聲音由遠而近，小八聞到了水的潮氣，皮膚甚至感覺到了氣流的湧動——說話的人在距離她非常近的地方，「小八在想什麼壞主意？」

　　那只手還輕輕地按在她脈搏上。

　　心跳的速度沒有減緩，反而更快了，小八努力嘗試後仰好避開那只手，但因為身上的束縛，她並沒有成功：「……沒有啦！我只是不習慣和異性接觸而已！！！不要逼我說我在害羞啦！！！」

　　女孩滿臉惱羞成怒的模樣，臉頰泛著淡淡的紅暈，鳶色眼眸的青年歪頭欣賞了一會，松開了那只貼在她臉頰上的手：「還是早點習慣比較好呢。」

　　感覺到臉頰上的熱源離開，小八松了口氣，但隨即就感覺到了自己的一縷頭發被牽起。

　　青年將那縷微蜷的長發一圈圈地繞在自己的手指上，乍一眼看過去，就像是他的手被頭發束縛著無法離開一樣。

　　被抓住了呢——這樣的認知讓他輕笑了一聲，口中的聲音卻是如往常一般的輕快開朗：「以防作弊呦！總覺得一松開小八，小八就會變成貓咪跑掉呢——啊，說起來小八現在會自主變成貓咪了嗎？」

　　剛剛還想趁機變貓貓的小八貓：「……還、還沒弄懂是怎麼回事呢，變貓貓什麼的……」她努力抑制住心虛，裝作羞愧於尚未掌握自己能力的模樣，低頭說道。

　　——雖然這問題是疑問句，但總覺得太宰先生其實心裡已經有底了是怎麼回事？

　　稍、稍微有點理解織田先生說和太宰先生當敵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的感覺了……但並不想在這種情況下了解啊！

　　「欸……真的嗎？小八沒有騙我吧，騙我的話，後果很嚴重的哦！」

　　拉長了好像撒嬌一樣的語調，甚至還有裝嫩裝可愛的奶音效果，聽起來不知為何卻有種毛骨悚然的可怖感——現在還很年輕的小八不知道，這是她小動物的第六感在瘋狂示警。

　　「絕對沒有！」繃帶遮目的黑發少女信誓旦旦，「騙你是小鳥！」

　　太宰治靜靜地注視著一臉堅定表情的少女，嘴唇無聲開合：

　　你上次也是這麼說的。

　　騙子。

　　金屬碰撞的聲音讓他微微一愣，下一秒他松開椅背，身體向後並離開椅子。

　　小八雙腳用力踩在地上，得了自由的雙手倏然從椅背後轉到身前，同時扭過身體，讓椅背作為向前攻擊的角度朝方才聲音傳來的方向衝去——相同材質的椅背碰撞的聲音讓她心頭一沉：糟糕……太宰先生是用椅背這面朝著她的。

　　她本來還以為太宰先生是正坐面對她的。

　　……預先料想到了她會用椅背衝撞「綁匪」以脫困的可能嗎？

　　「跟我說話轉移我注意力的時候已經解開手銬的鎖了嗎？真厲害呢！」聲音的位置移動不大，只是比起方才來遠了一兩步而已，看來太宰先生確認情況還在他掌握範圍內所以沒有退得很遠。

　　——和她想的一樣。

　　繃帶青年還想說什麼，卻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

　　鎖鏈松動的聲音。

　　「……啊呀？」

　　太宰治眼看著原本束縛在那個孩子身上的鎖鏈滑了下來，如靈蛇一般朝自己而來，腳下原本准備後撤的動作不知為何一頓，於是那條鎖鏈便徑直捆上了他的身體，而趁著椅子翻倒、將腳上的兩個手銬從椅腿處退出、讓整個身體都成功脫離了椅子的小八則直接以身為物，壓住了鳶色眼眸的青年——反制綁匪，大成功！

　　一只手憑著印像直接按在太宰治的脖頸上壓制住「綁匪」可能的反抗，另一只手抬手解開蒙在眼睛上的繃帶，在繃帶散開露出那雙異色雙瞳的時候，黑發微蜷的女孩揚起星子般璀璨動人的笑容：「咕！脫困成功還制住綁匪——太宰先生，禮物呢？」

　　沙色風衣的青年被仰面按倒在地面上，看表情似乎有點發愣：「不但解開了手銬，連鎖鏈也解開了？」

　　縱觀全身，也就雙腳腳腕之間的那一支手銬還沒被解開，不過影響也不大了——以目前的狀況而言，只要她沒一個手滑讓「綁匪」脫困，那麼腳上影響行動的手銬完全可以等安全之後再解開。

　　「好過分！剛剛還說騙我是小鳥的！」青年一臉被騙的表情控訴。

　　小八鼓起臉頰：「咕咕咕！」

　　她剛剛開口之前就「咕」過了！

　　太宰治：「……」

　　這是鴿子的叫聲……

　　可惡！

　　竟然萌混過關！

　　「而且騙綁匪先生不算騙！」小八義正言辭道。

　　「……都是綁匪了就不要再加『先生』了。」青年無奈道，「好啦，我給你拿禮物，你先從我身上起來。」

　　小八不動，包括卡在他脖子上的手也沒動。

　　青年沉默了一下，這次是真的笑了：「……合格，不對，是優秀，考核結束。現在可以松開手了嗎？」

　　這一回，在太宰治說出「考核結束」的時候，小八便立刻松開了手，從他身上起來，跳著到一邊去把腳上最後一支手銬的鎖打開。

　　——沒有確認情況之前，不能聽信綁匪先生的花言巧語，隨便松開綁匪先生呦！

　　用藏在防曬衣袖口裡的鋼絲打開手銬上的鎖，還了自己行動自由，在她活動剛剛被捆得有點久而有點麻痹的雙腿時，沙色風衣的青年把一個巴掌大的盒子放到她手上。

　　首飾盒？

　　這個大小……

　　小八看著這個小盒子，又抬頭看看太宰先生，猶疑不定。

　　後者微笑：「打開看看？」

　　她依言打開，這次是真的愣住了：「……戒指？」

　　——放在天鵝絨底座上的，是一枚雙層疊戒，設計簡潔大方時尚，極為百搭。

　　雖然國木田老師口中的太宰先生非常有人渣潛質，但他應該不至於對一個才國中的女孩子做什麼吧……就算他不知道，諭吉先生的刀也會讓他知道不該對國中女生做什麼不該做的事的。

　　而且，看設計，這是花戒。

　　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小八想了想，把這枚雙層結構設計的疊戒從盒子裡拿出來，轉動著看了一會，很快發現玄機：在某一處肉眼看不到的地方，她掰開了這枚疊戒，不過半秒，戒指就變成了兩根自帶直角的金屬絲。

　　不過比起絲來，更准確的形容是「金屬條」，加上疊戒相連部分的直角設計，必要的時候還能當螺絲刀用。

　　再轉回去，又變成了疊戒。

　　「開鎖很好用的哦！」太宰治笑眯眯道，「特別是在兩只手都被捆住的時候，漂亮的外形可以麻痹很多人的感官，怎麼會有人把工具擺在任何人都能看到的地方呢？——這就是大部分人的心理盲點。」

　　小八把這枚疊戒套進自己的手指，細白修長的食指末端，玫瑰金色的疊戒微微閃光，讓人一看到她的手，注意力就會被它吸引，但當看清楚是一枚花戒時，除了寒暄和恭維，大部分人都會移開目光，並將之拋之腦後。

　　「喜歡嗎？」

　　欣賞了一會自己手上的新飾品，小八嗯了一聲，愉快道：「我會好好珍惜這個禮物的！」

　　青年笑得眉眼彎彎，下意識道：「別弄丟它……不過，如果丟了的話也沒事，我會給你補新的。」他語調輕快地說道。

　　「那可不一樣！」小八把手背到身後，「這個是考核通過的獎勵，意義不一樣！」

　　「唔，那就下次考試……常規的鎖已經學得差不多了，明天開始教你開汽車鎖吧！」太宰治盤算著「學習進度」，並開始回憶前任搭檔新買的邁巴赫57什麼時候入境。

　　到時候的「結業考試」就用它好啦！


第27章

　　絲毫不知道自己還沒入境的新車已經被惦記上的中原中也正在首領那報告此次東京之行的收獲：他當然不是單純去給遇難的下屬家人送撫恤金的。

　　作為港口黑手黨裡赫赫有名的勞模， 一次出差跑兩個以上任務對中原中也來說是常態。

　　「……是麼，赤王的態度還是老樣子啊。」森鷗外撐著額頭似乎有些苦惱，「算了， 只要還沒有站到敵對的立場上去，那暫且就沒什麼大問題——改天帶上愛麗絲去鎮目町拜訪一下赤王吧， 聽說赤王身邊有個很可愛的小姑娘，愛麗絲會和她成為好朋友吧！兩倍的幼女畫面……啊……」

　　如果說前面還算正經，後面就有些讓人不忍直視了。

　　中原中也：「……」

　　總覺得他家BOSS有一天會因為很丟港口Mafia的臉的原因進警局。

　　——雖然混黑的就沒不進警局的可能……

　　「如果沒有其他事了， 屬下就先行告退了。」

　　「啊， 等一下，」森鷗外叫住了正准備離開的橘發青年，「我聽說這次中也君不小心被請進警局了？」

　　是指這個啊。

　　中原中也很快反應過來：「沒什麼大事， 只是去給田中君的母親送撫恤金的時候，正好遇到田中君的母親被殺身亡，被當成嫌疑犯了。不過很快警方就抓到了真凶，所以只是去警局錄了下口供而已。」

　　「原來如此， 沒什麼事就好。」森鷗外很是意外自己的這個部下居然會是這樣烏龍的事進的警局， 「那麼， 中也君就先去忙吧。」

　　「是， 那容屬下先行告退了。」

　　當首領辦公室裡只剩下森鷗外一人後，他看了一會旁邊情報組送回來的抓拍照片， 那張照片的背景似乎是某一處的街道上， 有著一棕一綠異色雙瞳的秀美少女撐著傘，邊走邊看手機，似乎正專心瀏覽著什麼。

　　下一張照片裡， 她好像察覺到了什麼， 轉頭看向後方——抓拍者的隱藏技術不錯， 險險地錯開了對方的視線。

　　看了一會，森鷗外拉開寬大的書桌抽屜，從裡面取出一本相冊來，翻開其中一頁。

　　是一張泛黃的照片，從畫面中那輛裝甲坦克的型號來看，這張照片的拍攝時間不會超過四年，卻不知為何褪色得厲害，只余下風沙的淡黃還留在照片之上。

　　森鷗外的目光落在了裝甲坦克上那名正抱著一支莫辛納甘的少女身上，她的模樣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大，身量纖細，背靠在坦克的履帶上，正單手將軍用護目風鏡扯開拉高，露出一只淺茶棕色的眼睛——似乎是在這個時候，她察覺到了什麼，那只眼睛就朝著鏡頭直直地看了過來。

　　淡漠，冷靜，明明只是無意地一瞥，卻宛若叢林霸主漠視腳下螻蟻一般，天然地流露出壓制的氣息。

　　森鷗外得到這張照片是在大約兩年前，他從一個落魄的流浪漢手中收購來的，因為前期的所有者保存不當，當時整張照片的顏色就已經褪得差不多了，包括照片上少女的眼睛顏色：淺茶棕色是褪色後的眼睛顏色，森鷗外無法確定她的眼睛是否就是這個顏色。

　　「歐洲戰場上驚鴻一現神乎其技的狙擊手，卻從不殺人，瞄准鏡中對准的永遠都是無生命的死物，用於給予敵方警告，即使是最危急的時候，也僅僅是狙殺目標的四肢，從而得名——『虛偽的慈悲者』，」森鷗外的手指拂過照片上少女的輪廓，港口黑手黨的首領目光中透露出讓人戰栗的涼意，「這個生活在東京的少女，是你的親緣者，還是傳聞中已經喪命橫濱……」

　　——卻時隔數年，再次出現的你呢？

　　如果是後者的話，為什麼……

　　看起來反而更年幼了？

　　而且，那個時候他曾經派人確認過，沒有【請君勿死】，就算當場拉到醫院，她也絕沒有活下來的可能性——更何況，彼時與謝野晶子並不在橫濱。

　　那麼……

　　他想起了黑市中某個傳聞：

　　據說，有一個極為隱蔽的組織，正在開發一種能讓死者復生的藥物。

　　非常無稽之談，宛若都市傳說一樣的傳聞。

　　但現在看來，還是派人去調查一下吧。

　　#

　　因為森鷗外的一個臨時決策，導致某個以酒為高級成員代號的跨國犯罪組織險些暴露，為了引開這來自橫濱的龐然大物的注視，組織中代號朗姆酒的二把手不得不派遣貝爾摩德暗中展開諜報工作，挑撥在港口黑手黨在西方的麾下勢力背離其以吸引它的注意力之後，這籠罩在迷霧中的組織才得以騰出空來，重新整頓掉那些可能的馬腳，回到漆黑之中。

　　當然，這是在未來的幾個月裡才會發生的事。

　　至於導致這差點就跨作品的兩大組織對上的源頭人物，剛剛在網上完成學園都市超能力科的入學考試報名工作。

　　「什麼時候考試？」一旁正在處理其他文件的國木田獨步問了一句。

　　「考試時間是明年的2月份，上午是筆試，下午是實戰考試。」小八看完報考信息，正思考著只用一個上午就搞定、囊括了國中主要學科內容的筆試範圍該多龐大可怕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

　　拿起來一看，國際通訊？

　　不會是什麼詐騙電話吧？

　　她疑惑地接了起來：「你好，請問哪位……新一前輩？」

　　原來是在美國度假的死神小學生——哦不對現在還是高中生——的通訊，表面上對於外界誇獎從來不動聲色暗地裡樂呵得能在自家屋子裡打滾的悶騷高中生偵探打國際長途過來當然不是簡單地問候助手暑假過得怎麼樣了。

　　「……銀發殺人魔，公路飆車，學開飛機，開槍……新一前輩的暑假生活真是多姿多彩啊！」小八癱著臉聽那邊語氣平靜其實得意得尾巴都透過無線電波翹起來的偵探前輩說話，開始回憶自己這邊的暑假生活：試卷，試卷，試卷，趕稿，趕稿，趕稿……哦，還有太宰先生教開鎖教撬車門，偷溜進海關大樓……

　　仔細一想，雖然比不上新一前輩的豐富多彩，但也傲視絕大多數國中生嘛！

　　這麼一想心理瞬間平衡了。

　　而且太宰先生還說要教她飆車……算了，這個還是不學了。

　　一不小心把自己玩死了怎麼辦？

　　雖然她現在學的東西就很有把自己送進警局的風險……

　　等她掛掉手機，已經在旁邊撐著臉等了很久的太宰治才扒著椅背，歪頭問：「是東京的朋友的電話？是怎麼樣的人？」

　　「嗯。」

　　小八點了點頭認同了那個朋友的說法，至於是什麼樣的人麼……她歪頭想了想，道：「行走的死神吧。」

　　太宰難得地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啊，對了，」因為提到了東京，旁邊的國木田想起來了，「昨天你出門玩的時候沒帶手機，你的編輯河間先生聯系不到你，打到了偵探社，讓我轉告你，圓川書店已經通過了你的《神使》上冊的出版發行，樣書和需要你簽名的一百本新書會在半個月後寄出，你記得給河間編輯一個地址和打稿酬需要的銀行卡號。」

　　小八：「……只是本輕小說，為什麼還要開會？另外，半個月？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

　　按照她的經驗，從賣出版權到正式出版，能在半年內解決算快了，一年內是正常，兩年都不奇怪，甚至還有的出版社這個出版過程會被壓上三年！

　　小八不會說，直到她穿越之前，還有一本兩年前賣出簡體版權的書依然沒有出版，自然也沒有收到版稅……

　　還是說，只有種花家國內出版社才這麼磨嘰？

　　「我聽說是因為圓川書店准備在輕小說這一塊大展拳腳，所以第一期重磅推出的名單都要經過精挑細選——他們開會的主題就是確認這個名單。河間編輯說，本來是不打算列入《神使》的，因為你還是個新人作者，他們無法保證文章後期不會走崩，出於保守考慮，本來河間編輯沒打算提交《神使》，但昨天你把《神使》的下篇也交上去了。河間編輯看完之後把他的推薦名額給了《神使》，而與會者在權衡所有候選名單之後，他們把《神使》也列入了第一階段的推薦名錄裡。」

　　小八聽得一愣一愣的：「運氣還真好呢……」

　　不過國木田老師這話也提醒了她，是該給回復了。

　　小八找出河間編輯的郵箱，寫了慣例的感謝話語，最後附上自己的通訊地址和銀行卡號，一並發了過去——卡號倒是她自己的，但通訊地址填的是福澤諭吉家的地址，這是福澤諭吉的要求：小八獨自一個人住在東京，把家裡地址泄露出去多少有點不安全（雖然上學期間她是在葦中學園學生宿舍裡住著的，並非走讀生），綜合考慮，福澤諭吉一早讓小八把所有對外公布的地址都填他的地址。

　　做完這些，小八把手機放回原處，就發現在她發郵件的這當口，太宰先生不知道說了什麼刺激到了國木田老師，後者這會兒正勒著前者的衣領，表情看起來似乎想殺人。

　　「織田先生，發生了什麼事了？」小八湊到織田作之助身邊，小聲問。

　　紅發男人剛才一直在專心寫自己的報告，聞言啊了一聲：「好像是他們接到的委托問題吧，本來國木田是要把其中一部分內容交給太宰去調查的，但是昨天太宰一整天都沒影，所以轉告完該告訴你的事之後，他就爆發了。」

　　小八：「……」

　　昨天被太宰治帶著逛了一整天舊車市場了解市面上的車載警報系統的女孩心虛地縮了縮脖子。

　　總、總感覺是因為自己才讓太宰先生被國木田老師責備的……

　　覺得有點對不起認真教導自己卻被國木田老師誤會的女孩在她的家庭教師的訓斥暫且告一段落的時候，忙裝作好奇的樣子插口：「是什麼樣的委托呢，我可以幫忙嗎？」

　　國木田剛想拒絕——他並不打算把才國中的女孩牽扯入這種事裡——但想到之前海關大樓裡這個孩子驚人的洞察力和推理能力，以及如果自己帶著她的話，就可以防備掉某坨黑泥影響（畢竟他看不住太宰，但他看得住小八），國木田改變了原先的想法，將收到的委托資料遞給了小八：「是一個保護議員的任務。」

　　小八接過，翻看起來。

　　「近期有些不太好的風聲，這位議員懷疑自己可能遭遇到暗殺，所以委托武裝偵探社保護其人身安全，從行程上看，最好的下手機會是這周三他要出席的一個財閥舉辦的宴會上。」太宰治在旁邊笑眯眯道，「因為保鏢不能跟著進去，只能在外等候，否則就是在打主辦方的臉，所以議員先生很焦慮呢！」

　　竟然有能讓議員先生都這麼憋屈的主辦方？

　　小八這下是真的好奇了：「哪家主辦方這麼強勢？」

　　「日本三大財閥之一，赤司。」


第28章

　　如雷貫耳的姓氏。

　　小八開始後悔了， 之前上網瀏覽的時候怎麼不多搜搜青少年運動類新聞呢——說不定一早就能看到「奇跡的時代」什麼的了！

　　悔不當初，不過現在開始查也還來得及。

　　小八打開網頁，輸入「赤司」， 瞬間頁面上就跳出來一大堆新聞，鋪天蓋地一樣傳遞出日本金融界御三家的氣勢來。

　　「幾乎哪行哪業都有涉獵……好厲害！」小八敲著鍵盤快速翻看頁面， 雖然只是粗略瀏覽，也能夠直觀感受到赤司財團宛若蛛網般遍布各種行業裡的觸覺。

　　這和看漫畫時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畢竟漫畫主題是打籃球，藤卷老師更主要的著墨點是比賽和各人的成長， 關於背景之類的只是一筆帶過， 區區幾頁回憶殺和一個「御曹司」頭銜傳遞出來的信息遠不及這些真實得不可思議的新聞。

　　……啊，不能用「真實」呢，現在， 它們就是真實的。

　　恍然意識到自己的思路有些走叉，小八敲了敲自己的額頭提醒自己正視現實端正心態，繼而問：「保鏢們不能跟進去，那偵探社有請柬可以進去嗎？另外， 這樣的宴會， 安保力量應該也不錯吧， 現場說不定還會邀請很多英雄來？」

　　畢竟按照現在的世界觀， 英雄們可是非常受歡迎的高人氣人物（比如戰栗的龍卷和魔鬼改造人），不說他們外形和實力並重表裡如一， 只就他們在對待特殊能力犯罪方面是專家這一點， 就足夠各種中大型宴會將「職業英雄」作為固定保留賓客名單了。

　　能不能請到是主辦方的事。

　　如果有人要在宴會上搞事，到場的英雄會讓他們知道什麼是「職業英雄」。

　　「怎麼看，那位議員先生都不該這麼惶惶不安才對。」

　　國木田獨步推了推眼鏡， 點頭同意了小八的話：「正常來說是這樣的， 但這次川上議員遇到的似乎有些不同。」金發青年摸著下巴思索道， 「雖然目前為止還沒調查出來是誰要對他下手，不過，那些暗殺的陰影……確實不是他的神經過敏。」

　　「慣常就餐的餐廳知道川上議員的堅果過敏症極為嚴重，但周一提供的醬汁裡卻被混入了花生醬；

　　「下午從家裡到電視台接受訪問，在高架大橋上遇到堵車，被停留在大橋上三小時不能動彈，在這期間隱約能夠看到六百碼外的高樓上有類似狙擊鏡的反光——如果他當時下車活動身體的話，一定會被一槍爆掉頭顱的吧；

　　「主用的車輛出現機動故障，臨時借調另一位議員的車輛，卻發現這位議員的車剎被做了手腳——啊，這個還不確定是針對川上議員的還是被他借調車輛的那位議員的，不過我個人認為是針對川上議員的布置的可能性更高……」

　　太宰治這幾天明明並沒有和國木田獨步一起行動，卻依然將川上議員身邊的情況掌握得清清楚楚，此時掰著手指頭數數：在武裝偵探社接受川上議員委托的這三天時間裡，國木田獨步已經為他排查掉了至少五次可能的暗殺機會。

　　國木田獨步推了推眼鏡：「就是這樣——所以說太宰你這個魂淡這幾天都在哪裡摸魚！把這麼多事丟給我一個人你是想被我送去三途川嗎！」

　　「好啦好啦，國木田不要生氣啦，我有在好好調查情況哦！」青年一臉「對不起我下次還敢」的笑臉，「雖然國木田阻止了川上議員這麼多次可能被暗殺的機會，但還是沒找到到底是誰在下手的痕跡吧？」

　　提到這個，國木田正要把自家搭檔拎起來撞牆的動作一頓：「……這麼說，你知道了？」

　　「暫且還不知道——不過有一點頭緒了，具體的我得去調查一下。」太宰一個大喘氣，趕在國木田獨步發作之前把話說完，成功拯救了自己。

　　他說慢一秒，國木田獨步都會把他從四樓丟出去。

　　橫豎這禍害死不了。

　　「是麼？」聽到是正事，金發青年的怒氣就一下子收斂起來了，性格認真的國木田獨步雖然有些急躁，但卻非常明事理，即使有個經常在他底線附近來回蹦跶的搭檔，還被他騙了不止一次，依然不吃教訓——哦不對，是依然信任對方，「那麼，這方面就麻煩你了，我繼續去做宴會的事先調查。」

　　——有餐廳提供的醬汁被混入過敏物的前例在，國木田獨步不會放過宴會這個下手機會極其多的場所檢查。

　　宴會=赤司=黑子的籃球。

　　「老師！我可以一起去嗎！我保證不會給你添麻煩的！」小八快速舉手，仿佛課堂搶答一樣語氣極其認真。

　　旁邊被松開之後就重又托著腮歪頭看小八的太宰手一滑，下巴差點砸桌子上：「……小八。」

　　「嗯？」小八疑惑地看了過去，「怎麼了，太宰先生？」

　　青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上前抓住小八的手，表情是連國木田獨步都不曾見過的嚴肅：「小八，你還小，不能早戀，特別是同齡的男孩子，那些家伙幼稚天真又愚蠢，把跟友人的炫耀和面子看得比什麼都重，絕對不適合小八這樣可愛的女孩子！」

　　被抓著手還沒反應過來的小八一臉懵逼：「太宰先生我沒早戀啊……不對，我連個戀的對像都沒哪裡來的早戀！另外為什麼突然話題就轉到這裡了？」

　　她剛剛難道發表了什麼要追彩虹戰隊隊長當男朋友之類的無恥言論但自己卻說過就忘了嗎？

　　「眼睛。」太宰治的表情依然很嚴肅，「剛才提到『赤司』這個姓氏的時候，小八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了！就像曳落星辰的深海一樣！」

　　他都沒見過這樣的表情！

　　小八：「……」

　　……不會吧？

　　她對男神的喜好應該沒那麼徹底地暴露出來吧？

　　——畢竟她的紙片人男神那麼多，天天換著念都能三百六十五天不重樣呢(*ΦωΦ*)

　　「……那只是追星族聽到偶像消息的心情，太宰先生你想太多了。」小八無語地抽回手——托這幾天被訓練的福，她現在手指和手腕的靈活性上升了很多，明明是被身高和力量都遠超自己的成年男性抓住了，卻依然輕松脫出。

　　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太宰先生沒認真控制住她。

　　「真的嗎？」太宰治表示懷疑，「那小八要答應我不能找同齡人交往，至少對像得滿18歲吧，唔，讀不讀書無所謂，但是頭腦要好不然配不上我們小八，臉要好看，小八是個顏控呢雖然沒說出來BALABALABALABALA……」

　　直到青年已經開始要求交往後財政大權的時候，已經聽呆了的小八終於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太宰先生，很感謝你這麼關心我——我有個問題想問你，能打斷一下你的話嗎？」

　　正說興頭上的青年乖乖停下，用眼神表示想問什麼直說吧。

　　小八道：「對我未來可能的交往對像——甚至不是結婚對像要求這麼多，太宰先生你是我素未謀面從小失散的爸爸嗎？其實我不介意叫你太宰爸爸。」

　　——想想太宰先生這些天教了她那麼多，從撬鎖開車門，到時刻觀察監視器行動，注意死角保證自己的身影不會出現在任何一架監視器裡，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小八覺得叫一聲「太宰爸爸」她一點都不為難。

　　太宰：「……」

　　太宰治覺得自己的攻略路線好像出大問題了——不是好像，就是出大問題了！

　　雖然早早就防著自己莫名其妙變長輩，甚至為此把第一次見面的偵探社見面時都用「刻意惹怒國木田把自己丟出偵探社」以避開這個見面場所，為的就是不讓小八把他當長輩——怎麼又變長輩了！

　　還爸爸！

　　某些場合叫爸爸他很樂意，但絕對不包括現在這個場合！

　　鳶色眼眸的青年苦苦思索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了，哪怕國木田在海關大樓提前出現暴露了他偵探社成員的身份，也不至於把「長輩」身份固化得這麼厲害啊……

　　另一邊的小八則沒想這麼多，K.O掉分外關心自己感情生活的「長輩」之後，又被回絕了帶她去做宴會前置檢查工作的提議，小八只好自己想辦法打發掉這個下午了。

　　對了，死神小學生原設裡工藤新一的爸爸工藤優作可是世界一流暢銷小說家，筆下的推理小說暗夜男爵系列更是風靡全球，既然這個世界已經沒了馬普爾小姐和明治小五郎，那看看暗夜男爵也不錯啊！

　　打定了主意，小八和偵探社的春野綺羅子小姐說了一聲自己去書店，便拿過遮陽傘離開了偵探社。

　　剛到偵探社樓下，迎面就遇到了和治小朋友：「啊！偵探社的小姐姐！」

　　抱著個足球渾身都玩得汗淋淋的和治小朋友開開心心地迎了上來，眼睛亮晶晶的：「小姐姐，和治送的幸運貓咪怎麼樣了？好用嗎？有給小姐姐帶來好運嗎？」

　　啊，說起這個來……小八從口袋裡摸出已經散開結的布偶貓咪和紅繩：「注意到的時候發現紅繩已經散開了，但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散開的……」

　　「嗚哇！居然是自己散開的嗎？」和治小朋友露出後怕的神情，「小姐姐有遇到什麼非常危險的事嗎？」

　　小八想了想，雖然當時海關大樓裡被人放了好多汽油，但凶手並沒能及時點燃它們：「沒有哦！不過事後有發現挺危險的東西，好在及時排除了。」

　　「那就是了！一定是當時情況非常危險，所以幸運貓咪自動把積攢的『好運』開啟出來救小姐姐了！」和治恍然大悟道，並伸手拿過紅繩和布偶貓咪，只見一道微弱的光芒閃過，紅繩自動穿過布偶貓咪，把貓咪敞開的肚子封了起來，再打成幸運結的模樣。

　　「好了，現在可以再次開始『積攢好運』了，這樣下次小姐姐遇到危險的時候，它還能救小姐姐！小姐姐要隨身帶著它哦！」和治小朋友把貓咪布偶還給小八，一臉認真地說，「我的『超能力』會好好保護小姐姐的！」

　　小孩子天真稚氣的語言總有不可思議的感染力，黑發微蜷的女孩笑了起來，眼眸晶亮：「嗯，我會好好帶著它的！」

　　#

　　告別了還要和朋友一起去踢足球的和治小朋友，小八繼續撐著傘去書店，到了書店門口，她收起傘，正要拉門的時候，書店裡正好有人要出來，推開門時沒注意到站在門口的她，兩人撞在了一起。

　　「哎！」來人反應極快，一把扶住身體不穩要往後倒去的小八，幫助她重新掌握平衡，「你還好吧？」

　　小八穩住身體，抬起頭來，才發現不小心撞上她的是一個淡金色頭發小麥色皮膚的年輕人：「我沒事，謝謝……先生，你還好嗎？」

　　她奇怪地叫了一聲似乎呆住了的年輕人。

　　年輕人回過神來，俊秀的面孔上露出溫和的笑容：「我沒事，下次走路小心點。」

　　確實剛才分心了……小八歉意地應聲：「好，我會的。」

　　書店前的插曲就這麼過去，和那位年輕人道別後，黑發微蜷的女孩走入書店，開始尋找工藤優作的暗夜男爵系列。

　　她沒有注意到的是，那個金發麥色皮膚的年輕人在書店門口隔著玻璃窗看了她一會，才轉身離開。

　　遠離了書店之後，年輕人低頭看自己手裡的那張學生證——這是剛才看到那個女孩面容後，他從對方的口袋裡抽走的。

　　證件照上，披著長發戴著淺茶色半框眼鏡的女孩微笑的弧度很小，卻有著無以言喻的魔力，讓她的整個表情都柔和得不可思議。

　　看了一會，年輕人摸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風見嗎？幫我查一個人，葦中學園，三年A班，夏姬八榭。」

　　掛掉電話，他摩挲了一會證件照上的照片，無聲地吐露出一個名字：

　　「奈奈……」

　　是你嗎？


第29章

　　暗夜男爵系列不愧是風靡全球的暢銷小說系列， 小八看得入迷完全停不下來，熬夜看完大半本後發現外面天開始蒙蒙亮，小八看看手上正到關鍵劇情的書本， 開始思考鴿掉國木田老師的作業和太宰先生的「課外輔導」會有什麼可怕的後果。

　　國木田老師的試卷其實還好說，只要快點做完一個小時搞定， 但太宰先生那……

　　老實說，雖然太宰先生在她面前從來都沒有任何情緒爆發的舉動，向來都是笑眯眯好像她做什麼都可以， 就跟會任由貓咪在身上亂爬搗蛋也不會生氣的人一樣， 可不知道為什麼，小八就莫名覺得，自己鴿掉了他的「課外輔導」， 後果可能比沒去做國木田老師布置的作業更嚴重……

　　錯覺吧？

　　一整晚都沒睡卻依然精神奕奕的異瞳少女捏著手機思考了片刻，開始啪嗒啪嗒按鍵打字編輯信息，末了發送，然後把手機丟一邊， 洗漱完做出一副剛睡醒的模樣， 出門去餐廳和福澤諭吉一起吃早飯。

　　她在橫濱這段時間是住在福澤諭吉家裡的， 本身做派就非常有古舊風格的偵探社社長住所也是典型的日式庭院， 這有個好處，那就是屋子足夠大， 當小八熬夜看書的時候， 只要注意不發出動靜來，就能夠避開福澤諭吉的耳目。

　　「昨天沒睡好？」吃完飯正捧著一杯熱茶的銀發男人敏銳地注意到了女孩眼底不明顯的困頓。

　　正慢吞吞扒拉著福澤諭吉早起鍛煉順便去中華街帶回來的粥和面點，小八遲了一秒才反應過來：「沒。」

　　是根本沒睡。

　　「在想下一本書的題材。」但是翻開新買的暗夜男爵之後就完全忘記了。

　　「諭吉先生， 我今天不去偵探社了， 得把下一本題材定下來， 不然等開學了就沒時間再仔細想了。」當然在那之前得先看完這一本暗夜男爵。

　　然後視情況決定是今天出門去買第二本還是補完覺之後再去買第二本。

　　「是嗎？」福澤諭吉疑惑了一下這孩子突然的缺席，想到她到橫濱之後幾乎天天都在偵探社裡度過，沒道理壓著孩子的暑假都呆在偵探社裡，偶爾自己出去玩也沒什麼大問題，他便點了點頭，「午飯呢？」

　　「上次聽春野小姐說有一家餐廳味道很不錯，我打算去試試看，」小八想了想，說，「晚飯大概會去那裡吃，諭吉先生不用等我。」

　　福澤諭吉點頭表示理解，但過了片刻，他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小八。」

　　「嗯？」吃著東西總算精神了點的女孩抬頭，心裡有些疑惑今天諭吉先生怎麼會在餐桌上說這麼多話？

　　諭吉先生不會要求別人怎麼樣，但他自己是標准的「食不言寢不語」，如果用餐過程中被詢問一般以簡潔的「啊」、「嗯」等詞句回答。

　　「你一個人去？」

　　沒想到最後問的是這個，小八茫然不解地點頭：「對啊，怎麼了？」

　　福澤諭吉不敢說自己多了解現在的女國中生女高中生，但他記得這個年齡段的女生男生們總是扎堆地出去玩，逛街也好出門用餐也罷，幾乎不曾見過有誰會單獨行動。

　　他決定旁敲側擊問問看：「……不邀請朋友一起去嗎？」

　　——一個人去，不會孤單嗎？

　　朋友？

　　小八愣住了。

　　她……不知道之前自己有沒有朋友。

　　在她於暑假開初蘇醒過來時，那支手機裡只有父母和遺產律師還有這位福澤諭吉先生的聯系方式，後來倒是加了些人，比如工藤新一、毛利蘭、偵探社的大家……

　　但要說朋友的話——

　　小八停下筷子，表情遲疑：「……我可能把手機落在東京了。」

　　——一個人不可能長到14歲連一個家人以外的聯系方式都沒有，別的不說，暑期班級裡如果有什麼需要返校的活動，那也是需要有聯系方式才能通知到的。

　　所以，唯一的答案就是，她翻出來的那個手機是專門用於和家人聯系的。

　　她應該還有另外一支用於和學校的友人、教師等聯系的手機。

　　福澤諭吉：「……沒和朋友聯系過？」暑假期間都沒有和朋友聯系，好友的孩子在校人際關系到底多糟糕！

　　「唔……反正也沒幾天就要回去上課了，現在特意回去東京估計也……等開學了和他們認真道個歉吧，希望可以得到原諒。」小八放下筷子，雙手合十，「我吃飽了，多謝款待。」

　　和福澤諭吉的這一番談話倒是給了小八一個提醒，她當時雖然在家裡翻了一通翻出了很多東西，讓她對之前的身份和經歷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有相關的證件在，輔以地圖，她也不至於找不到自己的教室和宿舍，但同班同學之類的就……

　　為此，小八在終於看完暗夜男爵第一部 後，來不及整理種種想法，就先開始在網上搜尋自己上的「葦中學園」的地址。

　　搜出來的結果讓她陷入沉思：「學院島上……總覺得這個形容好像有點耳熟啊？」

　　雖然第一反應就是低配版學園都市，但小八直覺這次的熟悉感並不是來自魔禁的。

　　還有那種超前科幻風校園設備……雖然也能第一時間想到魔禁，但這種時髦感……是不是有其他什麼番的影子？

　　但一時想不起來。

　　小八撫了撫額，決定在回去上學之前多了解一下這個學校，免得到時候露出失憶的馬腳——她不是很擅長應對別人的關心。

　　另外，如果這個學校真的和什麼漫畫有關的話，能早點想起來總是好的，到時候不管是避開主線還是保護自己都可以處於主動位，而不是被動地被推著走，甚至於劇情都要爆發了她還一臉懵逼滿頭霧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一般來說，這樣的學校應該會有類似論壇之類的網絡聚集地……

　　小八尋找了一會，很快找到了目標論壇，准備進入的時候卻發現，這個論壇必須驗證過是葦中學園學生身份才能進。

　　簡單來說就是需要輸入學生證上背面的那一連串數字英文和符號混合疑似亂打出現的結果的數字字母字符串。

　　就算是記憶好如小八，也從來沒記下過那串玩意。

　　「幸好我有記得把學生證隨身帶著……哎？」

　　小八摸遍了口袋都沒找到理應放在口袋裡的學生證，頓時費解了：沒道理啊！記得昨天出門的時候還在口袋裡摸到學生證呢……

　　想了想昨天的行程，她突然想起來當時書店前的那個小插曲：難道是因為口袋太淺了，和人撞上的時候不小心飛出口袋了？

　　不知道現在還能不能找到，也許能被好心人撿到送去警局？

　　不管怎麼樣，小八最後還是決定出門去昨天的書店。

　　——嗯，暗夜男爵第一部 看完了去買第二部是順道！

　　撐著遮陽傘走過街道，小八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地面上，那些較為陰暗的角落裡，不起眼的小地方：如果是在明顯的地方落下一張學生證的話，以自己的敏銳程度，當時應該就有所察覺才對。

　　也因此，她直到被輕輕地拍了拍肩膀時回過頭，才看到身後站著昨天和自己不小心撞上的年輕人。

　　「又見面了。」有著淡金色頭發和小麥色皮膚的年輕人笑容爽朗溫和，「只是過來碰碰運氣，沒想到真的能遇到——吶，這個是你的吧？」

　　他把一張有著一寸照頭像的學生證遞了過來：「昨天看到的時候你已經從書店離開了，本來打算過來試試看能不能遇到你，如果遇不到的話就交給書店幫忙轉交，沒想到我運氣這麼好。」

　　說話的時候，他的目光漫不經心一般掃過小八伸出來接學生證的手掌心。

　　白皙柔嫩，一看就是嬌養出來的孩子才會有的手。

　　和記憶裡相似，唯一的區別就是那雙手多了些戰場風沙中留下的痕跡，但如果說是槍繭什麼的，是沒有的。

　　那個人好像生來就是用這種武器的高手，在細嫩的掌心被槍械磨出血泡之前，那些之前還很是陌生的存在就變成了她肢體的一部分。

　　心念一動，無所不至。

　　風見的效率很高，更何況給出了那麼具體詳細的定位，不到兩小時，關於「夏姬八榭」這個名字自出生以來的所有資料就傳遞到了他的郵箱裡。

　　他第一時間看完了全部，卻怎麼都無法從中找出違和處來。

　　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日本國民成長過程，唯一不普通的可能只有他父親的身份，還有這個孩子從小優秀的一面吧。

　　——也不奇怪，能和前政府暗殺劍士「銀狼」成為至交好友甚至於在臨死前托付獨女的，哪能是什麼普通人呢？

　　所以，這個孩子只是巧合，還是……

　　心頭思緒萬千，年輕人臉上卻依然帶著那樣干淨爽朗的笑：「下次要收好哦！葦中學園的學生證可不容易補。」

　　「我會的，非常感謝……」想謝謝眼前的好心人，小八卻在稱謂上遲疑了，最後還是不好意思道，「能告知我你的名字嗎？」

　　「名字啊……」他將「Rei」的發音壓在舌尖，終究沒有吐出，「安室透，我的名字。」

　　這名字有點耳熟……小八一邊回憶自己是不是在哪裡聽到過，一邊笑道：「那麼，安室先生，為表感謝，能讓我……」

　　「哦呀，看我看到了誰呢？這不是波本君嗎？」

　　熟悉的清朗男聲從身後傳來，小八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纏著繃帶的手攬住腰拉到了來人身邊，說話的人臉上依然是和平日裡無二的笑臉，但不知為何就有種莫名的壓迫感：「怎麼了，已經空閑到會在街上搭訕女國中生的地步了嗎，波本君？」

　　波本？更熟悉了……她一定在哪裡聽到過！

　　小八苦苦思索，但也沒忘留意這突然變得詭異的氣氛——對面那位自我介紹叫「安室透」的年輕人在看到太宰先生出現的時候，就收斂了面上的笑容，表情極為可怕。

　　尤其是在太宰先生稱呼他為「波本君」的時候。

　　是太宰先生認識的人？

　　「……太宰治，」金發麥色皮膚的青年眼底原本輕松愉快的情緒消散的一干二淨，慢慢啟唇念出某個人的名字時的表情，更像是在咀嚼什麼人的血肉一樣：「你居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他的語氣很平靜，宛若暴風雨來臨前的大海，平靜無波，將所有的駭人隱藏在不起波瀾的水面之下。

　　「為什麼不呢？」太宰治依然笑著，只是鳶色的眼眸中不知何時變得一片漆黑，「相比而言，波本君出現在這裡更讓我在意呢，又在打什麼壞主意了，神秘的波本君？」

　　總覺得再這麼發展下去，當街打起來都不奇怪……小八汗顏地趕緊插口：「太宰先生，安室先生，你們認識嗎？」

　　正對峙的二人同時一頓。

　　她還在這。

　　不能在她面前暴露衝突。

　　兩人同時意識到這一點，在掃過對方的微表情時確認對方的想法也是和自己一樣——雖然這麼一來要瞞過小八/奈奈方便多了，但這種時候和那家伙心有靈犀可真是惡心透頂了！

　　太宰治和安室透同時想道，並沒有意識到兩人的心理活動幾乎同步了。

　　或者說，意識到了，但為了避免惡心到自己，強行忽略了。

　　安室透掃了一眼周圍，明了在這裡繼續這麼下去不是辦法，更何況他現在也沒空來應付那個港口Mafia的前干部：「NA……夏姬小姐，雖然僅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這麼說很突兀，但還請你最好遠離這位太宰君，他只會給……給周圍的人帶來厄運。」他咽下了原本想說的詞，改用了另一個詞彙。

　　「啊呀啊呀，你可沒這個資格說我，黑漆漆的烏鴉軍團的波本君。」太宰治皮笑肉不笑，似乎並沒有受到安室透言語的影響——但只有被太宰治攬著腰的小八感覺到了，在那位安室先生這麼說的時候，那只放在她腰間的手倏然緊了緊。

　　安室透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輕聲和小八說了一句「失禮了，下次再見吧」，便看也不看太宰治一眼，從旁離開。

　　等到他消失在人群裡，小八剛想問太宰先生是不是和那位有什麼特殊的因緣，就被忽然抱住她的人嚇了一跳：「太、太宰先生？」

　　「……讓我抱一下就好了，」太宰治把女孩的頭按在自己懷裡，不讓她看到自己過分可怕的表情，「很快就好了。」

　　另外……

　　「那家伙不是什麼好人，小八，遠離他。」

　　別靠近他。


第30章

　　「……那個， 太宰先生。」小八並不是很想說話，但是她靈敏的嗅覺已經快受不了了，「你今天又是一大早去水裡漂著了嗎？衣服上一股河水和魚腥味啊……」

　　——雖然她的異能力（或者說特殊能力）是變貓， 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對魚有什麼好感啊！

　　最討厭吃魚了！！！

　　捂住口鼻，小八一臉嫌棄地從太宰治的懷裡退了出來：「太宰先生還是回家洗個澡換身衣服比較好， 這個樣子出門太失禮了！」

　　「欸欸？？」青年一臉大受打擊的模樣，「我什麼味道都沒聞到啊！騙人的吧！」

　　「不要拿你的嗅覺和我的嗅覺比啊！」

　　愚蠢的人類！

　　小八輕輕嗅了嗅自己的袖口，然後不掩嫌棄地把手拿開：「而且連我衣服上都沾上味道了……哎？」她的動作一頓：奇怪， 自己的嗅覺什麼時候變這麼靈敏的？

　　而且沒道理自己只是和太宰先生靠的近了點就被染上味道了啊！

　　還是說……

　　她試探著把胳膊靠近鼻子， 仔細嗅了嗅：雖然不明顯，但這個氣味的成分……有點單一。

　　不太好形容那種感覺，換成視覺來形容的話， 就跟平日裡慣常看到的手工碎掉的紙形狀必然是不統一，但是碎紙機碎出來的紙片都是一致模樣的感覺一樣。

　　「……這個，難道說，」小八露出了吐槽不能的表情， 「太宰先生， 你新換的香水嗎？」

　　——只有人造的香精成分才會顯得單一， 如果是天然香氣的話， 成分會極其復雜。

　　剛剛還一臉好像受了天大打擊的青年眨眨眼：「哎呀，被發現了？」

　　小八：「……太宰先生你到底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買這種味道的香水的啊？？？」

　　明明平時根本不用香水的啊！

　　「哎？」鳶色眼眸的青年繼續眨巴著眼睛賣萌， 「我以為貓貓會喜歡魚的呢！」

　　「……別的貓貓我不知道， 但我絕對討厭魚，最討厭沒有之一！」小八雙手交叉比出一個巨大的「×」，表明自己的拒絕， 「唯一可以接受的是魚丸， 但也要沒有腥味！太宰先生， 在你洗干淨這個辣雞香水味之前，請務必遠離我五百米以上！」

　　說完，她撈起剛剛放在一邊的遮陽傘，毫不猶豫地甩下一臉好像被戳爆玻璃心的青年，跑開了。

　　等到黑發微蜷的少女身影從視野範圍內消失，太宰治收起了那副像是要哭的模樣，將一個耳麥塞進左耳。

　　耳麥中傳來呼呼的風聲，街邊店鋪的音樂聲、人群的聲音……但最明顯的，還是那個非常有節奏、有辨識度、極具力度的呼吸聲。

　　是她的呼吸的聲音。

　　以小八對自身環境的警惕心，除非是有什麼東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否則往她身上放追蹤器竊聽器什麼的，只會第一時間被發現。

　　——為了裝這個竊聽器，他可是非常努力的呢！

　　拼著差點被小八討厭的努力=v=

　　專注著耳機裡的呼吸聲，太宰治自言自語了一句：「那麼，接下來……」

　　他看了看天，收回視線後邁開步伐朝方才安室透離開的方向走去。

　　#

　　一時衝動跑開了，結果等理智從那詭異的香水影響下回歸後，小八才發現，因為書店門口先遇到安室先生後又被太宰先生那奇怪的香水熏一臉的緣故，她忘了買書這事了。

　　呼吸法著實可怕，一口氣跑個幾公裡都不帶喘氣也不帶累的，但這麼熱的天，她也實在不想再頂著烈陽跑回去了……

　　沒有事先研究過電車和大巴路線只看路邊路線提示上車的話，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會坐錯站——這個國家的交通路線圖真的是比被貓貓玩過的毛線球還要亂——至於打的就算了，日本的打的費用實在太高了，小心髒受不了。

　　小八躲在小巷子的陰影裡，沉吟起來。

　　片刻後，一只長毛的異瞳黑貓從小巷子裡邁著優雅的步伐走了出來，幾下就借著地面堆積的雜物和高低錯落不同的遮陽傘、窗台等構造躍上了房頂。

　　海風迎面吹來，把它柔順又蓬松的長毛吹得一波波地抖動。

　　「喵嗚！」貓咪輕快地叫了一聲，愉悅的情緒一覽無遺。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理，明明人類狀態下熱得快受不了了，但變成貓咪之後卻感覺這個溫度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明明自己是只更加怕熱的長毛貓啊……難道說是和沙漠地區裹袍子比穿暴露的短袖更涼快一樣的道理嗎？

　　它漫不經心地想著，目光眺望遠方。

　　站在高處看得更清楚，貓咪露出了思索的表情——也不知道一只貓是怎麼做出那樣的表情來的——發現自己確實沒弄錯，這附近應該就是和治小朋友的家所在的街區。

　　那去看看他吧！

　　辨認了一下方向，貓咪輕松跳躍過屋頂，往目的地跑去。

　　#

　　與此同時，太宰治摘下了耳麥。

　　在大約一分多鐘之前，耳麥裡已經接收不到任何信息了，除了電流雜音就是電流雜音。

　　信號斷開之前傳遞回來的是慢慢遠去的街邊喧囂聲。

　　是找了個隱蔽的巷子變成貓咪了嗎？

　　#

　　另一邊，有著蓬松皮毛的黑色長毛貓輕快地飛躍過屋頂，幾下落在了和治小朋友家的圍牆上。

　　奇怪。

　　異瞳的貓咪疑惑地勾了勾尾巴，在圍牆上歪歪頭，跳了下來，落在庭院的草地上。

　　好多人的氣味。

　　三、四、五……刨除掉和治與和治母親，還有三花貓阿吉的氣味外，還有六個人的氣味留在庭院裡。

　　氣息消除的時間不長，應該是最近兩天內留下的。

　　異色的貓瞳透過透明的落地窗望向室內。

　　和數日前她來拜訪時一模一樣的擺設，除了少了人員走動外，基本沒有變化。

　　……不對。

　　黑貓嘗試著推了推落地窗，發現被從內部鎖上了，跳到廚房的窗戶那邊去，平日裡打開通風的廚房窗戶也被關緊了。

　　有點奇怪。

　　黑貓蹲在落地窗前，晃悠著尾巴，陷入沉思。

　　這是怎麼回事，她原本想的難道不對？和治他們難道遇到了什麼危險？

　　不對，從這裡留下的痕跡來看，撤離並不匆忙，而且和治還有空拜托人來給她附加「積攢幸運」的能力……怎麼看都不像是被強迫著搬走的，更有可能是受到了某些勢力的庇護才對。

　　可是，為什麼呢？

　　和阿吉有關？不至於啊……阿吉雖然是比較罕見的雄性三花貓，但也沒有罕見到能讓人搞出這種手筆的份上來啊……

　　忽然，毛絨絨的貓耳朵抖了抖。

　　一陣對話的聲音傳來：

　　「……已經搬走了，動作可真快啊。」優雅動人的女性聲音，說著標准的日語，尾音卻像鉤子一樣，勾得人心裡癢癢的。

　　「是誰暴露了吧？」清澈響亮，充滿少年感的音色——哎？這個聲音，不是剛剛遇到過的安室先生的聲音嗎？

　　仗著自己現在是只黑貓，她從牆角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腦袋來，看到和治小朋友家門口正站著兩個人，一個金發碧瞳將太陽鏡推到發上的美麗女性，以及站在她身邊淡金色頭發深色皮膚的年輕人。

　　——真的是安室先生！

　　等等，和他站一塊的那位女性……

　　黑貓的瞳孔眯了起來，2D畫面和現實之間的轉換，模模糊糊拼湊出那個女性的2D模樣時，只聽安室透道：「還要追著這條線下去嗎？雖然我覺得不會有什麼結果的，那些家伙不至於會留下讓我們追蹤的馬腳來——你認為呢，貝爾摩德？」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女性回應道。

　　黑貓：？？？！！！

　　貝爾摩德！

　　死神小學生的貝爾摩德！

　　哇果然是大美人——不對重點不是這個！

　　她是貝爾摩德，那和她在一起疑似一起行動的安室先生……波本？波本酒？

　　想起來了！

　　死神小學生後期有出場一個角色就叫波本！

　　——由於高中大學乃至工作後都太忙，沒空追看，等到終於有了空閑的時候，名偵探柯南已經出到了上千集，抽空補番的小八直到穿越前也只補到了六七百集的樣子，之後的內容全靠基友零零落落的劇透，對於波本這個在大後期才出現的角色並不是很熟悉，這也導致了她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現在想起來，太宰先生形容安室先生時的「黑漆漆的烏鴉軍團的波本君」，這說的不就是代表色黑色、BOSS烏丸蓮耶的家徽是烏鴉、代號都是酒類的黑衣組織麼！

　　另外，好像聽基友提到過，這個代號「波本」的角色，似乎是紅方？

　　小八記不清了，但這位安室先生屬於正義一方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畢竟，基友和她提到的時候，酒廠已經被戲稱為除了琴酒外，所有得力干將都是假酒的臥底組織了……

　　如果這個時候出現一瓶有能力有顏值又不是臥底的真酒，基友肯定會跟她大肆宣揚並喜極而泣終於不用擔心琴酒過勞死了。

　　——是的，小八的基友是個反派控，專控死都不洗白的反派。

　　一時陷入回憶之中，小八沒注意，金發深色皮膚的年輕人迅速朝這邊撇了一眼，在看到是一只偷偷貓在角落裡朝這邊張望的黑貓時，他的眼神閃了閃：奈奈的貓？

　　怎麼會在這裡？

　　難道是跟著自己來的……不可能，他有好好檢查自己有沒有被什麼γιんυā動物跟蹤！

　　還是說，只是長得像？

　　——可是異瞳的黑色長毛貓咪真的是很少見的，像奈奈的貓那樣聰明的更是難得一見……

　　唔，等下試探一下好了！

　　奈奈明顯是不記得他了，但說不定她的貓還記得！

　　在心裡打定了主意，安室透和貝爾摩德邊說邊離開，在將貝爾摩德送回她住的酒店之後，車技超一流的波本君以比去時至少快三倍卻依然壓在不超速限制內的車速回到了和治家附近。

　　將白色的馬自達停好後，他彎腰到後座裡翻找了一會：「我記得我今天出門有帶的，昨晚特意做的，放哪裡了……啊，找到了！」

　　本來是打算用來招待奈奈的，不過被那個港口Mafia的前干部橫插一手沒能用出來，現在用來對付她的貓也不錯！

　　四舍五入一下就是給奈奈了！

　　#

　　回過神來的時候，貝爾摩德和波本都已經離開了，小八想了想，決定暫且離開。

　　她之所以突然想起來找和治小朋友，只是因為有點在意他當時說的那句話。

　　「我的『超能力』會好好保護小姐姐的」——很奇怪呢，和治是生活在橫濱的孩子，由於歷史遺留因素，橫濱對於那些異常的能力的稱呼並不是和日本國內一致的「超能力」，而是和國際主流稱呼保持一致的「異能力」。

　　那麼，和治為什麼會說「超能力」呢？

　　最有可能的就是他被頂替了。

　　但是被頂替的人為什麼還會好心地給她附加和治「積攢幸運」的能力呢？

　　小八想來想去，覺得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和治因為某個原因要離開橫濱，但離開前他拜托了某個人——極有可能是保護他離開橫濱的那個勢力中的某個人——來偵探社找自己，給自己附上「積攢幸運」的能力。

　　她有聽太宰先生提到過，異能特務課還是公安警察裡，某些人有著將其他人的異能力存儲並使用的能力，類似於那種西幻小說裡的魔法卷軸。

　　給她附加「積攢幸運」能力的，大概就是其中一員吧？

　　不過那個人的異能力或許很厲害，但顯然偽裝並不過關：雖然是用跟和治幾乎一模一樣的語氣和反應說話，但卻將「異能力」錯誤地說成了「超能力」，露出了最大的敗筆。

　　偽裝課是賄賂教官混過去的吧。

　　小八本來不打算過來的，因為這個時候查探關於和治的事越多，越容易給和治正在躲避的危險帶來線索，所以她即使在聽到「和治」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就確定了這是個冒牌貨，卻依然假裝不知道，笑著應下了，之後也沒有什麼異常行動。

　　直到她今天確認自己對貓咪形態的掌控自由隨心後，才在變幻成黑貓後來到了這裡。

　　果然如她所想。

　　和治會突然搬家，跟剛才出現的苦艾酒貝爾摩德脫不了干系——他只是個孩子，特殊能力雖然神奇但太過玄學，而且需要「積攢」，其實實際運用裡應該沒什麼太大用處，至少沒有讓酒廠這麼搶人的價值。

　　那麼，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家裡的某些人和酒廠產生了聯系。

　　能夠不嫌麻煩地接受孩子的請求，特意來幫她附著一次「積攢幸運」……幫助和治一家的，應該是異能特務課或者公安警察吧？

　　那麼，和治家裡的某個人，是在酒廠臥底被發現的假酒呢，還是說……

　　小八的思緒被一股香甜的氣息打斷了。

　　黑貓閉上眼睛，仰起鼻尖嗅了嗅，徒然睜開眼時，整只貓咪都興奮起來了：

　　藍莓蛋撻的味道！

　　而且從這個氣味判斷，絕對是超一流水平的藍莓蛋撻！

　　是哪家甜品店面包店手藝這麼好，她一定要查探清楚然後變回人形過來買！

　　不假思索地，異瞳的黑貓飛奔向氣味傳來的方向！

　　繞過街角，穿過花壇，路過停車場，咖啡店的牌子隱隱約約在樹叢間出現，黑貓嗖的一下越過綠化灌木叢，一秒鎖定露天咖啡桌上擺放著的藍莓蛋撻！

　　找到了！

　　氣味的來源！

　　嗯，接下來就是記住這家咖啡廳的名字，然後找個角落變回原形過來點……單？

　　哎？

　　身體忽然騰空，黑貓滿臉懵逼，甚至不敢置信地撲騰了一番自己毛絨絨的小短爪，然而堅實的大地依然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堅定地離她遠去……

　　「喵喵喵？？？」

　　黑貓茫然，突然想到了什麼，奮力扭頭。

　　雙手抓著她的身體把她從地上抱起來的人俊秀的面容映入了貓的瞳孔：

　　「遇到藍莓蛋撻就什麼都忘干淨了……果然是奈奈的貓，和奈奈一個樣。」

　　金發麥色皮膚的年輕人笑著道，並單手把黑貓挾持在懷裡，另一只手拿起桌上放著的藍莓蛋撻，幾步回到馬自達車中，關上車門。

　　黑貓：「喵？喵？喵喵喵！！！」

　　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干嘛……不對，重點是這丫到底是誰！？

　　她喜歡藍莓蛋撻這事連和她住一起的諭吉先生都不知道！

　　就算是太宰先生也不知道她熱愛藍莓蛋撻勝過生命——如果被太宰先生知道的話，小八敢用國木田老師的「理想」筆記本打賭，他一定會拿藍莓蛋撻威脅她的學習進度的！

　　和她這麼熟悉的人都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昨天才第一次見面的「波本」安室透會知道！

　　這家伙到底什麼來頭！？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00

第31章

　　閉緊車窗鎖上車門確保奈奈的貓不能跑出去之後， 安室透松開了桎梏在懷裡的黑貓，那只皮毛軟和厚實得一塌糊塗、手感好得讓人rua得停不下來的黑貓嗖的一下從他懷裡竄出去，窩在距離他最遠的後座角落裡， 一雙一棕一綠的異色眼瞳滿是警惕，整只貓都縮成一團緊貼在後座的皮座上， 渾身的毛都要炸開了。

　　這看似是一個似乎縮一團害怕的模樣，但安室透用自己當初被撓得差點升天的經歷保證，如果他現在膽敢輕舉妄動的話， 這蓬松的一大團會以遠超人類動態視力極限的速度直接撲上來給他一記狠的。

　　他一直覺得， 把奈奈的貓扔非洲草原去的話，這丫的狩獵精准度只會比黑足貓的60%更高，絕對不會低。

　　「看這模樣……你也不認識我了啊！」安室透扶了扶額頭， 無奈道，他只覺得全身力氣都要消退了，「要我怎麼說你好，幾個藍莓蛋撻就能把你勾過來……哪天被人逮去了怎麼辦？」

　　不， 我不覺得有什麼人會用藍莓蛋撻釣貓……小八貓滿臉警惕， 全身肢體都繃緊， 宛若一張拉緊到極致的弓， 那個金發麥色皮膚的年輕人稍有異動，迎接他的便是雷霆一擊！

　　另外， 他說的「奈奈的貓」是什麼意思？

　　如果說這個貓是指自己的話， 那「奈奈」是誰？

　　還有什麼「不認識我了」……

　　小八貓滿心疑惑，難道自己失憶之前認識他？

　　安室透看看那邊貓眼中隱約透露出些許疑惑但依然不減警惕的貓咪，先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手上沒有武器， 然後用盡可能慢、不會引起貓咪誤會的動作， 慢慢拿起那盒藍莓蛋撻， 一邊觀察黑貓的反應，一邊慢慢地把它往黑貓的方向送，一旦黑貓有什麼異動就立刻停下來：「本來想給奈奈的，給你吃也一樣，是我昨天晚上剛做的，味道應該沒有退步吧？要不要嘗一個？」

　　他慢慢地把那盒藍莓蛋撻放到了距離黑貓大約還有小半米的地方，黑貓緊緊盯著他，只有非常迅速地朝藍莓蛋撻撇過去的那一眼讓安室透知道，它並不是對這近在咫尺的美味毫不心動。

　　奶油、焦糖裹挾著雞蛋的香味，再加上甜度恰好的藍莓醬，混合成了小八貓難以抵擋的藍莓蛋撻的芬芳：只聞這個氣味就知道，一定超好吃！

　　但他要是在蛋撻裡放了什麼不該放的東西，那怎麼辦？

　　雖然貓咪的嗅覺很強大，但小八貓並不能肯定自己可以聞出其中不對的氣味來……

　　「我不會在給你吃的東西裡動手腳的啦！」也不知道安室透是怎麼從貓咪的表情上看出它在想什麼的——也或許是他太過了解這只貓了，年輕人用不會引起貓咪誤會的慢速度，小心地拈起一個藍莓蛋撻。

　　在他拿起那個藍莓蛋撻的瞬間，安室透敏銳地看到，黑貓的爪子動了動，又被強制壓下。

　　果然還是老樣子的護食……安室透心裡笑道，將拿在手裡的那枚蛋撻掰成兩半，一半一口吃下（在他放進嘴裡的瞬間黑貓差點就想蹦起來），另一半放回原位：「這樣可以放心了嗎？」

　　黑貓看看他，再看看那剩下的一半蛋撻，在安室透想難道這都不能讓它放下警惕心的時候，黑貓迅速探出一只爪子，勾著蛋撻盒子的邊緣，把整盒蛋撻勾到了面前。

　　它湊到那個只剩下一半的蛋撻，鼻子嗅了嗅，沒有什麼不對的氣味，黑貓這才伸出舌頭，舔了舔塔皮中香甜可口混著藍莓醬的凝固蛋漿——這期間它一直分出一半注意力繼續盯緊安室透。

　　總算是放下戒心了麼？

　　安室透才這麼想，就看到黑貓縮回脖子，伸爪將蛋撻盒子又推回了原位，繼續緊盯他，只是目光望向蛋撻盒子的頻率高了很多。

　　而剛才那個一半的蛋撻，只剩下了塔皮部分，內裡的蛋漿和藍莓醬都被舔得一干二淨。

　　安室透：「……我說啊，浪費是很不好的行為啊！」

　　既然吃了就吃干淨……咦，等等，難道是擔心他剛才拿起塔皮的時候在塔皮上下毒什麼的嗎？

　　另外，藍莓醬和蛋漿在制作的時候無法准確分割毒液存在——因為這兩者在烤制時都有可能產生流動，不可能做到一邊有毒另一邊沒毒這種白雪公主的蘋果一樣的水平，但如果把毒什麼的下在塔皮上……那就有可能做到了。

　　想明白其中的關鍵點，安室透一時之間心裡百味陳雜：一方面他很高興奈奈的貓的警惕心這麼高，這對它和它的主人都有好處，另一方面，這份警惕心針對的是他……

　　就讓人完全無法高興起來了。

　　除此之外……

　　安室透：「……你看一眼蛋撻再看一眼我，意思是讓我吃一半給你試毒，然後你再吃剩下的一半，並且到時候全部都會留塔皮嗎？」

　　「喵嗚喵！」

　　迎接他的是充滿了「孺子可教也」意味的貓咪甜蜜蜜的叫聲——鬼知道他是怎麼從那嬌滴滴的叫聲裡聽出這意思的！

　　「……浪費大戶你給我死心吧！」

　　「喵！！」

　　#

　　結果最後還是……

　　安室透看著盒子裡剩下的那六個半邊塔皮，真恨不得把奈奈揪過來給她塞下去。

　　自己養的貓浪費的東西當然要讓奈奈自己解決！

　　——可惜他現在實在是沒時間去抓那小魂淡！

　　瞥了眼後座，大概是藍莓蛋撻加的好感實在是高，奈奈的貓已經不像之前那麼警惕了，這會兒正舔著小舌頭，似乎在回味藍莓蛋撻的味道。

　　安室透輕笑了一聲，發動了車子。

　　這動靜讓原本已經放松下來的小八貓再次繃緊了神經：這是要帶她去哪裡？！

　　「別緊張，我送你回你主人那。」安室透目視前方，從後視鏡裡看到黑貓疑惑看過來的視線，「這條街上好幾家甜品店呢……」

　　萬一又被哪家做的藍莓蛋撻給勾走了魂了怎麼辦？

　　雖然沒明說，但年輕人的表情如實陳述了這句話。

　　這讓小八貓忍不住用馬自達後座磨了磨爪子。

　　「不過能做得比我厲害的估計也沒幾家……喂，放過我的車子，你怎麼那麼喜歡拿它磨爪子！」

　　黑貓眯了眯眼睛，幾下竄過椅背，落在副駕駛座上，轉頭看司機。

　　安室透只看了它一眼，就重又把注意力放到了前方的路況上：「副駕駛的安全帶不適合你，就不給你系了，你自己注意哦，別等下急剎車糊我車窗上了。」

　　小八貓沒吭聲，她感覺越來越奇怪了。

　　這位自我介紹叫安室透的人是不是太了解她了？

　　不管是特別合她口味的藍莓蛋撻（甚至包括藍莓醬，她早就發現那並不是什麼市面上買的藍莓醬而是家庭手工制作的），還是意識到她落在副駕駛座後略一環顧的動作其實是在看要不要系安全帶，甚至包括一開始被用藍莓蛋撻釣過來，無一不透露著他極為熟悉自己的信息。

　　可她確實對這個人毫無印像。

　　是自己失去的記憶裡的人嗎？

　　但她一個普通人，為什麼會和酒廠的假酒扯上關系……

　　另外，這個人一直認為她是「奈奈的貓」，這個奈奈是指誰？

　　媽媽嗎？

　　小八貓陷入沉思，直到車身微微一震，停在了路邊時，她才回過神來，發現這輛白色的馬自達已經停在了她非常熟悉的一個街口：下了車往前走四百米左右，就是武裝偵探社所在地。

　　「我就送你到這裡了，前面我不方便過去，你自己回去吧。」安室透搖下原本緊閉的車窗，好方便黑貓跳出去，「下次別又被盒藍莓蛋撻給勾走了——真是的，遇到不懷好意的人可怎麼辦啊……算了，奈奈總有辦法把你弄回來的。」

　　說到最後，他無可奈何道，瞥見黑貓嘴唇邊還沾著一點酥脆的塔皮碎片，安室透伸手按住完全沒有防備到他動作的黑貓，扯過一張餐巾紙，動作輕柔地擦掉了它嘴角那一點殘渣：「好了。」

　　他松開手，看著黑貓呆愣了一下才跳出去，也沒有立刻啟動車子，而是看著那道黑色的身影在建築物間迅速飛躍，直到竄入那棟紅褐色建築的樓道裡之後，安室透才收回視線，搖上車窗，駕車離開了這裡。

　　當恢復成人形的小八從偵探社的窗口往外望去時，街口的馬自達早已不見了蹤影。

　　「在看什麼？」福澤諭吉看到了這一幕，跟著朝外看去，卻什麼異常都沒有看到。

　　「只是在想事情。」戴著淺茶色半框眼鏡以遮蔽異瞳的少女搖了搖頭，片刻後遲疑問道，「諭吉先生了解我媽媽嗎？」

　　「不太多，多數是你爸爸跟我炫耀的時候說的。」福澤諭吉道，思索著這是不是小八准備向他坦陳她忘了很多事的信號。

　　「那……爸爸有跟諭吉先生說過媽媽她喜歡吃什麼嗎？」

　　這個福澤諭吉倒是恰巧知道：「鹹味的點心，非常不喜歡甜點，你爸爸還很傷心呢，因為他做甜品很好吃，但他心儀的女性卻完全不買賬。」

　　話雖如此，最後還是讓他成功追到人了。

　　至於沒能讓妻子好好品嘗自己手藝的遺憾，在女兒出生之後，也得到了彌補。

　　「藍莓蛋撻也不喜歡嗎？」

　　「雙倍的甜分，就算是你爸爸都不怎麼做呢。」福澤諭吉道，「怎麼了，突然問起這個來？」

　　女孩沉默了一會，才輕輕道：「我好像……忘了很多事情。」

　　銀發的社長不擅長安慰人，他只能伸出手摸摸那個孩子的發頂：「沒關系，會想起來的。」

　　他問過與謝野，像小八這樣的失憶狀況不會持續太久，她總有一天能回想起來。

　　如果過去的記憶太過美好以至於讓她在失去雙親後痛苦到失憶的話……那實在想不起來，也沒關系。

　　倒是這孩子真像亂步說的那樣，忘記了所有的話，那和朋友們的聯系估計也……福澤諭吉思索了一下，突然問：「下周五有時間嗎？」

　　「哎？」

　　「之前獨步提到過的那個宴會，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參加？」福澤諭吉問道，他記得赤司家的孩子和小八好像差不多年紀，那就意味著宴會上會有差不多年紀的年輕人參加。

　　如果能讓這孩子由此交到新朋友就好了。

　　#

　　於是，當快速流過的時間來到周五後，坐在前去宴會車上的小八還沒來得及為自己將要見到黑籃裡的小隊長而高興時，她先一步透過車窗看到了另一個人。

　　和偵探社的車輛並行的黑色保時捷356A，坐在副駕駛位上的男人有著一頭飄逸銀發，穿黑色風衣，黑色禮帽，帽檐下的眼睛冰冷無情。

　　——琴酒！


第32章

　　如果僅僅只是男人的外表特征， 小八還不一定能這麼快認出來，但是配上那輛黑色保時捷356A——作為對車毫無感覺的女性群體中的一員，小八能認出它來都是因為死小裡琴酒中後期幾次出場都有它的存在——再加上前幾日才看到過苦艾酒在附近出現， 她直覺自己看到的人就是琴酒！

　　不，冷靜， 冷靜，冷靜……

　　小八調整自己的呼吸，不讓正在同一輛車裡的諭吉先生和國木田獨步發現自己的異樣：偵探社有好幾輛不同的車應對不同的情況， 她記得國木田老師提到過， 目前乘坐的這一輛汽車車窗安裝的是單向透視玻璃，坐在車裡的人可以清楚地看到車外的景色，但是在車外的人並不能看到車裡的場景。

　　琴酒再怎麼仔細， 也不會覺得路邊一輛一同因紅燈而停下來的車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但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就在這時，紅燈轉綠，黑色保時捷356A呼嘯而去，負責開車的國木田獨步因為被搶道而嘖了一聲， 但也很快起步跟上。

　　不是同一個方向的。

　　小八透過車窗看到那輛黑色保時捷356A在行駛了一段路後， 轉入右邊的車道， 和偵探社的車子相背而行。

　　當黑色保時捷356A的身影消失在視野範圍內時， 小八才悄悄松了口氣：沒辦法，死神小學生幾百集下來， 不僅把琴酒的恐怖身影牢牢印在柯南和哀的心靈裡， 也同樣在讀者心中布散下了可怖的陰雲。

　　結果，小八一口氣才松了一半，就被社長的問話給嚇得吸了回去：「怎麼了， 剛剛那輛車有什麼問題嗎？」

　　福澤諭吉望了一眼那輛黑色保時捷356A開走的方向， 平靜問道。

　　小八怔然， 很快眨了下眼，微笑道：「沒什麼，剛剛那輛車裡穿黑衣服的男人有點可怕，稍微被嚇到了。」

　　這孩子的直覺很強啊……福澤諭吉回憶了一下方才那輛車裡坐著的人，那是連車窗都擋不住的血腥氣。

　　「下次遇到的時候，離得越遠越好。」銀發的男子淡淡道：「那種男人，和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這是當然，她可不是某個頭鐵的高中生偵探，更加沒有為真相獻身的覺悟……小八在心裡嘀咕道，毫不猶豫地應下。

　　#

　　宴會上一派觥籌交錯，歌舞升平的模樣，作為宴會主人赤司征臣邀請來的貴賓之一，川上議員臉上更是笑容滿面，絲毫看不出他依然被籠罩在謀殺的陰影下。

　　和紅發的赤司財團掌舵人握手拍肩，互相恭賀寒暄的模樣，就像那個在辦公室裡拍桌子大罵宴會不給帶保鏢入場的是另外一個人一樣。

　　大人們的臉可真是不止一面。

　　小八挽著少有的穿著西裝打扮的福澤諭吉，遠遠看見武裝偵探社這次要保護的對像此時的模樣，忍不住在心底如此想道。

　　啊，她身邊這位諭吉先生除外。

　　就算是在這樣極其重視交際的宴會上，諭吉先生依然還是一副嚴肅冰冷的模樣呢……

　　稍稍有點理解春野綺羅子小姐雖然特別尊重諭吉先生，但死活不肯當諭吉先生的女伴來參加宴會的原因了。

　　正當小八思索著接下來自己是當個諭吉先生的掛件全程保持乖巧笑容跟著走呢，還是做其他什麼事的時候，宴會的主人——赤司征臣朝這邊看了一眼，頓時露出笑容來。

　　那是和他之前都完全不同的笑容。

　　「這不是福澤閣下嗎？」不等福澤諭吉走過去，赤司征臣就結束了和川上議員的寒暄，先一步過來迎接，「許久不見，沒想到你居然會應允來參加我的宴會——咦，這位是？」

　　他注意到了挽著好友手臂的少女。

　　赤司征臣：「……」幾年不見，諭吉他應該不至於被他搭檔傳染、染上和那位港口Mafia首領一樣的毛病吧？

　　他忍不住仔仔細細打量起了這個挽著好友胳膊的少女模樣：看上去十四五歲的樣子，穿著一襲淡粉色繡著薔薇的禮服長裙，同色系水晶高跟鞋，聞聲望過來的淺茶色雙眸清朦朦像籠了一層霧氣……

　　總覺得，好像和什麼人很像啊……赤司征臣下意識想道。

　　「……你想多了，」即使對方依然維持著完美的禮儀笑容，但對於太過了解老友的福澤諭吉來說，對方在想什麼他依然是一眼看穿，「這是小八。」

　　赤司征臣這下愣住了，幾乎是下意識看向了小八——他得到好友離世的消息時也記得他的女兒，但等他聯系人去准備收養那個孩子的時候，卻發現那孩子已經被其他人收養了，調查得知新的監護人姓福澤時，赤司征臣就知道了是誰，因此也沒繼續下去。

　　只不過他上一次見到那個孩子的時候，小八還是上幼稚園的年紀，現在回想起來，挽著諭吉的手的這位少女面部輪廓，不正帶有她父母的影子嗎？

　　「但是我記得小八的眼睛……」赤司征臣說到一半時，自己反應過來了，大約是戴了美瞳什麼的吧。

　　——因為天生的異色雙瞳，為了不被旁人用異樣的眼光圍觀，他記得在小八小時候就會戴有色眼鏡出門遮擋住那只格外醒目的眼睛。

　　隨即，他也反應過來了為什麼福澤諭吉會在好友夫妻雙方離世不到三個月的情況下帶著這個孩子來參加宴會：父母雙親去世對這個孩子的打擊，恐怕比他預想的要嚴重。

　　想到這點，他回頭招呼了一聲自己的兒子：「征十郎。」

　　模樣清俊身姿挺拔的紅發少年聞聲走了過來：「父親。」

　　「這是福澤諭吉先生，你稱一聲諭吉叔叔就可以了，這是他的後輩，小八，征十郎，照顧一下小八。」赤司征臣幫雙方做了一下介紹後，在自己兒子經過自己身邊過去接手扶住黑發少女的手時，他用極其輕微的聲音在赤司征十郎耳邊說了一句：「小八父母最近剛去世。」

　　——他相信以自己兒子的聰慧程度，應該明白這句話的暗示。

　　果然，紅發少年的眼瞳微微一動，道：「我會的，父親。」繼而朝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女微笑，「小八小姐，請隨我來吧。」

　　他說著，牽引著少女往旁邊走去。

　　留下兩位長輩目送少年少女的身影消失在人群裡，過了一會，赤司征臣才有些不滿道：「你應該早點把小八帶到我這來。」

　　要給小八找玩伴陪她，怎麼能一下子把人帶到這種宴會上？

　　這種充滿了功利性的宴會，不適合那個孩子——赤司征臣知道離世的好友生前與愛妻過著相對平凡的生活，恐怕對那個孩子來說，這種宴會並不是什麼習慣的場所。

　　早點帶過來，私底下的見面就能單純多了。

　　聞言，福澤諭吉只輕聲道：「她很怕給我添麻煩。」

　　沒有去處的孩童會拼命討好唯一能夠收留自己的大人，因為他們害怕失去安身之所。

　　小八不至於到這個地步，但她也下意識地劃清了界限，甚至於連失憶的事都不曾對初次出現在她面前的自己說。

　　問起來時，只說一切都好，她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對此，赤司征臣只冷哼了一聲：「哪個孩子看到你的冷臉都害怕吧？」

　　當初真該去搶個監護權的——赤司征臣扼腕。

　　福澤諭吉：「……你照顧你兒子就照顧得很好嗎？」

　　不要以為他不知道征十郎那孩子壓力已經大到異能力（或者說「超能力」）都分裂成兩份了。

　　赤司征臣：「……」

　　這天沒法聊了！

　　#

　　大人們夾棍帶棒的對話，孩子們一無所知。

　　從小作為赤司財團下一任繼承人教導，赤司征十郎的洞察力敏銳得驚人，幾乎是才一接觸就注意到了這個少女的不自在，並推斷出她可能並不適應宴會這樣的環境，因此，在簡單的邊走邊聊後，他便提出：「我們到陽台那邊的休息區呆一會怎麼樣？」

　　小八怔了一下：「可是，這是赤司君家舉辦的宴會吧，作為少主人，就這麼離席不要緊嗎？」她的目光在那些推杯換盞觥籌交錯間似乎有聊不盡的話題的人群間晃了晃，收回，有些遲疑道，「這個宴會，是為了開拓、鞏固你作為赤司家下一任繼承人而開辦的吧？」

　　將自己的兒子介紹給合作伙伴、往來世家，培養下一代們之間的感情，好讓各方合作產生的利益繼續長長久久地持續下去。

　　「啊，」赤司征十郎發出一個微微拉長的語氣詞，就像是在衡量什麼，「小八小姐看得很通透嘛！」

　　本以為會被宴會的紙醉金迷迷惑住，沒想到……明明從父親的介紹和她的反應來看，小八小姐之前恐怕並沒有參加過類似的宴會，她望著宴會上的一切的目光和動作也透著生疏和緊張：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宴會吧。

　　赤司征十郎很好奇這個被父親直接以「小八」來稱呼的少女來歷。

　　沒有介紹姓氏，也沒有介紹全名，直接給了他一個應當是親朋好友才會稱呼的昵稱，「小八」，這不太符合父親一貫禮數周全的形像。

　　更不要說，從父親直接讓他來照顧她的舉動可以看出，父親似乎是把這位小姐完全納入了「需要照顧的後輩」範圍：這個範疇裡可沒幾個人啊。

　　更何況，在此之前，他沒有見過這位小姐。

　　——赤司家的世交乃至各種合作伙伴家裡這一輩人，他都有印像，其中並沒有這樣一位少女的存在。

　　他正思索著這位小姐的來歷，就聽到小八語氣很是無奈道：「雖然我確實是沒參加過這類宴會，但這並不意味著我什麼都不知道啊！又不是小孩子了……」

　　這像是抱怨一樣的話讓紅發少年溫和地笑了起來：「關於這個宴會的目的，小八小姐說得很對呢，不過沒什麼大不了的——聯絡人脈並不是一次就能完成的事，那麼，翹掉一次宴會也沒什麼大問題。」

　　小八：「……我覺得你在忽悠我。」

　　紅發少年笑而不語。

　　不管怎麼說，都是別人的好意。

　　小八想了想，問：「可以去那個陽台嗎？」

　　赤司征十郎順著她示意的方向看去，是二樓的陽台。

　　「可以啊。」這不是什麼刁難的要求，他欣然應允。

　　二樓有五個陽台，小八挑中的這個陽台位於邊上，因為有一叢綠植遮擋的緣故，很是隱蔽。

　　但從這個陽台所處的位置，卻可以將整個宴會大廳的情況盡收眼底。

　　也就是說……

　　當赤司征十郎帶著她往目的地陽台走去的路上，小八意料之中地看到了金發麥色皮膚的服務員端著托盤迎面走來，似乎剛剛為某位客人送完飲品。


第33章

　　赤司征十郎停下了腳步。

　　「看來有人比我們先了一步呢， 」在赤司征十郎思考該怎麼不失禮節地做時，小八的聲音很輕，「我們換個地方吧。」

　　——宴會上的服務員不會隨意亂竄， 那名金發服務生會出現在這，只可能是那個方向上有什麼客人要求他送去飲品。

　　而在那個方向上， 他們並沒有看到什麼客人在，所以由此可以推測出，那位客人只可能是呆在陽台上。

　　宴會上有些不成文的規則， 比如像陽台這樣的隱蔽空間， 若是有人先一步到了，後來者如果注意到這點，就要本著禮儀風範另尋他處。

　　畢竟， 對方會呆在這類地方，其行為本身就傳達著「請不要打擾我」的意思，任何一位讀懂了這份婉拒的紳士小姐都應當尊重他人的行為。

　　這也是方才赤司征十郎停下腳步的原因。

　　他倒是沒想到這位小姐也能意識到這種「潛規則」，是那位諭吉先生提前說過嗎， 但沒道理這樣深入的隱蔽規則都說了， 卻不說最淺顯直白的部分啊……

　　如果不是那位諭吉先生事先的叮囑的話， 赤司征十郎只能想到一個解釋：這是她自己觀察到的。

　　總覺得， 即使沒有自己照顧，放這位小姐在宴會上呆十分鐘， 她就能把所有或明或暗的規則都摸得清清楚楚呢……

　　赤司征十郎在心裡作出如此判斷， 帶著小八到了另一個陽台：對宴會的隱蔽性不如前一個，但從這裡可以把庭院的風景盡收眼底。

　　對小八來說，呆在這個陽台還有一個好處：她可以在不暴露自己身影的前提下， 看清楚方才那個陽台上的人。

　　穿著淡粉色薔薇禮裙的少女步入陽台， 迅速朝另一側撇了一眼後， 微微挪了一下位置，進入這個陽台的視野死角——不管是從外界還是從另外幾個陽台上，都只能夠看到那幾叢擋住她身影的花卉樹。

　　赤司征十郎合上通往陽台的拉門後走了過來，尚未找到新的話題，倒是被撲面而來的一陣風給怔了一下：花香。

　　「庭院裡的花開了。」他走到小八身邊，同她一起看向燈光閃耀的庭院，輕聲道。

　　黑發茶眸的少女闔上眼：「嗯，很香呢。」

　　——夾雜在晚風中的，屬於人造香水的氣味。

　　還有被花香和人造香水雙重掩蓋下的人類氣息。

　　雖然很艱難，但她還是辨認出來了。

　　最重要的還是氣味。

　　貝爾摩德身上撒了香水，但當時小八是在貓的狀態下見到她的，在那個狀態下小八的嗅覺能力空前強大，即使有香水遮蓋，她依然記住了掩蓋在香水下貝爾摩德真正的氣味。

　　現在，借著晚風，她聞到了香水下屬於那個女人的氣味。

　　方向，是她最先想要去的那個陽台的方向傳來的。

　　——果然，剛才安室先生借著送酒的時機，是去和貝爾摩德交流宴會上的情報了吧？

　　作為宴會上的服務生，安室先生可以在宴會上各個地方走動，聽取周圍人的聊天信息，而不引起任何注意來。

　　貝爾摩德在那裡又是在做什麼呢？

　　聽安室先生彙總的情報，擇取出需要的部分？

　　她的另一個身份是美國女星莎朗·溫亞德……哦，不對，現在這個時間線莎朗·溫亞德應該已經「死」了，那麼，現在她的身份應該是克麗絲·溫亞德，以這個身份出現在宴會上，會成為人群的焦點……

　　所以不適合收集情報嗎？

　　他們想做什麼？

　　貝爾摩德是黑衣組織裡的一員，雖然網友們總是調侃琴酒是酒廠唯一真酒，貝爾摩德態度曖昧游離不定，但事實上，不涉及工藤新一和毛利蘭的情況下，她依然還是堅定的組織成員。

　　黑衣組織要對宴會上的某個人下手？

　　但這和他們前不久去和治家又有什麼聯系呢……

　　小八一時陷入了沉思，直到禮貌的敲擊窗框的聲音傳來——來自身後。

　　她和同樣覺得意外的赤司征十郎對視一眼，紅發少年開口道：「哪位？」

　　「您好，有位先生讓我送飲品過來。」

　　服務生？

　　送飲品，父親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是她的那位長輩嗎，還是說……某個陌生人？

　　酒吧裡有請心儀女士喝酒作為搭訕理由的，但放在宴會上，這就有些不適時宜了。

　　赤司征十郎看向小八，見她不反對，便道：「進來吧。」

　　服務生應了一聲，推開門走了過來。

　　小八愣住了：「是你……」安室先生。

　　——剛才見過一次的金發麥色皮膚的服務生。

　　但隨即，赤司征十郎的注意力就被這名服務生放到了小八面前的飲品吸引了注意力。

　　小八也是如此，她很有揉眼睛的衝動——礙於禮節，小八沒有這麼做，只是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她這才確定自己沒看錯，空氣裡的芬芳氣息也告訴她自己沒弄錯：「……牛奶？」

　　——誰會在宴會上請人喝牛奶啊！

　　「是的，」金發麥色皮膚的年輕服務生面上帶著溫和的笑，道，「是一位喝蘇格蘭威士忌酒的先生送給你的。那麼，我先告退了。」

　　完成任務的服務生離開，留下兩個少年少女對著放在花桌上的牛奶，一時之間空氣都寂靜了。

　　過了一會，赤司征十郎問：「你知道他說的人嗎？」

　　「這個……讓我想想看……」小八揉了揉額頭，她不覺得這杯牛奶是真的單純請她喝的。

　　她沒喝過什麼蘇格蘭威士忌酒，剛才跟著赤司征十郎走來的路上倒是看到好多人手裡端著威士忌酒，單從這方面篩選……不對，走錯路了，不是從這個方面思考的。

　　安室先生在黑衣組織的代號是波本，貝爾摩德是苦艾酒，那麼蘇格蘭威士忌……也是酒廠裡某個人的代號？

　　「一般來說，什麼情況下會讓人喝牛奶？」小八看著牛奶，像是在自言自語，「早餐，不對，現在是晚上……晚上，睡前？」

　　要睡覺的話，就是要回去……

　　蘇格蘭威士忌酒，請她，喝牛奶。

　　——因為某個人的原因，讓她趕緊離開宴會。

　　安室先生是酒廠的臥底，他給自己的這個暗示，應該不止這點才對……那麼，重點應該就在這個「蘇格蘭威士忌」上。

　　蘇格蘭威士忌是誰？

　　和安室先生有關的人吧，也許也是紅方……讓自己快點離開宴會，和他有關嗎？

　　小八盯著那杯牛奶，像是這樣就能夠盯出個所以然來：說起來安室先生好像跟她的貓咪形態很熟悉啊，還稱呼她為「奈奈的貓」，可這個奈奈不是媽媽的話，難道……

　　是她自己？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說得通了……看來失憶前的自己就能夠自由切換貓和人之間的狀態，甚至演技精湛到能讓一個精英臥底誤以為這是一人一貓組合，而不是聯想到同一個人身上去。

　　看他熟稔的態度，過去自己和他的關系很好吧，但不管是在書店門口還是在宴會上，都擺出了一副不認識的模樣……

　　私底下的聯系？

　　蘇格蘭威士忌酒的暗號也和這有關？

　　越想越覺得頭疼，小八忍不住又揉了揉額頭，沒有過去十幾年記憶真的很不方便啊，連破解個理應非常簡單的暗號都做不到。

　　但大致意思應該還是弄明白了。

　　——安室先生判斷這個宴會上有對她不利的因素（極有可能和他提及到的「蘇格蘭威士忌酒」有關），所以讓她趕緊離開宴會。

　　小八猶豫了。

　　……要聽他的嗎？

　　她會來參加這個宴會，是諭吉先生的要求，對方在想什麼，她也大致猜得到：大約是希望自己能夠在宴會上交際到同齡人，可以有新的朋友。

　　現在，要為了一個只從漫畫裡有印像（這印像還來自於別人加工後的二傳）的人一個模糊不清的暗示，就回絕掉諭吉先生的好意，提早離開嗎？

　　閉了閉眼，小八嘆了口氣，看向一直保持沉默沒有影響她思考的少年：「抱歉，這樣說有點唐突，但……能帶我去諭吉先生那嗎？」

　　#

　　奈奈的話，應該能讀懂他的暗示吧？

　　身在宴會中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全能服務生一邊含笑應對周圍的客人，一邊留出一分注意力給二樓的某個方向。

　　就算什麼都忘了，但奈奈的能力擺在那裡，那麼簡單的暗示，她應該可以解讀出來。

　　如果能順便刺激到她，讓她恢復記憶就好了。

　　恢復記憶了的話，就能連讓她離開的原因都一並想起來，更方便她保護她自己的安全……不過，這次見面，奈奈好像看起來似乎年紀小了點？

　　後遺症嗎？

　　安室透不是很了解她的超能力，但奈奈能活下來，一定和她的特殊能力有關，或許現在這個看起來年幼了些的外表就是特殊能力發動後造成的後遺症呢？

　　能活下來就好了，其他的可以日後慢慢說。

　　安室透思索著，面上依然帶著服務生的禮貌笑容，為某位女生端上一杯低酒精飲品，然後往吧台方向走，只是頭腦的思考依然沒有停下。

　　這次任務結束之後，要不要聯系一下景呢？

　　奈奈失去了記憶的話，恐怕連景都忘了，也想不到要和景報平安。

　　這麼一來，景那邊可能還以為奈奈失蹤著……要不要告訴他呢？

　　臥底先生一時沒想好。

　　老實說他不是很想告訴好友這個消息。

　　自己的協助者自己保護，但是……

　　景沒有保護好奈奈。

　　回到吧台，等待調酒師的片刻間，安室透摸出手機，發了條信息，然後就將方才發信息的對像拉入黑名單，以杜絕之後已經可以預見的電話短信狂轟濫炸。

　　才沒有私心讓景急一急呢=v=

　　調酒師已經做完了他需要的飲品，金發的服務生禮數周全地道了謝，端著重又放滿了酒精飲品的托盤，回到了宴會大廳裡穿梭在人群中，繼續自己的職務。

　　「這位女士，您要的瑪格麗特。」他將插著檸檬片的雞尾酒碟放到一位二十來歲的女性面前。

　　「啊，謝謝。」女士矜持地表示謝意，伸出去拿起雞尾酒碟的手上戴著的那枚戒指讓服務生的視線停留了一瞬。

　　很快移開。

　　「能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他撫胸行禮，在贏得了女士的笑容後告退，繼續往下一位客人那邊走去。

　　戒指。

　　他想起了書店門口奈奈伸出來接學生證的手。

　　當時她右手的食指上戴著那枚花戒。

　　但那枚花戒……

　　奈奈不是說怕再被弄丟，要好好保存，所以取下來串了皮繩掛在脖子上了嗎？


第34章

　　從陽台走出來沿著一邊房間一邊扶手的走廊往一樓去的時候， 小八掃了一眼底下一樓大廳，沒有看到福澤諭吉先生和赤司征臣先生——諭吉先生怎麼樣先不說，赤司先生作為赤司財團的現任掌權人， 又是這個宴會的主辦方，理應是整個一樓大廳的聚焦點。

　　但現在他不在。

　　「宴會的話， 就算是自己家主持的宴會，也不一定需要主人家全程都在宴會上待著的。」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身側的紅發少年輕聲解釋道， 「現在這個時間， 父親他應該是和諭吉先生在會客間吧。」

　　「是這樣啊……」小八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在赤司征十郎的帶領下穿過自助取餐台，服務生正好端著一盤盤的甜品點心上來， 於是他們暫且止步，等這一波人過去。

　　等服務員放好離開，小八看了一眼取餐台上擺放得整整齊齊的一排小蛋糕，正要轉頭和赤司征十郎說話時， 她眼角余光瞥見一個西裝男子快步上前， 目光迅速在那一排小蛋糕裡掃過， 然後從中取走了一份， 離開。

　　小八愣了一下，目光重又落在那些蛋糕上。

　　是切成了小小的正方形方塊狀的黑森林蛋糕， 表面灑滿了巧克力碎， 中間用巧克力做了一朵玫瑰花的模樣，旁邊點綴著兩枚櫻桃，從切面上可以清楚地看到蛋糕胚裡的櫻桃醬的存在。

　　「不好意思， 赤司君， 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小八的視線還停留在那些黑森林蛋糕上， 一旁的赤司征十郎覺得，那應該不是她想吃蛋糕了——他沒見過哪個女孩子會對想吃的甜品投以仿佛在解什麼世紀難題的表情：「當然可以，是和這些蛋糕有關的？」

　　小八點點頭：「這些黑森林蛋糕是從甜品店裡定了送到這裡來的，還是在宴會後的廚房裡現做的？」

　　「一般情況下都是宴會上做的，但這次宴會的料理承辦，是遠月學院，據我所知，甜品方面是由十傑之一的茜久保桃小姐親自制作，然後通過低溫冷藏的運輸方式在制作完成後就送達宴會。」

　　雖然可以在舉辦宴會的別館廚房專門調撥一個甜品制作間給那位茜久保桃小姐，但對方最近正在橫濱一家與遠月學院有合作關系的一流甜品店內工作，難以分身，所以最後雙方交涉結果就是茜久保桃在甜品店內完成料理工作，然後由赤司家這邊將成品運送到宴會上。

　　來不及為這個世界居然還有《食戟之靈》而驚訝，小八顧不得解釋，一把抓住赤司征十郎的手，拉著他往方才看到的那個男人離開的方向快步走去，一邊問：「赤司君知道那位茜久保桃小姐的聯絡方式嗎，身上有帶手機嗎？」

　　很巧，這兩樣他都有。

　　意識到似乎哪裡出問題了否則這位小姐不會突然臉色大變，赤司征十郎沒有詢問為什麼，也沒有抽回自己的手，任由對方拉著他走，並直接拿出自己的手機，找到茜久保桃的聯絡方式，撥通後遞給小八。

　　「你好，這裡是茜久保。」很可愛的女孩聲音從電話另一端傳來。

　　情況緊急，小八直接省略掉所有的禮節和自我介紹，徑直詢問自己最關心的問題：「請問你為赤司家宴席提供的黑森林蛋糕上裝飾的玫瑰花巧克力都是一樣形狀的嗎？」

　　「哈？」電話那端發出疑惑的聲音，「當然，那是用3D打印機打印出來的，哪怕是葉脈的紋路都不會有任何變化！」緊接著，對方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喂，難道說有人對我的作品做了什麼，你看到了有殘次外表的巧克力玫瑰花？」

　　「感謝你的配合！」小八說完這句話直接將手機還給赤司征十郎，目光搜尋人群裡的人影。

　　不在這裡，不在那裡……到底去哪裡了！

　　只是一個錯眼就不見了，人太多太雜，氣味難以分辨……可惡！

　　赤司征十郎接下電話，因為小八忘記掛斷的原因，聽筒裡還傳出茜久保桃不停地喊「喂還有人在嗎」的聲音，他把手機握在手裡，出色的洞察力讓他明白，小八似乎是在找什麼人卻失去了對方的蹤跡：「如果是在這附近失去蹤跡的話，我記得這裡有個比較隱蔽的休息區，很容易被忽視過去。」

　　小八腳步一停，赤司征十郎反手握住她，這次變成他帶著她走，借過一位托著空盤的服務生，很快就到了擺放著兩盆等人高綠植的角落。

　　繞過這兩盆綠植才會發現，這背後居然還有一個大約二十來平的隱蔽空間，擺放著三四張沙發和一張茶幾，此時，這裡正坐著幾位男男女女，似乎原本正喝著雞尾酒聊天，被突然過來的兩人打擾，他們停下了交流，一致看了過來。

　　「啊，這不是赤司少爺嗎？」坐在最中央的波浪卷長發女性第一個展開客套禮貌的笑容，方才被打擾的不悅已經完全從她眉宇間消失了，她放下了手上端著的雞尾酒碟，從沙發上站起來，似乎想要迎接這位突如其來的客人。

　　輕輕捏了一下小八的手，赤司征十郎就放開了手，保持著溫和的禮節，與這位女士交談起來。

　　明了赤司君的暗示——趁著他將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的這個片刻間行動——小八迅速瀏覽過茶幾上擺著的物件：裝飾花瓶，水果盤，與人數相等的酒杯……

　　以及一份黑森林蛋糕。

　　……裝飾的那兩枚櫻桃不見了。

　　小八立刻注意到了這件事。

　　難道說，有問題的不是巧克力玫瑰花，而是櫻桃？

　　「喂，我說，這位小姐，你可以不要盯著我的蛋糕嗎？」那枚黑森林蛋糕面前的女性一頭短發，不滿地開口，「想要蛋糕的話，自助吧台那可是有很多的！」

　　她這一發話，把原本已經將注意力都集中到赤司征十郎身上的人的目光都移了回來，眾人紛紛意識到，剛才突兀闖入的，除了赤司家繼承人外，竟然還有這位小姐。

　　「這是誰啊？」

　　「不認識……不是我們圈子裡的人吧？」

　　雖然沒幾個人，但也分不清這些竊竊私語聲是具體從哪個人口中說出來的。

　　小八最後看了一眼那份黑森林蛋糕，然後將目光轉移到了剛才說話的女性身上。

　　取蛋糕的是一位男性。

　　那個人不在這裡。

　　對了，剛才走過來的時候，迎面遇到的服務生……原來如此。

　　小八恍然明白過來。

　　「怎麼了？」赤司征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小八驚訝回頭，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福澤諭吉和赤司征臣也過來了。

　　除此之外倒沒什麼多的人。

　　「父親。」赤司征十郎朝自己父親點頭示意，然後站到小八身邊，輕聲解釋道，「從會客間出來會經過這裡。」

　　看到他們在這裡，所以走過來看發生了什麼事。

　　「我還想問是什麼事呢！」方才對小八不滿發話的短發女性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生氣，「我們在這裡可是想要幾個姐妹一起好好聚聚的，這位小姐突然拉著赤司少爺闖進來，也太沒禮貌了吧？」

　　她說話顯然很有水平，明明方才進來的時候眾人都是看到的是赤司征十郎拉著她進來的，但在她口中，就變成了是這位小姐拉著赤司征十郎進來，失禮的人就變成了這位少女，而不是赤司少爺。

　　顯然，她即使在發泄不滿，也沒有將自己的怒火傾斜到宴會的主辦方身上去。

　　赤司征臣疑惑了一下，他不覺得好友的孩子會無緣無故做出失禮的舉動來，更何況方才短暫的見面他就注意到了，這個孩子不習慣宴會的氛圍，別說突兀地拉著征十郎闖過來了，她最大的可能就是找個角落一個人呆著。

　　再說，有征十郎陪著，如果是什麼不該做的事，他相信征十郎會提醒她的才對。

　　但征十郎沒有阻止她，甚至在這個時候依然站在小八身邊，沒有任何撇清關系的舉動反而有保護她的意思，顯然小八並不是讓征十郎厭惡了不管她了，那這麼一來，征十郎不阻止她的原因就值得思考了。

　　相比於思索到底是怎麼回事的赤司征臣（他不相信這個女生說的是小八闖進來的事），福澤諭吉則直接多了：「小八，發生了什麼？」

　　原本沉默的女孩抬起頭來，茶眸怔了一下，才道：「方才，我和赤司君從二樓下來，路過自助取餐台，看到服務員剛端上了一排黑森林小蛋糕。」

　　短發女生嗤笑了一聲：「怎麼，難道你是追著我這份蛋糕過來的？」

　　「對呀！」出乎她意料，那名少女居然承認了，帶著淺淺的笑容，道，「我第一眼就相中它了，但是卻被一個男人先一步拿走了。」

　　「你是這輩子沒見過蛋糕嗎？」短發女性幾乎是不假思索道，高傲的臉上像是看到了什麼厭惡的東西一樣。

　　「蛋糕肯定是見過的，但是呢，這位小姐，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在超過二十塊的黑森林蛋糕裡，一眼看中你面前的這一塊嗎？」小八慢慢走過去，端起短發女性面前的黑森林蛋糕，「因為這枚玫瑰花巧克力哦！」

　　玫瑰花巧克力？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小八手裡的那份黑森林蛋糕上，上面的玫瑰花巧克力依然完好無損，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

　　赤司征十郎思索著回憶方才自助取餐台上其他黑森林蛋糕的模樣，和面前這塊相比較，但怎麼都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同。

　　「是花瓣層數不一樣啦！」小八微笑著宣布答案，「這枚黑森林蛋糕上裝飾著的玫瑰花巧克力，有四層呢——其他黑森林蛋糕的玫瑰花巧克力都只有三層。」

　　「那、那又怎麼樣！甜品師做多了一層也沒什麼稀奇的吧！」短發女性的口氣依然很衝，但這次莫名多了點心虛的意味。

　　「嗯，小姐你說的很在理哦！」小八肯定了她的話，「最開始我也把這個可能性列入了考慮，所以我向制作這批甜品的甜品師詢問了，對方回答我說，上面的巧克力玫瑰花是用3D打印機做出來的——使用3D打印機制作出來的巧克力玫瑰花，每一個花瓣紋理都是一模一樣的，絕對不存在多哪怕一道痕的可能，更不要說多一層花瓣了。」

　　短發女性的額角沁出了一點汗水，她隱隱覺得不妙，但怎麼想，對方也不可能因為一個玫瑰花巧克力就……就知道她要做什麼吧？

　　想到這裡，她柔和下口吻，試圖盡快把這些人打發走：「你這麼喜歡它嗎，反正我還沒碰過，你不介意的話，直接拿走吧。」

　　「真的沒碰過嗎？」小八將黑森林蛋糕遞到短發女性面前，再開口時，明明還是一樣的聲線，但聲音裡卻莫名有了某種震懾般的力量，「這位小姐，請問，這上面的櫻桃去了哪裡？」

　　短發女性瞳孔一縮：「這……這我怎麼知道！我拿到的時候已經是這樣了！」

　　「不對吧，那位男士將蛋糕交到你手上的時候，應當是完好的呢！」小八放下蛋糕，「那，讓我來猜猜看你把那兩枚櫻桃放到哪裡去了……說起來，我在往這邊來的路上，遇到了一位服務生呢，他手上的托盤空了，正在往吧台方向去——是剛剛為你們送完酒吧？」

　　「是的，如果是那位高個子黑發鷹鉤鼻的服務生的話，的確，他是剛剛給我們這邊送完預定的酒品。」這次說話的不是短發女性，而是一開始招呼赤司征十郎的波浪卷長發女士，從小八方才說的話中，她直覺到了某種不妙的東西，所以開口補充道，「那名服務員有問題？」

　　「服務員的話應該沒問題，他送過來的酒也沒問題，因為……」小八拿起方才放在波浪卷長發女士面前的雞尾酒碟，裡面盛裝著宛若夕陽余暉中霞光一樣美麗的酒液，「曼哈頓酒最後的步驟，是加入一顆櫻桃點綴，如果吧台的調酒師失誤，多加了一枚的話，作為具備這類基本常識的服務員，應該會在接過酒時提醒對方，去掉多余的那一枚，或者干脆重做一杯——但這杯酒裡有兩枚，這只能說明，最後經手它的人替換掉了原本的櫻桃。」

　　隨著杯體輕搖，紅色的酒液中，兩枚櫻桃隨之擺動。

　　「當然，最直接的證據是，當時沾在櫻桃上的巧克力碎，被帶進酒液裡了。」

　　雞尾酒碟的底部，不仔細看就難以察覺的細微沉澱，隨著酒液的晃蕩，也跟著動了起來。

　　波浪卷長發的女士臉色一變，直接看向短發女性：「蒼子你……」

　　——方才蒼子因為距離服務生近，就幫忙接過了酒杯，當服務生離開時，她發現自己的曼哈頓酒裡的點綴櫻桃是兩顆，蒼子還說這是好運的像征！

　　「只、只是多了一枚櫻桃！有什麼奇怪的！」短發女性猛地一揮手，似乎是非常煩躁的模樣，但她的手卻直衝著小八拿著那杯曼哈頓酒的手而去——她想打碎它！

　　福澤諭吉眼神一肅，正要出手，卻見小八神奇地手腕一收，短發女性的手頓時打了個空，黑發茶眸的少女繼而後退一步，遠離了她：「好險呢，差點證物就沒了！」

　　「只是多一枚櫻桃不奇怪，但是這麼大費周章地騙過遠月學院和赤司家下屬運輸公司的眼睛，把這份黑森林蛋糕——准確地說是上面的櫻桃偷渡到宴會裡，又將它加入到大岡夫人將要飲用的曼哈頓酒中，就很奇怪了。」赤司征臣淡淡道，接過了小八遞給他的裝著曼哈頓酒的雞尾酒碟，「很遺憾，福春蒼子小姐，我需要請你去一趟警局了。」

　　接下來就沒小八什麼事了，惱怒於自己舉辦的宴席上險些發生事故，赤司家的調查速度極快，很快弄清楚了是怎麼回事：因為宴會的嚴格安保，毒之類的東西無法被偷渡進來，所以福春蒼子瞄准了這批黑森林蛋糕離開甜品店放到運輸車上這段時間裡的空隙，聯絡同伙，將藏有毒物的黑森林蛋糕混入其他蛋糕中，作為區別，就是用於裝飾的玫瑰花巧克力多了一層。

　　小八最初看到的男人是福春蒼子另一個同伙，他在熱烈地追求福春蒼子，於是聽從福春蒼子的吩咐，等在自助取餐台邊，給她拿「會帶來好運的四層玫瑰花巧克力的黑森林蛋糕，絕對不能落入別人手中，否則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然後送到她手邊。福春蒼子則在拿到蛋糕之後，回到這個隱蔽的休息間，算著服務生送酒的時間，趁著大家的注意力分散的時候，將黑森林蛋糕上的櫻桃取下來和曼哈頓酒裡的櫻桃調換，然後再遞給她要毒殺的大岡夫人。

　　差一點點，她的計劃就成功了。

　　——如果，小八沒有注意到那枚與眾不同的巧克力玫瑰花的話。

　　為了不打擾宴會上的客人，警方在赤司家的安排下將警車停在了後院，作為宴會舉辦方的赤司征臣不方便離開宴會，所以讓自己兒子過來接待警方——正好，他也是最清楚這起事件的人之一。

　　此時，紅發少年就站在後花園的門口，目送著警方將福春蒼子送入警車內。

　　「只因為那朵玫瑰花，就覺得不對勁？」赤司征十郎問身側的女孩。

　　小八正望著那名下毒謀殺未遂的女性，聞言看向紅發少年：「那個男人好像是一開始就等在旁邊了，我們去二樓的時候，我就看到他當時在自助取餐台附近徘徊，我們下來的時候，他還在那裡。但一開始我以為他可能是比較喜歡在自助取餐台附近交際，沒怎麼多留心。」

　　黑發茶眸的少女笑了笑：「直到那批黑森林蛋糕端上來，我注意到其中一枚巧克力玫瑰花模樣與眾不同，而那個男人立刻湊上來，目光落在那塊蛋糕上，馬上就拿走了它——明明那塊蛋糕被放在接近中央的位置，按照餐桌禮儀來說，這樣取食實在是有點失禮，再加上他在蛋糕到手後幾乎是立刻流露出了放松的氣息，仿佛是完成了什麼任務一樣，可疑點太多了，我就追了上去。」

　　特別標注一樣的玫瑰花，專門等候它的男人，得手後立刻端著離開的舉動——這些足夠她判斷那塊黑森林蛋糕有問題了。

　　「不過發現有問題的是櫻桃是在進入休息間之後的事，」小八思索著說道，「一開始我以為有問題的是巧克力玫瑰花，但進去之後發現櫻桃不見了，才意識到可能有問題的其實是櫻桃，玫瑰花只是做一個標注，讓那個男人能准確找到這塊蛋糕而已。至於曼哈頓酒嘛，那一桌上只有這杯雞尾酒是會放櫻桃作為點綴的。」

　　如果最後有一杯以上用櫻桃做點綴的雞尾酒的話，她大概就只能靠沒有溶解完的巧克力碎做判斷了。

　　「總體來說，運氣不錯！」小八回顧了一下全部，這樣下結論，「沒有人受到傷害，真是太好了！」

　　不，這不是運氣的問題……赤司征十郎在心裡慢慢說道，換成其他人，就算注意到了她注意到的那些，會想這麼多，會這麼失禮地追上去嗎？

　　不會的。

　　但有一句她說的很對。

　　「是啊，太好了。」他輕聲道。

　　幸好，趕在大岡夫人喝下那杯酒之前，趕在她失去生命之前，闖入了那個休息區。

　　沒有人受到傷害，沒有人失去生命，真是太好了。

　　另外……

　　他看向身側的少女。

　　可以遇到她，真是太好了。


第35章

　　能夠遇到她， 在悲劇發生之前阻止，真是太好了。

　　赤司征十郎只要想一想如果這次宴會，身側的這名少女沒有來， 那麼，還會有人注意到那不起眼的玫瑰花巧克力的標志呢？

　　還會有人能及時趕到救下大岡夫人的性命嗎？

　　——所以說， 能夠遇到她，在悲劇發生之前阻止，真是太好了。

　　等將福春蒼子帶上警車後， 負責這次事件的警部過來請他們去警局做筆錄。

　　婉拒了警車， 赤司征十郎讓小八跟著他走另一條路去停車場，赤司家的司機已經提前在那裡等著了。

　　那是條經過室內的道路，所以小八沒有看到， 陽台上正有人望著警車離開的方向。

　　相應的，陽台上的人也沒有看到從位於他/她視野死角裡離開的人。

　　#

　　「社長。」

　　換了身適合宴會的西裝打扮的太宰治和國木田獨步走了過來。

　　銀發的男子結束了和某位客人的交談，遠離了人群，與自己的社員一起走到了窗邊：「情況怎麼樣？」

　　國木田獨步在把他和小八送到宴會上之後， 就去和太宰彙合， 繼續調查川上議員背後的暗殺陰影勢力來自何方了。

　　而在宴席上川上議員的安全， 則暫時由他來負責。

　　——小八是過來宴會玩的， 和委托沒關系，雖然這位真的來玩的人士剛剛破獲了一起殺人未遂案……

　　偵探社的人還是少了， 這次事件之後， 得考慮新社員了……福澤諭吉如此想道，並在心裡列出了幾個人選。

　　言歸正傳，現在他們出現在宴會上， 這是意味著終於調查清楚了。

　　「這個就要看太宰的了……喂， 太宰， 現在可以說了吧？」這幾日忙於保護川上議員，沒能去調查幕後的國木田獨步推了推眼鏡，說道。

　　「差不多是調查清楚了。」太宰治說道，「社長，你知道一個高級成員以酒為代號的組織嗎？」

　　福澤諭吉仔細搜索了一遍自己的記憶，從年輕時候作為政府暗殺劍士的經歷中提煉出某些片段：似乎，曾經在那段時光裡，聽到過不該在相應語境下出現的酒名。

　　「非常隱蔽的組織，我以前也幾乎當它是都市傳說，直到我親眼見到了其中一員……啊，不對，准確地說我最初見到的是其中某一位的協助者。」太宰治闔目笑了一下，「不過後來倒是有見到正主——唔，我對那個組織的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們的高級成員以酒為代號，大部分人都喜歡穿著黑漆漆的衣服行動，宛若一個『烏鴉軍團』一樣。規模的話，他們在日本國內的行動頻率還是很低的，更多的是在國外行動，所以其實是個跨國犯罪組織。

　　「我不清楚他們的最終目的，只知道這是一個勢力很廣的大型犯罪組織，資產雄厚，並且在日本政界、經濟界和科學界有很深的人脈——在不常活動的日本國內都有這樣的成果，那麼在國外的勢力只可能更可怕。慣用手法是操控重要人物的生死，再暗中以金錢收買……」太宰治看了一眼在不遠處與其他人交談的川上議員，「這次，恐怕也是差不多的手法。

　　「那是一群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瘋子，為了完成目標，暗殺，明襲，什麼手段都會用，想要完全從他們的狩獵目標中逃脫，只有死這一條路——目標的死，或者他們組織的『死』。社長，我的建議是完成這次宴會的保護之後就結束委托——反正我們一開始接到的委托就是讓他平安度過這次宴會。」

　　如果要保護他直到擺脫那個組織的陰影，不說報酬問題，就連根拔起這個組織也不是偵探社能做到的：畢竟這個組織絕大部分勢力都在境外，跨國追擊可不是偵探社的業務範圍。

　　「喂……」國木田獨步剛想說怎麼能明知道委托人將要面臨死亡卻因為委托時效到期而放棄，就聽到福澤諭吉嗯了一聲：「就照太宰說的做吧。」

　　「社長？！」國木田獨步驚異不定：社長怎麼會同意這種事！

　　「我之前和川上議員談過了，他告訴我，來自公安的保護會在宴會結束後抵達。」福澤諭吉解釋道，「這也是為什麼他的委托只持續到宴會結束。」

　　這下國木田獨步理解了：「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既然有更強力的保護者了，那麼偵探社自然可以退場了。

　　「對了，太宰，你對那個組織成員有什麼了解嗎？」福澤諭吉突然想到這件事，問道。

　　「唔，說來慚愧，我了解的不多，主要是我上一份工作基本上可以說就是因為他們才結束的……不過在『辭職』之前，我倒是有摸清楚他們組織裡的幾個代號，大概三四個的樣子吧！」黑發蓬松的青年摸摸下巴，一臉回憶的模樣，「一個是『蘇格蘭威士忌』，但這個代號大約是沒什麼用了，他是那個組織的叛徒——啊，准確來說是日本公安潛入這個黑暗組織的臥底搜查官，但他的身份暴露了，我不知道結果怎麼樣，就我對那個組織對叛徒從不手軟，甚至還會連同其家人一起抹殺的行事風格了解，這個叫『蘇格蘭威士忌』的家伙現在……估計墳頭草都有小八那麼高了吧？

　　「第二個是『波本』，我很討厭的家伙，非常非常討厭！僅次於蛞蝓！」太宰治絲毫不掩飾自己對這個代號所代表的人的厭惡，「搶我女朋友還搶我的貓！討厭得恨不得他和蛞蝓一塊去死！」

　　國木田獨步：「……你給我認真點！」好好說話，不要摻雜那麼多私人情緒！

　　另外……居然能活著撬太宰的牆角！？

　　國木田獨步莫名有種想見一見那位勇士的衝動。

　　甚至想見一見那位疑似眼瞎的女士——你說你看上太宰治也就算了，怎麼好不容易眼光到位甩了他了，又看上個黑衣組織成員呢？

　　這男朋友都在烏漆嘛黑堆裡找，眼神可真不太好啊！

　　「……國木田君，不要誤會，我可沒有被撬牆角，那是字面意義上的『搶女朋友和貓』的意思。」太宰治涼涼開口，非常不滿於搭檔對自己的不信任。

　　他能被人撬牆角？

　　不可能！

　　只有他撬別人牆角的份！

　　原來是和太宰敵對，然後奪走他女朋友和貓當人質（貓質？）的意思麼？

　　怎麼感覺有點小失望呢……國木田獨步推了推眼鏡：「啊，抱歉。」

　　「還有呢？」福澤諭吉將已經快扯遠的話題又扯了回來。

　　「還能確認的一個是『琴酒』，應該是那個組織裡非常重要的人物，我也只知道他大概長什麼樣子罷了，身材高大，銀發，慣常穿黑色風衣戴風帽。」太宰治道，「剩下的那位我不能確認，不知道性別，年齡，模樣，因為這個人極其擅長易容和變聲，可以惟妙惟肖地假扮成另一個人，所以真身不明——唯一可以知道的是，這個組織成員的代號是『苦艾酒』，即貝爾摩德。

　　「除此之外，我還見過幾位成員，但因為當時的情況復雜，沒看清楚樣子，也不知道他們的代號，能夠知道的就是這個組織的實力雄厚，六百碼精准狙擊的狙擊手都不止一位，需要的時候甚至可以隨時調來武裝直升機進行支援——非常不把軍警放在眼裡呢。」

　　「說起不把軍警放在眼裡……我們這也有一位呢。」國木田獨步推了推眼鏡，看向川上議員的方向。

　　——不知道什麼時候，川上議員已經在和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森鷗外交談起來了。

　　福澤諭吉撇了眼身側的好友：「你還邀請了他？」

　　「橫濱地界的話，繞不過他吧？」赤司征臣攤了攤手，「不管怎麼樣，沒把愛麗絲帶過來而是帶了位成年女性作為女伴，夠給我面子了。」

　　他說著跟著看向川上議員那邊，跟在森鷗外身邊的穿著華麗和服的紅發女性感覺到了這邊的目光，平靜地望了過來。

　　後援來得比預計的時間早。

　　距離宴會結束大約還有一個小時的時候，川上議員過來找到偵探社，表示公安的人已經到了，委托可以結束了。

　　「非常感謝這幾天偵探社的協助，」在門口和自己的保鏢及公安彙合的川上議員露出一個略帶感激的笑，「接下來的話，就不用再麻煩你們了。」

　　「哪裡，職責所在而已。」國木田獨步道，這段時間都是他在跟進這個委托，所以現在的對話也是由他負責。

　　太宰治在旁邊看了一會，突然湊了過去：「不好意思，川上議員，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川上議員有些意外，但還是點頭：「請說。」

　　「山宇和治已經離開橫濱了呢，就算是偵探社也沒調查出他們去了哪裡——川上議員是付出了什麼代價，才說動異能特務課出動轉移你的私生子的呢？」

　　川上議員表情微微一斂：「這個可是機密，不能告訴你呢，抱歉了，太宰君。」

　　太宰治搖了搖頭，微笑道：「不，不必，托您的福，我終於弄明白了最後一件事。」

　　「哦？」

　　「那就是，川上議員並沒有告訴偵探社，山宇和治是他的私生子這件事——這是除了川上議員本人、被他委托轉移情婦和私生子的不明機構，以及川上議員急於擺脫的那個組織的人才會知道的事。」

　　川上議員睜大了眼睛，不假思索後仰，及時躲開了國木田獨步的攻擊。他身後的兩名保鏢反應不及，被他徑直一推，阻擋住了國木田獨步的追擊。

　　只這麼一攔，那個人已經動作極為快速靈活地跑出十幾米。

　　「可惡……『獨步吟客』！」國木田獨步毫不猶豫地動用異能力，鐵線槍在他手裡成型，他當即舉槍瞄准，朝那人射去！

　　從鐵線槍中射出一支魚叉狀的鉤針，拖著鋼絲尾巴衝目標飛去。

　　對方似乎感知到了來自背後的攻擊，偏了偏頭，鉤針勾住了他的頭發，但在國木田扯住鋼絲往回的時候，那枚鉤針竟然將他的頭皮都扯了下來！

　　「什……」夾雜著白色的黑發連同一大塊皮膚一起從那人身上脫落，但對方卻像是完全沒有感覺到這種痛一樣，速度更快，幾下竄入停車場中，消失無蹤。

　　「不要追了！」太宰治叫住正要衝過去的國木田獨步，「對方假扮成川上議員的模樣和我們對接，是為了拖住我們好讓同伴下手——馬上回去，川上議員現在應該還在大廳的某一處！」

　　國木田獨步急急止步，相信搭檔的判斷，他果斷衝回大廳。

　　沒幾分鐘，他們在男盥洗室裡找到了被打暈的川上議員，旁邊還放著一杯撒了些的水：顯然，在暴露身份之後，那個人立刻通知了還在宴會上的同伴，而當時剛打暈了川上議員准備毒殺他的同伴收到了示警，放棄了謀殺，選擇先行離開，這才保住了川上議員的命。

　　川上議員的保鏢和那些公安（經過確認這些的確是來對接的公安）將川上議員送去醫院，太宰治撿起方才被鐵線槍扯下的頭發和皮膚，福澤諭吉看了一眼，發現那是易容的面具和假發，頓時意識到了一件事：「剛才那個人就是你說的『苦艾酒』？」

　　「不好說，也有可能是苦艾酒把同伴易容成川上議員的樣子，然後自己去執行暗殺川上議員的任務。」太宰治擺弄了一下那團東西，隨手將它丟給了國木田獨步，「可以試試看能不能提取出可能殘留的DNA——不過以我對『苦艾酒』的了解，估計這裡不會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對了，社長，小八呢？」

　　還期待看到小八的盛裝打扮呢，結果過來之後都沒看到人……提前回去了？

　　「啊，她……」福澤諭吉剛想說，就感覺腳下大地震了震。

　　地震？

　　不對！

　　他從太宰治倏然睜大的眼睛裡意識到什麼，轉身看向身後，只見在遙遠的市區海濱線附近，驟然亮起一大團火光！

　　那個方向是——

　　福澤諭吉的心跳險些停止。

　　——是警局的方向！

　　#

　　筆錄是分開進行的，等小八做完筆錄走出來的時候，紅發少年已經在警署大廳邊等著了。

　　紅發的少年坐在等候區裡，沉默的側顏莫名給小八一種鋒銳的感覺。

　　她遲疑地停下了腳步。

　　感覺……和之前的赤司君不太一樣。

　　她想了想，赤司征十郎現在已經是異瞳狀態，也就是說，人格轉換已經發生了。

　　如果單純是從漫畫劇情來看的話，她從一開始認識的就是第二人格的赤司……那麼，現在的感覺差異，是因為之前宴會上表現出來和第一人格一致的部分，和現在第二人格本性流露所造成的差異嗎？

　　也對，漫畫裡綠間真太郎有提到過，只有在籃球隊的時候，第二人格才會流露出那種冷酷的只追求勝利的氣質來，在學校學生會以及跟其他學生接觸的時候，他的待人接物、處事之道依然是和第一人格一致的溫和與強硬並存。

　　所以，現在這情況，是他獨處的時候放棄偽裝了，所以才給她怪異的感覺嗎？

　　……稍等一下再過去比較好。

　　小八如此想道，腳下步伐一轉，決定去洗手間一趟。

　　但當她從洗手間出來經過其中一個科室的時候，敏銳的聽覺讓她聽到了裡面的對話：

　　「什麼？你說那杯雞尾酒裡檢測出了不能確定的物質？」

　　雞尾酒？

　　小八直覺這和她方才解決的那起投毒事件有關，原本准備走過去的動作一頓。

　　「是的，」報告的人大約是下屬，可能並不是負責檢查的人，說話一板一眼似乎是在念什麼東西，「檢驗科目前還不能肯定那些藥物的作用，但通過實驗室小白鼠，可以肯定這種藥物可以施以毒殺，並且……」

　　「並且什麼？」

　　「並且，死去的實驗室小白鼠體內檢測不出任何毒性物質來，如果換成是人的話……」

　　最先說話的那個人沉吟道：「也就是說，如果用在人身上的話，能讓人死亡後檢查不出死因……就只能歸結為意外身故，是嗎？」

　　「檢測課給出的結果是這樣的。」

　　後面他們還在說什麼，小八已經聽不清了，在聽到檢測出來的不明物質的致死性能讓人死後檢查不出死因來時，她就感覺到仿佛有一把錘子狠狠地砸在她的腦袋上，讓她的大腦嗡嗡作響。

　　APTX4869！

　　福春蒼子和黑暗組織有關！

　　還有，宴會上看到的安室透，可能隱藏在陽台上的貝爾摩德……本來以為是衝著川上議員去的，但現在想來，那同時還在監控福春蒼子的行動嗎？或者在她行動時給予她支援？

　　但是，直到福春蒼子被捕都沒有見他們動作，那他們在那裡是為了……糟了！

　　猛地意識到一個可能性，小八臉色大變，顧不得其他，朝裡面正對話的兩人大吼：「馬上離開這裡！這裡很危險！！」

　　隨即她蹬開腳上的高跟鞋，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向大廳：「離開這裡！這裡馬上……」

　　她的耳朵動了動。

　　遠超人類的聽力讓她聽到了某種不同尋常的聲音。

　　——從空中傳來的，螺旋槳的聲音。

　　還有機械轉動的聲音，槍彈出膛的聲音……

　　黑發茶瞳的少女臉白了：武裝直升機！

　　沒有任何猶豫，她徑直撲向距離自己最近的紅發少年，一把將他推到角落裡。

　　下一秒，整棟警局被來自空中的高爆火力轟成廢墟！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00

第36章

　　這震動的聲音甚至傳到了宴會所在的建築群， 正交際著的人感覺到了腳下傳來的不明顯震動，鑒於日本本身就是一個地震火山多發國家，在發現沒有第二波震動傳來後， 他們便收起了方才的擔憂，繼續之前的談話與交際。

　　赤司征臣放下了手上的杯子， 他隱隱有不妙的預感。

　　片刻後，急匆匆趕來的管家附耳訴說的消息，讓這位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赤司財團掌權人第一次露出了驚容。

　　橫濱警署被襲！

　　征十郎還在那裡！

　　#

　　這份震動同樣傳遞到了正行駛中的馬自達車身上。

　　安室透一腳踩下剎車， 突如其來的制動讓坐在副駕駛的貝爾摩德差點就撞上了擋風玻璃——好在她反應迅速， 立即伸手撐住，穩住身形了才不滿看向司機：「波本！」

　　「警署那邊的火光是怎麼回事？福春蒼子……」安室透話一出口就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琴酒派直升機去轟炸警署了？！」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麼？」貝爾摩德撫了撫自己的頭發， 「那個蠢貨可是讓APTX4869落入了警方手裡，我只能通知琴酒，讓他想辦法去毀掉那份藥——琴酒的行事風格你也知道的。」

　　奈奈也和赤司家的少爺一起去了警署……因為當時在大廳裡，無意間瞥到窗外走過的人， 安室透立刻想到了這點， 心髒難以自控地劇烈跳動起來， 連他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貝爾摩德注意到了這點：「怎麼了， 臉色這麼難看？」

　　作為臥底的優秀心理素質讓安室透很快調整過來，如果說剛才面色可怕是不自覺流露出來的， 現在就是他刻意表現的：「……你有告訴琴酒， 赤司家的少爺也去了那個警署嗎？」

　　貝爾摩德不是傻瓜，她立刻意識到了波本這話裡的意思。

　　果不其然，波本接下來的話映證了她的猜測：「如果琴酒這次行動害死了赤司家的繼承人， 組織做好了被整個赤司財團舍命復仇的准備了嗎？」

　　金發碧瞳的美人毫不猶豫撥通了琴酒的電話：「琴酒， 毀掉檢驗課所屬建築物後立刻撤離！赤司家的繼承人也在警署裡！」

　　安室透重新發動車子， 繼續朝原定的路線行駛，將那冒著火光和硝煙的轟炸現場拋之車後。

　　握著方向盤的手暴起了青筋。

　　不能看。

　　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會忍不住掉轉車頭去警署。

　　奈奈應該是去做筆錄，按照警署的建築物分布，筆錄室和檢驗課距離很遠，如果只是被轟炸波及的話，以她的反應速度，大概率可以及時躲到角落裡，不會有事……

　　趁著貝爾摩德注意力還在和琴酒的通話上，他單手掌控方向盤，處於貝爾摩德視野死角的那只手摸出手機，盲打信息，發送。

　　別出事，奈奈。

　　#

　　赤司征十郎睜開眼睛的時候，面前一片黑暗。

　　……自己剛剛睡著了？

　　他試圖坐起來，卻感覺到自己身上壓著一個人，對方似乎還沒醒過來，呼吸噴在他頸項間，長發散下，讓他清楚地聞到了一股清新的檸檬洗發水的留香。

　　和這股檸檬香都無法掩蓋的血腥味。

　　血腥味？！

　　他忽然想起來了，自己睡著——或者更准確地說，是昏過去之前發生的事：他在警署的等候區等待小八錄完筆錄出來，然後聽到小八大聲喊著離開這裡，他條件反射朝發聲處望去，沒來得及做什麼反應就被那個跑過來的女孩一把推進了大廳角落，緊接著，劇烈得讓人耳鳴的轟隆巨響連同強烈的震動完全奪去了他的意識。

　　昏迷之前，他只看到了小八身後，整個大廳坍塌的模樣……

　　那現在壓在他身上的……赤司征十郎動了動手腳，發現自己沒有受什麼傷，雖然因為衝擊導致的耳鳴和大腦嗡嗡感還沒褪去，但至少他能控制著自己的手落在身上的少女身上。

　　肩頭的薔薇花飾，是小八的禮服式樣沒錯。

　　「醒了？」出乎赤司征十郎的意料，小八並沒有昏迷，方才只是精神不濟閉目養神，此時感覺到身下的動靜，她睜開眼，「抱歉，赤司君，麻煩先不要亂動，雖然我很想從你身上起來，但是……有根鋼筋插進我腰裡了。」

　　赤司征十郎的手一僵，幾乎是下意識地把放在少女肩頭的手往下伸去，很快，他感覺到自己的手觸摸到的衣服滿是黏膩。

　　緊接著，他摸到了一根冰冷的同樣沾滿了黏膩液體的金屬，順著這根金屬往上，是粗糙的水泥切面的觸感。

　　「……沒事嗎？」赤司征十郎覺得自己在說廢話，但是他又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受了那麼重的傷，可若不是她自己說出來，僅僅剛才說話的語氣和氣息，他根本沒有察覺到她的傷勢！

　　「唔，其實還好，大廳坍塌之前我們已經躲在角落裡了，運氣挺不錯的，坍塌剛好和角落形成了一個穩定三角，所以我們兩個都沒被碎石給壓成肉醬，另外那根鋼筋不是很長，至少沒穿過我刺到你……」

　　「現在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嗎！」赤司征十郎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這種時候，她居然還在考慮鋼筋不長的事！？

　　「如果你是說疼的話，已經沒有知覺了……我也不知道痛得沒知覺算好事還是壞事。」小八輕輕地吸了口氣，「你如果醒得早個四五分鐘的話，大概能聽到我疼到哭嚎的聲音了。」

　　赤司征十郎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他小心翼翼地把手壓在小八腰背被鋼筋穿刺的地方，以盡量減緩血液流失的速度：「我知道了……發生了什麼事？」

　　——從他摸索到小八的背部情況來看，創面不是很大，目前手指間雖然還有血流出來的感覺，但從流速來感受，至少不是什麼大出血。

　　但，不知道他昏了多久，小八流了多久的血，不管怎麼樣，這種時候絕對不能讓小八失去意識。

　　在救援到來之前，他必須盡可能讓小八繼續保持清醒。

　　……如果睡著了，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他聽到少女短促地笑了一聲：「聽起來很肯定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啊……」

　　「大廳坍塌之前，我聽到你在喊『這裡很危險，離開這裡』，所以我猜你知道將要發生什麼。」赤司征十郎現在想起來，肯定小八的示警要比大廳坍塌早。

　　「我只猜到會有危險，但是我沒想到……他們喪心病狂到調了武裝直升機直接轟警局。」小八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能有個人和她說話保持清醒是再好不過了，所以也順著赤司征十郎給出的話題說了下去，「不過麼，也算是意料之中吧。」

　　畢竟是一言不合就直接調飛機轟水族館的黑衣組織啊，那可是在東京呢，完全沒有把國家暴力機關放在眼裡……雖然是劇場版裡的事。

　　「你知道前因後果？包括他們為什麼襲擊這裡，襲擊警局的人是誰，對嗎？」赤司征十郎敏銳地從她的話中意識到了這件事。

　　小八沒有回答，好一會兒，赤司征十郎才聽到她的聲音：「……大概吧。」

　　但她不知道該不該告訴赤司征十郎。

　　赤司君沒受什麼傷，只要救援來得及時，他一定能夠獲救，什麼都不知道的他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非常安全的。

　　但如果自己把事情告訴了赤司君，那麼，黑衣組織會不會對赤司征十郎下手？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赤司征十郎的語氣強硬了起來，「作為一個差點就不明不白死在襲擊裡的人，我有權利知道發生了什麼。小八，告訴我。」

　　小八一愣，抬起頭看向身下的紅發少年，雖然周圍非常黑暗，但作為貓的視覺的擁有者，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這個角落裡哪怕是一顆灰塵的樣子。

　　赤司征十郎的表情……和之前他獨處時一模一樣。

　　還有那雙異瞳。

　　第二人格麼。

　　但如果說的話，她該怎麼解釋自己是從哪裡知道黑衣組織的？

　　這可是一個隱蔽到只要有人員暴露身份就會被處決的犯罪集團啊！

　　簡直把「隱蔽」這個詞實行到了極點……說起來，同樣是躲躲藏藏還自己人殺自己人的屑，為什麼黑衣組織感覺很高大上，鬼滅的無慘就給人印像又慫又屑呢……

　　「……和福春蒼子有關。」小八嘆了口氣，道，「具體的情況我也不太了解，但就我的猜測，她對大岡夫人下手，可能不僅僅是為了自身利益，背後應該還有人在幕後指使她。當她被抓進警局之後，幕後的人為了不讓自己被福春蒼子供出來，就……」

　　「開武裝直升機把整棟警局都轟了？」赤司征十郎簡直難以置信，哪怕橫濱是租界，也沒這麼喪心病狂的行為——不，等等……

　　「難道她背後的人是港口黑手黨？」縱觀整個橫濱，也就港口黑手黨敢做出這種事來。

　　「不是。」小八毫不猶豫地否認了，「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和赤司先生似乎交情相當不錯，他不可能在你還在警局的時候發動這種襲擊——更何況，港口黑手黨更習慣讓強大的武鬥派異能力者出手，而不是動用這種機械火力。」

　　如果幕後真凶是港口Mafia的話，小八覺得自己遇到的就不會是武裝直升機轟炸，而是【羅生門】了才對。

　　當然也有可能是重力使。

　　——太宰先生有告訴過她港口黑手黨裡幾個有名的武鬥派的能力和特征，她曾經交過手的芥川龍之介和曾經偶遇過的中原中也先生是重點。

　　對了，黑衣組織在金融界也有人脈，那麼，作為日本三大財閥之一的赤司財團，赤司先生會一點都不知道黑衣組織嗎？

　　小八覺得不太好說。

　　——畢竟鈴木財團似乎也對這個組織一無所知的樣子，就好像黑衣組織在發展人脈的時候幾乎完全繞開了鈴木財團一樣……

　　在警署裡聽到對話的時候，小八立刻意識到，他們檢測到的就是讓工藤新一變小的藥物，APTX4869。

　　那麼，問題來了，黑衣組織會坐視組織研究了近半個世紀的秘密藥物落入警方之手嗎？

　　——反正APTX4869脫胎於「銀色子彈」，四舍五入一下算研究了半個世紀不為過。

　　考慮到當時宴會上就有貝爾摩德和波本在，尤其是貝爾摩德所在的陽台，可以清楚地看到福春蒼子被押上警車的畫面，而當時大岡夫人雖然沒有出現在警車附近，但在宴會大廳上可還是能夠看到她的身影的——只要那兩位組織成員腦子還在正常智商線上，就會知道，福春蒼子的暗殺失敗了。

　　APTX4869是不會出現失誤的，福春蒼子被押上警車說明她被抓了個現行，那麼，作為證物的不明毒物，自然而然落入了警方之手。

　　想想柯南主線裡為了隱藏藥物開發資料，黑衣組織直接毀掉兩個藥廠的手段，小八一點都不懷疑，他們在得知證物被送到這個警署之後，會直接爆破掉整個警署來湮滅證據。

　　在電光火石間想到這一點的小八當時就朝警署內眾人發出了預警，但……

　　做筆錄的那段時間，已經足夠貝爾摩德通知琴酒派來直升機炮轟警署了。

　　「不過大廳不是他們的主要攻擊目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小八自語了一句，「就是檢驗課那邊可能……」

　　即使沒有親眼看到攻擊，但小八也能夠猜到，那架武裝直升機的火力主要炮轟對像，是檢驗課所在大樓。

　　畢竟這裡是橫濱，屬於租界，軍警近在咫尺，黑衣組織的目的只是毀掉落入警方之手的APTX4869，並不是挑起戰爭。

　　只是這麼一來，檢驗課那邊……

　　想到這裡，小八沉郁地呼出一口氣。

　　如果早知道福春蒼子和那個組織有關的話，她一定會提醒赤司先生用更加隱蔽的手段將福春蒼子送去警局……

　　「檢驗課？」赤司征十郎敏銳地注意到了這個詞，他垂目思考了幾秒，瞬間睜大了眼睛，「幕後的人的目的，不是為了滅口福春蒼子，而是為了毀掉被送到檢驗課的那兩枚下了毒的櫻桃？！不對，是櫻桃裡的毒——福春蒼子拿到的那個毒，會直接暴露幕後真凶的存在？」

　　小八呆了一下，隨即苦笑起來：「赤司君，有的時候，糊塗一點才能活得更久啊。」

　　太聰明了，小心和某個名偵探一樣被盯上啊，可不是每個人都有主角光環能變小而不是落個死亡證明的……她心想著，道：「等救援到了，不要告訴別人，這種事一旦泄露出去，可能到時候面臨暗殺的就是全家人了，就算是赤司財團，面臨一個跨國犯罪集團的暗殺，也很難吧，畢竟只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唔，可以考慮告訴赤司先生，但也要警告赤司先生不能隨意告知別人……或者告訴公安，不對，他們可能已經滲入到政府裡了……」前面的話還算有條理，但到了後面，他只聽到了幾個零星的詞，就像是小八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

　　思路開始混亂了，而且能夠感覺到她的身體冷下來了，非常不妙……

　　赤司征十郎更加用力地按緊她腰背上的傷口，卻不敢把心裡的焦急暴露出來。

　　救援還沒來嗎！？

　　「小八？」

　　小八努力睜著眼睛，她現在覺得很冷，手腳冰涼，腰上的傷倒是已經麻木了，哪怕可以感覺到赤司君在非常用力地按壓傷口，她也感覺不到疼：真糟糕，別告訴她是神經壞死的征兆啊……

　　想變成貓，毛絨絨的應該會很暖和吧，但那麼一來，鋼筋移位或者刺得更深了怎麼辦……算了，還是保持這樣子吧……

　　不行，好困……想睡覺……

　　眼睛慢慢闔上，但很快又睜開：「唔……」

　　「小八？醒醒！」自身的【天帝之眼】是與眼睛有關的特殊類能力，這讓赤司征十郎在長時間的黑暗後習慣了昏暗視覺，可以看得清楚些了，他看到小八閉上眼睛的樣子，終於忍不住喊道。

　　「我沒睡……眼睛有點刺痛，好像是隱形眼鏡掉出來了……」小八想伸手揉眼睛，但她隨即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拉住，緊接著，那只手松開了她，轉移到她臉上。

　　「別動，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不過你眼睛旁好像有點亮晶晶的東西……」赤司征十郎小心翼翼地摘下那懸在她眼睫毛和眼眶間的亮晶晶，在他將那片隱形眼鏡從小八的眼睛上拿開時，亮得驚人的瑩綠色眼眸露了出來。

　　不是錯覺，在這個黑暗的狹小空間裡，那只眼睛裡正流淌著熒熒的綠色光芒，熠熠生輝。

　　無光的黑暗中，忽然就流瀉出了一抹熒綠。

　　赤司征十郎呼吸一滯，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的眼睛……」

　　「嗯？」

　　小八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隨著她眼皮的眨動，熒綠色一滅又亮起，這明顯的光源變化讓小八也沉默了：「……我的眼睛這是異變成了手電筒嗎？」

　　赤司征十郎：「……噗。」

　　雖然知道不應該，但他是真的沒憋住笑……

　　就在這時，紅光突然在周圍亮起。

　　兩人一驚，赤司征十郎只覺得自己按壓在小八身上的那只手感覺到有誰在抽動鋼筋，隨即聽到小八一聲悶哼——不是錯覺，鋼筋被抽走了！

　　更准確地說，是壓在他們上面的碎石廢墟被整個搬走了！

　　光亮從周圍流瀉了進來，但他顧不得這些，連忙將手掌直接按在鋼筋被抽走後開始冒血的傷口上：「是職業英雄趕來了嗎？就這麼搬走壓著的石頭也太亂來了……」可惡，不知道有沒有醫療隊到場支援，不然小八怎麼撐得到去醫院搶救！

　　眼角余光瞥見一只金屬色的蝴蝶飛過，旋即，他感覺到自己手指間沾染的黏膩全部消失了。

　　就在這時，那些廢墟石頭終於被完全地從他們頭頂移走，周圍的光亮撒了進來。

　　原本趴伏在他身上的少女從他身上撐起身體，一時似乎還站不起來，只直起身子，滿臉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手，她像是想到了什麼，伸手摸後腰，但摸到的只有破了一個洞的衣服，和衣服下光滑的皮膚：「傷口不見了……」

　　同樣坐起身來的赤司征十郎低頭看自己的手，方才還感覺到的指間黏膩已經完全消失了，他的手上干淨得就像是根本沒有被這場爆炸搞得灰頭土臉一樣——事實上，現在在他面前還滿臉不可思議的小八全身都像鑽石一樣閃閃發光，仿佛重獲新生一般。

　　「小八！」

　　一個人影撲過來，赤司征十郎只覺得腿上一輕，再定睛一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黑發鳶色眼眸的青年已經把小八整個抱了起來，驚得異瞳的少女條件反射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免得把自己摔下去：「太、太宰先生？！請放我下來！」

　　「不行哦，小八的鞋子不見了，現在這裡還有很多碎石頭什麼的，萬一受傷了怎麼辦？」太宰治臉上還笑眯眯的，但在小八老老實實閉嘴打量周圍試圖弄明白發生了什麼時候，他的眼神迅速沉郁了下去。

　　少女現在的模樣就好像是剛剛從美容院裡做完全套SPA和化妝一樣，根本不像是爆炸廢墟現場裡的人，能夠達成這個效果的，只有方才趕來的與謝野醫生的異能力【請君勿死】。

　　而全偵探社都知道，與謝野醫生的治愈能力【請君勿死】雖然極為好用，可以瞬間治療瀕死的傷勢，使得對偵探社來說，「瀕死」等於「無傷」，但它有個前提，那就是：必須是處於「瀕死」狀態下，【請君勿死】才會發動。

　　——小八剛剛正處於瀕死狀態下。

　　如果他們晚來了哪怕一秒……只要一想到這，太宰治就感覺自己仿佛被放在西伯利亞的冰天雪地裡，手腳冰涼到失去知覺。

　　差一點點，差一點點……

　　唯有當他抱緊懷裡的人，從她身上感受到屬於活著的氣息時，他才能夠感覺到一點溫暖。

　　太宰治將自己的心情掩飾得很好，小八沒有注意到，她的視線在現場轉了一圈，很快鎖定了目標：一個披著長西裝、頭戴禮帽的橘發青年正單手觸碰那一整片浮起來的廢墟，身上亮著和廢墟同色的紅光。

　　「那是……」

　　太宰治朝她看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後抱著小八換了個方向，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她看過去的目光：「一個稍微有點好用的搬運工而已，不用在意。」

　　小八：「……那是中原先生。」

　　港口黑手黨的中原中也先生怎麼會在這裡？

　　小八想不明白：這種救人的事，先趕到的不是職業英雄——橫濱這地界好像確實沒什麼有名的英雄事務所——而是港口黑手黨？

　　救人也是港口黑手黨……

　　感覺很不可思議啊！

　　「在港口黑手黨的地盤上做這種事，打的是他們的臉面，來這麼快不奇怪啊！」太宰治嘴上這麼說著，但在將小八交給隨後趕到的社長後，他就過去找中原中也問事情了。

　　「哈？問我為什麼來這麼快？」前搭檔一看到他脾氣迅速爆炸的習慣一如既往，但或許是看在他這次沒有特別討打的份上，中原中也雖然有些奇怪，但還是將自己的手機亮了出來，「我收到了這個信息，就趕了過來。」

　　亮起的手機屏幕上是很簡單的一句話：有人襲擊橫濱警署，意圖嫁禍港口Mafia。

　　「但是我手機裡沒這個聯絡人啊……到底是誰發的信息？」中原中也疑惑道。

　　而且對方是怎麼知道他號碼的？

　　「說起來歷不明的短信，我也收到了。」今天本來是在偵探社待命、理應因為距離問題來得比社長他們遲，但事實上卻來得更快的與謝野晶子聽到這邊的談話，也將自己的手機拿了出來，找出對應的短信，亮給太宰治看：

　　夏姬小姐在被襲擊的警署裡，請迅速前去救援。

　　兩人將手機放到一起看，很快注意到了一點：「同一個號碼發的信息。」

　　「會是誰呢？」

　　太宰治看著這兩條信息，頭腦中種種線索彙聚起來，宛若碎了一地的拼圖重新拼合：方才粗略查看時發現毀得最嚴重的大樓是附屬科室大樓……附屬科室？那裡有什麼必須被毀滅的嗎？

　　福春蒼子，下毒，小八做筆錄的警署，川上議員，偽裝，苦艾酒，她的同伙……

　　拼圖的最後一塊被合上，太宰治松開了抵在下頷的手：「……原來是這樣啊。」

　　他看了一眼被後續趕到的英雄事務所和其他支援力量救出來的人群，迅速從中篩選出目標。

　　「福春蒼子？」

　　驚魂未定的福春蒼子茫然抬頭，看到一個不認識的俊秀青年正站在她面前：「我是，請問你是……」

　　她不記得自己有見過這個人，對方樣貌非常出眾，如果見過的話，她一定不會忘記的。

　　太宰治笑了笑——他也沒有見過這個人，但一個被從宴會上押走的凶手，這麼短的時間還不足以讓警方給她換上囚服，所以當他看到被救援出來的人群裡有一個因為爆炸而衣服破爛但依然可以看出其精細做工和不適合日常的款式的女人時，他就知道，這是他要找的人。

　　「你沒必要知道我是誰。」太宰治說著，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讓後者連聲音都喊不出來，然後他回頭招呼人，「中也，過來一下。」

　　「哈？你叫我我就要過去？」

　　太宰治依然笑眯眯：「如果我說我知道是誰導致了這場襲擊呢？」

　　「……」

　　氣衝衝的橘發青年幾乎是一步一個腳印走過來的：「是誰……你抓著的這個女人？」

　　「嗯！幫我借用一下紅葉大姐的刑訊室，我有事要問她。」太宰治笑容滿面，「不是白借的，作為交換，我會把我問出來的情報一式兩份分給港口黑手黨一份的——港口黑手黨也想知道是誰那麼大膽子在自己地盤上發動這種襲擊，是吧？」

　　這樣的襲擊，可以說是完全不把港口黑手黨放在眼裡，直接照著港口Mafia的臉面甩巴掌的行為。

　　「你不會帶回去偵探社問嗎！」

　　「這裡離港口黑手黨的大樓比較近嘛！更何況，回去偵探社的話，我怕嚇到人。」他終於收斂了那副虛假的笑容，眼神冰冷黑暗到讓中原中也錯覺看到了三年前的搭檔，「要知道，我現在——」

　　——可是非常的火大啊！


第37章

　　等到太宰治從港口黑手黨出來的時候， 已經是深夜了。

　　他想了想，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偵探社。

　　紅褐色的建築物在夜色中矗立於此， 電梯運作的聲音於寂靜中響起，直到發出抵達目標樓層的「叮咚」聲。

　　唉， 居然會在非上班時間來偵探社，如果國木田君知道的話一定會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吧？

　　他在心裡嘀咕著，打開門， 按動門邊的開關。

　　「太宰。」社長室的門打開， 傾泄出一抹微黃的燈光，高大的銀發男人走了出來，說道。

　　「社長你在啊。」太宰治松開了放在開關上的手， 放棄了打開工作區燈光的打算，走了過去，「沒有回去嗎？小八剛剛經歷了這麼大的事故，我以為社長不會放她一個人在家的。」

　　「她在隔壁病床上睡著了， 與謝野陪著。」福澤諭吉道， 「我想今晚還是有人陪著她睡比較好。」

　　【請君勿死】可以修復身體上的創傷， 但無法修復心靈的漏洞， 作為男性長輩的他又實在不適合守在小八身邊，只好拜托偵探社的與謝野晶子小姐陪同了。

　　「也是。」太宰治一臉原來如此的模樣， 跟著福澤諭吉走入社長室， 略有些驚訝地發現，社長室裡竟然不止他一個人。

　　赤司征臣，還有他的兒子赤司征十郎。

　　今晚宴會的主辦方此時正坐在社長室的會客椅子上， 端著茶杯， 似乎是在品茶。

　　只是從他手裡已經沒了多少熱氣卻依然不見絲毫減少的茶水來看， 他沒BaN什麼心思喝茶。

　　看到太宰治走進來，他順勢放下了手裡的茶杯，和他兒子一道看了過來。

　　「情況如何？」福澤諭吉問，他注意到了太宰治在現場拖著一個人離開，去往了港口黑手黨方向，考慮到這次事件對港口黑手黨的影響和對自己手下這位社員的信任，他當時沒有說什麼，只在偵探社裡等待。

　　總歸到天亮的時候，太宰會來上班，到時候順勢問一下就好了。

　　沒想到的是，社員還沒回來，赤司父子倒是先來了，打的理由很是正當：來看望小八。

　　福澤諭吉沒想到要怎麼回拒，赤司征臣就非常不要臉地直接賴在他的辦公室了，征十郎那孩子或許是還年輕還沒學會大人們的不要臉，倒是真的是想來看小八的——但他怎麼會深更半夜的讓個男孩子去看睡著了的小八？

　　最後折中的結果就是三人都在社長室裡呆著。

　　「赤司君既然在這裡，那就省了我再去找的功夫了。」太宰治雖然意外會在這裡看到赤司征十郎，倒也接受得快。

　　反而是赤司征十郎有些疑惑：「這位先生你有事找我？」

　　「嗯，我注意到了，當時在現場的時候，小八腳上沒有穿鞋——如果是因為襲擊遺落了鞋子的話，她的高跟鞋應該會在她附近才對，但我看過了，當時她附近沒有鞋子，也就是說，在她跑進角落之前，她就已經蹬掉了腳上不方便行動的高跟鞋。這不像是毫無准備遇到襲擊的人會做的選擇，所以我猜測，在襲擊來臨之前，小八就已經從某個渠道或者某些蛛絲馬跡裡得知襲擊這件事，為此，她提前踢掉了腳上的鞋子，以保證自己行動足夠敏捷。

　　「另外，我還詢問了現場的幸存人員，得知在襲擊到來前大約四五秒的時間，他們聽到有個女孩子在高聲喊這裡危險，讓他們趕緊離開，但因為隨後襲擊就來了，示警並沒能起到太大的作用——我猜，那是小八的聲音吧。」太宰治將自己的分析一一道來，「現在的問題是——

　　「她看到了什麼，能讓她肯定會有襲擊？」

　　赤司征十郎的異色雙瞳看向黑發蓬松的年輕人，過了兩秒，他才道：「很抱歉，我不知道她看到了什麼，襲擊來臨的時候，我在大廳等候區裡等小八從筆錄室出來，再看到她的時候，就是襲擊將到的時候，這方面我知道的並不比當時在大廳裡的其他人多。」

　　「也就是說，在襲擊發生之後，你們被壓在廢墟底下的時候，你知道了更多的事？」太宰治准確地抓住了赤司征十郎語言中的漏洞。

　　赤司征十郎沉默了，過了一會，他的聲音輕了幾分：「小八她一開始……似乎並不打算告訴我，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她認為如果我知道了，會被卷入危險之中，但她又需要有人將她知道的事傳遞出去，所以在後來……」

　　在她感覺自己要撐不下去的時候，她選擇將自己知道的事告訴赤司征十郎——太宰治努力放松自己的手指，控制面部表情，不要流露出太過可怕的模樣來：「她說了什麼？」

　　赤司征十郎回憶了一遍，將當時兩人的對話復述出來，末了道：「……就是這樣，說到最後的時候，因為失血過多，她的意識有些不清楚了，那個時候說的話斷斷續續並且沒有多少條例，而且多數是在提父親和諭吉先生，我猜測當時她的意思大約是讓我活下來後去找父親或者諭吉先生。」

　　「特殊的不是福春蒼子，而是那份用來下毒的藥麼？」福澤諭吉沉吟起來，因為藥很珍貴？不對，珍貴的話就不至於拿出來了……

　　更何況，一個用來毒殺人的藥物，他實在是想不出來能夠有什麼特殊的，可以讓那個組織不惜一切代價，哪怕得罪港口黑手黨和軍警以及赤司財團，都要毀滅掉落入警方的部分。

　　——但從側面來看，這也意味著，那份藥足夠特殊，特殊到它擔得起這些代價。

　　「福春蒼子那邊怎麼樣？」福澤諭吉問道：征十郎那孩子沒看到小八為何示警的原因，好在他們還有另外一條線索可以摸索。

　　「說實在的，沒問出來多少東西。」太宰治從懷裡抽出一份文件，遞給福澤諭吉，上面是他之前拷問福春蒼子得到的情報，同樣的另一份已經給了中原中也，後者這會兒大概已經交給森鷗外了，「一個連代號都沒有的底層人員，我猜測她能夠加入那個組織，很大程度上是和她的經歷有關——她是大岡夫人年輕時求學期間的同學，當時的關系算不上親密，等到福春蒼子加入那個組織之後，她才在組織的接洽下重新又與大岡夫人『偶遇』，從而發展出足夠親密的友人關系，如此一來，她可以近距離接觸到大岡夫人，方便那個組織實行暗殺計劃。」

　　福澤諭吉低頭看手裡的文件，太宰嘴上說著沒什麼情報，但實際上真被他拷問出來不少，以本次宴會上將要實行的暗殺計劃最為詳細：

　　比如宴會上如何掐准赤司家運輸公司和甜品店之間的對接漏洞，實行的同伴信息；如何在沒有攜帶通訊設備的情況下，身在休息區卻能夠確認蛋糕已經被送上自助取餐台了——自助取餐台的上餐時間是根據客人們的取食速度而定的，吃的人多，上的快，取用的人少，補充得慢，並不是預先定好了什麼時候上什麼菜；得手之後，如何毀滅證物，不讓殘留酒液的櫻桃和雞尾酒碟落入警方之手……

　　如果沒有小八橫插一手，以福春蒼子交代出來的縝密計劃，暗殺大岡夫人這件事，很難失敗。

　　當然，太宰治對這件事到底是成功還是失敗並不關心，他拷問得這麼詳細只是為了從中提取出和那個組織有關的蛛絲馬跡：「從福春蒼子交代出來的情況來看，當時宴會上應該至少有兩名組織成員協助她。

　　「一個應該是可以在宴會上隨意走動，注意各方情況而不會引起懷疑的人物，另一個則應當是掌控全局，確保能夠及時堵上疏漏，或者在事情無法挽回後及時通知撤離的『司令塔』——前者的話，我猜測應當是宴會上的服務生，至於後者，大概率是宴會上的某位客人，或許在宴會開始之後就躲在了某一處休息區裡查看情況，唔，考慮到視野問題，那個人應該是在二樓的陽台吧……我記得宴會大廳裡有兩個陽台的視角非常不錯，可以縱觀整個大廳包括花園的情況。」

　　服務生？陽台？

　　赤司征十郎微微一怔。

　　「看來赤司少爺似乎有什麼發現？」太宰治敏銳地注意到了紅發少年表情的變化，笑著問道。

　　「征十郎？」赤司征臣看向自己的兒子，示意他如果想到了什麼不對的就說出來。

　　「我不知道這個算不算，」赤司征十郎點點頭，組織了一下語言，「最開始我們會去二樓，是小八說她想去二樓的一個陽台呆一會。」

　　小八？

　　太宰治想到了什麼，從社長桌上拿過一張空白的紙，隨手畫出宴會大廳的平面圖，並標注出二樓的五個陽台位置：「小八想去的是哪個陽台？」

　　赤司征十郎對應自己的記憶，在其中一個陽台上點了點：「這裡。」

　　「可以縱觀整個宴會情況包括花園情況的位置。」太宰治輕笑了一下，「你們過去的時候，已經有人在那了吧？」

　　「對，我們在去往那個陽台的路上，遇到了一位送完飲品往回走的服務生，小八和我都意識到了原本的目的地已經有人在了，所以小八便折中去了另外一個陽台。」赤司征十郎伸手在後來他們落腳的那個陽台上點了點。

　　「位置不如前一個，但是好處是可以觀測到前一個陽台上的情況。」太宰治評價道，小八的敏銳真的可以說是天性了。

　　明明還什麼都沒有遇到過……

　　「還記得那個服務生的長相嗎？」太宰治問，但話一出口就先自我否定了，「算了，沒必要，既然貝爾摩德出現在宴會上，那個服務生八成用的也不是真面目。」

　　福澤諭吉看向自己的部下：「你懷疑那個服務生就是你之前推測的人選？」

　　「對，服務生可以出現在宴會上任何一個角落都不會引起懷疑，二樓的『司令塔』要想把命令傳遞下去，就需要人手，讓服務生來送飲品是一個非常不錯且正當不會引起懷疑的手段。」太宰治解釋道。

　　那個服務生？赤司征十郎脫口而出：「但他還給小八送了杯飲品！」在福澤諭吉和太宰治同時看過來的目光中，他回憶起當時的情況，復述道，「因為我們當時都沒有叫服務生，所以他敲門的時候還覺得很奇怪，然後他將一杯牛奶放到了小八面前，並告訴她是誰送的——對了，小八就是聽了之後准備下樓找諭吉先生，然後才撞上凶殺案的。」

　　「是誰送的？」這次問的是赤司征臣，這種行為實在是有些輕佻，哪怕送的是牛奶也不能掩蓋其下本質。

　　「『是一位喝蘇格蘭威士忌酒的先生送給你的。』那個服務生是這麼說的。」赤司征十郎一字不差地復述道，「小八當時好像聽懂了那個服務生的意思，之後就要過來找諭吉先生，但我們半路上經過自助取餐台……」

　　之後的事他們就都知道了。

　　「太宰先生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嗎？」

　　「很簡單啊，讓她早點回家，別呆在宴會上。」被點名的人闔目道。

　　蘇格蘭威士忌，這是那個組織的叛逃人員的代號。

　　咦，等一下，剛才的聲音……

　　太宰治倏然睜開眼睛，轉頭看向門口。

　　換了病號服——偵探社裡沒有睡衣所以只能用病號服對付一下——黑發異瞳的少女站在門口，與謝野晶子在她身後，無奈道：「她聽到動靜睡不著，過來看看。」

　　「小八？」太宰治這次是真的驚訝了：他猜到了社長不會放心今晚讓小八一個人呆著，肯定會找人陪她，那麼，偵探社裡除掉已經下班回家不方便叫回來的普通事務員外，就只有與謝野晶子小姐可以擔當這個任務。社長的性格嚴謹，不會做出讓單身女性半夜前去他家的行為，再考慮可能的二次襲擊，那麼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將小八帶到偵探社，麻煩與謝野晶子小姐在偵探社的醫務室裡陪同小八一起睡。

　　——這也是為什麼他沒有回家，而是直接來偵探社的原因。

　　運氣好還能看小八一眼呢！

　　但他沒想到小八居然會醒來。

　　「太宰先生知道『蘇格蘭威士忌』代表了什麼，是嗎？」小八盯著太宰治的眼睛，說道。

　　「……抱歉，不是我要隱瞞，」太宰治苦笑著道，「事實上我也不太清楚當時的情況，唯一可以告訴你的是，如果我沒弄錯，這句話的全意應該是『這個宴會上有在蘇格蘭威士忌叛逃事件裡見到過你的人，快點離開，到安全的地方去』——不管怎麼說，從這來看，那個服務生的立場比我想的要更加模糊啊。」

　　明明身為那個組織的一員，卻會為了小八的安全這樣隱蔽示警……太宰治只要想一想對方這麼做的可能性，就覺得非常不爽。

　　感覺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有人在偷偷撬他牆角o(￣ヘ￣o＃)。

　　「蘇格蘭叛逃事件？」小八這次是真的茫然了，「那是什麼？」

　　——過去的我這麼牛逼嗎？！居然還扯入了酒廠的叛逃事件！

　　不對，我現在才14歲啊！

　　……媽呀，難道在我沒失憶的時候，我是007詹姆斯·邦德那樣的存在嗎！

　　考慮到年齡和性別可以加一個「天才特工少女」的前綴了，再加點字就是個輕小說標題了！

　　咦，要不下本就寫這個題材吧？

　　小八的思維一秒脫韁到了自己下本書內容上，好在在開始思考主角人設之前，她及時扯回了自己暴走的思路：「他是不是認錯人了？」

　　不管是家裡的情況還是種種蛛絲馬跡，各處都顯示她就是個普通成長沒有任何特殊經歷的國中女生而已，什麼酒廠蘇格蘭叛逃事件怎麼會和她有關系？

　　或者也有可能是她路過無意中目擊了這個事件？

　　但如果僅僅只是無意間目擊到，為什麼作為酒廠臥底一員的安室先生要冒著暴露的危險給自己示警？

　　明明他自己的安危更重要吧……

　　「誰知道呢！」太宰治聳了聳肩，含糊不清道，「說不定就是認錯人了。」

　　——最好是認錯！不要來找小八！

　　「總之小八先去休息吧，已經很晚了呢！」

　　然而脫掉了隱形眼鏡露出異瞳的黑發少女並不依：「剛剛不是還在問赤司君我為什麼會猜到有襲擊嗎？為什麼不直接來問我？」而是要輾轉去問什麼都不知道的赤司君？

　　她剛才睡了也就罷了，現在人都醒了，還不問……

　　小八盯著幾個大人——尤其是以某個黑頭發為首——隱隱猜到了他們的想法。

　　「唔……」太宰治嘗試糊弄，但是沒能糊弄過去，只能舉手投降，「……好吧，我怕小八回憶起當時的情況會難受嘛！小八還是孩子呢，怎麼能強迫可愛的小八回憶那麼痛苦的事呢？」

　　沒能夠更早發現不對，沒能夠更早發出示警，沒能夠讓警局裡的人逃出去，沒能救下更多的人……他知道那個孩子會何等內疚和自責，正因如此，他不想問，寧可從微小得更不能小的可能性裡，從旁人身上看似無關的線索裡，自己推導出那個答案來。

　　小八：「……」就猜到是這樣！

　　——但就是因為這樣，反而更生氣了……

　　「赤司君和我差不多大，太宰先生怎麼就能讓赤司君回憶之前發生的事？」

　　這個太宰治覺得自己有非常正當的理由：「赤司君是男孩子嘛！男孩子吃點苦頭又沒什麼！這是正當的磨礪！以後他可是要擔起整個赤司財團的，這點小傷痛都過不去怎麼行呢！」他非常理直氣壯道。

　　更讓小八不開心的是，旁邊的福澤諭吉先生和赤司君的父親，赤司征臣先生竟然也贊同地點了點頭。

　　甚至包括赤司征十郎自己都覺得非常正常。

　　「呵，男人。」與謝野醫生說出了小八的心聲。

　　唯一和她站統一戰線的是與謝野醫生。

　　這一刻，小八對與謝野晶子小姐的好感瞬間飆破一百。

　　惡狠狠地瞪了幾個大人一眼，小八這才沒好氣地說：「那個藥有問題，我路過會議室的時候聽到裡面的人在跟上司報告，說檢測出來不明用途的藥物，喂給實驗室小白鼠後，小白鼠死亡，但是解剖發現找不到死因。」

　　吃了以後找不到死因的藥物！？

　　這一刻不僅僅是福澤諭吉和太宰治，赤司征臣的頭腦中都瞬間閃現出好幾個名字來：不明原因死亡，解剖做病理切片也沒有找到死因，最後被判定是正常死亡。

　　如果這些人都是因為這個藥而死的……

　　赤司征臣和福澤諭吉對視了一眼，雙雙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驚懼和凝重。

　　「今晚在這裡的談話，絕不能泄露給在場以外任何一個人。」福澤諭吉發話了，「這是為了大家的安全考慮，特別是小八和征十郎。」

　　他重點囑托兩個孩子，等兩個孩子都點頭應下後，福澤諭吉毫不猶豫地把赤司父子趕出了偵探社，讓他們早點回去，至於小八，則由與謝野晶子帶回隔壁病房裡休息。

　　目送赤司家的車子馳騁而去，福澤諭吉目光不動，道：「不讓征十郎復述那個服務生的樣子，是為了保護他？」

　　太宰治站在社長身邊，聞言嗯了一聲：「雖然說貝爾摩德在的話可以考慮易容的可能性，不過更大可能，那個服務生做的只是一些細節偽裝，讓人將他和他真正的樣子區分開來。如果哪天在街上偶遇卻露出震驚的表情來的話，恐怕就離那個組織的暗殺不遠了。」

　　因此，倒不如讓赤司征十郎誤以為對方是假冒了某個服務生的身份混入宴會之中的，如此一來，能夠最大限度地保護他自身。

　　更何況……

　　太宰治想起了那兩封來自同一個人卻不知道是誰的短信。

　　如果他沒弄錯的話，那兩封短信，應該是來自波本的。

　　發給中也的看似是提醒港口Mafia，但若是說……是為了讓中也盡早抵達現場進行救援呢？

　　記得三年前，蘇格蘭威士忌還在組織裡的時候，波本和他似乎經常一起執行任務，兩個人關系還不錯的樣子。

　　後來蘇格蘭威士忌暴露公安身份，叛逃……難道那個時候，波本就動了脫離組織的心思？

　　還是說……

　　太宰治陷入沉思，福澤諭吉看了一眼自己的部下，沒有說什麼，轉身回到偵探社內。

　　變得溫柔了很多啊，太宰。

　　他想。

　　#

　　橫濱警署被襲事件不會這麼輕易過去，小八在接下來的幾天裡都沒見到那個沙色風衣的身影時，意識到了這點。

　　不僅是赤司財團、港口黑手黨和軍警，偵探社也不會放過那場襲擊背後的黑影——太宰先生大概就是為了追查這件事，才消失的。

　　……可那個組織並不是一個偵探社能夠追查的啊！

　　看過死神小學生但是沒看過文豪野犬的小八滿心焦慮，晚上在偵探社留宿時做噩夢都夢到黑發鳶色眼眸的青年被來自背後的黑影打倒，灌下紅白膠囊……不，等等，這個分鏡畫面難道不是工藤新一的嗎？為什麼主角會變成太宰先生？

　　難道接下來要變成名偵探太宰先生嗎？

　　……稍稍有點好奇太宰先生小時候的樣子，嗯，只是稍微而已！

　　沙色風衣的青年在草地上掙扎著，宛若全身都在融化一樣痛苦，然後，就不動了。

　　沒有變成小學生，沒有再坐起來，就那麼好似雕像一樣，倒伏在地上，不動了。

　　#

　　小八從噩夢中驚醒。

　　還未來得及從那種驚懼情緒中平復，她就感覺到床邊有人。

　　這個氣息……

　　小八一把抓住對方的手，熟悉的粗糙繃帶的觸感讓她在視線落下前肯定了對方的身份：「太宰先生！」

　　「吵到你了嗎？抱歉，」青年苦笑著道歉，動了動手腕，「我本來只是想過來看一下，發現你睡得很不安穩，就想幫你擦一下汗。」他示意了一下自己正拿著一塊毛巾輕輕擦拭小八額頭的手。

　　小八松開手，摸了把額頭，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這幾日她都是留宿在偵探社的，與謝野晶子小姐會陪著她一起睡，不過今天她犯困犯得早，晶子小姐還有些事要處理，她便自己摸上病床先睡了。

　　沒想到做了個噩夢……

　　小八擦掉額頭的冷汗，旋即意識到了什麼：「太宰先生什麼時候回來的？」

　　她已經好幾天都沒看到太宰先生了。

　　「剛剛，偵探社這邊有點事要處理。」青年不在意地說。

　　處理完了又要走的意思嗎……繼續追查那個組織的下落？

　　小八抿了抿唇，想勸阻太宰先生不要再往下查了，又不知道從哪裡說起，倒是太宰治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小八有什麼事想和我說？」

　　他思索著，難道是小八又想起了什麼線索要告訴他嗎？

　　不能直白地說，不然到時候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麼知道……想了想，小八道：「我的暑假還有段時間就要結束了，到時候就要回東京去了。太宰先生最近好像很忙的樣子，偵探社好像也人手不太夠用的樣子，唔，趁著現在我還有些時間，太宰先生，讓我當你的助手，幫你的忙好不好？我也想像太宰先生那麼厲害！」

　　——帶上她這個拖油瓶，太宰先生就不能去調查組織的事了！

　　我真是個小機靈鬼！

　　小八給自己點了個贊。


第38章

　　最初的恍惚之後， 太宰治回過神來，苦笑了一下，遮住了那雙對他來說太過明亮的眼睛：「不要隨便說這種讓人沒辦法拒絕的話啊……」

　　「也想像太宰先生那麼厲害」什麼的……有人能拒絕努力想要向你靠攏、想和你站到同一個高度上的心儀之人嗎？

　　完全不能。

　　「唉……」他忍不住嘆氣， 雖然理智上知道這丫頭現在根本沒往其他地方想，純粹就是要絆住他不讓他繼續查那個組織的事以此保護他， 然後順便能再從他這裡學更多的東西，一石二鳥之計用得神一樣順手，但感情上……

　　好容易想歪啊。

　　「太宰先生？」被遮住了眼睛， 什麼都看不到的小八迷惑地叫了一聲。

　　「沒什麼， 」太宰治反手握住那只剛才抓著他手腕的手，把它塞回被子裡，確認自己已經整理好不該出現在此刻的情緒時， 才松開了遮住她眼睛的手，「想當我的助手可不是什麼很簡單的事哦，至少現在的小八……呃……」

　　感覺到自己被單下還未來得及抽離的手被一下子攥住，太宰治想了想， 放棄了原本想說的「現在的小八還是專心寫作業吧不然國木田君會來錘死我的」， 改口道：「如果小八通過了我設置的考試的話， 我就允許小八來當我的助手。」

　　小八眼睛一亮：「什麼考試？」

　　——她虛什麼都不虛考試！

　　「唔……」太宰治收回手， 托著下巴思考了幾秒，微笑， 「明天早上告訴你。」

　　小八：「……」

　　憤怒的貓貓扯著被單蓋過了腦袋。

　　太宰治笑眯眯地隔著夏季的薄被拍了拍裡面小姑娘的腦袋：「睡覺吧， 我在旁邊陪你。」

　　——不用擔心噩夢。

　　沒有說出來，但是可以明了那未盡的話語。

　　鳶色眼眸的青年看著薄被下的人形動了動，猜測是在點頭， 由心而發的情緒讓他的嘴角微微揚起。

　　「晚安。」

　　#

　　雖然做了噩夢， 但再次入睡之後倒是睡得格外安穩。

　　再次醒來的時候， 天已經亮了。

　　唔……太宰先生說要考試來著的……

　　雖然頭腦還沒完全清醒過來，但或許是入睡前的意識太過強烈，小八一臉睡眼惺忪地坐起來，揉了揉眼睛。

　　幾點了？

　　「哎呀，醒了？」旁邊醒得早了些的與謝野晶子已經換好衣服了，聽到這邊的動靜，她走過來摸了摸社長後輩松軟柔順的頭發，「今天早飯到下面咖啡廳吃，怎麼樣？」

　　一說吃的，小八立刻清醒了：「好！」

　　活力四射的孩子總是讓人會忍不住微笑，與謝野晶子也不例外，眼看著那孩子恢復精神跳下床跑進盥洗室刷牙洗臉，她也去做好自己的工作。

　　梳洗完的二人出了偵探社，到了樓下一樓的咖啡廳解決早餐。

　　「一杯牛奶和一份三明治加烤腸，再來一杯咖啡。」與謝野晶子朝熟識的老板點餐。

　　「晶子小姐早餐只喝咖啡的話，腸胃受得了嗎？」知道與謝野晶子點的牛奶和三明治連同烤腸都是給自己的，小八有些擔心地問，「晶子小姐自己就是醫生，應該知道早餐的重要性吧？」

　　哎呀，被小孩子擔心了呢……與謝野晶子微微笑了起來：「這個嘛……」

　　昨天工作到半夜，和其他人一起吃了夜宵，現在再吃早餐的話，負罪感太嚴重了……這種事，真不好說出口呢……

　　「大人和小孩子是不一樣的。」到最後，她只能用這種話敷衍過去。

　　咬著三明治的小八：「……」

　　——不要看我現在這個樣子，我也是大人啊！

　　與謝野晶子喝了口咖啡，正要說什麼，卻發現自己面前被推過來一個小碟子。

　　碟子裡放著一枚白水煮的雞蛋。

　　「就算不說，我也大概猜得到晶子小姐的顧慮是什麼……」喝著牛奶卻把頭撇到一邊不看她的女孩嘀咕了一句，「水煮蛋的話就沒問題了吧！多多少少吃一點嘛……」

　　——雖然昨晚睡得很好，但她確實有在半夜的時候模模糊糊地聞到食物的香氣……

　　如果不是床的吸引力太大，可能她也會爬起來跟隔壁的社員們討夜宵吃的吧= =

　　與謝野晶子愣了一下。

　　……好可愛。

　　不管是偷偷點單關心她的樣子，還是被發現後扭開臉不肯看人的樣子，都好可愛！

　　簡直就像是一只明明很擔心主人家卻還要裝作不在意地站在最高處一副孤傲的模樣，但又會在你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看你的貓咪一樣！

　　社長家的孩子真的是太可愛了！

　　蠢蠢欲動想要抱上去的時候，旁邊的服務生小姐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黑色稍微帶點卷的長頭發，戴淺茶色半框眼鏡，大概十四五歲的樣子的小八小姐……是您吧？」

　　小八疑惑地轉過頭來：「是我，怎麼了？」

　　「偵探社的太宰先生留了一封信給您。」服務生小姐從櫃台後取出信件，交給顧客。

　　「太宰？」與謝野晶子跟著看了過來，那個繃帶精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敢帶壞小八的話……與謝野晶子覺得自己此刻特別想念放在樓上的電鋸。

　　昨天有說要給她考試，難道是這個？

　　抱著這樣的期待心情，小八拆開了信件，然後對著上面一串店名默默無語：「……」

　　「這是什麼？」一眼瞥到了那張名單，與謝野晶子疑惑道，「有這家咖啡店的名字，還有酒吧，居酒屋，茶亭……」

　　小八沉默了片刻，把這張紙重新疊起來，然後抬頭問服務生小姐：「請問，太宰先生在這裡賒了多少賬？」

　　與謝野晶子：「……？！難道說！？」

　　「啊，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張名單上，就是太宰先生賒賬的店名……」小八摸出自己的錢包，「他大概是要我幫他把賬單都付清吧。」

　　——至於考試的線索，估計就在這些店裡。

　　很有可能要付完賬之後才能知道。

　　這點她隱下沒有告訴與謝野晶子小姐，因為她總覺得自己如果說出來的話，自己的考試八成就得被砸了。

　　「……那個混蛋……」與謝野晶子已經憤怒到整個人都魔王化了，「居然讓小八幫他付賬……」

　　正在翻看錢包裡的銀行卡的小八呆愣地眨了下眼：「……哎？那、那個，晶子小姐你好像誤會了什麼的樣子……」

　　已經開始摩拳擦掌思考等太宰治回來要怎麼大卸八塊的與謝野晶子強壓下怒氣：「哪裡誤會了？」

　　——偵探社又沒欠他工資！以偵探社豐厚的薪金，居然還要騙一個國中女生給他付賬，與謝野晶子覺得自己就算把太宰治大卸八塊也不能消除心頭怒火！

　　「是太宰先生自己的卡啦！」小八抽出錢包裡的一張卡，給與謝野晶子看上面的簽名，「不是我付錢的……說起來太宰先生臉皮再厚也不會讓我給他付錢的啦！」

　　啊，是他自己的卡，那還好……與謝野晶子的怒氣消散了大半，決定留同伴一條狗命，但隨即她想到了另一個問題：「為什麼太宰的卡會在你那裡？」

　　「上次在河邊遇到太宰先生，太宰先生說丟了好多個錢包了，補卡也很麻煩，讓我幫他保管一下。本來我打算等回到偵探社之後就還給他的，結果後來事情太多，一不小心就給忘了。這次之後得記得把卡還給他才行，不然太宰先生自己想用錢都沒得用了。」

　　小八說著，將刷完的卡收回錢包裡，拿過服務生小姐姐遞過來的筆，在機器吐出來的收據單上簽上太宰治的名字，習慣使然直接寫了三個漢字，她寫完之後才意識到這點：「……啊，不小心全寫成漢字了，老板，不要緊嗎？」

　　她記得信用卡刷卡簽單的話，得和卡片背面的簽名一致才行。

　　……但她的片假名寫得實在不怎麼樣，至少和她清秀有力顏筋柳骨的漢字比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是會讓人產生「這真的是同一個人寫的嗎」念頭的巨大差別。

　　不知道為什麼，平時太宰先生在偵探社裡寫自己名字都是漢字的「太宰治」三個字，但她手裡這張信用卡背面的名字卻是片假名。

　　倒是福澤諭吉先生那邊，給的信用卡背面本身寫的就是漢字，所以小八用它簽單的時候從未苦惱過這個問題。

　　「沒關系。」店長是個年老卻格外精神、充滿了執事氣質的男子，聞言擺了擺手。

　　「能夠收回賬單就很開心了！」服務生小姐姐跟著說道，「每次太宰先生就算到了月末都不一定過來銷賬……」

　　小八冷汗了一下：「是、是嗎？」

　　雖然很尊重太宰先生，但這種行為也確實……嗚嗚，長輩濾鏡也不能掩蓋它的不端正啊！

　　「河邊啊……那家伙又入水去了嗎？」與謝野晶子很快意識到了被可愛後輩掩蓋修飾過的真相，「小八你下水了嗎？」

　　「沒有啊！」小八疑惑地回答道，「太宰先生只是在水裡漂著冷靜頭腦而已，並不是入水啊。」

　　當然也不需要她跳下去救。

　　與謝野晶子：「……是、是嗎？」

　　那家伙居然還有到河邊沒自殺的一天？

　　這邊與謝野晶子還在驚訝自己的同事竟然還有不自殺純在水裡漂著的一面，已經用完早餐的小八將東西都收好，朝與謝野晶子揮了揮手：「那，晶子小姐，我先走了。」

　　她還有名單上那一長串店家要跑。

　　「路上小心。」微笑著和可愛的孩子告別，與謝野晶子在咖啡廳裡又坐了一會，眼看差不多是上班時間了，才喝完最後一口咖啡，准備結賬，「老板。」

　　「賬單的話，剛才那位小八小姐已經付過了。」服務生說道，「很可愛的孩子。」

　　——就是似乎對偵探社的太宰先生有些識人不清的樣子。

　　與謝野晶子愣了一下，笑了：「對啊，非常可愛的孩子呢。」

　　#

　　「阿嚏！」

　　小八打了個噴嚏。

　　「是我們店裡空調溫度太太低了嗎？」店長緊張地問。

　　「不，我想應該是有人在念叨我。」小八用紙巾揉了揉鼻子，把它扔進垃圾桶裡，然後在簽單紙上簽下太宰治的名字，這次她有記得寫成片假名。

　　「真少見呢，竟然會有人來幫太宰先生付賬……還是……」這麼可愛的看著還沒上高中的女孩子。

　　這家酒吧的服務生靠在一邊的桌子上，不是滋味地想。

　　臉好就這麼占便宜嗎！

　　連這樣涉世不深的女孩子都……

　　不，冷靜一下也許是家裡的妹妹什麼的。

　　「啊，不是，只是太宰先生的卡在我這裡，我幫他付一下……」話說到一半，小八自己先停了下來，之前還沒什麼感覺，現在想想的話，「……我怎麼感覺哪裡不太對的樣子？」

　　「請收好您的卡。」店長把信用卡遞了過來，「啊，還有這個，是太宰先生讓我轉交給您的。」

　　隨之附贈的是一個小信封。

　　被這麼一打岔，小八就把剛才在思考的事給忘到了腦後，忙接過信封：「謝謝。」

　　這麼一來，所有店都已經走完了，太宰先生委托轉交的東西也都收到了……小八找了個咖啡廳坐下，把收到的那些信封裡的各種電子元件倒在桌面上，思索了一會，著手把它們組裝成一個短項鏈模樣的喉頭送話器，一個藍牙耳麥——這都要托最近一段時間太宰治的教導，不然她連那些東西干嘛的都認不出來。

　　「都是通訊設備……唔……」小八想了想，把一個信封拿起來，對著光源處看看，發現其內部有什麼不起眼的陰影。

　　她著手將所有信封都沿著線拆開，將原本位於內部的紙面翻開，果然，那些不起眼的陰影是寫在信封內部難以被發現處的字跡。

　　「唔，這個應該是放在這裡的，這個應該是在後面……」

　　數分鐘後，小八拼出了一段話：

　　目的地——橫濱大廈3號樓地下二號停車場E3車位。

　　要求——無聲潛入，不被任何攝像頭或者人員看到。

　　目標——開走位於二號停車場E3車位上的車輛，目的地放在此車輛副駕駛座旁的文件夾裡。

　　小八沉默了。

　　這任務看著好像很簡單的樣子，只要走入某個大樓地下停車場，開走某輛車就能搞定，但是……

　　首先，她才14歲，沒有考過駕照，無證駕駛是會被警察攔下來的（雖然她會開車，順便疑惑一下為什麼太宰先生知道她會開車）。

　　其次，太宰先生根本沒有說那輛車是誰的，如果不是太宰先生自己的，那她豈不是在偷車？

　　最後。

　　橫濱大廈……

　　那是港口黑手黨大本營啊！！！


第39章

　　數十分鐘後， 一只皮毛油光水亮、蓬松柔軟得看到就想讓人摸一摸的黑貓落在距離港口黑手黨大樓百來米開外的公園景觀樹上，望著遠遠的有黑西服守門的大樓，陷入沉思。

　　正門是不用想了， 地下停車場出入是自動杆，門口有崗亭， 看那晃一晃的鏡頭，顯然還有監控。

　　太宰先生的要求是不被任何攝像頭或者人員看到……

　　想了想，黑貓躥下樹， 跑進景觀樹叢裡， 片刻後，只見黑影亂竄，幾下跳到了港口黑手黨大樓後的陰暗小巷子裡。

　　憑借著靈活的身手， 黑貓迅速通過小巷子裡堆積的雜物，毛絨絨的黑色爪子落在微微突出的凸點上時轉為屬於少女纖細修長的白皙手指。

　　這上面是通風口，和大部分不需要固定的通風口不同，這個通風口上的金屬欄杆是用螺絲旋緊， 顯得很是牢固——如果有人試圖從這裡爬出來， 到了通風口就會發現自己推不開它， 從而把自己活活困死在裡面。

　　再加上這個通風口距離地面高度頗為驚人， 這個小巷子裡才沒港口黑手黨的人看著。

　　小八攀住這一條橫出的凸起，雙腿蹬在牆面上借力， 另一只手湊到唇邊， 用牙齒咬住右手食指上戴著的花戒邊緣。

　　微微用力，花戒從中分裂開來，變成一條長長的扁狀金屬條， 她反手握住， 將金屬條的一端卡入螺絲， 將它當做一字刀用，起開了距離最近的那顆螺絲。

　　如法炮制，很快，剩下的三顆螺絲也被擰開了。

　　將花戒改成的金屬條咬在牙齒間，小八單手抓住就要掉下來的通風口，另一只手用力，將自己的身體提上去。

　　宛若貓一樣靈活柔軟的身體輕而易舉地在空中完成轉體，由腿部先進入通風口，最後身體全部進入後，將通風口虛虛掩蓋在口子上，裝作沒有被打開的模樣。

　　呼……居然真的成功了，現在的身體真的是比以前的死宅體質好太多了……

　　深知完成剛才那個空中轉體動作需要多強的腹部肌肉群力量，小八一邊小心地把四顆螺絲放在口子附近，一邊轉成貓咪模樣，從而輕易地在通風口行動起來。

　　肉墊好呀，隨便她怎麼在通風口裡蹦跶，都一點聲音都沒有的！

　　通風口裡的路四通八方，鬼知道會通往哪裡，好在小八在出發之前，找偵探社那位常年窩在主機堆裡、要不是國木田老師天天往裡面送飯送酒她都不知道這放著服務器主機的隔間裡居然還有人住的田山花袋先生要了港口黑手黨大樓的建築圖紙。

　　仔細回憶了一番圖紙上的畫面，再根據通風口裡傳來的氣息，小八在幾個岔路口選定目標，黑貓邁著輕快的步伐，一路到了某個通風口處。

　　隔著橫欄往外一看，一排排的汽車擺放整齊，她果然沒走錯道！

　　就是不知道這裡是不是二號停車場……

　　黑貓仔細嗅了嗅，確認目前停車場裡沒人，縮了回去，片刻後，還透著稚氣的細白手指卸下了通風口外的排氣扇，整個人從中鑽出後，還不忘反手將通風口掩蓋上。

　　落地，運動鞋與地面摩擦輕微的動靜很快消失，即使在整個空曠的地下停車場中，也沒有形成什麼回聲。

　　小八微微松了口氣，在攝像頭的死角間行動，確認這裡就是橫濱大廈三號樓下的二號停車場後，沿著指示牌，她很快到了目的地。

　　沒忘用一個小工具黑掉朝著這邊拍的攝像頭、讓攝像頭的畫面固定在之前的無人走動的情況下，小八開始觀察自己的「最終考試」目標。

　　E3停車位上，一輛看起來和外面路上跑著的私家車沒有太大區別，也就外表線條流暢了一點、顏色低調奢華了點、隱約可以看到裡面的配座設置不同尋常了點、車標基本不常見了點的紅色跑車（大概是跑車？這方面小八不是很確定）停在那裡，用全身沒有一點塵埃、干淨得一塌糊塗的外表低聲訴說著一件事：

　　我很貴，你們不要碰我。

　　小八想了想，摸出手機，看了一眼這個車標模樣，然後上網搜近似。

　　搜出來的結果讓她沉默了。

　　想了想，她又給這輛車拍了個全身照，再上網找近似。

　　地下停車場信號不太好，搜索圖標轉了半天才轉出來結果，轉出來的結果讓小八有再按一次搜索的衝動。

　　但考慮到搜索到的圖片上和面前這輛車幾乎無二差別的模樣，她最後還是放棄了。

　　……那個下樓喝咖啡都要賒賬到月末都不一定去付賬的太宰先生買得起這種車嗎？

　　小八覺得，不是她鄙視太宰先生的財力，而是這個答案真的很懸。

　　所以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思索片刻後，小八打了個電話，結束通訊之後她轉了轉手機，把它放回口袋裡，然後蹲在駕駛座車門邊研究這個車門鎖。

　　表面看起來很普通，也就鑰匙孔旁多了一個約莫手指大的液晶屏……指紋鎖，智能鑰匙系統，無鑰匙啟動系統，遙控鑰匙啟動系統——托著下巴數清楚這麼個車門有多少種啟動方式的小八開始思索如果自己就這麼貿然開鎖，到時候到底是哪一路警報系統先響的問題。

　　也就是她到時候要怎麼死的問題。

　　哎，她怎麼就攤上了太宰先生這麼個老師呢？

　　正想著，藍牙耳麥裡傳來電流接通的茲啦聲，隨後，熟悉的清朗的男聲帶著明顯的笑意在她的耳朵裡響起：「小八到地方了？」

　　「對呀，正在對著車門鎖思考等會我會有幾種死法。」小八一只手按住喉頭送話器，讓喉嚨的震動清楚地傳遞上機械上，另一只手托著下巴，看著明淨的車身上映出自己無奈的臉，「太宰先生真過分啊！」

　　「哎？我哪裡過分了！」耳麥那邊的人為自己叫屈。

　　「明明只教過我怎麼開智能車門鎖，但這輛車還有無鑰匙啟動系統和遙控鑰匙啟動系統呢！這兩個太宰先生都沒教過啊！」小八很不高興道，「你這樣就跟教了我例題1+1=2，然後讓我解線性代數一樣過分！」

　　「哎呀呀，因為這個本來是計劃小八開學回去東京之前做的畢業考試嘛！那個時候學習進度肯定已經趕上了啦！」耳麥裡的聲音顯然覺得他自己的做法毫無問題，「提出跳級的人是小八自己呢！」

　　「……」

　　小八好憋屈。

　　「好啦好啦，解不開的話，記得投降哦！我會找人去接應小八出來的，畢竟那邊還是港口黑手黨的地盤呢，小八要是被抓住了的話情況可不太妙，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森先生可是個會對幼女出手的渣渣呢！」

　　「……」知道你還讓我來！

　　生氣地掐斷了來自太宰先生的聯絡，小八轉而思考起怎麼考這個「跳級考試」的問題。

　　不管怎麼樣先試試看，實在不行……讓太宰現在把她撈回去吧……

　　嘆了口氣，小八把方才已經轉回花戒模樣的「禮物」又重新拆成金屬條的模樣。

　　敏銳程度的優先級，線路部件，不同系統不同報警部件……小八盯著車門思索了一陣，將手裡的金屬條插進鑰匙孔。

　　頓時，刺耳的警報聲立即在地下停車場裡響了起來！

　　正在實行「撬門」盜竊行為的少女手上動作沒有絲毫停滯，聽到警報聲反而動的更快，幾下就傳來車門打開的聲音，她立即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座，反手關上車門——這期間，警報聲依然沒停。

　　打開駕駛座下的擋板，扯出三四根電路線，小八分辨了一下，很快找到了截斷警報系統的線路，但她沒有去中斷它——這可能會導致其直接連通智能電腦進行網上報警——而是轉而啟動車子，然後通過智能車輛駕駛系統，終止警報程序。

　　刺耳的警報聲終於停了下來。

　　小八搖下車窗，側耳傾聽，確認沒有什麼人過來查看的聲音，這說明目前為止，那個用來遮蔽監控的小機器依然處於運作之中，剛才的動靜也沒有傳到上一層樓去。

　　重又搖上車窗，小八轉頭開始在副駕駛座上找應當是記錄著下一個目標的信封。

　　很快，她找到了和之前在酒家老板那得到的差不多的信封，打開來，裡面寫著一個地址。

　　是橫濱某個可以看到海的公路路段。

　　她思索了一下，把自己的頭發盤起來，做成一個較為成熟的發型，最後拿過這輛車車主隨意扔在副駕駛座上的西裝外套穿上，再摘下自己的眼鏡，從駕駛座旁邊的收納盒裡翻出一副墨鏡架上。

　　時尚的墨鏡遮蓋了大半張臉，配合盤起的發型，上身外西裝裡襯衣的打扮，只要不仔細看，足夠蒙混成一個職場女性——小八相信地下停車場出口處的工作人員不會看得很仔細。

　　下一秒，邁巴赫57的發動機轟隆作響，以稍顯生澀但很快就變得靈活的動作從車位中駛出，奔向門口。

　　崗亭處的人員遠遠的在監控上看到這輛車開來就連忙升起升降杆，果然車輛沒有絲毫停下，徑直飛馳而去，快得他連駕駛座上的人都看不清。

　　差點就又報廢了一個升降杆……港口Mafia工作人員擦了擦汗，心道中原干部的車技還是這麼野。

　　#

　　獨特的發動機聲音從遠處呼嘯傳來，坐在盤山公路的圍欄上闔目沉思的人睜開眼睛：「來了麼……」

　　但下一秒，一個憤怒的男聲讓他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太·宰！」

　　滿身紅光連地面都被踩出坑來的橘發青年臉上掛著無比「和善」的笑容，呼喊前搭檔的名字：「想好怎麼死了嗎？」

　　太宰治秒速扭頭，滿臉驚異：「咦咦？！中也為什麼會來這裡！」

　　「當然是我叫的中原先生！」將邁巴赫在旁停下，一身黑色長西裝帥得過分的少女打開車門下來，扯散自己盤起的頭發，摘下墨鏡露出毫不掩飾的不滿，「太宰先生太過分了！居然讓我去偷中原先生的車！」

　　「哎哎？小八怎麼知道那是中也的車？」太宰治眨眨眼，明明這輛車昨晚才停到港口Mafia地下停車場，估計整個橫濱也就上牌的政府系統人員和港口Mafia地下停車場崗亭處的工作人員被科普了這輛車的主人是誰。

　　「很簡單的推理啊！太宰先生讓我一個沒有駕照的人開到這裡來，明明路上會經過好幾個交通關卡呢，隨便被卡一個就慘了，但太宰先生在這方面完全沒有提醒，側面表明我不會被攔下——我是不覺得偵探社會有這麼大的面子能指揮得動交通部啦，那換個思考方式，就只能證明這輛邁巴赫的主人身份不同尋常、會讓交通部特意囑咐底下的人員沒有必要就不要去攔它了。

　　「普通的港口Mafia成員沒這個水平，加上我查了一下，這輛車很貴，那八成它的主人是港口黑手黨上層人物，正好我有中原先生的聯系方式，所以看到車牌號之後我就直接打電話給中原先生詢問這輛車的情況了。」小八沒好氣地說道，結果這一通電話就找到了正主。

　　然後她就把自己的情況和中原中也說了一遍，後者在聽到是「太宰先生讓她做的」之後就立刻表示你盡管撬，實在打不開他可以過來幫忙開門，務必知道那個青花魚讓她去哪裡找他。

　　「小八你這樣是作弊呢！」太宰治一邊躲避來自前搭檔的攻擊，一邊還能騰出空來說話。

　　「沒有啊！太宰先生的要求是不被任何人員或者攝像頭發現潛入，我做到了啊！中原先生是我自己通知的，不在『發現』這個範圍內！」小八的文字游戲玩得很溜。

　　「什麼嘛……」太宰治剛想繼續抱怨，眼角余光瞥見什麼，他眼神一肅，這表情變化讓知道自己前搭檔本性的中原中也心中一突：有什麼情況？

　　下一秒，太宰治一下子竄到小八面前，臉色無比難看：「小八你這副打扮……」

　　小八一愣，低頭看自己，啊了一聲才想起來：「怕被崗亭那邊查到，我就假裝成是中原先生的下屬過去幫他開車的樣子，所以打扮成這樣子了。」

　　「……外套哪裡來的？」

　　「應該是中原先生的吧，放在副駕駛座上的，我借用了一下。」小八不假思索道。

　　「不行！趕緊脫掉！」太宰治說還不夠，直接上手把小八身上穿著的長西裝外套脫下來，然後把這件高定手工西裝直接往地上一扔，「感染了蛞蝓病毒了怎麼辦！小八這麼可愛不能穿這種衣服！」

　　——可惡他都沒讓小八穿他的衣服呢！

　　旁邊的中原中也感覺自己的忍耐已經接近極限，即將爆炸了，但就在他准備一腳把這條青花魚踹成兩段的時候，他那個惹人嫌的搭檔忽然轉頭，指了指他身後：「中也，敵人來了哦！」

　　「啊？」

　　中原中也不耐地轉頭，卻見好幾輛車在遠處停下，一大批黑西裝拎著會讓小八報警的各種槍械下車，徑直瞄准了這邊。

　　「你他媽又在哪裡惹了什麼亂七八糟的家伙！」中原中也直接爆炸。

　　「是那個黑暗組織的人啦！」太宰治笑眯眯道，抱起沒回神的小八直接躲到了邁巴赫車身後，只露了半個腦袋，「中也不是正在查嗎？我幫忙把人都送上門來了不好嗎？」

　　「……嘖！」終究是首領下達的「優先搜尋爆破橫濱警署的勢力」命令為先，中原中也恨恨地嘖了一聲，轉身迎上了那些黑西裝，在不用擔心會嚇到身後的小朋友後，他的笑容更為猙獰，「好了，讓我看看，是誰那麼大膽子敢在橫濱地界搞鬼？」

　　#

　　以防跳彈，太宰治在抱著小八閃身到了邁巴赫車後直接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進去，然後關上車門，外面密密麻麻的槍擊聲就被隔離在外，只能聽到模模糊糊的動靜了。

　　「好啦，中也的車安的都是防彈玻璃，不用擔心啦！」

　　知道自己這種情況下幫不上大忙、乖乖的不要動就是幫最大的忙了的小八非常乖巧地呆在太宰治的懷裡，沒有掙扎，直到此刻似乎安全了，她才仰起頭來，看向抱著自己的男人：「太宰先生一早就預料到了我會帶著中原先生過來？」

　　「嗯。」身上還纏著繃帶的青年微笑道，「我猜到了。」

　　「為什麼？」小八想不明白，自己並不喜歡和黑手黨打交道，太宰先生為什麼這麼確定她會叫上中原先生呢？

　　「因為小八是好孩子啊！」太宰治擁緊了懷裡的少女，閉目笑了起來，「小八肯定不會直接去撬車主不明的車輛的，港口黑手黨裡你唯一可能有聯系方式的就只有當初在東京的那個殺人案裡有所交集的中也，而且小八也肯定會生氣我讓你去做這種事，那把差點損失一輛車的車主帶過來給我個教訓不是很理所當然的嗎？」

　　耳邊是太宰治平穩的心跳聲，小八怔怔地看著這個男人的下頜曲線，仿佛在看什麼未解之謎一樣。

　　完全，被料中了。

　　國木田老師說的「亂步先生的頭腦是駕馭事件，現場的頭腦，太宰的頭腦是駕馭人心的頭腦」這句話，她到了此時才有了些微管中窺豹般的了解。

　　「只要你對一個人的習慣和性格有所了解，想要他朝著你希望的方向走，那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哦！」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閉目養神的男人忽然開口道。

　　「……太宰先生會教我嗎？」

　　「那小八想學嗎？這個學起來可能不會很愉快呢！」

　　「太宰先生你教的東西也沒哪個學起來會很愉快的吧……」每次開鎖撬門撬車都讓她懷疑下一秒就會冒出來個人對她展示警察證請她去警署喝茶。

　　「……」好像也是呢……

　　沉默了片刻，小八又問：「如果我沒有通知中原先生呢？比如我以為這輛車是太宰先生你昨天晚上停在港口黑手黨的之類的……」

　　——雖然以太宰先生的財力，能不能買得起這輛車需要打一個非常大的問號。

　　「唔，這個嘛……我是不覺得小八會推理錯，不過如果森先生臨時派發了任務給中也讓中也沒辦法過來之類的情況，我也是有所准備的……」太宰治露出思索的表情，然後笑眯眯道，「如果真的遇到那種情況的話，那就只能我們兩個一起開著這輛車跑路了——放心，車窗和車身都是防彈材料，除非對方帶著RPG來否則基本不用擔心會受傷的！」

　　「但那樣的話，中原先生的車就……」

　　「沒關系，中也有錢的，讓他修一修就好啦！」

　　「……如果真的出現那種情況，」小八沉默了片刻，一字一頓道，「我一定會把太宰先生的存款和信用卡都交給中原先生！」

　　太宰治：「……我明白了，下次我會注意的。」


第40章

　　等到外面的動靜完全平息下來之後， 太宰治才帶著小八從車上下來。

　　作為港口黑手黨的頂級戰鬥力兼強異能力者，中原中也身上連點擦傷都沒有，輕易將那一群手持各種火力武器的黑西裝們收拾干淨， 丟一塊兒用重力壓到昏迷，此時正摸出手機打電話叫下屬過來收屍——不， 人還沒死，應該叫收拾殘局，打掃戰場。

　　這場戰鬥下來， 唯二受到傷害的就是這一段盤山公路——密密麻麻的槍子兒能讓下午來上班清掃的環衛工頭皮發麻， 另一個則是中原中也昨天才上完牌的邁巴赫57：雖然那些子彈沒有對重力使造成絲毫傷害，碰到他的都被重力控制反彈了回去，但是……

　　沒有碰到中原中也、從他身邊穿過的那些， 就毫無阻攔地打在了邁巴赫的車身之上……

　　在等待港口黑手黨的後勤部隊過來打掃戰場的這段時間裡，三人站在千瘡百孔的邁巴赫面前，沉默以對。

　　良久，中原中也才發出宛若身在夢中的聲音：「我昨天才剛剛上完牌還沒來得及開一次的邁巴赫啊……」

　　看到邁巴赫這副慘樣時就已經良心不安的小八垂頭喪氣地道歉：「對不起， 中原先生， 我剛才應該把車停遠點的……」

　　甚至根本不該開過來。

　　明明在地下停車場裡知道太宰先生要她去哪裡會面的時候就可以直接丟下車自己出來了的， 根本沒有必要把車開過來……

　　「啊， 不用道歉，和你沒關系。雖然外表看起來可怕了點， 不過那些火力只留了些彈坑， 車身損傷不嚴重，送去鈑金和裝塗就可以了。」橘發青年不假思索道，見異瞳的女孩滿臉愧疚， 忍不住伸手摸摸她腦袋， 「而且， 是我讓你開過來的，所以不用內疚。反正……」

　　他暗自感慨了一句這手感真好後松開手——這丫頭頭發又軟又蓬摸起來真解壓——非常果斷地一把扯過太宰治的衣領：「罪魁禍首是這個才對！！！」

　　如果不是【人間失格】依然待機成功抵消了來自重力使的威壓，這會兒太宰治大概已經被重力碾成青花魚罐頭了。

　　「好啦好啦，反正中也也抓到了森先生要的人了，功過相抵了，不是嗎？」被扯著衣領不得不彎腰免得把自己勒死的青年臉上還是不變的笑容，「雖然都是些中低層人員，但是拷問一下話，應該可以知道更多關於他們平時合作的公司啊工廠啊之類的消息——中也，現在並不是揍我出氣的時候吧，不抓緊時間嗎？這個組織，可是非常擅長於斷尾求生的哦！」

　　說到最後幾句話的時候，太宰治的語調低了下去，從小八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可以看到，中原中也整個人都怔了一下，然後就無意識地松開了抓著太宰先生領子的手。

　　太宰治趁機站直身體，松了松剛剛被勒得格外難受的脖子，語調也恢復了往日的活潑：「啊拉，趁著警方來之前，小八，我們要趕緊走了呢！不然被請進警局做筆錄的話，可就麻煩了呢！」

　　「太宰先生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唔……讓出租車司機把我送過來的。」

　　「那位出租車司機呢？」

　　「兩個小時之前就已經讓他回去了。」

　　「……」

　　小八抬手比了比橫濱市郊和這座山腰的盤山公路的距離，在看出她這個動作的隱含意喻的太宰治也跟著沉默下來時，她發自內心地誠懇求答案：「太宰先生准備用自己的兩條腿跑回去嗎？」

　　不，這是太宰治去和狗搶狗糧吃都不會做的事。

　　「小八，」那頭中原中也打開邁巴赫的車門，示意她上車，「我送你下去——至於那條青花魚，自己想辦法下去！」

　　受前搭檔影響，中原中也開口叫人下意識就用了一樣的稱呼，話出口才感覺這樣似乎不太妥當，但說出口的話也沒法再收回，他只伸手拉了拉帽檐，掩蓋住自己剎那間的窘迫。

　　「絕對不行！」這次反對的太宰治，他甚至直接一把攬著小八的腰把她往自己方向拖，一副人為隔離開那邊的「蛞蝓病毒」的模樣，「我絕對不會放小八和任何一個黑手黨單獨相處的！」

　　中原中也按在邁巴赫車門上的手險些捏出一個手印來。

　　#

　　最後還是上了車。

　　不能放小八和黑手黨單獨相處，但是加上他就可以了——太宰治如此道。

　　小八懷疑太宰先生是為了蹭車坐——雖然相處的時間很短，但她已經看出來了，只有中原先生和太宰先生兩個人在這裡的話，中原先生絕對不會讓太宰先生靠近他的車半米，更不要說載他下山了。

　　「說起來，這輛車傷成這樣……4S店會給修嗎？保險公司會賠償嗎？」小八忍不住問道。

　　這很明顯不是一般的車禍擦碰……

　　「哎？啊，小八之前沒接觸過不知道吧，」太宰治微一驚訝，很快反應過來，興致勃勃地開始「科普」，「豪車一般很少有保險公司准予投保的哦，畢竟他們要賺錢——有個東西叫做大數法則，大體上的意思就是買保險的人越多，風險就越小，虧錢的概率也就越小。像中也的邁巴赫，全日本也不一定能有幾輛，如果開設給予這類車的保險的話，萬一擦碰一下，保險公司就要賠死啦！」

　　小八：「……」

　　小八咽了咽，小心翼翼道：「也就是說……」

　　「維修費的話，基本上就是車主全額出呢！」太宰治笑眯眯地宣布答案，「對吧，中也？」

　　前方駕駛座上掌控方向盤的人透過後視鏡遞過來一個殺氣騰騰的眼神：「想死嗎，太宰？」

　　明知道他現在煩心得要死還來撩撥他火氣，想死的話可以直說，他很樂意成全自己的前搭檔——看在他們搭檔三年的份上。

　　由於豪車配件只換不修，加上零配件需要原廠調給，各種稅收一算，再加上人工工時費，哪怕只是個小擦碰，豪車的維修費也將高達六位數，甚至七位數——回憶起前世某篇寫豪車修理費用為何如此高的新聞稿件內容，小八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

　　但她堅強地挺住了，沒有暈過去，反而一把抓住坐在她身側的太宰治的手，不等對方做何反應，她咬緊了牙關道：「車輛的維修費用不能讓中原先生一個人負擔！」

　　正驚喜小八怎麼突然變主動的太宰治剛浮上臉的笑容頓時僵住：「哎？欸欸？！不，等一下小八……」

　　「這次的事，太宰先生也有錯！所以太宰先生也要負擔一部分維修費用！」小八一口氣說完，「當然我也一樣！」

　　畢竟把車從港口黑手黨的地下停車場開到山上的人是她。

　　中原中也這次很贊同，確實，罪魁禍首是太宰治，雖然也有他默許的份，但怎麼都沒道理他一個人出錢的：「青花魚我會記得把賬單寄給你的——你就不用了，小孩子不用管這個。」後一句話是對小八說的。

　　說話間車已經開到了橫濱市郊，這輛車外表實在可怕，中原中也不打算就這麼開進市區嚇人，所以就先將兩人帶到這裡。

　　「但是把車開過來的是我……」小八下了車還垂頭喪氣的，「我也有份。中原先生不用擔心我負擔不起，呃，可能全額我是負擔不起，但是三分之一的話應該……」她想了想自己的個人小金庫，還有圓川書店預支給她的稿酬。

　　不知道如果把所有事都對諭吉先生和盤托出，能不能讓諭吉先生同意她動用父母留給她的錢……

　　只希望在那之前她還沒被諭吉先生打死。

　　「而且剛才衝突的時候，如果沒有這輛車保護我和太宰先生的話，我們這會兒就算沒有被流彈打死，也至少是重傷，於情於理都該出修理費的——太宰先生，你說是不是？」小八努力用眼神對身邊疑似打擊過大的青年表達惡狠狠的「敢說不你就死定了」的意思。

　　但在中原中也看來，怎麼看都只覺得很可愛……

　　像只努力恐嚇別人的小奶貓。

　　「我說了不需要就是不需要。」中原中也看了一會，終於沒忍住蠢蠢欲動的手，伸出手在這丫頭額頭上彈了一下，「這輛車保護了你，所以你要給我送禮，這個我會收下，其他免談。」

　　他不缺那點錢，樂意收太宰的那份是為了惡心前搭檔，至於認真又可愛的小丫頭麼……

　　單手扯過外套擱在肩頭，橘發青年背朝那個異瞳的小丫頭揮了揮手：「好了，我要走了，別在路上瞎逛，早點回偵探社去。」

　　#

　　從打擊中回神的太宰治雖然也很心痛自己將要飛離的小錢錢，但一想到如果他不出錢的話，性格較真的小八搞不好會自己花錢補貼，只得哭唧唧地同意，沒忘打消小八還想出一份的念頭：「中也性格就是那樣，都這麼說了，就算你給錢他也不會收的。」

　　心裡頭已經恨不得給前搭檔扎小人了，太宰治面上還不得不用和往日沒什麼不同的表情說：「就像他說的那樣，准備一份謝禮就好了——不用太昂貴，小八還是孩子呢！」

　　送塊毛巾得了！

　　黑泥精在內心陰暗地想。

　　被連番拒絕，小八雖然有心，但考慮到現實和年齡，最後她也認同了這個方案，只是……

　　給成年男性的禮物，要怎麼選？

　　如果是種花家，茶葉茶具什麼的絕對不會錯，但現在……

　　小八想了想，撥通了一個最近才拿到的聯系方式：「喂，是赤司君嗎？最近赤司君有時間嗎？啊，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00

第41章

　　「……欸？真是多姿多彩的暑假啊！」橫濱商業區入口處的花壇旁， 借著旁邊商家的遮陽傘余蔭，小八一邊聽手機裡遠在美國此時應當處於深夜的工藤新一說他這段時間遇到的案件，什麼飛機殺人案啊， 什麼銀發殺人魔啊，什麼FBI辦案啊， 各種群魔亂舞，一邊注意周圍環境——被太宰先生訓練得多了，尤其是某個「注意不要讓自己被攝像頭拍到」的「隱身訓練」開始之後， 隨時隨地關注四周環境幾乎要成了她本能了。

　　但這真的好難啊……小八心想， 先不說商業街上各種店家們的攝像頭，就大家手機攝像頭已經夠防不勝防了，誰知道誰正對著你拍個照或者朋友互相拍大頭貼結果把經過的她給拍進去了呢？

　　太宰先生到底是怎麼做到從一整條商業街走過都不讓任何一個攝像頭拍到他的臉的？

　　「喂喂， 小八，有在聽嗎？小八？」

　　聽筒裡的聲音拉回了小八對太宰先生「其實是作弊了吧絕對是作弊了吧太宰先生根本沒走完這一條路吧」的懷疑思考，她忙道：「我在呢！嗯？我這段時間在干嘛？」小八想了想自己這段時間，「做作業啊實戰訓練什麼的……」

　　太宰先生的訓練也是訓練。

　　「對哦， 小八你是要考學園都市的， 報名了嗎？」工藤新一從自己的記憶角落裡挖出這個訊息。

　　「早就報好了——等你提醒我的話， 報名時間早過了吧！」

　　「也不至於啊， 學園都市是有二次報名機會的，超能力科先考， 如果沒有考上超能力科的話， 筆試部分也不合格的話，可以再報名後續的普通科考試。入學之後只要能夠達到超能力科的標准，就可以從普通科轉去超能力科， 這是給起步比較晚的學生准備的『超能力之路』。

　　「對志向普通科的學生來說， 就相當於有兩次考試機會， 前一次超能力科考試裡筆試合格實戰不合格，會被分入普通科，如果前一次考試失利，那還有普通科考試可以再嘗試一次。」工藤新一笑道，「不過你不用擔心啦，以你在葦中學園的成績，上學園都市普通科十拿九穩。」

　　「但我想報的是超能力科。」小八說道。

　　「我記得你之前說的是普通科？」工藤新一難得有些懷疑自己的記憶。

　　「最開始是這麼想的，因為那個時候我還以為自己沒有【超能力】。後來不是發現有【超能力】了麼？」小八擺弄著自己細長的絲帶領結，將鮮紅的絲帶纏繞在細白的食指上，直到將食指上的花戒也跟著纏上後才又松開，再拉直它，「諭吉先生也和我談過話，我的能力很強大，哪怕僅僅是出於自保的目的，最好也能夠考一張超能力執照。如果沒有超能力科推薦的話，個人想要報名超能力執照考試得走公安警察之類的特別通道，相比較而言確實不如直接考超能力科來的好。就因為這個，我最近可是被國木田老師往死裡訓體術啊……現在我背脊還隱隱作痛呢！」

　　國木田老師下手真狠，摔得她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把他的「理想」筆記本泡茶水裡了。

　　「可憐的孩子！」工藤新一發出毫不憐憫的笑聲，「……對了，我剛剛就想問了，你那邊背景音有點吵啊，你是在什麼商業街嗎？」

　　小八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身後熱鬧的商業區：「對啊，我在橫濱的商業區呢！」

　　「和人約好了逛街？」

　　「差不多吧，要買禮物送人，我自己不太會挑，所以找人幫忙參考。」小八道。

　　「你不會挑？不至於吧……」工藤新一覺得有點奇怪，旋即他想到了一個可能性，「送禮對像呢？是男性？」

　　如果是女性的話，以小八的性格，不至於說出「自己不太會挑」這種話，唯有將要送禮的對像是她不太了解的人群時，她才有這種表現。

　　「鐺鐺鐺鐺，答對啦，沒有獎勵！」小八順口還給哼了一段商家做抽獎活動時有人抽中特等獎會放的音樂小調。

　　「送禮給男性……為什麼不來問我呢？」他很樂意幫助自己的助手華生先生——哦，這位應該是華生小姐。

　　「我對新一前輩你的情商不抱希望。」小八和自己前世基友在這方面的認知非常統一：很顯然，工藤新一是用一世情商換智商的典範！「如果拜托新一前輩來給我參考的話，說不定我會送出界限不明讓人家多想的禮物來——我相信蘭學姐也會認同我的，對吧，在新一前輩身邊旁聽的蘭學姐？」

　　停頓了一會，聽筒裡傳來毛利蘭忍著笑的聲音：「小八是怎麼知道我在新一旁邊聽你們說話的？」她明明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新一前輩那邊的話筒收聲範圍很大呢，我猜是開了免提的緣故，但只有他一個人和我聊天的話，沒必要開免提啊，所以我猜蘭學姐就在旁邊聽著呢！」小八笑著道，眼角余光瞥見正朝自己走來的人，連忙站了起來朝那邊揮手，「啊，我等的人到了，我先掛了，等你們回來日本之後再聊！」

　　與另一端的兩位前輩告別，小八掛掉電話，收起手機：「赤司君！」

　　剛好走到她面前的紅發少年面帶歉意：「抱歉，我來遲了，等很久了嗎？」

　　「沒有啊！赤司君比我們約定的時間提前了十分鐘到呢——我是從偵探社出發的那段路上有堵車危險，所以提前出門了，沒想到今天交通狀況良好，一路上都沒被堵，算下來我也就比赤司君早了幾分鐘而已。」戴著淺茶色半框眼鏡的少女笑容比夏日陽光還要燦爛，「本來打算在旁邊的冰飲店裡待到約定好的時間再出來的，可惜店家生意太好了，我不好意思留在那。好啦，我們走吧！」

　　「嗯。」赤司征十郎應了一聲，兩人並肩朝商業街走去，「小八是准備送禮物給男性長輩作為感謝，是嗎？方便告訴我對方大概的情況嗎？」

　　「唔，這個麼……」小八想了想，「雖然是長輩但是年紀不大，二十來歲的樣子，日常穿著打扮很講究，就我觀察來看，西裝外套都是手工高定，愛好的話……」她回憶了一下，「估計是飆車，紅酒，還有音樂和……抽煙吧？」最後那個小八不是很確定，她只是在中原先生怒極要揍太宰先生而靠近時隱約聞到了煙味，推測他到之前大約是在某個地方抽煙，至於是因為心煩還是習慣就不知道了。

　　其他幾個麼……

　　她以那個速度開出港口黑手黨的地下停車場，崗亭那的工作人員能格外有先見之明地拉起升降杆，顯然很熟悉這個車速——中原先生自己大概率也愛飆車；

　　邁巴赫後座的冰箱裡放著好幾瓶紅酒和全套酒具，她後來上網查了一下那些紅酒牌子，並不是屬於常規用來招待人會買的紅酒，而都是些紅酒收藏家才會保存的酒莊名字和特別年份——中原先生估計很喜歡紅酒吧，車上的紅酒也是給他自己准備的。

　　就是在車上放紅酒這個操作實在是……唉，好孩子可千萬別學。

　　交警叔叔是會查酒駕的。

　　喜歡音樂的線索同樣來自於邁巴赫車內，在翻找太宰先生留下的信封的時候，她在副駕駛座的車座文件櫃裡看到了好些唱片，數量已經超過了一般人會准備的車載音樂水平了。

　　「飆車，紅酒，音樂，和煙麼？」赤司征十郎重復了一遍，思索著道，「第一個先不管，紅酒的話，就算是拿去送禮，以我們現在的年齡也沒法買。」

　　日本法律規定了不能出售酒類給20周歲以下的年輕人。

　　否則的話，紅酒應該是最好的選擇了，不用擔心重復，正常禮品範圍內，沒有多余的含義——赤司征十郎看了一眼苦著臉跟著點頭同意他話的少女，思索了一下還是劃掉了「讓管家幫忙找珍藏級的紅酒然後給小八」的選項。

　　珍藏級紅酒在收藏品市場裡也是極為搶手的存在，更何況紅酒這東西喝一瓶少一瓶，剩下的價格只會越來越高，就算不提找貨源中需要的人脈資源，僅僅是珍藏級紅酒的價格，他覺得小八也不會同意接受這份背後蘊含了太多以至於份量壓手的禮物。

　　喜歡煙草的話，一般可以送一個打火機，打火機奢品的價格也在小八的承受範圍內。但女性送男性打火機總有些不明曖昧的意思在，就算對方是長輩也不太適合，尤其是據他觀察，小八非常討厭煙味，這種情況下還送一位男性打火機，這其中的意味可真足夠讓人浮想聯翩了——綜合考慮，赤司征十郎毫不猶豫地劃掉了這個選項。

　　最後只剩下一個選擇。

　　「小八還記得他偏好什麼音樂嗎？」兩人走入一家音像店，赤司征十郎看著牆上擺滿的唱片，問道。

　　「搖滾類，重金屬搖滾類。」小八不假思索道，雖然當時只是驚鴻一瞥沒怎麼細看，但大致還是記下了，回頭查了一下那幾張專輯的名字，差不多就明白中原先生欣賞的音樂類型了。

　　怎麼說呢，在看到結果時，有種不出意外的感覺，確實很符合中原先生一貫帶給她的感覺，尤其是……小八回憶起那位穿著打扮看起來都很講究但又透著隨性，只脖子上很有搖滾風範地戴了一個短項圈的青年模樣——唔那個好像是叫choker來著的吧？

　　對choker的了解僅限於「美少女戰士變身時脖子上都有的，大概是日本某種流行了很多年的時尚吧」，小八絲毫沒有想歪。

　　「重金屬搖滾類啊……」赤司征十郎直接走到了櫃台那邊，和導購說了一聲，片刻之後，來了一位中年男性將兩人迎入到旁邊的房間裡。

　　小八一臉茫然地被拉著走，直到那位被旁的人叫店長的中年男性將一疊唱片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的時候，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一件事：「……赤司君，這家店是你們家的？」

　　「也不算吧，持有人和我們家有些淵源，他喜歡音樂所以開的這家店。」赤司征十郎隨手翻看那些唱片，示意小八挑一挑，「你先把你在那位男性長輩那見過的唱片都挑出來，剩下的我們再慢慢排查。」

　　對，送唱片還得防著人家已經有了的……想到這個小八頭更大了，連忙回憶著邁巴赫車內的那些碟片模樣，努力將看著是重復的挑出來。

　　幾分鐘後，對著剩下的唱片，小八舉白旗了：「就這些了，我實在是想不起來了……」

　　她盡可能地將自己看到過包裝的唱片挑出去了，店長也幫忙把幾個發行量算大的挑走了，但還剩下的十幾張，她是真的推理不出來中原先生手上有沒有相同的了……

　　畢竟是黑手黨，如果真的要弄喜歡的東西，渠道肯定是有的，端看他有沒有心去弄而已。

　　面對那張姣好面容上幾乎要具現化的「QAQ」表情，赤司征十郎忍著笑，對一旁也在微笑的店長道：「麻煩把這些都包起來吧——禮品包裝。」

　　「赤司君？」小八目瞪口呆，「難道這些都……」

　　「挑不出來就不挑了，都送過去好了。」赤司征十郎輕描淡寫道，「不會有人覺得這樣敷衍的——這些唱片可不是一般店裡能找到的。按照你的形容，如果小八你真的找到了哪個唱片孤本，對方大概也不會收。」

　　最後結算的價格也在預算之內，小八懷疑了一下是不是被偷偷打了虧本折扣，但看過架子上標注的價格之後，她確認店長確實給打了折扣，倒也沒她想像中過大的折扣。

　　等店員包裝好，赤司征十郎拿過袋子，示意小八跟上：「還有其他東西要買吧？」

　　小八點點頭，拿出手機對照自己的備忘錄：既然要買東西了那當然是一並都買好：「接下來要買的是筆記……」

　　等買完該買的東西之後，看時間還早，赤司征十郎帶著小八到了一家人流量格外大、還排著長隊等打包的甜品店裡休息。

　　「這家店生意真好啊！」還沒進店就看到了排隊長龍，小八當時就心生退意了：並不想頂著大太陽排隊……

　　沒想到兩人進了店之後，立刻就有店員過來將二人帶到了一個空桌邊坐下，這讓小八再次升起了懷疑：「我現在看哪家店都感覺它頭頂有『赤司』兩個字……」

　　給自己點了杯咖啡正慢慢喝著的赤司征十郎聞言輕笑了一聲：「不，這家店真的不是我家的，能有空位也不是赤司家的情面，而是小八你自己的。」

　　「哎？」戴著淺茶色半框眼鏡的少女咬下一口草莓巴菲，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說話間她面前的甜品已經吃的差不多了，就在這時，店員又送上來了一份格外甜美漂亮的小蛋糕：四寸大的圓形小蛋糕，被極為仔細地做成了城堡的模樣，從暴露出來的胚體部分可以看出，城堡的不同部件是由不同口味、不同制作方式的蛋糕卷制作而成，其上的種種點綴更是來源於不同材料，是一份只看外表就能夠感覺到其人工費至少要占售價九成以上的工藝品級甜品蛋糕。

　　「我們沒有點這個，是不是送錯了？」小八連忙叫住服務生，道。

　　「沒有哦，是我特別送給你的！」回答她的不是服務生，而是一個抱著玩偶熊從甜品制作間裡走出來的紫發女孩子，個頭嬌小非常可愛，看面容是會讓人誤以為國中生甚至小學生，「為了感謝你避免了我做的甜品被蒙上殺人的陰影，我特意為你做的。」

　　小八眨了眨眼睛，從記憶裡翻出可能的對像：「……遠月學院的茜久保桃小姐？」

　　紫發女孩點了點頭：「不嘗嘗看嗎？我專門為你做的，【睡美人的城堡】，用了我最喜歡的大馬士革玫瑰所浸漬的花瓣糖，還有為了體現城堡色澤質感的特殊奶油，再加上拉糖工藝制作的薄片糖果裝飾，是我現在的最高傑作！」

　　第三次強調了……看來是真的很希望她嘗一嘗。

　　很樂意自己在這個時候成為背景板的赤司征十郎在心裡愉快地想道。

　　小八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拿起叉子：「那我不客氣了。」

　　她小心地叉下一塊蛋糕，混著其上的奶油和薄片糖果，送入口中。

　　第一個感覺是甜美，像童話一樣。

　　但又甜而不膩，就跟所有美好的童話一樣，沒人會覺得這樣完美的結局有什麼不好的，壞人得到懲罰，好人有好報，王子和公主永遠在一起。

　　是不同的甜，戚風蛋糕卷的若隱若現的甜，刷在蛋糕卷城牆上的宛若背景的奶油的甜，脆脆的薄片糖果存在感鮮明如同枝頭紅玫瑰般直接的甜……層次分明，依次在舌尖綻放開來。

　　「怎麼樣？」見小八睜開眼睛，茜久保桃迫不及待地問道。

　　「童話一樣的甜蜜。」小八毫不猶豫地說道，繼而思索起來，「這個刷城牆的奶油的甜味好像有點不太尋常……」她努力在記憶裡尋找類似的口感，忽然眼睛一亮，「黑糖？」

　　茜久保桃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對，我加了黑糖打發奶油。」

　　大部分情況下打發奶油加的都是白砂糖，而這次為了特殊的風味，她選用黑糖——沒想到一下子就被嘗出來了。

　　確認自己沒品嘗錯味道的女孩笑容裡添加了幾分得意：不要小瞧大吃貨帝國的味覺！

　　「如果滿分是100分的話，你覺得這款甜品可以打幾分？」茜久保桃追問道。

　　這次小八思索的時間更久了：「從口感、美觀等方面綜合考慮的話……」她又吃了一口，感覺到甜美的滋味在嘴裡一點點釋放出來，「……95分吧。」

　　這次茜久保桃愣住了：「……哪裡扣分了？」

　　「美觀程度的話是滿分，唯一的扣分點應該是甜度吧。」把最後一口蛋糕吃完的小八放下叉子，「雖然加了黑糖來增加風味，但這種添加的風味層次感還不足以支持食客吃完整個蛋糕而不產生『甜味有點過多』的感覺，從食客的角度來說，最簡單的形容就是：單一。」

　　雖然有三種不同程度的甜，但在表現上還是有點單一。

　　——不要看她這樣，想當年缺錢的時候她也是有去給美食雜志寫過稿子的！還大受好評到開了專欄呢！

　　「增加一下風味比較好，比如加點鹹口，或者為了襯托甜加點鹹之類的，單純的甜很容易讓食客厭倦呢！」小八說道，這就跟寫文純甜寵肯定寫不長，要寫長必定要加點小波折啊小虐啊小分手之類的一個道理，小虐怡情嘛！

　　「單純的甜，鹹口……襯托……」茜久保桃陷入思索，如果說最初只是抱著回報的想法，現在她的目標已經變了：一定要讓這個挑嘴的食客臣服在她的作品之下！

　　她可是「可愛滿分」教主！

　　在完全沉浸入甜品的世界之前，茜久保桃問小八要走了聯系方式，並道，「這次不算，下次我再重新請你品嘗我的作品——等到下一次，我一定會讓你對我的甜品說滿分！」

　　說完這句話的紫發女孩抱著玩偶熊重回甜品間，留下小八飄著滿頭的問號。

　　不，她覺得現在跑文野片場和死神小學生片場已經夠了，還有未來可期的學園都市片場，沒必要再加個食戟之靈美食片場了，雖然她很好奇藥王的作品就是了……

　　可惜茜久保桃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

　　「沒想到小八要求這麼高呢！」赤司征十郎直到茜久保桃回到甜品間之後才說話，「遠月十傑做的甜品也能夠挑出在情在理的問題來。」

　　「經驗的差距吧？」小八倒是沒多想，「再怎麼天才，就算是從能走路就開始做甜品，時間也依然有限，有些東西是需要閱歷的——話雖如此，我還是很喜歡茜久保桃小姐做的甜品的！超美味！非常好吃！是我吃過的甜品裡的第一位！」

　　當然藍莓蛋撻是論外的，不參與排行——小八毫不猶豫地宣布自己的新寵，並在心裡默默補充。

　　#

　　專注和赤司征十郎說話的小八沒有注意到，排隊等待打包甜品的隊伍裡有個戴著鴨舌帽的深色皮膚青年朝這看了一眼。

　　片刻後，隊伍排到他了，他看了一下手機上同事發來的消息：「一份紅酒蛋糕，再加一份……」他裝作無意地朝方才小八的方向指了指，「能給我來一份那個女孩點的蛋糕嗎？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呢！」

　　服務員跟著看了一眼，很快意識到是怎麼回事：「抱歉，客人，那是甜品師專門制作的，僅有一份！請換一份吧，我們的其他甜品也很美味呢！」

　　「是麼，只有一份那就沒辦法了……」好在這位客人很好說話，看了一會清單便列出了好幾種蛋糕，服務員一一記下，動作利落地打包，將它交給客人。

　　這名客人很快離開，倒是甜品間裡正在制作甜品的茜久保桃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那位客人離開的背影。

　　他打包的甜品蛋糕，除了最初點的那份紅酒蛋糕之外，其他幾種蛋糕，剛好是她用來制作那份【睡美人的城堡】的蛋糕胚體。

　　也就是說，除了其上的特殊奶油和薄片糖果以及其他裝飾不能夠還原，單就蛋糕胚體來說，他買那幾種蛋糕是可以品嘗到和【睡美人的城堡】蛋糕胚體一致口味的。

　　看了一眼，茜久保桃重又低下頭去給手裡的蛋糕做最後的裝飾。

　　是她多心了嗎？

　　#

　　白色馬自達的車門被打開，安室透將手裡拿著的袋子遞給坐在副駕駛座上的貝爾摩德：「久等了，那家甜品店的生意可真好啊！」

　　「當然，不然我也不至於這麼惦……你買這麼多？！」貝爾摩德剛想接過自己的紅酒蛋糕，就被波本手上那絕對不止一個的打包盒給震驚了：她只讓波本給她買一個紅酒蛋糕而已！

　　「放心，只有那個是你的，剩下的是我的。」金發麥色皮膚的青年把貝爾摩德點單的紅酒蛋糕遞了過去，剩下的則放到了後座。

　　「你喜歡蛋糕？」貝爾摩德心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這個麼……」青年掛著看不出絲毫異樣情緒的笑容，道，「只是聽人說這是她吃過的甜品裡的第一位——

　　「——稍微，有點好奇而已。」


第42章

　　偵探社的忙碌一如既往， 尤其是以工作狂國木田獨步為首，性格認真的青年在自己的座位上飛速處理種種事物，直到他再也無法忽視隔壁發出來的噪音：

　　「太宰！安靜點！你的工作做完了？」

　　沙色風衣的青年托著下巴扒在桌子邊， 一臉痛苦凝重：「不，國木田君， 你不懂我的痛……我現在真的是傷心得什麼事都沒法做了……」

　　國木田獨步：「……」

　　國木田獨步今天也想手刃自己搭檔。

　　「那個……國木田前輩，太宰先生是出什麼事了？」最近幾天才剛剛通過考核加入到偵探社的青年，谷崎潤一郎小心翼翼地問， 「我看太宰先生已經從早上難過到了現在……難道說！」他偷偷舉起一根小手指， 用口型道，「失戀？」

　　國木田獨步：「……」

　　國木田獨步轉頭看看自己搭檔那副德性，覺得才來沒幾天的偵探社後輩會有這樣的誤解著實不奇怪：「不， 那家伙失戀一分鐘都不用就能走出來朝下一位路過的小姐發起表白，這八成是吃了什麼毒蘑菇了吧，不用管，死不了。」

　　這也是國木田獨步的看法：

　　——這丫今天吃壞了什麼東西， 從早上開始就有氣無力趴桌子上直嘆氣， 隔幾分鐘換個姿勢嘆個氣， 再隔幾分鐘再換個姿勢弄出各種噪音……這次的毒蘑菇威力居然一路持續到了下午還沒結束嗎！

　　由於太宰治之前有過吃了毒蘑菇的詭異行徑在， 加上自殺主義者時刻不忘利用種種身邊工具造就自殺局面，國木田獨步不得不猜測， 這是自己的搭檔又一次自殺不成功導致的後遺症。

　　「這次國木田君猜錯了哦！我可沒有失戀！」沙色風衣的青年聽到了這邊的談話， 終於放下了繼續當個噪音喇叭的打算，給自己正名，「我的戀情很穩定， 請不要在這方面產生什麼不該有的懷疑！只是……」他說著說著又一臉難過的模樣， 「好過分啊……我都還沒收到過禮物呢， 怎麼可以先給蛞蝓送禮物！」

　　小八真的太過分了！！！

　　「哦，是嗎……什麼！？」國木田獨步說到一半猛地意識到了什麼，「戀情穩定？你什麼時候交的女朋友？」

　　倒不如說終於有哪位女士步上了當年那位眼瞎女士的後塵了嗎——回憶起之前赤司家宴會上時太宰治提到過的事，國木田獨步忍不住推了推眼鏡。

　　雖然這麼想不應該，但是……

　　他果然還是很希望那位不知道在哪裡的波本君能夠再撬一次太宰的牆角。

　　實質意義上的那種撬牆角。

　　或者截胡都成。

　　「穩定地追女朋友沒成功狀態吧！」快速解決掉了事件終於回到偵探社的名偵探江戶川亂步不假思索道。

　　太宰治：「……亂步先生，有些事看破不說破。」

　　話是這麼說，他倒也沒在意：亂步先生的頭腦雖然厲害，那也需要有足夠的線索才能夠推理出真相來，什麼情報都沒有卻憑空推導出真相，那是「超推理」也做不到的事。

　　更何況，他現在的行徑，與其說是追求，更准確地倒不如說是「刷好感」——再怎麼樣，他也記得自己現在的身份，不管怎麼說，至少等人上高中吧。

　　至於實質進展的話，大概需要等高中畢業以後了。

　　……嘖，還要等好久。

　　心裡盤算著一旦暴露絕對會成為偵探社之敵的念頭，太宰治站了起來：「啊，既然國木田君知道了，那我下午就請假啦！國木田君，不能打擾別人談戀愛，會被馬踢的哦！」

　　說完，青年就晃悠出了偵探社。

　　「啊，是嗎，那我要記下來……」

　　性格認真的青年摸出「理想」筆記本，才寫下第一句話，就聽到旁邊的江戶川亂步先生咬著粗點心說：「不，太宰在撒謊，他就是翹班而已，根本不是去追求別人。」

　　真的是為了追求女性而離開的話，為什麼穿著什麼的都和平日裡沒什麼區別呢，名偵探可是看得非常清楚的！

　　——江戶川亂步得意地想。

　　哢擦。

　　國木田獨步捏斷了手裡的鋼筆。

　　#

　　出了偵探社的太宰治打算去樓下咖啡廳喝杯咖啡放松一下，然後等小八回來：如果他沒算錯的話，小八這會兒差不多已經在給中也送完禮物回來的路上了。

　　在一樓的咖啡廳靠窗的位子上喝咖啡的話，可以第一時間看到她。

　　按照計劃推開咖啡廳的門，嫻熟地和咖啡廳的服務生小姐點單，聊天，與往日裡無二的情景，但說著說著，太宰治安靜了下來。

　　他的目光落在了窗外來來去去的人群裡。

　　好慢啊。

　　小八好慢……為什麼還不回來？

　　早該回來了不是嗎？

　　不會是買完禮物又去哪裡逛著玩了吧？對了，她約了赤司家的那個小鬼幫她參謀買禮物，大概買完禮物之後兩個人又去哪個甜品店裡休息了吧，他們逛的商業街距離茜久保桃所在的甜品店似乎挺近的，記得社長提起過，赤司家宴會上那個被動了手腳的甜品就來自茜久保桃……原來如此，為了感謝麼？

　　但就算這樣……也太久了吧？

　　那個赤司家的小鬼，不會帶著小八又去什麼亂七八糟的地方玩了吧？

　　太宰治伸出手指，輕輕地彈了彈面前的咖啡杯。

　　細瓷制作的咖啡杯發出很輕很輕的聲音。

　　像他心底微弱卻一直在叫囂的聲音。

　　赤司家那個小鬼和小八是同齡人呢，玩的好，也理所當然啊。

　　同齡啊……太宰治的眼神黯淡了下來。

　　時間真是位充滿惡意的神明。

　　明明……

　　「太宰先生？」

　　清越的少女聲音在身後響起，太宰治不想轉頭，干脆就抬起頭，後仰，看到了戴著淺茶色半框眼鏡的少女的臉：「……啊，小八。」

　　他好像有些遲鈍地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反應比平時遲鈍好多啊……小八覺得有些奇怪，但並沒有往心裡去：「是犯困了嗎，太宰先生？累了的話還是去偵探社休息吧，喝咖啡壓著困意不是個好主意呢！」

　　她看了一眼太宰治面前的咖啡杯，最近咖啡廳推出了下午茶無限續杯活動，小八看了看那只咖啡杯上的掛液，懷疑太宰先生喝了可能不止一杯。

　　她看向服務生小姐姐，後者偷偷給了她比了個數字。

　　小八沉默了：喝了那麼多咖啡還不能振作精神的太宰先生……似乎是對咖啡不敏感的體質啊！

　　「你回來了啊，小八……」這邊太宰治似乎還沒怎麼回神，連這話都說得有些慢吞吞的。

　　「嗯，我回來了！」小八決定先拋下關於咖啡和太宰先生之間的思考，轉而坐到了太宰治面前的位子上去，愉快地開始和太宰先生分享她的經歷，「剛剛去把准備好的禮物送給中原先生了，中原先生很喜歡的樣子，希望不是為了寬慰我假裝的吧……」

　　「中也啊，他不管收到什麼都會很高興的，你不用擔心這個。」太宰治慢吞吞道，手指還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咖啡杯，「所以，最後你送了什麼？有聽我的意見嗎？」

　　「……雖然平時太宰先生很值得我尊重，但這點上我是不會妥協的！」小八雙手交叉打了個大大的「X」，「只送塊毛巾也太失禮了！」

　　「別人就這麼送的嘛！」

　　「人家那是上門拜訪的禮物！和我要感謝中也先生完全不是一碼事！」

　　「不都是……」太宰治剛想說下去，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中也先生？」

　　剛剛還是中原先生的！

　　為什麼忽然就叫名字了！？

　　小八怔了怔：「因為他說聽著太恭敬了，可以直接叫他名字……」

　　想想中原要發幾個音，中也要發幾個音，雖然小八自己告誡自己不能失禮，但剛剛還是下意識地遵從了懶之天性，叫了發音更短的那個稱呼……

　　這次，太宰治直接趴在了桌子上，把臉埋進了臂彎：「好傷心！小八連我的名字都沒叫過，就叫中也的名字了，太過分了……」

　　……不，她還是有叫過的。

　　想想當初第二次見面時被誆著喊「治先生」，小八默默擦了把汗。

　　對面的人已經開始發出壞掉的喇叭一樣的聲音了。

　　說起來今天從見面開始，太宰先生就很不高興，為什麼？難道說是……小八想了想，喊了一聲：「太宰先生？」

　　對面的人不為所動。

　　她又喊了一聲：「太宰先生？」

　　不想聽……他很想把耳朵閉起來。

　　太宰先生，太宰先生，完全不想聽到這麼生疏的稱呼。

　　他想要像以前那樣，不管情勢如何，那個少女明亮清越的嗓音不管是高興還是生氣，喊的都是簡單至極的兩個音：太宰。

　　但這是不可能的。

　　太宰治在心裡冷靜地告訴自己，滅掉自己的妄想，抬起頭來：「什麼……」

　　他的聲音消失在了喉嚨裡。

　　一份禮品包裝、約莫巴掌大的禮品盒出現在他面前。

　　沙色風衣的青年的表情是少有地呆愣，幾乎是全靠身體本能反應接過了禮物盒，拆了開來。

　　是一對袖扣，深色系，搭配他平日裡的襯衣，恰到好處。

　　「是給太宰先生的禮物。這些日子多虧了太宰先生的指導，所以早就想好了要送一份禮物給照顧我的太宰先生啦！」坐在對面的少女笑盈盈道，「雖然有想過要送太宰先生很喜歡的清酒，但我年齡不夠還不能買酒呢……希望太宰先生能喜歡這份禮物！」

　　#

　　什麼嘛……這麼遲回來，是因為在給他挑禮物麼？

　　#

　　十分鐘後，和小八一起回到偵探社的太宰治眼睜睜地看著小八從拎著的口袋裡摸出一大堆禮物，分發給偵探社的眾人：「這個是國木田老師的，我專門去買的卡萊爾大師的作品——國木田老師平時也只用他的作品的吧！晶子小姐，這是給你的……」

　　一人一份，全偵探社不管是才入社沒幾天的谷崎潤一郎和他的妹妹谷崎直美，還是才回來沒多久的江戶川亂步，都得到了各自極合心意的禮物。

　　「不過小八怎麼突然想起來買禮物了？」收到了卡萊爾大師的作品，國木田獨步非常高興，但這依然不掩他的疑惑。

　　「因為要回去了啊！」旁邊得到了一大包喜愛口味的粗點心禮包的江戶川亂步已經直接拆開吃了起來，「馬上葦中學園就要開學了不是嗎？」

　　國木田獨步：「……哦，對。」

　　小八在偵探社混得太過如魚得水，平時甚至還會幫忙分擔事務員和調查員的工作，以至於國木田獨步即使每天都在給她布置作業，依然會下意識忘記她還在上學的事實。

　　「不過讓我說的話，小八可以遲……」江戶川亂步看向小八，方才想說的話頓時噎在了喉嚨裡。

　　沉默了一秒之後，他咽下嘴裡的粗點心：「小八！」

　　突然被點名的小八：「有什麼需要我去做的嗎，亂步先生？」

　　「現在，立刻，馬上，打包行李回東京！」江戶川亂步毫不猶豫道，「社長那我會幫你說的！」

　　名偵探的威名極盛，特別是用這麼嚴肅的語氣說話的時候，小八心裡一個咯噔，心道難道是工藤新一出事了，所以亂步先生讓她趕緊回去？

　　難道說是死神小學生的劇情開始了？

　　種種可能性在頭腦裡碰撞，小八沒有多問什麼，和其他人說了一聲之後就先離開了。

　　留下國木田獨步恭敬地詢問亂步先生：「難道是東京那邊出事了？」

　　「不是。」孩子氣的名偵探大人少有地露出了嚴肅的表情，「是有人在試圖拐帶社長家的貓貓！」

　　——再不趕回東京去，就要被拐走了！

　　想到剛才看到的小八食指上那枚花戒，名偵探的表情更加凝重：可惡，不要讓他查出來是誰！


第43章

　　簡單打包了行李回到東京， 小八先給毛利蘭打了個電話，本想詢問他們現在情況的——她懷疑是這兩人在美國遇到了酒廠什麼的，或者劇情出現變化之類的， 沒想到毛利蘭接起來就非常驚訝：「小八怎麼知道我們已經到東京了？」

　　小八：「……」

　　哎哎哎？

　　「我們才剛剛下飛機打開手機呢，沒想到馬上就接到了小八的電話！」毛利蘭的聲音裡透著驚訝的笑意， 「好厲害啊小八！是怎麼猜到的，我和新一都特意瞞著你呢！」

　　難道亂步先生的意思是這個？新一前輩他們提前回來了可能有危險什麼的？

　　小八心裡胡思亂想著，嘴上則道：「這是秘密哦！」因為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巧……

　　她隱約聽到旁邊打著呵欠的工藤新一的聲音：「小八嗎？她怎麼猜到的？總不至於是之前電話聯系的時候她聽到機場裡的航班廣播聲吧……」

　　和蘭學姐又說了一會話， 約定好了等他們倒完時差之後再約見面（新一他有禮物帶給小八你！——by毛利蘭）， 小八掛掉電話，陷入思索：如果新一前輩這邊沒事，那亂步先生是為什麼突然要自己回來東京呢？

　　明明距離開學還有好幾天呢……

　　而且當時語氣那麼嚴肅， 總讓她覺得是不是出了什麼不好的事。

　　家裡的情況和她離開時一致，在她不在的這段時間裡，家政也如期上門打掃屋子，還順便把冰箱裡的過期食物清空了——小八這才想起來， 因為自己意外變貓被帶去橫濱之前， 她剛剛采購了一堆蔬菜肉類准備自己做飯來著的……

　　肉類倒還好， 扔的冷凍櫃裡沒問題， 蔬菜就不行了，包括保質期很短的牛奶， 於是被家政一視同仁清掃掉了。

　　清點完還剩下的東西後， 小八列了張單子，寫上需要買的食物，還有即將開學需要的一些學習用品後， 確認沒有什麼遺漏的了， 便出門去超市買東西了。

　　來過一次之後， 第二次還是開著手機裡的導航到的，小八在門口拿了架推車，對著清單往推車裡放東西，一邊思索著是不是該減點主食量。

　　想想距離開學還有幾天時間，唔，正常來說的話，牛奶就兩大盒差不多了……但是這兩天還得補一下國木田老師沒重點提及的幾門課，那加上咖啡用量就不夠了，三盒好了。

　　比起用奶粉來，小八還是喜歡用鮮牛奶兌冷萃咖啡。

　　小八在冷鮮櫃前停下腳步，入目可見的種種鮮奶都不是熟悉的牌子，她思索了一下，決定把結果交給上天決定——閉眼選吧。

　　她拿起距離自己最近的那一盒，正要放到推車裡，突然聽到身後有聲音傳來：

　　「這個牌子的鮮奶口感評價不是很好，另外營養成分和性價比也比不上旁邊的這個。」

　　小八一愣，回頭，發現自己身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一個人，娃娃臉的金發麥色皮膚年輕人，正對著她笑得陽光：「好巧，沒想到會在東京碰面呢！」

　　「……安室先生？」小八遲疑著道，上次見面還在橫濱呢，怎麼到了東京還能碰到？

　　「如果要買鮮奶的話，買這個比較好哦！不管是性價比還是營養成分，亦或者是新鮮度，都可以說是這幾個牌子裡最劃算的。」安室透說著，把一盒牛奶放到小八的購物車裡，「當然最好的還是每天訂購鮮奶。」

　　「確實呢，但我馬上就要開學了，開學之後是住校，訂牛奶的話就浪費了。」小八下意識地跟著他的話題說了下去。

　　「馬上就要開學了嗎？」安室透正准備拿第三盒的動作停下了——他剛才看奈奈的單子上寫著要買三盒來著的，「那一盒就差不多了吧，多了會浪費，不夠的話可以到時候再買，日期也新鮮。」

　　小八看看自己購物車裡那孤零零的一盒牛奶，又看看上面的日期：「……一盒只夠我喝一天半哦！」而且看日期這麼新鮮，在家放兩天也沒事啊！

　　「那就兩天出來買一次好了，不能為了方便就一次買太多的東西，蔬菜還是要吃新鮮的，一天購買一次是基礎吧！」安室透說道。

　　然後……小八就暈乎乎地跟著他，眼看著他把她之前拿的一周綠葉蔬菜放回去，只保留了可以吃一兩天的綠葉蔬菜分量，至於耐儲存的紅薯之類的蔬菜他倒是沒動，末了他又問：「還有要買的嗎？」

　　「啊？哦，還想買螃蟹……」小八連忙翻出清單，比對了購物車裡的東西之後，說道。

　　「要買幾個……十斤？」安室透下意識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沒看錯，「你是要送人嗎？」

　　如果是禮品包裝的話，十斤也不算過火……

　　「不，是准備做東西用的。」小八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本來應該再等半個多月蟹肥了再做，但那個時候我已經在學校裡了，不一定還能抽出空來做……」

　　她在翻家裡以前的東西的時候找到了一本日記本——或者更准確地說是菜譜，是夏姬爸爸寫的，關於每個月的時令菜譜，專門為了挑嘴的母女二人制作。

　　裡面有好多地地道道的種花家菜譜做法，夏姬爸爸還特意標明了什麼時候做這道菜最為時令時鮮，也難為他學這些了。

　　關於八月和九月，就有一道小八看到之後就決定要嘗試的菜譜。

　　等蟹肥……安室透摸著下巴思索了一會，想到了一個奈奈非常喜歡吃的東西：「……你說的不會是『禿黃油』吧？」

　　從奈奈睜大了眼睛的表情裡，安室透確認了自己的猜測：「現在的蟹膏蟹黃還不夠肥呢，不適合做這個。」

　　「這個我也知道啦……」小八泄氣地說道，「但等蟹肥了我都已經在學校了，這半個月裡如果學校裡菜不好吃我要吃什麼……」

　　她准備做禿黃油本就是為了以防萬一，如果學校食堂的菜不合自己胃口，那就只能靠禿黃油下飯了。

　　——作為一個深受種花家高中食堂荼毒的曾經的高中生，小八對學校食堂這一機構存在天然的畏懼。

　　「那不會啦……」安室透冷汗著給食堂洗白，「葦中學園裡有很多家餐廳呢，好幾家背後還和遠月學院有合作關系，推出的食物還是很好吃的！再不濟，你可以在宿舍裡開火——我記得葦中學園的學生宿舍是自帶廚房和冰箱等一系列家電的。」

　　「欸？是嗎？」小八半是茫然半是遲疑道。

　　她完全想不起來了……

　　買螃蟹的念頭被打消了，小八又把清單上其他還需要的東西也在疑似家務萬能的安室透協助下采購完畢——說起這個來，小八不得不說安室先生是真的了解超市啊，不管是怎麼挑選新鮮蔬菜水果，還是比對同一種食品的不同品牌差價和價值，他都一清二楚，比那些常逛超市的大媽們都長於此道的感覺。

　　小八已經看到有好幾個媽媽級人物跟著他們走，然後在他們走開之後立刻選擇了和安室先生一樣的商品，尤其是以某個光頭特別閃亮的青年男性最為亮眼……哎哎哎？

　　「在看什麼？」注意到女孩的視線似乎並沒有停留在自己正在解釋的商品上，安室透跟著看了過去，發現她的目光正落在距離他們不遠的一個似乎有點鬼祟的……光頭？

　　有人跟蹤？

　　安室透第一反應就是如此，但隨即他認出來那個光頭的真實身份：禿頭披風俠，真名埼玉的英雄。

　　這世界上所有人都去當跟蹤狂，埼玉先生都不會這麼做。

　　擁有著極高權限深知很多事情的安室透明白這一點，但他不確定奈奈知不知道。

　　如果奈奈不清楚埼玉先生的情況，把他認成了什麼跟蹤狂的話……

　　如此思索著，安室透示意身側的少女稍等他片刻，便走了過去，小八想了想，也跟了上去，聽到安室透對埼玉老師說：「有什麼可以讓我幫助你的嗎？」

　　「啊？」埼玉本來是在內傷錢包，突然被搭話，抬頭一看，是剛才他聽著「買菜經」覺得非常有道理所以跟著一路走過來的青年，雖然很難啟齒，他還是老老實實把自己的困境說了出來：

　　他很想買剛才安室透推薦的性價比最高的那一盒水果，但他的錢包不允許他這麼做，所以他想退而求其次買其他的，但自己又無法分辨出哪個性價比更好……

　　「算了，還是咬咬牙買了吧！」埼玉自己說著，用一種舍身取義的表情拿起了一盒水果，「作為給傑諾斯的獎勵，這點錢還是必須花的……」

　　——話雖如此，眼淚都已經要下來了呢！

　　小八心道。

　　「傑諾斯？是魔鬼改造人閣下嗎？」安室透裝作剛知道兩人似乎關系匪淺的樣子，說道，「如果是送給魔鬼改造人閣下的話，我建議是拿這一盒，他似乎更加喜歡吃這類水果呢！」

　　他說著拿起另一盒遞給埼玉，後者接過，發現這確實是傑諾斯經常會買的一種水果，另外價格也在他可以承受的範圍內——意思就是買了這盒水果之後他還能去買一斤特價雞蛋！

　　「安室先生怎麼會知道魔鬼改造人閣下喜歡什麼？」小八問出了埼玉的心聲。

　　「啊，那個啊，魔鬼改造人閣下的後援會公布出來的資料上寫著呢！」安室透面不改色道，「別看我這樣，我也是很喜歡英雄的呢！」

　　因為，都是在努力保護著這個國家和民眾啊！

　　尤其是……他看向高興地把選好的水果放到購物籃裡的青年。

　　像這位，僅以興趣使然而成為英雄的人。

　　如果不是時機不對，還真想要個簽名什麼的……安室透在內心想道，和跟他道謝的埼玉先生告別，低頭對身邊的女孩道：「我們繼續去采購其他東西吧！」

　　「啊，好！」

　　小八應完聲，然後意識到好像不對：

　　不，等會，為什麼就這麼理所當然一起買東西了？

　　#

　　直到結完賬出了超市，安室透非常順手地拿過她的購物袋的時候，小八還在冥思苦想這個問題，直到一個聲響驚得她寒毛直豎！

　　「……好像是，槍聲？」她不是很確定地看向安室透，發現後者臉色也分外凝重地點點頭。

　　「NA……夏姬小姐可以聽出來是哪裡傳來的嗎？」

　　「叫我小八就可以了。」小八道，然後努力回憶。

　　就在這時，又是幾聲槍響，由於這邊大樓環繞的地理，安室透只覺得四面八方都有槍聲響起，根本無法判斷是從哪裡傳來的。

　　「……上方！」小八斷定道，「是從高處傳來的！」

　　然後兩人同時意識到了槍聲來的地方：「天台！」

　　小八當即扔下手上拿著的購物袋，朝槍聲傳來的方向跑去，星之呼吸協助她調動全身肌肉和血液，將速度發揮到了極致！

　　當她趕到天台的時候，只看到一個人倒在地上，呼吸微弱，鮮紅的血在他身下漫開。

　　「還活著！」不知怎麼跟上小八速度的安室透快速判斷出這點，立刻著手開始進行止血和急救工作，他的手機被放在一邊，開了免提模式，上面顯示的是急救電話號碼，「……是的，鎮目町3街2-5的比良阪大廈天台，請快點趕來！有人受了槍擊！奈奈，來幫忙！」情急之下，他喊出了心裡的名字，而不是小八告訴過他的稱呼。

　　小八從愣神中回神，跟著在青年身邊，不知所措：「我……我不知道……」

　　她能幫什麼忙？

　　奈奈連這個都忘了？安室透疑惑了一下，終究是人命重要，他把疑惑壓在心底：「傷勢轉移！把他的致命傷轉移到四肢不致命處！你能做到的！」

　　傷勢轉移？

　　她能做到這點？

　　可她的能力……不是變貓嗎？

　　小八茫然無措地把手放在了呼吸微弱的青年身上，怎麼轉移？

　　在她的這個念頭浮現心頭的時候，她的視野突然變了，面前的人變成了一個好像很多方塊格子堆成的人，傷口部分是紅色的方塊，正常的肢體是肉色的。

　　他身上挨了大約四五槍，傷口上的紅色方塊卻有十來個。

　　小八想了想，嘗試著把他腹部的紅色方塊和他胳膊上的肉色方塊對調位置——在她這麼想的時候，這些方塊自己換了位置。

　　等到她把所有紅色方塊都轉移到他的四肢上、腹部則全部填充為正常的肉色方塊之後，那個視野忽然消失，面前的人呼吸平穩了許多，只是四肢依然在流血——安室透正在用衣服布料壓迫傷口止血。

　　即使是小八這樣不通醫術的人都看得出來，他已經脫離危險了。

　　她迷茫地看向自己的手。

　　我剛剛做了什麼？

　　來不及細想，眼前忽然發黑，她一聲不吭地昏了過去。


第44章

　　小八沒有倒在地上。

　　在她的意識沉淪入黑暗的同時， 正忙於急救動作的安室透就像是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麼一樣，忽然伸出手，正好接住了身體無力倒下的少女。

　　微微調整了一下姿勢， 安室透讓昏過去的小八倚靠在他臂彎裡，只是這動作調整的時候， 小八架在鼻梁上的淺茶色半框眼鏡滑落掉在了地上，恰巧在這個時候，天台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 兩個人衝了過來：

　　「十束哥！」

　　他們第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身下都是血泊的青年， 神情巨變！

　　隨後他們注意到了十束哥身邊的兩人：

　　「你們兩個……」

　　「你們來的正好！」安室透松開已經做好急救工作的手，扶住快要從他身上滑下去的小八身體，快速說道， 「我叫了救護車，應該馬上就能到了，在那之前，你們趕緊幫他保持身體溫度——我們趕來的時候他已經失血過多身體溫度開始下降了， 雖然有我的朋友幫忙把他的致命傷轉移到四肢， 但失去的血液暫時補不回來， 還是需要給他保持溫度！」

　　「……另外， 」停頓了一下，看兩人急忙脫下外套給地上昏迷的人蓋住腿部和身體， 安室透指了指其中一個人腳下， 道，「你踩壞了我朋友的眼鏡，等下記得賠。」

　　體型龐大但面容還可以看得出來有些許稚氣戴著墨鏡的少年茫然低頭， 看到了自己腳下那被踩得粉碎、鏡架都變形了的眼鏡——剛才他衝上來的時候， 正好一腳踩在了眼鏡上。

　　#

　　消毒水的氣味喚醒了小八的神智。

　　迷迷糊糊睜開的視野裡， 來來回回的人的腳步匆匆，還有滾動的滾輪，白色的衣服下擺……到了醫院了嗎……

　　勉力睜開的眼睛再次閉上，緩了好一會兒，才重又睜開。

　　「醒了嗎？」頭頂傳來溫和的聲音，「要不要躺一會兒會更好點？」

　　小八帶著些許茫然抬起頭來，發現自己正倚靠在安室透身邊，身上蓋著一件外套，他們此時正在某個急救手術室外的長椅上坐著，一大群她不認識的人焦急等候在門外，或閉著眼祈禱，或面無表情盯著手術室的大門，還有一個看著還不到十歲頭發卻全白了、穿著紅色洋裙的小女孩臉上沒有多少表情，但揪住她身邊青年的衣角卻透著某種悲傷，喃喃自語一樣地喊：「尊……」

　　被她抓著衣角的青年收回了盯著手術室大門的視線，低頭，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別怕，不會有事的。」

　　似是感覺到了這邊的視線，他望了過來。

　　那個青年的視線非常有壓迫感，驚得小八連忙挪開了視線，但不料那個人低頭和另外一個青年說了幾句，將那個小女孩交給對方照顧後，走了過來。

　　小八下意識揪緊了衣角。

　　「這位是吠舞羅的首領，周防尊先生。」大約是看出了她的害怕，安室透悄聲和她說道，「還記得昏迷前的事嗎？」

　　小八愣了愣：「天台……有人被槍擊了！」

　　「嗯，那個被槍擊的人是吠舞羅的十束多多良先生。幸好今天有小八在，及時把他的致命傷轉移到四肢上，成功讓十束先生撐到了救護車趕來。」安室透說起來也是覺得好運，如果沒有奈奈在，以十束多多良的傷勢，絕對不可能撐到救護車趕到。

　　「非常感謝你們二位對多多良的幫助，等這邊情況穩定之後，吠舞羅會好好感謝你們的——最近可能沒空。」剛才被周防尊拜托了照顧小女孩的青年苦笑著道。

　　「不，哪裡……」小八條件反射道，然後反應過來了，他們說最近沒空……

　　「你們要追查那個槍擊凶手？」

　　小八問，繼而發現，這手術室門口的人看起來都是吠舞羅的人，並沒有警察。

　　奇怪，出現槍擊案，怎麼沒有警察？

　　然後，在悄聲附耳說話的安室先生的解釋下，她才明白過來，吠舞羅是要自己追查凶手，所以並沒有報案。

　　「能方便告訴我們，你們到達天台的時候看到的情況嗎？」方才開口說話的青年又道，「這位安室先生剛剛已經說過一次了，不過我們想再確認一遍。」

　　這句話的信息量就很大。

　　小八遲疑地看了看表情嚴肅凝重的吠舞羅眾人，又看看給她非常大壓迫感的周防尊——在注意到她緊張的模樣時，周防尊退了幾步，給她騰出了空間。

　　「我記得我和安室先生衝上天台的時候，當時天台上除了十束先生外，已經沒有其他人在了。」小八回憶著，道，「比良阪大廈樓層不是特別高，內部只有一部電梯上下行，我和安室先生是坐電梯上去的，到次層的時候，因為會路過樓梯口，我順勢看了一下樓梯口，發現那邊門被鎖上了，從堆積的灰塵來看，至少有四五個月沒人打開它了。

　　「從次層到頂層只有一個樓梯口上下行，直到打開通往天台的大門，我們也沒有遇到任何人。至於天台上，在我們到的時候，就只有倒在地上的十束先生一個人了。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什麼特殊能力作怪的話，那個槍擊了十束先生的人要麼就是從遠處其他大樓發起的槍擊，要麼就是在槍擊了十束先生以後，以正常而言不可能的方式，離開了天台。」小八總結道。

　　「不太可能是從其他大樓發起的槍擊，我查看過十束君的傷口，是□□管武器造成的——這種武器只會用在50米近程內自衛和突然襲擊敵人，而且以十束君身上的傷口來看，這個距離不會超過十米。當然，更重要的是，」安室透說著，看向周防尊，「十束君拍下了凶手的樣子。」

　　順著安室透的視線，小八看了過去，目光落在了周防尊手裡拿著的古老攝像機上：「……裡面有凶手的樣子！？」

　　「嗯，」周防尊平靜道，「內存卡已經取出來，讓人去做數據還原了。」

　　小八眼尖地看到那台攝像機聲也有槍擊的痕跡，但並不是在內存卡附近，而是在鏡頭那，顯然這個凶手根本沒有認真毀滅痕跡的打算，最大可能就是隨手開了一槍。

　　真是大膽。

　　「如果數據還原出來了的話，能不能麻煩也發我一份？」小八壯著膽子，問，「我也想幫忙，如果看到了人的話，可以通知你們。」

　　這個要求並沒有什麼過分的，周防尊點了點頭，問了她的名字和聯系方式，恰在這個時候，急救手術室的燈滅了，醫生出來表示傷者已經脫離危險，只需要靜養傷口，這些一直凝重著表情的人這才發出了歡喜的叫聲——但叫了一半就被他們強制壓了回去。

　　這可是醫院，不能影響到其他人的休息。

　　「那麼，我們就先回去吧，如果有需要再詢問情況的話，可以聯系我。」安室透說著站了起來，得到周防尊的點頭同意後，他彎腰直接把嘗試站起來卻沒能成功的小八抱了起來，「我送你回家，你現在還沒法自己走路吧。」

　　小八扔在超市門口的購物袋已經被安室透放在車上了，把因為使用了特殊能力四肢無力暫時沒法自己走動的小八放到副駕駛座上，又給她系好安全帶，安室透自己到駕駛座上，發動車子，壓著車速一路平穩地開到了米花町。

　　「怎麼了，一路上都在看我？」在等待紅燈轉綠的時候，安室透笑著轉頭對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盯著他看的女孩說道，「啊，如果是眼鏡的話，你的眼鏡掉地上不小心被吠舞羅的一個人踩碎了，他說過幾天和謝禮一起送過來。」

　　被這麼一提醒，小八才注意到，自己的眼鏡不見了：「眼鏡什麼的無所謂啦……」她沉默了一會，才問出了已經讓她苦惱一晚上的問題，「為什麼安室先生好像比我自己更了解我的能力？我們以前認識？」

　　另外……

　　「奈奈，是指我？」小八問，「為什麼這麼叫我？」

　　這個……安室透苦笑了一下，沒回答，只是伸手拍了拍身側少女的腦袋：「以後你會知道的。奈奈的話，因為是Natsuhime（夏姬），開頭發音都是NA，一時口誤就喊成了NANA（奈奈），抱歉啊！」他苦惱地皺了下眉頭，「啊，我送你到這吧，可以自己走了嗎？」

　　他果斷轉開了話題。

　　車輛停在了一個路口，小八看了看，是她家附近的路口，距離她家大概還有幾百米的路，便點點頭，活動了一下已經漸漸回過力氣來的手腳，解開安全帶，拎了超市采購的購物袋，下了車。

　　白色的馬自達在路口停了許久，直到這個小區的獨棟別墅中的某一棟二樓亮起燈光後，他才發動車子，放下手剎，踩下油門，疾馳而去。

　　#

　　等小八拉起二樓的窗簾往路口遠遠看去的時候，那裡已經沒有什麼車輛在了。

　　已經走了嗎？

　　她若有所思，恰巧這個時候，手機發出接收到什麼信息的聲音，小八打開一看，是來自吠舞羅那位名為草薙出雲似乎是重要干部的金發青年的信息，裡面附帶了一個視頻文件。

　　小八把手機連上電腦，在電腦上打開了這個視頻文件。

　　是十束多多良遇襲時的視頻。

　　她看了一遍，進度條走到底後又拉回原點看了一遍，如此反復幾遍之後，她將畫面定格在了猖狂大笑的白發少年的臉上，陷入沉思。

　　十束多多良先生是為了去拍攝夜景才到天台上去的，而當他上去的時候，那個白發少年就已經在那裡了，倚靠在天台的欄杆上望著遠方，嘴裡哼著聖母頌。

　　在十束先生朝他搭話的時候，不知道刺激到了對方哪裡，白發少年轉頭就直接從口袋裡抽出槍來，給了十束先生一槍。

　　給她印像最深刻的還是當十束先生倒下之後，對方竟然還把鏡頭已經挪開的攝像機翻過來，對准他自己，張狂大笑著自我介紹為第七王權者，無色之王，在這裡等個人——十束先生方才向他做了自我介紹，還問他在這裡做什麼，這裡是在回答他嗎？

　　小八擰緊了眉頭。

　　另外，第七王權者又是什麼？

　　手機發出的來電提示讓她回過神來：「喂，你好，這裡是……太宰先生？」

　　「接到我電話有這麼意外嗎？」身在橫濱的繃帶青年坐在海邊欄杆上，無處安放的長腿隨意擱著，海風吹起他的額發，露出帶著繾綣笑意的眼睛，「安全到東京了？為什麼不給我回個電話報平安呢？」

　　「我有給諭吉先生報平安……」小八莫名有些心虛地解釋道，以防被揪著問為什麼不是給他報平安，她忙扯開話題，「對了，太宰先生知道什麼是王權者嗎？」

　　王權者？

　　小八是住在米花町，但葦中學園到陸地上最先抵達的是鎮目町……鎮目町的赤王？不，赤王並不是那種會宣揚自己是王權者的性格……她遇到了其他什麼王權者嗎？

　　心裡千種思緒沸騰，太宰治的語氣卻沒有絲毫變化：「嗯，你這可問對人了，一般人的話還不知道這個呢！那是屬於一塊石板引發的後續影響，由石板選王，一共七位王權者，他們可以將自己的力量分給氏族，讓沒有特殊能力的人也擁有超能力——算是無能力者除了入學學園都市接受超能力開發課程以外獲取能力的途徑之一吧。」

　　「那太宰先生知道七位王權者分別是誰嗎？」小八小心翼翼地問。

　　「這個麼，由於王權者力量失控會引發掉劍然後死亡，因此他們經常會出現更替，小八是想問誰呢？」青年含著笑意的聲音在手機裡響起。

　　太宰先生還是這麼敏銳啊，本來想把真正要知道的問題隱藏在一堆問題裡的……哎，要怎麼才能瞞過太宰先生問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事呢……小八在心裡有些泄氣地想道，嘴裡則老老實實地交代清楚：「第七王權者。」

　　「第七啊……是位前衛的詩人呢！」太宰治感慨了一句，回憶了一下自己知道的情報，道，「三輪一言，他的名字，不過據我所知，前不久他已經去世了。」

　　「去世了？」

　　「嗯，前王去世之後，新的王就會由石板選定誕生，但目前來說，沒有人知道新任的第七王權者，也就是無色之王——是誰，在哪裡，在做什麼。」

　　啊，我知道，他剛剛在比良阪大廈天台槍擊了吠舞羅的一個干部，並且極有可能在不久的未來引發周邊地區局勢混亂……小八在心裡默默道。

　　她蘇醒過來之後就留意到了那些人身上與眾不同的氣質，要說的話，很像她認識的中也先生。

　　根據安室先生的暗示，吠舞羅也是類似的組織，或許他們平時很平和不會惹事，但當那位十束先生受到險些喪命的攻擊之後，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手術室前那些人的表情告訴了小八這件事。

　　一個類似黑手黨的組織不報警，而是由自己來解決被襲事件的話……小八怎麼想，都不覺得吠舞羅的手段會溫和到哪裡去。

　　尤其是他們似乎還都是有特殊能力的人。

　　小八回憶起在手術室前那幾個似乎是在努力壓抑，但偶爾還會有些許火焰從周身溢出的少年。

　　會影響到普通人的生活的吧。

　　「怎麼了，小八是遇到了什麼案件嗎？」電話那頭，太宰治問道。

　　這點小八沒有瞞著他：「嗯，遇到了一個案子，和王權者有關，我想快點解決它，不然的話，鎮目町可能會亂起來。」

　　「是麼……需要我幫忙嗎？」

　　「暫時不需要，如果有必要的話，我會打電話求助太宰先生的！」

　　「聽起來真是自信滿滿呢！」

　　「當然，我背後可是站著太宰先生和亂步先生呢！」

　　以此為結束語，小八和電話那端的太宰先生道了晚安，把面前的視頻再次拉回到了開端。

　　片刻後，她在其中一幀上停了下來。

　　那名自稱無色之王的少年說到「在這裡等個人」的時候，目光是看向了……

　　天空。

　　並不是特別明顯，但仔細看就能夠注意到，他看向了頭頂的天空。

　　按照太宰先生教過她的微表情語言來看，這個動作潛在的意思是……

　　小八打開了二樓的窗戶，迎著微涼的習習晚風，看向星子密布的天空。

　　她撥通了方才在醫院得到的安室先生的電話：「喂，安室先生，是我，小八。」

　　安室透很意外居然會在這個時候接到奈奈的通訊，他本來以為最快也要過幾天奈奈才會給他打電話旁敲側擊一些事，他示意一旁正要過來報告什麼事的風見裕也暫時不要說話：「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嗯，有個問題想請安室先生調查一下，有關十束先生遇襲事件的。」

　　十束多多良？

　　安室透眼神一沉，他知道奈奈有多敏銳，但現在奈奈什麼都不知道，在醫院明明連王權者都不認識，卻能夠意識到不對……她去問了誰？那個港口Mafia的前干部？

　　莫名的，安室透感覺心裡有點不是滋味，為什麼不來問他呢？

　　當然他口中還是與往常一致的語調：「你發現了什麼？」

　　「我剛剛看了草薙先生傳來的視頻，注意到一件事：那個凶手說等人的時候，在看天空。」

　　在安室透的眼神示意下，風見裕也連忙打開視頻，把進度條拉到小八說的地方：果然，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白發少年有一個往上看的動作。

　　「他等的人或許是來自天空，所以我想請你查一下，在那個時間點，會經過比良阪大廈的航線——我猜想，那也是他為什麼會離奇從天台上消失蹤跡的原因。」

　　「我知道了！我馬上就去查！」安室透匆匆說完，掛掉電話，作為擁有極高權限的zero分室負責人，他知道很多小八不知道的事，在她提到航線時，他就意識到了之前的盲點！

　　片刻後，風見裕也驚詫的聲音響起：

　　「降谷先生，查到了！那個時間點，會路過比良阪大廈的航線只有一條！」

　　「是白銀之王的飛艇『Himmelreich』（天空帝國）！」

　　壓下心底所有的驚濤駭浪，安室透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話：「通知非時院……不，直接連線黃金之王，告訴他，第七王權者，新任無色之王意圖對第一王權者，白銀之王不利！請他們迅速前去查看『Himmelreich』（天空帝國）的情況！」


第45章

　　掛了電話， 小八看了看一邊的電腦屏幕，上面正顯示著國內航班路線圖。

　　她沒有在上面找到符合條件的航班，由此猜測可能是私人航線之類的， 這方面她無權查閱——或許可以非法入侵去調查，畢竟在偵探社的花袋先生指導下， 她也是粗通黑客知識的，但是吧……

　　已經在太宰先生影響下朝著違法犯罪的方向邁出jiojio了，現在太宰先生不在身邊又做這種事， 那就沒辦法把鍋推給遠在橫濱的太宰先生了（？）。

　　灰色手段不可取， 那就從正面走，如果她沒弄錯的話，安室先生屬於紅方的人， 大概率是日本公安警察系統中的一員，他應當有辦法去調查出來。

　　不知道那個新任無色之王想搞什麼鬼，希望安室先生可以及時阻止他……

　　關掉航線頁面，小八下樓去冰箱裡翻東西， 因為中途被十束多多良的事橫插一腳， 她到現在都還沒吃晚飯。

　　對了， 超市買來的東西也得放冰箱裡……小八把方才隨手放在廚房的購物袋拎過來， 准備分門別類把它們塞進冰箱裡，但才打開購物袋， 就發現最上面放著一盒便當。

　　奇怪， 她應該沒買這個的吧？

　　還是說拿其他東西的時候沒注意，不小心把它帶進購物車裡了？

　　小八疑惑地翻出清單小票，看了一遍， 確認上面沒有這盒便當的付款記錄， 正在想要不要打小票上的超市客服電話跟他們說一聲的時候， 她注意到便當盒的底部似乎貼了什麼。

　　撕下來一看，是張便利貼：晚飯，記得拆開包裝後微波高熱三分鐘，再等待一分鐘以防燙傷。

　　落款那邊畫了個藍莓蛋撻——別問她為什麼能認出來那是藍莓蛋撻而不是什麼草莓蛋撻葡萄蛋撻，問就藍莓蛋撻真愛除此之外概不接受。

　　小八：「……」

　　她好像知道這是誰的手筆了。

　　另外，為什麼詳細到微波後等多久再拿以防燙傷？

　　她看起來很像會不小心燙傷自己的小孩子嗎？

　　按照便利貼上說的拆開包裝去掉不能微波的塑料蓋子後放入微波爐裡，設定高熱三分鐘，小八去把其他東西分門別類放進冰箱，剛弄完，耳邊就聽到微波爐發出時間到的「叮——」的一聲。

　　時間剛剛好！

　　小八合上冰箱門，轉身就去打開微波爐，伸手拿裡面的便當盒，才碰到便當盒，她立刻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燙燙燙！」

　　抖著手撤出，她當機立斷把手放水龍頭底下用冷水衝洗，直到灼痛變得隱隱約約了，才關上水龍頭，看著自己泛紅的手指，想起那張便利貼，無言以對，只能抱著自己的手指黯然神傷。

　　生活不易，貓貓流淚(╥╯^╰╥).jpg

　　對了，既然她能把十束先生身上胸腹處的傷口轉移到四肢上，那對她自己可不可以這麼來操作一下？

　　比如把手指上這個燙傷轉移到對痛覺不是那麼靈敏的其他地方……

　　充滿實踐精神的小八一邊把邊緣已經涼下來的便當盒從微波爐裡拿出來，一邊開始嘗試轉移自己手指上的燙傷。

　　一番操作下來，除了測試出了「可以把這個傷口轉移到身上任何地方甚至能把一個傷口分割成合計相等體積的數個小傷口並分散到身體各處」和「自己身上不存在痛覺鈍感區，只有『痛』和『更痛』的區別」外，沒有其他收獲。

　　……不對，她明明應該更關心自己怎麼會有這能力的問題才對啊！

　　後知後覺想到這點的小八險些失意體前屈。

　　算了，現在想起來也不晚……用便當盒裡自帶的勺子一口一口往嘴裡塞芝士豬排飯，小八開始冥思苦想當年自己到底在《貓又偵探》這本書裡給主角做了什麼設定。

　　她難道不是一只普普通通的乖巧可愛還超會撒嬌的小貓咪嗎？

　　除了見鬼的陰陽眼能變貓有兩條毛絨絨的大尾巴但一般人只能看到一條另外一條尾巴只有妖怪能看到還帶開發控制各種特殊能力外沒有其他了啊……嗯？

　　嗯？？？

　　剛剛是不是有什麼奇怪的東西飄過去了？

　　小八的勺子停了下來。

　　貓又的第二條尾巴負責開·發·控·制·各·種·特·殊·能·力。

　　小八開始回憶。

　　她當初有設定什麼特殊能力嗎？

　　……想不起來了。

　　——加設定的時候想那麼多干嘛啊！為了人設時髦超能力什麼的隨便加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嗎！現在哪想得起來是用了什麼鬼設定哦！

　　努力了半宿，小八終於想起來了一點點原始設定——沒辦法，《貓又偵探》可以說是她的代表作但同時也是她的中期作品，在她穿越的時候，這書已經完結了快四五年了吧，而網絡作者作為一個健忘症非常流行的群體，昨天的更新內容今天就忘干淨從來不是什麼奇怪事。

　　尤其是那些寫大長篇的，靠偷偷視奸熱心讀者歸納的前文資料或者閱讀軟件的全文搜索功能來找回前期提到過的配角道具地名什麼的簡直是再正常不過且常見的事了……

　　言歸正傳，在《貓又偵探》這本書裡，她對「貓又」這個在日本流傳了幾百年傳說的妖怪血統做了些許調整，也就是所謂的「二設」：

　　貓又是由普通的貓咪妖化而來，這個「妖化」過程中，最關鍵的就是長出第二條尾巴。

　　第一條尾巴是所有貓咪都會有的正常的尾巴，只有第二條尾巴，才是「妖怪的尾巴」，而貓又的第二條尾巴則負責開發控制這只貓又所有的特殊能力——換個網游形容詞，那就是第二條尾巴負責給貓又血統增加潛能點，有潛能點才能點天賦樹才能點亮更多的特殊能力嘛！

　　【傷勢轉移】是主角開發出來的第一個能力，初始是為了救某個被凶手重傷但還未咽氣的受害者，之後由於主角遇到的受害者都死透了，完全沒有【傷勢轉移】的發揮余地，就沒再出場過，讀者強烈懷疑是被作者遺忘——但小八可以用自己的發際線發誓，她絕對沒有忘記這個能力！

　　之所以只出場了一次就沒再出現過，只是因為……

　　這特麼是本偵探小說啊！

　　受害者傷口都被分割轉移到肢體其他地方去了，到時候警方法醫要怎麼做報告推理！

　　舉個例子：主角推理出真凶，凶手承認自己的殺人行徑並坦白：「我用槍在他胸口打了三槍。」警方詢問重傷未死被醫院搶救回來的受害者傷勢，主治醫師答曰：「不啊，他傷口在四肢上不在胸口上。」

　　警方：？？？真凶會不知道自己打在受害者身上哪裡嗎？這個坦白的嫌疑人一定是凶手推出來迷惑我們的！真凶另有其人！我們要繼續追查到底，順便這個人可以放了！

　　相信劇情發展成這樣，不但主角會吐血，讀者也會吐血。

　　當然作者會吐血吐得更厲害。

　　所以，作為一個某種意義上可以解決絕大多數劇情殺的強力技能，被她強行塞冷宮，也不是什麼不能理解的事，對吧……

　　另一方面，這個技能的使用消耗的是體力附帶部分精神力，具體消耗量視傷勢程度和轉移需求而定，比如她剛才轉手指上那點燙傷，幾乎玩了半個多小時都沒見什麼後遺症，之前只轉移了一次十束先生胸腹處的傷口就直接累暈過去，基本可以窺見一二。

　　感覺越說越像某個以當海賊王為目標的漫畫裡一種叫做「手術果實」的能力了……她寫這本書的時候是不是正沉迷某紅心海賊團船長的美強慘身影不能自拔啊？

　　——不然這能力怎麼到處都是手術果實的痕跡？

　　小八咬著勺子苦思良久，完全想不起來自己當時的男神是哪個。

　　畢竟二次元死宅三個月換個老婆/老公都是忠貞不二的代表。

　　正在努力回憶過去的小八沒有注意到，自家窗台外有只白色小貓正疑惑地朝這裡張望。

　　打斷她思緒的是客廳響起的手機鈴聲，小八疑惑地順著聲音找過去，在茶幾下方一個她之前沒翻過的零食盒子裡找到了一支手機，上面正顯示著來電者的名字：雪染菊理。

　　高中部學生會的學姐——在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這個概念自然而然地從腦海中浮現出來，連同棕發的長相甜美的少女模樣一起出現，非常清晰地讓她知道了雪染菊理的模樣。

　　小八正准備接電話的手一頓。

　　……所以，她不是什麼都忘了，而是之前沒有觸發記憶嗎？

　　暫且把這個問題壓下，小八接通電話：「你好。」

　　「你好，是夏姬學妹嗎？」電話那端傳來清脆的少女聲音，「我是高中部學生會的雪染菊理。」

　　「……嗯，我知道，來電顯示有你的名字。」

　　「是、是嗎？」對方似乎有點小尷尬，干笑了兩聲，才小心翼翼地問，「那個……夏姬學妹，馬上就是學園祭了，要不要……過來玩玩？總是悶在家裡的話，對身體也不好啊……」

　　學園祭？

　　小八努力從似乎開啟了什麼特殊開關終於有了些許這一世記憶的腦海裡扒拉了一會，終於扒拉出點記憶來：在父母意外離世之前，她作為國中部的學生會成員，正忙於和高中部學生會配合准備學園祭需要的種種事物。

　　但之後夏姬父母意外離世，她請假回家安頓父母後事，正碰上暑假，老師就干脆讓她整個暑假都不需要去學校了，原本由她負責的學園祭部分工作也派發給了其他同學。

　　因為之前學生會工作的原因，她和雪染菊理的關系還不錯——至少是到了可以交換聯系方式的地步。在她請假回家之後雪染菊理也曾經多次打電話過來慰問，甚至曾經去問老師要了地址上門想看看她的情況，但是沉溺於悲痛的人並不想接任何外界通訊，即使聽到了，也只安靜地等到鈴音自動停下。

　　這還是夏姬學妹回家之後第一次願意接她的電話——想到這裡，雪染菊理心裡有小小的希望：這是不是說明……夏姬學妹終於從悲傷中走出來了呢？

　　並不知道雪染菊理的想法，小八回憶起自己當初的學園祭准備工作，再一想大家以為她沉溺父母離世悲痛所以沒有來打擾她、但實際上她卻在橫濱玩得樂不思蜀……僅有的良心讓小八感覺到了一點點刺痛：「……啊、對哦，學園祭……抱歉啊學姐，在大家最忙的時候突然甩手……」她糾結地抓了抓頭發，感覺自己怎麼說都不對。

　　「不不不，那個沒關系！」雪染菊理的聲音染上了些許雀躍：認真又負責，哪怕是因為不可抗力無法完成某項工作都會認真檢討……是以前的夏姬學妹！她終於走出來了！

　　「距離學園祭還有幾天吧，國中部的准備工作做得怎麼樣了？」小八問道。

　　「這個我不太清楚呢，最近高中部忙得快要死掉了……」雪染菊理忍不住倒苦水，「幸好這兩天全國大賽決賽相繼結束，原本因為夏季賽請假的成員都陸續回來了，不然我真不敢想到時候學園祭能不能如期舉辦……」

　　學生會成員基本都是各個年級的優秀學生，絕大多數身上還同時兼任了某個社團甚至某兩個社團的部長OR副部長之責，平時還能調濟一下，遇到夏季賽這種高中生涯重要賽事的時候，真的是什麼都只能讓步了——包括學園祭。

　　畢竟，帶回來金燦燦的獎牌也是為學園祭做准備的一部分啊。

　　「是這樣啊……」小八想了想，道，「我接下來沒什麼事，明天來學校吧，到時候看看有沒有我可以幫……」

　　「砰——！」

　　「喵！！！！」

　　庭院裡發出的聲響驚得小八差點沒抓住手機，隨後凄厲的貓叫更是讓小八寒毛直豎！

　　怎麼回事？

　　她警惕地把手機拿在手裡，小心翼翼地靠邊接近客廳的落地窗，悄悄探出半個腦袋看院子裡發生了什麼。

　　庭院裡，即使到了八月末依然怒放的紫藤花架被壓垮了大半，一個白頭發的少年正滿臉暈乎乎地從裡面坐起來。

　　一只白色小貓正在他旁邊，炸了毛地嘶吼，白發少年愣了一下，抱歉地苦笑起來：「對不起啊，嚇到你了……」

　　小貓愣住了，回頭看看客廳落地窗邊異色瞳的少女，它像是終於從這突如其來的受驚中回神，炸起的毛平復下來，幾下跳到少年肩頭，安慰一樣地舔他的臉頰：「喵喵！」

　　小八有點懵逼地看著這一切：「……哥哥？」

　　白發少年聽到動靜，轉過頭來，臉上揚起了笑：「啊，小妹！」

　　小八打開了落地窗，很是無語：「……你這是又干了什麼，直接從二樓跳下來了嗎？」

　　少年試圖用笑臉萌混過關，她嘆了口氣，正要說什麼，手機裡傳出雪染菊理焦急的聲音：「夏姬學妹？你那邊什麼聲音？」

　　啊，剛剛為了以防是什麼入室搶劫犯沒掛斷通訊……小八把手機拿回耳邊：「沒事，是我那個笨蛋哥哥搞出來的動靜……雪染學姐，我明天去學校，就這麼說定了。」

　　和雪染菊理約好後，小八掛斷了通訊，走到白發少年身邊，伸出手：「還能站起來嗎？」

　　「嗯！好像沒什麼大問題！」白發少年拉著小八的手，站了起來，行動正常。

　　小八仰頭看了看自家二樓陽台的高度，這種了兩年多的紫藤花架高度，覺得這點高度應該不至於摔出什麼好歹來，更何況還有紫藤花架做緩衝，遂放棄了送自己這不靠譜的哥哥去醫院的打算：「過來，我給你塗藥水——臉上有傷。」

　　她指了指自己的臉頰，示意他這裡有傷。

　　「沒什麼事的啦……」白發少年想直接伸手抹，卻被小八一把抓住手，按在沙發上，完全沒有話語權的他只能眼看著小八翻出醫藥箱，拿出棉簽，沾了紅藥水往他臉上的傷口塗，「……只要消毒就好了吧，不要紅藥水，臉上塗這個多難看啊！」

　　「這是為了給你個教訓。」小八撇了他一眼。

　　白發少年懷裡的貓贊同地喵了一聲。

　　「嗚……貓你也不跟我一條心……」

　　「……因為你根本不值得。另外，你就不能給它取個好點的名字嗎，因為是『貓』所以叫『貓』什麼的，槽點真的是太多了……」小八一臉想吐槽又不知道從何吐起的表情，目光落在少年臉頰上的傷口上。

　　粗看像是擦傷，但湊近了仔細看，邊緣平整，隱約帶著點灼傷的痕跡，不像是被植物劃拉開的一道口子，更像是……

　　被子彈擦過。

　　她沒有聽到槍聲，所以，這個傷口是哪裡來的？

　　眼眸沉了沉，小八手上動作卻沒停，迅速給塗好藥：「好了，今晚忍一忍，明天早上也是一樣，洗臉傷口別碰水。早點回房間休息吧，別大半夜想著跑出去浪啊！」

　　「好，那我去休息了，小妹也要早點休息啊！」白發少年非常乖巧地應聲，在小八整理醫藥箱的時候抱著白色的小貓上了樓。

　　小八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直到白發少年走入客房關上門後，她才抬起頭，對著二樓的客房門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思索了一會，她把終於整理完的醫藥箱放回原處，回到自己房間裡洗漱沐浴。

　　明天還要去葦中學園，穿校服吧。

　　如此想著，小八把衣櫃裡那套深色校服翻了出來，目光落在放置在衣櫃裡的行李箱時，她回憶了一下。

　　記得太宰先生有說是放在行李箱的側袋裡的……她從行李箱裡翻找了片刻：「啊，找到了。」

　　嗯，明天試試看好了，希望性能可以像太宰先生說的那樣出色。

　　把翻出來的小東西放到校服裙的口袋裡，小八如此想道。

　　#

　　另一邊，雪染菊理看著掛斷的手機，有些疑惑：

　　奇怪，夏姬學妹不是獨生女嗎？

　　聽老師說，夏姬學妹的父母葬禮上都只有好友幫忙，沒有任何血緣親戚出面……

　　她哪裡來的哥哥？

　　#

　　「非時院那邊有回復了嗎？」金發麥色皮膚的年輕人揉了揉眉心，問。

　　「黃金之王和青之王一起去了『Himmelreich』（天空帝國），已經成功拘禁住了無色之王，但是……」風見裕也欲言又止。

　　「出什麼意外了？」安室透看了過去。

　　他的副手沉重地點了點頭：「新任無色之王的能力是『干涉』，他把自己的靈魂和白銀之王的靈魂對換，雖然青之王及時控制住了處於白銀之王身體內的無色之王，但白銀之王的靈魂卻進入了無色之王的身體，並且……」

　　「從『Himmelreich』（天空帝國）上掉落，不知去向！」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01

第46章

　　第二天天氣很好， 小八定了鬧鐘早起，昨天晚上查過電車班次了，她要去趕早上八點零五分到葦中學園的電車。

　　臨出門的時候， 小八在客房門口敲了敲門，聽到裡面響起極為艱難的起床困難戶聲音， 便直接在房門口道：「三明治和牛奶我放在冰箱裡了，哥哥你起來之後熱一下再吃不然對胃不好，家裡沒貓糧了， 你記得去買一下貓糧哦！」

　　「喵？喵！」裡面傳來貓不敢置信的聲音， 它似乎把哥哥也鬧醒了，隨後小八就聽到了少年完全清醒過來的聲音：

　　「哎？貓不是跟著我們吃飯的嗎？」他們吃什麼，貓就吃什麼。

　　「暑假我在家當然可以這樣， 有我在做飯，但是馬上就要開學了啊！到時候我就住校去了，周末才能回來。」小八不假思索道，「哥哥你能喂好貓嗎？」

　　「……」

　　小八想了想哥哥他好端端的都能從二樓陽台掉下來的自我照顧能力， 著實覺得不放心：「……如果不行的話， 要不我去問問老師， 能不能把貓帶到宿舍去吧？」

　　她有點擔心自己周末回來打開門就看到一人一貓的屍體……

　　裡面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沒一會兒，衣服穿戴整齊的白發少年打開門走了出來， 白色的小貓咪趴在他的肩頭， 一臉苦大仇深。

　　「貓你還是這麼不喜歡貓糧啊……」小八好笑地逗了逗它，然後下樓去把冰箱裡做好的三明治和牛奶拿出來放微波爐裡熱了一下——這次記得熱完後戴上厚手套再把餐具拿出來，「好了， 哥哥的三明治和牛奶， 貓的水煮雞胸肉混蛋黃。」

　　「如果是水煮雞胸肉這種的話， 我覺得我也可以做到的！」少年在餐桌邊坐下，看著白色的小貓湊到食碗邊聞了聞，吃了起來。

　　「那也要買雞胸肉啊，今天這塊是我本來打算做雞肉沙拉當晚飯吃的。」小八從錢包裡翻出幾張紙幣，塞到正在吃東西不方便騰出手來的少年衣服口袋裡，末了又幫他整了整沒拉平的衣領，「好了，我要趕電車去學校，大概要下午才能回家，午飯你自己解決，可以的吧？門鑰匙放在玄關，出門的時候記得帶上哦！」

　　「嗯！」白發少年咽下嘴裡的食物，朝已經到門口的少女揮手，笑容燦爛，「路上小心，一路順風。」

　　「喵喵喵！」白色小貓也跟著仰起頭來喵喵叫著送別。

　　感覺還是有點不太放心……小八糾結地關上家門，從隨身的小包裡摸出一個藍牙耳機戴上，向車站走去。

　　葦中學園位於東京灣的學院島上，那是一個人工填海形成的島嶼，和陸地的連接就只有一座跨海大橋，上行車輛，下行來回電車。從米花町出發的話，她要先坐電車到鎮目町的臨海車站，然後在這裡換乘終點為葦中學園的2號線。

　　對尚未恢復記憶的小八來說，坐電車看沿路風景可以說是一件新奇的事——明明應當是過去數年裡熟視無睹的景物，卻因為失去了記憶，重又變得新奇起來。

　　如果從這種角度來說，不知道是有記憶好呢，還是沒有記憶好呢？

　　坐在窗邊，撐著下頷眺望遠方的小八如是想道，只是大部分注意力依然在藍牙耳機裡的動靜上，直到鈴聲突然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把手機從裙兜裡取出來，發現來電顯示那一欄顯示的名字是太宰治。

　　小八抬頭看看電車內部顯示的時間，七點三十。

　　……常年上班遲到的太宰先生今天這是難得早起了？

　　她嘀咕著，按下通話，把手機放到耳邊：「早上好，太宰先生，請不要告訴我你一晚上沒睡。」

　　手機那段傳來疑似被現場抓包的尷尬聲：「……小八你這讓我怎麼接話呢？」

　　所以，真的一晚上沒睡？

　　小八已經連嘆氣的力氣都沒了：「不知道該怎麼說話的是我這邊的台詞才對吧？所以這次又是什麼原因，通宵喝酒了？研讀《完全手冊》到天明？還是說……」她停頓了一下，抓著手機的手下意識多用了幾分力氣，「……太宰先生調查到了什麼？」

　　「這個嘛……」太宰治有些含糊地說道。

　　——他不是很想讓小八知道，在聽到她掛了電話之後，他就去調查小八回到東京之後的行蹤了。

　　在查到某個黑皮波本君的出現時讓他非常不高興，但他沒想到的是小八居然會和鎮目町吠舞羅的干部遇襲扯上關系——難怪她會突然來問王權者的事了。

　　擺弄著手上那張從錄像裡打印出來的白發少年的照片，太宰治的眼神沉了沉。

　　靈魂仿佛分裂成了兩半，一半在叫囂著告訴我把所有事都告訴我不要瞞著我不要避開我，另一半在低沉說著她想要自己去調查的話就讓她自己去調查吧她必須要成長現在的她還不能對抗自己這是為了未來……

　　壓下所有的聲音，他語調輕快地說：「與其問我調查到了什麼，倒不如說……小八想知道什麼呢？小八想知道的事，我全都會告訴小八的哦！」

　　想知道的事？

　　這個問題讓小八思索了一下：「……啊，還真有個問題想問太宰先生。」

　　「嗯？」

　　「偵探社之前不是來了一位新人嘛，谷崎潤一郎谷崎君，他的能力是【細雪】，讓人看到他制造出來的幻像，但不會干涉現實，對吧？」

　　「嗯，是這樣沒錯。」太宰治一時之間也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只能先順著道。

　　「太宰先生的能力是無效化，可以將觸碰身體的一切主動型的異能力、超能力等特殊能力都無效化，那麼，」小八望著窗外，輕聲問，「如果谷崎君對太宰先生使用【細雪】，他本身不接觸太宰先生，那麼，太宰先生眼中看到的，是現實中的景色，還是谷崎君制造的【細雪】顯示出來的幻像呢？」

　　太宰治沒想到小八居然會問這個問題，他微微蹬了下腳，讓自己坐著的酒吧轉椅帶動身體轉了一圈：「這個問題很有趣呢！不過答案很簡單，谷崎君的【細雪】准確來說是在一定範圍內制造幻像，讓所有看到那片區域的人看到他制造出來的幻像。

　　「如果我自己不在這個幻像範圍內，並且也不觸碰到谷崎君的話，我眼中看到的景色應當是和其他人一致的，都是幻像；

　　「若是我身處在這個幻像區域，那麼，接觸到我身體部分的幻像會消失，顯露出原來的樣子，但沒有接觸到的幻像依然存在；

　　「最後，如果要完整地消除這個幻像的話，需要由我觸碰到谷崎君才行。」

　　這個回答讓小八露出了深思的表情：「……原來如此，我明白了，謝謝太宰先生。」她的聲音重又恢復了往日的活潑，「暫時不需要其他幫助，但是如果哪一天太宰先生給我打電話的時候，聽到我抱怨哥哥和家裡的貓的話，就要麻煩太宰先生來東京救我於水火之中了！」

　　她笑盈盈地說道，眼角余光瞥見液晶顯示屏上顯示到站，忙站起來：「啊，我電車到站了，先不聊了，再見，太宰先生。」

　　#

　　手機裡傳來掛斷後的嘟嘟聲，太宰治卻依然沒有把手機從耳邊拿開。

　　「怎麼了，表情很意外的樣子？」被拖來陪喝了一晚上的眼鏡男子推了推自己的圓眼鏡，覺得不可思議：什麼都在意料之中的太宰竟然會露出那種表情來？

　　他突然覺得被迫陪喝一晚上番茄汁實屬值得，就算是只為了這個表情都值得。

　　——沒辦法，他又不是太宰那個想翹班就翹班的自由人士，作為忙到吐血的異能特務科成員，他等會還要回去上班呢！喝酒誤事啊！

　　反正通宵也是常事了……阪口安吾兩眼無神地想。

　　他的名言可是「不下班的話，就不用再上班了；不睡覺的話，就不用起床了」啊！

　　當然，側面可以看出，能讓阪口安吾犧牲好不容易的可以回家睡覺的機會反而在酒吧陪喝一晚上的酒（嗯，嚴格來說太宰治喝的是酒，他喝的番茄汁），他對太宰治也算得上是真愛了……

　　「有這麼明顯嗎？」太宰治想努力收斂心情，卻怎麼都壓不下像是有了自己意識上揚的嘴角，最後他放棄了，托著下巴笑了起來，「我現在很開心啊！」

　　阪口安吾：「……偷偷調查人家小女孩的行蹤，我說啊，太宰，你可別學你那位老師啊！」

　　他真不想給太宰洗檔案。

　　——港口黑手黨的森先生是可以學的對像嗎！

　　「我和森先生可不一樣！」黑發青年不滿地說道，「不要把我和那種守備範圍在12歲以下的人渣等同啊！」

　　阪口安吾：「……」

　　不，他覺得論起人渣這詞來，太宰治和森鷗外完全可以同台競技——不局限於擇偶觀。

　　「而且，我又不是因為知道她的行蹤才高興的！」太宰治補充道。

　　「那是為什麼？」阪口安吾略有些好奇道，他還以為是這丫的控制欲被滿足了才露出那種表情來。

　　「這個嘛……」太宰治又帶著轉椅轉了一圈，停下來了才道，「大概是因為，發現自己被信任著，以及……」那個孩子的成長速度超乎他的預料。

　　阪口安吾：「……啊？」

　　「因為她什麼都不告訴我，本來以為自己被排斥在外呢，我很難過啊！但是剛才她又給我留了信號，如果她沒辦法解決的話，就拜托我去幫她——她是這麼告訴我的，你看，她很願意將後路交給我來負責，很信任我呢！」太宰治托著下巴笑著道，襯衫袖子上的袖扣劃過一閃而逝的光。

　　「……」還是什麼都沒說啊！

　　阪口安吾感覺自己在被糊弄，但他沒有證據。

　　「總之，沒事了就好。」放下酒杯，他付了酒錢，起身准備回去上班，「最近我會很忙，沒空再來陪你喝酒了。」

　　「哎？」太宰治故作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安吾有不忙的時候嗎？」

　　「……」

　　阪口安吾聽到了友人朝他心髒插刀的聲音。

　　……殺了你啊魂淡！

　　#

　　目送怒氣衝衝的阪口安吾離開酒吧，太宰治慢慢喝下手裡的伏特加。

　　心底分裂的聲音也在聽到她的話溫順伏地了。

　　一個說，她沒有避開我，太好了，於是安靜地縮回籠子裡去了。

　　另一個欣慰地說，成長的速度比他想的還要快，這麼一來的話……

　　他放下酒杯，決定為了慶祝小八的成長，今天請假一天。

　　入水就不了，今天戴著小八送的袖扣呢，萬一弄丟了他會心疼死的。

　　不如去找根適合上吊的橫梁吧？


第47章

　　掛掉了電話的小八並不知道， 今天的國木田老師也將一如既往地咆哮著尋找他的搭檔。

　　唔，果然，直接找太宰先生不行麼？

　　收起手機的小八嘆了口氣， 走捷徑果然不可取啊。

　　還是得調查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得從哪裡著手呢……

　　看著暗下去的手機屏幕上映出自己瞳色不一的眼睛， 小八苦惱地把一側的劉海放下來，遮住了那只綠色的眼睛。

　　在學校裡她都是架著淺茶色的半框眼鏡，所以同校兩年多也沒幾個人知道她的異色瞳， 如果被她那群容易大呼小叫的同班同學給看到眼睛， 八成又得傳出什麼哭瞎了眼睛之類的詭異傳聞了，尤其是她那位中二病嚴重的前桌，說不定會給她按個什麼邪王真眼使者之類的名頭……

　　「小八？」略帶詫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小八疑惑轉頭，看到金發麥色皮膚的年輕人不掩驚訝地走了過來。

　　「安室先生？早上好。」她打招呼道。

　　最近的巧遇是不是有點多啊？

　　「這是去學校嗎？真巧啊，我也要去葦中學園。」安室透笑著道，在看到小八的表情之後， 他沉默了一瞬， 「……如果我發誓我真的沒有跟蹤你……」

　　雖然說起來很難以置信， 但這真的是巧合！

　　不管是昨天晚上在超市的相遇， 還是今天早上在車站遇到，都是巧合！

　　「嗯， 我知道的。」不等他說完， 小八就先截口道，「巧合而已，安室先生沒這麼空。」又不是太宰先生。

　　「那麼， 安室先生去葦中學園是為了什麼呢？」她問， 「和昨天的事有關嗎？」

　　如果安室先生那邊的航線調查有了結果， 今天則去葦中學園，排除掉是為了其他事而去的可能的話，葦中學園和昨天的槍擊案有關？不對，真是這樣的話，不是應該直接警方出動嗎，讓安室先生一個在臥底的人坐電車去怎麼看都不對……

　　「這個……」真的是很敏銳啊，安室透心道，視線余光瞥到小八拿著手機的手，「先不管那個，你的手怎麼了？」

　　他皺著眉頭捉住小八條件反射想收起來的手，確認自己沒看錯：手腕上的燙傷。

　　這個燙傷的形狀和位置……

　　「昨天被便當盒燙傷了？然後又把傷口轉到手腕上免得洗漱的時候沾到水？」

　　小八：「……」

　　……安室先生在她家裝了監視器嗎！？

　　「沒關系啦，只是一個小傷口而已，而且我已經轉到手腕上了，已經不痛了哦！」小八嘗試抽回自己的手。

　　金發麥色皮膚的青年苦惱極了，這丫頭根本就是把他的提醒忘到腦後了啊：「居然還拿自己做實驗轉移傷口麼？」

　　小八：「……」

　　安室先生，請拆掉裝在她家的監視器，謝謝！

　　「既然這樣的話，」安室透看了一眼電車到站時間，依然沒有松開小八的手，「你要不要嘗試看看，把你手上的傷口轉移到別人——比如我手上？」

　　「哎？」小八愣住了：把自己的傷轉移給別人？

　　「照理來說你應該可以做到的，但我不確定你現在還能不能做到這點。」安室透示意她嘗試一下，「試試看？就當是能力練習了，反正等你上高中了得練更多。」

　　小八遲疑地握住他的手，她沒有想過這【傷勢轉移】還能這麼做——她當初有這麼設定嗎？

　　應該沒有吧？【傷勢轉移】只出現了那麼幾次，也沒遇到需要把一個人的傷口轉移給別人共同承擔的情況……

　　隱約的似乎有什麼光亮閃過，她手腕上的燙傷消失了，與此同時，在安室透的手腕上，相同的位置，出現了同樣的燙傷。

　　只是比起在小八手腕上時泛紅的模樣，在安室透的手腕上，它的紅色更深了些，範圍也擴大了些。

　　「真的可以啊，就是它看起來好像變嚴重了……」小八驚訝極了，正要把它再轉移回來，「……轉不回來？怎麼回事？」

　　沒道理能轉過去不能再轉回來啊！

　　這又不是什麼單向通道！

　　「因為有能量損耗嘛，如果用數字來表示的話，在受術者身上是10的傷害，轉移到承受者身上後，會變成11的傷害。所以除非情況緊急，這種異體傷勢轉移還是不要用為妙。至於為什麼轉不回來……」安室透絲毫不覺得意外地解釋道，松開了小八的手，「用網游術語來說就是，技能CD了。」

　　——和完全沒有CD的同體傷勢轉移不同，異體傷勢轉移是有CD的，也就是俗稱的「冷卻時間」，過了這段冷卻時間，才能夠再次使用。

　　「你等的電車來了，快上車吧。」安室透推了推她，示意她趕緊回頭上車。

　　小八看了一眼進站的電車，收回視線直接抓住安室透的手：「我等下一班！」

　　「會遲到的吧？」

　　「我會打電話給學姐道歉的！」小八抿緊了嘴唇，平時裡笑盈盈的模樣全收了起來，難得地露出了生氣的表情：安室先生什麼意思，轉移走她的傷勢又不讓她轉回來？平白無故讓安室先生為她承擔傷勢——還是加重之後的——這種事是她心安理得能接受的嗎？

　　哪怕那只是一道小小的燙傷。

　　「再轉回去，就算你是最初的本體，傷勢也不會變回10，只會變成12，更嚴重了呢。」

　　這個人到底在想什麼！

　　小八氣急，脫口而出：「那和安室先生有什麼關系！」

　　那和你也沒關系吧！

　　記憶和現實重疊，金發麥色皮膚的青年呼吸一滯，低下頭來。

　　的確和他沒關系，奈奈是景的協助者，不是他的，本來就和他沒關系。

　　景現在隱姓埋名脫離原有身份以防被那個組織追蹤到，和他有關的人都將一一被「清洗」身份以防組織迫害，奈奈的情況不太尋常所以他一直沒有去取消奈奈的協助者記錄，但現在想來，其實取消掉她的協助者身份才是最好的。

　　不管是對她來說，還是對景來說。

　　……他自己？

　　本來就和他沒關系，不是嗎？

　　「是麼。」

　　他像是無所謂地微側了下頭，這麼道。

　　小八怔了一下，方才安室透的表情變化極快，她沒有來得及捕捉到，只注意到他似乎有什麼情緒變動，但那份變動到底是什麼方向的，是憤怒還是其他什麼，她就沒看清楚了。

　　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她遲疑著想。

　　好像……傷到安室先生了……

　　在她分心想這個問題的時候，忽然，身後被推了一把，小八一時沒有防備，順著那股力道朝前趔趄了幾步，才發現自己被推進了電車裡，當她穩住身體准備回身出去的時候，到達發車時間的電車門已經閉合。

　　撲到車門上的小八只看到還站在月台上的青年朝她微笑招手，用口型對她說話：「再見。」

　　——不是一般臨時分開很快就會見面時說的じゃね（jya ne），而是只會在一段時間不見或者永別了的情況下使用的さよぅなら（sa yo na ra）。

　　小八的視線緊緊盯著還在月台上的人，另一只手摸出手機，試圖撥通安室透的電話，她看到月台上的青年聽到鈴響後把手機拿了出來，卻沒有按下通話鍵，而是任由它這麼響著。

　　直到響鈴時間到達極限自動掛斷，電車也疾駛出了月台範圍，小八隱約看到安室先生似乎在手機上操作了一下，之後便把手機放回了衣兜裡。

　　再撥過去的時候，電話就變成了空號。

　　——被拉入黑名單了。

　　#

　　因為這件事，小八走下葦中學園的月台時，身邊都是止不住的低氣壓：忽然拉人黑名單是什麼意思！

　　以她的見聞，小八發誓自己只見過熱戀中的情侶，特別是情侶中的女性會這麼一言不合突然拉人黑名單，然後在被哄高興了以後再把人從黑名單裡放出來——但人家那可以算是情侶間的小情趣，拿來玩的，另一方哄人也是哄得開心，旁的人評價什麼作精都影響不到他們，但現在這算什麼！

　　莫名其妙拉她黑名單是什麼意思，安室先生是需要她去哄的男朋友嗎！？

　　——她閨蜜都沒拉過她黑名單！

　　「咦，副班長！」

　　忽然聽到有人這麼喊，聽動靜還是朝著自己這邊過來的，小八勉強收拾起自己糟糕的心情，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是三個一塊走的男生，叫她的是其中一個藍頭發的少年。

　　小八回憶了一下昨天晚上突擊看手機聯絡冊以及附帶的相冊，叫出了這三位的名字：「海藤同學，燃堂同學，還有……」

　　她的目光落在粉色頭發頭頂兩個棒棒糖一樣的發飾、眼鏡鏡片是淺綠色的中間男生身上：「齊木同學，三位早上好！」她露出一個笑容，「好久不見！」

　　「確實啊！」海藤瞬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開心，「好久沒見到副班長了，老師說你家裡有事要忙，請假了，怎麼樣，家裡的事忙完了嗎？」

　　原來老師沒把她家的變故告訴同學啊，倒也好，說她自尊心太強還是其他什麼的，總之不是很想被人投以同情的目光……

　　另外，原來「副班長」是在叫她嗎？啊，想起來了，她好像確實是副班長來著的，因為學生會那邊事情比較多所以班級職務只擔任了副班長，本來按照大家的投票和老師的意向是希望她當班長的……小八從些許起伏的記憶中回憶起相關的內容來，與他們一同往葦中學園校門口走去：「嗯，已經忙完了，抱歉啊，在大家最忙的時候突然丟下一大堆工作請假去了……」

　　「不，家裡有事情的話肯定是家裡重要！」海藤瞬不假思索道，「不過學校裡確實……」他想起自己這位後桌請假的這段時間裡發生的事，頓覺一股子的苦水往上泛：沒有副班長的指揮，大家真的是用身體力行地實踐了什麼是「事倍功半」……

　　灰呂班長非常擅長帶動氣氛，帶動大家發揮百分之二百的熱情工作，但是沒有副班長牽住他，讓他往正確的方向使力，他只會帶著全班同學一起在錯誤的道路上狂奔……

　　一想到在副班長不在的這段時間裡，大家做了多少無用功，海藤瞬就恨不得抱著副班長哭。

　　『你要是真敢這麼做，副班長會先把你踹噴泉裡。』

　　雖然這一行四人裡似乎只有小八和海藤瞬在不停說話，旁邊燃堂力發出不明聲音，但事實上，唯一沉默是金的那位內心活動可絲毫不比旁人少。

　　『不管怎麼樣，回來了就好，有副班長在，我就不用這麼累地幫你們善後了。』

　　粉發男生和旁邊的三人一起進了教室，在大家因為看到兩個多月沒見的人而雀躍歡呼著上來的時候，他默默地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邊，放下書包，並不著痕跡地撣去隔壁桌子上因為制作手藝不過關而掉下來的剪紙碎片。

　　夏姬同學並不符合他的交友觀，他只是想成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國中生，像副班長那樣在班上甚至全校都非常耀眼的存在，理應是他遠離的對像才是。

　　不過麼……

　　『齊木同學好像總是在努力不引人注目啊，明明很厲害也很聰明，偏偏成績也好外表也好，都朝著平凡普通的方向盡力發展……故意的吧？』

　　國一時剛剛成為同桌時無意間聽到的心聲，是過分敏銳的女孩綜合了自己的所見所聞後推理得出的結論。

　　『好像確實有聽說過有人不喜歡被過分關注，是叫……社恐來著的吧？但是齊木同學看起來不像是社恐，似乎只是單純地不喜歡被關注呢，他好像更希望大家都當他是不被特殊關注的普通人……』

　　能夠讓人失去相關記憶的香蕉已經握在了手裡。

　　『既然這樣的話，下次老師要調座位的時候，就繼續申請和齊木同學同桌吧！同桌像太陽一樣耀眼的話，就不會有人去注意到太陽旁邊的星星了——啊呀，這麼想的話是不是太自大了呢，而且萬一齊木同學被忽視了覺得難過了怎麼辦……嗚該怎麼辦呢，是不是應該掌握好這個度呢，但這個度要怎麼掌握……好難，我寧可去做題……』

　　記憶消除的武器從手掌中消散了。

　　或許，可以嘗試一下吧？

　　然後，這麼一嘗試，時間就過去了兩年。

　　班上的座位變動了好幾次，唯一不變的就是他的同桌一直都是副班長。

　　回憶到此終止，與大家打完招呼的少女在旁邊坐下，注意到這邊的視線，她看了過來，臉上是許久不見的笑容。

　　看起來似乎記憶方面有所缺失，不過，不管怎麼說……

　　【歡迎回來。】


第48章

　　現在還是暑假， 學校不上課，之所以會有這麼一大波學生返校，則是因為剛巧碰上了學園祭准備日——暑假期間每隔一定時間學生返校為學園祭做准備。

　　當然， 學生會成員基本上是每天都到崗的，可以說是過得比正常上學時還辛苦……

　　不知道是什麼影響， 小八發現自從到了學校之後，自己頭腦裡正漸漸浮現出往日裡在學校生活的記憶。

　　難道是熟悉的環境刺激記憶蘇醒？

　　她在家的時候怎麼反而什麼都想不起來啊！

　　小八略有些苦惱地想道，不過有了記憶是好事， 至少在習慣性過來詢問她學園祭工作安排的學生面前， 她可以很快理清楚事情，並把工作根據各個學生的擅長領域統籌規劃分發下去。

　　再加上有灰呂班長的熱血帶動，葦中學園國中部三年A班今天的學園祭准備工作結束得格外快——時間才剛剛到上午十點， 他們已經把這個返校日預定的工作都做完了。

　　「有副班長在就是不一樣啊！」

　　「對啊對啊，上一個返校日我們可是忙到差點沒趕上電車末班車呢……」說這話的學生回想起上周的返校日就滿臉痛苦，「幸好電車司機不知怎麼的休息的時候睡著了，電車指揮部電路出問題沒注意到電車延遲班次， 否則我們連那班延遲了半個多小時的電車都趕不上呢！」

　　「真那樣的話我們就得在學校裡過夜了——我可不想， 一個多月沒住的宿舍光打掃就要命了！」

　　「沒錯！幸好電車那邊出故障了！」

　　司機睡過頭， 同時電車指揮部線路故障沒發現班次延誤？

　　無意間聽到旁邊學生的議論， 小八眨了下眼睛，聽著怎麼感覺巧合過頭了？

　　是有人在暗地裡默默幫忙吧？就是不知道是誰， 嗯， 其他班應該不至於像他們班這樣拖延到那個時候，大概率當時學校其他人都已經離開了，也就是說， 其實是班上某個學生暗地裡做的， 這種暗中幫助又不讓人知道的風格……

　　副班長的同桌沉默地推了推眼鏡， 眼角一道閃光，心靈感應能力無聲發動。

　　正和其他人聊天的一個女生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頭對正沉思的小八道：「啊，副班長，午飯是回家吃還是在學校解決？今天中午可以一起吃午飯嗎？」

　　他們本來做好了今天在學校奮戰一天的准備，所以大部分學生都自帶便當來學校了，當然，沒帶便當也沒關系，葦中學園的餐廳今天也在營業中。

　　被突然搭話，小八原本的思路被打斷，她也沒在意，抱歉地笑了笑：「學生會那邊還有點事，我得弄完那邊的事才能過去吃飯，大概是趕不上和你們一起了——不如等開學以後吧，怎麼樣？」

　　雖然遺憾這次沒能約到副班長，但得到了許諾的女生和她的朋友們也很開心，毫不猶豫地應道：

　　「好！」

　　「到時候我會記得帶副班長喜歡的豬排！」

　　「還有鹹芝士鹵昆布飯團！上次副班長提到過的，之後我在家嘗試過，真的非常好吃！副班長，到時候我做好了帶給你嘗嘗看！」

　　「那我帶水果吧！紅提怎麼樣，副班長喜歡嗎？」

　　一時之間旁邊的座位就被聞聲而來的女生們圍了個徹底，一向不喜歡人群的齊木楠雄趁機走開幾步，以防自己礙著這幫女生——不管怎麼樣，打斷了副班長的思路就好了。

　　他真的有點擔心讓副班長繼續朝剛才的思路想下去，對方就能把電車事件背後的「真凶」揪出來了。

　　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只聽寥寥幾語就能推測到那個地步，人類可真是可怕……

　　能力堪比神明的超能力者為此而心生感慨。

　　小八並不知道自己的粉毛同桌在想什麼，如果她知道目前讓她險些陷入女孩子們的修羅場的罪魁禍首其實是她身邊的同桌的話，相信接近三年的同桌情誼也無法阻止小八把這只罪魁禍首踢出來當擋箭牌。

　　幸好（亦或者不幸？）貓又血統沒有心靈感應這技能。

　　結束了和女生們的交談，小八看教室裡只剩下一些收尾工作了，便和負責的人說了一下，自己先過去學生會了。

　　雪染菊理是學生會成員，同時還要負責班上的學園祭工作，加上高中學生會負責了更多的工作，她也著實忙得不可開交——所以兩人約好的時間差不多是中午。

　　至於小八為什麼會提前那麼多時間到校，看三年A班的學園祭准備工作就知道了：她本來就打算早點過來幫忙的。

　　結束了這邊的事情之後還要去一趟鎮目町綜合醫院，不知道十束先生情況怎麼樣了……另外，安室先生今天早上的反應讓我有點在意，難道昨天的事出了什麼變故嗎？還有哥哥和貓……總感覺似乎有非常不妙的事要發生啊……心裡思索著接下來的行程，小八和班上其他同學說了一聲，起身去學生會找雪染菊理。

　　留下的粉發男生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的背影：醫院，十束先生，安室先生，哥哥，貓……

　　一個多月不見，副班長的生活裡怎麼好像出現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家伙了？

　　而且她不是獨生女嗎——聲明一下知道這點是因為作為同桌很容易有家庭信息交流比如副班長也知道他有個在英國留學的哥哥——哪裡來的哥哥？他們家也沒養貓之類的寵物，雖然據副班長自己說是因為養貓會跟她爭寵、家裡的貓咪有她一個就夠了之類的讓人不明所以的理由，但基本可以看出來副班長對養寵物，尤其是養貓這件事的態度，怎麼會忽然養貓？

　　以防萬一，等一下關注一下副班長的行蹤吧——再次鄭重聲明，他不是跟蹤狂，他只是擔心副班長遇到的事會破壞掉自己平凡普通的生活。

　　他這只是為了防範於未然而已。

　　#

　　依照自己預定好的計劃，小八先去學生會和雪染菊理見面，順便幫和她說話也忙於工作的學姐解決了一部分問題，一旁的高中學生會會長已經忍不住問夏姬同學要不要提前來高中學生會適應一下環境了。

　　「這個……我高中的話，准備報考學園都市。」雖然在直升葦中學園高等部的高中學生會成員面前這麼說有點難以啟齒，小八還是苦笑著說了實話，「以前就定下的。」

　　「真遺憾，我還想你進高中之後就來學生會呢！」高中學生會會長，日向千穗有些遺憾地說道，倒也不強求，「筆試的話，以你的成績肯定是沒問題的，不過以防萬一……我認識一些學園都市的老師，如果你對學園都市入學考有疑問的話，我可以幫忙聯系，讓她們給你做講解，這樣考上的把握更大些。」

　　這算是意外之喜了，面對別人的好意也不需要強行推拒，所以小八欣然收下：「嗯，那就麻煩日向學姐了！」

　　正說著，高中學生會書記淺間櫻走了進來：「會長。」

　　「小櫻啊，剛才校長叫你什麼事？」

　　「是有一份通知，」淺間櫻說著，從懷裡的文件夾中抽出一份文件來，交給日向千穗，「是警方的尋人通知，希望在校內尋找這個人，如果找到了盡快將線索提供給警方。」

　　日向千穗一愣：「通緝犯？」她第一反應就是有什麼罪犯躲到學院島裡來了。

　　淺間櫻連忙擺手：「不，警方那邊的意思是某位身份重要的人物，並不是什麼罪犯，並且希望我們發現之後不要打擾對方，只要告訴他們，交給他們來處理就可以了。」

　　「這樣啊……」日向千穗心頭一松，她剛剛還在想，如果明知道有通緝犯混入學院島，校長居然都不想著封校，那絕對是腦子有問題。

　　「除此之外，警方也要借用校內監控系統，時間是今天下午13：00至次日12：59，為期一天。」

　　日向千穗接過淺間櫻遞過來的資料，看完後順手給了在她旁邊也對此好奇的夏姬學妹，聞聲道：「我明白了，等一下我去授權。」

　　小八看著文件上很明顯是從什麼視頻上截圖的白發少年的臉，感覺有點眼熟，以及那種張狂肆意的大笑讓他看起來像個反派：「有說名字什麼的嗎？」

　　早上會在車站遇到安室先生，是因為這個的緣故？

　　和昨晚十束先生的案子有關嗎……啊，想起來了，這個看起來這麼眼熟，不就是昨天晚上那個視頻裡的無色之王嗎？

　　「這個，好像沒提到……」淺間櫻無奈道，「只給了這張照片。」

　　這個小插曲就暫且告一段落，在學生會這邊幫忙把事做完，也讓雪染菊理看到了完全恢復的夏姬學妹終於放下心來，小八離開學生會後在校內依然開業的便利店裡買了份飯團和烏龍茶，吃完後便坐電車回到了鎮目町。

　　幾乎是剛剛進入鎮目町的範圍裡，小八就受不了地捂住了腦袋，好一會兒才放開：「……認知衝突嗎？看來破綻還是很多啊。」

　　好在不涉及修改現實，不然的話要發現這點就更麻煩了。

　　另一方面，也基本確認了能力範圍和大致的運作原理：範圍基本籠罩鎮目町，如果以自己家為中心計算的話，這個範圍就和學院島差不多大了。

　　起效條件則是處於範圍之內，到了能力之外會自動遺忘相關設定只剩下極其模糊的概念——如果不是在離開鎮目町之前她在手機備忘錄裡給自己提了醒，到學院島上的自己會完全忘記關注耳機裡的消息吧……

　　把得到的消息進行基本的整理收束並用類似暗語之類的語言記錄在手邊的備忘錄上，然後用手機拍照備份，除了在手機上保留了一份，其他的則發送了出去，做完這些的小八把手機和備忘錄都收回隨身的小包裡，思索下一個問題：

　　哥哥那邊的情況差不多弄明白了，現在的問題是，無色之王為什麼要襲擊十束多多良先生。

　　#

　　這個問題，小八決定從十束多多良先生身上下手，這也是為什麼她一早預定了去鎮目町綜合醫院這個行程的原因。

　　意外的是，她在醫院門口遇到了正拿著筆記本的高木和佐藤。

　　「佐藤警官，高木警官，」小八開口和兩人打招呼，臉上不掩驚訝，「這家醫院收治了什麼案子相關人員嗎？」

　　——應該不是十束先生，吠舞羅那邊沒有報警，從安室先生的反應來看，就算警方接到了報警，那案子應該也是移交其他部門處理，因為涉及到了特殊能力者，已經不是搜查一課可以負責的範圍之內了。

　　「是小八小姐啊！」高木警官回頭看到是熟人，笑道，「還是這麼敏銳啊小八小姐，我們是來錄失蹤案的親人筆錄的。」

　　「……失蹤案？」

　　「對，最近這附近有好多人失蹤了，家屬報案之後我們在調查。」佐藤美和子跟著說道，「這次要拜訪的是其中一位家屬，因為孩子失蹤病倒住院了……話又說回來，小八是來看望病人的嗎？」

　　她看向小八手裡拎著的香瓜。

　　「嗯，有一位認識的人住院了，我過來看看。」小八道，「失蹤案那個，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幫忙，可以嗎？」

　　正常來說這些案件不應當讓非警員知道，但是想到眼前的少女和那位高中生偵探之前幫過警署那麼多次，涉及的還都是性質更加嚴重的殺人案件……苦於沒有什麼有效線索的佐藤美和子和高木對視一眼，便應下了。

　　和兩位警官確定了到時候去警局查看案件資料的時間，小八和他們在二樓電梯口分開，一方去錄家屬筆錄，另一方則找到了寫著「十束」的牌子，輕輕地敲了敲門。

　　十束多多良是一個氣質非常柔和的青年，小八過去的時候，他已經醒過來了，看到房間裡似乎在吵鬧的吠舞羅成員也不加訓斥，只微笑著看著他們。

　　吠舞羅的首領周防尊坐在一邊的椅子上，閉目養神，昨天她也見過一面的白發紅裙小女孩則依賴地偎依在周防尊身邊。

　　這個病房之所以沒有被隔壁投訴，全靠金發青年對吠舞羅成員的制裁。

　　簡單的寒暄之後，小八直入正題：「十束先生能想起來自己和某些人結怨的可能嗎？」

　　她沒想到的是，自己這個問題一出，十束多多良自己還沒說話，旁邊那些被金發青年——也就是草薙出雲強制要求安靜的吠舞羅成員就一個接一個地開口說話了：

　　「不可能的！十束先生才沒可能和別人結仇呢！」

　　「十束哥和大家都相處很好的，和藍衣服們都相處得來，怎麼會結仇呢？」

　　「倒不如說，不會是對方找錯人了吧？」

　　「有可能呢……」

　　「總之不可能的啦！十束先生和誰都相處得很好！」

　　小八怔了一下：「和大家都相處很好……」

　　她征詢地看向還躺在病床上的本人，對方回給她一個溫和的笑容：「我沒有什麼結仇結怨的對像。」

　　算是側面證實了同伴們的話。

　　「你想到了什麼，偵探小姐？」閉目養神的青年忽然開口。

　　「呃，不算是想到了什麼，只是提個假設……假設，」對方強大的氣場讓小八默默咽下想要請對方不要叫自己「偵探小姐」的話，小心翼翼道，「假設，十束先生真的出事了，事情會變成什麼樣？」

　　「吠舞羅，我會不惜一切代價，為他報仇。」周防尊沒有絲毫猶豫道。

　　「官方有應對特殊能力者事件的部隊吧，你們那麼行動的話，會引出那支部隊的吧？」

　　草薙出雲點頭贊同了小八的話：「青組……也就是剛才小八田提到的『藍衣服們』，青之氏族Scepter 4，青之王和他的盟臣，作為一個半官方背景組織，他們負責管轄處理特殊能力者相關事件。如果我們要為多多良報仇，青組一定會出動的。」

　　「然後，赤之王和青之王就會對上。」

　　他看向自己的好友，從對方無聲睜開的眼睛裡得到了答案：「最壞的結果，兩敗俱傷——這就是對方想要的嗎？」

　　小八搖了搖頭：「不，兩敗俱傷應該還只是過程，不是結果。有個詞是『既得利益者』，由『既得利益者』反推凶手，誰得到的利益最大，誰的嫌疑就越多，赤組和青組兩敗俱傷，由此產生的某種東西，才是凶手想要的。問題是，他想要的是什麼？」

　　「很簡單，鶴蚌相爭，漁翁得利——無色之王想要我和赤王重傷，趁機吞噬我們的力量，成為最強的王。」

　　伴著陌生的男聲插入，小八回過頭，看到一身筆挺藍色制服的青年推門而入，眼鏡後犀利的視線首先鎖定了她：

　　「初次見面，以及，很高興見到你，夏姬小姐。」


第49章

　　短暫的沉默後， 小八從對方的衣服顏色推測到了一個可能性，試探著問：「……青之王？」

　　「宗像禮司，現任青之王。」藍發藍衣戴著眼鏡的青年點頭應道。

　　這就是那位降谷君想要保護的人麼？

　　宗像禮司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番， 想道。

　　他去問過對方怎麼推測出來和天空帝國號上的白銀之王有關的，但對方並沒有告訴他， 只說是他手下的協助者的功勞，具體是誰怎麼都不肯告訴他。那種好像是怕他會傷到對方的態度讓宗像禮司越發好奇，另一方面他也想向那位及時對他們示警的協助者致謝， 所以「稍微動用了一點特殊手段」， 通過那位「零」的聯絡記錄，找到了這位被對方隱藏在重重迷霧裡的協助者。

　　出乎他意料，竟然是個才14歲的國中生。

　　……公安們在找協助者這件事上已經飢不擇食到這地步了？居然讓才14歲的孩子來當協助者， 這是缺人缺到什麼份上了？

　　雖然自己也有過將才16歲的伏見猿比古吸納入青之氏族Scepter 4裡的記錄，宗像禮司依然非常雙標地想。

　　「青之王帶著自己的盟臣來這裡是為了什麼？」草薙出雲擋在小八面前，語氣平和卻不失強硬地問。

　　他說著看了一眼窗外，從二樓的窗口能夠清楚地看到， 這家醫院外有藍衣服的人在來回走動。

　　「以防你們把鎮目町掀個底朝天， 所以過來告訴你們一聲， 昨天夜裡， 非時院聯合Scepter 4，已經將造成十束多多良遇襲一事的罪魁禍首， 無色之王抓捕歸案。」宗像禮司道。

　　「那就把他交給我來處理。」周防尊冷淡地開口， 「或者，你想讓我去青組基地劫獄？」

　　宗像禮司不會誤會成對方要救人：「不管怎麼樣，對方也是『王』， 你的威斯曼偏差已經超過一般水平了， 如果再加上『弒王』……我不希望當年的迦具都事件在鎮目町重演。」

　　周防尊面無表情地看著宗像禮司， 後者面容不動，隱約間，似乎有紅藍二色在病房裡開始碰撞……

　　「好了，尊。」十束多多良在兩人衝突升級之前及時叫停，那種隱約的二色光芒也消失不見。

　　「抱歉，這個時候插嘴好像有點不合身份……」小八趁機開口，努力把兩人的注意力轉開到其他地方，「但我實在好奇，剛才青之王提到的無色之王想要吞噬你們的力量是怎麼回事，你們的力量是可以被吞噬的嗎？」

　　「一般情況是不可能的，」宗像禮司順勢解釋道，他看出來這孩子對王權者的了解不多——另一方面，只從那麼少的了解裡都能夠推導出那個結論來，這孩子的才華不可限量，「但這一次的無色之王能力是『干涉』，可以在一定條件下干涉王權者，奪取其力量。」

　　「這一次？」小八注意到了這個詞。

　　「嗯，和其他六王固定的能力不同，每一代的無色之王能力都有所不同，前任無色之王三言一輪的能力是『預知』，這一代無色之王的能力則是『干涉』，總體來說特性就是『變幻無常』——就像是撲克裡的鬼牌一樣，我個人是非常不喜歡這張牌的。」宗像禮司說道，並在心裡補充：當這張牌不在他這邊的時候。

　　「『干涉』啊……」小八重復了一遍這個詞，「具體是怎麼樣的能力呢？」

　　只從名詞來說的話，她可以想出好幾種可以說是截然不同的能力運作方式。

　　「具體表現來說，是可以進到不同人的體內，侵占他人的意識，並融合人格——後面那兩點是我們青組的人根據抓捕到無色之王後他的表現推斷出來的。」宗像禮司說著拿出終端機，「那邊的兩個小鬼，讓開一點。」

　　被點名的八田美咲和鐮本力夫一愣，還沒來得及因為「被死對頭的首領指示」而憤怒，草薙出雲先一步拎著這倆就跟拎小雞崽一樣，把他們拎到了一邊。

　　原本二人站著的白色牆壁空了出來，宗像禮司把終端機放到一邊的桌子上，並操作了一番，很快，一道投影通過終端機的攝像頭，投影在了白色的病房牆壁上。

　　畫面最初稍等有些顫抖，很快就穩定了下來。

　　是一個類似於審訊室的地方，畫面邊緣可以看到像監獄柵欄一樣的結構，正中央則是一張長方形桌子。以這張桌子為基點，穿著和宗像禮司相似制服的兩個年輕人坐在桌子下方，而被重重拘束帶固定在審訊椅上的是一個銀色長發面容格外俊美的年輕人，他的脖子上被扣著一個類似chocker的裝飾。

　　「為了以防他附身到其他人身上逃脫，所以給他戴上了抑制器。」宗像禮司點了點畫面中青年脖子上的chocker說道。

　　「和多多良拍到的畫面上的人長得不一樣……換身體了？」草薙出雲問道。

　　宗像禮司頷首，對草薙出雲的猜測予以肯定。

　　小八的目光落在了被拘束起來的人身上，那些拘束帶緊緊束縛住青年的身體，將他固定在與地面相連的審訊椅上，讓他能夠做出的最大動作就是扭動脖子。

　　看起來，與其說是拘束，倒不如更像是……怕傷到這個身體。

　　看來這個身體真正的主人身份非富即貴。

　　她在心裡若有所思地想，繼續看著畫面視頻播放下去。

　　畫面中的青年異常張狂，明明人身自由都已經被禁錮住了，依然張揚狂笑著說等到赤組和青組兩敗俱傷，就是他吞噬兩個王的力量，成為最強的王的時候。

　　但他表情忽然變得怯懦，小聲說著「救、救救我」，緊接著又突然冷靜下來，說著「與其在這裡審訊我，倒不如去看看赤組是不是已經打到大門口了」，再接著他又重回到最初的張狂模樣，只是表情看起來非常痛苦。

　　「人格分裂？」草薙出雲疑惑道。

　　「侵占了太多人的意識，融合了太多人格，導致自身人格崩潰，失去『自我』——這是我們這邊的推斷。」宗像禮司道，目光落在露出沉思表情的少女身上，「你有什麼看法？」

　　忽然被點名，小八遲了一秒才反應過來：「看法的話……你們沒有告訴他，十束先生還活著的事吧？」

　　「當然。」宗像禮司微微一笑，「我們可沒有通報凶手他的殺人計劃成功與否的義務。」

　　小八怔了一瞬：「……原來如此。」她緊接著露出了一個細微的笑容來，「是這個樣子啊……」

　　衣角被輕輕牽住，小八疑惑轉頭，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個白發紅裙的小女孩已經走到了她的身邊，拉住了她的衣角：「什麼意思？」小女孩問，「小八小姐說的『原來如此』是什麼意思？」

　　草薙出雲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安娜……」

　　安娜很少去親近別人，更不要說是牽著人的衣角這種動作了——即使是在吠舞羅裡，安娜也只會對少數幾個人做出這種動作來。

　　是因為她昨天救了多多良的緣故嗎？

　　安娜沒有去看草薙出雲的表情，依然固執地望著黑發的少女，尋求答案。

　　「唔，這個的話……」

　　小八試探著朝似乎是這位小小姐的監護人的周防尊先生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得到對方簡短的點頭：「安娜不是普通的小孩子。」

　　意思是告訴她沒關系的……是吧？

　　小八理解出這層意思來，想了想，道：「是這樣的，在來醫院看望十束先生之前，我就有一個猜測，方才宗像先生帶來的錄像可以說是從側面映證了我的猜測——不知道諸位目前對這位無色之王的印像是什麼？」

　　「張狂，自大，非常的自我主義啊。」草薙出雲道。

　　而周防尊則簡單地給出了一個詞評價：「找死。」

　　「是的，他看起來腦子就不好使的樣子，因此，有個問題就出現了。」

　　小八毫無自己攻擊了人家智商的自覺，豎起一根手指：「他是如何知道十束多多良先生和多方勢力關系交好，殺了他能夠引發赤組和青組的對立交戰的呢？」

　　「從無色之王在審訊室的表現來看，他侵占他人意識——就當他能一並奪取記憶和性格吧——但並不能將被奪取者的性格特長很好地利用起來，那麼，他是怎麼知道要從這一點著手開啟他的『吞噬其他王權者力量』的計劃的呢？」

　　驚人的沉默在病房裡蔓延，良久，周防尊睜開眼睛：「他只是一個推出來替罪的誘餌。」

　　「是的，這是我的結論，我想宗像先生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沒有告訴他和十束先生相關的事，想盡可能地挖出他們更多的計劃來。」小八接口道，「他背後還有一個人或者勢力，做好了情報整理，告知無色之王十束多多良先生的特殊身份，會在哪天哪個時候在哪裡，同時那裡還將是某個私人飛艇經過的地方——私人飛艇上的人則是他們下一個目標，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現在無色之王使用的身體，是第一王權者，白銀之王，阿道夫·威斯曼，對吧？」小八征詢地看向宗像禮司。

　　她昨天晚上還去拜托了田山花袋先生——這位夜貓子先生夜越深越精神——幫她調查王權者的事，由此她得到了一疊關於王權者的消息，那艘飛了五十多年都不曾落地的天空帝國號也在其中。

　　青之王回以一個微笑：「正是如此。不過要怎麼把這只藏在幕後鬼鬼祟祟的家伙抓出來，我們暫且還沒有什麼頭緒。」

　　「可以考慮從十束先生遇襲事件著手調查。鎮目町這邊因為有吠舞羅的存在，□□組織勢力不是很大，黑市市場也是同理，所以那名無色之王當時手上的槍是哪裡來的，就很值得調查了。

　　「而且赤組和青組都是有各自盟臣下屬在，無色之王孤身一人卻要吞噬你們雙王的力量，要怎麼對付你們的下屬也是個問題，結合他手上的槍，以最簡單明了的思路來說，就是弄來炸藥之類的東西，到時候將你們的下屬一並除去——這方面我覺得可以連同那支槍，一起調查一下最近有沒有哪個或者哪幾個□□組織被搶了貨。」

　　小八建議道，停頓了一下，她想了想，又道：「另外，在來探望十束先生之前，我遇到了兩位警員，他們告訴我，最近這裡有很多人失蹤。結合無色之王的能力，我懷疑那些人的失蹤和他脫不了關系，當然，如果那些失蹤的人是幕後真凶為無色之王特意挑選過的、能夠發揮他能力或者取得更多線索的人選的話……」

　　「就能夠抓住黑暗中的那條尾巴了。」周防尊冷淡道。

　　「是的。除此之外，假若他們的第一步計劃，刺殺十束先生，以及第二步計劃，置換白銀之王都成功了，那麼，下一步……」

　　小八忽然停住了，伸手按住耳朵上戴著的藍牙耳麥，似乎是仔細傾聽裡面的聲音。

　　「怎麼了？」宗像禮司正仔細聽著，對方卻沒了下文，不禁疑惑問道。

　　小八沒有第一時間回話，而是皺著眉頭聽了一會耳機裡的聲音後，轉頭問：「……宗像先生，特殊能力者相關事件是由你們負責的，對吧？」

　　宗像禮司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得到肯定回復的小八當即往病房外跑去：「米花町二丁目米花大賣場附近的暗巷裡，有特殊能力者在追殺無辜者——如果宗像先生有部下在那附近的話，請他們盡快趕去阻止！」


第50章

　　宗像禮司來不及叫住小八， 打開終端和自己在醫院外的下屬說了一聲，然後才轉身看向那邊已經站起來的周防尊：「那麼，我先去處理無色之王的事了， 吠舞羅如果想要做什麼的話，那個女孩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這就不必你來教我了。」周防尊回敬道。

　　草薙出雲看著這倆爭鋒相對的王權者， 和十束多多良對視了苦笑了一下：「被劫持的□□啊……嗯？」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說起這個來……難道是他們？」

　　「怎麼了，出雲哥？」八田美咲疑惑地問， 剛才那個女孩說了很多， 但奈何八田同學純情到了近乎恐女的地步，剛才那個女孩站的地方離他又近，他的全副心神都在努力不讓自己臉紅丟吠舞羅的臉上了， 沒怎麼注意對方說了什麼，直到這會兒聽到草薙出雲的自言自語，才下意識問道。

　　「哦，那會兒小八田你不在， 是我接待的， 難怪你不知道。」草薙出雲回憶了一下， 道， 「大概是前不久，有位先生找到了『Homra』酒吧， 喝了大半夜後跟我抱怨本地□□太沒用了， 被劫貨了都查不出來是誰做的。」

　　——本地□□沒用是正常的，畢竟有吠舞羅壓著。

　　雖然吠舞羅並不是像前任赤王迦具都玄示麾下氏族「煉獄舍」那樣是統御整個關東地下社會的組織，充其量只是以赤王周防尊為中心、聚集在一起的可能只能用小混混們來形容的松散組織， 但王權者的力量擺在那， 即使周防尊在這方面毫無進取心， 依然壓得整個鎮目町的□□組織一蹶不振……

　　「那位先生所屬勢力被劫貨了？」鐮本力夫問。

　　「嚴格來說，是他所屬的勢力跟另外一個組織定的貨被劫持了。他們約定好了在八月中旬交易，但是時間到了，對方卻交不出貨來，他殺上門去詢問情況，發現是因為在前一天，那批貨被劫走了，而對方直到他怒氣勃發找上門時，依然對那批貨的下落毫無頭緒。」草薙出雲習慣性從煙盒裡抽出一根煙來，卻沒有點上，而只是叼在嘴上——安娜在旁邊呢，不能給小孩子吸二手煙。

　　宗像禮司若有所思：「那位先生聽起來並不像是簡單地去『Homra』酒吧買醉發泄的啊……」

　　「不錯，雖然尊沒什麼自覺，但我們吠舞羅確實算是鎮目町在地下社會的『龍頭』，他要著手調查那批貨的去向，所以到『Homra』酒吧旁敲側擊詢問我們的態度——尊，想起來了嗎？」草薙出雲看向自己的王。

　　後者露出似乎想到了什麼的表情：「港口黑手黨的中原中也。」

　　「哎哎？中也先生？」

　　不該出現在這個房間裡的聲音引得所有人都看了過去，這才發現，那聲音來源居然是桌子上一只正處於通話中、還開著免提的手機。

　　「小八？」安娜湊過去問。

　　「啊是我，剛剛離開之前放在房間裡的，因為本來想在去那邊的路上跟你們說一下對方後續可能有的計劃之類的，畢竟我沒有你們的聯系方式嘛！」小八把葦中學園發的終端機放在耳邊，說道，這會兒功夫她已經跑到了醫院門口，正張望著有沒有計程車可以讓她打個車，忽然聽到一側有人喊：

　　「那邊在打電話的黑頭發的小鬼！」

　　小八左右迅速張望了一下，沒看到第二個「在打電話的黑頭發的」年齡可以用「小鬼」來形容的人，這才疑惑地指著自己：「我？」

　　「就是你，」路邊停著的一輛車的車門邊，穿著和宗像禮司相似制服表情卻很是厭倦頹然的青年不耐地「嘖」了一聲，「過來，上車，室長讓我送你去米花大賣場。」

　　「那位是我的部下，伏見猿比古。」宗像禮司的聲音適時地從終端機裡傳出來。

　　「啊，那多謝宗像先生了！」

　　小八不再猶豫，跑過去坐上副駕駛，給自己系好安全帶，伏見猿比古便立即一腳油門踩下，車輛疾馳而去。

　　「詳細地址知道嗎？」伏見猿比古控制著方向盤靈巧地避讓開路上的行車，問了一句。

　　「有的！」小八在終端機上操作了一番，調出實時地圖，展示給伏見猿比古看，「正在移動中，目前位置是米花大賣場南邊第二條小巷子裡……唔，截止到現在似乎情況還行。」小八留意了一下藍牙耳麥裡的聲音，略微有些奇怪地說。

　　為什麼總傳來喵喵的叫聲？

　　「知道遇襲的人的特征嗎？」

　　「白色頭發棕褐色眼睛、大約一米六九帶著白貓的少年。」小八道，她聽到了貓叫，大概率是那只白色的小貓「除此之外，那地方或許正被幻像籠罩，貿然進入可能會找不到目標。」

　　——她聽到耳麥裡傳來陌生的男聲在說「這什麼鬼地方」，很奇怪的反應，聯系她自己的經驗，很有可能那邊會有什麼幻像在幫助他逃脫追殺。

　　就是不知道那個幻像是來自誰的。

　　「我知道了。現在在那附近巡邏的應該是……」伏見猿比古看了一眼位置，單手控住方向盤，另一只手摘下車上的無線電通訊話筒湊到嘴邊，「五島，日高，立即趕往米花大賣場南面第二小道，涉及『權外者』，注意保持通訊！」

　　「是！」無線電通訊裡立刻傳出了收到命令的二人的回復。

　　宗像禮司等伏見猿比古下完命令，才開口道：「夏姬小姐認識港口黑手黨的中原中也？」

　　「因為某個事件而有了交集而已。」小八一只手抓緊了車門邊的扶手——不是她說啊旁邊這位伏見先生開車真的很野她的小心髒快爆炸了——另一只手握緊開了免提的終端機，「……這件事稍微有點奇怪，港口黑手黨的貨不是一般人敢碰的，那個幕後黑手能夠把無色之王那麼沒腦子的人都一手控制好，會沒注意到那是港口黑手黨要的貨麼？」

　　既然港口黑手黨已經盯上了自己被劫持的貨，那貨物流向的暴露不是遲早的事嗎？

　　……暴露？

　　小八一驚，忙對旁邊的伏見猿比古道：「追殺的人是來自港口黑手黨的！」

　　不知道伏見猿比古怎麼抄的近路，沒幾分鐘時間，他們已經到了米花大賣場附近，伏見猿比古把車在路邊停下，聽到這話忍不住嘖舌：「港口黑手黨嗎……都把手伸到鎮目町來了啊！」

　　「不知道來的是誰，一般來說這種級別的行動不會讓干部出動，但如果來的是黑蜥蜴也很麻煩……」小八跟著下了車，看著手上終端機顯示的畫面，「走這邊！」

　　#

　　暗巷裡，白發少年也在思考情況怎麼會變成這模樣。

　　他只是按照妹妹的吩咐，帶著貓出來到米花大賣場的超市裡買雞胸肉和其他吃的而已啊，為什麼經過暗巷的時候突然就被人拖進來壓著脖子問：「就是這小子嗎？」

　　完全不認識的人啊……

　　他內心茫然，看著把他按在牆上動彈不得的短發青年，或許應當用少年來形容，白T恤外面是綠色半袖短外套，紅褐色的頭發，怎麼看都完全沒有印像啊！

　　「就是你劫了我們的貨？」在他身後，一派會讓人想到英式管家氣勢、戴著單片鏡的白發老年紳士開口問道。

　　除了這兩人外，還有一個身材纖細穿著黑外套把臉蒙的結結實實的少年站在一邊，他手裡的短劍尖端筆直地抵在白發少年的喉嚨口——這也是他不敢亂動的原因。

　　至於其他穿著黑西裝一看就不是好人的人，則像是這三人的下屬一樣，跟在他們身後。

　　「老爺子你有什麼好問的，我們不都已經查出來了嗎？就是這小子截的我們的貨！」紅褐色頭發的少年不耐道，「喂，把東西藏哪裡了，老實交代還能給你留個全屍！」

　　原本乖乖趴伏在白發少年肩頭、卻被這衝擊給驚得掉下來的白色小貓憤怒地喵了一聲，紅褐色頭發的少年和那名老者驚異地發現，他們周圍的環境變了：從空無一人的小巷子轉變成了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什麼鬼地方！」少年驚疑不定，剛剛還被他攥在手裡的人不見了，他手上的力道下意識地就放松了。

　　老年紳士——廣津柳浪抬手攔住試圖觸碰一個路人，但他的手卻從對方身體裡穿過，那個路過的人身影搖曳不定，很快散成了櫻花一樣的幻光消失了。

　　「不好！」廣津柳浪猛地意識到了真相，「立原別松手！這是幻像！」

　　但來不及了，趁著立原松勁的片刻，白發少年趁機從他掌中脫身，忙往旁邊跑去，彎腰時還不忘從地上撈起白色小貓：這都什麼事啊！總、總之先跑到人多的地方去！

　　因為他的跑動，幻像裡隱約出現了一個人的模樣，剛才拿著劍的少年立刻捕捉到了這點異動，手指一揚，數枚小刀就朝那邊飛去：在那嗎！

　　「嗚哇！」白發少年抱著腦袋縮頭還不忘按下頸邊的白色小貓，小刀齊齊從他頭頂飛過，差點就被扎中了啊！

　　白色的小貓再次喵了一聲，這回周邊景色就變成了森林。

　　幻境轉變，三人立刻看清了那正在朝遠處跑去的白發少年：「這麼會功夫就跑那麼遠了！？」

　　立原道造訝異極了：這身體素質……

　　感慨歸感慨，他二話不說朝身後一揮手，那些待命的黑西裝立刻摸出槍，朝白發少年齊射！

　　『真是的，那麼危險的東西可不該出現在普通人的生活裡啊！』

　　在副班長那得到了地址就直接瞬間轉移到了米花大樓頂樓，又通過千裡眼看清楚了小巷子裡發生的事，粉發的少年頗有些郁悶地想。

　　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底下那些黑西服密集的射擊就像是貼著白發少年的身體邊緣一樣，子彈全部落空。

　　「怎、怎麼可能？！」

　　「被幻像影響了嗎？他本體不在那裡！」

　　見多識廣的黑蜥蜴小隊立刻得出了結論。

　　『……看來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你們能自己圓設定不用我善後這點就很好。』粉發的二次元之神如此想道，『就算之後副班長到了，應該也想不到是我。』

　　『不過槍支什麼的對普通人來說還是太危險了，就算副班長身邊有那個王權者的盟臣們在……稍等幫點忙吧！』

　　因為貓的幻境影響、正在小巷子的另一端徘徊尋找涉事人員卻怎麼都找不到地方的五島蓮和日高曉下意識換了個方向，很快就到了幻境附近，聽到了根本不該在居民商業區出現的聲音：「槍聲？」

　　但沒有看到人……兩人立刻明白過來：是權外者的能力！

　　找到地方了！

　　才這麼想，迎面跑過來的白發少年讓兩人同時一愣：「咦這個人……」

　　白色頭發棕褐色眼睛，白發，還帶著白貓……無線電通訊裡提到的人！

　　他們下意識就要攔下他，但之前在小巷子裡被黑蜥蜴一行人追殺的白發少年看到他們的動作，頓時以為他們和正在自己身後追殺自己的人是一伙的，立刻止身一頓，但就這麼點時間，後面的立原道造等人也追了上來，可謂是兩邊夾擊。

　　糟、糟糕了……沒有可以跑的地方了！

　　就在這時，忽然一名黑發青年從天而降，持刀直接砍落了快要碰觸到白發少年的兩名黑西服，繼而一把抱住白發少年，手中似乎是發出了什麼無形的能力，帶動他和那個白發少年騰空而去。

　　「這又是哪裡來的異能力者！」慢了一步的立原道造暴躁得險些罵街：明明情報上說只是個普通人啊！

　　這幻像哪裡是普通人了！

　　情報組該全部切腹謝罪！

　　他和銀都沒辦法在這種情況下追上去，那也就只有……

　　「廣津先生！」

　　「我聽到了，小鬼。」廣津柳浪腳下異能力光芒乍現，名為「落椿」實為「斥力」的異能力可以幫助他彈飛指尖接觸到的物品，從另一個運用手段來說——把自己彈出去也不是做不到！

　　長西裝的白發老者瞬間跨越了頭頂空無一物的小巷，追著剛才出現的黑發青年而去，留下立原道造和銀面對日高曉和五島蓮——即使這二人沒有做自我介紹，但就他們身上的衣服，已經告知了他們身份：

　　第四王權者，宗像禮司下屬盟臣，青之氏族Scepter 4！

　　#

　　另一方面，在天台之上追上了險些逃脫的獵物，廣津柳浪的耐心已經接近告罄：「前面的小鬼，你還是先乖乖停下來比較好。」

　　黑發青年沒有言語，只是將那個白發少年拉到身後，然後握住了自己的刀，儼然一副保護者的模樣。

　　廣津柳浪平靜地脫去手上的手套：「在下並不是很願意付諸武力，不過你們要是執意不願悔改的話……」

　　「如果廣津先生你現在對他下手的話，就完全中了幕後黑手的圈套了哦！」

　　清亮悅耳的少女聲音忽然響起，廣津柳浪正准備發動異能力的手一頓，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是一名陌生的少女，黑發微蜷，面容格外秀美，如果曾經遇到過的話，廣津柳浪覺得自己絕不會沒有印像：「你是……」

　　「請稱呼我為小八就可以了。」名為小八的少女從天台的樓梯後走上來，樓頂的風吹開了她遮蓋著眼睛的劉海，露出璀璨明亮的綠眸，與她茶色的另一只眼截然不同。

　　白發少年愣愣地看向走過來的少女：「小妹，你怎麼會在這裡……」

　　小妹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他忽然意識到了這點。

　　廣津柳浪注意到了他的稱呼：「兄妹嗎？如果是為了救兄長而說這種話的話，大可不必……」

　　「不，這和兄妹無關，更何況我也沒有兄弟姐妹。」小八走到白發少年身邊，迎著他茫然無措的眼神，感覺自己的良心又被刺痛了，「……抱歉。」

　　她伸手拉開白發少年外套靠近胸口的口袋，從裡面拎出一只只有指甲那麼點大的機械產品。

　　廣津柳浪覺得那個小東西的外形看著很眼熟，曾經似乎在某位前干部手裡看到過類似的但粗糙的多的機械：「……附加了追蹤功能的竊聽器。」

　　「嗯，早上給你整理領子的時候趁你不注意放進去的。」小八承認了這點。

　　「為什麼？」白發少年茫然了，「小妹你什麼時候有這樣的愛好習慣的？」

　　聽到這話，小八手裡的終端機裡也傳出了青之王的聲音：「這種見面給人塞竊聽器的習慣，讓我想到一個非常討厭的家伙啊！」

　　小八：「……」

　　總覺得宗像先生說的非常討厭的家伙是她認識的人……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03

第51章

　　廣津柳浪與小八同感， 但現在不是分享感受的時候。

　　「如果沒有正當的理由的話，還請你和那位持刀的少年退開。」他平靜道，「我不想傷到無辜的人。」

　　「廣津先生是怎麼確認劫走港口黑手黨貨物的人是他的呢？」小八問， 「讓我猜猜看，是本來以為不幸無法恢復的錄像『僥幸』被恢復成功了， 然後從上面看到了他劫走貨物的畫面，是嗎？」

　　廣津柳浪皺了皺眉，他總覺得這個說話方式有點熟悉：「既然你都知道， 那還擋在他面前做什麼？」

　　另外他的直覺告訴他， 前面有個坑，一腳踩進去會被坑到底的那種大坑，但如果他想知道為什麼， 就必須往前走，然後就必定會踩到這個坑——這種即將被坑並且怎麼也躲不開踩坑可能的預感也很熟悉，到底是來自哪裡的呢……

　　「那麼，我再猜猜看， 你們看到的畫面裡， 應該只有他走向貨物， 卻沒有他打倒那個黑幫成員的畫面， 是吧？」

　　「只要知道他是拿走貨物的人這點，對我們來說， 就足夠了。我們並不是什麼都要追根究底知道真相的偵探。」廣津柳浪雖然很想直接動手， 但看那個女孩身後跟著的青之氏族Scepter 4的成員——那張臉，他記得是伏見猿比古，第四王權者宗像禮司手下僅次於王與淡島世理的存在， 和他交手的話， 一時分不出勝負還會讓目標趁機逃走， 所以他現在只能暫且按捺下動手的衝動。

　　「但如果港口黑手黨真的想要追回那批貨物的話，還是得弄清楚真相才行呢！」黑發異瞳的少女笑著道，「廣津先生知道，就在今天凌晨，這個身體內的靈魂已經變更過了這件事嗎？」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大搖大擺地劫走港口黑手黨的貨物也好，恰巧恢復的監控錄像帶也罷，之後又刺殺第三王權者下屬吠舞羅的干部同樣，都是為了『讓這個身體、這個模樣的人背負上這些罪，讓所有應當衝著他來的人和勢力，都衝著那張臉、那個身體而去，從而讓自己成功脫離所有的罪罰』。」小八道，「青之王那邊有足夠的證據證實這一點，如果您有疑問的話，我相信，為了鎮目町的和平和無辜之人免受不該有的罪罰，宗像先生應該願意將那些證據提供給港口黑手黨，是吧，宗像先生？」

　　「當然。」青之王的聲音從終端機裡傳出來，「小八很了解我啊！」

　　「只是對青王的風範稍稍做了點功課而已。」

　　既視感越來越嚴重了……直覺告訴廣津柳浪，再這麼聽對面說下去，他可能真的會完全放棄原來的打算，按照對方的計劃一步步走下去——但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他也不得不這麼走下去：「好吧，我會把這裡的情況告知上級的，到時候如何做，還是要看上級的反應。」

　　廣津柳浪很清楚這一點：可以的話，港口黑手黨還是不想跟王權者對上的。

　　對任何一個組織勢力而言，異能力者都是非常珍貴的存在，就算是在港口黑手黨裡，擁有異能力的人也是少數，更不要說有些人的異能力並不適合戰鬥，這就又得去掉一部分，剩下的能夠戰鬥的可以說是少數中的少數。

　　但王權者截然不同。

　　那些人，只要他們自己願意，他們可以輕易將自己的力量分給氏族，在極短的時間裡組織出一支強大且具備相當高戰鬥力的異能力者軍隊來。

　　這也是為什麼森鷗外在得知貨物被劫之後沒有第一時間去找真凶算賬（雖然也有部分要調查情況的原因在內），而是讓干部中原中也先生先去和吠舞羅交涉，將他們遇到的事前因後果告訴對方，旁敲側擊吠舞羅對港口黑手黨接下來要在鎮目町做的事的態度。

　　他們並不想和吠舞羅敵對，那不符合森先生的觀點：沒有利益的事無需去做。

　　得到赤王近乎默許的態度准予之後，他們才開始調查那批貨的下落，進而發展成了今天這個局面。

　　而現在，因為那個中途出現的少女的話，他不得不先放棄幾乎已經到手的獵物，選擇暫時撤退——即使是自覺心胸廣闊的廣津柳浪，也有種不太爽的感覺。

　　尤其是，這種憋氣感尤為熟悉，仿佛曾經這麼被硬生生地忍下去無數次一樣……

　　因此，在離開之前，他下意識想給對面上點眼藥：「那麼，今天就到此為止了，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你是為了救那個少年吧？雖然剛才他叫你『小妹』，但從你的反應來看，他並不是你的哥哥吧？甚至你還在他身上放了竊聽器，這可不是面對兄弟姐妹該有的態度，現在又為什麼要大費周章為他洗脫嫌疑？」

　　說完，廣津柳浪也沒去等待答案，便先行離開了——黑蜥蜴小隊在等他。

　　一直在旁聽著的白發少年忽然被點名，但廣津柳浪說的也是他心裡的疑惑：「是……不對，為什麼我不是小八的哥哥？我明明是啊！」他臉上的茫然就像是起床發現整個世界都被顛覆了一般。

　　他肩頭的白色小貓縮了縮身體，也看向了小八，貓臉上是迷惑的表情：對、對啊！為什麼……

　　目送廣津柳浪離開，小八才道：「破綻很多啊！雖然不知道植入虛假記憶的是誰，但我沒有兄弟姐妹這件事還是可以確定的。那個幻像的能力可以改變的只有意識層面的，不能夠干涉到現實，所以我很容易發現不對。」

　　小八豎起手指，一個一個地說道：

　　「家裡冰箱的食物分量是只根據我一個人的口味和分量買的，如果有兩個人，另外一個還是青春期少年的話，那點東西根本不夠吃；

　　「印像裡『哥哥』是住在客房的，但客房平時沒有客人的時候雖然也有在打掃保持干淨，可被褥什麼的都是放在衣櫃裡的，這不是常有人住的現像；

　　「門口的拖鞋、常用鞋只有我自己的，昨天『哥哥』你進來的時候穿的是一次性拖鞋，那是給客人准備的；

　　「衣櫃裡沒有適合十七歲少年的衣服，你今天穿的衣服是父親少年時沒有丟的衣服，雖然我的第一反應那是『你的衣服』，但仔細看會發現衣服的式樣和磨損度實在是不像新買的，以我們家的條件，沒道理讓孩子穿二三十年前留下的舊衣服出門……」

　　白發少年愣愣地聽著，被這麼一一點出來，他才發現，自己的記憶裡有那麼多衝突的地方卻被他下意識地忽略過去，認為那個房間就是他的房間，眼前異瞳的少女就是自己的妹妹，那個開滿了紫藤花的屋子，就是他的家：「……那，你為什麼不直接說明呢？」

　　明明昨天晚上就已經發現了吧，為什麼不直接把他趕出去？

　　甚至還給他上藥……

　　他還記得那個女孩的手指在臉頰上點過的溫暖。

　　這個問題好像問住了小八，她稍顯犯難地撇開臉：「這個……都那麼晚了把你趕出去，也不太好吧……而且你臉上的傷口也是個問題，我給你上藥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那並不是不小心被植物刮傷的，周圍有灼燒的痕跡，是子彈擦過留下的傷口，我家附近沒有聽到什麼槍聲，周圍也沒什麼高層建築，合理懷疑你其實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說起天上來，在雪染菊理的電話之前，她不正在思考一個和天空有關的可能性麼？

　　這麼小的範圍內，很小概率會有兩樣截然不同的都發生在天空之上的事，小八覺得這個莫名成為她哥哥的人和那個襲擊了十束多多良先生的人有很大關系，思索之後還是決定把他收留在家——順便，當時她並沒有意識到錄像裡的白發少年就是眼前的少年，這大約也是虛假記憶導致她直接下意識遺忘了錄像裡看到的人的臉。

　　「不過我還是很想知道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所以早上趁著你不注意的時候在你身上放了追蹤功能的竊聽器，這點我必須道歉，對不起。」

　　「幻像……都是幻像……」白發少年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現在腦子裡一片混亂，記憶裡溫馨和睦兄妹打打鬧鬧的畫面，和面前少女冷靜地說我們並不是兄弟姐妹的畫面交織，像是兩股不同的力量要將他撕碎，「是誰做的？」

　　是誰灌輸的這些虛假的記憶？

　　「嘖，難道不是你自己嗎？想要擁有家人，所以給別人灌輸了虛假的記憶，堂而皇之地進入別人的家。」一直都沒怎麼說話的伏見猿比古皺眉看著仿佛無法接受現實的白發少年，冷淡道，「剛才被港口黑手黨追殺的時候也是，那種幻像是你自己的力量吧！」

　　「如果是他自己的力量就麻煩了，」小八道，「連自己都騙過去了的話，要怎麼解開啊？不過我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

　　——白銀之王的能力雖然不明，但從和他對立制衡的黃金之王的能力來看，八成是沒有幻像方向的職能的。

　　倒是特性為「變幻無常」的第七王權者無色之王說不定哪一屆人品大爆發有可能抽出這能力來……

　　所以，那個幻像能力者……小八的目光落在一直趴在白發少年肩頭的小白貓身上：「是你動的手腳吧。」

　　伏見猿比古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皺眉：「……貓？」

　　「恐怕並不是貓。」不知何時也趕到了此處的宗像禮司從天台樓梯後走了上來，屬於王權者的聖域力量張開，一切權外者的力量像數據被格式化一樣被清楚，趴在白發少年肩頭的小貓整個貓都一抖，隨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粉發異色雙瞳、大約十七八歲的少女，正害怕地躲在白發少年身後。

　　小八整個人都要炸毛了：「衣、衣服！」

　　那只貓……不對那個人她沒穿衣服！！！

　　原本以保護的姿勢將白發少年擋在身後的黑發青年直接撇開臉，倒是白發少年，因為粉發異瞳的女孩出現在他身後，並沒有意識到一點，所以神情如常。

　　「嘖！」伏見猿比古按下身側少女要脫去外衣的動作，皺著眉頭脫了自己的外套，直接丟在那個驟然出現的女孩身上，「穿好！」

　　青之氏族Scepter 4的制服都是長款，比小八的制服西裝好多了，至少給那名同樣異瞳的少女披上合攏衣領後，她身上就被蓋得嚴嚴實實的了。

　　「是可以使用幻像的『權外者』，按照小八的描述來看，她還有給人植入虛假記憶的能力。」宗像禮司道，「不過，小八你怎麼知道她才是那個幻像能力者？」

　　「很簡單，」恢復了一定記憶所以說話把握更大的小八肯定道，「我家是不可能有貓的！所以這只貓肯定有問題！」

　　宗像禮司&伏見猿比古：「……？？？」

　　不，你不覺得比起你之前條理分明的推理來，這個結論的得出非常沒有道理嗎？！

　　這上下兩句話之間有什麼邏輯關系嗎！？

　　這邊問不明白，宗像禮司決定換個人問：「你又是為什麼要篡改她的記憶，把你和他兩個人變成她的家人和寵物呢？」

　　粉發異瞳面容姣好的少女躲在白發少年身後，聞言下意識看了小八一眼——後者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真的不是你的姐妹嗎？」伏見猿比古低聲問，這兩個人都是異瞳呢……雖然顏色不一樣，但也很罕見了。

　　小八：「我覺得我被冒犯了，還被冒犯得很徹底！」

　　伏見猿比古：「……哈？」

　　小八不做聲，作為一個小說家（雖然是三流的），她感覺前景不妙：

　　能變貓，異瞳，女孩子，還有特殊能力——可惡！撞人設了啊！

　　還撞得這麼慘烈！

　　主角獨一無二的人設都沒了啊！

　　一般來說撞人設撞得無比慘烈的兩個人只有兩種發展可能：要麼敵對，要麼CP。

　　……不，她絕對不要後面那種！

　　伏見猿比古：「雖然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殺氣都出來了，就算不屬於我們管轄範圍內，我也不會眼看著你亂來的。」

　　小八：「……」

　　那邊，通過白發少年和宗像禮司的詢問，能夠變幻成貓的少女終於肯說話了：「因為……因為吾輩想要有個家……」

　　伏見猿比古皺了皺眉：「為什麼選中她？」

　　少女沒有說話，但一幅幅畫面突兀地進入到了眾人的腦海裡。

　　在流浪的白色小貓，被狗攆，被清掃機器人掃，傷痕累累地趴在樹冠叢下躲起來給自己舔毛。

　　畫面裡忽然出現了一只手，白色小貓以為要傷害自己，還沒來得及炸毛，那只手在附近放下食物就走開了，隱約可以看到葦中學園初中部的校服裙擺，還有人在喊：「副班長！」

　　吃完食物的白色小貓看到了對方隱藏在鏡片後的異色雙瞳，油然而升親切感，試圖跟上對方，幾經波折（在車站差點被閘機門卡住、在電車裡差點被人群踩到、差點被乘務員發現趕出車廂）後，終於追逐著那個身影到了米花町，卻在米花町外徘徊不敢上前。

　　它曾經在那些流浪貓狗那裡聽說過，這裡有一只非常恐怖的黑貓，會將所有靠近這片區域的流浪貓和流浪狗都趕出去，極其凶殘可怕……

　　小白貓猶豫徘徊著，無意間招惹了一只可怕的黑狗，倉皇逃竄間竟然進了那片流浪貓狗視作禁區的區域，正驚恐時，一只異色雙瞳的黑貓從天而降，一巴掌拍飛了黑狗。

　　正當小白貓以為自己也會被拍飛的時候，它感覺自己被托了起來，睜開眼才發現，那只黑貓竟然由貓變成了那個曾經給過它食物的異瞳少女，將她托在手裡，送到了附近的寵物醫院……

　　那只手很溫暖，小白貓決定不顧一切也要到那只手的主人身邊去，但接下來兩個多月它都沒再見到那個女孩，也找不到她住哪裡，直到昨天晚上，在附近徘徊的它終於見到了深夜回來的異瞳少女，於是一路跟著到了她家庭院。

　　從天而降的白發少年壓垮了紫藤花架，但卻會對它溫柔微笑著安撫它，它看到了聽到動靜走出來的異瞳少女，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畫面結束。

　　伏見猿比古和宗像禮司同時看向猝不及防被掀異能底子的小八。

　　對這只小白貓完全沒有記憶的小八：「……」

　　想過千萬遍掉馬方式，沒想到會這麼掉。

　　這只貓不能留了：)

　　「喂，冷靜，那是人不是貓！」伏見猿比古眼疾手快抓住小八，立即將她拖開。

　　「那就更不能留了！連環人設車禍誰能忍！」

　　「你到底在莫名其妙在意什麼啊……貓的嫉妒心嗎！室長你別在旁邊干看著！過來幫忙啊！」

　　宗像禮司推了推眼鏡：「確實，貓是一種嫉妒心非常強的動物，不能容忍有其他貓呢——小八，來當Scepter 4的家養貓吧，我保證整個Scepter 4都只有你一只貓。」

　　「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嗎室長！？」

　　#

　　「勸說港口黑手黨退去，不單是為了保下他吧？」

　　總算是安撫下了——准確來說是伏見猿比古安撫下了這莫名其妙的衝突，宗像禮司忽然想到這點，問。

　　「是的。另外，也有為了『不掉陷阱』做准備……」說到這點的時候，小八苦笑了一下，「明明只要劫持走本地那些沒什麼勢力的小黑幫的貨物就可以了，偏偏要去劫港口黑手黨的貨；因為十束先生沒有遇害，赤組沒有出動，於是就將本來已經銷毀的錄像記錄又復原，引來港口黑手黨追殺他——這兩點結合來看，我很懷疑，幕後真凶的目標恐怕並不單單只有王權者，還有橫濱的港口黑手黨……」

　　再聯系一下港口黑手黨在橫濱的地位，有港口黑手黨在，橫濱的黑夜才能平靜，如果港口黑手黨就這麼和王權者們對上，由此打擊港口黑手黨，讓橫濱的地下世界驟然失去秩序……武裝偵探社和異能特務課可以順利接手港口黑手黨的地位，幫助維持橫濱的秩序嗎？

　　再往深的想，自己插手這件事是不是也在幕後者的預料之中呢——沒有自己這邊帶動，青之氏族還不至於這麼快和港口黑手黨對上……也不對，這是遲早的事，自己的加入只能算是加快了這個過程。

　　……對方連這都想到了？

　　感覺上完全不同了，如果說准備失蹤人士劫持貨物攻擊十束先生的計劃算得上完整的一條線的話，從港口黑手黨加入開始，這就完全成了一張網，而且是看不到邊際的一張大網……

　　想到這裡，小八忍不住有些煩躁地把耳邊垂下擋住視線的頭發別回耳後：「這種計劃的精密度和反應速度……和之前完全不是一個層面的啊！幕後勢力是有兩方人馬合作嗎？」

　　這種感覺，簡直就像是……

　　對面站著太宰先生一樣。


第52章

　　難道這是太宰先生給我的「考試」嗎？但是十束先生的遇襲……太宰先生再沒輕重， 也不至於拿人命開玩笑吧？

　　想到中也先生那輛價值百萬美元的邁巴赫，小八不確定了，甚至有衝動打個電話給太宰先生問問他是不是「期末考試」提前開始了。

　　看了一會拿在手裡的終端機， 小八最後還是嘆著氣把它收了回去。

　　打過去八成會被哭訴「咦咦小八你居然是這麼想我的嗎好傷心啊沒有安慰要死掉了」吧……

　　「總之，我們先下去吧， 天台上挺冷的。而且也得給她買一身衣服，總不能讓她就這麼穿著伏見先生的外套吧……」小八看看（旁邊威壓深重的青王的壓迫力下瑟瑟發抖不敢抵抗）被強制穿上衣服的貓少女。

　　伏見猿比古沒說話，他直接打開了天台的門， 用行動代替了語言。

　　一行人於是便朝樓下走去。

　　「說起來， 這位是……小八你叫來保護他們的人嗎？」宗像禮司看向從登場開始就一句話都沒說過只安安靜靜做事仿佛是個背景板的黑發青年。

　　「哎？沒有啊，我雖然覺得天降哥哥槽點太多但我也沒想到會這麼快就有追殺上門啊……唔，不過確實考慮到可能會有追殺所以讓他趕緊出門不要呆在家裡來著的， 可是我也不認識什麼特別能打會保護人能馬上過來救人的人啊……」小八愣了一下，道。

　　——中也先生或許可以算是非常能打吧，但是先不說她和中也先生就幾面之緣叫人干活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就說中也先生的身份可是黑手黨耶！讓一個黑手黨保護人？這是愚人節新笑話嗎！

　　白發少年呆了呆， 和躲在他身後的粉發少女茫然對視：原來， 讓他們出門買東西， 是為了躲避可能追蹤到家裡的追殺嗎？

　　啊……已經， 不能再稱呼那個地方為「家」了呢……

　　想到這一點，白發少年的表情黯淡了下來。

　　「我是前代第七王權者， 三輪一言的盟臣， 夜刀神狗朗。」黑發青年神色冷靜地做自我介紹，「奉亡主遺言，前來討伐惡王。」

　　白發少年茫然了——他感覺自從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追殺開始， 這世界就變得讓他看不懂了， 整個人好像一直處於茫然疑惑一問三不知的情況下：「惡王？誰？」

　　「……」

　　「我記得……前代無色之王的能力， 是預知吧……」小八小小聲說道。

　　「嗯，因為這個緣故，他經常受黃金之王的委托，幫忙協調王權者之間的關系。」宗像禮司用同樣小聲的話回答道。

　　「預知……是預知到了他『槍殺』十束先生那一幕，還是預知到了整個事件的發生？」小八繼續小聲問，總覺得如果是前者的話……這位青年可能不是來救人的。

　　「三輪一言大人臨終前給我的遺命，是來討伐新任無色之王。」夜刀神狗朗說道，「我去尋找新任無色之王的路上，途經這邊的時候，發現有黑手黨的人在圍堵人，所以出手了。」

　　哦，那還好，是來救人的。

　　小八松了口氣，不然這來救人的其實是來殺人的……感覺全世界都在跟自己敵對。

　　「然後發現我救下來的人就是新任無色之王。」

　　小八松到一半的氣憋在了喉嚨口，岔了氣，差點嗆死她：「咳咳咳咳……你說話能不要那麼大喘氣嗎！」她原本正朝前走的步伐一下子停了下來，語氣有點埋怨地朝夜刀神狗朗說道。

　　「……」接受指責的夜刀神狗朗看看在自己面前停下腳步的少女，又看看因為這須臾時間走了幾步發現她停下來才跟著停下來的其他人，從他這邊的角度看過去，那名新任的無色之王此時已經到了她身後。

　　如果想要傷害到新任無色之王的話，勢必要繞過此時在他面前的這名少女。

　　是巧合嗎？

　　夜刀神狗朗沒細究這個問題：「三輪一言大人說過，由我自行判斷新任無色之王是否為需要被討伐的惡王。」

　　小八眨了眨眼睛，繼續往前走：「是這樣啊……那三輪一言大人有其他話對你說嗎？」

　　這話似乎戳中了什麼點，原本還一臉冷靜的青年立刻拿出一個收錄機，開始向眾人傳播三輪一言大人的種種至理名言。

　　小八：……明白了，是個前任無色之王廚，是否過激還要看情況。

　　說話間，已經到了賣衣服的樓層，小八讓其他人在少有人至的樓道這邊等著，她自己過去買衣服——總不能讓底下真空的粉發少女跟著她一起過去吧——米花大賣場離她家近，她來過兩次，加上路標明確，她很快在內衣店和服裝鞋飾店買好了差不多尺碼的衣服和鞋子回去。

　　「嗚嗚吾輩不喜歡衣服……」粉發異瞳的少女非常小聲地訴說不滿——因為隔著門還有個青王在，她不敢大聲，「吾輩是貓，為什麼要穿衣服！」

　　「你是人！不要自己給自己洗腦是貓啊！」正在給這只不聽話的貓——呸，是人——穿衣服的小八一邊努力鎮壓粉發少女的反抗，一邊給她穿內衣，「好好穿衣服！」

　　幸好買了後扣式的……在看到好不容易給套上內衣，她轉身去拿長T恤再轉身，就看到粉發少女在撓弄胸口的蕾絲試圖把它撓開的樣子，小八有些心累地想，並且毫不留情地把手上的長T恤兜頭給她套上：「不許撩衣服！就算下面穿的是牛仔短褲也不許把衣服撩起來！」

　　「吾輩熱！」

　　「給你買的寬松款！不熱的！」

　　要再涼快就只有裙子了，但是……

　　——以這個貓少女完全貓化的思維來看，給她穿裙子什麼的簡直是男生福利大派送！

　　絕對不允許！

　　一門之隔，清楚聽到裡面動靜的伏見猿比古心累地看向自家王：「室長，我們一定要守在這裡嗎？」

　　如果被發現了，會被當猥瑣男的吧……

　　「不可以哦，伏見君，畢竟是和案件相關的人員。」一眼看穿自己部下想要逃避的心理，青王推著眼鏡，微笑道。

　　伏見猿比古：「……」

　　有點後悔了，應該把這事扔給淡島副長的。

　　等到小八終於給貓少女穿好衣服，打開門，所有人都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宗像禮司看看剛剛還在死命掙扎讓人以為在給她上酷刑的粉發少女這會兒委委屈屈穿好了衣服卻還亦步亦趨跟在黑發少女身後的模樣，若有所思：「小八接下來要去哪裡？」本來聽那個掙扎的慘烈勁，還以為打開門之後她會直接竄到旁邊這位白發少年身後躲起來呢……居然還這麼親近那個少女麼？

　　「我？如果接下來沒什麼事了的話，我打算直接去超市。」小八指了指前面電梯口的樓層示意圖，這裡的超市在地下一層，是個超級大賣場，「要買吃的去。」

　　嗯？

　　旁邊正沮喪的白發少年怔了一下，抬頭看向似乎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的少女。

　　家裡東西只夠她一個人吃的話，理論上來說今天還不需要采購吧？

　　同樣從中意識到了什麼的伏見猿比古就沒白發少年那麼想問又不敢問的心理了，直接道：「你一個人住的話，不需要買那麼多吧？」

　　一個人？

　　白發少年還限於自己到底是誰的哲學思考中，粉發女孩的眼睛已經亮起來了，如果現在她還是只小貓咪的話，她的耳朵恐怕已經非常精神地豎起來了！

　　剛拿好推車的小八：「……哎？」她下意識看向白發少年和那個粉發女孩，然後又硬生生地把自己的視線轉開，「是、是的呢……但是，在家裡屯糧也是很有必要的！」

　　她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結巴，裝作不在意地說：「那麼熱的天氣，我不是很想隔一兩天就跑出來采購呢！」

　　是、是這樣啊……貓耳朵瞬間耷拉下去了。

　　「但你剛剛說，家裡的食物是你一個人住的一人份吧，也就是說，你之前就沒采購太多，沒有采購一堆的習慣。」這次掀底的是宗像禮司，藍衣的青年推了推反光嚴重的眼鏡，一臉若無其事地說道，「不是很奇怪呢？」

　　被戳中「異常」的少女整個背脊都僵直了。

　　……這個家伙怎麼回事啊好煩啊！

　　如果是貓咪形態，這會兒宗像禮司大概可以看到黑貓朝他非常不歡迎地哈氣了。

　　「室長……」伏見猿比古無奈地喊了一聲，室長的惡趣味又犯了。

　　這麼下去別說招納新成員了，這個女孩不把他們列入黑名單都算好了。

　　『說的很對，不小心戳中副班長想隱瞞的事情的話，可是會讓一向坦率又可愛的副班長變成傲嬌典範死都不承認事實的。』齊木楠雄面朝貨架，手裡拿著兩盒規格品牌價格都不一樣的咖啡果凍比對性價比，以免被路人發現他的鬥雞眼，『雖然和平時性格大相徑庭讓人難以置信，但貓就是這樣讓人摸不透的性格啊……啊，就買左邊這盒好了。』

　　終於從猶豫了快半小時以至於旁人都要投來疑惑視線的選擇難題裡脫身，齊木楠雄把另一盒咖啡果凍放回貨架，朝收銀台走去：『既然副班長這邊已經沒事了，那我也可以准備回家了。』

　　——再次聲明，他不是那種會跟蹤人家回家的變態，既然副班長這邊已經沒什麼事了，那他當然要回家了。

　　另外，之所以知道副班長能變貓還會趕跑家附近流浪貓狗是某一次出門幫媽媽買東西，剛好路過副班長家附近，結果撞上副班長（黑貓特定版）一邊想著「不許用毛絨絨樣子勾引媽媽摸你們！勾引爸爸也不行！」一邊毆打流浪貓群現場了而已。

　　#

　　「室長，如果你真的想要她加入的話，不如換淡島副長來比較好。」伏見猿比古有氣無力道，「雖然，我得提醒一下室長你，我們Scepter 4是有貓的。」

　　宗像禮司推著眼鏡的手一頓。

　　「你忘了嗎，善條先生養的黑貓。」

　　「……我記得上次他跟我說，那只黑貓失蹤很久了。」

　　「嗯，大概兩個多月了吧，但也有可能只是出去逛了。」伏見猿比古道，「它之前有過失蹤的前例的。」那一次失蹤是因為發現有人朝Scepter 4的屯所放各種劇毒生物，善條先生喂養的貓咪小黑去抓那些毒物了。

　　宗像禮司怔了一下：「兩個多月啊……」他想起拿到的資料上寫著，那個女孩兩個多月前父母意外離世。

　　也是兩個多月……

　　「那只小黑，有照片嗎？」宗像禮司問。

　　「嗯？我當然沒有，淡島副長可能會有吧……」伏見猿比古下意識回答道，旋即表情一愣——小八的資料還是經由他手交給青王的，如果剛才還沒意識到，現在這話一出，他也想到了，「……應該不可能吧？」

　　「我記得善條先生跟我提到過，小黑經常跑沒影，准備好的食物也不一定每次都會吃完……」宗像禮司若有所思道。

　　伏見猿比古：「……可能是在外面抓老鼠之類的吃飽了？」畢竟小黑不能算是寵物貓呢，哪怕善條先生經常投喂它還給它取了名字，也照樣沒有關著它，它一直都很自由地在整個屯所裡奔跑——也許還要加上屯所周圍。

　　「不，善條先生跟我說過，小黑不吃生食，雞胸肉都要煮熟了才會碰，另外也不肯吃貓糧。」

　　「……雖然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但室長你好像忘了一個很大的前提。」

　　「嗯？」

　　「小黑不是異色瞳。」

　　「……」

　　宗像禮司推了推眼鏡，轉過臉若無其事道：「看來暫時不需要我們Scepter 4給二位安排住所了。」

　　「哎？」白發少年和貓少女同時一愣，不知道對面的人怎麼突然說這種話來。

　　強行轉開話題麼……伏見猿比古心累地想，但見自家上司沒有繼續往下解釋的跡像，他也只好出來幫忙說明了：「還不明白了？雖然嘴上說著突然冒出來一個哥哥和貓很莫名其妙還安了竊聽器，但她顯然還是歡迎你們的。」

　　兩個人睜大了眼睛，隱隱約約猜到了什麼卻沒敢去想那個可能：畢竟……不可能的吧？

　　設身處地想一想，自己家裡突然冒出來陌生人當你的家人，還篡改你的記憶，怎麼想……把人趕出去才是最正確的選擇吧？

　　「要趕的話，發現你們身份不對的昨天晚上就該趕你們了。」

　　片刻後，迅速采購完需要的東西回來，小八一臉懵逼地接受貓少女的飛撲：「要繼續住我家？你們喜歡的話沒問題啊……」倒也免得她繼續想怎麼開口了……

　　看著毫無抵觸模樣的少女，伏見猿比古嘖了一聲，伸手拿過小八手上拎著的購物袋：「走了，還要先去一趟屯所，把詳細情況說一下。」

　　不過，明明貓的記憶裡她很抵觸其他貓狗進入自己家甚至家附近的，為什麼現在反而能接受了？

　　是因為這個女孩其實是人，不是貓嗎？

　　『因為想獨占的愛的對像已經不在了啊。』粉發的少年走出米花大賣場，朝家的方向走去，『不過這種事就沒必要告訴你們了。』

　　#

　　「對了，威斯曼先生……」小八想起什麼，正要問，卻發現她問的對像一臉狀況外，那表情讓她想到了兩個可能，「……貓你還沒解開對他的記憶控制嗎？」

　　「喵？吾輩沒有！」粉發女孩拼命搖頭。

　　但他還是對「威斯曼」這個名字毫無反應，那可能性就只剩下一種了……

　　「……你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嗎？」

　　白發少年不假思索道：「夏姬八社。」

　　小八：「……？？？」

　　「這應該是貓給你塞的虛假記憶裡的名字吧？」前面開車的伏見猿比古趁著紅燈，插了一句，「不過為什麼叫這個名字？聽著有點奇怪……」

　　「吾輩看到小八家客廳裡掛著的字帖裡有『社』這個字，所以就和小八的名字一起編成這個名字了！」貓歡快地回答道。

　　「掛著社字的字帖？」伏見猿比古疑惑地重復了一句。

　　「是『百裡之才，社稷之器』。」小八下意識道。

　　「……這樣啊，」忽然意識到自己的這個名字其實並不是真的，白發少年的表情頓時黯然下來了，「抱歉，我不記得我原來的名字了。」

　　他……也不記得自己有沒有什麼家人了……

　　「啪！」

　　雙肩一沉，白發少年茫然抬頭：「小八？」

　　雙手用力搭在他肩頭，小八一臉認真嚴肅：「沒關系！」

　　「哎？」

　　「只要你還認這個名字，我們就是異父異母親兄妹！」

　　「哎哎？」


第53章

　　到Scepter 4的屯所裡把知道的事都說了一遍， 出於尚且還不肯定港口黑手黨方面猜測的原因，小八沒有把這部分說出來，不過已經推斷出來的部分就足夠連成線了：

　　「現在看來， 幕後的人利用新任無色之王，奪取多人身體並劫走黑幫貨物， 最後在比良阪大廈天台射殺十束多多良——吠舞羅在著手調查劫走的那批貨的去向，這點我們可以放心交給他們去做；警方之前已經接到了失蹤人士報案，等一下麻煩伏見去警方那邊把案件和相關資料都轉移到Scepter 4來， 看看那些失蹤的人身上有沒有可以查出幕後之人的線索。」宗像禮司總結道。

　　「室長， 吠舞羅調查貨物這點……他們會把結果告訴我們嗎？」淡島世理，Scepter 4僅次於宗像禮司的二把手提出了疑問。

　　他們和赤組不對頭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我們去問的話，雖然最後應該也能拿到結果， 不過中途大概會生出很多波瀾吧？」宗像禮司微笑起來，他很了解自己的下屬，也很了解赤王那邊的人，「所以到時候情報對接就需要另外一個人來處理了——是吧， 小八？」

　　坐在一邊似乎在筆記本上劃拉什麼線段的少女聞聲抬頭， 露出異色的雙瞳：「嗯， 草薙先生說了一有消息就會通知我的。」

　　宗像禮司點點頭， 看向自己的副手：「看，解決了。」

　　淡島世理：「……」

　　「不過我另外有個問題， 」小八表情糾結， 「……這不是你們Scepter 4的內部會議嗎？為什麼我會坐在這裡？」

　　——縱觀整個會議室，除了她外，都是統一藍色制服的Scepter 4成員啊！

　　你問其他三個人？小白——因為「社」的發音和「白」一樣所以叫「小白」目前白發少年的稱呼和小八一樣都是昵稱——被宗像禮司請去了隔壁一間會議室， 據說那邊有他的一位朋友等著和他見面， 離開了小八和小白立刻很是不安的貓則由夜刀神狗朗照顧， 所以目前這間會議室裡還真就她一個外人。

　　宗像禮司沉默了一下，在伏見猿比古和淡島世理——後者已經從伏見君那得知了室長之前的「只有一只貓」的承諾——的眼神威壓下，默默咽下原本打算說的「提前適應未來工作環境和熟悉工作同事」，換成：「這是涉及到王權者的大事，我想以Scepter 4的名義聘請你當臨時顧問，提供獨立意見和咨詢工作，相關酬勞按照標准發放，如何？」

　　小八：「……我還沒成年。」

　　「沒關系，英雄不問出處，而且Scepter 4的成員吸納都不限年齡，更不要說顧問了。」

　　話說到這份上，小八也沒了拒絕的理由，更何況……

　　有酬勞耶！

　　她剛剛多了兩個家人要養，是時候賺錢了！

　　#

　　結束掉和Scepter 4的會議之後，小八看看因為添加的特殊標識和符號箭頭太多以至於變成了鬼畫符、只有她自己認得出來寫了啥玩意的筆記本，面不改色地合上放到隨身小包裡，准備出去和新鮮出爐的小白哥哥和貓彙合，然後回家。

　　到了門口，小白和貓連同夜刀神狗朗已經在那等著了，不知道小白去隔壁的房間見了誰，比起之前的茫然無措，他現在鎮定了許多，不過面對貓時還是老樣子。

　　「啊，小八出來了！」視線余光發現門開了，小白看了過去，笑道。

　　「可以回家了嗎！」終於有了家——而且是被承認的而不是虛假記憶的家——貓興奮地叫了起來。

　　「好啊，我去Scepter 4的廚房拿一下購物袋就可以走了。」小八應聲道，她買的東西裡有一部分是冷凍冷藏食品，會議又需要一段時間，所以到Scepter 4之後伏見猿比古就直接幫她拿到廚房了，那邊有冰櫃可以借用。

　　「我們已經拿好了！」貓興奮地拉起夜刀神狗朗拎著袋子的手，給小八看，「只等小八到就可以回家了！回家吧回家吧！小八小白還有小黑我們一起回家吧！」

　　「好……小黑？」小八剛下意識應下，隨即意識到了不對，「小黑是誰？」

　　黑發青年不好意思地咳嗽了兩聲：「……是我。」

　　也不知道他在外面照顧貓的這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總之等夜刀神狗朗注意到的時候，貓對他的稱呼已經變成了小黑，並且怎麼都改不過來了……

　　「對哦，夜刀神先生有住的地方嗎？」小八問。

　　她記得前任無色之王三輪一言先生是隱居在深山裡的，想來當初夜刀神狗朗就算不是住在三輪一言先生家裡，也是在他附近的，如今這一位已經去世了，作為他麾下的盟臣，去向就成了問題。

　　宗像禮司似乎很想順手挖人，但看起來夜刀神狗朗沒有投向其他王權者的打算。

　　「這個……」夜刀神狗朗面露遲疑之色。

　　「來住我們家吧！」貓不假思索提議道，「大家一家人住在一起好啦！」

　　——因為危難之中救人的關系，貓對夜刀神狗朗的基礎好感度相當高，這也是為什麼剛剛小白去隔壁談話、小八去和青組開會的時候她能乖乖由夜刀神狗朗照顧的原因。

　　「貓……」小白苦笑著拉住貓，「這個……」

　　「不可以嗎？」貓疑惑不解，隨即立刻恍然大悟道，「是因為小黑不是家人？那小黑也改名變成家人好了！」她點著下唇努力思索了一秒，想出新名字，「夏姬八狗！這樣就是一家人了！」

　　——至於吾輩？吾輩是貓，貓不用改名字！

　　「……」

　　實在是沒忍住吐槽之魂，小八張口就是一串靈魂直擊：「一個瞎幾把射一個瞎幾把苟你當你在吃雞嗎？」

　　人體描邊大師和伏地魔歡迎你們啊！

　　「咦？晚飯吃雞嗎？吾輩想吃魚！」可惜貓沒聽懂這吐槽，直接理解成了「吃雞肉」，並且毫不猶豫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想太多了，我不會做魚！」小八毫不猶豫道，「要吃魚你做！」兩句話打發貓，小八繼而轉頭看向黑發青年，「可以啊，如果暫時不知道去哪裡的話，可以住我家——我記得你之前說過的，要留在小白哥哥身邊，判斷他到底是善還是惡，對吧？」

　　反正家裡空的客房多著——小八盤算著，有花園的二層獨棟小別墅還帶閣樓，她一個人住是真的空。

　　夜刀神狗朗看起來似乎也沒有足夠拒絕的底氣，很快便接受了這番好意，一行人坐電車回到米花町，貓跑得格外快，幾乎是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什麼是「歸心似箭」。

　　「她……應該是有名字的吧？」小八看著粉發的異瞳少女，對方看起來比她要大一兩歲的模樣，思維和動作就完全是貓，但青王用聖域證明，這其實是人，就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讓她自己都以為自己是貓。

　　……不會是她對自己用了那個幻像能力，編織虛假記憶讓她自己以為自己是貓吧？

　　晚飯是夜刀神狗朗做的，出乎人意料的好，並且據他自己說，他對意大利料理也頗有心得，小八當即就決定從此把廚房的活計全部交給小黑同學搞定，這件事在四票統一贊成之下立刻全員通過。

　　「吃得好滿足……吾輩現在好幸福……」吃飽喝足的貓拍著肚皮，仰天癱在椅子上，滿臉寫著心滿意足。

　　旁邊的小白也差不多。

　　非常賢妻良母的小黑已經把餐具什麼的拿到廚房去了，廚房裡傳來刷刷的水聲。

　　小八小口抿著清口的淡茶湯，正想著等會先去給小黑和貓整理出客房來——昨天貓是跟著小白一起住的，但既然知道了她是女孩子，當然不能再讓她去小白房間裡了——然後再去花園裡把昨天被小白壓塌的紫藤花架重新架起來，學校那邊學園祭也還有些工作需要處理一下免得下個返校日手忙腳亂的，除此之外今天的日常刷卷子還沒做呢，國木田老師等著她明天一早交作業呢……

　　另外還有青組和赤組的事……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事要忙！

　　深感不能自己一個人處理，這會累出貓命的，小八當即決定分工：「小白，還有貓，等一會我和小黑去整理客房，你們去院子裡把昨天被壓塌的紫藤花架重新架起來，做完之後洗澡休息。」

　　「吾輩知道了！」

　　「啊，對哦……那個被我壓塌的花架……」小白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工具的話應該是放在儲物間裡。」小八想了想，不是很確定，畢竟……「花架以前都是爸爸幫忙弄的，我只負責玩……」

　　小白沉默了一瞬，很快露出了與剛才無二的笑容：「嗯，我會努力把它重新架起來的！」

　　小八沒有多想：「那就拜托小白了……啊，有個電話，我走開一會。」

　　她說著推開落地窗走了出去，順手接起電話：「你好……草薙先生？」

　　#

　　吠舞羅那邊的草薙先生發了消息過來說已經開始調查被劫貨物的事了，有港口黑手黨之前的線索在，找到這條線不怎麼費力，很快那邊就拿到了相關的資料——很明顯，對方這是剛剛給港口黑手黨也提供過一份，所以遇到地頭蛇也要了，當即爽快地給了出來，只求大佬們看在他們沒用的份上放過他們。

　　Scepter 4那邊，伏見猿比古則發來了通訊，把彙聚在Scepter 4的人口失蹤相關消息同步到小八這裡，小八也順手把吠舞羅那邊的情報同步給了伏見先生：「接下來要整理這一圈人的人際關系網和日常生活習慣以及可能涉及的點……我去泡個咖啡。」

　　小八一秒決定泡個咖啡做最後的放松。

　　——這肉眼可見是一場艱苦的戰鬥。

　　「不用，失蹤人口這邊的線索我會找的，你負責吠舞羅那邊的就好了。」耳機裡傳來伏見猿比古一貫的冷淡又頹然的聲音。

　　為了方便交流，兩人此時是開了即時語音系統的。

　　「這可是十多個人的資料呢！」小八覺得不可思議，伏見先生再怎麼厲害，也沒道理一個人處理這麼多的吧？！

　　「沒關系，我一個人比較快……」

　　「伏見先生是不相信我，擔心我審查相關資料會遺漏線索嗎？」

　　「……不，這倒沒有。」

　　「那就一人一半，說好了！有問題及時提出來！」

　　某種程度上是真的很有貓的獨斷專行性格啊……聽著耳機裡不容反駁的聲音，伏見猿比古按捺住習慣性的嘖舌，無聲地默認了對方的安排。

　　這一審查就是幾個小時。

　　「目前來看，雖然性格、出身、背景、年齡等等資料都沒有重疊點，但相似處其實還挺容易發現的……」小八在看完伏見猿比古分給她的那些人資料之後，說道。

　　「是什麼？」伏見猿比古看著自己這邊的資料，心裡已經隱約有了模糊的方向。

　　「網絡，或多或少，每個人都有點網絡依存症征兆。」小八調整了一下耳麥的位置，喝了一口手邊的冰咖啡，說道，「伏見先生那邊呢？」

　　耳機裡傳來的聲音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

　　「一樣。」伏見猿比古平淡道，除此之外，他還意識到了更多的東西，比如，某個利用網絡……

　　「我記得七名王權者之中，有一位就是通過網絡來選擇聚集氏族的王權者吧？」小八把身體往後一靠，倚著自家書房座椅貼合身體曲線的椅背，放松道，「又是王權者的消息呢……這個事件裡，王權者相關是不是太多了點呢？」

　　……她也意識到了麼？

　　伏見猿比古習慣性鎖起的眉頭下意識松了松：「第五王權者，綠之王比水流。暫且將這點作為疑慮記下，我會記得轉告室長的。」

　　「嗯，那就麻煩伏見君了，等一下交換資料，希望能找到更多的線索。」

　　這一次，伏見猿比古沒有再拒絕：「好。」

　　即時通訊系統內再次歸於平靜，只有兩人的呼吸清晰可聞，直到伏見猿比古忽然聽到一串鈴聲：「……你的電話。」

　　「啊，抱歉。」那邊暫且截斷了聲音，伏見猿比古也不在意，繼續自己手邊的工作。

　　#

　　這個時間，應該是太宰先生打過來的吧……莫名有這樣的預感，小八看了一眼來電提示，接起。

　　「晚上好，小八！」歡脫的男聲通過電流信號轉換成人聲，在耳邊響起，「有想我嗎？」

　　「有。」小八認真地說，她今天想了好幾回這件事是不是太宰先生在背後搞鬼……

　　電話裡一時沒了聲音，疑惑得小八以為聽筒出問題了：「太宰先生？」

　　「……沒事，你讓我一個人安靜一下。」

　　橫濱的河邊，太宰治捂著臉，感覺心髒有點不聽使喚：不會是那方面的想，八成是她遇到的問題讓她想起了自己的緣故，不要多想不要多想不要多想……

　　但有的時候，情感並不聽理智的話。

　　「那、要掛電話嗎，我等一下再打過來？」聽到這個奇怪的「一個人安靜一下」的要求，小八有點不知所措地問。

　　「不用！」這話效果立竿見影，太宰治立刻感覺剛才還在亂跳的心髒一下子聽話了，「小八現在在做什麼呢？」

　　小八看了一眼自己的桌面，語調輕快：「在抓老鼠玩！」

　　——電腦桌面上，一個形像和世界著名的某只老鼠有些相似但又絕對不會被告版權的圖案，正在右下角閃爍著。


第54章

　　這個標志有點眼熟， 好像在哪裡看到過。

　　結束了和太宰先生的聯絡之後，小八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電腦屏幕上，若有所思。

　　托貓的福， 她丟失的記憶已經開始緩慢復蘇——貓的能力很神奇，她既可以給人種植虛假記憶， 也能夠制造幻像，同時還可以喚醒他人失去的記憶。

　　但這個失去的記憶並不是隨時都可以喚醒的，如小白， 迄今為止也只想起了自己從一艘飛艇上掉下來的記憶， 除此之外毫無收獲，到了小八這裡，則是開始慢慢想起她之前的記憶。

　　比如在學校裡的記憶， 和朋友同學一起玩的時光，去年新年在神社遇到同桌……但很奇怪，這些漸漸復蘇的記憶裡，很少出現和家人、和父母相關的畫面。

　　貓說是她自己不願意想起來， 那些記憶就好像是被她重重封鎖後隱藏在頭腦最深處一樣， 以貓的能力， 怎麼都無法把它們翻找出來。

　　眼前這個標志顯然不在那些範圍之內， 極有可能只是她以前無意間看到，沒怎麼在意， 所以暫時想不起來。

　　在太宰先生的電話到來之前， 她正在登陸一個失蹤人士們之前經常登陸的網站，看起來像個論壇，而那個老鼠標志， 就是在她打開論壇的那一刻， 出現在她的電腦屏幕右下角。

　　乍一看可能會被誤以為是論壇軟件， 但小八仔細觀察後發現，它應該是一個信息收集器。

　　幸好我早有准備，沒用和伏見先生聯絡的那台電腦登陸這個網址……小八看著面前的兩台電腦屏幕，心道。

　　一台是白天時候從Scepter 4那拿過來的筆記本電腦，插著無線網卡，據把這台電腦交給她的伏見先生說，這台電腦只能夠連接定向網絡，比如Scepter 4內網——至於怎麼做到的，小八猜測是那個經過特殊處理的無線網卡的功勞，可能還和王權者特殊能力有關，這方面她沒仔細問。

　　另一台則是本來就放在書房裡的電腦，以前就是用來給小八做作業上網玩的，這台電腦裡除了她的學習資料和非常有宅向趨勢的各種資源外沒有其他東西，任何一個黑客黑進這台電腦也只能得出這台電腦的常用人士是一位年紀不大熱愛網上衝浪喜歡各種二次元產物的年輕人的結論。

　　那個老鼠標志正是出現在這台電腦的屏幕上的。

　　——這也是花袋先生告訴過她的小竅門：如果不知道如何應對黑客的話，那就用兩台主機對付對方，放有重要資料的電腦主機不要聯網或者只連內網，另一台則完全放生，任由黑客處置。

　　在不觸及對方的前提下，小八非常小心地查閱了一下這個信息收集器的源代碼程序，越發感覺眼熟。

　　……奇怪，她並不是什麼黑客，准確來說黑客水平還都是在橫濱的一個多月裡花袋先生見縫插針教的那一點，雖然花袋先生有誇過她說舉一反三反應迅速一點就通就像是之前預習過一樣，但也不至於隨便碰上個就能夠覺得人家的源代碼眼熟吧？

　　更何況，她可以肯定這並不是花袋先生在教她的時候給她看過的那些常見源代碼框架。

　　再試探下去可能會觸及到對方，小八皺著眉頭，暫且放下了對它的查閱，調轉車頭回來看那個網站。

　　「這個就是失蹤人員之前經常上的網站麼，看起來像個什麼同好交流論壇啊……」小八以游客身份瀏覽了一會頁面，由於游客權限有限，她只能看到兩個區的內容，這兩個區裡則大部分都是些游戲或者新番之類的話題，看起來和任何一個二次元同好論壇沒什麼區別，「任務升級模式也很常見，灌個水啊發個帖啊聊個天差不多就能進下一級……不過，這個論壇有點奇怪呢……」

　　「哪裡奇怪？」

　　失蹤人員經常瀏覽的網站沒個千八百也有幾十個，哪怕是集中到「所有失蹤人員都曾經瀏覽過的網址」這個重疊部分，排除掉那些常見且正常的大型網站後，依然有二三十個——畢竟各個都是愛好網上衝浪，出現重疊再正常不過了——因此，伏見猿比古和小八分頭查看這些網站，這會兒聽到小八的自言自語，正在查看另外一個網站有沒有問題的伏見猿比古隨口問道。

　　「大部分論壇都是有一個中心吧，比如游戲論壇就是討論游戲的，番劇論壇就是討論新番的，但這個論壇的內容……似乎太雜了點。」小八一邊滾動鼠標滾輪，一邊說道，「游戲，新番，輕小說，美食……也不是沒有那種什麼內容都可以聊的綜合論壇，但人家至少也會分個板塊，但這個論壇……開放給游客的這兩個區的內容真的是非常的包羅萬像呢！會逼死有點強迫症的管理員的吧！」

　　「是哪個網址？」伏見猿比古問。

　　小八報上了網址，他跟著輸入，然後微微皺眉：「這個網址，好像不在重疊網址裡……」並不是每一個失蹤人員都會上的網址，他記得只在那一堆網址裡看到過它兩三次而已——這就意味著只有兩個或者三個人曾經在失蹤之前上過這個網址。

　　「的確，十幾個失蹤人員裡只有三個人曾經登陸過它，但這三個人登陸它的登陸頻率都很高。」小八說道，這也是引起她注意的原因。

　　「……跳板嗎？」伏見猿比古想到了什麼，道。

　　「對，我懷疑這是跳板，通過這個論壇，進入到某個裡區，而那個裡區，就是所有失蹤人員最後聚集登陸的網站。」

　　有「跳板」存在，這個真正的網址不會顯露出來，只會顯示作為偽裝的「跳板」網址。

　　「如果你猜的不錯的話，想要正常手段進入裡區，可能沒我們之前想的那麼簡單了……」伏見猿比古看了下手邊那些或許只有兩三個重疊但登陸頻率一樣很高的網址，結合眼前這個論壇，感覺頭都大死了。

　　黑客手段直接進去當然可以，但這有可能打草驚蛇，一旦驚動了幕後，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不是什麼笑話。

　　但若按照對方給出的要求，在論壇裡做任務，進而一步步提升論壇等級，由此解鎖更多區域，最後進入真正的核心……這不是短時間裡可以辦到的。

　　「試試看好了，反正暑假還有幾天時間！伏見先生給我一個郵箱地址，我用來注冊。」小八輕松道，這種「任務用」賬號當然不會傻了吧唧用自己的郵箱地址，但要假冒的話又太煩了，不如直接問Scepter 4要——反正他們肯定有存貨的！

　　果不其然，那邊很快發過來一套資料，不但有她需要的郵箱地址，甚至還包括了全套個人信息，如果順著這個信息去查，甚至能夠真的找到這個人——在國民資料庫裡。

　　當然，如果找到現實裡去的話……對方真這麼莽的話，Scepter 4可以省下一大筆功夫了。

　　「考慮到你的年紀，給你選的這套身份也是個國中生，喜好二次元文化，你注意一下不要露餡。」伏見猿比古提醒道。

　　「我知道啦！」小八笑吟吟道，「不過喜歡什麼番劇就不用標注這麼細了吧……身為二次元愛好者的我三個月換個本命有問題嗎？出坑就忘記前圈角色資料有問題嗎？根本沒有啊！」

　　伏見猿比古：「……你開心就好。」

　　真渣。

　　伏見猿比古心道。

　　「伏見先生，請不要誤會哦！對待感情我還是很認真的，這是紙片人待遇，和三次元是不一樣的！」

　　「……」

　　這家伙是怎麼知道他的腹誹的。

　　「澄清」了自己的名聲，注冊完後的小八開始在各個帖子裡瀏覽，偶爾看到有趣的話題插一腳，倒也沒急著升級，如此「玩」了一兩個小時後，書房門被敲響，貓從門邊探出頭來：「小黑讓我來叫小八睡覺去！已經很晚了哦！」

　　「你去休息吧，剩下的明天繼續好了，我這也差不多了。」伏見猿比古順勢道。

　　「也行，那麼伏見先生，明天見。」小八想想，該處理的都差不多了，剩下的也不是今天能搞定的，便關掉了電腦，順手熄燈，走出書房。

　　「對了，貓，」往臥室去的路上，小八想到那個讓她略有些疑惑的信息收集器——不管是圖標還是源代碼框架，都透著奇異的既視感，「你能定向喚醒記憶嗎？比如我給你一張圖，你讓我喚醒記憶裡出現過這張圖的畫面？」

　　「唔……」貓努力思考了一會，才有些不確定地說道，「只要小八沒有忘記的內容都可以找出來，但如果小八自己太抗拒的話，可能就想不起來了。」

　　這沒問題，小八不覺得意外，便手繪出那個圖標，然後讓貓對自己發動能力。

　　很快，一個畫面在她的頭腦中閃現。

　　沒有開燈的房間裡，大大小小的屏幕占據了大半個房間，幾乎讓人疑心一個人的眼睛怎麼看得過來這麼多屏幕。

　　不知道是不是記憶太過久遠或者當時她身高不夠的緣故，她的視野有點矮，以一個略微仰視的角度扒著桌面朝上看去，看到正對桌子的那個電腦屏幕上，一側是那個老鼠的標志，而另一側，則是方才她覺得格外眼熟的源代碼——光標閃動，這一排排的代碼還在增加。

　　有人正在輸入它們，不對，是她見證了這個信息收集器的研發過程？

　　小八敏銳地注意到，比起她剛才在書房裡查閱到的源代碼，記憶裡的這些代碼還遠遠不如它的精妙，更像是一個粗糙的框架剛剛被搭建起來。

　　從記憶畫面裡脫身的小八陷入了沉思：

　　奇怪，她有認識什麼天才黑客嗎？

　　這一想就入了神，直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八？」

　　夜刀神狗朗看著這個在臥室門口停下半天沒進去的少女，提醒道：「該睡覺了。」

　　「啊，哦，對……晚安！」暫且把剛才思考的內容壓下，小八和小白小黑還有貓道了晚安，回到自己房間裡洗漱完便上床睡覺了。

　　#

　　做了個夢……被鬧鐘鬧醒的小八在床上發了會呆，才坐起來，按掉鬧鐘，起床洗漱。

　　樓下好吵的樣子。

　　洗完臉清醒了很多的小八這時才注意到樓下的嘈雜，疑惑地從臥室走了出來，下了樓才發現夜刀神狗朗和貓正聚集在一樓玄關那邊，正跟門外的什麼人爭論：「怎麼了？」

　　聽到她聲音的小黑和小白聞聲回頭，正好露出個空隙，讓小八清楚地看到了門外的人。

　　「……太宰先生和國木田老師？」小八有揉眼睛的衝動：大清早的怎麼出現幻覺了？

　　「太宰那家伙跟我說你這邊出事了我還不信，沒想到……」金發青年努力抑制住自己動武的衝動，臉色極其不好地看向小白小黑，「對這兩個住在你屋子裡的男人，你有什麼想解釋的嗎？」

　　太宰治在旁邊嚴肅點頭：「對啊對啊！小八你還小，不能和男人同居！」

　　可惡居然有人搶在他前面！

　　他都沒賺到這福利呢！

　　小八：「……」

　　一陣兵荒馬亂後，終於所有人都在客廳安頓下來，小八花費了一番功夫，向過於關心自己的兩位老師解釋清楚了事情前因後果，並扯出Scepter 4幫忙證明她真的不是因為被洗腦才讓小黑小白住在自己家裡的。

　　「……原來是這樣，」國木田獨步推了推眼鏡，橫濱沒有王權者，但這並不意味著他不知道Scepter 4是什麼，表面上只管轄東京特殊外國人戶籍的Scepter 4看起來部門權限似乎要比異能特務科低，但事實上，由於黃金之王實質掌控了這個國家，Scepter 4是隨時可以和首相對話甚至讓後者簽發命令的存在，用最簡單的地域劃分來形容的話，異能特務科管轄橫濱特殊能力者相關，Scepter 4管轄全國除橫濱外所有涉及特殊能力者相關事件，「既然Scepter 4都認可了那我也不多說什麼了，但是……」

　　小八背脊一緊。

　　「發現自己中了洗腦異能第一件事居然不是求助偵探社而是自己調查，我教給你的謹慎你都丟進河裡跟太宰一起入水了嗎！？」

　　「收留無家可歸的女孩子也就算了，那兩個男人是怎麼回事！？你有沒有一點自己是女性的自覺！！！萬一遇到什麼事了怎麼辦！」

　　嗚……就知道會這樣……小八苦著臉被訓，忍不住偷偷朝在旁邊托著下巴笑眯眯的太宰治投以哀怨目光：說好的等她求助了再來呢？

　　才沒有說好——太宰治用口型回道。

　　小八：……

　　騙子！

　　太宰先生大騙子！！！

　　「不許罵小八！」

　　原本被嚇到躲小白身後的貓見到不認識的金發男人居然在訓斥小八，一下跳出來，生氣叫道，與此同時國木田獨步只感覺眼前一花，隨後，面前一只足有四層樓高的招財貓正朝他揮下巨爪……

　　敵襲！？

　　國木田獨步如此判斷，正要扯下筆記本書頁使用異能力，從旁邊忽然伸出一只手，拍在他肩頭，手上將要成型的武器頓時消失不見了。

　　招財貓消失。

　　「好了好了，國木田君，冷靜一點，是幻像。」太宰治收回手，笑道。

　　貓滿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表情，那個身上纏著繃帶的黑發男人剛剛碰了一下她的頭發，她的幻像就消失了……

　　似乎是感覺到了她的目光，黑發男人朝這邊看過來，鳶色眼眸中沉郁不見笑意，激得貓瞬間頭皮發麻：「喵！」

　　「太宰先生，請不要嚇唬她！」小八無語地擋住了貓。

　　「什麼嘛，我只是給她一個小教訓而已啦！沒有嚇唬她……」太宰治一秒變臉，「玩弄別人的記憶可不是什麼能輕易原諒的事，這次給你加個哥哥，下次給你加個男朋友甚至丈夫怎麼辦！」

　　「太宰說得很對。」國木田獨步從剛才的變化中回過神來，贊同自己搭檔的說法。

　　「所以為了以防小八再被異能暗算，不如從今天開始我就住小八家裡好了，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萬一有什麼事我的【人間失格】絕對可以第一時間解……」

　　「……太宰你還是去死吧！」國木田獨步秒速跳反：這丫居然敢對小八口花花……看來是他平日裡的毒打還不夠！

　　夏姬家大家長看著已經被國木田老師單方面毆打的太宰先生，非常果斷地決定視而不見：「看來老師們要交流一下感情，我們就不要打擾他們了——先去吃早飯吧！」

　　非常賢妻良母的小黑一大早就起來做好了早飯，伴著客廳裡的背景音，小八很是愉快地喝著味增湯，思緒不期然又想到了那個夢。

　　「小八昨天沒睡好嗎？」

　　「嗯？」小八回過神來，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客廳的全武行已經停下了，沙色風衣的青年坐在她對面，正等著她的答案，「為什麼這麼說？」

　　「你精神不是很好。」國木田獨步在旁補充，「我都看得出來。」

　　更不要說觀察力更甚他的太宰了。

　　「大概是因為做了夢的緣故吧？」小八想了想，說道。

　　做夢會影響休息嘛，正常的。

　　「是什麼樣的夢？」

　　「大概是，童話？」小八不是很確定地說，「我夢到我撿到了一塊小熊軟糖……」

　　#

　　在風雪漫天一望無垠的白色雪原裡，黑貓在河邊撿到了一塊淌著夾心的小熊軟糖。

　　#

　　小熊軟糖？

　　國木田獨步為這個詞疑惑了一瞬：「你想吃糖到夢裡都是糖了嗎？」

　　「但是那塊小熊軟糖一點都不甜！」小八想起來就覺得生氣，「舔起來一點味道都沒有，而且明明是塊小熊軟糖，個子比我還高還大！不給吃也就算了，居然還按著我的腦袋給我講課！太過分了！」

　　她再好學也沒好學到在夢裡還要上課的啊！

　　「講的什麼課？」太宰治倒是興致盎然地問。

　　小八用面癱臉回復他：「C語言編程修仙，從入門到入土，你想學嗎，太宰先生？」

　　「……」

　　繃帶精默默地縮了回去。

　　小八想想還尤為生氣：那塊小熊軟糖到底什麼毛病！為什麼要給一只貓講課！講的還是編程這種能把程序員逼瘋的玩意，有無聊到那份上嗎！

　　——夢裡的她全程都是黑貓啊！

　　「小八居然打不過小熊軟糖嗎？」小白好奇地插嘴問道。

　　「……認真打還是能打過的吧？」小八想了想，說，夢裡的小熊軟糖跟他的同族比起來又瘦又弱還時不時會暈倒，真打起來她絕對不會虛！

　　但是……

　　「他會唱歌給我聽，就不打他了吧。」

　　那支歌曲的旋律是少有的她記得的和媽媽有關的內容，所以當聽到這個旋律的時候，黑貓才會安安靜靜地窩在小熊軟糖懷裡，靜靜地聽著。

　　——《喀秋莎》，她唯一記得的媽媽會唱給她聽的歌。


第55章

　　小八的媽媽來自海對岸的那個國家， 因為一些歷史原因，當年夏姬媽媽上學的時候學的並不是如今普遍的英語課，而是俄語課， 老師在上課的同時也會順道教一教音樂，所謂寓教於樂。

　　《喀秋莎》是夏姬媽媽學會的第一首俄語歌， 只不過在她學會這首歌之後沒多久，那位能歌善舞的俄語老師就調走了，俄語課也取消改成了日語課和英語課， 於是才學了點基礎的夏姬媽媽的俄語水平就此止步於《喀秋莎》， 還是不會發彈舌音的《喀秋莎》。

　　以至於多年之後聽著媽媽的《喀秋莎》長大的小八第一次跟家人去種花家東北旅游，聽到邊境線上的毛熊家唱起《喀秋莎》來時，頗有些懷疑人生。

　　當然， 敢於質疑母親口音的小八隨後就被一臉微笑的夏姬媽媽塞了一嘴的小熊軟糖，就此醉得不分東西順道也忘了自己剛剛想質疑的內容了。

　　——沒錯，夏姬媽媽塞給女兒的小熊軟糖是浸泡過伏特加的俄羅斯醉熊糖，具體制作過程就是將小熊軟糖浸泡在伏特加裡放冰箱冷藏， 直到伏特加全部被軟糖吸收消失……從這個制作過程就可知它的酒精含量有多凶殘。

　　收獲了一只任擼任抱一點都不帶反抗甜得不可思議的醉貓女兒的夏姬爸爸是本場最大贏家。

　　……回憶起當年醉酒的自己到底有多軟的小八默默扶額， 並在心裡暗下決心：誰也別想騙她喝酒！

　　珍愛生命， 遠離酒精！

　　「原來只要唱歌給小八聽， 就做什麼都可以被原諒了嗎？」太宰的關注重點不太對。

　　小八：「……如果是太宰先生的話，就算唱到喉嚨啞掉我也不會原諒的！哼！」

　　黑發異瞳的少女毫不留情地說道。

　　在大受打擊的繃帶精死纏爛打之前， 國木田獨步揪住了自己搭檔的後領——他覺得自己學生的想法沒有任何問題：「小八， 你不打算把這邊的事告訴社長嗎？」

　　「……哎？」捧著牛奶的小八愣住了，「諭吉先生不知道嗎？」

　　沉默了片刻，國木田獨步默默地推了推眼鏡：「你為什麼會覺得社長已經知道了？」

　　「因為太宰先生知道了啊……」小八有點不解地說， 「太宰先生知道了， 不等於諭吉先生也知道了嗎？」

　　「……這個等式是怎麼出來的？」

　　「這個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小八滿心迷惑， 「太宰先生是諭吉先生的社員，會每天晚上打電話詢問我生活情況，是諭吉先生工作繁忙沒時間關照我，所以麻煩太宰先生代替他做這項工作的吧？所以太宰先生知道了和諭吉先生知道了有什麼區別嗎？」

　　「是這樣啊……」國木田獨步很快接受了解釋，認為這個邏輯沒有什麼問題，並認同了「社長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既然社長同意的話……」

　　「不不不，國木田君，社長他還不知道呢！」雖然這個發展非常有利於自己，但太宰治一想到萬一哪天事發自己可能要面對的銀狼閣下的拔刀術就感覺整個人都涼下來了，趕緊截口道，「我還沒來得及告訴社長！」

　　「哈？」

　　「因為小八沒有在電話裡告訴我這邊的事啊！關於她可能多了幾個家人這件事是我推理出來的。」太宰治笑眯眯說道，「昨天早上小八詢問我谷崎的異能力能否對我起效的問題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不對了，懷疑她是不是中了什麼幻術——小八那個時候本來是打算直接去橫濱找我解除幻術的吧，不過聽到我說我解除這類幻術也需要碰到施術者本人才行的時候才打消了這個計劃，是吧？」

　　小八點點頭：「因為我那個時候還不確定釋放幻術的是小白還是貓，如果讓太宰先生過來的話又怕打草驚蛇……」

　　但她又擔心隨著時間推移，這個幻術會越發精密直到讓她自己都忘記「異常」，所以在電話裡給太宰先生留了暗示：如果她哪天真的毫無所覺地將陌生人當做家人了的話，那種時候就不需要擔心是否打草驚蛇了，當然是上門來給她解幻術更重要。

　　國木田獨步這才有所察覺：「所以你今天一大早就來敲我門拖我來東京是因為……」

　　「昨天晚上以防萬一我又給小八打了一通電話，她說聯想到我好幾次，我就猜是不是她遇到的事讓她總有種我在幕後當黑手的錯覺，再加上『老鼠』這個讓我覺得非常不爽的名詞，我懷疑小八可能招惹上一個我非常討厭的家伙了，所以才過來了解情況。」

　　「老鼠？」國木田獨步微微皺眉。

　　「『魔人』費奧多爾，和他領導的組織『死屋之鼠』。」太宰治一臉輕松無所謂地說，「本來的話我是打算讓小八自己解決這個事件的。」

　　嚴格來說現在讓小八自己嘗試解決也可以，反正，就算小八玩不過那個魔人，大不了他在暗地裡兜底嘛！

　　對小八來說，這可能是最好的對手了，但……

　　他伸手摸摸陷入沉思的少女腦袋，手掌下柔軟蓬松的觸感像雲朵包裹心髒一樣：「反正還有時間，可以慢慢來。」

　　還有時間？什麼時間？

　　正沉思「費奧多爾」這個名字是不是在哪裡聽到過的小八疑惑了一下，很快被其他事吸引了注意力：「『死屋之鼠』的標志是不是這個？」

　　她順手拿果醬在面包片上畫出了昨天在任務欄裡看到的標志。

　　以及……死屋之鼠？

　　她只知道死屋手記……嗯？

　　等等，剛剛太宰先生說那個人叫什麼來著的？

　　費奧多爾？

　　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砰——！」

　　這突如其來的動靜驚得所有人同時看了過去，發現是小八不知道怎麼一下子把腦袋磕在了餐桌上發出的動靜，貓和小白更是慌慌忙忙想過去把人扶起來，只不過他們的動作被太宰阻止了。

　　正好在她身邊的太宰治查看了一下少女的額頭，發現只是微微泛紅，這才放心：「小八？」怎麼忽然自己磕自己腦袋了？

　　「不……我沒事……」小八暈暈乎乎地撐起腦袋來，感覺這個世界對自己的惡意實在是太大了，「……那個，太宰先生。」

　　「嗯？」

　　「如果我到死屋之鼠首領面前說我想要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簽名，我會不會被打死？」

　　太宰治正幫她輕輕揉泛紅額頭的手停了停，青年俊秀的臉上頓時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你會不會被死屋之鼠打死我不知道，但我現在就想掐死你。」

　　「……對不起我錯了太宰先生請輕一點很痛啊！！！！」

　　#

　　作為一個從小看著俄國文學長大的種花家兔子，小八表示她的心很痛。

　　她心愛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能夠直接反應過來這位俄國人那長得可怕的全名就可知他在小八心裡的地位——大大居然變成混黑的了，這對她的暴擊簡直不亞於周樹人先生變成8000了。

　　世界觀都要被摧毀了啊！

　　抱著自己磕了餐桌又被慘無人道狠狠蹂躪一番的腦袋，小八捂著自己受傷的小心肝蹲牆角去了。

　　往好裡想，這個陀思妥耶夫斯基不是她喜歡的那位寫出了《罪與罰》《死屋手記》《白痴》等一系列巨著代表俄國文學深度的被奉為現代派作家的先驅和導師的世界級文豪，就算有簽名也不是她喜歡的那個人的簽名……

　　同名，只是同名惡意……不，而已！

　　可惡，果然還是世界的惡意！

　　無名之火自心而生，小八打開電腦就開始繼續昨天的工作：這種時候，唯有揪出人來暴打一頓才能夠解她心中之痛——順便打擊報復被太宰先生用力揉傷處的痛！

　　不要問她為什麼明明作惡的是太宰先生，打擊報復卻要報復到死屋之鼠身上去這種問題，反正罪魁禍首就是死屋之鼠的那個魔人沒錯了！

　　小八在這頭開始搜尋可能的線索，國木田獨步在詢問其他幾人了解了相關情報之後，決定再去Scepter 4一趟，當然，不會忘記帶上他的搭檔。

　　「如果真的是『死屋之鼠』和王權者合作了的話……」國木田獨步看著自己記載了剛才小八說的一些情況的筆記本，露出了煩躁的表情，「這麻煩就大了！」

　　「放心吧，就算那兩個真的合作了，也不可能合作到最後一步的。」他旁邊，沙色風衣的青年一臉輕松地插著手，「『魔人』費奧多爾的目的我大致清楚，如果他把自己的真實目的暴露在和他合作的那位王權者面前，那兩方的合作只會在第一時間破裂。」

　　「為什麼？」國木田獨步沒有和死屋之鼠打過交道，「魔人」費奧多爾的名聲他也只在情報裡看到過，所以對太宰治剛剛說的這些不是很明白。

　　「因為那會衝擊到王權者的統治。」太宰治沒有明說，只一句話帶過，「所以很大可能，費奧多爾偽裝了最終目的好借用王權者的力量，至於這次合作的目標，或許是為了把水攪得更混些吧……」

　　他想到小八提到的港口黑手黨的事，眼神微微一沉。

　　這方面他很認同小八的判斷，如果之前的事還只是涉及到王權者的話，當港口黑手黨跟著參與進來的時候，橫濱也無法置身事外了——只不過，目前來看，這似乎還只是那個「魔人」的一點小嘗試，並沒有真正准備引動橫濱那邊局勢變化。

　　也就是說……距離那個魔人真正下場，還有一段時間。

　　就是不知道，等到了那個時候，這個小插曲會不會變成魔人的伏筆。

　　太宰治思考著，嘴上則隨口和國木田獨步道：「現在去Scepter 4也沒什麼大用處，那邊知道的情況不會比小八這更多的。」

　　「還是去一下比較好，」國木田獨步道，「最好能把那兩個男人從小八家裡帶出去——不管怎麼樣，讓兩個接近成年的男性住在單身少女家裡，實在是太過了！」

　　這點太宰治贊同：「而且還有那個會用幻術制造虛假記憶的貓。」

　　對，那個叫「貓」的少女看起來也有隱患，雖然對方似乎非常維護小八……國木田獨步糾結地皺眉：「實在不行的話……大概只能讓太宰你留在小八這了。」不管怎麼說，太宰的【人間失格】是一切異能力的天敵。

　　「……那可真是要謝謝國木田君你對我的信任了。」心裡很想這麼做但並不打算這麼做卻沒有想到搭檔居然會在這方面助攻的太宰治內心復雜無比，「以及，如果我以後有女兒的話，我絕對不會把她拜托給國木田君你來照顧的！」

　　——交給國木田君照顧的話，這絕對是送到狼嘴邊都不自知！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03

第56章

　　正在網絡裡奮戰的小八很快收到了來自伏見猿比古的信息：「你認識一個叫『太宰治』的男人嗎？」

　　「太宰先生？」分出一點心神來和伏見猿比古對話的小八很是疑惑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聽到他的名字。

　　很好， 確認了，是認識的人，從這個稱呼來看似乎還是相當尊敬的前輩。

　　肯定了這一點的伏見猿比古感覺有點心累：「不， 沒什麼。」還真和室長討厭的那個男人有關系啊……如果這份厭惡能夠打消室長嘗試「養貓」的衝動就更好了。

　　否則他擔心在幕後真凶被揪出來之前，Scepter 4就要先內訌了：在小黑（善條先生養的貓的名字）的去留面前， 淡島副長絕對會拔刀的——如果室長繼續一意孤行的話……

　　隨即他注意到了另一件事，「你那邊在做什麼，背景聽起來很吵。」

　　「在打游戲， 你說的是游戲背景音吧。」小八撇了眼屏幕， 說道。

　　「……打游戲？」

　　「嗯，最近很火的吃雞游戲哦，伏見先生要不要一起來？」

　　「我就……」伏見猿比古看了一眼面前辦公桌上堆著的材料， 昨天哪怕有小八幫忙分擔，剩下的內容也依然很多，他本打算今天繼續工作的，但瞥到屏幕上某個內容的時候， 到嘴邊的拒絕一頓， 「……電腦還是手機？」

　　「都可以！伏見先生那邊哪個方便就用哪個吧！」

　　「那就電腦吧——等我一會。」

　　掛掉電話， 伏見猿比古按照小八說的找到了這個名為《求生之路》的游戲， 仗著Scepter 4的高速網絡，很快下載安裝完畢。

　　在伏見猿比古查閱這個游戲的規則的時候， 即時通訊系統裡傳來小八的聲音——為了方便游戲， 她選擇語音：「伏見先生先加下隊伍吧！這樣等會可以直接組隊進去！」

　　「這沒問題，但是……」伏見猿比古沉默了一會，問， 「你那邊的貓叫聲是怎麼回事？」

　　還有其他人的大呼小叫……

　　「這個……我玩的時候被貓看到了， 然後貓叫來了小白， 小白順手拉來了小黑……沒關系的！一個隊伍五個人，我們還有一個位置給伏見先生留著！」

　　「……」

　　注冊完賬號的伏見猿比古看著發來邀請的「xiajibajiazu」，沉默了許久，才點下了同意。

　　隊伍成員名字一一顯露，xiajibashe，xiajibagou，xiajibamao，以及xiajibazhihui——羅馬音完全讀不通順啊！

　　這都什麼鬼名字？！

　　伏見猿比古隨手輸入的「Fushimi」相比較而言居然變成了最認真正經的一個了……

　　伏見猿比古：「……」

　　在退隊邊緣來回徘徊.jpg

　　小八沒有給他退隊的機會，一等最後一位隊員入隊，立刻按下開始鍵。

　　這個游戲正處於上升期，玩家眾多，哪怕是上午這種網癮少年們還在呼呼大睡的時候，依然輕松地在兩三秒內結束排隊，進入游戲。

　　「喂喂我還沒看完游戲規則啊……」伏見猿比古看著進入中的畫面，感覺頭大起來了。

　　「哎？不用啦！看到紅名就干掉，地上物資需要就撿起來，繃帶是給加血的，武器是用來對毆的，防具是用來保護自己的，運輸工具是用來加快移動速度的。除此之外就是注意一下圈的範圍，圈外有毒會持續掉血——話雖如此，最初幾個圈傷害不高頂著找物資也沒問題，最後幾個圈必須進圈，不然會死得很好看的！」小八簡單歸納，道，「好了，等一下哪邊降落？」

　　「這裡降落喵！」貓快速按下下落鍵，「吾輩看到好多亮閃閃的物資！小八小白小黑我們去撿！」

　　看到頂著「xiajibamao」名字的ID降落的同時，還有一大群人也跟著降落的伏見猿比古：「……雖然我是沒玩過這游戲，但這麼多人……」底下物資不夠分的吧？

　　「是的呢！一般來說入口處資源最多，但人也最多，很容易爆發亂戰，然後就死掉啦——就像貓那樣。」小八笑眯眯地說道。

　　隊伍頻道裡，xiajibamao的名字已經暗淡下去了。

　　貓：「喵┭┮﹏┭┮……」

　　小白：「哎呀……我也死了，小黑快跑！」

　　小黑：「……對不起，跑不掉。」

　　伏見猿比古看著開局直接涼過一半的隊友，再次後悔為什麼要加入這個隊伍：「只有我們兩個了……」只有他和小八兩個沒有跳下去的還活著。

　　「預料之中預料之中，畢竟貓加入的時候我就沒指望她能活過開局十秒。」小八絲毫不覺得意外，「反正這個游戲哪怕只有一個隊員活下來都算全隊的勝利。」

　　「小八怎麼可以這樣說吾輩喵！」

　　「衝動三秒鐘，觀戰半小時——警世恆言送你們，給我好好反省啊！」

　　「喵o(╥﹏╥)o」

　　伏見猿比古想強退游戲了。

　　「啊，這裡降落吧！」小八正訓著貓，瞥見地圖飛機已經飛到了山區附近，便道，同時按下降落鍵，「這裡的地形很復雜，哪怕是一整隊敵人也可以分割處理掉，對我們來說是個優勢區域呢。」

　　伏見猿比古沉默地跟在頂著「xiajibazhihui」ID的人身後撿東西，正如她所說，這裡的地形復雜，而且資源相對於開局並不是特別豐富，復雜的地形又容易被人暗算，所以很少有人會選擇降落在這裡，偶爾也都是些整好了裝備過來掃蕩的——這種時候小八就會帶著他小心躲開。

　　如果確認對方只有單獨一個人，附近也沒有其他敵人，兩個人就會毫不猶豫上前打悶棍，送人出局順便整理對方的遺物。

　　幾番打劫下來，兩人身家愈豐。

　　「……你玩這游戲，單純只是為了玩游戲嗎？」眼看著兩人裝備算是差不多齊了，伏見猿比古點了點自己的物資包，確認補給也差不多夠了，終於忍不住問道。

　　「欸？游戲不就是為了玩嗎……雖然很想這麼回答，不過真這麼說的話，伏見先生會馬上就丟下我強退游戲吧？」

　　伏見猿比古哼了一聲：「你知道就好。」

　　「伏見先生真沒耐心啊……好啦好啦，知道你等不及了，走吧，」同樣也補滿狀態、整理好物資包的小八輕笑了一聲，「該去狙大魚了！」

　　早就該這樣了……伏見猿比古抑制住自己嘖舌的衝動，兩人朝山區出口移動。

　　「對了，伏見先生，剛才山區地形記得差不多了吧？」

　　「嗯。」伏見猿比古應了一聲，「准備引回來？」

　　「如果人多的話，我們畢竟只有兩個人，還是得靠地形呢……啊，找到了。」小八說著迅速竄上旁邊一個樹的樹冠，伏見猿比古環視周圍，跟著窩在了附近的一個灌木叢下——比起這種網絡游戲來，他更擅長打單機游戲，尤其是雙人合作的單機游戲，不過如果把其他人視作NPC之類的話，那網絡游戲也和單機游戲差不了多少了……

　　借助著灌木的隱藏，伏見猿比古才小心地將視角轉向方才小八看的方向：他們目前所在的這個山區出口處於上方，正好可以看到下方的山間小道裡，正貼著山壁、借助陰影行動的一行人。

　　走在最前面的那個人頭頂「Gojou」的ID，動作靈活敏銳得不可思議，很顯然，是個游戲高手。

　　「……目標就是他？」伏見猿比古問。

　　「嗯，就是……」

　　「嗚哇！這個人！」小八的通訊頻道裡忽然插入了貓的聲音，「這個人不就是之前被小八連續殺了五次的那個人嗎！」

　　伏見猿比古：「……連殺五次？」他好像聽到了什麼很凶殘的話？

　　「貓你先到旁邊玩去——你自己的屏幕也可以切視角看的！」小八把貓給推開，確認自己這邊還沒暴露，這才聲音輕快地解釋道，「是五次都排在了同一局裡，我想要吃雞，當然得殺掉所有的其他玩家啦！」

　　「……五次的幾率也太……」伏見猿比古說到一半，自己先反應過來了，「故意的？」

　　「應該是吧？雖然這個時間點排隊的人沒有下午和晚上多，但也不至於五局都碰一塊。」小八不在意地說道，「我這邊是不會動什麼手腳的，所以八成就是對面篡改了服務器數據，把他自己和我排在同一局裡了——畢竟，嚴格來說，我們被排在一起，已經足足六局了。」

　　六局，殺五次？

　　現在時間是早上九點半，剛才她跟貓說的「觀戰半小時」雖然並不是非常准確，但也可以看得出來這種游戲一局平均用時一般都是半個小時左右，從七點開始玩的？不，國木田獨步和太宰治抵達屯所只過去了十來分鐘，從他們的話語中可知他們是今天剛到的東京，過來拜訪室長之前則應該是先去了小八那，從米花町到屯所打的也就二十分鐘左右的時間——這五局中間應該不會有中斷，也就是說，滿打滿算，結束五局的時間，是國木田獨步和太宰治離開夏姬家至他剛剛下載游戲完成的不超過五十分鐘的時間裡。

　　相比較平均三十分鐘的對局時間，縮短了不止一半……

　　除此之外……

　　「第一局你們是隊友？」

　　「Bingo！」

　　伏見猿比古感覺自己漸漸弄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了：「哈……還說不會動手腳，第一局會和他排一起，是·你·篡改了數據吧？」

　　第一局雙方作為隊友排在同一個隊伍裡，施展高超的游戲技巧帶領隊友奪取第一，激起對方的好勝心——遇到技藝高超的游戲對手時，電子競技高手普遍具有的好勝心催發「想和對方打一次試試看」的想法，於是第二局對方就開始篡改數據，將兩人分在了同一局的不同隊伍裡以達到可以與之交手的目的。

　　然後，只要擊敗了對方，覺得不服氣的對方自然會開始第三局、第四局、第五局……無數局的「巧遇」，直到對方打敗了目標，亦或者對方覺得已經沒有必要擊敗這個人了，這種「巧合」才會停止。

　　「伏見先生，我覺得你對我有很大的誤解——我可是遵紀守法的好孩子，那種違法的行為我是不會做的！」小八認真地強調道。

　　——在橫濱期間的不算，那都是太宰先生帶的！鍋都在太宰先生那邊，她只是一只受到了蒙蔽的無辜的小貓咪！

　　「那第一局是怎麼回事？你想說是巧合嗎，有這麼巧的『巧合』嗎？」

　　「確實是巧合，入侵游戲服務器會留下太多痕跡，而且就算沒有被發現，那也是『違法犯罪行為』，我可不像太宰先生，每天都在違法邊緣跳舞。」小八面不改色地cue了一把自己的技藝啟蒙老師，「我啊——」

　　她輕笑了一聲，在樹冠裡慢慢調整角色姿勢。

　　濃密的樹冠叢完全遮蔽了視野，她的瞄准鏡裡只有一片又一片重疊在一起的樹葉，但瞄准鏡的十字准星卻依然在她的操控下，緩緩地移動，仿佛正瞄准著什麼一般。

　　從山間小道的入口到樹下的全部地圖在她的頭腦裡清晰呈現，大到一棵樹，小到地上的一顆石子，每一處的陰影，每一處可以躲藏的地方，每一個可以借以依托的地勢……一一在她的頭腦中展開。

　　急於尋找獵物的獵人會選擇最短路徑，但他依然不會忘記，獵物和獵手的立場轉換，只是須臾之間，所以，即使是選擇最短距離，他也必定是選擇「有可以依托、可以隱藏身形」的最短距離。

　　所以，這個時候，他應該已經走到了……這裡。

　　在心中默數秒數，於某一刻，黑發異瞳的少女停下了移動准星的鼠標，連擊左鍵。

　　射擊距離僅有五十米、但連發精度在所有射擊道具中數一數二的佐伯輪槍口吞吐出雪亮的光，槍聲響徹山谷的同時，獵人淪為陷阱中的獵物，倒地不起。

　　左下角的游戲系統提示框裡顯示出一排黃色字體：玩家「xiajibazhihui」成功擊殺「Gojou」，存活人數：15人！

　　「——只是在三十分鐘內結束了五局游戲，並且大獲全勝，僅此而已。」

　　#

　　太宰先生說的沒錯，只要你對一個人的習慣和性格有所了解，那麼，想要他朝著你希望的方向走，易如反掌。


第57章

　　「……喂喂， 這種程度，還叫『僅此而已』？」盡管沒有事先約定好，但當槍聲和系統提示聲出現的同時， 伏見猿比古也迅速反應過來，開槍偷襲剩下四人。

　　在解決掉最棘手的「Gojou」之後， 以仇恨最高的「xiajibazhihui」為誘餌——伏見猿比古強烈懷疑這個游戲其實是有仇恨系統的否則怎麼解釋她一露面本來要跑的幾個人都掉頭回來殺了呢——兩人很快憑借著對地形的熟悉，迅速干掉那只小隊其他四人，接著又將因為毒圈範圍擴大而不得不跑過來的剩下的人全部清掃干淨， 等到屏幕上跳出「大吉大利， 今晚吃雞！」的第一名提示，伏見猿比古終於忍不住吐槽道：「你剛剛的位置，只要冒個槍頭， 對方就能清楚看到了吧？」

　　「所以我沒冒槍頭呀！我躲在樹冠後面開的槍。」

　　……預判？

　　不，沒那麼簡單。

　　在視野被完全遮蔽的前提下，那是將目標的心理活動、行動軌跡全部了熟於心、判斷沒有絲毫偏差的情況下，才能夠做到的事。

　　伏見猿比古捫心自問， 他可以如此了解地盲殺誰？

　　……只有美咲吧？

　　Scepter 4那幾個腦子一根筋的也能算在其內， 但如果換成是才認識了不到三小時的陌生人……伏見猿比古沒有那個把握。

　　沉默地隨著游戲結束退出畫面， 伏見猿比古看了一眼旁邊屏幕上展開的人員資料。

　　不是那幾個失蹤人口的資料， 而是寫著「夏姬八榭」名字、披散著微卷黑發架著淺茶色半框眼鏡身著葦中學園黑色制服校裙一寸照的人員資料，這是他昨天從國民資料庫裡調集出來的。

　　用了點非常規手段， 所以這份資料上不但有官方層面上這個少女自出生起到在葦中學園初中部學習三年品學兼優的成績， 還有她以家庭郵箱地址注冊各種門戶網站、游戲賬號的情況，從這份資料上可以看得出來，這個被室長試圖拉攏入Scepter 4的少女在校表現優秀異常——不僅僅是學習上， 還包括了日常人際交往上， 校際學生會工作能力上。

　　除此之外， 她對於二次元文化尤為感興趣，上網瀏覽時間很大一部分都花在追看各種番劇上，但也僅止於此，並沒有再深入到各種ACG文化中。

　　仿佛她覺得有趣的就只有動漫本身而已，對其衍生產物沒有絲毫興趣。

　　這份資料上可沒寫她有這種仿佛能看透人心一樣的力量啊……伏見猿比古無聲道，嘴上則漫不經心道：「優等生居然還這麼擅長游戲啊……」

　　小八：「這個嘛……是有些歷史原因的……」

　　伏見猿比古：「……？」

　　被讀者追殺出來的電子競技實力這種事……怎麼好意思說出口呢？

　　鴿子作者嘛，鴿更新的理由總不外乎那麼幾個啦，游戲啦，游戲啦，游戲啦……當等更等到心灰意冷的讀者進入游戲試圖從中尋找到一點人世間最後的溫暖的時候，突兀地發現，敵方隊伍中竟然有一個熟悉的理應被關進小黑屋千刀萬剮的ID時，作為一個成熟的讀者，應當怎麼做呢？

　　送她吃雞嗎？

　　當然是糾集全局玩家的力量把這個不好好寫更新卻跑來打游戲的家伙殺出場，務必讓她對游戲從此產生陰影再也不敢碰老老實實回去小黑屋裡更新下一章才對啊！！！

　　回想起自己的游戲水平如何一路瘋漲的過程，書房裡的小八默默遠目：

　　如果一個作者的游戲實力不夠強，那一定是他/她的讀者追殺得不夠狠！

　　如此想想著，小八按下了下一局的邀請鍵：「伏見先生，點一下准備啦！」

　　在聽到耳機裡傳來催促他點下一局的聲音時，伏見猿比古從思索中回神：「不需要我吧，你明明一個人也能輕易干掉那個家伙。」

　　「唔……怎麼說呢，我覺得還得加把火。」

　　「什麼意思？」

　　「伏見君對『Gojou』的評價如何？」

　　伏見猿比古嘆了口氣：「他剛剛露面沒幾秒鐘就被你干掉了，我能看出點什麼來？」也就看得出來他對這個游戲很擅長，走的路線都是可以讓他依托地形隱藏身形、再不濟也是能夠讓他及早察覺到攻擊的有利位置。

　　小八躲藏的樹冠叢不僅是她自己的視野盲點，同時也是Gojou的視野盲點——否則對方不至於那麼輕易就被送出場。

　　又一個撒謊的騙子，明明看出來很多了……小八無聲地嘀咕了一句，聽到那話卻又忍不住笑出了聲：「哈哈，是這樣嗎？抱歉抱歉，Gojou很厲害，如果不是趁著他走在有利地形時心理放松的片刻動手，我也沒把握一擊送他離場。」

　　——風水問題嗎？總感覺最近身邊騙子好多，大騙子小騙子大大騙子小小騙子一個接一個……

　　「言歸正傳，Gojou的性格其實很容易看穿，或者說沒怎麼多想、習慣於單機對抗游戲的游戲高手都很容易被看穿心態：兩點之間走直線，如果有攻擊就躲避一下但不能浪費太多時間，那麼，他最有可能的選擇就是在保護好自身的前提下最短距離通過這兩點間的路途，而如何才能夠『最短時間』呢？答案只有一個，」黑發異瞳的少女面孔映著屏幕的微光，連她眼底的光都泛著微微的涼意，「最優解——也就是，唯一的解。」

　　你看，唯一的解都得出來了，連個掩人耳目的疑似選項都沒有，想要知道他走的哪條線，會花多少時間，不是像低頭看自己的掌紋一樣清晰嗎？

　　想明白這點的伏見猿比古嗤笑了一聲：「為了勝利選擇的『最優解』，反而變成了他的催命符呢……」

　　「是啊，我正是相信著『Gojou』對勝利的渴望，對『最優解』的信任，相信著『Gojou』會做出最正確的選擇，才開槍的。」

　　#

　　「可惡！！！」

　　在「Gojou」被擊殺的同時，某處，有人憤怒到差點砸了自己的鍵盤。

　　第六次！

　　「喂喂，不要虐待你的鍵盤啊，壞掉了可是很難換新的呦！」旁邊正在喝啤酒滿臉胡子拉碴的男人漫不經心地提醒道。

　　「什麼嘛，是小須久那被人殺了呢？」原本在給自己做面部保養的人也跟著探過頭來，看了一眼屏幕就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但隨後，他注意到了之前沒有注意到的其他事，「這個ID……小須久那，這個游戲有復活死亡角色設定嗎？」

　　他不是很了解須久那最近新入迷的游戲，但多少知道一點，似乎是死了就只能當觀眾、極少有復活機會的游戲規則。

　　就在十來分鐘之前，他去拿面膜的時候無意中看到須久那被同樣ID的人一槍爆頭，而現在又是不同環境下相似的一幕……

　　須久那的隊友找到了用於復活隊友的道具復活了他，然後他又被殺了，所以這麼暴躁？

　　須久那——五條須久那，也就是游戲裡的「Gojou」抿緊了嘴唇，下一秒猛地將整個屏幕都轉向自己，不讓旁邊人看到：「等我下把就殺了他！」

　　——被連殺五次，不，六次這種事怎麼可能說得出口！

　　其他人也只是被這邊的動靜吸引，隨口聊了幾句，見五條須久那滿心自己要報仇的表情，紛紛散開各自做自己的事去了。

　　倒是坐在輪椅上、全身都用類似拘束帶的東西束縛著的青年驅動輪椅，慢慢地移動到了五條須久那身邊：「但是，須久那，五分鐘前你也這麼說的。」

　　五條須久那：「……流！」這種時候為什麼還要戳他傷處！

　　在喝酒的大叔和在敷面膜的人都震驚了：「不是吧，連殺小須久那兩把？」

　　御芍神紫差點沒扶住臉上的面膜：他們可是以網絡起家的「Jungle」——綠之氏族！

　　不同於直接被邀請加入氏族的自己，小須久那可是在「Jungle」裡只花了一個月時間就積攢了足夠到J級干部的積分，從而成為「Jungle」少有的幾個干部之一啊！

　　和通過了考驗就能加入的赤之氏族、由青王認可才能加入的青之氏族都不一樣，綠之氏族的選拔充滿了兒戲般的態度：下載名為「Jungle」的網絡游戲兼社交平台，然後注冊賬號，通過完成這個軟件裡發布的任務獲取積分，積攢積分從而升級，等級分為J、U、N、G、L、E六個等級，剛注冊的成員是最低等的E級，最高等的是干部「J」——也就是御芍神紫與五條須久那所在的等級——從L級開始，成員就會被賦予一些微不足道的異能，等級越高，則獲得的異能更多，這也是驅使許多人在「Jungle」這個游戲裡努力賺取積分的原因。

　　再加上「Jungle」經常會發布讓人在現實世界裡去完成的任務，對很多人來說，這簡直是一場大型全息網游盛宴，他們的沉迷，也就變得理所當然了。

　　而五條須久那，就是在這樣的游戲裡，僅僅用了一個月時間，就積攢到了J級需要的積分，成為了綠之氏族最後加入的干部。

　　御芍神紫的驚訝也在這：小須久那可是游戲高手，如果再算上綠之氏族在網絡裡的便利，他想要輸才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五條須久那看著屏幕，他之前已經在「Jungle」裡發布了任務，讓幾個擅長於在網絡裡鑽空子的黑客幫他篡改了服務器數據，保證只要自己和對方同時排隊游戲的時候，一定會在同一局裡的不同隊伍裡——第一局的時候太過著急，沒說清楚導致兩人排在了同一個隊伍裡，近距離看到那個人操作下的角色動作有多行雲流水，五條須久那少有地興奮起來：他很久沒遇到這樣的游戲高手了！

　　所以在快速結束了那一局之後，他立刻又追加了一個條件，確保兩人處於同一局的不同隊伍，這才方便他和對方廝殺！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更改，這是他為了和對方一決高下而准備的，但現在……

　　屏幕上，在他死後，與他同一隊伍的其他人甚至還沒來得及找尋到攻擊發起的方向，就被又一波攻擊打得方寸大亂，即使努力冷靜下來判斷出方向，且戰且退，卻在發現了對方行蹤之後被「我們這還有四個人，對方只有一個人」迷惑，追擊上去，然後就被包抄全隊。

　　直到全滅，那個一直在暗處的人才從隱蔽地裡出來，和頂著「xiajibazhihui」ID的人彙合，「Fushimi」——之前沒有看到過的ID，那家伙新找的隊友？

　　什麼嘛，其他三個隊友開局就死，這個「xiajibazhihui」是個喜歡帶菜鳥躺贏的老好人嗎？

　　明明是什麼用都沒有只會拖後腿的隊友而已……五條須久那恨恨地按下了開始鍵。

　　#

　　稍微有點明白她之前是怎麼把對方連殺五局的了……哦，加上這次是六局了。

　　伏見猿比古如此想道，並沒有點下同意邀請的按鈕：「只有你一個人也可以吧，把他的仇恨牢牢吸引在你身上，總歸能把這條大魚釣出來的。」

　　「做不到的呦，伏見君。」

　　「嗯？」

　　「事到如今，即使我們手上沒有多少證據，但這起事件的幕後真凶是誰，你也差不多心裡有數了吧？綠之王，『非時院』那邊給出的資料是一個叫比水流的少年，曾經挑戰過黃金之王，之後就銷聲匿跡不見絲毫蹤跡——綠之王司掌『變革』，從僅有的資料來看，至少截至目前為止，黃金之王對他的威懾力還是相當大的，我想在黃金之王穩如泰山的前提下，他哪怕有再多的想要變革的心，大約也不敢暴露出來。也就是說……」

　　「黃金之王不死或者不退位，他們就不會暴露自己——想玩消耗戰嗎？」伏見猿比古嘖了一聲，覺得這事棘手極了。

　　最初僅僅只是吠舞羅的干部遇襲，誰知道最後居然能扯出這種牽扯到幾乎所有王的事來……就現在攤開的這些，除了下落不明的灰之王外，幾乎都被牽扯在內了。

　　「從策略上來說沒有問題，畢竟他還年輕，未來還長著呢，黃金之王卻已經是百歲老人了，與其死磕硬骨頭，倒不如等著巍峨高山自己崩塌，還不用消耗自己的力量。」小八在這點上覺得綠之王做得沒什麼問題，把她放同樣的立場，她只會苟得比綠之王更徹底，連挑撥青赤兩組互毆順帶拖白銀無色下水這種事她都不會做——專心搞基建坐等黃金之王駕崩然後起勢接管一切變革世界難道不香嗎？

　　在新手村練到滿級再出門BOSS都變小怪一招秒它不香嗎？

　　反正她是沒辦法理解那些剛剛到允許出新手村等級就嗷嗷叫著跑出去然後被守門BOSS一招送回復活點的人的快樂的。

　　三百八十度無死角死亡姿態的快感嗎？

　　「所以，除非他現在就想和黃金之王作對，哦，從目前趨勢來看，他得同時對抗黃金之王、青之王、赤之王以及基本可以忽略不計的白銀之王在內的四大氏族，其中黃金之王還是這一整個國家的支配者，否則他是不會出動的，更加不會讓自己的下屬活躍起來——我想他只要腦子還有小學生級別的判斷能力，就不會出這種昏招來吧。」小八松開鼠標，略微活動了一下手指，這才重新放回鍵盤上，「就算這位衝動又容易冒進的Gojou小朋友要冒頭，他也會按下去的。」

　　「所以，你要誘導他違背王的命令，也要繼續和你在游戲裡對抗下去、甚至延伸到現實的衝動嗎？」伏見猿比古覺得這可能性還是挺高的，畢竟就目前來看，這也就是個游戲內兩個游戲高手的對決而已，那位綠之王恐怕還不至於連族人玩游戲都要管的地步。

　　對了。

　　方才那幾秒間的畫面再次重新浮現在伏見猿比古的頭腦中。

　　他想起來了，那個時候，走在最前面的Gojou是衝著兼顧平衡的「最優解」路線而去，但恰好被分到他那一隊的其他隊員卻做不到這一點，哪怕水平同樣不俗，依然被甩在了身後，一開始他還以為那是什麼誘餌戰術，現在看來……

　　對於自己游戲實力的驕傲乃至高傲，只相信自己，玩游戲永遠都是SOLO，從不考慮團隊合作，因為他一個人就能打敗BOSS，所以同伴什麼的根本不需要……原來如此。

　　完全弄清楚小八要做什麼的伏見猿比古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太惡劣了。」

　　這是把對方的自尊心放在地上踩啊！

　　「不，我這是『團隊合作』。」小八認真地糾正說法，「逞英雄的小朋友是需要被現實社會毒打一頓的，我只是充當了一下這個毒打執行人而已，要一起嗎，伏見先生？」

　　伏見猿比古沒有說話，但小八那收到了隊友「Fushimi」准備完畢的提示。

　　接下來的幾局游戲中，小八不再親自動手，而是開始手把手地教導小黑小白和貓如何玩好這個游戲。尤其是貓，想要讓一只任性妄為的貓聽話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特別是在這只貓非常有囤物資的「良好」習慣在前時，幸好，在貓的心裡，小八和小白的安全優先度還是要比閃亮亮的物資箱更高的，所以當小八以「你再逗留下去小白要被殺掉了哦」為由，成功將貓的注意力從沒拿完的物資箱/打到半血的敵方玩家等等目標上引開，幾番實施戰略性後撤，引得敵方深入包圍之後才反殺回去。

　　數次結果下來，到最後一局時，在伏見猿比古和小八的精妙配合下，甚至讓Gojou被貓那十槍九不中的人體描邊大師槍法給殺退場！

　　——如何激怒一個獨行俠風格的游戲高手？

　　非常簡單，在他最看不起的團隊合作下，讓最笨拙的能被他單殺一萬遍的菜鳥小新手，輕松干掉他。

　　在這一局結束的同時，「xiajibazhihui」的私聊框裡，第一次亮起了一個名字。

　　摘下備用的眼鏡，小八揉了揉因為高度緊張而有些僵硬的臉頰：「終於來了啊……」

　　名正言順的通行證，終於拿到手了。

　　#

　　Gojou：來SNS，登陸JUNGLE！我要在Jungle把你打得一敗塗地！


第58章

　　「Jungle……果然是他。」

　　停下了揉臉的手， 小八自言自語道。

　　「綠之王，比水流。」伏見猿比古沒什麼語氣變化地說出了小八沒有說出來的那個名字。

　　雖然在調查失蹤人士的人際關系和接觸環境的時候就隱隱有這種預感了，但當越發多的證據出現在面前的時候， 除了「果然如此」的意料之中外，剩下的就唯有凝重了。

　　白銀之王被無色之王襲擊失憶， 黃金之王和青之王試圖阻止無色之王卻失敗，赤之王族民被襲擊，幕後黑手是綠之王……

　　「截止目前為止， 除了不知道是否在位的灰之王外， 其他六王可都到齊了啊，這要干什麼，來個『六王會議』嗎？」小八漫不經心道， 手上快速輸入語句，回復Gojou。

　　xiajibazhihui：哈？輸不起直說就行了，用不著打著轉場這種主意，我又不會追著你打。

　　Gojou：！！！！！！魂淡！！！到Jungle來！！！我們一對一SOLO！！！

　　xiajibazhihui：……？？？為什麼我要為了個手下敗將的話就跑去玩我根本不感興趣的游戲？你有病吧？

　　發送完這句話， 不等對方有什麼反應， 小八果斷拉黑「Gojou」。

　　最後一勺油澆完， 搞定。

　　小八直接退出賬號， 回到登陸界面：「貓還要玩嗎？」

　　扒著她手臂的粉發少女晶亮著眼睛拼命點頭。

　　「那貓來玩吧，」她給貓讓出位置， 「我去寫作業。」

　　「喵嗷！」貓開心地撲到剛才小八的位置上， 「吾輩會記得輕點聲，不打擾到小八的！」

　　其實並不會被外界打擾到，不過……她彎腰摸摸貓的頭發：「嗯。」

　　#

　　「可惡！！！那家伙居然敢拉黑我！！！！」

　　Jungle只有干部和王才知道的基地裡， 五條須久那暴怒到差點掀翻自己絕不容許任何人觸碰的電腦：「我絕對要把那家伙找出來狠狠揍一頓！！！」

　　他抄起終端， 迅速在Jungle裡發布了新的任務：找出《求生之路》游戲裡ID名為「xiajibazhihui」的玩家在現實中的真實身份！

　　「哎呀， 小須久那可真是……」御芍神紫掀開臉上敷著的面膜，正閉著眼睛輕輕拍打面部以促進皮膚吸收剩余的精華液，「死纏爛打的男孩子可不會受歡迎哦！」

　　「哼！我對那些嘰嘰喳喳的女生沒有興趣！」五條須久那快速在終端機上篩選符合條件的玩家，然後發布任務，做完這一切，他冷笑一聲，「居然敢拉黑我……等我把你現實地址翻出來，讓你想逃也沒地方逃去！」

　　在積分獎勵的吸引下，接受了任務的玩家以極高的效率完成了五條須久那發布的任務，不到一個小時，灰發綠瞳的小少年就收到了黑客玩家發來的信息：「讓我看看，這個ID背後到底是什麼家伙……姓名，夏姬八榭，性別……女？開什麼玩笑！」五條須久那差點以為是黑客在耍他——那個在游戲裡連殺他六盤還伙同隊友往死裡玩弄他惡劣到極點的家伙，居然是個女的！？

　　從資料上看，還是個只比他大了一歲多的女孩子！？

　　「是比你大一歲零十一個月23天。」御芍神紫湊過來看了一眼，道，「這孩子是平安夜出生的呢，真有趣。」

　　「有趣在哪裡？」五條須久那不爽道，眼睛還死死盯著那張葦中學園學生證照片，上面是有著微卷黑發的稚氣少女，穿著黑色制服裙，領口系著鮮紅絲帶，平整的領邊別著代表葦中學園學生身份的圓形徽章，即使架著一副淺茶色的半框眼鏡，依然不掩她朝鏡頭望過來的溫潤目光。

　　完全沒辦法和他印像裡那個在游戲中神出鬼沒能一槍殺他就不會再補第二槍的可怕高手形像等同在一起。

　　「平安夜又名『聖誕夜』，雖然正式的耶穌誕生日是12月25日，但也有種說法認為在24日夜幕降臨後到25日太陽升起之前的這一整晚，都可被稱之為『聖誕夜』，誕生在這個時間段裡的孩子……」御芍神紫點了點屏幕上顯示的生日，「是『聖子』呢！」

　　「切！每年全世界都有那麼多孩子出生，同一天出生的更是要多少有多少，有什麼奇特的！」五條須久那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鄙視，繼續看了下去，「住所是在米花町……這個地址我怎麼感覺有點眼熟？」他稍有疑惑道。

　　「是白銀之王、夜刀神狗朗和雨乃雅日目前居住的地方，那座別墅的主人就是夏姬小姐。」綠之王比水流，也就是那個坐在輪椅上全身都被控制特殊能力的拘束帶以束縛力量的青年用平靜的語氣說道，「那天晚上，無色之王行動失敗，白銀之王從天上掉下來的時候，正好落在她家院子裡。雨乃雅日修改了她和白銀之王的記憶，讓她以為那是她的兄弟和養育的寵物，至於夜刀神狗朗，則是在港口黑手黨追殺白銀之王時插手救下了白銀之王，然後就在夏姬家住下了。」

　　「什麼嘛，一個被虛假記憶蒙蔽的傻瓜啊！」五條須久那一臉哼哼瞧不起的樣子道，「游戲裡大殺四方又怎麼樣，現實裡連家人都……」都是假的——原本是要這麼說的，但他抿了下唇，不知道怎麼，沒繼續說下去。

　　「這點我不贊同。」比水流的聲音裡沒有多少情緒起伏，依然那麼平靜，「夏姬小姐很聰明，是那個高中生偵探工藤新一認定的助手，在工藤新一抽不出空的時候也能夠獨立幫助警視廳解決案件，雨乃雅日的能力只涉及到意識，不會更改現實，如果夏姬小姐確實如傳聞中那麼聰慧過人的話，她可能已經意識到不對了。」

　　「什麼意思？」從比水流的話中聽出了隱藏的話語，五條須久那問。

　　「昨天，她和青之氏族的人在一起，目前寄居在她家的白銀之王、夜刀神狗朗和雨乃雅日都去過青之氏族的屯所。」比水流說道，「Scepter 4不是我們目前可以安插眼線的地方，所以我不知道昨天他們的屯所裡發生了什麼，不過，雖然不知道他們到底談了什麼，就結果而言，這三人目前依然居住在夏姬小姐家裡，夏姬小姐對白銀之王的稱呼也依然是『哥哥』，或許可以猜測，雨乃雅日的幻覺尚未完全解開。」

　　「大概是為了不讓平民卷入王權者的糾紛中來，所以暫且維系了原有的謊言？」喝完手裡那罐啤酒的磐舟天雞晃了晃空空如也的易拉罐，隨手往後一丟，易拉罐劃過一個拋物線，准確地落入了垃圾桶裡，「那個叫雨乃雅日的小姑娘的能力很有意思啊，普通的幻覺很容易解開，但是『灌輸記憶』這種，哪怕是王權者，似乎也束手無策呢！」

　　也許夏姬小姐原本有所懷疑，但在Scepter 4無法解除她身上的幻覺的前提下，懷疑也僅僅只是懷疑。

　　「正是如此。」比水流語調平靜地認同了磐舟天雞的話。

　　「但是，流是不一樣的！」五條須久那突然道，「流可以破開雨乃雅日給她灌輸的虛假記憶，是吧？」

　　「我可以做到，另外，只要她加入到Jungle裡，升到n級成員，我賦予的能力就足夠破開雨乃雅日的幻術了。」

　　Jungle的六個等級，從l級開始，成員就會被通過Jungle被賦予一些微不足道的能力，等級越高，則獲得的能力越強大，這也是很多人在Jungle裡打拼的目的——這個世界雖然有著各種各樣的超能力，可謂是超能力社會，但首先，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會覺醒特殊能力的。

　　其次，覺醒了能力的人也不是每一個人都擁有強大的能力的。很多人所擁有的僅僅是一些微不足道乃至於可有可無的特殊能力，讓牙齒無限生長，讓頭發一秒脫落又一秒長出來，移動物體但不能超過100g……和那些強大的能力比起來，雞肋到無用的能力才是占的絕大多數。

　　先天已經擁有了能力的人無法再接受學園都市的超能力開發課程，更何況即使是無能力者接受了這個課程，同樣有可能只能給獲得弱小的能力，甚至依然無法擁有能力。

　　這種時候，能夠明確地賦予成員強大能力的Jungle就成了很多向往特殊能力的人的希望。

　　「這樣啊……我想到了！」五條須久那一個鯉魚打滾跳了起來，抄過門邊幾乎和他等人高的棍子，拉開門。

　　「你要去哪裡？」比水流疑惑地看著他走出去，「如果是去夏姬小姐那邊的話，這是不可以，她身邊還有Scepter 4的影子，我們暫時還不能暴露在那些人面前。」

　　「放心吧，流，我可不會打亂你的計劃！」五條須久那晃了晃手裡的終端機，「我只是要讓她加入到Jungle裡來，然後等她發現自己的記憶是虛假的——哼哼，我可是很想看看那個驕傲的家伙發現自己擁有的一切都是虛假的時候的樣子！」

　　這倒是可以，比水流點點頭，不再阻止他：「但是我不因此給她特殊福利的，她必須按照游戲規則升到對應的等級，有相應的積分，我才會依照規則，根據積分給予同等的能力。」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麼，既然是游戲就要遵守游戲規則。」五條須久那按下發布任務的鍵，小少年精致的臉上滿是笑容，「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到她那個時候的表情了！」

　　——叫那家伙居然敢那麼耍他！！！

　　#

　　與此同時，正在看書的小八收到了來自同班同學的信息：「夏姬同學，請幫忙下載注冊這個游戲吧！只要玩到有二十個積分就可以了！拜托了！拉到三個新用戶注冊成功並玩到二十個積分，我就可以得到五個積分還可以給新用戶也增加五個積分！求求你了夏姬同學，我就差最後一個名額了！」

　　小八看著那個下載地址裡Jungle的標志，沉默了：……那個家伙，是不是太心急了點？

　　她從未見過這麼急著自己咬勾的魚。

　　可能是看到她已讀了信息卻沒有回復的原因，以為她還在猶豫，那邊又追加了一句：「明天請你去米花街新開的蜜之甜品店，我請客！」

　　小八：！？

　　招牌甜品藍莓蛋撻的蜜之甜品店！？

　　「成交！」


第59章

　　Jungle的圖標看著很像一棵樹。

　　小八打量了一會自己手機桌面上這個新出現的圖標， 片刻後才跳轉頁面，到了短信那一欄：我在米花大道街心花壇的噴泉旁邊等你。

　　那邊的消息回得很快：夏姬同學等我三分鐘我馬上就到了！

　　看完回復的小八熄滅了屏幕。

　　既然這麼說了，就說明對方已經到附近了。

　　果然， 才過去兩分鐘，頗有些氣喘吁吁的少女就小跑著出現在了小八面前：「對不起夏姬同學， 路上有點堵車……」

　　「沒關系，我也是剛到，三浦同學先坐著休息一會吧——你喘得很厲害呢， 真的不要緊嗎？」她略有些擔憂地問。

　　「沒關系！小春可是非常有活力的！」三浦春只差做出大力水手姿態證明自己了， 也正如她所說的那樣，只休息了一會，三浦春的呼吸就恢復了平靜， 「好了，我們去甜品店吧！小春答應了今天請客的！」

　　小八聞聲站起來，和三浦春並肩朝她們約定好的甜品店去，只是她的關注點還在方才的事上：「只是從車站跑過來不至於喘成那樣吧， 三浦同學是路上遇到了什麼事嗎？」

　　「……夏姬同學的觀察力還是這麼厲害啊！」三浦春一開始是想隱瞞的， 但對著那雙被淺茶色的鏡片遮蓋了依然不掩溫潤的目光， 她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是游戲啦！」

　　「游戲？」小八隱約有些猜測，「Jungle？」

　　「對， 就是這個Jungle！」兩人約定好碰面的地方距離蜜之甜品店很近， 這會兒她們已經到了甜品店裡在店員的引導下坐好，三浦春把自己手機上的Jungle圖標展示給小八看，「小春在來和夏姬同學見面的路上， 突然有個任務發了過來， 讓小春去車站月台拿一束花送給另外一個月台上一個女孩子——差點小春就要遲到了， 嗚早知道就不接那個任務了！」

　　「送花？」正在翻閱甜品店菜單的小八疑惑地重復了一遍三浦春剛才說的話，「為什麼不讓花店員工送呢？」

　　「這個就不知道啦！小春猜是想制造驚喜？比如男孩子暗戀那個女孩子卻不敢告白，看到女孩子難過也只能偷偷干著急，所以就在Jungle上布置了任務，讓小春去給他心愛的女孩子送花，好讓她開心點……想想就好羅曼蒂克！」三浦春捧著臉，因為自己的想像而雙頰通紅，「那個女孩子看起來非常驚喜，小春也想要有這樣的經歷呢……」

　　年輕女孩子們的浪漫啊……小八在心裡如此想道，把手上的菜單轉給三浦春，讓她繼續點單，她則是把目光落在了三浦春身上。

　　三浦春，這個名字對小八來說很熟悉。

　　從目前她已經復蘇的記憶裡來看，三浦春是隔壁B班的女生，四個月前，兩人因為恰巧上了同一個課後補習班而認識，繼而熟識，只不過關系剛剛交好即將進一步發展成朋友乃至閨蜜時，小八父母出事，她由此直接缺席了學期結束前最後一個月的課程，和三浦春也足有三個月沒有聯系了。

　　……說到底也是她自己單方面自閉，在那台用於和朋友同學老師們聯系的終端機裡，三浦春的短信和未接電話滿滿一排，幾乎可以和雪染菊理一較高下。

　　「我可以叫你小春嗎？」小八突然開口問道。

　　「咦咦？！」三浦春一臉驚喜過頭反應不能的表情，「小春、小春當然可以！那夏姬同學……」

　　「叫我小八吧，」黑發微蜷的女孩笑了起來，「親近的朋友都這麼叫我。」

　　如果是一般人的話，整整三個月打電話不接信息不回找人沒影，可能早就淡了關系，但三浦春並沒有因此冷淡對待這份感情，尤其是她無意中聽到老師們提到夏姬同學家裡似乎是出事了才讓她回去，之後工作也全部移交其他人處理的時候，三浦春敏銳地意識到，夏姬家可能是出大事了。

　　但夏姬同學似乎並不想見任何人——她想盡辦法從補課老師那拿到了夏姬同學的通訊地址，查著門牌號一個一個看過去，找到了那有著漂亮紫藤花架花園的屋子，但不管她怎麼按門鈴，都沒有人來開門。

　　三浦春一開始還以為自己找錯了地方，說不定是米花町還有另外一戶姓夏姬的人家呢？

　　她甚至想過翻牆進去見夏姬同學，爬上牆頭的時候她看到了客廳落地窗內蜷著身體縮在沙發邊仿佛是在看著地板發呆的女孩時，三浦春甚至不敢相信那是她認識的夏姬同學。

　　她知道的夏姬同學，就算不笑，眼睛裡也帶著讓人愉悅的溫潤眸光，走得近的話，你甚至可以在她的眼睛裡看到自己的倒影。

　　夏姬同學是一個讓人看到了就會下意識跟著微笑起來的女孩子，怎麼會是那樣、那種樣子呢……三浦春難以形容，那邊似乎是發現了有人窺伺，於是落地窗的窗簾被拉上了，三浦春只記得那個女孩蒼白的皮膚。

　　還有那雙什麼都映不出來的眼眸。

　　直到返校日看到夏姬同學，一如往常的表情，三浦春這才放下心來。

　　太好了，原來的夏姬同學回來了……

　　可還是有點擔心。

　　所以，當接到邀請三個好友加入游戲的任務時，三浦春第一反應就是拉夏姬同學進入游戲：怎麼樣都好，可以和夏姬同學更長久地相處，就、就好了吧？如果她有什麼事，自己可以及時關注到了吧……

　　然後，等到再熟悉一點的時候，就、就可以跟夏姬同學提一下，不要再「三浦同學」、「三浦同學」地叫了，好生疏，可以叫她小春啊，多可愛……

　　沒想到，通關攻略還沒寫好，過關大禮包——還是PLUS版——已經天降頭頂，砸得三浦春暈暈乎乎的：「好、好啊，小、小八……」

　　互相叫可愛的名字，一起分享甜品，然後一起討論喜歡的東西比如游戲……三浦春覺得，自己已經實現人生目標了：「嗚小春今天已經人生圓滿了！」

　　#

　　切，這人生目標也太短淺了吧！

　　隔著一排綠植，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麼在這裡的五條須久那往嘴裡塞了一叉子蛋糕，呵了一聲。

　　另一邊，三浦春已經開始教小八怎麼玩這個游戲和初期如何快速取得積分了：「看，這邊會有長期任務出現，如果小八能夠確定自己可以完成，那就接下，完成之後系統會判定，然後把積分打到你的賬戶裡。至於臨時任務的話，就像小春之前接到的那個任務一樣，是臨時出現的，相同難度下，成功完成任務可以取得比長期任務更多的積分！」

　　小八按照三浦春的教導一點點熟悉Jungle的種種功能，聽到這裡，她若有所思：「所有任務都是在現實裡完成的嗎？」

　　「嗯，少數也有一些通過網絡完成的任務——小春就接到過一個任務，要填一份電子試卷的全部答案。」

　　小八：「……這任務真的不是某個玩家自己的作業嗎？」

　　三浦春：「哎哎？」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好像是啊……」

　　小八：「……」

　　小春真容易被騙啊。

　　不過如此一來，這個游戲吸引人的地方也確實清楚了……

　　代入感。

　　Jungle，這個游戲是將整個現實世界都視作了游戲世界，發布任務，完成任務——對於玩家來說，這簡直就是翻版的「全息網游」！

　　小八把玩了一會終端機，熟悉完種種操作之後，終於露出一個笑容：「稍微……有點興趣了。」

　　哼，流做的當然是很好玩的！

　　五條須久那一口吃掉最後一塊蛋糕，決定回基地去：等這家伙到G級了，他再找她單挑！

　　啊，不行，G級的話流分出去的能力還很弱小，肯定沒辦法和身為J級干部的他對抗，要不，就等她升到U級好了……

　　五條須久那如此盤算著，正要起身，甜品店的門再次打開，走進來兩位身著警服的警員。

　　店裡的服務員已經趕緊迎了上去，不知道說了什麼，警員直接掃視全場，很快鎖定了目標。

　　朝這邊過來了，來找我的嗎——五條須久那的手已經摸上了一側的棍子，那是他的武器，在附加了綠之氏族的力量之後可以變形為巨大的鐮刀。

　　但那兩名警員對他視而不見，直接越過綠植，在小八那一桌停了下來：「你好，這位小姐，請問剛才在米花車站的月台，你是不是給一位少女送了一束花？」

　　忽然被搭話的三浦春一抬頭就看到兩個穿著警服的警員，頓時嚇了一跳：「是、是啊！」

　　啊，找到人了，這就好，雖然在監控錄像頭上有看到人……其中一名警員微微松了口氣：「那請麻煩你和我們一起去警署錄個口供，包括給那位少女送完花後你又做了什麼。」

　　「請問，發生了什麼事，高木警官？」

　　突然被叫到名字，高木一愣，這才發現，他們正在尋找是少女對面正坐著一個熟悉的人：「啊，是小八小姐！這位是你的朋友？」他後知後覺道。

　　「對，高木警官方便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了嗎？為什麼要找小春提供口供？」在桌子下面，小八輕輕握住三浦春因為不知所措而略微發抖的手，「是接受了花束的少女出事了？」

　　「小八小姐你的洞察力可真是驚人……」都是熟人，高木警官下意識地就放松了，「是的，在這位小姐給那位少女送完花後沒多久，那位少女就被……推下了月台。」


第60章

　　十來分鐘之後， 小八牽著三浦春的手，在高木警官的帶領下，到了發生命案的車站月台。

　　「三浦小姐， 麻煩您說明一下為什麼會送花給死者，可以嗎？」高木警官摸出小本本， 開始准備做筆錄，「啊，小八的話可以直接過去， 命案是發生在那個月台， 他們認識你，不會攔你的。」注意到小八還在三浦春身邊，沒有離開， 高木警官下意識以為小八擔心自己去現場查看的話會被攔下，故而說道。

　　畢竟作為在警視廳裡新近聞名的小偵探，有不喜歡被拍照采訪的前提之下，雖然小八小姐的偵探之名開始傳播， 但怎麼也比不上回回破案都上媒體頭條、大頭照幾乎是懟人臉上的工藤新一同學了。

　　現場近在咫尺， 作為偵探這個時候就該仔細查看現場尋找線索， 說不定馬上就能偵破這個案子了呢——高木如此想道。

　　「啊， 現場的話等一下再看也沒關系，我又不是新一前輩那個推理狂， 每次碰到命案現場就腦子一熱往前衝……說到底我最多只能算個三流小說家而已。」小八無所謂道， 只輕輕握緊了三浦春冰涼的手指——從知道命案發生開始，小春的手指就這麼冷了，怎麼也暖不回來……

　　高木：「……小八你這麼說的話， 可真讓我們無地自容啊……」

　　「我可從來沒有自認過偵探哦， 現在沒有， 以後也不會有的。」

　　小八閉上一只眼睛，漫不經心地說道，同時視線快速劃過被攔截在黃線外的人群。

　　雖然由於身高緣故，那道視線的主人並沒有出現在她的視野裡，不過那根越過前方人群肩頭顯露出來的長度驚人的棍子，倒是很好地幫助其主人贏得了不知道對還是錯的存在感。

　　……是剛剛甜品店裡隔壁桌的客人，跟過來是因為好奇心？

　　綠色的羽毛隨風而飄落，一只綠鸚鵡扇動翅膀飛了過來，在人群頭頂盤旋了一陣後，落下，准確地在那根棍子頂部落腳站穩。

　　小八看了一眼，移開了視線。

　　棍子有點奇怪，不像是單純的木棍，但如果說是金屬棍的話分量密度以及偶爾撞擊地面的聲音都不太對……特殊武器？

　　那只鸚鵡有點眼熟。

　　是以前那只在家附近轉悠的掉毛怪嗎？如果是的話，真虧它竟然還敢靠近自己。

　　但氣息好像有點不太一樣……不是同一只麼？

　　聽著耳邊三浦春回答高木的問題，小八一心二用，分心思考那只鸚鵡還有那個從甜品店裡一路跟過來的少年是怎麼回事，直到三浦春把自己知道的事都說完了，高木警官說了句感謝配合，便讓人帶她到一邊車站騰出來的休息室裡暫且休息，就繼續去詢問其他人了。

　　休息室裡，小八給三浦春倒了一杯熱水，塞到她的手裡。

　　「沒關系吧？只是警察的例行詢問而已，沒必要這麼緊張的。」

　　手掌心裡被強迫塞進來的熱水紙杯溫暖了冰冷的指尖，三浦春把紙杯靠近面頰，讓熱氣熏蒸眼睛，以遮蔽住被發現眼眶泛紅的可能：「警官先生說……那個女孩子是被推下去的……」她的聲音裡帶上了自己也不曾意識到的哭腔，「是因為……小春把花束送給她，讓她成為目標了嗎？」

　　如果，自己沒有接下那個任務，沒有把花束送過去，那是不是……她就不會被推下去了？

　　「當然不是，你在想什麼啊小春……」小八嘆了口氣，「如果真的有人要殺她，在揪出這個凶手之前，就算你不去，也有其他人會去送花——那個任務並不是只發給你一個人的，而是發給很多人，端看誰先完成，是吧？」

　　她毫不留情地用力戳三浦春的腦門：「自我意識不要過剩——殺人犯隨時都會殺人，你覺得那是受害者做錯了什麼嗎？」

　　怎麼會！

　　三浦春拼命搖頭。

　　「對，那不是受害者做錯了什麼，而是殺人犯做錯了事！所·以·說，」小八拉長了聲調，手上更加用力地戳三浦春的腦袋，恨鐵不成鋼，「真正該懺悔的人不懺悔，你在這硬把不是自己的罪攬上身是·要·干·嘛，嗯？」

　　她的尾音一揚，莫名就透出了幾分威脅的意味。

　　已經被戳得腦門泛紅的三浦春眼淚頓時下來了：「不要戳了小春知道錯了……真、真的好痛……」

　　「哼！」小八收回手，去門口詢問高木警官，確認三浦春這邊沒什麼事可以走了，便徑直回去，拉起三浦春的手，「走了，警官說你可以回去了，本來來問你也只是奇怪明明是互不相識的兩個人為什麼會送花而已——對了，這次請客押後，不要想著有意外就能逃過請客！」她沒忘補充。

　　不知為何，這舉動反而讓三浦春從知道命案發生後就慌亂不安的心一下子鎮定下來，她抬手抹掉眼淚，露出一個還帶著淚花的笑臉：「什麼嘛！小八就記得甜品……」

　　「這是我的正當權益——對了你家在哪裡來著的？」

　　「啊，是在隔壁的並盛町，下次有空請小八到小春家做客吧！」

　　「有好吃的招待我就沒問題。」

　　三浦春剛想吐槽小八真是滿腦子吃的，忽然聽到人群裡有人在叫自己，一回頭，她頓時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爸爸！」她的父親三浦晴良跑得滿頭大汗，過來直接就把女兒抱進懷裡，驚得三浦春一臉茫然：「爸爸？怎麼了怎麼了，爸爸你今天不是在上課嗎？為什麼會過來？」

　　三浦晴良剛想說自己收到短信，就看到女兒身邊的那個少女把食指豎在嘴唇前，做出一個輕輕的「噓」的動作，他恍然意識到了什麼，改口道：「聽說這裡出了命案，我記得小春你跟我說和朋友在附近約見面，所以趕過來看看情況，沒事吧？」

　　出了這種事，和朋友繼續逛的心思也沒了，又有不放心而趕過來的父親，沒一會兒，母親也在隨後趕來，三浦春和小八告別之後，便在父母的陪同下先行離開了。

　　黑發微蜷的少女在原地笑著朝已經走遠的朋友揮手作別，見他們一家三口上了車，她掛在嘴角的笑容緩緩消失。

　　小八摘下了眼鏡。

　　異色雙瞳露出來的那一瞬間，在友人面前的溫柔氣場被盡數收斂了起來。

　　「Jungle……麼？」隨手將眼鏡掛在衣領上，小八抬手將臉頰邊的碎發別回耳後，返身回到了已經拉起黃線禁止無關人員出入的車站裡，「目暮警部，情況怎麼了？」

　　她含笑和身材依舊極具份量的目暮十三打招呼，炎熱的夏天和繁重的工作並沒有對這位正義感極強的警部大人造成絲毫體重上的影響。

　　不管是正面的還是負面的。

　　「啊，小八啊！剛剛還聽高木說遇到你了，我還想你什麼時候過來呢！」目暮警部眼睛一亮，「這個案子……有點棘手啊！」他看著手上的監控視頻，為難地嘆了口氣。

　　這段視頻是車站裡朝向月台的監控視頻，正好拍下了整個過程。

　　小八接過目暮警部遞過來的平板，點開視頻，大約估算了一下時間，跳躍到了一個多小時前。

　　「這個人就是受害者。」目暮警部指著剛剛出現在監控畫面邊緣、穿著白紗裙、頭戴遮陽帽、手上挽著一個淺色小包的女性說道，那名女性從進入畫面就一直在看手機，偶爾抬起頭環顧四周，似乎是在找尋什麼的樣子。

　　好像是找到了，受害者擠進人群裡，硬生生擠到了月台邊，等站穩之後她松了口氣，又低頭看起了手機。

　　過了一會兒，三浦春出現在畫面裡，她懷裡抱著一大束絢爛的玫瑰花，青春靚麗的女孩子神色愉快地四處張望，很快，她的目光鎖定了月台邊的受害者，快步跑了過去，嘴裡似乎還在嚷嚷著什麼——從口型判斷應該是「讓讓，請讓一讓」之類的話——擠到了月台邊，把懷裡的花束遞給受害者。

　　受害者的神情又意外又驚喜，不知道三浦春說了什麼，她收下了花束。

　　「從三浦小姐的證詞來看，這裡她說的是『這是一位神秘人讓我送給你的，希望你能夠收下它！』。」做完筆錄回來的高木在旁邊補充道。

　　在將花束送給受害者後，三浦春低頭看了一眼手機，然後像是突然注意到了什麼，一臉大驚失色地推開人群快步往車站外跑去——小八看了一眼監控時間，啊了一聲：「這個時間點，距離和我約定好碰面的時間只剩下五六分鐘了，難怪她當時跑那麼急。」

　　從車站到米花大道的街心花壇噴泉差不多是十分鐘的路程，看來三浦春在注意到時間之後是一路跑過去的。

　　當三浦春離開之後，受害者依然懷抱花束站在月台邊，並小心地避讓開了因為電車到站而准備上車的人群。

　　「奇怪，她擠到前面來不是為了登這一趟電車嗎？」高木疑惑道。

　　「可能是這趟太擠了，她准備搭下一趟吧？」目暮警部猜測道，監控畫面裡拍得不是很清楚，但也能夠看到電車裡人擠人。

　　等這一趟電車駛離車站，受害者重新站回到剛才的位置，偶爾抬頭看看周圍，或者把臉埋進花束裡吸一吸花香，但更多的時候，她單手抱著花束繼續看手機。

　　「現在的年輕人這麼離不開手機麼……」目暮警部皺眉道。

　　小八沒說話，只繼續看了下去，屏幕裡聚集在月台邊的人越來越多，幾乎到了人人緊挨著的地步，受害者抱著花束站在月台的黃線後面，卻也因為人太多，而被擠得往前走了兩步。

　　就在這時，一個少年踩著滑板從入口處快速滑入畫面中，迅速滑到宣傳畫牆前甚至還做了一個旋身的動作，做完後他就立刻摸出手機看了起來，而就在這時，人群起了騷動——由於之前的人太多，月台這裡頗有些擁擠，這個滑板少年的到來速度又快，那些靠近他的人就下意識地往後退，施加的力沿著人群挨個傳遞，人群頓時混亂起來。

　　剛剛被擠得往前走了幾步的受害者正要返回原來的位置，身體卻忽然倒退著掉下了月台——監控畫面上那個推人的凶手被旁邊混亂的人群擋住了身形，只在畫面中露出了一雙手，唯一的特征就是右手腕上戴著一支手表。

　　畫面到此定格。

　　目暮警部指著定格畫面上的手，道：「我們已經找到戴著這支手表的人了，但是他……」

　　「不承認自己做了這件事，並且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至於手表，據說是他在路邊撿到的。」

　　「……」目暮警部張大了嘴巴，片刻後才反應過來，「高木，你告訴小八的？」

　　高木拼命搖頭。

　　「那怎麼……」

　　「很簡單，他們都是被利用的，真正的凶手既不是你們找到的戴著手表的人，也不是推人的那個人。」小八低頭在手機上打完信息，發送，這才抬起頭來，道，「目暮警部，還有其他監控錄像嗎？不是拍著月台這邊的，而是拍可以看到月台全景的二樓的監控錄像。」

　　人群中，綠鸚鵡的眼神微微變化。

　　「有是有……你要那個干嘛？」目暮警部一邊從平板上調出符合小八要求的監控攝像頭錄像，一邊問，「還有你剛才說的，既不是戴手表的人，也不是我們找到的人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小八剛想繼續說，突然停住了，過了一兩秒，她才神色莫名地開口，「目暮警部，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參與犯罪……警視廳會做何處理？」

　　「那要看情況，確實是不知情的話，就只能批評教育了。」目暮警部不解道。

　　小八沒說話，只低頭看了一會監控視頻，她開了八倍速，畫面上的人群走動極快，到了某個點的時候，她突然將視頻速度調回正常態，片刻後定格畫面：「就是這個人。」

　　她把平板豎起來，展示給其他兩人看。

　　目暮警部&高木警官：「……啊？」

　　不，這中間是不是跳了太多劇情了，他們怎麼就聽不懂了？

　　聽說橫濱的那位名偵探的破案就非常匪夷所思，小八小姐去橫濱呆了一個多月就染上了那位名偵探的習慣了嗎？

　　「能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嗎？」目暮警部看著平板上的畫面，頭大無比，「真的是這個人的話……現在恐怕早就跑了吧？」

　　「這不會，我懷疑他現在還在二樓呆著。」小八說著，就帶頭先朝二樓走去，「目暮警部和高木警官知道Jungle嗎？」

　　「啊，是最近很火的一個游戲吧？我聽說很有趣！」高木警官說道，「對了，剛才三浦小姐說她就是在游戲裡接受了把花束送給月台上白裙帶帽的女性的任務，所以她才會靠近受害者，那個游戲名字就是Jungle，是這麼叫的吧？」

　　「Jungle是一個可以在現實裡發布任務，完成任務後獎勵積分的游戲，舉個例子，如果我和高木警官都是玩家，我可以給高木警官發布任務，讓他買一杯飲料放到指定地點，當高木警官接受了這個任務並完成之後，系統判定完畢就會獎勵積分。」小八說道，「玩家可以對玩家發布任務，那麼，如果我要殺一個人，但我又不想自己動手引來警方懷疑，該怎麼做呢？」

　　目暮警部不是傻子，他立刻意識到了什麼，臉色大變：「剛才月台的監控畫面裡，那麼多人都在低頭看手機……難道說！？」

　　「如果警方已經破解了受害者的手機密碼進入的話，應該可以看到Jungle的圖標——受害者自己也是Jungle的玩家，她應該是接到了類似『在幾點幾分到達XX車站1號站台上，靠近幾節車廂的XX位置，在目標位置呆XX分鐘』的任務。」所以受害者拿著手機走入監控畫面的時候，就是在確認手機裡的任務顯示的方位，抬頭四處看好像是在找什麼的樣子，其實就是在找目標位置。

　　「之後時不時低頭看手機是為了確認是否到時間了，中間應該還有幾個類似需要她換位置的要求。」否則無法解釋她時不時看手機，並且在月台邊走幾步停下，過一會兒又回到原來的位置的舉動。

　　「小春的送花一是為了讓動手的玩家確認目標，白裙子帶帽抱花的女性，二是為了讓受害者在身體失去平衡的時候由於雙手都拿著東西而無法及時抓住身邊的人或者物實現自救。」一只手為了確認任務而拿著手機，另一只手則空著，如果身體失去平衡，另一只手可以迅速反應過來抓住附近的東西，所以凶手給受害者送了一大捧花，保證受害者雙手都沒有空閑。

　　失去平衡的時候，如果手上有東西，大部分人的頭腦反應速度都來不及處理「將手上的東西扔掉以抓住什麼保持身體平衡」這個復雜的反應，很多人直到摔倒在地上，都沒想起來要松開手裡的東西。

　　「聚集而來的人群中年輕人的占比太高了，而且各個都低著頭看手機，太不合理了——這同樣是受任務驅使而來的玩家，只不過和受害者不同，他們是分批過來，只要在月台上的某一處呆足3-5分鐘左右就可以離開了。凶手應該是分批發放的任務，所以看起來月台上就是人來人往，有人來也有人離開，不知為何變得密集起來。」

　　說話間，幾人已經到了二樓，小八在前面帶路，目暮警部和高木落後一步跟著，瞧著周圍的商家牌子，目暮警部恍然意識到了一件事：這個要去的方向……不是最後小八小姐給他們看的監控畫面拍的咖啡廳嗎？

　　「最後出現的滑板少年同樣是來自Jungle的玩家，他的任務大約就是炫技，擁擠的人群讓他的炫技變成了混亂的源頭，趁著人群混亂推推搡搡影響了受害者平衡的時候，真正受雇的殺手將受害者推下了月台——至於為什麼要制造這麼麻煩的局面只為了推一個人掉下月台，一方面是他雇佣到的願意殺人的殺手身材矮小很有特點，一旦被監控拍到就會立刻被警方鎖定目標，我懷疑那個殺手應該是患有侏儒症或者身材矮小；另一方面，是凶手本身性格就喜歡那種整個局勢都在自己掌握之中的高高在上感，看著一切就朝著自己的計劃前進，簡直就像是在觀賞一幕真實上演的舞台劇一樣，這部舞台劇的劇本還是自己寫的，那種滿足感不亞於作者看到自己的書被改編搬上熒幕。」

　　「我說的對嗎，為了觀賞舞台的謝幕，看到警察來了也依然在原地觀賞，把警察們在現場忙碌的身影視作滑稽的謝幕人員，好讓自己成功的喜悅延續更長時間，的凶手先生？」

　　在咖啡廳可以清楚看到一樓月台發生的所有事的臨窗位置上，那個方才被小八在監控畫面裡指出來的男人竟然還在原地！

　　「這位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男人一臉莫名其妙，「什麼舞台和謝幕……」

　　「因為這是純推論，沒有一點證據，所以有恃無恐嗎？」黑發異瞳的少女絲毫不覺得意外地嘆了口氣，「……這麼想的話，可真是不把人放在眼裡呢——Jungle裡可是記錄了你發布任務的所有明細的，就算你把任務拆得再怎麼細，甚至分批分包給其他玩家，讓他們繼續分包給別的玩家，周轉多個『經銷商』，也不能掩飾任務源頭在你這裡的事實。」

　　高木警官已經一步上前：「警察，麻煩你配合把手機交給我。」

　　男人看起來很唯唯諾諾：「啊，好的好的，警官先生我會配合的，但是你們要還我清白啊，那個女孩子都在說什麼東西，我根本聽不懂……」他說著把放在桌面上的手機遞給了高木。

　　「聽不聽得懂可不是你說了算。」

　　黑發異瞳的少女隨手抄起一旁桌子上擺放著的餐刀，朝男人笑了一下——在男人心頭浮現出不祥預感的同時，她手腕快速一抖，餐刀如離弦之箭直朝他射來！

　　什麼！？

　　遇到攻擊，男人條件反射抬手一擋，綠色的電弧從他手心裡蔓延而出，一下子就將餐刀凝止。

　　「小、小八！？」目暮警部根本來不及阻止，連呼聲都是此時才剛脫口而出：為什麼忽然攻擊人？

　　「高木警官，請讓他交出第二部 手機吧，那台放在桌子上的手機是用來掩人耳目的。」少女連笑容的弧度都不曾有絲毫變化，「Jungle，除了e級玩家外，每升一級就能夠獲得一些微不足道的異能，等級越高異能就越強大，但一旦離開了裝載有Jungle的手機，得到的異能就會隨之失去——與其說是得到了能力，倒不如說是通過手機借用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力量而已。」

　　高木愣愣地聽著，下意識跟著道：「請你把身上的手機交……」

　　「開什麼玩笑！」失去了帶有Jungle的手機就完全變回沒有任何異能的普通人——這個認知清楚浮現心頭的時候，男人毫不猶豫打開了高木伸過來的手，綠色的電弧再次跳躍手上。

　　糟糕，特殊能力者！這不是普通的警署可以處理的人！

　　目暮警部剛想叫高木趕緊讓開，就聽到叮咚一聲響：是咖啡廳設置的迎接客人的音樂。

　　「嘖……就知道沒什麼好事，」扶著脖子，表情格外厭倦的藍色制服青年推開咖啡廳門走了進來，「無登記能力者在公共場合使用能力，麻煩跟我們走一趟吧。」

　　這又是什麼人？！男人只感覺今天接二連三的超出預料的事簡直匪夷所思，幾乎已經到了他的心理承受底線了：「我憑什麼要聽……」

　　視線忽然騰空，直到背部傳來劇痛，男人才意識到，自己仰面摔在了地面上。

　　胸口驟然一沉一痛——那個穿著藍色制服腰間還有佩劍的青年毫不留情地一腳踩在他胸口：「麻煩老實一點，我不是很想動用暴力手段。」

　　話是這麼說，他的動作絲毫不見「不想動用暴力」的傾向。

　　「伏見先生你跑太快了……啊，已經結束了嗎？」此時，跟著一起出任務的日高曉才剛剛跑到門口，抱怨道，結果看到裡面已經被制服的人時，他明智地把抱怨咽了回去。

　　「既然到了就過來把人捆起來帶回去！」伏見猿比古一腳踢中男人試圖反抗的手，順便用小刀劃開他的衣服，一只手機掉了出來，他直接用鞋跟將這只手機踢遠，男人手上跳躍的綠色電弧立刻消失了。

　　「是！」日高曉連忙跑過來把人捆起來，伏見猿比古則過去把那只手機撿了起來，然後一把拎住毫無防備的小八的後頸往外走。

　　「那、那個，伏見先生？」被拎著後頸的小八睜大了眼睛，「為什麼連我都要？」

　　「剛才那把小刀，速度很不尋常，不然不會逼得他條件反射用異能，」伏見猿比古表情冷淡，拎人跟拎貓一個姿勢，「你瞄准了他的眼睛。」

　　要害被瞄准，本能出手就帶上了異能。

　　「沒有啦，我瞄准的是他的耳朵，就算不躲，也就被片掉一點頭發而已。」小八漫不經心道，「嚇嚇他而已。」

　　「不是在給你那個朋友報仇？」

　　黑發異瞳的少女抬起臉給了伏見猿比古一個燦爛的笑容：「哎呀，我看起來像是那種小心眼的人嗎？」

　　青年哼笑了一聲，不置可否。

　　小氣又記仇的貓。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03

第61章

　　「流？」

　　磐舟天雞有些疑惑地停下了繼續喝啤酒的動作， 看向坐在輪椅上的青年。

　　他的面前正展開一面綠色的光屏，上面顯示的並不是比水流平日裡經常查看的Jungle的源代碼程序，而是任務界面——磐舟天雞一眼就看出來， 那並不是比水流自己的賬號，而是某個玩家的賬號界面。

　　作為一手編程了整個Jungle的創造者， 比水流願意的話，可以讓任何一個玩家的游戲界面都顯示在自己面前。

　　「這個任務界面……哇，發布了好多任務啊！」磐舟天雞看著那上面少說也有幾十條的任務發布頁面， 說道， 「雖然每一個的積分都給得很低就是了……這個玩家出什麼問題了？」

　　一個任務也就一個或者兩個的積分，考慮到這些任務都是非常簡單的小任務，給這個等級的積分倒也說得過去， 可以肯定不是因為這個的原因引來流的查看，那就只能是玩家本身有什麼問題了。

　　「是的，磐先生。」比水流的聲音不大，不知為何帶著一種仿佛機械般的平板——如果在這裡的人是小八的話， 她會第一時間想起御阪妹妹們， 那些脫離了人、空具人形卻尚未取得人的意識的學園都市LEVE5超電磁炮的克隆體們。

　　「這個玩家， 他被Scepter 4抓住了。」

　　「啊？」磐舟天雞懵了一下， 「冒進被青之王的人發現了？按照游戲規則，不是應該直接扣他積分了嗎？」他探頭看了一眼光屏， 發現了不對， 「這個積分數……正常來說應該已經扣完了吧，怎麼還有？」

　　「因為我沒有扣他的積分，磐先生。」比水流回答道， 「他並不是因為任務失敗而暴露在Scepter 4面前的。」

　　「啊？什麼意思？」磐舟天雞覺得自己好像有聽沒有懂。

　　「他用Jungle的任務系統， 策劃了一個完全不會弄髒自己手的謀殺案， 以我的角度來看，他的想像力相當不錯。在他的策劃之中，正常情況下，警察是不會發現他的存在的。」比水流說道，「他是幕後的編劇，一切的因。」

　　但是。

　　「在那個現場，有一個自稱『三流小說家』的偵探，在短短幾分鐘內，就識破了他的『劇本』。」比水流面前的光屏上，原本的任務界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長方形的光屏，正是咖啡廳裡的畫面。

　　從畫面角度來看，這個拍攝者似乎是非常漫不經心地將手機拿在手裡，偶爾畫面邊緣會出現一個黑發微蜷異色雙瞳的少女，但隨著腳步聲前進，鏡頭跟著晃動，她就又消失了。

　　大約是也注意到了這個鏡頭的不穩，在畫面轉到了咖啡廳外——或者說是兩人走出咖啡廳外後，比水流就換了一個攝像頭，這次選擇的是咖啡廳門口那些被警察攔在外面卻還沒有離開的、手機裡裝載了Jungle的玩家手機攝像頭，通過多個攝像頭協同，再經過算法完善，將穩定的清晰的畫面整合彙攏後顯示在面前。

　　「這個人……」磐舟天雞愣了一下。

　　「是須久那在找的那個人。」比水流說道，「她很厲害，明明在甜品店的時候什麼都還不知道，到了現場也一直陪同在她的朋友身邊沒怎麼離開過，等送走了朋友，到那位目暮警部身邊看完案發現場的監控時似乎就已經知道凶手可能會在哪裡了。」

　　在比水流說話期間，磐舟天雞也跟著調出回放功能，大致了解了一下車站月台那邊發生的事：「……推理很厲害啊，但沒有證據，沒證據的話，沒辦法把那個玩家拘捕起來的吧？」

　　「有啊，在Jungle裡。」比水流道，「在他的任務記錄裡，放著全部的他寫的劇本。」

　　換句話也就是說……

　　「流你取消掉他的賬號，那個人就變成無罪了。」磐舟天雞說道，這是有前例的，在幾年前，一名玩家在沒有比水流的准許下擅自朝另外一個他看好的玩家發起游戲決鬥，最後慘敗在自己精心准備的舞台上，當時比水流就直接將那名玩家的賬號取消掉，讓她再也無法登陸Jungle了。

　　「沒有必要。是她贏了。」比水流看著面前的光屏，「游戲有游戲的規則，既然在規則之內她贏了，那我也沒有破壞規則去反駁這個結果的必要。」

　　磐舟天雞抓了抓自己的頭發：「話是這麼說啦……不過，這個小丫頭，我記得她好像也有Jungle的賬號，就這麼放著不管，讓她登陸Jungle，不要緊嗎？」

　　明明只是從女伴那邊得知了一點點Jungle的消息，就立刻推斷出了整個事件是借由Jungle的現實任務系統完成的，同時還精准揣摩到了作案者的心理和可能采取的行動，從而在短短十幾分鐘內就找到了作案者……

　　磐舟天雞看了看比水流的表情，把未盡的話咽了下去，他知道比水流有多固執，固執到從頭到尾都貫徹著任性的代名詞。

　　——這種人放在Jungle裡，真的不會把整個游戲搞崩嗎？

　　比水流沒有注意到磐舟天雞的欲言又止，他操控著綠色的電弧，在展示了一半代碼的光屏上操作了一番，一個只有E級的玩家就被標上了重點標識，獨立出現。

　　「流你對她很感興趣啊？」磐舟天雞看到這一幕，道。

　　「是的，磐先生，我非常感興趣。」比水流道，「須久那說她在游戲裡打敗過他好幾次，我想看看，在Jungle裡，她需要多久才能夠走到我面前來。」

　　不會太久的，比水流莫名就有這樣的預感——雖然他並沒有如同前任無色之王三輪一言那樣的預知能力，但在這件事上，他就有這樣的感覺：用不了多久，那個人就會走到他面前來。

　　#

　　Scepter 4負責處理特殊能力者相關事件，自然也包括了無登記能力者違規使用特殊能力相關事件，當然，如果是類似於小八之前那種「意外覺醒特殊能力」從而違反了「無相關執照在公共場合使用能力」相關規定，本人有良好的悔過表現，那麼可以直接由警署負責登記及批評教育等相關工作，但如果本人毫無反悔表現並且有襲警傾向，那就輪到Scepter 4出動了。

　　伏見猿比古伸手在那支繳獲的手機上按了幾下，不出意外被攔在了密碼登陸界面。

　　「進不去嗎？」小八墊著腳試圖看清楚手機頁面，奈何身高有差，她又不好意思扒著伏見猿比古的胳膊借力，只好泄氣地站開點好少受點來自這些天空樹的壓迫，「帶回到屯所裡讓負責這方面的技術人員破解試試看？」

　　「沒必要。」伏見猿比古將手機放入證物袋，「直接朝Jungle施壓要求他們提供相關證據就可以了。」

　　Jungle是有公司的——一個游戲的出品，其出品方必然是某個游戲公司或者工作室，Jungle游戲的出品方就是Jungle公司。這點黃金之王麾下的黃金氏族「非時院」早就摸得清清楚楚，只是沒什麼用：綠之王比水流並不在這個公司裡，大部分公司職工都是毫不知情的普通人，對他們來說，在Jungle公司工作就是一份普通的工作，王權者什麼的根本不知道。

　　「會配合嗎？」

　　「你以為黃金之王的『御前』尊稱是怎麼來的？」

　　小八緩慢地眨了眨眼睛。

　　這個世界的日本政權和她所知道的有所不同，雖然也有總理大臣在，但青之王的Scepter 4可以根據形勢判斷要求總理配合，從中就能夠看出來名義上是東京法務局戶籍科第四分室的Scepter 4真正的權利遠高於理論上最高的總理大臣。

　　在這個國家，真正掌控著這個國家的人是黃金之王，其氏族為「非時院」。幾乎可以武斷地說，正是因為有黃金之王的存在，日本才能夠在成為戰敗國後能夠迅速發展到如今的經濟水平。

　　黃金之王也是王權者中公認的最強的王，地上的支配者。不僅本身有著壓倒性的力量，他同時還支配著這個國家的政治、經濟、軍事。

　　這個國家所有的機構都在他的意志下運作。

　　綠之王比水流曾經挑戰過黃金之王，但是失敗了，好不容易才擺脫了黃金之王的追擊躲藏起來，就此下落全無——這是前不久宗像禮司先生告訴小八的。

　　現在，綠之王比水流的氏族Jungle卻開始活躍了……不怕黃金之王再找上門來？

　　或者說……黃金之王已經不會去找他麻煩了？

　　小八沉了沉臉。

　　……有種不妙的感覺。

　　「想到了什麼了，表情這麼難看？」

　　小八回過神來，搖了搖頭：「只是猜測，就算證實了也沒什麼用，比起那個來，」她皺著眉頭環顧四周，「從剛剛開始，就莫名有種好像被人注視著的感覺……好討厭的感覺啊，就像是被跟蹤狂盯上了一樣。」

　　#

　　「切……被發現了？不，看起來應該只是感覺到……這麼敏銳的麼？」五條須久那躲在小八看不到的視野死角裡，抱著自己的武器棍子，硬著頭皮假裝並不在意被當跟蹤狂這件事。

　　身在基地、通過五條須久那肩頭的綠鸚鵡琴阪共享視覺和聽覺的綠之王比水流抬頭認真地問自己的監護人：「跟蹤狂，是指須久那嗎？」

　　磐舟天雞：「……」

　　——不，我覺得那個女孩說的應該是你，流。


第62章

　　「如果確實是照小八說的， Jungle這個軟件的危害性可能比我們想的更大……」

　　回到Scepter 4的屯所後，聽完伏見猿比古的彙報，宗像禮司說道。

　　「的確如此， 犯罪者甚至可以利用毫不知情的普通人來進行犯罪……」副長淡島世理也露出了難看的臉色，「對了， 伏見，Jungle那邊有回復了嗎？」

　　「有搜查令在，他們倒是很乖地導出了我們需要的證據……」伏見猿比古輕輕嘖了一聲， 「但這次只是運氣好。」

　　運氣好， 有個頭腦很好的兼職偵探在現場，及時識破了對方的把戲。

　　否則，即使警署那邊認識到了對方是通過Jungle做的手腳， 在Jungle會對發布任務的玩家進行ID隱藏的前提下，他們也沒有足夠的證據去申請相關搜查令讓Jungle公司配合。

　　——這次的案件裡，大部分人都只是毫不知情地做著掩飾的工作，真正執行「推人下月台」這一動作的人並沒有暴露出來， 警方手裡的證據甚至無法讓他們盤查Jungle公司。

　　「是啊， 只是運氣好。」宗像禮司闔了闔眼， 「下次就沒這麼好運了。」

　　從表像上來看， 整個事件都只是普通人犯案，根本沒有涉及到特殊能力者， 到不了Scepter 4手裡來——正常來說這次事件也輪不到Scepter 4出動， 如果不是小八最後算是誘導了那個嫌疑人使用了特殊能力，並且給予了他「要剝奪其能力」的精神壓迫感，使得他做出了用異能反抗警察的舉動來， 伏見猿比古也無法順勢接手這個嫌疑人。

　　如今那名嫌疑人被關押在Scepter 4的牢房裡， 用的名義也是「無登記能力者在公共場合違規使用特殊能力並有襲警傾向」， 而月台殺人案件則依然在警署管轄範圍裡。

　　一直保持沉默的小八看看神色凝重的三人，試探著道：「其實也不需要這麼悲觀吧？」

　　「哦？」宗像禮司彎了彎嘴角，「小八有什麼想法嗎？」

　　「不能解決問題，但是可以解決制造問題的人嘛！」小八非常理所當然地說道，「搞定Jungle公司不就好了？」

　　室長辦公室頓時一片沉默。

　　「……噗，可愛又天真的小姑娘。」通過Jungle監聽到這場談話的磐舟天雞忍不住拎著啤酒罐子笑出了聲，「想得太簡單了吧。」

　　很顯然，伏見猿比古的想法和磐舟天雞一樣：「……你在想什麼東西啊？Jungle裡都是普通人，跟案件毫無關系，也不知道他們和王權者的關系。更何況，這種無故關閉一個公司，哪怕室長有這個權利，也不可能這麼做的。」

　　小八的表情看起來比他更無奈：「我才想問伏見先生在想什麼啊，為什麼你們會認為是直接關閉Jungle公司？」她忽而彎眸，露出一個特別燦爛的笑容來，「有游戲玩家通過游戲做出犯罪行為，那審查出品游戲的公司不是很正常的事嗎？審查財務有沒有問題啊，審查游戲內容有沒有不符合規定的地方啦……這些不都是正常行為嗎？」

　　磐舟天雞正喝酒，聞聲頓時就給嗆住了。

　　「的確是非常正常的行為，毫無可以指摘之處。」比水流說道，「是陽謀呢。」

　　「現在的小孩子可真了不得啊！」磐舟天雞緩過氣來，「不過既然我們已經知道了，那她想稱心如意……」是不可能的。

　　像是知道磐舟天雞想說什麼，比水流先一步開口：「做不到的，磐先生。」

　　磐舟天雞看向坐在輪椅上的青年：「流？」

　　「就算我們知道接下來Scepter 4將要來審查公司，我們也無計可施，他們的行為是正當的，審計財務是正當行為，審查游戲內容也是正常行為。恰恰相反，我們如果阻止他們這麼做，就會變成『此地無銀三百兩』。」

　　財務這東西是經不起審計的，真的認認真真審計起來，越大的公司越會出問題。

　　游戲內容也一樣，如果真心想要做到，雞蛋裡面挑骨頭並不是什麼天方夜譚。

　　「只要游戲內容稍微有點問題，Scepter 4就可以直接叫停游戲。」而若是財務有問題……那搞垮整個公司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我們什麼都不能做？」

　　「什麼都沒辦法做。」比水流輕輕地點了點頭，「所以說是陽謀啊。」

　　與知道了就有應對辦法的陰謀相反，所謂「陽謀」，那就是，你即使知道對方要做什麼，你也拿不出什麼好的計策來。

　　磐舟天雞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這下可麻煩了。」

　　麻煩的並不是只有這些。

　　這句話比水流沒有說出來，因為他相信，既然那個人已經想到了通過行政手段來限制Jungle，那就不可能想不到其他手段。

　　#

　　開學前最後一次返校日，如上一次那般，葦中學園中等部三年A班在中午時就完成了計劃的任務內容。

　　小八和同班的幾名男女同學一起坐上了從學院島離開的電車，在鎮目町的車站下車，她准備在鎮目町的綜合超市買一些東西——小黑早上拜托她購買的米花超市沒有的某個品牌的調味料和指定的食材——而其他幾位同學則是住在鎮目町的，恰好同路的情況下他們干脆就邊走邊聊了。

　　「終於完成任務了……下次再見面就該是開學之後了吧？」海藤瞬說道。

　　「也就兩天而已啦，海藤你不要說得跟我們至少還要兩個月才能見面一樣。」中島元笑道，忽然發現他們這邊少了個人，「咦，佐藤那家伙去哪裡了？」

　　幾人跟著環顧四周，很快找到了人：「啊，在那！」

　　街邊的一個公園裡，佐藤正彎腰往公園雕像的嘴裡塞什麼東西。

　　「你在做什麼，佐藤同學？」小八好奇地走了過去，發現他面前的那個公園雕像嘴裡正放著一個檸檬，「……這個檸檬是你放進去的嗎？」

　　佐藤點點頭。

　　「……為什麼要做這種會給環衛工人增加工作量的事啊？」

　　「佐藤你也太無聊了吧！」跟著過來的中島元吐槽道。

　　「不不不，這是『任務』！」佐藤說著舉起手機，頁面上一只綠色小鳥頭頂氣泡：「任務完成，積分增加2分。」

　　小八怔了一下：「……Jungle？」

　　「對呀，我接到一個任務，讓我給公園雕像嘴裡放檸檬。」佐藤晃著自己的手機道。

　　「這什麼亂七八糟的行為啊？」中島元忍不住道，「給雕像吃檸檬嗎？」

　　「應該是行為藝術之類的吧？」佐藤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不過他不在乎，「反正好玩就行了啊！你想啊，在現實裡完成任務，得到分數，這簡直就是全息游戲嘛！」

　　「檸檬是從那邊撿的嗎？」小八指向公園另一邊的花壇角落裡堆著的檸檬，問。

　　「對啊，任務裡有提示說從那邊拿一個就好了。」佐藤道，「好了，我的任務完成了，我們也走吧……副班長？」他發現副班長站在原地沒跟上來，忍不住叫了一聲。

　　小八回過神來，歉意地朝他們揮了揮手：「我要去另外一邊，就在這裡分開吧，下周開學見！」

　　「嗯，那就開學見！」中島元和佐藤沒有起疑，和副班長告別後就離開了。

　　等到那些人走得看不到影子的時候，小八從口袋裡摸出一個手機來，解開屏幕鎖，撥打一個電話：「喂，是伏見君嗎？」

　　片刻後，伏見猿比古帶隊趕到：「就是這裡嗎？」他看到了小八在電話裡提到的檸檬。

　　「嗯，不過我檢查了一下，這裡大部分都是正常的檸檬，除了……」她看向被她特意挑出來放在旁邊的兩個檸檬，「這兩個外皮是檸檬，但分量要比這個體積的檸檬重一些，應該是內部暗藏玄機吧？處理的時候請小心一點。」

　　「玄機？」這次和伏見猿比古一起來的是道明寺安迪，他好奇地伸頭，怎麼看都覺得這地上的就是檸檬。

　　「橫濱的港口黑手黨裡，有一個異能力者，非常擅長使用炸彈。」小八沒有解釋，反而提起了看似不相關的事，「檸檬外形的炸彈。」

　　「……！？」道明寺安迪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原本想去戳檸檬的手當即縮了回來。

　　他這反應看得小八笑了起來：「不用擔心，我檢查過了，只有那兩個有問題，其他的都是正常的檸檬，不放心地話就切片泡水喝吧——不過記得晚上喝，白天喝檸檬水會變黑的哦！」

　　「……喂，作為一般市民你有點自覺好嗎？」伏見猿比古忍了又忍，最終沒有忍住，罵出了聲，「都知道這些檸檬有問題了，等我們到了自然會處理，你是嫌自己命長了嗎！？」

　　小八愣了一下：「可是，我得確認這些檸檬有問題，才能通知你呀！不然的話，不是浪費Scepter 4的兵力嗎？就算涉及到了Jungle，也有可能這只是普通的有人想玩街頭藝術，那樣的話，你們不是白來了麼。」

　　「涉及到Jungle就不能用常理判斷了。」伏見猿比古一邊通過無限電通知隊裡去加緊搜查其他地方類似的「行為藝術」——他相信幕後的人絕對不會只在這一個公園放炸彈——一邊道。

　　「但和有著大量玩家的Jungle比起來，Scepter 4就算全員出動，也沒辦法把所有和Jungle有關的任務都控制起來吧。」

　　這次伏見猿比古沒說話，他看著被隊員們收集起來妥善安置的檸檬，終於沒忍住，嘖了一聲：「你早就想到了這個可能性了，所以才提出那個提案的吧？」

　　他想起那天在室長辦公室裡，黑發異瞳的少女說話的模樣。

　　「我有個提案，」她豎起一根手指，「如果可以的話，希望Scepter 4可以讓警署方面，將這次事件涉及到的所有玩家都通知到位，讓他們去一次警署，根據他們在這次『任務』裡發揮的作用大小，接受至少一次的批評教育。在結案之後，也希望能夠借助媒體手段大肆宣揚這次的事件。」

　　宗像禮司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借助輿論反壓嗎？」

　　「是的。大部分玩家還是普通人心態，得知自己差一點……不，是直接參與到了一個謀殺案裡，而自己做的看似普通的行為竟然成為凶手掩飾自己的手段，那麼，他們在Jungle上又一次接到類似任務的時候，甚至看到Jungle圖標時，都會忍不住想這個可能性。大部分普通人都對警局之類的地方抱持有敬畏心，沒有必要肯定不希望自己被請進警局去，哪怕只是了解情況……只要制造出『Jungle可能會給自己帶來麻煩』的氛圍和潛意識，那麼大部分普通玩家就會產生退游的想法，或者直接付之行動。」

　　「或許情況會有所改善，但是……」伏見猿比古微微擰了下眉頭，「既有老老實實遠離危險以求安全的人，自然也會有發呢被勾起興趣越發沉迷的人。」

　　「不哦，伏見先生，你弄錯了一件事。對我們來說，那些抱持著尋求刺激、尋求犯罪途徑的玩家並不是什麼麻煩。」小八笑眯眯道，「大量的普通不知情玩家才是最大的麻煩，因為他們本身行為並不是犯罪，只有所有人的行為統合起來，才會達成最後的『犯罪』。就像這次事件裡負責『掩護』的那些玩家，他們只是收到了指令在某個時間，到達某個地方，他們並不知道自己的行為為某個人提供了『掩護』，像這種情況，我們能拘留他們嗎？不可能的。」

　　「所以你要去掉這些『掩護』的玩家，如果沒有這些玩家，那麼，如這次的事件，那個負責推人的凶手就會直接暴露在攝像頭下。」淡島世理恍然大悟。

　　「是的，我們要做的首先是給Jungle的玩家分類，不願意和犯罪行為沾邊的玩家會退游，尋求刺激的玩家會深入，這個世界上，還是普通人居多，到那個時候，留存在Jungle裡的玩家數量，就不足以支撐他們再玩這種把戲了。」

　　#

　　「可惡！那個家伙……」五條須久那盯著自己手機上重點關注的玩家名字，發現對方的積分依然是紋絲不動，「這都幾天了，她一個任務都沒做嗎！」

　　他還想早點打敗她呢！

　　但這麼下去，那家伙什麼時候才能夠攢夠J級干部的積分啊！

　　「我想，那個玩家是不會玩Jungle的。」

　　御芍神紫把手機上的頁面展示給五條須久那看，後者迷惑地接了過來：「月台推人案件大揭秘、街心公園檸檬藝術……這些怎麼了？」

　　「不要只看標題，看下面的具體內容。」御芍神紫提示道。

　　五條須久那聞聲看了下去，發現第一個新聞底下是對目暮十三警部的采訪，在采訪中，目暮警部詳細說明了這次案件的發生經過，重點闡述了真正的凶手是通過Jungle這個游戲給不知情的其他玩家發布任務，以達到掩藏犯罪行為的目的，最後又用了大量篇幅描述警方將所有涉及到這次案件的那些接到任務才去月台的Jungle玩家全部請去警局，挨個進行談話和批評教育……

　　下面的檸檬藝術案件也是同理，有人發現街心公園的檸檬裡藏有檸檬外形的炸彈，報警，警方出動清除了所有公園、街道等各種地方的檸檬，根據調查，這些檸檬是Jungle玩家放到公園等地的，而他們也只是在Jungle上收到了任務才去做的。

　　與上一個案件相同的是，這個新聞同樣用了大幅篇幅描述Jungle玩家在其中起的作用。

　　「這……」五條須久那難以置信，他已經看出來了：雖然一個字都沒提，但任何一個看過這些報道的人，都會下意識地抵觸Jungle這個游戲。

　　「果然是很棘手呢。」

　　比水流看著面前的光屏，上面顯示著最近一周Jungle在線玩家數量，那一路迅猛下跌的曲線能讓任何一個炒股的人心髒病發作：「從結果來看，這一切正朝著她預計的方向發展。」

　　「是那個女孩子的手筆呢。」磐舟天雞在一邊苦笑著道，「明明我和流親耳聽到了她要怎麼做，但我們卻沒什麼手段能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五條須久那愣愣地看著比水流面前的光屏曲線，又望向手機頁面顯示的新聞，正當他想說什麼的時候，比水流開口了：「不是你的錯，須久那。」

　　他看向自己的族人：「和你邀請她加入Jungle毫無關系。這些天，她阻止了好幾件類似事件，有的是事件中的某一環發布到了她那，有的是她附近有人接受了任務去完成的路上被她注意到了——即使沒有帶著手機，沒有接觸到Jungle，她依然會在注意到的時候成功阻止那些事件，所以，須久那，你無需自責。」

　　有沒有加入Jungle這個游戲，對她來說，並不是阻止這些事件的必要條件。

　　「但是，但是……」五條須久那想說什麼，可卻想不到能說的話。

　　「但我也想見一見她。」比水流自己說了出來，「我想問問她，為什麼不玩Jungle了呢？如果玩的話，她可以得到更多的信息吧，為什麼不玩呢？」

　　「那我去幫流帶她過來？」五條須久那試探著問。

　　「不需要呢，琴阪已經去了。」御芍神紫含笑道，「流可以通過琴阪和她對話。」

　　比水流沒說話，但他面前的光屏變成了某一處的拍攝畫面，一只綠鸚鵡正朝著米花町飛去。

　　但當到了米花町二丁目附近的時候，它突然遲疑地開始徘徊，不朝前飛了。

　　「琴阪怎麼了？」磐舟天雞疑惑道。

　　比水流露出了遲疑的神色：「琴阪它……在害怕。」

　　「害怕？」幾人異口同聲問道，簡直難以置信：接受了綠之王賦予的異能，琴阪可不是普通的鸚鵡，而是有著和人類相當的智能以及少許異能，還能夠使用電擊攻擊。

　　它為什麼會害怕？

　　「琴阪的意識在回憶什麼……」比水流想了想，驅動力量，將綠鸚鵡的記憶展現在光屏上。

　　那似乎是幾年前的某個畫面，綠鸚鵡飛到了一戶人家院子裡，落在樹干上，偷偷往屋子裡看去。

　　「哎呀，這只鸚鵡……」從屋子裡走出來的女性抬起頭，注意到了樹干上的鸚鵡，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很快又笑了，「是你啊，病好了嗎？」

　　「好了！好了！」綠鸚鵡叫了幾聲，張開翅膀盤旋著飛了幾圈，最後落在女性肩頭，用行動表示自己已經好了——前幾天它在外面飛的時候遇到了下雨天，結果不小心生病暈倒在了她家院落裡，是這位好心的女主人把它從泥水裡撿起來，擦干了羽毛上的雨水並放到干燥可以避雨的地方，還給了它食物補充體力。

　　之後，綠鸚鵡每天都會過來看女主人，還會讓女主人摸摸它。

　　看懂前因後果的眾人：

　　磐舟天雞：「琴阪這是戀愛了嗎？」

　　御芍神紫：「戀愛對像還是位已經成婚的女性呢！」

　　五條須久那：「但它是鸚鵡啊！」該喜歡的不是鸚鵡嗎！？為什麼會喜歡人啊！

　　「它為什麼害怕這裡……是因為失戀了嗎？」比水流注意到畫面中琴阪每天都會去看望的女主人就住在它現在不願意靠近的街區。

　　「對哦，失戀了所以不願意靠近那裡，也說得通呢！」磐舟天雞敲了下手心，滿臉恍然大悟。

　　五條須久那：「……」

　　完全不知道該吐槽什麼。

　　畫面還在繼續，這一天，當綠鸚鵡在女主人肩頭蹭著她的面頰的時候，院門外響起了一道輕快的童聲：「媽媽我回來了！幫我開一下門啦我鑰匙壓書包最底下了不想翻！」

　　「啊呀，真是的，都上國中了還這麼愛撒嬌……」在聽到那個聲音的時候，女主人臉上已經露出了笑容來，聽到這話，她說著是抱怨臉上卻帶著笑容，腳下已經朝院門口走去，琴阪順勢飛了起來，它不想和其他人類接觸，便掉頭飛走了，隱約聽到身後剛才那個聲音說：「媽媽剛剛在摸什麼動物？我不在的時候媽媽有新歡了嗎？」

　　對啊——綠鸚鵡叫了一聲，心情愉快地飛走了，並決定明天再來。

　　然而，第二天它並沒能看到女主人。

　　才飛到那個街區附近，突然從旁竄出一只黑貓，嗖的一下跳起來，把毫無防備的琴阪直接給拍了下來。

　　異色雙瞳的黑貓拔掉了琴阪最漂亮的那根尾羽，充滿威脅性地低吼了一聲——琴阪輕易聽懂了黑貓的威嚇：不准再靠近這個街區，否則來一次拔一次它的毛！

　　作為擁有異能的動物，琴阪怎麼可能會那麼老實地聽從威脅就走呢？

　　憤怒的綠鸚鵡放出電擊，卻被黑貓閃身躲過。

　　然後琴阪就被按在地上拔光了尾巴上的毛。

　　對於鸚鵡來說，這不亞於人類被毀了容，這副模樣怎麼能出現在心上人面前呢？

　　大受打擊的琴阪抱著自己破碎的心，飛走了，並且在尾羽再次長出來之後，也沒有再靠近這個街區。

　　綠之王&干部：「……」

　　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是這樣的發展。

　　「啊，想起來了！」磐舟天雞看著畫面裡，終於想起來琴阪那個造型了，「幾年前，有一天琴阪回來的時候尾巴上的毛都禿了，我還以為它生病了給它買藥塗……」

　　原來是被拔掉的嗎？

　　「琴阪居然輸給了一只黑貓……」御芍神紫抽著嘴角，他加入到綠之氏族的時間是一年前，自然不知道這事，但以琴阪人類的智能和可以放電的異能，居然還輸給了一只貓……

　　雖然說貓是小型鳥類的天敵，但這也太……

　　「琴阪還是不肯靠近那個街區。」比水流把畫面恢復成了現在綠鸚鵡所在的地方，綠鸚鵡徘徊著卻怎麼也不敢往前飛，飛的高度相較平時要高得多——看來那只黑貓給它留下的陰影不是一般的大……

　　琴阪不敢靠近，那就沒辦法了，要不他自己去見一見那個人吧？

　　比水流才這麼想道，身邊忽然起了一陣風。

　　他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那是五條須久那跑過他身邊時帶起的氣流。

　　「我馬上回來！」五條須久那高聲道，朝外跑去。

　　「須久那！」磐舟天雞試圖叫住他，但是灰發的小少年頭也不回，很快就消失在了視野裡。

　　「別擔心，磐先生。」比水流說道，「我大概知道須久那要去哪裡。」

　　他說著，將畫面切換過去。

　　#

　　「喂。」

　　小八拿著鑰匙准備開門的手一頓。

　　她轉過頭，朝身後望去，對面那戶人家的牆頭，一個灰發小少爺打扮的小少年，手裡拿著一根等人高的棍子，正坐在院落牆頭上。

　　看到她回頭，他從牆上跳了下來，拎著棍子走了過來。

　　他看起來大約十二三歲的樣子，穿著襯衫馬甲和長風衣，底下是西裝短褲，領帶系得整整齊齊，不管是從氣質還是打扮來看，都像是某個大戶人家的少爺。

　　「我好像沒在附近看到過你。」小八把鑰匙收了回去，「你不是這附近的人吧？」

　　「當然，我只是來問你一件事的。」五條須久那把棍子矗在地上，「為什麼不做任務？」

　　任務？

　　小八一時沒反應過來，但很快知道了他說的是什麼：「Jungle……你怎麼……邀請我的是小春啊……啊，我明白了，小春的任務是你發布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我注冊Jungle，我的信息是通過黑客手段拿到的吧，所以才能精准選中和我有關系的小春……從你剛才說的話和小春邀請我的時間判斷，最近唯一一個可能這麼執著要我到Jungle裡的就只有『Gojou』了，你是Gojou？」

　　「全對，可惜沒有這個任務，不然你可以得到20分。」五條須久那笑了一下，很短暫，「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麼不做Jungle上的任務，接到了任務也不做，甚至還阻止其他人完成任務！」

　　他換了個說法，否則對方會起疑的——五條須久那想不到有什麼合理說法可以解釋他知道最近官方針對Jungle的那些舉動是出自這個人之手的。

　　「你說那個啊，不能這麼玩嗎？」小八一臉莫名其妙，「游戲要怎麼玩是玩家自己的事吧？有的人選擇完成任務獲得獎勵從而得到游戲滿足感，但也有人喜歡開發出游戲新的玩法，策劃自己都沒想到過的想法。我就喜歡看別人完不成任務的沮喪樣子，不行嗎？」

　　游戲可是有很多種玩法的！

　　比如吃雞裡不去想辦法苟下去或者殺掉其他玩家，而是開著輛車，在需要幫助的玩家面停下來：「HELLO，需要我幫忙送你一程路嗎？」——當個友好的出租車司機啦，比如射擊游戲裡拿槍柄當高爾夫球棍打高爾夫啦，比如絕地X生裡每人砸一下車看誰砸車的時候車子爆炸被炸死的俄羅斯轉盤玩法……總之在沙雕網友手裡，XX游戲99塊錢賣給你們真的是虧到家了！

　　五條須久那：「……你是毒瘤玩家啊！」

　　「不，不對哦，」小八晃了晃手指，一臉認真地反駁，「我只是比較喜歡PVP對抗而已，PVE沒什麼意思啦！Jungle裡沒有符合我興趣的玩法，那我只好自己開發套路啦！」

　　見灰發小少年一臉好像被噎住的表情，小八揮了揮手：「早點回家吧。」便打開門，走了進去。

　　——不能再刺激了，再刺激了要是把人給刺激到直接跟她動手怎麼辦？

　　在看過伏見猿比古動手的速度之後，小八對此有非常清晰的認識：目前她打不贏王權者的干部級成員的。

　　小黑去買菜了，嚷嚷著要吃魚的貓跟去了，小白不放心也一塊去了，這種時候動起手來，可沒人能幫忙呢。

　　關好門，小八在玄關換上室內拖鞋，正要往客廳去的路上，她聽到自己的手機發出收到信息的聲音。

　　誰發信息給她？

　　小八按開屏幕，發現是Jungle裡有人向她發起了好友添加。

　　發起人的ID是……

　　Nagare。


第63章

　　「Nagare……」小八慢慢地念出這個名字， 考慮到這是在Jungle上發來的好友申請，那這個羅馬音對應的名字應該是……流。

　　綠之王，比水流。

　　設了個套想套只干部級的小可愛， 但最後套到了王級……現在的問題是，她的套夠結實嗎？

　　萬一被反轉了獵物和獵人立場， 被突破了套子的獵物反咬住喉嚨了怎麼辦……哎，抓到大魚也不是什麼特別讓人開心的事啊……

　　小八抑制住自己嘆氣的衝動，拇指輕點， 通過了好友申請。

　　那邊很快發來了一條訊息：下午好， 你覺得Jungle好玩嗎？

　　小八：「……這算什麼？游戲體驗問卷調查嗎？」

　　Nagare：這麼理解也沒問題。

　　小八：「……」

　　她沒有輸入文字，剛才那句話是她自言自語的抱怨，但屏幕上卻立刻跳出了Nagare的回復……完全不掩飾Jungle能夠控制手機收音乃至竊聽的功能啊！

　　雖然她從一開始就抱著「對方能夠通過Jungle控制她的手機攝像頭和收音功能實現竊聽和偷攝」的可能性應對， 所以只要帶著這部手機的時候都會注意表情管理，不把不該出現的情緒表露出來……現在看來，如此謹慎也不為過。

　　手機上Jungle的畫面出現了一點波動，很快， 一個視頻通話的選項出現了。

　　不假思索的， 小八毫不猶豫地按下了拒絕。

　　Jungle基地裡， 磐舟天雞看著自己養大的小孩露出迷惑的表情， 在他強制發送視頻通話選項前，磐舟天雞及時阻止了：「等一下， 流， 你等一下。」

　　「怎麼了，磐先生？」比水流不解地看向阻止自己的人。

　　「我才想問你怎麼了呢！對方剛才是自言自語吧？是自言自語吧？你直接發了回復過去，完全不掩飾我們可以通過Jungle對手機進行控制實現監聽監控的能力！」磐舟天雞按著比水流的腦袋， 「現在又要發強制視頻， 強行開啟對方手機攝像頭和你進行視頻對話， 流，你不覺得你這麼做，暴露了太多Jungle的特殊之處嗎？」

　　「並沒有暴露，磐先生。」比水流說道，在磐舟天雞一臉「這都沒暴露？你他媽在逗我玩？」的表情裡，他繼續說了下去，「因為她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可以通過Jungle實現對她的監聽監控，甚至不僅僅只有裝載了Jungle的手機，那些聯網的攝像頭，所有我可以在網路上接觸到的一切，都是我的眼睛和耳朵——這是被束縛在輪椅上無法自由行動的我，唯一的自由。」

　　既然她知道，那就不存在「暴露」這件事了。

　　磐舟天雞沒想到答案居然是這個，而且，對方既然知道Jungle同時有著監聽監控能力，那為什麼還會帶入到Scepter 4的室長辦公室裡，讓他們聽到青之氏族准備怎麼對付他們呢？

　　「因為沒有隱瞞的必要啊，磐先生，陽謀是不需要隱藏的。」像是知道磐舟天雞在想什麼，比水流說道，「就如現在我們知道了他們的全部打算也無法破局一樣，她並不在乎自己的計謀被知道，因為我們知道與否並不會影響到事情的發展，這就是陽謀的可怕之處。」

　　「這個我知道啦……」磐舟天雞用力抓著自己頭皮，努力組織語言，「我想問的是，你為什麼要和她視頻對話？剛才通過Jungle發信息也可以對話的，不是嗎？」

　　「不一樣的，磐先生，信息損失太多了。」比水流抬起頭來，看著磐舟天雞說道，「我想要看到她的表情，她在說話的時候的表情，語言是會騙人的，尤其是說出口的語言，但微表情要騙人，很難——我想知道，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所以我需要視頻。」

　　「可是，流你不是可以控制聯網的攝像頭嗎？通過聯網攝像頭觀察不行嗎？」

　　這一次，比水流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我做不到，磐先生。」

　　「在她回家的路上，我控制了那一條路的攝像頭，想要追蹤到她，但所有的攝像頭裡，最多只能拍到她身體的一部分。」拎著購物袋的手，纖細的雙腿，揚起的發尾，單薄的背脊……

　　「沒有一個攝像頭能拍到她的正臉，甚至是側臉。」比水流的聲音低了下來，「在那次月台殺人事件之後，我再也沒有在哪個攝像頭裡找到她。」

　　磐舟天雞差點沒噴出嘴裡的啤酒：在其他地方出現這種情況不奇怪，但那個女孩子可是生活在鎮目町旁的米花町的，時不時就會到鎮目町來的啊！

　　由於學院島和隔壁學園都市的存在，鎮目町的科技水平總體要比整個東京地區快五六年的樣子，終端機的出現更是讓任何一支手機都附帶了攝像頭，只要是下載了Jungle的手機，比水流都可以通過開啟其攝像頭拍攝鏡頭畫面……在這樣密集的攝像頭拍攝下，通過算法組合，畫面裡竟然也只能出現那個女孩子脖子以下的身體部分，完全看不到臉，過分的時候甚至最多拍到個手或者走過的腳跟。

　　這女孩子是幽靈轉世嗎！？

　　「現在她的手機攝像頭正對著她的臉，我想看清楚她的表情，這是唯一的機會，我不能這麼做嗎？」

　　「不，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磐舟天雞捂著額頭，深感自己教育的缺失：照這麼發展下去的話，自己養大的小孩就別想摘掉「跟蹤狂」的名頭了！

　　「人家女孩子會生氣的，絕對會生氣的！」

　　「是這樣嗎，磐先生？我不明白，就算她知道，也不能這麼做嗎？」

　　「當然不能！更何況她這麼不想被拍到，難道她會放著手機攝像頭不管嗎？！」

　　這個理由說服了比水流，他松開了准備篡改手機程序的遠程控制：「好吧，下次等她離開那個街區的時候，通過琴阪和她對話吧。」

　　恰好在這個時候，比水流面前的屏幕上出現了一行聊天記錄，是來自那個女孩的。

　　Natsuhime：在現實裡完成任務的模式很有趣，但是游戲性不太好。

　　比水流怔了一下。

　　Nagare：是任務太簡單了嗎？

　　Natsuhime：不啊，現實裡的任務，這算的上全息網游了，對於這種映照入現實的游戲，大部分玩家不會在乎任務簡單，只會在乎有沒有趣吧？我覺得游戲性不行的原因是，這個游戲是大型大型多人在線角色扮演游戲吧，那麼最重要的PVP（Player Versus Player玩家對玩家）在哪裡呢？任何一個多人在線角色扮演游戲都不會缺少PVP部分，Jungle的PVP部分在哪裡呢？

　　比水流這次沒有輸入文字，而是直接讓自己的聲音傳遞了過去：「有的，Jungle裡，玩家可以任意搶奪其他玩家接受的任務，搶奪成功並完成的話，就可以得到這個任務的任務積分，而原本接受了任務的玩家則會被扣掉相應的分數——這對你來說，不是PVP部分嗎？」

　　Natsuhime：當然不是。所謂對抗游戲，應當是零和博弈，一方的收益必然意味著另一方的損失，整個游戲的利益並不會因此而增加一分，這才是PVP。它不存在「雙贏」局面，但Jungle的游戲任務卻是可以實現雙贏的，所有玩家其實都歸屬於同一個陣營，他們在陣營內部進行爭奪，然後讓整個陣營的利益上漲，這種模式我看不到絲毫的PVP希望呢！

　　Natsuhime：你是想要建造一個真實的游戲，對嗎？但在我看來，你的游戲並不完善，所有玩家都天然屬於同一個陣營，所謂的對抗不過是內部的小摩擦，這給我的感覺就是，這個游戲其實是有需要對抗的陣營的，但這個陣營在你的游戲之外。一個對抗勢力都還沒有加進來的不完整的游戲，你覺得好玩嗎？

　　「……是的，我想要Jungle對抗的陣營在我的游戲之外。」比水流笑了起來，「所以你選擇阻止Jungle的玩家完成任務，因為你加入了那個陣營。」

　　Natsuhime：是的，不完善的游戲不好玩，但優秀的玩家可以自己發掘玩法，讓它變得好玩起來，所以接下來我也會繼續秉持我的陣營，按我的想法進行游戲，阻止我能夠阻止的Jungle任務——相應的，你也可以來阻止我的「任務」，這才是Player Versus Player。

　　「是的，這才是真正的PVP。」比水流闔目笑了起來，「既然如此，那我就接受你的宣戰吧。」

　　夏姬家外，正盯著門牌氣衝衝的五條須久那忽然聽到自己的手機發出聲音，他摸出來一看，是來自比水流的通訊：「怎麼了，流？」

　　「須久那，你還在夏姬小姐家附近是嗎？那麼，把夏姬小姐『請』過來吧，既然Scepter 4抓住了我們的鬼牌，禮尚往來，我們也回敬帶走他們的鬼牌吧！」

　　等人高的長棍在半空中挽出一個棍花，五條須久那將原本扛在肩頭的長棍轉著圈握在手裡，綠之氏族的力量覆蓋其上，棍頂倏然延伸出一道長長的弧形光點，這根看似不起眼的棍子立刻變成了一把巨大的鐮刀：「雖然不清楚這中間發生了什麼讓流你做出這樣的決定來……不過，既然是流的要求，那我一定會完成的！」

　　綠色光電組成的鐮刀刀刃朝鐵藝門砍下，但在碰觸到門時，屬於王的聖域力量展開——五條須久那心頭一驚：這股力量……青組！？

　　他毫不猶豫後跳遠離已經被青之氏族展開的聖域納入保護範圍的院門，抓在武器上的手緊了緊：「……Scepter 4！」

　　——不遠處，Scepter 4機動隊五人以伏見猿比古為首，拔劍展開青之氏族聖域，正是這股力量在方才阻止了五條須久那的破壞行徑。

　　「你們總算來了……」小八從院牆上直接翻牆跳出來，閃身到機動隊後，嘴裡似真似假地抱怨，「再不來我都不知道要怎麼拖時間了！要是打壞我家，就沒住的地方了！」

　　伏見猿比古：「……既然知道後果，那就不要隨便亂挑釁別人啊！」

　　「不，我沒隨便挑釁啊！」小八認真地反駁，「我那是非常認真地挑釁，不然怎麼能挑釁到Jungle的人！」

　　「嗯，我被挑釁到了。」五條須久那的手機裡傳出比水流認真的聲音。

　　伏見猿比古&五條須久那：……重點完全不對啊你們兩個笨蛋！


第64章

　　不是為兩個天然沉默的時候， 一方是收到了自己的王的命令，另一方是收到了信息趕來抓捕苦尋無果的綠之氏族，兩方很快交上手了。

　　這一交手， 伏見猿比古立刻意識到了一件事：他們低估了綠之氏族的力量！

　　或者說，是他們低估了這個個頭比小八還要矮2cm的綠之氏族干部的實力。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去加入Jungle？」被拿來比較身高的小八一秒炸毛。

　　「我才12歲！」五條須久那沒忍住生氣吼道， 「而且我可不想像某些光長個子不長能力的家伙一樣呢！」

　　綠色鐮刀挽出明媚的刀光，橫扛肩上，五條須久那從容走過來， 意有所指道。

　　在他面前不遠處， 只剩下了獨立支撐的伏見猿比古和被他護在身後的小八，其他幾名Scepter 4成員已經被四散打倒，原本由青之氏族成員力量擴散形成的聖域也跟著解開。

　　灰發小少年瞥了眼已經被他打暈打飛的Scepter 4成員， 哼笑了一聲。

　　「可惡……」道明寺安迪強忍著撞塌牆角的全身痛楚，努力從廢墟堆裡支起身體來，「這個實力……」已經在伏見先生之上了，如果要成功逮捕他的話， 得需要副長來增援才行！

　　「喂喂， 管轄著未登記的特殊能力者相關事件的青之氏族Scepter 4就這個水平？」灰發的小少年毫不客氣地發出嘲弄的聲音， 「全是雜魚啊！連個精英怪都沒有， 實在太讓我失望了！」

　　伏見猿比古嘖了一聲：「所以我才討厭小孩子，尤其是這種把現實當游戲的網癮小孩！」

　　「哈？」五條須久那剛想嘲諷回去， 卻沒想到伏見猿比古趁著他注意力轉移的功夫， 數把小刀甩出，附著著赤色力量的小刀逼得五條須久那不得不後撤以防被赤之氏族的力量灼傷，伏見猿比古則趁此機會， 一把抓住小八的手腕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暗器只能阻攔一時， 五條須久那很快就跟著追了過來， 邊追著跑時不時以巨大的鐮刀攻擊，一邊說話：「真是奇怪呢，你不是青之氏族的人嗎？為什麼會用赤之氏族的力量？哦啊，我想起來了，你是叛徒呢——從吠舞羅叛逃到Scepter 4的叛徒，沒想到赤之王居然沒有收回給你的力量，怎麼，他還指望著你回去啊？」

　　「如果你是想吸引我的仇恨的話，你已經成功做到了。」伏見猿比古神色厭惡至極，在遠離了人煙的空曠公園裡，他猛地停下，甩手又是幾枚小刀，但這次五條須久那早有心理准備，徑直躲過，欺身上前，以長鐮刀逼迫得伏見猿比古不得不後退遠離他，更重要的是——分開黑發異瞳的少女和伏見猿比古！

　　剛才的攻擊來得太快，伏見猿比古不得不松開手免得自己的左手被一鐮刀砍斷，但這一松手，他就再也沒辦法靠近五條須久那了！

　　長鐮刀的攻擊範圍極大，伏見猿比古幾次想上前卻都被綠色鐮刀刃逼退，五條須久那哼笑了一聲：「任務目標到……」

　　倏然，眼角余光亮起一點星芒。

　　「星之呼吸·一之型·天狼！」

　　強大的動態視力讓五條須久那清楚地看到，黑發異瞳的少女手裡握著用於攻擊他的武器並不是什麼銳器，而是刀鞘！

　　是剛才伏見猿比古被逼開時從他身上卸下的刀鞘！

　　五條須久那呼吸一滯，正要以鐮刀回防，但就在這個當口，伏見猿比古同時射出數枚飛刀——如果放著不管，那些小刀會直接插到他腿上，妨礙他行動！

　　一邊是木質鈍頭刀鞘，另一邊是附著了氏族力量的銳利暗器飛刀，五條須久那沒有絲毫猶豫，就決定重點打飛那些暗器，硬吃刀鞘的這一擊！

　　接受了王權者力量之後，不但有了特殊能力，身體素質和反應速度都會被全方面強化數倍，不要看他才12歲，木質刀鞘的攻擊他可不怕……

　　思考沒有結束，超乎想像的打擊力從胸腹那一點傳來，五條須久那眼前一黑，竟然在一瞬間被打得閉氣！

　　小八及時接住了灰發小少年暈過去的身軀，沒有讓他倒在地上。

　　——星之呼吸·一之型·天狼，以天空中最亮的恆星為名，代表著星之呼吸中最強的單體攻擊招式！

　　「嗚哇綠之氏族的干部級居然這麼強的嗎？」小八確認五條須久那一時半會醒不過來，這才松了勁，直接跪在地上，「差點以為要啟用Plan B了……」

　　剛才太緊張，現在一放松就直接腿軟了，不過她雖然自己是直接跪在地上，卻也沒忘小心護住五條須久那，讓他靠在自己身上。

　　「我希望你的Plan B計劃不是向吠舞羅求救，否則我寧可死他手上。」伏見猿比古捂著肋下的傷口，走了過來，五條須久那最後打飛他的暗器時用了巧勁，直接讓他的暗器小刀以更快的速度返還回來，他雖然做了躲避的時候卻還是有一道攻擊沒躲過去，肋下被開了一刀，「虧得你能抓住他的心理漏洞……」

　　黑發異瞳的少女抬起臉來，朝他笑得可愛：「和游戲裡一樣啦！伏見先生不也是什麼都沒交流，就配合我在那一瞬間用暗器攻擊了嗎？我覺得這次能成功，還是伏見先生最厲害呢！畢竟我攻擊他的時候可一點提示都沒能來得及給伏見先生。」

　　五條須久那有點完美主義，他能夠做到最好的就不會去做到次好，就像剛才面臨她的攻擊，如果把任務目標定為擒下她並打敗伏見猿比古的話，在剛才同時面臨她和伏見先生的攻擊時，最好的選擇就是先打敗她，然後收拾掉伏見先生。

　　這個時候，五條須久那又看到了她用於攻擊的武器並不是什麼銳器，而是鈍鈍的沒有多少殺傷力的刀鞘，而另一邊同步攻擊的則是附著了氏族力量瞄准了他行動和各處要害的暗器，這種情況下，在錯誤判斷了刀鞘的殺傷力時，五條須久那不會選擇後撤重整，而是會選擇硬挨一記近距離刀鞘攻擊，打暈她，同時打飛暗器，再收拾掉被回彈小刀打傷的伏見先生。

　　伏見猿比古沒說話，摸出手銬銬住五條須久那。

　　這個手銬看著好像有點不同尋常……小八若有所思地想，嘴上則問：「不會被掙脫嗎？」

　　「這是把Scepter 4地牢裡拘留異能者的手枷加工成了手銬樣子，是可以抑制異能的道具。」伏見猿比古直接抓著五條須久安的腰帶，將人從小八身上拎起來，「你那一下能讓他暈多久？」

　　「幾分鐘吧，身體素質好的話很快就能醒過來。」小八說道，「畢竟我力氣就那麼大。」

　　呼吸法能夠增強她的體力，讓她不會感覺到疲倦，也能夠一定程度增強她的力量，但這份增強後的腕力也是有限的，做不到給人一擊就讓人麻痹一整天的效果。

　　正說著，Scepter 4的車在路邊停下，淡島世理一把推開門快速跑過來：「伏見！沒事吧？」

　　「我沒什麼大礙，道明寺他們怎麼樣了？」伏見猿比古問。

　　「傷得有點重但沒什麼大礙，」淡島世理說道，他們追過來的路上已經派人將救起來的道明寺他們先行送去醫院，從那幾名隊員的傷勢，淡島世理意識到伏見猿比古無法對抗那名綠之氏族的人，急忙趕來，「你的傷……」

　　「沒什麼大礙，先把這家伙帶回去。」伏見猿比古示意其他隊員接手押運五條須久那的工作。

　　雖然他這麼說，但淡島世理可不會就這麼放著他繼續工作，Scepter 4的副長直接壓著伏見猿比古回去包扎好傷口強壓他在醫務室休息，才回去向宗像禮司報告這次行動的情況——具體的經過她已經從小八那得知了。

　　被愣是裹得結結實實壓床上的伏見猿比古表情看上去生不如死，引得在旁邊小八忍不住笑了起來：「叛逆弟弟是贏不過長姐的。」

　　「……別用那麼惡心的比喻。」

　　考慮到綠之氏族搞不好會再次派人去小八家擄走她，所以這次小八沒有回家，而是跟著到了Scepter 4的屯所裡，在小黑他們來接她之前，Scepter 4會負責保護她的安全。

　　小八不是很想去執務室，那裡總給她一種她隨時會被拉進Scepter 4提前過上社畜生活的感覺，所以干脆就請纓留在醫務室照顧這次行動受傷的幾人。

　　說是照顧，也就是在旁邊和清醒的人說說話而已——有鑒於其他幾位被五條須久那打傷的人還沒清醒過來，她目前的聊天對像只有滿臉寫著「放我離開這裡！」的伏見猿比古。

　　小八摸出手機，把裡面的電池拆卸出來：「說起來，無色之王也是被關押在這裡的吧？」

　　「嗯。」伏見猿比古應了一聲。

　　「沒有被送去黃金之王那邊嗎？」

　　「那個人的領地意識可是非常強的。」

　　曾經在宗像禮司繼位青之王之前，Scepter 4由於長期沒有王權者統領，本來與黃金之王的非時院平起平坐協力合作的團隊變成了黃金氏族的附屬品，直到宗像禮司接手之後才扭轉了這一情況。

　　有這樣的前例在，無色之王又是被宗像禮司制服的，青之王不會選擇把無色之王送去非時院下屬機構關押。

　　「Scepter 4還能關押住王權者啊……」小八隨口道，「那個地牢這麼厲害嗎？」

　　「地牢只是輔助，關鍵還是室長。能夠應對王權者的，只有王權者。」伏見猿比古道，「雖然無色之王是七王之中最弱的，但也不是區區地牢就可以完善關押住的。」

　　小八剛想說什麼，忽然看到病房窗戶外的遠方，倏然亮起一紅一青兩道光芒：「那是……」

　　伏見猿比古本來沒看到，注意到她的表情，跟著看過去，頓時神色一變：「達摩克裡斯之劍！？室長和尊先……周防尊的劍！」

　　只有王權者動用一定程度以上的力量時，達摩克裡斯之劍才會顯露出來！

　　伏見猿比古毫不猶豫抓過床頭的呼叫器，直接連通情報組：「喂！發生什麼事了？」

　　「有Jungle成員襲擊赤組，赤王動手了，室長趕去阻止他！」

　　這話落下，兩人臉色同時變了：調虎離山之計！

　　「這種時候……地牢！」

　　幾乎是同時，刺耳的警報聲響起！

　　「伏見先生！地牢被人打破了！動手的……」情報組成員怎麼也不敢相信監控上顯示出來的畫面，「是剛才抓回來的那個人！」

　　監控畫面上，一片狼藉的地牢廢墟裡，銀發青年張狂大笑，表情漂移讓幾乎扭曲了俊秀的面孔，本該被拘束器限制住能力的灰發小少年扛著巨大的閃著綠色電光的鐮刀，朝鏡頭挑釁一笑。

　　#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這樣可沒法進入守備森嚴的Scepter 4屯所救出無色之王啊！

　　在他追殺伏見猿比古他們的時候，流配合著在Jungle裡發任務與赤組衝突升級，逼得青之王離開駐地，所以他現在才能這麼輕易突破。

　　但那一下可真疼啊……他直接被打得閉了氣耶！要不是磐大叔附著在他身上的力量幫他擋了一下，他都沒那麼快清醒。

　　在監控看不到的角度，五條須久那暗中摸了摸自己被打傷的胸腹，一碰就疼到差點讓他倒吸冷氣。

　　絕對，他絕對要打回去！


第65章

　　青之王宗像禮司不在， 副長淡島世理代理一切事物，得知消息立即組織人手前去鎮壓地牢，早在之前就知曉這一任無色之王能力的淡島世理毫不猶豫下令：「全體拔刀！展開聖域！」

　　王權者的聖域是其力量的體現， 在聖域內，氏族成員越多， 則聖域力量越大，當王權者本身也在這個聖域中時，加成最大。現下青之王宗像禮司不在現場， 以Scepter 4成員和副長淡島世理的協作， 展開的聖域強度不如以往，可若是為了將無色之王困在原地、並以防他突破防線占據某個在場人員身體，那麼， 這種聖域強度倒還綽綽有余。

　　更不要說，青之王的力量本身就側重防御，這就使得無色之王嘗試突破的行動變得困難重重。

　　「可惡！讓人討厭的家伙！」試圖拋棄掉現在這個無用身體置換出去、卻被青之氏族的力量壓迫得無法脫離，無色之王憤怒得面孔扭曲， 越發可怖。

　　五條須久那站在距離他有些遠的後方， 扛著綠色鐮刀暫且沒有出手， 只看著前面的狐魂橫衝直撞， 確認狐魂的注意力都在那些藍衣服上後，五條須久那才悄聲道：「什麼嘛……好歹是個王， 結果這一任無色之王這麼弱啊……」

　　連這種程度的聖域都沒辦法突破——而且是在上方顯示出達摩克裡斯之劍的情況下——就算無色之王向來都是七王中最弱的一個， 但這一任也弱得太過分了吧？！

　　好歹上一任無色之王能力雖然是對戰鬥毫無卵用的「預知」，可三輪一言本身就是個劍術大家，是能單憑劍術直接搞定王權者級別的強者。

　　換個代居然就這麼弱了……難怪都說第七王權者是個鬼牌。

　　——是見了鬼的垃圾牌的意思吧！

　　綠色的鸚鵡在空中盤旋數圈， 俯衝， 緩落在灰發小少年的肩頭， 它張開口，吐出的聲音卻不是鸚鵡刺耳的尖叫，而是平靜的男聲：「因為無色之王沒有氏族在身邊，加上多次置換身體吸收人格讓他的『自我認知』混亂，意志不夠堅定，所以，即使動用了王權者的力量，連同達摩克裡斯之劍都顯形了，依然無法與信念堅定的Scepter 4成員對抗。」

　　「紫那邊拖不了多久，」綠色鸚鵡昂首看了一眼遠方已經開始消散的赤青二劍，道，「須久那，幫他離開這裡吧。」

　　五條須久那聞聲轉動巨大的鐮刀，毫不猶豫一刀直向前砍去：「了解！」

　　綠色刀刃附著著氏族力量，與隱約在空氣裡都顯露出藍色的青之氏族力量對衝，原本緊密的聖域頓時被他撕開一個口子，被困於此的無色之王見狀驟然大笑，他眼中倏然鑽出一個白色的尖刺一樣的氣態物，脫離軀殼，順著這砍出來的裂縫逃之夭夭。

　　在它脫離的瞬間，銀發青年無聲無息地倒下。

　　糟了！

　　知曉那個銀發青年身軀真實身份的淡島世理一驚，五條須久那趁虛而入，在淡島世理無法顧及兩邊的時候靈活躲開Scepter 4的攻擊，順勢突圍，揚長而去。

　　#

　　五條須久那在Scepter 4的屯所裡迅速甩開後面的追兵，追上無色之王：「你這個樣子保持不了多久吧？」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可惡！這些家伙都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身上都帶著能力抑制器！」離開了身軀顯露出狐魂模樣的無色之王臉上是狐狸臉也無法掩飾的猙獰，「這樣我根本沒辦法『干涉』！」

　　——竟然專門為了防他侵占身體而佩戴能力抑制器，甚至不惜自我封印掉氏族能力！

　　無色之王的能力是「干涉」，可以借此進入他人身軀，侵蝕人格，如果用通俗的解釋來說，就是他可以將自己的靈魂轉移入目標體內，占據身體，而原有的靈魂則被壓迫在身體裡，無法出來主持身體——就像是身體裡多了一個不屬於自己的人格一樣，這個人格還比原有人格要強大。

　　但若是目標身上帶著能力抑制器，那麼，在無色之王進入到他們身體的時候就會被壓制住力量，說不定還會被原主反過來奪取控制權——盡管理論上來說普通的能力抑制器對王權者的影響微乎其微，但多次侵占他人人格導致自我認知混亂的狐魂僅余的理智告訴他：對別的王權者來說只是受到一定限制的能力抑制器，對他來說，搞不好會變成根本無法翻身的巨大壓力！

　　不能冒那個險。

　　看出無色之王張狂模樣下的懼怕，五條須久那在心裡嗤了一聲，面上則不顯意外地說道：「既然如此，跟我來吧！我知道有個人可以是個很好的人選，那家伙不是Scepter 4的人，能力抑制器這種東西也不至於放在個訪客身上，而且她和白銀之王走得很近，我想你總能找到機會接近白銀之王的吧？」

　　狐魂頓時眯起了眼睛：「這不是最佳的人選嗎？是誰，快帶我去！」

　　上一次因為白銀之王的「不變」能力，他只奪取了白銀之王的身體，沒能夠奪取到他的能力，這一次一定要成功！

　　「那個人只能作為暫時的身體替代，流還要見她，所以你動手的時候注意一點。」五條須久那警告道，「否則，你別忘了，我可是知道你弱點的——無色之王。」他語帶威脅。

　　說話間他已經到了醫務室附近，借助庭院裡的景物隱藏自身身形，五條須久那朝另一側醫務室開著的窗口望去。

　　「看到了吧？」他指明了人，見狐魂點頭，便轉身離開，「我就先走了，希望下次你已經得償所願了。」

　　#

　　「那兩把劍消失了……」站在窗邊觀察著遠處醒目光芒的黑發異瞳少女側過頭來對半躺在病床上的人說道，「宗像先生應該很快就會趕回來的。」

　　「他趕回來也來不及了，屯所內部監控全部被黑，現在我們簡直是一群聾子和瞎子！」伏見猿比古單手抓著終端快速在上面按鍵輸入一行行代碼，他的傷不足以支持他去現場支援，只能夠呆在醫務室裡，通過終端努力和情報組的其他人一起嘗試奪回對屯所內部網絡的控制權。

　　「也沒那麼慘吧？」黑發異瞳的少女走回到床邊，戴著軟膠手圈的右手握住了伏見猿比古空余的左手，笑道，「實在不行可以拔網線的嘛！大不了直接斷電路也可以啊！」

　　伏見猿比古瞥了她一眼，很快收回視線繼續專注終端機上的代碼：「那樣我們照樣不知道屯所裡發生了什麼——你是笨蛋嗎？」

　　拔網線斷電路是下下策，除非是真的搶不回控制權那才會這麼做，但拔了網線斷了電路他們依然是不知道敵人躲去哪裡的瞎子和聾子，除了讓雙方都變瞎變聾外沒有其他益處。

　　小八正看著窗外，赤青二色的光芒已經完全消散了，聽到這話，她鼓了鼓臉頰：「什麼嘛！怎麼可以罵女孩子笨蛋！伏見先生這個樣子會找不到女朋友的！」她說著松開了手。

　　「我不需要那種東西。」伏見猿比古反手抓住小八松開的手腕，手指在那圈軟膠手鏈上快速劃過，橡膠材質的手圈上看著像貼紙的圓形裝飾圖倏然亮起一圈圈的光芒。

　　「唔……」黑發微蜷的少女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額頭，表情有點難看，她似乎是支撐不住身體，俯下身，把腦袋抵在鋪著被褥的床邊，「什麼鬼玩意……」

　　伏見猿比古沒說話，臉色陰晴不定，但他身上卻釋放出了青之氏族的力量，宛若夏季高溫天氣裡因天氣炎熱地面上出現視覺上的空間扭曲，好似像火焰一樣的跳動虛晃，將他周圍兩米範圍內的空間都包裹在內。

　　過了好一會兒，橡膠材質的手圈上亮起的光芒才漸漸暗淡下去，伏見猿比古卻沒有收回力量，直到宗像禮司從醫務室門口走進來，由王權者展開的聖地取代了他的力量時，他才微微松了口氣，收回了之前持續外放的聖域：「室長。」

　　宗像禮司點了點頭，看向還俯在床沿的少女：「情況怎麼樣？」

　　「不知道。」伏見猿比古跟著低下頭，那個毛絨絨的腦袋就擱在他手邊，稍微動一下就會碰到少女微蜷柔軟的頭發，「從剛才開始就沒動靜了。」

　　小八聽不到他們的對話，她正在一望無垠的黑色空間裡發呆。

　　她若有所覺地低下頭，腳下，一塊巨大的石板時隱時現，當她想看清楚上面的花紋時，它又不見了，但若是不注意，它就又出現在她的腳下。

　　就好像幻覺一樣。

　　……什麼情況啊這是？

　　最關鍵的是，那家伙跑哪裡去了？

　　玩捉迷藏嗎？

　　這裡應該是她的意識空間沒錯，但那個若隱若現的石板是什麼東西？

　　難道是那個家伙帶進來？

　　小八直覺不對。

　　唔，好像出了點岔子……好好回憶一下剛才發生了什麼吧：

　　她在注意到庭院裡樹冠叢略顯不正常的抖動時意識到了等候的「獵物」已經來了，便借著說話的功夫半闔上窗戶，回到床邊給伏見先生提示，然後再繼續關注遠處赤青兩組衝突。那個家伙也正如她所想，伺機從她眼睛裡鑽入，試圖侵蝕她的人格。

　　被無色之王入侵身體之後，她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這個時候因為無力自然會松開手，伏見先生得到這個暗示就會幫她開啟手腕上戴著的能力抑制器，將無色之王的力量壓制在她的身體內。

　　然後……發生了什麼？

　　小八努力思索。

　　好像……感覺到自己被侵蝕，她條件反射……用了傷勢轉移。

　　然後，把被侵蝕的部分轉移到了無色之王身上……

　　小八：「……」

　　不、不會吧？

　　轉移是對應的，既然她這邊被侵蝕的部分轉移過去了，那麼，無色之王身上正常態的部分就會轉移到她這邊。

　　已知無色之王的「干涉」可以侵占他人的意識，融合人格，並奪取力量，她的「轉移」不會轉移意識和人格，也就是說……「被侵蝕」轉移走的部分，極有可能是她被「干涉」的那部分力量。

　　力量和力量對應，一部分力量被轉移走了，自然會有一部分力量再被轉移回來。

　　小八沉默了，循著某種冥冥之中的感應，她終於在漆黑空間的某個角落裡，找到了奄奄一息的狐魂。

　　感應了一下，小八發現，狐魂似乎是因為自身力量的暴動而變得虛弱了。

　　——被來自不是自身的力量反噬，同時又損失了力量，雪上加霜，就變成了她現在看到的這副模樣。

　　小八：「……」她的力量……有那麼狂暴嗎？

　　呃、好像是有設定貓又血脈其實是很凶殘的……但既然都變成能被太宰先生消除的異能水平了，她以為凶殘度應該下降了不止一個八度才對啊！

　　腳下的石板再次若隱若現，小八的注意力頓時被吸引過了，就在她轉開注意力的時候，原本奄奄一息的狐魂忽然躍起，直衝向天際，試圖逃離這個意識空間：可惡！比水流那家伙到底給他准備的什麼目標！

　　他到底遇到了什麼鬼玩意！

　　進來先被莫名其妙轉移走了一部分力量，補充過來的力量竟然還凶殘得可怕直接反噬了他，讓他一下子虛弱下來，要不是剛才莫名其妙突然連通了石板，他現在連逃命的力氣都沒有——說起來為什麼會突然連通到石板？明明從成王之後就沒遇到過那麼近距離感受石板力量的情況了……

　　原本趴伏在床邊的人身軀忽然一陣顫抖，屬於無色之王的聖地驟然展開，和宗像禮司的力量對衝，硬生生地在屬於青之王的聖地裡開辟出了一個雖然狹小卻屬於無色之王的聖地！

　　兩把達摩克裡斯之劍顯露在Scepter 4屯所上方！

　　「可惡的青之王！就先從你吞噬起好了！」狐魂從小八眼中鑽出，直衝向宗像禮司。

　　與石板連通給他補充了源源不斷的力量，但不知怎麼的，他直覺不能用這種力量去對付現在這個身體的人，加上青之王近在咫尺，他毫不猶豫地決定去吞噬青之王：雖然原定的計劃是先吞噬了赤之王再吞噬青之王，畢竟赤之王的達摩克裡斯之劍已經開始破損，比還處於完好狀態的青之王好對付，但現在既然有石板力量加持，那麼，直接吞噬青之王也沒問題！

　　面對近在咫尺的狐魂，青之王闔目笑了一下，推了推眼鏡。

　　狐魂正奇怪著，突然一道遠超他感知能力的光芒在宗像禮司身後亮起，他甚至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被那道光芒貫穿了身體。

　　「什……」被砍成兩截的狐魂連話都未能說完，就落在地上，變成了一個碎成兩半的狐面。

　　從被斬開的邊緣開始，仿佛氣化一樣，狐面漸漸地消失。

　　其中一把懸於空中的達摩克裡斯之劍跟著一點點消失。

　　那道斬王的光芒停在了空中，褪去了因為速度太快只在視網膜上留下的光芒，露出了真容：

　　那竟然是一把狹長的太刀！

　　刀柄被握在一個面容堅毅、臉上還有一道刀疤的男人手裡，整個刀身紋絲不動，可見其可怕的實力。

　　宗像禮司轉過身，對握著那把刀的男人道：「來的正是時候，善條，非常漂亮的一擊。」他由衷道。

　　前任青之王羽張迅手下最強劍士，善條剛毅沉默地收回了劍：「兩次弒王的經歷，我想不會有第二個人有這種經驗了。」

　　宗像禮司剛想說什麼，忽然聽到那邊輕輕的呻吟聲，黑發微蜷的少女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感覺如何，小八？」

　　「糟透了……」小八把臉頰邊散亂的頭發隨手抓到耳後，露出難看的臉色，「比我預想的最糟糕的情況還要糟糕。」

　　「就當是給你的教訓好了，哪怕有黃金之王擔保可以抑制王權者的特制能力抑制器在，你的行動也太冒險了。」伏見猿比古嘖了一聲，「以為是游戲麼，死了還能重來？」

　　居然把自己當誘餌……最過分的是，室長居然還同意了！

　　同意一個既不是氏族成員也沒多少特殊力量充其量能變個貓賣個萌的普通人拿她自己當誘餌！

　　他簡直沒法理解這兩個人的腦子！

　　「既然是我的決定，我也會全力保護她的安全。」宗像禮司道，「總之，結果是好的就行了。」

　　這點伏見猿比古沒辦法反駁：故意被引走，讓無色之王以為有可趁之機從而離開阿道夫·威斯曼的身體，然後由善條剛毅斬王——看似簡單一句話就能歸納的計劃，為了能夠完善實施，他們准備了至少五個後備計劃以搶救失誤。

　　好在，最後結果是好的。

　　「不，就算是結果也不太好……」在其他人都松了口氣的時候，小八終於緩過勁來，哭喪著臉舉手發言。

　　宗像禮司一怔，他感覺到了一股理應消失的力量。

　　屯所上方，屬於無色之王的達摩克裡斯之劍再次出現。

　　「無色之王的達摩克裡斯之劍！？」淡島世理驚疑不定，「但看起來……」好像很奇怪的樣子？

　　比起之前來，現在的它更像是一個投影，虛幻而縹緲，仿佛風吹就散。

　　在宗像禮司和善條剛毅等人看過來的難以置信的目光裡，小八蹲在地上，捂著臉，只想把自己埋進地縫裡：

　　「對不起，我好像……不小心把無色之王的一部分力量……轉移到我自己身上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04

第66章

　　宗像禮司抬頭盯著那把宛若海市蜃樓一樣虛幻、似乎隨時就會被風吹散的達摩克裡斯之劍看了好一會兒， 才收回視線，推了推眼鏡：「這個情況……總之，先確認一下， 伏見。」

　　被叫到名字的伏見猿比古聞聲看向自己終端機上情報組傳來的信息：「已經讓他們把數據實時發過來了……沒有檢測威斯曼偏差值。」

　　「威斯曼……偏差值？」得到青組的通知過來接小八的小白重復了一遍這個名詞。

　　他感覺頭腦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蘇醒。

　　「那是什麼？」貓問。

　　「唔……威斯曼偏差值的定義解釋起來非常麻煩……」小八思考著該怎麼用貓能理解的語言解釋這個名字。

　　因為它源於威斯曼數值的綜合計算。

　　和一般的特殊能力者不同，王權者使用力量的時候， 其能力是會引起因果律扭曲的，而將【因果律扭曲程度】數值化後的指標，就是威斯曼數值。

　　「簡單來說的話， 只要知道這是用來檢測王權者力量穩定性的一個數值就可以了， 這個數值升高超過安全標准後王權者的力量就會暴走，使達摩克裡斯之劍墜落，以王權者為中心造成巨大的爆炸。」現在頭頂達摩克裡斯之劍（無色之王限定虛影版）的小八說道， 「普通的特殊能力者即使能力暴走再強也不會有這種副作用，使用力量再大也不會出現【因果律扭曲程度】，所以檢測威斯曼偏差值是專門用於對王權者的。」

　　換句話也就是說，使用力量時會出現威斯曼偏差值的人， 才是王權者。

　　但現在即使她將達摩克裡斯之劍顯現出來了， Scepter 4情報組的儀器也沒有檢測到威斯曼偏差值的存在。

　　「說明她頭頂這個就是個虛影吧？」淡島世理說道， 「獲得了無色之王的一部分力量， 也可以視作是得到了無色之王力量的眷屬吧？」

　　「不是王之力尚未完全覺醒的緣故嗎？」善條剛毅問道。

　　「王之力沒有徹底覺醒的王，其達摩克裡斯之劍會被光芒籠罩， 而不是像她這樣直接顯露出身形來。」伏見猿比古語調平板地否定了善條剛毅的猜測， 「能夠顯露出劍身來，就代表王之力已經徹底覺醒了。」

　　但這把顯露出來的劍卻是半透明的虛影……

　　「去掉那個半透明的虛影狀態的話，就外形來說， 和一言大人的劍一模一樣……」夜刀神狗朗看著天空中的劍， 喃喃自語道。

　　不同的王的劍外形不同， 但同樣的王的劍是一樣的，前代青之王羽張迅的劍和現任青之王宗像禮司的劍完全一致，連個細微的弧度都沒有變，正常來說，無色之王的劍也該如此。

　　「不管怎麼樣，先跟我去一趟御柱塔吧。」宗像禮司道，「不管是無色之王的死，還是小八的問題，都需要告知黃金之王才行。如果你害怕的話……」他停頓了一下，「我可以通知你的監護人過來陪你一起去見黃金之王。」

　　「請務必不要那麼做！」小八嚴肅著表情，「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麼會害怕這種事？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吧——早點解決完我就可以回家了。」

　　「那我陪小八去好了。」小白忽然插口道，「小黑和貓先回家等我們，我們很快回來。」

　　宗像禮司思索了一會，點點頭，叫來車子，三人一行直接坐車去御柱塔——黃金之王所在的地方。

　　Scepter 4這邊還有一些後續需要處理，這些就交給淡島世理負責了。

　　「但這麼大事，確定不告訴她的監護人嗎？」淡島世理微微皺著眉頭，目光還注視著車輛疾馳而去的方向，道。

　　「如果告訴監護人的話，她拿自己當誘餌讓無色之王現身的事是不是也要一並說了？自己收養的孩子總在危險的事件附近徘徊甚至深入其中……嘖，肉眼可以預見的麻煩。」伏見猿比古習慣性嘖舌。

　　「但傳聞中那位武裝偵探社的社長並不是那種害怕麻煩的人吧？」淡島世理道，「我不認為那位福澤先生會無法理解夏姬小姐在做的事。」

　　「我也不這麼認為，可小八她自己並不想讓監護人擔心——這是一方面。除此之外，被那個粉發女孩篡改記憶的時候選擇自己解決，收容那三個人也是她一個人的決定……」伏見猿比古回憶起認識這個少女以來發生的事，結合情報裡其家庭的變故，從中隱約窺見了什麼：

　　「或許以她的年齡來說這看起來很可笑，但事實上，在她心裡，她已經到了對自己的所有行為負責的時候了。」

　　#

　　御柱塔是黃金之王所在的地方，也是黃金氏族非時院的大本營。

　　這次對付無色之王的計劃事先已經和黃金之王商議過，由此才有了專門應對王權者的能力抑制器——這是非時院提供的道具。

　　一早就商定了計劃成功後向黃金之王通報具體過程，所以三人來到御柱塔時也不需要預約，守在門口的「兔子」遠遠看到三人便進去通報，等到宗像禮司帶著小八和小白到門口時，「兔子」們已經做好了迎接的准備。

　　這還是小八第一次親眼看到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

　　之前她只在視頻通話裡見過這張臉。

　　但比起國常路大覺來，這個寬敞的房間裡，有更加吸引她注意力的東西：

　　國常路大覺腳下，透明玻璃地板下那塊石板。

　　很眼熟。

　　在意識空間裡和她玩捉迷藏的石板就長那樣。

　　「要摸摸看嗎？」似乎是看出了她的走神，小白忽然道——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這句話。

　　「哎哎？」小八一臉懵逼：摸什麼？

　　國常路大覺卻像是從這沒頭沒尾的對話中知道了什麼，從石板上方走開，就見機關轉動，地板打開，方才還被安置在透明玻璃地板下方的石板在機械的作用下，升了上來。

　　受某種不知名的衝動驅使，小八渾渾噩噩地上前，手指碰觸到了石板冰冷的表面。

　　「我們去隔壁談吧。」國常路大覺道，三人悄聲退出了房間，留下小八一人。

　　似乎有什麼從指尖流入頭腦，但仔細尋找，卻又什麼都沒有。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小八苦惱地想收回手，卻發現自己收不回來。

　　動、動不了？

　　就在這時，石板忽然亮了起來，仿佛有某種存在和她的心髒同步跳動了起來！

　　咚！

　　咚！

　　咚！

　　一下比一下重，到最後，小八簡直懷疑自己的心髒要從胸膛裡跳出來一樣！

　　一直以來無時不刻強化著心肺功能、令身體能力保持在最佳狀態的星之呼吸第一次遇到了「呼吸汲取的氧氣竟然還不足以供給心髒和大腦」的難題，那種宛若瀕臨缺氧的痛苦讓小八眼前一陣陣發黑，身體也不由自主蜷縮了起來，但不知為何，她的手落在石板上，沒有挪開。

　　用力呼吸也汲取不到氧氣，缺氧的痛苦讓她張開口，卻怎麼都發不出聲來，但當身體到某個臨界值時，忽然，那種痛苦就消失了，大量的氧氣湧了進來，讓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歡呼雀躍起來。

　　用力喘息了幾口氣，終於緩過勁來的小八嘗試著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視野一下子低了好多。

　　玻璃地板上倒映出一只異瞳的長毛小黑貓的模樣。

　　變成貓了？

　　奇怪，這次她並沒有想到要變成貓……是身體本能變成這副模樣的，在變成這樣子之後，那種痛苦就消失了……也就是說，貓這個形態，對她來說，比人形更強，可以承受更多力量？

　　小八低頭看看自己毛絨絨的可愛爪子，抬起一只前爪，伸到面前。

　　她嘗試著舒展手指——不對，是爪子，只聽噌的一聲，貓爪從肉墊裡彈了出來。

　　小八：「……」

　　原來還有爪子這玩意啊。

　　還以為自己只有肉墊呢……

　　彈了會爪子，小八低下頭，目光落在自己正蹲著的這塊石板上。

　　她看了幾秒石板，又看了看自己的爪子，沉默。

　　總覺得……爪子有點癢。

　　#

　　「是『偽王』。」

　　宗像禮司一愣，因為說這話的人不是理應最了解王權者最強的黃金之王，而是在他旁邊的小白：「小白君？」

　　「小八她並不是『無色之王』，而是竊取走了無色之王的力量，分享了他的權柄的『偽王』——所以達摩克裡斯之劍是半透明的虛影，威斯曼偏差值無法顯示，因為她只有一半的王權者權柄。」

　　國常路大覺安靜地等小白說完，才開口：「你想起來了？」

　　這話讓白發少年苦笑了一下：「……想起來一點點，好久不見了，中尉。」

　　「敘舊就放到以後吧。」國常路大覺道，「按照你剛才說的，在無色之王已經死了的現在，她的力量應該會像失去了王權者的氏族成員那樣，會受到一定影響吧？」

　　小白說道，「雖然無色之王現在已經死了，但已經被竊取走的權柄不會回來，所以她的那部分力量還在，如果再接近石板，在石板的承認下，只要她得到足夠的力量，就會直接成為新一任的無色之王。」

　　就在這時，三人同時身體一震。

　　他們感應到了新王的誕生。

　　「……看來，已經結束了。」宗像禮司說道。

　　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沒說話，而是直接走了過去。

　　感應門自動開啟，三人走了進去，卻發現沒看到那個黑發纖細的身影。

　　怎麼回事？

　　「咦？」小白發出驚疑的聲音，宗像禮司和國常路大覺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面上也露出了驚容：

　　德累斯頓石盤上方，竟然懸掛著一柄大約只有半米來長的達摩克裡斯之劍！

　　宗像禮司：「……一半的權柄會導致劍身縮水嗎？」

　　小白：「不，我記得實驗數據顯示，達摩克裡斯之劍的大小，只和王權者的種族有關。」

　　如實驗小白鼠的王之劍，就只有小白鼠那麼點長，而當王權者身份是人類的時候，就會變成現在他們所熟知的高懸於天空之中足有數十米長的巨劍。

　　靠近德累斯頓石盤時，三人才看到了方才因為光源問題沒有看到的東西：

　　一團黑色的毛絨絨。

　　走近一看，是只黑貓，正團成一團睡得正香。

　　由於毛色完美融入黑暗，在光線不足的情況下，這一團毛絨絨完美地瞞過了方才站在門口的三人的眼睛……

　　屬於無色之王的達摩克裡斯之劍正懸於它頭頂上方。

　　在「說好的新任無色之王呢怎麼變成只貓了」的念頭浮出來之前，宗像禮司及時想起來了小八在接受王權者力量之前的特殊能力。

　　變（mai）貓（meng）。

　　國常路大覺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模樣的小八，原本有些不解為什麼這裡會出現黑貓，但感覺到和方才一致的無色之王氣息時，他就意識到了原因：「這一任無色之王的能力是變貓嗎？」

　　不知內情的黃金之王思索起了變貓這個能力有什麼用，賣萌嗎？

　　「不，在接受無色之王能力之前，她就能變貓了。」宗像禮司及時澄清了誤會。

　　「或許對小八來說，這個形態才是她感覺最好的狀態，所以才會變成這樣。」小白苦笑了一下，倒是猜中了真相，「不管怎麼說，總連接著德累斯頓石盤對她身體沒什麼好處，先……」

　　他的目光落在了石盤上，後面的話頓時就消音了。

　　其他兩人不解，下意識也跟著看了過去，然後頓時也沉默了。

　　團成一團呼呼大睡的黑貓身下的石盤上，非常明顯的絕對不屬於自然風化的抓痕，清晰地呈現在三位王權者的眼中。

　　黑貓翻了個身，繼續睡，細碎的石屑從肉墊裡掉了出來。

　　三人：「……」

　　小白上前，從一團毛絨絨裡用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把貓爪翻找出來，輕輕捏了捏貓咪肉墊。

　　锃！

　　尖銳的爪子從肉墊裡彈出，國常路大覺和宗像禮司同時感覺到一道寒光劃過視網膜。

　　看著閃著寒光顯然被磨的分外銳利的爪子，小白咽了咽，小心翼翼地把貓咪爪子重新塞回那一團毛絨絨裡。

　　宗像禮司第一次從另一個角度打量這塊幾乎可以說是改變了他人生規劃的德累斯頓石盤：「之前沒什麼感覺，現在看來的話，好像確實有點像貓抓板……」

　　既然長得像貓抓板，那貓貓抓幾下也沒問題吧？

　　宗像禮司開始思索是不是應該在Scepter 4屯所裡放個巨型貓爬架作為給新任無色之王的賀禮——不，他沒想過有貓爬架能引來貓貓留駐Scepter 4的可能性，絕對沒有。

　　國常路大覺：「……」

　　國常路大覺覺得青之王鏡片可能自帶八百裡濾鏡，不然不能解釋他把德累斯頓石盤看成貓抓板的原因。

　　小白想了想，想到了一個解釋：「剛接手王權者身份會有一定的能量暴動，但小八好像沒出現這個現像……或許也是因為這個形態的緣故，所以把暴動的力量以另一種方式釋放出去了……」在黃金之王平靜的目光下，小白越說越心虛，聲音也越來越輕：

　　成王時的暴動放出的是能量，德累斯頓石盤與其力量同源，所以再大的能量也不會影響到石盤。

　　實在鬼扯不下去了的小白可憐巴巴低頭：「……看在她沒有破壞掉你的屋子的份上，中尉，原諒她吧？」

　　「……」

　　中尉覺得自己被七十年沒見的摯友背叛了。


第67章

　　躺在沙發的人發出一點聲音來。

　　聽到這動靜， 暈黃的燈邊，與闊別了七十年的友人談話的國常路大覺適時地停下了原本在說的話，看了過去：「醒了？」

　　年約十四五歲的少女從沙發上撐起身體， 微蜷的黑發劃過肩頭蕩下，落在胸前。

　　小八晃了晃頭， 感覺腦子裡渾渾噩噩得跟被面粉和水攪和了一樣——不，更准確地說，應該是被塞進來太多太多的信息， 以至於大腦開啟自我保護讓她不要去思考接納那些信息， 以免把自己逼瘋：「這裡是……」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入目的陌生景色讓她迷茫了好一會兒， 然後才想起來，自己睡前發生了什麼。

　　御柱塔！

　　石板！

　　「醒了就好了，有哪裡不舒服嗎？」白發少年走過去，溫柔地摸摸女孩的頭發。

　　小八坐在沙發上， 似乎很吃力地在思索他的問題， 好一會兒才緩緩搖頭：「小白……不對……你的記憶， 恢復了？」

　　這種違和感……是記憶恢復的緣故吧？

　　她遲疑著看向白發少年， 卻換來他的微笑：「是想起來了一些，不過沒關系， 你喜歡的話可以一直這麼叫我。」

　　他笑了起來：「比起阿道夫·威斯曼， 我果然還是更喜歡當夏姬八社呢！」

　　小八：「……」

　　那是你不知道貓取的那個名字到底有多羞恥。

　　像是從她無語的表情上看出了什麼，小白補充道：「名字的問題我知道啦，中文我也是有所了解的。」

　　小八：「……？？？！！！」

　　黑發異瞳的少女一臉驚悚， 如果她有尾巴和耳朵的話， 現在恐怕已經整個兒炸毛了。

　　好一會兒， 小八才從這種瞠目結舌中恢復過來：「……能這麼愉快地接受這個名字，小白你對貓是真愛啊！」

　　「可是，最開始承認我的人，不是小八嗎？」白發少年坐到了少女身邊，挨著她，輕聲說道，「是小八說的，只要我還承認這個名字，我們就是親兄妹，是家人。」

　　他想起這些天來在那座獨棟別墅裡吵吵嚷嚷的日子，充滿人間煙火氣息的時光，那是在天上時光凝滯的五十年間被他遺忘的光影，人類活著的證明，然後嘴角的弧度就不由自主地彎了起來：「因為太痛苦了，結果我都忘了，大地之上還有那麼美麗的時光……」

　　他曾經與姐姐、中尉一起在陸地上度過的時光，因為姐姐的死亡而淡忘，只記得那撕心裂肺的失去至親的痛，直到如今才回想起來。

　　小八怔怔地聽著他的話，那句「痛苦的時光」似乎勾動了她頭腦中的什麼，破爛的幾乎被橫撞成兩截的廢車，沾著血掩蓋在白色被單下毫無生氣的手，白大褂開開合合的口……宛若什麼快速閃動的電影畫面一樣在她記憶裡一頁頁翻過去。

　　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捏緊了一樣，無可抑制地疼了起來。

　　小八緩緩松開不知何時攥緊的手，朝身側的少年露出一個笑容：「頂著那麼可怕的名字都笑得出來啊……」

　　那個笑容讓小白愣了一下。

　　「……沒關系哦，」他伸手擁住了身側的少女，溫和道，「因為是重要的家人給的名字啊！」

　　#

　　『副班長既然這麼不喜歡自己的名字，為什麼不去改名呢？』

　　「哎？為什麼要改名字？」

　　『……你每次自我介紹的時候都羞恥得要鑽地下了。』還充滿了『我完全不想做自我介紹更加不想從自己嘴裡說出這個名字來啊』的吶喊心音……老實說他的耳朵都要被衝擊聾了。

　　「咦！？居然被齊木同學看出來了嗎！？嗚嗚嗚……簡直公開處刑啊！拜托了齊木同學，請務必不要說出去！」

　　『我沒那麼長舌頭。』所以不要一副快羞恥得哭出來的樣子看著他，被其他同學誤會了的話，他的普通人生活就完全泡湯了。

　　「好嘛，齊木同學的人品我還是信任的……其實原因沒什麼好說的啦！因為——」

　　「——是重要的家人取的名字，才不能隨便拋棄掉呢！」

　　從淺眠中蘇醒的粉發少年拿過放在床頭的眼鏡戴上，陷入了疑惑。

　　為什麼會忽然夢見兩年前和副班長的對話呢？

　　他的超能力種類繁多但又不可控，比如做夢這件事，大部分情況下都是預知夢，只有小部分夢境才是他個人睡眠時與其他普通人一樣大腦活動產生的副作用。

　　這個夢，應該不是預知夢——預知夢展現的是未來的畫面，但那段對話發生在兩年前，國一下半學年的時候。

　　所以……只是普通的夢嗎？

　　是他最近總在思考副班長到底遇到了什麼，才讓生活一下子摻入了那麼多奇奇怪怪的東西的緣故嗎？

　　說起來，副班長現在在干嘛呢？

　　上一次陪媽媽在街上逛街看到副班長的時候，她跟那個Scepter 4的青年在一起說著什麼，他怕被看到了要打招呼——平時的話他不介意和副班長這樣偶遇上了聊幾句，但那個時候他身邊有媽媽在，被他天然呆的媽媽看到這一幕的話，誰也無法預料齊木久留美會腦補出什麼劇情來，所以為了以防萬一，他選擇暗中引導齊木久留美離開那邊，免得和副班長碰上。

　　後來聽說那條商業街附近的公園裡似乎搜出了炸彈什麼的……副班長是因為這個才跟那個Scepter 4的人一塊行動的嗎？

　　齊木楠雄揉了揉鼻梁，覺得有點頭疼。

　　副班長的超能力就只是能變成貓而已，充其量能讓她揍一揍流浪貓流浪狗什麼的，除此之外大約就只剩下賣萌了，根本不是什麼適合戰鬥和應對危險場合的能力，炸彈這種東西不應該是警察的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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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並不知道同桌正在為自己擔憂，小八正接受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關於王權者相關條例的介紹，聽得整個兒生無可戀，一臉不如歸去的表情。

　　「所以，我現在是新任的無色之王了？」小八試圖接受現實，但顯然努力並不是很有成效，「……不行，完全沒有實感！」

　　「石盤在選中你的時候，應該會把相關的知識都傳輸到你頭腦中才對。」宗像禮司說道。

　　「有嗎？」小八一臉懵逼，努力回憶了一番，沒有在自己的記憶裡找到她沒學過卻了解的東西，「沒有啊！」她非常篤定道，「我沒有接收到什麼知識信息。」

　　這讓多次見證新王誕生的國常路大覺都微微皺起了眉頭。

　　「我想，這是因為小八在成王之前就奪取了無色之王一半權柄的緣故吧。」小白思索了一會，給出一個解釋，「她本身持有無色之王一半權柄，石盤可能是認為她只是失去了太多力量無法維系，所以只單純地重填了王權者的力量和地位身份，但相關的信息就……」他看向小八，做最後的確認，「真的什麼都沒有嗎？」

　　「唔……硬要說的話，」小八努力回憶了一番，勉強回憶起一點東西來，「剛才睡著的時候好像做夢夢見有個白頭發一臉爪印的小少年在看我……算嗎？」

　　從外表來看和五條須久那差不多年紀，但眼睛瞳孔看起來很奇怪，簡直就像是精靈球一樣。

　　即使他的模樣很精致，但配上那雙眼睛也分外驚悚——如果他不是頂著張好像剛剛被一只貓咪狠命磨過爪子的臉的話。

　　對了，他好像有說什麼話來著，似乎是問她什麼問題……問了什麼呢？

　　為什麼想不起來了？

　　國常路大覺沉默起身，走到另一側放置德累斯頓石盤的地方，靜靜地看了一會石板。

　　忽然，他身上的力量強烈地湧出，充斥整個房間——但卻細心地繞過了小八小白和宗像禮司三人——黃金之王的達摩克裡斯之劍展現在御柱塔上空。

　　「大人？」有兔子在門外低聲呼喚：忽然動用王權者的力量，大人遇到了什麼事？

　　「無事，你們退下吧。」

　　「是。」

　　國常路大覺遣退了自己的氏族人員，才低聲道：「……變弱了。」

　　「什麼？」小白疑惑地問，「什麼變弱了，中尉？」

　　「德累斯頓石盤流瀉出的力量變弱了。」黃金之王沉聲道，「這些年來，我壓制著德累斯頓石盤的力量，將它封印起來，努力將它對人類的影響降到最低。雖然全世界在戰後出生的孩子依然有八成以上擁有異能，但絕大多數能力都是不至於太過影響日常生活的微弱異能。」

　　這是他壓制石盤力量的結果，如果不加壓制的話，那將是人人都擁有宛若核彈一樣恐怖異能、隨手就能開天辟地的可怕世界。

　　「但德累斯頓石盤不會老老實實地任由自己的力量被壓制，對麼？」宗像禮司問道。

　　「正是如此。」國常路大覺點頭道，「然而，就在剛才，我感覺到它反抗的力度變輕了。」

　　除此之外……

　　國常路大覺伸出手，手指在石盤的劃痕上劃過，忽然，黃金之王的力量更加強烈地湧動起來，石盤上那些原本似乎只停留在表面的劃痕竟然深入到了石盤內部，整塊石盤都發出了哢擦的裂開的聲音！

　　「中尉！？」小白震驚地站了起來。

　　「這些年裡，我並不是只放著它不管，非時院對它做過很多研究。其中有一項的結果，是威斯曼你也不曾想到的。」

　　小白怔住了：「是什麼？」

　　「通過與學園都市合作的共振研究項目，非時院發現整個德累斯頓石盤真正散發力量的部分很小——它所有的力量凝結在了核心之中，外側則包裹著厚厚的岩層，但受德累斯頓石盤力量影響，外側的岩層也一樣堅不可摧。」他看著手下正一點點裂開、約有六張榻榻米拼起來那麼大的德累斯頓石盤，「它的外殼非常堅硬，我們甚至無法留下多少痕跡。」

　　但現在，在新任無色之王出現的現在，德累斯頓石盤上卻出現了劃痕，國常路大覺不知道這是這一任無色之王的能力，還是單純外層岩石到了極限所以出現裂縫，但他知道，這是最好的破開德累斯頓石盤的機會！

　　隨著他將王之力加注其上，那些裂縫深入到了石盤內部，讓整個石盤都裂開了！

　　強烈的光從德累斯頓石盤內部迸射而出，逼得小八他們都不得不抬手遮擋這太過刺目的光。

　　轟的一聲，伴著岩層開裂崩壞的聲音，德累斯頓石盤破碎一地！

　　數分鐘後，在碎了一地的石盤廢墟石裡，國常路大覺從最中心的位置撿起一塊縮小到大約只有半個榻榻米那麼大的石盤——從外觀上看，它幾乎就是方才那個德累斯頓石盤的等比例縮小版。

　　「這就是它……真正的核心。」國常路大覺看著手上的石盤，就連一旁的小白也心情復雜：他曾經研究了很久德累斯頓石盤，還引出了它的力量，卻沒有想到，從始至終，他都不曾見過石盤真正的面目。

　　他曾經長久地接觸的，竟然只不過是真正的德累斯頓石盤的外殼而已。

　　「原本包裹在外面的那層偽裝，似乎是完全照著石盤真正的核心打造的啊……」宗像禮司看著石盤上那些與之前無二的如圓形迷宮般的奇妙花紋，說道，忽然他停頓了一下，「……啊呀，看來，還是有不同的。」

　　「嗯？」國常路大覺正要問，他扶著石板的手摸到了凹槽，這讓他立刻意識到了什麼，將石盤翻了過來。

　　「看來，我們並不是第一批發現它的人呢……」小白嘆息著道，「在我們之前，已經有人曾經得到過它，甚至還成功在它上面留下了痕跡……」核心不同於外殼，中尉剛才已經嘗試過了，核心的德累斯頓石盤無法被留下任何傷害。

　　但卻有人能夠留下這樣的痕跡……會是誰呢？

　　外面的岩層，是不是也是那個人（或者那批人）做的偽裝呢？

　　「什麼痕跡？」小八好奇地探頭張望，結果這一看之下，險些被自己噎死。

　　——在這塊德累斯頓石盤的背面，有21個圓形凹槽，以七個七個分組形成一個等邊三角形，最上面繞成一圈的七個坑洞外形像奶嘴一樣，左下角的七個坑洞像蝙蝠，右下角的七個坑洞則像胖了一圈的蝙蝠。

　　似乎曾經有人從這塊石盤上挖走21個形狀不同的小石頭，所以留下了這些規整的坑。

　　作為一個十年家教迷，小八閉著眼睛都能說出這石盤的來歷：

　　七的三次方石碑！


第68章

　　小八覺得自己非常有必要感謝太宰先生的教導， 不然此時她可能會現場表演一個衝去並盛町找27要簽名，說起來並盛町在哪裡啊趁著距離開學還有兩天去觀光一下吧——不，等會， 她在補習班認識的朋友名字是什麼來著的？

　　三浦春？？

　　她認識的小春不會就是那個小春吧？！

　　家教裡的三浦春是在綠中女子學校上學的，但她認識的三浦春卻是葦中學園的學生， 導致她一直以為是同名……結果居然不是嗎？

　　小八努力抑制住自己撫額的衝動，看向其他三位，試圖從中獲得他們對於石盤縮水的想法。

　　屋子內， 屬於黃金之王的力量氣息更加強大， 那塊不知道該叫德累斯頓石盤還是該叫七的三次方石碑的石板上驟然亮起了同等的光芒，竟然在與黃金之王試圖壓制封印它的力量對抗！

　　「中尉！」小白擔心地叫了一聲，不假思索跟著放出了自己的聖域， 屬於白銀之王的達摩克裡斯之劍隨即出現在了御柱塔上空。

　　非時院裡的兔子一陣動亂，很快在高位族人的呵斥下安靜下來：他們被王要求不要過去打擾，事實上他們也無法插手此時發生在御柱塔裡的事。

　　能夠和王對話的，唯有王。

　　青之王宗像禮司跨前一步， 將兩名王權者展開達摩克裡斯之劍後泄露出來的力量擋在了外圍。

　　正想要後退的小八松了口氣：「謝謝宗像先生。」

　　「不必， 」宗像禮司說道， 沉吟了片刻， 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你的聖地……似乎不擅長防御。」

　　——他的說法還是很委婉的， 事實上， 從剛才他就注意到了一件事，小八的聖地……似乎沒有什麼防御力。

　　這有些奇怪，哪怕無色之王是七位王權者中實力最飄忽不定的一名， 由於能力不固定導致每一代無色之王的實力都需要重新計算， 但也從未見過哪一位無色之王的聖域和聖地毫無防御力啊……

　　就算是前代——哦， 不對，現在是前前代的三輪一言閣下，其能力是預知，也不代表他的聖地和聖域沒有防御力。

　　充其量就是相較於王權者的平均水平來說，其防御力弱了點而已。

　　聽到這話，小八的臉一僵：「宗像先生可以不用這麼委婉……我知道它跟紙糊一樣根本沒法防御！」她自暴自棄地扶額。

　　「是能力的緣故？」宗像禮司猜測道，這得是隨機到了什麼能力才能讓她的聖域都弱得跟紙糊一樣啊！

　　小八猶豫了一下，遲疑地點了點頭：「等小白和國常路先生那邊結束，我再仔細說明一下我作為無色之王的能力吧……」

　　看著黑發異瞳的少女糾結的模樣，宗像禮司越發好奇，到底是什麼能力，能讓她露出那種表情來？

　　在他們對話的時候，另一邊的國常路大覺和小白已經聯手將石板暴動的力量壓了回去，但從石板不再發光但兩位王權者的劍都不曾收起來的樣子來看，一旦他們收回力量，石板會立即反彈暴走。

　　「真是太糟糕了，核心的德累斯頓石盤力量似乎要比原本的更強……外面的岩層居然還有壓制它力量的效果嗎？」小白的鬢角不知不覺被汗水打濕了，倒不是因為動用力量太多才冒汗，而是想到了之後的發展：現在有他在，可以幫中尉分擔，現在他撤手，中尉一個人也可以勉強壓制住德累斯頓石盤，但之後呢？

　　長期竭盡全力壓制德累斯頓石盤的力量，中尉的達摩克裡斯之劍……會出問題的。

　　就如同赤之王已經開始出現裂縫的達摩克裡斯之劍一樣，過度使用王權者的力量，放縱其能力，就會發展成掉劍，屆時不但王權者本人會死，周遭地區都會受到毀滅性衝擊——14年前的迦具都隕坑給了他們最好的教訓。

　　一想到那個至今還在神奈川地區的巨坑，小白就止不住地冒冷汗。

　　幸好，小白預期的最糟糕的情況並沒有發生，在被壓制住了力量之後，德累斯頓石盤的力量漸漸又平復了下去，兩名王權者確認它的力量已經被封印起來之後，才收回了聖地。

　　懸浮在天空之上的兩柄達摩克裡斯之劍跟著一起消失。

　　Scepter 4屯所裡，遠遠眺望著御柱塔方向，眼看著一金一銀兩柄巨劍消失，伏見猿比古的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御柱塔裡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什麼忽然釋放出兩柄達摩克裡斯之劍？

　　室長的劍沒有出現，是白銀之王和黃金之王起了衝突，還是有其他什麼意外？

　　伏見猿比古的疑問也是比水流的疑問，透過無處不在的攝像頭清晰拍攝到的御柱塔上空的奇觀，坐在輪椅上全身都被拘束帶束縛著的青年的瞳孔裡，映出了地上城市的千家燈火：「紫。」

　　「嗯？小流有什麼要我去做的嗎？」正在做瑜伽的御芍神紫將身體輕松舒展成臥蝴蝶式，嘴角掛著笑容，回應道。

　　「我想知道御柱塔裡發生了什麼事。」比水流注視著紫，說道，「白銀之王的達摩克裡斯之劍出現了，他恢復記憶了嗎，還是僅僅是遇到危險時的本能反應？我們的情報顯示，青之王宗像禮司也在御柱塔，但沒有出現他的達摩克裡斯之劍，是因為遇到的事只需要白銀之王和黃金之王就能夠解決，還是因為其他什麼原因……我們的觸角伸不到御柱塔中，但我需要知道這些。」

　　「啊呀，沒辦法，兔子們還是很厲害的，畢竟可以說是全國最頂尖的人才呢……」御芍神紫做完最後一個動作，從瑜伽墊上起身，拿過一邊的刀，「我了解了，這些我都會弄清楚的，順便……」

　　也去看看他那個一根筋的師弟吧。

　　#

　　確定縮小版德累斯頓石盤不會出問題之後，兩名王權者收回了力量，但看他們的表情，顯然還在擔憂如果又一次迎來德累斯頓石盤的力量爆發該怎麼辦。

　　青之王有自己的Scepter 4需要管轄，不可能長期滯留在御柱塔和黃金之王一起壓制德累斯頓石盤，赤之王本身威斯曼偏差值就很危險，叫他過來簡直是往熱油裡倒水，綠之王在跟他們玩捉迷藏，灰之王自上一任的鳳聖悟死亡後就沒了下一任，至今沒出現新王……

　　怎麼想，人選都只有一個呢……

　　小白苦笑著搖了搖頭，這本來就是他的責任，卻被他扔給了中尉那麼久……

　　「對了，小八，你的能力是什麼？」不再思考德累斯頓石盤的問題，小白轉開了話題，「每一任無色之王的能力都不一樣，你之前的無色之王權柄是從上一任手裡奪來的，現在石盤承認了你是新的王，那你的能力是和那個狐魂一樣的『干涉』，還是全新的能力？」

　　正看著石板發呆的小八回過神來，臉上露出了一言難盡的神色：「這個……要怎麼說呢，不是『干涉』，而是……」她努力思考著該怎麼表達，思索了好一會兒，終於想出了一個詞彙形容，「『偶然性和必然性』吧？」

　　小白：「……偶然，和必然？」

　　小八嘆了口氣，開始一點點地從頭講自己剛剛得到的屬於無色之王的能力，這樣的講述花了大約十五分鐘時間才結束。

　　等她說完，所有人都沉默了。

　　過了片刻，宗像禮司推了推自己反光嚴重的眼鏡：「聽起來是個非常有趣的能力。」

　　「有趣到能坑死自己的能力。」國常路大覺淡定地做出判斷。

　　小八：QAQ

　　她知道自己能力很坑爹啊但也用不著這麼直白地說出來吧！

　　「這樣的能力……氏族大概也會很苦惱吧？」小白撓著臉頰，道。

　　小八扭臉哼了一聲：「能力這麼玄幻真是對不起啊！」她也想要像赤之王或者青之王那麼直白簡單的能力啊！

　　現在這個能力，就實用性來說還不如直接找太宰先生要劇本呢……小八抱頭，想哭。

　　哪天要是派上用場了，那八成是情況再怎麼樣都不會更壞的時候了。

　　「好啦好啦，小八也不用這麼苦惱，」小白安撫郁悶到直接變成貓——似乎對她來說這個狀態很解壓——的小八貓，「也許不可控只是暫時的呢？等你熟練了說不定就變成可控的了，那樣的話，小八絕對是有史以來最強的王了。」

　　小八貓默默地用毛絨絨的大尾巴把小白的手推開，踩著失落的貓步，試圖找一個牆角自閉。

　　這個黃金之王用於安放德累斯頓石盤的房間大得可怕，小八貓目測了一下牆角和自己之間的距離後，非常果斷地半路折道到石板旁邊，開始泄憤地狠撓石板。

　　說到底都是這玩意的錯！

　　和之前被撓了幾下就開始掉石屑的原版德累斯頓石盤不同，這塊縮小版德累斯頓石盤硬度驚人，小八貓撓了半天都沒有撓出半分痕跡來。

　　更讓人嘖嘖稱奇的是，明明應當是充滿了噪音的活動，但不知道這塊石板是什麼材質，貓爪子撓上去居然一點聲響都沒有。

　　發現這兩點的小八貓更是可勁地開始作石板：反正撓不壞，那就往死裡撓！

　　宗像禮司：「哦呀，永不磨損還帶靜音效果的貓抓板……」

　　黃金之王升起了碎掉青王眼鏡的衝動——那八百裡濾鏡是懟眼鏡裡了嗎！

　　小白苦笑著剛想說什麼，感知內的能量變化讓三人同時微微一怔。

　　正投身於泄憤中的小八貓沒有注意到這邊的變化，或者說，由於成王時缺失了該有的「成王教育」，她即使感覺到了那股能量變化，也不明白它代表了什麼。

　　「中尉，宗像先生……」小白遲疑著看向其他兩人，「從你們的表情來看，這應該不是我一個人的錯覺。」

　　兩人沒有說話，默認了。

　　看著那邊繞著石板磨爪子的小黑貓，小白忽然道：「我有一個想法。」

　　「太胡來了！」不等小白說清楚是什麼想法，國常路大覺就毫不猶豫道。

　　「……我還沒說是什麼想法呢，中尉！」

　　「你不說我也猜得到，誰讓我是你的朋友呢。」國常路大覺走了過去，捏著小黑貓的後領提起它來，「不過，」他露出一個細微的笑弧，「看在這是你逃避了七十年後第一次決定做什麼……」

　　被拎著後頸皮的小八貓滿目茫然。

　　十分鐘後，開車過來接室長等人的伏見猿比古看著坐在後座上的白發少年，少年懷裡半平米見方的石板，石板上正磨爪子的小黑貓，沉默了：「那是什麼？」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宗像禮司看了一眼，認真道：「黃金之王送給新任無色之王的賀禮，貓抓板。」

　　伏見猿比古：「……哈？」


第69章

　　小八直到抱著貓抓板回到家裡， 都還是懵逼著的。

　　「雖然說現在德累斯頓石盤這模樣，八成放在王權者眼皮子底下，人家也認不出來……但是， 把它從守備森嚴的御柱塔拿出來放我家？小白你到底怎麼想的！」回到家裡恢復成人形的黑發異瞳少女戳著小白的額頭，「不是說這個德累斯頓石盤是讓全世界出現超能力者的原因嗎！為了不讓世界陷入超能混亂之中， 所以黃金之王這幾十年都在壓制它的活動，不讓出現的超能力太過強大，那現在把它從黃金之王那拿走又是為了什麼？沒有黃金之王的壓制， 德累斯頓石盤活躍起來了大家的能力暴走了社會陷入動蕩了誰來負責？笨蛋哥哥你給我動動腦子！！！」

　　「那、那個……小八你輕點， 好痛的……」白發少年故意叫慘，試圖博取同情心——這幾天下來，小白已經摸清楚了， 小八平時會和貓還有小黑一樣叫他「小白」，但是生氣的時候就是「笨蛋哥哥」。

　　某方面來說是個很好的判定小八心情值的辦法。

　　小八恨恨地又戳了好幾下，眼看著少年的額頭泛紅，她才收回手指， 一臉冷酷：「解釋！不然我就把你和這個貓窩一起扔出去睡院子！」

　　她指著剛才離開御柱塔的時候那些「兔子」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送的大貓窩， 語帶威脅。

　　這可真是太了不起的威脅了……小白乖乖巧巧正坐：「小八有感應到這塊德累斯頓石盤散發出來的力量嗎？」

　　……有這玩意嗎？

　　小八滿頭霧水地看向剛才還被撓著的石盤， 努力回憶， 隱約想起來：好像，在剛剛走進黃金之王面見他們的那個大廣間的時候， 她似乎有感覺到什麼力量， 若隱若現……難道就是那塊石板的力量？

　　但現在……

　　小八疑惑地看向白發少年：「我現在什麼力量都沒感覺到。」

　　「是的，石板現在的力量低到讓王權者都無法感應——這是中尉封印德累斯頓石盤七十年以來從未遇到過的事，在被他封印的那些年裡， 石板的活動即使降到最低， 也依然可以被王權者感知到， 但現在，我們感知不到了。」小白摸了摸被放在貓窩裡的德累斯頓石盤，說道，「如果不是我們一路眼看著它從中尉的房間一直轉移到這裡，恐怕都會把它當成普通的石板吧。」

　　小八一愣，學著白發少年告訴的辦法，努力去感知，發現自己即使在非常近的距離，也難以感覺到石板的能量波動，這種變化讓她疑惑了：「為什麼會這樣？」

　　「這個……原因暫時還不清楚，只不過……」小白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之前在御柱塔的時候，它的能量波動還沒這麼低，等到你拿它磨爪子的時候，它的能量波動就一路下跌到現在這個水平了……」

　　「……………………」

　　小八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自己的指甲，圓潤光滑又可愛，但只要她一個動念，立刻就變成了被磨得尖銳的利爪，這是在貓咪狀態下的爪子，她可以自由選擇讓手指指甲乃至身體任意一部分是否像這樣顯示出人身或者貓身的狀態。

　　這爪子有什麼問題嗎？！

　　還是說，這石盤是個不作不死被打就乖的作精？

　　「除此之外，之前在御柱塔時德累斯頓石盤力量爆發，我和中尉兩個人才壓制住了它，但現在這個狀態，我一個人也可以做到。」小白摸了摸石板，輕聲道，「原本……這應該是我的責任，但我卻拋下了，讓中尉代替我那麼多年……現在，是時候重新擔負起來了。」

　　停頓了一會，他開始講述一個七十年前的故事：

　　在那個戰爭爆發的年代裡，有個年輕的德國科學家發現了一塊石板，它可以實現全人類的進化，他覺得，這會是人類通往「幸福」的大門。

　　如果每個人都擁有著強大的力量，那是不是每個人都會有獲得幸福的可能性？

　　——這是身處於二戰時代、看到太多手無寸鐵的平民死於戰爭中的阿道夫·K·威斯曼的想法：如果，那些弱小的人擁有了可以在亂戰中保護自己的力量，那是不是，他們就可以成功回家了？

　　回到那個溫暖的，幸福的，沒有誰缺席的家中？

　　然後，空襲來了。

　　襲擊德累斯頓的空襲，殺死了他重要的唯一的親人，他的姐姐。

　　而他自己，卻因為在最關鍵的時刻被德累斯頓石盤選為第一王權者白銀之王，及時撐開了聖地保護自己從而幸免於難。

　　懷抱著死去的姐姐的屍體，阿道夫·威斯曼意識到了一件事：真正阻止人類獲得幸福的，並不是能力的大小，而是人類的劣根性。

　　比起人類弱小的身軀來，槍彈的力量強嗎？

　　很強，但這樣的力量只會帶來傷痛。

　　每個人都有強大的異能的社會裡，只是如今這個世界的升級版，甚至因為每個人的力量都更加強大，造成的破壞也更加大，反而會帶來更多的不幸。

　　舉一個非常簡單的例子，擁有「自由持槍」法的美國，是否因為每個人都能夠用槍來自衛，讓社會的犯罪率下降了呢？

　　並沒有，反而因為槍支泛濫，讓整個社會的犯罪率始終居高不下，甚至出現了底特律這類混亂的地方。

　　對人類甚至這個世界都失望了的白銀之王在戰後登上了空艇，開始了持續七十年徘徊天上、不再回歸地面的生活。

　　而那塊德累斯頓石盤，則交給了他的摯友。

　　「中尉他在戰後將德累斯頓石盤帶回了日本，並盡力壓制它，但石盤的力量還是太過強大，最近幾十年裡，擁有超能力的人陸續出生。到了如今，已經是全世界有八成以上的人都有超能力的狀態了，甚至還出現了怪人這種舍棄人類身份擁有更強力量的生物。」真名阿道夫·威斯曼的少年苦笑著道，「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中尉的壓制並不是毫無成效，至少大部分人的超能力都僅僅是些微不足道的小能力，極少出現強大的異能，如同王權者這樣極具破壞性和殺傷力的超能力者更是鳳毛麟角。」

　　所謂微不足道的能力，是指基本不會對生活和社會造成太大改變的超能力，比如能夠抬起不超過五公斤的物品並且速度不超過0.1米/秒的念動力——這效率不如自己彎腰拿，比如可以在周身20cm範圍內點一團指甲蓋那麼大的火苗——除了以後都不用帶打火機了就沒其他變化了，比如可以給頭發換顏色——這能力用好了可以當美發師但有幾個人的理想是當美發師？

　　「你的意思是，按照石盤現在的活動力量，之後誕生的孩子就不會有超能力了？」小八問。

　　「不，應該是會持續目前的超能力強度和普及度，但如果它的活性再提高的話，就……」小白沒有說下去，會發生什麼，大家心知肚明。

　　黑發異瞳的少女看了一眼表情凝重的小白，忽然拍了拍手：「行了，情況我了解了，這石盤就暫時放在我家吧。你現在該睡覺去了，貓都去睡了你還不睡，小黑已經在門口欲言又止好久了。」她示意小白看門外。

　　站在書房外想提醒裡面兩個該睡覺了又怕打擾到他們談話的夜刀神狗朗怎麼也沒想到，原來自己早就被發現了。

　　「但石板……」

　　「晚上我會看著的——貓咪是夜行動物你不知道嗎？」

　　說完，小八把石板放到那個大得驚人、放下石板還有一半空間、看尺寸極有可能是給大型狗狗准備的貓窩裡，然後轉身就變成了黑貓，跳了上去，臥下。

　　左邊是石板牌貓抓板，右邊是柔軟的貓窩墊子，很好，冬天冷了就挪墊子上，夏天熱了就趴石板上，完美！

　　小白關上書房的燈，臨關門時朝門裡看去，沒有光源的室內，那兩只亮閃閃的眼睛閃了閃，消失了，室內一片漆黑。

　　不管是貓窩還是石板，都看不到了，是因為小八整個癱在上面的緣故吧？

　　小八在晚上真的是完美隱形啊，小八的爸爸媽媽以前是怎麼在晚上找他們的女兒的？

　　小白略有些糾結地想。

　　#

　　室內一片安靜，直到漆黑中忽然亮起了兩團光芒。

　　原本閉目養神的小八貓又睜開了眼睛。

　　她拿爪子扒拉了幾下身下的石板。

　　還是感應不到石板的力量，這樣算安全的吧？

　　但是，她不可能每天晚上都變成貓貓睡覺——雖然這個狀態確實給她感覺非常自在，但比起貓窩來，她更喜歡自己的床！

　　變成貓能打滾的面積都比貓窩大！

　　另外，現在暑假已經要過去了，等到了開學的時候，她就需要去葦中學園上學，到時候住宿在學校裡，一周才能回來一次，難道要把石板帶去學校嗎？

　　就算帶去學校，晚上她可以壓制它，白天怎麼辦？

　　總不能隨身攜帶吧？

　　……這玩意的尺寸就不適合隨身攜帶。

　　得想個辦法才行……

　　小八貓陷入了沉思。

　　這一沉思，天就亮了。

　　小白打著呵欠推開了書房門：「早上好，小八，石板怎麼樣了？」

　　小八坐在書房書桌後面，雙手快速操控鍵盤和鼠標，目光片刻不曾離開屏幕，顯然正在游戲裡殺得天昏地暗：「挺好的，還是感應不到能量——國常路先生真的不是隨便找了塊石板忽悠我們吧？」

　　「怎麼會呢，我們不是親眼看著中尉把石板從廢墟裡找出來給我的嗎？」小白說著朝貓窩看去，還是他昨天離開書房前的模樣，尺寸大得驚人的貓窩裡，一半放著柔軟的墊子，另一半則是充當貓抓板的石板，全身漆黑的長毛異瞳貓正蜷著身體趴在上面，蓬松柔軟的大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掃過石板表面，看得小白很想摸一把那條大尾巴。

　　……等會。

　　我剛剛看到了什麼？

　　瞌睡不翼而飛，小白看看貓窩裡的長毛異瞳黑貓，又看看還在電腦後面打游戲的小八，感覺自己仿佛出現了幻覺：兩個小八？不對，還是說那只黑貓是其他地方偷溜進來的？

　　「不，那也是我。」小八說道，黑貓配合地豎了豎尾巴。

　　「……什麼意思？」

　　「屬於我能力的一部分——當然，不是無色之王的能力，是原本就有的貓又的能力。對了，我還沒跟你說過我的特殊能力呢！」小八想了想，道，「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好像就只是能變貓，但變貓是最本質的特征，真正的能力在於貓咪狀態下的第二條『看不見的尾巴』。」

　　「兩條尾巴……貓又？」知識面格外廣的小白思索著問道。

　　「對，貓又。爸爸說我們家祖上有貓又妖怪血統，但傳到現代已經很薄弱了，像爸爸他就只能看到靈和妖怪，不過到了我這裡，覺醒的貓又力量比他強得多，讓我可以變成貓的狀態——那個其實是貓又的樣子，之所以你們只看到了一條尾巴是因為第二條尾巴屬於『妖尾』，是只有靈、妖怪和擁有靈力、妖力的人類才能夠看到的。」小八回憶著記憶裡的畫面，漫不經心地說道，「貓又的力量由『妖尾』控制，『妖尾』越強，能力就越強，能力數量也會越多。」

　　小白大概懂了點：「這只黑貓是你的『妖尾』擁有的之一？」

　　「嗯，兩個都是我，你理解成我在雙開游戲角色就好了。」小八說著伸出手，黑貓配合著跳上書桌，躍上她肩頭——在碰觸到小八的時候，黑貓的身軀化作一股白色的氣，完全融入到了她的身體裡，「我的意識可以在這兩個身體裡自由跳躍，就跟切換兩個游戲界面差不多。但因為意識只有一個，所以另一個身體遇到的記憶，只會在兩個身體合為一體的時候才會回到我的意識裡，在那之前，我能夠擁有的記憶，只有我『操作身體』期間的記憶。」

　　打個比方，小八人形在書房打游戲，只給黑貓的身體下了一個在客廳裡呆著的「自動程序」，小黑給黑貓吃了塊熏魚，這件事就需要等到黑貓的身體和小八融合後，小八才會知道。但如果小黑喂熏魚的時候，小八的意識不在書房的人形身體上，而是在黑貓身上的話，她立刻就會知道。

　　「意識在一個身體上的時候，另外一個身體可以完成簡單的日常活動，但稍微復雜一點的比如和人打招呼就不行了，有點像智障AI——要兩邊一起動起來更是有點麻煩的，需要分心操作，就跟同時用兩個界面兩個角色一起行動一樣，所以我一般不會兩邊一起進行復雜工作。」小八說道，不管左下角聊天欄裡某個熟悉的ID的炸毛喊話，徑直退出游戲，站起身來，回憶了一下，「以前也就一個上課，一個遛彎這樣。」

　　「……小八你是為了上課溜號才開發出這樣的能力的嗎？」

　　「才不是呢！」小八毫不猶豫反駁道，「都是因為有些魂淡竟然敢來和我搶媽媽，我才開發出這個能力的！」

　　「哎？」

　　「兩年多前的事吧，那會兒我剛剛上葦中學園，因為住宿制嘛，第一次離家，結果第一周回來發現，在我不在的這個禮拜，不知道打哪裡飛來一只綠毛鳥，竟然勾媽媽摸它！」小八想起來還有氣，她才離開了一個星期，居然就有綠毛鳥想趁虛而入！

　　這要再多幾個禮拜，是不是家裡要多好幾只毛絨絨了！？

　　「而且那只綠毛鳥居然還敢說喜歡我媽媽——搶我媽媽還想撬我爸爸牆角當小三，我只拔光了它的尾巴毛已經很克制了！要是讓爸爸知道，我們家就能喝鸚鵡湯了！」小八現在想起來還覺得手癢癢，再讓她看到那只綠毛鳥，她不把它拔禿嚕了她就不是這條街的街霸王！

　　可惜自那之後她就沒再見過那只綠毛鳥了，早知道當時就該直接拔禿的！

　　不過，那只綠毛鳥的出現也給小八敲了個警鐘：自己之後可是有足足六年時間需要住宿的，初中的葦中學園還好，一周可以回來一次，高中的學園都市那可是一個月都不一定能回來一次的！

　　這期間爸爸媽媽別有所愛了怎麼辦！

　　小八絕對不接受回家發現家裡有任何除自己以外的貓貓狗狗！

　　鳥也不行！

　　但爸爸媽媽要是想擼毛絨絨沒得擼也不行啊……

　　感受到了前所有為的壓力，小八苦苦研究了一個多月，最終開發出了這個能力——影之半身。

　　從此以後，白天人形上課，晚上貓形遛彎巡視地盤順帶在家賣萌，完美！

　　在兩年多的鍛煉下，小八甚至還做到了一邊上課聽講一邊快速切「身體」巡邏街區的一心二用法。

　　小白：「……真是了不起的原動力。」

　　為了獨占爸爸媽媽的寵愛，小八真是拼啊……

　　「這麼一來的話，我要去上學的時候壓制石板的問題就解決了——剛才我已經試過了，貓形也有效果。」小八說道，「畢竟嚴格來說，兩個身體都是『我』，並不存在大號和小號的區別。」

　　因為她既可以人形融到貓形上，也可以貓形融到人形上，兩個身體對她來說，就跟左手和右手一樣。

　　搞定了石板問題，小八分出小黑貓讓它繼續趴石板上，自己就准備出門了，她今天約了蘭學姐。

　　這個暑假小八在橫濱過得充實，和工藤新一一起去美國的毛利蘭也不枉多讓，又是飛機劫持又是銀發殺人魔，簡直讓毛利蘭懷疑自己衰神附體。

　　應該是死神附體才對吧……在約好的商業街咖啡店和毛利蘭學姐彙合後，聽著她的吐槽，小八心道，嘴上則道：「大概是因為跟著新一前輩吧。」

　　柯南同學的死神體質在他還是工藤新一的時候就開始初具威力了呢。

　　「什麼嘛，說得好像我想遇到那種事一樣……」工藤新一毫不客氣地一手刀打在小八腦門上，「不是偵探引來犯罪，而是犯罪引來偵探，因果關系倒了的話我可是會很難過的！而且小八你那比我還過分吧，我聽目暮警部說了，你被卷入橫濱警署遇襲事件了，是吧？」

　　「咦咦？」毛利蘭第一次聽說這事，臉色頓時變了，忙起身上下查看黑發少女，「有沒有受傷？」

　　「才過去幾天，如果受傷了肯定好得沒這麼快——你看我現在像是有傷的樣子嗎？所以不用擔心啦！」小八笑眯眯地安撫毛利蘭。

　　咖啡廳的綠植遮擋了視線，小八沒有注意到，在她說話的時候，有個人剛好從另一側路過，在聽到她聲音時，他略微緩了緩步伐。

　　這個聲音……是流最近經常追蹤的那個小姑娘，還是單純聲音相像呢？

　　「不過，到底是誰呢，居然那麼大膽子，敢襲擊橫濱警署……事後也沒什麼組織出來宣布自己對這起襲擊事件負責，那就不是為了造勢而進行的恐怖活動——為了毀屍滅跡？」工藤新一下意識就開始思考這個問題，並提出了可能性最高的一個猜測，「那個警署裡有什麼犯罪證據是他們不惜襲擊警署也要毀滅的嗎？」

　　哇，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卻能夠准確猜中真相，這就是名偵探的實力嗎？

　　和她這種頂著偵探名義實則只是個三流小說家的人完全不一樣……小八再次刷新了對工藤新一推理能力和驚人直覺的認知：「誰知道呢，已經被軍警列為重大事件了，投入了相當多人力調查，不過……就算有結果，也不是我們能打聽的啊。」

　　「說的也是。」工藤新一想想也對，這種事就算最後查清楚了，也要抓到人之後才會報道出來，在那之前是一點消息都不會泄露給普通人的，「對了小八，目暮警部說你最近在關注那幾起失蹤案，等下我們一起查查看？」

　　「新一，你不要把小八拖去玩你的偵探游戲好嗎！」

　　「請容我鄭重地拒絕——馬上要開學了我的作業還沒做完呢！」

　　兩個聲音的拒絕同時響起，隨後毛利蘭和工藤新一同時一愣，看向小八：「你作業還沒做完？！」

　　「因為在橫濱的時候忙著做家庭老師布置的作業，就把暑假作業給忘了，最近又遇到了點事，結果我昨天補了一晚上作業，現在還差小半本數學題沒做完……」小八想起這事來就覺得頭好痛，「算了，回頭隨便塗幾個字把題目填滿就好了，反正老師又不會批暑假作業！」

　　——都怪那個綠之王比水流瘋狂搞事，害得她把暑假作業都給忘了！

　　「明明是你在橫濱玩得太開心給忘了吧？」工藤新一吐槽了一句，拿起菜單准備叫服務生點單的時候，才發現店裡好忙：雖然落座的客人沒幾桌，但每一桌旁都有個服務生在記錄客人的點單。

　　不知道為什麼，這些客人的點單都特別慢——工藤新一注意到，有一桌是他們進來的時候就在點單了，但到現在都還沒點完，拉著服務生讓她介紹菜單上的甜品。

　　小八探頭，也注意到了這點：「沒一個空著的服務生啊，連收銀台那邊的服務生都出來幫忙點……單……」她一怔，倏然站起來，目光在目之所及的咖啡桌上快速掃過：那些正在點單的客人手裡都握著智能機終端，隱約可以看到一個綠色的樹枝狀標志！

　　Jungle！

　　又是那個垃圾綠王在搞事嗎！？

　　一旁工藤新一被小八的話提醒，跟著看向了收銀台：平時至少會有一個服務生在那裡盯著，但現在那邊空無一人，如果這個時候有人順手牽羊拿走了收銀台的錢，都沒人能發現！

　　「是巧合嗎？」工藤新一皺起了眉頭，他直覺有問題。

　　但這是怎麼操作的？

　　「我覺得不是。」小八干脆道。

　　正當工藤新一想問她哪裡看出來的時候，兩人盯著的收銀台附近，竟然有個戴著冒著綠色電路頭盔的人憑空穿牆出現，拉開收銀台的抽屜開始拿裡面的錢！

　　「大白天的……膽子也太大了！」工藤新一來不及震驚，直接拿過一旁的水杯，把它當足球朝那個戴著頭盔的人踢去——考慮到頭盔的防御力，他沒有瞄准頭部，而是瞄准了他的背心。

　　加持了腿部力量加強異能的腿力踢出去的水杯速度和力度都極為驚人，撞在頭盔人背上直接將他身體都帶得往前衝，讓他的腰部狠狠撞在了收銀台上。

　　此時，毛利蘭已經衝到了收銀台，一聲喝叫，空手道直接揍倒了頭盔男人，讓他趴在收銀台上昏迷了過去。

　　比毛利蘭慢了一步的小八：不、不愧是未來的全國高中生空手道大賽冠軍！

　　這巨響傳來，其他服務生才發現，有人在拿收銀台裡的錢！

　　「報警，請在報警的時候告知這是特殊能力犯罪事件，」工藤新一對驚魂未定的女服務生說道，「需要特別部門前來處理。」他說著走到收銀台旁，正好聽到頭盔男人身上的智能機終端發出的聲音：「任務失敗！積分扣除！」

　　這個人的頭盔上亮起的綠色電路立刻褪色暗淡下來，連同整個頭盔都消失不見了，露出了底下的真容：一個面貌普通的十來歲的少年。

　　那個頭盔是特殊能力形成的？

　　工藤新一若有所思，等到專門負責處理特殊能力者事件的Scepter 4趕來，他把之前發生的事都說了一遍，包括智能終端機發出的聲音和那個突然消失的頭盔，都告訴了帶隊的人後，對方感謝他提供的線索後，就將人壓帶了回去。

　　「雖然是解決了……不過剛才那件事，果然還是有問題啊……」工藤新一思索著道，「明明不是特別繁忙的時間段，咖啡廳裡卻沒一個服務員有空，直接給了犯罪嫌疑人可趁之機……真的是巧合嗎？小八，你怎麼看？」

　　他說著詢問身邊的異瞳少女：「……小八？」

　　工藤新一睜大了眼睛。

　　身邊空無一人。

　　——剛才還在他旁邊的小八，不見了。

　　#

　　風扇轉動的聲音。

　　還有……什麼模型機飛起來的聲音……

　　意識模糊間似乎聽到了什麼，小八努力睜開眼睛。

　　映入眼中的是榻榻米，貼著「節水」的洗衣機，「省電」標識的冰箱……怎麼看都像是個似乎條件不是很好的家庭的住所。

　　小八從榻榻米上坐起身來，茫然。

　　這裡是哪裡？

　　輪椅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小八回過頭去，看到了在咖啡廳裡有過一面之緣的邋遢大叔，還有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年輕人。

　　「歡迎來到Jungle的秘密基地，夏姬小姐——雖然想這麼稱呼你，」那個年輕人說道，繼而歪了歪頭，道，「但從情報上來看，你很不喜歡別人這麼叫你——所以，我可以叫你小八嗎？」


第70章

　　沒有被綁起來， 手腳都自由，手指上戴著的花戒也沒有被拿走，身上也沒丟什麼東西， 小包都被放在伸手就能拿到的身側。

　　甚至，或許是擔心她著涼， 她身上還蓋著一條薄薄的針織披肩。

　　捏著那條手工針織披肩，小八沉默了。

　　……這麼自信不會讓她跑掉，所以連綁都不帶綁一下的麼？

　　雖然她本來也沒想過跑……

　　環顧四周， 小八的目光首先落在了那個胡渣冒頭看著有點邋遢的大叔身上：「……咖啡店裡的那個人。」

　　「什麼嘛， 我還特意繞背了呢，」那個邋遢大叔苦笑了一下，「是動手的時候咖啡廳的玻璃倒影暴露了我嗎？」

　　他想來想去也只想到了這一個可能暴露自己的地方。

　　「不， 我沒看到什麼倒影。」出乎他意料，發現自己被綁架了也依然一臉沉靜沒有絲毫慌張模樣的少女否認了他的猜測，「只不過，這裡只有你這張臉是我在咖啡廳裡見到過的——在咖啡廳坐在我那一桌隔壁的03號桌的客人。」

　　邋遢大叔傻眼了：「……我好像沒有經過你那一桌啊？」

　　服務員帶他到位子上的時候並沒有經過那一桌， 正常來說對方應該沒有看到他才對。

　　「你走過去的那條小路上有個玻璃鏡， 我看到倒影了。」小八如實道。

　　「……」

　　居然是暴露在了這種地方了麼？

　　磐舟天雞苦笑著開了一罐啤酒：「現在的小孩子可真了不得啊……」

　　「是大叔你根本沒放心上才對吧。」小八面無表情地吐槽了一句， 「趁著現場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個搶劫犯身上， 不會留意到人群裡的圍觀群眾的時候動手，那個狀態下也沒人會注意到你， 之後只要綠之王幫你解決掉咖啡廳裡的監控就沒有多少後顧之憂了。」

　　因為只需要在動手的那一瞬間注意一下周邊， 其他時候被看到臉也沒關系，事後都懷疑不到他身上，那麼， 自然就沒多少顧忌了。

　　磐舟天雞想了想， 也是， 如今的環境裡，一個人能夠顧忌到的周遭環境因素是有限的，更多的情況下，都要依靠各種攝像鏡頭監控鏡頭來回溯尋找目標，在流可以抹消掉那些監控記錄的前提下，他基本上不需要太過擔心這方面的事，只要在動手的時候關注一下周遭就行了。

　　結果就因為這個，被這個小姑娘一秒鎖定了目標……

　　還是那句話，現在的小孩子可真了不得啊。

　　流是這樣，這個小姑娘也是這樣。

　　「……那個，我被無視了嗎？」

　　磐舟天雞愣了一下，轉頭看向旁邊輪椅上的比水流，然後他才意識到一件事：剛才，那個小姑娘醒過來之後，流最先向她搭話，但那個小姑娘好像直接無視了流，關注重點反而在自己身上。

　　小八把原本在看頭頂吊燈的視線收回，第一次落在了這個輪椅青年身上，這副姿態讓她回憶起了在黃金之王給她的資料裡的一個人：「……綠之王，比水流。」

　　「你知道我嗎？這就太好了，」比水流說道，雖然在說很高興的事，但他的語氣並沒有太多的變化，連同表情也只是出現了非常細微的變動，「是黃金之王告訴你的吧？我也知道你，這樣我們就扯平了，太好了。」

　　他牢記上一次磐舟天雞告訴他的「私自打聽人家小姑娘的信息屬於侵犯他人隱私，會惹人不高興的」——現在她也從別的渠道知道了自己，而自己也從另外的渠道知道了她，那麼，他們就是一樣的了。

　　小八一臉懵圈，連比水流第二次問「我可以叫你小八嗎」都沒搭理，滿心都是那句「扯平」：啥玩意扯平了她怎麼不知道？

　　磐舟天雞已經一臉不忍直視地捂臉了——很好，找到突破口了：「你的鍋！」小八斬釘截鐵道。

　　「哎？」磐舟天雞不知道這火怎麼燒自己身上來了。

　　「雖然聽不懂他說的『扯平』是什麼意思，但從你的表情來看，這事肯定和你有關系！」小八語氣堅定，「罪魁禍首是你吧！」

　　「……我只是告訴他用攝像頭偷拍你是不對的！扯平什麼的是他自己的理解，不關我事啊！」

　　「他聽進去你的意見了，從年齡還有其他方面來看，你是他的監護人吧——那就是你的鍋！」小八篤定道，「被監護人做錯的事，他自己當然有錯，你這個監護人沒教養好也是有問題的！你的鍋！別想推開！」

　　「小姑娘你太胡攪蠻纏了吧！？他這麼大個人了我怎麼管得住啊！」

　　「他生下來就這麼大了嗎？他小的時候你管沒管？」

　　「我遇到他的時候他都11歲了！小時候的事我不背鍋！」

　　「日本法律規定成年是20歲——哦不對現在改成18歲了，最關鍵的青春期成長期都是你在管，他十六歲一個人跑去黃金之王面前宣稱要奪取黃金之王性命，你敢說你不知情？」

　　「我到他吐著血回來才知道他干了什麼啊！一眨眼他就變成通緝犯了我也很懵圈啊！」

　　比水流現在25歲，遇到他的時候11歲……十四年前？

　　迦具都隕坑事件？

　　全身都是控制能力的拘束帶，坐在輪椅上，胸口有一個大洞失去了心髒，理應早就死去了，但黃金之王說他可以站起來行動甚至和他打得不相上下……

　　在和黃金之王宣戰時說要奪走石板並且「石板是全人類共有的」——目標是解放石板讓全部人類產生進化？

　　原來如此，迦具都隕坑事件裡失去心髒但因為被石板選中成王，所以活下來了，其他人都死了，只有他活下來，思考自己活下來的原因就是「自己成王了，有了強大的異能可以保護自己，所以活著，而其他沒有強大的王級能力，因此死去了」，所以認為只有每個人都擁有王權者的力量，才能夠在這樣的災難中存活下來，因此決定搶奪被黃金之王壓制活力的石板並解放它的力量。

　　壓制力量的拘束帶是為了控制王權者的力量，保持在維系生命活動但又不顯露出達摩克裡斯之劍的水平吧！

　　但只有他一個人為特例的話，怎麼也說不通啊，如果旁邊還有個沒有王權者力量的幸存者在，他的邏輯就一下子出現破綻了……

　　對了，剛剛開始就覺得這個邋遢大叔好像有點眼熟，是不是在黃金之王給的情報裡見到過？外表邋遢，還喝酒，但從穿著來看，這似乎是神父服啊……神職人員可以喝酒嗎？墮落的神職人員？

　　不，等等，黃金之王給的情報中，不是有個和迦具都隕坑事件相關的神職人員嗎？

　　以教堂為基地擴散氏族成員的第六王權者，鳳聖悟！

　　仔細看看，這個邋遢大叔臉上確實有十多年前鳳聖悟的臉的影子……

　　不過話又說回來，情報裡的鳳聖悟沒這麼邋遢啊，明明是個神職人員典範來著的……啊，想起來了，當時趕去神奈川的除了第四王權者羽張迅和他的Scepter 4外，還有灰之王鳳聖悟，他也帶著他全部的氏族成員趕去神奈川，試圖阻止迦具都玄示掉劍，但最後這兩方都失敗了。

　　羽張迅被迦具都玄示影響了威斯曼偏差值，在即將出現第二名王權者掉劍的情況之前讓自己的下屬善條剛毅斬去了自己的首級，及時阻止了第二把達摩克裡斯之劍掉落。

　　而灰之王鳳聖悟……官方資料上顯示他和他所有的氏族成員都死在了迦具都事件裡。

　　——原來，他沒有死，還撿到了剛剛成王的比水流。

　　而且灰之王的力量還是守護……

　　這樣的話，所有的行為都說得通了——在災難後的現場，唯二幸存下來的兩個人都是王，有著王權者給予的力量還是「守護」的氏族成員都無一幸免，那麼，在這樣的情況下，得出了「能夠阻止這樣的不幸的，只有每一個人都成為王才能夠做到」的結論，於是決意奪取石板，正好綠之王的屬性是「變革」，由此決定引發社會的變革……

　　所有的一切，都串起來了。

　　在話術中下套成功套出自己需要的情報並推導出真相，小八面不改色道：

　　「你知道你現在這副口吻就跟被告知自己孩子是殺人犯的父母全盤推脫我不知情我不知道不關我事一樣嗎？沒用的大人！」

　　磐舟天雞遭遇暴擊，K.O！

　　#

　　比水流坐在輪椅上，眼看著磐先生遭遇巨大打擊整個頹廢趴在矮腳桌上就差吐魂了，而剛剛大獲全勝了的小姑娘則雙手環抱，扭著頭氣哼哼，從中，他確認了一件事：

　　「……果然，我被無視了嗎？」

　　明明想見她的人是自己，讓磐先生把她帶過來的人也是自己，第一個和她說話的人依然是自己……但她的目光卻只落在了磐先生身上，根本沒怎麼多看自己幾眼。

　　稍微，有點難過。

　　#

　　紫藤花別墅裡，原本趴在貓抓板上睡覺的黑貓悄無聲息地跳下貓窩，幾下竄上書桌，碰了碰鼠標。

　　休眠的電腦屏幕亮了起來。

　　小黑貓看了看自己的貓爪大小，又看看排布緊密的鍵盤，沉默了一會，決定假裝不知道這會錯誤按出多少個鍵的問題，啪嗒啪嗒按了起來。

　　嗯，相信伏見先生一定能破解噠！

　　片刻後，正在Scepter 4情報組裡處理事物的伏見猿比古收到了一個郵件。

　　來自小八的。

　　她今天不是和朋友出門玩去了嗎……伏見猿比古思索著，打開郵件，然後對著由英文字母組成但看不出來任何單詞、整一個毫無規律亂碼的郵件內容，陷入沉默：

　　那家伙又整什麼么蛾子？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04

第71章

　　伏見猿比古想摔電腦。

　　特麼誰愛解密誰去解！

　　不， 冷靜一下，那家伙不會無緣無故發這麼封郵件過來，應該是有重要的情報要用這種方式傳遞……

　　出於對小八人（貓？）格的信任， 伏見猿比古選擇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皺著眉頭一行行地看下去， 試圖找出其中的規律。

　　——如果破解出來不是重要情報而是什麼無聊信息的話……

　　他現在就去買貓薄荷木天蓼和最高清的攝像頭去那家伙家裡：）

　　#

　　小八一陣惡寒。

　　這種仿佛是要被爸爸媽媽抓去福利院陪小孩子們玩（備注：貓形）的惡寒感是怎麼回事？

　　她應該沒得罪誰吧？

　　「我回來了！小流，磐先生！」屬於男性卻華美到好似女性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還伴著小少年的打鬧聲， 沒幾秒就到了房間裡， 灰發小少年和紫色頭發精致美麗的中性美人訝異地看著屋子裡的三人，五條須久那愣愣的樣子百年難得一見：「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難道說她攢夠積分成為J級干部了？

　　五條須久那下意識想到最有可能但也最不可能的一條。

　　與他一同回來的紫發美人目光落在了小八身上：「這個孩子是……」

　　他倏然靠近，在帶起的風拂過小八的面頰之前， 御芍神紫美麗的面孔已經近在咫尺：「兩只眼睛顏色不一樣呢……很華麗的眼睛，小流，跟你一樣。」

　　「謝謝你的誇獎，紫。」輪椅上的青年回答道， 「但是， 她和我， 和我們都不一樣。」

　　「嗯？」御芍神紫愣了一下， 轉過頭來，「不是新的氏族成員嗎？」

　　他還以為是這個孩子攢夠了成為J級干部的積分， 所以來到了小流面前。

　　畢竟小流前陣子就在關注她了， 當時也說了很快就會見面，以至於他第一反應就是人家已經攢夠積分過來面見綠之王了……

　　「這是怎麼回事啊流！」五條須久那勉強把視線從小八身上挪開，詢問他們的王， 「積分不夠的話， 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灰發的小少年看著在問， 但他的表情卻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既然不是積分達到要求被請來這裡的話……

　　以她和自己對立的立場，她會出現在這裡，最大的可能就是……

　　「這個嘛……」終於收拾好自己碎了一地的玻璃心，磐舟天雞從矮腳桌上撐起身體來，晃了晃手裡的啤酒罐。

　　——真不好意思說是他把人綁回來的……

　　「她的積分還是100，除了最初被邀請進入Jungle時做的幾個新手任務得到的積分外，沒有其他變動。」比水流語調平靜地說道，「距離J級干部需要的十萬積分更是差距甚遠——話是這麼說，但按照我對她的了解來看，除非她被人洗腦或者另有所求，否則基本上沒有希望看到她的Jungle積分會出現增長，成為J級干部更是天方夜譚。」

　　「欸……你還挺了解我的嘛！」小八拉長了聲調，語氣不知道是佩服還是嘲弄。

　　「嗯，就像你也很了解我一樣。」輪椅上的青年注視著黑發異瞳的少女，說道，「故意忽視我，只和磐先生說話，是為了從他那裡套取情報吧？」

　　磐舟天雞晃蕩著啤酒罐的手一頓，愣愣地看了過去：「流？」

　　他剛剛泄露了什麼情報？！

　　磐舟天雞連忙回憶自己剛剛說了什麼——因為被扣上了莫須有的罪名，他的反駁多少有點不過腦子，現在回想起來……

　　好像，也就是暴露了他收養流這件事，還有收養流時的年齡而已？

　　這應該問題不大吧？

　　這個孩子不是剛醒來就看出來他是流的監護人了麼？

　　他和流又沒一點長得像的，最有可能的就是收養了……這個邏輯也沒問題。

　　但流又說他泄露了情報……他泄露了什麼情報？

　　「沒關系，磐先生，我沒有阻止你就是我判斷沒有必要——不，准確地說，我希望她知道這些。」比水流雖然是在和磐舟天雞說話，但目光一直落在小八身上，片刻都不曾移開。

　　——對他來說這是非常少見的失禮行為，至少在磐舟天雞記憶裡，流極少這樣與一個人說話目光卻放在另一個人身上。

　　「你已經知道了吧，八小姐？」

　　小八把剛剛搭在身上的針織披肩折疊起來，聞言看了過去，沉默片刻：「……算了你還是和其他人一樣叫我小八吧，『八小姐』聽著好像我還有七個兄弟姐妹似的。」

　　她有些苦惱地扶額。

　　「好的，小八。」比水流很快更正道，沒忘了補一句，「我很高興。」

　　在高興什麼啊難道是因為允許你這麼叫麼……小八扶額，內心腹誹著，方才的苦惱模樣已經褪去，只余下淡淡的表情：「知道了又怎麼樣？」

　　這句話就像是一個信號。

　　比水流這次沉默了，過了一會才說話，聲音比之剛才要低了幾分：「我以為你能理解我的，我一直很期待你到我面前來，期待你加入我的氏族的一天。」

　　「從我知道你的那一刻起，我就覺得我們會有共同語言，我知道你會理解我的。」

　　但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要拒絕呢？」比水流問，「我不明白，小八。」

　　青年靜靜地注視著她，目光中什麼也沒有，僅僅只是在等待她的回答。

　　在那只沒有被頭發遮擋的眼睛裡，小八看到了坐在矮腳桌邊的自己的身影。

　　闔目，她把手裡的針織披肩做最後一次折疊，讓它變成一塊大小正適合擱在膝蓋上保暖的方毯：「我理解不代表我認同，我只能說，我理解你在那種情況下會做出那樣的選擇，但不代表我在你的情況下會做出和你一樣的選擇。」小八站了起來，把手裡已經折疊好的針織披肩放到比水流的膝蓋上，「這個，謝謝。」

　　——看起來他的身體活動能力全依靠王權者的力量，從而保持身體肌肉不萎縮，但癱瘓病人常見的下肢血流不暢導致的冰冷依然會出現，加上這個地方的溫度要比正常氣溫低得多，這塊針織披肩應該是那位邋遢大叔給他准備的保暖用品。

　　比水流看著放在自己膝蓋上的針織披肩，放上來沒一會兒他就感覺到了原本冰冷的下肢漸漸溫暖起來，是因為披肩上還帶著上一個人的體溫吧，所以才這麼快就感覺暖和起來了……

　　但他的心情卻低落了下去：「……是麼，真是太遺憾了，我還期待著你成為J級干部的時候……既然這樣的話，」他望著背對他站在屋子邊緣處的少女背影，「在我們的計劃成功之前，麻煩小八你留在這裡了。」

　　綠色的電弧驟然出現，擋住了小八往前的步伐。

　　「對不起，現在還不能放你回去。」

　　#

　　Scepter 4屯所。

　　皺著眉頭挨個審視自己解讀出來的情報，完全解讀後，伏見猿比古一愣，旋即抓住路過他身邊的日高曉：「日高，幫我把這個送去室長那，我先出去一趟！」

　　他把剛才正在看的情報往日高曉手裡一塞，人就直接往外跑去：「有問題的話就讓室長聯系我！」

　　「哎哎？伏見先生？」日高曉驟然被塞了個任務，沒反應過來，人已經不見了，從窗戶口望著藍色制服的青年開車出屯所，日高曉撓撓頭，弄不懂是怎麼回事，還是硬著頭皮去敲室長辦公室的大門：「室長，是我，日高。」

　　很快，門開了，一半日式裝修一半歐式裝修的室長辦公室出現在面前，日高曉一邊在心裡想著看了這麼久終於看習慣了這個風格，一邊恭敬地把手裡的紙遞給宗像禮司，並將方才伏見猿比古離開前說的話復述了一遍。

　　報告間，他下意識地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室長的執務室，很快發現了不對：咦，等會，那個東西……上次來的時候還沒的！

　　是今天早上送來的那個大紙箱裡的東西嗎？

　　「哦，伏見讓你送過來的？」宗像禮司沒有注意到部下的小動作，接過來掃過紙上打印出來的羅馬音，快速在內心默讀了一遍，頓時眼神一閃，「……他有說去哪裡了嗎？」

　　「沒有，但他說有問題的話直接聯系他就可以了。」日高曉回答道。

　　「這樣啊……」宗像禮司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辛苦你了，日高。」

　　「沒關系的……那個，室長，」日高曉忍了又忍，最終沒忍住，問出了口，「那個，是什麼？」

　　他指著放置在日式風格的那一半牆邊的東西，忍不住道。

　　宗像禮司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啊，那個啊，顯而易見，」他淡定回答道，「是貓爬架。」

　　日高曉：「……為什麼室長的執務室裡會有貓爬架啊！？」善條先生的小黑也不會到這邊來啊！

　　「本來是想作為禮物送給一只貓的，」畢竟黃金之王送了貓抓板，那他送個貓爬架也很正常，不是嗎？「但組裝好之後，感覺她看不上眼，就只好先放我這裡了。」那孩子能拿整個米花町的建築當貓爬架玩，恐怕這個大型貓爬架對她來說，吸引力不足。

　　「但總不能一直放我這裡，空間也不夠啊……」宗像禮司看著高及天花板的大型貓爬架，自言自語，「要不，送給善條吧？」

　　雖然善條的小黑貓已經失蹤了兩個多月了，但保不准哪天又回來了呢？

　　日高曉：「……」

　　日高曉吐槽不能，撐著最後一點血條和宗像禮司告退，飛速離開執務室去找他的好朋友道明寺安迪吐槽自家室長的迷之審美和思考回路了。

　　留下宗像禮司撥通了伏見猿比古的終端：「伏見，你讓日高帶給我的東西我收到了，如果你是單槍匹馬去營救被困的貓公主的話，我會懷疑我的部下被吠舞羅的人傳染了。」

　　「別開玩笑了室長，我可不是那種會熱血上頭的人，更何況那家伙也不是什麼需要人救的公主。」正開車的伏見猿比古下意識吐槽道。

　　「哦？那你現在在哪裡？」

　　「去她家的路上。」伏見猿比古踩下油門，轉動方向盤超過一輛車，道，「我收到的郵件是從她家的電腦裡發出來的，但當時發過來的郵件內容全是英文亂碼。」

　　「加密了？」

　　「大概算是『加密』吧——如果把按錯鍵也算上的話，那這大概是天底下最容易的加密手段了。」伏見猿比古回憶起自己找出規律的過程都想一腦袋磕死在方向盤上，「我看了好幾遍，發現了一個規律，以七到八個英文字母為一組，正好可以組成在鍵盤上被一起按下的範圍，所以我猜測，這七個字母裡很有可能只有一個字母是真正要輸入的，其他的則是『錯按』。比如xawdsze這一組字母，放到鍵盤上就可以看出來，第一排的『we』，第二排的『asd』，第三排的『zx』，位於最中心的字母是『s』，也就是說，只有這個『s』是她真正想按下的鍵，其他的鍵都屬於誤按。」

　　找到了規律就好辦了，伏見猿比古以此將所有錯按、誤按的字母全部刪掉，留下有用的字母，然後以羅馬發音念了出來。

　　「『Jungle的基地在地下，疑似由施工到一半的下水道改造而成，請據此調查曾經施工過但沒有完工、或者完工後沒有投入城市使用並且被抹去了所有網絡載體信息的下水道工程。灰之王鳳聖悟還活著，是綠之王的監護人，三輪一言弟子御芍神紫也是Jungle的干部』——這就是她發給我的郵件裡全部的內容。」

　　宗像禮司微微頷首：「我明白了，這方面我會聯系黃金之王著手調查的，不過，她是從哪裡得到這些信息的呢？」

　　「那家伙昨天跟我說今天要和朋友逛街，但郵件是從家裡發出來的。」在紫藤花別墅前停下車，伏見猿比古關上車門，抬手攀住鐵藝門翻了過去，然後在裡面別墅門口那一排花盆中第七個下面找到了門鑰匙，「把那個錯按範圍放到鍵盤上就可以看出來——」

　　門開了，早就等在玄關處的長毛異瞳黑貓端正地坐在門口，愉快地喵嗚了一聲。

　　伏見猿比古嘆了口氣，彎腰把黑貓抱起來：

　　「——那個範圍大小差不多就是一只貓爪的大小。」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她現在變成貓並且暫時無法變回來——能變回來就不需要拿貓爪按鍵了——這件事，卻是可以推理出來的。


第72章

　　「喵喵喵喵喵喵！」

　　被抱起來的黑貓掙扎著朝玄關旁的櫃子伸爪爪， 伏見猿比古順著看過去，發現玄關櫃子下靠著一個書包——國中女生上學時常用的那種包，可以拎在手裡也可以雙肩背。

　　他伸手把那個包拿起來， 顛了顛手，有點分量。

　　從縫隙處也能夠看到裡面裝了幾本練習冊的樣子。

　　……這難道是什麼偽裝成練習冊的東西嗎？

　　「喵喵喵喵！」小八貓大聲叫了起來：她可是努力了半天才用貓形把剩下的暑假作業塞進書包裡並拖到門口來的， 絕對不能忘記帶！

　　「你要帶上這個？」伏見猿比古問道。

　　扒著他手臂保持身體平衡的小八貓認真地點了點貓貓頭。

　　伏見猿比古：「……」居然見鬼地覺得有點可愛？

　　甚至想在她點頭的時候按貓貓頭。

　　……不，一定是今天起來沒灌夠咖啡才會出現這種鬼一樣的幻覺！

　　他抑制住扭頭嘖舌的衝動，粗暴地把小黑貓和書包一起挾持帶出門。

　　「喵喵！」小黑貓拍著他的手臂示意放松一點， 卡到她腰了。

　　雖然貓是液體的， 柔韌性超一流，被這麼以一個非常扭曲的姿勢帶出門她也不是特別難受，但……她又不是受虐狂！

　　能舒服一點為什麼不舒服一點呢？

　　——早知道上回就該買貓包的， 也不該為了面子拒絕掉春河小姐友情贈送的貓包的，有貓包的話這會兒就不會被這麼別扭地抱著走了。

　　說起來為什麼要抱著她走？她可以自己走的啊，伏見先生只要幫她拎一下包就好了呀！

　　很快也想到了這個問題的伏見猿比古：「……」

　　伏見猿比古懷疑自己中邪了，不然不能解釋他的所作所為。

　　但這會兒都走到車門邊了， 繼續糾結也沒什麼用， 他不再思考這個問題， 直接快速拉開副駕駛座的門， 把貓和書包都丟了進去。

　　小八貓先落在了副駕駛座上，靈活穩住身體的同時， 又長又蓬的大尾巴一卷， 就精准地卷住了慢了她一步的書包手柄，然後用尾巴拎著它放到副駕駛座的椅子上，再松開尾巴， 趴上去。

　　伏見猿比古：「……」

　　那個書包分量怎麼說都有個三四千克吧？

　　正常女性要凌空接住拋過來的包都得雙手接， 但這只貓卻是直接用尾巴在半空中勾住了書包的把手， 然後卷著它放到了副駕駛座上……

　　伏見猿比古覺得自己低估了這只貓的力量。

　　並且覺得剛才走過來的時候連包都沒必要幫她拎。

　　他跟著開了門坐上駕駛座，關好門卻沒有第一時間發動車子，而是問正在看副駕駛座的安全帶的小八貓：「這個狀態不能說話嗎——不用看安全帶了，綁不住你的。」

　　小八貓收回了看安全帶的視線，回以關切地看傻子的眼神：我要是能說話，我會喵？

　　伏見猿比古：「……」他今天就去下單貓薄荷和木天蓼！

　　「好吧換個問題，」伏見猿比古在心裡惡狠狠地記了一筆，「你是力量暴走變不回來了，還是由於某種原因暫時不能變回來？」

　　他特意放慢了語速，觀察小八貓的反應，在他說力量暴走的時候，小八貓飛速搖貓貓頭，而當他說到「某種原因暫時不能變回來」時，小八貓認真地點了點貓貓頭。

　　「意思是，你如果想的話，隨時可以變回人身？」

　　點貓貓頭。

　　伏見猿比古思索了一會：「之前傳給我的訊息，和不能變回來有關？」

　　停頓了一會，繼續點貓貓頭。

　　這效率太慢了，有什麼能更快的辦法嗎……伏見猿比古一邊思索是怎麼回事，一邊想。

　　顯然小八也是這麼想的，就看到小八貓伸爪探進伏見猿比古的外套口袋裡，把他的終端機扒拉了出來。

　　「……就算打字，以你的貓爪錯誤率，還不如我猜。」

　　「喵！」小八貓拿肉爪用力拍屏幕，滿臉不滿：她當然知道！

　　但問題是她想說的又沒辦法等伏見先生自己猜到！

　　於是，伏見猿比古就看一只貓貓辛辛苦苦地用終端機那小小的屏幕和按鍵，努力了大約五分鐘的樣子，拼出了一個羅馬音：「Shiro」。

　　「小白？你那個便宜哥哥？」

　　點貓貓頭，順便一肉墊拍在伏見猿比古臉上以表達不滿：什麼叫便宜哥哥！

　　「行了我知道了！」

　　伏見猿比古啟動車子，順便聯系小白。

　　一個小時之後，Scepter 4屯所，室長執務室。

　　「……如果按照小白先生說的小八的能力的話，也就是說，現在小八的人形身體應該正在Jungle基地裡，而她的意識則從人形跳躍到了貓形上，向我們傳達了她從Jungle基地得到的消息？」宗像禮司總結了這四十多分鐘裡他們費盡千辛萬苦和小八貓溝通得到的消息。

　　已經癱成一塊貓餅的小八貓連點貓貓頭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動了下尾巴表示你說得對。

　　沒辦法，人和貓之間實在是有著不可逾越的巨大溝壑，讓猜又有可能猜個半天都猜不到邊，最後只好讓小八貓繼續啪嗒啪嗒按鍵盤，然後宗像禮司和伏見猿比古再加上小白三個人從一堆錯誤按鍵裡挑出正確的字母組成話語。

　　正常一句話就需要按好多個英文字母鍵，小八貓雖然有四個爪子但它需要兩個爪子支撐身體，所以只能用兩個前爪打字，解釋完前因後果後已經完全不想再動爪子了——這還是有小白幫她解釋她的能力的前提下。

　　要是加上能力介紹……算了，貓貓不活了，大家一起死吧。

　　看了太多英文字母以至於視野都出現重影的伏見猿比古正摘了眼鏡在一旁閉著眼睛按鼻梁：「不能變回人形是因為那邊有監控，如果被發現人變成貓了，就會暴露最大的底牌。」

　　小八貓用尾巴掃了下伏見猿比古的手，意思是你猜的很對。

　　哎，這交流好累，明明都有人能和喵喵叫的她交流毫無阻礙的，怎麼換成Scepter 4這邊就這麼累了呢？雖然伏見先生可以猜中六七成意思，宗像先生可以補足一兩成，還剩下一成就怎麼都猜不出來還得她打字……嗯？

　　癱著的小八貓眨巴了下眼睛。

　　能和喵喵叫的她交流無障礙……這是何方神聖？

　　德魯伊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宗像禮司思索了一會，問，「小八你能感應到自己在哪裡嗎？」

　　如果能感應到的話，直接抄人老巢得了。

　　癱著的貓餅安靜了一會，翻身起來，先是搖了搖貓貓頭，才遲疑著點頭。

　　「符合一定條件才能夠感應到？」伏見猿比古睜開眼，見小八貓再次點頭，「距離近才能感應到？」

　　「喵！」

　　愉快的叫聲，看來猜對了，問題是多「近」。

　　這次小八貓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前爪，啪嘰，她把兩個爪子一起按在了伏見猿比古手心裡。

　　伏見猿比古：「……十？十公裡？」

　　「喵喵！」

　　有些急的叫聲，看來猜錯了。

　　「……十米？」

　　這次對了。

　　這個結論一出，小白都有些絕望：「十米內才能感應到的話……基本上沒辦法指望小八帶路了。」

　　「喵喵！」小八叫了兩聲表示反對。

　　這又是什麼意思？

　　三人再次努力，期間犧牲了一個被德累斯頓石盤外層偽裝也無法承受的貓貓爪戳爛的鍵盤，終於弄明白了小八要表達的意思：她隱約可以感應到另一個身體，但是這種感應非常微弱，至少要靠近一百米範圍才會有這樣的模糊感應。

　　十米是精確範圍。

　　「這感應力有和沒有差不多。」伏見猿比古給出了非常精准的點評，然後就收獲了一記充滿警告意味的貓貓拍臉——看在伏見先生還沒有女朋友的份上，小八非常溫柔地收起了爪子，只拿肉墊拍他。

　　雙倍力氣的拍=v=。

　　伏見猿比古捂著完全沒反應過來就被拍的臉，覺得非常有必要重新審視這只貓的戰鬥力。

　　哦，不對，這貓戰鬥力本來就高，不然不可能成為那一條街區的貓霸王。

　　「看來伏見君和小八相處得非常好呢！」宗像禮司笑眯眯道。

　　伏見猿比古：……哪只眼睛看到的？

　　「既然如此，和小八交流並找到她另一個身體所在的任務就交給你了，伏見。」

　　伏見猿比古：「……」

　　滿臉寫著想跳槽.jpg

　　#

　　因為宗像禮司那一句話，伏見猿比古不得不帶著貓在街上溜達，以一種完全就是大海撈針的概率尋找可能的Jungle基地所在方向。

　　路過商業街的時候，原本乖巧端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小八貓忽然大聲「喵喵喵」了起來。

　　有情況？

　　伏見猿比古停下了車，撈起小黑貓下了車，往她試圖竄的方向走去。

　　他沒有注意到的是，在小八貓喵喵叫起來的時候，一個原本正准備離開商業街的青年倏然收住了腳步，朝貓叫聲傳來的方向看了過來。

　　人流攢動，看不到他預想中的那個黑色的小小身影。

　　是他的錯覺嗎？

　　不，剛剛那幾聲貓咪叫聲傳來的時候，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在環顧四周尋找著什麼，說明也有其他人聽到了……

　　這種又是撒嬌又是威逼、幾個聲調就能千回百轉表達好幾種意思的貓叫聲，他只聽一只貓這麼叫過。

　　是你嗎？

　　青年的低語宛若流雲被風扯散：

　　「我的喀秋莎……」

　　#

　　十分鐘後。

　　咖啡廳的室外遮陽桌邊。

　　看著幾乎要把貓貓頭埋進藍莓蛋撻盒裡的小黑貓，伏見猿比古拿著咖啡廳的甜品菜單，思考起了貓肉的一百零八種做法。

　　「你好。」

　　微微帶著點異國音調的日語聲讓伏見猿比古把注意力從菜單上移開，落在了在服務生引導下在一邊的青年。

　　「對不起這位客人，現在客流量有點大，請問您能接受拼桌嗎？」服務生格外抱歉地問道。

　　顯然，站在他身邊的那個青年就是准備拼桌的客人。

　　伏見猿比古看了眼只點了咖啡的自己，還有蹲在桌子上正埋頭吭哧吭哧吃藍莓蛋撻的小黑貓，干脆點頭：「如果他不介意貓的話，我沒問題。」

　　「真是太謝謝你了客人！」服務生大喜過望，連忙安排那位客人在一旁落座。

　　「一杯錫蘭紅茶，再加一份提拉米蘇就可以了。」青年合上菜單，遞給服務生，並道。

　　「好的，馬上給您送過來。」

　　服務生很快離開，這張下午茶小圓桌邊，就剩下兩個男人，和一只專注甜品的貓。

　　外國人？

　　伏見猿比古的目光落在手裡的甜品冊上，腦子裡卻在回憶剛才看到的青年裝扮：明明還是夏天的末尾，這個青年卻穿著秋冬的衣服裝扮，腦袋上還戴著一頂毛絨絨的帽子，看起來似乎這副打扮才讓他感覺到適宜。

　　清俊的面孔，柔軟垂在臉側的黑發，蒼白的皮膚和面頰，只從外表來看，完全就是會受到女孩子追捧的病弱美少年模樣——他已經聽到隔壁桌的高中女生們偷偷驚呼了。

　　「喵？」勉強從藍莓蛋撻的吸引力中抽出一點注意力的小八貓剛想扭頭看看新來的客人，就被伏見猿比古按著腦袋轉了回來：「吃你的蛋撻。」

　　哦。

　　沒再嘗試轉頭的小八貓乖巧地繼續埋頭吃蛋撻。

　　感覺到手掌下的耳朵尖彈了彈，伏見猿比古沒收回手，直接擼了把貓貓頭。

　　頭頂大手啃蛋撻的貓貓：腦、腦袋有點重……

　　「很乖巧的貓咪啊。」拼桌的客人方才一一直安靜地看著這邊的互動，此時才輕聲開口道。

　　那是你沒見過她皮的時候。

　　伏見猿比古心道，卻沒有說出來，只抬眼看了眼這位拼桌的客人：「我的貓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值得你特意拼桌過來看的嗎？」

　　——從過來到現在，一直在打量小八，雖然咖啡廳外打量小八的人不止他一個，但像這樣幾乎不收回視線的，也就他一個。

　　就這麼喜歡貓？

　　客人怔了一瞬，很快回以禮貌的微笑：「抱歉，是我太唐突了嗎？」他說著，視線落在了小黑貓身上，「但我實在是有點忍不住了，才過來看看。」

　　「……這麼喜歡貓？」

　　出乎他意料，對方一口否認了：「不，我不是很喜歡小動物，雖然單純是很不錯的品質，但難以交流的單純就不太妙了，我只是……」他停頓了一下，才輕聲道，「我聽到了這只貓的叫聲，很像我以前有過的貓，所以過來看看。」

　　伏見猿比古看向手掌下的貓貓頭，貓貓（吃蛋撻的）百忙之中回以他一個「？」眼神。

　　哦，不認識，那應該不是小八。

　　「你養的也是黑貓？」伏見猿比古隨口道。

　　「嗯，和這只很像，也是黑色的貓咪，但比這只要小一圈，一綠一棕的異色瞳。」

　　伏見猿比古：「……」不會想說是同一只吧？！

　　「應該不是同一只。」青年像是看穿他的想法，說道。

　　「這麼肯定？」

　　黑發的病弱青年抬手擋住口鼻，輕輕地咳了一聲：「嗯，我的喀秋莎是只話嘮貓，不理會她就會一直喵喵叫個不停，除非在睡覺，否則根本不可能安靜下來。」

　　伏見猿比古想像了一下小八貓喵喵喵個不停的場面。

　　不可能，在室長執務室裡喵了幾句就嫌累了的貓是不會一天到晚喵喵叫個不停的。

　　「而且脾氣很差，不許人摸，我想摸摸她都會對著我亮爪子。」青年補充道。

　　伏見猿比古看看被自己摸頭也沒什麼反應更不要說亮爪子了的小八貓，覺得應該不是同一只。

　　「但是會給我捂手，允許我把手放她肚子下面焐熱，這個時候她會乖乖窩在我懷裡給我暖手，可惜只要我有抽出手想摸摸她的想法的時候，就會飛快地跑掉……給了人希望又快速擊潰它，我的喀秋莎是個喜歡玩弄人心的壞孩子呢。」青年說道，雖然似乎是在抱怨，但看不出來有什麼不高興的樣子。

　　伏見猿比古：「……」

　　——不，我覺得是你對一只貓的要求太高了，能給你暖手了還要什麼自行車？

　　而且貓不就是一種高興了趴下半天不動不高興了就飛快跑掉的生物麼？

　　「你的貓是在附近走失了嗎？」伏見猿比古說道，如果是這樣，看到相似的貓過來倒不奇怪。

　　「這倒不是，我和她是在俄羅斯的阿穆爾州分開的。」

　　阿穆爾州，位於俄羅斯聯邦東南部，和日本隔著一個海。

　　伏見猿比古：「……那確實不太可能是同一只呢。」

　　「我也這麼認為，但聽到那個叫聲，還是下意識走了過來。」

　　「那麼多貓，叫聲類似也很正常吧。」伏見猿比古有些敷衍地說道。

　　「不，這你就錯了，每只貓的叫聲都是獨一無二的。」青年微笑了一下，目光落在了小黑貓身上，「你知道嗎，貓和同類之間的交流主要通過身體語言，尤其是尾巴、眼睛等部位，貓群聚在一起的時候，也很少發出叫聲來。

　　「但人類飼養的貓咪，卻經常叫喚，這並不是它們在呼喚同類，而是在與飼養它們的人類交談——在長久的相處中，它們學習著，嘗試與飼養自己的人類溝通，並記下我們會有反應的聲調，把它作為一種與之交流的語言。

　　「貓的叫聲，對貓自己來說，其實是一門外語，一門為了與自己生活的人類交流而學習的外語。」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低沉了下去：「只為這一個人類而學、只為與他交流而產生的語言。」


第73章

　　那是多年前的某個寒假， 隨爸爸媽媽一起到媽媽的故國旅游的小八因為口無遮攔，嘲笑了自家媽媽唱歌的口音不標准，被記仇的媽媽當場喂了一堆浸滿了伏特加的小熊軟糖， 醉呼呼地被爸爸心滿意足地擼了一下午。

　　——畢竟清醒時的小八在年滿4歲之後，就以「我是女孩子， 變成貓了也是女孩子，爸爸不能摸！媽媽可以給你摸」為理由，拒絕自家爸爸的一切順毛摸活動了。

　　酒醒後的小八貓回憶起醉酒過程， 當場自閉。

　　在發現這對無良爹媽不但不反省， 甚至還拿出了她醉酒時拍下的長達五小時的醉酒錄像向她展示何為「你忘了，還有我幫你記著，我不記得了， 還有DV記得」後，被羞恥心戳爆的小八貓當場離家出走。

　　結果在一口氣跑出一晚上終於停下來後，不負眾望地發現，自己迷路了。

　　銀裝素裹的天地裡， 天是白的， 地是白的， 連枝椏都被冰雪完全覆蓋不曾露出一點其他顏色來。

　　從到民宿之後就把民宿周圍三十公裡範圍全部溜達了一遍記住地形的小八貓把眼前的地勢和記憶做對比， 發現沒有一個地方能對上。

　　也就是說，她很有可能已經不在他們家下榻的民宿附近了。

　　她是一氣之下跑了多遠才能一點都認不出來路啊……

　　黑色的異瞳長毛貓望天， 試圖遺忘這個問題。

　　回頭看看， 與前方一致的茫茫雪原，迅猛的風雪勤勞地掩蓋了一切活動的痕跡，包括她剛才跑過留下的爪印。

　　完全認不出來她剛剛是從哪個方向跑過來的。

　　小八貓低下腦袋湊近雪層努力嗅了半天， 也沒能嗅出自己留下的氣味——太過淡薄的氣味早早地就被呼嘯的狂風吹散。

　　更加猛烈的暴風雪就要來臨了。

　　抖了抖停留的這段時間堆積在身上的落雪， 刻在身體裡的屬於野性動物的本能讓小八貓知道這一點——她無法准確地解釋為什麼， 但在聞到空氣裡冰雪越發凜冽的氣息之後，她就直覺地知道，更加猛烈的暴風雪要來了。

　　而且是能把目前這個體重的她吹走的那種暴風雪。

　　變回人形？那用不了一個小時她就會凍死在這裡，傻了她才拋棄這身厚實蓬松又保暖的天然擋風擋雪皮草（？）呢！

　　但皮草再厚也沒法在那種環境裡完美抵擋一切刺骨寒風……小八貓環顧四周，迅速找了個有遮擋的大石下方的雪地，幾下刨出一個坑，再把刨出來的雪堆一堆，拍一拍，壓一壓，手工課滿分的小八貓很快做出了一個擁有可以讓它在裡面站著躺著乃至打個滾的空間的「冰屋」。

　　從預留的「門」進去，黑色的長毛異瞳貓在裡面掉了個頭，團起來趴下，貓貓頭朝外，透過敞開的「冰屋」門觀察外面的情況。

　　果然，在她安頓好沒一會兒，天一下子黑了，狂風呼嘯仿佛有什麼女妖在風裡尖嚎，就連輕颯颯的雪花都很快變成了啪嗒啪嗒用力打在冰屋上的冰球。

　　窩在冰屋裡的小黑貓往裡面縮了縮：

　　麻麻為什麼這裡會出現冰雹啊！！！

　　要不是剛才突發奇想弄了個冰屋，她現在肯定被砸得全身都是淤青了！

　　雪和冰雹下了整整一天一夜，雪原上堆積起了幾乎淹沒到成人大腿的厚雪。

　　直到太陽出來，風雪漸止，雪地裡才傳來颯颯的聲音——小黑貓四肢並用，從雪坑裡把自己刨了出來。

　　雖然接近一天兩夜沒吃東西，但小八貓並不覺得餓，把身上沾著的雪花統統抖掉之後，她精神抖擻地朝一個方向跑去：聞到人的氣味了！

　　只要碰到人就好了！這地方再怎麼地廣人稀，跟著人跑總能碰到聚集地，然後再搭一下公共交通總歸能回到爸爸媽媽身邊的！

　　但跑著跑著，她發覺了不對：風裡傳來的屬於人的氣味裡……混入了無法忽視的血腥味。

　　三個人的氣息，但其他兩個人似乎已經離開很久了，只余下一個人的氣息，同時也是那個血腥味的主人。

　　不會是什麼三人結伴出游結果遇到暴風雪其他兩個人扔下受傷的友人離開的狗血劇情吧……

　　小八貓飛速奔跑在雪原之上，速度快到幾乎拉成了一條黑色的閃電，如果有人在這裡，只會看到一道黑色的在視網膜上留下的殘影。

　　片刻後，小黑貓在天地俱白的雪原中，看到了倒在血泊裡的少年。

　　黑發，皮膚很白，頭上戴著一頂白色的哥薩克帽——俄羅斯人？

　　臉上是失血過度的蒼白也無法掩蓋的清俊，身量有著少年的纖細，紅色的血泊在他身下漫開，白色的雪被染成赤色，連他身上那件黑色的毛皮大氅都隱隱透出了血色。

　　小八貓震驚了：這是怎麼傷的！？

　　雖然對方面朝下倒在雪地裡，傷口應該是在胸腹部，暫時還沒辦法把人翻過身來的小八看不到傷口的模樣，但看這個出血量，他的傷怎麼說都應該是那種開放性傷口吧？！

　　這裡又沒什麼被卷過來的石頭啊木頭啊之類的東西，暴風雪是怎麼把這家伙搞成這副德性的？！

　　不不不現在不是追究這家伙怎麼傷成這副樣子的時候先救人要緊……但她一個變貓的賣萌能力有個屁的救人能力啊！！！

　　小黑貓急得團團轉，拼命大聲喵喵叫，試圖叫醒昏迷的人，也希冀能有什麼人路過這裡聽到貓叫過來看一眼——再沒人來救這個人死定了啊！！！

　　可惡可惡可惡不要再睡了趕緊醒啊再不醒就醒不過來了啊！

　　小黑貓氣急得一邊喵喵叫一邊拿肉墊用力拍少年的臉，拍了一會看沒反應，她咬咬牙，把腦袋塞到少年肩膀下面，使出吃奶的勁努力把他頂得翻過來——感謝爸爸祖上不知道是什麼的貓系妖怪，讓她的貓形都能保持人形下的力氣。

　　雖然一個小孩子的力氣面對十來歲的少年體重時，實在是杯水車薪……

　　好在這個少年似乎本身身體就很差，體重要比她見過的那些俄羅斯少年輕不少，在差點把自己頂出腦溢血之前，小黑貓終於把他翻了過來。

　　黑色大氅下白色的衣服布料幾乎已經被血色浸染。

　　還在流血。

　　可惡這麼冷的天氣為什麼他的傷口還在流血！

　　說好的東三省的冬天流眼淚能把眼淚凍住的呢！

　　小黑貓急得都要哭了，試圖按壓住流血的傷口卻發現他胸腹的傷處太多根本無從下手，難道要把雪堆上去把他的傷口凍起來嗎？可是那樣的話他體溫會下降得更厲害不是更加難以清醒過來了嗎？

　　它沒有注意到，在它扒著黑發少年努力試圖叫醒他的時候，那些傷口似乎受到了某種力量的影響，原本不見絲毫凝結的出血量漸漸小了下去，很快止住了血。

　　——如果有什麼人能夠透視到少年的傷勢的話，他會發現，最主要的出血血管不知何時竟然自我痊愈，重新閉合成封閉的血路，不再流血，與之相對應的是這個少年的傷口面積有了極為微小的擴大。

　　並不知道自己無意中使用了連自己都不知道的「傷勢轉移」，小黑貓喵喵叫著，不斷地去舔黑發少年的臉，試圖把他舔醒。

　　臉頰上持續不斷的暖意最終喚醒了昏迷的人，黑發的少年艱難地睜開了眼睛，再看清楚頭頂灰白的天空時，他長出了一口氣，又一次閉上了眼睛：「居然活下來了麼……」

　　「海燕」和「鋼鐵」……虧得他能在那兩個人的聯手追殺下活下來。

　　「喵喵喵喵！！！」小八貓氣得直用爪子拍他：睡什麼睡！閉什麼眼！趕緊的起來給自己處理傷口啊你個傻子！

　　急促的貓叫讓他愣了一下，睜開眼轉過頭來才發現臉旁邊正窩著一只渾身漆黑的長毛貓，眼睛是非常少見的異色，一只是淺棕色接近茶色，另一只則是清亮明艷的綠色，此時，這只明顯可以看出來還沒成年屬於幼貓體型的長毛黑貓正滿臉不高興地大聲衝他喵喵叫。

　　那只黑貓的身體溫度要比他高得多，即使只是窩在他的頸窩間，也讓他感覺到那一片要比身體其他地方暖和的多。

　　半夢半醒的時候感覺到的暖意原來是來自它的麼？

　　黑發少年安靜地躺了一會，才吐出一口氣，緩慢起身，低聲嘟囔了一句：「沒一睜眼看到棕熊或者東北虎真是太好了……」

　　小八貓滿臉問號，歪頭：「喵？」

　　這家伙說的什麼語言？

　　為什麼她聽不懂？

　　黑龍江本地話有這麼難懂嗎怎麼感覺跟在說外國話一樣……

　　在她思考這家伙說的是哪個村的土話——聽媽媽說種花家南方有十裡不同音的說法但這裡可是東北耶也會這樣嗎——的時候，少年已經從雪地裡起身，望了望遠方，正要走，他忽然又停下，轉頭看向還窩在原地的小黑貓：「要和我一起走嗎？」

　　「喵？」小八貓繼續歪頭，聽不懂。

　　但她看懂了少年伸出來的手：是在問她要不要一起走吧？

　　「喵！」

　　小八貓肯定地喵了一聲，迅速跑到少年腳邊，喵喵叫：快走快走！趁著你還有力氣走，趕緊到能處理你傷的地方去！

　　黑貓跑過白色的雪地，留下一串泛紅的腳印。

　　黑發少年怔了一下，彎下腰，試圖抱起腿邊的小黑貓，卻被它一扭腰就躲開了手：「喵！」我會自己走的！

　　仔細觀察了一下黑貓的動作，確認沒有什麼不對，黑發少年才收回手，往人群聚集地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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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跟著他到了似乎是某個鄉鎮裡，看著滿目根本看不懂的蝌蚪一樣的字母，陷入呆滯的小八貓連身側少年把她撈起來帶走都沒注意到，滿心都只一個念頭：這都什麼見鬼的招牌！？

　　黑河市的街上為什麼沒中文牌子？！

　　退一萬步講這裡不是黑河市也該是附近的市吧，中文呢！？

　　她可親可愛的中文去哪裡了！？

　　這些見了鬼的蝌蚪文都是啥玩意啊！

　　不知道懷裡這只小黑貓滿心臥槽說不出，黑發少年熟門熟路地避讓過人群，拐入某個地下室，難以言喻的氣味讓回過神來的小八貓第一時間捂住了鼻子：消毒水混著化學藥劑的味道……好難聞！

　　裡面有個穿著髒兮兮的白大褂滿臉絡腮胡比熊還壯士的男人，正喝著伏特加，看到少年推門進來，他噴著滿口酒味，張嘴一串大舌音——也稱彈舌。

　　少年回以相似的語言，同樣的彈舌。

　　小八貓終於反應過來了：

　　難怪她聽不懂這個人說話——特麼是俄語啊！！！

　　她越過邊境線跑到俄羅斯地界來了！！！


第74章

　　求問， 貓貓過境要辦護照嗎，沒有人帶的那種，在線等， 挺急的。

　　意識到自己此時正身處於隔壁俄羅斯聯邦的阿穆爾州，小八貓只想捂臉：

　　我特麼離家出走到底跑了多遠啊……

　　而且要怎麼回去？

　　這都越了國境線了！

　　變回人的話， 妥妥的就是偷渡了啊！

　　……好像，只能繼續貓貓樣再偷偷跑回去了？

　　野生貓貓在國境線附近來回溜達也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實在不行她就想辦法給自己染個毛假裝是只小老虎好了！

　　說不定還能被林業局救助一波？

　　想想真是美滋滋呢！

　　也不對，老虎好像沒有長毛的， 那就染個毛假裝是俄羅斯本土貓種西伯利亞森林貓好了！

　　反正辦法總比人多， 想想總歸是能回家的！

　　等確認這個來自俄羅斯的少年沒什麼大礙之後，她就想辦法記個地形自己跑回去或者蹭一波俄羅斯聯邦的公共交通，到了邊境線趁著大家不注意跑過去好了！

　　並不知道已經疊著前爪從容趴下的小黑貓正在頭腦風暴規劃回家路線中， 黑發少年在一旁的床上躺下，讓那個滿嘴伏特加混著絡腮胡味道的壯漢給他處理傷口。

　　就看穿著髒兮兮白大褂疑似醫生職業的絡腮胡一手伏特加往嘴裡灌著，另一只手抓起一把棉球直接刷刷刷擦黑發少年胸腹處的傷，把那些血污隨手擦掉之後， 他再灌一口伏特加， 抓過一瓶膠水——小八貓以自己的鼻子發誓那裡面裝的絕對是膠水——直接倒在黑發少年胸腹處， 把他的傷口粘了起來。

　　原本還在考慮回家路線的小八貓已經看得呆掉了：聽說過俄羅斯是戰鬥民族， 但沒聽說過他們這麼硬核的……

　　這特麼是美軍陸戰隊在中東戰場用過的應急處理手段吧！？

　　為什麼要在和平的城市裡用這種醫療手段！？

　　給我回頭看一眼你架子上已經生灰的縫合線跟止血鉗啊！！！

　　……算了，與其用都蒙了灰的縫合線， 還真不如倒膠水。

　　這人也好慘， 只能找這種醫生看傷……小八貓心生同情，邁著貓步蹭到了黑發少年枕邊。

　　倒是黑發少年一臉平靜，仿佛在被這麼折騰的不是他自己一樣， 感覺到臉頰邊靠近的毛絨絨， 他抬起一只手， 想摸摸它——小黑貓立刻跳開，他的手頓時落了個空。

　　這還沒完，小黑貓迅速上前，伸出前爪直接按住他的手，還不高興地喵喵了兩聲：老老實實不要動！雖然這個看起來是個庸醫但至少他在給你處理傷口！聽話！

　　不知道是聽懂了還是沒力氣動了，黑發少年非常乖巧地被按住手，除了動動手指捏捏貓咪肉墊外，倒沒其他動作。

　　看在他很乖地被包扎傷口的份上，小八貓決定對他摸自己肉墊的行為視而不見。

　　就當是給傷患的福利——爸爸想捏她都不給捏呢！

　　當然，小八貓拒絕回答她給不給捏是否會影響自家爸爸捏貓貓肉墊的次數問題……

　　處理黑發少年的傷口用了大半個小時——這是在這個被小八貓判定為庸醫的男人粗魯到極點的動作下的成果，這要是換成正規醫院，估計單就處理傷口都得花上幾個小時。

　　傷成這樣還能自己走個十幾裡路回來……真不愧是戰鬥民族的人——雖然從外表看起來整一病弱美少年，但人家也是戰鬥民族的一員呀！

　　就跟俄羅斯產的小熊軟糖一樣，看著不起眼，但能無聲無息直接放倒她……

　　小八貓由衷感慨。

　　她要是傷成這樣早就撲街了。

　　決定了，等這塊小熊軟糖平安了就離開。

　　「好了，弄好了……」絡腮胡壯漢嘟囔著把手裡滿是血污的繃帶隨手扔到一邊，手裡的伏特加早就空了，他也不顧手上的血污，直接又從櫃子裡抓出一瓶來，擰開了就往嘴裡灌。

　　黑發少年起身，將為了處理傷口而敞開的衣服拉起來，正要扣口子，他的目光落在了旁邊的黑貓身上。

　　准確地說，是黑貓爪子上凝結在一起的毛上。

　　「有熱水嗎？」他問道。

　　「那邊，自己拿。」完成工作的絡腮胡壯漢迅速沉淪進了伏特加的海洋。

　　黑發少年也不介意，徑直過去拿了熱水回來，扯過幾片紗布，用熱水浸濕了，朝滿臉戒備的小黑貓伸出手，掌心向上平攤，然後放緩聲調：「只是幫你擦一擦腳上的血。」

　　還是聽不懂。

　　不過……

　　小八貓看看少年手裡拿著的浸了水的紗布，又低頭看看自己的爪子，恍然大悟，當即把自己的兩只前爪啪嘰按在了少年的掌心：「喵喵喵！」幫我擦一擦！你不提我都忘了我腳上身上都是你的血！快幫我擦干淨！

　　看了眼擦過幾次後只沾了血色的紗布，黑發少年若有所思：這個毛發干淨程度……不像是野生的。

　　等黑發少年慢悠悠地給擦了一會後，小八貓自己不耐煩了，伸出一只前爪試探著碰了一下臉盆裡的熱水，溫度還行，她再回頭看看，絡腮胡醫生專注伏特加的海洋根本沒關注這邊，黑發少年見她試探著朝臉盆裡伸jiojio也沒有絲毫要阻止的意味，這下小八貓放心了，非常干脆地直接跳進臉盆裡：「喵喵喵！」毛都被你的血糊一塊了太難受了！慢慢擦要擦到什麼時候，直接洗好了！

　　——半路出家的小八貓從來沒學會過舔毛這一技術動作……

　　小八貓非常干脆地在放了半盆熱水的臉盆裡打了個滾，然後趴下，就露出個貓貓頭在水面之上，水面下，長長的毛在水中散開。

　　不怕水？

　　不但不怕水，看起來還很喜歡水的樣子……黑發少年端詳了一會，拿過紗布，用紗布輕輕擦過它腦袋上的毛，另一只手則托住小黑貓的下巴，免得它嗆到水。

　　「你在哪裡撿到的黑貓，這眼睛看起來真漂亮！」滿臉絡腮胡的壯漢此時才注意到這是一只異瞳黑貓，他噴出滿嘴酒氣，醉醺醺地說，「三街路口的伊諾正想養只貓呢，也不知道他從哪裡聽說的黑貓可以給主人抵命，正大肆搜羅純黑的貓，這只很符合啊，不如你……」

　　他的話突兀得消失了，因醉酒而升起的面頰紅暈褪得一干二淨，迎著轉過頭來的黑發少年沒有絲毫情緒如刀鋒一樣冰冷的眼神，絡腮胡壯漢臉色蒼白地舉起手來：「我明白、我明白了，我不會亂說的——不會去和人說你的貓的！」

　　「喵？」小八貓迷惑地叫了一聲，為什麼忽然轉頭？她腦門上被沾上的血都還沒洗干淨呢！

　　黑發少年轉過頭來，臉上依然是柔和的表情，連語調都放緩了許多：「別著急，很快就好了。」

　　「喵！」

　　托著小貓下巴的指尖似乎碰觸到了什麼繩索一樣的東西。

　　是掛著給貓帶的項鏈銘牌的項圈吧——這只小貓是有主的。

　　他得出了這個結論。

　　知道只要自己的手指順著貓咪的脖頸往下，就能摸到一塊或許是金屬或許是其他材料制作的銘牌，那上面會有貓主人所有的聯系方式和這只貓的名字，但……

　　少年不著痕跡地把手指略微後挪了些，避開了小黑貓的脖頸，他暗中留心觀察，發現這只小黑貓正兩只爪子在水底下撲騰著似乎在玩水，並沒有注意到剛剛的插曲。

　　「肚子餓嗎，要吃飯嗎？」他試探著問，小黑貓繼續玩水，對他說的話只抬眼看了一下，發現沒什麼就又繼續回去撲騰爪子了。

　　貓其實是聽得懂人的話的，就像那個最著名的實驗，巴普洛夫的狗，很多家貓和家狗也被訓練得有了同樣的條件反射：當主人說出某個單詞的時候，它們聽不懂這個單詞的意思，但在輔以不久之後出現的貓糧狗糧罐頭等食物之後，它們就會明白，當主人發出這個音節的時候，就是可以吃飯的時候了。

　　但這只小黑貓沒什麼反應……是因為不是主人的話，還是他弄錯了「關鍵詞」？

　　剛才來密醫這的路上，看到街道上景色的時候它似乎有點呆……是因為不熟悉？

　　不是這附近的貓？

　　黑發少年看似專注地擦拭著貓貓腦門上不起眼的血跡，垂下了長長的眼睫，思索起了可能的「關鍵詞」。

　　既對俄語沒有反應，又不是這附近的貓……他想了想，點了點貓貓頭，在吸引了它的注意力之後，他放緩音調，道：「喀秋莎？」

　　喀秋莎！

　　這個聽懂了！

　　小八貓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喵喵喵！」這個能聽懂！但是……

　　貓貓臉上浮出了顯而易見的疑惑：「喵？」喀秋莎是歌名也是人名，你對著我叫喀秋莎是要干嘛？

　　猜對了。

　　黑發少年彎了彎唇角，又對著小黑貓重復了一遍：「喀秋莎。」

　　再重復了一遍之後，小八貓終於明白過來了：喀秋莎……是在叫她？

　　這個人給她取名叫喀秋莎？

　　唔……算了，想搭理他的時候就搭理一下，不想搭理就當沒聽到好了！

　　非常有貓的天（渣）性的小八貓甩甩尾巴，撥亂水盆：「喵！」知道啦知道啦！暫時認這個名字好了！

　　反正等會她就走了！

　　黑發少年雖然聰慧過人，但怎麼也猜不到聽到他喊「喀秋莎」就會眼睛亮亮地看過來的小黑貓正謀劃著怎麼丟下他跑回家的問題，手掌裡托著的小貓貓很快便洗干淨了：雖然很喜歡玩水但似乎並不喜歡別人碰玩水的它呢——看出這一點的黑發少年沒有強制擼貓，而是讓它自己玩水玩得差不多了毛也差不多干淨了的時候，把瘦了吧唧根本看不出來剛剛那一大團的小黑貓從已經開始降溫的水裡撈出來，用厚實吸水的毛巾包起來，只露個腦袋在毛巾外面。

　　然後趁著小黑貓沒注意的時候把毛巾捆結實了。

　　試圖站起來抖毛卻發現全身都動不了只能跟滾木一樣左右滾的小八貓：「……喵？」

　　貓貓頭上緩緩浮起一個問號。

　　這是什麼？

　　大蔥卷餅之貓卷毛巾嗎？

　　「這樣就跑不了了。」黑發少年笑著道，把被連毛巾一起捆得結結實實的小黑貓抱在懷裡，用外披的黑色大氅蓋住。

　　既然是有主的，說不定一轉頭她就又跑了——能從上一個主人身邊跑開一次，當然能跑第二次。

　　在確認她跑不掉之前，還是先捆結實了帶走吧。

　　寬大的黑色大氅落下，絲毫看不出來他懷裡抱著一只貓。

　　視野被黑暗籠罩的小八貓：……？？？

　　怎麼回事啊？！

　　這小熊軟糖有毒吧！？

　　假裝沒聽到黑色大氅下傳來的微弱的喵喵聲——怎麼說都兩夜一天又半天沒吃東西了再怎麼精力無限也不是這麼作的——黑發少年付完診金，步入阿穆爾州的風雪之中。

　　密醫的嘴是不能信的，再怎麼拿命發誓，只要稍微威逼利誘一下就會把所有秘密傾倒干淨。

　　他要趕在「海燕」和「鋼鐵」發現不對掉頭回來之前，去往下一個安全屋。

　　之後只要在安全屋裡平安度過這個冬天，等到開春的時候，就是養好傷的老鼠出來活動的時候了。

　　目前來說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雖然傷得比他預計的要重，但至少是活下來了，這點小偏差沒什麼大不了的（當然要是不小心死了那就是玩脫了），唯一的意外……

　　想到這裡，他的視線微不可查地朝旁邊漂移了一瞬。

　　聽不懂俄語，對周圍反應陌生，但會對「喀秋莎」這個單詞有反應……《喀秋莎》這首歌謠曾經不僅僅在這片冰雪大地上傳唱，同樣還傳唱去了另一個國家……

　　——從國境線的另一邊，迷路到這裡來的貓？


第75章

　　等到遮蔽視野的大氅被脫掉， 小八貓眯起眼睛，豎瞳自動調節光線射入讓視野在最短時間內恢復清晰。

　　「哢噠。」門在身後被黑發少年關上，屋子裡開著暖氣， 他把大氅掛在門口的衣架上，換上室內鞋抱著毛巾卷貓走了進去。

　　被毛巾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個貓貓頭的小八貓：「喵喵喵！喵喵喵！」快放開我！再不放我要咬人了！我超凶的！

　　黑發少年不懂貓語， 但他意外地非常擅長猜貓貓心情：「等一下就放開你，不過要先給你吹干毛，否則會生病的。」

　　聽不懂啊！！！

　　小八貓心好累：「喵喵……」我真的超凶的我只是餓了沒力氣凶你了……

　　忽然就沒精神了， 這是怎麼了？

　　黑發少年疑惑了下， 想了想，他從冰箱裡翻出一個雞肉蛋三明治，在看到小黑貓锃的一下亮起來的眼睛時， 他明白了：哦，餓了。

　　把三明治裡夾著的雞肉和太陽蛋單獨挑出來，他看看雞肉上的醬汁，把雞肉放下， 拿起太陽蛋靠近貓貓頭。

　　離貓卷毛巾還有段距離的時候， 被捆在毛巾裡跟滾木一樣的小貓貓就非常努力地試圖伸長脖子咬雞蛋吃， 帶得被毛巾卷住的身軀也一縮一縮的， 那畫面讓黑發少年莫名聯想到了毛毛蟲。

　　嗯，貓貓蟲。

　　小黑貓吃東西的速度非常快， 幾口舔下去， 小半個太陽蛋沒了，再幾口，大半個沒了， 看了沒幾秒， 就剩下手指上拿著的那點了。

　　好像真的餓狠了。

　　黑發少年若有所思， 這會兒小黑貓已經吃完了整個太陽蛋，還順手舔了舔他的手指。

　　唔，撒嬌嗎，這個他……還沒來得及想，他就感覺到手指被咬了咬。

　　咬著他手指的小黑貓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威嚇似的吼聲，一棕一綠的異色瞳看過來，滿臉都是「快松開我不然就咬你了」的威脅。

　　黑發少年：「……噗嗤！」

　　小黑貓：「喵嗷！！！」笑什麼笑！在很認真地威脅啊！再不松開她，她就真的要咬下去了！！！

　　黑發少年微微動了動被咬住的手指尖——這麼說其實不太准確，至少在他看來，那與其說是咬，倒不如說是叼著他的手指磨牙，偏偏又控制了力道，並不重，連皮都沒磨破。

　　就算拿出來，最多也就能看到一點點的紅印子。

　　「你應該直接咬下去才對，喀秋莎。」他輕聲說，不顧小黑貓滿臉抗拒，把它連毛巾一起摟進懷裡，「決定攻擊的時候就該讓對方付出血的代價，否則只會被當做玩笑，不會被放在心上。」

　　再怎麼生氣都很有分寸地不會傷到人，這是家養寵物的優秀標准，但不該是野生動物的，能在「海燕」的暴風雪——本來應該是暴風雨但由於天氣太冷直接變成了暴風雪——範圍裡都安然活下來不受一點傷的喀秋莎，明顯有著超乎一般動物的生存本能，她應當是她的領地裡的頂級獵食者，但現在卻像是被拘束住了攻擊性一樣，明明很生氣了卻依然會注意不要傷到人……

　　喀秋莎的前一任主人是用了什麼樣的手段，才拘束住了一只頂級獵食者的爪牙，讓她即使被保留了尖牙利齒，卻依然不會對其他生物發起致命乃至於致傷的攻擊？

　　想到這，他微不可查地皺了下眉頭，但很快松開。

　　不要緊，他會教喀秋莎找回她的本能。

　　所有敢於挑釁她的生物都該有付出血的代價的覺悟，這樣她才不會被那些弱小得能被她一爪子抽翻的家伙傷到——他會教會喀秋莎這點的。

　　咬著他手指的小黑貓已經把兩只前爪從毛巾裡撲騰出來了，正用兩只前爪抱住他的手，拿他的手指磨牙。

　　力道很有威懾性，但依然很注意沒有傷到他。

　　「還要吃嗎？」黑發少年沒有急著抽出自己被咬住的手指，而是用另一只手拿起雞肉片，並注意在面包上盡可能多地蹭掉醬汁後，放到小黑貓嘴邊，問。

　　小黑貓看看被自己咬住的手指，再看看旁邊的雞肉，毫不猶豫地松開口，非常嫌棄地用前爪推開了剛剛還抱著的手，相當利索地去抱拿著雞肉的那只手，開始啃雞肉。

　　黑發少年把還包裹著小黑貓一半身體的毛巾解開，開始給她擦毛發。

　　由於身上的毛沒擦干就被裹起來了，現在又被她自己掙扎出來，原本柔軟順滑的毛呈現一大片炸毛效果，倒豎的炸毛的看起來慘不忍睹。

　　等擦到半干之後，他從屋子裡翻出了吹風機，先插上電把吹風機打開，然後留心看小黑貓的反應：風扇運作的聲音讓正專注吃東西的它彈了彈耳朵尖，表情也有點不耐煩，但沒有要逃跑的跡像，看起來似乎只是對突如其來的噪音有點反感，但在最初的不適之後，這種負面情緒就飛快地消失了。

　　也不怕吹風機。

　　黑發少年默默記下，正好這會兒小黑貓也吃完了肉，正舔著嘴盯著他的手指疑似思考要不要咬上去。

　　可能是覺得沒什麼用，它干脆地轉開頭，連抱著他手的爪子都松開了，自動走到打開的吹風機風口下面，揚起腦袋，讓吹風機的風吹她圍脖那一圈毛。

　　黑發少年眼神閃了閃，把功率調小些，吹風口挪開了點，以指代梳，從小黑貓的背上開始給它吹毛。

　　這期間，他不著痕跡地避開了脖子附近，很注意不去觸碰那一塊。

　　等到全身的毛都干了，原本瘦不拉幾的小黑貓頓時又蓬成了一個球。

　　「喵！」沒了那種黏糊糊的感覺，心情都好了許多的小八貓晃悠了一下尾巴，拉長的音調裡都是掩不住的愉悅情緒。

　　黑發少年把吹風機收了起來，想摸下貓貓頭卻又被躲開，他也不介意，指著自己，說：「費奧多爾，費佳。」

　　小八貓疑惑地歪頭：「喵？」

　　「喀秋莎。」他指向小黑貓，然後指向自己，「費佳。」

　　懂了，這是他的名字！

　　小八貓：「喵！」費佳！

　　和剛才的音調不太一樣……黑發少年心下想道，嘴上則放慢了聲調：「費佳。」

　　「喵！」費佳！

　　如此重復幾次後，注意到小黑貓開始不耐煩了的費奧多爾適時地停下了在外人看來非常傻缺的教貓說話行為。

　　後面幾次叫聲音調變化幾乎沒有，看來在喀秋莎的「語言庫」裡，那就是自己的名字……默默記下這一點，黑發少年起身道：「我換一下衣服，喀秋莎，你可以在房間裡玩一會。」

　　他現在還是那身滿是血污的衣服，雖然他是不怎麼在乎，不過血跡在冬天不太好干，他也不想再把自己的血蹭上喀秋莎的毛。

　　到時候髒了還得他洗。

　　雖然喀秋莎看起來對水不怎麼抗拒，不過洗多了對她不好。

　　一句話只聽懂了「喀秋莎」一個詞，知道那是在對自己說話，小八貓困惑地歪歪頭，直到看到黑發少年脫去上衣，露出纏著繃帶的清瘦身軀時，她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剛剛他跟自己說的話的意思：哦，是要換衣服啊……嗯……

　　這塊小熊軟糖是男孩子來著的。

　　由於對方相貌太過出眾頭發又略微有些長有了雌雄莫辯效果、以至於明明從氣味上判斷出這是個男孩子但理智上下意識忽略這點的小八貓：「………………」

　　在對方脫干淨之前，小黑貓若無其事地轉頭，邁著優雅的貓步走出了這個房間。

　　貓咪的肉墊是一大殺器。

　　這並不是說大部分人類都難以抗拒貓貓肉墊的手感，而是指，當一只貓想悄無聲息地離開的時候，肉墊保證了以人類的感知，是聽不到貓爪爪落在地上的聲音的。

　　黑發少年對此深有感觸：他只是轉身放個衣服披個襯衫的功夫，再轉頭，剛剛還在一邊蹲著的喀秋莎就不見了。

　　「跑到哪裡去了……」換了身寬松居家服的少年嘀咕了一句，慢慢地在屋子裡找了起來。

　　他不擔心找不到：這是他給自己准備的安全屋，俄羅斯的冬天保證了即使門窗緊閉也不會引來鄰裡的懷疑，只要門鎖上了，這個屋子就沒有第二個出口。

　　但在找了一個多小時之後依然沒有找到喀秋莎的身影之後，黑發少年站在門廳那，盯著看起來似乎是鎖住了的門鎖陷入了思考。

　　門鎖周圍有一些不太明顯的被什麼動物撓過的痕跡。

　　一個多小時前他鎖門的時候，還沒這些痕跡。

　　是喀秋莎干的。

　　……難道，真的被她跑出去了？

　　和絕大多數影視作品裡的「安全屋」不同，現實裡的安全屋不存在「各色器械一應俱全，美女保鏢全部配備，鈔票金塊隨時取用」的可能，它們看起來只是普普通通的房子，沒有特色最普通不過最容易被忽略是它們最大的特點。

　　黑發少年為自己准備的這個安全屋也是如此：完全符合它所在街區風格和年代的裝飾，老派的門窗鎖——這意味著很容易被撬開。

　　雖然他對門鎖內部做了一些改動，讓它變得難以被打開的同時，還有了「一旦被什麼人開啟過就會有痕跡」的功能，只是要看清楚這些痕跡的話，得打開門才行。

　　他知道喀秋莎聰明得不像一只貓，但……

　　盯著門鎖看了一會，黑發少年沒有去動它，而是轉身離開。

　　沿著玄關走廊到了最裡面的房間，他把手指按在門鎖處，微弱的光從鎖縫裡掃過他的指紋，繼而發出輕微的搭扣彈開的聲音，他推開門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只有十平左右大小的小房間，兩邊豎著兩排閃著燈光的電子機箱——懂行的人能一眼認出來，這是服務器。

　　地上堆滿了雜亂的線，蜿蜒曲折，占據了大半個房間的寬大桌子上擺放著七八台大小不一的屏幕，此時，這些屏幕上正實時顯示著整個屋子裡裡外外各個房間裡的場景。

　　黑發少年來到桌前坐下，伸手打開了合攏放在桌面上的筆記本電腦翻蓋，點擊桌面上的一個圖標後，數個分割開來的小屏幕出現在他面前，他調整了一下下方的進度條，將時間拉到畫面裡的自己開始換衣服的時候。

　　監控畫面裡的小黑貓甩了下尾巴，趁著畫面裡的自己轉身的時候，不聲不響地掉頭，悄無聲息地從開了巴掌大縫的門縫裡「流」了出去——黑發少年回憶了一下洗澡時喀秋莎的身材，再次默嘆她的毛量豐厚程度。

　　他跟著切換畫面，這次顯示的是走廊上的鏡頭，正拍到從房間裡出來的喀秋莎，她左右張望了一下，似乎是在確認方向，很快就奔著門口跑去。

　　不會真被喀秋莎跑出去了吧……黑發少年下意識地開始咬手指，大拇指上很快鮮血淋漓，他不在意地擦了一下，把鏡頭切換成玄關處的。

　　小黑貓出現在了玄關的地毯附近，借著一旁的櫃子跳到了門上的把手處，拿爪子隨便扒拉了幾下，就跳了下來——在小黑貓跳下來之後，黑發少年眼尖地看到門鎖附近出現了他方才看到的痕跡。

　　回憶了一下剛剛喀秋莎扒拉門鎖時那種隨意的態度和顯然沒怎麼用心兼用力的模樣，黑發少年在心裡刷新了對喀秋莎的武力判定：比他預計的還要鋒利……

　　但既然她沒打開鎖，那……難道說……

　　黑發少年隱隱有了某種猜測，這個猜測在跳下來的小黑貓沒有跑開而是再次跳到了另一邊的櫃子上時得到了證實：

　　這櫃子上放著他方才回來後摘下的白色哥薩克帽，喀秋莎跳上去之後就伸出一只爪子抬起哥薩克帽，鑽了進去，連尾巴都好好地收了進去，借著旁邊的黑色大氅和白色哥薩克帽形成的陰影，以及自己純黑的毛色，她完美地把自己隱藏在了黑色陰影裡，讓路過明明看到了帽子的自己把她當作了陰影的一部分……

　　如果剛剛自己打開門確認的話，藏在帽子裡的喀秋莎就會在他開門的瞬間竄出去，再也抓不回來——黑發少年對於自己和貓科動物的神經反應速度差距有著非常清醒的認知。

　　差點陰溝裡翻船被一只貓騙了的少年冷靜地回到了門廳，在依然偽裝陰影的小黑貓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把她連帽子帶貓一起兜著抱回了房間，然後從衣櫃裡翻出了一條白色蕾絲做成的拉夫領，動作迅速地給尚還懵逼的小黑貓戴上。

　　從鏡子裡看到純黑毛發偏偏脖子上多了一圈白瞬間顯眼多了的自己，小八貓難以置信：

　　為什麼費佳和爸爸媽媽一樣都喜歡給她戴奇奇怪怪五顏六色的圍脖！？

　　難道全天下的人類都一樣喜歡給貓貓戴她根本不喜歡的圍脖嗎！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04

第76章

　　對自己的天然隱形毛色毫無自覺的小八貓看著脖子上那一圈白蕾絲花邊圍脖， 回憶起自家爸爸媽媽那放了一櫃子的各種花圍巾圍脖，仿佛再一次看到了記憶裡被強迫戴上各種圍脖的自己……

　　開始自閉.jpg

　　一下子就沒精神了……是戴太緊不舒服嗎？

　　費奧多爾微微有些困惑，仔細觀察了一會後， 他把那圈白蕾絲拉夫領從喀秋莎的脖子上拿下來。

　　小黑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了精神！

　　費奧多爾：「……」

　　非常不喜歡圍脖圍巾的表現，但卻沒有亮爪子， 反而整個兒變得懨懨的，連掙扎都沒有……

　　原來如此，喀秋莎前一個主人也做過這種事， 以至於讓她對「戴上圍脖」極其抗拒——從抗拒程度來看那個人說不定一天四次給喀秋莎換五個圍脖， 被□□久了的喀秋莎已經連「反抗」都提不起精神反抗了，所以當自己給喀秋莎戴上拉夫領的時候，感覺到好像被重溫噩夢的喀秋莎才一下子沒了精神。

　　他不是第一個被喀秋莎的天然隱形毛色困擾的人類。

　　……稍微有點不爽。

　　費奧多爾把那條八成是果戈裡的小醜裝配套的拉夫領放回衣櫃。

　　小八貓：「喵？」不戴了嗎？

　　「不喜歡的話就不戴了。」費奧多爾關上了衣櫃門。

　　聽不懂話但是看懂這個動作的小八貓瞬間眼睛閃亮：「喵喵喵！」好人！費佳是好人！

　　「在誇我嗎？比起口頭上的誇獎， 我更加喜歡實際行動的證明。」費奧多爾把帽子連裡面的貓一起放到枕頭旁邊，自己也跟著躺下，側躺著看扒著帽檐探出腦袋來的小黑貓，「比如說， 明天我醒來的時候， 你還在我的帽子裡。」

　　小黑貓困惑地歪歪頭：……剛剛過去的那一長串音調是什麼東西完全聽不懂啊！

　　擱在帽檐邊緣的尾巴尖苦惱地晃了一下。

　　費佳就不能說中文麼， 不行的話英文也行啊！

　　雖然她很多年沒碰英文了， 但最基本的聽還是能聽懂的！

　　費奧多爾把不安分的尾巴攏進帽子裡，關了燈：「晚安， 喀秋莎。」

　　室內頓時漆黑一片， 只能看到兩只一棕一綠的大眼睛撲閃撲閃。

　　用了幾秒鐘時間思考剛才帶著「喀秋莎」這個音節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的小八貓跟著「喵」了一聲：

　　晚安，費佳。

　　#

　　俄羅斯的冬天很難熬，尤其是你不能出門的時候。

　　外面的暴風雪從昨天開始就沒停下來過， 還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哪怕是長年累月居住在這裡的居民都對這樣的惡劣天氣嘖嘖稱奇， 並緊閉了門窗，謝絕了一切出門活動。

　　「海燕」的暴風雨/雪不但可以用作攻擊手段，同時還能夠作為偵查手段使用，在暴風雪的範圍內，他就是風神與雨神，巡視自己領地裡的一切——換句話也就是說，所有的風和雪花都是他的耳朵和眼睛。

　　不過這樣的「耳朵」和「眼睛」很容易被無生命物質隔離，比如說，房子。

　　「海燕」無法感知房屋裡的人，因為風和雪花進不去房子裡。

　　費奧多爾拉上了窗簾，將風的咆哮和「海燕」的憤怒一並隔絕在屋子外。

　　僅僅是這樣就想把他逼出去，那真是想的太簡單了，對老鼠來說，窩在地下活動甚至潛伏一年半載都不是什麼罕見的事。

　　他想著，路過客廳，看到喀秋莎趴在米白色的抱枕上，正昂著小腦袋滿臉專注地看電視上播著的連續劇。

　　費奧多爾在旁邊看了一會，確認喀秋莎根本沒看懂劇情純粹就是在欣賞男女主的美貌（證據在於男女主的特寫出現時喀秋莎的眼睛會特別亮，但當肥頭大耳的配角出現時，她就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焉下去），肯定了喀秋莎的審美水平後，他放心地回到最裡面的小房間裡，打開電腦准備進暗網看看情況。

　　屏幕上跳出一個提示：

　　無法連接網絡。

　　費奧多爾：「……」

　　不好的預感。

　　費奧多爾推開鍵盤，開始檢查服務器各個插口。

　　花了幾分鐘時間檢查，沒發現什麼問題，費奧多爾沉默了一會，開門走了出去。

　　在客廳裡的小八貓勉強把注意力從美顏盛世的女主角身上挪開——其實是因為鏡頭剛好切到了女主角壯實得跟熊一樣的伯父身上——看了一眼路過客廳的黑發少年：臉色好沉重啊！

　　就跟她在家跑酷不小心踹翻了爸爸心愛的紫砂壺時一樣的臉色……嗯？？不會是她無意間打碎了費佳的什麼寶貝吧？！

　　小八貓趕緊回憶自己今天做了什麼，努力思索了一番後放下心來：嗯，今天沒碎什麼東西！

　　所以肯定不是她的鍋！

　　檢查完房子的費奧多爾已經回來了。

　　失策了。

　　他有些懊惱地想。

　　供應的天然氣如果出現問題，政府方面會迅速反應派遣專門人員修理——畢竟以俄羅斯聯邦冬天的寒冷程度，沒有供暖的話會凍死大批人的，水同理但優先級比起天然氣來要押後一級，電也是一樣。

　　安全屋有准備飲用水，斷水幾天不需要擔心，還有自備發電機無需擔心斷電，但是……

　　網線這東西，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

　　由於它不是生活必備品，在同時出現斷水斷電斷氣斷網四個選項時，政府會最優先最快速度修復斷氣問題，其次斷水和斷電，至於網絡，要等前三個選項都解決了才有空處理。

　　——「海燕」的暴風雪刮斷了這片地區的所有網線。

　　少年時期的費奧多爾尚且還沒有修煉成多年以後的手握劇本的程度，但已經初具了不受外界影響的能力，在最初的懊喪之後，他很快放松了：僅僅只是斷掉了和外部連接的網絡而已，就是日子難熬一些，他可以用其他辦法打發時間。

　　沒有太大影響。

　　更何況，他並不是獨自一個人在安全屋裡，實在不行的話……

　　費奧多爾的目光落在了正專注欣賞女主角美貌的喀秋莎身上。

　　小八貓打了個冷顫。

　　一個小時之後，被關了電視的小八貓滿臉冷漠地看著面前一個字都看不懂的編程書。

　　人無聊起來，誰也不能想像他們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來。

　　比如，給一只貓講編程。

　　「喀秋莎，不可以走神。」費奧多爾把小黑貓扭開的腦袋扭了回來，「認真聽課。」

　　「喵喵喵！」我只是一只無辜的小貓咪，為什麼要學見鬼的編程！！！

　　「說不定會有用呢，聽話。」費奧多爾指著下一行命令符開始解釋它的用途。

　　「喵喵喵喵喵喵！！」不要聽！放我回去看電視！！！我要看瓦薩哈南（剛才的俄羅斯電視劇女主角名）的360°無死角美貌！！！！

　　「長時間看電視對眼睛不好，要學習娛樂結合才好。」費奧多爾翻過一頁，開始講第二課。

　　「喵喵喵喵！！！」天天對著電腦有什麼好的！！網癮不可取！費佳你這樣是要被送去給楊教授電的！！！

　　——雖然雙方都聽不懂對方說了什麼，但非常神奇地對上了電波話題呢……

　　「電腦很好玩哦，裡面有一整個新世界呢，喀秋莎，我來教你怎麼走進那個世界，創造那個世界。」費奧多爾說著，想到了什麼，忽然笑了起來，「也許有一天，通過它，你能親口告訴我你在想什麼。」

　　「喵喵喵喵喵！！！」我當然知道電腦很好玩，問題是你的電腦上特麼找不到英文輸入是個什麼鬼哦！我想打字跟你說話都做不到啊！！！

　　沒有學過俄文這兩天正努力記憶俄語日常用語的小八貓痛苦地抱頭趴下，然而黑發少年沒有放過她讓她逃避世界，而是拉開了她的爪子，硬是又把她抱到了編程書前。

　　生無可戀的小八貓垂頭喪氣地聽著少年優美華麗的音調講著她完全聽不懂的語言，時不時給個反應喵或者喵喵喵，表示聽懂了或者沒聽懂——她喵一聲的時候，費佳會開始講下一個，她喵一聲以上的時候，費佳會重復剛才說的話，雖然還是聽不懂但多聽幾遍至少記住了音調，然後再參看費佳的演示，兩者結合大致上是可以弄懂他剛剛說的內容的……

　　走神或者假裝聽懂了卻被費佳識破的話，就要被強制循環相同內容，三遍起步，效果和佛經一個樣。

　　小八貓：(艸皿艸)

　　這到底是什麼人間疾苦地！

　　她只是一只無辜的小貓咪，為什麼要經歷這些！

　　#

　　報復的機會很快到了。

　　吃完晚餐，給喀秋莎講了一下午編程、用喀秋莎生無可戀的小表情娛樂了自己一天的費奧多爾放開了小黑貓，決定趁著這段時間把很早就在構思的一個病毒式植入軟件的框架搭建起來。

　　至於標志的話……他看了一眼躲自己躲得遠遠的喀秋莎，決定畫個死鼠頭像當做這個軟件的標志。

　　欺負貓的老鼠也很有趣，不是嗎？

　　敲代碼的時間總過去很快，等到費奧多爾在身側不斷響起的貓叫聲中回神時，才發現時間已經到了晚上十點。

　　「喵！」小黑貓扒著他的胳膊，眼巴巴地看著他。

　　「想睡覺了？」費奧多爾想伸手摸摸它的腦袋，再次被偏頭躲開，他不在意地收回手，「晚安，喀秋莎。」

　　小八貓歪歪頭：「喵？」說了晚安但沒關燈，這算什麼晚安！

　　費奧多爾奇跡般地看懂了她的表情：「喀秋莎先去睡吧，我還有些工作要完成。」

　　「喵喵！」十點了耶！

　　「做完就會來陪你睡覺的，喀秋莎，乖。」

　　小八貓放開了費奧多爾的胳膊。

　　在費奧多爾以為她會聽話去隔壁的時候，小八貓邁著優雅的貓步，走到了插座邊，把爪子放在了電線上，無聲地看了過來。

　　——哼！以為我會讓你開開心心玩電腦嗎？拿編程摧殘了我一個下午還想高高興興玩電腦？我是這麼好心的貓貓嗎！

　　費奧多爾：「……喀秋莎，聽話，別碰那個，會觸電的。」

　　小八貓低頭看看電線，通電的，不行，抓破了搞不好自己也會觸電，用肉墊把插頭拔下來的話很費功夫，呈現出來的視覺效果就是一只貓咪努力扒拉插頭，看起來喜感遠大於威懾感。

　　她才不給費佳提供笑果呢！

　　於是小八貓收起了爪子。

　　費奧多爾悄悄松了口氣：放棄了……嗎……

　　小八貓跳到了電閘旁，把一只爪子搭在了閘刀開關上，威嚴地看了過來。

　　費奧多爾：「……」

　　#

　　有史以來第一次在看到半夜12點的月亮之前睡覺，費奧多爾躺在床上，看著枕頭邊那疑似黑色陰影實際是團貓的黑暗，陷入沉思：

　　外有「海燕」的斷網，內有喀秋莎的早睡要求……

　　這安全屋到底是什麼人間疾苦地！


第77章

　　小八貓開始了和費佳互相傷害的日子：

　　早上一人一貓相安無事， 小黑貓團在費奧多爾的帽子裡/大氅上/地毯上等等一切可以長貓的地方呼呼大睡，費奧多爾起床倒杯咖啡去服務器房裡敲他的代碼，唯一需要注意的是費奧多爾要在下床之前先開燈， 免得踩到可能長在地毯上的貓貓，第一次沒有開燈一腳踩中喀秋莎蓬松柔軟的大尾巴導致炸毛的貓咪凄厲貓叫了一整天讓黑發少年什麼都沒能做不得不哄了她一天之後， 費奧多爾只用了一天時間就養成了凡是靠近暗的地方就先開燈的習慣——你無法確定你眼前的這片黑暗是真的黑暗，還是一只貓的毛色。

　　這貓還是啞光的。

　　中午一人一貓一起吃午餐：安全屋裡囤了很多耐貯藏的食物，比如午餐肉罐頭之類的， 但那些並不適合一只貓。短時間吃沒什麼問題， 但喂的時間長了就不好了。但貓糧並不在費奧多爾事先准備的儲藏食物清單裡——清點完冰箱和儲物間的費奧多爾默默記下下次要准備貓糧的要點，從冰箱的冷凍室裡拿出一塊冷藏的雞胸肉，解凍， 水煮後撕開給喀秋莎當午餐。

　　總讓喀秋莎吃雞胸肉也不是辦法，得要讓果戈裡送點東西過來才行……咬著三明治的費奧多爾看著低頭乖巧吃水煮雞胸肉的小黑貓，想道。

　　吃完飯的喀秋莎會自發地去開電視，繼續看那個劇情狗血到讓人不想看第二眼但是由於男女主足夠養眼以至於收視率還沒到電視台砍劇線的俄羅斯電視劇。

　　費奧多爾曾經非常擔心喀秋莎是喜歡這種狗血劇情才天天追看， 但在旁觀了幾天發現她真的就只是把一部狗血青春豪門愛情偶像劇當成男女主美貌特寫大型高清MV之後， 他總算是稍稍放心了些。

　　如果小八貓能聽懂他的心聲， 一定會給他一個嫌棄的眼神：我要是能聽懂俄語我早換台看隔壁的偵探劇了！

　　截止目前為止， 俄語學習進度條還停留在「費佳」、「晚安」、「早上好」、「吃飯了」、「想吃雞肉還是雞蛋」、「到我這裡來」等日常短語上的小八貓別提有多委屈了。

　　編程用語進度條是另算的。

　　愉快的電視劇時光總是短暫的，因為這家電視台每天只播兩集， 合計約一個半小時， 所以，當熟悉的片尾曲響起的時候，小黑貓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焉下去。

　　受苦的時間要來了。

　　「喀秋莎， 到我這裡來。」走廊深處傳來費奧多爾的聲音。

　　看， 惡魔在地獄門口叫她。

　　小八貓拿蓬松的大尾巴不開心地拍了拍沙發墊子， 不情不願地跳下來，磨蹭著往走廊深處的地獄走去。

　　「別這麼不情願，喀秋莎，」費奧多爾看看趴在書上滿臉惱火地拿爪子撓書頁的小黑貓，聲調愉悅，「白天你陪我編程，晚上我陪你睡覺，很公平。」

　　早睡對他來說也是一種折磨啊——說起來貓不是夜行性動物嗎，為什麼喀秋莎總是早睡晚起像個愛賴床的小學生？

　　心裡有了疑惑的費奧多爾決定明天記得審視一下每天夜裡的監控記錄。

　　小八貓滿腹怨氣地盯著今天的課程，憤怒地決定她今天要九點半就來叫費佳睡覺！

　　於是，當晚上九點半就被貓叫催上路似的催睡覺的費奧多爾開始懷疑人生：「喀秋莎，現在才八點。」

　　昨天不是十點才來叫他去睡覺的嗎？

　　怕喀秋莎看錯時間了，他還把小黑貓抱到電腦屏幕前，務必讓她看清楚電腦屏幕上顯示的時間。

　　「喵喵喵！」小八貓生氣地一爪子拍在屏幕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偷偷調慢了時間啊！

　　不要小瞧她的生物鐘！

　　現在已經九點半了！！！

　　——沒聯網同步的時間不都是想改幾點就改幾點的麼！

　　費奧多爾：「……」失策，忘記計算動物的生物鐘這個變量了。

　　不得不不到十點就躺床上的俄羅斯少年陷入了自我懷疑：我已經退步到連只貓都騙不動的地步了嗎？還是說喀秋莎特別不好騙？

　　耳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借著微弱的星光和更加微弱的毛發反光——這點非常困難，因為就費奧多爾的觀察，喀秋莎身上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面積的毛發是不會反光的啞光，只有她尾巴尖上和脖子附近的那一點點面積才會偶爾反個光——費奧多爾勉強認辨認出來，是喀秋莎在玩她自己的尾巴。

　　顯然，她很無聊，無聊到開始玩尾巴。

　　費奧多爾：「……」

　　他伸手去戳那團黑漆漆，戳到黑漆漆上冒出兩個一棕一綠兩個大眼睛——被戳煩了的小八貓終於睜開了眼睛：「喵？」干嘛呢？

　　「明明你自己都睡不著，為什麼還要這麼早拖我上床睡覺？」

　　「喵。」反正你不開心我就高興啦！

　　「喀秋莎好過分，看到我不開心就這麼高興嗎？」費奧多爾伸手去抓貓尾巴。

　　小黑貓一巴掌拍開伸過來的人類爪子：「喵喵。」是特別高興，還有不要打擾我玩游戲。

　　黑發少年彎起了那雙好看的眼睛：「喀秋莎，你讓我早點睡自己卻在玩游戲，你覺得我會讓你安安靜靜地玩嗎？」

　　聽不懂俄語但能聽懂話裡的威脅、更加能看懂那個寫作微笑讀作威脅的表情的小八貓：「……」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要死一起死！！！

　　小八貓毫不猶豫開始魔音灌耳：讓你給我講編程！讓你打擾我欣賞瓦薩哈南的美貌！讓你還來戳我！！！

　　費奧多爾：「……」

　　他很肯定這次的貓叫不帶絲毫意味，顯然，純粹就是喀秋莎在制造噪音。

　　十分鐘後，依然安撫不了還在喵喵叫的喀秋莎，費奧多爾苦惱極了。

　　他試圖去摸小黑貓的腦袋，卻被她生氣地扭頭撇過。

　　該怎麼辦呢……

　　他想了想，道：「睡覺吧，喀秋莎。」

　　「喵喵喵！」不睡！看誰磨誰！

　　「給你唱歌哄你睡覺，好嗎？」

　　「喵喵喵！」新詞？算了繼續喵喵……嗯？

　　熟悉的哼音讓小八貓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這個旋律……

　　她睜著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期待地看向黑發少年。

　　在小黑貓期待的眼神下，來自俄羅斯的少年嘆了口氣，輕聲唱道：「正當梨花開遍了天涯，河上飄著柔曼的輕紗……」

　　在他哼起《喀秋莎》的旋律的時候，小黑貓就一下子安靜下來了，原本扭著頭不看他的腦袋也轉了過來，一棕一綠的大眼睛亮亮的，裡面滿滿的都是唱歌的俄羅斯少年的身影。

　　自己唱的俄文，也不妨礙喀秋莎理解他唱的內容——但喀秋莎在剛剛遇到他的時候，什麼俄語都聽不懂。

　　果然，喀秋莎前一任主人是隔壁國家的人，也經常給她唱這首歌，唱的還是俄文的……

　　認知到這件事，也成功借此安撫了喀秋莎，費奧多爾的心情卻好不起來。

　　喀秋莎，很喜歡她的前一任主人。

　　但為什麼會離開她那麼喜歡的主人，出現在俄羅斯地界？

　　總不會是迷路了吧……

　　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費奧多爾哼完了最後的旋律，再看，小黑貓已經團著身體，閉上眼睛，身體有節奏地起伏著。

　　睡著了。

　　在這個時間睡著的話，不到明天早上，喀秋莎醒不過來的，也就是說，今晚他難得的有了可以熬夜的機會。

　　輕手輕腳地起了床，費奧多爾披上衣服去了隔壁房間，只是敲著代碼的時候，依然忍不住想起來這件事。

　　……他是不是應該調查一下喀秋莎上一任主人？


第78章

　　最終， 費奧多爾也沒有去著手調查喀秋莎的過去，某種直覺告訴他，弄明白喀秋莎來自哪裡的那一天， 或許，就是他失去喀秋莎的時候。

　　——當然， 他現在還被強制斷網沒法聯網調查是最重要的原因……

　　日子一天天翻頁，斷了一個多星期的網終於在最近被修復，登陸網站再也不會跳出大大的「無法連接網絡」提示， 照理來說有了其他娛樂途徑的費奧多爾應該放過折磨貓貓的行為了， 但他偏不。

　　每天下午編程課准時開啟，不許遲到早退，更加不准上課走神， 被逮到就准備被壓著看完一整套編程工作吧——費奧多爾非常樂意給小貓貓上實踐課，比如讓她在旁邊看自己怎麼構建那個已經畫好了標志但構架才搭了一小半的病毒式植入軟件。

　　小八貓：想亮爪子.jpg

　　她就不信費佳能給鍵盤准備備用的備用的備用的備用！

　　好在，在小八貓霍霍完費奧多爾那一大堆鍵盤和備用鍵盤以及備用的備用（無限套娃）之前，果戈裡來了。

　　他來的那天有點驚悚。

　　事情是這樣的， 果戈裡過來的時候是在下午， 費奧多爾正搬了台筆記本在窗邊的下午茶桌邊查看這幾天夜裡的監控——他很懷疑， 每天晚上自己睡著了之後， 喀秋莎是不是就開始在整個屋子裡游蕩直到他清晨蘇醒過來之前才又回到枕頭邊或者地毯上睡覺……

　　在看完一個晚上的監控錄像發現枕頭邊那團陰影就沒動過，費奧多爾想起來， 那天早上自己起床一腳踩中了睡在地毯上的喀秋莎的尾巴……

　　所以， 她是什麼時候從床上滾到地毯上去的？

　　在倒回去多屏同步一幀幀地看完一整個晚上的監控錄像後，費奧多爾發現自己依然回答不了這個靈魂發問，順便還產生了一個新疑問：是誰給了他勇氣， 在晚上找一只黑貓的？

　　……無法回答。

　　是時候把安全屋裡的內部監控全部換成紅外線攝像頭了。

　　而就在這時， 小八貓追看狗血連續劇欣賞男女主角美貌的時間段， 當小黑貓神情專注地趴在抱枕上等著看女主角換一身鮮亮禮服讓攝影師好好秀一把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美貌的時候，電視劇前，凌空出現了一只手。

　　小八貓：……！！！！

　　那一天，方圓十裡內的俄羅斯居民，都聽到了一聲宛若地獄追魂的凄厲鬼叫……

　　正在查看監控的費奧多爾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就感覺到有什麼毛絨絨的東西一下竄進他懷裡，瑟瑟發抖。

　　他遲了一秒才意識到，剛剛視網膜上閃過的那一道黑色閃電般的殘留，是喀秋莎從沙發上直接竄進他懷裡留下的運動軌跡……

　　這還是喀秋莎第一次主動鑽他懷裡來——以往不是他強制抱過來就是用吃的引過來或者用其他手段騙過來，喀秋莎主動投懷送抱，一次都沒有。

　　有點受寵若驚。

　　然後他才聽到了果戈裡吃痛的聲音。

　　費奧多爾：「……」

　　總覺得，好像知道了發生了什麼事……

　　他把手裡拿著的書放到一邊，抱起瑟瑟發抖拼命往他懷裡鑽還試圖躲到他身後去的喀秋莎，先安撫下她：「沒事的，喀秋莎，不是鬼哦。」

　　「喵！！！」比鬼還可怕！！斷肢啊！！！

　　「不是斷肢，是小醜的把戲，看。」他從懷裡那一團讓人分不清頭尾的毛團裡找出貓腦袋——感謝俄羅斯的下午陽光——按著貓腦袋讓她看正捧著手一臉非常做作的吃痛表情的銀發小醜。

　　——小八貓在竄起躲起來之前，沒忘先攻擊斷手，然後才竄費佳懷裡躲起來：如果真的是鬼怪電視劇那種發展方向，那這攻擊好歹能緩一緩對方追上來的速度，如果是正常向電視，她這一撓，也能把斷手撓遠。

　　先把自己的手傳送過來想玩個把戲結果差點把自己給搭進去的小醜滿臉塗彩的臉上都要笑不出來了：「……阿陀你什麼時候養的貓，爪子好利。」他看著自己衣袖上整齊劃一的口子，感覺自己流年不利。

　　他不就過來給阿陀送點東西麼，要不是反應快，這被抓成布條的就不是他的袖子，而是他的手背了。

　　然後果戈裡反應過來了：「啊，你讓我帶的貓糧和貓罐頭還有生骨肉都是給它的啊？」

　　「是她。」費奧多爾一邊檢查果戈裡帶過來的東西看是否有遺漏，一邊糾正他的用詞，「喀秋莎是女孩子。」

　　果戈裡瞧瞧縮在陀思妥耶夫斯基懷裡根本分不清頭和尾巴、只能看到兩只忽閃忽閃大眼睛——還是不同顏色的哦——出現在一團漆黑上的黑貓，陷入疑惑：阿陀他什麼時候開始養貓了？

　　「不久之前。」看穿了果戈裡想法的費奧多爾說道，繼續輕聲哄懷裡的小黑貓，「已經沒事了，喀秋莎。」

　　「但你不是不喜歡小動物的嗎？嫌它們聽不懂人話，會咬斷你的電線和網線，還要給它們清潔什麼的……」果戈裡板著手指數之前他想養只鴿子玩魔術的時候陀思妥耶夫斯基給出的拒絕三連。

　　「但是喀秋莎能聽懂我說話，不會咬斷我的電線和網線，」全名為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俄羅斯少年說道，「身上毛發也很干淨。」

　　——喀秋莎是威脅過要撓斷他的電腦線，但問題是喀秋莎不是還沒開始撓嘛？沒有撓的話就不符合「會咬斷我的電腦線」了，既然她沒有撓，那他不是沒有理由不養喀秋莎，對吧？

　　如果哪天撓了……等她撓了再說。

　　果戈裡的關注重點全在第一句話上：「她能聽懂你說話？」

　　「貓的叫聲本來就是在和人類相處中才出現的。」費奧多爾抱著終於平靜下來的小黑貓，直接躲開了果戈裡伸過來想摸貓的手，「喀秋莎和你不熟，別刺激她。」萬一應激了怎麼辦？

　　銀發的小醜縮回了手。

　　他覺得自己被嫌棄了。

　　終於從驚魂未定的「斷肢事件」中恢復過來的小八貓扒著費奧多爾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探出貓貓頭：「喵……」

　　果戈裡看著視覺效果仿佛是一團黑漆漆上突然出現兩只大眼睛的毛團子，陷入沉默。

　　阿陀他……晚上能找到這只貓嗎？

　　「外面的情況怎麼樣了？」費奧多爾在沙發上坐下，問。

　　他這段時間被「海燕」斷網，對外界一切情報獲取都是零，這次讓果戈裡過來，一方面是送一些他需要的東西，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能夠補足那些他難以在網路上獲取的情報。

　　他才在沙發上坐下，被安撫下來的小黑貓在他坐下之後立刻從他懷裡竄了出來，幾下鑽進抱枕和沙發之間的空隙裡，尾巴也跟著一起收進去，只從抱枕下偷偷看向這邊。

　　躲在抱枕下面暗中觀察.jpg

　　如果不是那雙大眼睛，果戈裡覺得自己很難分清楚這只貓的頭和尾。

　　躲在抱枕下面的小黑貓忽然炸毛，抱枕被一下子頂飛，小黑貓一個半空旋轉翻身，毫不猶豫亮爪子，只聽刺啦一聲布匹被割裂的聲音，黑貓的爪子裡殘留下了一小片布條。

　　與上一次不同的是，這回，那片白色布條上沾上了一點紅痕。

　　「都說了別碰她了。」費奧多爾平靜道，「這下喀秋莎肯定很討厭你了。」

　　果戈裡抱著自己見了血的手，沉默以對。

　　——剛才，他將自己的手傳送到了抱枕下方，想摸一摸黑貓，然而，這只黑貓的感知簡直靈敏得不可思議，他還沒碰到那厚實柔軟一看就很好摸的皮毛，這只黑貓就直接掀了抱枕回身給了他一爪子。

　　俄羅斯的對特殊能力者部門都沒傷到過他！

　　結果今天陰溝裡翻船，傷在了一只黑貓手裡……被其他人知道了，會被當成小醜的新節目的吧！

　　果戈裡立刻決定留下來，為了打造更多的小醜節目！

　　「阿陀！我可以住在這裡嗎？」他轉頭詢問。

　　差點翻進同一條陰溝裡但最後好歹穩住了的費奧多爾沒有應下，而是先看向滿臉戒備盯著果戈裡的小黑貓：「喀秋莎，你要他留下來嗎？」

　　小黑貓大聲嚷嚷：「喵喵喵！！！」我不喜歡這個突襲摸我的小醜！

　　「嗯，我知道你不喜歡他，只是他想住在這裡，你願意讓他住在這個屋子裡嗎？」

　　「喵喵喵喵！」別讓他靠近我！我生氣了會撓他的哦！超用力的那種！

　　「如果你不喜歡他靠近你的話，亮爪子也沒關系。實在不能接受和他住在同一個屋子裡的話……」費奧多爾想了想，道，「果戈裡，如果喀秋莎真的不能接受你，攻擊你兩次以上的話，你還是離開吧。」

　　「這沒問題，不過我想知道的是……」小醜露出了非常一言難盡的表情，「阿陀你是怎麼從剛剛那串貓叫裡解讀出這個意思來的？」

　　早就聽說這個安全屋所屬區域的網絡被「海燕」用暴風雪刮斷，直接斷了一個多星期的網，難道說……

　　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瞥過來的眼神讓果戈裡干脆利落地掐掉了還沒冒出來的念頭，附贈小醜的燦爛大笑：「我會和喀秋莎好好相處的！」

　　「喵喵喵！」我才不要和這個小醜好好相處！

　　「喀秋莎開心就好，不過該上課了。」

　　「喵喵喵喵……」不想上課嗚嗚……

　　「撒嬌也沒用，過來，喀秋莎。」

　　圍觀了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給一只貓講了一下午的編程課，果戈裡：「……」

　　所以，阿陀他果然是瘋了吧？


第79章

　　「阿陀， 喀秋莎只是一只貓啊……」小黑貓的生無可戀實在是太明顯了，旁觀的果戈裡都看不下去了，試圖說情， 「就算日常說話她偶爾能聽懂，編程也不可能聽懂啊……」

　　「不， 你弄錯了，喀秋莎聽得懂。」費奧多爾翻過一頁，回了一句， 「她只是因為今天有外人在， 想撒嬌逃課而已。」

　　——非常常見的現像，當家裡有客人來，而這個時候平時是孩子用客廳裡的鋼琴練習的時間段， 一般情況下，遇到這種狀況的父母差不多都會選擇給孩子放個假，免掉他今天的鋼琴練習時間。

　　客人走後要不要補上是另外一回事。

　　試圖逃課卻沒成功的小八貓郁悶地縮了縮，結果又被費奧多爾揪著後頸皮拎了出來。

　　果戈裡：「……」

　　——不， 阿陀， 我不認為一只貓會有這麼高的智商。

　　還沒發現她喵喵喵地就是在糊弄嗎！

　　這麼相信她聽懂了那你倒是讓她敲代碼啊！

　　費奧多爾示意果戈裡看右邊， 小醜疑惑地看了過去， 在費奧多爾習慣放淘汰下來或者壞掉的小儲物間裡，找到了似乎被什麼銳利的東西劃裂或者敲壞的鍵盤。

　　仔細看的話， 那痕跡很像是什麼猛獸的爪子留下的……

　　……難道這是喀秋莎干的？

　　上完今天的編程課， 小黑貓嗖的一下就從費奧多爾的手底下溜走，黑色的身影刷刷刷地就從服務器房裡消失，不知道躲哪裡去了。費奧多爾正准備繼續昨天未完的代碼， 卻看到一只拿著壞掉的鍵盤的手傳送了過來。

　　片刻之後， 銀發白衣的小醜出現在了他面前， 並把那把已經壞掉的鍵盤放在他面前。

　　「怎麼了？」費奧多爾看了一眼鍵盤，認出那是五天前被喀秋莎抓爛了底下的軸體所以被他換掉的鍵盤，果戈裡把這個拿過來是要做什麼？

　　「阿陀，這個是喀秋莎弄壞的？」果戈裡試探著問。

　　費奧多爾嗯了一聲：「她需要磨爪子。」

　　貓貓磨爪子不是很正常的嗎？

　　尤其是像喀秋莎這樣本身就是頂級獵食者的存在，鋒利的爪牙是她保護自己、狩獵目標的最好搭檔，要是喀秋莎沒有磨爪子的習慣，他才要頭疼呢——幸好，喀秋莎前一個主人沒有把她的這個本能都一並改掉。

　　一想到喀秋莎的前任主人，費奧多爾心裡就莫名不太開心，不過在果戈裡面前，他很好地掩飾住了自己的心情：「喀秋莎很聰明，不會亂磨爪子，你不用擔心自己的衣服被她拿來磨爪子。」她也看不上。

　　這句話費奧多爾咽下了沒說。

　　果戈裡：「……」關鍵是這個嗎？！

　　「阿陀你仔細看痕跡啊！這種痕跡是貓咪的爪子能磨出來的嗎！」

　　「喀秋莎的爪子就是這麼鋒利的啊。」

　　費奧多爾並沒有覺得哪裡有問題。

　　他遇到喀秋莎的那天，離開和「海燕」他們交戰的區域的時候，他有留心觀察附近——有棕熊活動的痕跡。

　　大部分棕熊都有冬眠的習性，這個時候應當已經進倉冬眠了，但少數一些冬季流浪熊則依然會在外游蕩。從腳印來看，似乎是聞到了血腥味而過來的，但是在靠近到一定區域之後，不知怎麼的，聞著味道來的棕熊忽然掉頭離開了。

　　沒有搏鬥痕跡，沒有其他動物經過的痕跡，莫名的就突然掉頭離開了那片區域……

　　「海燕」和「鋼鐵」不會驅趕野生動物，他們殘留的異能氣息也不會影響到動物的感知——在動物的感知裡，那些都是正常的天氣變化，不存在人為，那麼，那頭在暴風雪停歇之後聞著血腥味而來卻在靠近之前又以更快的速度離開的棕熊是怎麼回事？

　　費奧多爾把目光落在了亦步亦趨跟著自己的小黑貓身上，感應到他的視線，有著厚實皮毛抵抗風雪的小黑貓昂起頭來，喵了一聲，似乎是在催促他趕緊往城鎮方向去。

　　……這是唯一的解釋了吧。

　　果戈裡覺得問題很大，但他不知道從哪裡解釋。

　　可能只有一個小問題阿陀沒怎麼注意，那如果問題多了的話，阿陀應該會注意到不對吧？

　　如此想著的果戈裡決定開始一天12個小時盯梢活動，盯梢目標：喀秋莎。

　　費奧多爾把自己埋在服務器房裡，開始給構建起了大致框架的軟件填充代碼，時不時聽外面一陣乒呤乓啷伴著生氣的貓貓尖叫。

　　然後三分鐘內，果戈裡會把他的腦袋傳進服務器房裡：

　　「阿陀，喀秋莎她會用衛生間啊！還會按衝水！」銀發小醜一臉誇張的驚恐模樣。

　　所以剛才的尖叫是跟著喀秋莎進衛生間被揍出來的聲音嗎……費奧多爾心想，目光還凝聚在屏幕上，嘴上則道：「嗯，喀秋莎很聰明，教一次就會了。」

　　這是教會的問題嗎？！小醜腦袋憋屈地消失。

　　費奧多爾開始安靜地敲鍵盤。

　　外面傳來乓啷乒呤伴著貓貓尖叫。

　　小醜腦袋再次出現：

　　「阿陀，喀秋莎她會看電視還不准我調頻道！」沒有什麼貓能看懂電視劇吧！

　　費奧多爾：「她只是喜歡那個電視劇男女主的臉，你找個臉長得更漂亮的演員電視劇她也會看的。」

　　喀秋莎是個顏控這件事，他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果戈裡欲言又止，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忍不住說出了心裡話：「……可是，阿陀，你不覺得喀秋莎她真的不像一只貓嗎？」

　　會看電視，會用人類的工具，爪子還鋒利得驚人……異能的世界裡有各種各樣神奇的異能力，那這個世界上，會不會有一種能力，是可以把人變成貓的？

　　「喀秋莎不是貓也沒關系，我不是因為喀秋莎是貓才喜歡她的，我也不會因為她不是貓就不喜歡她。」費奧多爾的目光依然沒有從屏幕上移開，淡淡說道，「她的皮毛下藏著是什麼我都無所謂。」

　　是妖怪也好，是人也好，亦或者只是大腦得到開發所以格外聰慧的貓都可以，只要是在雪地上喚醒他、在他枕邊棲息、和他相處了這段時間的那一個生靈就可以了。

　　小醜腦袋再次消失，沒再出現。

　　費奧多爾安安靜靜地在服務器房裡敲了半晚上的代碼。

　　……不對。

　　黑發少年停下敲代碼的手指，把目光落在了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晚上十點三十分鐘。

　　上次想蒙騙喀秋莎所以把屋子裡所有的時鐘包括電腦上的時間都調慢了一個半小時，之後也沒調回來，也就是說，現在其實是半夜12點。

　　照理來說，兩個半小時之前喀秋莎就該過來催他去睡覺了，如果不理會她的話，她就會要抓鍵盤、拔電線、關電閘——具體選哪一項看喀秋莎心情而定——但現在都已經第二天的零點了，喀秋莎還沒來找他？

　　怎麼回事？

　　費奧多爾從電腦前起身，打開服務器房的房門——他確實沒鎖上。

　　雖然鎖不鎖對喀秋莎影響不大，她完全不介意拿房門磨爪子……

　　那喀秋莎為什麼不來叫他？

　　費奧多爾皺起了眉頭，沿著走廊走過客廳，廚房，這一路都很暗，是平日裡已經睡覺關燈的模樣。

　　最後，他在客房門邊停下腳步。

　　客房門沒有關緊，留了一條縫，明亮的燈光從門縫裡流瀉出來，他隱約聽到了裡面傳來小醜的笑聲。

　　還有喵喵的叫聲。

　　很愉快……在玩游戲？

　　費奧多爾推開了門，看到果戈裡坐在床上，四肢分離——是真的四肢分離，他的腦袋擱在枕頭上，身體飄在空中，兩只腳則在床上，而小黑貓則正拿他的身體當跳板，動作輕快迅速地在整個房間裡竄來竄去，躲開時刻出現在身邊的試圖抓她的小醜左手，努力奪走小醜右手上拿著的玫瑰花。

　　聽到門開的聲音，果戈裡看了過來，這一分神，小黑貓一個箭步加速，迅速從小醜右手手裡叼走了玫瑰花，動作輕巧地落在床頭，將咬著的玫瑰花枝直接插到果戈裡的腦袋上，愉快地喵了一聲：我贏啦！

　　「哎呀，阿陀你怎麼過來了？」果戈裡把自己的身體組裝回位，見他的目光落在小黑貓身上，他連忙道，「放心放心，我幫你照顧喀秋莎！肯定不會讓她來打擾你的！」

　　小黑貓不服氣地大聲嚷嚷：「喵喵喵！」

　　費奧多爾沉默了一會，看向小黑貓：「喀秋莎，已經是第二天的凌晨了。」

　　小黑貓瞬間瞪圓了眼睛：「喵嗚！？」她玩游戲忘時間了！

　　「喵喵喵！」

　　小黑貓迅速從果戈裡的床上跳了下來，幾下竄到費奧多爾腳邊，不忘喵喵叫著催促他：快睡覺！要睡覺了！

　　「那麼，晚安。」費奧多爾朝果戈裡點點頭，離開時順手帶上房門。

　　留下果戈裡滿頭霧水：

　　才凌晨就晚安……阿陀平時不都是清晨四五點才合眼的嗎？

　　#

　　另一邊，費奧多爾躺到床上，小黑貓非常習慣地在他的枕頭旁邊團成一個毛球，如果不是這會兒燈光足夠亮，恐怕沒人能看清楚她的頭和尾在哪裡。

　　想起監控視頻裡睡前在枕頭邊醒來後在地毯上的小黑貓，費奧多爾伸出手，想把這團毛球挪進被子裡。

　　毛球裡伸出一只肉爪，推開了靠近的手：「喵？」干嘛呢？還不睡！

　　費奧多爾不說話，只是拿手指輕輕捏她肉爪上的肉墊。

　　長時間敲擊代碼讓他的手指非常冷，小八貓睜開眼睛，用肉墊摸摸，發現那真的不是她的錯覺：費佳的手好冷。

　　她從原來躺著的地方起身，走到費奧多爾的手邊，趴下，把他的手壓在自己肚子下面，然後就閉上眼睛：「喵喵喵喵！」好啦，知道你冷，給你暖手，快睡覺！

　　貓的體溫本身就要比人類高一些，更不要說作為一只長毛貓，小八貓那是讓人看到就會直觀感受到「這毛團子肯定很暖和」這一點的。

　　費奧多爾此時就親身體會到這一點。

　　他動了動手，想抽出來摸摸喀秋莎，卻被喀秋莎先一步識破：小肉爪一把按住蠢蠢欲動的手，一棕一綠的貓瞳睜開，威嚴看過來，滿滿的「試圖摸我我就要跑了」。

　　費奧多爾：「……我要關燈。」

　　喀秋莎沒動靜，原本好好地收在身側圍住身體的蓬松大尾巴一擺，蕩到台燈邊，啪，把開關拍了下去。

　　燈滅了。

　　眼睛看不見，但手上的觸覺告訴費奧多爾，那條大尾巴再次被收了回來，順手塞住了被子的縫隙。

　　他閉上眼睛，感覺到冰冷的手指漸漸暖和起來。

　　「晚安，喀秋莎。」

　　「喵。」晚安，費佳。

　　聽到熟悉的聲調，費奧多爾放任自己滑入睡夢的深淵，在完全睡著之前，他的頭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明天要記得找個借口把果戈裡趕走。


第80章

　　第二天一大早， 費奧多爾就以「缺少物資」的理由，把果戈裡調走了。

　　「喵？」小八貓扒著黑發少年的胳膊，滿臉疑惑：這裡還缺什麼東西要讓那個小醜去買嗎？

　　「缺很多東西哦！」費奧多爾伸手去摸小黑貓， 再次沒能摸到她就被她伸爪按住手，「比如鍵盤啊， 紅外線攝像頭啊，鍵盤啊……」

　　「喵喵？」鍵盤這個單詞好像出現了兩次，費佳這麼早就老年痴呆了？

　　小八貓有些迷茫， 而且這裡准備的最多的不就是各種電腦元配件之類的東西嗎？被她霍霍了那麼多鍵盤之後， 費佳竟然還能變魔術一樣變出新鍵盤來……這個人到底准備了多少鍵盤啊！

　　「可以讓你繼續磨爪子的數量。」費奧多爾說著，用手指蹭了蹭小黑貓的肉墊。

　　怎麼又這麼冷？

　　小八貓疑惑地用肉墊碰碰，又把鼻子湊過去碰了碰， 發現真的是很冷。

　　對哦，費佳之前還受那麼重傷呢，結果他總是一臉沒事的樣子，她都忘了他身上還有傷……

　　失血過多所以體溫一直上不去也不奇怪。

　　小八貓從原本趴著的地方起來， 走到費奧多爾身邊， 輕盈地跳上去， 注意繞開了他的胸腹處——她可記得那個庸醫當時是拿的膠水粘合的傷口的——然後在他的手上趴了下來。

　　暖烘烘的肚子底下被塞進了一大塊冰塊的感覺。

　　比肚子疼的時候的媽媽的手還冷。

　　小黑貓不開心地團了團身體， 把尾巴也跟著盤了起來，蓋住費奧多爾的手腕。

　　費佳的身體什麼時候才能養好啊……他的傷養好了， 她就可以安心回家了。

　　本來想那個看起來似乎是費佳朋友的小醜來了， 自己就可以走了，結果才來了一天，小醜就走掉了。

　　真奇怪， 他們不是朋友嗎？

　　為什麼就不擔心費佳的身體呢， 為什麼不留下來照顧他呢？

　　算算時間， 自己離家出走快半個月了，爸爸媽媽應該會有記得反省吧？

　　那個黑歷史視頻應該已經刪了吧？

　　沒有反省更沒有刪視頻的話，她就、她就……就再離家出走半個月！

　　打定了主意的小八貓默默捏緊爪子。

　　費奧多爾不知道趴在他手上的小黑貓在想什麼，只能看出來她似乎在走神，於是他悄悄把手從喀秋莎肚子下面抽出來，試圖摸摸她——但他一動，小黑貓立刻察覺，一個翻身直接從他手上跑掉了。

　　費奧多爾：「……喀秋莎，回來好嗎，我保證這次一定不會偷偷摸你。」

　　「喵喵喵喵！」你上次也這麼說的！還不照樣想偷偷摸我！

　　她可是女孩子！怎麼能讓男孩子摸！爸爸都不給摸——爸爸要強行擼她掙扎不脫是另外一回事——給暖手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

　　「……這次真的不會了。」費奧多爾發誓這是他最近三個月裡說得最真誠的一句話。

　　小黑貓蹲在遠處，思索著盯著他，似乎是在思考他話裡的真實性。

　　僵持了幾分鐘，小黑貓才一臉勉為其難地模樣走了回來，重新趴回他手上。

　　這般模樣讓費奧多爾忍不住輕聲抱怨：「壞孩子……肯給我暖手，卻還是不讓我摸，給了我靠近你的希望卻又打碎它……喀秋莎真是個喜歡玩弄我心情的壞孩子。」

　　「喵？」一長串音調只聽懂了「喀秋莎」幾個音節，小黑貓迷惑地昂頭，看黑發少年眼底淺淺的不帶絲毫掩飾的笑意和從他身上散發的愉快氣息，兩邊結合一思考，小八貓很快得出結論：剛剛那段話肯定是在誇她！誇她又暖又可愛！

　　小黑貓高興地喵了一聲：我當然又暖又可愛！你要這麼誇我我也不會害羞的啦！

　　#

　　愉快的時光總是過去得很是短暫。

　　這是費奧多爾在晚上看到出現在門廳的果戈裡的感受。

　　「我回來啦阿陀！」白衣銀發的小醜開心地揚起手裡拎著的東西，「把你要的東西都帶回來了！喀秋莎呢？喀秋莎，小醜回來了哦！」

　　「喵喵喵！」聽到動靜的小黑貓迅速從客廳衝了出來，驚喜地大聲喵喵：小醜我誤會你了！原來你只是去買東西不是不回來啊！

　　「阿陀你看，喀秋莎也很喜歡我呢！」

　　費奧多爾：「……」

　　費奧多爾彎腰撈起小黑貓就往裡面走：「東西你記得分門別類放好。」

　　「沒問題！喀秋莎我給你帶了貓抓板，等一下要不要試試看？」小醜的身體還在門廳，腦袋和手已經跟著費奧多爾到了客廳了，一只手拿著一塊貓抓板，另外一只手裡拎著一包好像是木頭做的東西。

　　咦，好像聞到了什麼味道……小八貓從費奧多爾的懷裡的揚起臉來，仔細嗅了嗅：這個氣味……好像是爸爸媽媽給我嗅過的……

　　費奧多爾也看到了果戈裡手裡的東西：「那是什麼？」

　　「給喀秋莎的禮物——貓薄荷！」

　　話音剛落，費奧多爾只感覺手裡一空，剛剛還在懷裡的小黑貓秒速竄走，一巴掌拍飛果戈裡手裡拿著的貓薄荷，更是凌空一腳把它踹進了客廳正燃燒著的壁爐裡，落地後也不放松，滿臉警惕地衝著燃燒的壁爐發出威嚇的低吼：

　　是以前爸爸媽媽拿來給她聞過的東西！聞過之後被爸爸媽媽拍了好多羞恥照！氣得她離家出走了三天！

　　還是爸爸媽媽把照片都刪了底照都不留了她才肯回去的！

　　現在小醜居然帶來了這種東西，絕對不能留！

　　——出醜被爸爸媽媽看到也就算了，要是被費佳和小醜看到，她絕對要毀屍滅跡！！！

　　把喀秋莎的一系列反應完全看在眼裡的二人：

　　費奧多爾：「拍馬屁拍到馬腳上了呢……」干得好，都不用他想辦法讓果戈裡在喀秋莎那的好感降下來！

　　果戈裡：「……」這世界上居然會有討厭貓薄荷的貓！

　　這不科學！

　　哦不對，阿陀這只貓本來就不科學……

　　「喀秋莎還討厭貓糧和貓罐頭。」費奧多爾像是看穿了果戈裡的想法，說道。

　　「哎？」

　　「你昨天買的貓糧和貓罐頭，她聞都沒聞一下，看到就繞路了。」

　　「……」

　　玩具無效，投食無效，小醜瞬間沒了精神，無力趴下：「養貓貓居然是這麼難的事嗎？」

　　小黑貓一巴掌按下突然出現在她面前試圖點她鼻子的斷手，滿臉威嚴：「喵！」同樣的招數對聖鬥士不能用兩次！我已經看穿了！

　　偷襲居然都沒效果，喀秋莎學得也太快了吧！

　　果戈裡剛想再傳送，因為他現在是趴著的，而喀秋莎站在高處，視角問題，他突然注意到了之前沒有注意到的地方：「咦，阿陀，喀秋莎脖子上是不是戴著什麼東西？」

　　費奧多爾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恢復了精神的小醜已經立刻將另一只手也傳送過去，從長毛黑貓豐厚的脖頸貓毛裡摸出一條頸鏈。

　　小八貓這次沒有攻擊：全身上下哪裡都不能摸，唯有戴著頸鏈的脖子是可以碰的，因為爸爸媽媽給的銘牌在那裡。

　　「下面還有塊銘牌？刻了好密密麻麻的字啊……是中文耶！」果戈裡湊近了看，辨認了一下發現是中文字，然後他才意識到，自己離喀秋莎那麼近，喀秋莎居然都沒拍他臉？

　　還沒來得及為這歷史性進展而高興，果戈裡看著那塊銘牌，注意到了另一件事：「……阿陀，難道說，喀秋莎……其實是別人的貓？」

　　阿陀就算給喀秋莎弄一塊貓牌，也不會用中文啊！

　　對了，他一直都忘記問喀秋莎是從哪裡來的……難道說……

　　阿陀把喀秋莎從她上一任主人手裡偷走了嗎！

　　「雖然不清楚你具體在想什麼，但我可以確認你的想法是錯的。」

　　「……對不起。」

　　費奧多爾沒理會，他一直很注意小心地避讓喀秋莎脖子附近，就是想要無視掉那塊銘牌的存在——只要沒看到，沒發現，不知情的他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

　　「喵。」小黑貓跳到費奧多爾面前，昂起脖子，因為這個動作，原本被厚實的皮毛遮蓋住了銘牌露出了一小半。

　　最後還是沒能躲過……費奧多爾在心裡無聲地嘆了口氣，拿起那塊銘牌，念出了上面的中文字：「如果你撿到了這只不愛吃貓糧不愛吃罐頭不讓男性摸但會允許女性摸吃飯挑嘴睡覺不安分半夜起來溜達喜歡融入黑暗當自己隱身還愛看美人電視劇霸占遙控板一言不合亮爪子兼在房子裡跑酷早上從天而降壓醒你當叫早服務的壞脾氣的黑貓，請把她送到黑龍江省黑河市XX民宿，必有重謝。聯系人夏先生，聯系電話139XXXX0808。」

　　雖然聽不懂費佳說的俄文但是可以大致猜出他是念出了銘牌上的內容的小八貓稍微有點不開心地喵了一聲：爸爸肯定又在編排她了！

　　由於角度問題看不到銘牌上的字，但大致可以猜到爸爸會寫什麼的小八貓捏了捏爪子：爸爸越來越過分了，在家的時候准備的銘牌至少只有聯系方式和名字，去種花家旅游給准備的銘牌居然寫了那麼一長串！

　　肯定在上面說她壞話了！

　　「阿陀……」果戈裡看他的臉色不對，連忙叫了他一聲。

　　「我沒事。」費奧多爾平淡地說了一句，又看了一遍那塊銘牌，他對上小黑貓的眼睛，再開口時，說出來的話已經變成了中文，「你想回去嗎，回到這位夏先生身邊嗎？」

　　字正腔圓的中文！

　　小八貓的眼睛瞬間亮了：「喵喵喵喵！！！」要回家！費佳送我回家！！！

　　費奧多爾伸出手，把小黑貓抱了起來，摸了摸她背上的毛，這次喀秋莎沒有從他懷裡竄走，也沒有躲開。

　　是因為知道要送她回家了？

　　「今天太晚了，明天送你回去。」

　　「喵！」

　　沒去看果戈裡想說什麼的樣子，費奧多爾抱著喀秋莎回到了房間裡。

　　沒關系，只是暫時的分離而已。

　　讓喀秋莎原來的主人幫忙照顧一兩個月而已。

　　果戈裡帶來了組織裡的消息，近期有個活動，等處理完那邊，他就可以著手安排將喀秋莎帶回來的事了。

　　沒有了家，沒有了還需要她的人，讓那戶人家主動拋棄掉喀秋莎，這樣，傷心的喀秋莎就不會再想著回去了吧？

　　不過喀秋莎很好，沒有了那一戶人家還有其他人，他要仔細籌劃一下才行……等組織那邊的活動結束之後就著手這件事吧。

　　這一次，會讓喀秋莎心甘情願留在他身邊，不再去想別人。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04

第81章

　　他送喀秋莎回家的時候， 確認了那是一對到黑河市旅行的夫妻，姓夏，很愛喀秋莎， 看到喀秋莎回來的時候，那位夫人高興極了， 當場就抱著喀秋莎不松手。

　　就算喀秋莎喵喵叫著還抓破了她的銘牌針織圍巾都不在意，反而用圍巾將喀秋莎包起來逗她玩。

　　看起來很在乎喀秋莎呢。

　　但要說他們非常在乎喀秋莎又有點奇怪：在他將喀秋莎帶到聯絡好的地點時，他們確實非常驚喜。

　　可從俄羅斯邊境到黑河市的一路上， 他沒有看到哪怕一條尋找走失貓咪的信息。

　　明明那麼在乎喀秋莎， 卻沒有去找她……

　　那個時候，他心裡就有了疑問，但組織裡催得急， 他只能暫且放下疑惑，收集了一些那對夫妻的情報後就折返俄羅斯去處理組織裡的事了。

　　等到他結束了組織裡的任務，通過當時留下的聯系方式和那對夫妻的照片試圖尋找他們的時候，卻發現不管是聯系方式還是兩人的面孔， 竟然都無法找到對應的人。

　　那對夫妻連帶著喀秋莎一起， 仿佛是日光裡的露珠一樣， 消失不見了。

　　那個冬天， 宛若一場幻夢。

　　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啜飲了一口服務生送上來的錫蘭紅茶，將那些記憶重新封入頭腦深處。

　　他的目光落在埋頭啃著甜品、一絲一毫注意力都不曾分給周邊的小黑貓。

　　這會是他的喀秋莎嗎？

　　很像他的喀秋莎， 不管是外形還是那種貓叫的聲調， 都很像他的喀秋莎。

　　但，一只生活在種花家的貓，會跨越海洋， 出現在日本嗎？

　　陀思妥耶夫斯基不能肯定， 如果是那對夫妻搬家去了日本也說不定——現在想來， 那對夫妻身份恐怕並不簡單，留在民宿乃至入境的身份都是空白的，加上在他著手調查的時候距離那對夫妻離開已經有幾個月了，他竭盡手段也只調查出了似乎有人抹消了那兩人行蹤的痕跡。

　　不知道身份，不知道姓名，連模樣都不一定是真的，唯一能夠確認是真實沒有作任何偽裝的……只有喀秋莎。

　　蒼白的手指動了動，想摸摸它看看它的反應，但遲疑了一瞬，他收回了手。

　　那位Scepter 4的三把手已經起疑了。

　　不管怎麼樣，知道它來自哪裡，終歸要比什麼都不知道的好。

　　他會調查清楚的。

　　伏見猿比古按在小八貓頭頂上的手微微緊了緊。

　　他決定等她啃完這只蛋撻就直接帶她離開。

　　這個陌生的拼桌客人讓他有種不太好的感覺。

　　在這種節骨眼上，突然出現的外國人……總有一種似乎事情會變得更加復雜的不詳感覺。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戒備，這名外國客人輕聲說了一句「失禮了」，便起身准備離開。

　　「喂，你的甜品。」伏見猿比古叫住他，示意他把那份沒有動過一下的提拉米蘇落下了。

　　「是點給這位可愛的貓咪小姐的。」青年回過頭來時微笑著說道，便離開了。

　　送給我的？

　　聽到關鍵詞的小八貓剛想轉頭看看是誰這麼好心請她吃甜品，就被伏見猿比古直接從桌子上抱起來連帶著蛋撻盒子一起帶走。

　　「喵嗚？」

　　「先回屯所。」伏見猿比古說道。

　　至於那個奇怪的外國人點的提拉米蘇？

　　當然是留在原地了。

　　鬼知道那個人動了什麼手腳。

　　——明知道是咖啡廳送上來的甜品，對方一下都沒碰過，理論上來說是沒問題的，伏見猿比古卻把鍋扣給那個拼桌的客人，並且扣得格外理所當然。

　　#

　　Jungle基地裡。

　　小八緩緩睜開眼睛。

　　藍莓蛋撻的甜美味道似乎還在舌尖上回蕩，但當她下意識地試圖回味時，嘴裡卻空無一物。

　　雖然能夠共享大小號的知覺，但抽離回意識之後，另一個身體感知到的僅僅只是些許余韻而已……

　　她郁悶地從小憩的沙發上撐起身來。

　　「呦，醒啦，」和睡前一樣還在喝酒的磐舟天雞打招呼道，「午睡感覺如何？」

　　「糟透了……我果然不喜歡沙發。」小八以指代梳，把剛剛躺下時略顯凌亂的長發理順，「感覺骨頭都要睡沒了。」

　　「對不起。」比水流說，「剛剛紫和磐先生已經把給你的房間准備好了，晚上就不用你辛苦睡沙發了。」

　　順口抱怨其實睡什麼都沒感覺的小八：「……」

　　沉默了片刻，她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這反應讓比水流略微有點困惑：「你在不高興嗎？」

　　把自己的包從一邊扯過來，小八抽空回了一句：「為什麼這麼認為？」

　　御芍神紫和五條須久那都不在，是出去了嗎？

　　「我也不知道。我不太擅長猜測其他人的心情，如果你不開心的話，請告訴我。」比水流說道。

　　「告訴我了，你會想辦法讓我開心起來嗎？」

　　「嗯，我會努力那麼做的。」比水流說道，補了一句，「放你回去除外。」

　　「……」和沒說一樣！

　　旁觀的磐舟天雞：「……」

　　總覺得這對話好像哪裡有問題但又說不出來……

　　努力思考了一會沒想出哪裡有問題，磐舟天雞很快放棄思考，繼續喝自己的酒。

　　喝了一會，手裡的啤酒罐子空了，他起身准備去拿第二罐，路過矮腳桌忽然感覺似乎有什麼問題，又掉頭回來：「……你這是在干嘛？」

　　他看著似乎不太習慣矮腳桌正揉著腿肚的異瞳少女，對方聞言愣了一下，低頭看看自己面前鋪開的本子，似乎是在確認什麼，然後才抬頭：「在趕作業。」

　　磐舟天雞：「……哈？」

　　「暑假作業啦！我沒做完所以現在在趕不行嗎！」一提起這個來，小八就有氣，「要不是你們把我綁了來，我這會兒已經在圖書館裡寫作業了！」

　　「不，我的意思是，你寫的這是數學作業吧？你沒題目你怎麼寫作業——不要以為我沒上過學啊！」磐舟天雞指著她面前那本只有解題過程、沒有任何練習題的空白草稿本，滿臉「你唬我呢」。

　　「我記下來了。」

　　「……啊？」

　　磐舟天雞懷疑自己耳朵可能有問題，不然他怎麼就聽不懂這人說的話了呢？

　　「我是說，我把題目記下來了。」大概是看出來了交流上的問題，異瞳的少女放慢了語調，解釋道，「現在在解題，這樣等回家以後可以直接把答案寫上去，趕得及交作業。」

　　磐舟天雞哦了一聲，點點頭：「你的意思是，你在暑假作業發下來的時候就看過了所有題目，並且記了下來，然後現在需要開始做了，但手邊沒有記了暑假作業的練習冊，所以你從記憶裡翻出當時看過的題目，並一題題地解答……」

　　小八點頭。

　　「……個鬼啊！你欺負我讀書少嗎！都能背下題目了你當時為什麼不做完！」

　　「我會做和我要到最後一天做，有哪裡衝突嗎？」小八一臉弄不懂你到底在糾結什麼的表情。

　　這不是很好理解嗎？

　　舉個例子，她開新坑，在開坑之前就已經腦補完了整本書包括大綱細綱和結尾，這並不妨礙她每天拖到晚上11點才開始奮筆疾書寫當天的更新啊！

　　拖延症這玩意，是不以她個人意志為轉移的。

　　……大概。

　　磐舟天雞：「……」

　　磐舟天雞覺得這丫頭在耍他，但他沒有證據。

　　比水流看看捂著胸口仿佛是要心髒病發的磐先生，再看看解釋完自己在做什麼後又低頭開始打草稿、時不時因為不習慣跪坐而變個姿態揉揉腿肚的小八，他沒說話，只是默默打開了Jungle。

　　過了一會，小八面前忽然亮起了一面屏幕。

　　「嗯？」她疑惑地看了眼面前的虛擬屏，上面顯示的是Jungle的界面，以她對這個界面微薄的理解來看，這似乎是其他人完成任務之後將成果發給任務發放人的成果展示界面，問題是……

　　這個界面上一頁頁展示開來的，全都是某國中的數學題——哦，可以去掉「某國中」了，右上角明明白白寫著「葦中學園中等部三年級暑假作業——數學」。

　　小八：……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她抬起頭來，那位灰之王鳳聖悟還在頹廢喝酒，可以判斷不是他，那麼，唯一的嫌疑人就是……

　　「你做的？」小八看向一直安安靜靜的綠之王，「你給Jungle裡葦中學園三年級的學生發放任務，讓他們把暑假作業都掃上來了？」

　　「是的，是我做的。」比水流說道，「請不要誤會，小八，我並不是在質疑你的記憶力，只是想給你減輕負擔，有題目的話，你可以省一些心力。我做的不對嗎？」說到最後，他似乎才察覺到什麼，有些遲疑地問。

　　小八：「……不，沒什麼不對。」

　　把暑假作業掃描上傳了給她，而她現在也確實很需要這份題目——雖然在鳳聖悟那邊很理所當然地懟了他一臉但事實上她只記得那幾道特別難一直沒做出來的超綱題——比水流這行為算是給她解決了相當一部分問題，就是……

　　……好像哪裡不太對的樣子？

　　#

　　Scepter 4屯所。

　　抱著小黑貓的伏見猿比古剛進門就看到了某個完全不想看到的人：「……為什麼這家伙會在這裡？」

　　「當然是為了支援你們啊伏見君！」繃帶纏身的自殺狂魔笑眯眯地打招呼，目光落在伏見猿比古懷裡睜著大大眼睛的小黑貓身上，「……這就是聯絡裡提到的小八的貓貓個體？」


第82章

　　伏見猿比古條件反射抱著小黑貓後退了幾步， 這還不夠，他甚至直接抬手擋住了懷裡的小黑貓。

　　這看得太宰治都無言以對了：「……那個，我看起來有這麼讓人嫌棄嗎？」

　　「雖然你確實很遭人嫌棄， 不過我想伏見君這麼謹慎並不僅僅是這個原因。」宗像禮司道，「伏見君， 小八的意識現在不在這個身體裡？」

　　「嗯，路上她就這副團起來睡覺的樣子，雖然如果把吃的放到嘴邊也會吃， 逗貓棒也會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抬爪子抓幾下……」伏見猿比古舉了幾個貓咪常見反應的例子， 然後皺著眉頭思考該怎麼形容這兩者的區別，「但怎麼說呢……和她的意識存在於這具身體裡的時候比起來……唔，沒有靈魂？給人感覺完全就是靠本能反應， 不存在她的意識作為主導時的那種靈性。」

　　宗像禮司想了想，從抽屜裡摸出一根逗貓棒——這是買貓爬架的時候商家送的。

　　伏見猿比古：「……室長，等小八回來你會被她撓花臉的。」

　　宗像禮司回憶了一下小八貓的敏捷和速度，感覺同為王權者， 自己可能來不及在貓爪到來之前開聖域防御， 遂遺憾地放下了逗貓棒。

　　然後這根逗貓棒被太宰治撈過去了。

　　「那小八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嗎？」太宰治拿逗貓棒晃了晃， 逗貓棒上帶著的小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音， 就見伏見猿比古懷裡的小黑貓原本耷拉著的耳朵嗖的一下精神豎起。

　　伏見猿比古&宗像禮司：「……」哇哦。

　　再晃一下，小黑貓把臉從團成一團的身體裡抬起來， 轉頭尋找聲音傳來的方向， 一棕一綠的貓瞳興奮地放大，顯然，它對聲音來源非常感興趣。

　　鳶色眼眸的青年笑眯眯地用逗貓棒勾得小黑貓從伏見猿比古懷裡跳出來， 落在榻榻米上， 開始用逗貓棒逗這只小黑貓左右橫跳來回蹦跶……

　　宗像禮司：「……不愧是商家熱烈推薦好評的逗貓棒。」

　　就是不知道等小八的意識回到這個身體裡接收了這段時間的記憶之後， 會是個什麼反應呢……

　　這位太宰先生還真不怕被小八撓……哦，不對，作為極為罕見的反異能力能力者，貓貓拳落他身上就變回人了，想撓也撓不了……

　　稍微有點遺憾呢。

　　宗像禮司想道。

　　「大概要等半夜吧，她那邊好像也被看得緊，不一定能騰出空來兼顧這裡。」伏見猿比古沉默了一會，終於忍不住道，「……太宰先生，能麻煩你離它遠點嗎？」

　　「哎？為什麼？」黑發鳶眸的青年面上笑盈盈，「明明它很喜歡我呢——就和小八一樣，不愧是小八的本能形態！」

　　……這臉皮好厚！

　　它喜歡的是逗貓棒還是你，你就沒點B數嗎？

　　伏見猿比古險些脫口而出，好在及時剎車：「現在小八的意識不在這個身體裡，如果它不小心碰到你的話，能力效果結束，這個身體會瞬間消失，力量回到小八身上，萬一她在Jungle的基地裡遇到危險，就沒辦法再利用這個身體作為跳板安全回來了。」

　　「哎？是這樣啊……」太宰治拿逗貓棒的手慢了一分，小黑貓立刻撲中帶著鈴鐺的羽毛，拿爪子撥鈴鐺，試圖讓它繼續發聲，太宰治則順勢松開了逗貓棒，「換句話也就是說，如果小八的意識在這個身體裡的時候，被我碰到，她留在Jungle基地裡的身體就會自動潰散成力量回歸她這個身體，同時這個身體會從貓咪狀態變回人？」

　　伏見猿比古不是很想搭理這個人，但考慮大局，他還是有些不情願地點了點頭：「按照小八告訴我的情況來看，確實是會出現這種狀況沒錯。」他沉默了，「……你想干什麼？」

　　回答他的，是黑發鳶眸的青年眉目彎彎的笑臉。

　　#

　　凌晨兩點，大多數人都已經進入熟睡狀態，哪怕是夜貓子也開始打呵欠的時候。

　　Jungle的基地位於地下，原本是一個巨大的下水道工程，但因為市政新規劃的緣故，半路廢棄了，只余下了空曠的地下空間和支撐這空曠空間的巨大柱子。

　　比水流在發現了這裡之後，便將它的存在從所有網路信息上抹消，並進行改造安裝，讓它變成了Jungle的新基地——這一切都在他十六歲那年前去挑戰黃金之王之前完成的，正是有這一後手在，他才能挑戰黃金之王失敗之後和鳳聖悟一起遁入地下，從此開始將Jungle全面潛伏發展的生活。

　　經由比水流改造過的這個巨大地下空間已經看不出來原本作為下水道工程的影子了，反倒因為在各處增添了種種科技產品作為協助，而讓它整個兒看起來有種科幻般的夢幻感。

　　小八站在一束由百米上高空投射下來的光照下，微微眯起眼睛，試圖看清楚那光亮的來源。

　　「如果你是想從這裡逃出去的話，我勸你還是早點歇了這個心思比較好。」

　　身後傳來男人略顯沙啞的聲音，小八回過頭去，看到磐舟天雞手裡拿著一本有些破爛的聖經，走了過來。

　　他走到小八身邊與她並肩而立，同樣仰起頭來看那道光道：「這裡雖然是抵達地面的一百多個出入口之一，但開啟出入口的開關可不在這裡，你就算長出翅膀飛到頭頂，也打不開出口的。」

　　「這種事不需要你說我也知道。」小八道。

　　這副帶刺的熊孩子模樣讓磐舟天雞樂了：「哦？那有什麼事情是需要我說你才能知道的？」

　　這句話讓小八沉默了。

　　磐舟天雞：「……喂，你好歹給我個回應啊，你這麼沉默會讓我覺得我知道能說的事你都知道了一樣啊！」

　　「自信點，把『我覺得』去掉。」

　　磐舟天雞：「……」

　　這小孩真的很不可愛啊！

　　「不，我可是公認的很可愛的，只不過不是對著綁匪可愛而已。」

　　「……」讀心術麼！

　　「沒有讀心術，只是大叔你實在太好懂了——什麼都寫在臉上。」小八說道。

　　這要換成太宰先生她就只能蒙答案了。

　　鬼知道太宰先生的笑臉下面藏著什麼……

　　不知怎麼的，磐舟天雞的心情一下子變得非常差，之前就算被這小鬼說沒用的大人的時候，他心情也沒這麼糟糕過：「別說得好像你什麼都知道一樣……」

　　他知道流為什麼執著地想要這個女孩加入到Jungle裡來：流調查過這個孩子，在三個月前，這個孩子的人生還是一帆風順，在校是優等生，深受同學和老師的歡迎，家庭幸福美滿，雖然經常因為各種奇奇怪怪的原因鬧離家出走，但吵吵嚷嚷的沒幾天就會回家重歸於好……

　　然後，這一切，戛然而止於六月的某一天。

　　夏姬父母出門去為暑假旅游做准備，開車去辦事的時候，一輛超載貨車剎車失靈，直接碾過了躲避不及的轎車……

　　沒有人從那場車禍裡活下來。

　　一夕之間，那個孩子的世界崩塌了。

　　——與十四年前的他和流何等相像。

　　在那場災難裡，他失去了所有的氏族成員，那些宛若他的家人般的氏族成員，而流……流從未提起過迦具都隕坑事件之前他的過去。

　　即使曾經有過家人，也都在那場人為的災難中失去了……

　　在迦具都隕坑事件裡幸存的流告訴他，他思考了很久終於明白過來，想要不再有這樣的悲劇，只有每個人都擁有著王權者的力量才能做到。

　　所以流要解放石盤，讓每個人都能夠擁有王的力量。

　　他認同了流的觀點。

　　如果普通人也有了王的力量，那麼，迦具都隕坑裡活下來的人，就不止他和流了吧？

　　那些與他朝夕相處宛若家人的氏族成員……他的Cathedral（大教堂，鳳聖悟的氏族名）也不會那麼無聲無息地死在迦具都隕坑裡了吧？

　　那些生活中的不幸發生的時候，像那樣的車禍發生的時候，普通人……也能活下來了，是吧？

　　磐舟天雞覺得，如果這個孩子知道流想做的事，會贊同他的觀點的。

　　畢竟，如果是在那樣的世界裡，她的父母……就不會以那樣的方式離她而去了，是吧？

　　但她拒絕了……明明根本不知道流的想法就拒絕了……

　　握著啤酒罐的手指不自覺用了力，鋁皮在外力加持下漸漸褶皺起來，金屬皮發出不堪承受的卡茲聲。

　　注意到他手上不起眼的青筋，小八收回視線轉過頭，仰望穹頂：「那也別說得好像只有你們曾經失去一切一樣。」

　　鋁皮摩擦的聲音停了下來。

　　磐舟天雞怔住了。

　　……什麼意思？

　　什麼叫「只有你們曾經失去一切」？

　　難道說……

　　答案近在咫尺，他卻沒了觸摸的勇氣。

　　沉默了一會，磐舟天雞抓著這小孩的肩膀就把她往屋子方向去：「總之，回去了！」

　　突如其來的重心不穩只是一瞬，小八很快調整好步伐和姿態，在被抓著肩膀帶著走的情況下也輕松跟上了比她腿長了不止一點兩點的磐舟天雞：「說起來，有個事我確實難以理解，雖然我覺得問你不會有答案，但還是想問一下……」

　　「那你有本事就別問啊！」

　　「……你們到底是出於什麼精神，在這裡擺上一間沒有房頂只有三面牆的『屋子』的？」

　　小八指著近在咫尺那個她醒過來的屋子，說道。

　　——這屋子真的很奇葩，如果不看沒有牆壁的那面，只看其他，你會覺得這是一個非常狹小的小屋子客廳，開放式廚房和洗衣機冰箱都放一起，冰箱上還貼著「節水」標語，洗衣機上還有「省電」標志，頭頂是一盞吊燈和一個一直繞著吊燈飛的模型飛機。

　　但若是把鏡頭拉遠，就會看到，這屋子沒有蓋，吊燈和模型飛機是從頭頂百米高的空曠空間頂部吊下來的……

　　「要玩模擬人生好歹把屋頂和牆給蓋上啊！」

　　小八覺得自己完全沒辦法理解這位模擬人生玩家在想什麼。

　　你要嫌棄這地下空間太空曠了直接住人會引起心理障礙所以造個房子吧，你不蓋屋頂，周圍是狹小的房間，但頭一抬就能看到高達百米的天花板……這到底圖的什麼？

　　磐舟天雞語塞，他還真解釋不了，最後這位灰之王直接發揮「強行閉嘴」技能：「趕緊睡覺！大半夜不睡的干嘛呢！」

　　「睡不著。」小八倒不是要和他抬杠，她是真的睡不著——不是因為白天睡多了的緣故，而是……

　　沒洗澡，身上不舒服。

　　現在還是夏天呢……

　　小憩一會還行，讓她不洗澡直接睡一晚上……對不起，睡眠質量沒這麼好。

　　算了，撐兩天吧，等回家了就好了……小八才這麼想，迎面扔過來一套衣服，她一愣，好在神經反應速度過人，雖然呆愣了片刻依然及時接住了衣服，發現是一套身量和她看起來差不多但顯然是男性款的短袖睡衣和大約只到膝蓋的半長睡褲。

　　小八遲疑地翻了翻衣服樣式，這個是……

　　「流小時候的衣服，我剛剛才翻出來的。浴室裡有小型烘干機，洗澡的時間來不及烘干大件，小件還是可以的。」胡子都沒刮干淨的頹廢大叔在矮腳桌邊背對她坐下，朝她晃了晃手裡的啤酒罐，「放心吧，那群臭小子都睡著了。」

　　身後沒什麼動靜，片刻後，磐舟天雞聽到了浴室門鎖上的聲音，隨後，裡面傳來淋浴開啟的水聲。


第83章

　　Scepter 4屯所， 室長執務室。

　　本來早就該下班熄燈的室長執務室一反常態還亮著燈光，一半日式榻榻米風格裝修一半歐式豪裝的辦公室裡，四人各自做著事情， 但都分了一部分注意力在團著身體窩進貓爬架的吊籃裡睡覺的小黑貓。

　　「已經凌晨四點了……」小白擔憂地望著還毫無動靜的小黑貓。

　　小八的意識還沒跳回來。

　　Jungle的看守竟然這麼嚴密嗎？

　　「也有可能是那家伙躺下就睡著了忘記回來這回事了。」伏見猿比古專注地敲著鍵盤做情報組的工作，嘴上則毫不留情道， 「我說啊室長，那家伙跳躍意識離開的時候也沒說今天肯定會回來，她只提到了有情報會傳遞回來而已。」

　　換句話也就是說， 他們根本沒有必要這麼干等著。

　　「沒有讓部下守著自己先去休息的事， 而且我有預感，」宗像禮司一點一點地拼著面前辦公桌上的巨大拼圖，「今晚應該會有所收獲。」

　　「是王權者的直覺嗎？那可真不能無視呢！伏見君如果困的話可以先去休息， 沒事的哦！」黑發鳶眸身上多處都纏著繃帶的青年嘴裡道，目光沒有偏離手上的書籍，「這裡交給我就好了——別看我這副樣子，好歹我也是武裝偵探社的成員啊， 該認真工作的時候我還是會認真的。」

　　伏見猿比古將嘖音壓在舌尖沒有發出：「這就不勞操心了。」

　　——就是因為你在這裡， 他才不敢離開啊！

　　眼看著氣氛莫名變得緊張， 小白剛想說什麼， 貓爬架上的動靜細微的動靜一下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但當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貓爬架中段的吊籃裡時，卻發現， 剛剛的聲響只是睡著了的小黑貓在磨爪子——也不知道她睡覺做夢夢見了什麼， 吊籃內飾的柔軟墊毛立刻就被劃拉出四個口子……

　　「這是夢到了什麼生氣的事，睡覺都在撕家……」小白忍不住笑了，忽然感覺到一陣風過， 面前一個沙色身影晃過， 他一愣， 發現是太宰治已經走到了貓爬架的吊籃邊了，「太宰先生……」

　　他剛想提醒太宰治小心不要碰到小黑貓，就看到黑發鳶眸的青年直接將手伸向了吊籃裡似乎是睡醒了正困倦地睜開眼睛的小黑貓！

　　電光火石間，藍影和黑影同步扇動，等一切平息，小白發現，小八貓已經直接跳到了貓爬架最高處，正大聲喵喵叫——只要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她非常不高興。

　　方才她窩著的吊籃前，一柄刀鞘格住太宰治的手，及時投擲出刀鞘攔住太宰治的伏見猿比古神色冷淡：「我想，這不能用『不小心』解釋吧，專門衝著小八把意識轉移回來的時候伸手的太宰先生？」

　　——剛才，在小八將意識轉回貓貓身體裡睜開眼時，太宰治將要碰觸到小黑貓的一剎那間，伏見猿比古來不及趕到，直接將自己的刀鞘作為暗器扔了出去，擋了太宰治的手一瞬，讓小八貓得以趁此空隙躲過太宰治的手，竄到安全的高處。

　　太宰治垂眸看擋住自己的刀鞘，瞧也不瞧一旁冷聲質問他的伏見猿比古，反而是仰起臉，笑著看向了直接到了貓爬架最高處——除非身高三米否則碰不到的最高點——的小黑貓：「這個配合和反應可不像是臨時起意呢……小八一早就料到了我會這麼做？」

　　如果沒有伏見猿比古那一擋，他現在已經碰到小八了，那麼，此時生氣的就不會是這般喵喵叫的小黑貓，而是異瞳的黑發少女。

　　「喵喵喵喵！！！」小八貓大聲嚷嚷。

　　太宰治：「……雖然我可以聽出來你很生氣，但我聽不懂你具體在說什麼啊……這個狀態下真的不能說話嗎？」

　　「喵！！！」

　　「太宰先生，麻煩你遠離一下貓爬架，」宗像禮司推了推眼鏡，「伏見應該知道是怎麼回事吧……能解釋一下嗎？」他也看出來了，伏見猿比古那瞬間出手的動作根本不像是情急之下。

　　分明是准備已久。

　　伏見猿比古看了一眼黑發鳶眸的青年和貓爬架頂點的距離，確認這會兒他就算是蹦跶個一米高也碰不到小八貓之後，他把自己的手機扔了上去，眼看小黑貓一甩長長的大尾巴直接凌空卷住手機收回去，才道：「下午回來的路上，她按了半天鍵告訴我的——『雖然不一定會發生，以防萬一，還是要戒備一下有點保護過度的太宰先生』。」

　　青之王和白銀之王同時訝異地看向微微睜大了鳶眸的青年，這其中以青之王宗像禮司更為驚訝：保護過度？太宰治？

　　宗像禮司感覺到了不可思議。

　　這個詞竟然能夠和這個人聯系起來……

　　他是知道太宰治的。

　　兩年前，他在搭乘由洛杉磯出發的航班回國的路上，覺醒力量成為青之王，航班落地之後，他就被請到了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面前，被告知了關於王權者和這個國家目前的現狀，並由此接收了前任青之王創建的Scepter 4——當然，他將前任青王的部下棄之不用由自己提拔屬於自己的氏族這事暫且按下不表，關鍵在於，Scepter 4表面上只是一個管轄特殊外國人國籍的半官方部門，但實際上，它統管整個國家超能力相關事務。

　　不同於其他只有縣級行政單位才具備的相關部門，橫濱因其特殊的地位和歷史遺留原因，以政令指定都市的級別就有專門管轄此地的超能力相關部門——異能特務科。

　　而按照政府機關部門樹狀圖，異能特務科其實是Scepter 4統領下主管橫濱地界發生的超能力相關部門。

　　在有了新的直屬長官之後，理所當然，負責異能特務科的種田山頭火需要將這些年異能特務科工作內容上報，宗像禮司正是在那份報告裡看到了太宰治的名字。

　　正是因為知道這個人的過去，宗像禮司才更加覺得驚訝：「……我覺得，我們在關於太宰治這個人的認識上，有非常大的分歧。」

　　嘖，別讓我做這種轉述的工作啊……伏見猿比古在心裡道，但礙於這是自己選的王的要求，他還是將下午在車裡發生的事說了出來：

　　剛聽到那句話的時候，伏見猿比古的反應不比宗像禮司好多少：「哈？保護過度？太宰治？你在說什麼冷笑話？」

　　小黑貓啪嗒啪嗒按了半天鍵，然後將屏幕豎起來給伏見猿比古看：

　　「本來我也和你想得差不多，但之前，貓不是給我下了幻覺麼？那個時候我告訴太宰先生，這裡的事我會自己處理，如果我實在收拾不了的時候，就請他過來東京幫我解除幻覺。這本來是我准備的以防萬一淪陷入幻覺而無自覺時的後手，但沒想到我根本沒有向太宰先生求助，他就過來了……很奇怪啊，正常來說這樣的事件不是能更好地鍛煉我嗎？在橫濱的時候他也是這麼做的，我想自己來做的事他從來不會攔著我，最多在旁邊看著，可是到了東京，才稍微有點危險跡像他就跑來了……我也是這個時候才發現，太宰先生對我好像有點保護過度，他似乎很擔心我會陷入危險中，所以不希望我冒險。」

　　從那一堆亂碼裡解讀出正確內容的伏見猿比古抽了抽嘴角：「會擔心是人之常情吧。」

　　倒不如說，不擔心反而顯得很不正常呢。

　　——怎麼說都是關系相當不錯的後輩。

　　「話是這麼說啦，但是有些事不能因為擔心有危險就不去做，我想太宰先生也是知道的，明明教導我這一點的就是他自己，他應該能克制住那種心情才對，但……」小黑貓糾結地刪了原本想說的話，重新打出一排亂碼，「總之，雖然不一定會發生，以防萬一，還是要戒備一下有點保護過度的太宰先生——如果太宰先生來了Scepter 4的話，等我意識跳轉回這個身體的時候，麻煩伏見先生幫我攔住太宰先生，別讓他碰到我，否則我留在Jungle基地裡的身體就會被【人間失格】消除掉的，那樣我就沒辦法再跳轉回去了。

　　「另外，如果可以的話，也請幫我轉告太宰先生：

　　「——請相信我會保護好自己，不會讓在乎我的人傷心。」

　　#

　　「……就是這樣，」伏見猿比古說道，走到貓爬架旁，剛剛在他說話期間啪嗒啪嗒按了半天鍵的小黑貓此時已經停下了貓貓打字，拿尾巴卷著手機就沿著貓爬架一層層跳下來，最後落在伏見猿比古肩頭，將尾巴上卷著的手機放到他手上。

　　做完這一切，它跳到貓爬架的吊籃裡，困頓地蜷著身體閉上了眼睛——這是小八之前和小白提到過的「命令模式」，即她的意識在離開身體之前留下一個簡單的命令，在她意識離開後，身體會遵從這個命令行動，比如剛才小八留下的命令就是「將手機交到伏見猿比古手裡」。

　　需要轉交的情報她已經輸入到了手機裡，自帶貓爪加密，不過對已經習慣了——一天時間內習慣這種事也不知道伏見猿比古經歷了什麼可怕的事——的伏見猿比古來說，也就費點神的功夫。

　　沒有去在乎下意識看他的青之王和白發少年，太宰治沉沉呼出一口氣，剛要朝小黑貓在的方向邁步，小白就緊張地攔住了他：這會兒小八的意識不在身體裡，被【人間失格】碰到了這個身體就會被消除，那樣她萬一遇到危險，就沒辦法借此回來了！

　　知道自己就算說了對方也會有類似顧忌，太宰治沒有強求，而是直接停下了腳步，隨手抽出一旁花瓶裡的花枝，越過白發少年，戳了戳團成一團的小黑貓。

　　「教了你那麼多，結果都拿來對付我了……」黑發鳶眸的青年氣鼓鼓的，拿花枝戳貓貓的手都忍不住加了一分力氣，「小混蛋，沒良心的小混蛋……」

　　戳著戳著，原本團著身體的小黑貓凶狠地睜開了眼睛。

　　太宰治身體一僵。

　　糟、糟糕，好像玩脫了……

　　被反復打擾睡眠的小黑貓一眼看到罪魁禍首：「喵！！」

　　黑發鳶眸的青年大驚失色，隨手抓過旁邊的人擋面前。

　　猝不及防被扯過來的伏見猿比古尚未反應過來，就見一只貓貓肉墊從天而降，在視野裡越來越大：「喵！」

　　「……」頂著肉墊拍臉留下的紅痕，一向懶散的青年面無表情，「伏見，緊急拔刀！」

　　小白：「欸欸？等、等一下，伏見請冷靜不要砍太宰！小八你別追著太宰跑……不對現在小八聽不懂我話……宗像先生也幫一下忙啊！」

　　宗像禮司推推眼鏡，認真觀察把沙色風衣的青年追得上躥下跳的小黑貓：「雖然意識不在，但身體本能就具備極其出色的狩獵能力和運動能力呢……」

　　「是關心這種事的時候嗎！？」

　　#

　　已經跳躍意識回到Jungle基地裡的小八暫時還不知道Scepter 4屯所裡的混亂，她伸了個懶腰，困頓地爬了起來：睡太晚了，早上有點起不來……

　　一大早頭腦還有些不清醒，小八揉著眼睛，隨手拉開了紙門，聽到有人說「早上好，小八」，她也沒注意到是誰，還以為在家，下意識就用習慣的語氣回道：「早啊……」

　　綠之王比水流愣了愣，看著和自己打了招呼就打呵欠走進浴室去洗漱的少女背影，好一會兒都沒回神。

　　「喂，流，」磐舟天雞一邊做早餐一邊提醒自己的被監護人，「你還在和人通話，晾著別人可不好。」

　　比水流回過神來，這才將目光收回，落在面前屏幕上顯示的占據整個屏幕大小的老鼠頭像上：「抱歉，『魔人』先生，我剛剛有點走神。」

　　那邊一時沒有回音。

　　不知名的某地，透過收音裝置，聲音被轉為電流又轉為音波釋放出來，拉長了尾調嬌軟綿蜜的語音在房間裡響起時，正通過電腦與綠之王比水流對話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一愣。

　　沒有關注對方說了什麼話，他的注意力全在那個尤為特殊的音調上：

　　那種婉轉的音調，和他曾經養過的某只貓咪早上賴床不肯起來時的叫聲有著某種奇異的相似。

　　唯一的不同是，一個說的是「早啊」，另一個發出的是「喵嗚」聲。

　　他下意識咬了咬拇指，那種焦躁的情緒讓他直到將手指咬得鮮血淋漓才勉力停了下來：

　　是他聽錯了，還是……

　　……喀秋莎？


第84章

　　需要知道更多的關於剛才那個聲音的人的信息。

　　看著面前占據了整個屏幕大小的綠色鸚鵡動態——這代表的是綠之王——陀思妥耶夫斯基做下了這個決定。

　　Jungle以信息技術為長， 他當初會和Jungle的綠之王搭上線就是通過Jungle這個游戲接觸的，如果要以黑客技術黑掉綠之王那邊的攝像頭，讓作為容貌保護的動態屏幕消失……技術上可以做到， 但無法瞞過綠之王，也就是說， 在他入侵成功的同時就會惹怒綠之王。

　　……需要迂回。

　　心裡想著，陀思妥耶夫斯基繼續和比水流對話，語氣間沒有流露出絲毫的異樣來。

　　過了片刻， 綠之王那邊的背景音加入了一個活潑的小少年吵吵嚷嚷的聲音和另外一個優雅華麗的青年聲音時， 他才裝作提醒的樣子，在說完交換的情報之後，提了一句：「綠之王那邊很熱鬧呢， 吵吵嚷嚷的早上，真好呢。」

　　「打擾到魔人先生了嗎，我很抱歉。」比水流說道，但絲毫沒有要去制止五條須久那和御芍神紫拌嘴的動作。

　　顯然， 他雖然知道這兩人的「背景音」已經要壓過他的聲音， 讓暫時合作的對像對這突然有人插入對話的事很不滿， 比水流也僅僅只是口頭道歉， 毫無實際行動。

　　所謂「積極認錯，死不悔改」， 雖然用在這裡稍微有點歧義， 但多少能形容一下這個情況。

　　五條須久那和御芍神紫很習慣比水流的作風，所以也毫無收斂的打算，分貝甚至還高了幾分。

　　意料之中， 綠之王就是這麼護短的性格……陀思妥耶夫斯基絲毫不覺得意外， 他本就只打算以此挑起話題而已：「真神奇， 比水先生，您是一位王權者，但您和您的部下相處的時候，他們卻是將您視作平等的……說實在的，和我最初接觸Jungle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不一樣？哪裡不一樣，我想知道。」比水流困惑地說道。

　　「最初接觸Jungle游戲的時候，我以為開發出這個游戲的是一個喜歡躲在暗地裡支配他人、操縱他人從而獲得滿足感的不能見光的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聲音從揚聲器裡傳出來，「不過，如果真是那樣的人的話，怎麼也不可能和自己的部下平等相處吧——尤其是在他本身作為王的時候。」

　　「這是誤會，我沒有想過支配他人。」比水流說道，雖然是在為自己解釋，他的聲音一如平日裡一樣平靜，只微微透著些許委屈的感覺：須久那剛和他見面的時候也這麼說，魔人先生也這麼說……為什麼大家都會這麼認為呢？

　　他下意識看向了衛生間的方向。

　　……她也是這麼認為的嗎？

　　衛生間的隔音效果比他預想的好，至少在五條須久那和御芍神紫關於早餐的爭執聲裡，他沒聽到裡面的動靜，所以也無從判斷裡面的人現在在做什麼。

　　「那大約是Jungle這個游戲帶來的錯覺吧。不過，幸好，」陀思妥耶夫斯基輕笑著道，「您重視的人並沒有因此誤會你，他們依然來到了你的身邊，真是太好了。」

　　這次，比水流少有的沉默了，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依照他對綠之王性格的了解來判斷，結合他今天剛剛聽到的那個疑似喀秋莎的聲音……

　　陀思妥耶夫斯基頭腦高速運轉思考，同時分出一部分心力與比水流對話以打消他的懷疑，在那邊暫且沉默下來後，他看著這個臨時通話屏幕頁面上的那只綠鸚鵡，關閉了聲音輸入設備並用一個音源文件偽造「這邊還開著麥」的跡像，這才咬了咬拇指：大致可以肯定，那個疑似喀秋莎的聲音的主人不是綠之王的下屬。

　　而且大概率不是自願出現在他身邊的。

　　但綠之王很看重她。

　　否則在他說那句話的時候，以綠之王的性格，會當場予以肯定或者否定：正是因為有這個「他重視但並不是自願來到他身邊」的人存在，他才沒有接上那句話。

　　綠之王不會無緣無故綁架一個人……最近Jungle似乎遇到了意外的阻力，各種新聞報道和市政出台的種種新規，雖然並沒有提及到Jungle，可若是仔細深究下去就會發現，那些幾乎是從方方面面打壓Jungle的玩家群體，從種種地方迫使他們放棄這個軟件。

　　綠之王綁架那個女孩子，與這件事有關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個女孩是什麼身份？

　　陀思妥耶夫斯基著手搜查這段時間裡發生的事件：「……青之王，赤之王，黃金之王……那個女孩是和這些氏族有關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

　　搜集氏族活動地點和事件，調取監控記錄，比對重疊人群……最簡單的辦法但也是最繁瑣的辦法，在人臉識別系統下變成了效率最高的手段。

　　片刻後，陀思妥耶夫斯基對著伏見猿比古的頭像陷入了沉思。

　　只有這一個重疊人員。

　　有哪裡不太對。

　　他想了想，回看人員重疊統計。

　　……不是他的錯覺，確實有什麼存在被從監控裡抹消了。

　　這個手筆，是綠之王。

　　被綠之王掩藏起來的人……陀思妥耶夫斯基沉默地重新編譯代碼，將人臉重疊改成了音源分析和軌跡統計——尤其是音源，這是最容易被忽視的地方，從視頻上可以簡單抹去一個人的身影，不過大部分情況下他們都不會去處理聲源。

　　綠之王記得處理聲源，所以他沒有在裡面找到那個被抹消的人的聲音。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毫無收獲：夏姬小姐，小八。

　　綠之王也提到過「小八」，就在剛才。

　　聲源來自於Scepter 4的幾個隊員對話裡有提到這兩個名詞，但現場沒有看到符合條件的人物。

　　不出意外的話，這就是他在找的那個被抹消的人。

　　夏姬……翻譯成中文，然後砍去一半，夏……

　　將它輸入到搜索軟件裡，最先抓取出來的是三個月前的一場車禍報告。

　　陀思妥耶夫斯基看著交通事故報告上數年前曾見過一次的夫妻面容，沉默片刻，掉頭黑入日本各學校學生名錄系統。

　　搜索姓氏為「夏姬」的學生的資料，排除掉不符合性別和年齡的，再圈定大致的地理範圍……

　　數分鐘後，葦中學園三年級A班的副班長資料出現在屏幕上。

　　黑發微蜷的少女鼻梁上架著一副淺茶色的半框眼鏡，微笑的弧度很小，卻有著無以言喻的魔力，讓她的整個表情都柔和得不可思議。

　　是一個看到了就會讓人下意識跟著微笑起來的孩子。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目光落在了那副淺茶色的鏡片上。

　　——非常微弱的一點差別：她的兩只眼睛處的茶色深淺不一，排除掉光線影響的話，最大的可能就是……

　　她本身就是異色雙瞳。

　　敲擊鍵盤的聲音有條不紊地響起，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手沉穩得不可思議，只有在最後敲下回車鍵時，才有些微的顫動。

　　軟件一層層地去除鏡片顏色，通過算法排除影響一步步將其真實的瞳色展露出來。

　　當淺茶色的鏡片完全消失時，那雙眼睛真正的瞳色暴露在了屏幕之上：一棕一綠。

　　養著一只異色雙瞳的黑貓的夫妻，有著一個異色雙瞳的女兒，巧合的是，貓和女兒的眼睛都是一棕一綠的異色雙瞳。

　　連顏色都一致。

　　原來如此。

　　黑發的青年捂著嘴，輕輕地笑了起來。

　　終於找到你了，我的喀秋莎。

　　#

　　小八一直迷糊到看到洗漱台上陌生的牙刷和漱口杯時，才慢慢清醒過來。

　　……對哦，她現在被綁架到Jungle基地裡了。

　　看著特意被貼了「小八的杯子」標簽的粉色系牙刷和同色系漱口杯，小八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吐槽這個滿滿少女心的造型和顏色，還是該給准備洗漱用具的磐舟天雞點個贊。

　　算了還是點個踩吧。

　　小八慢吞吞地擠牙膏，刷牙，洗臉——剛剛沒清醒沒怎麼注意，現在回憶起來，她路過客廳的時候，比水流面前的虛擬屏上好像亮著一個很醒目的老鼠圖標。

　　是太宰先生提到過的死屋之鼠吧……和比水流對話的人是死屋之鼠的誰呢？

　　會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嗎？

　　想到這個名字，小八沉默了，半晌，她受不了地蹲地抱頭：

　　不行，完全沒辦法把陀思妥耶夫斯基大大和太宰先生口中的地下盜賊團首領聯系在一起！

　　冷靜，冷靜，當它是外號！

　　就當他同名！

　　努力給自己做了三遍心理暗示之後，小八恢復冷靜，將微卷的長發理順，估摸著外面比水流和死屋之鼠的談話應該差不多了，這才開門走了出去。

　　結果剛走出去，一抬頭就看到了比水流面前尚未消失的老鼠圖標。

　　「休息的還好嗎，小八？」

　　比早餐的香味還要先一步飄過來的，是比水流的聲音，本來背對她正和電腦網絡另一端對話的綠之王轉過頭來，問道。

　　小八：「……」

　　——我刻意加重開門的聲音是為了提醒你有什麼機密的趕緊聊完結束通訊，而不是讓你跟我打招呼啊！

　　而且這招呼聽起來簡直就像是主人家在詢問留宿的客人休息得好不好一樣……給我把掉了滿地的敵對立場設定撿起來好嗎！

　　沒有聽到回應，比水流略微有些困惑：「為什麼不說話？你是不想和我說話嗎，小八？」

　　「都說了流你別晾著人家，等你忙完了再找小八。」磐舟天雞把比水流的腦袋重新轉回去。

　　「快來吃飯。」然後他非常順手地招呼黑發異瞳的少女到桌邊去吃早飯。

　　「雖然是沒用的大叔，不過做飯還是很好吃的哦！」

　　被拉到桌邊的小八：「……」

　　如果不是還記得自己是被磐舟天雞綁架過來的，她會以為自己是來Jungle做客的客人……

　　另外，就這麼認同了「沒用的大叔」的稱呼甚至還開始自嘲了嗎？！

　　小八抽了抽嘴角，想說什麼又感覺可以吐槽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吐好，最後她秉承著「沉默是金」原則，閉口不言，安靜吃飯。

　　……還真的很好吃啊！

　　就好吃程度來說，是可以讓她願意坐動車去另外一個城市只為吃這一頓飯的水平！

　　沒在情報裡看到灰之王鳳聖悟是什麼隱世大廚之類的情報啊……倒是好像他的一個遠方侄子是學廚的，難道這就是家學淵源？

　　「好了，流忙完了也來吃飯吧。」

　　比水流看看已經在餐桌邊落座的其他人，點頭：「好的，磐先生。魔人先生，我們今天就說到這吧，下次再談。」

　　「噗！」

　　小八一口湯全噴了。

　　——特麼對面還真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啊！


第85章

　　在污染大家的早餐之前， 小八及時抬手遮口，把湯水阻隔在了手肘裡。

　　代價是嗆著了。

　　「喂喂不要緊吧？」五條須久那連忙扯過幾張紙巾遞了過去，「你是笨蛋嗎？喝湯都能嗆到？」

　　「咳咳……」被問到的人用紙巾捂著口鼻咳得驚天動地， 騰不出空來回答問題，只能擺手表示自己沒有大礙。

　　「為什麼這麼驚訝？」比水流已經著手關閉了聯絡， 電動輪椅滾動間，他到了桌邊，問， 「魔人先生和我聯手了這件事， 你應該早就知道了才對啊，小八，你在驚訝什麼？」

　　「當然是在驚訝你居然就這麼把自己的同盟暴露出來這件事！我自己猜到沒證據和你直接說答案這裡面的區別大了天了去了好嗎！」剛平復了呼吸的小八立刻大聲道， 一臉接近崩潰的模樣，「你就沒點要瞞著人質不讓她知道自己這邊部署和計劃的自覺嗎？！」

　　「為什麼？」比水流不解地問，「我希望你能更深入地了解Jungle，了解我的想法， 這樣， 說不定你能改變主意， 加入到我這邊來了呢？」

　　這次小八真的覺得奇怪了：「……為什麼你一直執著讓我加入你們？」

　　之前沒怎麼在意， 但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這件事，她終於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了：

　　難道是他知道自己成為無色之王的事了？

　　不太可能。

　　自己成王的過程是在御柱塔裡完成的， 黃金之王的核心領域裡， 比水流應該還沒有那個能力窺伺——他要是連黃金之王的腹地都能探入手腳眼線，那就不需要等待最強的地上之王虛弱了。

　　離開御柱塔的時候自己是貓咪形態，對方想破腦袋也想不到進去是人出來是貓。

　　而且就她觀察來看， 綠組的確不知道她是新任無色之王的事。

　　除此之外， 比水流還有其他理由要她加入嗎？

　　「小八知道我想做什麼， 對嗎？」比水流沒有掩飾，道，「在你從磐先生那套出他收養我的時間和這份關系之後，小八就猜到了我是怎麼成王的，對吧？」

　　小八沉默了一會，道：「迦具都隕坑事件。」

　　「正確的答案。」比水流露出了非常細微的微笑，「小八也猜到了，經歷了那一場巨變之後的我想要做的事吧——你猜到我的想法了，是嗎？」

　　「讓每個人成王，擁有在那樣災難中保護自身的力量，這就是你思考的結果。」小八嘆了口氣，直視被無阻礙理解了想法、高興得眼睛都亮起來了的比水流，「知道又怎麼樣？最開始見面的時候我就說了，我理解你會那麼想——在經歷了那樣的災難之後你會有這種想法其實可以算是人之常情——但我理解，不代表我會贊同你。」

　　剛坐下的磐舟天雞一怔，緊接著難以置信地看向表情沉靜下來的異瞳少女：僅僅從那一點信息，就推斷出了這麼多？

　　「為什麼？我不明白，如果是那樣的世界，每個人都能擁有保護自己的王權者能力的世界，小八你的父母也不會那麼玩笑一樣地在車禍裡去世了，不是嗎？」坐在輪椅裡的綠之王說出了他為什麼如此執著想要她加入的原因，「我們是一樣的，在完全意料之外的人為災難裡，在玩笑一樣的事故裡，失去了全部，失去了整個世界，只有我們活下來了。」

　　迦具都隕坑裡，只有成王的他和身為灰之王的磐先生活下來了。

　　意外的車禍裡，只有不在現場的小八一個人活下來了。

　　「我想要改變這樣的世界——每一個人都擁有王級力量的世界裡，在災難來臨時，大家都可以用自己的力量保護自己，這樣的悲劇就不會再出現了，這樣不好嗎？」

　　比水流執拗地看著像是在逃避一樣沒有和他對視的少女，想要她的答案。

　　「大家都可以用自己的力量保護自己的幸福的世界……小八，你不喜歡那樣的世界嗎？」

　　「不喜歡哦！」黑發異瞳的少女回過頭來，對他笑了一下，「因為那樣的世界，一定是比地獄還要可怕的世界。」

　　#

　　作為人質，小八的可活動區域大得詭異：Jungle基地裡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是禁止她進入的。

　　但這樣的「特權」，小八是拒絕的。

　　「為什麼？」正專注打游戲的五條須久那目光沒有從屏幕上移開，嘴裡則道，「自由點不好嗎？」

　　「你是笨蛋嗎？知道了你們這麼多秘密的我還能不能活著回家——給我考慮一下身為人質的我承受著的心理壓力啊！」埋頭苦算數學題到暴躁恨不得摔筆的小八頭也不抬道。

　　這特喵哪個混蛋出的題目為什麼這麼難搞！！！

　　啪嘰。

　　五條須久那險些捏碎他的游戲手柄。

　　「來決一勝負吧！」灰發綠眸的小少年咬著牙發出挑戰，「這次我絕對要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小八看看面前虐得她體無完膚的壓軸數學大題，再看看那頭朝自己發起挑戰的小少年，果斷把筆一扔：「來就來！」

　　——虐不了數學題我還虐不了你？

　　然後她看著面前屏幕上顯示的謎語游戲，傻眼了。

　　——需要說明的是，不管是前世今生，小八都非常非常非常不擅長謎語類游戲，像死神小學生裡那種用平假名轉羅馬音找諧音等等一系列操作從而解開謎題的案件，她……一律看不懂。

　　哪怕是熟悉日語的現在，她依然對這方面毫無頭緒。

　　旁邊的五條須久那已經得意得鼻子都要翹天上去了。

　　小八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按手裡的游戲手柄——才不認輸呢！就算不擅長也要努力猜一猜！

　　萬一運氣好蒙中了呢！

　　三盤之後，沒贏一次的小八恨恨地按下「開始新游戲」的選項，忍不住道：「……你個動作游戲愛好者什麼時候開始玩謎語游戲了？」

　　「哼哼，我本來就對所有游戲都很感興趣的！只是在這個感興趣的基礎上，最喜歡考驗操作判斷和讀盤能力的即時戰鬥游戲罷了！」五條須久那閉口不提自己之前基本不摻和這些毫無操作水平要求只需動腦的益智游戲，道，「倒是你，明明完全不擅長這類游戲吧，還要來嗎？」

　　他說著也跟著按下了「開始新游戲」的選項：才不是看到她還要玩才陪著的，只是想看這個家伙輸慘了會不會哭而已！

　　「確實超級不擅長啊……但是游戲嘛，開始玩了之後就會想要贏，不是很正常的嗎？」小八看著屏幕，等待游戲開始的過程中，不假思索道。

　　這倒是，但是……

　　「Jungle游戲裡你就沒想著贏。」五條須久那說。

　　「Jungle啊……我在我自己制定下的規則裡贏了哦！」她勾了勾唇角，連眼睛也跟著彎了彎，「成功阻止其他玩家，就是我贏了——你也做過那種中途攔截其他玩家的任務，搶奪他們積分的事吧？」

　　五條須久那看著小八，沒說話，默認了。

　　「看，我做的和你差不多，只不過我沒拿他們的積分也沒有去完成他們的任務而已。」

　　「毒瘤。」五條須久那嘀咕了一句。

　　「彼此彼此……等會，這頁面是什麼鬼？」小八皺起眉頭，看著和方才有所不同的猜謎游戲頁面。

　　五條須久那一愣，把視線從小八身上挪回到了屏幕上，頓時也訝異了：「雙人模式？！怎麼回事啊！我明明關閉了這游戲的線上雙人對戰功能啊！」

　　小八比他更驚訝：「為什麼一個猜謎游戲還有線上對戰功能？！還是雙人合作對戰！」

　　閑的蛋疼嗎！

　　「別問我啊！我怎麼知道游戲策劃在想什麼……我可是從來不跟人合作打BOSS的！這種功能對我來說根本沒用，拿到游戲的時候我就……」五條須久那剛想說「關閉了這個功能」，繼而想起來，那天他買完游戲回來就被告知「xiajibazhihui」在Jungle搗亂的事，氣鼓鼓出門，回來之後直接把游戲扔一邊了直到今天才拿出來，剛拿出來就和小八一起聯機對戰……

　　也就是說，他其實，忘了關這個雙人合作網上對戰模式。

　　想明白的五條須久那憤憤地按了一會手柄，但畫面上的進度條依然穩步推進，毫無要退出這個模式的跡像，他泄氣地把手柄一扔：「可惡，沒辦法退出了！」

　　說話間，對面的人ID也顯示出來了，很少見的，ID欄裡沒有任何字符，是空白的。

　　在對方頭像前，還有兩個大大的金色標識，表明這兩個玩家角色目前在整個游戲排名中是第一和第二。

　　五條須久那&小八：「為什麼一個猜謎游戲還會有排行榜功能/猜謎游戲出排行榜功能有什麼用啊！」

　　異口同聲吐槽完這一點，兩人沉默。

　　「……你要棄權嗎？」小八轉頭問身側的灰發小少年。

　　「你是笨蛋嗎？」五條須久那難以置信，「就你那水平，菜雞都不如，更不要說和這種排行榜第一第二的人對戰了，和你聯機一起打，我不是找虐嗎？」

　　「那我自己來吧。」小八無視掉了對方後續，提取了自己需要的信息之後就按下了開始：這游戲是記時的，在同等的時間裡解開更多的謎語，得分就更高，游戲會將雙方的成績都展示在右側信息欄裡，顯示的數字則是本組兩名合作模式的玩家成績合計，與對面玩家組進行對比，從而判斷勝負。

　　所以這個游戲的勝敗非常直觀，看信息欄就能判斷。

　　游戲一開始，對面的數字在短暫的停頓後就跳成了2，快得幾乎跨過了1的階段。

　　「這種速度……是讀完題之後就立刻解開了。」五條須久那雖然說著不玩，但並沒有強退，而是在旁看著。

　　「嗯，邊讀題邊嘗試破解，很迅速呢，不愧是排行榜登頂的玩家。」小八說著，輸入了她面前謎語的答案，「……啊，錯了，不是這個解謎思路嗎？」她說著重又拉回題干部分開始思考。

　　又花了點時間，她再次輸入另一個答案，這次對了，題目自動跳到下一個。

　　五條須久那看看對面組那已經跳到二位數的成績，再看看這邊才剛剛突破零的成績：「勝負很明顯呢！」

　　「嗯，對方真厲害，空白的ID也很有特點呢！」小八嘴上和五條須久那說話，手下解謎速度也沒慢下來，可謂是一心二用的極致發揮。

　　「網絡游戲裡的都市傳說，據說是『不敗的空白』。」五條須久那常年混跡游戲論壇，對這個空白ID的傳聞也有印像，「有人說『空白』後面是兩個人一起玩的，不過我比較專注單機類游戲，基本上沒和他們在游戲裡遇到過，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而且聽說空白從來不跟別人說話。」

　　會發生對抗的網絡游戲他很少玩，畢竟做的再好，也沒有Jungle的浸入感和打擊感：畢竟是在現實OL裡的游戲呢。

　　最近那個新推出的吃雞游戲是例外。

　　這場比賽毫無意外以小八的敗北告終，奇怪的是，在結束游戲的時候，對方組的頭像下冒出了小小的氣泡：「你的隊友掛機了？」

　　小八愣了一下，轉頭看旁邊的五條須久那，後者頓時炸毛：「我都說了是聽說了！」

　　「是，是……」小八敷衍道，在游戲裡輸入文字，「嗯，不好意思，本來是單人對戰，不知道哪裡按錯了，變成了雙人組隊了，他不想跟我這種不擅長解謎游戲的人一起組隊，所以就直接棄權了。」

　　結束了這一局，小八也沒再按開始，而是將頁面跳到了另外一個網絡對戰游戲，五條須久那跟著也跳轉過來，巧得很，進入游戲之後就看到了空白的ID。

　　這款游戲是全員大亂鬥類型，只有組隊能免除隊友傷害，五條須久那是徹徹底底的獨行俠，兩人自然沒有組隊。

　　一時之間，只有游戲音效聲響個不停。

　　玩家一個個退場，五條須久那沉默地按著手柄，收割目標，直到顯示存活人數只剩下四人的時候，他突然開口：

　　「為什麼說流的理想世界是比地獄還要可怕地方？」

　　小八看起來沒有絲毫意外他這神來一筆：「每個人都有異能保護自己的世界，聽起來很美好，但真正出現的話，很可怕哦！我以為你能更好地理解這一點呢——須久那是游戲玩家，一個游戲裡，所有玩家的數值在最初都是相同的，你看游戲裡，玩家會因為自己有異能就不會被其他玩家殺了嗎？」

　　「網絡游戲可以視作一個人人平等擁有一樣強大力量的世界，畢竟每個角色初始值要麼一致，要麼就是可分配點都一樣，這是游戲的平衡性。」

　　「但不平衡的是玩家的個人素養，有的玩家手殘跟不上，有的玩家看到爭鬥就嚇得什麼技能都發不出來，還有的玩家天生擅長攻擊和尋求機會……這些並不會因為每個人都有了同樣強大的異能，就會得到改變。」

　　「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們之間的對戰，你一拳我一拳打不死人，但當他們手裡都拿著鋒利的刀子時，隨時就會出人命。」

　　「游戲裡玩家可以復活，但現實並沒有這種機制哦！」小八一邊說著一邊朝空白開槍，「畢竟現實是個超糞作嘛！天天出BUG還不帶修的……」

　　比如作為一個誤入此世界的另一個現實OL玩家，她都在這活了十四年快十五年了，還沒見開發商修復「兩款游戲間玩家可能會出現互通」BUG，更加沒見哪個GM來把她撈回去。

　　「……所以，你理想中的世界，是和那個『魔人』的理想一樣的沒有異能的世界嗎？」五條須久那沉默了一會，道。

　　小八一愣，轉頭看身側的小少年：「當然不，你讓生活在現代社會的我穿越去石器時代生活，我也不干啊——異能泛濫確實會導致社會混亂，但我們不能因噎廢食就這麼無視掉異能帶來的種種好處，所以黃金之王才選擇壓制石板封印它的力量，而不是直接毀掉石板，先進的生產力帶來的社會幸福感可不是什麼輕而易舉就能得到的。倒是你們明明希望全人類都有強大異能，居然能和理念完全相反的魔人合作……」

　　她說著停頓了一下，自己先回過味來了，「……是這樣啊。『人人都有一樣強大異能的世界』和『人人都沒有異能的世界』，理論上來說，都是將所有人拉到同一個起跑線上的『公平』世界，所以你們才能合作。」

　　追根究底……

　　「你們都在追求『公平』。」

　　石板帶來了全世界的異能力，得到了石板，既可以解放石板力量讓所有人都擁有強大能力，也可以毀掉石板讓所有人都失去能力——但不管是解放還是毀滅，必須先拿到石板，所以在理念上契合但在手段上南轅北轍的二人才能夠合作。

　　顯然，這對同盟如果要內鬥開撕，至少要等到他們得到石板以後。

　　不，等等，以比水流的頭腦，自己說「那是個地獄」的時候他就該能猜到原因……在她說出了比水流理想世界的致命弱點之後，如果比水流由此改變了自己的手段，決定贊同魔人費奧多爾（小八堅決不想稱呼那個人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想法，那麼，得到了石板這個同盟也不會散……

　　小八：「……」

　　糟糕，太宰先生，我好像給敵方打了個神級助攻怎麼辦……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05

第86章

　　不， 沒事，比水流不是那種別人說一句他就會改變自己想法的人，能搞出那麼大布局來的人本身就是相當固執己見的性格， 否則在開搞過程中就會被來自各方面的種種反對給打擊得懷疑人生，繼而要麼半途而廢要麼半路走岔。

　　比水流如果是那種類型的人， 根本沒可能把Jungle弄成現在這個局面——如果他真的會因為少數人的流血而放棄，那麼，在有玩家利用Jungle實行犯罪的第一時間， 他就開始想辦法阻止這方面的漏洞。

　　但事實證明他沒有。

　　顯然， 在比水流看來，他所想要的世界是自由的，這份自由不僅僅是「守護自己人生的自由」， 同時還有著「做自己想做的事的自由」——Jungle只是一個工具，如何使用這個工具是每個人的自由。

　　正如如何使用力量也是每個人的自由一樣。

　　——至少，在他認識到他真正想要的並不是只有自由之前，是這樣的。

　　想通這一點的小八悄悄松了口氣：嗯， 沒問題的， 比水流不是鳳聖悟那個被人說幾句就改主意沒自己主見的沒用的笨蛋大人， 相信不會有太大問題的！

　　感覺沒出太大岔子的小八秒速重新投入到了激烈的游戲對戰裡：對面那兩個空白ID的角色玩家真厲害， 要是再走神搞不好就要被送出場了！

　　#

　　被人說幾句就改主意沒自己主見的沒用的笨蛋大人在隔壁打了個噴嚏。

　　「怎麼感覺好像有人在背地裡說我壞話……」磐舟天雞揉揉鼻子，嘀咕了一句。

　　不過他也就隨口抱怨， 沒怎麼放心上， 眼看著時間差不多快到了，但比水流依然在注視著Jungle裡的種種數據，沒有打開用於與死屋之鼠聯絡的軟件的打算， 磐舟天雞感覺似乎不太對：「流， 你在想什麼？和魔人約定好的聯系時間快到了。」

　　「我在思考， 磐先生。」比水流說道，「我已經和魔人先生通過話了，告訴他暫時延期這一次的聯絡，他也同意了。」

　　磐舟天雞一愣：「為什麼延期，發生什麼事了嗎？」

　　流的性格很固執，極少出現變動目標乃至原先安排的動作，除非是對方此時非常不適合聯絡那他才會考慮變更約定好的事，但這回，聽他的意思，是流自己提出來的……

　　「因為有些事情我想不通，需要時間好好想一想，磐先生。」比水流控制著面前的Jungle數據進入下一頁，說道，「至於魔人先生那，我感覺他似乎有了什麼新計劃，也需要時間謀劃，所以我們都同意了這次的聯絡延期。」

　　「是這樣啊……」磐舟天雞哦了一聲，沒有追問比水流在想什麼：上一次比水流這麼說的時候是在迦具都隕坑事件之後，他說需要思考一段時間，等他思考完就告訴自己他想要奪取石板並解放石板，讓所有人都擁有王權者的力量。

　　不知道這次流思考完之後會得出什麼結論來呢？

　　磐舟天雞有點好奇。

　　至於魔人那邊，他也挺好奇的：那位魔人先生雖然對石板也非常感興趣，但流告訴過他，石板在魔人的計劃裡似乎只是一個目前的暫定目標，那位魔人先生背地裡好像還有另一個計劃，用以實現「讓異能從全世界消失」這個目標。

　　這次的「新計劃」，會和那個計劃有關嗎？

　　好奇歸好奇，磐舟天雞沒有打聽的心思，看看時間，便起身推開了門：「那你慢慢想，我出去買點東西。」

　　「嗯，好的，路上注意安全，磐先生。」

　　磐舟天雞合上門，路過客廳發現那倆孩子正全神貫注打游戲，屏幕上的畫面切換一個比一個快，以磐舟天雞的動態視力竟然也看不出來他們在玩什麼游戲，只能大致猜測這應該是個第一人稱的對戰游戲。

　　「喂，兩位沉迷游戲的小朋友，有什麼需要我這個大人帶的嗎？」

　　「可惡居然從後面包抄——給我帶個薯片還是老樣子的口味——啊啊誰要你救啊！」五條須久那憤怒地按鍵盤。

　　「顧頭不顧尾說得就是你——我要氣泡水和蛋撻炸雞塊還要冰淇淋對了冰淇淋我只要香草味的炸雞塊要辣的氣泡水原味的蛋撻可以是任何口味的草莓的最好——走開啊你以為我想救你啊！你死了就剩我一個人下一個死的就是我啊！我要能一對二我早放生你了！」小八目不斜視專注看屏幕，嘴裡絲毫不留情，「別跟著我跑！你嫌我一個人目標還不夠大嗎！」

　　「你以為我要跟著你，明明是你選的我要走的路線好嗎？」

　　「……我居然淪落到選中和你一條逃生路線——不行我得好好想想，繼續走這條路絕對沒有活口！」

　　「喂！！！」

　　——兩人開黑的好處就是，你可以把噴隊友的打字時間省略下來用於操作……

　　幸虧這個游戲有中途重新組隊的功能，不然此時在屏幕上上躥下跳的兩個人早就被空白圍剿了。

　　被空白逼迫得不得不跟自己討厭的家伙組隊聯手的五條須久那心情極其不美妙。

　　這個都市傳說居然真的像傳說裡那麼強！

　　「畢竟是以超過280款游戲的世界排行榜桂冠裝飾自己的玩家嘛，這點強的程度我覺得還在常理之內。」小八一邊在行進中突兀轉身開槍，一邊操作角色進行下蹲。

　　幾乎是在她操作的同時，頭頂空白ID的兩個角色，一個從旁揮舞近戰刀攻上但被下蹲躲過，另一個角色正要開槍，卻因為小八先一步開槍而為了躲避不得不放棄原先打算，先行進行躲避式繞步。

　　——完美預判了兩個角色的行動。

　　「居然拿了那麼多……不對！」五條須久那控制角色利用這須臾空檔，揮舞武器衝向那個證進行躲避的男角色，話到一半立刻意識到了不對，「你剛剛還不知道空白是誰——你這家伙，游戲這麼激烈的時候居然在查資料嗎！！！」

　　這種開小差行為絕對不能饒恕啊！

　　「才沒有，」小八一口否認，「是在游戲開始之前的准備時間裡查的——我對游戲之神忠貞可鑒，一邊打游戲一邊查資料什麼的異端行為是要被火燒的！你給我專注游戲啊不要又讓我來救你！」

　　眼看著五條須久那的角色衝太前快要拉出自己的支援範圍了，小八暴躁地操控角色甩下一串弧形彈阻攔那個和自己糾纏的近戰女角色，追了上去。

　　完全插不上口的磐舟天雞：「……」

　　算了，看來相處還可以，那他走開一會也沒什麼問題。

　　另外……「要氣泡水和蛋撻炸雞塊還要冰淇淋對了冰淇淋我只要香草味的炸雞塊要辣的氣泡水原味的蛋撻可以是任何口味的草莓的最好」，提這麼多要求，這可真是不把自己當外人啊？

　　不過，草莓味的蛋撻……有哪家甜品店是賣這個口味的嗎？

　　磐舟天雞糾結地出門了。

　　這一局游戲一直持續到了磐舟天雞買完東西回來，發現這兩個孩子依然還在奮戰：「這游戲這麼好玩嗎？我還是第一次看須久那連東西都不吃專注游戲六小時以上。」

　　「完全不好玩！這什麼辣雞破游戲為什麼一局游戲都沒有定時間的！正常來說不是應該定個二十分鐘或者三十分鐘時間限定的嗎！碰上膀胱局還讓不讓人活了啊！」小八敲擊鍵盤的力度已經減輕很多了，在這局游戲持續時間超過半小時的時候，她向五條須久那確認了這游戲不存在時間限定（即時間到後雙方依然沒有決出勝負則由系統通過一系列數據判定輸贏），便將無用的發泄力氣收斂起來：她有預感，這局游戲不會那麼快結束。

　　結果這預感成真了。

　　五條須久那一句話都不說，專注角色操作，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又一次攻擊：他和小八的血條已經經不起攻擊了，對方也是殘血狀態但至少比起他們來還要有余裕得多。

　　「歡迎回來，磐先生。」坐在輪椅上的青年對走進來的磐舟天雞說道，「小八和須久那打的還是磐先生離開時的那一局游戲，他們沒有開新游戲。」

　　游戲進行到這個時候，已經是毫釐必爭的局面了。

　　在第一個一小時的時候，陣亡的玩家還有空在公屏上聊天讓某一方趕緊打死對面好結束這一局開始新一局游戲，但當游戲時間進入第六個一小時之後，這樣的聲音已經消失了，急躁的玩家直接選中棄權離開這個房間，而留下的則目瞪口呆地旁觀這游戲雙方四個角色種種堪稱技巧巔峰的操作。

　　但長達六小時的對戰實在太考驗人的集中力了，哪怕並不是自己在操作，而僅僅是旁觀著這一切的發展，依然有玩家感覺精神和體力的大量消耗，因此陸續有人離開，但同樣也有被朋友通知了這場對局從而進來觀戰的。

　　一旁顯示的「圍觀」數字已經超過五萬人了。

　　「是『空白』啊！」

　　「那個都市傳說裡的『空白』？好厲害！」

　　「居然不是都市傳說而是真實的？我一直以為『空白』是游戲開發人員為了不暴露身份才不輸入ID的行為……」

　　「你是白痴嗎？動動手指查一下就知道了，每一台游戲機和SNS上都可以查到『空白』，而且就如傳聞一樣毫無敗績——我倒更傾向於是黑客呢，把自己的敗北記錄抹消了之類的……」

　　「和『空白』對戰的是誰？能打成這局面是真的厲害啊！」

　　「那個叫『Gojou』的是本游戲超有名的游戲高手呢，不過跟他搭檔的那個ID很陌生啊……」

　　「是呢，以前沒在排行榜上見過啊——新人？」

　　「就這個純熟程度怎麼看都不像是新人吧？」

　　圍觀者的評論刷刷刷地往上刷，但正在激烈對戰中的人沒有余裕去看這些，他們的視野已經縮小到了只能夠看到面前這一塊屏幕上的程度。

　　長達六小時的對戰，地圖上系統發放的補給已經遠超極限，也就是說，從兩小時前消耗掉最後一個血瓶開始，雙方比拼的就是純粹的技巧和戰術戰略手段了。

　　隨著血線進一步地被壓迫，能夠選擇的戰術範圍就越發狹小。

　　當屏幕上跳出GAME OVER的大字時，這場持續了超過七個小時的對戰終於落下帷幕。

　　磐舟天雞看看屏幕上顯示的數據，又看看一句話不說的兩人：輸了呢……

　　最後兩秒時，須久那和小八擊殺掉空白中的一人時，兩人也被另一個人收割。

　　站到最後的只有一個血條全空只余了貼邊一點的角色。

　　小八把長時間敲擊鍵盤而感覺到僵硬的手握在一起，慢慢活動手指：「最後那個是陷阱呢。」

　　「嗯。」五條須久那和她差不多動作，正舒展身體，只是目光還盯著屏幕，「以一個角色為餌，請君入甕，為了干掉她，我們必須同步動手。」

　　因為兩人的武器已經磨損得太過厲害，攻擊力不足以干掉殘血的對方，為了保證對方血量歸零，必須一起動手。

　　而這聚集在一起的時機就給了另一個人動手的機會。

　　「你剛剛看出來了吧？為什麼還要跟我一起上前？」五條須久那看向旁邊的同伴——勉強算同伴吧，好歹一起組隊打了七個小時的BOSS。

　　「除了這個機會沒有第二個能夠絞殺的機會了，如果只看局面的話，從三小時前就注定我們的敗北了。既然怎麼都是個輸，那也就輸得好看和輸的難看的差別了。我倒是奇怪須久那你居然沒投降，明明你也早就看出來再怎麼拖下去都毫無勝利希望了，我以為就你這個不打自己毫無勝算把握的游戲的性格，早該送死了。」小八想站起來，結果剛一動直接給摔趴下了。

　　腿麻了。

　　磐舟天雞忍著笑，把她從地上抱起來放到沙發上：「要幫忙按摩嗎？」

　　小八：「……才不要！！！」

　　坐在榻榻米上打游戲是什麼魔鬼傳統！

　　她想要椅子！！！

　　「你是什麼品種的笨蛋啊？要是那麼輕易認輸，我怎麼可能成為游戲高手？對勝利的極致追求可是成為高手最重要的條件之一啊！」五條須久那久經磨練，沒有被區區腿麻打倒，掙扎著自己爬了起來站穩——雖然腿麻得毫無知覺但絕對不能在這家伙面前摔倒！

　　小八一邊敲自己毫無知覺的小腿，一邊朝五條須久那發送呵呵嘲諷：「要不是某人開局浪成狗，也不至於拖了三個小時也沒找到勝利機會。」

　　五條須久那：「……」

　　五條須久那一秒爆發：「要不是和我組隊，你早就被空白干掉了好嗎！」

　　小八不甘示弱，直接嘲諷回去：「你以為不組隊你能多活幾秒？」

　　「沒有我援手，你覺得你能在那兩人手裡撐幾分鐘？」

　　「謝邀，請看看助戰次數再說話。」

　　御芍神紫旁觀了幾分鐘，評價：「像極了團戰後拼命甩鍋的菜鳥。」

　　「明明就是他的錯！」/「明明就是她的問題！」

　　五條須久那&小八：「……」

　　兩人對視數秒，哼的一聲，各自扭頭。

　　御芍神紫無奈扶額，視線余光落在了一旁的比水流身上：「怎麼了，小流？」

　　「Jungle裡沒有『空白』ID的玩家。」比水流如實說了自己剛剛正在查的事。

　　身體素質好恢復快的五條須久那這會兒已經坐到了飯桌前，他們早就開飯了，奈何兩個網癮少年少女離不開電腦，眼看著對局一時半會也結束不了，另外三人便先吃了起來，給那兩個孩子留了飯，這會兒五條須久那正在盛飯，聞言回頭：「什麼？Jungle沒他們的名字？這沒道理啊！」他不解道，「主流游戲裡都有『空白』的戰績，沒道理他們會不玩Jungle，是不知道這個游戲嗎？」

　　「是打死不出門的neet可能性更高。」小八恢復得沒五條須久那那麼快，這會兒才一瘸一拐到餐桌邊，「現在是晚上九點，三小時前差不多是大家都開始吃晚餐的時候，我和須久那都因為雞大叔喊我們吃飯的聲音分神了一會，但『空白』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過類似的走神，再綜合他們平時在網上刷游戲排名的時間，基本可以斷定是常年累月不出門的游戲宅——順帶一提，我和須久那後期劣勢那麼明顯，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三小時前分神了。」

　　磐舟天雞：「……你還是和流一樣喊我『磐先生』吧，或者你喜歡的話繼續『沒用的大人』也行，我會努力把它當成愛稱的——不對，你們輸游戲難道還是我的鍋？」

　　只在旁圍觀的磐舟天雞茫然發現有一口黑鍋從天而降落他頭頂了。

　　「不，雞（「給我叫磐先生！」）好吧，磐先生——所以請放下那份要給我的草莓蛋撻。」在草莓蛋撻受到生命威脅的時候，小八非常從善如流地改了稱呼，「磐先生的鍋還是最次的，最主要的依然是某人初期不組隊單槍匹馬毫無規劃衝太快的鍋。」

　　某人扒飯，不想說話。

　　——因為知道是事實，無法反駁。

　　「吃完飯再來！」五條須久那咽下飯，咬牙切齒，「這一次絕對不會輸了！」

　　「這點我贊同。」小八點頭。

　　比水流在旁看了一會，問出了一個問題：「那小八你的數學作業怎麼辦？」

　　他拉出了數學題頁面，說：「你還有兩道壓軸大題沒做出來。」

　　小八：「……」

　　在她開開心心吃蛋撻啃炸雞喝氣泡水還憧憬著等會的冰淇淋的時候說這種話？

　　比水流你是什麼品種的魔鬼！

　　#

　　某個漆黑的房間裡，唯一的光源來自於八台電腦的屏幕光。

　　郵箱裡有新郵件到來的聲音吸引了正在吃杯面的人的注意：「……哥，郵件。」

　　「反正肯定又是廣告郵件，別管啦！吃東西要緊（嚼東西的聲音）……剛剛那兩個人還挺厲害的……要不是最後我當誘餌，還真不一定能收割他們……」

　　「……或許是，朋友，的郵件？」

　　「……我怎麼感覺被我親愛的妹妹刺了一刀呢？」

　　不管怎麼樣，為了以防錯過是什麼游戲廠商發來的新游戲試玩之類的郵件，最後當哥哥的那位還是放下了手裡的面包片，從堆積雜亂滿是電子產品的房間裡翻出了那個收到郵件的平板。

　　「還真是游戲廠商發來的……試玩游戲邀請，Jungle？」


第87章

　　換用電腦登陸郵箱， 查看新收到的郵件內容。

　　Jungle是一個依托於現實進行的游戲。

　　在看清楚這點時，真白——「空白」中的妹妹——幾乎是瞬間失去了興趣。

　　「喂喂不要這麼早就放棄啊！」空太——「空白」中的哥哥——連忙拉住眼看著就要一頭栽倒睡覺的妹妹。

　　在和那兩位玩家對戰之前，他們已經通宵四天四夜肝那款新出的猜謎游戲的排行榜， 肝完第一第二的排名之後兩人決定放松一會打個對戰游戲就去睡覺，然後麼……反正結果大家都知道了。

　　不但沒有放松反而頭腦更加活躍睡不著了。

　　睡不著的兩人這才決定吃點東西， 看看能不能培養點睡意——不是說吃飽之後很快就會犯困麼？

　　顯然，這條理論在空太身上有沒有起效暫且不提，至少在妹妹真白身上是確實起效了。

　　「……現實， 垃圾， 游戲……」真白用一種奇怪的斷句斷定道。

　　空太沒有反駁，默認了。

　　這就是個垃圾游戲。

　　規則和目標都不明了，多達七十億的玩家不顧順序肆意妄為地行動。

　　如果說， 人生是一個游戲的話，那麼，縱橫幾百款游戲都成為其頂點的玩家「空白」，在這場游戲裡， 是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但是， 妹呦， 我們斷定現實是個辣雞游戲， 是因為它的規則和目的都不明確，沒有目標也沒有參數， 甚至不知類別——但如果， 這些問題都被解決了的話，有人給這個游戲定了一個目標，定了規則， 那樣的話， 我們也不能稱之為『垃圾游戲』了吧？」

　　真白沉默了一會， 終於頂著亂糟糟的白發湊了過來：「……既然，哥哥，這麼，說，那，白……就，看看……」

　　得到了認同，空太將已經瀏覽完的第一頁翻了過去，繼續確認這個游戲的游戲內容。

　　可以通過游戲接收任務，在現實裡完成，從而得到積分，積分可以用來兌換游戲裡的種種道具，也可以用來積累賬號等級，每提升一個新等級會有新的獎勵……

　　「……這個游戲的開發商，把整個現實都作為他的游戲世界了嗎？」空太撐著勉強的笑容，說道。

　　「……不想，出門……」妹妹真白的重點在於任務要在現實裡完成——這也就意味著，極有可能，他們要出門才能完成任務！

　　「也不一定，得看具體的任務內容，有些任務的話在網上也能完成。」空太說著已經從游戲論壇裡調出了和Jungle有關的那些帖子，指著上面的內容說道，「不一定每一個任務都需要出門，比如像這裡寫的，這游戲還會有轉發某個視頻、點贊某個話之類的任務，像這些的話，在網上就能完成了。」

　　「……哥哥，想玩？」

　　空太幾乎條件反射就想否認，但看著真白注視著他的紅色眼瞳，他到了嘴邊的反駁幾乎是一下子消了聲。

　　在妹妹的注視下，空太說出了心裡話：「……稍微有點興趣，但是要出門還是太痛苦了。」

　　「……白，也這，麼想……」像是難以流暢發聲一樣，真白以她個人特有的斷句方式，贊同了哥哥的話。

　　外面的世界太可怕了。

　　對他們二人來說。

　　在那個名為「現實」的世界裡，兄妹二人遍體鱗傷，最終蜷縮於這個小小的屋子裡，封閉心靈，對外界從此不管不問。

　　——哦，游戲相關除外。

　　空太將這封邀請函拖入到郵箱的垃圾箱裡，正要刪除它的時候，突然感覺到手臂一沉，低頭一看，一直強撐著的妹妹真白這次已經直接靠著他睡著了。

　　他隨手關閉了郵箱頁面，把妹妹放到一邊，用一個游戲主機當枕頭擱在她的腦袋下面，再給她蓋上毯子，這才回到電腦前。

　　在這個十六塊榻榻米大小的房間裡，沒有常見的睡具，兄妹二人困的時候便直接就地躺下，拖過某個游戲主機作為枕頭，甚至於趴在桌子上也能度過睡眠時間。

　　此時哥哥空太正准備這麼做，但忘記退出的對戰游戲裡傳來了收到新邀請才會發出的聲音。

　　又是誰要發起挑戰嗎？

　　空太本想直接拒絕讓對方等自己睡醒了之後再說，但發現那個通知是從剛才結束的那個七個多小時對局游戲裡發出的，本著「難道是剛才那兩個對手發來的邀請嗎」的猜測，他點開了游戲。

　　Gojou。

　　果然是剛才那兩人之一。

　　空太對這個ID有印像：最初對決開始的時候他就衝的最快，是那群玩家裡實力最強最突出的一個，不管是對技能的判斷還是操作，都是頂級，不過對他和白來說，這位雖然棘手，但他們可是有兩個人，兩個角色，二打一絲毫不懼。

　　真正開始變得棘手是在那個絲毫不顯山露水的玩家和他聯手之後——說起來，那個玩家玩猜謎游戲一塌糊塗，但對戰游戲可真是厲害啊……

　　方才那長達七小時的對戰，若是沒有那個ID「xiajibazhihui」的玩家加入，早在四個小時之前，整場對局就該結束了。

　　雖然在對局裡對那位玩家的實力有了相當的了解，但空太對那個ID長得嚇人的羅馬音玩家真正深刻的印像，來自於自己的妹妹白：

　　因為那位玩家是在這幾年裡，唯一一個讓白生出了「……想問，她，問題……」的念頭並付諸行動的人。

　　——都市傳說裡有一點是說對了，「空白」從來都是一言不發，甚至不進行任何交流。

　　空太到現在依然在好奇，當時白為什麼會問那個問題——這對他來說是一件很罕見的事，因為……

　　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他的妹妹的人，就是他。

　　他幾乎可以武斷地說，自己可以讀懂白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微表情。

　　同理，白也是如此。

　　但在那個瞬間，他卻無法理解白了。

　　——因為遭遇校園暴力而不願走出家門，和自己一樣變出世人眼中的「NEET」廢物的妹妹，什麼時候，竟然升起了願意和除自己以外的人交流的念頭？

　　白沒有告訴他為什麼，他問起時，白發紅眸的小小少女一向沒多少表情的精致面孔上也露出了茫然：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在那個瞬間，有了那份衝動，並且付諸行動。

　　游戲裡傳來的對局邀請讓空太回過神來：「一對一solo嗎？」

　　如果是剛才那個玩家和Gojou聯手的話，那他還得考慮一下要不要接受，或者把白叫起來一起對戰的可能，但既然對方只有一個人……他活動了一下手指，毫不猶豫地接受了這份邀請。

　　#

　　十分鐘後。

　　五條須久那看著被打爆的界面，氣得再次發出邀請，但對方似乎已經對打爆他這件事毫無興趣，直接選擇了拒絕。

　　「被無視了呢，在大神眼裡，須久那太渺小了。」幾近拼命才終於搞定了那兩道魔鬼數學題，在一邊小口小口吃冰淇淋回血的小八說道。

　　「不要說得好像你沒被打爆過一樣！」

　　「我當然沒有被十分鐘打爆，我的記錄是和空白對戰七小時才惜敗『空白』！」

　　「那你跟空白solo啊！」

　　「只要我不向空白發出對戰邀請，我就永遠都是那個和他們對戰七小時才稍顯弱勢惜敗於『空白』的高手！」小八斬釘截鐵道。

　　「……」

　　五條須久那震驚了：這是什麼等級的厚顏無恥的發言！

　　「嗯，從理論上來說確實是這樣的。」比水流在旁點頭。

　　「流！你不要被她的歪理說服啊！」

　　「但事實確實是這樣的……啊，須久那，有信息。」比水流提醒他。

　　五條須久那轉頭，發現屏幕上的私人聊天框裡閃爍著來自『空白』的信息：上一局裡和你一塊的那個人呢？

　　大部分情況下，對戰游戲裡出現的玩家都是天南海北各不相識的，但考慮到上一局的猜謎游戲裡也是這兩人組隊（雖然從其中一位口中得知組隊是個意外），對戰游戲裡兩人也進行了組隊，那麼，這二人認識的可能性還是相當高的——據此，空太判斷兩人應該是相識的，並發送了這個問題。

　　灰發小少年很可愛地揉了揉眼睛，確認那的確的是一片空白沒有任何字母的ID，不是任何人模仿的：「……騙人！說好的『不和任何人交流呢』！這不是會發信息對話的麼！」

　　「我看到『空白』和我說話的時候也覺得很不可思議。」小八在一旁表示自己能理解五條須久那現在的心情，「簡直讓我懷疑自己跳躍了世界線。」

　　咦，等會，這種幾乎不可能的概率事件……似乎和自己剛剛得到的某個成王帶來的能力描述……很對得上啊……

　　難道這一系列事件的源頭還是我自己？

　　小八默默咽下嘴裡的冰淇淋，決定當自己剛剛什麼都沒想到。

　　五條須久那沒注意到小八那一瞬間變得心虛的眼神，他拉過鍵盤，直接敲鍵盤回復：在旁邊吃冰淇淋並且對我冷嘲熱諷。

　　另一頭的空太：「……」

　　空太默默轉頭，看看身邊睡得很香的妹妹，不知怎麼的，和這位ID為「Gojou」的玩家產生了某種共鳴。

　　——雖然這會兒白沒有打擊他，但是平日裡自己可愛的妹妹可真是無時不刻不在對他這個哥哥進行無意識補刀行為啊！

　　手指在鍵盤上懸停了片刻，空太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還能問什麼。

　　當然他想知道的還有很多，比如你旁邊那位有什麼特殊之處居然能讓我妹妹產生交流想法，比如要不要讓你旁邊那位來和我對局一次之類的，但當手指停在鍵盤上時，那些念頭就像是被什麼給堵塞了一樣，完全無法從念頭轉為字母跳躍到屏幕上。

　　他依然在恐懼著和人交流這件事。

　　剛才發送的那句話幾乎花光了他一輩子的勇氣。

　　沉默地關閉了游戲，空太直接合衣躺下，臨睡前，看著咫尺之隔的妹妹，突兀地又想起了猜謎游戲結束時，白發送的那句話。

　　不知道白在那個時候，是不是和他一樣的心情呢……

　　#

　　「沒有回應，下線了。」五條須久那皺著眉頭看著系統提示，「所以沒頭沒腦問什麼呢？」

　　小八跟著湊過來看了一下：「真的耶……我還以為他問那句話是想和我再對戰一局，所以才通過須久那詢問我的事……我判斷失誤了嗎？」她苦惱地自言自語。

　　「不算失誤，小八很厲害了。」

　　「啊？」小八疑惑地看向突然這麼說的比水流。

　　「那兩個人已經有數年沒有和人交流過了，小八是這些年裡，他們在網上第一次進行交流的人。」比水流說道。

　　「……請問你是怎麼知道這點的？」小八抽了抽嘴角，「難道說……」

　　比水流點頭，接上了她沒有說出口的話：「我調查了『空白』。」

　　五條須久那來了興趣：「空白的正體是什麼？是游戲高手結社，還是什麼抹消了自己敗北記錄的黑客，或者游戲開發商搞出來的噱頭？我個人贊同第一個猜想哦！」

　　不管其他游戲的「空白」怎麼樣，至少在他方才親眼看到的兩個游戲裡，「空白」的實力都極強，五條須久那對於網絡流傳的「游戲開發商弄出來的測試人員ID」猜想嗤之以鼻，但在「游戲高手結社」（有很多游戲達人一起組成的類似社團的組織，共用「空白」ID，從而營造出這個都市傳說）和「將自己敗北記錄全部抹消的黑客」這兩個猜測裡搖擺不定，最後認為像空白那樣的高手必然自傲於自己實力，不願意造假，故而選擇了第一個選項。

　　「小八呢？小八猜空白正體是什麼？」比水流問。

　　「沒興趣。」小八不假思索道。

　　「有獎勵。」

　　「……什麼獎勵？」

　　「明天讓須久那和磐先生帶你出去玩，只要磐先生同意，你想去哪裡玩都可以。」

　　小八：「……我猜『空白』是兩個人。」

　　五條須久那一愣：「為什麼？」是因為之前和他們對局的是兩人嗎？

　　「剛才對局的那兩個角色，男角色的反應速度要比女角色高一截，對環境的應用、對各種數據的了解都極其深刻簡直讓我懷疑跟我對戰的是什麼超級AI，但在看破我給他布下的陷阱戰術之類的地方，他的反應沒有另外一個女角色來得快。」

　　小八說道，她為了印證這一點，還曾經特意將兩個角色分開來，保證讓他們無法在同一個界面裡看到對方，再實行猜測，從而得出這個結論來：「那個男角色背後的操控者應該就是一般意義上的『天才玩家』：而那個女角色……」

　　小八咬著冰淇淋的勺子，想了想，才道：「技術方面要比男角色略遜一籌，但在看穿我的布局、隨機應變、互相解讀、心理戰術等涉及到『對手的感情』這種不確定要素上，遠超女角色。」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兩個人——一個擅長計算，另一個擅長『人心』，兩個人合在一起，才是『不敗的空白』。」

　　五條須久那看向比水流，後者給出了肯定的答復：「『空白』是一對兄妹。」

　　他說著，將自己調查到的資料展示在了屏幕上：

　　智商遠遠超過一般人，被孤立，被欺負，遭遇校園霸凌，最後選擇退學的妹妹，真白；

　　成績持續不及格，被老師和父母痛罵依然保持笑容，讓人感覺怪異，同時又會說出直切人心的話，讓周圍人下意識遠離，於是也將自己封閉在家的哥哥，空太。

　　在父母過世後，就不再跨出宅邸一步，所有一切生活都依靠網路解決。

　　這就是都市傳說裡「不敗的空白」的本體，兩個父母再婚結成的無血緣NEET兄妹。

　　「我給他們發了Jungle的邀請函，但沒有回復。」比水流說道，言語裡稍微有點失望的感覺。

　　「應該不可能來玩Jungle的，他們看起來被現實傷害得很深，一時半會也走不出來啊。」一直保持旁觀的磐舟天雞說道。

　　「好像確實是像磐先生說的那樣。」比水流想了想，點頭道，「小八猜對了，明天麻煩磐先生和須久那帶小八出門玩吧。」

　　「了解。」

　　「好啊。」

　　被談及的小八看完了比水流屏幕上的資料，沉默片刻，忽然問道：「我可以換一個獎勵嗎？」

　　「小八想要什麼？」

　　「給我做個游戲吧。」


第88章

　　第二天， 被叫起來的小八茫然地看著說要帶她出門的磐舟天雞和五條須久那，懷疑自己還沒睡醒：「我記得我說了獎勵換成游戲來著的？」

　　「流說那個游戲算他送你的。」五條須久那把他的那根武器長棍子橫在頸後，「好啦， 你快點收拾好我們要出門了！」

　　小八：「……開發個游戲有這麼簡單嗎？」

　　「編程上來說挺簡單的，也就地形算法和CS架構之類的比較復雜。」五條須久那隨口道， 他跟著流學了一年的編程，這點判斷能力還是有的。

　　小八：「……」

　　小八頭頂緩緩升起一個問號。

　　這世界的科技已經先進到這地步了？

　　不，仔細想想， 和Jungle這個要判斷是否在現實裡完成任務的游戲比起來……她想要的那個游戲， 似乎還真的很簡單？

　　小八揉揉自己的頭發，她提那個要求的時候根本沒怎麼多想，幾乎是脫口而出， 說出口才覺得不妥：且不提她和比水流的敵對立場，單就一個「出門玩」的獎勵，和一個「做出一款游戲」的獎勵，數量級就是天差地別了。

　　結果她還沒來得及否認， 比水流就直接答應了。

　　然後愣愣的她就把自己的要求給說完了……

　　「唔……那不能讓人免費做游戲吧……」小八把頭發理順， 正想說我准備好了可以出門了， 就忽然被按到了梳妝台前。

　　「我說， 小八，你不會想就這麼出門吧？」御芍神紫的臉出現在了梳妝鏡裡。

　　小八看看鏡子裡微卷的長發披肩， 衣衫整齊看不出哪裡不妥的自己， 沉默。

　　「只把頭發梳順就出門什麼的實在太不華麗了！小八你底子好也不能這麼糟蹋！讓我來給你整理一下！」說著，御芍神紫拿出了吹風機、卷發棒、尖尾梳等等一系列美發造型用具。

　　眼尖的小八還看到了夾雜其中的染發劑身影。

　　小八：「……不請對我的頭發手下留情！」

　　住手啊不要給她染毛好嗎！

　　兩邊身體狀態是同步的，她這裡被染毛了， Scepter 4裡的貓貓毛色會自動跟著變的啊！

　　小八幾乎可以想像得到伏見先生會有什麼反應， 絕對會被大肆嘲諷一番的……

　　至於太宰先生， 肯定又是試圖趁她跳轉意識回去的時候想解除她的能力！

　　「放心，我會把你打理得非常華麗的！」御芍神紫從這個孩子第一天來Jungle基地時就盯上了，現在努力親和了幾天終於能上手給人家換造型了，連說話的語氣都帶起了幾分蕩漾。

　　讓美麗的東西變得更加美麗是他的天性。

　　小八：「……」

　　救命啊！

　　#

　　Scepter 4屯所。

　　「那個，伏見，是我眼花了嗎？」淡島世理伸手拽了拽身側伏見猿比古的衣角，她的目光依然凝聚在貓爬架上一動不動。

　　「……我想，應該不是副長你眼花。」

　　「小八好像沒說她有變色功能吧？」太宰治看著表情格外不開心完美詮釋著什麼是「超凶超可愛」的貓貓，深恨這會兒小八怎麼不把意識跳轉回來，「可惡完全不想讓她繼續呆在Jungle基地裡啊！」

　　——嘴上這麼說，太宰治已經非常誠實地摸出手機，對著貓爬架上的貓貓開啟了「連拍」模式。

　　「看來她在Jungle基地裡玩得挺開心的，甚至還有心情染發給自己換個顏色。」伏見猿比古看著那只原本純黑的貓貓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一點點變成了奶茶色貓貓，道。

　　至少晚上不用擔心找不到貓了。

　　奶茶色貓貓：這是髒話，小貓咪不能講.jpg

　　Jungle基地裡的小八只要一想自己的貓貓身體現在是個什麼鬼樣，就特別想把正哼著歌給她的頭發做最後整理的御芍神紫跟著來一套殺馬特染毛造型。

　　最後再在梳好的發上別上一支水晶十字架發飾，御芍神紫滿意收手：「好了，完成！看，華麗吧！」

　　「嗯，非常漂亮。」比水流很捧場地說道。

　　「紫的手藝真不錯。」磐舟天雞跟著點頭：偏淺的白奶茶色襯著這孩子的皮膚越發白皙，微卷的長發披散了大部分，只用最上面的小部分編發，再別上小公主一樣的水晶十字架發飾，整體看起來就要比她原來的樣子甜美了許多。

　　——哪怕依然板著臉，都無法阻擋那種甜美可愛的氣息。

　　「這個樣子去學校的話，情書會被塞爆信箱的吧。」磐舟天雞說道。

　　小八：「……很感謝你們對我新造型的肯定，但我對收情書這種事毫無興趣。」

　　而且說起追求者什麼的，就讓她想起了非常不愉快的記憶……

　　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頭，記憶恢復得差不多了的小八在其他人發現這一點前舒展了眉目：「另外，不要提醒我今天是開學日啊！」

　　今天是九月一日，國際開學日。

　　可惡……也不知道太宰先生他們有沒有記得給自己請假……

　　「我用的可是最新出品的染發膏，就算小八的頭發基色是純黑色也能不漂就完美染出淺色效果來，據說是應用了學園都市新的科技專利的緣故……」

　　小八：……並不是很想在這種地方聽到「學園都市」的名頭，一方理事長先生你家學園都市就這麼不務正業嗎給我點一點正統科技樹啊不要老點這奇奇怪怪的玩意啊！

　　「啊，眼鏡就不要戴了，太不華麗了！」御芍神紫說著挪開了小八試圖去拿的眼鏡，轉而從抽屜裡拿出一個隱形眼鏡盒來，「小八你沒有近視戴什麼眼鏡啊——要想遮眼鏡的話，可以用美瞳哦！雖然我覺得你的眼睛更漂亮！」

　　他說著，打開隱形眼鏡盒，用指尖拈起一片美瞳，小心地給異色雙瞳的少女戴上。

　　「如果是學校那邊的話，不需要擔心，Scepter 4的青之王已經幫你向葦中學園請了假了，用的『協助調查事件』的名義。」比水流將葦中學園的請假登記資料展示在屏幕上，上面「夏姬八榭」的名字後面跟著一個表示為15天請假時間的說明。

　　「是麼，那可真是多謝宗像先生了。」小八眨了眨眼睛，適應了一下眼睛裡有異物的感覺，等她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一棕一綠的異色雙瞳已經變幻成了一雙微微閃著熒光的珍珠灰色眼眸。

　　「不過這麼一來的話，須久那的衣服就不太適合這個造型了呢……」御芍神紫支著臉頰，說道，「這個樣子還是搭配裙子更可愛……」

　　小八現在穿的也不是自己原先的那套衣服，而是須久那的：白襯衫修身馬甲加西裝短褲和長風衣西裝造型，中性風搭配甜美造型雖然以兩種截然不同的衝擊感同樣造就了尤為特殊的美感，但在追求「華麗」的御芍神紫眼裡，依然有著無法掩蓋的違和感。

　　「對了，大叔我那有一套改良後的修女服！」磐舟天雞忽然敲了下手心，回房間沒一會兒又出來，「這個尺寸應該還適合小八的！」

　　以純黑為主、依然有白色大翻領的裙子保留了大部分修女因素，從袖口和裙擺可以看出裡面加了白色蕾絲邊的內襯，外面衣服主體上則加上了金色走線，從胸口正中朝下的縱向雙排線和腰臀附近的橫向雙排走線，形成一個金色的倒十字架設計，袖子也從原本的貼身改成了由上臂的貼身慢慢放寬到手腕附近的寬大，其上雙排金色走線和袖口處的同色花紋彙合成勾勒袖子形狀的主體。

　　但最大的變化還是在裙子長度上：原本長及腳踝的修女長裙變成了只到膝上十公分的短裙，取而代之遮蔽腿部皮膚的則是一雙黑色為底飾以金色十字架紋路的長襪。

　　看清楚這件衣服的造型的小八一臉難以置信地看向磐舟天雞：居然會保存著這樣的衣服，看尺寸還很適合她這種十四歲女孩子，這簡直是……

　　「……變態嗎！」五條須久那說出了小八的心裡話。

　　「是以前偽裝用的啦！」

　　「但大叔你又穿不……上……」五條須久那說到一半反應過來了：他自己是一年前才加入Jungle的，大叔說的追殺什麼的他沒有遇到過；這衣服尺寸一看就不是紫和大叔能穿的，而且紫也只比他早了幾個月加入Jungle，由此可知不可能是紫以前偽裝穿的……

　　所以，唯一的答案……

　　「嗯，以前為了掩人耳目，磐先生把我偽裝成小修女過。」比水流說。

　　小八：「……是為了躲避黃金之王的通緝令嗎？」比水流十六歲的時候身材居然那麼嬌小嗎！

　　忽然又對自己長高這件事抱有希望了！

　　「不，向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先生挑戰的時候我已經十六歲了，穿不上這衣服的。」比水流認真地說，無意間就破敗了小八的長高夢想，「是在那之前，不小心招惹到了奇怪的幻術師，雖然用全力的話可以打敗他，但那樣一來會顯示出達摩克裡斯之劍，我那個時候還不想把自己暴露在國常路大覺先生面前，所以只能選擇躲避。」

　　「……」

　　雖然理由很充分但為什麼還是感覺這行為槽多無口呢……

　　做完了全部偽裝的小八有氣無力地跟著磐舟天雞和五條須久那到了陸地之上——就算是時隔多日未見的太陽也無法消除她此時內心的無力。

　　已經有注意到這邊的「修女」的路人忍不住摸出手機拍照了。

　　「唉……」小八嘆了口氣，她現在這副模樣，再把手裡抱著的平板換成什麼福音書的話，簡直就是對宅專用布教道具。

　　「放心，那些照片流會處理好的。」磐舟天雞看著小姑娘苦惱的樣子，好笑道，「對了，去逛街之前，先要去一個地方拿東西。」

　　也就是說不要想著這個樣子能被拍到照片讓Scepter 4的人發現是吧……小八毫無壓力地解讀出磐舟天雞自己也沒意識到的意思，撇了撇頭：「我隨便啦反正我本來就不是很想出門……」

　　「不可以，小孩子要曬太陽才能長高。須久那也是。」

　　目前身高一米五二的五條須久那：「……」

　　為什麼突然cue他！？

　　說話間，三人到了地方，是一個咖啡廳。

　　「D5桌……啊，是這裡，」磐舟天雞帶著兩個小孩子找到了約定好的咖啡桌，那裡已經有一個人坐著了，「這位就是魔人先生？」

　　在這個溫暖的季節裡依然穿著偏冬裝打扮的黑發青年抬起頭來，目光在磐舟天雞、五條須久那身上一一掠過，最後落在正偏頭看隔壁桌客人的白奶茶色頭發、珍珠灰眼眸的少女身上。

　　很可愛的打扮，下次可以讓喀秋莎試一試俄羅斯的校服呢……輕輕合攏手裡的書籍，他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

　　「日安，我是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

　　#

　　與此同時，咖啡廳附近。

　　一對兄妹正互相抓緊對方的手，個頭矮小似乎還是小學生的妹妹更是幾乎把身體貼在了身側哥哥的腿上，兩人以龜速慢吞吞地走在前去超市購物的路上：

　　「可惡為什麼會發生快遞車被燒這種小概率事件，而且還偏偏是在家裡存糧都告罄的時候發生……這算什麼啊……」他自己餓肚子忍一忍也就算了，但怎麼能讓白也一起餓肚子呢！

　　「……現實，沒有邏輯……白，嗚，超級，不喜歡……哥，白想，回家……」

　　「妹哦，已經走到能看到超市牌子的時候跟哥哥我說回去？你准備把你可憐的社恐哥哥扔在大街上嗎？」

　　「……嗚，白，努力……」


第89章

　　磐舟天雞一僵：

　　剛剛他說了什麼？

　　陀……陀什麼來著的？

　　剛剛那一長串是個什麼玩意？

　　他只是走神了一瞬， 就感覺好像有什麼超長的名字飛過去了——早知道俄羅斯人名字超長，但沒想到能長到這份上啊！

　　「須久那……」磐舟天雞超小聲道，試圖場外救援。

　　「我沒聽。」五條須久那不假思索道， 他跟過來主要任務其實是寫作監視讀作陪玩小八，所以他注意力都在旁邊的白奶茶色頭發少女身上， 以防他一不留神對方就給Scepter 4傳遞出去了什麼信息。

　　剛剛魔人的自我介紹他根本沒注意。

　　場外求助對像把問題踢了回來。

　　磐舟天雞：「……」要你何用！

　　「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白奶茶色頭發的少女面無表情地在他身後小聲重復了一遍。

　　沒想到最後居然是小八救場，磐舟天雞如蒙大赦：「哇，謝謝啦小八， 虧得你能一下子記住這個名字。」他隨即看向不知怎麼的嘴角弧度似乎又略微上揚了些、顯然心情很好的「魔人」先生， 「初次見面，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我是磐舟天雞， 代表Jungle而來。」

　　趁著磐舟天雞和陀思妥耶夫斯基交涉的時候，五條須久那感覺到自己的衣角被扯了扯，他一怔，轉頭看向身側的少女：以防一直盯著她讓她不自在， 五條須久那有注意移開視線， 但感知依然停留在小八身上， 所以她剛伸手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 只是沒想到……

　　是來拉自己衣角的。

　　……怎麼說呢，現在的心情有點微妙的高興， 像是一轉頭發現有只奶茶貓貓正在蹭自己一樣。

　　「咳， 怎麼了？」五條須久那清了清喉嚨，壓低聲音問。

　　白奶茶色頭發的少女露出為難的表情：「我並不是很想知道Jungle的機密，而且對這種商談場合……」她擰著眉頭努力抑制住自己不適的情緒， 「須久那可以陪我到旁邊空著的咖啡桌等磐先生嗎？」

　　這個要求完全沒有問題！

　　「流沒說要你回避就是他認為沒有必要讓你回避， 不過你自己不想聽也無所謂啦！」五條須久那說道， 然後和磐舟天雞打了個招呼，「磐大叔，我和小八去旁邊等你們。」

　　磐舟天雞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目光就看了過來：「是我們聊得太嚴肅讓這位小姐感覺到無聊了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很抱歉，這位可愛的小姐可以去那邊的位子上稍等片刻，我們這很快就好了。」

　　他說著朝旁邊示意了一下：另一側離這邊有些距離的空咖啡桌，是他和比水流約定好見面時的備用計劃之一，磐舟天雞也知道，讓這孩子去那邊的話，原本流用於防範其他的計劃可以全套放小八身上，基本不用擔心她可以趁機逃走或者傳遞消息。

　　「可以呦，那就謝謝你了，呃……」小八遲疑了一瞬，這裡理應接上對方的姓氏加敬稱從而表達自己的禮貌感謝，倒不是她忘了對方名字——說實在的她忘了自己名字都不會忘了這個名字——而是……

　　還是沒辦法對著這個人喊出陀思妥耶夫斯基大大的名字來。

　　她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大大是俄國歷史上最偉大的小說家沒有之一，展示人類精神的最高境界，被現代派作家視作先驅和導師，才不是什麼地下盜賊團首領呢┭┮﹏┭┮。

　　青年嘴角的弧度微微一斂，在被注意到這個異樣之前，他便收斂了起來，適時道：「您可以稱呼我為『費佳』。」

　　喀秋莎明顯記得他的全名，但卻不願意稱呼……為什麼？

　　保持著面上表情不變，陀思妥耶夫斯基一心二用思索起了這其中的可能性，小八則是為了能夠免於這個稱呼而微微松了口氣：「好的，非常感謝您，費佳先生。」

　　費奧多爾的昵稱嗎？這倒還好，畢竟全俄羅斯叫「費奧多爾」的人數不勝數——人家俄羅斯留裡克王朝末代沙皇都叫「費奧多爾」呢——昵稱「費佳」的不是一個兩個，只要不是和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這個全名對上，她都可以接受。

　　和磐舟天雞也打過招呼之後，五條須久那和小八一起到了另一側的咖啡桌邊：「服務生，菜單。你想吃什麼？」他說著看向對面的白奶茶色頭發的少女。

　　「唔……」小八的目光落在菜單上的「藍莓蛋撻」上，好不容易才艱難地將視線挪開，「那就……慕斯蛋糕片吧，配冰鎮的藍莓茶。」

　　——最大的弱點絕對不能暴露！

　　「照她說的記。」五條須久那把菜單交還給服務生，繼而道，「你還真喜歡甜甜的東西，小孩子嗎？」

　　「喜歡說自己不是小孩子的才是真小孩子，作為一個成熟的大人，我為什麼要掩蓋自己對甜味的喜愛？」白奶茶色頭發的少女一本正經道。

　　五條須久那：「……行吧，十四歲還沒滿十五歲的大人小姐。」

　　「……」

　　可惡，雖然如果算上上輩子可能年齡三開頭都要打不住了能變年輕是好事，但……怎麼感覺那年齡被說得好諷刺啊！

　　小八生氣地用端上來的慕斯蛋糕片壓下了自己的惱火，習慣性地以余光打量四周：這算是被太宰先生訓練躲避攝像頭的時候遺留下來的習慣吧。

　　為了避讓開鏡頭，勢必要對周圍情況有足夠的了解才行，所以她現在已經非常習慣觀察四周環境，將種種細節記憶在心裡並根據假設推演出種種應對措施，比如萬一出現失火了啦，突然地震了啦等等一系列意外情況的時候，就可以第一時間選擇最正確的應對方法。

　　『我手上有一枚硬幣，現在我把它藏在了其中一只手的手心裡——現在，小八猜這兩只手裡，哪只有硬幣呢？』有著柔軟蓬松的黑發和鳶色眼眸的青年將自己兩個手都握緊成拳頭，手心朝下，展示在她面前，示意她選擇，『猜中的話我就帶小八去橫濱中華街吃你喜歡的那家店料理哦！』

　　叼著冰茶吸管的淺茶色眼鏡少女看看兩個拳頭，又看看青年毫無破綻的笑容，她想了想，把自己的手放在其中一只手上：『我猜這個手裡有硬幣。』

　　黑發青年笑容不變，將另一只手翻轉，掌心朝上，攤開，裡面正放著一枚一百元硬幣：『好可惜，猜錯了呢！』

　　『不，我覺得我沒有猜錯呢！太宰先生不如把手攤開來讓我看看？』

　　少女放在青年沒有張開的拳頭上的手微微用力讓它翻轉過來，然後拉開他的手指。

　　當手掌攤開時，那藏在掌心裡的東西也暴露了出來：一枚一百元硬幣。

　　青年頓時鼓起了臉頰：『只能打開一只手的！這是犯規哦！』

　　『首先，太宰先生剛才沒有說這個規則，追加規則可是非常差勁的行為哦；其次，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就選擇打開不是我選的那個手！』

　　青年忍了又忍，最終沒忍住，笑了起來：『小八真是太可愛了！那麼，這堂課要教導你什麼，知道了嗎？』

　　這次少女想了想，才道；『大概知道了。』

　　並不存在眼睛一眨就能想出完美計策的人類，所有一切的看似「算無遺策」都是平日裡積累下來的功課。你以為所有的一切都在智者的預料之中，不管發生什麼意外，對方都能夠拿出足夠的應對辦法，讓你驚呼「不愧是智者，竟然一早就想到了對方會選擇這麼做！」，但事實上，智者不過是將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都事先思慮過，然後據此做了應對而已，在一條應對手段起作用的時候，其他准備了卻沒能用上的「備用」就全部失效了。

　　暴露在表面上的永遠都是全部計劃的冰山一角——這才是「算無遺策」的真面目。

　　『不要只相信別人告訴你的，也不要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以及，賭概率是最不符合太宰先生思考方式的行為。』

　　正如太宰先生展示給她看的猜硬幣游戲，如果依照著對方的步調走，不管她選哪個都會輸：對方會選擇打開另外一只手，那麼，在「只有一枚硬幣」的思路禁錮前提下，自然會認為自己選的這只手裡沒有硬幣，從而自動認輸。

　　所有的前提條件都是人為設置的，但並不意味它就會符合真正的事實。

　　——以此來思考，比水流和「魔人」先生約定在這裡會面並交談，為此准備的種種備用計劃……會是什麼呢？

　　小八思索著，目光漫無目的地從咖啡廳內劃過，無意中落在了咖啡廳明淨的落地窗外的街上。

　　在窗外的路邊，有一對年齡差明顯的疑似兄妹的二人，正以龜速慢吞吞地往前挪，如果有人略微靠近些他們，那個年紀小的白發紅瞳看起來還是小學生的妹妹就會下意識地把身體往身邊的哥哥腿上貼。

　　而疑似是兄長的哥哥雖然看起來要比妹妹鎮定得多，但小八可以清楚地看到，當有人靠近的時候，哪怕只是路過，他的表情就會下意識僵硬一分。

　　今天的天氣可以說是溫煦，並不是太熱也不是很冷，差不多是人體最舒適的時候，但這個哥哥的額角卻有相當不起眼的冷汗痕跡。

　　——非常懼怕人群的兄妹二人模樣。

　　社恐嗎？

　　小八下意識想道。

　　旋即她注意到了妹妹的臉色露出了似乎有些難堪的忍耐表情，挪動雙腿的速度也更慢了幾分，看起來好像是對繼續往前這件事更加抗拒，在將要經過咖啡廳的門口時，更是越走越慢……

　　但她只是抓緊了身側哥哥的衣服，什麼都沒有說。

　　小八若有所思，抬手叫來服務生。

　　「您好，有什麼可以幫助您的嗎？」服務生很快過來，低聲詢問道。

　　「你們咖啡廳有母嬰室衛生間嗎？」

　　疑惑了一瞬這位才十四五歲模樣的顧客為什麼會問這樣的問題，但本身培訓的極佳素質讓服務生沒有把疑惑浮於表面，而是輕聲解釋道：「有的，目前沒有顧客使用。」

　　「啊，那太好了！」小八得到肯定的答復，旋即低聲說了幾句，「如果不麻煩的話……」

　　服務生仔細聽完，點頭：「好的，我知道了，我這就去辦。」

　　沒有被回絕真是太好了……小八微微松了口氣：「非常感謝您的幫助。」

　　「不客氣。」

　　服務生說完，直起身來，走出咖啡廳門口，很快看到了方才那位白奶茶色頭發的少女顧客描述中的兄妹：「那邊的兩位。」他注意著那位少女特意叮囑的「對方非常怕生並且依賴其兄長，否則也不至於寧可自己忍耐也不尋求幫助，如果可以的話，請盡量在距離他們兩米外的地方說話」，他保持距離，用對方可以聽到但又不至於太響亮以至於引發周圍人矚目的音量，說道，「我看到這位先生您的妹妹似乎有些需求，我們咖啡廳有對外開放使用的母嬰室衛生間，我想大概可以解決你們的難題。」

　　兩人被叫住的時候明顯嚇了一跳，看到叫住他們的人距離兩米開外才稍顯安心，在聽到那位服務生的話時，兄妹二人中的哥哥一怔，低頭看自己的妹妹：「白……」

　　白發紅瞳的小女孩只是抓緊了兄長的手，更是用兩人交握的手擋住了自己的臉。

　　空太很快做出決定：「那、那就麻煩了！」

　　因為長久地不和外人交談，他最初開口的時候還結巴了一下。

　　「沒關系。」服務生說著打開了門，道，「可以從這邊走，這邊人少些。」

　　空太看了一眼服務生指出的方向，確實如他所說，由於此時這邊的光照條件不是很好，這個偏向於下午開放的區域裡沒幾個人，很適合他和白。

　　在這位服務生的引導下，兄妹二人到了咖啡廳內部的母嬰室衛生間，關上門後，空背過身，讓白去解決個人問題，自己則陷入了思索：

　　這位服務生有這麼細心，會注意到在店門口經過的客人有這樣的需求嗎？

　　另外，就算是注意到了，為什麼和他們搭話的時候會那麼注意距離，還會告訴他們「母嬰室衛生間」的存在？

　　——一般情況下，不管是這類咖啡廳還是公共商場之類的地方的衛生間，都是以性別分類，分為男衛生間和女衛生間，但隨著需求的改變和群體的發聲，商場和類似場所也跟著推出了用於服務特殊人群的無障礙衛生間和母嬰室衛生間，前者面向來逛商場的殘疾人士，後者則是面向帶著嬰兒的母親、帶女兒的父親和帶兒子的母親：嬰兒無法控制自主排泄，需要大人幫忙置換尿布，喂奶，清潔身體，一般的衛生間無法滿足母親的這些需求，所以才推出了母嬰室衛生間，在這裡，母親們可以較為舒適地完成這些工作，也不會影響到其他使用衛生間的客人。

　　他和白不能從各自對方的視野裡消失，否則兩個人都會陷入恐懼，一般的商場衛生間完全不能使用——畢竟不管是讓白跟著他去男衛生間還是他跟著白去女衛生間都不可能做到。像這種一定要出門的情況，他和白都會在家解決了個人問題之後再出門（話雖如此他們已經有幾年沒出門了），但今天……或許是距離上一次出門太久了，白的心情太過緊張，導致身體過激反應。

　　他一開始還以為是白太害怕了，但等他意識到是怎麼回事的時候，正思索該怎麼辦的時候，那位服務生來搭話了，可以說是救了他和白……

　　對兩個社恐來說，不管在網上如何肆意飛揚，到了現實裡，那是向一旁的咖啡廳服務生詢問能否借用廁所都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尤其是像他和白這種情況。

　　空太看向閉合的門板。

　　那個服務生……不像是能察覺到這一切的人。

　　「……哥……」

　　解決完個人問題的白擦干淨自己手上的水珠，再次抓緊了空太的手。

　　「啊，白你好了嗎？那我們出去了？」

　　白發紅瞳的小女孩搖搖頭，然後又點點頭：「……白，想知，道是，誰……」

　　空太理解了她的意思：暫時還不想出去。

　　閉合的空間能給他和白最大的安全感。

　　點頭的意思是稍等一下再出去，她想知道是誰讓那個服務生過來的。

　　「我也覺得不像是那個服務生能察覺到的事，尤其是對方竟然還能夠看穿我們兩個對對方極其依賴、無法使用正常衛生間這一點……」空太回憶起自己和白經過咖啡廳的情況：如果不是那個服務生的話……

　　想要幫助他們，至少是要「知道」他們，或者「看到」他們。

　　以他和白的自閉程度，沒可能存在什麼從來沒見過他們卻知道他們存在願意幫忙的所謂「朋友」，那麼，只可能是對方在咖啡廳裡的時候「看到」了路過的他和白。

　　「以我們經過咖啡廳的路線，能夠從咖啡廳裡看到我們的座位有哪幾個，白還記得嗎？」空太摸出自己的手機，在網上調出了這家咖啡廳的座位排布圖。

　　「……嗯，記得……」

　　白說著接過了哥哥的手機，擁有超強記憶力和邏輯分析能力的真白很快將記憶裡能夠看到他們的那部分咖啡桌全部圈了出來，然後開始標注：「……這些，沒人……」這些座位當時沒有人落座。

　　「……這裡，背對，看不到……」

　　排除了沒有人和背對的座位後，剩下的選擇只有寥寥數個了。

　　空太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個上：「這個位子……」他從記憶裡比對畫面，確認了當時一掃而過的那個座位的確是這個，「當時我記得坐著的是兩個人，都是年紀不大的孩子……」

　　「……白奶，茶色，頭發，珍珠，灰眼睛，改良，修女服，好像，是，二次元，愛好者……」之所以不說是COSER，是因為白可以用自己的記憶擔保，最近二十年裡沒有哪個番劇裡的角色是那個打扮的。

　　——雖然「空白」縱橫游戲界，但並不意味著他們不看番，尤其是以白過目不忘的能力，哪怕是網絡瀏覽中無意間掠過一個畫面，她都能牢牢記住。

　　空太沉默了一會，才道：「雖然毫無證據，但我總覺得，背地裡讓那位服務生過來給我們解圍的，應該就是這位小姐了。」

　　和其他那些精英人士樣的顧客比起來，這位顯然是二次元愛好者、對同樣疑似沉溺網路而社恐的他們友好，似乎更能解釋得通……

　　「……白，也，這麼，認為……」真白一邊點頭，一邊說道。

　　那麼，問題來了。

　　社恐的二人，是不是應該過去感謝一下對方呢？

　　兩人一起陷入沉默。

　　這真的是一個世紀大難題了……

　　空太和真白陷入了糾結：去吧，要和人打交道還是這邊先起頭真的好痛苦，這又不是什麼gal game，跟人搭訕對方反應一定會在選項裡，實在沒辦法一遍通關那就開啟保存大法來試探選項好感度——現實可沒S/L功能；不去吧，接受了人家幫助還偷偷溜走，感覺好對不起人家的一片好意……

　　「砰！」

　　正當二人糾結的時候，忽然一聲重重錘在門上的悶聲讓兩人嚇了一跳。

　　「誰、誰啊！這裡面有人！」一想到可能是什麼暴脾氣的人發現這裡半天沒人出來就生氣錘門，空太頓感頭皮發麻，勉力發聲，聲音卻小了許多——無形的恐懼和心理陰影讓他難以出聲。

　　妹妹真白已經害怕地將身體完全藏在了空太懷裡，緊緊抓著他的手的同時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那種憤怒的錘門的聲音，讓她想起了非常不好的記憶。

　　空太抱緊了懷裡的妹妹，心髒跳得越發快。

　　一聲重擊後，門外忽然沒了聲音，一片寂靜。

　　兩人不敢亂動。

　　……是、是離開了嗎？

　　似乎是剛剛的動靜也引來了服務生查看，空太聽到了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音，有什麼人在快步走過來，但在離這邊還有段距離的時候，那鞋跟和地面碰撞的聲音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聲凄厲慘叫：「啊啊啊啊！！！！」

　　外、外面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有那樣的慘叫！？

　　「……哥……」白將臉埋在空太懷裡，根本不敢抬頭。

　　空太額頭上沁出了汗，他依然不敢開門，但……

　　從門縫正一點點往裡滲入的紅色，讓他隱隱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想。


第90章

　　女服務生極具穿透力的尖叫傳來時， 五條須久那差點灑了手裡的飲料。

　　把飲品放回桌上，他才面露不滿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發生什麼事了？」

　　已經有其他聽到尖叫的客人陸陸續續站了起來，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這咖啡廳裡的服務生也跟著慌慌張張地往那邊跑，很快， 一個消息在咖啡廳裡恐慌蔓開：衛生間那邊死人了！

　　小八：「……」

　　不是吧！？

　　難道她染上了和死神小學生一樣的毛病走哪哪死人？？？

　　她頂著的是達摩克利斯之劍不是死神小學生光環吧！？

　　隨即，她聽到了一個聲音：「小蘭，叫救護車， 報警！大家冷靜， 請不要破壞現場！店長，麻煩控制店內客人請大家暫時不要離開座位，不管是客人還是服務生乃至後廚的工作人員， 所有人都不得離開咖啡廳！」

　　這個年輕的聲音發號施令，將需要做的事一一列出，但並不是每個人都願意聽從他的話：「你是誰？我們憑什麼聽你的？」

　　這家咖啡廳的檔次算不錯的，會來這裡約談見面乃至於打發時間的， 本身社會地位不差， 乍一聽一個看著還沒成年的少年指揮人， 頓時就心生不滿。

　　「我是工藤新一， 是個偵探。」

　　這句話一出，頓時人群裡一下子炸開了竊竊私語聲：「是那個高中生偵探！」

　　「日本警察的救世主的那個工藤新一！？」

　　「那個令和年代的福爾摩斯！？」

　　小八：「……」

　　這種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淡淡憂傷感， 還有混著「好哇， 果然是你把凶手引到這裡來的」果不其然感，真是讓人感覺五味陳雜，不知道作何感慨好……

　　#

　　片刻後， 警車呼嘯而至。

　　「死者， 前山真人， 男性，55歲，身高一米六九，體重九十公斤，前山會社社長，與其秘書小林真弓小姐一起前來咖啡廳等待預約好的客戶。」高木向目暮警部報告從小林真弓小姐和其他服務生等現場目擊者處得到的基本信息，「約定好的時間是上午十點半，死者與小林秘書在八點三十左右抵達咖啡廳，坐在了靠窗偏左的D7號桌。」

　　「約的十點半的客戶，八點半就來了？」目暮警部疑惑道。

　　「這家咖啡廳提供的早餐味道不錯，聽說是因為最近新招了從遠月學院畢業的廚師，所以近期客流量猛增，咖啡廳為此甚至推出了預約服務。」工藤新一說道，「這位死者應該是為了限定時段提供的早餐而來的吧？」

　　「是的，工藤君說的不錯，小林秘書和咖啡廳的服務生都證實了死者會這麼早來就是為了僅限於七點至九點期間提供的早餐套餐。」高木警官肯定了工藤新一的話。

　　目暮警部驚訝道：「工藤君真了解啊！」

　　工藤新一無奈地擺了擺手：「我和小蘭也是為了這個才來的啊！」所以清楚這件事是理所當然的。

　　可惜，本來想把小八一起叫上的，但不知道那家伙遇到了什麼，最近都沒回他信息，好像忙得很，只好他和小蘭先來了——好在小八沒來，這要來了看到他用個餐都會出凶殺案，又要用那種一言難盡的表情看他了……



　　「阿嚏！」借著磐舟天雞高大的身軀擋住自己，小八用餐巾掩住口鼻，小小地打了個噴嚏。

　　可惡，一定是工藤新一在念叨她！

　　發現死神高中生居然也在這個咖啡廳裡、還正好是她剛才的視野死角裡，小八默默挪到了磐舟天雞身後。

　　……現在這副樣子，絕對不能被工藤新一看到！

　　不管認沒被認出來，都不是好事！

　　那邊，高木警官繼續說明情況：

　　「八點三十五分左右，服務生將定好的兩人份早餐套餐送到，隨後退開。」

　　「九點十分左右，小林秘書離開去往衛生間，約十分鐘後回來。」

　　「九點三十分鐘，小林秘書發現自己將手表遺落在衛生間，故而起身去尋找，同時死者也一起去了衛生間。」

　　「九點四十五分，衛生間方向傳來巨大響聲，吸引咖啡廳內所有人注意力，在判斷出聲音來自於母嬰室衛生間附近時，一名女服務生上前想查看發生了什麼，發現死者前山真人血流滿面半靠在母嬰室衛生間門口。」

　　「此時，無障礙衛生間和男衛生間裡都沒有人，小林秘書正在女衛生間裡洗手，聽到動靜後出來，除此之外……」

　　「當時，有一對兄妹正在母嬰室衛生間內，奇怪的是，他們並非咖啡廳的預約客人。據服務生說，是路過咖啡廳借用衛生間的路人。」高木警官說著，看向抱在一起瑟瑟發抖的可憐兄妹二人。

　　哪怕有女警為他們圍上毛毯，又端來熱水，依然無法阻止這兩兄妹的恐懼。

　　「真可憐啊，只是借用了一下咖啡廳的衛生間而已，就遇到這種事……咦？」目暮警部感慨到一半，發現不對，「那個小女孩看著應該是智力正常吧，十歲左右小學生的樣子，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可以自己使用衛生間了吧？」

　　既然如此，為什麼這對兄妹要使用母嬰室衛生間？

　　「那個……」一旁的服務生隊伍裡有個服務生遲疑了一會，走上前，悄聲在女警耳邊說了幾句，女警一怔，隨後點點頭，走過去低聲吩咐了幾句。

　　原本圍繞著那兄妹二人的附近警察和顧客、服務生之類的慢慢遠離了他們。

　　感受到周圍人流的減少，兄妹兩個人的恐懼多少平復了一些，至少看起來不像剛才那麼明顯地發抖了。

　　「……哥……」白色頭發的妹妹抓著哥哥衣服的手幾乎沒了血色。

　　「沒事，別怕，白，哥哥在這裡。」

　　「……嗯，白，也在……」

　　知道哥哥心裡的害怕不下於自己，白回以同樣的安慰：我也在，所以，哥哥，不用害怕。

　　但話又說回來，只是借用一下咖啡廳的母嬰室衛生間而已，就發生了殺人案件死者還剛好死在母嬰室衛生間門口……

　　空太：「人生真是款垃圾游戲，這種毫無預兆的凶殺案又是什麼見了鬼的追加DLC啊……」

　　真白：「……超糞作，這算，什麼，嘛……」

　　網絡傳說「不敗的空白」：想要哭唧唧但拼命忍住.jpg

　　「……理論上來說，母嬰室衛生間裡的這對兄妹裡的哥哥嫌疑最大啊……」目暮警部扯了扯帽檐，「比如趁著死者從裡面的男衛生間出來路過母嬰室衛生間門口的時候，突然開門用力打擊死者後腦勺，然後迅速關上門，死者失去站立能力，倒下，正好撞上了母嬰室衛生間的門，變成現在的半靠門坐著死去的姿勢……」

　　而且，那兩個人從母嬰室衛生間出來就現在這副恐懼的模樣，非常符合普通人激情殺人的後怕恐懼情緒……

　　「不，目暮警部，我覺得那兩個人應該是無辜的。」工藤新一說道，「先不說那個哥哥身量有沒有那個力量打倒死者，要一擊打倒死者使其死亡的力度會在打擊到死者後腦勺時就讓他趴下，哪怕關門再快，也不會出現死者半靠門的狀態。更何況，母嬰室衛生間裡有什麼一幕了然，沒有可以讓那個兄長使用的凶器，其半封閉式構造也確保了無法做到將凶器拋至窗外之類的舉動。」

　　「至於那個一直發抖的現像麼……」工藤新一抽了抽嘴角，「我個人認為那只是他們二人單純的害怕人群而已……你看，警官小姐讓圍在附近的人群散開、離他們遠些之後，他們的發抖現像是不是好多了？」

　　目暮警部仔細一看，發現還真是如此：「也就是說，這兄妹兩個單純就是倒霉麼……」

　　得出這個結論，兩人都無語了。

　　基礎信息調查完了，這個犯罪嫌疑人的犯案手法還沒破解，工藤新一一擼袖子，決定重新審查一遍現場：剛才警方還沒來的時候，他只來得及查看了死者所在的這一片區域，確認了死者是腦後遭遇重創而斃命，但聽到動靜後到這裡的女服務生可以確認，她抵達現場的時候，沒有第二人。

　　這個咖啡廳的衛生間構造是最外側的母嬰室衛生間（因帶著嬰兒的母親多數還推著嬰兒車，為了方便故而將其放在最外側，道路也是最寬敞的），無障礙衛生間（理由同上），男衛生間和最內側的女衛生間，由一條筆直的走廊連接這四個衛生間。

　　母嬰室衛生間和無障礙衛生間有不能拆卸的通風口，男衛生間和女衛生間則是全封閉式依靠通風系統實現換氣。

　　女服務生抵達現場的時候，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也就是說，往衛生間方向算是個死胡同，往外跑的話，只會當場撞上過來查看的女服務生和其他人。

　　……單純從這個角度來看，母嬰室衛生間裡的那位空太先生嫌疑是真的重啊。

　　#

　　人群裡，小八正在思考和工藤新一一樣的問題，視線余光注意到了目暮警部朝那兄妹二人走去，似乎是說了什麼，兄妹兩人露出了驚慌的模樣，隨後，一名服務生也被叫到了那邊。

　　想了想這個場景下目暮警部可能的問話，小八嘆了口氣，抬頭問磐舟天雞：「我能出去嗎？」

　　「流說了，你想做什麼都可以的。」磐舟天雞笑道，「我也相信你知道分寸的。」

　　不會試圖向警方求救，不會試圖給那個高中生偵探打暗號，如果被他認出來會自己圓謊。

　　——不會想把那個僅僅只是有點算錦上添花的超能力的高中生偵探扯入到王權者的對戰中來。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麼？」小八沒好氣道，「我看起來像是那種很傻的會拖朋友下水的人？書借我用一下。」

　　她說著，伸手抽走了磐舟天雞拿在手裡的聖經，然後撥開人群走了出去。

　　那邊目暮警部正皺著眉頭詢問：「你說你會去邀請他們，讓他們使用母嬰室衛生間是咖啡廳裡一位顧客的請求？你們認識？」他最後這句話問的是空白兄妹，詢問他們兩個是不是在咖啡廳裡有什麼認識的人，所以看到他們遇到難題了才會幫忙。

　　開什麼玩笑他們這種人怎麼會有這樣好心幫忙的朋友！

　　空太感覺舌根一點點泛苦，即使再怎麼精通游戲裡的種種套路，可一到現實裡，游戲面對NPC的舌燦蓮花就盡數消失了：「我……」

　　「這位警部，注意到這二位的困境所以請這位服務生幫忙為他們解圍的人，是我。」溫和的聲音從一旁傳來，改良式的修女短裙下擺出現在了空太和真白的視野裡，邊緣隱約可見其內白色內襯。

　　那裙擺在他們身前停下，後腰上的金色倒十字花紋醒目至極。

　　「呃，為什麼？你認識他們？」目暮警部愣了一下，問。

　　「不認識。」有著白奶茶色長發、珍珠灰色眼眸穿著改良式修女服的少女搖了搖頭，否認了他的猜測，在他再次提問之前，她將右手按在左手托著的聖經上，溫和一笑，「但是，主教導我們，幫助每一個陷入困境的人，是我們的義務。」

　　目暮警部哦了一聲：「神職人員麼……請問你是？」

　　工藤新一愣愣地看著這個面容無比熟悉但是頭發和眼睛顏色連同說話語氣都變了的少女：「八……」①

　　白奶茶色長發的少女溫和一笑，珍珠灰色的眼眸清潤平靜，語氣柔緩：「我的名字？」

　　——日哦走出來太快光顧著編故事忘記編名字了糟糕該叫什麼好說話速度放慢拖點時間好好想想治子嗎不行被太宰先生知道了會被他抽死等等那邊費佳先生好像在對我做什麼口型讓我看看……

　　「喀秋莎，」少女微笑道，「我的名字是喀秋莎。」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05

第91章

　　「喀秋莎？這個名字……你是俄羅斯人？」高中生偵探豐富的知識儲備立刻讓他意識到了這個名字的歸屬國家。

　　「不， 我並不是外國人，如果是我的名字給你帶來這樣的誤會的話，我很抱歉。」白奶茶色頭發的少女闔目微笑， 「另外，我還不能夠被稱為神職人員， 請不要對我的職業產生誤會。」

　　——嗯，我就是個來解個圍的，穿這身不正經修女服只是某個沒用的大人的不良愛好， 千萬別因為我對神職人員產生什麼誤會啊！

　　目暮警部「哎、哎？」了一下：「不、不是神職人員嗎？」

　　「如果是已經誓發終身願的修女的話， 方才的自我介紹就該是『喀秋莎修女』了。」少女沒有絲毫被誤會的負面情緒，語氣平和地微笑著解釋道，「暫且只能說是信徒呢， 主對我的考驗尚未結束。」

　　工藤新一陷入了困惑之中。

　　他感覺這個人很像小八，但看目暮警部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種相像：這很正常，在將原本深色系的頭發改成了淺色系，引人注目的異色雙瞳也跟著變幻成了珍珠灰色， 再加上那身非常違背「日常」的改良式修女服， 不是特別熟悉的人都無法察覺到「喀秋莎」和「小八」之間的相像感。

　　畢竟這世上連親媽都認不出來戴了假發美瞳換了衣服的COSER， 就不要對目暮警部太高要求了吧……

　　工藤新一還是憑借著他出色的洞察力才察覺到二者之間的相似之處的。

　　但也只是模樣上的相似之處：鼻梁的挺直， 臉頰的弧度，微笑的唇形……

　　在神態上， 兩者毫無相像之處。

　　……小八她難道有個從小失散的兄弟姐妹被教會撿到培養成了信徒嗎？

　　工藤新一忍不住想。

　　奈何自從上一次見面之後， 那小孩就不知所蹤了，他還以為她被什麼人給擄走了，差點要報警的當口， 目暮警部告訴他， Scepter 4那邊找小八協助事件， 因為事態緊急，沒來得及和他打招呼就離開了，工藤新一這才算放下心來。

　　Scepter 4是什麼地方，他大致知道，能夠涉及到那裡，很有可能是和超能力者有關的事件——那些Scepter 4的人在大部分情況下會稱之為「權外者」——也不知道小八會在其中起什麼作用……難道是因為她新近發現的強攻系異能被Scepter 4看上准備作為苗子預定了？

　　信息太少，哪怕是名偵探也無法斷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工藤新一只好把種種猜測都放在心裡。

　　暫且壓下對自己助手的牽掛，工藤新一看向這位少女，旁邊的目暮警部已經開始提問了：「你說你不認識這兄妹兩人，為什麼你能注意到那個小妹妹的需求，還吩咐服務生在保持和他們的距離的前提下與他們搭話，還特意點名了『母嬰室衛生間』？」

　　兄妹二人也跟著看了過來，空太注意到這個白奶茶色頭發的少女身上的衣服，開始對自己和白最初的判斷產生了懷疑：難道，真的是修女，而不是什麼二次元愛好者？

　　「觀察到的。」少女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珍珠灰色的眼眸，「我注意到的時候，那位白發的小朋友正緊緊貼著她哥哥的腿一點點地挪動，那種姿勢讓我猜測她需要一點幫助。」她說道，沒有具體描述，但工藤新一和目暮警部想了想，也能想像得到一個急於上廁所卻還忍耐著不讓人發現的小孩子的動作和神態。

　　「然後我發現他們兄妹二人在人群靠近的時候都會呈現出不約而同的緊張和難以掩飾的恐懼，雖然表面看起來兩個人都板著臉沒什麼表情，但仔細看會發現妹妹哥哥的額頭鬢角都已經沁出了汗水。」

　　今天的天氣很適宜，至少不該是穿著正適合這個氣候的短袖的人會感覺到熱的程度。

　　那麼，這就只能解釋成是緊張導致的出汗了。

　　「這不像是普通的怕生，而且我看到他們兩個人從頭到尾一直緊緊握著對方的手，哪怕是在人流並不密集的地方也是如此，這種對安全感的匱乏讓我猜測，如果是普通的衛生間的話，可能那個孩子會在使用上產生一定的困難，所以我詢問了服務生，得知這裡有母嬰室衛生間，便讓他幫忙告知了兄妹二人這件事。」

　　還有一個沒有說出來的原因是，小八看出來那兩人關系非常好，正常來說妹妹如果有了什麼困難會第一時間告訴哥哥才對，但她卻選擇自己忍耐，這一方面說明她不想給哥哥添麻煩，另一方面也說明了她的困難可能是哥哥也難以解決的，把這兩者連同前面幾點聯系在一起進行思考，小八得出這對兄妹對對方的依賴可能遠超常人，或許是到了難以分開的地步，這才是她去詢問服務生母嬰室衛生間的根本原因。

　　——不是母嬰室衛生間的話，妹妹可能完全沒有辦法正常解決生理需求。

　　目暮警部點點頭，接受了這個說法：他們之所以懷疑空太的身份，只是因為在這個咖啡廳裡，只有他和他妹妹真白可以說是「離奇出現」的——因為正好需要使用衛生間，又正好因為妹妹的個人原因不得不使用最靠外的母嬰室衛生間，正好死者死在了母嬰室衛生間門口，這些個「正好」實在太多了，多得讓人心生懷疑。

　　「感謝幾位的配合，麻煩暫且留在這裡，我們後續可能還會有一些需要詢問的事。」目暮警部合上用來記證詞的小本本，正要再說什麼的時候，高木警官從男衛生間探出頭來，喊道：

　　「警部！我們發現了染血的球棍！疑似是凶手用以打擊死者的凶器！」

　　「什麼！」目暮警部和工藤新一震驚，立刻跑了過去。

　　見新發現的凶器吸引了那兩人的注意力，白奶茶色頭發的少女悄悄松了口氣，轉過身來看空白兄妹的時候，面上已經帶出了歉意的表情：「抱歉，我當時只是想幫你們，沒想到反而讓你們陷入了這樣的麻煩裡……」

　　兄妹兩人沉默地對視了一眼，忽然，白發紅眼的妹妹點了點頭，那個身為哥哥的年輕人抬起頭來，低聲說了一句；「撒謊！」

　　他的聲音很小，小八一時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你撒謊。」空太沒有看她的眼睛，而是躲避地挪開了視線，低聲快速地說道，「你根本不是什麼信徒！」

　　小八歪歪頭，這會兒工藤新一注意力都在男衛生間裡的凶器上，根本不可能看懂這邊的情況，她也懶得維持修女的C，小小地放飛了一下自我：「哎？為什麼這麼說？」

　　雖然是在疑問，那雙珍珠灰色的眼睛裡卻盈滿了笑意，似乎是在期待著他的答案一樣。

　　——為什麼會期待他戳穿她的謊言？空太少有地感覺到了疑惑，但現在不是細究這個的時候：「這種衣服才不是修女服！」

　　——二次元COS才會有這種版型的衣服。

　　白奶茶色長發的少女笑了起來：「不哦，是一個神父給我的——雖然是個墮落得連主的教誨都遺忘了，已經無法擔當起『領路人』職責的墮落的沒用大人，但他的確是神父呢。」

　　「以基督教信徒的信仰，怎麼會接受這樣的改良啊！」

　　「我只說我是『信徒』，可沒說我是『虔誠的信徒』哦！」小八笑了起來，「沒撒謊呢！」——在這一點上沒撒謊而已。

　　她在內心補充道。

　　——狡辯。

　　空太認識到了這一點，這個修女打扮的人在狡辯，她嘴裡根本沒一句真話，如果是在gal game裡這樣時而悲天憫人笑容柔暖時而游戲人間眼神狡黠的修女，絕對會是人氣前三的攻略角色吧……

　　「就算是現實裡我似乎也很受歡迎呢，雖然我平時並不是這個樣子的。」小八說道，在空太愣住的表情裡，她補充道，「你剛剛把你心裡話說出來了。」

　　空太：「……」

　　平時和妹妹一起宅家裡習慣了互相交流看到的任何情況，一時沒有注意，竟然直接說出口了……

　　封閉心靈固守家中之前不小心說破身邊人的真實想法時那些厭惡的眼神又一次從記憶裡浮現，少年顫了顫身體，幾乎條件反射想要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說出來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這個不能說……

　　「但是，『沒有一句真話』這個說法我是要駁回的，」小八抬起手做出了一個「×」的動作，「那些都是真話哦——我的確不是神職人員，是個『不虔誠的信徒』——只不過是『有所保留的真話』！」她彎眸一笑，「這是『話術』，畢竟我也不是很喜歡騙人這件事。」

　　「但你看起來對那個高中生偵探沒看穿你這件事還感覺很高興啊！」空太脫口而出，話出口了才意識這是不該說的——這是不能夠拆穿的別人的心理想法！

　　「畢竟看著一向自大的人簡單地被眼睛欺騙，就感覺很有趣嘛！」少女笑盈盈道，隨後她在微笑的唇前豎起一根手指，做出噤聲的動作，「不過要對他保密哦——這不但是為了你們好，也是為了他好。」

　　兩人愣愣地看著她點頭，兄妹二人視線交觸，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已經踩到兩次雷了，兩次被拆穿真正的想法，但這個人沒有生氣……

　　「說起來，」少女像是想到了什麼，道，「我一開始以為你們是無法流暢表達自己的意思所以才躲避人群，但從剛才來看，你們是可以和人做正常交流的，那為什麼這麼抗拒人群呢？」

　　兄妹二人頓時沉默了。

　　許久，被空太抱在懷裡將臉藏在哥哥懷裡的真白低聲道：「……超糞作，為什，麼要，玩……」

　　超糞作？把現實比作游戲……小八若有所思。

　　雖然她也覺得現實這個游戲開發商賊不負責還不管售後有BUG也不修，不過顯然這兩位現實OL玩家的反對意見比她更嚴重，如果是這樣的話……

　　用他們習慣的思維，來嘗試替換看看，也許能幫助到他們……

　　空太看著那邊正忙碌著的警員，眼神有些空洞：「這種毫無規則的游戲……」

　　無緣無故地就死人了，無緣無故地就被當成嫌疑人了，無緣無故地……所有的一切發生都毫無前兆。

　　有句話叫做「只有小說才需要邏輯，現實不需要邏輯」，何等貼切。

　　如果這是一個偵探游戲的話……

　　「如果這是一個偵探游戲的話，作為被誤卷入案件的初出茅廬的偵探主角，你，現在就要開始著手解決這個案件，洗刷自己的嫌疑了吧？」

　　空太睜大了眼睛，他懷裡的真白也是一臉怔忪的模樣，兩個人呆呆地看著剛剛說出了對其他人而言極為莫名其妙的話的少女。

　　「你在……說什麼傻話？」空太難以置信，真白臉上雖然沒有多少表情，但略微加快的語速也表現了她的震驚：「……這是，什麼，爛作，開頭……」

　　「不可以在還沒玩一款游戲之前，就以主觀意識判斷它好不好哦！」白奶茶色頭發的少女面上又掛上了方才那種溫柔悲憫的笑容——空太怔了怔，看向男衛生間方向，果然，那個高中生偵探正從裡面走出來。

　　非常敏銳地意識到了我的語氣轉變的源頭……她輕輕地笑了一聲：「玩玩看？」

　　空太難以接受地晃了晃頭：「你在說什麼啊……洗刷嫌疑什麼的，我現在可還被懷疑是凶手呢，在現場到處竄不是會被警員直接看管起來嗎！這種開端就限制主角行動的偵探游戲……」

　　「因為是嫌疑犯，所以不能亂走，只能夠傾聽警員們的談話，偷偷注意到他們收集的物證，努力從中找出可以證明自己清白的證物——不是很符合『被冤枉的偵探』身份嗎？我覺得這個游戲的『浸入式體驗』做的不錯呢！」少女微笑道，「還是說，你們判斷一個游戲的好壞，是它的難易程度，如果不是嫌疑人就能夠更加自如地行動，從而更容易闖關成功？」

　　真白抓緊了哥哥胸前的衣服：「……沒有，規則，不能，判斷，輸贏……」

　　「有哦，找出凶手，目標很簡單吧？」白奶茶色長發的少女說出了會讓兄妹二人想要暴打她的話。

　　「開什麼玩笑……如果找錯了，讓人蒙冤了呢！現實可沒有誰能保證有『正確答案』啊！」空太難以抑制心中的恐懼：這個人、這個人把人命當成了什麼！

　　第一時間考慮到了這一點……小八闔目微笑，正如她所想的，是兩個知道什麼是現實、什麼是虛擬、分得清現實和虛擬，擁有普世價值觀的好孩子。

　　沒道理不給好孩子獎勵的，是吧？

　　「請別忘了系統NPC哦！」少女笑著指了指自己，和遠處那個正沉思的高中生偵探，「NPC偵探手中握有正確答案，如果你們找出來的答案是錯的，那就是game over了。順帶一提，我已經知道凶手是誰了，他也是，只不過他目前還沒想清楚凶手的手法——你們要趕在系統NPC偵探解決事件之前解決它，否則『時間一到』，也是你們的敗北。」

　　——不用顧忌，盡情去猜想，如果你猜錯了，我和那位高中生偵探會糾錯的。

　　這樣，你（們）就不需要擔心會冤枉人了。

　　真白顫抖著抓住了空太的手：「……哥……」

　　空太握緊了真白的手。

　　——為什麼覺得現實是個垃圾游戲？

　　——因為這個游戲規則和目的都不明了，沒有目標沒有參數不知類別，無視規則的家伙以一副唯我獨尊的嘴臉處在高位……

　　但是。

　　「不同於那些偵探和助手的搭檔，這次的主角雖然也有兩人，但他們互為助手，互為偵探：兄長擁有著洞徹人心的觀察力，擅長解讀人們的語言和真心，須臾間就能夠察覺到嫌疑人們之間的鬼波暗流，這份才能在他找出凶手的動機過程中如虎添翼。」少女輕聲說道，「而妹妹則更加擅長邏輯思考，強大的計算能力讓她可以將種種不起眼的細節拼合成完整的一幅畫，再現凶手的手法。二者缺一不可，所以這是以二人之身、行偵探之事的偵探的故事。」

　　兄妹二人意識到，這是她在說「主角設定」——在這款偵探游戲裡，主角（玩家）的設定。

　　如果，有人明確了它的規則和目的，給出了目標，有了限定，知道了類別，無視規則的家伙被剔除局不得過來搗亂……

　　顫抖的手奇跡般地鎮定了下來。

　　似乎是看到了什麼很棒的景色，小八彎了彎眸子。

　　「嗯，鬥志昂揚的樣子才適合當偵探游戲的主角。不過要加快動作了哦，時間不多了呢！」白奶茶色長發的少女指了指遠處一臉沉思模樣的高中生偵探，珍珠灰色的眸子明亮若水，「不知道什麼時候，或許只是旁人一句無心之言，正困擾著的NPC偵探就會豁然開朗，破開謎題。」

　　「到時候，就是你（們）的敗北了。」

　　「如果是游戲的話……」哥哥將妹妹放下，站了起來。

　　白發的小女孩在地上站穩，原本半闔透著懼怕的面上，眼睛已經完全睜開，滿是認真：「『空白』永不敗北！」

　　不錯的宣言。

　　修女裝的少女將手放在了面前的聖經上，闔目微笑：「那麼……」

　　游戲，開始。


第92章

　　如果把迄今為止步入咖啡廳的一切都視作游戲裡的序章開幕……

　　空太摸出手機， 和妹妹真白湊在一起，開始整理目前他們所知道的信息——因為那位高中生偵探工藤新一的話，看起來似乎是嫌疑最重的兄長其實此時已經沒有多少嫌疑了， 因此在整個現場偵查過程中，周圍的警員並沒有刻意回避他們， 尤其是兩人中的妹妹。

　　雖然，由於真白和哥哥空太形影不離，她能夠聽到的聲音範圍基本等同於空太可以聽到的範圍， 所以這個「不回避」其實並沒有得到有效利用……

　　「但是， 多少還是知道一些信息的。」空太一邊說，一邊聽妹妹真白復述從他們離開母嬰室衛生間到現在的這期間，警員們的種種言論：白的超高智商讓她輕松記憶下常人難以記憶的龐大數據， 做到這種會讓人忍不住喊「怎麼可能做得到啊」的事。

　　順帶一提，推理類游戲白每次進度條都走得比他快的原因之一，就是在他因為收集到的真假線索瑣碎到不能用速記來省略記憶，不得不去重復向NPC確認線索真實性的時候， 白可以憑借著自己的記憶力輕松搞定線索的真假判斷。

　　畢竟他妹妹可是能夠連勝最頂級的國際像棋程序二十局的人。

　　刪減掉那些無意義的類似打招呼稱呼之類的話語後， 空太在備忘錄上快速將真白記憶下來的「有效信息」填上去， 然後兩人湊在一起從頭整理目前所知的信息：

　　死者死亡地點是母嬰室衛生間門口， 上半身靠在門上的姿態；

　　致死傷是後腦勺上的重擊，凶器是剛剛在男衛生間裡發現的折斷的塑料拖把手柄， 它被扔在男衛生間裡用於收納拖把水桶的雜物間裡。

　　塑料拖把手柄上采集到了清潔工的指紋和咖啡廳其他幾個員工的指紋， 警方了解過得知，案發時清潔工正在做後廚的清理工作，其他幾個員工中一部分今天休假， 另一部分輪班的當時就在咖啡廳的另一側服務客人， 這一點很多客人和同事都可以作證， 基本排除了他們的嫌疑。

　　也就是說，凶器上並沒能發現凶手的指紋——很可能凶手戴了手套或者使用其他手段避免了留下指紋這件事。

　　這個咖啡廳的衛生間布局是一條走廊到底沒有分叉路，所有衛生間都位於走廊右側，從外到裡分別是母嬰室衛生間（空白兄妹所在）、無障礙衛生間（無人使用）、男衛生間（案發時無人使用）、女衛生間（案發時僅有死者秘書小林真弓使用）。

　　其中，男女衛生間外有共用洗手台（約五米長，可供四人同時洗手），無障礙衛生間和母嬰室衛生間則都是自帶洗面台，且洗面台位於衛生間內，而不是像男女衛生間那樣，將洗手□□立到外面。

　　聽到死者倒在母嬰室衛生間門上聲音的女服務生是第一時間抵達現場的，隨後是其他服務生，結合這個走廊排布，如果當時有凶手的話，只可能是在母嬰室衛生間裡的兄妹二人、聽到響動從女衛生間裡走出來的小林真弓這三人之間選一個。

　　這麼看下來，還真是自己嫌疑最大了……空太抓了抓頭發：「話是這麼說，但如果凶手其實是路過的某個有空間系超能力的人呢，殺完人之後立刻空間轉移跑掉……嗯？白？怎麼了？」

　　感覺到真白扯了扯自己的衣角，空太把目光從備忘錄上挪開，看向真白。

　　白發紅瞳的小女孩抬手指了指天花板。

　　他順著真白的手指看了過去，發現天花板的一角倒掛著一個球形機器：「……啊，是『公共場合特殊能力感應器』。居然有錢裝這個，這家咖啡廳還真是高檔次啊……」

　　會對所有主動型特殊能力散發出來的波動產生反應，從而記錄在案上傳中控電腦，有鑒於《公共場合禁止使用主動型特殊能力相關》法案的存在，如果某個人因為在公共場合使用了主動型特殊能力並造成破壞，而其本身並不具備被允許動用特殊能力的相關證件，這個儀器裡的記錄就會作為證據的一部分，協助官方對此人的行為進行裁定。

　　不過由於這類機器的采購價著實好看，大部分情況下，只有在公共場合裡才會看到它們的身影，很少會在高檔餐廳裡看到它們。

　　在抵達現場之後，警方已經調查取證過了，這個運作正常的能力感應器裡的記錄也已經到了警方手裡：根據電腦記錄，最近半個月裡都沒有任何主動型特殊能力的爆發波動記錄。

　　也就是說，可以肯定，這起案件的凶手從頭到尾都沒有使用過任何主動型特殊能力。

　　空太剛才的空間系殺人凶手猜想自然也被否決了。

　　「有錢裝能力感應器沒錢裝監控？這家店的老板怎麼想的啊……」空太忍不住吐槽道：這要是有個監控拍著這邊，案子早就水落石出了。

　　「……廁所，門口，裝，監控，是，變態……」真白說道。

　　「……」好像的確如此。

　　另一方面，這家餐廳是高檔餐廳，顧客隱私也是個大問題，所以綜合考慮之後，整個餐廳只有一個在門口的朝外拍攝道路上情況和進出餐廳人員的攝像頭。

　　這保護了顧客隱私，但也給警方的取證帶來了一定的麻煩。

　　將所有的線索彙攏，空太沉默了一會，道：「……排除掉特殊能力者的可能性，我和白不可能是凶手，那麼，唯一有可能是凶手的，就只有那位大姐姐了。」

　　小林真弓，死者秘書，25歲，女性，身高據真白目測其真實身高約為一米五一，但因腳上十公分高度的高跟鞋，從而在視覺上營造出了「一米六一」的效果。

　　空太看向走廊外沿的一個位置：從剛才那些警員們的談話中（特別是那位高木警官詢問各個服務生情況的時候）可知，那名女服務生聽到聲音的時候站著的位置暫定為A，她看清現場腿軟尖叫時的地點是B，從A點到B點只有大約十米的直線距離。

　　「……比，我們，到，其他，衛生間，還近……」真白說道。

　　如果凶手在重創了死者後立即返身躲進其他衛生間裡，想要在女服務生看到自己之前躲起來，凶手的選擇只有距離最近的無障礙衛生間。

　　但無障礙衛生間裡沒有人，也沒有除門以外第二個出口。

　　男衛生間同理，因此，嫌疑最大的就是聽到聲音之後才從女衛生間裡走出來的小林真弓。

　　但問題是……

　　母嬰室衛生間門口到最裡面的女衛生間門口有約十二米距離。

　　真白看向正面露悲傷之色在女警安慰下抬手拭淚的小林真弓，目光落在她的腳上：「……高跟鞋……」

　　「她穿著的包臀裙就限制活動了，更不要說穿著那麼高的高跟鞋，跑步想快也快不起來，更何況我們在裡面並沒有在那個錘門聲後聽到門口有高跟鞋的聲……」空太的話說到一半，自己就先噤聲了。

　　視線交彙間，兄妹二人達成共識。

　　「……難怪她說這是個偵探游戲，線索還真的是到處都是啊！」空太扶額，笑得有點苦：那麼明顯，如果是在一款游戲裡，他早就該發現了，為什麼……現在才注意到？

　　是因為現實裡的無關信息太多了嗎？

　　不是想這個的時候，空太呼出一口氣：「如果是那樣的話，她身上就有證據，問題在於……」

　　真白配合地接上：「……手法……」

　　「對，她是怎麼做到以那麼嬌小的身軀殺死死者的……這才是問題所在。」空太低聲道。

　　一個身高只有一米五一體重不到一百斤的女性，本身的特殊能力僅僅是讓皮膚變得光滑，沒有任何力量上的加成，她是怎麼做到用一根塑料拖把的柄部，打死一個成年男性的？

　　哪怕是重擊後腦勺，這需要的力量也非常驚人啊……

　　真白皺起了眉頭：「……邏輯，不通……」

　　空太看了一眼工藤新一——NPC偵探似乎也卡在這一點上了。

　　如果沒有足夠有利的證據支持「小林真弓的力量可以殺死前山真人」的說法，只憑小林真弓身上那一點遺留證據，根本不足以完成推理！

　　推理陷入了死胡同。

　　還有沒有、有沒有其他的線索可以利用？

　　空太的頭腦迅速運轉起來，周圍警員的交談聲、顧客的竊竊私語聲、人員走動的腳步聲……

　　沒有，沒有，不是這個，也不是這個……都是無用的雜亂信息！

　　沒有可以利用的信息！

　　這個辣雞游戲的迷惑選項也太多了吧！

　　居然還有翻動書頁的聲音，有誰會在犯罪現場看書啊！

　　……不，等會。

　　空太睜開眼睛，望向人群。

　　白奶茶色頭發的少女站在人群邊上，正垂目翻閱著手上的聖經——這本書顯然有些年頭了，邊緣都起了毛躁，連封皮都有點破了。

　　但空太的注意力不在這上面。

　　剛才……她是怎麼說的？

　　『順帶一提，我已經知道凶手是誰了，他也是，只不過他目前還沒想清楚凶手的手法』。

　　兩個NPC偵探都已經知道凶手是誰了，但是……

　　沒有想明白凶手的手法的只有「他」，NPC偵探之一的工藤新一。

　　同為NPC偵探的少女已經知道了凶手的作案手法。

　　空太的目光落在了正垂眸翻閱聖經的少女身上。

　　她是怎麼知道的？

　　或者說——

　　——她掌握了什麼我和另一個NPC偵探都沒有掌握的線索？


第93章

　　真白跟著兄長的視線看了過去：「……場外， 求助……？」她問。

　　——是游戲裡給新手玩家的引路人NPC嗎，那種在推理游戲裡，當玩家陷入僵局的時候， 會給玩家提示的NPC？

　　「看起來很像，但我不認為她的職責是這個。」空太說道。

　　真白點了點頭：比起引路人NPC來， 那位NPC偵探少女的存在更近似於任務發布人，而絕大多數情況下這兩個職責不會合並到同一個NPC身上，特別是推理游戲。

　　「沒記錯的話， 她是來這個咖啡廳的顧客吧？之前警方取證的時候她也沒靠近過這邊， 正常來說她知道的信息應該比我們還要少才對……」空太低聲道，「那麼，最有可能的情況……」

　　真白露出了嚴肅的神情：「……質量， 換，數量……」

　　——那個NPC少女偵探手裡，掌握著足以讓她瞬間判定凶手是誰的線索！

　　結合她之前那句話，極大可能， 她所掌握的線索是關於凶手的作案手法的！

　　空太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想了想， 他找上了那位受NPC偵探少女所托、將他們帶入咖啡廳的服務生：「抱歉， 我能問一下， 方才死者和小林真弓小姐所在的位置是哪個嗎？」

　　服務生有些奇怪被問及這個問題，倒也很快指出了位置。

　　得到想要的信息的空太回到了真白身邊， 他在手機上展示的咖啡廳座位上標出了死者生前所坐的位置：這個位置， 他們在外面的時候應該是可以看到的，也就是說——

　　「白，還記得這個位子附近的其他顧客嗎？」空太問， 將最想知道的「她是不是曾經過這裡？」咽了下去， 沒有問出口：他怕影響白的思路。

　　真白搖了搖頭：「……她， 不坐，這裡……」

　　不是這裡……也就是說他找錯方向了？

　　空太難以掩飾地露出了失望的神情：他本以為是那個NPC少女偵探在事件發生之前曾經路過或者坐在了死者附近，聽到了什麼讓她可以肯定凶手是小林真弓的消息……

　　但緊跟著，真白道：「……這裡，坐著，一個，神父，衣服，的大叔……」她指了指死者附近的一個桌子。

　　空太的瞳孔微微一縮。

　　修女裝的少女偵探，和神父裝身份不明的男子，他不認為這是一個巧合。

　　很大可能，他們之間互相認識，或者本身就是一同前來這個咖啡廳的？

　　——從男服務生那裡，空太確認了這一點。

　　「也就是說，那位修女裝的NPC偵探少女是先到了死者桌旁，然後和同伴分開去了窗邊的位置。」看著新入手的線索，空太陷入了沉思：按照服務生的證詞，她只在死者身邊逗留了不到五分鐘時間，這個時候死者還活著，並且從當時餐廳裡沒有人提及爭執之類的事來看，此時死者和那位疑似凶手的大姐姐之間的氛圍至少還算可以，哪怕非常僵硬，讓旁人來看，也就這一桌沉默了些。

　　僅僅是沉默的話，應該和她破解凶手犯案手法無關，也就是說，當時死者和疑似凶手的大姐姐應該是在交談中，而他們交談中的某些內容讓修女裝的NPC偵探在命案發生之後立刻鎖定了凶手並同步破解了凶手的手法。

　　涉及到完成犯案手法的對話，結合當時的時間，環境，雙方身份，他們在此用餐的目的……好好想想，在那種情況下，他們閑談用以打發時間會啟用什麼話題……

　　空太怔了下，難道……是公司業務相關？

　　對了，這個死者是前山會社的社長！

　　「……哥……」恰在這個時候，真白舉著手機示意哥哥看她找到的網頁：是關於前山會社的一則新聞。

　　作為一家以高新科技為主營業務的會社，前山會社卻在不久之前結束了與學園都市內多個實驗室的投資合作項目（從新聞論述內容來看是學園都市一方提出的結束要求），由此引發公司市值下跌，投資人召開股東大會責問社長前山真人——空太注意了一下時間，是三天前的新聞報道。

　　新聞發布網站是一個相當權威的網站，基本可以肯定其消息真實性，但倘若真如它所說的話，此時的前山真人應當是焦頭爛額到極點，忙於解決會社的那一攤爛攤子才對，怎麼還有閑情逸致專門來品嘗美食？

　　除非……會社的危機已經解決了。

　　但這家會社的危機起源於學園都市結束合作，想要挽救危局，只有兩個手段：一，重新牽線與學園都市的合作，或者找到和學園都市等同的高新領域研發實驗室進行合作；二，變更公司主要營業範圍。

　　後者幾乎可以說是完全摧毀這個公司的立身之地再重新建立，一旦真這麼做了短期內必定會出現比之前更加糟糕的局面，至於長期則要看決策者是否有將公司重新帶入正規，讓公司的利潤報表數字變得好看——如果前山會社選擇了這條路的話，這會兒前山真人恐怕是以會社為家常駐公司，拼命工作好應對即將到來的大浪潮才對。

　　所以選項只能是一。

　　和學園都市等同的高新領域研發實驗室……這條幾乎是不可能的，學園都市的科學水平領先外界足足二三十年，前山會社如果有那個人脈關系搭上這樣的實驗室的話，早該發展成一個龐然大物了，也不至於直到今天還只是高新科技領域的「新貴」公司。

　　所以答案只有一個，前山會社重新牽線了和學園都市的合作，並且已經達成合作。

　　「……預約，客戶……」真白恍然想起剛才高木警官說的，前山真人和秘書來這裡的目的之一是為了等待預約好的客戶。

　　如果原本約定好要談的對像，就是學園都市的代表……

　　「這點不太可能。」空太說道。

　　真白歪了歪頭，表示不解。

　　「死者出現在這裡是為了達成合作，那他此時應該心焦於將要到來的談判，恐怕並沒有那個心情來欣賞美食。」空太說道，對於人心的認識讓他非常肯定自己的判斷。

　　可這麼一來就又有了一個新問題了：既然重新牽線學園都市沒有成功，那死者為什麼能那麼悠哉游哉地來這裡預約餐點享受美食？

　　空太繼續翻閱種種和前山會社有關的消息，發現似乎在多年前這家會社還有黑幫背景，只不過近幾年裡做出種種決策漸漸洗白了自己而已。

　　如果是這樣的話，結合數年前學園都市的理事長換屆前那個幾乎封閉的超能力學園暗地裡的傳聞……

　　「那個，實在對不起，請問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小林真弓小姐惶恐不安地揉搓著手裡的帕子，小心地詢問目暮警部，「我得把這裡的情況告訴副社長，還要通報會社，整理社長沒有完成的那些工作……對、對不起，我知道在社長被人殺害的現在，我說這種話顯得非常冷血，但、但是……」

　　小林真弓的眼眶紅了，強忍著哭腔道：「前山會社前不久才剛剛從快要破產的邊緣拉回來，如果不好好處理社長的這件事的話，恐怕會社就會又……到時候，會社所有職員就全部都要面臨失業危機了……」

　　美人落淚總會引人心軟，但這裡顯然不包括不解風情的偵探。

　　空太正思考著，視線余光發現原本在沉思著的NPC偵探一號——那位高中生偵探工藤新一走到了小林真弓小姐面前：「很抱歉，小林真弓小姐，你暫時還不能離開。」

　　「為、為什麼？」

　　「因為，你才是這起殺人事件的真凶！」

　　工藤新一一愣，因為剛剛這句話並不是他說的——咖啡廳裡所有人都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發現說話的竟然是之前還被懷疑是嫌疑人的那個少年。

　　「空太先生你……」目暮警部不懂剛剛還害怕人群的人怎麼這會兒就突然滿是自信地開口說這種話了。

　　——仔細一看，不但哥哥空太先生不發抖了，妹妹真白雖然依然牽著兄長的手，卻沒有了之前那種恨不得躲起來不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的驚懼，表情也跟著沉靜下來。

　　這對兄妹這是怎麼回事啊……

　　不但目暮警部在心裡直犯嘀咕，工藤新一也有些詫異：那位空太先生說出了他的判斷，但空太先生又是怎麼發現這點的？

　　#

　　哇哦，高中生偵探居然被搶台詞了。

　　小八心下暗笑，面上依然端著悲天憫人的溫柔表情，神色不變。

　　在她的視野中，死去的前山真人正將自己肥胖的身軀完全掛在小林真弓身上，面貌猙獰地試圖撕咬開她的喉嚨——當然，這是無用功。

　　死人是沒辦法干涉活人的世界的。

　　厲鬼和有靈力的靈除外。

　　顯然，前山真人不屬於這兩者中的任意一個。

　　「你、你這個殺人凶手說什麼胡話！」小林真弓一副色厲內荏的模樣。

　　「喂喂，警方可沒說我是犯人啊！雖然在嫌疑人裡，我似乎是唯一一個有那個力量用塑料拖把柄打死死者的人，但不要忘了，我的人設可是死宅呢！一年的行走步數都不一定超過八百米的人有那個力量值才叫奇怪！」剛剛還恐人群恐交談的社恐少年這會兒忽然就變身成了喋喋不休的話嘮，神色自若地說了起來，「倒是大姐姐你……」

　　「我、我怎麼了！」小林真弓急切開口，打斷了他的話，「我也沒有那個力量打倒社……」

　　「……不，你有。」真白的聲音不大，但非常堅定，與其兄長異口同聲道：

　　「學園都市的技術。」


第94章

　　這句話一出現， 小林真弓的臉瞬間白了，這神色變化哪怕是再怎麼遲鈍的人都能看出不對來了。

　　「什、什麼意思……」小林真弓垂死掙扎地反問：冷靜，不該有人知道的！不會有人知道的！一定是在訛她！

　　她不能自亂陣腳！

　　「很簡單， 你和死者一同前去上廁所，死者進入男衛生間後， 你並沒有去女衛生間，而是脫下高跟鞋悄悄放在了與男衛生間相連的儲物間裡，並拿好凶器。等到死者從男衛生間裡出來， 背對你走出去的時候， 你跟了上來，用塑料拖把柄大力擊打他的後腦勺——由於用的力量極大，死者直接失去平衡， 在力的作用下重重撞上了母嬰室衛生間的門，也就是我和白聽到的那一聲巨響的來源。」空太說道，「然後你立刻返回男衛生間，將凶器扔在儲物間裡， 穿上高跟鞋， 裝作剛剛聽到動靜走出來的樣子。」

　　「男女衛生間因為共用了洗手台， 所以是在洗手台附近分流男女， 當時我們的注意力都在死者身上，聽到你從衛生間裡跑出來的聲音， 自然先入為主地認為你是從女衛生間裡出來的， 但實際上你是從男衛生間裡出來的。」

　　小林真弓已經冷靜下來了，嗤笑了一聲：「胡說八道！你有什麼證據！」

　　「大姐姐你應該是穿了隱形襪吧？」空太的目光落在了小林真弓的雙腿上。

　　她腿上沒有絲襪，看起來好像是赤足穿的高跟鞋， 但為了避免腳底打滑， 女士們在遇到這種情況時， 會選擇隱形襪——即無法在穿著高跟鞋時看到的短襪。

　　「死者離開男衛生間之前使用過洗手台，因為他個人的不良習慣，洗完手後並沒有去拉紙巾擦手，而是直接甩手甩掉手上的水珠，你雖然看到了他的動作但是當時並沒有放心上，跑回去穿鞋的時候踩在地上的水漬時也沒有多想，所以——」空太的嘴角拉出一個小小的弧度，「大姐姐，能脫掉鞋子讓我們看看，你的襪子是不是濕了底部呢？」

　　「這……」小林真弓下意識縮了縮腳，在發現自己這個條件反射的動作之後她立刻止住了這個念頭，「我在女衛生間裡調整鞋子結果不小心踩到水漬都不行嗎？這算不上證據吧！更何況，」她想到了自己最大的倚仗，說話氣也足了，「先不說我哪裡來那個力量殺死社長了，按照你說的，我要在服務生過來之前跑回衛生間穿鞋再出來，母嬰室衛生間到男衛生間的距離可比第一個趕到現場的女服務生要跑的路還要短！就算我脫了鞋子，這身打扮的我也不可能跑得快啊！」

　　她說著示意大家看她的打扮：時尚的包臀裙很適合上班白領女士，但在需要運動的場合，尤其是短跑時，就顯得太過礙手礙腳了。

　　「所以啊，我不是說了嗎？學園都市——學園都市可是有著領先外界二三十年的科技，作為曾經與學園都市多個實驗室合作的前山會社社長秘書的你更是清楚這一點，這種力量不足敏捷不足的情況，求助一下學園都市的黑科技不就好了嗎？」空太豎起一根手指，「那麼，這位大姐姐，願不願意讓警方小·小·地檢查一下你的身體呢？」

　　理智崩弦。

　　小林真弓一下推開她身邊原本在照顧她的女警，女警猝不及防下身體失去平衡，就在旁邊原本准備去攔小林真弓的工藤新一見狀連忙去扶住女警，但手臂一碰到女警的背脊，那股大力竟然迫得他都不得不後退了好幾步來卸除這股力道！

　　工藤新一大驚！

　　哪怕在空太說話之前他就猜到了差不多的情況，但也沒有想到小林真弓的力量竟然這麼離譜……如果是這個力度的話，要以塑料拖把柄打死人根本綽綽有余！

　　推開了擋路的女警，小林真弓直接朝咖啡廳外跑去，而距離出口最近的路線上就是剛剛揭穿她的那個少年——小林真弓冷笑了一聲，正要如法炮制直接將這人推開進人群，眼角余光突然瞥到一片繡著金線、隱約可見其內白色內襯的黑色衣袖。

　　那名手捧聖經的修女闔目緩步走了過來，動作不快，卻正好擋住了她的路。

　　「別擋道！」小林真弓高聲道，就要撥開她。

　　但她伸出去的手卻被一把抓住，白奶茶色長發的少女手腕看似輕輕一抖，小林真弓只感覺全身手腕被一下子拉扯過去，視野裡忽然天翻地覆，咖啡廳深色木地板在她視野裡快速劃過，最後定格在了淺色的天花板上，然後由被迅速翻轉，眼睛所能看到的就僅局限於抵著她鼻子的木地板了——小林真弓直到背脊上的壓迫感傳來，她的大腦才整理出了事情的經過：那個修女單手將她仰面翻摔在地，然後又將她的雙臂反剪身後，壓迫她使她失去活動能力。

　　白奶茶色長發的少女一只手反剪其雙臂，單膝點在雙臂神經上使其手臂麻木無法使力，另一只手拿著的聖經書角撩起了小林真弓的上衣下擺，露出她纏在身上兩三條亞麻色看著像繃帶的布條：

　　「『發條繃帶』，超音速伸縮性的軍用貼布，只取驅動鎧甲的運動性能部分並使其獨立化，進而強化身體——而你身上的『發條繃帶·改』則由這個基礎改造而來，為了更好地、並且隨心所以地強化身體機能，加入了生物電強化功能，使得使用者不需要過分細致地進行身體調整也能夠使用它。」

　　「使用『發條繃帶』就可以使一個毫無特殊能力的普通人達到超越列車的速度，踢碎鋼板都不在話下，不過太過迅捷的運動能力並不是從未鍛煉過的人可以掌握的，你為了能夠使用它，花了不少時間來鍛煉自己的平衡能力吧？否認也沒有用，殘留在你大腿上的高低杠淤青很明顯呢。」

　　黑衣的修女微笑這道，手上的動作卻是與溫柔語氣截然不同的果決：「不管殺人的理由是什麼，還請到監獄裡去向主懺悔自己的罪行吧，小林真弓小姐——啊，也請別忘了懺悔自己試圖劫持人質逃跑的行為。」

　　#

　　真正的凶手浮出水面，解開身上的發條繃帶·改後，小林真弓就只是個連瓶蓋都不一定擰得開的普通人，目暮警部還不放心，讓人以應對特殊能力犯罪者的標准，直接給上了一整套的拘束器。

　　「沒想到這次居然有人在你之前解開了謎題啊工藤老弟！」目暮警部開玩笑地說到，「你要加油了啊工藤！」

　　「我已經知道凶手了！也猜到她大概是利用了學園都市的技術！」工藤新一要為自己正名，「畢竟前山會社和學園都市斷交的消息前陣子都傳得轟轟烈烈的，我只是在想她為什麼要殺人，她的動機是什麼，所以才一直沒說話。」

　　「動機的話，應該是和她身上『發條繃帶·改』的來源有關吧？」空太聽到這話，插口道。

　　工藤新一點了點頭：他們之前都沒有見過發條繃帶·改，但如果那個和小八長得很像的修女說的沒錯的話，發條繃帶乃至於它的進階版本發條繃帶·改都是學園都市的不得外流的科技成果，為什麼會從學園都市裡流出來落在小林真弓手上……

　　目暮警部一想到要怎麼處理那些發條繃帶·改就覺得頭瞬間大了起來：那可是領先了外界二三十年的科技差啊！

　　除了御柱塔下屬科學院或許能與之一戰，其他科研實驗室都只能紅著眼睛：自己這邊還只是理論的課題，在學園都市裡，已經連應用成果和成品都出來了，這怎麼能讓人不眼紅呢？

　　如今竟然有逃過了學園都市控制流出來的高科技產品，那不扣下仔細研究乃至復制，簡直對不起這天賜良機啊！

　　——什麼？這是證物不能亂動？他們的研究行為也是證明這份證物用處的方法之一啊，不然怎麼論證使用了它的小林真弓真的有那個力量殺死前山真人！

　　「不過還是要謝謝那位喀秋莎小姐……哎？喀秋莎小姐呢？」目暮警部剛想道謝對方救了人，卻發現已經到處都找不到那位修女打扮的小姐了。

　　#

　　「你一早就知道凶手是那個秘書了？」離開了咖啡廳，五條須久那抱著他的武器長棍，轉頭問走在他身側的修女裝少女。

　　「嗯，我們剛和費佳先生見面的時候，我聽到隔壁桌那名死者當時提到了已經和學園都市的『school』達成了供貨協議。」

　　「原來如此，命案發生的時候，嫌疑最大的就是看著柔弱的小林真弓小姐，因為空太先生和真白小姐其實是被屍體關在了母嬰室衛生間裡出不來也進不去，嫌疑基本沒有。」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輕聲說道，「趕到的女服務生堵上了凶手唯一的逃跑道路，所以這個案子唯一的嫌疑人就是那位小林真弓小姐。」

　　他想起自己打量喀秋莎的時候，喀秋莎正偏頭看旁邊那桌人的動作。

　　——那個時候，喀秋莎就有所察覺了吧？

　　「是的，當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之後，剩下的就只有真相了。」白奶茶色頭發的少女說到，「再想到之前他們的對話，由此我就想到了她借助了學園都市某些道具的可能性。」

　　畢竟道具是不會驚動能力感應器的。

　　「不過，她為什麼要殺了自己的頂頭上司呢？」磐舟天雞自言自語道。

　　「誰知道呢！也許是為了保住前山會社也說不定呢……大叔，接著，」小八不在意地說道，隨手把那本聖經扔還給磐舟天雞，「道具歸還。」

　　磐舟天雞手忙腳亂地接住書：「你這丫頭……真是的，就不能對我的書好點嗎？這可是有年頭的舊物啊！」

　　「大叔你平時不也拿它當墊子用的嗎？」

　　「……須久那你站哪邊的？！」

　　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含笑看著白奶茶色長發的少女故作無視地背著手走在前面，那小表情和異瞳的黑貓成功威脅他准時關電腦後昂首走在回臥室的路上時的神情，一模一樣。

　　「那麼，我們就在這裡分開吧。」費奧多爾在一個路口停下腳步，和磐舟天雞還有五條須久那告別，「下次有緣再見了，Jungle的諸位，還有，喀秋莎，」他看向白奶茶色長發的少女，「我相信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

　　小八：「……我忽然想起來我還沒找你算突然塞我個俄羅斯名差點害我露餡的賬。」

　　「我很歡迎你來找我。」青年微笑著說道，轉身步入一邊的小巷。

　　巷子裡的小醜抬手將披風蓋在他身上，再拿開披風，魔人就消失了。

　　白色的小醜滑稽地朝這邊行了一禮，然後也跟著消失了。

　　小八困惑地歪歪頭。

　　剛剛那個小醜消失之前……好像衝著她眨了眨眼？

　　什麼意思？


第95章

　　奶茶色的貓貓動作輕盈地從貓包裡跳了出來， 低頭嗅了嗅，很快找到了一個看著不起眼的小通風口。

　　就大小而言，它只能容納類似貓狗之類的小動物通過。

　　它不假思索地鑽了進去。

　　拎起空著的貓包的人看了眼自己的掌上電腦， 上面顯示那只貓正一路朝著地下跑去。

　　#

　　咖啡廳，工藤新一望了眼將要被押送入警車的小林真弓， 轉頭對目暮警部道：「那麼，這裡應該沒我什麼事了，目暮警部， 我先離開了。」

　　「好呦！工藤老弟！」

　　工藤新一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轉身在人群裡找了一會，看到自己的青梅正小跑過來：「新一！」

　　「小蘭你看到剛剛的修女了吧？」工藤新一問，「你有沒有覺得她長得很像一個人？」

　　「哎？有嗎……」毛利蘭努力回憶， 那個修女容貌著實令人驚艷，雖然是淺色系的白奶茶色頭發和珍珠灰眼眸，配以深色的修女服和繡著金色十字架的裙擺，給人以強烈到驚艷的視覺記憶， 但她怎麼想， 也沒有想出來有誰和那位修女小姐長得像的。

　　小蘭也沒發現， 真的是他想多了麼……工藤新一猶豫了一下， 正要跟毛利蘭說一句他得提前離開的時候，人群裡忽然有個人的聲音傳來：「呀， 這裡好熱鬧呢！」

　　衣領袖口處透出繃帶的沙色風衣青年單手插兜， 笑眯眯地朝工藤新一揮手：「呀，看我發現了誰，這不是亂步先生提到過的工藤君嗎？怎麼， 和小女朋友來咖啡廳約會呢？」

　　他身邊， 換了日常打扮沒有穿Scepter 4制服的伏見猿比古努力抑制自己嘖舌的衝動， 最終還是沒忍住嘖了一聲：「為什麼我要和這家伙一起行動……」

　　「我和這家伙才不是男女朋友呢！」毛利蘭不滿地瞪了自己的竹馬一眼。

　　對方的表情太過自然，毛利蘭自然而然把他當成了是自己竹馬認識的人，特別是他還提到了「亂步先生」，幾乎天天被工藤新一用「亂步先生/福爾摩斯先生又破獲了什麼案件」洗腦的毛利蘭第一反應對方是新一在破案時認識的人。

　　工藤新一愣了愣：「你是……」他認得伏見猿比古，但這個沙色風衣的青年……對方第一眼看過來的時候，他感覺自己仿佛是被穿刺一樣看透了，但那種不適感只有一瞬，快得讓他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但也只是以為。

　　這個人……工藤新一的心沉了沉。

　　「我是亂步先生的後輩兼同事，名字是太宰治，叫我太宰就可以啦！」太宰治笑眯眯道，伸頭張望著咖啡廳裡那還低頭悄聲說話的人群，「這裡發生了什麼，看起來好熱鬧啊，連警察都來了呢！」

　　「出了個命案，不過已經沒事了。」工藤新一說道，「警方已經抓到凶手了。」

　　「哦？是工藤君破獲的案子嗎，這麼快的速度，真不愧是亂步先生看好的人呢！」

　　「不，雖然我也推理出了凶手是誰，不過……」工藤新一有些難為情——為太宰治那句「亂步先生看好的人」的誇獎，在經歷了剛剛被人先一步破獲案件的事件之後，他覺得自己實在是配不上這樣的誇獎。

　　「嗯？」太宰治保持著「請說我聽著」的表情。

　　工藤新一看了看那邊結束推理之後似乎又變回死宅狀態正在咖啡廳店長的殷勤下疑似瑟瑟發抖的兄妹二人，把剛才發生的事都說了一遍：「……情況就是這樣，對了，既然太宰先生你和亂步先生是同事，那你認識夏姬嗎？」工藤新一問道。

　　他想明白了：好像只有他一個人覺得那兩人像，像到讓他懷疑是小八染發戴美瞳換中二爆表的二次元式修女服來調戲他（以那家伙的惡趣味，他相信她做得出來這種事），現在手上沒有證據，那就先確認一下小八在哪裡！

　　如果小八這會兒又被叫去橫濱了，那她的嫌疑才算消除了。

　　他就只能承認世界上就是有長得那麼像的兩個人。

　　「你說小八，嗯，是一位非常可愛的小姐，她怎麼了？」太宰治笑容不變，微微露出了些許疑惑的表情來。

　　「我剛剛看到了一個和她長得很像的白奶茶色長發的女孩子，她自稱喀秋莎，穿著那種改過樣式的修女服，手裡捧著聖經，如果說表情和動作的話的確和小八完全不像，但……排除掉發色和眸色的區別，她和小八的臉至少有八九成相似。」工藤新一說道。

　　喀秋莎？

　　青年的眼睫微微一顫。

　　「說起來，那位喀秋莎小姐好擅長安慰人啊！」毛利蘭說道。

　　「小蘭？」工藤新一不解，小蘭為什麼忽然這麼說？

　　「新一你那個時候在思考案件沒注意，我在人群裡看到了，那位喀秋莎小姐走到了那對一直很害怕的兄妹身邊，不知道和他們說了什麼，之後那對兄妹就一下子平靜下來，甚至開始非常積極地詢問咖啡廳的服務人員了解情況……」毛利蘭把自己看到的事說了出來。

　　那對兄妹害怕人群懼怕他人的樣子給人印像著實深刻。

　　「小八要安慰人的話……」太宰治一臉思索的樣子，「可能會願意讓人摸摸貓貓？」

　　工藤新一：？

　　沒和滿頭霧水的高中生偵探解釋，太宰治三言兩語打發了他，自己則去找了咖啡廳店長。

　　工藤新一感覺自己被糊弄了但他沒有證據，只是被太宰治這麼一打岔，他原本想著的跟上「喀秋莎」看看情況的想法不知不覺就被遺忘了，毛利蘭喊了他一聲，催促他動作快點還能趕上開學典禮，他便將這個已經解決的案子扔在了腦後，追上了青梅的步伐。

　　很好糊弄的樣子……伏見猿比古心道，視線依然有些放空。

　　另一邊，太宰治看到了高中生偵探口中的兄妹二人——那兩人已經是一副好像要被店長的熱情給窒息了的可憐模樣。

　　外表來看就是普通的御宅族，人不可貌相啊……太宰治心裡想道，嘴上則道：「店長，我有些事想向你了解一下……」

　　趁著店長被那個鳶色眼眸的青年叫住打聽情況的空隙，空太和真白連忙偷溜離開咖啡廳。

　　「差點以為要死在那裡了……可惡，那個NPC偵探都跑掉了，沒來得及要任務獎勵！」

　　真白抓著哥哥的手，一出咖啡廳，她又變回了原來的模樣，和兄長一起努力朝著超市方向去：「……獎勵，聲望……」

　　「是哦，任務完成，獎勵警視廳聲望100，進度友好，咖啡廳聲望一千，進度敬重……啊，還有咖啡廳的特別招待券。」空太看了看手裡剛才那個店長塞進來的券，沉默，「……但一家不送外賣的店的特別招待券對不出門的宅來說，有什麼用呢？」

　　靈魂發問，回答無能。

　　「……下個，任務……？」真白猜想道。

　　「開啟下一階段任務的線索嗎？妹哦，你這個猜想很有吸引力，但你覺得我們兩個下次出門會是在一年之後還是十年之後？」

　　「……」

　　兄妹兩個只好將它收起來，繼續原先的計劃：去超市采購接下來日子的救濟糧。

　　#

　　片刻後，太宰治回來了。

　　「怎麼了，情況和你想的不一樣？」伏見猿比古收回了看著外面街道的目光，懨懨道——這人雖然臉上還帶著笑，但眼睛已經沉下來了。

　　很顯然心情不好。

　　「不，和我想的一樣。」

　　「那你表情還這麼可怕？」

　　「就是因為和我預想的一樣，我才生氣啊。」太宰治保持著笑容，道，「小八真是個壞孩子。」

　　伏見猿比古：「……」

　　他承認那家伙確實是個麻煩精，但「壞孩子」……這結論怎麼得出來的？

　　「我肯讓伏見君跟著我一起行動就是因為伏見君不覺得小八是『壞孩子』。」太宰治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如果有誰和我一樣認為小八是『壞孩子』……」

　　「就是你同盟嗎？」伏見猿比古隨口接了一句。

　　「……伏見君你這句話惡心到我了。」太宰治露出了極其難以言述的表情，就像是剛剛被人逼著吞下了一噸蛞蝓一樣，「怎麼可能是同盟，當然是敵人！」

　　他想起在咖啡廳店長那了解到的今天招待了外國人似乎還是個俄羅斯人的消息，再聯想一下小八為什麼會突兀報出一個俄羅斯名的行為——如果沒有旁人給的提醒，按照小八那不擅長取名的性格，警方問到她名字的時候，她會報上來的應該是治子亂子之類的名字才對！

　　怎麼也不會莫名其妙想到個俄羅斯名，而且在國內報上這個明顯是外國人的名字，對她的「身世背景」編寫只會帶來更大的麻煩，需要付出更多心力去理順邏輯——太宰治在聽到「喀秋莎」這個名字的時候就已經有了不詳的預感，等問完店長之後，根本就是映證了自己的不詳預感……

　　「魔人」費奧多爾是什麼時候認識小八的？

　　雖然他承認小八的親和力和魅力簡直是超出規格外的，但也不至於見面五分鐘就讓那個「魔人」另眼相看。

　　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之前就認識的。

　　——天降幼馴染？

　　太宰治再次確認，那個家伙果然是他的一生之敵！

　　不止一個方面！

　　「可惡啊……」沙色風衣的青年郁悶到抱頭蹲下，「感覺自己被撞了人設還被撞了劇情線……」

　　伏見猿比古：「……」

　　這話聽著有點耳熟。

　　#

　　Jungle基地。

　　僅有機箱和開關燈的黑暗機房裡，有什麼靜悄悄地活動著：悄無聲息地走過，掠過那些支持著Jungle的服務器，最後在機房最深處的控制台下方停下。

　　面前是這個機房的電箱。

　　晃了晃毛絨絨的大尾巴，奶茶色的貓貓舔了舔爪子，毫不猶豫地伸爪。

　　啪嗒啪嗒啪嗒！

　　一排電閘閘刀被按了下去。

　　透過貓咪脖子上掛著的微型攝像頭拍攝到的畫面，伏見猿比古確認情況：「Jungle基地斷電完成——你這拉電閘的動作熟練得有點過分啊！」

　　奶茶色的貓貓：「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但通過她脖子上的項圈，那聲音傳到伏見猿比古那邊時，就變成了日語——非時院緊急開發出來的翻譯器，大致原理就是通過感受聲帶振動來「翻譯」叫聲：「都是太宰先生教的好呀……」

　　小八貓喵到一半自己先停了下來：「……不對，這個還真不是太宰先生教的。」

　　但為什麼她會這麼熟練地找到電閘位置拉閘刀……奇怪，她為什麼會這麼熟練呢？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05

第96章

　　小八貓陷入了沉思。

　　但是沒沉思出結果來。

　　「怎麼， 看自己看呆了？」

　　旁邊傳來磐舟天雞含笑打趣的聲音，小八怔然回神，看著面前大落地鏡裡身著細彩虹紋蝴蝶衫搭配牛仔熱褲， 露出纖細的雙腿皮膚，腳上則換了一雙白色綁帶涼鞋的自己， 身側那個不正經的神父裝大叔正用手將她散下的長發斜斜束起，並對此發表意見：「這身打扮的話，頭發斜扎起來更配呢！」

　　他說著松開手， 讓被他握在手裡的長發自動散開， 落滿肩膀。

　　「我覺得剛剛的英倫裝更好看啊！」五條須久那盤腿坐在一邊的等候席上，咬著雪糕說道。

　　「那是因為符合須久那習慣的風格你才覺得好的吧？」通過磐舟天雞拍攝的視頻來發表意見的御芍神紫此時正在另一處地方執行比水流給他的任務，不忘中途抽空看這邊的逛街成果， 「以小八的性格來說，知性裝扮或許會比她現在這身更適合呢，啊旁邊第二排貨架上黑紅配色的那套好像也不錯，可以拿給小八試試看……小流怎麼看？」

　　綠色的鸚鵡棲息在五條須久那的肩頭， 歪歪頭， 過了一會才口吐出平靜的話語：「我覺得都好看， 磐先生給小八的修女服也很好看。」

　　御芍神紫：……他們家王這是什麼等級的直男回答！

　　偏偏以他對小流的了解來看， 這還真是小流的真實想法……

　　五條須久那卻從那略長的停頓中注意到了什麼：「流剛剛在忙嗎？」竟然不是第一時間回話……剛剛有什麼事吸引了流的注意力？

　　「嗯，Jungle基地裡被拉了電閘， 我在想要怎麼歡迎將要到來的客人。」將自己的感知與鸚鵡琴阪相連， 從而將自己的聲音傳遞過來的比水流說道，「雖然我個人很希望能夠看到白銀之王和黃金之王，但感覺幾率不高呢……不知道來的會是青之王還是赤之王呢？」

　　「什麼？？停電！？」網癮少年第一個注意到的不是其他地方而是停電， 「我們的水電氣不都是獨立自發的嗎？」

　　「好像有位小客人來了基地， 拉斷了電閘。」比水流注視著機房方向， 說道，「可惜，我已經感覺到靠近的王權者氣息了，現在沒有空過去查看。」

　　那種外放的遠遠的就能感覺到的熾熱氣息，來的是赤之王周防尊吧？

　　還有隱約可以感覺到的秩序之力……青之王宗像禮司。

　　有兩位王要迎接，否則他倒是想看看是哪位客人突破了他設在通風口和出入口多達五十八道防線，悄無聲息地潛入機房成功拉斷了電閘。

　　直覺告訴他，答案會很有趣。

　　「是嗎？需要我們回來幫忙嗎？」磐舟天雞伸手從旁邊的貨架上取下御芍神紫選中的那套衣服，看了看尺碼，隨口道。

　　「目前來說一切都在計劃中，並不需要額外的增員，磐先生和須久那沒有趕回來的必要。」綠鸚鵡沉靜道，「那套哥特風連衣裙也很好看——磐先生，不是薔薇花紋，是十字架花紋的那套。」

　　磐舟天雞的手略過薔薇花紋的那套，從貨架上取下比水流選中的連衣裙：「小八，你喜歡哪一套？」

　　他把御芍神紫和比水流挑的兩套展示給白奶茶色長發的少女看。

　　剛剛又將意識跳躍去貓身確定分神體安全、剛回來就聽到這對話的小八：「……你們當在玩真人換裝游戲嗎？」

　　——對王權者作戰和點評衣服兩不誤……很行嘛你們！

　　在她跳躍意識去貓身上的時候這邊已經開始點評衣服了麼……看來兩邊雙開還是會有「延遲」問題，雖然她已經盡可能地使用「自動模式」了……

　　——所謂「自動模式」，就是指讓身體依照本能行動，比如她之前意識一直在人身上，給貓貓那邊下的指令就是「悄無聲息按照自己記憶裡的地圖潛入Jungle基地尋找隱蔽點等候意識跳躍」，以貓咪的狩獵本能悄無聲息地潛入，她自己的意識則是在貓咪身體進入Jungle基地並在隱蔽點裡等待她的時候才跳躍過去的。

　　這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騰出來的時間她可以用來繼續呆在人身這邊不讓須久那和磐大叔起疑，壞處是，如果貓咪本能行動不夠隱蔽就有可能會被發現，而她要等到自己跳躍到貓身上繼承貓咪在此期間的記憶之後才會發現這個問題。

　　——畢竟智障AI是真的智障。

　　玩《明日O舟》的時候被托管AI坑了不止一次的小八曾經非常擔心自己的分神貓貓也一樣坑自己，但在幾次試驗之下發現貓貓本能都比那個連復讀她操作都會出差錯的PRTS系統強得不止一點兩點後，她才放下心來，確認了這個計劃的可行性。

　　從剛剛綠之王說的話來看，現在Scepter 4和吠舞羅那邊都已經開始行動了吧……

　　收回發散的思維，小八黑著臉盯著磐舟天雞手裡的兩套衣服半天，才劈手奪過走進更衣室，趁著換衣服當個毫無感情的衣帽架子的時間，跳躍意識去觀察Jungle基地裡的情況。

　　小八：o(￣ヘ￣o＃)

　　等白奶茶色長發的少女走入更衣間關上門，一旁同樣在挑選衣物的顧客馬上轉頭對導購小姐說：「請給我一套剛才那位小姐穿的搭配！」當著人家本尊的面她不敢說，現在人走掉了她終於可以說了！

　　導購小姐：「……好的，您稍等，我這就去。」

　　磐舟天雞：「……」

　　五條須久那見小八進了更衣室就直接摸出掌機開始打游戲，聽到旁人的對話，他也只是視線余光撇了一眼判定只是並不需要注意的路人就收回了視線，可謂是把碎片時間利用得極為徹底。

　　通過磐舟天雞的手機攝像看到這邊情況的御芍神紫：「……小須久那這個樣子以後可怎麼找女朋友啊！」

　　「那種東西隨便啦！」五條須久那頭也不抬道，「我對這種事情沒興趣。」

　　御芍神紫：「……我覺得我們的育兒方針有很大誤區。」

　　磐舟天雞沉痛點頭。

　　——怎麼一個兩個都好像少根筋一樣！

　　以前基地裡沒女孩子還沒表現出這毛病來，這幾天小八來了之後這問題簡直是接二連三地爆出來！

　　等板著臉卻莫名更加適合那兩套衣服風格的小八換回那套修女服後，磐舟天雞拎著裝好衣服的袋子，看手機裡的備忘錄：「給小八的衣服和鞋子都買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需要補充的日用品和食物了。」

　　正在對著鏡子調整頭發上的十字架發飾的小八聞聲眼神微微一凝：她記得Jungle基地冰箱裡的食物和儲物櫃裡的備用日化品數量……似乎還不到需要補充的地步。

　　那磐大叔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說……

　　心思急轉，小八面上表情不變，調整好剛剛換衣服的時候不小心碰歪的發飾後，她面若無事地走到了五條須久那身邊，等候磐舟天雞付款完畢。

　　「要聯機打一局嗎？」五條須久那頭也不抬道。

　　「來不及了吧，磐大叔那邊的隊伍，最多五分鐘就輪到他了。」小八看了一眼五條須久那正在大殺特殺的游戲，「這個游戲一局再快都得十分鐘吧。」

　　完成自己的任務過來找五條須久那等人彙合的御芍神紫剛推開服裝店的門就聽到這對話，頓時：「……」

　　——小須久，你能注意到了小八很無聊這點很好，但邀請她打游戲來打發時間……

　　這個世界上共同話題那麼多，為什麼你就能選中最毒的那個呢？

　　「啊，紫你來啦！」剛好結束掉一局，五條須久那按掉跳出勝利字樣的屏幕，朝同為Jungle干部的御芍神紫打招呼，「……你臉色怎麼這麼不好看？」

　　御芍神紫：「……」你還看得出來我臉色不好看啊？

　　御芍神紫撫了撫額，正思考該怎麼說的時候，門外原本正在商場各處逛的人流都紛紛湧去了能夠看到外面景色的觀景台：

　　「喂喂，那是什麼……」

　　「嗚哇！天上有巨大的劍飄著啊！」

　　「好厲害……是誰的超能力效果嗎！太酷炫了！」

　　「兩把巨劍，一紅一藍……嗚哇！又出來一把，綠色的！樣子還都不一樣！可惡，這要是誰的超能力也太酷炫了！羨慕哭了！」

　　捕捉到關鍵詞，御芍神紫和五條須久那對視一眼，灰發的小少年從等候席的座位上跳下來，看向小八：「過去看看吧？」

　　小八可有可無地點點頭：青之王和赤之王聯手跟綠之王對戰嘛，她早就知道了。

　　——畢竟三分鐘前她的意識剛從開戰的Jungle基地裡跳轉回來。

　　三人繞過擠到一塊的人群，從應急通道進去上了天台，這裡沒人在，視野也足夠開闊，可以清楚地看到遠處那懸浮於天空之上的三把巨劍。

　　赤色的火焰狀浮紋纏繞，青色的尖棱刺角，綠色的圓形護手宛若數字的具現化。

　　「赤之王的劍看起來情況不太好呢！」五條須久那說道，他們作為Jungle的干部，接受綠之王給予的力量，擁有著超過一般人的五感，隔著這麼遠，其他顧客只能衝著三把劍酷炫的外表尖叫羨慕，他們卻可以清楚地看到，紅色的巨劍上面裂痕累累，時不時甚至還有細微的碎片掉下來。

　　「幾個星期之前還沒這麼糟糕，是因為十束多多良差點遇害，心情巨幅變化中無意中汲取了太多石板的力量嗎？」御芍神紫思索著道。

　　綠鸚鵡琴阪飛了上來，落在了御芍神紫的肩頭：「是的，如果無色之王按照計劃殺害了十束多多良，現在赤之王應當已經瀕臨掉劍了。」

　　小八難以置信地轉頭：和周防尊還有宗像禮司同步開戰，居然還能分出神來將自己的聲音通過鸚鵡琴阪傳遞過來？

　　「你沒有被赤之王和青之王聯手胖揍嗎？」小八詫異問。

　　「有，我正在被他們兩個聯手攻擊中——雖然我的力量在七王中只弱於最強的黃金之王，其余的王哪怕三王聯手我也能戰勝他們，不過，果然一個攻擊一個防御的配合很難辦呢，我暫時只能避讓，目前還是僵局。」琴阪的嘴裡吐出綠之王比水流的聲音，一如往常的平靜，只是微微多了些困擾的感覺，「這兩個人是對立的吧，配合卻出乎意料地好呢，我沒有找到攻擊的空隙。」

　　「小須久那和小八也天天互毆呢，但是偶爾不小心匹配到同一隊裡，打的配合卻強得嚇人呢！」御芍神紫調笑道，「我記得Scepter 4和吠舞羅經常開戰——應該是差不多道理吧？」

　　被提及的小八和五條須久那：「……被拿來當例子感覺好惡心哦/不要拿我們舉那麼惡心的例子！」

　　御芍神紫：「連觀感都一模一樣呢，這個默契可真棒呀！」

　　小八&五條須久那：……更惡心了有木有！

　　御芍神紫已經捂著嘴笑了起來。

　　「總體而言，只要黃金之王不出手，我不會敗。」比水流等御芍神紫笑完了才道，「而且黃金之王也不可能出手。」

　　「為什麼？」小八發誓自己這真的是純屬好奇。

　　「因為他快死了，小八你猜得很對。」

　　白奶茶色長發的少女表情一下子變了。

　　她當初在發現無色之王搞事的背後有曾經被黃金之王暴打的綠之王的存在時就懷疑，一直蟄伏的綠之王會開始活躍是不是因為壓制著他的黃金之王出什麼事無法再威脅到他了，結果……

　　真的是黃金之王要出事了？！

　　「雖然是最強的王，但也已經九十四歲了，如果我的預測沒有錯的話，他剩下的時間不會超過三年。」

　　不超過三年……小八沉默了一會，才道：「既然不超過三年他就會逝世，你為什麼不等到他離世再動手？」

　　黃金之王所掌控的能力是「命運」，和綠之王所掌握的「變革」並不對應，但因為國常路大覺作為這個國家背後的主人，執掌著這地上的一切，綠之王想要在這個國家發起「變革」，就勢必要與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對上。

　　而事實上，他也這麼做了——八年前，十六歲的比水流向黃金之王發起了挑戰，最終落敗，由此潛伏到了地下，蟄伏等待時機。

　　直到前段時間為止，國常路大覺都不曾發現，在網絡上大受歡迎的Jungle游戲就是來自於綠之王的手筆——這一點是直到無色之王被拘禁、Jungle開始肆意行動後，Scepter 4進行調查時才發現的。

　　「在我本來的計劃裡，Jungle不會這麼早行動，但是計劃出了差錯——無色之王被拘禁起來了，所以我變更了計劃。」比水流道。

　　導致無色之王被拘禁的導火索一點都不帶心虛地注視綠鸚鵡的眼睛：「准備趁著黃金之王虛弱的時候發起變革？」

　　「本來是這麼想的，但在和小八你見面之後，准確地說是在和你對話之後，我改變了主意。」綠鸚鵡的眼睛裡映出了白奶茶色長發少女的身影，「小八不認同我的理想，我覺得很奇怪——小八和我還有磐先生一樣，都因為突如其來的災難失去了一切，迦具都隕坑裡，我失去了家人和自己的心髒，趕去阻止迦具都玄示的磐先生失去了他所有的氏族成員，而小八你，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只因為一個貪婪的司機超載了貨物剎車失靈就破碎得再也拼不起來。我們都經歷了那些可以被改變、擁有力量就可以被避免的災難，但小八卻不認同我想要讓大家都擁有力量來保護自己的未來，我不明白。」

　　「游戲裡每一個角色的初始屬性都是一樣的，可手殘也沒有因為大家的角色屬性都一樣就沒在PVP戰鬥裡被高玩戲耍至死——你對須久那說的話很對，所以我在想，我究竟想要什麼。」

　　小八的呼吸停了停，她敏銳地意識到了某種變化：「……那你思考出結果了嗎？」

　　「還在想，可我感覺小八知道我真正想要什麼。」比水流擋下周防尊的攻擊，化身綠色閃電回攻，卻被宗像禮司的聖域阻攔，他沒有在意，直接退後，與兩王陷入僵持，「如果讓我自己思考的話，大概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夠思考出結果來，但我現在沒有時間了——小八，告訴我答案吧，然後，我會告訴你我的答案。」

　　「……你是在讓我給你一個理由投降？」

　　「不，我並不准備投降，要看你的答案，小八。」

　　「……這不還是讓我說服你投降嗎！」

　　「這兩個區別很大，小八，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和你仔細說這其中的區別。」

　　「……行了你別說了。」白奶茶色長發的少女面無表情，她身上的修女服在高台烈烈的風下颯颯作響，如同接受了神啟目視眾生的神明，「你想要讓大家擁有力量來保護自己重視的存在，但你覺得，當他們擁有了力量之後，這份力量會只用於保護自己的幸福，不會用於去爭取更多的東西嗎？還『人人都擁有同等的力量就不會被殺害了』……」她終於忍不住苦笑了一聲，「——綠之王，現實雖然是個辣雞游戲但終究不是游戲，它沒有復活，死去的人是無法再回來的，哪怕是擁有變革之力、一直以王之力『變化』生與死的界限，讓自己停留在這個陽世間的你也一樣。」

　　「在小八看來，人人追捧的強大的『超能力』是這樣的嗎？」比水流的眼睛微微暗了暗，「你更想要所有人都沒有超能力的世界嗎？那樣的世界，受到傷害的人會更少，是嗎？」

　　——小八，你追求的，是「魔人」先生的理想世界嗎？

　　這一次，小八沉默得更久，才道：「從石器時代開始，為了獲取資源活下來，人類就學會了向外界索取，部落與部落之間為了資源開戰，國家與國家之間為了更多的資源、更高的利益開戰，這份衝突從不因為他們手裡拿著的是石矛還是鋼槍亦或者是火箭炮而止息過，肉搏也好，高科技交戰也罷，人類之間的鬥爭是不會停下來的。和王權者的力量一樣，科技也有其雙刃劍的兩面：哪怕退回到最原始的時代，因為手裡的武器威力小了，或許死在武器下的人會少，但科技一並後退，死在天災裡的人也更多了……」

　　「流，我從來不曾害怕過人人都擁有王權者力量的世界，」她第一次叫出比水流的名字，「我害怕的是為了貪欲去奪取他人幸福的世界。」


第97章

　　擁有力量， 去奪取他人幸福的世界……原來，小八眼裡的他的理想，是這樣的。

　　比水流抬頭， 地底下是看不到天空的，只能給看到廢棄的卻被他改造過的下水道工程那高高的穹頂， 以科技為裝飾，光芒璀璨。

　　「我只是想要公平而已，公平的世界， 大家都擁有一樣力量的公平的世界。」比水流說道， 「就像游戲，每個角色的初始屬性都是一樣的，但最後能夠走到什麼地步， 都由玩家自己來決定，而不是在最初的起跑線上，有的玩家擁有強大的超能力被尊為『王權者』，而有的玩家哪怕走到了終點依然無法得到一絲一毫的力量。」

　　這個世界上有超能力， 有怪人， 有學園都市， 有英雄協會……超過八成的人類擁有稱之為「超能力」/「異能力」的特殊能力， 但絕大多數人的力量於他們的生活並無多少添色增彩，能以時速五米的速度移動不超過五百克物品的念動力， 可以扭曲注視著的物品但最多只能彎折鋼勺的魔眼， 能夠聽到螞蟻的身體裡液體流動的聲音但無法過濾掉其他聲音以至於只能從小戴著特殊耳罩才能正常生活的「強聽力」……這些能力可以稱得上是「超能力」，但和那些抬手間毀掉半棟大廈，甚至能夠造成70萬人死亡的強大能力比起來， 這些力量毫無可取之處。

　　但因為這個世界的日漸魔幻， 怪人入侵下隨時會被毀滅的城市， 這讓人們越發追求強大的力量，強大的特殊能力，強大的超能力者生來接受仰望，毫無特殊能力的人們則被優先保護，而那些擁有著可有可無的特殊能力的人，他們的立足之地又在哪裡？

　　「我並不打算包容每一個人，小八，我只是想給那些試圖改變自己命運的人一個機會，至於那些有了機會都自己放棄的人，並不在我所矚目的範圍裡。」比水流說道，「我想給所有人一個公平的，可以自由選擇的世界。」

　　「但這個世界上沒有完全的『自由』——流，你還是不明白。」白奶茶色長發的少女嘆了口氣，抬起手。

　　五條須久那只感覺到喉間似乎抵上了什麼冰冷的東西。

　　「就像如果我想要自由，離開這裡，勢必會傷害到別人一樣——如果這個別人是流你視作家人的氏族呢，流，你有覺悟，將自己重要的氏族成員也一並擺在棋盤上，並在他們死於別人的『自由』之下時，說一句『每個人都是自由的』嗎？」

　　五條須久那一愣，不敢置信地看向表情沒有多少變化的少女。

　　——一枚小巧的飛刀被她握在手指間，抵在他的要害喉口。

　　綠鸚鵡的眼瞳一動，翅膀才剛剛有抬起的跡像，就聽到白奶茶色長發的少女冷聲道：「你想用須久那的命來賭是我的速度更快還是琴阪的速度更快嗎？」

　　鸚鵡正要展開的翅膀僵住，不再動彈。

　　「小八，你應該知道這只有兩敗俱傷一個下場。」綠鸚鵡裡的嘴裡吐出了比水流的聲音，「紫的斬擊不會比你慢，你只是趁著須久那沒有防備你才得手的，但如果你真的對須久那動手，在你傷到須久那的同時，紫的刀也會同步斬下你的腦袋。更何況……」

　　他微微停頓了一下。

　　小八感覺到自己腦後抵上了一個冰冷的金屬物品——是槍管。

　　「大叔我只是去付賬慢了一會，你們這是怎麼了？」磐舟天雞無奈地笑道，手裡握著的銀白色槍管卻紋絲不動地抵在小八的後腦勺上，保險已經被打開了，他的食指搭在扳機上。

　　灰色的霧氣開始在高台上彌散開來，哪怕是烈烈的風都不曾吹散這些看似輕飄飄的霧氣。

　　這些霧氣仿佛有自己的意識，自動朝五條須久那靠攏，試圖滲入到他的皮膚表層，從鋒利的刀刃下保護他。

　　「磐先生也在。」

　　底下大街上一陣騷亂，隱約能夠聽到有人在高呼「這裡也有！」

　　高台上的天空中，時隔十三年再度現世的黑色達摩克裡斯之劍上蒙著灰蒙蒙的霧氣，重現於此。

　　「『灰之王』的力量是守護，你無法突破磐先生對須久那的保護，哪怕吠舞羅和Scepter 4的成員都趕去幫忙，也不行——將軍，小八，你沒有勝算，連兩敗俱傷都做不到。」

　　伴著綠鸚鵡的話語，雜亂的腳步聲從天台入口那傳來，是吠舞羅和Scepter 4的成員，領頭的分別是草薙出雲和淡島世理，紅裙白發的安娜緊緊依偎在草薙出雲身邊，目光卻忍不住看向遠方那懸於天際的赤色巨劍。

　　伏見猿比古沒有跟上來，他在樓下的Scepter 4車裡觀測數據，當灰之王的達摩克裡斯之劍出現時，所有儀器就開始尖叫：威斯曼偏差值出現了！

　　「『王』麼……」伏見猿比古看著屏幕上顯示的數據，咬著牙笑了起來，只是那笑容著實勉強，「能和『王』對話的，只有王……」

　　#

　　「能和王對抗的，也只有王，氏族成員再多，哪怕是僅次於王下的第一人，也無濟於事，只會徒增傷亡。」綠色的鸚鵡口吐平靜的人語，「小八，就算你瞞過了我的眼睛和耳朵將消息傳遞出去，把Jungle基地的位置告訴了Scepter 4的人，甚至還斷掉了基地裡的電源供給讓防護系統失效，從而讓青之王宗像禮司先生和赤之王周防尊先生聯手闖入Jungle基地裡——雖然我還沒想明白你是怎麼做到這些的，不管過程怎麼樣，從結果來看，到這一部分計劃為止，是你的先手。」

　　「但現在，黃金之王還在御柱塔，白銀之王並不擅長攻擊而且他也不在這裡，你身邊沒有能夠和磐先生對抗的同等級的身為王的『棋子』。」

　　「是你輸了，小八。」

　　投鼠忌器，草薙出雲和淡島世理不敢妄動：他們距離遠，哪怕動手速度再快，也快不過和小八零距離的磐舟天雞的槍裡的子彈！

　　白奶茶色長發的少女仿佛沒有感覺到後腦勺上抵著的槍管，神態自若地抬頭仰望天空上那柄懸掛著的黑色巨劍：「這就是『灰之王』的達摩克裡斯之劍嗎……唔，外形有點接近十字架啊，不過護手呈現的是羽翼狀，是因為『鳳凰』和『教堂』嗎？石板選王是看王本身的特質和達摩克裡斯之劍能不能對起來嗎？」

　　「是討論我的劍形狀的時候嗎？」磐舟天雞稍稍松了松抵著她後腦的槍管，苦笑了一下，「你這小鬼真的是從頭到尾都毫無緊張感啊……」

　　當初被他帶去Jungle基地的時候也是這樣，似乎有恃無恐一樣……嗯？

　　有恃無恐？

　　雖然是背對著磐舟天雞，但小八就像是後腦勺上長著眼睛一樣，第一時間注意到了他的變化：「哎呀？發現不對了嗎？這不是仔細想一想還是能想明白情況的麼，為什麼要把所有思考相關的問題都交給流來思考呢？作為大人引導未成年的職責都被你吃了嗎？『沒用的大人』這個稱呼是真的沒說錯呢！」

　　磐舟天雞來不及說話，御芍神紫握著劍柄的手緊了緊：他感覺到了一股似曾相識的力量……

　　這片屬於灰之王的力量地界裡，有一股新的力量湧入。

　　同為王權者的力量！

　　——不可能啊！青之王和赤之王在小流那裡，黃金之王和白銀之王不在這裡，磐先生是灰之王，那余下的就只有……

　　御芍神紫難以置信地抬頭，天空之上，在那柄黑色的宛若變形的十字架達摩克裡斯之劍旁，出現了一柄新的長劍。

　　通體都是透明的水晶長劍，從劍柄處延伸出兩條長長的鳥類翎毛一樣的水晶裝飾垂下，陽光照射在它的劍身上，折射出七彩的霓虹光暈。

　　宛若在彩虹中誕生的水晶之劍。

　　曾經是三輪一言氏族成員的御芍神紫不是第一次看到這柄劍的模樣，但這是他第一次在一個少女身上感受到那股對他來說曾經意味著「家」的力量：「……無色之王！」

　　磐舟天雞難以置信，剛要重新握緊槍支，但搭在扳機上的手指忽然抽痛，讓他的動作慢了一分——就趁著這個功夫，原本被他抵著腦袋的少女一步上前，將呆愣住的五條須久那帶到一邊，自身也從反應不及的御芍神紫的攻擊範圍裡脫身。

　　「不要動呦，小朋友。」在小八松開手的同時，黑發鳶色眼眸的青年笑眯眯地把手搭在了五條須久那的肩頭。

　　灰發小少年冷笑：「就憑你也……？」他剛想要動用氏族力量脫身，卻發現——力量，消失了？！

　　怎麼回事？！

　　作為Jungle的J級干部，他和那些任務失敗就會被流收回力量的普通成員可不一樣，力量是不會因此消失的！

　　但現在，他感覺不到流給予他的氏族力量了……

　　對了，這個人，這張臉，他在魔人給的資料裡看到過！

　　「橫濱武裝偵探社的……太宰治！」五條須久那咬著牙叫出男人的名字。

　　能力是無效化！

　　他把自己的力量無效化了！

　　「那麼，重新做一下自我介紹。」

　　白奶茶色長發的少女見太宰先生已經幫忙控制住了五條須久那，這才將目光重又落在磐舟天雞和御芍神紫身上。

　　「初次見面，我是繼狐魂後的新任無色之王，目前職業是學生，請稱呼我『小八』就可以了。」


第98章

　　這出乎意料的變故讓磐舟天雞和御芍神紫都呆愣當場， 後者很快反應過來：「……原來如此，那天晚上御柱塔上方出現的無色之王的達摩克裡斯之劍並不是狐魂在御柱塔裡試圖突圍，而是你繼任王權者？」

　　那天晚上， 御芍神紫接受比水流的要求去查看御柱塔發生了什麼事，最後只看到了從御柱塔離開的青之王和白銀之王， 狐魂沒有出現但他的達摩克裡斯之劍曾經短暫地出現在御柱塔上空，這就讓御芍神紫誤以為是狐魂被黃金之王制住，軟禁起來了。

　　當時夜色已深， 由於某個眾所周知的原因導致御芍神紫並沒有看到小白懷裡的小八……

　　再加上Scepter 4和非時院的保密工作做得足夠好， 即使Jungle的觸角遍及了幾乎每一個角落，但限於最關鍵的地方無人潛入，他們依然不知道狐魂已經隕落的消息。

　　「回答正確。」白奶茶色長發的少女接過淡島世理遞給她的形若華美耳飾的藍牙耳機， 戴在右耳上，微微歪頭，道，「想要什麼獎勵？」

　　伴著她的動作， 發上的水晶十字架發飾與右耳上的耳機外飾相碰撞， 發出清凌凌的響聲。

　　御芍神紫的回答是拔出了那柄得自其恩師、前前代無色之王三輪一言的名刀「過」， 直指向小八：「獎勵？能給我挑戰無色之王， 驗證我的美學的機會嗎？」

　　名刀鋒銳過人，即使隔著這麼遠的距離， 小八依然可以清晰地感覺到那柄刀的刀身上傳遞過來的氣息。

　　和御芍神紫這個人一樣， 華美的外表下與其外貌相稱的銳意。

　　話音剛落，御芍神紫已經拔刀衝了上來！

　　草薙出雲握在手裡的打火機一聲哢擦輕響，火苗冒出的瞬間， 無數的紅色光點以他的手為中心， 倏然炸射向御芍神紫！

　　火光拖曳出長長的焰尾， 宛若一場流星雨憑空而現。

　　御芍神紫勾唇一笑，幾乎等人高的「過」以與其身材不符的速度實現急速斬擊，將草薙出雲的攻擊一一化解。

　　「淡島，拔刀！」淡島世理毫不猶豫拔刀迎上，而草薙出雲則以遠程攻擊協助她進攻御芍神紫。

　　「僅以劍術而論，這是除王以外的人都無法戰勝的程度了。」透過Scepter 4成員攜帶在身上的隱蔽式攝像頭觀察這邊戰況的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不期然想起了數年前那個被三輪一言帶在身邊的少年，「那個時候也僅僅是展現出對美麗事物的追求……到了如今，已經成長到這等地步了嗎？」

　　「依照小黑說的，他的出師禮就是與三輪一言先生的對決，雖然敗在了三輪一言先生手裡，但也給他留下了一道極深的刀傷呢。」小八說道，耳機將她的聲音轉為電波，傳遞到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身邊，「能得到劍術大家三輪一言先生的認可，他的實力我還是有點預感的。」

　　如今不過是預感成真了而已。

　　但這麼打下去不是辦法，他們這邊暫且不說，赤之王和青之王那邊不能再拖下去了……嘴裡和遠在另一處的國常路大覺對話，小八的視線余光從未離開過遠處天空上懸掛著的三柄巨劍，尤其是其中的紅色巨劍。

　　常人在這個距離只能大致看到三柄劍的模樣，但王權者被石板加強了的身體和精神卻能夠在這個距離輕易看到赤色巨劍身上的裂紋和正細碎落下的點點劍屑。

　　赤之王的劍……情況不妙啊。

　　她看了一眼停在磐舟天雞肩頭的綠色鸚鵡——在她劫持走須久那的時候，似乎是擔心她將琴阪也一並劫持走，比水流選擇讓琴阪先行避讓，然後落在磐舟天雞肩頭。

　　畢竟琴阪再怎麼說是「J級干部」，它本質只是一只鸚鵡，即使因為接受了綠之王的氏族之力而有了超過一般鸚鵡的智力和少數異能，和人類比起來，尤其是和王權者的氏族成員比起來，依然有著先天上的不足。

　　——畢竟小八自己12歲的時候就能輕易撲殺這只鸚鵡拔光它所有尾羽，要不是那會兒媽媽叫她回家，她能給比水流留一只什麼毛都不剩的脫毛雞=v=

　　不知道是不是從那一眼裡看出了什麼，原本沉穩停在磐舟天雞肩頭的綠鸚鵡忽然打了個顫，引得神父裝的頹廢大人看了過去：「是那邊戰況緊急嗎？」所以流抽離了片刻意識，讓琴阪自己的意識主導身體，才出現了剛剛的顫抖。

　　「不，我這邊的情況還好。」比水流的聲音平穩地從綠鸚鵡的嘴裡傳出，「剛剛是琴阪的本能。」

　　磐舟天雞：「……本能？」

　　能壓過正處於主導的流的意識的本能？

　　「是的，剛剛小八看了我一眼，琴阪好像從那一眼裡察覺到了什麼，我感覺到它有一種要即刻飛離這裡的衝動。」

　　——雖然這份衝動很快就被琴阪自己壓制下去了，但礙不住當時比水流的意識還在琴阪身上，清楚地感知到了這一點。

　　磐舟天雞：「……」

　　聽到這邊對話的小八：「……」

　　動物的本能這玩意，還是很玄學很給力的，就像琴阪根本沒認出來她就是當初那只拔了它所有尾羽的黑貓，卻依然下意識懼怕她一樣……

　　當然，也有個可能性是自那以後琴阪就罹患「異色瞳恐懼症」看到同樣配色的眼睛的人或者動物就瞬間PTSD發作了也說不定呢……

　　說話間，一次衝撞，淡島世理和御芍神紫分開，身著藍色制服的女性踉蹌數步，草薙出雲忙伸手按在她背上幫忙化解多余的衝勁，她才穩住身體，而另一邊，御芍神紫則一路退到了磐舟天雞身邊，單膝點地穩住身體重心。

　　綠鸚鵡看了一眼那邊重整的青紅二人組，道：「磐先生，到此為止吧，再打下去也毫無益處。」

　　磐舟天雞聞言將銀白色對准了太宰治的槍口微微下垂：「已經做出決定了？」——他一直按兵不動並不是什麼紳士風度，而是在伺機救五條須久那，但不知為何，明明他已經瞄准了那個名為太宰治的青年的頭顱，身為王權者的直覺卻告訴他，哪怕他開槍了，這麼近的不到三十米的距離，他依然無法打中那個青年。

　　為什麼會這樣……他還不至於老眼昏花到連三十米的靶子都打不中，那為什麼自己的直覺一直在警告自己不要動手？

　　王權者的直覺是一種很玄妙的東西，如果用科學來解釋，大約就是他們的所有感知高速處理接觸到的信息然後推演導出結果，由於這個過程太過迅速連本人都不曾察覺到，只能夠知道最後的結果，就會讓人以為是所謂的「第六感」或者「直覺」。

　　……是有什麼他沒有察覺到但大腦已經意識到的存在干擾了他的主觀判斷，讓他的意識認為「我可以打中他」但更清醒的大腦卻做出了「不行，打不中」的判斷嗎？

　　「暫時還沒有。不過，能聽到小八的心裡話，知道我們的分歧在於何處，我很開心。」綠鸚鵡看向白奶茶色長發的少女，「接下來就按照原定計劃行事吧——除了和『魔人』先生相關的那部分，我懷疑Scepter 4和吠舞羅能這麼快找到小八，或許跟『魔人』先生有關。」

　　——正在看收集到的和他的喀秋莎相關情報的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並不知道，在他沒有關注那邊王權者鬥爭的時候，一口黑鍋從天而降，被綠之王扣在了他頭上……

　　綠鸚鵡說完，展翅飛走，小八敏銳地地意識到不妙，一直關注著三柄巨劍方向的安娜忽然發出一聲驚呼：「尊！」

　　小八心頭一驚，毫不猶豫跳躍意識到分神體貓貓身上，正隱蔽於機房深處的奶茶貓貓睜開了異色的雙瞳，悄無聲息地竄出機房，借著地下巨大的柱子隱蔽身形，很快到了正交戰的三人附近。

　　不同於剛才將一部分意識寄托在琴阪身上「雙待機」操作（小八：……這說法聽著有點耳熟），此時比水流將全副心神都收回到了這裡，戰局立刻出現了新的變化——周防尊的力量更加強盛了！

　　「這樣下去真的好嗎，第三王權者赤之王周防尊，你的劍已經開始變得支離破碎了，再繼續汲取石板的力量的話，十四年前迦具都隕坑事件將再一次出現——第四王權者青之王宗像禮司，你要放任他這麼做嗎？」比水流身化綠色閃電，高速運動躲避來自周防尊的攻擊的同時揚聲道，「比起我來，現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吧？」

　　比如，壓制周防尊的力量，阻止他的劍進一步破碎。

　　奶茶貓貓的視野和小八的視野重合，一邊是紅色的赤之聖地裡周防尊愈發強盛的力量，另一邊是天空上裂縫進一步加劇的赤色達摩克裡斯之劍——小八心跳一頓，從屬於無色之王的能力告訴她：再這麼下去，迦具都隕坑事件極有可能會在鎮目町重演！

　　……「偶然裡的必然」也不要給我選這個必然啊！

　　小八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這坑爹能力果然是真的坑爹！

　　不對，坑一個都的人啊！

　　事到如今那就只能……她不再多猶豫，奶茶色的貓貓看准一個時機，從藏身的巨大柱子後迅速竄出，無色之王的力量覆蓋身上，直衝入赤色聖地裡！

　　「咦？」看到那一抹淡奶茶色的身影，比水流一怔，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急速後退，見此，正擔心周防尊的宗像禮司沒有追擊，而是保持防御的姿態戒備，同時分出一部分視線余光留在周防尊身上。

　　這一看，就看出了問題：……尊脖子上那一圈奶茶色的毛是怎麼回事？

　　——赤之王的毛領什麼時候變的色？

　　與此同時，安娜忽然放開了牽著八田美咲的手，撲到了小八懷裡。

　　白發紅裙的小女孩抬起頭和感應到身體這邊有情況的小八對上了視線。

　　視線交彙間，小八明白了她的意思。

　　沒有多說什麼，她握住安娜的手，另一邊Jungle基地裡蜷在周防尊脖子上的奶茶貓貓跟著同步發動能力：轉移！

　　以自己的兩個分神體為中介，將周防尊身上過盛使得達摩克裡斯之劍無法承擔的力量，轉移到安娜身上！

　　三柄巨劍懸空的奇觀中，赤色的巨劍忽然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光，隨後，它那原本宛若實體存在的劍身竟然變得虛幻了不少！

　　與此同時，懸著黑色達摩克裡斯之劍和無色的水晶達摩克裡斯之劍的高台上空，隱隱約約的，出現了赤色巨劍的身影。

　　「小八！」太宰治又驚又怒，就算他看不懂這其中的力量流轉，但莫名出現在小八周身的赤色氣息卻昭示著他最不願意去想的可能性——在黑發鳶眸的青年轉開注意力的這一瞬間，御芍神紫趁機發起進攻，突破Scepter 4的防線，磐舟天雞則配合地從太宰治手下帶走五條須久那。

　　三人連同那只綠鸚鵡一起從天台邊跳下，不知去向。

　　太宰治只看了一眼三人離開的方向，便即刻抓住了小八的肩膀，赤色夾雜著沒有顏色卻昭示自己存在的空白氣息在短暫的波動之後，同步消失。

　　趴在周防尊肩頭的奶茶貓咪身軀跟著消失。

　　「尊……」宗像禮司低低地喊了一聲，剛才那力量的變化……難道是他的錯覺嗎？

　　「我想並不是青之王你的錯覺，我也感覺到了。」比水流說道，「赤之王的力量被分開了，一部分停留在我們的面前，另一部分則去了遠處。」

　　宗像禮司將視線落在了站在前方的綠之王身上：「我以為你會趁著我的注意力不在你身上的時候逃走呢！」

　　「沒有逃走的必要。」比水流微笑說道，「雖然我還留有可以自由行動的力量，不過，我並不打算那麼做——小八沒有說服我放棄我的理想，但她成功說服了我重新思考我的理想是否會如我所想的那樣美好。」

　　既然小八做到了，那他自然會按照之前所承諾的那樣，停止反抗。

　　當然，是暫時的。

　　#

　　非時院的人很快趕來，將用於王權者的拘束器放置在了比水流身上，把束手就擒的綠之王送到了國常路大覺面前。

　　「很久不見了，第二王權者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先生。」因為力量壓制失去了行動能力的比水流坐在輪椅上，抬頭仰視這個國家背後的主人。

　　「你知道我的時間不多了。」國常路大覺冷聲道，「所以我會在我離開之前，盡可能地為這個付出了我所有心血的世界剪除讓它變得不安定的因素。」

　　在一邊的小白擔憂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摯友：「中尉……」在時隔七十多年的見面之後，國常路大覺就向他坦言自己的時間不多了——這是王權者的本能，就像三輪一言在疾病才剛剛出現端倪的時候就預見了自己的陌路一樣，國常路大覺數年前就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變化。

　　「所以您要殺了我，以防我在您死後拿走石板嗎？」比水流說道，「以您還剩下不超過三年的壽命，弒王的代價對您來說，並不是特別沉重。」

　　弒王最為可怕的就是代價，擊殺了同為王權者的人，那份力量給自己的劍帶來的壓力會導致達摩克裡斯之劍從天空之上落下，其衝擊力足以毀滅一個地區。

　　十四年前的迦具都玄示已經向他們展示了王權者掉劍的可怕後果。

　　但這份壓力並不是一口氣全壓上來的，它有一個變化的過程，以黃金之王的力量而言，弒殺綠之王比水流會讓他的劍出現裂痕，但若要發展成掉劍的程度，那至少要過幾年時間才行——以他的壽命來說，那個時候，國常路大覺都壽終正寢了。

　　王權者死亡的時候，達摩克裡斯之劍就消失了，自然也不存在掉劍了。

　　「我打算在我死前，剪除掉所有試圖染指石板的威脅，自然也包括你，試圖從我這裡拿走石板的綠之王比水流。」

　　明明討論的是自己的生死大事，但比水流看起來似乎沒有絲毫將要死亡的懼怕：「雖然小八成功說服了我重新考慮自己的理想，但您說得對，我的確還沒有放棄獲得石板。」

　　「如果你打著的是自願被抓進入御柱塔，盜走石板的念頭，我勸你還是放棄吧。」小白笑了笑，道，「石板已經不在這裡了，它在一個非常安全的地方，由一位非常可靠的人保管。」

　　「感謝你的提醒，第一王權者阿道夫·威茲曼先生。」比水流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小白，「我很久以前就想和你見面了。」

　　「還是叫我社吧，我比較喜歡這個名字。」小白拿手指撓了撓臉頰，無奈笑道，「如果是因為『第一王權者』和『在天上不曾落地七十多年』帶來的神化印像讓你想要和我見面的話，我很抱歉，我只是個逃避現實逃避自己責任的懦夫而已——現在你看到了。」

　　「我原本是想和您合作的，我的理想不也是您曾經的理想嗎？」比水流道，「我以前想不通您為何會放棄，現在我大概想明白了，您是和小八一樣，認為不受節制的力量只會帶來災難麼？」

　　小白：「……雖然我很想說是，但……」他欲言又止：

　　——這位綠之王先生，你沒發現你三句話裡至少兩句裡會冒出某個人名，導致某個不在現場的人在他們的對話裡出現頻率高的嚇人嗎？

　　#

　　小八打了個噴嚏：「感覺好像有人在背後念叨我？」

　　「小~八~」太宰治用極為蕩漾的語氣說道，只是他牢牢抓著小八肩頭的手訴說著與其語氣完全不同的真實想法，「有什麼要對我解釋的嗎？」

　　小八：「……這個，太宰先生，我覺得我肩膀好痛，能不能輕點，另外解釋的話我想等大家都到了再說比較好，這樣就不用再解釋第二遍了……啊，尊先生和宗像先生來了！」

　　她朝那兩位回來的王權者招手，原本抱著她的腰的安娜在看到周防尊的時候便立刻松開手，一路小跑著到了赤之王身邊。

　　「不要試圖轉移話題——而且我可不記得我教過你用這麼爛的手段轉移話題哦！」太宰治笑眯眯道，「另外，也不要試圖萌混過關，對我撒嬌賣萌沒用的。」

　　他是那種會被撒嬌一下就心軟的人嗎？

　　——怎麼說都得讓小八對他撒嬌個幾天，那他才要考慮一下！

　　被看穿心思的小八：ヾ(*ΦωΦ)ツ

　　等到所有人都在這一處天台上集合，小八才解釋了自己剛剛做了什麼——主要原因是使用了能力後的小八暫時沒那個力氣轉移，安娜身上外溢的赤之王氣息也讓吠舞羅的人不敢妄動生怕出什麼好歹，天台的高度對於擁有特殊能力的眾人來說也不算什麼險峻地方，所以在沒有商量的情況下，包括結束了戰鬥的宗像禮司和周防尊都到了這裡。

　　「其實宗像先生應該能夠猜到的……」小八說著看向了青之王，後者推了推眼鏡，「就和我當時遭遇狐魂的時候差不多的情況，我把一部分王權者的力量轉移走了。」

　　只不過那個時候，她是無意間將屬於無色之王的力量轉移到了自己身上，而這一次，她則是有意識地將赤之王的王權者力量轉移走了——小八看到周防尊的力量太過強大已經有了掉劍可能性的時候，原本是打算將他的力量轉移到自己身上幫忙承擔（再怎麼說她也才成王，論起達摩克裡斯之劍的壓力，她這邊應該是最小的），但安娜撲了上來，在那個瞬間，小八看到了另一種可能性。

　　白發紅裙的小少女身後張開了巨大的虛幻的焰色翅膀。

　　——赤之王，櫛名安娜。

　　安娜有著成王的資質，有著承受王之力的能力——確認了這一點，而安娜自己也願意這麼做後，借助自己身處兩地的兩個身體，小八將原本准備轉移到自己身上的赤之王力量轉移到了安娜身上。

　　「雖然王權的轉讓並不徹底，安娜目前應該是持有了一部分赤之王的王權權柄，以份額來說的話……」小八努力思索了片刻，給出一個大致的估算範圍，「大約是四分之一左右吧。」

　　「那尊先生現在……」八田美咲忍不住追問道，結果小八看過來的時候，他又縮到了草薙出雲身後。

　　草薙出雲：「……」他們家小八田是真的純情啊……

　　要不是為了了解尊的情況，恐怕剛剛小八田根本不會開口插話。

　　「目前來說沒有掉劍的危險，但再繼續汲取石板力量就不好說了，而且到時候不是尊先生一個人的問題，你要是掉劍的話，安娜恐怕也會跟著出事——所以，為了你自己，為了可愛的小安娜，為了自己如同家人一樣的氏族，尊先生，請努力學會『克制』這件事吧。」小八攤了攤手，笑眯眯道，「對『王』來說，『克制自己的欲望』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項技能呢！」

　　赤之王只是扭過頭，沒說話。

　　總之，Jungle基地端掉了，綠之王束手就擒——這次作戰差不多算成功了，唯一的問題是Jungle的幾位J級干部和灰之王鳳聖悟跑掉了。

　　「他們應該是去了『安全屋』，而且怎麼說呢……」小八有些困擾地卷了卷肩頭垂下的長發，「恐怕這次出門的時候，他們就意識到了會有襲擊吧……」

　　——明明Jungle基地裡食物充足，但磐先生卻列了好多日用品和食物采購清單。

　　既然不是用於Jungle基地裡的，那麼，合理猜測，就是帶去「安全屋」的。

　　既然確認了各方情況都沒問題了，這次的合作也可以結束了，聚集在天台的一行人這次沒有直接從天台上跳下去，而是中規中矩地沿著樓梯走了下去。

　　「對了，伏見先生。」小八叫住正要走的伏見猿比古，「這個還給你。」

　　她的手裡是那把當時用於挾持五條須久那的巴掌大小刀。

　　是伏見猿比古善用的飛刀。

　　作為暗器高手的武器，伏見猿比古的飛刀所用材質特殊，能夠更好地導出來自王權者贈予的力量，換句話也就是說，也可以用於導出王權者的力量——考慮到小八對她自己的王權者力量掌控還不熟練，甚至連建立起來的「聖地」都弱得跟紙糊一樣，當時伏見猿比古把易於隱藏的小刀給了她，多少算有一個防身手段。

　　伏見猿比古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沒有伸手去拿：「沒必要，你拿著吧，不要了直接丟了就行了。」

　　說完，Scepter 4情報組組長就快步上前，追上了宗像禮司的腳步。

　　丟什麼的……小八糾結地把小刀又收了起來，正想著之後去御柱塔接小白，就感覺頭頂忽然飄來一陣陰雲。

　　抬頭，青年的笑容比頭頂陽光還燦爛。

　　小八：「……那個，太宰先生，你聽我解釋……」

　　白奶茶色長發的少女一邊努力拖延時間，一邊眼神亂轉試圖找到「死緩」機會，然後她看到了街邊一家人潮湧動的書店。

　　少女的表情在剎那間凝固。

　　#

　　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比面對太宰先生更可怕的事嗎？

　　有。

　　那就是在面對太宰先生的時候試圖轉移話題四處亂看結果看到書店門口打出了巨大橫幅廣告，廣告主角是你新書主角。

　　你的筆名「楨姬八采」字體只比文名小了一圈。

　　#

　　小八整個人都呆住了。

　　哪怕是發現她心愛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大大變成地下盜賊團首領這麼掉理智的事都沒能讓她愣成這副模樣。

　　雖然早就知道圓川書店似乎對輕小說市場很有野心，但是……

　　她只是一個之前從來都沒有過作品的新手三流小說家而已吧？！

　　這種大推廣不是應該給已經小有名氣有過幾本出版書的前輩頭上的嗎？

　　為什麼會落在《神使》頭上？

　　白奶茶色長發的少女呆住的樣子太明顯了，想忽視都忽視不了，太宰治心下疑惑，順著她的目光方向看了過去，看到了書店外那巨大的海報：身著金白二色為主體的祭司服，手持繪有十字架花紋的書籍，黑發黑瞳垂目微笑的青年，背景是大片大片隱約能夠看到種種怪物但仔細看去似乎又只是毫無意義圖案的黑紅色暈染。

　　他在地獄中微笑。

　　——不期然，太宰治想到了這個描述。

　　「你對那個感興趣？」太宰治問。

　　「看起來好像是書店新推出的重點推薦書籍啊！」草薙出雲跟著停下腳步，「宗教題材嗎？」

　　「……我覺得草薙先生你的誤解很大。」小八抽著嘴角，忍不住道，「不要看到個十字架就以為和宗教有關，你看那個海報的推薦分目啊！」

　　草薙出雲的目光落在了海報上的小字上：「……圓川書店秋季力薦輕小說《神使》？這不是宗教相關題材嗎？」

　　文名裡都明明白白地寫了神了。

　　「關鍵是這個小說的分類啊！輕小說啊！輕小說裡涉及宗教題材除了給人物加逼格還能是干嘛的！」小八扶額，「你以為是什麼世界名著嗎深入探討宗教問題，我跟你們說啊，輕小說領域裡出現宗教相關，除了加深中二程度就是裝逼如風沒有第三個可能！」

　　畢竟輕小說銷售主體對像就是群中二未畢業的學生啊！

　　——當然，這裡最大的問題是，為什麼這樣的巨幅海報待遇會給《神使》啊！

　　河間編輯有提到說要把她的書列入重點力薦名單，但她以為就算進了那個名單也就是排序靠後，畢竟圓川書店這次進軍輕小說領域是真的花了大力氣似乎還挖了其他已經成名的輕小說作家新作，可從現在這個海報來看，怎麼感覺《神使》根本是進了第一階梯……

　　想到了什麼，小八轉頭問道：「今天幾號？」

　　「九月一日。」經過的Scepter 4成員好心說道。

　　擦，開學日她直接缺課……哦，之前流說了宗像室長幫她請假了，那學校那邊就不用擔心了。

　　努力把注意力從學校那邊拉回來，小八回憶河間編輯之前提到過的新書面世時間：似乎是因為科技程度要比她原來的世界高了一大截的緣故，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黃金之王麾下的非時院所暗中支持的各行各業發展迅速的原因，這個世界的出版社工作效率要比她原先所了解的高得多——本來出版一本書從拿到原稿、編輯部一審二審三審、決定出版申請書號、拿到書號開始一校二校三校、校對完成交付印刷廠並准備宣傳工作、印刷廠交付成品開始鋪貨面市，整個過程大概需要半年左右，有的甚至需要一年以上的時間，然而現在……

　　小八回憶了一下，從自己被圓川書店看上簽合同交付全本稿子就只花了不超過三天時間，之後似乎一周內就定下了力薦名單，河間編輯告訴她預熱和鋪貨都是從八月底開始，大面積營銷工作會稍遲幾天看看銷售情況之後再開啟……

　　這滿打滿算的不會超過十天，怎麼忽然之間就拿《神使》當主要推薦對像了呢？

　　在她在Jungle基地裡浪——不是，是被劫持的這段時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第99章

　　太宰治並不知道那邊書店門口打出巨大海報廣告的新書和小八有什麼關系。

　　當然， 他知道小八寫了一本書被圓川書店看上簽訂了合同，畢竟圓川書店的編輯和社長商量出版合同事宜的時候，他正在偵探社被國木田君鎮壓。

　　但當他試探著詢問能不能看一看她寫了什麼的時候， 由於羞恥心險些原地爆炸的「楨姬老師」毫不猶豫以死相逼，打死都不給手稿， 太宰治雖然覺得有些遺憾，但也只能放棄。

　　——對小八來說，織田先生是例外， 雖然也同樣給了小八將自己的辣雞作文拿給大文豪看的羞恥內心， 但一來織田作之助這個名字在種花家流傳其實並不是特別廣，至少對主要看推理小說的小八來說，她只聽說過一點「無賴派作家」的名頭， 沒有看過作品的現實加持下更加沒有具體的面對文豪名字的實感（雖然羞恥心還是有的），二來麼，織田先生自己也寫小說，把這當做是被前輩作家的指點， 即使內心依然有著「啊啊啊放下我的書有話好好說」的慘叫衝動， 表面上還能穩住平靜外表。

　　給太宰先生看就完全不一樣了， 那根本就是把自己的小說給親朋好友看的羞恥公開處刑啊！

　　所以小八一直實力掩飾自己私底下還在構思新書的事， 就連已經和她住在一起的小白他們都不知道。

　　雖然因為最近在忙十束先生被槍擊事件導致新坑設定進度條還停在0%上……

　　看看表情看似平靜小眼神卻四處亂飄還在努力保持鎮定的少女，以太宰治那個聰明的腦瓜子， 轉個圈就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

　　原來小八的小說已經面市出版了呀， 看這廣告鋪陳力度……唔，小八自己肯定不會告訴別人她在寫小說，她還是新人作者理應沒有這樣的待遇， 社長本著保護未成年人的心態， 除非小八自己提要求否則他是不會特意去聯絡人幫忙給她造勢——以小八的個性， 也絕對不可能會去利用其他人的人脈關系來推動自己小說銷售，同理可知這手筆不可能是來自Scepter 4或者非時院……

　　綜合而言，是小八自己的實力，讓圓川書店將她的書列入了力薦名單並作出巨大的運營努力。

　　太宰治看了一眼海報底部的小字，確認這批書是8月23日左右面市開始銷售的，到現在還不到十天時間，一周多一點的時間……也差不多是口碑發酵需要的時間了。

　　旁邊的繃帶精在想什麼，小八沒關注，她現在的關注點在於書店：

　　當務之急是務必把這群人從書店面前帶走！

　　絕對不能讓他們對這個中二度爆表的小說產生什麼興趣！

　　小八當機立斷，裝作無事地扭頭看太宰治：「對了，我還沒來得及問呢，太宰先生你又跑來東京，國木田老師那現在是什麼反應？」

　　「嗯？我請過假之後來的哦！雖然小八連自己成王卷入王權者的鬥爭還被Jungle綁架這麼大事都沒有告訴社長，想著自己解決，一點都不考慮事後得知你遇到這種事的我們的心情……」

　　「……對不起太宰先生我錯了。」萬萬沒想到太宰先生一開口就是暴擊，小八誠懇地低頭道歉，「所以能不能稍稍松點勁，這次我是真的覺得有點疼了……」

　　青年的聲音揚了一個音調：「真的？」

　　——他自己的下手力度他能不知道？

　　雖然已經要被這小崽子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可真到要下手的地步，還是沒忍住控制了力道。

　　「……」為什麼感覺太宰先生好像難纏了好多……雖然平時就不太好對付。

　　「不過，看在小八很努力的份上，我沒有告訴社長這邊的事哦！」太宰治最後還是松開了手，插回衣兜裡，臉上笑眯眯道，「亂步先生前幾日接到了北海道那邊的警署請求已經坐飛機去破案了，我和國木田君請假的時候說的也是有些私事是要解決，所以目前來說，偵探社那邊還不清楚東京這裡發生了什麼。」

　　風衣衣兜裡，他的手下意識攥緊：「魔人」費奧多爾……這次的事件，果然和那家伙有關，這是之前就已經預料到的，倒還不算太意外，現在的問題是……

　　他和小八之間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關系嗎？

　　太宰先生這話是在……邀功？

　　小八試探著問：「那……謝謝太宰先生幫我隱瞞？」

　　「欸……」太宰治拉長了音調，」只有『謝謝』嗎？」

　　小八：「……太宰先生想要什麼？」

　　青年歪頭想了想，道：「你等我一會兒。」

　　他說著走進了書店裡。

　　小八：「……」

　　——求問，我現在用什麼理由離開現場才不會在事後被太宰先生報復？在線等，挺急的。

　　還沒等小八想出個合理性一流不會引人懷疑也不會招來被放鴿子的人的事後報復的理由，黑發鳶眸的青年就從書店裡走了出來。

　　手裡拎著一個印有《神使》封冊外皮的紙袋。

　　「……這家書店買書都送力薦書籍主題紙袋嗎，真好呀。」白奶茶色長發的少女笑容無異地說道。

　　「不是哦！」太宰治毫不猶豫地打破了小八的幻想，「是買《神使》送的配套主題紙袋，可惜我進去晚了，沒拿到前五千名送海報的名額——聽店員說，這個名額在好幾天之前就已經被搶空了呢！」他滿臉遺憾地說。

　　看不到小八到偵探社抬頭看到自己書巨幅海報的表情真是太遺憾了……咦，等會，小八留的地址是偵探社的地址，說不定社長作為監護人能收到圓川書店和出版社寄來的海報？

　　回頭問問社長吧！

　　小八：「……是、是麼？」

　　如果換個場所，小八會非常高興自己的書取得了這麼好的成績，但問題在於……

　　現在周圍都是認識的人。

　　於是，這本書的成績有多好，對小八的公開處刑力度就有多大……

　　「那、那太宰先生已經買好書了，我們可以走了吧？」小八用為大家著想的語氣說道，「站在人家書店門口不走的話，會影響到其他想買書的客人的。」

　　「嗯，這個說的有道理。」這次太宰治從善如流，跟著小八離開了。

　　松了口氣的小八想了想後面的行程，決定先去御柱塔把後續的事了結了然後再找宗像室長幫忙取消掉自己的請假（宗像室長居然給她請了一周的假！一周進度我得趕多久啊！——by小八），並沒有注意到，原本應該已經走到前面去的伏見猿比古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繞道回來，看他們兩個走遠之後，他打量了一會書店門口的巨幅海報，目光落在了作者名上。

　　楨姬八采……單從讀音上來說並沒有什麼問題，只看海報也看不出來這本叫《神使》有哪裡不對能讓那家伙那麼關注……不對。

　　伏見猿比古回憶起和小八打游戲的時候對方那個明顯不屬於羅馬音也不屬於英文單詞的字母ID，考慮到她的知識面和學會的語言種類……

　　「那個，請問這位先生，您要進去嗎？」伏見猿比古回神，發現是自己站在門口看海報的動作讓書店的店員產生了誤會，「如果是海報的話，這是本書店今年秋季力薦的輕小說哦，雖然是楨姬老師第一部 作品，但不管是文筆還是劇情，都絲毫看不出來『新人作家』，老練得不可思議呢！客人要不要也買一本回去看看？本店庫存已經開始緊張了，店長正忙著催經銷商再發貨過來，如果現在不下手的話，就要等下一批書到了之後才能買了！」

　　「我……」加班狂魔剛想回絕他哪裡來的時間看小說，但話到了嘴邊，他止住了想說什麼的動作，干脆點頭，走了進去。

　　如果真的像他猜的那樣，是和小八有關……以《神使》這個題材來說，似乎能夠理解她的羞恥點在哪裡了……

　　從書架上拿下一本《神使》，排隊等候付款的時候，伏見猿比古看了看塑封包裝裡的書籍外皮上的提要，心道。

　　下次再給他找麻煩，他就把這書拍她臉上去！

　　#

　　另一邊，小八去了御柱塔和在那裡的小白見了面，確認綠之王比水流已經被關押起來，但不知道怎麼，小八感覺，小白和國常路大覺先生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點奇奇怪怪的……

　　「是不是他對你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小八忍不住問道，「還是他跟黃金之王做了什麼交易？」

　　「奇怪的話倒是沒有……」小白想了想，決定對比水流那個似乎根本就是無意識提小八的行為保持沉默，道，「不過他確實和中尉做了交易，小八怎麼知道的？」

　　「大概猜到的，感覺這次讓我出來Jungle基地之前，他似乎就做好了會被打上門的准備，還有那個通過磐大叔和他做交易的費佳先生……從各種線索和細節來看，他似乎是打算借此將自己納入黃金之王的監視範圍裡，算是某種意義上的『投誠』？」小八不確定地說。

　　至於「交易」麼……比水流的通緝令之前還在非時院那邊掛著呢，當年他挑戰黃金之王逃跑之後，國常路大覺為了剪除對石板有不軌之心的威脅，可是打定了主意抓到了就開殺戒的，這次比水流自己送上門來，不是正好給了他機會麼？

　　弒殺王權者需要同為王權者之人，或者本氏族最強者，他們之前弒殺前無色之王狐魂做出的兩手准備就是先讓善條剛毅削弱狐魂力量，然後由小黑動手，因為他得自三輪一言先生的名刀「理」擁有弒殺無色之王的力量——但沒有想到的是，狐魂本身沒有實體只有靈魂，還被小八無意間轉移走了一部分王權，本身王權級別下落，以至於作為王牌的小黑還沒到場，就被善條剛毅一劍斬殺了……

　　但如今連通緝令都取消了，她也沒感覺到黃金之王或者小白的達摩克裡斯之劍出現，綠之王那幾個持有弒王力量的氏族成員也沒在這，可以知道比水流還活著，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和國常路大覺做了什麼交易，讓後者為此暫時放棄了拿走他性命的打算。

　　就是不知道他用什麼才打動了國常路大覺先生……

　　「沒什麼，他告訴了我有人在覬覦『書』。」國常路大覺沉聲道。

　　「『書』麼……」宗像禮司思索著道，「自從這個消息被傳出去之後就一直有勢力覬覦它，但既然他能以此為交易內容……是具體到了哪個，或者哪幾個正准備付諸行動的勢力上了嗎？」

　　或許還能附帶足夠詳細的行動計劃。

　　「正是如此。」

　　唯一一個什麼都沒聽懂的小八：等會？什麼書？什麼覬覦？你們不要自顧自打啞謎呀！

　　照顧一下她這個一頭霧水什麼都不知道的人啊！

　　「啊，對哦，小八還不知道『書』的存在呢。」小白注意到了小姑娘近乎悲憤的表情，說道，「簡單來說，是一本『寫上去什麼就會實現什麼』的願望之書。」

　　……神筆馬良之文字版這是！？

　　「好了不用說了，我知道了！」小八斬釘截鐵地打斷了小白似乎准備給她詳細科普一番的舉動，「我只是個普通的學生，沒打算摻和這些個可能會世界毀滅的大事！」

　　所以不用告訴她了！

　　「但小八現在是王權者了呀！王權者可是有自己的義務的。」小白笑眯眯說道。

　　「在天上逃避了七十多年的人沒資格說我！」

　　在天上飄了七十多年從來沒記起過什麼『王權者的義務』的阿道夫·威茲曼先生：「……」這種被當著心口插刀的感覺……也就是家人才能這麼干了。

　　自己認的家人，跪著都得寵下去，小白抹了把臉：「我是錯誤範例啦！」

　　「嗯，不要學他。」國常路大覺點頭道，「這是反面教材。」

　　「中尉……」

　　著實體驗了一把前不久黃金之王「眾叛親離」的感覺，小白郁悶閉嘴。

　　懟完自己的摯友，國常路大覺對那邊的新任無色之王道：「嚴格意義上來說，並沒有什麼必須要王權者去履行的義務。我創建『非時院』統管這個國家，青之王創建Scepter 4一道管理特殊能力者相關事件，都是出於我們自己的本心，想要為這個世界的發展貢獻自己的一分力量的初衷，並非有什麼人要求我們這麼去做。包括三輪一言先生隱居山林後也會偶爾過來協助我做一些工作，這些都不是強迫性的，而是看個人選擇的。」

　　就像赤之王周防尊，要說他履行了什麼王權者義務……整頓鎮目町的黑惡勢力？他自己並沒有這個意思，多半是黑惡勢力自己打上門然後被打趴下了於是乖巧看他臉色，傳出去就變成了「赤之王一統鎮目町」，然而周防尊自己麼……

　　他完全沒有自己干了這事的自覺。

　　「所以，我們雖然擁有了極為強大的力量，但附著在這份力量上的，並沒有什麼天生的『義務』，唯一有的，是我們本心而產生的『責任感』。」國常路大覺看著尚還年幼的無色之王，沉聲說道。

　　想要用這份力量做什麼，重點是主語，是別人想要你去用這份力量做什麼，還是你自己想要用它做什麼。

　　他相信這個孩子比誰都清楚明白這一點：察覺到了Jungle暗地裡的活動，通過Scepter 4示警的人是她，那個時候，她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學生，不要說王權者了，她唯一被社會加注身上的義務就是好好上學。

　　被那麼看著，小八不自在地抓了抓垂下的長發：「那次是因為剛好發生在我身邊啦……如果不是在我身邊，我也不可能千裡迢迢跑過去的。」

　　她還沒管閑事管到遠遠的在新聞上看到什麼就跑過去的地步。

　　「對我來說，讓我身邊的人能夠這樣平靜生活就好了。」

　　總覺得再聊下去可能會涉及到什麼奇奇怪怪的話題，小八果斷中止了談話：「既然這邊的事告一段落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最後還是沒忍住補了一句，「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事的話告訴我就好！」

　　#

　　小八從御柱塔裡走出來，第一眼就看到了在門外花壇邊站著的風衣青年。

　　脫去了平日裡嬉笑歡脫的神情，注視著開始泛黃樹葉的青年臉上有著與平日裡給她印像截然不同的漠然。

　　但這份漠然去得也快，在太宰治轉頭看到走出來的少女時，他的臉上已經揚起了燦爛的笑容。

　　小八下意識停住了腳步：……每次太宰先生笑得這麼燦爛的時候，就是她開始倒霉的時候了！

　　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小八停住了腳步，太宰治直接自己走了過來：「已經結束了？」

　　「嗯。」小八和他並肩一起走，「差不多結束了，雖然還有一些後遺問題。」

　　比如磐大叔他們……

　　不過依照目前情況來看，能把事件中止在港口黑手黨大規模下場之前，就已經足夠慶幸了。

　　不然把橫濱勢力都一並扯進來，那就更麻煩了。

　　「明天去找老師取消掉請假條就行了。」小八盤算著今天應該只是開學典禮之類的事，自己應該沒落下進度。

　　算是大幸。

　　「這樣啊……對了，之前小八自己說了什麼還記得吧？」

　　「……」還是沒逃過麼？

　　小八認命低頭：「太宰先生想要什麼？」

　　不知道這次又是誰要遭殃了，希望太宰先生不要逮著中也先生禍害……真要再霍霍中也先生，她都沒臉見中也先生了……

　　「我的要求一點都不高哦！非常非常簡單的！」太宰治笑眯眯地舉起手裡的書，「剛剛去書店買了《神使》的上冊，就讓小八每天晚上給我念書作為我幫忙隱瞞的獎勵好啦！不會花太多時間的，每晚念半個小時就差不多了！正好我也對小八寫的書很感興趣呢！」

　　每天晚上半小時處刑時間，應該夠小八長記性了吧？太宰治在心裡盤算著。

　　寫完書就腦內刪除但現在依然能夠回憶起來《神使》裡大概內容的小八：

　　「………………」

　　「還是小八深刻明白自己錯在哪裡，准備找社長坦白悔過了？」

　　「……」

　　這是死的好看點和死得更好看點的區別。

　　最終也沒能找出第三個選項的小八痛苦地朝太宰治伸出手：「……把書給我。」


第100章

　　當初和圓川書店簽約的時候留的通訊地址是偵探社那邊的地址， 由福澤諭吉社長代收，所以即使是在樣本早已交付的現在，小八也還沒見過自己這輩子寫的第一本書的實體長什麼樣……

　　現在拆掉塑封， 拿在手裡，小八才第一次端詳《神使》的封面：它的大小是一般輕小說的大小， 厚度倒是要比小八記憶裡的輕小說要薄不少，感覺只有人家的一半……沒道理呀？

　　神使全文大約十萬字上下，具體多少字她不記得了， 但絕對不會超過十二萬字， 正常來說這是一本輕小說的字數長度，但現在手裡這本似乎薄了好多，怎麼回事？

　　而且……小八打開書本， 翻了一會，發現這本書的插畫超級多，輕小說一般是一本配四五張插畫，這本至少配了十張以上的插畫， 畫風精美細節動人這些先不提， 這個數字甚至沒包括開頭和結尾各四頁一共八頁的彩繪頁！

　　而且就風格和細節表達來看， 是同一個畫手的作品。

　　將近二十張高質量插畫附帶上色版， 而自己交稿也就一個半月前的事，出版發行是大約十天之前開始的， 加上印刷時間、列入力薦名單時間， 留給畫手琢磨人物形像敲定人設方案著手設計動作等等繪畫工作的時間，一個月都不到。

　　一個月不到的時間裡拿出近二十張高質量插畫附加上色版……

　　……這畫手全身除了手就是肝了吧？！

　　是哪位大佬手速如此驚人？

　　心懷著對這位畫手的尊敬，小八返回封面， 在封皮上「楨姬八采/著」下方， 看到了小一號字體：

　　島崎剎那/繪。

　　男女都能用的名字……難以分辨性別呢。

　　暫且將這位全身除了手就是肝的大佬性別問題拋之腦後， 小八還記掛著為什麼這本書會比她印像裡的輕小說薄那麼多的問題，她翻回書脊，這次看到了書脊處文名的《神使》字樣下的（上）。

　　小八：「……」

　　不是吧，圓川書店這麼苟的嗎？！

　　不超過十二萬字的文你們特麼還要分上下冊來吊讀者胃口！？

　　比她這個章章斷章的斷章狗還過分啊！

　　而且，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五六萬字上下的地方，確實有個非常適合用於斷開的章節，可以完美收官前期伏筆並引領出下一個事件伏筆，同時把讀者的胃口吊到最高的章節……如果用它做上冊的結尾的話，不但不會給人以「不完整」感，還會因為超高的期待而越發想看下一章的內容。

　　——別問她為什麼要這麼斷章，網文可是靠訂閱吃飯的，你結尾不下鉤子，讀者看完一個劇情就會「啊真滿足這本可以養肥一下然後再一口氣看完了」，然後養著養著就把書給忘了，甚至還有養著養著就把某本書給「養死」了——即作者爛尾或者太監。

　　深感被騙的讀者口吐芬芳當然是情有可原，然而因為讀者養肥收益下滑養不起自己於是決定快速砍大綱完結開新的作者又做錯了什麼呢……或許就錯在寫得還不夠好不能吸引足夠多的讀者追訂的份上吧。

　　當然，在此請排除那些讀者熱情追更結果自己卻斷更了的鴿子精。

　　那種貨色拿來煲湯正好：)

　　翻到最後幾頁確認圓川書店還真把文給斷在了她所料想的地方，小八合上書放回紙袋裡，受不了地扶額：「我覺得很有必要找河間編輯聊聊……」

　　「我想他大概也很想和小八你聊聊呢！」太宰治聽到了熟悉的名字，笑著插口道，「河間編輯已經來偵探社找過你好幾趟了，似乎是想要和你聯系一下，但不知他的最終目的是什麼，每次都被社長打發走了。」

　　小八眨了眨眼：「什麼時候的事？」

　　「大概就八月初那會兒。」正好那段時間他拉著小八在外面浪，完美錯過了河間編輯來偵探社找小八的時間段——太宰治用自己的蟹肉罐頭打賭他不是故意的。

　　是有意的。

　　——本來小八的假期就剩那麼不到一個月了，分給偵探社的大家是沒辦法，為什麼還要分給那個禿頂大叔啊！他的時間都不夠用了耶！

　　「那段時間找我……」小八想了想，道，「大概是為了插畫的事吧？」

　　正常來說輕小說作者和畫師是要進行溝通的，人設啊之類的都必須向小說原作者確認之後才能夠下筆，不然任由畫師自己發揮的話，最後成品可能會非常慘不忍睹……

　　就這次《神使》最後的成品插畫質量來說，雖然沒有和她這個原作者溝通過，但島崎老師完美把控了品質，將她在文裡提到過的主角的幾個特點都用筆畫了出來，衣服樣式也非常有設計感，改良自主教服但又兼顧了輕便，符合男主常年在外行走的設定……

　　對此小八只能說，大觸不愧是大觸，自由發揮都能拿到SSS級評價。

　　這要換個畫手搞不好就得慘烈翻車了。

　　「但他這兩天還經常來偵探社想找你，雖然都被社長以你上學去了的理由暫時回絕了。」太宰治說道。

　　「暫時？」小八敏銳地注意到了這個用詞。

　　「『暫時』的意思是，社長有發信息給你告訴這件事，但截至目前為止，你好像還沒看到他的信息。」

　　「……」

　　小八摸了摸身上，摸出一部終端機來，是用於和學校老師還有同學們聯絡、還附帶了葦中學園通行證的終端機。

　　福澤諭吉的聯絡方式存在另一部專門用於聯系家人的手機上。

　　「順帶一提，如果你到周五都不回社長信息的話，可能這周六就能看到社長趕來東京看望你了。」

　　畢竟要考慮到小八去上學的時候忘記帶那部手機的可能性——因為小八在葦中學園是住宿生，每周末才能回家（按照小八的習慣一般是周五放學後就坐電車回來，周日下午回去），如果把手機落下的話，就只能等這周結束回家的時候才能看到信息了。

　　「你該慶幸，宗像先生幫你請假的時候特別告知了你協助的是機密事件，不得透露給其他任何人知道，所以葦中學園至今沒有通知身為監護人的社長。」一方面是青之王的強調，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葦中學園的老師想當然認為宗像室長是先取得了監護人的同意才讓夏姬同學去協助處理事件，萬萬沒有想到監護人還被瞞著這個可能……

　　否則福澤諭吉先生一早就殺去Scepter 4甚至御柱塔了。

　　小八：「……」被太宰先生這麼一說，真的好幸運啊……但仔細看似乎又環環相扣屬於正常發展。

　　又是「偶然中的必然」麼？

　　默默記下這件事，小八看看電車班次，訝異地發現身側的青年並沒有去搭乘回橫濱的那列，而是跟著自己上了去米花町的電車：「……太宰先生你上錯電車了？」

　　「先送你回家，然後我再搭電車回橫濱——護送女孩子安全到家可是品格合格的男性的基礎要求。」太宰治自問人品成迷，但這種事還是會做的。

　　說著他伸手戳了一下小八的額頭，目光落在她白奶茶色的長發上：「……這個頭發顏色能洗掉嗎？」

　　雖然這個樣子的小八也很可愛，但是……

　　白奶茶色的頭發，珍珠灰色的眼眸，太過淺薄的色彩給人過於虛幻的感覺，看著這樣的少女，哪怕明知道她就在自己身邊，依然讓他有伸出手去確認她的存在的衝動。

　　去確認那是真實的她，不是自己的幻想。

　　小八想了想，不是很確定地說：「應該可以吧？紫好像有提到過這是一次性臨時染發用品，只要用清水就能洗掉。」非常適合那些隔三差五就想換個發色的時尚達人。

　　考慮到她明天就得去上學了，葦中學園倒是沒什麼不能染發的校規，但是吧……目暮警部都沒認出這樣的她來，高中生偵探的洞察力都只是懷疑而不是確認，小八實在是不敢確定，自己明天要是這麼個形像去學校，會不會被當成是新學期的轉校生……

　　電車很快到站，黑發鳶眸的青年一路將小八送到家門口，沒忘提醒她晚上給自己打電話「保持聯絡呦」，欣賞了一會瞬間垮下臉的少女模樣後才笑著揮手，轉身離開。

　　還不是留下來的時候呢。

　　更何況，就算留下來也要面對另外三個超級大電燈泡——不但有可能抹黑自己名聲還要處理電燈泡問題，這麼虧本的選擇他才不會選呢！

　　再說了，他還有晚上的固定聯絡時間呢=v=

　　於是，當時鐘走到九點，早早到宿舍躺床上把准備好的耳機塞在耳朵裡的太宰治准時接到了來自東京的電話：「晚上好呦！」

　　耳機裡傳來下午才分開的少女郁悶的聲音：「晚上好，太宰先生……那，開始念『睡前故事』了？」她故意把「睡前故事」幾個字咬得格外重。

　　哎呀小八真記仇這點也好可愛的……太宰治笑眯眯：「嗯！我聽著呢，念太難聽的話我是會抗議的哦！」話是這麼說啦，不過小八不管怎麼念都很可愛就是了，雖然也想不提醒她這一點然後在她棒讀的時候提出抗議然後讓她再重新念一遍……但考慮到明天她還要上學，只能遺憾地放棄這個打算了。

　　他說著打開了手機的錄音功能：怎麼可能只聽一遍就滿足了？錄下來反復聽才是真理！

　　當然，他會記得做好備份的，也會注意把錄音文件放到足夠隱蔽的地方不讓小八發現它們！

　　耳機裡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然後是輕微的書頁被翻開的聲音——小八認命地打開書開始念第一章：「這是清醒地注視著這個腐爛人間的主人翁與他所深愛著的善的神明的故事……」

　　腐爛的人間……和他的看法不謀而合啊。

　　「……他深知人的劣根性，並不是因為他生活在這個世界最黑暗混亂的地方才知道這些，他曾經生活在被善意和美好包圍的世界裡，但這並不妨礙他認識到，人類的劣根性是何等的無可救藥……」

　　太宰治：……？

　　「……在第一次看到那位神明的時候，他就清楚地意識到了，總有一天他會失去那位神明的。這聽起來似乎很像是在做什麼預言，但其實只是一個非常簡單的推論而已：神明是不老不死的永恆的存在，但人類的生命是有限的，當他年華老去彌留人間的時候，不正是他將失去這位神明的時候了嗎？哪怕那位神明如何對他另眼相看，這種從相遇時就存在著的絕望依然讓他無法全然地開心起來，甚至升起了『如果沒有遇到過就好了』的念頭，但這個念頭如風過無痕，從未在他心裡久留。畢竟，如此枯燥無味的世界裡，能夠遇到那位神明，已經是莫大的幸福了，若是連這樣小小的幸福都要被剝奪的話，那即使是如他這般一直在懦弱逃避的人，也會忍不住想要控訴這樣的世界呢……」

　　太宰治：……？？

　　「……多麼可笑，信賴引來罪惡，而能夠制止這種罪惡的竟然是將這個世界視作會傷害自己的罪惡般防備，難道那被世人稱頌的美好品德，竟然才是孕育罪惡的溫床嗎，何等的諷刺……」

　　太宰治：……？？？

　　怎麼回事？

　　為什麼這本書的主角心聲和他這麼有共同語言？

　　他明明有好好地把黑泥都塞回去沒讓小八發現的說……

　　太宰治陷入了沉默：

　　在？為什麼在他心裡裝監視器？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05

第101章

　　和不發聲只要看就能一目十行的「閱讀」不同， 將文字念出口——尤其是在太宰治要求的不能應付即被否決了快速無感情閱讀選項後，哪怕小八心裡好想趕緊念完掛電話，依然不得不用正常語速字正腔圓地念……

　　算了， 往好裡想想，太宰先生要求的不是每天念完幾章而是每天念半小時， 也就是說不管我念幾章，時間都是實打實的半小時，沒法縮短， 這麼一想， 念慢一點被公開處刑速度減緩點似乎也沒什麼問題了……在內心開導了自己一番，小八念完男主的偏激發言，翻過下一頁， 就是困惑不解的神明的回答：「『為什麼西薩爾會這麼認為呢？』在他身邊、只有他能看到的善的神明露出了似乎遇到了什麼難以理解的難題的表情，『為什麼會認為，信賴他人是一件錯誤的事？』」

　　這是一個開端的小劇情，和《神使》的世界觀設定有關：這個世界會不定期爆發一種稱之為「灰霧」的災難， 當灰霧湧來時， 人們就必須立刻躲進放置有信仰物的屋子裡並關緊所有門窗， 借助信仰物的力量在「灰霧」中保護自己。

　　在「灰霧」來襲的時候， 即使聽到有人敲門也絕不可以開門，曾經有人在灰霧彌漫的時候聽到門外傳來熟人求助請讓他進屋躲避的聲音， 忘記了教會警告的他打開了門， 結果等到灰霧退去，人們只看到了他們家敞開的大門，桌椅物品都無一損失， 沒有任何額外的痕跡， 但原本呆在裡面的人不見了。

　　從那以後， 就再也沒有人見過他了。

　　只有當祭司們成群結隊地將聖水灑在街上，吟誦著聖經的話語，聖潔的光芒透過門縫與屋內的信仰物產生共鳴的時候，才告示著灰霧退去，可以打開門了。

　　至於信仰物，就是接受了教堂聖水洗禮的物品，最普遍的就是十字架和聖經。

　　如果當「灰霧」來臨時，沒能夠及時進入到有信仰物的建築裡，除非身上攜帶有被大主教級祭司祝福過的信仰物，否則都會被「灰霧」吞噬，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即使帶著被大主教祝福過的信仰物，也只是能堅持一段時間而已，隨著時間推移，信仰物上的力量越來越微弱，無法抵抗「灰霧」入侵的時候，陷入「灰霧」的人依然會被吞噬。

　　主角所在的教堂接到了「灰霧」來襲的示警，祭司們行動起來，通知鎮民們立刻回家躲避，但當「灰霧」退去，祭司們挨個去通知各家各戶險情退去可以開門的時候，卻發現，有一戶人家大門敞開著。

　　裡面空無一人，原本被放置在廳前的信仰物也不見了。

　　旁的鄰裡反映這裡只住著一位善心的藥師，但主角仔細查看了屋子裡的痕跡之後發現，這裡應該還住了一位重傷的男性。

　　注意到不對的主角在城外的田地茅屋裡遇到一個騎士，直接制服了他並將他扭送到了教堂，以謀害藥師的罪名請求主教降罪。

　　忽然就被告知這人就是令藥師在「灰霧」中失蹤的凶手，主教也是茫然，騎士更是忍不住掙扎為自己的清白辯解，但在主角的陳述下，他的臉色一點點變白——這個穿著與祭祀袍截然不同但依然能看出來神職人員身份的青年如同親眼所見一樣，將他做過的事一一陳述：受了重傷求助熟識的好友藥師，好心的藥師把他藏進家裡養傷，但知曉自己通緝犯身份的他唯恐某一天醒來發現大門打開走進來執法隊，這個救了自己的人會為了賞金出賣自己，於是趁著灰霧來襲時，拿走了廳前擺著的由大主教祝福過的信仰物，打開門趁機逃走了。

　　失去了信仰物庇佑的藥師被「灰霧」吞噬消失不見，而他則在信仰物失效之前抵達了城外的茅屋躲了起來，熬到了灰霧退去，正准備離開的時候，卻遇到了那個青年，什麼都沒來得及說，就被青年打暈，醒來後就在教堂裡被五花大綁著了。

　　青年詢問過主教為藥師祝福信仰物的時間，推算出它最多能夠堅持的時間，再根據這個時間來推斷那個人最多能跑多遠，最後，他成功地在城外的茅屋附近找到了人。

　　能夠獨自一人生活，藥師本身也有其立身保命的手段，種種用途千奇百怪的藥劑和藥粉能讓任何膽敢對她不敬的人受到此生最嚴厲的教訓，但這樣手段的藥師卻輕易被他害死，只因為她根本沒有防備到自己的好友。

　　主角關於「信賴」的感慨正是在將這個墮落的騎士送去執法隊、這個劇情將要結束的時候發出的，一直在他身邊、只有他能看到的神明伸出宛若光芒凝聚的手，輕輕地捧起了青年低著的頭，讓他的表情展露在自己面前——嘴裡說著諷刺的話的青年，臉上卻是對這個世界絕望了一般的空洞漠然。

　　「西薩爾，我不這麼認為。信賴的行為並不是錯誤的，藥師沒有做錯任何事。」善的神明由光凝聚的手捧著他的臉，那由風組成的聲音輕柔地說，「她只是『沒能及時做什麼事』，而不是她『做錯』了什麼事。」

　　救人本身並不是錯的行為，哪怕救下的是個十惡不赦的大惡人也一樣。

　　能夠審判這個惡人的行為、做出懲罰他行為的是這個國家的法庭和法律，而不是路遇這個惡人落難於是趁機補刀的人。

　　沒有任何人的個人意識能夠凌駕於法律之上。

　　「如果她生於被善意包圍的世界，那她就不會遇到這樣的事，」善的神明輕聲說道，「錯的是這個罪惡孽生的世界，不是她。」

　　「但那樣的世界是不存在的，」西薩爾看著他的神明，「人類的劣根性就是這樣的東西。」

　　「我知道。」他在光中看到了神明的微笑，宛若灰霧退去時街旁石縫裡伸展出的迎風搖擺的雪白花朵，「因為，我正是由此而誕生的。」

　　#

　　當時鐘指向九點半的時候，小八剛好結束一個段落，頓時松了口氣：「那今天就到這裡吧……太宰先生？」

　　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似乎耳機裡已經好一會兒沒聽到太宰先生的聲音了——最初她忍著羞恥心念的時候，太宰先生會給一點反應，比如應一聲嗯一聲之類表示他在聽，是什麼時候起，這些聲音都不見了？

　　……不會是睡著了吧！？

　　好一會兒，耳機裡才傳來太宰先生的聲音：「我在的……」那聲音又輕又細，讓小八懷疑自己把音量鍵給按到了最小聲上。

　　「……太宰先生，你還好嗎？」小八擔心地問，難道這書的中二程度實在太高把太宰先生給打擊成這樣了？

　　畢竟又是「錯的不是她，是這個世界」，又是「善行是孕育罪惡的溫床」，是個正常邏輯的人都會覺得這都寫的什麼狗屁不通的東西，更不要說太宰先生原型似乎也是某個文豪，那說不定文學素養還在，所以聽到這種內容就跟吞了他最討厭的蛞蝓一樣惡心也不奇怪了……

　　「嗚……」太宰先生發出了好像嗚咽要哭一樣的聲音，「小八為什麼會想寫這樣的一個主角呢？這種發生什麼都不會想到好的方面去，只會考慮到最糟糕的情況，對人生和世界都不抱有任何希望的人……」

　　嗚哇，這概括真准確，明明才念了幾章啊！

　　不愧是太宰先生，閱讀理解能力超一流！

　　小八在內心點了個贊。

　　至於為什麼要寫這樣的主角？

　　小八想了想這本書的構思過程，兩個主要角色的人設，思考了一會，才道：「你要問為什麼……沒有為什麼，這本書就是為他而生的。」

　　「這本書，這個書裡的世界，這個世界裡所有的角色，所有的事件，所有西薩爾遇到的人和事，都是因為他才出現的。」

　　是為他而創造的世界。

　　——畢竟是主角嘛！

　　不繞著主角轉的世界有什麼存在必要嗎？

　　小八心想，看看時間，道：「差不多了，那，太宰先生，晚安？」

　　耳機那段一時沒了聲音，過了一會兒，才傳來青年的聲音：「晚安，小八。」

　　#

　　按下回放鍵，少女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

　　「沒有為什麼，這本書就是為他而生的。」

　　太宰治睜開了鳶色的眼眸。

　　這個「他」，會是誰呢？

　　可以確認自己從來沒在小八面前泄露過自己那跟陰溝裡的爛泥一樣醜陋腐爛的思想，那為什麼小八就像是住在他心裡——啊這個形容不對小八本來就住在他心裡——應該說，就像是能夠聽到他的心聲一樣，塑造出一個和他所思所想那麼相似的角色？

　　……和他相似的人。

　　某個非常討厭的身影從腦海中浮現，讓太宰治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聯系到咖啡廳裡了解到的那個人對小八的另眼相看……

　　一個猜測浮現出來。

　　。

　　與此同時，橫濱貧民窟的某處，剛剛翻閱完下午在街上買到的那家書店最後一本《神使》開頭的劇情，費奧多爾陷入了沉思：

　　這樣陰暗的思想，不是喀秋莎的性格，那麼，主角的模板來自於誰？

　　自己嗎？

　　不得不說這個主角的很多看法都和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幾乎讓他第一反應是喀秋莎以他為原型塑造的角色。

　　但喀秋莎還沒想起來曾經的那段記憶，所以這個可能性可以排除了。

　　剩下的最有可能的……

　　#

　　明明身處兩地，不同的二人得出的思考結果，卻是驚人的相似：

　　這本書的原型，不會是那只老鼠/那個太宰治吧？


第102章

　　完全不知道自己純粹為了迎合「我就是世界！世界因我而在！沒有我的世界是不會轉的！」中二心理讀者群而塑造的人設竟然會與某些人產生異樣的「共鳴」， 小八斷開聯絡把終端機扔一邊，打開N站開始追番。

　　換了個世界，日漫裡少了些熟悉的面孔， 也多了好多陌生的面孔，小八穿越後那一周就確認了這個世界上還存在著《全職獵人》、《火影忍者》、《BLEACH》、《海賊王》等經典漫畫， 但由於目前的時間問題，它們的連載……要比小八穿越時慢得多……

　　用《全職獵人》舉例，小八穿越時它已經更新到了黑暗大陸篇了， 而在這個世界， 它……還在螞蟻篇……並且作者富XO博先生正沉迷取材宣告休刊，恢復連載遙遙無期……

　　辛苦追番十余載，一朝回到解放前——在發現自己正在追的番劇要麼倒退數年前， 要麼剛剛開始連載，要麼干脆作者還沒開，小八在那個瞬間真有種一頭撞死看看能不能穿回自己本來世界的衝動……

　　少了面孔也好解釋，別的不說， 現在就她知道的就有《幽游白書》、《黑子的籃球》和《食戟之靈》等漫畫， 更不要說還有萬年小學生的柯南同學呢——這位干脆就是現實裡都還沒到劇情開始時間。

　　至於多出來的那些， 就是小八從來都沒看過的番劇了， 比如她現在正在追看的《codeBabylon》就屬於新面孔。

　　賞金獵人的故事，還混著蒸汽朋克元素， 漫畫家駿河先生的畫風也是干脆利落線條出奇帥氣， 能夠在一眾競爭者裡脫穎而出成為人氣漫畫也不出奇。

　　一口氣看完最新話，小八把手機和平板都放到梳妝台那邊的插座處充電，順手拿起另一部已經衝完電的手機， 拔掉了插頭。

　　屏幕自動跟著亮起。

　　「嗯？新信息……」小八點開來看了一下， 「……啊， 是諭吉先生的信息……加印？」

　　小八一頭霧水：她記得當時和圓川書店簽約的時候合同上寫明了首印十萬冊，以一個新人作家來說，這個數字可謂是一個「夢幻般的數字」——絕大多數情況下，新人作家的首印一般是八千到一萬冊，畢竟出版社也要考慮「萬一賣不出去了怎麼辦」的問題。

　　小八的首印數能到十萬冊，最重要的原因還是《神使》進了圓川書店的輕小說力薦名單：這個名單裡的書將受到圓川書店名下所有書店文庫的協力推薦，用最質樸的語言解釋就是，任何一家和圓川書店有直接合作關系的書店，都會將這個力薦名單裡的書放在書店最顯眼的地方，讓進入書店的人第一眼就看到它們。

　　以圓川書店的實力，合作書店的數量就足以消化掉萬冊以上，所以他們才能那麼大膽地定下首印十萬冊的數字。

　　「加印」又稱之為「重版」，即追加印量，這只會在前期書籍暢銷、出版社判斷目前印量不能滿足潛在讀者數量的時候才會出現的。

　　「《神使》才面市一周多吧？」小八難以置信，「不可能這麼快就把十萬冊全消耗掉的……不對，如果現在就全售空了那就算加印也來不及了啊！」

　　所以可以得出結論，目前《神使》還有庫存，但剩余庫存已經不能支持太久，所以圓川書店緊急聯絡福澤諭吉先生，希望能夠和楨姬老師簽訂加印合同——在日本，每一次加印都需要重新簽訂合同，並付給作者「印稅」，即種花家國內的「版稅」。

　　以小八簽訂合同時拿到的10%印稅來說，《神使》上下冊合計定價兩千日元，首印的十萬冊她的收入就是100000X10%X2000，即兩千萬元——順帶一提，新人作者的印稅一般是6%-8%，暢銷書作家10%-12%，厲害的甚至能上14%，小八能以新人作家的身份拿到10%的印稅，福澤諭吉先生和偵探社樓下的律師事務所出了相當大的力氣……

　　之前或許對方已經多次聯系過福澤諭吉先生了，但當時或許情況尚未如現在這樣火爆，圓川書店當時也不急，只提了提讓這邊有個心理准備。結果沒有想到的是，隨著先期讀者看完後安利周圍朋友，第二波讀者看完再安利，《神使》銷量不但沒有呈現曲線下跌，反而一路上揚，照這個走勢下去，首印的十萬冊庫存連第二周的第四天都撐不過，所以即使知道時間已經有些晚了，河間編輯還是忍不住再次聯系了福澤諭吉先生，希望他能向楨姬老師轉達簽訂加印合同這件事。

　　「……有賣得這麼誇張嗎？」在通訊裡從福澤諭吉先生那得知了最近這段時間《神使》引爆的銷量神話，小八還有些不敢置信，嘀咕了一句。

　　「不要小看自己，小八。」福澤諭吉沉穩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如果你沒意見的話，什麼時候有空簽一下加印合同？」

　　原本他是不打算打擾小八的，不管是在偵探社這段時間的表現還是小八的自述，都可以看出來目前為止比起寫作來，她更傾向於專心學業，所以一開始圓川書店那邊聯系的時候他本著不打擾小八上學的念頭，只轉述沒有催促，奈何……

　　形勢變化太快。

　　小八盤算了一下，明天是上學日，她可以趁著中午午休的時候坐電車出來，簽完再回去，反正簽個合同花不了多少時間：「那就明天中午吧，地點選在鎮目町那邊，具體就由河間編輯那邊決定好了。」

　　「我明白了，我會轉告河間先生，具體時間明天早上發給你，到時候我會和河間先生一起來的，你……」福澤諭吉說著忍不住想問為什麼這幾天都沒回他信息，就算是提前去學校了也該用終端機跟他說一聲，但話到嘴邊，他猶豫了一下，「……沒什麼，早點休息。」

　　小八看看時間，覺得自己如果這個時候跟諭吉先生說她成王的事的話，那今晚諭吉先生估計就不用睡覺了：「唔，說起來最近是有件事要告訴諭吉先生，電話裡也不方便，不如明天等簽完合同了再告訴諭吉先生吧……嗯，沒問題的，晚安，諭吉先生。」

　　結束了通訊的小八關燈休息，一覺到天亮，在家裡吃完小黑做的精美早餐後就拖著行李箱出門去趕電車了，小黑和小白倒是想送她，但她又不是小學生了，以前爸爸媽媽也沒有這麼送的，遂拒絕了。

　　到了學校把行李箱丟宿舍，雖然一個暑假沒住，但葦中學園的自動清潔機器人一直都在定期打掃，屋子依然很干淨，不需要花時間打掃，所以小八扔下行李箱就去了教學樓，到老師那取消請假條，然後再去上課。

　　國木田老師的補課初見成效，至少上午的國文課和英語課小八都跟得上，沒辱沒了自己失憶前的學年第一成績。

　　「副班長！」剛結束國文課的課程，小八的桌邊立刻圍上了一圈女生，這在三年A班已經是常態，就連小八的同桌都非常習以為常地往旁邊挪了挪，讓女生們成功圍住副班長，「副班長今天來上課了真是太好了！昨天老師說副班長你請了好久的假，我還以為要等好久才能再見到副班長呢！」

　　「是啊！早知道副班長今天就來的話我就帶兩份便當了！」

　　「沒關系我帶了很多！」

　　「哎呀還沒到中午呢，你們這麼快聊吃什麼真的好嗎？副班長，我發現了一本可好看的小說！強烈安利給你看！不過聽說最近售空很快，可能來不及買，不如副班長我們周末約了去書店買書怎麼樣？」

　　「加奈你的重點是約副班長吧！可惡太心機了！」

　　「才沒呢！那本書是真的很好看啊！我前兩天安利給櫻子，櫻子連夜看完還去買了第二本收藏呢！」

　　「什麼書呀，這麼好看？」

　　「對啊，最近出版的小說沒幾本好看的，我爸爸倒是在看織田老師的新作還跟我說很好看，但對我來說那種書太嚴肅了啦，就算是小說，讀起來也感覺有點沉重……我還是喜歡很輕松的就能看下去的輕小說呢！」

　　「放心！我安利的這本是輕小說，絕對合你們胃口的！啊我真的喜歡西薩爾！還有神明大人也是！明明是個善的神明，慣常思維總歸以為是感性的，但這位的思維簡直就是理科生這種反差棒呆了……」

　　小八原本保持微笑聽她們爭執的臉微微一僵。

　　西、西薩爾……不會是她想的那個吧？

　　她沒注意到，原本放空視線看窗外發呆的粉發同桌忽然轉頭看了她一眼。

　　果然，下一秒她就聽到了加奈宣布答案的聲音：「書的名字是《神使》，我覺得我只會說好好看了！唯一可惡的是現在只發行了上冊！不知道什麼時候發行下冊！可惡我好像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

　　小八：……還真是啊！

　　不行，現在就已經被包圍了，如果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是《神使》作者楨姬八采的身份，她們班的女生會暴動的吧！

　　必須保護好馬甲！

　　粉發同桌推了推自己綠色的眼鏡。

　　已經掉了哦，楨姬老師。

　　嗯，放學之後去買一本看看吧，怎麼說都是副班長的書，小小的支持一下好了。

　　#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小八不好意思地婉拒了女生們試圖和她一起午間用餐的提議，表面鎮定優雅地離開教室（實則落荒而逃）。

　　約定好的咖啡館就在鎮目町的車站附近，交通方便，小八刷了終端機出學校，坐上電車抵達鎮目町站，開著導航找到了目的地，福澤諭吉先生和河間編輯也剛巧到地方。

　　「終於聯系上你了楨姬老師！」河間編輯簡直想哭出來了，天知道這段時間他是在什麼樣痛苦和甜蜜的地獄裡翻滾：一邊是銷售節節攀高說明他和出版社都沒有看錯這果然是值得放第一名力薦的輕小說，另一邊楨姬老師那位難搞的監護人一直以「馬上要開學了她在准備開學事項現在沒時間過來」回絕他們試圖聯系楨姬老師的舉動！

　　直到這次庫存真的撐不到下個周末楨姬老師從學校回來，加印勢在必行，那位氣場可怕的監護人先生才終於同意了他們和楨姬老師見面。

　　嗚嗚幸好楨姬老師馬上就要國中畢業了！以現在第一本就妥妥進入暢銷書作家名單的身份，她上不上學其實都沒有什麼必要了，之後聯絡楨姬老師應該能好很多了吧……


第103章

　　抱著終於簽上了楨姬老師名字的加印合同， 河間編輯先拍照傳給出版社，讓他們可以把印刷廠裡的第二批加印《神使》送去各大書店了：等簽完合同再去加印那肯定來不及了，所以在來之前， 印刷廠裡已經開始加印第二批三十萬冊，只是在合同上有楨姬老師簽字之前， 哪怕全部印完了，那些書也不能拿出印刷廠一步。

　　做完這些，河間編輯才長舒了一口氣：「應該趕得及在書店售罄之前把新的書發過去……說起來昨天的銷售速度又創了新高啊， 尤其是下午和晚上， 簡直可怕，好幾家書店都不得不打出了售罄標志……」

　　他回憶起編輯部裡收集了各家書店回報的銷售數據，有些困惑地說道：「前幾日的銷售量已經持平了， 怎麼忽然又拉高了呢？」

　　圓川書店近期沒有投入新的宣傳渠道啊！

　　簽完字的小八正在吃她點的蛋包飯，聞言想起了自己早上被同班同學圍著的事：「……大概是因為開學了吧。」

　　「哎？」

　　河間編輯一臉懵逼，這讓小八也跟著懵了：「河間編輯不是資深的輕小說編輯嗎？」

　　「是資深，但這個『資深』也僅限於在圓川書店內……我大學畢業之後就入職了圓川書店， 大概兩三年前， 圓川書店看到了輕小說市場的前景， 決定先期試水， 所以把我調成了輕小說方面的編輯。」河間編輯苦笑地拿手帕擦了擦自己的腦門，「可是， 怎麼說呢……圓川書店的重點依然還在嚴肅文學上， 當時雖然看出了輕小說的前景，也沒有投入太多，加上新人作家准備投稿輕小說的時候基本不會考慮在這方面幾乎沒有過宣傳的圓川書店……」

　　所以這些年， 河間編輯雖然也負責了幾本輕小說， 資歷足夠， 但那幾本反響平平，屬於餓不死但也扶不起來，所以他對《神使》在昨天突然又驟然拉高的銷售量毫無頭緒也是正常。

　　「是這樣啊！」明白過來的小八點點頭，「昨天銷量突然拔高，多半是因為昨天全日本都開學了。輕小說本來的銷售目標就是初高中學生，之前看了《神使》的讀者開學遇到同班同學和朋友，把自己喜歡的小說安利給對方不是一件非常理所當然的事麼？」就跟種花家網文一到周末流量大增，寒暑假則是「黃金流量」一樣，都是平時拿不到手機的學生回家導致的。

　　河間編輯拿手帕擦腦門的手一頓：「楨姬老師的意思是……」

　　「如果前期銷量如這個表所顯示沒什麼水分（河間編輯：絕對沒有水分！楨姬老師你太小看自己了！）的話，」小八拿起平板，上面是剛才河間編輯給她展示的《神使》銷售量曲線圖，細白纖弱的手指在截止昨天的銷售點上往後，劃出一道起初上揚之後持平的曲線，「大概至少一周內都是持平的吧。」

　　河間編輯：「……」不，如果真的像楨姬老師說的，是開學日的緣故的話，以《神使》的前期走線來看，未來一周內根本不可能是持平！

　　是持續上揚才對！

　　忽然感覺總監大魄力定下的三十萬冊根本撐不到楨姬老師下次有空簽加印合同！

　　他回去之後得趕緊告訴總監這件事！

　　「對了，既然今天楨姬老師有空，我們想談一下關於《神使》剩下的內容的……」河間編輯想起了自己來的第二個目的。

　　「啊，我也正想問你們這個問題呢，」小八抽著嘴角，「為什麼要把一本十二萬字的書分成上下兩冊啊！？正常來說這不是一冊的內容嗎！」

　　——她那會兒太放心諭吉老師找的專業律師，而律師先生著重的是合同裡有沒有什麼漏洞之類的，對於輕小說常規一冊書籍字數要求沒有太多了解，認為一本十二萬字的書分上下冊加插畫是正常操作，還能提高售價從而給作者帶來更高收益，於是也沒注意到這點異常，所以在律師說沒問題後，小八也沒仔細看那長達數頁的合同，直接簽了字。

　　鬼知道他們居然把她那才十二萬字的書分成了上下兩冊！

　　「這個也是我今天代表圓川書店想和楨姬老師商討的內容。」河間編輯正襟危坐，然後用一種非常非常小心翼翼的語氣問，「那個……楨姬老師，有沒有考慮過改一下《神使》的結局？我們這次之所以只先發行了上冊，就是編輯部內部認為《神使》下冊的結局……也不是說不好，就是……能不能稍微改一下？」

　　小八：「沒有，辦不到，不可能！」

　　河間編輯：「……」拒絕得相當干脆利落啊。

　　「我知道這個要求很強人所難，楨姬老師對自己作品的『完整度』的看重也是作為作家對自己心血的負責，但是輕小說不都是輕松閱讀的小說嗎！《神使》的結局實在太……太……」河間編輯張了張口，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怎麼形容。

　　說悲傷吧，它還挺治愈的；

　　說治愈吧，剛拿到最後一章的原稿，毫無防備的河間編輯看完差點哭出來……

　　「改結局的話那就相當於推翻整本書的設定，做不到。」小八果斷道，「你還不如讓我把《神使》全文都推翻重寫！」

　　連推翻重寫的話都說出來了，河間編輯明白這事沒有回轉的余地，只好放棄：「那，續寫呢？」生怕楨姬老師沒聽懂，他連忙解釋道，「就是把《神使》的下冊視作一個階段性的完結，之後繼續寫第二部 。」

　　因為《神使》目前取得的成績超乎圓川書店預料的好，以它的表現，足有成為長篇大連載的能力，所以圓川書店當即決定放棄掉原本的「只出上下兩冊」的決定，將這本書改成長篇連載。

　　這在日本算是比較司空見慣的事，和輕小說領域接近的漫畫界，前有鳥山老師想畫完那美克星篇就完結，後有井上老師決定將《灌籃高手》結束在全國大賽。兩者的不同在於，編輯部壓住了鳥山明老師的第一次完結念頭，硬生生地將《龍珠》又拖出了人造人篇和魔人布歐篇，為了《龍珠》完結時候肉眼可見將要暴跌的雜志銷量，雜志社前前後後開了好幾次大會議才最終謹慎地結束了這個超級連載，而後者的井上老師則強硬地把《灌籃高手》完結在了全國大賽篇。

　　——盡管小八穿越之前，網上還有風傳是井上老師和JUMP合作破裂才導致湘北的冠軍之途截止在山王戰後，但不管是哪一種可能性，日本編輯部對作品的強硬掌控力還是可以從中窺得一角的。

　　「把目前的結局作為一個劇情的結束而不是整本書的結束……」福澤諭吉微微皺眉，「強行延續原本已經結束的故事，只會是狗尾續貂。」

　　「不不不，福澤先生！」河間編輯連忙道，「我們編輯部仔細看過《神使》，楨姬老師在裡面埋了非常多的點沒有鋪陳開來，別的不說，『灰霧』是什麼，被『灰霧』吞噬的人去了哪裡，為什麼這個世界裡會有『灰霧』……這些問題都沒有解答過！以目前《神使》的狀態來看，如果把結尾視作一個新的故事的開啟，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福澤諭吉沒說話，只是用非常有壓迫力的眼神注視著河間編輯。

　　後者的光亮腦門上頓時冒出了更多的汗。

　　「諭吉先生你嚇到河間編輯了……我沒問題的，」小八終於把嘴裡的蛋包飯咽了下去，開口解救了堅強地與福澤諭吉對峙的河間編輯，「你們發現了啊……可以哦，我可以繼續寫《神使》。」

　　河間編輯大喜過望，但隨後注意到了不對：「……我們發現了？」他疑惑地重復了這點。

　　「嗯，一開始構思《神使》的時候我就想了很多設定，但就目前的12萬字裡完全沒有體現出來，或者只體現了一部分。本來我就打算如果銷量還行你們想把它改成長篇連載，那這些只提到了一點或者還沒有解釋的設定就成了後期可以展開的伏筆。」小八喝了口橙汁，笑笑道，「算是我個人一個不太好的寫作習慣吧。」

　　——如果上架後收益還可以，就把這些前期伏筆掰開來講，原本只打算寫30萬字的文寫成50萬字，100萬字，200萬字……寫到所有伏筆和點都挖掘干淨了，那就可以完美結束了。當然，如果上架之後訂閱不行，收入不好，那就按照原定的大綱寫完那些表面上的東西就完結然後准備開新坑。

　　至於那些沒能夠被挖掘出來的伏筆和設定……或許哪一天，可以在未來的某一本作品裡再次出現呢？

　　沒辦法，要恰飯的嘛！

　　沒錢連自己都養不活，哪有心思琢磨著為愛發電啊。

　　「楨姬老師的意思是……你本來就有大綱？」河間編輯連忙問。

　　那就意味著《神使》那個讓他差點直接沒形像地哭出來的結局可以被改變了！

　　「嗯，稍等一下哦，」小八說著摸出終端機，操作了幾下，從一個文件夾裡找出一個文檔，打開，然後把終端機遞給河間編輯，「後續大綱，河間編輯你看一下，沒什麼問題的話我之後就照這個寫了。」

　　她說完繼續埋頭吃自己的蛋包飯：結束完這邊的事回學校沒一會兒就要上課了，不趁著這段時間吃飯，等會哪有空填肚子呢！

　　等她吃完，河間編輯也看完了後續大綱：「……好棒，好宏大的世界觀！明明看起來似乎只是主角西薩爾一路走來遇到的事件，但每一個事件之間竟然都有暗中的聯系，到最後西薩爾面對的世界真相更是把前期所有伏筆全部回收，完美收官！」河間編輯驚嘆道，但隨後臉就垮了，郁悶地把終端機還給小八，「……但是，為什麼，結局還是之前的那個結局啊！」

　　除了用一整篇文的大綱加深了它的催淚和治愈程度外，毫無變化啊！

　　如果說之前的催淚和治愈等級是LEVEL 1，那麼，這篇完整大綱的結尾催淚和治愈等級就是LEVEL 6啊！

　　讀者做錯了什麼要被楨姬老師這麼傷害！！！

　　他們想盡辦法說服楨姬老師拉長戰線續寫《神使》的目的之一就是為了改變原來的那個結局啊！

　　結果兜兜轉轉，除了讓他們心裡的刀扎得更深外毫無變化啊！

　　「有變化啊！」小八放下橙汁，認真道，「至少看完全部大綱的你們根本說不出來『請改變那個結局』這種話了吧？」

　　「……」

　　這是實話。

　　如果之前只看了《神使》目前的章節，讓他們還心懷著些許希望的話，看完這篇大綱的自己，已經完全能夠明白為什麼楨姬老師說與其改大綱，不如推翻整本書重寫了……

　　「對了，給《神使》畫插畫的那位，唔……叫什麼來著的？」小八努力想了想，終於想起來了，「島崎剎那是吧？有那位島崎老師的聯系方式嗎？既然《神使》敲定了要改長篇，那後續我也需要和她說一下，免得前期插畫裡出現BUG……」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埋伏筆，那種讓讀者看完全書之後倒回去重溫時發現之前沒有注意到的細節。

　　然後就會讓讀者對結局印像更加深刻……

　　「有是有……」河間編輯遲疑了一下。

　　「怎麼了？」小八敏銳地從遲疑中意識到了什麼。

　　「其實編輯部目前在思考要不要換掉為楨姬老師您畫插畫的插畫家……」如果這個目前還在討論中的決議落實了的話，那楨姬老師就完全沒有必要和島崎剎那小姐聯絡了。

　　「為什麼？」小八疑惑地問道，「我昨天看過島崎老師的插畫了，很適合《神使》，也沒有出現什麼BUG，在我沒有和島崎老師溝通的前提下，這位老師能把我用文字描述的場景用畫筆畫出來，連那些當前場景裡沒有提到但在前文裡提到過的細節都跟著一起畫出來，足以證明至少是看過《神使》原文，了解大致設定的。在島崎老師作品完全沒有問題的前提下，為什麼要換人？」

　　「只、只是一個討論風向而已！如果楨姬老師您不願意的話，我馬上向編輯部轉達您的要求！」河間編輯連忙道，「其實是因為島崎老師個人的原因……我們之前就在關注網上評論，討論《神使》的各處論壇還有評論區，偶爾會有幾個帖子提到說島崎老師抄襲……目前我們編輯部已經在核實這件事了，如果真的是涉及到了抄襲的話，那就只能換掉人了，絕對不能讓《神使》沾上這種污點！」

　　這是好不容易迎來了一棵輕小說搖錢樹的圓川書店的共識。

　　福澤諭吉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給小八畫的插畫抄襲？」

　　「不，目前我們看到的幾個帖子都說的是島崎老師之前上傳N站的二次元同人作品抄襲，還沒有哪個人說給《神使》的插畫抄襲。」河間編輯解釋道。

　　小八聞言，拿起終端機在網上搜索「島崎剎那」這個名字，很快跳出來了一系列搜索結果，大部分都是《神使》相關，但等她翻了幾頁後，她看到了一個名為「剽竊繪師剎那的彙總wiki」的網址。

　　「總而言之，楨姬老師不用在意，這些事我們編輯部會處理的，到時候會將結果告知楨姬老師您的！」河間編輯看時間差不多了，起身准備離開，「對了，楨姬老師有空的話，開一個推特吧，現在有很多讀者想要和您交流但找不到地方，所以很分散——啊，楨姬老師不需要擔心要打理推特什麼的，只要建個號然後新書發布的時候說一下，告訴自己的書迷就可以了，我們出版社的推特也會一起幫忙的。」

　　小八點點頭，見河間編輯急匆匆離開，這邊的事暫且告一段落……哦，不對，她還有自己成王了這件事要告訴諭吉先生來著的……

　　果不其然，忽然被告知自己領養的孩子已經成為了無色之王，饒是以福澤諭吉的心態都差點炸裂，尤其是他曾經經歷過前任赤之王迦具都玄示達摩克裡斯之劍掉落在神奈川縣砸出一個隕滅七十萬人巨坑的年代，深知王權者的力量如果不受控制該有多可怕。

　　「這個其實不用擔心啦，前前任的無色之王是因病去世的，除了迦具都玄示外，也沒見哪個王權者掉劍死呀！所以這個掉劍還是小概率事件，注意一下就沒問題了，而且我的無色之王能力還特別麻煩，非常不好用，『濫用力量導致掉劍』這種事基本不可能發生在我頭上，所以諭吉先生不用擔心啦！」

　　福澤諭吉深吸了一口氣，只是讓她回東京准備上學而已，就搞出這麼大事來，這孩子還真是一眼都不能錯：「……之前沒有和我聯絡是因為王權者的事？」

　　「嗯，被國常路大覺先生叫走了，被科普了好多王權者的常識。」小八一臉不好意思道。

　　——沒撒謊，只是隱瞞了部分真相而已。

　　事已鑄成，再想把這把劍退貨是做不到的，福澤諭吉最後也只能叮囑千萬不要濫用王權者力量，有事就叫他，這才懷著滿心的不安搭上回橫濱的地鐵。

　　送走了福澤諭吉先生，小八也跟著回了葦中學園，只是原本在車上小憩片刻的打算換成了查看剛剛找到的那個帖子。

　　順著帖子看完對方整理出來的所有內容，小八忍不住擰眉：什麼嘛，盡是亂說找茬，如果這能算抄襲的話，誰的書都是抄襲——抄的字典。

　　她還以為是有什麼實錘抄襲呢！

　　如果只是這些內容的話，那島崎老師的《神使》繪師身份基本不會被換掉，可以放心了。

　　畢竟她還挺喜歡島崎老師的畫風的。

　　……比起抄襲來，更像是有人紅眼病。

　　想到這點，她把頁面跳轉到推特上，她有一個推特號，是用來追番的，還和班上一些同學互相關注著——絕對不可能改個ID當做楨姬八采的推特來用。

　　小八毫不猶豫地退出了自己的推特，重新注冊了一個賬號，ID就是筆名楨姬八采，很好，沒有人搶注。

　　填完信息注冊完畢的小八順手關注了圓川書店的推特號，轉了一下對方的關於《神使》的推文後，便關了推特，翻出剛才從河間編輯那拿到的島崎剎那的聯絡方式，發了個短信過去：

　　島崎老師你好，我是《神使》的作者楨姬八采，剛剛得知《神使》要改成大長篇繼續出版，所以我們的合作還要持續好久(ω)

　　方便的話，今天晚上可以聊一聊關於《神使》後續插畫的問題嗎？有些我沒能在書裡寫出來的細節需要島崎老師的插畫來進行補充呢！


第104章

　　下午是地理課和數學課——小八很想問候一下葦中學園的排課老師， 把這種能讓人頭大死的數學課放在令人昏昏欲睡的地理課之後是何居心！

　　數學這種重要課程不應該排上午頭腦最清醒的時候的嗎！

　　然而課程表已經排完了，小八再怎麼在心裡抗議不滿也沒用，除了憤恨地灌冰咖啡保持清醒外就只能是接受現實了。

　　結束了一天的課程， 小八拿著晚上要看的課本回到了學生宿舍。

　　葦中學園的學生宿舍是單人間，說是宿舍更像是一居室的單身公寓， 進門的過道兼具了廚房的功能，旁邊是干濕分離的衛生間，走過過道裡面就是擺著吃飯用的小矮桌的客廳功能區， 右邊是床， 前方是書桌和配套的一體式電腦以及相連的衣櫃收納區，左邊則是陽台。

　　小八的這間宿舍是朝南的，現在是九月份， 夏季的尾巴上，葦中學園又是慣常的三點四十放學，太陽正烈，宿舍的采光非常好， 一眼看過去明淨亮麗。

　　剛進門就感覺到了中央空調吹出的冷風驅散夏季的炎熱， 在她走入客廳功能區的時候， 牆壁上的液晶智能牆紙就開始微微亮起動態壁紙——明明才剛剛到宿舍， 但環境已經被調整到了最適合人體的水平。

　　於細節處彰顯科技水平可以說是葦中學園一貫的風格了。

　　把行李箱裡的換洗衣物和一些日用品拿出來分門別類放好，再把箱子收納到衣櫃裡， 簡單地收拾了之後， 小八坐到了電腦前，用電腦登陸推特。

　　當然，是楨姬八采的賬號。

　　頁面卡了一下。

　　小八有些困惑， 葦中學園的電腦配置也會卡頓嗎？

　　這只是打開網頁而已啊……

　　等這些微的卡頓過去之後， 她看著推特頁面上顯示的粉絲數量， 陷入了沉默：……她是上了一下午的課，不是上了一年的課吧？

　　這個已經五位數的粉絲數量是怎麼回事？

　　圓川書店給她買粉了嗎？

　　仔細研究了一下，可能圓川書店沒給她買粉——或者買的粉絲數量還沒到能明顯看出來的地步，因為這個賬號下唯一一條推文，就是轉發圓川書店宣傳《神使》的那條推文已經被轉發出去了四位數，還有三位數的留言和更多的點贊。

　　再翻了翻留言：

　　【是楨姬老師嗎！楨姬老師您終於開推特了！】

　　【順著圓川書店的關注爬過來的，楨姬老師的頁面也太干淨了吧……】

　　【除了轉了條《神使》宣傳文外其他什麼都沒有，連頭像都不是本人，好過分哦！】

　　【別這樣嘛！頭像裡的黑貓貓也好可愛的！而且仔細看還是異瞳呢，超可愛的黑色異瞳長毛貓！是楨姬老師的愛寵嗎！】

　　【……一團黑只能看出兩只眼睛，也虧得你能誇可愛啊？要不是那兩只眼睛，我還以為老師把頭像糊黑了呢！】

　　【什麼嘛！貓耳朵那麼精神地立著，只有你看不到吧！】

　　【楨姬老師能不能放個全身照——啊，貓的和老師的都可以，我不挑的！】

　　小八：「……」

　　——我放了自己照片了哦，沒認出來不是我的錯呢！

　　如此想的小八順手滑了下去，發現下面除了表白老師就是表白西薩爾OR神明大人外基本沒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剛巧這個時候手機響起了接到信息的聲音，她拿起來一看，是來自島崎剎那的信息。

　　「非常感謝楨姬老師對我的信任，您不會想到，這份委托給了我多大的希望，但現在……實在對不起，或許我當初就不該接受這份委托……嗯？」念完來自島崎剎那的消息，小八刷的一下站了起來，皺眉再看了一遍。

　　確認自己沒看錯，她毫不猶豫地回撥過去，在等待鈴聲的時間裡，另一只手則摸出了自己另一個終端機，憑借著記憶裡對河間編輯聯系方式的印像撥號。

　　島崎剎那這邊沒有接電話，倒是河間編輯這邊接了電話：「喂你好，這裡是河間，請問您是哪位？」

　　「我是楨姬八采，」比起本名來，對於編輯還是更熟悉筆名，所以小八報上了自己的筆名，「請馬上給島崎剎那老師的家人打電話，讓他們尋找島崎剎那老師，可以的話盡快報警——出版社應該有她家人的聯系方式的吧？」

　　「哎哎？怎、怎麼了嗎楨姬老師？」雖然是陌生的電話號碼，但那個聲音確實是熟悉的老師聲音，河間編輯沒有懷疑，但下一秒就被這奇怪的要求給弄得愣住了，「她家人的聯系方式倒是有……」

　　「她剛才回了我信息，從她回的信息裡，我懷疑她有輕生的念頭。」小八道，「所以，請馬上聯系她的家人，確認她的平安！」

　　「怎、怎麼會？！」

　　小八想起剛才收到的短信，還有她中午在網上翻閱時看到的消息：「大概是網絡暴力的緣故，具體的話等見到了島崎老師了再說，現在重要的是要找到她，確認她沒事。」

　　「好、好的，我馬上去做！」

　　河間編輯不再遲疑，立刻從備忘錄裡找出了當時和島崎剎那聯系時記錄下的她的家人的聯系方式，打過去，將楨姬老師剛剛的話重復了一遍。

　　一個人的輕生念頭不會毫無預兆，或許她的家人已經注意到了什麼但沒有那麼明確地意識到這些征兆代表的意義，在聽完河間編輯的話後，那位接電話的年輕女性慌張地應聲，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告訴河間編輯以保持聯系，同時出門去尋找自己的女兒。

　　告知了河間編輯她目前知道的消息後，小八注意到，自己撥打的島崎剎那的手機因為長時間沒有人接，已經自動掛斷了。

　　她直接又撥了一個過去。

　　這一次，在漫長的響鈴之後，電話接通了：「喂，您好，請問是島崎老師嗎，我是和您合作的《神使》的作者，楨姬八采，請稱呼我為小八就可以了。」

　　小八用輕快的語氣說道，手扶在耳機上，努力分辨手機那段傳來的聲音：風聲……會是在天台嗎？

　　不，還有金屬碰撞的聲音……電鈴？電車站？！

　　她在電車站！

　　但問題是日本遍地電車站……鬼知道是哪個電車站！

　　代入島崎剎那目前顯示的性格思考一下，會被看不到摸不著卻存在的網絡暴力壓倒……還有那封短信，明明已經心懷死志還向她道歉……會是太宰先生說的「不給他人添麻煩」的性格嗎？如果是這類性格的人要輕生的話……

　　電話那段傳來一個細細的女性聲音：「是，我是島崎……是，楨姬老師嗎，對不起……」

　　「嗯？為什麼要對我道歉？」小八的聲音裡摻入了一點疑惑，另一只手則快速在終端機上編輯短信，發送，「我想和您商量一下關於《神使》接下來插畫內容的一些細節，因為我中午接到通知，說《神使》要改成長篇了，所以我們兩個還得繼續合作呢！啊，道歉是因為現在不方便討論這個嗎，對不起對不起，我好像太莽撞了，那請問島崎老師什麼時候有空？我們可以約個時間詳談，我因為還在上學的緣故，可能只能中午和下午四點以後才能討論，當然周末是全天都可以，島崎老師那邊呢？」

　　——請迅速尋找島崎老師家附近有沒有什麼在這個時間段沒有什麼人流量的電車站，特別是這段時間剛好有班次、但基本沒有上下客流的電車站！趕不及的話直接打服務電話給對應的電車站讓他們關注月台上單獨一個人的女性！具體特征按照島崎老師的外貌描述！

　　收到短信的河間編輯來不及想為什麼楨姬老師能這麼清楚這些事，他趕忙轉述給島崎剎那的母親——說起家附近的情況，在那裡住了數十年的島崎剎那的母親應該比他們更了解。

　　果然，島崎夫人想了想就想起了一個地方：「啊，我家附近是有這麼個站點……」

　　「請把名字告訴我，我去聯絡這個電車站的人，夫人您先趕過去！」河間編輯說著記下了島崎夫人報過來的電車站名，讓同事幫忙找到這個站點的電話，告訴他們請求幫忙。

　　島崎剎那的呼吸聲從耳機裡清晰地傳過來，她似乎在努力平復自己的呼吸：「我……對不起，楨姬老師，我想，您還是應該找別的繪師……」

　　「島崎老師為什麼要這麼說，我很滿意《神使》的插畫哦！」少女的聲音輕快明亮，宛若跳躍的小提琴音符，和她此時凝重的表情仿佛是來自兩個人一樣，「因為前段時間我個人原因，來不及和島崎老師對接，也沒辦法告訴島崎老師一些《神使》裡需要注意的插畫細節，所以我一度非常擔心呢！直到在書店看到上市的《神使》，買回來打開看到仿佛就是我寫下那段文字時頭腦中所想像的畫面時，我才放下心來，並由衷感謝圓川書店將這份工作交給了島崎老師您——沒有您的插畫的話，《神使》也不會有現在的成功。」

　　啊，親愛的爸爸媽媽，原諒你們的女兒說謊吧，這是生活所迫要不是太宰先生的鍋我怎麼會忘記《神使》插畫這回事……暑假生活太精彩以至於把《神使》完全拋之腦後全扔給圓川書店負責的甩手掌櫃楨姬老師如此在內心懺悔道。

　　「可是！」島崎剎那的聲音忽然激動起來，但才吐出一個詞，她的聲音又弱了下去，「可是……可是我……因為我的緣故……」她的聲音越發輕微——揭開自己傷疤的痛楚讓她的聲音甚至都顫抖起來，「《神使》……被蒙上了不該有的污點……我……」

　　小八沉默地注視著面前的網頁見面，無聲地吐出一口氣。

　　***還真是這件事。

　　好想口吐芬芳。

　　「是說那些說《神使》插畫抄襲的人嗎？」與剛才明媚的聲音不同，小八的語氣冷了下來，「我已經看過那些人的言論了——島崎剎那小姐，請你先明確一件事，你的畫作是按照我的文字描述來繪畫的，按照他們所說的你畫的十字架花紋和配色神態都是抄襲的話，你是想說我描寫的畫面抄襲嗎？」

　　《神使》插畫是根據文字描述來繪畫的，小八在前世時的文字功力就經常被人用「仿佛不是在看字，而是在看一個畫面一樣，完全沒有想到文字竟然也能達到這種效果」來形容，而島崎剎那的插畫、尤其是那些被網民扒出來的所謂抄襲元素，都是小八在正文裡詳細描述的花紋樣式。

　　所以這個思路很簡單，如果說島崎剎那的畫被認定抄襲的話，抄襲的其實不是她，而是寫出這些文字的楨姬八采才對，因為她只是按照楨姬八采寫的文字畫出了相應的花紋而已。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整個都愣住了。

　　「你是這麼認為的嗎，認為我是一個抄襲者嗎，島崎剎那小姐？」

　　同一個人的聲音，僅僅只是語調的變化，就給人以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如果說之前剛剛接到電話時在她耳邊響起的楨姬老師的聲音宛若跳動的音符澄澈的陽光落在畫紙上一樣，那現在這個聲音就給她仿佛高高在上的王被質疑了自己的領域，冷酷地注視著膽敢叛逆之人。

　　仿佛才意識到了什麼，女性的聲音急急道：「不！怎麼會……楨姬老師的文怎麼會是抄襲的！那是污蔑！」

　　「為什麼到了我身上，你能清楚地認識到那是污蔑，在你自己經歷的時候，你就默認了他們的污蔑？」小八平靜地看著自己推特裡新出現的一個私信，那是來自於某個關注她的陌生人的，開端以非常小心翼翼的語氣不安又惶恐地說怕楨姬老師被人騙了，剛巧她聽說過那個繪師曾經是多麼不要臉的人，所以要將自己知道的事告訴楨姬老師，但也不確定是不是真的，只是希望老師不要被蒙騙。

　　鼠標快速掠過後面一長排的證據整理。

　　——這看著可真不像是「剛巧聽說」過的樣子啊。

　　另外，不確定是真是假就迫不及待過來告訴她，如果她真的是剛出道的新人作家，那可「真的要非常感謝你」了呢！

　　耳機裡傳來壓抑著的聲音：「我……我沒有……但我不明白……為什麼、為什麼只有我遇到這種事？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那像是要哭出來的聲音。

　　「你沒有做錯什麼，順便，也不是只有你遇到了這種事。」關掉私信頁面，小八拿過《神使》翻到印像裡的章節。

　　不能在私信頁面直接懟，不然被掛出去了風向到時候不好掌控。

　　當然更不能直接發文懟，那就是自己送把柄。

　　「……什、什麼意思？」

　　「紅眼病啊中傷啊詆毀啊這種事，每個走向成功的人路上都會經歷，雖然剛遇到的時候有種天都要塌了的感覺，但等過去了再回頭看，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那邊沉默了一會：「……第一本書上市一周就打破記錄的楨姬老師說這種話，總覺得，很……」

　　第一本書就獲得大成功，滿是贊譽和誇贊的人……

　　「就跟說何不食肉糜之人一樣？噗，抱歉，我不是故意笑的，只不過，為什麼島崎小姐會覺得我沒有經歷過那些呢？」

　　「是因為你認為《神使》是我寫的第一本書呢，還是因為這是『楨姬八采』這個名字下的第一本書的緣故呢？你又是怎麼確認，我之前沒有寫過其他書、沒有用過其他筆名、沒有被人用抄襲借鑒的名義打壓到不得不放棄掉那個筆名的地步？」小八輕巧地擊打鍵盤，想起曾經連自己都養不活的日子，微笑了起來，「島崎小姐我告訴你哦，只要有心，兩片截然不同的葉子也可以是『互相抄襲』，種花家有個罪名叫做『莫須有』，南宋抗金名將岳飛就是死在這個罪名之下的——啊，如果不知道這個人的話，你就當做是被官方承認的新選組組長被以這個名義處死了吧——你知道這個罪名是什麼意思嗎？

　　「是『也許有』的意思。明白了嗎，『也許有罪』這一句話，就斷送了一個立下汗馬功勞一片赤膽忠心的名將性命。」

　　島崎剎那愣住了。

　　「你看，多簡單，一句話，一個憑空捏造的罪名都能定罪，更不要說抄襲這種小事了，『她笑起來臉頰紅紅的像蘋果一樣』當然也能是抄襲『她紅彤彤的臉頰讓人想起蘋果』。」

　　「島崎小姐，死不能解決任何問題，那些逼迫你精神崩潰的人即使知道了你的死訊，也不會有任何反悔，最多說一句『是她自己精神脆弱，關我什麼事了』。

　　「不要寄托於自己的死能夠懲罰他們，你的死唯一能夠懲罰到的是愛著你的人，而不是那些傷害你的人——雖然這句話已經被說爛了，但事實就是這樣，就算你死在他們面前，他們也不會認為是自己的錯。」

　　小八說完這句話，便掛斷了電話。

　　已經沒有再說下去的必要了。

　　她已經聽到了島崎剎那沒有注意到的匆忙腳步聲，還有一個從遠處傳來、因為距離遠而顯得微弱卻依然清晰的聲音在喊：「由那！」

　　島崎剎那的母親已經趕到了。

　　「由那！由那你嚇死媽媽了！」黑發的中年女性看著跪倒在月台黃線邊的女兒，簡直難以想像如果河間先生沒有通知她，甚至沒有人注意到這點，那等她接到消息趕來這裡的時候……

　　還能看到她活生生的女兒嗎？

　　那種令她恐懼的未來讓她緊緊抱住女兒，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確認女兒還活著。

　　「媽媽……」無聲無息的，島崎剎那——真名島崎由那的眼淚流了下來，「對不起媽媽……我、我真的受不了了……我以為……」

　　在接到《神使》的插畫工作之前，她已經快被網絡暴力逼到崩潰，如果不是那份忽然到來的工作，或許她早就選擇臥軌自殺了。《神使》的插畫工作來得不早不晚，在她剛剛萌上死志卻還沒來得及將這個念頭壯大的時候到來，想著「做出新的作品讓大家看到就可以洗刷掉那些說自己抄襲的言論了吧」，島崎剎那在那不到一個月的工期裡，完成了近二十張高質量插畫，交給了出版社。

　　《神使》問世後，她看著討論區的讀者對於《神使》的推崇還有配套的精美插畫的贊美，由衷感到喜悅，就像剛剛上傳阿爾泰爾的PV時一樣……

　　就跟那個時候一樣。

　　那些說她抄襲的言論一下子冒了出來，從各個地方比對出來言之鑿鑿西薩爾衣服上的十字架花紋來自於哪個獨特的設計，他的頭發發型連帶一個小小的弧度又是來自於哪裡，在那些人口中，她日夜趕工幾乎奉獻自己靈魂的作品仿佛成了有著無數來源的縫合怪！

　　她不知道怎麼辦，甚至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遇到這種事，或許……或許，真的是她的錯吧……

　　這次，還連累了楨姬老師……明明，《神使》是一部非常好的作品啊……

　　如此想著的她來到了家附近一個在這個點沒什麼人流的月台，不能在有其他人的時候做這種事，會嚇到別人的……

　　——直到等待電車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

　　#

　　好了，島崎小姐這邊有她的媽媽到場，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了，現在的問題是網上……

　　敲下回車鍵，小八發出了「楨姬八采」這個賬號下第二條推文：

　　[魚目終究是魚目，再怎麼樣都不會變成珍珠。]

　　停頓一秒，發送第三條：

　　[第一次看印刷出來的《神使》，做個筆記——能寫出這樣的話來，不愧是我！]

　　——呵，論陰陽怪氣，她可不會認輸！

　　很快，轉發留言點贊刷刷刷地冒了出來：

　　【楨姬老師的推文！占位！】

　　【咦，為什麼忽然發這樣一句話？】

　　【……是不是在內涵之前島崎剎那的事？】

　　【楨姬老師是在力挺抄襲繪師島崎剎那嗎？稍微有點失望啊……本來以為楨姬老師能看清楚真相的，結果也不過如此嘛……】

　　【？？？樓上什麼玩意？你真的是楨姬老師的粉嗎？這句話明明是《神使》裡西薩爾殿被污蔑後反擊對手時說的話！連這都不知道，我倒是想問問你這個批皮底下是個什麼東西！】

　　【我剛剛看到只感覺有點既視感，翻出《神使》對照了一下，一字不差，楨姬老師就發了一句自己文裡的話，被樓上的樓上那不知道底下披著什麼皮的鬼東西解讀成什麼了——我也想問問看呢，連這句話是《神使》裡西薩爾殿在揭示自己離開聖殿緣由的回憶章裡出現過，排版字體都特意用了不同以加重印像，為什麼你完全不知道呢？】

　　【是的呢，衝太快了根本沒看到老師發的第二句話，人家只是看自己的書摘個句，被解讀成什麼樣了都！】

　　【嘔，楨姬老師才開推特，就有奇奇怪怪的家伙批皮來了嗎？真惡心啊，好好關注你們自己好嗎，楨姬老師的銷量少一本也不會加到你們頭上去，與其紅眼病，倒不如去研究一下自己為什麼寫不出來《神使》這樣好看的文來。】

　　【說起來《神使》果然是衝撞了某些人的利益吧，從島崎老師的插畫被說抄襲開始就有這個征兆了。】

　　【對，我去看過他們整理的什麼抄襲WIKI，我的天，笑死我了，那也能列出來當抄襲證據，我還能說你反駁我的話抄的我之前的話呢！】

　　【哎呀不要討論那些讓人心情不愉快的話題，讓老師看到難過了可不好了——順便沒想到老師居然是自戀的人設！真可愛！】

　　【怎麼能說自戀呢！寫出《神使》的老師就是很厲害啊！】

　　話題由此移開，本想挑撥的人暗地裡被氣出血：這推文你要說它什麼都沒暗示吧？這個節骨眼裡發出來，真的讓人不得不聯想到針對島崎剎那無中生有的「抄襲WIKI」，你要說暗示了吧？人家只是發了一句自己書裡的話而已。

　　想反駁被糊一臉「你想太多了」甚至「批皮的什麼東西」，不管又如鯁在喉……可惡，這個新人作者是不是太油鹽不進了點！

　　正常新人遇到「抄襲」這種大問題不早該六神無主了嗎！

　　#

　　「……所以，已經沒事了，楨姬老師，這次真的多虧了您！」晚上，終於把所有事都搞定的河間編輯給小八打電話，「如果不是您注意到了，恐怕……」

　　「碰巧而已，既然人沒事了就好——對了，圓川書店那邊怎麼說？」

　　「啊，我們已經核實過了，網上所謂的『抄襲』只是一面之詞，都是污蔑，之後法務部會給那些活躍分子發律師函警告，如果再亂說，他們就該接法院傳票了——相信那不會是什麼愉快的事。」河間編輯輕松道。

　　《神使》的插畫師沒有問題，只是眼紅她迅速躥紅的其他畫師在潑髒水而已，這對圓川書店來說是很好的結果了。

　　「島崎老師那邊，我也為他們家介紹了一位心理醫生，幫助島崎老師盡早紓解心理問題——畢竟《神使》可還有很多工作需要她呢！」河間編輯說道，「對了，島崎老師的家人想要感謝楨姬老師您，想要您的聯系方式，我說了需要您的首肯沒有給，您看這個……」

　　「可以哦，而且島崎小姐有我的聯系方式的。」小八說道，恰在這個時候，她另一個手機的鈴聲響了起來。

　　「楨姬老師是有事要忙嗎？」河間編輯聽到了鈴聲。

　　「嗯。」

　　「需要幫忙嗎？」

　　「不是什麼大事，」小八看了一眼另一個手機屏幕上顯示的被她一氣之下改的備注名「宰寶寶」，面無表情。

　　「給一個沒有睡前故事聽就睡不著的寶寶講故事而已。」


第105章

　　河間編輯：？？？

　　楨姬老師家……好像沒有需要哄著睡覺的寶寶吧？

　　還是說是親戚家的？

　　但不是說今天楨姬老師開學住校去了嗎， 哪家親戚這麼沒眼色打電話給一個上學的孩子讓人講故事哄睡覺啊？

　　懷著茫然的疑惑，河間編輯道了晚安後，掛斷了電話。

　　他還得加班工作， 比如《神使》後續的宣傳計劃，簽售會之類的， 還有島崎老師遭遇網絡暴力一事等等，下午為了島崎老師的事，這些工作進度幾乎為零， 可工期死線也不會因此而後延啊！

　　所以為了能夠准時上線宣傳活動， 唯一的選擇就是加班。

　　幸而日本的企業文化就是加班，看看周圍一圈挨個都在的同事，河間編輯投入到了奮發的工作中去。

　　還是有點人手不足啊， 明天和總編輯提一下招幾個新人吧，正好明年的招新季又要到了。

　　#

　　真的猛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

　　默念魯迅先生名言三遍， 結束了和河間編輯聯絡的小八深吸一口氣， 以上刑場的心理准備， 按下了終端機上的接聽鍵。

　　耳邊傳來了青年如往常那樣跳脫飛揚的聲音：「晚上好呀， 小八！」

　　「晚上好，太宰先生， 繼續昨天的章節？」小八在心裡同步腹誹：晚上好呀， 太宰寶寶，今天也要講睡前故事嗎？

　　「嗯！我已經准備好啦！」青年的聲音輕快，有著與他本性不符的積極。

　　……准備？

　　小八沉默了。

　　這種不祥的預感是怎麼回事！？

　　應該響起來的念書聲並沒有如期而至， 這讓太宰治疑惑了：「怎麼了， 小八？」

　　過了好一會兒， 小八那飽含了復雜情緒的聲音才在耳機裡響起：「……『准備』？太宰先生，能告訴我，您做了什麼『准備』嗎？」

　　太宰治：「……」

　　哦豁，得意過頭露馬腳了！

　　好在人間聖杯的反應速度也不是蓋的，半秒的遲疑都沒有，太宰治無視了手邊正運作著的手機的錄音功能，就像是沒有意識到那話裡的暗喻一樣，笑道：「當然是洗完澡吹干頭發躺在床上蓋好被子等著小八給我念故事的准備啦！」

　　小八：……你是等著聽睡前故事的寶寶嗎？

　　有點懷疑太宰先生知道自己把他的備注名改成「宰寶寶」的事……應該，不至於吧？

　　太宰先生應該還沒神通廣大到這地步吧？

　　雖然心裡懷疑這個「准備」絕對不單純是所謂的躺床上等講故事的准備，奈何此時人家遠在橫濱，就算她心裡有什麼懷疑也沒法證實，更加沒辦法讓對方把「准備」給銷毀掉，小八強忍住嘆氣的衝動，翻開《神使》，開始了今日份的羞恥PLAY：前幾章裡西薩爾輕易解決了讓執法隊都束手無策的案子，從中透露出他的身手非凡完全不像是普通的神職人員，目前故事的發生地波洛市並不是什麼教會勢力強大的地方，像西薩爾這樣的人物應當去日光城之類宗教氛圍最為濃厚的幾個城市接受深造才對。

　　但他卻來到了這個偏遠的連主教都只有一個的小城市——一般來說一個城市地區的主教應該有三個才對。

　　「你應當去日光城，接受主的眷顧。」主教看著才華洋溢的青年，如此嘆息道。

　　他深深地覺得，這個孩子被留在這裡，實在是太耽誤他的才華了。

　　「為了傳播我主的福音，將我主的光輝撒向不曾見過她的輝光的世界。」青年如此含笑道，「而且，主一直都與我同在。」

　　主教感慨著這孩子的虔誠，卻不知道對西薩爾來說，他只是說出了事實而已。

　　他的神明，一直都在他的身邊。

　　——真神奇，明明和其他角色的對話也好，面對不同階層的人、不同事件的反應，名為西薩爾的主角給人留下的印像就是秉承著主的光輝、高潔動人滿懷慈悲之人，會為了人性的黑暗悸動痛苦，會為了街邊孩童獻上的一束野花而微笑，怎麼看，都是悲天憫人的聖人。

　　但在通讀下來，沒有讀者會認錯，西薩爾聖潔的輝光下，那滿懷著的對人類的失望，對一切的絕望。

　　他對這個世界毫無期待。

　　但這樣的人，卻發自內心地想要救人，想要當一個好人，想要讓每個人都變得更好。

　　何等矛盾。

　　仿佛是被撕裂成兩半的截然不同的人格一樣，可在作者的筆觸下，一路通讀下去，卻不會對這種矛盾的對立產生「是不是塑造人物失敗了」的念頭，只會忍不住好奇「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自己的猜測真的是正確的嗎……第一次，太宰治產生了這樣的自我懷疑。

　　因為這個名為「西薩爾」的角色，那些鮮明的特質，和他實在是太像了。

　　但他會走到救人的這一面來成為一個好人，是因為遇到了織田作，西薩爾呢？

　　是因為遇到了那位神明大人嗎？

　　會復刻他和織田作的相處和改變他想法的劇情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小八，她真的還沒有經歷過那些嗎？

　　「小八認為，對西薩爾來說，神明大人意味著什麼？是愛人嗎？」在小八念完一章的時候，一直安靜聽著的太宰治忽然開口道。

　　小八正要翻下一頁的手頓了頓：「愛情……用『愛情』來概述西薩爾和神明的感情的話，太過狹隘了。」

　　——單純愛情的話逼格不夠高啊！倒不如說單純的人和神之間的感情只有愛情反而變LOW了呢！

　　輕小說，尤其是這種摻雜了宗教元素的中二值一路上揚的輕小說裡，讀者磕的是愛情嗎？

　　當然不是！

　　磕愛情他們不會去看純愛小說啊！

　　他們磕的是那種復雜扭曲不能一概而論混雜了種種情感的禁忌啊！

　　為了一個人死，為了一個人活，為了一個人顛倒世界，無關欲無關愛，僅僅是為了心裡的「對某個無辜少女的憐惜」而與世界對抗——小八一般把這統稱「中二」情。

　　「那對西薩爾來說，神明大人是什麼樣的存在呢？」

　　這次小八想了想，才道：「是可以為了她而改變自己的存在。」

　　雖然目前還只是剛剛進展到了中期，但西薩爾的某些特質已經漸漸顯露出來了：如果真的由他憑心而動的話，比起拯救一個抓著最後一根稻草的人，他更願意輕輕抽走那根稻草，讓對方破滅希望，墮入與他同樣的絕望深淵之中。

　　#

　　——我感覺自己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所有的人都在追求著善，追求著生存，只有我追求著惡，追求著死亡。

　　——為什麼會這樣？

　　——是我眼中看到的世界，和他們所看到的世界有所不同嗎？

　　——啊，我明白了，是他們被虛偽的表像欺騙了，以為這個世界很美好，所以他們滿懷著對善與美的希望，而我，我看到了那虛假下令人作嘔的醜陋本性，是屬於任何一個人類的幽暗內心。

　　——只有我嗎？

　　——只有我一個人看到這些嗎？

　　——應該不會吧，應該還有其他人看到了吧？

　　——那些看到與我一樣風景的人在哪裡？

　　——找不到，沒關系，可以培養，讓我來揭開那虛偽的表像，把那些比下水道裡的淤泥更加惡臭的東西展示出來，讓更多的人看到。

　　——那樣的話……

　　——就會有可以理解我的人了吧？

　　#

　　如果說要排《神使》裡最讓小八羞恥的段落，無疑，這段西薩爾的第一人稱自白當仁不讓可以進前三。

　　「已經、已經夠了吧……太宰先生……嗚……我真的……真的不行了……」

　　念完的小八幾乎要哭出來了，她當初到底是懷著怎麼樣的心情寫下這麼中二難堪的台詞的啊！

　　然而，太宰先生並沒有放過她，甚至還要往她傷口上澆酒精：「小八當時是抱著怎麼樣的心情寫下這樣的話的？」

　　「小八，你對這個世界很失望嗎？」

　　……這話題是怎麼轉到這裡來的？

　　羞恥於自己曾經寫下的文字，小八遲鈍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意識到太宰治這話是什麼意思：「太宰先生你在想什麼！那是西薩爾的想法！才不是我的想法！」

　　她才沒那麼中二呢！！！

　　「那小八認為人的本性是好的嗎？」太宰治輕聲反問。

　　呃，這個……小八噎了噎，沒出聲。

　　「看，你沒有反駁我，你也認為，人性本惡，對吧？」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但這不是公認的嗎？整個社會都是建立在『人性本惡』這個前提上的，我們現在習以為常的法律條例和道德要求，都是基於此而誕生的。」松開手，讓《神使》落在被子上，小八放松身體往後靠，仰面躺在床上，注視著動態壁紙的天花板，「人心中是一定會存在幽暗的部分的，所謂善，所謂稱頌的高潔，是因為這些品質有益於整個人類社會的發展，有利於整個人類群體的存活，所以它們才被推崇。」

　　假若人性本善，那為什麼要有法律的存在，為什麼要有法治社會？

　　相信一個人本性善良，那當然不需要刑法民法各種法律去約束人、去告訴他們不能做某些事否則後果自負。

　　正是因為知道人性本惡，面對利益經不起沒有不良後果的考驗，所以才誕生了「法律」，誕生了法治社會。

　　「畢竟人的本質就是這樣的東西。」

　　#

　　許久，那邊才有了聲音：「……小八也會有這麼悲觀的想法嗎？」

　　「啊？」

　　小八懵逼：這不是聽幾個X大法學講座看幾個今日O法就能夠意識到的事嗎？

　　為什麼變成她的想法悲觀了？

　　「太宰先生！我要鄭重嚴肅地告訴你，書中人物三觀不代表作者三觀！書中人物看法不代表作者看法！書中人物做法不代表作者做法！雖然這些都是我寫的但並不代表我是這麼想！而且這只是一本普普通通的輕小說！不是世界名著不是嚴肅文學請不要隨便亂發散想什麼有的沒的！」

　　「如果太宰先生再把《神使》裡人物的想法當成是我的想法，」感覺再不澄清就要有什麼莫名其妙的東西扣自己頭上的小八一字一頓道，「我會哭的！我真的會哭的！」

　　想起以前自己被爸爸氣哭的時候要罪魁禍首柔聲細語哄上至少半小時才罷休，小八補充道：「而且是要太宰先生你溫柔哄一個小時以上才能哄好不哭的那種！」

　　太宰治：「……」

　　想像了一下那樣的小八……

　　——糟糕，想哄。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05

第106章

　　終於「哄睡」了難纏的黑泥精寶寶後， 小八放下書，望了一眼手邊的平板電腦。

　　《神使》改成長篇已經是定局了，河間編輯告訴她周末會把新的合同帶去偵探社， 到時候簽字。和上冊聯系緊密的下冊將會在十月份發售，而之後的則將以《神使·XXX》的格式進行發售。為了充分利用《神使》的火爆開局， 以防拖太久讓讀者流失，第二本預定將在下冊發售後的四個月後出售——即來年的二月份。

　　考慮到《神使》的主要面向讀者群問題，雖然現在還沒定下具體時間， 但沒弄錯的話， 到時候應該會在日本的寒假期間發售。

　　也就是說……小八默默拿過平板，調出日歷小工具，看到了那個標注在「十月三十日」的紅圈。

　　十月三十日， 《神使》第二冊 原稿最後交稿日，俗稱「死線」，即「交不出稿子就去死吧的最後期限」。

　　學園都市的考試分初試和復試，初試並不是專門舉辦的考試， 而是看全國統一的期中考試成績， 成績排名在地區前百分之三十的學生獲得復試資格。

　　復試則在來年的二月底， 時間將另行通知。

　　很巧， 《神使》的死線時間和期中考試時間距離很近。

　　也就是說，如果不想寫小說影響成績的話， 她至少要提前大半個月時間把稿子寫完。

　　現在時間是九月初， 滿打滿算一個月多一點的時間可以用來寫第二部 。

　　還要給一些可能的突發情況留余裕，綜合而言，就是她最好在九月份就搞定《神使》第二部 。

　　打開平板， 小八開始寫細綱， 她不打算在學校裡寫小說， 雖然學校放學早，但看看書做作業復習預習再加整理內務，還有給某個黑泥精寶寶念書……這一連串事情下來，她最多有個一個小時時間可以用來碼字，然後就必須睡覺了，否則會影響第二天的學習效率的。

　　其他都能忍，學習被影響這個真不能忍，所以小八最後決定上床睡覺前的不到一小時時間就用來寫寫細綱，具體的寫作就等到周末的時候再說吧。

　　反正第二冊 的十來萬字也就兩個周末的事。

　　總體來說，小八的上學時光還是很平靜的：白天上課，下午放學之後去圖書館看書，等時間差不多了就回宿舍，家裡開飯了再跳躍意識到在家的分神體貓貓身上並變回人形（同時留在學院島學生宿舍裡的人形變成貓貓），吃完和小白他們聊天放松一會，再變回貓貓並將意識跳躍回到宿舍裡整理內務，九點准時念睡前故事給在橫濱的黑泥精寶寶哄睡覺，然後再寫半個小時左右的細綱和人設，十一點熄燈休息。

　　這期間學得暴躁了就跳躍意識到身處於家中的分神體貓貓身上，拿貓窩裡的石板磨磨爪子，憤怒地從貓窩一頭滾到另一頭什麼的——拿人身做這種動作絕對會引來眾人矚目，但當一只可愛的小貓咪不開心地在窩裡滾來滾去的時候就完全沒有問題了！

　　甚至想它多滾一會。

　　至於她最近的學習得怎麼樣了，從貓貓藏在肉墊裡越發尖銳寒光逼人的爪子中可以大致窺見其學習進度……

　　至於周末，除了原定的碼字計劃（順便一提碼字期間貓貓爪子鋒利度又MAX了）外，小八還時不時需要去一趟御柱塔。

　　一開始是為了接受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關於一些王權者應當知道的常識教導：大約是因為成王儀式的缺陷，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小八的「無色之王」權柄有部分來自於她自己的強奪，這就導致了小八成王的時候根本沒有接收到其他王權者在成王中被石板灌輸的知識。

　　國常路大覺現在就是在幫她補起這部分內容。

　　——本來是這樣的。

　　但現在麼……

　　綠鸚鵡撲閃著翅膀飛了過來，落在小八面前的書籍前，鳥喙張開，口吐人言：

　　「下午好，小八。」

　　正在看101條約的小八從厚實的條例裡抬起頭來，盯著距離自己不到三十釐米的綠鸚鵡沉默了兩秒：「……比水流？」

　　「嗯，是我。」綠鸚鵡點了點頭，「小八能認出我來，我很高興。」

　　這次小八沉默得更久了。

　　她看向旁邊正毫不避諱在她面前處理事物的黃金之王：對方依然在看需要處理的文件，仿佛沒有看到綠之王將意識附著族人琴阪身上和她說話一樣。

　　大約是小八的目光著實是刺了點，處理完手邊的一個文件，國常路大覺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怎麼了？」

　　小八毫不避諱道：「真奇怪，之前國常路先生是准備找到綠之王之後直接殺了他的吧，為什麼又改主意了呢？」

　　她絲毫沒有顧忌談論的主角就在一旁，畢竟以她對比水流的了解來看，對方並不會在意這種事。

　　——不知道比水流和國常路大覺做了什麼交易，目前比水流可以算是被軟禁在御柱塔，24小時有人監控他的行為，不過也僅止於限制他人身自由上，在物質上面，黃金之王並沒有苛刻對待他人的想法。

　　甚至於，沒有斷比水流的網。

　　也就是說，如果他願意，還是可以動用Jungle裡的一切權限。

　　比如，將意識附著在琴阪身上，通過琴阪的眼睛看外面的世界，用琴阪的身體說話等等。

　　——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小八很是震驚了一番：這除了將比水流的身體扣在御柱塔外，和他住在Jungle基地裡時有什麼區別啊！

　　他到底是用什麼和黃金之王做了交易，才能不但打消了國常路大覺的殺意，還得到那麼多特權的啊……

　　「老夫看人還是有幾分功力的。」國常路大覺看出了她的震驚，沉聲說道，「比水流已經放棄了解放石板的念頭，考慮到弒王的收益和付出，保持現狀是個不錯的選擇。」

　　也是，達摩克裡斯之劍的威力實在有點可怕，難怪國常路大覺選擇比較溫和的手段——小八點點頭表示理解了。

　　鸚鵡也點了點頭：「就是這樣。」

　　小八：「……」就是這樣個頭啊！

　　黑發異瞳的少女扶額，表示不是很想說話，但該說的話還是要說的：「你平時就這麼出來的嗎？」

　　「沒有，我平時一直在黃金之王為我安排的房間裡，那裡可以上網，出不出門無所謂。」

　　那現在出來干嘛，刺激人嗎！

　　「因為小八過來了，我有問題想問小八。」

　　小八一愣：「什麼問題？」

　　「小八，你認識『魔人』先生嗎？」

　　「魔人」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

　　小八皺眉想了想，道：「我能想起來的記憶裡，咖啡廳那次是第一次見面……怎麼了？」

　　「我這幾天在重新看和小八有關的監控錄像，看到咖啡廳部分的時候，發現『魔人』先生第一次見到小八時的態度就有所不同，我很疑惑。」綠鸚鵡說道，「我了解『魔人』先生，他不是一個能夠輕易被討好的人，但面對小八你，他似乎非常容易被討好。」

　　小八：「……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先押後一下關於這個『討好』問題，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重看和我有關的錄像是什麼意思啊喂！」

　　「字面意思，我把有出現小八的鏡頭都整合起來，通過算法綜述進行拼接優化，這都是因為小八在鏡頭下面實在太會躲了，幾乎沒有哪幾個鏡頭能完整地從頭拍到尾。」

　　「……」

　　這丫就不覺得自己的行為非常讓人聯想到一種不太妙的生物嗎！

　　從黑發異瞳的少女無言的沉默中，綠鸚鵡身上的意識終於後知後覺地感知到了什麼：「是我的行為讓你覺得不舒服了嗎？對不起。」他非常誠懇地道歉道。

　　「……」總覺得這家伙其實根本沒意識到他自己錯在哪裡。

　　「……你為什麼要重看和我有關的錄像？」小八忍不住問道。

　　這次比水流答得飛快：「我想知道小八在想什麼。」

　　「那次談話之後，我一直在想，小八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為經歷了什麼的緣故嗎？我是這麼猜的，所以我開始搜索和小八你有關的消息。」綠鸚鵡的眼睛裡映出了愣住了的少女身影，「比起書面的描述來，我更加習慣自己查看第一手的資料，所以我找出了所有和你有關的監控錄像和一切我能在網絡上找到的資料，我想從中找到你產生那樣想法的原因。」

　　小八一愣，如果說一開始是因為比水流的解釋，後面則是她被比水流話中的某些內容給吸引了：一切他能夠在網絡上找到的資料。

　　不知道為什麼，她有一種非常不詳的預感。

　　「……比如？」

　　「比如葦中學園裡小八的演講比賽影像資料（小八：這有什麼用？），葦中學園國中部三年A班副班長後援會絕密資料（小八：？？我怎麼不知道我還有後援會？！），《神使》第一線討論情報……」

　　小八：？！？！？！

　　等等這裡為什麼會有《神使》？！

　　「因為《神使》是小八寫的，任何作品都會在某種程度上反映作者本身的思想，如果我想要了解小八的話，從小八寫的書接觸，是最簡單也是最直接的方法。」比水流說道。

　　圓川書店並沒有告訴任何人楨姬八采的真名，甚至連性別都沒有透露，更加不要說年齡了。

　　所以比水流是怎麼知道她就是《神使》作者的！？

　　……難道說這家伙入侵了圓川書店的資料庫？

　　「我通過國常路大覺先生購買了《神使》上冊，已經看完了，現在正在等十月份發售的《神使》下冊——雖然很想入侵圓川書店的網絡提前觀看下冊內容……」

　　小八：「……」

　　沒有入侵可真是謝謝你啊！

　　不對，這家伙剛剛說的……通過國常路大覺先生購買《神使》……

　　小八僵硬著腦袋，一卡一卡地轉頭看向一旁正品茶的黃金之王。

　　後者感受到了來自後輩的目光，放下茶杯，道：「雖然文筆和思想都還稍顯幼稚，但的確是個不錯的故事。」

　　小八還沒什麼反應，比水流先意識到了：「這個話的意思……果然，國常路大覺先生仗著自己的權利，拿到了《神使》的下冊了，知道了後文，對嗎，不然一個不完整的故事是不能用『不錯的故事』來形容的。真過分啊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先生，一邊要求我不能隨意入侵圓川書店，一邊自己卻動用私權，根本沒有以身作則。」

　　國常路大覺：「沒有，那是我底下的氏族成員發現了一本有趣的書送給我看的。」

　　黃金之王不認這個指控。

　　感覺自己已經社會性死亡的小八面無表情地考慮起了鴿了《神使》的可能性。


第107章

　　在小八開始思考要用什麼方式鴿掉這第一本書才不會引發一系列嚴重後果（比如影響她寫第二本書）的時候， 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移開了話題，成功拯救了即將拐向河間編輯趕來抱著楨姬老師大腿哭泣的未來。

　　「還記得你在咖啡廳裡遇到的那個凶殺案嗎？」國常路大覺看向小八。

　　黑發異瞳的少女眨了下眼睛，回憶起了什麼：「……那個利用『發條繃帶·改』獲得超強運動能力從而殺死了自己頂頭上司的咖啡廳殺人案件？」她想了想， 道，「我記得那個案子疑點還很多——當然凶手確實是小林真弓小姐沒錯——比如小林真弓小姐是怎麼得到『發條繃帶·改』的，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屬於學園都市的『管制條例』明令禁止流出的物品之一。」

　　學園都市的科技水平領先外界二三十年，很多對學園都市內學生和教師來說習以為常的高科技產品， 對外界來說， 卻是拿到了就能夠甩開競爭對手至少十年的「捷徑」——這是一方面的考量，另一方面，某些殺傷力巨大的武器或者道具泛濫， 極有可能造成社會不安定，所以學園都市在「能夠與外界進行流通的物品」清單上規定極其嚴格，「發條繃帶·改」就在絕對不允許流出的「管制條例」裡高居前列。

　　小林真弓能夠弄到這東西，其來源屬實可疑。

　　國常路大覺點了點頭：「警方調查後發現， 凶手使用的『發條繃帶·改』是從學園都市偷渡出來的。」

　　……這特麼不是廢話嗎！？

　　本著尊老愛幼的美德， 小八默默地咽下了這句話。

　　國常路大覺裝作沒看到新任無色之王的無語眼神：「但根據非時院的調查， 小林真弓出身能力都是普通， 沒有任何能夠和學園都市的暗勢力搭上關系、弄到『發條繃帶·改』的人脈和資源。」

　　作為國常路大覺的氏族，非時院——一般被稱之為「兔子」——的綜合實力毋庸置疑是七大氏族中最強的， 更不要說黃金之王的能力是「命運」， 能夠在黃金氏族的「就職禮」（Installation）上將人的才能最大限度地引導出來，因此其氏族成員皆是各行各業的優秀人才，由這樣的人員集合而成的「非時院」， 其實力也是可以想像的。

　　所以小八對非時院的調查結果沒有任何疑問， 既然非時院說小林真弓沒有可以接觸到學園都市暗勢力的途徑， 那就是真的沒有。

　　但這麼一來，她手裡的「發條繃帶·改」的來源就很奇怪了：她是從哪裡得到這件輔助道具的？

　　「既然她沒有那個途徑的話，那很大可能性，是來自於前山真人的吧？」小八說道。

　　國常路大覺看了過去，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前山會社和學園都市合作宣告結束——這點很可疑呢，如果我的猜測正確的話，之所以會出現這個名為『合作結束』實為『合作破裂』的新聞，原因大概就在於學園都市發現了前山真人接觸學園都市暗勢力並偷渡了『管制條例』上的道具吧？」

　　不錯，只從這一個點就察覺到了這背後的隱情……國常路大覺闔目道：「一方理事長下令斷絕與前山會社的合作之後，前山真人就完全倒向了學園都市暗勢力。」

　　嗚哇，在□□當政的時代裡投入對立面，這位前山真人先生真有勇氣啊……想起《魔禁》裡一方通行為了守護最後之作所付出的一切，小八克制住自己露出對前山真人的憐憫：你說和誰作對不好，偏偏要和那一位作對呢？

　　更何況，如果她沒弄錯的話，目前學園都市最高權力機關，即學園都市統括理事會極有可能是出於沒有硝煙的混戰之中：

　　原統括理事長亞雷斯塔·克勞利將統括理事長之位交給了一方通行，而以這位學園都市第一位的心性，絕對不會放過原本亞雷斯塔無所謂的學園都市暗勢力的；

　　12位理事中，有真心為學生著想的親船最中，與親船最中敵對的好戰派理事潮岸，「也算是個善人」的目前來說可以說是中立的貝積繼敏，管理農業大樓等學園都市與糧食相關的一切、同時與守衛學園都市基本設施的防御戰力密切相關、疑似毫無忌口甚至會食人的亡本裹葬……

　　在亞雷斯塔的時代裡，對眼裡只有幻想殺手、風斬冰華、一方通行等幾個重要因素的亞雷斯塔來說，只要能促進這些人的發展進化，其他的哪怕毀掉整個學園都市、沉沒日本都不重要，他自然也不會在意理事們是否與自己齊心。

　　但一方通行不同，他並不是為了權力才接收亞雷斯塔交給他的理事長職位的，他是為了「努力成為真正受人尊敬的人」。

　　這樣的人，是不可能對學園都市光輝燦爛表像下的陰暗視若不見的。

　　銳氣十足的新任理事長，和位高權重了許久的前代元老們，利益與立場的不同，就天然宣告了他們中的對立和混戰。

　　在這種神仙打架的時候插手進去，試圖渾水摸魚，那可真是不死也殘啊！

　　前山會社輸得不冤呢。

　　想到這，小八忽然意識到了之前一直沒想明白的一個點：「前山真人會在那個時候出現在咖啡廳，是因為已經重新和學園都市暗勢力建立了關系，得到了對方的『貨源保證』的擔保，所以他才在公司應當一片混亂的時候還能去赴遠月學院畢業生的早餐預約。」

　　「原來如此，那麼，他在咖啡廳等著約見的客人，應該就是來自學園都市暗勢力的人吧？」綠鸚鵡說道，比水流雖然當時不在現場，但他通過監控全程圍觀了。

　　「沒意外的話真相就是這個樣子啦！」小八說著，拈起一個茶果子丟進嘴裡。

　　黃金之王沒有反對，默認了她的話：「前不久，一方理事長向我發起了聯絡，希望能夠合作。」

　　小八去拿第二個茶果子的動作頓住：「合作？」

　　「他負責清理學園都市裡的暗勢力，王權者負責清理學園都市外和暗勢力有聯系的渠道和組織。」國常路大覺一句話概括。

　　——雖然學園都市在日本可以說是一個非常特殊的地方，比橫濱還要特殊，幾乎有國中國的架勢，但這份特殊也是當初亞雷斯塔和國常路大覺「談」下來並得到的特權，在他離開之後的現在，學園都市是否還能保持那種超然地位，端看一方通行如何去做。

　　目前來說，從國常路大覺稱呼他為「一方理事長」這件事來看，黃金之王顯然是認可了這位新任的學園都市統括理事長，並願意幫助他，與他合作。

　　只是小八忽然有了點不太好的預感：「這種事的話……應該要找青之王吧？」

　　「Scepter 4主要負責的是特殊能力者犯罪事件，根據一方理事長提供的情報，那些偷渡學園都市『管制條例』名單物品並使其流入黑市的絕大多數都是普通人。」國常路大覺說道。

　　「涉及到黑惡勢力麼？」小八不假思索給出了第二個建議，「找赤組？」

　　——怎麼說都是鎮目町□□上的無冕之王呢！

　　雖然周防尊先生毫無這個自覺。

　　「不，赤組的目標太大了，吠舞羅的名聲在那裡，一旦著手接觸這方面的事物，就是打草驚蛇。」

　　小八：「……我懷疑老爺子你針對我。」

　　排除掉綠王和灰王這倆絕對不可能幫忙的，這不就只剩下她了麼！

　　「你不是准備入學學園都市嗎？」絲毫沒有「雇佣童工」意識的黃金之王喝了口茶，平靜道，「我想你現在應該能夠明白，以你目前的身份進入學園都市，不管你願不願意，都不可能以普通的身份入學。」

　　這話說得有些拗口，但小八聽明白了：

　　如果是一個月前的她，考入學園都市也就一個普普通通的學生，頂了天了聰明了點。

　　但如今她已經成為無色之王，作為王權者，哪怕她宣布自己去學園都市就是純念書的沒有其他目的，有人信嗎？

　　小八多少對王權者的身份和隱形影響多少有點認知，被點明白之後，她頓時喪氣地趴在了桌子上：「……我只想普普通通地念個書而已。」

　　「從你接過無色之王的權柄之後，就注定不可能平凡了。」國常路大覺說道，「王權者是受命運特別眷顧的。」

　　——雖然在看完這孩子的履歷之後，國常路大覺認為，就算沒有無色之王這事橫插一腳，以這孩子的才華和那種吸引人群目光的天生領袖力，也不可能度過普普通通的平凡一生。

　　「我只有周末有空哦！」小八強調說，「平時要上學的！」

　　黃金之王沉默看她。

　　——上課期間轉意識到家裡分神體貓貓身上打滾磨爪子的是誰啊？

　　小八心虛得幾乎想扭開臉，但一想到太宰先生的教導，她就將那種衝動壓了下去，故作無視地直視國常路大覺的眼睛：就算心裡頭發虛也絕對不能在表面上流露出來！

　　要不是從摯友那知道這丫頭的本性，國常路大覺差點就被這小鬼的一臉正直給騙過去。

　　「怎麼做是你自己的事，不需要跟我報備。」被尊為「御前」的這個國家實際掌權者沉聲道，「有需要協助的可以找『兔子』——我已經吩咐下去了。另外……」

　　他從手邊的文件裡抽出一份來，滑過桌面，准確停在小八手邊：「已經有人去調查了，這是他的資料，你想知道目前進展的話，去問他吧。」

　　小八看了一眼停在自己手邊的文件夾，上面是青年的證件照和大致經歷。

　　是公安啊……小八移開自己剛好擋住名字的手，看到了這個人的名字。

　　諸伏景光。


第108章

　　警方逮捕小林真弓小姐之後， 從她的口供中得知前山真人和學園都市暗勢力達成合作，對方提供資源，前山會社幫忙轉賣掉那些來自學園都市的道具產品， 同時提供資金給對方——當然，這裡的「轉賣」自然不是賣給普通消費者， 而是黑市。

　　作為前山真人的秘書兼情人，小林真弓的「發條繃帶·改」正是前山真人給她的禮物。

　　在得到這些信息之後，警方上報， 由於涉及到了「學園都市」這個特殊地帶， 這件事一路傳遞到了御柱塔的黃金之王面前。

　　深知學園都市的產品不受控制地流入黑市會引發多麼可怕的後果，非時院在接到這個消息通報之後便安排了合適的人選先一步進行調查，至於之後具體的負責這件事的人員則是由黃金之王自己來安排——現在， 國常路大覺選擇將這件事交給新任的無色之王處理。

　　把非時院已經整理好的材料——包括小林真弓那邊交代的情報和諸伏景光調查得到的消息——全部看完，小八晃著因為短時間內看太多內容而導致有點犯迷糊的腦袋，慢吞吞地在街上走。

　　「非時院給的資料說那位諸伏景光先生是住在這裡的……」辨認了一會方向，小八在一個不起眼的公寓樓前停下腳步。

　　這個公寓樓和任何一個公寓樓看起來都差不多， 平凡無奇的外表， 露天的鐵制樓梯扶手由於長時間的日曬雨淋而染上了鏽跡， 踩上去的時候偶爾還會發出金屬摩擦產生的細微聲響。

　　很多剛畢業才上班沒多久的白領會選擇租住這種單身公寓， 面積雖然小但五髒俱全，外面看起來似乎不太好至少裡面家具齊全， 很適合一個人獨居。

　　——就是看著不像是精英公安會住的地方。

　　小八看看手上非時院給的地址， 又看看面前寫著303的門牌號，踮起腳尖，按響門鈴：這個門的門鈴位置真的很有問題啊！為什麼會安那麼高！！！

　　她身高是一米五五不是一米零五啊！

　　居然要她踮起腳尖才按得到門鈴， 裝這個位置的家伙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鈴聲在門後回蕩， 沒有回應。

　　「看起來不在家呢。」綠色的鸚鵡撲閃著翅膀從樓頂飛下來， 原本想落在小八肩頭的，但在落下之前，它低頭看了看琴阪尖銳鋒利的爪子，猶豫了一下，轉而落在了一旁的走廊圍欄上。

　　「嗯？」聽到聲音的小八半回過頭來，「流你從窗戶那邊看過了？」

　　「嗯，陽台那邊晾著的衣服都是夏季的短裝，看起來都干了，但東京這兩天就因為入秋的急劇降溫，大家的穿著都改成秋裝了，看起來這間屋子的主人不在家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綠鸚鵡說道。

　　「是為了搜查的事嗎……」小八嘀咕了一句，把顯示諸伏景光地址的郵件退出，手機放回衣兜裡，「既然這邊不行的話，那就去他最後報告要去調查的那個地下工廠看看吧。」

　　從學園都市裡偷渡出來的東西，不管是原本是零部件需要後期加工組裝，還是原本是一整件需要拆分開來銷售，都需要有相應的地方進行處理，諸伏景光最後提交的報告就是有關於一個這樣的地下黑工廠的。

　　綠鸚鵡展開翅膀，跟上小八的步伐飛了起來：「現在過去嗎？」

　　「當然要偽裝一下，我可不想哪天被人追查到學校那邊。」小八不假思索說道，撇了一眼跟著飛在一邊的鸚鵡，「倒是你，還不回去？再在我身邊呆下去，等你的意識離開，琴阪又該開始拔自己的毛了。」

　　養過鸚鵡的人都知道，當鸚鵡感覺到壓力大的時候，它們會拔自己的毛，嚴重的時候甚至把自己拔成禿毛雞，這蓋因鸚鵡是一種需要足夠交際和集體生活的鳥類，得不到足夠的陪伴和溝通、被長期關起來的鸚鵡很容易產生自殘性質的抑郁症，表現出來最明顯的就是拔自己的毛。

　　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當鸚鵡感覺到明顯的精神壓力的時候，也會由此罹患抑郁症，也開始拔毛。

　　琴阪平時一直都在自由自在地飛翔，不管是在Jungle那邊還是到了御柱塔這裡，都沒有人限制它的活動範圍，所以，「關起來導致抑郁症」的可能性很低，陪伴和溝通的話，它隨便逮著個人就能對話，所以小八這麼說的唯一原因就是……

　　作為一只曾經被她按在爪子底下拔光了尾巴毛的鸚鵡，即使是小八的人形態，琴阪沒有認出她的真身來，但它的動物直覺都讓它渾身毛骨悚然，精神壓力大到它自己做主的時候從來不靠近小八周圍三米範圍。

　　只有比水流的意識在它身上的時候，綠鸚鵡才會飛到異常靠近小八的距離，甚至停在她的肩頭。

　　這麼做的後果就是當比水流的意識離開之後，滿心焦躁偏偏又找不到源頭的琴阪精神壓力大到開始拔自己的毛……

　　——家裡同時養了貓和鸚鵡的人應該對此感觸良多。

　　「我的確發現了琴阪腹部的毛好像變稀少了點，是它自己拔掉的嗎？」綠鸚鵡從善如流地飛了起來，稍稍離小八遠了點，但沒有直接離開，「為什麼小八認為這和你有關？」

　　小八沒說話，恰巧這會兒也已經走到了人煙稀少更加沒什麼監控鏡頭的地方，找了個角落巷子，黑發異瞳的少女一個轉身，就變成了一只黑色的貓咪，異色的雙瞳幽幽地望向不遠處的綠鸚鵡。

　　在那個瞬間，比水流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甚至讓他頭皮發麻：那是被鎖定為獵物的感覺！

　　那只黑貓想要撲殺自己！

　　身體失去了控制，綠鸚鵡高叫一聲，揚翅飛起，直到飛到了黑貓怎麼也不可能撲殺到自己的高空時，它才緩過勁來。

　　一枚綠色的羽毛落下，無聲無息地落在地面上，黑貓看了一眼，轉身離開。

　　#

　　被直接將意識彈回自己身體的比水流花了兩秒鐘時間，才確認那些想法並不是他的。

　　是來自琴阪的。

　　琴阪的本能讓它直接驅動身體遠離了小八，甚至於無意識將他的意識彈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綠鸚鵡垂頭喪氣地從窗戶口飛了進來：「流！對不起！對不起！」

　　「沒關系的，小八會那樣忽然變成黑貓，大概也是要我不要跟上去——她應該猜到自己忽然變成黑貓會給琴阪你造成多大的精神壓力，直接把我的意識彈回來也不奇怪。」比水流安撫著自己的族人，「不是琴阪的錯，不用道歉。」

　　「流！流！」

　　「倒是我要道歉，都不知道琴阪你這麼害怕小八。對不起，琴阪，我沒有注意到。」

　　「流！沒關系！流！沒關系！」

　　綠鸚鵡落在比水流的肩頭，用鳥喙蹭了蹭他的臉頰，表達自己的感情。

　　——它甚至不知道自己之前的焦躁來源是小八，只是下意識地覺得精神壓力大，也就是所謂的「野性直覺」……

　　看琴阪是真的不在意，比水流才算放下心來：「要吃炸雞嗎？」

　　#

　　另一邊，黑貓邁著優雅無聲的步伐，來到了處於荒郊野外的工廠廠址。

　　這裡距離市區很遠，周圍沒什麼人，工廠的外觀看起來似乎已經破敗了好久了，幾乎沒什麼人，但從附近的野貓野狗的說辭來看，經常會有人類偷偷摸摸地進出，趁著夜色的時候來來回回，還有那種大大的鐵皮箱子跑過來跑過去。

　　把不小心夾在肉墊縫裡的幾根淺棕色的貓毛蹭掉，小八若無其事地毀掉了自己對這裡的野貓群野狗群「痛下殺手」的證據，找了個棵視野不錯的枯樹，悄無聲息地潛伏起來。

　　偶爾有野貓路過這邊，忽的瞄到樹上趴伏著悠然自在得連尾巴都垂下來的黑貓時，立時炸毛，一瘸一拐地跑遠了。

　　小八貓正晃悠的尾巴尖僵住了：「……」她有這麼可怕嗎？

　　黑貓自我反省一秒。

　　不可能，她這麼可愛哪裡可怕了！

　　如此想著的小八貓直起身來，看夜幕已經降臨，遠處有大卡車亮著遠光燈開來，在廢棄工廠的後方停下。

　　來了。

　　她輕盈地從樹上躍下，悄無聲息地沒入草叢之中，這裡許久沒有被處理過的野草叢很好地掩蓋了黑貓在裡面行動時的身影——雖然，就算沒有野草叢，一只黑貓在黑夜裡行動，大概也沒什麼人能看清……

　　離得近了能看得更清楚，卡車上沒有任何標識，車牌倒是套著埼玉縣的，但從邊緣的一些細節可以判斷，那是一個□□：不法分子偽造和非法套取真牌車的號牌、型號和顏色，使走私、拼裝、報廢和盜搶來的車輛在表面披上了「合法」的外衣。

　　「動作快點，快點！」

　　「別磨蹭！速度的！」

　　車上下來的都是些穿著黑西裝戴著黑墨鏡的人，匆匆忙忙地和廢棄工廠裡出來的人配合將東西抬上車，有人則專門負責校對貨物：「對，就是這些，給巨木會的貨都齊了，你們確認一遍。」

　　黑西裝裡有個領頭的跟著確認，沒問題後在那個人手上的冊子上簽字。

　　等待裝貨還需要點時間，兩人便邊清點邊聊天：「你們是第二次過來訂貨的吧？怎麼樣，第一批貨好用嗎？」

　　「好用，不好用怎麼會成回頭客呢？哎，要不是最近鎮子上多了好些個棘手的家伙，老大也不想的，你們的貨好用是好用，貴也是真貴。」

　　校對貨物的人知道的多點：「我記得你們是從並盛來的吧，那種小地方也有需要動用這些貨的勢力？」


第109章

　　一提起這來， 過來接貨的人頓時就滿肚子苦水，要不是老大三令五申不許把這丟臉事傳出去，他早全倒出來了， 繞是如此，這三天兩頭被幾個中學生打壓暴揍得沒臉的事也讓他忍不住想要痛哭流涕：「並盛這麼個小地方……怎麼就會出那麼多怪物呢！」

　　那個莫名其妙把學校當自己地盤愛校成狂幾乎讓人懷疑他戀校癖的風紀委員長也就算了， 學生沒幾個錢能敲詐勒索，不能對並盛中學的學生下手也就罷了，可他們都好好地繞著並盛中學走了， 怎麼那群學生還要打上門來！？

　　結果打完冒出一句「找錯人了」？！

　　啊！？

　　找錯人了！？

　　幾百號兄弟都被揍進醫院了最後你跟我說一句找錯人了！？

　　要不是真的打不過那群表面中學生實際跟怪物一樣的家伙， 桃巨會老大玉石俱焚的心都有了。

　　——對，巨木會就是桃巨會被打散老大金盆洗手決定不碰□□這玩意之後，二把手心有不甘重組起來的組織， 取了「桃」的一半以示對「桃巨會」這個他們曾經的組織的敬意。

　　如果不是夜色籠罩，正交談的兩人回頭就能看到小八的呆滯貓臉。

　　並盛？？？

　　對一個資深家教廚來說，沒有比這更醒目的地名了。

　　更不要說她還有個叫三浦春的好友。

　　雖然並不清楚這個世界的家教龍套反派並盛町的□□組織從桃巨會到巨木會的變化是怎麼回事，但依照自己對原著的了解來看， 這個巨木會八成就是桃巨會被打散之後成立的吧……

　　打散他們的人是誰真的是閉著眼睛都能想出來。

　　當然， 這個巨木會就是桃巨會也不奇怪， 小春上的綠中女子學校都能變成葦中學園， 那並盛町的□□組織從桃巨會變成巨木會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倒是他們現在居然來買學園都市出品的道具試圖重新奪回作為□□組織的尊嚴……

　　買的這些道具十成十會用在和她的二次元初心男神27同學的對抗裡……

　　小八貓幽幽地看了一眼還在繼續有一句沒一句地扯淡的二人，和那些動作不停的裝卸工人， 轉頭隱入陰影之中。

　　——開玩笑， 能讓你們把這批貨帶出八百米算她輸！！！

　　#

　　來接貨的都是小嘍啰，並沒有那種敏銳到能夠感覺到視線的人物。

　　黑貓的凝視根本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黑西裝和黑西裝一邊比對貨物， 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扯， 這頭說他們那個地方小歸小， 怪物是真的多，你見過一個人單挑一個組成功的年輕人嘛，那頭說大城市也不好混啊別的不說隔壁橫濱就是個好例子，當年多少□□群雄並起，如今嘛……都一家獨大了。

　　說起來都是一把一把的辛酸淚。

　　直到有望哨的人發現了不對：「那是什麼？」

　　「出什麼事了？」終歸是被委以重任的精英，剛剛還在和人吐槽港口Mafia那個禍犬到底有多可怕的人立刻出聲問道。

　　「天邊……有奇怪的光！」

　　「橙色的光！朝這邊來了！」

　　幾乎是眨眼之間，那道橙色的光拉長成了線，終端出現在了廢棄工廠的上空。

　　那竟然是一個額頭和雙手都燃燒著橙色火焰的人類！

　　「橙、橙色的火焰！」底下巨木會的人忽然騷動起來，尤其是那個剛剛還在和人閑聊的黑西裝，他整個人都控制不住地抖了起來，「是、是那個怪物！」

　　「什麼怪物……啊！」負責確認貨物出貨情況同時還負責這一片地方警戒工作的墨鏡男人才問了這麼一句話，後腦勺忽然遭到重擊，一下子就被打趴在地。

　　黑西裝剛回頭，立刻就被糊了一臉「煙花」，近距離爆炸產生的衝擊波讓他也跟著倒了下去。

　　但就這兩人倒下的時間，足夠其他人反應過來了：「襲擊！動手！」

　　有人高喊道，那些剛還在裝貨的人立刻操起來手邊的武器，槍支彈藥頓時瞄准了突兀出現的兩個看著年紀不大似乎還是國中生的少年。

　　但沒等他們扣動扳機，那個懸浮在空中以橙色火焰飛行的人憑借雙手火焰產生的推動力，快速降落，視網膜上只余下了橙色的光在過快時留下的火線，等到那道光消失，這些人手裡的武器要麼被融化了管膛，要麼就被直接擰成了廢鐵。

　　橙光的少年也跟著落在了地上，雙手上的火焰暫且消失，但額頭上那一簇橙色的火焰越發明亮，映襯著他的眸光也呈現一片金橙色。

　　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他忽然抬頭，望向漆黑的廢棄工廠的樓頂——這家廢棄工廠有數個好像塔樓一樣的建築物，分布在工廠附近，也不知道原本的用途是什麼，到了如今就被接手這個廢棄工廠的人開發出來「警戒+瞭望台」的功能，有條件的時候甚至可以用作布置狙擊手。

　　方才，他就是感應到了塔樓那邊似乎有人瞄准了自己產生的殺意——如果是一個月前甚至半個月前的自己，可能連殺意這種東西是什麼都不知道，但在經歷了和六道骸的戰鬥之後，被稱之為「超直感」的據說傳承自祖先的能力越發強大，那邊的狙擊手僅僅是瞄准，就讓他產生了響應的預感。

　　但那種危險的預感只有一瞬。

　　「怎麼了，阿綱？」穿著小小的黑色西裝、頭戴黑色禮帽的小嬰兒不知道從哪裡蹦出來的，一下跳到橙光少年的肩頭。

　　「……消失了，殺意。」少年簡短的話語配上他沒有多少表情的面孔，讓那些失去了武器的□□們都忍不住猜測：這個能夠瞬間剝奪他們所有武器的家伙，到底是什麼樣的殺人如麻，才能夠變成這副絲毫不在乎人命的樣子……

　　——□□們以己度人，顯然是想多了。

　　「阿綱很在意嗎？在意的話去看看好了！」黑發少年爽朗道，手裡還拿著剛剛把人揍趴下的棒球棍，「這裡我和獄寺君會對付的！」

　　「是我一個人就能對付的！十代目你放心吧！」前一句對黑發少年還凶惡畢現，後一句轉向橙光少年就已經滿是笑容了，在兩句話內實現宛若川劇變臉一樣的情感變化，銀發手持「煙花」的少年向來如此，並且從不覺得自己有哪裡不對。

　　「但是……」橙光少年遲疑了一瞬。

　　「如果阿綱你剛剛感覺到的殺意是來自高空的話，很有可能就是對方的狙擊手呢！」黑西裝的小嬰兒彎著似乎天生帶笑的嘴唇，說道，「有超直感的阿綱可以不在意，但是獄寺和山本就不太行了呢。」

　　這句話改變了他的想法，原本還在思考留下來和伙伴一起打到地面上的敵人後再處理高空危險的少年微一頷首，雙手處再次被橙色的火焰包裹，黑西裝的小嬰兒從他肩頭跳下，少年的身影從原地消失，只能看到一道橙色的光亮飛向瞭望台。

　　眼角余光瞥見正靠近的橙色火光，小八心一急，揍暈觀察員的力道大了點，差點沒把人給揍出好歹來，幸好總算是在最後收住力道，確認人已經暈過去後，黑發異瞳的少女借著瞭望台的遮蔽，化作無聲無息的白色「氣態」，接著消散。

　　正要向感應到底瞭望台衝去的少年在空中止住了身形：這種自己過去了也只會撲個空的預感……

　　那個暗中幫助了他們的人已經離開了嗎？

　　但他並沒有看到那個瞭望台上有什麼人下來……

　　似有所覺，他轉頭看向了另一個瞭望台。

　　另一個瞭望台裡，正用肉墊確認狙擊手會昏迷多久的小黑貓身體邊緣微微亮起一圈極為暗淡的白色氣體，緊接著這圈氣體就消失了——是剛才分神體的力量回歸本體了。

　　很好，狙擊手和觀察員都干掉了——保證還活著啦她只是揍暈人而已——趁著27同學衝著另外一個瞭望台去的時候，從這邊的瞭望台偷偷下去！

　　她是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鋒貓貓喵！

　　如此想著的小八貓踩著輕快無聲的貓步，跳到瞭望台的扶欄邊緣，正准備往下爬的時候，橙色的火光大亮，照亮了這一片漆黑的瞭望台。

　　一抬頭就和頭頂火焰的少年打了個照面的小八貓：「……」

　　黑色的異瞳貓咪瞪大了本來就不小的貓貓眼睛。

　　小八：？？？

　　等會咋回事啊！？

　　27同學你這會兒不應該是在另外一個瞭望台嗎？！

　　大空火焰的推進速度應該還沒快到這麼快就審查完那個瞭望台飛這邊來吧除非他半路就發現不對改道……日，超直感！

　　她漏算了超直感這個超級大外掛了！！！

　　橙色的火焰把這一片照耀得宛若白晝一樣明亮，哪怕小八貓有一身能夠完美隱入黑暗的啞光皮毛都沒辦法再像剛剛那樣隱沒入陰影，毫無准備就被整個照亮，黑色的異瞳貓咪扒拉著沒有踏板直上直下的鐵質扶手，貓臉呆滯。

　　橙色火光的少年怔了一下，完全沒有想到看到的會是一只黑色的異瞳貓咪，但這附近除了被打暈的狙擊手外，已經沒有其他人的氣息了，正常來說別人看到這樣的場景大概會以為是這只貓咪的主人暗中幫助了他們自己則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地消失了，但少年卻莫名地覺得，那個打暈了狙擊手和觀察員、讓在地上的他們免受來自空中危險的黑暗中的幫手，就是面前這只黑貓。

　　……雖然看起來很不合情理就是了。

　　看了一眼那個直上直下的爬梯扶手，少年朝黑色的貓咪伸出手：「這麼下去很危險，我帶你下去吧。」

　　小八貓：！！！

　　不記得27有和動物說話的習慣——說起來這種和小動物對話的場景不是應該發生在某愛校狂魔身上嗎……

　　27你搶了委員長劇情你知道嗎！

　　啊不對，重點是他為什麼會和一只貓說話？

　　下意識的，小八的視線落在了少年伸出來的那只手上。

　　黑色為主體的金屬手套，手背處有半圓的藍色球狀晶體，大大的「x」遮蔽了半球，只能隱約看到裡面的紋章形狀。

　　從這個手套的樣式來看，是打完黑曜戰還是打完指環篇？總之不可能是未來篇，畢竟打未來篇的時候27手套上的「x」已經去掉了，露出了完整的彭格列紋章……

　　不知道黑貓注視著手套的樣子讓少年產生了什麼誤會，小八貓還在思考時間問題（這有助於她確認目前27同學的戰鬥力），就看到那只手上的橙色火焰散去，露出底下漆黑的金屬手套。

　　因為驟然失去一只手的火焰，推動力平衡出現問題，少年的身體搖晃了一下。

　　小八貓：？！27你火焰控制還不行嗎！？那就別呆這種高空啊掉下去了貓都會沒命的！

　　黑貓擔心得差點撲過去！

　　好在少年很快穩住了身形。

　　「不用擔心，火焰不會傷害你的。」自始自終表情都沒有太大變化的少年輕聲說道，沉靜的聲線裡透著細微的溫柔，「這裡太危險了，我帶你下去。」

　　——設計之處就只考慮了人類運動能力的鐵質爬梯完全不適合貓的行走，萬一它腳下打個滑，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去，哪怕是傳聞中有著九條命的貓都沒可能生還。

　　黑貓愣愣地看著少年散去了火焰的手，又看看他冷淡卻溫暖的眸光裡映出的自己的身影。

　　特意散去了火焰，是考慮到小動物懼怕火焰的天性麼……

　　黑貓將一只肉爪放到了少年的手心裡，然後松開了另外正勾著爬梯的爪子，在少年還未來得及反應之前，一下子跳到了他手心裡。

　　#

　　雖然還只是國中生，但能夠被裡包恩看好成為家族成員的二人實力非凡，這麼會功夫就已經將那些人收拾干淨，感覺到身後有人降落，兩人回過頭來：「呦，阿綱那也搞定了……阿綱，你懷裡的是什麼？」

　　山本疑惑地看著好友上去一趟下來懷裡就多出來的那一團醒目的毛絨絨。

　　准確的說，是在火光映照下才醒目的毛絨絨。

　　換個地方，山本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看到它……

　　「十代目你回來了！沒有受傷吧十代目！」獄寺的關注重點就簡單多了，十代目是最重要的，其他都可以靠邊站。

　　「謝謝你們的關心，獄寺君和山本君，我沒事。」還未散去火焰的少年說話的表情和語調都似乎很冷淡，但在場沒有人會懷疑他話裡的真心，「這是我在上面找到的貓，我想暗中幫助我們對付那幾個狙擊手的，應該是它、不對，是她。」

　　超直感告訴他這裡應該用「她」——雖然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他沒注意到，自己懷裡的貓陷入了沉思。

　　——一個照面就被男神扒馬甲了，這個男神還能認嗎？


第110章

　　沒等小八貓決定是用貓貓形態裝傻到底——反正只要她不認誰都不能逼一只不會說話的貓說出真相——還是應該對自己男神坦誠相告呢， 就聽到廢棄工廠裡傳來不妙的動靜。

　　糟糕，是這邊的人失去聯絡，讓工廠裡的人發現不對了！

　　貓的五感要比人類靈敏很多， 小八能夠聽到的動靜，其他人不一定能夠聽到， 但在注意到學生懷裡的貓露出傾聽到了什麼聲音的樣子時，嬰兒模樣的家庭教師開口了：「看這位貓咪小姐的反應，似乎有人過來了。對吧， 不知名的黑貓小姐。」

　　小八貓抬頭看看抱著自己的27同學， 又看看那邊疑似人畜無害但看過家教就知道有多鬼畜的家庭教師，怯怯地喵了一聲。

　　「咦？」山本武努力試圖聽取動靜，但什麼都沒聽到， 「沒聽到有什麼聲音啊……」

　　頭頂還燃燒著火焰的少年也跟著努力聽取聲音，幾秒後搖了搖頭：「我沒聽到什麼聲音，但是，」他這個「但是」很好地阻止了家庭教師家庭教師將要落在他臉上或者肚子上的拳腳， 「我相信她。」

　　這個她指的自然是還被他抱在懷裡的黑貓。

　　「感知能力還不及人家貓咪小姐， 阿綱果然還需要訓練。」家庭教師以此為理由奠定了回去之後自己學生的悲慘訓練生涯——雖說不管有沒有這一出， 他都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好好磨練學生的。

　　居然會猶豫先解決狙擊手還是先解決地面部隊， 優先級判斷實在太有問題了，不加強訓練說不過去。

　　還不知道回去以後等待著自己的會是什麼樣的地獄魔鬼訓練， 駕馭著橙色大空之焰的少年沉默地望了一眼漆黑無光的廢棄工廠內部， 雖然沒有聽到任何動靜，但想來他們把地面上的這些人干掉了，總會有幾個及時報信給裡面的人， 只不過他們動手速度足夠快， 趕在裡面的增員抵達之前就結束了戰鬥而已。

　　「獄寺君， 山本君，毀掉這裡的貨物之後就離開吧。」少年下了決定，「這裡不能久留。」

　　他們會來這裡的原因就是裡包恩告訴他，被他們和迪諾師兄的人一起打散了的桃巨會又重組成了巨木會，並且為了報仇，決議付出巨大代價引入新式武器和道具——那些新式武器和道具的威力他們已經看到了，就在不久之前巨木會和風紀委員們產生衝突的時候，原本幾乎可以說是被風紀委員們吊打的巨木會成員中居然有一個人秒殺了人，最後雲雀學長出馬都打得不分上下直到最後才分出勝負。

　　即使是最後所謂分出了勝負，裡包恩卻說，那是因為那個人的身體已經承受不住名為「發條繃帶」的道具加強，所以才被雲雀抓住空擋打敗。

　　「這是來自學園都市的道具，『發條繃帶』，是從警衛隊鎮壓暴動所使用的『驅動鎧』裡去除了動力源，只取用其動力性能部分的超音速伸縮的軍用貼布。」

　　事後，裡包恩將從那個人身上得到的看起來似乎只是陳舊的繃帶、摸上去卻明顯能夠感覺到不同質地的軍用貼布展示給他們看。

　　「這種道具用以加強自身力量的話，甚至可以強化身體到超越列車速度的地步呢！當然，前提是使用者自己的肉體強度足夠，否則就會變成那個過度是用損害自己身體如今只能躺在醫院裡動彈不得的家伙的樣子。」

　　裡包恩順勢將俘虜了的巨木會其他成員的口供一並給沢田綱吉等人看：這個人身上的「發條繃帶」僅僅只是巨木會從某個組織手裡得到的「樣品」，購買來的僅僅只有這一樣，但在目睹了發條繃帶帶來的巨大威力變化之後，巨木會的首領已經下令讓得力助手帶上足夠的資金前往東京的某處進行交易，這次他要買回更多的發條繃帶和其他的有利道具！

　　僅僅只是一個人裝備了發條繃帶就足以抗衡雲雀學長……沢田綱吉不敢想像，如果整個巨木會每個人都裝備上了發條繃帶，那到時候會變成什麼樣的情況？！

　　並盛是他的家。

　　因此，在端掉了巨木會的老巢之後，少有的，沢田綱吉沒有選擇就此罷手，而是決定將前去購買發條繃帶等道具的巨木會其他成員也一並處理掉——當然，生性善良的少年並沒有准備下死手，他只打算趕在這些人買到東西之前就毀掉他們的現金，這樣沒有了資金的巨木會其余成員想要買貨，也沒辦法買了。

　　為了以防被官方監控到不法行為，黑幫交易是看現金的，而不是刷卡，這就給了他們很好的便利。

　　只不過來遲了一步，這些人已經開始交易甚至裝貨了，沒有辦法，沢田綱吉只好選擇把兩邊都揍一頓順便再毀掉現金……

　　「十代目說什麼是什麼！」

　　「就聽阿綱的！」

　　同來的兩人毫不猶豫選擇相信少年的判斷。

　　這也是非常正確的判斷。

　　呆在少年懷裡的小八貓喵了一聲，表示贊同。

　　但那是基於你們的情況的判斷，不是貓貓的判斷！貓貓是來找人的，還沒找到人怎麼能走呢！

　　小八貓如此想著，從沢田綱吉的懷裡跳了出來，輕盈地落在地上。

　　「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嗎？」少年蹲身，朝小貓伸出手，輕聲問道。

　　「喵！」貓貓還要找不知道跑哪裡去的潛入搜查公安先生呢，下次再好好地和你做自我介紹吧！

　　小黑貓抬起一只爪子，拍了拍少年伸出來的帶著金屬手套的手指，轉身跑入了黑暗之中。

　　額頭的火焰熄滅了，剛剛還一臉沉靜的少年頓時大驚失色：「她跑進去了！裡面好多敵人在啊她會有危險的！怎麼辦啊裡包恩！」

　　「是呢，雖然看起來很聰明但也只是一位貓咪小姐而已，這些可都是窮凶極惡的罪犯呢，發現她了會直接殺掉的吧，不會因為是小動物就放過她的。」裡包恩說道，「既然如此，阿綱你跟上去保護她好了！剛才人家也保護了你不是嗎？」

　　「但是……」少年遲疑了，他一個人的話就算再害怕再怎麼想逃，最後大概也會在裡包恩的威逼利誘下進去，他也習慣了如此，但是……

　　他現在不是一個人，自己去了的話，獄寺君和山本君也會跟著他一起去的，到時候如果他們出事了怎麼辦……

　　「我永遠追隨十代目！」獄寺隼人毫不猶豫道。

　　「說得對呢阿綱！」山本武笑嘻嘻道，「正好是報恩的機會！」

　　雖然聽起來很不可思議，把一只貓當成救命恩人什麼的，但既然阿綱這麼判斷，那他就可以這麼相信。

　　因為是阿綱說的嘛！

　　「害怕家族成員出事的話，那就拼死保護好他們就好了！」裡包恩飛起一腳踹在少年背上，把他踹得往前踉蹌了幾步才穩住身體，「這麼簡單的事都要我來教你嗎蠢綱！」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裡包恩！不要再踹我了啦！」

　　#

　　並不知道自己離開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小八貓步伐輕盈地借助著廢棄工廠裡光線不足的天然陰影，輕松躲開了那些從地下坐電梯上來的增員們的視線，鑽入了通風口。

　　——沒辦法，就算是再怎麼銅牆鐵壁的地方都必須有通風口，不然裡面的人都要憋死了，導致想入侵的時候人家第一反應就是走通風口也是理所當然啊……

　　這裡的通風口不是很大，但足夠容納一個14歲乃至中等身材的成年人爬行前進，小八貓在通風口裡變回人形，抵達出口。

　　無聲落地。

　　把手裡卸下的通風口柵欄小心放在牆邊，不發出聲響，小八還沒來得及環顧四周打量自己到了哪裡，就聽到剛剛她走過的那個通風口裡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棒球混蛋你扯到我衣服了！」「對不起太黑了沒看到呢！」「那個不要吵了聲音好像有點大……」「自己的家族成員都控制不住，果然是廢柴綱呢！」……

　　小八：……

　　不是吧！？

　　幾十秒後，爬過通風口的三人挨個出現在她面前。

　　「有人！」第一個下來的獄寺隼人擺出了攻擊的架勢，「十代目我保護你！」

　　「不等等！等一下獄寺君！」看到那雙異色的眼瞳莫名覺得熟悉，沢田綱吉連忙攔住就要摸出武器的銀發少年，「那個眼睛……你，是剛剛的黑貓小姐嗎？」

　　小八：「……」

　　確認過眼神，是一照面就能扒她馬甲的男神。

　　這個男神不能認了！

　　「喂！十代目在問你話呢！」沒有得到回應，獄寺隼人先炸了。

　　小八抽了抽嘴角：「你要我承認我剛剛被一個男孩子抱在懷裡？你想我承認是你家十代目吃我豆腐還是我吃你家十代目豆腐？」

　　這才是她不想承認自己是貓貓的原因！

　　很多行為放在貓貓身上毫無問題，放到人身上就是妥妥的性騷擾啊——不管是對人還是對貓來說……

　　獄寺隼人&山本武&沢田綱吉：「！？」

　　完全沒有想到這方面的三人驚了，片刻後，棕發的少年一下子紅了臉：「對、對不起！」

　　嘆了口氣，小八決定暫時忘記這件事，轉頭打量周圍：這裡似乎是個倉庫，地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一箱箱的規格一致的箱子。

　　小八看了一下，只是非常簡單的搭扣鎖。

　　從鎖的角度來看，似乎並不是很重視這些東西，不過考慮到那扇顯然是有些份量的金屬防盜門就不一定了……小八若有所思，轉動戴在食指上的花戒，只一眨眼，她手裡就多了兩根金屬絲。

　　金屬絲探入鎖孔，不到一秒時間，啪嗒一聲，鎖被打開了。

　　「咦咦？撬、撬鎖？！」綜發少年抱頭哀嚎，這位能夠變成貓咪的小姐到底是何方神聖，這個撬鎖也撬得太熟練了點吧！

　　「很漂亮的開鎖術！」他的家庭教師倒是給出了很高的評價。

　　「多謝誇獎。」小八禮貌回應，掀開了箱子的上蓋。

　　出乎她意料，裡面放著的並不是她預想中的武器，而是一卷卷用紙條卷成圓筒狀整齊排布的……

　　「硬幣？」小八拆開來其中一個紙筒，看到了裡面印著美洲鷹頭像的金屬硬幣，「這是……一美元。」

　　小八沒有去開其他幾個箱子，而是走到箱子邊緣，抓住箱子都縫隙朝上提了提，大致估量了一下這些箱子的重量：「和我開的那個箱子份量基本一致……這些箱子裡放著的應該都是硬幣。就是……」

　　她順手開了離自己最近的那個箱子鎖，拆開放在上面的紙筒，這次裡面露出了日元的「100元」硬幣。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些箱子裡，放著的應該是世界各國的硬幣。」

　　所以重量上會有不同，這都是因為硬幣種類不同的緣故。

　　「難道說這裡是假幣工廠？」獄寺隼人下意識猜測道，「但是……」他看看小八挨個打開的箱子蓋，裡面正如她所想的那樣，都是碼得整整齊齊的硬幣，「不對啊，如果要造假幣的話，不是應該選擇大面額的鈔票嗎？為什麼會選擇面值最大也大不到哪裡去的硬幣？這組織難道不怕虧本嗎？」

　　和紙鈔比起來，成本根本沒法比啊！

　　「說不定是做不出來紙鈔呢？」沢田綱吉猜測道，「紙鈔的防偽很多啊，而且大家可能對假的硬幣沒那麼高的戒心，這些更容易拿出去……」

　　小八拿起一枚「一美元」，輕輕摩挲，很快發現了不對：「有點奇怪……這個硬幣似乎是空心的……」

　　小八閉上眼，強化嗅覺的存在感：這個氣味……似乎曾經嗅到過……

　　是RDG1800！？

　　她猛地睜開眼睛！

　　這是偽裝成硬幣的高性能炸彈！

　　糟糕，27他們還在這裡，不能讓他們知道這件事，必須想辦法把他們引走……

　　才這麼想，她就聽到黑西裝的小嬰兒說道：「是偽裝成硬幣的炸彈呢！」

　　「什、什麼！？」驟然得知自己身處於炸彈堆裡，沢田綱吉當機表演了一把名畫：吶喊！

　　小八：「……」

　　……R爺您能不要這麼快拆穿真相嗎！

　　她就是擔心嚇到27才不說的啊！

　　「貓咪小姐已經早你們一步發現這件事了，完全被比下去了呢，蠢綱。」裡包恩說道。

　　「欸！？」沢田綱吉不敢置信地看向表情平靜似乎毫無異樣的異瞳少女。

　　後者感應到他的視線，遲疑了一瞬，輕輕點頭，默認了裡包恩的話。

　　……真的發現了啊！那為什麼完全不害怕！他們現在可是在炸彈堆裡啊！

　　尤其是旁邊還有獄寺君這個隨身攜帶打火機點「煙花」的人在，一不小心這是全體一起上天的節奏啊！

　　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異瞳的少女露出了見面以來第一個笑容，很細微但很好看：「不用擔心，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些硬幣炸彈是用無線電啟動爆炸的，並不會因為周圍有火而被點燃爆炸——當然，如果是身處於足夠高的高溫環境裡，外面的硬幣偽裝也無法隔絕已經到了燃點的溫度的話，那也有可能直接引爆的。」

　　畢竟裡面裝的還是炸彈，是炸彈就不可能穩定。

　　「這、這是怎麼看出來的……」沢田綱吉下意識問。

　　「因為沒有可以點火的地方呀！」少女把一枚硬幣夾在指尖，展示給他看，銀色的外表和平日裡所見的眾多硬幣完全一致，並不是什麼會留個導索在外面用於點火的低級偽裝，「那最有可能的就是遙控起爆，考慮到穩定性還有硬幣的大小內部空間，以及重量問題，無線電控制是最簡單、最容易達到、同時成本也是最低的。」她看了一眼那些硬幣紙卷，笑了一下，「畢竟要生產這麼多嘛，不考慮成本是不行的。」

　　「至於外部監控發現我們入侵於是提前引爆這個，我也有所准備。」她說著，從懷裡摸出一個儀器來，「出通風口之前我已經處理掉這個房間裡的幾個攝像頭了，現在監控這裡的人看到的都是十五分鐘之前的畫面循環播放，不會發現這裡的異常的，放心吧。」

　　在她的指引下，山本武看到了貼在那些攝像頭上只有硬幣大小的小裝置——感謝非時院的技術支持。

　　同樣的，為了信號方面的考量，她身上還帶著無線電干擾器，如果真的有必要的話她會立刻開啟，但在沒有危險的情況下，以防打草驚蛇暫且還是不要動用它為好——這方面同樣需要感謝非時院的技術支持。

　　小八可不會什麼准備都不做就頭鐵衝過來的！

　　真什麼准備都不干直接衝過來，太宰先生能直接從橫濱飛過來把她拎回去再教育……

　　「好、好吧……」確認這些炸彈暫時不會爆炸，沢田綱吉松了口氣，頓時腿軟得坐倒在地上，「但是……他們為什麼要做這些硬幣炸彈呢？」

　　這個問題讓人沉默。

　　即使是高性能炸彈，只有硬幣大小，僅僅一枚的話在距離人體最近的地方爆炸，考慮到金屬碎片的殺傷力，不管是致傷致殘還是致死，可能性都高的嚇人。

　　小八把那枚「一美元」放在手指間下意識地轉動它，銀色的硬幣就在她的五指之間宛若蝴蝶翩翩起舞，氣流流動產生的輕微的嗡嗡聲就像是蝴蝶扇動翅膀一樣。

　　沢田綱吉：……這是真的不怕在手上爆炸啊=口=！

　　「都說了只會無線電引爆，別做出那副蠢樣丟臉！」裡包恩一腳踹在弟子臉上，硬逼著他把那副愚蠢的表情收回去。

　　沢田綱吉：o(╥﹏╥)o

　　攤上一個斯巴達老師，他還能說什麼呢……

　　山本武環顧了一遍四周，確認除了那扇疑似防盜門和他們進來的通風口外，沒有第二個可供出入的地方：「不過，我們總不能一直呆在這個倉庫裡吧，萬一有人過來查看呢？」

　　「用不著棒球笨蛋你擔心這個！十代目會解決問題的！」獄寺隼人不假思索道，「對吧，十代目？」

　　他的十代目感覺壓力山大。

　　從沉思中回神的小八恰好聽到這話，忍住笑出來的衝動：「要出去的話可以從那扇防盜門出去，我幫你們打開它吧。」她說著走到防盜門邊，那兩根金屬絲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食指上花戒再次出現，「這個防盜門是電子鎖呢……」她查看了一下表盤，拆掉表盤邊緣的外殼，從中拉出兩根線，然後接上她自己的手機，「流，聽得到我說話嗎？」

　　「嗯，能聽得很清楚。」手機屏幕上亮起了Jungle的標志，綠之王比水流的聲音從手機的擴音器裡傳來，「十八位數字密碼隨機生成，要有對應的『鑰匙』才能打開……這個型號的防盜門，是德國已經停產的工藝呢。需要兩分鐘時間，小八，可以等嗎？」

　　小八回頭看了一眼沢田綱吉等人，應了一聲：「沒關系，不急呢！正好我有點事要和老爺子說。」

　　「怎麼了？」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的聲音插了進來——這也是理所當然，國常路大覺還沒放心到讓比水流和小八單獨相處。

　　萬一綠之王把還未成年的無色之王帶壞了怎麼辦！

　　「老爺子，我記得你之前提到過，最近有人在覬覦『書』？」小八單刀直入，直接問道。

　　國常路大覺闔了闔眼：「你不是說自己只是個普通的學生不想管這些嗎？」

　　上回青之王宗像禮司才起了個頭就被她用這句話堵回去了。

　　小八：「……我也不想管啊！」誰樂意管這麼麻煩的事啦！

　　奈何此一時彼一時……

　　「發生了什麼事？」

　　這是國常路大覺的問話，也是沢田綱吉想問的事：「我們剛剛不是在說這些硬幣炸彈的事情嗎……」為什麼會提到「書」？那個「書」又是什麼東西？

　　略微知道一點情況的裡包恩已經拉下了禮帽，讓帽檐的陰影遮蔽住自己的表情。

　　「我這裡發現了很多偽裝成硬幣的高性能炸彈。」想了想，小八說道，「粗略看了一下，各個國家都有。既然制作者大費周章把它們的外形制作成以假亂真的硬幣模樣，最淺層的目的自然是讓人把它們當真的使用。這個廢棄工廠是某個黑幫組織的，那麼，你覺得這些硬幣流入正常市場的途徑會是什麼呢？」

　　沢田綱吉還沒回答出來，深知黑手黨業務範圍的獄寺隼人已經聲音低沉地給出了答案：「……賭場。」

　　「賭場？」沢田綱吉愣住了，「那、那個，不會是大家自己拿去用，然後流入到市場裡嗎？」感覺到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棕發少年揮舞著手慌亂地解釋，「那、那個，硬幣的，不是很多人都會用嗎？超市裡買東西啊，坐車啊，都需要用到硬幣啊……」

　　「你說的不錯，的確，這些地方硬幣流通速度很快，但如果僅僅是黑幫人員自己使用這些硬幣讓它們流入市場，效率太低了。」小八說道，「比起一個人的力量，還是群眾的力量大呢——賭場裡有著足夠多的人，而且這同時還解決了另一個問題。」

　　另一個問題，什麼問題？

　　獄寺隼人陷入了沉思，片刻後怔住了：「因為……絕大多數情況下，賭場幫忙將籌碼兌換成貨幣的時候，只有零頭是硬幣，大頭是紙幣，大頭的紙幣可以直接存入銀行，零頭的硬幣就會留下來隨手用掉，如此一來，就規避掉了被銀行發現造假的可能了！」

　　所以，這裡用於造假的只有硬幣，一方面是因為工藝問題（將紙鈔加工成高性能炸彈的可能性不高），另一方面就是為了減小被發現的可能！

　　大部分人都會用心查看到手的紙鈔有沒有問題，很少有人會注意硬幣會不會有問題。

　　「回答正確。」小八打了個響指，「那麼，現在，這位銀發的少年，我問一個問題，賭場有義務為客人兌換每個國家發行的貨幣嗎？」因為幾人並沒有來得及進行自我介紹，小八即使明知道對方叫什麼名字，也只能先用這個外形特征作為稱呼。

　　「不需要。」獄寺隼人是在黑手黨家庭裡長大的，他父親是黑手黨富豪，這些事情他耳濡目染知道得很是清楚，「本國的賭場基本只需要准備本國硬幣就可以了，即使是外國人來，他們可以自行兌換硬幣，不管是將本國的硬幣兌換成外國，或者外國的都兌換成本國的都可以。賭場的兌換服務，也僅限於請銀行入駐，讓銀行方面進行兌換，他們只是提供了場所，真正進行兌換的依然是顧客自己和銀行。」

　　「那麼，問題來了，既然約定俗成進行兌換的是銀行，這個工廠裡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地准備好每個國家的硬幣呢？」小八循循善誘。

　　「這個……」沢田綱吉算不上好學生但依然是乖乖寶的生涯中從未接觸過賭場這一存在，所以現在只能從他僅有的看電視電影的經驗裡尋找答案，「因、因為……顧客來自各國？」

　　「如果是來自各國的話，進入本國的時候不就應該著手兌換成本國貨幣了嗎，也用不著准備各國的硬幣呀？」異色雙瞳的少女微笑著反問，「而且，剛才那位銀發的少年說了，有銀行可以兌換呢，輪不到賭場呀！」

　　「這、這是因、因為……」沢田綱吉努力開動自己的頭腦思考，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想這種問題，只是下意識地就順著那個少女的話想了下去，「賭場裡，沒有銀行？然後，賭場自己承擔了兌換籌碼和現金的服務？」

　　「涉及到外彙勢必需要有國家背景的中央銀行介入，如果一家賭場可以兌換各國貨幣卻沒有銀行的手筆和影子，那這個賭場得是一個『獨立國』才對。」一直保持沉默的裡包恩推了推禮帽，帽檐在他臉上打下一圈深色的陰影。

　　「老爺子，這個世界上有這樣的『獨立國』賭場嗎？」小八笑著問。

　　「不存在的。」國常路大覺毫不猶豫道。

　　「但對方如果想用這些硬幣炸彈引發恐襲的話，這樣的『賭場』是必須存在的——畢竟一家一家賭場各自投放的話，不但見效慢，被發現的概率也會提高很多，運營成本更是不要說了，所以……是『還未出現的賭場』。」

　　國常路大覺的聲音遲疑了一瞬：「你的意思是……」

　　異瞳的少女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像隱於水下的利刃悄然自平靜的水面探出，雨滴落在刀尖，悄無聲息地碎成水花。

　　「『書』不正是有這樣的能力嗎——將不存在的東西化為現實，將不存在的『獨立國』賭場拉入現實。」

　　——制造這些硬幣炸彈的人，正准備謀取「書」！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06

第111章

　　在小八和沢田綱吉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裝著硬幣炸彈的箱子底下， 被一卷卷硬幣炸彈掩蓋住的角落裡，有一個小小的竊聽器。

　　既然頭頂有監控攝像頭在了，沒幾個人會多此一舉再在角落裡放竊聽器吧——借由這樣的心理盲點， 設下這個陷阱的人放下了這枚竊聽器。

　　本以為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多此一舉太過小心的舉動，沒想到……

　　有著一半白色長發一半淡紫色長發的青年慌亂得不知所措：硬幣炸彈的事被發現了！在計劃還沒開始的現在就被發現了！

　　發現的人既不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曾經給過他提議的「獵犬」， 也不是屆時計劃需要對付的主要目標之一的偵探社，而是一群和某個黑幫組織結仇而一路追過來的少年少女們……

　　而、而且……完、完全被說中了！

　　明明只是看到了一箱箱的硬幣炸彈而已，那個從聲音聽著就感覺年紀不大的女孩子， 居然就這麼推斷出了他們尚且還沒有來得及去做的事！

　　青年很想就這麼扔下耳機逃避這件事， 但一想到那個計劃……那個計劃裡的「天空賭場」……

　　那個女孩的猜測完全正確，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獨立國」賭場，但在將來， 它會出現——從書裡。

　　當天人五衰搶奪到「書」的一頁並寫下相關的話語時，來自「書」的力量就會創造出那樣的地方！

　　天空賭場……和他一樣，將會被「書」創造出來的地方。

　　是他的歸屬之地。

　　是他的「家人」。

　　但現在，有人提前「預測」到了它的存在……

　　那， 它還能順利誕生嗎？

　　他的「家人」……還會出現嗎？

　　怎麼辦？

　　要滅口嗎？但是那個箱子裡沒有裝監控器， 不知道那個女孩子拿在手裡的硬幣炸彈是哪一枚， 如果引爆錯了炸彈的話， 那個倉庫裡的硬幣炸彈數量足以把整個工廠都炸上天！

　　而且把這些人殺了也無濟於事，那個女孩子已經和外界聯通， 把消息告訴了其他人， 得把知道這個消息的人都滅口才行……她嘴裡的「流」和「老爺子」是誰？

　　那，那就只能先抓住這些人，然後從他們口中問出「流」和「老爺子」的消息， 然後一起滅口！

　　打定了主意， 他伸手拿起聽筒， 如果可以的話，他是真的不想求助那個人，畢竟天人五衰裡他最受不了那個男人。

　　可是沒辦法，如今這個局面，能夠給予最迅速支援的，也只有那個人了：

　　「果戈裡嗎？我是西格瑪，這裡有點事需要你幫忙……」

　　#

　　「……再、再怎麼說，憑空出現一個『獨立國』賭場，也、也太……」沢田綱吉結結巴巴地說，他難以置信：真的會有那種事嗎？

　　在某本書的書頁上寫下「這是一個有著『獨立國』待遇的、受到全世界名流富豪追捧的賭場」，於是現實裡就出現了這麼一家賭場，而原本對它毫無記憶的人們腦海裡就印入了這家賭場的信息，並且紛紛將自己的行程定在了那裡……

　　「When you have eliminated all which is impossible， then whatever remains， however improbable， must be the truth.」在沢田綱吉哀嚎自己聽不懂英語之前，異瞳的少女貼心地做出了翻譯，「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思議，那也是真相。」

　　她停頓了一下，微笑著道：「是我很喜歡的一位偵探說過的話，我覺得非常有道理。」

　　說話間，只聽極輕微的氣栓聲和機械運作聲，厚達數公分的防盜門沉重打開。

　　「辛苦了，流。」小八隨手將手裡正把玩著的硬幣炸彈丟回箱子裡，讓離得近的獄寺隼人把那些被打開的箱子蓋合上再上鎖，自己則把密碼盤上拉出的線重新整回表盤裡，再將外殼套回去，推開門，「走吧。」

　　四人連同一個小嬰兒一起從倉庫裡魚貫而出，在所有人出來之後，防盜門重新合上。

　　「這、這樣好嗎？」跟著小八往前走，沢田綱吉還忍不住回頭看倉庫的方向，「那邊的硬幣炸彈……不管它們，真的不要緊嗎？」

　　「已經告訴老爺子啦，到時候他會派人來處理的，包括這個廢棄工廠。」小八轉著手機正思索著什麼，聞言笑道，「而且就我們幾個人，不管是把那些硬幣炸彈帶走還是去除它們的引爆裝置甚至只是安全引爆，一個都做不到呢！」

　　得量力而行才對。

　　——她才不會頭鐵地去做自己根本做不到的事。

　　聽到會有人來處理，沢田綱吉總算了松了口氣：「是嗎，太好了……我好擔心那些硬幣流入市場，萬一到時候媽媽不知情拿到一枚……」一想到那個後果，少年的臉頓時就白了。

　　小八笑了笑，辨認方向：「走這邊。」

　　「你來過這裡啊？」山本武跟了上來，好奇問。

　　「沒有，第一次來，但是我有外援。」小八回頭，笑眯眯地用手指尖輕輕點了點架在鼻梁上的眼鏡鏡框。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臉上多了一副眼鏡，一側鏡片正常，另一側鏡片上正顯示著復雜的幾何圖形，仔細辨認會發現，那是整個工廠的立體模型。

　　——再次感謝非時院的技術支持，把這個她提出來的綜合追蹤、聯絡、探查等多個功能的升級版「智能AI眼鏡」弄出來了。

　　沒錯，這是未來柯南同學的追蹤眼鏡升級版！

　　通過類似蝙蝠的定位系統確認建築構造，雖然因為是第一代產品，剛剛開始使用，可能結果不是很准確，但對於小八目前的情況來說，已經足夠了。

　　更何況，它還可以確認生物位置，也就是說，如果附近有其他人的話，鏡片上同樣會顯示出來——也難為非時院把這麼多功能集中在一副眼鏡上並成功實現了……

　　就是一旦小八變成貓咪，這副眼鏡就會連同她的衣物隨身物品一起被收納到不知道在哪裡的異空間裡，和現實主位面完全失去聯系，直到她再次變回人形才會出現——這方面有點麻煩。

　　非時院已經在研究無色之王的變身能力和其附帶的「收納衣物」能力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只是截至目前為止，還沒有研究出個所以然來。

　　「好厲害……」沢田綱吉發自內心地說道。

　　「畢竟我不像你們那有擅長戰鬥，但偏偏某個老爺子非把這個任務交給我，沒辦法，只好尋求技術支持啦！」小八無奈攤手，「誰讓我是最弱的呢！」

　　可惡，她也想像綠之王或者赤之王青之王他們那樣擅長戰鬥啊！

　　奈何無色之王每一屆的能力都不一樣，輪到她了，還給隨機出了個見了鬼的「偶然與必然」。

　　雖然可以預見一旦完全掌控這個能力強大得可怕，但問題在於，她對這個能力毫無掌控力啊……

　　抑制住自己再次嘆氣的衝動，小八注意到眼鏡上顯示地圖右下方有紅點正在緩慢靠近，從移動速度來看，是正常巡邏的人——和諸伏景光先生記錄的情報一致，地下入口果然在那邊。

　　看了一眼一旁金屬反光裡身後幾個少年的模樣，小八指出了完全相反的方向：「往這邊走。」

　　「那邊是出口的方向。」黑西裝的小嬰兒開口說道。

　　「難道我們現在不是正准備離開這裡嗎？」小八當做沒聽出裡包恩話裡的含義，反問道。

　　這次黑西裝的小嬰兒從自己弟子肩頭站起來，直接跳到了小八肩頭——後者很好地穩住了自己的身形。

　　「你認得我。」裡包恩這句話是陳述句，不是反問句。

　　小八想了想面對大魔王還撒謊的後果，覺得那下場可能就比對太宰先生撒謊好那麼一點點，遂實話實說：「嗯，畢竟特征非常鮮明。」

　　彩虹之子那特殊的體型基本確保了他們不會被假扮：這假扮難度太高了。

　　當然，幻術除外。

　　「你很聰明，那你該知道，我出現在這裡，陪著幾個小孩子出現在這裡，意味著什麼吧？」裡包恩黑黝黝的大眼睛裡什麼情緒都看不出來。

　　小八：「……黑色禮帽的嬰兒，身邊跟著一只變色龍，」她看了一眼棲息在裡包恩禮帽上的綠蜥蜴，「是意大利老牌黑手黨彭格列第一、也是世界第一殺手，彩虹之子中的『晴』之裡包恩，彭格列九代目最信任的殺手，是他面前的大紅人呢。」

　　她闔了闔眼，表情冷靜淡定心裡迅速回憶家教內容好讓自己的推（扯）理（淡）更（更）完（真）美（實）：

　　「上一次你呆在個笨手笨腳的少年身邊還是受九代目的委托，幫助同盟家族加百羅涅訓練他們的下一任繼承人，即現在的首領『跳馬』迪諾。這次的情況看起來類似，而且聽聞彭格列安裡科和馬西莫都已經身亡了，兩位強有力的繼承人候選都不在了，空出來的繼承人之位會是誰的呢？不僅是彭格列很關心這個問題，意大利其他各個黑手黨也很關心這個問題，而這種關鍵時候，作為九代目的得力下屬，你卻離開了意大利，遠離了漩渦中心，身邊還出現了一個看起來笨手笨腳但關鍵時刻又非常值得信賴的少年，答案就不難猜了。當然——」

　　她停頓了一下，看向獄寺隼人：「——我本來只是猜測而已，這位的稱呼讓人確認了這個事實。」

　　獄寺隼人對沢田綱吉的稱呼是「十代目」，結合前面的分析，很容易得出「這位棕發少年是彭格列下一任繼承人，所以裡包恩留在他身邊教導他」的結論。

　　「至於另外兩位麼……聽說彭格列有『守護者』制度，首領從還是繼承人的時候開始就會培養自己的守護者，另外兩位，應該是基於這樣的原因留在他身邊的吧？」如果前面還有點「推理」，這就純屬扯淡了——但扯淡得非常有道理。

　　沢田綱吉和獄寺隼人愣住了，他們沒想到，明明什麼介紹都沒做，眼前的這個女孩就已經把他們的來歷分析得一清二楚。

　　「既然你知道蠢綱的身份，就該知道，你不需要把他們當成普通的小孩子那樣迂回回避危險以保護他們——蠢綱是彭格列未來的首領，他將來要經歷比這危險得多的槍林彈雨，這只是一個小小的考驗而已。」裡包恩就差明著說你趕緊帶路到敵人面前吧。

　　小八撓了撓臉頰：「就算你這麼說……」親手推男神進火坑？做不出這種事啊……

　　神奇的，裡包恩很好說話地點了點頭：「也是，反正我們已經知道這個工廠有問題了，改天自己來探查也可以。」

　　小八：「……」威脅！這是赤果果的威脅！

　　——對27廚來說，這就是威脅！威脅要在她不在的時候把她男神陷入危險環境裡！

　　「……我知道了，我帶你們過去。」咬牙咽下快吐血的衝動，小八保持表情不變，「但請聽我指揮，我說撤退的時候必須第一時間撤離，不要有任何遲疑——請務必不要給我的計劃增加不必要的變數！」她吐出一口氣，三言兩句間把改變主意的原因歸結到了「以防這些人打亂自己計劃」上。

　　「我們只有二十分鐘的時間進行調查，抓緊時間跟上我。」

　　說完這句話，她先快步跑了起來——不知道她的鞋底是什麼材質，跑起來竟然聽不到絲毫腳步聲。

　　「二、二十分鐘？」沢田綱吉慌慌張張地跟了上去，其他兩人見狀也跟著跑了起來，「為什麼這麼短？」

　　「一個原因是二十分鐘之後敵方的增援就能抵達這裡，到時候我們要脫身會很困難。」小八說道，「另一個是我個人原因。」

　　「我很好奇你的個人原因。」裡包恩沒有回到沢田綱吉身上去，他看出來了以這個女孩目前的速度，自己的弟子不靠火焰純跟著她就已經是極限了，加上他的體重的話說不定會掉隊，所以他選擇繼續坐在這個小女孩肩頭。

　　順便，回去之後要加大蠢綱的體能訓練。

　　連人家女孩子都比不過，太丟臉了。

　　小八撇了一眼追蹤眼鏡上顯示的時間，現在是晚上時間八點二十分，考慮到回去路上需要的時間，二十分鐘很是緊湊。

　　雖然在來之前有為此做了一些安排，但她不確定這些安排到時候能不能起效成功拖住太宰先生並且不讓他起疑，所以最好還是別有動用後手的機會為好……

　　「不是什麼特別需要在意的事情，」小八保持表情不變，說道，「九點整我得給一個寶寶念睡前故事哄他睡覺而已。」


第112章

　　太宰先生不會是預料到了這種情況， 才特意定了個時間讓我每天給他念《神使》吧？

　　在決定探查廢棄工廠做事前准備的時候，小八不止一次這麼想道。

　　——單單是讓她念自己寫的中二小說用羞恥心凌遲她還不夠，這個固定時間固定念小說確保她不管怎麼樣， 晚上九點必須在家和他聯絡，幾乎等於是變相的門禁啊！

　　也不是不能在外面找個地方念小說， 但以太宰先生的敏銳性，外面環境裡某個細微的不起眼的聲音，甚至於她念書時聲調的細微變化， 或許就會變成破綻， 讓太宰先生發現不對。

　　如果考慮到九點到九點半的變相門禁時間的話，最好的應對辦法就是把分神體放在家裡，時間一到跳躍意識到家裡給太宰現在准時念小說， 等結束了再跳躍回去——咦，這麼一來的話，不是和去Jungle基地時一樣，等同於在家裡放了一個退路嗎？太宰先生難道也有這方面的考量， 才定下這個奇奇怪怪本以為只是凌遲她羞恥心的念小說要求的？

　　明明粗看以為只是個普普通通的要她羞恥無比的要求而已， 結果仔細思量研究下來居然能弄出這麼多名堂來……太宰先生的頭腦也太過厲害了吧！

　　小八如此感慨著， 按照計劃把分神體放在了家裡， 自己意識跳轉貓身去探查工廠，結果沒想到突兀被告知那些貨物會用來對付她的二次元本命男神， 差點被氣爆血管的小八貓一秒把來自太宰先生的黑化警告丟之腦後， 直接召回分神體再次分化，兩頭行動干掉了狙擊手和觀察員。

　　那個時候，要是她還是按照原定計劃一個一個對付的話， 在她對付狙擊手的時候， 觀察員就會對著飛過來的沢田綱吉開槍——不管能不能賭沢田綱吉如今的實力是否能夠攔下或者躲開狙擊彈， 如果再來一次的話，她還是會選擇撤回自己的後路，同步干掉狙擊手和觀察員，將危險降到最低。

　　本來以為在工廠門口27都已經達到目的了該回去了，鬼知道R魔王跟他說了什麼，竟然又跟著進來了，現在還要一路跟著她下到廢棄工廠的地下部分去……等一下，不會又是她的能力在作祟吧！？

　　小八表情不變，頭腦飛速運轉。

　　她的能力用最簡單的話來概括就是「概率論」，神神道道點形容就是「偶然中的必然，必然中的偶然」。

　　打個比方，如果牛頓沒有發現萬有引力會怎麼樣呢？

　　當科學發展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一定會有人發現萬有引力，被蘋果砸到腦袋所以發現了萬有引力，蘋果砸腦袋是一個偶然事件，但當科技發展到一定水平的時候人們發現萬有引力是一個必然事件，沒有這次蘋果砸牛頓腦袋發現萬有引力，也會有下次梨子砸羊頓腦袋發現萬有引力，這就是「偶然中的必然」；

　　「必然中的偶然」則是有千千萬萬個科學家有機會發現萬有引力，恰好，第一個發現它的是牛頓，這就是「必然中的偶然」，必定被發現的定律，偶然間這個科學家的名字是牛頓罷了。

　　比如之前小八第一次在綠組眾人面前展開聖地，令屬於無色之王的達摩克裡斯之劍顯形的時候，本來已經放松的磐舟天雞再次握緊了槍支，想要開槍剝奪她行動能力的時候，他忽然感覺到搭在扳機上的那只手指抽痛了一下導致他動作慢了一分，從而讓小八得以趁機劫持五條須久那脫離他和御芍神紫的控制範圍——在這個過程中，小八的能力發揮了作用，因為磐舟天雞常年喜愛喝啤酒，酒精刺激下有一定幾率導致身體肌肉抽痛，「偶然中的必然」就是將「喝酒會引發身體肢端抽痛」這個「偶然」會發生的事件轉變成了在這個時候「必然」會發生的事件，「必然中的偶然」則是「必然」會產生抽痛的肢體「偶然」（恰好）是搭著扳機的手指。

　　如果這些解釋都感覺特別拗口難以理解的話，那簡單地把這個能力理解成「改變事件出現的概率」也可以，只是將這個概率從99%改成0.01%還是從0.01改成99%，並不是回回都受小八自己控制的。

　　小白會說這個能力掌握好了是個超絕強大的能力，是因為從理論上來說，小八可以達成任何可能性：一個人心髒被洞穿要死了，但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心髒循環還保留有一部分功能繼續支持他的血液循環，並且他的傷口也沒有被污染，所以他還能活下來，堅持到救護車到來——這個假設再怎麼離奇，但只要可以建立起哪怕只是理論層面的假說，那麼，小八的能力就有讓它實現的可能性。

　　從另一個方面來說，稱之為「萬能許願機」也不為過。

　　但那是完全狀態下的能力才具備的，現階段麼……小八個人給它的別稱很好地說明了這種敵我不分的情況：

　　無巧不成書。

　　——作者這種生物為了劇情精彩可是能夠一秒讓一方勝券在握，下一秒就能讓勝利天平瞬間導向另一方的，至於最後贏的是哪一方結果如何，就要看這個作者是寫《魔法少女小圓》的老虛還是畫《家庭教師reborn》的天野娘了……

　　就像現在，正常情況下沢田綱吉和獄寺隼人還有山本武應該已經收拾掉巨木會的殘黨回去並盛迎接奈奈媽媽的愛心晚餐了，但裡包恩說了一句話，於是擔心黑貓的沢田綱吉和他的朋友們一起進了廢棄工廠——以沢田綱吉的心性，看到小八貓往危險的地方跑，必然會擔心，而裡包恩會在那個時候開口，則是一個非常偶然的事件，即「必然中的偶然」。

　　想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的小八決定這次回去之後一定要拿那塊石板磨三個小時爪子。

　　一秒都不能少！

　　#

　　一開始的路還是正常的廢棄工廠環境，但跑著跑著，莫名的走廊就變成了金屬色，雖然牆上有著非常明顯的拼接痕跡，但那種銀色的絕對和廢棄搭不上邊的氛圍也讓沢田綱吉終於意識到了哪裡不對：

　　「這個工廠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裡難道不是巨木會來買貨的一個黑市中轉站嗎？

　　為什麼看起來……好像這裡是什麼加工廠一樣？

　　「是加工廠。」小八肯定了沢田綱吉沒有說出口的話，「這裡距離學園都市和橫濱都很近，方便從學園都市裡偷渡出東西來，也方便他們把東西賣去橫濱，最多為了掩人耳目，把原本拆開來的東西組裝起來，或者原本一整塊的東西拆開來買，算是一個兼具了加工和倉儲功能的地方吧。」小八歪歪頭說道，「對了，那些硬幣炸彈的制造過程應該也有學園都市科技加持，不然沒辦法在保持和真貨差不多分量的同時完成內部的無線電控制程序。」

　　這事要揭露出來，一方董事長該頭疼的事又多了一件了。

　　「咦咦？你是說，這個事和那個傳說中的學園都市有關？！」沢田綱吉難以置信，學園都市那超高的分數在他這種學渣眼裡（准確地說是在這個世界觀的全世界所有學生眼裡），簡直不亞於校園聖殿，屬於雖然不敢想自己能考進去但偶爾也會幻想一下地方啊！

　　突然爆出來說眼前這個黑工廠和學園都市有關？沢田綱吉有種自己的夢想破滅的感覺。

　　「啊，我就是因為這個才來調查的。」小八一開始沒多想，看到棕發少年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的時候，才想到了什麼，「……你別誤會，不是學園都市的鍋，理事長不知情，我也是看到那些硬幣炸彈的時候才意識到這點的，學園都市裡有人在私通外界，我來這裡正是為了調查這件事的——哪裡都有陰暗面，你明白的吧？」

　　「你是哪方的人？」裡包恩冷不丁道，「雖然從年齡來看，你似乎是學園都市的學生，但我和學園都市那些會涉及到這方面的學生打過交道，你身上沒有那種屬於暗面的氣息。」他很篤定。

　　學園都市的陰暗面不比黑手黨好，甚至某些方面可能會更殘酷，放棄了良知和底線的研究員能做出什麼事來，誰也不知道，而在學園都市裡，這樣只有知識沒有良知底線的研究員不是只有一個兩個。

　　在那些研究員手裡活下來的小孩，恐怕比六道骸還要可怕——六道骸至少還恨著讓他遭遇了人體試驗的黑手黨，但那些小孩卻是全盤接受了那種研究員的想法和認知，既然不覺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人體試驗是錯誤的，自然不會認為把人拿來當「實驗素材」是錯的。

　　毫無同理心的怪物。

　　裡包恩是這麼認為的。

　　這個孩子身上沒有那種氣息。

　　「你剛剛喊『老爺子』的是這個國家背後真正的主人，『御前』國常路大覺吧，但你不是黃金氏族的人。」裡包恩說道，嬰兒黑黝黝的大眼睛裡映出架著眼鏡的少女模樣，「黃金氏族『非時院』在發誓效忠之後會戴上兔子面具，穿上制服，他們放棄了自己的名字，一概以『兔子』稱呼，面具和沒有名字代表舍棄了自己的過去，容貌，血脈，家人……所有擁有的一切都舍棄，從此只為黃金之王而存在，但你有名字，沒有戴面具，沒有舍棄自我，你不是『兔子』。」

　　「但黃金之王很信任你，把這件極有可能會影響接下來與學園都市關系的重要事件交給你來處理，你到底是誰？」

　　沢田綱吉愣愣地聽著自己的家庭教師說出這麼一長段話，如果換做一年前的他，根本不知道什麼是黃金之王什麼是「兔子」，但在接受了裡包恩一年的教導之後，他已經不像曾經那樣一無所知了——家庭教師所教導的範圍並不是僅限於國中課程，還包括了未來作為彭格列首領應當掌握的知識，比如，王權者。

　　「說實在的，」小八推了推眼鏡，略有些無奈地說道，「我只是個三流小說家而已。」

　　——什麼偵探，什麼王權者，她才不認！

　　她唯一認可的自己的身份就只有「網絡作者」這一個而已，有鑒於日本沒有「網絡作者」這個說法，簡單換算就是「三流小說家」。

　　「學生」是年齡的附帶產物，不屬於職業範圍。

　　沢田綱吉：「……」

　　你還能再敷衍點嗎！？

　　但超直感卻告訴他，這位少女沒有說謊……

　　她真的認為她自己只是個三流小說家而已。

　　……現在的三流小說家要求都這麼高了嗎！？

　　沢田綱吉很想吐槽，奈何他現在努力調整呼吸跟上小八的速度就有些困難了，更不要說開口說話了，只好把滿心槽點統統咽下去。

　　「小說家嗎？」裡包恩彎了彎唇角，「我明白了，有空的話我會記得拜讀小姐你的小說的。」

　　小嬰兒奶聲奶氣地說。

　　小八：「……這就不必了啊！」

　　嫌她現在公開處刑人數還不夠多嗎！

　　說話間，已經到了接近對方巡邏區域的範圍，小八放緩了腳步，示意沢田綱吉等人調整好呼吸，然後才帶著他們走了過去。

　　明明是一行五個人，除了坐在小八肩頭的小嬰兒外，只能聽到三個人的腳步聲。

　　真的是貓咪一樣，完全沒有聽到腳步聲啊……沢田綱吉跟在黑發少女身上，對此感觸最深：他和獄寺君還有山本君已經盡可能地放輕動作了，但依然可以聽到很輕的腳步聲，走在最前面的那個女孩子明明是慣常的走路姿勢似乎沒有絲毫注意的地方，但她落地無聲，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她在前面，沢田綱吉甚至會以為這裡只有他們三個人。

　　——其實這裡是只有三個人。

　　小八貓輕巧地躍上高高的貨架，在危險的貨架之間如履平地，同時「雙開」操作兩個分神體，保證分神體人形帶著27等人避讓開巡邏者的同時，分神體貓貓快步越過一個又一個貨架，從高處縱覽全局掌握情況。

　　很快到了這個區域的配電房，小八貓辨認了一會上面的復雜路線，意識跳轉回人身上：「前面有三個人的巡邏小隊，三分鐘後他們大概會走到這個位置，你們閉上眼睛，提前適應黑暗，三分鐘後我會制造一個斷電、讓所有照明熄滅的機會，趁機敲暈他們，動作要快，我們只有不到五秒的時間，在燈重新亮起來之前把他們拖到這裡來，問出去地下室的入口密碼——把人敲暈的力道你們應該會吧？」

　　「這點小事就交給蠢綱他們吧。」裡包恩坐在小八肩頭，說道。

　　「斷電的事交給我，我會給你們倒計時的，抓緊時間記憶他們的位置吧，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小八說道，低頭看自己的手表，「從現在開始計時。」

　　人在突然從光線充足的環境進入到黑暗中時，會有一個短暫的「失明」現像，這是因為在光線充足的環境裡，為了保護眼睛，人的瞳孔會縮小，減少進入其中的光線，但當驟然間進入到黑暗環境裡時，光線不足，瞳孔接受不到足夠的光線自然也看不清周圍環境，就「陷入了黑暗」，只有當瞳孔重新調節放大，增多可進入的光線時，人類才能漸漸恢復視野。

　　應對這樣有准備的突然漆黑的話，最好的辦法就是事先閉上眼睛讓自己提前適應黑暗，當其他人因為突然進入黑暗狀態看不清的時候，早早適應的人就可以展開自如的行動了。

　　但、但是，自己真的能做到嗎……緊閉著眼睛，還能夠感覺到隔著眼皮的光亮，沢田綱吉忍不住在心裡胡思亂想。

　　「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到的話，蠢綱你還是去死吧。」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裡包恩我知道了……沢田綱吉抖了一下，哭喪著臉。

　　配電房裡，小八貓伸出帶著軟乎乎的肉墊的毛絨絨肉爪，毫不客氣地拽下閘門。

　　刺啦一聲輕響，整個廢棄工廠陷入黑暗之中。

　　處於監控室中的西格瑪一驚：「斷電？！」

　　沒有恢復光亮的征兆。

　　不對，是被摸到配電室了！

　　工廠配備有發電機，正常來說主發電組出現故障了線路會在一秒內自動連接到備用電路組上，但到現在還沒連上，說明是人為斷開了電路——這是只有去配電室才能做到的事！

　　他一直監控著那一行人的行蹤：盡管其中似乎有人非常了解各個攝像頭的方位，導致入侵者的身形從未在攝像頭範圍內出現過，但是……

　　這個工廠的監控系統，從設計之初就特意留下了「死角」！

　　入侵者想著「不能讓攝像頭拍到我」於是循著死角前進，反而更容易讓監控室掌握到入侵者的行蹤，因為「死角」只有一條路！

　　西格瑪可以確認，那些人現在應該在靠近地下入口附近，距離配電室幾乎是一南一北兩個極端——入侵者分成了兩組？！

　　咬了咬牙，他抓住抽屜裡的槍，拉開監控室的門跑了出去。

　　#

　　隔著眼皮還能夠清晰感覺到的光亮消失了——沒有比這更明顯的行動暗號，沢田綱吉和獄寺隼人還有山本武三人同時睜開眼睛，迅速找到了那個女孩之前提到的位置上的巡邏小隊：因為突如其來的黑暗，他們正在摸索著試圖從身上取出照明設備來。

　　不能讓他們拿出照明設備！

　　黑暗中傳來數聲沉悶的聲音。

　　「連戰鬥都不需要呢，『小說家』小姐你太保護蠢綱他們了。」裡包恩坐在小八肩頭，說道，他剛才沒有閉上眼睛，但這區區黑暗還無法難倒世界第一的殺手先生，所以對於自己的弟子和他的伙伴們在黑暗中的行動，晴之彩虹之子看得一清二楚。

　　小八歪頭笑了一下，當做沒聽出他話裡的暗喻：「沒有必要的戰鬥還是省略吧，殺手先生也不想做沒錢的單子，對吧？」

　　裡包恩：「……」

　　裝傻嗎？

　　兩人對話的時候，沢田綱吉等人已經把打暈了的巡邏小隊拖了回來，幾乎就是在他們回到隱藏身形的攝像頭死角裡的同時，光亮再次降臨。

　　蠢綱他們的動作慢了半秒左右，但連接電路的時間也跟著後移了半秒，並沒有看到她有什麼與其他人聯系的舉動，這種精准度麼……裡包恩若有所思地看彎下腰來搜查巡邏小隊身上東西的異瞳少女。

　　是那副眼鏡的功勞，還是她本身具備的特殊能力的作用？

　　回去之後得要讓情報部門好好查一下。

　　金屬相撞的聲音拉回了裡包恩的思緒：「找到了嗎？」

　　「嗯，智能閃盾鑰匙。」小八亮了亮自己在巡邏組身上找到的三個U盾，「三人一組，同時插入U盾並且檢測視網膜和指紋，成功才會開啟——怎麼說呢，果然是非常有學園都市暗勢力風格的『密碼』。」

　　既然需要視網膜和指紋，那就不可能把人丟在這裡，在來自意大利的紳士殺手的注視下，搬運重物的活只可能是男孩子們的職責。

　　「等一下，那邊有攝像頭！」獄寺隼人連忙拉住就要走出去的小八，示意她注意走道盡頭的那個攝像頭。

　　「沒關系，這會兒監控室裡應該已經沒人了。」小八抬頭看了一眼走道盡頭的攝像頭，道，「所以無視掉他們吧——如果怕被拍到臉連累到家人的話，可以拿他們當盾牌呀！」她指著頭頂大包還沒醒過來的巡邏三人組笑眯眯道。

　　裡包恩用實際行動贊同了她的判斷——表現在殺手先生並沒有從她肩頭下來，絲毫不在乎自己被監控拍到：是她的同伴把人引開了麼？

　　拖著幾個人高馬大的家伙行動自然被拖慢了很多，但好在現在不怎麼需要收斂聲音動靜，所以很快幾個人就到了緊閉的地下室入口前。

　　三個U盾密碼盤插入對應接口，昏迷的人的眼皮被扒開接受視網膜掃描，脫掉了手套的手指被按在密碼盤上，很快，悅耳的驗證通過聲響起，沢田綱吉剛想松了口氣，突然間他心頭閃過極其強烈的不妙預感！

　　不及細想，他丟下手裡撐著的昏迷的人，一把抓住就在他前面一步遠的小八背後衣服，用力往下扯！

　　驟然感覺到背後傳來的力道，小八完全沒有防備下，被那股力道扯得直接往後倒——幾乎是在她後仰的同時，一個拳頭大的黑洞連接著一只拿著槍的手出現在她眼前，槍口甚至擦過了她的額發！

　　「砰——！」


第113章

　　叮——！

　　三個闊口杯撞在一起， 澄澈的酒液裡懸浮著大大的球形冰塊，隨著干杯的碰撞起起伏伏，偶爾撞在杯壁上就發出清脆的響聲。

　　「真難得， 今天居然是織田作提議來lupin喝酒，」太宰治將酒杯湊到唇邊輕輕地抿了一口， 嘴角就帶上了笑，「這麼高興嗎，織田作？」

　　「嗯， 今天收到了一篇讀者來信， 」織田作之助依然還是如往常一樣，似乎有點遲鈍又缺乏吐槽的活力，但對於身為他摯友的二人來說， 太宰治和阪口安吾可以輕易看出今天的織田作之助非常高興，「是看了我的小說之後的讀後感，寫得非常棒，簡直就像是說出了我的心裡話一樣。」

　　所以高興的織田作之助來到了lupin酒吧為自己有這樣好的讀者而慶祝。

　　「那可真是太棒了呢！」太宰治由衷地為好友高興， 「但我看你好像有點苦惱？」

　　他說。

　　按照他對織田作的了解， 如果真的是純然的高興的話， 織田作現在應該是在家構思下一本小說， 或者和那位讀者進行交流才對，沒道理會來酒吧……咦， 難道說……

　　「織田作在煩惱怎麼跟這位讀者交流嗎？」太宰治問。

　　「不愧是太宰， 確實是這樣。」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我在苦惱該怎麼給她回信——啊，也有可能是他。」說著， 紅發的男人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雖然並不是第一次收到讀者的來信， 但對方非常認真地寫了看完我的小說之後的讀後感，幾乎完美回應了我書寫時的每一個想法，感覺如果只單純回應『謝謝你喜歡我的書』的話，太過單薄了，可是要寫其他的話，我又想不出來要寫什麼……」

　　「與其是在閱讀織田你的小說，不如說是在閱讀你的思想——是這種感覺吧？」阪口安吾說道。

　　「對，就是這樣。」織田作之助應聲道，「我從來沒有想過，能夠有人這樣理解我……」

　　因為太過重視，反而不知道要怎麼回應了。

　　「那，把織田作你想對那位讀者想說的話寫出來就好了吧！」太宰治笑眯眯地建議道。

　　「對讀者來說，收到喜歡的作者的來信就足夠高興了，如果對方還認真回復了自己，那大約就是無上的榮耀了。」阪口安吾晃了晃手裡的威士忌，跟著道。

　　「安吾說得不錯呢——咦，安吾今天點的居然不是番茄汁，怎麼，今天不用回去加班嗎？」太宰治一早就注意到阪口安吾今天點的與平日的「不沾酒精」原則相背離，因為自從一年前他們重新開始聚會，安吾總以「還要開車回去加班，不能喝酒，而且酒精會影響思緒」為由，哪怕極其渴望一醉方休，都只能強壓著點蘇打水或者番茄汁之類的飲品。

　　今天居然點酒了，還是高純度的威士忌……太宰治若有所思。

　　「啊，明天開始可以在家好好休息兩天。」阪口安吾用一種007社畜都會絕望的平靜語氣說道，「之後大概會有新的工作調動，目前還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情況，但至少這兩天假期是實打實的……」

　　異能特務科的工作調動？

　　「不是什麼機密的事，所以和你們提也沒關系。」阪口安吾接著說道，「種田長官告訴我，之後我們科大概會迎來新的上司——級別上比種田長官還要高，聽說是直接由首相那邊下達的調任，但至今我都沒看到那位長官的資料……簡直是徹頭徹尾的神秘主義。」

　　太宰治湊到唇邊正准備抿酒的動作頓住了，過了一會，他才繼續方才的動作，抿了口酒，然後笑眯眯道：「是嗎？那要恭喜安吾你繼續加班地獄嗎？」

　　「……不要給我這麼可怕的祝福啊太宰！」

　　「但是嘛，不是有句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嘛，既然新長官要來，肯定是要做出一番業績的呀！這麼看，安吾的這個兩天假期簡直就是『死緩』嘛！」

　　「……」

　　今天也是想要扔掉這個好友換一個的一天呢。

　　故作沒有看到安吾差點陷入絕望的周遭氛圍，鳶色眼眸的青年又喝了一口酒。

　　織田作之助看了一眼好友：「你心情忽然變得很好了啊，太宰？」

　　「欸，被看出來了嗎？」太宰治放下酒杯，難得不壓抑自己的心情，愉悅地回答道，「這麼明顯的嗎？」

　　「嗯，你根本沒有掩藏的意思。」織田作之助說道，這對太宰來說真是個新鮮事——從織田作之助認識他到現在，太宰治這個人幾乎就和「城府深沉」掛了鉤，在偵探社裡表現得再怎麼歡脫開朗外向，卻也總有一部分是「藏著」的。

　　但現在，青年連「那部分」都沒有藏著了，完全地袒露出來了。

　　「這家伙是又在轉什麼壞主意了所以這麼開心吧？」阪口安吾癱著臉吐槽道。

　　「沒有哦！」太宰治笑眯眯道，「我是想到了等會就要回家了才高興的。」

　　阪口安吾：……要回家了和高興有什麼能連起來的嗎！？

　　不，等一下，「等會就要回家了」？

　　阪口安吾看看酒吧牆上掛著的壁鐘，又低頭看自己的手表，確認兩者時間一致並沒有出現什麼偏差：「現在才八點半，你的『等會』是四個小時之後嗎？」

　　「不啊，再喝會我就要走了，得在九點之前回家呢！」太宰治晃了晃酒杯，「唔，如果織田作和安吾還需要我的話，我可以等十點之後再出來陪你們繼續喝哦！」

　　——聽完小八道了晚安的聲音之後再出來好了。

　　雖然這麼一來的話，等到睡覺的時候就只能用錄下的小八聲音回味了……感覺自己犧牲好大，但畢竟安吾和織田作是重要的友人嘛！這點犧牲他還是願意噠！

　　阪口安吾完全不覺得好友有做出什麼犧牲的樣子：「不，你不覺得自己很多此一舉嗎？九點之前回去，然後十點之後再出來……」

　　日本社會習慣在一個居酒屋或者酒吧喝完之後再換個店繼續喝，這可謂是一種在中青年男人之間習以為常的活動，但也沒有哪個是回家一趟再出來繼續喝的啊！

　　感覺喝酒的心情和氛圍都沒了。

　　「不會哦！准時回家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家裡沒有人等著的安吾是不能理解這種快樂的！」

　　「難道你就有人在等了嗎？」阪口安吾條件反射吐槽道，話剛出口立刻一臉驚悚：太宰這話的意思……不會吧！？

　　遲鈍如織田作之助也露出了不太好的表情：「太宰你不會真的……」

　　完全看明白自己兩個友人想法的太宰治：「……我說啊，你們能不能對我的人品有點信心？」

　　阪口安吾：「我對你人品最大的信心就是你沒有人品這東西！」

　　「……」

　　想扔了這個好友換一個的人變成了太宰治。

　　氣悶地晃了晃手裡的酒杯，太宰治又喝了一口，不期然想起了剛才織田作說的「從未想過有人這樣理解我」。

　　這種感覺他也有啊……太宰治下意識想道。

　　那個叫西薩爾的角色……

　　織田作素未謀面的讀者可以從他的書裡看出他的想法，自己明明在小八面前都有好好把自己的黑泥藏起來不讓她發現，但那孩子卻依然察覺到他了努力掩藏的本質……

　　還是說，西薩爾那些陰郁悲觀的想法，並不是來自他的？

　　順著這個思路想的話，不是一個讓人感覺到高興的事。

　　因為，如果小八不是以他為藍本寫作的話，也就是說——只可能是那個「魔人」費奧多爾了！

　　那個該死的老鼠到底是什麼時候接觸的小八，竟然還讓小八以他為原型寫一本小說……一想到小八為了寫好西薩爾這個角色，該是回顧了多少次和「魔人」相處的記憶，最後才塑造出那個幾乎讓他以為是另一個自己的西薩爾，太宰治就感覺自己心口不停地往上泛酸水。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從前文的伏筆和隱喻來看，西薩爾與他愛戀的那位神明大人之間恐怕不會有什麼美好的童話結局，也就是說，小八潛意識裡肯定是認為西薩爾這個角色不適合戀愛，所以才安排了這樣的發展過程——但換個角度想，豈不是自己也不會有好下場了？！

　　酒喝多了再聰明的人腦子都會不清醒，就像現在，如果太宰治他還清醒著的話就會清楚明白以小八那羞於提起自己小說的表現，讓她在小說裡表達自己關於戀愛擇偶對像的可能性無限趨於零，小說人物戀愛過程完全不能代表她本身的戀愛擇偶觀，但問題是，太宰治他喝得有點多了，想得有點多也有點偏了。

　　酒精害人。

　　說起來，那個時候……鳶色的眼眸沉了下去，太宰治下意識摸出手機，想給小八打個電話確認她的想法，但當他把手機從口袋裡摸出來正准備打開的時候，他看到了自己襯衫袖口上劃過的淺淺的光。

　　是酒吧的燈光照在他的袖扣上亮起的泛光。

　　頭腦一下子清醒過來。

　　……差點就真的撥出去了。

　　黑發蓬松的青年默默把手機抵在了額頭，幾乎不想面對現實。

　　「太宰這是怎麼了？」織田作之助拿著酒杯，疑惑地看著快把臉埋進臂彎裡的好友。

　　「喝多了不清醒吧，朝他後腦勺狠狠地給一拳就好了。」阪口安吾不假思索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我聽到了哦，安吾。」太宰治從臂彎裡抬起一只眼睛，幽幽地看了過來，「很感謝安吾你想成全我自殺的夢想，但很遺憾，不出意外的話，最近三十年我都沒有要找死的想法了。」

　　安吾：！？

　　什麼！？

　　太宰治不想自殺了！？

　　這是何方神聖冒充的黑泥精！？

　　沒去管阪口安吾那一臉仿佛他被人穿越了似的表情，太宰治看著停在撥號頁面的手機屏幕，想了想，點中郵箱，給這個號碼的主人發過去一封郵件：小八現在在做什麼呢？

　　#

　　槍彈的軌跡幾乎是擦著額發過去，小八靈敏的嗅覺甚至還能聞到蛋白質被燒焦的味道——是劉海靠近槍管的頭發被高速擦過的子彈帶起的高溫灼燒後產生的氣味。

　　極其違背常理的，在身體上半身重心不穩幾乎失去控制的前提下，異瞳的少女小腿發力，右腿上踢，自下方直上，足尖劃出一道筆直的氣浪直線，止於握槍的有著褶皺袖口的手腕，柔韌的身軀讓她輕易將腿踢高到過頭頂的高度——在幾乎完全失去平衡力的情況下，她的動作卻依然迅猛而又精准，力度不凡，詭異出現的手完全沒有預料到都已經要倒地的人竟然還能發動這樣快速而又充滿力度的攻擊，防備不及時下直接被小八踢掉手裡的槍支！

　　反應過來的山本武一棒球棍砸了過去，卻見那只手直接縮緊了黑洞，他頓時就撲了個空。

　　一擊得手，小八伸手朝後，抵住地面，單手撐住自己將要和地面親密接觸的身體，輕松穩住身體後立刻一個後翻下蹲，護住自己身體要害：「別放松！他還在附近！」

　　「賓果！答對啦！我還在呢！」

　　一個聲音驟然響起，在小八遇襲時就從她肩頭跳下來到一邊的裡包恩毫不猶豫一腳踹飛自己的學生，讓沢田綱吉及時躲避開了突兀出現在那的小醜。

　　「咦咦，二次失敗！大失敗！」倏然出現在原地的白發小醜穿著純白的帶有小醜圖案和元素的西裝，頭戴禮帽，臉上是四分之一片面具，只點綴了油彩圖案的臉是滑稽的大笑和著裝都無法掩蓋的出色容貌，此時他就在用這樣的臉做出誇張的表情來，「一次都沒有成功！小醜魔術大失敗！」

　　「失敗你個頭啊！」獄寺隼人毫不猶豫地把手裡的炸彈管丟向小醜，但白色的小醜揚起披風，那些飛向他的暗器炸彈管就立刻消失了。

　　「小心！」小八直接將獄寺隼人推離原地，就在兩人從獄寺隼人原本在的地方離開時，黑洞一樣的東西出現，那些消失的炸彈倏然從中散出，轟的一下炸開！

　　硝煙彌散裡，小醜露出越發誇張的震驚表情：「哎哎？三次了！今天小醜魔術居然三次失敗！」

　　「他能把接觸到披風的東西在一定範圍內任意傳送，」小八從地上站起來，提醒山本武和獄寺隼人，她敏銳地注意到獄寺隼人的炸彈是在接觸到小醜的披風之後消失的，「遠程攻擊暫時就算了，不然被他傳送到我們自己這邊就變成自己打自己了。」

　　「傳送範圍僅限披風？」裡包恩問。

　　「從他目前表現來看是這樣的，不排除他為了讓我們掉以輕心故意給自己設限制的可能性。」小八說道，看向那個小醜。

　　「你想問問題是不是？」在她還未來得及說話之前，小醜先自己開口了，「問我是誰？果戈裡！答對啦！要獎勵嗎，可以給你看小醜的魔術哦！啊不對，剛剛壞孩子把小醜的魔術底子泄露出去了！」白發小醜的表情一下子驚慌起來，「這下怎麼辦！小醜的魔術被看穿了！」

　　小八：……

　　這丫好話嘮！

　　她一句話都還沒說呢！

　　咦，等下……

　　小八忍不住揉了揉耳朵：「你剛剛說你叫什麼？」

　　是她耳朵被剛才的爆炸聲給堵了吧，不然她怎麼會聽到這個小醜自我介紹說叫「果戈裡」呢？

　　「果戈裡哦！明明猜對了小醜的名字了還要小醜自己來重復一遍，壞孩子！」白發小醜眼睛一亮，「壞孩子是要接受懲罰的！」

　　話音剛落，果戈裡就將手和身體探入了披風裡，頓時原地只剩下了他懸浮在空中的腦袋，注視著這邊的一行人。

　　「糟、糟糕！他身體都進去了！」沢田綱吉驚慌道：這、這下他會從哪裡發起進攻！

　　「不要慌，蠢綱。」裡包恩抬手把一枚死氣彈打進弟子身體裡，「好好利用你的『超直感』。」

　　六道骸的幻術都無法蒙蔽蠢綱的「超直感」，這個小醜的進攻就更不要說了，再怎麼奇詭異變，還比得過千變萬化虛虛實實虛實相間的幻術嗎？

　　另外，果戈裡……情報部門沒有提到過這個名字，看名字似乎是俄羅斯那邊的……回頭得查一下那邊的情報。

　　當然，是在離開這裡之後。

　　橙色的火焰再次燃起，棕發少年仿佛換了一個人一樣，那些驚慌失措一下子從他臉上褪去，雙手上的毛線手套不知何時變成了金屬手套燃起火焰的少年甚至直接閉上了眼睛。

　　這邊！

　　少年不假思索抬手，在槍支和手憑空出現的同時握住了槍管，將它上抬，讓槍口對准天花板，保證即使對方扣下了扳機也不會傷到人，但沒有想到，這次傳送過來的不是只有拿著槍的手，還有其他——一條大腿驟然出現在沢田綱吉身後，橫踢向少年的後腦勺！

　　如果這一下踢實了，哪怕不失去意識，沢田綱吉也要好一會兒才能緩過勁來！

　　肉體相撞的聲音。

　　沢田綱吉一驚，視線余光看到飄過的黑發：是那個女孩子！

　　異瞳的少女以超越常人理解的速度出現在沢田綱吉身後，用棒球棍攔住了果戈裡的踢擊！

　　下一秒，她毫不猶豫地松開了棒球棍，直接抓著果戈裡的小腿，順著他的腿，將手沒入到了他肢體末端的黑洞中！

　　果戈裡：「哎哎！？」

　　是要抓他的身體嗎？但是沒有用的，他可是能夠將敵人的身體也切割傳送走……的？

　　小醜的表情一下子僵住：從他脖子末端的黑洞裡，一只纖細柔軟，食指上戴著一枚花戒的手從中探出，扼住了他的喉嚨！

　　異能倏然不受控制，一下子散開，原本在沢田綱吉身後的屬於果戈裡的身體部分連同它們接觸的人被一起帶回到果戈裡身邊，白發的小醜連掙扎都沒來得及掙扎，就被異瞳少女壓制住反抗，並直接扯掉披風丟棄在一邊——果戈裡的異能需要借助披風才能夠展開，就和芥川龍之介的【羅生門】本質是他將自己的衣服化作可以連空間一起切割的黑獸，但其本質還是他的外套衣服，所以這是只有他在穿著外套的時候才能夠施展的異能。

　　果戈裡：「哎哎哎？」

　　等會這個女孩子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這麼快就發現他的異能本質了？！

　　阿陀都不知……不對，他不確定阿陀知不知道他的異能弱點，但他可以肯定，上一個能這麼輕易破解他異能規則還順帶給他留下「紀念」的是阿陀家的喀秋莎，怎麼這又冒出個能一下子看穿他異能的人來了！

　　太犯規了吧！

　　還是說異色瞳的人都這麼犯規……的……？

　　他看清了制住他的那名少女的模樣。

　　白發的小醜第一次真正愣住了。

　　異色的雙瞳。

　　就在他注視的這段時間裡，那雙異色雙瞳正從獸類的豎瞳狀態解散成正常人類的瞳孔模樣。

　　但果戈裡不會看錯的。

　　是和喀秋莎一模一樣的眼睛——真正的一模一樣的異色豎瞳！

　　難、難道說……

　　小醜怔然，連自己已經被綁起來的事實都遺忘了，下意識想伸出手摸上她的面孔：「喀秋……唔唔……」

　　嫌棄這個小醜太過聒噪的小八毫不猶豫地拿布條直接把他嘴也跟著蒙了起來，但她還是聽到了果戈裡的那句還沒完全叫出口的稱呼。

　　喀秋……喀秋莎？

　　小八頓時挑起了眉頭，聯想到之前某個人似乎也是這麼叫她的，那也就是說……

　　這個小醜難道和那個「魔人」費奧多爾是一伙的？

　　還是說這群俄國人有看到個女孩子就叫人家喀秋莎的癖好？

　　你們俄羅斯的女孩子都叫喀秋莎的嗎？

　　「這樣就能制住他的異能了嗎？」沢田綱吉控制著火焰飛到小八身邊，問道。

　　「應該沒問題，他的能力是依托披風存在的，所以只要不要讓他接觸到披風就好了！」思緒被打斷，小八不假思索地說道。

　　獄寺隼人手裡夾著還沒有點燃的炸彈，聞言看了一眼異瞳的少女：「你很熟悉他的異能？」這也是情報收集的結果嗎？

　　可惡，作為十代目的左右手，他被這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人完全比下去了——雖然人家並沒有在意這點，但架不住獄寺隼人的自我譴責。

　　「不啊，我第一次見他，熟悉什麼的根本說不上啊！」小八說道，然後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不對，「對哦，我為什麼這麼熟練哦？」

　　果戈裡眨巴眨巴眼睛。

　　小八：……感覺，有點眼熟。

　　這個可憐巴巴的樣子……小八蹲身，露出了思索的表情：「……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第114章 情人節番外（上）

　　伏見猿比古直到感覺到校園裡格外躁動不安的氛圍時， 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

　　情人節快到了。

　　一如往常那樣，Scepter 4那邊有些事需要小八過去幫忙，宗像禮司便讓伏見猿比古過來直接等小八放學接她過去Scepter 4。

　　這會兒， 小八在學生會有些事需要處理，便拜托伏見猿比古在隔壁的辦公室等她一會， 很快就好。

　　摸著手裡微熱的咖啡罐身，伏見猿比古的注意力漸漸被走廊上幾個正說著悄悄話的女生吸引了，聽了一會才意識到， 馬上就要情人節了， 而她們正在討論約個時間去誰家裡做巧克力。

　　當然，還摻雜著女生間的小秘密，比如准備送多少義理巧克力， 今年有沒有送本命巧克力的對像之類的，只不過伏見猿比古對這些毫無興趣，正想摸出耳機塞起耳朵的時候，他聽到其中一個女生微紅著臉頰說：「我、我想送夏姬同學……」

　　夏姬這個姓氏很少見， 就伏見猿比古所知， 整個葦中學園初中部和高中部加起來， 也只有一個人有這個姓氏。

　　在日本， 情人節是女性送給男性巧克力的日子，送給心儀對像的是本命巧克力， 只有一份， 送給非心儀對像但是是曾經幫助過自己以作感謝的男性的則是義理巧克力，這會有很多份。而到了最近十幾年，更多了一種巧克力， 友誼巧克力， 是送給同為女性的友人或者前輩的。

　　是送給小八的啊……果然很受歡迎呢。

　　伏見猿比古心想道。

　　他不是第一次來葦中學園接人， 從進入學校到教室，到學生會，幾乎時不時就有學生和小八打招呼，Scepter 4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那個黑發異瞳的少女有多受歡迎。

　　情人節收到巧克力也是理所當然的嘛……伏見猿比古看著面前的辦公室地板，漫不經心地想，就送個巧克力而已，臉紅什麼呢，弄得好像有什麼似的……

　　不過，她會准備巧克力嗎？

　　想到那個少女，伏見猿比古一時之間也不確定。

　　「咦咦？你要送給夏姬同學？手工巧克力？」她的兩個朋友立刻驚異道，聲音都拉高了一個度。

　　「對、對啊！不行嗎……」女生頓時失落了，「我知道夏姬同學很受歡迎，但是……後援會不能連巧克力都不准我們送吧……」

　　啊，居然還有後援會麼……伏見猿比古面無表情地想，還真是受歡迎呢。

　　「不不不！」另外一個女生連忙擺手，「這不是後援會的問題！小花你不知道嗎？！夏姬同學不收手工巧克力餅干之類的禮物的，就算是情人節也不行！」

　　「哎？」女生愣住了，「為什麼？」

　　「啊，小花是去年才轉進來的，不知道也正常，」其中一個女生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說道，「聽說夏姬同學一年級的時候還收巧克力的，結果那一年校園巧克力最多的竟然是夏姬同學……結果出來的時候大家都震驚了！」

　　「難道是那群笨蛋男生嫌夏姬同學搶了他們風頭？」女生說著臉色就不太好了，大有一言不合去擼袖子揍人的衝動。

　　青春期男生說不定真的會干出這種蠢事來……並不想聽這種事但是架不住那聲音往自己耳朵裡鑽，伏見猿比古百無聊賴地看著手機裡的信息打發時間，一邊想。

　　「不是哦，是第二年出的事。」

　　「第二年？」

　　「嗯，是第二年情人節的時候，有個女生給夏姬同學送了一份手工巧克力，之後……」那個女生臉色不好地停頓了一下，才說出下面的話，「不知道夏姬同學怎麼發現的，只從結果來說……那個女生，她在那份手工巧克力裡摻入了自己的血。」

　　「欸！？」

　　伏見猿比古漫不經心的神色一頓。

　　「我們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只是聽說，那個女生好像是非常迷戀夏姬同學，從哪本書上學到了這個說是可以捆住心愛的人的方法，只要讓對方吃下用自己的血做的食物，就可以讓對方永永遠遠留在自己身邊……」

　　「這種無稽之談沒什麼好信的啦！不過那個女生確實是因為這個原因轉學的，因為夏姬同學的父母直接報警了。夏姬同學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宣布不接受任何手工禮物，甚至包括家政課的小餅干……」另一個女生說到這裡滿是扼腕，「那個可惡的女人自己轉學走了，留下這麼個爛攤子！我們想給夏姬同學送禮物都不行了！」

　　「就是就是！而且夏姬同學從此也不再在情人節送別人巧克力了！」女生說著說著就要掉眼淚了，「本來我也是有希望被夏姬同學送一份友誼巧克力的啊……」

　　女生們說著說著就湊一塊掉眼淚了，恰巧在這個時候，隔壁會議室門開了，黑發微蜷的少女走了出來，剛才才湊一塊哭的女生們連忙摸手絹擦眼淚甚至補妝補眼影補粉底動作快如閃電，看得伏見猿比古忍不住在心裡嘀咕你們這是見心上人吶還這麼講究……

　　「抱歉，伏見君，等久了吧，我們走吧！」黑發的少女已經走到他面前了。

　　伏見猿比古壓下心底的腹誹，以一貫頹然又冷淡的態度嗯了一聲，與她一道走出校園。

　　因為這道小插曲，下午無意間聽到淡島副長和庶務課的吉野彌生商量怎麼約小八一起在情人節前做巧克力的時候，伏見猿比古想起這事來，順口道：「她不做手工巧克力，也不送人。」

　　「欸！？」淡島世理和吉野彌生震驚了。

　　「為什麼！？」太宰治更是把手上正在轉著玩的筆都丟了。

　　伏見猿比古：「……比起那個來，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他心情非常糟糕地盯著這個聲音和自己有些相似但兩人格外合不來（順便一提整個Scepter 4就沒一個和太宰治合得來的）的辣雞男人，很有當場「伏見，緊急拔刀」的衝動。

　　「青之王請我過來幫忙的，當然這個不重要，」太宰治一句話帶過自己會在這裡的原因，「你剛剛說小八情人節不會送巧克力是怎麼回事！？」

　　「……嘖！」看出這個男人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執念，伏見猿比古習慣性地嘖舌，然後才把自己之前去接小八的時候聽到的談話說了出來。

　　這種事真假一查就知。

　　「那位猴子君說的是真的呢……小八二年級最後那個學期的情人節後一周，夏姬父母有報案的記錄，雖然出於未成年人保護法的規定模糊掉了那個女生的姓名和身份，不過葦中學園那邊應該有她的轉學記錄，對照一下時間很容易就能把人揪出來……」從東京回到橫濱的武裝偵探社之後，太宰治看著電腦屏幕上映出的資料，神色莫名。

　　「喂，太宰，冷靜一點。」江戶川亂步吃著粗點心，目光看都沒看這邊，但卻神奇地知道太宰在做什麼，「你再怎麼折騰那個女生，也改不了已經發生的事。」

　　鳶色眼眸的青年轉過頭來，臉上是完美的笑容：「這種事情我當然知道，但是不能收到小八親手做的巧克力，社長也會失落的吧？」

　　本命巧克力這種東西就不要想了，但是義理巧克力都收不到就太讓人心痛了。

　　亂步吃粗點心的動作一下子頓住了。

　　「聽小八爸爸以前的同事說，每次情人節他都會炫耀自己一大早就收到了寶貝女兒親手做的巧克力呢！如果小八還有做手工巧克力的習慣的話，社長也會收到的吧？」當然那位同事先生的重點是「可惡啊啊啊啊每年都要被那家伙炫耀一臉妻女送的巧克力太過分了啊」。

　　旁觀的谷崎潤一郎：「……比起那個來，太宰先生你為什麼會知道人家爸爸以前和同事說的話啊！」

　　這是調查了什麼才會連這種事情都知道啊！

　　不涉及妹妹的時候可以說是偵探社內最正常的人類如此想道。

　　名偵探亂步先生抓了一把粗點心丟進嘴裡：「……名偵探可不會中你的圈套哦！」

　　太小瞧名偵探的觀察力了！

　　嘴上是這麼說，但是亂步小朋友抓粗點心吃的動作莫名就粗暴了幾分。

　　可惡的太宰！

　　不許對名偵探用他那可惡的操心術啊！

　　「什麼巧克力？」剛剛去調查完手上的事件回來，國木田獨步只聽了個尾巴，見尊敬的亂步先生似乎很不開心的樣子，忍不住問道。

　　和他一道回來的織田作之助想了一下，道：「因為情人節嗎？」

　　「欸？這次織田作反應好快呀！」太宰治托著下巴，笑眯眯道，「是有什麼特殊緣故嗎？」

　　紅發的男人嗯了一聲：「出版社編輯告訴我說圓川書店准備做一個情人節特別企劃，雖然和我是沒什麼關系，不過聽說楨姬老師被選入那個企劃裡了，到時候情人節《神使》會有新的消息宣布。」

　　顯然，出版社編輯會告訴織田作之助這個消息，就是因為知道楨姬老師是織田老師的後輩，兩人關系非常好。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楨姬老師直接在推特上宣布不收任何名義的巧克力，讓大家不用給她寄……」

　　……連商店賣的巧克力都不收，這陰影不是一般的深啊！

　　「《神使》啊……」想到前不久才剛剛出了第一冊 (下)導致讀者反饋差點擠爆編輯部的《神使》，太宰治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江戶川亂步吃粗點心的動作又快了幾分。

　　在他吃完手上那包粗點心的同時，太宰治單手握拳，錘在另一只手掌心裡，做出一錘定音的動作：「決定了，就讓我們來治愈小八吧！」

　　——為了將來每一年都能在情人節收到巧克力！


第115章

　　白發的小醜被蒙住了嘴， 發不了聲，只能嗚嗚地叫了幾聲，

　　獄寺隼人：「……如果想要他回答問題的話， 得先把他嘴上的布取下來才行吧？」

　　小醜連連點頭。

　　小八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才意識到這件事：「啊， 也對哦……」

　　被蒙著嘴，誰能開口說話呀？

　　果戈裡期待得眼睛都亮了，就等被拿走布開口認喀秋莎——看起來喀秋莎好像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沒關系， 小醜還記得！小醜可以把自己記得的事都告訴喀秋莎！

　　說起來阿陀那個時候就對喀秋莎的種種異樣之處都見而不聞，難道阿陀那個時候就知道喀秋莎其實是人類？

　　還是個非常可愛的女孩子……等會，喀秋莎好像每晚都和阿陀一起睡來著的……

　　「那就算了， 其實我也不是很想知道我認不認識他。」小八說著，直接站起身來，讓山本武和獄寺隼人來負責押送人。

　　果戈裡：「……？？？」

　　小醜感覺自己被玩弄了。

　　就和當初喀秋莎想吃他手上的提拉米蘇於是對著他又嬌又媚地喵喵叫，哄得他把手上的下午茶甜品給了她之後立馬翻臉不認人護著甜食還不讓他摸一樣。

　　「既然都有人來對付我們了， 那估計下面的人也收到消息了。」小八看了一眼已經打開但還沒有人進去的地下室大門， 說道， 「裡包恩先生如果想要鍛煉弟子的話， 現在下去還能趕個熱鬧。」

　　這種地下空間為了保證萬一被堵門了還能及時逃脫，一般都會設置有不止一個緊急出口， 這個小醜的出現八成是為了給下面的人爭取撤退的時間。

　　「你不下去嗎？」裡包恩睜著天真無邪的黑眼睛， 問道。

　　「我要去拯救一下我的『同伴』，」小八指了指配電室方向，「那邊有另外一個人過去了。」

　　「那， 這個人怎麼辦？」沢田綱吉指著被綁起來的果戈裡， 問。

　　「我帶過去。」小八說著， 抓住了果戈裡的後頸衣領，「說不定能當人質用呢！」

　　——不知道那邊配電室過去的是誰，萬一打不過的話可能就只能寄希望於這個犯罪組織也有那麼一點同事情了。

　　安排好走向，沢田綱吉控制著雙手火焰衝進了地下入口，山本武和獄寺隼人跟上，黑西裝的小嬰兒看了一眼拖著小醜往另一個方向走的少女背影，很快收回視線，幾下追上了學生的腳步。

　　「小八」——那位黃金之王是這麼稱呼她的。

　　回頭讓情報部門調查一下，如果沒有什麼組織背景的話，說不定可以發展為良好的合作伙伴關系。

　　至於加入彭格列，裡包恩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

　　他看人的眼光很准，那個孩子和蠢綱一樣，溫柔，善良，不擅長拒絕別人，但在某些方面的堅持要比蠢綱強硬多了，如果說蠢綱還會在他的威逼利誘下接受彭格列首領的位子，那個女孩子除非是要臥底，否則絕對不可能接受成為黑手黨的一員。

　　真可惜，那個孩子的才華很適合成為暗世界的一員呢。

　　「怎麼了，裡包恩？」沢田綱吉敏銳地察覺到了家庭教師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如果是平時的他，這會兒可能已經慌亂得不知道怎麼辦了，但死氣狀態下他的「覺悟」幫助他擺脫在這種情況下無用的負面情緒，可以以冷靜的頭腦思考和察覺到一些事情。

　　「那個女孩子，好像認識你。」裡包恩說道，「一開始她不打算讓蠢綱你們摻進這件事裡，甚至想要引開你們，在明知道你們的身份前提下，還試圖保護你們……這和她的性格似乎有些不一致。」

　　就像他剛剛分析的那樣，那個女孩子的三觀堅持讓她不會接受黑手黨的陰暗，不太像是在這個黑幫合法的國家裡會培養出來的觀點，更像是海對岸那個為了保護民眾杜絕一切黑惡勢力團伙的國家裡的人所習慣的觀念，這樣的人聽說面前的少年是未來的黑手黨首領，不了解蠢綱性格也不清楚他過去的前提下，報警把蠢綱他們抓起來或者眼看著他們送死才是正常的該采取的行為。

　　除非她知道蠢綱之前一直過著普通的平凡人生活，在自己到了蠢綱身邊之後才開始知道他的繼承人身份，但也僅限於知道，尚未接觸暗世界裡那些充滿了暴力與流血的犯罪行為……那才能解釋她的態度。

　　「……啊。」想到了什麼，裡包恩後知後覺地呃了一聲，引得旁邊三人都看了過來。

　　「沒什麼，注意前面。」黑西裝的小嬰兒拉了拉禮帽，讓帽檐遮蓋住了自己的表情。

　　如果自己的猜測成真的話……真糟糕，不僅不能吸納那個女孩子進彭格列，還得隔離掉她和蠢綱才行……

　　——要是因為和那個女孩子走得太近，讓蠢綱被她影響，把黑手黨視作洪水猛獸打死不肯繼承的話，那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

　　如果小八能知道裡包恩現在在想什麼的話，她一定會冷靜地告訴他，你想多了。

　　——漫畫裡沒她，她的男神同學也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彭格列十代目的位置，最後還是裡包恩自己退了一步，答應教導他成為「新·彭格列·一世」。

　　至於這個「新·彭格列·一世」到底是什麼，雖然裡包恩自己嘴上說著和「彭格列十代目並沒有什麼區別也就名字不一樣」，但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用得著這麼多此一舉改名還尋求九代目的同意嗎？所以在包括小八在內的眾多家教廚的猜測裡，這個「新·彭格列」就是沢田綱吉自己所夢想的「同伴和家人在一起的組織」，並不是已經走歪了路的黑手黨，而是他重要的家人和同伴。

　　這麼一來，也正好和未來篇裡彭格列一世在指環中告訴阿綱的「要其繁盛還是毀滅，都有你決定」相呼應，與繼承篇裡Giotto原本想要保護重要的家人和朋友最後卻因為陰謀而分道揚鑣退位離開的遺憾，讓西蒙家族和彭格列破除誤會的劇情吻合。

　　順帶一提，能在一個月內復數式結婚於無數牆頭來回蹦跶反復橫跳的小八心裡進階成為男神，27同學在這方面的堅持可謂是居功甚偉，他若是真的選擇成為黑手黨讓雙手淌滿罪惡的話，可能早就成為被小八拋下的眾多牆頭之一了……

　　言歸正傳，小八拖著白發的小醜往前走了一段路之後，果戈裡突然發現，方向好像不太對。

　　雖然他沒怎麼來過這個廢棄工廠的據點，但至少也是知道大致布局的，這正在走的方向並不是去配電室的。

　　喀秋莎想做什麼，是要丟棄下她的同伴嗎？

　　果戈裡忽然有些期待。

　　喀秋莎，會和他一樣，試圖拋棄掉這個世界、這個人類社會對所有人的「道德」約束，解開籠中鳥的束縛，獲得自由嗎？

　　「雖然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正拖著個大男人往前走的小八並沒有看被自己俘虜的人，卻突兀開口了，「但我覺得你的想法應該是錯的。」她說著停下腳步，「不去配電室只是因為沒有必要而已。」

　　在她面前，長發中分、一半白一半淡紫的男人看到被她拎著後頸衣領拖著走的果戈裡，完全沒辦法掩飾震驚的表情：

　　西格瑪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沒有在配電室找到那個配合斷電的同伙，猜測對方已經跑了（窩在角落裡和陰影完美融為一體的分神體貓貓：……其實我還在。），所以追了出來，沒想到就直接撞上了那一群人裡唯一的女孩子。

　　沉了沉臉，西格瑪舉起了槍：「放開他。」

　　天人五衰雖然沒有多少同事情，他也最不擅長應付果戈裡這個類型的人，但……

　　沒有過去，沒有由來，來自「書」的創作在這世界上孤身一人沒有去處的他，是被陀思妥耶夫斯基邀請成為天人五衰的一員的，在答應他的「家人」出現之前，天人五衰是他唯一的歸屬。

　　小八非常配合地舉起了手，這個動作讓她順勢松開了原本扯著果戈裡衣領往前的手，於是突然失去了支撐的小醜啪嘰一下，面朝上仰面摔在了地上。

　　果戈裡：「……」

　　他懷疑喀秋莎是故意的。

　　「自信點，把『懷疑』去掉。」小八眼睛一眨不眨地說道，「不用這麼奇怪，你想什麼都寫臉上了。」

　　那麼明顯的懷疑人生的表情，她瞎了才看不懂他在想什麼。

　　西格瑪看看果戈裡，莫名覺得似乎這兩人是舊識的樣子，但這並不妨礙他拿槍指著對方：「退後。」

　　少女配合地後退，西格瑪趁機上前，單手繼續用槍指著人，另一只手扯掉了果戈裡手上和後腦勺上的束縛。

　　重獲自由的果戈裡看看沒了披風的自己，雖然明知道沒答案，還是忍不住問：「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這句話讓小八露出了思索的表情：「……說起來，我從之前就感覺你很眼熟的樣子，所以我這一路上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現在終於稍微有點頭緒了。」

　　果戈裡決定在她說完話之前不多想，免得又被玩弄了——喀秋莎的這個壞毛病一點都沒變！

　　「你們俄羅斯是不是有賣那種小醜樣子的逗貓棒？」

　　果戈裡：「……？」

　　小醜的迷惑表情不像是作假，小八決定說得更清楚明白一點：「是這樣的，我印像裡我小時候好像有過一根很好玩的白色小醜樣子的逗貓棒，應該是自動的吧，沒爸爸媽媽在也能讓我一個人玩一下午的那種。」

　　果戈裡：「……？？」

　　「科技含量很高的，說是逗貓棒但我懷疑其實是逗貓機器，大概鋪開來面積有一個房間那麼大，因為我記得我為了追逐小醜手上的玫瑰花幾乎跑酷遍了整個房間。」

　　果戈裡：「……？？？」

　　「好像是在俄羅斯附近旅游的時候買的，但是走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爸爸媽媽忘記收拾了沒把它帶上，我就再也沒見過它了——也許是媽媽嫌它個子太大不好帶走，所以故意落下了。」小八說道，想到這個還有點氣悶，她還是第一次得到那麼好玩的逗貓棒呢！

　　——小八不知道的是，由於年齡當時年齡還小並且離開俄羅斯之後沒多久她就進入了貓又血統的第一次「分尾」，血脈第一次覺醒過程中記憶出現混亂缺失，再加上兒童天馬行空般的想像力，導致小八在找回自己小時候破碎的記憶時添加了許多她自己的「想像碎片」，以至於整個記憶已經被整個重組亂裝自我腦補得看不出原樣了……

　　比如她如今都堅持認為自己在雪原上遇到的是小熊軟糖怪人，而不是人類。

　　轟的一聲，廢棄工廠的廠房天花板被整個掀開，半機械化植裝的青年從天而降，落在小八身邊。

　　「啊，傑諾斯你速度好快呀！」幾乎同時，一個穿著白披風奇怪的黃色橡膠制服的光頭青年也跟著從被掀開的天花板上方跳了下來，「我還想先到一步的。」

　　結果這裡太偏僻都沒什麼標志物，差點迷路。

　　小八保持微笑，對這突兀出現的二人沒有絲毫的意外。

　　——她的「偵探眼鏡」可是一直都和御柱塔保持聯絡的呢，沒增援才奇怪嘞！

　　就是沒想到增援居然是埼玉老師和傑諾斯……殺雞焉用牛刀啊！

　　「所以，在你們被魔鬼改造人先生揍飛之前，能麻煩告訴我俄羅斯的哪裡可以買到這樣的小醜逗貓棒嗎？」迎著西格瑪瞬間變得難看的臉，小八友好地詢問道，「啊，如果小醜款式的已經沒有了的話，小熊軟糖樣式的也是可以的！」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06

第116章

　　小八是真的很想念小時候的小醜逗貓棒， 那真的是她玩過的最好的逗貓棒了，一個房間就能讓她擁有像是跑酷了大半條街區的運動量，別的不說， 就連晚上睡覺都香了幾分呢！

　　如果說石板是小八貓迄今為止手感最佳最愛的貓抓板的話，這個當年遺落在俄羅斯的小醜逗貓棒就是小八貓的白月光逗貓棒了。

　　做夢都會夢見的那種。

　　果戈裡不想說話。

　　「啊， 不想回答嗎？」小八有點遺憾，但很快恢復過來，「算了， 回頭我自己去俄羅斯找找看吧， 世界這麼大總能找到的！魔鬼改造人先生，接下來就拜托你了。」

　　傑諾斯應聲，直接以高移動速度突入。

　　西格瑪的異能並不擅長用於作戰， 果戈裡的異能很強大，但奈何小八之前直接扒掉了他最擅長用以施展異能的介質——披風，這就導致兩人不得不在兩位S級英雄的突襲——嚴格來說目前出手的還只有魔鬼改造人傑諾斯——下勉力應對。

　　有點糟糕啊，沒有披風的話， 其他部位的衣物雖然也可以進行轉移， 但是轉移面積沒有披風那麼大， 消耗的精力也要比披風高很多， 非常劃不來……果戈裡快速動腦思考，扯起西格瑪就借著工廠內復雜的地形躲開來自那個半機械植裝的S級英雄的炮轟。

　　這非常困難， 畢竟， 作為火力神教信徒，魔鬼改造人先生最擅長的莫過於重火力洗地了……

　　旁觀了一會，注意到傑諾斯有意識地避讓開了倉庫位置， 明白他來之前應該已經被告知了硬幣炸彈的事， 暫且不需要擔心傑諾斯一不小心轟了倉庫把在場所有人都炸上天的小八開始思考另外一個問題：為什麼非時院會派這兩位S級英雄來增援？

　　難道說……

　　她抬手按了一下鏡框邊緣的一個按鈕， 連接黃金之王的通訊：「老爺子，你那邊收到了什麼新情報嗎？」

　　「這麼篤定？」

　　「這不廢話麼，」小八抽了抽嘴角，「原本只有我一個人過來潛入調查是因為確認這個廢棄工廠裡沒有什麼強大的異能者，基本上都是些異能還槍支威力大的□□人士，當做普通的□□走私事件處理就可以了，但現在老爺子你那邊居然把兩位S級英雄派過來增援了，哪怕我這裡有一個敵方的異能力者增援，也不至於謹慎到這個程度啊！」

　　顯然，必然是國常路大覺那邊收到了什麼新情報，確認需要有兩位S級英雄壓陣才行，所以才將原本預定好的來自青組Scepter 4的增援臨時更換成了英雄協會的兩位S級英雄。

　　加上英雄協會其實是大富翁阿爾格尼創立的組織，依靠大眾募集資金運營，屬於民間組織，比半官方背景的Scepter 4更加游歷政權之外，國常路大覺的非時院可以隨意調動軍警和公安，但卻不能調動這種民間組織的力量，從方便程度上來說，尋求Scepter 4的幫助更容易一些，但這次國常路大覺卻選擇跳過了青之王，去找英雄協會……

　　小八想到這裡，開口道：「是老爺子你指定的埼玉和傑諾斯兩位英雄作為增援的嗎？新情報是什麼？」

　　……那只可能是將要面對的情況不是青組普通人員可以應對的。

　　不算埼玉老師這個規格外，只看傑諾斯的實力，換算成青組的話，大概是需要擅長戰鬥的小組長級別出馬才行，而且……傑諾斯和埼玉老師都是大型AOE選手，招式一放整個地圖沒一個活口的那種，這裡需要動用這種大殺傷力武器嗎？

　　「學園都市那邊的新情報，他們偷渡出了某個實驗室正在研究的某個『未知物質』。」國常路大覺冷聲道，「埼玉是我私人關系請來的，如果最後沒能夠成功找到『未知物質』，那就只能把那一片全部摧毀了。」

　　小八：……這是打算找不到就直接讓埼玉老師把這一片直接錘進地心嗎！？

　　等一下，未知物質？

　　這個詞彙會讓她聯想到很不好的東西啊！

　　小八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幾近耳語：「和學園都市的NO.2有關嗎？」

　　——現在的時間線上「未元物質」垣根帝督應該早就被打成冰箱了吧！

　　雖然他大概已經不算是學園都市的NO.2了，但看在十年魔禁粉的份上，小八願意尊稱他一聲未元冰箱——啊，不是，是學園都市NO.2。

　　這次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愣了一下，他奇怪的是為什麼小八會知道未元物質，但這次的事還真和垣根帝督毫無關系：「不，和他沒關系。」

　　居然和冰箱沒關系嗎？小八起了好奇心：「那個『未知物質』有什麼用？」居然這麼大費周章讓黃金之王動用自己的私人關系請來了埼玉老師——剛才老爺子說了，他請的是「埼玉」，也就是說，大概率，傑諾斯是看到自己老師出門了於是自發地跟了上來……

　　很大程度上來說，是非常劃算的買一送一呢。

　　「是一塊結晶樣的針型水晶碎片，在一家神社附近發現的，蘊含了奇異的力量，會對特定的人的力量產生極強大的增幅，具體怎麼回事還在研究。」國常路大覺說道。

　　結晶樣針型水晶碎片，能夠增幅力量，神社附近發現……

　　小八陷入了沉思，並且有了一個不太好的預感：「那家神社叫什麼名字？」

　　這個問題有點離題，國常路大覺一時回答不上來，轉頭問了自己的氏族成員之後才給出了回復：「應該是東京的日暮神社。」

　　小八：「……」

　　——日哦，這他喵不就是四魂之玉碎片嗎！！！

　　但問題是四魂之玉碎片不都是在戰國時期的嗎，為什麼會落在學園都市手裡……啊，想起來了，似乎有一片四魂之玉是在現代的，而且還吞噬了好多人……

　　小八連忙追問這片碎片的具體發現過程，國常路大覺那邊干脆就把手裡和這個碎片有關的情報都傳了過來。

　　眼鏡片上原本屬於工廠建造模型的畫面立刻縮小並收到了頁面右上角上，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的文字說明——是剛剛接收到的來自黃金之王的情報訊息。

　　文字快速滾動，很快把所有資料看完的小八終於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最初是一對小情侶開車路過日暮神社，發現路上有個奇怪的女人，她人站在路中央，但她的臉卻像是什麼有著長長身軀的蟲子一樣一路伸到了日暮神社的山上去，受到驚嚇的男人沒能及時踩下剎車，車子撞到了那個女人，結果女人收回了臉，就從地上站起來，晃晃悠悠地走掉了。

　　等收到小情侶報警信息的警察趕來的時候，地面只剩下了一灘血。

　　之後，那附近連續出了好幾個失蹤案件，失蹤人員主要是夜晚活動的暴走族小混混之類的角色，接到報案的警方出動調查，在那些小混混暴走族常聚集的地方發現了一些已經干涸的血液，通過科技手段提取之後發現，其中一個場所裡的血液樣本是和之前那對小情侶報案現場提取到的血液是同一個人的。

　　但其他場所裡的血液樣本，是混合了這個人以及之前失蹤的人的。

　　感覺到極為詭異的警方意識到這可能是涉及到異能者犯罪事件，遂將事件轉交Scepter 4處理，Scepter 4接到案件之後順著線索調查，最後在日暮神社附近找到了一個外形就是無數的人體融合在一起有著各種手腳的肉團一樣的怪物。

　　看到怪物的瞬間，Scepter 4的人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這個怪物它將那些失蹤的人身體吞噬到自己體內，拼成了一個肥碩的肉團，所以現場留下的血液裡混著許多人的DNA！

　　Scepter 4的人到的時候，那個怪物肉團正在追殺日暮神社的姐弟二人，見狀Scepter 4連忙救人，一邊護著日暮姐弟，同時將怪物引走。

　　具體戰鬥過程不贅述，最後，在圍攻那個怪物的過程中，不知怎麼的，怪物跑到了晚上煩躁出來抽煙不小心路過這裡的赤之王周防尊附近，想吞掉他的時候被本來心情就非常不好的赤之王一把火給燒了個干淨，只留下了一片針型水晶碎片……

　　繳獲了碎片的青組把碎片帶了回來，交給了非時院，非時院又轉交與自己合作的學園都市進行調查，之後，在實驗室裡展現了「增幅特定力量」的它被那些走私團伙盯上了，從實驗室裡偷了出來，放在了這個作為中轉站的廢棄工廠的某一處。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今晚之後它就會被偷渡出日本送去美國：據說，是美國那邊有個大富豪出了大價錢購買它。

　　看完全部的小八：「……」

　　很好，除了最後莫名其妙出來仿佛是走錯片場——不對這丫就是走錯了片場——的赤之王周防尊先生之外，整個事件就是她記憶裡的《犬夜叉》的「吃人面具」事件，就是可能是因為青組和赤王太活躍了，導致原本應該來解決這個事件的犬夜叉沒能及時趕上出鏡……

　　之後這片四魂之玉又被帶去了學園都市，那裡幾乎可以說是一個獨立國，想要在裡面找四魂之玉，難度很高。

　　畢竟學園都市的警備不是吃素的。

　　也許犬夜叉的嗅覺可以幫助他找到四魂之玉，但考慮到學園都市的力量，日暮戈薇應該不會讓犬夜叉就這麼莽進去，更何況四魂之玉還沒集齊，那留一片在現代以防被一鍋端似乎也沒什麼問題，等集齊了其他四魂之玉碎片之後再來處理現代的這一片也來得及……小八很快想明白了前因後果，並把戈薇的想法猜了個大概。

　　恰巧在這個時候，埼玉覺得把這邊交給傑諾斯來應對毫無問題，便轉頭問身邊的小八：「剛才和我聯絡的時候說這個工廠地下也有基地？你知道入口在哪裡嗎？」

　　他是可以自己砸個入口出來，但萬一把地下給砸塌了呢……

　　「啊，在那邊……」小八給埼玉指了路，沒忘告訴他之前下去的沢田綱吉等人以防他不小心把那幾個中學生也當成敵方對待，等目送埼玉老師離開，小八正要提醒傑諾斯不要分心的時候，她驟然看到自己的眼鏡頁面左上角，有一個信封標志已經閃爍很久了。

　　小八：「……」

　　沒記錯的話，這個「追蹤眼鏡」還和她的手機系統相連接，可以讓她在使用眼鏡的時候一並查看手機上收到的訊息，比如，郵箱信息。

　　以及，為了潛入方便，她把自己的手機靜音了並且放在了分神體貓貓身上。

　　#

　　配電室裡，小八貓看著爪子底下亮起的手機屏幕上，那封備注來自於某個黑泥精的郵箱信息，陷入了沉默。

　　開，還是不開，是個攸關生死的問題。


第117章

　　逃避現實解決不了問題。

　　小八貓默默地伸出爪子， 打開了這封郵件。

　　[小八現在在做什麼呢？]

　　字數很少，一秒不到就看完了，問題在於該怎麼回復。

　　這非常是個問題——因為不管是實話實說還是善意的謊言， 只要被太宰先生識破了，小八相信， 等待著自己的，恐怕是比貓貓形態被爸爸媽媽帶去福利院給孩子們擼一天還要可怕的刑罰……

　　雖然她的確有針對這個情況做一些後手布置，但說實在的， 很不想用啊……

　　畢竟， 萬一被識破了是可以預見的會比實話實說還要慘的下場啊！

　　但……萬一呢，萬一後手起效了呢？

　　捏了捏爪子，懷抱著「贏了皆大歡喜， 輸了大不了上天台」的賭徒心理，小八開始用肉墊（讀作）拍屏幕（寫作）回復短信。

　　等待了好幾分鐘還沒收到回復的太宰治已經在忍不住思考小八那邊出什麼事了才讓她沒有第一時間回復自己的信息：這個時間，小八應該已經在自己臥室裡做准備了才對……沒有注意到收到郵件的聲音？有什麼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所以沒注意到他發過去的郵件？

　　還是說，手機不在她身邊？

　　以小八那個幾乎是手機依賴症的隨時捏著手機的習慣， 會把手機放一邊的情況……

　　正想著， 手機發出收到郵件的聲音。

　　太宰治滑動了一下拇指， 看到了來自小八的信息。

　　並不是片假名， 而是一串英文字母，看起來毫無規律可言。

　　鳶色眼眸的青年愣了一下， 抬頭看時間。

　　現在是八點五十分。

　　織田作之助並不是故意要看太宰治的郵件內容的， 只不過他剛好坐在太宰治的身邊，轉頭想詢問他的意見的時候，恰好看到了郵件頁面：「亂碼？」

　　「不是哦， 應該是小八貓拿肉墊拍出來的信息。」太宰治的目光還注視著手機屏幕， 頭也不抬地說道， 「沒辦法，貓咪的爪子不適合輸入文字呢——要不要找個廠家給小八貓專門定制個手機呢……」

　　他嘴裡說著，頭腦則快速運轉思考起來：

　　這應該是羅馬音，並且由於這是來自於貓爪拍出來的信息，不可避免的，其中摻雜了大量無意義的字母，聯系一下小八習慣的手機輸入頁面，然後根據小八的貓爪肉墊大小排除掉周邊字母，剩下的就是她真正想輸入的字母了……很快在頭腦中將那一行亂碼一樣的英文字母刪去多余的部分，太宰治在心裡翻譯出了這段信息：

　　在泡澡。

　　太宰治：「……」

　　一秒把頭腦裡瞬間閃現的香艷畫面刪除，他再次抬頭確認時間，八點五十一分。

　　還有九分鐘就到他和小八約好的時間了。

　　依照小八和人做約定會提前五到十分鐘完成准備工作的習慣——例如約定十點到她會提前五到十分鐘在約定地點等——再加上泡完澡之後還要抹身體乳之類，剩下的九分鐘時間怎麼也不夠她完成這些事。

　　而且看樣子，給他回信的時候人還在水裡泡著，否則回信的該是人形而不是貓形——竟然還沉迷泡澡並且不肯出來做准備！？

　　准備放他鴿子？

　　是他提不動刀了還是小八她又開始飄了——咦他為什麼要說又呢？

　　「對了，剛剛織田作想和我說什麼？」太宰治握著手機思考接下來怎麼辦，嘴上則如此問道：織田作不是喜歡刺探他人隱私的人，剛才那句話顯然是不小心看到了他的手機屏幕了才問的，會看到他手機屏幕自然是因為轉過頭來要和他說話，以織田作的性格，沒什麼事的話只會看著手裡的酒杯，也就是說，他剛才轉頭是想要和自己說什麼。

　　「啊，想問該怎麼回復那個讀者的信。」織田作之助被打岔了一下，頓時就忘了剛剛想問的那個亂碼的事，轉而道，「只寫自己的心情的話，好像有點太過自說自話了，但是要說些實在的內容的話，我對那位讀者了解不多……」

　　「織田總是在奇怪的地方糾結呢！」阪口安吾笑著說了一句。

　　太宰治微微一怔，目光在自己的兩個友人身上一一略過，最後落在阪口安吾身上：「……安吾，我有事情想問你。」

　　「嗯？」阪口安吾疑惑地看了過來，示意他問。

　　「你見過你的新上司了嗎？」太宰治問道，目光緊緊盯著阪口安吾，將他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

　　阪口安吾不知道這是怎麼了，但還是實話實說：「還沒，聽種田長官說是有事，要等下周才能見面。」

　　——沒有撒謊，安吾不知情。

　　太宰治做出了這個判斷。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還有一個問題：

　　「織田作收到的讀者來信，是從編輯部那邊拿到的，還是直接發到你的電子郵箱裡的？」

　　織田作之助正喝酒的動作停住了，他唔了一聲：「是發到我的郵箱裡的，有什麼問題嗎？」

　　作為小說家，織田作之助有一個對外公開的電子郵箱，感興趣的讀者可以向這個郵箱寄信，織田作之助也時不時就會上去看一下讀者的回信。

　　織田作之助剛開始出版小說的時候倒還好，讀者來信不是很多，他還能看完，但到他的名氣起來了，給他寄信的讀者越來越多，那個郵箱裡幾乎一直呈現爆滿狀態，織田作之助雖然依然經常會上去看，但要像原來那樣把每一封都看完是不可能的，只能隨機挑幾份看。

　　電子郵箱的信件排布是按照時間來的，最新的在最上面，要保證織田作打開的是指定郵件的話……原來如此，黑客手段麼，就是不知道幫忙的是綠之王還是非時院了。

　　兩個概率差不多高，那個綠之王做這事的幾率不低，但也有可能是非時院出手的，畢竟小八會鴿他的約會八成是因為黃金之王那邊有什麼事委托她去做了，所以具體到底是哪個出手的不太好判斷。

　　安吾這邊大約是為了讓織田作的邀約不是那麼明顯，所以從頭到尾都沒有露面，只給了安吾一個兩天假期，好不容易有空的安吾遇到織田作的邀請會選擇來酒吧而不是直接回家睡覺也是情理之中——不仔細想的話，所有一切都很自然，沒有多少人為插手的痕跡，該說小八學的真快嗎？

　　換個場景他會很高興，但從他這裡學的拿來對付他……

　　不想誇她。

　　「嗯？太宰你要走了嗎？」感覺到身邊的人離座的動作，織田作之助問。

　　把事情想得差不多了的太宰治放下酒杯，站了起來：「嗯，臨時發現有點事要處理，我先走了，今晚大概是沒時間再出來了，你們慢慢喝吧。」

　　他笑著和友人們告別，推開酒吧的門走出去的同時，撥通了小八的手機號碼。

　　如果敢不接他的電話，他會讓小八知道他生起氣來比她更不好哄：)

　　#

　　盯著眼鏡片上的來電顯示，小八深深地嘆了口氣。

　　該來的總是會來。

　　追蹤眼鏡的功能其實很強大，和她的手機系統相連，也就是說，只要她自己願意的話，是可以把手機上的來電轉接到眼鏡這邊的。

　　能做的都做了，是死是活就看接下來的了！

　　按下眼鏡架上的開關，小八選擇接通電話：「晚上好，太宰先生。」

　　「晚上好，我想小八應該還記得晚上九點要干嘛吧？」太宰治的聲音依然是和往日裡沒什麼分別的歡脫活躍，「我可是很期待哦！每天都很期待晚上九點！」

　　呃，一開口就是大難題……小八硬著頭皮，說道：「那個，太宰先生，今晚的讀書時間……能不能往後推半個小時？」

　　「欸……」太宰治拉長了音調，「為什麼？小八有什麼必須爽約的事要做嗎？」

　　小八默默望天：「溫泉太舒服了，想多泡一會……」

　　「溫泉？」太宰治對出租車司機做了一個「稍等」的手勢，嘴上則用略帶疑惑的語氣問道。

　　出租車司機保持安靜，並忍不住在心底猜測這是怎麼回事：這個年輕人從酒吧出來就攔下了他的車，詢問願不願意跑東京。

　　眾所周知日本的出租車費用之高是全球第二，從橫濱到東京至少也是三十公裡路，少說都要一萬日元，如果這個年輕人僅僅是去東京的話，坐電車或者地鐵顯然要劃算的多，但他卻選擇直接攔出租車，再聯系他正在說的那通電話的內容……難道是要捉奸？！

　　感覺自己很有名偵探潛質但其實只是八卦的出租車司機謹守吃瓜群眾的本分，等待客人告訴他目的地。

　　「嗯，趁著周末到溫泉民宿裡來休養了呢，雖然不像箱根溫泉民宿一樣很有名氣，但在東京附近也很不錯，聽說還有人常年包住呢！」手機裡傳出來的少女聲音沒有絲毫異樣，仿佛就是在和他分享自己發現的溫泉民宿一樣。

　　「很棒嗎？那小八介不介意告訴我地點呢，我最近也想泡溫泉呢！」

　　啊，果然……小八幽幽地望了一眼即將被傑諾斯擒獲的果戈裡和西格瑪，一想到就是這兩人害自己不能及時趕回去不得不啟用後手——而且還不知道自己後手有沒有起效——就恨不得化身小八貓往死裡撓這兩個家伙，但嘴上卻依然好保持略帶疑惑卻沒有多想的語氣：「是在東京郊區的平島民宿。」

　　「東京的平島民宿嗎，我知道了。那小八繼續泡吧，今晚的約定就暫時取消好了，要玩的開心點哦！」太宰治微笑著說完，掛掉了電話，看向出租車司機，「去東京的平島民宿。」

　　——現在不玩得開心點，等他到了就開心不起來了：）


第118章

　　大危機！

　　貓貓大危機！

　　盯著鏡片上已經掛斷電話的標志， 小八下意識地用舌頭抵著上顎嘶了一聲，毫不猶豫地把通訊切到了和黃金之王的線路上：「老爺子你快點派人過來收拾殘局啊！」

　　「那邊已經結束了嗎？」

　　「早就結束了就等『兔子』們過來收屍——啊不是，是收拾了！你讓『兔子』們快點啦！」小八忍不住催促道。

　　再不來就真的要給貓貓收屍了！

　　哦， 不對，說不定連屍都不用收， 貓貓死無全屍了啊！

　　黃金之王：「……我知道了，他們馬上就到。」

　　結束了和黃金之王的通訊，小八把眼鏡摘了下來， 忍不住揉了揉鼻梁：

　　從橫濱到東京， 現在這個時間電車和地鐵還在運行但不能直接抵達平島民宿，最快速的交通工具應該是自己開車過來，且不說太宰先生的駕照還在不在的問題， 織田先生和阪口先生拉了太宰先生去喝酒，今天東京到橫濱路段有交警查酒駕，太宰先生應該不至於想不到這一點，也就是說他只會選擇出租車過來。

　　考慮到橫濱到東京的出租車費……是不是應該提醒一下中也先生？總覺得太宰先生刷中也先生的卡付車費的可能性好高的說， 而且最後如果太宰先生真的刷了中也先生的卡的話， 那趕來的中也先生還能幫忙揍一頓太宰先生順便給她爭取點時間， 聽起來這選項實在太有誘惑力了……算了， 還是不要叫中也先生了，不然把人家民宿給拆了的話罪過就大了。

　　如果太宰先生真的又刷中也先生的卡付車費的話……她就去偷太宰先生的卡給中也先生！

　　前提是她能活過今晚。

　　一想到這點， 小八忍不住悲從中來：她明明都計劃得好好的， 本來這會兒早該在家呆著了，怎麼事情就發展成這樣了呢？

　　都是這個叫果戈裡的小醜的錯！

　　就算他有著她喜歡的鴿子精大大的名字、長得還像她的夢中情人（？）白月光小醜逗貓棒都不能阻止小八把怒氣撒他身上！

　　——西格瑪由於並沒有給小八貓造成什麼麻煩，因此被小八直接無視了。

　　某種程度上來說不知道該說是好還是不好……

　　小八看了一下戰況， 目前來說傑諾斯還占上風：火力神教威力一如既往……

　　西格瑪的異能力是「交換」， 「從接觸的人身上得到自己最想要知道的情報， 同時將對方最想要的情報交換過去」的「交換」能力，是一個被視作天生就用來犯罪的異能力，但在這樣壓倒性的戰鬥裡，這個異能力沒有什麼能夠起效的地方：傑諾斯的重火力保證了西格瑪難以近身，果戈裡又在一開始就被小八廢掉了最大的倚仗，失去了穩定傳送的介質，想要將西格瑪的身體一部分傳送到傑諾斯身邊觸碰他以發動異能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更何況，半機械植裝的青年身上到處都是火力口，根本不能擔保到時候西格瑪接觸到的是他的肉身而不是改造的機械體——後者的情況下西格瑪不但不能夠順利發揮異能威力，還要擔心觸碰到的部分轉頭就變成火力口噴射出火舌來。

　　「如果有事的話你先離開吧，這裡交給我就好。」半機械植裝裡附帶有通訊設備，而且非時院也沒有屏蔽傑諾斯，所以他把黃金之王和小八之間的通訊聽得清清楚楚，甚至還一心二用逼迫到小醜和雙色長發的青年不得不停下動作——任由誰被兩管直徑超過70mm的集數炮管瞄准，都得保持安靜。

　　明明被逼到了絕路上，小醜的表情卻異常的暢快，連笑容都拉得越發大：「哎？我要死了嗎，要死了嗎，要被殺死了嗎？」他睜大了眼睛，深深地望進集數炮管漆黑的炮孔中，下一句話卻輕得像是臨睡前的呢喃，「終於……能夠自由了嗎？」

　　但再輕的聲音，在沒有了火力背景干擾下，也逃不過貓的耳朵。

　　小八的耳朵動了一下，正在看眼鏡上顯示的錯綜復雜的線條的異瞳少女皺著眉頭抬起頭來，往這邊望了過來：「自由？很抱歉，等著你的是和自由完全相反的東西，倒不如說你追求的東西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果戈裡輕笑了一下：「就算是喀秋莎……」就算是喀秋莎，也不會懂他真正所追求的啊……

　　「像你們這種人，死不足惜。」傑諾斯已經從黃金之王那得到了關於面前這個小醜的身份，「天人五衰」中的一員，超絕危險的異能力者，實打實的恐怖分子，「像你們這樣的毫無人性的家伙，死了這個社會都能干淨幾分。」

　　西格瑪咽了咽，眼底露出幾絲痛苦，卻沒有說話。

　　小醜卻笑了起來，和之前那種誇張的又做作的笑容不同，這個笑容皺著眉頭，明明是笑著，卻憂郁而悲憫：「不啊，我是一個很正常的人，殺人這種事，我當然也會覺得痛苦。」

　　會痛苦？傑諾斯下意識地追問：「那為什麼你要……」

　　「傑諾斯，別被他騙了。」小八打斷了傑諾斯的話。

　　小醜看了過來，表情意外的平靜：「我沒有騙人哦，我也是接受著『道德』的洗腦長大的，剝奪別人的性命這種事，我當然會覺得痛苦……」

　　「別開玩笑了。」小八把眼鏡收起來放回到胸口的襯衣口袋裡，面無表情地走了過來，「殺雞會讓人痛苦嗎？不會。殺狗會讓人痛苦嗎？也不會。殺猴子會讓人痛苦嗎？更加不會。那殺人和這些行為又有什麼分別？不都是剝奪其他生物的生命嗎，既然不覺得殺雞殺狗殺猴子會痛苦，那為什麼只有殺人會覺得痛苦？」

　　「難道殺的人和你的神經有什麼特殊的連接之處，讓你能感同身受他的痛苦嗎？根本不會。唯一能夠驅動人去殺人的就只有『殺人』這一個念頭而已，痛苦不過是讓自己好受點的借口而已，什麼『我好後悔啊我睡覺都睡不安穩啊我一直夢見他啊』，都是給自己開脫讓人以為他已經接受了殺人的懲罰的借口而已。」

　　小醜愣住了，然後他笑了，像是看到了什麼夢寐以求的東西一樣，充滿著渴望，以至於他的笑容都微微的扭曲：「喀秋莎，你是這麼想的嗎，你的靈魂竟然是這麼自由的嗎……」

　　會去殺人，僅僅是因為想殺人而已；

　　想做什麼，僅僅是自己想要做而已——不受任何道德的約束，不受任何外界的影響，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被任何人類強加的框架束縛……對啊，喀秋莎是貓咪，貓咪是不會受到人類的影響的！

　　所以所謂的人類的道德，友情，愛情……都不會影響到她！

　　這份自由，好羨慕啊！

　　小八：「……」

　　不是，這丫是不是有病？

　　忍無可忍，小八一把揪住小醜腦袋上的毛，迫得他不得不仰起頭來直視她的眼睛：「我不知道你在亂七八糟想什麼東西，靈魂這玩意，從來都是自由的，也沒有什麼人能夠束縛住它，唯一能夠讓一個人的靈魂不自由的，只有他自己。」

　　就像她一直以來能夠看到的被害人的靈魂一樣，束縛住那些靈魂不能往生的從來都不是別的什麼人，而是這些靈魂本身的「執念」：對於自己死於非命的怨恨凶手的執念。

　　當執念解開的時候，這些靈魂自己解放了自己，從而得以往生。

　　說完，沒去看滿臉怔忪的小醜，小八立刻滿臉不耐地放手：「真是的，我都快要沒時間了為什麼還要在這裡解釋個亂七八糟的玩意……再這麼下去『兔子』真的要來給我收屍了啊！」她接近抓狂地小聲嘀咕了一句，然後對傑諾斯說道，「魔鬼改造人先生，我要先走了，這裡就交給……」一個「你」字還沒說出口，掛在胸前襯衣口袋上的追蹤眼鏡發出一聲很輕的轉接通訊的滴滴聲。

　　小八：……他喵還有完沒完？

　　這是真的嫌貓貓死得還不夠好看是吧！

　　但這通通訊極有可能是太宰先生打過來的，再怎麼暴躁也不能在那個人面前暴露出來，不然貓貓就要提前迎接世界的終級了……小八深吸一口氣，平復下心情，重又把眼鏡架回鼻梁上：「晚上好，太宰先……」

　　「晚上好，喀秋莎。」溫柔的繾綣一般的聲音從微型揚聲器裡傳出，帶著正統俄語發音的顫音，每一個音節都像是貼著耳廓呢喃，將那份低語的柔軟送到心底。

　　小八的聲音頓時止住。

　　「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異瞳的少女面無表情地叫出了通訊另一端那個人的名字。

　　——日，被黑進了線路！

　　「兔子」都是干什麼吃的居然讓人黑進來了！

　　「我說過的，稱呼我『費佳』就可以了。」來自俄羅斯的青年注視著監控屏上從各個角度拍攝到的異瞳少女的模樣，想到她方才和果戈裡的對話，無聲的微笑從唇邊劃過。

　　——正如多年之前他在俄羅斯的雪原上睜開眼時看到的一樣，喀秋莎的靈魂強大，自由，堅定，從未迷茫。

　　是就算被全世界拋棄，都能夠毫不猶豫地建立起自己的國度，成為自己的國土上的王的存在。

　　就像貓的天性一樣：貓這種生物，哪怕從小被嬌養在室內，被人類撫養長大，從未被教導過捕獵，每天被喂食著清水和貓糧，連梳理毛發都有人類代勞，看起來似乎被人類養得一無是處了，但若是有一天，人類不要它了，將它拋之野外，它會在室外的風雨中因為失去了生存能力而死去嗎？

　　不會，它的野性會被迅速激發，狩獵者的本能從它的血脈裡覺醒，它會自發地明白過來，整個世界都是它的游樂場，是它的狩獵地，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通過自己的爪牙來獵取。

　　野貓就是這樣誕生的。

　　就算斷絕掉它和世界的聯系，讓它被世界背離，讓它無處可去，它也不會因此而將絕境中遇到的人視作自己的全部——它是它自己的王國的王，是不可侵犯的心靈的王者。

　　這樣的喀秋莎，要怎麼樣才能把她留在身邊呢？

　　下意識思考時啃咬得傷痕累累的蒼白食指沿著屏幕上異瞳少女的臉的輪廓劃過，青年闔目輕笑：

　　「要和我做個交易嗎，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御前？」

　　#

　　小八想掛電話，奈何人家點名了是要和黃金之王做交易，那她就沒有掛電話的權利，只得轉接：「老爺子，聽到了吧？」

　　「啊。」國常路大覺應了一聲，「你有什麼要和我做交易的嗎，覬覦『書』和『石板』的老鼠。」

　　瞄准石板就足夠讓國常路大覺發通緝令了，這丫還一並瞄上了「書」，這是真的嫌命太長了。

　　作為僅次於白銀之王的最強之王，黃金之王掌控這個國家長達七十余年，當他動怒的時候，即使只是聲音，也能壓制得人抬不起頭來。

　　「我只是想要一個沒有異能力的世界，御前不也是這麼想的嗎，所以才數十年如一日地壓制石板的力量。」面對黃金之王，青年的聲音沒有絲毫動搖，「從這方面來說，我和御前的想法是一致的——不過我想今天御前大概是沒有心思聽我說這種話了，那麼，言歸正傳吧，學園都市的事我很抱歉，為表誠意，我會將我所掌握的與學園都市暗勢力有所接觸、並涉及到具體走私的勢力名單交給您。相信有了它，學園都市方查找起漏洞來會更方便。」

　　國常路大覺表情不動：「這是誠意，不是交易內容——你想要什麼？」

　　「請放了我的兩位同伴。」費奧多爾沒有故作玄虛，直接道。

　　「『天人五衰』之二……你認為這麼簡單就能放了？」

　　「作為交換，最近三個月內，我不會去清查混進來的小東西。」青年微笑著說道，「並且三個月後，也不會追究那些失蹤的小家伙們。」

　　小八控制住面部表情，露出些許的困惑但又保持安靜的模樣，心下卻是幾乎連心髒都要停止跳動了：他知道了？

　　還是在詐她？

　　「喀秋莎潛入工廠的行動非常利落，如果沒有那幾位來自彭格列的人員的話，只你一個人，恐怕早就拿到想要的情報離開了，那麼，問題來了，第一次來這個工廠的你是怎麼精准地找到各個地方的呢？」

　　俄羅斯青年的聲音將前因後果娓娓道來：

　　「我能夠想到的最貼近的解釋就是，有臥底，臥底將情報傳了出去，所以喀秋莎的行動才能夠如此順暢。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今晚本來應該是喀秋莎和那位臥底先生接頭的日子吧，但不知為何，臥底先生沒有出現，反而是『兔子』們趕來了，准備端掉這個窩點。既然連窩點都要被端了，任務結束的話，臥底先生更加沒有理由不出現了，所以只有一個可能：臥底先生順著這個窩點，摸到了其他勢力線上，因為事出緊急，他只能在暗處給喀秋莎留了暗號就離開，繼續以臥底身份追查下一條線索去了。」

　　「雖然我現在還不知道臥底先生是誰，但若是調查一下近期進入組織勢力的人，相信很快就能找到。」

　　黃金之王的眼神沉了下來：「你在威脅我。」

　　「不，我是在為您提供雙贏的解決方案，御前。」青年微笑著說道，「否則，這將有可能變成更加麻煩的事件。」

　　黃金之王一時之間沒有說話，小八跟著皺起眉頭，為「魔人」最後那句話：什麼意思？

　　很快，黃金之王那邊傳遞過來一條消息，讓異瞳的少女頓時睜大了眼睛：外交團成員！？

　　非時院調查發現，那個小醜果戈裡和西格瑪居然是正式的俄羅斯聯邦外交職員，也是外交團的成員，他們有權不接受刑事審判，並且日本方無權拘留他們！

　　如果日本這方強行要給這兩人定罪並處罰的話，引發的就會是兩國之間的外交問題！

　　「不對吧！對方殺人未遂還涉及□□走私，警方都不能剝脫他們的外交官特權嗎！？」小八難以置信，就算不提裡面的走私與他們之間有沒有什麼可以證明關系的證據這回事，「他都拿槍指著我了耶！」她怒指西格瑪。

　　這哪裡都不對吧！

　　被突然點名的西格瑪縮了一下，但很快鎮定下來，那把槍還在他手裡，剛才與傑諾斯的交鋒中，不知道是認為沒效果還是其他什麼原因，他一槍未開，此時他就將槍托處的彈夾卸了下來：「空的。」

　　這就不能說是殺人未遂了。

　　小八：……？？？

　　「不可能！我明明聞到硝煙味了！」小八斬釘截鐵道，不然區區空槍怎麼可能騙得過她？

　　「我過來之前打掉了最後一發子彈，留下的硝煙味。」西格瑪說道——這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給他的指示，當時他還不知道這是要做什麼，雖然嚴格來說現在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但至少從結果來看，這個舉動似乎是騙過了那個異瞳少女。

　　小八：……

　　次奧！

　　她居然被個空槍給騙了！！！

　　黃金之王闔了闔眼：對方是俄羅斯聯邦駐守橫濱的外交團正式成員，由於十幾年前的大戰原因，橫濱本身就屬於一個非常特殊的地界，加之日本戰敗國的身份……

　　這件事一不小心，就會變成兩國外交事件。

　　無色之王還年輕，眼中世界非黑即白的孩子還不到可以接觸這些事的時候……黃金之王重又睜開眼睛：「把線路轉過來——小八，你先回去吧。」

　　這是要避開小八了。

　　費奧多爾對此沒有意見，他本就不打算把喀秋莎也牽扯其內：「晚安，喀秋莎，做個好夢。」

　　#

　　小八今晚能不能做好夢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差點就看到噩夢了。

　　有著鳶色眼眸黑發蓬松的青年踩著輕快的步伐到了廢棄工廠旁，夜風吹起他的沙色風衣下擺和衣袖，露出纏在脖頸和手腕上一路延伸到衣領深處的雪白繃帶。

　　看到正忙忙碌碌的「兔子」們，他的眼底飛快地閃過什麼，但仔細看去，似乎又什麼都沒有。

　　他邁步向前，沒走幾步就被攔下了：

　　「請止步，前方目前禁止通行。」兩個作狩衣打扮、臉上用兔子面具遮蔽住容貌的「兔子」攔下了他。

　　太宰治表情不變：「我是來接人的，那位無色之王，她該回家睡覺了！」

　　小八曾經在非時院登記過自己的聯系人和聯系方式，第一聯系人自然是福澤諭吉先生，後續的幾個名字裡，太宰治也榜上有名，那張臉同樣掛在無色之王的緊急聯系人名單裡，因此「兔子」是認得這張臉的——這兩個「兔子」愣了一下，其中一人道：「抱歉，我想你找的人應該不在這裡。」

　　「哎？」太宰治露出疑惑的表情，「是嗎？難道這裡不是她弄出來的事讓你們來善後嗎？」

　　「不，我們是接受了英雄協會的請求過來善後魔鬼改造人等英雄戰鬥後殘局的。」

　　英雄協會……不是小八？

　　太宰治望了一眼廢棄工廠的方向，那種痕跡……也確實不是小八能弄出來的。

　　但平島民宿附近可能會有什麼事件的地方只有這裡，並且這裡和平島民宿的距離雖然略遠卻也能夠在十多分鐘內坐車通過……

　　太宰治沒有再說什麼，直接離開了廢棄工廠，坐上了在原地等他的出租車：「去平島民宿。」

　　出租車司機徑直發動了車子，雖然他不知道這個年輕人為什麼會在靠近平島民宿的時候突然讓他拐道到這邊來，但不管怎麼說，客人的要求能滿足就滿足，計時打表還能多收點錢呢！

　　平島民宿的門口亮著燈，遠遠的，司機就看到民宿門口似乎有個人影，想到這一帶的百鬼夜行傳說，出租車司機心下一驚，車子的速度頓時就緩了下來。

　　出租車在民宿門口停了下來，司機戰戰兢兢地看了過去，發現那個在民宿門口的人影竟然是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子，穿著民宿提供的藍條紋浴衣，半干不干的頭發披散在肩上，她正低頭看著手機，似乎在瀏覽什麼，感覺到車燈光才抬起頭來，朝這邊望了過來。

　　姣好動人的側顏在燈光下越發顯得雪白，黑的發，白的膚，櫻粉的唇，望過來好似籠著清濛濛霧氣般的眼眸……

　　出租車司機的視野忽然被一片沙色風衣擋住——他的客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了車，正彎腰遞過來一張信用卡，臉上笑容燦爛：「謝謝送我到這裡啦，麻煩收一下費。」


第119章

　　「啊、哦， 好的，客人。」出租車司機恍然回過神來，連忙接過信用卡拿出POS機， 輸入金額然後劃卡。

　　POS機發出無法讀取的提示。

　　出租車司機露出疑惑的神情，一旁太宰治眨了下眼睛， 似乎明白了什麼，轉頭看向走了過來的浴衣少女。

　　「那張卡可能磁性有問題，換這張吧。」她微笑著對出租車司機說道， 並遞上了另外一張信用卡。

　　太宰治：小八給司機的那張卡， 看起來，好像非常眼熟啊？

　　司機渾渾噩噩地接過信用卡劃卡，這次成功了， 他把POS機遞過來讓小八輸入密碼，劃款成功後，他開走了車，倒是有試圖在離開之前再回頭看一眼——可惜那位客人正笑眯眯地朝他揮手作別， 站的位子太過巧妙， 身影就完全把那個女孩給遮擋住了。

　　等到司機完全離開之後， 太宰治正揮著手就慢下來了：「小八好過分哦！」他嘴裡抱怨著， 看向身側少女的眼神卻含著笑意，「中也大大咧咧不會注意細節小問題， 他的卡又多， 哪張不見了他只會當是落在哪裡了，根本想不到去掛失——是小八讓中也掛失的吧，會在門口等著也是猜到我會過來？」

　　「嗯， 因為太宰先生你實在太敏感了， 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會多想。」小八推開民宿的大門， 示意太宰治跟上來，說道，「我突然要求推遲『讀書時間』，而且人還不在家，太宰先生你肯定會認為我是偷偷瞞著你做什麼事去了——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幾率，你會忍不住過來確認。」

　　難道沒瞞著我去做危險的事嗎？只有國木田君那麼天真的人才會相信這種話……太宰治默默地在心裡嘀咕，有鑒於他現在還沒有證據證明這一點，他只能在心裡抱怨。

　　「所以小八才會到門口等我呀！真高興小八這麼了解我呢！」太宰治笑眯眯道，似乎心情非常愉快，「但是，」他忽然話鋒一轉，好像才想到這點一樣，「小八為什麼會帶著卡出來等我呢？我有記得自己帶卡付錢的，可不會讓小八幫我付錢。」

　　小八嘆了口氣：「你帶的是中也先生的卡吧？中也先生性子大大咧咧，工作認真細心但在生活細節上就非常粗獷，特別是像信用卡之類的東西，由於手邊的卡太多了，就記不住什麼卡在哪裡，一時半會找不到某張卡也只當是落在辦公室或者宿舍了——太宰先生你不止一次利用中也先生的這個習慣，偷刷他的卡吧？另外，剛剛刷的是太宰先生的卡——你的卡還在我這裡沒拿回去，忘了嗎？」她提醒道：當初橫濱「畢業考試」之後她本來想把卡還給太宰先生的，結果突然就被要求回東京，一時半會就給忘了，直到前不久整理的時候才發現太宰先生的卡在自己的錢包裡，嚇得她連忙給太宰先生打電話讓他過來拿卡，結果太宰先生來是來了，最後還是把卡給落在她那了……

　　太宰治直接無視了小八說的刷了自己的卡的問題：「……小八你不用這麼了解我，另外，也不要那麼了解蛞蝓！！！」可惡，為什麼小八會這麼了解蛞蝓的個性！

　　那種黏糊糊的家伙有什麼好了解的！

　　被帶跑了思路的小八一時也忘了繼續糾結「這張卡怎麼老是還不回去呢」的問題，眨巴眨巴眼睛：「把中也先生的性格當做例子來講的不是太宰先生你嗎？」猶記得太宰先生教她怎麼利用一個人的習慣對付他自己的時候，舉例舉的最多的就是中也先生，其次是國木田老師……

　　太宰治跟著眨巴眨巴眼睛：「哎？是我？」

　　小八點點頭。

　　「哦，那沒事了。」

　　小八：「……」受不了地扭開臉，小八繼續說了下去，「雖然也有一定可能是太宰先生你改邪歸正了，但是……」她咽下「感覺這個可能性真的不高」，改而道，「從橫濱到東京的出租車費的費用額度還是有點大的，以防萬一，我給中也先生打了電話，讓他把不在手邊的卡都凍結起來。」理由都不需要費心想，她才說了句「想給太宰先生添點小麻煩」，中也先生立刻就情緒高漲地去給銀行打電話了。

　　沒想到的是，中也先生居然是銀行的黑卡用戶，一個電話過去不到五分鐘就搞定了這事，效率高得驚人——小八剛剛在民宿門口就是在看中也先生那邊的回復。

　　「原來是這樣啊！小八真厲害呢！」太宰治笑得眉眼彎彎還不忘拍手稱贊，「不過小八為什麼這麼肯定我會坐出租車來，而不是自己開車過來呢？」他似是隨口道。

　　因為你喝酒了啊……不對！

　　差點就脫口而出，小八險險咬住舌尖沒有說出口：她應該是不知道太宰先生今天在酒吧喝酒的事的！

　　織田作之助和小八的關系不錯，但兩人關系還沒密切到織田作之助會告訴不在身邊遠在東京的小八他今晚會出去喝酒還約上太宰治。

　　會知道太宰治去喝酒了，只可能是為了讓其他兩人在酒吧拖住太宰治這個行為不太顯眼，從而刻意給太宰治的好友阪口安吾放了兩天假、篤定他會去和友人放松、也就是暗中策劃了這次酒吧聚會的人！

　　異能特務科新任上司——依照異能特務科的特殊地位，雖然名義上是在Scepter 4管轄之下，但實際上因橫濱的特殊地位，異能特務科其實是由黃金之王直管，現在異能特務科有新上司空降，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國常路大覺將這支力量交給了另一位王權者使用。

　　青之王有自己的直轄氏族Scepter 4，赤之王不走官方背景途徑，綠之王和灰之王差不多處於對立面的情況下，剩下能接手異能特務科的就是白銀之王和無色之王了，考慮到白銀之王曾經長達七十余年不管轄任何事物透著厭世的情緒，最有可能接手異能特務科的就是沒有自己的氏族、還未成年的新任無色之王。

　　雖然這裡暴露自己是異能特務科的新上司並不會出現什麼破綻，問起為什麼知道他喝酒了也能理所當然得說是從阪口安吾那邊得到的，似乎將嫌疑洗得很是干淨，但這只是表面上的，實際上——嫌疑飆升了不止一點兩點啊！

　　阪口安吾可不是那種會和上司報備自己會怎麼休假的人！

　　那作為新上司的小八是怎麼知道的呢？答案很簡單，這次酒吧聚會是她暗中策劃的，所以她比誰都清楚太宰治今晚喝酒了，不可能自己開車。

　　如果太宰先生想的深一點，說不定連織田先生的那封讀者來信都能猜到是自己的手筆……不會這麼點背吧！為了掩飾筆跡她可是刻意用的電子郵件，郵箱用的非時院的套牌身份郵箱，就連自己寫作的習慣用語都特別注意改掉了！

　　這都能被太宰先生揪出來是她寫的話，她就、就……

　　她好像也不能怎麼樣……

　　小八有些喪氣地想。

　　回歸原本思路，為什麼要這麼掩人耳目地把他拖在酒吧裡呢，顯然是要讓他不能定時「查崗」，也就是說她要去做什麼——推理到這裡，自己有事瞞著太宰先生並且這個「事」的危險度可觀簡直是呼之欲出的答案啊！

　　而這一切的源頭，僅僅是讓人非常容易放松的一個脫口而出的回答……

　　剛剛要是把那句「因為你喝酒了」說出口的話，現在已經可以開始思考貓貓的一百零八種死法了……小八冷靜地想，表情則不帶絲毫動容地說道：「萬事多做准備總是不會錯的，這不是太宰先生你教我的嗎？」

　　所謂的智珠在握，不就是把所有可能的情況都想到了，並且事先准備好了應對的手段，所以才被人以為是「萬事皆在掌握」嗎？

　　「只是考慮到了太宰先生會喝酒的可能性，所以做了點准備而已呀——通知中也先生也是出於為中也先生銀行卡安全問題的考慮，沒有坑太宰先生你的想法，絕對沒有。」貓貓一臉真誠地說。

　　太宰治：「……」

　　這只貓崽子的膽子真的是越來越肥了啊，當著他的面都敢撒謊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穿過了庭院，進了民宿的主屋。

　　在門口脫掉木屐赤足踩在木質地板上，小八回頭問：「太宰先生是准備今晚也在這裡留宿嗎？」得到肯定的答復之後，她便對那邊迎出來的老板娘道，「平島夫人，麻煩登記一下。」

　　「好的。」穿著和服的民宿老板娘笑眯眯地操控電腦，記下了入住信息，之後再在一個本子上登記了太宰治的身份信息。

　　在她做登記的期間，太宰治倒是安靜地等著，老板娘問話也一一答了，小八低頭看手機上剎那發過來的例圖，眼睛一亮，忙回復過去，一時也沒注意到這邊的情況——太宰治的目光落在電腦屏幕上顯示的入住人員姓名和時間表格，還有老板娘手邊那本登記表格上。

　　這家民宿做的表格是兩套的，電子表格和紙質表格並行，太宰治順著時間往上看，沒有找到夏姬八榭的名字，他正想小八會露出這麼明顯的破綻嗎的時候，看到了一個昨天傍晚入住的名字：楨姬八采。

　　太宰治：「……」

　　居然是用筆名入住的……這麼一來，突然離開家搬到民宿裡住下的理由就更充分了！

　　——趕稿啦、放松心情尋找靈感啦、寫不出來換個環境啦等等，簡直不要太多！

　　在小八沒有看到的地方，太宰治的表情嚴肅了起來：並不是臨時隨口說出這個民宿的，而是一早就做好了被他懷疑的准備，事先入住，做好房間使用過的痕跡……

　　有備而來啊！


第120章

　　等平島夫人登記完， 抬頭對太宰治說：「太宰先生是和楨姬老師認識的吧，那我把您安排在她的房間附近可以嗎？」

　　「如果可以的話就太好了。」太宰治托著下巴笑眯眯地說道。

　　「那就這個房間好了。」

　　平島夫人很快有了決定，說著從櫃台底下把鑰匙取出來， 小八湊過頭看了一眼：「這個房間號……是我對面那間？」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麼，表情稍微有點不太妙。

　　平島夫人含笑點頭：「是的。」

　　太宰治有些好奇， 等到了地方，他差不多明白小八的臉色為什麼會變得微妙的原因了：他和小八的房間的確是對面，但不同的是， 太宰治這邊是窗戶對著小八那邊的正門， 也就是說，太宰治只要坐在窗戶口就可以看到小八是否從正門出去了。

　　「另一邊是溫泉呢……是走出房間就是露天溫泉的格局吧？」太宰治望著小八那間屋子後方裊裊騰起的白霧，猜中了後面的設施， 「我能過去看看嗎？」他轉頭問小八。

　　「可以哦！」異瞳的少女點點頭，開了門，裡面是典型的日式房間布置，矮桌榻榻米， 桌子上放著一台正在運行屏保的手提電腦， 印著可愛的深淵貓貓的旅行箱豎在推門旁——順帶一提， 夏姬家有三個大小規格不一致的行李箱， 但無一例外旅行箱上的貓貓圖案全部都是小八本體樣子，是夏姬父母跟行李箱門店特別訂購的外形， 大概是為了更好地明確此行李箱用戶吧……

　　一側是窗戶， 推開窗戶可以看到典型的由碎石小路、石燈籠、殘木青苔組成的日式庭院，另一側就是洗浴間，裡面是用於清潔自己的洗浴間， 客人可以在這裡清潔自己的身體， 然後走出門， 外面就是露天溫泉，用竹子編織成的圍牆隔絕了視線，只一方小小的天地，溫泉不大，但也足夠兩三人泡澡——小八住的這個房間設計之初是為了一家人准備的，所以不管是空間還是其他方面的考量，都是以一家人的利用面積來計算的。

　　「直接從浴室出來就能泡溫泉了耶……真方便啊！」太宰治看完屋子，說道，「有點羨慕……旁邊的那個房間也是一樣的格局嗎？已經有人住了？」他他注意到同樣自帶有溫泉的還有小八隔壁那間屋子，自然也注意到了那邊亮著的燈光。

　　小八旁邊的那個房間有人了？

　　「是的，那間房是被常年包下來的。」平島夫人看了一眼隔壁方向，說道，「太宰先生對帶溫泉的房間感興趣的話，還有幾套空著的，要不要……」

　　「能看到這邊嗎？看不到的話就算啦！」

　　於是平島夫人適時地住口，另外幾個溫泉房在民宿另一個方向上，距離這邊有些遠，既然這位客人這麼說了，那就不需要再提了。

　　將鑰匙交給新來的客人之後，平島夫人就退下繼續去前台了，如果有事的話，按鈴就能夠叫客房服務。

　　環顧了一圈，太宰治非常自發自覺地開始四處查看這個房間裡的角角落落，嘴上則不忘問道：「小八是為了交稿所以才過來的嗎？」

　　「嗯，寫文有點卡，結果國常路大覺先生不知怎麼理解的，就直接給我安排了這個民宿，說這個房間給我長期包著，隨時可以過來入住……太宰先生，請放下那個花瓶，摔了的話我會毫不猶豫地刷你的卡結賬的！」

　　「我才不會手抖呢！」太宰治為自己正名，手上卻還是老老實實地把花瓶放回了櫃子上，走回到矮桌邊坐下，托著下巴歪頭看正對著屏幕思索稿子內容的女孩，「不去吹頭發嗎？你的頭發還沒干。」他撩起從少女肩頭落下的一縷微卷的長發，還能摸到一點濕潤感。

　　這已經是發梢部位了，理論上來說是自然風干的最快的地方，發梢都還帶著濕潤感……太宰治忽然伸手，將手指插進了小八的頭發裡，指尖穿過還帶著明顯潮意的黑發，最後落在濕潤的頭皮上。

　　小八感覺自己後頸上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太宰先生？」

　　「發根那邊完全就是濕著的，」他收回手，手指上帶出了一點淡淡的檸檬香的洗發水味道，「不好好吹干頭發的話，會偏頭痛的。」洗過頭了麼……如果是這樣的話，在那個廢棄工廠附近沾到的所有線索恐怕都已經消失了。

　　小八是怎麼從廢棄工廠那邊趕回來的？開車？不可能。

　　來民宿之前，他不僅去了廢棄工廠附近，還去了民宿旁的一個停車場：這個民宿沒辦法停車，車輛只能停到旁邊的那個停車場去，他在那邊走了一圈，沒有找到哪輛車的發動機是熱的，說明要麼最近半小時內那邊沒有車子開出去過，要麼那輛開過的車已經開走了。

　　從廢棄工廠到這裡，開車也需要十來分鐘的樣子，從山上往山下只有一條路，要到下下個山頭那邊才會有岔路口，也就是說，如果最近幾分鐘內有什麼車子從民宿這邊駛出的話，應該會和他所乘坐的出租車打個照面——但實際上，他過來的路上並沒有看到什麼逆行的車子。

　　不是借助交通工具的話，自己跑回來的，還是把分神體留在了民宿？

　　「啊，我等一下還想再泡會兒溫泉，所以頭發暫時就不用吹了，等睡前還沒干再吹好了。」小八的目光注視著電腦屏幕，表面上是一副思索接下來要怎麼寫的樣子，實際上則在飛速動腦思考全力應對對面那個黑泥精隨時可能發難的問題。

　　身側的人沒有說話，直接站了起來走開了。

　　這麼輕易地放棄了？不像太宰先生啊……小八疑惑地看了過去，發現黑發的年輕人在櫃子那邊摸索了一會，很快又回來了，只是手上多了個吹風機。

　　「不可以仗著自己體質特殊就亂來，你要想下面的劇情內容沒時間吹頭發的話，我幫你吹吧。」太宰治把吹風機的插頭插上，打開吹風機，笑眯眯道。

　　小八：……

　　小八懷疑太宰先生是想把她吹成爆炸頭以報沒找到破綻的仇。

　　「吹風機的噪音會把我的思路吹走的。」

　　小八一臉嚴肅地拒絕。

　　「也是呢！」太宰治很好說話地放下了吹風機，把目光投向了掛在屏風上的干毛巾。

　　小八：……

　　小八開始思考是被揉搓成一團打結亂毛的造型比較糟糕，還是被吹風機吹出來的造型會比較糟糕的問題。

　　——嚴格來說這兩個的最終造型就全看太宰先生還有幾分良心啊！

　　那麼，最嚴肅的問題來了，太宰先生有良心這種東西嗎？

　　……簡直是男默女淚的問題。

　　「……我忽然覺得還是吹風機比較好。」小八認真地說。

　　畢竟吹風機再怎麼吹都不至於把頭發弄成解不開只能剪掉的死結。

　　太宰治笑眯眯地把已經放下的吹風機再次拿了起來，並打開了開關。

　　吹風機運作的風聲裡，小八繃著精神一邊想等會還會有什麼難題一邊拒絕思考自己的頭毛已經變成什麼樣了，只能夠感覺到太宰治微涼的手指在自己的頭皮發頂間穿梭，直到頭頂傳來青年的聲音：「對了，小八知道嗎，我本來是想直接到這裡來見小八的，因為很好奇能讓小八一句話都不說就跑去住的溫泉民宿是什麼樣的嘛——結果，在過來的路上，我聽到了很大的動靜呢！

　　「小八知道發生了什麼嗎？」

　　小八回憶了一下，道：「好像有聽到點動靜，但不是很清楚……太宰先生，你再用力我會懷疑你想掐死我。」

　　——似是無意的，在問話的時候，正好，太宰治用來給她梳理頭發的手指停在了小八脖子附近。

　　可以感覺到動脈血管跳動的地方。

　　——啊，這手法我在死神小學生那看到過。

　　小八面無表情地想。

　　那個電視台的假酒的測謊手段。

　　太宰治眨眨眼，對小八的控訴聽而不聞：「真的嗎？脈搏變快了哦，小八沒撒謊？」

　　從你的手靠近那邊開始就一直在心跳加速了啊喂——小八沉沉地嘆了口氣，轉頭直視青年的鳶色眼眸：「被人靠近要害，心跳不加速才奇怪！」

　　雖然她不像某些謊言大師說個謊信口拈來心跳都不帶快半拍的，但解釋心跳加速的辦法還不多嗎！

　　太宰治適時地抽回了手指：「小八的要害是脖頸這邊？」

　　小八正抬手捂住自己的脖頸部位，借著頭發的掩蓋小心地用指腹蹭了蹭那邊的皮膚：剛才被太宰先生摸到這裡的時候，寒毛都豎起來了！

　　她剛才真的有要被掐死了的錯覺……

　　「小八這麼可愛，我怎麼忍心掐死你呢？」太宰治把已經關閉的吹風機放到一邊，托著下巴笑眯眯地說，「雖然小八每天都在我的忍耐底線上大鵬展翅，但我還是很喜歡小八的！」

　　小八：「……」原來她在太宰先生心裡竟然是這麼個形像！

　　……不得不說好貼切，不愧是看人精准頭腦精明可怕的太宰先生！

　　由於太宰治的說辭實在是太有衝擊力了，小八忍不住捫心自問，她有這麼皮嗎？

　　——不，沒有，貓貓愛蹦跶了一點絕對不是貓貓的錯！

　　這是天性！

　　有誰忍心扼殺一只可愛的小貓咪的天性呢？

　　被她撓斷了網線、撓壞了鍵盤、撓破了最喜歡的帽子的小熊軟糖都沒這麼干過。

　　但這個話題再接下去總覺得會被控訴，小八決定轉移話題：「頭發已經吹好了嗎……好順？！」她詫異地發現自己把手指插入發間竟然可以絲毫不打結地從發頂順到發梢。

　　……太宰先生居然沒坑她？這不科學！

　　「只幫你把發根那邊吹干了，發尾沒有完全干，晾著等自然干吧——有護發精油嗎？」太宰治一邊把吹風機收了起來，一邊翻櫃子，「啊，找到了。」他把民宿裡准備的護發精油拿過來，按了兩滴在掌心，然後揉散抹在微微可以感覺到潮意的發尾上。

　　「我特意挑的檸檬的味道哦——小八好像很喜歡檸檬味？」

　　頭發有細微的被牽動的感覺，但是並沒有扯到頭皮更加說不上疼了，小八聞到了隱約蔓開的檸檬的香味：「我沒什麼特別愛好，媽媽習慣買檸檬味的洗發水和沐浴露給我。太宰先生很懂這些？」她想起剛才給自己吹頭發的時候的太宰先生，雖然那會兒她注意力大半都在對話上，但也注意到了自己頭發沒有被牽動更加沒被扯到——是給別人打理頭發練出來的手法？

　　「是說吹頭發嗎？」給發尾上好精油的太宰治松開手，笑了一下，「沒有哦，我只給小八吹過頭發。」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06

第121章

　　那麼純熟的手法， 鬼才信這是第一次吹頭發呢！

　　TONY老師給她吹頭發都沒辦法做到不讓她熱到燙——小八對熱力非常敏銳，並且不耐熱，對常人來說「稍微有點熱」的程度， 到她那裡，是「快要燙傷了」的感覺（當然， 僅僅是感覺而不是真的燙傷），所以小八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都不是很喜歡理發店的TONY老師，因為九成九的美發師在給她吹頭發的時候， 都會讓她感覺自己的頭皮要燙傷了……

　　但剛才太宰先生給她吹頭發的時候， 全程她都僅僅只是感覺到了一點「熱」，而沒有「要被燙傷」的感覺——熱衷於給貓貓吹毛弄造型的爸爸媽媽都做不到這種程度，畢竟貓貓狀態下她對熱力的敏銳度更高。

　　所以， 結論……

　　太宰先生的嘴，騙人的鬼。

　　小八覺得自己要信了這話，可能心機值就和國木田老師持平了。

　　「好啦，既然小八頭發干得差不多了， 那我就先回房間了， 」把最後一縷不是很安分的長頭發理順， 太宰治松開握著小八頭發的手， 撐著榻榻米站了起來，「小八也要早點睡。」

　　小八正在思考太宰先生剛剛說的話， 聞言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啊？哦……」

　　——這麼快就放棄了？

　　不對吧， 以太宰先生的難纏程度，竟然這麼輕易就放過她了？

　　但黑發鳶眸的青年已經微笑著和她道了晚安，臨走前還不忘拉上門， 穿著襪子踩在木質地板上的聲音輕到只有細微的摩擦聲， 小八可以由此判斷腳步聲一路遠離。

　　並且， 沒有回來的聲音。

　　真的走了，不是欲擒故縱？

　　留在房間裡的小八少有地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下意識地卷了卷自己垂下的長發發梢。

　　今晚的太宰先生情緒很不對勁啊……如果說在外面的時候還算正常，剛才要求給她吹頭發的時候情緒就非常不對勁，甚至給了她一種「如果拒絕了可能會發生非常不妙的事」的預感——某種程度上還是很相信自己直覺的小八這才咽下了回絕的話語，默許了讓太宰先生給她吹發的事。

　　頭發上還帶著吹風機的熱度，比她的手指溫度還要高一些。

　　說起來，剛剛太宰先生給她吹頭發的時候用來梳理頭發的手指……好涼啊。

　　被夜風吹的嗎？

　　小八隨意想著，走進衛生間准備把頭發盤起來的時候，她的目光忽然落在了鏡子裡的自己臉上。

　　准確地說，是自己額前的頭發上。

　　她怔了一下，抬手撩起自己額前的短發。

　　發下的額頭白淨光潔，沒有任何傷口。

　　但是……

　　手掌中的頭發，不同於其他處的順滑，有一點明顯的凹凸顆粒感。

　　手指往下，順著那種不同尋常的觸感，她把那幾縷頭發從劉海中分離出來。

　　從鏡子裡，小八清楚地看到那幾縷短發的末端，不是自然的剪切面，而是如同被火燎過一樣的卷曲脆弱乃至於蜷縮成細細的團。

　　短發滑過指間，落回，黑色的發漆黑一片，那些不正常的痕跡隱入其中，難以被察覺。

　　這是突然出現的小醜朝她額頭開槍的時候，高速擦過的子彈帶起的高溫灼燒頭發留下的痕跡。

　　那一發子彈沒有傷害到任何人，連距離最近的小八額頭皮膚都沒有受到絲毫傷害，但它成功在小八的頭發上留下了痕跡。

　　小八：「………………」

　　千算萬算，連硝煙反應她都用換衣服衝水解決了，特麼偏偏漏算了這個！

　　——辣雞小醜貓貓和你不共戴天！！！

　　這痕跡在光下並不明顯，但也僅僅是「不明顯」。

　　如果手指摸過去，更是可以清楚地發現這裡的異樣。

　　——這麼一來的話，太宰先生那個時候的異樣情緒就有解釋了。

　　但既然太宰先生已經發現了，為什麼沒有說什麼，而是直接離開了呢？

　　是在等她過去自首嗎？

　　還是說……

　　她想起只在最初被草草吹了幾下就放過的額前劉海，還有被太宰先生認真仔細吹了好一會兒的身後長發。

　　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小八撐著洗手盆的台子，深吸一口氣。

　　只有這樣，她才能鼓足勇氣走出房門去找太宰先生，迎接接下來的可能的狂風驟雨。

　　#

　　闔上紙門，太宰治沒有再打開燈，而是直接背靠著紙門滑坐在了榻榻米上。

　　如果沒有身後的紙門支撐身體，可能他現在已經整個倒在地上了。

　　沒有開燈的房間裡，僅有從半開的窗戶裡透入的庭院的燈光照亮了些許一小塊地方，散射的光到門口這邊的時候已經非常稀薄了，只能隱約看到青年的身影仿佛凝滯不動般靠在紙門上。

　　太宰治低垂著頭顱，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左手。

　　不是很明顯，但確實是存在的——他的手在抖。

　　就在剛才，這只手借著吹發時的動作，撩過了小八額前的頭發。

　　靈活的手指清晰地感覺到了那些與眾不同的觸覺。

　　他沒有看錯。

　　小八的劉海上，有被灼燒的痕跡。

　　什麼情況下，劉海會被灼燒？

　　說是泡澡所以洗澡了……洗掉的是硝煙反應。

　　所以，劉海上的痕跡——

　　太宰治只要一想到就在不久之前，她被槍指著額頭，對方還開槍了，如果那個時候小八沒有及時躲過去，而是讓那顆子彈穿過了她的頭顱——只要一想到這個可能性，他就無可抑制地感覺到手腳冰涼。

　　抖散濕發的動作遮蓋了他的手在發抖的事實。

　　——他趕不及的。

　　再如何妖孽可怕的頭腦，在現實的距離和時間面前，沒有任何用處。

　　再多的後怕都沒有用，除了讓他不得不花費更多的心思和時間平復心情不讓小八察覺到他的異樣外，沒有任何用。

　　青年深吸一口氣，右手抓住左手，讓顫抖的手平靜下來。

　　走得太快了，不過小八自己也心虛，應該沒有被發現異樣吧……

　　才這麼想，他聽到身後的門傳來輕輕的手指敲擊木框的敲門聲：

　　篤篤——！

　　太宰治幾乎是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少女輕柔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太宰先生，你睡了嗎？」

　　「嗯？小八？」太宰治控制著自己的聲音不露任何端倪，聽起來依然清亮爽朗，甚至還帶著微微的笑意，「怎麼啦，難道說今天機會難得想要我給你念睡前故事嗎？」

　　「……這就不了吧，聽了太宰先生的睡前故事，感覺晚上會做噩夢的。」

　　「小八好過分啊！」太宰治緊緊抓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手，口中吐出沒有絲毫異樣的聲音，「居然這麼嫌棄我的嗎？明明之前我陪著的時候都沒做噩夢了不是嗎！」

　　這說的是橫濱警署被襲事件之後那晚，小八在偵探社睡到一半被噩夢驚醒的事。

　　也不過是一個多月前的事，現在回憶起來簡直就像是半年前發生的一樣。

　　果然還是日子過得太精彩的鍋。

　　小八回憶起那個時候，道：「但我覺得我那會兒會做噩夢也是太宰先生的鍋。」本來睡得好好的，熟悉的死神小學生開頭，結果主角忽然變成太宰先生了而且太宰先生還沒主角光環，這才把她給嚇醒了。

　　還真是小八風格的回答。

　　太宰治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

　　——這樣的對話能一直下去就好了。

　　這樣他就可以確認，小八她還活著，活得好好的，還能和他抬杠懟人……

　　但不能這麼做。

　　他抬起頭，望著民宿的天花板：「好啦，不逗你了，這麼晚了是有什麼事找我嗎？」

　　不是有事的話，難以想像這會兒應該正心虛的小八會過來找他呢。

　　這次少女唔了一聲：「感覺太宰先生這會兒正躲在房間裡害怕得發抖，就想著過來陪太宰先生說會話，這樣太宰先生就不會害怕了吧？」

　　——我還活著，活得好好的，還在和你說話呢，所以，不用後怕啦！

　　小八望著庭院，開闊的視野可以看到月亮和點點星光，夜深了，庭院裡的石燈籠也熄滅了大半，於是星光和月光越發明亮。

　　今晚月色真美，是個賞月的好日子呢——啊，前半句話要注意一下不能和太宰先生說，雖然這個世界似乎沒有了夏目漱石老師，但難保沒有月色真美梗，要是讓人誤會了就不好啦……

　　她正隨意地想著，忽然聽到身後紙推拉門打開的聲音。

　　接著青年走了出來，在她身側坐下：「小八剛才在想什麼？月亮嗎？」

　　他注意到剛剛少女走神的樣子。

　　「在想明天應該會是個好天氣。」

　　「哦？」

　　「因為今晚的星星很亮，說明明天會是個萬裡無雲的好天氣。」

　　好天氣嗎……太宰治闔了闔眼，嘴裡則輕笑著道：「居然被小八發現我在害怕嗎……感覺大人的威嚴都沒有了，真是酥敗啊！」

　　……這個「酥敗」是怎麼回事啊？太宰先生你的口音冒出來了啊！

　　小八決定當做沒聽到：「沒關系，就算太宰先生是個膽小鬼，也不妨礙大家都覺得太宰先生很厲害。」

　　「說得真好聽呢，但我還是很害怕。」太宰治笑眯眯道，「小八不覺得自己該做點什麼嗎？」

　　小八：「……」

　　感覺面前有個坑在等著她跳。

　　小八沉默了一會，糾結道：「……換成其他人的話我是很願意貢獻一下貓貓讓她擼貓解壓鎮邪啦，但是太宰先生……」

　　人間失格太難搞了啊喂！

　　誰料青年忽然笑道：「這個很好解決的！」

　　「……啊？」

　　#

　　利用心跳停止跳動的0.5秒，【人間失格】會失效，在這個瞬間異能可以起效，而在自殺的道路上，太宰治摸索出了獨門秘技：心跳停止！

　　也就是說，他可以控制自己心髒停止跳動，然後在這0.5秒時間裡，抓緊時間擼一把貓貓。

　　小八：……用不著為了擼貓這麼拼啊太宰先生！！

　　心髒停跳會出大事的真的會出大事的啊！！！

　　而且要擼貓為什麼一定要擼她！？

　　這世界上那麼多可愛小貓咪隨便哪只都可以啊！

　　「不行呢，那些又不是小八！」太宰治振振有詞，「偵探社的大家都能擼小八貓，只有我沒得擼，太過分了！小八怎麼可以區別對待啊！而且我還那麼認真地教導小八呢！於情於理都該讓我摸摸貓貓才對！」

　　小八：「……」講道理，不是我區別對待，到底是因為什麼你心裡就沒點逼數嗎？

　　太宰治：QvQ

　　小八：……

　　沉默地看著黑發鳶眸的青年笑眯眯地伸手向自己，異瞳黑貓默默地扭開臉，假裝腦袋上沒有一只爪子在擼毛：算了，看在太宰先生是真的被自己嚇得不輕的份上……

　　唉，果然，出來浪，總是要還的。

　　生活不易，貓貓嘆氣。


第122章

　　獨自一人的寂靜夜晚， 很適合趕稿——尤其是對截稿日近在咫尺、但稿子還毫無頭緒眼看著就要被編輯拎刀狂砍的鴿子精作者而言。

　　比如正坐在書桌前頭禿思考這本書該怎麼寫的他。

　　還是沒有什麼頭緒啊。

　　這麼下去又要拖稿了……而且從剛剛開始，外面的聲音就很讓他在意啊！

　　本來，現在應該是夜深人靜大家都開始進入熟睡的時候， 會在寂靜深夜裡趕稿的也就他這種死線將近的拖稿達人，尤其是他住的這個旅店民宿本身就是以療養為目的， 會來這裡的人自然是為了好好休養，即使真的出於某些目的熬夜，也不會弄出什麼大動靜來。

　　但今天有些不太一樣。

　　首先是臨近九點的時候， 他聽到撲通一聲伴著凄厲的貓叫， 起身出門查看發現是一只黑色的貓貓掉進了溫泉裡（說實在的，如果不是在水裡，他真的很難在夜裡發現那只貓的存在）， 他正要過去把落湯貓從溫泉裡撈出來的時候，那只瘦了吧唧全身毛都貼身上的小貓貓就異常有求生欲地從溫泉裡掙扎著冒頭並且幾下就爬上了岸，連抖毛都不抖一下直接竄去了隔壁……他低頭看看溫泉旁靠近山的那部分石頭，發現上面的青苔有被什麼刮過的痕跡， 這才意識到， 那只貓咪可能是跑酷踩上石頭的時候不小心被青苔滑了腳結果就撲通一聲掉進了溫泉……

　　明天得跟老板娘說一下青苔的事， 這如果旁邊不是溫泉的話， 那只小貓會摔更慘。

　　不過，他在這裡住了那麼久， 第一次看到黑色的貓貓……昨天晚上好像有聽到隔壁有入住的聲音， 現在那只貓咪竄進隔壁屋子裡，也沒聽到那房的客人的喝罵——或許很多人對竄進屋子裡的野貓毫無反應，但如果是一只渾身濕漉漉的把榻榻米都搞濕的野貓的話， 很少會有人毫無反應吧？

　　所以， 那只貓貓是隔壁那房客人帶來的？

　　一不小心思路就拐遠， 甚至開始思考要不要去拜訪隔壁客人，直到准點的鐘聲響起，意識到已經九點了的他回頭看到了書桌上攤開的稿紙。

　　……稿子還沒寫完。

　　死線臨近的作者重新回到了書桌前，直到外面傳來一些聲響。

　　一開始還是細微的動靜，似乎是有誰在說話，仔細聽可以聽到是一男一女的聲音，但那兩人所在的地方離他的房間有些距離，又有房間阻隔，所以聽得不是很清楚，但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那兩個聲音聽起來就清晰了許多：

　　「再一次嘛，我保證只要再一次就好了！」黑發鳶眸的青年雙手合十，表情誠懇，期待地望著面前抱著黑貓的異瞳少女。

　　「不行！說什麼都不行！不可能的！太宰先生你給我好好注意身體啊！」小八抱著自己的分神體貓貓打死不讓太宰治碰：太宰先生把他自己的身體當成什麼了！本來以為就讓他摸兩下就好了，結果逮著了就摸著不放了！？

　　一開始老老實實地摸0.5秒松手讓心髒恢復跳動然後過一會再停跳摸貓貓也就算了——不其實她是不打算這麼算了的奈何太宰先生可憐巴巴的樣子殺傷力太強她一時心軟了——結果後面擼著貓就不放了！

　　她沒有被消除能力說明太宰先生的【人間失格】一直沒有起效，也就是說，他的心髒一直處於停跳狀態——這他喵不就是在找死嗎！？

　　她果然不該一時心軟的！

　　「真的只要再一次就好了！這次我會乖乖聽小八的話的，絕對不會亂來的！」太宰治擺出非常可憐的模樣來，「剛才只是太舒服了一時沒忍住嘛……」

　　柔軟厚實的皮毛，皮毛下透著鮮活生命力的身體溫度，無一不鮮明地訴說著她還活著的事實，那份熱量隔著皮毛也能夠讓他冰涼的手指溫暖起來，如果能抱在懷裡，把臉埋進去的話，會更溫暖吧——真的是，死也不想松手啊……

　　「擺出再可憐的樣子我也不會允許的！」小八冷酷無情道，「我已經信不過太宰先生你的自制力了！」

　　嘴唇都白了居然還不肯松手，嚇得她連忙恢復人身都准備把太宰先生推倒做心髒復蘇了，他才終於讓心髒恢復了跳動。

　　這要是再晚一會，她都要打急救電話了！

　　「所以不管太宰先生你怎麼說……」

　　唰——！

　　被大力拉開的紙門聲音一下子截斷了小八的話，異瞳的少女下意識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發現是住在她隔壁的那間房的客人突然拉開了紙門，表情難以言喻地看向這邊：「你們……」

　　他似乎本來想斥責什麼，結果看到齊齊看過來的兩人，男人還穿著風衣襯衫馬甲西服褲、脖子和手腕暴露的地方都纏著整齊繃帶，女孩雖然是浴衣卻也是衣衫端正，絲毫沒有他想像中的某些畫面，他想要斥責的話頓時就給堵在了喉嚨口。

　　「吵到您了嗎？非常抱歉！」小八第一個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剛剛和太宰先生吵架的聲音太大了影響到其他客人了，連忙道歉，然後轉頭對太宰治斬釘截鐵道，「所以死心吧，我絕對不會再讓你摸貓貓了！」

　　太宰治看看那邊有些窘迫地嗯了一聲又把門給拉上的隔壁客人，又看看完全沒有意識到對方真正開門原因的小八，沉默了一會：「……被誤會了呢。」

　　「嗯？」小八疑惑了，「什麼誤會？」她哪裡誤會太宰先生了？

　　看著完全沒有意識到剛才的對話哪裡有問題的女孩子，太宰治：「……不，沒什麼。」

　　小八困惑地歪歪頭。

　　怎麼感覺太宰先生剛剛的表情好復雜？

　　「總之，時間也不早了，」小八這次記得放輕了聲音免得影響到其他客人，「太宰先生也早點休息吧。」

　　太宰治唔了一聲：「還是很害怕啊，小八會不會在我睡覺的時候跑去做什麼呢？」

　　正打算哄睡了太宰先生然後就貓貓形態跑出去聯系「兔子」詢問後續情況的小八：「……太宰先生，我也是要睡覺的。」

　　「但是貓貓白天睡那麼多了，晚上基本都很精神呢——小八也是這樣的，不是嗎？」

　　雖然有兩個身體，但並不意味著需要的休息時間加倍了，反而因為貓又特質的原因，睡眠需求變少了，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修仙黨的福利。

　　小八扼腕，太宰先生居然已經對她的特殊能力了解到這麼深入的地步了嗎，真是越來越不好騙了啊：「……我把分神體貓貓留在太宰先生這？但是太宰先生要跟我保證不能碰它。」

　　「晚上那麼黑呢，小八貓跑掉了我也看不到啊ε=(ο｀*)))！」

　　「……」

　　半個小時之後，太宰躺在被窩裡，表情分外愉快地看著一臉無語地蹲在他被子上的小八貓。

　　【人間失格】是被動異能，接觸到太宰治身體的所有異能都會被消除，哪怕是隔著衣服和繃帶也一樣會起效。由此可知，【人間失格】並不是僅僅停留在皮膚表面上的異能，起效範圍觸及到體外一部分距離，具體距離要看情況。但至少，就目前來說，隔著被子，太宰治的【人間失格】並沒有對壓在被子上的小八貓產生效果，說明被子的厚度已經超過了【人間失格】的起效範圍。

　　手機發出收到郵件的聲音。

　　他拿起來，看到是來自小八的訊息：「太宰先生，讓貓貓壓在你胸口上不會做噩夢嗎？」

　　小八還在試圖讓太宰治改主意。

　　青年幾下編輯好信息發送了回去：「不會哦！會睡得很好的，因為這樣小八貓跑掉的第一時間我就會感覺到啦！」

　　「……」

　　小八貓無語地趴下，團成貓團團：「喵嗚。」

　　太宰治滿意地閉上眼睛：「晚安。」

　　#

　　終於哄睡了。

　　小八長出一口氣。

　　真是的，居然為了擼貓讓心髒停跳，太宰先生到底是怎麼想的啊！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又回憶了一下剛剛抱著自己分神體貓貓時的觸感：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吧？

　　而且以太宰先生那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個性，小八很懷疑，他接下來還會拿出什麼讓她難以拒絕的理由，要求擼貓貓……總不能再讓他停跳心髒吧？

　　再那樣她得隨時在手邊准備心髒起搏器了！

　　有什麼辦法呢……

　　小八閉上眼睛，睡著前還迷迷糊糊地在想這個問題。

　　這一覺她睡得很不安穩，身體深處仿佛被什麼人點燃了一把火一樣，灼熱沿著血管游走全身，讓她感覺口干舌燥，恨不得撕裂什麼東西發泄這種熱力。

　　這種感覺……好像以前有過。

　　半夢半醒間，她夢見了小時候——在某一年冬天從種花家旅游回來之後，她就莫名發起了高燒，並下意識地變成了貓咪形態，爸爸媽媽急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直到在他們打算送她去醫院的時候，有著同樣的血脈的父親忽然發現，貓咪那收攏在身邊的尾巴，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兩條……

　　那是她第一次分出【妖尾】來。

　　對了，那一次，也是這樣難受……可她只是貓又啊，貓又只有兩條尾巴啊，不會分出第三條來呀……

　　體內灼燒的熱力漸漸平息下去，她慢慢平靜下來，甚至開始做夢。

　　但夢境裡混亂一片，一會兒是她在雪地裡舔舐一個看不太清臉的少年的臉焦急地試圖叫醒他，一會兒是流心都淌出來的小熊軟糖從雪地裡坐起來，朝她伸出手，問要不要跟他走……

　　什麼亂七八糟的……第二天醒來的小八回憶起稀薄的夢境內容，無語地抬頭揉了揉頭發。

　　然後她摸到了什麼毛絨絨的東西。

　　小八動作一頓。

　　那種感覺很奇妙，她的手告訴她，她摸到了毛絨絨的手感格外好的東西，但她的腦子卻告訴她，她摸到了自己的耳朵。

　　原地停了一秒，小八走進衛生間，打開了盥洗室裡的燈。

　　看著鏡子裡頭發睡得凌亂不堪的自己，小八的目光落在了鏡子裡自己的頭頂：

　　一對黑色的、毛絨絨的貓耳朵，正格外精神地支楞在她腦袋上。

　　仿佛是呼應她的想法，毛絨絨的耳朵尖飛快地彈了彈。

　　小八：「……」

　　小八冷靜地去了套間客廳拿起手機：「太宰先生醒了嗎？如果醒了的話，能麻煩你來我房間一下嗎？嗯，沒什麼，就是我的能力好像暴走了，我收不回去，需要你來幫我一下。」

　　片刻後，出現在小八房間裡的太宰治目光緊緊盯著小八腦袋上那兩個格外精神的毛絨絨貓耳朵，眼睛亮亮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貓耳朵下意識地抖了一下。

　　太宰治的眼睛更亮了：……這對耳朵比小八的表情更誠實呢！

　　不過也有可能是剛出現，小八還控制不好它們的緣故吧。

　　「請不要再看了太宰先生，麻煩處理一下它！」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需要人家幫忙的小八咬著牙道，「等一下平島夫人就要送早餐來了！我不能這個樣子見她！」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太宰治心下遺憾這麼可愛的貓耳朵馬上就要消失了，但難得小八這麼求他呢，而且他也趁著這機會讓小八答應了好幾個條件，不能再逗下去了，不然貓貓該亮爪子了，「這就幫你解除它，」他說著伸出手，摸上了那對毛絨絨的貓耳朵，「手感真好……欸？」

　　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耳廓被捏了捏的小八詫異地抬起頭來，看到了鳶眸青年同樣驚異的臉。

　　沉默了一會，小八抬起手去摸自己的耳朵。

　　手指碰到了太宰先生的手，還有毛絨絨的耳朵觸感。

　　沒有消失。

　　【人間失格】對它無效。


第123章

　　手指同時可以感覺到毛絨絨的耳朵觸感和溫熱的屬於青年的手指， 小八沉默地注視著太宰治，變化成貓咪狀態的耳朵聽力被提升了無數倍，她可以清楚地聽到面前黑發鳶眸的青年的心跳聲。

　　相較於一般情況下的正常心跳稍稍有點加快， 但很快又恢復到了沉穩的平靜狀態……心髒沒有停跳。

　　她看了一眼蹲在旁邊的分神體貓貓，黑色的異瞳貓咪湊了過來， 在接觸到太宰治的身體時，緩緩消失。

　　而在這期間，太宰治的手指一直都在她的耳朵上沒有挪開。

　　也就是說， 理論上來說【人間失格】應該還在正常運作之中， 但對她今天早上冒出來的貓耳朵沒了效果。

　　小八確認了這件事。

　　「我的【人間失格】不存在失敗，是一定會起效的，看來只有一種可能。」太宰治一只手托著下巴， 另一只手還停在毛絨絨的貓耳朵上揉捏，軟和毛絨的手感讓他愉悅地眯起了眼睛，「這不是異能。小八知道怎麼回事嗎？」

　　小八陷入沉默。

　　不是異能……難道，是血脈？

　　她當初設定的《貓又偵探》裡的主角是貓又血統， 但自己穿到這個世界之後， 由於目之所及接觸的一切說的都是「異能力」、「超能力」， 導致她以為自己設定的血統也入鄉隨俗從「血統」變成了「代代相傳的能力」。

　　尤其是在接觸到太宰先生這個反異能力者之後， 自己的貓咪形態能夠被他的【人間失格】解除，而他的無效化是針對「異能力」/「超能力」的， 如果從這個等式來看， 自己的貓又能力顯然也是屬於特殊能力的一種，而不是妖怪血脈。

　　但現在，【人間失格】無法產生效果……

　　對了， 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感覺到的那種異樣……上次有那種異樣的灼熱感還是第一次分出【妖尾】的時候， 當時被爸爸媽媽以「二次覺醒能力」解釋過去了， 但事實上……這其實應該是貓又血統的覺醒？

　　之前的血脈能力還比較弱，所以貓咪形態還能被【人間失格】解除，但現在貓又血統進一步加強甚至在本體上都顯露出了妖怪的形態來，所以【人間失格】已經無法對它產生效果了？

　　啊，想起來了，這個世界觀是有妖怪在的，比如昨天晚上才剛剛從非時院那邊知道的《犬夜叉》。

　　又做了一些實驗，比如分出分神體，當意識跳轉到分神體貓貓身上的時候，人形上的貓耳朵依然不會消失，但如果這個時候太宰先生碰一下人形的分神體，分神體會消失，碰一下貓貓形態的自己，自己會變回人形但是耳朵依然還是毛絨絨的貓咪耳朵……

　　「小八現在身上只有這一處異常嗎？」借著幫忙解除貓咪形態，太宰治又單手擼了一會貓耳朵，感覺這樣有點不太好，他挪了下位置，到小八身邊，把另一只手也放上去了。

　　嗯，這樣好多了。

　　小八：「……太宰先生，已經確認【人間失格】對它沒效果了，你可以把手拿走了。」

　　小八的發言非常有用完就丟的人間之屑感——雖然耳朵被摸著很舒服但是太宰先生太壞心眼了，總是時不時捏她耳朵尖，不掐她耳廓只單純擼毛她還能接受，捏耳朵就不行了！

　　「欸？萬一多碰一會兒，它就會被【人間失格】無效化了呢？」太宰治一本正經道，「任何最初出現的能力都很不穩定，說不定突然之間它就能被無效化了呢？」

　　「我覺得應該不會出現那種情況……」小八說著，把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末了又補了一句，「如果真的是『妖怪』這種的話，我得聯系一下國常路大覺先生，他那邊應該有類似的記載，我得向那些還生活在現代社會的妖怪們取經怎麼把耳朵藏起來……」

　　「我覺得不藏也沒關系的嘛，小八這個樣子很可愛的呀！」太宰治遺憾地拿開了手，「不過既然小八自己想要這麼做的話……我出去一會，很快就回來。放心，平島夫人的早餐我會幫你拿進來的。」

　　說完，正巧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還有平島夫人的詢問聲：「楨姬小姐？我來送早餐來了。」

　　小八一秒竄到了裡間，過了一秒，一對精神抖擻的毛絨絨貓耳朵從裡間的門邊探了出來，還有異瞳少女半張寫滿了緊張的臉。

　　太宰治：「……噗！」

　　看來小八是真的被這對突然冒出來的耳朵打擊得不輕啊，這要是平時，她絕對不會做出這種降智動作來……太宰治笑眯眯地站了起來，去開門，幾句話打發了平島夫人並把早餐拿了進來，沒忘關上門。

　　「早餐給你放這裡了，我去買點東西，大概，唔，一個小時之後回來。」太宰治把早餐放在矮桌上，對確認了門已經關好才從裡間走出來的小八說道，「耳朵的事如果暫時不能解決的話，你可能還得請假——要告訴社長吧？」

　　小八剛在矮桌邊坐下拿起筷子，看著早餐思考先吃哪個，就聽到了關鍵詞「社長」，頓時身體一僵：「……這個，如果到晚上還是沒辦法解決的話，再告訴諭吉先生，請他幫我請假吧……」

　　能拖一會是一會啊……

　　「嗯，也是呢，」太宰治煞有其事地點點頭，「社長可是很忙的，能不麻煩他還是不麻煩了吧。」

　　最後又摸了一把，青年略有些遺憾放開手，走了出去。

　　留下的小八迅速揉自己毛絨絨的貓耳朵：可惡！太宰先生剛剛擼太厲害了把她的毛都擼炸了！

　　怎麼能這麼對待貓貓的毛！

　　#

　　吃完早飯後，小八把餐具放在了門口並掛上「請勿打擾」的牌子，然後緊閉房門，坐回到桌前，看著電腦屏幕開始思考接下來寫什麼。

　　雖然有貓耳朵這個意外插曲在，不代表她今天就能不寫啊……

　　唉。

　　小八嘆了口氣。

　　貓耳朵尖跟著耷拉了下來一半。

　　從屏幕反光裡看到這一幕的小八：「……」

　　這兩個耳朵太容易暴露情緒了啊！

　　不行，怎麼說都得把它們給弄掉！

　　如此想著的小八開始折騰，然而折騰了一個多小時，貓耳朵依然還在腦袋上，並且由於情緒高漲（氣的）越發精神抖擻。

　　盯著屏幕裡隱約印出的貓耳朵，還有屏幕上的空白文檔，小八陷入了沉思：我這一個多小時都在干嘛呢？

　　貓的時間流逝原來是這麼容易的事嗎？

　　抑制住自己再次嘆氣的衝動，小八努力無視掉貓耳朵的存在，拖過筆記本開始看自己的細綱，並著手開始寫下文。

　　最初的澀滯之後，很快思路變得流暢起來，輕快有節奏的鍵盤聲在房間裡回蕩，在小八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她頭頂毛絨絨的貓耳朵時不時就會抖動一下。

　　隨著屏幕上一行行文字成型，劇情的進展，小八的情緒也調動了起來，思路流暢手下鍵盤敲得飛快，毛絨絨的獸耳跟著精神起來。

　　直到一聲尖叫驟然打斷了她的思路。

　　小八整個人一抖，差點沒原地跳起來——就跟一只受驚的貓一樣。

　　怎麼回事？

　　發生了什麼事了？

　　驟然的尖叫聲之後，緊接著又是一陣嘈雜聲，小八剛想開門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手都碰到房門的時候，她突然看到門邊的櫃子上有一個豎起的鏡子，鏡子裡的自己頭頂上依然還是那對毛絨絨的獸耳。

　　……啊，差點忘了它的存在。

　　小八火速松開了准備開門的手。

　　不過這裡什麼時候有鏡子的？

　　小八疑惑地湊過去，發現那面小鏡子下壓著一片紙條：

　　小事一樁，小八不用放心上——太宰治

　　小八：「……」

　　不愧是太宰先生，連她碼字碼多了會忘了自己耳朵的事都想到了。

　　不能出去，那就只能繼續碼字了，如果真的出什麼事了的話，平島夫人會過來的吧……小八又回到書桌前，繼續剛才的劇情。

　　直到大約十五分鐘之後，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疑惑地停下了手，發現那敲門聲並不是自己這邊的，而是隔壁的。

　　兩個套房說是隔壁的，但因為門的位置緣故，其實距離有十來米遠，經過門和牆以及位於中間的房間隔離之後，正常來說，她此時呆著的客廳位置應該是聽不到隔壁那邊的敲門聲的。

　　奇怪，隔壁的聲音有這麼大嗎？

　　還是說……

　　她的聽力又上了一層？

　　小八側耳傾聽了一會，發現不是只有平島夫人一個人的聲音，還有兩個陌生的男性聲音。

　　毛絨絨的獸耳彈了彈耳朵尖，小八下意識地專注了注意力。

　　進入耳朵裡的聲音驟然被放大了好幾倍，頓時變得清晰起來：

　　「所以，您昨晚一直在自己房間裡，除了夜晚十點左右的時候開了一下門外，沒有再走出過房門？」

　　「對。」這是隔壁間的客人聲音。

　　「好的，我們的問題已經問完了，感謝您的配合。」

　　「我這倒沒什麼，不過，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嗎？」

　　「這個……是這樣的，民宿裡發現了一具屍體。」

　　小八：……？？？

　　相信隔壁房的客人和小八一樣懵逼，怎麼都沒想到回答居然是這個，好一會兒才聽到他的聲音：「……屍體？有人死了？」

　　「是的，就在大約十五分鐘之前，這間民宿西六號房的客人被發現死在房間裡，目前的判斷是他殺，所以我們需要調查整個民宿的人員情況，還請見諒。」

　　「這樣啊……我明白了。」

　　「感謝您的配合，對了，能請問一下，您知道住在您隔壁的房間的人的情況嗎？」


第124章

　　下一個要詢問的就是自己了。

　　看著門邊鏡子裡頭頂上那兩個幾乎要扯成飛機耳的毛絨絨獸耳， 小八感覺背脊上的冷汗都下來了。

　　冷靜冷靜，應該有辦法的比如變回貓咪樣子假裝不在混過去……不行，民宿裡都出了命案了這種時候人不在， 嫌疑不是更重了嗎！

　　在其他人看不到的房間裡，小八抓狂抱頭， 簡直想把自己團成一團假裝自己不在這個世界。

　　但是，好好的怎麼忽然就有死人了……她皺著眉頭想，如果真的死在附近的話， 依照貓又體質的吸引程度來說……

　　不是應該會來找她嗎？

　　但她從昨天到今天都沒有遇到什麼鬼魂呀？

　　如果照著這個思路想下去的話……對了， 她記得這個民宿附近的地形是依山而建來著的，難道說……

　　#

　　「感謝您的配合。」負責詢問口供的山口警員說道，這麼一來的話， 就只剩下旁邊那間房和對面那間房的客人的口供了。

　　說實話，命案發生地是在另一側的溫泉房，如果真的是這邊的兩間屋子裡的客人做的話，他們得橫穿整個民宿才能夠抵達案發現場， 而且不管他們走哪一條線路， 必定會被坐在前台、但可以通過監控觀察到庭院情況的老板娘平島夫人發現， 監控裡也會有相應的記錄。

　　所以這兩位客人的嫌疑其實並不是很重， 只不過有鑒於流程問題，他們得把整個民宿所有客人都詢問一遍才行。

　　好在現在正處於旅游淡季， 加上這個民宿的價位其實不低， 整個民宿裡的客人也沒幾位，間接減少了他們的工作量。

　　「剩下兩間客房的客人是什麼情況，能麻煩平島夫人你介紹一下嗎？」山口警員問道。

　　「對面那間房的太宰先生是昨天半夜入住的， 今天早上出門去了， 現在還沒有回來。」平島夫人解釋道， 「旁邊的這間房入住的是楨姬小姐，她早上掛了請勿打擾的牌子，應該還在房裡。」

　　「如果你們要詢問她情況的話，最好還是等那位太宰先生回來之後再詢問。」方才被詢問口供的客人說道。

　　山口警員一愣：「橫溝先生為什麼這麼說？」

　　「警方對未成年人進行訊問的時候，未成年人應當有監護人陪同，那位小姐看起來才十四五歲的樣子，很大概率還沒成年，如果你們不想惹上麻煩的話，還是等那位太宰先生回來再說吧。」橫溝先生說道，「雖然我只昨天夜裡見過那位太宰先生一面，但可以肯定，那是個很難纏的角色，你們不會想要和他對上的。」

　　——第一眼看過去似乎是溫柔紳士的青年，但仔細看過去，就會發現，那不過是被安撫住了的溫順而已。

　　「哎？那位太宰先生是楨姬小姐的監護人？」平島夫人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她只知道那位太宰先生似乎和楨姬小姐認識。

　　「就算不是，應該也是和她的監護人認識的友人之類的角色。」橫溝先生說道。

　　山口警員想了想，點頭：「好吧，既然橫溝先生您這麼說的話……」

　　橫溝先生微微松了口氣：「謝謝。」

　　他了解這邊的情況，如果說東京市中心那邊的警員素質足夠高的話，這邊的基層警員在調查和詢問口供的時候，很多時候就不會完全按照規章辦事，尤其是像這種僅僅只是詢問嫌疑程度並不高的未成年人時，多數情況下就直接去問了。

　　但是，一個還沒成年的獨自一人留在房間裡的孩子，突然聽到有人敲門，打開門卻發現是警方過來，哪怕只是詢問，也足夠讓涉世不深的孩子產生害怕的情緒了。

　　——還是等那位太宰先生回來比較好。

　　民宿發生命案，壓力最大的莫過於警方和民宿的老板娘了，他們迫切希望能夠盡快破獲案件，這種時候是能有多快就多快，可以聽他的提議等人（雖然按照正規流程這才是正確的選擇），這聲「謝謝」還是需要說的。

　　等了沒一會兒，身上多處暴露在外的皮膚都纏著繃帶的風衣青年步伐輕快地沿著木質走廊走了過來，他手裡拎著一個紙袋，上面打著某個女裝品牌的logo，昭示著過去的一個多小時他去了哪裡。

　　太宰治的目光落在那個身穿警服的青年身上，剛剛在民宿門口看到過警車了，所以現在看到有個警員在民宿裡他也不覺得有什麼意外：「老板娘這麼急著給我打電話是有什麼事嗎？」

　　他笑眯眯地問。

　　山口警員連忙開口把情況說了一遍，末了道：「……以上，所以還請你說明一下昨天晚上十點到今天早上八點在哪裡，做了什麼。」

　　「昨天晚上十點前後是我剛剛入住的時間吧，」太宰治回憶了一下，說道，「今天早上的話，大概六點多出門，過來看了一下那孩子——啊，就是楨姬小姐——這邊的情況，在幫她把平島夫人送過來的早餐接進房間之後就出門去買東西了，這點平島夫人應該可以幫我證明的吧？」

　　平島夫人點了點頭，表明他說的不錯。

　　「然後直到剛剛我才回來，這段時間就完全不在民宿裡。」

　　山口警員速記下這位太宰先生的證詞，又問：「昨天晚上呢？」

　　「基本都在這個院子裡活動。因為那孩子完全沒跟家裡說就跑出來自己住民宿，我有點擔心就問她要了地址過來看看，到了這裡之後看過她房間的情況覺得還可以，然後才回我自己入住的房間——之後有出來過一會，但也只是在這個院子裡，沒有離開過院落範圍。」

　　又問了一些細節問題，山口警員結束了這次的詢問，才提出了最後的要求：他還需要詢問一下那位楨姬小姐。

　　「這個麼，我先進去問問她吧，那孩子面對陌生人會很不自在——說起來我真得感謝你們等我回來，沒有貿然去敲門，不然那孩子大概會躲在房間裡不出聲吧。」太宰治笑眯眯道，「不要看她在我面前張牙舞爪得像只小野貓一樣，在不認識的人面前，那孩子不太愛說話，這也是為什麼她突然跑出來住民宿會讓我擔心的緣故。」

　　原來是這樣啊……山口警員理解地點點頭。

　　橫溝先生則想起了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一幕，對這位太宰先生說的話陷入了思考：……完全看不出來那個孩子有什麼內向的。

　　是因為在認識的人面前的緣故嗎？

　　「那麼，我先進去了。」太宰治說著拉開門走了進去，沒忘關上門。

　　門才合上，他就看到了氣鼓鼓著臉瞪他的異瞳少女。

　　太宰先生你給我按的什麼社恐人設啊！——小八無聲開口，用口型表達自己的抗議。

　　沒辦法，紙糊的木質推拉門隔音效果著實不怎麼值得信任，至少小八自己就把從那幾人在隔壁房門前到這裡的對話全部聽了個一清二楚。

　　雖然不是每個人都有她這種聽力，但也得防著是吧？

　　黑發鳶眸的青年笑得眉眼彎彎：「給你買的新衣服，要換上然後出去見那位警員先生嗎？」

　　小八搖了搖頭，就算太宰先生幫她買了能掩蓋住這對耳朵的衣服，她也不是很想出去：才入住了個民宿就遇到命案，這會讓她懷疑自己被某個死神小學生的死神光環給傳染了……啊……

　　「怎麼了？」太宰治敏銳地察覺到了小八的情緒變化。

　　小八默默拿過太宰治買來的包裝袋，走進了裡間臥室去換衣服：「……算了，太宰先生你請他們進來吧，雖然我覺得並不需要口供。」

　　「哎？為什麼？」太宰治楞了一下。

　　「那個人是自殺的。如果調查一下他入住的房間的露天溫泉靠近山的那棵樹的話，就能夠找到線索了。」

　　幾乎是在小八這麼說的同時，門外傳來山口警員非常大聲的驚訝叫聲：「什麼！？不用調查了？是自殺？」

　　「是的，有位高中生偵探推理出了真相，」另一個似乎是剛剛過來通知山口警員的人說道，「而且在命案發生地，也找到了死者偽裝成他殺的線索和證據，警官也已經確認了這件事。」

　　言下之意就是不需要再錄口供了。

　　這話讓太宰治和小八同時沉默了，過了一兩秒，頭頂獸耳的異瞳少女從裡間探出頭來，語氣復雜道：「雖然感覺很不可思議，但是這個熟悉的發展趨勢還有熟悉的套路……太宰先生，麻煩你幫我問一下平島夫人，這個民宿是不是有個叫工藤的人入住了。」


第125章

　　太宰治身形一頓。

　　小八察覺到了什麼， 疑惑地看了過來：「……太宰先生？」

　　「沒什麼。」鳶色眼眸的青年起身，笑眯眯道，「換好衣服再出來吧， 我先出去問問情況。」

　　說罷，他走了出去， 留下小八迷惑不解。

　　冒出來獸耳之後，雖然這對耳朵讓她恨不得就此躲進世界盡頭，但它們給她帶來的好處也是非常明顯的， 那就是她的心跳聲靈敏了數十倍甚至數百倍的程度， 現在的她甚至可以清楚地聽到別人的血液流動的聲音。

　　而就在剛剛，她怎麼感覺太宰先生的血液流速有那麼一瞬間的變化？

　　但心跳聲並沒有太大變化……啊，對了， 太宰先生能自己控制心跳，也就是說，在心跳聲產生變化的那一瞬間他意識到了這一點，控制心跳不變， 但細微的變化引起了血管裡血液流動速度的變化？

　　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的小八陷入了沉思：理論上來說是植物性神經控制的心跳都能由自主意識控制……

　　太宰先生他現在還能算人嗎……？

　　如此想著的小八打開了太宰治買回來的那個衣服紙袋， 然後看著裡面毛絨絨的極為可愛穿上減齡至少三歲的貓咪連帽短披風外套——連帽兜上都做出了兩個尖尖的貓耳朵形狀呢可以預想到戴上帽子後絕對能夠完美掩蓋她的貓耳朵——沉默了。

　　……穿這個出去會被當成小學生的吧， 絕對會被當成小學生的吧？？？

　　#

　　且不論小八這邊的心理掙扎， 太宰治已經跟著那兩位警員和平島夫人一路到了案發現場，負責案件的警部正在指揮其他人把證據收起來， 平島夫人連忙上前：「我聽說那位客人是自殺……這是怎麼回事？」

　　太宰治的目光落在了顯然不該出現在這種警方辦案現場的高中生制服上。

　　「目的大概是為了向老板娘你父親復仇吧。」穿著帝丹高中制服的少年開口說道。

　　「欸？」平島夫人愣住了， 「我父親？我父親不在這裡啊……」

　　「但這個民宿是他一生的心血，他把這間溫泉民宿交給了你來經營，不代表他就不重視它了， 恰恰相反， 將重要的民宿交給最出色的女兒， 是他希望這間民宿在平島夫人您手上能夠煥發出更亮的光芒。」少年從死者的行李箱裡拿出來一份信件，「這封信的寄送日期是一個星期之前，從措辭來看，死者向您的父親求助，並以昔年曾經共同經營溫泉民宿但他不取分文將民宿讓給你父親為由，希望他能夠借給他一大筆錢，而你父親拒絕了——我想這大概就是他想要在這裡偽造自己他殺的原因，讓這個溫泉民宿蒙上凶殺案的血影，勸退那些向往著這裡的客人——這個房間，是整個民宿最好的房間，是吧？」

　　「是、是的……」平島夫人驟然聞聽此事，整個人精神都有些恍惚，「是父親來電讓我給他安排的……」

　　「對，索要大額錢財無果之後，死者退而求其次，提出了『想要住一次最好的房間』的要求，而你父親同意了，這給了死者的偽造他殺計劃機會。」他指了指溫泉外依傍後山的地勢，說道，「整個溫泉民宿所有房間裡，只有這裡可以完成他的偽造他殺手法，包括『外來的凶手不通過中庭進入房間並且離開的途徑』——死者大概是在接到你父親的拒絕之後，就在策劃這起自殺案件了。」

　　平島夫人捂住口，難以置信那個人竟然為了這麼一個虛無縹緲的「讓溫泉民宿陷入危機」的目的，就這麼付出了自己的性命……

　　好一會兒，她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然後恍然意識到了什麼：「我記得您是昨天下午入住的……」她回憶了一下，出色的記憶力讓她很快想起來了這個人的名字，「工藤新一先生？您怎麼知道這些事的？」

　　「因為我是個偵探。」高中生偵探自信笑著，作自我介紹。

　　這就是小八說的姓工藤的人，也就是亂步先生曾經提起過的小八在東京偶遇到的學長前輩……

　　太宰治配合著旁人的表情變化跟著做出驚訝的模樣來，心裡卻是一片平靜不起波瀾。

　　前不久的咖啡廳殺人事件裡他曾經見過這個高中生偵探，當時三言兩語就調走了這個少年的注意力讓他下意識放棄追查「喀秋莎」的事，但那個時候……看起來也就是普通的前後輩的關系。

　　青年注視著高中生偵探張揚驕傲的模樣，回想起剛剛小八聽到警員那寥寥幾語就將目標鎖定在這個人身上的表現，心底冒出了一個小小的泡泡：

　　——該是熟悉到了什麼地步，才能從那幾乎沒有多少指向性的語言裡，斷定偵破案件的是這個少年，而不是其他人？

　　#

　　換好衣服的小八一個哆嗦。

　　奇怪，明明新換上的這件毛絨絨是肉眼可見的暖和，哪怕這裡屬於山裡也不至於會讓她覺得冷的地步啊！

　　小八疑惑地搓了搓都要起雞皮疙瘩的胳膊，把兜帽又往下拉了點，只是兜帽裡的毛絨絨獸耳依然倔強地豎得筆直，把兜帽上的耳朵都撐了起來……

　　旁邊房間裡卡文於是出來看院子風景思考下文怎麼寫的橫溝先生：「……」隔壁住的居然是個小孩子嗎？

　　小八也沒想到，因為民宿裡出了命案幾乎都集中到外面看熱鬧去的庭院裡居然還有人：「……您好，抱歉，我打擾到您了嗎？」她有些尷尬地小聲打了個招呼。

　　「並沒有，不需要這麼擔心。」橫溝先生溫和地笑了一下。

　　借著兜帽的掩飾，小八偷偷打量了一番這個住在她隔壁房間的人：看起來應該只有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頭發是爆炸頭一樣的卷曲，穿著日式浴衣，手腕附近有細微的墨痕，再加上手指上的繭的位置……

　　「您是個作家？」小八輕聲問。

　　橫溝先生一愣：「這麼明顯嗎？」他看著這個很明顯對他的臉毫無反應基本可以斷定不是他書迷的女孩，「我是橫溝正史，如你所說是個作家，現在正在想接下來的書要怎麼寫呢，截稿日又要到了……嗯？」

　　他自發中止了自己的下意識抱怨，從那個小女孩驟然抬頭瞪得滾圓的眼睛——他還發現這孩子竟然是非常漂亮的異色瞳——裡，確定了一件事：「……你知道我？」

　　小八說不出話來，只拼命點頭，差點把兜帽給翻下來，好在她及時伸手拉住了兜帽，再次把自己的臉藏在了兜帽下面，這下她才能好好說話：「嗯、嗯！我、我看過好幾本您的書！」麻麻我居然能夠看到活的橫溝正史！！！

　　正在寫書的橫溝正史！！！

　　日本文壇還是有救的！！！

　　——她這表現在旁人如橫溝正史看來，就是後知後覺意識到了害羞所以又藏起來了。

　　那位太宰先生還真沒說錯，這孩子真的很內向啊……橫溝正史有了很大的誤解，隨即他產生了一個疑問：「……但你剛剛沒認出我來。」

　　他記得自己大部分書上都印有他的照片。

　　照這激動程度，說是死忠書迷也不奇怪，但不認得他的臉……

　　橫溝正史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難道自己已經憔悴到了讓人認不出來的地步了嗎？

　　小八扯著兜帽的手又用了幾分力，幾乎想用兜帽把自己埋起來：「……對、對不起，我習慣直接看正文，基本上不看作者照片所在的勒口……」她越說越小聲，到後面幾乎沒了聲音。

　　「這樣啊……」

　　小八連忙道：「下次我會記得看的！」

　　橫溝正史：「……這倒也不必。」他笑了一下，「能喜歡我寫的書，就很讓我開心了，謝謝。」

　　——收到橫溝正史大大的感謝了，而且是正在寫書的橫溝正史大大，這是天堂！天堂！

　　要不是不適時宜，小八真想原地起跳跑酷一座山來發泄一下激動的心情。

　　但有鑒於不能嚇到這位看起來和非日常生活沒有多少聯系的碩果僅存的作家，小八只能強制按捺住激動的心情，回道：「我才該說謝謝，剛才……謝謝您讓那位警員等太宰先生回來之後再詢問。」

　　不然她真的要考慮變成貓咪躲起來了……

　　溫泉民宿路遇死人差點以為自己被傳染了死神光環也無法破壞小八的好心情，尤其是她還拿到了橫溝正史的簽名和專門寫給她的話，這份愉快直到旁觀的太宰治覺得再不打斷，她能一路蹦跶著回東京的時候：「小八，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忘記處理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頭。

　　小八：「……」

　　後知後覺想起來自己的耳朵問題還沒解決。

　　抓著兜帽的異瞳少女幾乎是縮成團被送回東京，到了御柱塔的。

　　黃金之王也是頭一次看到這情況，雖然他執掌日本的七十多年來也確實和「那一面」打過不少交道，但人家也沒告訴他一個父母都是人類但覺醒了來自血脈裡的妖怪血統的孩子會怎麼成長的事——聊這個不顯得太家裡長短了些嗎？

　　好在他還有些人脈關系可用，只是一時之間還不能趕來東京幫忙確認是怎麼回事，所以國常路大覺先安排了小八去了和御柱塔有合作的醫院做身體檢查，先從科學層面確認她的耳朵和她身體情況。

　　「你還能順便代表我和中尉去探望一下彭格列的繼承人。」和小八介紹清楚情況之後，小白又道，「那次工廠行動裡，那位繼承人似乎受了不輕的傷。」

　　小八的心頓時提了起來：「怎麼傷的？」裡包恩在居然還能傷到27？

　　這是復仇者出動了嗎？

　　「聽說是並盛的風紀委員長追著巨木會的痕跡到了廢棄工廠那，結果發現他要收拾的人已經被收拾了，又發現了並盛學生在那裡群聚，就把群聚人員都打了一頓。」

　　小八：「………………」

　　真的是，非常合理的發展呢……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06

第126章

　　第二天， 穿著毛絨絨的貓咪兜帽外套，還把兜帽給拉起來蓋住腦袋的小八拎著沉甸甸的網紋蜜瓜，去醫院看望沢田綱吉順便做檢查——雖然黃金之王和小白的意思是讓她做好檢查之後順便看一下那位彭格列十代目……

　　順帶一提， 本來太宰治是想全程陪同的，奈何今天還在偵探社的上班時間內， 國木田獨步發現搭檔又沒來上班果斷電話索命追魂，繃帶精為了避免提前被看破不得不先行返回橫濱處理去了——沒辦法，亂步先生最近都在偵探社沒出差啊……真是的， 以前時不時就有警署請求亂步先生幫忙處理案件， 怎麼現在都沒幾個案子投遞到亂步先生面前了？東京這邊有工藤新一也就算了，大阪那邊的服部什麼的又是怎麼回事啊……

　　太宰治郁悶地想。

　　小八倒是毫不在意有沒有人陪著。

　　哎，也就長了對貓貓耳朵嘛， 都能變成貓咪了那長對貓耳朵也沒什麼大問題吧，小白和老爺子真的是太大驚小怪了……小八如此想道，習慣性想去推眼鏡，手指卻摸了個空。

　　對了， 眼鏡不在身邊。

　　今天小八沒有戴眼鏡， 一來是兜帽幾乎蓋住她大半張臉了也沒人能看到她的異色瞳， 二來則是前天晚上在廢棄工廠裡的一系列變化讓非時院深感這副追蹤眼鏡還有很多缺陷和待補足之處， 所以研發這部分的負責人把它收了回去並表示「會讓它以全新的姿態出現在您面前的」。

　　小八：……其實我覺得現在功能已經很強大的，沒必要再加了……

　　小八試圖挽回自己的眼鏡， 然而並沒有人理會無色之王伸出的貓爪爪。

　　按捺下關於眼鏡的回憶， 小八敲了敲病房門，沒有回應。

　　但門自動開了。

　　小八遲疑了一下，還是推開它。

　　這是一間四人病房， 小八第一眼看到的是最靠近門這邊、歪歪斜斜躺在病床上的棕發少年， 他的頭上纏著繃帶， 壓在被子外面的胳膊和吊在病床上懸空的腿上都打著厚厚的石膏，少年已經睡著了，只是依然一臉欲哭無淚的模樣，仔細看眼角甚至還能看到淚花。

　　在他身邊，一個穿著奶牛裝的五六歲大的小孩子緊挨著他正睡著香，手裡還攥著個手lei。

　　把目光放遠些，病房裡一片狼藉，像是剛打過世界大戰，而另外兩位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彭格列十代目守護者則在這片廢墟上同樣呼呼大睡。

　　小八：「……」

　　感覺，可以想像得到在他們睡著之前，這個病房裡發生了什麼呢……

　　同人文裡的270每天頭禿財政赤字真的是一個經久不衰並且合情合理有理有據的梗啊……

　　沒有叫醒沢田綱吉的打算，小八輕手輕腳地把探病的禮物放在了他的床頭，並附上一張賀卡，祝願他早日康復後，便同樣靜悄悄地退了出去。

　　——雖然很想和男神聊天說話，不過不是個好時候，等以後有機會了再說吧！

　　這種時候，果然還是希望27能夠早日恢復。

　　畢竟裡包恩大魔王肯定已經准備了更多的地獄套餐等著他了。

　　小心地合上病房門，小八正准備離開，就聽到一聲稚嫩的嬰兒聲音：「cisco！」

　　她准備離開的步伐一頓，轉頭，發現門邊的消防箱不知道什麼是被改造成了附帶迷你升降電梯的下午茶茶室，而頭戴黑色禮帽的嬰兒則正在這個茶室裡喝著紅茶，朝她打招呼。

　　小八：「……你好。」雖然在漫畫裡看到過無數類似的場面，但現實裡看到……

　　果然還是很神奇啊！

　　對了，這家醫院好像是有彭格列入股的……那能弄點小改造，似乎也不奇怪？

　　裡包恩放下紅茶，一下跳到了小八肩頭，後者微微晃了一下很快保持平衡——胸前掛著黃色奶嘴的小嬰兒看看少女下意識抬手擋住他以免他從肩頭掉下來的保護動作，嘴角彎了彎：「不和蠢綱打個招呼再走嗎？」

　　見裡包恩穩穩坐在她肩頭毫不動搖，小八後知後覺想到這位世界第一殺手不可能連這點平衡力都沒有，不禁有些尷尬地收回了手，嘴上則道：「病人的話，還是好好休息比較好，探病可不是為了給病人增添麻煩的。」

　　「蠢綱的話，應該會很高興有人來看望他吧。」

　　那是因為27太溫柔了，溫柔到不會拒絕人啊……小八在心裡嘀咕道。

　　——換成她要是受傷正睡覺的時候有人來看望她還叫醒她，她絕對毫不猶豫一爪子糊上去。

　　如果叫醒她的人是太宰先生她會記得糊雙倍的貓爪印。

　　當然，她是不會把自己的腹誹說出口的：「我會在沢田先生醒的時候再來的。」言下之意自然就是不缺這一次。

　　「一般人來看望一次就足夠了，更不要說小姐你身為無色之王，並沒有需要向蠢綱低頭的必要。」裡包恩轉頭看向近在咫尺的少女面孔，掩蓋在兜帽下的側臉白皙到半透明，透著不似真人般的精致，很難想像這樣的女孩子竟然會是強大得幾乎可以說是脫離了「人」的概念的王權者。

　　——在十四年前的迦具都隕坑事件裡，那個造成神奈川縣七十萬人死亡的巨大坑洞裡，迦具都玄示掉劍的衝擊波下，官方數據裡顯示無人生還，而以彭格列的能力調查到的情報，竟然也不比官方公布的數據好多少：除了少數幾個離得近被當時的青王羽張迅護住的Scepter 4成員，以及更加少數的在這場災難裡意外連通石板獲得強大能力進位「權外者」的人外，那些曾以自己的能力強大而驕傲的各個強者竟然沒有一個在那樣的衝擊下活下來。

　　彭格列的情報部門更是曾經無意中獲得過一個情報：在廢墟形成後無人靠近的短暫時間裡，曾經有人看到過灰之王的劍與綠之王的劍出現在那，更有人目睹了灰之王從中離開，甚至還有余裕帶上一個小孩——在那樣的堪比核彈的衝擊之下，竟然還能毫發無傷，裡包恩從那個時候就認為，王權者，哪怕他原本是人類，在得到石板的力量成王之後，其本質就跟普通人不一樣了。

　　「請不要把我想的太強大，我只是個沒什麼用的第七王權者而已，上代無色之王也是年僅四十多歲就因病去世了，我們終究還是人類。而且，論肉體強度，裡包恩先生你一只手就能吊打我。」小八嘆了口氣，眼角余光無意間瞥到了對面走廊，她下意識地步伐一頓。

　　那個人……

　　「怎麼了？」裡包恩敏銳地注意到了這一點，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看到認識的人了？」

　　「……離得有些遠，看不太清。」小八眨了眨眼，剛剛剎那間流露的情緒已經完全收斂起來了，「可能是我看錯了也說不定。」

　　距離約定好做檢查的時間還有些空檔，不過考慮到第一次來這個醫院，還是提前過去以免迷路的好——她摸出終端機看了看小白發給她的檢查科室的地址，嘴上則道：「比如我現在就要去做身體檢查。」

　　「和你的耳朵有關嗎？」

　　小八一僵，但很快放松，異瞳的少女側臉對坐在自己肩頭的小嬰兒苦笑了一下：「這麼明顯的嗎？我還以為我的偽裝合格了呢！」

　　「正常來看不會發現，不過如果有人離得像我這樣近，就有發現的可能了。」第一殺手的觀察力細致入微，在跳上她肩頭的時候就發現這個異瞳少女戴著的兜帽那撐起的部分不像是布料的裡撐形成的弧度。

　　聯想到這個女孩還能變成貓咪……很特別的能力啊，就是不知道是無色之王的權柄帶給她的能力，還是她本身就具備的能力。

　　如果是她本身就具備的能力，單純變成貓咪倒還好，可人形模樣的時候都會有獸耳出現，這就不得不讓人考慮一些不在常理的可能性了。

　　比如，人體實驗。

　　再加上這家由非時院主持的醫院除了有彭格列入股之外，還有和學園都市的合作，既然她是到這裡做身體檢查的，聯想到學園都市曾經的作風，裡包恩很難否認這個猜測。

　　小八並不知道裡包恩單純從她的「身體檢查」和「獸耳」這兩點就莫名發散出去想了很多，她只下意識地又扯了扯自己的兜帽。

　　被柔軟布料輕柔壓下的毛絨絨獸耳本能地彈了彈，頑強地想要立起來。

　　透過面料的皺褶變化發現這一點的裡包恩：……真像被強行壓下去的貓咪耳朵試圖立起來的樣子。

　　他如此想道，從小八的肩頭跳了下來：「那麼，我就送到這裡了，希望下次還能和小姐您見面。」

　　小嬰兒紳士地行了一個禮。

　　小八眨了下眼睛，他就消失了。

　　小八：……又是並盛校園裡的那種機關嗎？這個醫院也被改造成基地了麼……

　　如果只是臨時住院的話沒必要做這種改動，聯想到並盛校園之於沢田綱吉，小八有了一個不詳的猜測：這家醫院……不會是裡包恩預定的以後27受傷入住的地方吧？

　　不然不能解釋他這麼短時間裡就改出那麼多機關的原因啊！

　　……感覺可以給自家男神提前上香了。

　　沉痛地為男神祈禱了三秒，小八看了看走廊口的指示，去了預定科室做檢查。

　　負責給她做檢查的醫生長得很像青蛙。

　　小八頓時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她只是做個身體檢查，為什麼會驚動冥土追魂！

　　不是很想享受當麻教主的待遇，這會讓她以為自己一只腳已經踩進冥界了的啊！

　　檢查格外繁瑣，哪怕有各個科室大開綠燈不用等待到了直接做檢查，也幾乎耗費了一天的時間，最後的彙總數據都到了青蛙醫生——啊不，是冥土追魂手裡：「從檢查結果來看，這對耳朵就像是天然存在於你身上的一樣，就連頭骨都為此產生了一定變化。」他看著手裡的CT照說道，「目前來說，它大大增強了你的聽力，並且協調你的肢體能力，不過感覺還有些欠缺，大概是還沒停下變化……」他以自己豐富的生物學知識做出判斷，「應該會在近期裡補完。你近期最好注意一下，或許還會有類似這樣耳朵的變化出現。」

　　小八點了點頭，記住了這點，又聽冥土追魂念叨了一些注意事項之後，終於，揪著一個空檔，她故作無意地問：「醫生，你知道住院部前的那個區域是檢查什麼的嗎？」


第127章

　　「住院部前面的區域？」冥土追魂摸了摸自己光亮的頭頂， 想了想，還是沒想起來：「抱歉啊，我對這家醫院的地形不太熟悉， 要不，等一下你問一下護士站的護士？」

　　「哎？」小八眨了下眼睛， 「您不是這家醫院的醫生？」

　　她還以為因為有學園都市的參股，所以冥土追魂也在這家醫院任職呢——當然時間上肯定還是以學園都市裡那家給御阪妹妹們調整身體的醫院為主，但再怎麼陌生， 也不至於住院部這種經常會出重症病人的區域和附近環境都不熟悉吧？

　　難道說……

　　「我是今天才過來的， 專門為了給你檢查身體才來這裡的。」冥土追魂寬厚地笑道，證實了小八的想法。

　　還真是這樣，欠下人情了呢……小八面上不顯， 心下苦惱地想道。

　　冥土追魂看看那對下意識動了動的毛絨絨獸耳，如果不是深知面前的女孩正為此苦惱，說不定他已經條件反射地摸上去了。

　　沒辦法，看起來就很好摸的樣子……

　　「是這樣啊……唔， 那謝謝醫生， 如果後續有其他情況的話我會及時向您反映的。」小八說著， 結束了這次檢查， 朝冥土追魂告別後走出了這間辦公室。

　　沒忘記拉起兜帽遮蓋住過於醒目的耳朵，小八看過醫院大廳的地形分布圖， 又向護士站進行了核實， 確認了那個區域的用途。

　　「艙室」——這是護士們對那裡的稱呼，是無法開刀進行手術的腫瘤患者最後的辦法，如果「艙室」的治療都無法起效的話， 就只能保守治療了。

　　對於那些病人來說， 「保守治療」幾乎等同於回家等死。

　　小八的眉頭皺了起來。

　　會是陪著其他人去的嗎？

　　否則的話——

　　——為什麼， 橫溝正史先生會出現在那裡？

　　長期入住的溫泉民宿，療養勝地……

　　不好的預感。

　　這家醫院對病人的身份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想要從醫生或者護士這邊下手詢問病患情況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小八沒有去做無用功，她決定先回去打聽打聽情況再說，萬一是她想錯了呢？

　　#

　　果戈裡和西格瑪抵達死屋之鼠的落腳點時，坐在電腦桌前的俄羅斯青年正在打電話：「……嗯，是的，麻煩送到這個地址，非常感謝。」他結束了通話，朝過來的二人看去，「歡迎平安回來。」

　　「那個老人可真可怕……」西格瑪下意識道，「陀思妥耶夫斯基，你真的確定他就只剩下最多不超過兩年的壽命了？」

　　他沒有問為什麼陀思妥耶夫斯基知道這堪稱是這個國家最高機密的事。

　　「至少在我們的計劃實施的時候，哪怕他想要阻止，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陀思妥耶夫斯基雙手交疊撐在下巴處，含笑道，「就如同落日余暉一般，雖然依舊壯美，但誰也無法阻止它漸漸消失。」

　　「可是……」西格瑪嘆了口氣，「抱歉，我沒保護好基地……硬幣炸彈大概已經被發現了。」

　　「沒關系，那只是『壓迫』手段，即使被發現了也沒關系，」青年微笑道，「我們有足夠的余裕來修正錯誤。」

　　是麼，影響不大的意思吧，既然陀思妥耶夫斯基這麼說的話……西格瑪暫且放下了這件事，緊接著他發現了哪裡不對的地方：好像，從回來到現在，似乎都有點太安靜了？

　　對了，果戈裡呢？

　　他連忙轉頭找人，發現白色的小醜正揪著自己衣領上的毛球球，神色憂郁寧靜，少有的能夠入畫的美男子模樣。

　　西格瑪：「……果戈裡被掉包了嗎？」

　　他什麼時候這麼安靜過！

　　簡直讓他懷疑這是個假的小醜！

　　陀思妥耶夫斯基順著西格瑪的視線看了過去，很快明白是怎麼回事：「沒關系，讓他一個人呆一會就好。」

　　「真的？」

　　「只是被打擊到了而已。」

　　「……欸？」

　　西格瑪差點懷疑自己耳朵：被打擊？那個小醜？他今天還在夢裡嗎？

　　「老實說，不止他被打擊，我也有點受打擊，本來以為只是被忘了……」沒有去看西格瑪更加懷疑人生的表情，陀思妥耶夫斯基嘆了口氣，「有點難辦啊，該怎麼才能修正呢……」

　　讓一個人恢復記憶，和修正一個人產生形像誤差的記憶，這難度可不是一個水平的，本來記憶就是那麼模糊又難以掌控的存在，現在又變成了那副樣子……

　　感覺還不如一刀切算了。

　　重新創造新的記憶好了——但又不希望喀秋莎把那些記憶都遺忘。

　　真是難辦啊……

　　青年少有地露出了苦惱的神色。

　　舍不得她難過也舍不得她難受——

　　果然，就算過了這麼多年，他還是對喀秋莎束手無策。

　　#

　　「阿嚏！」

　　小八打了個噴嚏。

　　「感冒了嗎？」夜刀神狗朗聞聲而來，在小八提出反對意見之前，就強行把她已經摘下來的絨毛兜帽又戴了回去，「你頭發還沒干，等我拿吹風機！」

　　小八：……完全不希望在家都得戴著兜帽遮耳朵啊！

　　雖然小黑現在讓她把兜帽帶上是為了利用這個速干絨毛睡衣帽兜盡可能地吸掉頭發的水分——就在剛才，她完成了一件史詩級難度的任務：給自己洗頭發！

　　眾所周知貓是很討厭水的一種動物。

　　小八雖然沒這毛病（或者說這毛病並不怎麼嚴重畢竟她本質還是人的思想），但是在頂著這對毛絨絨獸耳去洗頭的時候，才發現貓咪討厭水的終級原因：耳朵會進水啊！

　　和人的耳朵在頭顱兩側、不管是頭頂落水還是低頭洗，有耳廓擋著，至少水不會直接落入耳道裡，但變成獸耳之後……擋不住了啊！

　　考慮到耳廓部分還有毛絨絨的極為豐厚的黑灰色細軟毛在，這些也要一並清洗的前提下，給自己洗頭發簡直成了一個讓小八開始考慮剃光頭可能性的麻煩事。

　　——當然在她下定決心並且付諸行動之前，夜刀神狗朗以嫻熟的家務水平以及「幫你洗」等理由成功阻止了她。

　　雖然小黑願意幫她是很好啦，但不可能一直讓小黑幫忙的吧……正想著的小八感覺到了一股極為刺骨的視線。

　　小八扭頭，明明是少女外貌卻有著貓的神態的異瞳粉發女孩正兩眼亮晶晶地盯著她。

　　准確地說，是盯著她的耳朵。

　　沉默數秒，小八默默地往旁邊挪了挪：「你別過來啊，毛都還濕著沾一起呢，就算摸也不會覺得好摸的，所以不許來碰啊……」

　　「可是，小八的耳朵一直在一動一動的！好可愛！」貓飛快道，「等毛干了我想摸！」

　　「不行不許不可能！」

　　小八拒絕三連，在貓大受打擊幾乎整個都焉掉的背景下，她注意到了剛才貓說的一點：耳朵一直在動？

　　她朝一邊的落地窗看過去，玻璃上清楚地映出了頭發還毛躁亂翹凌亂濕潤的女孩模樣，頭頂那對被打濕了所有毛毛卻依然挺直的耳朵時不時微微動一動，仿佛是在側耳傾聽什麼。

　　心跳的聲音，血液在血管裡奔騰的聲音，坐在沙發上衣服和沙發面摩擦的聲音，屋子外紫藤花莖裡水分運送的聲音……天地間的聲音盡數彙攏在她的耳中，但她卻不曾為此感覺到嘈雜或者難以忍受。

　　啊，好像，確實一直在下意識地「聽」……小八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點。

　　——因為，下意識地忽略了。

　　但現在回憶起來，她還能清楚地復述出剛剛貓的心跳節奏、門外灌木叢的樹葉互相摩擦發出了幾次聲響、更遠的街區外的遠遠的鐘聲……

　　是被忽略的時候大腦潛意識記下，等需要的時候就能夠翻閱出來……小八推測這對貓耳給自己的大腦腦域帶來了新的變化，這應該也是呱太醫生所說的「還在持續的變化」之一吧，不然在享受這對靈敏的耳朵帶來的聽力之前，她就要先被嘈雜無用卻無法過濾的聲音給逼瘋了。

　　感覺就跟電腦存盤似的，打包放到硬盤裡，需要的時候搜索出來……

　　「夏姬大人，您在聽嗎？」

　　電腦音箱裡傳出的聲音拉回了小八的注意力：「啊，我在聽，你繼續說。」

　　「好的，根據廢棄工廠裡收集到的數據，我們注意到這副眼鏡的功能還不夠完善（小八：其實已經很完善了……）——請不要打斷我的話，夏姬大人——眼鏡的體積大小有限，如果想要將全部功能都托付在上面，以我們目前的材料學進程是無法做到的，所以不可避免的，我們需要為它加上聯網功能。」

　　「這個功能已經有了吧？」小八一邊用干毛巾擦拭發梢部分，一邊說道。

　　沒有聯網功能的話，怎麼可能實現連接眼鏡和手機功能呢？

　　「那只是最初步的，我現在有了一個新的方案，夏姬大人，請您過目。」這位非時院不知道代號的兔子先生嚴肅說道，並傳來了一份文件。

　　小八選擇接收，打開看了起來：有鑒於眼鏡體積限制，太過強大的功能無法附加，即使強行附加也會導致匹配性能不高，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在眼鏡上附加功能。

　　把所有的功能都轉移到電腦上，以雲控制分體的辦法，將眼鏡作為媒介，進行功能展現。

　　「有鑒於夏姬大人您似乎非常不會照顧自己——請不要抗議，這是白銀之王殿下說的——所以我們為它附加了更多關於生活上的功能。」

　　具體的則是一份長達十頁的功能介紹，看完之後的小八：「……我有一個小問題。」

　　「請說，夏姬大人，我聽著。」

　　「你們中是不是有個人叫安東尼·斯塔克？」

　　「兔子」：「……？？？」

　　小八沒有回答為什麼這麼問，她看完全部功能介紹之後只有一個感想：

　　這特麼不就是鋼鐵俠的人工智能管家？？？

　　哦，不對，仔細一看老爺子還把非時院研究所的火力控制系統也一並歸納其內，也就是說，她還有權調動這部分力量進行自衛或者攻擊，這大概是為了補足她那坑爹的無色之王能力，但是——

　　——這不就是賈維斯+伊迪絲嗎？？？

　　載體還都是眼鏡，不要欺負她死線臨近忙於趕稿錯過英雄遠征上映時間以為她不知道這電影裡的AI能力啊！

　　「研究所裡沒有叫這個名字的人，而且我們加入御前的氏族之後就拋棄了曾經的名字，即使真的有曾經叫這個名字的人在，我們也不知道。」「兔子」還在認真地說道。

　　小八：「……」

　　可惡，吐槽都沒人能聽懂的感受……誰能懂她！

　　「算了……」小八擺擺手，「你們慢慢折騰吧，其實我最初只是想要一副能遮我眼睛顏色還不影響我視野的眼鏡而已……」

　　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智能AI系統附身的高級眼鏡呢？

　　又和這位「兔子」說了一會關於什麼時候去認識異能特務科的事（兔子：就算您不想露臉但至少您得知道一下自己手下有什麼人吧？小八：不，請讓我再多享受一會學生生活我還不想那麼快變社畜！小心我學太宰先生翹班給你們看啊！），小白的通訊插了進來：「小八，廢棄工廠那邊的後續處理結束了，那個工廠被端掉就基本斷掉了學園都市暗勢力朝外偷渡物品的中轉站，你的任務已經完成得差不多啦，所以中尉要我問問你，想要什麼獎勵，到時候他可以和學園都市交涉。」

　　「我沒什……不，等一下，」小八原本打算謝絕的話語到了嘴邊，被她自己截斷，她想了想，問，「老爺子原本打算要給我什麼？」

　　「除了武裝系統的指揮權和控制權外，和你已經知道的異能特務科外，他准備問學園都市要一套發條繃帶·改進型給你，用於增強你的自保能力。」小白說道。

　　比起其他的王權者來，小八的肢體力量還是有點弱（當然貓貓狀態下是另算的），一方面是有無色之王作為第七王權者也是平均能力最低下的王權者的原因在，另一方面，則有可能是因為「成王儀式」不完整，導致小八雖然有了無色之王的權柄和力量，但並沒有被灌輸正常王權者應當有的知識和應當進行的身體強化改造。

　　——成王之前和成王之後，小八的身體能力幾乎沒有多少變化，王權者的身體加成和石板灌輸知識這兩點最明顯的變化都沒有體現在她身上，國常路大覺和小白都猜測是成王儀式不完整的緣故。

　　發條繃帶·改進型是在發條繃帶和發條繃帶·改的基礎上再次進行優化的成果，保護身體的同時進一步加強運動能力，如果說發條繃帶可以讓一個訓練有素的人的速度達到和列車持平的程度的話，那發條繃帶·改進型就是可以在沒有任何後遺症的情況下，把速度加強到高鐵的程度。

　　有鑒於力量和速度這是相輔相成的兩方面，也可以知道屆時力量變化會更大。

　　是非常適合目前——相較於其他王權者——沒有多少自保能力的小八的道具。

　　「這樣啊……」聽完小白的介紹，小八想了想，道，「我可以換一個要求嗎？」

　　「嗯？」小白一愣，「小八想要什麼？」

　　看著手邊看到一半、讓她抓心撓肺想要知道下文內容的小說集，小八說道：「那位呱太醫……咳咳，冥土追魂醫生，我可以要求一個他為某個人治療的機會嗎？」

　　小白沒有第一時間做出回答，而是回頭詢問了一下國常路大覺——畢竟他對學園都市那邊並不熟悉，也不太清楚小八提到的「冥土追魂」是誰，得到中尉的點頭之後，他才道：「這個沒問題。」

　　冥土追魂是學園都市甚至全世界最好的醫生，有傳聞他想要救的人，哪怕一只腳已經踏入了冥神的領域，他也能夠將病人從冥界搶奪回來，所以才被稱之為「冥土追魂」——如果小八考慮到性命安危問題，想要這麼一個醫生的救治機會的話，也正常。

　　畢竟正常情況下，得到這樣有名的醫生的救治機會，可是非常難得的。

　　結束了和非時院那邊的通訊後，小八才掛掉電話，手機就響了起來。

　　看清楚號碼的時候，黑發異瞳的少女非常不想接起手機。

　　甚至想把手機丟進魚缸裡。

　　來電顯示：河間編輯。

　　可惡啊，明明死線還離很遠要不要這麼早就開始催稿……小八郁悶地按下接聽：「有什麼事嗎，河間編輯？」

　　「啊，楨姬老師你在啊，太好了，是這樣的，我們編輯部收到了一份您的讀者送來的禮物，指明希望我們能夠轉交給您，所以……」

　　禮物？

　　什麼禮物？

　　#

　　一小時後，對著河間編輯帶來的整整七大箱小熊軟糖，小八陷入了沉默。

　　「這些就是您的一位讀者寄來編輯部的。」把七大箱小熊軟糖搬下車，河間編輯擦了擦汗，說道，「老師您很喜歡吃小熊軟糖嗎？」

　　如果不是作者自己曾經明說過某種愛好，一般來說，讀者就算會送什麼禮物，也不至於像這樣直接送七大箱的軟糖——還都是同一種的小熊軟糖。

　　小八沒有回答，而是直接打開了距離她最近的那一箱，拿出其中一包小熊軟糖看了看。

　　俄文標志，沒有貼日文說明，說明不是正規途徑進入日本的——如果是正規清關進來的話，應該要附加本國語言的文字說明才對。

　　包裝沒有被拆開過，聞了聞也和正常的小熊軟糖沒什麼區別，所以……

　　那個「魔人」送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麼意思？

　　給她增肥嗎？？？


第128章

　　七大箱小熊軟糖幾乎把儲物室給堆得滿滿當當， 貓還探頭探腦想看看是什麼，直接被小八趕了出去，並且表示這裡面的東西誰都不許碰， 誰碰她撓誰！

　　——那個「魔人」送過來的東西鬼知道有什麼機關，萬一貓好奇心太重拆個吃了結果中毒了怎麼辦？

　　雖然剛剛粗略檢查之下並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她的嗅覺也沒有聞到不對的，從包裝和質感來看還真是正規廠家出產的正常的小熊軟糖，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同理， 也不敢送人……

　　關上儲物室的門， 小八靠著門看著面前那七大箱小熊軟糖，還是想不明白對方送這些東西來是什麼意思。

　　小熊軟糖這個有什麼隱喻嗎？送給她是和她有什麼關系嗎？

　　她只能想起來當年被無良爹媽騙了吃掉的浸了伏特加的小熊軟糖啊，當場醉呼呼的被拍下黑歷史視頻， 甚至氣得她離家出走——順帶一提從此之後她對小熊軟糖（食物）深惡痛絕打死就沒再吃過一顆——結果爹媽以為她是貓又血統遺傳的成年離家，差點沒把離家出走之後又回來的她給再次氣走。

　　——沒辦法，畢竟她爹當年就是貓又血統顯性後，繼承了「具備獨立生活能力後就會離開家」的貓科動物習性， 十二歲就離家出走再沒回去過， 並且據這位的說法， 夏姬家幾乎傳統如此， 以至於他倆車禍逝世之後都沒有夏姬家其他人來參加葬禮……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一家把貓科動物的成年離家死不回頭習性繼承得非常出色， 除了小八， 夏姬爸爸直到離世之前依然還在疑惑在他看來好幾年前就具備獨立生活能力的女兒為什麼至今沒有自發永久性離家（三五天不回家之類的不算）。

　　明明她比任何一個夏姬家的人的血脈濃度都要深厚，連【妖尾】和貓身都出來了。

　　題外話不談，小八唯一能夠想到的和小熊軟糖有關系的就是小時候某次去種花家旅行離家出走結果跑到了俄羅斯的事……呃， 俄羅斯？

　　「魔人」也來自俄羅斯。

　　她記得當初她還遇到一個受了重傷的小熊軟糖怪人——具體樣子就是等人高的流心的小熊軟糖——難道說……

　　想到了什麼， 異瞳少女的冷汗刷的一下下來了：

　　……這個「魔人」就是當初把她救的小熊軟糖怪人打成流心的小熊軟糖的人， 然後他通過不知道什麼渠道知道了是她救了他想殺的人，時隔多年准備追債！？

　　那送小熊軟糖……是想詐她？如果她還和小熊軟糖怪人有聯系的話，意識到這點之後肯定會忍不住去和小熊軟糖怪人示警讓他小心，這麼一來，只要魔人費奧多爾監控住她的動向，就能夠找到小熊軟糖怪人，然後就能夠完成當年沒能完成的事了！

　　如果他已經把小熊軟糖怪人干掉了，那現在送她小熊軟糖，難道是為了提醒她，他將為何而找上門來——也就是所謂的死也要讓她死得明白？

　　小八想到這，再看那幾箱小熊軟糖，怎麼看怎麼覺得是那個會唱《喀秋莎》（小八：又找到一個提示點這特麼真的是要她死個明白啊+皿+！）的小熊軟糖怪人的屍體……

　　不過好像沒聽說過龍蝦怪人死後屍體變成小龍蝦的。

　　總而言之最近得小心了！

　　暫時就不要住家裡了，小黑和貓雖然有自保能力但是都太一根筋了可能被那個魔人騙死了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學校更加不能去了——啊還是得請假沒辦法讓小白幫忙請吧——諭吉先生那邊只能找太宰先生幫忙瞞著了，希望亂步先生最近收到的案子足夠多吸引住他的注意力……

　　理清楚思路，小八打開儲物間的門走了出去，沒忘反鎖上門。

　　要帶點東西再走，換洗衣物什麼的不用提了，好想把石板也帶走啊……不是她說，這真的是她用過的最好用的貓抓板了——呸，她是為了壓制石板，絕對不是為了磨爪子！

　　算了，先想想該怎麼抓老鼠吧……要不要向太宰先生場外求助呢，感覺太宰先生似乎和「魔人」費奧多爾打過交道的樣子……

　　由於童年記憶誤差導致一系列後續推斷全錯的小八貓跳出窗戶，沿著街區高高的圍牆和屋頂，開始邊跑酷邊思考問題。

　　她現在的人形太過引人注目，畢竟天氣還是九月中下旬，東京的氣溫還沒有低到能讓人戴著厚實的兜帽走在路上，如果換成比較薄的兜帽的話，又容易看出來獸耳的形狀。

　　這種時候就有點懷念當時住的溫泉民宿了，那間民宿是在山裡，那邊的氣溫讓她戴著毛絨絨的兜帽都不顯得突兀，頂多給人一點「這個孩子有點怕冷」的印像。

　　也不是沒考慮過假裝是什麼獸耳娘COSER，但是，一來米花町距離秋葉原有些距離，二次元氛圍不足，二來麼，她現在其實是原本的人類耳朵變化成了獸耳，也就是說，如果其他人稍微留點心，就會發現這個「coser」沒有耳朵……

　　用頭發假裝遮住耳朵的話，就要擔心有風吹過的時候暴露破綻。

　　總之綜合種種情況考慮之後，小八貓決定先用貓形出門尋找線索。

　　遠遠的，風傳來被她甩在身後的紫藤花別墅裡河間編輯的聲音：「咦，楨姬老師去哪裡了？我還想問問她《神使》的第二篇章寫得怎麼樣了呢……」

　　異瞳的深淵貓貓身形一僵，迅速跑遠。

　　——嗯，絕對沒有躲避編輯催稿的意思！

　　#

　　抓開一個通風口的鐵絲網，黑貓輕巧地鑽了進去，沿著越走越寬的通風口一路到了地下，直到步入無人的下水道，她才重又恢復成人形。

　　這裡沒有人，小八把兜帽摘了下來，露出精神抖擻正時不時動一下、側耳傾聽著周圍聲音的毛絨絨獸耳。

　　——前Jungle基地。

　　在綠之王自願被禁足御柱塔、Jungle干部不知所蹤之後，這裡就荒廢下來了，非時院曾經短暫地接手過這裡，但這裡畢竟是綠之王花費數年時間打造的基地，即使是非時院也無法短時間內攻破，最後當綠之王離開時又啟動了自我防御系統，導致非時院也僅能接觸外圍，真正核心地帶無人可進入。

　　但如今，這裡曾經的重重戒備都仿佛不存在一樣，讓黑發異瞳的貓耳少女輕易進入。

　　「你能選擇這裡，我很高興。」綠鸚鵡撲閃著翅膀飛了過來，口吐人言，「但是，小八，你會做飯嗎？磐先生留下的食材都要經過加工才能吃。」

　　小八：「……好歹我也是上過家政課的。」

　　前世更是自己獨立生活N年，雖然那會兒養她的是她家附近的外賣和定時定點送達投喂的美X/餓O麼……的外賣小哥，但並不意味著她不會做飯啊！

　　她可是當年在美食專欄裡一時口嗨結果被人家德高望重的大廚師順藤摸瓜抓出來，為了道歉只能給人家免費打工甚至學會一道菜才給放回來的！

　　能去飯店打工（雖然沒工資）就已經足夠說明她的水平了。

　　「這樣啊，想吃小八做的飯。」鸚鵡在小八身邊的鸚鵡架上落下，歪頭看打開了電腦的少女，「你准備從網路上追蹤嗎？」

　　「嗯，那幾箱小熊軟糖的物流信息八成是查不到的，我懷疑是他找了什麼運送專家……」小八看著如她所料查無此單號的官網，關閉頁面，跳轉另一個地方，「說起來，Jungle的權限就這麼開放給我 ，沒問題嗎？」

　　她看著面前明顯不該是普通人能夠接觸到圓川書店編輯部附近的監控畫面，隨口道。

　　「小八的話，沒關系的。」比水流說道，「我一開始就想和小八分享這些。你在看運貨員嗎？」

　　「嗯，黑市上數得上名的運送專家也就那幾個，」小八點頭道，所謂的運貨專家是什麼都運，槍火，人口，雇主要他們運什麼，他們就會把東西准時送達地點，如果不看運貨內容的話就和快遞小哥沒什麼區別，「雖然我覺得他應該不至於讓個運貨專家來運小熊軟……」

　　小八自動消聲。

　　她看到了那個將幾大箱的小熊軟糖卸在編輯部的人——雖然有做偽裝，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運貨內容實在是讓人無語，他的偽裝並不是特別上心，小八就能成功看出來他戴著的鴨舌帽下淺色的發絲和偏白的皮膚，還有那種偏高大的骨架……

　　白種人。

　　比水流在御柱塔裡幫她一起比對人物，很快找到了這個人的身份：俄羅斯駐橫濱外交團成員。

　　……完全沒有掩飾啊。

　　小八嘴角一抽。

　　——怎麼感覺這個運貨專家就是個放在捕貓籠的麻雀呢？


第129章

　　這是個讓人進退兩難的選擇。

　　放棄吧， 又不甘心，都找到老鼠的蹤跡了耶……

　　繼續查下去吧，總覺得前頭那位魔人先生已經設下了什麼陷阱， 就等著她往裡面鑽了；

　　小八托著下巴陷入了思考，半晌忽然開口：「流覺得， 他的目的是什麼？」

　　「小八是指哪方面？」

　　「運貨專家引起我注意這件事。」用小熊軟糖引起她注意，讓她調查這批貨物的來源，然後在調查過程中發現運貨專家留下的蛛絲馬跡——如果朝著運貨專家這條線繼續查下去， 應該很快就會和那個魔人費奧多爾會面了吧？

　　綠色的鸚鵡歪了歪頭， 道：「為了抓到小八吧——從最淺層次的表現來看，最有可能的目的就是這一個。」

　　「流也這麼想麼。」毛絨絨的獸耳動了動，小八滿臉寫明了不快， 「的確，感覺對方在後面放了個紙箱子就等我鑽進去了……」

　　——貓貓對鑽紙箱鑽塑料袋這種事簡直是充滿了難以抑制的興趣愛好！

　　「還是先到此為止吧，小八一個人的話，和魔人先生對上會有危險。」鸚鵡撲閃著翅膀， 落在了小八手邊， 「據我所知， 『死屋之鼠』雖然不像美國的異能組織『組合』的戰鬥力那樣強大， 但也具備相當的戰鬥人員，小八不擅長戰鬥吧？」

　　「呃……」迄今為止還沒怎麼正式和別人交過手的女孩陷入了沉默。

　　上輩子都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她哪裡想到自己有一天還得和人戰鬥， 甚至連個打架的過度都沒有……

　　「從收益來看的話，現在截止是最好的選擇。」

　　「但總有種慫了的感覺。」小八嘀咕了一句。

　　雖然她自己慫不慫無所謂啦。

　　打游戲，前期苟不都是為了最後的決賽圈嘛！

　　「而且……」小八咽下了原本想說的話， 「只有千日做賊， 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就算是為了確認一下小熊軟糖怪人的安危問題， 她也得繼續查下去。

　　童年時的記憶有些模糊了，但她隱約記得，自己和小熊軟糖怪人是在俄羅斯和種花家的邊境分開的。

　　那個時候小熊軟糖的流心——呸，是傷已經好了大半了，而且似乎還有個什麼朋友幫他，記憶裡小熊軟糖似乎也是個切開巧克力芯，應該沒那麼容易被魔人給弄死。

　　就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如果小八一定要調查下去的話，我會幫你的。」鸚鵡說道，「小八想好要怎麼做了嗎？」

　　小八唔了一聲：「不能照著魔人先生給出的線索追蹤下去——這跟一頭撞進他懷裡沒什麼區別。」參考一下如果她按照太宰先生給出的提示沒多想就查下去，回頭肯定會被太宰先生往死裡rua耳朵……

　　也就是說，需要從其他地方著手。

　　自己這段時間因為耳朵和身體尚且還不穩定的緣故暫時不能正大光明出門，倒是剛好可以用來調查一些其他她感興趣的事。

　　至於運貨專家這個——既然俄羅斯駐橫濱外交團裡有魔人先生的棋子，那麼，正好她在橫濱也有個可以用來走這一步的棋子……

　　#

　　兩天休假就充滿電的阪口安吾回到工作崗位上收到的第一條信息就是來自種田長官的。

　　「調查俄羅斯駐橫濱外交團？」阪口安吾忍不住推了推眼鏡，壓下看到這一條要求時的驚慌，「無緣無故調查外國使節團，這會引起國際外交糾紛的啊！」

　　「是『暗中』。」種田長官手裡捧著茶杯，半閉眼睛說道，「雖然這條要求是來自我們的新上司的，但據我打聽，這是御前默許的。」

　　御前，是這些政府部門和官員對那位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的尊稱。

　　「那一位……」曾經是三面間諜的臥底搜查官很快明白過來：意思是，名為新上司上任後的調查，實為傳達御前的意思麼？

　　那位他尚且還沒有見過面的新上司，似乎只是御前傳遞他想法和做法的一個端口，這是要將異能特務科直接收編到非時院手下管理嗎？

　　——按照目前的情況，異能特務科其實是歸屬於青之王宗像禮司手下的，只不過那位青之王對自己的直屬部隊Scepter 4期待更高，而且也沒有插手其他部門事務的愛好，因此給了異能特務科在橫濱幾乎與Scepter 4等同的部門事務權限待遇。

　　「最近覬覦『書』的老鼠似乎不止一波兩波，御前大概是掌握了什麼情況，才讓我們進行調查的。」種田長官說道，「那份臨時的人事任命大概也是基於此。」

　　不同於至今為止還不知道新上司是誰的阪口安吾，種田長官早已得到了新上司的資料：新任無色之王。

　　雖然還是個十來歲的孩子，卻已經被委以重任，而且就他所知，似乎御前還將其他一些權限也交給了那個孩子，這一系列舉動如果結合御前的年齡來看……

　　難道說，御前在為他退位之後的這個國家培養新的掌權者？

　　種田長官並不是很想有這個猜測。

　　因為從御前七十歲的時候，種種關於「御前該准備培養後繼者」的傳聞就沒斷過，想著從龍之功站隊搞事的人死了茬又一茬，但二十多年過去了，御前依然身板硬朗頭腦清晰地在幕後支撐著這個國家，後繼者對他來說仿佛是遙遠未來尚未到來的一個虛無縹緲的名詞。

　　唉，掌權者的穩定不變，對一個國家來說是個好事，但對在這個國家削尖了腦袋往上鑽的人來說，可真不是個好事啊……

　　種田長官放下手裡的茶杯，決定對這些猜測全部深埋心底，什麼都不透露。

　　他們只要按照上司的要求去做就好。

　　#

　　小八滿意地合上了筆記本。

　　先給魔人先生找了個玩具玩玩，保證他這段時間不會無聊分出心思來找貓貓玩就好——嗯，雖然她最想給魔人先生安排的玩具是太宰先生，但總覺得如果被太宰先生發現這一點，貓貓會死得很好看……

　　就算每天都在雷區大鵬展翅，可貓貓還是很惜命噠！

　　太宰先生這個大殺器還是過陣子再放吧！

　　不然貓貓自己都要變成太宰先生的玩具了……

　　至於她自己嘛，繼續調查廢棄工廠那條線——那天她本來是打算去和那位公安的潛入搜查官會面的，結果不知道那位潛入搜查官發現了什麼，似乎深入到了這個走私網的更深處，以至於她把那個廢棄工廠都給端了也沒找到人。

　　老爺子那邊給出的情報是那位潛入搜查官目前還活得好好的，當時臨時放她鴿子是因為發現了更重要的情報所以追了上去，這次小八就准備繼續和這位潛入搜查官接觸。

　　唔，會面時間就選晚上吧，白天太醒目了，換成晚上的話，戴個黑的薄外套兜帽遮耳朵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

　　把後續的事安排好，小八轉頭就接到了來自非時院的信息：學園都市那邊已經同意了她上次希望更換成請求冥土追魂出手救治一次的機會的要求。

　　「是嗎，太好了，那麼，麻煩你安排冥土追魂醫生成為這個人的主治醫師吧。」小八說著將資料發了過去。

　　那邊的「兔子」頓時愣住了：「您是為了這個人，才要求更換報酬的嗎？」

　　「對呀。」

　　「兔子」看著手上接到的資料：「我能問一下為什麼嗎？據我所知，您和這位，似乎只是在溫泉民宿有過接觸而已……」

　　「那會兒他幫了我一個大忙呢，雖然他自己可能並沒有放在心上。上次在醫院看到他的時候就有不好的預感了，之後調查了一下發現的確如我所想，他的身體情況不容樂觀，所以正好這次有機會，就報個恩吧！更何況——」小八把手機從右手換到左手，拿過剛剛從書店買來的推理小說，看著上面勒口處的作家照片和作者名，她笑了一下。

　　「我很喜歡橫溝先生的小說，希望他能繼續寫下去，不是只寫完這本，而是在未來有更多更多的小說——雖然橫溝先生到時候可能會被寫文過程中的卡文沒思路糾結得想死吧，但是啊，只有活著，才能體會到這些煩惱呢。」

　　如果死了的話，就什麼都沒了。

　　「對了，如果橫溝先生問起來的話，就說是他的一個書迷，不要告訴他是我。」

　　結束了和非時院的通訊，小八套上黑色的運動衫外套，把兜帽拉起來遮住耳朵，走出了前Jungle基地。

　　她和那位臥底搜查官約定好的地點是在街心公園那邊，從Jungle基地距離那最近的一個出口走過去大概需要十來分鐘的樣子，從時間上來說是綽綽有余。

　　東京這邊的運動氛圍還是很濃厚的，即使是在晚上，街心公園的籃球場和網球場依然熱火朝天，業余的不業余的湊在一起，為球場上的人發出歡呼。

　　隱隱約約好像看到籃球場那邊正在三對三的一方，似乎是藍青黃三色頭發……小八眨了眨眼睛，不是這麼巧正好遇到「奇跡的時代」了吧？

　　如果不是因為已經到了和人家約好的時間，小八還真想過去看看確認一下。

　　能親眼看到殺人籃球（霧）的機會可不多啊！

　　雖然她認識赤司征十郎，但關系也還沒到能去他學校看他打籃球的地步吧……要不考慮刷一下赤司君的好感吧？

　　正想著，感覺到有人靠近，小八抬頭看去，吉他箱，運動套裝，還有其他符合他們約定好的細節，這位就是和她接頭的臥底搜查官嗎？

　　她如此想到，揚起兜帽下雪白的臉，朝他笑了一下：「晚上好。」

　　啪嗒。

　　背在肩上的吉他箱因為松開了固定的手而摔在了地上，青年睜大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奈奈？」


第130章

　　奈奈？

　　異色雙瞳的少女眨了下眼睛：「我不叫奈奈哦！」

　　畢竟是可以擔當潛入搜查官職責的人， 來人很快恢復了冷靜，彎腰將剛剛太過震驚之下跌落在地的吉他盒撿了起來，只有他伸出手去抓吉他盒的背帶的手細微的顫抖才能看出他內心的不平靜：「……非常抱歉， 我認錯人了。」

　　認錯人了麼……小八微微頷首，沒有多說什麼， 歪頭，笑眯眯：「那麼，做個自我介紹先？」她把手上拿著的吉他弦遞給了對方。

　　這是事先約定好的身份證明。

　　青年接過顯然是剛剛從不遠處的音樂器材店裡買的吉他弦， 看了一眼上面的牌子和參數， 都是他之前所約定好的：「諸伏景光，我的名字。」

　　「諸伏君，你好， 我的話，叫我『小八』就可以了。」她笑吟吟道。

　　——上一次聽到「奈奈」相關的，還是那位波本君面對貓形的她自言自語，他把貓咪形態的自己認成了「奈奈的貓」， 而現在， 這位同樣出身於公安系統的諸伏景光將她認成了「奈奈」……

　　自己找回了大半的記憶裡並沒有什麼和「奈奈」有關的信息——單純長得像？但撞臉也就算了， 連貓都撞了就有點過分了啊……

　　諸伏景光沉默地點了點頭， 對「小八」這個完全稱不上是真名的名字沒有反應。

　　在來這裡之前，他得到的消息僅僅只是自己之後的直屬彙報上司換人了， 據說來人是非時院那邊的人。

　　但他怎麼都沒想到， 來的居然會是她……而且，看這陌生的表情和動作，完全不記得自己了嗎？

　　小八干脆站了起來， 拉了拉兜帽就把手插進了運動衫的外套口袋裡：「我們邊走邊說吧——我對諸伏君前幾天放我鴿子的事很好奇呢。」

　　諸伏景光和她並肩一起往公園外走， 沒有避讓開擁擠的人群——似乎是那邊籃球場裡出現了什麼高手， 引得很多人都往那邊去了，這就顯得正往外走的兩人格格不入：「抱歉，不是故意的，臨時遇到了堵車，本來以為很快就能夠解決趕過來的，結果前面的車子又出了車禍，只好換了條路走。本來想告訴你不用等我的，但是沒想到手機沒電了……」

　　——臨時被審查，雖然成功避免了被懷疑，但又被調去了其他地方，來不及通知這個變故。

　　「欸，居然是這樣嗎，我還以為諸伏君去見其他女孩子了呢！」——還以為是發現了什麼新的線索追查過去了，結果居然是這樣麼。

　　經過這兩人附近恰好聽到這對話的路人朝青年投來了理解的表情：有個愛吃醋的女朋友可真是個幸福的煩惱啊！

　　被「同情」了的青年露出了苦笑的表情。

　　奈奈真的不是在故意玩他嗎？

　　總覺得以奈奈惡劣的貓系性格，完全做得出來假裝不認識看他窘迫模樣的事啊……

　　身側的少女忽然轉頭，揚起兜帽下白皙得過分的臉，從諸伏景光的角度，只能看到她小半張臉和明亮的琥珀色眼眸：「你是不是在心裡說我壞話？」

　　剛才的心跳聲有變化。

　　「沒有。」諸伏景光毫不猶豫道。

　　這個心跳聲……小八毫不猶豫道：「撒謊！」

　　她聽不出來太宰先生那個能控制自己心跳變化的變態非人有沒有說謊，聽這位的心跳還是沒問題的：雖然同樣也有著訓練之後遇到突兀問題時細微的心跳變化，也能夠在極短的時間裡恢復正常心跳，但變化了就是變化了，不能假裝沒有呢！

　　諸伏景光：「……」奈奈的測謊能力還是一如既往強大啊……

　　不管是他還是零，明明都是經歷了公安最精英的訓練，可在奈奈面前，她總能輕易察覺到他們有沒有在說謊或者有沒有在隱瞞什麼。

　　好像唯一讓她看不出來有沒有撒謊的似乎只有那個港口Mafia的干部——哦，聽零說現在應該是前干部——了。

　　不過有鑒於奈奈向來把那家伙的每句話都當廢話無視並且也要求他們這麼做，似乎分不分辨得出就完全不是問題了。

　　「哼！」小八輕哼了一聲，扭頭。

　　糟糕，似乎有點惹到奈奈了……諸伏景光抓了抓頭，一眼看到商業街上的燈火通明，他頓時就有了靈感：「原諒我吧，我請你吃藍莓蛋撻！」

　　「……！！！」

　　身側的少女火速扭頭，在那雙兜帽都蓋不住的異色雙瞳裡，諸伏景光看到了滿滿的影子，都是他的。

　　只是比起往常的亮晶晶來，那雙眼睛裡還多了些不明顯的疑惑。

　　但她似乎並沒有要問的意思，只是乖乖巧巧地跟著他進了甜品店，由他點單，直到藍莓蛋撻送到面前時，她認真說道：「先原諒你三小時。」

　　這話惹得旁邊送餐的服務生小姐姐都忍不住捂嘴笑了起來：哪怕沒頭沒腦的，但聽這話，差不多已經能夠猜出來那位拿著吉他的先生惹到這位小姐了呢！

　　諸伏景光頓覺受寵若驚：比原來好哄多了！

　　上一次他撒謊被奈奈識破了之後，可是用「讓零給你做一個月藍莓蛋撻」才換來奈奈的「原諒你一小時」！

　　——雖然那次他撒的謊確實有點大差點把他自己給賠進去最後還讓奈奈跑來救他就是了……

　　零知道他（的手藝）被拿來討好奈奈氣到差點絕交是另外一回事，不過不重要，這裡暫不表述。

　　兩人又以暗號交流了一會信息，確認了目前關於學園都市那邊流出武器和裝備的事件還在掌握之中，正好小八也吃完了最後一個藍莓蛋撻，她捧著冰涼的香草奶昔，思索了一下才道：「決定好下次約會的場所了嗎？友情提示，還有一小時又三十二分鐘就到我停止原諒你的截點了，請注意措辭哦！」

　　……暫時不需要這麼著急吧——諸伏景光非常有求生欲地咽下了這句本來想說的話，並且萬分感慨奈奈還真是像能看穿他在想什麼一樣，只能老老實實回答：「我還沒想好。」

　　「那我來定怎麼樣？」小八如此說道，只是眼神裡透著「敢不讓我決定你就死定了」。

　　諸伏景光放棄了「讓奈奈遠離危險」的想法，點頭：「你想去哪裡？」你想調查哪一個地點？

　　「唔……」小八咬著香草奶昔的吸管，注視著外面走過的三三兩兩的人群，想了想，道，「去學園都市怎麼樣？剛好可以趕上大霸星祭——我想去現場看很久了！」與其圍追截堵外面，不如直接找上源頭，把學園都市裡的源頭給搞定了，就相當於斷掉了外面所有參與其中的勢力的貨源，到時候，那些勢力自己就會迫不及待地跳出來吧！

　　「學園都市啊……」青年露出一副有些棘手的模樣，「大霸星祭的門票不好弄吧……」那位一方通行理事長不是那麼好說話能讓我們插手到學園都市裡的人吧？

　　「門票的話我有渠道哦！」頭戴兜帽只露出小半張瑩白如玉的臉頰，卻依然可以看到她彎起櫻花色的唇角，讓人盡情想像兜帽下她笑容燦爛的模樣，「這方面就交給我吧！小景只要負責讓我玩得開心就好啦！」

　　——怎麼進去和計劃收場是我的任務，情報收集就交給你啦！

　　都這麼說了……諸伏景光嘆了口氣，無奈笑了起來：「好，都依你。」

　　「嗯，那小景再給我點一份藍莓蛋撻！」

　　「……」

　　奈奈她……真的不會蛀牙嗎？

　　這是諸伏景光自從認識奈奈以來，一直都不曾消失過的疑問。

　　#

　　搞定了接下來的計劃還順帶蹭了兩份藍莓蛋撻，感覺心情從未有過的美妙的小八哼著歌，蹦跳著往回走去，哪怕中途接到了來自自家編輯的電話也沒有影響她的好心情：「晚上好呀，河間編輯！」

　　欸？今天楨姬老師的心情似乎非常好啊……為電話那頭顯而易見的雀躍音調疑惑了一下，河間編輯決定暫且不對此做猜測，說不定是楨姬老師遇到了什麼好事呢：「楨姬老師，是這樣的，我這裡收到了一份來自另外一個出版社編輯的請求——啊，嚴格來說是那位編輯手下的作者托他幫忙轉達的事。」

　　「什麼事？」小八有些疑惑道。總不至於是什麼和《神使》有關的聯動吧？

　　「是那位編輯手下的作者想要知道楨姬老師您的聯系方式，我想得先得到您的許可，我才能把您的聯系方式給他，所以就打電話來問問你，順便，《神使》的第二篇章……」

　　「是誰呀？」非常果斷地無視了河間編輯最後一句話，小八問。

　　「是橫溝正史老師！」河間編輯擔心一向寫輕小說的楨姬老師不知道這位的名字，連忙補充道，「是推理小說界非常有名的作者！」

　　「這個我知道啊，我還是他書迷呢！」小八費解道，「我不明白的是，他要我的聯系方式是要干嘛？」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河間編輯也覺得不可思議，不是他輕賤楨姬老師，而是從社會地位乃至影響力來說，楨姬老師和橫溝老師真的不是一個路數的人，「啊，我那位編輯朋友說了，如果楨姬老師不方便給聯系方式的話，橫溝老師那還給了我一個地址，他希望能夠和楨姬老師你見一見面。」

　　難道是介紹呱太醫生給他的事？可是不對啊，她都特意叮囑「兔子」不要說是她做的，橫溝先生怎麼能猜到是她的？

　　更何況，她是楨姬八采這件事橫溝先生是怎麼知道的？

　　僅僅只是在溫泉民宿裡見過一次而已……

　　懷抱著這樣的疑惑，第二天，小八拿著河間編輯給的地址，來到了上一次檢查身體的醫院大門前。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07

第131章

　　「303病房……啊， 是這邊。」一邊拿著手機低頭看備忘錄上記著的河間編輯發給她的地址，另一只手下意識揪著兜帽的下部以防兜帽被人無意間掀開，小八走過護士站， 讓開正推著病床往電梯方向去的病人家屬和醫生護士，最後在掛著303牌號的病房前停下了腳步。

　　303的病房門牌號下是兩個漢字名牌：「橫溝」。

　　輕輕地敲了敲門， 小八有事先詢問過護士，確認這個時候橫溝正史先生應該是清醒的，不至於再次撞上像上回看望27時那樣的尷尬情況， 很快， 病房裡傳來了男性的聲音：「請進。」

　　「打擾了。」小八放輕聲音說了一句，開門進去，沒有忘記隨手關門。

　　門鎖自動落下的聲音裡， 黑發異瞳的少女從兜帽下抬起眼來，朝坐在病床上的青年彎眸一笑：「好久不見了，橫溝老師。」

　　坐在病床上的青年，正是當時在溫泉民宿裡有過一面之緣的橫溝正史。

　　心裡記掛著自己為什麼會被識破身份， 小八在簡單的寒暄之後， 就直入主題：「橫溝老師為什麼覺得是我呢？」

　　她沒有說「為什麼覺得做了某件事的人是我」， 仿佛無意識地模糊掉主語， 這樣的問話方式沒有界定關鍵詞，會讓被詢問的人先入為主， 自發地往裡面填入自己知道的內容， 從而套出更多的信息來——順帶一提，雖然這個問話方式看起來似乎很像是太宰先生教的，並且曾經被她這麼問過的人也都一致認為是太宰治污染了可愛的小八貓， 而太宰治本人則認為這是小八貓已經不記得的記憶裡的魔人留下的印記之一， 至於橫空飛來一口黑鍋的魔人先生目前還不知道這件事所以很難說當他知道的時候是不是會毫不猶豫地把這口「帶壞他的喀秋莎」的鍋反扣到武裝偵探社的黑泥精身上， 但事實上，這其實是她前世寫文的時候為了塑造BOSS角色OR高智商角色時習慣的烘托描述方式之一……

　　橫溝正史看著警惕得像只流浪的小貓咪面對忽然靠近的人類的後輩少女——就「寫作」這一領域來說，他確實可以稱其一聲「後輩」——問：「你是指知道你是《神使》的作者，還是指為我安排醫療資源這件事？」

　　小八歪了歪頭：「都有。」

　　「我去問了老板娘，住在我隔壁的是誰，她告訴我也是一位似乎頭痛於截稿日所以出來散心取材的作者，無意間我瞥見了她的登記冊，回去找朋友幫忙上網查了一下，就差不多知道你是誰了。」橫溝正史倒沒有多想，將自己的推理過程娓娓道來。

　　找朋友幫忙上網查則是因為他本人並不是很擅長使用網絡設備，具體表現之一就是在電子稿件和打印稿件已經開始流行的現在，橫溝正史依然是手寫稿件，充滿了老派作者作風。

　　「至於醫療這個……」他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聲音不自覺放輕了幾分，「我正是我想問的，你是怎麼知道我的病情的——我想這家醫院的病人隱私還是值得肯定的。」

　　既然橫溝老師都實實在在地說了他是怎麼知道她是《神使》作者的，那麼，禮尚往來，小八也如實道：「猜的。」

　　橫溝正史愣了一下。

　　「那家溫泉民宿是個療養勝地呢，雖然我個人是因為老爺子的一點小誤會才住到那邊去的，但大部分人會常住那邊，多數都是為了療養吧？」小八說道，她是國常路大覺在聽她說想換個環境時，習慣性就推薦了他覺得不錯的地方——而作為一位已經九十多歲高齡的老人，黃金之王覺得不錯的地方，多數……和療養之類的掛鉤……

　　橫溝正史若有所思：「所以你那個時候就猜測我身體不太好？」

　　「嗯，不過那個時候我也只當是作家常有的那些毛病，頸椎不太好啦，腰椎不太行啦，尤其是像橫溝老師你這樣習慣於正坐榻榻米寫作的人，頸背腰甚至腿出毛病簡直不要太正常了！所以那個時候我也沒多想。」

　　小八把手裡拎著的探望病人的水果放在病床頭，然後在床邊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從手提包裡摸出一本精裝書來：「覺得不太對是上次我來醫院探望我的一個朋友的時候，我恰好看到了老師你從住院部前面的那棟樓走廊裡走過。那棟樓在醫院的規劃區域裡並不屬於那些作家常見小毛病的醫療地呢，我感覺有點不太對勁，就去問了護士那邊是檢查什麼的——得到的回答讓我一下子背冒冷汗。」

　　橫溝正史的目光落在小八從手提包裡摸出來的精裝書上，那是他手上正在寫的這本書的第二部 ，整個故事策劃是三部，現在已經出到了第二部，至於包括了最後破案和解密內容的第三本……他還在寫，並且因為頭禿卡文至今進度條沒有過半：「只是腫瘤的話，也有可能是良性腫瘤，只要及時施行手術切除就沒事了。」

　　沒有必要去請動那位學園都市裡都赫赫有名的冥土追魂醫生——也就是殺雞焉用宰牛刀。

　　小八舉起了手裡的書：「這個答案的話，就在這本書裡。」

　　「假設只是良性腫瘤，切除就沒事的話，這樣的事屬於不可抗力，哪怕出版社再沒有人性，也不至於讓一個患了腫瘤的作家帶病趕稿——最合理的做法應當是對內延後收稿死線，讓作者動完手術至少休養一段時間，身體可以跟上創作要求了再繼續寫作，對外則宣布作者身體不適需要暫時休養一段時間，當然具體什麼情況不會公布，這是為了出版社的股價著想。」

　　「如果出版社壓著重病的橫溝老師不肯延後死線的事一旦爆出來，相信老師你的憤怒書粉絕對會上門手撕了編輯部。」

　　「但出版社沒有這麼做，甚至也沒有讓老師你在醫院裡接受治療，而且去了溫泉民宿寫作。」

　　「這點很奇怪，我怎麼都想不明白，不，不對，」小八說到這裡，又自己改口，「應該說，我下意識地回避掉了最可能但也最可怕的那個答案：因為已經無藥可救，所以接受保守治療，保持著作為人最後的尊嚴離世，畢竟用上全套治療手段後的腫瘤病人實在是沒什麼尊嚴可說。」

　　「而在這個過程中，努力把最後一本書寫完，這樣好給期待著這本書結局的讀者們一個交代——橫溝老師就是這樣溫柔的，哪怕自己已經即將直面死神，依然會這麼想的人。」

　　也只有這樣溫柔的心腸，才會在警察面前開口幫助一個素不相識的隔壁房客人。

　　「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這一點，我自己也不想相信這一點，下意識的，我把老師你正在寫的那本書的第一部 和第二部又翻出來看了一遍，而這次，我發現了不對。」

　　細白瘦弱的手指沿著精裝書的燙皮封面上的字體勾畫出文名，小八輕聲道：「我在這本沒有完結的書裡，體會到了絕望……和孤注一擲的瘋狂。」

　　那是和她曾經任何一次閱讀經歷都不一樣的感受。

　　從字裡行間中，她聞到了「死」的味道。

　　每一個文字都仿佛帶著氣息，來自作者本人的氣息，即使文字描述出來的人物和畫面是活潑的，嚴肅的，歡快的，悲傷的……但這些文字本身透露出來的氣息，卻是希望被斬斷的絕望和孤注一擲的瘋狂。

　　第一次感受到這種氣息的小八甚至無法分辨，這到底是故事情節本身帶給她的感受，還是貓又血統所察覺到屬於非人世界的氣息。

　　她直到重溫到第三遍，才發現，那並不是來自故事本身的氣息。

　　「如果我的推理沒錯的話，凶手殺害死者的動機是怨恨吧，他怨恨著死者，橫溝老師字裡行間的描述，也再現了一個充滿了怨恨的死亡現場，但是……」小八看著手裡的書，沉默著不知道該不該把接下來的話說出口。

　　——這個故事裡有怨恨，但這些文字裡沒有怨恨。

　　最開始的時候她還以為是自己閱讀理解能力十級理解出了作者自己都沒多想的東西——也就是所謂的「解讀過度」，但在重溫到第三遍的時候，她意識到了，那些並非源自文字描述、而是來自於文字本身的氣息，是作家在寫這本書的時候的情緒寄托。

　　「什麼時候，會讓一個作者在寫書的時候，投入令自己都瘋狂的絕望和孤注一擲呢？」

　　「只有當他知道，這就是自己的終點，他再也無力寫出下一本、攀爬到更高點的時候了吧。」

　　人只要還能思考，那就不是終點——所以在那個時候，小八清晰地意識到了一點。

　　橫溝正史的時間不多了。

　　所以他放棄了醫生的建議，選擇保守治療，為的就是在生命最後的時刻，將自己最後一本書好好地寫完。

　　如果能夠由此攀爬到推理小說的更高峰就更好了。

　　病房裡一時陷入了寂靜，直到小八突然開口，打破了這份寧靜：

　　「我有一個很崇拜很崇拜很崇拜的作家，雖然他在私德上著實讓人無語，但他在文學上是可以稱之為人類的精神導師的強大。」

　　橫溝正史的思緒下意識地就被牽了過去：「哦？是個怎麼樣的人，才能讓你在那麼崇拜他的同時說這種話呢？」

　　「他是個賭徒，一生中最偉大的作品幾乎都是在他賭得一無所有、為了償還賭債而不得不寫作的時候寫出來的。就連他的妻子都說，『如果讓他賭博到身無分文陷入絕望，那家伙就能寫出偉大的小說來』。」小八將手裡的書籍合上，閉上眼，微笑著說道，「小時候的我在讀到文豪趣聞裡寫到的這一點之後，甚至跑去學賭術，夢想著如果哪一天能夠穿越到那位文豪所在的年代的話，我一定要把他贏到褲子都不剩！」

　　橫溝正史：「……？？？」

　　這個發展好像哪裡不太對？

　　一般人知道自己喜歡的作家窮困潦倒的時候不是應該想著賺大錢讓作者生活更好一點好擁有更平穩的生活來寫小說嗎？

　　為什麼你反而要陷你喜歡的作家於不義？

　　「雖然在贏走全年級同學的零花錢之後就被老師叫家長，經歷了一個月的男女混雙後，我認識到了我怎麼也不可能穿越到那位文豪所在的年代裡，於是放棄了賭術——不然我現在應該已經是亞洲賭王了吧？」小八不無遺憾地說道。

　　人不中二枉少年嘛！

　　橫溝正史：「……你的愛可真可怕啊。」

　　「哪有！誰讓那家伙只有在窮困潦倒到極點被逼著寫小說的時候才會寫出偉大的作品來，我這是只是出於希望他有更多的更棒的作品的目的而已！」

　　橫溝正史：「……」

　　希望這位小姐不要用這樣的精神來跟他催稿。

　　「而且，那家伙死前都沒寫完最後一本，我可是至今都在他的坑裡呆著呢！」

　　「……他怎麼死的？」

　　「某天早上起來准備寫作的時候，他的筆掉在了地上，滾進了櫃子底下，他去搬櫃子，結果用力過猛，把自己的血管給爆了，然後就死了。」小八摸了摸書脊，說道，「很可笑吧，莫名其妙的，我最喜歡的人就這麼沒了，這個世界多不講道理。」

　　橫溝正史看著面色平淡的女孩，不知為什麼，怎麼也笑不出來。

　　「所以有機會的話，我想救人，可以的話我真想救下每一個人，讓每個人都能夠在年老後，自然壽命終結的時候，在回憶過去了無遺憾的平靜中步入死神的領域。但我不是神，我無法救到每一個人。」黑發異瞳的少女走到病床前，將那本書放到了橫溝正史手裡，「所以，我選擇救我看得到的人。」

　　「希望在這本小說之後，我還能夠看到更多的，更多的，比我想像的還要多的作品。」

　　她燦爛一笑：「——雖然對卡文到想自殺的作者來說，不是個好消息呢！」

　　#

　　摩挲著手裡自己的小說封皮，橫溝正史許久之後才想起來問一件事：「對了，你說的你很喜歡的那個作家，他叫什麼名字？」

　　小八正在削蘋果，准備削掉皮之後切成小塊再打成泥：橫溝正史是腹部惡性腫瘤，醫生判斷他的壽命只剩下了一年——當然這是冥土追魂接手治療之前的判斷——所以即使來看望他的人都帶來了水果，他也吃不了多少，只有打成泥之類的才能夠吃一點。

　　聞言，她手上的動作都沒有停：「是俄國作家，名字很長的，雖然最近遇到個和他同名的還風評不太好的家伙讓我非常地火大，但——」

　　天台之上，迎著烈烈的風，披著黑色披風頭戴哥薩克帽的青年按住了耳朵裡戴著的耳機，讓聲音更加清晰：

　　「——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他的名字。」

　　作者有話說：

　　幫大家分析一下：

　　已知小八的記憶有錯亂，其自述最喜歡的人是陀思妥耶夫斯基，那麼——

　　小八分給陀總的劇本：你只是個替身，才不是我喜歡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大大！只是個同名的替身！

　　陀總覺得自己拿著的劇本：貓貓把他當替身，但因為貓貓的記憶有錯亂，其實他就是她喜歡的人，所以他是替身轉白月光劇本

　　現在求問：

　　小八貓是不是一只渣貓貓（？？？）

　　ps：陀氏（文壇上那個）最後一本書是《卡拉馬佐夫兄弟》，但是沒寫完，才寫完第一部 就死了，果戈裡（也是文壇上那個）最後一本書是《死魂靈》，同樣是只有第一部，據說本來都寫完第二部了但是果戈裡不滿意給燒了重寫，結果寫的過程中死了，現在的死魂靈第二部據說是出版社整理他的手稿出版的……

　　天人五衰不會是非自願被動鴿子精聚會吧！？


第132章

　　這真的是典型的俄羅斯名字， 長得嚇人。

　　橫溝正史自問記憶力還不錯，結果等那孩子說完沒幾秒時間，他就只記得是個費什麼什麼斯基了。

　　中間那一長串全忘了。

　　難為這孩子居然能把人家全名記下來——或者說， 這就是死忠粉的自我修養？

　　橫溝正史如此想道，接過了小八遞給他的裝了蘋果泥的碗：「謝謝。」他低頭看碗裡的蘋果泥， 驚訝地發現並不是這段時間已經熟悉了的褐色泥狀物，而是非常漂亮的淺淺的橙色：「……真美呀，怎麼做到的？」

　　「因為是先蒸熟之後再打成泥的嘛！」小八一邊清洗料理棒， 一邊說道。

　　橫溝正史住的高級病房， 這類病房自帶給家屬使用的廚房，小八借用了一下快熱蒸鍋，把蘋果先蒸熟了然後再用料理棒打成泥來防氧化， 所以蘋果泥的顏色其實是很好看的淡淡的淺橙色，並沒有因為果肉的快速氧化變成一坨比翔還要可怕的東西。

　　病人能夠接觸到的顏色應該是鮮活亮麗的，本來就心情不好，再來個暗色系這不是往人家頭頂蓋烏雲嘛——這是小八的看法。

　　「楨姬老師很會做菜嗎？」以「老師」來稱呼對方代表自己承認了對方的作家身份， 橫溝正史用勺子舀起一小勺蘋果泥， 送入口中， 因為病情的緣故， 他最近的胃口已經很差了，但這碗蘋果泥只是看著顏色就讓他有種「似乎會很好吃的感覺」， 讓他有拿起勺子來的衝動。

　　酸甜的口感， 從舌尖蔓延到口腔，蘋果的清香彌漫在其中，一點點喚醒他對美食的回憶。

　　是能夠喚醒食欲的味道——這非常難得， 因為腹部腫瘤的存在，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念頭了， 一日三餐吃的不僅分量少，連吃的過程都是任務。

　　從病情加重以來，橫溝正史第一次有了想吃點什麼的想法。

　　小八把洗好的料理棒放回原來的位置，聞言仰頭想了想，道：「唔，也不算吧，我只是跟著人學了幾個月時間而已。而且就我這點水平，根本不夠看呢！」

　　人家師傅的原話是『也就夠喂你自己』。

　　「是麼？我倒是覺得非常好吃。」橫溝正史說道，他不是什麼專業的美食家，說不出那些名道來，但僅僅以他自己的角度來看，這碗蘋果泥不管是從色香味中的哪一方面打分，都足夠打十分了。

　　你需要攝入足夠的營養和能量來壯大自身，然後才能考慮擊敗病魔的事——不期然，橫溝正史想起了那位新接收他的治療的醫生說的話。

　　這孩子給他做蘋果泥……是出於這個考慮嗎？

　　「能夠喜歡的話，我很高興呢。」小八擦干淨手上的水珠，笑道，有人喜歡自己的作品——不管是寫出來的文章還是做出來的飯菜甜品，都是讓人開心的事，「不過是一點小甜品，橫溝老師喜歡就好——啊，抱歉，我接個電話。」

　　身上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她的話，小八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朝橫溝正史致歉，便接了起來：「早上好，太宰先生，突然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欸？什麼嘛，我就不能沒事找小八嗎？」聽筒裡傳來太宰治不滿的聲音，「說起來，小八你那邊聽著聲音有點斷……續……續的——你是在假裝信號不好嗎？」

　　小八一怔，很快如常：「是嗎，那我去陽台吧，可能室內信號不太好。」

　　#

　　被發現了……陀思妥耶夫斯基摘下耳機，走下天台。

　　#

　　異瞳少女若無其事地走了出去，到了陽台上：「現在怎麼樣了？」

　　「正常了。」太宰治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小八在哪裡？」

　　小八看了一眼身後落地窗裡正認真吃著蘋果泥好像個幼兒園小孩子一樣乖巧的橫溝正史：「在業內的一個作者前輩病房裡，我是臨時起意來探望他的，我想，針對的應該不是我。」

　　太宰治若有所思：「也就是說，是衝著你的那位前輩來的嗎？」

　　「嗯，我也這麼想，但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小說家，能惹上的估計也就狗仔隊之類的……但他又不是那種網紅流量作家，狗仔隊也沒道理竊聽他啊……」小八下意識分析起來，「難道是衝著他背後的地聞出版社來的？借旗下作者病情來攻擊出版社從而讓出版社股價下跌？怎麼感覺還不如去拍地聞出版社社長和手下男秘書偷情呢……」

　　太宰治：……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地聞出版社的社長是個男的？

　　他決定對小八如何知道這件事的過程閉口不問，權當沒吃到這口瓜：「聽起來衝著你來的可能性更高一點。」

　　「不至於，我今天來看望橫溝老師是臨時決定的，本來是准備打個電話慰問一下就好的。」小八撫了撫被風吹散的頸邊長發，稍稍拉低了點兜帽帽檐，「也許是衝著呱——咳，冥土追魂醫生來的也說不定，橫溝老師現在的主治醫師已經換成他了。」

　　太宰治想了想，的確，如果是學園都市那位據說可以把將死之人都從冥神領域裡追回來的冥土追魂的話，的確有竊聽其醫療機密的價值：「小八不會又打算做點什麼吧？」

　　他眯起了眼睛。

　　「怎麼會？涉及到學園都市這種事我才不會亂來，萬一惹到那位一方董事長那可是會死得非常好看的！比太宰先生你惹到中也先生更可怕好嗎！」小八斬釘截鐵道，一個還只是重力呢，另外一個可是矢量啊！

　　「……老實說我不覺得惹到中也哪裡可怕了。」

　　「欸？居然是這樣嗎，那我可以把太宰先生炸了中也先生最新收購到的紅酒的事告訴中也先生了——本來我還擔心太宰先生會為此被中也先生打太慘，不准備告訴中也先生的，既然太宰先生你不在乎的話，那我就沒有負擔了！」

　　「……」太宰治少有的陷入了沉默。

　　小八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她明明都不在橫濱！

　　不對！

　　太宰治敏銳地意識到了什麼：「小八你和中也有聯系！？」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這兩個什麼時候已經成了能讓中也對著小八吐苦水的關系了！？

　　「對呀，上次送完賠禮之後偶爾會和中也先生聊幾句，之前中也先生說好不容易拍下的收藏品紅酒在運過來的時候遇到了事件，直接給炸成紅酒香了。我聽了之後有點好奇，去問了一下國木田老師最近橫濱有什麼事件，就聽國木田老師說你之前調查一個案子的時候半路不知道在想什麼，突然踩爆了人家凶手的心理雷區，惹得人直接炸船要和你同歸於盡——再一問船名和時間地點，就什麼都清楚啦！」

　　至於證據？

　　面對「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被犧牲的紅酒」這兩組名詞，不需要證據。

　　太宰治：「……」

　　#

　　不知道在座諸位有沒有過這樣的經歷：你看中了你們小區裡一只可愛的小野貓，於是你決定每天都帶著貓罐頭凍干定時定點投喂，想著解除她的警惕心之後把她拐回家。

　　結果你才喂了兩天，第三天去的時候，發現隔壁你很討厭的那個鄰居直接拿著網兜把小野貓網住了拎回家。

　　從此以後，你只能隔著陽台玻璃，看著你心愛的小貓咪在那個討厭的鄰居家裡愜意地曬太陽……

　　#

　　太宰治覺得不能再放養這只貓貓了。

　　再放養下去，她要被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可惡家伙給拐走帶回家變成別人家的貓了！

　　#

　　結束了和太宰先生的聯絡，小八收起手機，雖然心裡還想著最後太宰先生掛斷電話前莫名有些咬牙切齒的語氣，但當她回到室內的時候，另一件事就占據了她的心神。

　　朝橫溝正史做了一個保持安靜的動作，後者作為一個推理小說家，雖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看這孩子的表情，便點了點頭不說話。

　　他就看著這個好像貓兒一樣輕手輕腳沒有發出絲毫聲音的少女在他附近露出側耳傾聽的模樣來——這期間她頭頂的兜帽似乎動了動——然後就看她彎腰低頭朝床下的床背面看。

　　沒幾秒鐘，她從床底下鑽了出來，沒有一點聲響，只是手裡多了一枚很不起眼的小機械。

　　這是……橫溝正史微微睜大了眼睛。

　　「是竊聽器呢。」十分鐘後，把這個房間裡五個竊聽器全找出來的小八說道，單手碾碎了它們，「橫溝老師有什麼值得人覬覦的方面嗎？」

　　橫溝正史也不是平常人，聽到這話，看到竊聽器的驚訝也平復了下來，聞言想了想，道：「我這裡沒有什麼值得人覬覦的，如果要說那本小說的結局的話，也該裝針孔攝像頭而不是竊聽器。」

　　這也是小八剛剛和太宰治一致的看法：橫溝正史本人並沒有什麼值得人安裝竊聽器的地方。

　　既然本人沒有的話……

　　「橫溝老師有沒有什麼友人值得某些人透過你來對他下手？」

　　這次橫溝正史沉默了更久。

　　——找到正主了。

　　竊聽器是衝著橫溝老師的那位友人來的，並且橫溝老師不是很清楚他的友人的處境但多少有點察覺，否則不會在最初看到竊聽器時迷惑，被她提醒之後就立刻想到那個人。

　　過了一會，橫溝正史略有些遲疑，但肯定地說：「我的確……有個友人，值得人這麼做。」

　　小八沒有插話，安靜地聽著，她看出來橫溝正史還沒說完。

　　「准確地說，是他的異能值得這麼做。」橫溝正史道，「雖然我和他約定好了會在四個月之後見面，但現在的話……我已經很久沒看到他了。」

　　「方便告訴我他的名字嗎？」小八問。

　　「小栗蟲太郎。」


第133章

　　作為一個推理小說書迷， 小八對這個名字不陌生——啊，准確地說是在前世，對任何一個喜歡日本推理小說的讀者來說， 小栗蟲太郎這個名字都不會陌生。

　　日本推理四大奇書，夢野久作的《腦髓地獄》， 小栗蟲太郎的《黑死館殺人事件》，中井英夫的《獻給虛無的供物》、竹本健治的《匣中的失樂》——然後這位小栗蟲太郎先生也不負眾望地在這個沒幾個文豪寫作的世界裡不務正業去了……

　　小八有種強烈地把小栗蟲太郎揪出來按著他的腦袋讓他跪在書桌前的衝動：看看你的好友橫溝先生！拿起你的筆，給我把《黑死館殺人事件》寫出來啊！！！

　　冷靜， 冷靜， 只是同名，同名而已，不能把小栗蟲太郎先生的才華和成就寄托在一個同名的人身上， 這既是對前者的不尊重也是對後者獨立存在的漠視，就像陀氏絕對不是地下盜賊團首領一樣……默默在心裡告誡了自己數遍之後，小八開口問：「橫溝老師你剛剛說他的異能會引人覬覦？能方便說一下是怎麼回事嗎，如果不能透露具體的內容的話， 大致說一下您的猜測也可以。」考慮到有些人不喜歡被人知道自己的異能具體情況， 小八補充道。

　　「具體的我不太清楚， 他沒有在我面前用過異能， 只是在他失蹤前後，曾經說起過， 他的異能力引人心動類似的話。」橫溝正史說道。

　　引人心動？難道是類似洗腦或者控制的精神系異能嗎， 如果是這類禁忌的能力的話，那也難怪從來不在人前使用了……小八若有所思：「在橫溝老師看來，他的能力情報泄露是最近的事嗎？」如果是最近才泄露了異能情報， 所以引來了覬覦的人， 綜合小栗蟲太郎的失蹤時間和病房裡的竊聽器， 似乎可以判斷，要麼是小栗蟲太郎自己躲起來了，要麼他已經被某個勢力抓了，在橫溝老師這裝竊聽器的則是另外一個覬覦小栗蟲太郎異能的組織，試圖從橫溝老師這裡得到和小栗蟲太郎有關的情報……

　　這次橫溝正史沉默了一會，才道：「不，我不覺得是最近。」

　　「……具體是怎麼回事，橫溝老師能說說看嗎？」

　　橫溝正史點了點頭，陷入了回憶，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說：「應該是很久以前就有征兆了吧，但我那個時候沒有注意到……我和蟲太郎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我喜歡推理小說，喜歡看也喜歡寫，設置密室是我喜歡也擅長的部分。每當我寫完一部分，會給他看，他就會在旁邊一邊看一邊評價，挑刺，覺得推理小說實在是太虛妄了，畢竟現實裡可沒有那麼多的預先設置好的謎題給偵探解決——所以阿蟲他一直都不喜歡偵探小說。」

　　橫溝正史說著就笑了起來。

　　不喜歡偵探小說的小栗蟲太郎，這神奇的倒錯感……小八默不作聲地聽著，她明白橫溝正史現在不需要有人回應他，他只是想訴說什麼。

　　「……後來，畢業了，我繼續創作，阿蟲卻不再經常到我這裡來，好像也只有我實在趕稿頭禿的時候，他會過來和我討論情節，努力給我創作靈感，那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也是那個時候起，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我一轉頭，就隨時能看到他了……最近阿蟲的模樣變了很多，他跟我說是特意整容的，但沒什麼事他為什麼要整容呢……」

　　「而且，他現在只有偶爾才出現。」橫溝正史怔怔地說道，「依照阿蟲的性格，他該一邊貶低我寫的東西，一邊緊緊地盯著第一時間看到才對……為什麼我沒早點發現這些呢……」他感覺到了後悔：如果他能夠早點察覺到阿蟲的違和之處，那是不是……可以救阿蟲了？

　　小八一驚：橫溝老師這意思是，小栗蟲太郎早就被什麼勢力控制了人身自由，只擁有有限的自由讓他在自己的親友圈營造出「他沒事」的錯覺？！

　　如果是一般的犯罪團伙，會做出這種事嗎？不是應該直接控制住小栗蟲太郎嗎，放他有短暫的自由是為了更好地控制他？這不像是一般短視的犯罪組織能夠做出來的事……

　　而且，還有小栗蟲太郎的異能力。

　　根據她已知的幾個文豪的能力，太宰先生是【人間失格】，對應他最出名的作品《人間失格》；諭吉先生的異能力是【人上人不造】，出自他的著作《勸學篇》開篇第一句：「天在人之上不造人，天在人之下不造人」……小栗蟲太郎的異能力總不會是【黑死館殺人事件】吧？！

　　這聽著不像異能力啊！

　　而且，因為是推理小說家的緣故，他的作品名字多數不能用來當異能力名，小八能夠想到的可以和異能力靠邊的，似乎只有《惡靈》這本書——但頂著這麼個名字的異能力怎麼看都沒法和他的推理小說家身份有所呼應……

　　如果不是最出名的作品的話，也應該是對文豪來說極具意義的作品的名字，既然不是代表作《黑死館殺人事件》，難道是！？

　　想到了什麼，小八眼神微微一凝。

　　#

　　和橫溝正史告別之後，小八一走出醫院範圍，就摸出了手機給國常路大覺打電話：「老爺子。」

　　「何事？」國常路大覺正在處理文書，小八的來電顯示在了一邊的屏幕上，頭像是異瞳的深淵貓貓，代表了來電者的身份，一旁的音響和麥克風擔任兩人對話間需要的收音和外放功能。

　　「日本近幾年裡，迄今為止都沒有被破獲的懸疑大案發生率有顯著上升嗎？」

　　小八用的形容詞是「顯著」，這是因為一般情況下，大案要案發生率總會有一定範圍的波動。

　　畢竟誰也不能確認哪個蛇精病哪天就犯病搞事了。

　　黃金之王握著毛筆的手一頓：「這種事情，你問青之王的話，應該更清楚。」

　　「這樣啊，我明白了。」小八說著掛斷了電話。

　　被回避了問題。

　　她冷靜地想。

　　真不希望真相是她想的那樣。

　　一時半會無法調查出其中的真相，但尋找小栗蟲太郎的話，並不需要知道全部的真相——在離開前從橫溝正史老師那問道了小栗蟲太郎的家地址，異瞳的深淵貓貓再次登場，輕巧靈敏地鑽進了小栗家院牆。

　　面對緊鎖的後門，趁著夜色出動的小八貓借助自己的天然隱形皮毛，偽裝陰影縮在了門鎖邊。

　　門窗緊閉呢……不過這個難不倒小八貓！

　　鋒利尖銳的貓爪從肉墊裡彈出，小心伸進鎖孔中，很快，傳來了極輕的「啪嗒」一聲鎖舌彈出的聲音。

　　也不知道這麼只小貓的貓爪為什麼這麼長……

　　門開了，小八貓滿意地收起了爪子，踩著優雅的貓步步入小栗蟲太郎的家裡。

　　這個家裡沒有什麼人氣，干淨倒還干淨，大概是小栗蟲太郎偽裝自己沒有事出來陪橫溝正史的時候會順道打掃一下自己的家。

　　小八嗅了嗅，幾下竄到了二樓，准確找到了這個屋子的書房。

　　據橫溝老師說，他的友人阿蟲很喜歡看神秘學的書籍——如果說這個屋子裡還能有哪裡遺留有小栗蟲太郎的氣息沒有被請掃掉的話，似乎就只有他使用過的紙筆和拿過看過的書了。

　　在書房裡記下了小栗蟲太郎的氣息後，小八走出了這棟屋子，站到了最高處。

　　貓的嗅覺很強大，但在好幾個月的時間流逝下，她也無法在嘈雜的大街路上找到小栗蟲太郎走過留下的氣息。

　　但，那是對普通的貓來說。

　　對妖怪來說，尤其是貓又這種在神話傳說裡總會和怨恨或者報恩聯系起來的妖怪來說，「氣息」並不單單是指氣味分子。

　　妖怪所謂的「氣息」，是一種更加玄之又玄的、每個人獨一無二的存在的感覺，要小八來形容的話，大概就像是《幽游白書》裡每個人的靈力都有各自的特征，《BLEACH》裡眾人可以通過靈壓遠遠地判斷那是誰一樣。

　　對小八來說，「氣息」就是這樣一種東西，在她的精神感應世界裡，不同的人有著不同的氣息：

　　西南方向遙遙傳來的諭吉先生、太宰先生、亂步先生和國木田老師他們的氣息，西北方向屬於伏見先生和宗像室長等人的氣息……

　　那個方向，是Scepter 4的屯所吧？

　　精神感應不斷擴大，更多的氣息被容納了進來，但裡面沒有她記憶下的和小栗蟲太郎的氣息，直到精神力擴張範圍覆蓋過了橫濱——這個氣息，和遺留在小栗蟲太郎家的氣息一致！

　　從地下傳來的！

　　黑貓倏然睜開了眼睛，異色的雙瞳閃閃發亮，豎瞳縮成一條線，昭示著這雙眼睛的主人此時的情緒有多興奮。

　　找到了！

　　黑貓一躍下房頂，詭異的是，在月光之下，那只從屋頂跳下來的黑貓竟然在半空之中奇異地消失了！

　　下一秒，黑貓出現在了石牆砌成的隧道洞裡。

　　僕一落地，它就聞到了刺鼻的血腥味，兩具屍體正倒在門口，血從頭顱處流出，看起來似乎是頭部遭遇了什麼攻擊死去的。

　　「……那麼，交易達成，歡迎加入『天人五衰』。」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應下了小栗蟲太郎提出的一系列要求，道，但隨後，他感覺到了什麼不對，轉頭往身後看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只黑貓出現在了那裡。

　　陀思妥耶夫斯基微微睜大了眼睛。

　　他可以確認，一分鐘之前，在他身後沒有任何活物的氣息——這一路來的活著的生物，都被【罪與罰】送去了天堂亦或者地獄。

　　那喀秋莎是怎麼出現的？

　　難道說……原來如此，難怪她當年離家出走會一路越過國境線到俄羅斯的地界。

　　……是無意識地使用了類似「空間跳躍」的技巧能力嗎？

　　#

　　小八並不知道面露驚訝的青年在想什麼，她只是在思考一個問題：

　　這個家伙說歡迎小栗蟲太郎加入「天人五衰」，說明他自己也是「天人五衰」的一員，沒記錯的話那個小醜果戈裡也是天人五衰的一員……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尼古萊·瓦西裡耶維奇·果戈理·亞諾夫斯基的共同點之一就是非自願被動鴿子精……

　　沒記錯的話，小栗蟲太郎也是個非自願被動鴿子精——《惡靈》寫了個開頭他就因為腦溢血掛了……

　　——這個「天人五衰」是鴿子精聚會嗎！？

　　作者有話說：

　　諸位買股的小天使們，請允許我在這裡科普兩個小知識：

　　1、在《白痴》一書（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裡，男二如此形容俄羅斯女人的愛情觀：我現在折磨他，以後再用我的愛來補償他。

　　2、俄羅斯法定結婚年齡是14歲。


第134章

　　當然現在不是討論鴿子窩的時候。

　　小八貓眯了眯眼睛， 目光在地上的兩具屍體身上一掠而過，很快落在陀思妥耶夫斯基身上：他身上沒有任何被血跡濺上去的痕跡，但屬於貓科動物的敏銳嗅覺讓她知道， 這個人的手指尖端還殘留著地上死去的人的血腥味。

　　這兩個人是他殺的。

　　不僅是這兩個人……敏銳的感知注意到了更多的事：枉死的冤魂漸漸復蘇，咆哮著哭喊著瘋狂地朝著青年撲去， 本就渾濁漆黑的靈魂被怨念污染，魂體變得灰沉。

　　黑貓仰起頭來，在屬於貓又的視野裡， 屬於非人的世界中， 這個地下建築裡死去的人的靈魂正朝著這邊彙攏！

　　『我好恨……』

　　『嗚嗚媽媽我不想死……』

　　『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死的人是我！？』

　　『我不想死！我還沒干掉那個家伙，我不能死！』

　　無數的重疊了一樣分不清男女老幼的聲音湧入屬於貓又的耳朵裡，仿佛四面八方都是它們的聲音， 回聲疊加回聲，讓小八幾乎是下意識地選擇了保護自己的手段：她變回了人形。

　　人形狀態下對怨靈的吸引力不如貓又，可以讓她有效保護自己迷失在他人的怨恨中！

　　陀思妥耶夫斯基來不及驚訝喀秋莎居然在他面前沒有任何偽裝就直接變回人形，好像根本不在乎被他發現黑貓就是她一樣， 但隨後他就看到了人形的喀秋莎頭頂那兩只明顯的不屬於人類的毛絨絨獸耳。

　　「咦！？」旁邊的小栗蟲太郎已經驚得整個人都跳起來了， 「貓、貓耳朵！？妖怪！？」

　　——鐘愛神秘學知識的小栗蟲太郎先生表示他喜歡的只是神秘學知識， 妖怪這種不合常理的東西不在裡面！

　　陀思妥耶夫斯基剛想說什麼， 卻看到黑發異瞳的少女緊緊捂住自己的獸耳，臉色痛苦地跪倒在地！

　　——貓又的體質太容易吸引這些怨靈並催化它們， 哪怕她現在還沒有完全覺醒屬於貓妖貓又的體質， 但貓形態下的她這方面的能力被加強了太多，再維持貓咪形態下去，她會被怨恨吞噬自我， 令怨恨完全激發貓妖血脈， 變成毫無理智的妖怪！

　　但是身體變回來了， 頭頂上那對毛絨絨的獸耳卻依然還是貓又的耳朵，這是變回人形也無法控制的部分，無數的聲音像是聞到了腥味的鯊魚一樣，拼命地往她的耳朵裡鑽，哪怕她努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試圖隔絕掉一切聲音，都無法阻止那些帶著怨恨力量的聲音鑽進來！

　　那些東西要形成怨靈了！

　　——在《貓又偵探》這本書的連載過程中，有讀者強烈要求想要看靈異向內容，而不是頂著靈異的殼子實質只是正常的破案，所以小八曾經應讀者要求，寫了一個靈異番外，其基本設定就是被殺死的冤魂彙聚起來，形成了像伽椰子一樣的怨靈，並且由於自己的枉死，怨恨讓它們失去理智，放棄自我融為怨靈，並開始向所有它能夠觸及到的人類乃至活物宣泄它的血和淚。

　　通俗來講就是鬧鬼了。

　　並且鬧到出人命了。

　　——有一個人從天台上跳了下來，死了。

　　接到報案的警方趕來後認為是意外，因為從監控器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死者是一路驚慌失措地逃上天台，並徑直跳下了天台——看上去好像有人在追他，但不管是當日的監控視頻，還是商場裡曾經被驚慌失措的死者衝撞過的工作人員，都一致顯示，那個時候，死者身後沒有人。

　　那模樣根本不像是自殺，就算說是意外都非常牽強，畢竟一個人驚慌失措之中會慌不擇路跑上天台很正常，如果圍欄什麼的年久失修壞了導致他掉下去倒也能說是意外，但自發地動作迅速地翻過圍欄跳下十八層樓高的天台……

　　說是意外吧，那明顯是他自己翻過圍欄跳下去的；

　　說是自殺吧，那麼驚慌的好像在躲避什麼的樣子，根本不像是要尋死的模樣。

　　怎麼都想不明白這個案子是怎麼回事的警方只能憑借著掌握到的證據和線索，以最合理但也顯得很牽強的「意外」草草結案，但隨後，以這個大樓為中心，接二連三的詭異事件持續發生，讓人聞此色變。

　　這裡幾乎成了「被自殺聖地」。

　　曾經人流巨大的商業圈一下子變成了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詭異的是，依然有人死在這個沒人願意來的地方。

　　迫於社會輿論壓力，警方無法再以簡單的「意外」結案，只得請求外援，而其中一個請來的外援，就是出門旅游出來散心卻被抓了壯丁的主角。

　　主角來到現場命案發生的大樓底下，還沒有進去，在屬於貓又的眼睛裡，就看到了整棟大樓怨氣重重，散發著近乎不詳的紫黑色氣息……

　　一番和怨靈爭鬥兼探查尋找線索後，主角終於找到了真相：枉死的人的冤屈足夠強烈，將不得解脫的死去的人的靈魂束縛在此，向他怨恨著的人發起報復——第一個以「意外」結案的那個奇怪的跳天台的人就是看到了被他陷害死的人的靈魂竟然來找他了，驚慌失措逃跑的時候被屬於怨靈的氣息迷惑，以為跨過圍欄之後是可以逃跑的天台平地，結果就這麼從十八層樓的天台上摔了下去。

　　死於意外的他本來是不會產生迷茫的靈魂的，但是怨靈的氣息污染了他，讓他看清了自己的死亡真相，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麼死了的他受怨靈氣息侵蝕，被吞噬了屬於自己的意識，余下的怨和恨則被怨靈全盤接受，壯大自己……

　　死的人越多，怨靈越強大。

　　當主角收到邀請來到大樓附近的時候，怨靈已經到了蛻變成凶靈的邊緣。

　　正常來說，主角總該是成功阻止怨靈變成凶靈解決事件，但由於番外前段部分發表之後大受好評熱度賊高，編輯都慫恿她最好把這個番外改成長篇——以「貓又偵探」為主角的系列，一個系列寫正常的破案小說，另外一個系列就是跟超自然事件做鬥爭，兩手抓兩手硬，爭取把實體書銷量再推一個高峰——小八改掉了在怨靈蛻變失敗前結束故事的想法，直接先讓怨靈升級成了凶靈（並且斷章吊讀者胃口），再通過一系列劇情發展，最後解決掉凶靈。

　　果不其然，這個獨立番外的熱度再添一層，最後字數也到了足夠出版的地步，於是這個本來就打算寫個一兩萬字的小番外，變成了一本獨立的出版書。

　　這些都是題外話，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這個番外裡，小八以「貓又血統的進一步覺醒」為理由，給主角添加了一系列特殊能力以對抗那個被她不小心設定得太強大以至於主角差點涼涼的凶靈。

　　如果她現在的身體真的是全盤繼承了她當初的設定的話……捂著耳朵的手緩緩松開，那些重疊的無數的聲音頓時找到了縫隙鑽了進來，幾乎要被「音波攻擊」弄得暈過去的小八努力在噪音群中保持冷靜，勉力睜開眼睛。

　　#

　　「喀秋莎！？」陀思妥耶夫斯基毫不遲疑地甩手攔住試圖探頭的小栗蟲太郎，剛想要走到黑發異瞳的少女身邊，就感覺到眼前一花！

　　方才還在數米之外的少女竟然在剎那間就到了他面前，右手不知何時經常變成了非常詭異的利爪，朝他抓來！

　　青年的眼睛一眨不眨，視近在咫尺就將要抓開他脖子氣管的利爪如無物，只注視著少女姣好的面容漠然沒有絲毫表情。

　　那對異色雙瞳裡可以看到他自己的身影，卻不帶絲毫溫度。

　　銳利的爪子在距離陀思妥耶夫斯基脖子皮膚只差幾毫米的地方劃過，後者感覺到脖頸處一陣冰涼。

　　陀思妥耶夫斯基等了一會，沒有感覺到任何痛楚時，才遲疑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

　　沒有受傷。

　　喀秋莎沒有傷到他。

　　那剛剛……

　　他看了過去，這時才發現，明明應當是沒有碰觸到任何東西的，但空氣裡，竟然留下了銳爪抓過的痕跡——白色的痕跡，憑空停留在空氣裡。

　　「這、這是……」小栗蟲太郎睜大了眼睛：這都是什麼東西！？

　　然後，在這白色痕跡的附近，一點點的灰黑色氣息開始湧出。

　　不，不是湧出，而是一點點顯現出來。

　　——那些氣息本來就存在，但是在那之前，不管是陀思妥耶夫斯基還是小栗蟲太郎，都沒有看到。

　　『我好恨……我好恨……為什麼……』

　　飄忽的聲音隱隱約約地響起，但當他們想要追尋這聲音來源的時候，卻發現似乎四面八方都是這個聲音。

　　「有什麼為什麼，死了就是死了，」勉力支撐住自己的身體發出那一記攻擊的小八這會兒幾乎要被來自身體深處的那股熱力給燒灼得恨不得死掉，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才開口道，「只想著你為什麼這麼死了，怎麼就不想想那些死在你手上的家伙的怨？」

　　單純的死靈不會變成怨靈，但如果是生前手上就有人命的家伙死了，尤其是這種混黑的自發自主殺人、本身就帶著血腥的人死了，還死得那麼不明不白，變成怨靈可真是太正常了。

　　而在這個時候，原本還只是點點灰黑色的氣息已經顯露出了原貌：那是一個人形的看不出面容的氣息集合體，像是灰黑色的氣體變成的一個近似人形的外形，但沒有任何細節。

　　這就是失卻了自己理智的怨靈。

　　因為沒有理智，所以連自己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它」緊緊捂著自己的脖子，試圖阻止那白色的抓痕侵蝕「它」的身體，但那白色抓痕上的力量不受它控制，自發地擴散，凡是被它碰觸到的灰黑色氣息，盡數消失。

　　不多時，灰黑色的人形完全消失了。

　　那白色的奇怪的抓痕也消失了。

　　真是的，我當初為什麼要設定一只傳統形像是怨恨化身的貓又有淨化怨氣的能力呢……意識滑入深淵之前，小八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

　　#

　　陀思妥耶夫斯基及時接住了昏迷過去的少女身體。

　　沒有任何遲疑，他朝少女頭頂的耳朵伸出了手。

　　手指碰到的觸感溫熱，柔軟，毛絨絨……和摸喀秋莎的耳朵時一樣的手感。

　　手指還能夠感覺到獸耳耳根處血管脈動的動靜——奇怪，這裡有動脈血管嗎？

　　然後，他感覺到有什麼不對，低頭看去。

　　一條毛絨絨的大尾巴從她的衣擺下掉了出來，受地球重力影響，靜靜地垂下……


第135章

　　溫熱柔軟， 透著鮮活生命力，是真的，並不是什麼道具。

　　前段時間看到喀秋莎的時候， 她身上還沒有這些人外的特征……近段時間剛剛出現的？

　　和她的忽然昏迷有關嗎？

　　還有……剛剛的攻擊之後，出現的那個灰黑色的東西。

　　除了地下通道裡常年存在的嗚嗚風聲外， 他沒有聽到任何其他的聲音，余光中留意了小栗蟲太郎的表情，後者顯然和他一樣。

　　那喀秋莎的話是在對誰說？

　　……在喀秋莎的世界裡， 那個灰黑色的東西是能夠說話， 和她對話的？

　　她的忽然昏迷和那些東西有關？

　　心頭思緒轉動萬千，陀思妥耶夫斯基解開自己的披風，將它裹在了昏迷過去窩在他懷裡的少女身上——在旁邊看了好一會兒終於決定對那條尾巴出手確認一下真偽的小栗蟲太郎眼看著尾巴也跟著被披風裹了進去， 剛剛伸出幾公分的手默默地又縮了回來。

　　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小動作，徑直摘下自己的帽子，給這個被稱呼為「喀秋莎」的少女戴上，毛絨絨的歌賽克帽輕易遮住了那對過於引人注目的耳朵。

　　做完賬這些， 青年轉過頭來， 朝以為自己偷偷看的動作被發現而險些驚得跳起來的小栗蟲太郎道：「我們走吧， 外面來接應的人應該已經到了。」

　　小栗蟲太郎：「好、好的……」可惡！好好奇那對耳朵和尾巴是怎麼回事啊！

　　陀思妥耶夫斯基說完便抱起被他用披風和帽子幾乎捂得嚴嚴實實連臉都半遮蓋在絨帽下的女孩， 走在了前面，小栗蟲太郎跟上， 沒忘踮起腳尖避讓開地上淌開的那兩個死去看守的血。

　　「善後的工作能麻煩您嗎， 蟲太郎先生？」前方的俄羅斯人冷不丁道。

　　「這不就是我的工作嗎？」小栗蟲太郎回道。

　　「好的，那麼就麻煩您了，我先走一步。」他說道， 禮貌欠身後便先行離開。

　　小栗蟲太郎看看這個關押了他許久的地下建築， 發動了自己的異能力：【完全犯罪】！

　　奇異的常人看不到的奇怪生物從他身上冒出來， 飛舞開來，落在各個地方，撲頭開始啃食什麼——能夠釋放出迷之生物來銷毀所有犯罪證據，這就是小栗蟲太郎的能力，也就是【完全犯罪】。

　　在經過他處理之後，這個地方被人發現了，警方立案了也調查不出任何結果來，因為他們已經「看不到」任何能夠破案的線索了。

　　這也是為什麼陀思妥耶夫斯基會找上他的原因——並且小栗蟲太郎深知這一點。

　　知道他異能的人都會利用他，無一例外。

　　除了那家伙……想到自己唯一的友人，小栗蟲太郎的眼眸沉了沉，但很快恢復，快步離開這裡。

　　當他走出這個軟禁了他許久的地下建造的時候，門口已經有一輛車在等著了，先一步離開的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坐在後排座位上，懷裡抱著那個孩子——對小栗蟲太郎來說，這個女孩只能用孩子來形容。

　　看了看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位子，小栗蟲太郎毫不猶豫地選擇坐到了他對面：「我還以為你先一步離開是為了安頓這個孩子呢。」

　　「嗯，的確是有這麼想過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微笑著說道，「但是考慮到上次我把她安置在一個臨時的家裡，等我忙完回去就發現她走得無影無蹤了，還是我親自看著她比較好。」

　　小栗蟲太郎驚了，他雖然被抓起來好久了，但因為接觸的事物的特殊性質，對「天人五衰」或許不太了解，但對於「死屋之鼠」和「魔人」陀思妥耶夫斯基可是有相當程度的深入調查的：這個孩子居然能夠從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眼皮子底下逃走……怎麼做到的！？

　　「死屋之鼠」看起來人員沒幾個，但在剛才和陀思妥耶夫斯基進行交易的時候，他提出的諸多要求，諸如日常起居需要的用品、和神秘學還有古代煉金術相關的稀有藏書、遠離大海處於密林中的林中洋館、按照他要求的時間安排走私船讓他從這個國家逃走等等一系列要求，陀思妥耶夫斯基都毫不猶豫地應下並表示能夠立刻就為他准備好，只從這裡就能夠看出，死屋之鼠的活動範圍之廣和地下勢力的強大。

　　更不要說「魔人」本身的頭腦和能力了。

　　而這個孩子，竟然能從這樣的「死屋之鼠」和「魔人」手裡逃走……

　　「沒有逃哦，蟲太郎先生，請不要誤會這點。」

　　小栗蟲太郎：「……哦。」嘴硬是沒用的，魔人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

　　「我並不是在辯解什麼。」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陀思妥耶夫斯基垂了垂眸，細密的睫毛極輕微的顫了顫，「蟲太郎先生養過貓嗎？」

　　這倒沒有，原因也簡單：「我討厭不能溝通的生物，而且貓毛亂掉我會很煩躁。」啊，說起這個來，這個女孩子……是貓吧？

　　想想初見時驚鴻一瞥的貓咪那又長又軟從視覺感官上就能夠想像得到手感的皮毛，還有她變成人後從腦袋上探出來的兩個毛絨絨獸耳，以及那根一開始變成人時沒有的、在她昏迷之後才出現的毛絨絨大尾巴——和印像裡野生貓咪又細又長的尾巴不符但想想西森和布偶那種大型長毛貓的毛量就能理解這尾巴毛的厚實程度了——小栗蟲太郎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這只不知道該不該叫貓的貓，會掉毛嗎！？

　　貓毛可是會隨處亂飛的！

　　但看看被魔人裹得嚴嚴實實連臉都只露出了小半張口鼻位置不妨礙到她的呼吸的獸耳獸尾女孩，小栗蟲太郎又放下心來：沒關系，就算真的會貓毛亂飛，在魔人拿掉他的帽子和披風之前，那些毛也不會飛出來！

　　說起來她會掉毛嗎，剛剛陀思妥耶夫斯基摸她耳朵的時候好像也沒飛毛，有點想摸一把確認一下……不，他絕對沒有好奇！

　　「貓是一種非常自我的生物，想要馴服她得花非常大的力氣，才能讓她乖乖地留在你的身邊。但就算她乖巧地留下了，如果將它丟在一邊，不聞不問的話，感覺你已經不需要她了的貓也會自行離開。」俄羅斯青年輕聲道，「這孩子的頭腦裡可沒有『逃』這個概念，她只是過得不開心了就離開這裡去另外一個地方而已。」

　　哪怕那個時候他做了安排沒有把喀秋莎送到她父母身邊，而是安撫下了她讓她留在他可以放心的地方等他回來，按照那個時候他需要處理的事件花費的時間，等他回來，大概就和當初是一樣的場景：覺得他已經走掉了的喀秋莎不會等他，只會顧自跑去能讓她過得更開心的地方。

　　他從第一眼看到喀秋莎時的印像就沒有錯過。

　　真是個壞孩子呢。

　　自顧自跑來救了他，自顧自闖進他的天地裡，又自顧自走掉，走了連偶爾想一想他都不肯，還把他給記成了另外一個人……自我得一塌糊塗。

　　「這麼壞的孩子，會有人喜歡嗎？」他近乎嘆息般地低聲道。

　　——肯定有一大堆人喜歡吧。

　　但喀秋莎不會在乎有多少人喜歡她，真是的。

　　不自覺地，他緊了緊懷抱，讓昏迷著發起高燒的少女面頰更加貼近他的脖頸——如果喀秋莎在這個時候醒過來，想要掙脫的話，只要張開口，咬斷他的脖子就可以得到自由了。

　　可以用灼熱來形容的呼吸拂過他微涼的皮膚，近在咫尺的熱源帶來更多的熱力，他把下巴抵在喀秋莎的額頭上，借著這段前往目的地的路上的時間，靜靜思索該拿這個意外的驚喜怎麼辦。

　　「對了，我們現在要去哪裡？」小栗蟲太郎問，剛才陀思妥耶夫斯基說需要他協助天人五衰的「共噬」計劃，雖然沒有明說，但顯然，那個計劃不是在近期開展的，那麼，在那之前，他們要在哪裡就是個問題了——他是有向陀思妥耶夫斯基要求林中洋館的待遇，這是直接去林中洋館嗎？

　　如果是在來救他之前就事先預料到了他會提出的要求並且做好了安排……他需要對陀思妥耶夫斯基這個人的危險程度判斷做出修正。

　　「啊，我要帶喀秋莎去看醫生，這裡為蟲太郎先生准備的林中洋館距離這些也有些遠，如果不介意的話，您等會可以在醫生那一並做個身體檢查，然後再由我的手下送您去林中洋館。」陀思妥耶夫斯基說道，「至於您的其他要求，除了神秘學和古代煉金術的藏書運送過來需要特殊的運輸環境所以要明天早上才能抵達洋館外，其他的最晚會在今天晚上九點之前完成。」

　　醫……生……？

　　是要，去醫院……嗎……

　　被來自身體深處的灼熱燒灼得幾乎要變成灰燼的小八艱難地呼吸著，努力試圖清醒，但是身體的異樣和那種精神都連帶著被撕扯著仿佛在跟隨什麼一起成長擴張的感覺太過可怕，原本昏迷是最好的保護自身的辦法，但她擔心出事努力試圖清醒，這份可怕的感覺就幾乎要摧毀一個人的神智了。

　　在這樣可怕的痛苦中，聽到的聲音也斷斷續續的不太清楚。

　　小八努力嘗試思考，死屋之鼠能夠找到的醫生……不會，是那種倒膠水的地下黑醫吧……可惡，她又不是小熊軟糖，倒膠水她只會死給你看……

　　呼吸越發急促，原本雪白的面頰都浮起了高熱的紅暈，陀思妥耶夫斯基將手放在女孩通紅的面頰上，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輕聲道：「別怕哦，是很好的醫生。」

　　他說著，看向已經在會診室裡等他的男人：「那麼，就拜托您看一看她的情況了，黑傑克先生。」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07

第136章

　　小栗蟲太郎沒有先走， 他對那個長著獸耳獸尾的女孩子很好奇——不，不是好奇，就是奇怪她為什麼會有那種毛絨絨的耳朵和尾巴， 這一點都不科學！

　　雖然他們的世界裡充滿了各種各樣的異能本身就不能叫科學，但迄今為止， 就他所知，所有表現出非人類特征的類人體基本上都是怪人，破壞社會安定， 制造各種流血事件， 英雄協會每年都要付出巨大努力鏟除的對像！

　　那個女孩子是貓貓怪人？

　　另外……魔人的勢力和死屋之鼠的財力比他想像的更強。

　　那個面部一半黑色皮膚一半白色皮膚的奇怪男人的名字是黑傑克，小栗蟲太郎只能夠想到一個人：黑市醫生，黑傑克！

　　不被正統醫學界承認， 沒有行醫執照，但是醫術高超到不可思議的醫生，傳聞他要價極高，並且行蹤不定， 很多富豪想要找到他給自己動手術， 都無法找到他的下落——那個女孩的出現顯然不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預料之中， 但在她倒下後到離開「七號機關」的地下建築這短暫的時間裡， 陀思妥耶夫斯基立刻就讓人找到了黑傑克，並給出了讓後者同意馬上趕來進行會診的出診價格。

　　……不對， 這麼短的時間裡， 如果黑傑克不在這附近的話，怎麼也趕不回來，他是剛好在附近， 還是說……魔人能夠找到進行「空間傳送」的人？

　　小栗蟲太郎頭腦高速運轉思考， 他站在會診室的一角， 沒有妨礙到黑傑克，後者也就無視了他，倒是那個看起來根本就是個孩子的黑傑克助手惡狠狠地瞪了他幾眼——自己哪裡惹到她了？

　　小栗蟲太郎並不知道，他惹到黑傑克的助手皮諾可，僅僅是因為他看到黑市醫生的助手是個小孩子時脫口而出的「小孩子？！」，這對一向自稱已經18歲是黑傑克的妻子的皮諾可而言，是絕對不能踩爆的雷區……

　　「情況稍微有點不太對勁。」結束了檢查之後，黑傑克拿著儀器給出的檢測報告，說道。

　　到了如今的這個年代裡，醫生本身的醫術水平很重要，硬件設備同樣重要，許多非常難以察覺到的隱患，或許資深的醫生可以借助自己的經驗敏銳地意識到不對，但要確定是否是如他們所想的問題病灶，就要借助各種醫療檢測儀器設備了。

　　黑傑克也是如此，他出診是會向病患要求提供正規醫院給出的檢測報告，畢竟作為一個流浪的行蹤不定的黑市醫生，他手邊並沒有可以支持他進行檢測的醫療儀器。

　　這個女孩子看起來是突發疾病，那位死屋之鼠的首領手邊也沒有她的身體病症檢測報告，但他卻在極短的時間裡調動資源提供了他列出的醫療檢測設備，方便他進行全面檢查——黑傑克在心裡衡量了一番，決定先穩定下這個孩子的身體情況，再考慮這個看起來似乎和黑暗面絲毫沒有關系的女孩子是否是被那位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迷惑的問題。

　　「您請說。」黑發的俄羅斯青年坐在病床邊，一只手握著還昏迷的人，另一只手貼在她通紅的面頰上。

　　不同於一般發熱病人面頰皮膚發燙但是手腳冰涼的情況，喀秋莎的手非常熱，是和她的臉頰皮膚一致的溫度，這不像是普通的發熱。

　　「在說明她的情況之前，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我希望你能夠不要向我隱瞞這個孩子的來歷——我不是要探究什麼，只是她顯然不是什麼普通的人類，能夠更詳細精確地知道她的來歷，可以幫助我更好地掌握她身體異變的原因，從而更好地對症下藥。」黑傑克指了指病床上的女孩子頭頂那兩個顯得有氣無力的毛絨絨獸耳，還有那條從被單邊緣滑出來蓬松柔軟的大尾巴，說道。

　　皮諾可趕忙過去把那條尾巴塞進被子裡。

　　「說實在的，我也不太清楚喀秋莎這是怎麼回事。」陀思妥耶夫斯基露出無辜且帶著困惑的表情，「我一直以為喀秋莎是我養的貓咪——雖然她非常聰慧通人性——她會變成人是我最近才知道的事。而且喀秋莎的記憶有些問題，恐怕她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為什麼能變成貓。」

　　黑傑克仔細觀察青年的表情，確認他沒有說謊。

　　如果是這樣的話……

　　黑傑克看著電腦上顯示的檢查報告，繼續詢問：「她第一次變成人是什麼時候？」

　　「她應該是作為人類出生的，很長一段時間裡，變成貓咪被認為是她的異能——我恰巧認識一個反異能力能力者，他的『異能無效化』可以對喀秋莎起效，把她從貓變回人。」

　　「很長一段時間裡？」黑傑克注意到了這個形容詞。

　　「嗯，最近我有點忙，沒有時刻關注喀秋莎的情況，等我騰出空的時候，就發現她的人形上多了耳朵和尾巴——並且，『異能無效化』對它們無效，基本可以肯定不是異能效果。」陀思妥耶夫斯基回憶著在七號機關救小栗蟲太郎的時候看到的喀秋莎，在他面前從貓變成人的喀秋莎當時捂著頭頂的獸耳似乎在隔絕什麼聲音，從表情來看，她對變回人形之後頭頂會出現兩個獸耳這件事絲毫不意外，也就是說，這並不是這次變身的時候才出現的。

　　既然如此，如果假設是異能力暴走的話，那位港口黑手黨的前干部應該早就會幫助喀秋莎平復掉她暴走的異能才對，如果是持續暴走中每次變回來都會帶上獸類特征，太宰治沒可能放喀秋莎一個人自由行動——綜合來說，要麼是太宰治不知道喀秋莎身上的異變，要麼就是【人間失格】對此無效。

　　在車上的時候他調動了情報網探查了一番最近喀秋莎的情況，注意到從廢棄工廠那天之後，喀秋莎從溫泉民宿出來的時候戴著遮蓋住大半張臉和頭頂的毛絨絨兜帽，並且太宰治也正在她身邊，結合這兩點思考，顯然，【人間失格】對喀秋莎的獸類特征沒有效果。

　　「如果不是異能的話，就要考慮她本身的身體特征了。」黑傑克說道，「陀思妥耶夫斯基知道基因工程嗎？」

　　「這個多少知道一點。」

　　「大部分基因工程都是從胚胎開始改造DNA，讓其展現自己需要的效果，但這個孩子……」黑傑克想了想，努力用最淺顯直白不夾帶醫學專業術語的話形容她的情況，「這個孩子身上有貓科動物的基因，卻像是後天加進去的，但從基因表現來看，又像是從胚胎期間就存在的，只是最近不知道什麼緣故，這部分之前不曾表達出來的獸類基因由隱性轉為顯性，並開始改造她的身體朝更適合自己表達的方向發展——比如她的耳朵和尾巴。」

　　說實在的，黑傑克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更加讓人驚訝的是，這部分獸類基因正在吞噬她的正常人類基因表達——准確地說，是在取代掉那些屬於人類的部分，我從來沒見過這種情況。」

　　「您的意思是？」

　　「繼續任由那些獸類基因發展下去，遲早有一天，她會變成一只真正的貓——但前提是，她能先活下去。」黑傑克補充道，「她現在的體溫已經超過42°了，還在緩慢攀升。」

　　正常貓咪的體溫是38°到39°，哪怕幼貓的體溫會相較於成年貓咪高一點，也沒高這麼多的道理。

　　「但奇怪的是，她體內的各種受溫度影響現在應該萎靡的菌群和酶，反而空前活躍，仿佛這樣的高溫環境更加適合它們活動……」黑傑克看著連通了醫療設備的電腦上顯示的數據，一個想法驟然出現，「難道說，這場高熱，是那些獸類基因為了更好地侵蝕她的身體、讓自己獲得壓倒性的勝利才催化出來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

　　黑傑克轉頭低聲吩咐自己的助手准備藥劑，不管最後獲勝的是人類基因還是獸類基因，首先，要保證這個孩子活下去才行。

　　基因是不存在理智的，包括人體的免疫系統也是如此，它們只想得到勝利，不會去考慮宿主是否能夠承受這一些，所以他要用藥保住這個孩子的正常生命活動才行。

　　#

　　緊急輸用多種藥劑，終於將體溫降下來，到了39°，雖然還處於高熱範圍，卻比之前那能燒壞人腦子的高熱要好一點，除此之外，黑傑克還保住了脆弱的內髒生命活動：從耐受程度來看，內髒面對這樣的高熱環境，適應力遠不如骨骼和肌肉。

　　「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我的主業是外科，這個孩子的情況並不是我能夠處理的，」穩定住了女孩的情況，黑傑克才說道，「如果想要全面檢查她的身體情況的話，還是學園都市的那位冥土追魂先生更適合。」

　　陀思妥耶夫斯基點點頭，讓人送忙碌了許久的醫生和他的助手去休息，自己則在病床邊坐下。

　　透明的點滴液體通過輸液管進入血管，蒼白的皮膚隱隱能夠看到青色的血管，陀思妥耶夫斯基看了一會，目光落在微微張口呼吸急促的少女臉上——她的眉頭緊鎖，嘴唇無聲地蠕動了幾下，似乎在喊什麼人。

　　爸爸，媽媽……在叫爸爸媽媽嗎？

　　陀思妥耶夫斯基伸手撫平了她不自覺皺起的眉頭，輕聲道：「喀秋莎，能聽到我說話嗎？」

　　昏迷的人睫毛顫了顫，勉力睜開些許：喀……秋莎？

　　是誰？

　　模糊的視野裡，看到了一個人影，好像是……

　　喉嚨沙啞得厲害無法發聲，她動了動嘴唇，發出輕微得幾乎無法被聽到的聲音：

　　「費……佳……」

　　撫在她眉心的手頓時停住。


第137章

　　費奧多爾疑心是自己聽錯了。

　　他俯下身， 小心地避讓開她還掛著點滴的手臂，將她的臉困在自己的臂彎裡：「喀秋莎？」

　　昏迷的少女顫了顫眼睫，努力睜開了些許， 卻因為後繼無力而再次閉上，但這須臾功夫， 也足夠她看清楚那近在咫尺的青年輪廓：「費……」

　　沒有後續，身體上的異常將她的意識再次拖入了深淵。

　　魔人摟著昏迷的少女思考了一會，把放在一邊的手提電腦拖過來， 單手操作， 入侵日本國民數據庫。

　　#

　　小八覺得自己好像在漩渦中顛簸，底下有股吸力，在不斷地將她往漩渦中拖去。

　　一個接一個地場景跳躍：

　　熾白的燈光從頭頂灑下， 面前是並排而放用白布蒙住了的單人推床，從白布拱起的形狀可以看出，底下各自躺著一個人——明明是毫無前因後果的突兀畫面，但小八莫名就突兀知道了， 這是她接到父母死訊的那天， 趕去醫院太平間的時候看到的畫面；

　　疊握在自己雙手上幫助自己糾正用刀姿勢的手；

　　然後……

　　「喀秋莎？」有個聲音這麼叫她， 「不可以拿插座出氣。」

　　一只半透明凝膠的熊掌伸了過來， 把正在扒拉插座頭的異瞳小黑貓抱起來，放到懷裡， 小熊軟糖用它軟乎乎的有彈性的熊掌拍拍小黑貓的頭：「會觸電的。」

　　奇怪的是， 明明看著它落下的是半透明的軟糖熊掌，但等落到自己頭頂上的時候，就變成了一只修長蒼白的手。

　　「你的爪子很鋒利， 非常容易抓壞插座， 所以要先把電閘刀落下之後才能去拔插頭。」它說道， 在小八貓下意識跟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仰頭看去的時候，抱著自己的小熊軟糖就變成了一個身量纖細的黑發少年，他的面孔清俊秀麗，垂下眼注視著懷裡黑貓的臉上是純然的平靜，「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嗎？」

　　……欸？

　　小八貓懵逼地眨了眨眼睛。

　　小熊軟糖先生……變成人了？

　　不對。

　　記憶裡那些軟乎乎的果凍樣的小熊軟糖模樣迅速褪去了非人的外表，全部變成了眼前這個清瘦的黑發少年模樣。

　　小八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一件事：

　　她救的不是小熊軟糖怪人？

　　#

　　「那個長出貓耳朵的孩子在哪裡？」

　　非時院所在的御柱塔裡，國常路大覺正在和小白商量接下來該怎麼安排小八的事，就突然聽到了這個聲音。

　　陪伴在自己的王身邊的「兔子」驟然一驚，難以置信地看向毫無征兆出現在他視野裡、正隨意坐在長桌上的小老頭，他有一個非常古怪的腦袋，後腦勺那塊突出成一個長長的後延，讓他的腦袋看起來像是一個歪過來的逗號。

　　竟然讓人摸到了王的身邊，如果不是他自己發聲，他們要什麼時候才能發現這個人！？

　　黃金之王抬了抬手，讓瞬間色變的氏族成員解除武裝，不用驚訝：「滑頭鬼，你們沒有發現是正常的。」

　　——在日本的民間傳說裡，在忙碌的傍晚，滑頭鬼會悄然無息地潛入人的家中，還悠閑地品著茶，像是在自己家一樣。主人看到後，也會情不自禁地認為「他才是我們家的主人啊」，不但不會將其趕出，還會熱情招待。

　　據國常路大覺所知，就連某些陰陽師都會下意識地被滑頭鬼的「術」迷惑，讓他在自己家白吃白喝……

　　他沒有在cue花開院家，絕對沒有。

　　「那孩子現在有些事情在忙，暫時沒時間到這裡來。」國常路大覺讓人給滑頭鬼上了茶點，道，「不過我想，以你的見聞，即使沒有親眼看到她，也能夠猜到她的情況吧，奴良滑瓢。」

　　滑頭鬼——奴良滑瓢嘿嘿笑了幾聲：「我聽花開院家的小鬼說起長出了貓耳朵的人類女孩，就覺得說不定是我認識的什麼大家伙的後代。現在看來嘛……」他看著國常路大覺讓人用全息影像展示出來的小八的模樣，視線在那雙異色瞳和一旁檔案的姓氏上停留了一會，「姓氏是夏姬，母親是來自海對岸的那個國家的人……果然，不但是那家伙自己，他的後代即使沒有繼承到足夠濃厚的血脈，也依然被沉睡血脈裡的天性吸引，下意識地選擇那個國家的女性作為自己的伴侶……」

　　「什麼意思？」小白忍不住問。

　　「提起和貓有關的妖怪的話，你會想到什麼，大覺？」奴良滑瓢沒有回答小白的問題，反而問起了國常路大覺。

　　「貓又，本國神話傳說中有著兩條尾巴的貓妖。」國常路大覺不假思索道。

　　「對，被怨恨浸染的貓妖，也就是貓又。」奴良滑瓢敲了敲手上的煙鬥，「但在海對岸的那個國家裡，他們的貓妖只有一條尾巴，卻有九條命，其名『九命貓妖』——有的人說，是從九尾狐的形像裡變遷出來的，也有人說是原本種花家本土崇拜的仙狸等民間信仰的轉變，不過具體是怎麼回事，我也不清楚。」

　　國常路大覺和小白都沒有開口，沉默地聽著，他們看出來，奴良滑瓢的話還沒說完。

　　果不其然，短暫的停頓之後，他又繼續說了下去：「我認識那個貓妖是千年前的事了——第一次看到他我也覺得很奇怪，他有著和普通的貓又一樣的兩條尾巴，但和一般的貓又不一樣的是，他具有淨化怨氣的能力，一般來說這是和尚和巫女才會有的能力啊，那家伙可是純粹的妖怪，怎麼會有這樣的能力？」

　　「我實在好奇，就跟了上去，硬是和他打架打成好朋友，後來我才知道，因為他是混血兒，他的一半血統是本土的貓又，另一半則來自於海對岸那個國家的九命貓妖。雖然母親那方的血脈體現在他原型上的只有那雙異色雙瞳，但九命貓妖的力量卻集中到了他的【妖尾】上，讓他和普通的僅僅是被怨氣浸染只有破壞意識的貓又截然不同。」

　　說到這裡，奴良滑瓢又看了一眼黑發少女的異瞳，還有她頭頂冒出來的那兩個毛絨絨的耳朵：「黑色的原型啊……還好。」

　　「還好？」國常路大覺這次開口了，「黑色怎麼了？」

　　「不是黑色怎麼了，而是『不是白色』就好。」奴良滑瓢習慣性地又磕了磕煙鬥，「我聽那家伙提起過，他的母親是異瞳的白子，唔，用現代的角度來看，就是異色雙瞳的白貓，現在當然已經不怎麼出奇了，但在那個蠻荒年代裡，這樣的動物是非常罕見的，他的母親由此被供奉起來，得到了香火，成了神道。

　　「但是白色的異瞳貓天生就有缺陷，比如他的母親就聽不到任何聲音——他自己雖然也是異瞳，但沒有繼承母親的白色皮毛，聽力方面也沒有什麼大問題，這個孩子沒有顯性當年那只仙狸的特征，算是運氣不錯。啊，我好像說了太多廢話了，」奴良滑瓢從回憶自己老友的記憶裡回過神來，道，「這孩子應該只是開始全面覺醒貓又的血統，或者你們理解成【返祖】也可以，所以會在身體上顯露出妖怪的特征來……唔，目前這個情況，她與其說是人類，倒不如說是『半妖』。」

　　「我記得你們妖怪裡沒有能夠自發從半妖變成妖怪的。」國常路大覺說道，「如果能那麼輕易辦到的話，幾百年前的那塊『四魂之玉』就不會鬧出那麼大風波了。」

　　——從這個活了上千年的大妖怪那，國常路大覺很早就知道了從日暮神社那得到的那片結晶樣針晶的真面目，只不過考慮到幾百年的那場圍繞著四魂之玉產生的大戰，以防整個四魂之玉都被當時在搜集它的妖怪帶走，他才故作不知地借勢將它轉移到學園都市裡去。

　　「一般的妖怪確實是這樣的，不然的話犬大將也沒必要為了他的半妖小兒子仔細謀劃許久了。」奴良滑瓢笑道，「貓又不太一樣，本身貓又就是一種怨氣借助貓的體質而復生的妖怪，它能夠把原本普通的貓咪變成妖怪，盡管那家伙的血脈裡有一半來自九命貓妖的仙狸中和，怨氣也依然存在，所以侵蝕也從不停止——這孩子真不知道該說是運氣好還是壞呢！」

　　說她運氣好吧，覺醒了貓又血統，她的那些祖祖輩輩身上的貓又血統可都是被來自仙狸的血統壓制著，最多表現出一點點和妖怪沾邊的能力來；

　　說她運氣不好吧，到了如今這個社會，有名有姓的大妖怪要麼死要麼沉睡，她還能覺醒貓又血統，甚至還能借此成為純血統的妖怪——說出去，九成九以上的半妖都羨慕嫉妒到恨的吧？

　　「對了，你們要注意一點，貓又覺醒的時候，是它們身上怨氣最重的時候，之所以大多數傳說裡的貓又殘暴可怕，就是因為被怨氣吞噬了理智，那家伙的血脈裡雖然有仙狸一族的力量壓制不至於到那個地步，但是副作用就是記憶方面會出問題——覺醒期間的怨氣最難弄的，一旦被反撲，哪怕有仙狸血脈作為後盾不至於失去理智，但是記憶方面也會被它衝得七零八落……到時候，她可能會什麼都不記得的哦！」奴良滑瓢說道。

　　「不如這樣吧，你把那孩子交給我，我把她帶回去照顧——放心，我們家被羽衣狐詛咒，想要延續後代只能找人類，你不用擔心我把她拐成我的孫媳婦。」


第138章

　　奴良滑瓢的提議毫不意外地被國常路大覺「我會轉告她的監護人這一點的」給忽略過去了。

　　砸了砸嘴， 奴良滑瓢也不意外，對於大部分人來說，妖怪什麼的還是太過於非日常， 哪怕這個世界已經有了超能力的存在，但是怪人的出現也讓普通民眾對於異於自己的族群抱持有極大的戒心。

　　不過考慮到這好歹是好友的後代， 奴良滑瓢想了想還是把半妖在覺醒期間需要注意到的事項一一說明，末了沒忘補充一句：「……還有最後一點，半妖既不是人類也不是妖怪， 是『不完整的個體』， 所以半妖體內的妖怪之血的力量會在某個時間裡暫時消失，你們到時候要注意一下。」

　　「消失？」小白反應過來，「您的意思是……」

　　「通俗來講， 就是會變成人類。」

　　每個半妖的力量不一樣，繼承的妖怪之血也不一樣，所以這個時間也不同。

　　在曾經那個百鬼夜行的時代裡，這個特殊的時間是任何一個半妖都會小心翼翼掩藏的時間， 因為這個時候的半妖， 脆弱得就和人類一樣， 一旦有仇家找上門來， 那可真是毫無反抗能力。

　　——哎呀，這種時候就要贊一聲他家滑頭鬼血脈的能力了， 不但可以把這個特殊的需要持續12個小時的時間分批切割開來度過， 還能自我選擇什麼時候進入這個時期，只要在一個周期內保證處於人類的時間加起來夠12個小時就可以了。

　　比如他的孫子就（不自覺）選擇白天保持人類狀態，晚上妖怪之血沸騰， 有必要的話白天也能切換成妖怪模樣， 由於那孩子從小這麼長大， 「積攢」下來的人類時間已經足夠他幾百年裡都不用擔心被人揪著變成人類的時間段來尋仇了……

　　「而且這孩子還有個問題，」奴良滑瓢點在了屏幕裡顯示的少女的異瞳上，「她的妖怪之血會消失，但是仙狸一族的力量不會消失，在她的體內，兩方力量制衡了十幾年了，忽然之間一方消失，另一方的力量沒了對抗方，在短時間內會產生混亂，直到仙狸一族的力量重新適應了只有它一家獨大的狀態，或者在它適應之前，妖怪之血再次回歸——不過不管是哪一種，這期間力量混亂是肯定的。」

　　「會對她的身體產生不好的影響嗎？」小白忙問。

　　「不會傷害到她自己，畢竟是她自己的力量，自我保護機制擺在那，但如果這個時候她身邊有其他人，那就不能肯定不會被殃及到了。」奴良滑瓢舉了個例子，「比如她的手忽然變成爪子，自我保護機制會讓爪子在抓傷自己之前就收回去，但是如果這個時候抓著她手的是另外一個人，那被她的爪子捅個對穿也是常事。」

　　#

　　與此同時。

　　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看著屏幕上顯示的檔案陷入了沉思。

　　他面前的是小八從小到大的就醫記錄，就醫時間、病症描述、用藥劑量等等，所有用「夏姬八榭」就診的記錄都在國民健康數據庫內顯示出來。

　　從那數量不多的就診記錄可知，夏姬小朋友從小就是個健康得一塌糊塗的小寶寶，別說一般新生兒幼兒常見的腹瀉黃疸感冒咳嗽了，她連個發熱都少有。

　　蒼白修長的手指點在了距離最近的數年前的一次就診記錄上。

　　就診原因是持續數天原因不明的發熱，配置的降熱藥物無效，這個時候，醫生注意到公共場合特殊能力感應器在低頻運作中，從數據監測顯示周圍有能力波動但是沒有找到來源，擬考慮轉更高一級的國立醫院做更詳細檢查的時候，已經發燒超過一周的患兒自動退燒了。退燒後，特殊能力感應器就不再感應到任何波動，最後，綜合種種情況，醫生得出的結論是這場發熱疑似是因能力覺醒帶來的身體變化，但最後能力覺醒失敗，所以身體情況再次回復到正常水平。

　　疑似能力覺醒的發熱？

　　費奧多爾低頭看被他圈在懷裡的女孩，她還在睡覺，只是睡得很不安穩，呼吸急促，面頰上泛著高熱帶來的紅暈。

　　在和他相遇的時候，喀秋莎就已經有能夠變成貓的異能了，但這裡醫生卻在一個多月之後做出了「能力覺醒失敗」的判斷，考慮到特殊能力感應器的感應對像是主動型特殊能力——喀秋莎的父母一直幫她瞞著她有能力這件事，而在這次發燒過程中，有什麼主動型特殊能力被激活了，但是最終沒有激活成功？

　　他按住耳麥：「伊萬，現在特殊能力感應器有檢測到什麼嗎？」

　　「有的，我的主人，在您附近有來源不明的能力波動，需要伊萬過來嗎？」

　　「啊，不需要，謝謝。」

　　結束了和部下的通話，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下意識地咬了咬手指。

　　他的目光落在就診時間上。

　　這個時間……

　　是他和喀秋莎分開後一個月。

　　參照前次發熱的經驗來看的話……能力暴走導致的記憶混亂？

　　如果是這樣的話——

　　他低下頭，看似乎多少適應了些後再次蘇醒過來、但尚未完全清醒連眼睛都只半睜半閉的女孩：「喀秋莎？知道我是誰嗎？」

　　小八還處於半夢半醒之間，聽到有人在喊她喀秋莎，迷迷糊糊地思考：喀秋莎……是誰？

　　我嗎？

　　但我的名字……

　　啊，好像……確實是有誰會這麼叫自己……

　　那個人的名字是……

　　「費佳……」她呢喃了一句，下意識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我還要睡……不要吵我……」

　　費奧多爾唔了一聲，原來每次他叫喀秋莎起床的時候她咪咪嗚嗚的嗚咽聲是這個意思啊？

　　雖然大致是有猜到她在說什麼，但這倒是第一次這麼清楚地聽到她說的話……他攏了攏被她的動作帶得散開的長發，以免被她自己壓到：「不吃飯了嗎，喀秋莎？再睡下去，會錯過晚餐的哦！」

　　晚餐……小八艱難掙扎著想醒過來，奈何身體上的負擔太過沉重，她只來得及說了句「給我留點」就再次昏睡過去。

　　這一次，不管費奧多爾怎麼叫她，都不再有所反應。

　　真的睡著了。

　　確認了這一點的費奧多爾讓人留出了晚餐放在一邊，自己則開始整理手邊找到的情報：

　　目前來看，之前喀秋莎把自己給忘了，甚至給記成另外一個人這件事，和她跟自己分開之後一個月出現的那場高熱有莫大關系。

　　如果他的猜測沒有錯的話……

　　費奧多爾輕輕地撫摸依偎在他身邊睡著的女孩的頭發，順手又揉了揉那兩只毛絨絨的耳朵。

　　有點舒服，再多摸摸嘛……意識還沒清醒全憑身體本能的小八下意識地就往擼自己耳朵那邊挪了挪。

　　這反應讓費奧多爾笑了一下，原來喀秋莎也不是不喜歡被摸耳朵，單純就是她自己性格別扭不想被人發現她喜歡被撫摸這件事啊……只有無意識的時候才會袒露出這點來呢。

　　但很快他又收斂起了笑容。

　　如果這一次的高熱也將伴隨著記憶混亂乃至丟失的情況的話——

　　他垂了垂眼。

　　算是機遇，還是，陷阱呢？

　　#

　　時鐘一點一點地流逝時間，費奧多爾單手處理事物，另一只手始終攏在小八腦袋上面，把那兩只貓耳朵的毛都要擼得炸起來了。

　　感覺毛被逆著摸特別不舒服的小八毫不猶豫地把腦袋縮進了被子裡，不管費奧多爾在外面怎麼試圖揪她出來都毫無反應。

　　好像逗過頭了……費奧多爾把視線投向還露在外面的毛絨絨大尾巴——似乎是感覺到了他的視線，那條尾巴嗖的一下給收回了被子裡去。

　　費奧多爾：「……」

　　確認了，真的逗過頭了。

　　「主人。」

　　費奧多爾暫且停下試圖掀她被子的動作——好在點滴在兩個小時之前已經拿掉了不然他還要擔心一下這孩子這麼亂動會把輸液針頭給戳出血管的危險——轉頭看停在門外的下屬：「怎麼了，伊萬？」

　　「馬上就到九點了，是您和『鐘塔侍從』約定好的時間。」

　　差點忘了。

　　費奧多爾點點頭：「我知道了，我這就過去，謝謝你的提醒，伊萬。」

　　「能為主人您服務是伊萬的榮幸。需要伊萬為您泡一杯紅茶嗎？」

　　「好的，」費奧多爾起身准備去另外一個房間進行視頻通訊，看了看床上拱起的被子，他想了想，「請再加一份，唔，藍莓冰茶和慕斯蛋糕片，放在這就可以了。」

　　「好的，馬上就為您送來。」伊萬沒有多問，行禮之後便虛離開。

　　留下費奧多爾打開電腦上的監控程序，先把攝像頭對准了病床並保持其處於工作狀態，然後才離開這個房間，闔上門到他工作的屋子裡，先連通病房的監控程序，讓正拍攝病床上的畫面占據了一半桌面之後，才打開視頻通訊連上收音話筒，等待會議的開始。

　　大概是感知到已經沒有人了，原本縮進被子裡的人不知何時又把腦袋彈了出來，兩只毛絨絨耳朵上的毛都顯得有些亂糟糟的。

　　馬上要九點了……小八迷迷糊糊地聽到這句話，不知怎麼的，意識清醒了一點，但還沒有完全清醒，這讓她的思考也顯得斷斷續續的：

　　九點……九點……我九點要做什麼來著的？

　　嗚……想不起來……但是、是必須……去做的事……不然會有很可怕的後果……到底是什麼事……

　　身體上的異樣讓她的思考不成形，只潛意識記得這個時候必須要醒過來做什麼。

　　好像是……和太宰先生有關的……

　　是什麼呢……

　　無聲無息，在僅僅只是眨眼的那一剎那間，窩在被子裡的女孩消失不見，因為底下支撐的突兀不見，被子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落下。

　　#

　　「噗通！」

　　入水的聲音。

　　倏然從高熱的環境裡轉移到了冰冷的地方，小八原本不甚清晰的大腦驟然清醒了大半，猛地睜開眼睛：

　　水裡？

　　她竟然是在水下！

　　自己夢游掉水裡了嗎？

　　而且看這水的範圍，不是湖泊就是河流——她這是夢游出家門還找了條河跳下去了嗎？

　　不是仔細思索前因後果的時候，小八忙想朝上游去，眼角余光卻瞥見有什麼人影正朝水底沉去。

　　不是吧，感情落水的還不止她一個？

　　小八手腳並用，掉頭朝人影方向游去，抓住對方被河水沁涼的手——還真是個人！

　　不再遲疑，她抓著對方的手朝河面游去。

　　她的水性不算很好，也從來沒做過帶著人游泳這種事，但這片河的河水似乎是在幫助她，協助她把那個人拖上了岸。

　　渾身濕漉漉地把人拉上岸，小八扭頭朝河面看去，掀起了波瀾的河面上，覺得上一句話裡的「似乎」可以去掉了——一個看起來也就七八歲大的女孩子昂頭挺胸，滿臉小驕傲都難掩的緊張：「我、我幫你把他送上岸了！你、你不許吃我！」

　　小八：「……哈？」

　　是她聽錯了嗎，這小孩剛剛說吃什麼？

　　她滿頭霧水的樣子似乎更惹得對方生氣：「不許當做沒聽懂！而、而且我才不是特意過來救你的！我討厭人類死在我的河裡！河水會發臭的！」

　　小八懵逼，直到看到這個女孩子呈魚鰭樣的耳朵和她捏著小扇子的手指縫隙間的那種膜狀爪蹼時，才意識到，這個穿著精致和服、能夠憑空站在河面上的小女孩，或許真的不是人……

　　她這是夢游掉了個有妖怪河神的河裡了嗎？

　　來不及想這個，小八低頭看剛剛被自己從水裡拖上岸的人，不同於她，這個人似乎在水裡沉了有一會兒了，這會兒即使被她拉上了岸，也依然沒有醒過來，更可怕的是，小八發現自己沒有聽到這個人的呼吸聲乃至心跳聲！

　　……不會吧？

　　她連忙把耳朵貼在這個人的胸膛上，仔細聆聽，發現真的不是她的錯覺，沒有心跳聲！

　　將手指放在他的頸動脈上也沒有感覺到任何動靜。

　　糟糕，溺水導致的心髒驟停嗎……

　　「這個人好像快要死了……」不知道是從她這邊看出了什麼，那個奇怪的小女孩從河面上走了過來，探頭探腦，「心跳和呼吸都沒了。」

　　——這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啊！

　　「你能救他嗎？」小八忙問，既然是妖怪的話，說不定會有什麼規格外的能力可以救人？

　　「我已經把他從水裡推上來了，還要怎麼救？」奇怪的小女孩疑惑地問。

　　顯然，在妖怪看來，把一個人從水裡扔上岸就是救了他，至於這個人上岸之後還是沒有恢復呼吸心跳什麼的……那就不關妖怪的事了。

　　小八把這個人灌進肚子裡的水都壓迫了出來，但對方依然沒有恢復呼吸心跳的趨勢，她抬頭看看四周，這裡似乎是什麼荒郊野外，遠處隱約可以看到一些低矮的房屋，怎麼看著附近也找不到心肺復蘇儀這種機器。

　　不能依靠外力的話，就只能靠自己了——她努力回憶了一下：「我記得初二的時候老師有教過我們心肺復蘇術……」那個時候葦中學園還提供了假人給學生們練習使用，只有持續足夠時間的正確力度和頻率的心肺復蘇術才能讓假人上的燈顯示為綠色，表明搶救成功，否則就是紅色。

　　心肺復蘇術對施術者的體力要求非常高，整個班級裡最後讓假人顯示出「搶救成功」的綠燈的也僅僅只有寥寥數人。

　　小八是其中一個，但那是面對假人，現在面對的可是真人啊！

　　萬一沒有救成功的話……

　　小八壓下種種不好的猜測，讓那個人平躺在地面上，一只手捏住他的鼻子，另一只手則扶住他的下頷，深吸一口氣後彎下腰，嘴唇對嘴唇保證不漏氣，將氣渡過去，然後進行胸外按壓——但詭異的是，當她的手按在對方胸膛上的時候，她的手竟然瞬間沒入他的身體裡！

　　咦！？

　　這奇異的畫面讓小八連動都不敢亂動，沒入胸膛的手仿佛是在另一個次元的一樣。

　　——如果不是她及時止住力度，她這一下會直接按到他的心髒上！

　　原本還在旁邊伸頭看的奇怪小女孩嗖的一下躥回了水裡，並且再也沒有露面。

　　遲疑了一秒，小八發現，自己沒入對方身體的手，變得透明了。

　　而且不知道在伸入對方身體之後出現了什麼變化，她的手好像在發光：衣服、皮膚、骨骼、肌肉一點點地褪去模樣，她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手在對方胸膛裡的樣子。

　　「這……」小八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她鎮定下來，「如果還能碰到對方的話……」

　　她努力讓自己想著「碰到對方的心髒」這件事，然後小心翼翼地移動自己的手。

　　手指上傳來非常奇怪的觸感。

　　像是碰到了什麼。

　　手指張開，有什麼落入了手掌心裡。

　　——她握住了對方的心髒。

　　如果是直接接觸心髒進行心肺復蘇的話……努力不去想「這麼伸進去對方的身體真的不會有事嗎病毒什麼的都不會被帶進去嗎」之類的念頭，小八回憶了一下生物課本上心室循環的內容，辨認了一下那顆心髒的左右心室心房，然後同時按壓左右兩心房讓它們被動收縮！

　　被從外推動了一把，心室自發地開始收縮擴張，將血液壓送出去！

　　感覺到手心裡那顆原本已經毫無動靜的心髒再次開始跳動，小八小心翼翼地松開了手，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

　　當她仿佛半透明的手從對方胸膛裡抽出之後，她的手就恢復了原來的模樣，她也看不到對方胸膛裡的樣子了。

　　對方的呼吸也在不知什麼時候跟著恢復了。

　　摸摸他的胸口，沒有任何跡像表明她剛剛把手伸進人家身體裡去了……

　　看起來好像沒事了，但剛剛她那麼做鬼知道會不會給人家的心髒留下什麼後遺症……小八抑制住自己想要扒了他衣服看看是不是他胸口上蓋著個板掀開板子底下就是心髒的詭異想法，拍拍他的臉試圖叫醒他未果後，她想了想，努力把人支起來。

　　得送他去醫院。

　　但自己身上沒帶手機，只能先帶著他到附近看看有沒有什麼好心人能借個手機打急救了，如果能直接遇到好心的警察叔叔就更好了……小八把對方一只胳膊繞過自己後頸搭在肩頭，方便自己借著站起來的力氣把他跟著帶起來：這個少年看起來和她差不多大，身量纖細得和費佳有的一拼——順便體重也是——但對她來說，還是有點，不，是非常吃力……

　　小八努力支撐著昏迷的人往前走，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尾巴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了，連頭頂毛絨絨的獸耳也變回了人類耳朵的模樣，更沒有發現，一直讓她覺得非常難受的高熱不知何時也跟著消失了。

　　視野昏暗，小八抬頭看了看天空，沒有找到月亮：「朔月麼……難怪這麼暗……」

　　這附近似乎雖然有些破破爛爛的房子，但不知道有沒有人住，沒有燈光，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地上，好幾次險些摔倒，幸而最後關頭穩住了自己，沒有把身邊那個不知道是不是不小心落水的倒霉蛋給摔地上。

　　走了好一會兒，雖然路上也遇到過幾個人，可不知怎麼的，沒等小八開口，對方就先跑了——這讓小八好好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變成什麼洪水猛獸了——最後小八終於在一條破破爛爛的街道上看到了一個標志：是地下醫生的標志，她在費佳那看到過好幾次。

　　敲了敲門，一個看起來三四十歲胡子拉碴的男人過來開了門，聽她說明情況之後就接手把人抱上了病床，然後拉上裡間的門開始給他做檢查和救治。

　　小八松了口氣，在外間的椅子上坐下。

　　累死個貓了——雖然有呼吸法在不會感覺到疲憊，但是扛著那麼個人走那麼長的路真的累死她了……欸，說起來，她的力氣有這麼小嗎？

　　小八後知後覺地感覺到哪裡不對，但一時半會又想不明白是什麼地方不對。

　　算了，回頭再想吧……都五點多了耶，一晚上就這麼過去了啊……

　　注意到診所掛鐘顯示的視線，小八漫不經心地想道。

　　窗外，漆黑黎明剛剛過去，一縷陽光從地平線上射出。

　　幾乎是在陽光出現的同一時間，小八只覺得全身像是被一下子扔進了火爐，已經退去一晚上的高熱再次席卷而來！

　　光亮透過窗欄照入診所，只見漆黑的發間倏然立起兩只毛絨絨人獸耳，緊接著，在光下，獸耳慢慢變得透明……

　　#

　　數分鐘後，確認了裡間的那個少年已經沒事的森鷗外拉開了門：「他已經沒事了，這位小姐你要不要也做個檢……嗯？」

　　外間裡，空無一人。

　　森鷗外看看沒有被打開過的診所門，半開的診所窗戶，陷入思索：

　　怕被他要醫療費所以跑掉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剛才他居然都沒看出來那女孩的心虛……森鷗外開始疑心自己是不是看人功力後退了。

　　「看來送你來的人已經不在了，那麼，搶救的醫療費就麻煩你自己出吧，」森鷗外轉頭對手術台上已經自己坐起來的少年說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被森鷗外用繃帶把臉上身上的傷口包扎起來的少年沒有多少光亮的眼睛看了過來，在森鷗外猜測對方不會回答自己的時候，他聽到了那個少年的聲音：「太宰，太宰治。」

　　#

　　正和「組合」首領洽談合作的費奧多爾似有所覺，朝監控鏡頭看過去，畫面裡，獸耳獸尾的女孩半搭著被子還在睡覺，只是因為身體不舒服緊皺眉頭沒有松開。

　　等結束了視頻會議之後，費奧多爾回到病房裡，輕輕拍醒了睡得很不安穩的女孩子：「做噩夢了嗎，喀秋莎？」

　　他感覺到自己接觸到的衣料有極輕微的潮意，是發熱出汗的緣故麼？

　　女孩迷迷糊糊地坐了起來，比起費奧多爾離開之前的無力，現在雖然還在發熱，但情況要比之前好多了。

　　她抱著費奧多爾給她喂藍莓冰茶的手，喝了幾口後才遲鈍地想起來剛剛有人問了她問題：「好像夢見了……」她努力想了想，破碎的記憶讓這個動作變得非常困難，好不容易她才抓住了一點點記憶的碎片，從中窺見了自己的夢境，「夢見了一只臭臭泥。」

　　——充盈著迷茫和絕望氣息、漆黑得一塌糊塗好像一團黑泥的靈魂……的臭臭泥。


第139章

　　費奧多爾少有的露出了迷茫的神色：「臭臭泥？」

　　陰溝裡的那種臭臭泥？

　　小八嗯了一聲：「從水裡面撈出來的， 累死我了……費佳不知道臭臭泥嗎？就是寶可夢裡的那個臭臭泥呀……」她說著推開了費奧多爾的手，表示自己不想喝水了。

　　正常來說高熱會影響消化系統，讓患者食欲不振， 這點在小八這裡也有所體現，比如正常情況下她會喝完的藍莓冰茶這會兒才喝了幾口就不要了， 但身體又急需熱量，這份渴求傳達到大腦，讓她本能地尋找熱量更高的食物。

　　「那個我還是知道的。」費奧多爾順從地把藍莓冰茶拿開， 放到床頭櫃上， 然後把慕斯蛋糕片端了過來，「要吃點蛋糕片填肚子嗎，還是直接吃晚餐？」

　　「蛋糕！」小八堅定道。

　　——甜點和正餐之間選哪個， 這還用得著問？

　　費奧多爾拿起叉子叉下一小塊蛋糕送到小八嘴邊，如果是正常理智狀態下的小八當然會嚴詞拒絕這樣喂到嘴邊的服務，但問題是……小八同學的理智才被高熱趕出家門還沒回來。

　　簡單來說就是燒得有點傻了。

　　半靠在他身上做支撐的女孩啊嗚一口吃了下去，雖然因為身體不適導致舌頭不如平常敏銳， 無法仔細體味那種纖細的甜味， 但甜點天生賦予生物的能量讓即使理智不在線的小八也知道吃這個對自己目前的狀況多有益處， 毫不猶豫就以眼神催促他快點。

　　費奧多爾嗯了一聲， 開始手把手喂貓，沒忘思考喀秋莎話裡的臭臭泥是什麼。

　　——記得他當初送喀秋莎回去的時候， 曾經聽到喀秋莎的媽媽提起過， 喀秋莎會離家出走的原因是吃了浸滿伏特加的小熊軟糖醉後出了醜（當然在喀秋莎的爸爸媽媽眼裡是非常可愛的貓片）所以憤而離家出走，按照她上次把自己記成小熊軟糖這點是看，這次的「臭臭泥」……不會也是某個人的代稱吧？

　　喀秋莎昏迷之前是看到了什麼， 才會讓她做夢都夢到自己在撈臭臭泥……嗯， 撈？

　　從水裡撈出來的臭臭泥……如果不是單純從表面看， 而是引申理解為喀秋莎對個人特質的敏銳觸覺……

　　想到情報裡某個死對頭的日常愛好，一時之間，費奧多爾陷入了沉默。

　　——那個武裝偵探社的太宰治平時到底是有多頻繁地麻煩喀秋莎去救他，才讓喀秋莎做夢都會夢到在水裡撈他？

　　#

　　不知道該不該感慨魔人同學對自己養的貓的思維方式的極致了解，那麼沒頭沒腦的一個名詞他都能從微不足道的蛛絲馬跡裡找出線索，推導出真相——不對，是在距離真相只有那麼一點點距離的地方，和真相擦肩而過。

　　畢竟地點和時間很不對。

　　但正常來說，也沒人能猜到一只全程都在監控眼皮子底下的貓能在比閃屏還快的瞬間穿越時空去了過去掉水裡撈個人做個人工呼吸搶救然後再送人家去醫院完了再回來都不讓人發現她離開過……

　　而另一方面，不知道算不算憑空被扣了一口黑鍋————畢竟魔人同學的猜測去除掉「在夢裡」這個地點外全對所以嚴格來說這也不算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降了——的太宰治如果知道這事鐵定覺得自己很冤。

　　——他雖然愛好自殺但從來沒敢讓小八看到過啊！

　　下水撈他什麼的更不可能了！

　　畢竟小八最討厭下水了，他才不會上趕著去降自己的好感度呢。

　　索性他不知道。

　　所以費奧多爾可以放心地給他的喀秋莎洗腦——不對，是灌輸正確思想：「下次碰到就沒必要管了吧，畢竟是它自己選擇呆在水裡的不是嗎？」

　　喀秋莎是愛干淨的好貓貓，不能碰那種髒東西。

　　「對哦，如果是它自己要在水裡就沒辦法了……」小八迷迷糊糊地點頭，點到一半停住了，「那如果它不想呆在水裡了又自己上不來，我是不是還是得撈它？」她糾結地說。

　　老實說不是很想下水裡……

　　「但是喀秋莎的水性也不是很好吧，如果把你也連累在水裡上不來了怎麼辦？那樣我會傷心死的。」費奧多爾把已經吃完的蛋糕碟子推開，抱住因為高熱軟綿綿靠在他身上的女孩，下巴支在她的耳朵邊，感覺到毛絨絨的觸感掃過臉頰，他蹭了蹭觸感尤為好的耳朵，「所以下次遇到的話，就喊別人去撈它好了，喀秋莎自己就不要下去了。」

　　皮膚好燙啊，隔著衣服也能夠感覺到身體散發出來的熱力……這個溫度，真的不會影響到喀秋莎的身體情況嗎？

　　「哦……」高熱沒有褪去，小八對外界的反應很是遲鈍，感覺到有在蹭自己，她下意識地也回蹭過去。

　　果然，這個狀態下喀秋莎的種種行為更接近於她的本能……費奧多爾確認了這一點，把吃了點東西補充能量後又開始犯困的小八哄睡了才離開。

　　當然沒忘繼續開攝像頭監控。

　　那位黃金之王差不多也快發現喀秋莎的失蹤了，他需要去做點准備。

　　除此之外，關於喀秋莎記憶方面的問題……

　　從喀秋莎之前還把他和「小熊軟糖」獨立開來看、直到這次高熱才將兩者統一並且認知回歸正常不再把他的形像當成怪人這點來看，雖然喀秋莎現在這個特殊時期會導致她的記憶錯亂，但有不小的可能性是可以再次復原的。

　　一邊要做好喀秋莎這個時期記憶錯亂他可以趁機而入的准備，另一方面……

　　萬一喀秋莎的記憶恢復了，他也要給自己准備點退路才行。

　　這些都不是簡單的事情，再加上他正在和天人五衰計劃的大事件，哪怕是像魔人費奧多爾這樣的人都感覺到了一點精神壓力。

　　「陀思妥耶夫斯基你最近……」西格瑪欲言又止，在被叫到名字的人轉過頭來疑惑看他的時候，他才像是下定了決心，說了下去，「好像很苦惱的樣子，是因為我之前的失誤給計劃帶來了太多失敗可能性嗎？」

　　他想到那個被非時院的「兔子」們端掉的廢棄工廠，原本那裡安放著將在三個月後計劃第三階段所需要的硬幣炸彈，但因為被非時院提前截獲，甚至他和果戈裡都差點被抓過去——要不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直關注那邊，和那位黃金之王做了交易把他和果戈裡帶了回來，這會兒可能他們接下來的計劃都不用再實行了。

　　畢竟，第二階段最重要的兩個人，一個果戈裡，一個他，都被黃金之王給關起來了，那還怎麼玩？

　　一想到極有可能是自己給同事帶來了極大的麻煩，西格瑪就內疚得不得了——如果道歉有用的話，他大概會對著陀思妥耶夫斯基從早到晚念對不起吧……

　　陀思妥耶夫斯基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西格瑪的意思：「不，那件事不怪你們，畢竟你們也沒做錯什麼——你發現硬幣炸彈被發現，考慮到會對後續計劃產生影響所以叫了果戈裡來幫忙，這個決策並沒有哪裡不對。」

　　畢竟那個時候，距離廢棄工廠最近最方便進行支援的就是果戈裡了。

　　會遇到喀秋莎這個好幾年前就能仗著貓科動物超絕的神經反應系統速度在游戲裡全方面封殺果戈裡的克星純熟點背——欸，等一下，好像廢棄工廠的硬幣炸彈被發現也是喀秋莎的「功勞」……

　　也就是說，他現在在做後備計劃以彌補那部分計劃的缺失的主要原因，其實都是喀秋莎？

　　陀思妥耶夫斯基陷入沉默。

　　——可愛貓貓摔了你喜歡的玻璃杯，你除了原諒她，還能怎麼辦呢？

　　但多少還是得給她個教訓，讓她知道不能……唔，如果她要是喜歡，把這當解密游戲來玩，其實也沒問題，畢竟喀秋莎從小就表現出需要足夠的地方來讓她活動——包括身體和頭腦……

　　這麼一看的話，好像問題出在了把喜歡的玻璃杯放在了貓貓身邊的自己身上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沉默得有點久，西格瑪坐立難安，忍不住道：「那……有沒有我可以幫忙的？」

　　這話喚回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思緒，他回過神來：「唔，好像確實有——西格瑪，你養過貓嗎？」

　　「……欸？」

　　陀思妥耶夫斯基話一出口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誤：西格瑪是三年前從「書」裡創造出來的，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在被人販子販賣落入犯罪集團受他們驅使，這種情況顯然是不適合養小動物的。

　　「雖然我沒有養過，不過我有了解過這方面的事……」不等陀思妥耶夫斯基說什麼過掉這個話題，西格瑪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說道；「陀思妥耶夫斯基你最近在養貓？」

　　他被人從「書」裡創造出來，在遇到天人五衰之前，這個世界沒有他的歸屬，但他又那樣渴望「家」的存在，所以曾經有段時間，他曾經考慮過養一只小動物陪著他。

　　這樣，回家的時候，就會有它在家裡等著自己，自己就可以有「歸宿」了吧？

　　「嗯，撿到了一只很可愛的貓咪。」陀思妥耶夫斯基想了想，覺得當初喀秋莎在冰原上撿到了他，跟他撿到喀秋莎不存在什麼實質上的事實偏差，遂道。

　　「是流浪貓嗎？」西格瑪思考了一下說，「如果是一般室內養的貓咪的話，准備好口糧和清水，基本上就可以了，幼貓的話要注意一下口糧品種……啊，我當初查資料的時候有做過筆記你等我一下！」西格瑪跑回房間，沒一會兒又回來了，把自己曾經做過的筆記一股腦塞給了同事，「除了疫苗之外，雖然大部分貓都不需要溜，但有少數一些貓咪是需要運動量的，而且也喜歡出門，尤其是那些被撿回來的小野貓……」

　　他看看自己基本不出門、出門必是去搞事的同事，怎麼也想像不出自己同事出門溜貓的畫面——不知道他該不該打消陀思妥耶夫斯基養貓的念頭：

　　是不是應該勸他放那只小野貓自由比較好呢？

　　陀思妥耶夫斯基點點頭：「的確，得讓她能夠活動身體，不然的話關在室內她會很生氣的。」

　　喀秋莎生氣了，遭殃的就是他了。

　　當初在安全屋裡他犧牲的那一屋子鍵盤和數據線就是鐵證——嗯，雖然也有部分他硬是給喀秋莎上編程課的原因。

　　「她？」西格瑪注意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用詞，「是女孩子？」

　　「嗯，還是個孩子呢。」

　　「這樣啊……」西格瑪沒有多想，「如果生小貓了，能送我一只嗎，我會好好養她的。」

　　陀思妥耶夫斯基：「……」

　　他的表情被西格瑪誤會了，以為他不准備讓撿到的貓貓生孩子：「啊，也是，貓咪發qing是很麻煩的事，尤其是小母貓……」

　　陀思妥耶夫斯基：「……」

　　發qing？

　　從魔人呆住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之前沒有考慮過這方面的事。

　　看起來陀思妥耶夫斯基還沒考慮清楚就准備養貓貓了，這樣的話遇到問題了到時候他嫌麻煩不要那只貓貓了怎麼辦，要不還是自己接手照顧吧……西格瑪憂心忡忡地想，忍不住說道：「如果不准備讓她生小貓貓的話，那等體重達標了就准備做手術吧，不然總是發qing但是沒有交pei的話對她身體不好，會引發子宮蓄膿之類的問題，嚴重的時候還會危及生命。雖然這麼說不太好，不過如果是公貓的話問題會小一點，畢竟公貓是被動發qing，只有受母貓發qing影響才會出現，所以嚴格來說隔絕母貓影響的話就不需要考慮這方面的事……」

　　雖然一邊在思考問題，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沒無視掉西格瑪的話：雖然從人類的角度來看，給貓貓絕育是對它們的身體好，還能延長它們的壽命，但是……那是對於室內寵物來說。

　　對於野生動物，絕育後的動物無法適應優勝劣汰的自然環境，說到底給流浪貓狗絕育是人類為了自己的城市安全而做出來的決定。

　　不管是否基於喀秋莎特殊的身體情況，哪怕喀秋莎只是普通的貓咪，他也不可能去給她做手術——如果哪一天自己不在了喀秋莎又回到自然界了，到時候被欺負了怎麼辦？

　　不過現在的問題是……

　　陀思妥耶夫斯基陷入思考：喀秋莎……會發qing嗎？

　　而且按照西格瑪說的貓咪發qing情況，如果喀秋莎發qing了的話……

　　以她的特殊體質，到時候引動的會是附近的公貓，還是……

　　人類男性呢？

　　陀思妥耶夫斯基想了想，很快下了決定。

　　總之，先把其他人都從據點調走吧。

　　這是為了他們好。


第140章

　　「我總覺得費佳你在想什麼不太好的事情……」小八的高熱還沒有退去， 但持續的高熱下，她的身體似乎已經開始初步適應這樣的狀態了，至少到現在為止， 她不再像剛剛出現高熱時那樣直接昏迷，而是能夠清醒地做一些事了。

　　但肌體無力酸軟的情況依然存在， 這讓她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沒精打采的，頭頂兩個耳朵也耷拉了點耳朵尖下來，說話的語調也比平時要放緩些， 就像現在， 她原本還直著身體說話，到最後幾個音節的時候，她已經忍不住直接把腦袋靠在一邊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胳膊上， 連眼睛都閉上了大半，身體更是把他當成支撐好給自己省點力氣。

　　好奇怪啊，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事……是什麼事呢……

　　她在心裡疑惑地想。

　　「這個麼，我覺得應該不算不好的事。」陀思妥耶夫斯基松開了鼠標， 把身體有些軟軟地順著他滑下去的人重新拎起來， 讓她保持坐起來靠著自己的姿勢而不是就這麼直接滑下去躺床上， 然後摸了摸她的耳朵， 「還很難受嗎，喀秋莎？」

　　——上一次他想著還在自己身邊就沒去管的結果就是之後喀秋莎一個翻身就裹著小被子滾到床的另一邊去了， 再接著就晃晃悠悠下床跑到隔壁房間睡覺去了， 徒留下只專注思考了一會兒計劃問題轉頭就發現自己的貓不見了的魔人同學滿目迷茫。

　　陀思妥耶夫斯基大概可以理解喀秋莎沒有說出口但用行動表明的意思：不理睬我我就不要在你旁邊了。

　　至於說出「我好難受啊費佳你安慰安慰我嘛雖然身體上的難受勁不會減少但是心理上可以舒服一點呀」這種話，是不可能的。

　　貓的脾氣某種程度上來說真的是很難懂又很好懂。

　　他現在坐在喀秋莎的床邊，拉了一個活動桌過來， 把筆記本電腦放在了上面， 這樣他可以一邊看顧喀秋莎的情況， 一邊給死屋之鼠和天人五衰其他人下達指令。

　　至於有些需要黑客手段去做的事就只能留到喀秋莎睡著的時候再去機房處理了。

　　「唔……很難受啊，好熱啊費佳，我真的不能脫衣服嗎？」有著毛絨絨的貓耳朵和毛絨絨的大尾巴的女孩子眯起眼睛，喉嚨深處發出輕輕的呼呼聲，像只被順毛順得很舒服的貓咪——或許可以把「像」去掉。

　　雖然嘴上說著很難受，可看她的表情的話，可能大部分人都會認為她是在撒謊。

　　但陀思妥耶夫斯基不會這麼認為。

　　手指碰觸到的屬於喀秋莎的身體溫度比他高得多，他處於「微涼」的手指對喀秋莎來說反而是冰涼的，這讓她越發下意識地靠近他。

　　包括一切像貓的行為，陀思妥耶夫斯基基本可以肯定，這些都是喀秋莎為了分散自己身體上的異樣，而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其他地方導致的——如果是平時的喀秋莎的話，別說讓他摸摸頭了，靠近一些她都會自發走開，把貓的高傲表現得淋漓盡致，但現在她卻願意主動靠近自己甚至撒嬌要他摸毛，顯然，身體上的異常讓她不得不用這些手段來努力抵御乃至無視。

　　黑傑克離開之前的診斷結果是這個狀態可能會持續一到兩個月的時間，如果能夠熬過去，那說不定喀秋莎的體質會迎來一次蛻變，但……

　　比她上一次的高熱時間要長太多了。

　　最近這兩天吃的東西傾向也清楚地表明出了這一點：她越來越偏好高熱量的食物，而對低熱量的食物棄置不顧，如果頭一天的時候還會吃一點米面之類的主食碳水化合物，到今天，她就只偏好於熱量特別高的水果、甜點以及其他各種堅果和肉類。

　　與此同時，每日早上他哄著喀秋莎測量體重的數字顯示，喀秋莎並沒有因為攝入大量高熱量食物而增加體重，她的體重反而在不明顯地降低——種種跡像表明，此時她的身體正需要極其多的能量，以維系身體接下來的變化，而食用這種手段，轉化能量的效率似乎已經快要趕不及身體的消耗了，以至於她不得不用本身身體儲備的能量，所以她的體重才日漸降低。

　　上次只不過是持續了一周的高熱，就讓年幼的喀秋莎病愈後輕了近六公斤，現在……

　　喀秋莎的身體能支撐她直到高熱結束嗎？

　　費奧多爾少有的沒有把握。

　　如果食物的轉化不足的話，就需要從其他手段來補足她缺失的部分……

　　妖怪，這個國家既然有妖怪存在，那應當也有這樣的東西才對。

　　他的目光在自己的情報庫裡瀏覽，最後落在了一則不太起眼的消息上。

　　——曾經出現在日本日暮神社附近的詭異好似無數人體集結而成的怪物。

　　在那場由青組和似乎是無意路過的赤王解決的事件裡，有個公園裡的流浪漢曾經看到過一個穿著紅袍子的少年跑過。

　　那個少年頭頂有一對看上去跟狗耳朵一樣的毛絨絨獸耳——流浪漢幾乎疑心是自己看錯了，因為那個少年的速度飛快，沒一會兒就從他的視野裡消失了。

　　如果他的判斷沒有錯的話，那個被青組以怪人襲擊為由掩蓋過去的事件，很有可能……其實是和妖怪有關。

　　他單手在筆記本鍵盤上按下幾個鍵，給自己做了一個記號：

　　沒記錯的話，這次事件裡似乎有個特殊的戰利品被送去了學園都市？

　　正好上次協助本地黑幫偷渡學園都市的渠道和人脈還能二次利用一下。

　　「費佳？費多卡？費杜裡亞？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魔人在自己的全名出來之前及時回神，在就算沒精打采也能清楚看出來她生氣的異瞳少女說什麼之前，先一步轉移了話題：「對了，喀秋莎有想起來什麼嗎？」

　　——題外話一句，剛剛喀秋莎叫的都是他，俄羅斯人的一個大名可以搭配無數個昵稱和小名，「費奧多爾」這個名字的昵稱更是不止「費佳」這一個，具體用哪個完全可以憑心情和語境來判斷適用範圍，不過，一旦大名出來，不用問，肯定是喀秋莎真的生氣了。

　　感覺到頭頂的手停了於是不開心的女孩一下子被轉移了話題：「好像有點又好像沒有……」她擰著眉頭，然後在撫摸耳朵的手下游慢慢松開眉頭，「我覺得我好像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但是一直想不起來……」

　　「是忘了爸爸媽媽嗎？」費奧多爾不動聲色地刺探失憶範圍。

　　「這個我記得，」小八不開心地瞪了一眼魔人，「不是和爸爸媽媽有關的事，好像……」她努力想了想，「好像，是和費佳你有關的事。」

　　——截稿日臨近但完全想不起來這回事又隱隱有些印像的小八頭腦裡的等式其實很簡單，「我的書快到截稿日了我還沒寫完→說起來我崇拜的人也是個不到截稿日不交稿的鴿子精嗯我這是朝偶像學習→我偶像名字是什麼來著的好像是費什麼什麼斯基→咦和費佳名字好像啊」，去頭去中間只余個小尾巴，就變成了「和費佳（名字）有關的事」。

　　某種意義上來說，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費奧多爾眨了眨眼睛，露出思索的表情：「是忘了你嫁給我了的事嗎？」

　　小八：「……？？？？？？」

　　原本還懶洋洋癱在魔人懷裡的人嗖的一下坐起來，甚至身體上的異常都無法再吸引她的注意力：「你說什麼！？我才十四歲！！！費佳你是變態嗎！」

　　「我不是變態哦，喀秋莎。」費奧多爾很是平靜地說道，「俄羅斯法定結婚年齡是十四歲，無論男女。」

　　沉默一秒，搶過魔人的手提電腦上網確認了俄羅斯法定男女結婚年齡的小八一秒炸毛：「為什麼會有這麼低的結婚年齡！」

　　「因為俄羅斯地廣人稀，為了鼓勵生育，所以把法定結婚年齡定到了十四歲。」

　　小八哼了一聲：「哼，那些操控國家的寡頭巨頭想玩弄青少年才推動法律定成這個模樣的吧！」正常來說十四歲的孩子才剛剛步入青春發育期，哪怕再怎麼鼓勵生育，也沒道理讓這個小年紀的孩子結婚生育的。

　　而事實上，俄羅斯絕大多數男女結婚年齡也沒有因為法律規定十四歲可以結婚就低到這地步，絕大多數人依然是選擇在二十歲之後才結婚。

　　小八覺得，這個法定年齡線最大的意義，可能就是給那些上層玩弄青少年後逃脫法律制裁提供冠冕堂皇的理由——她向來不吝嗇以最大的惡意揣摩那個曾經連軍人的傲骨都一並折斷的國家。

　　費奧多爾唔了一聲：「或許也有這部分原因在吧。」俄羅斯上層是個什麼樣的，他比誰都清楚。

　　讓他覺得意外的是，喀秋莎居然第一反應就是如此……野性的直覺，還是她確如自己一般，天賦的出眾頭腦讓她輕易想到那些事呢？

　　「就算俄羅斯的結婚年齡線是這樣……」確認費佳真的沒騙她法定結婚年齡問題，小八糾結了一下，斬釘截鐵，「那我也不可能十四歲就答應嫁給你！」

　　沒有反駁嫁給自己這個事實，說明自己在喀秋莎心裡的好感還是很高的……費奧多爾溫和道：「不和我結婚的話，喀秋莎在俄羅斯不就是黑戶嗎？」

　　小八一愣。

　　好像是哦……但好像還是哪裡不太對……

　　幾分鐘後，拿著寫著「葉卡捷琳娜·陀斯妥耶夫斯卡婭」名字——喀秋莎是葉卡捷琳娜的昵稱——的俄文結婚證明，異瞳的女孩陷入了無比的糾結之中：

　　自己難道真的為了不當黑戶把自己給賣了？

　　她覺得她沒這麼蠢呆萌的啊！

　　「不對啊，我只要不當人就不是黑戶了啊！」小八驟然意識到這點，「貓貓越境算什麼黑戶！」

　　「但是喀秋莎會變成人呀，變成人的時候就是黑戶了，不是嗎？」

　　對哦……

　　「喀秋莎是遵紀守法的好孩子不是嗎，」魔人循循善誘，「肯定也不願意讓我給你做假護照之類的，對吧？」

　　也是啊……

　　「那合法拿居留證的途徑就只剩下和本地人結婚這一條了，所以喀秋莎你同意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異瞳的少女陷入了沉默：

　　為了不觸犯法律所以不作假，為了不當黑戶所以和費佳結婚……雖然邏輯上好像沒問題，但怎麼總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的樣子……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07

第141章

　　小八總覺得她遺漏了什麼地方， 但又怎麼都找不到這個她覺得不對的地方是哪裡，想著想著，她就軟軟地靠著費奧多爾睡著了——用腦也是非常耗費能量的。

　　魔人習慣了身邊一直鬧騰著要他關注的小貓貓最近覺醒的秒睡技能， 把她抱起來放到床上，給她換了個舒服點的睡姿， 又在旁邊等了一會，確認她是進入了深層睡眠而不是像之前幾次那樣淺眠，這才放輕了手腳走出這個房間， 去隔壁機房繼續處理事物。

　　如果是淺眠的話， 喀秋莎很快就會醒過來，發現身邊沒有其他人在的話，那他的下場大概也就和關注工作沒有理睬她的時候好那麼一點點而已……

　　在費奧多爾離開這個房間之後沒多久， 睡著的人身上起了一層無形的氣，這股氣湧動著，直到來到了攝像的死角，才落地凝聚成實體， 黑色的異瞳貓咪出現在原地， 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 眼睛半閉不閉地朝前走。

　　非常神奇的是， 明明它都沒有在看自己往哪裡走，甚至幾步路遠處就是牆壁， 但就在它撞上牆壁之前， 一個黑洞出現在了它面前，黑色的異瞳貓咪無知無覺地踩了進去，毫無所覺就穿過了牆壁， 來到了外面的走廊裡。

　　如法炮制數次穿越掉路上遇到的一切障礙物之後， 當迷迷糊糊走了一圈的小八貓清醒過來， 終於舍得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好像到了……嗯，這裡是哪裡？

　　她懵逼地眨了眨眼睛。

　　#

　　西格瑪發現，自從陀思妥耶夫斯基不知道從哪裡撿回來那只他至今都沒有見過一次的小野貓之後，據點裡的人漸漸變少了——當然，這並不是什麼恐怖故事，只不過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為了下一步計劃而給各個部下下達了新的指令，讓他們去做接下來計劃的種種前置工作。

　　就像果戈裡，三個月前他就已經潛伏到了鬥南次官身邊，擔任他的秘書一職，並作為「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為鬥南次官傳遞來自不知名組織的情報」——西格瑪曾有幸見到一次果戈裡的潛伏生涯日常，深感陀思妥耶夫斯基看人准確：殘暴如鬥南次官身邊，也只有果戈裡這種情緒異於常人的「小醜」才能完美假扮下去。

　　至少西格瑪自問，如果他去負責果戈裡的工作，面對鬥南次官有事沒事的羞辱和虐待，可能早就忍不住像反抗那幾個驅使他的人販子一樣，對鬥南次官動手了吧……

　　雖然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死屋之鼠」本來人就不多，但走遍整個據點基地都沒有看到一個人是不是有點過分了，萬一這個時候有外敵來了怎麼辦……西格瑪在一側走廊停下，撐著牆壁忍不住想。

　　如果有外敵來了難道就要靠他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兩個人打嗎？

　　他們兩個都不是武力型的啊！

　　西格瑪糾結地幾乎扶牆。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一聲又細又柔的叫聲。

　　喵嗚。

　　欸？

　　貓叫？

　　這基地裡怎麼會有貓……咦，難道是前幾天陀思妥耶夫斯基提到過的他撿到的那只小貓咪？

　　但是……

　　西格瑪一愣，辨認了一下聲音傳來的方向，他猶豫地看了一眼陀思妥耶夫斯基所在機房的方向，放輕步伐，朝那個聲音所在的方向看了過去。

　　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習慣活動的區域幾乎是南轅北轍，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貓跑出來了，還是另外有什麼貓咪不小心誤入了基地？

　　西格瑪不太好判斷到底是哪一點，他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過去，翻過幾個沒人也沒什麼東西可以藏身的空房間，最後在一間堆積滿了雜物的屋子裡，一堆雜物深處看到了那只迷茫蹲在小小的雜物空隙裡、似乎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滿臉都寫著弱小可憐又無助的黑色小貓咪。

　　感覺到有人靠近，它警覺地轉過頭來，西格瑪這才發現，這只黑色的小貓咪居然是異色瞳，清濛濛的淺茶棕色和祖母綠一樣美麗的深翠色，搭配漆黑無一絲雜色的皮毛，讓這只長毛貓貓看起來像是個誤入此間的小公主。

　　「別怕哦，我救你出來！」西格瑪連忙放柔聲音，說道，這個雜物小空隙很小，那只看起來也就能蹲他手上的小貓都不知道怎麼進去的，唯一知道的就是它現在似乎是出不來了，雖然身體好像沒有哪裡被卡住，但這個空隙裡沒有給它留出來的通道……說起來它到底是怎麼鑽進去的？

　　可能是聽懂了他的話，又或者是看出了他不會傷害自己，當西格瑪努力搬開一個重物，騰出一小塊地方好把自己的手伸過去的時候，那只小貓咪沒有躲避他的手，而是非常乖巧地呆在原地，任由他抓著它的後脖頸肉把它拎出來。

　　生怕自己這麼拎它讓它脊椎出問題——雖然貓媽媽經常這麼搬運自己的孩子們但對長大了的小貓咪來說這個動作還是有一定危險性的——普一出來，西格瑪就立刻用另一只手托住了它。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這只貓咪看起來似乎不小只是個錯覺：它那身又厚又軟的皮毛實在太具有迷惑性了。

　　其實是只可以被他一手托起來的小貓咪呢！

　　西格瑪把這只小貓咪放到地上，松開手笑道：

　　「好啦，已經沒事了哦，以後不要亂鑽地方了。」

　　青年的笑容很是溫柔，被放到地上的異瞳貓咪蹲在地上歪頭看了他一會，抬起一只前爪，發出一聲嬌嬌弱弱的叫聲：「喵……」

　　「欸，怎麼了，是爪子受傷了嗎？」西格瑪連忙趴下來想仔細看它抬起來的爪子，卻沒有想到，臉一靠近，就被那只貓爪啪嘰一下，按在了臉上。

　　「喵嗚！」小八貓小心地把爪子收起來，只用肉墊和爪被上的毛毛蹭了蹭這個頭發一半雪白一半淡紫的青年面頰：笨蛋，臉上沾灰了啦！

　　這個房間看起來很久沒有人來了，東西都積灰了，剛剛這個人把好些東西都搬開，臉上就沾了點灰。

　　西格瑪毫無防備被貓肉墊糊了一臉，等到小八貓把爪子放下的時候，他發現黑貓原本漆黑毫無雜色的爪背上沾上了一點不是很起眼的灰色，擦掉後發現那是一點灰塵，再回想剛剛貓咪用爪子蹭他臉的動作，他愣住了：「你是在給我擦臉上沾到的髒東西嗎？」

　　小八貓喵嗚了一聲，甩甩尾巴就走掉了：說起來這裡到底是哪裡啊？

　　她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

　　剛剛居然還被卡在雜物堆裡差點出不來——要出來也是可以出來的，只不過之前好像無意識地用短距離的空間穿梭用太多了，導致一時半會技能CD還沒轉完，所以她只好原地呆著等技能CD，等得有些郁悶了才喵嗚了幾聲，結果沒想到居然能引來人救她……噫，簡直黑歷史！

　　以後遇到那個頭發顏色分兩半的人一定要裝不認識！

　　貓貓是不可能存在黑歷史的！

　　小八貓甩著大尾巴走掉了，留下西格瑪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才像是回過神來，抬起手摸了摸剛剛被貓咪蹭過的面頰。

　　那就是……陀思妥耶夫斯基養的貓嗎？

　　#

　　這之後，西格瑪發現自己在基地裡遇到那只小黑貓的次數多了起來。

　　死屋之鼠的這個地下基地地形很是復雜，西格瑪是花了大力氣記憶地圖才能順暢走下來的，而那只很大概率是他的同事陀思妥耶夫斯基撿回來養的貓咪似乎是把這裡當成了它的游樂場，到處探險。

　　並且被卡住。

　　——小八貓非常郁悶，她最近醒過來就發現自己在這個奇怪的地下，建築復雜得要命，到處都是死路，走一半就得掉頭。

　　她的空間穿梭本來能傳送非常長距離，但不知怎麼的，最近就只能傳送個幾米甚至幾十釐米而已，導致她經常在莫名其妙稀奇古怪的地方被卡住，一時半會出不來正郁悶喵喵叫的時候，那個似乎是住在這個地方的年輕人就總會出現，准點到讓小八貓懷疑他簡直是特意來圍觀自己黑歷史的！

　　並不知道因為自身力量混亂導致空間穿梭不穩定，無法進行長距離傳送，自己目前的力量掌控程度只能讓她在保證自身安全的前提下轉移那麼點距離（題外話一句，某貓貓當年會一路從種花家離家出走到隔壁俄羅斯境內，雖然也有一小部分黑河市本身就距離邊境很近的緣故，但大部分還是她自己無意識地在跑動中用了空間穿梭的緣故……），小八貓在又一次被卡在了某個鏽跡斑斑的管道底下的時候，惱火地伸爪試圖抓開這個困住她的被鏽蝕得破破爛爛的鐵管，然後就被西格瑪抓住了抬起的肉爪。

　　她連忙把要彈出來的爪子收進肉墊——不然這下就要抓在他手上了。

　　鋒利的爪子彈出收攏速度快得驚人，西格瑪毫無所覺，抓住了小黑貓毛絨絨的爪子：「小心，會被鐵片割傷的，萬一傷到了還有可能感染破傷風，你等一下我把這個鐵管卸掉救你出來！」

　　等他終於把那個轉彎的鐵管給卸掉把被卡住的小貓咪救出來之後，西格瑪覺得不能再這麼坐視不管了：雖然不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是怎麼打算的，但就這麼放自己養的貓到處跑還被卡住了也不出來看一下……

　　感覺自己的黑歷史都被這個家伙撞完了的小八貓出來之後活動了一下身體，確認沒事就立刻跑開了——開玩笑，才不要繼續留在這裡被提醒黑歷史呢！

　　西格瑪叫不住它，本打算帶著它去見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但既然它跑掉了，那他一個人過去也沒關系：不管怎麼說，撿了一只小動物當然要對它負責到底，怎麼能就這麼放養著不管呢……

　　一半白色一半淡紫發色的青年沉著臉，去敲了最近陀思妥耶夫斯基常在的醫務室的門，他很少過來這裡，所以也不知道這門竟然沒關，只是虛掩著，他一敲，門就自動開了些。

　　順著打開的距離，西格瑪望了進去，看到陀思妥耶夫斯基坐在床邊，正安撫地摸摸一個躺著睡覺的少女——原來陀思妥耶夫斯基最近都不管他撿到的貓了是因為這個女……孩……

　　西格瑪看到了那個女孩頭頂的耳朵，毛絨絨的，被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手壓過還會動。

　　「怎麼了，西格瑪？」聽到門口的動靜，陀思妥耶夫斯基看了過來，問。

　　西格瑪呆愣著回神：「你……說的撿到的貓，是她？」

　　魔人覺得這個描述沒問題，點了點頭：「找我有事嗎？」

　　那也就是說，他遇到的那只小黑貓不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貓……西格瑪搖搖頭：「沒事了。」

　　既然不是陀思妥耶夫斯基養的貓就沒問題了，自己可以帶回去養了！

　　不然被陀思妥耶夫斯基看到說不定就沒命了。


第142章

　　突兀出現在醫務室的西格瑪來得快， 去得也快，倒是費奧多爾在他離開之後還默默看著門的方向，好一會兒才收回了視線。

　　他摸了摸睡著的女孩有些沒精打采的毛絨絨耳朵， 順著輪廓輕輕地捏了幾下，原本就處於淺眠中的女孩子發出不舒服的聲音， 耳朵撲閃了兩下 ，身後那條原本被蓋在被子下面的大尾巴呼的一下拍了過來，像是在趕走煩人的蒼蠅一樣把他的手給拍走了。

　　力道控制得很好， 正好能把他的手拍開卻又不會讓人覺得疼的力度。

　　「費佳你好煩啊……」小八不開心地睜開一只眼睛， 滿滿的嫌棄，「我好不容易才睡著的！」

　　身體不舒服的時候想睡覺都是一件很困難的事，費佳還來煩她， 這只小熊軟糖真的是太不甜了！

　　費奧多爾順從地收回了手，在大尾巴重新垂回床沿的時候，他嘆了口氣：

　　「是誰把你教成這麼花心的樣子的，有我還不夠嗎？」

　　……花心？

　　誰？

　　小八露出了困惑的眼神：費佳在說誰？

　　我？

　　不可能！

　　貓貓專一著呢！

　　雖然對待二次元男神經常在眾多牆頭反復橫跳來回蹦跶， 但對待三次元感情她可是非常認真而且專一的！

　　怎麼可能花心！

　　費佳看看似乎完全不覺得自己說的是她的女孩， 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喀秋莎自己的意識裡， 她是誰的貓貓呢？

　　他想了想， 沒問出口——現在問，估計也不可能問出讓他覺得高興的答案來。

　　「喀秋莎不認識剛剛來的人嗎？」

　　小八迷惑地看向門口：「我的確聞到了有人來過的氣息……是誰？」

　　費奧多爾仔細觀察喀秋莎的表情， 異瞳少女的茫然不似作偽， 所以她是真的不認識？

　　如果喀秋莎確實不認識西格瑪的話，那西格瑪的反應……

　　西格瑪明明是來質問他的，為什麼會在看到喀秋莎之後突然就放棄了原本想問的事了？

　　#

　　雖然還不清楚之前西格瑪那有些奇怪的行為是怎麼回事， 但至少有一點費奧多爾是可以肯定的：把剩下的那只西格瑪扔出據點已經是迫在眉睫的行為了。

　　原本想著西格瑪平時不怎麼會出來走動， 也不會來醫務室這邊， 住的地方距離喀秋莎所在的醫務室很遠，所以想著把他放最後解決……費奧多爾漫不經心地想著，正思考要怎麼才能在有合情合理理由的情況下把西格瑪調走，倒是西格瑪自己過來說他要出門一趟。

　　「我也想出門！」原本因為身體越發難受不舒服地靠在費奧多爾懷裡的小八忽然有了精神，飛快開口。

　　剛想順勢答應西格瑪的費奧多爾：「……」

　　「你現在能走動一百米不暈嗎，喀秋莎？」費奧多爾沒有直接回絕，而是指出了一個事實：以喀秋莎現在讓她自己都快抵擋不住的身體變化，走二十米遠能直接原地暈給他看的體質，出門是在說什麼天方夜譚的故事？

　　小八的貓耳朵頓時沒精打采地垂了下來：「嗚……可是我好無聊……」

　　「我不是在陪著你嗎？」費奧多爾好脾氣地順著貓貓摸毛。

　　「但是費佳一點都不好玩，很無聊啊！」小八不假思索抱怨道。

　　「……」

　　「嗷費佳不要捏我耳朵好痛的！！！」

　　西格瑪默默扭頭，忍住自己笑出聲的衝動。

　　費奧多爾平靜地給貓貓揉耳朵，就好像剛才忽然下手捏人家耳朵的人不是他一樣：「西格瑪如果有什麼必須要去做的事的話就去吧，稍微注意一下周圍情況就好了。」

　　「嗯，我很快就會回來的。」西格瑪說道，為了讓費奧多爾放心，他又道，「只是去買點貓玩具之類的東西，不會花很久的。」

　　費奧多爾：「……」

　　貓玩具？

　　小八嗖的一下豎起了耳朵，然後她怒視費奧多爾：「為什麼又捏我耳朵！我這次又沒說你壞話！」

　　這個小熊軟糖太壞心了！

　　「沒什麼。」費奧多爾平淡道。

　　這只花心的渣貓需要吃一點教訓。

　　西格瑪先走了，既然沒有了其他人，小八就不准備放過這個居然敢多次對她敏感的耳朵下手的小熊軟糖：剛剛是看有其他人在，給他留面子，不然以她的脾氣，早就一爪子糊他臉上了！

　　費奧多爾拿書擋住了朝自己呼來的大尾巴：「既然喀秋莎很無聊的話，不如來看書吧。」

　　「哼，就算你拿我最喜歡的《卡拉馬佐夫兄弟》我也……嗯？這是什麼？《神使》？」小八疑惑地看著被遞到自己面前的書的封面，「輕小說？」

　　「嗯，最近在學生群裡非常流行大火的輕小說，追印之後一下子衝上了周銷量冠軍，才過了半個月就把原來的月銷量冠軍趕下去，成功登基衛冕了呢。」費奧多爾輕笑著說道，「我覺得喀秋莎應該會喜歡這個故事的。」

　　小八懷疑地看看俄羅斯青年微笑著的臉，又看看精裝書的封皮，猶豫了一會才接過來：「不好看的話我會雙倍要費佳你付出代價的哦！」

　　她說著打開了第一頁，嗯，作者名是楨姬八采？和她名字有異曲同工之妙，如果寫的好看的話她一定要認識一下這位作者！

　　「嗯，這個沒問題。」費奧多爾關掉了筆記本電腦上的軟件，「要我陪你看嗎？」

　　「不用，你去忙你的吧。」

　　進入閱讀模式的貓貓敷衍地揮了揮手，示意鏟屎官可以滾了。

　　費奧多爾把她肩膀上耷拉下去的薄襯衣拉上，蓋住雪白只著吊帶長裙的圓潤肩膀，對他的動作，小八連頭也沒抬——閱讀速度快得驚人的小八這會兒已經迅速看完了第一章，直接翻到了下一頁開始看第二章：這開頭節奏真好，描述片段也好人物對話也好，簡直就是長在她的萌點上，每一個都往死裡戳她萌點！

　　等她看完就去找這個作者其他書看！

　　見喀秋莎完全被《神使》吸引，費奧多爾確認這次她基本不可能分出心神再做其他什麼事之後，才起身離開醫務室去隔壁機房處理事物。

　　《神使》上下冊雖然被加入了大量插畫，幾乎被人戲稱為「買小說送插畫集」，字數雖然不到十二萬字但也是十萬出頭，費奧多爾只給了她上冊——主要是當時只出了上冊，下冊還沒出他也沒時間去買——以小八的閱讀速度，看完也不到一個小時。

　　看到高潮迭起處激動往下翻，發現沒了的小八：「……」

　　我刀呢！！！

　　斷這裡人干事！！！

　　尼瑪的我就知道種花家網絡寫手各個是斷章狗，特麼為什麼海對岸本子家的輕小說作者居然也如此熟諳斷章技巧，以她遍覽輕小說的閱歷這還是第一次看到斷章斷得這麼狠的輕小說！

　　——有朝一日刀在手，殺盡天下斷章狗！！！

　　小八恨不得直接衝人家作者面前逼他把下一章吐出來！

　　異瞳的少女努力平靜地把書合上，試圖重新回到第一章再看一遍平復被斷章的痛苦——不行，做不到！

　　還是好想知道下面寫了什麼！

　　氣哼哼地把書放到床頭——沒忍心摔——小八爬下床，晃晃悠悠地站穩：這氣得她都忘了自己現在還難受呢！

　　不行，就算人再難受她也不能這麼算了！

　　正在機房裡對著接下來要做的事咬指頭的費奧多爾忽然感覺身後一陣風起，然後一個熱度驚人的東西就撲了過來。

　　他習慣地轉過身讓喀秋莎撲到他懷裡，攏了攏她搭在肩頭的襯衣：「怎麼了，這麼不開心，不喜歡那本書？」

　　「喜歡，但是作者太狗了！」小八咬牙切齒，「斷章斷那麼狠！詛咒他吃泡面沒有調料包啊！」

　　費奧多爾：「……」

　　費奧多爾默默扭頭。

　　噗。

　　「……費佳你笑什麼？」小八疑惑地仰頭。

　　「沒什麼，」費奧多爾止住了自己還想笑的情緒，清了清嗓子，微笑道，「沒關系，馬上下冊就要上市了，你馬上就能看到了。」他說著指了指電腦上顯示的一則新聞：「後天就可以在書店買到了，到時候我讓人第一時間給你買來送過來，好不好？」

　　後天，那還可以等。

　　習慣網絡寫手們的日更頻率的小八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再次控訴這個作者到底有多狗，直到身體上實在是撐不住了，才軟軟趴在費奧多爾懷裡睡了過去——或者說昏睡了過去。

　　魔人習以為常地把人抱回床上，末了拿起被她放在床頭的那本《神使》，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喀秋莎意外地很喜歡她自己寫的書呢……那她記憶裡的「會寫書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形像，會是捏合了他和她兩個人的記憶整合出來的吧？

　　他直覺不是。

　　但費奧多爾之前已經查過了俄羅斯聯邦文壇，幾乎有點名氣的作者名都被他翻出來過，尤其是那些去世了的作者，死得有意外性的作者更是被他挨個調查了一遍，卻怎麼都沒找到喀秋莎形容的那個「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喀秋莎的記憶裡的人，到底是誰呢？

　　沉浸於思考中的人沒有發現，常人看不到的氣息從昏睡著的異瞳少女身上冒出來，一路穿越了重重建築物，直到抵達地面，才化作了異瞳的長毛黑貓。

　　喵嗚。

　　小八貓伸了個懶腰，想起自己睡著之前看到的書，頓時氣又不打一處來。

　　不行，後天還是有點等不及，她現在就想看下文了……

　　真想潛進作者存稿箱裡去……咦，等一下。

　　費佳說，後天上市，那也就是說——

　　以強大執念直接跳躍了長距離空間來到圓川書店編輯部所在建築物外的馬路上，黑貓眯了眯眼睛。

　　——現在，編輯部，也肯定有樣書了吧！


第143章

　　讓我們把時間倒退回到小八剛剛失蹤的時候。

　　毋庸置疑， 第一個發現小八失蹤的人就是太宰治——畢竟每日定點睡前故事時間實在不容易被糊弄過去——考慮到前幾天小八才剛剛試圖糊弄過他，太宰治這次直接撥通了小白的電話，詢問他小八的下落。

　　——依照小八不願意讓家裡人擔心的性格， 哪怕是謊言，至少她會交代一下去哪裡可以找到她。

　　但讓他心生不妙預感的是， 小白也不知道。

　　很快，東京這邊該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並且非常有默契地一致選擇瞞著還在橫濱的監護人先生：福澤諭吉能夠放心讓小八一個人住在東京， 本質還是他認為這個孩子的生活處於平靜的日常生活中， 和那些打打殺殺黑手黨火拼地下組織暴力事件沒有什麼關系，否則的話，小八一早就被福澤諭吉先生帶回橫濱放在身邊看著了。

　　不得不說小八暑假裡的乖巧表現和去世的夏姬爸爸戴著深厚濾鏡給摯友洗腦的「我的寶貝女兒絕對是天下第一乖的寶寶」很是成功……

　　至於黃金之王這邊， 不管是基於他本身的考量還是其他一些因素，比起讓那個孩子回到長輩身邊接受庇佑，國常路大覺更希望她能夠更早地擔起一些責任來，即使這對於她的年齡來說， 有些為時過早。

　　但是， 他的時間不多了。

　　言歸正傳， 太宰治連夜就從橫濱趕到了東京， 在仔細詢問了小八近期的活動路線之後，他找上了橫溝正史。

　　也不知道他和那位推理小說家聊了什麼， 並且從中發現了什麼， 等到太宰治來到御柱塔與小白見面的時候，他就得出了結論：小八很有可能是去救橫溝正史的好友，小栗蟲太郎了。

　　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名讓黃金之王垂了垂眼簾， 而就是這個動作， 讓太宰治發現了不對：「看來， 御前知道這個人？」

　　能夠讓黃金之王記住他的名字……這個「小栗蟲太郎」的異能力，他的下落……如果小栗蟲太郎是和官方有所關聯的話，那小八的安全……

　　「我大概知道那孩子現在在哪裡了。」國常路大覺沉聲道，「她現在很有可能在那個『魔人』陀思妥耶夫斯基手上。」

　　——知道小栗蟲太郎，知曉「七號機關」的存在，不久之前剛剛收到小栗蟲太郎失蹤地下建築被攻破現場毫無線索，加上在此之前比水流曾經提起過關於陀思妥耶夫斯基計劃中有關「消滅罪證的專家」的猜測，非時院的「兔子們」馬上將這一切串聯了起來，推導出了真相：

　　陀思妥耶夫斯基攻破地下建築帶走小栗蟲太郎的時候，剛好碰到了去救小栗蟲太郎的無色之王，不知道兩者之間有沒有起衝突，但就無色之王至今下落不明的現狀來看，顯然，在這場衝突中，無色之王落於下風。

　　最樂觀的猜測就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決定將她作為一個籌碼握在手上，人身暫時沒有危險。

　　這是讓眾人最心安也最憂心的猜測：以魔人的行事風格來說，這個可能性非常大。

　　尤其是據奴良滑瓢的說法，目前無色之王的記憶受到貓又血統中的怨氣衝擊正處於零碎不成型的狀態，如果這個時候再被那個「魔人」施以來自外界的洗腦之類的話，讓她完全遺忘掉了自己原本的身份和立場，以為自己是協助魔人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下屬或者什麼同僚，那對陀思妥耶夫斯基來說，即使不是強援，也是一個極好的制約他們這邊的籌碼。

　　「不，等一下，記憶有問題還有貓又血統又是什麼？」太宰治舉手表示疑問，「能仔細解釋一下這個嗎？」

　　負責解說的「兔子」看了一眼自己的王，得到微微頷首的肯定之後，他把從奴良滑瓢那得知到的消息統合說了出來。

　　等「兔子」說完，太宰治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才喃喃自語一般道：「原來是這樣……我就說她怎麼……」他小聲地自言自語了一句，然後才恢復正常音量，問，「那她的記憶有可能全部恢復嗎？」

　　「按照那位大妖的說法，如果第七王權者成功將貓又的怨氣梳理完畢，那她所有的記憶都會完全恢復，包括哪些曾經被貓又怨氣污染與事實真相產生一定扭曲的認知和記憶，但如果沒有的話……」「兔子」停頓了一下，才道，「最糟糕的結果，貓又怨氣完全衝垮了她的理智，讓第七王權者轉化為毫無理智暴虐殘酷受本能驅使的貓又妖怪。」

　　如果是那樣的話，就相當於「夏姬八榭」這個人格死去，活下來的僅僅是一具被怨氣浸染的身體。

　　屬於Scepter 4需要「清除」的對像。

　　站在青之王宗像禮司身後參與會談的伏見猿比古抑制住自己嘖舌的衝動。

　　「這樣啊……」太宰治出乎意料地對這個「最糟糕的情況」沒有多大的反應，而是繼續詢問他想要知道的情況，「那個大妖怪有說小八大概需要多久才能夠完全度過這個時期嗎——不管是梳理怨氣成功恢復理智和記憶，還是被怨氣衝垮失去理智變成行屍走肉。」

　　「這需要視情況而定，力量越強需要的時間越久，但最長也不會超過半年。」

　　太宰治掛著完美的微笑，注視著說話的「兔子」：「只有這個？我覺得您似乎有什麼沒說。」

　　戴著面具的「兔子」沉默了幾秒，才像是不情願地補充道：「如果超過半年，就代表長達半年的時間裡她的身體都沒有調整到可以和怨氣共存的狀態，所以……半年內沒有度過這個時期，只意味著……」

　　第七王權者沒能熬過去。

　　太宰治點了點頭：「那麼，有沒有什麼道具，可以讓她比較安全或者更快地度過這個時期？既然妖怪都出來了，總該有類似這種的東西的吧？」

　　這一次，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睜開了眼睛，開口道：「你認為那個『魔人』會去找這種東西？」

　　「嗯，我相信他一定會去找的。」太宰治笑眯眯道，「只要我們提前將這些道具控制起來，總能請君入甕逮到那個『魔人』。」

　　「為什麼？」黃金之王只問了這一句話：為什麼這麼肯定那個行事冷酷能夠利用無辜孩子作為阻攔官方追擊手段的魔人，會選擇救人，而不是任由小八被怨氣吞噬，變成一個強大的無理智的武器——或許不像有理智的武器那麼好用，但如果要用來制造混亂等情況的話，這是最好的吸引他們注意力的存在。

　　「因為如果是我的話，就會這麼做。」

　　太宰治篤定道。

　　伏見猿比古皺了皺眉頭。

　　他覺得太宰治這句話似乎有什麼深意：表面上來看，似乎是太宰治代入了魔人的處境和思考方式得出走這條路更符合他的利益和後續計劃，但如果深入下去……總感覺，似乎不僅僅只是這樣？

　　——不管是這個太宰治還是那個「魔人」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

　　黃金之王沒有再多問，而是點了點手邊的控制器。

　　會議長桌亮起，變成了一個光幕地圖，是日本地圖。

　　「單純從協助鎮壓怨氣來看的話，三神器就能很好地勝任這一職務。」隨著黃金之的話語，三神器所在的神社位置一一亮起。

　　「但那樣的話，會淨化掉小八身上的貓又怨氣吧？這相當於砍掉了她一半力量，那個『魔人』不會選擇這三樣東西，PASS。」太宰治不假思索地做出了判斷。

　　「只是增強她力量的話，德累斯頓石盤也有這能力。」國常路大覺說道。

　　地圖上出現了一個德累斯頓石盤的虛影，只是因為這虛影幾乎和日本國境重疊在一起，所以誰也看不出來這個德累斯頓石盤在哪裡。

　　「盜取德累斯頓石盤的話，需要和御前您對上，這對於手上兵力不足的『死屋之鼠』來說並不現實，PASS。」

　　接連兩個可能性都被太宰治毫不猶豫地否決掉，這次，國常路大覺沉默了更久，才又一次點了點手邊的控制器。

　　地圖畫面拉近，直接切換到了學園都市的範圍內。

　　「如果既要推動小八的妖怪血脈覺醒，又要有可以奪取的可能性，那就只有目前放在學園都市的針狀力量結晶體了。」國常路大覺沉聲道，「它能夠增強靈力以及妖力，對超能力無效，問題在於，使用它的生靈極其容易被引導出內心的黑暗，靈力被污染，妖力會暴走。」

　　隨著他的話，四魂之玉碎片的立體3D影像被投影出來。

　　太宰治的眼睛微微睜大：這個樣子……

　　在被其他人察覺到異常之前，他恢復了原來的表情：「如果沒有其他可供選擇的對像了的話，目前來看，這個似乎是最有可能成為目標的選擇。」

　　「既然如此，就以此為誘餌，部署陷阱吧。」

　　#

　　於是，小八失蹤後一個多月，當時間來到十月底的時候，在學園都市存放四魂之玉碎片的禁錮之地，不速之客突破重重突圍，出現在這的時候，警報被拉響。

　　「真的來了！」淡島世理正要派人去阻攔的時候，她的肩頭落下一只手。

　　「請冷靜一點，淡島小姐，恐怕那並不是魔人。」太宰治說道，目光落在了已經亮起燈光的「陷阱」中央，「而是『魔人』用來刺探情況的一顆石子而已。」

　　——距離「四魂之玉碎片」數步之遙的地方，紅袍狗耳朵的少年暴躁地以爪為刀，撕裂了禁錮他的那些高伸縮音速禁錮布。


第144章

　　圓川書店編輯部的燈還亮著。

　　河間編輯和他的同事們依然還在工作。

　　「可惡啊截稿日就快要到了啊， 楨姬老師到底躲到哪裡去了……」河間編輯一邊敲著鍵盤和島崎剎那溝通，得知對方也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聯系到楨姬老師了，不禁懊惱道。

　　當初真不該答應楨姬老師的監護人， 讓楨姬老師只留了幾個間接的聯系方式，以至於他現在在打不通楨姬老師的電話的情況下竟然都找不到楨姬老師了。

　　「知道學校的吧， 不能去學校堵人嗎？」同樣正在催稿的同事聽到了河間編輯的話，隨口道。

　　「不行啊，楨姬老師初三正在准備考試， 而且她瞞著學校裡的同學她是楨姬老師這件事呢， 如果我暴露了她這個身份的話，我會被楨姬老師討厭到死的！」

　　「……確定不是擔心被自己同學套麻袋嗎？」同事沉默了一會，一針見血， 「特別是等後天《神使》下冊上市之後。」

　　「你都知道了就不用說出來了啊！」

　　「那家裡呢？家裡也沒人嗎？」另一個同事剛剛結束了手邊的工作，正想喝口咖啡放松一下，聽到這裡的對話，插嘴道。

　　「我不知道楨姬老師的家庭地址啊！她的監護人只肯給我們他的地址和偵探社的地址啊！」

　　不用問， 在孩子學習面前， 就算是臨近截稿日， 估計去偵探社也討不到好……

　　「最關鍵的是， 馬上似乎就是期中考試了，我們的截稿日是楨姬老師期中考試結束後三天， 如果她之前一直都在學習沒有寫稿的話……」河間編輯一想到這個就感覺整個人都要不好了：一份稿子十萬字呢！就算往少裡算個七八萬字吧， 三天功夫真的搞得定嗎！

　　搞不定的話《神使》第二冊 上市時間都要延遲了啊！

　　可惡啊他當初真不該被楨姬老師乖乖巧巧的可愛樣子蒙蔽的，事實證明所有作者都是鴿子精沒有例外！！！

　　一杯剛剛泡好的咖啡被放到了河間編輯手邊。

　　河間編輯扭頭一看，是最近剛招來的歸他帶的實習生：「啊， 謝謝啊！」

　　最近萬事不順心， 唯一值得安慰的就只有這個實習生了， 不管是跑腿還是干什麼都做得格外好，如果沒有楨姬老師失蹤拖稿這事真的是完美了……

　　「前輩不用擔心，我問過我的朋友了，葦中學園的期中考之後是會放三天假期的，」實習生笑眯眯道，「到時候可以等考試結束了去和楨姬老師的監護人商量，讓前輩你可以利用這三天假期督促楨姬老師寫《神使》第二冊 ——相信截稿日近在咫尺的時候那位監護人也不會拒絕這點小小的要求。」

　　「三天假期？你確定嗎！」河間編輯的大喜過望。

　　「嗯，非常確定，我特意找了朋友詢問葦中學園的期中考試安排的。」

　　「那太感謝了！我這就去安排住宿！」河間編輯立刻振作起來，拉開網頁開始衡量到時候用於催稿楨姬老師的民宿賓館酒店：提前訂好房間，到時候那三天假期就把楨姬老師關在裡面寫作，不寫完絕對不能放她出門！

　　正常來說這種事應該是交給實習生去辦的，但考慮到這個實習生才到自己手下不到一個月，怕他定的房間不合自己心意也不合楨姬老師心意，河間編輯決定親自處理。

　　更何況，楨姬老師現在可是編輯部的搖錢樹，和楨姬老師有關的事必須他親自過問才行，怎麼能交給一個小小的實習生呢！

　　「啊，你要是學校有課業就先回去吧，我這裡還要加班一段時間。」河間編輯說道，本來實習生是要陪他到他下班的，但考慮到人家還是學生，他決定讓人先回去休息，「我記得你是國際班的交流生吧，學業方面沒什麼問題嗎？」

　　「嗯，學業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特別難的地方，而且只要學分夠了教授基本上不會在課外找我。」實習生笑眯眯道，「相比起學校來，我覺得編輯部這邊更有意思，能夠學到很多有用的東西。」

　　比如怎麼催楨姬老師的稿。

　　啊，說起楨姬老師的稿子來……實習生露出了想起什麼的表情：「前輩，編輯部有《神使》的下冊吧，如果暫時沒有需要我的地方的話，我能邊看《神使》下冊邊等著嗎？這樣如果前輩這邊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我也可以馬上過來幫忙。」

　　「哦，有的，就放在那邊。」河間編輯指了指編輯部隔壁的房間，「那如果有事的話就拜托你了。」

　　「沒問題。」

　　#

　　阿嚏！

　　仗著在晚上陰暗角落裡天然隱形的皮毛偷偷溜進編輯部而沒有被任何人發現的黑貓小小地打了個噴嚏。

　　有人念叨自己？

　　不可能。

　　一定是這裡灰塵太多了！

　　小八貓理所當然地下了這個決定。

　　雖然已經很晚了，但是編輯部裡依然還有很多人，日本的加班文化真的是從三次元蔓延到了二次元啊……小八貓踩著輕盈無聲的貓步，看看正在電腦前奮戰的各個發際線堪憂的中青年男女性，借助著大家專注自己工作沒有人關注地面的漏洞，穿過了編輯部，順著油墨味的指引，來到了一間屋子裡。

　　敏銳的嗅覺告訴她，這裡面有很多新印出來的書，即使是在昏暗房間裡依然可以清楚看清一切的瞳孔裡，沒有開燈、只有縫隙裡有外界光芒穿入的房間裡的一切都清晰得像是在大白天一樣。

　　《神使》……啊，在這裡！

　　小八貓動作輕快地借著碼起來的書籍跳了上去，找到了《神使》下冊，用鋒利的貓爪輕松地割開了塑封包裝並且沒有傷到封皮。

　　嗯，等會把這本帶回去，然後等《神使》下冊上市之後再買一本送到這裡來，這樣就完美了！

　　小八貓用貓肉墊艱難地翻開書頁，開始看了起來。

　　哦哦原來後續是這樣的啊哇真棒……咦咦這家伙居然是跳反的嗎原來前面那個伏筆是這麼回事啊……哇小姐姐好可愛嫁我嫁我……

　　「啪嗒！」

　　忽然之間燈光大亮，小八貓的瞳孔原本圓睜的瞳孔因為倏然亮起的燈光而驟然緊縮成了一條線，變成了名符其實的「貓眼」，這是為了減少進入眼中的光線進行迅速對焦而產生的變化。

　　實習生關上了房門，對著端正蹲坐在書籍上、似乎有些遲鈍地意識到周圍變化而微微有些迷茫地轉過頭來的黑貓，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啊啦，抓到一只小黑貓呢！」

　　小八貓歪歪頭：「喵？」

　　「你也在看楨姬老師的《神使》嗎？」實習生一邊觀察著黑貓的反應，一邊慢慢走了過來，「我也正要看呢，不如我們一起看？我還帶了零食呢！」他說著晃了晃手上的零食袋子，「很好吃的棉花糖哦，要一起吃嗎？」

　　這樣就不用自己費勁翻頁了，有零食也不錯——小八貓挪了挪半個身位：「喵！」好呀！

　　實習生掛著笑容走到小黑貓身邊，順手拉過一邊的椅子坐下，然後將《神使》下冊放在腿上打開，小黑貓非常果斷地從他胳膊底下鑽進了他懷裡，在他懷裡找了個位置端坐下，毛絨絨的大尾巴也好好地收攏圈住自己的身體，低頭，專注看了起來。

　　從實習生的角度，可以看到黑貓有著豐厚皮毛的漂亮背影，還有那兩只因為情緒變化而一動一動的毛絨絨貓耳朵，他抬起手，試探著摸了把貓腦袋，感覺到手掌下的耳朵彈了彈卻沒有逃走的意向，他嘴角的笑容擴大了一分。

　　「楨姬老師的書很有趣是吧？」他一邊擼貓，一邊說道。

　　不知道為什麼，他就只輕輕地用指尖撓一撓貓咪腦袋，面對誘惑力更高的身體和大尾巴毫無所動，因為沒有被觸及到底線，所以小八貓也沒有躲避他的手，反而應和地叫了一聲：「喵嗚！」超級有趣呢！好好看哦！

　　是她目前為止看過的最合自己心意的書（這裡排除一切文學著作），不管是三觀還是語言細節文字劇情發展，全部都是她萌點，沒有毒點！

　　仙草啊！

　　小八貓只有看自己的書的時候有過這樣毫無踩雷的經歷。

　　「就是楨姬老師這個習慣性鴿子的性格真的是太差了……總是寫到一半就忽然轉換興趣去寫其他的，完全不考慮呆在坑底的我們呢！」

　　「喵嗚喵嗚！」這個確實要譴責，怎麼能講故事講到一半就不講了呢！

　　「雖然被催了偶爾會往坑裡撒把土，但是一年才一冊的速度也太慢了，明明是個時速過萬的八爪魚手速瘋子，偏偏非要拖到最後關頭才肯開始寫……好過分的是吧？」

　　「喵？」一年一冊？

　　實習生奇跡般地聽懂了貓貓的疑惑：「因為和出版社簽的合同是一年最低有一冊作品。」

　　哦哦，那果然還是還是出版社的錯——簽一年十本就好了！

　　「我也這麼想呢，要不把出版社買下來吧？」

　　「……喵？」小八貓疑惑地抬頭，這個人這麼有錢的嗎？那還在編輯部當實習生干嘛？

　　——她剛才路過編輯部的時候有聽到那邊的對話，知道這個人是新來的實習生。

　　也在這個時候，她才注意到，這個剛剛路過編輯部辦公室的時候看到過的人有著雪白的短發，深紫色的眼睛，個子很高，不管是身材還是面孔，都表露出明顯的外國人特征來。

　　異色雙瞳的貓咪眼裡，映出了這個實習生掛在胸口上的牌子上的字。

　　是他的名字吧……小八貓努力辨認上面的日文字樣，一個字一個字地在心裡念了出來：

　　白蘭……傑索？


第145章

　　感覺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啊， 似乎在哪裡聽到過的樣子……

　　小八貓仰著貓貓頭陷入了沉思。

　　——記憶錯亂得跟被格式了差不多的小八貓現在已經想不起來這是她二次元初心男神未來戰的最終BOSS的名字了。

　　白蘭·傑索絲毫不覺得意外。

　　畢竟手握「窺知其他平行宇宙」能力的他可謂是手持游戲攻略，特意挑的現在這個時機就是因為知道現在的楨姬老師正處於失憶狀態中。

　　從平行宇宙多個世界攻略失敗的下場來看，在楨姬老師記憶正常三觀正常理智在線的時候接近她， 不管是打著什麼名義，最終都只有被毫不猶豫拒絕三連的下場……

　　「繼續看嗎？」他撓了撓異色雙瞳的小黑貓的頭頂， 克制住試圖擼她身體的念頭，笑眯眯問。

　　「喵！」暫時想不起來是在哪裡看到過這個名字的小八貓跟著喵嗚了一聲，低頭繼續專注《神使》下冊：那種問題可以等她看完之後再想的嘛！

　　嗯， 第一步接近楨姬老師已經完成了， 那麼，接下來該怎麼辦呢……白蘭·傑索一邊撓貓貓頭，一邊思索。

　　只是這樣下去的話， 等楨姬老師恢復過來，他又該像他昨天才旁觀過的那個世界的白蘭·傑索一樣直接被拒絕三連婉拒門外了。

　　有什麼辦法可以快速安全高效地刷楨姬老師的好感呢……

　　白蘭·傑索一時想得有些入神，直到一只軟乎乎的肉墊拍在他手上，才拉回了他的心神。

　　「喵喵喵！」小八貓連聲催促：快點翻頁啦！

　　——這裡再次重申， 貓肉墊真的是炒雞不適合翻書頁， 尤其是在要控制住不彈出爪子以防勾破書頁的前提下。

　　異色雙瞳的小黑貓不滿地瞪人：說好的一起看書， 怎麼好像只有她一個人在認真看？

　　這個白頭發的實習生覺得《神使》不好看的話可以不看啊！

　　這麼不專心是要干嘛， 很影響喜歡看《神使》的她的心情啊！

　　不知怎麼的，白蘭·傑索居然看懂了小八貓的肢體語言：「抱歉啦， 我也很喜歡《神使》呢， 雖然不像喜歡……那樣就是了。」他快速含糊過了一個詞，「我剛剛只是在想一點事情。」

　　小八貓歪頭：「喵？」

　　看看很大概率是被那個魔人用她自己的書哄的楨姬老師（貓咪形態限定版），白蘭·傑索忽然有了新的思路：不如……試試魔人的思路？

　　用楨姬老師自己的想法來做攻略她的攻略？

　　想到這， 白蘭·傑索決定整理修飾一下事實來向楨姬老師求助：「是這樣的， 我有一個朋友……」

　　小八貓：「喵喵？」你說的這個朋友不會是你自己吧？

　　由於旁觀了太多的白蘭·傑索攻略楨姬老師以至於不知不覺貓語滿級的白蘭·傑索：「……不， 這真的是我的一個朋友，不是我。」

　　小八貓：「喵。」好吧，姑且就算是你朋友吧。

　　白蘭·傑索為楨姬老師的敷衍沉默了一下，才又開口道：「我的那個朋友他曾經有一個妹妹……」

　　#

　　和其他世界的白蘭·傑索一樣，他的能力也是「窺知其他平行宇宙」，所不同的是，很多個世界的白蘭·傑索都是在遇到入江正一之後才覺醒了這個能力，而他則是在大約三年前、他才十一歲左右的時候就覺醒了這個能力。

　　初初獲得能力的他很是興奮地開始在各個平行宇宙裡飛躍：這有點像是附身，他可以在那個世界的白蘭·傑索身上體會到那個世界的自己的思想、情感、看到的、聽到的、聞到的、見到的等等所有的一切，但他無法干涉那個世界。

　　也就是絕對的旁觀者視角。

　　因為各個平行宇宙的進程不一樣，有的世界裡的白蘭·傑索已經二十多歲是個成年人了，有的世界的白蘭·傑索才不到十歲還是個孩子，因此，某些世界的白蘭·傑索已經經歷過的事情，在另一個世界的白蘭·傑索那裡，卻是未來將有可能發生的事情，這就給予了他們仿佛預知——或者說提前找攻略——的可能性。

　　而他印像最深刻的那個世界，是所有世界中攻略進度最快的一個世界。

　　當然，請注意，這裡的攻略進度並不是指攻略楨姬老師，而是指「統一世界」這個目標。

　　是的，那個世界的白蘭·傑索，乃至所有他旁觀的正在運用「窺知平行世界」這個能力的白蘭·傑索，都將游戲目的放在了「統一世界」這個目標上。

　　楨姬老師在那個世界裡，既不是第七王權者，也不是學園都市對外交涉代表，而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超人氣輕小說作者。

　　當然，會變成萌萌噠的異瞳小黑貓這個能力還是在的。

　　偶爾甚至還會頂著貓耳朵貓尾巴出現。

　　那個世界的白蘭·傑索將她收在手下，卻沒有讓她負責任何事情，似乎僅僅只是將她養在身邊一樣——他旁觀了很久，從蛛絲馬跡裡一點點摸索出真相：在除了他們這兩個世界以外的另一個平行宇宙世界裡，那個世界的白蘭·傑索進度遠遠快於這個世界，但「統一世界」的目標卻被這個看似不起眼的普通輕小說作者給粉碎了。

　　那個打出了game over的世界已經無法再被白蘭·傑索們窺知，即使是這個目前進度最快、能力也最強的白蘭·傑索也無法進入，只能從它尚未關閉時的某些跡像裡摸索出，其背後主導者，是這個筆名楨姬八采、看起來和暗世界毫無瓜葛的暢銷小說作者。

　　於是這個世界的白蘭·傑索決定從源頭切斷威脅。

　　在尚未開始寫作的楨姬老師的父母出車禍的時候，修改其父母遺囑，將收養她的人從武裝偵探社社長改成了傑索家族的家主——他名義上的父親。

　　於是他們成了兄妹。

　　楨姬老師的父親有著日本官方政府暗勢力的背景，所以他們可以很輕易地用「你父親曾經為了以防萬一才囑咐我收養你」的理由欺騙尚還稚嫩、什麼都不知道的楨姬老師——如果她著手去調查的話，她會發現，自己的父親出身於政府暗殺劍士，那些被政府掩蓋了的任務宗卷裡也確實有和西方黑手黨交涉聯系的部分，但是具體是什麼卻被抹消了。

　　應該是和彭格列有關系，而不是和傑索家族，這手誤導可真行……旁觀的他想道。

　　然後，楨姬老師就被人從日本接到了意大利，他附身在那個世界的白蘭·傑索身上看到了剛剛結束了葬禮還身著黑色喪服的纖瘦少女。

　　不知道是她的膚色本就那麼白，還是因為穿著的衣服和頭發實在是太黑了，站在傑索家族大廳裡聽到動靜抬起頭來的少女的面孔，比雪還要白，白到幾近虛幻。

　　這就是讓另一個我失敗的幕後人士？

　　這是他和那個世界的白蘭·傑索在那一刻，同時冒出來的想法。

　　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總不至於還能讓她聯系上什麼人給他背後捅刀子——如此想著的那個世界的白蘭·傑索一邊用甜膩膩地聲音喊著她的意大利名，一邊在這個妹妹身邊布下了無數的眼線。

　　然後發現……

　　毫無卵用。

　　這個妹妹，真的是，太，宅，了。

　　她甚至連御宅族奉為聖地的漫展都懶得去！！！

　　包括她的分神體小貓貓，一大一小能在家裡吹空調玩游戲就絕對不會出游戲室一步！！！

　　難道是為了麻痹自己？

　　那個世界的白蘭·傑索和他想的一模一樣，於是開始一點點撤掉她身邊的眼線，甚至把傑索家族的情報網也展露給她看，十足十地表現出了對這個妹妹的信任——那個世界的白蘭·傑索甚至以「鍛煉你的能力哦」將這個妹妹空降去了情報部，管理情報網。

　　這是傑索家族僅次於科研部門的要害部門，如果她想做什麼的話，這是最好的機會……那個世界的白蘭·傑索耐心地等待著，結果，他的那位妹妹雖然不像之前在家的時候那樣什麼事都不做——嚴格來說情報部門一把手該做的工作她都有在好好做——但……

　　完全沒有他想像中趁機和敵對家族聯絡暗地裡策劃推翻他的統治的跡像啊！

　　難道是因為他現在還不夠殘暴，還是她覺得自己這個哥哥還挺好的所以不准備搞事了？

　　白蘭·傑索陷入了讓旁觀的他覺得「你在想什麼桃子」的思考。

　　而就在白蘭·傑索開始懷疑難道是自己不小心把自己未來最大的幕後黑手給養廢了的時候，他的那個便宜妹妹在接手了情報部門半年之後，終於來找他提出了有史以來第一個要求。

　　「什麼都可以哦！」

　　「……你還沒聽我說要求呢。」

　　「畢竟你是我最心愛的妹妹嘛！滿足妹妹的願望不是哥哥的義務嗎？」他不假思索地說道。

　　謊話說太多他自己都快分不清這是習慣性的甜言蜜語還是真的這麼想——畢竟憑心而論，這個妹妹除了比較宅不愛出門沒什麼武力值腦子雖好但是沒人鞭策就不往前挪外沒有其他缺點了。

　　附身在白蘭·傑索身上的他看到了異瞳少女無語的表情，好一會兒她才說道：「我想寫書試試看，哥哥可以給我幾個出版社玩玩嗎？」

　　「這個當然沒問題。」白蘭·傑索很快應允了。

　　——比那個game over的世界遲了幾年，但終於，深受年輕一代讀者追捧的超人氣輕小說家楨姬八采老師要出現了嗎？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07

第146章

　　已經開始准備統一世界——或者更准確地說是毀滅世界的白蘭·傑索和有著悠久歷史的基裡奧內羅家族談判， 合並（或者更准確地說是「吞並」）之後組建了密魯菲奧雷家族，他的妹妹也是在這個時候把情報部長的擔子全部扔還給了他，從他手裡拿走了幾家市場份額並不是特別高的出版社就把自己關進了書房。

　　白蘭·傑索忽然非常懷疑是自己妹妹預見了即將大增的工作量才在這個關頭把情報部長的職責扔還回來。

　　「哥哥你在說什麼夢話， 我是那種逃避責任的人嗎？」異色雙瞳的少女目光專注地看著面前的筆記本，慢慢地用鋼筆寫著字， 頭也不抬地說道。

　　同樣異色雙瞳的小黑貓團吧團吧，整個貓貓身體窩在一旁厚實柔軟的方形抱枕中央，靠著自己的體重把鼓起的抱枕肚子壓下去， 成功讓自己陷入了「柔軟」的包圍中。

　　白蘭·傑索看著這個方形抱枕上印著的胖乎乎的三花貓樣子， 隱約想起來了，這似乎是妹妹非常喜歡的一部動漫的周邊。

　　叫什麼來著的？

　　好像是什麼友人帳——他在寫作「陪玩」讀作「監控」的陪她追番過程中有瞄過幾眼，似乎是個治愈風的動畫， 主角是個和那個彭格列十代目有不少相似之處的好人……說起來，彭格列的十代目什麼時候才會正式執掌彭格列，成為這場游戲裡的玩家之一呢？

　　在白蘭·傑索（無論任何一個）看來，整個世界就是一個巨大化的游戲， 而唯二能夠和他站在同一個層面上的， 只有同樣持有世界基石的七的三次方另外兩名大空：虹與貝。

　　這一代的虹之大空是尤尼， 還是小孩子， 貝的傳承者則是彭格列的十代目沢田綱吉。

　　至於這個妹妹嘛……在其他兩位玩家登場之前，給玩家制造障礙的一個精英BOSS而已。

　　血條不算高， 技能不明， 武力值近乎沒有，以武鬥型BOSS眼光來看說菜雞都是侮辱菜雞，但那個關閉了的game over世界裡的白蘭·傑索就是在還沒能看到另外兩位玩家的時候就被她給收拾了——所謂還沒出新手村就死在了新手村守門BOSS面前， 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結合那個世界還沒有關閉的時候透露出來的似乎有很多人在追她寫的書的這點來看， 白蘭·傑索一直猜測那個世界的自己之所以game over， 就是被她召喚出來的精英怪們給圍毆死了。

　　可惜沒能拿到攻略，現在只能大概猜測是個召喚型BOSS呢，就是不知道她能召喚出什麼樣的精英怪來呢？

　　這個現實世界的游戲可不像程序字符組成，叫一聲就能拉來一大幫打手，那他可愛的妹妹的那些精英怪，都是怎麼聯系上的呢？

　　明明他都放任她，給她機會了……

　　「而且哥哥你手下不是有很多很能干的部下嗎，隨便找個頂替我就可以了——另外，翹班可以，但請不要在我的書房裡吃棉花糖，很影響我寫大綱的心情。」

　　少女的聲音拉回了白蘭·傑索開始飄遠的思緒。

　　「為什麼？」白蘭·傑索笑眯眯地捏著棉花糖扔進嘴裡，毫無反省跡像，「是因為妹妹你騰不出手來吃東西所以不高興看到我在吃呢，還是因為你怕吃了發胖所以很不高興我能不節制地吃甜食呢？」

　　這次，異色雙瞳的少女抬起頭來了，一向表情很少的臉上少有地露出了無語的樣子：「……總有一天你會被套麻袋的。」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白蘭·傑索養妹妹的方針不太對，明明在平行宇宙的其他世界裡，楨姬老師個性活潑開朗，笑起來比陽光還明媚動人，哪怕不笑的時候，只要那雙泛著洌灩水光的眼眸看過來，被注視著的人就能夠在她的眼裡看到春光中的綠意盎然，但這個被他養了好幾年的妹妹，從接回來之後就沒怎麼笑過啊……公式化應對禮儀老師的標准笑容不算。

　　偶爾也會想要看到妹妹笑一笑的呢，明明長得那麼可愛……

　　或者哭起來也不錯。

　　畢竟長得好看，不管是哭還是笑都會很可愛的。

　　仿佛是察覺到了什麼，異瞳的少女看了過來：「……你又在想什麼惡心人的事了？」

　　「有嗎？」白蘭·傑索無辜地歪頭，笑得像只狐狸一樣眼睛都眯起來了。

　　她看了他一會，就收回了視線，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筆記本上。

　　這是無聲的逐客令了。

　　白蘭·傑索當做沒聽懂，繼續揉著嘩啦啦作響的棉花糖包裝吃他的棉花糖，時不時通過實時視頻對自己的部下發號施令，把個噪音源工作做得矜矜業業，勤勤勉勉，任誰看到都會想要搬個獎章給他。

　　怒氣槽怎麼還沒滿？

　　白蘭·傑索如此想著的時候，異色雙瞳的少女平靜地把手裡的鋼筆扔進了垃圾桶。

　　「怎麼了？」他好奇地問。

　　「不小心戳壞了筆頭。」她冷靜地回答道，從抽屜裡又拿出一只筆來繼續寫。

　　白蘭·傑索看看筆記本上那暈開的一大團黑墨，非常沒有良心地笑了。

　　事後他讓人送來了一大盒定制鋼筆，還順帶給妹妹的分神體貓貓換了個抱枕。

　　就是不知道面對一大盒白蘭·傑索筆頭樣鋼筆和Q版白蘭·傑索造型抱枕的一人一貓是個什麼表情了——真可惜，那會兒忙著安排兩個重組家族的情況忘記錄像了，白蘭·傑索頗有些遺憾。

　　#

　　妹妹寫出來的第一本書的第一個讀者當然應該是哥哥。

　　如此說著的白蘭·傑索拿走了稿子，開始看了起來。

　　別誤會，這個白蘭·傑索並不什麼輕小說書迷，他只是在研究思考對方是不是嘗試通過發行書籍來向外界聯絡、發送信息之類的。

　　把原稿扔給情報部門研究了半個月什麼都沒研究出來，這批醉心陰謀詭計的家伙們更加不會對本質是面對中二群體的輕小說有什麼共鳴，白蘭·傑索在自己也認真翻閱了一遍沒有發現異常之後，不得不遺憾地把書稿還給了他的妹妹。

　　居然沒有趁機動手腳嗎……真是白費了他的種種安排啊。

　　「你在期待看到什麼嗎？」倒是拿回了自己稿子的異瞳少女平靜得仿佛是陳述句一般如此說道，那雙異色的雙瞳注視著他，像是在觀察他的靈魂。

　　「想看心愛的妹妹寫的書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嗎？」白蘭·傑索用一貫的笑容回答道。

　　第一本書面市了，如那個世界一樣，掀起了新的風潮，然後就是緊接著的第二本、第三本、第四本……後來旁觀著的白蘭·傑索在看過了多個平行宇宙世界裡的楨姬老師之後，才後知後覺意識到這個時候她的不對勁：

　　史無前例的巨大鴿子精楨姬老師怎麼會變得這麼勤奮！？

　　這絕對不科學！！！

　　可惜這個時候，不管是他還是這個世界的白蘭·傑索乃至於其他世界旁觀著的白蘭·傑索們，對楨姬老師的鴿子精本質尚且沒有深刻的意識，以至於沒有一個人發現這等現像的異常之處。

　　直到密魯菲奧雷家族還沒來得及和彭格列交上手，先一步被包括遠東的港口黑手黨、美國的「組合」、歐洲的「鐘塔侍從」、俄羅斯的「死屋之鼠」等等組織圍毆的時候，這個世界的白蘭·傑索才發現不對：這不科學，我還什麼都沒做——准確地說是還沒來得及做什麼——為什麼這些人就這麼找上門來了？

　　如果把彭格列比作是另一個玩家的地盤的話，那麼像港口黑手黨等組織就是本土NPC勢力，屬於給玩家練兵升級用的，那個game over世界的白蘭·傑索也是如此，在真正和彭格列對上之前，悄無聲息地分割處理掉了所有彭格列可以團結的NPC勢力之後，才向彭格列宣戰——向最後一個玩家宣戰。

　　畢竟同屬於大空的玩家尤尼所在的勢力已經一早就被他吞並了。

　　用游戲來比喻的話，和彭格列對戰屬於PVP，和其他組織對戰則是PVE，白蘭·傑索的對策是先PVE把自己的等級練上去，練得差不多了再找彭格列PVP。

　　但現在，他還在基建狀態，默默點科技樹屯兵准備中，就被NPC組織打上門來了。

　　雖然有點頭疼但也不是不能應對……白蘭·傑索這樣想著，權當這次開局是地獄難度地開始和這些勢力周旋。

　　直到他忽然意識到，因為最近忙於應對外界危機，他已經有幾天沒看到自己妹妹了。

　　詢問下屬，得知妹妹已經把她自己關書房好幾天了——考慮到每次快到截稿日的時候她都如此，佣人們都已經見怪不怪了，甚至學會了絕對不去打擾臨近死線的大小姐。

　　畢竟，上一次白蘭·傑索試探著問「如果我要毀滅世界的話，妹妹你會站在哪一邊呢？」的時候，正趕稿中的人頭也不抬地回道：「你能在5月20日之前毀滅世界嗎，能的話我就支持你。」

　　「為什麼是5月20日？」白蘭·傑索思考這個日子有什麼特別的。

　　「因為5月21日是截稿日。」

　　「……」

　　為了鴿更新，連世界毀滅的願望都許出來了呢……

　　但是這次的死線應該已經過了吧，怎麼還沒出來？

　　白蘭·傑索覺得不對勁，打開了書房的門。

　　裡面空無一人，只有他的妹妹常坐的書桌上，放著一張紙。

　　是給他的信。

　　#

　　親愛的兄長大人白蘭·傑索敬啟：

　　能夠成為您的妹妹，我很榮幸。

　　在與您相處的那些日日夜夜裡，比任何一個人都要靠近您的我清楚地看到了您心中的渴望。

　　因為自己過於聰慧的大腦，總覺得自己無法融入這個世界，只有將整個世界視作一個巨大的游戲，才能夠說服自己繼續活下去，而不是宛若行屍走肉一樣。

　　作為您如此疼愛的妹妹，我卻無法幫助您從這種虛幻的不真實感中脫離，這樣的愧疚令我日日不得眠。

　　好在，我終於想到了辦法，在作為您的情報部長為您分憂的那些日子裡，我想辦法篩選出了那些足夠成為兄長您的對手的角色，並讓他們對於和您為敵這件事產生了巨大的興趣——這耗費了我非常大的精力，但終於達成了。

　　如此一來，這個世界或許依然無聊，但不至於無趣了吧，因為您有了對手。

　　想來，此刻的兄長您正在絕贊體驗這款實力均衡有來有往讓人欲罷不能的真實游戲吧！

　　不能看到兄長您此時的表情是我的遺憾，但能夠解開您心中寂寞的人不是我，這件事實在令我感覺愧對您的疼愛，我已經無顏繼續留在您的身邊了，只希望奔流不息的風能夠帶來我在遠方為您祝福的聲音。

　　您不值一提的妹妹，留

　　#

　　白蘭·傑索：「……」

　　利用瑪雷指環搜索了整個世界都沒有發現自己妹妹的蹤跡，白蘭·傑索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失誤：在他沒有發現的時候，她竟然覺醒了穿越時空的力量，從這個世界逃走了！

　　有預謀的，絕對是有預謀的，趁著他被圍攻分不出心神來的時候逃走，但問題是，她怎麼能這麼恰好地掐准他被圍攻無法分神的時機？

　　明明在卸下情報部長職責之後，她連和情報部門的人員來往都已經趨近於零了，更不要說整個密魯菲奧雷裡，絕對不會有人敢在沒有他允許的情況下接觸大小姐。

　　沉默了一會，他叫來了出版社的負責人——一個除了寫書外什麼對外交流渠道都沒有的人，能夠動手腳的，可能就只有她的書了吧。

　　被叫來的負責人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想了好半天也只想出來了一點點異常：「最近大小姐……好像除了寫書沒做其他什麼事了啊，就是突然之間安排出版了好多本書，雖然這批書都不是大小姐自己的……」

　　白蘭一愣：「不是她自己的？」

　　這個出版社可以說是他給自己妹妹玩的，基本上是只出版楨姬老師一個人的書——忽然出版其他人的書？

　　「是的最近這批書，大小姐說是她從作者那裡得到的，是不同的作者所以要用不同的筆名發表，她只是一個幫助整理出版的人。」

　　但她並沒有出門的時候，上網也被監控，哪裡來的渠道接觸其他作者拿到稿子……白蘭·傑索陷入了沉思。

　　看白蘭沒有反應，負責人的膽子略微大了一點：「首領是不是該勸一下大小姐，請大小姐催個稿啊……」

　　「什麼意思？」

　　「大小姐這批雖然一口氣發表了十多本書，但是每一本都只有上沒有下，每一本都是沒有完結的啊！」負責人一提起這個來就叫苦不迭，「首領您要不要催一下大小姐，讓她趕緊去督促那些作者快點把下冊都寫出來啊，再不寫出來，出版社都要被憤怒的讀者圍毆了……」

　　白蘭·傑索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把那批書的名字報給我，還有對應的筆名。」

　　片刻後，白蘭·傑索看著手上的名單，陷入了沉默：

　　《孤島之鬼》，作者江戶川亂步；

　　《人間失格》，作者太宰治；

　　《無人生還》，作者阿加莎·克裡斯蒂；

　　《了不起的蓋茨比》，作者菲茲傑拉德；

　　《罪與罰》，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

　　把書名改成異能名毫無違和感，就算據此引起了那些組織勢力的注意力，她又是怎麼做到讓他們立場一致決定圍毆密魯菲奧雷的呢？

　　——雖然可以飛躍平行宇宙世界，但是能夠飛躍的世界僅限於自己存在的世界，所以從未能夠去往過那些文豪存在世界、也無從體會到在寫著自己名字的作品裡看到仿佛是被窺伺了自己思想乃至靈魂的書的時候的那種震動感，白蘭·傑索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雖然依然不知道區區一本（好吧是很多本）沒有完結的書為什麼能夠激得那些組織勢力把密魯菲奧雷視作敵對立場，但至少他肯定了一件事：

　　他被圍毆果然是她的鍋！

　　#

　　「阿嚏！」

　　黑發異瞳的少女打了個噴嚏。

　　「咦，小姐姐你感冒了嗎？」穿著一身綠背著釣魚竿的男孩關切地問。

　　「沒有哦，」少女揉了揉鼻子，「我覺得應該是哥哥他太感動我送給他的臨別禮物，正在念叨我吧！」

　　「什麼嘛，兄妹關系這麼好嗎？」一旁滑滑板的銀發男孩百無聊賴道。

　　「嗯，因為哥哥他超級疼·愛我的呢！」

　　少女笑眯眯地說道。

　　不知道怎麼的，銀發男孩感覺從中聽出了咬牙切齒的意味——錯覺吧？

　　「對了，小姐姐叫什麼名字，我是小傑，他是奇犽！」綠衣男孩一臉爽朗地問。

　　「我？」異瞳的少女眨了眨眼睛，道，「你們可以叫我楨姬八采。」


第147章

　　截止目前為止， 那個世界的白蘭·傑索依然忙於應對PVE，來不及開啟PVP，從當初發展進程最快的世界一路跌到攻略速度最慢的世界——尤其是在好些世界甚至完成了「統治世界」目標的前提下——那個世界的白蘭·傑索已經被眾多的白蘭·傑索視作白蘭·傑索之恥了。

　　——你說你都把人從十四歲就給困死在城堡裡， 這特麼都能被極限翻盤，飛龍騎臉都能輸（哦雖然目前戰況還處於膠著狀態沒到輸的地步）， 你蠢不蠢？

　　眾多的白蘭·傑索對這一位當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然後轉頭借助這一位的血淚失敗史， 開始檢查自家世界裡的楨姬老師在干嘛。

　　白蘭·傑索可以觸及到的平行宇宙世界是有他在的那些世界， 也就是說，如果某一個平行宇宙世界裡，由於某個原因， 白蘭·傑索沒有出生，或者出生成為了女性於是不叫白蘭·傑索這個名字而是變成了另一個名字的人，那麼這些世界，白蘭·傑索是無法飛躍抵達的。

　　同樣的道理， 不是每一個有白蘭·傑索的世界裡， 都有筆名楨姬八采的輕小說家存在。

　　沒有這個人在的世界好辦， 繼續按照原本的步調進行統治世界的攻略就行了， 有楨姬八采這個人在的世界裡麼……

　　眾多的白蘭·傑索開始群策群力，想辦法擼清楚了每個世界裡的真名夏姬八榭的少女生活經歷。

　　然後他們發現， 白蘭·傑索之恥裡的楨姬八采簡直是easy模式——這是指對直接在其父母葬禮結束之後帶走她的白蘭·傑索來說。

　　其他世界想要插手她的人生， 難度簡直是深淵模式。

　　比如在圍觀完白蘭·傑索之恥世界之後，某位認為自己將要擔負起復興之光絕對可以制住自己世界的便宜妹妹於是自封白蘭·傑索之光的少年回到自己的世界，一調查， 發現自己世界還沒來得及被他收養的便宜妹妹目前還是個小孩子， 正在種花家旅游——或者更准確地說， 是失蹤中。

　　白蘭·傑索之光同學困惑了幾秒為什麼夏姬父母似乎完全不擔心離家出走的女兒，繼而興奮起來了：既然他們都不去找，那如果我找到了，就直接帶回家洗腦成自己妹妹好了？

　　這次一定要記得連三觀一起洗腦，洗成萬事只有哥哥好我要好好幫哥哥辦事的兄控最好！

　　——說實在的，旁觀了那麼久，每次白蘭·傑索（之恥）忙於家族事務的時候轉頭看到大貓貓小貓貓愜意地或躺或趴在飄窗上曬太陽，哪怕是旁觀的他，都有一種無名怒火從心底湧起……

　　尤其是在把她丟情報部門當部長的那半年裡，發現自家便宜妹妹不是不會，而是她壓根不樂意動腦，真動起腦子來也不比他從滿世界發掘出來的精英們差哪裡的時候，這股怒火就會燒得更旺一點。

　　『你那是饞她身子嗎？你那是饞她的腦子！』

　　『呸，難道你們不饞？』

　　『……』

　　白蘭·傑索的譴責大會以失敗告終。

　　白蘭·傑索（之光）派出手下去俄羅斯找貓貓了——根據白蘭·傑索（之恥）世界裡得到的經驗，現在的貓貓因為不小心越境了，為了不當黑戶於是長時間維持貓貓狀態，目前應該正在俄羅斯的阿穆爾州，和一個小熊軟糖怪人在一起。

　　按照另外一個世界的經驗，在將要度過冬季的時候，那個小熊軟糖怪人終於發現了貓貓脖子上的聯系方式，這才找到了她的父母把她送了回來。

　　而他要做的，就是派出人，半路帶走小熊軟糖怪人身邊的貓貓！

　　白蘭·傑索（之光）胸有成竹地A了上去。

　　白蘭·傑索（之光）打出了GG。

　　——先不說由於半途遭遇戰鬥為了救人貓貓直接變成了人，就一個問題，為什麼當初親口問出來的「小熊軟糖怪人」會變成少年版的「魔人」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

　　打了「魔人」還來了「小醜」，天人五衰兩人聯手再加個運動神經超群戰鬥力完全不像小孩子的貓貓，白蘭·傑索（之光）按照普通怪人等級派出去的隊伍一秒全軍覆沒。

　　並且「魔人」還把變回人的小姑娘裹了披風裡直接帶走，從此了無音訊直到「魔人」為了推行計劃去日本，白蘭·傑索才在死屋之鼠和港口Mafia武裝偵探社三方會戰的時候，看到了魔人帶在身邊直到他被異能特務科逮捕之前才送走不知去向的異瞳少女。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似乎魔人花了好多年也沒能讓楨姬八采——哦不對這裡似乎是叫「葉卡捷琳娜·陀斯妥耶夫斯卡婭」昵稱喀秋莎——完全地站在他那邊。

　　在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入獄之後沒多久，異瞳的小黑貓就遇到了偵探社的大白老虎，並且每天都非常開心地和大白虎互相貓貓拳，玩累了就把大白虎變成的白發少年的腦袋當貓窩睡覺。

　　一點都看不出來哪裡有想念魔人的跡像。

　　緊接著，在某個事件裡發現了密魯菲奧雷家族的存在之後，這只小黑貓就非常干脆利落地帶著偵探社的大白虎每天奔跑於破壞密魯菲奧雷的行動之中。

　　似乎完全就是把密魯菲奧雷家族當成她新的逗貓棒了。

　　而所有逗貓棒都只有一個下場：被貓貓撕碎並且丟棄不要了。

　　旁觀的白蘭·傑索們：

　　『……』

　　『我覺得這位也可以角逐一下白蘭·傑索之恥。』

　　『但已經有一個了，這個就恥辱榜2號吧。』

　　『贊成。』

　　恥辱榜1號和2號成功出局，第三位白蘭·傑索也朝著自己世界的便宜妹妹發起了攻擊。

　　然後他發現，自己世界的便宜妹妹的人生似乎出了點小岔子：不同於恥辱榜1號世界裡直至十四歲才遭遇至親死別，這個世界的夏姬家在她還小的時候就出了車禍，只有他的便宜妹妹一個人活了下來。

　　而在白蘭·傑索准備按照恥辱榜1號的攻略方式讓自己父親收養她的時候，斜裡橫插一手，來了個人，把那只小黑貓拎走了。

　　兩年後，這個人所在的組織首領被殺，他成為了首領，而被他一手教導出來、比任何一個世界都要提早覺醒貓又血統的貓耳女童則打破了這個組織裡由他創下的最年輕干部的記錄，成為了五大干部之一。

　　之後四年時間，組織以極速擴展，幾乎成為了日本地下社會的暗影化身。

　　其組織名，港口黑手黨。

　　其人名，太宰治。


第148章

　　白蘭·傑索——不管是哪一個——不是很想回憶那個世界後來發生的事。

　　總而言之， 恥辱榜再添一員大將。

　　在失敗三次之後，白蘭·傑索們在面對這只萌萌噠的小黑貓的時候謹慎了很多很多，奈何似乎想搶貓的總不止他們， 除了最初的白蘭·傑索之恥的世界裡輕而易舉帶走了貓貓外，其他世界， 總是或多或少會被中路攔截。

　　有的時候那批搶貓的還會互相打起來。

　　白蘭·傑索圍觀過的最可怕的一個世界是一個當地的白蘭·傑索因為之前其他世界太多次打擊而開始鹹魚的世界，他把興趣從搶貓貓回來養轉變成了圍觀貓貓身邊發生的事，於是他成功圍觀到了小時候的貓貓在俄羅斯被魔人拐走， 本以為這個世界的貓貓歸宿就是那個內裡巧克力餡的俄羅斯飯團了， 結果等到貓貓十五歲的時候，魔人為了毀滅港口黑手黨和武裝偵探社前往日本——當然，他沒忘記帶上貓貓一道走。

　　於是在魔人窩在據點裡思考對策的時候， 放風出來玩的貓貓遇到了武裝偵探社的繃帶精。

　　繃帶這種東西，在貓貓的眼裡，大概就跟毛線團一樣充滿了魅力，所以那個全身纏著繃帶疑似繃帶成精的人剛進入貓貓視野， 就被她盯上了。

　　魔人很快發現了不對勁， 因為當他把准備好的生日禮物送給貓貓的時候， 得到的是開心撲他懷裡撒嬌的貓耳少女和「好喜歡費佳呀」——以前喀秋莎都是說的「最喜歡費佳了」。

　　誰搶走了這個「最喜歡」？

　　白蘭·傑索在圍觀過程中思考了很久， 魔人後來那些手筆到底是純粹因為「天人五衰」裡的同事們的請求才做出毀滅武裝偵探社的計劃的，還是為了報有人竟敢給他戴綠帽的仇。

　　——嗯， 雖然魔人有說過這只是幫貓貓獲得俄羅斯護照， 並且他也在等貓貓長大，但這個世界的貓貓十四歲就被冠上了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姓氏，護照上寫的名字是「葉卡捷琳娜·陀斯妥耶夫斯卡婭」這個事實依然沒有變。

　　不管魔人做出計劃的目的是什麼， 結果就是， 當他和那位疑似給他戴綠帽的黑泥繃帶精在監獄裡互相battle的時候， 放養在外面和偵探社的大白老虎玩貓貓拳的異瞳小黑貓玩累了，就近找了個正好能窩下她的帽子當貓窩曬太陽睡午覺（畢竟在死屋之鼠的時候她也很習慣窩帽子裡），直到她感覺到自己睡覺的貓窩好像被端起來了，才不情願地睜開了眼睛，就對上了一雙澄藍若海的眼眸：

　　「……我這是帽子裡長貓了？」來人看著把他的帽子當貓窩睡得很是香、感覺到他靠近也就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又閉上睡覺的黑漆嘛唔的一團，思索了片刻，把帽子放回敞篷跑車的副駕駛座位上，「算了，帶回去養吧。」

　　旁觀的白蘭·傑索：「……」

　　覺得已經沒辦法在這個世界完成「統治世界」目標的白蘭·傑索們一合計，決定把貓貓被港口Mafia的人捉回家去養了的事實通報進了監獄，然後果斷飛離這個世界。

　　嗯，沒錯，這個鹹魚世界的白蘭·傑索就是現在的小八貓遇到的白蘭·傑索，本世界的白蘭·傑索遭遇了意外，在還沒有覺醒能力之前就不小心撲街了，魂魄投胎去了，正好這個白蘭·傑索的靈魂頂上，至於他在原來世界裡的身體也沒有浪費，廢物利用給另外一個世界的白蘭·傑索了，讓那個世界的自己召喚到他的世界，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炎塊，作為在未來可能有用的後手之一。

　　現在的鹹魚白蘭·傑索到了這個世界之後已經三年了，偶爾他也會思考那些個世界該如何破局的問題，想來想去，感覺如果能讓他一路蟄伏到最後的話，那他還能夠完成游戲目標——綜合了各個世界的科技水平的密魯菲奧雷家族最終版實力絕對能夠踏平世界——但問題在於，每次只要密魯菲奧雷家族稍微有點什麼動靜，一旦被貓貓發現，密魯菲奧雷家族就會立刻晉升成為貓貓最愛的獵物，哪怕只是稍微冒個頭，都會被那只小黑貓順著味從地底下揪出來。

　　更坑爹的是，絕大多數情況下，這只小黑貓她不是一個貓在戰鬥。

　　她會帶著她的飼主一起來圍毆。

　　甚至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對於這一點，白蘭·傑索之恥很有發言權。

　　所以這次白蘭·傑索決定躺平了，看看小說啊追追新番啊玩玩游戲啊什麼的它不香嗎？

　　對了，貓貓也是輕小說作家，圍觀了這麼多個世界都還沒好好看過她寫的小說呢，不如這次看看吧？

　　之前只在白蘭·傑索之恥世界裡為了以防貓貓偷渡出什麼不該有的內容而翻過幾本她的作品，確認她沒有動手腳之後就把這項功能交給手下去辦了，如今白蘭·傑索已經想不起來當時圍觀的書籍內容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應該不是這個世界才發行的這本《神使（上）》。

　　……但還是很好看啊。

　　就是斷章太狠了。

　　白蘭·傑索開始思考哪裡可以早哪怕一秒鐘看到《神使（下）》。

　　對了，編輯部應該會提早很多天拿到樣書。

　　於是，把這個世界的傑索家族勢力拿來給自己開這種後門的白蘭·傑索成功以國際交流生實習的名義，進入了圓川書店當實習生，並且被分配到了楨姬老師的編輯河間先生手下。

　　當然也順帶圓了看《神使（下）》的夢想。

　　看完當天就想去找楨姬老師聊聊人生談談理想。

　　奈何這個時候的楨姬老師已經失蹤了。

　　白蘭·傑索一開始以為這是為了以防讀者找上門來投遞刀片，但很快他意識到，這個世界的楨姬老師快要滿十五歲了。

　　妖怪一般是在十四歲成年，但楨姬老師其實應該是呈現返祖血脈的半妖，未來妖怪血統侵蝕全身後會成為真正的大妖怪，種種因素影響之下，她的成年時間要比一般的妖怪如滑頭鬼之類的遲一段時間，但也不會拖過十五歲。

　　除了那個讓他至今不願意回想的被港口黑手黨首領帶走的世界外，其他世界裡的楨姬老師基本上都是在滿十五歲當天完成梳理血脈、力量和記憶工作，正式成為頭頂貓耳拖著毛絨絨大尾巴的半妖狀態。

　　而在這之前，大概會有兩個月的時間裡，她的記憶將處於完全的混亂狀態，過去和現在的記憶混雜，偶爾甚至還會摻雜傳承自仙狸血脈裡的預知能力，所有的一切都讓她的記憶和神智都處於離家出走狀態。

　　換句話也就是說，這個時期的貓貓是最好忽悠的。

　　當然，等這個時期過去了，就該接受來自貓的報復了……

　　白蘭·傑索迄今為止還沒見過有哪個忽悠了貓貓的人能全須全尾地從完全恢復的貓貓手底下走出來的。

　　包括那個魔人和港口Mafia首領。

　　這個時期的楨姬老師非常不好找，因為誰也不知道她會去哪裡，不過麼……

　　怎麼說都是失敗了那麼多個世界的，多少有點心得了。

　　白蘭·傑索哪都沒去，就守著編輯部：雖然理智離家出走了，但是審美依然在線，這個狀態下的楨姬老師對故事的愛好萌點和平時完全一致。

　　也就是說，只要固守《神使（下）》，就有極大概率可以捕獲一只稀有刷新的失憶版楨姬貓貓！

　　——不負眾望，白蘭·傑索在編輯部專門用於放置各位老師的作品的房間裡，捕獲了正在看《神使（下）》的楨姬貓貓。

　　一邊輕輕揉貓貓頭，一邊幫忙翻頁，當然也沒忘自己也再看一遍，白蘭·傑索一心四用，看了一眼時間。

　　能夠讓楨姬老師早一步結束現在這個狀態的，最好的道具就是目前被存放在學園都市的四魂之玉碎片。

　　……不知道桔梗那邊怎麼樣了。

　　才想著，他的聯絡器就震動了起來，白蘭·傑索接了起來，聽到那頭傳來桔梗的聲音：「白蘭大人，學園都市裡存放四魂之玉碎片的地方闖入了一個有狗耳朵穿著紅袍子的少年，不過他被學園都市的警備力量攔下了，我們需要動手嗎？」

　　狗耳朵的少年？

　　大概是那個在收集四魂之玉的半妖吧——四魂之玉對妖怪的吸引力還是很大的。

　　「不用哦，」白蘭·傑索用與往常一致的甜膩膩的聲音說道，「旁觀就可以了，不用出手，那個魔人會有後手准備著的。」

　　桔梗雖然心裡很是疑惑，但是白蘭大人這麼說了，那就不會有錯，他耐下性子繼續在外面等待，果然，很快本來已經平靜下來的建築物裡又騷亂了起來。

　　從入侵的通訊系統裡，桔梗確認了一件事：那個狗耳朵的少年不知道受到了什麼刺激，忽然變成了毫無理智狂暴的樣子，這個狀態下他的感知似乎強了很多很多，竟然直撲四魂之玉真正存在的地方，直接以爪子撕裂了防護線帶走了四魂之玉。

　　「是這樣嗎，那知道他去了哪裡嗎？」白蘭·傑索一點都不意外，那個半妖的父親似乎是個非常強大的大妖怪，他繼承到的妖怪之血又異常濃厚，所以有的時候會在受刺激之下被妖怪之血控制，完全顯性出妖怪的形態。

　　這個狀態下的他不管是攻擊力還是防御乃至毒抗等一系列屬性全面上升，可謂是真正的夜叉。

　　「從他離開的方向看，是去了日暮神社！白蘭大人，我們要做什麼嗎？」

　　「嗯，有事要做，」白蘭·傑索放下棉花糖，把《神使（下）》和蹲在上面的小黑貓一並抱起來帶走，「到編輯部來接我，送我們去日暮神社。」


第149章

　　由於面前的《神使（下）》一直保持在可以讓她正常閱讀的距離， 小八貓對於被人抱起來帶出編輯部這件事毫無所覺，即使中途因為離開了編輯部大樓到樓下車裡這段距離的光線變化，也因為貓咪的瞳孔調節能力過於出眾， 讓周圍光照變化完全沒有影響到閱讀，以至於專注閱讀的小八貓根本沒有發現這期間周圍環境變化……

　　直到汽車啟動的聲音傳來， 正好閱讀完一個高潮情節的小八貓才終於舍得從書裡抬起頭來，看看自己被賣到哪裡了（？）：「喵？」

　　白蘭·傑索摸摸貓貓頭：「帶你去一個很好玩的地方哦！放心，很快就會結束了。」

　　他感受著手掌下明顯高於一般貓咪該有的體溫的熱度， 說道。

　　「桔梗， 可以開車了哦！」

　　坐在駕駛座上的綠發男子連忙收回視線：【我很抱歉，白蘭大人！】

　　「在日本就說日語好啦！」白蘭·傑索笑眯眯地提醒道，「我們也該去神社了， 不然會趕不及的。」

　　於是這次綠發男子切成了日語：「我明白了，白蘭大人。」

　　他說著就啟動了車子，車輛平穩起步，讓坐在車內的人幾乎感覺不到震動。

　　白蘭·傑索把攤開的《神使（下）》放在身側的座位上， 小八貓就非常自發地趴了上去， 晃悠著尾巴尖愉快地繼續看， 需要翻頁了就拿貓爪拍拍白發少年的手， 那只垂在身側的手就會極其善解人意地為她翻頁。

　　綠發男子——白蘭·傑索手下以「桔梗」為名的青年控制住自己的視線努力不去看那只把他敬重的主人當做自動翻頁機、趴在米色座位上格外醒目的黑貓，並在內心莫名冒出一個念頭來：

　　當初白蘭大人選擇這輛車的內飾的時候， 要求內部裝飾全部都用淺色調和明快色塊， 而不是黑手黨家族一貫喜愛的深色莊重肅穆的裝飾，難道是為了以防找不到黑貓？

　　#

　　雖然是一心二用，但車輛依然開得又平穩又快， 沒一會兒， 這輛車就出現在了日暮神社附近的公路上。

　　小八貓正好看完《神使（下）》的最後一頁， 這會兒正扒著最後一頁，一臉沉思：

　　這種雖然虐心到了極點但莫名就讓自己認為「啊就該是這樣的結局」的感覺……真神奇，這是她看的第一本結局超虐但她卻生不起痛罵作者感覺的書。

　　以前她只有看自己書的時候有這種感覺。

　　越來越想認識一下這位作者了！

　　仔細回味了一會最後結局，小八貓滿足地從《神使（下）》上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喵嗚！」看完啦，等後天正式上市再買一本，上冊和下冊再重新一起看一遍！

　　雖然感覺還有很多伏筆沒有深挖出來，但就故事性來說，很完整呢……下一冊的內容會是什麼呢，和「灰霧」有關？

　　小八貓一邊想，一邊邁著優雅的貓步從白蘭·傑索為她打開的車門中走了出來，剛想喵嗚一聲和這位好心為她翻頁的少年告別，就發現車外的景色她完全不認識。

　　小八貓：……☉(◇)？

　　這裡是哪裡？

　　似乎是什麼沒人煙的郊區，他們正處於一個山腳下，旁邊是相當開闊的朝山上去的階梯，紅色的鳥居表明，順著階梯往上能夠看到一間神社。

　　荒郊野外的難道這個人是想拐賣貓貓還是虐殺貓貓！

　　正當小八貓開始思考要不要給這個人一個解釋的機會的時候，她聽到了山上傳來了一個女生清脆焦急的聲音：「犬夜叉！」

　　犬夜叉？

　　頭腦裡立刻閃現出一個穿著紅袍子腦袋上有一對狗耳朵的白發少年，小八貓來不及思考為什麼，就看到一個穿著和她腦海裡形像如出一轍的紅袍子的少年倏然躍下，出現在她面前。

　　但與她頭腦中的印像不同的是，這個少年的臉頰兩側各有一道正在擴散開來的仿佛刀疤一樣的紋路——她莫名知道那是「妖紋」——本該是金色的眼睛充血變成赤紅，手掌仿佛是異化了的爪子一樣，渾身湧動著暴躁的氣息！

　　在和他對上視線的那個瞬間，小八貓閃過一個念頭：

　　糟糕！

　　這家伙現在沒有理智！

　　沒有絲毫猶豫，小八貓原地一個飛躍，一腦袋把旁邊沒反應過來的白蘭·傑索頂開，正好讓他閃開了犬夜叉飛撲過來的攻擊——他那完全就是爪子的手即使沒有碰觸到白蘭·傑索的身體，帶起的妖風就直接撕裂了他的衣角！

　　不說妖怪的反應能力了，就是動物的反應能力都是人類的幾倍，白蘭·傑索直到背脊撞上一旁的大樹，又被小八貓作為肉墊子直接踩著返身跳過去，才意識到剛剛是被楨姬貓貓給推開了，這才避開了那個犬妖的第一輪攻擊。

　　留在原地的車子已經被犬妖的爪子撕扯開了半個車身，送4S店估計也只能返廠換一輛了。

　　嗚哇，妖怪的反應速度真的是很開掛啊，要不是楨姬老師有愛護弱小的習慣救他一命——雖然就算楨姬老師不救他，他也不會因此喪命，但動用那種後手的感覺可不好，某種意義上來說很難判斷到底是被攻擊到重傷難受，還是動用火焰灼傷自己更難受……

　　「喵喵喵！」小八貓急促地叫了幾聲，催促他們趕緊躲開，自己則在犬夜叉舊力用盡、新力未生的空隙間，貓貓拳直接糊他後腦勺，「喵！！！」

　　犬夜叉被這來自後腦勺的貓貓拳給糊得臉朝下直接撲進了剛剛被他撕開的車身裡。

　　從神社裡跑下來的日暮戈薇剛剛趕到就看到這一幕，沒有絲毫猶豫，她大聲喊：「坐下坐下坐下坐下坐下！」

　　撲！

　　這次，犬妖全身都像是被什麼重物給壓住了一樣，砰的一聲，撲街。

　　哇，傳聞中的神級咒語「坐下」，居然對妖血暴走時的犬夜叉也有效嗎……咦，妖血暴走是什麼？傳聞中的神級咒語又是什麼？

　　小八貓為自己頭腦中閃現出來的話語愣了一下，然後低頭才發現，似乎撲街的犬妖的爪子附近有什麼渾濁漆黑的光。

　　似乎就是那個東西造成了他的妖力暴走。

　　異色雙瞳的小黑貓輕盈地踩著撲街的犬妖腦袋（剛剛試圖抬頭的犬妖因為腦袋上這突然增加的重量再次被埋臉進滿是汽油味的鋼鐵廢墟裡），湊近他的手，用毛絨絨的爪子扒拉那漆黑的光所在的地方：「喵？」

　　什麼東西？

　　在小黑貓的爪子接觸到那漆黑的光的時候，像是水墨淨化，那漆黑渾濁的光芒倏然轉變成了純淨的靈性之光，屬於貓又外溢的妖力與被淨化了的四魂之玉碎片的力量相交融，變得潔淨的碎片從犬夜叉的爪子裡飄浮起來，晃晃悠悠一樣，落在了表情迷惑的小黑貓的眉心裡。

　　跑過來的日暮戈薇清楚地看到了全過程，表情驚訝：居然淨化了被污染的四魂之玉碎片！

　　妖怪也有這樣的能力嗎？

　　因為被污染的四魂之玉碎片被淨化了，受它影響而暴走的妖血也平復下來，犬夜叉臉上蔓延開來的妖紋和充血的眼睛包括身體的異變都消失了，緊接著，一臉超級不爽樣的犬妖終於把自己的臉從鋼鐵斷層裡拔了出來，猙獰著表情掐住小貓咪的脖子：「剛剛就是你踩我腦袋上的？」

　　被扼住喉嚨的小八貓眨巴眨巴眼睛，可憐兮兮地朝旁邊的戈薇：「喵喵嗚(((;;)))！」

　　日暮戈薇：「犬夜叉你給我坐下！！！放開那只小貓咪！」

　　猝不及防再次遭遇「坐下」神咒，犬夜叉又雙一次撲街。

　　重獲自由的小八貓：(*ΦωΦ*)

　　而就在這時，小八貓眉心的四魂之玉碎片光芒大量，被它引動的屬於貓又和另一種潔淨靈性之力同時暴動！

　　「是穿越時空的力量，和那口井一樣的氣息！」犬夜叉刷的一下跳到了戈薇身邊，一把攔住戈薇，不讓她靠近，「你過去的話也會被卷進去的！到時候會到什麼時代什麼地方就完全不能預料了！」

　　光芒中白蘭隱約看到黑貓的身軀被拉長似乎變成了沒有貓耳貓尾的人形，但緊接著，光芒消失，原本在那裡的黑貓也跟著不見了。

　　同一時間，死屋之鼠基地。

　　費奧多爾轉身，發現剛剛還在身後床上躺著的少女的身影驟然潰散消失。

　　哢擦。

　　拿在手裡的玻璃杯被他猝不及防下捏碎，玻璃片扎進手心裡，讓整個手都鮮血淋漓，但他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傷勢一樣，拿起了一邊的通訊器：「西格瑪嗎？有件事要請你幫忙，需要你的異能力。」

　　他的目光像釘子一樣定在已經沒人了的床鋪上，嘴裡卻吐出毫無異樣的聲音：「請去日暮神社，從那個名叫白蘭·傑索的少年身上交換來關於他對一只黑色的異瞳貓咪的所有情報——影像我現在發給你。」

　　#

　　失重感襲來，小八連忙想要抓住什麼東西，指尖卻只擦過了一片粗糙的木質——樹皮？

　　緊接著，她摔在了地上，只是……

　　「好像不是很疼？」准備好迎接劇痛的小八疑惑地睜開眼睛。

　　「那是因為有我在給你當人肉墊子啊……」她的身下，傳來少年人清朗但分明可以聽出痛楚感的聲音，「這位小姐，你能從我身上下來了嗎？」

　　小八：……

　　剛剛似乎確實有聽到一聲悶哼聲，她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小八連忙站起來：「對不起……哎？」

　　她看著從滿是枯枝敗葉的地上撐起身體、表情還帶著痛苦的少年，他看起來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鳶色的眼眸在月光下呈現宛若深淵般的無光。

　　但在她看過的瞬間，方才還暴露在他眼裡的那種情緒頓時被他收斂起來，再看過去時，少年的臉上只剩下了似真似假的抱怨：「這位小姐，你是特意盯著我准備吊頸自殺的時候從樹上跳下來阻止我的嗎？手段實在是不敢恭維啊，被當墊子真的好痛啊，我可是非常怕痛的……」

　　小八看著對方，一時沒有說話。

　　雖然對方似乎是把自己的情緒掩蓋起來了，讓自己看起來就像是個被橫空意外給砸到的普通人一樣，但剛才流露出了的那種陰暗氣息她是不會認錯的。

　　是上次被她從河裡撈起來的少年。

　　只是比起那個時候昏迷的他毫不掩飾的靈魂的漆黑，現在的他似乎給自己做了個偽裝，讓自己看起來無害了很多，也更像個正常人了？

　　她迷惑地眨了眨眼睛。

　　……沒聽說過臭臭泥能進化成百變怪的啊？


第150章

　　小八在抬頭看到還半掛在樹枝上的那斷了一截的繩子的時候， 才意識到剛剛這個少年話裡的「吊頸自殺」不是什麼網絡達人誇張用語，而是事實：這丫的剛剛真的正在自殺啊！

　　……哎，等一下？

　　月光下， 有著微蜷的黑發的少女看了過來，異色雙瞳明亮奪目， 眉心針晶樣的半透明晶石像是貼在那一樣：「上回你不是不小心掉水裡的？」

　　正努力揉自己還隱隱泛痛的胸膛的太宰治動作一頓，他投水自殺不止一次，之前也沒見過這個女孩子， 但對方這說法……

　　「上次把我丟到那個庸醫的診所裡自己跑掉了的人是你呀？」少年的臉上頓時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這位小姐，下次救人可以不要中途離開嗎？因為你，我可是遭遇了非常慘痛可怕的記憶啊！」

　　——他被救起來的時候已經沒見到救他的人了， 睜開眼看到的那個名為森鷗外的地下醫生，而對方同時還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的專屬醫生，結果他的傷還沒好利索，就被迫成為了對方「接受港口黑手黨首領遺命， 接受首領之位」的見證人。

　　小八歪頭， 雖然不懂對方這慘痛記憶是怎麼回事：「抱歉， 我沒有想要中途離開……那天我身體不太舒服， 莫名其妙就出現在了河裡，把你送進診所等醫生檢查的時候我就在外面等著， 然後又莫名其妙回去了。」

　　太宰治跟著歪頭：「莫名其妙？」

　　他抬頭看看基本藏不了什麼人的被他選中准備吊頸自殺的樹冠， 又看看這個個頭嬌小模樣可愛的女孩子，露出了困惑不解能讓人看到了就會忍不住往下解釋的表情——他可以確認自己剛剛准備繩子的時候，樹冠上絕對不存在這個人， 剛剛嘴裡說的什麼對方藏起來專門卡著這個時間來阻止自己自殺不過是隨口而來的謊言。

　　怎麼說， 哪怕沒被那位森先生領養， 以他的能力，也不至於靠的這麼近都沒發現人。

　　小八點點頭：「嗯，莫名其妙——今天之前我還以為是自己在做夢。」尤其是一醒來就看到費佳了，如果她中途離開過，以費佳那個她睡覺都要安監視器看她睡的個性，不可能什麼都不問——說起來費佳的控制欲和占有欲是不是強得有點過頭了？

　　太宰治：「……在奪走人家的初吻之後居然說自己在做夢，這位小姐你天然渣得有點過分啊！」

　　他戲精地掩面，手掌下的面孔卻毫無波動：和「空間傳送」有關的異能力？

　　看樣子她自己似乎也不知道自己有穿越空間的能力，就是不知道對方的異能力是因為才剛剛出現才不可控，還是本身就不可控……

　　初吻？

　　已經站起來正在觀察四周環境確認自己到哪裡了的小八腦袋上冒出了一個問號：「什麼初吻？我不是那種隨便會親別人的人啊！就算是睡覺做夢都不可能這麼做！」

　　她斬釘截鐵道。

　　——素不相識這家伙為什麼要污蔑我？

　　可惡，真是白瞎了百變怪那麼可愛的外表！

　　果然裡面還是臭臭泥的本質，不對，這麼說都侮辱人家臭臭泥了！

　　畢竟臭臭泥也是很可愛的！

　　太宰治：「……」

　　太宰治從手指縫裡仔細觀察表情堅定的少女，確認對方真的完全沒有想歪任何事，反倒顯得用這個來套話的自己過於斤斤計較了。

　　他忽然感覺有些無趣，放下手也跟著從枯枝敗葉堆上站了起來，拍了拍披在肩頭的大衣，把沾上的落葉拍下來：「是這樣嗎……」

　　「嚴格來說所有人的初吻十成十都會在嬰兒時期被自己爸爸媽媽奪走了，所以不存在初吻這件事。」小八認真道，小嬰兒被初當父母的年輕夫妻高高興興地親親抱抱的簡直不要太正常了，「對了，這裡是哪裡？」

　　太宰治報出了一個地名，小八露出了「從來沒聽說過啊」的表情。

　　「你之前在哪裡的？」太宰治試探著問。

　　他控制著自己的目光不要落在對方的眉心——或者說，不要太過明顯地集中在她的眉心。

　　這個異色雙瞳的少女眉心有一枚針晶樣的透明結晶，不仔細看的話會當成小孩子們時常玩的那種貼在臉上的塑料石頭貼紙，但太宰治可以確認，那並不是什麼貼紙。

　　而是質地不明的近似水晶的透明結晶。

　　看起來不像是用什麼膠水黏上去的，那怎麼固定住的？

　　他一心二用地思索著。

　　很簡單的「你之前在哪裡」的問題卻讓小八露出了糾結的表情：「我記得……」她努力想了想，「我好像在跟一只狗狗打架……」

　　還是只穿紅袍子的狗狗，速度力量都很是驚人，不過還是成功被她一爪子糊腦袋揍趴下了嘛！

　　「然後，好像狗狗的主人也出來制止它了……」小八忽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對了我想起來了，我之前是在神社附近！」

　　和狗狗打架的附近有鳥居！

　　那肯定有神社！

　　「這附近沒有神社呢，」太宰治說道，「看來小姐你穿越的空間距離有點長。」

　　離這裡最近的神社也在一公裡外，如果是可控的異能力的話，很強。

　　要是能帶人一起穿梭，更強了。

　　來無影去無蹤啊。

　　「我不這麼覺得……你為什麼一直看我眉心？」小八冷不丁問，並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

　　——對方雖然掩飾得很好，但她可以輕易察覺出來他的注意力都在她眉心位置。

　　她臉上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咦？

　　指尖摸到了什麼涼涼的硬硬的好像晶石一樣的東西。

　　小八沉默了一會，感覺沒辦法把那東西拿下來——似乎是被固定在了她眉心——道：「……有鏡子嗎？」

　　少年攤手示意自己不帶鏡子：「不過從山上下去，附近的商業街上應該有櫥窗之類的地方可以讓你看到自己的臉。」

　　「能麻煩你帶路嗎，我不認識這裡。」

　　「可以哦，我正好也要下山。」

　　兩人並肩朝山下走去，小八在靠近大路的時候注意到了周圍似乎有些不同尋常的熱鬧：「今天是什麼節日嗎？」

　　「平安夜呢！」太宰治隨口道，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和對方互通姓名，不知道對方是沒有想起來這回事還是覺得沒有必要，而他心裡雖然有些好奇這個女孩子的出現，但要他主動去了解對方，那是不可能的。

　　正說著，鐘聲響起。

　　「……啊，現在是聖誕節了。」太宰治改口道。

　　小八眨巴眨巴眼睛。

　　忽然被告知今天是自己生日的感覺很是奇妙，明明她記得自己生日還差兩個多月呢……奇怪，她是不小心睡過去了兩個多月嗎？

　　怎麼感覺毫無度過了兩個多月的實感呢？

　　在裝飾了聖誕特色的櫥窗外，小八終於看到了自己眉心的東西，頓時眉頭都皺了起來：「這是什麼東西……為什麼會在我臉上？」

　　她試圖把它摳下來，但怎麼也弄不下來。

　　——和她的妖力相交織的四魂之玉碎片並不是外力可以取下的東西，但如果要取下也簡單，只要把妖力收回去就可以了，只是目前狀態下的小八完全不知道這件事，也不知道這要怎麼做。

　　「……你在干嘛？」從櫥窗裡看到身後少年的動作，小八疑惑地轉頭。

　　「在看這棵樹能不能承受我的體重讓我吊死，」太宰治隨口道，「畢竟小姐你剛剛可是打斷了我的自殺計劃呢。」

　　「請務必放過人家的聖誕樹——你才幾歲啊就想著死的，小孩子不要想那麼多。」

　　太宰治：「……你看起來也和我差不多大吧。」

　　有什麼臉說他小孩子？

　　「你多大了？」小八問。

　　「十四歲。」

　　「我十五歲，比你大，所以這麼說你是沒問題的！」

　　認為自己今天過十五歲生日的小八如此道。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07

第151章

　　十四歲的太宰治沉默地看這個自報十五歲的少女， 她臉上的稚氣顯而易見，眼睛明亮干淨，手腳纖長沒有絲毫傷疤， 手指上甚至還戴著一枚做工精巧的花戒。

　　是被愛著、被嬌養著長大的孩子。

　　和這附近貧民街區裡的孩子有著天壤之別。

　　不誇張地說，如果不是她那個不知道是不是可控的異能， 這樣的人理應和他、和這個街區的人一生都毫無交集才對。

　　「為什麼這麼看我？」小八疑惑地問，「我臉上有什麼嗎——啊，這東西除外。」她摸著自己眉心的晶石碎片說道。

　　太宰治盯著那雙異色雙瞳， 清澈明淨的眼睛裡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自己的模樣， 黑發，臉上脖子上都是繃帶，臉上是在他自己看來假的可以的不滿表情：「你不會是因為聽到我說我十四歲， 為了壓我一頭才報的十五歲吧？」

　　小八沒忍住，抽了抽嘴角：「我又不是小孩子，大你一歲是什麼會讓你對我尊重有加的附加分項嗎？」

　　倒不如說所有女性都希望自己年紀還小呢！

　　少年笑容燦爛：「可以聽我叫你姐姐呀，對吧， 小姐姐？」

　　他的尾音拉得又長又軟， 好像撒嬌一樣， 卻讓小八陷入了沉默之中。

　　好一會兒， 她才艱難開口：「……可以不要這麼叫我嗎？」

　　「欸？為什麼，不喜歡嗎？」

　　「……總覺得， 被你這麼叫， 我以後會被你折騰得很慘的樣子。」小八老老實實地把她的直覺感受說了出來。

　　太宰治：「……」

　　這算什麼，直覺系生物嗎？

　　某種程度上最好騙也最難騙的生物啊……

　　太宰治決定不再糾結這個年齡問題，轉了個話題：「這位小姐你自己回家沒有問題吧， 我得走了呢！」

　　他指了指街邊櫥窗裡店家的掛鐘， 已經過了十二點了。

　　雖然收養他的那個地下黑醫並不會在意他平時在哪裡游蕩， 但考慮到那位最近才「繼任」港口黑手黨的位子，區區一介毫無根基的醫生想要控制港口黑手黨這麼一個龐然大物，先不說其他的，只就港口黑手黨裡那些簇擁先代的人就不會服氣，自己又是作為他和上任BOSS遺囑的「見證人」存在，大晚上的再不回去，到時候被先代的人抓過去酷刑拷問可不行啊！

　　他可是非常怕痛的。

　　「當然沒問題，我不是會走失的小孩子，能帶我到這裡已經非常謝謝你了。」小八看看時間，也覺得再不想辦法回去的話，費佳大概又要琢磨怎麼懲罰她了——奇怪，她為什麼會把在費佳那的分神體收回來呢，這麼一來她豈不是沒辦法掩蓋自己走掉的事實了？

　　她收分神體的時候是把腦子給落在外面了嗎？

　　太宰治：「雖然這位小姐你可能不是很在意，不過我還是需要提醒你一點。」

　　「嗯？」小八看了過去。

　　「只有小孩子才會強調自己不是小孩子，已經說了兩遍自己不是小孩子的小姐姐。」

　　小八：「……」

　　——這個人好欠打！！！

　　她想撓他！

　　超想撓！

　　可能是看出了她的蠢蠢欲動，少年小跳著後退了一步，朝她揮了揮手，就披著那件相對於他的身形而言有些長的大衣離開了。

　　迄今為止也沒有互相通報姓名的二人就在這繁華街頭分開。

　　找到了路口的標識，小八隱約記起來這似乎是橫濱的某個地名，也就是說她現在到橫濱了？

　　費佳好像提起過橫濱有他的仇家，讓她注意最好不要靠近這裡——雖然他有好好保護她的信息，但在有異能力的世界裡，一切皆有可能，萬一對方就通過某個異能得到了她的信息，知道對「魔人」來說這個人非常重要，所以來劫持她了呢？

　　費奧多爾如此說道。

　　她看看一邊店家櫥窗裡映出的自己的異色雙瞳，在身上摸了摸，倒是摸出了點錢和黑卡，都是費佳的，買套衣服應該不成問題。

　　數分鐘後，買了套方便行動的長褲長袖，又在外面加了一件帶兜帽的毛絨外套——很神奇，明明是下雪的冬天，但她之前穿著相較而言單薄的衣服也不覺得冷——小八找了個街心公園，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

　　雖然說當務之急應該是趕快回去，但考慮到現在回去說不定正撞費佳的槍口上……唔，不想回去被費佳罵……明明不是她的錯，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出來呀……

　　而且她也不知道費佳在哪裡。

　　最近身體不舒服她天天都在基地裡睡大覺，別說出基地了，她連怎麼進基地的都沒印像了，根本不知道那個基地在哪裡，這要怎麼回去啊？

　　太強貓所難了！

　　還是等費佳來找她吧。

　　剛剛在服裝店刷了費佳的卡，他應該能收到消息的。

　　但是費佳生氣了怎麼辦呢……要不，給費佳帶禮物？

　　再怎麼生氣，看在禮物的份上也不能當場發作吧？

　　秋後算賬什麼的她可以當不知道！

　　定下了非常鴕鳥的策略之後，小八正想著該准備什麼禮物，就聞到了一股讓她恨不得丟掉自己鼻子的惡臭！

　　什麼東西！

　　小八用衣袖捂著鼻子，皺著眉頭朝惡臭傳來的方向看過去——三三兩兩的一看就不是正經人的小混混正嬉笑著，從公園入口那邊走過來，從他們目光的焦點來看，很明顯，目標是她。

　　「是位落單的大小姐呢！」

　　「剛才看她在服裝店買東西的時候，手裡頭現金可不少呢……」

　　「長得也很漂亮啊，就是年紀小了點。」

　　大概是覺得離得遠，他們說話沒什麼顧忌，卻沒有想到這次的目標耳聰目明到了一定境界，不但把他們的嬉笑聲都聽了個徹底，連他們的心跳聲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小八擰著眉頭，目光略過那幾人，當做剛剛只是無意間抬頭。

　　——只有五個人，但是有六個心跳聲。

　　其中一個心跳聲和領頭的那個人重疊了，還有那股惡臭……

　　她從公園長凳上站了起來，這讓剛靠近的五人頓時樂呵了：「呦，大小姐這是准備跑了嗎？警惕性不錯呀，可惜在這地方還不夠用呢！」

　　說著幾人已經散開了，正好對站在長凳邊的少女呈現包圍之勢，但出乎他們意料的是，這個明顯透露出不是這地方人的大小姐模樣的少女並沒有什麼要逃跑的舉動，反而看著他們的老大說：「你如果現在自己出來的話，可以免一頓揍哦！」

　　這是在虛張聲勢嗎？

　　眾人哄然大笑。

　　笑到一半，笑聲硬生生地止住，取而代之的是沉悶的肉體被爆揍的聲音。

　　一分鐘後，干脆利落放倒五個人把他們統統揍得只能在地上哎呦哎呦叫的小八拍了拍手：「哼，怎麼說我都是稱霸整個街區沒一個對手的說！」

　　——雖然那會兒揍的都是貓貓狗狗什麼的，但成群結隊的貓貓狗狗殺傷力可不比成群結隊的人類來得低！

　　「好了，人都揍趴下了，該解決『多出來的心跳聲』的問題了。」小八小跳步越過橫在她面前的軀體，到那個領頭人身邊蹲下。

　　——在那個人的耳道裡，正有一個青面獠牙、怎麼看怎麼像神話傳說裡的鬼怪的東西揉著自己起了大包的腦袋，從昏迷過去的頭目耳朵裡鑽出來：「好痛好痛好痛……」

　　「欸？原來我聽到的多出來的心跳聲，是你的呀！」

　　青面獠牙的鬼怪驚恐抬頭，看到那個明明看著只是個普通的最多是持有了一枚四魂之玉的人類的眼睛竟然變成了豎瞳，與此同時，她原本處於腦袋兩側的人耳也不斷上移直到頭頂，形狀由人耳拉扯著變成了一對毛絨絨的獸耳，原本姣好干淨的臉頰兩側、眼尾、眉心更是依次浮現出漆黑的妖紋！

　　她看著自己歪頭笑了起來，裂開的嘴裡，尖銳的犬牙清晰可見。

　　分明還是同剛才沒有多少變化的長相，卻因為妖紋和頭頂獸耳的存在，她的氣質與剛剛天差地別，眼波流轉間盡是貓似的嬌媚。

　　哪怕是親眼看到變化的人都無法認出來這是同一個人。

　　她的眉心，只有非人類和有靈力的人才能夠看到的屬於四魂之玉碎片的光芒亮了亮。

　　——仙狸和貓又的血統交戰越發激烈，雙重激活了她本身的屬於「貓」的血統。

　　青面獠牙的鬼怪嚇得頭皮都繃緊了：看走眼了！

　　這哪裡是什麼人類少女！

　　分明是一個偽裝成人類模樣的妖怪！

　　看那妖紋透露出來的氣息，還是個他絕對絕對惹不起的大妖怪！！！

　　不假思索，他毫不猶豫掉頭就跑，青色的身影快若閃電，但比閃電更快的是伸出來的有著尖銳指甲的手，明明前一秒它還是讓太宰治都認為是從未做過重活連洗碗都少有的細嫩柔弱的人類少女的手，當抓住青面獠牙的鬼怪合攏手指的時候，原本瘦弱的手指變得纖長而有力，尖銳的指甲更是讓被它困在手心裡的鬼怪絲毫不敢動。

　　「這麼想跑呀？」她笑嘻嘻地把它放到昏過去的頭目身上，松開了手指，「那要努力跑呦！」

　　青面鬼的腦容量不足以支撐它思考對方為什麼會放開它，但抓到了空隙那就該全力逃走，不然這個大妖怪改主意了怎麼辦？

　　但在即將逃出去的時候，它又被困在了對方的手指間放回到頭目身上，再松開。

　　如此幾次之後，即使是低智商如青面鬼，也終於明白過來，對方分明是在玩弄它。

　　——貓貓喜愛玩弄獵物的壞習慣展露無疑。

　　可惡，就算這樣也要努力跑……青面鬼在再一次回到原點重獲「自由」的時候往外竄去，小八嘻笑著看它努力跑，正要掐著點去捉它的時候，倏然，那對腦袋上的毛絨絨耳朵一抖。

　　什麼聲音？

　　她把注意力從青面鬼身上挪開，看向天空。

　　青面鬼沒有注意身後的動靜，眼看著將要跑出之前幾次都沒能跑出的距離而後面那只手依然沒有追上來的時候，它大喜過望，以為自己這次終於成功脫險了，卻不想，就在他將要逃出生天的時候，從天而降一個人，直直踩在他頭頂，原本輕盈的身體更是在剎那間變得無比沉重，連挪動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獸耳妖紋的少女看看被踩出放射性裂縫的地面，又看看絲毫無損除了趴地上動不了外什麼事都沒有的青面鬼，她的目光最後落在了造成這一切的那個罪魁禍首身上：「一句話不說搶別人的玩具是很不好的行為哦！」

　　「哈？」來人用鞋尖把被重力壓得動彈不得的青面鬼踢起，伸手捉住，少年的手腕上，藍色的腕帶清晰可見，「我才想問呢，最近這些讓整個街區都混亂起來的垃圾玩意都是你放出來的？」


第152章

　　這些垃圾？

　　小八迷惑地看他， 不是很懂他說的是什麼情況，但她大概能猜到對方的意思：

　　她從這個小混混頭目身上抓出來的青面獠牙鬼並不是第一個出現在這裡的鬼怪，在此之前， 這裡還曾經出現過好些類似的鬼怪，並且造成了相當的混亂。

　　而這個從天而降渾身泛著紅光的少年則是在追查這個事件， 並且把她認成了放出這些鬼怪的幕後黑手。

　　「你覺得我看起來像是在給它發號施令嗎？」只有讓別人給自己背鍋、就沒有自己找黑鍋背的習慣的貓妖少女眯起了眼睛，異色的豎瞳幾乎緊縮成一條豎線，邊緣泛起詭異的金色， 混雜在她原本或清綠或茶棕的眸色裡， 讓她的眼睛呈現宛若彩虹寶石一般的炫目，「雖然我喜歡玩弄獵物，但還沒惡趣味到讓它們來攻擊我的份上。」

　　中原中也一愣， 這時才注意到那些被她揍趴在地上昏迷過去的小混混們。

　　他追查這些長得像是異聞故事裡的鬼怪模樣的東西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多少掌握了一些關於這些東西的資料：它們最擅長附身在某個人身上，那些思想混濁黑暗的人是它們的最愛人選。

　　這些東西會放大、影響、扭曲被附身的人的意志，將它們本身的想法附加給被附身的人， 而被附身的人卻以為這是他們自己的想法， 作為一定程度的回報， 被附身的人的身體素質會有一定程度的提升。

　　那些附身的人身上會體現出這些東西的特征， 比如鬼角、尖耳等等，但常人是看不到這些特征的， 包括把被附身的人打倒之後從他們嘴裡或者耳朵裡爬出來的鬼怪——中原中也遇到的第一個被附身的人就是與他交戰的某個組織的人， 同伴們說那個人最近幾場戰鬥力勇猛了許多，讓他小心，而他看到對方的第一眼時， 就發現了對方腦袋上冒出來的那兩個無比明顯的鬼角。

　　但除了他以外， 其他人都一臉熟視無睹的樣子， 包括他的同伴們，仿佛只有他一個人出現了幻覺一樣。

　　在中原中也打倒了那個人之後，從昏迷的人嘴裡跑出來的赤色鬼怪堂而皇之地鑽進了另一個人耳朵裡，緊接著，那個人的頭頂也出現了若隱若現的鬼角，只是比起之前那個人來，要虛幻一些——中原中也留心周圍人的表情，沒有任何一個人臉上出現理應看到這一幕時該有的驚恐。

　　哦，驚恐有，但從看的方向來說，驚恐的是他中原中也的戰鬥力，而不是那個赤色鬼怪的存在。

　　中原中也花了相當長時間調查這件事，確定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覺——這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不說「羊」裡了，整個貧民街區裡似乎也只有他一個人能看到它們，要證明那些不是他的幻覺而是真實存在的東西，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好在他心性過人，意志堅定，這要換個人，早就以為自己出現幻覺或者精神出問題了——考慮到異能力的存在，被什麼異能力影響所以看到了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也是一個可能性。

　　在調查中，中原中也發現這些東西幾乎是在同一個時間段突然出現在這片街區的，就像是被什麼人給放出來的一樣，充滿了人為的痕跡。

　　但找遍了整個街區，似乎除了他以外，沒有第二個人能夠看到這些東西。

　　也因此，中原中也幾乎默認了「能夠看到這些東西的，只可能是放出它們的那個人。」這件事。

　　考慮到這些鬼怪的存在，那個幕後黑手不是人的概率更高。

　　現在，他在隔壁街區的街心公園裡找到了一個很明顯的長相不是人類還在逗弄那種鬼怪的家伙，中原中也幾乎是第一時間認定了對方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但從對方的話來說……

　　「這些東西不是你放出來的？」他皺著眉頭問。

　　「當然不，我今天才來的橫濱。」小八理直氣壯道，「這些家伙想來打劫我才撞上的，不然我都不知道那家伙被妖怪附身了。」

　　「妖怪？」中原中也抓住了重點，他看著被他抓住的還在掙扎卻因為被重力束縛而無法動彈的青面鬼，「這是妖怪？」

　　「對呀，這種小妖怪普通人看不到的，只有非人類和有靈力的人類才能看到它們。像你手上那只，就是會鑽著人類心靈空隙附身，控制人類——不過意志堅定點的人類就能把它趕出自己的身體，這小混混麼……」她用鞋尖踢了踢還昏迷的頭目，「他要是意志堅定的話就不會被附身了。」

　　「小妖怪……」中原中也默默吸收對他來說全新的知識，末了他的目光落在了對方臉上妖異的紋路和頭頂那對毛絨絨的耳朵上，「你也是妖怪？但他們好像能看到你。」他記得這人說剛剛差點被打劫了，這要是看不到的話，也沒辦法打劫吧？

　　總不至於他找遍整個街區都找不到第二個能看到妖怪的人，結果這邊幾個小混混就全都能看到。

　　「大妖怪實力夠強的話就會像普通人一樣被看到啦，畢竟是有實體的存在，又不是鬼怪那種根本沒什麼實體的東西。」小八理所當然道，這些知識是在她的頭腦中自動浮現出來的，是刻在她的血脈中應當知道的內容，「我還覺得奇怪呢，你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

　　中原中也露出了茫然神色：「我應該知道這些？」

　　小八露出了比他更茫然的表情：「對呀，你不也是妖怪嗎？這些東西不是血脈裡就該刻著遺傳下來的嗎，你是不小心給忘了？記性也太差了吧……咦，好像不對，你好像不是妖怪？」

　　她說到一半自己就推翻了自己之前的結論，背著手幾步小跳就到了橙發藍眸的少年面前，歪著頭用那雙宛若彩虹寶石一樣的金綠茶晶的異色雙瞳看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了什麼：

　　「你是……神明大人？被供奉的神但是被遺忘所以變成了荒神，可就算是荒神也該知道這些事的呀……難道說是『換代』之後才變成的荒神，又因為沒有道標指引所以都不知道自己該知道的事，完全迷失了嗎……」

　　對方已經完全陷入到了自己的自言自語中，中原中也看著這個貓耳妖紋的少女，半晌，他被過量信息衝擊而當機的大腦才終於反應過來，發出來回應：

　　「……哈啊？」

　　#

　　經過一番互相交流之後，兩個不是人的家伙終於就互相知道的事做了總結：

　　「也就是說，你在追查放出這些東西的罪魁禍首，因為全街區都沒第二個人能夠看到它們，所以你認為同樣能看到的人就一定是你要找的凶手。」小八說道。

　　中原中也點點頭。

　　「全街區只有你能看到很正常啊，有靈力的人類可是萬中無一非常少見的，而且就算有靈力，靈力有強有弱，強的人能夠完整看到這些家伙身上的每一個細節，弱的人可能就只能看到一點虛幻的身影。」小八解釋道，「你不要拿自己身為神明的標准去要求別的普通人呀！」

　　中原中也：「……不，我不是什麼神明。」

　　「也對，你現在的本質更接近妖怪，說是荒神，搞不好還更像妖怪。」小八理解錯了對方的意思，「另外，你說最近附近有很多這種東西附身人類？」

　　「嗯，有什麼問題嗎？」中原中也一個人調查這件事很久了，這是第一次遇到可以交流的對像，看起來對方還比他更了解這些，忍不住就問道。

　　「這個東西的種族是邪鬼，會蠶食人類心靈中黑暗的部分，並把人類引上邪惡之道——不過也就那些內心不健康意志不夠堅定的人才會被它附身。」小八簡單介紹了一下這個青面鬼的種族，繼而道，「但據我所知，邪鬼並不是什麼群居妖怪，它們受人類內心黑暗吸引，可以說是一種跟著味跑沒什麼規劃性的妖怪，很少大片出沒——」

　　——嗯？跟著味跑？

　　小八想到了什麼，盯著那只被中原中也困在手裡動彈不得的邪鬼：「自己說吧，為什麼來這裡？」

　　邪鬼已經被重力壓得怎麼也跑不掉，又被那個氣息極為恐怖的大妖怪問話，上位妖怪對於下位妖怪的絕對統治力讓邪鬼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知道的事都說了個清楚：「我、我感應到了很美味的黑暗氣息，所以附身人類到來這裡來，但抵達這個街區之後就找不到那個黑暗氣息的源頭了，所以只好在附近徘徊——我、我想，其他邪鬼也是這樣的吧……那、那個，可以放我走了嗎？」

　　「黑暗氣息？我怎麼沒感覺到？」小八充耳不聞邪鬼最後那句話，只挑自己想聽的內容，「這玩意難道還帶歧視人——不對，歧視妖怪的嗎？」

　　中原中也跟著思索邪鬼全面出現前後有什麼不一樣，答案是沒有：「我也沒感覺到有哪裡不對，硬要說的話，港口黑手黨行動收斂了？但那是他們換了首領，和這事應該沒什麼關系……」

　　港口黑手黨？

　　費佳好像提起過，似乎也是他仇家之一，要她注意最好不要靠近免得被那些家伙誤傷……嘖，費佳怎麼那麼多仇家？

　　明明絕大多數時間都窩在據點裡的人，為什麼感覺她走哪哪都有他仇家？

　　總不至於是為了讓她乖乖待在他身邊不要亂跑，故意騙她的吧？

　　……怎麼忽然感覺這個可能性好高的樣子？！

　　小八一心二用，看向橙發藍眸的荒神少年：「你也在調查這件事的吧，正好我最近沒事，一起調查吧——放任邪鬼繼續朝這邊彙合的話，遲早會出大亂子的。」

　　在回去挨費佳的訓——雖然費佳基本上不會凶她啦但是編程課真的太討厭了——和以不知道基地在哪裡為由在外面等（玩）費（偵）佳（探）來（游）接（戲），小八果斷選擇後者。

　　更何況，這次還有一個小伙伴當搭檔呢！

　　她傻了才回去被費佳按著腦袋接受懲罰上讓她腦子都要爆炸的編程課呢！

　　「可以，」中原中也對於多一個在這方面很在行的幫手這件事毫無異議，「但我們要從哪裡開始調查？」

　　「混的時間越長總該知道越多的事。」小八不假思索道，「——找最開始在這搞事的邪鬼！」

　　#

　　與此同時，俄羅斯。

　　魔人看著收到的銀行卡刷卡短信，陷入了沉默。

　　……盜刷盜到他頭上來了？


第153章

　　俄羅斯一直是網絡犯罪活動的溫床。曾經， 來自這個國家的頂尖駭客集團針對全球三十多個國家、超過百余家銀行及金融機構發動過攻擊，超過330000家餐館、賭場、酒吧和咖啡館都收到了入侵，他們侵入用來處理信用卡支付的計算機系統， 盜取企業和客戶的信用卡資料，手段防不勝防。

　　哪怕你沒有去過俄羅斯， 也有可能遭遇到盜刷——當地的犯罪團伙會在ATM機插卡口安裝裝置，附近設置攝像頭，通過盜取使用了這些ATM的銀行卡的信息和密碼， 然後制成克隆卡， 遠赴俄羅斯、波蘭等地進行盜刷盜取，以此躲避警方的偵查。

　　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此時的心情非常微妙，甚至可以說是奇妙。

　　盜刷盜到他頭上來了……

　　對於像死屋之鼠這樣的盜賊團來說， 記名的信用卡和儲蓄卡之類的銀行交易手段其實是非常不保險的，因為金融系統裡可以輕易查到這些錢款的流向，對於犯罪團伙來說，現金才是最好的交易手段。

　　但這並不意味著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手上沒有銀行卡——想也知道， 那麼龐大的犯罪資金怎麼可能全是現金放在身邊呢？

　　在現代社會， 想要完全避讓開網絡這個存在， 基本上不可能的。

　　所以費奧多爾不但有銀行卡， 還很多：提供給自己的下屬活動用的資金用銀行卡，拉攏政客的賬戶， 安插眼線收買情報用的賬號……

　　所有的卡片都被分門別類歸納登記在冊， 有相關的需要就用相關的戶頭賬號，但這些卡綁定是對應的空殼公司，各種「假身份」信息， 絕不會去綁定費奧多爾本人的身份信息， 而這次的盜刷信息則是直接發到了他的手機上， 這說明這次被盜刷的是他自己的卡。

　　和死屋之鼠活動無關，和天人五衰活動也沒有關系，跟任何一項犯罪活動都毫無聯系的，最為「清白」的那張卡。

　　費奧多爾看了一眼一直被他收在身邊的卡片，思索起了上次使用它是什麼時候的事：

　　是為了給喀秋莎買東西。

　　他當時還在被「海燕」和「鋼鐵」追殺之中，外面的風雪都是「海燕」的耳目，不方便出安全屋，於是將卡給了果戈裡，讓他去幫忙買喀秋莎需要的貓糧和玩具——雖然事實證明果戈裡的眼光很差，他買回來的貓糧沒一個是喀秋莎喜歡吃的，玩具甚至都比不過果戈裡自己衣領上的毛球球，最後這些貓糧統統都分給了附近的流浪貓們，倒是把一向在冬天要忍飢挨餓的流浪貓們給喂得腰圓體胖……

　　是那個時候果戈裡疏忽大意了，被盜取了信息？

　　費奧多爾覺得，這個可能性比果戈裡放棄用他的異能逗喀秋莎還低。

　　「怎麼了，阿陀？」注意到了費奧多爾露出沉思模樣，在一邊的果戈裡好奇地湊了過來，「發生什麼事了，你的表情看起來……好像遇到了什麼有趣的事？」

　　費奧多爾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嗯，是很有趣的事。」

　　他沒有隱瞞的打算，把剛剛收到的信息給果戈裡看。

　　小醜眨巴眨巴眼睛，第一時間確認絕對不是他用的時候被盜刷的——怎麼說都是榜上有名的通緝犯，這種細節小錯誤都會犯的話，他早就被抓進異能者監獄裡去了！

　　但如果不是他那次使用的時候被盜取了信息的話，這筆盜刷又是怎麼回事？

　　「阿陀你要把卡凍起來嗎？」果戈裡問，一般來說，遇到銀行卡被盜刷，應當第一時間凍結相關的卡，以及時止損。

　　「不，我不打算凍起來。」費奧多爾站了起來，「這筆盜刷來自日本……真巧，我最近有些事要去一趟日本。」

　　他這次去日本是為了將那位澀澤龍彥引去「月下獸」所在的孤兒院，到時候正好可以順路查一下這筆盜刷是怎麼回事。

　　如果在此期間那個盜刷他的卡的人再次使用那張卡的話，倒是正和他心意——自己撞他手裡來了。

　　#

　　正愉快地和剛認識的小伙伴一起玩耍的小八並不知道遠在俄羅斯發生的事。

　　她正愉快地逗弄被中原中也用重力困住的邪鬼：「怎麼了，剛剛聽我說最初到達這裡的邪鬼能夠知道更多的時候，你的表情很不屑啊，是對我說的花有意見？實話實說哦，我不喜歡撒謊的壞孩子呢！」

　　她笑眯眯地伸出手指，尖銳的指甲末端泛著冰冷的光。

　　邪鬼淚眼汪汪，為自己一時沒有控制好情緒而無比後悔：「不，大人，我並不是對您有意見，只是……我到這個街區之後發現，那些先我一步找過來的同族還沒有我強，甚至有些迷迷糊糊就是被黑暗氣息給迷惑了根本毫無意識地就過來了，這樣的家伙根本不可能知道您想要的消息！」

　　小八若有所思：意思就是說，她要找的最初來到這裡的邪鬼，很有可能是最弱的？

　　但不管是哪種可能性，該找還是得找。

　　貧民街每天都在發生衝突，想要斷定某一場衝突是來自邪鬼的干預，還是本身就發生在人與人之間，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這家伙會知道嗎？」中原中也抓著那只青面邪鬼，問。

　　「邪鬼並不是什麼有組織有紀律的類似蜜蜂螞蟻那樣的社會構造，所以不要指望它能知道什麼——我要問你一個毫不相干的人的下落，你也回答不出來吧？它最多就是在我們靠近某個邪鬼的時候提示我們一下，但那種提示可能還沒我們自己拿眼睛看比較快。」小八說道，被邪鬼附身的人腦袋上八成會冒鬼角，一眼看過去很容易發現，「拔根頭發給我。」

　　「頭發？」中原中也一愣，繼而想到了什麼，「你要用什麼黑魔法嗎？」

　　他記得之前某次路過隔壁的隔壁街區，那個很是平和、和貧民窟天差地別的地方，兩個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在討論什麼新番，裡面就提到了用血和頭發就能夠追溯到本人——他當時自然是嗤之以鼻，但現在妖怪都出來了，長著獸耳的貓妖就在他面前，青面獠牙傳說中的鬼怪被他捏在手心裡，那所謂的「黑魔法」，說不定也是真的？

　　「什麼黑魔法？」小八頭頂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少年人少看點不切實際的新番，都是些胡編亂造的東西。」

　　中原中也：「……看著你的耳朵我實在沒辦法這麼想。」

　　這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生物就在他面前，證實妖怪就是存在的，結果這家伙居然說不要相信那些胡編亂造的東西？

　　「有妖怪是一回事，魔法是另外一回事——給不給頭發啊，不給我自己拔了！」

　　「好歹你告訴我你要我頭發干嘛啊！」

　　「編個結界困住它。」小八指了指被他捏在手心裡的青面獠牙鬼，「不然等會你戰鬥的時候松開手讓它跑了怎麼辦，我還指望著拿它來殺雞儆猴呢！」

　　中原中也：「……你確定不會把其他邪鬼給嚇跑？」

　　話是這麼說，他還是直接抬手拔了兩根頭發遞給黑發異瞳的妖怪少女。

　　「正常來說，我們兩個靠近的時候就能把大部分邪鬼嚇跑了，少數幾個拿它殺雞儆猴一下也會記得跑，但是麼……」小八跟著也拔下自己的一根頭發，然後從袖口內襯上抽出幾根細長的絲線，混著漆黑的發絲和橙色的發絲在她的手指間跳躍，很快它們被她編制成了一條非常纖細的繩索。

　　她把繩索做了個活扣，直接套在青面鬼上，中原中也敏銳地察覺到，當那條似乎一扯就斷的繩索落在青面鬼身上的時候，雷電閃光在它周圍一閃而逝——那是結界形成的標志。

　　他隱隱約約意識到這一點。

　　「好了，現在你只要拎著這頭就可以了。」小八示意中原中也松開手，把繩索另一端遞給他，「你和我兩個人——嗯，不是人——的氣息配合身體的一部分制作而成的囚牢結界，壓制邪鬼的感知力輕而易舉！」

　　壓制感知力？

　　中原中也接過繩索的動作一頓：「你不是說用來困住它的嗎？」

　　「效果之一是困住它不讓它跑，效果之二就是借助我們兩個的力量壓制它的感知——畢竟，它說的那個黑暗氣息，不管是你還是我，都沒有感覺到，對吧？正常來說，你是荒神，我有貓又血統，我們兩個在屬性上其實都有黑暗氣息的親和力，理應可以感知到的。」

　　小八用尖尖的指甲戳了戳仿佛砧板上的魚肉的邪鬼，說道：「上級感知不到，反而是下級感知到了，結合它說的離得遠的時候還能清楚感應到黑暗氣息，反而進入這個街區之後就找不到了這件事，顯然，這次的黑暗氣息是面向『某一條線以下的黑暗生物』的可能性很高。」

　　再聯系這只邪鬼之前說的，比它更早抵達這個街區的鬼怪比它還弱，不難推斷出，弱小者更容易察覺到那種氣息。

　　中原中也聽明白了：「所以你要把它的感知繼續下壓，讓它能更清楚地感知到地方？」

　　「嗯，按照它說的，我懷疑最初被吸引來的鬼怪恐怕早就彙聚在黑暗氣息源頭了，只有這些實力高了那麼一線的妖怪才在靠近之後就迷失了方向，只能在附近徘徊……」小八說著一愣，彙聚起來？

　　她想了想，問中原中也：「最近這街區附近有沒有哪裡持續爆發衝突？」

　　「你當這裡是哪裡？貧民窟這種地方，每天每刻都有在爆發衝突。」中原中也無奈道，「這裡可不是那些治安良好的高檔小區啊這位大小姐。」

　　小八沒有氣餒：「比平時還要高頻率的衝突次數，有嗎？」

　　中原中也思考了一下，放棄地搖了搖頭：「有是有，但那會兒整個橫濱都陷入到了這種混亂之中，不是只有貧民窟是這樣。」

　　初來乍到的妖怪少女歪頭：「什麼意思？」

　　「你知道港口黑手黨嗎？前段時間港口黑手黨到處殺人放火，攻擊所有和他們敵對的組織，把整個橫濱都拖入到混亂之中，直到他們的首領因病去世，新首領上任之後，港口黑手黨才像是被重新關起來了一樣，安分下來了——這個『安分』是指相交於之前。」

　　「因病去世？」小八眨了眨眼睛，「不是那些被攻擊的組織派人暗殺了他？」

　　「誰知道呢，反正對外放出來的消息就是因病去世，內部是怎麼回事那是港口黑手黨的事，和我有什麼關系？」中原中也表示他不關心這種八卦。

　　小八嗯了一聲：「港口黑手黨先代首領下葬在哪裡你知道嗎？」

　　「……喂，你不會是想去挖墳吧？」

　　「想什麼呢，挖墳這種髒活，我怎麼可能會做！」小八生氣地瞪了回去，貓貓是乖貓貓，才不干這種缺德事，「我只是想確認一件事而已——你要是嫌多跑幾個地方麻煩的話，我們可以直接去港口黑手黨先代首領生前居住的地方，那樣可以直接證實我的猜測是否正確。」

　　中原中也的眉頭皺了起來，他並不是不會動腦，只不過絕大多數情況下，他的「手牌」無需他動腦就可以得到勝利了，從而顯得他似乎不動腦子，但其實真說起來，比不上某些妖孽，但他的頭腦也不差：「你的意思是……」

　　「一個邪鬼就能夠煽動一個人類走上邪惡之道，那麼，」小八豎起一根手指，彎眸一笑，「比它弱小但數量龐大的鬼怪彙聚在某一處，影響某一個人、某一個組織，讓世界陷入它們最愛的混沌殺戮之中，不也是很容易做到的事嗎？」

　　作者有話說：

　　關於銀行卡有效期：我國信用卡一般3-5年，我國借記卡有效期長的嚇死人（作者看了一下自己的幾張借記卡，建行卡10年，浦發卡20年，農商干脆就沒寫有效期……），國外多數是信用卡，但我沒查到國外信用卡有效期問題，考慮到綜漫世界的科技水平，這裡大家就當是非透支卡+技術進步有效期延長吧……

　　前一章已經把信用卡改成銀行卡了。


第154章

　　港口黑手黨的據點——那位先代首領生前生活的地方很是醒目， 找橫濱那幾乎可以說是標志性地標建築的五棟大樓就可以了。

　　「聽說港口黑手黨的先代首領是個權力欲望非常強大的人，所以他最喜歡呆的地方就是港口黑手黨大樓頂層。」中原中也說道，這就使得他們不用去找港口黑手黨先代首領的住所了——不然鬼知道港口黑手黨先代首領的住所會在哪裡。

　　在距離那五棟大樓幾百米外的小巷子裡， 中原中也把兜帽拉起來，背靠在牆上， 借著街角反光鏡觀察大樓的出入情況。

　　小八試圖探頭，被他按著腦袋推了回去：「……我說啊，你有沒有一點身為非人類的自覺？」

　　他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個大概應該是他同類的妖怪少女：「你那兩個耳朵有多醒目你就沒點數？」

　　小八眨巴眨巴眼睛， 她頭頂毛絨絨的耳朵跟著彈了彈耳朵尖：「我知道呀！但那又怎麼樣？你看人類都頂著毛絨絨耳朵和尾巴上街呢， 為什麼我不可以！」她指著街頭一角，振振有詞道。

　　中原中也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發現是兩個戴著貓耳朵貓尾巴穿著女僕裝正在發傳單並不斷鞠躬說「貓耳女僕咖啡廳開張， 請主人光臨」的女生，頓時：「……」

　　橙發少年面無表情地把這位妖怪少女的外套兜帽拉起來，給她蓋住那對耳朵：「不可以！」

　　被強行蓋住耳朵的小八怒瞪這個可惡的荒神，要不是看在自己這會兒力量不夠穩定， 去找那種黑暗源頭可能會讓自己力量失控得要有個足夠強的「保險鎖」能及時制住她的份上， 她早就扔下這個討厭的荒神自己去了！

　　貓貓耳朵那麼可愛憑什麼不能露出來！

　　中原中也當做沒看到控訴的眼神：「我沒看到港口黑手黨大樓那邊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你呢？」

　　「說的好像我比你弱能看到一樣。」小八哼了一聲， 拿尾巴一拍被中原中也用結界繩拎著的青面邪鬼：「不如問他——看我尾巴干嘛？不會給你摸的！」

　　中原中也：「……我沒打算摸，我只是想問你這個尾巴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

　　他確定一定以及肯定他剛剛和這個妖怪少女走過來的時候對方沒有這條毛絨絨超蓬超大存在感超強的大尾巴的！

　　「貓貓有尾巴不是很正常的事嗎？我又不是無尾貓！」小八對此感覺到費解：都有耳朵了那有尾巴不是很正常很能理解的一件事嗎？

　　為什麼這個荒神會問這種弱智問題？

　　中原中也決定閉嘴， 不然他怕自己張口就想咬死這只可惡的妖怪——哦， 現在可以確認對方是貓妖了。

　　青面邪鬼非常慫地說他隱約看到了中間最高的那棟大樓頂樓似乎有一些黑暗氣息，但是離得太遠不是能看得很清楚。

　　「得到裡面去才能看清楚麼……」中原中也露出了凝重的臉色：因為先代首領去世才幾個月，新上任的首領本來就只是個醫生， 根基不穩， 現在的港口黑手黨內亂很嚴重，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的警戒會放松——倒不如說，正是因為知道自己此時內亂重重，所以更加不願意被外人看不起，稍有摩擦，就有可能爆發一場衝突。

　　中原中也選擇在距離那麼遠的地方觀察，而不是再靠近一些，就是防的這個。

　　他自己是不怕港口黑手黨的報復的，但問題是他背後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哪怕不算這只貓妖，他身後還有「羊」的其他人——如果港口黑手黨報復到「羊」的其他人身上了怎麼辦？

　　中原中也不敢賭那個可能性。

　　「得想辦法調開人才能進去，但是就算調開了守門的人，港口黑手黨內部大樓裡也不可能毫無武裝力量……」他低聲說道。

　　「干嘛走門？」小八迷惑了，「直接去頂樓不就好了？」

　　中原中也：「哈？」

　　這小鬼在說什麼啊，以為港口黑手黨不會去打天空上靠近的可疑東西嗎？

　　他們可是有槍甚至有RPG的！

　　他剛想說，就見妖怪少女非常不耐煩地推了他一把，他一下子沒站穩，往後退了兩步——不對，他背後是牆壁，這怎麼退的？

　　印像裡冰冷的牆面並沒有出現，身後一片空蕩，中原中也連忙後撤一步穩住身體，再抬頭，發現周圍景色全變了：這是一個巨大華麗的房間，從擺設來看是臥室，中央是一張很大的有四根床柱支撐起帷幔的大床，彩繪玻璃窗戶外可以看到初生太陽的光芒下橫濱的海漫著溫柔的橙色光芒。

　　這種高度的遠景，還有窗外那景色——中原中也咽了咽，難以置信：「港口黑手黨頂樓？」

　　「對呀！」貓妖少女聲調愉快地說道，「你看，一下子就上來了，根本不用走門啦！」

　　是空間傳送之類的能力麼……中原中也冷靜下來，點了點頭：「那這裡……」他剛想說沒有感覺到什麼奇怪的所謂黑暗氣息，就突然發現，這個房間似乎暗得有些過分了。

　　就算沒有開燈，但有那麼大的窗玻璃在，現在外面太陽又已經升起來了，怎麼也不該這麼暗啊！

　　「果然是這裡呢，黑暗氣息已經濃到影響光線了。」小八點了點頭，「但這裡看起來好像不是源頭……唔……」

　　她皺著眉頭靠近那張床：「好濃厚的瘋狂和怨念的氣息……死在這張床上的人好像非常不甘心呢，有血氣，是被殺的麼，那難怪怨恨的氣息這麼重了……」

　　中原中也呆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剛剛說了什麼：港口黑手黨大樓的頂樓房間裡放著的這麼華麗的床，不用多想，它的主人——或者說曾經的主人——就是那位先代首領，而根據她剛才說的話……

　　港口黑手黨的先代首領是被殺掉的！？

　　「嗯？」靠近那張床的小八發現了什麼，身體前傾，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麼東西，中原中也就眼看著她似乎憑空握住了什麼，緊接著，一片空間被撕下來了——就像面前的景色是一副貼在牆上的畫一樣，她把畫揭下來了一樣，只不過這「畫」的背後並不是什麼白色的牆壁，而是一片純黑深邃的空間！

　　「這是什麼啊……」中原中也難以置信，他感覺自從跟著這個貓妖開始調查邪鬼之後，遇到的盡是些他從未見過的東西。

　　小八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別這麼看我啦，我只能夠感覺到這層亞空間深處隱約有很強大的結界的氣息，聞著有點像先祖記憶裡的九州結界，但這裡是日本耶，九州結界罩不到這裡來的……」

　　如果不是九州結界的話，類似強度的、在日本的結界……小八努力思索，回憶血脈傳承裡先輩們的記憶，尋找可以對應上的東西。

　　片刻後，她眨了下眼睛：「這裡面，難道說……是傳說中的那個靈界設下的結界？」

　　「靈界是什麼？」中原中也決定虛心求問，不管問的問題對對方來說有多白痴都得問，因為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唔，用人類的觀點來說就是死後的世界吧，反正人和妖怪死了的魂魄都歸他們管，順便人間界的妖怪也歸他們管——就是這方面他們管得不是很好。」小八從記憶裡不知道哪一代先祖的記憶裡翻出來有關靈界的評價，「當然也不能說他們沒用，純粹就是靈界本身人手不足，又不能過度插手人間界的事，只能間接委托人類來辦事，這類人就是所謂的『靈界偵探』。但問題是要干涉妖怪的事至少要有靈力，不然的話連妖怪都看不到能干嘛呢？妖怪又各個都不服管，所以靈界偵探不但要有靈力，還得靈力強大，這樣才能制住那些鬧事的妖怪——你也了解人類裡出個有靈力的人幾率有多低，想要高強靈力的更是少之又少，所以就變成了現在這樣靈界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畫面了。」小八攤了攤手，「有時候還得靠那些大妖怪來管自己領域裡的妖怪，但大妖怪也不是什麼都管的，犯事到他們頭上了他們才動彈，或者有挑釁他們威嚴了……」

　　比如浮世町的奴良組。

　　中原中也差不多懂了，跟橫濱情況差不多，政府不管貧民窟，所以貧民窟裡大家自己管自己，組成小團隊來維持自己生活範圍裡的安穩：「那你說的結界又是什麼？」

　　這次小八的眉頭也擰起來了：「這個結界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靈界設下的用來阻止魔界的那些A級和S級以上大妖怪到人間界來，保護人間界的，是靈界最高機密，我的血脈傳承裡也只有一丁點信息，只知道是在某個亞空間裡，具體的就沒了。」

　　如果這個亞空間深處裡的結界真的是那個傳說中的結界的話，邪鬼說的「美味的黑暗氣息」……難道是指魔界的氣息？

　　對這些小妖怪來說，魔界的氣息確實是非常香甜的黑暗氣息。

　　但是……

　　有結界存在，魔界的氣息怎麼可能流過來？

　　除非——

　　小八的臉色沉了下來。

　　——結界出現了漏洞！

　　#

　　亞空間深處，另一處與現世相連的地方。

　　似乎是在某個山洞裡，正就著篝火的光看書的人忽然抬了抬頭：「我們好像有新客人要來了。」

　　「但還不到歡迎客人的時候，等打開了結界，到時候再歡迎他們——樹，麻煩你去回絕掉那兩位客人吧。」


第155章

　　「如果真的是我想的那個結界的話， 那就真的是攤上大事了……」小八正轉頭和中原中也說話，忽然，中原中也看到她頭頂毛絨絨的耳朵倏的一動， 原本面朝他的兩只耳朵其中一只突然轉向亞空間方向。

　　與此同時，小八臉色一變：她聽到了心跳聲， 極其突兀地出現的心跳聲！

　　她頭皮一緊，幾乎是下意識地向後一仰——一張巨大的嘴合攏，卻吃了個空。

　　小八迅速後躍到中原中也身邊， 後者跟著上前一步， 重力已經凝聚待發，但他卻沒有貿然攻擊：「……那是什麼東西？」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怪異的東西，它看起來像是一個五六歲剛剛能拿穩蠟筆的幼稚園小孩子畫出來的人像， 歪歪扭扭的線條，比例失調的五官大小和位置，但最讓中原中也不敢貿然進攻的原因是，它沒有體積。

　　它是貼在臥室和那層亞空間的平面上出現的。

　　沒有厚度。

　　它看起來就像是一幅畫， 一張紙。

　　「是裡男， 生存在次元夾縫中的平面妖怪， 會吞噬掉各種各樣的東西， 人類有的時候找不到鑰匙之類小物件，轉頭又發現它們的原因， 有部分就是被裡男吞掉又吐出來了——當然也有一些就是人類自己記性不好單純給忘了。」妖怪少女的表情已經恢復了平靜， 「它出現在這裡應該不是偶然，大概是被飼養的吧。」

　　緊接著，那個裡男張開被畫得粗厚的嘴唇， 再用力合攏， 剛剛被小八掀開的亞空間入口便消失了， 這個突兀出現的平面妖怪也跟著不見了。

　　「……跑了？」中原中也嚴陣以待了半天，發現對方是真的跑了而不是潛伏起來偷襲他們，難以置信，「它跑過來是來干嘛的啊！」

　　「為了阻止我們進去吧。」小八示意中原中也沒事，自己走回到剛才的位置，伸出手，但這次，她沒有能夠再次打開亞空間，「主人家不歡迎我們，把我們打發出了門還讓僕從關上了門——我們被下了逐客令呢。」

　　周圍不知怎麼的變得亮堂了一些，小八看了一眼窗外已經升高的太陽，轉頭看向被吊起來的邪鬼：「現在這個房間的情況？」

　　被迫成為黑暗氣息探測器的邪鬼想哭卻哭不出來：「已、已經沒了源頭，只剩下之前溢散出來的黑暗氣息了……」

　　果然，和她想的一樣，裡男離開之前封鎖了這邊的亞空間，杜絕了黑暗氣息的泄露——看來這邊的黑暗氣息泄露應該是無意中造成的情況，對方並沒有想到這點，或者說，看到了但是不在意，所以沒有管這邊的黑暗氣息，也沒有管這些被黑暗氣息吸引而彙聚起來的低級妖怪們……直到剛才她快要根據結界和亞空間氣息追蹤到源頭的時候，對方意識到不能再放任不管，才讓裡男過來……

　　會對結界動那種手腳的家伙可不是什麼仁慈的東西，做出這樣似乎非常平和舉動仿佛不想起衝動的對策，只可能是對方現在分身乏術。

　　把整件事撫順了大致想清楚了的小八放下手：「……看來這會兒那個在結界上開洞的家伙動彈不得啊，不然不會派沒什麼智商的裡男過來。」

　　對方目前還動不了的話，說明結界還沒出大事，如果他能自由行動了，就說明不需要他繼續給結界開洞了，要麼就是給結界開洞的計劃失敗了，要麼就是開洞成功了——得趕在對方自由行動之前處理完這件事。

　　「我們接下來怎麼辦？」中原中也看了一眼臥室門，雖然此時這房間裡還沒什麼人來，但萬一突然有人來開門，那他們兩個可要做好一路打出去的准備了。

　　「不怎麼辦，剛才裡男離開的時候把亞空間關上了，黑暗氣息源頭也截斷了，像這種被黑暗氣息吸引來的妖怪們不至於再繼續朝橫濱這邊聚攏，附近應該可以和平一段時間——嗯，相對之前的暴動而言的和平。」聯想到這個荒神少年之前說的內容，小八補充了一句。

　　「但也是暫時的吧？」中原中也沒有被糊弄過去，「罪魁禍首還沒抓到，就算是暫時沒事，以後也會有事的吧？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把他抓出來？不揍他一頓我心裡的火氣消不下去！」

　　小八詫異了一下對方的反應，她本來以為既然這邊的黑暗氣息被解決了，這個荒神差不多就該回去睡大覺了，哪想到他居然還想著追溯源頭真凶——這份行動力真是比大部分神明大人都要來得積極。

　　她仰頭思考了片刻，才道：「我們這邊已經沒什麼線索了，不過如果要繼續的話……可以報警。」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用表情生動形像地描繪了一句話：你TM在逗我玩？

　　「當然不是普通的軍警，我說的報警是指告訴靈界這件事。」在荒神發怒之前，小八解釋道，「結界是他們設的，現在有什麼人要對結界下手——哦，准確地說對方應該已經在對結界下手了——那通報給靈界，讓靈界來處理這件事也還說得過去，現在靈界主事的應該是……」她想了想，「應該是小閻王吧，小閻王比他爹好說話得多，到時候要求參與其中最後揍一頓罪魁禍首的話，看在情報的份上，他應該不會介意。」

　　「總之我們先離開這裡，天已經亮了，該有人過來上班了。」

　　中原中也點點頭，由著那個妖怪少女拉著他往前一跨步，兩人的身影就從港口黑手黨頂樓房間裡消失。

　　數秒後，一個穿著白大褂胡子也沒弄干淨有些邋遢的男人拉開了臥室門。

　　他眯起眼睛打量了一會這間屬於先代首領的房間，沉默地看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合攏房門，將外面首領辦公室的光線杜絕在房門之外。

　　……是他多心了嗎？

　　剛才，為什麼會覺得裡面有人呢？

　　#

　　既然決定了「報警」，那麼，「報警」途徑在哪裡？

　　「找靈界的引路人。」小八道，「引路人能夠自由往返人間界和靈界，還能直面小閻王和閻王，是最好的傳話筒。她們一般會坐在船槳上飄浮在空中，引導那些死去的人的魂魄前去靈界——你一次都沒見到過？」

　　船槳代表「河流」，代表「渡河」，有著「帶魂魄渡過三途川」的意思。

　　中原中也搖了搖頭：「那麼明顯的特色，如果看到過，我不可能沒有印像。」

　　而以貧民窟爆發衝突和流血事件的頻繁程度，實在是沒有理由不出現靈界的引路人。

　　難道靈界不管橫濱？

　　不可能啊，這裡又不是什麼蠻荒大陸或者有什麼非常棘手的妖怪在無法插手管理，明明是個現代化都市，哪怕有黑幫火拼，這對靈界來說也毫無影響，正常來說，文明程度越高的地方，靈界的統治力就越強，怎麼可能整個城市裡都沒見過靈界的引路人？

　　小八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她的目光落在了常人眼裡只是個普通少年的中原中也身上。

　　有非常棘手的存在，無法插手管理。

　　小八：「……啊。」

　　中原中也：？

　　#

　　片刻後，由於「在靈界的人眼裡你身上的荒神氣息根本毫無收斂所以她們根本不敢出現在你面前萬一你誤會她們搶你地盤怎麼辦？荒神的地盤上一切都歸屬於荒神，死去人類的魂魄也是歸屬於荒神」的原因，中原中也不得不憋屈地留在距離發生衝突非常遠的地方，讓那個妖怪少女獨自過去尋找靈界的引路人。

　　片刻之後，有著毛絨絨的大尾巴和貓耳朵的少女回來了：「已經把我們之前查到的事告訴靈界了，他們那邊果然也得到消息了。」

　　「怎麼……」中原中也剛想問清楚，就聽到一陣手機鈴音響起。

　　是他身上的移動電話。

　　「抱歉，我接個電話。」他說了一句，摸出手機走到另一邊去和打來電話的人說了起來，「怎麼了，白瀨？」

　　「我還想問你怎麼了呢中也，你到哪裡去了，已經一晚上沒有回來了啊你！」

　　中原中也看了看已經大亮的天光，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一晚上沒睡也沒有回到「羊」的據點了：「抱歉，遇到一點事情，暫時還不能回來，你們先在據點等我，最近不要隨便出去，附近的衝突還沒有平息，太不安全了。」

　　「喂喂，是什麼事能讓我們的『羊之王』感覺到棘手一晚上都回不來啊！」

　　是妖怪的事——這種話讓我怎麼跟你們說啊！

　　中原中也壓下心裡的吐槽，道：「已經有一點頭緒了，我會盡快解決趕回來的——在我回來之前，不要亂來，明白嗎？」

　　「……行吧，我知道了，你快點。」

　　「嗯，我會的，那邊就拜托你了。」

　　結束了通話，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氣，壓下嘆氣的衝動——以他對白瀨他們的了解，恐怕他們根本不會好好呆在基地裡等他回去，但現在……

　　他把一切思緒壓在心裡，轉身走了回來：「剛剛說到哪裡了？靈界那邊有什麼新消息？」

　　正百無聊賴地數自己尾巴尖上那一小撮會反光的毛的數量的小八聞聲，歪頭想了想，道：「靈界確認了有人在對大結界動手，還順帶確認了對方打洞的地方——嗯，暫時只能劃到『市』級單位，更具體的位置還在調查中。」

　　「在哪裡？」中原中也下意識追問，他現在就想趕緊把那個罪魁禍首解決了然後返回「羊」裡看好那群不安分的家伙！

　　「一個叫蟲寄市的地方，離橫濱有點遠，去那的話不是一天時間能搞定的事——你要不要和家裡人打個招呼再走？」迎著中原中也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的表情，貓妖少女輕輕撇頭，「你走得不夠遠，聽力太好不是我的錯哦！」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08

第156章

　　妖怪的聽力範圍有點變態。

　　中原中也冷靜地想。

　　他們此時並不是在什麼安靜的小巷子裡， 而是在大街上，再加上他走開的那段距離，自己通話的時候也有注意控制音量， 正常來說那只貓妖呆著的地方應該是聽不到他手機裡的聲音的。

　　但偏偏對方就聽到了。

　　還聽得非常清楚。

　　……他怎麼就沒這種超凡的五感呢？

　　他略微有些羨慕地想，但隨即他想到了「羊」， 眼神微微暗淡了一下：算了，還是不要有比較好……

　　「雖然我們可以通過我的『空間傳送』過去啦，但是我最近身體不太好， 短距離傳送還行， 長距離傳送的話很容易出問題，萬一直接把我們兩個卡亞空間了怎麼辦，所以過去的話還得走正常的方式——順帶一提， 我不怕裡男，因為我能切開空間出來，裡男困不住我，但就是因為我最近力量不穩， 怕到時候不小心把裡男跟空間和現實一起切了所以我才沒動手的！」小八沒忘聲明， 被強行用兜帽蓋住卻被撐起來勉強能看到兩個小尖尖的耳朵動了動， 似乎是在映證她的話。

　　中原中也：「……我還什麼都沒說。」

　　「但我覺得你心裡肯定有疑問呀！『明明可以一下子傳送到港口Mafia高層， 好像也能打開亞空間，為什麼不直接傳送去目的地， 面對裡男的時候為什麼要躲我身後不自己動手』——這種問題很容易想到的嘛！」貓妖少女歪歪頭看他， 臉頰上漆黑的妖紋襯著她的膚色越發雪白，陽光照在她的臉頰上，讓她的皮膚呈現半透明般的通透感， 但更為清亮的是她的眼睛， 霧蒙蒙的茶晶和清濛濛的翡翠， 通透的眸子裡映出他的模樣，「有問題的話壓在心裡不好，胡思亂想卻不說出來的話，總有一天會傷到自己的心的，心上的傷口還會發炎流膿，到時候苦的還是你。」

　　橙發的少年澄藍的眼眸看著這個似乎只是隨口說了什麼並不值得在意的話的妖怪少女，大約是因為女孩子發育要比男孩子們早，哪怕是妖怪也謹遵這一定律，明明兩人看上去差不多大，對方就比他要高一些。

　　「所以呀，與其等之後猜呀想呀的，不如直接說好了——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小八說了半天忽然發現對方似乎在走神，瞬間氣炸，鼓著臉頰不開心地大聲嚷嚷。

　　「有在聽，你不用這麼大聲，」中原中也掩飾住自己剛剛走神的事實，回神道，「什麼時候去蟲寄市？」

　　「一般來說的話越快越好吧，畢竟鬼知道那些在結界上打洞的家伙准備干什麼毀滅世界的勾當……不過你好像一晚上沒睡了，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一天，順便也和你家裡人說一下，然後我們明天出發去蟲寄市吧。」小八說道，想了想補充道，「我趁著這一天功夫試試看能不能控制住我自己的力量，如果能夠成功掌控的話到時候我們可以直接穿越空間過去蟲寄市，就不需要在路上費多少時間了。」

　　中原中也一愣：「一天功夫？」

　　一天時間就能夠控制住自己的力量？

　　「我平時力量掌控還是很穩定的，最近這段時間是特殊原因啦！」小八說起這個來就有點小生氣：被人誤解成力量都控制不好的笨蛋的感覺真討厭！

　　蛻變期真他喵討厭！

　　不但力量不穩，連妖怪特征都無法控制，甚至因為她自己目前狀態還是半妖，指不定到時候還會在妖怪、半妖、人類這三個狀態之間來回無規律切換。

　　這要是撞上她剛好要用空間傳送，結果biu——的一下，變成人類了，空間傳送力量後續斷源，瞬間就給扔在亞空間出不來了除非她再次變成妖怪或者半妖……一想到可能出現這種情況，小八就感覺腦袋一陣陣地脹痛。

　　「是這樣啊……」中原中也沒有再詳細問為什麼，這大概和對方作為妖怪的特殊情況有關，他還是懂的適可而止的，「既然如此，我就回去和同伴們說一下——你要一起過來嗎？」

　　「欸？」正盤算著在哪個公園的樹上呆一天一夜的小八迷惑地看向向她發出邀請的人。

　　「你如果沒有什麼地方要去的話，不如先跟我回去吧，這樣明天我們一起出發好了。」中原中也看看對方那出眾又引人注目的外表，他沒有在貧民窟聽說過這種外貌特征，異色瞳這麼明顯的特征，哪怕普通人不在意，那些活動在貧民窟附近的人口販賣專家也不會放過這樣稀有的商品。

　　不管是正面的還是負面的，這只妖怪要是在附近呆過一段時間，他就該能聽到一定風聲才對，但他什麼都不知道，顯然，對方應該是才來不久的——考慮到對方身上那件外套的標簽都還沒摘，中原中也覺得，這只妖怪到貧民窟的時間恐怕還不到一天。

　　如果是這樣的話，對方估計也沒地方可以去。

　　——這樣奇異的外貌，沒有哪個人類酒店會接待允許入住的吧？

　　還是說對方其實本來是要去什麼妖怪開的酒店的……中原中也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了，嘴上則道：「如果不方便的話就算了……」

　　小八剛想婉拒，但隨後她想到了剛才在對方手機裡聽到的對話和透過電波傳遞過來的人類情緒，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她改口道：「好呀，沒熊孩子吧，我很討厭人類抓我尾巴的哦，敢抓的話我會撓回去的！」

　　中原中也：……你是被熊孩子抓過尾巴嗎？

　　他很想這麼問，但直覺問出口了對方就極有可能給他一爪子，所以他默默地咽下了這句話，示意貓妖少女跟上自己。

　　走過這個街，隔壁就是統稱貧民窟的地方了，政府無作為不管不顧，很難讓人相信僅僅是一牆之隔就有這樣天差地別的景色。

　　「戴上這個。」

　　中原中也把他手腕上戴著的那條藍色腕帶褪了下來，遞給小八。

　　「嗯？」小八疑惑地接過，確認上面沒有什麼結界啊之類的玩意，她又看看那些眼神閃爍的瘦骨嶙嶙的貧民窟民眾，大概意識到這條腕帶代表的意義了，「身份證明？」

　　「勉強算吧，這是『羊』的成員的證明。」中原中也說道，「你這樣子不像是這裡的人，可能會有不少人瞄上你，戴著它，他們會記得動手之前掂量掂量的。」

　　小八恍然大悟：「掂量完還敢上來的就是我可以動手的人了是吧？」

　　給對方腕帶不是為了保護她，而是為了保護那些沒什麼眼力勁的貧民窟人的中原中也：「……嗯。」

　　——無視「羊」的保護敢動手的，也別怪他了，他已經努力給他們警告了……

　　「那你呢？」小八把腕帶戴上自己的左腕，然後才想起來，問，「你不怕他們對你下手嗎？」

　　「我動手沒你那樣不知輕重——我知道你有輕重概念，但你的力量沒輕重概念。」相處的時間長了一些，現在中原中也可以清楚感知到對方身上那種混亂的時強時弱的力量——她沒有撒謊，她確實處於一個非常特殊的狀態中，以至於連身上的力量都在不斷波動。

　　如果這種情況下動手攻擊人的話，要麼攻擊打不死人，要麼就直接轟人到沒渣了吧……敏銳地注意到對方身上力量的特殊性，中原中也接著說道：「不過有我在，不會輪到你動手的。」

　　誠如對方所說，兩人一路走到中原中也住的地方——據說是「羊」的基地——也沒見哪個沒眼力勁地撲上來，小八想了想這一路上那些人的反應，覺得如果是這位荒神在自己身邊的話，哪怕沒有這條藍色腕帶，估計也沒人敢當著他的面動手的。

　　自己一個人走就難說了。

　　路上她有看到幾個眼神閃爍得力量、尾隨到快靠近「羊」的基地的時候才不甘心地放棄的家伙。

　　那些人身上的氣息不是什麼好東西的感覺，再聯系他們身上的那些細節線索，應該是做人口買賣的，把她當貨物了麼……小八若有所思。

　　中原中也沒有注意到這只貓妖在想什麼，他只是回頭確認了一下對方有老老實實地把兜帽帶好，尾巴也藏了起來（就是不知道藏哪裡了），沒有暴露出什麼不該有的特征，他才推開了「羊」的大門：「我回來了……怎麼只有你們幾個？」

　　一開門，看到基地裡的人，中原中也的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白瀨他們呢？」


第157章

　　「中也回來了！」

　　「中也！」

　　小八站的位置看不到屋子裡的場景， 但從屋子裡各處傳來的紛紛亂亂的腳步聲和亂七八糟的叫中也的聲音，她大概也能判斷出來荒神回來在這個「羊」的基地裡引發的變化。

　　中也，他的名字？

　　小八若有所思地想道。

　　說起來……她好像至今都還沒和人家互通姓名……

　　後知後覺意識到這一點， 小八陷入了沉默。

　　她這邊是因為各種事無意識地就給忘了，對方的話……

　　是不想告訴她名字， 還是也忘了？

　　仔細回憶一下兩人見面到現在，好像……如果要找什麼作自我介紹的時間，也不是沒有， 就是兩個人都完全沒有想到這一點， 就給忽略過去了……

　　一時之間都不知道對此做什麼評價，小八看著面前的地塊發呆，直到她感覺到有人靠近自己。

　　她抬眼一看， 是個扒著門邊怯怯看這邊的女孩子，被她從兜帽下掃了一眼頓時渾身一個哆嗦就又躲了回去：「中也中也，外面那個人是誰，戴著兜帽什麼長相都看不清的那個人， 臉上的傷疤好多， 眼神好可怕啊……」

　　——從那個「羊」的女孩子的角度， 她看不清小八的臉的模樣， 只能隱約看到她臉上深深淺淺的色彩和那雙泛著冷光的眼睛，並不知道妖紋存在的人類下意識就將其劃歸為了「傷疤」。

　　剛剛才從留在基地裡的幾個人口中得知白瀨不久之前剛剛帶著一批人離開去搶河對岸倉庫的庫存， 中原中也氣急：「我不是說了讓你們在家裡呆著不要出去嗎！不要去招惹港口Mafia那幫人……什麼外面——哦， 那個人，是我帶來了，不用管， 明天她就走了。」

　　下意識的， 中原中也不希望「羊」的眾人和那個妖怪少女有什麼牽扯。

　　即使不提對方的妖怪身份， 只貧民窟的孩子和養尊處優的孩子之間的差距，他們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中原中也清楚地認識到這一點。

　　她外套上那個之前忘了拆的標簽價格是貧民窟的孩子們想都不會去想的價位。

　　「不是新的伙伴？」另一個「羊」的孩子有些失望地說道，他也看到了那個被中也留在門外的人，本來還以為是要給大家一個驚喜介紹大家新的伙伴才讓人留在外面的……

　　「人家那穿著就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啦！」剛剛扒著門邊偷看的女孩子教訓道，「是哪家大小姐誤入貧民窟被中也你救了，所以纏上你了？」她咬著嘴唇問——剛才白瀨打電話的時候她也在旁邊聽，中也那個時候說的「遇到點事」就是遇到那個人？

　　因為陰影的緣故她沒看清楚對方的臉，但對方臉上的深深淺淺她看到了一些，那個樣子，只可能是傷疤吧……什麼樣的大小姐會傷得連臉都被毀了？

　　「不是，你們別瞎想了……」中原中也不知道怎麼解釋好，干脆一刀切不回答，「我去找白瀨他們，你們留在這裡注意安全！」

　　他說著推開門，走到小八身邊：「抱歉，我要先去救人——麻煩你和我一起走一趟吧。」

　　妖怪少女歪歪頭，兜帽下的眼睛因為細微的情緒變化而微微彎起，弧度不大卻給他一種她很高興的感覺：「可以啊，活動身體什麼的我還是很喜歡的！」

　　更何況，比起跟那些彌漫著讓她感覺不舒服氣息的「羊」的眾人呆在一起，她還是比較喜歡跟這個荒神呆一塊。

　　他身上的氣息是讓她感覺很舒服的純粹。

　　不像那些人類，嫉妒，忌憚，恐懼，傲慢，害怕……種種情緒混雜在一起，彙合成了讓她完全不想靠近的雜亂氣息。

　　跟著中原中也往某個方向跑起來，小八回頭看了一眼「羊」的基地，基地大門已經緊緊關上，連窗戶也是，她可以清楚地感覺到，窗戶後面有人在看著這邊，但是沒有人在看中也。

　　那些人的目光在她身上。

　　沒有一個人擔心中也，反而在好奇自己……

　　她收回了視線，和中原中也並肩前行。

　　——這個「羊」裡的關系，好無趣啊。

　　寫成小說都會被讀者噴「老套不好看」的那種。

　　#

　　中原中也帶著小八到河對岸的倉庫附近的時候，那邊已經爆發了衝突。

　　當然，更加准確地說法是，一面倒。

　　手持槍械的大人們把一群看起來十來歲大的小孩子壓著打，後者們手裡雖然也有槍械，但是不管是數量還是火力乃至於使用純熟度，都和那些穿著黑西服戴著墨鏡的大人們完全沒有辦法相提並論。

　　小八可以斷言，荒神要是來遲了那麼十來分鐘，這裡的戰鬥都該結束了——以大人們的全體勝利為結束。

　　但當中原中也加入戰場之後，戰局再次呈現一面倒的局面，只不過這一次，兩邊的優劣勢轉換過來了。

　　渾身泛著紅光操控著重力的少年飛入場中，登時將那一片人都給掀了起來。

　　「中也！是中也趕過來了！」

　　「太好了！中也，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小八適時地在戰局之外就停下了腳步，那邊的槍械好多，火舌吞吐產生的音量完全不在她的承受範圍內，小八沒有折磨自己耳朵的打算，直到槍聲停了下來之後，她才走了過去：「結束了嗎？」

　　「嗯。」中原中也扭斷槍口，給了最後那個還有反抗力氣的黑西裝一拳，讓他昏迷過去，才道。

　　「我就知道中也是最厲害的！」那些先前被壓著打的少年裡似乎是領頭的少年高興地迎了上來，「這次也輕輕松松——快點，大家動作快點把東西搬回去！」

　　中原中也似乎原本想說什麼的，目光落在百無聊賴看著地面的妖怪少女身上，他把原本想說的話咽了下去：「先回去吧——白瀨，等會你過來一下，我有事和你說。」

　　正看著那些庫存眼睛發亮的少年敷衍地嗯了一聲，又沉浸在這次的收獲之中。

　　等到一行人回到「羊」的基地裡，中原中也先讓那個被他帶回來的妖怪少女到他住的屋子裡呆著，還沒忘給她准備一些吃的——雖然他也不知道妖怪和人類是不是吃一樣的東西但看她沒有反對那應該是可以吃的吧——這才到外面，把白瀨叫了出去。

　　這個距離，她總不至於還能聽到吧……中原中也看了一眼距離這裡隔著好幾堵牆還遠的自己的房間，把目光落在了不情願地走出來的白瀨身上。

　　不好意思，其實還是能聽到的，不過既然你不想我聽到的話就不聽吧——從對方的心跳聲和目光視線判斷出大致想法，小八用兜帽上帶著的毛絨絨球把耳朵塞起來，雖然還是能清楚地聽到門外大廳裡那些「羊」的孩子們吵吵嚷嚷的聲音，但至少是聽不清中原中也那邊的聲音了。

　　過了十來分鐘之後，中原中也推開門回到自己房間裡，看到這小口小口喝水的妖怪少女，目光落在了她那兩個被毛絨絨球塞住的貓耳朵上：「……你的耳朵，」他話出口就福至心靈，意識到了對方這麼做的原因，「離得那麼遠你也能聽到？」

　　「嗯，不過你大概不想我聽到，所以我塞起來了呀！」妖怪少女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笑得很可愛，「這次是真的沒聽到你們說話。」

　　中原中也一時之間感覺心裡五味陳雜，最後也只能輕聲說了一句：「……謝謝。」

　　「不用謝，多少我們算同類嘛，體貼同類是最基本的哦！」

　　被視作同類了麼……中原中也闔了闔眼，走到妖怪少女身邊坐下：「你是在人類身邊長大的？不愛吃這個嗎？」他拿起剛剛特意挑出來的小包裝的小魚干，發現一包都沒少。

　　他以為作為貓妖，應該會喜歡小魚干的，所以特意挑的這個……

　　「對呀，我爸爸媽媽都是人類，費佳也是人類。」小八說道，「我看你們物資好像不是很豐富，這個是對你們來說很難得的零嘴吧？」

　　「還好吧，想要的話可以拿錢去隔壁街區買，『羊』裡每個孩子都有份——你喜歡的話吃了也沒關系，我不是很喜歡吃這個。」中原中也順手拆了包裝，遞了過去。

　　於是那只貓妖就很是高興地直接低頭叼住了他手裡的小魚干。

　　中原中也看了一會，不知怎麼的，忽然道：「和人類生活在一起會很累嗎？」

　　「嗯？」貓妖奇怪地看他。

　　「……不沒什麼。」話剛出口，中原中也就後悔了，不該問這種事的。

　　倒是貓妖歪頭想了想，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是那些人類誤會你了？」

　　……這猜得有點准得過分。

　　「因為我很聰明嘛！費佳買了禮物想藏起來給我當驚喜我都能提前意識的哦——不過我會很體貼地當做沒猜到！」她有些得意地說。

　　中原中也忍不住想笑，這根本不是一回事。

　　「因為你昨天晚上沒回來，他們以為你要扔下他們走了，投奔其他勢力去了？」

　　這次中原中也笑不出來了：「……你怎麼知道的？」

　　「都說了我很聰明呀，這些很容易猜到的。」貓妖少女抿著小魚干，小魚干的尾巴露在外面一翹一翹的，「我是不知道你怎麼想的——畢竟每個妖怪的想法都不一樣，所以應對方法也不一樣，我只能告訴你，」她把那根小魚干連尾巴一起吞進去，咽了下去，道，「如果因為我在外面晃悠了幾天沒回家，費佳就以為我投奔其他勢力背叛他了，那我一定會生氣再也不回去！」

　　就算費佳把鍵盤上所有鍵都跪壞了來和她道歉，她也不會原諒他的！


第158章

　　中原中也苦笑了一下：「能這麼簡單就好了……」

　　「為什麼不能這麼簡單？」小八反問道， 「費佳做錯了事難道不該費佳反省嗎？為什麼要什麼都沒做做的我來反省？明明是那個叫白瀨的人做錯了事呀，你都讓他們在家等你回來了，他偏偏要帶人出去， 如果你沒及時趕回來，他們幾個不送命都是老天爺開眼呢！」

　　橙發少年的眼眸沉了沉：「是啊， 如果我沒及時趕回來的話……」

　　那死去的人的性命，都是我的……

　　「那死去的人的性命，都是我的錯？」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 才反應過來， 那並不是他把心裡的話說出來了，而是那個臉上漆黑妖紋遍布的貓妖少女開口說話了：「……你，能聽到我在想什麼？」

　　「當然聽不到——你是笨蛋嗎？」小八毫不猶豫地給這個荒神標了個「笨蛋」標簽， 「我就不說這種根本不是自己的錯卻背到自己身上——不管是你自己這麼想還是他們這麼想或者兩邊都這麼想——的事到底哪裡不對了，我也懶得思考你和那群人類到底是誰養誰的關系，總而言之，」她頓了頓， 眼神嚴肅， 「明天我要去蟲寄市， 只要他們不影響到我去抓出那個在大結界上敲洞的家伙， 不管他們做什麼我都無所謂，反之——就算他們以死謝罪了， 我也能把他們的靈魂抓出來給我繼續贖罪！」

　　大結界的存在事關整個人間界的安穩， 沒有靈界布下的這個大結界，整個人間界都會像日本五百多年前的戰國時代那樣，妖怪橫行， 普通人朝不保夕。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氣， 壓下聽到她那句「不管是你自己這麼想還是他們這麼想」時被說中的心悸， 回憶起偶爾在路邊聽到的有關貓妖——貓又的傳說，那些在墳墓附近，會操控死屍、控制死靈的妖怪……他點點頭：「我知道了。」

　　按照她說的，大結界的存在阻隔了魔界那些S級和A級以上的妖怪無法前來人間界，只允許D級以下的小妖怪通過，但D級以下的邪鬼都能讓整個橫濱陷入那樣的腥風血雨裡，他根本不敢想像那些被靈界阻攔在魔界的A級乃至S級妖怪該多可怕。

　　如果那些存在來了人間界，來了橫濱……

　　他能在那些東西手下 保護好「羊」嗎？

　　中原中也不知道答案。

　　重力無所畏懼，但中原中也有牽掛的存在。

　　#

　　休息了一個晚上恢復精神和體力的中原中也很早就清醒了過來，睜開眼發現他睡前坐在窗欄上看月亮的貓妖不見了，他心頭一驚。

　　難道是先走了？

　　他一個鯉魚躍身起來，推開房門就要衝出去，結果腳底下踩到了什麼軟綿綿的東西，以及一聲尖銳的：「喵！！！」

　　那凄厲的貓叫讓他寒毛都豎了起來。

　　中原中也一愣，低頭，和抱著自己尾巴——他隱約猜到那條蓬松柔軟的大尾巴應該就是他剛剛踩到的軟綿綿的東西——惡狠狠瞪自己的黑貓對上了視線。

　　那對異色雙瞳看起來格外熟悉，連帶著貓咪臉上幾乎被同色毛發給掩蓋、但隱約可以辨認出來深黑和更深的黑色組成的妖紋形狀——中原中也心頭飄過一陣「……」，屈身，有點不太想面對事實：「……那個，是你嗎？」

　　他想叫對方名字，但是話到最後忽然意識到他根本不知道這只貓妖的名字。

　　「喵喵喵喵！！！」異瞳的黑貓生氣地衝中原中也喵喵叫：除了我還能是誰！

　　完全聽不懂但是大概能猜到這是在譴責自己的中原中也老老實實低頭認錯：「對不起，我剛剛沒看到……尾巴還好嗎？」

　　黑貓心疼地呼呼自己的尾巴尖：可惡！一個兩個走路都不帶看地的！每次都是踩她尾巴！費佳也是這樣，她的尾巴這麼大這麼蓬，怎麼可能看不到！

　　——貓妖少女選擇性遺忘了自己那一身堪稱天然隱形的毛色。

　　「喵喵！」黑貓衝著中原中也叫了兩聲，然後先往外跑去，他遲了幾秒，才猜到黑貓的意思：她在外面等自己，讓自己和「羊」的人告別。

　　尾巴真的沒關系嗎……中原中也想著，去找了白瀨等人，把他要離開幾天、讓他們乖乖在基地呆著不要出去、真的招惹到人這次他是真的不可能來得及回來救人的事鄭重地囑咐了一遍。

　　幾個「羊」裡年紀比較大的孩子互相看了看，依然是白瀨先開口：「你要去哪裡？」

　　「一個叫蟲寄市的地方，我會盡快結束那邊的事趕回來的。」

　　蟲寄市？

　　幾個一直在橫濱流浪的孩子們互相看了看，沒有人對這個「蟲寄市」有印像——硬要說起來，他們的世界其實很小，出了貧民窟，他們只知道這個國家叫日本，他們所在的城市叫橫濱，除此之外，他們連東京的印像都少之又少。

　　不會有人去告訴在貧民窟掙扎求生的孩子們整個國家有多少個城市、它們又分別叫什麼這種事。

　　被他們撿回來的中原中也是和他們一樣的，但他現在卻說要去什麼蟲寄市……

　　「中也，是誰告訴你這個城市的？」一個女孩子試探著問，「去那裡是要做什麼？能告訴我們嗎？」

　　中原中也倒是想說，但是想想他們沒有一個人能夠看到邪鬼——順帶一提這丫現在還綁在他手腕上已經被捆得生無可戀了——即使跟他們說了妖怪和魔界還有大結界的事，也會被當做他在發癔症吧？

　　「有些事要去那邊解決，我會盡快回來的。」最後他只能這麼說。

　　「喂，中也，你什麼都不告訴我們就要去一個我們從來沒聽說過的城市，是誰告訴你這個城市的？他們要你去干嘛？」白瀨已經忍不住了，終於衝口而出，「中也，你不會是被什麼人給騙了吧？還是說……」

　　他想到昨天中也少有的臉色冷沉的樣子，咽了咽，沒能壓住，將那句在心裡想了許久的話說了出來，「你是不是覺得我們拖你後腿了，所以要丟下我們，丟下我們這些負擔，離開『羊』了？」

　　#

　　好慢啊……

　　呆在「羊」的基地外面等人等得百無聊賴的小八揉了揉自己早上被荒神踩了一腳以至於到現在都隱約有痛楚感的尾巴尖，有點生氣：為什麼告個別要這麼久！

　　她正漫不經心地望著遠方，忽然之間，戴著兜帽的少女瞬間站了起來，異色的雙眸從原本放松狀態的圓圓的眼瞳轉變成了豎瞳：那個是……

　　她臉色一變，直接衝向身後的「羊」的基地！

　　#

　　話剛說出口，白瀨就有些懊惱，因為他看到了橙發少年毫不掩飾的驚異表情——這說明他從未這麼想過——他不該這麼問出來的，白瀨有些懊惱地想，卻沒有多少後悔，因為這話在心裡藏了太久了，不僅僅是他，「羊」的其他人都是一樣：

　　和中也強大的力量比起來，他們微不足道。

　　力量的差距太大，他們無法成為中也的後盾和同伴，最先救助了中也的他們更像是一群附在「羊之王」身上吸血的寄生蟲，失去了「羊之王」就什麼都不是了。

　　他們除了依附中也、依賴中也的力量之外毫無選擇，但中也有很多選擇，因為他有力量，隨時可以得到更好的環境，更好的地方，更好的……可以和他合拍的同伴。

　　他們只是一群挾恩圖報的無恥之徒而已。

　　白瀨從未如今天這樣清晰地認知到這件事。

　　「……我沒想到你是這麼想的，白瀨。」沉默了好一會兒，中原中也才有些疲倦般地開口道，「我從來沒想過丟下你們，離開『羊』，我也不覺得我的力量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那是只有你這麼想吧……」一個女孩子小聲嘀咕了一句，「你有那樣的力量你當然可以這麼說……我們、我們又沒有這樣的能力……」

　　中原中也忽然覺得無話可說，忍不住想到現在還在外面等著他的那種貓妖：她和人類相處的時候，也會有這樣的矛盾嗎？

　　也會有這樣，感覺到無法溝通的痛苦嗎？

　　……總覺得去問那只貓妖，也只會得到疑惑的表情和「完全沒有這種事」的回答。

　　畢竟是那麼自我中心的妖怪。

　　他忽然覺得有些意興闌珊，自己這些年努力保護大家，在大家的眼裡，居然是在炫耀自己的力量麼？

　　「算了，我不想細究這個，等我解決那邊的事我會很快回來……」

　　「你不回來了怎麼辦？」白瀨忍不住高聲叫道，「如果你……」

　　「砰——！」

　　大門被猛地推開，中原中也下意識看過去，第一次看到那個總是笑眯眯的貓妖露出驚恐的表情：「離開這裡！裡男要吞——！」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中原中也幾乎是下意識地順著她的視線轉頭，卻只看到了一片漆黑的空間。

　　——那是裡男張開的嘴。

　　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下一秒一股大力從腰後傳來，他被猛地推飛，眼角余光裡看到裡男用力合攏的嘴巴邊緣有一片白色的毛絨絨的布料。

　　他的瞳孔驟然緊縮，那種布料，他只在一個地方看到過——是那只貓妖的外套上的布料。

　　等到他穩住身形轉過身來試圖去救援的時候，裡男直接關閉了亞空間消失，現場只余下了被他從裡男嘴邊拽下來的一片染了血的布料。

　　「可惡！」他恨恨地錘了下地。

　　「……剛剛發生了什麼？」

　　被推開的眾人勉強從地上支起身體來，他們看不到裡男，只看到了門被一下子推開，有個白色的身影衝了進來高聲說了什麼，然後一股大力襲來，他們不由自主地就被推開，摔在了地上。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什麼白色的身影，什麼聲音，都不見了。

　　除了留在地上那噴出來的血能證明那些不是幻覺外，他們什麼都看不到。

　　中原中也攥緊那片布料，另一只手抓住了拴在手上的邪鬼：「喂，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吧？為什麼那個裡男突然來襲擊我們？」

　　白瀨愣愣地看著中也：「啊？我怎麼知道？」他有些不知所措，「什麼裡男？」

　　但中也沒有看他，藍色的像冰封的大海一樣的眼睛緊緊盯著那塊布料，卻也讓邪鬼嚇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獻祭……打開結界是需要『祭品』的！人類的兒童是最好的祭品！」

　　所以剛剛襲擊「羊」是因為這裡有很多孩子，但現在那家伙根本沒有劫走一個孩子就離開了……中原中也感覺眼前一陣陣發昏，卻還是把那個問題問出了口：「那為什麼不帶走一個孩子就離開了？」

　　「那只貓妖身上有四魂之玉碎片，那是靈魂結晶，比人類兒童更適合當做祭品！」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力的邪鬼絲毫不敢怠慢，尖聲將自己知道的事說了出來，「請、請放了……」

　　他沒能說完，荒神失控握緊的手直接將邪鬼捏成了無聲消失的碎末。

　　「我要去救人，剛才的事，等我回來，到時候我們慢慢說。」他站了起來，握緊那根橙黑雙色的細繩，輕聲道，接著便不再去看「羊」的其他人的反應，徑直走了出去。


第159章

　　蟲寄市。

　　這個人口流失有些嚴重、略顯得死氣沉沉的城市一如既往沒有多大變化， 但在擁有靈力和妖力等非人類力量的那一些人看來，這個城市已經鬧出了非常大的麻煩了：

　　無數的奇形怪狀的蟲子在空中飛舞，落在走在大街上的人肩頭， 身上，路燈上， 車窗上，但那些人毫無所覺，既沒有人類本能地面對這些可怕蟲子的退避也沒有不耐煩地揮手， 就像是……根本看不到它們一樣。

　　「普通人看不到這些蟲子， 不然現在已經出現大混亂了。」白發蒼蒼個頭矮小的老人說道，「這些都是受魔界氣息而來，低等的妖怪， 這麼放任下去，這裡很快就會出現『妖巢』的。」

　　有人在靈界布下的大結界上試圖打洞，雖然現在還沒有完全洞穿，但是細微的裂縫出現， 讓魔界的氣息從另一面透了過來， 這足以讓那些在魔界最底層的D級妖怪聞風而動， 順著裂縫跑到人間界來。

　　作為有名的靈能力大家， 幻海在這方面的認知不會出差錯。

　　「不及時阻止的話，別說人類城市變成這個樣子了， 單單結界打開之後魔界的瘴氣湧過來， 普通人類就只有當場暴斃一個可能性。」深知魔界可怕的紅發少年，曾經是魔界極惡盜賊的藏馬說道。

　　畢竟很多年前，他就是在大結界部下之前從魔界來到了人間界。

　　「總之找出那個幕後黑手就可以了吧！」其中一個面容干淨俊秀的少年松活了一下筋骨， 說道， 「那我們兵分兩……」

　　他適時地停下了要說的話， 朝一個方向看去——幾乎同一時間，那些和他一道的同伴們也朝那個方向看過去，沒有多少時間上的差距。

　　他們在幾乎同一時間察覺到了有人靠近這裡。

　　很快，一個橙發的少年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人類？」藏馬輕聲說道，像是在自言自語，「不對，那個氣息，不太像人類……」

　　倒是，和他有點相像。

　　——前身是妖狐的藏馬因為重傷不得不托身在人類的受精卵上，成長為了「南野秀一」，而現在這個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少年身上，他感覺到了和自己很是相像的氣息。

　　這並不是說這個少年也是什麼妖怪魂魄寄托在人類身上長大，而是指，對方似乎也是類似的將不是同一種族的魂魄和肉身結合的產物。

　　「有何貴干嗎，這位不請自來的客人？」藏馬攔住了想說什麼的浦飯幽助，微笑著開口。

　　橙發的少年抬起眼來，大家這才發現他有一雙與宛若燃燒火焰一樣鮮活的橙發截然不同冷徹至極的藍色眼眸，他的目光在眾人身上依次劃過，最後落在了做女高中生打扮的牡丹身上：「靈界的引路人，是你吧。」他雖然說著疑問句，語氣卻極為篤定。

　　來找牡丹的？

　　浦飯幽助和藏馬奇怪地互相對視了一眼：牡丹是靈界的引路人，多數情況下她只負責引領死靈前往靈界，直到幽助擔任靈界偵探的職責之後，她才作為助手傳遞靈界的消息，為幽助提供必要的支援。

　　怎麼看，也沒有惹上這種存在的機會啊——除非是靈界那邊的任務？

　　但如果是和靈界發布的任務有關的人的話，牡丹不可能認不出來的 ——藏馬以眼角余光詢問牡丹，用人偶在人間界行動可以讓普通人也看到她的靈界引路人拼命小幅度搖頭，表示自己真的不認識那個人。

　　「我不想和你們動手，我只是想知道你們靈界掌握的情報。」看出來浦飯幽助暗中握緊的手，來人冷沉著聲音說道，「那個在大結界上打洞的家伙的情報。」

　　咦！？

　　浦飯幽助一驚，原本已經握緊了開始凝聚靈力的手都下意識松開了：這個人……不是那邊的？

　　至少確定了對方並不是衝著要對他們下手而來，幾近繃緊的氛圍頓時放松了下來，浦飯幽助松了口氣，道：「我們也在找那個家伙的情報呢！」

　　這邊居然也還在找，不知道真凶在哪裡嗎……中原中也咬了咬牙，臉色難看得不行：他本來以為靈界這邊應該會有幕後凶手的消息，這樣他可以直撲老巢去救出那只貓妖，結果……

　　這邊也還沒找到對方的巢穴所在。

　　即便如此，情報交流還是要做的，兩邊就各自知道的事做了下交流，得出一個結論：大結界上的裂縫開始變多了，再不盡快找到凶手，像橫濱和蟲寄市這樣的情況就要在各地上演了。

　　——有跟沒有一個樣的廢話結論。

　　「方便告訴我們，你找那個人的原因嗎？另外，可以的話，能告訴我們，你是從哪裡知道有人在對大結界下手的事嗎？」藏馬雖然已經從種種細節上判斷出對方的確不是敵人，依然如此問道，「雖然靈界引路人在大多數妖怪面前都不是什麼秘密，但大結界的事可不是什麼人都能知道的。」

　　提到這件事，對方的臉色沉了沉——這次眾人確定了，這個從露面開始就散發著「表情陰沉不好惹」氣息的人心情如此糟糕的原因了——冷著聲音道：「那家伙擄走了我的一個朋友。」他停頓了一下，看向專心聽的眾人，「她身上有一片碎片，好像是被稱作『四魂之玉碎片』——那家伙似乎是衝著它來的。」

　　藏馬的腳步頓時止住：「四魂之玉？」

　　「你知道？」中原中也問，他就知道那個東西的名字，具體是什麼都不知道。

　　畢竟疑似知道的邪鬼已經被他暴怒下沒控制好力度給捏爆了……

　　「是千年前人間界出現的一樣靈魂寶物。」專精偷盜各種奇珍異寶的妖狐說道，「聽聞是千年前一個巫女與大量妖怪纏鬥時，為了消滅這些妖怪，將自己的靈魂和妖怪們的靈魂一起熔煉而成，凝結成了四魂之玉。據說，四魂之玉有著實現願望的力量，它可以大幅度地增強妖力，靈力，曾經在戰國時代掀起一陣腥風血雨，不過後來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就銷聲匿跡再沒有它的消息了。」藏馬說著露出了沉思的表情，「我還以為它被人給毀掉了——居然還留存著麼？」

　　——既然是「四魂之玉碎片」，說明曾經有人試圖毀掉它吧，結果也只是讓它從完整的玉碎成了不知道多少的碎片。

　　這個自我介紹叫「中原中也」疑似不是人的人的朋友，也許是機緣巧合得到了它。

　　「大幅度增強妖力和靈力？」幻海重復了一遍藏馬的話，「看來那只在大結界上打洞的妖怪力量似乎有些後力不濟啊……」

　　否則沒必要冒著得罪旁邊那個叫中原中也疑似失憶的荒神的危險去奪取四魂之玉碎片。

　　中原中也沒說話，他想起來自己在那只貓妖臉上看到的，在她眉心的那片碎片。

　　那個，難道就是四魂之玉碎片？

　　如果是的話……被取走的話，對那只貓妖會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影響？

　　「你確認你的同伴被那家伙帶走了？」一直沒說話的飛影終於開口了。

　　「對，我們之前調查到一個黑暗氣息泄露的地方，當時她說亞空間裡的結界有危險的時候，對方就派了個叫『裡男』的妖怪來把那邊的亞空間關上，不讓我們繼續追查。後來，也是那個叫裡男的妖怪，把她帶走的。」中原中也點頭道。

　　「裡男……生活在亞空間的平面妖怪，你的同伴能夠找到被遮掩起來的亞空間，她是不是本身就在空間方面有一定天賦能力？」藏馬若有所思。

　　「應該是吧，她可以短距離從一地到另一個地方。」中原中也想到自己是怎麼進的港口Mafia大樓頂樓，說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身上有她的東西嗎？」藏馬說道，「正常來說，對方所在的巢穴應該是會被空間和咒術掩蓋，難以尋找，但你的同伴本身就有空間上的能力，說明她也有類似的天賦，如果運氣好的話，她的力量和對方的空間之力抵消，飛影的邪眼就有可能找到她了。」

　　中原中也猶豫了一下，沒有把那根用兩個人的頭發編制成的細繩遞過去，而是從口袋裡摸出了那片染血的衣角：「這個可以嗎？」

　　#

　　滴答。

　　一滴水落在了後頸中央，冰冷的觸感讓小八打了個機靈，從昏迷中清醒了過來。

　　醒過來之後才發現，自己正被綁在椅子上，雙手反剪在椅背上，雙腳則和椅子腿捆一起，用的是非常原始的……藤蔓？

　　努力試圖掙脫，卻發現被捆得極為嚴實，小八頓時郁悶了：被妖怪抓和被人類抓最大的區別就是這點，妖怪抓了只會就地取材捆人，人類抓她就是上手銬了……雖然就她個人角度來說手銬什麼的更好啦，畢竟有太宰先生親傳的開鎖術在，分分鐘就解……

　　嗯？

　　小八愣了愣。

　　太宰先生……是誰？


第160章

　　「我建議你還是不要嘗試掙脫比較好。」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 「會弄傷你自己的，看。」

　　小八感覺到了被藤蔓死死捆住的手腕傳來麻辣的痛楚，緊接著就有黏著的液體順著手腕流到了掌心裡。

　　她沉默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 發現說話的是一個人類青年男子，個子非常高， 頭發梳起來往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眉心那顆紅色的痣。

　　「這種話從一個完全衝著殺死我而來的人口中說出來， 可真教人作嘔。」小八平靜地說道， 仿佛是在評價其他人的事一樣。

　　「我也覺得奇怪，雖然我本意並不是要殺死你，但我記得我的手當時確實穿透了你的額頭， 但你卻活下來了，不僅如此，額頭上本來應該有一個大洞的，也沒有了。」青年走了過來， 在她面前蹲下， 伸出手指按在小八還殘留著紅褐色血跡的額頭上， 「我很少見到像你這樣有超快速愈合能力的妖怪——你的愈合是要消耗體力的嗎， 所以你剛剛暈過去了？」

　　他似乎只是在簡單的求問。

　　小八冷著眼睛看他，那只手在她眉心移動， 似乎是在思量從哪裡下手。

　　——裡男張開嘴試圖吞噬掉「羊」的孩子們的時候， 小八衝過去推開了他們，隨即藏身在裡男口中的仙水忍驟然發難，以鬥氣凝結在手， 試圖奪取她眉心的那枚結晶。

　　四魂之玉碎片會依附在她眉心是因為本身靈氣與她的妖氣交織， 形成一種類似磁場的東西， 將它穩固在自己眉心裡，仙水忍想要拿走它，就必須要破壞掉那個「磁場」。

　　聖光鬥氣也確實做到了這一點——仙水忍在拿取她眉心結晶的時候，鋒銳的聖光鬥氣直接破壞了她的頭骨！

　　如果不是小八及時用傷勢轉移將這一處致命傷分割成無數細碎小傷口分散到身體各處，現在她已經死了。

　　不管是貓又還是仙狸，兩者終究本質都是有著超凡力量的野性動物，或許比不上那些專精於超高速再生能力的妖怪，但她這兩方血統裡自帶的愈合能力已經足夠在裹挾她的樹發現之前，將那些分割之後細碎零散了許多也容易愈合了許多的傷口恢復到完全沒有傷過的狀態了。

　　青年收回了手：「請放心，我並不想殺你，既然你活下來了，那我也不會為難你——老實說我其實並不想與你為敵，嗯准確地說是不想和大多數妖怪們為敵。」

　　那只讓她背脊寒毛都豎起來的手指移開了，小八卻沒有下意識地放松，而是正大光明地打量周圍環境：這裡似乎是個巨大的溶洞，空曠得說話都有回音，幾張桌椅和矮櫃放在附近，矮櫃上還有一台電視機，底下是錄像機——如果這是一款裝修游戲的話，這個擺設一定會因為空間太過空曠、家具尺寸和空間不匹配並且看起來太過渺小而被打上大大的不及格。

　　旁邊是地下水彙合而成的河，在溶洞中占據了近一半的面積，靜靜地毫無波瀾地流淌著，河中央有一條小船，船上坐著一個綠色頭發的妖怪。

　　從他身上，小八感知到了和那個裡男一樣的氣味。

　　——在背後操控那個裡男的，就是那個綠色的妖怪。

　　凝目看了一會，小八才從血脈傳承的記憶裡找出這只妖怪的歸屬：「『暗撫』？」

　　擁有自由移動次元的【影之手】的妖怪，就出現頻率而言，非常少見，可以說是一種很稀有的妖怪。

　　綠色的妖怪從術式中睜開眼睛：「是的，我是『暗撫』的樹，你不太像是普通的貓又，畢竟就我所知，一般的貓又並不存在『傳承』。」他看著黑發異瞳的少女，說道，其實更准確的說法應該是大部分妖怪都不存在能夠「傳承」的東西，更加不存在可以將自己的記憶和知識刻在DNA裡遺傳給後代的能力，「能夠擁有『傳承』的妖怪少之又少。」

　　「你也不太像是普通的『暗撫』，畢竟就我所知，這個種族基本上各個都是自閉兒，呆自己的亞空間裡死宅到天荒地老的那種。」小八微笑著回道，「沒見過你這種跑出來在大結界上搞事打洞的，怎麼，死宅在家宅出心理問題了需要發泄一下？」

　　「不，樹對大結界並沒有什麼特別想法，是我想要打開大結界，所以他選擇幫我。」這次開口是剛才那個人類青年，看到有著漆黑妖紋和獸耳獸尾的少女貓又看過來時，他道，「還沒做自我介紹，我是仙水忍。」他說道，「如果你想找在大結界上打洞、試圖把靈界布下用以隔離魔界和人間界的屏障破壞掉的人的話，那就是我。」

　　仙水忍……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說過……

　　小八擰了擰眉頭，記憶告訴她這是前任靈界偵探，曾經正義感高絕，心底純淨，靈力高強。像這樣靈力強大的人類是妖怪最喜歡吃的食物，所以他從小面對各種各樣垂涎他性命的妖怪，逐漸樹立起了「妖怪都是壞的，我是在做正義的事，我是正義的一方」的黑白分明的善惡觀點。

　　但在一次任務中他看到了人類虐待妖怪，印像裡被欺辱的人類變成了毫無戰鬥力的妖怪，而拿著各種各樣的刑具在這些妖怪身上發泄自己暴行的則成了人類——看到這一幕的仙水忍瞬間崩塌了涇渭分明的善惡觀點，在殺死了在場所有生物之後，低聲說著「這裡沒有人類，一個都沒有」。

　　從此以後，他陷入了自我懷疑，不久之後就偷盜了靈界絕密的《黑之章》，從此銷聲匿跡。

　　而被靈界秘密收藏起來的《黑之章》是一卷禁忌的錄影帶，它濃縮剪輯了人類所有惡行，表現出人類最醜惡的一面——不難想像，本來就在自我懷疑的仙水忍看了《黑之章》之後，最終對人類失望，決定轉投向妖怪一面。

　　認為人類沒有存活價值了的仙水忍決定打開靈界用於保護人間界的大結界，將那些被靈界阻攔在大結界外、來自魔界的A級乃至於S級魔族妖怪統統釋放到人間界來。

　　……奇怪，我為什麼會知道這些？

　　小八疑惑地想，就算是傳承記憶，除非有哪個先祖剛好旁觀了仙水忍這些事跡然後將之刻入DNA遺傳給後代，然後她出生了覺醒了傳承記憶所以她知道……但是仙水忍才26歲，就不說其他了，自己現在15歲，也就是說，他11歲的時候自己出生，哪怕真的正好有個先祖旁觀了人家正太的童年，在自己出生之後，仙水忍11歲以後的事也不該被傳承在記憶裡了啊！

　　更何況就算是傳承記憶也不帶這麼詳細的啊……

　　她將疑惑壓下，發現仙水忍走到一旁，按下了那台錄像機的開關。

　　感覺到貓又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仙水忍回頭笑了一下：「距離大結界被打開還有一段時間，靈界的那些人追查到這裡也需要一點時間，不如來看點東西打發時間吧？」

　　雖然說著似乎是在商量的話語，但仙水忍的實際行動表明那只是錯覺，他完全沒有給人選擇的機會。

　　電視屏幕閃過一陣雪花，然後漸漸清晰，穩定下畫面來。

　　「是很難得到的影片，我花了點功夫才從靈界找到的。」仙水忍走過來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很適合像你這樣被人類養大、被蒙蔽了認知的妖怪的孩子。」

　　小八目光閃了閃，對那卷錄像帶的身份有了猜測。

　　接下來播放出來的畫面證實了她的猜測：那是無數人類買賣、虐待、殺害妖怪的記錄，如果是一般人驟然看到這樣的畫面，恐怕瞬間就會被人類竟然有如此醜惡可怕的一面而破碎掉自己對世界的全部認知。

　　——是《黑之章》。

　　哪怕只看了一小截，都會讓人感慨，人類這個種族，簡直在刑罰和虐待上有著什麼特別的天賦一樣，能夠想出那麼多種類和花樣的流血畫面來。

　　小八皺了皺眉頭，對那些血腥的畫面不感興趣，但是她無法轉動頭顱甚至是移開目光——仙水忍用聖光鬥氣限制住了她的行動，她連眨一下眼皮的自主權利都沒有了。

　　這是要看完《黑之章》？

　　「有什麼想法嗎？」在看了一段時間之後，只有錄像帶裡妖怪的凄厲慘叫聲的空曠溶洞裡，仙水忍忽然開口道。

　　伴著他這句話，小八突然發現，自己可以開口說話了——之前她連開口說話都做不到。

　　「想法？」貓又少女似乎在思考他的問題，用了幾秒，才道，「我覺得吧……看cut這種行為是不可取的。」

　　這反應出乎人意料，仙水忍看了過來：「真奇怪，你不認同嗎？你是在人類身邊長大的妖怪吧，和人類格格不入的力量，那些暗地裡的陰私齷齪的想法，你應該都清楚吧——那個荒神或許沒有意識到，但你意識到了吧，那些圍繞在荒神身邊的人類孩子，完全就是如同依附在牛羊身上的吸血蟲一樣，只是在借助著他強大的力量作為生活的憑依，甚至以此為手段讓荒神留下，這些你都清楚的，對嗎？」

　　「是又如何？」小八回看過去，並不掩飾自己在那麼短的時間裡意識到了這些，「他們確實是比讓人厭惡的陰溝裡的臭泥還要惹人厭煩的存在，但那又怎麼樣？沒人規定人類一點要美好純潔吧？」

　　——天天對著費佳這個絲毫不掩飾他黑泥想法的人類，她在其他方面抗性或許不怎麼樣，但在人類惡意方面，這抗性絕對是MAX ！

　　即使被《黑之章》正對臉糊了一臉黑泥，依然就跟不小心被潑了一臉冷水一樣……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08

第161章

　　仙水忍注視著這個有著鮮明非人特征的妖怪少女， 對方臉上漆黑的妖紋形狀和範圍都比起初見時又擴大了一點——他對妖怪的很多狀態都了如指掌，但不同於人間界和魔界還相通的古代，如今現代社會裡只有少部分妖怪身上才會出現妖紋。

　　大部分情況下， 妖紋也是強大的妖力或者具備強大血脈潛力的特征之一。

　　「真奇怪，你不認同嗎？」仙水忍交叉雙手托著自己下巴， 打量說著「看cut是不好寫行為」露出略微苦惱表情的妖怪少女：「你是生活在人類中的妖怪，貓又，是被人類裝飾出來的美好假像蒙蔽了眼睛嗎？」

　　小八糾結了：「你說得好像全世界人類所在的地方都是地獄， 每個人手上都沾滿了讓人作嘔的罪惡的血似的……」她對上仙水忍的眼睛， 那雙眼睛看起來很平靜普通，絲毫看不出其主人內心那可怕的幾乎要顛覆整個人間界的想法。

　　「難道不是嗎？」仙水忍反問道，「《黑之章》裡可不是什麼特意拍攝的B級片， 你不能因為你沒有經歷過《黑之章》裡發生的事，就否認掉它的真實性。」

　　這次小八沉默了幾秒，才開口道：「雖然我承認的確有很多人類無聊透頂又辣雞，懦弱又殘忍， 但我覺得， 所有事都有其兩面性。就像《黑之章》， 我得承認它確實很容易讓人喪失掉對人類的信心， 可是，比起遙不可及的畫面來， 我還是更願意相信我親身經歷的事、與我朝夕相處的人。也許靈界沒有歸結， 但是說不定，其實還有一個《白之章》，記載著人類救助妖怪的事呢——你難道就沒有遇到過什麼好事嗎？」

　　她停了一下， 繼續道：「我聽說過你的名字哦， 仙水忍， 前任靈界偵探先生。」她歪歪頭，沒有說自己是從哪裡聽說的，「因為靈力強大，你從當上靈界偵探開始就不斷地被無數妖怪追殺——真奇怪，你一直被妖怪們追殺，可看了個cut視頻，你就忘了那些妖怪追殺你的事了？」

　　仙水忍：「……」

　　他的目光從平靜注視著他的妖怪少女轉移到了自己的手上，良久才道：「難道你有遇到過什麼好事嗎？樹告訴我你的存在之後，我們就開始調查了，你像是突兀出現在這個世界一樣，完全找不到來歷，也找不到過去，這很奇怪，所以我們又深入地查了下去——非日常的世界裡，有很多神奇的手段可以查出一個人乃至妖怪的前世今生，你猜我查到了什麼？」

　　小八的眼神閃了閃。

　　——從她第一次在港口黑手黨大樓上遇到裡男，到第二次被裡男襲擊，也就過了一個晚上最多加一個白天的功夫……頂了天了24小時，對方能查出她的來歷？

　　費佳說的有在好好保護她的信息以防被有心人找上門來，但世界那麼大誰也不能保證所有情報都不會被泄露——這就讓她遇到了？

　　「我讓樹追溯了時光。」

　　這句話讓小八頓時皺緊了眉頭：如果她沒有弄錯的話，追溯時光……這是讓人查看過去歲月裡曾經發生過的事的禁忌的術。

　　那只「暗撫」居然有這種稀有的能力？

　　這在「暗撫」中也是非常非常罕見的禁忌之術啊……

　　「我覺得我的生活還沒有不普通到要讓人用這種禁忌之術的程度。」小八凝目，語氣是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下意識的低沉了下來。

　　她有點生氣。

　　雖然只有一點點，但還是生氣了。

　　這感覺很新奇，畢竟很多時候她看起來很生氣，其實並沒有真的生氣——費佳很擅長在她的底線附近來回蹦跶，不會真正觸及讓她爆炸的雷區。

　　可能是費佳自己也知道，如果她真的生氣了，就算他把自己珍視的電腦主機和帽子全都堆起來讓她撕個利索也不能安撫下她來……

　　「看來你是真的不記得了。」仙水忍卻像是從她的反應裡察覺到了什麼似的，說道，「貓又痛苦的時候總會遺忘掉讓她覺得痛苦的記憶這件事，是真的呢。」

　　不等小八有什麼反應，他緊接著道：「繼國緣一，你還記得這個名字？」

　　從妖怪少女露出的不加掩飾的茫然神色中，他確認了答案：「果然，你不記得他了。」

　　他伸手從一邊的櫃子裡摸出一片像是鏡子碎片的東西，扔進了和他配合默契的樹制造出來的術式之中。

　　術式吞噬了那片鏡子碎片一樣的東西，開始亮起，運轉，中央形成宛若鏡面一樣的白色畫面，漸漸顯露出了雲霧縹緲般的光亮。

　　那光亮直射向小八，在她身上一照又收回，緊接著，中央的鏡面上就顯露出了一幅幅快速閃回的畫面——從那些畫面上人類穿著的衣服和時不時出現的各種各樣的妖怪來看，那是好幾百年前。

　　「剛才我扔進去的東西是【神無之鏡】的碎片。」看出來小八對他剛才扔進去的碎片有些好奇，仙水忍說道，「據說完整的鏡子已經隨著這個叫『神無』的妖怪死去而破裂碎掉，但也還有少數的碎片傳了下來。雖然不像完整的【神無之鏡】那樣可以吸收人的靈魂並儲存起來，也不能實時展現想要看到的世界的某一處的畫面，但它和樹的術式結合之後，卻能擁有新的能力：映照出某個人或者妖怪的靈魂，然後將他曾經經歷過的以畫面的形式展現出來。」

　　畫面停止下來，展現出一個發尾透著紅色、梳著單高馬尾的青年武士的模樣。

　　他的額頭上有著宛若在燃燒般的火焰一樣的紋路。

　　在觸及到那道紋路的時候，小八的目光倏然渙散。

　　久遠的記憶裡，有什麼和這個紋路有關的畫面浮現了出來，像是被沒在水面之下太久了，以至於讓她只恍惚地想起了冰山一角的畫面。

　　——從身後伸出來，扶在小小的握著竹劍的手外的寬大的手掌，掌心裡帶著她可以感覺到略微有些硬的劍繭，一點一點地糾正她揮劍的動作，直到竹劍帶起的弧度閃出讓人心驚的奇詭和危險。

　　那是……

　　她恍惚著喊出了記憶裡名字：「……緣一哥？」

　　「你想起來了，這就好。」仙水忍以為這只妖怪恢復了記憶，說道，「還記得你是怎麼失去他的嗎？他加入了一個叫鬼殺隊的組織，將殺鬼這件事視作自己誕生於世的職責，但最後他沒能夠將鬼王斬殺，痛苦的他回到鬼殺隊向主公請罪，而他的那些同伴們也當真認為那是他的過錯，隨後，他的哥哥背叛鬼殺隊變成鬼投奔鬼王的消息傳來，他的那些同伴更是直接要求他切腹謝罪——你不恨嗎？你無父無母出現在小小的他的住所邊，被他撿回去養，而他作為大家族裡被詛咒的雙胞胎的弟弟，不受任何重視和在乎，你們兩個相依為命一起長大，視對方為彼此重要的家人，而那些人類卻想要你重要的人的性命。」

　　「明明他一直都在為保護人類、在那些鬼的手下保護人類而戰鬥，但最後逼他離開他視作家的鬼殺隊的，竟然是那些受他恩惠、得他保護的人類——你不覺得可笑嗎，不覺得人類這種生物令人作嘔嗎？」

　　小八怔住了。

　　她的沉默被仙水忍認為是無言以對：「這還不是結束，繼國緣一離開了鬼殺隊，卻還記掛著那個沒能被他殺掉的鬼王，所以他將自己畢生所學的經驗和招數整理出來，寄給了在鬼殺隊裡他認為的好友，希望自己的這些經驗和技巧可以幫助到鬼殺隊——人類總愛說好人有好報，但他並沒有受到什麼好報，他的心血並沒有被重視，就連他的絕學都跟著失傳了，」仙水忍輕聲說道，「我看到了，黑貓形態的你在他的墳頭哀泣，他死的時候沒有任何鬼殺隊乃至被他保護過的人來送葬，死後也沒有人來修葺他的墳墓——難道你不恨嗎，你和他想要保護的人類，沒有一個人記掛著他，讓他一個人孤零零地死去，除了你的陪伴，一無所有。」

　　「而現在，你又遇到了一個和繼國緣一那樣相似的，讓你想要親近的人。」仙水忍的目光落在了入口處，他強大的感知力讓他比心情混亂的小八更早一步察覺到，門外那些不速之客的到來，「但這次你遇到的並不是宛若神之子的繼國緣一，而是一個人造的怪物——你稱呼他為神明大人，但他只是因為那些肮髒的人類貪求荒神力量而出現，那些政府實驗人員們人造了人格灌輸到那份力量裡，並將他作為安全裝置喚醒，非人非妖，只能用『怪物』來冠名的中原中也。」

　　「不覺得可笑嗎，讓你產生親近感想要靠近的，卻是人類那份醜陋的貪欲的體現的怪物。」

　　「閉嘴！」小八終於從那衝擊性的事實中回神，毫不猶豫怒聲道。

　　仙水忍卻不以為然：「生氣了？

　　他這般模樣反而讓妖怪少女氣極反笑：「怪物？你在說誰？中也先生？不，在我看來，沒有比中也先生更為光輝的人類了——非人的力量又怎麼樣，人造的人格又怎麼樣，部下遇到危機他會奮不顧身去救，失去重要的人了他會哭，遇到高興的事時他會笑，惡劣的搭檔留下信息了，就算再怎麼看不慣人，可為了大局他還是會去，同樣也不介意在一切結束之後再把那個戲耍他人的家伙揍進醫院，恨也好，愛也好，同時都具備著——所謂人類，不就是這樣的生物嗎？」

　　心口激蕩的情緒讓她下意識地將自己最真實的想法盡數吐露，直到脫口而出才意識到自己話語中的矛盾之處：她才和中原中也認識了兩天時間，何曾看到過他為失去重要的人而哭？而「羊之王」獨來獨往，又哪裡來的「惡劣的搭檔」？

　　還有潛意識的稱呼「中也先生」……但她顧不得這些了，不管是遺忘掉的和緣一哥有關的事，還是被這麼侮辱才認識的荒神，這些都如同干柴和汽油一樣，讓她心中無聲燃起的怒火燒得更為旺盛，讓她只想將自己的想法宣泄出來：

　　「比起皮囊來，內在才是決定一個人是人類還是怪物的核心——真是不巧了，那些政府的實驗人員這一次，確實是創造了一個人出來。」

　　「仙水忍，能夠選擇毀滅自己的同族的你，真的能說自己是人類嗎？」


第162章

　　在她的聲音於這空曠的巨大山洞裡連回音都消失的時候小八看到仙水忍露出了一個迄今為止都未曾見過的表情。

　　很難說那個瞬間仙水忍到底是流露出了什麼樣的心情， 因為它復雜到讓人幾乎難以用單一的詞彙去形容，而且那個表情很快便閃過，只有一旁的樹突兀變化了的模樣和脫口而出的「忍」， 讓小八覺得，也許那不是自己的錯覺。

　　然後小八意識到， 仙水忍的氣質完全變了。

　　如果說剛才的他還頗為高高在上、像是站在高處說教別人一樣，雖然實力強大但總給人一種有許多不圓滿和破綻的感覺，然而現在， 那些不圓滿的、不完美的地方都消失了。

　　小八的眉頭皺了起來：「……人格分裂？」

　　「你很會洞察人心， 即使我們才相處了這麼點時間，你就意識到這點了。」這個人微笑著說道，「初次見面， 貓又小姐，還有——浦飯幽助，我是仙水忍。」

　　浦飯幽助？

　　小八愣了一下，這才感覺到剛剛一直被她忽略的氣息， 她看向山洞入口方向， 一行人正從那走來。

　　走在那個梳著背頭不良少年樣旁邊的橙發少年不知為何， 表情有些復雜地正看著她。

　　小八迷惑地眨了眨眼睛。

　　「有人來救被惡龍抓走的公主了。」仙水忍不知何時走到了小八身邊， 一只手按在椅背上，浦飯幽助以為他要以那個妖怪少女為人質（或者妖質）威脅他們， 卻沒想， 仙水忍抓起椅背，直接將被固定在椅背上的人連同椅子大力扔了過來！

　　小八：「！！！」

　　魂淡啊她最討厭雲霄飛車了！！！

　　那束縛在身上的藤蔓似乎有什麼特殊功效，讓她無法變成貓咪——也有可能是因為她的力量還不能讓她穩定地變成貓咪或者分出分神體來——正當小八准備承受撞上山壁的痛楚的時候， 她忽然感覺身體一震， 那種失重感和飛速後退的感覺就消失了。

　　她一愣， 發現自己停在了半空中，然後她想到了什麼，扭頭看向身後：果不其然，橙發的荒神跳起來以重力接住了她，並帶著她穩穩落地。

　　但二人才落地，他們站裡的地面上立刻浮現出一張大嘴，將幽游白書四人組包括中原中也和小八一起吞了進去。

　　幾秒後，裡男噗的一聲，把浦飯幽助給吐了出來。

　　緊接著，裡男睜開了眼睛，而處於裡男肚子裡的眾人透過它的眼睛，清楚地看到了外面已經開始交手的二人。

　　被留在裡男肚子裡腦子轉得極快的藏馬&小八：「……」

　　弄了半天，樹用裡男把他們關起來就為了給仙水忍創造一個能和浦飯幽助一對一的局面？？？

　　「樹，你最好祈禱裡男能關我一輩子，」終於在藏馬和中原中也的協助下把藤蔓解開，得以和那把椅子說再見的小八松活著血液循環不暢而略微發白的手，幽幽開口，「不然你們就等著貓的報復吧！」

　　——貓貓超記仇的！！！

　　樹無所謂地移開了眼睛，注視著外面正交戰的二人，說起了他和仙水忍的初識，旁觀著仙水忍從正義感極強的靈界偵探一步步因為被他無法接受的人類黑暗面擊碎三觀，崩潰墮落的過程——作為仙水忍的好友，他是可以救他的，幫助他引導他，讓他回歸到正常的道路上來。

　　但他沒有。

　　因為對樹來說，他只是想要看到他受到傷害，逐漸被污染墮落的樣子而已。

　　「那下流的快感，就如同想像把□□的色情內容擺在相信著卷心菜田和送子鶴的可愛小女孩面前時一樣。」樹描述著他那個時候的感覺，對他來說，仙水忍在看到人類黑暗面時的反應真的是太理想了，完全吻合他的喜好。

　　中原中也沉下臉，身上紅光乍現。

　　「讓人作嘔。」

　　「同感。」小八面無表情道。

　　她很少厭惡什麼東西，樹是第一個帶給她這種感覺的人。

　　或者說妖怪。

　　「重力在亞空間是沒用……」樹剛想這麼說，就見那個貓又少女的雙手異化成利爪的模樣，原本圓潤的指甲變得尖銳透明，她朝前輕輕一劃，明明隔著數十米的距離，但樹卻直覺一撇頭。

　　臉頰和右眼微微一涼，繼而熱了起來，火辣辣的疼從臉上傳來。

　　一枚針狀結晶從他的傷口裡掉了出來，落在小八手裡——明明小八此時距離樹有十數米之遠，但從他傷口裡掉出來，最多不會距離他十釐米遠的四魂之玉碎片，就這麼橫跨了空間的距離，到了小八手裡。

　　「果然，你也有空間之力……」樹捂著自己流血的右眼和臉，剛剛那攻擊他即使閃過了大半，余波卻依然毀掉了他的右眼，甚至拿走了他放在眼睛裡增強妖力的四魂之玉碎片，「如果是你的話，恐怕也能夠斬開大結界吧……」

　　與此同時，裡男發出常人無法聽到的哀鳴聲，死去——它的肚子被破開了。

　　怎麼回事！？

　　樹來不及判斷情況，因為渾身纏繞著紅光的荒神已經飛躍到他面前，朝他一拳揍下！

　　——在那個瞬間，動手的不止小八和中原中也，同樣有著空間天賦的小八劃開了裡男肚子裡的空間，將中原中也和自己的攻擊一並送到樹的面前，同一時間，桑原和真沉睡的靈力沸騰起來，讓他凝結出可以破開亞空間的次元刀，一刀斬開了裡男的肚子。

　　但已經來不及了，即使他們打開了裡男的肚子出來，仙水忍也已經在這個時候，殺死了浦飯幽助。

　　小八撲了過去，第一反應就是要用傷勢轉移將浦飯幽助身上的致命傷轉移走，但是——沒有反應。

　　浦飯幽助心口上的傷沒有任何愈合甚至是縮小的跡像。

　　她頹然地放下手。

　　——傷勢轉移只對無生命物無效。

　　仙水忍沒有阻止他們的動作，只平靜地看著，隨後他轉身步入亞空間，飛向大結界所在——這是在引誘擁有斬開大結界力量的桑原和真跟上他，斬開大結界，所有人都知道這一點，但沒有人阻止桑原和真追上去，不僅如此，飛影和變幻成妖狐模樣的藏馬也追著桑原和真進入了亞空間，去追擊仙水忍。

　　他們要為浦飯幽助報仇。

　　「你留在這裡。」中原中也按下了想要追上去的小八，身上的紅光再次閃現，「我會連你的份一起揍那家伙。」

　　說罷，他控制著重力，也跟了上去。

　　小八想拒絕，但是倏然腿一軟，身上的妖力驟然混亂起來。

　　可惡，偏偏這種時候……倒在地上沒什麼力氣的小八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荒神的身影跟著消失在亞空間入口，隨後高熱席卷而來，徹底吞沒了她的意識。

　　不行，這種時候……不能暈過去……她掙扎在意識沉淪的邊緣，卻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正一點點變小，最後變成一只黑色的貓咪——由於她呆的地方正好是某一塊巨石下方的陰影裡，隨後趕到的靈界特戰隊准備裁決實質為魔族血脈死而復生的浦飯幽助時，不管是小閻王還是靈界特戰隊，甚至是覺醒了魔族血脈的浦飯幽助，沒有任何一個人察覺到旁邊的巨石陰影裡還趴伏著一只黑貓……

　　什麼嘛，為什麼她覺醒血脈這麼辛苦，幽助就只要暈一下就直接血脈覺醒了啊……半夢半醒間聽到了魔族的隔代大轉世和浦飯幽助血脈來源的事，小八一邊抵抗身上的變化，一邊不高興地想道。

　　她也想睡個覺就直接覺醒完血脈沒那麼多么蛾子啊！

　　——誰讓她不是魔族的隔代大轉世呢？

　　恢復過來的浦飯幽助對於自己的身世好奇心並不重，他現在最想做的還是先追過去和仙水忍打一場，所以在恐嚇了靈界特戰隊不讓他們過來打擾之後，他就乘著靈界獸和小閻王一同穿越亞空間，前去魔界。

　　要快了，她還要去報仇呢，要是被幽助趕先了她找誰報仇去……小八閉上眼睛，方才從樹身上奪走的四魂之玉碎片在她眉心散發出漆黑的光，但那光中被污染的力量卻被她本身的力量一點點淨化。

　　在無人察覺的巨石陰影中，從四魂之玉碎片所在的眉心開始，原本漆黑無光的黑色的貓毛一點點變白，像是有一只無形的畫筆在一點點地染白它一樣。

　　片刻後，出現在原地的不再是方才的黑色的貓咪，而是一只渾身純白的雪白長毛貓。

　　四魂之玉碎片散發出溫潤清淨的靈氣，卻沒有被任何人察覺到，這只雪白的長毛貓附近似乎有著什麼察覺不到的力量，將所有的靈氣和妖力全部禁錮在一定範圍之內，不讓任何人發現。

　　在四魂之玉碎片完全淨化的同時，那變成白色的貓咪又再次回歸成為黑貓，仿佛方才的場景只是一個幻覺一般。

　　高熱褪去，身上是最近少有的清爽，小八緩緩睜開眼睛。

　　力量，平靜下來了？

　　她怔住了，但很快反應過來，直接切開空間，追了上去！

　　#

　　魔界，伴著浦飯幽助被控制下發射的巨大靈丸完全命中仙水忍，這場並不公平的戰鬥也落下了帷幕。

　　仙水忍心裡並沒有什麼遺憾，能夠死在魔界是他的願望，硬要說的話……

　　他想到了那個妖怪少女。

　　那個孩子是經歷了什麼，才能保有那樣堅定的心的呢？

　　明明從【神無之鏡碎片】裡展現的畫面來看，她比任何人都有資格怨恨人類才對啊……

　　如果可以的話……

　　念頭沒有成形，本就只剩下半個月壽命、身體被病灶弄得千瘡百孔的青年消散了意識，停止了心跳。

　　「我不會讓靈界來審判忍的，你們沒有資格。」被毀掉一只眼睛的樹揮手隔開浦飯幽助，抱起仙水忍的屍體，「我絕不會讓忍的魂魄落入靈界之手！」

　　他打開亞空間，就要遁入消失，但就在這個時候，已經死去的仙水忍忽然睜開了眼睛。

　　樹一愣，剛想叫忍，驟然心頭不詳預感浮現，他徑直放手，卻依然慢了一步——仙水忍反手將他砸飛出去。

　　做出這動作的仙水忍眼睛卻看向了自己的手：「我沒有想攻擊你，但是我的身體……」

　　綠色的妖怪撞上了魔界的山壁，滿頭妖血淌下。

　　他從廢墟中支起身來，擦拭掉從額頭留下的血液，語氣冰冷：「操人屍，控死靈……你還真是只貓又，沒有忘了貓又的天賦能力啊！」

　　叮鈴。

　　衣袂上綴著的鈴鐺發出清脆的鈴聲，毛絨絨的貓耳動了動，穿著一身綻放著黃泉彼岸花的黑底短和服的妖怪少女出現在仙水忍身邊，露齒一笑，尖尖的小虎牙在唇邊若隱若現，盈盈笑意裡她悠然道：

　　「我說過的，貓是很記仇的哦！」

　　她的身後，兩根蓬松柔軟的大尾巴晃晃悠悠，帶著衣袂上的鈴鐺也叮鈴鈴作響。

　　作者有話說：

　　貓尾巴上線（2/2）

　　仙狸（貓）形態曇花一現√

　　魔族的隔代大轉世：有的也翻譯成「魔族大隔代」，隔代遺傳就是祖父母輩的遺傳情報隔代遺傳給了孫輩，大隔代遺傳是其極端形態，浦飯幽助雖然有人類的父母，但他的魔族血脈則來自於四十四代之前的魔族雷禪。也就是說，從譜系上來說，他的父親是雷禪，母親則是七百年前的密教首屈一指的【食脫醫師】。

　　簡單理解的話，就是和小八一樣的返祖（。）

　　由於這段解釋基本就是原著內容，所以放到了作話裡作為補充說明。


第163章

　　很多傳說裡， 貓又這種妖怪總是出現在墳墓和死屍身邊，貓本身在多個國家的傳說裡就是死神的使者，靈魂的渡者。

　　「但操控普通人的靈魂和屍體， 跟操控強大靈能力者的魂魄和屍體，差距還是很大的。」藏馬對完全不了解貓又這種妖怪的浦飯幽助和中原中也以及桑原和真低聲解釋道， 「據我所知，貓又控制一具死屍至少需要七天時間，讓自己的妖氣完全浸染死屍的每一處， 然後才能以自身妖氣控制死屍動起來， 如果要連同魂魄一並控制的話，那必須在想要控制的死靈魂魄上打入自己的妖氣印記，直到妖氣印記控制魂魄之後， 貓又才能將死靈魂魄與其屍體一並控制——如果死靈魂魄和死屍是屬於同一個人的話，因為魂魄與死屍的天然高匹配，會對貓又的控制造成幾何難度的提升。」

　　學渣的浦飯幽助：「沒、沒聽懂……」

　　藏馬想了想，說：「簡單理解的話， 就是正常的貓又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分鐘內控制住一個剛死的強大靈能力者的魂魄和屍體。」

　　小八轉過頭來：「你的意思是我是不正常的貓又嗎？」

　　——就算妖狐藏馬你是我初戀男神， 這麼說我我也是會生氣的！

　　藏馬面不改色微笑：「是不一般的貓又。」

　　這還差不多！

　　小八滿意地把注意力又轉了回去， 對著臉色陰沉看著這邊的樹露出了尖尖的小虎牙：「你不會以為我這麼快就忘了你們兩個差點弄死我的事了吧？」

　　要不是那會兒她自己有【傷勢轉移】這種能力， 被奪取四魂之玉碎片的時候就死透了。

　　對於貓又來說，報仇永遠不晚。

　　只要能夠找到仇人， 哪怕仇人已經死了都沒關系。

　　反正她可以把人魂魄都拖出來。

　　「……把忍還給我。」

　　「差點被你們兩個弄死， 現在還要成全你帶著仙水忍的屍體和魂魄隱蔽到沒有任何人能找到的地方去的願望——我看起來像是那麼好心的貓貓嗎？」小八抬起手，衣袂上的鈴鐺跟著丁零當啷地響了起來，她踮了踮腳尖， 將凝結在尖銳的爪子上的一個繁復的印記， 點在了順從低下頭來方便她動作的仙水忍額頭。

　　那枚妖氣印記沒入了仙水忍的額頭， 重又浮現，圍繞著他眉心那枚紅痣重新形成一個與剛才有所不同但有異曲同工之妙的印記。

　　藏馬凝了凝眼神：根據傀儡各自資質和能力重新形成的獨特印記，從形狀來看，甚至附帶了激發其本身未能開發的潛力的能力……

　　從來沒聽說過貓又有這種能力，倒是海對岸那個國家裡，似乎有一些走香火道的妖怪具備這種能力……

　　藏馬的目光落在了妖怪少女滿是漆黑妖紋的臉上，她的眉心裡，散發著與其本身妖氣一致氣息的四魂之玉碎片正灼灼發光。

　　……沒有感覺到那種香火道的妖怪獨特的清淨靈氣。

　　小八沒有注意到藏馬的百變心思，她晃了晃手指，仙水忍眉心的印記散發出光芒，他周身的空間出現宛若折疊的痕跡——空間折疊！？

　　同樣具備與空間有關能力的樹一眼認出來對方想要做什麼，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撲了過去，但同樣的折疊痕跡突兀出現在他的行進路線上，准確又突然得讓他根本無從閃避，就直直進入了折疊空間裡。

　　她想把自己傳送走！

　　樹試圖讓自己控制的空間系妖怪將自己帶出去，但那空間折疊的速度快得驚人，他只來得及看到妖怪少女朝這邊嘴唇無聲張合了幾下，就被關入了不知在哪裡也不知道需要花多久才能找到出口的亞空間裡。

　　【隨時歡迎你來找我哦，牛郎先生！】

　　無聲無光的亞空間裡，樹露出了迷茫的眼神：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

　　在將樹送進鬼都不知道在哪裡的亞空間裡、保證他至少半年裡別想找到出來的路，小八順手把仙水忍也一並塞進亞空間裡——當然絕對不是樹在的那個亞空間——才哼哼了幾聲：「拆CP什麼的我可是很擅長的！」

　　——某江出身的衍生作者有幾個不擅長拆官配的╮(╯▽╰)╭

　　把藏仙水忍的亞空間打上十來個妖氣鎖，小八拍拍手，放下心，轉頭就對上了浦飯幽助死死盯著她的臉。

　　小八：「……」

　　小八想了想，道：「你現在不是仙水忍的對手，等你變強點了到時候可以找我來和仙水忍對戰的——貓又的傀儡術可是全智能自動的高級術法哦！」

　　她有點得意地說。

　　和那種完全需要術士自己控制做出攻擊、防御、反擊等一系列反應的傀儡術不同，貓又的傀儡術——准確來說是小八用的傀儡術，其實完全就是將仙水忍這個人完全變成她的人形護衛，他有不受她控制的自我，可以說，除了已經死了和小八下令他必須聽之外，其他方面都和他活著時一樣獨立。

　　是所有傀儡師夢寐以求的全智能自動傀儡……

　　浦飯幽助不關心那個叫樹的妖怪去哪裡了，他只關心自己和仙水忍被人打擾插手的決鬥，聽到小八這話，他頓時放下心了：「那說好了，等我變強了，要讓我和仙水忍再打一場！」

　　「嗯嗯，完全沒問題，到時候你來和我說就可以啦！」小八笑眯眯地點頭，點完感覺頭有點暈。

　　她晃了晃，呼吸沉濁了片刻，意識到不妙的中原中也伸手，正好接住她倒下的身體：「喂！」

　　他焦急地喊了一聲，就被銀發的妖狐止住，藏馬仔細檢查了一下，示意中原中也放心：「沒事，她正處於血脈蛻變關頭，剛才動用了太多妖氣，身體一時調整不過來而已，讓她睡一覺就好了。」

　　中原中也略微放心了一點，隨後他的視線落在了妖怪少女身上那件綴著好幾個叮鈴鈴響的鈴鐺、做工精細的黑底紅彼岸花的短和服上。

　　她難道在追來的路上還換了一身衣服嗎……中原中也剛這麼想，就看到貓又身上的衣服倏然潰散，像是某種幻像般消失，露出她原本穿著的方便行動看著休閑但是價格絕對不休閑的裝扮。

　　「是妖氣凝結而成的保護服，和仙水忍的聖光鬥氣和我的【白魔裝束】同樣性質的東西，」藏馬看出了中原中也的疑惑，說道，「不過就等級來說，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

　　倒不是說貓又的這身裝束看起來特別精細，而是相較於他和仙水忍用於保護自身的防護，這只貓又的這身衣服似乎是更偏向綜合性的發展方向……藏馬別的不太好說，那幾枚鈴鐺上面，他感應到了和時間有關的力量。

　　是他作為魔界極惡盜賊盜取那些被秘密保存的秘寶時，也罕有遇到的「時間鎖」。

　　最棘手的機關之一。

　　——能夠和它並列的就只有涉及到空間的那些機關。

　　可惜隨著貓又的昏迷，那幾枚鈴鐺也跟著隱沒，讓想要近距離更仔細感知的藏馬微微有些遺憾，不過考慮到剛才她和幽助做下的約定，他也很快放開了那點遺憾：「我們先離開魔界吧，剛才的動靜太大，恐怕有不少棘手的家伙要過來了。」

　　這個提議沒有人有異議，唯一有可能有異議的是飛影，他是一直想回到魔界的，但是由於連發兩發黑龍炎殺波、突破了自己極限的飛影已經陷入了黑龍炎殺波的後遺症——正睡得天昏地暗完全沒有意識，於是被桑原和真一並拎著帶出了魔界，回到了人間界。

　　蘇醒過來拿著幽助塞給他約定好的報酬《黑之章》的飛影：……

　　就很氣，但是找不到能發泄的人。

　　另一邊，確認大結界已經被靈界的人重新補上、沒有其他後遺事項的中原中也背著貓又，感覺到背上的動靜，他側了側頭：「醒了？」

　　「唔……」小八努力睜開眼睛，「幾點了……」

　　「半夜十二點，你想睡的話可以繼續睡。」中原中也微微放慢了腳步，和前面的藏馬等人拉開距離，似乎是知道他想做什麼，那個心思格外靈敏的妖狐哄著完全沒意識到的幽助和桑原走遠了。

　　「還很困，但是身體不舒服，睡不著……」小八吐出格外灼熱的氣息，這次她體表溫度是正常的，但是身體內部卻依然很熱，「血脈蛻變好麻煩啊……」

　　「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從對方沒什麼氣力的聲音裡，中原中也覺得這個他不了解的「血脈蛻變」或許是非常難搞定的事，下意識脫口而出。

　　「嗯？」小八清醒了一點，「是我錯覺嗎？感覺你……」她努力用不太清醒的大腦想了想之前中原中也的態度。

　　最初誤會是她是幕後真凶的時候態度當然非常不好，誤會解開了倒是好多了，但是還是保持有一定距離，似乎他並不想跨入那道非日常的界限。

　　但現在……

　　就感覺，好像一下子親近了很多？

　　小八想不通這是為什麼，難道說這位荒神少年對病弱的小孩子尤其有愛心嗎？

　　那要不她繼續這麼病懨懨的吧……

　　「沒什麼，」中原中也下意識否認，「你之後准備怎麼辦，回家嗎？」

　　他和這只貓又是在橫濱遇到的，之前又沒見過她，她應該是最近才來橫濱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以後，還能見面的吧？

　　聽到中原中也提到「回家」，小八想到自己最近這幾天干的事，陷入沉默：……被費佳知道的話，這不是一節兩節編程課可以解決的事。

　　……想離家出走不回去了。


第164章

　　感覺到背著的人一下子沉默下去， 中原中也疑惑地偏頭，看到把臉靠在他肩上露出糾結表情的貓又：「怎麼了？」

　　小八糾結道：「我在想要不要離家出走。」

　　中原中也：「……哈？」

　　「我本來就是不小心出來的，費佳把我從俄羅斯帶過來的時候我都沒醒， 我怎麼知道他那個基地在哪裡！」小八振振有詞，「他自己都不來找我， 怎麼能指望我還能找到他啊！」

　　中原中也感覺信息量有點大：「什麼？俄羅斯？你是從俄羅斯來的？」

　　「嗯，費佳是俄羅斯人呀！」

　　中原中也：……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幾番問話之後， 中原中也終於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這只貓妖由於血脈覺醒的緣故， 昏睡中不小心空間傳送離開了基地，而她被帶入基地的時候是完全睡著被人抱進去的，以至於她出來之後都不知道那個基地在哪裡……

　　「你有那個叫『費佳』的人的聯系方式嗎？」中原中也問。

　　「沒有， 我是睡著的時候出來的，睡著的時候身上怎麼會帶手機啊……」小八不開心地說道，「而且我都沒和費佳分開過，干嘛記他的聯系方式！」

　　她沒穿著睡衣出現在外面已經很給人面子了。

　　——咦， 這麼說起來， 她的睡衣為什麼會變成適合出行的休閑服？她記得自己睡著的時候穿的是睡裙呀……

　　小八努力思考是怎麼回事， 模模糊糊想起來， 似乎某一次自己變成貓出門，然後在外界變回成人的時候， 本來腳上應該穿著室內鞋的， 變成人的時候卻是配套的戶外運動鞋……唔，難道她是無意識地「一鍵換衣」了？

　　中原中也莫名有點同情那個叫「費佳」的人：「養著這麼任性的貓咪很辛苦吧……」

　　「你在小聲嘀咕什麼啊？」小八揪著荒神後腦勺上的頭發表示她聽力是很靈敏的！

　　「沒什麼，你可以松開我頭發了……如果暫時沒有去處的話， 要不要先到我那住幾天， 然後這幾天我陪你找那個『費佳』？」中原中也果斷忘掉了自己剛才小聲逼逼的話， 道。

　　小八眼睛一亮：「你要養我嗎！」

　　她迅速開始盤算要不要換荒神當飼主。

　　「……」中原中也：「……不是，你就這麼不要你的『費佳』了？」

　　他還記得之前這只貓妖說起費佳的時候，是和她人類的爸爸媽媽一起並列的，說明是她很重要的人，怎麼現在說不要就不要了？

　　再聯想之前那只叫「樹」的妖怪面對仙水忍，明明可以救他卻偏偏一路看著他墮落……

　　妖怪的感情都這麼詭異的嗎？！

　　「不要把我和樹那個變態並列，」小八非常不高興說道，然後才道，「費佳很聰明很聰明的，半天沒找到我還有可能，都兩天了還找不到我，就是不要我了的意思！」

　　「憑什麼這麼確定啊！萬一他正忙著找你呢？」

　　「他在我身上放了追蹤器的，衛星定位的那種，除非我跑出地球，不然他第一時間就能知道我在哪裡。」小八解釋道，「而且我出來之後還用了他的卡，消費信息早就該送到他手機上，讓他知道我在哪裡消費了——你看，這麼多信息在，兩天時間，就算他在關西都能趕過來了，但到現在都沒出現，說明他就是沒在找我，也沒想要帶我回去的意思。」

　　中原中也轉過頭，看著好像並不傷心的貓妖：「……你不難過嗎？你被他拋棄了啊！」

　　他從有意識以來被「羊」救起，和他們生活在一起，白瀨他們暗地裡那些心思都讓他半夜難過到無法睡著，這只貓妖都被自己重要的家人拋棄了，還能露出那樣漫不經心的模樣來？

　　「首先聲明一點，我沒有被拋棄——我又不是費佳的什麼東西，不是屬於他的東西，所以他離開不能叫『拋棄』。」小八非常嚴肅認真地給荒神上語文課，「其次，我有在難過啊，不能因為中也你沒看出來我難過就認為我沒難過吧？」

　　「……對不起。」

　　「原諒你，所以中也你要哄我嗎？」

　　中原中也：「……」

　　恕他眼拙，看不出來這麼眼睛亮亮的一副格外期待樣子的她哪裡難過了。

　　「要我哭給你看你才相信我在難過嗎？」

　　中原中也宣告投降：「你別哭，我相信你在難過……」他說到一半自己沉默了，似乎有些不知道怎麼辦，「……那個，如果真的難過的話，哭也沒關系。」

　　發泄出來總比憋在心裡好吧？

　　他想道。

　　趴在他背上的貓妖似乎是短促地笑了一聲：「我很久沒哭過了，小時候我很愛哭，因為只要我一哭，爸爸媽媽就會馬上過來哄我。」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提起這話：「是麼……」他沒有父母，沒有這樣的經歷。

　　「後來，爸爸媽媽死了，我就不哭了，因為哭也沒用，他們不會回來哄我了。」

　　有人哄的孩子才會哭得格外厲害。

　　中原中也有些不知道怎麼接話好：「費佳不會來哄你嗎？」他剛說出口頓時就後悔了：那個叫費佳的人都不要她了，怎麼自己還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沒在費佳面前哭過。」小八歪頭看路邊發著光的草叢，本來她以為那是螢火蟲，但隨即她想起來現在還是冬天，哪裡來的螢火蟲，再仔細看，原來是藏馬種下的用於指路的燈草，「費佳沒有讓我難過傷心過，一次也沒有，連點小委屈都沒有，所以我想哭給他看都沒機會——唔，這次除外。」

　　這次中原中也沉默得更久了，直到他們快走出洞窟的時候，小八才聽到荒神的聲音：「……你，要不要回去問一下那個叫費佳的人？也許他正有事在忙，來不及來找你呢？」

　　中原中也看著自己面前的路，說道：「如果他真的不要你了的話，你來找我吧，你可以和我在一起。『羊』的環境你知道的，我可能沒辦法給你很好的生活，但我可以保證，在你想離開之前，我不會離開。」

　　對人類社會來說，他們是異類，或許那個叫費佳的人是最終認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沒來找她吧……

　　小八眨巴眨巴眼睛：「和你在一起……你要和我結婚嗎？」

　　中原中也驟然止步，扭頭的動作快得差點傷到骨頭：「你、你在說什麼啊！」

　　他的臉上，是昏暗的光景都無法遮蓋的紅色。

　　「費佳說在一起就是結婚，」小八道，「雖然我同意和他結婚是為了不當黑戶啦。」

　　「……不，等一下，黑戶又是什麼？而且你才幾歲就結婚？？？」

　　這次解釋的時間更長一些，等中原中也終於弄明白前因後果之後，他全盤推翻了之前對那個叫「費佳」的人的所有好感：什麼不當黑戶所以讓她跟他結婚……特麼這明明是個趁人之危的黑心家伙！

　　虧他之前還以為是個好心人！

　　被騙了！

　　這只貓妖也被騙了！

　　「所以中也你的意思不是結婚嗎？」貓又露出了一點小失望的表情，「我還挺喜歡中也的呢……」

　　這次荒神的臉紅到連脖子根都是一片雲霞般的紅。

　　「……這種事等你長大再說，你才幾歲啊！」他扭過臉，快步跟上前面浦飯幽助等人。

　　小八眨巴眨巴眼睛。

　　中原中也正悶頭走路，忽然聽到背上背著的貓妖開口說話：「我不喜歡小魚干。」

　　「啊？」

　　「雖然一般人提起貓來的印像就是喜歡魚，但我其實很不喜歡小魚干，准確地說是討厭。」小八解釋了一句。

　　中原中也有點呆愣地點頭，但隨後想起來了：「可你之前吃小魚干好像很開……」

　　他的話到一半就止住了。

　　那個時候，他剛被「羊」的人指責了一通，正難過著……

　　……所以，她那個時候是為了不辜負他特意為了她挑小魚干的心意嗎？

　　「嗯，雖然我很討厭吃小魚干，不過中也看到我吃你給的東西好像很開心的樣子，我就勉為其難吃下去啦——但這是特殊情況啦，如果和中也一起生活，中也還讓我吃我討厭的東西的話，我絕對受不了的，會離家出走的！」小八再次重申，「你不來找我，我就不回去的那種。」

　　她說著，從中原中也背上下來，站穩了身體。

　　荒神還在思考她這麼鄭重提這種要求的原因：「哦……」

　　「所以你要想清楚啊，」小八說，「生氣難過了我會自顧自走掉不要你了，一聲招呼都不打的那種。」

　　「知道，你剛剛不就是打算這麼對那個叫費佳的人的麼……」

　　看他好像還沒意識到自己為什麼這麼說，小八有點想嘆氣，這個荒神好像不是很聰明的樣子：「就算我隨時會跑掉，一句話不說就消失，惹我不高興了我還會拿你喜歡的東西磨爪子……就算這樣你也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小八很有自知之明，她的壞毛病其實很多，生氣了就拿家裡東西磨爪子，還總喜歡挑人家寶貝的東西磨，爸爸重要的盆景喜歡的紫砂壺，費佳的鍵盤主機網線……統統遭過她毒手，要不干脆就離家出走，總之和一般人想像中的可愛乖巧根本搭不上邊。

　　中原中也仔細想了想，道：「我好像沒什麼特別重要的東西，至少沒有被你弄壞了會生氣的東西。」

　　重點是這個？？？

　　小八又想嘆氣了，可看看荒神坦然平靜的表情，她怔了一下，很快露出了笑容：「那你等我回來——我和費佳告別了就來找你。」

　　「……你剛剛還說你不知道他基地在哪裡。」

　　「我是不知道基地在哪裡，但我知道他在哪裡呀！」小八理所當然道。

　　她在費佳身上安過印記，只要傳送就能到費佳身邊去。

　　「……」

　　如果說剛才中原中也還覺得那個就這麼被貓妖拋棄的費佳很可憐的話，在聽完對方的騙婚行徑之後，中原中也只希望那個叫費佳的人能離這只貓越遠越好：「……好，需要我陪你一起回去嗎？」

　　說實在的，他想揍那家伙一頓。

　　小八搖搖頭：「費佳不喜歡別人靠近他的基地，你如果跟著我回去的話，費佳會記仇的。」

　　但他覺得那種能騙純潔無知的小孩子的家伙真的很值得謹慎對待……中原中也想了想，道：「你知道他全名嗎？如果你一直沒有回來的話，我會去找你的。」

　　不知道他說了什麼，那只貓妖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嘴唇邊尖尖的小虎牙都露出來了一點：「嗯！不過他的全名挺長的，我怕你記不住，我寫給你吧！」她說著，問那邊的藏馬要了支筆和紙，寫下一長串人名給中原中也：「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一般他在外面不會報中間名，所以你用這個名字就能找到他了！」

　　中原中也接過紙條，默念了幾遍記住了這個名字，又聽到那只貓妖說：「我先回去找費佳，在我回來之前，中也你要保護好自己哦——尤其是不能讓『羊』的那些家伙傷到你，如果有人傷了你的話，等我回來，」她又露出了小虎牙，只是這次的笑不再是剛才那樣開心的笑，「就算他們的魂魄去了地獄，我也會把他們抓回來折磨的！」

　　「我看起來像是那麼容易被傷到的人嗎？」中原中也拍拍貓妖的腦袋，把那副格外冷酷的模樣拍了回去，但多少也記下了——這是為了保護他的那些敵人死後不至於被這只貓又給拖出來鞭屍，「行了，快點去吧，早點回來。」

　　小八扁扁嘴：「知道啦！」

　　她盤算了一下：正好自己回到日本了，既然不是黑戶了，那就沒理由繼續維持婚姻關系了——嗯，回去找費佳離婚，然後來找中也玩！


第165章

　　在浦飯幽助一行人處理大結界的事件的時候， 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已經抵達了日本，如他所願將澀澤龍彥引去了那只月下獸所在的孤兒院。

　　接下來就只等月下獸的反應了……處理完這件事的魔人思索著，出門， 去了那個刷了他的卡的店。

　　是家服裝店，那個牌子他不是很熟悉， 但是至少記得是個某個高奢女裝的輕奢線，所以衣服單價也是十分美麗。

　　倒是挺會挑的。

　　魔人如此評價道，走進店裡， 溫和地與店裡的服務員打招呼：「下午好。」

　　花了一點時間套取那單賬單買的東西， 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記下那幾件衣服的尺碼和款式顏色，聯系這家店的風格，一個約莫十四五歲年紀的個頭約一米五五的女孩形像在他腦海裡浮現出來。

　　他也不是沒想過看監控錄像， 只是他黑進錄像發現，店裡那好幾個攝像頭，別說拍到那個女孩子的臉了，就連上半身都沒個全的， 連對方的手都只拍到了一只左手。

　　右手上有戴著類似戒指的東西， 但是因為被擋住了看不清。

　　——很有反偵察意識， 不然讓他弄清楚右手上的戒指式樣， 他都能把人揪出來。

　　幾番調查之下，那張卡也沒再被動用， 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少有地無功而返。

　　除了知道了那個盜刷了他卡的人的性別和身高外， 什麼都不知道。

　　——正常來說，魔人應該還能知道那是個異瞳的眉心鑲嵌有晶石的少女，但不知為何， 服裝店的員工下意識地就忘了這一點， 直到他離開之後， 才有一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啊，那個女孩子，外貌很顯眼的啊！」

　　異色雙瞳，別提多引人注目了！

　　#

　　幕後的無色之王能力平靜地給自己點了個贊。

　　#

　　大抵說著「等我XX就回老家結婚」的人都中了什麼詛咒，只有一個下場：一去不復返。

　　荒神看著巧笑嫣然的妖怪少女臨走時還回頭認真叮囑他要等她回來哦，眨眼間，時光流轉，他就再也沒見過那個有著毛絨絨的獸耳和毛絨絨的大尾巴的妖怪少女。

　　和仙水忍一戰裡才認識的浦飯幽助和桑原和真等人很是對他胃口，倒是成了好友，但沒幾個月，浦飯幽助就去了魔界，據說是為了找那個在他和仙水忍決戰關頭插手的辣雞魔族報仇，順帶精進自己的實力——這樣等那只貓貓回來的時候，我才能打敗仙水忍啊！

　　浦飯幽助如此說道。

　　中原中也這個時候才意識到，那只貓貓從頭到尾都沒說自己的名字。

　　「很正常，妖怪的名字一般不會輕易給別人，尤其是像她那種妖怪。」走得比浦飯幽助要遲些日子，當時還在人間界的妖狐藏馬說道，雖然從人類的動物學分類來看，他是犬科另一個是貓科，不過就妖怪來說，其實兩個差距……也有犬科和貓科那麼大，「人類的陰陽師裡有一種說法，叫『名字是最短的咒』，對大部分妖怪來說，名字是可以驅使他們的——不過她的話，應該不是擔心泄露了名字讓人掌控她的生死。」

　　中原中也聽著對他來說就是打開了新大門的知識，除了點頭表示自己在努力聽外沒有其他反應了——哦，不對，還是有其他反應的：「那她是為什麼？總不會是忘了吧？」

　　「我覺得她看起來不像那麼缺根筋的孩子。」藏馬拿著灌裝可樂晃了晃，笑道，「你之前說了，她是被人類撫養長大的，是吧？」

　　「這個是她自己說的，應該沒錯。」

　　中原中也覺得這方面對方應該不會說謊。

　　「人類領養一只小貓咪，肯定不會讓它自己報名字，而是由人類給它取名的吧？」藏馬說道，「她大約是已經習慣了由別人給予她名字，而不是將自己的名字報給別人——對那個孩子來說，什麼名字意味著她以什麼身份與你相識，如果她先把現在養育她的人給她取的名字報給你，那大約就只意味著她是以那個人的貓的身份和你相識的，像現在這樣即使離開都沒有告訴你名字，大概就是想要等她回來，拋棄掉那個名字之後，再由你賦予她新的名字——就和那些陰陽師降服妖怪以名馭使它們一樣。」

　　「所以我想，你可以趁著她還沒回來的這段時間好好想想，到時候給她取什麼名字好，貓貓是很任性的妖怪，如果取的名字不合心意也是會跑掉的。」

　　中原中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回去就開始冥思苦想起來。

　　留下旁觀了全程同樣是貓奴的桑原跟著陷入了思考：「原來貓咪變成妖怪了是這樣的性格啊……」

　　「當然是假的啦。」

　　「欸？！」

　　桑原懵逼。

　　「那個孩子不是普通的貓又——至少我沒見過哪只貓又有空間傳送的天賦。」藏馬注視著面前的可樂，聲音放輕了幾分，說道，「那個孩子……可能有海對岸的仙狸血統。」

　　「有那個什麼仙狸血統的話，有什麼問題嗎？」桑原疑惑地問。

　　「那個國家的仙狸啊，是一種能夠進行時空穿梭的仙靈——對，它們已經不算是妖的範圍了，大部分是地仙，或者干脆就位列仙班。」藏馬輕聲道，「如果那個孩子確實如我所猜想的那樣，有那部分血統的話，那她本身是不是屬於這個時代、這個時間的存在，就值得懷疑了。」

　　抬頭看看身邊，桑原眼睛裡已經冒出了圈圈，顯然有聽沒有懂，藏馬笑了笑，道：「簡單來說的話，就是那個孩子她可能並不屬於現在，她可能來自未來，也有可能來自過去，甚至，來自另一個世界。」

　　這次桑原聽懂了，怎麼說都是後來能考上醫科大學的腦子，剛才只是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而已：「那中也他是等不到她了嗎？」

　　藏馬想了想，道：「這倒不一定，既然對方已經許諾了，那麼總有一天能夠相遇的，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那個孩子死了。」

　　#

　　中原中也等了很久，等到他在那個他被「羊」撿回來的巨坑邊遇到了一個非常惹人嫌的黑泥精，等到他離開了「羊」，加入了港口Mafia，等到龍頭戰爭結束，都沒有等到那只貓回來找他。

　　自己不會是被放鴿子了吧？

　　已經小有名氣的港口Mafia重力使將澀澤龍彥趕出橫濱的時候，還在分神想這個問題。

　　「終於結束了嗎？」不知道是誰，如此感慨了一句。

　　「沒有結束，只是暫時的退卻而已。」與他差不多同一時間加入港口Mafia，他那個讓他非常討厭的搭檔卻如此說道，繃帶蒙住了他的右眼，讓處於搭檔右手邊的他看不清搭檔的表情，「那個『魔人』還會再來的，這只是他的一次試探而已……」

　　「魔人？」中原中也重復了一遍這個外號，惹起這次事件卻一次都沒有露面的，就是這個叫「魔人」的？

　　有機會絕對要揍一頓！

　　「嗯，『魔人』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

　　「你說什麼！？」

　　太宰治說到一半，突然就被打斷了話，還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繃帶少年抬起頭來，看向自己的搭檔：「怎麼了？」

　　中原中也的臉色非常難看：「我才想問怎麼了，你剛剛說，那個魔人叫什麼來著的？」

　　太宰治從善如流地重復了一遍魔人的名字。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秒，問：「他有妻子？」

　　「……欸？」少有的，太宰治露出了出乎意料的表情，隨後倒是思索起來，「這個，據我所知，是沒有——雖然也有他把自己的妻子藏太好了這個可能性，但我覺得他應該沒有結婚。」

　　「這麼肯定？」

　　「嗯，因為是我的話，如果遇到讓我願意以結婚來留住對方的女性的話，肯定會忍不住把人時刻帶在身邊，不然不能安心啊。當然，如果是為了計劃之類的假結婚的話，那就無所謂了——那個『魔人』在這方面的性格和我應該沒什麼差別。」

　　這次，中原中也沉默得更久了，久到太宰治開始好奇對方為什麼會突然問出這種奇怪的私人問題難道是那個魔人給他討厭的搭檔戴了頂綠帽嗎那他可絕對要開中也的酒慶祝一番的時候，荒神終於再次開口了：「下次，遇到那個『魔人』，叫我一聲，我免費幫你打死他。」

　　「嗯？」

　　想到那只貓又提起「費佳」的時候眼睛都亮亮的樣子，聯系她說的婚姻關系和自己那個惹人嫌的搭檔剛才的話，中原中也冷然道：

　　「我有私仇要算。」

　　作者有話說：

　　中也的思路：

　　陀沒有結婚→騙婚貓貓，該死！

　　陀結婚了但是外界不知道，說明沒有暴露，按照太宰的說法，是為了計劃，無感情婚姻→騙婚貓貓，該死！

　　總結：遇到這家伙，錘死就可以了！

　　黑時宰：看來魔人真的給中也戴了綠帽啊，我要不要開瓶酒慶祝一下呢？（吃瓜.jpg）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08

第166章

　　但很可惜， 直到他那個討人嫌的搭檔都叛離了港口Mafia，他都沒能逮住那只可惡的老鼠為貓貓報仇——雖然太宰治沒有明說，但如果參照他的這個搭檔的行事， 從而揣摩「魔人」的想法行為的話，貿貿然回去的貓又少女恐怕……凶多吉少。

　　「魔人」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名聲即使是他也有所耳聞， 更不要說橫濱那場涉及了多少人命的龍頭戰爭背後就有那個「魔人」的影子，很難說他會用什麼手段對付沒有了利用價值的對像。

　　夜深人靜的時候，中原中也想過無數次， 當時為什麼不陪著她一起回去， 或者干脆就攔下她，不讓她回去。

　　但已經發生的事無可變更。

　　後來的某一天，他在東京街頭遇到了一個和她有一樣的異色雙瞳的孩子。

　　說起來， 那天會走進那條路也是個偶然：他隱約聽到了似乎是有些掙扎的喵叫聲，下意識地就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了過去——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養成的習慣，聽到貓叫，他會忍不住過去看看， 或許是因為自己心裡也有些不切實際的想法……聽藏馬說， 妖怪如果受傷太重的話， 會回復成動物形態來更好地集中力量進行療治自己， 也許某天他能夠在某個小巷子裡偶遇一只重傷的異色眼瞳的黑貓也說不定啊……

　　然後他看到了坐在地上似乎是起不來的女孩子，黑色的微蜷的長發披散在身後， 熟悉的背影熟悉的纖長的手腳讓他幾乎以為自己遇到了那近乎不可能的奇跡：也許， 那個「魔人」放過她了，或者，作為妖怪她有什麼特殊的逃命本領， 逃出來了……

　　但當他走近的時候， 他意識到自己認錯人了：秀美干淨的臉上皮膚白皙， 聽到動靜半仰起頭來看他的臉頰在光的照射下有著半透明的通透感，雖然有著同樣顏色的異色雙瞳，但既沒有毛絨絨的貓耳朵，也沒有那兩條蓬松柔軟存在感超強的尾巴——他本來以為尾巴被她卷著纏身上藏起來了。

　　又一次的失望。

　　都有點習慣了啊……

　　在被對方察覺到之前，中原中也將失落的心情一並收拾好，低聲詢問對方是否需要幫助。

　　算是隨手一助人，倒是沒想到之後能得到她幫助洗脫嫌疑，更沒有想到，這個孩子竟然是武裝偵探社社長家的。

　　當然，最最沒有想到的是，他那個非常討厭的搭檔似乎很看重這個孩子……盤山公路上那條青鯖抱起那個孩子拉開車門躲進去的時候，中原中也敏銳地察覺到了一點不對。

　　硬要形容的話，大概是……護食？

　　上次看那條青鯖這麼護食的樣子還是三年前mimic事件發生之前，他收到首領命令去外地出差，聽到太宰治負責的某個任務進展不順，似乎是敵方有什麼人破壞了青鯖的計劃，本著為首領分憂的心態，加上在調查魔人的事情上他確實欠了青鯖好些人情，中原中也少有地不帶任何諷刺地詢問太宰治要不要他幫忙，他可以趕在出差離開之前幫他一把。

　　那條青鯖沒有任何意外地直接回絕了他的提議，如果是平時，中原中也早就炸了，但那個時候他關注的重點已經不是這了。

　　那是他第一次在太宰治臉上看到的神情，就像是藏起來的珍寶快要被別人發現了，於是下意識地掩蓋住它，想要不讓任何人發現自己重要之物的表情。

　　原來，他的這個搭檔，也會露出那樣的表情來……他有些愣神地想。

　　背離黑暗，前去光明世界的那個家伙，居然找到了那麼棒的東西麼……

　　說實在的，雙黑互看兩相厭，但多少看在那點微不足道的搭檔情分上，僅限此時，希冀他可以一直擁有那份珍寶。

　　這大概是直到今天都沒能等回來說好和他在一起的那個人的他唯一能給出的祝福吧。

　　——雖然熟悉了那個被青鯖藏起來不想讓他碰面的孩子之後，港口Mafia的重力使非常後悔此時的想法：那麼乖巧可愛的孩子，怎麼就被坨黑泥給纏上了呢！

　　幸好去東京讀書了遠離黑泥了，不然拼著港口黑手黨和武裝偵探社關系緊張他都要去想辦法把那條青鯖從那個孩子身上撕下來！

　　前往機場的路上，中原中也把玩著手機，望著車窗外的車水馬龍發呆。

　　BOSS的新調令已經下來了，他需要去西方鎮壓分部的叛亂。

　　也不知道那群仗著天高皇帝遠、首領鞭長莫及而鬧騰的家伙會給他留下多少爛攤子。

　　臨走前他倒是想過和那個孩子知會一聲，但考慮到黑手黨工作的性質和那個孩子的聰慧程度，中原中也捏著手機頁面思考了半天，最終也只說了一句「最近要出差，有沒有什麼想要的禮物，可以回來的時候帶給你，作為上次你告訴我毀了我酒的人是誰的報酬」。

　　到現在都沒回復，最近學習任務這麼緊張的麼？

　　眼看著部下將要把他送到機場了，把玩著的手機忽然響起了鈴聲，中原中也動作一頓，看向屏幕。

　　看到來電顯示的那個瞬間，他很想把手機扔出去——和那條青鯖扯上關系的，除了小八之外，就沒一件好事！

　　但最後他還是壓著吐血的衝動沒有扔手機，而是點下了通話鍵，語氣非常不耐煩：「限你半分鐘內把要說的事說完，否則你就等著我飛過來揍你吧魂淡太宰！」

　　「可以呦，」電話那頭的聲音依然帶著平日裡習慣的尾音，但不知怎麼的，語調卻很平，「如果你能現在飛過來的話，還可以附贈一個你想揍了很久的家伙。」

　　這不同於青鯖平日裡討打的語調讓中原中也瞬間冷靜下來，會讓他的前任搭檔露出這樣的語調的事……

　　「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事，我只是突然想起來，中也，你不是很想揍一個人，但是一直沒找到人嗎？」

　　中原中也一愣，原本靠在車背上的身體倏然繃緊彈起：「那個『魔人』！？」

　　「猜對了，我找到『老鼠』的蹤跡了，想來揍他一頓嗎？只此一次，過時不候——抓老鼠是很困難的，稍微有點動靜它就會逃走，你知道的吧，中也？」

　　坐在駕駛座上的部下正畢恭畢敬地報告：「已經到機場了，中原大人！」

　　中原中也看了一眼機場的標志，打開車門：「幫我把機票退了，等一下我自己飛過去就行了。」他朝部下說了一聲，轉身，「把地址給我。」

　　#

　　與此同時，正盯著衛星GPS上失去了蹤跡沒有發信源的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神色漠然，直到屏幕上忽然出現了一個發信源，看位置……在基地裡？！

　　他站起身來，才回頭，就看到自虛空中躍出的貓耳貓尾臉上漆黑妖紋還沒有褪去、眉心的四魂之玉碎片灼灼放光的妖怪少女。

　　妖媚不似人類的妖怪少女，但那熟悉的輪廓和看向他的眼神，讓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第一時間確認，這就是他在找的喀秋莎。

　　至於她為什麼會變成這副模樣……可以之後慢慢問。

　　不假思索，他上前一步接住人，落入懷裡還帶著高熱的身體和熟悉的香味讓他切實地感覺到了某種安穩。

　　「費佳！」喀秋莎用輕快的聲音叫著他的昵稱，甜蜜的聲線像她愛喝的果汁茶一樣帶著清甜的香味，「我們離婚吧！」

　　魔人：……？

　　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稍微有點懷疑人生：喀秋莎是怎麼做到用和他撒嬌要甜食吃的語氣說出這種話的？

　　隨即，他的目光落在了貓耳貓尾的少女身上穿著的衣服上。

　　款式和顏色都不是他給喀秋莎准備的衣服中的任何一件，但有種熟悉感……他在記憶裡翻找了片刻，很快找到了來源：七年前，莫名被盜刷的那一次，那個盜刷者從服裝店買的那套衣服。

　　這個瞬間，他有種長達七年的謎題終於得到了答案的感覺：雖然，在發現喀秋莎的身材和記憶裡盜刷者買的衣服尺碼莫名吻合的時候就有某種隱隱的預感，所以他才把那張卡給了喀秋莎，而此時，就是答案終於被公布的時刻了。

　　不過現在好像不是對答案的時候。

　　他冷靜地想。

　　不先把喀秋莎的注意力轉開，他相信，下一秒喀秋莎就能拉著他去俄羅斯的公證機關申請解除婚姻關系。

　　而以喀秋莎能跨越時間長流的能力，恐怕跨越空間的距離，對她來說，並沒有多少難度。


第167章

　　「你終於回來了， 喀秋莎，」在小八還沒說出更多的話之前，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先一步開口， 下巴蹭了蹭她有著毛絨絨耳朵的發頂，用抱怨擔心的語氣說道， 「你跑到哪裡去了，GPS定位都找不到你，擔心死我了……不過還好， 你及時回來了， 還趕得上宵夜，等會吃完宵夜一起休息吧？對了，你跑到哪裡去了， 衛星定位都找不到你，我差點就以為你人間蒸發了……」

　　被魔人抱在懷裡蹭耳朵的小八眨巴眨巴眼睛，重點頓時轉移：「宵夜？在哪裡？」

　　「在隔壁房間放著……喀秋莎，不要無視我的話， 你去哪裡了？」費奧多爾把原本扶在少女腰上的手上移到她頭頂， 摸了摸那對毛絨絨的耳朵輪廓——如他所想， 被以恰到好處的力道摸耳朵的喀秋莎下意識地眯了眯眼睛， 露出放松舒服的表情來。

　　不過這也只有一個瞬間。

　　「但是我好餓，等我吃完再說！」聽說有宵夜的小八掙扎著想從魔人懷裡脫出身來去隔壁找她心愛的宵夜， 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重點已經被費奧多爾悄無聲息地轉移走了：離婚是什麼能吃嘛？反正可以明天再說， 現在重點是今晚的宵夜，會是什麼呢？

　　——沒辦法，整整兩夜一天時間， 她就吃了點中也喂給她的小魚干， 其他什麼都沒吃， 雖然並不餓，但是向來都是正常三餐制偶爾給自己加餐的小八貓只是一時沒有找到機會吃東西而已……

　　於是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露出了無奈的表情，一起去了隔壁，在貓耳貓尾的少女開開心心地吃著保溫到恰到好處的蝦蟹粥的時候，一邊摸著她的耳朵，一邊漫不經心地詢問她去了哪裡。

　　如他所料，心思全在那碗味道格外鮮美的蝦蟹粥上的喀秋莎非常自然地無視了他所有的問話，並在吃完之後開始犯困打呵欠。

　　「喀秋莎，漱了口再睡覺。」他提醒道，拉著眼睛一閉一閉的貓耳少女漱口之後，才終於放任她舔舔嘴唇窩在他懷裡閉上眼睛。

　　睡著了。

　　用手掌壓著那對耳朵，輕輕撫摸懷裡少女讓她睡得更沉些的費奧多爾坐在寬大的沙發椅中，開始從睡著的女孩身上尋找會引起她突然提出那種要求的原因。

　　「……你在粥裡放了安眠藥？」

　　在隔壁房間通過監控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的西格瑪遲疑了一會，才推開這個房間的門，問道。

　　魔人轉過頭來，少有的露出了不太高興的樣子：「沒有哦，我不會對喀秋莎做這種事。」

　　「那為什麼她……」吃完就睡著了？

　　這入睡速度，西格瑪只能猜測是下藥了……

　　「累著了而已。」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說道。

　　時空穿梭這種能力，只是想想就能知道需要消耗多大的能量，本身吃飽之後就會犯困，更不要說他還刻意在她吃飯的時候用恰好的力道撫摸會讓喀秋莎覺得舒適放松的部位，多方因素之下，喀秋莎吃完沒一會兒就睡著，並不是什麼特別奇怪的事。

　　「而且她大概有兩天沒睡了。」他補充道。

　　喀秋莎通宵熬夜之後會看起來格外精神，這和一般常識不符，但對她來說，似乎就會如此。

　　剛剛抱住她的時候就感覺到了她身上的高熱，再看她一反之前懨懨的樣子，莫名興奮的模樣，費奧多爾多少就猜到是通宵熬夜了。

　　西格瑪聽得一愣一愣的：「哦，這、這樣啊……」

　　費奧多爾沒有再說話，只是伸出手指，勾住了那條戴在他的喀秋莎細瘦的手腕上的藍色腕帶。

　　喀秋莎離開之前身上沒有這個，從樣式來說也不是喀秋莎會喜歡的款式。

　　七年前，橫濱，藍色腕帶——她遇到了「羊」？

　　那群家伙沒可能會信任吸納一個一看就不是貧民窟出身的孩子，這條腕帶顯然不是她加入「羊」之後得到的，那麼……是有人為了保護她，給她的？

　　「羊」裡可能有這份好心腸的……

　　費奧多爾垂下了眼簾。

　　……大概知道讓喀秋莎回來就跟他提那種要求的罪魁禍首是誰了。

　　前「羊之王」，現港口黑手黨五大干部之一，中原中也……麼？

　　從性格上來說，確實是喀秋莎會喜歡的人。

　　費奧多爾的目光落在了電腦屏幕上，上面的信息顯示，港口黑手黨的重力使不久之前剛剛退掉了飛往西方的飛機票。

　　偏偏在這個時間傳來這個消息……看來那邊已經抓到了他刻意泄露出去的信息，很快就會找上門來。

　　是個把他從喀秋莎心裡除掉的好機會。

　　#

　　「你確定是這裡？」中原中也就差揪著白蘭·傑索的領子質問了。

　　「據我所知是這裡沒錯啦，但是如果『魔人』先一步發現不對跑掉了，那我也沒辦法了呀！」身上還帶著棉花糖清甜香味的白發青年滿面笑容地說道，「看在港口黑手黨和傑索家族的合作的份上，還請相信我一次吧——我暫時還沒有在極東之地惹怒地頭蛇的准備。」

　　「暫時的意思是，以後有准備了就會敵對？」中原中也冷笑道。

　　他非常看不慣這個滿臉笑嘻嘻的家伙，哪怕這家伙是港口黑手黨在歐洲的合作對像之一的傑索家族少家主也一樣。

　　這家伙身上，有和他那個討厭的前搭檔相似的氣息。

　　不，更甚於前搭檔——至少那條青鯖沒有把整個世界都當做虛幻。

　　「黑手黨不就是這樣追逐利益的組織嘛，萬一未來出來什麼利益更甚於和港口黑手黨合作的機會的話，那傑索家族肯定會選擇能夠發展更好的一方去呀！」白蘭·傑索絲毫不懼地如常微笑，「我相信你們的森首領也會認同我的觀點的。」

　　「以我對森先生的了解來說，你說的未來還真有可能發生呢！」太宰治望著遠處的似乎只是個普通的廢棄礦道入口的山洞，輕聲道，「畢竟是最優解的擁護者——中也，現在不是和他糾纏不清的時候，該去把老鼠趕出來了。」

　　嘖，使喚人使喚得相當得心應手啊！

　　中原中也把注意力從白蘭·傑索身上移開，同樣看向遠處的山洞：「你確認只有一個入口？」

　　如果有其他出入口的話，不一定能堵住人。

　　「很多，但這裡是最有可能出現的。」太宰治含糊了一句。

　　「我覺得那個魔人的思考回路沒這麼簡單呢，這位前干部先生真的不考慮求助非時院和Scepter 4來把這一片全部戒嚴？」白蘭·傑索插嘴道。

　　「這就不勞您費心了。」太宰治同樣皮笑肉不笑地回了過去，「我選擇這裡，自然是有我的把握在。」

　　——要不是這家伙自己跑上來說有魔人的線索和基地位置，太宰治根本不想把他帶上。

　　笑臉對笑臉，看起來風平浪靜，哪知其下波濤洶湧。

　　中原中也習以為常地忽略了前搭檔與那個白蘭·傑索之間的暗潮湧動，身上紅光泛起：「造成地震的假像就夠了嗎，我可以直接把那座山夷為平地。」

　　「搖個一分鐘吧，然後就可以毀掉它了——不然的話小八也跑不出來了。」太宰治忙中回了一句，繼續去和白蘭·傑索battle。

　　中原中也想把那個該死的「魔人」拖出來扁進三途川的衝動越發強烈：居然還劫持了小八！

　　新仇加舊恨，中原中也心中怒氣勃發，這一片區域都因重力的變化而動搖起來。

　　#

　　基地裡。

　　被按摩得睡著的妖怪少女耳朵倏然一抖，原本閉著眼睛睡覺的女孩一下子睜開眼睛，抓住近在咫尺的費奧多爾，撈起剛巧在旁邊的西格瑪，兩人只覺得眼前一花，再恢復視野的時候，入目的就是清煦的陽光和大片的植被——他們到了基地外的那個山頭上！

　　西格瑪震驚地意識到了這個事實：托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這個女孩竟然有和果戈裡類似的空間傳送能力！

　　一到安全的地方，小八立刻就松開了拎著西格瑪領子的手，沒有絲毫客氣地把他丟在了地上，剛剛還清醒的意識再歸混沌，昏昏欲睡：「我還想睡覺……」

　　「我說了呀，這裡是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一個含著笑意的聲音從不遠的前方傳來，小八勉強睜開眼睛，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一個穿著米色長風衣、纏在手腕脖頸的繃帶沒入衣領袖口的黑發青年微笑著，「魔人的習慣不好猜，但是猜小八的心思我可是很拿手的！」

　　他笑得格外好看，鳶色的眼眸裡映出看過來的她自己的樣子——不要小瞧妖怪的視力哦！

　　這個氣味……

　　已經快睡著的小八一下子清醒過來，睜開的眼睛都成了貓的豎瞳，透露出其主人倏然興奮起來的情緒。

　　眾人只感覺到面前一陣風刮過，剛剛還靠在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身上打盹的貓耳少女頓時消失無蹤，與此同時，妖怪少女格外興奮的聲音從太宰治身後傳來：

　　「中也！你來找我了嗎中也！嘻嘻中也你真好我只是不小心睡了一晚上就來找我！我沒事呦只是吃飽了太舒服了不小心就睡著了！」

　　米色風衣的青年眨巴眨巴眼睛，轉過身去，同其他人一道看向自己身後：

　　有著貓耳貓尾的少女開心地摟住了他那個非常討厭的前搭檔蛞蝓的脖子，幾乎把自己吊在他身上，超級高興地用耳朵臉頰蹭驚喜過頭甚至還沒回過神來的中原中也，表情愉快得誰都能看出來這只貓周身在冒小花花。


第168章

　　中原中也條件反射伸手攬住小八的腰免得她胳膊上沒力氣松手了摔下去， 花了一點時間才回過神來：「貓……你、你沒事？」

　　正用臉頰耳朵蹭蹭荒神的妖怪少女頓時露出了迷茫的神情：「什麼有事？」

　　中原中也遲疑了一下，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才落在了妖怪少女那對格外精神抖擻的毛絨絨豎耳上：毛絨絨的， 透著屬於生命的暖意，隱約還能摸到底下動脈血管鮮活搏動的觸感……

　　不是他在做夢。

　　他有很多話想說， 但到了嘴邊卻又都咽了下去：「……算了，沒事就好。」

　　「中也。」太宰治用平靜的聲音提醒他不要因為故人相見就遺忘了正事。

　　哦，對了， 被貓貓這一打岔， 他都忘了自己要干掉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事了。

　　中原中也的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魔人」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身上，和那個家伙身側半白半紫長發滿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有些不知所措的青年相比，魔人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神色平靜， 注視著這邊的目光只落在貓身上，偶爾才分出一點注意力給他——中原中也身上亮起了紅光，控制著重力將貓又少女放到了一邊地上站穩。

　　「中也？」小八迷惑了。

　　「你在這等我一會，等我收拾了那家伙再說！」中原中也要不是擔心污濁會敵我不分， 這會兒大概早開污濁了。

　　反正有那條青鯖在。

　　「哎？」小八歪頭， 「要揍費佳？」

　　「你心疼了嗎？」不知道什麼時候湊到一邊來的太宰治笑眯眯地問。

　　「為什麼心疼？」小八滿臉迷惑， 「明明是費佳先走掉的， 那我找中也幫我揍他也沒問題啊！」

　　遺棄可愛貓貓這麼過分的事，沒有懲罰怎麼行！

　　「我沒有哦， 喀秋莎， 」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覺得再不給自己辯解兩句，大概他和那個港口Mafia重力使要一塊在計劃裡銷聲匿跡了，「你剛剛失蹤我就讓西格瑪去接觸白蘭·傑索好尋找你的下落了。」

　　「哪有！」一提起這個小八就生氣， 「我都帶著衛星定位， 而且我還刷了你給我的卡， 費佳你怎麼可能找不到我！」

　　「信號源消失了，我沒有收到你消費的信息。」費奧多爾溫和地說道，「而且從你失蹤到再出現在我身邊，只過去了兩小時——喀秋莎，就算衛星定位信號源在正常工作，你也得給我時間到你身邊去。」

　　……兩個小時？

　　小八不信：「明明一天兩夜過去了！」

　　「這個問題，我想你可以問一下你身邊的那位港口黑手黨的干部大人。」費奧多爾平靜地說道，「喀秋莎，你沒有發現，你認識的中原中也和這位中原中也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嗎？」

　　嗯？

　　不一樣的地方？

　　小八疑惑地轉頭看身側的橙發少……年？

　　剛剛聞到中也的氣味就撲過來了沒注意看——畢竟她認人靠氣味更重於外表——現在看來……

　　「中也你……」小八滿臉糾結，「為什麼我才睡了一小會，你頭發就長長了，而且你好像還長高了……」

　　明明當初比她矮半個頭呢！

　　現在居然比她高了！

　　貓貓秒變不開心臉。

　　明明之前還不到一米五呢，比她還矮五釐米多的，為什麼現在就變成比她高五釐米了！

　　中原中也：「……」

　　這丫頭是一覺睡過去了七年嗎！？

　　看到中原中也表情復雜的樣子，小八像是想起了什麼，望向那個剛剛湊過來說話的繃帶精——呸，是穿著沙色風衣的青年。

　　注意到妖怪少女看向自己的目光，青年回望過來，鳶色的眼眸裡清楚地映出了她自己迷惑不解的模樣：「怎麼了？」他笑著問。

　　小八皺著眉頭打量這個青年，從氣味上判斷，他就是那天晚上她遇到的那只進化成百變怪的臭臭泥，但她明明記得臭臭泥也要比她矮的！

　　為什麼現在居然比她高了二十多釐米！！！

　　太過分了！

　　大家都趁著她在睡覺長高了嗎！

　　「是喀秋莎你能力暴走，穿越去了七年前——說真的，七年前我收到那條消費短信的時候，我還以為自己的卡被盜刷了。」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說道，朝貓耳少女伸出手，「我沒有不要你，喀秋莎，所以，你還要離開我嗎？」

　　在小八即將堅定點頭之前，他又補了一句：「你現在喜歡的那個名為中原中也的男人，是港口黑手黨的五大干部之一，裡世界赫赫有名的重力使。」

　　小八將要點下去的腦袋硬生生地頓在了半路上。

　　她目瞪口呆地看向之前還最多只能算是街頭小混混的自己找到的好喜歡的新任飼主：中也混黑了！？

　　「中也，費佳說的……是真的？」她小聲問，猶豫著要不要松開還揪著中也衣角的手。

　　她以為中也只是年紀還小，加上周圍環境不怎麼樣所以在當小混混，那個時候還想等一起生活了就想辦法恢復正常的生活，如果中也放不下「羊」的那些孩子們的話，那也可以一起走嘛……先富帶動後富什麼的換個詞放這裡也很正常呀！

　　但現在，費佳突然告訴她，說中也是黑手黨了？

　　這和小混混之類的完全不一樣啊！

　　黑手黨那玩意沾上了沒那麼容易退啊！

　　——出於對費佳的信任，小八沒有懷疑他說的話。

　　雖然費奧多爾這次說的也確實是真話……

　　中原中也一臉懵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貓貓離開的時候他還在「羊」，之後過了大約半年多，發生了一些事，他脫離了「羊」，加入了港口黑手黨，短暫的相處時間裡也沒有體現出貓貓對黑手黨的排斥——但從那個「魔人」的話結合前後語境來看，很明顯，這只貓似乎不喜歡混黑的？

　　「哎呀，說起『黑』來，哪裡比得上國際恐怖分子通緝犯的您呢，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一直在旁吃瓜吃得不亦樂乎、不是，是吃棉花糖圍觀的白蘭·傑索笑眯眯地開口，「據我所知，您的大名還在俄羅斯特殊能力者部門的最高通緝名單上掛著呢！」

　　小八秒速扭頭：

　　什麼！？

　　費佳？！

　　國際恐怖分子？？

　　通緝犯？？？

　　少年時代就被盯上了要不是這個原因也不會和小八相遇的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

　　……為什麼這個意大利黑手黨也會跑過來？

　　如果不是因為對方混入了圓川書店編輯部、不然都沒關注白蘭·傑索這號人物的「魔人」思考起了自己是什麼時候破壞過傑索家族的好事，以至於這位少家主拼著被黃金之王發現逐出日本的危險都要改身份信息以留學生名義跑來日本通過接近喀秋莎來破壞他計劃。

　　從貓貓那震驚的小表情裡看出來她根本不知道「魔人」的身份，中原中也感覺自己的拳頭越發癢了：「居然騙她到這個地步……」

　　他不再克制，紅光亮起，重力使徑直衝向俄羅斯青年。

　　官方武力值不明、但能夠從俄羅斯對特殊能力者一系列追殺下活下來的人本身能力就不容小覷，費奧多爾及時閃開了中原中也第一波攻擊，含著重力的拳頭砸在了地上，大地動搖，巨大的衝擊讓煙塵飛揚起來。

　　十分鐘內得知自己新舊（？）兩任飼主都是混黑的都在官方部門那掛了號的小八貓陷入了自我懷疑——不能因為我是黑貓就讓我混跡在一群混黑的當中啊——緊接著就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抓住：「這邊有點危險，我們還是離遠點吧！」

　　那個和中也一道來的臭臭泥拉著她往後退，一邊小聲解釋道。

　　小八哦了一聲，乖乖被他拉著往後挪，心裡還在糾結自己怎麼都沒發現費佳居然在做這種事……難道她眼瞎嗎？

　　明明費佳天天陪著她！

　　「趁著他們在打架，我們趕緊跑吧！」旁邊冒出來一顆棉花糖——白蘭·傑索跑路不忘繼續啃棉花糖，說話都帶著股棉花糖的香味，「把楨姬老師帶去偵探社的社長那，應該有辦法恢復她的記憶。」

　　——雖然偵探社社長的能力對楨姬老師並不起效，但就他觀察的多個楨姬老師成功被福澤諭吉先生收養的平行世界發展來看，那位福澤諭吉先生在楨姬老師心裡的陰影無限大，已經到了只要福澤諭吉先生沉下聲來，記憶混亂的楨姬老師都會條件反射地乖乖聽話的地步……

　　太宰治眯了眯眼睛，笑道：「傑索先生看起來似乎很了解啊？」

　　「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白蘭·傑索沒有否認，但也沒有解釋是什麼原因，同樣笑眯眯地看了回去。

　　夾在中間由於皮毛過於厚實並沒有感覺到暗潮湧動心理性寒冷的小八同學甚至沒有注意到白蘭·傑索話語裡的「楨姬老師」這個關鍵詞，還在思考自己為什麼會那麼眼瞎的問題：

　　你說看上一個混黑的也就算了，看上第二個還是混黑的……這什麼運氣啊！

　　「小八在想什麼？」太宰治在與來自意大利的棉花糖精battle的同時沒忘需要時刻關注貓貓健康，給予其足夠的重視否則這只感覺自己受到冷落的貓咪就會毫不留情地跑掉，「是在擔心中也嗎？」

　　他努力不讓自己心裡的酸味漫出來。

　　「沒，我在想這樣的話離婚手續要怎麼辦，我都還沒來得及去辦……」小八小小聲說道，「我才不想要一塊被掛通緝犯名字呢！」

　　太宰治撐住了自己的笑臉，出眾的大腦讓他輕易地察覺到了這沒頭沒尾的離婚是怎麼回事，他定了定神，回望了一眼身後煙塵彌漫隱約可以看到重力紅光的戰場。

　　「來不及離婚也沒關系，」他微笑道，臉上表情宛若聖光普照，「可以喪偶。」

　　白蘭：……

　　論狠果然還是這坨黑泥精狠！


第169章

　　半個小時之後， 由於試圖宰掉的老鼠被小醜帶走，失去了目標的重力使回過神來，發現現場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以及來自前任搭檔的釘在樹上的「中也你和老鼠慢慢玩，我先帶小八回偵探社了， 別忘了森先生給你的任務」附加一個Q版漫畫頭的小紙條。

　　中原中也懷疑自己被利用來打老鼠了並且他有證據！！！

　　……不，等會，「帶小八回偵探社」？

　　沒看到小八……呀……？

　　中原中也陷入了思考。

　　半分鐘後。

　　「……啊， 難道說， 貓貓就是，小八？」從兩人那同樣的異色雙瞳、一致的身材以及其他種種被掩蓋在漆黑妖紋下的五官特征，中原中也終於在沒能逮住特別會空遁的老鼠後， 發現了這件事。

　　可喜可賀。

　　說要和自己一起生活的貓貓=自己挺有好感的當做後輩看的小姑娘……得出這個等式的中原中也回憶起七年前那只貓又的種種言行，又想起與最近半年認識的這個小姑娘相處的記憶，完全不能對等的身份重合到一起，讓中原中也一秒陷入以後自己該怎麼面對小八的問題思考。

　　……希望他能夠在思考途中想得起來自己還要趕去西方鎮壓叛亂。

　　畢竟港口黑手黨還等著唯一任勞任怨的干部大人干活。

　　阿門。

　　#

　　拋下還在林子裡糾結的港口黑手黨重力使不提， 這邊太宰治三言兩語忽悠了貓貓， 把她帶到了偵探社， 此時這位有著貓耳貓尾的妖怪少女正接受來自全偵探社的圍觀， 要不是莫名對那位嚴肅但周身散發著讓貓討厭氣息的據說是社長的人有某種熟悉感，貓貓早就跳窗跑路了——小八繃緊了神經， 耳朵都扯成了飛機耳。

　　社長福澤諭吉的貓厭體質一如既往正常發揮中， 並且因為沒有來自人形的顯性好感加成，險些勝過隱形好感加成，達成驅貓成就。

　　感謝妖怪化的小八還隱約留有正常人類時期的好感印像。

　　不然這會兒偵探社可以開始全橫濱開啟找貓業務了。

　　順便一提， 名偵探亂步先生由於業務能力過於出眾又被邀請去出差偵破新案件， 這次的目的地是沒有高中生偵探的九州， 昨天就出發了，不幸沒能趕上圍觀貓貓事件。

　　但一想到小學生的亂步先生和明顯理智還沒回家的小八湊一起，織田作之助又不知道這到底算是幸事還是不幸……

　　「小八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了？」國木田獨步看看似乎滿臉寫著「想摸摸看耳朵和尾巴是不是真的」的眾人，再看看嚴肅著臉的社長，覺得這個時候只有自己適合出來提出這個問題。

　　「傳承自她爸爸那邊的妖怪血統覺醒了，就變成這副樣子了，友情建議你們可以靠近但是最好不要摸耳朵和尾巴哦，會被糊一臉爪印或者尾巴印的——啊，就是這樣。」不知道為什麼跟著太宰治一起到了偵探社還沒被趕出去的白蘭咬著棉花糖，看著開著【細雪】靠近小八試圖確認那是不是毛絨玩具的尾巴的谷崎潤一郎被一尾巴從隱藏自己的立體影像異能力中抽出來，連【細雪】都當場崩了。

　　小八原本就處於豎瞳狀態的眼瞳幾乎縮成了一條豎線：「不許摸我尾巴！尤其是男的！」

　　這幫人類為什麼連男女授受不親都不知道！

　　費佳都不會來摸她尾巴！

　　「咦，她的臉……」一直關注著這只貓貓的谷崎直美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她臉上那些漆黑的紋路……是不是淡了點？」

　　很快，谷崎直美發現那不是她的錯覺，在他們的注視之下，那些遍布妖怪少女臉上的漆黑妖紋逐漸褪去，露出底下白皙光滑的皮膚，等到最後一縷妖紋也跟著消失的時候，那方才滿臉妖紋、妖媚美麗有著非人魔力的妖怪少女就變成了他們所熟悉的異瞳少女模樣，除了那對還扯成飛機耳模樣的耳朵和繃緊的大尾巴外，就和他們平時所熟悉的小八沒什麼差別了。

　　「看起來因為血統力量還不穩定，所以從大妖狀態退出來了，這個樣子……應該是半妖吧？」白蘭·傑索摸著下巴，思索著道。

　　福澤諭吉用自己的控制力，將注意力從小八的耳朵和尾巴上挪開，看向白發的意大利青年：「怎麼樣才能讓她恢復？」

　　「您說的恢復是指什麼呢？」白蘭·傑索捏了捏棉花糖，把它丟進嘴裡，「如果是純粹的人類形態的話，基本上，在她完全掌控自己力量學會把耳朵和尾巴藏起來之前是不可能做到的——能做到的時候她差不多就完全轉為妖怪，而不是半妖或者人類了。」

　　「只要恢復記憶、恢復理智就可以了。」福澤諭吉說道。

　　小八的外表變成什麼樣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人格還能不能恢復到原來的樣子。

　　對福澤諭吉來說，這才是最重要的。

　　「這個啊，等她受四魂之玉碎片刺激而大幅度起伏的妖力和血脈力量被她掌控的時候，她離家出走的記憶和理智就差不多都回來了。」白蘭·傑索吃完了一包棉花糖，不知道又從哪裡摸出來一包，拆開了繼續吃，「最遲等到她十五歲生日那天就能完成。」

　　十五歲？

　　「還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國木田獨步回憶起自己這個學生的出生日期，下意識道。

　　但這不到兩個月時間裡，葦中學園的期中考怎麼辦？

　　那可是學園都市的第一次考核標准，絕對不能補考的。

　　毛絨絨的耳朵尖抖了抖，聽到完全不符合事實的話，小八忍不住出聲反對：「我十五歲了！」

　　白蘭·傑索捏著棉花糖，迷茫地回看過去：「欸？」

　　難道這個世界的楨姬老師是十月出生的？

　　不可能啊，他記得在編輯部看到的楨姬老師資料裡寫明了她是聖誕節的生日，編輯部還准備到時候給楨姬老師送一份生日禮物，提前了兩個月就開始挑選禮物了。

　　「聖誕節已經過了！」小八認真地比出三根手指，「我現在十五歲零三天！」

　　「……噗！」

　　貓貓一秒炸毛：「臭臭泥你偷笑什麼！」

　　剛剛還扭頭偷笑的太宰治頓時笑不出來了：就算第一次見面小八把自己從河裡面撈起來，當青鯖都比當臭臭泥好啊！

　　「臭臭泥……憑什麼我是臭臭泥啊！小八你怎麼能這麼欺負我！」沙色風衣的青年把臉埋進自己的胳膊裡，用帶著哭腔的聲音控訴道。

　　一直保持沉默的織田作之助：「……太宰？」他看向自己的好友：真的哭了？

　　「因為你就跟垃圾堆裡的臭臭泥一樣……不對你根本沒哭！你在偷笑！」下意識解釋的小八發現了那只臭臭泥根本就是拿遮臉來隱藏他在偷笑的事實，頓時感覺自己被騙得好慘！

　　虧她剛剛還心虛得想去安慰他……不對，她和這只臭臭泥又不熟，為什麼要安慰他？

　　這邊小八陷入了對自己情緒的奇怪中，那邊太宰治終於把臉從胳膊裡抬起來，露出了和平日裡常見的格外開朗脫險的笑容完全不一樣的模樣，國木田獨步很難形容那種表情：要說是笑吧，他也就眼睛亮了點、嘴角弧度稍微揚了一點，就跟其他人心情不錯的時候表情差不多，但莫名的，國木田獨步就感覺，現在太宰治的心情特別好。

　　明明表情不顯，卻給人這樣的感覺……真奇怪。

　　「我沒事哦織田作，倒不如說其實心情很好。」太宰治對關心看向他的好友說道，「嗯，沒關系，等小八想起來之後我會讓她好好彌補我受傷的心靈噠！」

　　他微笑道。

　　雖然小八只是將他從河裡救起到送到診所這麼短的相處時間就能那麼透徹地看出他的本質這件事讓他非常高興，而且即使說他是臭臭泥卻還願意從河裡救起他還送他去診所，不管哪一件事都讓他心情愉快，所以被叫成臭臭泥這事……才不可能這麼原諒她呢！

　　不趁機要補償……不是，是彌補他受傷心靈怎麼說得過去呢！

　　小八一個寒顫。

　　為什麼忽然覺得好冷？

　　她正警惕地環顧四周尋找那股莫名危機感的來源（看到她這副模樣的黑泥精忍不住又露出了一絲笑意），偵探社門外傳來了跌跌撞撞的匆忙腳步聲，當眾人下意識地隨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的時候，就發現是圓川書店的河間編輯氣喘吁吁地扶著偵探社大門：「楨、楨姬老師找到了……嗎？我、我聽傑索說、說、找到了，就、就趕來、催稿了……」

　　——這棟樓的電梯今天例行檢修，河間編輯是一路狂奔上樓的。

　　眾人迷茫看了他一會：為什麼河間編輯會知道？

　　很快，他們想到了什麼，看向已經拆開第四包棉花糖的意大利青年。

　　「嗯，我通知河間前輩的。」白蘭·傑索絲毫不掩飾他就是那個通風報信的人，「畢竟我是實習生嘛，再說了，楨姬老師還鴿著《神使》第二冊 沒給呢！編輯部也要等不住啦！」

　　眾：但問題是小八這個樣子要怎麼見人啊！

　　出乎眾人意料，河間編輯居然對楨姬老師長出了貓耳貓尾巴這件事接受良好——大概是因為二次元接觸多了——他的重點只在於一個：「老師您的《神使》第二冊 什麼時候能出來啊！出版社還得等著要稿子呢！！！」

　　——面對讓眾人心動不已的貓耳貓尾少女，關注重點依然是稿件，河間編輯也算是專注編輯工作到讓人驚嘆了……

　　「《神使》第二冊 ？」接觸到關鍵詞的貓耳朵一抖，小八一反剛剛的警惕，露出了迷惑不解外加義憤填膺的模樣，「為什麼問我要《神使》第二冊？我還想把作者揪出來給我寫第二冊呢！」

　　貓貓憤怒地表示她也要催稿。

　　河間編輯：「……」

　　#

　　片刻後，正翹首以待新稿的圓川書店編輯部得到了來自前線的河間編輯的信息：「什麼！？楨姬老師失憶了！？」

　　總編震驚到假發都飛了。

　　「而且楨姬老師還想催我們趕緊出版第二冊 ……」河間編輯簡直是聲淚俱下。

　　「……」

　　「總編！總編您沒事吧！總編您別暈啊說不定楨姬老師可以在死線之前恢復記憶呢！！！」

　　編輯部頓時陷入一片兵荒馬亂之中。

　　這一天，圓川書店在繼作者沒靈感、生病沒時間、家裡有事沒寫等一系列咕咕咕理由之後，又解鎖了作者拖稿新姿勢：

　　失憶。

　　而且是失憶之後掉自己坑反過來問他們要稿子。


第170章

　　在醫院搶救醒來的總編睜開眼就拔了吊針， 飛速奔到偵探社，確認楨姬老師是真的失憶了而不是新出現的拖稿理由——但嚴格來說這也是拖稿——後，總編大人堂堂八尺男兒， 愣是在滿面迷茫的獸耳獸尾少女面前哭成了淚人：

　　他們編輯部好不容易才盼來的輕小說新晉大神啊！

　　滿臉懵逼的貓貓：「……他好像哭得很傷心。」

　　要不要安慰他一下？

　　雖然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人類在問過她幾個奇奇怪怪的問題之後差點行五體投地大禮（但被旁邊紅頭發的人類給拉住了）之後就莫名哭了……

　　「工作壓力太大了而已，小八不用在意噠！」太宰治笑眯眯地伸手推在貓貓身後， 把她從總編面前帶走——偵探社的事務員已經很有眼色地上去把圓川書店編輯部的兩位一起請去隔壁會客室了，那邊，偵探社的眾人也都在那等著了。

　　偵探社宣布暫停營業半天。

　　用於頭腦風暴「如何讓小八/楨姬老師恢復記憶」和「如果沒能及時恢復記憶， 該如何處理在失憶期間可能錯過的學園都市考核&《神使》第二冊 出版」這兩大議題。

　　「記憶這個， 其實放著不管也沒關系啦！」憑借著自己「圓川書店編輯部最具實力的實習生」身份（？）強硬加入此次探討主題會議的白蘭·傑索拆開了今天的不知道第幾包棉花糖，讓棉花糖的香味遍布會議室的每一個角落的同時，說道， 「反正最多到十二月二十五日她生日當天，肯定會恢復的！」

　　「但是！」國木田獨步一拍小黑板，像任何一個數學教師在提到重點的時候一樣提高了聲音，「現在距離她生日還有一個多月時間， 在這期間， 還有葦中學園的期中考——這會直接關系到她能不能進學園都市入學考， 以及《神使》第二冊 的出版！」

　　怎麼看都不可能放任小八的失憶問題到自然解決啊！

　　圓川書店編輯部兩位代表（還掛著與謝野醫生友情幫忙扎上的吊針的總編&河間編輯）鄭重點頭：死線之所以稱之為死線， 就是因為跨過了這條線是會死的！！！

　　就是作者死和編輯死這點不同而已……

　　「學園都市那邊，讓一方通行董事長開個後門就好啦， 反正楨姬老師幫了他那麼大忙呢！」白蘭·傑索一臉輕松地說， 「至於《神使》第二冊 ，和讀者請個假嘛！就說楨姬老師失憶了所以第二冊出不來了——反正這是事實嘛！」

　　比起因為打麻將入迷所以不更新了、因為生病了所以咕咕咕、因為手稿丟了正在重寫所以延後等等原因，看起來靠譜多了。

　　——鄭重聲明以上沒有影射任何作者的意思。

　　先不說學園都市那邊， 就「由於作者失憶， 所以《神使》第二冊 出版時間延後， 具體時間未定，需參考作者恢復情況」這個理由放出去……

　　總編&河間編輯：「我們出版社會被讀者的刀片淹沒的！！！」

　　他們用膝蓋想都能想到到時候讀者的反應：

　　你TM逗我玩？？？

　　作者拖稿新理由，很好很強大，這都能信圓川書店你們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這種請假理由都能通過，編輯部是干什麼吃的！！！

　　「而且《神使》接下來的宣傳計劃都和楨姬老師的寫作速度掛鉤啊！」作為直接負責《神使》一系列推廣工作的河間編輯忍不住道，「最遲到明年六月份，《神使》的動畫PV就要公布了，動畫加入十月新番列表，現在《神使》只有上下一冊，內容還只夠做OVA啊！」

　　他們定動畫化計劃的時候，是把楨姬老師的後續寫作計劃都一並考慮進去了的啊！

　　「如果現在延後第二冊 的上市時間，那讀者群體的擴大速度也會跟著慢下來，更不要說延後出版這種事對等待後續作品的忠實讀者傷害了……」總編補充道，「這不是違約的問題——當然我們也知道這不是楨姬老師自己想要違約——但就整體層面來看，可以的話，還請盡可能地讓楨姬老師盡快恢復記憶！哪怕是早一天都好！」

　　總編就只差握著社長的手聲淚俱下了。

　　「但是記憶這種問題……」國木田獨步也很為難。

　　大腦那麼精密的器官，即使是到了現在，哪怕是學園都市那邊能夠將知識直接灌輸入人腦的手段，但對記憶也依然束手無策——有辦法的話，那位神淨討魔就不會直至今日都無法尋回自己失去的記憶了。

　　「而且我懷疑，小八的記憶問題可能不單單是血脈覺醒的緣故在。」太宰治插了一句。

　　眾人頓時看了過去。

　　「什麼意思，太宰？」織田作之助問。

　　「我找到小八的時候，聽她說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話，原話讓我感覺到非常憤怒所以我就不復述了，總之目前對小八來說，『魔人』費奧多爾是她在俄羅斯正式登記並且領了結婚證的配偶。」太宰治表示他打死都不會說出丈夫那個詞的，「順帶一提，我在回來路上已經拜托花袋先生查過了，不是『魔人』的謊言，俄羅斯的婚姻系統裡的確有『魔人』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和葉卡捷琳娜·陀斯妥耶夫斯卡婭的結婚信息——後者的信息除了名字外，不管是照片還是其他信息都是小八。」

　　「……」

　　偵探社寂靜半秒。

　　「什麼！？」

　　國木田獨步瘋狂推自己眼鏡試圖冷靜下來：「不等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問過小八了，她說是因為在俄羅斯她是黑戶，如果想要正大光明出現在外的話就需要綠卡，但以小八的性格肯定是不願意接受那些假zheng，所以她同意和『魔人』結婚以此獲得在俄羅斯合法居住的權利——但這裡有幾個很大的疑問，第一，俄羅斯法定結婚年齡是十四歲，小八去俄羅斯是近七八年前的事，理論上來說她要在俄羅斯呆上七年多——不過這可以用記憶混亂以為是自己十四歲去的來解釋；第二，政府系統裡的照片可以用PS的來解釋，但小八的記憶裡，有她和『魔人』去俄羅斯公證處的模糊記憶——她一開始沒想起來，但是在『魔人』提醒她之後，她隱約想起來了，有這個印像，所以對此深信不疑。」

　　太宰治豎起一根手指：「問題就在於這裡，這段虛假的記憶是哪裡來的？」

　　谷崎潤一郎努力思考，試著回答：「趁著小八記憶混亂的時候，做了類似舉動，給她記憶裡留下潛意識？」

　　「這是可能性之一，但是記憶混亂的時候不確定性太大了，如何確保小八醒過來之後真的記得這件事？」太宰治說道。

　　「太宰，你怎麼想？」福澤諭吉不動聲色地把剛剛太過震驚時一不小心捏碎的茶杯碎片攏在袖子裡，說。

　　「想來想去，也就只有『異能力』能夠達到這麼精准的潛意識可能性了。」太宰治無奈地攤了攤手，「直接將意識下在頭腦之中，就算是我的【人間失格】也沒辦法——我總不能把手伸到小八的腦子裡去吧？」

　　「也就是說，那個『魔人』身邊應該有一個擁有記憶操控方面的異能力者，而我們要找出這個人，來讓他給小八灌輸的虛假記憶失效。」與謝野晶子總結道。

　　「正確，不過這麼一來也只是去除了虛假部分，小八真正的記憶要什麼時候想起來，這點我也沒什麼太好的辦法。」太宰治說道。

　　「也許可以嘗試一下常見手段？」白蘭·傑索不甘心自己的存在感被搶，再次頑強插話。

　　「常見手段？」國木田獨步看了過去。

　　「比如摔了一下腦袋想起來了，遭受重大刺激如男友或者女友被撬走了所以想起來了，看到熟悉的環境所以想起來了，遇到了刻骨銘心的人所以想起來了，被人敲腦袋了所以想起來了……電視劇不都這麼演的嘛！」意大利青年一臉認真地說道。

　　國木田獨步：「……」

　　國木田獨步覺得這個棉花糖精才是需要被敲腦袋的那個人。

　　#

　　話雖如此，白蘭·傑索的建議還是有一定建設性的——當然要排除掉那些明顯不可能的選項比如什麼男女朋友的小八貓還是單身狗呢不對是單身貓——敲腦袋摔腦袋什麼的由於沒人舍得對可可愛愛的獸耳少女這麼做……哦，不對，太宰治說他可以狠下心來的，但眾人讓他試試看的時候，就看某人拿出了一根逗貓棒……

　　眾：你拿逗貓棒敲她？

　　「反正都是『棒』嘛！」

　　如此說著的太宰治被國木田獨步非常熟練地予以制裁，但是沒有成功——太宰治先一步看穿了他的動作，閃身躲開，到了一臉置身事外只當是在看戲的小八身後，推在她背後輕巧地讓她一個轉身就朝門外走去，「來來來，我帶你出門轉一轉，說不定你就想起來了呢！」

　　「等等太宰你要帶小八去哪裡！」

　　「去橫濱和東京轉一轉，說不定她看到哪裡覺得熟悉就想起來了呢！」

　　「可是……小八在橫濱的時候不是天天在偵探社寫作業嗎？」國木田獨步疑惑道，「如果要尋找熟悉感的話，我覺得給小八十斤試卷讓她寫，應該能讓她更快想起來。」

　　畢竟當初小八在偵探社的時候，就是每天都在寫他出的試卷的嘛！

　　太宰治：「……」

　　真看不出來，國木田君竟是這等心狠手辣之人……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08

第171章

　　試圖用十斤數學試卷來幫貓貓找回熟悉的記憶的國木田獨步先生收獲了漫天飛的試卷碎片和滿臉抓痕。

　　來自憤怒的貓貓的利爪。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

　　「還行， 只是紅痕，皮都沒破。」檢查完國木田獨步的傷勢，武裝偵探社專屬醫師與謝野晶子小姐遺憾於自己的【請君勿死】無法大顯身手， 顯得有些懨懨的提不起精神來，「過個半天消下去了就好了。」

　　感覺臉疼得一塌糊塗但傷勢就是很輕很輕、再拖點時間就連痕跡都看不到了的國木田獨步：「哦、哦……」

　　有點委屈。

　　「對了， 那些碎片，」與謝野晶子指了指已經落在地上的試卷碎片，「你記得收拾干淨。」

　　誰干的誰收拾——雖然按照這個邏輯來說收拾的應該是小八， 但誰都不會想讓一只貓來收拾她留下的爛攤子， 那麼這個收拾的任務就只能交給讓貓貓去寫試卷的國木田獨步了。

　　國木田獨步：「……哦。」

　　更加委屈了。

　　另一頭，太宰治用從樓下咖啡廳買來的慕斯小蛋糕哄好了氣哼哼的貓貓，和貓貓真正的（目前不被承認的）飼主福澤諭吉社長打了聲招呼， 帶著貓貓出門，美其名曰「尋找熟悉的記憶」。

　　實則趁機翹班。

　　——如果小八這個時候理智還在線，百分百會如此判斷。

　　任勞任怨的國木田媽媽拿過掃帚和畚箕開始打掃，掃著掃著覺得好像哪裡不對：「小八當初在橫濱的時候不是每天都在偵探社裡寫作業的麼， 照理來說她最熟悉的地方應該就是這個偵探社啊， 那太宰要帶她去哪裡找熟悉的記憶？」

　　國木田獨步後知後覺想到這一點， 並且對不在場的搭檔發出了質問。

　　「哦， 那個啊，每次小八寫完試卷就出門玩去了啊！」與謝野晶子一邊看手邊的書， 一邊隨口道。

　　國木田獨步疑惑了：「她寫完試卷還有時間出門玩？」

　　明明他有記得布置足夠的作業， 使得每次都是他回來的時候小八差不多剛剛寫完最後幾道題，或者他完成調查工作回來小八還差幾道題沒寫完正在奮筆疾書，怎麼到了與謝野這邊， 就變成了小八早早地寫完作業出門浪了？

　　「小八做完你布置的試卷基本只要一個小時， 不過她會留一些簡單的題目等玩了回來之後寫。」與謝野晶子那個時候沒事就會去買甜品飲料投喂小八， 所以對她的作業進度掌握程度比國木田獨步這個常年需要進行室外調查工作的老師更加精准。

　　按照小八自己的說法是為了更好地保持對題目的敏銳度，不至於因為在外面玩了一天就把之前復習的內容給忘了，用於在瘋玩之後的收心，但在與謝野晶子看來，這些留下來的簡單題目大概只是用於表現給回來的國木田看她今天在老老實實寫作業而已……

　　當然，本著對貓貓的喜愛並且對方也只是將作業分段完成並沒有作弊，所以那個時候她也沒告訴國木田獨步這件事的=v=。

　　國木田獨步：「……」

　　首次認識到自己學生解題速度的國木田獨步努力推眼鏡保持冷靜：「那她做完我寫的試卷之後……」

　　「出門玩呀！那一個多月基本上就是太宰帶著她在外面轉的，所以太宰知道小八對哪裡熟悉很正常啊！」

　　國木田獨步：「……」

　　國木田獨步想起來了，小八在偵探社的那段時間，太宰的翹班行為尤為嚴重，已經到了白天基本找不到人了的程度，但因為他每次都能及時將重點情報查出來，自己就一直當太宰寫作失蹤讀作翹班的那段時間是在做額外調查，結果現在看來……

　　特麼是在拐貓啊！！！

　　#

　　扔下時隔快兩個月才發現自己阻隔黑泥成效為零的國木田先生不說，這邊太宰治牽著貓貓的手搭上了前往東京的電車。

　　出武裝偵探社的時候他給小八披了一件帶兜帽的短風衣，尾巴盤腰上藏在風衣底下（反正貓貓腰夠細看不出來），兜帽豎起來戴上。

　　本身就帶著兩個耳朵的兜帽完全掩蓋了這底下的貓耳朵存在，一路上行人看到這穿著毛絨絨外套風衣的少女頭頂那精神的貓耳朵形狀的兜帽，只覺得可愛，甚至還有人過來搭話問是哪裡買的外套——就是看她們搭話的時候眼睛都盯著沙色風衣的青年，貓貓覺得這些人類女性的重點根本不是她的耳朵。

　　「是在前面商業街的Burberry旗艦店買的款，不過耳朵是我自己改的，很適合我女朋友吧？」青年笑眯眯地回道。

　　搭訕女生：「……嗯。」

　　以為是帶著妹妹出門的搭訕女生傷心地離開了。

　　在發現那些女生的目標是搭訕她身邊這個人類男性之後就失去興趣專注喝奶茶的貓貓回過神來發現面前已經沒人了：「走掉了？」

　　能在街上過來搭訕的女生這麼好打發的麼？

　　「大概是有事吧……還要喝奶茶嗎？」太宰治看了一眼電車到站時間，問。

　　反正以小八（貓）的運動量，基本沒有發胖的顧慮，倒是她現在體重確實有點輕，還是加點分量比較好……那個「魔人」都沒讓小八好好吃飯麼？

　　「這次要藍莓味的益菌多！」被轉移了注意力的貓貓秒答。

　　太宰治：……

　　益菌多算奶茶？

　　他很乖巧地沒有提出質疑，而是直接去買了貓貓要求的口味——奶茶店還真的有這個神奇的口味。

　　咦，等一下，小八從來沒提出過要藍莓味的，她向來只吃草莓味或者香草味的甜品飲料啊？

　　失憶沒可能連喜好都會變。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看看手上自己拎著的藍莓味益菌多，再看看貓貓眼睛亮晶晶的全都是他（手裡奶茶）的影子的樣子。

　　……哇哦。

　　太宰治覺得自己好像觸及到了什麼真相。

　　他把手裡的藍莓味益菌多插上吸管遞給小八，試探著問：「到東京之後先去甜品店吃點東西吧，藍莓蛋撻怎麼樣？」

　　在貓貓倏然抬頭閃亮了一千倍的表情裡，太宰治確認了自己的猜測。

　　……不愧是小八，居然能瞞他瞞了這麼多年。

　　#

　　在吃完六個非常美味的藍莓蛋撻之後，臭臭泥在小八貓貓心裡的好感度秒破千。

　　雖然這只不知怎麼的進化成百變怪的臭臭泥本質還是黑漆嘛唔的，但是看在藍莓蛋撻的份上，她覺得臭臭泥還是很好的嘛！

　　尤其是一坨努力在給自己洗白白努力活下去的臭臭泥——她最喜歡那種深知世界的黑暗卻依然心懷光明的人了！

　　這只臭臭泥完全符合她的喜好！

　　被藍莓蛋撻好感糊了眼睛的貓貓如此想道。

　　「我們接下來去哪裡？」從一開始不情願地被拉著走到現在抱著臭臭泥的胳膊走的貓貓用實際行動表明陌生人和飼主之間的區別，「還有藍莓蛋撻嗎？」

　　雖然被親近了而且好感也肉眼可見地提升了但是並不很開心的太宰：「……去你之前去過的地方。唔，那個……小八。」

　　「嗯？」還是記得自己名字的小八抬頭。

　　你對所有投喂你藍莓蛋撻的人都這麼黏人的麼？

　　太宰治很想這麼問，話到嘴邊就換了詞：「……男孩子和女孩子還是有區別的，再喜歡也不能這麼黏著哦，除非是你男朋友。」

　　小八歪歪頭，哦了一聲，很乖巧地放開了手。

　　貓貓是聽話的好貓貓。

　　太宰治：「……」

　　——你就不能選一下「男朋友」那個選項嗎！

　　算了，年紀還小甚至還沒恢復記憶，她真選了那個選項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想了想曾經被稱作「孤劍士銀狼閣下」的社長的拔刀術，太宰治覺得幸好小八沒選這個選項。

　　但總有一天都得面對，唔，該怎麼辦呢……

　　黑泥精一心二用帶著貓貓走過東京繁華的商業街，忽然聽到一個男生聲音：「啊，隔壁班的副班長！」

　　聽聲音是朝他們這邊來的。

　　他停下腳步，看到人群裡跑過來一個穿著葦中學園校服的紫發男生，一臉驚喜目標明確地撲下貓貓：「是師父班上的副班長！大街上相遇也是有緣，要不要我給你看看守護靈？我看看啊，副班長的守護靈是位非常威武英俊的古代武士呢……」

　　他一臉真誠地試圖來拉貓貓的手。

　　貓貓無情閃過並且躲到了臭臭泥身後。

　　她覺得這個人類男性內心是黃的。

　　被無視了的太宰治微笑伸手攔住了試圖上前的男生，圈住他的脖子往旁邊走了幾步，似乎是低語著什麼，片刻後放開那個紫發男生回來：「好了，沒事了，我們繼續走吧。」

　　小八嗯了一聲，和太宰治並肩繼續往前走。

　　「你對他做了什麼？」小八本著貓貓的好奇心，問道。

　　剛剛經過的時候瞥了一眼，發現那個男生臉色都跟頭發一個色了。

　　但她明明沒有看到臭臭泥有對人家施行什麼人身傷害啊……

　　這怎麼做到的？

　　「我只是告訴他，不要在大街上搭訕有男性陪同的女生而已。」太宰治笑容干淨，「其他什麼都沒做哦！」

　　「……」

　　貓貓表示我信你個錘子！

　　「啊，到地方了。」

　　說話間，太宰治停下了腳步。

　　小八抬頭一看。

　　神社。

　　……應該不是要淨化掉自己吧，更何況自己也不怕巫女和尚什麼的。

　　片刻後，這家日暮神社社主的孫女一臉復雜地看著一人一妖：「……你希望我把她帶去五百年前的戰國時代？」

　　「嗯，如果要讓她更好地掌握自己的血脈力量的話，與其我們沒頭蒼蠅的亂轉，倒不如求助她的先祖們。」太宰治安撫地摸了摸小八，說道，「有滑頭鬼承認的西國犬大將的孩子隨行保護，我也能放心她的安全——報酬麼，等她恢復記憶和理智之後，她會把四魂之玉碎片取下來送給你們。」

　　他相信清醒過來的小八不會饞四魂之玉碎片。

　　畢竟她現在都沒饞。

　　「哼，那麼麻煩的事誰要做！」抱著破破爛爛的鐵碎牙蹲在窗框上的紅衣狗耳朵少年冷笑地亮爪，「更何況，她都在這了，我干嘛不直接搶呢！」

　　雖然不是很喜歡自己眉心那片碎片，抱著可有可無的心態，但有人（妖）來搶還是非常不開心的小八頓時很是不爽地看了過去：「區區柴犬想什麼桃子呢！」

　　犬夜叉：「……」

　　無需多言，貓狗大戰即刻開打。

　　五分鐘後，因為撕家被戈薇連續「坐下」到趴在地上直不起腰來的犬夜叉滿臉憤恨地看著被那個滿身不好氣息的人類拉開哄著的半妖貓貓，深感人類的偏心：

　　都是撕家，憑什麼自己是被咒力咒趴下，那只貓就是被好聲好氣地哄著啊！

　　太不公平了！


第172章

　　好不容易拉開簡直是幼稚園脾氣的一貓一狗， 日暮戈薇無比心累，並且難以想像如果真的把這只貓帶去了五百年前，到時候只有自己一個人要怎麼阻止貓狗大戰啊！

　　更何況……

　　「食骨井只有我和犬夜叉能夠通過， 我不確定我能否把她帶去五百年前的戰國時代。」日暮戈薇沒有做隱瞞，把這件事說了出來——在吃人面具事件裡， 她被吃人面具追殺的時候為了保護弟弟，確認那個吃人面具的目標是她手上的四魂之玉碎片之後就讓一樣被追殺的弟弟和她分頭跑，讓他去食骨井那邊找犬夜叉。

　　她的弟弟草太跌跌撞撞跑到了食骨井跳了下去， 卻沒有穿越到戰國時代， 依然還在現代，最後還是在食骨井另一端的犬夜叉聞到了草太手上沾著的屬於戈薇鮮血的氣味，跳下井穿越來現代， 這才成功請到了這位外援。

　　就是外援沒來得及上場，吃人面具就被路過的被打擾了散步的赤王周防尊給燒成了灰，連帶著吃人面具上的那枚四魂之玉碎片也跟著被帶走，周轉流離最後落在小八那……

　　「這倒不需要日暮小姐擔心， 」太宰治哄好了貓貓， 說道， 「如果無法帶她過去， 我也不會強求。」

　　意思是試一試就好了吧……日暮戈薇想了想，看看不同於還在生悶氣似乎還想反抗的犬夜叉， 再看看那邊已經被哄好了漂亮的臉上還帶著可愛笑容的貓又少女， 本身就有養貓、很是喜歡自家貓小胖的日暮戈薇心中的天平漸漸傾斜。

　　「小八很乖的，不用多費心。」太宰治說著，拿出了一張支票放到戈薇面前。

　　初中生巫女看著支票上的零發呆， 等她回過神來， 已經帶著貓貓跳下了井。

　　日暮戈薇：……糟糕！完全就被金錢攻勢攻略了！

　　#

　　留在食骨井邊的太宰治直到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才探頭往井底下看去——剛剛跳下去的一人一貓一狗已經消失無蹤了。

　　「食骨井麼……看起來不像是只吃骨頭的呢！」他單手托腮，支著下巴看著底下的枯井，像是在發呆。

　　——和他預想的一樣，小八本身就具備時空方面的天賦，只是端看她自己有沒有意識去用而已。

　　食骨井的力量發動的時候，也帶動了小八的力量，將她一並送到了戰國時代。

　　「那麼，接下來……」他翻了個身，靠著食骨井的井壁席地坐下，仰頭看著窗外的天空，「在這裡等她回來吧。」

　　回來的時候，應該已經想起來了吧？

　　#

　　正如太宰治所預料的那樣，在面前的光怪陸離的穿越景色消失，來到五百年前的戰國時代的時候，日暮戈薇驚訝地發現，那只貓又少女真的跟著穿越了過來，正揉著腦袋——不小心腦袋磕到井壁了。

　　既然如此，他們尋找四魂之玉的旅途上就這麼增加了一個同伴。

　　「貓又啊……」跳蚤冥加雙手環抱，露出一副思索的樣子，他是犬夜叉的父親犬大將當年的家臣，跟著犬大將東征西走，見多識廣，「這種妖怪其實挺常見的，普通的貓活得久了，長出第二根尾巴了就成了貓又，比如雲母就是這樣。」

　　被提到名字的雲母輕快地喵了一聲，身後兩條尾巴愉快地晃了晃。

　　「但是……」他偷偷看了一眼正乖巧地雙手接過戈薇分給她的杯面的貓貓，「我沒見過像她這樣有傳承血脈的貓又。」

　　此時已經是五百年前的戰國時代夜幕降臨的時候，眾人升起了篝火，在野外露營，戈薇把從現代帶來的充滿了現代工業智慧的干糧——泡面——分給大家，誘人的香味就在篝火邊飄了開來。

　　「貓又沒有後代嗎？」戈薇好奇地問。

　　「當然有，妖怪願意的話就能夠生育後代，貓又當然也可以，但是大部分貓又個性殘暴嗜血，擅長操控死屍和靈魂，他們生育的貓又後代也是一樣的性格和能力，和這只連被污染的四魂之玉碎片都能淨化的貓又完全不是一個路子的！」冥加爺爺雙手交叉做出一個大大的「×」，「如果去找那些貓又的話，根本問不出什麼來。」

　　至於雲母，它是一直都被除妖師一族養育的貓又，和那些貓又也不是一個路子，但和小八這邊同樣扯不上關系。

　　畢竟小八這支還能變幻成人，雲母就只有小貓咪和妖怪身軀兩個形態。

　　「冥加爺爺說的不錯，我們除妖師遇到的貓又對淨化類的力量向來避之唯恐不及，從來沒遇到過像小八這樣的……」出身除妖師、家學淵源的珊瑚也跟著補充道。

　　「也就是說，要找特殊的貓又麼？」彌勒綜合大家的說法，總結道，「但是這全無信息的怎麼找呢？」

　　「很容易呀！」小八撕開了手裡杯面的包裝，頭也不抬道，「找到滑頭鬼就可以了。」

　　——她並不是被一無所知地扔到戰國時代來的，路上那只臭臭泥有把她需要知道的情況都告訴她，考慮到記憶恢復的前提是她的力量梳理完成，為了自己的力量穩定，小八也得努力去找才行。

　　「欸？」

　　「滑頭鬼？」

　　「奴良組大將！」

　　「嗯，奴良滑瓢好像認識我的先祖，只要找到他就可以了，奴良組應該很好找的吧——什麼嘛，這泡面為什麼沒有調料！太過分了啊！」小八一邊說一邊撕杯面蓋子，拿出面餅一看裡面只有勺子沒一包調味料，頓時氣到爆炸：連調料包都不放！

　　可惡！

　　她要拉黑這家方便面生產商！

　　絕對要拉黑！

　　「哎？沒調料包？」戈薇訝異地湊了過來看了一眼，發現真的沒有，不得不驚嘆這只半妖貓貓的運氣，「很少有方便面裡會忘記塞調料包……我再給你開一個吧！」

　　她說著從背包裡又摸出一盒來（並且選擇性失聰地沒去聽旁邊叫囂的犬夜叉「干嘛還給她一包！我都只有一份！」），順手就把包裝撕開，掀開杯面蓋子，這次看到了裡面有調料包：「兩個面餅一起煮，只放一份調料包沒事吧？」

　　戈薇記得那個叫太宰治的青年說過這只半妖貓貓因為目前力量外溢的緣故，容易肚子餓，可能飯量會有點大。

　　「沒問題！」小八表示自己很好養的。

　　旁邊犬夜叉的抗議被無視了。

　　犬夜叉：「……」

　　魂淡啊！

　　不同於那邊已經要為了一碗加量泡面打起來的一貓一狗，剛才唯一一個在小八說出奴良組之前就喊出了「奴良組大將」名頭的跳蚤妖怪瞬間腦袋上就布滿了冷汗：「沒、沒想到你這丫頭來歷居然這麼大，先祖居然是和奴良組的大將認識的……」

　　「很有名的妖怪嗎——犬夜叉你給我坐下！」日暮戈薇訓狗過程中插了一句。

　　伴著犬夜叉滿臉不忿地趴在地上的背景，跳蚤冥加點點頭：「非常厲害，曾經和主公齊名的大妖怪，有些地方開始陸陸續續稱呼他為『魑魅魍魎之主』，那一位的百鬼夜行可是相當的壯觀！」緊接著他想起了什麼，道，「不過還是比不過主公！」

　　他所侍奉的主公犬大將才是最強的！

　　跳蚤冥加用坐歪了的屁股發表出如上言論。

　　「那麼，他在哪裡呢？」終於認識到不早點把那只貓貓趕出隊伍，否則自己絕對會被戈薇一路偏心到死的犬夜叉決定盡快把那只貓貓送去她該去地方！

　　比如那個什麼什麼良組那！

　　「京都那邊吧，具體我不太清楚，畢竟我那個時候還要跟在主公身邊隨他統一西國呢！」跳蚤冥加表示他那個時候可是很忙的，關注一下有可能和主公齊名敵對的妖怪就夠了，其他多的在沒有交手之前都不用管。

　　「那就先往京都方向去吧，正好最近我們也找不到奈落的下落——先幫小八小姐找到她的先祖，說不定路上還能遇到奈落的蹤跡呢！」彌勒看向犬夜叉，建議道。

　　犬夜叉沒有反對，於是之後的行程就這麼定了下來，第二天眾人就啟程往京都方向去。

　　在五百年前的戰國時代，交通工具是很落後的——但這只指人類，妖怪的手段就多了……

　　比如，像雲母就是馱著它的主人珊瑚和法師彌勒直接飛，七寶和冥加綴在雲母尾巴上，犬夜叉背著戈薇跑，至於小八麼……

　　戈薇從現代帶過來的自行車就歸她了。

　　也不知道她怎麼搬到的，連路都沒有的地方都能用自行車騎過去——戈薇懷疑自己的自行車被施了什麼妖法。

　　如此趕路一段時間之後，這一行人就到了一個稍顯大的城池，才剛剛靠近，看到他們的人類就高喊著「吃人的妖怪啊！」四散逃逸，片刻後，一群蝦兵蟹將拿著鋤頭鐮刀一臉警惕地試圖斬妖除魔。

　　犬夜叉：「……」

　　頭頂青筋的犬妖隨手抓來一個人類詢zhi問wen發生了什麼，從可憐的被抓過來的青年嘴裡，他們得知，這座城池最近一段時間一直有人失蹤，他們怎麼也找不到那些失蹤的人，「有個吃人的妖怪躲在城池裡」的消息就漸漸傳了開來。

　　今天看到頭頂毛絨絨獸耳一看就知道不是人的犬夜叉和小八，眾人頓時就把人員失蹤的鍋扣他們頭上了。

　　弄明白前因後果的犬夜叉當場就想爆發——這位最討厭的事就是被扣上自己根本沒有做過的事——然而一如既往被戈薇及時馴服，彌勒法師趁機上前，施展口舌之術，詢問出更多的細節來。

　　「據說失蹤的人都是在晚上失蹤的，有的是走在路上突然消失，有的是在自己家裡睡覺，第二天一早父母去看的時候發現房間裡空無一人……」彌勒把他打聽到的消息說給同伴們聽，「小八？」

　　他注意到那只半妖貓貓一直看著某個方向，豎起來的毛絨絨的獸耳輕不可查地微微轉動，似乎是在聆聽什麼。

　　「那邊……」小八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好像有人在看著我？」

　　彌勒和珊瑚下意識地順著小八看的方向望了過去，卻沒有看到什麼人影。

　　「你想過去看看，小八？」戈薇看出來了妖怪少女的想法。

　　小八點點頭，眾人對於失蹤人員暫時也沒什麼頭緒，便干脆就先跟著她朝她覺得有人在看她的方向走過去。

　　在走過約數百米遠之後，小八在一個滿頭白發精神矍鑠看起來有八十多歲還穿著武士服、帶著佩刀的老人面前停下：「你為什麼一直看著我？」

　　她仰起頭，問，看到這個被她問話的老人額頭上有一片好像火焰一樣的紅色印記。


第173章

　　那是一雙很特別的眼睛， 一只是清濛濛的綠，像晨時泛著霧氣的林間，另一只是淺淺的棕， 宛若茶晶。

　　但相同的是，這兩只顏色截然不同的眸子裡， 一樣映出了他的面容：

　　瘦弱的孩童模樣，唯有額角上火焰般的花紋似是燃燒般沸騰。

　　#

　　小八歪頭眨了眨眼睛，臉上是絲毫不加掩飾的迷惑。

　　和陌生。

　　她不認識這個人。

　　但這個人卻一直盯著自己看……就算耳朵和尾巴非常引人注目， 在同隊裡有犬夜叉那只狗（犬夜叉：你再罵？？？）和七寶這個化形能力不過關人形永遠帶耳朵和尾巴的小狐狸在， 她的獸耳獸尾也不是很獨特才對啊！

　　年老的武士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看著她，那目光裡沒有太多的可以讓小八察覺到的情緒， 似乎只是注視著她，像是在注視著一朵常年開在自己廊下的花一樣。

　　……怎麼感覺他在發呆？

　　小八莫名有這種想法，並且覺得這不是她的錯覺。

　　光線暗淡了些，小八抬頭看看已經開始西下的夕陽， 朝這位年老的武士揮了揮手：「快點回家去吧， 天黑了會很危險的！」便轉頭跟上了已經不耐煩在催促的犬夜叉一行人：他們今晚會在這個小小的城池裡留宿， 順道想辦法揪出那只吃人的妖怪。

　　——在小八和那位武士沉默對視期間， 從來都是憑借著一（騙）身（吃）本（騙）事（喝）除（還）妖（帶）降（打）魔（包）的彌勒法師已經成功說服了這個城池的城主，委托他們找出那只吃人的妖怪並且驅逐它。

　　「路上那麼多人在看你， 你怎麼就獨獨對他有興趣？」頭頂星子密布， 在等待妖怪出來的空隙間，彌勒想起了白天這個半妖孩子的奇怪言行，沒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 問道。

　　他的問題讓小八自己也露出了困惑的模樣來：「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因為他的目光存在感最強烈？」她不是很確定地說。

　　比起其他人類注視著她的目光來， 來自那個年老武士的目光就宛若午時的太陽一樣， 強烈到讓人無法忽略其存在。

　　「不過也沒什麼關系，等這邊事情結束了，你如果實在好奇的話，我們離開這座城池之前你還可以再去問問人家？」珊瑚擦拭著自己的飛來骨，說道，「說不定是你以前認識的人呢！」

　　「我和戈薇姐姐一樣是出生在五百年後的，五百年前正常來說不存在我認識的人。」小八指出了盲點。

　　「……」

　　也是呢。

　　差點因為這個孩子是半妖，就以為她是從現在活到未來的那種妖怪了……

　　「不過我估計明天遇不到他了。」小八補充道。

　　「欸？為什麼？」

　　「他快死了。」

　　小八平靜地吐出這個事實：「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他大概還有六七個時辰的壽命。」停頓了一下，她露出了某種思索的表情來，「……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他自己似乎也知道這件事。」

　　「你們一句話都沒聊，你都能知道這個？」犬夜叉冷嗤了一聲。

　　「他腳上的草鞋。」小八沒生氣，而是開口解釋道，「草鞋邊緣沾著的泥土不是這附近的土壤顏色，他應該是從其他地方趕過來的。從顏色和干涸程度來看，他原先在的地方離這裡應該挺遠的，至少不是一兩天時間裡可以來回的地方，但他身上沒有帶什麼行囊。」

　　現實不是游戲，沒有虛空行囊這種東西——當然，妖怪的法術除外。

　　戈薇跟著犬夜叉在五百年前的戰國時代跑都會每過一段時間就回家一次，就是為了回家換洗衣服外帶補充干糧……

　　這個人類走了那麼遠的路，卻不帶任何行囊，結合他身上的死氣，小八只能得出一個結論：「他預感到自己要死了，所以准備在死前到某個地方去。」

　　沒有回去的打算，所以自然不需要准備回去的行囊。

　　「但正常來說，沒有哪個普通人類能夠預知到自己的死期的吧？」彌勒法師提出了疑問。

　　「他看起來也不像是普通的人類啊！」小八理所當然地回答。

　　「……」

　　不，在他們看來，那就是個普通人類……

　　和任性的貓講道理是一件毫無成效的事，彌勒理智地放棄了說服半妖貓貓的念頭。

　　忽然，小八動了動鼻子：「什麼味道？」

　　她擰起了眉頭：「好討厭的感覺……」

　　彌勒一愣，下意識看向犬夜叉：他們這一行人裡，嗅覺最靈敏的是犬夜叉，畢竟是繼承了他的父親犬大將的血統。

　　而眾所周知，狗狗的嗅覺向來都是很厲害的……

　　犬夜叉的眉頭也皺了起來，但並不是因為聞到了什麼不好的氣味，而是他什麼都沒聞到。

　　他剛想說不是你聞錯了嗎的時候，突然臉色一變，與此同時，小八也跟著變了臉色，兩只半妖貓狗異口同聲：「戈薇/戈薇姐姐的氣味不見了！」

　　毫不遲疑的，犬夜叉翻身下樓，幾乎和他同時反應過來的小八同步踹開了戈薇休息的屋子大門——畢竟日暮戈薇還是個人類，哪怕身上負有強大的靈力，也依然是個普通的沒有接受過任何訓練的現代初中生人類，是人類就會疲憊，更不要說這種野外求生一樣的趕路了，所以到達城池之後，眾人就讓她洗漱休息去了，沒有讓她參與守夜等著妖怪出來的事。

　　屋子裡空無一人，和戈薇同一個房間一起睡的七寶被小八踹門的聲音驚醒，迷迷糊糊地從榻榻米上坐起來：「怎、怎麼了？」

　　屋子裡除了七寶外，什麼都沒有。

　　沒有任何痕跡。

　　犬夜叉咬了咬牙：他沒有感覺到任何異動！

　　對方是怎麼擄走戈薇的！

　　「空間切割的味道……又是個能力和次元有關的家伙麼？」小八臉色很是不好，這讓她想起了前不久遇到的樹，但這次擄走戈薇姐姐的家伙看起來不像樹那麼精細，留下了相當多的空隙——她抬起手，變幻成利爪的爪子尖端朝前虛空一劃，面前的景色好似紙張被劃開，暴露出其後的虛無。

　　「次元能力！？」跳蚤冥加從犬夜叉的耳朵裡蹦了出來，驚疑不定。

　　小八舔了舔剛剛切開空間的時候不小心割傷的手指尖端：「順著對方的能力氣息切開的空間，不會留存太久，我們要抓緊時間了。」

　　她說著，第一個跳了進去。

　　沒有絲毫遲疑，犬夜叉跟著進去。

　　順著對方氣息開辟的空間只會沿著對方走過的空間而動，最後的出口自然也在對方離開次元空間的地方，小八和速度最快的犬夜叉從出口出來，認出來他們現在的地方是在城池外的某一處郊地。

　　「我聞到戈薇的氣味了！」犬夜叉衝著慢了一步從空間出口出來的彌勒等人丟下這句話，就衝向了氣味傳來的方向。

　　那個方向上，不僅有戈薇的氣味，還有兩個氣息……小八注意分辨了一下氣味，動作就慢了犬夜叉一步，來不及細想就跟了上去：慢誰也不能慢這只狗！

　　——很巧，犬夜叉也是這麼想的。

　　這就導致當半妖狗狗和半妖貓貓抵達目的地的時候，作為人類之身需要靠雲母的珊瑚和彌勒沒能跟上，自然也來不及目睹那堪稱絢爛的刀光。

　　「戈薇！」犬夜叉衝到的時候，那刀光剛剛回鞘，戈薇坐倒在地上，她的面前，一個人正在緩緩風化——他的頭被切了下來，高高地飛了出去，身體和頭顱從那道切口處開始化灰，等到小八和犬夜叉落地的時候，最後一點灰燼也伴著夜風散開。

　　哢噠。

　　刀回鞘的聲音驚醒了看呆了的半妖組。

　　犬夜叉這個時候才發現，在戈薇身邊，還有他們下午在城池裡遇到的那個看著小八的年老的武士，從他收刀回鞘的動作來看，犬夜叉非常懷疑這個人類的年齡。

　　他真的已經如他外表那麼老了嗎？

　　如果真的是七八十歲的人類老人，怎麼可能發出那樣讓他都遍體生寒的一刀來？

　　「犬夜叉！」看到半妖趕來的戈薇急忙出聲，生怕兩邊誤會了打起來，「我沒事！是他救了我！剛剛有個奇怪的人把我擄了出來！」

　　她以最快的速度把事情說了一遍，就怕說慢了身邊這個似乎也是除妖師的救命恩人衝著犬夜叉揮刀了。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小八說他一直盯著她看，不會是想除妖吧？

　　戈薇想錯了方向。

　　確認戈薇沒有事，趕來的一行人才放下了心，彌勒代表其他不善交際的人（？）對那位武士表達感謝：「謝謝您的相助，不知道您……」

　　年老的武士搖了搖頭，看向小八。

　　「你有了同伴，我很高興。」他突然說道，露出了自從彌勒見到他以來第一個明顯的情緒波動——他笑了起來，像是放下了什麼，「那麼，再見了，小八。」

　　他朝彌勒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了。

　　法師愣了一下：這個人類，認識理應出生在五百年後的小八？

　　他看向半妖貓貓，獸耳獸尾的少女露出了苦苦思索的表情，連尾巴都凝滯不動了。

　　不行，完全沒有印像！

　　那種隔著厚實的隔膜根本無法看清楚其後畫面的感覺實在太糟糕了！

　　小八放棄了繼續回憶，一甩尾巴：「你們先走，我去問問他！」

　　——自己想不起來沒事，她可以問人！

　　沒道理自己失憶了，對方也跟著失憶了是吧！

　　如此想著的小八順著對方的氣息追了上去，風中傳來遠處的氣息，死靈的氣息讓她的腳步更快，但當她趕到的時候，卻只看到了一個長著六只眼睛的人一刀橫斷那持刀站立著死去的人的屍體！

　　啪嗒。

　　一只斷成兩截的笛子從死去的人懷裡滾了出來。

　　那個瞬間，似乎有驚雷在她耳邊響起。

　　那是……

　　「緣一哥！」


第174章

　　好像真的穿越了。

　　在睜開眼睛看到完全不屬於現代的和式臥室， 穿著打扮都跟大河劇裡一樣來來回回的人，睜著一雙異色眼眸的小黑貓確認這不是什麼影視拍攝現場之後，理所當然地想到了最有可能發生的事：自己穿越了。

　　模模糊糊聽懂了周圍人的話， 總算比上次被費佳撿回去滿腦子俄羅斯的彈舌音什麼都聽不懂從頭開始學要好一點……咦，費佳是誰？

　　剛剛醒過來沒多久的小黑貓露出了茫然的眼神。

　　我……又是誰？

　　……好像是叫「小八」？

　　可是知道自己叫「小八」有什麼用？又不能讓人家這麼喊自己……

　　被溫柔地摸腦袋摸得眼睛都眯起來了的小八貓發出了舒服的呼嚕聲。

　　#

　　「看起來很喜歡緣一呀！」因為生病、已經很難從床上起來的女人溫柔地笑著， 注視著自己誕下的雙胞胎中的弟弟，眼中藏著憂郁：她命不久矣，當自己死去之後， 這個孩子就會被送去寺廟。

　　到那個時候， 又有誰會來保護他……

　　額頭上有著胎記一樣的紅色紋路的小孩子穿著很不符合他身份的破爛衣服，至少小八貓在穿越的最初幾天裡都以為他是深受那位塌上重病的女性喜愛的某個家僕的孩子——當然，在小八貓終於聽懂那些竊竊私語的僕從的話之後， 才弄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個撫摸她的腦袋的男孩子的名字是緣一，是這個城池的城主的次子，但他卻絲毫不受重視。

　　和他的哥哥所享受的待遇比起來，簡直是天差地別， 這都只因為一個原因：

　　他們是雙胞胎。

　　頭一次聽說是這個緣故的時候， 是小八貓偷偷跑去看那個傳說中是緣一的哥哥的小孩子：同樣年歲的雙胞胎的哥哥， 個頭卻比緣一要高一些， 也長得壯一些，更不要說身上穿著的衣服， 住的房子， 吃的飯菜，享受的僕從的侍奉了——這是雙胞胎該有的差別待遇？？？

　　家主似乎是對此下了禁口令，但總有些舌頭長得格外長的喜愛嚼吧舌根的人， 更不要說小八貓還能看到靈魂——死掉的靈們失去了「性命」的掣肘， 八起卦來更加徹底。

　　畢竟活著的家主是沒可能去阻止死人們八卦他的。

　　於是小八貓漸漸知道了原因：

　　在這個年代， 武士家族的雙胞胎因為在成年之後會相互爭奪繼承人之位而被視為不詳之兆。

　　因此，作為雙胞胎中的弟弟，更是一出生便具有詭異的胎記（就是額頭上那個燃燒的火焰一樣的紋路）的弟弟緣一差點被家主殺掉，但因為家主夫人憤怒到近乎發狂的阻止而不了了之——小八貓猜到這位家主夫人應該就是那個從一開始就溫柔地對待緣一的生病的女性。

　　果然和她的第一印像一樣，是位非常偉大的母親呢！

　　「哎呀，居然沒有躲開嗎？」深知小兒子撿回來的這只貓咪有多高傲不願親近人類，繼國夫人在看到竟然願意靠近她、蹭一蹭她的手，甚至用溫暖柔軟的肚皮給她暖手的小黑貓時，絲毫不掩飾驚訝。

　　迄今為止也只能摸摸貓咪的腦袋，完全不能碰其他地方、一碰就會被撓甚至幾天不被親近的緣一默默地看著自己撿回來每天把自己的飯菜分給它的小貓貓親近地朝他的母親撒嬌。

　　感受到無聲視線的小八貓：「……」

　　不、不要這麼看我啦！

　　誰讓你是男孩子啦！

　　你是女孩子我就讓你摸了啦！

　　緣一繼續沉默地看著，他從未開口說過什麼，連發聲都沒有，所以全家都默認他不會說話，也聽不到，在繼國夫人眼裡，這個沉默的小兒子能夠最大程度體現的抗議，大概就是像現在這樣無聲的注視吧。

　　感覺到手下的貓貓身體僵住了似的，仿佛能夠體會到緣一目光中的意思，她忍不住抬起手，遮袖掩住了揚起的唇角。

　　只有從她彎起的眼眸中可以看到，她在笑。

　　「對了，緣一，給這孩子取過名字嗎？」繼國夫人忽然想起來，問。

　　緣一抬頭看著她，雖然什麼話都沒說，但對於繼國夫人來說，從小兒子沉默的表情裡已經可以解讀出很多東西來：「沒有取名嗎……還是得取一個名字才行呀。」

　　為什麼？他用眼神表達自己的疑惑。

　　「有了名字，她才能留下來呀！」繼國夫人摸了摸自己的小兒子，「就像你是緣一，我給了你名字，你才和其他與你同齡的孩子們有了區別，是獨一無二的我的孩子。緣一，給這個孩子想個名字吧？」

　　小八貓：「喵喵喵喵！」我有名字噠！

　　繼國夫人：「看，她也想要名字呢！」

　　小八貓：「……」

　　……算了，被誤會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費佳還是很少見的。

　　哎說起來費佳到底是誰呀？

　　繼國緣一抬起手，摸摸略微有些泄氣的小黑貓。

　　被揉耳朵揉腦袋揉得很舒服的小八貓很快就把剛剛還在想的問題拋之腦後了。

　　等緣一抱著小黑貓從繼國夫人那離開、回到自己僅有三疊榻榻米大小的小房間裡的時候，他把小貓放在了榻榻米上，又如往常一般，看著她，不知道在想什麼。

　　小八貓已經很習慣緣一什麼話都不說了——不同於認為緣一耳朵有問題所以虔誠祈求神明保佑緣一的繼國夫人，小八貓用非人的視野很早就看出來緣一的身體非常健康，他之所以不說話，可能只是他自己不想說話。

　　難道是什麼心理原因導致不能說話？

　　小八貓陷入了對非專業領域的思考，並想要借助自己陪同媽媽觀摩各大狗血電視劇得來的經驗來解決這個問題。

　　如果緣一能說話的話，那位繼國夫人會很開心吧？

　　但是緣一是不喜歡說話還是對說話有心理陰影呀，強迫他說話不太好吧……小八貓陷入了習慣性的糾結之中，絲毫沒有注意到緣一的手已經順著剛剛在摸的貓耳朵往下走了。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身體已經自發地被擼得癱成了貓餅。

　　小八貓：「……」

　　小八貓默默閉上眼睛，當做自己睡著了。

　　所以被擼成貓餅什麼的，她根本不知道！

　　「你有名字的吧？」

　　兒童的聲音，聲帶因為長久地沒有發聲而顯得有些澀意，但說話很流利，絲毫沒有磕絆。

　　小八貓倏然睜開眼睛，朝聲音傳來的方向：「喵？」

　　額頭有著火焰般紋路的小孩輕聲說道：「以後告訴我你的名字好嗎？」

　　小八貓眨眨眼睛，可以是可以，問題是她現在這副德性根本沒法說話呀！

　　「等你能告訴我的時候告訴我就好。」小孩摸摸貓咪的頭。

　　之後，緣一就沒再開口說過什麼話了，幾乎讓小八貓疑心那是自己太想要緣一說話所以自己產生的幻覺。

　　所以他到底為什麼不愛說話呢……小八貓百思不得其解，但很快，她就沒空糾結這個了。

　　因為是禁忌的雙胞胎，所以哥哥享受著城主的孩子該有的待遇成長，弟弟則作為禁忌不被提起、被扔在這麼個小院子裡自生自滅。

　　盡管有母親護著，不至於被完全忽視，但緣一的母親，那位溫柔的繼國夫人的病情在加重。

　　當她病重、無法顧及到小兒子的時候，那些礙於家主夫人的要求照顧緣一的僕從就會偷偷開始懈怠。

　　這個時候，緣一會趁機去找他的哥哥，因為那些奴僕不再緊緊盯著他，找不到他也不會怕觸怒家主夫人而去上報——但另一方面，懈怠的可不止這點，天氣冷了，換季的衣物和被褥都沒有及時送過來，吃飯時間到了，沒有看到緣一干脆就不送飯或者遲個個把時辰再送，拿到的時候都涼了，份量也少得可憐……

　　連肚子都不一定能填飽，誰能想到這居然是這個大家族的家主的兒子呢？

　　要不是有緣一攔著，小八貓能撕了那群怠慢他的奴僕。

　　「我沒關系。」只有一人一貓單獨相處的房間裡，少有的，緣一開口說話安撫下了憤怒的貓貓，他把拿到的那份份量少得可憐的餐點放到貓貓面前，「你吃吧。」

　　緣一不在乎這個，他幾乎沒怎麼在乎過自己的物質生活條件，對他來說，心靈上的慰籍更加重要。

　　但小八貓不這麼想：這才多大就餓肚子，以後還怎麼長高長大！

　　小黑貓伸出爪子，把碗推了回去，然後就掉頭跳出窗戶跑了。

　　「是不想留在這裡了吧？」聽弟弟說起來的兄長如此道，「你喜歡貓的話，下次我弄一只給你。」

　　緣一搖了搖頭，就算再來一只貓，也不是他養的那一只。

　　更何況他覺得她不會這麼跑掉。

　　和兄長見面總是偷偷摸摸的，因為要避開別人以免被父親知道，等到緣一回到自己的屋子裡的時候，以往會一臉生氣地趴在榻榻米上等他回來的小黑貓毫無蹤跡。

　　是真的走了嗎？

　　啪嗒。

　　窗外被扔進了什麼東西，緣一看了過去，才看到在地上努力蹦跶的一尺來長的……魚？

　　「喵嗚！」和夜色幾乎融為一體的小黑貓緊跟著從窗戶外跳了進來，伸出毛絨絨的爪子，把魚又往他面前推了推。

　　緣一：「……你去抓魚了？」

　　小八貓舔舔爪子，喵了一聲：對呀！

　　緣一的那個辣雞哥哥都不知道緣一過的什麼日子，自己要再不管，緣一可怎麼辦呀！

　　小八貓跳到呆愣的男孩肩頭，用肉墊安慰地摸摸緣一的腦袋：

　　忘了你那個渣哥哥吧，我抓魚養你呀！


第175章

　　貓語等級暫時只有Lv.1的緣一抓住地上不斷蹦跶的魚， 和蹲在他身邊的小黑貓一起陷入了沉思：魚要怎麼做？

　　——雖然天賦強的驚人、從出生起眼中看到的世界就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樣，但繼國緣一現在終究還只是個孩子，能夠通透世界清楚看到每一根肌肉的脈動也能看清楚魚的全部身體構造，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知道要怎麼處理魚。

　　畢竟再怎麼不受重視，也不會有奴僕把沒處理好的魚放他面前來……

　　至於小八貓， 生活在現代有媽媽從小照顧雖然酷愛毆打自家街區的各種貓貓狗狗（小八貓：我那是宣示領地範圍！），但同樣，沒自己處理過魚。

　　不過小八貓比繼國緣一強的一點是， 至少她知道該怎麼做魚。

　　「喵喵喵！」小八貓一爪子劃開魚肚， 鋒利的爪子又撓了幾下魚身，停頓一下，衝著男孩喵喵叫。

　　繼國緣一想了想自己吃過的魚的樣子， 和面前這條魚的區別：……是要破開肚子，把裡面的東西都挖掉，然後刮掉外面的魚鱗的意思？

　　他用木片照著小黑貓的演示做了下去，得到好像贊賞一樣的喵喵聲。

　　小八貓抬起爪子， 拍拍緣一的手臂：孺子可教也！

　　處理完於， 用小院子裡的活水清洗掉魚血， 接下來就是要把魚給弄熟， 深知玩火有多危險的小八貓嚴陣以待，看著緣一用院落裡的枯枝敗葉加上燈油燃起篝火， 然後一點點烤熟那條魚， 直到滅掉了篝火也沒出現火災，小八貓才松了口氣。

　　——別看電視上動不動就野外露宿燒火，現實裡這麼干十個有九個會引起森林火災。

　　緣一不是獨占好處的人， 烤好魚後， 他撕下魚肚子上沒有刺的魚肉， 先遞到小黑貓嘴邊。

　　小八貓愉快地張嘴吃了下去。

　　……然後差點吐出來。

　　要不是有緣一看著，小八貓真的差點就直接呸出來了。

　　——感興趣的孩子可以自己嘗試一下，常見河魚，只去除內髒和魚鱗，不加任何佐料烤熟的烤魚的味道……

　　絕對是讓人懷疑人生的口感。

　　被貓貓毛遮蓋了表情的貓貓保持著平靜的面容把魚肉咽了下去，並伸肉墊拒絕了緣一試圖再投喂她的舉動，回憶起了記憶裡媽媽是如何用慈祥面孔哄她吃下最討厭的芹菜的表情——小黑貓露出期待的模樣，眼睛亮晶晶地似乎在期待他接受自己抓來的魚。

　　緣一摸摸小黑貓的肚子，確認它現在是真的不餓，這才把烤好的魚放到嘴邊，咬。

　　緣一：「……」

　　——平時吃的魚不是這個味道的。

　　他默默地一個人啃完了整條魚。

　　#

　　然後小八貓拒絕抓魚了，她開始改抓兔子和麻雀——聰明的小八貓想明白了：要想在沒什麼調味料的情況下料理腥味極重的河魚，實在是一件異常考驗廚師手藝的事，而作為武士家族的次子，哪怕從小不受重視，緣一依然不曾接受過這方面的訓練。

　　說起來緣一有接受過什麼訓練嗎……凝神屏氣將自身存在感降到最低，連同殺氣都隱藏起來匍匐在樹蔭裡的小八貓一邊觀察著目標，一邊分神思考這個問題。

　　那個和緣一長得很像的所謂的哥哥倒是有一堆的東西要學，反觀緣一，除了繼國夫人教過他一點認字之類的，似乎都沒學過什麼……

　　落到地上啄食散布在碎石間的草籽的麻雀忽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才剛剛張開翅膀，只見一道黑影閃過，麻雀就從原地消失了蹤跡。

　　遠處，輕盈落地的黑貓嘴裡叼著麻雀的頭頸，小鳥張開的翅膀一動不動。

　　瞬間斃命。

　　小黑貓朝這邊看了一眼，很快收回視線，叼著自己的獵物一溜小跑不見了。

　　眼睛顏色不一樣的黑貓……那是緣一養的貓？

　　剛巧路過看到黑貓狩獵——准確來說只看到了一道黑影——有著和緣一幾乎完全一樣的面容、只是額角沒有火焰狀胎記、身量要比瘦弱的緣一高壯一些的男孩從廊柱後探出頭來。

　　在下一次和緣一見面的時候，他很快提起了那只黑貓的事：「……看來它還在附近沒有走嘛，緣一，它有回去過嗎？」

　　他的弟弟愣了一下，似乎沒有反應過來：「……在附近？」

　　「對呀，」繼國岩勝看看弟弟的反應，理解錯了，「你不知道？那它是沒有回去過麼……唔，下次遇到了我讓人抓住它吧！」

　　緣一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看著演武場上正在捉對廝殺的武士們。

　　第二天，當小黑貓伸伸懶腰，思考今天去哪裡玩——不是，是去哪裡抓獵物養家的時候，緣一伸出手，把正在伸懶腰的小黑貓抱了起來。

　　「喵？」小黑貓茫然歪頭看把自己抱起來的人：干嘛？

　　「最近呆在屋子裡不要出去，哥哥想抓你。」

　　小八貓：「……」

　　——我看起來像是那種會被愚蠢的人類抓住的蠢貓貓嗎？

　　小八貓努力抑制住自己不要露出鄙視的眼神。

　　更何況她不養家誰養家呀！

　　繼國夫人已經病重好久了，上次見她的時候，病榻上的女性連伸出手摸摸她的力氣都沒有了。

　　貓的眼睛是可以通曉陰陽的，小八清楚地看到那個等候在繼國夫人屋外的靈界引路人——穿著和服坐著船槳的靈界引路人在等待人類女性病逝的那一刻，好將她的靈魂引渡去靈界。

　　正如小八貓想的那樣，很快，繼國夫人病逝了。

　　失去了在這個家裡唯一有能力庇佑他的母親，那名幾乎從未在緣一面前出現過的父親很快下令要將這個不詳的兒子送往廟宇。

　　但那些被派來的人沒有找到緣一——緣一跑掉了。

　　帶著他唯一的親人兄長給他制作的手工陶笛和那只養了幾年卻依然還是只小不點根本沒有絲毫長大意味的小黑貓，在曠野中奔跑起來，直到原本在他懷裡睡覺的黑貓醒來，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停下了。

　　「喵喵喵！」

　　幾年下來貓語多少從Lv.1升級到了Lv.2的緣一摸摸小黑貓的腦袋：「我帶了干糧……父親讓我去寺廟，有讓僕從給我准備路上吃的干糧。」

　　雖然他跑了幾乎一天了都不覺得餓，也不覺得累……

　　小黑貓歪歪頭：「喵？」就是說不用抓兔子吃了？

　　「不用抓鳥也不用抓兔子吃。」

　　「喵。」那就好。

　　不是她嫌棄——畢竟在沒多少調味料的情況下緣一可以掌控好火候已經是非常大的進步了——但是就一點鹹味的兔肉鳥肉真的不好吃。

　　就比魚肉好吃一點點。

　　反正小八貓已經決定了，這輩子都不要吃魚了！

　　誰敢用魚喂她，她就撓誰！

　　#

　　在離開繼國家之後，一人一貓就開始了流浪。

　　這個時代並不安全，妖怪和人類共同存在的混亂的戰國時代裡，孤身上路的小孩子是最吸引妖怪的誘餌，但那些被人類兒童吸引來的魑魅魍魎無一不喪命在看起來沒什麼異常之處的黑貓爪下。

　　直到某一天，又一次宰掉了一只覬覦緣一的妖怪，已經能夠熟練運用自己身上那些多出來的奇異力量的小八貓搖搖晃晃地走到緣一身邊，昏昏沉沉地睡去。

　　等到她再次醒來的時候，睡前還只是個十二三歲大的男孩子已經長高了半個頭。

　　小八貓睜大了眼睛。

　　「你醒了？」已經長大成了少年的緣一摸了摸她的頭，「你睡了三年了，還有，」他停頓了一下，才道，「你變成人了。」

　　小八茫然地睜大了眼睛，在被緣一端過來的水盆裡，看到了自己稚嫩的面孔——屬於人類的面孔。

　　她看看水中的倒影，又抬頭看看坐在身邊的少年，許久沒有開口說話的聲音帶著童音的稚氣：「……緣一？」

　　額頭上的花紋越發絢爛開來的少年嗯了一聲，看看小女孩的模樣，想了想，說：「是哥哥。」

　　小八：「……哎？」

　　「我比你大，你應該叫我哥哥。」

　　「……」

　　小八不是很想開口叫哥哥，哪怕她現在外貌看起來很小她也不想叫。

　　當然最後她還是叫了哥哥。

　　緣一哥。

　　然後，這個開滿了紫藤花的別莊裡的人都知道了，日柱那個沉睡了多年的妹妹醒來了的消息。

　　日柱又是什麼？

　　驟然發現那些遇到的穿著統一制服的人類如此稱呼緣一，小八露出了茫然的眼神：她是睡了多久？

　　總覺得自己好像睡過去了一個時代一樣……

　　穿著紫藤花莊園裡的人准備的衣服，衣服上還貼心地繡了漂亮的金魚，小八赤著腳，踩在木地板上，去找緣一……哥。

　　之前繼國緣一告訴她，那次妖怪襲擊之後，她就莫名地一直睡著，到了晚上甚至變成了人類（當然，是穿著衣服的，就是衣服樣式有些奇怪），緣一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沒有多少人類常識的他不覺得貓貓變成人是什麼奇怪的事，便背起她想找個能夠安生的地方。

　　機緣巧合，就走到了附近開著紫藤花的莊園，得到了裡面的人幫助。

　　之後加入了鬼殺隊，成長為現在的日柱之類的他只是簡略地提了一句，沒有詳說。

　　小八從中聽到了一個新的名詞：鬼。

　　……這個麼……

　　異色雙瞳的小女孩默默地縮到了緣一身後。

　　緣一：「……？」

　　「小八？」通透世界讓緣一看到了面無表情似乎只是在發呆的女孩四肢肌肉和心跳細微的變化，「你怕鬼？」

　　剛剛才從緣一那知道他自創的呼吸法和通透世界這倆BUG外掛的小八：「……別拿通透世界干這種事。」

　　太掉價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08

第176章

　　此時的鬼殺隊雖然已經創建很多年了， 但在與鬼的鬥爭中，由於人類體質的先天劣勢，除了面對下級鬼可以通過人數造成一定的優勢外， 面對那些存活時間長、又有獨特血鬼術的上級鬼，鬼殺隊並沒有多少特殊優勢。

　　直到緣一加入。

　　他帶來了呼吸法。

　　「那是什麼？」乖巧地坐在緣一懷裡聽故事的異瞳小女孩仰頭發出了疑問， 並緊接著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也要學！」

　　「你連那是什麼都不知道呢！」在旁邊講述她昏睡時間裡發生的事的少年——鬼殺隊的少當家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這個行為是吐槽。

　　至於為什麼是他來說，而不是繼國緣一來說， 蓋因日柱的不喜言辭已經是全鬼殺隊都聞名的事了……

　　「那我不管！反正緣一哥都把那什麼什麼呼吸法教給其他人了， 怎麼能不教給我！」小八毫不猶豫道，「明明是我辛苦養大的緣一哥！」

　　槽點太多以至於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吐起的少家主：「……」

　　你都喊緣一哥了你哪裡來的臉說你養大的你哥？？？

　　「嗯，小八養大的我。」日柱點點頭， 認真地贊同道。

　　在離開繼國家之前，由於母親病重無暇照顧他，沒有繼國夫人庇佑的前提下奴僕們幾乎就無視掉了這個也是家主兒子的孩子，那個時候就是貓貓在抓獵物， 離開繼國家之後一人一貓的干活內容劃分就是貓貓抓獵物養家， 緣一負責做飯。

　　「對吧！」小八很是高興養大的孩子很是知恩圖報。

　　少家主：「……」

　　緣一先生你不能這麼寵著你妹妹！

　　這麼寵下去到時候她怎麼嫁人啊！

　　哦不對， 能越過緣一先生的刀娶到他妹妹的人也不知道出沒出生， 犯不著操這個心……

　　「還有通透世界！」小八絲毫不覺得自己很貪心地喊道，「這個我也要學！」

　　「現在隊伍裡除了緣一先生外， 還沒其他人學會通透世界呢！」少家主忍不住道， 言下之意就是這個大家都沒學會你就不用學了。

　　「就是大家都沒學會我才要學！」貓貓振振有詞，「這說明我比大家都厲害！」

　　「……」

　　少家主開始思考要不要為了緣一先生的妹妹，現在就開始為她弄個童養夫什麼的， 不然女孩子這麼舞刀弄槍的， 以後長大了嫁不出去了怎麼辦——他一點都不想看到緣一先生為了嫁妹妹威脅鬼殺隊其他人！

　　雖然這是對高潔的緣一先生的誹謗， 但他相信，以緣一先生寵妹妹的程度來看，絕對做得出這種事來。

　　正如此想著，少家主的眼前忽然浮現出一副短暫的畫面：有著面前女童長大後的面孔的少女似乎是被壓在下方，睜大了眼睛滿眼不可置信——她上方的少年按著她試圖反抗的手，低下頭，吻住了少女嬌嫩的唇。

　　少年悶哼了一聲，一縷鮮血從相觸的唇縫中溢出，他卻絲毫沒有要松開的意思，反而抓著少女試圖推開他的手，更深地吻了下去……

　　少家主：「……」

　　這都有人上趕著跳緣一先生妹妹這個火坑了，那好像可以放棄掉童養夫計劃了呢……

　　「你在發什麼呆？」發現剛剛還在講故事的人沒了聲音，轉頭一看好像在出神，小八忍不住在少家主面前揮了揮手，試圖招魂，「回神啦！」

　　少家主回過神來：「……沒什麼。」

　　他心情有點復雜：他們這一族天生就有部分預知能力，剛剛看到的畫面應當就是未來將會發生的事。

　　也就是說，他覺得面前這位極大可能會沒人要的緣一先生的妹妹，未來，似乎，可能，大概，也許，會被一個男的霸王硬上弓？？？

　　那男的眼瞎嗎？？？

　　雖然他承認緣一先生的妹妹確實長得非常可愛肉眼可見未來會是輝夜姬那樣的大美人……咦，這麼一想那個男人被美貌糊了眼似乎也不是什麼不能理解的事了……

　　……不對，當務之急是要趕緊加強緣一先生妹妹的實力才對！

　　雖然他覺得緣一先生妹妹性格不好不會有男的喜歡很有可能嫁不出去，但也沒的讓別的男人來占緣一先生妹妹的便宜的道理啊！

　　從預知畫面來看明顯就是那個男的在強迫緣一先生妹妹，而且還是被緣一先生妹妹咬出血了都沒松開！

　　太過分了！

　　可惜預知畫面不全沒看清那個少年的樣子，不然還能提醒一下緣一先生妹妹遇到類似的人時多加小心……

　　「緣一先生，我覺得確實有必要教小八小姐呼吸法和刀法！」少家主正坐，嚴肅道，「可以自保！」

　　緣一想了想當初路上遇到的直接被貓貓撕得渣都不剩的妖怪，平靜地點了點頭。

　　於是，穿著漂亮和服在宅子裡晃悠著睡覺的日子就變成了每天被緣一手把手教用刀和呼吸法，呼吸法似乎是一種會隨著使用者本身體質而跟著變化的技巧，整個鬼殺隊沒有一個人學會緣一的日之呼吸，但他們都在日之呼吸的基礎上開發出了雖然威力不及日之呼吸、但更加適合本身體質的衍生呼吸法。

　　到了小八這裡，情況也一樣，有著日之呼吸部分力量但也有差異的星之呼吸契合著小八的身體，極大地增強了她的體力——緣一最初的提議「貓之呼吸」被小八毫不猶豫地否掉了，這讓他頗受打擊。

　　明明他覺得這個名字很好聽。

　　而且也很符合小八的特點。

　　並不知道日柱的妹妹本體是貓的少家主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作為無腦緣一吹的他依然選擇點贊緣一先生：緣一先生永遠都是對的！

　　貓貓點了個踩，並半夜變成貓貓，特意踩過花園再進了少家主臥室。

　　第二天醒來的少家主臉上的梅花腳印讓他的父母都笑得直不起腰來。

　　日柱沉默地移開了視線，當做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在訓練場揮刀練基本功的小八哼了一聲。

　　她說了踩當然必須是真的踩！

　　#

　　作為日柱，緣一常年需要在外面執行滅鬼的任務，很快掌握了呼吸法甚至直接一步到位掌握「全集中·常中」技巧的小八面對「呆在紫藤花莊園裡和那位雖然體弱但性格活潑的少家主互懟」和「跟著緣一去面對她最怕的鬼」這兩個選項，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

　　雖然鬼很可怕，但是為了緣一哥也不是不能克服一下——抱著幾乎是必死的決心跟著緣一去斬鬼的小八在看清楚所謂的鬼是啥的時候，瞬間覺得自己所有的心理准備全部白做了。

　　根本不是她想像中的那種她怕得要死的半透明的鬼魂啊！

　　這種辣雞有什麼好怕的！

　　如此想著的小八貓連人身都懶得變回去，直接給了那只紅眼睛的鬼一貓爪。

　　……欸？

　　沒死？

　　「區區一只貓竟敢傷我……」紅眼睛的鬼臉色難看，原本還處於人形的胳膊瞬間化作青筋密布還帶著鋒利爪牙的肢體，直接衝著那只竟讓傷到他的黑貓而去。

　　小八貓的爪子還陷在對方飛速愈合的脖子裡，面對襲來的肢體，她條件反射張嘴一咬。

　　嘎。

　　紅眼睛的鬼和小八貓同時面孔扭曲：那只鬼是因為自己的胳膊竟然被只腦袋還沒拳頭大的黑貓給非常不合理地咬斷了劇痛之下面孔扭曲，而小八貓則是因為……

　　不小心崩到了牙。

　　去收拾村落另一頭位列十二鬼月的那頭鬼的繼國緣一干掉了目標之後急忙趕來，就看到變回人形的小姑娘捂著臉頰哭哭啼啼，他輕聲詢問怎麼了，才哭啼著臉張開嘴，給他看掉了一顆門牙和一顆小虎牙的嘴。

　　小八現在的年齡差不多就是換牙的時候，那一口又正好咬在了那只鬼爪牙形狀的硬甲上，直接就把原本就搖搖欲墜的門牙和小虎牙給崩掉了……

　　緣一撿起原本是插在鬼逃離時扔下的斷肢上但因為太陽升起來了鬼肢消失的兩顆小小的牙齒，用手帕收了起來，安慰還在哭的小女孩：「沒關系，還會長出來的。」

　　一個小時之後，那兩顆牙長出來了。

　　終於不哭了的小女孩瞬間轉涕為笑，留下緣一思考了半分鐘「牙會長這麼快嗎」後便將之拋之腦後。

　　雖然牙是長回來了，但掉牙之仇沒這麼快過去，那只學壁虎斷尾求生的鬼的氣味被小八牢牢記住，在下一個任務還沒來的路上，記仇的小黑貓帶著大殺器日柱開始順著那只鬼留下的氣味追殺，把那只叫鬼舞辻無慘的鬼殺到聽到貓叫就立馬逃命、看到異瞳黑貓一秒炸成肉片的地步，直到鬼殺隊那邊來了新任務，小八也是……先去把任務完成，再帶著緣一繼續追殺！

　　至於另一邊，被扔下的少家主托著下巴思考起了瞞著爹媽偷溜出門的可能性，但毫不意外地被鬼殺隊成員發現遣返回家。

　　少家主：……總有一天他要離家出走成功！

　　暫且結束了砍鬼任務回來（主要是沒干糧和換洗衣服了，戰國時代的鬼殺隊的後勤水平還沒有後世那麼好）的小八聽聞了他們不在期間少家主的「豐功偉績」，毫不留情地就開啟了嘲諷技能：「蠢！就你那個風吹就倒的體質，一眼錯開人家都擔心你出事，怎麼可能讓你時間跑出家三步遠呢！要我說呀，你就該先在家躲起來，帶上吃的躲櫃子裡或者假山裡面一天，等大家認為你已經跑出去了都跑到外面找你的時候，你再出嗚嗚嗚嗚……」

　　日柱捂著從小習慣性離家出走經驗豐富的貓貓的嘴，把她從聽得兩眼放光的少家主面前拖走。

　　他覺得小八再說下去，家主和家主夫人可能就該把他們趕出去了。


第177章

　　休整完了的小八很快帶著日柱再次踏上了報掉牙之仇的路， 直把鬼殺得所有鬼聽到貓叫都條件反射遠遁千裡——小八和緣一在回來鬼殺隊休整的時候，聽鬼殺隊其他隊員說起最近遇到的鬼的怪異反應時，才模模糊糊意識到了似乎哪裡不太對的樣子：

　　聽當時的水柱說他在和一只位列十二鬼月上位的鬼交手處於下風眼看著就要被吃掉的時候， 遠遠的傳來一聲貓叫，那只十二鬼月就好像是遇到了天敵一樣整個鬼一個哆嗦， 幾乎是直接掉頭就跑，把眼看著就能直接吞掉的稀血水柱都丟原地不管了的事，小八眨巴眨巴眼睛，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這點：「緣一哥， 我們追殺的那只鬼……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在此之前，鬼只怕陽光，討厭紫藤花， 這兩者也是有區別的，陽光會直接殺死鬼，所以遇到天快亮的情況，不管局勢多麼占優， 鬼都會趕在陽光升起之前躲進陰影裡， 如果面前是有正在交手的鬼殺隊成員的話， 他們要麼直接開大招干掉鬼殺隊成員， 要麼就直接放棄逃之夭夭。

　　紫藤花是鬼非常討厭的味道，屬於聞到不會靠近， 但這只對那些下級鬼有效， 上級鬼是可以克服這個弱點的，似乎對他們來說，紫藤花的香味更像是某種不致命但也會削弱實力的東西。

　　至於貓……

　　不管是貓叫， 還是貓咪本體， 截止目前為止， 好像只有被小八拖著日柱一起追殺的那只鬼會顯現出非常明顯的對貓PTSD，具體不限於貓貓本體、貓叫、乃至貓毛以及紅色日輪刀……

　　如果她和緣一哥追殺的那只鬼有什麼特別之處，會把他感覺到恐懼的東西傳播給其他根本就沒接觸過的但同樣是鬼的同類的話……

　　「可是，要說怕貓的話，我任務的時候有只貓就在旁邊，那只鬼也沒見害怕啊！」旁邊的風柱指出了誤區，「他甚至直接殺了那只貓。」

　　「也許怕的是貓叫？」水柱思索著道。

　　「我那邊被殺的貓咪也有在叫啊！但那只鬼並沒有什麼特別反應，倒是……」風柱回憶了一下，道，「好像攻擊力更高了？」

　　這貓叫還帶附加狂暴BUFF的？

　　資深游戲迷的小八下意識想道。

　　但隨後，她想到了之前在負責發放任務的地方看到的水柱的任務地點——那個地方，似乎，好像，可能，大概……她帶著緣一哥去追殺那只崩了她乳牙的鬼的時候，曾經……路過那個村莊。

　　那會兒因為那只鬼太特麼會跑了，炸裂成幾千片肉片還四散分著逃，雖然當場就被緣一哥和她一起消滅了大半，但還是有一些逃了出去。

　　她和緣一哥分頭去追，對方明明就一堆肉片連腿都不帶有的莫名就跑得飛快，氣得她在後面邊追邊喵喵喵罵街……

　　當然她絕對不會告訴緣一哥那會兒她在罵街。

　　……不會吧？

　　貓貓決定做個實驗。

　　「接下來有哪裡出現吃人鬼的傳聞嗎？」小八轉頭詢問另一個隊員。

　　「有的，東邊靠近西國那邊的幾個村落裡，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人失蹤，因為靠近西國那些大妖怪的地盤，當地認為是被妖怪吃掉了，出於獻祭了人以祈求平安的心態，所以……」那邊的人並沒有求助鬼殺隊，還是水柱路過看到有一個女性在哭，上前詢問的時候才發現異常的。

　　當時水柱本打算直接去找出這個鬼，但他的傷勢實在不允許他這麼做，他打算先在附近的紫藤花別莊休養幾天略微恢復一點體力之後就去找那只鬼，結果沒半天完成任務路過休整的風柱也到了，緊接著兩人交流最近遇到的事時，聽到門外又急又快的喵喵叫聲和日柱永遠不緊不慢的安撫聲，打開門一看，果然是日柱和他的那個神奇的總是莫名有貓咪叫聲環繞但從來沒有人找到過貓貓的繼子……

　　很神奇的，這個偏遠的紫藤花別莊裡就聚集了三個柱和一個繼子，戰力水平頓時秒超本部……

　　當然主要原因還是日柱在這裡。

　　從負責後勤的隱部隊那邊得到了想要的情報，小八邊思索邊揮刀。

　　「說起來，夏姬很快就能晉升為柱了吧？」

　　水柱看了看在旁邊用日柱的日輪刀做基礎訓練的小八，說道。

　　「實力來說已經足夠了，不過資歷還不行。」風柱注視著異瞳小女孩揮刀時帶起的刀光，道，「她從醒來到現在也才兩個月吧，而且年紀也小，憑她的力氣可能連鬼的脖子都砍不斷呢，還是讓緣一先生帶在身邊再磨練一段時間比較好——而且她的刀也還沒打造好。」

　　鬼殺隊裡有著嚴格的等級制度，柱是最高一等的，小八掌握由日之呼吸為基礎而生的「星之呼吸」和「全集中·常中」的速度快的驚人，雖然目前為止由於升級速度太快以至於日輪刀都還沒打造完，當然最重要的是碰到的十二鬼月等級的敵人都被緣一直接干掉了以至於她目前戰績還是空，但就實力而言，小八現在已經是准「星柱」了。

　　就等她什麼時候拿到自己的日輪刀干掉一個十二鬼月，就可以成為名正言順的星柱了。

　　在那之前她還是得頂著日柱繼子的名頭。

　　「對了，夏姬的刀還沒好嗎？」水柱轉頭問一直默不出聲平靜聽他們說話的日柱。

　　繼國緣一把目光從揮刀的小八身上挪開，看向水柱：「還在做。」

　　「這次居然這麼慢嗎？」風柱隨口說了一句，也沒有深究，在旁邊看著有點手癢了，干脆撈起自己的刀，悄無聲息一刀揮向正練刀的小女孩。

　　比刀風更快的是回轉的紅色日輪刀——她以超乎人類常識的敏銳察覺到了來自背後的襲擊，反轉刀身至身後並借力跳起，半空轉身單足落在風柱的刀上，然後揮刀。

　　那動作不比羽毛落在刀尖上更重。

　　風柱不得不後仰以避開這一擊。

　　看了一會大孩子心性的風柱和日柱繼子交手，水柱看出了一點問題：「緣一先生，夏姬和日輪刀的相性好像……有點問題啊？」

　　他試探著問：「所以她的日輪刀到現在都還沒打造好嗎？」

　　繼國緣一點了點頭。

　　自問得到答案了的水柱也不再多說，繼續看一大一小交手。

　　繼國緣一沒有說的是，日輪刀其實很早就打造好了，但是小八試了一下，發現日輪刀無法和她的呼吸法契合，甚至兩者有著無法協調的對衝，所以負責日輪刀的刀匠又把刀帶走了，說是要重新做。

　　緣一不這麼想，他覺得那把刀不是哪裡錯了，而是哪裡缺了什麼才對。

　　聯系小八的特殊身份（順帶一提鬼殺隊沒人知道小八能變貓的事）……或許和她都體質有關？

　　小八沒注意到這邊的對話，做完訓練就去和緣一提起水柱發現的西國的鬼，並想要自己去獵殺那只鬼。

　　「我一個人去，緣一哥不要跟著！」小八強調道。

　　她覺得以緣一哥之前的所作所為，很有可能那只鬼聞到緣一哥的氣味都要跑路了。

　　緣一沉默地看著個頭小小的孩子，用眼神無聲表示反對。

　　水柱看看這對一句話不說但是氣氛莫名的兄妹（偽），連忙打圓場：「這樣吧，我跟著夏姬一起走。」

　　小八想了想，覺得如果自己猜測錯誤帶上水柱逃跑也不是問題，於是點頭同意。

　　緣一：「……」

　　為什麼水柱可以他不可以？

　　被嫌棄了是錯覺嗎？

　　風柱性格大大咧咧，根本沒意識到剛才的風起雲湧，目送水柱和日柱繼子離開，他看看旁邊也在收拾東西的緣一：「你准備偷偷跟著去？」

　　緣一沉默點頭。

　　風柱：「……」

　　不是，你是不是太保護你的妹妹兼繼子了？？？

　　緣一沒去看風柱欲言又止的樣子，只是遠遠的跟了上去。

　　他很清楚小八的感知範圍多大。

　　另外……

　　聽說西國有一位極為出名的妖刀匠，擅長打造契合個體的武器，也許有空可以去問問。

　　#

　　「後來呢？」

　　「後來啊……」小八沉默了一會，面前是犬夜叉幫忙建的屬於緣一哥的墳墓，彌勒在旁邊念往生咒。

　　不知道為什麼，她沒有看到緣一哥的靈魂——另一方面這說明緣一哥沒有解不開的執念，已經往生去了。

　　應該是好事才對。

　　那只毀了緣一哥肉身的鬼逃命的速度和當年那只聽到貓叫就逃之夭夭的鬼有的一拼，連犬夜叉的風之傷都沒能留住他。

　　那些才浮現出來的記憶還鮮活得像是發生在昨天，可是記憶裡的人卻已經蒼蒼老矣，躺進了墳墓。

　　「我在西國遇到了滑頭鬼和我的先祖。」

　　偷偷跟過來的緣一哥還是被她發現了，為了證明自己，生氣的小八甚至都沒用那只吃了很多人的鬼驗證自己的猜測，而是直接拿起日輪刀滅掉了那只鬼。

　　連拉架都不知道拉哪邊的水柱手足無措。

　　而在准備回去的路上，當小八一個人落單的時候，她遇到了聞到了氣息覺得奇怪所以過來看看的黑發貓又。

　　有著同樣的黑發和異色雙瞳，但是臉上卻有著絕對不屬於人類的妖紋。

　　一個照面，被成年大妖怪以妖術迷惑的小八就失去了自主意識。

　　她不受控制地走到了那只大妖怪身邊，後者摸了摸她的頭頂：「……是第一次啊。」

　　她現在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第一次妖尾覺醒。

　　但當時的她只覺得奇怪：身體不受自己控制，但頭腦還能感應附近環境發生了什麼，包括他們說了什麼。

　　「她不屬於這個時代。」那只妖怪對察覺到什麼追出來的緣一說，「我得把她送回去。」

　　這不是解釋，只是告知，因為下一秒，她連緣一哥是什麼反應都沒看到，就被送走了。

　　回到了現代她離開的那個時間點，在旁照顧她的父親甚至連些許虛影都沒看到，只看到了突兀出現在小八貓身邊的第二條尾巴。

　　——在離開那個時代之前，那只大妖怪把一份力量融入她的身體，刺激她的血脈覺醒速度加快，使得原本需要十數年才能完成的第一次覺醒在穿梭時空的短暫時間裡就覺醒完畢。

　　唯一的後遺症就是由於是外力近乎拔苗助長完成的快速覺醒，讓她喪失了覺醒前的一部分記憶。

　　直到第二次覺醒來臨，在四魂之玉刺激下，她再次回憶起來。

　　回憶起她即使遺忘了也依然保持著的呼吸法的教導者。


第178章

　　安葬好了那個被小八稱之為「緣一哥」的人， 日暮戈薇看著沉默地站在墓碑前不知道在想什麼的異瞳少女，欲言又止。

　　她把這位半妖少女帶來戰國，本身是受了那位太宰先生的拜托：在這個時代找到這位半妖少女的先祖， 借助先祖的協助好讓她安然度過血脈覺醒這段記憶和力量共同混亂的時期。

　　現在，由於這位她曾經遺忘了許久的重要之人的逝去， 受到刺激的半妖少女在強大的情感衝突下提前梳理完了混亂的記憶和血脈力量，可以說，即使沒有找到先祖， 但她來到戰國時代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已經沒有必要再留在這個時代了。

　　可以回到現代了。

　　但戈薇看著沉默的半妖少女安靜的面孔， 想到剛剛完成葬禮的死者：那一位的身軀被鋒利的刀攔腰砍斷，即使彌勒和珊瑚檢查之後確認了，在被攔腰砍斷身體之前， 這個人已經壽終正寢了，但目睹重要的人的屍身被如此侮辱……

　　這位嬉笑怒罵皆隨心意的半妖少女，真的會就這麼在拜祭完死去的人之後，離開這個時代嗎？

　　「小八， 接下來你准備去哪裡？」抓住一個機會， 戈薇問道。

　　剛剛抬起手， 想把木頭制成的墓碑上一處礙眼的木刺抹平的小八一愣， 想了一下，才道：「鬼殺隊。」

　　「欸？」

　　「我要去一趟鬼殺隊。」小八輕聲說道， 「那個毀了緣一哥屍身的家伙是鬼， 我要找出他——鬼殺隊在這方面的情報比任何妖怪或者組織來的靈通。」

　　更何況是六只眼睛的鬼——這個特征再明顯不過了，小八覺得，如果說在這個時代有誰能夠知道和鬼有關的事， 那麼， 不管是妖怪還是其他， 在這方面的情報恐怕都比不過專司獵殺食人鬼的鬼殺隊。

　　「沒關系，我已經都想起來了，戰國時代我也呆過一段時間，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不用擔心。」看出來日暮戈薇的擔憂，小八笑了笑，道，「倒是戈薇姐姐，你們不是還要去找奈落麼？他躲在白靈山裡。」

　　「欸？！」

　　一眾人驚了，但驚訝的原因各有不同：

　　「哈？你怎麼知道的？」

　　「我們去過白靈山，那種聖地，妖怪靠近都覺得難受，奈落那種瘴氣彙聚的污穢妖怪怎麼可能呆在裡面？！」

　　問題太多，一個一個來，小八先從最簡單的著手：「我有一半的仙狸血統，有一點點預知能力。」這是實話，只不過她的仙狸血統至今似乎還沒表現出來，預知能力也不知道在哪裡呢……

　　當然這部分可以不用說。

　　對犬夜叉來說，這個理由就足夠解釋她為什麼會知道奈落的下落了。

　　狗狗閉嘴了，小八轉眼看向珊瑚和彌勒：「有結界保護就可以了。」

　　「哼！小孩子亂說什麼呢！」跳蚤冥加嚷嚷地跳了起來，「如果妖怪有結界就可以在白靈山那種聖地生活下來，白靈山也不會變成毫無妖怪的清淨聖地！」

　　「所以，是白靈山的結界。」小八平靜地接口道。

　　「……」

　　白靈山的結界？

　　這話似乎有點沒頭沒腦的，但結合她是在回答冥加爺爺的話……戈薇陷入了思索，然後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難道……小八你的意思是，設下白靈山聖地結界的人……專門在山中某一處開辟了一個地方，用結界隔絕開白靈山的清淨之氣來，讓奈落可以在那裡生存？」

　　她感覺到自己的話越發難以說出口：「白靈上人……墮落了嗎？」

　　「也有可能只是畏懼於死亡和被人遺忘而已，人之常情，並不奇怪，也沒什麼好值得譴責的。」小八毫不在意地說道，看了一眼身後那個在漸漸升起的日光中樸實的小墳頭，才像是想到了什麼，輕聲說了一句，「像緣一哥那樣的……才少見。」

　　明明知道是最後一面了，還那副不急不慢的樣子，就好像只是說了一句晚安，明天早上還能再見面一樣……

　　「而且據我所知，白靈上人選擇的是絕食這樣的慢性死亡，比一般人要面臨更大的死亡恐懼和尚且還活著就被遺忘了的孤獨，自古以來能夠跨過那一道關的無一不是具備大智慧大勇氣之人，那樣的人萬裡難挑一……」

　　小八搖了搖頭，沒再說下去，而是換了個話題：「你們去吧，不用擔心我，等我把緣一哥這邊的事了結之後會去楓婆婆的村子裡等戈薇姐姐你的，到時候一起回現代去——要是戈薇姐姐你准備回去的時候我還沒到，你就先走好了，我可以等下一次食骨之井開放。」

　　戈薇沒有其他什麼可以阻止她的理由，點了點頭，算是認同她的安排：「我會在食骨之井等你一起回去的——小八你在現代還有很多事要做，就算很難過也不能用這個當理由在戰國拖延時間。」

　　因為兩邊的時間流速很接近，雖然不像那些小說裡說的戰國裡呆一周現代才過去一小時，但也是戰國一個星期現代三四天的比例。

　　小八覺得這話不像是她了解的善解人意的戈薇姐姐會說的話：「……這是誰讓你轉告我的嗎？」

　　「嗯，太宰先生說的等小八恢復記憶了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你，你的期中考和死線快到了，因為他覺得你一定會忘掉這些事。」

　　記憶混亂了兩個多月已經把自己的期中考和《神使》第二部 死線一並忘得一干二淨的小八：「……」

　　太宰先生你不用在這方面這麼了解我的，真的……

　　#

　　如果不是知道食骨之井那邊就有個太宰先生等著，在回想起期中考和《神使》第二部 死線——後者是重點——的時候，小八真的有衝動就這麼留在戰國時代不回去了……

　　這兩個多月自己都干了啥呢感覺就是一覺睡過去了仿佛人生少了兩個月一樣，要不用這個理由來申請延後《神使》第二部 的交稿日子吧相信河間編輯一定會理解她的難處的不過更有可能是河間編輯拿著繩子吊死在她家門口……

　　然後死了之後變靈魂狀態繼續催更——媽呀，那絕對是史上最強噩夢！

　　小八受不了地捂頭。

　　算了，不想了，等回去了再想這問題。

　　說服了日暮戈薇讓她一個人去找鬼殺隊，小八和要出發去白靈山的一行人分開，找到了鬼殺隊——准確地說，是產屋敷的本家。

　　畢竟，帶有紫藤花紋飾的別莊可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轉手賣給別戶人家或者拆毀，但是本家這種地方，除非是出現了什麼要滅絕血脈的大事，否則基本上不會有搬遷。

　　至於她是怎麼在半天時間裡就從一地轉移到另一地的……點贊空間傳送吧。

　　「您是……」來開門的鬼殺隊後勤人員迷惑地看著敲門的少女。

　　完全掌控了自身妖力的少女已經學會把耳朵和尾巴「收」起來了——嚴格來說不是收起來，而是用妖術迷惑看到她的人類，讓他們無視掉自身的尾巴和耳朵，使得自身在人類眼中就是一個普通人的樣子。

　　這裡是妖怪橫行的戰國時代，一個長著貓耳貓尾巴的少女去敲一個人類的家門，得到的回應恐怕並不比面對鬼殺隊的鬼要好一點。

　　上次來鬼殺隊是六十多年前的事了，時隔六十多年再出現，卻依然還是一副只長大了幾歲的少女模樣，如果依然以「夏姬」的名義來拜訪，恐怕是個人都知道這人有問題了……考慮到這一點，小八剛剛想以「夏姬的後代」的名義拜訪產屋敷家主，就看到那個來開門的人似乎是聽到了身後有什麼人叫他，接著他從門前讓了開來，大門也跟著打開。

　　從裡面走出一位白發的美麗女性，朝她躬身行禮：「是夏姬小姐吧？家主已經在等著了。」

　　小八一愣，很快反應過來了：「守哉的預知能力麼……」

　　那個不小心被她帶歪的少家主守哉在他們認識的時候就開始覺醒了這一脈相承的預知能力——不過據守哉自己說，他們的預知能力並不是來自產屋敷的血脈，而是來自於代代和產屋敷家通婚的神官家族。

　　「家主大人預感到了您會來，所以派我過來迎接您。」走在前面帶路的白發女性溫聲道，「守哉大人已經在六十五年前去世了。」

　　小八腳下的步伐頓了頓，這才想起來一次交談中他無意中提到過的，關於產屋敷家的孩子基本活不過30歲的事。

　　離世的並不止當年的少家主。

　　鬼殺隊裡沒有一個小八熟悉的面孔——那位現在的產屋敷家主告訴她，開啟了斑紋的劍士活不過25歲。

　　所以，她所熟悉的大大咧咧的風柱，心思細膩的水柱，開朗熱情的炎柱……都已經早早地深埋於地下。

　　「……是這樣啊。」聽產屋敷現任的家主說了這些年發生的事，小八良久才輕聲道，「鬼呢？」

　　「還是老樣子，就好像我們所做的不過是無用功罷了，每年依然能夠聽聞被鬼吃掉的失蹤的人的消息……」產屋敷家主苦笑了一聲，他的身體很糟糕，和小八記憶裡還有精力策劃離家出走的守哉比起來，這位二十多歲的家主已經病重到無法離開臥室了，「您提起的那位日柱大人，在離開鬼殺隊之前，曾經來信說過他遇到了鬼王，卻沒能夠將對方斬殺，之後又出了他的兄長繼國岩勝叛逃鬼殺隊加入『鬼』之一族的事，緣一大人就此離開了鬼殺隊，我們從此就不再有他的消息了……」

　　繼國岩勝？

　　小八想了想，才從記憶深處翻出了這個名字代表的意思：緣一哥那個雙胞胎兄長。

　　他變成鬼了？

　　按照產屋敷家主的意思，那一位好好的繼國家家主不當，跑來鬼殺隊，成為了鬼殺隊劍士，甚至也成為了柱，後來卻不知怎麼的選擇叛逃加入了鬼。

　　好好的人不當要去當鬼……這丫有病？

　　回憶起那稀少的記憶畫面裡偶爾窺見的有著同樣面孔的小孩偶爾帶著嫉妒一樣的眼神注視著緣一的模樣，小八隱約猜到了他加入鬼殺隊乃至於後來叛逃鬼殺隊的原因，並且認為他……還是有病。

　　算了，這種有病的人就不用管了，小八很快把繼國岩勝相關的事拋之腦後，詢問產屋敷家主知不知道一只有六只眼睛的鬼。

　　——她來找鬼殺隊一個原因是通知緣一哥的死訊，但看鬼殺隊由於「斑紋劍士活不過二十五歲」的認知默認緣一已經死了很多年了，她也就放棄了說這件事，改而提起了另一個目的：那只毀了緣一哥屍身的鬼！

　　很遺憾，鬼殺隊並沒有那只鬼的下落——准確地說，從小八的描述裡可以看出來那只鬼的實力極其強大，如果真的有鬼殺隊的成員碰到了他，哪怕是精通呼吸法的柱級隊員，可能……也沒辦法逃出來帶出訊息……

　　「對於那些實力強大的十二鬼月來說，紫藤花的效果並不太好，可以對普通鬼達成驅逐效果的劑量，對十二鬼月來說，幾乎可以無視。」產屋敷家主嘆了口氣，道，「除了太陽外，紫藤花只能夠困住下級鬼，有時候論起驅逐效果來，可能還不如貓叫……」

　　小八：「……貓叫？」

　　她記得鬼的弱點只有太陽光和紫藤花的呀！

　　最多加一個緣一哥吧。

　　「嗯，以前似乎並不明顯，最近幾十年裡鬼殺隊的隊員們紛紛反映，在和鬼的搏鬥中，如果有貓叫出現的話，和他們戰鬥的鬼會出現非常明顯的懼怕情緒，露出破綻讓他們得以抓住空隙反敗為勝。」在一旁的產屋敷夫人接口道，她看出來丈夫的精力不濟，於是接過為這位客人解釋的工作，「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帶著貓並沒有類似的效果……」

　　「聽著有點奇怪啊……貓咪本體還不及貓叫聲……」小八跟著露出了思索的模樣，而且當初她和緣一哥追殺鬼的時候也沒見哪個鬼怕貓呀！

　　——這鬼要怕貓，她本體上陣就行了，根本不用順著味找到鬼然後喵喵喵叫在附近的緣一哥過來砍鬼。

　　不對，當年好像有聽水柱提起過他被貓叫聲救了一命的事……難道其實是從當年就開始慢慢顯性，只不過那會兒還不明顯所以大家都沒注意到？

　　燈下黑的小八完全沒有想到罪魁禍首是誰，並基於對自己實力的錯誤認知——畢竟小八是不愛打架的好孩子貓貓是街霸王不代表小八是不良少女呀——決定如果到時候她打不過鬼的話就讓自己的分神體貓貓在附近喵喵叫給自己爭取機會！

　　「能給我一些鬼殺隊掌握的鬼的下落訊息嗎？」小八問，既然鬼殺隊這邊不知道六只眼睛的鬼的下落，那麼，去問鬼也是可以的。

　　只要她打得過。

　　反正，打不過就跑，跑了掉頭再來個回馬槍，傳送在手天下我有！

　　游擊戰什麼的是老祖宗的智慧結晶啊！

　　對於小八想要一些鬼的下落訊息的事，產屋敷家主沒有絲毫猶豫，對他們來說，多一個一起殺鬼的同伴都是好的，只不過……

　　十五分鐘後，看著在自己面前瑟瑟發抖、豆豆眼都要變成水汪汪眼、羽毛蓬松得宛若一個球的銀喉長尾山雀，並被告知它身上有特殊的術式，鬼殺隊的後勤部隊會把鬼的訊息通過術式告知它，然後由它帶著她往有鬼的地方去，小八：「……………………」

　　小八連沉默的省略號都比平時多了好幾倍。

　　——把一只肥啾放在一只貓面前，你知道這是對貓的意志力的多大考驗嗎？？？

　　#

　　另一邊，從小八那得知奈落的藏身之處，犬夜叉一行人又去了白靈山，但由於白靈山那過分潔淨的清淨之氣，別說七寶和雲母這兩只純正血統的妖怪了，連有一半人類血統的犬夜叉都在距離白靈山還有段路的山腳下停下了腳步。

　　再繼續往前的話，會被那強悍的清淨之氣給淨化成人類的。

　　身為人類的戈薇和珊瑚倒是完全沒有感覺，至於內心污穢的法師大人……從他的臉色來看，似乎這過分潔淨的靈氣聖地也對他有一定影響……

　　眾人不得不又退了出來。

　　「那個結界太惡心了！」終於恢復過來的犬夜叉抱著破破爛爛的鐵碎牙，咬牙切齒，「如果真的像那只貓說的那樣，奈落躲在這個結界裡專門為他開辟出來的結界裡的話，我們必須先劈開外面的那層結界！」

　　白靈山的清淨靈氣來自於白靈上人產生的結界，理論上來說，只要劈開了這道結界，清淨之氣散去，白靈山就和任何一個山頭沒有區別了。

　　「但是鐵碎牙到白靈山附近都沒辦法變成妖刀了，更不要說發出風之傷了……」戈薇看著犬夜叉懷裡的鐵碎牙說道。

　　被灌注了妖力的鐵碎牙在揮動中會變成巨大的刀，順著妖力的縫隙砍上去，會形成強大的一擊可以滅百鬼的「風之傷」，但這兩者在白靈山都無法使用——這本質都是基於妖力的驅動，在妖力被淨化了的現在，就什麼都用不出來了。

　　更不要說砍開結界了。

　　「如果鐵碎牙能夠變得更強，在不受白靈山靈氣影響的遠處也能夠揮舞出那樣的攻擊的話……」跳蚤冥加自言自語道一半，忽然跳到犬夜叉面前，「犬夜叉少爺！我們去找刀刀齋！」

　　作為鍛造出了鐵碎牙天生牙等犬大將的武器的妖刀匠，這個世界上如果有誰知道該如何升級鐵碎牙的話，那就只有刀刀齋了。

　　被找上門的刀刀齋毫不意外地給出了自己的強化方案，接取了新任務「升級鐵碎牙」的一行人正要出發去找材料的時候，刀刀齋叫住了彌勒：「你身上的氣味……雖然淡了很多，不過這麼獨特的氣息我也只在那個人身上看到過，你最近有沒有遇到一個額頭上有火焰形狀的紋路、劍術極為可怕的人類？」

　　刀刀齋撓了撓腦門，想了想，道：「好像是叫……緣一？」

　　彌勒一愣，想起來那個時候為了不讓半妖少女傷心，犬夜叉的鼻子又過分靈敏對死氣不適，所以把死去的人的屍身搬進墓坑的人是他：「……的確遇到過，怎麼了？」

　　「那個人類在我這裡打造了一柄刀，我前陣子才剛剛打造完。」刀刀齋說著從坐騎身上取下一柄比正常的刀要短上幾分、樣式略微不同的刀，交給彌勒，「既然你認識他，就順便把它帶過去吧。」


第179章

　　鬼殺隊的隊員用於和總部聯系的鳥類名為「鎹鴉」， 是經過訓練的烏鴉，擁有（相對於鳥類）很高的智商，會用人語復述傳令， 也能夠進行具備自我意識的對話——可能就是因為智商太高了一眼看出來小八是自己天敵，以至於鬼殺隊培養的那一大群鎹鴉沒一只願意靠近小八。

　　除了那只有點傻乎乎的肥啾——啊不， 是銀喉長尾山雀。

　　不會說話，發聲永遠只有「啾」、「啾啾」和「啾啾啾」以及無數的「啾」，傳令只能靠肢體語言， 不過小八只需要知道哪裡有鬼就可以了， 從這點來說，這只肥啾足以勝任工作。

　　就是中途工傷可能性很高……

　　在最初的自以為是是怕生實則野性直覺警告（但並沒有起效）之後，一無所知的肥啾熟悉了新主人的氣息， 開始在小八頭上蹦跶，發出快活的啾啾聲，絲毫不知自己正在天敵頭頂大鵬展翅。

　　小八：「……」

　　冷靜，你是一個有知性有智慧有理智的人（或者妖）， 是不可以敗給本能這種毫無理性的野性的……

　　好在， 在蠢蠢欲動的貓爪子拍上去之前， 這只肥啾先飛上了天空， 發出「啾、啾」的聲音，不斷盤旋著往某個方向指引。

　　小八抬頭看了看：「在東南方向有鬼？」

　　肥啾：「啾啾啾！」

　　「既然是那邊， 就走吧。」小八點頭朝肥啾指引的方向走去， 原本飛在空中的銀喉長尾山雀見她的方向正確，沒有偏離，就撲騰著翅膀落了下來， 在她的左肩上小跳了幾下：「啾？啾！」

　　神奇的， 小八聽懂了它的意思：「我沒有刀——我和日輪刀的相性不是很好。」

　　當初在她通過鬼殺隊的考驗的時候， 按照慣例得到了鬼殺隊給予的能夠吸收陽光的鍛材：猩猩緋砂鐵和猩猩緋礦石，用這兩種鍛材制造出來的武器是除了陽光以外，唯一能夠對鬼造成傷害的武器。

　　小八當初的問題就是，她同樣源自於繼國緣一的「日之呼吸」的呼吸法「星之呼吸」，不知為何，無法很好地與日輪刀協調。

　　最明顯的不同就是，其他的呼吸法劍士拿到日輪刀之後，日輪刀的刀身就會隨著其本身使用的呼吸法屬性的不同而呈現出不同顏色來，但小八拿到鍛刀人村為她打造的日輪刀後，刀身沒有產生任何變化。

　　在隨後的嘗試斬殺中，緣一和她都發現了，這柄日輪刀無法像其他人的刀那樣，與呼吸法協調發揮出最大的威力來，所以那位大受打擊的刀匠又帶著刀回去了。

　　現在回想起來，小八覺得有點對不起那位矜矜業業的刀匠：畢竟當時她和那位刀匠都認為是刀匠自己的技藝不過關所以打造出來的日輪刀不夠好，誰知道其實原因是在她身上呢……

　　至於緣一哥的那把刀，她在安葬緣一哥的時候，就把那把刀一並放入了他的墳墓之中，陪伴他在地下永眠——雖然按照她對緣一哥的了解來說，陪葬那柄赫刃遠遠不如陪葬那支他隨身攜帶的竹笛更能讓他開心。

　　但問題是，她沒在緣一哥身上找到那支竹笛。

　　難道是出門的時候沒帶上？不可能啊，緣一哥一直都是隨身攜帶那支笛子的……

　　畢竟那支竹笛是緣一哥最喜歡的兄長（順便是她最不喜歡的人類）送給他的，想當初小八貓無數次試圖抓爛那支笛子，都在達成目標之前就被緣一把笛子轉移走了……如果緣一願意拿那支笛子當逗貓棒的話，他將收獲到一只極為熱衷於逗貓棒（繼國岩勝出品限定）的貓貓。

　　而且，那個時候，隱約有看到緣一哥懷裡掉出來斷成兩截的笛子啊，為什麼後來搜索附近都沒找到呢……小八回憶起那個讓她感覺很是不快的畫面，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難道說，被那只鬼帶走了？

　　小八默默捏緊了拳頭。

　　——不管他拿人家的笛子是為了做什麼，總之，找那個六只眼睛的鬼報仇的理由又多了一個！

　　#

　　這片地區開始流傳一個吃人者的傳聞：那些時常有人失蹤的村落城池裡，每到晚上，大家都在自己的家中瑟瑟發抖生怕失蹤的命運降臨到自己身上的時候，不得不在外履行打更職責的打更人偶爾會在村落城池的某一處，看到一個黑發的嬌小少女單手拎著一個或高大、或婀娜、或矮小的人，一邊錘這個人的腦袋，一邊問：「你知道長著六只眼睛的鬼的下落嗎？知道的話最好說出來哦，距離太陽升起還有XX時間，這個地方是整個城鎮裡最遲被陽光照到的地方，你可以慢慢想，我不急。」

　　背對著打更人，身量嬌小的少女頭頂有著絕對不屬於人類的耳朵，身後還有一條毛絨絨的絕對不是人類該有的大尾巴，深知妖怪存在的打更人嚇得屁滾尿流，也無從知曉之後發生的事——只不過當太陽升起的時候，當打更人帶著僧侶陰陽師來到他曾經遇到那非人存在的地方時，那裡已經看不到任何妖怪了，只有一攤似乎是什麼人丟下的衣物留在那裡……

　　從打更人的描述來看，恐怕這片城池前段時間發生的人員失蹤和那個明顯是妖怪的少女有著不可分割的關系，頓時這片地方開始人人自危，在路上遇到那些面孔陌生似乎並不是這附近生活的少女時，都會下意識地躲避。

　　——雖然用妖術掩蓋了耳朵和尾巴的存在，依然被人群避如蛇蠍、化身黑貓才從市井傳聞裡得知原因的小八：「……」

　　總而言之賬都記在那個六只眼睛的鬼頭上好了！

　　以及這群鬼是什麼意思，為什麼總繞著緣一哥的墓地附近逮人吃？

　　就算只是為了緣一哥，她也要把這附近的吃人鬼都肅清才行！

　　「啾啾！」幾乎就是個球的肥啾擔憂地叫著。

　　「沒關系。」重新恢復成人類姿態的異瞳少女背靠著繼國緣一的墓碑，從口袋裡摸出一小袋堅果，一半放在繼國緣一的墓碑上，剩下的就歸她自己——現代工廠出品直接去除了外殼的混合堅果零食被她咬得咯吱咯吱作響，就像是在咬某只鬼的血肉一樣，「雖然還是沒有那個六只眼睛的鬼的下落，不過按照我的經驗，只要這麼挨個找下去，總能揪出來的。」

　　「啾？」

　　「因為只要揪准一只殺下去，之後附近就會跟著冒出來其他鬼。」小八信誓旦旦地說道：這是她當初和緣一哥追殺那只和她有掉牙之仇的鬼的時候得出的結論——只要追殺得足夠狠，原本應該是分布在別處的鬼就會朝他們彙聚，就好像是知道這邊有同伴遇到了麻煩，所以趕來幫忙一樣。

　　明明是八竿子打不著、關系無比生疏的素不相識的鬼，卻會為了同為「鬼」的同伴而現身，真是讓貓感動。

　　得出這條結論的小八貓擦了擦鱷魚的眼淚，伙同日柱，毫不猶豫把那些趕著來送死的鬼一起送去了三途川。

　　以及那只被片得跟生魚片似的鬼真的太會逃了，在她和緣一哥應付那些冒出來的其他鬼的時候，他們的追殺目標又跑了……

　　鬼是基本不可能群聚生活的，所以這段時間在其他鬼那沒有問出來自己要找的那只鬼的下落，小八也不覺得奇怪，她現在就只是在等著那個「群聚現像」而已：只要聚集過來的鬼足夠多，她總能找到那只六個眼睛的鬼的！

　　肥啾：「……」

　　肥啾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自己的主人說的跟它在那些鎹鴉前輩那知道的情況完全不一樣啊……

　　吃完了今日份的堅果零食，小八打了個呵欠，靠著墳包放松身體。

　　她看了一會頭頂天空上飄著的雲彩，側了側頭，注視著墳包，有些發愣。

　　明明自己是看著緣一哥下葬的，也知道緣一哥的屍身就在這個墳包下面，但為什麼……

　　絲毫沒有這裡就是緣一哥的歸宿的實質感受呢？

　　這一座墳包給她的感覺，和任何一個小土堆，沒有任何區別。

　　為什麼呢？

　　#

　　另一邊，同樣因為隊伍裡「沒有在村子附近看到過的年輕女性」——特指珊瑚和戈薇——以及半妖狗狗那明顯的非人特征，犬夜叉一行人在行至附近的時候，也受到了類似的歧視。

　　當然，在彌勒出面表示隊伍裡的半妖狗狗是被他收服的式神（犬夜叉：你瞧不起誰啊！？）之後，原本還避如蛇蠍的城主立刻露出了得救了的表情，哭訴起了最近城池裡總是出現有人失蹤的情況，那模樣，就差抱著彌勒大腿哭了。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彌勒重復著剛才城主說的話，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和我們之前遇到的情況很像啊。」

　　之前戈薇被劫持的那個城池裡，也出現了這樣的情況，而那裡，則是因為藏著一只吃人鬼——這是後來恢復了記憶、將吃人鬼相關的事盡數告訴他們的小八說的。

　　「另外還有獸耳獸尾的少女……應該是小八吧，她果然還在附近。」

　　犬夜叉的嗅覺一如既往值得信賴。

　　彌勒看了看掛在雲母身上的刀，它比常見的武士用刀要短很多，但又不是短刀，就長度來說，應該是脅差，但把刀交給他的刀刀齋卻說這是「唐刀」。

　　是最契合那家伙的武器，畢竟鍛造的時候用了那家伙的牙嘛——刀刀齋如此說道。

　　這麼短的刀怎麼會是適合那個人類的武器呢？

　　彌勒百思不得其解。

　　雖然想不明白，但刀還是要送過去的，正好犬夜叉說小八的氣息也在那個方向上，彌勒便決定先把刀放到那位繼國緣一先生的墓前。

　　眾人兵分兩路，彌勒去把刀送到繼國緣一的墓前，其他人則留在城裡，等著那只吃人鬼的出現。

　　等解決了吃人鬼，他們在上路去找小八——刀刀齋給出的材料之一就是「具備空間穿梭能力的妖怪身體的一部分，頭發和指甲都行，半妖也沒問題」，而犬夜叉等人知道的具備空間穿梭能力的妖怪或者說半妖，就只有小八……

　　沒想到的是，在繼國緣一的墓前，彌勒就看到了正靠著墓碑睡覺的半妖少女。

　　彌勒：「……在墓地睡覺，該說小八藝高人膽大呢，還是該說她真不怕靈魂呢……」

　　感覺到有人靠近，閉目沉睡的半妖少女睜開了眼睛，異色的雙瞳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她的視線准確地落在了彌勒腰間的刀上：

　　那把刀……

　　彌勒剛想說話，就看到小八忽然側頭，望向另一側的樹林。

　　他一愣，但很快反應過來，跟著戒備起來。

　　果然，樹林裡走出了一個……人類？

　　不對，是鬼。

　　彌勒分辨出來了對方身上非人的氣息。

　　「終於死了麼……」那只鬼仿佛是放下了心頭大石一般，說道，「人類的壽命是有極限的，哪怕是像他那樣的人，也只能歸於黃泉啊……」

　　「別說的鬼就不會死一樣。」異色雙瞳的半妖少女面無表情地從緣一的墓前站了起來，「鬼舞辻無慘。」

　　——她的記性很好，還記得這個當年為了逃命什麼樣的肉片都炸出來過的鬼的名字。

　　借著月光，鬼舞辻無慘看清楚了繼國緣一墓前的少女模樣，頓時目眥盡裂：「你是……那個人帶在身邊的小孩？怎麼可能，六十多年了，你怎麼可能還是這副模樣！」

　　六十多年的時光，足夠把一個小孩子變成蒼蒼老矣的老嫗，但為什麼，這個鬼殺隊的呼吸法創始人當年帶在身邊的日柱繼子，如今依然還是一副少女模樣！？

　　當年看到這個女孩乃至於異瞳黑貓之後沒多久就會抵達的赫刃的記憶讓鬼舞辻無慘下意識地顫抖起來，幾乎是條件反射想要逃跑——如果再不逃，很快，那把致命的赫刃就會趕來！

　　但他緊接著就看到了少女身後小小的墳包，讓他的細胞都顫抖起來的恐懼終於平復下來：那個人已經死了，他沒有必要懼怕一個連日輪刀都沒有的人。

　　他冷笑起來：不過是狐假虎威而已！在那個人死去的現在，他還有什麼好怕的！

　　鬼舞辻無慘看了一眼那個小小的墳包，原本人類的右手瞬間變成了巨大的開著無數張尖銳爪牙的非人肢體，直衝向兩人——不，准確地說，是衝向兩人身後的墳包！

　　他要毀掉緣一哥的墓！

　　小八瞬間意識到了這一點，某種極具膨脹的情緒瞬間衝到頭頂，身上用於掩蓋異樣的妖術頓時失控，屬於妖怪的耳朵和尾巴露出來的同時，她感覺到了在場有一樣東西，在和她的妖力共鳴！

　　嗡——！

　　彌勒一愣，低頭的瞬間感覺腰間一道流光閃過，他花了些時間才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麼：他掛在腰上、要送來放在緣一先生墓前的那柄由妖刀匠刀刀齋打造的刀，自發地掙脫了繩索，飛到了異瞳的半妖少女手裡。

　　呼應著她的怒氣，那柄刀上流轉出奇異的光輝，頃刻間，原本還是雪亮的刀身瞬間化作了赫色！

　　刀劍的低鳴聲裡，彌勒聽到小八輕卻冰冷的聲音：

　　「誰給你的勇氣，敢在我的面前，敢在緣一哥的墳前放肆？」

　　下一秒，星光滿天。

　　#

　　西國。

　　刀刀齋抱著自己的錘子，望著天空，少有的，回想起了過去。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有一個人類來到他的面前，用一個來自他無法拒絕的大妖怪的信物，請求他打造一柄武器。

　　「你確定要這麼做嗎？」刀刀齋問面前的人類，「我一般是不會給人類打造武器的，這次是因為那只貓又的要求，我才格外破例，按照你的要求給你打造一柄武器。」他注視著面前的人類，說道，「但你卻沒有讓我打造給你自己用的武器，而是……」

　　他看向一旁的鍛刀台，上面放著兩顆小小的牙。

　　普通人無法察覺到、但身為妖刀匠告訴他，那上面與那只貓又有異曲同工之妙的滂湃妖力。

　　那兩枚牙，應該是屬於那只貓又的某一個後代的吧——大概就是那只據說被他送回到五百年後的後代的吧。

　　「你知道的吧，那個孩子已經被她的先祖送回到她該在的時代了。」刀刀齋注視著這個人類，說道，「就算你用掉這個難得的機會，選擇為她打造一把適合她的武器，隔閡在你們之間可是有著五百年的光陰，你沒辦法把打造好的武器送到她手上。」

　　「我知道。」緣一平靜地說，「我死後也沒關系，我只是想讓她有能夠保護自己的武器而已。」

　　「她是貓又的後代，總有一天會變成貓又的，」刀刀齋指出了這一點，「貓又自己的身軀就是最好的武器，你為她准備武器是多余的。」

　　哪只貓獵殺不是用自己的爪牙，而是用人類的刀劍的？

　　「但在那之前，她只是人類，乃至半妖，」緣一說道，「這個時候的她，依然還需要武器。」

　　這點刀刀齋無法反駁，他想不出什麼理由拒絕，只好拿起了錘子。

　　「我做的武器可是非常搶手的！」刀刀齋忍不住這樣強調。

　　「我知道。」

　　「這麼難得的機會，你卻要讓給別人，那個孩子到底是為你付出了什麼，才讓你願意這麼做？」刀刀齋實在是有些好奇。

　　這個問題讓緣一愣了一下：「不需要。」

　　「啊？」

　　緣一卻沒有解釋。

　　他想起那一天天平靜卻溫暖的日子裡陪伴身邊的黑貓。

　　或許在小八看來，她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呆在他身邊，陪著他，偶爾保護他而已——要是讓小八知道，她肯定還會反駁「保護」這個說法：雖說是保護，可就算沒有我，依靠緣一哥的能力，也不會被那些遇到的妖怪傷到，所以這不算保護啦！

　　那個孩子一定會這樣滿臉不開心地反駁。

　　但，對他來說——

　　有些人，只要站在那裡，就足以驅散那些讓人崩潰的孤獨與絕望。

　　刀刀齋看不懂這個人類，不同於那些情緒外露的人類，這個名為緣一的人身上的情緒波動非常小，總讓他有種「這是植物嗎」的想法。

　　也只有提到那個孩子的時候，這個人類身上才會出現明顯的情緒變化。

　　「對你來說，那個孩子是什麼？」等待融化鍛材的時候，刀刀齋隨口問了一句。

　　這句話卻讓緣一思考了很久，才緩慢地回答：

　　「是星星，也是太陽。」

　　「啊？」

　　星星和太陽……這差距有點大啊！

　　刀刀齋沒有等到解釋，因為在這次談話之後沒多久，那個人類就離開了。

　　「可惜，到現在都不知道他說的星星和太陽是什麼意思……」仰頭看著明月，刀刀齋嘀咕了一句，換了個姿勢繼續睡。

　　#

　　那是隔著五百年時間長河落在他掌心的星星，因為距離太過遙遠，所以光芒變得微弱的太陽。

　　但太陽依然是太陽。

　　給了他微弱卻真實存在的溫暖。


第180章

　　彌勒抬手擋住光影的時候， 恍然意識到那忽然大盛的星光的本體：

　　是刀光。

　　是小八揮刀產生的刀光。

　　因為太過迅速，留下刀尖的一點殘影，一眼看過去， 宛若滿天星光墜落凡間。

　　比起只是旁觀的彌勒，直面這一切的鬼舞辻無慘的感受更深——他遠超人類極限的視力讓他清楚地看到， 那柄從人類法師處自發飛到那個黑發貓耳的日柱繼子手上，纖秀的五指握住刀柄的同時，原本雪亮的刀身倏然化作了赤紅！

　　赫刀！

　　是他最為懼怕、當年險些命喪於此的赫刀！

　　開什麼玩笑！

　　繼國緣一已經死了！

　　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個繼國緣一！

　　他已經不需要再害怕任何人了！

　　懼怕於性命由此流逝的恐懼中， 鬼舞辻無慘的形態發生了驚人的變化：宛若鞭子一樣的觸須從他原本是手的地方變化出來， 漆黑的鞭影迅速襲向小八！

　　只要被打中一下，他就會借此將自己的血液輸入到日柱繼子的身體裡！

　　「在繼國緣一的墳前，讓他親眼目睹自己當年小心保護的繼子變成鬼， 也不失為一件有趣的事……」鬼舞辻無慘冷笑起來，「不過你能不能活下來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不同於他要把人轉為鬼時控制血量以防壓垮對方，對方是他最為懼怕的宿命敵手重視的人，那他只會盡可能多地給予血液， 讓她迅速潰敗於此。

　　就算活下來了也沒關系， 所有的鬼， 由他制造出來的鬼都必須聽命於他， 哪怕只是一個反叛的念頭他都會由此得知，並在千裡之外控制這只敢於叛變他的鬼的性命。

　　除了……想到某個讓他覺得惡心的女人的身影， 鬼舞辻無慘嘖了一聲。

　　趁著他被繼國緣一和那只貓追殺， 不得不分裂身軀逃命，由此對鬼族的控制最低的時候，擺脫了他的控制的那個女人……珠世！

　　「你在分神想什麼呀？」輕而冷淡的聲音前一秒還在遠處， 下一秒就近在咫尺， 「有人趁著緣一哥追殺你、你無暇分心的時候成功背叛了你不死？有趣。」

　　手上——准確地說是鞭子上傳來的劇痛讓鬼舞辻無慘回過神來：就在他剛剛走神想到當年被追殺的事時， 那個當年雖然在追蹤方面有極其出色的天賦、但找到他之後從來只會喊「緣一哥」叫在附近的繼國緣一來砍他、自己根本不會動手的日柱繼子，竟然以超越他反應能力的速度，輕易砍斷了他的四根觸須！

　　還有……

　　「你能聽到我的想法！？」鬼舞辻無慘難以置信：這個人……她竟然能夠聽到他的心聲！？

　　「嗯？聽不到哦！」黑發貓耳的少女面孔上露出了一個似乎有些迷惑的表情，只是眼神還依然那麼冷，仿佛只是在逗弄他一樣，「我只能聽到你的血液在身體裡流動的聲音、肌肉運動發出來的聲音，還有情緒變化時身體裡制造的激素分泌的變化……雖然不是很准確，不過聯系一下你的性格，再配合激素變化，差不多就能知道你在想什麼啦！」

　　她笑得眉眼彎彎：「畢竟你這個屑，除了被背叛，被背叛的人還逃脫了你的追殺外，也沒什麼其他值得你這麼單純憤怒而不是憤怒中摻著恐懼的事了吧？」

　　——如果是被追殺導致性命被威脅，所以感覺到憤怒的話，以鬼舞辻無慘的性格，這份憤怒裡一定會摻著極多的恐懼。

　　對於死亡的恐懼。

　　至於猜測那個背叛的人沒死，就是單純推演了：要是已經被他干掉了，那他也不至於如此憤怒了。

　　「哼，這也是那個男人教給你的東西嗎？」被說中心事的鬼舞辻無慘的殺氣越發強烈，從來都是自我中心的鬼王根本不能接受竟然有人能夠看穿他的心靈這種事。

　　哪怕是繼國緣一也不可以——如果當年的繼國緣一能夠看穿他的想法，他怎麼可能從那可怕的赫刀之下逃脫！？

　　「那個男人？你是說緣一哥嗎？」小八歪歪頭，出乎意料地否認了這個說法，「不哦，緣一哥不會這種技巧——他要是會的話當年就不會讓你跑了，你也是這麼想的，對吧？」

　　被再一次說中內心想法的鬼舞辻無慘面孔越發扭曲猙獰。

　　被看穿了想法的人的醜陋的模樣。

　　不管是鬼還是人，都是這樣。

　　小八輕輕揮刀，明明動作又輕又緩，好像京劇演員揮舞水袖一樣自如瀟灑，但那赫刀帶來的灼燒感卻讓鬼王不得不再次離開原地，身上也跟著分叉出更多的漆黑鞭影一樣的管子，用來攻擊。

　　的確就像太宰先生說的那樣，掌控人心這種事不會讓人覺得愉快。

　　但……

　　她偏頭躲開襲來的鞭影，腳下步伐一變，短距離空間穿梭配合曾經被悉心教導過的步法，輕易地越過了鞭影形成的攔截網，來到鬼舞辻無慘身邊。

　　少女手中的赫刀倏然延長，直刺向鬼舞辻無慘的左肩，逼迫得他不得不後退躲避——那裡是他的心髒所在！

　　盡管他為了以防致命弱點被人掌控，所以在體內制造了多個心髒和大腦以保證即使被毀掉一個大腦或者心髒也依然能夠存活下來（當年逃脫繼國緣一的追殺之事顯示他非常有先見之明），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可以無視掉那些朝著他的致命弱點而來的攻擊！

　　明明他有意識地轉移了身體內部大腦和心髒的位置，卻依然能夠准確地瞄准……這讓他想起了曾經聽上一，那個繼國緣一的雙胞胎哥哥曾經提及過的一件事。

　　鬼舞辻無慘咬牙：「通透世界！」

　　這個日柱繼子竟然也掌握了通透世界！

　　「嗚哇，這麼多的心髒和大腦……該誇你連這麼復雜的人體結構都能弄出這麼多來，還是該誇你怕死的動力無限大呢……」通透世界下可以清楚地看到鬼舞辻無慘身體內部的狀態，半妖少女仿佛嘆息一般笑道，「不過這些心髒和大腦上，還有你的肢體上，有很有趣的東西呢……是緣一哥的氣息。」

　　鬼舞辻無慘的呼吸險些停止：她……看到了？

　　被他掩藏在身體深處的……一直試圖克服的東西……被看到了？

　　「六十多年前緣一哥給你留下的傷痕，還在呢！」她笑著抬起手，原本雙手握著的刀柄在恍若幻覺一般的輕晃後，那柄唐刀變成了兩把：一把是在她右手上依然唐刀模樣的赫刀，另一把卻是刀刃一節節斷開卻依然連接著的鏈刃，「簡直就像是在跟我說，請沿虛線裁開——說起來緣一哥教我刀法的時候，就會讓我順著他砍過的痕跡揮刀，這樣能更快體悟到他的刀法。」

　　——刀刀齋打造的武器，只看犬夜叉的鐵碎牙就知道，那些從來都不是單純的刀。

　　伴隨著注入的妖氣，它會跟著變化成最適合的形態。

　　「就算你看到了那又如何！」鬼舞辻無慘的身上分出更多的管子用來抵擋那柄宛若鬼魅般的鏈刃攻擊，「不過是劣化的呼吸法，有什麼值得……」

　　小八打斷了他的話。

　　「緣一哥說過，我是星星，所以我的呼吸法是『星之呼吸』，但你知道嗎，」她笑了笑，開戰以來，鬼舞辻無慘第一次看到那個日柱繼子不帶任何嘲諷味道，純粹只是因為想起了什麼愉快記憶而微笑起來的模樣，「星星是距離地球太過遙遠，連光線都是在跨過那漫長的空間和時間才抵達地面的太陽呀！」

　　什麼……意思……

　　鬼舞辻無慘來不及思考那個少女為什麼忽然說這話，但很快，他看到了答案。

　　星光中燃起了火焰。

　　染上了紅色的星光，看起來就像是……

　　那個男人讓他日夜都懼怕得身心都顫抖不已的刀光。

　　【星之呼吸·七之型·金烏光輪】

　　星之呼吸一共七個劍型，而作為最終式的【金烏光輪】則是將星之呼吸完全轉為日之呼吸後把日呼十二式連接起來後用出來的戰技——緣一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包括他的雙胞胎兄長也包括鬼殺隊的主公，作為日柱繼子的小八其實是可以使用日之呼吸，同樣也能使用日之呼吸所附帶的戰技。

　　但他與生俱來的視覺告訴他，比起自己的日之呼吸來，根據小八的身體情況改良的星之呼吸才是最適合小八本身的呼吸法，所以，不管是「全集中·常中」還是其他，繼國緣一選擇讓小八使用星之呼吸。

　　在他的協助下，小八的星之呼吸一共六個劍型，但有一天，小八把他叫了過去，為他展示了第七種劍型。

　　【七之型·金烏光輪】。

　　以太陽為名，在短暫的呼吸空隙中將呼吸法由星之呼吸轉為日之呼吸，然後在短暫到眨眼都嫌慢的瞬間，一口氣將日呼十二式連接起來一並使出的劍型。

　　「怎麼樣！」展示完【金烏光輪】的小八因為力竭而只能用劍支著身體站著，但她的臉上是格外興奮的表情，滿滿的都是「誇我誇我快誇我」。

　　「這個劍型對你的身體負擔太大了，用一次就沒後力了。」緣一一眼看出了其中的弱點，「從實戰角度來看，有點不太實際。」

　　「欸？實戰什麼的才沒想過呢！」異瞳的黑發小女孩一臉緣一哥你在想什麼呢。

　　「不是為了實戰？那這個劍型是為了什麼開發的？」緣一迷惑地問，雖然他有說這個劍型的弱點，但事實上瑕不掩瑜，日呼十二式的威力他清楚，更不要說這樣在極短的時間裡將十二式盡數用出，其威力比之正常的劍型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用完【金烏光輪】之後還有沒有力氣揮刀其實並不重要。

　　——因為就他看來，沒有哪只鬼被【金烏光輪】招呼了一臉之後還能活。

　　「當然是為了緣一哥！你看呀，」小女孩理所當然地說，「用出【金烏光輪】，不就像是緣一哥在和我並肩作戰嗎？」

　　#

　　在太陽升起之前，鬼舞辻無慘的身軀已經在赫刀之下消失殆盡。

　　在最後關頭試圖復制六十多年前逃跑的手段，卻發現不管自己分裂成多少片肉片，都無法逃出那個名為繼國緣一的男人的墳墓範圍，鬼舞辻無慘直到被消滅掉最後一片肉片時，依然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在他看不到的視野中，整個空間都已經被貓又的空間術分割開來，不管他往什麼方向跑，被操控於貓又掌中的空間都會將他重又送回到最初始點。

　　變幻形態的赫刀在完成斬鬼的任務之後，重又變回了唐刀模樣，小八歸刀入鞘，解除了這片空間的禁錮。

　　無力感驟然襲來，她忍著腿軟到走不動的脫力感，勉力站穩身體。

　　禁錮空間不是什麼隨便就能用的招數，尤其是她才剛剛穩住血脈力量的現在，但事實證明她拼著脫力也要放出來的禁錮空間很有用：不然鬼舞辻無慘早就炸裂身軀逃走了。

　　如果被逃了的話，天曉得還要花多少年才能找到他，尤其是考慮到他這次現身是確認了緣一哥死了才肯出來……

　　小八深吸一口氣，感覺到氣力回復了點，這才慢慢挪動腳步，走到緣一哥的墓前，叮囑了幾句被她要求在原地不得插手的彌勒後，才放松下來。

　　這一放松，強壓下的疲憊席卷而來。

　　啊，要暈了，希望彌勒先生能及時接住我，倒地上可是會很痛的……

　　意識在這個瞬間被拖得很長，長到能讓她胡思亂想些斬殺鬼舞辻無慘時來不及想的東西。

　　比如自己選擇禁錮空間的原因：那個時候，看出來鬼舞辻無慘會不顧一切地逃跑。

　　雖然聽起來很不可思議，明明是那麼強大的生物，但遇到性命相關的事時卻只會選擇最從心的逃跑，完全沒有面子這種顧慮……但鬼舞辻無慘就是這樣的家伙。

　　要是能早點遇到太宰先生就好了。

　　早一點遇到他，早一點學會什麼是人心，那當年追殺鬼舞辻無慘的時候，就不會讓他跑了——當初他炸成幾千片逃走的時候，她和緣一哥都驚呆了呢。

　　在那之前誰能想到這家伙能為了苟這麼不要臉面啊！

　　如果當時她能有太宰先生那樣看透人心的能力，及時阻止了鬼舞辻無慘逃跑，那緣一哥也不至於因此而覺得自己來到世上一事無成——重逢之後只有短短的幾分鐘相處時間，但她可看出來了，緣一哥又陷入了自我譴責裡。

　　真是的，都跟他說了多少遍了，不是他的錯，怎麼偏偏什麼都要往自己身上攬呢？

　　沒有人是為了殺死另外一個人才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不能因為鬼殺隊的大家把緣一哥當做千年來斬殺鬼舞辻無慘的唯一希望，就真的認為這是自己的責任啊……笨蛋緣一哥，死的時候，大概還在後悔吧？

　　她嘆了口氣。

　　算了，就算緣一哥自己都想不明白那到底是不是他的責任，但既然緣一哥這麼認為，那她也只好幫緣一哥完成未完的事啦！

　　誰讓這是緣一哥的心願呢？

　　說起來，太宰先生就是因為知道人心有多貪婪不知滿足，貪欲將成何等醜陋的模樣，才會那麼絕望的嗎？

　　也許在太宰先生看來，活在人間不亞於身處末日呢！

　　啊呀，這麼一想的話，好像有點理解太宰先生偶爾流露出來的絕望了……

　　下次聽到國木田老師說太宰先生又去自殺的時候不能再在心裡生氣了，要打電話給太宰先生誇誇他才行。

　　——對太宰先生來說，只是活著，大概就用盡了他所有的勇氣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09

第181章

　　小八醒來之後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正常來說她不至於睡這麼久， 雖然七之型對體力和精力方面的要求高得離譜，但也不至於讓現在的小八都要昏睡那麼久——當年小八畢竟還是個孩子，不管是從精神方面來說還是就身體發育情況而言， 都還不足以支持她使用要求這麼高的技巧。

　　之所以會昏睡這麼久，還是因為不小心捕捉到了鬼舞辻無慘的靈魂碎片， 第一次通過夢境窺見他人過去的小八一不小心就在鬼舞辻無慘那漫長卻枯燥的鬼生裡迷路了。

　　幸虧她本能地在陷進去之前給自己留了個道標，這才脫了出來。

　　……怎麼說呢，在沒看到那丫的記憶之前， 她是真的沒想到這個被緣一哥當生魚片片——哦， 不對，緣一哥還沒上手片呢他就自己炸成生魚片了——的家伙竟然就是鬼王。

　　那些讓鬼殺隊充滿了痛苦和失去至親至愛的記憶的源頭，竟然就是這個慫得沒邊毫無BOSS氣質的家伙？？？

　　小八稍微有點懷疑人生。

　　她本來以為鬼殺隊一直在追殺的鬼王應該是奈落那樣的才對……

　　結果， 這算什麼？

　　小八糾結地揉著頭發從榻榻米上爬了起來。

　　外面的庭院景色看著不像是普通人家。

　　找到了犬夜叉一行人，小八才知道這裡是哪裡：被彌勒法師的三寸不爛之舌忽悠得找不著北的城主特意空出來院落招待他們——小八想了想鬼舞辻無慘的性格，覺得彌勒法師也不算是匡人：之前在這附近吃人的不是鬼舞辻無慘就是他手下的那幫鬼。

　　目前來說，小八來戰國時代的目標已經全面完成甚至還有的多：血脈升級完成， 干掉了鬼舞辻無慘， 還見了緣一哥最後一面。

　　不過在離開戰國時代之前， 小八先去了鬼殺隊， 把鬼舞辻無慘已死的事告訴了鬼殺隊，鬼殺隊的當家得知這個消息時的震動且不提， 很快， 鬼殺隊那邊也傳來了消息：鬼殺隊正在追查尋找的鬼都不見了。

　　而在那些鬼活動的附近，總有一個在鬼殺隊隊員看起來疑點重重的人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綜合各方面消息， 鬼殺隊基本可以確認， 在鬼舞辻無慘死掉的同時，其他被他控制的鬼也都跟著死去了。

　　「這很正常。」

　　小八一邊吃著金平糖，一邊說道：「就鬼舞辻無慘的那個屑樣，我不信他能在自己要死的時候還能好心大方地放其他鬼自由，而不是讓他們陪著自己去死。」

　　「也就是說，鬼殺隊存在千年的使命，終於可以結束了麼，加注在我們一族身上的詛咒，也終於……」產屋敷家主即使親口說出了這句話，依然有種仿佛身在夢中的不真實感。

　　他回過神來，在妻子的攙扶下坐了起來，然後朝小八深深地俯身行禮，驚得小八差點被金平糖給噎死。

　　「您這是做什麼！？夫人您趕緊也勸……欸！？」她連忙想把產屋敷家主扶起來，還想拉著產屋敷的夫人幫忙勸，卻沒想到她寄予希望的夫人竟然也跟著拜倒。

　　「您是我們產屋敷一族的恩人。」產屋敷家主行完禮，才在夫人的攙扶下直起身來，「這份大恩我們無以為報……請告訴我，有什麼能幫助您的，我們一定竭盡所能去完成。」

　　「也不……」小八說到一半，想了想，改口道，「確實有一件事，希望產屋敷一族能夠幫忙。」

　　「請說。」

　　「請代替我照顧緣一哥的墓。」小八說道，「我最後能殺掉鬼舞辻無慘，全靠六十多年前緣一哥給他留下的傷痕。」

　　那些傷口歷經數十年光陰，依然還在不停地灼燒著無慘的身軀。

　　產屋敷家主怔了一下，很快點頭：「我以產屋敷一族的名義允諾，只要我們產屋敷一族還在，便絕不會讓緣一先生的墓被人遺忘。」

　　#

　　明月當空。

　　食骨之井裡沒有傳出任何聲響，貓耳貓尾的少女身影出現在原地，她抬頭看了看井口，聞到了另一個人的氣息。

　　太宰治靠著井壁坐在一邊，看著從窗框裡射入的月光，神色莫名，直到身後傳來一聲微帶著點疑惑的呼喚：「太宰先生？」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回頭，黑發貓耳的少女剛剛跨出井壁，正歪頭看他：「現在這個時間……」她看了一眼外面月亮的高度，「該睡覺了——日暮神社不至於都沒有准備給客人的房間吧？」

　　「有啦，不過我總覺得小八差不多該回來了，所以就在這裡等著了。」太宰治微笑著說道。

　　小八懷疑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這個人從她出現以來除了轉頭外就沒有其他動作的身體上：「那你站起來說話。」

　　太宰治：「……」

　　被看穿因為保持一個姿勢長時間不動以至於現在身體麻得起不來了的太宰治不是很想說話。

　　貓耳少女嘆了口氣，上前拉起太宰治的胳膊繞過自己的後頸，讓他可以依靠自己的支撐站起來：「太宰先生用不著守著食骨之井等我回來啊，在神社裡找個地方舒舒服服地坐著喝茶和神主聊天等我回來就好啦！我聽戈薇姐姐說，他們家的茶味道很好呢！」

　　「但我想早一點看到小八嘛！早一秒都好呢！」

　　青年臉上是一如往常的笑容。

　　小八眨了眨眼睛，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食骨之井：

　　總覺得，要不是擔心【人間失格】會對食骨之井的運作造成影響，太宰先生其實更想直接跳井裡……

　　……錯覺吧？

　　「雖然我能理解太宰先生你的擔心，但是至少先照顧好你自己吧……」小八忍住再次嘆氣的衝動，「就算是我等爸爸媽媽回家，也會挑呆著舒服的地方呀！」

　　太宰治愣了一下，看向近在咫尺的少女面孔，在被發現異樣之前，他若無其事地開口：「小八會在家外面等爸爸媽媽回家？」

　　「嗯，以前會變成小貓貓蹲在街口爸爸媽媽下班回家必經的路口牆上，那裡可以第一眼看到爸爸媽媽。」小八不假思索道。

　　太宰治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有點羨慕夏姬父母……不對呀，小八這是代入了她等爸爸媽媽回家的心情了？！

　　小八迷惑地看向被她支著身體的青年：「……太宰先生你心情不好？」

　　明明剛剛還很開心的，忽然就散發出心情很糟糕的氣息了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忽然就不開心了？

　　……呃，心情更加低落了的氣息。

　　小八懵逼了。

　　太宰治看看近在咫尺的少女透著迷茫的眼神，嘆了口氣，轉開了話題：「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回來？」

　　日暮戈薇不是那種沒有責任心的人，不至於不管小八——哪怕小八恢復記憶了，按照日暮戈薇的性格，應該也會陪同她回來才對。

　　但現在只有小八一個人出現在食骨之井裡。

　　是因為有事耽擱了，還是因為……

　　日暮戈薇可能會暴露出什麼，小八怕被他發現，所以先回來了？

　　來了，太宰先生的習慣性摸底！

　　小八保持著心跳不變，道：「戈薇姐姐他們還要追查一個妖怪的下落，正是要緊關頭，如果等他們的事情告一段落回來的話，還要好久呢！」她說著看了一眼食骨之井，「戈薇姐姐她不想我被卷進去，就讓我先回來了。」

　　——即使不清楚繼國緣一的事，但小八在還沒有找到她的先祖的時候就因為繼國緣一的死亡而直接恢復全部記憶，從這點就能夠看出來那個逝去的人類老者對小八的影響。

　　戈薇姐姐不是會大嘴巴的人，可若是讓太宰先生自由發揮，恐怕這天底下沒有太宰先生套不出來的話，如果讓太宰先生一知半解地知道了緣一哥的存在，知道自己因為緣一哥的死受到衝擊直接恢復記憶的話，天知道他會亂腦補些什麼……基於多種考慮，小八決定先行折返現代，把太宰先生從日暮神社哄走再說。

　　她不覺得現在的戈薇姐姐站在太宰先生面前能完美瞞過去。

　　至於之後麼……

　　時間總會撫平一切的，剛剛得知的時候強烈的感情衝動在一點點流逝的時間裡，最終也會化為平淡。

　　更不要說戈薇姐姐和緣一哥只是一面之緣罷了，再怎麼激烈的情緒都不至於保持一個月以上。

　　「是這樣啊……」鳶眸黑發的青年垂下眼，頭腦中浮現出了小八掛在腰上的那把刀。

　　她走的時候身上可沒這個。

　　如果是戰國時代為了應對妖怪攻擊的話，按照那個半妖犬夜叉的行為模式來看，哪怕是半妖，自己的身體就是最好的武器，理應不需要借助外力了才對。

　　——通過對日暮戈薇的旁敲側擊，太宰治知道犬夜叉手裡的那把刀是他父親的牙打造的遺物，地位特殊，不能普通而論。

　　就算小八才剛剛覺醒血脈沒多久，實力不強，所以拿了一把刀用於防身，在離開了戰國時代回到現代之後，也已經不需要這樣的冷兵器了啊……

　　……她在戰國時代發生了什麼，遇到了誰，讓她下意識想瞞著他？

　　是……不好的事？她受傷了？不對，離得這麼近也沒有聞到血腥味，要麼是傷口已經愈合了要麼就是和這無關……不和日暮戈薇一起回來，是怕他從日暮戈薇身上看出來什麼吧……

　　……這只到處沾花惹草的渣貓貓，以前難道還去過戰國時代？

　　頭腦中思緒萬千，太宰治抬手撐在食骨之井的井壁上，胳膊發力，將自己的身體支起來。

　　——當然也可以靠小八支起來，但是吧……

　　「唔，小八……」

　　「太宰先生你要是敢說支撐太矮了你起不來我現在就把你丟進食骨之井裡去。」小八用平靜的語氣說道。

　　「……」

　　……嗯，就是這樣。


第182章

　　雖然很想直接弄清楚小八瞞著他什麼事， 但有些事急不得。

　　等日暮戈薇回來了他到時候過來想辦法問清楚就可以了——根據他之前和神主也就是日暮戈薇的爺爺套話的結果可知大概也就三四天的功夫日暮戈薇就會從戰國時代回來——太宰治轉開了話題：「對了，小八，這兩個多月裡發生的事你還記得多少？」

　　貓又梳理完血脈力量之後確實可以想起曾經被血脈復蘇衝擊導致零散的記憶， 但沒有說記憶混亂的這段時間裡發生的事也能記得，太宰治現在就是要弄清楚這一點。

　　嗯， 主要是想知道那只老鼠什麼時候死的問題。

　　小八不太懂為什麼問這個問題：「應該……都記得吧？但不太好說啊，」她不是很確定地說，「畢竟如果有什麼事我忘了， 我也不可能還記得我忘了什麼啊……」

　　能記得那就不能叫忘了。

　　「……」

　　也是哦。

　　走動了一會， 麻痹到刺痛的肢體總算是回歸了本身的掌控，太宰治放開了扶著他的小八，活動了一下筋骨， 才看著小八的眼睛問：「那你還記得『魔人』費奧多爾做了什麼嗎？」

　　問話的時候，他沒有把目光從小八的眼睛上移開，這能幫助他很好地掌握小八的真實情緒。

　　異色雙瞳的少女先是露出了略微疑惑的神情，似乎是在奇怪魔人費奧多爾是誰， 但緊接著她的表情一變， 從震驚到漲紅了臉咬牙切齒——很顯然， 在提起這個人的名字之後， 小八才翻出這段時間發生的和這個名字有關的記憶。

　　但太宰治的關注重點只有一個：臉紅了。

　　那只老鼠對小八做了什麼！？

　　太宰治不太好判斷，因為就他對小八的了解來看， 小八是那種有人親她臉頰都會臉紅的性格， 而且如果做了什麼她覺得很羞恥的事情的話反應過來也會臉紅，從她現在這副羞惱的樣子來看，真的不太好判斷是那只老鼠做了什麼， 還是小八惱怒於自己做了什麼……

　　另一邊的小八已經恨不得鑽地去了：失憶時候的自己為什麼這麼好騙！！！

　　可惡啊！！！！

　　「看起來應該都記得， 」太宰治掛著毫無異樣的笑容， 微笑著道，「那還記得你的婚姻關系吧——小八，不許變貓貓逃避問題。」

　　「……太宰先生這種時候就不要這麼敏銳了啦！」剛想變貓貓跑掉的小八哭喪著臉，已經忍不住蹲地抱頭哀嚎了。

　　「我這可是在幫小八想辦法解決問題呢！」太宰治跟著在她身邊蹲下來，伸出手指戳了戳正抱著腦袋不想接受事實的女孩，「來，告訴我你記憶裡這個婚姻關系是怎麼回事，這樣我才好幫你解決它呀！」

　　事實和太宰治想的差不多，在俄羅斯的公證系統中，登記著的葉卡捷琳娜·陀斯妥耶夫斯卡婭是名為「夏姬八榭」的日籍中日混血少女的俄羅斯名，在年滿14周歲滿足俄羅斯最低結婚年齡和要求之後與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結婚（並被冠以後者的姓氏），從而取得俄羅斯的外籍人口永久居住許可證，也即俗稱的「綠卡」。

　　「那個照片……是拍的，名字好像也是我自己簽的，但是簽字地點並不是在俄羅斯，是在他的那個基地裡……」小八忍著被羞恥心清空血條N遍的痛苦，努力回憶，「拍完照和簽名之後他好像去電腦上操作了一會……如果不是他騙我的話，就是俄羅斯那邊的公證機關裡有他的人，讓他可以在雙方都不在場的情況下做出證件來。」

　　畢竟正常來說，全世界的民政局應該都會要求新人自己過來登記結婚，而不是找人代辦——話說結婚這事也沒法代辦……

　　「還是得查一下俄羅斯那邊的情況呢……」心知肚明這本證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真的」，太宰治還是如此假模假樣地說道，並當著小八的面聯系了田山花袋先生，從後者那得到情報屬實的回復之後，滿肚子黑泥的繃帶精如願以償地看到了小八因為被騙而燃起的怒火再上一層樓。

　　已經到了如果這個時候陀思妥耶夫斯基出現在她面前絕對會被她撓成絲的地步。

　　「有辦法解除掉嗎……」氣過之後還得冷靜，小八淚眼汪汪，「太宰先生你說我去把他綁了跟我簽離婚協議可行嗎？」

　　太宰治：「……很不可行。」我覺得你反而會把自己賠進去。

　　後面那句話他沒說出口，但是用眼神表達出來了，收獲了差點哇的一聲哭出來的貓貓一只。

　　「而且在那之前，小八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呢！」太宰治微笑著開口提醒，「你的《神使》死線是三天之後，而你的期中考時間是明天……啊，不對，是今天。」

　　注意到時間已經過了零點，他糾正道。

　　反應過來自己還欠著什麼的小八：流淚貓貓頭.jpg


第183章

　　驟然得知八小時後就要開始一場能大致決定你高中上什麼學校的重要考試， 而這個時候你發現自己還有兩個多月的學習計劃沒有完成，請問這是怎麼樣的一種感覺？

　　——謝邀，人在考場， 想死的感覺。

　　#

　　副班長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考場上，齊木楠雄表面上正在整理剛發到手的試卷， 事實上，他正傾聽著整個考場所有考生的心聲：

　　『啊，糟糕， 昨天打游戲太晚了現在好困……』

　　『為什麼要有考試這種東西……這次再考不好， 零花錢又要被扣了！』

　　『嗚嗚明明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呢為什麼一下子就到考試了我還有好多內容沒復習呢這下怎麼辦啊……』

　　——非常常見的考場考生心裡話大全。

　　但不同的是……

　　齊木楠雄慢慢地打開試卷，一心二用看了起來，心思則大部分都停留在了剛才聽到的那最後一個聲音上。

　　那是副班長的心聲， 他不會記錯的。

　　畢竟同班還同桌了兩年多了。

　　還有兩個月的時間……是什麼意思？

　　副班長請了兩個多月的假，老師那只說是事假沒具體說什麼原因，這會兒聽副班長的話……難道她直接跳躍過了這兩個月時間？

　　副班長不是普通人，他一直知道這點——當然， 這不是指副班長能變成又萌又可愛只看外表完全想不到其戰鬥力能吊打一個街區貓狗群的黑貓貓這件事， 畢竟在大環境就是個超能力社會裡， 變貓什麼的也算是超能力的一種， 不值得奇怪。

　　他還能變女孩子呢。

　　他說的不是普通人這點是指，那個來幫副班長請假的穿著藍色制服表情頹然厭倦的人。

　　伏見猿比古。

　　他從老師和那個人本身的心聲裡聽到了名字。

　　青之王下屬。

　　一個正常普通的國中女生怎麼也不會和青之王這種都市傳說一樣的存在掛上鉤。

　　更不要說， 從那個名為伏見猿比古的青年心聲裡， 他聽到了一件事：

　　無色之王。

　　副班長是新晉的無色之王。

　　哪怕是在這個超能力遍地跑的社會裡，王權者這種存在，也依然如同都市傳說一般。

　　雖然在王權者裡一向是被認為平均實力最弱的王， 但同時， 也是公認的「最不可琢磨的鬼牌」， 強弱飄忽不定，用的好了甚至能扭轉整個局勢——副班長成為了這樣的一個存在。

　　明明半年之前她最大的煩惱還只是怎麼樣才能在不讓爸爸傷心的前提下不讓他擼自己，半年之後，副班長就需要放棄掉她最重視的學業請假去處理都無法在心聲裡吐露半分的事件裡？

　　那邊，表面依然一派鎮定的副班長只是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淺茶色半框眼鏡，除了具備心靈感應的齊木楠雄外，沒有人知道她鎮靜到似乎一如平常的外表下，是已經快要哀嚎到哭泣的內心：

　　『啊啊老天保佑不要出我沒把握的題目啊我真的不想找老爺子開後門去上學啊……嗯，這個會做的……嗯，這個也還行……咦，這次壓軸題居然這麼簡單的嗎？那還好，有點把握了！等下再仔細點別犯低級錯誤就好了！』

　　翻完整張試卷，把所有題目看了一遍差不多心裡有數的小八終於偷偷松了口氣。

　　——齊木楠雄注意到，她繃直的背脊稍稍放松了點。

　　看來這次試卷應該還簡單，那就不用太擔心副班長了……齊木楠雄如此想著，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試卷上，同時下意識想該把分數控制在多少分才能保證自己這次成績可以有明顯進步但又不至於超出平時水平太多以至於引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他並沒有想去和副班長上同一個高中，他只是考慮到學園都市作為能力者學院的大本營，自己作為超能力者進去可以有更多的機會能夠掩蓋自身異常，所以打算從這次期中考開始慢慢提升分數水平，好在最後卡線上學園都市。

　　根本沒有想過和副班長上同一個高中這種事，畢竟國中三年副班長雖然沒有給他帶來多少麻煩，但就這麼一個在學校都有後援團（雖然她本人並不知情），在本班有照橋心美這等受神明所愛的美少女的存在下依然可以成為人群目標焦點中心的人物，哪怕是無意識的，也足夠在通往他希冀的「普通又平凡」的生活路上搬來富士山那樣的巨大障礙了。

　　繞過去都得迷路的那種。

　　放下自己從未成功過的「平凡又普通的人生」野望不提，齊木楠雄終於把注意力從小八的心聲上轉移到了面前的試卷上。

　　他之前基本上就是打開了做個樣子，都還沒看過題目呢。

　　然後他看清楚了剛剛因為走神所以完全沒有思考其實質內容的題目。

　　齊木楠雄：「……」

　　——這題目，你跟我說簡單？

　　當然，這點難度還難不倒這位真正意義上的超能力者，可要攔截葦中學園八成以上的學生，那可真是……

　　太簡單了。

　　這就是學園都市的難度嗎？

　　齊木楠雄一邊思索一邊下筆：這要維持有進步又不能太離譜的難度……說實話，有點困難。

　　基礎題幾乎被降到了最低，大部分都是提高題，不是表面來看只是中等成績的他這種水平的學生能夠做出來的，更不要說最後三道壓軸大題了——副班長居然會覺得它簡單？

　　成王雖然能夠極大地擴展思維能力和身體潛能——簡單的游戲術語就是加智力加體力——但是吧，在學習上，也就讓你原本算9932+239874=249806需要按計算器進化成了腦子一思考就得出答案來的程度。

　　可是，如果一個人都沒學過加法，那就算把他的硬件水平升到最高，他也做不出來1+1等於幾的問題——題目意思都不懂，怎麼做？

　　也就是說，副班長會覺得簡單，並不是成王的緣故——他從那個曾經有見過一次的青之王宗像禮司的心聲裡知道，和其他王不一樣，由於晉升儀式的不全，副班長並沒有像其他王權者那樣接收石板的知識灌輸，也就是說，王權者體系除了給予她更強的面板屬性外，其他並沒有什麼變化。

　　以那塊石板現在還在被當貓抓板磨爪子的情況來說，想要讓石板給新任的無色之王補上這個知識灌輸儀式……似乎也不太現實……

　　人家石板精也是會記仇的。

　　——請不要問他為什麼會知道這種堪稱國家機密的事，問就心靈感應。

　　那為什麼副班長會這麼想呢……齊木楠雄一邊下筆寫試卷，一邊思考這個問題。

　　很快，他想到了曾經無意中知道的，在過去的那個暑假裡，副班長被她的新任監護人叫去橫濱並被請了一個數學老師補她最頭疼的數學的事。

　　……副班長的暑假補習生活過的是什麼水平的水深火熱，才能讓她現在對著壓軸大題發出「好簡單啊」的感慨？

　　#

　　小八並不知道隔著幾個座位恰好分在一個考場的同桌內心的想法，經歷過國木田老師以斤計算的試卷地獄訓練後，她現在看這張期中試卷就感覺：啊，真簡單，學園都市的考試要是也這個水平的話，她都不用復習都能來個滿分！

　　大概。

　　寫完整張試卷，因為兩個多月沒復習——但其實對她來說也就一睜眼一閉眼的感覺——心裡不踏實，小八又翻來覆去地檢查了好幾遍，確認在目前自己的知識水平下，就算真的有哪裡做錯了估計也看不出來，這才交上去。

　　這真錯了那大概就是解題思路出錯掉出題人的坑裡，這種除非是靈光一閃或者水平再次up否則要靠著考試裡的突擊找出來……基本不可能。

　　不過不管怎麼樣，考完就不管了！

　　出了考場的小八非常光棍地決定在成績出來之前都不去想它，反正是對是錯都已經成定局了。

　　真要沒能夠上學園都市的分數線，那她就只能去和老爺子撒嬌賣萌求開後門了……希望一方董事長能看在她幫他解決了學園都市暗勢力偷渡路線的份上，網開一面，收下她這個分數不夠格的。

　　她保證會好好學習不丟學園都市的臉的！

　　路過的齊木楠雄：……？

　　副班長這兩個月到底干什麼去了，怎麼還和學園都市的暗勢力那種不把人當人看到東西扯上關系了？

　　可惜這個名詞只在副班長心裡一閃而過完全麼有下文，齊木楠雄再專注副班長的心聲的時候，就發現後者的內心已經充斥著「我要吃藍莓蛋撻犒勞自己！一份不夠要兩份！」以及該去哪家藍莓蛋撻做得特別好吃的甜品店選擇問題了……

　　更讓人可惜的是，剛剛脫離考試苦海的楨姬八采老師並沒能得到撫慰她受傷心靈的甜食——剛剛從電車上下來，小八迎面就看到了圓川書店編輯部主編和她的責編河間編輯。

　　兩人二話不說，立刻「劫持」了小八上車，黑色轎車一路飛馳到一家富麗堂皇的五星級酒店停下，被一左一右兩大「護法」挾持進酒店的楨姬八采老師直到到了這家酒店的高級套房裡，看著已經在桌上一字兒擺開的囊括了手寫和機打所有必須物品甚至包括她個人電腦和在家寫的筆記本的所有道具，旁邊放著的酒店提供的色香味俱全下午茶點心套餐，終於後知後覺想起來，太宰先生提到的「距離《神使》截稿日只剩下三天」是個什麼概念。

　　——不寫完不用想著出這個酒店甚至是出這個套房的概念。


第184章

　　我上回……寫到哪裡來著的了？

　　被關了小黑屋的楨姬八采大大看著面前的空白文檔發呆， 並發自內心地覺得斷章斷太狠了以至於連自己的思路都斷了這件事真的很合情合理所以她鴿一鴿也很合……咳咳……

　　資深鴿子精老師痛苦地伸出手，在空白文檔上敲下了「第一章」三個字。

　　然後……

　　沒了。

　　完全想不出來接下來要寫什麼啊！

　　小八糾結地盯著只寫了「第一章」三個字的空白文檔呆默半晌，果斷扔下筆電奔向房門口。

　　為了以防打擾到在裡面的楨姬老師的靈感以及給予足夠大的空間（？）， 河間編輯守在酒店套房門外，而不是在裡面——多年的編輯經驗告訴他， 雖然在老師面前可以很好地高壓那些習慣性咕咕到死線都死不悔改的老師們加快效率，但是除了少數天縱英才吃個早飯二十分鐘能塗出八百字措辭優美辭藻華麗還立意深刻宛若天成的錦繡文章的老天爺追在屁股後面哄著吃一口吃一口的天縱英才外，大部分老師面對編輯高壓寫出來的東西……不會低於他們的平均水平， 但也不至於高到哪裡去。

　　——雖然守在人家套房門外總會讓人投以異樣眼光， 但好在第一這裡是酒店的高級套房樓層，目前不是客流量大的旅游旺季旅客不多，第二負責定下這個套房的主編事先已經和酒店方面打過招呼了， 所以偶爾路過的清潔工並沒有對站在這個套房門口仿佛門神一樣的河間編輯投以報警保護客人的眼光……

　　以強悍的心理素質承受住了來自幾個入住客人路過時不知道在猜測什麼的奇異眼光，河間編輯整了整領帶：比起臨近死線老師還沒交出稿子的心理壓力，這點異樣眼光完全不需要在意的！

　　「前輩！」

　　甜膩得仿佛棉花糖成精的聲線從旁邊傳來，河間編輯聞言望了過去：「傑索啊， 你去哪裡了……咦？」

　　他詫異地看著那個跟在白發意大利青年身後的綠色頭發的充滿了社畜的苦逼氣質、不是， 是充滿了社會精英氣質的同樣是外國人的青年——之所以這麼關注這一位， 是因為他手上非常不符合他個人氣質地推著一個餐車， 餐車上堆著幾乎要高過他視線的超過十個打包盒子。

　　從盒子上印著的花紋和它使用的材質來看，河間編輯猜測這些盒子的價格大概是它裡面裝著的各種吃食的數十倍都不止……

　　沒錯， 因為盒子蓋是透明的， 河間編輯清楚地看到那些一看就知道很貴一般人就算買得起也不可能買的打包盒子裡裝著的是什麼：看著有點像蛋撻但是撒了很多櫻桃果醬的疑似縮小版櫻桃塔，圓圓的排布在一起；似乎是某種漿果味的司康餅，一個個切成了三角形整齊排放；蜜色的似乎是某種肉干的東西， 有一定厚度但同時也有一定的通透性， 他可以清楚地看到上面的肉干紋理……

　　除了這些以外， 還有一個大肚子帶蓋的擴口玻璃瓶被安穩地放在靠中間的位置，裡面是某種乳黃色的不通透的液體，懸浮著很多黑色的外圍帶著黃色纖維層的顆粒和大塊大塊的冰塊。

　　因為溫度，瓶身上帶上了一層水霧。

　　「我去讓廚房准備了一些東西，」白發青年示意身後的人把餐車停在套房門口，「因為覺得楨姬老師寫作的時候可能會需要補充糖分。」

　　河間編輯哦了一聲：「但我們有給楨姬老師准備下午茶點心和紅茶，就放在套房的客廳裡……」

　　白蘭·傑索剛想說什麼，就聽到門鎖打開的聲音，他瞬間閉上了嘴並作出一個安靜的動作，直接借助朝外開的房門擋住了自己的身形，使得從內部開門的人除非看貓眼否則根本看不到他。

　　一聽門鎖的動靜，河間編輯頓時也顧不得實習生這邊來，全副注意力頓時全部集中到了即將打開的門上：「楨姬老師寫完一章了嗎？」

　　剛打開門就被靈魂發問的小八：「……半個小時你覺得你能寫多少？」

　　「按照楨姬老師的速度不是怎麼都有個三千嗎？」河間編輯充滿了期待，「而且老師您的習慣不就是三千字一章嗎？」

　　楨姬老師：「……」

　　——雖然思路暢通無阻的時候是一小時一萬的手速，但是卡文的時候一萬小時一個字也是可以的哦！

　　但她沒敢說出來，總覺得這句話說出來，這個酒店就得出人命案子了。

　　就是不知道到時候死的是貓貓還是貓貓的編輯了……

　　「……還沒寫出來，」覺得自己卡文中所以寫不出來很正常的小八抓著門板半露著臉——主要是擔心河間編輯一時接受不了她的話受刺激做出什麼舉動來這個動作可以有效幫助她阻攔——謹慎地說，「我要去買飲料和甜食，沒有甜食和飲料我寫不出來！」

　　河間編輯立刻摸出小本本：「楨姬老師您想喝什麼想吃什麼，我現在就讓人去買！」

　　小八：「……我覺得你們買不到我想要的。」

　　——其他時候無所謂，卡文的時候她對食物是有超級高的要求的！

　　不要想著用藍莓蛋撻走捷徑，看到藍莓蛋撻她只會毫無理智地撲上去好嗎，根本對寫文毫無幫助！

　　所以在她趕稿的時候，藍莓蛋撻這種規格外的因果律武器是絕對不能出現在需要趕稿的曾經的夏姬八榭現在的楨姬老師視野範圍內的，一旦出現，大羅神仙下凡都別想收到稿子。

　　「您請說！我們一定會努力的！」河間編輯以做不到就破腹謝罪的氣勢吼道。

　　他已經打定了主意自己的人脈要買不到楨姬老師要的東西，就去拉下臉求在一邊的白蘭·傑索——楨姬老師失憶的這段時間裡，不管是編輯部還是他本人，都深刻意識到了這位來自意大利的留學生，不知為何在他們編輯部（現在看來很有可能是衝著楨姬老師來的）打工的實習生，其所處的社會地位和人脈以及所能夠觸及到的「面」，絕對不是他們這些普通階層的工薪族能夠想像得到的。

　　小八懷疑地看著河間編輯：「沒這麼簡單哦……我想喝百香果益菌多，用百香果和冷泡茶再摻入益菌多，加適量調味糖漿還有珍珠——珍珠奶茶的那個珍珠，不是貝殼裡的珍珠。」

　　正要記的河間編輯一愣，這做法都說出來了，難道說……

　　「一般都是我自己做的，別人不一定能做出來我想要的口味。」小八補充道。

　　河間編輯：「……」

　　河間編輯覺得楨姬老師在撒謊。

　　她就是只想從小黑屋——不是，是酒店套房——裡逃出去而已！

　　「除了百香果益菌多外，我還要吃櫻桃塔，不是那種一個有六寸蛋糕大的櫻桃塔，是比一般的葡式蛋撻還要小兩圈可以一口一個的等比例縮小的櫻桃塔，另外還有蔓越莓司康餅，新鮮出爐還熱乎的，XO醬或者蜜汁豬肉脯，這個我倒是不挑，只要口感好吃就行……」小八說著說著沒聲了。

　　正努力記的河間編輯覺得奇怪，抬頭一看，發現楨姬老師的視線已經不在他身上了，而是在了一旁的餐車上。

　　咦，剛剛傑索不是把這輛餐車拉到了門邊嗎，怎麼滑過來了？

　　河間編輯下意識這樣想，緊接著他順著楨姬老師的視線，同樣看到了餐車上那一堆堆的打包盒子。

　　嗯……

　　河間編輯對著餐車上的東西比對了一下自己的小本本，驚喜地發現剛才楨姬老師說的東西這輛餐車上都有——當然還有很多她沒有說的東西，不過這不重要，剛才傑索推過來的時候就說了是給楨姬老師准備的，所以河間編輯沒有絲毫猶豫就幫忙把餐車推進了套房，留下「請楨姬老師努力寫，晚餐的時候我會過來喊您吃飯順便看稿子的！」之後，恭敬地帶上門，重新退了出來。

　　門邊的白發意大利青年已經離開了，不過對方給他的郵箱發了信息，是去廚房查看晚飯的情況——河間編輯很是輕松愉快地應了下來，覺得既然他能夠提前准備好楨姬老師想吃的東西，那去看看晚飯菜單也沒什麼問題。

　　而一門之遙的套房內，小八看著面前被殷勤的河間編輯從餐車轉移到餐桌上的種種食物，臉色嚴肅。

　　她猶豫了一下，沒有去動其他，而是先打開那個大肚擴口玻璃瓶的瓶蓋，將裡面的飲品倒出來一小杯，拿起來嘗了嘗。

　　是她最喜歡的口味。

　　拿著杯子的手頓了頓，小八放下杯子，開始挨個品嘗其他盒子裡的食物。

　　得出的結論：是她想要的食物。

　　口感完全一致。

　　看看那瓶最初吸引她目光的玻璃瓶，再看看其他無一不在她的「趕稿特約套餐豪華PLUS版」上的糕點甜食，甚至還有她沒有跟河間編輯說但是也一並被准備好了的休閑零嘴，回憶了一番自己的記憶，小八陷入了思索：

　　……太宰先生裡通外敵了？

　　不可能，她失憶期間太宰先生只套出了她最喜歡藍莓蛋撻這件事，趕稿特約套餐這種事連她上輩子的閨蜜基友都不知道，更不要說這輩子了！

　　同理費佳那只小熊軟糖也PASS。

　　那到底是誰……

　　某幾個畫面裡，被當時的半妖少女當做路人無視的白發青年模樣驟然浮現腦海，小八驚疑不定：

　　那個模樣……不是白蘭·傑索嗎？！

　　等等，如果是有著穿越平行世界能力的白蘭·傑索的話，從平行宇宙世界得知她趕稿需要的東西就不算奇怪了，但是……

　　她難以置信地看向房門方向：

　　特麼一個志向是毀滅世界的大BOSS為什麼會送最符合她口味的趕稿套餐過來？

　　為了繼續關她小黑屋嗎！

　　想想自己失憶期間試圖從編輯部裡拿到下冊時遇到的事，小八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並且很想請十代目再來一發X BURNER。

　　照准那只棉花糖精的臉轟的那種。

　　……不對，重點是他為什麼會知道這些！？

　　要知道以前包括飲品和肉脯以至於各種蛋糕糕點，全部都是她自己親自制作，不管是制作工藝還是原料選擇都和主流的甜點師手法有極大區別，造成口味上的細微差異，味覺稍微遲鈍些的人都吃不出來那點差異——換句話也就是說，根本沒可能在外面買到！

　　但面前這些並非出自她手的食物……卻正是她最喜歡的口味，也是她自己做的時候最習慣的口味。

　　這家伙到底怎麼辦到的？！


第185章

　　三天趕稿時間小八過的是滿頭霧水：每當她卡文到又想吃什麼特定東西來解壓的時候， 守在外面的河間編輯就能在她開門的同時奉上她需要的東西，其精准程度堪比她肚子裡的蛔蟲。

　　拿著筷子吃著脆皮豆腐的小八整個人都是懵逼的。

　　大部分脆皮豆腐都是用的番茄醬做的調味，但是小八習慣吃的是用傳統調味料如醬油、糖色等一系列味料進行復雜調味勾芡的料理手法， 是她最喜歡的口味，哪怕是去種花家的餐館， 一百個裡也不一定能找到一家用這種手法做脆皮豆腐的餐館。

　　河（白）間（蘭）編（傑）輯（索）不知道打哪裡定的脆皮豆腐就是那百中都不一定存一的非主流做法。

　　舌尖上綻放的是她最喜歡的味道，小八咬著半塊脆皮豆腐，望了望正在一旁看她今天寫的稿子看得兩眼放光的河間編輯， 欲言又止。

　　……算了， 天大地大，死線最大，等她趕完稿安然度過這次死線之後再詢問那只棉花糖精的事吧。

　　做完這個決定後， 小八把這件事扔到腦後，放空大腦愉快享受美食。

　　三天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終於趕在最後死線結束之前拿到了足夠的稿子，河間編輯視若珍寶地拿著打印出來的手稿和U盤－－這是以防萬一的兩手准備， 雖然U盤數據崩盤的幾率不到千分之一， 但也是要以防萬一的！

　　趕來的圓川書店編輯部主編鄭重地從河間編輯手裡接過這份成果：「我明白了， 河間君， 感謝這三天你的付出，我這就把它們送去進行下一步！」

　　如果小八還清醒著， 鐵定會吐槽這簡直就像是在交接什麼國寶， 明明就一份稿子而已，為什麼要勞動主編過來親自取啊！？

　　可惜三天地獄趕稿時光裡幾乎被壓榨干了最後一點腦細胞和體力，極限趕稿在三天裡寫出十萬字確保了一本正常輕小說該有的字數的楨姬老師已經蓋著小被子， 團著身體在一邊的沙發上睡得呼呼的了。

　　把稿子交給了主編， 河間編輯猶豫了一下， 還是叫醒了楨姬老師，讓後者半睡半醒地從沙發上起來進了臥室去睡後，才輕手輕腳地把還開著的套房燈光關閉，遙控窗簾放下，然後關上門。

　　門鎖自動落下。

　　嗯，死線之前終於把稿子拿到手了，本來編輯部預計楨姬老師需要花至少半個月來寫書，所以直接定了半個月的套房——因為楨姬老師之前的特殊狀態，編輯部其實已經做了應急預案用於沒能及時趕上死線的世界線只是沒想到最後居然沒用上——沒想到楨姬老師手速驚人，三天就搞定了更新……

　　套房可以等老師不想住了再退，剩下的時間就讓楨姬老師住這裡放松一下吧！

　　雖然，對楨姬老師來說，這個讓她陷入趕稿地獄的房間是不是什麼鬼之惡間就不知道了……

　　小八完全不知道河間編輯和圓川書店編輯部的想法，睡得昏天黑地直到被鬧鐘鬧醒——作為一個長在網絡時代的新生代，手機不離身是最基礎的，哪怕半睡半醒間轉移了休息地也是會記得把手機一並帶過去……

　　有著長長的微微帶著卷曲好似海草一樣蔓長頭發的少女睜著雙一棕一綠的異色雙眸，看著手機上顯示的時間，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鬧鐘上清晰地顯示鬧鈴原因是：上學。

　　我記得我有三天假期的啊？這時間都去了哪裡了……小八陷入了沉默思考。

　　隨後，她才注意到周圍陌生的環境，還沒有提起警惕性就感覺到了自己留在這個空間裡的氣息——這說明這個地方至少已經是住了有兩天功夫了。

　　揉著凌亂的長發，小八從床上爬起來，拉開窗簾，望著外面高層遠景，認出了這是鎮目町——這個房間還是個高層海景房，能清楚地看到海灣裡的海波蕩漾，隱約甚至還能看到葦中學園的影子。

　　作為一個只有兩座大橋與陸地連接的人工島，葦中學園某種意義上是一個標志性建築。

　　奇了怪哉，為什麼我會在這個明顯是酒店裝修風格的房間裡……看了一會遠景，瞌睡醒了不少但是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的小八揉著太陽穴，推開了房門。

　　然後她看到了套房客廳那鋪開一地的筆記本和各種或手寫或機打的圖紙和凌亂筆記。

　　——因為不知道這些筆記對楨姬老師的意義如何，河間編輯走的時候沒敢動一張紙，甚至特意叮囑了酒店的清潔人員不需要在裡面的人呼叫服務的時候進去打掃。

　　小八：「……」

　　啊，想起來了。

　　特麼的趕稿趕得三天記憶都腦內刪除了！

　　不對，重點是剛肝完稿子睡了一覺她的假期就已經沒了要上學去了！！！

　　終於把前因後果全部連接起來的楨姬老師差點泣不成聲。

　　#

　　幾乎是懷抱著「我還什麼都沒做呢我的假期就這麼沒了圓川書店編輯部我跟你們沒完但是人家也是為了催稿畢竟沒能及時交稿的人是我啊可是我也不是故意咕咕咕的啊難道血脈覺醒記憶錯亂遺忘還是我的錯嗎這根本不是我的鍋啊但再想想血脈這個東西好像也不是圓川書店的鍋啊是我自己的問題可這玩意根本不歸我管我失憶有什麼辦法」的「甩鍋——想了想這鍋好像是我自己的——又想了想好像不是我的鍋——又雙想了想好像還是我的鍋——又雙叒想了想根本不是我的鍋——又雙叒叕想了想特麼為什麼還覺得是我的鍋」無限套娃循環，小八默默吃完了酒店免費提供給入住客人們的早餐，拎著自己出了校園之後就沒能打開現在原樣在手的書包，登上了服務周到的大堂經理給叫的送她去電車站的出租車。

　　河間編輯考慮到萬一楨姬老師睡過頭了上學遲到可能會不高興，所以臨走前安排了酒店的叫早服務（雖然沒用上）和車輛預約。

　　雖然服務很周到但是我的假期就這麼沒了啊……坐在前去電車站的車上，小八系著安全帶，單手靠著車門邊的平整處支著胳膊撐在下巴，目光散漫地望著車窗外疾馳而過現在停下來的街景。

　　——前面遇上了紅燈，車輛停了下來。

　　雖然大部分人的能力連改善自己生活都做不到，但這確實是一個超能力社會，街上處處可以看到種種能夠體現超能力的景色。

　　花店的老板一邊抽煙一邊看報，身邊的水管自發地扭動著給鮮花噴灑水霧——這個花店老板的能力是控制橡膠類物質，不過範圍僅限周圍幾米，超出則不可控。

　　按照那根澆花管子的移動範圍和噴灑的水霧穩定性，小八猜測這個範圍可能只有花店老板周圍三米的距離，並且隨著和他本人的距離拉開，控制力成指數下降。

　　她親眼看到當橡膠管子移動到距離花店老板兩米不到三米的距離時，昂起的部分晃了晃，一圈的水霧環形灑開，花店老板的報紙也沒能幸免於難……

　　超能力社會自然有針對為了避免超能力帶來的混亂而出現的種種法律法規，比如不得在公共場所使用能力，違者罰款乃至拘禁，但花店老板很是雞賊地鑽了空子：他坐在自家店門口，這個從店面用途來說可以說是公共場所不能使用能力的地方、但從鋪面所屬者身份來說是自家範圍內可以自由使用能力的雙重定義同時可以起效的地方。

　　小八看到路過巡邏的Scepter 4成員抽著嘴角，似乎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

　　同樣雞賊的還有隔壁奶茶店的店員，能力看起來應當是控制金屬類物質的店員操控著小小的金屬物件來對店鋪進行清潔：現在是早上，還沒到奶茶店開門營業的時候，店員們正好趁著這個時間做店鋪清潔。

　　啊，說起奶茶來……

　　小八想起那一品脫極其符合她口味調制出來的百香果益菌多，還有那些幾乎就是卡在她心尖尖上的「趕稿套餐」，想了想給河間編輯打了個電話，簡單的禮貌問候之後她立刻單刀直入，問出了自己的目的：「之前三天裡吃的三餐和下午茶還有那些零食甜點飲品是從哪家買的？很合我口味，我想再買點。」

　　接到楨姬老師電話的河間編輯沒有多想：「這個我不太清楚，那些都是我手下的實習生，那位從意大利來的國際交流生白蘭·傑索先生負責的……這樣吧，我去問問他，有答案了再告訴老師您。」

　　「不用這麼麻煩，接下來河間先生還有一堆事要忙吧？這點小事我自己去問就好了……唔，如果他願意的話，把他的聯系方式給我，我自己問他吧！」小八很為自己的責任編輯著想地說道。

　　接下來要負責催稿島崎老師那邊的責編拿到畫稿然後還要聯系印刷廠甚至包括第二部 上市預熱營銷活動等等一系列工作要忙的河間編輯為楨姬老師的為自己著想而感動得淚汪汪，掛了電話問過白蘭·傑索的建議之後便把對方的聯系方式發給了小八。

　　不過這個時候小八正在查看自己的期中成績，手機放在了教室裡，所以暫時還不知道。

　　她現在正在從葦中學園年段排名的最後一個往前找自己的名字：整整兩個月的復習計劃沒做完，她對自己考得怎麼樣是真的沒信心……

　　畢竟，作為學園都市的主要生源輸出地，葦中學園裡的學神學霸不是一般的多，哪怕自我感覺良好也不一定真能考出好名次來。

　　這玩意看的不止有你的發揮如何，還要看你的同學發揮如何。

　　最後在第一的位置看到了自己的大名。

　　粉發的同桌默默地推了推眼鏡，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副班長的成績，看到副班長從最後一名找她自己的名字時那心情簡直難以表述：『副班長什麼感覺？』

　　小八：「……」

　　心理准備全部白做的感覺。

　　……算了，考好了總歸是好的。

　　總之是結束了，這辣雞的血脈覺醒記憶混亂搞出來的爛攤子總算是要過去了……

　　「咦，師父！……啊，還有那天路上遇到的漂亮女生！」

　　陌生但有點熟悉的男聲傳來，小八愣了愣，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你是……」

　　紫發的男生下意識環顧四周，沒有看到自己的噩夢主體，這才趕緊指著自己介紹：「鳥束！上次街上遇到過的！就是給你看你的守護靈的人！」他眼神清澈努力表明自己不是騙子，「我真的能看到守護靈！你的守護靈真的是個戰國武士，頭上還有奇怪的花紋呢我真的沒有騙……欸欸？你怎麼……等等你們干嘛我真的什麼都沒做啊啊啊！！！」

　　這裡是期中成績發布的地方，一大堆學生都圍著，按照葦中學園裡副班長的粉絲密度……齊木楠雄果斷轉移沒有管那個已經被葦中學園三年A班副班長的後援團整個包圍就差生吞活剝的自稱他徒弟的靈能力者，而是趁著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鳥束身上的時候，把副班長轉移到了一邊的空教室，然後才看了過去：『副班長……你沒事吧？』

　　小八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周圍的環境變了，聽到有人叫自己，她怔了怔，抬起手抹過臉頰看到手指上的水跡，才像是回過神來：「沒事……我……」

　　她想說什麼，聲音卻被堵在了喉嚨口，什麼都說不出來。

　　只有無聲的從眼眶滾落的大滴大滴的淚水，傾落而下。

　　『欸……好奇怪，怎麼忽然哭了……』齊木楠雄聽到她的心聲，她還想去抹掉眼淚，但是越抹越多，根本停歇不下來。

　　到後面她自己似乎也知道這是無用功，面前的異瞳少女把臉埋在了手心裡，無聲而安靜地哭泣。

　　齊木楠雄沉默地看著，拜過去那個小假期裡某個事故所賜，他復制到了鳥束的靈能力，所以這段時間，他也能夠看到守護靈。

　　他看到了鳥束所說的守護靈，那個站在副班長身後的高大的戰國武士朝著哭泣的副班長伸出手，似乎想摸摸她的頭，但手卻穿過了她的頭頂。

　　和那些情緒鮮明的守護靈不同，這個守護靈臉上沒有多少表情，看到自己的手穿了過去，他似乎也沒有多少情緒變化，只是重又把手抬起來，虛虛地籠在了副班長的頭頂——就像是，在隔著虛空安撫她一樣。

　　但隔閡在生者與死者之間的巨大差距，讓這一切都化為了須有。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09

第186章

　　守護靈是一種特殊的靈魂存在形式， 它和一般的地縛靈、怨靈等一系列靈體都不一樣，是「存在於生靈背後的不可被視之物」，哪怕是專精於靈魂領域的貓又和靈界， 都沒有直視守護靈的能力——很多時候連靈界都會忍不住感慨人類這個種族的潛力之高，即使是在靈界也需要通過特殊手段才能夠觀察到的守護靈， 在人類之中，卻有一些人，根本不需要額外的術法和手段， 只用「看」和「聽」就能夠清楚地感知到守護靈的存在。

　　很顯然， 鳥束就是這樣一個擁有特別天賦的人類。

　　只不過他的心性和他的天賦不是在同一個路子上而已……

　　等到小八終於平靜下來的時候，這個空教室裡就只有她一個人了。

　　奇怪，我是怎麼到這裡來的……臉頰上干了的淚痕給皮膚帶來緊繃感， 小八揉了揉眼睛，把之前因為哭泣而摘掉的眼鏡重新戴上，略微有些疑惑。

　　心情巨大激蕩起伏之下她根本沒有注意到身外的種種細節。

　　但看外面就是用來公布學生年段成績的布告欄，而大家都專注於外面， 沒有一個朝這邊看一眼， 結合自己入學葦中學園以來遇到的種種「巧合」， 小八心裡已經模模糊糊有了個想法。

　　但她沒有去細想， 而是低頭看了一下手表時間，走出空教室去了走廊盡頭的盥洗室裡， 洗了一把臉。

　　清洗掉臉上的水跡之後， 除了眼眶還泛著紅眼尾帶著嫣色外，就差不多看不出來她哭過的痕跡了。

　　拍了拍臉讓自己的神情看上去更正常一些，小八最後對著盥洗室的梳妝鏡整理了一下儀表， 便去了教師辦公室請假。

　　這對於從來都是全勤的好學生來說非常少見， 可以說今年以來夏姬同學的請假已經倍殺過去兩年總和還不止， 但考慮到她上半年家裡的變故，以及單就出勤率來說還遠遠不到需要擔心會影響到畢業乃至升高中的情況，老師還是批准了，只是心裡依然忍不住擔憂這個一向看好的學生。

　　作為老師，她見過不止一次曾經的好學生因為種種變故而墮落，可以的話她不希望在這個孩子身上看到那樣的未來。

　　小八看出了老師的擔憂但無法明說，架著淺茶色鏡片的少女只是沉默地對老師禮貌鞠躬行禮後離開了辦公室。

　　趁著大家還在布告欄那邊討論期中成績的時間，她回到了教室，收拾好書包便從偏門離開了學校，直接登上電車，到了鎮目町慣常的下車站點也沒有下車，而是一路乘坐到了米花町附近。

　　在迎面而來的拉面香氣裡，她摘下眼鏡放到包裡，露出異色的雙瞳，抬手撩開了雪村拉面館的布簾。

　　在手指觸碰到布料的同時，原本屬於人類的模樣褪去，用妖術掩蓋起來的貓耳和貓尾跟著顯現，漆黑充滿詭異之美的妖紋隨之浮現在姣好的面容上，就連她伸出去撩動布簾的手背上，都浮出了從手腕袖口中蔓出的紋路。

　　浦飯幽助在裡面聽到動靜探頭出來，頓時愣住了——站在店門口有過一面之緣的但又伴著某種奇異的熟悉感的半妖少女朝他笑了笑：「雖然對我來說那還只是幾個星期之前的事，不過對你們來說已經是很久不見了吧，幽助。」

　　#

　　「……沒想到你就是小八，小八就是你啊！」聽小八說完了最近幾個星期的事，終於弄懂了那只帶走了仙水忍屍身和靈魂的半妖貓又是怎麼回事，浦飯幽助忍不住感慨道，「難怪我之後怎麼都找不到你，問到藏馬和小閻王他們都只說貓又要藏起來的話，沒人能找到……原來還有穿越時空這玩意在啊！」

　　順便這只半妖貓又的人類形態和半妖狀態差距不是一點兩點的大，當然如果仔細看的話是可以看出來五官方面其實並沒有多少變化，但她臉上的妖紋和隨之變化的氣質才是讓桑原和真第一次見到小八（即那次被卷入殺人案件）的時候都沒有認出來的緣故。

　　對靈感力來說半妖和人類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生物，當時的小八充其量不過是覺醒了一些貓又能力的人類，還算不上「半妖」，所以哪怕桑原和真的靈感和直覺強大如斯，依然沒有把當時在現場的小偵探和多年前曾經見過的半妖貓又聯系起來。

　　「嗯，我這次來是想請幽助你幫忙。」和浦飯幽助簡短地敘舊之後，小八便徑直把自己拜訪他的目的說了出來，「我想去一趟靈界，你能幫忙送我過去嗎？」

　　她需要一個人幫忙引見小閻王。

　　「可以啊！」浦飯幽助想也不想道，「不過我能問一下為什麼嗎？」

　　「我想送我的守護靈重歸輪回。」

　　「……欸？」這次浦飯幽助呆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守護靈？重歸輪回又是什麼意思？」

　　雖然在實力方面是非常強大的靈界偵探（前），但在相關知識方面一向都是半吊子的浦飯幽助並沒有接觸過守護靈的說法。

　　畢竟他也看不到。

　　「死後以極強的執念抵抗了輪回放棄了轉生，並決意守護某一個生靈直到其生命終結，以背後靈的形式陪伴他/她終身，這樣的靈魂，我們一般稱之為『守護靈』。人類的守護靈多數是他的先祖，或者是長輩，亦或者是曾經養過但已經死去的忠誠的動物。」妖狐推開面館的門走了進來，手裡還夾著公文包——高中畢業之後放棄了上大學，就直接去繼父的公司上班的南野秀一這會兒剛好是到了下班時間，正好今天有空，就按慣例過來幽助的面館裡坐坐，剛巧聽到這話，便接口解釋道。

　　「這樣啊……」浦飯幽助有聽沒有懂，不過有一點他聽懂了，「不是說放棄了轉生輪回了嗎？還能再入輪回嗎？」

　　「正常情況下是這樣的，不過靈界有辦法讓這些守護靈重入輪回，只是……」藏馬感覺到半妖少女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從那目光中他意識到了對方沒有說出口的話，於是這個洞悉人心的妖狐沒有絲毫異樣地換掉了本來想說的內容，道，「需要守護靈自己同意——但這是最大的難題。」

　　其他像什麼讓靈界接受這樣的交易需要支付的代價之類的反而是小事。

　　放棄輪回轉世的機會，只為守護，有這樣的執念的守護靈不是可以被輕易說服的。

　　「我會說服緣一哥的。」半妖少女平靜道。

　　既然她這麼說，浦飯幽助本身對這事了解不多，但是看藏馬沒有反對的意思，他就干脆地應允了。

　　把面館暫時交給螢子負責，浦飯幽助和藏馬帶著小八去了靈界見到了小閻王，小閻王聽說了這個要求之後第一反應和藏馬一樣，那就是守護靈不是那麼好說服的。

　　「很少有人能夠和守護靈交流，更少有守護靈願意放棄執念再入輪回，」小閻王把小八帶到輪回境，告訴她只要那個守護靈願意放棄，自己進入輪回境，就可以再次投胎轉世，「我不知道你的守護靈是誰，從外貌來看他不是你的先祖，但既然他希望能夠守護你……我想你不該小瞧這份執念。」

　　「當然不會。」小八道。

　　她出生在緣一哥逝世後五百年的現代，即使是對靈來說，這五百年的時光也足夠逼瘋心智不夠堅定的靈，墮落成妖的更是數不勝數。

　　其他人都離開了，只剩下小八一個人的時候，她啟動了剛剛小閻王給她的一個術式：這是靈界用來「探查」守護靈的。

　　前面提到過，除了人類當中少數天賦異稟的靈能力者，絕大多數生靈包括靈界都是無法直接觀察到守護靈的存在的，他們需要借助術式的力量。

　　淡紫色的五芒星在腳底亮起，朦朧的清光中，一個青年的身姿展露出來。

　　他看起來二十多歲，系著高高的馬尾，是帶著紅色發尾的黑發，額頭上有著奇異的深紅色紋路，像是燃燒著的火焰，一路從額頭蔓延到了眼角。這個青年身著簡單的戰國時代裝扮，腰間掛著一柄刀，他單手擱在刀柄上，正垂眸靜靜地注視著半妖少女。

　　小八張了張嘴，這次她沒有哭，而是成功將那個稱呼叫了出來：「緣一哥……」

　　繼國緣一伸出手，落在小八的頭頂，不同於這麼多年來他每次想要安慰心情低落的小姑娘時總會穿過去的情況，這次，他的手落在了那個毛絨絨的發頂。

　　他的手沒有穿過去。

　　——靈界的術法賦予了守護靈暫時的身體，讓他能如生者一樣存在。

　　「為什麼？」繼國緣一輕聲開口，「讓我一直陪著你不好嗎？」

　　「當然不好！」小八毫不猶豫提高了聲音。

　　「我又不會攔著你去找別的養你的鏟屎官。」

　　繼國緣一十幾年的守護靈生涯都在現代社會裡，耳濡目染下知道一些現代詞彙不奇怪。

　　「……」

　　小八想說的話頓時全被噎在了喉嚨裡，氣息走岔立刻咳嗽個不停。

　　繼國緣一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脊，幫她順氣，沒忘繼續剛剛的話：「難道不是嗎？」

　　小八：「……」

　　這讓她回答「是」呢，還是「不是」呢……

　　「……不是這個的緣故！」小八好不容易走順了氣，忍不住放輕了聲音道，「緣一哥，轉世投胎吧，這次你會有幸福的人生的——神之子比誰都有資格擁有幸福。」

　　繼國緣一放在她背上的手停住了，他似乎在思考什麼，良久才問：「這是小八的想法嗎？」

　　半妖少女點了點頭。

　　「但我很幸福——我的母親愛著我，兄長也曾經與我同游（說到這裡半妖眼露凶光）……而且還有小八你陪伴著我，我沒有覺得自己哪裡不幸。」他說道。

　　「可我想要緣一哥能夠擁有普通的幸福生活！」小八看著他，「緣一哥一直都覺得自己游離世界之外，不是嗎？」

　　——她記得那個時候鬼殺隊裡的話，繼國緣一在那些人眼裡就是神之子，但這樣的似乎是被上天眷顧著的人卻從未有過幸福，從出生到長大到成年，他未曾有過普通人的幸福。

　　與生俱來的呼吸法和通透世界讓他從未感受過普通人的視角，說句難聽的，繼國緣一是個怪物，是個和他一心想要保護和一起生活的人類截然不同的怪物。

　　出任務的時候，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目光會下意識停留在街邊田埂旁那些勞作的一家人身上，但站在他身邊的小八看到了。

　　那個時候她就知道，緣一哥內心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小小的渴望。

　　——像普通人一樣，普通而幸福地度過一生。

　　這一次，繼國緣一沉默得更久了。

　　「這是小八的願望嗎？」相似的結構話語，不同的是一個是「想法」，一個是「願望」。

　　「是緣一哥的願望。」

　　繼國緣一看著陪伴了自己很久的貓又少女，對方異色的雙瞳裡是溫潤的光，在那雙眼睛裡，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我去投胎的話，小八會難過嗎？」

　　半妖少女露出了迷惑的眼神：「我不應該高興嗎？」

　　繼國緣一靜靜地看了一會，才斂目：是這樣啊……

　　腳下的陣法光芒漸漸聚攏，小八意識到這是小閻王曾經提到過的守護靈執念漸消的表現。

　　繼國緣一最終被她說服，選擇去投胎。

　　但在臨進入輪回境之前，他想了想，問：「……真的不是因為覺得有我在會妨礙你找鏟屎官？」

　　小八：「……」

　　——趕緊的給我滾去投胎啊！


第187章

　　如果不是曾經的日柱走路速度還不算磨蹭， 很難說半妖少女會不會直接一腳把他踹進輪回境裡去……

　　目送有著燃燒般的火焰發尾的青年身影消失在輪回境裡，小八在原地沉默地站了很久，才像是終於回過神來， 轉身朝外走去。

　　然後一秒撲街。

　　「哎呦媽呀！」

　　感應到輪回境的動靜覺得對方差不多已經告別完了進來看情況的小閻王：「……靈界不流行對我行五體投地的大禮。」

　　「我只是站太久了腿麻了而已……」小八黑著臉從地上爬起來，因為突如其來的運動帶動血液循環， 原本已經麻木到失去知覺的腿上正傳來又麻又癢的感覺，知覺也在重新恢復，但感覺上就特別遲鈍——有點像頂著上千延遲打劍三。

　　在她狠下心跺了幾次腳又走動了一會之後， 雖然麻癢難耐的感覺還在， 但比起之前來已經要好多了。

　　重新回到小閻王的辦公室，小八微微呼出一口氣：「好了，現在可以來談代價的事了——我需要支付什麼代價？」

　　送一個守護靈重入輪回不是簡單的事——雖然它看起來很簡單但其實真的很不簡單——藏馬當時在浦飯幽助那邊只說了條件一是守護靈自願放棄執念， 沒說條件二。

　　洞悉人心的妖狐知道，如果自己當時說出來這一條的話，不管半妖少女有什麼理由，那個守護靈都不會同意重入輪回。

　　對靈界來說， 送一個守護靈重入輪回需要消耗資源， 那些資源不是白送的。

　　沒想到小閻王揮了揮手：「沒事， 你之前在仙水忍事件裡也幫了我們的忙， 這點小事就當是我們的回禮吧——你要是覺得不行的話，」小閻王摸著下巴思索了片刻， 「冒昧問一下， 仙水忍怎麼樣了？你准備怎麼安排他？」

　　從妖狐藏馬和浦飯幽助那裡，小閻王已經弄清楚了這只貓又的時間線，對他們來說發生在六七年前的事， 對這只貓又來說， 僅僅只是發生在幾個星期之前而已， 再聯系穿越時空需要花費的精力，差不多可以斷定對方還沒來得及處理仙水忍。

　　「還在我的異空間裡呆著。」小八道，「我不是很擅長戰鬥，如果遇到需要保護自己的情況，就會把他扔出來保護我——從戰鬥力來說，他的實力還是可以的。」

　　不管是小八這個摻了仙狸血統所以顯得格外異常的貓又一脈，還是那些誕生在墓地附近世人印像裡殘暴又可怕的貓又，操控死靈的傀儡術於它們而言，都是仿佛本能呼吸一樣的東西。

　　強大者甚至可以操控生靈——當年小八一個照面就被自家先祖控制，就是中的對方的傀儡術，不過對方沒有惡意，所以傀儡術只是控制她的身體。

　　「對了，當年我許諾給幽助的條件一直有效。」小八補充道，她沒忘自己當初說了只要幽助想要和仙水忍戰鬥，就會准許的事。

　　「你能確保仙水忍不會出來搞事，就可以了。」小閻王三言兩語直接定下了這次交易需要支付的代價，「現在人間界的妖魔越來越多了，大結界已經被取消了……唔，有興趣應聘一下靈界偵探一職嗎？反正你本來大小也算個偵探，不過你最近不怎麼活躍了，是要考試的緣故嗎？」

　　小八：「……不好意思，最後那句是什麼意思？」

　　小閻王把攤在書桌上那一堆和高中生偵探工藤新一一起報道的報紙展示出來，上面的大黑字體頭條「初中生偵探小八小姐XXXX」讓小八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

　　從靈界回到人間界的小八看了看自己手腕上戴著的纖細優雅的女士手表，這是小閻王給她的，用來偵測附近是否有上了通緝令的妖魔，檢測到匹配妖氣就會將信息發到她的手機上，另外靈界那邊有新的任務也會通過它來發放——不得不說人間界的科技在發展的同時，靈界也沒有止步，你看一個人間界一個靈界，兩個出身都不一樣的機器竟然都還能打配合……

　　當然，太過緊急或者麻煩的任務會讓牡丹這個引路人直接過來找她。

　　除此之外其他不太懂的事可以去問幽助——後者雖然某些方面不太擅長，但好歹是這方面的前輩。

　　再不行的話，她的異空間裡還躺著個前前任的靈界偵探，也能拿來問問看。

　　反正現在的仙水忍是無法對小八隱瞞任何事的。

　　靈界這邊暫時沒有什麼需要解決的緊急任務通緝令之類的，可以先押後之後處理，現在麼，先去一下御柱塔和老爺子溝通下血脈的事，人家之前幫了忙的不能不說一聲，等回來就可以去處理那個在三天假期裡助紂為虐的家伙了……小八呼了口氣，看著手機裡河間編輯發過來的屬於白蘭·傑索的聯系方式，決定等她從御柱塔回來就處理這家伙！

　　至少弄清楚對方為什麼會那麼了解她！

　　就算是拿著平行世界攻略，難道他還能從平行世界的自己那拿了吃的，然後「外賣」到這個世界嗎？

　　漫畫劇情裡他從其他世界拉了自己過來都只拉到一個毫無靈魂純能源塊的玩意，難道這個綜漫世界裡，白蘭·傑索能自由往來各個平行世界還帶打包走私的？

　　畢竟就漫畫劇情表現而言，他似乎只是能思維（或者說「靈魂」）跳躍去平行世界獲取資訊，並不存在攜帶實物的能力啊……

　　思索著小八攔下一輛出租車，讓對方把自己送到電車站，乘坐電車到了指定站點，那邊，「兔子」們已經等著了。

　　「看來已經沒事了。」御柱塔裡，看到過來的恢復了他熟悉的神態的無色之王，國常路大覺沉聲道，「現在感覺如何？」

　　「還好，雖然有過想再也不要清醒過來面對這攤爛攤子的衝動……」小八扶額，嘆了口氣，「老爺子，你說通過外交手段讓俄羅斯那邊取消婚姻關系可行嗎？」

　　國常路大覺：「……」

　　「好了好了你別瞪我了老爺子，我就說說而已。」小八承受者來自執掌這個國家數十年之久的地上最強之王的注視，面不改色道，「幫忙提交一個分居申請不過分吧？」

　　找不到魔人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就無法從直接解除婚姻關系，但好在還有其他辦法可以想，比如分居滿一定時間後自然解除婚姻關系。

　　這個要求不過分，國常路大覺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還有件事我需要你的幫忙。」

　　「嗯？」小八看了過去，等他說下去。

　　但她這反應卻讓國常路大覺沉默了一下，直到小八忍不住問怎麼了的時候，他才開口：「我還以為你會以學業為由推三阻四。」

　　他是知道這個新任的無色之王在這方面的執著的，什麼年齡的人該做什麼樣的事——雖然他也這麼認為，但要不是實在沒辦法，他也不想讓還沒滿十五歲的無色之王來處理這種事……

　　「這個嘛……如果老爺子你是半天之前找我，那我的反應肯定是這樣……」小八想了想，道，「不過我現在改想法了。」

　　「嗯？」國常路大覺看了過去，「為什麼？」

　　「要說的話……」小八思索了一下，笑道，「想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

　　「……」

　　國常路大覺開始思考，自己把那麼重要的事交給明顯中二未畢業的無色之王，到底是不是一個英明的決定。

　　#

　　那樣的話，重新輪回轉世出生在這個世界的緣一哥，可以更加、更加地幸福吧？


第188章

　　從御柱塔離開的時候， 天色還早，不過也不太適合這種時候去找白蘭·傑索——不管怎麼說，這位可都是曾經毀滅過不止一個世界的大BOSS， 貿貿然找上門去，搞不好貓貓就要死球了。

　　怎麼想都得先做一點先手准備都行。

　　如此想著的小八拉開了家門：「我回來了。」

　　「呀， 歡迎回來，楨姬老師。」背對玄關坐在客廳的白頭發的棉花糖精聽到門口傳來的動靜，回頭笑著打招呼。

　　小八不假思索拉上客廳門。

　　一定是她開門的方式不對。

　　不然怎麼會看到那只棉花糖精在她家客廳！

　　兩秒之後她再次拉開客廳門， 很好， 這次沒有看到棉花糖精，剛才果然是她出現幻……

　　「咦，真的是小八回來了？」手裡拿著一個蒙著冷氣的顏色金黃的瓶子從餐廳裡探出頭來的太宰治一邊拿勺子從裡頭舀東西， 一邊說話，「我還以為剛剛聽錯了呢……」

　　小八再次關門。

　　為什麼太宰先生會在她家？

　　他不是應該在橫濱嗎？？？

　　這開門方式太不對了！

　　而且她居然還看到太宰先生在吃她兩個多月前偷空做完放冰箱之後都沒來得及嘗一口的蟹黃油……等等她的蟹黃油！！！

　　「太宰先生請放下那個瓶子！」一把拉開門的小八撲過去搶救自己心愛的蟹黃油。

　　「嗯。」太宰治非常乖巧地把瓶子放到了茶幾上，小八抄手抓起，往裡頭一看。

　　「……太宰先生。」

　　「嗯？」

　　異色雙瞳的少女難以置信地看向黑泥精：「空口吃那麼多你都不會膩嗎？！」

　　從她第二次開門到進來， 這才多長時間？！

　　為什麼那麼大一瓶蟹黃油就全沒了！！！

　　就算裝蟹黃油的瓶子規格只有200g， 那也不是太宰先生吃得那麼干淨利索的理由啊！

　　「不會啊！」太宰治眨眨眼睛一臉「純真」， 「我很喜歡蟹肉制品嘛， 吃再多也不會膩的哦！」

　　小八：「……」太宰先生你喜歡吃的不是蟹肉罐頭嗎，和這個有很大區別的吧！

　　而且……她也不是這個意思。

　　她不信太宰先生聽不出來她真正想說的話——倒不如說， 對方搞不好就是明明知道還裝糊塗！

　　回到家裡就把遮蓋耳朵和尾巴的妖術消散掉， 露出毛絨絨的耳朵和尾巴的少女忍住嘆息的衝動：「蟹性涼，一下子吃那麼多會生病的！」

　　「欸？那說的是清蒸的吧，小八這個……」太宰治看看那個就剩下一點金燦燦的掛油的瓶子， 「不是為了讓人每次少吃一點找的理由？」

　　「……」

　　這只繃帶精不好忽悠。

　　小八記住下次遇到太宰先生來她家， 她一定要提前把冰箱裡的蟹黃油全部轉移去地下室的冰櫃， 決定換個話題：「對了，太宰先生為什麼會在我家……還有……」

　　她的目光落在了重又出現在沙發上的棉花糖精先生身上——從對方手邊比她第一次開門時看到的高出半個頭的棉花糖包裝袋可知，第二次開門時沒有看到這只棉花糖精只可能是他走開去拿零食了。

　　「……為什麼白蘭·傑索先生會出現在我家。」

　　「小八你之前血脈覺醒期間，太宰先生和這位來自意大利的白蘭·傑索先生幫了很大的忙呢。」由於既不是毀滅世界的大BOSS，又沒有搶走小八心愛的蟹黃油，所以被小八把重要性下意識往後排的白銀之王同學端著茶杯，微笑道，「正好今天和這兩位遇到了，所以請他們到家裡來感謝他們的幫忙。」

　　「就是這樣的喵！」貓在旁邊愉快地搭腔，得到小白誇獎似的的摸頭。

　　小八：「……」

　　她嚴重懷疑這個「正好」。

　　看看齊聚自家客廳的兩位讓她各種意義上都會格外頭大的人員，小八思索著支開太宰先生詢問白蘭·傑索的可能性，但想了想……感覺沒有這個可能性。

　　……好像只能下次再找機會了。

　　沒想到她才這麼想，那邊白蘭·傑索就蕩漾著棉花糖的香味，開口了：「其實不是巧合哦！」

　　「嗯？」小白看了過去。

　　「我今天是特意來找楨姬老師的，」白發的意大利青年笑眯眯地說道，「河間編輯以後要負責的事情太多了，所以就把催稿這件事交給我了，以後就是我來負責找楨姬老師要稿子了——嗯，正式的通知應該會在這幾天傳遞給楨姬老師，我是過來提前找楨姬老師聯絡感情噠！」

　　小八：「……」

　　小八想了想這三天過的日子，再想了想那三天裡受到的待遇，目光下意識地看向了廚房。

　　她記得她家菜刀還是很鋒利的。

　　再不行小黑的刀也挺鋒利的。

　　「楨姬老師，□□這樣不符合您三觀和人設的事還是不要想的比較好，崩人設了呢！」

　　「……閉嘴。」

　　小八默默刪掉了會崩自己人設的想法，看向白蘭·傑索：「我很好奇為什麼。」

　　「嗯？」

　　「小八和我想的一樣呢，」一旁的太宰治也笑著開口，「我也很好奇為什麼——這兩個多月裡，傑索先生流露出來了很多完全就不該是你知道的事，不該是你能了解到的內容，違和感嚴重到即使是國木田也無法忽略過去，但你卻大大咧咧地把這些全部展示出來，毫無掩藏的跡像，你是准備等這件事告一段落之後，和我們開誠布公的吧？」

　　小八為太宰先生舉例裡的國木田老師都無法忽略過去這個說法默哀了一下自己的補課老師在太宰先生心裡的衡量准則，跟著看了過去，等待白蘭·傑索的解釋。

　　「我居然表現得這麼明顯嗎？」白蘭·傑索歪歪頭，神情是與小八印像裡那個棉花糖精截然不同的清爽氣質，「這個要說的話……你們知道平行世界嗎？」

　　小八愣了愣，某個猜測從心底浮現出來：「難道說……」

　　這只棉花糖精竟然打算把他能去平行世界的事都說出來！？

　　「我可以連通平行世界的自己，共享各個世界的情報，」白蘭·傑索笑眯眯地說道，「至於這次我能知道這麼多的事……嗯，這要仔細說的話，得從一個世界說起，在那個世界裡，我的父親收養了楨姬老師……」

　　他毫無保留地把那個被視作白蘭·傑索之恥的世界發生的事說了出來，由此解釋了他會知道那麼多關於小八的血脈相關的事的緣故，末了又道：「……就是從這個世界開始，『我們』開始關注楨姬老師，不過大部分的白蘭·傑索都還想著控制住楨姬老師，以免自己的統一世界進度條被她一腳踹回原點，而我麼……」他捏了捏手裡的棉花糖，丟進嘴裡，「我覺得與其這樣，還不如讓楨姬老師繼續在文壇上發光發熱，畢竟，基本上楨姬老師都沒有過什麼意外的樣子，頭腦很好所以算計人也很厲害，只有在一個時候……」他笑眯眯道，「楨姬老師只有在死線臨近的時候才會露出天要塌了的表情呢！」

　　很能愉悅到他。

　　小八：「……」

　　小八冷靜地起身。

　　「等等小八放下菜刀！」

　　#

　　完全沒有想到這只白蘭·傑索居然是來自平行世界的白蘭·傑索，而且竟然沒有想著隱瞞，而是直接把一切都說了出來，小八少有地陷入了糾結。

　　哦，當然，並不是擔心這只白蘭·傑索毀滅世界——想想這個世界的武力值，小八覺得如果要排個難度的話，這個世界的毀滅水平恐怕是地獄難度的。

　　別的不說，王權者就不是一般難度。

　　「反正以後我會努力催楨姬老師的稿子的，如果不放心的話也可以借此來看住我，」白蘭·傑索拆開了今天的不知道第幾包棉花糖，大有把自己弄成糖尿病的打算，「畢竟平行世界的我劣跡斑斑，你們不相信也很正常嘛！」

　　「不，我覺得這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聽完了全部的小黑已經是一臉CPU過載的表情了，「……真的不是在編故事騙我們嗎？」

　　雖然這個故事完全能夠解釋迄今為止這位白蘭·傑索先生身上所有的疑點。

　　太宰治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而是看向了小八：「小八怎麼看呢？」

　　「要空口無憑說相信的話，也有點困難……」心知這事很大概率是真的——畢竟別的不說就那趕稿套餐沒有平行世界資訊加持根本就沒可能弄出來——小八面上還是要保持住自己不知道白蘭·傑索身份的人設，「只要你能拿出證據來，就可以相信了，比如……」

　　「比如？」

　　「平行世界的我寫過的但這個世界的我還沒寫的書。」小八一臉認真道，「我還是能認出自己的風格的。」

　　所謂平行世界，最簡單的理解方式就是，同一時間A和B的選擇，比如現在你面前有一個蛋糕，你選擇吃了它，是世界A的發展，你選擇把它放回冰箱裡明天吃，是世界B的發展，世界A和世界B就是兩個不同發展的平行世界。

　　由此可知，即使是同一個人在不同的世界也會做出的不同選擇，比如這個世界的小八選擇先寫《神使》，但另一個世界的楨姬老師卻有可能選擇另一個靈感作為她的出道作品。

　　這次白蘭·傑索思索了數秒，道：「這個倒不是拿不出來，就是……」

　　「楨姬老師你真的不是為了看平行世界的自己產的糧？」

　　他記得白蘭·傑索之恥一號世界的妹妹開始寫作的理由就是：沒有合自己胃口的文看要被餓死了！

　　小八：「……」

　　確定了，這丫真的是平行世界穿過來的！


第189章

　　試圖空手套糧但被識破的楨姬老師面不改色：「怎麼會呢， 我是那種會饞平行世界的自己產的糧的人嗎？」

　　「嗯。」白蘭·傑索點頭，「很饞哦！知道哥哥能夠穿越平行世界的時候，妹妹——哦， 我是說那個被我父親收養的世界的妹妹——也是這麼說的，『完全沒有證據的事我怎麼會信？除非你能拿出證據來……嗯， 把平行世界的我寫過的但是我沒寫的書拿來讓我看看，這點分辨能力我還是有的』，那個時候『我』還沒像現在這麼了解妹妹， 而且那個『我』也是個好哥哥呢， 」白蘭·傑索笑眯眯地說道，「妹妹的心願肯定是要實現的，所以『我』就從平行宇宙世界拿了一套楨姬老師寫的書帶給了妹妹。」

　　「然後呢？」小白好奇地問。

　　「然後這個世界的妹妹直接鴿了死線。」

　　「……」

　　眾人一致看向捂臉的半妖少女。

　　「而且直到正常來說應該是時候寫出這個系列文的時間點， 那個世界的妹妹也沒寫出來，『我』去問她原因，竟然說『已經看到成品了死而無憾了這個腦洞我是不會寫了的』——話是這麼說我覺得她只是因為吃到腦洞糧了心滿意足了所以放棄寫這個梗了而已。」

　　「……」

　　「綜上，所以說， 我是絕對不會把平行宇宙世界裡楨姬老師寫的書帶過來的， 那樣的話這個世界未來就要少至少一個系列文了呢！」

　　小八：「……」

　　平行世界的「我」怎麼什麼都說！！！

　　以及這個棉花糖精不能要了。

　　#

　　雖然到最後白蘭·傑索也沒有提交出什麼能夠證明他的言論的證據來， 但對小八來說， 所謂的證據其實並不重要。

　　從趕稿套餐出現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確認了這只白蘭·傑索具備穿越平行世界的能力了，不過對方是從平行世界來的而非這個世界土生土長的棉花糖精這點倒讓她有點意外， 正常來說他也沒必要袒露這點——對不清楚其中干系的人來說他到底是本世界的人具備窺伺平行宇宙能力還是外來平行世界的人到本世界， 其實並沒有多大差別。

　　從這點來看，他的話語真實性反而提高了不少，畢竟說的越多， 透露的信息越多， 越容易分辨真偽。

　　就是沒能套出平行世界的自己的糧感覺心好痛哦……

　　簡直錯億。

　　送走了白蘭·新上任的催稿實習生·來自意大利的棉花糖精·傑索和只是過來看看她的血脈穩定情況確認沒什麼事了就離開但是臨離開之前還順走了她四大瓶蟹黃油的太宰·來自橫濱的黑泥繃帶精·總有一天會因為食用蟹制品過量進醫院洗胃·治， 小八看著空出了一大排空間的冰箱，決定下次做好蟹黃油就扔地下室的冰櫃裡去。

　　說是冰櫃，但其實應該叫冷藏酒櫃，那裡是以前爸爸用來放藏酒的，她就不信這還能被太宰先生翻出來！

　　如果真的被翻出來……小八想了想自己變身貓貓的時候消失無蹤的衣物，還有穿越空間的技能，基本確認自己具備空間方面的天賦，那麼，如果現實的鎖攔不住太宰先生的話，那就只能努力開發一下新技能了。

　　比如開辟一個放進去和拿出來都一個樣裡面時間都不會流動的隨身空間。

　　……嗯，得做好和其他空間隔離的准備，不然如果她的蟹黃油飄到仙水忍那邊的話她也會嘔的。

　　說起仙水忍來……

　　「這是什麼？」仙水忍捏著幾張紙，問。

　　貓又的傀儡術與一般的毫無自我意識的傀儡術截然不同，最顯著的區別就是中了傀儡術的人——不管是活人還是死人——都依然保有自己的意識，他們對一切事物的判斷和三觀都與中傀儡術之前沒有差別。

　　除了會聽主人的話和不得傷害傀儡術的主人之外，從人格上來說，這些「傀儡」依然還能稱之為獨立的「人」。

　　既然是獨立的人，自然就會疑問，比如剛剛被小八塞了個文件袋的仙水忍。

　　傀儡術下，他身體的病痛已經無法折磨到他了，盡管依然保有自我意識，但不管是生是死都已經不在自己的掌控了，仙水忍在蘇醒過來弄清楚現狀之後，還沒來得及從一片混亂的思緒裡回神，就被小八用一個文件袋打出了精神暴擊。

　　陽光普照的午後，位於某條商業街上的書店外面，小八戴著遮陽鏡用以掩蓋自己不同尋常的眸色，聞言從正在看的手提電腦屏幕上抬起眼來——雖然對正常人類來說，戴上遮陽鏡視野明亮度就下降了不止一個檔次別想正常看書看手機了，但對對光線格外敏銳有著「黑暗視覺」的貓科動物來說，這點降低亮度還妨礙不到她：「你的身份證明和相關的戶籍信息，我拜托老爺子手下的『兔子們』做的，『仙水忍』這個名字報出去的話，非日常那邊得引起大轟動吧，所以你得換個身份。」

　　「這種事我知道，」仙水忍覺得奇怪的是另外一件事，「這是什麼？」

　　他把那幾張紙裡的一張挑了出來，投以詢問的眼神，小八看了過去，順勢念出上面的字：「米花大學法律系入學通知書，身份配套信息的一環，我特意拜托『兔子』挑選的大學和科系，這可是米花大學的王牌，一般要考進去都要超高的分數的，沒有非時院開後門你都不一定能進去。」她露出迷惑不解的眼神，「有什麼問題嗎？」

　　「……」

　　問題大了去了。

　　「你操控我的目的，不是為了我的戰鬥力嗎？」仙水忍決定挑明白了說，「既然如此，碰到需要戰鬥的場合把我放出來就可以了，何必多此一舉？」

　　「不是多此一舉。」小八首先糾正了他這個說法，「憑空出現一個人多詭異，尤其是像我這種時不時遇到什麼凶殺案之類的事件，總會遇到警察調查事件相關人員身份和來歷，到時候一查，謔，失蹤了十多年了，你說這消息出去，警局那邊會放任你繼續『失蹤』？怎麼都得核對身份，核對身份需要DNA，一采血，哇，細胞都死了為什麼這個人還能動——你想被關進實驗室麼？」

　　「……」

　　「雖然真發生那種情況我是可以去把你撈出來的，但是需要解釋的地方還有要准備的手續什麼的太多了，我嫌煩。」小八補充道，「既然一開始就能搞定不弄出那麼麻煩的後果來，何必非等到事態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的時候再處理呢？」

　　「好吧，就當是這樣。」仙水忍指了指那張大學入學通知書，「普通的身份就可以了，為了不引人注目和方便收在空間裡，你安排個無業游民身份都比這好——為什麼還要上學？」

　　這才是仙水忍怎麼都想不明白的地方。

　　「因為我要上學。」小八理所當然道，「我都在受苦，怎麼能看著我的傀儡居然還能在外面逍遙自在的？」

　　心裡不平衡啊！

　　「……」

　　仙水忍愣是被噎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見仙水忍沒什麼疑問了——主要是被梗得都想不起來自己還想問什麼了——小八把注意力重新放回自己的電腦屏幕上，思考了一會就開始敲擊鍵盤。

　　這是在寫作嗎？

　　仙水忍想，他蘇醒過來還沒多久，對這只生活在人類世界裡的半妖貓又的身份信息掌握也不多，目前只知道她本職是學生，副業似乎是個三流小說家（這是剛剛她和某個人通訊的時候在電話裡說的），似乎和非時院還有「兔子」那些黃金氏族似乎有些聯絡——他有點懷疑對方口中的「老爺子」是黃金之王，但黃金之王是這個國家的幕後之王，支撐著整個國家的人，這個看起來沒有什麼特殊之處、當初還在橫濱被樹輕易帶走的半妖會和那位黃金之王產生什麼聯系？

　　小八不知道仙水忍在想什麼，當然，如果她想的話，作為傀儡術的主人，她是有辦法查看「傀儡」的思想的，不過除了少數幾只控制欲爆表的貓又，大部分時候沒幾個人會去看手下的傀儡在想什麼。

　　畢竟傀儡想什麼完全不影響貓又的使用。

　　她正在和島崎剎那溝通《神使》第二部 的插畫，有些她考慮到太過累贅沒有在文裡詳細描述的部分需要在插畫中展示出來，這就需要和畫師進行溝通了。

　　一部小說的出版就如同一條流水線，一個工序卡住了，下面的工序就沒辦法進行下去了，如果小八這邊沒有及時交稿的話，島崎剎那那邊的插畫時間也會跟著不得不後延，或者進行趕工。

　　『……綜上，大致就是這些內容。』小八敲下表示自己說完了的詞句，很快那邊來了回應，『好的，楨姬老師，我會記得這些的，等草稿出來我就給您看看還有哪裡需要修改的。』

　　『沒問題！』

　　畢竟要到成稿的時候再看，哪怕想改，也來不及了……

　　聊完了正事，就該閑談了，尤其是小八和島崎剎那的關系還算不錯：『楨姬老師前段時間一直都不回我的信息，我還以為出什麼事了呢……』

　　因為血脈覺醒所以失憶了這種事當然不能告訴只是個普通人的島崎剎那，所以小八想了想，換了個說辭：『閉關去了，不小心就把手機給落下了，抱歉抱歉，河間編輯已經訓斥過啦！看在我趕上死線的份上，剎那就原諒我吧！』

　　『這到沒事……老師是去想《神使》的後續內容了嗎？』

　　『不啊，我在想新坑，』小八愉快地敲下鍵，『反正離神使下一次交稿時間還早，可以寫本新書，題材和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偵探少年X》！』


第190章

　　在開新坑這件事上， 楨姬老師的行動力是MAX的，靈感采自幾個月前某個一閃而過的念頭，也就在外面喝個咖啡吃甜品的功夫， 《偵探少年X》的第一個案子框架就搭得差不多了。

　　除了少數短篇偵探小說外，大部分偵探小說都秉承著一本書一個案件的節奏， 而一本書的字數一般在十萬字以上，十萬字的篇幅長度內要介紹完一個案件所涉及的各個人物背景、事件發生情況、推理過程，以及最後的收尾， 就注定了這一個案件不可能一路「平坦」地被偵破。

　　走歪了進岔路是正常的事。

　　但要怎麼樣才能讓這走岔路的情節更吸引讀者往下看， 而不是產生類似於「這家伙好菜啊這都會推理錯誤」的想法，就非常考驗作者的功底了。

　　不管是文字描述功底，還是設計情節的功底。

　　更不要說……

　　小八扳了扳手指頭， 亂步先生一個，死神小學生（高中限定版）一個，同樣精於推理小說的橫溝正史先生一個，還沒見過但是在書店看到過不少作品的愛倫·坡先生一個……一想到自己寫出來的推理作品竟然要出現在有這些人在的世界裡， 小八就非常有直接放棄的衝動。

　　但推理小說神馬的是愛好——不管是讀還是寫——想要這麼放棄是不可能的， 只是正面杠推理小說這個類別的話百分百被碾壓成渣， 雖然她很崇拜橫溝正史先生也很喜歡愛倫坡先生的作品， 更加樂意和亂步先生一起交流粗點心的口感心得，但這並不意味著她願意看到自己的作品被這些大佬碾成渣渣。

　　所以小八打了個擦邊球。

　　調整描寫手法， 改換故事背景， 變動出場人物設定，將它的定位落在「輕小說」上，而不是嚴肅的推理小說上。

　　第一個故事講述的是在某所權貴與富豪子女遍地的私立高中念書成績平平甚至偶爾還有掛科危機， 但一向可以在補考中平穩過線的主角過著平靜的高中生活， 直到某一天， 他的班上來了一個轉校生，一個金發的童顏美少女。

　　主角在一些細致的觀察裡發現這個轉校生身上似乎有些秘密，他的直覺告訴他不能去探查，否則就會被卷進更深的迷霧中去，但奈何大宇宙的意志這種玩意是不會讓你成功逃避的，主角一個朋友家裡是開的高新技術公司，對方對這位轉校生有些好感，於是挑了某個周末的時間邀請了包括主角和轉校生在內的一整個學習小組去他家公司參觀新技術發布會，結果主角就發現有商業間諜試圖偷竊朋友家公司的企業機密。

　　於是經過這樣那樣和校園文根本搭不上邊的商業間諜戰劇情之後，轉校生刷新了對主角的全部認知，幾乎是下意識自語一樣說竟然能輕易看破這樣的布置他到底是誰的時候，旁邊的主角朋友就非常上道地跟了一句：「你知道X嗎？」

　　「那個以神秘聞名、從來都沒有哪個媒體拍下他照片的名偵探『X』？」金發美少女的轉校生驚異道。

　　「沒拍到照片這點是謠傳，其實是因為報社是我家控制的，賴人不喜歡被人打擾所以我就讓他們去堵截那些拍到了照片的媒體，畢竟對付狗仔最好用的還是狗仔——只有狗仔才知道埋伏在哪裡能拍到好照片。」另一個朋友笑著插嘴。

　　轉校生愣了愣，目光下意識地落在了懶散地打著呵欠連眼睛都半閉不閉一副提不起精神來的黑發少年身上。

　　這個人，就是X？

　　——第一個開幕劇情由此結束。

　　只看開端就是非常常見的校園輕小說開局，甚至頗有些宅向開展，但從商業間諜露面開始，其「內核」就從一般的宅向輕小說轉向了懸疑推理小說，用「凶手是誰」代替了大部分讀者心中「轉校生和主角會擦出什麼火花呢」的鉤子，吸引讀者往下看。

　　當然為了兩手抓兩手硬，小八沒忘還安排了一條線用於繼續勾著另外一部分衝著美少女的女主角而來的讀者。

　　很多時候筆力和劇情安排不當的話極有可能導致既沒有抓住前者的推理小說愛好者群，也沒有抓住宅向輕小說讀者群，最後落得兩手空空，但如果將兩者的劇情和細節安排都把持在微妙的平衡上，就能夠讓兩邊的讀者都提起興趣一起看下去。

　　——小孩子才做選擇，我全要！

　　把開幕劇情重讀了一遍又做了一些細微調整和修改，小八開始弄第二個重點案件，也就是即將要貫穿這一本書十萬字的案件——之前的「開胃」劇情也就三萬字左右，只是一個吸引人往下看的引子而已。

　　有什麼人從旁邊走過，在對面落座，小八心有所感，抬起頭來，就看到諸伏景光正把背著的吉他盒子放在一邊，笑著問道：「在做什麼這麼專心？」

　　「一點小東西。」小八眨了眨眼睛，合上筆記本，塞回背包，「什麼時候回來的？」

　　這次主要還是和諸伏景光見面，塞身份信息給仙水忍是附帶，所以這會兒仙水忍已經被她打發去商店買「符合大學生氣質的衣服」了。

　　「兩個月前。」諸伏景光說起這個來，心情還有些復雜，他回來之後已經從好友那得知了召回臥底的決定是非時院發來的訊息，那個神秘的部門就像是有什麼未蔔先知的能力一樣，在恰到好處的時機叫回了包括他在內的許多臥底人員，讓他們恰恰躲過了之後的大清洗。

　　只不過就從這精准程度來看，八成是他們的身份有所暴露了吧……

　　隨後和這位似乎是他新任直屬上司疑似失憶的奈奈的對話也證實了這一點：不管是黑衣組織那邊還是偷渡集團那，都已經記下了他們這批人的情報，所以接下來他們需要改頭換面，之後恢復正常身份，重新回到「光明」這一面來。

　　「恭喜你，黎明已到。」

　　諸伏景光嗯了一聲，雖然在得到撤退的消息的時候就大致想過之後會被怎麼安排，但真到這份上了，反而有些無措。

　　他已經習慣潛伏在黑暗之中了。

　　「那麼，正事說完了，可以說一下私事了。」小八把需要注意的事項都告訴了諸伏景光，處理完黃金之王交代的事，開始把自己的私事提上了時程，「你認識『zero』吧。」

　　她用的陳述句，而不是疑問句，這很正常，因為她有權調動諸伏景光的檔案，自然就能從他的檔案裡看到他的警校生涯，以及曾經臥底黑衣組織的記錄。

　　包括與他一起臥底黑衣組織的好友，zero。

　　不同的是，三年前諸伏景光身份敗露不得不退出組織，而他的好友zero依然在黑衣組織裡。

　　作為日本公安打入其中釘得最深的一枚釘子。

　　諸伏景光不知道為什麼奈奈會突然提起zero，難道……她想起來了？

　　這個念頭才冒出來，觸碰到那個少女太陽鏡後陌生的眼神，那些細碎的歡喜就如同陽光下的晨露一樣，消失了。

　　她不記得了。

　　才這麼想，他就聽到面前的少女的問題：「我們以前認識嗎？」

　　諸伏景光張了張口，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為什麼這麼問？」

　　「你，還有zero，第一次看到我的時候，好像都想叫一個名字，初始發音是『N』，我本來以為是以前我們認識，你們習慣稱呼我的姓氏或者昵稱阿夏之類的，畢竟第一個音節都是『N』——我曾經丟失過很多記憶，所以當時我以為你們也是屬於其中的一部分，但前段時間我找回了曾經丟失的那些記憶，仔細梳理之後卻發現，其中並沒有你們。」小八平靜地闡述自己這段時間思索的結果，「但不管是你還是zero，似乎都對我很熟悉，不管是我的能力還是我的……貓。」

　　她本來想說分神體貓貓的，考慮到這算是自己的退路之一，她選擇模糊了這個說法。

　　諸伏景光沉默了一會，才輕聲道：「……對不起，是我們認錯人了。」

　　……哈？

　　小八緊繃的臉色差點沒直接崩壞。

　　她一臉嚴肅可不是為了這種答案！

　　要不是場合不對，她都要掀桌了！

　　不過也離掀桌不遠了——在小八決定抓著諸伏景光領子死命搖晃他之前，手機收到特殊訊息發出的音樂聲讓她暫且放棄了這個念頭。

　　摸出手機看了看，小八呃了一聲：「……來這麼快？」

　　諸伏景光直起身來，沒有貿然詢問怎麼了：常年潛伏在黑暗世界裡造就了他無與倫比的耐性和警惕性，即使如今得到了可以回到光明世界這一面的調令，這份謹慎依然不會消失。

　　但他依然下意識思考起來：她的表情顯得略微有些意外，但比起內容來，她的意外似乎是指向……時間？

　　覺得不該這麼快來的消息？

　　在諸伏景光快速思考那是什麼的時候，小八已經快速瀏覽完了黃金之王那邊發給她的第二個任務——第一個任務是去當異能特務科頂頭上司，不是取代原本的種田長官，而是成為種田長官的上司。

　　題外話一句：截止今天為止，這位新任異能特務科領導筒子還沒去報道，異能特務科那邊已經開始謠傳新任領導仕途剛開而中道崩隕了……

　　「你的新調令暫時還沒下來，先陪我去一趟並盛町吧，」小八牙疼似的抽了抽氣，「算是第一份新工作。」

　　諸伏景光沒有多少異議，只有一點疑問：「什麼內容？」

　　「決定某個意大利老牌黑手黨家族下一任繼承人的繼承戰剛剛在並盛打完，然而那幫子從意大利來的客人到今天都還沒走，所以老爺子讓我們去瞧瞧到底是什麼讓人家這麼流連忘返。」小八嘆了口氣。

　　尼瑪的，她居然把繼承篇都給錯過去了，簡直不知道是沒能空手套白糧比較慘還是這個比較慘……

　　而且如果她沒記錯漫畫劇情的話，繼承戰剛結束就是未來篇了，根本沒有給27喘息時間的緊湊，她這會兒接這任務過去，不會剛好碰上那群自然災害去未來吧？

　　……不會這麼慘吧？

　　#

　　事實證明，現實能更慘。

　　站在異國他鄉的街頭，有著長長的微卷黑發的少女眨了眨眼睛，姣好的面容和略微不符合季節的穿著為她引來了諸多旁人的目光，但在太過打擾到他人之前，那些目光又紳士自然地移開，讓已經在思索找個隱蔽角落變貓貓弄明白是怎麼回事的小八微微松了口氣。

　　風吹拂起她的長發，鼻端聞到微鹹的氣息讓她在看到藍盈盈的海面之前就已經判斷出自己到了海邊這件事。

　　並盛町不在海邊。

　　一秒之前她還在和諸伏景光去沢田家的路上，忽然之間一陣強烈的電磁噪音讓她下意識捂住耳朵，條件反射的閉眼再睜開後，面前的日本小鎮就變成了充滿異國風情的海濱城市。

　　周圍的人也從雖然很多五顏六色頭發但多少能看出黃種人特色的蒙古人種變成了高鼻深目膚色雪白的高加索人種。

　　恢復記憶之後掌握的語言課程讓小八認出來，那些人談論所用的語言和街頭巷尾的招牌上的文字屬於哪個語種。

　　意大利語。

　　在頭腦中快速過了一遍自己疑似穿越前後的種種細節，結合街頭電子招牌上顯示的時間，小八很快推理出真相並迅速鎖定了罪魁禍首：

　　入江正一，最好別讓我逮著你！

　　竟然拿十年火箭炮轟她，真以為貓貓好欺負啊！！！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09

第191章

　　街頭的電子顯示屏底部正在滾動一條意大利語， 小八憑借著自己在葦中學園選修的意大利語課程成果認出來那是一條天氣預報，後面附帶著時間。

　　十年後。

　　不對。

　　小八很快糾正了自己的想法。

　　是九年零十一個月。

　　距離滿十年還差一個月。

　　……和未來篇27被十年火箭炮砸去十年後相似的差錯。

　　小八沉吟起來：難道說我未來還跟27他們湊一塊甚至讓270在他的計劃裡把我也拉上了？

　　未來篇裡京子和小春是為了激勵還只是個國中生的沢田綱吉的保護心態，所以被270拉去了十年後， 她們並不是戰鬥人員，有點像「信仰」——當然這並不是指宗教上的信仰， 而是指信念，最初剛剛到十年後那個滿目瘡痍的未來時，沢田綱吉就是靠著「要保護好無辜的京子和小春」才激發出戰鬥的信念的。

　　自己肯定不是這情況。

　　畢竟這個時間點， 她和沢田綱吉也就兩面之緣：一次是廢棄工廠裡見面， 第二次就是醫院裡她探病，後面這次還是她單方面看沢田綱吉，當時沢田綱吉剛剛被自家自然災害鬧了一圈睡著了。

　　這點微薄的「緣」要拉來十年後還能激發沢田綱吉的鬥志的話， 隨便從十年前的並盛拉個路人都行。

　　畢竟沢田綱吉在並盛住了十多年，是個人都該見過不止一次。

　　排除掉當吉祥物的可能性，難道說未來自己加入了彭格列？？？

　　……不是吧就算在黑幫合法的日本她都在記憶恢復之後糾結和中也見面要怎麼辦，沒道理十年之後她居然還加入了意大利黑手黨了啊！

　　種種可能性在頭腦裡一一閃過， 但是由於目前情報實在太少， 小八只能先把猜測都壓下， 轉而開始思考要不要找個當地人問問路什麼的：現在也就知道這裡似乎是意大利的某個海濱城鎮， 具體是哪裡就不知道了。

　　那個地圖形狀長得跟女士高跟鞋的國家可不止一個城鎮沿海。

　　另外還要確認一下時間線什麼的，未來篇裡白蘭·傑索已經差不多毀滅了整個世界了， 但眼前這個鎮子看起來卻和任何一個西方旅游城市沒有多少不同：人流還是那麼多， 街上的吆喝聲也沒見少，轉播新聞的電子屏播報的也就些旅游宣傳片之類的東西。

　　——如果外面在打世界大戰的話，這個小鎮子哪怕是在密魯菲奧雷的後方基地保護中， 也不可能祥和得跟和平年代一樣。

　　至於警局求助什麼的還是先押後吧， 不管把她轟來十年後的入江正一是什麼想法， 至少她現在在這裡是個黑戶這件事是絕對的。

　　被「黑戶」這個關鍵詞觸動了神經，想到上一次接觸到這個詞時發生了什麼，小八環顧四周，面無表情地磨了磨牙：……麻痹這次絕對不能因為這種事被坑了！

　　反正死線過了，期中考也結束了，等她回去了就有時間找老鼠的巢穴了，到時候那塊小熊軟糖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而就在她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把注意力放到現實周圍環境的時候，她注意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人群裡，有悉悉索索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在這個偏向旅游產業（這點從沿街的當地特產店鋪和各種宣傳旅游等細節上推斷出來）為主的城鎮裡，東方人種的相貌不至於成為人群矚目的焦點，自己並不是直接被傳送到大街上的，而是從旁邊的小巷子裡走出來的，那麼出現方式太過驚悚引來矚目的可能性也能劃掉……

　　排除掉不可能的選項，聯想到未來篇沢田綱吉剛剛被傳送到未來沒多久就遇到追殺的事，小八眯了眯眼，挑了個方向走了過去。

　　一開始還是漫步，然後就加快了步伐，到後面幾乎是快步跑了起來，那些本來隱藏在人群裡的「目光」為了不跟丟，也跟著跑了起來，但還在眨眼間丟失了目標。

　　十來個人在最後看到那個異瞳少女的街頭彙合：

　　「一眨眼就不見了！」

　　「肯定還在附近！注意找各個小巷子和房頂！」

　　「帶上手電筒！黑漆漆的角落重點照明！」

　　這些人快速商量完，立刻又分散開來，不同於剛才都在街上找，這次這些人瞄准了各種小巷子鑽進去，一進去就直接打開放車上當車燈都會被交警扣牌的亮度驚人的照明設備，把原本昏暗的小巷子照得纖毫畢現。

　　等到這群人都深入各個巷子之後，剛才他們彙合的街頭，一只毛絨絨的黑色長毛貓從街邊店鋪的燈箱後面轉了出來，它有著一雙顏色異常少見的一棕一綠的異色雙瞳，此時，注視著那些人最後消失的巷口，黑貓萌萌噠地眨了眨眼睛，甩了甩尾巴，朝來時的方向慢悠悠走了過去。

　　沿街的人群自然也注意到了這只長得尤為可愛的黑貓，若不是礙於這位貓小姐（也有可能是貓先生）那怡然自得的步伐，似乎也沒有親近人群的打算，否則只要黑貓露出那麼一點意思，這會兒肯定不止一只人類的大手過來嘗試擼毛了……

　　甚至還有可能准備直接拐帶回家的。

　　理由都是現成的：愛她就要帶她回家，給點吃的卻不帶回家這不是露水情緣麼！

　　不同於輕松自在仿佛在散步的表像，小八貓的內心此時卻有些沉重。

　　剛才那些人的交談透露出了一個對她來說非常不妙的訊息。

　　注意找小巷子，還要格外注意黑漆漆的角落……她不得不做出一個極有可能的推斷：那些人知道她的黑貓形態。

　　甚至還知道她喜歡在房頂——因為方便跑酷和縱覽全局，喜歡出現在小巷子裡——從人變貓和從貓變人都不適合在大庭廣眾下出現，還喜歡呆黑漆漆的角落——因為可以借助毛色完美隱形，爸爸媽媽經過的時候就可以忽然喵一聲嚇死他們……

　　最重要的一點是，她在那幾個人的袖扣處，看到了兩朵大波斯菊（也有可能是別的什麼花，她不擅長記這個）交叉的花紋——那是任何一個家教迷都熟悉的花紋。

　　密魯菲奧雷的紋章。

　　那些人是密魯菲奧雷的人。

　　難道，和27一樣，到了未來就被密魯菲奧雷追殺？

　　小八貓直覺哪裡不太對，如果是敵對狀態的話，以意大利的特殊國情，再加上密魯菲奧雷毫無顧忌的行事風格，剛才在街上發現她的時候就該直接死氣之炎招呼過來了，沒道理會這麼偷偷摸摸地跟蹤的啊……

　　思考間她跟著人流進了一棟百貨大樓，嫻熟地躲避掉攝像頭的存在，通過正常人類無法通過的「途徑」進了商場的女廁所，在隔間裡恢復成人形。

　　黑貓形態和這個人形都不能出現，大概率出現就會被發現，難道要用她至今都還沒穩定掌握的那個仙狸形態嗎？

　　但那個樣子的時候聽不到正常聲音很難受啊……可以的話，小八不想選擇這個選項。

　　她開始翻自己的包尋找有沒有什麼可以在這個情況下派上用場的東西：

　　掌上手提電腦，這是經過了網絡加密能夠連同特殊線路的電腦，用來處理異能特務科上交給她的事物的——說是這麼說，其實都是種田長官差不多已經處理完交給她看的東西，黃金之王還沒莽到讓一個毫無根基也從未處理過這些東西的小孩子直接接手全部實權事物，現在小八掛在異能特務科最重要的事就是學習，主要是學種田長官怎麼處理那些事，但到了這裡，不知道還能不能連上特殊線路。

　　等找到安全的地方可以嘗試一下看看……

　　記下這一點，小八把掌上電腦放到一邊，繼續往下翻，翻出了一個隱形眼鏡盒子。

　　這個……她把盒子拿出來，打開，看到了放在裡面的隱形眼鏡，還有兩枚特殊加工的耳釘。

　　這是老爺子那邊的「兔子」給她的，當時她急著回家，拿到手就直接扔包裡了，之後也沒整理就給忘到了今天，當時「兔子」說什麼來著的？

　　原本的追蹤眼鏡的升級產品什麼的……

　　想到了什麼，她翻了翻盒子底部，從底下的縫隙裡抽出一張說明書。

　　看完說明書，小八把其他東西塞回包裡，先把兩枚耳釘戴在耳朵上，然後推開隔間的門走了出去，在洗手台那寬大的鏡子面前洗過手，然後用指尖小心地沾起一枚隱形眼鏡，戴在自己眼睛上。

　　兩枚隱形眼鏡都戴完之後，小八閉上眼睛適應眼睛裡有其他東西的感覺，裝作整理頭發，手指劃過左耳耳垂處的耳釘。

　　比秒針走動還要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認證通過，啟動系統……為您服務，王。」

　　小八用幾乎含在喉嚨裡的聲音輕聲說了一個詞：「藍色。」

　　當她再睜眼的時候，原本相當引人注目的異色雙瞳變成了一雙宛若地中海般湛藍的眼眸。

　　——經過非時院的「兔子」們改造後升級的追蹤眼鏡附加效果之一，改變眸色。

　　這個眼睛顏色不錯，還算自然，而且根據說明書，變成貓的時候也不會掉落……對著鏡子照了照，小八把盒子塞回包裡，若無其事地離開了這裡。

　　出了商場，她觀察了一下附近，往偏僻的角落走，果不其然還有人跟過來——不過這次跟過來的不過是些普通的小混混。

　　發生在無人角落裡的事無人知道，總之數分鐘後，一個穿著寬大的罩衫戴著鴨舌帽的「少年」哼著歌從角落裡走了出來，「他」的帽檐壓得很低，看不清模樣，只能隱約看到線條柔和的下巴。

　　暫且拿到了一些歐元，不至於身無分文連頓吃的都要去禍害廣場上的鴿子們，「少年」抵著下巴，望著街頭開始思考：

　　那麼接下來，為了撓一頓罪魁禍首，該去找彭格列呢，還是去找密魯菲奧雷呢？


第192章

　　這個世界沒有王權者。

　　找了一家咖啡廳主蹭網副喝咖啡， 小八打開掌上筆記電腦連上網絡搜索情況，發現目前國際新聞一片平靜，除了傳統藝能的中東局勢依然不穩外， 其他地方基本上保持了和她印像裡差不多的情況。

　　看起來不像是未來篇劇情……雖然這點在剛才注意到這個小鎮氛圍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這會兒也就是從網絡上確認了而已。

　　日本也沒有王權者的存在——雖然從大眾層面上來說， 王權者的信息是屬於保密狀態的，普通人並不知道Scepter 4和其他政府部門之間有什麼區別，也不知道Scepter 4的室長宗像禮司和政府方面的復雜關系， 更加不知道整個日本政府背後， 真正的「主人」只有一個，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

　　橫濱倒是還有港口黑手黨的存在， 活躍在各個案件裡的名偵探江戶川亂步先生的消息也不少，但是往前翻十年也沒看到工藤新一的新聞……

　　索引了一大堆信息，把搜集到的新聞信息和自己記憶裡的情況做了對比，小八很快得出了結論：這裡既不是自己世界的未來， 也不是家教劇情裡的未來篇。

　　十年火箭炮又出毛病了把她轟哪個平行世界來了嗎？

　　——之所以說「又」， 是因為在同人裡， 十年火箭炮已經出了不止一次毛病了……

　　要不要這樣啊……小八忍不住在心裡嘖了一聲， 本來還想如果是自己世界的未來的話，提前看看自己的書也不錯就當是來未來旅游的福利了——雖然很大可能看完之後回去就坑了那幾本書——誰知道……嗯？

　　不對。

　　小八本來無所謂的神情一頓。

　　如果這個世界沒有自己的話， 十年火箭炮能把自己送過來嗎？

　　……應該不可以吧？

　　她記得十年火箭炮的能力是把現在的自己和未來的自己進行交換， 如果沒有交換目標的話……也能成功嗎？

　　想到這點，小八重新擺正姿態，在搜索框裡輸入了「楨姬八采」這幾個字：自己會取這個筆名是因為發現了文豪們的存在， 既然這個未來世界裡亂步先生依然在活躍， 說明這個世界也有不務正業的文豪存在， 那只要自己意識到這一點，取筆名的時候大概率還是會選擇這個筆名……

　　根據自己的經歷，小八下意識選擇了日文搜索，按下回車鍵立刻彈出來許多搜索結果：這個世界竟然真的有這個筆名！

　　但仔細一看，小八迷惑了：這搜索內容顯示說楨姬八采老師是來自意大利的年輕作家，從發表第一部 作品開始就風靡青少年群體乃至於青年群體，其中好幾部作品都已經賣出了影視版權，甚至已經有一部作品被搬上了大屏幕，取得了相當不錯的熒幕成績……

　　小八：……？？？

　　為什麼國籍變成了意大利？

　　難道不是同一個人？

　　還是說隔著世界竟然還有人能和她對上電波？

　　她努力尋找新聞，試圖找到這個世界的楨姬八采長什麼樣——這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因為從各個愛好者聚集論壇和新聞等多個途徑來看，這位楨姬八采有著和她一樣的不喜歡在公眾面前出現的習慣。

　　小八：社恐表示理解。

　　但不同於現在還處於「事業起步階段」的小八，這位楨姬八采老師得到的成就已經無法讓她（是的，這是女性）繼續保持神秘下去了，所以還是會有一些線下簽售會之類情況出現，本人也會到場簽售，就是現場保安會不允許拍照錄像。

　　有不少書迷粉絲偷偷拍照，事後試圖上傳網路分享給其他人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其他信息都能好好地傳出去，只有涉及到楨姬老師的照片無法上傳，哪怕繞過了論壇和通訊工具的限制發到了網絡上，往往才一刷新，剛剛還顯示的照片就被和諧掉了。

　　久而久之，書迷粉絲裡就有傳聞，說楨姬老師家庭背景極其可怕，聯系到其國籍，不少書迷粉絲紛紛大膽猜測楨姬老師極有可能來自一個黑手黨家族，從小叛逆（從其作品裡宣揚警方批判□□黑手黨等處可看出），長大了不肯繼承家業反而去當什麼作者，「教父」震怒，但奈何這是自己最寵愛的孩子，也只能由著她去了……

　　當然，猜測楨姬老師是黑手黨公主的不少，猜測她是黑手黨某BOSS情人的也不少，更有甚者結合種種猜測在論壇發布了一個超級狗血腦洞，安排楨姬老師被黑手黨教父收養遇到了教父的繼承人，名義上為兄妹的二人由此產生種種糾葛，目前已經連載到了第100章眼瞅著就要看到少主追妻火葬場了但是作者下面又沒有了因此這貼現在正處於追更讀者的亂戰當中……說實在的，這故事挺好看的，作者完全可以改個名字當言情發布……

　　一開始還在搜楨姬八采的照片到後面完全沉淪於狗血八卦故事的小八看得津津有味，直到發現最新章斷更時間是五個月前意識到自己掉進一個霹靂大坑時，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都做了什麼。

　　咳咳，沒什麼好奇怪的，寫論文搜材料結果搜到一半刷起論壇來的又不是她一個人……非常心安理得地說服了自己這點「計劃外」的時間是必要的，小八重新投入到了搜索楨姬八采照片的工作中，在花了一個多小時搜索之後，她終於在一個非常冷門的線下簽售會的讀者repo貼裡，找到了對方偷拍的楨姬八采的照片。

　　這張照片超級高糊，而且只拍到了楨姬八采的側面，對方還戴著墨鏡，只能夠看到那是一個有著黑色微蜷的長發的女性，穿著知性的長裙，氣質沉靜，但……

　　太高糊了，就算是小八也認不出來那是不是長大的自己——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這張照片才被保留下來，沒有被和諧。

　　但小八的注意力卻落在了那名女性的身側。

　　一個身量高大的青年護衛在那名女性身邊，可以看到他有一頭青綠色的長發，稍微帶點波浪的弧度，因為照片精度不夠滿眼高糊，只能隱約看到他似乎塗有綠色的眼影，臉頰側靠近耳朵的地方似乎還有什麼金色的裝飾。

　　一個名字在小八心頭浮現。

　　——真·六吊花之一，雲之瑪雷指環持有者，桔梗。

　　據說某個平行世界裡是個被頂頭上司劈頭蓋臉訓斥的社畜，被白蘭·傑索「拯救」之後發掘出了自己的才能，成為了白蘭·傑索忠誠的部下。

　　而這樣一個人物，出現在了楨姬老師身邊，在她的簽售會上擔任貼身保鏢一樣的工作，這不得不讓小八想很多。

　　甚至還想到了剛剛那篇狗血八卦的義兄妹轉戀人又決然分手再破鏡重圓的故事裡暗戀自己上司白蘭把楨姬老師視作情敵後來又情敵變情人開始考慮在晉江絕對不能過審的三人和諧劇情的OOC到沒邊的桔梗。

　　小八：……感覺這個世界的八卦黨們的生活好豐富啊。

　　小八決定先把這些論壇裡的（八卦）帖子都拷貝到手提電腦裡等沒網的時候拿來打發時間慢慢看。

　　正操作著電腦，有人從旁邊走過，本以為是路過的其他客人，但是沒有想到的是，對方竟然直接在對面落座了。

　　咦，這個咖啡廳還沒到需要拼座的客流高峰期吧，而且不和人打聲招呼就拼座也有點沒禮貌吧……小八把注意力從屏幕上移開，稍稍有些不開心地抬起眼，望向坐在對面的人。

　　在看清楚對面的人是誰的時候，小八差點沒控制住自己的爪子，險些彈出來直接捅壞她的掌上手提電腦。

　　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

　　日啊這塊小熊軟糖竟然還敢出現在她面前——不對，這裡不是她的世界。

　　在怒氣醞釀出來之前意識到這一點，小八很快冷靜下來，拜某個溜門撬鎖的老師訓練所賜，她及時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沒有顯露出異常來。

　　但對方一開口，差點就把小八的飛機耳嚇出來：

　　「下午好，來自異世界的楨姬老師。」黑發俊秀的俄羅斯青年微笑著開口，可還沒說更多的話，就被來自小八身後的聲音打斷。

　　「哎呀，看我發現了什麼，這會兒應該在會議室的『魔人』費奧多爾先生怎麼會跑來外面咖啡廳呢？」

　　與此同時，一只手搭在了小八肩頭。

　　順著那只手往上，可以清楚看到從袖口處露出一小截纏著繃帶的手腕，沙色的風衣……黑發異瞳的少女一愣，抬頭：「……太宰先生？」

　　有著鳶色眼眸的青年微微怔了一下，旋即露出了毫無異樣的笑容：「異世界的楨姬老師竟然認識我嗎，真是榮幸。」

　　……欸？

　　但他只說了這麼一句話，就沒有再說下去，而是看向了對坐的死屋之鼠首領——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闔目笑了一下：「同樣出現在這裡的你似乎並沒有立場來指責我呢，背離了偵探社的決定和我聯手的太宰先生。」

　　……欸欸？

　　小八一臉懵圈：

　　這信息量好像有點大啊！

　　兩人似乎本來准備繼續交談下去，不過注意到正快速在他們之間打量似乎努力推斷情況的楨姬老師，他們默契地停下了交鋒，決定先把這位從其他世界拉過來的楨姬老師帶回去再說其他。

　　#

　　一個小時之後。

　　「……所以說，你們因為這個世界的楨姬老師丟下一堆的坑穿越時空跑得沒影了，然後這個世界的白蘭不知道找到了什麼線索，也跟著穿越時空找他妹妹去了，但臨行之前留下了個從平行世界拉同位體也就是平行世界的楨姬老師過來的裝置，你們沒堵住人但是找到了這個，於是在各方利益協定之後，得到了它的人啟動了裝置，但最後落點出了問題只能定位大概地點，所以才有了讓已經被你們接收的密魯菲奧雷的人到處找穿越過來的我的局面。」小八總結道，「而你們的目的就是從平行世界的我這裡知道《人間失格》《罪與罰》等等一系列書的後續，因為就你們的調查結果來看，後期基本被軟禁起來的楨姬老師根本不可能收到其他人的稿子，所以這些書只可能是她寫的……」

　　黑泥精和小熊軟糖乖巧點頭。

　　「……個屁啊！我要能寫出《罪與罰》我早就文壇千古了好嗎！！！」


第193章

　　你們這些原作者都在說什麼夢話呢？！

　　小八悲憤到想要掀桌——奈何桌子被兩個事先看穿她想法的劇本組按住了， 當然並不是掀不起來，只是掀起桌子的同時會把那兩個大男人一並掀走，把那只小熊軟糖掀飛她毫無愧疚心， 但把太宰先生給掀飛……算了，再想想其他的發泄途徑吧。

　　她很想勸他們再用那個裝置把他們在其他平行世界的同位體拉過來——怎麼說這些才是原作者呀， 找她一個三流輕小說作者干嘛呢！！！

　　但隨後小八就從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處得知，白蘭·傑索留下的可以從平行宇宙世界拉自己的同位體的裝置竟然是一個一次性用品，在將她拉到這個世界之後就自行損毀了。

　　——順帶一提， 這個一次性用品是太宰治和魔人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共同作出的猜測， 因為隨後在他們將這件裝置送去密魯菲奧雷的技師處進行維修時發現，在將人拉入本世界之後，強大的能源就會瞬間燒毀它最為重要的樞紐， 導致整個裝置報廢。

　　而根據技師們的研究表明，樞紐所使用的材料是並不符合其重要性的脆弱——簡單來說，原本可以使用更加堅固更加耐能量衝擊的材料，但白蘭·傑索選擇了可以擔當樞紐重任卻無法承受最後的能源衝擊的材料。

　　以及， 小八的落點不精准也是因為樞紐提前被毀， 導致定位系統出現差錯。

　　種種跡像表面， 這些安排都是故意的：那只棉花糖精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 竟然還留下一道後手，坑了一把那些把他逼得跳地圖的敵人。

　　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說是非常符合他的個性了。

　　——當然白蘭·傑索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在跳地圖就是了。

　　對著擺在面前的《罪與罰》， 《人間失格》， 《華麗的蓋茨比》，《無人生還》等一系列書籍——備注在另外一個世界屬於世界名著系列，再備注她面前這些都沒有下面——小八感覺到了深深的憂郁。

　　雖然在曾經的學生生涯期間， 她不止一次閱讀過這些世界名著系列， 尤其是老師重點推薦的也是她偶像的陀氏的相關著作更是重溫了無數遍， 每次重看都有新的感想，但是吧……

　　誰他喵會把這些東西都背下來呀！！！

　　就算是考試也只會去考他們背後的隱喻，暗喻，去做原作者都不一定能夠做對的閱讀理解，哪個腦子有坑的老師會讓人去背這些大部頭啊：背得熟又不代表能理解！

　　又不是中國古詩詞朗誦大會，誰會去背這些玩意兒呀？

　　所以說這個世界的我到底是出於什麼目的，才想起來用這種手段去坑了一把那些原作者呢？

　　聯系到被逼走的白蘭·傑索，小八隱約察覺到了這個世界的自己的想法，並為對方天馬行空般的想像力和行動力默默地點了個贊：

　　坑白蘭都坑得這麼利索！

　　處處充滿了「這是我干的」但是愣是讓人找不到證據，不愧是我！

　　就是……平行世界的「我」啊，你為什麼順手就把我也給坑了呢？

　　看著面前純白的一個字都沒有的文檔，小八淚流滿面。

　　而且憑什麼是我來填坑啊！

　　我連自己的坑都還沒填呢，怎麼可能幫別人填坑——哪怕那個「別人」是另一個我也一樣！

　　小八果斷合上筆記本，從書房裡探頭望向正在客廳裡似乎討論什麼的兩人，和好幾個直播屏幕。

　　在短暫的這點時間裡，小八已經知道，這次「捕捉平行宇宙世界的楨姬老師」計劃的執行人其實並不止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太宰治。

　　准確來說，凡是被這個世界的她坑了的人——偵探社除太宰治以外的人除外——都有摻和一手，只是因為距離遙遠，阿加莎·克裡斯蒂和菲茲傑拉德等人現在還在趕往意大利的路上，所以暫時只能通過電腦會議來和在這邊的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進行交流。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發現小八從書房探出頭來時，便默契地停下來和太宰治的對話：「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楨姬老師？」

　　他問。

　　「我還是不太相信你們所說的這些話，」小八說道，「畢竟在我的世界裡，我只是一個剛剛初出茅廬的小說家而已，哪怕是劃分歸類，也只是歸於三流之類，怎麼可能又突然變成了一個世界聞名的作家呢？」

　　「不，您知道。」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說，「在聽了我們說了這個世界的您寫出來的作品之後，楨姬老師您第一反應竟然是自己絕對寫不出來這些內容，難道您不覺得您當時的反應有些異樣嗎？」

　　嗯……小八沉吟了片刻：居然被發現了嗎？看來自己的情緒隱藏功力還是不夠到家，如果被太宰先生知道的話……不對，旁邊的太宰先生好像已經知道了。

　　也不對，這次這位可不是她的世界的太宰先生。

　　在這個世界裡，夏姬八榭和太宰治似乎並沒有相遇過，所以當她一口叫出太宰先生的名字的時候，對方才會露出那樣訝異的表情來。

　　小八想了想，才道：「我想你們應該注意到了，我在第1次聽到你們爆出那些書名的時候那種奇怪的表情來。」

　　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太宰治沒有說話，而是保持沉默聽得下去：他們看出來這位來自平行世界的楨姬老師還有話沒有說完。

　　「這種奇怪的地方並不是因為在我的世界裡我已經寫出過這些著作了，對了，我得聲明一下，這些作品真的不是我寫的。」小八忍不住強調道。

　　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太宰治互相對視了一眼，從對方出現到現在，哪怕有其他地方的妥協，但在這些著作的歸屬人的身份上，她似乎從未認定這些是她的作品。

　　可根據他們的調查，在最後那段被軟禁在時光裡面，除了楨姬老師本身之外，她沒有第2個途徑可以獲得這些作品的手稿，但不管是這個世界的楨姬老師，還是這位被他們從平行世界拖過來的楨姬老師，兩位平行宇宙世界同位體唯一的堅持就是這些作品並不是歸屬於她的，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排除掉不可能，剩下的再不可思議也是真相。

　　兩人心裡模模糊糊有了答案，但卻並不想就這麼說出來。

　　或者說並不想承認，某個他們自己心中也不想不願意面對的事實：

　　這些冠以了他們的名字，冠以了他們的異能力名的作品，來自於那無限大的平行世界中的某一個世界裡的，沒有異能力，也沒有這些奇異的與眾不同身份、僅僅是以作家的身份生活著的他們筆下。

　　「你們知道了吧，這個世界的白蘭·傑索——哦，也就是你們所說的這個世界的我的兄長，他的能力是窺視平行宇宙世界。」小八說道，「那麼你們有沒有想過，作為他的妹妹的我也有可能具備這種能力呢——傑索家族其他人都沒有這個能力，可以知道它並不是遺傳的，那麼就是可以學習的，按照你們所說的這個世界的白蘭·傑索對『我』的『寵愛』和放任，在他飛躍平行宇宙的時候，將這種辦法教給了『我』也是很有可能的。」

　　更不要說最後這個世界的楨姬老師還由此跳躍了世界離開了這裡，這一舉動更是為她這個胡扯的說法提供了最大的支持。

　　「您的意思是……」

　　「不要用『您』來稱呼我，我擔不起——我想，這些書肯定不是我的作品，而是『我』在跟隨『我』的兄長，遨游平行世界的時候，無意中從某個世界中窺視見的。因為它們和白蘭·傑索的情報庫裡記載了某些人的名字和異能力都一支這件事使『我』產生了好奇，所以『我』在離開那個世界的時候，下意識地記載下了這些書的內容並將它們帶到了這個世界。」

　　至於原因：會發生很有趣的事吧，這個原因就足夠了。

　　小八說道：「如果我的猜測沒有錯的話，這才是真正的真相。」

　　魔人陷入了沉思，對方的說法雖然毫無依據，但是非常有可能發生。

　　「那麼你又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太宰治忍不住問道——在對方的要求下，他終於把稱呼從敬稱改成了平等的對話。

　　這次小八笑了一下：「你們可能不太了解白蘭·傑索——我是說這個世界的『我』的兄長，當然，在我的世界裡，他並不是我的兄長，但這並不妨礙我足夠了解他——某種意義上來說，我還是比較能夠看穿別人的想法的。」小八毫無心理負擔地口胡道——反正這不是自己的世界，隨口口胡有誰會來拆穿她嗎，完全不會有！

　　「他把整個世界視作一個游戲，而他是其中的玩家，那麼對於玩家來說，最具有挑戰性的莫過於游戲性，尤其是像這樣一個以世界為舞台的沙盤經營游戲。」

　　「所以給他的游戲添加一點點的難度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不然的話他早早的把游戲打通關了，覺得人生了，無趣了怎麼辦呢？」小八笑眯眯的說道，「我可是很喜歡他的，嗯，就算它是平行世界的白蘭傑索我也是非常喜歡他的。」

　　太宰治和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陷入了沉默，總覺得這位楨姬老師說的「喜歡」應該加一個引號，畢竟沒見過哪個人喜歡某人就會下意識地去坑他這種別出心裁的喜歡。


第194章

　　「那麼既然按照您所說的， 哦，好吧，是你， 」在注意到小八悲憤莫名的目光時，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從善如流地把稱呼改成了平等的「你」， 並接著說道，「那麼本著有始有終的習慣，不知道你能否代替這個世界已經離開了的楨姬老師， 把這些坑都填完了呢？」

　　「不要說的好像我已經死了一樣啊！」小八忍不住嘟囔道， 「明明她只是穿越去了其他世界，還活得好好的呢！話說回來，你們為什麼不把她自己給抓回來呢？讓她來填坑不是更加現實麼， 為什麼要讓我一個平行世界的人來干這些事情呢？明明不是我的坑呀！」

　　小八覺得非常委屈，他這輩子還沒干過幫別人填坑這種坑爹事呢。

　　「如果可以抓回這個世界的楨姬老師的話，我想白蘭·傑索早就付諸行動了，但到最後他似乎也沒能夠成功， 所以才留下一個只能夠抓取平行世界的同位體的裝置來。」太宰治說道， 「從這個角度來看， 被抓過來的楨姬老師您的運氣可真……」

　　他沒有再說下去， 只是報以意味深長的微笑。

　　小八直接炸毛——是真的炸毛了，只見她的腦袋上面突然冒出兩個蓬蓬松松的大耳朵， 身後也立刻甩出一條又蓬又大的毛絨絨大尾巴， 這變故立刻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太宰治的目光同時看了過來：

　　那個……這位楨姬老師頭頂的東西是什麼玩意兒？

　　好像沒有在密魯菲奧雷的秘密情報庫裡面看到過有這東西的形容啊！

　　從形狀來看，好像是貓耳朵和貓尾巴……

　　貓耳和貓尾——貓？

　　說起貓來……太宰治和費奧多爾同時想到了在密魯菲奧雷的情報中提及的一點：這位楨姬老師的異能力似乎是和貓有關的。

　　密魯菲奧雷的情報庫中有記載這位傑索家族的大小姐的異能力，但也只是非常簡單地一句話形容：可以制造出一只黑色的異色雙瞳的長毛貓， 或者自己自己變成異瞳的黑色長毛貓。

　　具體這只黑貓有什麼特殊能力就完全沒有線索了。

　　哦， 自帶的在黑夜中隱形不算。

　　且不說已經飛離了這個世界的楨姬老師的能力到底是怎麼回事， 只說現在這位被他們從異世界拉過來的少女，不管是扯成飛機耳的貓耳朵，還是毛茸茸的正呼呼的在那位楨姬老師身後甩來甩去的大尾巴，其力道之大，只要是長了眼睛的人都能夠看出來，她現在非常生氣。

　　「『魔人』費奧多爾君，」太宰治很可愛地眨了眨眼睛，「請告訴我是我眼花了。」

　　「不，太宰君，我想我們看到了同樣的東西。」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平靜地說道。

　　很顯然他們看到了同樣的東西。

　　出現在那位楨姬老師身上的耳朵和尾巴——這是完全不應該出現在人身上的貓耳朵和貓尾巴，聯系到情報庫裡曾經說，這位密魯菲奧雷的公主殿下的異能力是可以變成一只分神體貓貓……

　　難道說，這一位的能力在精進之後，或者說到了後期就會變成這樣？

　　留意到他們的目光一直集中在自己的耳朵和尾巴上，小八覺得有些奇怪：看起來，他們好像從來沒有見過自己這個形態一樣——不管是間接的還是直接的。

　　但從時間上來看，這個世界的楨姬老師在離開的時候就應該已經覺醒血脈和力量，具備這個形態了才對。

　　「哎？難道說你們世界的『我』沒有露出過尾巴和耳朵嗎？」小八奇怪地問道。

　　兩人報以一瞬間的沉默。

　　從那些服務於密魯菲奧雷老宅的僕從處可知，這個世界的楨姬老師並沒有這種非人的特征，否則，這麼明顯特征，他們早該在第一時間就上報給接管了這裡的人。

　　我開始好奇楨姬老師的血統了——太宰治以眼神看向身側的魔人費奧多爾，而後者同樣回以眼神：同感，我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但沉默沒有持續很久，極其短暫的視線交流之後，太宰治就若無其事地開口了：「因為會覺得很異樣吧，正常的人類是不會有這樣的耳朵和尾巴，或許這個世界的你正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才沒有在家裡或者其他地方顯露出耳朵和尾巴來吧？」

　　「什麼嘛，居然是這樣嗎？」小八稍微有些不開心的說道，「這個世界的我也太慘了一點吧，一天到晚藏著耳朵和尾巴，可是一件非常累人的事情。」

　　是這個世界的白蘭·傑索將「我」的情報隱藏起來了，還是這個世界的「我」本身就在隱藏這件事情呢？如果由此進行更廣的推斷的話……小八保持著幾分憐憫（對這個世界的自己）幾分感同身受的不開心的的表情，心裡卻在快速思考著這一個信息所暴露出來，或者說所顯露出來的其下的情報，但是面上卻沒有露出絲毫的異樣來。

　　「把耳朵和尾巴藏起來會覺得很難受嗎？」費奧多爾適時地接過了話題。

　　「這個麼……」小八想了想，說，「要形容的話，大概就是被塞在小一號的衣服的感覺——並不是不能夠忍受，就是感覺不舒服。」

　　「……」

　　真是個神奇但能夠讓人瞬間get到的形容，不愧是楨姬老師。

　　「楨姬老師是貓嗎？」太宰治決定不再自己在那瞎猜，而是直接問本人。

　　貓又也是貓，所以小八沒有絲毫心理負擔地點頭了。

　　「那是不是應該通知廚房把晚餐的蔬菜湯換成肉湯呢？聽說貓咪只能吃肉。」

　　「這個都可以，我沒有忌口的東西——啊，請不要把貓咪的食譜當成我的食譜，巧克力和咖啡什麼的我也是經常吃噠！」小八說道。

　　趕稿的時候沒有咖啡提神，簡直是要命了好嗎！

　　費奧多爾順勢就詢問起了小八有什麼喜愛吃的東西，雖然他們已經從那些僕從口中得知了這個世界的楨姬老師平日裡在趕稿時的習慣，但現在的情況又有些不同，以防萬一還是再問一遍比較好。

　　在問完小八之後，考慮到這位楨姬老師今天才被從異世界拉過來，不管是從生理還是心理上而言，都算是跨了「時差」，為了催稿甚至從平行世界抓人的兩只大魔鬼沒有立刻就讓人投入到碼字填坑的工作中，而是給出了一段休息的時間。

　　在目送楨姬老師走向花園放松心情的時候，太宰治和費奧多爾沉默下來，這個小會客廳裡一時之間沒有了其他聲音。

　　過了一會兒才聽到兩人交談的聲音：

　　「費奧多爾君是怎麼想的呢？」太宰治問道。

　　「太宰君又是怎麼想的呢？」費奧多爾反問道。

　　兩人保持表情不變，像是想起了什麼，太宰治說道：「啊，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一份情報沒有看，先失陪了。」費奧多爾也跟著道：「嗯，我這邊也有一些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就先告辭了。「

　　兩人分開離開會議室，在看不到對方之後，幾乎是同時冷笑了一下。

　　——傻了才跟這家伙交換情報呢！

　　和對方合作把楨姬老師拉過來是迫不得已，現在已人都已經到了，干嘛還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呢？

　　#

　　費奧多爾在走廊上停下了腳步。

　　那位來自異世界的楨姬老師與他在情報中——備注：是這個世界的情報中——讀取到的性格很不一樣，密魯菲奧雷的人說大小姐永遠都是那樣知性沉靜，哪怕是最嚴苛的禮儀老師也無法在大小姐身上挑出一點錯來。

　　但這位來自異世界的楨姬老師性子卻相當活潑。

　　他不確定，這是因為這個這位楨姬老師還年幼還是由於成長環境不同的緣故。

　　在剛才的對話中，他們已經得知了很多消息，比如說這位來自異世界的楨姬老師在父母去世之後並沒有被遠在意大利的傑索家族收養，在她的世界裡，收養她的是偵探社的那位社長，福澤諭吉先生。

　　這算是解釋了她第一眼看到太宰治時就脫口而出「太宰先生」的事——作為被福澤諭吉先生收養的孩子，偶爾出現在偵探社裡，由此認識了偵探社的諸人，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但由此就衍生出了一個問題，既然異世界的她並不是白蘭傑索的妹妹，按照她所說的，這個世界的楨姬老師是在平行宇宙世界裡看到了作為書籍存在的《罪與罰》並把它搬運到了這個世界，那麼，異世界的楨姬老師又是怎麼知道《罪與罰》的存在的呢？

　　沒有了白蘭·傑索作為媒介之後，她還有其他途徑能夠窺視到平行宇宙世界嗎，還是說……

　　最後看了一眼花園的方向，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離開了主宅。

　　#

　　不同於離開了會客廳之後就走了的費奧多爾，太宰治卻在短暫的停留之後轉而去了花園。

　　異色眼瞳的少女正在花園中輕輕地撫摸著一朵盛開的白玫瑰，感覺到有人靠近，她抬起頭來笑了：「太宰先生。」

　　「你怎麼知道我會來找你？」太宰治好奇地問道。

　　「如果太宰先生不是為了保護被費佳……費奧多爾他們從其他世界拉過來的我的話，就沒有必要和他們聯手了呀！」小八說道。

　　偵探社是絕對不會同意這個將異世界人牽扯到本世界事務中的計劃的，但是如果任由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等人行動的話，天知道那位被他們拉過來的無辜的少女會遇到什麼樣的事情，因此太宰治假裝是背離了偵探社的決定，與『魔人』費奧多爾聯手，一方面把控這個「穿越」進度，另一方面，如果遇到什麼意外的情況的話，他可以及時出手救人。

　　這個孩子的推理能力超過他預料的範圍。

　　默默記下對方下意識的「費佳」，太宰治覺得心情有些微妙：「你很信任我，相信我不會背叛偵探社，也不會傷害你？」

　　「為什麼要背叛偵探社？」小八露出疑惑地表情來，「如果太宰先生背叛了偵探社的話，不用等國木田老師動手，織田先生就會先往太宰先生頭上敲栗子了。」

　　織田先生？

　　太宰治的手抖了一瞬。

　　在那個瞬間，他想了很多。

　　「而且從個人角度來說，我也是很信任太宰先生的。」小八補充道。

　　「是麼。」思緒還停留在那個「織田先生」上，太宰治的回答有些心不在焉。

　　看起來好像不太相信的樣子……小八想了想，從食指上褪下了那枚花戒，遞給太宰先生，在後者疑惑的眼神裡，她補充說明道：「這是太宰先生送給我的。」

　　太宰治差點把戒指掉地上。

　　這個瞬間，他想了很多很多。

　　比聽說織田作還活著時想的還要多。


第195章

　　「太宰先生？」

　　小八奇怪地叫了一聲似乎在出神的太宰治， 後者回過神來，忽然掩面蹲身：「可惡啊，平行世界的我到底是什麼人渣， 竟然做出這種事情來……」

　　欸？

　　小八頭頂緩緩冒出一個問號，什麼意思啊？

　　太宰先生為什麼要突然罵平行世界的自己？

　　「就算是平行世界的太宰先生， 也不能這麼詆毀我世界的太宰先生啊！」小八這次真的有點生氣。

　　順便兩個世界的太宰先生真的好拗口呀！

　　「而且我的世界太宰先生是好人啊，教了我很多有用的東西呢，你不能這麼詆毀他！」

　　太宰治：「……」

　　太宰治覺得這中間似乎有哪裡誤會了， 他低下頭， 擺弄那枚花戒，很快從中找到了玄機：在微微一用力後，這枚花戒就被他翻成了兩根細長的鐵片。

　　無論是從形狀還是從角度來看， 都是非常適合於溜門撬鎖的裝備。

　　太宰治：「……」

　　小八卻覺得自己已經給出了足夠證據：「看，這是太宰先生送給我的，是在我出師的那天，作為出師禮送給我的——雖然溜門撬鎖畢業了這事說出來也算不上好聽啦！」

　　太宰治：「……冒昧問一下， 你的畢業考試內容是什麼？我需要判斷一下。」

　　小八完全沒有多想：「把一輛停在港口黑手黨大樓地下停車場的邁巴赫開到橫濱郊外某座山上——順帶一提， 那輛車在我考試前一天才剛剛入境日本上牌。」她停頓了一下， 目光看向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的太宰治， 「我想應該不需要我再說明這輛車的主人身份是誰了吧？」

　　太宰治沉默點頭，這確實是他做得出來的事情：把中也的新車作為自己徒弟的畢業考試內容。

　　但是……

　　這依然不能抹消另一個世界自己把畢業禮物做成戒指的別有用心：你說如果是為了方便或者隱蔽著想， 把工具做成手鐲不也一樣嗎？或者說將設計藍圖交給她， 讓她自己去找工匠亦或者自己幫忙找工匠，讓她全程參與到這項工具的打磨中來——不管哪一個，都好過直接將這曖昧的成品交給對方。

　　——都是太宰治， 誰不知道誰啊， 如果沒有這個心思的話， 怎麼可能會送出這樣的東西呢？

　　不管是頂著什麼樣的名頭，都說明了他那隱蔽的不可被窺伺到的心思。

　　也只有這個小姑娘才會完全沒有多想，單純以為那不過是自己老師送給她的畢業禮物罷了。

　　所以說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到底是多禽獸啊，居然對著還沒有滿16歲的孩子做出這種事情來……哪怕是一向自認人品成渣的自己，也無法承認這種事情好嗎？

　　難道說真的是因為當年被森先生教導過一段時間，以至於愛好都朝著他看齊了嗎？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太宰治不禁有些寒顫。

　　太可怕了，這可能性想想都覺得整個人都在冒汗呀！

　　另一方面……

　　太宰治默默地看了看還滿頭霧水的小八：自己沒有「理想中的女性」這種想法，因為有自信不管是什麼樣的女性，都能夠將她改造成自己喜歡的樣子，但是……

　　就算再怎麼「掌控人心」，對於一些現實意義上的事還是無能力為力的。

　　比如，身高……

　　小八眼神一肅：「總覺得太宰先生你剛剛在想什麼很失禮的事！」

　　「……」

　　這算什麼，野獸的直覺嗎，另一個世界的我不會是因為被這種野獸的直覺給吃得死死的才心甘情願跳這個坑的吧……

　　#

　　並不知道平行世界的自己心中，自己的形像已經越發的滑下深淵，太宰治——是本文正文中的那一位——已經得知了小八失蹤的事情，他沒有絲毫猶豫，很快鎖定了目標，白蘭傑索。

　　「為什麼遇到這種事都要來找我呢？我又不是全知全能的上帝，怎麼可能會知道楨姬老師去了哪裡呢？」白蘭傑索咬著棉花糖，面對三堂會審，很是不高興地說道。

　　這個屬於夏姬家的客廳裡，除了太宰治外，還有作為監護人的福澤諭吉和作為監護人附帶（？）的江戶川亂步，因為在小八失蹤時就在現場所以出席的諸伏景光，代表王權者一系勢力和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及其自己白銀之王身份的小白。

　　「在說謊！」敏銳的名偵探毫不猶豫地開口。

　　白蘭·傑索：「……雖然這次我大概能猜想到她被帶去了哪裡啦。」

　　眾人側目：這還敢說不知道？

　　幕後黑手就是你吧！

　　「NO，NO，NO，」白蘭·傑索非常正經地揮了揮手，「這真的不是我干的！」

　　——不管是平行世界的自己還是這個世界的自己，干這事的還真不是他！

　　畢竟，動手的不是入江正一就是平行世界的那誰誰……

　　「這個要說起來很麻煩啊，尤其是我之前已經說過一次了……」白蘭·傑索百無聊賴地捏著棉花糖，Q彈的棉花糖手感格外好，非常適合解壓。

　　一直仿佛是在閉目養神的福澤諭吉睜開眼：「你可以從頭說明。」

　　「……好吧，那就從，」白蘭·傑索想了想，問，「你們知道平行宇宙嗎？」

　　在花了大概半小時解釋概念以及自己的來歷之後，白蘭·傑索終於把話題引到了這次小八的失蹤上：「……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帶走她的應該就是某一個平行世界的人。我大概可以猜到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入江正一。

　　在國中的時候因為某次意外接觸到了十年火箭炮這個規格外道具，進而為了確認自己的未來而多次使用它前往十年後的世界——只要利用好這一點，控制住十年後世界裡的入江正一（25歲），然後由此堵截住穿越來到十年後世界的入江正一（15歲），讓他在回到正常世界之後，用十年火箭炮將他那個時代裡的小八送去十年後。

　　正常來說，小八會抵達十年後，但在白蘭·傑索恥辱榜一號（因為被自己妹妹算計了一通非常不甘心所以研發出來的）劫持平行世界穿越目標的裝置運作下，原本會抵達本世界（A）的十年後的人會被中途劫持去異世界（B）的十年後，考慮到需要其在當地停留一段時間，那麼，小八屆時抵達的世界可能會在時間上有些誤差——即不會是剛好「十年」，而是「十年差幾個月」或者「十年差幾天」。

　　「看起來你應該還知道她為什麼被帶走，具體被帶走去了哪個世界。」太宰治說道。

　　白蘭·傑索看了這個表情依然與往日裡微笑模樣沒有多少分別的青年一眼，把在手裡被他捏得表面都開裂了的棉花糖丟進了嘴裡：「大概是能夠猜到啦！」

　　沒有人接話，他們看出來白蘭·傑索還沒說完，果然，在短暫的大約是組織語言的時間裡，白蘭·傑索再次開口：「畢竟被坑到全世界各個有名有姓的組織都有份的，也就那一個世界了……」

　　眾人：？

　　似乎聽到了什麼非常了不得的事。

　　平行世界的這家伙居然這麼厲害嗎，與全世界為敵？

　　「雖然其他世界的我確實是這麼做的，但是這個世界的我並不是自願的。」白蘭·傑索趕緊澄清，「這個世界的『我』可是被『我的妹妹』坑得非常慘啊！」

　　他倒也沒有吊人胃口，很快吧發生在那個白蘭·傑索之恥一號的世界裡的事和盤托出——主要是看出來再吊人胃口，旁邊這只黑泥精還不會怎麼樣，但對面那位偵探社社長已經把手放在了刀柄上了……

　　雖然有火焰加持下他並不是很擔心自己會被銀狼閣下的拔刀術給片成千八百片的生棉花糖片，但是……

　　作為眾多白蘭·傑索中最鹹魚的一只，也可以說是最懶的一只，能不動手干嘛還要動手？

　　躲人家的拔刀術也是要力氣的啊！

　　「異世界的小八寫文章這麼厲害嗎，竟然讓全世界那麼多勢力的首領都因為看不到她的書而奮起圍攻……嗯，異世界的你。」太宰治若有所思地說道。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但他們圍攻那個世界的我的時候，就是為了楨姬老師沒有寫完的那些書，把我們世界的楨姬老師拉過去也是為了讓她填完那些坑——只有這一點是肯定的。」白蘭·傑索笑眯眯道，「至於其他理由麼，那就得問他們了——說實在的，莫名其妙就被圍毆了一通的『我』也很茫然啊！」

　　考慮到個人隱私，當然最重要的是如果把異世界的小八寫的那些書內容和名字都透露給了這個世界的人聽了，萬一等楨姬老師回來，這個世界的大家也問她要那些書了怎麼辦，白蘭·傑索不知道到時候楨姬老師會怎麼面對她的監護人/老師/仇敵……但他可以肯定，只要楨姬老師知道他們是從誰口中知道這些事的，那麼，自己未來是不用想著能夠從楨姬老師這裡拿到哪怕是一個字的稿子了……

　　「但是，異世界的他們怎麼能夠肯定，我們世界的小八會知道這些書的下文呢？」江戶川亂步指出了最大的漏洞，「我們的小八到現在也才寫了一本書而已啊！」

　　「那就得問他們了，我怎麼可能知道呀！」白蘭·傑索攤了攤手，「我上一次窺見那個世界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要不是這次楨姬老師失蹤，我都想不起來是那個世界的他們搞事！」

　　江戶川亂步沉默地盯著這個笑眯眯的意大利青年，他直覺這家伙隱瞞了什麼重要的信息。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09

第196章

　　太宰治和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將從異世界帶來的楨姬老師安頓在了密魯菲奧雷的老宅， 也就是傑索家族的大本營，這個世界的楨姬老師住了多年的地方。

　　隨後，阿加莎克裡斯蒂和菲茲傑拉德雖然因為各自組織內的工作暫時還無法前來意大利， 但都通過視頻見過面了這位異世界的來客——小八這才知道，原來自己坑的還不止有太宰先生跟費佳這倆， 。

　　而據太宰治私底下告訴她的，除了現在聚集在傑索家族這邊的幾人外，其實偵探社裡掉他坑的也不是只有一個兩個……

　　小八：「……」

　　小八由衷感謝福澤諭吉先生對己的嚴格要求和對偵探社諸位的品格認證， 不然她深刻懷疑， 自己還能活著回去嗎？

　　別的不說，有亂步先生在，大概她就什麼花招都使不出來了……

　　名偵探不是白吹的噱頭。

　　不管是費奧多爾還是沒有到場的阿加莎等人， 他們倒沒有強迫要求小八在多短的時間內把那幾個史前巨坑都填上，或許是考慮到作者碼字也是需要狀態的，尤其是像這種在他們的眼光看來也是世界頂級名著系列的文，花上三五十年時間打磨都很正常， 所以小八目前並沒有被限制什麼自由， 不管是在密魯菲奧雷家族的老宅中， 還是要出外去， 只要把自己的要求告訴在別墅中的管家或者其他僕從，就自然會有個人過來帶她出門。

　　小八：「……」

　　這種仿佛被養在一個像世界那麼大的房間裡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坐在開往鎮上的車上， 小八單手托著下巴望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有些不開心的想道。

　　傑索家族的老宅一如世人對那些黑手黨們的印像一樣， 是藏於深山老林之中的——當然只是表面上看上去是深山老林，實際上那裡布滿了各種火力，可以說如果真的有不經允許進入的， 哪怕只是一只蚊子， 都會被防空炮給打下來。

　　但再怎麼高科技的內在都無法掩蓋它就是與世隔絕的事實， 譬如說小八想要去街上逛逛的時候，就只能夠經由專職司機開車帶送她到鎮上，而這個過程需要花費大約40分鐘的時間。

　　換句話也就是說，如果想要逃走的話，在沒有交通工具情況下，最好的機會就是去往鎮上的路上，或者說是在靠近鎮上的時候。

　　當然，如果對自己躲避鎮上的監控系統有信心的話，到達鎮上之後再根據規劃逃跑也是可以的。

　　從隨身的包裡摸出一副棕色的太陽鏡架在鼻梁上，小八推開車門走了下去，那位來自傑索家族——但在小八看來很有可能其實是費佳的心腹——的管家亦步亦趨，跟在身後，時不時回答小八關於她要買的東西在哪裡的問題。

　　至於刷的銀行卡嘛，據太宰先生說，她的所有花銷似乎都是由菲茲傑拉德先生那位來自組合的富豪一手承擔。

　　小八感覺這個世界仿佛是在把她當成金絲雀一樣養。

　　說實話，爪子有點癢。

　　接著抬起手將耳邊的長發別到耳後的動作，她不經意的捏了一下耳垂上戴著的耳釘。

　　「為您服務，我的王。」

　　AI毫無感情波瀾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只有他自己能夠聽到的聲唄保證了，即使那位管家先生就在他身後兩步遠處，也聽不到這個AI的聲音。

　　路線記錄——小八用比秒針都大不了的聲音，輕聲說道。

　　立刻，他面前的景色變了無數的，用作備注的藍色線條和各種數據在她的視野裡一路展開——她所在的世界的尖端技術發展要比這個世界快一步，比如此時，此刻展現在他面前的，正是非時院將她的隱形眼鏡材質改為液晶顯示屏的成果。

　　這看似隱形眼鏡的外表，其內在卻是電腦屏幕加美瞳等一系列多功能的集合體。

　　小八在下車時戴上太陽鏡也是為了這點，否則的話，現在所有人都能夠看到他眼睛裡時不時閃過的藍瑩瑩的數據流竄而過的光——這可看著不像是人類的眼睛呀。

　　可惜現在不在自己的世界裡，否則話這個AI智能還能夠連通非時院發射到天空之上的衛星，從而為自己提供更大的支援……小八在心裡稍稍有些遺憾的想道。

　　人是要知足的，現在的這些功能包括離線下載下來的全世界詳細地圖已經足夠她施展自己的逃跑計劃了，現在所需要做的就是通過實地考察，修正一下關於這個小鎮的一些細節而已。

　　畢竟哪怕是平行世界，也不一定是每個小鎮的發展路線都一模一樣，尤其是那些特別容易出現變化的小巷子。

　　要是在他的世界裡是一個通道的小巷子，到了這個世界世界裡卻變成了一個死胡同，那到時候樂子可就開大了，尤其是兩邊的地圖還有著近10年的差距。

　　誰也不能擔保意大利在這10年裡面沒有過翻新城鎮的想法和行動。

　　#

　　小八在鎮上寫作逛街讀作實地考察逃跑路線的時候，距離這裡有著幾十公裡的遙遠的屬於死屋之鼠的基地裡，費奧多爾正在通過小鎮上的監控系統，沉默地注視著這一切。

　　多達16個的監控屏幕上，實時拍攝出那名戴著墨鏡的黑發東方少女的姿容。

　　費奧多爾下意識地用指關節敲著手邊的扶手。

　　雖然只有一瞬間，但……

　　在他出現在那位來自異世界的楨姬老師面前的時候，她確實在那一個瞬間流露出了對自己的熟悉感。

　　異世界的自己，難道和這位楨姬老師認識嗎？

　　想起同樣被一口叫破的名字的太宰治，費奧多爾忍不住有了更多的猜測。

　　倘若他真的認識異世界的自己，並且也足夠了解自己，而這份相識並不是自己為了某個任務而進行的瞞騙的話，那麼自己目前的這些安排或許根本無法影響到他什麼……

　　需要確認一下這件事情。

　　但在毫無資料的情況下，該怎麼做呢？

　　他下意識地咬了咬大拇指，直到把手指咬得鮮血淋漓，才停了下來。

　　費奧多爾思考的結果就是，第2天小八就在自己的早餐桌上看到了這位理應不該在7：00以前出現在臥室以外地方的俄羅斯青年。

　　那個瞬間，小八驚得差點就要探出頭去看窗外的太陽了：今天太陽是從西邊出來了嗎？費佳居然在自己沒有去把他從床上拽起來的情況下，7：00以前就出現在了飯桌上！？

　　要知道，在沒有小八貓每天晚上十點之前就把他從電腦前拖開的情況下，這家伙往往是凌晨三四點睡覺算早、五六點睡覺算正常作息、早晨7：00正睡得踏實的奇葩作息。

　　偶爾失眠情況下也可以在早晨7：00的客廳裡看到這塊小熊軟糖，但那種情況下這家伙的臉色往往臭得跟什麼被灌了十瓶伏特加一樣，完全看不到像今天這樣的好臉色來。

　　「早上好。」費奧多爾將小八的反應盡收眼底，保持著微笑表情說道。

　　「早上好……呃……」小八隨口道，但在脫口而出之後才發現，對方說的並不是意大利語或者說是日語，而是俄羅斯語，以至於小八也下意識地用俄羅斯語回了過去——沒辦法，小八貓時代的條件反應實在是太嚴重了，換成任何一個人，被每天「早上好，喀秋莎」「早上好，費佳」習慣性問候語重復上一個星期，都會養成在聽到同樣的問候時的條件反射。

　　畢竟人類養成一個習慣，只需要一個禮拜。

　　貓也是一樣。

　　小八臉上是有些掩飾不住的懊惱。

　　或許對其他人來說，這只能夠證明楨姬老師也會一點俄羅斯語，但對像費佳這樣的人來說，這裡面可以證實的東西可真是太多了。

　　而費奧多爾同樣知曉這一點。

　　這個孩子似乎異常的了解他，不但知道他的作息，還知道他習慣性的思考方式，以至於露出了那麼一點常人看來根本無需在意的馬腳，她都會無比懊惱，即使及時掩飾了心情，也難以避免地流露出了一些。

　　——因為她知道，這會導致多慘烈的戰線潰敗。

　　簡單的問候之後，費奧多爾沒有再多說什麼，安靜地吃起了早餐。

　　這個孩子對他的了解超乎他的想像，他難以想像在那個世界裡，雙方到底是什麼樣的關系，才會導致對方如此的熟識他。

　　形勢稍稍有些糟糕啊……費奧多爾心想道。

　　只有她了解自己，自己卻絲毫不了解這位來自異世界的楨姬老師，這樣的情報不對等，會在之後的計劃中帶來極大的麻煩和問題。

　　他需要盡快確定兩人在異世界中的關系，並由此作出相應的計劃調整。

　　小八先一步吃完了早飯，見那邊還在慢吞吞的吃，她想了想沒忍住開口道：「你們就沒有想過自己來進行續寫嗎？」

　　「可是，如果可以的話，我們還是希望能夠看到原作者的結局，而不是任由我們自己塗抹出來的下半部。」費奧多爾似乎早有准備，回答道。

　　這回答讓小八下意識地抿了抿唇：什麼嘛……說的好像不是平行世界的你們寫的一樣。

　　雖然就她本人而言，她是真的不想承認自己的偶像在平行世界竟然是個盜賊頭子這件事……

　　……欸，說起平行世界來，如果說寫書的陀氏和費佳不能算同一個人，但費佳和眼前這位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應該是無限接近的吧？

　　小八眨了眨眼睛，道：「那，你能給我簽個名嗎？」

　　費奧多爾疑惑地歪了下頭。

　　片刻後，費奧多爾對著一片空白沒有填任何信息的離婚協議書，陷入了思考。


第197章

　　想像不出是遇到了什麼情況， 才會讓自己選擇結婚。

　　哪怕是異世界的自己也一樣。

　　如果說是為了計劃，往往在他的計劃完成之後，對方要麼就已經不需要離婚了， 要麼就已經沒有必要離婚了。

　　難道說是在自己的計劃進行時，被對方發現了問題， 所以才……也不對，如果真的是計劃被發現，反彈程度絕對不可能僅僅只有是要求離婚這點程度而已。

　　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足夠了解自己， 知道若非不是什麼必要的計劃的話， 他可不會用這種把自己真實的婚姻信息都綁進俄羅斯政府系統裡的手段。

　　而如果是那種讓他做出這種決定的計劃的話，不管是手段還是最終目的，那基本上是不太可能會被這位三觀正常的楨姬老師所理解接受的。

　　當然， 也不是說不能夠將她洗腦成自己的信徒，但還是那句話，如果真的是洗腦到了那個份上話也沒有提出離婚這種要求的可能性了。

　　所以異世界的自己到底是出於什麼情況下才會選擇和這孩子結婚呢，她看上去好像才十四五歲， 這才剛剛到俄羅斯法定結婚年齡中的特殊要求情況而已呀……

　　費奧多爾帶入自己的處境想了想， 覺得不管是什麼情況下， 他都不可能……

　　目光落在隱含期待的注視著他的少女身上， 他的思維突然停滯了一瞬。

　　黑色的貓耳朵，黑色的貓尾巴。

　　記錄在傑索家族僕從口中的， 據說可以變成一只黑色的長毛異色雙瞳貓的能力。

　　恍惚間， 他好像看到了俄羅斯西伯利亞雪原的漫天飛雪裡，一只渾身漆黑的貓咪朝著他的方向望了過來。

　　她有著長長的足以抵御風雪的毛發，甜美可人的模樣， 但最漂亮的還是那雙清亮的宛若寶石一樣的眼睛， 聽到自己叫她的名字於是轉頭望過來的時候， 那雙異色雙瞳裡可以清楚的看到人的倒影。

　　那是他在西伯利亞的幻夢，只在他的幻想中出現過的精靈。

　　只因在將她送回到那對夫妻身邊之後，他就再也沒能夠找到她了。

　　那段時光，迷離得仿佛是他獨自在安全屋中與世隔絕的時光裡幻想出來的一樣。

　　由於白蘭傑索在這方面沒有留下任何的畫面情報，加之那只據說是由傑索家族大小姐的異能力而來的黑貓大部分時間都眯著眼睛躺在窗台上，壁爐旁，或者飄窗邊曬太陽，基本沒有被人看到過它的瞳色，以至於他一開始甚至沒有聯想到這方面。

　　畢竟實在是相隔太遠了，對嗎？

　　一個是在俄羅斯，另一個卻在意大利，如果加上她被傑索家族所收養之前的那段在日本的時光，這中間隔著亞歐大陸和印度洋，那是怎麼想都難以跨越的天塹。

　　但是，如果他在俄羅斯的邊境所遇到的那只小黑貓，並不是純粹的貓，而是一個人呢？

　　如果是人的話，那就能輕易跨越那難以翻越的天塹，來到另一個國家。

　　如果是喀秋莎的話，如果是他的喀秋莎變成人了……

　　那一切就都順理成章了。

　　費奧多爾放下了空白的離婚協議書。

　　正期待著的小八心裡一個咯噔。

　　不妙的預感。

　　……不至於吧，這連個名字都沒有的空白協議書特麼都能讓費佳推斷出真相來，那還給不給人活路了？！

　　「喀秋莎，」黑發病弱的俄羅斯青年微笑著吐出了那個名字，「離婚協議書是要在公證機關的工作人員面前簽字，才能夠具備足夠的法律效力的。」

　　小八：「……」

　　特麼還真不給人活路啊！！！

　　黑發異瞳的少女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仿佛是有聽沒有懂的表情：「誰是喀秋莎呀？這裡沒有叫這個名字的人呢！」

　　——只有一只叫這個名字的貓咪，但是人家只是一只小貓咪，才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呢！

　　沒有承認。

　　這在費奧多爾的意料之中。

　　畢竟，如果喀秋莎會這麼輕易地承認這一點話，她也沒有必要這麼拐彎抹角地拿著空白的離婚協議書來讓他簽字了。

　　如果換個人的話，現在或許已經讓喀秋莎得償所願了吧？

　　費奧多爾整理了一下面前空白的離婚協議書，拿起它，從書桌後站了起來。

　　「冤有頭債有主——這是你母親的祖國的俗語，你應該記得的才對。」費奧多爾說道，並沒有因為自己差點就被小八坑而覺得生氣。

　　畢竟喀秋莎要不皮的話就不是她了。

　　說起來，如果不是因為密魯菲奧雷家族的僕從們信誓旦旦地說著大小姐的禮儀無可挑剔，知性沉靜等等一系列形容詞的話，他也不至於被誤導那麼久。

　　——他記憶裡的喀秋莎，雖然有著長毛貓的小公主般的氣質和外表，但實際上卻是一只一點沒看住就能給他找一堆麻煩出來的皮皮貓。

　　上輩子可能是皮皮鬼轉世的那種。

　　小八：「……」

　　guna：）

　　小八哼了一聲，轉頭往門外走去，正好撞上推開門走進來的太宰治，後者疑惑地看了看氣哼哼走出去的小姑娘，又看看站在碎紙機面前的魔人，青年露出了好奇的表情：「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太宰君。」費奧多爾說道，並把手裡拿著的文件送進了碎紙機裡。

　　太宰治不以為然，他把目光從消失在碎紙機口的文件上挪開，心裡卻下意識的開始推斷那份文件是什麼。

　　看上去還是有內容的，隱約能夠看到一些黑色字跡，從分布來看，似乎是字母類的文字。

　　英文，俄羅斯文，還是意大利文？

　　對了，抬頭上似乎有個特殊的花紋，那個格式好像是某些政治部門的協議格式……他隱約記得似乎在哪裡看到過，但是卻想不起來了。

　　會給他留下一點印像，但又完全沒有想得起來的跡像，說明這並不是什麼很重要的標志，但既然它出現在了魔人的手裡，那就有必要去查查看了。

　　嗯，回頭找找看，應該能夠找到的。

　　默默記下等一下要做的事情，太宰治望向魔人：「你有什麼想法嗎，對我們從異世界帶來的那位油鹽不進的楨姬老師？」

　　說來好笑，他們最初把這位少女從異世界拉來的唯一目的就是希望從她手中得到那些書籍的下半卷，為了切實實現能夠拉到知道這些書籍的下半卷的楨姬老師這個條件，他們還特意去找了一名相關的異能力者，通過他的能力運作，確保拉到的人確實是知道這些書籍的下半卷，而不是尚未寫出這些書的楨姬老師。

　　但沒有想到的是，在這位來自異世界的楨姬老師口中，他們卻得知了這些書籍的作者竟然並不是楨姬老師本人。

　　聽起來很匪夷所思，但卻是那位少女唯一執著堅持的一點：這些書籍來自於平行世界，有著和他們一樣名字，卻只是普通人的，他們自己之手。

　　「我確實沒有想到這一點，太宰君不也一樣嗎？」費奧多爾說道。

　　「嗯……說實在的，並不是很想承認這一點。」

　　太宰治坦言道，「我曾經想過最差的局面，也不過是拉過來的楨姬老師尚未發表這些作品而已。」

　　至於現在嘛……他都不知道得知平行世界的自己是個禽獸渣滓這件事到底是不是最糟糕的了……

　　雖然本世界的他自己也毫無人品可言，但至少吧……他還是在努力的在正道的大路上行進，而不是像異世界的那一位，竟然向一位尚未成年，連日本法定結婚年齡都沒到的少女求婚，簡直是毫無下限好嗎！

　　織田作居然也不阻止他……聯系到異世界的楨姬老師其實是和偵探社的諸人都有著相當密切的關系，那麼織田作的不制止就顯得很奇怪了，最有可能的發展就是異世界他還瞞著偵探社的諸位……啊，這若是一旦披露出來，可是會被全偵探社人齊心協力追殺的大事情啊，異世界的自己到底在想什麼呢？

　　哪怕最後真的能抱得嬌妻歸，也還是會在結婚之前就被福澤諭吉社長給片成生魚片的吧？

　　雖然他是被中也叫成了青花魚，但是他是真的沒有想要變成青花魚片的。

　　當然反之，若是頂著這麼巨大的壓力都要執著達成那個要求，那麼異世界的自己陷的有多深，也可以窺見一斑了。

　　怎麼想都覺得，異世界的自己已經完全栽了進去啊……

　　完全沒有救的那一種。

　　太宰治再次忍不住嘆在心裡面嘆息了一聲，不過他並沒有在魔人費奧多爾面前流露出這些情緒來。

　　自然也不會知道面前的俄羅斯青年此時對於異世界的自己的同位體的想法，其實和他是差不多的，唯一的差別就是，哪怕是在異世界，恐怕也沒有什麼人會來追殺那個人渣的自己。

　　某種意義上算是好事吧，大概。

　　正當費奧多爾准備開口把太宰治的注意力從碎紙機轉開，以防他發現那些碎紙的真相的時候，擺在書桌上的電腦突然發出一聲警報般的響聲，兩人同時一愣，看向了桌面。

　　這個警報聲是……

　　太宰治恍然意識到了什麼：「我記得現在唯一聯通你電腦系統的警報……」

　　兩人看向電腦上顯示的畫面。

　　出現在監控畫面上的是一個剛剛毀去了面前巨大機械的少女，她似乎感應到了監控的存在，抬起頭，笑了一笑，嘴角邊露出了尖尖的小虎牙。

　　高清晰度的監控攝像頭裡，可以清楚的看到她那雙異色的眼睛，宛若寶石一般閃閃發亮。

　　是密魯菲奧雷的空間封鎖實驗室。

　　這個實驗室位於這棟宅子的地下，哪怕是那些服役於密魯菲奧雷多年的僕從也不一定知道的地方。

　　但喀秋莎才來幾天就摸清楚了……她總是這樣，是自己都料想不到的聰慧。

　　費奧多爾無聲地嘆了一聲氣，確認那是喀秋莎之後，那這警報還真是完全不在意料之外呢。

　　唯一的問題是……

　　她是怎麼正確打開通往密室的鎖，直到毀掉了用於控制空間轉移的裝置之後才引發警報的？


第198章

　　時間倒退回數天前。

　　「如果你想要回到自己的世界的話， 需要解決兩個問題。」太宰治豎起了兩根手指，「第一，是遍及全球的空間封鎖裝置。」

　　考慮到本世界的楨姬老師正是通過時空跳躍的能力， 脫離了這個空間跑去了其他世界，因此， 在他們作出將異世界的楨姬老師拉出來這個決定的同時，就已經做好了封鎖的空間，以防她逃離的准備。

　　除此之外， 為了以防萬一， 這類空間封鎖裝置還帶有標記功能，在一定範圍內，即使使用了在壓制下允許範圍內的短距離空間傳送， 也會在系統中留下記號，方便系統使用者追蹤。

　　理所當然，密魯菲奧雷老宅就在這個「一定範圍」之內。

　　當然，選擇部分波頻而不是全頻段， 是為了避免被那些空間異能力者盯上而做出的布置。

　　全球進行空間封鎖， 禁止所有規模的空間傳送， 那麼一來， 所有使用空間類能力的異能力者相當於被廢除了自己的異能力，做出這樣動作的人或者組織勢必立即成為這些人的眼中之釘， 加上空間系的廣適性， 有點家底的組織都會有有幾個或後勤或主力dps的空間系異能力者，這布置一出，等同於成為世界之敵。

　　哪怕是鐘塔侍從、組合和死屋之鼠聯合起來， 也不願意成為這個世界之敵。

　　要知道， 不說那些為他人效力的能力者， 某些自己當老大的空間系能力者手下可不止一個兩個小勢力。

　　——白蘭傑索那種意向統一全世界的中二病患者請單獨計算，謝謝。

　　所以，權衡利弊之後，最後的選擇就是禁止了一定規模以上的空間穿越能力的發揮，而沒有禁止一定規格以下的空間能力發揮，這麼一來，在初期，消息不通的空間異能力者只會懷疑自己能力出現衰退的原因，卻不會立刻聯系到有人禁止了他們的能力這件事情上。

　　調查是需要時間的，在他們意識到是有人從中作梗之前，魔人的計劃就已經結束了。

　　很巧的是，亦或者說不巧的是，小八的短距離空間傳送正是處於這個不會被禁止，但是會被標記的範圍之內。

　　「至於設備麼……」太宰治想了想說，「這方面我只知道魔人是利用的白蘭傑索留下設備，而不是通過死屋之鼠或者是組合的兵力來布置這一切的——啊，不過在這當中，組合倒是給出了相當多的資金支援。」

　　太宰治補充道。

　　也不知道楨姬老師寫的那本《華麗的蓋茨比》裡到底隱含了什麼，竟然能讓組合的首領菲茲傑拉德出那麼多錢想把下半部給找出來。

　　雖然他也有在書店去看過《華麗的蓋茨比》上半部，可怎麼都有點難以想像原因。

　　盡管主人公似乎和菲茲傑拉德有相當多的相似之處，但是……

　　太宰治沒有想下去，大庭葉藏的生活經歷和面對事物的態度也與他不盡相同，只是……那些文字中，到處都是仿佛是他的靈魂碎片般的東西。

　　這才是讓他深深執著於人間失格下半部的原因。

　　——或許，菲茲傑拉德也是看到了相似的東西吧。

　　「言歸正傳，」太宰治拉回了有些飄遠的思緒，說道，「我並不清楚那些裝置的具體布置地點——這是魔人親自布置的部分，而且那些相關資料似乎也被藏在了他的系統深處，如果你不能夠准確地把除掉遍及全球的這些裝置、設備的地點的話，你是無法使用時空穿梭之類的能力離開這個世界，回到你的世界的。」

　　小八想了想，「離開這個被他控制的城鎮也不行嗎？」

　　「這個倒是可以。遍布了這個城鎮的空間封鎖裝置正位於這座老宅的地下密室裡面，那是一個空間封鎖實驗室，出入密碼的話是有兩層：第一層是機械鎖，我想既然異世界我承認了你的出師資格，」太宰治說起這句話來心情有些復雜，但語氣中卻沒有流露出絲毫的異樣來，「那麼，那層機械鎖對你來說應該不成問題。關鍵在於其後的系統智能鎖，那是由魔人自己設置的、連通了電腦系統的裝置，在沒有鑰匙的情況下，想要破除的話，需要依靠黑客手段才行。」

　　小八撐著下巴想了想，問：「然後呢？」

　　「欸？」

　　「從這裡逃脫之後呢？」

　　太宰治側目看了一眼異瞳的少女：「你連這邊都還沒有逃出去，就已經想著以後了嗎？」

　　小八彎了彎眉眼：「如果不是太宰先生相信著我能夠解決這些問題，有必要連全球空間封鎖的事都告訴我嗎？相信著我能夠解決這些問題，從而需要面對全球空間封鎖局面的，不正是太宰先生自己嗎？」

　　「既然如此，就一並把太宰先生之後的安排都說出來，我也好由此做計劃。」

　　她如此理所當然地說道，就仿佛面對的是自己熟識的那個人一樣。

　　#

　　太宰先生提到的機械鎖倒是挺好對付的，也就比他的畢業考試稍微難了那麼億點點點……花了比預計多一倍的時間才解開了機械鎖，在沒有觸動警報範圍的情況下看到了第二層智能鎖的時候，小八面無表情地心想道。

　　——她果然不該相信太宰先生的「很簡單的，絕對不會難住你的」！

　　有這麼一個老師，她活的可真是艱難啊……哪天要是有了什麼師弟師妹，她一定要告訴自己未來的師弟師妹人生十字真言：

　　珍愛生命，遠離太宰先生。

　　——不然被坑了都不知道。

　　倒是第2層的智能鎖……小八打量了一會兒系統輸入界面，小心翼翼的敲開了他的外殼，從旁拉出兩根數據線，接到自己的掌上手提電腦上，再通過「技術手段」進入其內部系統。

　　嗯……這個基底結構……

　　小八想了想，嘗試破解。

　　感謝田山花袋先生無私教導的黑客手段，感謝非時院裝載在這台掌上手提電腦上的萬用破解器，當然也要感謝必定在其中出了力的綠之王——小八可以用自己的藍莓蛋撻發誓她看到了其中屬於綠之王比水流的特色編程代碼。

　　每個人的編程代碼都有其個人風格，並是不是單純指某一項命令符，而是指在某些情況下就會下意識運用、或者說是用的最順手的編程結構——這還是某只應該被浸十斤伏特加的小熊軟糖告訴她的。

　　在沒有觸動警報的情況下，小八成功的破解了入口處的密碼，進入了其中的實驗室。

　　看了一眼那個被放在房間中央最為醒目的裝置，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這就是太宰先生告訴她的用於空間封鎖的裝置，小八轉身走到了電腦面前，快速打開界面，輕易破解掉密碼後，進入了其中，尋找起了她的目標資料。

　　空間封鎖相關裝置安裝地點……搜索結果為零，這在小八的意料之中，所以她沒有絲毫猶豫，就將關鍵詞替換成了非7的三次方射線。

　　果然這一次直接跳出了相當多的資料。

　　簡單地瀏覽了一下，小八就證實了自己猜測：果然，用於空間封鎖的那批裝置和用於將7的三次方射線布滿全球的裝置，屬於同一種裝置。

　　在聽說費佳封鎖了全球的空間之後，他就有了這種猜測，這次不過是證實了他的猜測而已。

　　白蘭傑索好歹也是一個大boss，排除掉這亂入的不知道來自哪一家的劇情，他本身的目標應當是與彭格列展開最終決戰，那麼在最終決戰之前，拔除掉彩虹之子們的自然也是計劃的一環。

　　他在那之前就必須要將非7的三次方射線這種能夠削弱彩虹之子實力的裝置遍布全球，這樣才能夠讓整個世界都充滿非7的三次方射線，使得彩虹之子無處可逃。

　　未來篇劇情裡的白蘭傑索正是這樣做的。

　　哪怕這個世界的白蘭傑索尚未進行到那一步，但在前期的布置上，他是一定會為非7的三次方射線留下一席之地的。

　　一個目標是讓全球都充滿非7的三次方射線，另一個目標是將空間封鎖遍布全球，既然範圍都一致，那麼，聯想到這相關的裝置或者裝置地點也是一致，也是理所當然。

　　讓小八略微感覺到驚訝的是，這還真的是同一種裝置——在這裡不得不感慨一下，白蘭傑索手下科研團隊所發明的這種設備的普適性。

　　確認這是自己想需要的材料之後，小八立刻將其轉移到了隨身攜帶的u盾上。

　　等到資料轉移完畢之後，小八拔下u盾，這才去毀掉還在運作中的空間封鎖裝置。

　　侵入地下秘密實驗室目的：第一，破壞本地的空間封鎖裝置；

　　第二，在離開前帶走全球空間封鎖裝置的相關資料——現在要變更為非7的三次方射線相關裝置資料。

　　既然現在兩個目的都已經達到了，那麼就已經沒有隱藏行蹤的必要了。

　　刺耳的警報聲響起的同時，小八最後環顧四周，確定自己沒有落下什麼東西之後，看了一眼實驗室裡的監控鏡頭方向，朝它——主要是朝監控後面的那只小熊軟糖挑釁一笑——然後便使用短距離空間傳送離開了這裡。

　　黑發異瞳的少女身姿再次出現時候，人已經在了小鎮邊緣。

　　「我在那裡安排了人帶你離開，不用擔心，是可以相信的人。」

　　——當時太宰治是這麼說的，不過小八並沒有因為有足夠可靠的退路而掉以輕心，她的包裡還放著用於偽裝的染發劑和衣物，用作以防萬一。

　　才這麼想，那個「萬一」就來了。

　　在看到目的地，除自己之外空無一人，而同時，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由太宰先生送給她的手機響起時，小八意料之中地嘆了口氣，接起了電話：「太宰先生已經找到能和我聯絡的空檔了嗎？」

　　——就像太宰治是偵探社放在費奧多爾身邊的眼線和臥底一樣，一向宛若幻霧的魔人自然也不會因為那簡單的理由就完全地相信太宰治，而這段時間只要看到了太宰治，必然會在附近看到費奧多爾，若是看到了後者，那麼多數也能夠隨之找到前者。

　　這並不是因為在這個世界他們兩個的關系好到能夠形影不離，事實真相不過是在互相監視而已。

　　「這點小事怎麼能難倒我呢？」太宰治語含笑意的說道，「倒是小八你那邊怎麼樣，到目的地點了嗎？」

　　「嗯，但是似乎並沒有你太宰先生你提到的來接應我的人。」

　　太宰治覺得那邊的語氣似乎有些平淡的仿佛並不在意料之外：「嗯……可能對方是路上堵車了？」

　　「太宰先生，我真的覺得你應該改一改你的這個壞毛病，」小八嘆了口氣——她發現自己和太宰先生在一起的時候就格外容易嘆氣——說道，「想要額外考驗我的能力可以直說的，我又不會因為這個就生氣。」

　　這一次那邊沉默了一下，小八又等了一會兒，才聽到那頭傳來太宰先生的聲音：「……聽起來，小八你好像很習慣的樣子？」

　　「沒辦法嘛！」小八辨認了一下方向，朝某個方向走去，邊走邊說，「太宰先生你——嗯，嚴格來說不是你，但平行世界的你也算是你吧——在這方面實在是劣跡斑斑，教我的過程中一時心血來潮額外加塞題目的事又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

　　「居然都不會生氣嗎？」太宰治帶著笑意說道，仿佛是覺得很好玩似的，「那我是不是可以考慮一下更加過分的手段了呢？」

　　「請務必不要那麼做，太宰先生。」小八一邊說一邊躲避開了那一隊應當就是來尋找自己的密魯菲奧雷突擊小隊，「雖然我很想說我已經習慣了，但事實上習慣是不可能習慣的，永遠也不可能習慣的，也就勉強應付你一下，這樣勉強生活而已——而且我生氣的話，後果會很嚴重的。」

　　「比如？」聽筒裡沒有傳出額外的戰鬥聲音，說明那孩子已經成功通過了密魯菲奧雷的防御線，太宰治在心裡略微修正了一下對這個孩子的認知，隨後笑著說道，「和中也告狀這種手段可不會對我起效喲！」

　　「中也先生可是很忙的，雖然說如果我去叫他的話，他應該大概率會放下手邊不是那麼緊要事情飛過來打你，但總覺得很有可能會被太宰先生你用來對付你遇到的其他敵人，借刀殺人這種手段你又不是用了一次兩次了。」小八通過了密魯菲奧雷的防線，連聲音都輕松了幾分，畢竟最大的危機已經過去了，接下來就只有找到太宰先生留下的後手了。

　　太宰先生能皮到現在都還沒被人打死的緣故，就是他雖然皮歸皮，但總會留下一線生機——不管是被他算計的人還是對他自己。

　　畢竟，如果沒有留下任何後手保證這個被算計的人的生存，但這個人又成功從中脫險的話，那麼等他回到安全地點之後，想必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揍一頓太宰先生了……

　　這方面的典型案例可以參考中也先生。

　　這一次，太宰治沉默得更久了。

　　很難形容這種感覺，自己的想法和意圖都被另一個人洞悉，就像是……

　　就像是這個人住在他的心上，所以將他內心的活動都盡數收於眼底一樣。

　　這是作弊啊……他無聲的自言自語了一句：拿另一個世界裡與他相處的經驗來應對他的想法，可他又沒見過這個世界的小八，情報完全不對等，這不是作弊又是什麼？

　　說話間小八已經到了城鎮邊緣，她左右看了看，很快找到了一輛停靠在路邊的毫不起眼的黑色轎車。

　　敲了敲車窗，裡面人茫然地搖下車窗——小八露出一個友好微笑，用正宗的意大利語發音：「彭格列的人？」

　　對方那裝出來的迷茫神情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似乎想要詢問什麼，但隨後就從藍牙耳機裡收到了命令，立刻收起了那副似乎要敵對的表情，恭敬道：「請上車，小八小姐。」

　　等到小八上了車坐好，系好安全帶後，太宰治的聲音才從聽筒中傳來：「你那邊和彭格列關系很好嗎？」

　　「這倒沒有。」小八說道，「我只是在一次任務裡和彭格列有過一次交集而已。至於猜測太宰先生為我安排的後手是來自彭格列麼……」

　　「你們說過的，這個世界的白蘭傑索當初收養我的時候，說的是因為我的父親年輕時候曾經在意大利與某一位黑手黨家族有過交集，承了這份恩情，所以傑索家族才在我父母去世之後過來收養我。」

　　小八望著車窗外疾駛而過的風景，說道：「謊言的最高境界是真假參半，所以我想這個事件是肯定還存在的，但是和爸爸有過交集的家族卻並不一定是傑索家族。」

　　「爸爸當年是為政府服務的類似特工一樣的存在，那個時代的他萬事皆以利益為先，而想要施恩給某一方就必定會得罪另一方，但若是有足夠大的利益，就可以忽略由此帶來的風險和反噬，那麼，能夠讓爸爸他付出這樣的代價去幫助某一個家族——那個家族必有其價值所在。」

　　這判斷非常冷酷，但卻是最為適合身為特工的夏姬父親的。

　　很難想像那個有了妻女就萬事足矣，每天最大的煩惱不過是女兒長大了不肯給他擼貓貓而已的男人會有過那樣的時代，就好像其他人也很難想像，銀狼福澤諭吉先生曾經是政府的暗殺劍士一樣。

　　「聯系一下那個時代各個國家之間的政治環境和意大利家族的行事風格，和發生在那個時代裡意大利的時事新聞，我想，這個家族其實應當是彭格列家族。」

　　她這段時間在密魯菲奧雷家族的老宅裡，也不是什麼都沒做，當然逛街也更加不是單純地在逛街。

　　「隨時隨地收集情報信息」是太宰先生教給她的第一件事，所以在這段時間裡，通過網絡等手段，比對了兩邊事件的不同發展——這方面主要是關於王權者的參與與否帶來的影響——小八已經大致了解這個世界的近代發展，由此作出了以上推斷。

　　密魯菲奧雷的老宅裡，獨自一人站在別墅走廊下，望著花園裡盛開的白玫瑰，太宰治嘴角不知何時微微上揚了那麼幾分。

　　明明他此時並不是想笑的，但某些情緒卻是無法在無人的當下隱藏起來的。

　　全中。

　　他有些好奇，這孩子是天生就那麼敏銳，還是一手被異世界自己教導出來的呢？

　　正如小八所猜測的那樣，太宰治為其准備的後路便是彭格列那邊的勢力庇佑：早年曾與夏姬父親結下的緣，與之後未能夠及時幫助他的女兒以至於其被傑索家族帶走留下的愧疚，接手了整個彭格列，自然也接受了屬於彭格列的恩情的那位重情重義的十代目很容易便答應下了他的請求。

　　既然這孩子聰慧如此，那他也沒有必要多此一舉叮囑什麼了，太宰治最後把老宅這邊的情況告知了小八之後，便掛斷了電話。

　　他也要去追蹤小八的下落了。

　　——不管怎麼樣，哪怕雙方心知肚明小八這次能從傑索家族老宅子這跑出去是他在背後支招（不然她恐怕沒辦法這麼快發現地下秘密實驗室的存在），裝裝樣子還是要的。

　　路過盛開著玫瑰的花園，太宰治的目光下意識的在上面搜尋了一番。

　　她似乎很喜歡這裡開著的美麗花卉，那天在園子裡看到的時候她甚至還忍不住伸出手去撫摸了其中一朵。

　　是哪一朵呢？


第199章

　　小八並不知道發生在密魯菲奧雷老宅裡面的事情， 在掛斷了聯絡之後，她安靜地注視著窗外飛逝的風景，思考著等到了目的地之後可能會遇到的彭格列相關人員， 屆時自己該說什麼，該做什麼。

　　這份基於「萬事多想想總不會錯」的心理准備讓她在下車時看到銀發的青年時才端住了表情， 沒有露出大驚失色的模樣來。

　　「您就是傑……夏姬小姐嗎？」青年很是體貼地用日語問道。

　　小八點了點頭，非常在意那個一開始被他吞回去的發音。

　　很明顯，這個青年一開始是想稱呼她為傑索小姐的， 畢竟在這個世界裡， 福澤諭吉先生並沒有成功收養她。

　　這個世界的自己是被白蘭傑索半路接走，給帶到意大利的。

　　而據她所知，這個世界的傑索家族……不對， 應該是密魯菲奧雷家族，它與彭格列的關系似乎也並沒有比原著的這個時期好到哪裡去……

　　在這個世界的人眼裡看來，我簡直是作為反派家族的大小姐請求敵對方的庇佑……哇，真的是好勇啊……

　　小八在內心吐槽道。

　　但所有吐槽的聲音在被帶到這個似乎是彭格列家族某個名下公司的辦公室裡， 看到了等在會議室裡的人時， 盡數消失了。

　　小小的穿著黑色西裝， 戴著大大的黑色禮帽的小嬰兒， 以及，坐在上首、同樣黑西裝打扮， 臉上帶著溫柔笑容氣場卻強大得讓人難以忽視的棕發年輕人。

　　小八的呼吸停滯了那麼一瞬間， 很快被他不動聲色地恢復到了正常。

　　……希望沒被發現剛剛的異常，她在心裡不抱希望地想道，臉上卻帶出了平靜的笑容：「下午好， 嗯……我應該稱呼您為彭格列的教父嗎？」

　　畢竟要接收的是一位在這個世界身份是密魯菲奧雷大小姐的人物， 那麼需要頂頭上司出面、確定一下情況也是理所當然……她不斷的在心裡安慰自己。

　　「這倒沒有必要， 你畢竟不是我們世界的人，沒有必要遵循我們這個世界的要求。」青年笑著說道，「不過關於你的安排的話……」

　　他沒有再說下去，而是看向了身側的嬰兒，於是那名小嬰兒適時地接過話來：「彭格列提供的援助是庇佑你，直到你離開這個世界——作為當年我們沒能夠及時攔截下傑索家族對你的欺騙的補償吧——雖然說這補償的並不是同一個人。」他有些自嘲似的補了一句。

　　因為被傑索家族收養、成為密魯菲奧雷大小姐的人是這個世界的楨姬老師，而並不是她，但最後這份補償卻是落在了她的身上，所以對方才有這種感慨發言。

　　「這正是我想說的。」小八說道，「其實我覺得，如果可以，還是請將這份補償留下吧——我有預感，這個世界的我還是會回來的，如果到時候她需要的話，請再將這份補償還給她。」

　　小嬰兒露出了略微好奇的眼神：「難道你不需要嗎？」

　　不管怎麼看，這個來自異世界被莫名卷入的少女都更加需要這次幫助。

　　畢竟未來誰也說不准，說不定那位楨姬老師就再也不回來了呢？

　　「至於我的話，當然也同樣很需要彭格列的幫助，所以，」小八把那份u盤拿了出來，「我希望這份情報可以用來兌換這次你們對我提供的庇佑。」

　　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在了那份小小的移動硬盤上面。

　　按照太宰治所提供的消息，她被拉到這個世界時，幾乎可以用身無分文來形容，難道這會是來自異世界的情報嗎？

　　但如果是異世界的情報的話，她又怎麼能夠斷言可以給本世界的他們提供幫助呢？

　　從這名少女的模樣來看，她的時代還是十年之前，即使有什麼重要情報，跨越了10年時光，也恐怕早就過期了吧？

　　……也就是說，這份情報應當是她在這個時代的這短短數天之內得到的。

　　裡包恩在心裡修正了關於這個少女的能力評價。

　　「這是什麼？」沢田綱吉開口問道。

　　「是我在逃出密魯菲奧雷老宅的時候，意外得到的一份情報。我一開始的目的只是為了尋找空間封鎖裝置的布置地點和相關的情報信息，但是，在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電腦系統裡面，我並沒有找到相關的信息，反倒是發現了這個。」她說道，把有目的地尋找改成了無意中的發現。

　　「遍及全球的非七的三次方射線計劃。」

　　沢田綱吉沒有聽說過什麼是非7的三次方射線，但是他知道7的三次方，因為這個和這個名詞有關的那個人就在他的身邊。

　　這名年輕的意大利教父看下了身側的小嬰兒——不動聲色的。

　　「說實話，裡面有太多的專業術語，我實在是看不懂，不過我看懂了最後的結論。」她把移動硬盤放在了會議桌上，然後退開了幾步，說道，「在最後，這份文件的創建人寫了一句話：非7的三次方射線將能夠對彩虹之子造成巨大的傷害——很巧，我知道彩虹之子的存在，也知道彭格列和彩虹之子之間堪稱源遠流長的關系，所以我覺得這份情報應當對你們有所幫助才對。至於它能不能用來兌換彭格列對我的庇佑的話，就由你們來判斷吧。」

　　她這樣說道，目光准確地落在了小嬰兒身上，顯然她口中的彩虹之子就是指的像裡包恩這樣的人。

　　小嬰兒大大的黑葡萄一樣的眼睛靜靜地注視了一會兒這個少女，然後才說道：「不要騙人了，這才不像是請求彭格列庇佑的態度，你根本不打算用它請求彭格列的庇佑吧——如果你真的那麼需要彭格列的幫助的話，就不會這麼輕易的就把這份情報交出來，而不是用它來博取更大利益，你本來就打算將它交給我們的，不是嗎？」

　　「被發現了嗎？」小八眨了眨眼，露出了笑容，「嗯，如果對你們造成了不適的話，我很抱歉。裡包恩先生，你有一點是說對了，我確實是打算將這份情報送給你們的——嗯，雖然這個世界的我們並不相識，但在我的世界裡面，至少我和澤田綱吉是可以稱得上是並肩作戰的伙伴的。」

　　雖然也就並肩作戰了那麼一場而已，小八在心裡補充道。

　　「另外，將這份情報交給你們，我也不是沒有好處的。因為時間短暫，我無法查看全文，不過我看到了一些關鍵詞，用於空間封鎖裝置和用於釋放對彩虹之子有巨大傷害的非七的三次方射線的相關裝置是同一種，也就是說兩種其實都是用類似射線的方式進行全球封鎖的。」小八補充道。

　　毫無利益的援助會讓人心產生一些不該有的東西，但是，如果在上面再加上利益的分量，那些鬼魅般的陰影就會有極大的可能提前消失。

　　這是太宰先生教過她的，她記得很清楚，所以即使內心很想借此機會將非7的三次方射線相關情報送到彭格列，以阻止這個世界的彩虹之子全滅的未來——畢竟鬼知道白蘭傑索什麼時候就會回來呢——但小八依然記得給自己編了一個好一點的理由，用以解釋自己的行為。

　　嗯，嚴格來說這個也不算是借口吧。

　　如果彭格列這邊能夠將那些既可以發射非7的三次方射線，又可以進行空間封鎖的裝置拔除的話，那麼她想要離開這個世界就可以變得簡單很多了。

　　最終澤田綱吉收下了那份移動硬盤，經由彭格列的技師確認了裡面情報的真假和價值之後，這個盤踞在西方黑暗社會裡面的龐然大物就運作了起來。

　　當然，這是涉及到彭格列黑暗一面的運作，作為一個接受彭格列庇佑條件的受援助者，小八是不會知道的，事實上，她現在在煩惱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彭格列可不養白吃干飯的人。」作為門外顧問的裡包恩如此說道，於是小八就有了一份工作：門外顧問的秘書。

　　備注一句，這個門外顧問指的是裡包恩。

　　小八：「……」

　　如果可以的話，她想選擇兔子綱的秘書工作……算了，黑手黨老大的秘書，那得涉及到多少彭格列的機密消息啊！

　　自己真的不會因為知道太多機密，最後在離開之前就被弄死了嗎？

　　這麼一想，門外顧問的秘書似乎要好得多，畢竟只要記得控制一下，就不至於涉及到什麼機密事件……

　　但是反過來想想，當裡包恩大魔王的秘書似乎也沒好到哪裡去啊……


第200章

　　明明我還只是一個國中畢業都還差幾個月的國中生而已， 為什麼就提前過上了社畜的生活呢？

　　懷抱著要送去給裡包恩大魔王的材料，小八陷入了「我為什麼會淪落到這地步」的自我問責。

　　仔細想想，人家彭格列不想要吃干飯的人， 這個理論也是對的，那好像我干活用來作為報酬似乎也沒錯……但為什麼又總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的樣子呢？

　　如果說報酬的話……欸， 難道那份非七的三次方射線的相關情報還不夠換我吃飯睡覺錢？

　　小八終於發現感覺不對的原因，但隨後她想起來提出讓她用干活來作為報酬的人是裡包恩，那個橫貫了整個家教劇情的大魔王。

　　小八：「……」

　　想了想。

　　……哎， 算了算了， 社畜就社畜吧，又不是沒當過社畜，你看彭格列老大不也在當社畜麼！

　　——剛剛路過花園兔子綱的辦公室窗戶， 還看到他在裡面對著滿目紅色的財政報表，露出了簡直想要一頭撞死的表情了呢！

　　這麼一想，是不是覺得心理平衡很多了呢？

　　小八很快寬慰好了自己，看了看方向， 回憶了一下門外顧問組織裡的某位前輩告訴自己的路線， 朝一個方向走去。

　　……嗯， 這不是慫， 這是當機立斷識時務。

　　#

　　彭格列的門外顧問組織屬於彭格列的一員，但又不屬於彭格列家族， 而在危急時刻， 門外顧問組織的首領有著等同於boss的權利。

　　上一代的門外顧問組織首領是沢田家光，現在門外顧問組織的首領是受沢田綱吉邀請加入的裡包恩——這位現任彭格列boss的家庭教師。

　　由於其組織的特殊性，門外顧問組織在非特殊時期並不會透露出其黑手黨身份， 除了少數成員， 大部分成員也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

　　連做的工作都是普通人的工作：上班， 干活。

　　小八直到被裡包恩帶到了辦公室，並被扔過來一疊各種各樣的報表，被告知要將這些不合格的報表「哪裡來的送回哪裡去」之後，才知道這個門外顧問組織在那些非特殊時期的工作：養家糊口。

　　沒錯，門外顧問組織手下管著彭格列下屬所有的正規公司，作為門外顧問所組織首領的裡包恩，其實可以算是這個被暗地裡稱之為「彭格列集團」——當然官方登錄名冊上並不會寫這個名字——的……總裁。

　　小八：「……」

　　感覺一秒跳戲到了總裁文現場呢。

　　順便，裡包恩來當總裁，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似乎知道了彭格列的財政總是赤字的原……

　　驟然出現在身側一釐米處的彈痕徹底打散了小八尚未成形的想法。

　　貓貓非常乖巧地選擇拿起報表溜出門，至於這些東西要送到哪裡，那些部門又該怎麼走過去……哎呀，人身上是長著嘴的，不懂就問唄！

　　她就不信那麼多彭格列門外顧問組織成員，就找不到一個好心人來問一問。

　　反正除非是真的沒辦法了，否則她是不會去問裡包恩那個大魔頭的……

　　盡管小八很注意地不去觸及彭格列的那些機密消息，但畢竟她是在裡包恩手下干活的，大魔頭天天處理事情，機密度哪怕不是特等也是二等三等，就算有篩選過，到了她手裡多數都是那些普通公司的相關財政報表和下一個階段的發展情況計劃書——老實說，如果這是一本商業間諜文的話，那或許她掌握了這些情報還有些用武之地，奈何這裡的大環境是意大利黑手黨，那幫刀口上舔血生活的人，可不會跟你講講文明，講禮貌。

　　話雖如此，通過自己經手報表的細枝末節，小八也多少能夠推斷出現在彭格列的情況。

　　和大部分黑幫組織一樣，彭格列的主要收入來源來自兩方面，一方面是正規營業的公司帶來的利潤收入——也就是主要在於門外顧問組織手下的那一大票，另一方面就是大家所熟識的那些非法渠道，例如走私。

　　至於走私的東西麼……

　　由於彭格列那邊的東西大部分情況下都會交由給門外顧問組織名下的公司處理，美其名曰降低成本事實上也確實是降低成本，所以，被裡包恩大魔王派去跑腿的小八有幸看到過那幾份走私名單：

　　比如珍珠奶茶，比如大蒜，比如楓糖漿……

　　小八：「……」

　　世界經濟下滑，黑手黨們也很不容易呀…………

　　除了走私的東西不太符合小八對黑幫組織的印像（備注：此印像來自於電視劇）之外，其他還是很有黑手黨的氣質的。

　　比如說，如果真的有哪個家族膽敢搶劫彭格列家族的珍珠奶茶/大蒜/楓糖漿的話，那麼，彭格列家族屬於黑暗一面的那些武裝分子就會立刻出動，揍得人底褲都不會留下。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場景描述起來更加地讓人絕望了呢……

　　#

　　在最初的幾天熟悉各個部門之後，小八已經非常適應自己的秘書身份了：反正橫豎也就是送送文件之類的事，偶爾聽裡包恩大魔王口述需要轉達的話，並原樣復述。

　　小學生都能干的事╮(╯▽╰)╭。

　　當然如果裡包恩大魔王要轉達的話太可怕的話，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著想，她會略微「潤色」一下。

　　畢竟，她現在的身份就一個小小的跑腿的，被臨時拿來出氣的話她可不確定自己能從那些武力值爆表的黑手黨手裡毫發無傷跑掉……

　　——出於密魯菲奧雷和彭格列的微妙關系，沢田綱吉和裡包恩答應保護她之後，除了守護者們和其他少數幾個人外，彭格列絕大多數人並不知道她的身份。

　　畢竟，庇佑可以說是敵對家族的大小姐，哪怕這個大小姐是來自十年之前沒有被密魯菲奧雷家族收養的……這點一旦暴露出去，依然會讓人懷疑沢田綱吉的腦子是不是被海水給淹了。

　　所以，在被帶到彭格列之前，小八先用實際功能是顯示屏但現在只被她當美瞳用的隱形眼鏡變幻了一下自己的眸色，把眼睛顏色變成了藍色，頭發則變幻成了奶油白色順帶拉直了——感謝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她塞進包裡的出自學園都市的染發噴霧和柔順噴霧，幫助她快速變裝順帶換發型。

　　現在的門外顧問組織裡，大家只知道裡包恩新帶來了一個東方面孔的小孩，讓她干點跑腿傳話的活，連名字都是一聽就知道是代號的「N」，考慮到門外顧問組織首領對女性的一貫欣賞准則是像碧洋琪那樣的成熟大美女，不知內情的眾人紛紛猜測這難道是裡包恩的私生女：如果是弟子的話，參考彭格列首領和盟友加百羅涅家族首領幼年時期的經歷，哪怕是個女孩子，也不至於讓裡包恩以正常對待女性的紳士風格對待，畢竟那一位向來信奉「戰場上可不會有人因為你是女孩子就放水」，如果真的是他的弟子的話，只可能更加嚴格地訓練要求。

　　情人的猜測根據裡包恩先生的女性欣賞水平排除了，這麼一來的話，不就只有私生女的選項了嗎？

　　雖然頭發和眼睛顏色連模樣都和裡包恩先生不太像，但說不定人家長得像母親呢！

　　而且考慮到裡包恩先生作為世界第一殺手的威名，長得不像他反而是好事呢……

　　無意間聽到聚集在茶水間裡碎嘴的門外顧問組織成員的竊竊私語，只是根據裡包恩先生的要求過來給他泡咖啡的小八端著咖啡杯，沉默地看著被她抓了個現形滿臉驚慌失措的眾人：「……」

　　她覺得門外顧問組織的諸位可能是在不科學的世界待久了，已經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基礎設定了。

　　「是、是N你啊……是給裡包恩先生泡咖啡來的嗎？」首先站出來的女士尷尬地笑了笑，試圖把剛剛的話給糊弄過去，「那、那你先用，我、我們剛好有事，就先走了。」

　　她說著，就差躲她身後的幾個年輕女孩子也連連點頭，一眾人就想魚貫而出，卻不想那個梳著單馬尾辮奶白色頭發的少女只從旁走了一步，就把大家的路給堵了。

　　「我覺得大家可能對我有些小小的誤會，」奶白色頭發藍色眼睛的少女微笑著道，「也對裡包恩先生有一點小小的誤會。」她低頭看了一下手表，「裡包恩先生還在等著我把咖啡帶過去，那我就長話短說，兩句。」

　　她豎起一根手指：「第一，還請大家摘一下對於裡包恩先生強大實力的濾鏡，正視一下裡包恩先生的情況；第二，」她豎起第二根手指，「作為門外顧問首領的裡包恩先生有自己的茶水間，但他這次卻要求我來這邊，雖然給的理由是想換個咖啡豆嘗嘗……」

　　適時地停下，小八看著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於是臉色越發白的女性，禮貌地點點頭，進去從咖啡研磨機下接了一杯黑咖啡，便離開了。

　　留下還沒弄明白的那些小姑娘圍著大約算是她們小隊長的女性：「那位N小姐的話是什麼意思呀？」

　　「濾鏡又是什麼意思？裡包恩先生的強大不是公認的麼！」另一個人則覺得那位N小姐的意大利語水平果然還需要精進。

　　「艾麗莎，你的臉色為什麼這麼難看？」

　　總算有人注意到了自家上司難看的表情。

　　艾麗莎長長地舒了口氣，然後挨個敲圍著她的小姑娘們的腦袋：「她的意思是，裡包恩先生的身體是個嬰兒，而且已經維持嬰兒情況超過她年齡了，怎麼也不可能有這麼大的私生女——以及裡包恩先生已經聽到了這個風聲，所以才讓她過來澄清！」

　　——不然裡包恩先生自己的茶水間裡就有足夠滿足他需求的咖啡，怎麼會讓當事人過來這邊！

　　之所以讓她明示這一點，大概是看出來如果不直接說明的話，這風言風語只可能傳得更遠……

　　親愛的爸爸媽媽，感謝你們把我生成了女孩子，如果今天傳這種猜測的是男生的話，恐怕迎接他們的就不是那位N小姐溫溫柔柔的話，而是來自裡包恩先生本人的子彈了……首領的紳士風度可不對男生展示。

　　艾麗莎在內心內流滿面，臉上卻還端著自己上司的面孔：「好了好了，都干活去吧，不該說的別說了，聽到有傳聞就澄清一下，不然下次裡包恩先生可不會這麼溫柔了。」

　　被自家上司掰扯清楚那個女孩的話裡的內容，眾人同樣臉白了一下，這下也不敢再在茶水間摸魚了，頓時四散而逃。

　　作者有話說：

　　走私珍珠奶茶的是日本黑幫，走私大蒜的是意大利黑手黨，走私楓糖漿的是美國黑手黨——以上來自作者不記得是哪裡看到的新聞。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16

第201章

　　至於另一邊， 重新還了裡包恩先生的清白，小八把泡好的黑咖啡送到了裡包恩先生的辦公室，就被後者又交代了送文件的工作。

　　不同於之前是將各個文件交給幾個子公司負責人， 這次的文件是要送去給彭格列幾個部門的。

　　有點奇怪。

　　小八沒有絲毫掩飾自己的疑惑：「這種事交給我沒問題嗎？」

　　「你覺得有什麼問題？」黑眼睛的嬰兒反問道。

　　小八低頭看沒有被掩飾的文件名：是要求彭格列的後勤調度資源去救援在家族鬥爭中被波及到的平民的。

　　如果是正常來說的話這沒問題，問題在於， 這些被波及到的民眾，並不是彭格列家族地盤上的。

　　這個鬥爭難道是……

　　小八想了想，從搜集到的情報裡挖出了有關這次鬥爭的記憶：好像跟她有點關系。

　　嗯， 嚴格來說是跟那位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說明一下人家真的沒有去世——的楨姬老師有關。

　　據說這個世界的白蘭傑索所領導的密魯菲奧雷家族一開始也是秉承著要厚積而薄發的方針， 默默地點著科技樹，在暗地裡發展自己的勢力。

　　但不知怎麼的，有一天， 它突然就惹上了全世界各個有名有姓的組織，西到美國的組合，英國的鐘塔侍從，東至俄羅斯的死屋之鼠， 日本的港口黑手黨……

　　那些組織好像有了某種默契一樣， 突然眾志成城， 一致毆打密魯菲奧雷家族， 而後者這些年裡默默地竟然也積攢了許多資源和力量，在這些組織的圍毆下， 沒有一觸即潰， 而是堅持了相當長的時間。

　　很長時間裡，雙方的局面都處於拉鋸戰狀態。

　　直到他們的首領白蘭傑索不知怎麼的失蹤了為止。

　　又是那種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該死的默契，那些圍毆的組織也竟然同時停下了手， 接收了屬於密魯菲奧雷的勢力。

　　這次波及範圍近乎全球的鬥爭結果， 在那些大人物們看來， 似乎算是好的，畢竟他們並沒有打破這個世界秩序，但對於在那些鬥爭中被卷入進去的平民百姓來說，這就是一個非常慘痛的情況了。

　　火焰與異能力的戰鬥，從來都不是溫和的過家家。

　　而這次，這份由彭格列首領沢田綱吉簽署的命令，就是要求彭格列和門外顧問組織一道救援那些平民百姓，包括且不限於給予食物、醫療、保護等資源。

　　兩份命令一道發到了裡包恩這裡，給門外顧問組織的那一份自然由裡包恩接收，而給彭格列下屬後勤的火焰令的接收人則是一位在彭格列德高望重的老資格前輩。

　　聽說還是九代目時代就在彭格列的了。

　　快速過了一遍其中關系，小八頓時垮了臉：「裡包恩先生，要是我被打死了怎麼辦？」

　　「我會告訴福澤諭吉先生你不幸殞命於密魯菲奧雷家族的襲擊裡的。」小嬰兒扯了扯帽檐，心道這丫頭真喜歡扮豬吃老虎，按照那個太宰治的試探結果來看，把這小丫頭扔進戰區中央她都能毫發無傷活下來，這會兒讓她送個文件就要死要活的了……

　　「……」一定是太宰先生在從中作梗！

　　不然她一個弱小可憐又無辜的小貓貓怎麼會遇到這種又要被試探的事！

　　——雖然並不知道前因後果，但是小八非常准確地把握住了這次天降危機的來源，也不知道該不該說她太了解自己的老師了……

　　確認了一遍需要送達的人員，小八卡在裡包恩的忍耐底線上拿起文件離開。

　　#

　　「簡直太過分了，那個東瀛來的小子，就算他得到了九代目的承認，繼位成為首領，也不至於一下子就把我們的收入砍掉了那麼多啊！如今彭格列家族居然要靠經商為生，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在將計劃書送往那位「德高望重資歷深厚的彭格列老人」的路上，小八很是絕望地聽到了裡面的人絲毫不加掩飾的大吼，更加讓她覺得郁悶的是，從門口的牌子顯示，這扇門背後的人八成就是她要送的火焰令的接收人員。

　　真是的，知道27的仁慈和黑手黨格格不入，但你也沒道理在彭格列本部這麼大吼大叫，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對新任首領的不滿嗎？

　　「更不要說，這次他居然還要我們去救濟那些在那些家族鬥爭中被涉及到的平民，開什麼玩笑——轟炸掉了那些平民的居所的，又不是我們彭格列的人！引起那些鬥爭的也不是我們彭格列，他們的住所甚至不在我們的勢力範圍之內——憑什麼要讓我們來出資救援他們！？」另一個陰沉沉的聲音說道。

　　哎？火焰令還沒送到，他們就知道這件事了？

　　……哦，對，畢竟是彭格列裡的兩朝元老了，有自己的眼線人脈不奇怪，按照這次27發布命令時還沒幾個人知道的情況來看，唔……

　　頭腦快速思考可能的人選，小八敲了敲形同虛設的門，裡面的聲音驟然停下。

　　過了幾秒，那個陰沉沉的聲音低聲開口：「誰？」

　　「您好，我是門外顧問組織的N，受裡包恩先生所托，來送一份來自首領的火焰令。」報上自己在這個組織裡的臨時代號，小八保持著完美的職場微笑，用不急不緩的聲音，問，「我可以進來嗎？」

　　過了一會兒裡面人才開口：「進來吧。」

　　小八輕巧地推開了門，仿佛並沒有在門口聽到那些聲音一樣，說道：「這是來自彭格列首領的火焰令，請接收。」

　　她說著把手裡的文件遞給了坐在辦公桌後的人，那份文件上，橙色的大空火焰形成的類似火漆的防拆標志熠熠生輝。

　　對方只是示意她將文件放在桌上而沒有去接，目光依然緊緊盯著這個突兀的出現在門外組織裡的少女：「你都聽到了。」

　　用的是陳述句，而非是疑問句。

　　——大哥，你這話說的好像是要殺人滅口似的。

　　雖然就她現在的身份來說，對方如果假裝是被自己撞破了秘密，所以殺人滅口，而實際上背後其實是彭格列暗地裡的指示的話，似乎也說得通啊！

　　畢竟這個世界的自己身份真是好尷尬呀……

　　啊，眼裡有殺氣，這是真動了殺心打算弄死自己……唔，如果知道自己的身份的話，不該這麼不謹慎，不管是從外部環境還是內部現在的情況來說殺自己都不是個好的選擇……看來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就是說，他埋伏在27身邊的眼線並沒有得到自己的身份信息……

　　快速過濾掉人員，鎖定了幾個人選，小八在內心頭腦風暴的同時，面上平靜的微笑道：「我覺得您似乎對我們的boss有一些小小的誤解。」

　　對方陰冷的笑了一下。

　　「boss是彭格列的首領，他的一切出發點必然是為了彭格列的發展，我覺得您應該從這一點思考一下，首領為什麼這麼做才對。」她說道，「畢竟我也不希望下一次見到您的時候是在瓦利安的執行名單上。」

　　「哦？」

　　這是要她繼續解釋的意思。

　　「我曾經聽首領說過，他在接受裡包恩先生第一次教導的時候就被告知，黑手黨的老大是貧民窟少年們的偶像，這在普通環境裡是不太可能的事，但在貧民窟裡卻是非常正常的情況——因為在那些混亂的街區裡，庇佑他們的不是政府，而是黑手黨們，那麼，他們憧憬向往著黑手黨，也是理所當然。」她彎眸一笑，「在這次鬥爭留下的一片狼藉裡，本該施以援手的政府卻絲毫沒有去保護自己的民眾的打算，在這樣的情況下，彭格列卻主動接過了這份本該是政府的職責和義務的工作，您覺得，這是因為我們的首領太過仁慈的緣故嗎？」

　　如果是27的話，當然是啦——小八在心裡自問自答。

　　她面前的老人卻露出了深思的模樣來。

　　「……是為了收買人心嗎？」

　　「和職責跟義務綁定的，除了身份地位外，還有榮譽和民心——我想您不是什麼蠢笨的人，本就不需要我的說明，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您對新任首領的成見略深，才導致您被自己的偏見蒙蔽了眼睛。」她輕聲說道，「現在正處於特殊時期，是需要彭格列上下齊心的時刻——雖然裡包恩先生沒有明說，但我想，他讓我過來送火焰令，而不是由首領那邊將火焰令直接發到您手上，就是為了讓您能夠想明白：如果真的是對彭格列不利的事，裡包恩先生怎麼會同意呢？」

　　對啊，他信不過新首領，但裡包恩先生怎麼會讓新首領胡來？

　　老人恍然大悟，深感自己確實是被偏見蒙蔽了眼睛。

　　很好，看來自己這回還是能全身而退噠……保持著完美微笑告辭，小八一路走到無人處，長出一口氣：「差點真以為要死了……」

　　「看不出來你會死的樣子。」

　　肩頭忽然一重，小八及時穩住身體沒有失去平衡往旁邊倒去：「裡包恩先生在暗地裡看著呢，雖然確定不會死，但是受傷也是很痛的啊——我很怕痛的！」

　　她抱怨道。

　　落在她肩頭的小嬰兒盤腿而坐，黑漆漆的大眼睛裡看不出情緒來：「這麼確認我會出手救你？」

　　「准確來說不是救我，是懲治無視了首領威嚴的下屬——畢竟敢對我出手滅口，那就是不把首領放在眼裡，直接點都可以定性為叛黨了，您作為門外顧問首領出手清理叛黨理所當然呀！」小八轉頭看自己肩膀上的大佛，「要我送您去哪裡？」

　　不是需要代步的話，裡包恩不會這麼突然蹦她肩上來。

　　還真是一清二楚……小嬰兒心裡沉吟著思考，面上卻沒有多少表情：「送我去阿綱那邊。」


第202章

　　一般情況下， 現在這個時間段，沢田綱吉是在他的辦公室裡處理公務的，近期也沒聽說彭格列首領需要出公差之類的事情， 所以小八選擇往彭格列沢田綱吉所在的辦公室走去，但走到一半的時候， 裡包恩卻指明了另一條路：「往那邊走。」

　　那個方向……是離開彭格列基地的方向。

　　27出門了嗎？

　　考慮到自己的身份，小八對於自己並不知道彭格列首領出門這件事接受良好，順從地聽裡包恩指揮， 往外面去。

　　——講道理嘛， 首領的行蹤要是能讓她這種小嘍啰都算不上的人都一清二楚，那敵對家族想要實行什麼暗殺計劃，只會更加容易吧？

　　只要彭格列高層的腦子還沒被財政赤報給糊成漿糊就該知道在這方面的保密工作需要做得多好了。

　　等到了地方， 果然已經有一輛轎車在那裡等著了。

　　小八本以為把裡包恩送到車上就可以了，沒想到在她准備關上車門的時候，裡面的小嬰兒卻開口了：「你也一起上來。」

　　異色雙瞳的少女微微側頭，那一瞬間， 她似乎是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但很快她就將所有的情緒都收斂了起來， 彎腰低頭， 跟著也上了車。

　　司機發動了車子，有著極為極佳減震效果的車輛平緩前進， 沒有為乘客帶來絲毫的不適， 小八只有在看到車窗外正往後面飛馳的景色時，才能夠意識到這輛車確實是開動了。

　　「我可以問一下我們要去哪裡嗎？」小八說道。

　　聞言，裡包恩嗤笑了一聲：「我還以為你准備什麼都不問了。」

　　「不知道就問是我的良好品德。」小八一本正經地說道。

　　所以之前不問是因為在心裡面已經猜到答案了嗎……裡包恩在心裡想道， 嘴上則平靜地說道， 「告訴你也無妨， 我們將要去的是彭格列的一個地下科研基地。」

　　地下科研基地，嗯……稍稍有點不太妙的預感，不會是劇情裡面的那個吧？

　　也不對，沒記錯的話，那個基地是建立在日本的，而且還是跟雲守雲雀恭彌的並盛集團連接，她現在是在意大利，那大概率不會是它了。

　　而且那個基地裡建立了許多醫療室，是專門為10年前的27他們准備的，因為預料到了他們的戰鬥會有多慘烈，但裡包恩先生卻說，這個基地是側重於科研的……科研，嗯……

　　聯系到自己之前交給彭格列的資料，以及裡包恩先生說的讓她一起去的話，小八隱約有了猜測：這個基地，或許就是彭格列用於確定非七的三次方射線對彩虹之子的傷害程度，以及如何有效拔除非7的三次方射線相關裝置的吧？

　　畢竟亂拆一氣簡單是簡單，但萬一不小心拆到不該拆的東西，那後果就不止僅僅只是「boom——」了。

　　看來她已經猜到他們要去的基地的目的和原因了，就是不知道答案對不對了。

　　一直在視線余光中觀察這個少女的裡包恩心下已經有了定論。

　　半個小時之後，車輛在彭格列的科研基地的門前停下，小八在裡包恩的帶領下走了進去。

　　他們到來的時候，長相頗有些喜劇效果的強尼爾以及旁邊另外一個綠色頭發的嬰兒正在跟沢田綱吉說著什麼，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墨綠色頭發看起來約摸十一二歲的女孩站在一邊。

　　她的左眼下方有一朵像小花一樣的胎記，連同掛在她胸口的橙色奶嘴，一起說明了她作為彩虹之子大空的身份——尤尼。

　　在他們進去的這短短的時間裡，小八只隱約聽到了一個非七的三次方的關鍵詞。

　　「裡包恩，你來啦。」注意到走進來的二人，沢田綱吉開口道。

　　裡包恩簡單的點了點頭，伸手拉了拉帽檐：「非7的三次方射線研究進行的怎麼樣了？」

　　說話的時候，他用視線余光觀察著伸向女的神情，見對方的模樣並沒有多少意外。

　　顯然，她已經在進入這裡之前就已經猜到了這裡進行的是什麼項目了。

　　該說不愧是那個太宰治——平行世界也是一樣——教出來的孩子嗎，即使還這麼年幼，頭腦卻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有點想要。

　　如果能夠吸收進門外顧問組織的話，自己的工作量能少一大半吧？

　　不過，以她在彭格列那個剛愎自負又固執的元老成員面前都能說服對方全身而退的水平，把她放到阿綱身邊當秘書更適合——她絕對可以把任何不恰當時候出現的人心裂縫都縫合起來。

　　裡包恩轉著讓小八知道了絕對會當場翻臉的念頭。

　　回答裡包恩的問題的是那個綠色頭發的小嬰兒，當然，熟讀家教劇情的小八可以輕易認出這是彩虹之子中的一員，持有綠色奶嘴的威爾帝，可以說是瘋狂科學家的代表，非7的三次方射線也是由他率先發明的，此外，構成家教戰力體系之一的匣兵器，也是由他發明的——嚴格來說，他是發明人之一。

　　「從我們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這份資料上說的都是真的，順便，我也已經通過彭格列的情報系統確認了那些裝置所在地，由於時間緊迫，暫時還沒有全部確認，但是就目前我們排查的隨機選項來說，正確率是百分百。」威爾帝用一貫的看起來有些懶散的表情說著非常不妙的消息，「所以我想我們需要做好剩下的裝置全部都是真實存在的心理准備。」

　　「非7的三次方射線對彩虹之子的傷害程度怎麼樣？」沢田綱吉問道。

　　聞言，威爾帝看了他一眼：「這點不需要去驗證，我那裡有全套的資料——因為這個射線就是我發現的。」

　　作為一個瘋狂科學家，發現這樣能夠對他這種特殊存在造成巨大傷害的射線物質，他怎麼可能會什麼都不做呢？

　　所以在發現非7的三次方射線之後，他就立即對此展開了一系列的調查和研究，並且據此作出了相應的可以抵抗非7的三次方射線的裝備，只不過那只是他用來實驗室裡操作使用，從沒有想過這射線竟有一日會布滿全世界。

　　「看來白蘭傑索原本的所圖不小啊……」沢田綱吉低聲道。

　　如若不是謀劃著全世界，又怎麼會想到將這種東西布滿整個地球呢？

　　小八側頭看了一眼棕發青年，如果是10年前的27的話，肯定不會想到這種事情的。

　　他只會滿頭霧水地求助裡包恩，詢問對方為什麼要這麼做，最多也不過是，懼怕又不平地說一句，對方真可怕，竟然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時光真是一個可怕的殺手，能夠將一只小白兔改造成威嚴又睿智的獅王。

　　「不管他原來的圖謀是什麼，至少現在，他已經沒辦法再繼續這麼做了。」裡包恩說道。

　　白蘭·傑索跳離這個世界的消息對其他家族來說還是絕密情報，根本沒有跡像的那種，但對已經從密魯菲奧雷家族帶走黑魔咒和尤尼的彭格列和彩虹之子來說，卻不是秘密。

　　「但也要防範其他人利用這套設備。」威爾帝看著一旁屏幕上滾動著的遍及全球的非七的三次方射線裝置，思考著有沒有不需要跑遍全球就解決它的辦法。

　　——毋庸置疑這東西在建造之初就考慮到了其重要性和守備力量，所以這些會向整個大氣層內發射對彩虹之子而言傷害巨大的裝置一個個都安裝在密魯菲奧雷的據點中。

　　換句話也就是說，如果沒有可以全球同步進行攻擊的兵力的話，就很難拔除掉這些據點。

　　如果被裝置所在基地的人員發覺基地受到攻擊，提前開啟了裝置，那麼受到這些非7的三次方射線照射的彩虹之子就會迅速失去力量，無法再戰。

　　「別人我不太清楚，但是，如果是費……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話，一旦密魯菲奧雷家族的基地受到攻擊，他肯定會下令讓他們直接打開這些非7的三次方射線裝置。」小八在旁舉手發言道。

　　裡包恩看了這個女孩一眼，他沒有錯過那一瞬間的疙瘩。

　　「那就只有一個選擇了。」威爾帝聳了聳肩，詢問似的望向尤尼——彩虹之子大空。

　　作為彩虹之子的大空，尤尼才是那個有權作出決定的人。

　　接受到他眼神中的意思，尤尼點了點頭，看向沢田綱吉：「沢田先生，有沒有興趣和彩虹之子做一筆交易？」

　　聞言，沢田綱吉卻搖了搖頭，道：「你們算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間互相幫助是應當的。」他隨後笑了笑，「……雖然我很想這麼說，但恐怕你們不會接受這樣無償的幫助，那麼，就算做彩虹之子欠彭格列一個人情怎麼樣？」

　　剛剛想反駁的威爾帝頓時就沒了聲音。

　　這事就這樣定下了。

　　小八在旁邊聽著，感覺似乎並沒有什麼自己的事情，那為什麼裡包恩先生讓自己跟著一道來呢？

　　尤尼也在……難道說是平行宇宙穿越的事情？

　　果不其然，在安頓好了關於非7的三次方射線相關問題之後，原本正討論的幾人便一致看向了小八。

　　「你說你在逃離了密魯菲奧雷腦殘的時候，破壞掉了這個地區的非七的三次方射線裝置？」威爾帝確認了一遍。

　　小八點點頭，道：「如果不是破壞了那個非七的三次方射線裝置的話，我沒辦法用短距離的空間穿越跑出來。而且考慮到我跑的同時還帶走了這些資料，」小八指了指屏幕上顯示的數據，補充道，「如果不想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立刻就啟動這個區域的非7的三次方射線的話，那我就必須要破壞掉它了。」

　　從其覆蓋全球各地可知，這些非七的三次方射線並不會自動無限擴展，實際上，它只能夠覆蓋一個區域，超過一定範圍就會出現衰減現像，直到無法產生任何影響。

　　假如她跑掉的時候，沒有破壞掉那個飛機的三次方射線裝置，而是讓人家直接有啟動的機會，那麼毫不知情的，分布於各地的彩虹之子就會立即被非七的三次方射線損害身體，失去大量戰力。

　　若是到了那時候，爭鬥局面的優勢就不知道會傾向誰了。

　　因此，在離開密魯菲奧雷的時候，小八沒有繼續「悄悄的走，打槍的不要」的貓貓習慣性隱蔽方針，而是改成了大鬧一通之後離開。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我想在這個區域內，你可以嘗試一下穿越平行宇宙世界。」威爾帝說道，「當然這只是一個試驗性的小穿越，以防萬一，尤尼會跟你一起。」

　　墨綠色短發的少女點了點頭，臉上是令人安心的笑容。

　　尤尼曾經為了躲避白蘭·傑索將自己的靈魂飛躍去平行宇宙世界，而這次穿越也是類似於這種方法：將靈魂投去平行世界，而身體依然留在原處。

　　這是為了以防萬一，出現意外的時候可以及時將靈魂再拉回來，否則直接身穿的話，萬一遇到什麼情況，那就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卡死在時空裂縫裡生死不能都是有可能的——考慮到作為半妖的漫長生命，到時候可能真的會演變成想死都死不了。

　　當然，如果在那之前她血脈完全覺醒全面掌握了穿越時空的力量的話，倒是可以脫困……

　　定下的實驗性穿越時空時間是明天上午，威爾帝叮囑完小八早睡早起休息好，千萬不要在實驗前出現什麼么蛾子之後，又去叮囑尤尼了。

　　這個是一個非常怪異的畫面：一個嬰兒老氣橫秋的教訓，一個10來歲的小姑娘，那個小姑娘則認真地點點頭。

　　小八看的好笑，冷不丁旁邊傳來一個聲音：「你和魔人是什麼關系？」

　　異色雙瞳的少女有些遲緩地眨了眨眼睛，轉頭看向說話的裡包恩：「……啊？」

　　小嬰兒漆黑的大眼睛靜靜地注視著她，察覺到回望過來的目光中的詢問，他說道：「剛才你叫他的名字時，有略微不自然的停頓。」

　　如果不是關系微妙的話，裡包恩想不出來為什麼她會有這樣不自然的停頓。

　　在旁邊的沢田綱吉聽到這對話，也跟著看了過來。

　　異色雙瞳的少女欲言又止，但看裡包恩那不得答案誓不罷休的眼神，她沉默了一會兒，才小聲道：「……你難道不覺得他的名字長的有點過分而且發音也拗口得很嗎？」

　　裡包恩：「……」

　　沢田綱吉：「……」

　　所以，那個停頓……

　　是因為一時沒想起來人家的名字嗎？

　　作者有話說：

　　小八：就算是我偶像我也要說，偶像你的名字真的太特麼拗口難記了！！！考試寫你名字都要比其他答案多花十秒時間！！！


第203章

　　對著如此質樸無華的理由， 哪怕裡包恩心裡依然有無法消除的疑問，卻也無從問起了。

　　小嬰兒扯了扯帽子，注視著少女離開的背影， 旁邊的沢田綱吉忽然開口道：「她沒有撒謊。」

　　感覺到曾經的家庭教師看過來的視線，沢田綱吉補充了一句：「我的超直感是這樣說的。」

　　格列的超直感是不會出錯的。

　　「但也沒有說全部的真話。」裡包恩面無表情道。

　　——她隱瞞了什麼。

　　從她對「魔人」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了解就可知， 恐怕兩人的關系並不單純止步於聽說過對方的名字這種程度。

　　能有那種程度了解，不是曾經交手過的對手，就是曾經並肩作戰的隊友。

　　如果是前者倒還好， 如果是後者的話……

　　「沒關系的， 裡包恩叔叔。」尤尼輕聲開口道，「我相信，小八小姐並不是那種人。」

　　以超直感聞名的彭格列首領以及擁有可以看見未來能力的大空彩虹之子， 既然兩人都開口雖然那個孩子沒有什麼問題，裡包恩便不再深究。

　　「既然尤尼都這麼說了……」裡包恩扯了扯帽檐，只默默地把這件事記在了心底。

　　——從個人角度來說，他非常好奇這被瞞起來的關系， 直覺告訴他， 如果翻出來的話， 這會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大魔王的黑心腸十年如一日沒有變過。

　　關於這一點， 在年少時期被自己家庭教師制造了n多的黑歷史的彭格列現任教父就非常有發言權。

　　#

　　這天晚上，懷抱著對第二天時空穿越的期待， 小八早早地上床睡覺， 這一覺就陷入了夢境之中。

　　呼呼的風聲喚醒了在窗邊睡覺的她，小八睜開眼睛，迷茫地看著窗外咆哮的風雪。

　　這個窗戶花紋……小八看看近在咫尺的木質窗紋， 又轉頭看看室內。

　　她此時正在一個窗台飄窗旁邊， 右手邊便是客廳， 鋪著布藝沙發和厚厚的地毯，壁爐裡的火焰熊熊燃燒著，把整個房間都烘烤得暖洋洋的。

　　左邊隔著厚實的玻璃，外面便是咆哮的風雪，離得近了，甚至能夠感覺到那些從細縫裡鑽進來的風雪的刺骨涼意，把昏昏欲睡的人刺激得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窗外，越過被厚實的大雪籠罩的看不清植株園藝的花園，白茫茫的一切籠罩了視野，只能夠隱約看到遠處似乎有森林和房屋的樣子。

　　小八想起來了。

　　那麼大的雪，她只在一個地方看到過。

　　在遙遠的東方的俄羅斯聯邦西伯利亞的雪原上，被異能力表現為暴風雪的「海燕」追殺的費佳身邊看到過。

　　自己這是夢到了過去嗎？小八揉著有些凌亂的頭發，爬了起來。

　　咦？

　　她迷惑的看了看自己的手。

　　是人形？

　　她看看自己躺著的飄窗台，為了睡得舒服，還扔了一個軟乎乎的墊子，用來當枕頭。

　　從這飄窗的面積來看，也確實足夠她這個身量的女孩子躺著。

　　但是，自己和費佳在俄羅斯相遇的時候才幾歲啊？

　　現在身體卻是自己14歲的樣子。

　　是因為做夢的緣故嗎？

　　她的頭腦迷糊了一會兒，忍不住晃了晃腦袋，再清醒的時候，她驚訝地看到飄窗邊的窗玻璃上出現自己的倒影：

　　一只黑色的長毛貓，有著清濛濛宛若蒙著霧氣的翠綠林間和琥珀茶晶一樣清澈干淨的眸子，一綠一棕漂亮得驚人。

　　剛剛還看到的屬於少女纖細修長的手也變成了毛茸茸的爪子，翻過來還能看到肉墊。

　　「喀秋莎？」純正的俄羅斯語從身後傳來，緊接著一雙微涼的手探了過來，把她從軟乎乎的坐墊上抱了起來。

　　「喵？」

　　小八貓撲騰了一下毛茸茸的四肢，試圖拯救越發遠離大地的自己。

　　「怎麼了？」那雙手的主人也終於露出了真容：比起現在要年輕許多、面孔也要稚嫩了許多，當然另一方面來看也雌雄莫辨了許多的多的費佳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他在飄窗邊的椅子上坐下，把抱起來的小貓咪放進自己的懷裡，目光在她柔軟厚實的長毛上徘徊了一會兒，似乎在權衡什麼，最後他默默地放棄了試圖摸一把的想法。

　　沒有發覺這一點的小八貓正捏著爪子思考要不要往這張臉上糊一爪：居然敢趁著她失憶的時候搞騙婚這種騷操作！

　　不給他點顏色看看，費佳以為她的爪子長著是用來磨他的鍵盤的嗎？

　　……這麼一想，她的爪子又癢了，感覺一爪根本不夠。

　　好端端的莫名就多出來一個丈夫，她往哪裡訴苦去？

　　可惡，等回去了之後，她絕對要給費佳好看，不管他躲到哪裡，她都要把這家伙給揪出來糊他一臉滿天星！

　　不知道是不是小八的錯覺，在她想到這的時候，費佳似乎僵硬了一瞬，然後身體不可抑制地抖了起來。

　　「喵？」小八貓歪頭，清俊秀雅的俄羅斯少年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很好笑的事情，忍著笑的模樣。

　　夢境的迷霧漸漸漫起，小八貓的意識有些不太清醒，隱約看到了在被大霧彌漫了身形的費佳消失之前，似乎聽到他口中低低的奇異的笑聲。

　　Kufufufu……

　　小八從睡夢中驚醒。

　　媽呀，太可怕了！

　　她竟然聽到了鳳梨笑！

　　難道是因為今天白天見到了尤尼和270的緣故嗎？

　　——每天在門外顧問組織裡，她也聽到了一些關於守護者們的消息，比如說彭格列的霧守依然是她印像中的那兩個人，庫洛姆和六道骸。

　　和她在漫畫裡讀到的不太一樣，這個世界的沢田綱吉在接過彭格列家族之後，在尤尼的基裡奧內羅家族幫助下，付出了非常大的代價，從復仇者監獄裡交換走了他的霧守。

　　劇情裡，直到未來戰的時候，六道骸還被關在復仇者監獄裡，直到弗蘭帶人用幻術騙過了復仇者監獄的人，把他救了出來——不過考慮到這個世界的白蘭·傑索已經不在了（鄭重聲明一下，只是去了另外一個世界，不是死了），而未來篇裡面，十年前的眾人正面臨白蘭·傑索的最終boss戰，她有充分的理由懷疑，其實270一早就准備好「代價」去救六道骸了，只是因為半道殺出了個白蘭·傑索，再加上為了那個計劃著想，才將救出六道骸的時間押後。

　　順帶一提，正是因為他剛剛上位，地位尚不穩的時候就做出這個決定，用了相當大的代價救出了自己的霧守，使得彭格列的地位都有些不穩，導致彭格列某些元老隊對沢田綱吉頗有些微詞，小八之前遇到的那位「兩朝元老」就是因此而對沢田綱吉產生不滿，並日漸加深。

　　當時聽到這個八卦的小八只覺得難以理解那些人的想法：由於九代目溫和的行事方針，那個時候，本身彭格列就已經很久沒有露出過猙獰爪牙了，加之黑手黨後輩家族層出不窮，沒有經歷過彭格列統治時代的年輕人是不會知道這只蟄伏的獅子的威迫力的，和復仇者監獄的交易付出代價只是一個導火索，怎麼能當成地位不穩的主因呢？

　　小八還是後來才想明白的，或許他們就是因為太過於懷念那個過去的時代了，才不能夠忍受如今的彭格列似乎江河日下的表現，忍不住將所有的原因都推給了那個新上位的首領吧……

　　但是說來說去還是他們蠢。

　　小·27毒唯·彭格列十代目守護者全員推·八冷酷無情地得出結論。

　　看看還是凌晨兩點多的樣子，小八啪嘰一下關掉床頭燈，蓋上被子，繼續睡覺。

　　這一覺又做了夢，只是這一次的夢境內容卻是亂七八糟的，她突然夢到自己回到了前世，趴在電腦前，一抬頭就看到屏幕上自家編輯發來了的企鵝消息：等一下，死之前先給我把這本書給完結了！就算死了你也給我從地獄滾回來更新！

　　小八：「……」

　　她編輯果然是魔鬼，竟然如此對待一個熬夜猝死的人。

　　畫面一轉，自己穿著學院都市的長點上機學校的校服，正坐在明亮的咖啡廳裡寫作業，旁邊是死神小學生，兩人同樣垂頭喪氣地面對桌上鋪開的作業本，只不過柯南是因為作業太過簡單無奈，而自己則是因為來自於自家老師額外的課後套餐，解不出題而痛苦。

　　可惡啊，數學什麼的果然好討厭！

　　她郁悶地拿過一旁的檸檬水，喝了一口，下一秒噗的一聲，全噴了：我去，這水為什麼這麼酸？！

　　即使是隔著夢境，小八也隱約感覺到了那彌散開來的酸味。

　　無比酸爽。

　　日升日落，轉眼間就莫名到了晚上，周圍高大的集裝箱顯示自己似乎是在什麼港口附近，壓低的呼吸聲和緊張的四肢都說明她似乎是在躲避什麼，但是她身後的人卻似乎並不想這麼輕易結束游戲，笑吟吟地湊了過來。

　　月光打在那張臉上，看清楚那個人的樣子的時候，那種巨大的衝擊感硬生生的把小八從夢境中給驚醒過來：我去，為什麼她會夢見自己在跟太宰先生做潛伏偷聽任務！

　　而且還距離那麼近！

　　太可怕了！

　　比夢見鳳梨還可怕！

　　小八擦擦生生嚇出來的冷汗，看看時間，早上五點半……有點早，算了，還是起床吧。

　　萬一睡個回籠覺給睡過頭了就不好了。

　　梳洗完畢，又吃了早餐，看了一會書，磨蹭到了預定好的實驗時間，小八抵達實驗室，在威爾帝的指揮下，躺進了那個未來科技風十足的巨大膠囊裡——隔壁膠囊裡就是尤尼，她會陪著她一起進行實驗。

　　小八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

　　科技的力量引導能力的發散，小八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變得輕飄飄的，仿佛身在空中。

　　她睜開眼睛，看到了無數的星辰大海。

　　「一顆星星，就是一個世界，大千世界，你曾經生活過的世界有你的烙印，」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邊的尤尼輕聲開口道，「小八小姐，用心去感受，去感覺你在你自己的世界裡烙下的烙印。」

　　只有先找到了屬於自己、曾經生活過的世界，才能夠回去，因為這是「道標」，沒有「道標」的話，那麼多的世界，穿越時空的人會迷失在其中，永遠只能往前走，無法往後看。

　　小八嗯了一聲，如尤尼所引導的放開自己的感覺，很快，她感覺到自己的感知和某一顆星星聯系了起來，那應該就是她來的那個世界。

　　就在小八想要開口告訴尤尼的時候，她忽然感覺到另一顆星星倏然亮起，連接到了她的感知裡。

　　那是……

　　異色雙瞳的少女睜開了眼睛。

　　沒有親眼看到那顆星星，也沒有看到那個世界，但她的直覺告訴她，那個世界——

　　是她轉世前的世界。


第204章

　　「小八小姐！」

　　尤尼的驚呼聲漸漸變得遙不可聞， 在小八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身處於這個世界之中了。

　　時空穿越的過程比頭腦的思維還要快，讓小八再復述一下的話， 那種感覺就是本能。

　　熟悉的房間布置，熟悉的擺設， 還有熟悉的由於拉緊了窗簾而顯得昏暗的光線，比起夏姬父母為女兒准備的充滿了公主心和童趣的臥室，這個屋子裡的擺設顯得似乎有些平淡， 硬要說有什麼特點話大概就是， 沿著牆壁設置的一排排的書架，書架上除了書，就是各種各樣充滿了二次元感覺的粘土手辦以及各種景品。

　　——事實上那也的確是各種漫畫， 動畫，小說等周邊產品。

　　不過大部分都是她喜歡的作品的衍生產品，只有一小部分才是她自己作品的周邊開發商送給她的。

　　如果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書架上絕大多數都是漫畫和小說……

　　少有的能夠與這些漫畫小說爭鋒的，就是世界名著系列和世界著名的偵探小說系列。

　　但是如果是像工藤新一或者江戶川亂步這樣的偵探走進這個房間的話， 一定會第一時間察覺到這個屋子的主人絕對愛那些小說跟漫畫勝過那些世界名著。

　　——單看那些小說漫畫書籍上的折痕， 跟旁邊似乎完全就是全新的收藏品的世界名著系列， 就可知平時誰才是主人最喜歡看的書籍。

　　因為身體依然還停留在10年後的世界裡面， 小八抵達這個世界的只是一抹幽魂。

　　她望著這熟悉的景色，恍惚間仿佛自己依然還在這個屋子裡面奮筆疾書。

　　過了好一會兒， 她才回過神來。

　　總而言之， 過來沒有看到自己趴在電腦面前死的樣子就已經很不錯了……

　　她都已經做好了過來就看到自己的屍體的准備了呢！

　　雖然事後感覺自己當時只是因為身體實在是難受，就在電腦前趴下，閉眼准備休息一會兒， 再繼續工作， 結果睜開眼就發現變成嬰兒了， 但是後來仔細想想，可能那就是猝死吧。

　　熬夜果然不可取啊！

　　一眨眼人就沒了。

　　小八頂著如今時不時就會重溫的夜行貓咪作息時刻表發出如此感覺毫無說服力的感慨。

　　靈魂的身體沒有絲毫分量，也不會受到任何阻礙，想到多方民間傳說裡鬼魂怕光的說法，小八試圖作死地把手伸出緊閉的窗簾。

　　沒等她付諸行動，從客廳傳來的聲音打斷了她原先的念頭。

　　有人？

　　僅僅只是一個心念的變化，她就來到了客廳。

　　不同於門窗緊閉以至於光線無比昏暗的書房，客廳裡明亮寬闊的陽台帶來了足夠的照射光線，讓整個朝南的陽台和客廳看起來都分外溫暖，就是在其中一邊收拾屋子一邊哭鼻子一邊罵街的男人看起來有些礙眼罷了。

　　「叫你不要熬夜還熬夜，現在好了吧，都熬夜熬到下面去了……你的坑都還沒填完呢……」

　　聽到前半部分還有些心情復雜的小八沒能來得及產生更多情緒，就聽到了後半部分。

　　小八：「……」

　　不愧是她的魔鬼編輯，如今還念著她尚未完結的坑呢……

　　前世她的父母走得比她還早，家裡也沒什麼親戚，可以說是孜然一身了無牽掛，因為遺傳問題身體一向不好隨時可能嘎嘣的緣故，遺囑倒是早早公證了，把自己那點東西都安排妥當。

　　只是沒有想到最後過來幫她收拾後事的居然會是自家編輯。

　　真是辛苦他了。

　　——話又說回來，明知道身體不好還熬夜的自己，其實也很勇啊……

　　現在也不好說當初是不是自暴自棄了。

　　小八旁觀了一會兒，這個三十來歲的大男人一邊哭一邊把屋子裡的東西收起來，蒙上防塵套，想了想，趁著他還需要把客廳跟另外兩個臥室都給收拾好的功夫，她回到了書房，試探著把手伸向了電腦主機，只是一個念頭，那台電腦主機就自動亮了起來。

　　哇，這就是鬧鬼的感覺嗎！

　　不過，如果被編輯發現的話，他應該會當成是自動定時開機。

　　小八把手探進了主機箱，那是一種很神奇的感覺，仿佛是電流在自己頭腦中飛竄而過，將一個個靈感的火花轉化為文字出現在屏幕之上——這不是修辭用語，而是在描述事實：在那塊顯示屏上正飛快的閃現著一行行文字。

　　就像是哆啦a夢裡面的腦波傳譯器一樣，只要在腦子裡思想著內容，那些話語就會自動轉換為文字出現在屏幕上。

　　想當初看到哆啦a夢這一集的時候，她就特別想要這個道具，這麼一來就不用自己打字打到手斷了……哎？這句話就不要顯示在屏幕上了吧！

　　很遺憾，因為此時靈魂完全跟主機裡面的電板連接的緣故，她所有的想法都盡數展現在了屏幕上，小八只能無奈地又倒回去，把那句明顯是格格不入的話給刪掉，再繼續下去。

　　就算編輯的動作再慢，也不至於半天都收拾不到這個房間，所以小八並沒有把那本書剩下所有的內容全部一個字一個字的敲出來，而是根據大綱和一些細節的描述穿插著輸入文檔，然後保存起來。

　　電腦裡本身就有這本書的全部大綱，再加上這些對應的劇本場合裡恰當好處的精煉話語……如果編輯需要找人整理這本書的後續的話，有這些內容，續寫的人應該能夠寫得差不多了。

　　把手從主機箱上抽走，小八看了看這個書房，將目光投向窗外。

　　#

　　屏幕和各個機器上的燈都狂閃著，威爾第的手飛速的在操作台上控制儀器。

　　在他的控制下，屬於尤尼的穿越裝置打開，墨綠色短發的小女孩從裡面坐了起來，第一反應就是看向自己身側的那個膠囊狀裝置。

　　「快打開它！」尤尼大喊道。

　　聞言，裡包恩直接掏出槍一槍打飛了膠囊狀裝置的鎖定門閥。

　　威爾帝的臉上滿是心痛的表情——畢竟這玩意兒做起來可不便宜——但是卻沒有多說什麼，因為他確實是打不開它。

　　預先設定好的安全協議不知為什麼無法打開它，似乎有更高的協議指令生效了。

　　「發生了什麼事，尤尼？」沢田綱吉上前把失去了鎖定效果的上蓋推開，一邊問搖晃著站穩的尤尼。

　　「出了意外，小八小姐不知怎麼的飛躍去了另外一個世界，我們明明只要在這次實驗裡感覺到小八小姐來時的世界氣息就可以了……」尤尼想不通為什麼會這樣，靈魂穿越並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但是那個時候，比她的反應速度還要快，小八小姐的靈魂就投入到了那個世界去了……

　　難道說，小八小姐本身就具備有穿越時空的力量？

　　氣閥門被打開的同時，最高指定安全協議的強制撤回靈魂效果器開始運作，將小八的靈魂強制拖回身體。

　　「沒事吧？」沢田綱吉把人從裡面抱出來，她的問題卻沒有得到回答，他懷裡的人身體強烈地抽搐顫抖著，臉色青白，忽然哇的一聲，吐在了澤田綱吉的身上。

　　混合著血液的甜腥氣息讓眾人的臉色迅速變得難看。

　　強制靈魂返回身體不至於引發這種身軀上的不適才對呀！

　　就算要受傷，那也是靈魂層面的傷害。

　　「咳咳我沒事……」吐血之後，小八自己倒是清醒了過來，連忙掙扎著開口，「我自己作了個死，和威爾帝先生的機器沒什麼關系……咳咳……」

　　她說著又咳了起來，鮮紅的血從沒了血色的唇紋裡滲出。

　　這怎麼看都不是沒事的樣子，沢田綱吉不再遲疑，直接將她送進了醫務室。

　　小八也沒能支持多久，很快又暈了過去，等到她再次清醒的時候，天上已經掛滿了繁星。

　　「現在是晚上九點，你這個作息可完全成了時差呀。」有人打開了床頭燈，昏黃的燈光很好的安撫了長時間在黑暗裡變得不太適應的眼睛，小八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彭格列年輕的教父正坐在那裡，剛剛把手從開關上挪開。

　　他怎麼會在這裡？

　　似乎是看出了小八眼裡的疑惑，澤田綱吉說道：「我剛剛離開辦公室，過來看一下你，正好遇到你醒了。」

　　原來是這樣。

　　小八嗯了一聲，想不到能夠接什麼話，只能趕緊環顧四周，看看能不能找出什麼話題，這一看，就發現澤田綱吉身上穿著的似乎並不是白天的那件西裝外套。

　　換衣服了？

　　小八心想，緊接著她想起來了，自己從那個時空穿越的裝置裡面起身的時候似乎直接吐了，還吐在了把自己抱出來的人身上。

　　小八：「……」

　　作為一個有擔當的好孩子，這個時候她應當表明自己會賠彭格列教父的衣服的，但問題在於她在這個世界身無分文，連吃飯睡覺以及工作服乃至休閑服都是彭格列公帳上面出的，這哪裡來的底氣談賠錢的事？

　　可能是她的視線在沢田綱吉的外套上停留的時間太長了，後者很快注意到了她糾結的地方：「沒關系，已經送去洗了，不用放在心上。」

　　在病床上的異瞳少女有些羞惱的應了一聲，遲疑了一下，才輕聲問：「沢田先生是有什麼事想要詢問我嗎？」

　　感覺到沢田綱吉看過來的視線，她補充道：「如果不是有什麼特別在意的事的話，應該不至於這麼晚了還過來——看望病人可不是這個時間該做的事情。」

　　這孩子果然如裡包恩說的洞徹人心。

　　沢田綱吉心想道，卻沒有多少被看穿的不適。

　　思考了一下，沢田綱吉開口道：「覺得應該過來和你說一聲謝謝，或者更鄭重的致謝。」

　　異色雙瞳的少女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沢田綱吉卻沒有第一時間開口說話。

　　他想起了自己今天接到的消息。

　　本來以為要求那些老頑固去救助平民會被他們刁難上至少一個星期才能夠把命令實施下去，沒有想到的是，這次的命令卻出乎意料的順暢。

　　他覺得有些奇怪，就去查了一下，命令是從裡包恩那邊再傳過去的，但如果僅僅是裡包恩的名字，也不可能讓那幾個老頑固那麼快就順從——真這麼簡單的話，裡包恩當初就不是「九代目面前的紅人」，而是能直接架空首領了。

　　然後他注意到了，傳達命令的人是N——那位來自異世界的小姐。

　　他去問了裡包恩，得到了那天辦公室裡的對話——當年把並盛中學改造成自己的基地的裡包恩肯定不會放過彭格列基地的。

　　「你覺得我是為了什麼下那道命令的？」沢田綱吉忽然開口問。

　　小八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之前裡包恩讓自己傳達的火焰令。

　　「唔，我不是很了解這個世界的沢田先生你，」小八歪頭想了想，說道，「但如果是我認識的那個沢田綱吉的話，那應當就是為了救人下令的。」

　　這回答讓沢田綱吉輕笑了一聲：「不是為了收買人心？」

　　明明是隔著能讓人面目全非的十年時光。

　　「就算是也沒關系啊！」小八理所當然地說道，「平民得到了救助，彭格列得到了聲望，十代目達成了自己的目的，不是多贏的局面嗎？至於十代目的目的到底是救人還是為彭格列贏得民心，」她眨了眨眼睛，微笑起來，「對其他人來說，其實並不重要。」

　　「那對誰重要？」沢田綱吉隱約意識到了什麼，卻又不是很敢去想那個可能性。

　　「只對沢田先生你自己很重要。因為沢田先生你要記得自己是為了什麼才那麼做的，才不會迷失在之後的道路上。」

　　小八想起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准確來說是在門外顧問組織裡了解到的彭格列的現狀，那個曾經的黑暗世界裡的龐然大物正在一點點地朝著光明靠攏。

　　但在黑暗中生活太久了，照在身上的每一道光芒，對它來說都宛若刀子，好似火焰。

　　剔骨的刀，重生的火焰。

　　「只要沢田先生你自己心裡記住自己是為了什麼才下的那道命令，就足夠了——所謂『不忘初心』。」她眨眨眼睛，「對其他人來說，結果才是最重要的。」

　　#

　　「如何？」

　　小八很快就又睡著了，沢田綱吉退了出來，合上了醫務室的門，就聽到旁邊傳來嬰兒稚嫩的聲音。

　　「唔，稍微有點理解裡包恩你想要讓她留下的原因了。」手還放在門把手上的青年笑了一下，道，「不過，還是算了吧。」

　　他想到那個孩子躺在蒼白的病床上也不掩看過來目光裡的純澈和那份洞悉人心卻不會傷人的心意。

　　「如果把她就這麼留在我們的世界，恐怕會有人跨世界追殺過來。」他笑著說道。

　　——那樣純澈若水、宛若世界珍寶的少女，在她的世界裡，也會是許多人心尖上的寶貝吧。


第205章

　　小八的恢復能力強的出乎醫療室的意料， 在第2天的早上，她就可以精神地下床，活潑四射得仿佛根本沒有受傷一樣。

　　簡直可以了平先生有的一拼了。

　　醫療室的醫生忍不住如此感慨道， 作為晴守的了平因為本身是晴之守護者，晴之火焰就具備治療能力， 所以愈合速度一向都是眾多守護者中最快的一人。

　　對於醫生的感慨，小八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 她怎麼也不可能告訴別人， 自己的快速愈合是來自於半妖體質。

　　因為據她所知，這個世界似乎並沒有關於妖怪的設定。

　　如果說她所在的世界是一個綜合了許多漫畫和小說的世界的話，那麼這個10年後世界就是一個純家教的世界了。

　　綜漫和單一同人的區別。

　　如此看來， 有著截然不同設定的自己就仿佛誤入了原著的同人角色一樣。

　　「說起來，你為什麼會受傷？威爾第告訴我，那個裝置不可能給你帶來身體上的傷害，因為你的身體一直停留在裝置內接受保護。」突然出現的裡包恩看了看這個少女已經恢復了紅潤的臉孔， 卻沒有像往常一樣跳到她的肩頭， 上， 而是站在了一邊的窗台上問道， 「如果是靈魂上受到的傷害的話，是不會反映在肢體上的， 而且也不可能恢復得這麼快。」

　　這一點是從尤尼處得到的回答。

　　但是尤尼也不知道小八到底遭遇了什麼， 因為她只看到了本來和自己一同暢想在平行宇宙世界的間隙——也就是那個好似星海一樣的地方——的小八忽然間就投身到了其中一顆星辰之中，而由於尤尼之前並沒有去過那個世界，她無法進入， 只能夠返回身軀， 讓在外面的威爾帝強行停止機器運作， 好把小八的靈魂重新拉回身體。

　　否則，時間一旦拉長，萬一小八不知道如何返回自己身體的話，那就真的要變成植物人了。

　　「這個嘛，嚴格來說算是我自己作死吧？」小八想了想，說道。

　　現在想想稍微還有點後怕，但如果再來一次的話……嗯……說不定她還是會這麼做。

　　畢竟貓貓的好奇心就是這種玩意兒啦！

　　裡包恩發出一聲嗤笑的哼聲，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只迷你的小槍，指著小八，接著道：「那麼作死的結果呢？純粹是為了好奇好玩的話，我現在就可以滿足你作死的心願，真的送你去死。」

　　「……我暫時還沒有去死的打算，還請裡包恩先生手下留情。」小八舉雙手投降，「從結果來說挺不錯的，屬於如果時光重來的話，我會為了這個結果再作一次死。」

　　這說法讓裡包恩更加好奇她做了什麼事，但是看著女孩子左顧右盼的樣子，顯然她是不會說的。

　　但至少，從她的表現來看，應該是和彭格列沒有太大關系的事情。

　　確認了這一點的裡包恩不再深究，雖然就他個人角度來說，他是真的挺好奇的。

　　「威爾第和強尼爾共同研究過你帶來的資料了，」裡包恩另外找了一個話題說道，「從他們研究的結果來看，最好的選擇當然是可以全世界同步干掉所有據點基地。」

　　「但是，那麼一來的話，動靜肯定沒辦法掩蓋，一旦被發現我們全從全球發起進攻的話，按照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性格，他一定會立刻啟動裝置的。」小八說道。

　　彭格列畢竟還是黑手黨規模，而不是什麼國家級的大機構，其兵力本身就有限，可以說是走得少而精的路線，這少而精的兵力還要分散到全球各個基地進攻，那麼就意味著每個據點進攻人員都會非常少。

　　考慮到這個計劃是為了拯救彩虹之子，那彩虹之子本身也不可能只停留在後方基地裡面，他們必定也會是先鋒隊和攻堅隊的一員，這個時候，假如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開啟了裝置話，在廢掉所有彩虹之子的戰力的同時，失去了尖峰部隊和主心骨的彭格列也會實力大減。

　　——特別是考慮到彩虹之子，如可樂尼洛可是能夠單槍匹馬一個人消滅敵對家族黑手黨1375人的實力，真的發動全球進攻的話，絕對不可能把彩虹之子這麼大的戰力放在基地後方。

　　順帶一提，那個消滅了敵對家族黑手黨1375人的數據來自於用望遠鏡和計數器親自數的裡包恩。

　　當初看漫畫看到這一段的時候，小八就覺得裡包恩先生有的時候真的挺無聊的……

　　「所以他們深入研究了那個發射射線裝置的結構。」並不知道小八正在心裡腹誹自己的裡包恩說道，「然後他們注意到了一點。」

　　「是什麼？」小八下意識的問，雖然那份資料是經由她手帶回來的，但她只是在下載之前粗略地看了一遍，確認自己找的資料沒錯，之後就直接下載了。

　　嚴格來說，她只是知道一個大綱概要，並不知道詳細的參數和情況——話說回來，如果真的是詳細參數，她估計也看不懂啊……

　　畢竟她還沒上高中呢……

　　「是由點帶面的樹狀結構圖。」

　　在家族內部成員的會議上，威爾帝說道。

　　「……所以？」沢田綱吉露出沉穩的笑容，絲毫看不出來他剛才完全沒聽懂威爾帝說的那句話的意思。

　　不愧是270，經歷了10年磨礪，竟然能夠做出如此沉穩表現來。

　　放棄只思考自己為什麼也能夠參加這個會議的小八同樣有聽沒有懂。

　　她只知道樹形圖設計者。

　　「意思就是說，只要擊毀了幾個重要的節點之後，這張網就無法完全成型，網與網之間將會出現巨大的空隙。」一向不在乎別人是否有聽懂自己說話的威爾第看看自家彩虹之子大空也坐在與會者中間，嘆了口氣，用通俗的語言解釋道，「如果想要將這空隙也『編織』起來的話，就需要時間。」

　　「而這段時間裡面我們可以重整兵力，二次攻擊，毀掉剩下的節點，由此一步步摧毀它們，直到所有基地都被我們攻陷。」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10代目的左右手，獄寺隼人，可以說是十代目家族高智商代表的他很快就意識到了威爾第所說的內容背後的意思。

　　「就是這個樣子。」威爾帝點頭道。

　　「節點的計算也已經得出了結果。」強尼二補充道，在手裡的掌上電腦上按了幾下，巨大的投影幕布上畫面一轉，投影出來世界地圖和密魯菲奧雷家族和非七的三次方射線裝置有關的基地，然後重點標明那些基地，以不同顏色代表各個節點的先後優先級關系。

　　「這個設計大約是為了更好的用總開關控制它，但另一方面卻也給了我們擊破這個巨大的樹形圖的機會——就是找到它的『根』。」

　　「那麼，這個『根』在哪裡呢？」裡包恩發話了。

　　世界地圖迅速縮小，集中到一點。

　　意大利，西西裡島，附近的小島嶼群中的一個。

　　隔壁就是彭格列家族的核心地帶——近在咫尺。

　　彭格列眾人的臉色迅速難看起來。

　　誰都沒有想到，密魯菲奧雷竟然在彭格列家族的眼皮子底下建立起了這個「總開關」。

　　但噩耗並不只有這些。

　　「從N帶回來的資料來看，這個總開關機構的構造非常獨特，它暴露在小島上的僅僅是一小部分，真正的主體構造都埋在地下，還配置了自毀模塊——並且，由於它所在的島嶼和西西裡島距離非常近，一旦它的自毀模塊被觸動，那麼西西裡島上至少會發生5級以上地震，如果時機恰巧的話，甚至會引發海嘯。」

　　這個結論讓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一變。

　　「能夠不觸動它的自毀模塊嗎？」獄寺隼人的頭腦已經想到了答案，但他忍不住問道。

　　「能夠不被觸動的話，我就沒必要這麼早的把它提出來講了，」威爾第說道，「就是因為它的自毀模塊是跟全球的信號系統連接在一起的，我們想要關掉這個非七的三次方射線以及空間封鎖功能的話，就必須要將全球信號系統破壞掉，而這個系統一旦被破壞掉或者被關閉，自毀模塊就會立即啟動。」

　　毫無轉圜的余地。

　　會議室沉默了一會兒，直到沢田綱吉打破了這份安靜：「做好最壞的打算。」他說道，「讓彭格列後勤部隊隨時待命，一旦……一旦情況向最壞的方向發展，立刻啟動救援應急預案。」

　　計劃很快開始被細化，包括哪部分人負責進攻，哪部分負責穩固局面，哪部分負責後方支援等等，眼看計劃已經完善的差不多了但那個自毀模塊依然是眾人心頭的陰影，小八想了想，舉手道：「我可以幫忙嗎？」話一出口，她發現有歧義，連忙糾正道：「是這樣的，我想幫忙，但是我的能力發揮可能不太穩定，需要你們的幫助。」

　　「我不知道你們的世界它在哪裡，但在我的世界的話，它現在是屬於我的看管下的，雖然它本身非常調皮，但是如果好好的『溝通』一下的話，也是會借給我力量的。」小八說道，比劃了一下，「就是……我覺得等我借完這份力量之後，你們那邊也如期摧毀了主機關的話，按照空間封鎖的遞減衰退速度，我很有可能被它直接給彈出這個世界，所以你們得做好事情結束時看不到我的准備。」

　　「你需要什麼？」裡包恩問道。

　　「世界基石。」

　　別稱貓抓板。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17

第206章

　　很快世界基石就被送到了彭格列， 出乎小八的意料，這個世界的世界基石其實並沒有落入白蘭·傑索之手，而是在尤尼手裡——

　　在沒有王權者的世界裡面， 世界基石竟然沒有被白蘭·傑索找到？

　　按照世界是意識作為游戲通關的重要憑證來說，白蘭·傑索怎麼會這麼快就放棄呢？

　　小八奇怪地問的時候， 尤尼告訴她，是這個世界的楨姬老師從情報網中找出了世界基石的下落，暗中這個消息傳遞給了黑魔咒——也就是密魯菲奧雷中尤尼的基裡奧內羅家族的人， 得到消息的尤尼讓伽馬帶人去找到了世界基石， 並且把它藏了起來。

　　「但是操控世界其實並不是那麼輕易的事情，看這世界上那27個小孔，」尤尼站在小八身邊， 有些擔憂地說道，「即使是白蘭·傑索，也從來沒有引出過世界基石的力量。」

　　而不管是這個世界的白蘭·傑索還是平行世界的白蘭·傑索，他們都僅僅只是把世界基石視作一個像征， 一個已經統治世界了的道具像征， 而不是將它視作一種力量源泉。

　　想到這裡， 尤尼有些疑惑地問：「小八小姐是怎麼知道世界基石中所蘊含的力量的？即使是我， 也只是從祖輩世世代代傳承的經驗和記憶中知道這一點，但是我們也從來都沒有引出過它的力量。」

　　正相反， 在尤尼的記憶中， 他們似乎曾經還試圖點燃火焰維系它。

　　如果將世界基石的力量引發出來的話，到時候會不會發生什麼難以置信的後果……你不能肯定，但是， 假如不這麼做的話， 恐怕到時候， 彩虹之子都要全員覆滅了，而在非七的三次方裡擔當重要一角的彩虹之子都消失的話，世界平衡也就失去了其意義，整個世界距離毀滅也不遠了。

　　「世界和世界的發展還是有一定的偏差的。」小八打量著和她家裡那塊貓抓板差不多模樣的石板，說道，「在我的世界裡，二戰時期，有一個德國的科學家引發出了世界基石的力量，並由此建立了一個超能力系統，其名為王權者系統。」

　　「由石板選王，給予以其強大的力量，被選出來的人稱之為『王權者』。而王權者則可將自己的力量賦予自己的氏族，從而形成一個群體。」

　　「超能力？」沢田綱吉下意識重復了一遍這個詞。

　　感覺這位小八小姐所來的世界似乎很精彩的樣子……

　　「對呀，因為石板的力量活躍，所以導致全世界80%以上出生的孩子都具有超能力——也就力量強弱的區別，我們的世界可是一個超能力社會。」小八苦笑了一下，「不過由此也引發了相當大的社會問題——總之，是一個不是特別完美，但卻也挺不錯的世界啦！」

　　而且，在世界觀有妖怪的存在下，人類擁有超能力這件事情，某種意義上來說似乎還是個好事呢。

　　就是某些人並不這麼想而已。

　　比如某綠之王。

　　比如某只小熊軟糖。

　　現在前者已經遭受了社會的毒打，目前被關了小黑屋（觀念有沒有被糾正過來就不清楚了），而後者嘛，暫時還逍遙法外。

　　但等她回去，那只小熊軟糖的逍遙日子就到頭了！

　　小八在心裡惡狠狠地想。

　　當然，在那之前，先找平行世界的他開開胃什麼的，積攢一點對小熊軟糖特攻經驗什麼的，也不是不可以……小八遠目。

　　希望到時候計劃裡小熊軟糖不要和她撞上。

　　言歸正傳，小八打量了一下這塊石板，發現和她所接觸過的那款貓抓板，劃掉，世界基石不同的是，這塊石板它的力量並沒有外泄，反而像是被某種封印給束縛住了力量，完全察覺不到其作為世界基石的特殊之處。

　　把手放在石板上感應了半天的小八陷入了沉思。

　　雖然說她可以將這塊石板的力量引導出來，畢竟，曾經的那位德國科學家威爾曼，就是她現在的小白哥哥，這麼多日子來住在一起，多少也曾經聽他提起過他當初的理論和發現失敗的過程，大致的實驗相關數據她也清楚，當時是怎麼引導出力量的實驗過程她也差不多知道，雖然沒有當時德國實驗室相關的設備，但考慮到無色之王本身就屬於王權者力量體系，也就是來自於世界基石力量，兩者之間由於系出同源天然存在的共鳴現像的話，以無色之王的力量來如法炮制相關過程，成功率還是很高的。

　　但問題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嗯……這邊用這個俗語似乎有點不對，但是大致意思是差不多的。

　　把力量引導出來很容易，但是要怎麼把力量再塞回去就非常有問題了。

　　多年也沒什麼人把世界基石的力量給引導出來，萬一把這個世界也弄成像她的那個世界一樣的超能力社會了，那可怎麼辦呀？

　　——雖然這世界同樣有異能力，超能力這些力量概念的存在，但不同於她的世界裡超能力概念的普及度，這個世界和這些相關的傳聞和人依然還是如同都市傳說一樣的存在。

　　尤其是原著裡，似乎尤尼那一脈人還一直都在努力點燃火焰維持這個生態系統的力量……

　　……她引發世界基石力量的時候，不會把那個彩虹之子選拔賽的家伙給引出來吧？

　　小八轉頭問：「我可以跟尤尼單獨說一會話嗎？」想了想，她補充道，「裡包恩先生和威爾帝先生如果要留下的話也可以，沢田先生的話……」她遲疑了一下。

　　雖然說家教正劇的劇情裡面，15歲的澤田綱吉就參加了彩虹之子代理賽，被伽卡菲斯親口承認他被內定為新的彩虹之子大空。

　　但讓人覺得奇怪的是，10年後的世界裡面，也就是未來篇中的澤田綱吉似乎並沒有被選為彩虹之子，當時擔任彩虹之子的依然還是裡包恩的人。

　　照理來說，既然10年前就已經開展了彩虹之子的代理戰了，說明10年前的彩虹之子已經瀕臨使用期限了，那為什麼未來篇10年後彩虹之子依然還是裡包恩那一代呢？

　　這個時間差就讓人很是疑惑了。

　　雖然如果要想理由的話，比如說這個世界的彩虹之子因為參與了10年後的世界信息導致奶嘴提前被不好的信息纏繞，現在的彩虹之子無法再清除這些不好影響，所以需要換代之類理由還是可以想出來的，但仔細想想的話，其實都他喵是天野娘寫未來篇的時候，完全沒有考慮過彩虹之子的代理篇的存在吧！？

　　雖然這麼一來，在未來篇裡出場的川平大叔，其身份就很是讓人疑惑了……

　　總而言之，從10年前的劇情來說，澤田綱吉因為有成為彩虹之子大空的潛力，那麼這個時候他在場也無所謂，但從未來篇的情況考慮的話，這方面的事情又需要對澤田綱吉保密。

　　「你想說什麼事情？」裡包恩問道。

　　他看出來這個孩子似乎在糾結什麼，所以對於阿綱的是否要在場，有些把握不定。

　　「和彩虹之子的換代有關的事。」他沒有隱瞞，說道，她覺得或許這麼直白的說出來的話，裡包恩和尤尼他們應該就能夠自我判斷，澤田綱吉是否應該留下了。

　　「彩虹之子換代？」澤田綱吉愣了愣，立刻想到了一個可能：難道說彩虹之子並不是僅僅只有裡包恩他們這7個人，而是……曾經有無數的人擔當過？

　　那為什麼從未聽聞過有像比包恩他們這樣嬰兒身體卻有著無比強大力量的嬰兒呢？

　　那些被換代的彩虹之子去了哪裡？

　　隨著問題一個個浮現，澤田綱吉的臉色迅速難看起來。

　　旁邊裡包恩的表情比澤田綱吉也好不到哪裡去：「你怎麼會知道這種事情？」

　　「我們也不知道什麼是換代。」威爾帝同樣臉色不好的說道，「你怎麼會知道？」

　　他們被選為彩虹之子的時候，只知道這是一份詛咒，但從未想過這份詛咒除了他們這7人外，竟然還有其他人承擔過。

　　沢田綱吉想到的問題，他們也同樣想到了：過去的彩虹之子都去了哪裡？

　　「世界和世界的信息差異而已。」小八沒有詳細說明，而只是含糊地這麼說道。

　　這個意思是，她的世界的彩虹之子已經經歷或者正在經歷換代？

　　「這個嘛，最好還是不要透露的好，畢竟我也不知道你們的世界跟我們的世界是否是一樣發展……你看一個是10年前一個是10年後，發展情況也完全不同是吧？」小八說道，這回答成功堵住了眾人想要繼續詢問的心。

　　「不過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和換代也有些關系，考慮到，嗯，這其中還涉及到了復仇者監獄，所以要不沢田先生也留下吧。」小八最終做出如此決定。

　　知道他需要說什麼隱蔽消息的，沢田綱吉點了點頭，讓其他無關人員都離開了這個房間，大門緊閉。

　　良好的隔音效果隔絕了所有試圖偷聽的想法，沒有人知道裡面說了什麼，彭格列只知道在那扇緊閉的大門打開之後，沢田綱吉出來就讓他值得信賴的下屬前去復仇者監獄。

　　這位下屬手裡拿著的不僅僅只有彭格列家族的火焰令，還帶有基裡內奧羅家族的特殊印記。

　　之後，復仇者監獄裡發生了什麼，眾人就不知道了，唯一知道的是，當計劃開展的那一天，負責留在那塊被重重守衛的石板附近的，除了那名來自門外顧問組織來歷神秘的「N」之外，還有數個身上纏著繃帶的復仇者。


第207章

　　和小八印像裡的一樣， 這些復仇者穿著黑色的袍子，偶爾露出來的部分全部都用白色的繃帶纏住，不暴露一絲一毫的皮膚。

　　這大概是為了隱藏他們身上的傷痕吧， 被拋棄的彩虹之子被收回了火焰，潰敗的身軀， 連自己都無法直視的扭曲肢體，只能夠用繃帶和黑袍小心翼翼地掩藏起來。

　　但那滿身繃帶的模樣總讓她下意識想起另一個身上常年纏著繃帶、據國木田老師說連泡溫泉都不肯解繃帶的人來。

　　難道說，太宰先生繃帶下也隱藏著類似的傷疤之類的嗎？

　　……如果不是擔心被冠以騷擾的名義， 她其實真的非常好奇太宰先生繃帶下的秘密……呃， 其實現在也挺好奇的，只是沒膽子去查而已……

　　鬼知道萬一被太宰先生發現的話，會被怎麼教訓呢……

　　把視線從附近的復仇者身上不著痕跡地收了回來， 小八看了一下被她踩在腳下沒一點動靜仿佛只是普通石板的世界基石，繼而遙望遠方，塞在耳朵裡的耳麥中傳來裡包恩稚嫩的聲音：「山本和獄寺已經突入基地了。」

　　這意味著計劃開啟，進攻已經進入了先鋒階段。

　　小八閉了閉眼睛， 再睜開時， 她的身上騰起了肉眼無法看到的能量。

　　原本將注意力集中在世界基石上的復仇者們頓時都看了過來。

　　無聲無息的， 某種發散的力量掠過他們的身軀， 迅速擴大範圍直到他們感知的盡頭也沒有停下。

　　「那是……」復仇者之一下意識的順著那股力量發散的方向望去，直到視野盡頭——他的直覺告訴他， 那股力量並沒有在那裡停下， 而是朝著更加遠的方向掠去。

　　「你們快抬頭看！」可以明顯看出女性曼妙身軀的復仇者忽然高聲道，指向天空。

　　其他人愣了一下，朝她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卻發現，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的頭頂竟然出現了一把巨大的劍。

　　只以目力估計， 那把劍足有50米長，纖細的水晶般剔透的質地，有著長長的兩條同樣質地的翎羽，從劍柄處伸展開來。

　　通體剔透，不帶絲毫色彩，卻折射出七彩光芒。

　　無色之王的達摩克利斯劍。

　　時隔多日，覺醒血脈之後，小八第一次將自己的無色領域展開，讓無色之王的達摩克裡斯之劍顯現在頭頂。似乎是受到無色領域的影響，小八睜開的眼睛也顯得剔透晶瑩，看不到原本應有的色彩，仿佛是太過強烈的光線，遮蓋了人對色彩的敏銳度。

　　「如果可以把一切都阻止在萌芽階段就好了……」她如此喃喃自語道。

　　「這就是她之前提到的達摩克裡斯之劍嗎？」最為高大的那個復仇者肩頭，不知道何時出現了一個小嬰兒，他的個子和裡包恩他們差不多，脖子上竟然也同樣掛著一個透明的奶嘴，只是，其他復仇者一樣，他身上也纏滿了繃帶，讓人看不清他的模樣。

　　「百慕達……」那個高大的復仇者低低地叫了一聲自己肩頭的人的名字。

　　小嬰兒的目光落在了那個在站世界基石上的少女。

　　世界基石毫無動靜。

　　百慕達可以感覺到，那個少女召喚出來的那柄稱作達摩克利斯之劍的巨大長劍上，乃至於此時的她身上，確實有著和七的三次方相似的氣息。

　　既不是彩虹之子，也不是瑪雷指環的擁有者，更加不吃彭格列指環的持有者，卻有著和7的三次方相似的氣息……

　　聯想到在之前的秘密會議裡，這個少女告訴他們的有關七的三次方的真面目，百慕達跳下了高大復仇者尖頭走到了世界基石上面。

　　非常違背嬰兒身體的運動痕跡，百慕達跳到了小八的肩頭——後者在他動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會跳到自己身上來，身體一時沒有防備到，稍微有些晃卻也很快穩住了。

　　「怎麼了？」小八問，她抬手在肩邊攔了一下，以免因為自己剛剛的晃動，讓百慕達掉下去。

　　「剛才散發出去的力量，就是你的能力嗎？」白慕達沒話找話的說道。

　　「嗯，大概算吧，但是，我覺得你們當我和這柄劍不存在才是最好的。」小八說，「我也說了，只是可能罷了。」

　　「說的好像你自己都沒有信心一樣。」

　　「並不是說才好像，而是我真的沒有信心」小八糾正道，「雖然在開發出這個能力的時候，我們那邊的人就說這個能力若是能夠錘煉到極致話，絕對是無敵的，但問題是，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訓練它呀！」

　　「就比如我希望彭格列他們進攻密魯菲奧雷基地的時候，在斷開裝置系統的時候，那個裝置能夠因為電腦命令，出現bug而產生死機，從而沒有激活它的自毀模塊，但是吧……」。

　　小八的話還沒有說完，在場眾人都感覺到了腳下一陣搖晃，劇烈的震動從遠方傳來，連同這裡都產生了仿佛巨大地震的錯覺。

　　「……嘖，就說指望千萬分之一的程序Bug是不現實的。」小八嘆了口氣，把手按在了耳麥上，「第四、第七部 隊，立即執行緊急救援應急預案。」

　　「是！」

　　耳機裡傳來平日嬌笑的女士干練颯爽的應答，小八闔了闔目，她的身上騰起了仿佛光芒一樣的波紋。

　　然後，在注視著這邊的人眼中，那個少女身上的色彩消失了。

　　——渾身仿佛都在散發著光芒的少女身上，因為本身太過強烈的光芒，她仿佛在那光中心失去了自身的色彩，只能夠看到屬於少女身姿面孔的輪廓。

　　某種仿佛是第三方的上帝視角的視野中，她似乎在從頭頂的天空俯身注視著大地。

　　西西裡島上已經坍塌了無數建築哭喊聲，哀嚎聲，無處不在。

　　在靈的視野裡，人類在天災人禍面前巨大的悲傷和痛苦凝結成了灰蒙蒙的東西，籠罩了整個天空。

　　「災難啊……」她無聲地吐息道，注視著地面。

　　在最初的愣神之後，那些還能夠動的人，開始了自救。

　　力所能及的，把身邊的沒有被埋的人拉出來，齊心協力抬起廢墟，把底下的人救出來，能夠動的都動起來，互相攙扶著，瘸著腿，努力地往空曠處去，以防可能的余震。

　　彭格列的特殊部隊也很快趕到現場，與那些民眾以及原本負責救援的隊伍亦紛紛一起展開救援。

　　「可惡！」看著眼前的一大片廢墟，拉爾凝重了臉色，指揮人員展開救援。

　　好在在計劃最初時就已經想好，可能會遭受了侵害，在計劃執行之前，這裡城市中的疏散就已經同步展開——或許其他人會賭那個可能性，但是彭格列現在的教父澤田綱吉是不會賭那千萬分之一都不一定會出現的奇跡的，更加不會用西西裡島上那無數的民眾的性命做賭注。

　　事實證明他的決定是對的。

　　「西西裡島上的情況如何？」很快，拉爾就接到了來自澤田綱吉的問詢。

　　「我們事先有准備，現在來看，大部分都是建築物受到傷害，人員的話，有受傷，但是還沒有上報死亡人員，具體的還需要進一步展開調查，我已經讓人帶上生命反饋儀進一步搜索廢墟了。」拉爾道，「前方基地那邊情況如何？」

　　「魔人果然展開了非7的三次方射線裝置，但是好在在他察覺到這邊情況，並且開啟系統之前，我們率先拔出了總開關。」沢田綱吉舒了口氣，說道，「暫時來說，西西裡島這邊的非7的三次方射線濃度還處於安全範圍內，按照威爾第的計算，如果在一個星期內拔除二級節點的話，那麼全球的非七的三次方射線無法進入完全布置裝備，雖然還會給彩虹之子帶來不舒適的感覺，但至少沒有生命危險了。」

　　他停頓了一下，忍不住問：「我看到西西裡島上方出現了一柄巨劍，那是怎麼回事？」

　　「那是n說過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嗎？」

　　那我也跟著看向了巨劍的方向，雖然距離很遠，但是那柄懸在空中的巨劍著實醒目，讓人根本無法挪開眼睛：「沒有意外的話，那就是她曾經提到過的無色之劍。」

　　沢田綱吉斂目，垂下眼：「……那麼，拉爾，拜托你了，如果發現那柄劍上出現裂痕的話，就按照n說的，立刻到她那邊去。」

　　「……我明白了。」

　　曾經是軍人的女子，冷靜道。

　　結束了和澤田綱吉的對話，拉爾沉默的看了一會兒巨劍，直到身邊的下屬過來報告情況。

　　「你說什麼？竟然沒有一人死亡！？」拉爾不敢置信地重復了屬下的話，「這怎麼可能？」

　　只看那地震後的慘烈場景，怎麼可能連一個人都不曾沒有喪失生命呢？

　　「是、是的長官，我們發現那些來不及撤離的被壓在建築物底下的民眾絕大多數都只有肢體的一部分被砸傷，而少數被壓在建築物下的人剛好位於建築物倒下形成的三角穩固結構下，雖然身上有一定的傷口，但都不致命！」

　　10年後的科技水平進步飛快，不會漏下任何一個人形生命體的大型生命探測儀在開啟的那一刻就能夠將方圓十公裡內的生命反應標識出來，幫助了救援人員快速找到需要救援的人。

　　所以拉爾並不奇怪結果為什麼這麼快出來，她震驚的是，即使有彭格列的預警和撤離，偌大的西西裡島面對這種程度的地動，竟然沒有出現一例人員死亡。

　　這怎麼可能……


第208章

　　等到拉爾處理完手邊的事情， 趕到世界基石附近的時候，就看到那個站在世界基石上的少女渾身都仿佛籠罩的光芒一般，只能隱約看到她的身形， 而無法窺見她細節的容貌。

　　但奇異的是，在這樣強烈的光芒之下， 她卻依然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的表情。

　　——似乎是感覺到有人靠近，原本閉著眼睛、仿佛在全身心地與頭頂那柄巨劍溝通、釋放力量的少女睜開了眼睛，望了過來。

　　「情況怎麼樣？」

　　並不是經由耳朵聽到， 而是某種直接回響在心裡的聲音。

　　「因為自毀模塊產生的五級地震裡， 沒有一個人死亡——這就是你的能力嗎？」拉爾語氣復雜地說。

　　出乎她的意料，那個少女搖了搖頭：「並不是。能夠有無一人死亡的成績，並不是我的能力效果， 而是大家自己的求生欲和努力——我的能力只是【偶然與必然】。」

　　【偶然與必然】？

　　拉爾隱約意識到了什麼，卻不敢確定，就聽到她繼續說了下去：「字面意思，就是偶然性與必然性。」

　　難道說……

　　「控制因果律嗎？」拉爾難以置信的說。

　　「沒有， 我做不到那麼強——如果真的能夠做到這一點的話， 那麼自毀模塊一開始就不會被觸動， 它會因為那千萬分之一的程序bug被卡住， 從而無法被觸發。」

　　她笑了笑：「我只能夠放大概率。」

　　「因為彭格列事先通知了西西裡島諸多民眾的撤離，讓大部分民眾都呆在了空曠的場所裡面， 所以很多人都沒有在地震發生的時候被倒塌的建築物砸到。」

　　「因為彭格列的預警， 少數沒有選擇撤出的民眾多少也對之後可能會發生的事情有了一點模糊的概念，即使內心不信，但是潛意識下依然有做好了要面對可能災害的心理准備， 下意識的就會觀察環境中是否有能夠躲藏的地方——所以， 當預兆出現的時候， 他們條件反射地就開始靠近事先找好的能夠保護自己的地方。」

　　「所謂概率這種東西，得要不是0的時候才有意義——如果他們沒有自救，沒有自發地尋找保護自己的場所，沒有去做好自保的准備，而是依靠那渺無希望的所謂的老天保佑的話，那麼，就算我將可能性的概率拉到無盡大，被乘以的數字是0，那最後的可能性依然還是零。」

　　只有當他們動起來，朝著可能的「不會被倒下的建築壓中」、「成功逃出倒塌的建築物範圍」、「放低身體重心以防跌倒時失去平衡」的方向努力，當這些可能性出現的概率不是零的時候，她的能力才能夠起效。

　　——舉個例子，如果在地動的時候，一個人站在屋子的正中央，並沒有朝角落跑過去，也沒有試圖保護自己，那麼，所有的概率都不可能觸發的情況下，他也只能夠被掉下來的天花板給壓得嚴嚴實實。

　　想要在這樣的情況下得到無傷的結果的話，真的是歐皇在世都不一定能行。

　　「說起來，無傷這個結果也驚到我了。」小八補充道，「之前想過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能讓死亡概率低於正常情況下這種地動地震災害中的數據而已。」

　　應該是世界基石的效果吧，她若有所思地想道。

　　在家教裡，世界基石存在的本身就是維護整個生態平衡，保證地球上的生物欣欣向榮的發展，那麼，聯系到原始星球上那些堪稱天災的事物，繼而可以知道，世界基石的生態保護系統中，必然也會有一系列平息太過強烈的自然災害的功能，比如地震，海嘯風暴等等——這些都可以被包括在內。

　　如果是這樣的話，再聯系她的能力，將傷亡率下降到這個地步，也可以算是意料之中了。

　　畢竟這個系統最開始出現的目的，就是為了營造生物適宜生存的環境，那麼，當它的力量被引發出來的時候，降低傷亡也是理所當然。

　　小八如此想到，進一步將共鳴的力量放大，引出世界基石更深層的力量。

　　火焰的光芒驟然乍現，將她團團圍繞在內。

　　站在她肩頭的百慕達突然感覺腳下踩著的肩膀似乎有些虛幻，他一個趔趄就從小八的肩頭掉了下來，好在本身就曾經是世界最強之人，所以他很快在空中就穩定住了身體，穩穩落地。

　　小八最開始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但她很快就意識到了，注視著自己開始變得虛幻的雙手，露出了意料之中的表情：

　　「……排斥開始了嗎？」

　　如果說一開始因為本身相近的本源及無色之王來自於世界基石的力量，讓這個世界基石錯以為這是自己本身世界的存在，力量開發到這個程度的時候，哪怕是再遲鈍，世界基石也反應過來了：雖然相似，但這並不是自己世界的人。

　　當世界意識到這不是自己世界該存在的人的時候，排斥就開始了。

　　這也是小八一開始的目的：借助世界基石驅逐她的力量，配合本身的時空穿越能力，來突破被拔除了總開關、但依然有著非常強大的空間封鎖能力的裝置力量。

　　只有這兩方力量相乘，與白蘭·傑索留下的封鎖空間力量對抗，她才能夠成功脫離這個世界，回到自己留下標記的那個世界裡。

　　「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備，但還是稍微有點遺憾呀……我本來還想跟這個世界的太宰先生說告別的。」小八嘆了口氣，道。

　　可惜，不知道什麼緣故，在離開了密魯菲奧雷基地之後，她就再也沒能夠聯系到這個世界的太宰先生了。

　　明明還想跟他說聲謝謝的。

　　如果不是太宰先生幫忙裡應外合並引開了注意力的話，她也沒辦法那麼輕易地從密魯菲奧雷的老宅、從費佳的手裡跑出來。

　　——雖然只在幼年時和血脈覺醒期間跟那塊小熊軟糖相處了幾個月時間，但這段時間已經足夠她看清楚那塊白切黑的小熊軟糖內裡流著的是多麼可怕的巧克力芯了。

　　明明他的同族都是流的伏特加芯，就他一個巧克力芯。

　　……算了，伏特加的小熊軟糖更討厭。

　　回憶起自己的童年黑歷史，小八皺了皺鼻子，想道。

　　但想到自己在計劃開始之前做的准備，她又很快打起了精神：「不過沒關系，好在一早就想到這個可能，我已經事先把禮物寄出去啦！」

　　計劃開始之前就已經跟270還有裡包恩先生他們告過別了。

　　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差不多沒有什麼遺漏的事情的小八朝看著這邊的復仇者和拉爾揮手道：「再見啦，嗯，可能再也見不到了……世界基石的力量已經被引導出來了，接下來只要維持住它就可以了，彩虹之子的人柱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倒不如說以防它的力量爆發得太強，你們得幫忙抑制它才行。」

　　「——所以……」

　　要在這個世界好好地活下去啊！

　　即使隔著世界，我也是如此希望著的。

　　#

　　「都要走了還關心跟自己完全沒關系的人……」

　　看清楚了那個少女消失之前最後的眼神所包含的意思，百慕達神色復雜的地哼了一聲。

　　隨即他感覺到了哪裡不太對。

　　「百慕達！」

　　在其他的復仇者語氣怪異地喊他的聲音裡，百慕達意識到，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感覺到了這種不對。

　　愣了一下，百慕達抬起手，有些遲疑地解開了自己手上的繃帶。

　　繃帶下的皮膚，原本因為失去了火焰而潰敗的肢體產生的永不停歇的傷勢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借助被引發出來的世界基石的強大力量，實現了「由於失去火焰而導致潰敗的肢體因正靠近散發著強大力量的世界基石，重又被填充進了失去的生命力量，於是愈合」的可能性。

　　「最後的禮物麼……」同樣看到了這份變化，拉爾輕聲說道。

　　明明人已經走掉了，但她的力量卻殘留到了最後一刻，給了他們最後一份「禮物」。

　　按照事先計劃裡說的，在拔除掉全球的非7的三次方射線之後，彭格列就找到了伽卡菲斯，以已經能夠自我運轉力量的世界基石為條件，讓他解除了對彩虹之子的詛咒。

　　「說起來，我以為那個魔人的反抗程度會更加激烈，但是不知怎麼的，後半程的時候，好像密魯菲奧雷家族並沒有什麼特別有效的反擊，這是為什麼？」

　　在一切結束之後，獄寺隼人感覺到了其中存在的疑點。

　　少有的在守護者會議上以本體出現的六道骸想了想，道：「可能是因為發現他妻子已經跑掉了吧，再封鎖空間也沒什麼意義，加上到了妻子臨行前的禮物，就干脆放棄了——雖然是平行宇宙裡他的妻子。」

　　彭格列眾：？？？？？

　　等等，我們的霧守剛剛說了什麼？？？

　　「骸你剛剛說什麼！？」連裡包恩都懷疑起了自己的聽覺。

　　「是禮物。」六道骸假裝不知道眾人最想知道的事，故意偏移了重點，「那孩子在計劃開始之前寄出了好幾個包裹，其中一個就是發給死屋之鼠的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我是後面去調查的時候才發現，那個包裹的寄存地竟然是死屋之鼠的一個據點，也不知道她是怎麼知道的……不過聯系到她的身份似乎也不奇怪，可能這就是平行世界的相似度吧……」

　　「包裹？什麼包裹？」雖然非常好奇骸剛剛說的妻子是怎麼回事，但是彭格列引以為傲的超直感告訴沢田綱吉，他更應該關注那幾個包裹才對。

　　那才是重點。

　　別人如果這麼問，六道骸肯定會無視過去，但是問的是沢田綱吉，霧守回憶了一下自己得到的情報：「幾本書，日文的英文的俄文的都有，分別寄去了日本橫濱、俄羅斯阿穆爾州、英國倫敦和美國紐約等地方——我沒能找到機會看那些書的內容。」

　　幾本書就能引開魔人的注意力？

　　沢田綱吉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是他的直覺告訴他，事實就是這樣。

　　看不出來魔人是那麼愛讀書的人啊……

　　#

　　與此同時，日本橫濱。

　　「太宰，你的快件。」國木田獨步指了指一旁辦公桌上沒拆的快遞，皺著眉頭語氣很不好，「你已經在偵探社懶散了快半個月了——從魔人那臥底結束回來就這個樣子，到底怎麼回事？」

　　「國木田君是不會理解的啦……那種明明知道伸手就能得到珍寶卻不得不必須放她離開的感覺……真是糟透了……」繃帶妖精在偵探社的沙發上扭得跟蟲子一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什麼快遞？我最近沒買東西啊。」

　　「我怎麼知道？從國外寄過來的。」國木田獨步道。

　　國外……太宰治不情願地從沙發上坐起來，看著自己工位上手寫的快遞地址，沉默了一會，才走過去，拿起它往外走：「今天我就請假了，工作就拜托國木田君了哦！」

　　「哈？？？」

　　風衣青年把搭檔的怒吼關在門後，下了樓，如往常一般與咖啡廳女僕調笑之後在窗邊的位置落座，這才打開了快遞。

　　如他所料，是名為《人間失格》的書籍——雖然出版社和出版年月都無法和他所知道的日本出版界對上，仿佛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書籍一般。

　　另一個世界的書籍啊……摩挲著封皮，太宰治嘆了口氣。

　　那孩子還真的沒有說謊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按照她完全不肯把這些作品冠在自己頭上的表現……說明另一個世界的自己並不是因為《人間失格》才對她產生好感，而是基於其他原因。

　　……可惡啊，為什麼平行世界的自己就那麼好命，有織田作不說還有喜歡的人……太讓人嫉妒了吧，真想讓他嘗嘗失去的滋味……

　　自己選擇直接避開是對的。

　　——不然再繼續接觸下去，他可能真的會忍不住把人留在這個世界。

　　#

　　在彭格列百思不得其解什麼書能讓人這麼欲罷不能、太宰治遺憾卻沒有多少後悔情緒的時候，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剛剛拆開從某個安全屋處拿到的包裹。

　　想到安全屋的地址，魔人的神色有些莫名。

　　那個安全屋……是當年他躲避「海燕」和「鋼鐵」的時候，和喀秋莎一起生活的地方。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個包裹裡，或許就是《罪與罰》的下半部分內容了……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拆開了包裹，如他所料的看到了精裝書籍和上面俄文的《罪與罰》字樣。

　　還真的是……嗯？

　　意識到厚度有些不太尋常，他拿起放在最上面的《罪與罰》，就發現，這本書下面還有一本。

　　《卡拉馬佐夫兄弟》，作者：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費奧多爾：「……」

　　直覺告訴他最好別翻開看這本書。

　　相信自己的直覺的魔人用了一個晚上時間看完《罪與罰》的下半部分，抑制不住地把《卡拉馬佐夫兄弟》也拿了過來。

　　然後一頭陷了進去。

　　隨著右手中的書頁越來越少，可內容絲毫不見結束的跡像，心中不詳的預感越發嚴重，費奧多爾卻無法抑制自己繼續往下翻的衝動。

　　直到翻過最後一頁。

　　沒了。

　　但這故事明顯還沒結束。

　　書籍的最後有出版社的編輯附上的後記，講的是這本書的作者的離世和這本書永遠無法被彌補的遺憾。

　　費奧多爾：「……」

　　他就知道那孩子絕對不會這麼好心多送他一份禮物：)


第209章

　　哼！

　　讓你趁著我失憶的時候拿我的書坑我！

　　不禮尚往來一番， 怎麼對得起費佳你那番苦心孤詣呢？

　　感覺到身體穿過世界的屏障，小八忍不住在心裡憤憤地想。

　　沒能夠看到費佳那張萬年不變的胸有成竹臉露出呆滯的表情真的是有點虧呀！

　　……而且說不定，萬一， 可能，他把後文給續出來了的話……那自己是不是應該考慮一下在這個世界留個標記， 到時候過來看一下結局什麼的呢？

　　不不不，雖然是異世界同位體，但終究是跟她所崇拜的人是兩個人， 續寫別人的作品什麼的， 實在是太過於侮辱原作者了！

　　她還是老老實實的在這個坑底呆著吧……白月光也不錯嘛，對吧？

　　心裡轉著這個念頭，小八感覺到身體再次傳來穿過世界屏障的那種奇妙觸感， 意識到自己已經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了……

　　欸？

　　為什麼沒有腳踩大地的感覺呢？

　　……不是吧！？

　　失重感持續傳來，小八郁悶地展開無色領域，決定拼概率賭一下自己無傷降落的可能性——作為半妖她的身體強度也是值得信賴的好嘛——等會兒？

　　為什麼自己的領域突然消失了？

　　她努力轉頭試圖看地面上有什麼特殊的東西導致自己的領域消失，就看到走在河堤上沙色風衣的青年似有所覺， 跟著抬頭， 鳶色的眼眸中清楚地映出了自己驚恐的模樣。

　　「太宰先生快躲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只是自己意識到的時候已經距離地面太近了， 太近的距離無法做出有效反應， 青年並沒有成功躲開——不對，他伸出了手。

　　摔在身體上的沉悶聲響起。

　　成功得到一個人肉墊子用於降落緩衝的小八一骨碌就從地上爬起來， 驚慌失措地去看太宰治的情況：「太宰先生！沒事吧？！」

　　「沒事沒事， 小八很輕的啦！我沒有受傷哦！」青年笑眯眯地從地上撐起身來，表情愉快，「今天出門的時候莫名覺得會有什麼好事發生， 沒想到居然是小八從天而降落在我懷裡呀！」

　　小八仔細打量了一番太宰治， 確認他的確沒有表現出什麼傷痛來， 卻還是不太放心：「太宰先生，請把你的手機給我。」

　　她自己的手機在之前的世界穿越事故中，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

　　太宰治沒有反駁，乖乖的交出了口袋裡的手機，任由小八打電話叫來出租車，把他送去醫院做檢查。

　　扶沙色風衣的青年起來坐上出租車的時候，小八無意間低頭，發現剛剛太宰先生坐著的地方，附近的青草地上，有一些草似乎被人什麼人大力擠壓過，汁液漫開，慘不忍睹。

　　是剛剛不小心壓到了嗎？真是對不起這片草地的花花草草……小八在心裡下意識地這樣想。

　　不對，看這個位置……是太宰先生剛剛攥在手心裡導致的？

　　難道說是其實身上很痛，卻硬是在她面前保持平靜？

　　她記得太宰先生是非常怕痛的。

　　留意到太宰治手掌邊緣不明顯的草葉汁液滲出的綠色痕跡，小八心下著急，連忙叫出租車司機快開往醫院。

　　直到在醫院一系列的檢查下，確認太宰治除了熬夜過狠有些勞累過度和營養不良之外，沒有其他毛病了，小八才稍微放下點心。

　　……哎，等會兒，為什麼太宰先生會營養不良？

　　小八難以置信的看著那個一米八多的成年男人。

　　現在這世道，太宰先生也不是沒工作沒收入，他怎麼把自己給弄成營養不良的？

　　倒是熬夜過狠勞累過度還能夠理解，偵探社的工作還是很忙的，強度也大，尤其是遇到什麼大事件的時候，還有那些來自軍方委托的時候，更是讓整個偵探社都忙碌起來，哪怕太宰先生平日經常翹班，那種時候也不可能一個人偷閑。

　　「另外三餐似乎也不太規律的樣子。」醫生補充道，「需要多注意一下，年輕也不是這麼糟蹋自己身體的資本啊！」

　　醫生語重心長地說道：「你看你都把你妹妹嚇成什麼樣了，臉都白了。」

　　太宰治：「……」

　　醫生能夠覺得他和小八長得像這點讓他稍微有點小開心——雖然大概率只是看在兩個人頭發都帶著點卷的份上吧——但如果能把兄妹換成其他詞就更好了。

　　「如果這是我哥哥的話，我一早就把他壓進醫院了。」小八面無表情道。

　　太宰治：「……小八對我太過分了吧，不是哥哥就不管了嗎？虧我這些天還擔心你擔心得要死呢！」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太宰先生，請不要對我撒嬌了。」小八嘆了口氣，面向醫生，「那麻煩醫生和我說一下注意事項吧。」

　　這種小毛病基本上不會開藥——也沒什麼可開——全靠病患和家屬日常注意。

　　小八覺得自己非常有必要建議一下福澤諭吉先生給偵探社的諸位定一個醫療檢查套餐之類的，一年檢查一次。

　　這樣的話，至少能夠知道自家手下大將身體情況——這要不是今天的意外的話，她都沒想到太宰先生能把自己弄成營養不良。

　　記下醫生的醫囑，小八盤算著該拜托誰照看太宰先生的時候，感覺到了那道目光——不應該說才感覺到，事實上從一開始，那道視線就在她身上，只是太多事情讓她沒有去在意，這會兒從醫生那出來，小八才有空問：「怎麼了，太宰先生？」她仰起頭，看身側的青年。

　　從她出現開始，太宰先生的視線就沒有從她身上挪開，這種緊迫盯人卻不帶多少壓迫感的樣子……

　　不像平時的太宰先生。

　　「沒什麼，只是……」青年微笑著道，「歡迎回來，小八。」

　　異色雙瞳的少女愣了一下，然後綻開笑顏：「嗯！我回來了！」


第210章

　　「但話又說回來， 」小八有些疑惑不解地問道，「太宰先生，你是怎麼把自己給弄成這副樣子的？」

　　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的青年眨了眨眼睛， 唔了一聲說：「嗯……大概是小八離開之後，我太想小八了， 吃飯也沒胃口，睡也睡不著的緣故吧？」

　　異色雙瞳的少女低下眼，看看由於坐著的緣故目前視線比她還要低一些的青年， 毫不猶豫地伸出手。

　　太宰治感覺到溫涼柔軟的手掌貼上了他的額頭， 帶著淡淡的香水味撲面而來。

　　……香水？

　　她並沒有朝自己身上噴灑香水的習慣。

　　得益於貓科動物出色的五感，小八對於工業香精向來避而遠之，除了檸檬類的香味似乎是因為從小用到大所以有些習慣了以外， 其他的香水極少能夠被她接受。

　　這樣的小八現在身上卻噴灑了一款非常清淡但卻散發著清新活力的香氛花果木香的香水。

　　他的眼神微微閃了閃。

　　「奇怪……沒發燒啊！」小八摸了摸青年的額頭，疑惑不解，「那怎麼盡說胡話……」

　　她還以為是太宰先生玩河流漂游結果把自己弄成發燒燒壞腦子了呢！

　　僅僅只是失蹤了幾天，怎麼可能讓他擔心得把自己給搞成營養不良呢？

　　——在到醫院的路上乃至於進入醫院的LED燈屏幕上， 她可是看到了現在的時間的， 距離自己突如其來地離開這個世界， 再到回來也就過去了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而已。

　　由此可見兩邊時間是不等的。

　　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哪怕再怎麼作，也不可能在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裡把自己給作成營養不良吧？

　　這怎麼看都得是至少作精了兩三年才有可能弄成這副模樣。

　　——從醫生處， 小八得到了准確答案， 根據醫療設備的檢查結果來看，這位太宰先生真的是至少有個三四年的樣子沒有好好地照顧他自己了。

　　小八剛想繼續說什麼，就感覺到自己的手掌邊緣好像碰到了什麼不平整的地方——與此同時， 太宰治輕輕地嘶了一聲。

　　愣了一下， 小八連忙彎腰， 小心地撥開太宰治額邊的碎發。

　　「在這裡稍稍等我一下。」看清楚是怎麼回事，小八臉色不太好地說道，轉身朝護士站跑去。

　　少女的動作輕而細微，幾乎聽不到聲音，仿佛一只貓兒輕快地跑過。

　　她很快回來，手裡拿著從護士那借來的藥水跟棉簽。

　　「說起來，這段時間小八去哪裡了？」太宰治扯開了話題，「動用了黃金之王的勢力，還借助了學院都市力量利用衛星搜查，都沒有找到你。」

　　「太宰先生應該一早就猜到了吧，我被帶去了異世界呀！」小八用棉簽沾了點純淨水，抬手撩開鳶色眼眸青年額邊的碎發，小心翼翼地用棉簽塗抹過傷口。

　　在太宰治的額頭上，有一處不明顯的擦傷，傷口的邊緣隱約可以看到淺淺的綠色。

　　是苔蘚。

　　自己從天而降摔在太宰先生身上的時候，巨大的衝擊力讓他沒能夠站穩，跟著摔在了地上。

　　大概就是那個時候被長了青苔的石頭擦過了額頭，留下的傷口。

　　同樣摔在地上的自己，因為被太宰先生護住了身體，所以連一點擦傷都沒有。

　　剛才因為太宰先生太不在意自己、不好好照顧自己而起的怒火無聲地消減了許多，小八有些不是滋味。

　　太宰先生能把保護她的心思和行動力用個一半在他自己身上，他都不至於弄成這個樣子呀……

　　用棉簽沾了清潔的水，小八小心翼翼地清除掉了那些綠色的苔蘚，又給傷口消了毒，然後才塗上藥水。

　　「還有其他地方擦傷嗎？」小八問。

　　全程都特別乖巧地被乖乖上藥的青年搖了搖頭。

　　小八不是很相信，但是大庭廣眾之下，她又沒辦法扒了太宰先生的衣服和繃帶看他有沒有受傷——不對，就算不是大庭廣眾之下她也不可能去扒人家衣服！！！

　　沒辦法，回頭跟作之助先生說一下，讓他幫忙注意一下吧……太宰先生真的是太讓人操心了！

　　等把太宰先生這邊的事處理完，小八就開始用太宰治的手機聯系其他人，比如小白呀，比如福澤諭吉先生呀……

　　她深知自己在其他人那邊還是個失蹤戶口，所以平安歸來之後第一時間當然要是給家裡的監護人和家長們打電話通報平安啦！

　　要不是湊巧遇到了太宰先生，太宰先生還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給壓出個了好歹，她回歸後第一時間就是想辦法通知其他人自己平安的消息。

　　不過其實也不需要她自己通報情況——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先生那邊能第一時間收到她身上帶著的掌上手提電腦跟智能耳環（以及隱形眼鏡）的GPS定位信號，這些小玩意雖然在異世界無法發揮效果，但是在本世界，從小八出現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起效了，因此，當小八從醫院走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兔子在醫院門口等她了。

　　反倒是由於離得較遠沒能夠及時趕到的福澤諭吉先生和小白他們來的比較晚。

　　「……回來了就好。」福澤諭吉先生看著好友的女兒重又出現在自己面前活力四射絲毫不帶陰霾的模樣，嘆了一口氣，那麼多的訓斥的話都說不出口來，只能就這樣說道。

　　「對不起，讓大家擔心了。」小八不好意思道，「不過我沒有在10年後遇到什麼糟糕的事情啦，反倒是遇到了很好的事情呢！」

　　「對了，為什麼會有人要把你送去10年後？」小白問道，「我們抓到了那個向你發射10年火箭炮的少年，但是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似乎是受什麼人指使，但他自己已經完全沒有印像了。」

　　見多識廣的眾人一眼認出來，那個少年是被人施加了強烈的暗示。

　　小八：「……」

　　「小八？」

　　「……沒什麼。」

　　「嗯？」太宰治發出一個危險的升調的鼻音。

　　「……只是被我的狂熱書迷拉我去填10年後的我留下的坑而已……」小八僵硬著脖子，扭開臉，道。

　　這麼丟臉的事都要逼她說出來，她決定要討厭太宰先生！

　　至少一分鐘！

　　江戶川亂步看看少女身上和失蹤時截然不同的衣服，那些一看就高檔的面料和非常精致的絕對不屬於流水線工程的裁剪以及別出心裁的飾品配置，還有她身上那股從來沒有聞到過的香水的氣味……

　　職場工作需要，但某些細節又超過了職場要求，是額外的私心，亦或者是……

　　但不管怎麼樣，絕對不會是像她所說的那樣，僅僅只是被拉去填坑而已。

　　似乎是感覺到了他的視線，少女偷偷朝他遞過來一個乞求的眼神。

　　名偵探朝嘴裡扔了把粗點心，決定暫時不把自己觀察到的結果說出來。

　　反正，還有個只比他不那麼棘手一點點的家伙等著呢！

　　「這些天大家都有在好好照顧我，所以不要把我當成在外面流浪過得很苦的樣子啦！」

　　——一個兩個好像家養的小貓咪不小心走出了家門，在街上流浪，被城管驅逐，被流浪狗追，還被汽車叫剎車聲給驚擾的過著飢一頓飽一頓的流浪生涯的寶貝貓咪終於被找回來了的模樣是怎麼回事啊！

　　看看異色雙瞳的少女紅潤的面頰，氣色很好的模樣，相比較之下，因為這孩子突如其來的失蹤找了這麼多天的大家看起來更加憔悴，放一塊真不知道到底是誰在流浪……

　　「……等彭格列家族找到這個世界之後，就把我送回來了。」簡略地說了一下自己在那個世界生活的日子，當然非常自然地省略掉了那些不適合讓擔驚受怕的大家知道的內容，小八說道，「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降落地點既不是我當初失蹤的地方，也不是理應是我生活的最久的家裡，而是在太宰先生身邊……太宰先生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按照尤尼所說，一個人在自己的世界留下的印記應當是在這個人最熟悉的地方才對呀。

　　怎麼想，她對葦中學院的熟悉度都要高過太宰先生。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賣萌，想了想，道：「可能是因為小八在我身上留了印記，所以在回來的路上，被印記的力量牽引，落在了我身邊？」

　　眾人：「……」

　　——給我撿一撿你那個掉了滿地的究極的反異能力者身份啊！

　　你還記得你的【人間失格】是干什麼吃的嗎？！

　　全世界哪裡都能留印記，就你身上不可能留印記的好嗎！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18

第211章

　　國木田獨步用【獨步迎客】化出鐵線槍， 一把砸在太宰治身上。

　　但在那把鐵線槍觸即到太宰治的身體時，它又立刻重新變成了一頁筆記本紙。

　　這證明【人間失格】依然正常在線，並沒有因為什麼原因而消失不見。

　　「小八是妖怪嘛！萬一小八的能力對我的【人間失格】依然有效呢？」太宰治不死心地說道， 「你看，我碰她， 她的耳朵尾巴都沒冒出來呢！」

　　眾：「……」

　　要不要臉啊！

　　咦，不對，小八的耳朵跟尾巴真的沒有冒出來！

　　眾人這才注意到不對：小八站在太宰治的身邊， 後者把手放在她的肩頭， 但即使如此，用於掩藏她的耳朵跟尾巴的術法沒有失效，眾人印像中的毛茸茸的耳朵跟大尾巴都沒有出現。

　　「我的人間失格並不能消除掉小八的耳朵跟尾巴， 由此證明人間失格對妖怪是無效的。」太宰治說道，「那如果小八在我身上下了什麼印記的話，我也沒辦法消除掉它呀！」

　　說的似乎也有點道理，但是……

　　小八無辜地抬頭：「太宰先生， 我不記得我有下什麼印記在你身上呀！而且我也不知道怎麼樣才能夠烙下印記……」

　　如果真的有這麼方便的東西的話， 她一定先印一個在葦中學園， 然後再弄一個在自己家裡， 這樣她就可以直接從自己家到學校了。

　　早上都能夠多睡好多時間呢！

　　然後在圖書館弄一個呀，再在常去的商店弄一個呀……路上時間都不需要浪費了呢！

　　從異色雙瞳的少女臉上看出來她絲毫不加掩飾的想法， 太宰治：「……」

　　真是很有小八風格的想法呢……

　　關於小八穿越回來之後， 為什麼會直接落在太宰治身邊這件事，最後被歸結於巧合。

　　國木田獨步沒忘在離開醫院回偵探社的路上警告太宰治，不要把他那種對待其他女性的輕浮態度用在小八身上。

　　畢竟他方才在醫院裡表現， 著實有點怪異。

　　少有的， 太宰治沒有說什麼話， 而是沉默地走在了前面。

　　那副模樣總讓國木田獨步感覺自己似乎說錯了什麼話似的。

　　才這麼想，他就看到沙色風衣的青年忽然往一側的書店看去，露出驚喜的表情：「《神使》第二冊 上市了耶！」

　　他果斷衝進了書店，進入了那些排著長隊的隊伍裡面。

　　「國木田君先回去吧，我還要排隊買書呢！」他敷衍地朝著國木田獨步揮了揮手，示意後者可以先走了。

　　國木田獨步：「……」

　　總覺得剛剛好像有些垂頭喪氣的太宰治是自己的錯覺？

　　三言兩語打發走了自己的搭檔，太宰治排在人群隊伍裡面，掛著習以為常的笑容等著隊伍前進，把書遞給收銀員，結賬付錢。

　　等走出書店，他摸出手機撥通了小八的號碼。

　　已經回到家裡的小八才剛剛拿出備用手機，就發現它響了起來。

　　她接起手機：「喂，怎麼了，太宰先生？」

　　離開醫院沒多久，就收到太宰先生的電話，小八稍微有點慌神，難道說太宰先生回去之後才發現他被自己砸出個好歹來？

　　可是明明醫生也檢查過了，說沒有問題呀！

　　「也沒什麼大事啦，小八，就是……你還記得你還欠著我的睡前故事吧？」太宰治笑眯眯，語調輕快活潑，帶著難以掩飾的好心情說道，「小八，你連第一冊 都還沒給我讀完呢，更不要說現在第二冊都出來了，到時候兩冊要一起念哦——當時可沒有說只念了第一冊就結束噠！」

　　已經完全忘了睡前故事這玩意兒的小八：「……」

　　不是，太宰先生，都隔了這麼久了，你還沒消氣嗎？？？

　　等到小白走過來叫小八去吃小黑特意准備的回歸大餐的時候，就發現書房裡，黑色的異瞳長毛貓正默默地趴在那塊貓抓板，劃掉，世界基石上，正用爪子一下又一下劃拉身下的貓抓板。

　　從那摩擦的力度來看，似乎已經持續了不小的一段時間。

　　欸？小八這麼努力的嗎，一回來就幫我壓制石板……

　　今天的小白哥哥腦回路也依然不在正道上了。

　　#

　　化悲憤為力量的小八在拿石板發泄掉自己的怨氣之後，立刻拖出了自己穿越之前才整理到一半的開頭，一鼓作氣把剩下的內容給寫完，然後就把這本暫時還沒有想好到底是要命名為特工還是偵探的輕小說發給了河間編輯。

　　目前她的新書審核還是河間編輯在做，白蘭傑索那個就連在醫院都不敢出現在她面前的家伙只是負責催稿罷了。

　　河間編輯的回復很快就過來，快得讓人難以想像。

　　難道他是24小時在線的嗎？

　　「楨姬老師，這是新的作品嗎？」河間編輯並不知道自己敬重的楨姬老師心裡在怎麼腹誹他。

　　「這是之前就想到的，昨天回來之後一鼓作氣寫完的，你看一下可以發表嗎？」

　　「當然可以！楨姬老師的新作品果然一如既往的引人入勝，就是如果這本如果也跟著一起出版的話，，到時候老師您就有兩本連載文了，時間上來得及嗎？」河間編輯第一時間憂心交稿問題。

　　現在楨姬老師的《神使》可以確定是大長篇，按照一個季度乃至半年出版一冊的進度，至少在未來的兩三年裡面是不會完結的。

　　楨姬老師新發過來的這本輕小說，肉眼可見也不是什麼短篇小說：從第一冊 結尾那勾人勾著人往下看的斷章來看，非常明顯，這本書絕對是有第二冊的。

　　而且按照其中的各種伏筆量，河間編輯怎麼也想不出來，這本書要怎麼才能夠在兩冊內容之內完結。

　　「這個嘛……」小八想了想自己上次差點就死在死線的經歷，覺得，這種意外也不至於每次都發生吧……

　　只要不發生什麼意外影響到她碼字的話，正常來說，一年時間足夠她寫三本百萬字的作品了。

　　手速狂人就是這麼自信。

　　「我先把這本新的輕小說提交給編輯部吧，確認一下到時候出版的頻率，至少要跟《神使》這本錯開。」河間編輯說道。

　　雖然這麼一來，很有可能導致楨姬老師全年都處於趕稿死線狀態，但是考慮到楨姬老師的碼字速度，可能對她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大事？

　　「可以呀。」她很快應允。

　　不管前世今生，對她來說，碼字不僅僅是維生的手段，更是自己的減壓手段。

　　可能這對很多人來說難以理解，但對小八來說，對大部分人來說非常常見的比如說大叫，運動，和閨蜜好友樹洞等手段把自己心中那些不可言說的情緒發泄出去，是一件非常難以做到的事情。

　　因為很多時候，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負面情緒來自於哪裡，傾訴自然也無從談起。

　　至於運動什麼的，別指望一個死宅會去做運動。

　　日常散散步已經是運動的極限了。

　　說到這個小八就想哭，自從轉世到這個世界之後，從小到大她的運動量已經超過一般宅的多少倍了都不知道。

　　明明她的理想目標應該是像那次在咖啡廳遇到的空和白兄妹倆一樣，天天呆在家裡不動才對呀！

　　就算是有貓貓血統影響，那也就小貓的時候愛動了一點，你看大貓哪個不是一天天懶散的曬太陽的！

　　……等等，從這個方面來看，難道說自己還處於幼貓階段嗎？

　　不要啊！

　　不過，如果是這樣的話，另一方面來看……

　　也就是說，自己還有長高的可能性啦！

　　一想到這裡，小八又高興了起來。

　　雖然從暑假到現在都快過聖誕節了，明明應該處於女孩子高速生長發育的階段，自己卻一釐米都沒有長高這件事讓她有些擔心，甚至有了不祥的預感，但她堅信自己還是一只小貓貓，總有一天還能夠再長高的！

　　……從都是大長腿的爸爸媽媽身高來看，她絕對不是什麼矮腳貓，所以一定還能長高的！

　　#

　　懷抱著單純質樸的長高心願，小八度過了這個和小白小黑還有貓一起度過的聖誕節。

　　過完了生日的小八已經十五歲了，收到的聖誕禮物和生日禮物，讓整個客廳都顯得滿滿當當的。

　　顯然，沒有人把聖誕禮物和生日禮物二合一。

　　貓甚至聯合小白趁著小八不注意用噴霧染發劑（備注：學園都市黑科技出品）給她染了個紅發，美其名曰和聖誕氣氛搭配——沒能當場跑掉的貓被小八逮住，貓揪住了快要成功逃掉的小白，而小白下意識抓住了路過准備生日大餐的小黑……

　　最後變成四個人一起染成紅發。

　　當然，對小八來說，最好的生日禮物是在聖誕節那天，國常路大覺先生告訴她，她已經被學院都市的長點上機學校錄取了的消息。

　　並不是走了非時院這邊的後門，也不是之前幫助學園都市清掃暗部勢力而帶來的好處，而是她在葦中學園三年的成績以及最近一次期中考試成績綜合測定，確認有被提前錄取的資格。

　　小八這才想起來，葦中學園這個學校的最開始的創建目的就有向學院都市靠攏，好將學院都市的規模推廣開來。

　　學園島的存在也是借助了學院都市的科技力量。

　　可以說，這個學校從誕生開始就與學院都市密切關聯，只是由於它並不在學院都市範圍之內，也不是亞利斯塔直接任命，所以相較於內部極其黑暗混亂的學院都市來說，這個學校不管是背景還是發展都是「一片清白」。

　　像這樣的學校有幾個直升學院都市的名額理所當然，而作為入學之後就制霸全年段的學院第一來說，得到這個名額也是正常的。

　　在沒有各種事件穿插的情況下，時間總是過得飛快，聖誕節後就是期末考試，考試結束之後便是寒假，跟著公歷走的新年自然也包括在寒假之內。

　　不同於往年只與父母一起度過的新年，這次的新年因為偵探社的存在，要比往年熱鬧了太多。


第212章

　　「參拜！參拜！」

　　一大早， 貓就格外興奮地念叨著，小白笑眯眯地看她在客廳裡亂竄，跑進廚房從正在做飯的小黑手下偷吃剛做好的菜， 然後被後者揮著勺子憤怒地趕出來。

　　雖然平日裡這場景也時常出現，現在不過是「再放送」， 但……怎麼說呢，總歸感覺和平時不太一樣。

　　與之相比，另外一只小貓貓就顯得格外矜持了：趴在被小白和小黑一起從書房搬到客廳的帶「貓抓板」的貓窩——因為冬天了客廳更加暖和——裡， 一身漆黑長毛都掩蓋不住甜美面孔的小貓貓把兩只前爪內折壓在身下， 擺出貓咪在冬天常見的踹爪爪姿態，一雙異色雙瞳睜得圓圓的，看小黑和貓打鬧。

　　「很熱鬧是吧？」小白摸了摸小八貓的腦袋， 後者在他的手掌下喵嗚了一聲，眯起眼睛享受頭頂順毛的舒適感。

　　「以前在天上，只有我一個人，很冷清呢！」小白輕聲道， 隨即他意識到這樣的日子不適合說這種話， 硬生生扯開了話題， 「以前小八家裡是怎麼過年的？會寂寞嗎？」

　　「喵？」小八貓歪歪頭， 雖然那會兒家裡就三個人，爸爸媽媽和她， 但是在幼年貓貓的努（調）力（皮）活（搗）躍（蛋）下， 夏姬家的所有節日都格外「熱鬧」……

　　或者說雞飛狗跳。

　　「喵喵喵！」小八貓肯定地喵道：不會寂寞的！絕對不可能有寂寞這種東西存在的！

　　她家過年可熱鬧了！

　　更不要說，過完日本新年之後，等到種花家的新年的時候， 他們還會再過一次……

　　美其名曰不能厚此薄彼， 但在小八貓看來， 這分明就是自家爹媽純粹想繼續玩……

　　「對了，晚上去神社參拜的時候，小八要穿什麼衣服？」小白忽然想到，問。

　　「喵？」小八貓抬頭，看小白。

　　後者從旁邊拿過手機，劃拉了幾下，把一張圖片展示給小八貓看：「我們都穿和服去怎麼樣？小黑以前和三輪一言先生住一起的時候，新年都是穿著和服去神社參拜的。」

　　小八貓：「……」

　　冬天耶！

　　穿和服參拜？

　　不冷嗎？？？

　　「人多的話不會很冷的，拜托了！我也好想這麼做啊！」小白雙手合十露出祈求的表情來，「可以嗎？」

　　「喵喵喵喵！」

　　「中尉已經准備好衣服了！不過小八的和服是福澤先生送過來的。」

　　小八貓愣了一下，福澤諭吉先生？

　　和服價格並不便宜，為什麼會忽然送她和服……

　　原本趴在貓抓板上的漆黑貓貓站了起來，躬身間，貓咪的幻影淡去，轉瞬之間，黑發異瞳的少女就坐在了石板上：「……是爸爸媽媽以前准備好的和服嗎？」

　　她小聲地問。

　　小白張了張口，有些無奈地撓了撓頭：「被發現了啊……小八也太敏銳了吧……」有的時候真希望這個孩子能遲鈍一點。

　　太過敏銳的孩子總會更容易受到更大的傷害。

　　這模樣看得小八嘆了口氣，但又很快無奈地笑了起來：「因為福澤諭吉先生不會隨便亂送和服這樣的東西啦……」

　　在日本，和服，尤其是新年參拜這類比較偏正式的和服是不會隨便送人的，按照習俗來說，只有丈夫和父親才能夠送女性和服。

　　——雖然福澤諭吉先生是她的監護人，但考慮到他收養小八也才半年功夫，小八又是已經十來歲大了，並且也不是被他從小撫養長大的，像和服這樣界限曖昧的東西，福澤諭吉先生是不會去觸碰的。

　　至於貓麼……那位從小就把自己當成貓長大、至今對穿衣服這件事極為抗拒、每次給她穿衣服都要壓著她往身上套的銀發異瞳美少女概念裡完全沒有這方面的常識，可以無視。

　　小八看了看門廳，最近沒看到有什麼快遞盒子：「在哪裡？」

　　「哎？」

　　「衣服呀！我不太會穿和服，肯定要花很長時間的，你現在不給我，到時候沒穿好的話會錯過參拜時間的。」

　　小白恍然大悟：「這個不用擔心！因為我也不會穿，所以中尉說了到時候會讓『兔子』們過來幫忙的！更不要說，」他看了看又被小黑趕出廚房的貓，「只靠小八，沒可能給貓穿好和服的吧……」

　　「……說的也是。」

　　另外……

　　「兔子」們居然連幫人穿衣服的任務都做？

　　對非時院又刷新了觀感了呢……

　　但想想非時院的老大是個會讓人穿兔子耳朵和兔子尾巴制服的人，這方面來看，似乎讓氏族成員過來幫忙干穿衣服這種活也毫不意外啊……

　　#

　　國常路大覺的時間觀念值得肯定，下午三時左右，「兔子」們就帶著衣服還有配飾一起上門了。

　　雖然「兔子」們在加入非時院之後就宣誓舍棄掉自己原來的身份和名字，但再平板的制服也無法掩蓋性別特征，來幫小八和貓穿和服的是幾位女性兔子，在幫忙穿好和服系好腰封之後，其中一名看得出來年紀有些大的「兔子」示意小八在梳妝台前坐下。

　　那雙帶著皺紋顯然已經不年輕的手托起細密微蜷的漆黑長發，木齒梳插入發中，理順長發後，那雙手靈巧地將大部分長發挽成一個發髻，留下少許頭發梳攏，撇到胸前。

　　「這個配飾……」小八注意到「兔子」拿出一個紫藤花式樣的發飾，插入她的發髻中，再用其他小珍珠發簪簪上作為點綴，如果說紫藤花發飾還帶著日式風格的設計的話，後面的小珍珠發簪怎麼看都是種花家的風格了。

　　「御前聽說您喜歡海對岸那個國家的風格，所以特意讓我們找了人設計的。」「兔子」溫聲道。

　　鏡子裡異瞳的少女微微怔了怔，繼而笑了起來：「是這樣啊，那還請代我謝謝老爺子。」

　　有人幫忙，繁瑣的穿著過程就簡略了許多，等到眾人在客廳彙合，小八就看到一向穿著清涼的貓都被捆在了和服裡面——櫻粉色的主調，櫻花圖案的和服，挽起的銀發上是同樣的淡粉色的櫻花發飾，一串兒垂下。

　　也難為「兔子」們能給貓穿得那麼整齊不帶亂的……

　　「貓和小八的衣服看起來像是姐妹呢！」小黑看著從二樓走下來的少女說道，貓的那一身是櫻花圖案，而小八那一身則是淡紫和深紫彙合的紫藤花圖案。

　　「因為我很喜歡紫藤花呀，爸爸媽媽也知道。」所以給她准備的和服是紫藤花一點也不奇怪。

　　「小八心情很好的樣子呢！」往神社去的路上，小白看著坐在一旁的黑發異瞳的少女，笑著道，「很高興嗎？」

　　「嗯，」小八理了理紫藤花樣的袖口，輕聲笑著說道，「我感覺今天會有好事發生。」

　　「貓又的預感？」

　　「女性的預感也可以啦！」

　　#

　　日本的新年是跟著公歷走的1月1日，小八有往年和父母一起在新年裡去神社參拜的記憶，所以對大部分流程也算熟悉。

　　開車的是小黑，為此，小黑還特意在車上准備了一雙平底的適合開車的鞋子——木屐是不能夠用來開車穿的，一向秉承安全和規範的小黑絕對不會忽略這一點。

　　車輛在神社附近找了車位停下，接下來的路就需要自己走過去了。

　　「好慢呀！」拉長的熟悉的屬於名偵探的聲調讓小八驚訝地看了過去，就看到依然是日常穿著打扮頂多就厚實了些的名偵探正滿臉孩子氣地衝著這邊嚷嚷，「就算穿衣服需要時間長，你們也來的太慢了吧！」

　　「亂步先生？」小八驚訝道。

　　不對，不止亂步先生，還有站在一邊同樣穿著和服的福澤諭吉先生，太宰先生，晶子小姐，國木田老師，新加入偵探社的谷崎兄妹……除了幾個事務員外，偵探社的主力竟然來全了。

　　「新年就要一起過嘛！」名偵探理所當然地說道，「反正這個神社離橫濱和離東京距離都差不多，我們在這裡彙合也不錯啊！」

　　——真是的！不要忘了小八可是社長家的小孩，新年當然要跟社長一起過啦！

　　人一多，自然熱鬧，更不要說這裡面還有好幾個小孩呢——不管年齡怎麼樣就心智來說就是小孩沒問題——很快，一行人就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先分散開來了：雖然不像夏日祭那樣純粹就是玩，但是新年參拜上也是有很多吃喝玩樂的項目的。

　　小八倒是目的明確，她帶了去年爸爸給她求的御守，要先送去神社，因為過期的御守不能隨便亂扔，否則會引來鬼怪的。

　　雖然，就現在這個情況，真的有鬼怪產生的話，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倒霉了……

　　貓又在神話故事裡也是很凶殘的妖怪啊！

　　「今年小八想求什麼御守呢？」太宰治把蘋果糖遞給小八，笑眯眯地問。

　　「唔，學業和平安吧！」小八接過蘋果糖，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避免它落下渣子掉在衣服上，「去年求的也是學業。」

　　「欸……我看其他像小八這麼大的女孩子都求的戀愛御守呢，」太宰治看看離得不遠的幾個看樣子也是初高中年紀的少女，說道，「反正可以多求幾個的嘛，小八不去試試嗎？」

　　小八皺了皺鼻子：「現在這個年紀談戀愛的話基本上走不到最後啦，我不太喜歡青春傷痛文學呢。」

　　「青春傷痛文學？」

　　「泛指青春歲月中萌發的懵懂感情和沒有甜蜜的結果的相關作品，總之是我認為可以劃分為『矯情』的一類，不過我倒不是因為這個才覺得現在戀愛不好。」

　　「哦？那是因為什麼？」太宰治好奇地問。

　　「因為不會有結果呀！一個兩個連自己都養不起呢，靠爹媽養的人哪裡來的底氣對另一個人說一起創造未來？沒有物質基礎的愛情遲早都會變成泡沫——這方面我很現實的啦！」小八理所當然道，余光中瞥到什麼，她轉過看了過去，「哎？齊木同學？」

　　「嗯？」太宰治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看到一個粉發的男生有些僵硬地轉過身來，從他的表情來看，似乎是原本打算避讓過去的。

　　是和小八有什麼過節嗎？

　　太宰治想到，不然就算是普通同學，路上遇到了打個招呼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好奇怪哦，我第一次在新年參拜的神社附近看到齊木同學。」小八跟著小聲說道，留意到太宰治疑惑的表情，她跟著解釋道，「齊木同學很怕麻煩的啦！尤其是他的媽媽在身邊的時候，如果遇到同學打招呼的話，他媽媽會非常熱情地招呼人，但齊木同學性格比較低調疏離，不是很喜歡跟學校裡人氣很高的——比如像我這樣的——人在一塊。而且齊木同學的能力能幫他很好地避開他不想見的人，所以往年新年參拜我都沒遇到過他。」

　　齊木楠雄在官方登記的超能力是心靈感應，可以把自己的心裡的聲音傳遞給指定的人，這個「指定的人」是指他做過標記的人，所以只要標記靠近，他就能夠知道是誰在附近了——這是葦中學園的學生們知道的關於齊木楠雄的能力的相關內容。

　　『非常感謝副班長你對我的了解，如果你能夠順勢避開的話就更好了……』齊木楠雄在心裡想道，但現在這個距離已經由不得他再避開了，因為他身邊的那位母上大人已經發話了：「咦，小楠，那個不是小楠的同桌嗎？好可愛呀！」

　　齊木久留美高興地拉著兒子丈夫往前，嚇得父子倆連忙護著她免得衝撞到人——小八直到三人到了眼前，才意識到齊木家兩個男人那副緊張的樣子是怎麼回事。

　　「啊……」小八的視線在齊木久留美身上停頓了一下，無意識地發出了一點聲音。

　　她看向齊木楠雄，想了想，問：「我是不是應該恭喜你要當哥哥了？」

　　——【通透世界】讓小八清楚地看到，齊木久留美隆起的腹部裡正孕育著一個胎兒，而不是什麼病變。

　　『謝謝。』粉發男生平靜地回道，『我希望他能過上普通人的生活。』

　　——作為擁有幾十種超能力、強大宛若神明的齊木楠雄來說，他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夠成為一個普通人，過上普通的日子，所以他對尚未出生的弟弟妹妹的祝願，自然也是他最大的心願。

　　「會的哦！」小八看著正在為腹中的孩子祈求平安御守的齊木久留美的背影，微笑著道，「他會獲得普通人的幸福的。」

　　#

　　她的預感果然沒有錯，真的有好事發生了呢。


第213章

　　在神社遇到齊木同學一家是個意外， 但就事件本身來看，是個讓人心情相當愉快的意外。

　　在同樣從神社處祈求完了御守，結束了參拜活動回到家裡的時候， 小八正准備把平安御守和學業御守分開放好——一個掛在手機上另外一個掛在書包上——卻從自己的小拎包裡發現了還有個粉紅色的小包包。

　　咦，這是什麼？

　　小八疑惑地把它從小拎包裡拿出來， 發現那是一條半團著身體的針織粉紅色小魚，從式樣來看，是鯛魚。

　　「咦， 是戀愛鯛魚！」一眼看到的小白露出了笑容， 「小八想要嘗試戀愛了嗎？」

　　嗯，新年過了結束了國三學業都要上高中了，按照日本學生的進程來說， 小八現在才想要嘗試這方面的事已經相當晚熟了呢……或許和她的母親那邊的教導有關？

　　「不是，在我的包裡發現的，不知……」小八剛想說「不知道怎麼進來的」，就想到了新年參拜的時候莫名其妙被太宰先生提到的事。

　　……感覺已經知道了是誰把它塞進自己包包裡的。

　　畢竟， 手巧到那份上， 能靠近她又不被她戒備還不讓她察覺到的， 恐怕也只有太宰先生了……

　　呃……太宰先生是不是太關心她了， 連這方面都要操心……

　　小八少有地糾結了：隨便扔家裡吧，被太宰先生注意沒帶身上肯定又要哭又要鬧了——說起來明明太宰先生是個十足的大男人， 為什麼哭鬧耍賴什麼的用得那麼熟練還不帶有違和感的？？？

　　可是， 要是帶身上的話，傳遞給朋友同學們「我想要戀愛了」這個錯誤訊息的話，感覺會發生什麼不太妙的事……

　　這份糾結持續到了小八去和新一還有小蘭見面， 拜新年。

　　「戀愛鯛魚御守可不好拿， 這個是買不到的， 需要去池子裡釣起來才行。」發現這個後輩小女孩手裡捏著的竟然是粉紅色鯛魚御守，毛利蘭說道，「園子一直想要，但是她總也釣不起來。」

　　竟然還不是買的，而是釣的……小八看看這個粉紅色鯛魚御守上那小小的可以用來勾的背部，以及整個御守的大小，再看那個背部勾處大小，感覺這就是個跟夏日祭撈金魚一樣的技巧活。

　　不過對太宰先生來說，這難度……大概是沒有的。

　　深知那雙手有多靈巧的小八想道，繼而道：「蘭學姐呢？」

　　「哎？」

　　「蘭學姐新年求了什麼御守？」

　　「給爸爸媽媽還有新一一起求了『諸事順遂』的御守，但是不知怎麼的……」說到這裡毛利蘭皺了皺眉頭，「給新一求的那個不知道去了哪裡。」

　　明明她有好好地放一塊的。

　　但是後面准備分給大家的時候卻發現，包裡只有兩個御守了。

　　難道說，她忘記給新一求了，只給爸爸媽媽求了兩個嗎……毛利蘭不太確定地想。

　　小八：「……」

　　從玄學的角度來看，似乎是因為神明大人也不願庇佑那位行走的死神呢……

　　——這次新年去神社的時候，她看到了哦，那位站在御神木下注視著人群、感受到她的視線還朝她笑了笑的學問之神菅原道真。

　　一開始被嚇了一大跳，但想想既然都有妖怪了，那有神明似乎也不出奇吧……雖然仔細想想還是覺得槽多無口……

　　「又在心裡偷偷說我什麼壞話了？」工藤新一眼力精准地一記手刀砍在小八頭頂，睜著死魚眼抗議。

　　小八靈巧地扭身避開：「沒有哦！」

　　陳述事實不能叫說壞話——她在心裡反駁道。

　　「對了，小八定下要去哪個高中了嗎？」毛利蘭連忙扯開話題，不然真就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天知道那兩個某方面幼稚得跟向日葵小班的小朋友們有的一拼的家伙會說出什麼對話來。

　　「嗯，定下了，是學園都市的長點上機學園。」小八跟著被引開了注意力，回答道。

　　一早就知道這個後輩的目標是學園都市，毛利蘭也為她能夠成功考取自己想要去的學校而感到高興：「不過，如果是學園都市的話，就不能常常見面了吧？」

　　她記得那是一所封閉式教學園地，出入需要嚴格的檢查，聽說很多學生從入學之後就不回家，少數的假期也是留在學校裡的。

　　「以前是這樣的啦，不過自從換了新的理事長之後就沒那麼嚴格了。」小八說道，「到時候還是可以出來玩的！」

　　亞雷斯塔時期的學院都市有太多不能見人的秘密，所以整個學園都市嚴格控制出入，學生離校都要被注射GPS定位器以防這些學生被覬覦學園都市科技力量的勢力擄走，從他們身上研究出來人造超能力和其他更多的秘密來。

　　哪怕是在校內，管理也嚴苛到了一定境界：如貴族女校常盤台中學的學生，連理發都必須去校方指定的美發店，這都是為了保護學生的DNA信息不外泄。

　　否則的話，讓NO.5後悔終身的事就不將是只在她一個人身上發生的事了。

　　毛利蘭看看嘴上還說著曾經學園都市的種種奇葩規定、手上卻無意識地捏著那只粉紅色鯛魚御守的小八，歪頭想了想，不知道這孩子之前經歷了什麼，莫名的就對學習生涯中點綴粉色情緒特別排斥……

　　看看幼馴染的偵探先生被街邊書店打出來的什麼新人作家的推理作品橫幅吸引，毛利蘭彎下腰，附耳到小八身邊，小聲道：

　　「那，再過一個多月就是情人節了，小八要不要到時候和我跟園子一起做巧克力？」


第214章

　　情人節是2月14日， 距離現在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小八想了想，沒有直接回絕：「學園都市那邊的資格確認還有葦中學園的期末考核畢業季布置時間還沒定下來……唔， 如果時間上不衝突的話到時候一起做吧！」

　　——本來她都打算當成沒有這個節日了。

　　畢竟這個節日對她造成的心理陰影著實有點大。

　　「不過，蘭學姐和朋友一起做巧克力， 帶上我的話，朋友那邊會不會覺得不自在？」小八問——雖然就死小劇情裡體現的人設來看，大大咧咧的園子根本不會在乎這種事情， 可是， 她現在還是個不認識園子的普通國中生而已，「為了考慮周全」下還是需要問一下的。

　　走個形式也是有必要的嘛。

　　「我問過園子了，她很歡迎哦！」毛利蘭笑道， 恰巧這個時候新一回來了，她的注意力就被幼馴染的偵探先生吸引了過去，「啊，新一……你去買書了？」

　　毛利蘭眼尖地注意到工藤新一手上拿著的包裝精美的書籍。

　　按照她對自己的幼馴染的了解， 那本書應該是推理小說吧？

　　也就推理小說能這麼吸引新一了。

　　果然， 隨後工藤新一的回答就證實了她的想法：

　　「嗯， 我看到那邊書店橫幅說有新人作家的推理小說上市， 才發售幾天銷量就直逼月銷售冠軍，感興趣所以去買了一本。」工藤新一晃了晃手裡的書， 臉上是非常燦爛的笑容， 「拿到手才發現作者是楨姬八采老師呢！」

　　不知怎麼的，他笑的時候目光卻是看著小八的。

　　被注視的小八：「……」

　　為什麼有種打基三被插件提示「BOSS正在注視您」附帶全屏泛紅警報的趕腳？

　　……她的馬甲應該沒有在新一那邊掉過吧？

　　小八不太確定。

　　「啊，是寫《神使》的楨姬老師的新作嗎！」毛利蘭眼睛一亮， 「我也要買！」

　　她可喜歡楨姬老師的《神使》了！

　　「新作是和《神使》完全不同風格的作品， 蘭學姐如果是喜歡《神使》的風格的話， 不一定會喜歡新作的。」小八適時地開口。

　　——《神使》的中心思想歸結起來就是中二少年被愛與溫柔感化，如果把它歸結為感情派的話，新作就是附帶一點感情線的推理懸疑類了。

　　當然，是披著輕小說宅向後宮的皮的推理懸疑小說。

　　「我看到這家書店有《神使》的第二冊 ，小蘭你之前不是因為准備全國大賽錯過了買第二冊麼？可以買第二冊。」工藤新一說道。

　　《神使》第二冊 發售的時候幾乎是復制了第一冊的盛景，不，甚至可以說是再創新高，不僅本身衝上了月銷量冠軍的寶座，還帶動本來就後勁綿長的第一冊的銷售記錄——這可以說是意料之中的，因為相較於大部分輕小說半年乃至一年發售一冊的頻率，《神使》才隔了兩個多月發售第二冊，本身第一冊的市場就還沒有完全開拓，加上第二冊的出版，自然形成疊加，再算上第一冊那個讓人簡直想砍了楨姬老師或者砍了圓川書店編輯部的斷章，這一切都使得才發售了一個月的《神使》第二冊的銷售量直追第一冊。

　　從這一二冊幾乎咬緊了競爭先後的銷量上來看，《神使》的讀者留存率是史無前例的高。

　　言歸正傳，《神使》第二冊 發售的時候毛利蘭正在專心為冬季賽做准備，等她知道消息的時候，為了能夠專心應對比賽，毛利蘭只能按捺下心心念念的追更的書，專注賽程。

　　結果就是，等她比完了去書店買的時候，書店已經售罄，並且暫時還麼的貨進……因為全國都缺貨……

　　那段日子，《神使》讀者幾乎是變著花樣罵圓川書店不會做市場調查竟然能搞出全國都缺貨這種事來。

　　「竟然缺貨那麼長時間？」聽工藤新一介紹的小八驚訝道，「出版社竟然沒什麼積極行動嗎？」

　　比如加印什麼的。

　　如果缺貨個一兩天、兩三天乃至一周還能理解，可竟然缺貨近半個月……就算是最後一本庫存消耗完了再去加印，也該續上了呀！

　　「我也奇怪，總不至於是月底了員工放假吧！」工藤新一跟著吐槽道。

　　月底？

　　小八眨巴眨巴眼睛：「……缺貨是什麼時候的事？」

　　工藤新一沒有多想：「十一月底到十二月初的時候吧。」

　　小八：「……」

　　小八陷入了回憶。

　　如果，她的記憶沒有出錯的話，那段時間，似乎、好像、大概、可能……她被十年火箭炮砸去異世界了？

　　——由於楨姬老師穿越去了異世界以至於找不到正主簽加印合同的圓川書店有苦說不出。

　　就跟上回由於楨姬老師因為失憶差點鴿了《神使》第二冊 一樣，他們甚至沒辦法把這原因公布給大眾……

　　不是貓貓的錯，貓貓也不知道自己會被砸去異世界呀！

　　要怪就怪異世界的棉花糖精好了！

　　再不濟也要怪異世界的那塊巧克力芯小熊軟糖！

　　反正不是貓貓的錯！

　　甩鍋甩得極其利索的楨姬八采老師沒有絲毫心虛，理直氣壯地說道：「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說話間，跑去買《神使》第二冊 的毛利蘭已經回來了，抱著書滿臉都是買到了的幸福紅暈，這模樣看得已經在《神使》第二冊面市第一時間就看過內容的工藤新一心生不忍：「蘭你要不……」還是別看了吧這結局太特麼撓人心腸了……

　　小八一手肘捅在工藤新一的腹部，把他沒能說出口的話給打了回去：「新一前輩，劇透天打雷劈——如果不能理解被劇透的痛苦的話，等橫溝老師的書出來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凶手是誰。」

　　工藤新一：「我錯了請務必不要這麼做！」

　　毛利蘭笑眯眯的看著這兩人打鬧，等他們鬧得差不多了，這次出來也玩的差不多了，三人開始往家的方向走。

　　「說起來小蘭你這次竟然沒有把園子叫出來。」工藤新一才意識到這個問題，這倆閨蜜平時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人數出入游玩基本看到小蘭就能夠看到園子，反而言之看到園子附近也必然能夠找到小蘭，但這次園子竟然沒有出現。

　　有點不可思議。

　　「我和園子又不是連體嬰，怎麼可能天天都在一起呀！」毛利蘭略微不滿地瞪了一眼她的幼馴染，才道，「園子說最近她要參加一個宴會，所以早早地就被她媽媽抓去，為即將到來的宴會做准備了。」

　　女孩子出行總歸是各種麻煩，化妝啊，做造型啊，挑衣服啊，更不要說這次園子要參加的宴會是陪同她的父母出席的，像這類宴會沒個四五個小時的准備工作，是不可能打理好一名女士的「戰衣」的。

　　——對於上流社會的女性來說，這樣的宴會就是一場場的戰役。

　　「鈴木家要出席的宴會？」小八重復了一下關鍵詞，想了想，難道是老爺子前幾天跟她說的，讓她到時候去露一面的那個宴會？

　　據說，會有各個華族跟政要人士出席，總而言之，是一個非常麻煩的宴會。

　　麻煩到安保問題會一路提交到了青之王宗像禮司那邊。

　　聽小白說，往年的這個宴會上，連國常路大覺老爺子都會出席。

　　——連這個國家被尊為「御前」的黃金之王都會出席，其宴會規格之高，可見一斑。

　　據說去年甚至是雙王出現——新任的青之王宗像禮司也同黃金之王一並出席。

　　……咦，等一會兒。

　　小八意識到了問題。

　　青之王宗像禮司都會出席，考慮到立場問題，赤王一向都不與其他王權者來往，而上上任的無色之王三輪一言先生又常年隱居極少現於人前，其他的王要麼沒出現，要麼就下落不明，以及還在天上飄著的某人，那今年……我勒個去，老爺子不會把她也叫過去為新任無色之王介紹給大家吧？！

　　「絕！對！不！要！」跟小蘭還有新一他們告別之後，小八直接去了御柱塔，確認了黃金之王之前輕描淡寫提到的宴會就是她猜測的那個宴會之後，小八以極為堅定的語氣拒絕出席：「才沒有興趣把自己暴露在大眾面前呢！讓我當個透明的背景板不行嗎？」

　　都說了「無色」了，那不就是小透明嗎？讓她當個小透明又怎麼了啦！

　　「不去也可以。」出乎小八的意料，這次老爺子竟然很好說話，「異能特務科那邊，你准備什麼時候去報到？」

　　可憐的異能特務科從幾個月前就知道自家有新來的空降上司，但直到過了新年，都沒有見到自家新上司的臉到底長什麼樣子。

　　已經差不多把異能特務科忘在腦後的小八：「……」

　　不能怪她，又是失憶，又是小熊軟糖搞事，又是異世界大冒險什麼的，相比較之下，小小的異能特務科被忽略，似乎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當然，最重要的是，她幾個月不出現，異能特務科依然井井有條，沒什麼亂的跡像，那有上司和沒上司似乎也沒什麼區別吧？

　　「另外，你是不是應該考慮一下氏族的事了？」

　　「欸？」

　　「你到現在都沒有發展過哪怕一個氏族成員吧？」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說道，「你的能力又是那麼難以掌控的概率論，如果有氏族成員協助你建立起聖域的話，你的能力發揮能夠更加流暢。」

　　小八沉默了片刻。

　　不知怎麼的，在國常路大覺提起氏族成員的時候，她的頭腦中第一時間閃過的既不是自己熟悉親近如太宰先生，也不是意氣相投的工藤新一……

　　而是數個月前僅僅在咖啡廳有過一面之緣的那對兄妹。


第215章

　　奇怪， 為什麼會第一反應希望他們當自己的氏族成員？

　　明明頂了天了也就見了一次面而已呀……

　　結束了和國常路大覺的談話，小八拿著黃金之王給她的文件，抵著下唇走在御柱塔裡。

　　這棟外觀看起來很容易讓她錯以為是東京塔的高層建築外有著相當廣闊的風景， 從玻璃走廊往外看去，幾乎可以把整個東京都盡收眼底。

　　此時正值夕陽西下， 落日余暉灑落大地，紅彤彤的太陽和被它的光染成了赤紅的火燒雲一路從天邊燒到頭頂，讓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披上了紅色。

　　所謂逢魔時刻。

　　——不知怎麼的， 小八想到了時常在各種日本作品裡提到的這個詞彙。

　　啊， 說起逢魔時刻來……小八抬起手，看自己手腕上戴著的纖細漂亮的女士手表。

　　這是靈界給她的靈氣/妖氣指針，能夠自動探測附近， 如果有被發了通緝令的妖怪的話，任務會自動發到她的手機上。

　　她拿到這些道具之後沒多久就被迫穿越異世界，等回來之後深感被卷入太多事情，一直都是家、學校、偶爾御柱塔的三點一線普通生活， 不知道靈界那邊是不是也知道她這忙得不行， 所以直到今天， 她都沒有收到過當初浦飯幽助提到的「煩的要死但是打的話還是很容易收拾的」通緝令去追捕妖怪。

　　「小八在想什麼？」綠色的鸚鵡披著落日霞光展翅飛來， 在距離小八兩米開外的地方落下，鋒利的爪子抓住了走廊邊的扶手， 歪歪頭， 口吐人言，「我看到你在這邊呆站了很久了。」

　　小八眨了下眼睛，剛剛還在想妖怪， 就看到一只鸚鵡出口流利絲毫沒有鸚鵡平日尖銳的聲音， 以至於思維慣性的她第一反應還以為是撞上妖怪了……當然， 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並且認出了鸚鵡——准確地說，是認出了鸚鵡身上的人：「流，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我收到你寄給我的賀卡了，我很喜歡。」鸚鵡張口說道。

　　「喜歡就好。」小八道，「我花了很大功夫寫呢——貓還跟我搗蛋，把我第一次寫的都給毀了，害得我不得不重寫一遍。」

　　日本新年的風俗之一就是給親朋好友寄賀卡，以前是用來給遠方的平日裡無法走動的親人互道新年好，平述近況等等，多是手工寫的，到了現代，科技的發展讓聯絡變得比以前簡單便捷得多了，但這項習俗卻依然保留了下來。每逢新年，一戶日本家庭就要寄出上百張賀卡，這放以前手工寫的時代裡可謂是相當巨大的工作量，到了如今有了高科技的協助，總算是把程序簡化了許多，買來的賀卡上本身就帶有各種祝福寄語，至少大部分人都只需要在賀卡上寫一兩句吉祥話就好，不像以前，整張賀卡都得自己寫……

　　夏姬家過去的新年裡，和爸爸那邊的人的聯絡就全靠一年一次的賀卡，也只有這個時候，小八才覺得自家爸爸不是天生地養石頭縫裡蹦出來的……畢竟你不能指望一個連家長車禍去世葬禮上都沒個長輩出現的家庭有多少家庭愛，更別說平日裡的走動了。

　　雖然已經說過了一次了，但必須再說一次，這家子真的是把貓科動物成年離家的習性繼承得非常徹底，反倒襯得應該早就依照離家習性離開家的小八格格不入了。

　　倒是媽媽那邊的親戚，即使隔著個海都還比爸爸這熟點，當初葬禮的時候也有媽媽那邊的親人幫忙，之後他們也想過收養小八，但小八自己考慮到跨國適應環境的麻煩，自己變貓貓的小秘密，以及福澤諭吉先生的存在，最終還是婉拒了母親那邊的好心親人。

　　回歸正題，作為家裡毛筆字寫得最好的那一個——雖然媽媽也從小練但可能個人天分在那邊，盡管多了二十多年的練筆時間，可……總之，夏姬家的新年賀卡都是小八寫的，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今年多了個貓搗蛋，以至於小八的工作量憑空長出了一倍多……

　　最後小八放下筆先把貓揍了一頓，扔給小白管，並道「如果小白你管不住她不來搗蛋那新年你們兩個就染個山雞撣子毛去參拜吧！」，這才制止了自己的工作陷入無止境的重復。

　　鸚鵡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原來賀卡上的貓爪梅花印是貓搗亂啊！」

　　小八：「……不是，那個真的是我按的貓爪印！」臉紅了的小姑娘撇頭，「那是夏姬家獨有的賀卡印記！沒有的都是冒牌貨！」

　　——絕對不會承認往年夏姬家制作賀卡最困難的一項工作就是抓滿屋子亂竄死活不肯用爪爪蓋章的小八貓……

　　一般來說，這項工作最後都是靠藍莓蛋撻完成的。

　　失智蛋撻名不虛傳。

　　「真好，我第一次收到新年賀卡。往年我和磐先生一起住，我沒有其他親人，沒有人需要我寄賀卡，我也不需要給別人寄賀卡。」鸚鵡說道，忽然張了張翅膀扇起一點小風，那陣風來得突然，小八下意識閉了閉眼睛，再睜開，就發現鸚鵡嘴裡叼著一張賀卡飛過來，張嘴，那張賀卡落在了她的手上。

　　「現在我在御柱塔裡，也沒有辦法給你寄賀卡，所以只好等你過來御柱塔的時候把賀卡給你——新年快樂，小八。」鸚鵡歪歪頭，「你上次跟我說的游戲我已經做的差不多了，要不要過來先試玩一下？」

　　小八正端詳那張賀卡，聞言驚訝抬頭：「欸？！這麼快的嗎！」

　　「國常路大覺先生的『兔子』們得知是小八想要的游戲，有來幫忙，所以進度比我一開始預期的要快得多。」鸚鵡略下那些一聽說是無色之王想要的游戲就自發過來幫忙的「兔子」們的反應不提，更加不會告訴小八這個御柱塔裡不知道有多少「兔子」試圖擼一把無色之王的分神體貓貓。

　　就是目前還沒哪只「兔子」成功過而已。

　　綠之王，比水流，在御柱塔住了小半年之後，真切認為，他就不該認為能給男女一致的制服加兔耳朵和兔尾巴的黃金之王麾下氏族成員能正經到哪裡去。

　　順帶一提，裝備部的「兔子」——也就是負責開發小八的追蹤眼鏡和掌上電腦的那只——宣稱他已經把無色之王的好感刷到六十以上，新年神社參拜願望就是能把好感刷上八十以實現擼貓貓的夢想。

　　其他「兔子」表示別做夢了不可能的，就算是真的他們也不會讓他得逞的。

　　——憑什麼大家都摸不到你就能摸到！不給你使絆子怎麼對得起今生一同投在黃金氏族的情誼呢！

　　比水流表示不能理解這樣的同伴情誼，如果須久那摸到貓貓了他摸不到，他也不會……唔，有點嫉妒須久那……

　　說起來在Jungle基地的時候，小八也是這樣，和須久那就聊得很開心，兩個人還一起打游戲，不管是對抗還是聯合，一打就是一下午甚至坐到腿麻了都沒發現，跟他就沒什麼話說，一開始還把他當空氣……

　　……好像可以理解黃金氏族的想法了。

　　那沒事了。

　　「所以，小八要來玩玩看嗎？」把思緒從發散出去的領域收回，比水流通過鸚鵡琴阪對小八說道。

　　「好呀！」小八毫不猶豫應下，「我可以來當BUG測試員哦！我的能力也很適合這個呢！」

　　——有什麼小概率BUG，死啦死啦全部冒出來啦！

　　就是對嘗試玩的她不太友好而已，比如玩到一半游戲忽然死機啊，畫面卡BUG啦，忽然掉到某個坑裡出不來了啊……種種BUG方式讓小八懷念起了上輩子的波蘭蠢驢。

　　俗稱買BUG送游戲。

　　比水流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情緒，游戲開發過程中出現BUG實在是太正常不過的事了，程序運行忽然卡住更加不是什麼問題——當程序員久了都知道這都是常態沒什麼好驚訝的——小八把BUG都測試出來了他還能改，BUG不出來他都不知道，那就更加不提改的事了。

　　總而言之，原本打算結束了和黃金之王對話就離開御柱塔的小八因為這忽如其來的寫作游戲測驗讀作BUG測驗的游戲體驗，愣是在御柱塔裡呆到了該吃晚飯了小黑打電話過來叫她回家了才反應過來自己該回去了。

　　「游戲主體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等我把這些BUG都修整完到時候再叫小八你來玩，那個時候，這個游戲就完成得差不多了。」比水流看著小八把程序關閉，說道。

　　「嗯嗯！我很期待哦！」雖然卡了一下午的BUG，但也沒有影響她的好心情的小八連連點頭，已經開始期待游戲完成的模樣了，「謝謝你，流！對了流你喜歡吃什麼口味的巧克力？」

　　「巧克力？」被束縛在輪椅上的綠之王想了想，道，「我沒吃過。」

　　因為沒什麼興趣——不過小八為什麼忽然問他這個？是她喜歡吃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提出這個問題是想要在游戲裡加巧克力嗎？

　　比水流決定等一下就往游戲食譜裡加個巧克力菜單。

　　沒吃過？

　　小八眨了眨眼睛，扯開了話題。

　　既然沒吃過的話就她自己來決定吧。

　　——情人節巧克力計劃加流一份吧！

　　小八如此想道。

　　反正到時候都得做，做一份和多做幾份差別不大……盤算著到時候情人節巧克力要送的人數，小八步伐輕快地離開了御柱塔。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18

第216章

　　捧著心心念念的《神使》第一冊 下集回到家裡的毛利蘭一如往常那樣照顧好爛醉如泥的爸爸毛利小五郎——因為賽馬賭贏了點錢於是犒勞自己多喝了幾罐啤酒， 但是一喝就停不下來，在理智回歸之前，毛利小五郎就已經在座位上喝得爛醉如泥了。

　　把跟攤爛泥似的的爸爸拖上床， 毛利蘭收拾好滿是燒剩下的香煙頭和煙灰的煙灰缸、隨處亂放的啤酒罐子、散不去的煙味，總算是把家裡弄得干干淨淨也把自己打理干淨躺在床上的時候， 終於能夠把按捺了一路期待的《神使》第一冊 （下）拿出來了。

　　然後毫無心理准備就被虐了個徹底。

　　下部緊接上部的劇情，主角西薩爾一路追蹤反派直到老巢，在經歷了一系列動人心魄曲折離奇的對決之後， 西薩爾終於成功打敗了試圖迎回黃昏與混亂之神的反派， 成功拯救了世界——截止到目前為止都是爽文劇情發展，然後，楨姬八采老師性格裡的天生「反骨」開始上線了。

　　西薩爾打敗了最終BOSS， 但是，已經被啟動了的神術陣卻無法被停下來。

　　那是用來迎回上古神祗，黃昏與混亂之神的術法。

　　——在傳說中，立場亦正亦邪， 有時宛若光明化身， 有時又如黑暗般吞噬生命， 既能夠看到光明又能夠看到黑夜， 於中間裁定一切的黃昏與混亂之神。

　　召喚神祗的神術陣是無法被停下來的，除非， 有一個神祗先一步降臨， 那麼，在「空位」被占據的情況下，黃昏與混亂之神被搶奪了降臨之位， 自然也無法來到這個世界了。

　　但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

　　被西薩爾打敗的墮落祭司信仰著黃昏與混亂之神， 有著與這位神祗一致的「混亂」本性， 那就是：正常來說，應當會被信徒們奉上神壇供奉的神祗，同樣應當為了信徒的願望而「被奉獻」——立場的顛倒，亦是混亂。

　　所以，那個被寶石與珍稀魔導材料刻在地面上的神術陣除了會召喚出神祗外，還將在召喚出神祗後的第一時間，獻祭這位神祗。

　　——按照被打敗的墮落祭司的計劃，被召喚出來的是黃昏與混亂之神，被獻祭的自然也是它，那麼，當神術陣運轉完畢，將神祗奉獻給這個世界之後，世界就將被永遠的光暗交集的黃昏和混亂所占據。

　　所有的一切都將陷入絕望之中。

　　在看清神術陣的真相的瞬間，西薩爾抓住了一直在他身邊陪伴著他的善的神明，他的同伴們第一次聽到那個仿佛從未有過脆弱時刻的人宛若破碎的心發出的祈求之聲：「別去……求您了，別過去……」

　　「世界毀滅也沒關系，我只要您平安！」

　　『那可不行呢，如果世界毀了，西薩爾也沒辦法活下來呀！』

　　第一次，西薩爾的同伴們聽到了一個從未聽過的空靈的聲音。

　　在那個聲音在心中響起的同時，他們隱約看到了西薩爾的身邊，似乎有個影子。

　　青年顫抖著嘴唇，仿佛是哭泣般的顫音：「您要丟下我嗎……」

　　『沒有哦，我沒有要丟下西薩爾。』

　　那個影子伸出了手，溫柔地撫上了西薩爾的面孔。

　　這個過程中，它……不，是祂的身姿慢慢變得清晰，仿佛是有什麼，隔著無數的維度，來到這個世界。

　　神術陣的光芒越發明亮，那光亮中，拯救世界的勇者隊伍們第一次看到了神明的身姿。

　　『就像這個神術陣所展示的那樣，那並不是死亡，也不是終點。』祂輕聲說道。

　　『你看到的天空是我，你呼吸到的空氣是我，你觸摸到的樹木是我，為你綻開花瓣的鮮花是我，拂過你臉頰的微風是我，願你好眠的黑夜是我，希冀你醒來睜開眼睛的白晝是我……』

　　『你注視著的世界是我——』

　　『我無處不在。』

　　『不要哭哦，西薩爾，我將化為世界，而你，生活在這個由我所化的世界裡的你，我所深愛著的你，會在哪裡呢——那麼聰明的你，一定不會不知道答案吧？』

　　#

　　終於念完了《神使》第一冊 上下兩本，小八長舒一口氣。

　　尼瑪的終於把最中二的地方過掉了！

　　看看時間，今天的「睡前故事」時間也差不多了，小八把《神使》合攏放到一邊，道：「第一冊 就到這裡結束了……太宰先生？」

　　後知後覺地發現耳麥裡似乎很久沒有聲音了，小八疑惑地叫了一聲：難道太宰先生假裝還在讓她念故事，自己卻跑掉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太宰先生這輩子都別想讓她再念故事了！

　　「……我在呢。」好一會兒，耳麥裡才響起太宰治的聲音來。

　　小八怔了怔：「太宰先生你……沒事吧？」

　　一向都是歡脫又跳躍的聲線裡……第一次沉郁得仿佛是粘稠的黑暗一般。

　　——明明是摸不著看不到的聲線，但是小八在聽到回復的第一時間所聯想到的，就是一片純粹的又黏膩黑暗，宛若沼澤一樣，讓本以為是輕飄飄的黑暗於是走過去的人深陷其中，再也無法脫身。

　　躺在床上，鳶色眼眸的青年注視著天花板，又像是什麼都沒看，眼神空洞得映不入任何東西：「……大概吧。」

　　什麼叫「大概吧」！？

　　小八剛想問，就聽到耳麥裡傳來太宰先生的聲音：「小八也是這麼想的嗎？」

　　「欸？」

　　「在犧牲自己拯救世界和任由世界毀滅之間，選擇前者。」

　　小八：「……太宰先生我告訴過你很多次了，不要把二次元的觀點當成三次元的事！」

　　要不是這個世界沒相關番劇，不然她一定要把那張「在虛構的故事當中尋求真實感的人腦袋一定有問題.jpg」的表情包糊太宰先生臉上！

　　「更何況這根本不算兩個選項！」小八有點無語。

　　對做選擇的那個人來說，這兩個選項都其實只有一個結果：死。

　　犧牲自己拯救世界，自己死。

　　放任世界毀滅，自己照樣也得死。

　　「所以根本不存在什麼選擇！」

　　太宰先生明明那麼聰明，怎麼這麼簡單的事都看不明白了？

　　……呃，難道是太中二了導致太宰先生那麼聰明的腦瓜子都被中二給刺激得短路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罪魁禍首豈不是自己？！

　　小八有些心虛地挪開了眼神。

　　這個……要求念書的是太宰先生自己，這個鍋貓貓不背！

　　耳邊似乎傳來一聲非常短促的笑音，虛幻得好像是她的錯覺：「小八的話，會選前者吧。」

　　他說是在猜測，但語氣莫名就非常低落，仿佛是……仿佛是什麼？

　　小八的腦子短路了一瞬，但她很快反應過來：「太宰先生你別鬧了，什麼犧牲一個人就能拯救全世界的——哪會有那種事發生啊！」

　　也只有故事裡才會出現這樣極端又離奇的情況，現實裡，除了人性實驗，誰會相信獻祭掉一個人的性命就能夠拯救一個世界的？

　　誰的性命能夠重到與世界相提並論？

　　恕她直言，不存在那種可能性。

　　「也不用拯救全世界呀……」太宰治坐了起來，卻感覺身體沉得很，干脆靠著枕頭就那麼半仰著看天花板，「拯救一個城市呢？拯救一群人質呢？或者，救一個人呢？」

　　總感覺今天的太宰先生情緒非常不對……小八分心思索著這個問題，嘴上則回答道：「這種事不太好說呢，救人的人也沒想過會賠上自己的性命吧——會想要去救人的人，根本不會想那麼多的利益得失。」

　　什麼救了人就會失去什麼，自己會死啊什麼的，這些在救人的瞬間，根本不可能想到——那麼短的時間裡，能夠有一個救人的念頭就不錯了，別指望能想更多。

　　這次太宰治沉默得更久了：「……也是呢。」他輕聲道，不知道在說給誰聽，「已經很晚了，小八早點休息吧。」

　　太宰治掛斷了電話，隨手將耳麥拿走扔在一邊，整個人依然懶懶散散地躺在榻榻米的床鋪上不想動。

　　明知道小八根本沒有意識到什麼，也根本沒有多想什麼，但他就是忍不住……會把《神使》和他所曾經經歷過的對等。

　　一個作者的作品是會體現其思想的。

　　哪怕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神使》……出版社那邊還有第二冊 ，第三冊還沒有發行，或許其他讀者還會期待之後的劇情反轉，但太宰治卻覺得……

　　結局早已定下。

　　西薩爾不可能找回他所愛的神明的。

　　他已經永遠地……

　　「篤篤篤——」

　　太宰治的思緒倏然被打斷。

　　那是窗框被敲動的聲音。

　　鳶色眼眸的青年愣住了，茫然地看著陽台的方向，幾乎是無意識地走過去，拉開了窗簾。

　　攀著窗框將自己固定在窗外的異瞳少女在月光下的容顏美麗到近乎虛幻。

　　「……小八？」好一會兒，太宰治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怎麼……」

　　「因為有話沒有說完，但是電話又打不通，所以讓分神體貓貓跑過來看看啦！」小八攀著窗框落在陽台上，「剛好這兩天分神體貓貓在諭吉先生這邊，所以過來還算方便的——啊，太宰先生請別碰我，我還想回東京睡覺呢！」

　　太宰治的喉頭微微動了動，他咽了咽：「……什麼話沒說完？」

　　「沒說晚安呢！」

　　「……哎？」

　　「我還沒說晚安太宰先生就把電話掛了。」小八補充道，偷偷看了看鳶色眼眸的青年愣住的樣子，她撇過頭，小聲道，「而且……」

　　而且什麼？

　　「我是不知道太宰先生遇到了什麼才會對《神使》的結局多想那麼多……」小八望向室內，出色的視力讓她輕易看清了被放在床頭的《神使》封皮，「太宰先生有想過，為什麼將神明視作生命的西薩爾在神明大人消散為世界之後，沒有選擇死亡，而是活下來了呢？」

　　青年靜靜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說道：「不是因為神告訴他，祂依然還在，只是換了一種形式陪著他嗎？」

　　「當然不是，西薩爾要這麼容易被勸動就好了。」小八沒好氣道，「他沒有選擇死亡的唯一理由就是神自世界誕生，又回歸世界，那麼，總有一天還能夠再出生——他是為了等待與他愛的神明相遇的未來才活下來的呀！」

　　太宰治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他笑了起來：「因為未來有無限可能性。」

　　「嗯，就是這樣！」異瞳的少女用力點頭，看看自己的手，猶豫了一下，像是做出了什麼決定，她伸出手，拍了拍整個人愣住的太宰治的發頂——坐在陽台上的高度讓她可以輕易做到這個平時因為太宰先生的身高而絕對不可能做到的動作，順便太宰先生的頭發好軟，「所以，太宰先生，不要難過了嘛！」

　　青年闔上眼睛，輕輕地嗯了一聲。

　　只是心底依然有個聲音曲折不撓地說。

　　騙子。


第217章

　　第二天一大早， 小八打著呵欠坐上了去東京的地鐵，由於太困，上車就開始閉眼假寐。

　　——本來嘛， 她是打算靈魂跳躍到分神體貓貓身上將兩個分神體的貓形和人形互相置換，去見了太宰先生， 確認他沒什麼事之後再讓分神體貓貓回到諭吉先生那邊，自己則再借助分神體貓貓靈魂跳躍到位於東京家裡的身體上。

　　這麼一來她還能在自家床上睡個好覺。

　　結果……

　　小八想到這裡就忍不住扶了扶額。

　　太宰先生的【人間失格】一如既往時刻待機，在她沒忍住伸手安慰地摸摸太宰先生的頭的時候， 就把她原本用於跳轉的位於東京的分神體給消除了……

　　結果用貓貓形態回到福澤諭吉先生家裡的自己為了不讓小白和貓來叫人的時候發現她不在的事實， 就必須趕著橫濱開往東京的首班地鐵出門了……

　　唉，昨天安慰完太宰先生看著他睡著了才離開的時候都已經凌晨了，回去睡了才幾個小時就爬起來， 現在真的好困啊……小八坐在靠著扶手欄杆的座位上，閉著眼睛，因為犯困，腦袋不自覺一點一點的。

　　不過， 倒是沒有多少後悔的情緒。

　　神色看不出異樣但是分明情緒低落得一塌糊塗的太宰先生看起來……就好像是下雨天嗚咽著躲在角落裡避雨、舔著自己傷口的流浪小狗狗， 如果有人靠近， 曾經被人類傷害過的記憶就會翻湧上來， 讓它顧不得自己的傷勢也想要躲開。

　　——啊，絕對不能讓太宰先生知道這個比喻。

　　不然該嗚咽的就是貓貓了。

　　想到昨天晚上鳶色眼眸的青年模樣， 小八就沒了睡意， 睜開了異色的雙瞳，只不過這雙璀璨宛若寶石的眼眸藏於淺色的鏡片之後，無人可被窺見。

　　太宰先生到底是想到了什麼， 才對《神使》反應這麼大？原本她只是以為太宰先生被中二衝擊到了， 可看太宰先生昨天晚上那被他深埋於心底卻依然透露出了一絲一毫的痛楚與絕望……

　　即使是這麼一點， 仍然讓人窺見那是多麼濃郁的情緒……

　　再想想大概是考慮到不能給小孩子帶來壞印像所以從來沒有在她面前自殺過、但在國木田老師和晶子小姐口中曾經那麼熱衷於尋死的行為……

　　小八看著窗玻璃上倒影的自己的側顏，黑發的少女臉頰雪白，即使是隔著淺色的鏡片，也無法掩蓋其後沉靜宛若深泉的眸子。

　　——過去的太宰先生，是不是也曾經遇到過像西薩爾那樣的情況，被迫與摯愛之人分別，而後那個人生死不明，所以他才努力地想活下去希望能夠與對方再相遇，但理智卻告訴他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又想要前往三途川與那個人重逢？

　　#

　　最後總算是趕在了小黑來叫她起床之前回到了自己房間裡，沒有讓人知道她這一晚上都不在屋子裡的事。

　　「小八今天怎麼好像很困的樣子？」吃完早飯的小白一邊和小八一起在廚房洗碗，一邊說道。

　　今天輪到他和小八做家務。

　　「唔，大概是沒睡好。」

　　「是做噩夢了？」小白問，「夢到什麼了才能讓你睡不好？」

　　「唔，夢見一只哭唧唧的小狗狗算嗎？」小八低頭洗碗，語氣沒有絲毫異樣，「如果伸手抱的話，肯定會被狠狠地咬一口的那種。」

　　小白：「……」

　　不愧是小八，噩夢定義都這麼與眾不同。

　　「對了小八，今天一大早，那個叫工藤新一的孩子就打電話過來找你了。」小黑因為負責做飯所以日常家務不會輪到他，但是這位一向認為廚房是自己的戰場（×），所以鍋具等用具和台面的清洗都要他自己來，以防其他人收拾完之後沒有把東西放回到他習慣的位置，這會兒見兩人把碗洗的差不多了就准備進來清洗鍋具，順口一提剛剛接到的電話。

　　「哎？有說什麼事嗎？」小八把剛剛擦干淨水分的瓷碗放回櫥櫃裡，問。

　　本來家裡是有洗碗機的，但是這兩天洗碗機壞掉了，售後說因為新年假期維修師傅都放假去了就留了個值班的師傅，需要維修的單子雖然不多但奈何人也不多，所以排下來得今天下午才能上門來清洗，所以這兩天家裡的洗碗工作就是小白小八和貓一起輪著來。

　　「好像是和……小蘭有關？」小黑想了想，道，他不認識毛利蘭，自然不知道工藤新一提的是誰，只猜測大概是小八也知道的某個女生吧。

　　蘭學姐？

　　小八心生疑惑，做完家務之後去給工藤新一回電話想問怎麼了，對方卻語焉不詳只說見到小蘭就知道了，這反應讓小八格外困惑：如果是蘭學姐出了什麼事的話，工藤新一不可能是這反應；但如果蘭學姐沒出事，那為什麼……

　　還是親眼看看是怎麼回事吧。

　　小八換了身衣服，和小白他們說了一聲之後的大采購她不去了，就出門去毛利事務所了。

　　和她非常熟悉的那個動漫裡的畫面幾乎一模一樣的三四層建築就立在商業街上，小八看看一樓的咖啡廳，感覺那個靠窗的位置格外適合她思考人生順帶趕稿。

　　默默記下這一點後，她上了二樓，敲開了毛利事務所的大門。

　　來開門的毛利蘭腫得跟核桃一樣、即使化過妝都不能掩蓋的眼睛讓小八瞬間呆住，很快反應過來：「蘭學姐怎麼了？是新一前輩欺負你了？」

　　她第一反應就是工藤新一的鍋。

　　「才不是我呢！」工藤新一緊跟著從門後探出頭，無奈道，「是這家伙熬夜看完了《神使》第一冊 下部，然後哭腫了眼睛。」

　　《神使》作者楨姬八采老師：「………………這、這樣啊！」

　　小八僵硬地看向廚房方向：「這個……要不煮個白水蛋放在眼睛上滾一滾吧，那樣能好一點……」

　　「我沒事的，等一下敷一敷熱毛巾就好了，就是這個樣子實在不適合出門……」毛利蘭搖搖頭，道，「小八，能麻煩你一件事嗎？」

　　小八歪歪頭：「是要我幫蘭學姐出門買什麼東西嗎？可以呦！」

　　「你先去敷眼睛吧，這眼睛看著真嚇人，我來和小八解釋就行了——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刑警，負責帶高木警官的前輩。」工藤新一把小蘭趕去敷眼睛，然後和小八說道，「前陣子，也就是聖誕節的時候，他和高木警官熬夜完成了任務回去的路上，被疲勞駕駛的司機撞了，當場重傷。」

　　小八呼吸一滯：「他……」

　　「還好，當時剛巧有一個治愈系的能力者路過，先用能力給他做了急救處理，之後救護車趕來把他送去醫院搶救，最後總算是活下來了。」工藤新一說道，「不過那個治愈系的能力者似乎是有什麼急事，在幫他穩定住傷情之後就匆匆忙忙地離開了，什麼訊息都沒有留下——高木警官拜托我，希望我能夠幫忙找出這位救命恩人。」

　　本來應該當時就找的，但那個時候被撞的前輩傷情實在太糟糕了，高木涉忙於這件事，直到最近前輩傷情穩定了，他才騰出空來想找出那位路過救人的能力者，但是時間已經過去了幾日，本身那位能力者就沒留下多少訊息，再加上前輩重傷住院之後搜查一課裡的工作也重了許多，高木雖然很想自己調查，但實在是分身乏術，使得這件事難上加難，於是才想到求助工藤新一。

　　正好工藤新一最近沒什麼事，也沒什麼案件拜托到他那裡，所以閑出蘑菇來的高中生偵探就應下了這件事。

　　本來是打算帶著小蘭一起去當時車禍附近的商店問的——由於那家商店的老板娘疑似被男人渣過，面對男性口氣強硬，面對女性倒是能溫柔很多，工藤新一本來打算拜托毛利蘭幫忙問情況的，但看毛利蘭今天這樣子，恐怕到時候人老板娘誤會他欺負毛利蘭的話……

　　後果不堪設想。

　　明白了的小八點了點頭：「可以啊，我今天沒什麼事——對了，那位刑警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傷情穩定了，現在還在住院，說起來，幸好搶救成功後他醒來第一件事就要和女朋友通話告訴他自己沒法去和她過聖誕節了，不然差點就是又一條人命，」工藤新一說起這事來還有些唏噓，「他女朋友那會兒幾天都沒收到男友信息，還以為被拋棄了，電話打過去的時候正策劃自殺呢！」

　　小八：「……」

　　她可能永遠都沒辦法理解因為失去愛情就拋棄生命的人吧……雖然這麼說有點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感覺。

　　「對了，那位警官叫什麼名字，有空了我們也去看看他吧！」小八想了想道，「如果他現在情況還穩定的話，我們其他地方又沒找到什麼線索的話，說不定最後還是得從他那邊找線索。」

　　工藤新一覺得也對：「名字的話，我記得……是叫伊達航。」


第218章

　　在前往事故發生地點的路上， 小八跟工藤新一了解了更多關於伊達航遇到的那次意外事故的細節：那天，他和高木涉兩人熬夜執行完了監視工作，在回去的路上， 兩人正說著的時候，伊達航平日裡用來做筆記的筆記本掉在了地上， 他回身去撿，正巧有一輛大貨車駛來，司機因為疲勞駕駛而反應遲鈍， 再加上聖誕節那天正下著大雨， 他沒有看清路面，結果就撞上了伊達航。

　　而就在高木涉緊張的打救護車，等待醫生到來的時候， 眼看著伊達航要堅持不住了，正巧有一個穿著橙色外套的少女冒著雨跑過，看到了這邊情況就跑過來，握住了伊達航的手， 也不知道他做了什麼， 沒有任何聲光效， 高木涉發現伊達航原本開始微弱下去的呼吸和心跳竟然漸漸平穩下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 醫院的救護車趕到，高木涉同醫生一起把伊達航抬到救護車上， 轉身正想向那個女孩道謝的時候， 才發現那個女孩見沒什麼事了就急急忙忙地又跑掉了。

　　「穿著橙色外套的女孩子？有沒有其他特征？」小八問。

　　「據高木警官說，那個女孩子大約有1米5多，個頭嬌小， 因為下雨的緣故， 她把兜帽拉起來了， 所以沒有看清楚臉長什麼樣。但在她蹲下身來，用她自己的能力幫伊達航治療傷口的時候，高木涉看到她的兜帽邊緣落下的橙色的微微帶著卷的長發。」工藤新一比劃了一下，說道，「他拜托痕跡科的同事做了肖像，但是因為他也想不出來其他的特征，所以沒有更多的線索了。」

　　小八從工藤新一手中接過那張肖像畫，打開一看，發現那畫的是一個側面，那是一個身量嬌小的少女，看不太出多少體態特征，只能夠看，穿著橙色的外套和黑色短裙，高幫靴，拉起的橙色兜帽把那個少女的臉龐遮掉了大半，只能夠隱約看到一側線條圓潤的面頰和櫻粉色的嘴唇，除此之外就只有那件外套兜帽上似乎是某種動物耳朵的設計看起來格外醒目。

　　「這肖像畫了跟沒畫也沒什麼區別呀！」小八忍不住吐槽道。

　　「畢竟聖誕節那天雨下得實在是太大了嘛！視線模糊，再加上事故地帶的燈光也不是特別明亮，那個女孩為了防雨還全程都拉著兜帽，能夠看清楚她的頭發顏色已經很不錯了，高木警官到現在都還在努力回憶那個女孩的眼睛是什麼顏色的。」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事故發生地帶，平日裡這兒的車流量也算不少，看著川流不息的車輛，工藤新一示意自己再去尋找是否有附近的可能拍到那天晚上情況的攝像頭，小八則去問那個有最大可能目擊到事故發生的商店老板娘。

　　等到兩人再彙合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了。

　　「這邊問了一下，那天晚上因為大雨的緣故加上天光線不夠亮，大家也都沒起床，所以連目擊證人都沒幾個。」工藤新一說道，指了指路邊的一間屋子，「倒是有個開魚店的老板告訴我，如果那個時間這間屋子的人拉開窗戶的話，說不定就有看到事故情況了。」

　　小八疑惑地跟著看了過去，這間屋子門窗緊閉，窗簾都拉得死死的，大白天的也無法看到裡面是什麼情況。

　　由於最近雨雪天氣較多，遇到像今天這樣的晴天的時候，大部分人家都選擇開窗通風，就算不想面對外面的凌厲寒風，也會選擇把窗簾拉開，讓陽光灑進來。

　　像這樣門窗緊閉，連窗簾都不透一點光的情況還是挺少見的。

　　「這裡應該都是些住了有幾十年的老住戶了吧，他們不知道這家人的情況嗎？」

　　「知道。說是一戶父母再婚組成的家庭，但是在夫妻兩個再婚之後沒多久就車禍去世了，留下一對沒有血緣的兄妹兩人繼續留在這裡。從那之後他們就沒再見過那兩個孩子出入了，不過從偶爾的深夜裡似乎能夠有人見到他們出來扔垃圾，水電網費什麼的也在正常繳納，至少可以確定人還是活著的。」工藤新一說起這個來就有些無奈了，「如果我的推理沒錯的話，這對兄妹倆搞不好是資深死宅呢……想要希望他們在那個時間上恰好拉開了窗簾往外看，正好看到了事故……總覺得不太可能呢！」

　　「總歸是要去問問看的嘛，萬一呢？」

　　「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是我剛剛敲了大概半小時的門，也沒有一個人出來應答。」

　　「……」

　　這非暴力不合作就沒辦法了……

　　工藤新一又把他這邊打聽到了一些情報和線索跟小八分享墨了才問道：「……我這邊就是這些情況了。那麼，小八你那邊情況如何？」

　　小八無奈地嘆了口氣道：「老板娘說那幾天她門口的監控剛巧壞掉了，她又忙著去聯系維修工來修，加上正是聖誕節，有一批貨沒有及時到，怕耽誤上聖誕節的銷售，所以她親自去催了。」

　　也就是說，事故發生的時候，老板娘不在店裡面，這條線索自然也跟著斷了。

　　「什麼嘛！這下就完全陷入了死胡同了呀……」工藤新一無奈地嘆了口氣，卻沒有多少沮喪的情緒。

　　偵破案件就是這樣，有的時候費了老大勁，卻依然找不到多少有用的線索，而有時候一個不經意的轉身，就能夠看到苦尋許久的線索送上門來。

　　有人把這歸結於運氣，有人把這歸結於努力，讓工藤新一來說，反正都差不多：運氣沒實力的人即使看到了線索，也會忽略過去：足夠細心且努力的話，只要再細心一遍又一遍的搜尋，總歸是能夠找到的。

　　「結果最大的線索還是高木警官的這張肖像畫啊……」小八說著重新又攤開了那張肖像畫看了起來，這次她咦了一聲。

　　「這個外套……」小八遲疑了一下。

　　「嗯？小八你有發現什麼線索嗎？」工藤新一正看著路邊一家商店的門口照明大燈出神，聽到小八的聲音，他問道，思索著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麼地方。

　　「這裡。」小八把那張肖像畫翻過來正對工藤新一，然後指著兜帽上靠近領口邊緣剪裁線的地方，問，「高木警官還能夠想起來這裡的字母嗎？」

　　「哎？」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裡的幾個字母應該是這件外套的品牌名稱。」小八說道，「據我所知，會把品牌名稱縫在這種地方的還真沒幾個……嗯……如果這真的是我想的那家店的作品的話，說不定我們可以去問一下那間店的銷售員。」

　　「銷售員？」工藤新一疑惑地重復了一下。

　　同樣的衣服可能買家有幾百上千呢，這要一個一個篩的話得篩到什麼時候？

　　「那家店是一個奢侈品的小眾牌子，出貨量挺小的，而且幾乎每個客戶都有登記在冊。雖然這就涉及到了一個客人的隱私問題，我們一定能夠拿到人家的客戶名冊，但如果我們只是去詢問，這件衣服是不是屬於他們品牌的話，或許還是可以問出來的。」

　　反正現在也沒有其他線索，工藤新一想了想便同意了，只是臨走前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個商店門口的燈。

　　「你從剛剛開始就好像很在意人家門口的燈，是發現了什麼嗎？」小八冷不丁問道。

　　「有一點想法，但是目前還沒有證據支持是我的想法，你不是說要去那家店嗎？我們先過去問問吧。」工藤新一坦言道。

　　那家店也是在附近的商業街，離得不算太遠，兩人很快就找到了店，詢問銷售是否有類似的外套出售。

　　「嗯，這個…………我們品牌並沒有設計這種動物類型的外套呀？」銷售看了半天那張肖像畫，才有些遲疑地說道。

　　「這件外套難道不是那個款式的嗎？」工藤新一指著一旁貨架上掛著一件紅色外套，問。

　　乍一看，它跟高木警官所描繪出來的那件外套幾乎一模一樣。

　　只是……

　　「我們的兜帽設計是這個樣子的。」銷售說著，過去把那件紅色外套的兜帽拉起來，展示給兩人看，「並沒有那種好像動物耳朵的設計呀！當然我也承認，其他地方幾乎跟我們這件衣服一模一樣，所以一開始我都不敢認。」

　　「另外我們這款外套只有紅黑兩個顏色，沒有橙色。」另外銷售補充道。

　　工藤新一遲疑的看著自己手上的肖像畫上的外套，再看看銷售從貨架上拿下來的外套模樣，這兩者除了畫像上的兜帽多出來的兩個動物耳朵造型之外，其他地方在大體上都是一致的。

　　對於細節的不同也好理解，高木警官的記憶裡並沒有好到可以完全復述當時所有的細節。

　　而且人家都說了，他們的這款風衣既沒有動物耳朵造型的兜帽，也沒有橙色的系列，那……

　　是他們找錯了方向嗎？


第219章

　　「而且還有一個問題呢， 」工藤新一上手摸了摸那件紅色外套的布料，說道，「這種布料， 看起來可不像是能夠立起耳朵來的。」

　　而高木警官的回憶裡，最讓他印像深刻的一點就是， 那對在外套兜帽上的耳朵立得格外精神。

　　「這個可以通過內撐來解決吧？」小八但目光也落在了那件紅色外套上，心思不知道游到哪裡去了，嘴上則說道， 「就好像中世紀那種大裙擺一樣， 裡面全靠鯨骨內撐才撐起那麼大的裙擺，否則話早就讓它塌垂下去了。」

　　「也是呢……嗯，小八？」工藤新一回頭， 發現異瞳少女的目光似乎有些游移，好像在想什麼出了神，「你想到了什麼嗎？」

　　他懷疑小八又想到了什麼他沒有注意到的細節線索。

　　對了，說起來這個牌子……

　　工藤新一回憶了一番， 隱約從記憶裡挖出了一點， 似乎小八也很喜歡這個牌子的衣服， 他好像看到過好幾次小八穿類似的有在不起眼處標志那個品牌名稱的衣裙。

　　1米5多的嬌小個頭。

　　工藤新一低頭看看身側的少女， 嗯……

　　但是紅發這個對不上啊。

　　而且小八認識高木警官，高木警官也認識小八的呀！

　　除非……工藤新一想了想， 道：「小八， 我們先回醫院吧，再從高木警官和伊達警官那邊看看當時還有沒有其他線索。」

　　小八收回發散出去的思緒，點頭應聲：「好。」

　　兩人由此折身往外走。

　　「對了， 小八， 你應該對那個品牌挺熟的吧？」工藤新一裝作不經意間問道， 「只看大致的樣式就認為是那個品牌了。」

　　小八沒有多想：「嗯，我有件外套跟高木警官畫的這個肖像畫上很像，以為是同一個系列的，但是現在看來可能是我搞錯了。」

　　工藤新一愣了一下，追問道：「連動物耳朵都一模一樣嗎？」

　　「對呀，我就是從那件衣服之後才知道這個品牌的。所以後面我買衣服的時候經常逛這家店，不過現在看來，可能那件外套並不是這家店的。」小八現在的心情有點復雜。

　　那種感覺就是以為自己找到了白月光，但其實她找到的是個替身，她真正的白月光還不知道在哪裡。

　　而且按照剛才那個店員的話來說，說不定她很喜歡的那件外套是某些商家山寨這個品牌的款式……感覺心情越發復雜了呀！

　　「不是這家店的？」工藤新一從中抓住了缺口，「難道說那件外套不是你自己買的嗎？」

　　按照小八獨立的個性來說，她這個年紀應該不是她媽媽給她一手操辦衣服行禮才對呀。

　　「嗯，那件外套是某次因為意外，太宰先生買給我的。」小八說道。

　　也就是那回溫泉事件裡，為了遮住她突然上線連【人間失格】也束手無策的貓貓耳朵，太宰先生臨時出門去給她買的外套。

　　因為外套兜帽上面有兩個很可愛的貓耳朵設計，還正好能夠把她的耳朵放進去，所以小八格外喜歡，等事件結束之後，她從那件外套上面翻出了品牌名，周末就順著這個品牌名找到了這家店。

　　然而，在時隔幾個月之後，在小八很是開心地采購了這家店一大堆心儀衣服之後，卻被突然告知，她喜歡的那件白月光其實並不是這家店的。

　　這都什麼狗血錯認劇情啊！

　　而且她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她那件外套真正的歸屬店家是哪家……

　　咦，等等，太宰先生？

　　……對哦，為什麼她要在這裡糾結替不替身的問題啊？

　　直接問太宰先生他當初是在哪裡買的衣服就不就好了嘛！

　　也省得她回頭再找了。

　　這邊小八還在思考等會兒怎麼去問太宰先生這個問題，另一邊，工藤新一低頭想了一會兒，很認真的問：「小八，你還記得你聖誕節的時候穿的什麼衣服嗎？」

　　「就我剛剛說到的那件外套呀！」小八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那件衣服的設計本來就是冬天穿的嘛！

　　「我好像很少看到小八穿紅顏色的衣服呢。」

　　「因為太醒目了，我不太喜歡那種被矚目的感覺。」小八說道。

　　爸爸媽媽都公認的她穿正紅色是最漂亮的，但是吧……

　　紅色貓貓太容易被發現了。

　　像小八這種熱愛把自己融入黑暗的深淵貓貓，怎麼可能願意把自己暴露在陽光之下呢？

　　「聖誕節穿紅色是為了跟節日應景嗎？」工藤新一似乎是隨口扯道。

　　「主要緣故還是那天貓把我的頭發給染成紅色了，反正都變成紅色了，那就穿件紅衣服啦！」小八提起這事來還有些郁悶，她那會兒只是在出神，沒想到就被貓給得手了。

　　不過她也當場報復了回去：把貓跟小白還有小黑通通染成紅色——要紅一起紅。

　　咦，怎麼忽然問我聖誕節？

　　小八疑惑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工藤新一為什麼這麼問：「你懷疑是我？但是不對吧？」小八開始扳著手指數不同，「雖然款式很像，可我那件外套是紅色的，高木警官看到的是橙色的，包括頭發也是——最重要的是，我不是什麼治愈系異能者喲，你知道我的能力的。」

　　貓貓雖然能力很多，其中並沒有什麼治愈系能力，這也是小八聽工藤新一提起這件事時第一時間排除自己的緣故：自己根本沒有治愈能力，人家遇到的是治愈系能力者，所以那個人肯定不是她！

　　「而且高木警官也在場啊，我不可能不認得高木警官的。」

　　「我觀察過那條街車禍事故附近的燈，那並不是常見的白幟燈，發出的是橙色的燈光，打在紅色的物體上，很容易讓人錯眼看成橙色。」工藤新一說出了他當時盯著人家的燈看的原因，「——而且，聖誕節那天，你有經過那條街嗎？」

　　這次小八沉默了一下，不甘心地點了一下頭：「……走那條街回家是最方便的嘛！」

　　「那你還記不記得你在路上救了人？」

　　這一次，小八沉默得更久了，好半天她才遲疑地說道：「……那天下雨了，我急著回家，好像有，聽到有誰在呼救的聲音，但我只是過去幫他把內髒上的重傷轉移到了四肢上，我沒有什麼治愈能力。」

　　工藤新一：「……伊達警官也就算了，你居然連高木警官都沒認出來嗎？」

　　小八默默地撇開了頭：「……那天早上出門的時候貓一直在鬧我，結果隱形眼鏡沒帶好，回家路上劇烈運動，隱形眼鏡就卡在了眼睛上面，很難受，睜不開眼，我就干脆一路閉著眼睛跑回去了……」

　　至於本來應該能夠分辨出來的熟悉的氣味……由於那天的雨太大，加上她稍微有點溫差過大導致的感冒，鼻子塞了，所以同樣沒有聞出來高木警官的氣息……

　　工藤新一：「……」

　　高中生偵探毫不猶豫給了面前這個毫無悔過表情的小姑娘一個栗子：「閉著眼睛跑回家？真虧你想得出來啊！撞上車了怎麼辦？！」

　　「我耳朵靈著呢！聽聲辯位什麼的很容易的啦！」小八說著一臉好像想起了什麼，「……啊，我就說那個呼救的聲音有點耳熟啊，原來是高木警官啊！」

　　你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啊！

　　工藤新一簡直對這丫頭無語了：找了半天原來就在自己身邊！

　　「一起去醫院？伊達警官還有高木警官他們都很想感謝你呢。」工藤新一對這種救完人自己都沒印像的家伙是完全沒轍了。

　　「也好，我也去看看，我當時都沒有看我救的是什麼樣的人呢。」小八點點頭道。

　　工藤新一嘆了口氣，無奈地摸出手機，給高木警官發短信，表示自己已經找到了當時救了伊達航的人，正巧那個人他也認識。

　　而同樣是手機重症依賴患者的小八也摸出了手機，只是她發短信的對像是太宰先生：太宰先生還記得你買給我的那件紅色的帶有貓耳朵的外套，是在哪家店買的嗎？

　　沒一會兒太宰治那邊的回復就過來了，是一個店鋪地址外加一句話：小八喜歡嗎？喜歡的話可以用我的會員卡去買，就在錢包的第3個夾層裡面。

　　？

　　來不及奇怪為什麼太宰先生買衣服的地址就是她和工藤新一剛剛去的那家店的地址，注意力被另一點吸引的小八頭頂緩緩冒出了一個問號。

　　太宰先生的會員卡和錢包……她不是已經還給他了嗎？

　　想到了什麼，小八急忙拉開自己的雙肩背包：由於出門帶一大堆東西的需求，小八習慣性用雙肩包，由於容量大，導致她經常不能及時發現自己包裡多了什麼。

　　比如現在她剛剛從包底層翻出來的一個男士錢包。

　　看著挺眼熟的，特別像太宰先生那個險些步其前輩後塵、喪命於他河川漂流愛好的錢包。

　　可以去掉「像」了——從錢包裡找到太宰先生的駕駛證的小八得出了結論。

　　捏著這個男士錢包，小八努力回憶它是怎麼混進自己的包裡面的：太宰先生雖然有時候沒什麼分寸距離，但至少不會去動她的包，而且，如果有誰動過她的背包的話，她肯定是能夠聞到味道的。

　　換句話也就是說，把這個包塞進自己背包裡的只可能是她自己，但是……自己是什麼時候塞進去的？

　　想了又想，小八終於想起來了：是溫泉事件的時候的事。

　　當時太宰先生為了出門給她買可以遮住貓耳朵的外套，確實有把錢包裡的卡拿出去，但是那之後兩人退房，離開溫泉民宿的時候，太宰先生以他手上有其他東西要拿，風衣口袋裡放錢包又看上去不太美觀的理由，把他的錢包塞到了自己的包裡面。

　　然後，等到分開的時候，他就忘記把包拿回去了。

　　這裡的忘記需要打個問號。

　　……等一下，既然太宰先生的錢包在自己這裡，那他這段時間吃飯喝酒買繃帶浪費的錢……

　　小八抖著手，試探著聯系國木田老師，旁敲側擊了一下，果不其然發現，自己的補課老師又不知不覺負擔了搭檔的開銷……

　　唉，自己為什麼要加「又」呢？

　　嘆著氣，小八默默地修改了自己下午的行程：

　　去橫濱一趟吧，把太宰先生的錢包給他送回去，順便旁觀偵探社工作，為那本推理題材的新書做素材積累——是的在猶豫了許久之後那本書最後的題名還是定為了特工——真是的，不要每次都把東西落她這裡啦！

　　太宰先生這個丟三落四的毛病還能不能好了……


第220章

　　小八跟著工藤新一到醫院的時候， 發現病房裡有些熱鬧屬於男性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兩人敲門，聽到裡面傳來「請進」的聲音，小八進去時才發現， 除了高木警官和躺在床上的伊達航之外，病房裡還有三個人。

　　一個是看起來20多歲的金發女子， 從面部特征來看，有一定的白種人血統，應該是混血兒——從她站的角度和注視著伊達航的眼神， 小八猜測， 這就是工藤新一提到過的那位差一點就要准備殉情的伊達航的女友。

　　一個胖墩墩的穿著制服的中年男人，是大家的老朋友了，目暮十三， 顯然他是作為警視廳的代表，過來看望伊達航的。當然不可否認的是，他和伊達航關系不錯，這也是他會過來的原因之一。

　　剩下的那個人卻是一個胡子略微有些拉茬的青年， 小八根本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的人——諸伏景光。

　　幾乎是視線對上的一瞬間， 兩人同時微微瞥了瞥視線——瞬間兩人就已經達成了共識：當做不認識。

　　工藤新一進去之後便把救了伊達航的小八往前推了推， 簡單敘述了一下他們發現的經過， 當然沒有忘記，批評一下某人自己救的人都能忘了的事。

　　「都是熟人嘛， 就不用再謝來謝去啦！」小八也不太適應別人對自己千恩萬謝的態度， 忙說道。

　　「就是就是！下回案發現場把這家伙放進去，別讓其他人影響她找線索就好了！」工藤新一煞有其事地說道。

　　小八：「……」這就不必了真當誰都和你一樣是推理狂啊！

　　請務必放過真的能見鬼的可憐小貓貓！

　　笑鬧過後，眾人見伊達航的神色有些疲憊， 除了他的女友留下來照顧他， 其他人便各自找了理由離開。

　　「小八下午有什麼安排嗎？」工藤新一盤算著， 如果小八下午沒什麼其他事的話，他就拉小八一起去解決目暮警官目前非常頭痛的一個案子。

　　「我現在就要去一趟橫濱啦，有個讓人頭疼的前輩又把東西落在我這邊了，我得幫他把東西給送過去，不然的話估計就要有人倒霉了。」小八笑眯眯地說道。

　　既然是這樣那就沒辦法了，工藤新一聳了聳肩，決定自己一個人去調查那個案件。

　　倒是旁邊正准備離開的諸伏景光聞言一笑：「你要去橫濱嗎？正巧，我們同路，我送你到車站吧！」他指了指停車場，停的一輛黑色的轎車說道，「我開著車來的。」

　　「那就麻煩諸伏先生了！」異瞳的少女笑吟吟地答謝。

　　目送小八坐上諸伏景光的車，工藤新一撓了撓頭。

　　奇怪，總覺得那兩人之間似乎並不像是頭一次見面的樣子……

　　但是仔細觀察肢體語言的話，卻又確實是透著第一次見面的生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難道是他哪裡看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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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邊，小八坐上了諸伏景光的車，系好安全帶，車輛發動，平穩起步。

　　從後視鏡裡已經看不到人了——在這輛車駛出醫院眾人的視線之後，車內兩人還維持的生疏表情頓時同時卸了下去。

　　「我還真沒想到會在那邊見到你……」小八先一個開口，剛開口的時候還是有些意外，但很快她想到了什麼，「……那位伊達航先生跟你好像是同屆的警校生，你們認識？」

　　她隱約記起了諸伏景光檔案上寫著的一些內容。

　　「嗯，我們同一屆，關系還挺好的，伊達他就像是我們的大哥一樣。」把控著方向盤的駕駛員說道。

　　所以一接到伊達航險些喪命意外的消息之後，他立刻就趕了過來。

　　從高木涉口中得知了有人在救護車抵達之前救了伊達航的事情，他本來想等伊達航病情穩定之後親自去尋找這位救命恩人，卻沒有想到，那個人竟然是奈奈。

　　如果是奈奈的話就不奇怪了，奈奈是走在路上看到什麼人都會救的性格。

　　完全沒有想過自己的人身安危，也不知道這性格是好還是壞。

　　但至少對那個人來說，這性格真的是糟糕到透頂了吧，諸伏景光不經意間想道。

　　「……你是不是在心裡說我什麼壞話呀？」小八皺著眉頭看了過去，總覺得對方在心裡面嘀咕她什麼。

　　「沒什麼。」諸伏景光一臉正直道。

　　小八似信非信，正想說什麼，她的目光微微一變，與此同時諸伏景光握著方向盤的手也略微動了一下。

　　「……你也看到了？」

　　「嗯。」

　　在諸伏景光說出更多的話之前，小八先一步開口：「上去看看。」

　　掌握著方向盤的人沒有異議，就近找了個附近的停車場停車，兩人從車上下來立刻奔向了剛剛目光所聚焦的地方——一個銀行。

　　正值周末，銀行裡辦理業務的人也很多，大家井然有序地排著隊伍，交談著，整個大廳都顯得有些亂哄哄的。

　　一時之間沒有找到剛剛看到的人，兩人正疑心自己是不是弄錯的時候，突然，諸伏景光輕輕地啊了一聲。

　　嗯？

　　這是發現了什麼意外的事嗎？

　　小八疑惑地轉頭順著諸伏景光剛剛看過去的方向望去，也跟著咦了一聲。

　　那個被他們兩人視線聚焦的人表情也有些復雜：「……真巧呀。」

　　小八：「……」真的是太巧了。

　　看到這家伙她就想起來了，她到現在都聯系不到他，全是因為對方還沒把她從黑名單裡面放出來。

　　引起他們兩人視線注目的不是別人，正是已經把小八拉黑了好幾個月的安室透。

　　——哪怕是在小八空降成安室透的紅方上司的上司之後，這家伙也堅持沒有把她從黑名單裡面放出來。

　　某種意義上來說，非常膽大妄為。

　　——這三人，一個是曾經的臥底搜查官，結束臥底和潛伏期之後就被指派跟無色之王接觸，聽從後者命令；一個是臥底黑衣組織的日本公安，本身在公安就屬於領導層，有權接觸無色之王相關情報——畢竟不能連上司的上司都不認識；還有一個被黃金之王拉進了紅方的無色之王，通過非時院知曉前二者的檔案關系……可以說，三人是互相知根究底的。

　　因此，在確定情況之後，三人絲毫不引人注目地完成了聚集。

　　「你們怎麼會跑到這邊來？」安室透拉了拉用於以防監控拍到自己臉的鴨舌帽，一邊觀察著附近情況，一邊壓低聲音說道，「景你今天不是去看望伊達了嗎？」

　　作為當年在警校的好友之一，安室透目前還處於臥底狀態，不方便接觸以前的親友，否則他也會一並前去看望伊達航。

　　「我和……」諸伏景光看了一眼小八，將已經到了嘴邊的「奈奈」吞了下去，說道，「我和小八在路上看到有一行三個人走進了這間銀行，從我們的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他們的腰間有異物突起——我懷疑是gun。」

　　gun，英文的槍支。

　　一個人帶著一把槍進銀行想干什麼？

　　這真是一道送分題。

　　「找到人了嗎？」安室透問。

　　「那三個人找到了，」諸伏景光說道，「但是我們還沒找到他們的內應。」

　　搶劫銀行這種事情，沒有內賊的話是很難實施行動成功的，這並不單單是指每年銀行職工都會進行大量的反搶劫培訓和實習演練，也是因為沒有門兒清的內賊的話，恐怕搶匪連金庫門朝哪邊開都不知道。

　　另外，現在科技越加發達，各種警報系統，金庫開啟密碼等等都需要個銀行工作人員的配合才能夠打開，給搶匪制造了大量無形的困難。

　　但如果有一個知曉一切內情的內賊的話，難度就能夠下降很多了。

　　作為非時院指派與小八接觸的人選，諸伏景光看起來似乎沒有擔當一官半職，但實際權限大得驚人，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屬於黃金氏族非時院下屬的一員，聯系黃金之王的地位和非時院與國常路大覺的關系，可謂是「天子近臣」。

　　所以只要他這邊能夠確定內賊，暗中通知警視廳那邊，不驚動其他客人，將准備搞事的犯罪分子逮捕起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前提是，他們能夠確定內賊並將之一網打盡，而不是遺漏掉一兩個同伙。

　　「小八有什麼想法嗎？」發現自從進來之後，小八還沒說過一句話，諸伏景光問道。

　　「那個，那個，那個……」一口氣指出5個人，小八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們就是綁匪。」

　　這個大廳雖然嘈雜，但如果仔細去聽的話，還是可以過濾掉那些雜音。

　　傾聽到大廳裡大家的心聲的大部分人的心髒都平穩地跳動著，少數稍顯激動的也不過是因為排隊過長而有些焦躁情緒。

　　唯有那5個人心跳聲一直沒有平靜下來，砰砰砰地跳得格外快。

　　是緊張，惶恐，恐懼……種種情緒融合在一起，促使他們怎麼也無法平靜下自己的心情，更不要說讓心跳回歸平日裡的頻率了。

　　沒有對小八找到人選提出絲毫的異議，諸伏景光說道：「那我聯……」

　　他的話還沒說完，小八臉色驀然一變：那幾個人的心跳聲變了！

　　他們准備動手了！

　　小八還沒來得及示警，就聽到砰的一聲槍響，在大廳眾人因意外的聲音而突然安靜下來的寂靜中，不知是什麼時候往臉上蓋了一個狐狸面具的綁匪首領嘶啞著喉嚨開口：「通通趴下，把錢交出來，否則……」

　　他又朝天花板開了一槍，在掉落下來的碎片和終於反應過來的人群尖叫聲裡，不知他做了什麼，聲音依然響亮，清晰：「你們不會想知道子彈的味道的。」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19

第221章

　　「嘖……」諸伏景光壓著自己想要嘆氣的聲音， 單手按下小八的腦袋，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片刻後，作為「普通的被卷入災難中的市民」的三人跟著銀行大廳裡其他人質一起蹲在了大廳裡， 被那些綁匪背靠背的用強力膠布把手捆在身後。

　　「那麼，現在有沒有哪位好心人願意帶我們去金庫呢？」綁匪首領這樣說道， 似乎是在打商量，但他手裡打開了保險的槍卻指著一位銀行櫃員的腦袋。

　　那位可憐的被選中的櫃員已經抖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剛才，綁匪朝天花板開的那兩槍， 已經用事實說明了他手上的並不是什麼玩具。

　　沒有多少人能在生與死的大恐怖前保持冷靜。

　　「我、我會帶你們過去的……」另外一個青年櫃員用發抖的聲音說道， 「請、請放過美知子！」

　　被槍指著的櫃員險些無視掉正指著自己腦袋的槍，想要回過頭去看那個挺身而出的同事：「次介君……」

　　「哦呀，英雄救美嗎？」綁匪用調侃一般的語調說道， 手裡的槍卻沒有收起來，而是直接指到了那個剛剛開口的青年櫃員身上，「既然你要挺身而出，那就過來帶路吧——站起來！」

　　他一腳踢了過去， 櫃員忍不住痛呼了一聲， 卻又強行忍住， 掙扎地站了起來。

　　「那個人……」

　　「嗯， 如果走沒猜錯的話……」諸伏景光用示意的眼神看向小八，後者微微頜首。

　　同伴之一。

　　她用口型這樣說道。

　　——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是為了救自己的同事， 從那名女同事的反應來看， 這似乎還涉及到了互相抱有好感的什麼隱蔽劇情，但在小八那靈敏的聽覺裡，她只聽到了那名綁匪沒有絲毫變化的心聲， 和青年櫃員似乎慌亂但實質很依然很是平穩的心跳聲。

　　和這個大廳裡大部分人驚慌失措的心音都截然不同的聲音。

　　事先串通好的呢——假裝詢問某個銀行工作人員願不願意， 實際上不管選的是那誰， 最後帶路的都會是那個內鬼。

　　另外，還有一個內鬼在人群裡面。——這句話小八沒有說出口，而是以身體為遮擋，用被綁在身後的手用手指在諸伏景光的手心裡比劃出來的：

　　你的六點鐘方向，穿淺咖啡色外套，帶咖啡色格子帽子的四五十歲外貌的中年男人。

　　諸伏景光很快根據小八的形容找到了人，那個人低著頭，借著帽子的遮蓋偷偷打量四周。

　　他的位置也相當不錯，如果有人在人群裡偷偷要商量什麼事情的話，肯定躲不過他的耳朵。

　　監視著大廳的綁匪一共6個人，其中兩個人跟著綁匪首領以及那名被脅迫的銀行工作人員一起往地下金庫走，也就是說，場上還剩下4個人。

　　但他們手裡都拿著槍。

　　為了能夠盡可能地監控整個大廳，這4人都是分散站位，一人占據一個角，最大限度控制全局。

　　安室透皺了皺眉頭：自己和景絕對可以干掉這4個人，前提是他們站在一起。

　　但現在的問題是，他們站得這麼分散，自己和景無法在第一時間控制所有人，如果有人驚慌失措下失手開槍，或者手上槍支走火的話，依照目前大廳裡人員密集程度，後果不堪設想。

　　如果奈奈還能記得她的能力的話這倒不是什麼難事……想到上一次還是自己提示下才知道用能力的奈奈，安室透遲疑了一下，就聽到身側傳來極為細微的膠帶被割開的刺啦聲。

　　欸？

　　「把人集中在一起就可以了吧？」

　　用隱形眼鏡遮住自己異瞳的少女做出瑟瑟發抖的樣子，依然緊緊挨著自己的「哥哥」，但她背在身後的手卻快速割斷了膠帶，同時又幫助緊挨著的其他兩人也把他們手上的膠布割開。

　　安室透只感覺某種微涼的金屬一樣的物質，超過自己的手腕，她手上傳來的束縛感就消失了。

　　不需要更多的語言，兩人立刻分開行動：在綁匪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之前，一人一拳打暈了自己的目標，就在這兩名綁匪暈過去的同時，本應該在大廳另一側的兩名綁匪也被同步傳送了過來，諸伏景光跟安室透毫不猶豫地跟著也把這兩人打倒。

　　「經理，麻煩報個警——嗯，雖然我覺得警察應該已經在來這裡的路上了。」一腳踹暈藏在人群裡的那個綁匪的小八說道，把昏迷的人從人群裡拖出來，給他搜身，成功從他身上找到了一個對講機。

　　另外兩個男人也把他們打倒的對像拖了過來，果不其然，每個人身上都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對講機用來互相聯系。

　　「我想普通人應該沒這個愛好在身上藏著對講機來，這個應該就能作為他是共犯的證據了——尤其是遇到這種特殊情況。」小八說道。

　　就算真的有什麼人愛好在身上藏著對講機出門，但是遇到同一個銀行搶匪事件裡面，另外幾個綁匪身上用於聯絡的對講機竟然也是同一款式，連波頻調到了同一頻道的話，那這個機會可以說是無限低了。

　　「啊、哦、哦……」峰回路轉，本以為這次要遭受重大損失的銀行經理發現，轉瞬之間，局勢就反轉過來了，腦子都沒能夠反應過來，只能夠遲鈍地「啊，哦」應聲表示自己在聽。

　　「那麼，接下來底下那幾位該怎麼辦呢？」諸伏景光說道，「他們應該已經通過對講機知道了上面發生了的事吧。」

　　「這個麼，我覺得他們應該還不知道上面發生的變故……」小八晃了晃手裡的對講機，然後又指了指自己的手機，上面顯示的特殊符號讓安室透瞬間反應過來：她的手機經過特殊改造，可以進行短距離內的信號干擾，也就是說，此時處於地下金庫中的那幾名綁匪並沒有能夠收到樓上大廳對講機裡傳過去的聲音。

　　這接下來的事情就方便多了，他們帶著銀行經理下去，干脆就把金庫大門給關上了，把那幾位綁匪給關在了金庫裡面，直到警察到來。

　　嗚哇嗚哇的警笛鳴笛聲中，垂頭喪氣的綁匪被挨個押上了警車。

　　諸伏景光四處看看，注意到他這一動作，小八奇怪地問道：「你在找誰呀？」

　　「零，他已經走了嗎？」諸伏景光說道。

　　「安室先生嗎？在銀行大廳裡。」小八指了指銀行。

　　他想到了什麼，回身走進銀行大廳，小八也跟了進去，兩人在銀行大廳的一側看到了安室透。

　　對方正蹲在地上，研究著斷成兩截的膠帶。

　　「怎麼了，這個膠布有什麼問題嗎？」

　　小八問道，她看出來了幾條膠布是剛剛被她割斷的。

　　安室透指著膠布斷開的截面，說道：「這個鋒利的斷面，怎麼看也不像是被蠻力給扯斷了吧，但是你身上似乎並沒有什麼利器。」

　　如果有什麼鋒利的東西的話，哪怕是一把小刀，在剛剛被綁匪搜身的時候也該被搜出來了。

　　「你是說這個呀！」小八眨了眨眼，褪下自己右手食指上的那枚花戒，「是這個啦！」

　　她說著輕輕一旋，那枚花戒頓時就變成了金屬條。

　　安室透整個人都呆住了：「這個戒指……」

　　「本來就是偽裝喲！」小八笑眯眯的說道，「是我的朋友送給我的，用來自保的，開鎖也是很好用的啦！」

　　她說完發現安室透的表情有些不對，仿佛是有點懷疑人生，但又透著某種好像窘迫的感覺，這復雜的情緒變化讓小八茫然了：「怎麼了嘛……就算你沒有看出來我的花戒是個偽裝，也用不著這個樣子吧……」

　　一副好像要挖地把自己埋進去的樣子。

　　「……不，沒什麼。」諸伏景光忍著笑說道，「不用管他，讓他自己理一理情緒就好了。」

　　為什麼諸伏好像知道原因……小八滿頭霧水，架不住諸伏景光推著她往外走的力氣。

　　因為這次銀行綁匪事件還需要做一下筆錄，小八坐上了警車，跟著目暮警官他們往警視廳方向去。

　　到紅燈的時候，車輛自然地停了下來，畢竟現在並不是什麼需要追捕罪犯的緊急時候，也自然沒有必要讓交警直接開放綠色通道，還是遵守交通規則吧。

　　小八坐在車窗邊，單手托腮，還在思考安室透那奇怪的情緒是什麼緣故。

　　太過專注於思考的結果就是她並沒有留意到，有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頓了片刻，移開。

　　#

　　距離警車數百米遠的百貨大樓頂部，穿著風衣的銀發男子放下了望遠鏡。

　　「怎麼了，大哥？」在旁邊一個看上去壯碩許多的男人問道。

　　「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家伙。」銀發男人說道，他本來是想看看組織的搶劫計劃失敗是怎麼回事，卻沒有想到，還沒能弄清楚，當時銀行內部發生了什麼，就在望遠鏡裡看到了那個坐在警車車窗邊的少女。

　　看上去十四五歲的樣子，頭發微微打著卷，表情比起他記憶裡的漠然要顯得鮮活許多，但依然無法掩蓋那種像貓一樣的高傲的特質。

　　「真是沒有想到啊，你居然還活著呢……」銀發男人仿佛是自言自語一般說道，「那樣的傷勢能夠活下來，你真的是人嗎？」

　　「大哥，你在說誰啊？」壯碩的男人聽不懂了。

　　「你還記得蘇格蘭威士忌嗎，伏特加？」

　　「當然記得！那個組織的叛徒！日本公安潛伏進組織的臥底！」伏特加不太明白地說道，「但他不是已經死了嗎，難道他也還活著？！」

　　「蘇格蘭威士忌有沒有活著我不知道，但他的那個協助者卻還活著，我剛剛看到她了。」

　　「蘇格蘭威士忌的協助者？難道是……」

　　「就是那個『奈奈』，」琴酒冷笑道，「代號『007』！」


第222章

　　日本公安的協助者制度裡有一項就是他們會給每一個協助者編號， 作為其獨一無二的代號，平日的工作中，出於工作保密的要求， 他們也不會叫協助者的名字，而是稱呼他的代號。

　　當年， 那個臥底進入組織的日本公安潛入搜查官、獲得組織代號「蘇格蘭威士忌」的家伙，他的協助者就是公安協助者編號「007」的一個女孩子：看外表無害的很，年紀似乎也還小， 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 漂亮又可憐，手腳纖細，看上去根本沒有多大力氣。

　　但只有跟她交過手的琴酒知道， 當那雙手握上槍械的時候，能夠發揮出多麼可怕的威力來。

　　那是絕對不會輸給「黑麥威士忌」、近戰遠程無所不能的神槍手。

　　射程之內，此身即神！

　　在三年前的那件事件中，她和蘇格蘭威士忌一起銷聲匿跡， 就琴酒所知， 那個平日裡被叫做「奈奈」的代號007的協助者消失前所受的重傷， 除非是學院都市的那位冥土追魂親來， 否則誰都無能為力的地步了。

　　所以，她又是怎麼活下來的呢？

　　對此， 琴酒並不關心。

　　他現在唯有一個想法， 那就是找出那個奈奈的下落！

　　所有敢和組織作對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但是琴酒仔細想想，似乎又有哪裡不對：

　　剛剛他看到的那個女孩子，看起來好像跟他記憶裡的奈奈差不多大的樣子。

　　他最後一次看到那個公安的協助者， 是在三年前。

　　三年時光， 竟然沒有在那個少女身上留下絲毫的痕跡嗎？

　　還是說……是那個代號007的少女的妹妹？

　　——這種年齡差， 琴酒第一反應就是姐妹。

　　亦或者說……

　　又是學院都市做了什麼嗎？

　　如果當初的奈奈被學院都市的人救走，被冥土追魂從死神手裡搶回了性命，然後又接受了學院都市某些研發中的藥物注射，導致她的身體和面容一直維持在三年前那個樣子的話……

　　「我記得波本最近就在這個城市裡面活動？」琴酒說到，他記得前段時間那波本說因為學院都市那邊清算走私渠道，所以需要到這邊來處理一些事。

　　這算是難得的波本會向他告知自己行蹤下落的機會，因為大部分時候，這家伙都是個神秘主義者，除非是有任務需要他出動，否則基本沒有人知道他平時在哪裡，在干什麼。

　　作為死小迷們公認的勞模，琴酒的行動力極強，當即就打了一個電話給波本，將調查他剛剛看到的長相和代號007的公安協助者的事教給他去辦，務必盡早將得到的情報交給他。

　　至於得到相關的情報之後琴酒會做什麼，這已經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了——還是那句話，和組織做對人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

　　「……嗯，我知道了，我會留意的。」安室透掛下電話，說道，臉色非常不好看。

　　沉吟了片刻，他給備注為「景」的人發了一條短消息：琴酒看到了奈奈了。

　　等待了片刻，他撥通了剛剛打過去的那個電話，那邊傳來諸伏景光冷凝的聲音：「怎麼說？」

　　安室透把那邊琴酒說的話原樣復述了一遍，為了以防他自己的想法給諸伏景光的判斷造成誤解，所以他選擇最大限度還原情報源。

　　等諸伏景光聽完，他才說出了自己的判斷：「琴酒那邊什麼想法不太好說，他有可能是把奈奈認成了她的姐妹，也有可能是他覺得是奈奈本人，因為不知道什麼緣故導致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小。

　　如果聯系到學院都市常年正在研究的某個都市傳說一般的返老還童藥的話，那麼他的這個猜測可能過去還能真能立得住腳。

　　「你問過奈奈她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嗎？」安室透問道，「雖然我大概是猜到了，但是，嗯……」

　　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呢。

　　「既然都猜到了，那就不要來問我啊！」諸伏景光沒好氣地說道，「再說了，把她拉黑名單人是誰啊？說到底的話還是你的錯吧？」

　　安室透沉默了一會兒，扭過頭，感覺臉上有些尷尬。

　　他那會兒怎麼都沒想到會是這個樣子啊！

　　「……你那邊先不要輕舉妄動吧，因為涉及到奈奈的事情，我可能需要上報給非時院之後，才能夠知道接下來才能怎麼辦。」諸伏景光說道。

　　非時院在把和奈奈接觸的任務交給他的時候有提到過，其他事情一切聽從奈奈的要求指揮，但如果是涉及到奈奈本身的事情的話，就必須要先告知他們，由非時院所侍奉的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御前作出判斷之後，才能夠決定是否該告知奈奈本人。

　　似乎是擔心他會多想，導致出現什麼偏差，那名跟他接觸的非時院「兔子」補了一句：「畢竟是跟時空有關的事情，我們都必須要慎重而為。」

　　他沒有再說更多的事情，但是，能夠成為臥底搜查官的人腦子又能夠笨到哪裡去呢？

　　僅僅只是那麼一句話，諸伏景光的心中卻已經翻起了驚濤海浪，同時又有一種「果不其然如此」的感覺。

　　如果是和時空有關的話，那就難怪了……

　　難怪奈奈不認識他們了。

　　難怪奈奈看上去好像縮水了。

　　難怪奈奈……

　　諸伏景光深吸了一口氣，讓安室透先穩住，自己則直接調轉車頭，前去非時院的御柱塔。

　　路上的時候，他已經通過特殊頻道跟「兔子們」通過聯絡了，因此，在御柱塔面前，他的車沒有受到絲毫阻攔，徑直駛入其中。

　　#

　　「阿嚏！」

　　從警局出來的小八打個噴嚏。

　　難道是有人在念叨她嗎？

　　晃了晃頭，小八看看手機時間，距離他說好了要給太宰先生送錢包的時間，還有大概半個小時左右，問題在於她怎麼能夠在這半小時內趕到橫濱呢？

　　難道要打車嗎？

　　算了吧，打車費那麼貴，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呀！

　　但是如果臨時跟太宰先生說不去了的話，按照太宰先生那個熱衷於東想西想的個性，恐怕不出半小時他就能摸清楚自己是因為遇到了銀行搶劫案，中途改變了行動計劃的。

　　按照太宰先生那似乎無所不能的情報網——順帶一提她至今都沒查出來太宰先生的情報網到底發源何處——都用不了幾分鐘，就能夠知道那群銀行搶匪是拿著槍的。

　　自己被卷入了拿著槍的銀行搶劫案裡面，只要一想到福澤諭吉先生得到這個消息臉色會變得多好看，小八就整個人都不寒而顫了起來。

　　能想辦法瞞過去嗎？

　　她下意識地想道，並沒有注意到，她的思考方式已經從一開始的「坦誠面對關心自己的監護人和前輩」變成了現在的「能瞞多少是多少」。

　　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嗯，應該可以的吧？銀行搶劫案這邊，她要求警局直接抹消掉了自己的存在，把功勞全部堆到了諸伏景光和安室透（降谷零）頭上——既然貓貓沒有參與其中，那就沒什麼大問題啦！

　　感覺自己整個思路都通暢了的小八直接登上了前往橫濱的電車，現在太宰治，打電話過來詢問他為什麼還沒有到，是遇到什麼事的時候，毫不猶豫的把所有的鍋都推給了，正在。御柱塔裡的諸伏景光：「原本很快就能到了的，但是送我過來的那位警員先生剛看到了，有銀行搶劫案發生，便臨時把我放下，讓我在旁邊等著，他自己則去幫助他們解決銀行搶劫案了，我等到了那個搶劫案結束之後才走。」

　　「竟然是這樣嗎？」太宰先生略帶誇張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那小八可以直接走掉的呀，反正又你又沒有被卷進去。」

　　小八面不改色：「那怎麼行！那位先生還在裡面呢，我總得確認了他安全之後才能夠走吧，不然的話我會於心不安的。」

　　是完全合乎她平日裡作風的回答。

　　「嗯，也確實是小八的性格呢，是小八會做的選擇。」太宰治仰頭看著天花板，說道，「那麼，那位先生安全了嗎？」

　　「沒有問題，雖然綁匪帶了槍，但是他們並沒能夠找到機會開槍，所以現場無一傷亡——哦，除了那些普通人因為太過驚慌推推搡搡，不小心摔倒或者說踩傷之類的情況。」

　　所以嚴格來說還不能叫無傷呢。

　　「是這樣啊……小八什麼時候才能到橫濱呢？我這不還在咖啡廳喝咖啡，等著小八過來幫我結賬呢！老板娘說我要再不付錢的話他就要壓我到後廚洗碗去了。」

　　太宰治用可憐兮兮的聲音說道。

　　小八：「……」

　　你都知道你錢包不在身邊，你竟然還上咖啡館喝咖啡去？

　　賒賬賒成習慣了嗎？！

　　小八吐槽不能，只能安撫地說道：「我馬上就到了，請再等我一會兒吧，太宰先生。」

　　#

　　直到那頭掛斷了電話，太宰治才把和小八聯絡的電話從耳邊移開。

　　「怎麼了？」旁邊同樣在喝咖啡，但一邊喝一邊趕稿的織田作之助敏銳地注意到好友的心情有所變化。

　　「織田作！小八她又對我撒謊了！」太宰治直接趴在了桌子上，有氣無力地說道，「可惡啊，為什麼偏偏總是對我撒謊……老是欺負我……」

　　雖然不知道前因後果，但看太宰治這個模樣，織田作之助依然猜了個八八，九九不離十：「是因為你總是亂擔心吧——怎麼了？小八又遇到了什麼危險嗎？又受傷了？」

　　「應該沒有受傷，但是大概也是遇到了點危險。」太宰治嘆了口氣，道，手指一點一點地點著咖啡杯的邊緣，「到底還要我等多久啊……」


第223章

　　結果小八直到傍晚的時候才抵達橫濱：

　　在小八坐上的那班地鐵上， 不知道哪裡跑過來的一個穿著古怪的白大褂仿佛是科學狂人的家伙盯著全身上下掛滿了檸檬形的炸彈，宣言要把整輛列車都給炸上天去，看得正好坐在那一節車廂的小八目瞪口呆。

　　這說來簡直讓人不敢相信， 但就是這麼發生了。

　　講道理呀，你們地鐵上車之前都不安檢的嗎？！

　　他這一身檸檬炸彈是怎麼帶上車的？？？

　　總不至於長的像檸檬你們就真的當它們是檸檬了吧！？

　　……哦， 不對。

　　小八仔細想了想自己上車的流程，好像真的沒有安檢。

　　那沒事了。

　　不對！

　　還是有事！

　　怎麼能不安檢！

　　回頭跟國常路老爺子建議地鐵公交之類的公共交通工具務必增加安檢流程！

　　小八如此想道，正思考怎麼才能在不觸發他身上檸檬炸彈的情況把這家伙活捉的時候， 那男人身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他原本似乎並不想理會， 但是在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顯示的來電提醒之後，他的臉色變了一下——盡管他戴著墨鏡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從周身突然變化的氛圍來看， 還是可以判斷出這一點的。

　　很快他就恭恭敬敬地接了起來，也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麼，這個原本打算把整列車廂都炸上天以制造恐怖襲擊的男人忽然之間就丟下他那一身檸檬炸彈跑了個無影無蹤，留下本來的警衛和小八面面相覷。

　　等到地鐵到站之後， 早已等候在那裡的軍警立刻上車， 把受驚的乘客拉下車， 同時處理那大串的檸檬炸彈。

　　不知道是不是小八錯覺， 她總覺得那些軍警在看到那一大串的檸檬炸彈時似乎就已經露出了仿佛知道是誰干的的表情來。

　　說起檸檬炸彈來，像是在哪裡聽到過的樣子……小八努力想了想， 終於想起來了， 是在異能特務科給她的關於橫濱總本土勢力情報中的某一條。

　　——雖然從被任命到至今，小八都還沒有到異能特務科報到，但上司畢竟是上司， 人家該給的材料和情報還是得給的。

　　在異能特務科的情報中， 似乎那個港口黑手黨中就有一位擅長使用檸檬炸彈的異能力者。

　　如果真的是那個組織的一員的話， 這個舉動……難道說他們打聽到了異能特務科的新任上司今天會在那輛地鐵上，所以打算把她給炸上天？

　　……感覺有點扯。

　　抱著好心的軍警小姐姐給她泡的熱騰騰的紅茶，小八坐在橫濱警署的休息椅上，艱難地思考這到底是意外還是巧合，亦或者又是她那不著調的能力又一次無意間的表現。

　　從很早的時候，小八就發現，她那個往大了說是因果律相關，往小了說就完全就是個概率問題的無色之王能力，其本質其實還是平衡。

　　得到了什麼就會失去什麼，體現在這個能力上面，就是當她有意識地使用它達成什麼目的之後，它就會相應地又失控一段時間。

　　比如說，前段時間小八在穿越到異世界的時候，用自己的能力強行改變了「在災難中發生傷亡」的概率，讓正常情況下只有奇跡出現才能實現的「零傷亡」的發生概率變成了事實而造成的。

　　在這件事結束之後的一段時間裡，她對這個能力完全失去了控制，使得各種小概率事件相繼發生。

　　這裡的小概率事件有好也有壞，就小八個人感覺來說，壞的幾率比較大。

　　仿佛是為了中和她之前使用掉的「好運」一樣。

　　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非常靈性的平衡能力。

　　——好在那一次大規模使用能力是在異世界，同時又有那個世界的世界基石作為支撐，可以算是把之後的能力失控轉嫁到了基石上面，而作為力量源泉的基石則不受這種影響因此可稱雙贏局面，否則的話，小八簡直難以想像這之後自己會遭遇多少小概率事件。

　　搞不好走在路上頭頂掉個隕石都是有可能的。

　　相比較之下，坐個地鐵遇到炸彈狂魔似乎也不怎麼奇怪了……

　　在警署裡面錄完了筆錄，小八簽完字，嘆息著走出了警署的大門：怎麼感覺這次來橫濱仿佛是流年不利呢？

　　……但仔細想想，好像她來橫濱也沒遇到過什麼好事情。

　　回憶起上一次來橫濱，遇到海關大樓差點被炸，去參加赤司家的宴會差點出殺人案，橫濱警署差點……哦，這個不是差點，警署就是直接就被炸了，自己還被活埋在底下。

　　要不是後續的救援來得快，恐怕貓貓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畢竟那個時候她的血脈覺醒程度還不足以讓她在那種傷勢下活下來。

　　或許是因為這個世界的能力發展得快，導致各種材料學也跟著進展飛快點亮了種種科技樹，明明才只過去了兩三個月，橫濱警署的廢墟卻已經被盡數挪走，平地又起高樓，她這次做口供的地方就是新建成的橫濱警署。

　　從外觀上已經完全看不出來幾個月前這裡還被炸成廢墟的樣子。

　　找到在咖啡館裡喝咖啡的太宰先生的時候，後者已經完全化身趴趴熊趴在桌子上了：「什麼嘛！小八怎麼來得這麼慢，讓我等的好辛苦啊……」他一臉假哭樣把臉埋進了臂彎，「差點以為小八不要我了呢！」

　　小八：「……太宰先生，請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上演什麼讓人誤會我拋棄你的戲碼。」

　　「哎？難道小八會在意嗎？」

　　「我倒是不怎麼介意。」小八想了想，說道，清者自清，更何況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太宰先生是在演戲，那誇張的表情真的讓人無法忽視，「但是我覺得諭吉先生的刀可能會介意。」

　　太宰治：「……」

　　這真是一個強有力的理由。

　　小八掃了一眼除了咖啡杯外就沒其他東西的桌面，又望了一眼放在太宰治面前的那只咖啡杯。

　　裡面還殘留著大約半杯的咖啡，杯壁上只有一道淺淺的掛痕。

　　這家咖啡廳的門口倒是打著下午茶咖啡無限續杯的海報。

　　關於無限續杯，不同的咖啡廳有不同的「續杯方式」，有的咖啡廳是直接在客人使用的那一杯咖啡上再續加上，也就是說直接將已經磨好的咖啡壺拿過來給他加上，而有些咖啡廳則是取走客人原先喝的那一杯，重新做一杯新的上來。

　　前者多見於純咖啡，後者則多見於花式咖啡。

　　畢竟，就算是無限續杯，品質也不能掉，咖啡上面的拉花自然也不能省略。

　　「太宰先生吃過飯了嗎？」小八看了看咖啡廳老板給他的小票上面寫著太宰先生這一下午的消費，除了咖啡就是咖啡，連個小甜品都沒點。

　　再聯系她對太宰先生的了解，這家伙搞不好連午飯都沒吃呢。

　　至於早飯，八成又是一杯咖啡解決。

　　不是這種飲食習慣，怎麼可能作得出來那種一米八多的身高卻只有六十多公斤的體重的身體情況。

　　老實說，她一直覺得太宰先生能夠這麼安然活到大，真的是個奇跡了。

　　「沒有呢。」太宰治半靠著咖啡廳的沙發，仰起頭來對站在一邊的小八笑著說道，「沒什麼胃口吃飯。」

　　「心情不好？」

　　「就是沒什麼胃口吃飯啦。」

　　「……」

　　為什麼感覺太宰先生好像是在對我撒嬌，難道太宰先生還指望自己給他做飯嗎？

　　小八有些困惑地想。

　　雖然自己做飯味道是不錯，但是怎麼能指望一個連給自己做飯都會犯懶的家伙去給另外一個人做飯呢？

　　賢妻良母是小黑的標簽，不是她的。

　　鑒於這個猜測有點臉大的傾向，她沒有說出來，而是抬起手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

　　「我過來的時候遇到了一點事情，也沒能吃午飯，現在也餓得厲害，嗯……太宰先生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東西，要不一起去吃吧？」她說著把老板已經刷完的信用卡放回那個男士錢包裡面，再把這個錢包遞給太宰治，「好啦，太宰先生請拿好，麻煩這次一定要看好你自己的錢包呀。」

　　她可不想再坐新干線跑來橫濱，專門給太宰先生送錢包。

　　「小八也沒吃東西嗎？」太宰治露出了思考表情，「那要不我們就去橫濱的中華街吃晚飯吧？至於具體吃什麼的話，嗯，我聽偵探社裡的事務員說，最近橫濱新開了一家中華料理店，主廚似乎是遠月學園的遠月十傑之一呢——我們去嘗嘗看？」

　　「可以呀！」小八沒有多想，「是什麼料理？」

　　「聽說是川菜，織田作大力推薦呢！」太宰治興致勃勃地說道。

　　小·貓舌頭·不會吃辣·清淡口味·火鍋都只點清湯鍋·逼著前世川妹子閨蜜陪她吃鴛鴦鍋·八：「……」

　　瞬間想反悔不去。


第224章

　　提起川菜來， 大眾的第一印像就是紅彤彤的辣椒以及那讓人刺痛的辣味，但事實上，四川的傳統菜肴並不是辣味——這是一個很容易判斷的問題， 因為辣椒傳入中國也不過百來年時間，而在辣椒進入中國之前， 四川地區已經有了上千年的漢族居住歷史了。

　　真正的傳統川菜百菜百味，也有像開水白菜之類的頂級清湯菜，現在大眾印像裡面的辣味僅僅崛起了不過百年時間。

　　既然是川菜館的話， 那應該還有其他不辣的菜可以選的吧？

　　抱持著這樣的想法， 小八沒有當場提出異議，而是跟著太宰治一起去了橫濱中華街，走進了那個掛著「久我飯店」招牌的中華料理店。

　　然而， 直到拿到菜單的那一刻，小八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天真。

　　「……這川菜館為什麼連個蒜蓉茄子和甜燒白都找不出來？！」小八震驚了，以前她跟身為川妹子的閨蜜去四川旅游， 也沒見過一個川菜館裡一本菜單沒一樣她能吃的菜啊！

　　就算在四川， 也同樣有人不會吃辣呀！

　　難道是什麼隱藏菜單嗎？想到某些飯館雖然表面上就那麼一本菜譜， 但實際上還有另外一部菜譜， 上面都是些功夫菜，只有當客人提出來或者說老客過來才會拿出來的可能性， 小八招手喊來了服務生， 努力保持笑容問：「請問，有沒有蒜蓉茄子和甜白燒呢？」

　　剃著個光頭，看上去像是什麼黑手黨大漢更勝於傳菜的服務生毫不猶豫地搖頭。

　　小八：「……」

　　旁邊太宰先生已經開開心心的點起了菜——都是織田作跟他強力推薦的菜哦！

　　太宰治如此說道。

　　小八看著菜單上那可以預見的一溜兒紅彤彤， 為了自己的貓命著想， 補點了一杯用來解辣的酸奶才把菜單給服務生。

　　她又知道了兩個新知識。

　　第一， 織田先生原來是無辣不歡黨。

　　第二，太宰先生其實還是在生氣，所以才點了這麼一桌辣度max的菜來懲罰她吧……

　　第二個想法在太宰治開始動筷之後被她果斷推翻。

　　只吃了一根水煮魚的豆芽，太宰治就立刻咳得眼睛都紅了，像是要把肺都給咳出來呀，驚得小八連忙拿起給自己點的酸奶遞給太宰治：「太宰先生！？你還好吧！！」

　　——在被辣的時候喝酸奶比喝白開水或者冰水更加解辣。

　　小小一顆豆芽，愣是把一大杯酸奶都給干掉了，等到太宰治平復下呼吸，小八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太宰先生你……原來不會吃辣嗎？」

　　她一直以為太宰先生是為了懲罰她才帶她來川菜館，那他自己肯定是會吃辣的，沒想到……

　　小八朝著那盆水煮魚伸出筷子，非常非常小心地從誘人的魚片旁揀起一根浮在表面沒有沾上紅油的豆芽，放進嘴裡，小小地咬了一口。

　　刺痛的辣味在嘴裡漫開。

　　但在最初讓人難以忍受的麻辣之後，屬於豆芽的鮮美和清甜就在舌尖體現了出來——非常不可思議，在那種辣度下，她竟然還能夠體會到豆芽的清甜味。

　　正常來說，舌頭都該被辣得沒知覺了才對呀。

　　做這道菜的廚師還真有兩把刷子。

　　……話雖如此，但還是好辣呀！

　　為了解辣點的酸奶已經被太宰先生給喝了，小八只好抱起一旁的冰水猛灌，太辣了太辣了！

　　受不了！

　　舌頭要報廢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至少她沒有像太宰先生那樣形像全無。

　　貓貓也就眼眶紅了一圈，嘴唇艷紅了一點，眼淚掉了兩滴……

　　「太宰先生，原來你比我還不會吃辣……」紅著眼眶的小八扯過餐巾紙，把眼角被辣出來的眼淚抹掉，語氣復雜，「既然不會吃辣，就不要這麼折磨自己呀……」

　　「哎？我還以為小八會很喜歡吃辣的，畢竟比起中華料理來的話，川菜也是一大特色呀！」已經緩過來的太宰治喝著酸奶笑眯眯地說。

　　小八：「原來不是為了懲罰我讓太宰先生你擔心嗎？」

　　太宰治：「……」

　　小八似乎有點聰明得過頭了呀。

　　他換了一個手，支棱著下巴笑眯眯：「怎麼會呢，我怎麼舍得懲罰小八呢？」

　　小八對此保持懷疑。

　　太宰先生的嘴，騙人的鬼。

　　「真的舍不得嘛！畢竟，小八不愛吃的話，不吃就可以了呀！」

　　……好像是這樣沒錯哎？

　　那……小八遲疑地看著太宰治，青年俊秀的臉上還殘留著剛剛被辣椒給嗆出眼淚的痕跡，是這個總是游刃有余仿佛掌控一切的人少有的狼狽時刻的模樣。

　　看著太宰治，總算從剛剛的辣度裡面恢復過來，又蠢蠢欲動想要朝水煮魚伸筷子的時候，小八終於忍不住嘆了口氣：「……太宰先生，下次我會記得注意保護好自己的，請不要再作賤自己的身體了。」

　　——為了懲罰她不好好愛惜自己，所以以身作則來作死讓她擔心，以此告訴她如果她受傷了的話，肯定會有人難過的這種事情什麼的……

　　無法坦誠地表達自己的關心也算是太宰先生的特色之一呢。

　　「我聽不懂小八在說什麼呢。」太宰治面不改色地說道，執著地試圖再次朝水煮魚發起進攻。

　　……好吧，就當是她想多了。

　　小八忍住再次嘆氣的衝動，伸手捉住了太宰治的手腕，手上的力氣沒有用太大，但青年已經順從地順著她的力道放下了筷子。

　　……就好像面對一只親人的貓咪，你一伸手推他，他就順勢倒下，露出肚皮讓你摸了的感覺。

　　抹掉腦海裡詭異的比喻和由此帶來的異樣感覺，小八又一次招來了服務生：「請問有冰粉和紅糖糍粑嗎？有的話請給我們上兩份。」

　　這次倒是有，可能是因為這兩個屬於甜品而不是正式菜色，所以這家似乎非常執著於辣味的飯店老板還是選擇把它們加上了菜單。

　　「聽起來好像是甜品呢。」

　　「算是小吃吧。」小八松開了太宰治的手腕，說道，「沒有吃飯的話，還是先不要一下子吃辣的好，腸胃會受不了的。等一下先吃點糍粑墊墊肚子吧——如果你實在是要吃這些菜的話。」

　　太宰治露出了仿佛是看著洪水猛獸的表情：「會肚子痛嗎？我很怕痛的！」他像是一下子想通了什麼，做出了決定：「那就不吃了！」

　　小八：「……」

　　你點的這一桌菜就動了兩根豆芽兒，其他都沒動呀太宰先生！

　　浪費也不是這麼個浪費法吧！

　　「……為什麼忽然就想通了？？」小八百思不得其解。

　　剛剛死活要吃辣菜的也是太宰先生，她本來以為太宰先生最近壓力很大，需要吃點不能承受的辣的來釋放壓力——她都已經做好舍命陪君子的准備了。

　　結果……就這？？？

　　「因為心情突然變好了嘛！」太宰治單手托腮，看著小八笑道，「有胃口吃東西了，但是我又不喜歡吃辣的，而且也不會吃辣呀！」

　　小八：「……」

　　貓貓懷疑這個黑泥繃帶精在逗貓貓，但是貓貓沒有證據。

　　好氣呦！

　　小八看看太宰治點的這一桌辣菜，非常有把最近一年的氣都嘆完的衝動：

　　——所以兩個吃不了辣的人為什麼要來下川菜館呢！？

　　浪費食物是可恥的呀！

　　「浪費什麼不用擔心了，因為我……啊，織田作，這邊！」太宰治眼睛一亮，看到剛剛從門口走進來的紅發男子，立刻抬起手朝他招手示意往這邊來。

　　小八轉身才看到織田作之助走過來，頓時明白過來了：「太宰先生叫了織田先生一起來吃飯？」

　　「嗯，織田作的新書就要出版了，所以我請他吃飯好慶祝一下。」

　　小八想了想：「是臨時起意的嗎？」

　　「不啊，早就想好了——小八還是太缺少一些必要的知識呢。」太宰治指了指大堂，示意小八仔細觀察，「我可是提前了好些功夫才約到了這裡的位置呢——由遠月十傑之一的久我照紀作為主廚的久我飯店的預約可不好拿。」

　　小八沉默了一下，試探著問：「那如果我今天沒有想起來把錢包送過來的話……」

　　「那就只有麻煩國木田君或者中也來付錢啦！」

　　小八：……還真是這樣啊！？

　　太宰先生什麼時候才能夠放過中也先生的錢包——哦，還有國木田老師的錢包。

　　總感覺答案並不是她想要的。

　　等織田作之助就坐，太宰治真正點的菜也跟著上了，除了之前上的那些辣菜外，還有一些格外清淡的菜肴，讓小八感覺分外驚訝：顯然這一桌的菜是太宰先生為織田先生慶祝而准備的，是因為要送錢包才過來的，她理應不在太宰先生的宴請範圍內才對，但這些顯然是符合自己口味的菜……

　　唯一的解釋就是在他們往這邊店裡來的路上的時候，太宰先生臨時通知久我飯店准備的。

　　而就菜單上面的菜色菜譜來看，顯然這家店的老板非常推崇辣味，對川菜其他流派的味道完全是棄之不顧，那說服他們加入這些菜，該是花了多少功夫啊？

　　小八猜的不錯，久我照紀——也就是這家久我飯店主廚——正在後廚郁悶地炒菜：「可惡啊，為什麼要上這麼清淡的菜！不加辣椒的菜能吃嗎？！」

　　要不是欠了那個太宰一個大人情，打死他也不做這種菜！

　　炒完最後一盤，久我照紀終於松了一口氣，正准備看看菜單下一個菜是什麼，並決定大肆放辣椒的時候，他突然注意到，這些口味清淡讓他特意做的菜品竟然是送去剛才那個詢問他們店裡有沒有甜燒白的那一桌。

　　思索了片刻，久我照紀把剩下的還沒炒的菜單交給其他廚師處理，走出了後廚。

　　他決定去看看是誰試圖在他店裡點甜燒白這種一點都不辣的川菜。


第225章

　　久我照紀走出去的時候， ，一眼看到了坐在大堂旁邊視野相當不錯的位置，正在啃紅糖糍粑的黑發少女。

　　什麼嘛， 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的小女孩而已……久我照紀看了一會，伸手招來一個服務生， 低聲吩咐了幾句。

　　#

　　小八和太宰治以及後來的織田作之助邊聊邊吃，大部分情況下是太宰治在說，織田作之助在應聲， 旁邊小八專注地小口吃東西。太宰治選擇的是4人桌， 一張大約可以容納五六人的小圓桌，因為面積不大，所以上面並沒有放轉盤之類的東西。

　　這就意味著某些情況下， 胳膊略短的貓貓沒辦法夠到菜。

　　比如，當她想吃的菜在桌子的另一端的時候。

　　不過在小八思考只吃自己面前的菜以防失禮呢，還是不顧形像直接站起身來去夾菜的時候，她心心念念的紅糖糍粑就被放到了她的面前。

　　小八：！！！

　　太宰先生是好人！

　　「不要在心裡發我好人卡喲！」好像聽到了她的心聲， 鳶眸黑發的青年笑眯眯地說道。

　　小八：「……哦。」

　　這邊吃的差不多的時候， 也到了飯點的末段時間， 大部分客人都開始起身去准備結賬離開了。一位路過他們這一桌原本准備去結賬的客人微微怔了一下， 都已經走過頭了，又轉了回來， 確認了剛剛並不是自己的幻覺：「我還以為是自己認錯了， 還真的是你們呀，武裝偵探社的太宰君和織田君。」他四處張望了一下一個，「沒有看到江戶川先生， 他沒有來跟你們一起吃飯嗎？哎呀， 八小姐也在呀， 真少見呢！」他注意到了坐在太宰治身邊的少女，笑著打招呼道。

　　小八疑惑地抬頭，看清楚這個人的長相的時候，才從自己的記憶裡挖出這張臉的對應的名字：「您是……橫濱警署的……安井先生嗎？」

　　「八小姐竟然還記得我呀，真是榮幸呢！」這位看上去也就三四十歲的警部笑著說道。

　　「小八，你跟安井先生認識？」太宰治回憶了一下，印像裡並沒有他們兩個認識的記憶，不過小八和橫濱警署的交際雖然不多但也有那麼一兩次機會，如果是在那時候認識的倒也不奇怪。

　　「嗯，」小八點了點頭，道，「陪著亂步先生的時候，曾經跟安井先生見過幾次。」

　　一方面對方在工作上相當依賴並且信任亂步先生的推理，但另一方面卻又把亂步先生當成小孩子照顧——這種反差給她留下了相當深的印像，所以才能夠在只見了一兩次的情況下就認出來。

　　簡單的寒暄之後，安井先生終於進入了正題：「請問，最近亂步先生在忙什麼呢？我已經好久沒見到那位名偵探了。」

　　「亂步先生啊，我記得前兩天四國那邊發來了請求，所以亂步先生又出差去了。」織田作之助仰頭想了想，說道。

　　不同於前幾次出差時那種不情願離開橫濱但又直白的因為被信任而高興的表情，這次名偵探先生格外地雀躍，大概是因為最近日本各個地方的什麼高中生偵探到處亂竄，導致他被警方求助的次數變少，被搶了曝光率而不開心吧……

　　所以這次接到需要他出差的工作請求時，沒有像往常那麼非常不高興……

　　「怎麼了？是有什麼需要亂步先生幫忙的嗎？」太宰治非常敏銳地察覺到了安井先生真正想說的話。

　　「……是的，最近我們警方接到了一個案子……」安井先生有些臉紅——因為被看穿了心思而窘迫，但還是老老實實地說了出來，「你們知道前陣子發生的伊昂議員被槍擊事件嗎？」

　　「是那位在演講中被狙擊而死的伊昂議員嗎？」

　　這不需要武裝偵探社的額外情報網，任何一個關注橫濱乃至於日本新聞本人都會聽的知道這件事情就發生在前不久橫濱市中心的議員被槍擊事件。

　　為了在即將到來的選舉中獲得選票，死者當時正在橫濱市中心的露天演講台上進行演講，結果被隱藏在附近的狙擊手一槍爆頭。死者身邊的保安第一時間注意到了狙擊的方向呼叫人員支援，並且試圖追擊那個狙擊手，但他們之間畢竟還隔著相當遠的距離，最終他們也沒能夠追上撤離的狙擊手，只找到了他用於狙擊死者的武器，以及在那棟狙擊手選中的大樓裡，凶手不小心留下的半個腳印。

　　因為這件事件幾乎是發生在大眾面前的，造成了極大的社會影響，警視廳更是由此被要求成立了特別專案組，專門負責這個案件，好盡快偵破。

　　正常來說，這個時候就該是日本警察大放光彩的時候，但問題在於這個世界的背景板裡有著總是被人無視掉，但其實真實存在的死神小學生背景設定。

　　而在此作品的世界觀設定中，日本警察是一個需要高中生來解救的職業團隊，全日本報紙都會報道日本警察的救世主的某高中生偵探，蓋因警察們太過廢物無法偵破案件……

　　所以，非常顯而易見的，這個專案組在沒有高中生偵探的介入的情況下，偵破進度條很快卡住了。

　　「橫濱的市中心……」小八仔細回憶了一下關於橫濱市中心的情況，摸出手機找到關於那起議員槍擊事件的報道，從中找到了事件發生地點，「是那個有很多高樓的廣場嗎？」

　　安井先生點了點頭：「對，就是那裡。」他說起這事，就感覺舌根泛起了苦味，「我們現在主要的偵破方向就是那種劇機手選中的大樓裡留下的半個腳印以及他使用的槍的來歷，但是這方面……你們也知道的，因為橫濱這邊港口黑手黨的存在，這方面的追查相當困難。」

　　想要從黑市裡找到那支槍的來歷，由此鎖定它的買主亦或者凶手，實在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

　　「這樣啊……」小八想了想，道，「安井先生，你剛剛說，在死者被槍擊的第一時間，他的保安發發現了那個狙擊手的位置，並且追了上去？」

　　「是啊，差點他們就能當場逮住那個凶手了……唉……」要是凶手當場被逮住，也就沒現在這麼多的麻煩事了。

　　可惜，如果終究只是如果，事實就是當時他們沒能夠抓住那個凶手，導致現在他們還在苦苦追查凶手的下落。

　　「現在沒有偵破方向了嗎？」織田作之助問。

　　「所有的調查都進入了死胡同。如果最近再沒有什麼進展的話，而亂步先生也趕不回來接手這項工作的話，我們可能就需要向東京求助了——但如果可以的話，我們還是不希望走到這一步。」安井先生非常抵觸向東京求救這個選項，因為這幾乎就是坦誠了他們的無能。

　　雖然某些方面來說這是個事實。

　　但，人活著是要面子的……

　　順便，不是安井先生鄙視東京警視廳，而是他真的認為，如果把這個案件移交給東京那邊兩邊一起協助偵破的話，很有可能，對方的選擇也是求救求助於那位最近大出風頭的高中生偵探工藤新一——既然左右都是求助未成年的私家偵探，那現在他的面前就有一位，干嘛不求助她呢？

　　雖然媒體至今都不知道其真容，但依舊小有名氣的偵探小八小姐在這裡，而且連亂步先生都承認她的推理能力的呢！

　　小八：「……」

　　小八苦惱地撐了撐額頭：「這見了鬼的名聲是怎麼傳出去的啊？我都讓目暮警官把我名字抹掉了……」

　　她都有讓目暮警部不要把功勞推到她頭上來，而且最近她挺忙的，各種事情接連發生，已經有相當長一段時間沒有去東京警視廳幫忙了，為什麼還是有人記著她呢？

　　多去關注一下新一前輩好嗎？

　　那一位才是實打實的高中生偵探呀！

　　她只是個普通的國中生而已……

　　但看安井先生暗含期待的眼神，小八又說不出這些話：「……如果安井先生實在是沒有什麼頭緒的話，不如嘗試還原一下現場吧。」

　　「欸？」安井先生愣了一下。

　　還原現場？

　　「嗯，還原現場。」小八肯定了這句話，「從死者開始演講到保鏢追擊狙擊手，全部重現一遍，就能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誰了。」

　　說話間，去結賬的太宰先生已經回來了，手上還拿著一份回執：「小八，來填一下這個感想吧——飯店的滿意度調查。」

　　「好的。」小八接過了回執，頓時就把剛剛在聊的話題給拋之腦後了。

　　留下安井先生努力的思考這位偵探小姐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還原現場就能知道凶手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19

第226章

　　安井先生直到吃完飯回到警署裡的時候依然還在想小八說的那句話。

　　重現現場是警察的基本功， 在了解現場情況之後，警察就會做一個對當時現場的重現工作，但這多數只是口頭上或者文字描述的情景重現， 而那位小八小姐的意思應該是……現場重演。

　　小八小姐是亂步先生都認可的年輕偵探，肯定不會無的放矢。

　　考慮到對亂步先生以及往日裡面小八小姐幫忙破的那些案件帶來的信任， 安井先生很快作出決定，讓下屬們帶上相關用具，通知凶案發生時在場眾人， 疏散無關人員， 准備重現工作。

　　考慮到凶案發生時間是下午，安井先生還特地等到了第二天的下午，幾乎和凶案發生差不多時間， 示意下屬們開始。

　　廣場中央負責扮演死者的警察立刻開始的動作，表示自己當時正在演講，負責保安以及秘書工作的相關人員也各自站在了當時案件發生時各自所在的位置，做出關注四周環境或傾聽他演講的動作。

　　等到時鐘指向凶案發生時間的那一刻， 在狙擊樓上負責扮演凶手的那名警員立刻開槍——當然這是空槍——響亮的槍聲回蕩在大樓之間。

　　聽到槍聲， 死者應聲倒下， 而當時作出提示的保安第一反應指向狙擊樓：「從那裡來的！」

　　——這是他當時的反應。

　　安井先生整個人都愣住了， 但警察的本能讓他幾乎是一把抓住了這個保安：「你怎麼知道狙擊來自那裡！？」

　　被抓住的保安有些發愣：「因、因為狙擊就是來自那邊的呀……」

　　「安井君？」另一名同樣負責這次案件的箕蒲警部問。

　　「你們難道沒有注意到嗎？！剛才的槍聲是整個回蕩在大樓上方的，誰能夠聽出來它是從哪裡傳來的！？」

　　眾人被安井先生這句話點醒， 箕蒲警部幾乎是立刻用對講機對正在狙擊樓上的下屬下令：「換一棟樓， 隨便哪一棟樓，你自己選擇，然後， 再開一次槍！」

　　停留在狙擊樓上的下屬雖然不明白為什麼， 但對來自上司的要求的無條件服從他收拾起用具， 跑下樓，轉移到另外一棟樓上，再次朝天空放一槍。

　　砰——！

　　這次早有心理准備的眾人努力試圖分辨槍聲來源：這個廣場的地形是中央空地被周圍大樓圍繞，形成近乎於一種環形谷底的樣子，也就是說，如果是在附近的幾棟大樓上開槍的話，發出來的聲音被重重反射傳遞到那所在的位置時，已經完全無法判斷出槍聲到底是來自於哪裡了。

　　那麼，問題來了，為什麼那名保安能夠在凶案發生的第一時間，分辨出來槍聲是來自於哪裡呢？

　　安井先生緊緊盯著那名被他死死抓住的保安：「現在，這位先生，現在請你說一下，槍聲是來自於哪裡的！」

　　保安臉上頓時冒出了冷汗：「那、那個……我剛剛沒有注意……」

　　他還想要垂死掙扎。

　　「那請你做好准備。」箕蒲警部冷淡地看著這名本沒有多少嫌疑，現在卻幾乎就是犯罪嫌疑人代名詞的保安，通過對講機對自己的下屬說道，「再開一槍。」

　　砰——！

　　響亮的槍聲回蕩在大樓上方，卻無法分辨它來自何方。

　　——能夠在這種情況下知道槍聲來自哪裡的，只可能是事先就知道狙擊手在哪裡的那個人吧。

　　這名保安立刻被警員們帶下去審訊，不僅如此，接下來的偵破工作將會重點放在這個人身上，很顯然，雖然他不是當時動手的那名狙擊手，但他和那名狙擊手有著莫大關聯。

　　案情出現了重大進展，但安井先生卻在想昨天見到的那位少女。

　　重現現場就能夠找到凶手……這句話的意思難道是說，小八小姐當時已經知道凶手是誰了？

　　……開什麼玩笑，他只是和小八小姐聊了那麼幾句案情，本來是希望從她那邊知道亂步先生接下來的時間安排看能不能接警署這邊的委托，結果……

　　就那麼幾句話，小八小姐就知道凶手是誰了？

　　也太過分了吧！

　　……雖然在現在回過頭來看，如果事先注意到這個凶案現場會形成的特殊生源反射的現像的話，那在聽到他提到說凶案發生時，有一名保安第一時間指向了狙擊手所在的方向的話，那幾乎就可以將犯罪嫌疑人的名額之一鎖定在這名保安身上了。

　　亂步先生是有【超推理】這種規格外的異能力所以才能一眼看出來誰是凶手，小八小姐只是個普通人啊！

　　沒有【超推理】的她竟然也能這麼快知道凶手是誰……

　　「難道日本警方真的已經沒救了嗎？居然已經淪落到需要一個還沒國中畢業的初中女生來幫忙偵破了……」安井先生捂著額頭，嘆息道。

　　「好厲害啊安井先生！不愧是破獲了那麼多起案件安井警部，竟然注意到了這個思維上的死角！」處理完接下來的收工工作的箕蒲警部走過來錘了一把安井先生的肩膀，笑著說道，「雖然現在還沒找到那個狙擊手，但這個案子已經破獲得差不多了，你也能高升了。」

　　帶回去保安沒能扛住審訊專家施加的心理壓力，把一切都交代了出來：他就是那個策劃了這起謀殺案的主凶，而那名狙擊手則是他雇佣的一個專業殺手。

　　至於犯下這起謀殺案的原因，概因那名死者曾為了選舉需要的資金，而幫忙掩蓋了一個企業家兒子犯下的罪行。

　　那個企業家的兒子玩弄殘殺了一名女性，事後又將那名女性的屍首扔在了森林裡，等到被發現的時候，屍體已經被野獸啃得破破爛爛了。

　　但即便如此，依然能夠隱約看到其上被施加的那些並不屬於野獸的痕跡。

　　當地警方迫於議員的要求，以女性自己「意外」跑去森林迷路遇到野獸結案。

　　企業家的兒子逍遙法外，沒有受到任何懲罰。

　　那位悲慘死去至今蒙冤的女性是這個保安曾經的女友。

　　如果沒有這個插曲的話，他們早已結婚——那個時候，他們就已經到了談婚論嫁階段，企業家的兒子遇到那名女性是在他家的商場裡，當時兩人正在買結婚需要的新家家具。

　　問出這件過往的案件的警察們沉默了。

　　「但是，導致你女友死亡的凶手不是那名企業家的兒子嗎？為什麼你選擇對議員下手？」箕蒲警部問道。

　　大仇得報的保安笑了起來：「你為什麼覺得我沒有對他下手呢？」

　　讓他深愛的女友凄慘死去的真凶，他們憑什麼認為他會放過他呢？

　　有了不祥預感的安井先生連忙聯系那名供詞裡提及的企業家，得知他的兒子已經去雪山冒險好幾天沒有聯系家裡了——因為他也經常這麼做，所以企業家並沒有多想。

　　一個案件卻帶出了另外兩個案件，這起議員槍殺案件最後造成的涉及面之廣是當時接手處理案件的安井先生沒能夠想到的。

　　數日之後，從報紙報道上得知議員槍擊案件已經結案，凶手已經抓捕歸案的太宰治看完整部報道，歪頭看著坐在自己身邊寫東西的小八：「小八當時就已經知道凶手是誰了嗎？」

　　「我曾經去過那個廣場。」暫時借用了太宰先生的桌子來寫一些東西的小八沒有抬頭，繼續手上工作，說道，「就算是我，在那個環境裡也沒辦法分辨出來自高層的聲音來源，所以我當時就認為那個第一時間發現槍聲來源的保安有問題了。」

　　貓貓的耳朵可是非常靈敏的，但就算是她在那裡也根本沒辦法分辨出來聲音來源，小八由此判斷，除非事先知道狙擊手的位置，否則要單靠辨別聲音來判斷來源的話，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就算擁有聲音方面的異能力也是一樣——她的聽覺可是強大的能夠跟聲音方面的異能力相提並論的。

　　「原來他們能夠破獲那個案件是因為受到了小八的幫助啊！我就說嘛，為什麼安井先生這次沒有來求助我。」已經出差回來的亂步先生嚼著粗點心，說道，「不愧是我的弟子，小八果然厲害！」

　　他說著把手邊的粗點心遞了一包過去：「這是獎勵給小八的！」

　　——名偵探才不是小氣鬼呢，都是社長家的小孩子，那麼名偵探當然要負起哥哥的職責照顧弟弟妹妹，適當誇獎作出成績的妹妹也是手到擒來嘛！

　　小八轉過頭看了看亂步先生，確認並不是在客套——她對亂步先生的護食印像深刻——笑著接了過去：「那我就不客氣啦！」

　　「說起來，小八今天為什麼會來偵探社？馬上就要開學了吧？」剛處理完手邊事務的國木田獨步終於意識到了這件事情。

　　由於小八融入得太過自然，坐在太宰的工位上也太合適了，以至於他都忘了自己的這個學生並不是偵探社的一員……

　　說真的，他能不能申請把太宰的工位撥給小八啊？反正太宰那家伙平時總是把文書工作推給自己，根本不需要工位這種東西……

　　「雖然葦中學園這邊還沒有畢業，但是已經確定了學院都市的入學工作，我今天要去學院都市事先報到一趟，所以就先到偵探社這邊來了，反正順道的嘛！」終於處理完手邊事情的小八說道。

　　至於國常路大覺先生提到的「你也順便去異能特務科報道一下」這件事情，被小八無情地無視掉了……


第227章

　　且不說等了又等直到現在都沒有等來自家新上司的異能特務科現在是什麼反應， 小八把《偵探少年X》的第三冊 大綱整理完畢，又把第二冊的原稿結尾寫完，檢查了一遍確認沒什麼問題之後， 就用郵箱把第二冊的稿子發給了白蘭·傑索——這一位現在依然負責她所有書的催稿和收稿工作。

　　做完這一切工作之後，小八非常熟練地把第二冊 的電子稿和第三冊的大綱分發三個郵箱， 又備份保存了一份在U盤裡並拔下放進自己的包裡，還不忘借用偵探社的打印機把原稿打印出來紙質版本，一並放進包裡。

　　旁觀小八做完這一切工作的國木田獨步：「……小八， 就算是為了以防稿件丟失， 這備份的數量似乎也太多了點吧？」

　　「你不懂的，國木田老師。」小八沉痛著臉，說道， 「我現在處於一個非常微妙的階段，正是任何小概率事件都會發生的時候，如果不多備份幾份，恐怕到時候就是全軍覆沒一個都找不到的結果！」

　　——人倒霉起來是沒有極限的， 遙想當年， 前世的夏姬八榭大大曾經把大綱和設定上傳百O網盤、電腦備份、手寫筆記本這樣分三個不同途徑保存， 結果百O網盤那份「文件違規不可見」， 電腦系統崩潰存儲區什麼都沒撈回來，手寫筆記本在養的狗狗撕家過程中同樣沒有幸免於難， 三個備份全軍覆沒之後， 靠著自己逆天記憶裡硬生生還原出大綱和設定以寫完那本書的夏姬八榭大大從此就養成了存什麼都要分十份以上以備不時之需的習慣……

　　想想無色之王的能力，再想想最近各個小概率事件在自己周圍發生的幾率，小八感覺還是不太保險， 非常有種把原稿打印件也復印個十七八份分開來藏的衝動。

　　「小八的書寫完了嗎？」原本正在專心吃粗點心的名偵探同學被這邊的對話吸引， 立刻朝這邊伸出手， 「我想看！」

　　小八：「！？」

　　異瞳的少女一臉驚疑不定：「……亂步先生？」

　　「前陣子《偵探少年X》的第一冊 發行，河間編輯按照慣例朝偵探社這邊送了一些樣書過來，亂步先生看到了就順便翻了一遍，順帶一提我也看了——很有趣的故事呢！」太宰治不慌不忙地解釋道，「我也想看接下來發生了什麼。」

　　「沒錯！順帶一提第一冊 看到一半的時候本名偵探就猜中了真凶了！」江戶川亂步得意地說道，「想要瞞過名偵探的眼睛，小八還要更加努力才行！」

　　小八：……不，按照亂步先生你的標准來，恐怕到結尾都沒幾個讀者能猜中真相！

　　「亂步先生確實是非常厲害，我看到結尾都沒意識到凶手竟然是那個人，」同樣因為好奇社長家的小孩寫的書，於是也被分到一本樣書看的谷崎潤一郎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道，「不過我真的沒想到最後賴人居然會躲到露琪亞身後去……」

　　「難道真正讓人震驚的不該是看著以為是高中生的露琪亞竟然是公安嗎！」谷崎潤一郎的妹妹谷崎直美忍不住也插口道，「這世界上真的有人29歲了還長著十六歲美少女的臉嗎？」

　　——《偵探少年X》第一冊 最後的全書巔峰劇情時刻，被揭露了所有手法和布置的凶手決意拖著讓他計劃失敗的賴人一起去死，結果沒想到被站在賴人身邊從頭到尾似乎都只是一個吉祥物花瓶的逢阪露琪亞——也即那位金發美少女轉校生——一把揪住，過肩摔加巴西柔術，一舉制服。

　　「你可真是糟糕啊！」目送凶手被警方押送進警車，露琪亞眼神鄙視地看向在被攻擊的第一時間躲到她身後去的賴人，「居然拿一個美少女當盾牌，太糟糕了！」

　　「別這麼說呀，我可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賴人完全沒有自己剛剛做了什麼丟臉的事的自覺，順帶一提能夠毫無心理障礙地讓美女給自己擋攻擊，此人心理素質可見一斑，「更何況我知道你能對付他。」

　　「哦？」金發的美少女露出了「我看你還能扯出什麼鬼來」的表情。

　　「雖然瘦削看不出來肌肉但力量和反應速度都不同尋常的身體素質，面對危機的敏銳，手掌上據說是打網球握拍留下的繭子位置，腰上的傷疤——不好意思這個是你上次穿短裝的時候無意間看到的——如果你不介意我現在就揭露你的身份的話，我也可以告訴你我看出了什麼來，」總是懶洋洋的少年依然如往日那邊半闔著眼，似是漫不經心地說道，「我是不想管你來我學校到底要干嘛，不過現在看來就算我想置身事外也根本做不到——所以，有興趣合作嗎，來自日本公安，明明已經29歲了但看臉還是JK的潛入搜查官，露琪亞小姐。」

　　——《偵探少年X》第一冊 就結束在了賴人這一句話下，把所有才剛剛得知以為只是略微逆傳統非典型女主性格的露琪亞不但是潛入搜查官還是個年紀大了主角一輪的大姐姐的讀者們刺激得語無倫次，而翻過下一頁發現下面沒有了，這些滿心臥槽吐不出來的讀者瞬間攻陷了圓川書店的官方推特。

　　本來想著既然是一冊一個故事那這回終於不用被楨姬老師的神斷章虐於是紛紛入手《偵探少年X》的讀者們淚流滿面：他們怎麼能小瞧楨姬老師對著斷章的愛呢？

　　就算是一個完整的故事，她都能給弄出個神斷章勾著你無比期待下一個故事！

　　完全沒有想到題材並非主流輕小說的《偵探少年X》竟然也能火爆成這樣，今天的圓川書店也一樣痛並快樂著。

　　#

　　跟著回憶起《偵探少年X》第一冊 最後劇情的太宰治沉默了。

　　29歲但長著高中生的臉，金發……這設定感覺有點眼熟。

　　他略微有些不爽地想道。

　　感覺到眼熟的不止太宰治。

　　因為最近被組織委任了調查那疑似日本公安編號007的協助者，安室透沒能第一時間追看楨姬老師的新書，等到他拿到書看完的時候，新年都過去了。

　　「零……」同樣看完了《偵探少年X》（順帶暗地裡也把《神使》補完了）的諸伏景光看向自己的好友。

　　那個，金發，童顏，明明29歲了但是換身衣服去入學高中生也絲毫不會引起懷疑，格鬥技能滿分……

　　「你想說什麼，景？」波本同學面無表情。

　　「……什麼都沒有。」

　　為了自家友誼的小船，諸伏景光非常果斷地說道。

　　——應該不可能吧，奈奈不是很討厭零/我把她拉進黑名單所以一直記仇嗎……呃，難道是因為記仇，才寫出這個角色來的？

　　由於工作緣故所以都知道楨姬八采的馬甲下面是誰的公安二人組不約而同地想道。

　　很巧，太宰治也是這麼想的：「小八寫的這個『露琪亞』角色，是參考了什麼認識的人嗎？」

　　他試探著問道。

　　「為什麼這麼想？」小八正喝著果茶，聞言奇怪道。

　　「因為感覺設定上不像是傳統的女性角色。」太宰治一本正經地說道。

　　「對嘛！」

　　「……哎？」

　　「是參考了我很喜歡的一個二次元角色的設定——不過太宰先生估計是不知道的。」小八說道。

　　——結崎雛乃可是奠定了她對「表面普通似乎只是有點小才華實際上底下身份極其出乎意料」的人設的愛好！

　　露琪亞這個角色是結合了朽木露琪亞和結崎雛乃兩個角色，是她對《死神》和《推理之絆》的致敬——如果這個世界也有這兩部作品的話。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小八一般情況下不會對他撒謊——這丫頭做的最多的是對他隱瞞什麼——那麼，既然說了是二次元角色，那就不會是三次元裡的人設。

　　所以，真的不是那瓶酒廠波本酒給她的靈感？

　　完全沒有想到太宰治會聯系到安室透身上去，小八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便起身：「我先走啦，下次有時間再見！」

　　她今天要去學園都市報道——准確地說是跟一方通行報道，考慮到如今已經是學園都市理事長的一方通行每天都有行程安排，小八沒有先到空等，而是在偵探社消磨了（順便寫完了《偵探少年X》第二冊 ）看時間差不多了，才坐上了去學園都市的車。

　　檢查，過關，臉色冷傲打扮略微有些暴露的女性抓著她的肩膀，用坐標傳送把她帶到了如今的學園都市理事長辦公室後，便離開了。

　　「下午好，御阪御阪禮貌地和突然出現的據說要成為一方通行學生的夏姬小姐打招呼。」從旁邊的藍色沙發上冒出來一個翹著呆毛的棕發小腦袋，有著和學園都市LEVEL.5第三位幼年期一模一樣容顏的小女孩語氣活潑地說道，「御阪御阪試圖暗中打量夏姬小姐，想知道為什麼一方通行會選擇把她收為自己的學生。」

　　小八：「……」

　　信息量巨大。

　　「我沒有聽說我要成為一方董事長學生的事哦。」小八決定一點一點來，「是臨時決定的嗎？」

　　「是御阪御阪聽一方通行和黃金之王通話的時候知道的，御阪御阪回答道。」小女孩從沙發後面翻了過來，絲毫不顧及自己白襯衫格子裙的穿著，「夏姬小姐不高興嗎，御阪御阪疑惑地問道。」

　　正常來說，得知自己要成為理事長的學生，絕大多數人都會高興得跳起來。

　　「因為我想要過的是正常的普通的學生生活，而不是成為學園都市理事長學生成為長點上機學園又一幽靈學員。」小八說道。

　　「御阪御阪不明白，夏姬小姐明明現在就有能力成為不同尋常的人才對。」小女孩說道，「為什麼不願意這麼做？御阪御阪試圖解開這個疑問。」

　　如果這裡站著的是齊木同學的話，就沒有必要解釋了呢……不期然，小八想到了自己近三年的國中同桌。

　　目光在小女孩那身明顯是某個小學校服但卻被什麼粗暴的手法揉亂了徽章所在的衣服上一掠而過，進入房間之後看到了的種種線索彙聚起來，讓她推斷出了目前的情況——小八彎下腰，和個頭矮小的女孩視線平行：

　　「因為我認為，一個人該做的事應當由他的年齡來決定，而不是他的能力——不能因為一個人太過天才，就在他尚未成長成熟的時候就讓他負擔起不該是他這個年齡段該負擔的事。強行的拔苗助長不會有好結果的，按部就班地長大，學習，接觸同齡人，學會人與人交際中的一切……這才是一個孩子成長的全過程。」

　　小八伸出手，撫平了小女孩胸口的褶皺，讓紋繡在襯衫上的學校徽章顯露出來：「就像你這個年齡的孩子應當上學，去接觸你這個年齡的孩子應當接觸的一切，而不是過於早熟地負擔起不該有你來負擔的重任一樣——那樣，就顯得大人們太沒用了，不是嗎？」

　　小女孩露出了迷惑的表情：「御阪御阪總覺得夏姬小姐似乎知道御阪御阪和一方通行吵架的原因，但夏姬小姐並沒有途徑也沒有時間知道這些，這是為什麼，御阪御阪覺得很奇怪。」

　　「大概是因為我也曾經和我的監護人爭辯過類似的問題吧，諭吉先生他希望我能夠像一個普通的孩子一樣長大，不要卷入到那些是是非非中去——就像一方理事長希望你能夠像個普通的小學生一樣，上學，交朋友，長大。」小八拍了拍小女孩——最後之作的小腦袋，看向不知道何時出現在了寬大的理事長辦公桌後的白發少年，「下午好，一方理事長。」


第228章

　　出現在理事長辦公桌後的是一個白發的少年， 身量非常單薄，看不出來性別——你要說她是偏向中性的少女也可以，說是身量單薄的少年也可以。

　　學園都市前level. 5排名第一， 現理事長，一方通行。

　　由於常年維持「反射」， 將紫外線等對身體不利的射線都「反射」掉，身體缺乏必要的外部刺激，以至於激素分泌異常， 外觀上看起來就像是還沒有進入青春期， 沒有可供辨別的男女性別特征。

　　小八認真思考了三秒雌雄難辨性別難分的中性外貌美人是否是成為學院都市裡市場的必要條件之一。

　　畢竟上一代的亞雷斯塔理事長也同樣是讓人分不出來是男是女……

　　不同於亞雷斯塔那個將平行世界無數的可能性中疊加在自己身上的怪物——你可以說他是男人也可以說是女人，既可以說是老人也可以說商人，甚至更是罪人也是聖人——一方通行只是性別不明而已。

　　雖然這就導致了一方通行這個角色， 在男頻相關衍生小說裡多半是鈴科百合子，在女頻同人小說裡大概率是男性……

　　事到如今，隨著作者們越發放飛自我，男女通吃的也不少……

　　「如果你只是想成為學院都市普通的一名學生的話， 我也不介意， 」看了一眼旁邊那只一看到他就氣鼓鼓的最後之作， 一方通行收回視線， 頭一次真正見到這位在此之前只聞其名不見其人、但在他處理學園都市暗勢力的過程中給予了相當多幫助的無色之王，「只不過， 考慮到你作為無色之王的身份， 有些時候還是需要你去理一些事情的——我可以保證，這些事情的量絕對不會影響到你的學業。」

　　「這方面我是有心理准備的。」小八微笑著說道。

　　主學業兼職處理非日常事件她是能夠接受的，畢竟再怎麼說， 都是她自己手賤竊取了無色之王權柄才導致原本普普通通的學生生涯變得如今這副多姿多彩的模樣……

　　「御阪御阪非常生氣地發現一方通行竟然沒有關注御阪御阪， 就好像剛才兩人都沒有吵架一樣， 御阪御阪決定要至少半天不理睬一方通行。」頭頂呆毛的棕發小女孩生氣地說道。

　　小八：「……」

　　一方通行之前到底是說的什麼呀，竟然能讓還算乖巧可愛的最終之作生氣成這副樣子。

　　雖然他有大致猜到兩人分歧的原因，但這並不代表她知道兩人當時吵架時的瓜——眾所周知的是，吵架時真正說出口的詞彙才是確定這一場是正常的溝通還是吵架？

　　在最終之作那特殊的說法方式之下，小八終於弄懂了在自己到達之前這兩人在吵什麼：一方通行希望最後之作能夠像一個普通的孩子一樣去上學，交到和她（表面上）同齡的朋友，但是，和小八印像裡完全就跟普通小孩沒什麼兩樣的最後之作不同的是，在舊約新約裡經歷了太多事情的最後之作想要跳級直接上大學甚至擔當一些職務——以她作為御阪網絡的司令塔的能力，這並不是什麼天方夜譚的事情。

　　在小萌老師跟黃泉老師的哄騙下穿上將要上學學校的制服時，最後之作才發現自己要上的是小學，生氣的她決定至少半天不要跟一方通行說話。

　　一方通行還真的沒有去跟她說話。

　　——畢竟這倆平時的相處方式就差不多都是由最後之作主動的……

　　然後，兩個人就吵架了。

　　單方面的。

　　「御阪御阪覺得自己沒有做錯什麼，所以是不會原諒不跟御阪御阪商量就定下學校的一方通行的。」棕發的小女孩鼓著臉頰說道。

　　很可愛。

　　小八忍不住這樣想道，並非常艱難地忍住了自己想要摸摸這個小女孩的腦袋的衝動——一方理事長正在旁邊盯著她呢！

　　「那麼，夏姬小姐是怎麼想的呢？御阪御阪終於想起來了尋求他人的支持。」

　　……為什麼火突然燒到我身上了？

　　正神游天外的小八驟然回神，想了想，她彎下腰，和最後之作視線平行：「叫我小八就可以了——至於對錯這個嘛……御阪御阪有告訴過一方通行理事長，你想要跳級，盡快地畢業是為了能夠幫助他，希望不要讓他一個人肩負那麼多嗎？」

　　還一個勁地抱怨個不停的小女孩頓時消聲了。

　　她怔然地抬頭，注視著這個少女。

　　今天來學院都市報道，小八沒有戴眼鏡，那雙異色的雙瞳清晰地展示在人前，最後之作可以從中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影子，不管是在那抹茶晶色還是在清碧色裡，都清楚地映出了小小的女孩的身影。

　　那樣清晰，仿佛望進了她的心裡。

　　她希望能夠盡快長大可以幫助一方通行，所以強烈反對上學，她怕自己在享受著普通人的生活的同時，一方通行正肩負著難以想像的重責，面臨著可怖的危險——這是她在看似蠻橫不講理的行為下掩藏著的真心實意。

　　「你是為了這，才……」一方通行脫口而出的話說明他之前也完全不知道最後之作竟然是這麼想的。

　　最後之作是一個坦誠的好孩子，毫無扭捏地表達出自己對一方通行的擔心和關心。

　　沒有學到超電磁炮的傲嬌真是太好了呢……目睹兩人和好的小八想道。

　　嗯，就是為什麼她來學院都市報道第一天，第一個解決的就是學園都市理事長跟他家小孩之間的矛盾呢？

　　總覺得自己的定位似乎哪裡有問題……

　　小八胡思亂想道，在她想出來這其中的違和感到底是什麼之前，那邊，終於和自家別扭了好久的小孩和好並讓最後之作先行離開去，等他回家的一方通行從抽屜裡取出了一枚指甲蓋大的存儲器：「這是你需要的資料。」

　　僅僅只是到學院都市報道這件事的話，哪怕是等到國中畢業正式上學那時候過來也是可以的，有必要提前到第三學期都還沒開始的現在過來，事實上，小八今天會過來的真正原因，其實是一方通行拿出的這枚小小的存儲器。

　　這是把這任務拜托給小八的青之王宗像禮司的想法，在小八的日程表上，拿這枚存儲器才是順便的……

　　她好奇地打量了一會兒這枚看似不起眼的存儲器，在一方通行的耐心告罄之前，小八伸手接過，問道：「這就是軍警上報的，那只最近出現在東京橫濱邊界，擾得兩邊居民人心惶惶，讓Scepter 4都出動調查的食人虎相關來歷情報嗎？」


第229章

　　食人虎是最近一直出現在東京跟橫濱邊界地帶的白色大老虎， 據目擊者稱，它第一次出現的時候就襲擊了一個半夜下班的程序員。

　　這個倒霉的程序員才剛剛結束一波零零七加班，拎著自己的晚飯兼夜宵准備回出租房， 睡個四五個小時起來上第二天的班，結果才剛剛走到路燈下， 就被旁邊撲出來的大老虎給嚇得神魂俱散，驚慌失措之下將自己的晚餐加夜宵朝老虎扔出去，掉頭就跑， 中途還摔了一跤。

　　不知道那只老虎遇到了什麼， 結果並沒有追上來。

　　等到程序員哆嗦著跑去報了警，帶著全副武裝的警員們一起再回到現場的時候，現場除了那幾道能夠證明老虎曾經來過的深刻爪印之外， 就只剩下地上已經被舔得干干淨淨的晚餐兼夜宵盒子了……

　　程序員懷疑了一秒自己被襲擊的原因是因為拎著那個香氣撲鼻的晚餐兼夜宵。

　　這個倒霉的程序員只是一個開頭，很快，東京跟橫濱邊界那一帶就經常出現有人被大老虎襲擊的新聞。

　　幸運的是，一早接到求助的英雄協會加強了巡邏， 警方也加了巡邏班次， 總算在那只白色的大老虎致人傷亡之前， 及時救下了那些受害者。

　　直到目前為止， 還只收到老虎傷人的消息，暫時還沒有出現死人的情況。

　　但這麼下去不是辦法。

　　Scepter 4 巡邏小隊曾經有一次有幸與那只白色的大老虎對上， 但結果卻是慘敗， 擁有青之王賜予的力量，本身更是劍術過人的Scepter 4人人竟然無法對那只大老虎造成些許傷害，被一個個擊敗， 如果不是增援來的足夠快的話， 或許這只大老虎造成的傷亡情況就不會是如今的林了。

　　根據正面對敵的那幾名隊員事後回憶， 兩只老虎的力量速度都極為驚人，回復力更是可怕得不得了，其中有一名隊員曾經有機會，在它的後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傷口，但僅僅只是一個飛躍，那道傷口就愈合了，連一滴血都沒有流出來。

　　之後，Scepter 4在那名隊員的劍上找到了一點血液樣本，送到了非時院。

　　之後具體發生了什麼，小八就不清楚了，她所知道的是，這讓青之王弄清了那只白色大老虎的來歷——一部分。

　　「難道那只食人虎曾經是學院都市某一個實驗室的產物嗎？」得知那只白色大如老虎不同尋常的恢復能力的時候，小八就有這樣的猜測了，現在看到這只大老虎的情報竟然要由學院都市方提供，她覺得自己的猜測又站穩了幾分腳跟。

　　「算不上。」一方通行說道，他已經事先看過那個存儲器裡的資料了，「他並不是產生在實驗室裡的產物，嚴格來說只是曾經有一個人研究過他——但也只研究了一點而已。」

　　他？

　　日文中對人和對動物中的代稱是截然不同的，小八敏銳地注意到了這一點：那只大老虎難道……是一個人？

　　如果是人的話……

　　「又是異能力者傷人事件嗎？」小八苦惱地轉了轉自己的頭發，「要是這樣的話，按照他現在造成的傷……嗯，好吧，沒有人傷亡，但是單就建築損傷和由此引發的社會恐慌來看，恐怕他要面臨的刑罰一點都不低呀！」

　　而且，這還要考慮那名異能力者對自己做下的這些事情有沒有印像——要是無意間因為異能力暴走而造成的，自己本身毫不知情的話，那處理起來就更加麻煩了……

　　唉，頭好疼。

　　幸好，主要負責這方面工作的是青之王宗像禮司，不管怎麼說，在輪到她頭疼之前都有宗像禮司先生來負責——嗯，這麼一想就感覺心裡好過多了。

　　她如此想道。

　　從學院都市的一方通行理事長那得到存儲器之後，沒能「偶遇」炮姐但是看到最後之作也心滿意足了的小八便離開了學園都市，回到東京之前，先將得到的存儲器送到了青之王宗像禮司南之後，便回家了。

　　沒辦法，寒假快要結束了，馬上就是國中的最後一個學期，第三學期了，已經定下要去哪所高中並且也已經被提前錄取了的小八並不需要再參加這個學期的考試了，但這並不意味著她需要做的工作能夠減少多少。

　　更何況有那只食人虎的新聞在，以防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現什麼意外，小八把平時放在家裡或者福澤諭吉先生身邊睡懶覺的分神體貓貓召回扔出去在鎮目町跟米花町附近巡邏，一時之間這附近的安全系數上了好幾個檔次。

　　連那些居無定所的流浪貓狗群都不怎麼常見了。

　　流浪貓狗群中傳說中的大魔王威懾力一如既往。

　　不過顯然，在這個急需人手的時候，青王先生是不會放任貓貓竟然還能這麼無所事事的。

　　「有事情需要我出席會議？」我想和伏見猿比古遇到的小八疑惑的重復了一遍這句話，「今天下午的會議嗎？急嗎？」

　　「嗯？」

　　「如果不是特別著急的話，我需要先回學院一趟。」小八指了指自己拎著的書包說道，「葦中學園那邊有點事情需要處理，嗯，不需要多久，大概一個小時左右就可以了。如果宗像先生那邊不急的話，我先去一趟葦中學園。」

　　伏見猿比古沒有意見，指了指後座：「上車，我送過送你過去。」

　　「那就麻煩你啦！」

　　有人送開車送過去總比坐電車要快一點，所以小八沒有謝絕，上了Scepter 4的公務車。

　　進入國三之後，小八就漸漸的卸去了學生會的職務，但多少還有些事務要幫忙處理的。

　　你說之前的學院祭。

　　比如說，將要舉行的畢業禮。

　　葦中學園的畢業禮是包括了小學、國中、高中三個學部的超大畢業禮，需要三個學部共同協作，就跟之前的學院祭一樣。

　　小八並不直接參與這個畢業禮的籌備工作，她只是過去將這次國中部需要參加畢業禮的名單交給學生會，以及再解釋一些無法正常到場的學員情況罷了。

　　好在國中部並沒有那些特立獨行得連畢業禮都不參加的學生，絕大多數學員都希望自己的學生生涯能有一個好的結束，哪怕是平時不怎麼來上課的學生，畢業禮還是會出席的。

　　之所以說是絕大多數，就是因為依然有那麼幾個人不會出現。

　　就像學院都市的長點上機學校裡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幽靈學員——備注，曾經的理事長先生也是其中一員——葦中學園也有類似的學生。

　　此外為了表達對學長學姐們的尊敬，其他年級的學員也會一並出席。

　　於是，那麼幾個連這樣的活動都不會出席的人員，就顯得格外注目了。

　　「咦，我們班還有這個人嗎？」查看交上來的學員名單的時候，高中部的代表疑惑地自言自語。

　　「及木前輩，你說出了我想說的話。」小學部的代表說道。

　　國中部的代表小八疑惑地看著兩個人：「是很棘手的問題學員嗎？」

　　「嗯！」兩人一起點頭。

　　小八：「……」

　　這反應……好像真的很棘手啊。

　　「已經很久沒來上學呀，這兩個孩子。」你的指導老師看了一眼高中部跟小學部的名單，也想到了那兩人是誰，說道，「說起來，我當初還真擔心夏姬同學也變成他們那個樣子呢。」

　　小八：？

　　怎麼感覺全世界都知道了發生了什麼，只有我不知道？

　　「是這樣的，夏姬學姐。」看出來她的疑惑，小學部的代表開始解釋，「是一對兄妹，哥哥在高中部，妹妹在我們小學部。去年他們的父母發生了車禍，去世了，然後他們就曠課至今。老師們也不止一次家訪上門，但是都沒能夠見到他們。如果不是他們那邊的鄰居表示時不時還能夠看到這對兄妹出來扔個垃圾什麼的，學校真的要報警了。」

　　小八：……

　　稍微有點理解老師剛剛說的話的意思了。

　　……不對呀，難道我暑假的時候情況有這麼糟糕，讓人擔心嗎？

　　「把夏姬學妹和那兩位對比話實在是有點傷夏姬同學的形像了。」另外一個高中部的學生說道，「至少夏姬同學可不像那個家伙那樣總說讓人討厭的話——成績也不怎麼樣，太討人厭了。」

　　他說著看了下小學部的代表：「那家伙的妹妹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吧？」

　　小學部的代表猶豫了一下：「成績的話……那位同學曠課之前成績一直位列前茅，但高傲是真的高傲，幾乎沒有跟班上同學有說過什麼話。」

　　那對曠課的兄妹中的妹妹是他班上的同學，曾經跟他同班過兩年時間，模樣也格外出挑的樣子，所以他還有些印像。

　　小八目光落在了這名小學部的代表身上，葦中學園有規定在校內是要穿校服的，所以今天哪怕不是上學的日子，過來的幾人也都穿了各自的校服。

　　深色的水手服，按照領結顏色區別年段，這是葦中學園小學部的校服。

　　由於各個學部的教學用地都是分開的，作為國中部的學生，小八幾乎沒有見過幾個小學部的孩子，所以對小學部的校服印像也不深。

　　「可惡啊回頭還要上門問他們要不要來參加畢業禮真是的肯定連門都敲不開啊明知道要白跑一趟還要跑我的情人節啊……」高中部的那位抱著腦袋哀嚎道。

　　對哦，情人節快到了……小八想了想，道：「能把這對兄妹的地址和名字告訴我嗎？」在高中部的學長看過來的瞬間意識到什麼而變得星星眼的目光裡，她微笑著道，「我最近應該沒什麼事，那麼，通知這對兄妹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第230章

　　其他事情也交代完， 總算是處理完了學校這邊的事，小八離開了學生會辦公室，去找伏見猿比古彙合， 發現對方站在約定好等她的隔壁辦公室外，正看著正湊一起補妝的幾名女學生， 神色莫名。

　　小八：「……」

　　伏見君應該不是在好奇女孩子補妝的過程吧？

　　「抱歉，伏見君，等久了吧， 我們走吧！」小八說著就已經走到了伏見猿比古面前， 後者以一貫頹然又冷淡的態度嗯了一聲，與她一道走出校園。

　　這點小意外沒有被小八放在心上，她現在滿腹心思都在思考， 到時候要怎麼和剛剛她自告奮勇接下來的任務對像——那對疑似涉恐深度社恐，而且似乎還曾經與她在被Jungle俘虜期間見過面的空白兄妹——對話。

　　那會兒她還誆人家玩了個現實版的偵探游戲。

　　……說起游戲來，或許可以從這方面著手看看？嗯，等一下調查看看「空白」偏好的游戲類別吧。

　　小八一心二用， 一邊思考之後如何跟深度社恐的空白兄妹接觸， 一邊跟青組討論如何應對食人虎的情況——由於那只大白老虎每次出現都在襲擊人類或者家畜， 並且顯露出極為強烈的進食欲望， 而當時在場的除了人類似乎也沒有其他可以供它吃的東西（被襲擊著帶著的食物不算，一只老虎要淪落到吃全家飯團那也太慘了）， 那麼， 它強烈的進食渴望對像是誰就不言而喻了，因此，這只白色大老虎被官方給命名為了「食人虎」。

　　「……因此， 按照之前行動軌跡推算， 這只食人虎下一個出現地點應當是在鶴川街區附近。」正在負責發言的伏見猿比古綜合了情報， 作出總結。

　　「鶴川啊……」宗像禮司重復了一遍這個地名，「這已經是靠近橫濱那邊了吧？」

　　雖然最近經常是在橫濱跟東京的交界處來回蹦噠，但是這只老虎多數的行動跡像還是往東京方向來的，可現在按照最新情況來說，它竟然又折返往橫濱方向去了。

　　難道說是橫濱那邊有什麼吸引它的東西嗎？

　　「小八有什麼看法嗎？」他冷不丁詢問與會的另一位王權者。

　　「如果到橫濱地界去的話，Scepter 4這邊就很難插手了吧？」剛剛還在走神怎麼下手接觸空白兄妹的小八不慌不忙地開口。

　　「是的呢，橫濱那邊的話，算是異能特務科的範圍了——你說對吧，小八？」宗像禮司一臉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的表情。

　　異能特務科迄今為止都沒有去報道的頂頭上司小八：「……可是，暫時異能特務科那邊抽不出空來解決食人虎的事情呢，按照我對他們目前工作量的了解來看，這件事最後估計還是會被扔給軍警來解決。」

　　——雖然她迄今為止都沒有去異能特務科報道過，沒有讓異能特務科的社畜們知道他們的新上司長什麼樣，但她也是有在關注那邊的工作的好伐！

　　不然老爺子怎麼可能會放任她到現在都不去報道呢？

　　就是看在她雖然人沒有在那邊，工作還是有在處理的，老爺子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呀！

　　就是苦了至今都不知道自家上司長什麼樣的異能特務科成員罷了……

　　「不過，軍警並不擅長對付這種區域破災害性猛獸——他們沒有在這方面可以獨當一面的強大個人能力者呢。」獵犬小隊不算——但獵犬小隊不可能被派來出這種任務。

　　「所以，按照軍警處理不了的事會扔給有能力解決的社會團體處理的習慣，橫濱那邊又沒有幾個A級以上英雄，跨區執行任務需要手續又繁瑣，最近又正處於S級和A級英雄輪休時期……這件事最後會被委托給武裝偵探社來解決吧？」小八想了想道，最後意識到了什麼，看向與會的鳶眸黑發的青年，「……所以太宰先生才會出席這個會議啊！」

　　「答對啦！」太宰治笑眯眯地肯定了小八的猜測，「小八有什麼想要的獎勵嗎？」

　　小八：「……不了，謝謝。」

　　為什麼有種太宰先生只是找個理由想送她東西的感覺呢？

　　被婉拒了的太宰治看上去很是失望，倒弄得小八有些愧疚了——等會，這莫名其妙的愧疚感哪裡來的？

　　小八百思不得其解。

　　是的，約會成果很快就定了下來，如果食人虎繼續朝東京方向過來的話，就由青之王這邊負責其後續行動，如果往橫濱方向去的話，那就直接由級別最高的小八出面，跳過異能特務科和軍警兩個中轉手續，將這件事情委托給武裝偵探社處理。

　　到了滿意結果的小八准備離座，發現太宰治還在原地沒動：「太宰先生是怎麼過來的？」

　　似乎在思考什麼的太宰治，回過神來微笑道：「我是坐電車過來的，小八先回去吧，等一下我就坐電車回橫濱啦！」

　　今天還早呢，要是這個會開的時間再久一點的話，他就可以理直氣壯的請求小八收留自己了——反正現在小八家裡面還有白銀之王跟那個夜刀神狗郎兩個男人在呢，他留宿一晚也不會顯得奇怪。

　　「這樣啊。」小八點了點頭，「那，太宰先生到橫濱安全到家之後記得給我發個信息。」

　　青年的笑容真實了幾分：「好，我會記得的。」

　　等到小八離開屯所，青之王宗像禮司看了一眼至今還沒有動彈的武裝偵探社代表，推了推眼鏡：「現在，太宰君可以說了嗎？」

　　這一位故意等小八離開，顯然是有事要說。

　　小八不一定不知道他的打算，只不過是選擇了放任——是他的錯覺嗎？明明從兩個人的年齡來看應當是年長者來包容年輕人，但是就這兩人的相處情況，宗像禮司總覺得是年幼的那一位在包容著年長的這個。

　　「其實我有好奇一件事情。」太宰治笑著朝青之王宗像禮司開口，「如果真的是災害性的區域猛獸的話，應該是被指定消滅的吧——為什麼截止到目前為止，Scepter 4的行動看起來更像是想要將它收監呢？就像是面對什麼特殊案例一樣。」他的目光似有似無地飄向了屯所的地牢方向，那裡收監了一只擁有異能力的動物。

　　宗像禮司推動眼鏡的手頓了一頓。

　　……啊呀，被發現了麼。

　　#

　　花費了一些功夫才打發走了那位難纏的太宰君，宗像禮司決定以後一定要多叫幾次無色之王來屯所玩。

　　能破壞那只黑泥繃帶精刷無色之王的好感行動就更好了。

　　正想著，宗像禮司接到了來自異能特務科的聯絡。

　　正如他所想，是關於食人虎的委托問題。

　　「這樣啊……如果是橫濱方向來的話，就委托給武裝偵探社解決是吧？我明白了。」自家從來都沒露過面的新任上司，已經把那只大白老虎安排的明明白白了，本來還擔心這邊已經是超負荷運載的異能特務科又要多添一件工作的阪口安吾暗暗松了一口氣。

　　「是的，所以阪口君不需要擔心，這邊又要增加工作量了。」宗像禮司說道。

　　片刻後，發現電話還沒有被掛的宗像禮司疑惑的問：「還有什麼其他事情嗎？」

　　「呃，並不是公務上的事，是我們異能特務科私底下的一點事……聽說青組和我們的新任上司無色之王關系似乎挺好的……」電話裡傳來阪口安吾很是尷尬的聲音。

　　宗像禮司聽了一會兒，才意識到，原來是久久不見自家新任上司前來報道的異能特務科開始懷疑人生了。

　　一開始他們以為是新上司對他們有意見，所以不想來報到，但是看新上司那邊條理分明的工作，似乎又沒有表現出對異能特務科的排斥來，這個猜測就被否認了。

　　可直到現在，新的任命狀下來都快半年了，他們連一次新任上司的臉都沒見過，雖然從情報網裡能夠知道自家上司的點點滴滴，但也比不上真人啊！

　　難道是異能特務科這邊缺了什麼，才讓新上司寧可跑Scepter 4都不想來異能特務科嗎？

　　聽完了的宗像禮司：「……」

　　青之王推了推眼鏡，鏡面反光：「原來如此，我倒有個建議。」

　　「宗像先生請說！」

　　「是這樣的，你知道新任的無色之王是可以變身成一只小貓咪的這件事吧？我們Scepter 4有一個非常大的貓爬架……」青之王暗示道。

　　「……難道說？」阪口安吾猛然意識到了什麼。

　　「正是這樣。」宗像禮司微笑點頭。

　　#

　　並不知道青之王正在詆毀自己名聲的小八此時已經站在了空白兄妹所在的街區，正在思索怎麼跟人家制造偶遇。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19

第231章

　　說實話， 試圖和一對死宅兄妹在現實裡偶遇是一個幾乎不可能的任務。

　　「我覺得在游戲裡偶遇的幾率要比現實裡高得多。」綠色的鸚鵡盤旋著落下，在一旁的護欄上停穩。

　　「流也這麼想嗎？和我的想法一致呢。」小八叉了一小塊提拉米蘇放進嘴裡，感受著奶油和可可粉在舌尖上融為一體的感覺， 享受地眯起了眼睛，「但就算概率再低都得試試看呢。」

　　如果只是為了相遇認識的話， 打游戲就可以了。

　　但她的目標並不是只有這些。

　　綠色的鸚鵡跟著黑發的少女，看著她在街區附近搜索了一番，從她重點查詢的這個街區的垃圾回收日等細節， 身在御柱塔的比水流慢慢摸清了她的想法：既然是生活在現實社會中， 那麼就算是再怎麼與世隔絕，也會有出來的那一天——別的不說，垃圾這種東西還是要倒的， 就算兩個人再怎麼能夠忍受垃圾的存在，考慮到他們住的屋子總共也就幾塊榻榻米那麼一點大，為了避免自己到時候連個落腳地方都沒有，怎麼說都得把垃圾給拿出來倒掉。

　　「而且考慮到他們一天幾乎二十四小時都在線， 少數下線的時間， 從規律上看也不足以讓他們完成自己做飯的壯舉——說實在的， 死宅也沒幾個會自己做飯的。」

　　會不會做是一回事， 有沒有那個心思去做是另外一回事。

　　「並且就他們的游戲風格來看，崇尚高效……嗯， 不對， 空白是一對兄妹，那個時候體現在游戲裡的兩種極端風格……原來如此，一個崇尚高效， 而另外一個或許還會兼顧一下味道……就算是這樣， 大概兩人的選擇也就是白面包跟巧克力棒的區別吧。」小八自言自語道。

　　「從這方面考慮的話， 他們選擇的日常三餐很有可能就是那些簡潔高效的高能量零食以及餅干之類的，極少會留下異味和殘渣的產品——高效到一定程度的話，可能連熱水都懶得燒，那麼泡面之類的都可以去掉了，嗯，餅干或者行軍糧之類的可能性很高。這類食物的外包裝垃圾分類歸屬丟棄日是……」

　　小八眨了眨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剛剛說話的並不是她自己。

　　猛地轉頭，小八詫異地發現，自己身邊不知道何時出現了一名行走的人形死神高中生限定版：「新一前輩！？」

　　為什麼她身邊會突然刷出死神高中生來！？

　　這裡又不是米花町這個死神高中生時常出現的刷新地！

　　工藤新一非常理所當然地解釋道：「我路上看到小八你往這邊來了，跟你打招呼你都沒聽到，所以就過來想跟你說話，聽到你在念叨的聲音就順手一起分析了嘛！」

　　小八：「……」

　　我真是謝謝您嘞！

　　小八開始思考，自己敲開空白兄妹家的大門時，不會秒發凶殺案吧……

　　畢竟，獨居，密室，忽如其來的拜訪者……怎麼看怎麼都是凶殺案要素啊！

　　小八忽然對那對死宅兄妹的生命安全產生了由衷的擔憂。

　　工藤新一：「……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你好像在想什麼很失禮的事啊！」

　　死神高中生睜著經典的半月眼道。

　　「絕對沒有的事。」小八信誓旦旦地說道，然後扯開了話題，「那麼，綜合我們剛才分析出來的情況，聯合他們會不自覺地選擇人少的時候出來的可能性，周二的晚上應該有很大概率蹲守到他們——咦，正好是今天晚上。」

　　工藤新一也是這麼想的：「晚上八點以後來蹲守？」

　　「做不到呢——我家門禁時間是九點，八點出來我會被小白和小黑輪流\'拷問\'的！」

　　工藤新一：「也是哦。」

　　差點忘了小八家裡還有門禁這回事呢，一向都是獨居的高中生偵探後知後覺地想道。

　　「而且，對於御宅族來說，晚上八點還太早了。」

　　還是有可能遇到人的。

　　「那小八覺得應該是幾點？」工藤新一不恥下問：自己不懂的領域當然要問懂行的人啦！

　　小八想了想，說道：「嗯，凌晨兩三點吧？」如果是四五點的話，可能起得早的人也都出來了。

　　「……這已經是深夜了呀！」

　　「對御宅族來說是剛剛入夜而已。」

　　熬夜才剛剛開始呢。

　　何況這個時間段的話，她也有辦法出來了：在家睡到半夜十二點，偷偷跑出來什麼的……

　　推斷出大致時間後，兩人約定了到時候將要蹲守的地點，便先行分道回家做准備去了——至於莫名其妙多出來的那位……

　　工藤新一表示，反正他最近沒什麼事情，就幫小八一起逮一下人吧。

　　他也對當初當初咖啡廳裡趕在他之前找到真凶的兄妹兩人很感興趣。

　　明明一開始看到的還是瑟瑟發抖的社恐兄妹，莫名其妙就變成了自信滿滿的偵探……那個時候，小八到底對他們說了什麼，才讓他們產生了那麼大的變化呢？

　　工藤新一覺得，如果自己參與這次蹲守事件的話，說不定能夠找到答案。

　　「那麼，監控攝像之類的方面就拜托流了。」

　　綠色的鸚鵡低頭輕輕地啄了一口少女細白的手指，表示聽到了。

　　小八一開始還有點奇怪，這次流怎麼會是這個反應，隨後她看到了還沒有離開的工藤新一，意識到對方是不想在工藤新一面前開口說話。

　　是不想暴露自己的特殊之處嗎？小八隨意地想道，很快把這點異常給拋之腦後。

　　等待的時間總是過得緩慢，傾聽著家裡人平穩的呼吸聲和心跳聲，當時鐘指向半夜十二點的時候，趴在貓窩裡把石板當成睡墊的小黑貓一個骨碌翻身起來，睜開了在黑暗中也炯炯有神的異色雙瞳。

　　她利索地翻身出了貓窩，從半開的窗戶裡鑽了出去，一溜煙就躥上了房頂，然後就在夜色中的東京街頭房頂上開展了跑酷運動。

　　——所以說，對於一只能夠把整個東京當作巨大貓爬架來活動的貓貓來說，再怎麼巨型的貓爬架，吸引力也是不夠噠！

　　想到Scepter 4裡那個貓爬架，小八貓高傲地哼了一聲：

　　區區六米高的貓爬架竟然還想吸引她過去，想都別想！

　　很快小八就到了預定的街區，才剛剛看到工藤新正想恢復成人身和他打招呼的時候，一聲尖叫聲從遠處傳來：「啊！！！！！」

　　一人一貓迅速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工藤新一更是拔腿就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跑，但他跑得再快，也快不過直接從房頂跨越空間距離過去的小黑貓。

　　幾乎融入夜色中的黑貓，再一個飛躍後，眨眼間就到了聲音的來源地，只見一只白色的巨大老虎爭牙咧嘴伏身在已經被它打翻的垃圾桶旁邊，一對似乎是深夜出來倒垃圾的兄妹顫抖地抱在一起，哥哥更是努力地想把妹妹藏在自己身下試圖保護她。

　　——他們被倒下的垃圾桶壓住了腿腳，無法逃跑。

　　現實還真是個垃圾游戲，鬼知道為什麼出來倒個垃圾都能夠遇到老虎……空太將妹妹死死掩藏在身下，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喵！！！」

　　一聲貓叫突然響起，與此同時，空太感覺到壓在腿上的重壓似乎有些松動。

　　難道是，突然出現的那個貓叫聲吸引了那只老虎的注意？

　　想到這個可能性，空太睜開了眼睛，他知道自己保護妹妹的這個舉動有多無用功，但他希望白能夠活下去，就算松動之後只能夠讓白一個人脫身也好……

　　這樣想著，他轉過頭，本來是想看看有什麼機會可以把腿抽出來，卻沒想到才剛轉頭，就看見一只也就成年男性手掌大的小黑貓從天而降，一巴掌呼在了白色大老虎的腦袋上，直接把後者給拍飛到撞倒一堵牆。

　　順帶一提，能夠看到理應在夜色中天然隱身的小黑貓是因為那只小黑貓剛好是背對著路燈跳下來的。

　　明亮的燈光把小黑貓照得纖毫畢現，柔軟蓬松的毛皮更是在燈光下暈出了一圈光暈來。

　　腿上的重壓頓時消失了大半。

　　抱在一起的空太&真白：「……」

　　等會，那真的是貓嗎？

　　不覺得這個體型差異真的有點大嗎？？

　　哪家貓能一巴掌糊走一只比正常體型大兩倍不止的大老虎啊——空太和真白表示在他們死宅家裡之前也是有去過動物園看過老虎有多大的。

　　倒塌的廢墟裡石頭一陣晃動，很快，那只白色的大老虎從廢墟裡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似乎是被剛才那一巴掌給扇暈了，它晃了晃大腦袋，很快恢復過來，衝著小黑貓：「吼！」

　　氣嘯山林。

　　但才吼到一半，一個不知道從哪裡飛過來的易拉罐狠狠地砸在它的腦袋上，硬生生地把它又往旁邊砸倒了——速度比小黑貓慢了一點但也很快趕到的工藤新一一眼看到疑似被老虎襲擊的兄妹二人，來不及思考立刻一腳凌空抽射把一個滾到腳邊的易拉罐踢向老虎！

　　在【腿部強化】能力加持下的易拉罐生生地飛出了炮彈的聲勢和威力，硬生生撂倒了那只大老虎。

　　「快跑！」工藤新一連忙過去幫助被垃圾桶壓住的兄妹二人，好盡快讓兩人從中脫身。

　　但不等工藤新一幫忙把垃圾桶扶起來，那只硬挨了兩下的老虎又爬了起來——這BOSS血厚得有點過分還特麼不吃控啊！

　　空太簡直要絕望了。

　　工藤新一：「……真絕望了就別游戲入腦了啊！」

　　空太：「……」

　　「哥，剛才，說出來，了。」真白窩在哥哥空太懷裡，小聲說道。

　　顯然現在不是吐槽這個的時候，工藤新一剛想如法炮制再踢幾個易拉罐給BOSS上暈眩，就看到剛剛因為角度緣故沒注意的的小黑貓從陰影處走了出來，直面從廢墟裡爬出來的毫發無傷的老虎。

　　等等危險……工藤新一剛想去把這只貓撈回來，就看到路燈下，那只原本只有他手掌那麼點大充其量也就皮毛蓬松的小黑貓用後腿站了起來，緊接著它的身軀倏然拉長，幾乎是眨眼間，就從一只小貓咪變成了一個有著貓耳貓尾的人類少女。

　　看背影莫名有些熟悉感的少女抽出了腰間的刀，下一秒，刀光大亮，甚至壓過了路燈的光源。

　　等到刀光平息，那名少女還刀入鞘，那只老虎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現場只留下了一點點細微的白色虎毛。

　　嘖，被跑了。

　　小八略微有些不爽地想。

　　因為主要目的還是為了保護身後三人，她不敢追擊太遠距離，那只老虎的野性直覺大概是看出了這一點，所以掉頭跑得飛快。

　　跑之前還叼走了落在旁邊的一盒沒吃完的pokey——從順著風吹來那上面淺薄的氣味來看，這盒沒吃完的pokey的主人應當是她背後那個白頭發的小姑娘。

　　……對哦，後面還有仨麻煩在。

　　小八有些不想面對現實，但不得不面對，只能板著張臉轉過身來，迎來了意料之中的驚呼：

　　工藤新一：「貓變成人了……小八！？原來你是貓！？」

　　空太&真白：「獸耳娘！？」

　　現實這個辣雞游戲竟然還會有獸耳娘這樣美好的存在？！

　　這游戲終於出BUG了嗎！！！

　　但這樣的BUG……請再多來幾個！！！

　　兄妹兩人死死盯著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小黑貓變成的少女頭頂和身後那毛絨絨的耳朵尾巴上，片刻不敢移開。

　　小八：……

　　糟糕，忘記把耳朵和尾巴遮起來了！

　　在三人目光一致的盯梢下，那對毛絨絨的貓耳朵非常僵硬地，抖了一下。


第232章

　　「……妹妹呦， 這個，不，不是哥哥的錯覺吧？」空太咽了咽， 聲音都有點抖。

　　妹妹真白雖然還窩在兄長懷裡，眼睛卻死死盯著那對被路燈照得絨毛都能看清楚的貓耳朵上：「……獸耳， DLC……」

　　「你是說，打通老虎突襲關卡之後獎勵的獸耳福利章嗎？」

　　「……」

　　原本還有一肚子話想說的工藤新一頓時被這倆游戲控給憋的把話都咽了回去。

　　「總、總之先確認一下有沒有受傷……」小八僵硬著腦袋，她很想就現在直接挪開， 但是那對兄妹包括工藤新一都盯著她的耳朵和尾巴的， 實在是稱得上是緊迫盯人，讓她的被毛都快要豎起來了。

　　……哦，不對， 她現在沒有被毛，只有寒毛。

　　已經豎起來了的那種。

　　「嗯，我叫個救護車吧。」工藤新一說著晃了晃手機道，「怎麼都得查看一下他們傷的怎麼樣。」

　　空太很想回絕， 但是他還沒來得及回絕， 就被懷裡妹妹真白拉扯他的勁給扯開了注意力。

　　「…哥， 屋子…」

　　非常少見的， 妹妹真白的聲音裡透著焦急。

　　空太疑惑地順著真白的視線看過去，看到了倒塌的牆壁廢墟， 以及被廢墟掩蓋了一半的屋內設備， 隱約可以看到放在那個房間裡的好幾塊電腦屏幕被砸得只剩下一半了。

　　這是剛剛那只小黑貓出現時為了救空白兄妹一巴掌糊飛大白老虎的時候，老虎撞倒的那堵牆，當時兩人只以為是什麼院牆， 但現在看來這似乎是某棟屋子的牆壁， 直接連著房間的那種。

　　而且， 從屋內陳設來看……

　　空太：「……這是我家呀？！」

　　似乎是被空太的哀嚎給刺激到了，原本已經塌了一半的房子嘩啦一聲全塌了，順利地把剩下的那半邊房間也一並埋了。

　　空白兄妹&小八&工藤新一：「……」

　　「看來之前倒的那堵牆是承重牆。」工藤新一總結道。

　　空太：「重點是這個嗎？！」

　　被刺激的倆游戲控暫時拋棄了瑟瑟發抖的社恐人設，想到接下來兩人無家可歸，更重要的是，家裡面的電子游戲設備全被埋在裡面了，也就說，他們玩不了游戲了！

　　立刻想到重點的兄妹二人受到打擊過大，化成石灰一樣的雕塑，眼看著就要風化成渣渣了。

　　工藤新一：「……我覺得我才想問重點是這個嗎？！」

　　——非常明顯的，從工藤新一跟空白兄妹的相處中，我們可以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

　　社恐跟現充是無法互相理解的。

　　「總之，先去醫院吧。」趁著三人的注意力被轉移的瞬間，用妖術把耳朵跟尾巴藏起來了的小八長舒了一口氣說道。

　　她這一開口頓時又把三人的注意力給移了回來。

　　空太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存在感那麼高的毛茸茸大耳朵跟大尾巴竟然都不見了！

　　真白：「…耳朵，尾巴，不見，了…」

　　「救護車的話我已經叫了，就等他們過來了。在這期間，小八，你不覺得你應該解釋一下你剛才頭頂上跟身後的那個東西嗎？啊，還有你剛出現時那只貓貓的情況。」工藤新一說道，空白兄妹連連點頭。

　　這一刻社恐跟現充終於達成了一致。

　　……如果不是在研究貓貓的這件事上達成一致就更好了。

　　小八：「……這事說來話長。」

　　想想一個是高中生偵探，日後還會遇到黑衣組織基，甚至還會被卷到CIA跟FBI等等一系列危險事件中……小八想了想，道：「我家祖上有貓又的血統，我屬於返祖，所以能夠變成貓咪。」

　　工藤新一：「……」

　　雖然生活中充滿了異能力超能力這種不科學事情，但是整個社會依然是屬於科學的社會，第一次聽聞妖怪這種生物的高中生偵探同學整個人都驚呆了。

　　他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接受自己看好的助手小姐，其實是一只返祖的貓又，目前是半妖狀態，所以人形上會遺留耳朵跟尾巴，為了不嚇到人，平日裡都會用妖術把耳朵跟尾巴藏起來，剛剛是因為從貓變回人形的時候一時情急之下忘記了用術法掩藏，才被他們看到……

　　至於另外一邊的空白兄妹麼……

　　「原來我們這個現實游戲竟然還有非日常奇幻玄幻側？！」

　　一直只探索到了正常位面的玩家選手感覺到了震驚。

　　工藤新一滿心的感慨全被那兩人的反應給堵了回去。

　　嘆了一口氣，工藤新一問：「有人知道你的情況嗎？」

　　「小黑小白還有貓知道，另外諭吉先生那邊也知道，Scepter 4裡只有宗像先生，淡島小姐和伏見君知道。」小八沒提國常路大覺，因為工藤新一並不知道她跟黃金之王之間的關系，這種時候如果提了也是徒增煩惱，倒不如不說，「其他就沒人知道了，你算是第一個知道的普通人吧——還有你們。」

　　小八看向空白兄妹。

　　很快，救護車就趕到了，一同到達的還有青之王的下屬，Scepter 4。

　　一行人包括工藤新一跟小八一並被拉上救護車送到醫院，全部做完檢查，確定四個人沒有什麼受傷，就連年紀最小的真白也不過是受到了些許驚嚇和一點點擦傷，至於傷得最嚴重的，可能是空太——他的腿上被砸出了老大的一塊淤青。

　　除此之外，受傷最重的可能就是空白家的房子了。

　　「這屬於是被區域猛獸破壞，政府會出資幫你們重建，並且會賠付你們一定金額。只不過，在重建之前，恐怕你們得先找個酒店住下了。」青之王宗像禮司說道，在提到區域猛獸的時候，他看了一眼黑發異瞳的少女，後者假裝自己並沒有聽到青之王言語中的揶揄。

　　——來的比較慢的青之王已經看過了那一段區域的錄像，當然清楚造成空白家房子倒塌的主因是誰。

　　但是貓貓是不會認的，貓貓是為了救人，牆是那只大白老虎撞倒的，關貓什麼事了！

　　要賠償也是要找那只大白老虎去賠償。

　　「另外，關於你們看到了小八的真身這件事情……」宗像禮司停頓了一瞬，在空白兄妹和工藤新一已經開始思考他們是要被殺人滅口（應該不會吧！？）還是簽保密協議的時候，壞心眼的青之王才接了下去，「……那就看無色之王的想法了。」

　　嗯？

　　無色之王？

　　發現又多了一個新名詞的三人正奇怪這個新冒出來的無色之王是誰，為什麼能夠管小八的真身這件事情的時候，他們注意到，那名看著冷淡氣場強大的宗像禮司先生正看著小八。

　　……嗯？

　　三人的目光頓時聚集了過來，工藤新一更是揚起了詭異的音調：「小八，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情沒有交代呢？」

　　本來想把無色之王這事給糊弄過去的小八怒瞪掀她底的同僚——都是王，也勉強算個同僚吧。

　　「不用這麼看我，我只是陳述事實罷了。」宗像禮司說道，「雖然沒有明說，但是王權者的存在還是隱瞞著普羅大眾的……嗯，我記得你還沒有挑選氏族成員吧？至少氏族成員是有權知道王權者的存在的。」

　　丟下個炸彈的宗像禮司施施然離開，把一攤爛攤子留給了試圖隱瞞卻沒有成功現在還要面臨好友詢問什麼是氏族的無色之王。

　　全程圍觀自家王干了什麼的伏見猿比古：「……室長你已經做好了辦公室可能會被搞得一團糟的心理准備了嗎？」

　　貓的報復心可是很嚴重的。

　　宗像禮司推了推眼鏡：「小八很快就要去上學了，她沒有時間來我們屯所報到。」

　　「但是，室長，小八的能力可以讓小概率事件放大很多，比如讓副長把紅豆沙遞給你的時候拉高手抖一下沒放穩的概率，讓整個紅豆沙都撲倒在你的榻榻米上。」

　　她甚至都不需要親自出現。

　　宗像禮司推眼鏡的手頓住了。

　　他想到了一個可能性：甚至不需要像伏見君想的那樣讓淡島小姐手抖一下，只要讓淡島小姐在室長辦公室裡分享紅豆泥的想法出現幾率高一點，多付諸行動幾次，那麼，別說宗像禮司了，整個Scepter 4都會陷入絕望。

　　淡島小姐的甜品口味是整個青組男性成員都難以理解的重口味。

　　……更別提，不久之前青王還誤導了異能特務科，如果讓無色之王發現異能特務科那邊已經把它誤解成什麼樣的話，可以想像未來青組將生活在何等的水深火熱之中。

　　青之王開始思考如何拉回貓貓的好感這件事情。

　　希望還不晚。

　　#

　　「……大概就這些了。」用最簡潔的語言解釋了一下關於王權者和氏族的關系，小八幾乎想癱成一個貓餅。

　　工藤新一倒是沒有其他想法，在明白王權者和氏族的關系的時候，他已經聽懂了那個青之王走前留下的暗示。

　　但看起來小八並沒有這方面的想法，所以他也沒有提出來。

　　現在的問題是那對兄妹……工藤新一看了看對抱在一起從頭到尾都沒怎麼出聲的兄妹二人：「你們還好吧？如果說是擔心住的地方的話，不介意的話可以住到我家去，我家只有我一個人在，你們可以在自己家修好之前住在我家。」

　　父母不在國外，他是一個人住的，並不介意房子裡面多兩個人。

　　他看得出來，這對嚴重社恐的兄妹恐怕沒辦法適應住酒店這件事情。

　　空白兄妹對視了一眼，由哥哥發言：「剛才那位宗像先生提到的氏族……」


第233章

　　「請不要介意， 宗像先生有點愛開玩笑。」面不改色地給青之王貼了個會讓整個青組大驚失色但本人其實會非常贊同的標簽，小八說道，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中心， 「王權者那種事情只要不說出去就可以了——對了，要住的話也可以來我家， 只不過我們家人有點多，你們如果怕生的話，可以只待在房間裡面不出來， 我家有最新款的游戲機， 雙屏顯示器，四線雙核處理器配置主機……」

　　小八笑眯眯地用自家頂級游戲設備引走了空白的注意力從氏族成員移開，並成功誘拐兄妹二人暫住自己家裡。

　　——宗像先生真是的， 為什麼和老爺子一樣總是擔心她沒氏族成員這事呢？弄得好像是家裡大齡兒女不願意結婚所以路上遇到個人就想介紹過來似的……

　　也不想想才見過兩次面的人為什麼要摻和到之前一點都不了解的氏族裡面來……

　　小八心裡埋怨著，臉上卻還是笑嘻嘻的模樣，扒著門邊框看已經在夏姬家一樓選了一個房間看起來很有就這麼宅到自家重建完畢再搬走的空白兄妹，介紹道：「游戲設備和電腦主機還有平板全部都在裡面了， 至於你們家裡的那些……非時院會盡可能幫忙恢復數據， 到時候做數據移植， 挪到補償給你們的數據設備上。」

　　——在門口說而不是進去， 是貓貓的體貼。

　　空白：「請盡快！」

　　小八以為他們是沒的游戲玩反應才這麼大：「放心，不會丟失數據的……」

　　「不不不， 我們的意思是， 情人節快到了！」空太連忙說道。

　　情人節？

　　情人節這種現充節日和御宅族有關系嗎？

　　小八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難道說，空太還能有被送巧克力的對像？那她可真是小瞧人了……啊，說不定是網上打游戲認識的網友什麼的， 游戲大神確實非常受歡迎呢……

　　下一秒， 跟著點頭的真白打破了小八的猜測：「…運營， 活動，要，趕不，及的…」

　　小八：「……哦，這樣啊。」

　　……對哦，差點忘了，馬上就是情人節了，商家們笑開花，游戲廠商也變著法子出外觀出活動拉高氪金條的時候要到了……情人節玫瑰什麼是小意思，情人外觀乃至婚紗限定主題什麼的……

　　對了，可以趁著這個機會把那個給他們……

　　小八想到了什麼，應下幫忙催促的事，並且第二天就出發去了御柱塔。

　　「昨天有客人來了？」這幾天一直在御柱塔裡忙事情的小白凌晨才回來，打著呵欠從臥室出來的時候，敏銳地察覺到一樓往日裡一直開著的游戲室門被關上了。

　　想來想去，應該是昨天他困得不行的時候小八提到的那對兄妹住進去裡的緣故吧……聽說膽子很小，小八讓他不要去打擾人家……怎麼說的好像他是洪水猛獸似的……

　　「是，聽說是小八追擊食人虎的時候遇到的被食人虎襲擊的人類，家也被食人虎毀掉了，暫時沒有地方去，所以讓他們住到家裡來，等到他們家修好了就能回去了。」小黑從廚房裡走出來，把早餐放到餐桌上，說道，「小八讓我們不要去打擾，但這都已經早上了，不出來吃早飯怎麼行？」

　　「好啦好啦小黑，就不要去敲門了，你會嚇到人家的。」小白笑著阻止了小黑試圖去叫人出來的舉動，說道，「不要緊的，小八昨天有說吃的喝的都有送進去，不許要小黑你來擔心。」

　　吃的喝的送進去了？

　　為什麼他不知道？

　　掌管著廚房的小黑迷惑不解，苦苦思索，在貓跑過來哭訴家裡的零食不夠吃了於是出門去買儲備零食的時候依然沒有忘記思考這個問題，直到他在超市櫃台那和正在補充貨櫃貨源的超市工作人員打了聲招呼，後者笑著問：「這次小黑先生來得好快啊！」

　　——超市工作人員已經認識這個面容姣好的年輕人了，他來的非常有規律，基本上一周兩次，但是一周只有一次會來逛零食貨架這邊買零食。

　　距離上次購買補充零食才過去兩天，理應不是過來零食貨架這邊的時間。

　　小黑終於回神，意識到了什麼：難道小八說的給人家客人准備好食物是指……給人家塞了一堆零食？！

　　這也太失禮了！

　　怎麼能這麼招待客人！

　　#

　　在小黑准備速戰速決買好東西趕回來「糾正」錯誤的時候，小八已經從御柱塔回來了，並且帶回來了兩份存儲信息：「這個是非時院從你們的游戲設備裡搶救出來的游戲賬號數據。」和種花家需要注冊賬號不太一樣，日本游戲賬號是和郵箱綁定的，郵箱又和平板或電腦綁定，可以說，丟了平板就等同於丟了賬號——所以昨天晚上目睹自家坍塌的房子砸在平板電腦上的空白沒有當場崩潰已經是心理素質過硬了。

　　拿到存儲器輸入新設備發現游戲賬號毫發無傷的兩人終於長舒一口氣，抱在一起喜極而泣：「太好了，我們的賬號沒事……」

　　「…真是，太好，了，哥…」

　　等兩人收拾好激動的心情之後才想起來：剛剛她好像說還有一份存儲信息？

　　既然他們的游戲賬號回來了，那麼，另外一份存儲信息裡存儲的是什麼呢？

　　「是游戲啦。」一直在旁邊等著他們控制好情緒才開口的異瞳少女笑眯眯地說道，「算是我提前送給你們的情人節禮物吧——我想，送你們情人節巧克力可能還不如送游戲會讓你們高興。」

　　而小八一貫的送禮風格就是送禮就要送人家喜歡的。

　　哪怕不符合常人一貫的認知也一樣。

　　不其實我還是很期待巧克力什麼的……空太默默想。

　　「…哥，不要，妄想…」

　　「……」

　　他親愛的妹妹的打擊總是來的又快又准確。

　　咦，等一下，送巧克力……本命巧克力就不用想了，如果是為了表達感謝的義理巧克力的話……他們有做什麼會讓這位無色之王想要送義理巧克力來表示感謝的事嗎？

　　兄妹兩個人同時想到這一點，目光炯炯地看向少女：難道說，在昨天晚上之前，他們還見過面？

　　空太感覺不太可能，就他們這死宅不出門的風格……

　　他的衣角被拉了拉。

　　空太一愣，低頭，發現自己的妹妹不知何時眼睛亮得出奇：「…咖啡，廳的，修女，小姐…」

　　「回答正確。」小八笑眯眯地說道，把那份存儲器放到了真白的手心裡，「這個是你們當時幫忙的禮物——嗯，雖然可能你們自己也不知道，但你們那個時候確實幫了我很大的忙。」

　　不然的話，新一前輩那邊可沒這麼好打發。

　　還有，突發案件的正常處理流程是要把在場人都挨個帶去警局做筆錄，那會兒Jungle的幾個人先不說，真要去警局的話，天知道費佳會做出什麼事來……

　　「這個算是謝禮，是最近剛剛研發出來還沒有上市的游戲，送給你們玩哦！」小八在離開關上房門之前，朝裡面兩人笑著揮手，「游戲愉快哦！」

　　她說著，合上了門。

　　室內重歸寂靜與黑暗，除了電腦屏幕的光，就沒有第二個光源了。

　　對其他人來說可謂是「暗無天日」的環境，卻是空太和真白最為熟悉也最為安心的環境。

　　拿著存儲器的真白看向哥哥：「…玩玩，看…？」

　　「好啊，我也想知道是什麼游戲。」空太說著，讓真白把存儲器插好，點擊，安裝。

　　夏姬家的游戲室裡一溜的頂配，安裝速度也是飛快，很快，游戲安裝完成，空太雙擊游戲圖標，展開的游戲美術風格讓兩人一愣：「像素游戲？」

　　看起很簡陋的由一個一個小方塊的像素組成的游戲畫面，仿佛是透著貧窮氣息一樣……空太懷疑這游戲的美術上沒花幾分錢。

　　「……游戲，名字……」真白看著展開的游戲畫面，念出了上面的游戲名，「……Minecraft……？」

　　「水雷艇？」因為玩的游戲種類並不局限於國內，經常要啃生肉玩國外游戲，所以英文水平也相當不錯的空太一下子「翻譯」出了這個單詞的意思，「競技游戲？」

　　但等兩人進入游戲之後，才發現，這並不是什麼競技游戲，而是……

　　沙盤游戲。

　　沒有任何任務，初始除了一個斧頭外什麼都沒有，什麼引導也沒有，沒有告訴你干什麼……

　　「換句話也就是說，你干什麼都可以。」

　　空太說道。

　　真白跟著點頭。

　　真的什麼都可以做嗎？

　　兩人對視一眼，開始分別行動，操控屏幕上的小人開始做出種種事情來：

　　揮動斧頭可以砍下樹木，挖地可以挖出石頭，石頭互相砸可以砸出火星，火星落在干燥的木頭上可以生火，升起火來可以驅逐野獸……

　　明明這個游戲沒有任何新手任務指引，但……

　　「不管這游戲目的是什麼，想要知道目的，總得先活下去。」借助篝火驅逐了夜晚出現的野狼，空太說道。

　　他們開始在這游戲裡艱難求生，白手起家，從一貧如洗到衣食無憂，善於游戲的空白發現了這個游戲的強大之處：

　　它沒有任何限制。

　　你可以做任何事情。

　　「好像也沒有玩家PVP……當然，同樣也沒有限制PVP……」空太玩著玩著，小聲嘀咕道，卻沒有聽到妹妹的附和，他轉頭，頓時被妹妹屏幕上那個超大的野獸雕像給嚇了一跳，「白你在做什麼？」

　　——那雕像比白的像素小人高了幾十倍！

　　「……雕，貓貓……」真白的眼睛亮亮的，空太仔細一看，這個野獸……好像是貓？

　　猛地意識到妹妹是想雕什麼，空太也樂了起來，控制自己的小人趕到真白這邊，跟著一起幫忙：「這裡不太對吧，我記得這邊的圍脖超厚看起來超好rua的那種！」

　　「…還要，厚…」

　　「白的記憶是不會錯的，那麼這裡就定為這個厚度！」

　　等到巨大貓貓完工的時候，兩人已經熬夜過了不知道幾天了，高興地用像素小人和威風凜凜又可愛的貓貓雕像合影之後，真白終於沒能抗住年幼身體積累的疲憊，倒頭睡去。

　　空太幫妹妹蓋好小毯子，看著屏幕上顯示的巨大貓咪雕像，不期然，又想起了那個問題：

　　這個游戲的目的是什麼呢？

　　#

　　所有的游戲都有其目的，是開發者希望玩家去做的，那麼，這個游戲的目的是什麼？

　　翻了一下游戲的目錄列表，空太看到了一個郵箱……是制作者的郵箱。

　　「……問一下吧。」空太自言自語道，這不符合他的風格，但，他真的很想知道這個游戲到底想要玩家做什麼。

　　發過去的信息很快有了回復：

　　沒有目的。

　　「欸？」

　　十八歲的年輕人看著這短短的一行字陷入了呆滯。

　　沒有目的的游戲……

　　他忽然整個身體一個哆嗦。

　　……目的不明的游戲。

　　這個全然自由毫無規則的沙盤游戲。

　　七十億玩家自行其事的現實游戲。

　　擁有著恐怖的洞徹人心能力的年輕人幾乎是閃電般想到了這兩個「游戲」之間無數的共同點：目的不明，全然自由，毫無規則，各行其是……

　　那，為什麼……

　　在現實裡過得那麼痛苦的我們，在這個游戲裡，卻可以玩得那麼開心？

　　他怔怔地仰頭看向天花板，像是想要透過天花板，看到那個住在樓上的少女一樣。

　　她把這個游戲給他們……是想說什麼？

　　……不，等等，她是怎麼找到這個游戲，這個和他們認知裡的現實世界游戲「規則」這樣相近的游戲的？

　　空太突然想到了這一點。

　　「是她請求我做的這個游戲，點子是她的，我只是把她的想法變成成品而已。」那個郵箱很快有了回復，「幾個月前，她問我要的獎勵就是做一個游戲——在她和一對在游戲上極為出色但現實裡卻被判定為失敗的兄妹對戰之後。」

　　空太的心劇烈地鼓噪起來。

　　他意識到了什麼。

　　仿佛心有靈犀的，他低頭，看到不知何時醒來的妹妹也正望著他，一貫沒有多少表情的臉上是少有的想要跨步向前卻又因為害怕而瑟縮的模樣。

　　Minecraft……如果拆分開來，mine是「我的」，craft是技藝，如果按照這個思路翻譯的話……

　　他握緊妹妹的手，敲下鍵位：「……她有給這個游戲取名嗎？」

　　「有。」對方給出了肯定的回復，並告訴了他們這個游戲的名字：

　　「我的世界。」

　　我的世界……我的，世界……全無拘束，毫無規則，自由自在的，可以讓他們如此享受的，我的，世界……

　　空太看向自己的妹妹，在露出了自己都不知道的哭泣表情的妹妹眼睛裡，看到了同樣在流淚的自己。

　　#

　　「想要成為我的氏族？！」

　　小八的面包片從嘴裡掉了下來，這對兄妹一大早忽然出現說的話，比他們兩個竟然會離開那個小黑屋還要神奇：「我們才見過兩次面而已……」

　　「既然有人能夠因為一局比賽就去精心准備一個專門為他們而制作的游戲。」空太說道。

　　妹妹跟上：「那麼，兩次見面，就成為氏族，也不奇怪。」

　　小八：「……誰說的我才沒有！」

　　炸毛的貓貓只想知道是誰泄的密：不對！貓貓才沒做這種專門給什麼人做游戲的事！

　　小白默默地扭過頭去，沒讓小八看到他抑制不住揚起的嘴角。

　　「小白你扭頭干什麼！」

　　小白正色：「沒什麼。既然他們這麼想了……小八，你是怎麼想的呢？」

　　正惱羞成怒試圖掩蓋自己做了什麼的貓貓僵硬了一下，扭頭：「……也、也不是不可以啦，但是！」她想到那天晚上這對兄妹閃亮的眼睛，「就算當我的氏族，也不許對我的耳朵和尾巴出手——嗯，真白可以摸一下下，空太不許！」

　　「欸？！/好！！」

　　截然不同的回答，讓發言人火速扭頭對視：「白你？！」空太痛心疾首，「妹妹呦，我們的親情竟然還及不過毛絨絨嗎？！」

　　「及不過。」真白這次的回答又快又准。

　　空太：「……來戰！」

　　這種時候，就只有靠游戲來決一勝負了！

　　「勝利者才可以服侍按摩貓貓殿下！」

　　真白的眼神立刻銳利起來：「附議！」

　　無色之王·貓貓·暫時沒弄清楚情況·小八：「……啊？」

　　在家沒有藏耳朵和尾巴習慣的貓貓茫然地看著自己那兩個剛剛加入的氏族成員轉眼就仿佛成了生死仇敵一樣開展游戲大戰，直到兩人結束游戲，因為再次平手於是決定一人一半rua貓貓，rua得貓貓舒服得眯起眼睛來的時候，還沒搞懂怎麼回事。

　　咦，等等，貓貓不可以給男孩子擼……嗚耳朵什麼的……好舒服……那就算了呼嚕呼嚕……

　　#

　　總而言之，無色之王終於有了自己的氏族成員，還是一下子兩名，可喜可賀。

　　就是……

　　「阿嚏！」工藤新一打了個噴嚏。

　　「怎麼了，感冒了？」毛利蘭連忙關心地問道。

　　「不，沒有，就是……莫名感覺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麼……」和空白一樣經歷了食人虎事件還和貓貓一起並肩對敵打老虎、但由於自己有住處所以沒有被帶回家的高中生偵探先生揉了揉鼻子，有些不爽地說道。

　　……咳。

　　小問題什麼的不用管，總體來說，皆大歡喜。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第234章

　　空白加入氏族事件還有一個小小的後遺症， 就是那只襲擊了他們然後又被小八給拍走的大白老虎。

　　「聽說兩三天前有人在鶴忘川附近看到它了。」得知無色之王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氏族成員，打著慶賀的名義上門的青之王說道。

　　「那邊的話是屬於橫濱地區了，嗯……稍等一下， 」小八低頭看了一眼來自福澤諭吉先生的信息，「……啊， 武裝偵探社已經在開展搜索工作了。」

　　「就算是遠在東京的我也曾經聽過武裝偵探社的大名。」青之王推了推眼鏡，說道，「看來很快就會有好消息傳來。」

　　小八想了想， 在送青之王離開之後， 黑色的深淵貓貓跑進漆黑一片的游戲室裡，在自己的兩個氏族成員沉迷游戲的時候，悠悠然地喵了一聲。

　　兩人剛好結束一個boss戰， 聽到熟悉的喵叫聲，謹慎地確認好掉落心被拾取入了包裹，然後點擊保存，真白松開了游戲手柄， 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裡一片漆黑， 宛若深淵。

　　然後， 「深淵」喵了一聲。

　　空白：好萌！

　　不管是完全的貓形態還是獸耳娘形態， 自家王真的都好可愛呀！！！

　　就是在黑暗裡不太好找。

　　「…哥，王…」真白求助地看向哥哥， 兩人雖可以通過聲音確定， 那裡就呆著自家王的分神體貓貓，但是前面也提到過不止一次小八那身在黑暗中天然隱形皮毛有多bug，酷愛在一片黑暗中得以安心打游戲的空白兄妹只得起身， 一人一邊打開了這個游戲室的燈。

　　從他們搬入這裡以來， 這裡的頂燈第一次被點亮。

　　有著蓬松柔軟皮毛的漆黑貓貓正乖巧地端坐在榻榻米上， 睜著一雙異色雙瞳看著他們，連那條又大又蓬的尾巴都乖巧地收攏在腳邊，圈住自己的身體。

　　空白兄妹毫不猶豫撲過去抱貓貓——准確地說把自己的臉埋進貓貓那一身蓬松的皮毛之中。

　　俗稱，吸貓。

　　小八貓無奈地看了一眼把臉埋進自己肚子裡的真白，看在是女孩子更是小孩子的份上沒計較，一尾巴把同樣試圖把臉湊過來的空太給推了出去。

　　感受到臉上那毛茸茸的尾巴觸感的空太滿臉沉醉：「妹妹呦，尾巴也很好吸啊……」

　　同樣臉上浮起了嬌羞紅暈的真白：「…貓貓，肚皮，好軟，好暖和…」

　　小八貓：「……」

　　這倆沒救了吧？

　　小八貓開始思考，自己收了倆隱藏貓控為自己氏族的舉動是不是哪裡做錯了……

　　她決定上網尋求一下網上的沙雕網友的幫助，到底是自己判斷錯誤還是空白兄妹真的沒救了。

　　——求助，室友兄妹兩人最近剛剛接了一只貓貓回家，現在每天都沉迷吸貓，看到貓貓出現就試圖埋它肚子，就算被尾巴掃臉都滿臉沉醉，他們是不是腦殼哪裡壞掉了？還有救嗎？

　　沙雕網友給出了非常有說服力的回答：

　　「先讓我們看看貓。」

　　小八貓：……

　　小八貓懷疑沙雕網友們只是想空手騙貓片。

　　但是求助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想了想小八還是從爸爸媽媽留下來的家庭電子相冊裡找出了專屬於貓貓的那個相冊，從裡面選了一張足夠清晰的貓貓照片，傳了上去。

　　飄窗邊團著身體睡覺的小貓貓，蓬松柔軟的皮毛在下午的陽光下被披上一層宛若聖潔的微光，纖毫畢現。

　　似乎聽到了什麼動靜，它睜開了一只眼睛朝這邊瞥過來，那只金綠色的眼瞳裡溢滿了寶石般的光輝。

　　看到貓片的網友們的反應極為一致：

　　「rua它！！！」

　　「埋它肚子！！！」

　　「尾巴也不能放過！！！」

　　「有貓鈴鐺嗎那個手感也很好的！」——這條發言在一分鐘後被以X騷擾為由舉報刪除了。

　　小八貓：「……」

　　在狂吸了幾十樓之後，終於有恢復了理智的網友給出了正常的回答：

　　「等時間長了就好了，剛剛接貓回家，誰舍得放著貓貓不吸啊！對了樓主室友的貓貓是哪裡接的，我也想去接一只這樣的漂亮貓貓！！！」

　　「沒錯沒錯，樓主你等個一年半年……」

　　那對兄妹就不會因為新鮮來吸貓了嗎？

　　「……就習慣他們吸貓了。」

　　小八貓：「……」

　　貓貓想砸電腦。

　　甚至還想順著網線去撓人。

　　「樓主我們回答你的問題了，所以室友家的貓貓到底是哪個貓舍接的呀？真的好可愛呀，我關注的百來十個貓舍裡都沒這樣的貓貓！」

　　「對呀，馬上就是情人節了，我想送給我女朋友一只貓貓，我們兩個可以一起養它——照片裡這只貓貓就好可愛呀，它有沒有什麼兄弟姐妹呀？一樣純黑的最好了。」

　　沒有黑貓貓，只有一只仙氣十足的白貓貓，還是貓貓自己。

　　自家繁育，概不外售。

　　貓貓滿臉冷酷地想。

　　不過，情人節？

　　注意到網友們提到的某個節日，小八貓歪頭看了看旁邊的日歷，發現確實快要到了情人節的時候了。

　　前段時間蘭學姐就有約她一起做巧克力……

　　小八貓擼了一遍自己最近的行程，去問了一下真白要不要一起做巧克力，得到一向社恐的妹妹毫不猶豫的搖頭拒絕也不意外——到時候做巧克力的都是女孩子，空太肯定沒辦法在現場，人家女生們比如園子也不會歡迎一個男生參加這種活動，對於目前狀態的空白兄妹來說，想要分開他們還是太過困難，小八也不打算一下子這麼大跨步的把難度升那麼高。

　　話雖如此，她還是在問過真白的意見之後才確定了下來：「那到時候我先把你們送去橫濱武裝偵探社，見一見諭吉先生，之後在諭吉先生家住一晚，第二天你們去漫展，我有點自己的事需要處理，怎麼樣？」

　　空白兄妹點了點頭，要和自家王的那位監護人——因為他們的王目前還沒有成年所以還是有監護人這種東西的——見面這件事是一早知道的，據說那位福澤諭吉先生在得知自家王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氏族之後，就很想見一見她的氏族成員，但考慮到自家兩位氏族成員非常怕生，小八還是在他們適應了幾天之後問過他們意見後才答應的。

　　——目前空白兄妹的成果是，終於習慣了家裡面小黑小白跟貓的存在，以及一到飯點就在餐桌邊集合。

　　比鬧鐘還准時。

　　沒辦法，小黑做的菜太好吃了，吃過小黑做的菜之後，再回去啃軍糧——比如餅干和白面包——什麼的，真的是受不了啊……

　　入住夏姬家第三天，空白兄妹就拜倒在了小黑的廚藝之下。

　　見不得人糟蹋自己身體、連三餐都不正常吃的小黑對此結果表示非常滿意。

　　確定下了行程的小八滿意地點點頭，回到書房打開電腦，准備查一下當日漫展的車子班次等情況——空白兄妹不是第一次去參加漫展，不會連最晚班次之類的情況都沒弄清楚，但總歸她是有點不太放心兩個社恐跑出去的，事先查看好時間，到時候也好做好備選的手段。

　　「咦？」

　　無意間翻到了剛才論壇，小八奇怪的看到，自己之前的求助帖被刪掉了。

　　准確地說，是被抹得一點痕跡都不留了，不管是發帖紀錄還是其他什麼，都找不到剛才的頁面了。

　　奇怪，網站抽了嗎……小八困惑地想，但想到自己求助的目的已經達成了，她也沒有多想，很快就把這件事給忘到了腦後。

　　#

　　御柱塔。

　　比水流注視著屏幕，良久才低聲說道：「果然很討厭啊……」

　　「魔人先生。」

　　#

　　到約定的日子，福澤諭吉終於見到了他的那位被監護人新近認可的兩個氏族成員。

　　在看到那對兄妹的瞬間，福澤諭吉就明白了為什麼小八會拜托他教導這兩個孩子了。

　　亂步，和太宰。

　　在那個瞬間，福澤諭吉想到了自己的兩個下屬。

　　那兩個孩子，很像年幼版的亂步和太宰。

　　有著過於優秀的能力和太過精明的頭腦，於是和周圍人格格不入，被排斥，被孤立……

　　只是，不同於根本意識不到、或者說意識到了自己被孤立也無所謂的亂步，和一早就認清了自己的異常投入到根本不在乎這些的黑暗社會裡的太宰，這兩個有著「異常」的才能，卻生活在普通的環境裡的孩子，遭受了普通人最大的惡意。

　　「所以，諭吉先生……？」小八試探著看向自己的監護人。

　　看著似乎只是拘謹地在偵探社的會客廳裡坐著的那對兄妹，福澤諭吉卻看到，那兩個孩子已經在努力地觀察環境，觀察走過的人的表情，記憶種種細節……他們對這樣的環境很陌生，但他們在努力地適應。

　　養小孩什麼的……算了，也不是第一次了……嘆了口氣，福澤諭吉點了點頭，算是應允了。

　　小八小小聲地歡呼了一聲：「那就拜托您了！我實在不擅長開導和教導別人，對了，我跟他們說的是您想見他們！」先對好口供免得穿幫！

　　「我知道了。」福澤諭吉點頭道，「你下午沒安排吧？」

　　小八不明所以，點了點頭：「和河間編輯他們約的是明天……」說是有重要的事告訴她，難道是情人節企劃？

　　不過不管怎麼樣，今天下午是沒行程的。

　　「那是不是該去擔起你的職責了？」

　　小八：「……」

　　難道說……

　　從福澤諭吉的眼神裡，小八確認了自己的猜測：

　　異能特務科的申訴已經傳遞到了監護人這裡了。

　　#

　　裝個貓爬架就能讓他們那個任性到任命快半年了都不出現的新上司來報道，真的不是宗像先生在驢他們嗎？

　　是開玩笑吧……阪口安吾看著正在興致勃勃地裝貓爬架的下屬們，深感異能特務科都被青之王驢了。

　　然後他收到了下午新上司會來部裡的消息。

　　阪口安吾：「……」

　　他看看那邊的貓爬架，再看看剛剛告訴他這個消息的種田長官，一時無話。

　　長久的沉默之後。

　　「阪口君。」

　　「是。」

　　「那個，要不再買點貓玩具逗貓棒什麼的吧……」

　　「……是。」


第235章

　　別人的催促還能當做沒聽到， 來自福澤諭吉先生的催促就不能當做不知道了，但她又實在是不想去面對那些異能特務科的人：你想啊，你一個才十來歲的小姑娘就空降成了這種國家特殊部門的頂頭上司， 還是因為你莫名其妙的繼承了什麼無色之王的頭銜的緣故，怎麼想這個上司都來得很莫名其妙吧？

　　綜合思考後， 小八決定以貓貓形態來到異能特務科轉一圈，就當是已經到達報道了：反正貓貓已經來過啦，沒看到是你的事情， 不關貓貓的事哦！

　　於是， 當天下午，已經臨近預定好的報道時間了，但依然沒有在門口看到理應在這個時間出現的上司， 阪口安吾跟中田長官正摸不著頭腦以為對方遲到的時候，異能特務科頂頭上司辦公室裡，一只深淵貓貓正在思考人生。

　　在鴿了異能特務科近半年之後，終於來到自己應當上任的地方的小八貓看著那個嶄新的還散發著原木的清香的貓爬架， 陷入了沉默。

　　——在她沒來報道的這段時間裡， 異能特務科這到底是經歷了什麼， 才會選擇在辦公室裡放這麼大一個占了辦公室三分之二面積的貓爬架啊……

　　准備拿貓爬架招魂貓貓嗎？

　　在這一刻， 小八貓對「異能特務科是全國最精英的異能成員組成的部門」這個黃金之王介紹詞，產生了發自內心的疑慮。

　　#

　　在門口等到太陽下山也沒見到人的種田長官終於沒忍住， 給福澤諭吉打了電話。

　　「什麼， 你說她已經來過了？」種田長官愣住了。

　　他了解福澤諭吉，那個人不會在這種事上說謊，他監護的孩子如果已經膽大包天到了敢對著他撒謊的地步的話， 福澤諭吉此時也不會是這種語氣。

　　顯然， 他們的那位上司無色之王給福澤諭吉看過了她確實到過異能特務科報道的事實證據了， 所以這會兒福澤諭吉的語氣才這麼肯定。

　　但是，他和阪口君在門口都守了一個下午了都沒看到人……如果只是他一個人有所疏忽了還有可能，現在兩個人都沒看到……可能嗎？

　　難道說……

　　種田長官結束了和福澤諭吉的通話，帶著同樣迷惑不解的阪口安吾返回異能特務科，查了一下午異能特務科的內部監控也沒找到有外人進入的痕跡。

　　想了想，阪口安吾請示了種田長官之後，去打開了那個為新上司准備的辦公室。

　　辦公室裡和他們上午放完貓爬架然後離開時一模一樣。

　　尋找了許久，最終，阪口安吾在早上才到貨裝好的貓爬架上，找到了一個貓爪印。

　　種田長官：「……」

　　阪口安吾：「……」

　　異能特務科其他人：「我們上司真的來過了啊！」

　　其他人的重點不對。

　　「但我們沒看到人啊！」

　　「肯定是一個貓爬架還不夠！」

　　「有道理，再多裝幾個到時候就能看到上司了！」

　　「那要不要加點貓玩具貓糧貓窩什麼的？」

　　提到這個，眾人看向種田長官：雖然新上司空降之後，很多事都需要上報新上司做決定，但一定費用以下的「娛樂費用」並不會上報給新上司，而是在種田長官這裡就可以被批准了。

　　種田長官點了點頭。

　　於是……

　　「可以可以，統統加上！」

　　反正占不了多少經費。

　　#

　　尚且不知道自己下一次去異能特務科的時候會看到什麼場面的小貓貓正在看河間編輯提交給她的情人節企劃。

　　「動畫化……這速度有點快吧？」看完企劃的小八奇怪的問道，《神使》至今才只出了第一部 上下兩冊，雖然圓川書店編輯部那邊應該還有《神使》第二部的原稿，她家電腦裡也還有《神使》第三部跟第四部的稿子以及第五部的大綱，但是，展示在讀者面前的就只有《神使》第一部上下冊而已。

　　不管是從普及面還是從上市的影響度來說，都遠遠還不到能夠動畫化的程度吧——我小八前世，觀察日漫輕小說的動畫化的流程來看，不管是輕小說還是漫畫，要走到動畫化這一步，至少也要五六年的時間來積攢人氣和受眾，《神使》從面世到至今，別說半年時間了，才過了一個季度又一個多月時間罷了。

　　這麼早就宣布動畫化，真的合適嗎？

　　「這方面請放心，楨姬老師，我們已經做過市場調查了，《神使》雖然只面世了不到半年時間，但因為出版第一個月就直接衝上了月銷量冠軍的寶座，之後，更是持續三個月強勢衛冕銷量冠軍，在十二月月底最後一個月的時候，甚至還靠著短短三個月的上市時間就奪走了年銷量冠軍的寶座——不管是從目前的受眾情況和討論度來說，動畫化都是一個錦上添花的操作。」

　　小八眨了眨眼睛，最近幾個月她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一會兒失憶了血脈力量覺醒，一會兒被拉到異世界去拯救世界，一會兒又是葦中學園和學院都市考試，一堆事情把她的三次元時間占的滿滿的，實在既沒有時間也沒那個心思來關注《神使》的銷量問題。

　　之後一躍成為月銷量冠軍這件事她知道，後面幾個月蟬聯冠軍這事她也聽同班同學提起過，但是這個一躍成為年銷量冠軍的事，她還是第一次知道。

　　「可是神使現在只有第一部 的上下兩冊，雖然就內容來說情報量夠大，但也不至於能夠做完一季動畫吧？」小八按照自己對動畫的理解說道。

　　一季動畫一般是十二集，一周一集剛好3個月，為一季度，《神使》第一部 被分為了上下兩冊，就內容長度來說，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水出十二集內容來的。

　　除非她現在就把《神使》剩下的所有內容全部趕稿趕出來。

　　但那是不可能的。

　　殺了貓貓貓貓也趕不出那麼多稿子來。

　　「《神使》現在的第一冊 上下兩部當然不夠，但如果加上第二冊和第三冊的內容就足夠做成一季動畫了！」

　　小八：「……」

　　小八懷疑河間編輯知道她已經事先把第三冊 的稿子寫好了這件事情。

　　這不可能啊，貓貓明明把稿子藏得那麼好，假裝還沒開始動筆寫第三冊 呢，他才剛剛寫完了偵探少年x那個題材的第一步，哪來時間寫《神使》第三部呢？

　　「聽說楨姬老師已經寫完第三部 和第四部的稿子了……」河間編輯期待地看著楨姬老師。

　　小八：「……」

　　……一定是白蘭那個混蛋泄密的！

　　就算這個世界的他是無辜的，那也一定是他從平行世界那邊知道的！

　　沒有一個白蘭·傑索是無辜的！

　　有就宰了！

　　考慮到趁著現在東風正盛把神使動畫化似乎也沒什麼壞處，也就是她之後又要開始存稿了罷了，小八想了想還是把第三部 和第四部的稿子交了出去……

　　而且城市這邊教考到第四部 的話，他最近一段時間可以專心寫偵探少年x的第二部內容了。

　　雖然都是輕小說，但是寫推理偵探類題材更寫那種爽文類題材需要的心理還是大有不同的。

　　畢竟爽文類只要能夠做到情節足夠爽，結構足夠好，就可以了，怕文筆差一點，只要你的結構足夠快到能讓讀者不在乎這方面，那麼小小的瑕疵也不足為慮。

　　換成推理偵探類的話，你就需要努力絞盡腦汁去想案件，想謎題，推理偵探類的核心魅力就在於謎題。

　　雖然也可以通過文筆構成類似詭述一般的寫法，但其核心依然還是破案，解開謎題的快感。

　　……老實說小八在第二個案件上已經卡了很久了。


第一部 斷章斷太狠，以至於把自己思路也給斷掉了，不知道第二部開頭怎麼寫什麼的……也不是第一次了……

　　當年《神使》就是這個樣子。

　　敲定了《神使》的動畫化，小八又著手繼續看下面的企劃，無非就是情人節的時候的相關宣傳內容，就是……

　　「推特上進行宣傳我可以理解，但是為什麼要和織田老師互動宣傳——我認識織田老師，並不是對他有什麼意見，只不過我只是一個寫輕小說的作者，織田老師是傳統作家吧，我的書迷並沒有什麼重合的部分吧？」小八困惑地問。

　　「這是因為你們都是圓川書店旗下的作者……」河間編輯連忙解釋道，這並不是關乎於題材問題的劃分，單純就是因為這是一個公司出的企劃，所以把這個公司旗下的藝人跟簽約的作家一起聚都給規劃進去了。

　　原來是這樣，小八對這點就沒多少意見了，更何況她和織田作之助關系還不錯，點了點頭就算通過了。

　　看完全部企劃，對自己有些疑問的幾個提了出來，得到了滿意回答之後，小八沒有其他問題了，便在那份企劃的同意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對了，老師，我這裡有一份電視台寄過來的邀請，請老師您在清明節之前抽某天參加一個情人節企劃，就類似於在節目裡跟大家互動，然後做巧克力的內容。」河間編輯摸出另外一份文件，遞了過來，說道，「除了老師您外，節目組還邀請了遠月學院的茜久保桃來進行制作巧克力的指導，其他參與內容的藝人名單都在上面，老師您看……」

　　小八接過文件，還沒仔細看企劃，先看到了節目的錄制時間——這類會在情人節播出的節目沒可能當天才開始錄制，一般都是提前一兩天時間進行錄制，然後當天播送。

　　「這個我就不參加了。」小八看到時間就直接拒絕了。

　　「這樣啊，那我去回絕吧。」河間編輯也不勉強，只是看老師單純看了個開頭就拒絕的舉動，「是當天已經有其他安排了嗎？」

　　「嗯。」小八點點頭，「那天已經約好了和朋友一起做巧克力。」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20

第236章

　　到了約定好的日子， 小八先到毛利蘭家和她會合，然後再去找鈴木園子。

　　但等下了出租車，看著眼前屬於電視台的高樓， 小八陷入了沉默。

　　……為什麼約定好做巧克力的地點會是電視台大樓呢？

　　感覺哪裡不太對……

　　顯然毛利蘭也是這麼想的，她的臉上露出了遲疑的表情， 甚至又一次低頭看手裡寫著在家和園子聯絡時記下的地址。

　　「米花大街西大道十一號……的確是這裡沒錯呀。」

　　沒等兩人深入思考是毛利蘭聽錯了地址，還是鈴木園子報錯了地址的時候，已經在門口等著了的鈴木園子一路小跑了過來：「小蘭！這裡這裡！」

　　「園子！」毛利蘭喊道。

　　等到三人終於彙合， 把小八介紹給第一次和她見面的園子之後， 毛利蘭終於能夠把剛才的疑惑問出口了：「園子，我們不是說好了一起做巧克力嗎？為什麼要在日賣電視台大樓這邊彙合呀？難道你在這邊還有其他什麼事要辦嗎？」

　　毛利蘭想著如果園子今天有什麼重要事需要做的話，也可以改成明天或者是晚上再來做巧克力。

　　「不是不是！」鈴木園子連連擺手， 說道，「我打聽到今天有遠月學園的遠月十傑之一的成員要過來日賣電視台錄制節目，同時還會有一個活動，就是會開一個小型巧克力培訓班， 教導學員做巧克力， 所以我就把我們幾個的名字全都塞進去了！有帥哥教我們怎麼做巧克力呢， 多好啊！」

　　毛利蘭：「……」

　　還真是園子能做得出來的事呢。

　　她苦笑了一下， 看向身側的少女：「那個，小八……」

　　「沒關系哦， 都可以， 有老師教導就更好了，只是……」小八遲疑了一下，道， 「園子學姐， 你確定到時候到場的教師是男生嗎？」

　　鈴木園子大大咧咧地擺了擺手說：「哎呀， 都說了是遠月十傑，來的當然是司瑛士了！」

　　小八：「……」

　　沉默了數秒，小八精准地指出了鈴木園子的缺漏之處：「遠月十傑，聽名字就知道有十個人了，園子學姐你怎麼確定這次來的會是排名第一的司瑛士呢？據我所知，司瑛士擅長的是法餐，雖然有部分涉及到甜品，如果觸類旁通的話或許也能做好巧克力，但就術業有專攻來看，遠月十傑裡最擅長巧克力之類甜點的，也最有可能被電視台邀請來做巧克力的，應當是同屬於十傑之一的茜久保桃才對。」

　　想了想，小八又補充道：「雖然也有一部分可能是制作方看在司瑛士的那張臉上，邀請他來做節目……」

　　畢竟，司瑛士那張臉是長的真的好看，加上教導如何制作巧克力這類節目基本上是面向女性的，而對女性來說，這樣一張帥到沒朋友的臉的吸引力是毋庸置疑的——基本盤在那裡了，節目的收視率自然也有保障了。

　　收視率都有了，金主爸爸的投資還會遠嗎？

　　投資來了，節目組的獎金還會遠嗎？

　　綜上所述，司瑛士被邀請的概率還是挺大的。

　　但是——很多事就喪在這個「但是」上——「但就我所知，司瑛士並不是那種能夠在節目上侃侃而談的人。如果邀請他來參加節目的話，搞不好會把整個節目都給搞砸呢……」小八想了想漫畫裡面展示出來的司瑛士那個離開了廚房就整個不自信到極點的人設，深感讓他上節目表現實在是不太現實。

　　除非是專注做菜的廚藝大賽之類的節目，那還有可能……

　　但一個明顯是為了吸引女性目光蹭節日熱度以保證收視率的制作巧克力的節目，怎麼可能會有能夠吸引司瑛士的那種甜品大賽的規格呢？

　　園子整個人都大驚失色了：「是、是這樣嗎？那我和帥哥相遇的計劃……不就完蛋了嗎？！」

　　毛利蘭：「園子你……」

　　哪怕是已經習慣了園子性格的毛利蘭都有點無語了。

　　小八：「……園子學姐，你要相信，你的緣在未來等著你呢！而且是一位非常在乎你，非常愛你，願意用生命保護你的男子哦！」

　　沒錯吧，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裡的全日本空手道黑帶冠軍，有「蹴擊貴公子」之稱的京極真先生？

　　鈴木園子不太相信：「真的嗎？我覺得司瑛士非常符合我的審美呢……」

　　「……是個長得帥的都符合你審美吧？」

　　鈴木園子大怒：「怎麼說話……欸？」她猛地意識到剛才說話的是男聲。

　　眾人回頭，熟悉的少年正站在身後露出滿臉無奈的表情。

　　「新一？」毛利蘭驚訝道，「你怎麼會過來這裡？」

　　「啊，這個節目的制片人和我爸爸是好朋友，他跟我透露說楨姬老師也會參與這個活動，所以我就過來了……只是好奇而已。」工藤新一強調道。

　　他只是好奇那個寫出了《偵探少年X》的楨姬老師是不是他推理中的那個人而已，絕對沒有任何追星想知道老師真面目想要簽名的想法。

　　真的沒有。

　　工藤新一說著，似是無意地看了一眼小八，後者正思考著「我不是回絕了這個節目嗎？為什麼還有人瘋傳我要過來，這是蹭熱度還是干嘛呢？」的問題，看上去似乎正神游天外，倒是躲過了工藤新一第一波探查。

　　以及……

　　小八露出了嚴肅的神色：

　　高中生偵探已經在這裡了，死神還會遠嗎？

　　她現在看誰都像是頭頂死兆星閃耀——除了在讀者老爺們那掛了號的死小常駐人士。

　　工藤新一：「……我怎麼總覺得你好像又在心裡編排我什麼？」

　　「沒有的事。」小八一臉正色道。

　　說實話不能叫編排。

　　工藤新一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見毛利蘭和鈴木園子的注意力已經被那邊過來告訴她們什麼時候開展制作巧克力活動的制片人的話吸引了，這才壓低聲音，輕聲問道：「那只大白老虎事件後來怎麼樣了？別告訴我送她回動物園了，我可不記得東京或者日本境內有哪家動物園有這麼大的老虎。」

　　而且還是白色的大老虎，如果有的話一定會上新聞的，他沒道理不知道。

　　「還在追捕中，你就不用擔心了，已經委托給足夠可靠的人去追查大白老虎的下落並把它逮捕歸案了，很快我們就能得到回應了。」小八說道，還分了一點心力聽那邊制片人的話，她還是弄不懂，為什麼自己都拒絕了，這個制片人還說楨姬老師會來參加呢？

　　……總不至於是借著楨姬老師的名頭蹭熱度吧？

　　可她也不過是一個新晉的輕小說作者而已，能有什麼熱度給這些綜藝節目可以蹭的？

　　「不至於是交給警視廳吧？如果真的是交給警視廳話，以警視廳的實力，哪怕追蹤到了老虎的下落，也不可能將它逮捕歸案的。」工藤新一說道，真的不是他鄙視日本警視廳，而是事實就是這樣。

　　雖然這個世界上很多人都擁有能力，但是，大多數人類的能力都是些不會影響到生活的小能力罷了，而那些具備強大能力的能力者，要麼加入了英雄協會成為英雄，要麼就是被國家收編，前者典例如禿頭披風俠，後者則是軍方傳說中的對異能者犯罪事件專用的獵犬小隊。

　　「給你一個提示，老虎現在已經跑到橫濱去了。」

　　工藤新一「……」

　　難道說……

　　小八點了點頭：「就是那個——嗯，這個案件已經移交給武裝偵探社處理了。」

　　而對於有自己的偶像之一的江戶川亂步所在的武裝偵探社的實力，工藤新一再了解不過。

　　交給他們處理的話，確實是不需要擔心了。

　　就是……

　　「可惡啊，我現在去橫濱申請成為亂步先生的助手，協助他一起處理案件還來得及嗎？」工藤新一不抱期待地說道。

　　「當然來不及了。」

　　「……」

　　他就知道。

　　找了一會兒，工藤新一又問：「對了，那天那個人不是說，你要尋找什麼氏族成員嗎？現在怎麼樣了？」他試探著問。

　　回去之後他問了父親有關氏族成員和王權者的事，多少弄清楚了這其中的關聯。

　　沒有氏族成員的王權者有嗎？好像沒有，哪怕是氏族成員最少的上上屆無色之王，至少人家也是有過兩個氏族成員的。

　　說起來還真是不可思議呢，自己的小伙伴竟然突然變成了王權者什麼的……但他也沒感覺到有什麼不同，小八還是那副老樣子，好像王權者的身份對她來說也是可有可無罷了。

　　「有了。」小八點頭，道，「最近收了兩名氏族成員，嗯，你也認識的就是那對兄妹。」

　　才認識人家幾天就收為氏族成員，小八是不是太沒戒心了一點？

　　工藤新一忍不住想，但想想當初在咖啡廳還有在面對那只大白老虎時那對兄妹的表現，他又詭異地理解了小八對那兩人的看好——老實說他其實也挺看好那對兄妹的——然後問道：

　　「那對兄妹現在怎麼樣了？」

　　那天老虎襲擊事件之後，他被送回家裡，他倒是想嘗試從那個送他回家的據說是Scepter 4的一員的組員身上獲取情報，對方守口如瓶，不管他問什麼都回以一臉的「對不起我不清楚這個」的憨憨笑容。

　　頗有幾分白瞎了他那張俊臉的感覺。

　　「很好呀，現在在亂步先生手下給他當助手呢，亂步先生昨天還跟我說。」

　　終於知道自己不僅錯過了成為無色氏族的機會，還錯過了成為亂步先生助手機會的工藤新一：「……」

　　為什麼會這樣呢，明明是他先來的，不管是跟小八一起破案也好，和小八一起對付大白老虎也好，認識亂步先生也好……


第237章

　　「咦， 新一怎麼了？」過來的毛利蘭看到自己的竹馬竟然一點飽受打擊模樣，不禁疑惑地問道。

　　「大概就是發現自己剛剛錯過了10個億吧？」小八不在意地說道，轉開了話題， 「那邊怎麼說？」

　　毛利蘭頓時被轉移了注意力：「的確就跟小八你說的一樣，他們邀請的是茜久保桃小姐， 不是司瑛士先生——嗯，園子有點失望呢。」

　　聽了小八的分析之後，鈴木園子就立刻去找了這次綜藝和後面的活動主持人確認情況， 結果還真被小八說中了：不管是綜藝嘉賓也好， 後續指導學員們制作巧克力的人也好，都是茜久保桃，而不是鈴木園子期待已久的司瑛士。

　　小八望了一眼那邊依然一副打擊過大仿佛石化模樣的鈴木園子：這好像不能說是「有點失望」吧……

　　倒是跟她這邊同樣打擊過大神魂出竅的工藤新一相得益彰……不對， 這詞好像不是這麼用的？算了算了……

　　「什麼！？你說楨姬老師不會來？明明你邀請我的時候說了一定會請到楨姬老師當嘉賓，我才答應的！啰嗦！我才不管什麼理由！你答應好的不能反悔！」

　　突然響起的聲音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包括剛剛還靈魂出竅的工藤新一。

　　小八眨了眨眼睛，她怎麼感覺好像聽到了釘宮的「無路賽」？

　　轉頭一看， 那個粉紫色頭發、個頭矮矮的、完全看不出來高中生身份還抱著個傷痕累累的小熊， 穿一身遠月學園高中部女生制服的……不正是茜久保桃嗎？

　　小八：……還真是釘宮啊！

　　（《食戟之靈》的茜久保桃cv也是釘宮理惠。）

　　「那個……這個……我邀請了， 但是圓川書店編輯部那邊回復我說， 楨姬老師情人節前後似乎有別的安排，抽不出空來參加我們的節目。」被茜久保桃質疑的是一個地中海發型的中年男人， 此時被問得滿頭冷汗， 手裡手絹都來不及擦汗，「那、那個，我們節目還邀請了新晉的人氣模特黃瀨涼太！」

　　似乎為了試圖挽回顯然有了要離開意思的茜久保桃， 制作人連忙喊道。

　　最近因為模特工作廣為大眾認識、還是國中籃球界奇跡的時代中的一員的黃瀨涼太在初高中女生乃至於大學職場女性裡都有相當高的人氣， 從茜久保桃驟然止步的動作來看， 顯然，她也是其中一員。

　　「但是，山葉先生，我們答應您讓涼太來參加這檔節目的原因是，您當時說的本節目還會有不破尚前輩來當特邀嘉賓。」黃瀨涼太還沒到，發言的是他的經紀人小姐，職場女性打扮的經紀人小姐推了推金絲眼鏡，發出了冷靜的質問。

　　——黃瀨涼太是不破尚的粉絲，這次為了能夠和前輩偶像上同一台節目，他才特意推掉了另外一個節目邀請來參加這個顯然到時候是要他當作配角的巧克力制作欄目。

　　她剛剛看了一圈，並沒有在現場看到不破尚或者不破尚的經紀人。

　　「這、這個……可能是還沒到吧？我去問問！」制作人連忙找了個理由開溜。

　　旁觀的小八&工藤新一：「……」

　　「我懷疑他誘騙不破尚也用的某個演員的名字。」小八道。

　　她甚至能夠猜到那個演員的名字。

　　不同於被誘騙成功的黃瀨涼太和茜久保桃，顯然，不破尚很有可能提前得到了某些消息，發現自己想要見的人沒來，所以到現在都沒出現——當然，也有可能單純只是他耍大牌。

　　聽到小八這話，鈴木園子回過神，撩起袖子，氣衝衝地走向導演——從她那簡直是要一步一個腳印的氣勢來看，鈴木園子顯然氣的不輕。

　　片刻之後，鈴木園子回來了：「可惡啊！還真跟小八說的一模一樣，那個制作人他拿一堆大牌名字誆人來參加綜藝！」

　　鈴木園子從導演那問出來了這個節目的參演名單：敦賀蓮，不破尚，黃瀨涼太，楨姬老師，茜久保桃，最上京子。

　　正好三男三女，不管是要兩兩搭配干活還是要組對抗賽都可以，非常符合一般綜藝節目要求。

　　——雖然，一檔教女生們制作巧克力的節目裡面，最大的對抗內容可能也就是看個人做的巧克力如何吧……

　　而現在麼……

　　楨姬老師已經明確拒絕掉了這個活動的邀請；

　　黃瀨涼太據說還在趕來的路上，但看他的經紀人小姐的表現，很有可能這個「趕來的路上」就要永遠都在「趕來路上」了；

　　就鈴木園子剛才打聽到的情況，那位在鈴木集團大小姐那不存在的威壓下老老實實吐露情況的導演說的，不破尚本來對這樣的節目沒什麼興趣，但聽說敦賀蓮會參加這個節目，就一口答應下來了。

　　「等等！敦賀蓮大神！？敦賀蓮大神怎麼會來參加這個節目？」聽到自己偶像的名字的鈴木園子，就差揪著導演領子喝問了。

　　「呃……我也不太清楚，但聽說可能是為了提攜和他屬於同一個公司的後輩，那個叫最上京子的小姑娘才答應的。」被揪著領子的導演擦著冷汗連忙回答道。

　　「最上京子？」毛利蘭想了想，露出了驚喜的模樣，「是那個在《DARK MOON》裡扮演未緒的京子嗎？我好喜歡她！她也會來參加這個節目嗎？」

　　不同於因為遇到了自己喜歡的偶像而感到高興的毛利蘭，旁邊的小八在和茜久保桃打過招呼——兩人之前因為黑衣組織的一次暗殺事件而有過交集，之後茜久保桃還邀請了小八品嘗她的新品——之後，就已經沉默了許久。

　　……自己回絕了這個節目的邀請，還真是一件非常正確的事情啊。

　　她忍不住這樣感慨道。

　　看看這個節目都邀請的什麼人啊，簡直是肉眼可見的修羅場氛圍啊！

　　這個制作人到底在想什麼啊！

　　把敦賀蓮、不破尚、最上京子那仨聚在一起，這是嫌棄情人節戲不夠好看想看修羅場嗎？

　　最穩固的形狀是三角，最穩固的修羅場當然也是三角——很不幸，亦或者說非常幸運（？）的是，那三位可以完美達成這個狀態……

　　想了想那三個人聚集在一起可能會出現的情況，小八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這節目制作人難道是想通過撕逼來提高節目收視率引爆大眾討論面嗎？

　　感覺可能性非常高。

　　「現在人都沒來呢，這節目真的還錄得下去嗎？」鈴木園子看看已經到場的眾人，小聲的跟毛利蘭說道。

　　「是啊……」毛利蘭嘴上不說，表情還是有些失落——她還是很期待能夠親眼看到最上京子的。

　　「這個不用擔心。」工藤新一說道，「做節目肯定是簽過合同的，如果說好了要來卻沒來的話，還需要付出很大一筆違約金，而且對於自己在業內的口碑也有很大的影響。」

　　沒有幾個制片人會想要邀請一個說不來就不來隨意毀約的藝人。

　　這一點，哪怕是大牌如敦賀蓮也不例外——更不要說，敦賀蓮的「敬業」名聲一向響徹業界內外。

　　倒是那個不破尚還真有可能耍大牌，卻也不至於不來，最多就是錄制遲到之類的問題。

　　「那楨姬老師的空位由誰來補上呢？」工藤新一聽到自己想要見的那個人居然沒來的時候，稍稍有些失落，但看到小八已經把他那份失落補回去了——雖然從小八那邊得到消息讓他更加失落了——此時忍不住問道。

　　「替補楨姬老師的，我記得好像是……」問到的工作人員，思索了片刻，回答道，「日野香穗子老師。」

　　她又跟著道：「本來還想邀請一下月森蓮老師的，但是月森蓮先生似乎實在是抽不出空來。」

　　小八輕輕地哇了一聲：「這位比……呃，楨姬老師有名多了呢！」

　　那位可是非常有名的小提琴手呢！

　　也不知道制作人許了什麼糖衣炮彈才把日野香穗子給框進來的。。

　　「那什麼時候人才能過來？」鈴木園子忍不住問道。

　　「得要下午，不過，鈴木小姐請放心，您和您的朋友參加的活動是上午的巧克力制作小活動，這不會影響到你們的。」工作人員連忙說道。

　　為什麼其他人這麼早到？很簡單，除了茜久保桃是為了早點見到到時候能夠一起錄制節目的楨姬老師，她還要指導巧克力制作班，也就是鈴木園子報的那個班的同學們制作巧克力，所以才提前抵達的，其他人都還沒到呢。

　　作為遠月十傑裡面專攻甜點的甜點師，茜久保桃在甜品上的功力極為深厚，更不要說是指導一群門外漢做巧克力了，這雖然屬於教學方面的內容，但考慮到遠月十傑承擔的種種工作裡也有一部分教學內容，所以在這方面也算是得心應手。

　　就連第一次親手制作巧克力的工藤新一也成功制作出了一份巧克力——他一開始並不想加入其中，奈何其他三個人都要去做巧克力的時候，他在旁也無所事事，於是與這個幾乎全部都是女生的巧克力制作班格格不入的高中生偵探同學也只好加入其中了。

　　不是第一次做巧克力的小八很快弄好了自己的那幾份，隨意地打量著周圍，忽然注意到一件事：「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吧？」

　　「什麼？」

　　「錄制節目的時間。」小八指了指一旁的電子鐘，「我之前路過那間錄制演播廳，看到了他們貼在一邊的時間安排，上面寫著的這個節目的錄制時間是從中午十二點開始的。」

　　為了能夠更大限度地利用好時間，這樣的時間安排很常見。

　　「現在已經十一點三十分了，為什麼還沒有人來叫茜久保桃？」

　　小八和工藤新一對視一眼，兩人同時意識到了什麼。

　　很快，他們得到了消息：演播廳鬧鬼了！


第238章

　　「怎麼回事？」

　　聽聞消息跑過來的制作人皺著眉頭問。

　　先不說其他， 現在這還大白天的呢，哪來的鬧鬼？

　　「是、是真的啊山葉先生！我剛剛想去做設備最後的檢查工作，結果才剛剛走進去， 忽然整個人演播廳就一下子全亮起來了！」負責這方面工作的場務急忙說道，「我一個開關都沒開啊！」

　　「只是忽然亮燈而已， 說不定是誰開的呢！」制作人——山葉一郎不假思索說道，「這有什麼好怕的！」

　　「不止啊山葉先生！一開始我也這麼認為的，但是我和負責場務的大筒元先生想看看是誰按了開關嚇人的時候， 發現總開關那邊沒一個人在， 」副導演一臉驚恐，「但一下子，燈就又滅了！」

　　沒有任何人去碰開關的情況下， 已經亮著的燈又自己滅掉了。

　　「而且，它還閃了幾次！」場務，大筒元先生說道這裡的時候，整個人又是一個哆嗦， 「我、我看到了一個人影、投在幕布上……就、就像是……」

　　被吊在上面一樣。

　　「而且還聽到了那種又尖又細的女人的聲音！」副導演連忙道， 「說著『好可惡啊』、『可惡的男人』啊什麼的……」

　　在旁邊聽著的工藤新一和小八互相看了看， 干脆走進演播廳：「請問， 那個人影是投在這個幕布上的嗎？」工藤新一指了指演播廳正中央的幕布，問， 「還記得是從哪個方向投過來的嗎？」

　　「這個……應該是從那邊。」場務指了指一個方向。

　　工藤新一正想過去看看是怎麼回事——由於害怕是真的有鬼， 從發現到現在，場務和副導演都沒膽子過去查看是怎麼回事，所以現在那邊是什麼情況也沒人知道——卻不想， 他一下子被人拉住了手肘。

　　轉頭一看， 拉住他的是那個制作人山葉一郎， 後者的臉色明顯地沉了下來：「這個高中生小鬼是哪裡冒出來的？喂喂，這裡可是演播廳啊，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進來的！喂，小鬼，你是什麼人啊！」

　　「新一！」恰在這個時候，毛利蘭追了上來，叫了工藤新一一聲。

　　「新一……？」幾個人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因為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下一秒，少年清朗自信的聲音響起：「我的名字是工藤新一，是個高中生偵探。」

　　頓時，一片嘩然：

　　「工藤新一！」

　　「什麼，那個高中生偵探！」

　　非常明顯的，人群中，有幾個人變了臉色。

　　——而工藤新一和小八也同樣注意到了這一點。

　　有點問題啊，這個劇組——工藤新一瞥了一眼站在他身側的少女。

　　非常明顯了——小八回了一個眼神。

　　兩人眼神交觸了一瞬，又挪開，等眾人看過去的時候，注意力幾乎都被站在那邊的高中生偵探吸引，沒有人留意到，原本和他站一塊的那個國中女生去了哪裡。

　　#

　　遠離了那邊的人群，在燈光沒有全部打開、所以照明條件不是很好的演播廳角落裡，一團黑漆漆的毛絨絨正左嗅嗅，右聞聞，由於光線條件本來就不太好，哪怕偶爾有路過去往那邊高中生偵探處的工作人員也沒有發現，這邊竟然混進了一只深淵貓貓。

　　趁著工藤新一吸引大家注意力，順便套那些人的話尋求更多的線索的時候，小八貓先避開了人群，到剛才場務和副導演說的異常地方查看。

　　目光在那些隱藏在華麗布置下的機械設備、舞美道具上、地上雜亂鋪著的好像沒有被收拾好的繩索上一一掠過，小八貓晃了晃尾巴尖：人影怎麼出現的大概懂了，這麼做的目的大致也能猜到是什麼了，但那個副導演說的女人聲音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播放錄像之類的嗎……

　　另外……

　　小八貓動了動濕潤潤的鼻尖，分辨空氣裡殘留的氣味。

　　因為離開了沒一會兒，所以氣味還算新鮮——她聞到了一點人來過這裡的氣味。

　　唔……一個女孩子的，還有，兩個男人。

　　三個人？

　　小八貓歪歪頭。

　　「哎呀，瞧我發現了什麼？」頭頂忽然傳來輕快的聲音，「找到了一位超級可愛的小公主呢！」

　　一只手落在了聽到聲音抬頭的毛絨絨貓腦袋上。

　　小八眨了下眼睛，貓咪的形態宛若幻像般潰散，原本半蹲著身體在地上查看什麼的少女仰起頭來，戴了用於遮蓋異瞳的隱形眼鏡但依然隱約能夠窺見其下異色的眼瞳裡，映出了那個把手放在她頭頂的青年的笑臉：「……太宰先生？」

　　「今天起來就感覺會有好事發生，所以就算被國木田君抓來東京出差也沒翹班，」隱約能夠從領口和袖口看到繃帶的青年笑彎了眼眸，「現在……果然遇到了好事呢！」

　　小八：「……」

　　所以您平時翹班就是感覺沒好事發生嗎，太宰先生？

　　「說起來小八在這裡干嘛呢，是在查看什麼東西嗎？」太宰治說著就朝小八剛才在看的機器伸出手，「剛剛是在看這個嗎？這有什麼特別的嗎？」

　　小八心頭閃過一陣不好的預感，連忙道：「等等！太宰先生不要動它！」

　　「欸？」太宰治發出了一聲疑惑的聲音，手卻已經按在了那個鍵上。

　　開關被按了下去。

　　太宰治：「……啊呀？」

　　小八：「……」

　　機械傳動的聲音傳來，腳下原本被鋪著的好像雜亂無章的繩索驟然繃緊，一下子帶動站在上面的人摔在了一起，緊接著繩索繃緊，傳軸轉動，等到一切平息下來的時候，小八已經忍不住想要嘆氣了。

　　太宰治呃了一聲，小心翼翼地說：「對不起嘛……我也不知道會變成這個樣子。」

　　「……」

　　不，就算太宰先生你露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我也不會相信你的無辜的……小八在心裡默默地說道，之所以不說出來，是因為可以預見，一旦她把這句話說出口，絕對會引來這個大男人的嚶嚶假哭聲，還要夾雜著「小八你竟然這麼不相信我」的控訴。

　　到時候還得她來哄。

　　哄的過程中十成十還得「割地賠款」，許下一大堆承諾來。

　　太宰治臉色一變：「小八難道你懷疑我是故意的嗎？怎麼能這麼懷疑我呢！我才剛剛到這邊，只是奇怪你在查看什麼所以好奇看看而已啊！不小心按到那個鍵是剛剛站在繩索上沒有站穩，是個意外啦！結果小八懷疑是我故意的嗎？我感覺到好傷心啊……」

　　小八：「……」

　　「我沒有，我不是，我真的沒這麼想的太宰先生……」小八艱難地開口。

　　對不起，還是她輸了，太宰先生的套路真的是太深了。

　　再不打斷太宰先生的施法讀條的話，下一個技能就是「割地賠款」了，小八果斷轉移了話題：「與其怎麼會變成這個局面，不如我們先想想怎麼下去吧。」

　　他們現在被那些繩索吊在了距離地面大概一米左右的高度，原本鋪在地上雜亂的繩索，在被收緊之後，竟然是一張繩網，完全地束縛住了原本站在上面的人。

　　原本只是推測的機關，在經過太宰先生的親身體驗之後，已經完全清楚了：

　　只要按下那個鍵，在地上鋪開的繩網就會被扯動，站在上面的人因為站立不穩而跌倒，接著就被四面圍過來的繩索束縛在內，其後機器牽引，把這個繩子做成的「繭」吊到距離地面一米左右的空中，如果在這個時候，身後的燈光打開，就會把這個被繩索束縛的人的身影投影到前方的幕布上，造成一個吊起來的人影的形態。

　　很不幸，在太宰治按動機關的時候，小八沒能成功逃掉，以至於現在跟太宰治兩個人一起被吊了起來。

　　雖然從設計的繩網的大小來看，這個陷阱應當是針對單人的，現在把她和太宰先生兩個人束縛在內純屬意外，但至少就目前來看，好像承重方面並沒有太大問題。

　　這麼下去不是辦法，總得想辦法脫身。

　　如果喊那邊的工作人員來的話，這個樣子也不知道他們會誤解成什麼樣子……小八努力嘗試把手從束縛住的繩網裡脫出。

　　「關系沒關系，我不是一個人過來這邊的，看到我不在了，國木田君很快就會找過來的。」太宰治笑眯眯地說，「就是有可能在國木田君找過來之前，會被另外一個黑漆漆的家伙先找到罷了。」

　　欸？

　　還沒等小八多想什麼，太宰治口中的黑漆漆的家伙已經到了。

　　「N……」第一時間注意到被吊起的那個少女，走過來的安室透硬生生地咬住了舌根，抑制住自己脫口而出的那個名字，把目光轉到了另外一個人身上，「你這家伙，這是做了什麼啊？」

　　「呦，這不是黑漆漆的波……安室君嗎？」在安室透的眼神威壓下，太宰治才笑眯眯的把已經露出了一個音節的名字改成了他現在的假名。

　　安室透不是很想跟這個家伙說話，但問題在於奈奈現在也被一起困在了那個繩索中，他左右看了看：「我去找找看有沒有什麼能夠割開繩子的東西。」

　　他看出來這個繩網並不好解。

　　「啊，不用那麼麻煩。」終於把自己兩只被繩索捆在一起的手脫出的小八說道，卸下了自己戴在食指上的那枚花戒，安室透的目光注視下，那枚花戒在輕微的旋轉下很快變成了兩根鐵條，而且是兩根邊緣相當鋒利的金屬條——太宰治送給小八的這枚花戒，進可當開鎖術施展媒介，退也可當防身掌中刀用。

　　很快切斷了繩索，把自己跟太宰治從中解放出來的小八安然落地，重又把那兩根金屬條旋回的花戒模樣。

　　「……小八，你的這枚花戒……一直，都有這種機關？」親眼看到那枚花戒變化的安室透抿了抿嘴唇，問。

　　上一次銀行劫匪案的時候，他就想這麼問了——歸根結底就是不太想承認自己的黑歷史。

　　就算真相是奈奈後來才把戒指改造成這樣的也好過那枚他以為是特殊之人送的戒指本身就有特殊用途。

　　「嗯，對呀，太宰先生把它送我就是用來防身的……你怎麼了？」小八疑惑地看著安室透恨不得鑽進地下去的窘迫模樣。

　　「……沒什麼。」想到自己以前做過什麼事情，安室透現在就恨不得趕緊地把記憶抹消掉，順便把所有證據也去掉。

　　「對哦，我送給小八的戒指可不是什麼普普通通的花戒而已呢！」太宰治在旁邊笑眯眯地開口，似有似無的在「普普通通的花戒」幾個音節上面加了重音。

　　面對小八還略有窘迫的模樣，看到太宰治的時候，安室透頓時就把剛才的窘迫拋之腦後了：「是呢，真該在上面裝個自動尋回的裝置，好不·小·心·丟·掉之後還能找回來，是吧？」禮尚往來，他也在某幾個字上加重了讀音。

　　太宰治瞬間收斂了笑容。

　　夾在其中的小八：？？？

　　我這是錯過了什麼八百集劇情了嗎？

　　為什麼我什麼都聽不懂？


第239章

　　「怎麼了， 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之前機器運作的聲音終於引來了人，原本還在那邊詢問場務和副導演發生了什麼事的人群聚集了過來，小八見狀， 也把「為什麼這兩人話裡話外好像圍繞著我的花戒發生過什麼不可說的事？」的問題暫且拋之腦後，朝那邊走過來的制作人、副導演和場務開口道：「沒什麼， 你們剛剛見到的『鬧鬼』現像，應該是有人惡作劇吧。」

　　「有人把舞台的升降機操作程序改了，綁上了繩網， 如果有人站在繩網範圍內的時候， 升降機被開啟，繩網會立刻收縮，把上面的人束縛在內並且吊到空中。」她指了指已經被割開散落在地上的繩網， 說道，「如果這個時候再打開背後的燈光的話，就會把『吊著個人』的影子投射到舞台上。」

　　制作人和導演連忙過來仔細一看，導演頓時大怒：「這誰搞的玩意！場務！」

　　場務驚得連連搖頭：「我、我不知道啊！」

　　但這是屬於他職責範圍內的一部分——看管好演播廳裡一會兒要用的機器， 確保它們不會出問題本身就是他工作的一部分， 所以當升降機上竟然出現這種事先要求之外的東西的時候， 導演立刻開始問責場務。

　　「那、那我聽到的女人的聲音是……」副導演小心翼翼地問道。

　　工藤新一看了一眼小八， 後者微笑道：「應該是答錄機或者手機音效外放之類的，弄這個的人可能是准備了個惡作劇吧？」

　　「這、這樣啊……」副導演一臉終於心安了的表情。

　　等其他人終於散開， 工藤新一看著已經在演播廳裡忙碌開了的眾人， 扯了扯嘴角，小聲道：「手機音效外放什麼的……真虧你扯得出來啊！」

　　「沒辦法呀，難道你要我說這是真的鬧鬼了， 那真的是女鬼聲音？」小八同樣小聲地回道， 她的目光落在剛剛走入演播廳的三人身上：兩男一女， 那位女性身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怨氣。

　　是怨京留下的。

　　那個時候，場務和副導演聽到的女人怨聲，就是怨京的聲音。

　　包括忽然開啟關閉的電源，也是在怨京影響下造成的。

　　……幸好這會兒離得遠，不然她不一定能夠控制住自己不發抖……天不怕地不怕、除了鬼外也就怕一怕生氣的諭吉先生/太宰先生/亂步先生等等的小八按下胳膊上豎起的寒毛，想到了什麼，問：「對了，你報警了嗎？」

　　「嗯，」工藤新一晃了晃手機，「目暮警官說他已經到樓下了。我們可以准備把人叫出去了。」

　　#

　　「你們有什麼事嗎，馬上節目就要開始錄制了，我不能離開太久。」

　　被叫出來的副導演一頭霧水地說道，旁邊同樣被叫出來的場務也是一樣的表情。

　　但很快，當他們看到了一身警服的目暮警部時，副導演的臉色頓時變了。

　　場務卻依然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樣子。

　　「那是一個惡作劇，為了讓山葉制作人在眾目睽睽之下出醜，所以鋪設了繩網，等著他踩上去的時候，把他吊在半空中，好讓他在所有人面前出醜，以報復他在工作中對自己毫無理由的謾罵和不合理的要求。」在眾人不明白怎麼回事的時候，工藤新一開口說道，「然後，有人發現了這個惡作劇，並且也知道了這個惡作劇會面向誰，但這個人沒有把這件事揭露出來，而是偷偷地在上面又加了一個小機關。」

　　在工藤新一說到「惡作劇」的時候，場務的臉色頓時變了，而當他說到有人在上面又加了什麼機關的時候，場務滿臉驚慌中透著迷惑的模樣，這副模樣在看到小八舉起的東西時迅速變得慘白。

　　小八亮了亮手上用手帕隔著拿起的刀片，以及另外一個她從升降機上拆卸下來的機關，非常簡單的結構，就外表來看，似乎是從某個□□上拆下來的。

　　「我、我只想讓山葉先生出個醜！我沒想要害他！」

　　沒有任何詢問，僅僅只是陳述了「推測的事」，扛不住的場務就已經自我崩潰地交代了。

　　但工藤新一沒有看他。

　　「利用改造後的□□的機關力量，將刀片快速射中目標，以奪取目標性命——這個小機關，會在升降機開始運作的同時開啟，在繩網合攏、機械停止的時候被觸發，正中穩定下來的人體。」小八小心地將這些證物交給物證科的人，說道，「這枚刀片上有您沒能擦干淨的指紋，不小心被割傷留下的血跡，以及，你手掌上那個傷口——副導演先生，您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副導演沉著臉，長長地吐了口氣，仿佛虛脫一般說道：「……什麼都沒有。」

　　「那麼，就請到警局走一趟吧。」目暮警部接口道，立刻就有警員上前，拷走了副導演。

　　至於差點就變成害死山葉制作人的幫凶的場務，則在被教育一番之後，就讓他先行回去了，但看他那模樣，恐怕他很快也會從電視台辭職。

　　「辭職了的話，小八你特意讓我把他叫出來、避開山葉制作人的苦心不就廢了麼？」事件差不多結束了，工藤新一抱著胳膊，略微有些不滿地說道，「早知道這樣倒不如當時就把真相公布出來。」

　　還能再贏一片贊譽呢——阻止了即將發生的殺人案件，多好！

　　本來，在一開始他們就可以在人群裡揭露這些，但小八說，如果那麼揭露的話，到時候副導演反正是要進局子無所謂——畢竟是故意殺人，哪怕是未遂，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場務卻是本身沒有要傷人、僅僅是想要讓結仇過多的山葉制作人出醜，再加上升降機下連接繩索的機關是場務做的，這件事如果揭露出來，以山葉制作人的心氣和人脈關系，到時候必然不會放過場務，那他就很難再繼續干這份工作了。

　　「自己受不過心靈譴責選擇辭職遠離，和被迫放棄工作，這是兩碼事。」小八閉著一只眼睛，只睜開一只眼睛，說道，「新一前輩在這方面還有的學呢！」

　　「哈？小八你給我把剛剛那話再說一遍！」工藤新一扭頭不敢置信地看自己的搭檔。

　　「再說幾遍都一樣哦，新一前輩還遠遠不夠格呢！」小八敏捷地低頭小跳步，果決地躲過了工藤新一試圖鑽她腦袋的拳頭，幾步跳躍著跑遠，沒忘扮個鬼臉，「雖然真相很重要，但是人心更加重要——這方面，新一前輩要好好向亂步前輩學習呢！」

　　盡管看起來就像是個幼稚園孩子，但在體察人心這方面，亂步先生真的是比還沒有經歷月光奏鳴曲殺人事件的江戶川柯南（工藤新一）強太多太多了。

　　不知道這樣能不能改變一下他，哪怕讓他只放一點在心上，不要只顧著追查真相就好了……小八迅速躲開了工藤新一的「追擊」，漫步在電視台樓道裡，心不在焉地想道。

　　都說在經歷了月光奏鳴曲殺人事件之後的江戶川柯南才真正成長成熟起來，不再是最開始那個只追著真相跑的推理狂，但誰都看得出來，麻生成實的死在他心裡留下了多麼巨大的遺憾——如果可以不要有那樣讓人背負性命重量的懊悔，就算被認為對待新一前輩的態度過於高高在上又怎麼樣呢？

　　工藤新一顯然並沒有在意剛才小八突如其來的「說教」，轉而想起了觸發這個機關的事：「但是，你是怎麼被捆起來的？以小八你的神經反應能力，那個繩網的收網速度根本困不住你吧？」

　　他是見識過小八面對那只大白老虎時的反應速度的，以那樣的運動神經，場務做的針對大腹便便動作笨拙、本身平衡能力就不咋的山葉制作人的機關，根本坑不到小八才對。

　　為什麼會變成她和那位太宰先生兩個人被繩網捆一起吊起來的樣子？

　　——盡管沒有親眼目睹到那個場景，但只看現場被割斷的繩網，工藤新一就能夠想像得出那個畫面來。

　　一提起這事，小八的表情頓時垮了下去：「別提了……你注意到那個刀片上的劃痕了嗎？」

　　「好像是有道劃痕……」工藤新一回憶了一下，意識到了什麼，「……難道說？」

　　「對，那個時候，為了阻止刀片射出來，我才沒來得及躲開繩網。」

　　「……」

　　好吧，這就能理解了，工藤新一點點頭，最後一點疑惑也放下了。

　　但他不知道，小八沒有說明的是，太宰先生按下按鈕的時候，她才發現那個刀片機關，情急之下摘下別在衣角上的發夾卡住刀片——這沒錯，問題在於，在她去卡刀片的時候，太宰先生也在卡刀片。

　　太宰先生是不是故意被捆了個正著她不知道，反正她是卡刀片時發現太宰先生竟然也在做同樣的事驚訝之下愣住錯失了最後的逃離機會，被迫和太宰先生「擁抱在一起」。

　　……等等，這麼一想，其實太宰先生分明就是一開始看穿了機關布置，故意按的開關！

　　你看他連唯一會造成傷害的刀片機關都記得去卡住以防它觸發，這怎麼能說他是「無意間手賤摸到開關按下去的」！

　　小八站在原地，陷入了沉默：

　　那太宰現在怎麼能那麼厚臉皮地跟她說他也是無辜的……

　　她明明那個時候就該知道的才對，怎麼會被太宰先生的假哭給糊弄過去還不得不道歉的？

　　小八：「……」

　　望了望天，小八一手錘在手心裡：把太宰先生那份巧克力去掉吧——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欺騙貓貓的人類不配擁有貓貓做的巧克力！


第240章

　　等到警視廳的人離開， 兩人這才往回走准備回去演播廳。

　　「對了，那位太宰先生呢？」工藤新一這時候才發現，不知道時候， 那位給他感覺深不可測的來自武裝偵探社的青年已經不在了。

　　「太宰先生是有事來這裡調查的，現在大概是被國木田老師抓回去繼續調查了吧——畢竟他剛才的行為可以說是翹班無誤。」小八說道。

　　至於波本君麼， 在確認小八從繩網中脫困之後，和太宰治互懟了幾句，趕在人群圍過來之前就已經離開了。

　　畢竟是神秘主義的波本君呢——太宰先生離開之前如此說道。

　　「哎呀， 你們在這裡啊！」終於找到了中途不見了的幼馴染和學妹， 毛利蘭忍不住埋怨了一句，「新一你真是的，帶著小八走開了也不說一聲， 我和園子找了你們半天了！」

　　雖然確實是和小八一塊走開但自我感覺並沒有主從之分的工藤新一：「哈？」

　　等會，為什麼這鍋會掉他頭上來？

　　明明說要報警的是小八，來見目暮警部也是他們兩個一起過來，怎麼到了小蘭這邊， 變成了他拉著小八亂跑了？

　　「……可能是因為新一前輩你有前科？」小八一臉認真嚴肅地思考了數分鐘後， 回答道。

　　「……」

　　我的前科還不是你弄出來的？

　　工藤新一怒視後輩， 後者若無其事地挪開臉仿佛並沒有看到這一幕。

　　「好了好了， 回去啦！」毛利蘭推著工藤新一往剛才的巧克力教室走，不忘招呼小八， 「小八也是， 茜久保老師說巧克力已經冷卻凝固得差不多了，我們可以去把它們包裝起來了。」

　　「沒錯沒錯，要配上少女心的包裝， 才能成為本命巧克力！」鈴木園子在旁邊不忘補充。

　　小八：「但我做的是義理巧克力。」

　　「欸？」鈴木園子驚訝地看了過來， 「可我看到你做了愛心形狀的巧克力啊！」

　　工藤新一的耳朵頓時豎起來， 眼神也溜過來了——愛心形狀？這絕對是本命巧克力才能被賦予的外觀！

　　小八竟然做了本命巧克力！

　　高中生偵探內心充滿了八卦的欲望。

　　「那個難道不是本命巧克力嗎？」同樣也看到了那份巧克力的毛利蘭跟著道，她本來也以為那是小八的本命巧克力——畢竟比起其他那些正方形的、長方形的正統巧克力形狀來說，那一板愛心形狀的巧克力真的太特殊了。

　　連茜久保老師都在它旁邊多轉了幾圈呢！

　　「當然不是，那個不是愛心形狀，」小八認真地糾正三人的認知，「那是貓貓肉墊的形狀。」

　　工藤新一&鈴木園子&毛利蘭：「……」

　　數秒後。

　　「哈？？？」

　　鈴木園子首先表示不信：「你以為我沒養過貓貓嗎？」

　　作為鈴木集團大小姐，貓貓什麼的，只要她想要，底下有的是人送上來，她會沒見過貓貓肉墊嗎？

　　同樣非常喜歡貓咪、但由於毛利小五郎反對所以沒能成功養貓咪的毛利蘭有點不確定：「貓貓的肉墊……不是圓的嗎？」

　　工藤新一倒是隱約想到了什麼，沒有第一時間開口，這會兒見毛利蘭和鈴木園子都表示反對，他才有點不太確定地問：「你說的不會是……」

　　小八朝一邊的窗戶外招招手——其實是趁著大家注意力在她手上的時候將分神體貓貓從被在身後的手上分出去，肉眼難以察覺的氣從她身後逸出，穿過牆壁，落在窗外化作實體的黑色異瞳貓咪，它伸了個懶腰，繼而動作輕快地跳上了小八伸出窗戶的手心裡：「喵！」

　　小八把自己的分神體貓咪抱在懷裡，拉起它的兩只前爪，亮出爪心粉粉的肉墊——作為一只黑貓卻擁有粉嫩嫩的肉墊，小八貓本身就很神奇：「看，愛心形狀的肉墊哦！」

　　「喵~」

　　貓貓配合地喵了一聲。

　　三人的視線頓時集中在了貓咪肉墊上，黑貓貓中極為少見的粉嫩嫩的肉墊，不管是居中最大的那一塊還是簇擁周圍的四個小肉墊，都是漂漂亮亮形似心形的模樣。

　　#

　　——小八貓是一只肉墊都是愛你的形狀的貓貓哦！

　　#

　　「……還真是愛心。」鈴木園子戳了戳貓咪粉嫩嫩的肉墊，沒忍住，又上手捏了捏，手感極好，她又蠢蠢欲動想要把貓抱在懷裡摸——

　　「別吧園子，你今天穿的衣服可不適合摸貓，」旁觀的工藤新一冷靜地指出這一點，「除非你想黏一身貓毛回去。」

　　鈴木園子就要摸到那身柔軟厚實的貓咪皮毛的手頓時僵住。

　　她今天穿的一身絨球毛衣，看著又軟又暖和，同樣的，在「黏毛」這方面，性能也是佼佼……

　　小八：……新一前輩，熟歸熟你這麼說我一樣要告你誹謗的！

　　小八貓是不會掉毛的！

　　——夏姬家只有身為普通人類的媽媽會掉毛，爸爸和貓貓都不掉毛！

　　毛利蘭無奈地看著沒能摸到貓咪的園子掉轉「槍口」向工藤新一，已經習慣了自己的閨蜜和幼馴染這麼打鬧，三人也是這麼一路成長起來的，她沒有多少意外，轉而想到了一個問題：「雖然我們現在是知道了這是貓咪肉墊形狀的義理巧克力，但是收到的人萬一不知道怎麼辦？」

　　要是被誤解成本命巧克力了，小八又沒有那個意思，到時候誤會了可不好。

　　「不會噠，你們看到的吧，我做的巧克力塊是有大有小的還有用3D打印貓爪的底座，到時候會把小塊的心形巧克力裝飾在旁邊，大的心形在中間，做成一個貓爪肉墊形狀，就不會被誤會啦！」小八對此經驗豐富，「以前都是這麼做的，不會有問題的——而且這份巧克力是給諭吉先生的。」

　　「諭吉先生？是那位福澤諭吉先生，你的監護人嗎？」工藤新一一邊躲開鈴木園子試圖對他發起的「制裁」，一邊插口道，「我記得他好像是個貓控。」

　　所以才做成貓爪形狀的義理巧克力？

　　毛利蘭自覺找到了真相。

　　「也不是，貓控什麼的是湊巧，」說話間四人已經回到了剛才制作巧克力的活動室裡，小八看了看，確認巧克力已經一次凝固成型了，這才用烘焙用的硅膠刀把它和大理石制作台面分離，「我每年都會做貓爪形狀的義理巧克力——以前是用來送給爸爸的，現在諭吉先生是我的監護人，所以也送給他啦！」

　　夏姬家的情人節傳統就是如此，每年這個時候能夠收到來自妻女特別制作的愛心滿滿的巧克力的夏姬先生回回都是公司裡最欠打的那個人。

　　最特別的貓爪巧克力是給監護人諭吉先生的，剩下的就是給其他人准備的義理巧克力，小八利索地打包好，弄好外包裝，然後把其中一份直接遞到了工藤新一面前：「給。」

　　工藤新一看著遞到面前的有著可愛貓咪圖樣的外包裝紙巧克力，愣了愣。

　　「給新一前輩的義理巧克力，情人節那天要上課的，肯定沒空送你巧克力啦！」小八解釋道，「雖然很多時候新一前輩有點討人嫌（工藤新一：？？？你再說一遍？？？）……咳咳，但總之，也帶領我看到了我之前沒有涉足過的領域的風光，所以這份巧克力是要送給新一前輩你的！」

　　感謝你，拉著那個時候自閉在家的她出門，在她失卻記憶以為世上毫無牽掛、准備如前世那樣與社會隔離的時候，把她拉出了那棟屋子。

　　——雖然工藤新一自己可能只是想要培養個像華生一樣的助手，根本沒有想這麼多吧……

　　工藤新一這才收下，但他很快注意到了：「……我看到了，那兩張卡片寫著『給蘭學姐』和『給園子學姐』。」高中生偵探先生表示自己的洞察力不是蓋的，「你有准備兩份給小蘭和園子的巧克力，但卻沒有現在給她們，也就是說，你准備等到2月14日當天才給她們。」

　　不同於以前傳統的只送男生的本命/義理巧克力，現在也有在情人節送給同性巧克力用來感謝的風氣，所以工藤新一很快判斷出，那兩盒巧克力是小八准備到時候送給小蘭和園子的。

　　有時間給小蘭和園子送巧克力，沒時間給明明離她家更近的他送？

　　比起在其他街區的小蘭和園子來，他和小八明明都住在米花町，一個街區的啊！

　　工藤新一滿臉都寫著控訴。

　　小八扭過頭：「這種小事情不要在意啦！」

　　有巧克力就好了，你看都有人沒可能收到巧克力呢！

　　小八如此想道，把剩下的巧克力也分門別類打包完，伸手進口袋裡摸手機，想看看現在什麼時間了，結果手指還沒碰到手機屏幕，就先碰到了一個小東西。

　　小八：「……」

　　呃……為什麼有種莫名熟悉的既視感呢，仿佛已經知道了那是什麼……

　　兩秒之後，從自己口袋裡摸出一個運作中的竊聽器，小八沉默回憶了片刻，確認這個竊聽器是在她努力試圖將手從繩網中脫出無暇分心的時候，被束縛在同一張網裡的太宰先生塞進來的——也只有那個時候，她為了好脫出雙手而掙扎產生的動靜裡，太宰先生才能借此，動作隱蔽地把竊聽器放進來。

　　「太宰先生，」拿起竊聽器，確認它還在正常運作中，小八非常冷靜地開口，「你明年的情人節巧克力也沒了！」

　　語畢，看著纖弱的手指一捏，那小小的指頭大的機器就香消玉殞於貓貓手裡了。

　　哼！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20

第241章

　　「……已經詢問完五天前下晚班被食人虎襲擊的員工， 確認當時情況……喂，太宰，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國木田獨步忍耐住急躁的心情， 敲著胳膊不滿地說道。

　　他們今天過來電視台是因為食人虎制造的幾次襲擊事件中，有一件是和電視台的員工有關的：那位員工下晚班的路上同樣被食人虎襲擊， 好在這名員工他的能力是關於制造幻術幻想方面的，所以在遇到食人虎的時候，他雖然驚慌卻還來得及冷靜下來制造一個幻像， 讓食人虎被幻像迷惑， 沒能撲中他本體——順帶一提，他能夠成功獲得電視台的工作，就是因為他在這方面的能力相當出眾， 雖然在殺傷力方面沒什麼突出的，但在光污染方面極具成效，當電視台的機械設備不夠水平無法呈現導播需要的狀態的時候，他的能力就派上用場了：用於用他的超能力制造的光影效果來代替機械舞美效果……

　　由於平日裡工作使用機會過多， 熟練度飆升以至於刻入了骨子裡的超高速釋放速度， 導致這位加班過多的員工在遇到老虎的時候， 幾乎是條件反射到本能地放出了大型舞美效果， 晃花了那只可憐的食人虎的眼睛——國木田獨步在記錄這位員工的描述的時候，莫名有些可憐那只食人虎。

　　畢竟不是每一只老虎都有享受人類華麗審美下的舞美效果超近距離糊臉的效果的。

　　畢竟離舞台最近的觀眾席都隔著老遠距離呢， 不會臉貼臉放你一臉光污染。

　　趁著這個機會， 這名員工連忙逃掉了。

　　由此可見，哪怕是再怎麼無用的能力，精進它說不定也是有用的， 畢竟你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能夠通過它來獲得一份工作或得到逃生的機會。

　　這次襲擊事件制造的最大的損失就是這名員工遺失了他原本打算帶回去當晚餐夜宵吃的鰻魚茶泡飯。

　　——幾乎每一次襲擊事件裡， 被襲擊者都隨身帶有一些食物。

　　他們得快點找到那只食人虎了， 注意到這一點的國木田獨步心想道。

　　那只食人虎不知道是餓到了什麼程度，才會被食物的香氣吸引襲擊人類。

　　巧合並不是每一次都能夠發生的，如果因為他們的調查不夠迅速徹底，沒能夠及時捕捉到食人虎的蹤跡，而剛巧下一次就發生了命案的話……國木田獨步制止了自己這麼想下去，他不是悲觀主義者。

　　偏偏在這種時候他的搭檔那只繃帶浪費裝置竟然還一臉打擊過大樣，整個趴在沙發上仿佛丟了魂一樣。

　　明明剛剛還一臉笑眯眯心情似乎不錯的樣子，轉頭就變成這副模樣了，簡直讓人懷疑他精神失常。

　　「你不知道，國木田君，我剛剛收到了一個噩耗——不，准確來說是兩個噩耗。」繃帶浪費裝置緩緩吐出一口魂，眼看著就要魂魄離體去世了，那口魂又被國木田獨步嫌棄地一把拍了回去。

　　「你又在鬧什麼東西？」國木田獨步嫌棄地看著自己的搭檔，想到了什麼，他的目光裡帶到帶上了些許警惕，「不會又是你搭訕的那些什麼桃花債吧？」

　　桃花債這詞還是他跟自己的學生小八學的，聽說是隔壁海對岸那個國家用於形容粉色的愛情的，當然多數是指沒有結果的愛情，所以有「爛桃花」之稱。

　　「國木田君這種會孤老終生的人是不會理解我苦惱的想法的啦！」繃帶精扭著身子在沙發上面挪來挪去，「可惡啊怎麼能這麼欺負我……」他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幾乎只能讓他一個人聽見，「以前也就算了……明明現在還……竟然還能這麼欺負我……」

　　但那也只是幾乎而已——國木田獨步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搭檔，被欺負了？

　　因為這會兒離得足夠近，現在也沒有什麼噪音源干擾聽覺，他自然聽到了太宰治的自言自語，只覺得覺得不可思議。

　　神奇，誰能欺負得了這只黑泥精？

　　#

　　不管其他人怎麼想，日子還是一天天過去的。

　　很快，情人節就到了。

　　很不幸，對於學生來說這一天還是要上課的，不會因為這滿天亂飄的粉紅情緒就能夠被放假——因為這天是星期三。

　　剛到學校，小八就被撲面而來的粉紅氣氛糊了一臉。

　　小八：「……」

　　講道理，就算今天是二月十四號情人節，這滿天粉紅色也有點過分了呀！

　　再仔細一看，哦，原來是學校的櫻花開了。

　　那沒事了。

　　想想馬上，不到一個月時間就是畢業典禮了，到時候估計也沒什麼機會再回到這個學校了，小八心裡略微起了些許惆悵，但很快她就把這點惆悵的感覺壓下，步入了校園之中。

　　一路上婉拒了那些試圖將巧克力送給她的女生們，小八稍微有些苦惱，雖然在去年的情人節事件之後，她已經說過不接受任何手制食物了，但總有不死心的人想要嘗試看看自己會不會是那個例外。

　　但是講道理啊，為什麼你一個女生想要成為另外一個女生的例外呢？

　　——雖然筆下人物男女不忌關系極其混亂是「貴圈真亂」的代名詞，但是楨姬老師本身似乎還被成長過程中的條條框框限制，想不到那些事上去……

　　「早上好，齊木同學！」伴著習以為常的招呼聲，一個咖啡果凍盒子被推到了他的課桌上。「情人節快樂哦！」

　　原本默默關注著這邊的眾人發現，副班長送給她的同桌的，並不是他們想像中的義理巧克力乃至於本命巧克力——話說如果是後者的話可能現在齊木已經沒命了——而是一盒咖啡果凍。

　　什麼嘛，還是咖啡果凍啊！

　　關注了三年，發現每年情人節最多只送一下同桌咖啡果凍還從來沒有送過巧克力的眾人有些意興闌珊，可惡啊好想要副班長的巧克力！

　　就算是義理巧克力都好啊！

　　……喂喂，你們的想法有些危險啊，什麼叫如果這是本命巧克力，我現在就沒命了？

　　粉發的少年推眼鏡的手頓了一下。

　　副班長還真是禍水而不自知的代名詞。

　　算了，小貓貓是不會理解人類的苦惱的。

　　「上次齊木路過幫了我一點忙，所以這算是謝禮啦！」發現有人正疑惑地看著自己，小八轉頭笑著解釋了一下。

　　那人很是失望地轉了回去——話說你失望什麼呢？

　　全能的超能力者內心吐槽就沒停過，但卻是一點都不見慢地接過了咖啡果凍：「謝謝。」

　　透視的能力很好地幫助他透過咖啡果凍看到了下面：表面上看起來似乎只是底座紙盒的那部分，其實是一板巧克力。

　　進入國中後的每一年，在情人節這天收到的咖啡果凍下面，他總能夠找到一板巧克力。

　　但與這二人同班的同學們從未有人知道過這件事情。

　　從兩年多前開始同桌的那一天起，就像他在那個女孩心聲中聽到的那樣，她在努力地在他希冀的平凡生活和她想和同桌好好相處之間尋找平衡點，他向往的平凡的校園生活不會因為有一個在校園裡人氣超高的同桌而被破壞掉。

　　#

　　給同桌預備好的巧克力已經送出去了，接下來是其他人了！

　　小八看著講台上已經開始講課的老師，一心二用，一邊看著手邊的筆記本，一邊卻已經將一半心神放到了分神體貓貓身上。

　　黑色的貓咪伸了個懶腰，從趴著的石板上跳了下來，越出了窗戶。

　　#

　　「喵∼」

　　一身又嬌又軟的貓叫聲吸引毛利蘭朝窗外看了過去，正看到一只非常可愛的漆黑的夜色貓貓正從窗戶邊探過腦袋來，那歪頭看人的模樣完美詮釋了什麼叫「你的小可愛突然出現」。

　　「是貓咪呀！」毛利蘭驚喜地說道，看這個毛色的干淨程度，似乎並不是什麼流浪貓呢。

　　還這麼想，他就看到那只黑色的，有著蓬松長毛的小貓貓從窗戶外跳進來，將嘴上銜著的一支漂亮的白色玫瑰叼到了她的手上。

　　毛利蘭的臉頓時紅了起來。

　　難道是有誰……

　　緊接著她看到了這只黑色的貓貓身上背著的小背包，而那只小貓很顯然在示意她打開他背上的背包。

　　拉開背上背包的拉鏈，毛利蘭從中拿出了一板包裝精美的巧克力。

　　包裝紙看著有點眼熟，而夾在那板巧克力上的便簽紙上寫著的「給蘭學姐」，讓她瞬間鎖定了目標，明白了這份貓貓贈禮巧克力來自於誰。

　　那天明明在茜久保老師的課堂上看到過小八拿出這樣的包裝紙的，怎麼就忘了呢……毛利蘭紅著臉就拿下了那板巧克力，接下了那支白玫瑰：「謝謝小八。」

　　「喵嗚！」不用謝，我很樂意哦。

　　小黑貓愉快地舔了舔爪子，叫了一聲。

　　「喂小蘭你知道嗎！剛剛有一只黑貓竟然給我送了一份巧克力跟一支紅玫瑰，天哪，到底是哪位帥哥這麼浪漫，竟然要這麼給我送情人節巧克力！」鈴木園子的大呼小叫聲從她人還在教室外的時候，就傳清晰地傳來了。

　　等聲音落下的同時，鈴木園子也已經衝到了毛利蘭面前，看到她面前的份包裝相似——雖然包裝紙不一樣，但莫名透著一種姐妹感——的巧克力以及那一枝白玫瑰。

　　鈴木園子的思路拐去「難道這竟然是哪個海王送我的巧克力嗎」前，毛利蘭及時的開口解釋了：「小八，這是小八送過來給我們的。」

　　原本還以為是哪個暗中關注她的帥哥送給她的情人節巧克力，鈴木園子頓時有些小失望，貓貓銜著玫瑰帶著巧克力從天而降，出現在她面前的樣子又太過浪漫了，鈴木園子很快原諒了這一點點小瑕疵，愉快地和毛利蘭打鬧了起來。

　　而小黑貓早已離開去給下一個人送巧克力了。

　　#

　　好了，就剩下給諭吉先生的巧克力了。

　　走了一大圈的小貓咪在橫濱無人的郊外盤點自己小背包裡剩下的最後一份巧克力，正思考這個時間諭吉先生會是在茶室裡還是在偵探社的社長室，忽然，一陣風吹過，風中送來一股熟悉的氣息。

　　那讓她想起西伯利亞永不止歇的暴風雪和壁爐的暖光。

　　小八貓一愣，還沒反應過來，一雙修長的手伸了過來，將蹲在石墩上的小黑貓抱了起來。

　　微涼的手指尖端沒入豐厚的被毛中，暖意襲來，讓它也跟著暖和起來。

　　「今天是情人節呢，這份巧克力，我就收下了，」那雙手的主人輕笑著，說道，「情人節快樂，喀秋莎。」


第242章

　　小黑貓愣神了幾秒， 很快掙扎著撲騰四只小短腿還不停地叫喚了起來：「喵喵喵！！！」

　　「不行哦，暫時不能放你下來。」陀思妥耶夫斯基在石墩上坐下，鉗制住小八貓的行動， 騰出一只手來，在她的頭頂摸了一把。

　　掙扎無效還被鉗制住了四肢動彈不得的小黑貓耷拉著臉， 滿臉不開心地被摸頭。

　　——沒有多少人知道，貓咪形態下的她其實並沒有多少戰鬥力，雖然貓爪子足夠尖銳， 但那也要爪子能碰到人才行……像現在這樣， 四肢都被固定住無法撓人的時候，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也不是不能變回人形來，至少變回人形的突然變化可以為她爭取空檔時間然後把這只不知道打哪裡冒出來的小熊軟糖揍成軟糖泥， 但問題是……

　　「現在，是葦中學園的上課時間吧？」黑發的俄羅斯人微笑著，一邊撫摸著貓咪柔軟厚實的皮毛，一邊意有所指地說道。

　　小八貓：「喵喵喵！！！」

　　可惡的費佳！果然是調查完了萬無一失才敢出現！

　　知道她現在人形正在班級裡上課不可能置換兩個分神體的形態才出現的！

　　——如果她現在在這邊變回人形， 相應的， 在葦中學園那邊的人形態就會變成貓咪樣子， 眾目睽睽之下變成貓貓……那還得了！？

　　就算她距離畢業就差了一個月時間了也不是這麼亂來的……更別說， 畢業之後又不是見不到同班同學們了……想想要怎麼圓後續都很頭大啊！

　　所以，即使小八貓現在非常想從貓貓變回成人然後星之呼吸把這個竟然敢騙可愛貓貓的渣渣打成渣渣， 奈何……現實不允許……

　　「喵！」小八貓發出威脅似的低沉叫聲。

　　「啊， 如果是指望偵探社的人發現這邊的情況的話，不太可能哦——那位太宰治已經找到食人虎的下落了，因為他給搭檔的囑咐， 現在偵探社空余的人手都過去幫忙逮食人虎了， 沒有人有空過來這邊呢——而且為了以防有人過來打擾讓我話都沒說完就不得不走這種情況， 我還請了『外援』呢，」能撐起一個組織更能搞大事所以財政肯定有錢的死屋之鼠首領微笑著道，「在那位彩虹之子的幻術被打破之前，不會有人發現這裡的。」

　　小八貓：「……」

　　我就知道費佳敢出現在我面前絕對是做好萬全准備了的！！！

　　口吐芬芳.jpg

　　花了好多年時間才第一次真正摸到貓貓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看看懷裡滿臉都寫著「等我自由了你就死定了」的貓貓，唔了一聲：「是我哪裡弄得你不舒服嗎？為什麼很不開心的樣子？」

　　小八貓：「喵喵喵喵喵！」

　　「不准用這種理由搪塞我——那個叫『空』的男孩子摸你的時候，你也沒反抗啊，為什麼就對我這麼抗拒？」

　　小八貓：「喵喵喵喵！！！！」

　　「我並不想和那位太宰治相提並論。」

　　「喵喵喵！！！」

　　「真過分啊……所以他沒巧克力，我也沒有巧克力嗎？實在不想被喀秋莎你歸結成和他一樣的一類人呢……」雖然就事實來說，喀秋莎的分類完全沒有問題。

　　正確無比。

　　喀秋莎果然很聰明，看人也准。

　　魔人覺得很欣慰，但旁觀的瑪門只覺得他有毛病，以及——那只貓明明從頭到尾就在不停地喵而已，這個魔人是怎麼知道那只貓說的到底是什麼的？

　　因為魔人出的價實在是太香了，於是非常樂意在瓦裡安來日期間幫忙弄幻術送魔人過來和他的「內子」見面的瑪門百思不得其解：

　　還是說和貓結婚的人自帶貓語翻譯器？

　　想要……有的話賣出去能收割一大堆錢呢！

　　瑪門這邊在思考致富新思路，那邊已經換了個話題了：

　　「喵喵喵喵！！」

　　「啊，那個協議我是不會簽的。」

　　嗯？什麼協議？瑪門忍不住豎起了耳朵。

　　「喵！！！」

　　「只有這個我是不會再隨喀秋莎開心的了——明明這是喀秋莎你的想法哦，我一開始並沒有想過這個。」陀思妥耶夫斯基認真地說，「我已經滿足喀秋莎的願望了，所以這次的協議我是不會簽的。」

　　小八貓首次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什麼鬼？

　　什麼叫結婚是我的想法？

　　我什麼時候想過和你結婚了！！！

　　小八貓認真思考是不是費佳的貓語翻譯能力下降了，亦或者說他們之間還有另外一個不是離婚協議的協議要簽而她又給忘了？

　　「沒有其他協議哦。」陀思妥耶夫斯基說道，趁著貓貓思考的時候摸摸她的爪子，甚至還把她的爪子翻過來，看到粉紅的肉墊的時候甚至還上手捏了捏。

　　感覺到手心（肉墊）有點癢於是回神的小八貓憤而彈出爪子。

　　哪怕陀思妥耶夫斯基撒手撤得再快，手背上還是留下了一道紅痕。

　　趁此機會，小八貓從他的鉗制裡脫出，跳出俄羅斯人的懷抱，輕巧落地，炸毛：「喵！」

　　懷裡暖洋洋的源頭離開了，剛剛還暖和起來的手指慢慢又涼了下去，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陀思妥耶夫斯基朝一邊看了一眼，微笑了一下：「今天就到此為止了麼……那麼，喀秋莎，下次再見——我會記得給你白色情人節的回禮的。」

　　話音還在，一道閃亮的刀光直指魔人所在，但在刀光過後，人卻消失了——是幻術，福澤諭吉立刻判斷出了這一點：「這種程度的幻術師……不應當是在日本這邊的。」

　　幻術並不是日本這邊的特長，哪怕有少數幾個幻術師，也沒有精通到這地步……也就是說，是來自西方，歐美那邊的幻術師？

　　那範圍可有點大了……那邊的幻術師可不止一個兩個。

　　「王！」空和白速度慢了一點，這會兒才到，兩人一到立刻瞬間挪移到了貓咪身邊，一個摸耳朵一個摸尾巴，讓人懷疑他們來根本是來擼貓的，也就他們嘴裡說的話還能給人一點剛剛情況還挺危險的感覺：「王沒事吧！哇尾巴上的毛都炸起來了，不要怕我幫你擼順它！」

　　「…白，摸，頭上，扎起，的毛…」

　　……不，這倆就是來擼貓的吧？

　　福澤諭吉歸刀入鞘，猶豫了一下，沒有湊過去聚眾吸貓，而是先看了看周圍：這次魔人似乎是獨自前來，除了那個幫他掩蓋這一片的幻術師外，沒有其他人的行蹤……

　　「小八，沒事吧？」福澤諭吉問道。

　　小八貓：QvQ

　　「應該沒事吧？看起來除了被摸了幾下外好像沒其他損失……巧克力也在。」空拿起放在石墩上的巧克力，「……啊，包裝破了。」

　　#

　　因為是情人節，勢必要和妻子度過所以把這次視頻會議推遲到了晚上的菲茲傑拉德看著遠東那邊的黑手黨傳遞來的消息：「什麼啊，還沒找到麼……極東之地的小組織果然不值得信任，哪怕是魔人你推薦的也一樣。」

　　死屋之鼠的首領沒有說話，只是笑了一下，目光還看著手邊的東西。

　　這動作被菲茲傑拉德注意到了：「你手邊那個是……愛心？」

　　菲茲傑拉德表示自己的眼神很好。

　　這次魔人回話了：「是內子做的巧克力。」

　　菲茲傑拉德：「……」

　　走開啊就你有巧克力啊我也有啊！

　　#

　　「大功告成了！名偵探回來了！」

　　江戶川亂步一進偵探社就立刻大聲嚷嚷：「這次明明沒有本偵探出馬也能完美解決，讓本偵探白跑一趟了——太宰，你要記得請我吃東西啊！嗯？小八怎麼了？」

　　他看到背對著眾人仿佛是在面壁的小黑貓，還有在她旁邊試圖安慰她但是沒什麼用的福澤諭吉，疑惑地問道——不要問為什麼名偵探進門第一眼就能夠看到不起眼的小八貓，名偵探的洞察力還用問嗎！

　　「王在自閉呢！」空說道，這段時間和偵探社的人相處多了，空白兄妹習慣了許多，說話也自然。

　　白跟著點頭：「…巧克力…」

　　巧克力？

　　「王給福澤先生專門做的貓爪巧克力，被那個魔人費奧多爾拿走了上面最大的那塊貓咪肉墊巧克力，不完整了，給福澤先生的禮物被破壞了，所以她自閉到現在了……」

　　聞言，小八貓抽泣了一聲：辣雞費佳！把她的巧克力還回來！

　　「小八的心意我已經收到了，所以沒關系了。」福澤諭吉說道，奈何小八不聽他的。

　　小八貓：QAQ

　　諭吉先生根本什麼都不懂！

　　江戶川亂步：「……什麼嘛！我還以為什麼事呢！」

　　名偵探快步上前，伸手把背對眾人看著在面壁其實是在自閉的小黑貓抱起來：「社長！」

　　福澤諭吉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江戶川亂步捏著小八貓的爪子，把肉墊給貼他臉上了。

　　「好了！想說的話這不是收到了嗎！」江戶川亂步得意說道。

　　本偵探真是聰明！

　　作者有話說：

　　內子：表示尊重妻子的稱呼，人家說的不是中文所以這裡陀說的不是「內子」而是不同語言中表示尊重妻子的稱呼，翻譯成了「內子」而已（所以不要再杠我非古言用「內子」了！）

　　順便，亂步把小八貓的肉墊貼過去的意思是：肉墊形狀是愛心→愛你哦！

　　每年送給夏姬爸爸的貓爪巧克力真正意思其實是「愛你哦爸爸」。

　　——因為小八貓太傲嬌了不肯說……


第243章

　　忽然感覺到面頰上柔軟的貓咪肉墊的觸感， 福澤諭吉迅速冷凝了面孔，眼神犀利。

　　江戶川亂步對此表示接受良好：「社長，放松一點啦！」

　　真是的， 就算社長一直因為貓厭體制不被貓咪喜歡，但現在都有小八（貓）了， 為什麼還是會對小貓咪的親近產生這樣的身體僵硬呢？

　　難道是因為幾十年的條件反射留下的印像太深刻了，身體還沒有培養出新的習慣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有必要讓小八和社長多親近親近了！

　　福澤諭吉僵硬了好一會兒， 才放松下身體， 小心翼翼地接過了江戶川亂步懷裡的黑色小貓咪。

　　有雖然不是貓語十級，但至少也是貓語九級的江戶川亂步的解說——順帶解說期間因為被說穿了心思而感覺到太過羞恥的小八貓羞赧地用爪子捂住了腦袋，假裝自己此時不存在， 完美詮釋什麼是鴕鳥——福澤諭吉終於明白小八貓自閉一下午的原因。

　　其實是因為她預先准備好的想要告訴他重要心意的巧克力被破壞了。

　　貓咪是一種很是高傲的生物，另一方面也可以說是傲嬌，當然，同樣的， 看在某些人眼裡也跟神經質行為差不多， 舉個例子， 小貓咪總是很是粘人， 你一到家就喵喵地圍著你的腿轉，死命地蹭你的手， 一摸腦袋就直接倒在你胳膊上， 但換成成年的大貓咪呢？

　　恐怕只會高傲地趴在屋子裡面最高的櫃子上面，冷冷地看著你進屋，哪怕你叫他名字也只是撇過來一個眼神， 表示朕聽到了， 但要不要過來就是他自己的想法了。

　　同一只貓咪的幼年跟成年態都有這麼大的區別， 那更不要說小八貓目前還處於幼年過渡到成年的過渡期（此處認證為至今認為自己還有長高可能的小八貓的自我認定，沒有任何科學和妖怪准則），某些方面足夠坦率的小貓咪在表達自己心意方面也會變得足夠的不坦率。

　　「我收到了，這份心意。」福澤諭吉撫摸著懷裡幾乎團成個球的小貓咪說道，他輕輕拿起那個貓爪巧克力上用於表達貓咪四個小肉墊的其中一塊粉色巧克力——它們也是心形的，只是要比原本位於中間的那塊大肉墊要小好幾圈，「看。」

　　他把那枚粉色的心形巧克力，拿到小貓咪面前給她看。

　　「喵……」小八貓垂頭喪氣的喵了一聲，她明明准備的是大心心，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小心心呢？

　　嗚嗚……

　　還不是因為今天下午遇到費佳的時候是貓咪樣子，如果是遇到她的是自己人形的話，這款絕對能夠連本帶利地把帳全部算清楚了！

　　——雖然前段時間在遇到食人虎的時候，小貓咪形態也是立功甚偉，但和今天遇到費佳的情況並不一樣，那個時候她並沒有分出自己的人形分神體，而是僅僅只有一個貓咪形態。

　　這種情況下，她的貓貓形態才能夠發揮出強大的足以把食人虎一巴掌拍飛的戰鬥力來。

　　當存在兩個分神體的時候，她的力量大部分都只能夠留存在人形的身上——即使她當時的意識是在貓咪形態身上也一樣。

　　所以費奧多爾僅僅憑借肢體力量就鉗制住了小八貓，因為那個時候的小八貓力量絕對不會超過一個普通的沒有任何加成的15歲少女該有的力量。

　　決定了，最近一段時間，至少在她報仇雪恨之前，或者在找到彌補兩個分神體同時存在時戰鬥力量差額巨大的缺陷之前，她要盡量減少貓貓形態的出現——除非是用來做誘餌。

　　不然再被費佳看准時機抓去rua一通怎麼辦？

　　小八貓暗下了決心。

　　不過……

　　小八貓從福澤諭吉懷裡跳了出來，落在地上，須臾之間就從一只小黑貓變成了一個窈窕少女。

　　正想要撲上來rua耳朵和尾巴的空白兄妹失望地看著耳朵跟尾巴消失在他們面前：「什麼嘛！掩蓋的法術要不要用的這麼快呀？反正這裡都是自己人，用不著遮起來的呀！」

　　「…哥，說的，對…」

　　小八滿臉冷漠，就是因為知道都是自己人，所以你們兩個絕對不會收斂地過來摸耳朵和尾巴——就是防著你們兩個獸耳控啊！

　　「嗯，怎麼忽然變回人形了？」

　　國木田獨步疑惑地問，按照現在這個時間來說，小八理應在東京的家裡准備休息了。

　　「我有些事情想要請教太……欸？太宰先生沒回來嗎？」小八話說到一半，才發現這次回來的偵探社眾人中，竟然沒有看到那個往日她一出現就幾乎是像裝了雷達一樣也會跟著過來的太宰先生——後者是國木田老師的歸納，因為作為太宰治的搭檔，他發現太宰治近期的打卡頻率有相當程度的上升，當平日裡會翹班去跑去「行為藝術」的時間和小八出現在偵探社的時間衝突的時候，太宰治會毫不猶豫的放棄掉平日裡他的那些「小愛好」，少見地出現在偵探社內。

　　「哦，我們找到了食人虎，並且查明了情況，那是一個人暴走的能力。」國木田獨步有些不爽的解釋道，「本來把食人虎交給軍警方面，這個時事件就解決完畢了，但太宰那家伙竟然提議說，讓食人虎加入到偵探社來——也太有一出說一出了吧，那家伙。」

　　小八看向福澤諭吉，後者簡略地點了一下頭，表示自己已經收到了部下的報告：「我讓太宰他們准備入社考驗。」

　　偵探社的加入可不是什麼兒戲，不能通過入社考驗的話，那只被軍警劃分為區域性災害猛獸的食人虎恐怕只能夠繼續被軍警追打。

　　小八哦了一聲點頭，這是諭吉先生會煩惱的事情，和她並沒有什麼大的關系——反正偵探社多一只大白老虎，跟異能特務科那邊多一只大白老鼠，對她來說都沒有什麼區別。

　　兩邊都是她的地盤嘛！

　　貓貓理直氣壯地想道。

　　「小八你找太宰有什麼事呢？」國木田獨步問道。

　　「唔，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小八稍稍遲疑了一下，看到那邊正愉快的吃粗點心的江戶川亂步，便湊了過去，「找亂步先生也是一樣的啦！」

　　「哦？是有什麼疑惑需要亂步大人來解決嗎？」偵探社的王牌自信地說道。

　　「不愧是亂步先生，猜得真准！」小八毫不吝嗇自己的贊美，「是這樣的，我覺得今天費……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出現有些異常，亂步先生能幫我看看是怎麼回事嗎？」

　　總覺得按照費佳的性格，沒可能只為了一塊情人節巧克力，就冒著被她撓成花的危險出現吧？

　　想要巧克力的話，從她家到學校，從電視台到家裡，那麼多的機會能夠趁她不注意帶走巧克力呢——果戈裡的空間傳送真的是連她都不一定能防住的技能。

　　小八覺得，僅僅只是巧克力這一個理由，並不足以解釋費佳的出現——話說這也太離譜了吧，費佳你就缺那麼一塊巧克力嗎？

　　俄羅斯的巧克力也是很有名的……

　　「雖然我的異能力只要一展開，就能夠瞬間洞察到真相，但那也需要你提供給我足夠的情報才可以呢！」江戶川亂步表示不是他不幫忙，而是現階段的情報真的很有限。

　　也就是說找出更多的費佳行蹤來，就能夠推導出他的目的了，是吧？

　　但要說找人行蹤的話，貓貓形態要比人形態好太多了……

　　「不過稍微幫你看一下還是可以的，只是不一定能夠看得很清楚……讓我看看」雖然嘴上說著目前這個階段情報不足，還不能推斷出所有真相來，江戶川亂步依然口嫌體正直地拿出了那副福澤諭吉送給他的用於施展「超推理」的媒介的眼鏡，架在了鼻梁上。

　　翠綠色的眼瞳中思考的神光閃過，江戶川亂步愣了一下：「小八你……最近打算減少貓咪形態的出現？」

　　「嗯，對啊……」小八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解釋道，「因為今天被費、費奧多爾直接給鉗制住了，完全不能反擊，所以我想，在我找到有其他的能夠自我脫困的辦法之前，這個形態還是盡量少出現比較好……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她有些緊張地問。

　　不會吧，難道說費佳今天這一出就是為了嚇唬她，讓她少用這個形態？

　　那他的目的是什麼？

　　江戶川亂步沉思了片刻，摘下了眼鏡：「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想的很對，最近還是少用貓咪形態出現比較好，雖然一旦遇到足夠危險情況，可以意識跳轉回人形上並直接收回貓咪形態，但一遇到像今天這樣既不能收回貓咪形態，又不能跳轉兩邊形態的情況的時候就不太好了。」

　　小八點了點頭，應下了。

　　這時候，時間也很晚了，小八跟偵探社的諸位告別，又特地叮囑空白兄妹不要再拿無色氏族的能力來測試游戲抽卡了，這才返回東京的家裡——上一波十抽出了9個SSR，那麼按照氣運守恆原理，他們至少很長一段時間裡面看不到除了R卡以外的閃光了。

　　這個「很長的時間」是以半年為起步單位的。

　　驟然得知剛移民到歐洲又被遣返回非洲大陸的空白兄妹頓時抱在一起，泣不成聲。

　　直到小八的身影消失，看出了什麼的福澤諭吉才開口：「亂步？」

　　「暫時還看不出來魔人的真正目的是什麼，但至少有一點是肯定的，他這次出現，有一個目的是為了讓小八近期內盡量不用貓咪形態出現在外。」

　　至於另外一個目的嗎？還用問麼，當然是那塊愛心巧克力！


第244章

　　「聽說你昨天遇到了魔人？」

　　如果僅僅只是在黃金之王這邊被這樣詢問的話， 小八倒也接受良好，但問題在於，在她到黃金之王所在的御柱塔之前， 她已經被小白小黑，路過巡邏的青之王（鬼知道身為王權者， 宗像禮司為什麼會親自巡邏，閑得蛋疼嗎？），聞訊撥打特別聯系方式了解情況慰問上司的種田（異能特務科曾經的一把手， 現因黃金之王把小八空降了過去變成了僅次於小八的二把手， 但由於一把手長期在外蹭飯吃不肯回來，所以相當部分工作還負擔在他頭上），乃至於剛進御柱塔就被綠之王比水流附身的綠鸚鵡琴阪一起詢問了個遍。

　　一次兩次還好， 三次都過了，還有人來問？！

　　因此，當第五次聽到這句話，自問心胸廣闊的小八決定把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名字高亮置頂， 永久地記在自己的小本本上。

　　貓貓開啟超記仇模式.jpg

　　「首先， 我並不是沒有脫身的辦法；其次， 我只是想多刺探一點情報；最後， 」小八難以置信，「你們就不能一起問嗎？非要一遍加一遍再一遍還來一遍？！」

　　貓貓痛心疾首， 什麼是浪費啊！

　　這就是浪費！

　　明明一句話就能弄清楚的事情， 非要詢問五遍，而且還是不同部門不同人問的五遍，這麼閑著嗎？！

　　人手這麼多嗎？！

　　上次還跟她嚎人手不夠， 加班太狠的是誰呀？！

　　而且， 這種詢問的密度， 小八懷疑她昨天被襲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所有認識她的人的耳朵，恐怕到時候去趟學園都市都會被一方通行理事長詢問。

　　……想撓熊了。

　　「……也不算。」黃金之王面對炸毛貓貓，絲毫不為所動，平靜地說道，「只是這次襲擊把你一直以來有的一個問題暴露了出來，你擁有的攻擊手段實在是太少了。」

　　貓又確實很強大，尤其是小八曾經在記憶裡遇到過的那只成年貓又，只一個眼神就控制住了本身精神力就非常強的小八，這就是小八所屬的這一脈貓又所擁有的「操偶術」，又稱傀儡術，死靈術，或者屍舞術——具體到底是什麼名字，就看這只貓又操縱的到底是什麼了。

　　作為以傳承記憶起家的，同時擁有仙狸與貓又血統的混血兒，小八的傳承記憶裡確實有「操偶術」，但問題在於，她現在還無法將這種操縱之術用在生靈以上（包括生靈）級別的目標身上——用游戲話語來說，這個術打在所有具有生命力的生物身上，只會飄起一個大大的「免疫」……

　　生命體，生靈，死靈，無生命有機體，這三者的操控難度是呈指數遞減的。

　　生命體指一切具有生命的生物，比如說，植物，動物，這些都是生命體。

　　生靈指的是上一個概念中的靈魂，它與死靈之間唯一的區別在於生靈所歸屬的身體沒有死去，依然存在生機，生靈還有可能回歸重新成為生命體，即，「復活」。

　　就像浦飯幽助，被車禍撞後以靈魂狀態飄著、身體依然有微弱的心跳和呼吸的時候，他就是一個生靈。

　　而死靈所依附的身體已經死亡，即使回到自己的身體裡，也無法「復活」。

　　後者的典例就是小八目前唯一的一個傀儡，仙水忍——雖然由於此人長期不出場很有可能被人忘記了，但不得不說他確實是小八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傀儡。

　　昨天小八沒能把他叫過來救場的唯一原因就是，她把自己的傀儡打發去上大學了……

　　二月十四號，正常工作日，即使全校都飄著粉紅氛圍，大學也不放假。

　　所以，在大學課堂正在聽思想課的仙水忍第一時間收到了來自主人的信號，卻無法從東京趕到橫濱（等他趕到黃花菜都涼了），只好摸出手機給偵探社社長，福澤諭吉先生打電話告知了這件事。

　　得到信息的福澤諭吉問清楚了地點後便立刻趕去了現場，同樣由於當時並沒有瞞著正在福澤諭吉身邊的空白兄妹，他們也自然跟上去了，考慮到氏族成員跟王天然緊密的關系，福澤諭吉並沒有勸他們回去。

　　這也是當時福澤諭吉能夠趕到的原因，否則魔人大概還能再rua一會貓。

　　言歸正傳，大部分貓又的能力在於本身凶殘的身體素質和操偶術的存在，但小八作為目前還是半妖狀態的孩子，貓又的身體素質就覺醒小半（雖然又是失憶又是被騙的才覺醒血脈，但目前小八也才覺醒成半妖，距離妖怪血統占據她全身，並將人類血脈完全吞噬成為完整的大妖怪，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貓又常態下的爪子暫時鋒利度還只能夠當做削皮刀用，操偶術控制下的傀儡又暫時只有仙水忍這一個需要好好接受思想熏陶的家伙，貓貓形態下還真沒什麼手段——而且以小八的性格，要不是當初情況緊急，她也不會把仙水忍轉變為自己的傀儡。

　　可以預見的是，等到時機成熟的時候，小八就會解放傀儡仙水忍，放他自由——至於這個成熟的時機嘛，就要看仙水忍什麼時候能想明白了。

　　總體來說，黃金之王並沒有說錯，小八目前的自保手段還是可以的，不管是通過分神體跳躍，亦或者說是變成貓貓跑路都可以，但是要想要更進一步，就需要具備更多的主觀能動性。

　　這一方面，黃金之王想得比小八要多得多。

　　所以，當小八在「兔子」們的帶領下，來到實驗室的時候，就發現那裡除了等在那裡的「兔子」外，竟然還有一名長著跟學院都市的電擊使一模一樣的少女。

　　御阪妹妹。

　　她帶來了學院都市根據黃金之王要求，專門為小八量身定做的裝備，發條繃帶改，以及，電磁槍。

　　不同與學院都市內那些近乎大路貨泛式標准的發條繃帶改，這次帶過來的那份發條繃帶改，是專門為根據小八的身體情況量身定做的。

　　電磁槍同理。

　　聽了一下午才聽完了所有這兩份特殊的裝備的所有功能，小八頭昏腦脹，卻還記得一個要務，那就是……

　　「說來說去這些增加的也是我人形狀態下的能力吧？」

　　貓貓形態似乎還是沒什麼特別的辦法可以有更多自保乃至於進攻的手段啊。

　　「關於小八殿下您貓貓形態下的進攻手段，我們現在已經有一個初步的構想了，但還要與您的能力相結合，所以暫時還在試驗階段。」負責這方面的兔子說道。

　　小八：……賣關子了不起啊，貓貓才不好奇呢！

　　雖然非時院的兔子們非常想現在就給小八（貓）掛上全副武裝，但是奈何裝備也是要人來操控的，如果小八無法控制好這些裝備的話，到時候受到傷害的反而是她自己，這就與他們的初衷背道相馳了，所以，在拿到那兩件武器之前，小八還要經受一番特別訓練，考核通過之後才能得到那支可以變化三種模式的電磁槍。

　　至於發條繃帶改，那是用來協助使用這支特殊的電磁槍的。

　　由此小八開始了在青組和非時院裡練射擊的日子——你以為是每天都在耗子彈嗎？不，每天除了要砰砰砰砰砰打掉幾大箱子彈外，小八還要上一堆的物理課和數學課力學課，做的題目都非常的「單純」，基本上都是在某某情況下面對什麼樣的氣流情況，想要在多少多少碼距離內，要以什麼姿態什麼的時間差開槍才能夠擊中目標等等等等……

　　單純，但不簡單。

　　學得小八想死。

　　她覺得自己好像上錯了專業：講道理啊，我國中畢業之後才剛剛要上高中，為什麼現在就感覺自己似乎上了什麼軍校？

　　還是修的狙擊手專業——話說有這個專業嗎？

　　「想要速成的話，其實可以用學習裝置直接將需要的所有資料和計算公式全部灌輸到您的頭腦中，但這會極大可能造成洗腦的後果，所以我們並不推薦。」那位負責教小八這方面課程的「兔子」說道，旁邊的御阪妹妹跟著點頭。

　　沒有人比御阪妹妹們更加熟悉學習裝置了，她們作為克隆人在離開培養裝置之後就會被立刻用學習裝置輸入所有需要的知識，掌握計算公式，並立即付諸到了「絕對能力者進化計劃」中，作為讓一方通行進化的素材——曾經。

　　「我知道啦……我會好好學的，慢點就慢點吧。」靶場內，小八無奈地嘆了口氣，把耳機重新戴回到耳朵上，然後拿起槍，扣動扳機。

　　砰——！

　　十環。

　　#

　　在這樣的訓練過程中，小八結束了國三的課程，完成畢業典禮，順利地國中畢業，然後順利地入學學院都市的長點上機學校，雖然在她入學之前，他已經非常熟悉這裡了，畢竟每次去靶場報到之前，都會先到這裡上物理跟數學課。

　　高一的生活沒什麼好說的，直到某個周末，她收到工藤新一的來電：「小蘭約我這個星期你周末去游樂園，你要一起來玩嗎？自從你上高中之後我們都好久不見了……」

　　一開始小八沒有注意到什麼，只是為工藤新一的情商感覺到了悲哀：蘭學姐約他去游樂玩耶，他竟然還想帶上我這個拖油瓶，嫌太陽不夠亮嗎？

　　所以，小八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工藤新一。

　　直到那個周末，正在宿舍裡面補覺的小八，迷迷糊糊地聽到了手機在響，接起來一聽，卻是工藤新一的聲音：「你沒來還真是個好選擇呀，我居然又遇到了凶殺案……」

　　死神高中生遇到凶殺案這不是很正常嗎……還瞌睡的小八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著話，直到她聽到工藤新一的聲音忽然嚴肅起來：「……我看到那兩個可疑的家伙了，我跟上去看看，小八，等會聯系。」

　　他說完掛了電話。

　　游樂園，凶殺案，可疑的兩個人，跟上去……？

　　？？？

　　小八一個激靈，瞌睡全醒了。

　　酒廠要上線了！？


第245章

　　等等啊先別一個人急著送人頭啊！

　　小八連忙回撥電話， 那邊卻只傳來了忙音。

　　她趕緊下床換出門衣服，一邊鍥而不舍地撥電話，同時又拿出另一只手機， 撥打毛利蘭的電話。

　　工藤新一的那支電話那邊很快傳來了「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的提示，倒是毛利蘭的電話過了片刻就被接了起來：「喂……小八？」

　　「是我， 蘭學姐，你和新一前輩在哪個游樂場？新一前輩剛剛打電話給我，讓我過來送你回家。」一把拽過掛在門口的外套， 小八推門而出， 嘴裡則不緊不慢地用平常的語氣說道，與她焦急的神態形成鮮明的對比。

　　「新一那家伙真是的，自己看到奇怪的人跑掉了， 卻讓你來送接我，而且小八和我都是女孩子啊，新一那家伙到底在想什麼呢……」毛利蘭不開心地抱怨道，但還是把游樂園的位置報給了小八。

　　記下地址， 小八嗯了一聲：「好的， 蘭學姐在門口等我一會就好， 我馬上就到。」

　　從手機地圖導航裡面找到了這個游樂園小八把這個地址編輯發給諸伏景光：問一下波本， 今天組織在這裡進行什麼交易，如果能夠打聽到交易地點就更好了。

　　雖然是這麼問的， 但小八並沒有期待能夠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按照酒廠那個極端神秘主義的風格，哪怕互為同伴，恐怕也不清楚對方執行的任務內容。

　　就好像琴酒曾經說過的那樣， 在他的眼裡， 波本是個神秘主義者， 在沒有任務交給波本的時候，就連琴酒都不知道波本在哪裡，在做什麼——連在組織裡，地位相當高的，能夠自主決定處決叛徒，自我判定誰是叛徒的琴酒都不清楚其他的成員的行蹤，更罔論其他人了。

　　給諸伏景光發這個信息，更多的是希望他能夠帶人及時趕到救援——雖然也想過如果能夠生擒酒跟伏特加就好了，但考慮到之前毫無准備，臨時倉促地組織人手的話，不但行動極有可能泄密，還有可能打草驚蛇，讓琴酒察覺到組織裡有臥底的存在。

　　——既然公安能夠派遣臥底潛入組織，那麼，同樣的，組織自然也可以派成員滲入到公安系統裡面，這一點小八早已從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先生處得到肯定：現在的政府機關要員中，就有一部分被酒廠收買的人員。

　　如果真的刺激得琴酒逃脫之後，立刻展開組織清洗活動的話，好不容易打入組織內部獲得代號的降谷零恐怕會遭遇更加危險的情況……

　　用空間傳送將自己傳送到游樂場，小八分出分神體貓貓，讓貓貓以自己強大的嗅覺先行尋找工藤新一的下落，自己則以一副如往常一般的神態迎上了毛利蘭：「久等了，蘭學姐，我來接你了。」她笑著說道。

　　「抱歉抱歉小八，明明是周末卻要你出來接我……」毛利蘭不好意思地道歉，和小八一起走向車站。

　　「沒關系呀，反正我周末其實也沒什麼事，老實說，新一前輩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其實還在賴床呢，因為實在不想起床。」小八笑眯眯地說道，仿佛那些焦躁都煙消雲散了一般。

　　「欸！？已經下午了呀！小八你難道沒吃飯嗎？」

　　「早飯和午飯還是有吃的，我只是吃完之後又去床上躺著而已，高中真的好累呀……」異瞳的少女一副被高中生活給壓榨完了所有精力的模樣。

　　這惹得毛利蘭輕輕地笑了起來，有些無奈地說道：「不可以哦，就算再累的話也不能就這麼躺著，會越睡越難受的。」

　　「雖然道理我是知道啦，但是……」

　　兩人漸漸走遠，黑色的貓咪卻已經順著游樂園裡駁雜的氣味，尋找那一縷熟悉的氣息。

　　不行，太雜亂了，找不到，而且兩個分神體存在的情況下，實力大打折扣，無法尋找到工藤新一的下落……

　　將意識在人形跟貓咪之間來回切換的小八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

　　目前來看，嗅覺追蹤不太實際，至少得要圈定一個範圍……

　　黑色的貓咪皺著眉頭思考著——雖然外人並不能從她的臉上看出思考的表情來——目光無意間落在了游樂場那高聳的雲霄飛車軌道上。

　　……對了，很久以前她就有一個疑惑，琴酒跟伏特加這兩家伙為什麼要坐雲霄飛車這種情侶和小孩專項游樂節目呢？

　　#

　　由於今天的雲霄飛車上面發生了命案，即使現在命案已經偵破了，雲霄飛車項目也暫停了下來，游樂場方宣布要暫停這個節目，直到再次完成安全檢查後才能夠啟動，至於什麼時候能完成檢查啟動就不知道了……對游樂場方來說，怎麼都得等把雲霄飛車殺人案的影響力給壓下去之後，再考慮啟動它。

　　不然的話，到時候被影響的可就不止雲霄飛車這一個項目了。

　　此時，已經被暫停使用了的雲霄飛車軌道上，在工作人員無法注視到的死角，高聳的雲霄飛車軌道上的最高點上，高處烈烈的風吹拂動長長的柔軟皮毛，使之呈現仿佛波浪般的抖動，黑色的貓貓眯了眯眼睛。

　　在高處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坐在上面的游客可以全方位無死角地瀏覽整個游樂場，尤其是考慮到雲霄飛車的軌跡幾乎遍布了整個游樂園這一點來說——如果和他們約定好見面的那個人帶了其他人來的話，站在高處的話，就可以完全地看清楚這點了。

　　由此可見酒廠人手不足，如果人手足夠去確認這件事的話，根本不需要坐雲霄飛車這種完全不符合酒廠氣質的游樂園項目。

　　沿著雲霄飛車長長的軌道，小黑貓奔跑了起來，一邊觀察著底下游樂園的情況，很快，她就找到了幾個適合隱蔽交易的地點。

　　……找到了！

　　盡管隨著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視野開始變得不太清晰，但在貓的野獸視覺加持下小八貓還是看到了在某棟房子旁邊隱蔽的交易著什麼的黑衣男子和另外一個似乎是什麼公司高層的人。

　　沒有看到工藤新一，可能他正躲在那棟房子後面暗中觀察。

　　不再遲疑，小八貓從雲霄飛車的軌道上飛身躍下，在落日余暉的金紅色背景裡，黑色的貓咪消失了蹤跡。

　　。

　　交易完成，伏特加正准備離開，卻聽到轉角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音，那是球棍擊打在人體身上的聲音——有人！？

　　接著一個少年的身影從牆角撲倒摔了出來，他似乎是被背後突然的襲擊給打中，失去了反抗能力，倒在了地上。

　　——負責望風把手的琴酒發現了在一邊偷聽的工藤新一，伏特加毫不猶豫地掏出了槍，決定滅口。

　　按照正常的劇情來說，這個時候琴酒會阻止他，為了以防被還在附近巡邏的警察發現，他選擇用組織新研發的藥物毒殺。

　　但在等待藥效起來的時候，外面的喧嘩聲吸引了琴酒的注意：「巡邏的警員好像變多了……怎麼回事？」

　　趴伏在樹叢陰影裡的小黑貓一動不動。

　　應該是諸伏景光那邊的人到了吧……為了避免讓可能的在警視廳的「釘子」起疑，以「剛剛發生凶殺案，需要加大巡邏力度，查看可能漏洞」為借口，增加了巡邏人數，從而降低可能出現事故的幾率，但這些新增加的警員裡面並不會有知道諸伏景光真正目的的人。

　　「怎麼辦，大哥？我們是不是也該走了？」伏特加看到附近漸漸亮起來的手電筒燈光，有些緊張地說道，「再不走可能就要來不及了。」

　　琴酒看著腳下因為藥物作用正在掙扎的人，低頭思索了片刻，忽然摸出了槍，傷口抵在了工藤新一的腦袋上：「已經等不到藥物起效確認你死亡的時候了……這個是還在研發中的藥，如果沒有把你弄死就不太好了——所以，還是拜拜吧，名偵探。」

　　「下次可不要再玩這種幼稚的偵探游戲了。」

　　他說著，扣下了扳機。

　　但就在那一剎那間，他忽然撤手，甚至人也急速後退了幾步：「……黑色的異瞳貓，你果然沒死，奈奈。」

　　——將在地上的人護在身後，異色的眼瞳緊緊地盯著琴酒和伏特加，漆黑的貓咪拱起身體，做出了攻擊的姿態。

　　「既然你的貓已經出現了，那麼你也應該在附近了吧。」琴酒冷笑了一聲，「雖然很想今天就把三年前的賬了結干淨，但現在還不是時候……等著吧，奈奈，總有一天我會回來找你的。」

　　看一眼被黑色的貓護在身後的高中生偵探，琴酒冷笑了一聲，「就算你趕到了也沒用，他服下了組織的藥物，即使現在把他送去醫院，也已經沒救了。」

　　「你就趕到這裡，眼睜睜地看著這位名偵探上路，感受自己的無力吧——就像當初你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蘇格蘭死去一樣。」

　　說完，他招呼伏特加，轉身快步離開，不忘借助地形和建築物躲避可能的狙擊點——剛才放話放的很爽是沒錯，但那個女人真的已經到附近的話，那就有必要提起十二萬分的警惕了，鬼知道攻擊會從哪裡過來。

　　幸而，直到他們離開游樂園，坐上保時捷的時候，也沒有哪裡飛出一顆能讓人失去行動能力的電磁子彈來。

　　吩咐伏特加開車，琴酒沉默了一會，拿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你的『預言』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准啊，『魔人』。」

　　提議他們今天在這個游樂園附近交易的人就是魔人，「說不定會見到你想見的人呢」——真被他說中了，他真的見到了那個三年前就該死去的的公安協助者，代號007。

　　雖然只是她的貓。

　　#

　　「多謝誇贊，能幫到你我很高興。」

　　陀思妥耶夫斯基微笑著說道，掛斷了來自琴酒的電話。

　　給喀秋莎找了個組織當玩具，短時間內她應該分不出心思來關心橫濱的情況，那麼，這邊的計劃也可以展開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20

第246章

　　發生在暗處的事情， 小八並不知道。

　　確認琴酒和伏特加離開之後，小黑貓立刻轉身拼命用爪子拍工藤新一的臉，試圖讓他清醒一點。

　　藥物已經開始起效， 工藤新一的呼吸變得非常困難，他極力想要喘息， 卻好像是喘不過來。

　　按照眾所周知的死神小學生劇情，在不久之後他就會因為那罕見的逆轉現像，身體退回到幼年時期， 但等在一邊的小黑貓怎麼看， 這呼吸和心跳聲都越發微弱下去的少年都絲毫沒有要退回到幼年期的跡像。

　　怎麼會這樣……小八貓心下焦急，驟然，她想起幾個月前自己做過的一個噩夢。

　　在那次赤司家的宴席結束的當天晚上， 她從遇襲的警察局回來後，在偵探社的隔壁病床上睡覺的時候，夢見了那重復無數遍的死神小學生開頭場景，但與她所熟悉的那個畫面不同的是， 當時那個畫面裡面的人是太宰先生。

　　她那會兒還以為自己因為得知太宰先生去追查酒廠事項了擔心才做的這個夢， 但是……

　　貓又是有預知的能力的。

　　如果他的夢是預知夢， 而又因為他當時血脈上沒有完全覺醒， 以至於夢的主體出現了偏差……

　　在那個夢裡被灌下毒藥的人掙扎著，最後靜止下來， 再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死去。

　　如果她做的夢是真的，那現在……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小八貓的心髒都漏跳了一拍。

　　不會的， 她不會讓這樣的可能性發生的。

　　小黑貓的頭頂出現了一柄小小的懸浮著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水晶般透明剔透， 長長的翎羽裝飾順從地垂下。

　　不同於人形下尤為巨大的達摩克裡斯之劍，黑貓形態下的無色之王之劍非常小，並不引人注目。

　　無色之王的領域展開，並縮小到工藤新一的範圍之內，偶然與必然之間的萬千聯系，將那近乎於奇跡的可能性無限拔高。

　　但……

　　無限接近1，並不等於1。

　　對於現在的工藤新一來說，他目前就只有兩個可能性，生與死。

　　活著皆大歡喜，死了一敗塗地。

　　小黑貓定了定神，努力保持冷靜。

　　還有機會。

　　自己的能力自己清楚，偶然性和必然性並不是什麼憑空出現的事情，如果在現實中付諸於足夠的努力，那麼就能把偶然變成必然。

　　就像她在平行世界的十年後做的那樣，由人類自發奮起的自救行為無限拔高了被救的可能性，最後創造了無一傷亡的奇跡。

　　——石板當頭落下，而底下人絲毫沒有動彈的話，那麼他極大可能就會這麼死去，但如果在石板落下的同時，他在掙扎著往外爬的話，那就「有可能」石板並不是直接壓在他頭頂，而是只壓住了他的腿，從必死轉為重傷，這才是人類自救行為創造的奇跡。

　　他的能力只不過是錦上添花，歸根結底，還是要看自己的努力。

　　黑色的小貓咪走到低溫弱的少年身邊，低下頭，抵在了他的額頭上。

　　肉眼難以察覺的光芒綻放，「轉移」開始。

　　毒這種東西是要講究劑量的，任何脫離劑量的行為都是耍流氓。

　　如果一的分量會讓一個人死掉，那麼就稀釋成零點五，如果再不夠的話，就再稀釋。

　　妖怪的體質要比人類強大很多，對人類來說的必死劑量，對妖怪來說，不過是鬧肚子或者難受一下的程度而已——小八冷靜地分析。

　　最好的結果，兩個人都沒事，那自然是皆大歡喜。

　　最差也不過是拼一下概率，橫豎有王權者的能力作為保底——身為王權者，本身就是被命運眷顧的存在，也就是說，當她參與到其中的時候，事件很大程度會以她個人意願為轉移。

　　尤其是當她的能力還是關乎於此的時候。

　　「小八……你在……做什麼……」工藤新一看不到那只渾身漆黑的貓咪，抵著自己的額頭在做什麼，但他可以感覺到，原本沉重到讓他無法呼吸的身體正在緩慢變得輕松起來。

　　小八她……做了什麼？

　　如果他沒有治愈的能力的，那我現在身體的變化……

　　即使身體情況不妙，但頭腦卻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依然還能夠進行基本的推理和猜測，工藤新一心裡著急，想要推開她手卻沒有力氣，更可怕的是，他全身都起了某種仿佛需要骨頭都要融化的可怕痛楚。

　　要死了嗎……不行，我要撐住……小八她……雖然不知道她做了什麼，但她也在為我努力……我不能在這個時候失去意識……

　　少年掙扎著，努力與那種可怕的痛痛楚對抗，但終究難敵那全身骨頭，都融化和心髒都仿佛要爆炸的痛苦，暈了過去。

　　在他失去意識沒有多久，抵著他額頭的小黑貓也仿佛沒了力氣，癱倒在旁。

　　「喂！這邊好像有人暈倒，快過來……」

　　手電筒的光掃過，隱約可以看到，豐厚柔軟的皮毛被照亮的尖端透白到幾乎融入光中。

　　#

　　「已經到我家樓下了，小八就不用再……」毛利蘭轉頭跟送了她一路的學妹說話，卻發現身側已經空無一人，「……小八？」

　　#

　　因為雲霄飛車案件而增加的巡邏人手，很快發現了這邊的情況聚集了過來，他們的動靜，喚醒了剛才失去意識的人。

　　我……還活著嗎？

　　手電筒的光芒裡，他看到了趴伏在他臉頰邊的貓咪。

　　小八……是不是小八做了什麼，我才能活下來呢……她怎麼樣了……

　　「沒事吧，能自己坐起來嗎，小朋友？」

　　小朋友？這些保安大叔在說什麼胡話……啊，難道是說小八？小八因為什麼緣故無法保持貓咪的形態變回人形了嗎？

　　他撐著手，坐了起來，看到手電筒燈光照耀下趴伏在他身邊的那只貓……呃，白色的？

　　小八的貓咪形態，他明明記得是黑的呀！？

　　還是說被那個黑衣男人打了一棍，讓他的視覺都出問題了？

　　工藤新一想到了什麼，翻動呼吸平穩的小白貓的爪子，看到它爪子中間那塊淺粉色的肉墊。

　　心形的。

　　這只小白貓很大可能是小八——畢竟他還沒見過第二只肉墊是心形的貓貓。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她褪色了，但看她現在呼吸還算平穩，那應該沒有什麼太大的事情吧……工藤新一想道，把小白貓抱進懷裡——我的手？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伸出去的手卻是小小的，好像是小孩子一樣。

　　接著他注意到，自己身上和他今天出門穿的一樣的衣服，但卻憑空大了好幾圈。

　　種種跡像讓他的頭腦混亂起來，旁邊那些警衛也圍了過來，似乎要把他帶去醫院，工藤新一來不及仔細想，抱起小白貓，衝出那些保安大叔的包圍。

　　出了游樂園，在隔壁商業街的櫥窗上看到自己如今的模樣，工藤新一向來聰慧的大腦少有的陷入了持續的混亂當中，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只能先前往自己潛意識裡最安全的地方——他自己的家。

　　結果卻被攔在了自己的家門前——家門鑰匙不在兜裡，可能是之前掙扎的時候落在了游樂園的草地上，他們家那高高的足有四五米高的鐵柵欄門也幾乎杜絕了他翻牆的可能性。

　　幸好這個時候他想起來，阿笠博士家應該有他家的備用鑰匙，花了一點口舌功夫，讓阿笠博士終於相信了他身上發生的這詭異的事情，由阿笠博士找出工藤家的備用鑰匙，開了門，兩人帶一只還沒有清醒過來的小白貓一起進了工藤的家。

　　等到工藤新一翻出自己小學時候的衣服換上，也趁機把自己遇到的事和阿笠博士說了一遍，旁邊的小白貓終於清醒了過來。

　　「咪唔……」

　　又嬌又細的幼嫩聲線，是比平日裡的小黑貓還要纖細的聲音——這聲音一出口，小白貓自己就被嚇了一大跳。

　　肉眼可見的，那只小白貓呆愣住了，很快他回過神來，試圖轉頭看自己的身體，最後演變成追著自己的尾巴，咪咪叫著急轉圈：這是怎麼回事？我為什麼會變小？為什麼還染白了？我掉毛了……不是，我掉色了嗎？！

　　巨大的衝擊下，小白貓有些語無倫次。

　　工藤新一開始對自己的推理產生懷疑：這是小八嗎？平時小八智商沒這麼低呀……

　　「咪咪！」小白貓生氣地衝著他嚷嚷：你才智商低呢！

　　「難道你平時就愛追自己尾巴嗎……欸？」工藤新一說完才發現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我能聽懂你的叫聲？」他有些遲疑地說道。

　　小白貓終於從衝擊中冷靜下來，端坐著，聞言歪頭：「咪？」能聽懂我說話？亂步先生都不一定知道，好像只有費佳能完全猜中……

　　「費佳是誰？」工藤新一下意識地問。

　　話一出口，一人一貓同時愣住。

　　身邊的阿笠博士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覺得自己這個時候也一起愣住比較好。

　　畢竟他活這麼大，這還是第一次看到新一竟然還有貓語方面的天賦。

　　等到終於冷靜下來的兩位偵探交換了各自知道的情報之後，總算是能夠推理出現在的情況了。

　　「也就是說那個時候你把我身上的毒轉移了，到了你的身上，我們各自負擔了一半，然後這個研發中的還沒有完成的藥，就把我們兩個都變成了幼年形態？」工藤新一說完，自己就覺得匪夷所思起來，「小八你小時候難道是只貓？」

　　「咪！」小白貓生氣地朝工藤新一揮了揮爪子。

　　「他說什麼？」阿笠博士不懂就問。

　　「『我小時候並不是貓，那時候貓只不過是我的能力罷了，但我現在卻只能夠變成貓咪形態，無法變回人形……你被灌下的藥在不同個體上面的作用機制不一樣，那個黑衣人說，其他服用了這種藥的人都死了，而新一前輩你卻活了下來只是變成了小孩子，到了我身上，這種藥應該是殺死了我的人類細胞，但卻無法對我的妖怪血統造成傷害，所以陰差陽錯，他幫我完成了從半妖過度為全妖的過程，不過我的妖怪血脈還不足以強到能夠保持我的人類形態，所以讓我擬態成了幼年形態好更好地恢復。』」工藤新一說完，自己都覺得奇怪了，「為什麼你一個『咪』字能夠翻譯成這麼一大段話？」

　　「咪！」小白貓沒好氣地叫了一聲：那是因為我們兩個之間，與其說是你聽懂了我叫什麼，不如說是我們互相讀到了想法——我在用「轉移」將藥轉到我身上的時候，不小心將某種特質也轉移了過去，所以現在你能夠聽到我的一部分想法。

　　「什麼特質？」工藤新一並沒有覺得自己多出來了什麼。

　　『無色氏族的身份。恭喜你，你現在是我的眷族了，請認命當我的鏟屎官吧——不管你願不願意，反正我現在收不回來這能力。』


第247章

　　小白貓沒好氣地說完， 踱著貓步走到了書房的電腦顯示屏前，從屏幕的反光裡瞧見了自己現在的模樣——畢竟你不能指望一個書房裡面有鏡子。

　　好小啊……小白貓盯著屏幕裡反光出來的，自己這樣想道。

　　屏幕反光裡的小白貓看著毛茸茸的一小團， 參考旁邊博士的手的話，只有阿笠博士一只手那麼點大。

　　雖然小黑貓平時也挺小的， 可至少那也是成年男子兩個手掌那麼大呀，這憑空就縮水了至少兩圈……雖然小八自己心裡清楚這是她的貓又血統為了更好地彌補人類血脈被完全「燒掉」的缺口而形成的擬態，但單就外表來看， 還真的很像是吃了酒廠的APTX4869返回幼年時代的樣子。

　　「可惡， 那兩個黑衣男子到底是什麼來歷？還有，他們給我吃的那個到底是什麼東西，竟然讓我跟小八都變成了幼年時期的樣子……」旁邊的同樣是小孩子模樣的工藤新一惱怒地說道， 顯然這位就是明知道那是擬態但還是下意識地給當成了退回幼年形態的代表之一。

　　小白貓仗著自己身體靈巧，從旁邊的鍵盤上面走過去，到了書房書桌的邊緣，旁邊正在努力回憶方才與那兩個黑衣人交手時的種種細節、試圖從中理出更多的線索來的工藤新一注意到小白貓正朝自己揮爪子， 意思是讓他過去——他疑惑地湊了過去：「怎麼了？」

　　啪嘰。

　　「哎呦！」

　　小白貓一爪子拍在了他的臉上——當然， 有記得把爪子好好收起來， 所以接觸到小孩子皮膚的只有同樣軟軟的肉墊而已。

　　「干嘛打我呀？」工藤新一捂著自己微微泛紅的臉頰， 不解還有點委屈：這可真是無妄之災啊！

　　「咪唔！」小白貓沒好氣地喵了一聲：完全沒有在反省自己在游樂場的冒失行為啊！

　　不是他貿然地追著那兩個可疑的人上去，又沒有足夠警惕， 光顧著看人家交易， 結果就被人繞背打了個悶棍，不然的話怎麼會被人灌藥呢？

　　「……對不起，我有在反省。」想到這其實完全就是自己好奇心過剩， 追著那可疑人物來導致的結果， 工藤新一喪氣地低下了頭。

　　如果不是他這麼冒失的話， 小八也不至於被他連累成這個樣子。

　　「咪。」記住教訓就好。小白貓咪了一聲，轉頭開始打量這書房，說起來當初看漫畫的時候她就好羨慕工藤新一家裡有這麼大的書房啊……要是接下來繼續向原著劇情的發展，新一前輩被蘭學姐收養，那麼她是不是就可以獨占這棟房子了呢？然後這邊書房裡的書就可以隨便他看了呢？

　　畢竟嘛，毛利蘭確實很喜歡貓咪沒錯，但問題是養著毛利家的毛利小五郎先生很討厭貓咪，哪怕毛利蘭再怎麼喜歡貓咪，也沒能夠養一只。

　　——後期偶爾會出現的藍貓小五郎是妃英理養的，看在分居妻子的份上才能夠出現在毛利偵探事務所。

　　綜上所述，等到工藤新一被毛利蘭領走之後，她很大可能就會被阿笠博士帶走照顧，那麼……

　　反正兩家離的這麼近，她偶爾翻個牆啊翻個窗啊過來看看書啊什麼的完全沒問題！

　　相信新一前輩絕對不會計較這種小問題噠！

　　小白貓美滋滋地想。

　　一旁已經變成小孩子的工藤新一並不知道眼前這只小貓咪已經盯上了他家書房，他看看自己的身體，又但同樣是小小的貓咪，雖然剛才小八告訴他說現在這狀態是用來恢復的擬態，但是……既然是要恢復，那麼是恢復什麼呢？是不是小八身上有什麼傷勢呢？

　　「……小八，你真的不要緊嗎？」工藤新一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咪咪。」小白貓打量著書房的書架，仿佛在思考從哪裡下爪子磨爪好，隨口敷衍著一般道：除了暫時還變不回人形外沒有其他毛病了，另外就是暫時身體可能用不出其他力量來。

　　比如當初能夠拍飛那只大白老虎的力氣，她現在就用不出來。

　　目前的這個狀態下，她的力氣可能跟一只正常的兩個月大的小貓咪沒有什麼區別。

　　看了看了實木的架子，小白貓覺得自己如果真的下爪的話，可能就會被永久禁入這個書房，終於將蠢蠢欲動的爪子又收了回來：「咪唔！」而且比起我來，現在更應該擔心你自己。

　　「哎？」工藤新一一愣，「為什麼要擔心我？」

　　「因為如果那些歹徒知道你還活著的話，一定會回來要你的命，甚至還會波及到你周圍的人！」此時說話的是阿笠博士，憑著天才的頭腦，即使沒有像工藤新一那樣的「內置貓語翻譯器」，記著工藤新一的反應跟回答，他也成功理解了此時小八說的話，「所以你變小的事情一定要保密，絕對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小蘭在內——這如果讓他們知道的話，反而會讓他們陷入危險之中。」

　　「咪。」小白貓跟著嚴肅的點頭，見工藤新一一臉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面對的到底是多大的恐怖局面的樣子，小白貓想了想決定透露一點事情，「咪。」

　　「什麼？當初橫濱的警局遇襲案竟然是這個組織做的？而且你當時還在警局！？你之前跟他們打過交道都沒跟我說！」工藤新一驚訝地說道，因為當時他的頭腦並不怎麼清醒，所以他其實並沒有聽清楚琴酒後來對著小黑貓說的話，「你竟然都沒告訴過我。」

　　小白貓沒好氣地咪了一句：當然是為了保護你。

　　酒廠這種組織，哪怕知道都有可能會有危險。

　　劇情並不是萬能的，就像按照死小原劇情，今天沒有她，工藤新一應該不會有事，會順利地變成幼年狀態，從而開啟了上千集的名偵探柯南劇情，但……事實上如果今天她沒有在場的話，按照當時的情況來說，工藤新一更有可能就那麼死在了游樂園的角落裡。

　　正是基於這種考慮，小八當初在赤司家的宴會後遇到與黑衣組織相關的事情之後，並沒有把這些事情告訴當時還沒有接觸過酒廠的工藤新一。

　　「現在的問題是，新一變成了小孩子，他要怎麼樣才能恢復成原來的身體呢？」博士提出了問題中心點，「對了，小八現在不是在學院都市上學嗎？能不能求助學院都市裡的的研發機構呢？」作為一名科學家阿笠博士，深知學院都市裡面的科技領先外界至少二十年。

　　【最好還是不要抱有這種希望的好，學園都市那種地方，如果真的知道新一前輩現在的情況的話，恐怕新一前輩這輩子都別想從他們的實驗室手術台上下來了。】一個聲音在阿笠博士和工藤新一的頭腦中響起，兩人驚悚的看向小白貓，後者微微點頭，【是我……我剛剛從傳承記憶裡找出把自己的聲音傳遞到別人頭腦裡的辦法。】

　　這個技巧是仙狸用來將自己的聲音傳遞給祭拜自己的村民們，好好讓他們躲避開她預知到的那些災害的。

　　【沒辦法，這個形態我不太熟嘛！我還是第一次變成這個樣子呢。】完全不知道自己曾經無意識之間也切換成仙狸狀態過，小白貓沒好氣的說道，【這麼短時間內能夠熟練掌握這個狀態的技能，我已經很厲害了！】

　　解釋了一句自己忽然能夠把聲音傳遞過去的原因，小白貓回歸正題，【雖然現在是一方董事長管理下，他已經在想辦法將亞雷斯塔時期那些泯滅人性的研究機構跟實驗室逐個取締掉，但這需要時間——目前學院都市裡面反抗他的組織跟勢力也不少。往最好的方向想，就算是學院都市裡面的機構能夠幫忙，且可以保證新一前輩的生命安全跟之後生活的自由，首先也得要找到這個藥，嗯，但就我了解，就算拿到了藥，沒有這個藥的研發資料的話，恐怕也很難夠逆向推導出解藥來。】

　　「說來說去也就是要先找到這個組織才行。」工藤新一思考著說道，「我變成小孩子了，沒辦法利用工藤新一的名氣，不然的話……」

　　兩人一貓正商議著，忽然外面傳來毛利蘭的聲音：「阿，新一已經回來了嗎？我還聽到博士的聲音了。」

　　工藤新一&阿笠博士：？！？！？！

　　糟、糟糕了！

　　不能讓小蘭看到新一，她可是跟新一小時候一起長大的，完全知道新一小時候的模樣，如果讓她看到現在的心裡話，恐怕會第一時間知道新一變小了。

　　結果還沒等變小的工藤新一藏起來，毛利蘭就找了過來看到變成小孩子的工藤新一——備注，帶了他爸爸的黑框眼鏡——直呼這個孩子好可愛，完全沒有想到變小的工藤新一這種可能上去。

　　旁觀的小白貓認真思考工藤優作的黑框眼鏡是超人的眼鏡的可能性。

　　那邊已經進展到了變小的工藤新一的名字，不負眾望，江戶川柯南再次登場，不同於劇情裡因為看到了江戶川亂步和柯南道爾作品集的來歷，這裡工藤新一緊急情況下想出來這個名字是因為他想起了之前去找小八的時候被江戶川亂步劇透了一臉的關於夏洛克福爾摩斯的真名是柯南道爾這件事，於是一組合，OK，江戶川柯南小朋友成功出世。

　　「那這孩子叫什麼名字？」

　　怎麼還要問名字？正出神的小白貓回過神來，發現毛利蘭閃閃亮亮的盯著自己的眼睛。

　　小白貓：……

　　「這、這是我養的貓！」新鮮出爐的江戶川柯南小朋友急忙說道，「她、她叫……」目光落在書房書桌上他前兩天剛剛看完放在一旁的《偵探少年X》上，柯南同學急中生智，說道，「NANA！這孩子叫奈奈！」

　　「咦？奈奈嗎？好可愛的名字，和她一樣可愛！」毛利蘭試探地伸出手，發現小白貓並沒有拒絕自己，頓時開心地把她摟在了懷裡。

　　趁著毛利蘭的注意力都在小八身上沉迷吸貓不可自拔注意不到旁邊的情況，一旁阿笠博士小聲說道：「真虧新一你能及時想出個名字來啊，連小八的名字一起起了……是因為『八』和『七』嗎？」

　　阿笠博士猜測道。

　　因為在日語裡，「奈奈」（NANA）和「七」（NANA）發音一致，小八是「八」，所以現在是「七」（NANA）。

　　「不是啊，因為小八的筆名啦。」江戶川柯南小朋友同樣小小聲地解釋道，由於他在推斷出楨姬八采是小八的筆名的同時阿笠博士就在旁邊，所以阿笠博士也知道小八的筆名，「『楨姬八采』這個筆名翻譯成中文的話，最後一個字就是『采』，中文裡『采』和『菜』同音，再翻譯成日語的話就是菜菜（NANA），所以是奈奈（NANA）。」

　　至於為什麼能第一時間聯系到「菜」字呢？在看到和小八本名仿佛有千絲萬縷關系的筆名時，工藤新一就心有所感，翻譯成了中文，成功得到了「真幾把菜」的筆名真意……

　　在日語裡，菜菜和奈奈是同一個發音，都是NANA。

　　而關於為什麼不直接寫成「菜菜」這件事……

　　「小八非常不擅長這種文字游戲啦！如果寫成『菜菜』的話，她就有可能會猜到，但是如果寫成奈奈的話，她基本上就沒可能猜到啦。」江戶川柯南小朋友以自己對小八的百萬分了解，胸有成竹道。


第248章

　　被毛利蘭抱在懷裡吸貓吸得肚皮都要翻過來的小白貓並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對話， 等到毛利蘭終於從貓咪的誘惑中清醒過來、願意把小白貓放到桌子上的時候，阿笠博士和柯南已經結束談話，正乖巧地看著她們兩個。

　　為了能夠追查那些黑衣人的下落， 阿笠博士讓毛利蘭暫時收養柯南，因為毛利蘭的父親毛利小五郎是一個偵探， 平日裡也能夠接到一些委托，如果通過新一的推理能力把他的名聲推上去，那麼， 說不定在他處理的案件中就能夠找到那些黑衣人的下落了。

　　「我很樂意哦， 但是我不知道爸爸同不同意，我得問一下爸爸才行。」毛利蘭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她很喜歡柯南這個孩子， 因為對方長得非常可愛。

　　「這、這個……不行啦！」柯南急得用小孩子的聲線撒嬌一樣說道——不愧是曾經日本女演員工藤有希子的兒子，演技天賦一流，這麼快就把握到了小孩子形像的精髓，「那、那個……我要和奈奈在一起的， 不能把我們分開的！」

　　柯南抱著一臉懵逼沒反應過來的小白貓， 說道。

　　小白貓：「……？？？」

　　等一下， 為什麼還要加上她？

　　正常來說， 不是應該就只有柯南會跟著他的小蘭姐姐回去嗎？

　　為什麼要帶上她？

　　「奈奈那麼可愛我也想養啊！但是……爸爸可能不會同意……」毛利蘭苦惱地說道。

　　她想養貓很久了，但礙於爸爸實在不喜歡寵物， 這才放棄。

　　柯南干笑了一聲：就是知道小五郎叔叔絕對不會同意養貓， 我才這麼提議的呀……

　　別開玩笑了，住到小蘭家裡面的話，豈不是會把危險也帶到蘭她們身邊嗎？

　　他已經連累到了小八了， 不能把小蘭也一並連累進來。

　　——工藤新一沒有說謊， 他確實是在反省自己的冒失。

　　如果這次事件裡僅僅只有他一個人受到了襲擊， 那他或許還想不到那麼多，但現在為了救他，小八也受到了傷害，還被迫變成了貓咪形態，甚至變不回去，他這才真實體會到了當時的危險。

　　某些方面來說，工藤新一是一個非常擅長於從經歷的事件中吸取教訓的人。

　　看明白工藤新一內心的想法，小白貓用爪子安慰地拍了拍抱著自己的小朋友的手：【沒關系，其實阿笠博士的提議不錯，你確實還是不要留在這裡的好，萬一那些黑衣人，為了確認你死亡前到你們家來了怎麼辦呢？】

　　所以暫時不能到家裡來。

　　至於她自己嘛……阿笠博士家不至於連個貓貓的窩都放不下吧？

　　還可以趁機監視工藤新一的家：如果像劇情那樣，黑衣人後來又組織人潛入工藤家裡面搜索確認工藤新一的情報話，到時候說不定她還可以想辦法追查。

　　雖然現在來說，日本公安已經有了打入酒廠的釘子、代號波本的降谷零，但它所附在酒廠內部負責的方面，並不跟藥物有關，就他目前所知，降谷零只打聽到了酒廠有進行人體實驗，但並不知道APTX4869的存在，或者說，並不知道酒廠研發的藥物目的。

　　截止目前來說，各國情報機構的臥底搜查官，在酒廠內搜集到的關於人體實驗和藥物的數據，只說明他們似乎在進行什麼實驗，而不能夠知道他們的真實目的——這也難怪，就連琴酒也把開發中的藥物當做毒藥來使用，可見這可以說是組織的最高機密之一。

　　如果她這邊能夠啟出一條新的酒廠情報線的話，就能夠更接近對酒廠發動總攻的時機了……

　　小八這邊在思考的問題，柯南並不知道，他這會兒是打定了主意，如果一定要去小蘭家的話，就一定要把小八帶上。

　　不能夠把這個樣子的小八單獨丟在這裡。

　　小白貓氣急得又拍了拍他的手：【別鬧，我才不要去吃貓糧！】

　　好歹阿笠博士知道她其實是個人，絕對不會把貓糧那種東西喂給她，但是小蘭又不知道她是人！

　　到時候吃貓糧，吃罐頭，吃凍干……小八一想想那樣的未來，就感覺自己都要窒息了。

　　費佳喂她貓糧，都被她直接呼他一臉了，最後買了貓糧只能喂給流浪貓，反正這輩子她是打死都不會吃貓糧的。

　　柯南：「……」

　　這家伙原來就只考慮了吃的方面嗎？？？

　　虧他還好擔心她呢！

　　小白貓非常理直氣壯，就考慮吃又怎麼了？

　　沒聽過民以食為天嗎？

　　柯南：「……」

　　好吧，小八的考量也沒錯，的確，她是個人，不能夠跟普通的貓咪一樣吃貓糧……

　　「到時候我會記得偷偷喂你吃東西的。」柯南小小聲說道。

　　「咪。」

　　「……到時候多出來的貓糧我也會負責銷毀證據的。」柯南想想覺得小八的顧慮也沒錯，如果貓糧一直不見少的話，說不定小蘭又要擔心小八（奈奈）身體有什麼問題了。

　　「咪。」

　　「……我會負責阻止小蘭要帶你做絕育手術的。」柯南汗著臉小聲說，這擔心真的是太現實了，他一定會阻止的！

　　「咪。」

　　「……喂，你不要太過分啊，不愛吃魚為什麼要我來吃？」

　　「咪咪！」因為給貓咪喂魚是所有人類的共同認識——也不知道他們是哪裡來的常識，太過分了，她就討厭魚怎麼了嘛！

　　當然如果蘭學姐不給她喂魚的話，那她自然不需要這麼擔心了，這只是以防萬一嘛。

　　柯南小朋友開始重新思考要不要去住小蘭家的提議：平時怎麼沒有看出來小八這麼難養呢？

　　還是說，這才是小八的本來性格？

　　考慮到小八在認識小蘭之前在他面前展示的性格，工藤新一隱隱約約有了認識：八成，後面那乖巧的模樣，都是看在小蘭的份上才裝出來的吧？

　　本質上這家伙還是那個因為他揭露了她名字誰都沒猜到的羞恥真相就激發超能力試圖送他西去的幼稚國中生……哦，現在大概已經算是高中生吧，但是本質還是一樣幼稚。

　　自己也很幼稚的工藤新一這麼想道。

　　#

　　最後商議的結果是，毛利蘭先帶著江戶川柯南小朋友回偵探事務所，說服毛利小五郎收養這個孩子。

　　如果同意□□，再把附帶的小貓貓「順口」提一句，應該不會有太大阻礙：

　　孩子都收養了，那麼養只貓也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的——畢竟就正常情況來說，養個孩子絕對比養貓要麻煩多了。

　　就差以死相逼絕對不能把他跟小八分開的柯南小朋友終於松了口氣，點頭同意了。

　　毛利蘭帶著柯南先回偵探事務所，阿笠博士看著一大一小兩人離開身影，轉頭看自己肩膀上的小白貓：「我要不先給你做個小窩？等新一回來接你之前，你先在我那邊休息一會吧。」

　　小白貓大概是怕地上的灰塵粘到自己長長的潔白的毛上，所以並沒有站在地上，而是站在阿笠博士的肩頭，聞言歪歪頭：【暫時不需要休息，不過博士的電腦可能要借我用一下，我需要給我家人跟朋友發些信息，免得他們擔心。】

　　這不是問題，阿笠博士很是爽快地同意了。

　　只是，等看到小白貓蹲在鍵盤前陷入沉默的模樣，他也跟著沉默了。

　　嗯，再說一遍，貓貓的爪子不適合按鍵盤。

　　「需要發送什麼消息，我來幫你打字吧。」阿笠博士建議道。

　　小白貓點點頭讓開位子，然後對著郵箱的空白界面陷入了沉思：要用什麼樣的理由才能夠阻止太宰先生諭吉先生老爺子小白他們來詢問她的下落呢……

　　#

　　沒有什麼早睡習慣的太宰治正躺在床上享受地聽著耳機播放的聲音，突然手機響起了收到新消息的郵箱提示音。

　　這種時候誰給他發信息？

　　難道是小八？

　　但是，這個時間……小八居然沒在做作業？前兩天才剛剛聽她抱怨說高中的作業難度突然跳了至少三級……

　　他疑惑地點開手機，打開郵箱信息。

　　還真的是小八的。

　　嗯，讓他看看小八給他發了什麼信息——應該不是什麼作業太難，不想做之類的吧……

　　片刻後，他沉默了。

　　因為抓到了老鼠的蹤跡所以決定請假出國去俄羅斯逮老鼠解除婚姻關系近期沒法聯絡不用擔心……

　　一分鐘後正在洗漱的國木田獨步收到了搭檔的電話：「有什麼緊急的事，太宰？」

　　「國木田君，我遇到了一讓我非常想不通的事。」

　　什麼，竟然有太宰想不通的事？

　　國木田獨步提起了精神：「什麼事？」

　　「在小八眼裡，我是不是很好騙？」太宰治非常苦惱地場外求助。

　　「……」

　　國木田獨步確認自己的搭檔今天也沒吃藥。


第249章

　　太宰治好不好騙這件事仁者見仁， 智者見智，總而言之，當柯南小朋友正在努力破獲毛利小五郎收到的富豪女兒被綁架案時， 小八貓正在阿笠博士的屋子裡給她記得的諸位發信息，發完後她就陷入了思考。

　　蓬松又柔軟的大尾巴豎在身後， 尾巴彎成一個彎，有節奏地一點一點，仿佛是人類思考時的小動作一樣。

　　阿笠博士看得蠢蠢欲動， 很想上手摸一摸， 但一想到這只看著特別可愛漂亮的仙女貓貓其實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女時，他蠢蠢欲動的手又平靜下來了。

　　「把這種信息發過去真的不要緊嗎？看著不像是能讓人相信的呀……」想到最後發出去的給那個收件人為「宰寶寶」的人的信息，阿笠博士稍稍有些疑惑地問道。

　　而且， 什麼解除婚姻關系，什麼追查魔人的下落……怎麼聽起來這麼好像是什麼角色扮演一樣呢？

　　因為阿笠博士的問話回過神來，小八貓歪了歪頭：【不要緊，那個只是用來放煙霧迷惑人的， 只要我能夠趕在他意識到真相之前恢復成正常狀態就可以了】

　　……沒辦法， 誰要太宰先生這麼愛操心呢！

　　而且說實在的， 如果真的把事實真相告訴了太宰先生的話， 她很懷疑，新一前輩可能會被太宰先生好好的「教育」一番。

　　但新一前輩是無辜的， 他最多是被自己給連累了而已。

　　#

　　阿笠博士還想說什麼， 突然聽到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他頓時就被轉移了注意力：「咦，這個時候誰會來拜訪呢？」

　　他說著去開了門， 站在門外的是穿著奇怪的狩衣和戴著兔子面具的怪異打扮的人。

　　從來沒見過這樣人， 自己認識的人裡也沒這種cosplay愛好， 阿笠博士露出了奇怪的表情：「請問您找誰？是不是敲錯門了？」

　　【博士，請開門吧，他們是來找我的。】

　　「聽」到外面的動靜，小白貓從裡面邁著優雅的貓步走了出來。

　　即使在聽到自己的王吩咐的時候，已經做了一定的心理准備，但此時看到從裡間走出來的羽印像裡截然不同渾身雪白還小了至少兩圈的小貓咪，站在最前方戴著兔子面具的人開口時聲音裡還是帶上了難以掩飾的驚訝：「夜安，小八殿下。」

　　小白貓幾個縱步跳上了阿笠博士的肩膀——視線平行之下，那些兔子就不需要彎腰來和她保持尊敬的動作了——點了點頭，以示對問候的回禮：【只有你們過來了嗎？】

　　小白貓往外張望了一下，發現並沒有看到其他他想見的人，稍稍有些失望。

　　「如果您是指福澤諭吉先生的話，他正在趕來的路上大概還有一兩分鐘……哦，他已經到了。」話說到一半看到了在阿笠博士家門口停下的黑色轎車，以及從上面走下來的氣場強大的銀發中年男子，「兔子」改口道。

　　小白貓歪頭看一旁已經愣住了的阿笠博士：【能把外面的草坪借我們用用嗎？】

　　阿笠博士回過神來，干脆地拉開了家門：「不如就到我家的會客廳來談吧，反正房間也足夠大。」

　　他並不介意自己的房間裡多出來這麼一群陌生人，從剛剛小白貓和他們的對話中，阿笠博士感覺到這些人應當是小八的家人，或者其他親密的關系網。

　　在遭遇到這樣突如其來的事件中，通知自己的家屬和親密的朋友顯然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說起來像新一那種完全沒有想過跟爸爸媽媽求助的人才不太正常啊！

　　後知後覺意識到新一根本沒有向遠在美國定居的父母求助他遇到的這件事情的想法，再聯系面前的小白貓的舉動，阿笠博士不知道該感慨新一獨立性的強大，還是該為他潛意識裡的想法而感覺到難過。

　　……這麼大的事，就算新一自己沒想到，自己果然也應該告訴優作他們……

　　等到大家在阿笠博士的會客廳那邊入座，小白貓就今天遇到的事情重新復述了一遍，最後總結：【……大致情況就是這個樣子。】

　　「身體真的沒大問題嗎？」則預計第一點關心的就是小八的身體情況，按照他的形容來說，那種藥完全還在試驗階段，會造成什麼後果誰也無法確定。

　　【沒有問題啦，我已經認真檢查過了，我這個形態下還是有一定的自檢能力，或者說恢復能力要比另外一個形態強很多。】小白貓歪歪腦袋，蹭著福澤諭吉的手，【差不多可以確定，大概過個兩三個月我就可以重新變回原形了——而且和新一前輩不一樣的是，我這個好像幼年形態的貓咪樣子只不過是用來治療身體虧空的擬態而已，到恢復成人形的時候，依然還是我現在的年齡，而不是變成跟柯南小朋友一樣的六歲。】

　　【只不過這幾個月裡面，學院都市方面需要幫忙請假一下，順便也可以告訴一下一方通行董事長我這邊的情況，因為據我所知，那個黑衣組織跟學院都市的暗勢力也有所勾結。】小八說道，關於這一點，則是她之前追查學園都市暗勢力的時候，跟諸伏景光交流情報得到的結論。

　　不過，由於那時候沒有太多的線索可供追查，這條線也就暫時放下了。

　　兔子點了點頭：「明白了，如果您這邊有什麼進展的話，到時候我們非時院與學院都市那邊確定身家清白的研究機構，將會一起幫助您研究解藥。」

　　想要在沒有任何原始藥品的前提下研究解藥，那勢必是要提取受害者的身體組織的，特意加這個限定詞就是因為學院都市內部為了所謂的研究而放棄一切底線的研究員真的是太多了，慘絕人寰的悲劇時有發生，而讓所有人都銘記在心的莫過於是御阪妹妹們的誕生。

　　最初也不過是貢獻了一點DNA，提供者甚至以為自己是在為醫學做貢獻：能夠給那些癱瘓病人帶來更好的未來——懷抱著這樣小小的願望而提供的身體毛發組織，結果卻導致了一萬多名妹妹的慘死，時至今日，御阪美琴依然會在偶爾造訪的噩夢中看到那些死去的妹妹瞪大了眼睛全無生機的樣子。

　　小八從一開始就杜絕單獨聯絡學院都市方面研究機構的原因也正是如此。

　　沒有足夠強大的壓迫力和勢力，鬼知道那些人拿到了新一、甚至她的DNA組織之後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御阪妹妹們的造價也不過是十八萬日元一個的成本而已。

　　「那你這段時間要怎麼辦？回家嗎？小白先生他們應該會照顧好你的。」福澤諭吉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在他的手掌下的小貓咪，說道。

　　【小白小黑那邊倒不用太擔心，學院都市是寄宿制，一年也就只有那麼幾天工夫可以出來，只要能夠定時和小白小黑他們聯絡的話，就基本上沒什麼問題了。】小白貓說道，她正是基於此考慮，之前給小白他們發的郵箱信息就是說的因為最近要參加一個項目，恐怕暫時無法聯絡，大概需要一個多月時間。

　　學院都市裡面這種涉及保密的項目比比皆是，所以小白他們也不會起什麼疑心。

　　對於一個多月以後麼……嗯，算算時間的話，到時候阿笠博士給柯南做的變身器就應該已經面世了吧？

　　【我打算和新……不對，是和柯南小朋友一起住到毛利小五郎的偵探事務所去。】小白貓一本正經地說道，【阿笠博士之前的提議挺不錯的。】

　　把迷糊偵探變成名偵探，那麼到時候遇到的案件裡，總歸是能夠找到跟黑衣組織有關的消息的——當然，這是表面說法。

　　福澤諭吉想了想，雖然他很想把這個樣子的小八帶回家去照顧，但考慮到最近橫濱有些動蕩，而這樣的小八也和普通的貓咪其實沒有什麼區別，到時候若是受到襲擊的話，可能她會更加危險，相比較之下，或許完全屬於局外人的毛利小五郎偵探社才更加安全。

　　閉目思索了片刻，福澤諭吉站起來朝阿笠博士恭敬地一鞠躬：「那麼，這孩子就拜托您和那位毛利先生一家照顧了——相關費用稍後我會打到您的賬戶上，請給我一個銀行賬戶。」

　　——雖然由於自己成為一名大受歡迎的輕小說家的緣故，小八目前已經完全做到了經濟方面的自給自足，但總體上來說，在小八成年之前，她從父母那能繼承到的一切遺產都還歸屬於福澤諭吉管理下，關於目前的小八貓的一切費用，顯然都只能夠通過她的監護人來支取。

　　啊，提起稿費來……

　　「小八，你最近的死線時間是幾月幾號？」福澤諭吉意識到了什麼，問，上一次由於小八意外穿越導致之後的瘋狂趕稿事件，這次雖然人還在這裡，但卻又變成了貓——第三次說明一下，貓咪的爪子真的不適合打字——難道她要到時候再來一次瘋狂的趕稿嗎？

　　從小白貓驟然僵硬的表情裡，福澤諭吉得到了非常不妙的訊息。

　　「能在那之前恢復成人形嗎，或者……你有存稿嗎？」

　　沒有那種東西，她的存稿已經在上一次被通知《神使》將要動畫化，所以需要提前知道後面的劇情發展時，被河間編輯壓榨得一干二淨了——順帶一提，《神使》的pv已經在情人節放出，夏季新番列表上期待值第一的就是將在兩周後開播的《神使》。

　　空白兄妹得知自家王就是楨姬八采老師之後專門定了十個鬧鐘等著《神使》開播第一時間就衝。

　　天熱了，是時候鴿一鴿死線了。

　　小白貓沉默地注視著電腦屏幕上映出的自己，想。

　　畢竟你不能強迫一只貓貓趕稿。


第250章

　　考慮到距離最近的死線還有幾個月時間， 小八貓非常大意地把之拋之腦後。

　　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嘛！

　　大不了就鴿唄！

　　提前做好了鴿的准備之後，小白貓就非常愉快地投入到每天撒嬌賣萌的日常生活中了。

　　上學回來看著非常熟練地找他的小蘭姐姐撒嬌賣萌的小白貓，柯南：「……」

　　如果不是時不時地就能聽到小八的聲音在他的頭腦裡響起來， 他真的會以為自己不小心把小八跟哪只小白貓給搞混了，帶了一只普通的小貓回偵探社……

　　在柯南小朋友一到毛利偵探事務所， 毛利偵探就如有神助地偵破了一起富豪女兒綁架案這件事後，毛利小五郎認為這個小子或許能給他帶來好運，於是便同意了他在毛利偵探社暫住， 至於隨後到來的那只小白貓嘛……

　　「……暫住的話應該不會太久， 那你要記得自己管好你的貓，不許她亂跑，絕對不能夠在我的衝野洋子海報上留下任何痕跡， 不然我就馬上把她和你一起趕出去。」毛利小五郎凶巴巴地說道。

　　「知道啦毛利叔叔！」江戶川柯南小朋友拉長了聲調說道，真是的，小八又不是什麼普通貓，哪裡會對你的衝野洋子抱有什麼威脅呀？

　　小白貓在柯南懷裡咪了一聲。

　　就是嘛！

　　總而言之， 在毛利蘭家的暫住生活就此打開。

　　「當貓可真好， 不用去上小學……我都快被那幾個小孩子煩死了……」又一次回家後看到非常安逸地趴在窗台邊睡覺的小白貓， 江戶川柯南小朋友把手裡的書包在書桌上面放好， 拿一根pocky一點一點地戳小白貓。

　　小白貓扭頭就把pocky給咬下來了。

　　幾下啃完，她咪了一聲：【為什麼不是紅酒味的？】

　　「提拉米蘇味就好啦， 你現在是只小貓咪， 萬一喝醉了怎麼辦？」江戶川柯南一邊從拆開的盒子裡又拿出一支pocky棒喂小貓咪一邊說道，除了喂零食還要注意樓下情況，以防小蘭姐姐放學回家看到他拿這種零食喂貓貓。

　　畢竟正常的貓是不可能吃pocky棒的。

　　喂完一包pocky， 江戶川柯南實在忍不住好奇， 伸手摸了摸小白貓的肚皮， 好在剛剛被喂完零食的小白貓，好感度甚高，沒有拿腳踹他。

　　「整整一包pocky棒啊……為什麼吃完之後完全看不出來你吃東西了？」江戶川柯南百思不得其解，摸肚子好像就跟沒吃東西一樣。

　　小白貓拿爪子拍開熊孩子的手：【都說了是為了更好地利用能量讓身體盡快恢復的擬態啦……吸收食物熱量很快不是很正常的嗎？】

　　江戶川柯南：不，我完全不覺得這有哪裡正常！

　　【沒有蒸發任何物質，就能從一個十七歲的少年變成六歲小孩，憑空消失了幾十千克質量的人沒資格跟我說正不正常。】

　　「……」

　　你說的好有道理哦，我竟然不能反駁。

　　「但是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呀……根本就沒有黑衣組織的消息……我總不能當一輩子的小學生吧？」江戶川柯南看的窗外底下商業街的車水馬龍，手下有一搭沒一搭地摸著小白貓的耳朵，說道。

　　他已經在毛利叔叔家住了好幾天了，但這個糊塗偵探可真不愧對他糊塗偵探的名號，日常委托幾乎都沒幾個人上門。

　　自從來到毛利叔叔家，除了當天晚上的富豪女兒綁架案，他還沒遇到第二個有點價值的案子。

　　小白貓安慰地用尾巴拍拍他的手：【有沒有跟蘭學姐她說一聲以防她擔心？】

　　「放心啦，你都提醒我了，我怎麼會忘？從阿笠博士那邊拿到變聲器之後我就打電話給她，說我有個案子需要調查，保密度很高所以最近都不會去學校也不在家，讓她不用擔心。」柯南說道，說起來如果不是因為小八提醒他這事，他還真忘了跟小蘭解釋這情況——表面上看起來他還是很冷靜的樣子，但實際上突然變成小孩的造成的衝擊遠遠大於他所能夠承受的極限，以至於混亂之間不僅忘了告訴小蘭交代情況以防她後續擔心，甚至連身在大洋彼岸的父母都忘記通知了。

　　當時工藤新一為了追查那兩個可疑的男子，只跟毛利蘭說了一聲，有事就離開了，之後就變成了小孩子，自然不可能再去帝丹高中上學，作為他的青梅竹馬毛利蘭，連續三四天都沒見到工藤新一上學，去他家又沒有找到人的話，肯定會擔心——假若只是報警的話，最多也就只得知工藤新一失蹤的情況，但如果短期內他無法變回去，到時候工藤新一的身份被判定死亡的話，那得等到他拿到解藥變回去之後想要再恢復社會的身份就非常困難了。

　　「你看起來倒是完全不擔心的樣子。」柯南偏頭看身側的小白貓，伸手撓撓她的下巴。

　　【我又沒有一個青梅竹馬等我回家，我干嘛擔心呢？變小了再長大還憑空多出來好幾年青春年華呢！】小白貓享受地昂頭等撓，【而且遇到這事第一天晚上我就已經跟親戚朋友都交代過了，學校那邊都請好假了，我才不跟你一樣，就想著自己扛呢！】

　　不同於以防被黑衣組織找上門來，不能進入公眾視野的工藤新一，夏姬八榭這個身份可是毫無問題的，加上學院都是基本是全封閉化管理，那麼它就算是一學期不回家也沒什麼問題，頂多就是要跟家裡人保持聯絡的時候，需要找柯南借一下變聲器和人罷了。

　　畢竟博士的發明還沒有先進到能把貓叫轉成有意義的人的聲音。

　　「你不是說你已經跟你的監護人說過了你現在這個情況了嗎？」柯南問，那天他去阿笠博士家接小八的時候從小八這裡得知，除了她的監護人福澤諭吉以及另外一位長輩知道全部的真相以外，其他人都以為是她想用貓咪的生活體驗一下人生罷了。

　　【交代是交代了，但是隔三差五也得聯絡一下，不然的話肯定會有人擔心的。】小白貓撇了撇嘴，有些不開心地說道。

　　她沒有在影射某人，她就是在特指某個繃帶精。

　　太宰先生要是連續好幾天都沒有收到她的信息或者聯絡的話，肯定會想各種理由找她見面確定安全，也不知道太宰先生為什麼總對她這麼放不下心來——明明偵探社的其他人就算突兀失蹤好幾天，太宰先生也不會這麼擔心……唔……難道說，是上一次和赤司君在橫濱警署遇襲瀕死的事，給太宰先生留下了太大的陰影嗎？

　　小白貓直覺不是這件事情，但她又找不到其他自己面臨生死危險會給關心她的人帶來巨大陰影的事件……想不通啊！

　　為此，她昨天還讓柯南幫忙用電腦聊天軟件跟太宰先生聯絡，當然，沒忘偽造ip地址定位到俄羅斯——感謝阿笠博士的技術支援。

　　「你可真小心啊，一句話都要讓我改三四遍。」想起昨天那場讓他累到無以復加的聯絡，柯南忍不住說道。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回話，小八就要他改好幾次回話的內容，甚至精確到了標點符號用法。

　　【沒辦法啦，對面可是那個太宰先生，你要是跟他交過手，你肯定會覺得這種程度的警惕絲毫不為過。】小八貓有些憐憫地看著柯南，無知的孩子就是幸福啊。

　　【不過……就快了。】

　　「嗯？」柯南奇怪地看著小白貓，後者看了看時間，從原本團在曬太陽的窗台上站了起來，抖了抖毛：【差不多快到了吧。】

　　沒一會兒樓下傳來有人敲門的聲音，柯南疑惑地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難道是有委托上門了？

　　小白貓活動了一下身體，幾下竄上柯南肩頭，最後在他頭頂找了個位置趴下，把自己攤成一塊貓毯子：【下去吧，人到了。如果我沒弄錯的話，是來找你的——嗯，嚴格來說應該是來找我的。】

　　柯南正疑惑，就聽到了底下小蘭叫他的聲音：「柯南，你家裡人來找你了！」

　　欸？！

　　江戶川柯南疑惑的從樓下走了下來，看到偵探社的會客廳沙發上坐著的青年。

　　一看到他，那人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哎呀，這就是亂步前輩提到的柯南小朋友嗎？果然很可愛呀！」

　　穿著沙色長風衣，露出的手腕和脖子上有繃帶的痕跡的青年微笑著說道，目光卻鎖定在了小朋友頭頂那只趴著的貓咪身上。

　　雖然這只小貓咪比他知道的小八貓小了整整兩圈，毛也是純白的，找不到一根黑色的，但他沒弄錯的話，這就是昨天還在試圖糊弄他的那個小騙子！

　　小白貓無辜地歪了歪頭：「咪？」

　　又在試圖萌混過關了！

　　他才不吃這一套呢！

　　太宰治心想道，轉頭對一旁的毛利蘭跟小五郎說道：「我想和這孩子單獨談談，可以嗎？我想，他有必要知道他現在家裡的情況。」

　　——這位高中生名偵探也有必要知道他的莽撞行為給小八帶來了多大的影響。

　　「可以的。」毛利蘭沒有多想，很快應允了，太宰治便帶著心裡七上八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江戶川柯南小朋友，以及他頭頂那只貓咪一起到了天台上。

　　雖然樓下有咖啡廳，並且那家咖啡廳也不禁止攜帶寵物，但考慮到他們接下來要聊的話題的話，還是到天台上來比較適合。

　　「嗯……小八，你是自己坦白呢，還是等我把證據給你列出來呢？」

　　鎖死了通往天台的大門，太宰治轉頭，笑眯眯地說道。

　　柯南睜大了眼睛，試圖萌混過關：「哎呀，這位叔叔，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呢？」

　　——沒道理呀，昨天跟這位太宰治聊天的時候，明明他已經盡量模仿小八平日裡說話的語氣了，小八看過後也覺得沒問題，為什麼還會被發現呢？

　　【因為發信息的頻率啦！】趴在他頭頂的小白貓用爪子拍了拍他的額頭，嘆了口氣說道，【每個人說話和回復都有各自習慣的頻率的，對他來說，這種頻率被打破就已經是很大的異常征兆了。】

　　為了能夠盡可能模仿她平日裡的語氣，那麼，發送信息的時間肯定要比平時晚那麼十來秒的樣子。

　　對太宰治來說，這些異常已經足夠讓他跑一趟了。

　　更何況在來毛利偵探事務所之前，太宰治八成已經去過學院都市，甚至也有可能連游樂園那邊都調查過一番了。

　　不然的話，他就不該是在等柯南放學之後才出現，而是一大早就出現在偵探社門口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20

第251章

　　【接下來， 不管看到什麼，控制好你的表情，不要露出驚訝或者第一次見的模樣來——嗯， 十秒內就可以了。】

　　頭腦裡忽然響起小八的聲音來，柯南略微疑惑地朝上看了看， 但是有鑒於目前小八還趴在他的腦袋上，他看不到任何那只毛茸茸的小貓咪的表情。

　　將那句話傳遞到柯南腦海裡，小白貓從江戶川柯南的腦袋上面站了起來， 稍稍抖了抖毛毛， 把身上原本因為趴下而稍微有些逆向的毛給抖順了，然後輕快地跳下柯南的肩膀，落在地上。

　　在她落地的瞬間， 白色的小貓咪宛如動物世界裡快速生長鏡頭下的植物一樣，站立起來，變成窈窕的少女模樣。

　　感謝母親遺傳給她的演戲天賦，江戶川柯南小朋友很好地控制好了自己的表情， 沒有對此表露出絲毫的意外來， 就仿佛他本來就知道這只小貓咪可以變成小八。

　　就好像根本就沒有受到那種被他吃下去的藥影響一樣。

　　「看來你已經做好了跟我解釋的准備了。」太宰治拿過一旁放著的椅子， 坐下， 身體前傾，手臂支在雙腿膝蓋上， 做出傾聽的姿態。

　　「這個嘛， 要解釋的話需要從大概兩個星期前我收到的一份信息開始說明。」

　　旁邊的江戶川柯南疑惑地看了過去，兩個星期前？

　　他遇到襲擊是大約五天前的事情。

　　小八要說的事，跟他們之前遇到事情難道沒有關系嗎？

　　仿佛是看穿了他的想法， 異色雙瞳的少女看了他一眼說道：「有關， 不過是怎麼個關系的話， 先容我賣會關子。總之大約就是兩周前，我收到了一份委托——來自靈界。」

　　什麼？

　　靈界？

　　一大一小同時露出了你在逗我玩嗎的表情。

　　小八嘆了口氣：「就是因為知道你們兩個都不清楚這方面事情，我才特意等你們兩個都到了之後才開始解釋的，不然的話同一件事情要解釋兩遍，我也很煩的——詳細的話等以後有機會再說，簡單來說就是我之前就有接受過委托為靈界做一些事情，這次就是靈界請我幫忙調查一部分妖怪遇到襲擊的相關事情。關於靈界，你們簡單理解成管轄著非人類那一側相關事務的機構就可以了。」

　　嚴格來說，主要調查主力還是在浦飯幽助那邊，但由於這次遇到襲擊的妖怪多數屬於奴良組治下的浮世町，這部分妖怪對於魔界出身的浦飯幽助並沒有什麼好感，所以浦飯幽助只好將這部分的調查內容委托給小八了。

　　「浮世町的奴良組首領是一個比較開明的人物，不同於其他只接受純種妖怪的頭目，滑頭鬼對於半妖或者有一部分人類血統的混血妖怪並不歧視，並且也願意接納他們入組。」小八說道。

　　這大概是源於滑頭鬼被詛咒的血脈的緣故，不過現在的關鍵並不是這個，所以他們無需要深究到底是為什麼才讓奴良組有那麼多混血妖怪的存在。

　　現在的問題在於近一個月來，奴良組有好幾位混血妖怪被襲擊了。

　　「妖怪？被襲擊？」江戶川柯南疑惑地重復了一遍，「難道不是妖怪之間的問題嗎？難道人類還能對妖怪造成傷害嗎？」

　　雖然驟然得知這個世界竟然還有妖怪這種不科學的東西，但想一想，小八都能變成小貓咪了，那似乎……妖怪的存在也不是不能理解。

　　所以江戶川柯南小朋友迅速收拾好了自己碎了一地的三觀，開始以高中生名偵探的頭腦快速思考起來。

　　從小聽著那些傳說神話裡似乎無所不能的大妖怪的故事長大，江戶川柯南對於妖怪被襲這件事情，第一反應就是妖怪之間的內訌。

　　「不哦，問題就在這裡，」小八豎起一根手指，「這一次，襲擊那些妖怪的是人類。」

　　「哎哎？」

　　「沒什麼好驚訝的，既然有強大的妖怪，自然也有弱小的妖怪，混了人類血統的妖怪，除非少有天賦驚人者，絕大多數都只能算是炮灰吧——如果來自妖怪那一方的血脈不是很強大的話，就更慘了。」

　　前者典例如犬夜叉，後者嘛……犬夜叉故事那個基本上被人忘了干淨的半妖地靈兒也算是例子之一吧，因為來自父親的血脈，甚至連基本的人形都沒有，完全的怪物的模樣，由此遭到排擠，既不屬於人類，也不屬於妖怪。

　　兩面不是人——雖然他們本來就不是人。

　　「我接受了靈界的委托前去調查，然後發現，奴良組也在找那些人類。」

　　「如果是為了復仇的話，也很正常。」太宰治終於開口說道，只是他自己的表情看起來似乎也不相信自己說的這話。

　　「為了復仇尋找他們很正常，但我很快發現，他們尋找那些人類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復仇，而是為了找出他們，問明白他們對那些妖怪做了什麼。」小八微微緊了緊手，沉默了一會兒才接著說道，「先遇到襲擊的妖怪，一開始都是被打暈了，大部分都不記得自己遭遇了什麼，只有小部分記得自己似乎是被喂下了什麼東西，或者是被注射了什麼東西。」

　　江戶川柯南看著少女娓娓而談的模樣，聯想到作用在他身上讓他變小、而作用在小八身上，據她所說卻是把她從半妖變成了全妖的藥物效果……一個不敢置信又不得不相信的猜測，隱約從他心頭浮現了出來。

　　「這些妖怪被奴良組的人發現，帶回去檢查之後才發現，或多或少，他們身上的人類血脈的影響都被降低了——他們被提純了妖怪血脈。」小八豎起一根手指，說道，「換個說法……」

　　「他們身上的人類細胞被殺死了——就像你一樣。」江戶川柯南喃喃地接上了小八的話。

　　「正是如此。更讓我奇怪的是，這些人他們接受的藥物效果並不完全相同的，有的只是略微降低了一些人類血脈的影響，有的卻被剔除了大部分的人類血脈，同樣都是犬妖的兩個遇襲者，同樣是屬於少部分在被打倒後還少有的保留意識、有些許印像的受襲者，他們一個是被直接注射了藥物，另外一個則是被喂下了半顆膠囊——那只妖怪親眼看到對方拿出了一顆膠囊，先把裡面的藥物倒掉了一半，然後才塞進他嘴裡。有什麼想法嗎？」

　　太宰治沉默了片刻，才輕聲說道：「他在做實驗，實驗這種藥對混血妖怪的影響——遇襲者裡有完全是妖怪、沒有一點人類血脈的受害者嗎？」

　　「有。」小八給出了肯定的回答，「化貓屋有一只貓妖受到了襲擊，他是純血妖怪，理應不在這種襲擊範圍內，但他也受到了襲擊，並且，他是直接接受藥物注射的。」

　　「效果呢？」

　　「毫無影響。雖然我們沒有找到這種藥，但根據現有的所有遇襲案例來看，那種藥對妖怪來說和日常吃下的任何東西都沒有區別，它只對人類細胞有害。」小八給出了自己的調查結果。

　　正是因為最近這段時間忙於調查這件事情，小八才會在周末累得直接在宿舍補覺，而不是像平常那樣活蹦亂跳地繼續自己的學習計劃。

　　否則，單單就學園都市安排給她的課程（哪怕加上課外部分），恐怕還不足以累到一向精力過剩的貓貓。

　　「然後，周末我接到了新一前輩的電話。」小八話鋒一轉，一下子就把時間線從妖怪遇襲案給轉到了周末的游樂場殺人事件上，「我趕去救新一前輩的時候，因為時間來不及，當時是以貓咪的形態抵達現場的，那個時候，那個黑衣人說了一句讓我很在意的話。」

　　你果然沒死，奈奈。

　　「……聽起來就好像他襲擊工藤新一就是為了引你出來，讓他證實你的死訊是假的一樣。」太宰治猜測地說道，仿佛什麼都不知道，只是背在背後的手微微抽搐了一下。

　　「一開始我並沒有這麼想，但當我把妖怪遇襲事件跟新一前輩被襲擊這件事情結合在一起的時候，我有了一個驚人的猜測。」小八捏了捏手，雖然覺得這個結論有些可怕，但她還是說了出來，「不管是最初的襲擊奴良組，混血妖怪事件，還是後來襲擊新一前輩這件事，其真正目的其實都是我。」

　　什麼！？

　　「小八你別亂說，不要把什麼問題都拉到自己身上來！」最初的驚訝之後，江戶川柯南立刻大聲反駁道，「我會跟上那兩個黑衣人是因為我在乘坐雲霄飛車的時候發現他們很可疑，而他們恰巧跟我坐同一班雲霄飛車……」

　　「如果要在游樂場附近進行隱秘的交易的話，在人手不足的情況下想要弄清楚交易對方有沒有按照自己的要求孤身前來，坐雲霄飛車進行觀察是最好的可以縱覽全局的方案。

　　「穿著漆黑衣服氣場陰冷卻坐上了與他們氣質完全不符的雲霄飛車這種游樂項目，只要新一前輩你的偵探雷達還沒壞掉，就會意識到他們有問題。

　　「如果事先計算好交易時間，確保你能夠在游樂場碰到這兩個可疑的人，那麼不管雲霄飛車殺人事件有否發生，你都會在注意到他們的可疑行蹤之後跟上去——畢竟你的好奇心就是這麼嚴重。

　　「你是跟蘭學姐一起來的游樂園，沒辦法直接把蘭學姐丟下，那麼，這個時候你就會找人幫忙，有誰可以在一瞬間抵達游樂園來幫助你接蘭學姐？在你認識的人裡，只有我有這個能力，所以我會被你叫到游樂園。

　　「從蘭學姐那邊以及你之前的通話中，我知道你在做非常危險的事情，按照我的性格，我不可能放任你就這麼一個人跟蹤上去，勢必會追逐尋找你的下落。

　　「那個放風的黑衣人不是什麼大意的人，按照新一前輩您那拙劣的跟蹤技巧，很大概率他可以發現你，到時候……

　　「只要我可以及時趕到，礙於游樂場裡增加的巡邏警察的人數，他們無法久留，又擔心再發生凶殺案會把自己牽扯進去，而這個時候，他們手邊有一種能讓人查不出死因來，讓人當作是正常意外死亡的藥物，使用它就在情理之中——在他們離開之後，具備轉移傷勢能力的我，完全可以把一部分藥物轉移到我自己身上來，畢竟任何毒的生效都是要講究劑量的，把原本致命的毒藥減輕了一半劑量之後，多數不會再是致命——更不要說，再加上我的能力。」

　　雙重效果之下，可以取得最大的，最好的結果。

　　「而這一切的目的有兩個，第一，把我的注意力從橫濱那邊移開。」

　　小八豎起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把我從半妖轉為全妖。」

　　#

　　如果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的話，幕後黑手的目的就是為了最後這個結果——工藤新一變小，小八為了照看他，跟在了他的身邊，自然無法再顧及橫濱那邊。

　　如果那奇跡般的概率沒有起效，導致了工藤新一的死亡，結果也沒有多少偏差：為了找到那殺死工藤新一的幕後真凶，小八同樣會全力追查下去。

　　即使計劃的偏差再大，再差的結果也不過是小八沒有接到他的電話，沒有趕來游樂園，那麼，他——工藤新一會死在游樂園，第二天得到這個消息的小八同樣會為了找出真正的凶手，追查下去。

　　一個誘餌的死亡與否並不重要，這個計劃中唯一一個一直處於安全中心的，只有小八。

　　柯南想到這一點，奇怪的沒有與死亡擦肩而過的恐懼，也沒有對於那個仿佛是被幕後之人另眼相看的少女的嫉妒，而是莫名升起了一個念頭：那個在幕後策劃了這一切的人，並不在乎這其中會死多少人，他唯一在乎的……只有小八。

　　只要結果裡小八安然無恙，那就可以了。

　　太宰治安靜地注視著這個將自己的推理過程全部說出來的少女，許久才開口道：「那你知道誰是策劃這一切的人嗎？」

　　「先用奴良組的妖怪作為試驗品，確認藥物對只對人類細胞有害，對妖怪血脈無害之後，才用在我身上，又將新一前輩作為誘餌引我出去，能夠跟黑衣人的組織、這個明顯屬於暗勢力的組織打交道，目的是為了我好，但是手段不容恭維，並且也從不問我這個好不好是否是我想要接受的一面……」小八嘆了口氣，道，「就跟他當年都不問一下我的意見，就想用各種手段讓我恢復獵殺的野性一樣……」

　　除了那塊流心都是黑漆漆的巧克力餡的小熊軟糖，還有誰會這麼做？


第252章

　　「是誰？」唯一一個完全不知道這方面事情的柯南小朋友問道——你們兩個心有靈犀一點通、眼神交流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麼的家伙， 能不能考慮一下他這個完全狀況外的人的心態啊？！

　　——不要你們已經知道答案了就不告訴我了，聽了那麼多推理，突然之間卻不告訴我最後答案， 我會吐血的！

　　縮小了的工藤新一在心裡腹誹道。

　　「活躍在俄羅斯及國際上的地下盜賊團死屋之鼠首領——托我那奇葩的生長經歷的福，因緣際會， 我小時候曾經跟他相處過一段時間。」小八說道，聳了聳肩，「不過我那個時候並不知道， 他就是死屋之鼠的首領。」

　　「你怎麼不說是你當初救了他呢？」太宰治努力壓制住自己不要一張嘴就把心裡的酸泡泡都吐出來。

　　——當初小八要是見死不救的話， 現在哪來那麼多屁事啊！

　　「但那個時候如果我見死不救的話，說不定我自己也要迷失在西伯利亞的雪原裡了。」小八冷靜地指出這一點，「我知道現在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給偵探社以及我也帶來了相當大的麻煩， 但是……總之，太宰先生，還請你收一收自己身上的酸氣。」

　　都快要具現化了。

　　rua不到貓貓的太宰先生真的是太難搞了……總是莫名其妙就開始鬧脾氣。

　　簡直比貓貓的心思還難猜——這個腹誹絕對不能讓太宰先生知道，不然貓貓會死得很好看。

　　「……綜上所述， 我決定以貓咪的形態活動， 暗中調查這些事情——嗯， 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沒有見過我這個形態， 所以總體上來說，還是很安全的。」小八說道， 解釋完情況就變回了貓貓樣子， 擺明了非暴力不合作：不管你同不同意，反正我就要在這裡賴下了。

　　青年生氣地rua了把貓貓又蓬又大的尾巴，可惡， 竟然還向著老鼠， 小八怎麼能這麼欺負他……欸？這個手感好好， 再摸一下……

　　看起來似乎沉迷於貓的手感的人頭腦卻在高速運作中：

　　【人間失格】是被動運行的，但被他接觸之後，小八也沒有恢復成往日裡的人形模樣，說明它現在這個模樣並不是什麼異能力形成的偽裝，而是……

　　這就是她本來的樣子。

　　被剔除了人類細胞之後，提純的妖怪血統完全顯現下的妖怪形態。

　　不管他所說的那些前提如何，就接過來說他沒有說謊，那份沒有被檢查出來的毒藥，作用在他身上時，給他帶來的好處遠遠大於壞處，只不過……

　　「我沒弄錯話，你是工藤新一，是吧？」太宰治把一只手搭在了江戶川小朋友的肩膀上，微笑著說道，「受那個不知名的藥物的影響，你被變成了小學生，那麼……小八，在你身上，它就真的只是剔除了你的人類血脈，而沒有對你的年齡帶來任何問題嗎？」

　　——要是那個不知名的藥把小八從十五歲變成了六歲，他絕對會哭的，一定會哭的！

　　當然，在哭之前一定要把那群黑漆漆的烏鴉軍團的人都拖出來鞭屍三十年！

　　小白貓歪歪頭，咪了一聲，太宰治沒有聽到除了貓叫外的其他聲音，但看那個變小的工藤新一的樣子，小八說了什麼話……是【人間失格】的存在導致他聽到小八傳遞到其他人頭腦中的聲音，還是……小八故意的？

　　「小八說，沒有——她剛剛不是已經變回人類的樣子證明過了嗎？」柯南小朋友充當了傳話筒，卻對這個青年好像對剛剛小八形態視而不見的樣子感覺到奇怪：明明已經親眼見到過小八現在的人形模樣了，為什麼還會問出那種話來？

　　……這家伙的疑心病也未免太重了一點吧？

　　小八竟然受得了他……真是不可思議。

　　太宰治聽出了柯南話裡的疑惑，卻沒有解釋。

　　推斷出了可能的真凶，但問題在於他們現在手邊完全沒有關於陀思妥耶夫斯基下落的線索，所以即使知道了他很有可能就是導致這一切的真正策劃者，卻依然無從下手。

　　「至少我們現在多了一條線索——關於那份不知名藥物的線索：除了那些黑漆漆的黑衣人手裡有這種藥之外，你們所提到的那個陀思妥耶夫斯基手裡也有這種藥。」對柯南來說，這也算是一個好消息，至少他多了一個追查的方向。

　　【奴良組那邊有在繼續調查，但是我覺得希望不是很大的樣子——盡管如此，他們如果找到新的線索出現的話，會送達到我的手機上。】白貓跳下太宰治的膝頭，走到一旁天台門後面，咪了一聲。

　　柯南和太宰治跟著走了過去探頭一看，發現後面塞著一個手機袋，裡面裝著一個手機和一塊女士腕表。

　　「是小八你的手機和腕表。」太宰治認出了這兩件東西的主人，他想到了什麼，「……平時那個靈界就是通過它們來和你聯系的？」

　　小白貓愉快地咪了一聲，不愧是太宰先生，猜的真准。

　　「腕表和手機都能夠接收靈界的消息，不過腕表在這方面的功能比較簡陋，只能夠探測到附近有妖怪信息，詳細的信息要通過手機才能夠接收。」柯南盡職地當貓貓翻譯器。

　　小白貓抬起一只爪子，剛想把腕表撥給柯南，卻在中途就被一只纏著繃帶的手給攔下了：「這個給我，那只手機給這孩子吧。」

　　太宰治說著，看了眼被他握在手心裡的腕表，微笑了一下，就把它塞進了自己口袋裡：「我會幫你關注這方面的消息的，橫濱那邊如果有魔人的信息的話，我也會及時注意的。」他站起身來，打開天台大門，這是談話結束的標志，「我也該回橫濱了，對了小八，不要忘了你的死線跟考試哦——那麼，假期愉快！」

　　「……咪！！！」

　　倒數第二句話是多余的，太宰先生！

　　禍不單行，沒一會兒阿笠博士就來了信息說有好事，柯南帶著小白貓跑到阿笠博士家，發現阿笠博士研究出了一大堆專門為了現在這個樣子柯南而設計的道具，其中自然包括了聞名已久的蝴蝶結變聲器，強力伸縮腰帶，太陽能滑板等等等等…………看得小白貓的異色瞳都要變成紅眼睛了：貓貓也好想要呀！

　　「我也有給這個樣子的小八准備的道具哦！」迎著貓貓亮晶晶期待的眼神，阿笠博士得意地拿出了一個好像頭盔的一樣的東西，「腦波翻譯器！連上電腦，可以把頭腦裡想的話轉為文本顯示在電腦上——有了它，小八馬上就可以開始趕稿……等等為什麼要撓我？！」


第253章

　　「好啦， 你還在氣什麼呀，博士的發明又沒有起效。」

　　回去毛利偵探社的路上，柯南無奈對趴在他腦袋上不下來的小貓咪說道。

　　「咪！」小白貓生氣地拍了一下：【你怎麼會明白！】

　　雖然由於阿笠博士這個只是一個原型機， 實驗之後發現翻譯出來的很大部分都屬於亂碼，或者是毫無規則的文字， 因此暫時還不能投入到實踐使用中，但一想到未來的某一天當阿笠博士的編程數據庫足夠龐大後，能夠讓這個腦波翻譯器達到他所想要的目的， 小八就怎麼都無法高興起來。

　　貓貓只想要玩具， 貓貓不想趕稿。

　　「……行行行，你說什麼都行，可以不要把我的腦袋當桌子拍了嗎？」柯南小朋友睜著死魚眼說道， 雖然一只幼貓的力度對現在的他來說也算不了什麼，而且小八的爪子都有好好收起來，能夠感覺到的其實只有肉墊拍打的觸感，但是麼……

　　他才不是那種被貓咪親近、肉墊拍臉都會感覺到高興的變態呢！

　　「……」

　　糟糕， 一時激動給忘了。

　　小白貓心虛地把爪子收了回來。

　　「不過白天你變回人形的是怎麼回事？」柯南想起這件事， 問道：他覺得奇怪的是， 小八在變回人形之前特意告訴他， 不管看到什麼都不要驚訝。

　　所以在突兀看到小八變回人時，他才能夠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在今天之前他只知道小八因為幫他分擔了藥物效果的緣故， 不得不變成小白貓的樣子來恢復， 但現在……

　　「其實你隨時都可以變回人形的，是嗎，小八？」

　　趴在柯南頭頂的小白貓糾結地把兩個前爪疊放在自己的身體下， 也就是常見的貓貓揣爪子的樣子：【這個說起來有點復雜——不過你猜得對， 我現在是可以變回人形， 而且是正常的、我原本的年齡的模樣，但是。】在柯南激動之前，小白貓及時用一個轉折詞阻止了柯南的追問，【那個人形現在暫時只能維持半小時——最長半小時，並且如果真的直接半小時保持人形，之後我至少要萎靡兩天。這和我原本的情況不太一樣。】

　　「欸？」變回人形竟然還有時間限制？

　　小八這是轉職奧特曼了嗎？

　　【……閉嘴，你才奧特曼呢！】小白貓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然後才思索著回答，【唔，怎麼形容呢……原本的我的本體，是人形，也就是我上次告訴過你的有獸耳獸尾的人類模樣，但現在我的本體……是現在這個樣子。】

　　從半妖轉為完全的妖怪，半妖形態自然跟著轉變為了妖怪形態，也就是貓咪的樣子。

　　「但我記得你原本是黑貓？」柯南疑惑地說道，這提純了血脈還帶換色的？

　　【嚴格來說，我有兩個形態，一個貓又形態，也就是上次你看到的黑貓樣子，另外一個則是我現在的樣子，這兩個形態都是我的本體。日本神話裡沒有這方面的傳說，但在海對岸的種花家很常見……從野獸變成妖怪，然後妖怪會努力修煉出人身，有了人身，才能朝著更高一層的仙、神進發……我現在就是在這個『努力修煉人身』的過程中。】小白貓嘆了口氣，道。

　　這聽著很拗口，本來是人類，變成了半妖，然後半妖變成了妖怪，現在還要修成人身……仙狸形態比貓又狀態要強大得多，但相對於的，也麻煩得多。

　　更糟糕的是。

　　【我現在沒法切回黑貓的妖身。】

　　柯南沒有插話，安靜地聽她說下去。

　　【我原本有的能力如肢體力量，操偶術等等這些能力都是基於貓又的『妖尾』控制而來，現在無法切換到黑貓的妖身狀態，意味著我無法使用這些能力。】

　　「那這個狀態就什麼能力都沒有嗎？」柯南覺得不可思議，按照這幾天小八斷斷續續告訴他的關於她的情況來看，仙狸形態應該比貓又更強才對。

　　【雖然這個形態要比貓又強大很多，但問題在於……這種強大，並不是指□□上的。】小白貓想到自己現在的情況就覺得無比頭大。

　　仙狸形態下有新能力嗎？

　　當然有，她現在使用的把自己想要說的話傳遞給其他人的能力，就是仙狸所特有的【思考共有】：向世人傳達神的旨意——可令復數以上人員聽到自己想要傳達的話語。

　　除此之外，雖然她經常在貓又形態下用【轉移】，但現在她才發現，這個能力其實是屬於仙狸形態的。

　　曾經兩個形態一個顯性一個隱性狀態的時候，雙方能力可以交叉使用，但現在，當兩個形態都處於顯性狀態下時，反而無法再混亂使用，當然，相應的，在對應形態下的能力效果有了極大幅度提升，比如她現在如果能夠切換成貓又狀態，操偶術完全可以在五秒內控制一個正常意志水平的普通人，並確保至少6個小時內對方無法掙脫她的控制。

　　這放以前，她得等人死了才能控制對方。

　　【這幾天我仔細研究了一下這個形態下的能力，發現大部分都是類似這種沒有什麼攻擊力的輔助能力……】小八說起這個就想嘆氣，如果把這比作一款游戲的角色職業的話，貓又形態下有無比強大的攻擊力，到了仙狸形態，就完全成輔助了……

　　咦，等等，按照這個思路來……

　　小白貓陷入了沉思。

　　……貓又形態下她的分神體能力，難道就是為了這個情況做准備的？

　　#

　　等到了毛利偵探社樓下，一人一貓一路的談話才告一段落，柯南剛想帶著還在他腦袋上趴著的小白貓爬樓梯，就看到毛利蘭從樓上走了下來，手裡還拿著個貓包：「啊，柯南，奈奈，你們回來了，正好，時間剛剛好！」

　　柯南&小白貓：？

　　什麼時間剛剛好？

　　「要給奈奈檢查一下身體。」毛利蘭把趴在小學生頭頂上的小白貓抱進懷裡，看看她乖巧毫不掙扎的樣子，再看看自己手裡的貓包，猶豫了一下，考慮到等下萬一奈奈害怕跑了的可能性，還是選擇把她放進了貓包裡，「另外也要給她在寵物醫院掛個號，讓醫生檢查一下——我昨天和養貓咪的同學交流了一下，她告訴我這個大小的貓咪可能才兩個月大，需要做些准備，奈奈才能健康安全地活下去。」

　　想想柯南雖然挺聰明的，但是才6歲的孩子可能並不知道養貓需要打針，就算知道，大概也不知道貓咪已經打了哪些針，所以毛利蘭決定在奈奈已經初步適應了毛利偵探社——養貓的同學告訴她貓咪換環境很容易應激所以最好等它適應了再考慮這個——之後帶她去寵物醫院看看。

　　到時候問問醫生的意見比較好。

　　柯南：！！！！

　　忘了寵物貓咪除了可能會被絕育外還有可能要打疫苗和驅蟲！

　　驅蟲倒還好，到時候可以勸說小蘭選擇外用的驅蟲滴露，但是……用在貓咪身上的疫苗如果用在人身上會怎麼樣，誰也無法保證……

　　想到這點，柯南頓時滿頭大汗：「那個、那個小蘭……姐姐，H……奈奈她已經打過疫苗了！所以不用再打了！」

　　「哎呀，小朋友你說什麼傻話呢，才兩個月大的小貓咪怎麼可能已經打完疫苗了！」一個聲音插了進來，柯南抬頭，才發現他們已經走到了寵物醫院門口，剛剛說話的就是正好要進去的一個手裡抱著一只長毛波斯貓的男人，「而且看你們家的貓好像是長毛的，說不定還是大型貓種，那大概還沒滿兩個月呢！」

　　毛利蘭看看已經被她從貓包裡抱出來的小貓咪，後者揚起甜美可人的臉，咪了一聲。

　　幸好，等輪到毛利蘭的時候，這家寵物醫院的醫生告訴她，從這只小貓咪的發育情況來看，它還是只不滿兩個月的小奶貓（柯南：……這醫生真的不是庸醫嗎？），考慮到年紀太小，暫時還是不要打疫苗的好，先做驅蟲。

　　「而且打疫苗之後免疫力會下降，她現在還太小，還是等她長大一點再說吧。」醫生說道，「總之先給她建個檔案，有名字嗎？」

　　「啊，她叫奈奈！」想到進來之後聽到的護士叫的寵物名字，那些用主人的姓氏加寵物名字組成的全名，毛利蘭沒多做思考就道，「江戶川奈奈。」

　　畢竟是柯南的貓嘛！

　　如果是她的貓的話，她就可以給她取名叫毛利奈奈了呢！

　　醫生哦了一聲，寫下檔案，然後把檔案卡遞給毛利蘭，正想說話，注意力忽然被其他寵物吸引了：「江戶川NANA，好了，拿著這個和護士去拿藥……奇怪，今天怎麼好像有點安靜？」

　　平時寵物醫院裡貓叫狗吠響一片，但今天……額外安靜。

　　「可能是討厭檸檬味？」一旁的護士小姐姐說道，「毛利小姐家的貓咪身上有檸檬味的沐浴露味道，大部分貓都很討厭這種味道呢！」真少見，這只小白貓竟然不討厭。

　　「但他們好像……在害怕？」醫生疑惑地起身，觀察了一會距離這邊最近的貓咪，敏銳地發現那只平日裡格外桀驁不馴的貓咪今天卻一反常態地朝它主人懷裡縮。

　　柯南看看那些貓咪，再看看在毛利蘭懷裡正伸著腦袋看桌子上的什麼的小白貓，檸檬味的沐浴露味道是小八自己挑的，據她所說是因為媽媽從小給她用這個所以習慣了……聯系小八的街區大魔王傳說……

　　那位他無緣得見的女性大概是為了那個街區的貓咪好，才給女兒用了這種味道的沐浴露吧——聞到討厭的味道，流浪貓自然會忙不迭躲開，多少能夠躲開某只獨占欲格外強的貓貓的暴打……柯南想道，隨後注意到了什麼：咦，小八在看什麼這麼專注？

　　大概是聽到了他的心聲，小白貓從毛利蘭懷裡跳了出來，踩著優雅的貓步，把醫生放在桌面上的檔案卡沒來得及給毛利蘭的檔案卡勾了過來——正在努力排查寵物醫院裡是不是有什麼讓所有貓貓狗狗都害怕得不敢叫的醫生和護士們並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柯南疑惑地抓著桌子邊緣，看被拉過來的檔案卡，檔案卡有問題嗎？

　　然後他看到了醫生在檔案卡的名字一欄上寫下的文字：

　　江戶川菜菜。

　　——由於同音，醫生以為這只小白貓叫菜菜。

　　迎著已經眯起了異色雙瞳、顯然想明白了這是怎麼個文字游戲法的小白貓的眼神，江戶川柯南：「……呃，聽我解釋……」

　　#

　　等到幫助寵物醫生和護士的毛利蘭回過身來就發現，不知道這期間發生了什麼，奈奈正和柯南「玩」得格外開心。

　　對此，被貓貓拳攆了半條街的柯南小朋友表示他並不想說話。


第254章

　　寵物醫院危機就這麼暫時過去了， 只是留下了一個後遺症：

　　由於當時感受到下小八這位傳說中的街區大魔王的氣息，寵物醫院裡的貓貓狗狗們害怕的不行，醫生和護士以及好心幫忙的毛利蘭都忙於安撫那些瑟瑟發抖、感覺隨時出現應激反應的貓貓狗狗們， 一忙起來，就給忘了修改江戶川菜菜的名字……

　　直到幾天之後， 毛利蘭收到寵物醫院幫忙定做的項圈，發現上面的貓牌上面寫著「江戶川菜菜」的字樣時，才意識到自己之前忘了什麼。

　　因為是定做的貓牌， 如果要重新退回重做的話， 連寵物醫院裡的建檔資料都要重做，很費功夫，毛利蘭試著把這塊貓牌放在小白貓面前， 詢問她對於菜菜這個名字有什麼想法。

　　小白貓舔了舔爪子，聲音嬌柔地喵嗚了一聲，這是不介意的表示。

　　「那，以後就叫菜菜啦！」毛利蘭摸著小白貓的腦袋， 宣布道。

　　「喵嗚！」可以哦！

　　毛利小五郎抖了抖手上正在看的報紙， 嘀咕了一句：「不都是nana麼， 菜菜跟奈奈又有什麼區別……」

　　——區別在於當她知道這兩個音節寫作「菜菜」之後， 只要有人這麼叫她，就能夠提醒她一次， 自己暗地裡坑了她一把這件事情……一旁在看電視新聞的江戶川柯南小朋友睜著雙毫無神采的死魚眼， 呵呵兩聲。

　　被一只還沒成年人巴掌大的小貓給攆過半條街的感覺誰試誰知道。

　　江戶川柯南的腹誹暫且不提，新鮮出爐的菜菜貓貓低下頭，讓毛利蘭方便給她戴上那根定做的紅色項圈， 等毛利蘭理順了她脖子上那一圈炸毛後， 紅色的項圈連同底下金屬制的貓牌很快就被長長的圍脖給遮蓋了起來。

　　「看起來戴沒戴項圈好像都一樣啊。」毛利小五郎忍不住說了一句。

　　「至少如果有人撿到菜菜的話， 只要摸摸她的脖子，肯定能夠摸到項圈的存在的——貓牌上面有我們偵探事務所的地址和聯系方式，到時候讓撿到的人打電話告訴我們就好啦。」毛利蘭說道，看了看在戴好項圈之後又跳上桌子，跑到柯南頭頂趴下的小白貓，忍不住笑了起來，「不過菜菜這麼粘柯南，應該不會丟。」

　　毛利小五郎看了眼基本上形影不離的一小一貓，呵呵了兩聲：「是啊，除非我們把這小子也一並給弄丟了。」

　　對此，頭頂一個天然貓毯、感覺到了貓貓牌氈帽保暖功效的柯南並不是特別想要辯解菜菜到底是不是在粘他這件事情。

　　——講道理啊，現在都已經進三月份了，馬上就要春天了呀。

　　很熱啊……

　　不過，說起來三月來……是不是馬上就要到白色情人節了？

　　「我記得你上次提到，那個魔人可能會在白色情人節出現，確定嗎？」避開了毛利父女的視線，柯南小聲地對還呆在他頭頂的小貓咪說道。

　　【可能會有線索出現，但是他本人會不會出現，我並不確定——當然也有可能完全沒有線索。】小白貓拿爪子拍了拍柯南的左額頭，道，【另外我這個形態還沒有在魔人面前出現過，從到毛利偵探事務所之後，我也有讓我的朋友關注一下是否有人暗中監控著毛利事務所。】

　　從種種跡像來看，截止到目前為止，魔人的目光並沒有投入到這所糊塗偵探所開的偵探事務所上——盡管最近「沉睡的小五郎」開始聲名鵲起的，但前期這位糊塗偵探犯下的糊塗事真的是太多了，暫且他還沒有到死小中後期那種走到哪裡、哪裡都有人聽說過「沉睡的小五郎」名號的程度……

　　柯南假裝把注意力集中在電視上，小聲的問道：「你想怎麼做？」

　　從他的視角看不到小白貓的表情，但是面前已經被毛利蘭擦得干干淨淨的玻璃台桌上卻可以印出小白貓的模樣來。

　　長相甜美可愛漂亮得驚人的小白貓趴在小男孩的頭頂，注視著前方，仿佛在思考著什麼：【嗯，你有准備給蘭學姐的白色情人節禮物嗎？】

　　「欸？」此柯南沒能控制住自己驚訝的表情，連忙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那邊毛利蘭沒有注意到這邊，柯南才回過頭來，用更加小聲的聲音說道，「不是你告訴我，盡量不要用工藤新一的身份跟小蘭聯系，不然會露出馬腳的嗎？」

　　【高中生偵探工藤新一失蹤，學校那邊的畫室請了長假，但截止到目前為止，並沒有人發現這位名偵探的屍體也沒有誰報案說他已經死亡，所以現在工藤新一在大眾面前，他的狀態是，暫時了無音訊，也就是失蹤。】

　　【工藤新一的父母在國外，難以追蹤情況，那麼最好下手的就是身處於日本國內，他的青梅竹馬，毛利蘭——已知情報可知，毛利蘭與工藤新一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如果工藤新一出事的話，毛利蘭絕對不可能若無其事地維持往常的生活，因為她一定會有所反應的。如果她沒有反應的話，那就只能說明工藤新一並沒有死。】

　　柯南吸了口冷氣，連忙假笑著跟用撒嬌的聲音對毛利蘭說：「小蘭姐姐我帶菜菜上樓回房間去！」然後帶著小白貓，連忙跑到三樓的閣樓上，也就是現在他睡的地方。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柯南急急地問道，他問這話並不是說他真的不理解這其中的意思，而是理解透了，但是難以置信，不敢相信：

　　要讓那些黑衣人所在的組織相信工藤新一已經死了的話，那麼他就必須封鎖自己的全部消息，包括面對小蘭——不能透露給小蘭知道。

　　如果坐實了工藤新一的失蹤，乃至死亡的話，那小蘭……她該多傷心……

　　若是毛利蘭依然如往常的節奏生活著，關注著這一點的人就可以猜到，恐怕工藤新一並沒有事，或者說，毛利蘭有著特殊的可以與工藤新一聯系方式，她知道自己的幼馴染安然無恙，所以才能一如往常的平靜生活。

　　【那些黑衣人能不能猜到這一層我不清楚，但如果是費佳的話……如果是魔人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話，他很容易就能夠想到這一點。】小白貓端端正正地坐在柯南面前，連那條蓬松柔軟的大尾巴都好好的收起來圈住了自己的身體，坐姿無比端莊優雅，【他甚至不需要去查看工藤宅的情況，他只要盯緊毛利蘭就可以了。】

　　柯南的冷汗下來了。

　　那個只存在於太宰治和小八口中的魔人費奧多爾恐怖的一面，才堪堪露出了冰山一角。

　　「不對，你既然都這麼說了……你還讓我給小蘭准備白色情人節禮物？」身體雖然變小了，但是頭腦並沒有退化，柯南很快發現了其中的矛盾之處，「再送禮給小蘭，豈不是坐實了工藤新一沒有死？」

　　【雖然我讓你把要給小蘭姐姐的禮物准備好，但我又沒說要你親自去送。】小白貓說道，【等你想好要准備什麼禮物——最好是可以買到的，打印一張表明自己正在暗中查案不能露面的卡片給我，後我會恢復人形，去幫你買這份禮物，連同卡片一起，以工藤新一的名義寄出。】

　　【如果有人想要順著毛利蘭收到的這份來自工藤新一的白色情人節禮物追查的話，他只會追查到我身上。】

　　「……然後那些暗中關注著小蘭的人就會知道，並不是工藤新一真的回了禮物給自己的幼馴染，而是他的好友兼助手為了以防毛利蘭擔心，買了禮物送給她，好讓她安心。」柯南喃喃地說道，接著，他一個激靈反應過來，「這麼一來，他們的目光不都聚集到你身上了嗎？」

　　那危險的人不就變成小八了嗎？

　　那些能夠痛下殺手的黑衣人，會不會為噎埖了拷問工藤新一的下落，而對小八下手？！

　　【不用擔心，就算沒有你，他們本來就在關注我，你忘了那天那個黑衣人，嗯，好像是叫琴酒吧——他說的那句話，你果然沒死，奈奈。】小白貓說道，【他們本來就在找我。】

　　前幾天發生的新干線爆炸案上，柯南已經知道了那個喂給他不知名藥物的男人的代號以及他的那個跟班的代號，琴酒和伏特加。

　　「你就這麼暴露給他們？」柯南難以置信，幾乎想往死裡晃小白貓的腦袋，想看看能不能把她腦袋裡進的水都給晃出來。

　　【當然不。第一，我現在暫時還不能維持長時間的人形狀態，所以大部分情況下我還是以現在這個模樣待在偵探社裡的，他們打死都想不到我會變成一只貓。】

　　【而他們唯一能夠搜索的地方是我在學院都市裡的宿舍。但學院都市並不是那麼好下手的地方，雖然現在一方通行董事長暫時還不能夠全局掌握情況，但想在他的眼皮底下活動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除了學院都市裡的宿舍，她的另外一個駐點就是夏姬家——白銀之王和他的氏族就住在那裡，還有時不時上門的非時院，黑衣組織除非想跟黃金之王直接開戰，否則打死他們也不會靠近那邊的。

　　至於橫濱的武裝偵探社麼，就更加不用擔心了，如果酒廠真的就這麼撞到了偵探社去，那她可能真的要去開一堆酒慶賀慶賀了。

　　分析了一通，柯南終於確保不會給小八帶來威脅——或者說實質上的威脅，這才同意把他剛才已經想好了要給小蘭的禮物告訴小八。

　　「但是你恢復人形是有時間限制的吧？」突然想到上次為了糊弄那位武裝偵探社的社員，小八才回復了幾分鐘的人形後就立刻一臉好像耍賴樣子變回了貓貓的狀態，現在她能夠以人形去買完東西返回學院都市，做完這麼一大串事情嗎？

　　【這個麼……最近我有一些新的發現，至於到底是不是這樣麼……就看我接下來的驗證情況了。】小白貓說道，站起來抖動了一下趴久了有些凌亂的長毛，示意柯南打開窗戶，【你先在這裡等我消息，如果我的猜測沒有錯的話，很快我們就能夠有一個新的據點了，到時候我們還能夠做更多事情——也不需要完全地依賴毛利大叔那可憐的名聲而來的委托了。】

　　說著，小白貓跳出了窗戶。

　　#

　　一個多小時之後，學園都市警備處。

　　頭戴兜帽黑發異瞳的少女走進了警備處，在看到一個似乎在等人的教師時，她快步走了過去，從兜帽下露出淨白細膩的臉頰，微笑著道：「你好，我受統括理事長委托，前來協助你們進行案件偵破，稱呼我為『小八』就可以了。」


第255章

　　「死者的名字是今川友貴， 是生物實驗室的教授，負責生命科技方面的研究課題，前不久剛剛在世界知名科學期刊上發表了一份相當有影響力的論文……」黃泉川愛穗將一份文件夾連同一次性醫用橡膠手套一起遞給這位由統括理事長派遣來協助案件偵查的小八小姐， 「第一發現人是他手下的研究生——過完寒假返校，准備繼續實驗室打卡報到， 到了實驗室門口發現門還被鎖著，覺得奇怪，就去喊了門衛過來用備用鑰匙開門。」

　　兩人打開了門， 就發現空氣裡充滿了某種奇怪的氣味， 腳下甚至還有老鼠在竄來竄去——是生物實驗常用的小白鼠，研究生發現竄過他腳下的小白鼠身上帶有紅褐色，但實驗小鼠都是白色的， 他們往實驗室深處走，在今川教授的辦公桌旁邊，看到了被小鼠啃食得骨頭都露出來的死者。

　　平時實驗室小鼠是有專門的研究生在喂的，放假期間這工作由今川友貴自己負責——作為生物實驗室知名研究狂， 今川友貴並不是第一次在放假期間也不離校繼續日常實驗。

　　旁邊的實驗小鼠籠被打開， 原本關在裡面的小鼠被放了出來， 餓極了沒有人喂的小鼠啃食掉了小半屍體——從現場來看， 鼠籠應該是被人撞翻後籠門脫開，導致原本被關在裡面的小鼠逃脫出來。

　　現場檢測人員在某個鼠籠的籠門上采集到了一點衣物纖維， 和死者衣服對比後確認不屬於今川友貴， 初步懷疑是凶手留下的，但也只是初步。

　　——畢竟也有可能是平時在實驗室做實驗的某個學生不小心被鼠籠勾了衣服。

　　「其他人沒鑰匙？」小八戴上一次性醫用橡膠手套，打開文件夾翻看起裡面的案件描述， 一邊問。

　　「一般情況下， 今川教授每天上班都會很早就到實驗室——甚至會吃住在實驗室， 所以完全輪不到這些研究生過來開門，因此，實驗室的鑰匙只有今川教授和他的助手兼學生岩瀨美紗小姐持有。」才鄉良太——與黃泉川愛穗同屬於警備員的一員——解釋道，「備用鑰匙在門衛那邊，我們查過門衛處監控了，沒有人動那些備用鑰匙。」

　　「門衛處的監控沒問題，也就是說，實驗室那邊的監控有問題嘍？」從才鄉良太的話中敏銳地意識到了什麼，小八看著手裡的文件，頭也不抬道。

　　才鄉良太點點頭，道：「校內最後一次看到今川教授的是門衛，他在一周半前看到今川教授進入實驗室，因為今川教授經常在實驗室一呆就是十天半個月都不出來，所以門衛沒有絲毫奇怪後面沒看到他。」

　　大部分研究狂熱者都會在實驗室旁邊安排一個小房間，可以保證正常的吃喝拉撒，很顯然今川教授的實驗室旁也有這樣的起居室存在。

　　「問題在於，在今川教授進入之後，實驗室那邊的監控並沒有拍到有誰進去。」才鄉良太說道，「我們懷疑監控被黑了，正在請擅長這方面工作的學生著手恢復中。」

　　學院都市是一個由二十三個學區構成的巨大的教育機構集合體，因此這裡面學生的人員數目遠遠超過老師，而由於超能力的存在以及這些學生所接受的大腦開發課程，很多地方，比如類似於黑客方面的技巧，或許老師還比不上這些學生。

　　「這裡寫著屍體被發現的時候，它周圍還散落著幾只死去的小鼠……」小八指出了報告上的一行字，問道，「這些小鼠的死因找到了嗎？」

　　黃泉川愛穗看了一眼報告，想了想，道：「屍檢報告報告表示，死者致命傷是胸口上的心髒開放性主動脈破裂導致的大出血，從傷口形狀判斷應該是利器所傷——我們確定這一點之後就沒去查那些小鼠的死亡，大概，它們是被撐死的，或者，做了生物實驗？」黃泉川愛穗隨口猜測道。

　　判斷是死前出現傷口還是死後才出現的傷口很容易，只要鑒定一下傷口處的生物反應就可以了，所以黃泉川愛穗可以很肯定地說，今川教授並不是被他養的那些小鼠給咬死的。

　　看到小八手裡的文件正好翻到了死者屍體發現時拍下的照片，她面露不忍：「他大概應該慶幸自己死前應該沒遭太多的罪。」

　　如果是被那些小鼠一點一點啃死的話，恐怕是最可怕的死法了。

　　「請通知法醫檢查一下那些小鼠，調查它們的死因——對了，活著的小鼠也請一並檢查。然後，我們去見一下這幾位嫌疑人吧。」小八說著從文件夾裡抽出幾張檔案展示給才鄉良太，道，「麻煩聯系一下。」

　　#

　　小八拿出來的三張檔案分別屬於岩瀨美紗，小野寺秀和吉岡裕一。

　　岩瀨美紗，女，二十歲，今川教授的得力助手兼學生——在前不久今川教授發布的那篇重量級論文上，岩瀨美紗是「二作」。

　　小野寺秀，男，二十一歲，今川教授的助手兼學生。

　　吉岡裕一，男，四十九歲，今川教授的好友，和今川教授一樣，是研究生物與醫藥方面的教授。

　　「這三個人有什麼特別的嗎？」黃泉川愛穗問道。

　　「從學院都市的進出入報告顯示，岩瀨美紗在兩周之前就已經結束了假期，回到學院都市裡，但是她並沒有去實驗室報道——兩周時間，一次都沒有，我很好奇這兩周她在做什麼。另外有傳聞她和今川教授有不正當男女關系。」小八把岩瀨美紗的資料遞給黃泉川愛穗，然後抽出了小野寺秀的檔案，「然後是小野寺秀，他同樣是提早結束了假期回到學園都市的一員。和岩瀨美紗不同的是，在假期之前，他就已經向今川教授提出了辭職，所以他提前返回卻沒有前去實驗室報告的原因，就是他在這段時間正尋找其他可以入職的實驗室。」

　　小野寺秀的資料有點亂，所以小八把它正了過來，道：「有點奇怪的是，今川教授的實驗項目剛剛有了重大突破，甚至還發表了相當有分量的論文，這個時候，他手下的助手兼學生卻開始尋覓謀出路。聯系岩瀨美紗的傳聞，以及從這份實驗室使用儀器申請人名單上來看，在今川教授的論文發表之前，他的實驗室主力助手應該是小野寺秀而非岩瀨美紗，但是我沒有在今川教授的論文上面找到小野寺秀的名字——你不覺得這看起來很有意思嗎？」

　　有些實驗項目需要特定的儀器才能夠配合檢驗，但這樣的儀器並不是時時刻刻都可以動用的，所以需要提交相關申請，審批通過之後才能夠在預約好的時間內使用它來驗證自己的項目內容。

　　今川教授所研究的課題也是如此，他的實驗內容中需要動用好幾種特殊的儀器設備，這些既昂貴又稀有的設備不是今川教授的實驗室能夠有資金能力購買的，因此，像其他教授一樣，涉及到需要動用這些實驗儀器分析報告的時候，今川教授選擇向學院都市提交申請報告預約儀器使用時間。

　　但作為一名教授，他的日常空閑程度並不足以支持他自己親自准備申請儀器需要的材料，所以這些內容一般都是交給他的助手來整理並提交申請，大部分情況下，教授只做最後的內容確認，並簽上自己的名字，表示這份申請是他准許的。

　　為了以防出現種種意外而找不到負責人，助手自然也要簽上自己的名字，小八在預約儀器申請名單上看到了申請人今川教授和材料准備者小野寺秀的名字。

　　黃泉川愛穗拿過了小八遞給她的預約申請名單，雖然她只是學院都市某座高中的體育老師，但耳濡目染，自然知道這種情況下會出現在這個名單上的人的名字：「……正常來說，這樣的材料申請者應當是實驗室項目的主力助手。」

　　「所以說很有趣呀，這上面沒有岩瀨美紗的名字呢，反而論文上有她的名字，卻找不到小野寺秀的名字。」小八說著抽出了最後一份檔案，「吉岡裕一，今川教授的好友，從他們兩個的研究方向來看，這兩人應當是競爭對手才對——他們的研究方向重合度太高了。」

　　但是，今川教授連論文都發表出來了，並且得到了學術界的承認，而吉岡裕一卻似乎什麼成果都還沒拿出來，兩人的學術地位一再拉大，這種情況下，吉岡裕一真的能夠保持平常心，繼續面對自己的這位好友嗎？

　　「尤其是，據今川教授手下的研究員和助手表示，今川教授經常跟吉岡裕一交流研究上面的問題——今川教授的郵箱郵件證實了這一點。」小八說道。

　　才鄉良太接過了小八遞給他的檔案：「……你懷疑今川教授竊取了吉岡裕一的研究成果？或者，今川教授的論文成果來自於吉岡裕一的啟發？」

　　即使在室內也沒有取下兜帽的異瞳少女歪歪頭，做思考狀，片刻後才道：「暫時還不太好判斷，總之先和這三個人聊一聊，再說其他吧。」

　　#

　　不同於外界，學院都市的警察機關和安保力量是警衛員，他們獨立於日本政府自衛隊及警視廳，直屬於學院都市。

　　作為學院都市表面上僅有的兩支維持社會安定力量——順帶一提，另外一支是由學生組成的風紀委員——警備員的職責範圍非常廣，涵蓋了治安巡邏，災情處理，案件偵緝，鎮壓爆亂等等一系列工作，案件詢問自然也不在話下。

　　小八沒有進入到審訊室去參與審訊，她選擇站在審訊室的隔壁房間，通過單向玻璃窗觀察著裡面被審訊者的面部表情，動作和他回答的內容。

　　當三人的審訊結束，黃泉川愛穗和才鄉良太從審訊室裡走出來，沒等三人交流，黃泉川愛穗的手機響了。

　　是法醫打來的電話，他帶來了兩個消息，第一，他暫時沒查出小鼠的死因：體外沒有明顯傷口，體內沒有病變，血液和組織器官裡也暫時沒有檢測到致命毒素，同樣也和實驗室方面確認了並不是用於免疫缺陷等可能小鼠自身就有相當高死亡概率的特殊實驗小鼠。

　　第二，今川教授的屍體，連同那些還活著的吃過今川教授屍體需要被特殊處理的小鼠全部從動物所失蹤。

　　被人偷走了。

　　「你說什麼？！」黃泉川愛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從法醫的信息來看，他們甚至帶走了今川教授屍體檢測的切片樣本——之所以用復數，是因為今川教授的屍體倒是在法醫的解剖室內，但那些活著的小鼠卻是放在動物研究所那邊，兩邊一起失竊，可以確定的是至少有兩個人行動。

　　但涉及到具體人數就不行了：所有的監控全部被黑。

　　小八看上去倒很冷靜，似乎並沒有什麼意外的模樣：「帶走了所有我們可以調查今川教授死因的證據……看來今川教授的死並沒有主動脈出血那麼簡單。」

　　「你是不是有什麼猜測？」才鄉良太忍不住問道。

　　「看起來，今川教授並不像他的學生說的那樣沒有結仇對像，因為就目前狀況來看，至少有兩個人要他的命。」小八伸出兩根手指，「給今川教授下藥的人，也就是導致那幾只吃了今川教授屍身後死亡的小鼠的凶手；」她收回一根，「給了今川教授當胸一刀，讓他主動脈大出血而死的人。」

　　收回第二根手指，小八嘆息般道：「我們要找的是兩個互相不知道對方殺意的凶手。」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20

第256章

　　雖然做出了這個判斷， 小八卻依然還有想不明白的地方：

　　如果說帶走今川教授和那些活著的實驗小組這個舉動是為了隱藏自己下毒的線索，那麼，為什麼他們不帶走那些死去的小鼠屍體？

　　他們就不擔心那些死掉的實驗小鼠屍體會暴露出毒物的線索嗎？

　　帶走了今川教授屍體， 卻沒有帶走死掉的實驗小鼠屍體，難道說， 那些死去的實驗小鼠並不是因為吃了今川教授屍體才死的？

　　因為無關，所以沒有帶走？

　　小八陷入了沉思。

　　可是，實驗室裡雖然有鼠糧， 鼠糧卻被保存在了另外一個房間裡， 那些小鼠無法打開房門，自然找不到吃的，整個實驗室裡除了今川教授的屍體和它們的同族之外， 沒有第二個食物來源。

　　法醫那邊也已經基本排除了今川教授的生物實驗導致的小鼠死亡的可能性……

　　如果是這樣的話……

　　她正思索著，黃泉川愛穗已經打開了方才在審訊時記下的筆記：「從剛才的問話來看，岩瀨美紗和今川有貴的傳聞是真的——剛才岩瀨美紗已經交代了，她是今川有貴的情人， 兩人有時候會在岩瀨美紗的公寓裡幽會， 偶爾岩瀨美紗也會去今川友貴的屋子過夜。」

　　才鄉良太剛才是和黃泉川愛穗一起進行的審訊， 此時再聽到依然沒能忍住哇哦的心情：「沒日沒夜泡實驗室， 還要抽空和情人幽會，這位今川教授看著瘦瘦弱弱的， 沒想到精力無限啊……唔！」

　　最後那記悶聲是黃泉川愛穗給了他一肘子， 深諳哪裡是人體脆弱部位的警備員小姐即使沒有用太大的力氣，依然讓自己的同僚一時半會兒都直不起腰來。

　　竟然當著未成年開車，我看你是不想活了——黃泉川愛穗用眼神表達了自己的殺意。

　　後知後覺想起來面前這位小八小姐才十五歲， 還捂著肚子的才鄉良太頓時對自己剛剛的嘴賤行為後悔莫及。

　　「提前兩周返校沒有去實驗室報到則是因為她也在尋找下家——岩瀨美紗不想再這麼繼續下去了， 今川友貴有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不可能和妻子離婚娶她，『二作』是這些年給她的青春補償之一。」黃泉川愛穗看著自己的筆記，說道，「另外還有一筆一百萬的分手費——單位是美元，我現在就讓人去調查岩瀨美紗的財務情況了，如果情況屬實並且分手費也到賬了的話，岩瀨美紗實在沒有理由殺今川友貴。」

　　畢竟她想要的都到手了。

　　「不用，我之前已經讓人去查了，剛才他們的調查結果已經出來了——在我把這三人列為懷疑對像的時候。」注意到黃泉川愛穗似乎想問什麼時候，小八補充道，「從我們調查得到的岩瀨美紗的信用卡賬單和銀行流水來看，這筆一百萬美元的分手費似乎還沒有到岩瀨美紗小姐的賬上。

　　「我順便又查了一下今川友貴的銀行流水，薪資獎金收入的三分之二都轉去了他妻子持有的卡上，剩余的部分用於他自己在學園都市的生活費用。雖然生物實驗室的投資商出手慷慨大方，不過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找到今川友貴挪用實驗經費的證據……

　　「綜合現有情報來看，除非他還有秘密賬戶和收入，否則，單就以他的薪資和專利收入，今川友貴的財政情況看起來似乎支撐不起他支付那麼高額的分手費呢。」

　　「所以，岩瀨美紗的嫌疑依然沒有洗清？」才鄉良太道，「她可能因為事先說好的分手費沒有到賬，去和今川友貴對質，發現今川友貴准備賴賬，所以她就起了殺意？」

　　小八雙手十指交叉捏了捏掌心，點頭，道：「另一方面，即使今川友貴准備支付這筆費用，他又是從哪裡得到這筆錢的？會不會是他這一百萬美元的來歷，導致了殺身之禍？」

　　不管放到哪個國家，一百萬美元的誘惑都足夠巨大。

　　至少大部分人這輩子都賺不到這一百萬美元。

　　為了十萬塊錢鋌而走險的都大有人在，更不要說單位是美元的一百萬了。

　　岩瀨美紗的調查方向就此定下，緊接著是小野寺秀：從他的供詞可知，在今川友貴的論文發表之前，他實驗室的得力助手一直都是小野寺秀，但是在論文發表之後，小野寺秀卻沒有在上面看到自己的名字。

　　和導師大吵一架之後，小野寺秀在假期之前向今川友貴提交了辭呈，過完假就提前返校，開始尋找下家。

　　「對於學術工作者來說，被抹消掉自己的科研成果工作——殺人動機非常充足啊！」才鄉良太說道，身處於學院都市這個巨大的教育集合體機構內，才鄉良太比誰都清楚在這些教授眼裡，恐怕再多的錢都比不過他們在學術上所取得的成績。

　　畢竟，錢就那麼點，花完就沒了，但如果你的學術成果得到認可，成功申請了專利，那麼後續錢就能滾滾而來了。

　　用「躺著掙錢」來形容都不為過。

　　「而且他應該是二作，原本，這份重量級的履歷能夠為他尋找下家時爭取更高的薪資待遇——假如到時候他還打算跳槽的話。」黃泉川愛穗補充道，「另外他和岩瀨美紗的關系不錯，岩瀨美紗也曾經有過幾次自己來不及趕到實驗室而讓小野寺秀提前從她那裡拿走鑰匙去開門的記錄，說不定就是那個時候復制了鑰匙。」

　　今川友貴的實驗室鑰匙分為兩層，第一層是智能鎖，進入需要掃描眼角膜和指紋，同時確認聲紋，三者通過確認是有權限進入的人時，第一層門才會打開，其後是用於等待的休息區，以及第二扇門。

　　第二扇門則需要特殊的出入智能卡才能夠打開——也就是鑰匙——不同於第一扇門在通過人之後就立刻關上的程序設置，第二扇門打開之後就處於常開狀態，直到實驗室所有人都下班之後，由今川友貴或者岩瀨美紗關上實驗室大門。

　　這是今川友貴的生物實驗室的基本安保措施之一。

　　「我去調查學院都市內有能力復制出入智能卡的人，看看我們的懷疑對像有沒有在他們那裡做過這些業務。」才鄉良太說道。

　　普通的IC卡很容易被破解仿制，但經由學院都市高新技術實驗室加密的智能卡片就沒那麼好復制了，哪怕在學院都市裡面，能夠做這項工作的人也寥寥無幾。

　　「至於吉岡裕一……」黃泉川愛穗思索著道。

　　雖然生物實驗室裡的進入權限中沒有吉岡裕一的名字，但考慮到平時領導審查時也是要進入實驗室的，這個系統是可以額外開臨時權限的，作為今川友貴的好友，如果吉岡裕一要來拜訪今川友貴的話，今川友貴是有權開這個臨時權限的。

　　但現在系統被黑，他們找不到今川友貴開臨時權限的記錄了。

　　「不過，我們問話的時候，吉岡裕一很緊張……雖然他努力掩蓋了但我還是看出來了，目前來說他在我們這邊的嫌疑最高。」黃泉川愛穗說道，「如果有足夠的證據的話，我相信他就是傷害了今川友貴的凶手。」

　　「他可能有對今川友貴下手，但他應該不是凶手。」小八說著給把手上的東西遞給了黃泉川愛穗，「這是法醫那邊被遺漏的今川友貴細胞病理切片——它的細胞在自我死亡。」

　　如果按這麼發展下去的話，今川友貴極有可能就因為自身細胞溶解死亡而導致喪命。


第257章

　　「……然後？這和吉岡裕一有什麼關系？」黃泉川愛穗不解地問道。

　　「今川友貴前不久發表在問期刊上的那篇論文主要研究內容就是如何讓癌細胞自我死亡——我們都知道癌細胞的出現是因為細胞失去了限制， 無限增殖，今川友貴發表的這篇論文極有可能指出一個新的治療方向：使失去了枷鎖的癌細胞自我死亡，從而達到治療癌症患者的目的。」

　　才鄉良太覺得很是匪夷所思：「但怎麼樣才能保證這種治療方法中不會殺死正常細胞呢？」

　　「那是醫學家和科學家需要研究的問題， 現在的問題在於——你看，這個屍檢報告顯示的內容是不是很像今川友貴發表的這篇論文有可能研究出來的藥物？」小八指了指屍檢報告上關鍵的幾行字， 說道，「如果說，不同於才發表了論文的今川友貴， 在這個方向上已經有人發明了成品藥物呢？我調查了一下， 在這個方向上，最接近的學術領頭羊，除了今川友貴外， 似乎只有吉岡裕一。」

　　「另外，在你們詢問吉岡裕一的時候，我也聯系了今川友貴手下的助手和學生們，他們告訴我， 之前很長一段時間內今川友貴的研究毫無進展， 但在某個時段之後， 突然之間就像是開了竅一樣， 實驗成果一個個出現，然後今川友貴才拿出來那篇論文——如果， 他是一個學術小偷呢？」

　　一篇論文的二作功勞被抹消就足以使殺人動機成立， 那麼沒道理被竊取了學術成果就不能作為殺人動機的。

　　黃泉川愛穗和才鄉良太對視一眼，兩人立刻道：「我們馬上就去調查這件事情！」

　　目送兩人離開，小八摸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號碼， 很快那邊就接起了電話：「什麼事？」

　　「還記得老爺子曾經跟你提到過的橫濱警署遇襲事件嗎？那次遇襲， 很有可能是因為他們剛剛接受了一份毒物檢測請求， 而那份用於毒殺他人的毒物所造成的表像就是導致死者看起來查不到任何死因。」

　　「黃金之王確實和我說起過這件事情。」

　　「我在今川友貴被殺一案裡看到了類似的表現。只是不同於當時實驗已經表現出來的完全狀態，因為今川友貴在服用藥物之後還沒有等藥物完全起效就被另一個人殺死，這就導致他體內的藥物反應已經停滯於某一個階段，也就是說，在這個階段裡面，他被毒殺這件事情是可以被檢測出來的。」

　　小八說道：「綜述，麻煩你派人保護這次檢驗今川友貴教授屍體的那名法醫以及吉岡裕一，對了，如果人手充足的話，也請保護一下今川友貴手下的那些研究生跟助手，我現在並不清楚今川友貴到底泄露了多少信息，泄露了多大範圍，但可以肯定……」

　　有人要殺人滅口。

　　「你說遲了一步。」電話那頭，一方通行看著手底下的人剛剛提交上來的報告，說道，「他們已經動手了，並且成功了。」

　　報告最上面是兩張照片，一張上面，穿著白大褂的法醫倒在自己的解剖台上。

　　一個紅色的大洞開在他的腦袋上面，把紅紅白白炸了一地。

　　另一張照片上面背景是警備處的對面，剛剛離開警備處結束問話的吉岡裕一在返回實驗室的路上，被直接打爆了腦袋。

　　#

　　一個小時之後，兩具屍體被放上了解剖台，小八安靜地看著他們，黃泉川愛穗和才鄉良太去找岩瀨美紗和小野寺秀，不在這裡。

　　「我沒有聽到開槍的聲音，哪怕有牆壁阻擋隔音，我也不應該什麼動靜都沒聽到。」突兀的，小八如此開口說道。

　　「你不是說這個形態下的你聽力很不好嗎？」不知何時，小八身邊多了一個人的身影，白發血瞳，身量纖細看不出是男是女。

　　方才說話的就是他。

　　學院都市新任統括理事長，一方通行。

　　小八似乎想笑一下，卻沒有成功：「是的，因為天生基因的緣故，這個狀態下的聽力障礙有點嚴重。」

　　養貓的人大致清楚，白貓的聽力很不好，尤其是純白的毛色加上藍色的眼睛。同樣，白貓加上異瞳，大部分情況下，它的聽力更是近乎於零。

　　「但是，感知世界的辦法並不局限於聽力。」黑發異瞳的少女看了過來，在沒有其他人在的情況下，她終於把一直戴在頭上的兜帽摘了下來，當那頂兜帽被放下、離開她的頭發的時候，原本看著漆黑的頭發竟在剎那間轉為純白。

　　——根據繼時色對比的原理，加上先進的材料學支持（小八個人認為後者才是關鍵），制作出來的特殊材質的兜帽，可以讓帶著它的人的頭發呈現黑色。

　　小八還是在恢復成正常人形的時候，才注意到自己忽然變得純白的頭發，她只能夠慶幸地說，幸好當初在太宰先生面前變回人形的時候並沒有發生這種讓人心痛的意外。

　　不然的話，現在太宰先生的心理狀態可能會更加危險。

　　貓貓的性命也可能……啊，貓貓的性命可能不會有危險，但是貓貓的精神狀態很有可能受太宰先生摧殘，變得更加脆弱。

　　畢竟心情不好的太宰先生最擅長的就是把他不好的心情轉嫁給別人，尤其是轉嫁給讓他覺得心情不妙的罪魁禍首。

　　比如貓貓。

　　言歸正傳，失去了聽力的幫助，但其他方向的感知卻被加強了，比如說，觸覺。

　　貓的爪子肉墊上有豐富的感受器，失去聽力的貓咪，其肉墊的感知能力更強更加豐富，即使是一點點小小的震動，它都能夠感覺得到。

　　「我的祖先並不是因為長得漂亮不似凡貓才會被捧上神壇的。」白發的少女輕聲說道。

　　在吉岡裕一離開警備處的時候，她就在警備處裡面。

　　地面的震動通過人類走動的聲響傳遞到她的腳下，她可以很清楚的感知到吉岡裕一離開警備處，穿過人行斑馬線，在路過街對面的便利超市的時候，他決定買一杯咖啡。

　　而就在他帶著熱騰騰的咖啡離開便利店的時候，忽然之間，一個重物倒下。

　　那就是吉岡裕一的身體。

　　或者說，屍體。

　　小八可以肯定，殺了吉岡裕一的人用的並不是狙ji槍——哪怕是帶有消yin器的狙ji槍，也只能夠將那巨大的槍聲轉變為另一種聲音，但這種聲音並不是消失不見了，它依然存在。

　　以她現在的感知能力，她沒道理會無法感覺到那股震動。

　　「這裡是學院都市，那麼，不接觸人，不利用槍械，從遠處發起攻擊，結束一個人的性命也是可以辦到的吧？」

　　「能夠辦到。」一方通行肯定地說道，「但是，能夠辦到的方法和人太多了，需要排查時間。」

　　即使有御阪網絡存在，以及亞雷斯塔留下的遍布整個學院都市的監控鏡頭——曾經的無法離開沒有門窗的大樓的理事長就靠它們來掌握外界發生的情況——存在，幾乎可以將一切囊括於此，但這片地區依然有著人力不可及的盲點死角。

　　「如果說黑入監控系統，然後把攝像頭裡自己的身影抹消的話，我們就需要排查更多的人了——很多人的超能力都能夠做到這種事情，端看他們有沒有想去這麼做。」風紀委員初春飾利說道。

　　作為風紀委員第一百七十七支部的一員，初春飾利在風紀委員中負責通信與情報管理，即使表面上看起來似乎只是個普通的學生，但卻擁有著非常恐怖的情報處理能力。

　　是都市傳說中守護神（Gatekeeper）的正體。

　　想到自家那兩只游戲中近乎神話的「不敗的空白」傳說的正體，小八看著這個滿臉稚氣的女孩子的眼神裡多了幾分復雜情緒。

　　……雖然輕小說裡「反差萌」是一種很常見的表達方式，但這反差是不是也太大了一點呢？

　　「沒關系，既然他們動手了，那肯定是需要撤退的，我不相信他們連撤退過程都能萬無一失——神明大人可是很喜歡偶然性這種東西的。」小八微微笑了一下，說道。

　　「讓初春幫你是沒關系啦，但是，你在這裡好嗎？不是說還在調查今川教授被殺一案，那個案子還沒結束吧？」旁邊的白井黑子忍不住說道。

　　這個叫夏姬八榭、平時被她們昵稱「小八」的女孩子是今年剛剛考入學院都市的學生，同時也加入了風紀委員，聽說是在她入學之前就已經內定進入風紀委員的。白井黑子看過這孩子的履歷和報告，有東京警視廳的推薦和之後在風紀委員考核中表現的優異成績，她也沒有多少反對的情緒。

　　不過沒想到的是，這位後輩才到風紀委員報到，頭一天就被叫去了警備處，去支援他們破獲今川教授被殺一案。

　　「啊，那個案子啊……」少女一臉才想起來的表情，「已經破了，凶手已經被抓起來了。」

　　「咦，是誰？」

　　「小野寺秀。」

　　「哎哎哎？」

　　初春飾利和白井黑子同時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因為前期情報來看，小野寺秀雖然有相當充足的殺人動機，但卻沒有多少能夠動手的機會。

　　小八沒說的是，當她在警備處當著凶手的面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小野寺秀也是這麼辯解的：「別、別開玩笑了，我又沒有實驗室的鑰匙！沒有別人開門，我根本進不去！」

　　才鄉良太已經調查過了，學院都市裡那些有能力復制智能鑰匙卡的人，並沒有接到復制今川教授實驗室鑰匙卡的業務。

　　「不需要鑰匙啊。」小八說道，「你過去的時候看到門是開著的，所以完全不需要鑰匙。」

　　小野寺秀睜大了眼睛。

　　「讓我來為你復述一下那天發生的事情吧。本來嘛，你並沒有想對今川教授做什麼，即使他抹掉了你的二作頭銜，把岩瀨美紗放了上去，因為你對岩瀨美紗抱有好感，為了討她歡心，所以你對被自己暗戀的人搶了自己的功勞，並沒有感覺到很難過——即使你從一開始就知道岩瀨美紗是今川教授的情人。」

　　小八是不太能夠理解這種舔狗心情的，但問題是，小野寺秀似乎很是享受這種好像自己是犧牲奉獻者一樣的心情。

　　「然而，那一天你和岩瀨美紗在一起吃飯的時候，你突然得知了今川教授要和她分手的消息——你暗戀的女神居然要被你的老師給甩了，你很不能夠接受這件事情，你決定要為你的女神報仇。」

　　「所以，趁著今川教授跟吉岡裕一會客的那一天，由於有客人到來，今川教授打開了第二層門，所以你用自己還沒有被取消的權限通過了第一層門，並進入了第二層門，用手術刀殺了今川教授，一擊斃命，非常精准地找到了人體弱點呢——對吧，本科修了醫學和生物雙碩士學位的小野寺秀先生。」

　　她好像親眼看見了案情發生的經過，娓娓道來。

　　「看到倒在地上的導師的時候，你才清醒過來自己做了什麼，因為你曾經是今川教授的得力助手，自然知道他的賬號密碼，所以你用今川教授的賬號權限進入系統，抹消掉了門口監控和整個實驗室的進出入信息。」

　　「然後你跌跌撞撞地離開了現場，甚至沒有注意到隔壁的小房間裡，其實還有一雙眼睛窺視著這一切，那就是尚未離開這個實驗室的吉岡裕一先生。」

　　在小野寺秀闖進來之前，吉岡裕一剛剛將毒藥放到今川友貴的咖啡杯裡，然後自己借口肚子不舒服上廁所去了，准備等確認了今川友貴的死亡之後再出來收拾殘局。

　　沒想到的是，藥才發揮了一半藥效，就突兀地闖入一個學生，一刀刺死了今川友貴。

　　不過，這些事和小野寺秀沒有太大關系，所以小八並沒有把這部分內容說出來。

　　「你、你……吉岡裕一先生已經死了，你沒有證據！」青年色厲內荏。

　　「有證據哦，這個。」小八拿起一個證物袋，裡面是一小段幾乎會被人忽略過去的衣物纖維碎片，「我們在鼠籠上面找到的衣物纖維，應該是凶手匆匆忙忙離開實驗室的時候，不小心撞翻了實驗小鼠的籠子，當時鼠籠上的突起也從凶手身上勾下了這一小片衣物纖維，和你的一件衣服一樣材質，上面還化驗出了你的dna呢。」

　　小野寺秀笑了，那是發現了對方漏洞時忍不住的笑：「我可是在今川教授的實驗室裡干了好多年了，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實驗小鼠籠不小心勾到了我的衣服，留下我的dna不是很正常嗎？」

　　「一般來說，是這樣的。但是呢……」小八說著又拿出了另外一張紙，那是一張單據，「因為實驗小鼠經常拿籠子磨牙，今川友貴早有了換一批實驗小鼠籠的想法，而這個想法在這次假期裡面被落實了：在你們放假之後，今川友貴預訂的新一批鼠籠到手，他把所有的實驗小鼠都從舊籠子裡轉移到的新的鼠籠裡面。很不巧，由於你在假期之前就向今川友貴請辭，所以他沒法把這件事情拜托你處理，而是交代給了另外一名學生去辦。」

　　小八示意他看今川友貴簽字的收據：「現在，請你解釋一下，在今川友貴換掉了所有的實驗小鼠籠後，為什麼你的衣物纖維會出現在他的實驗小鼠籠上呢？或者，」她站了起來，已經沒有再繼續對話的必要了，「你可以在看守所裡好好想一個理由，好在庭審的時候向法官解釋。」


第258章

　　結束了又一天的小學課程， 江戶川柯南小朋友撐著臉聽周圍那幾個已經自稱是少年偵探團並把他拉入伙的小朋友們的嘰嘰喳喳聲，有些無奈地往毛利偵探所的路上走去。

　　從那天之後小八就沒回來過，他臨時跟小蘭解釋說是去阿笠博士家了， 但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結果……等到要和小八聯絡的時候， 他才發現自己並沒有可以跟小八聯絡的手段。

　　原來的手機號碼打過去，沒有人接，不知道是被小八扔在宿舍裡還是丟在家裡了， 一開始還是「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後來就變成「已關機」了。

　　唉，小八的那個直接通話的能力實在太好用了，以至於他都忘了跟她詢問其他聯絡手段了……江戶川柯南如此想道， 要是有其他的聯絡方式的話，他也不至於被自己爸爸媽媽耍得那麼狠的時候，連個外援都找不到……

　　在小八離開的這段時間裡面，身在美國的工藤夫婦得知了發生在兒子身上的事情， 為了給他一個教訓以及制造一個格外令人驚喜的出場， 他們化名暗夜男爵以及江戶川夫人來接近毛利偵探所， 並通過綁架柯南小朋友來給他們的兒子制造了一個絕大的「驚喜」。

　　江戶川小朋友表示非常感謝父母制造的驚喜， 並且轉頭就把父親返回美國的航班班次泄露給了暗夜男爵的出版社，以至於工藤優作先生在航班上就被一堆的出版商及編輯給堵個正著， 整個旅途都不得不陷於趕稿地獄中。

　　是能夠讓所有咕咕們感同身受心生憐憫的遭遇呢。

　　在十字路口和步美他們分開， 柯南背著小書包走上了商業街，遠遠的就能夠看到毛利偵探事務所的牌子，他剛想走上去的時候， 突然注意到毛利偵探事務所所在的一樓那間咖啡廳靠窗的位子上， 正坐著一個少女。

　　奶茶一樣溫柔的發色， 淺灰色會讓人疑惑是否是淡薄到無色素的眼眸，深色的衣裙……江戶川柯南的步伐一下子停住了，這不是當初那個咖啡廳殺人事件中出現的身上滿是疑團的修女嗎？

　　似乎是感覺到了他的視線，那名原本正在看著手中書籍的女孩抬起頭來望向了這邊，隔著玻璃，她對上了江戶川柯南的眼睛。

　　然後，她眨了眨眼。

　　……欸？

　　這個神態動作……透著莫名的熟悉感，江戶川柯南呆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小八？」

　　原本坐著的少女已經站了起來，朝他微微一笑，做出一個口型，然後便開始收拾東西，似乎准備起身走人，江戶川柯南想了想，快步跑到樓上，進門大喊了一聲：「我回來啦！咦？小蘭姐姐呢？」他故作疑慮地左右看看。

　　「小蘭啊，她今天社團活動沒這麼早回來。」辦公桌後正咬著香煙看新聞的毛利小五郎撐著一張滿是胡渣頹廢的臉說道。

　　「哦，那我去阿笠博士家玩啦！阿笠博士說有新游戲呢，到時候我晚飯就在阿笠博士家吃了，讓小蘭姐姐不用燒我的份啦！」江戶川柯南用格外天真的聲音說到，然後就啪啪啪的跑下了樓。

　　「嗯，我會跟小蘭說的……」毛利小五郎的注意力還集中在手裡的新聞上，漫不經心地說道。

　　江戶川柯南下了樓果，不然其然看到原本在咖啡廳裡的少女已經走到了外面，正等著他。

　　「這幾天你到底跑到哪裡去了？我在小蘭面前幫你圓謊，可是圓的很辛苦，再不回來的話小蘭都要去阿笠博士家接你了，到時候你讓我去上哪找一只白毛異瞳貓應付小蘭呀！」終於見到正主了，江戶川柯南立刻把自己這幾天的煩惱和抱怨聲全衝著小八而去，「對了，你這個形像又是怎麼回事？」

　　他還記得這家伙當初在那個發生凶殺案的咖啡廳裡還裝不認識他呢！

　　「……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你怎麼還記仇呀？」

　　「你交代清楚這段時間你跑哪裡去了的話，我可以考慮忘記這回事。」

　　小八歪頭想了想，道：「那……你先跟我去一個地方吧。」

　　「去哪裡？」柯南雖然嘴裡這麼問道，手卻已經直接拉上了小八的手，因為她的空間移動需要肢體接觸。

　　只覺得周圍景色忽然一花，江戶川柯南再次看清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身處於門口玄關處。

　　「我接下來的時間會住到這裡來——對了，有空的話你也可以過來玩，這裡算是無色氏族的大本營了。」小八把鑰匙插孔裡，眼睛湊到與門框齊平的位置上，然後再將手握在門把手上說道，「雖然我到現在都還沒想好我們氏族名叫什麼。」

　　與眼睛視線齊平的地方發出滋滋滋的掃描聲，與此同時，柯南敏銳地發現小八握著的那個球形門把手上，極快地閃過藍色的光線，看上去就好像是掃描過了她的掌紋一樣。

　　轉動鑰匙，門鎖裡傳出啪噠的打開聲。

　　指紋鎖，角膜鎖，可能還包括了聲紋鎖……柯南正思考著，突然感覺肋下一股力量傳來，他被小八抱了起來，臉正對上玄關後的屏幕，慣用手被按在屏幕上。

　　哢嚓的聲音傳來——在他驚訝的時候，這個屋子的安保系統已經錄下了他的聲紋，角膜和掌紋。

　　「這個是鑰匙，給你，記得保存好。」小八把一把看著很有那種古堡風格的鑰匙放到柯南手裡，「雖然我一開始提議直接用智能IC出入卡就好了，但是吧，空和白非要我做成這個樣子，就只好由著他們了——外形不是關鍵，關鍵是這把鑰匙內部攜帶的芯片，那才是真正的鑰匙。」

　　柯南打量了一會兒，把它收好：「為什麼忽然想起來弄一個基地，還是說以後你就住在這裡不回毛利偵探事務所了？還有……」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這個奶茶色頭發淡灰色眼睛的少女，「你這個樣子……」

　　「為了安全。嗯，毛利偵探事務所那邊我還是會去的——以貓貓的形態。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會以這個形態出現在外面，說真的，染發膏的味道真的好難受。」小八說著推開門走了進來，裡面已經有其他人在了，那對沉迷游戲的空白兄妹正對著十六個屏幕玩游戲，感覺但有人走進來，他們也是百忙之中看了一眼，又陷入到了游戲的廝殺中。

　　柯南的臉色不知不覺變得嚴肅起來：忽然之間找到的新基地，進入開始就極其嚴密的安保措施，還有即使出現在外面都要以貓咪形態或者染發戴美瞳的偽裝手段……

　　「我知道你內心有很多疑問，不過不管怎麼樣，你先看完這份案件報告吧——是我這段時間剛剛破獲的一個案子，嗯，雖然說大體已經可以結案了，但很遺憾我沒能夠找到在這次調查中上面的那另外兩人的凶手的蹤跡。」小八嘆了口氣，把一份宗卷從書架上取了下來，遞給柯南。

　　原件當然已經交給警備處了，這是她留下的復印件。

　　柯南沒有說話，直接打開了宗卷。

　　當夜色漸暗的時候，變小的高中生偵探終於看完了案件：「……你懷疑今川教授會惹來殺身之禍的原因就是無意間惹上了那個組織？」

　　「嚴格來說，我懷疑吉岡裕一就是那個組織手下的科學家之一，或許你吃的那個藥也有他的手筆在。」小八在壁爐面前坐下，說道，「可惜現在已經無法跟他本人證實這件事了。」

　　柯南默默地攥緊了手掌，為了僅僅只是一點點可能的泄密，就毫不猶豫地殺了吉岡裕一，甚至連什麼都不知道的鑒定的法醫都遭了他們的毒手，只是因為他接觸到了今川教授那，還在發展中的屍體切片，很有可能從中察覺到什麼……那個黑衣組織的心狠手辣程度和危險程度，遠遠超過他之前所想像的。

　　幸好，幸好他沒有把自己變小的事情告訴小蘭，否則他一旦暴露，那小蘭……柯南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我拜托了學園都市擅長這方面的黑客收集資料，但很遺憾，吉岡裕一的實驗室所有資料都被銷毀了，什麼都能沒能還原出來。那些人雖然在逃跑的時候露出了些許馬腳，但……學院都市的水太深，這點線索還不足以支持我把他們找出來。」小八想到自己這幾天的遭遇，就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但很快就松開，「算了，這件事情先放下吧，總有一天我們還能夠再找到他們的。」

　　柯南嗯了一聲，把手裡的卷重新整理好，放回架子上，然後他注意到了什麼：「你似乎在苦惱什麼？」

　　她沒有隱瞞的打算：「小蘭收到我幫忙送出的白色情人節禮物了嗎？」

　　「當天就收到了。」柯南沒說的是，因為看到小蘭收到禮物時驚喜的表情，他甚至差點沒忍住直接告訴她真相，幸好當時忽然來了案子，打斷了他的想法，「……難道你期待的某人沒有給你回禮？」

　　小孩臉上露出了促狹的表情。

　　「我可沒有期待什麼回禮。」小八白了他一眼，「不過……你說的也算對。」

　　「欸？」

　　「有人當初說好了會給我白色情人節的回禮，但是，到現在為止我都還沒有收到。」

　　小八說道，沒有注意到原本專心致志打游戲的空白兄妹不知何時開始分心偷聽這邊的對話。

　　她猶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面。

　　毀約不是費佳的風格，尤其是這種費佳自己定下的約定。

　　……是太宰先生那邊制造了足夠大的麻煩絆住了費佳呢，還是他遇到了什麼其他事情？

　　小八衷心希望是前者，但直覺告訴她很有可能是後者，並且，屬於貓又的直覺和屬於仙狸的預知能力都隱隱約約地指向同一個可能性：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有什麼不在掌控內的事情正在發生。

　　……嘖，真討厭啊，這種不祥的預感。

　　#

　　看著陷入了自己思緒的王，空白兄妹對視了一眼，達成共識，他們一人一邊上前，愣是把人拖到了電視面前：

　　「什麼想不通的，可以等以後再慢慢想嘛，先追番啦！」

　　「…《神使》，第二集 ，要開，始了…」

　　「小八寫的文，動漫化已經開始播了嗎？我都沒注意！那我一定要好好補。」柯南用小孩子天真稚氣的聲線，大聲說道。

　　「沒錯沒錯，作為無色氏族怎麼能夠連王的新番都不看呢！」

　　「……哥說，的對……」

　　小八：「……」

　　走開啦！

　　#

　　就在小八追悔莫及收了這幾個氏族成員的時候，東京的某一處民宅裡，戴著眼鏡的少女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出現在她面前的人：「……阿爾泰爾？」


第259章

　　《神使》動畫的節奏相當緊湊， 第一集 就結束了第一冊的開頭三萬字劇情，張弛有度的節奏，制作精良的畫面， CV們優秀的表現都讓這部新番，第一集就直接衝上了M站的熱銷榜單和二十四小時熱點榜， 力壓有著優良表現的已經連載了數年之久的輕小說漫改作品《精靈機想曲弗格爾騎士》和幻想戰記漫畫動畫化的《緋色的愛麗絲特莉婭》，成績好得遠超圓川書店編輯部的預料。

　　——不同於已經連在了好幾年，積累了相當大讀者群體的《精靈機想曲弗格爾騎士》和《緋色的愛麗絲特莉婭》， 《神使》從面世到現在不過才半年時間， 甚至可能連半年都還沒有完整度過。

　　按照原本的計劃，這本書應該在連載了大約三四年積攢了足夠的讀者底盤後，再開始動畫化以及漫畫化計劃， 但是從楨姬老師那得知的寫作大綱可知，即使是在延長了主線之後的現在，《神使》依然也不過是一本百萬字級小說，考慮到讀者積極性問題， 不可能做到一年才發表一本， 尤其是在前期節奏如此緊張的時候， 太過長時間的間隔出版時間是對讀者積極性的一種傷害， 所以就算是半年發布一本這點，這個故事也僅僅只能夠支持四五年的時間罷了。

　　如果綜合考慮各項因素， 這部系列作品應當在兩到三年內出版完畢， 但若是直到出版完畢之後才開始考慮動畫化的話，那就太遲了。

　　所以為了在《神使》連載期間就提高足夠的期待度以及擴大讀者層面，將這本書熱度炒得足夠高， 並在兩到三年內將熱度轉化為實際流量， 好到時候直接接檔《偵探少年X》， 圓川書店編輯部以莫大的魄力，下了在僅僅出版半年後就開啟動畫化的決定。

　　石板的存在和學院都市的技術都確保了這個世界的科技發展要比小八原先的世界要快一步，因此，對原先世界來說需要花費半年來甚至更長時間制作的動畫，到了這裡，已經可以將工期縮短到短短的兩個月時間——更何況，這個世界的日本也秉承著邊制作邊播放的「優良」傳統，這才成功達成圓川書店編輯部的設想。

　　「不過，才出版半年的作品就直接動畫化？圓川書店是不是太急了？」柯南問道。

　　他的爸爸工藤優作是世界知名的小說家，從小看著父親的書長大，工藤新一對於小說的出版時間跟之後的影視化時間有大致的了解，小八的這本《神使》他也有看過，雖然說他對主角人設並沒有什麼感覺，但對其中設計的優秀的主線內容還是非常感興趣的，所以才覺得奇怪：

　　按照他的看法，這樣的作品應當在發表兩到三年之後，才開始動漫化等一系列將其略顯頹勢的熱度重新挽回的舉動。

　　為什麼在這熱度當頭《神使》還坐擁月度銷量寶座，甚至還打破紀錄的時候，就那麼迫不及待地推出了動畫化呢？

　　書籍的銷售就像是一盆篝火，他不僅要看這盆篝火燃得多旺，還要看它能燃燒多久，圓川書店編輯部如今的舉動就像是在一盆已經燒得足夠足夠旺的篝火上，又添了一堆新柴，這似乎能夠短時間內讓它燒得更加旺，但長久之後，這個漫漫長夜寒冷的後半夜可怎麼過啊？

　　到那個時候，就沒有新的薪柴了呀！

　　「我倒是覺得這不過是朝三暮四的區別罷了——啊，我這裡說的是這個成語原本的故事，而不是它現在的意思。」小八補充道。

　　朝三暮四這個成語的源頭是有個人養了一群猴子，他每天早上給這些猴子三顆橡子，傍晚的時候給四顆橡子，猴子們很不開心，於是他改口說，以後每天早上給你們四顆橡子，傍晚再給你們三顆橡子，於是猴子們就很高興地同意了。

　　放到《神使》這邊，不過是早早就能夠擁有的資源是放在前期就使用掉，還是放到後期才使用。

　　「而且綜合《神使》長度來說，這個安排還是不錯的，等到《神使》完結的時候，《偵探少年xX》也差不多積累了足夠的字數，到時候再將讀者引流到《偵探少年X》上的話，能夠得到收益的最大化。」

　　小八說著就開始嘆氣了：「為了這，我還把我的存稿都交出去了……可惡啊，現在一個字的存稿都沒有，心好方啊！」

　　柯南：「那你寫呀！」

　　「暫時沒有靈感呢。」

　　柯南：「……」

　　我看是拖延症晚期。

　　「而且你別看我現在還是人形，馬上就沒辦法再維持這個形態了。」說話間小八重新變回了白色小貓咪的模樣，那聲音也從傳遞到耳中改成了直接在他們的腦海中響起，【看，就是這樣。】

　　「……真的不是你故意變回去的嗎？」柯南撐著死魚眼，呵呵了兩聲。

　　【我看起來像是那麼為了逃避趕稿變成貓貓賣萌的人嗎？】小白貓不滿地瞪了變小的高中生偵探一眼，【人形的時間和體力有限，我需要把它用在刀口上。】

　　比如查案，在外人面前推理。

　　提起這個來，柯南倒想起了一件事情：「你之前說你要驗證一個想法，驗證完了嗎？」

　　當時小八說驗證完之後她就能夠變回人形，而他們也能夠擁有一個基地，現在所謂的基地應該就是這種三層的小洋房，那麼小八說的變回人形的辦法又是什麼呢？

　　【這個啊，我其實是上一次幫助你跟毛利叔叔一起推理的時候才發現的。】小八想了想，說道，【你還記得那次偶像殺人事件嗎？】

　　這件事才過去沒多久，柯南當然記得：「我記得你當時說，本來你是可以看到被害人的魂魄纏繞在凶手身上的，但是在那個凶殺案現場，你走進去之後卻沒有看到魂魄，只感覺到了一絲怨靈被淨化後的氣息。」

　　雖然工藤新一作為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堅定科學，相信科學，絕不相信什麼妖怪啊，鬼魂啊之類的傳說，但是吧，小八都已經把事實擺在他面前了，他也沒必要嘴硬了是吧……

　　在碎裂了三觀之後，柯南小朋友很快就把自己三觀又粘了回來，並且重新認識了這個有著鬼魂和妖怪的世界。

　　【是的，那個時候我就覺得有些異樣，但當時並沒有體現出什麼來，直到你幫助毛利叔叔偵破了那個案件之後，我才得到了「回饋」。】

　　那是一股力量。

　　來自於感激毛利小五郎的衝野洋子和她的經紀人，還有差點被誤會是凶手的另一位小姐身上。

　　聯想到自己的仙狸血統，小八在當時就模模糊糊地意識到了什麼：或許，不同於貓又的自然晉級和戰鬥升級，仙狸一脈秉承的，是最古老的香火道修行法……

　　從人類的感激等正面情緒回饋中得到修行的力量，從而增強自己的力量，所以仙狸一脈才會長久地成為當地人類傳說中的土地神，保護神……

　　她最初感覺到的那股力量回饋應當是她靠近凶殺現場尚未看到死者靈魂的時候，屬於仙狸外溢的力量就把死者怨恨的情緒淨化送他往生，只不過，由於這個死者屬於自殺，所有的怨恨情緒也是針對前女友衝野洋子小姐，所以淨化這股怨恨情緒時，小八得到的回饋並不是特別多。

　　小八在學園都市的這幾天正是在驗證這個過程，不同於當時在外界看來是毛利小五郎破獲的案件，所以她所得到的回饋不過是些微邊角磨罷了，是在學院都市破獲的案件中，肉眼可見的，她是最先看破真相的人，所以幾乎所有的正面情緒反饋都是衝著小八而來。

　　同樣仙狸血統也將她遇到的凶殺案的死者魂魄盡數進化，只不過，這股進化的力量要為她所用，要再等到案件破獲真凶被抓起來之後——終於眼見著殺死自己的人受到了懲罰，死者的靈魂才得以完全解脫並往生去。

　　只有到了這個時候，小八才能得到那份來自死者靈魂的感激回饋。

　　破獲了今川友貴那個案子之後，小八獲得的力量消化後，讓她的能力精進了許多，一下子就能讓她每天化為人形一小時——跟神話傳說裡因為修行不到家，所以只能短暫地化為人形的妖怪似的。

　　「……所以我已經跟學院都市的警備處商議好了，如果學院都市內有再發生類似的案件話，到時候他們會通知我，我為他們提供咨詢顧問服務。」小八說道，忽然微微一笑，「就跟咨詢偵探一樣。」

　　柯南愣了一下，頓時笑了起來：「那你的華生呢？」

　　「這個嘛……」白發異瞳的少女剛想賣個關子，就忽然聽到了手機鈴響的聲音，她就把剛剛要說的話咽了過去，轉身拿起手機，看到上面顯示出來的名字時，她微微有些疑惑，卻還是接了起來，「喂，你好？」

　　「楨、楨姬老師好，我是島崎剎那……」從裡傳出的聲音略微有些發抖，卻還算清晰，「我、我有一件事想拜托您，請問，我們能見一見面嗎？」

　　欸？

　　小八捂住聽筒以防對面聽到這邊的動靜，和同樣聽到了的柯南對視了一眼，她松開手，略微有些遲疑地開口：「緊急嗎？」

　　「這個……」島崎剎那頓時也跟著遲疑起來。

　　「這樣吧，這周六你有時間嗎？」從那聲音裡聽出了什麼，小八道，「抱歉啊，我最近有些忙，可能只能抽出大概半個小時左右過來和你見面，可以嗎？」

　　同樣關注著楨姬老師的動態，知道她現在不僅要趕《神使》的稿子，還要寫《偵探少年X》的存稿，島崎剎那連忙道：「可以的！地點就定在米花大道58號的甜品店可以嗎？」


第260章

　　和島崎剎那定下了約定， 小八原本打算周六的時候見面問問她發生了什麼事，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 她就見到了島崎剎那。

　　在青之王的Scepter 4屯所裡。

　　收到青之王「有急事商議」的信息，小八把自家兩只天天宅家打游戲的氏族成員一起拖出來去了屯所， 進門就看到了被一個陌生少女依偎著的島崎剎那——等等，那個少女的姿容打扮看著有點眼熟……

　　另外，除了島崎剎那外， 還有兩個同樣容姿俏麗出眾的少女， 以及一個很是普通的高中生，一個看起來四十歲的禿頭大叔……

　　小八略顯疑惑地歪歪頭，出什麼事了？

　　「楨、楨姬老師！？」看到走進來的人， 島崎剎那第一時間驚叫起來，「這個……這不關甄姬老師的事，為什麼你們要把楨姬老師叫過來？」

　　「哦呀？」宗像禮司忍不住又推了推眼鏡，「嗯， 好像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呢。」

　　小八：「……」

　　島崎剎那後知後覺地捂住嘴巴：「咦， 難道說……」

　　這些人其實並不知道甄姬老師的筆名， 所以他剛剛不小心在楨姬老師的三次元朋友面前暴露了楨姬老師的身份？！

　　對， 對不起！

　　島崎剎那幾乎想哭著朝楨姬老師道歉了。

　　「沒關系的。」注意到島崎剎那幾乎要哭出來的表情，小八說道， 「只是某個人的惡趣味而已， 不用自責，島崎老師。」

　　「好吧，那關於那位讓我好幾位部下熬夜看完到眼睛紅腫， 差點耽誤第二天工作的楨姬老師相關的事情就壓後暫且不談吧——就等你了， 小八。」從那平靜的聲音下面准確地接到了隱含其中的警告， 宗像禮司若無其事地轉開了話題，「白銀之王跟黃金之王的代表也已經到場了，赤王的話……」他看了一眼站在辦公室另一頭的似乎還沒睡醒的男性和依偎著他的小女孩，道，「除了還處於行蹤不明狀態的灰之王鳳聖悟外，其他幾位都已經到場。」

　　一只綠毛的鸚鵡飛了過來，輕巧地落在了小八跟著揚起的手臂上，綠之王比水流的聲音從鸚鵡的口中吐出：「請不必擔心磐大叔會錯過這次會議的內容，我會轉告他的——好久不見了，小八，情人節之後我們就沒再見過面了，最近好嗎？」

　　「最近的經歷有些神奇呢，有空的時候我會把我的冒險經歷分享給你的，流。」小八說道，既而，她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這個房間裡面，「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七王都會合了？」

　　按照剛才宗像先生所說，除了因為被通緝而暫時隱於人前的磐大叔沒有出現外，其他六王都出席了這個場所，哪怕是被禁足在御柱塔的比水流，以及因為從不輕易離開御柱塔的黃金之王都通過網絡電話視頻接通了這裡，這不禁讓小八懷疑起了發生了什麼足夠會讓整個世界毀滅的大事。

　　否則的話，怎麼解釋德累斯頓石盤下的七王都出現在了這裡呢？

　　「這個嘛，就需要詢問這幾位數個小時前在某個漫展中心造成了巨大騷動的小姐和先生們了。」宗像禮司笑著說道，「現在，既然人已經齊了，那麼就麻煩把事情從頭開始解釋一遍吧。」

　　那幾個小八完全不認識，頂多感覺似乎是來自某個漫展中心的COSER——話說從宗像先生剛才的話中可知這些人還真的是從cos現場跑過來的啊——先看了一眼，其中有一個一頭血紅色長發的少女率先出列，道：「這件事說起來其實很簡單，但是因為太過離奇，恐怕你們難以相信……」她想了想，說道，「就從我開始吧——首先做一下自我介紹吧，我的名字是賽蕾嘉·尤比緹利亞。」她隨後抬手，示意了一下站在她身邊的白色短發的少女，「這位是米特奧拉·艾斯特萊希小姐。」

　　白發的少女抱緊了懷裡有詞典那麼厚的書，微微彎腰躬身，做了一個施禮動作。

　　「然後這位是彌勒寺優夜先生。」

　　個子足有1米八多有著媲美模特的完美身材的紫發青年呦了一聲，當作就算是招呼了。

　　小八緩緩的眨了眨眼睛，再提到賽蕾嘉·尤比緹利亞的時候，她就感覺到了莫名的熟悉感，但在介紹道米特奧拉·艾斯特萊希小姐的時候，那種熟悉感就消失了，直到又被介紹出來的彌勒寺優夜先生的時候，那種莫名的熟悉感又冒了出來：奇怪，自己好像在哪裡聽到過這些名字。

　　「還有這位……」自我介紹是賽蕾嘉·尤比緹利亞的少女最後看向那名從頭到尾一直緊緊挨著島崎剎那，仿佛沒有安全感的孩子一般的雙馬尾白發少女，道，「這位是阿爾泰爾，可以說，我們會出現在這裡都是因為她的緣故，嗯，准確說應該是她和島崎剎那小姐的緣故。」

　　小八還在疑惑那奇怪的熟悉感，無意間聽到了特別激動的聲音，轉頭發現這聲音的來源竟然是空白兄妹，這對往常被她拉著往外跑就仿佛要死掉了一樣的死宅兄妹此時卻露出了仿佛見到了夢中情人般的表情：「……空，白，你們認識她們？」

　　在七王都在場的時候——雖然目前有三位王沒能夠親自到場但考慮到視頻電話也當做他們在場吧——作為下屬如果越過自己的王開口話，就顯得太沒有教養了，所以為了能夠為自己的王爭光而不是丟臉，空白兄妹在聽到那幾人的自我介紹時，就已經意識到了什麼，卻依然強忍著激動，直到此時小八叫他們名字時，他們才開口：「賽蕾嘉·尤比緹利亞，是四月新番《精靈機想曲弗格爾騎士》的女主角的名字！」空壓低聲音，小聲卻難以掩飾激動地說道，「還有米特奧拉·艾斯特萊希，雖然不是番劇動畫裡的名字，但她是……」

　　「……開放世界式RPG游戲《追憶的阿瓦肯》中負責引導主人公，位於最終台地盡頭的萬理圖書館的藝術多寶閣的司書！」非常少見的，白不打一點疙瘩地說完了一個長句。

　　小八一開始還覺得奇怪，一聽她說是開放式游戲就明白了：在游戲方面，這兩兄妹的潛力一向都是無窮無盡的……

　　而受自己的兩個氏族成員的啟發，小八也終於想起來她對彌勒寺優夜先生這個名字的熟悉感來自於哪裡了：「漫畫《閉鎖區underground-dark night-》中登場的最終boss角色……」她停頓了兩秒，才有些一言難盡道，「除了米特奧拉·艾斯特萊希小姐，其他幾位的名字似乎都來自於本年四月新番的熱門劇？」

　　隱隱約約有某種不好的預感浮現心頭，但小八試圖無視它：如果那個預感實現的話，那也太恐怖了吧！

　　「對的！沒錯！不過這位阿爾泰爾小姐……我好像並沒有聽過哪個番劇裡有這個名字呢。」空遲疑地說道。

　　「這是，星星的，名字。」白補充道。

　　有著宛如智能機器一般強悍記憶的白只要是看過的東西都不會忘記，而曾經在打某個與星辰相關的游戲時記憶下的星辰名字在此刻就派上了用場。

　　這邊無色氏族的三人在小聲地討論，那邊的講述還在繼續，現在說話的換成了一個男生，自我介紹是水筱颯太，謝天謝地，這終於不是哪個熱門番劇的男主角或者男配角的名字了：「那天我和往常一樣打開平板開始追劇，當時《精靈機想曲弗格爾騎士》剛好更新我就點了進去，然後就在我看到一半的時候平板突然出現了好像信號不一樣的雪花，我覺得奇怪，晃了晃，有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置身另一個世界，我太過驚訝，一時沒有拿穩，平板落在了地上，然後我就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了弗格爾騎士的機體與敵對勢力阿瓦隆旅團戰鬥的現場……」

　　即使現在回憶起來，他依然覺得渾身發抖，因為差一點他就要死在那裡了：「……等到那種奇怪的感覺退去，我發現我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但是……」他看向了紅發的少女，當時他一回頭發現賽蕾嘉竟然也出現了在了他的房間裡。「我把《精靈機想曲弗格爾騎士》的女主角給拉了出來。」

　　「難道說……」即使情感上不想承認，但理智已經告訴她發生了什麼，小八難以置信。

　　「是的，我們都是來自於番劇或者游戲中的人物，因為某個緣故出現在了這個世界——這個有著我們的創造主的世界。」賽蕾嘉說道，「至於原因……」

　　她看向那位有著白色雙馬尾長發的阿爾泰爾小姐，顯然，原因就在這位出生不明的人物身上。

　　「……是剎那的能力。」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的阿爾泰爾終於開口了，「是剎那的能力將我召喚到了這個世界上，而我當時沒有完全地蘇醒，外溢的力量導致你們的出現。」

　　她的話音落下，大廳一時寂靜，直到稀稀疏疏的聲音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眾人回頭看去，發現正是無色氏族的那對兄妹正轉頭往自己的背包裡掏什麼。

　　「你們在做什麼？」

　　本來不想開口，但那倆人的動靜著實有些吸引人，伏見猿比古忍不住問道。

　　空和白沒有說話，他們直接從背包裡抓出了從來不離身的平板高高舉起：「明白了！砸一下就能召喚老婆是吧！這就開始砸！蒂法小姐（《最終幻想7》女主角之一）我來啦！」空高聲喊道，聲音裡充滿狂熱。

　　「……白，也要……」白跟著舉起自己的平板，目光堅定。

　　伏見猿比古：「……」

　　他忍耐地轉向無色之王：「你不管管你的氏族……小八？」

　　眾人愕然地看到無色之王徑直衝向阿爾泰爾，握住對方的手，深情款款：「這位小姐，請問您能幫我召喚鳴人佐助自來也鼬路飛索隆娜美山治羅賓布魯克特拉法爾加羅一護露琪亞白哉銀雨龍夜一喜助克勞德薩菲羅斯艾瑞絲文森特傑尼西斯安吉爾路法斯……啊，名單有點長我等下給您列個單子可好？總之這些都是我希望能夠打破次元壁見一眼的二次元男女神，如果力量不夠需要什麼作為補充您盡管說，我會努力為您找到的！找不到我也會努力為你尋找替代品的！」

　　眾：「……」

　　可能，這就是有其王必有其氏族吧……當然也有可能是有其氏族必有其王……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21

第261章

　　「……好了我已經冷靜下來了， 可以松開我了。」

　　十分鐘後，終於被迫從狂熱情緒中脫身的小八百無聊賴地說道——就在兩分鐘前，她被其他幾位王權者共同提議「禁止無色之王借助島崎剎那小姐和阿爾泰爾小姐的能力， 無論何種理由」並且以四票高贊票數通過，兩票棄權。

　　棄權的自然就是對這種局面並不感興趣的赤王（周防尊無所謂， 安娜雖然有心想幫小姐姐但人小力微，於是赤王票只能棄權了）以及沒有到場所以被綠之王暫代投了棄權票的灰之王磐舟天雞（鳳聖悟）——題外話一句，比水流一開始是想直接投成贊成票了， 奈何小八強烈反對表示你不能用自己的想法來替代磐大叔的想法， 綠之王考慮到就算磐大叔這一票不投贊成也不至於被翻盤，遂退一步，投了棄權票。。

　　空白兄妹同樣無精打采。

　　可惡啊， 到底是誰發明的少數服從多數原則！

　　明明還有一句話叫「真理掌握在少數人的手裡」，不是嗎？

　　「總之，我們先回到原先的話題。」

　　「料理」完簡直專職搗蛋的無色氏族三人組後，這次的會議才能再開始：

　　「也就是說， 由於島崎剎那小姐的能力覺醒， 在不受控制的情況下， 她將自己筆下的人物阿爾泰爾小姐突破次元， 拉到了我們的世界。而由島崎剎那小姐創造出來的人物，阿爾泰爾小姐同樣有著突破次元將其他被創造出來的人物從他們的世界裡拉到我們世界的能力。

　　「由於你們二人一開始並沒有注意到這點， 直到賽蕾嘉小姐出現在水筱颯太先生家裡， 他求助島崎剎那小姐聯絡賽蕾嘉小姐所屬作品作者松原崇先生時，島崎剎那小姐才發現，出現在我們世界的二次元人物並不止阿爾泰爾一個人。」淡島世理簡潔地做這幾天發生的事的總結報告。「在讓松原崇先生答應下約定之後， 水筱颯太先生， 島崎剎那小姐， 阿爾泰爾小姐，賽蕾嘉小姐一行人前往漫展與松原崇現在會面，之後見到了另外一名也同樣是來自於某部作品的人物，兩方產生衝突，引起漫展混亂。在衝突中，彌勒寺優夜先生和米特奧拉·艾斯特萊希小姐現身，協助島崎剎那小姐一行人對抗另一方。」

　　接下來就不用說了，這麼大的動靜如果都沒發現的話，青之王的Scepter 4可以直接解散了。

　　這算是把之所以這群人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都解釋了一遍。

　　「既然知道他們來了，那麼只要在它們引起騷動之前把這些人送回去就可以了吧，沒有必要把所有人都叫過來開會吧？」揉著額頭，小八說道。

　　「嗯，如果沒有發生意外的話，我所想的計劃就是如小八你所說的那樣。」青之王宗像禮司說道，「但是……」

　　很多事情的變化都出現在這個「但是」上面。

　　「伏見。」

　　「是。」伏見猿古比應了一聲，上前操作電腦，很快，投屏上面的畫面就從剛剛發生騷亂的漫展中心轉為了一個商業街。

　　——雖然與會的王權者本身地位都平等，但奈何白銀之王在天上飄了七十多年才下來沒多久社會脫節還沒結束，黃金之王要管整個國家綜合方面，赤之王無野心只想睡覺（？）和玩珠子（？？），綠之王自己還在被禁足中，近距離接觸這一系列動亂的都是青之王宗像禮司和其下屬的Scepter 4，而論起和二次元貼近程度，目前還沒有定下氏族皿的無色氏族當仁不讓，以至於此時場上發言的不是無色之王就是青之王或者青之王下屬……

　　「這裡是……」小八辨認了一下商業街上面的牌子，很快認出來這是哪裡，「……並盛？」

　　作為意大利老牌黑手黨兼教父，彭格列在進入日本境內之前，已經和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打好招呼，國常路大覺這方默認彭格列在日本行動期間，哪怕他們在並盛搞出天大的麻煩事也不會插手管。

　　當然，如果跨出並盛地帶的話，就要接受來自Scepter 4 後的青之王宗像禮司和異能特務科背後的無色之王的注視了。

　　現在這幅畫面表示事件是發生在並盛町的，那麼，除非這裡面有其他的屬於日本方面的勢力介入，否則的話，哪怕是意大利人在那邊打起來，國常路大覺這邊也不會過問。

　　很快，畫面快進到了，宗像禮司希望他們看到的地方，只見兩本祥和的商業街裡，忽然發生一起爆炸，在人群慌亂中從商店裡面走出來五六個人，一個塊頭格外高大，正一手抱著一大堆東西，啃著咬著，有一個人則是能夠把手指變成機關槍掃射無辜人群，剩下的四人沒有動手，但從氣勢上來看，或許領頭人就在其中。

　　走在最中間的是一個三四十歲的落魄武士打扮的大叔，胡子拉碴，背著一柄看外觀就是傳統武SHI刀並且絕對不是木刀的武器，踩著木屐也是穩穩跟上周圍人的步伐。

　　在這個中年劍客身側的是兩名女性，一個身材高挑，短金發，鷹鉤鼻，手裡拿著槍，另外一個身量嬌小，紫發，穿著類似日本傳統服飾風格的短打。

　　最後的是一個娃娃臉青年，正沉迷手機游戲，完全沒有抬頭看看周圍情況。

　　小八：「……」這配置，這人員人設，這奇裝異服，這能力性格……真的好眼熟啊！

　　對於任何一個熟悉且沉迷日本動漫的人來說，某個巨巨連載了二十多年的坑總是個繞不過去的坎……

　　小八真誠地看向宗像禮司：「我希望這只是幾個中二入腦有類似強大能力的coser。」

　　畢竟超能力社會嘛，如果恰好有那麼點能力，然後又中二入腦了，那麼搞出什麼邪王真眼之類的事件也是情理當中，警視廳青少年異能管轄中心每年都要抓一批自以為是救世主或者是滅世主的中二生，都已經成了連談資都算不上的常態了。

　　然而能讓七王都為之所動的畫面，又怎麼可能僅僅只是幾個中二入腦的學生搞出來的場面呢？

　　「窩金，富蘭克林，信長·哈查馬，派克諾妲，瑪奇，俠客……排除掉COSER和能力幻術等其他可能性，情報組基本可以斷定，這是屬於作品《全職獵人》中登場的盜賊團幻影旅團的成員。」伏見猿比古一一報出這幾人的名字，幻燈片的畫面又切換成了混亂的漫展中心，在監控鏡頭下可以清楚的看到造成混亂的，一個是拿著一個奇怪吸塵器的女孩以及另外一個矮小的……應該是男性吧？由於他帶著兜帽還蒙著臉，無法准確判斷年齡，只能確定是男性。

　　「這個拿著奇怪吸塵器的女孩把漫展上的攤鋪周邊產品都吸進了那個似乎是空間系能力產生的吸塵器裡，而這個蒙面男子則是直接拿走了多個游戲攤鋪的游戲光碟和PS主機——根據我們現在得到的信息，這兩人應當是同為幻影旅團的小滴和飛坦。雖然沒有見到幻影旅團團長庫洛洛·魯西魯以及其他幾名成員出現，樂觀點想他們沒有一並穿越過來，悲觀一點的話就是其他人不在我們所知的這兩處。」

　　按照《全職獵人》裡這臭名昭著的世界A級盜賊團的行事風格和實力，伏見猿比古衷心希望是前者。

　　「《全職獵人》已經連載很多年了，並不屬於今年四月份的新番。」淡島世理思索著道。

　　「如果只考慮四月新番的話，米特奧拉·艾斯特萊希小姐怎麼解釋？」小八下意識道，「剎那的能力顯然並不局限於最新發布的作品。」

　　米特奧拉·艾斯特萊希所屬的作品已經面市很多年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小八長出了一口氣，道：「也就是說，我們現在並不清楚到底有哪些動漫人物來到了我們的世界——包括剎那和阿爾泰爾也不知道。」

　　被提到名字的兩人點頭，島崎剎那已經愧疚得快要鑽地底下去了。

　　畢竟，在她的視角看來，這一切的動亂幾乎都是她的能力覺醒帶來的。

　　「那麼，下一個問題。」小八冷靜地開口，「他們知道自己是屬於某個作品裡面的人物嗎？」

　　這並不是指現在在場的眾人，而是指在存在於監控畫面中的幻影旅團。

　　「這個我們不太清楚，我們和他們交上手，是因為他們在漫展裡拿東西不給錢，跟保安產生衝突……」賽蕾嘉說道，沉吟了片刻，才道，「我在那個叫漫展的會展上面沒有看到和那個叫幻影旅團有關的畫面，我想這方面我們或許可以抱有比較樂觀的心態，也許他們的『原作』比較冷門，所以他們沒有發現呢？」

　　小八&聽過《全職獵人》名字的眾人：「……」

　　某種程度上來說，由於某個老賊的無限期休刊，導致《全職獵人》的熱度下降，連漫展上都看不到多少和《全職獵人》有關的畫面，在如今看來，竟然是相當有利的開局……

　　可惜小八和伏見猿比古都不會這麼想：「按照作品裡的性格來說，飛坦不說，小滴算是一個比較普通的女孩子，她不像窩金那種純粹的強盜思維，和小傑扳手腕的時候也是先向雷歐力付了門票錢再上前，而不像其他幾人直接偷或者搶。但這樣的小滴在漫展上卻直接使用了她的念能力，奪走了那些周邊產品——那幾個攤位是賣全職獵人相關周邊產品的攤位吧？」

　　伏見猿比古沉默地點了點頭，證實了小八的猜測：「做最壞的打算，他們已經知道他們來自於一部作品的事實了。」

　　「這樣的話，那最危險的莫過於《全職獵人》的作者了，宗像先生，請問富堅X博先生現在在哪裡？」小八表示她絕對沒有趁機套作者下落以期催更的想法。

　　嗯，真的沒有。

　　「在確認這件事之後，我們就立刻派人通知了富堅X博先生，他已經和他的妻子一起藏身在安全屋裡，地址保密。在接下來的日子裡，除非我們確認已經把幻影旅團送回他們原先的世界或者完全控制住他們，否則，富堅X博先生是不會露面的。」宗像禮司道，「連載《全職獵人》的雜志將會在下周新刊上公布這部作品無限期休刊的消息。」

　　小八：「……老實說我覺得這個休刊聲明是多余的。」

　　它本來就在休刊中。

　　青之王不置可否：「目前我們正在聯系各個作品的作者，查看是否還有其他人遇到這種情況——因為就目前情況來說，大部分作品的人物確認自己的所屬之後都會去接近自己的作者，也就是你們口中的創造者。」

　　這是用的賽蕾嘉小姐的形容詞，她就是這麼形容自己所屬作品的作者松原崇先生的——雖然賽蕾嘉小姐真的很嫌棄自己的世界的創造者竟然是這麼一個發際線危機中年危機的大叔。

　　「以及……小八。」

　　正認真聽著被點名的小八愣了一下，聯系到剛才宗像禮司提到的話，她憂郁地看向了青王：「你這個時候點我的名，總讓我有一種很是不祥的預感……」

　　被投以注視禮的青年推了推眼鏡，微笑道：「王的預感是不容忽視的，小八。」

　　「……」

　　#

　　五分鐘後，小八看著面前的屏幕，這會兒展示的是來自某個公園的監控視頻，畫面上是一個噴泉旁邊，穿著黑金配色的類似某種宗教服飾的青年溫和地安撫下大聲哭泣的孩子，注視著這孩子回到苦尋的母親身邊後，他才微笑著朝那位母親點頭示意，然後移開了目光。

　　這青年周身仿佛有種令人沉寂的氛圍，讓那些驚嘆他容貌之昳麗俊秀的人不敢靠近，只敢在遠處圍觀，他也沒去在乎有多少人在偷偷看他，而是安靜地注視著落下的鴿群，眼神溫柔到死寂。

　　——西薩爾·艾瓦裡斯特，輕小說漫改作品《神使》主角，本年度四月新番熱銷榜和二十四小時熱點榜單排行第一，原作，楨姬八采。

　　#

　　無色之王撐著臉，面無表情。

　　她這模樣倒讓伏見猿比古都擔心起來了：「……你沒事吧？」

　　「嗯，我沒事。」小八點頭，開口道。

　　伏見猿比古覺得她這不像沒事的樣子，不僅他這麼想，宗像禮司也這麼想：「你剛才在想什麼，小八？」

　　「沒什麼，」小八以無比冷靜地口吻說道，「只是在思考遺書怎麼寫。」

　　「……」


第262章

　　很遺憾， 逃避是無法解決問題的。

　　所以在最初的試圖解決問題根源——也就是自己——沒能成功之後，小八不得不面對自己恥辱心的源頭。

　　「我們有他現在的下落嗎？」小八嘆了口氣，把從試圖埋死自己的手臂裡撐起臉， 低著頭說道。

　　「沒有。在這個畫面之後三分鐘，信號忽然被干擾， 等到信號恢復的時候，西薩爾已經消失不見了。」伏見猿比古一邊說一邊調出之後的錄像，正如他所說， 在一陣雪花突兀出現之後， 畫面驟然變得模糊，等到它恢復清晰的時候，原本站在噴泉邊的青年已經不見了。

　　「Scepter 4已經開始將他的形像加入監控目標， 搜索各地監控系統，尋找他的蹤跡。」

　　這是非時院和學園都市高新技術實驗室最近聯合新開發的算法，可以用來尋找特定目標，不過由於目前算法還不夠完善也不夠穩定， 另外全國的監控系統鋪設面也不夠——大部分地方的商家和街道上都沒有加入雲網絡的監控系統， 所以這個算法暫時還沒有非時院一開始想的那麼好用。

　　截止到目前為止， 這個算法用的最多的地方還是鎮目町和學院都市：畢竟， 目前還只有這兩個地方的現代化程度足夠支撐起這個算法。

　　下一個試點地點是東京的其他區域和橫濱，不過， 暫且還在計劃當中， 尚未付諸行動。

　　「西……嗯，他大概已經發現監控系統的存在了，我覺得， 如果他的腦子跟我設定的一樣聰明的話， 可能我們沒辦法在監控鏡頭上再看到他了。」把自己主角的名字念出來還是充滿了羞恥感， 小八含糊了一下人名，道。

　　伏見猿比古怔了一下：「……我記得他的背景故事是西幻魔法中世紀。」

　　那種時代，連監控是什麼都不知道吧？

　　「雖然沒有科技力量，但是有魔法啊——魔法也是可以做到監控這種事的，西薩爾對關注他的視線很敏銳。」小八抬手點了點她面前的屏幕，把那段西薩爾出現到消失的視頻來回拉著放了好幾遍，最後畫面定格在他注視著鴿群的那一幕。

　　放大。

　　高清攝像頭保證了小八把鏡頭放大到只能看到西薩爾的面部表情時，依然不會出現一堆馬賽克的情況。

　　「這個表情……」小八琢磨了一下，感覺苦意從舌根泛到了舌尖，「……有點難辦啊。」

　　「怎麼了，小八？」小白終於接受了那一大堆的神奇設定，這會兒反應過來，湊過來看小八的屏幕，「看起來……似乎經歷了很悲傷的事呢……」

　　他大概能夠想像得到什麼樣的情況會出現那樣的表情——在他的姐姐死於空襲後，那個時候，甚至不久之前，他每天都能在鏡子裡看到這樣的表情。

　　就在他自己的臉上。

　　「如果我沒弄錯的話，這個西薩爾，大概，也許，可能……好吧，」注意到周圍那些塑料情「同事」投過來的視線，小八默默咽下了更多的不確定詞，「十成十，是從『神滅時代』穿越過來的。」

　　所謂「神滅時代」，即那位在西薩爾身邊的、只有他能夠看到的神明為了救世而身殞世界之後。

　　「那你知道，接下來他會去哪裡嗎？」青之王宗像禮司若有所思道。

　　「如果是在他自己的世界裡的話，肯定是找能夠復活他的神明的辦法，嗯……如果他知道事情的真相，那，八成，他的目的還是不會變的。」

　　刪除掉那些不確定的詞語，宗像禮司提取出自己想要的情報：「也就是說，他會來找你嗎？」

　　既然創造了他的世界，那麼復活他世界的某個人物，也是可以做到的吧？

　　這是再簡單不過的想法。

　　「關於這點，我們有話要說。」這次開口的是那位名為米特奧拉·艾斯特萊希的少女，「在你們的人找到我們之前，我們已經在松原先生和瑪麗涅小姐的協助下嘗試過了『變更設定』這件事。」

　　簡單來說，他們做的就是讓作為作者的松原崇先生寫下關於賽蕾嘉新的設定，比如她變得會使用火焰魔法，然後讓瑪麗涅小姐也跟著一起畫出了這種形態上的賽蕾嘉，以「完善設定」，但最後他們的嘗試卻以失敗告終：賽蕾嘉並沒有因此而獲得新的能力。

　　「竟然是這樣嗎……」宗像禮司說道。

　　小八撐著額頭，目光從米特奧拉·艾斯特萊希到彌勒寺優夜再到賽蕾嘉·尤比緹利亞，最後落在一直緊緊挨著島崎剎那目光從未離開她的阿爾泰爾身上，片刻後收回，她放下手，仿佛剛才的巡視從未有過：「不行，一下子接受這麼多設定我感覺我腦子要爆了——我先去隔壁休息一下，空白也跟我來，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兩個還打著讓剎那幫忙召喚人的主意。」

　　本著「我沒有的你們也別想要」的誠摯想法，小八果斷揪著自家兩個氏族，進了隔壁房間。

　　原本站在棲息木上的綠鸚鵡歪頭看了看，揚起翅膀跟著飛進了隔壁房間。

　　關門。

　　「小八。」綠鸚鵡嘴裡吐出了比水流的聲音，「你有什麼事要避著那邊的人嗎？」

　　#

　　小八離開後，周防尊睜開了一直半閉著的眼睛喊了一聲：「安娜。」起身，這是也要離開的表示。

　　穿著紅色哥特風公主裙的小女孩朝眾人禮貌地示意後，跟著周防尊離開。

　　「沒關系，他說鎮目町那邊他會盯著的。」注意到白銀之王的目光一直追著赤之王離開，宗像禮司說道。

　　小白：「……是麼，那真是太好了。」

　　——不，其實他想說的是，那位赤之王從頭到尾不發一言，青王是怎麼判斷出他的這個決定的？

　　「總而言之，先請各位安頓下來吧，其他的就得繼續調查了。」宗像禮司看向那幾位來自二次元的人物，說道，「這點沒問題吧？」

　　現在的問題是，出現了多少動漫人物——不知道，他們的能力失控了幾次帶來了多少人物——也不知道，已經過來的人物除了現在在會議室的幾位外，其他都在哪裡——同樣不知道……

　　所能做的就只有從現在知道的這幾位身上著手調查，看看能不能從他們身上找到什麼二次元人物特有的征兆和不同於常人的波長——如果能夠從中有所發現就更好了。

　　其他幾人都沒什麼問題，像賽蕾嘉和米特奧拉，在被Scepter 4發現之前都是住在水筱颯太和瑪麗涅家的，現在能避免給他們帶來不便，他們也沒有異議，除了——

　　「我要和剎那在一起。」阿爾泰爾抱著島崎剎那的胳膊，沒有絲毫松開和她分開的打算。

　　「沒關系，阿爾泰爾可以和我住一起，如果有什麼事需要她過來的話，我會送她過來的。」島崎剎那雖然很不好意思自己二次創作的人物居然這麼黏自己，卻還是如此承諾道。

　　「是麼，既然如此的話，那就這樣吧。」宗像禮司推了推眼鏡，道，「那麼，就麻煩了。」

　　賽蕾嘉等人就留在屯所由Scepter 4負責安排身份和住宿等問題，島崎剎那帶著阿爾泰爾以及松原崇、瑪麗涅等人一起離開，眾人因為不同路而在路口分開，最後和島崎剎那往家的方向上走去的就只剩下阿爾泰爾了。

　　「沒想到，竟然能夠見到活生生的阿爾泰爾呢……」不想這一路上過分沉寂，島崎剎那開始找話題。

　　「嗯，我也沒有想到……」阿爾泰爾的目光一瞬不離有著黑色長直發的少女，說道，「沒有想到，能夠見到剎那……我以為要來不及了……」

　　「嗯？」島崎剎那發出一點疑惑的聲音：什麼來不及了？

　　下一秒，她忽然發現周圍的景色仿佛被什麼扭曲了一樣，下意識就停住了腳步：「這是……」

　　「森羅萬像——閉鎖空間。」阿爾泰爾從背後擁住她，輕聲道，「我想要保護剎那——在看到剎那想要自殺的時候，我多想來到剎那的身邊……」

　　想要告訴她，你還有我，請不要離開我。

　　島崎剎那的手指輕觸那隔離了外界的「結界」，聽到擁抱自己的少女的聲音，她微微怔了一下，數個月前的回憶浮現心頭：「……啊，那個時候啊……原來那個時候，阿爾泰爾就有意識了嗎？」

　　太好了，幸好在她萬念俱灰的時候，楨姬老師找到了她，阻止了她的自殺，不然……

　　「我果然應該感謝楨姬老師呢，不是她的話，我現在又怎麼可能在這裡，和阿爾泰爾相見呢？」少女的嘴角因為回憶起了溫暖的記憶，而泛起了淺淺的笑。

　　她沒有看到，在她背後擁住自己的少女漸漸晦澀的眼神：「楨姬老師，的確是應該感謝她，不然我也無法和剎那見面……但是……」

　　「她不可能保護好剎那。」

　　島崎剎那一愣，終於注意到了有什麼不對：「阿爾泰爾……」

　　她努力想要回頭看身後少女的表情，卻沒有成功，與此同時，她發現腳下的大地正在離她遠去——准確地說，她正在飛起來。

　　在那個球形空間裡，被帶著飛起來。

　　「阿爾泰爾？」

　　島崎剎那不知所措地張望，卻見到原本在她身後的少女飄然站在了她面前——隔著球形的閉鎖空間。

　　「發生了什麼事？這是要去哪裡，阿爾泰爾？」

　　原本的常服消失，重新出現在阿爾泰爾身上的是那套她夜以繼日琢磨了許久的軍裝，那樣的姿態讓島崎剎那心裡產生了不詳的預感：「阿爾泰爾……」

　　「只有我能保護剎那。」

　　軍服的宛若公主的少女輕聲開口。

　　「這個會傷害剎那的世界……我會讓它再也無法傷害到剎那。」

　　——這是島崎剎那昏迷前，最後聽到的聲音。


第263章

　　「你說……那位阿爾泰爾小姐撒謊了？」

　　宗像禮司略微停頓了一下， 說道。

　　「雖然不知道二次元人物是怎麼到我們的世界來的，不過就目前來看，他們也同樣是有血有肉有心跳， 心情起伏變化時心跳聲也跟著改變……」小八雙手交叉疊放在小腹上，伸直雙腿繃緊小腿肚， 保持這個姿勢一會後才放松，又收回腿來——用這樣活動局部肢體的辦法驅逐掉不適時宜的困意之後，她才沉吟著說道， 「更加細致的情緒我暫時無法聽出來， 但只聽出來她說謊時的心跳變化……這點我還是可以做到的。」

　　宗像禮司剛想問你不是說你現在的小白貓貓狀態下聽不到聲音麼，就注意到了她漆黑的長發：「……我還以為你是怕島崎小姐擔心，染了發過來的。」

　　畢竟在島崎剎那印像裡， 楨姬老師還是個黑發少女的形像。

　　「前不久做的實驗成功程度超出了我的預料呢，我現在可以換成貓又形像出現了——雖然也只能出現一小會。」小八一句話解釋帶過了這個話題，也沒有去說明本來為了准備周六和島崎剎那的見面她爆肝通宵在那麼短時間裡又搞定了一個案子才換來了現在的切換貓又形態的能力——從昨天接到剎那電話到現在她都沒合過眼，「阿爾泰爾， 從她的表現來看， 她不會傷害到剎那， 但對我們的世界……就不好說了。」

　　她試圖笑一笑， 卻終究沒笑出了：「在阿爾泰爾看來，這是個險些導致剎那死亡的世界。」

　　她在「死亡」上著了重音， 卻輕輕地放過了「險些」這個詞——顯然， 在阿爾泰爾眼裡，不管最終結果如何，至少這個世界曾經那樣重傷過島崎剎那， 讓她的創造者產生了「死」的念頭， 這一點無可辯駁。

　　宗像禮司沉默了一會， 他代入這樣的心態想了想，才道：「……如果按照你的這個思路來考慮的話，她下一步……」

　　「要對我們的世界動手了吧——幻影旅團，賽蕾嘉，米特奧拉，彌勒寺優夜……都是她從幻想世界裡拉過來的，動搖我們世界的手段。」小八擺弄著自己的手機，隨口道，「幻想小說裡經常有類似世界支柱的設定，大意就是一個世界會本能排斥不屬於自己世界的東西，對我們的世界來說，他們就是這樣的存在——我已經讓老爺子派人去我家協助小白調查石板的情況了。」

　　如果這個世界的支柱真的出現問題的話，石板肯定是最先出現反應的一個。

　　「如果說是這個的話，我這裡有些情報，或許是小八你需要的。」插話的是綠鸚鵡，或者更准確地說，是把自己附身在琴阪身上的比水流，它飛到一邊的投影電腦前，身上淺綠色的電光閃過，投影屏自動打開，播放出一組線形圖。

　　「去年的9月20日，氣像廳觀測到了原因不明的電波干涉和磁場異常。」比水流說著，線形圖繼續按照日期往後推，「兩個月後，也就是11月19日，再次出現同樣的原因不明的電波干涉和磁場異常，之後是今年1月9日，2月18日，3月13日……規模最大的是最近一次，4月15日，觀測到迄今為止最大的異常。」

　　小八注視著比水流調出來的圖片，若有所思：「每一次電波干涉和磁場異常都伴著一次『召喚』？」

　　把動漫人物帶到這個世界來的，召喚。

　　「如果猜測沒有錯的話，是的。」比水流道，「除此之外，在每一次的電波干涉和磁場異常之後數天，經常有人目睹到不明飛行物和突如其來的爆炸——不過，由於報警後警方趕到現場時沒有找到任何證據，都被作為謠傳處理了。」

　　「在爆炸之後恢復一切的能力……哇哦，」小八半是嘆息，半是無奈地說道，「看來，來到我們這個世界的，不僅僅只有賽蕾嘉小姐她們和幻影旅團啊。」

　　「你想到什麼有類似能力的人物了？」宗像禮司問。

　　「有是有，但是……」小八欲言又止，「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人物很多，一時之間不太好分辨是誰做的呢……」

　　一旁的空白兄妹跟著點頭，畢竟在動漫裡面像什麼修復魔法呀，或者說將戰鬥場面轉入異次元內進行戰鬥，然後戰鬥結束又回來呀什麼的，非常常見。

　　前者典例如HP的恢復如初，後者則是萬年大坑代表《X戰記》裡「天龍」們所具備的結界能力。

　　「……」

　　見多識廣是件好事，但是由於見得太多識得太廣，導致一時之間備用選項太多，也是一種煩惱……

　　「不過，也不是沒有好消息。」比水流說道，眾人的視線下意識追了過去，就看到屏幕上展開了一系列新的信息表圖。

　　「這是在漫展中心混亂發生的時候，分布在那裡的公共場合特殊能力感應器所檢測收集到的數據，可以看到，他們使用能力時產生的磁場情況與我們截然不同。」

　　「但即使知道這點，也只能夠在他們使用能力的時候才能夠追蹤……到……」小八說著說著，自己倒是先停了下來，「……通過使用能力時的磁場情況，反推正常情況下的磁場感應嗎？」

　　「是的，而且有觀察賽蕾嘉小姐等人的數據在，類似的算法可以在短時間內完成。」

　　如果這個思路可行的話，那麼通過遍布全國的公共場合特殊能力感應器的功能，就可以輕易地截取到出現在附近場合的二次元人物的情報了。

　　這麼一來的話，只要是出現在人口稠密地區——因為這地區的特殊能力感應器裝載密度較高——的二次元人物都可以被察覺到，至於那些落在深山老林裡的，考慮到人口密集度問題，暫時倒也不必太過擔心。

　　宗像禮司點頭：「現在的話，首要目的應該是追蹤那個幻影旅團。」

　　按照《全職獵人》一書中表現出來的幻影旅團的行事風格，這是極大的社會不安定因素。

　　「引他們全員出來的話，難道要舉辦什麼巨大的拍賣會嗎？」小八想到漫畫裡幻影旅團全體集合的原因就是為了友客鑫的拍賣會，「不過，在那之前，我們得先確認一下他們的武力情況。」

　　別最後人是引過來了，但是對方的破壞力和實力造成的動亂竟然超過他們的應對，那就玩笑開大了。

　　——不要說種蘑菇，就算可以種蘑菇，往人口稠密地區扔蘑菇，這是不想做人了。

　　「也就是說要想辦法先試探接觸一下是吧？這方面就交給我們吧。」宗像禮司接過了這個任務——負責權外者相關案件的Scepter 4是最適合做這件工作的。

　　「嗯，要小心念能力，我不確定我們能不能看到念能力的發動。」考慮到作為現充的青之王，沒太大可能看過漫畫，小八補充道。

　　當然，按照現在這個情況，等會所有人估計都要狂補一遍二次元作品……

　　計劃就暫且如此，定下具體的則要收集更多的情報再說。

　　「嗯，我的話，等一會兒過去一趟異能特務科吧，這件事果然還得……」她的話說到一半忽然沒了聲，宗像禮司疑惑地看了過去，發現小八按住了左耳，神色凝重。

　　「鎮目町二次大道上空，立刻派人來——我先過去！」

　　話音剛落，原本還坐在一旁的無色之王已經失去了蹤跡。

　　#

　　與此同時。

　　將自己的創作者保護在閉鎖空間之中，阿爾泰爾剛想帶著島崎剎那離開，感覺到眼角一道流光閃過，她周身驟然亮起一圈刀，卻沒能夠攔下那一點流星般的光芒。

　　嘩啦——常人聽不到的空間被擊破的聲音傳來，阿爾泰爾臉色驟變。

　　「剎那！」

　　方才被她困在閉鎖空間裡的島崎剎那此時已經從被擊破的空間中掉出，落在了一早就准備好的黑發少女懷裡。

　　屈膝卸去多余的衝力，小八落在地上，懷裡是失去了意識的島崎剎那。

　　毛絨絨的獸耳微微抖了一下，傾聽島崎剎那雖然微弱卻還算平穩的呼吸和心跳聲，確定她只是昏過去了，小八這才放下心來，望向臉色變得極其糟糕的阿爾泰爾。

　　「……你跟蹤我們！」

　　「不，一分鐘之前我還在屯所裡呢。」小八道。

　　那為什麼她能夠這麼快的找到她們……阿爾泰爾的疑惑在看到小八將手指探入島崎剎那的口袋裡摸出一個字母B型的機械時，散去。

　　——如果柯南或者少年偵探團的任何一人在場，就會認出來這是阿笠博士專門為他們做的少年偵探團團徽，兼職了聯絡器等功能。

　　畢竟貓貓怎麼能沒有這麼好玩的玩具呢——以此為由，除了實在不適合貓貓形態的強力腰帶等工具，其他的只要是柯南有的，阿笠博士同樣都會為小八准備一份，並且所有道具都自帶定位功能，以防貓貓不小心弄丟。

　　「你竟然在剎那身上放了竊聽器和追蹤器……」森羅萬像讓阿爾泰爾瞬間解析了那個機械的用途，「什麼時候……」

　　話一出口，她驟然想到這個少女唯一一次接近她和剎那就是在初初見面時衝過來握著她手的時候。

　　自己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剎那身上，唯一一次被分散注意力是這個名為無色之王又是剎那好友的楨姬老師衝過來握著她手的時候——就是那個時候，趁著自己一瞬間挪開注意力的時候，她將這個機器放到了剎那的身上。


第264章

　　由於小八那個時候衝過去激動的神態實在太符合她二次元愛好者的身份了， 所以不管是宗像禮司還是第一次見面的阿爾泰爾，都沒有對她當時的行為產生懷疑。

　　於是，兼職了定位器和竊聽器功能的少年偵探團團徽， 就這麼神不知鬼不覺地落入了毫無所覺的島崎剎那的口袋裡。

　　——完美符合上一次太宰先生出現時引開她注意趁機往她身上放竊聽器的「教學例題」呢，貓貓可擅長化為己用了！

　　就是不知道太宰治知道此事後會作何感想。

　　也不知道福澤諭吉先生知道此事後會作何感想。

　　想必兩位都會很是欣慰吧……大概。

　　「剎那……」

　　阿爾泰爾看上去很想要衝過來將她帶走， 見此，小八毫不猶豫地放出了屬於無色之王的領域。

　　巨大的水晶般透明的巨劍出現了天空之上，為正在往這邊趕來的青王氏族Scepter 4做了最好的視線引導。

　　就在無色之王的領域籠罩這一片的時候， 仿佛是信號不好使得畫面產生失真狀態一樣， 阿爾泰爾身上驟然丟失了顏色，變成了一團一團藍色的方塊。

　　注視著自己丟失了些許信息的手，阿爾泰爾喃喃自語了一聲：「已經產生反彈了嗎……這個世界的御柱反應竟然這麼靈敏？」

　　不， 不對……

　　她抬起頭看向天空之上那柄巨大的水晶巨劍。

　　並不是這個世界的御柱過於靈敏，而是這個世界的御柱竟將力量分給了人類——而擁有這份力量的人類，正站在她的面前。

　　就相當於病毒和殺毒軟件面對面撞了個正著，除非對方眼瞎才會發現不了它。

　　繼續和對方對峙下去， 被彈出這個世界的只可能是她， 一旦被彈出， 想要再回來就難了——得出這個結論， 阿爾泰爾不甘地看了一眼被那個黑發少女抱在懷裡的島崎剎那：「……就暫且將吾的珍寶寄放在御柱之下，待到時機成熟， 吾將來帶她離開。」

　　說完這句話， 她飛了起來，往目所難及的遠方而去，直至從趕來的Scepter 4眼中消失。

　　「情況如何？」宗像禮司確認目標已經離開， 才問道。

　　「一個好消息， 一個壞消息。」

　　回到Scepter 4的屯所之後， 把昏迷過去還沒有醒過來的島崎剎那放在醫療室的病床上，小八抬手將她略微凌亂的長發梳理到耳邊，確認她短時間內暫時不會醒來，這才起身離開。

　　關上醫療室的門，外面，宗像禮司已經在那裡等她了。

　　「好消息是，目前阿爾泰爾的力量還被限制的，只要她動用超過一定限制的力量並且持續一段時間的話，她就會被世界支柱或者說石板直接彈出這個世界。」

　　小八說道：「並且，如果她面對的人裡面有像我們這樣的王權者的話，由於我們和石板之間的特殊聯系，石板的反應速度會更快，也更靈敏——也就是說，她能夠動用的力量上限會被降低。」

　　宗像禮司相信小八的推理能力和情報收集能力，聞言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還真是個好消息呢。那麼，壞消息呢？」

　　「如果我推測沒錯的話，接下來她會不斷地試探御柱的接納能力，不斷地提高這個世界的承受能力，好讓她將更多的人物拉過來——就像她之前做的那樣。」

　　小八完全沒信之前阿爾泰爾說的不知情的鬼話。

　　她有至少九成的把握可以肯定，阿爾泰爾絕對知道她自己拉了哪些人過來。

　　「目前為止，我們還不知道阿爾泰爾有什麼特殊的能力，更加不知道她全力發揮能夠使出多大的力量。」

　　在當初從河間編輯處得知島崎剎那陷入抄襲風波的時候，小八就曾經看過島崎剎那相關的資料，也從中看到了引發她抄襲言論的二次創作角色「阿爾泰爾」的MV。

　　不同於像幻影旅團的總家明戶曉的二次元人物，直到目前為止小八都不清楚，現在出現的行動阿爾泰爾所擁有的能力，是在剎那創作的那個MV裡面就僅有的呢，還是……

　　想到自己追上剎那的時候，為了救剎那劈開的閉鎖空間，小八無聲地嘆了口氣。

　　——那可不是在剎那制作的MV裡展現出來的屬於阿爾泰爾的能力啊。

　　如果島崎剎那在上傳MV時所寫的那句「開放授權」的意思是能夠讓全世界喜歡她提出的「阿爾泰爾」這個角色的人都一起來為她補全設定的話，那只要阿爾泰爾本身被承認這些設定……

　　那誰也不知道阿爾泰爾到底能有多少能力了。

　　「……這大概就是最糟糕的情況了。」把自己猜測的話告訴了青王，小八深吸了一口氣，道。

　　宗像禮司若有所思：「我們能夠使用的手段只有磁場和電波監控嗎？」

　　按照目前所知的情報來看，每次的不明電波衝擊和磁場異常下，就是有新的人物出現在他們的世界，但知道這一點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了，因為人物已經被拉過來了——如果能夠阻止阿爾泰爾將他們拉過來的話……

　　「那就得在阿爾泰爾將他們拉過來的時候，王權者中的一員直接出現在她面前，讓正在全力打破次元壁的阿爾泰爾被石板直接彈出去——有點異想天開呢。」小八評價道。

　　宗像禮司看著身側不自覺緊鎖眉頭的少女，忽而一笑：「也沒必要這麼悲觀。」

　　「嗯？」

　　小八疑惑地抬頭，但青王卻沒有解釋的打算，提醒她不要忘記去異能特務科（小八：……多余的提醒！）後便先行離開了醫務室。

　　沒過多久，小八就知道親王所說的那句「不必這麼悲觀」是什麼意思——小白聯系她了。

　　「利用石板對世界的支柱，我們，我和中尉還有比水先生，以及那位米特奧拉小姐一起合作，開始尋找世界支柱的薄弱點。」視頻電話裡，白發的少年指著身後的演示板說道，「既然那個少女她要從外界拉人過來，而她本身動用一定力量以上就會引起世界排斥，那麼，為了盡可能節省能量，她必然是要選擇世界屏障薄弱的地方……」

　　小八立刻反應過來了：「所以，只要我們先一步計算出這些薄弱點，然後守株待兔就可以抓到她了！」

　　「正解。」小白拿筆轉了個筆花，笑道。

　　米特奧拉在游戲裡是作為萬裡的圖書館的管理員的魔導士存在，她的魔導之書裡存儲有近乎無盡的魔導術式（不過由於設定幾乎都是輔助類魔法，沒有攻擊類和治愈系），而像世界的屏障這類神秘側的內容更是這些窮盡一生去追尋知識的魔導士們所熟悉的。

　　在小白提出這個假設之後，米特奧拉立刻表示這個假設可行，她可以幫忙，現在屬於科技側的幾人正在努力的補全知識，好跟上魔法的運作，得以最後從科技和魔法結合的角度，完成這個思路。

　　結束了和小白的通訊，小八推開門——她聽到門後休息的人的心跳和呼吸聲有變化，這代表她已經醒過來了，果不其然，當她推門進去的時候，剎那正迷迷糊糊的從床上坐起來：「我……這是在哪裡……」

　　「這裡是Scepter 4屯所的醫務室，你忽然暈過去了，我把你帶了回來。」小八拉開病床旁的椅子坐下，道，「醫生檢查說你最近勞累過度，需要好好休息才行——你是不是又熬夜爆肝趕稿了？」

　　被完全說中的人縮著脖子不敢出聲。

　　「總而言之你先在這裡好好休息吧，因為你也知道的，現在這個情況你暫時還是留在這邊比較好一點。」小八開始信口開河，「畢竟，你也懂《神使》的主角是什麼性格，萬一他把他們世界的悲哀歸結到我們兩個人身上——雖然嚴格來說應該只歸到我身上，但是，萬一他遷怒呢？」

　　島崎剎那想了想自己為了幫楨姬老師畫插畫時補的《神使》原稿，頓時感覺到楨姬老師說的真的是太有道理了。

　　可是……

　　島崎剎那忍不住偷偷看表情似乎和往常並沒有什麼異樣的楨姬老師。

　　被自己的筆下的人物怨恨，甚至可能因此引來殺身之禍，楨姬老師現在心裡又是什麼樣的想法呢？

　　她不知道楨姬老師用了多久來塑造《神使》的主角，但她知道自己為了塑造阿爾泰爾花了多少心血，這還是有《巨大天體》的白芨草（阿爾泰爾是《巨大天體》中角色「白芨草」的二次創作角色）這個原初人物作為藍圖打底再創造，但西薩爾……

　　那是從無到有，從零開始，全部由楨姬老師塑造出來的人物。

　　她曾經為了塑造那個角色和嘔心瀝血的那些時光……現在，這個角色卻想殺了她……

　　楨姬老師現在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小八只當做沒看到島崎剎那偷偷看她的表情：「阿爾泰爾去尋找那些二次原角色去了，估計近期會很忙，大概沒什麼成果的話不會回來。總之你先在這裡住下，缺什麼就和他們說，或者讓島崎太太送過來。」

　　又叮囑了一句好好休息，小八起身，小心地關上門離開。

　　走了沒幾步路，就聽到旁邊傳來一個略帶嘲諷的聲音：「撒謊隱瞞阿爾泰爾想要帶走她的事，對她真的好嗎？」

　　「欸？伏見君你這麼污蔑我會讓我後悔情人節送你巧克力的，」小八歪頭朝身側看去，微笑道，「我可是一個字的謊話都沒說哦！」

　　貓貓是誠實守信講禮貌的好孩子，才不撒謊呢！

　　伏見猿比古：「……」

　　仔細想想剛剛她說的話，這家伙還真的是一個字的謊話都沒說呢。

　　只是用語言誤導了島崎剎那而已。

　　「沒必要這麼保護她吧，總有一天她得知道真相。」伏見猿比古指出真相，「你不可能瞞她一輩子，阿爾泰爾也不可能一輩子都不會鬧出動靜來。」

　　只要阿爾泰爾那邊有所動靜，Scepter 4就給出反應，那麼，島崎剎那只要不瞎不聾，就會知道她創作出來的角色引出了多大的動亂。

　　「就算她傷心於自己創作的角色想要毀滅世界……」

　　「不，我並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隱瞞剎那的。」小八步伐不停，繼續朝外走去，聽到伏見猿比古這話，她才突兀打斷了他的話，「問題的關鍵在於，阿爾泰爾是為了什麼才做出這些事的？」

　　為了保護剎那。

　　因為剎那這個世界所傷，所以她才要毀掉這個世界——在島崎剎那看來，原因在於她自己，阿爾泰爾只想為她報仇而已。

　　「剎那那麼溫柔的孩子，是不可能接受有那麼多無辜的人因為她而死去的。」

　　伏見猿比古咬住了舌頭，才沒有讓已經到了舌尖上的「嘖」聲傳出來。

　　什麼孩子……他垂眸看了眼身邊身量嬌小的少女，在被對方發現之前收回了視線。

　　明明就年齡來說，她自己還是個孩子呢，有什麼底氣這麼說別人？

　　「但你這樣也不過是一時之計罷了。」伏見猿比古哼了一聲，道，「就算阿爾泰爾她暫時不會出現，如果島崎小姐想要見阿爾泰爾了怎麼辦？」

　　他們不可能攔著島崎剎那，這麼一來，小八為了保護她而起的迷霧就會煙消雲散……

　　「這還不簡單呀！」小八眨了眨眼睛，「讓她沒時間去想阿爾泰爾就好啦！」

　　伏見猿比古：「……比如？」

　　異瞳的少女作思索狀：「我記得《神使》接下來幾冊近百張插畫，剎那還一張都沒交稿呢！」

　　伏見猿比古：「……」

　　剛剛覺得這家伙對島崎小姐很溫柔……果然是錯覺吧？

　　小八當沒看到旁邊伏見猿比古用眼神表達「你簡直是個魔鬼」，步伐輕快地朝前走去，直到手機裡傳來一聲郵箱裡有新郵件的聲音。

　　特殊的鈴聲讓小八確定這是她作為楨姬八采上報給出版社的那個郵箱，一般只用來接收出版社的各種通知。

　　咦，她這個郵箱知道的人不多……

　　小八疑惑地摸出手機，登錄郵箱，查看郵件：是誰呀？別告訴她是白蘭——那丫明明前不久剛剛被押回意大利去，現在在彭格列家族的監視下生活。

　　畢竟，接收了十年後記憶的彭格列家族眾人絕對不可能再放任白蘭·傑索這麼自由地把未來導向沢田綱吉他們經歷的那個世界。

　　所以河間編輯前陣子就告訴她，由於老板白蘭有事離開，他們准備新招一個實習生，到時候負責接洽。

　　沒辦法，老板開不得。

　　……難道是新的實習生？

　　思考間，小八已經打開了郵件，快速瀏覽起來，果然是河間編輯發來的告知她新的實習生的通知。

　　小八對這些事情一下無所謂，確認自己的稿子不會被弄丟或者被弄壞就可以了，只要對方足夠細心負責，能夠及時收稿並及時送到，那就沒有其他問題了。

　　所以她很快就在回復框裡面打了個好，正要發送的時候，她感覺到哪裡不太對，調回頭過去看那個實習生的名字。

　　秋野尤裡。

　　「怎麼了？」

　　察覺到小八不同尋常的沉默，伏見猿比古隨口問了一句。

　　「啊，沒什麼，出版社通知我有新的實習生，他的名字念起來怪怪的。」小八狀似隨口道，按下發送鍵。

　　發送成功。

　　指關節抵著下唇，小八望著外面的花園，忽然笑了起來。

　　《神使》的世界觀裡，一切的生物發源於秋天，秋天裡無人照看卻果實累累的野地更是被視作「世界恩賜的基石」，即「艾瓦裡斯特」；

　　尤裡是《神使》中的民間傳說審判之神尤裡斯托爾的簡稱，這位神明的全名是……西薩爾·尤裡斯托爾。

　　教會有給收養的孩子以神之名或者神之號等別名來命名的習慣，由此形成一種習俗。

　　秋野尤裡，真虧你能想出這個名字來……西薩爾·艾瓦裡斯特。


第265章

　　希格瑪在約定好的公園裡等人。

　　雖然他並沒有跟對方約定好， 只不過是，隔段時間就會到這個公園來。

　　巧的是，他們幾乎回回都能見面。

　　想到自己正在等的那個人， 希格瑪下意識有些期待。

　　期待見到朋友。

　　非常少見，他竟然能跟一個完全不知道身世也不知道其真實姓名是什麼的人成為朋友。

　　還記得那是一個月多前的某一天， 他無意間路過這個公園，遇到了在公園裡的那個青年。

　　准確地說，兩人不過是剛巧坐在了同一張長凳上。

　　話題最先是由對方開啟的。

　　「你相信書中的世界是存在的嗎？」

　　欸？

　　當時西格瑪正看著公園的噴泉發呆， 忽然聽到身後側傳來的聲音， 他疑惑的看了過去，發現那是一個穿著打扮非常不同尋常的青年。

　　說不同尋常，是因為一般情況下正常人會穿著好像cosplay一樣的衣服出現在外面街道上， 當然，漫展除外。

　　感覺到自己疑惑的目光，對方遞過來一本書。

　　希格瑪奇怪的接了過來，發現那本那是一本輕小說， 封皮上就用極為精美的畫技繪著一個人的形像。

　　雖然穿的衣服不太一樣， 但那眉目發型……和他面前的人一模一樣。

　　「……你是coser？」希格瑪對這個島國的流行文化也是有所了解的， 猜測著問道。

　　「不是， 」那個青年笑著搖了搖頭，「如果我說我是從這本書裡誕生的， 你信嗎？」

　　從書中誕生的人。

　　希格瑪的心跳幾乎停跳了一瞬。

　　他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自制力， 沒有立刻跳起來，而是狀若無事地開口接道：「聽起來很不可思議啊……不過，這種事告訴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真的好嗎？」

　　「就是因為面對的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才能夠將這些難以啟齒的話說出口呀。」青年笑著道， 「如果現在站在面前的是我的朋友， 我反而沒辦法把這些事情告訴他們了。」

　　這話很在理，因為不認識對方，也不知道對方什麼來歷，什麼工作，什麼家庭，所以反而能毫不顧忌地聊一些不能和家人密友說的話。

　　但希格瑪依然擔心這是某個勢力派來試探他的——有他的同事那個非人一般的頭腦在，希格瑪無法放棄這方面的懷疑，於是他試探著問：「……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嗎？」

　　青年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訴說起來：他原本正在旅行的過程中，但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少女，說著什麼想要去見見你的神明嗎，真正的創造了你的神明……下一秒，當他再看清楚周圍環境的時候，就發現周圍的景色與他記憶裡已經截然不同。

　　一開始，他本以為自己中了什麼類似於空間傳送之類的陷阱，即使周圍的建築與他記憶裡的大相徑庭，他也不過是以為不小心從某個世界跨越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在他的那個世界觀裡面，經常就有人會出現這種跨界旅行的情況，從主位面掉落到附屬的小空間裡。

　　但他很快發現，整個世界都不一樣了。

　　「在我的世界裡，我時刻可以感覺到世界對我的喜愛——這麼說可能有點自戀吧，但確實，在那個世界裡，哪怕是吹拂過的風中，都帶著對我的眷戀。」他輕聲說道。

　　——那是為了那個世界而獻祭自我的神明留下的「我只是換了個方式陪伴自己」的證明。

　　「但這個世界沒有。」

　　這並不是他的世界，他很快確認了這一點。

　　他降落的地方是一個郊區的小公園，順著人流的方向，他朝著市區走去，然後在路過某個書店的時候，他看到了打在外面的橫幅，那上面的人的模樣，和當初那個突兀出現在他面前的少女說的話，讓他心裡產生了一個模模糊糊的可怕念頭。

　　借助神術——他這一路走來沒被圍觀也多虧了神術——他從書店裡拿走了三本繪有他容貌的書，不忘留下一塊金幣作為支付。

　　一路上他已經看到了這個世界的貨幣規則和他的完全不同，但金幣似乎依然還是屬於貴重物品，即使金幣上所雕刻的帝國和神廟的花紋在這個世界毫無意義，但至少可以融化作為黃金來交易。

　　神術中有用於通曉萬物語言的術法，這幫助了他，他很快看懂了上面的文字。

　　那書上描繪的是他的過去。

　　對他來說夜夜都會在夢中重現的畫面。

　　希格瑪完全沒有想到竟然能夠聽到這樣一個故事，理智和情感在頭腦中激烈地衝突，理智告訴他這極有可能是天人五衰的敵對勢力派來刺探他的這麼荒謬的事怎麼可能發生呢那本《神使》不過是普通的輕小說他還曾經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書架上看到過又不是「書」那種寫上就會變成現實的可怕道具，情感告訴他把自己的經歷告訴他把自己也誕生於「書」中這件事告訴他把那些與這個世界毫無聯系不知過去未來仿佛游離世界之外被利用的痛苦絕望都告訴他這個人會理解他的……

　　這個世界上，只有他能夠理解自己從書中誕生的孤獨。

　　這個念頭從頭腦中誕生的那一瞬間，希格瑪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再驅逐它了，他幾乎就想這麼開口了。

　　但就在這個時候，他身側的人忽然站了起來，長舒了一口氣：「呼……說出來之後感覺輕松好多了，謝謝你聽我說這些痴人夢語，」青年臉上是很淡很淡的笑，「沒有把我當瘋子而是真的代入了我的立場去考慮……謝謝。」

　　他說著就要離開，卻忽然被拉住了手。

　　希格瑪抓住了他的衣袖，張了張口，原本想說的話不知為何就無法說出口了，他絞盡腦汁，才想到了一個話題：「……那，之後你准備怎麼辦？」

　　聞言，他想了想，道：「這個，還沒想好呢，不過，總歸是要先找個落腳點。」

　　遲疑了會，希格瑪松開手，把手放在他面前，對方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不介意的話，把手給我。」希格瑪說道，其實他可以直接在剛才抓住對方的手使用能力的，但他不想這麼做。

　　如果被誤會了的話……他不想被這個人誤會。

　　雖然不明所以，對方還是把手放了上來。

　　希格瑪發動了自己的異能力，他的能力是交換：當觸摸別人時，可以將「被觸摸的人最希望從他那裡得到的信息」與「他最想從被觸摸的那個人那裡得到的信息」交換——當初剛從「書」裡被創造出來的希格瑪就是因為自己的這個異能力，被人販子集團販賣，流轉於各個犯罪組織手中重復著「被利用——反抗——逃跑——被抓——再被利用——再反抗」的命運，直到遇到「天人五衰」的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

　　他松開了手。

　　這個人說的都是真話。

　　這個人，就是那本輕小說的主角，西薩爾·艾瓦裡斯特。

　　「好厲害啊，這就是你們——這個世界的神的能力嗎？」西薩爾看著自己的手，說道，「我忽然之間就知道了在這個世界怎麼樣才能夠生存下去……是你做的嗎？謝謝，幫了我大忙了，不然我可能要花好大的功夫才能弄明白。」

　　對方毫不保留的誠摯感謝讓希格瑪一下子紅著臉，不好意思地擺手道：「對不起，其實我也……」

　　他剛想說自己的初衷是為了證明他有沒有說謊，就聽到對方想了想道：「我現在身上沒什麼可以能夠感謝你的東西……嗯，你有什麼想要的，想見的人，或者願望嗎？」

　　希格瑪愣住了。

　　見他完全沒有反應過來，西薩爾晃了晃手上買《神使》第三冊 特別贈送的周邊番外，解釋道：「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這本書，這是最新出的一冊，贈送了情人節特別番外——裡面的我有一個技能，名為願望。」

　　——圓川書店一早就宣布了情人節特別彩蛋活動，等到情人節的時候才公布出來，是楨姬老師親筆手寫的情人節特別番外，裡面的西薩爾擁有一個特殊的神術，可以從過去或者未來的無盡時間裡找到他想要找的人並將她/他帶到現在。

　　於是情人節番外裡面的西薩爾就利用這個神術，從無盡的平行時空中找到了他的那些伙伴們在未來會擁有的孩子，將他們帶到了現在，讓這些還彼此存在有朦朧好感卻尚未有完全確定下來的伙伴們收到了迄今為止最大的情人節驚喜。

　　看起來很溫馨對不對？但其實……西薩爾那個白切黑，怎麼可能會乖乖地老老實實地給自己的伙伴們牽紅線呢？

　　他確實從未來拉來了一群小孩，但……

　　這些小孩子的父母各不相同。

　　——因為無盡的平行宇宙有著無限的可能性，那麼或許在這個世界上，a和b是一對並生下了孩子，但在另一個世界上有可能a和c結成了夫妻擁有了另一個孩子，所以嘛……

　　只要把神術的發生條件設定為「對某人擁有朦朧好感並由此順遂發展下去的未來」，就能夠得到這對cp的未來孩子——這設定讓在情人節看到番外的讀者們紛紛大呼楨姬老師真tm修羅場鬼才，並由此引發了同人界au狂潮……

　　雖然楨姬老師在最後用一段話「試圖反抗的伙伴們毫不猶豫打斷了正在使用這個神術的西薩爾，受到神術反噬，正常來說，此時地面上應該出現西薩爾在未來擁有的孩子，但……沒有人出現。無盡的平行宇宙的未來裡，他從未擁有過與抱持有好感的人一起走下去的未來。」就把前面吃糖吃得無比開心的讀者殺得淚流滿面，但依然不妨礙大家把這篇番外投上情人節最佳禮物榜首……

　　「這個……」聽完西薩爾解釋說這個能力可以拉來的對像之後，希格瑪紅著臉撓了撓臉頰，「我倒是不太想知道未來我會不會有孩子，不過……」

　　「嗯？」西薩爾保持傾聽的姿勢，等他說下去。

　　「是這樣的，幾個月前我曾經在機在家附近發現了一只很可愛的小黑貓，我想養它，但是沒多久它就失蹤了，怎麼也找不到它。」希格瑪小聲的說道，他到現在都念念不忘當初在基地裡遇到的異瞳的小黑貓，「如果你能幫我把它帶過來的話……」

　　「那我試試看吧！」西薩說道，腳下浮現出一個復雜明亮的神術陣，同樣托神術遮蓋的福，附近的人沒有投以奇怪的目光。

　　隨著神術陣的光芒一陣陣穩定散開，西薩爾眼神微微閃了閃，希格瑪剛想問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就看到神術陣的光芒收斂，彙攏成五六個光球懸浮在他面前。

　　外圈的遮蔽視野的光散去，在懸浮在光球裡的……是正蜷著身體睡覺的小奶貓。

　　每個光球裡各有一只，毛色也各不相同，有的是純黑的，有的是純白的，有的干脆就是奶牛色，甚至還有一只是橘色的。

　　從大小來看，最小的可能只有一兩個月，大的也就三四個月，名副其實的小奶貓。

　　「這是……」希格瑪試探著看向青年。

　　「這個世界還有你想找的那、那只貓在，所以我暫時沒辦法把你想要的小黑貓的本體帶過來，不過嘛，我從未來把她的孩子……們帶過來了。」青年笑眯眯地說道，「你挑一只好了——覺得哪個可愛就拿哪個吧。」

　　希格瑪睜大了眼睛，不知所措：「這、這麼多……」

　　「啊，不要想著全要，因為爸爸不是同一個，所以湊一起可能會打架哦。」

　　剛想說我全要的希格瑪頓時有些失望，但考慮到有貓就好，帶太多貓貓回去，萬一被陀思妥耶夫斯基發現要趕出去就不好了，所以最後他還是挑了一只跟之前一見傾心的小貓貓最像的黑貓貓。

　　西薩爾告訴他，這孩子叫莉莉婭。

　　「那……其他的呢？」把選中的那只還在睡覺的小黑貓貓抱進懷裡，希格瑪看著還懸浮著的那幾個光球問，「送回他們的媽媽身邊去嗎？」

　　原本正摸著下巴盯著這些小奶貓思考著什麼的西薩爾聽到希格瑪這話，頓時彎了彎唇，笑了，非常純良：「你提醒我了，嗯，帶孩子這種苦活怎麼能夠只交給媽媽呢？爸爸也應該負擔一點才對呀……」

　　希格瑪疑惑地看著似乎想到了什麼笑得樂不可支的青年，感受著懷裡溫暖的份量，他決定把那種奇怪的感覺拋之腦後。

　　#

　　想到自己從西薩爾那邊得到的那只小奶貓，希格瑪忍不住露出了微笑，但一想到自己此時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他的臉色又沉重了起來。

　　「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熟悉的輕快的聲音讓希格瑪驚喜抬頭：「西薩爾！」他略微有些疑惑地看著青年，「你好像心情特別好？」

　　「求職信通過了，馬上就可以上班了呢，很是期待新生活呀！」西薩爾一句話帶過自己，然後問，「我剛剛看你好像表情很難看，發生什麼事了嗎？」

　　這句話讓希格瑪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小聲的說：「對不起……」

　　突如其來的道歉讓西薩爾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對不起，我……莉莉婭不見了……」

　　莉莉婭是他從西薩爾那裡得到的小奶貓的名字。

　　這句話讓西薩爾略微收斂了臉上的表情，露出了認真的神色來：「能仔細說說是怎麼回事嗎？你的室友不同意的話也不至於到現在才丟，而且我覺得你也不像是那種會出門忘記關門讓……溜出去的人。」

　　他略微含糊了一個詞，但沉浸在回憶裡的希格瑪沒有注意到：「不，陀……我室友他對我養貓沒意見，反而好像很樂意幫我照顧她，但是……今天早上我出門的時候，莉莉婭還在房間裡，等我回來，她就不見了……我去查房間裡的監控，發現就在我離開之後沒多久，房間裡突然出現了一個黑色的洞，莉莉婭跳了進去……」

　　#

　　與此同時。

　　某處警署，個頭還沒櫃台高、才兩三歲的小姑娘努力攀住桌子邊緣，讓坐在後面的警員看到她：「警察叔叔，我要報案！媽媽把我弄丟啦！」

　　她生氣地說道。

　　後面的警員一愣，還沒來得及為這個小孩子過分動人的美貌驚訝，就聽到她的話，連忙摸出筆記：「小朋友不要著急，警察叔叔一定幫你找媽媽……你叫什麼名字？」

　　「莉莉婭！」小姑娘氣呼呼地大聲說道，「莉莉婭·陀思妥耶夫斯卡婭！」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21

第266章

　　坐在警署的長椅上， 有著長長的打著卷的黑發的小姑娘抱著女警小姐姐特意給她買的熱巧克力，小眉毛都糾結在了一起。

　　「怎麼了，不喜歡嗎？」因為這個「走失的兒童」， 女警不敢隨意走開，所以坐在一邊陪著她， 以防她因為身邊沒有大人在而感覺到害怕，這會兒看到她那似乎想喝又不敢喝的小模樣，忍不住放柔聲音問。

　　「不是……媽媽不讓我喝這個。」小姑娘的日語咬字稍稍有點小問題， 帶著點外國人學日語的腔調， 但是很輕，不仔細聽的話聽不出來，或許再過幾個月， 就連這點征兆都沒有了——女警猜測這孩子可能是從小就在雙語環境下長大的，日語或許略微遲了些學，所以受其母語影響，略微有些不准。

　　仔細想這也正常， 從這個孩子的名字就可以知道， 至少這孩子的父母雙方有一方不是日本人， 那說話咬字不准再正常不過。

　　倒不如說， 這才兩三歲大，就已經能把話說得這麼流利， 還記得自己的全名， 警方已經非常驚喜了。

　　——大部分情況下，這年齡段走失的孩子，很多可能平時還能記住自己叫什麼幾歲了的孩子， 被恐慌情緒襲擊， 就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名字那麼有特色， 查起來應該快的吧？」坐在電腦後面的警員和同事一邊說，一邊打開了數據庫。

　　原本盯著自己手裡那盒熱巧克力的小姑娘朝電腦這邊看了一眼，收回來的時候，她的視線余光仿佛是無意間掠過警署大廳上方裝著的攝像頭。

　　這個角度，應該能把自己拍很清楚吧？

　　莉莉婭咬著吸管想，卻沒有把熱巧克力喝進嘴裡——和簡直百毒不侵的媽媽不太一樣，莉莉婭的體質對巧克力之類的生物堿非常敏感，屬於喝完能興奮大半天的那種。

　　這裡可沒有媽媽來陪著她釋放精力。

　　這麼清楚的錄像都找不到莉莉婭，她就連媽媽一起討厭！

　　……嗯，討厭一分鐘。

　　似乎是留心到了什麼，她的耳朵尖一動。

　　什麼聲音？

　　她有些疑惑地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發現是從門口滴溜溜地滾進來一個圓筒一樣的東西，骨碌碌地就滾到了桌子底下。

　　莉莉婭瞪大了眼睛，在聽到機關被撥動的瞬間，她忙不迭地一把把兜帽和領子一起豎起來。

　　#

　　「小八。」伏見猿比古盯著剛剛從非時院那邊傳遞過來的某個消息，手上依然沒有停下工作，直接叫了一聲人名。

　　沒幾秒，耳麥裡傳出了那個少女的聲音：「怎麼了？」

　　「非時院那邊傳來一個信息，我想你大概有興趣看一下。」伏見猿比古說著，把那個情報發了過去。

　　此時小八正在學園都市裡的無色氏族基地裡：畢竟，變成人形的時間有限，查資料什麼的變成貓貓也可以看，那就沒必要耗費這種力氣維持人形了，所以小八直接回到了學園都市的別墅基地裡，用貓貓形態整理情報推斷後續發生的可能性。

　　這會兒，渾身雪白的小白貓貓正踩著優雅的貓步，環顧著從去年九月到如今的各個監測系統中查驗都的數據，忽然感覺到來自音響的振動，明白這是有人在和她說話，小白貓小步走過去，把貓貓腦袋伸到頭戴式耳麥的中空中，片刻後，恢復人形的小八才開口回答了那邊的話，並接收了文件。

　　本來打算變回貓咪形態查看文件，但一看文件來源和重點標題，小八准備變回去的動作一頓：……走失兒童？

　　剛才伏見說這份情報來自哪裡來自的？非時院？

　　……什麼時候非時院開始插手走失兒童這件事了？

　　正常來說，走失兒童這種事是不會一路上報到非時院的，除非是類似於像學園都市暗勢力那種太過囂張並且已經危害到社會穩定情況了，那才有可能移交處理，但這份……

　　小八擰著眉頭看，怎麼看都是某個地方警署接到小孩走失所以慣例地用小孩名字在數據庫裡檢索同名以刪減掉多余信息……咦？

　　滾動條下拉，小八終於看到了這個走失了竟然還知道找警察叔叔幫忙的聰明的小朋友報給警署的名字：莉莉婭·陀斯妥耶夫斯卡婭。

　　小八：「……」

　　由於某個歷史遺留問題，更是為了幫助某位不幸被坑的王權者同學能夠盡早分居離婚，「陀思妥耶夫斯基」或「陀斯妥耶夫斯卡婭」這個姓氏在數據庫後台裡是屬於被默默加亮加粗標志的，也就是說，如果有人檢索這個姓氏的話，這條檢索信息會被一路上報到非時院並移交Scepter 4，直到非時院和Scepter 4一並確認沒有嫌疑之後才會被重新消除，回歸到正常的檢索數據流裡。

　　如果這兩方有一方覺得有問題的話……這條檢索數據和其相關數據情報都會被移交給無色之王本人處理。

　　現在，無色之王就看著屏幕上走失兒童的高清正面照（來源：警署負責此事的女警小姐姐），陷入沉默。

　　……為什麼這個好像才兩三歲大的小姑娘，看著……和自己小時候這麼像？

　　沒有十分，但也有個六七分相似，屬於都不用放在一起就能讓見過這兩人的人第一時間想起另外一個人來。

　　還有那個名字……莉莉婭·陀斯妥耶夫斯卡婭……

　　小八這邊能夠看到的內容，伏見猿比古也同樣能夠看到，他沉默了一下，嘗試著開口：「小八……」

　　小八深吸一口氣，柔柔開口：「伏見君，你敢把你的想法說出一個字，你就等著今晚重接Scepter 4所有數據線吧。」

　　她或許沒辦法一只貓撓斷Scepter4的所有數據線，但她可以驅使其他貓咪一起這麼干——米花街區流浪貓狗群裡傳說中的大魔王可不是只要你不出現在它面前，它就能放過你的，不幫魔王陛下干活的話也是會被揍很慘的！

　　「……」

　　清晰地感受到那溫柔語調下的森冷殺意，伏見猿比古冷靜地閉嘴，心裡卻有些煩躁：

　　這個小孩子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看著也才兩三歲大……如果是前幾個月小八失憶的時候……不，不至於，就算妖怪發育再怎麼快，也不可能就這麼幾個月就長成這副模樣了吧？

　　「能夠看到警署那邊的監控嗎？有更多的情報的話，才能確認到底是怎麼回事。」

　　耳麥裡傳出小八似乎冷靜了不少的聲音來，伏見猿比古嗯了一聲：「可以是可以，不過因為系統不是同一個，暫時不能直接對接，所以現在只能看到延遲一段時間的錄像……我讓非時院那邊把監控錄像傳過來了。」

　　隔著學院都市和屯所的距離，借助科技的力量，監控錄像在兩台電腦上同一時間展開，伏見猿比古和小八同時看到了出現在畫面上的小女孩，因為是動態，所以能夠看得更清楚：

　　她和照片上一樣，看上去大概只有兩三歲大，冷白色的皮膚和眉骨額頭的曲線顯示她有一部分的東歐人血統——如果要更加准確一點的話，她的眉骨輪廓和絕密情報庫裡僅有的那位「天人五衰」之一的「魔人」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有著幾乎相同的走向。

　　是可以在法醫學上被診斷為有血緣關系的證據。

　　但再往下卻和「魔人」費奧多爾完全不像，鼻梁挺翹的曲線，唇形，鶚骨和臉頰輪廓……還有最明顯的一點：這個小女孩雖然年紀還很小，眼睛的眼睫毛卻細密得就好像天生自帶眼線一樣——伏見猿比古只在小八身上看到過這種好像貓貓一樣自帶眼線的眼睛。

　　伏見猿比古深吸了一口氣，剛想抱著大無畏的心態開口，就看到門口不起眼的地方被丟進來一個圓筒，在沒有其他人注意的時候直接滾進了茶幾底下，緊接著從茶幾下面開始迅速冒出一股濃煙，瞬間在整個警署大廳彌漫，甚至影響到了攝像頭。

　　「煙wu彈！？」兩人同時意識到了這一點。

　　那個煙霧彈簡直是衝著攝像頭來攝像區域的正中心完全被煙霧掩蓋，看不清任何畫面。

　　「怎麼回事！？襲擊？！」伏見猿比古下意識道，手上已經開始著手聯絡那個警署——對方使用煙wu彈而不是直接丟個雷進來，至少在這個時候還沒有要大面積殺傷的想法，那現在聯絡警署或許還能有希望。

　　聯絡警署得到的答案讓伏見猿比古迅速沉寂了眼神：煙wu彈之後沒有任何接續的攻擊，但是等到煙霧散去的時候，警員們發現原本坐在警署大廳中央那個來報案自己走失的小女孩已經不見了。

　　聯系到那個女孩特殊的名字和特殊的長相，伏見猿比古有了一個猜測：「難道說……是『魔人』那邊的動作？」

　　——雖然他們到現在都不清楚這個小女孩的來歷，但既然他能夠報出那個名字來，或許魔人知道她的存在？而現在他發現這個孩子逃走了，所以緊急派人把她帶了回去？

　　「不，我不這麼想。」在伏見猿比古聯系警署的時候，小八也沒閑著，她把那段錄像來回反復拉放了好幾遍，最後在某一個瞬間暫停，截圖，「你看這裡。」

　　伏見猿比古看了一眼傳過來的畫面，眼神一凝：在畫面的左上角，紅色的圈圈出了四只……毛絨絨的爪子。

　　兩只黑色的後肢，然後是兩只橘色的前爪，還有半條尾巴入鏡。

　　小八隨即調出另一個方向的攝像頭，這個攝像頭非常隱蔽，由此視線受阻，能夠拍攝到的畫面狹小，但它受煙霧影響不大，並且剛好對著方才那個攝像頭拍攝畫面的左上角，同一時間這個攝像頭自然也拍到了那幾只毛絨爪子的正主：

　　一只也就三四個月大的小橘貓叼著才一兩個月大的黑色小奶貓的後頸，似乎是回頭看了一眼滿是煙霧的現場，就迅速叼著小貓貓從窗口跳了出去。

　　從動作純熟度來看，它應該沒做過這種事：在翻窗的時候，它似乎沒有掌握好平衡，差點把叼著的小貓貓摔下去。

　　幸好它的反應速度快得簡直不像這個年紀的小奶貓能有的，在被扼住了後頸肉於是無比乖巧乃至於它松開了都沒反應過來的小奶貓摔地上之前，它迅速又接住了黑色小奶貓，然後叼著小黑貓貓跑出了畫面，消失在了鏡頭邊緣。


第267章

　　「警署外圍的攝像頭畫面裡沒有看到它們。」

　　很快， 伏見猿比古那邊傳來這個消息。

　　——在看清楚那兩只出現方式極為詭異離開方式也詭異簡直讓人滿心WTF而吐不出來的小奶貓消失的方向之後，伏見猿比古立刻就通過了Scepter 4情報組的特殊權限，加上在確認二次元人物來到本世界之後青之王聯合黃金之王發布的「Prussian Blue」（普魯士藍）級別令狀， 現階段Scepter 4的特殊權限已經足夠讓他直接接入Police線路，接管調查監控系統。

　　緊接著， 伏見猿比古補充道：「監控被動過手腳了。」

　　所以，並不是監控沒有拍到，而是被人抹掉了這兩只的蹤跡……手上慢吞吞轉著的筆停了下來， 小八把筆尖戳在了面前的筆記本上：「也就是說， 外面還有別人接應麼。」

　　雖然說著猜測的話，她的語氣卻是非常肯定的。

　　「能從手法上判斷來歷嗎？」

　　技藝純熟的黑客都有其各自風格，就像文風一樣， 他們寫下的代碼也帶著各自的風格，所以，足夠熟悉那些「老熟人」們的風格的話，在遇到的時候， 甚至可以第一時間通過被入侵之後的種種殘留跡像判斷出來是哪個「老伙計」的手筆。

　　伏見猿比古沉默地看著面前展開的後台操作系統， 眯了眯眼睛。

　　藍色的屏幕光打在他的眼睛上， 良久之後， 他才回答道：「……不能。」

　　由於注意力大部分都還集中在畫面上的小奶貓上，小八一時沒有留意到伏見猿比古語氣裡略微微妙的情緒， 只當是樣本不足所以伏見猿比古還不能判斷出來是誰干的、亦或者這位黑客同學才出道不久還沒上Scepter 4的黑名單：「他們用的那種煙wu彈似乎有些特殊， 好像還附帶了催淚功能，這麼特殊的彈藥應該不是全國各地都有的，我去調查它的來歷。」

　　小八說干就干。

　　這要說起特殊道具研發這種東西來， 學園都市那麼多研究實驗室還真不是白干活的， 哪怕那東西不是來自於他們這， 至少他們也能夠知道個鳳毛麟爪——畢竟研究這玩意兒不可能是閉門造車就能造出來的。

　　沒一會兒小八就拿到了有可能正在研究類似功能特殊道具的實驗室名單，幾下排查之後，她把目光鎖定在了一個金主已經對其失望、放棄對其投資的實驗室。

　　在投資者都撤資了的情況下，這家實驗室竟然還能持續原先的實驗項目，它的資金來歷就顯得非常有問題了——這明顯的不能更明顯的破綻還看不出來的話，小八也愧對其偵探的名頭了。

　　雖然本人從未承認過這個名頭。

　　短時間內能夠查到這麼多東西，當然不是小八一個人的功勞，來玩「偵探游戲」的空和白面前都是一堆堆的資料和線索牆，雙屏十六開的大屏幕上快速滾動過無數情報，在閱讀速度都驚人的三人的努力下，資料很快就被排查掉了大半。

　　「嗚哇！這家實驗室的負責人人脈還真廣，黑白通吃呀……」空正在調查的是這間實驗室的負責人的個人財政情況和人際交往狀態，很多問題其實都可以從一個人的財務賬單上看出來，「……咦？」

　　空發出了察覺到了什麼的聲音：「……王，白，看看這個。」

　　空按下了鍵盤上的一個特殊鍵，立刻，他面前屏幕上所展示的文件就同步到了小八和白的屏幕上。

　　「這是……」小八和白看了起來，「和那個負責人有些來往的某個黑幫的情況？」

　　「我發現和他有關的幾家黑幫最近似乎在擴張地盤，相當火爆的樣子。」空說道。

　　小八意識到了什麼，同時，白將另一份資料也展示到了她面前：「…人手，沒有，增加，但是，吞並，了好，多的，勢力…」

　　這已經足夠讓小八串聯起了前因後果：「……原來如此，空，白，干得漂亮！」

　　——為了獲取實驗室經費，負責人將實驗室裡一些研發途中「附加產物」賣給了黑幫，而後者則依靠這獲得了擴張勢力的資本。

　　出現在警署的那個兼具了催淚瓦斯功能的煙wu彈說明了很多問題，不管那是不是這個黑幫的行動，人家用的武器是從他們這流出去的（實驗室那邊給的只是半成品，最後加工成道具是在黑幫這邊完成的），那就非常有找這個幫派問問話的必要了。

　　「但要找到這個黑幫的高級干部不太容易呢……而且也有點危險的樣子。」空看著資料說道，他是知道自家無色氏族的屬性點薄弱處的——全給幸運這虛無縹緲的玩意了，他和白前不久還剛剛為了游戲抽卡把好運給用完了……現在要去找這個黑幫干部的話，在好運耗空厄運臨頭的這個時間點，說不定面對面打個照面他們都能錯過目標人物……

　　「黑幫有黑幫的規矩，」小八拿起手機，朝空晃了晃，在後者先是一愣隨即想到了什麼的表情裡，她微笑道，「專業的活要交給專業人士。」

　　無色之王說著，撥通了吠舞羅二把手的電話。

　　——作為鎮目町的無冕之王，就算周防尊自己不想理會，草薙出雲也會為了自家的王而收集必要的情報。

　　這份從未松懈過的警惕在這個時候就派上了用場：「你說的那個幫派我有印像，前陣子很活躍呢……」草薙出雲用一邊肩膀夾著手機，咬著點燃的煙，一邊手上動作不停繼續調酒，「不過最近聽說他們過得不是很好。」

　　「哦？」這聽著有戲，小八發出感興趣的聲音，等草薙出雲繼續往下說。

　　吠舞羅的二把手沒有吊人胃口的壞習慣：「最近他們好像被什麼人給盯上了，武器庫都被劫了，聽說，那些讓他們地盤擴張了近一半的『資本』都被盜走了大半，他們的BOSS正大發雷霆要求全幫徹查到底是哪個敵對勢力干的——怎麼，小八你有興趣？」

　　小八看著面前已經被她反復重拉了足有幾十遍的那段警署監控錄像，眯起了眼睛：「嗯，很有興趣，草薙先生能弄來他們失竊的武器庫的監控錄像之類的東西嗎？」

　　「沒問題，等我幾分鐘，馬上發給你。」畢竟從情報庫裡把資料抽出來也需要時間。

　　「好的，麻煩了。」

　　草薙出雲很有時間觀念，沒幾分鐘，小八就收到了吠舞羅發過來的資料，包括了那個遇襲的那個晚上武器庫的監控。

　　「外部的監控似乎是被黑了，沒有拍到任何東西，連信號都丟失了，只剩下武器庫內的獨立監控錄像還保留著。」草薙出雲發過來的時候說明的這件事，讓小八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警署裡也是內部的監控還保留著，外部的監控攝像頭被黑了……和這個武器庫遇襲時相似的情況。

　　她首先打開了監控，一開始是一片平靜的武器庫，緊接著，整棟保險大門驟然朝內飛了進來，就仿佛是被人給用力一腳踹進門，連固定在牆上的連接處都被如此巨大的力道給撕裂開來。

　　飛進來的保險門重壓在武器庫內的道具上，觸發了數個道具撥針，頓時，大片的遮蔽視野的白霧被釋放出來，監控鏡頭裡一下子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等到一切平息，白霧散去，武器庫裡肉眼可見地少了相當多東西。

　　「毫無價值啊……難怪那些人查了那麼久都沒查出什麼來。」湊過來一起看的空說道，白跟著點頭。

　　「不，有價值。」小八說道，把視頻倒了回去，然後定格在大門將飛不飛的時候。

　　這一幀的暫停下，空和白終於看到了端倪：大門的邊緣……好像，泛著紅光？

　　「…能力，的，效果…」白肯定地說道，問題在於，什麼樣的能力能夠造成這樣的效果？

　　難道要去調查所有可能產生類似效果的能力的所屬人？

　　想想國民數據庫裡那需要專門建立數據中心以存儲資料的能力數據，哪怕是白的頭腦，都覺得這種大海撈針的行為不可取。

　　更不要說還有人會隱瞞自己的能力。

　　小八倒是認得一個能力效果和這個看起來有類似表現的人，但就她所知，那一位現在應該正在西方鎮壓勢力，不太可能有空回來……更不要說，做這種可能會引發兩個勢力衝突的事，除非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示意，否則中也先生沒可能去襲擊別的勢力的武器庫。

　　但如果是港口Mafia首領的命令，那就涉及到那位森首領的謀劃了……不過小八直覺這事和港口Mafia無關。

　　「……希望不是像我想的那樣。」捏著手機，小八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如果驗證了她的猜測……麻煩真的大發了。


第268章

　　伏見猿比古正在查看警署的監控後台， 忽然一陣滴滴的信息聲響起，他瞥了瞥視線，發現是來自小八的訊息：找到了一些新線索， 你調查看看是不是同一個黑客的手筆。

　　隨之而來的是一個武器庫的監控視頻，後面還標明了武器庫的位置和所屬勢力， 以及這個勢力在武器庫內外采用的監控系統進入准許碼——通過這個，伏見猿比古可以自由出入這個系統尋找監控顯示的那一天晚上時後台系統中的種種代碼情況，以排查黑客手段。

　　在看到小八簡短的解釋說又是一個在武器庫內可以清楚看到監控、但武器庫外的監控被黑的狀況時， 伏見猿比古的眼神微微閃了一下， 但等他著手調查之後，卻發現了異樣：「……不是同一個人的手筆。」

　　「欸？」已經出發去橫濱的小八聽到耳麥裡傳來的聲音，咦了一聲， 「什麼意思？」

　　「雖然從表現形式來看似乎都是只黑了外部監控，沒有動內部監控，但警署那邊的入侵黑客和黑掉了這個武器庫外部監控的人不是同一個，手法風格也完全不一樣。」伏見猿比古沒有詳細說其中區別， 只說了結論。

　　小八嗯了一聲， 沒有去深究到底是什麼手法：「那認出來是誰了嗎？」

　　這次， 耳麥裡沉默了。

　　「伏見君？」

　　「……我有個想法需要驗證， 給我點時間調查。」伏見猿比古盯著面前的屏幕，按著耳麥， 說道。

　　「需要幫忙嗎？」

　　「不用。」

　　倒不如說， 就是想一個人調查，他才特意和小八說，免得她跑過來找他。

　　「你忙你的吧， 幻影旅團那邊雖然彭格列也有在尋找他們的行蹤， 但截至目前為止還沒有找到什麼特別有用的線索。」

　　當時幻影旅團的數名成員現身並盛町的商業街， 幾乎把商業街攪和得一團亂，警察都沒能及時趕到，但現場傷亡情況並不嚴重，因為，在幻影旅團鬧大之前，有人阻止了他們。

　　正好在商業街寫作團建讀作逛街的十代目和其守護者們阻止了他們——陪媽媽和幾個家族成員的女性眷屬也就是京子小春還有碧洋琪一平等人逛街買東西的沢田綱吉怎麼都沒想到，竟然有人敢在風紀委員長面前搞出那麼大的事來。

　　這僅次於在並盛中學搞事了。

　　——沒錯，當時雲雀恭彌也在，非常難得的竟然沒有因為守護者們「群聚」而暴走。

　　也有可能在因為守護者們群聚暴發之前就被鬧騰起來的蜘蛛們吸引了注意力。

　　但不管哪種可能性，這次雲之守護者終於沒有「痛擊我的隊友」，可喜可賀。

　　由於直面了紙片人出現，加上本身就偏向了解動漫人物第一時間認出了這群人的身份，在二次元人物進入本世界這件事上，國常路大覺根本沒有想過瞞著彭格列的十代家族，所以最後的結果就是，彭格列十代家族也加入到了尋找幻影旅團等來到本世界的二次元動漫人物的任務中。

　　「總之不是只有我們這邊在找人，能多些人手真的是太好了……啊，我到站了，有空再聊，伏見君也加油。」

　　「嗯，注意安全。」

　　「沒問題呢！」

　　電車到站，小八拎起放在身邊的單肩包背上，把原本架在頭頂的太陽鏡拉下，遮蓋住戴著美瞳的眼睛，在確認其他人看不到美瞳上亮起的數據流後，她把目光落在了正瞄准這邊的攝像頭上。

　　……這個時間，這個攝像頭不該是朝著這邊的。

　　墨鏡後的眼睛眯了眯，她把藍牙無線耳麥的頻道調到另一個頻率上，略帶警告地喊出一個名字：「流？」

　　在她的聲音落下沒多久，耳麥裡依然沒有什麼回應，那個正對著這邊的攝像頭卻微微轉開了角度。

　　——明明應當是沒有生命的機械體，但在攝像頭轉開的動作上，小八竟然硬生生地看出了十分的不情願……這攝像頭成精了？

　　片刻後，綠鸚鵡落在了走出電車站的少女揚起的細白手腕上：「小八。」

　　「對不起。」它道歉姿勢過於順暢以至於小八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兔子』竟然由著你改攝像頭運作程序嗎？」小八想不明白，如果這權限都帶有的，那比水流被禁足御柱塔和他呆他自己的Jungle基地有什麼區別？

　　反正他在基地的時候也沒辦法出去，只能靠網絡和族人琴阪的身體去看外面的風景。

　　「對不起，小八，我只是想確認你的安全。」綠鸚鵡非常從善如流地道歉，其流利程度讓小八懷疑流在來之前就想好了理由。

　　「這不是你讓電車裡的攝像頭對著我拍了一路的理由。」在電車裡的時候，因為正跟伏見猿比古交流，所以小八沒辦法切換頻道過去斥責流，本來打算就這麼算，沒想到下了車竟然還有攝像頭跟拍……

　　「對不起。」

　　小八剛想說什麼，就發現街邊的那些原本基本上是固定著一個方向的攝像頭都出現了些微的偏差，像是略微地移開了視線，如果按照這些攝像頭如今的角度，就算她沒有刻意回避地走過去，那些攝像頭裡也不會拍出她的全身照，頂多能夠拍下手腳或者衣角之類讓人無法准確判斷是誰的局部。

　　「……你做的？」

　　「嗯，小八不是不喜歡攝像頭拍你嗎？所以我稍稍改變了一點那些攝像頭的拍攝角度——請放心，等小八走過去之後，我會記得復位的。」

　　小八張了張口，手抬了起來想要摸摸琴阪的頭說謝謝，但她的手才抬到一半，綠鸚鵡像是遇見到了什麼，微微往旁一跳就錯開了她的手。

　　這反應讓小八略微有些無奈，看來自己當年拔了琴阪的尾巴毛的行為真的給它留下了無限大的陰影：「……流，壓制一下琴阪的本能，我沒有想傷害它。」

　　「不，剛才並不是琴阪在躲，是我躲的。」

　　欸？

　　小八稍微有些摸不著頭腦：「……是這樣嗎？」

　　原來流也不想被摸頭嗎……

　　「並不是。」似乎是看穿了她在想什麼，綠鸚鵡說道，「小八剛剛是想摸摸琴阪說謝謝，對吧？」

　　「嗯。」小八覺得這還是挺容易看出來的，但這和流躲開有什麼關……啊，難道是因為流不想被摸頭？

　　也對呢，男孩子都不會喜歡被摸頭這種動作吧……

　　「但小八的謝謝是對著我說的吧，是為了感謝我錯開了攝像頭的角度，對吧？想摸摸琴阪也是因為現在在琴阪身體裡的是做了這些的我，那這個摸摸頭的獎勵應該給我才對。」綠鸚鵡注視著近在咫尺的少女，說道，「所以，請不要把應該給我的獎勵給琴阪。就算琴阪是我的族人，我也會不高興的。」

　　請保留給我的獎勵，直到你回到御柱塔，和我面對面的時候，再給我。

　　小八緩緩地眨了眨眼睛，有些遲疑地試探著問：「……那，等我到御柱塔的時候，和你說謝謝？」

　　「還有摸頭。」綠鸚鵡飛快地接上。

　　「……哦。」

　　小八有些摸不著頭腦地應下，往異能特務科去的路上還在想這事：流不是因為差點被摸頭生氣？

　　但就她所知好像男孩子幾乎都討厭被摸頭啊，像須久那，就對比她矮了兩釐米耿耿於懷，更不要說敢碰他頭頂了……

　　真弄不懂青春期男孩子的心理，哪怕是已經二十多歲但感覺心理依然還是青春期的流也一樣……

　　走著走著，小八想到了：之前被磐大叔說過這行為很像跟蹤狂之後，流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這麼做了，但今天怎麼故態復萌了？

　　她如實地把自己的疑惑說了出來。

　　「因為發現有些不對勁。」

　　「哎？」

　　「小八是知道的吧，Jungle這個軟件還在我的掌控中這件事。」

　　綠之王比水流研發的游戲軟件叫Jungle了，他的氏族名也是Jungle，乃至於開辦的公司也是Jungle，所以這種時候就有必要特指是哪個Jungle了。

　　「這個我知道，怎麼，Jungle游戲出什麼問題了？」

　　「游戲本身沒有出問題，但我最近發現，有一個賬號脫離我的控制了。」

　　小八愣了一下，流的控制欲竟然強到連賬號都要管的嗎？

　　玩家會抗議的。

　　但很快，她反應過來流說的「脫離控制」是怎麼回事了：「有人入侵了你的系統？」

　　「嗯，就和當初那位還是初中生就入侵我的服務器的伏見先生一樣，不同的是，這個人在我察覺到之前，就竊取走了那個游戲賬號的控制權，並且轉變成了我系統裡的一個『幽靈』。」

　　所謂幽靈，在比水流這裡，指的就是沒有實質難以抓到的東西，他用這個詞形容對方，顯然，對方在他的系統裡做了相當多手腳，卻偏偏讓他至今都沒能抓到現行。

　　這對比水流來說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Jungle雖然看起來只是一個軟件，但他是通過這個軟件來給予自己的氏族成員力量的，所以這個軟件本身就有著相當的「跨界」成分，幾乎可以說是他作為綠之王的王權力量的一部分變形延伸。

　　但現在，對方卻竊取走了這部分變形延伸的力量……即使只是些微末端毫梢，也極為不可思議。

　　「從對方竊取走這個賬號之後瀏覽的信息和留下蹤跡的情報庫可見，對方恐怕在謀劃著什麼，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和小八你對上——我發現他查了好幾次葦中學園關於你的情報，只不過你的信息已經轉交去了學園都市，我及時加強了葦中學園軍火庫的防火牆，他沒有得手。」綠鸚鵡說道，平板的語氣裡聽不出他現在的情緒，「我暫時還不能確定他想做什麼，但他很有可能會對小八你下手。」

　　所以才一路用攝像頭確認她的情況吧……小八點點頭表示理解了比水流之前的操作，忍不住思考這會不會是什麼二次元人物做的。

　　……不，其實她有一個更加貼近但是她完全不想承認的答案。

　　特別是考慮到她不久之前發覺的疑似具備中也先生力量的武器庫入侵者，再看流這邊似乎竊取了他能力權柄的又一入侵者，再聯系起之前問伏見君入侵黑客時對方的遲疑之處的話……小八望了一眼剛剛經過的書店門口的《神使》海報和其上加大加粗的「附贈情人節特典」字樣，憂郁地抑制住了嘆氣的衝動。

　　「不能再拖了。」

　　小八忽然開口，沒頭沒腦的話讓綠鸚鵡疑惑地歪頭看了過來：「小八？」

　　少女沒說話，手腕上盤旋著冒出一股氣體，由淡轉濃，最後化作一只黑色的異瞳貓咪落在地上——比水流差點抑制不住琴阪本能飛高飛離的動作。

　　好在黑貓落地之後就直奔前方離開，比水流這才控制住琴阪重新落回到小八身上：「不去異能特務科了？」

　　他看出來黑貓奔跑去的方向是異能特務科所在的方向。

　　本來小八今天是要去異能特務科公布關於二次元人物的相關情報信息並讓異能特務科協助在橫濱進行調查——就算是青王的Scepter 4在橫濱能夠動用的力量也比不上異能特務科——但現在她反而把自己的分神體貓貓派了過去，顯然是中途改變了主意。

　　「嗯，有些事需要去確認一下。對了，流，你說的那個幽靈，有關他的資料，還有他瀏覽過的那些服務器和相關信息，你能分享我一份嗎？」

　　「這個沒問題，我很高興能幫到你，小八，是有什麼懷疑的對像？」

　　「大概有，但不太確定。以及，」小八控制住自己磨牙的衝動，卻依然無法抹去語氣裡的森冷，「是時候把那個搞事精逮回來了。」

　　小八已經下定了決心，就算是要求助太宰先生和亂步先生，也務必要盡快把西薩抓到並把他遣返回書裡——真·物理遣返，在十代家族與幻影旅團的數個成員對戰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發現，如果殺死一個人物的話，對方身體就會變成好像數據塊一樣的馬賽克，然後消失。

　　雖然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回到他們的漫畫世紀了，但至少是不在他們這個世界了。

　　只要知道這點就足夠了。

　　——再放西薩爾那家伙在外面游蕩，鬼知道他會給自己搞多大的事！

　　#

　　在那個冒出滾滾濃煙的警署附近，附近居民已經注意到了那讓人根本無法忽略過去的異樣，各個伸長了脖子忍不住朝那方向張望，卻沒一個敢靠近的，只敢遠遠的圍觀：生活在橫濱這麼個時時刻刻有港口黑手黨和軍警發生衝突一言不發爆炸的藝術的城市裡，大家都已經學會了在必要的時候克制自己的好奇心，免得為了看個熱鬧把自己的命給賠上去當門票。

　　在幾乎所有人都朝著警署方向看的時候，陽光並不顯得充足的，小巷子裡一個戴著兜帽遮住大半張臉、打扮潮流的小男孩朝那方向看了看，他的臉上還架著一副墨鏡，頓時把僅有的一點可能會流露出來的容顏樣貌都給遮了起來。

　　似乎是確定了什麼，他直起身，拍了拍因為剛剛靠在牆壁上而沾上了些許塵土的衣服，朝小巷子深處走去。

　　這是一個死巷子，走到底的時候，前方就已經沒有了路，但並不是什麼都沒有：一只看著也就兩三個月大的小橘貓站在那邊，它的腳邊是正團著身體死命的扒拉著自己的臉、比它還要小一圈同樣也是小奶貓的黑貓貓。

　　——盡管在意識到那個滾進來的圓筒是什麼的時候，莉莉婭就已經及時地用兜帽和領子把口鼻都給遮起來，但奈何，煙wu彈並不是這麼容易隔絕的，她還是不小心嗆到了一點，這會兒正拼命洗臉，試圖除掉煙wu彈的影響。

　　小男孩的鼻子動了動，似乎確定了什麼，他上前一步，一手一個把兩只小奶貓通通都揣懷裡，然後原地起跳，輕而易舉地就翻過了對常人來說尤為難以翻越的高牆。

　　等到莉莉婭在平穩跑酷的小男孩懷裡昏昏欲睡就差一夢周公的時候，周圍傳來的氣味忽然變了，它努力地從小男孩懷裡探出腦袋來，發現自己已經在一間別墅外了。

　　「終於回來了？我差點以為你們兩個被抓了呢！」

　　打開別墅大門迎接他們的是一個看著也就六七歲大的小女孩，一身打扮又酷又時髦，腳上踩著坡跟小皮鞋，正雙手環胸看著走進來的他們，挑剔的視線像是在衡量什麼：「要是你們被抓住了，我可不會去救你們。」

　　她有著長長的接近白色的金發，尾部略微泛著點銀灰色，只看甜美的外表和那濃密的長發，都會把她當成一個小公主，但這個小女孩卻一身酷boy的打扮，看起來……更酷更可愛了！

　　「如果我們被抓住了的話，一定是因為麻璃央沒有弄清楚情報。」和這個小女孩看著差不多大，抱著莉莉雅和另外一只橘貓從警署那邊一路跑酷過來的男孩笑著說道，雖然這段路不短，但他卻絲毫沒有急速喘息的表現。

　　被叫到名字，原本端坐在一旁沙發上的小女孩轉過頭來，表情看起來有些小委屈：「為什麼佑希和珊德拉吵架要拉我的名字？」

　　她看起來要比在門口的珊德拉小一點，大概也就五歲或者六歲的樣子，不同於珊德拉接近白色的金發，她的長發是純白色的，沒有一點雜質。

　　除此之外，她的兩邊耳朵上都各自戴著一個淡粉色的小巧的機械，看起來像是什麼別致的耳飾，最開始見面的時候大家還以為是什麼通訊器，結果最後發現那是特別制作的助聽器，用來輔助聽力的。

　　「因為情報和計劃都是麻璃央你做的呀！」佑希——一路帶著小奶貓跑酷回來的小男孩說道，彎腰把兩只貓咪放在了地上，「這裡是安全的，可以先變回來了。」

　　小橘貓一個翻身就變成了個五六歲大的男孩子，頂著頭橘發，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情報不是佑希你和信黑了人家的數據庫翻出來提供給麻璃央的嗎？」

　　因為聽到自己的名字，窩在沙發裡打游戲的小男孩抬頭看了這邊一眼，發現並沒有自己什麼事，就又再次投身於游戲中。

　　「那不叫黑數據庫，和樹，叫借用。」佑希糾正橘發男孩，也就是和樹的話。

　　「別欺負我年紀小分不清。」橘發男孩翻了個白眼，徑直走進屋去，「我肚子餓了，珊德拉姐姐，有吃的嗎？」

　　因為擔心出去的小朋友所以一直在門口守著偏偏傲嬌到不肯老老實實說關心的話的珊德拉哼了一聲，見佑希把同樣變回人形但比周圍人都要小的那個新來的孩子也一並拉進屋來，她才抬手關上了門：「茶幾上有點心——你的嗅覺是廢物擺設嗎？」

　　「我當然聞到了，但是萬一是珊德拉姐姐和麻璃央姐姐的下午茶的話我就不會碰啦！」橘發男孩洗了手，才過去茶幾邊坐下，剛拿起一個草莓大福，他注意到一直睜著好奇的眼睛看著這一切的莉莉婭，想了想，把這枚草莓大福拿到莉莉婭面前，但臨頭又考慮到了什麼沒有直接塞過去，「她會不會自己吃啊？事先聲明我沒有妹妹，我不會照顧小孩子哦——爸爸媽媽只有我一個孩子呢！」

　　「別說的好像我們有弟弟妹妹似的，」珊德拉也在沙發邊落座，輕哼了一聲，「你以為貓又與人類的血脈是這麼容易降生的嗎？」

　　麻璃央幽幽地看了過來。

　　「……還有仙狸。」

　　白發的小女孩滿意地收回了視線。

　　其他幾人默默地用草莓大福堵住了自己差點勾起來的嘴角：

　　不能笑出來，笑出來讓珊德拉惱羞成怒了的話，大家都會被趕出去。

　　這棟別墅是珊德拉買來的呢。

　　啊，說起這棟別墅來……佑希唔了一聲：「我從搬進來第一天就想問了，明明大家都是變成小貓貓睡覺的時候被弄過來的，為什麼珊德拉你就能這麼短時間內買來一棟別墅當落腳點啊？」

　　「我用了一點grandpa和grandma放太久都忘了的銀行賬戶裡的錢，用grandpa的名義買了這棟別墅放grandma名下——放心，按照麻璃央和信從ZF機構數據庫裡找到的情報，結合實地考察，這片區域未來會全面升值，這個別墅價值能翻好幾倍，grandpa才不會虧呢。」珊德拉優雅地插起一小塊提拉米蘇，說道。


第269章

　　反正grandpa經常做這種事， 以至於grandma從來沒算過她名下有多少別墅這些別墅又在哪裡的問題。

　　至於grandpa那邊麼，最近大概忙得很，不會注意到這事， 等他注意到的時候，她早就該回到自己時空了， 年輕的grandpa想追責都追不到——當然如果這裡是她所在的未來的過去的話，那到時候只要跟grandma撒個嬌，grandpa那邊就不用擔心啦！

　　珊德拉對家裡的食物鏈結構把握向來精准。

　　「我還想說呢， 憑什麼大家都是身無外物地過來， 為什麼佑希你能帶著手機穿越！」提起這個珊德拉就覺得憤憤不平，他還能用手機軟件入侵網絡，能帶東西那她一錢包的信用卡……算了， 這裡沒法用她在未來的卡。

　　被點名的佑希表示很無辜：「因為那個時候我在偷玩手機啊。」在被強制入睡之前他還記得把手機塞肚皮底下藏起來也算是不凡了。

　　「……」

　　「有外掛的人怎麼都好過我們這些沒有掛的普通玩家啦。」專注打游戲的信開口說道，目光依然沒有從游戲屏幕上移開。

　　佑希贊同地點點頭：「對嘛！珊德拉還能用外公的錢，麻璃央還對日本黑幫勢力那麼了解呢，這難道不算外掛嗎？」

　　事實如此， 珊德拉沒有說話， 但麻璃央覺得自己很無辜：「沒有呢， 這個世界的黑幫勢力和我所知道的完全不一樣——不然我一開始也不用花那麼久才找到那個武器庫。」

　　莉莉婭眨巴著大眼睛看著這一切， 這些人很陌生，但是這屋子裡包括她在內的六個人， 雖然發色有不一樣的， 但都是異色雙瞳，還有從身上傳來陌生卻透著某股熟悉感的氣息……

　　「看來你好像已經猜到了，那就省了我們口舌解釋了。」注意到新來的小女孩若有所思的表情， 橘發男孩說道， 「我是和樹， 和我們一起回來的是佑希，門口迎接我們的是珊德拉姐姐，白頭發的是麻璃央，一直在打游戲最小的是信——啊，現在你來了，你就是最小的了，你的名字？」

　　「莉莉婭，」莉莉婭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卻如和樹一樣沒有把姓氏透露出來，「所以……你們是其他世界的媽媽的孩子嗎？」

　　「准確來說是平行宇宙概念，啊，這個你懂嗎？那太好了，不用費舌解釋了。」和樹看莉莉婭點頭，舒了口氣道，「總之，我們是不同時空、不同年齡段的媽媽身邊的孩子，由於某個人的緣故，現在集中到了媽媽的過去來，問題在於……」

　　白發的小女孩輕輕開口：「我們無法確定，這個時空，到底是誰的未來的過去。」

　　「為什麼要確定這個？」莉莉婭露出了迷惑的表情，「不管是什麼樣的未來，這裡都是媽媽的過去呀！」

　　「確認了是誰的過去，就能確認這個世界的未來裡，將會出生的是誰——也就是說，這個世界的媽媽會和誰的爸爸在一起。」一直在低頭打游戲的信抬起頭來，說道，「我不想爸爸媽媽分開——你們難道不這麼想嗎？」

　　話音剛落，方才似乎還打鬧著的氛圍驟然僵硬起來。

　　莉莉婭恍然大悟：這才是他們發現到達過去之後彙合在一起，又把自己從警署帶走的目的：監視「同伴」的行動，破壞對方的撮合父母的行動，然後促進自己父母的行動。

　　如果是這樣的話……

　　「沒有必要拉上我呀，」莉莉婭出聲，吸引了大家的目光之後才道，「我的爸爸媽媽已經分居離婚了。」

　　眾：！？

　　連本來在開啟這個話題之後就扭過臉表示自己不想參與的麻璃央都看了過來：「什麼意思？」

　　如果說這個新來的其他世界的妹妹的爸爸辜負了媽媽的話……某種囓齒類動物磨牙的聲音在客廳裡遍地響起：媽媽那麼好，竟然敢辜負她！不可原諒！

　　必須找出來隔絕，讓他這輩子都別想渣到媽媽！

　　「因為爸爸騙了媽媽十多年，結果等他被抓了關進監獄了，媽媽才知道他是國際有名的KB分子……」莉莉婭扁扁嘴，忍住想哭的衝動：媽媽本來還想瞞著她，甚至為了這從俄羅斯搬來了日本，對她說為了養活莉莉婭，所以爸爸出差去其他國家了……

　　媽媽根本不知道，爸爸他離開之前就已經把怎麼去歐洲異能監獄找他的辦法都告訴了莉莉婭……也就是說，爸爸在被抓進去之前就算准了自己會入獄——他是故意的！

　　那是故意讓媽媽傷心的嗎？

　　是……故意扔下媽媽和她，不要她們的嗎？

　　莉莉婭無法判斷這一點，但她看到為了養育她獨自一個人生活的媽媽的辛苦，下定決心不要去理那個進監獄的討厭的爸爸了——所以在發現自己疑似被爸爸又給帶到他基地裡之後，莉莉婭果斷跑了出來。

　　哼！

　　說了不要理會臭爸爸就不理會！

　　她只要媽媽，媽媽想找新叔叔也可以，就是不要討厭的丟下她們的爸爸！

　　眾人不知道莉莉婭復雜的心理變化，只紛紛開啟自己平時聽到的關於媽媽認識的人的名字記憶，試圖從中找出這個渣男的名字並且把他剔除掉。

　　國際有名的KB分子……再從莉莉婭的口音判斷……佑希若有所思，沒等他找出更多的線索來穩固自己的猜測，就聽到那個小女孩接著說：「我的全名是莉莉婭·陀斯妥耶夫斯卡婭。」

　　兩次報上自己的全名時，莉莉婭都省略掉了中間名，這是為了疏遠與未盡責不被喜愛的親生父親的關系。

　　連姓氏都報上來了，幾只小奶貓紛紛把「陀思妥耶夫斯基」——他們知道俄羅斯姓氏也分男女的——這個姓氏列入自己的警報名單：聽到就拉響警報高度戒備！

　　佑希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又有些無奈地扶了扶額：「你就這麼把你爸爸的信息泄露出來了啊……」

　　「沒關系，我已經確認過了，這裡肯定不是我的未來的過去。」莉莉婭倒是不在意地說道，雖然年紀是周圍這圈奶貓貓裡最小的，但這並不意味著莉莉婭的頭腦發育有什麼落後的地方，妖怪的發育情況本來就和人類不能等同，「這個世界的爸爸已經來日本搞事了，但這個世界的媽媽才十五歲呢——在我的世界，爸爸是在媽媽二十二歲的時候才離開俄羅斯的。」

　　那個時候她都兩歲了。

　　佑希唔了一聲：「說起泄露爸爸的姓氏來……」他看向對面的白發女孩。

　　看起來和他同齡的白發女孩遲鈍了好幾秒，才意識到他目光中的意思：「不哦，雖然我的銘牌上是寫著『中原麻璃央』，但『中原』不是我爸爸的姓氏。」

　　她過來之前是在幼稚園睡午覺，穿越過來變回人形就是一身幼稚園午睡衣服，而這類衣服上自然會繡有孩子的名字以防老師錯拿——佑希看到過那件衣服上的名字。

　　「啊？你姓中原？」原本專注吃東西的橘發男孩震驚抬頭。

　　麻璃央嗯了一聲：「因為爸爸和媽媽的姓氏都很獨特，媽媽擔心因此引來仇家，所以借用了她的一個姓氏很大眾化的朋友的姓——中也叔叔是好人呢。」

　　和樹：「……」

　　莉莉婭看看表情懵逼的和樹，目光和看過來的佑希對上，兩人同時從對方的視線裡明白了過來：看來……和樹的爸爸的姓氏已經可以確認了。

　　確認了這件事的不止他們兩個：「反應這麼大……和樹哥哥你也姓中原？」

　　信的臉上沒有多少表情，仿佛剛剛說了話的人不是他一樣。

　　和樹這個時候也反應過來了：可惡，難道說莉莉婭剛剛那些話包括佑希和麻璃央的對話都是為了泄露一部分情報觀察周圍人反應來確認其他人的父親嗎？！

　　……心太髒了啊喂！

　　明明都是媽媽的小孩怎麼能心思重成這樣……一定是他們的爸爸的緣故！

　　把鍋丟給了平行世界的其他兄弟姐妹的父親之後，和樹干脆地把叉子往盤子裡一扔，身體放松靠後——就你們會放煙wu彈嗎，我也會啊：「不，我姓夏姬——我爸爸是被爺爺奶奶收養的養子，長大以後就直接入贅和媽媽結婚了。」他可以對天發誓自己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他還是武裝偵探社的一員呢，可惜我查過了，這個世界的諭吉爺爺手下沒有我爸爸，大概又是世界線的變動吧。」

　　也從側面反映了這不是自己的世界的過去。

　　這點和樹多少有些遺憾，他本來還指望能看到年輕的爸爸媽媽是怎麼相處的呢——至於現在，也不知道兩個人都在哪裡……

　　這話讓原本幾乎已經確認了和樹父親的佑希心裡泛起了疑惑：難道他猜錯了？

　　——傳承自母親的聽力讓他清楚聽到和樹平穩的心跳，確認他沒有撒謊。

　　「都有閑心打聽別人家爸爸媽媽了，看來你們已經休息好了呢。」珊德拉以自己現在年齡最大當仁不讓成為大家長的語氣，用略微壓低的聲音頗有威懾力地說道，「那可以開始著手下一步計劃了吧？」

　　雖然按照年齡來說，佑希和珊德拉同歲，但不同於珊德拉到哪裡都要成為眾人矚目焦點的性格，佑希覺得這太累了，所以在投票誰當這個臨時的團隊的首領時，怕麻煩的男孩果斷退出了競選。

　　其他人：「……」

　　啊，刺探情報刺探得太歡，差點忘了珊德拉呢……

　　不同於這邊幾個父親都可以圈定在東邊這一塊的，珊德拉的父親就有些神秘了。

　　至少截至目前為止，連麻璃央都只能確認她穿越前大概是在美國長大的。

　　「下一步計劃是什麼？」莉莉婭乖巧舉手，發問。

　　問得好，珊德拉投以孺子可教的眼神，從背後拿出一張傳單：「今天下午六點超市搶購，全場蔬菜打五折，廚房用具買一送二！」

　　「……」

　　為什麼一看就是很有錢的珊德拉會沉迷買打折商品明明他們都不會做飯廚具買一送十都不關他們事……心裡吐槽歸吐槽，佑希動作卻一點都不帶停頓地起身往樓上房間走：「我去把入侵警署外圈攝像系統的剩余馬腳清掃干淨就不出去了！」

　　原本好像在發呆的信倏然回神，當機立斷緊跟前者腳步：「佑希哥我來幫你！」

　　白發的女孩沒反應，歪在沙發上靠著扶手呼吸平穩——莉莉婭湊近了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麻璃央已經睡著了。

　　「在這裡睡著會著涼的，我去給麻璃央姐姐找被子。」莉莉婭說著，蹦下了沙發去找被子了。

　　珊德拉目光落在唯一一個沒有走開也沒有睡著的人身上：「那就和樹——陪我去逛超市順便幫我拿東西！」

　　放完煙wu彈就專注吃點心的橘發男孩茫然抬頭，這才發現，周圍就剩下他一個人了。

　　剛好他的能力還特別適合當苦力。

　　和樹：「……」

　　可惡，不管是黑貓白貓，都是心髒的壞貓貓！

　　作者有話說：

　　珊德拉她爸爸不是菲總（。）

　　情報彙總（幫你們理清貓貓）：

　　莉莉婭，女，原型黑貓貓，約三歲，全名莉莉婭·陀斯妥耶夫斯卡婭，兩次報上自己的全名時都省略掉了中間名，以疏遠與未盡責不被喜愛的親生父親的關系，討厭生身父親，但真實想法未知。

　　和樹，男，原型橘貓，約五歲，全名夏姬和樹，對「中原」姓氏有反應，父親是夏姬家養子，長大後入贅與貓貓結婚，武裝偵探社社員。警署事件中負責突入叼走莉莉婭。

　　佑希，男，原型不明，七歲，性格怕麻煩，穿著時髦潮流，似乎對黑客技巧相當在行，在警署事件中負責黑掉外圍監控系統。穿越時帶了手機，可以通過手機上領先目前科技的軟件入侵網絡。

　　珊德拉，女，原型不明，七歲，性格傲嬌，接近白的金發，外表小公主但打扮中性帥氣，grandpa很有錢，目前小貓貓們住的別墅是她買的，手段不明。

　　信，男，原型不明，約四五歲，沉迷游戲不可自拔，似乎也對黑客技巧頗有心得，負責在網絡上獲取情報，黑入各大數據庫。

　　麻璃央，女，原型不明，約五歲，全名「中原麻璃央」，但據自己介紹因為父母姓氏都很獨特，以防仇家用她要挾，登記的姓氏借用了母親某個朋友偏大眾化的姓氏「中原」。純白發，左右耳各帶一個淡粉色造型別致的定制助聽器，疑似聽力障礙。武器庫失竊事件和警署事件中負責綜合情報制定計劃。


第270章

　　發生在這處不知在哪的別墅裡的事並不為人知， 這裡是高檔別墅區，一般就作度假使用，平日裡除了管家和物業外極少有人在， 所以，當這片別墅裡多出幾個小孩子的時候也沒多少人知道， 那些接受著雇主付出的高額佣金而負責打掃和維護此處狀態的管家和物業們知道的僅僅只是裡頭位置最好的幾棟別墅之一最近被轉手賣出去了，但至今還沒有看到新主人出現過來看它一眼。

　　伴隨著房屋過戶手續的完成，原先的房東留在此處負責維護修繕的管家和女僕們也已經撤出了這棟房子， 於是這棟原本被精心打理的屋子便安靜了下來。

　　很多人都以為這家主人還在國外， 或者暫時有事無法趕回來，但應該很快就會有人過來接手，所以為了維護屋子狀態， 依然按照原先的習慣供應水電。

　　這群小貓貓或多或少都有承自其作為妖怪的習慣，那便是：夜行。

　　對貓又或者仙狸這類夜行動物來說，即使只是從細縫裡透出的僅有的一點微光，已經足夠讓他們看清所有， 因此， 這棟屋子的燈光並未亮起過， 自然也不曾引人懷疑。

　　更不要提這些小家伙們出入時都輕手輕腳， 隱蔽的很。

　　——別墅附近出現小貓咪什麼的，還是小奶貓， 能有幾個人聯想到有人住在這裡呀？

　　不過出於謹慎， 佑希和信還是選擇掌控住了附近的監控路線，一旦有陌生人出入，他們能夠迅速發覺。

　　但他們還是太過年輕， 或者說， 經驗不足。

　　如果給他們10年的時間成長， 他們能夠做的比現在完善千百倍，讓此時在橫濱的所有人都摸不著頭腦，找不到絲毫關於他們的下落，但現在他們中最大的也才七歲，最小的不過三歲罷了，即使自小在父母身邊耳濡目染也依舊沒有學到很多的東西——這個「很多」，是相對於他們父母的知識和能力的「很多」。

　　畢竟，就同齡人來說，這幫小鬼絕對是天才兒童……

　　這份由於年齡和經驗帶來的差距讓離開了別墅區前去超市購買彩打折物品的金白發女孩和橘發男孩乃至於留在別墅裡小心掃除入侵蹤跡的佑希和信都沒有發現，暗地裡，已經有人盯上了他們。

　　「嗚哇……依靠人力來從那麼多的影像裡面尋找這特定目標，真的不是人干的事啊！」空揉了揉因為盯著屏幕太久導致干澀的眼眶，抱怨著道，「話說有沒有可以方便我們篩選目標的什麼軟件啊？就那種電影啊，游戲裡面經常說的什麼神之眼啊，天網之類的，只要有一張照片就能從所有監控裡面篩選出目標來。」

　　「…哥，廢物…」

　　「妹呦，不是哥哥我廢物，是這真的是個枯燥且乏味的工作啊！」

　　兩位無色氏族成員互相吐槽著，手上的工作卻也沒有停下來。

　　「空，白，去休息吧，已經是晚上了，該睡覺了。」

　　游戲裡的不敗傳說迷茫扭頭，以為自己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的話：晚上？那不該是他們的天下嗎？

　　「空你我就不說了，但是，」小八看向同樣望過來的才十一歲的白發小學生，微笑，「白，睡眠不足會長不高的，而且還會影響到發育——白還想變得更加漂亮對吧？」

　　白：「……」

　　擁有著堪比智能機械的頭腦能力的小學生堅定地拉著她無血緣的哥哥去睡覺休息了。

　　這個有著十六個大屏幕、可以借助青之王和黃金之王聯合發布的「Prussian Blue」（普魯士藍）級別令狀查看全國所有監控路線的房間裡，小八在其前面的椅子上坐下，微微沉吟起來。

　　「把那兩個小鬼趕去睡覺了，你怎麼不去？」

　　耳麥裡傳來的帶著些微頹然似乎無精打采的聲音讓她原本凝重的神色略微放松了些：「伏見君也沒去休息呀——用太多的咖啡會對頭腦產生不可逆轉的傷害的哦。」

　　「熬夜也是。」伏見猿比古不輕不重地刺了回去。

　　「……」

　　極限一換一，話題終結。

　　一時之間，耳麥裡只剩下來噠噠的敲擊鍵盤的聲音，還有細微的呼吸聲，輕而綿長。

　　盡管從得知二次元人物來到這個世界的消息以後，只經過了兩天而已，可伏見猿比古卻感覺已經過去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大概是因為他一直忙於調查那件事吧……他在心裡嗤笑了一聲，心思沒有集中的，結果就是等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似乎錯過了耳麥那邊的人的話：「……我剛剛在想其他的，小八你剛才說什麼？」

　　「我是說，上次警署監控被黑，你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問題？」

　　這個疑問已經在小八心裡徘徊好久了，今天才鼓足勇氣問出來。

　　伏見猿比古沉默了一會，這段時間的調查著實沒有什麼頭緒，他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實話實說：「那個入侵警署監控系統的人用的軟件……和我正在構思的一個軟件很像。」

　　「……欸？」

　　#

　　從Jungle事件之後，伏見猿比古就萌生了一個想法。

　　做一個萬能的鑰匙一樣的黑客技術軟件。

　　顧名思義，遇到需要入侵系統之類的情況的時候，只要將這個軟件與系統乃至於網線相連，就可以成功入侵。

　　伏見猿比古的設想是將它作為手機上的一個軟件存在，通過數據線入侵，至於操作方法，自然是越傻瓜越好，這樣可以極大地減少操作時需要用到的時間——這就跟五角大樓裡面核手提箱的密碼一直都是最簡單的八個0一樣，設置這麼簡單就是怕要動用它的最危險關頭，結果因為密碼太過復雜導致輸錯錯過時機之類的烏龍事件。

　　伏見猿比古在新年之前就開始構建這個軟件，直到目前也不過是一個半成品，然而，前不久的警署監控入侵事件中，他卻看到了他所構想的那個軟件——的完成體。

　　他設想中的軟件的完成品，就應當是警署監控入侵事件中對方所使用的那樣，操作簡單方便，哪怕只是落在一個小孩子手裡，也能夠做到。

　　「……雖然這個世界上總存在著創意相通的情況，但這對我來說，也太過惡意了吧。」以這句話為結束語，伏見猿比古嘲弄地笑了一聲。

　　只是不同於往日裡總衝著他人而去的嘲笑，這一聲嘲弄，卻是對著他自己的。

　　耳麥那邊沉默了一兩秒，才聽到小八的聲音：「那伏見君還會繼續做這個軟件嗎？」

　　「為什麼不？」伏見猿比古反問道，「只是表現形式相似而已，代碼可都是各不相同的。」

　　他為什麼要為了別人先一步開發的軟件而停止自己的研發呢？

　　只要底層代碼結構架構不同，即使最後的表現形式相似，那也是截然不同的兩個軟件。

　　「是麼，那太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伏見猿比古感覺自己從中聽到了小八仿佛如釋重負的聲音。

　　修成的手指微微晃了晃咖啡罐，伏見猿比古看著屏幕上列出的那一列列的代碼背後自己的臉：「……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小八：「……請不要用這種語氣說話，我會感覺幻聽到了太宰先生的聲音。」

　　雖然這倆平日裡的聲音略有相似但因語氣截然不同，所以基本不會認錯，可剛剛那句話……那個瞬間她差點以為被太宰先生抓包了。

　　伏見猿比古一時沒有說話，顯然是被她的話給惡心到了——他跟太宰治一向合不來。

　　說起太宰先生來……啊，原來時間才過去兩天……

　　小八也有了伏見猿比古那種時光流逝竟然如此慢的感覺。

　　她甚至是在習慣性想要隱瞞偵探社關於這件事的時候才意識到了這點，難怪……她就說嘛，為什麼太宰先生和亂步先生這次居然都沒發現異常。

　　看來最近橫濱那邊發生了相當多的事情，吸引了太宰先生和亂步先生的目光，以至於他們沒能夠注意到東京這邊的異樣。

　　不過，這個時間也差不多是極限了，如果再不想點辦法的話……小八慢吞吞地咬著嘴裡的東西，思考的時候有東西磨牙的感覺相當不錯並且這個習慣飛快被身體接受，以至於伏見猿比古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耳麥裡那細微的聲音是什麼：「……你在吃什麼東西？」

　　怎麼感覺她好像已經吃了好半天了？嗯，雖然他是不太介意，但是女生不是很在乎半夜不能吃東西之類的問題嗎？

　　「啊，在吃……」小八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正在吃的是什麼東西，頓時沉默了，「……不好意思，走開一下。」

　　她看似冷靜地摘下了耳麥，過去敲空白兄妹的門問：「桌子上的小熊軟糖是哪裡來的？」

　　「啊，那個，儲物室裡找到的——不是我說啊王，就算你再怎麼愛吃小熊軟糖，一口氣買七大箱還藏起來也有點過分了……這批糖果的保質期都走過六分之一了！」來開門的空完全沒有多想，說道。

　　小八：「我個人認為一次采購就直接采購一整年食糧的人並沒有資格對我的儲物間提出任何指點意見來。」

　　空，K.O.

　　坐在床上抱著自家王送的黑貓抱枕的白：「…哥，笨蛋…」

　　由此為這次對話作了最後評價。

　　#

　　耳麥裡沒了聲音，伏見猿比古也不奇怪，繼續自己的工作，直到他從後台監控裡看到一條因為他預先設置的關鍵詞而被抓出來的消息。

　　是橫濱一家口碑相當不錯的家庭餐廳的預定消息——「Prussian Blue」（普魯士藍）級別令狀的侵犯隱私也侵犯得太徹底了吧居然連這種消息都推送過來了……

　　伏見猿比古剛想點掉，卻發現不對。

　　預定人是……工藤新一？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21

第271章

　　呼呼的狂風拍在窗戶上， 風雪中的大地已經看不清模樣，只能隱約看到遠方地平線上高高低低仿佛灌木一樣的邊界線——那其實是森林的影子。

　　飄窗邊上的白色哥薩克帽動了動，一只小小的毛絨絨的爪子從帽沿裡伸了出來， 似乎在嘗試從裡面爬出來。

　　但哥薩克帽是軟的，它無法提供太大的支撐力， 所以，當這只小爪子的主人從帽沿攀出小半個身體之後，原本仰面放著的哥薩克帽毫不意外地順著爪子伸出去的方向， 歪倒了。

　　於是本來被裝在帽子裡的黑漆漆毛絨絨啪嘰一下就被摔了出來， 落在軟乎乎的墊子上。

　　坐在窗邊望著這邊的人有些擔心，雖然知道墊子足夠軟，那孩子的皮毛也足夠厚不會造成多少傷害， 但還是忍不住要過去看看有沒有摔出好歹來——他才起身，就看到毛絨絨攢動了幾下，一個貓腦袋從那團分不清頭尾的毛絨絨裡冒了出來。

　　滿臉都寫著茫然。

　　明顯是幼貓、甚至還是小奶貓模樣的小可愛想不通發生了什麼：寶寶只是在睡覺，為什麼摔寶寶？

　　不知所措.jpg

　　這顯然是睡覺翻個身結果把自己翻出「床」來的小模樣看得旁邊的人笑了起來， 他伸出手， 把吚吚嗚嗚開始小聲叫起來的小奶貓抱起來， 攏進手心裡。

　　聞到熟悉的氣味， 小奶貓用濕漉漉的鼻子拱了拱他的手心，咪唔了一聲。

　　「媽媽有事出門去了， 要過兩天才回來， 這兩天只有莉莉婭和爸爸在家呢。」男人撫摸著小奶貓為了過冬而換上的豐厚被毛，為了御寒，在外層的長絨毛下又長出了一層又軟又厚實又保暖的短絨毛， 摸上去手感更是好得不行。

　　他微笑著問道：「等一下午飯想吃什麼？」

　　手掌裡的毛絨絨的分量從輕巧迅速變重變大， 宛若動物世界小樹生長的快速鏡頭， 小奶貓的身量拉長拉大，只一眨眼的功夫，窩在他懷裡的就變成了一個一兩歲大的小姑娘，正揉著眼睛滿臉還沒褪去的睡意：「只有我和爸爸在家嗎？」

　　「嗯。」和懷裡的孩子有幾分眉目相似，容貌姣好的青年好脾氣地幫小姑娘梳理掉臉頰邊有些凌亂的碎發，「午飯有什麼想吃的嗎？」

　　莉莉婭努力想了想，想到了一個問題：「爸爸你會做飯嗎？」好像從來沒見過爸爸碰廚具呢——印像裡爸爸進廚房只會洗碗。

　　不過也只有她家的洗碗機壞掉的時候。

　　「不會。」

　　她爸爸的回答非常果斷。

　　莉莉婭：「……」

　　媽媽你就這麼丟下莉莉婭了嗎？

　　還是媽媽打算讓莉莉婭吃兩天微波食品？

　　或者說……莉莉婭露出了凝重的臉色，媽媽准備把莉莉婭趕出去獨立生活了？

　　……怎麼能這樣！莉莉婭還是小貓貓呢！

　　「在想什麼呢？」第一次獨立帶女兒的爸爸下意識開始琢磨這小家伙滿臉嚴肅地在想什麼，難道是被早上看的古生物起源科普紀錄片給嚇到了？

　　嗯，動不動就什麼二疊紀末大滅絕、奧陶紀大滅絕，一死死全球的，好像是會嚇到小孩子……下次果然還是換成現代通訊技術講座吧。

　　小姑娘揪著爸爸的衣領，可憐巴巴抬頭：「媽媽不會不要莉莉婭吧？」

　　……為什麼這麼想？喀秋莎只是出差去另一個州給一家世界500強公司做安全顧問工作而已，為什麼莉莉婭會以為喀秋莎不要她了？

　　青年垂了垂眼簾，安慰地把懷裡的小家伙抱起來：「不會，媽媽只是有工作出門而已，過兩天就會回來的。」

　　嗯，回頭把這段攝像剪輯下來發給喀秋莎，好讓她快點回來……

　　他看了一眼裝在客廳的攝像頭，在心裡思考著怎麼擬措辭以防被喀秋莎發現他入侵那家公司拿到「接待出差費用預報銷」項目的事。

　　——明明是為了請安全顧問做的報表，裡面近四分之三的內容都是吃喝玩樂，那家公司裡八成有人想對喀秋莎圖謀不軌。

　　婚戒都能當沒看到，下次還是帶著莉莉婭去接喀秋莎下班吧。

　　免得她那群同事總以為她還單身。

　　心裡思考著後面的安排，他手上的動作也沒停下來，問清楚她想吃什麼之後，就帶著女兒到車庫，把她安置在兒童座椅上，系好安全帶，開車出門。

　　他們住的地方離市區有些遠，不過自己開車的話這點距離就談不上什麼了，等在莉莉婭想吃的餐廳裡落座吃完，莉莉婭看著自己盤子裡已經就剩下點奶油的殘渣，回味：「爸爸我明天還想吃這個！」

　　青年順著女兒指的方向看過去，發現是一盤俄羅斯餃子，他唔了一聲：「可是說不定明天媽媽就回來了。」

　　莉莉婭指的是一盤吃完了只剩下一點蘸料奶油的……餃子。

　　——俄羅斯餃子，長得和種花家的餃子一模一樣，但是內餡完全不同，舉例來說，種花家的餃子內餡是豬肉餡啊、白菜餡啊、韭菜雞蛋餡啊什麼的，俄羅斯的餃子餡就是，羊肉餡，土豆餡，奶油餡，藍莓餡，草莓餡……

　　是一道一旦出現在陀思妥耶夫斯基家餐桌上就會被女主人人道毀滅順帶把敢於將這道菜放上餐桌的人趕去睡書房的絕殺菜品。

　　在自己喜歡的媽媽和喜歡的美食之間，莉莉婭陷入了天人抉擇：「……不能偷偷吃嗎？」

　　她期待地看著爸爸，希望得到一個能夠兩全其美的回答。

　　「可以是可以，」青年想了想，道，「不過要是被媽媽發現了，爸爸不會幫你瞞過去的哦。」

　　「欸？」

　　「畢竟爸爸不想睡書房呢。」

　　想想書房裡完全沒有床舒服的臥榻，莉莉婭理解地點點頭：「沒關系，爸爸可以睡莉莉婭房間裡，莉莉婭的床很軟也很大！」

　　女兒貼心的發言讓青年微笑起來：「那莉莉婭豈不是沒地方睡覺了？」

　　「莉莉婭可以去和媽媽一起睡。」

　　「……」

　　#

　　「莉莉婭？莉莉婭？起床了莉莉婭。」

　　連續不斷的輕晃終於讓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姑娘醒了過來，麻璃央歪頭看才兩三歲的女童，從窗戶灑進來的日光落在她耳朵上櫻粉色的機械上，折射出一個小小的彩虹：「你做夢了？我聽到你說你要去和媽媽一起睡覺。」

　　小姑娘點點頭，語氣難得有些沮喪：「我不該那麼說的。」

　　白發的小女孩露出了傾聽的模樣——莉莉婭注意到，絕大多數時候，麻璃央姐姐都會很安靜地聽其他人說話，如果去找她的話，她會露出專注的表情傾聽你說話。

　　「我應該說我可以自己找地方睡才對。」莉莉婭想起來還好後悔，因為那天之後沒多久，爸爸就以「莉莉婭已經是個大孩子了」為由，再也沒讓她跟媽媽睡了，連午睡都不給。

　　明明之前雖然已經有獨立的房間裡，但是隔三差五她還可以和媽媽一起睡的。

　　「麻璃央姐姐的爸爸會和姐姐你搶媽媽嗎？」莉莉婭覺得看起來安安靜靜的麻璃央姐姐可能比她更慘，說不定會那麼安靜就是被要獨立逼出來的。

　　——所有從小奶貓開始養貓貓的人都知道，小奶貓是最粘人最活潑的，而一年以後……曾經的粘人精統統變成高冷慵懶高嶺之花了。

　　麻璃央：「……」

　　麻璃央想了想，道：「不會。」

　　嗖，附近的小奶貓們紛紛豎起耳朵來：竟然有不和他們搶媽媽的爸爸！

　　好爸爸啊！

　　——雖然自己爸爸很好，但是如果能不跟他們搶媽媽就更好了！

　　「因為他早就跳樓自殺了。」麻璃央平靜地說道。

　　都死了，那就別想著和她搶媽媽了。

　　眾小奶貓：「……」

　　什麼垃圾爸爸！

　　「沒關系，」注意到幾個兄弟姐妹似乎想說什麼的表情，麻璃央倒是反過來安慰他們，「有叔叔和紅姨照顧我，後來媽媽也回來了，我沒有哪裡不好。」

　　「媽媽為什麼離開？」一直都沒多少表情的信終於少有的從他的游戲裡抬頭，「媽媽不是會丟下孩子的人。」

　　就算是平行世界也一樣。

　　「去找這個了。」麻璃央指了指自己耳朵上那宛若櫻花一樣精巧的機械耳飾，「我出生的時候媽媽就發現我聽力完全是零，所以在爸爸找過來的時候，她順勢讓爸爸照顧我，自己穿越時空去找能夠解決我聽力的方法了。最後她在一個類似賽博朋克風格的世界裡找到這個，外置耳蝸。」

　　她說著，動手把耳朵上的機械耳飾拿了下來，露出耳朵的上半外耳廓：上面有兩個對穿的小孔，外圍被銀灰色的金屬包裹，形成一個接孔，麻璃央手裡的機械耳飾正好可以插入其中，像戴耳環一樣戴上之後，裡面的信號接觸器開始工作，就可以通過將與被包裹在金屬內部的神經元連接，將收到的外界聲音信息轉為電信號傳遞到大腦，讓麻璃央聽到聲音。

　　本來那個世界有更加先進的可以完全內置人體的人造耳蝸，但考慮到貓又原型和人形間巨大的差異，一旦變回原型，鬼知道內置耳蝸會被弄到哪裡去，所以最後只做了耳廓改造用以連接外置耳蝸。

　　「不過爸爸好像把媽媽穿越時空離開的舉動當做媽媽再也不要他了，帶著我等了媽媽一年多都沒等到媽媽回來，剛好他的計劃布置完成，覺得沒有什麼牽掛了，就把我托付給他的下屬，自己從樓頂跳了下去。」

　　麻璃央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得就好像是在講述旁人的故事一樣。

　　和樹張了張口，想說沒有牽掛是什麼意思你難道不能算他的牽掛嗎，卻被忽然按在肩膀上的手打斷的思緒——佑希嘖了一聲：「你們聊得這麼火熱都不覺得餓嗎？」

　　他指了指門外：「珊德拉已經等了好久了，再不出門，她要發火了。」

　　昨天說好了因為找到了最後一只貓貓，所以要出去吃飯慶祝。

　　佑希挺好奇哪家餐廳會招待一群沒有大人照顧的小孩子。

　　還是說，珊德拉的操偶術已經強到能夠擁有自己的傀儡了？

　　其他人紛紛回過神來，連忙挨個往外走，信落在後面，和麻璃央並肩的時候，小聲說道：「對不起。」

　　麻璃央轉頭看這個道歉也沒有多少表情總會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有誠意的男孩子，仙狸血統讓她可以輕易地感知到其他人的情緒：「沒關系，不用難過。」

　　「嗯，你如果不高興可以把你爸爸的魂魄從地獄裡抓出來打一頓。」因為腿短所以走的慢落在後面的莉莉婭認真說道，「媽媽當初就是這麼說的。」

　　如果爸爸死了她就可以從地獄抓人過來打人出氣了——具體打幾頓到時候看心情。

　　「對嘛，這種不負責任的爸爸應該受到懲罰！」和樹忍不住也插了一句。

　　「他已經受到懲罰了。」麻璃央說道，「每天哭著在門口求媽媽放他進門，但媽媽從來都當沒看到他也沒聽到他聲音——說真的，每天出門上幼稚園開門就看到爸爸吊在門口，真的有點苦惱。」

　　尤其是只有她和媽媽兩個有陰陽瞳的人才能看到這個死了變成鬼魂纏著她們的爸爸的時候，就更加讓人苦惱了：每次遇到鄰居大嬸問她為什麼站在家門口不進去，她總不能說因為爸爸花式哭慘把門堵了她進不去吧……

　　托這個作精鬼爸爸的福，她總是忘記鑰匙進不了家門已經是整個小區都知道的設定了。

　　特別是遇到有對媽媽有好感的男性借著工作便利送媽媽回來的時候……

　　麻璃央沉默了一會，決定把那些可怕的記憶全部打包壓縮當做忘記了。


第272章

　　「工藤新一你是什麼品種的笨蛋， 竟然用自己的信息預定餐桌消息，你是嫌那群酒廠還不清楚你的情況，上趕著給他們當引導NPC嗎！？」

　　才接到小八的電話， 江戶川柯南小朋友就差點被從裡面傳出來的少女的咆哮聲給震穿耳膜。

　　「……你才是笨蛋吧，我現在的身份雖然有你補丁， 但一個小朋友怎麼可能去預定一個家庭餐廳的預約號啊！會被當成惡作劇砍掉訂單的。」柯南睜著死魚眼說道。

　　在他用江戶川柯南的身份入住到毛利蘭家裡之後，小八就聯系非時院那邊幫忙制造了江戶川柯南這個身份的全套資料，所以嚴格來說， 現在的江戶川小朋友是有正式戶籍證明的日本公民。

　　就這點來說， 要比原著的黑戶好很多。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可以如工藤新一那樣自由活動，很多時候，受限於目前的年齡狀態， 他還是需要借助大人的名義行動。

　　比如此次家庭餐廳的預約。

　　「而且不是你要求不要用阿笠博士的名義預定嗎？所以我才不得用我自己的名字來訂座位啊！」

　　此時柯南已經跟阿笠博士一起在這家餐廳裡的預約座上就坐了，因為作為一個未成年——嚴格來說是還在上小學的小朋友——家庭餐廳不允許這麼小的朋友獨自落座，所以他不得不拉上了阿笠博士一起。

　　當然，為了掩人耳目， 他還帶上了少年偵探團的其他人。

　　小八呵呵兩聲， 對江戶川柯南小朋友後面的抗議理由視而不見， 聽而不聞， 只抓著自己的重點：「那麻煩您尊貴地轉個頭，看看那串剛剛從門口進來的小朋友們是怎麼干的。」

　　江戶川柯南一愣， 借著座位的阻擋朝餐廳的門口看去。

　　剛剛從門口走進來的是一行六個小孩子， 最大的也就六七歲的樣子，最小的好像才兩三歲，大孩子牽著小孩子， 井然有序。

　　有服務生注意到了， 這一對特殊的客人， 連忙迎了上去：「請問……」

　　他的目光在大小孩子身上徘徊，思索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走在最前面那個看起來最大的女孩子上前一步，臉上帶著得體的微笑：「這位大哥哥，我們是預訂了A07號桌的客人。能麻煩您帶我們到座位上嗎？」她說著拿出手機，把上面的預定成功的短信信息展示給了服務生看。

　　服務員低頭看了一下，確實是他們餐廳的預訂成功的短信，但是……

　　見服務生臉上的遲疑之色，那個領頭的小女孩又朝前一步招手，示意服務生彎下腰來。

　　等服務生彎下腰來之後，她放輕了聲音小聲說道：「這位大哥哥，是這樣的，我們的爸爸媽媽想要鍛煉我獨立照顧弟弟妹妹的能力，所以要我帶著弟弟妹妹出來吃飯——別以為我不知道，其實他們在後面偷偷看呢！上次讓我帶著弟弟妹妹去霧屋吃飯，他們就躲在後面偷偷跟著，也不看看電線杆子怎麼可能藏住他們的身體。」

　　她說著吐了吐舌頭，很是可愛的樣子：「雖然這次我沒找到爸爸媽媽在哪裡呀，他們藏得實在是太好了——對了，包括預定餐廳都是我一個人完成的哦，路上也帶著弟弟妹妹安安全全地抵達了餐廳呢，我很厲害吧？」

　　那驕傲的幾乎寫滿了「快來誇我厲害」的小模樣讓服務生都沒忍住發自內心的笑：「好的，我明白了，這位厲害的小小姐，請帶著你的弟弟妹妹跟我來。」

　　「非常感謝您的理解！」小女孩拈起裙角行了一個淑女的屈膝禮，動作優雅動人——一反往日的中性打扮，為了配合來這家家庭餐廳聚餐的氛圍，今天的珊德拉穿的是過膝淑女裙。

　　在預定好的位置上落座，迎著一眾弟弟妹妹們帶著驚嘆/崇拜的小眼神，珊德拉心裡頭的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卻還一臉矜持，仿佛自己只是完成了一項絲毫不用在意的小事一樣：「好了，大家點自己想吃的東西吧！」

　　剛剛還一臉驚嘆想著珊德拉竟然能夠想出這種理由糊弄人家服務生的和樹立刻轉而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面前的菜單上面：「啊，我要這個，這個，這個……啊，還有這個！」

　　點完自己想要的菜，和樹心滿意足地把菜單遞給了坐在他旁邊的莉莉婭，卻收到了對方沉默的眼神注視。

　　這是發生什麼事了？和樹有些摸不著頭腦，疑惑地問：「怎麼了？不是該輪到你點餐了嗎？」

　　莉莉婭：「……」

　　你剛剛點的那堆居然還沒有把我們要吃的給點進去？

　　才被接回來不久的最小的貓貓感覺到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想像。

　　「你想吃什麼就點自己想吃的吧，不用管他點了什麼。」坐在莉莉婭另一邊的佑希說著把莉莉婭手裡的菜單翻開，「這個餐廳的主廚年輕的時候曾經在俄羅斯餐廳進修過，所以上面有俄羅斯當地特色菜肴，你有沒有想吃的？」

　　莉莉婭正在回憶自己從遇到和樹回到別墅之後，後者就幾乎抱著吃的不離手的模樣，總算懂了那其實是他的正常（零食）食量，這會兒就聽到佑希說到關鍵詞，她眨了眨眼睛，看向佑希，得到年長些的男孩子一個細微的眼神示意。

　　果然不是巧合呢。

　　莉莉婭從佑希的眼神中確認了這一點。

　　——雖然珊德拉看起來又高傲又獨斷專行，說著要聚餐卻從來沒問過他們想吃什麼系的菜，但現在看來，明明很關心他們嘛！

　　「那我要餃子，嗯，是俄羅斯特色菜譜那一頁上的餃子！」

　　佑希聞聲幫她翻到對應頁，然後對著示例圖片「呃」了一聲：盡管大部分食品在拍照上菜譜的時候，都會被加上大量的濾鏡以及精巧的擺盤和各種構圖技巧，僅僅為了拍出最好的角度引出食客們「我要點它」的欲望，但是……

　　就算濾鏡加得再多，擺盤再精巧，構圖再細致，也不至於把醬油和醋給拍成奶油吧？

　　莉莉婭接下來的話證實了佑希沒有看錯：「平時在家的時候媽媽都不讓我吃這道菜了，她好嫌棄的！明明酸酸甜甜很好吃呀！」

　　莉莉婭滿臉想不通的表情：「媽媽明明也很喜歡藍莓醬的，更加喜歡藍莓，為什麼不喜歡藍莓餡的餃子呢？」

　　其他小貓貓：「……」

　　——恕我（們）直言，我（們）也想不通你為什麼會喜歡藍莓餡的餃子還要蘸奶油這種一聽就黑暗料理的玩意兒。

　　這難道就是基因印記的偉大嗎？因為有俄羅斯血統，所以喜歡吃俄羅斯餃子什麼的……

　　佑希果斷把菜單從莉莉婭手裡移走，終結了這個話題：「我的話……嗯……好多我不愛吃的……」

　　「佑希哥有愛吃的東西嗎？」信一針見血。

　　——每天吃飯的時候例行能夠聽到的話就是佑希在說「這個我不愛吃……這個我不愛吃……啊，這個我也不愛吃……」，信真的很好奇為什麼佑希哥到現在都沒被媽媽打死。

　　挑食成這樣，要是換成在他們家，可能早就被媽媽往死裡打了吧？

　　「因為我爸爸比我更加挑食啊，至少爸爸不愛吃東西我還能吃，但是我不愛吃的東西爸爸肯定也不會喜歡吃。」佑希理所當然地說道，「而且，大人嘛，他們從來都不會表現出自己挑食的，因為他們從來不會買自己不愛吃的東西——我們家大部分情況下都是爸爸買菜，他可不會買他不想吃的東西回來霍霍我和他的胃口呢。」

　　麻璃央看著佑希那理直氣壯的樣子，代表大家發出了質問：「媽媽為什麼會看上你爸爸這個挑食鬼？」

　　「媽媽還看上了麻璃央你爸爸呢！」佑希發自內心地覺得自己爸爸雖然又挑食又毒舌干活都沒精打采，覺得上司又囂張同事又煩人部下還沒用職場還有加班，毛病一數一大堆，仿佛生活裡面除了媽媽跟佑希外就沒一個讓他滿意的事，但總比麻璃央那個丟下麻璃央的爸爸要好太多倍了。

　　麻璃央：「……」

　　咬你哦！

　　信默默地看著已經傳到他面前的菜單，思考著一個問題，如果說莉莉婭的爸爸和佑希的爸爸還有麻璃央的爸爸都不是什麼好男人，那是不是說明媽媽的眼光其實很糟糕？

　　那如果是這樣的話，豈不是說他爸爸也不是什麼好男人……？

　　得出這個結論的信沉默了，想想平時裡爸爸媽媽的樣子，他默默地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肯定是他們的壞爸爸騙了媽媽。


第273章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 這一桌客人都是整個餐廳裡最引人矚目的，第一，這一桌六個全部都是孩子， 大的也就六七歲，小的更是只有兩三歲， 第二，這群小孩子個個漂亮得驚人，幾乎讓人懷疑是哪家娛樂公司的童星們出來聚餐。

　　江戶川柯南已經隱隱約約聽到了附近的人在討論那一桌孩子了：

　　「好漂亮的孩子啊！」

　　「是童星嗎？但是我好像沒在電視上看到過他們呀……」

　　「說不定剛出道， 作品還沒播出來呢！」

　　江戶川柯南的位置距離那群小貓貓們有些遠， 他聽不太清那邊的對話，只能偶爾截取到一兩個詞，但只看那些小孩子們的外貌上的相似處， 他就可以判斷出這是一群有血緣關系的孩子們。

　　就是不知道他們是親的兄弟姐妹，或者說是堂表兄弟姐妹。

　　一個大膽的念頭從腦海中浮現了出來，柯南裝作正在吃東西的樣子，掩蓋住了自己的口型， 小聲地跟耳麥裡的人對話：「等一下， 你讓我訂這個餐廳的預約……難道目的就是他們？」

　　這個假設看起來荒謬無理， 但是是目前最符合可能性的。

　　無線耳麥裡一直沒有回音， 柯南有些急了：「喂……」

　　那裡依然沒有回音，但是手機卻響起了一聲接收到郵箱信息的提示音， 江戶川柯南愣了一下， 很快反應過來，拿出手機查看郵箱郵件。

　　看完郵件，他立刻仰頭用小孩子天真活潑的聲音對阿笠博士說道：「博士， 我去上一下衛生間！」

　　說完他就飛快地跳下了椅子， 跟服務員問清了衛生間的方向， 以小男孩慣常的活潑動作，直接竄了過去。

　　快的服務生都沒來得及攔住他說帶他過去。

　　「不用擔心，那孩子很聰明的，能自己找到衛生間的，更何況如果找不到的話，他還有那麼多的服務生可以問呢。」阿笠博士連忙對那個似乎想要追上去的服務生說道，他是不知道新一想要干什麼，但不管怎麼樣，新一現在想要支開其他人獨處是肯定的。

　　江戶川柯南避開了那些服務生的的視線，但是並沒有往男士衛生間走去，還是在通往衛生間與廚房過道的一個岔路口時，突然左拐，轉去了餐廳後門，等到他到餐廳後門的時候，就聽到旁邊傳來一聲輕巧的問候：「用不著這麼著急過來確定我的位置吧？」

　　一身淺咖色的風衣，頭戴遮陽帽，帽檐下還架著一副太陽眼鏡的少女微微靠著牆壁，偏頭朝他說話。

　　她抬起手把太陽眼鏡摘了下來，露出了鏡片之後那雙引人矚目的異色雙瞳。

　　柯南緩了緩呼吸，這才無奈道：「你忽然什麼話都不說一句就跑過來了，我還想問為什麼呢——對了，你還沒說餐廳裡那群小孩子是怎麼回事呢！」

　　小八：「……」

　　為什麼你的注意力還在他們身上呢？

　　小八無奈地把太陽眼鏡又架了回去：「目的啊……可以說是他們，也可以說不是他們。」

　　柯南：「……說人話！」

　　「我還沒想好怎麼才能夠在不驚動其他人的情況下把他們打包帶走……」小八嘆了口氣道，「而且，在那之前，我還得找另外一個不省心的家伙。」

　　柯南覺得奇怪，只是去了幾天學園都市，為什麼小八說話就這麼不像人話了呢？

　　沒有前因後果，完全聽不懂了呀！

　　而且……

　　「什麼叫做打包帶走啊？」江戶川柯南睜著死魚眼道，「就算你是無色之王拐賣人口，尤其是拐賣幼童也是犯法的！」

　　小八：「……這種事我當然知道。」她翻了個白眼，想了想道，「那我換個說法吧——把那群貓貓帶打包帶走。」

　　「貓……」柯南剛想說哪來的貓，驟然他意識到那群小孩子與小八面容上那幾乎讓人無法忽略過去的相似之處，他的話頓時就沒了下文。

　　小八又嘆了口氣，今天她嘆的氣格外多：「……算是我的親戚吧，老實說，幾天之前我都還不知道他們的存在呢……嗯，現在也不知道他們這段時間是怎麼過來的，希望不是偷摸搶劫吧……」

　　柯南覺得自己的頭腦有些混亂：「等、等一下，你的意思……難道說，你們一家子都是貓咪？！」

　　「有貓妖的血統而已，然後後代選擇性出現返祖現像，嗯，裡面那幾個就差不多是跟我差不多情況的吧。」小八說道，心情沉重，「我得趕緊了，在他們鬧出亂子之前把他們給送回去，不然的話……」

　　她沒有再說下去，柯南自然就想到了神話傳說裡貓妖那凶殘的傳言，到時候這群貓貓妖怪在橫濱可能會鬧出大事件來……

　　就算為了城市的和平，他也得跟著一起想想辦法了。

　　「不能勸他們跟你一起回去嗎？」

　　小八閉了閉眼：「能這麼簡單我用得著特意讓你來幫忙嗎？順帶一提，剛剛在餐廳裡面不跟你說話就是因為貓又的聽力範圍非常廣。」

　　「那你有什麼想法嗎？」柯南覺得還是先問一下情況比較好，說不定小八已經有什麼計劃了呢？

　　「……計劃倒是有一個，但是我現在還缺少一個人。」小八沉默了一下道，「我需要先去把這個人找到，但在那之前，也不能放任他們行動……他們從家裡出來的時候，身上大概率是身無分文，這幾天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過的……不過看樣子應該是沒餓著。」

　　不僅沒餓著，看看那些小孩子們身上光鮮亮麗的衣服和他們還有錢到這樣的高檔家庭餐廳裡來聚餐……已經比這個城市裡面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混的要好了。

　　可以說是混得如魚得水呀！

　　「我暫時不能出現，一旦出現他們就會意識到發生什麼，搞不好就四散逃脫了。」就算她可以派分神體貓貓一起攔截，也沒辦法攔截下六個孩子。

　　「常規的追蹤手段不能用，他們太敏銳了，很容易察覺到異樣……」

　　跟小八把禁忌條例一條條列出來，柯南才發現，這真的是個很艱難的問題，他想了想道：「如果只是要保證他們不失聯的話，或許我可以想辦法。」

　　小八微帶疑惑地看了過去，在意識到工藤新一現在的模樣時，她恍然大悟：「……同齡人嗎？是個好辦法，但問題是……」

　　那些孩子會知道工藤新一或者說江戶川柯南的存在嗎？如果知道的話，會不會懷疑到她的身上……

　　思考只有一瞬，小八伸手從風衣口袋裡拿出一個小小的白色掛件，放到柯南手上：「把它塞到衣服裡面。」

　　「這是什麼？手機掛件嗎？」柯南好奇地捏了捏那看起來似乎非常有彈性的白色絨球球。

　　仔細聞還能聞到淡淡的檸檬的香味。

　　「你確定我帶這個在身上不會讓他們反而離我更遠了？」柯南問，他雖然對貓咪相關的知識知道的不多，但自從菜菜同學到了毛利家之後，毛利蘭買了好幾本貓咪相關的書籍看得起來，他在旁邊偶爾撇一點，也是知道大部分貓咪都是討厭檸檬的氣味的。

　　當初小八的媽媽就是用把小八貓的沐浴露都換成檸檬味這個辦法來讓那些野貓們遠離小八貓，免得遭遇到米花町傳說中的大魔王的痛力毆打。

　　現在小八給他的這個白色的絨毛球球上面也是檸檬的香味，難道說小八這一支的貓貓面對檸檬就跟普通的貓咪面對貓薄荷或者木天蓼一樣？

　　「他們會跟你搭話的。」小八沒有多解釋。

　　——她總不能告訴柯南，那是用她白貓貓形態的毛做成的絨球球吧？

　　#

　　把周圍那些竊竊私語聲置之罔聞，和樹專注面前的食物，直到他聽到一聲有人推門進來，帶動門口的鈴聲的動靜。

　　這個腳步聲聽著有點耳熟……

　　嘴角不小心沾了點黑椒汁的橘發男孩轉頭朝門口看去，腮幫子一鼓一鼓的——還不忘繼續吃著嘴裡的牛排。

　　從門口進來的客人一身黑色長外套風衣，裡面是短馬甲和西裝，戴著黑皮手套的手按在頭頂的禮帽上，銳利的海藍色眼睛朝屋子裡的客人們一掃而過，強大的氣場讓人下意識就忽略了他的身高。

　　經理已經忙不迭地迎了上去——能夠在橫濱的商業街開得紅紅火火，一些小小來搗亂這家餐廳的背後的老板也是手眼通天，學那些服務生並不認識走進來的人，但是作為經理，他肯定是要認識該認識的人的。

　　和樹本來要去插下一塊牛排的手停了下來。

　　他的異樣吸引了他身邊那些兄弟姐妹的注意力，大家的目光在和樹身上一頓，隨即順著他的視線看向了門口。

　　短馬甲，挽起的袖口露出的小臂肌肉緊實精瘦，結合他走路的姿勢和體態——體術師，而且實力相當強。

　　佑希這樣判斷道，隨後他才注意到了那禮帽下露出的頭發顏色，橘色的頭發。

　　……仔細看的話，那個青年的容貌與和樹之間……

　　五個孩子互視了一眼，在和樹還看著那個方向發呆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七八只手同時按在了他的身上。

　　和樹：？？？？？

　　#

　　「做你的事情去，我只是過來找一個人……」正追蹤著千面魔女苦艾酒的中原中也的聲音被突然響起的凄厲貓叫聲給打斷了。

　　哪裡來的貓叫聲？

　　他皺著微微不耐的眉頭，朝著聲音傳過來的方向望去，正好看到了一桌五個孩子正七手八腳地把一只正在努力掙扎的小橘貓往包裡面塞。


第274章

　　就如當初和樹在警局裡把莉莉婭從人變回貓咪一樣， 這幾個孩子都擁有著將人形的妖怪變回原形的能力，五個人一塊上，結果就是毫無防備的和樹眨眼間就被變回了小貓咪， 完全沒能來得及反抗。

　　等他終於意識到反抗的時候，叫出來的聲音就不再是人形的「你們這幾個魂淡！放開我！」而是非常凄厲的「喵嗚」叫聲了， 頓時引來了大半個餐廳裡的人的矚目——自然也包括了那個出現在門口的橘發青年的目光。

　　莉莉婭最先反應過來，抱著已經被塞了小橘貓進去（還把拉鏈拉上了大半只露了個小口子）的包包，對著聞聲走過來的服務生小哥哥滿臉可憐巴巴：「對、對不起小哥哥， 我不該偷偷把貓貓帶進來的……」

　　感謝店長的魔鬼訓練， 服務生小哥哥最終在小姑娘的裝可憐撒嬌眼淚攻勢下沒有昏頭：「沒關系，我們店是可以帶寵物的，不過你們要照顧好它， 不能讓它打擾到其他客人，那些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們用餐，可以嗎？」

　　絕大多數餐廳是謝絕寵物入內的，不過像這種家庭餐廳還是允許攜帶寵物， 只是需要事先告訴服務生， 並且照顧好自己的寵物不讓它打擾到其他客人。

　　更不要說， 有誰舍得拒絕那麼漂亮又可愛的小姑娘用帶著些微哭腔的軟糯聲音說對不起呢？

　　莉莉婭用力點頭， 語氣堅定：「嗯！我會讓它安安靜靜的！」

　　一旁的佑希：「……」

　　是錯覺嗎？

　　為什麼感覺莉莉婭的聲音裡好像帶著殺氣？

　　服務生見剛剛還在不停叫喚的小橘貓此時已經沒在叫了，想想剛才這群孩子七手八腳的樣子， 不禁有些擔心：「你們的小貓咪……它沒事吧？」

　　剛剛還叫那麼厲害， 現在忽然沒聲了？不會是在包裡出什麼事了吧？

　　坐在莉莉婭旁邊的佑希看看還特意留了口的拉鏈口，小橘貓粉嫩嫩的鼻子和嘴部已經從裡面冒了出來，隨著拉鏈被強行擠開， 穿過口子後擠壓起來的貓耳朵精神豎起， 小橘貓的腦袋就完全露在了外面：「喵……唔……」

　　被雞肉塞到嘴裡的小橘貓頓時沒了聲。

　　佑希拿著一小塊白斬雞雞肉湊到那張貓嘴邊， 看它開始專心吃東西之後，就轉開了視線，還是那副懶洋洋的模樣：「信，吃飯的時候就不要玩游戲了，要是不小心把湯水打在你的游戲機上，就不要指望我會幫你修它——而且你平時不都在打游戲麼？」

　　用得著連吃飯這點時間都抓緊嗎？

　　佑希想不明白。

　　信沒有抬頭，他剛剛打到一個關鍵關卡，眼睛一點都不能錯開：「在家媽媽只准我每天玩兩個小時。」

　　麻璃央覺得這不是很容易解決的問題嗎：「讓爸爸幫忙瞞著媽媽，不就可以了嗎？」

　　「爸爸說如果被媽媽發現了，他不會幫我頂罪。」因為他不想晚上一個人睡覺——信想起來還覺得爸爸怎麼這麼幼稚。

　　他才四歲呢，就已經是一個人睡覺了，為什麼爸爸一個二十多歲的大人還要媽媽陪著睡覺？

　　佑希：「……你不會讓爸爸去纏著媽媽麼，這樣媽媽不就沒空來管你了嗎？」

　　佑希覺得弟弟有點不太聰明的樣紙。

　　剛通關的信抬頭，眨巴眨巴眼睛：「那樣的話，媽媽不就不會來理我了嗎？不要。」

　　佑希：「……」

　　佑希覺得自己和弟弟之間沒有共同語言，並給吃完了雞肉又想叫喚的小橘貓塞了一塊牛排。

　　得到食物安撫的小橘貓的注意力頓時轉移了。

　　已經回來的柯南走過這邊的時候特意放慢了步伐想旁聽點什麼，結果就聽了一耳朵的關於如何在媽媽眼皮底下玩游戲這種小學生通用課程，頓覺自己在白費功夫。

　　他木著臉從那個叫信的男孩身後走過，沒有注意到原本正安靜聽著兄弟姐妹說話的那個白頭發的小女孩視線余光往他身上停頓了一瞬。

　　在柯南走開之後，麻璃央低頭思索了片刻，在服務員沒有注意到這邊的時候，白發的小女孩消失在了原地。

　　感覺到旁邊的人不見了的佑希疑惑轉頭：「麻……璃央？」

　　他把視線往下一調，和麻璃央座位上的那只白色的奶貓貓對上了視線：「……怎麼了？」

　　異瞳的白色奶貓貓只是搖搖頭，從佑希腿上踩過去，扒到包包上，把包包拉鏈扒拉開，然後在小橘貓迷惑地轉頭看過來的時候，她鑽了進去，在把尾巴也一並收攏到包包裡之後，沒忘再把拉鏈從裡面扒拉上。

　　佑希：「……」

　　麻璃央這是要干嘛？

　　莉莉婭想了想，把包包側面的拉鏈拉開：這個包包側面拉鏈拉開之後是直接連通包包內部的網格，這樣就不用擔心呼吸困難了。

　　——雖然以他們的體質來說，憋氣個一兩天也沒什麼問題。

　　這個側面開口更多的是為了方便在裡面的麻璃央隱蔽觀察外邊的情況。

　　注意到麻璃央舉動的不止佑希，還有坐在對面視野情況良好的珊德拉，有著近乎白的金發和鐵灰色發尾的女孩挑了挑眉頭，剛想開口說什麼，就聽到門口傳來另一陣動靜：

　　「嗚哇，竟然遇到了蛞蝓，今天可真是糟糕的日子啊！太糟糕了，太糟糕了！」

　　剛走進來的沙色風衣的青年聳了聳肩，攤著手一臉霉運當頭的無奈表情，頓時就點爆了另外一個人的火氣：

　　「魂淡太宰！你來這裡干嘛？」

　　「火氣別這麼大，雖然蛞蝓你跟丟了人，但我也用不著為了這個過來——畢竟是蛞蝓你的任務，和我沒什麼關系呢。」太宰治掛著他的招牌笑容，說道。

　　——黑衣組織對工藤新一下手，他無所謂，但是對工藤新一下手最後卻連累到了小八，這就不是他能夠忍耐的了：這幸好只是「淨化」了人類血脈成為了純血妖怪，如果運氣不好和工藤新一一樣身體返回到幼年時期了呢？

　　他好不容易才等著小八長大了一歲，這要忽然又給返回去十年，太宰治保證自己絕對會哭出來的。

　　所以等去毛利偵探事務所看完小八，確認她沒出（變）事（小），還活蹦亂跳的能給他添堵之後，太宰治就把偵探社裡的活全丟給了搭檔（國木田獨步：？？？），專注追查那個黑漆漆的烏鴉軍團的消息：從那天游樂園事件開始調查，找到工藤新一遇襲的現場，根據草地裡不起眼的腳印判斷人員，根據帶起到水泥路面上的些微泥土確認離開方向，再尋跡追蹤找到車輪痕跡……

　　或許那幾個來交易的黑衣組織成員非常注意不會留下痕跡來，但來和他們交易的那個人可不是這種心思縝密擁有極強的反偵察能力的專業人士，不過是一個普通公司老總，可能會有那麼一點反偵察的意識，但他沒有可能做得能和黑衣組織裡擁有代號的高級成員一樣出色，所以太宰治輕而易舉地逮住了對方。

　　還是那句話，那只是個普通的公司會社老總，沒那個意志力也沒那個能力扛住曾經港口Mafia裡最令人聞風喪膽的干部的拷問，用不了幾分鐘，對方就把他知道的消息倒了個一干二淨。

　　黑衣組織也知道這點，以防自己這邊的消息被泄，在交易完成之後，他們還會盯住那些有二次交易價值的對像，如果對方沒有把他們組織的存在泄露出去，那麼就可以開始考慮下一次的交易了。

　　相反，如果沒有再交易的價值，那麼，在交易完成之後沒多久，這些交易對像就會因為各種意外、疾病或者「正常」離世。

　　太宰治的行動足夠迅速，他趕在黑衣組織對這個進出口公司的老總下手之前問出了情報，然後順勢以他為餌，釣出了來滅口的黑衣組織成員：美國女明星莎朗·溫亞德，代號貝爾摩德（苦艾酒）。

　　——當然，她現在的身份是她的女兒，克麗絲·溫亞德。

　　考慮到大半年前黑衣組織在橫濱囂張到直接開直升機轟擊警署挑釁地頭蛇港口黑手黨的行為，太宰治非常順手地就把這個情報和計劃賣給了港口黑手黨，讓他們來安排人手堵截貝爾摩德。

　　正如他所想，由於最近青之王和黃金之王聯合頒布的「Prussian Blue」（普魯士藍）級別令狀，哪怕是從來都在橫濱囂張沒眼看的港口黑手黨都不得不避其鋒芒，沒有安排正常情況下應當出擊的芥川龍之介來負責，而是將已經在西方平叛得差不多了的中原中也叫回來——「Prussian Blue」（普魯士藍）級別令狀下，全國所有的監控系統都接受Scepter 4情報組監控，一旦拍攝到港口黑手黨的過激行為，在這個級別令狀下，Scepter 4可是能有就地處決的權限級別的。

　　森先生一向擅長利弊權衡。

　　不過，忽然頒布「Prussian Blue」（普魯士藍）級別令狀的原因是什麼呢，沒有什麼大事的話沒可能會頒布這種令狀的，難道是赤之王那邊的威斯曼偏差值不穩？不對，上次小八插手把赤王權柄分割之後，赤王的威斯曼偏差值應該已經進入安穩狀態了……還是說，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發生了？

　　雖然從情報上知道今天小八來了這家餐廳、等會就能直接從她那裡了解情況，太宰治依然習慣性地先作思考，目光也沒忘下意識地在餐廳裡環顧，收集情報的同時確認小八有沒有到。

　　視線落在那一桌都是孩子的餐桌上時，他微微一怔：那幾個孩子的面容……異瞳……從一旁包包裡冒出頭來的也是異瞳的小橘貓……

　　他剛想往那一桌走過去，就聽到身後傳來微微帶著驚訝的聲音：「太宰先生？」

　　這熟悉的聲音立刻止住了他的步伐，太宰治頓時就把那一桌的小孩子扔到了腦後，笑著轉過身來：「哎呀，好巧呀，小八今天竟然來橫濱了都沒跟我說嗎？」

　　「因為是和朋友一起過來的嘛，太宰先生怎麼在這裡？」因為走進室內而摘下遮陽帽和墨鏡的異瞳少女露出好奇的神色來，「是因為工作嗎？咦，中也先生也在？」

　　「差不多啦，害得我到飯點了都沒吃呢！」太宰治不動聲色地挪了一步，就把中原中也擋了個徹底。

　　「那和我一起吧，阿笠博士和柯南他們應該不會介意多……」小八想了想，繞過太宰治探頭，「中也先生要一起吃飯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是多兩位。

　　「不了，我還有工作。」中原中也扯了扯帽檐，婉拒道。


第275章

　　自從知道了小八就是多年以前他曾經遇到過的許諾要在一起的貓又之後， 中原中也就變得不知道該怎麼和小八相處了。

　　——他覺得頭腦相當聰慧有好感的普通的國中生看的女孩，和曾經記憶裡那個和他相處的嬌媚直率的允諾要和他在一起的貓又少女，是同一個人。

　　只要想到這一點， 中原中也就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說話，更加不知道該說什麼——在他的過去遇到的貓又少女， 是在與他認識了近半年以後血脈覺醒穿越過去的小八，不同於突兀出現在他面前好似無父無母沒有任何過去的貓又少女，中原中也清楚地知道小八的親朋好友。

　　如果說在多年以前與那只貓又少女相遇時， 他可以直率地提出和我一起生活的請求的話， 那麼，面對已經走上了正軌生活與黑暗毫無搭界之處的女孩，他就無法再將這句話說出口了。

　　正因如此， 最近他都有意識的避讓著小八，好在後者高中之後就去了學院都市，自己則被派去西方平叛，封閉式的學院生活和地理上的隔緣讓兩人的交接點幾乎為零。

　　直到今天， 在這裡相遇。

　　「好啦好啦， 中也要繼續他在港口黑手黨的任務了， 我們這些平民百姓就靠邊吧。」太宰治一邊說著， 一邊推著小八往餐廳裡面走，「約好的朋友是那位柯南小朋友嗎？我看到他了喲！」

　　然而太宰治意圖隔離掉追查追殺上來的聲音， 因為某個宛若從地獄深處傳上來的聲音從他背後幽幽響起：「太·宰·治……」

　　太宰治：0v0？

　　太宰治滿臉都寫著「啊咧咧難道我出現幻覺了不然我怎麼會聽到我那親愛的搭檔的聲音呢？」， 直到他被來自背後的力道揪住了領子，他依然不想相信這個事實。

　　被扔下獨自處理這麼多天事物的國木田獨步已經整個都要惡鬼化了，如果不是擔心到影響市容以及驚嚇到無辜百姓們， 恐怕他會將太宰治就地處決為淨化地球環境盡一份力。

　　「那、那個， 在我被國木田君勒死之前， 好心的國木田君能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嗎？」太宰治用快要被領結給勒死的聲音，努力掙扎著說道。

　　「啊，是我跟國木田老師約好了要在這裡見面的。我前幾天湊巧買到了卡萊爾大師的作品筆記本，本來想去偵探社送給國木田老師的，但是國木田老師說最近偵探社太忙了，所以我就不過去打擾大家了，剛巧他有事會路過這邊，就和我約在這裡把禮物給他就好了。」小八在旁邊解釋道，把手提包裡包了禮品裝的禮物遞給國木田獨步，末了問道，「偵探社最近業務這麼火爆嗎？」

　　「從我個人角度來說倒希望不要有那麼多麻煩的委托，局勢也能平靜一點最好。」國木田獨步推了推眼鏡，說道，「不過最近港口黑手黨也不是很安分，外來的勢力也在攪渾水，你還是乖乖呆在學園都市裡吧。」

　　完全不慫就在場的港口黑手黨干部，國木田獨步發自內心地說道。

　　中原中也壓了壓帽檐，沒有說話，幾乎是默認了。

　　小八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但不管是中原中冶還是國木田獨步，都沒有跟她解釋的打算，唯一一個試圖開口說話的太宰治被他親愛的搭檔物理封口，拖走了。

　　那模樣，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小八意思意思掉了幾滴鱷魚的眼淚，目送太宰治被國木田老師拖走後，這才隨意地朝裡面看了一眼，注意到剛才坐滿小孩子的那一桌子，此時已經沒有了人，服務生正在收拾餐具，顯然那些小孩子們已經結賬離開了。

　　「你朋友不是在那邊等你嗎？還不過去？」中原中也輕輕地推了推她，示意她可以過去了。

　　但小八沒有動：「中也先生為什麼會來這種家庭餐廳呢？」和中也先生的氣質完全不符呢。

　　「剛才那條青鯖不是說了麼，工作啊。」

　　「是嗎……」異瞳的少女拉長了聲調，好像並不是那麼相信的樣子，她的目光在中原中也和餐廳之間來回打量了片刻，忽然道，「中也先生是在追查那個黑衣組織嗎——心跳紊亂了呢，看來我說對了。」

　　剛剛還想用港口黑手黨任務搪塞過去的中原中也：「……不要在這種地方特別敏銳啊——怎麼猜到的？」

　　他實在有些好奇，明明他只是到這個餐廳來而已，什麼都沒說，小八是怎麼猜到的？

　　這要是換成偵探社的那個江戶川亂步或許還能夠理解一下，畢竟有異能力：超推理在，可小八的能力並不是這方面的啊！

　　異瞳的少女彎眸一笑，很是可愛的模樣：「大概能猜到。又是太宰先生甩給港口黑手黨的活吧。」

　　她不太好意思說是因為自己前不久剛剛那些黑衣組織打了個照面，導致自己自身出了些問題，按照福澤諭吉先生跟太宰先生對她的關心，這陣子太宰先生專注追查黑衣組織相關……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這麼說出來，實在有點自我中心。

　　不過，若是順著這個思路走下去的話，在太宰先生追查到酒廠的下落之後，考慮到酒廠與港口黑手黨的舊怨，太宰先生把相關的線索全都丟給港口黑手黨，讓他們接手接下來的追捕活動的話，還是有很大的可能性的。

　　那麼，剛剛從西方平叛回來的中也先生會出現在這麼一家與他氣質不符的家庭餐廳的門口的原因，就耐人尋味了。

　　「唔……讓我猜猜看……」小八閉上那只棕色的眼睛，只睜開翠綠色的眼眸：……中也先生是在追查貝爾摩德小姐的下落吧？

　　畢竟，酒廠，咳，黑衣組織裡似乎也只有這麼一位精通易容術的高級干部，能夠讓他這麼頭大了。

　　眨眼就易容跟丟了什麼的……

　　但問題在於整個餐廳裡這麼多人，怎麼樣才能找到那位貝爾摩德小姐呢？

　　耳邊傳來種種心跳聲，沉穩平靜，略微帶著好奇，放松自在……

　　那是坐在這家餐廳裡吃飯的客人的心跳。

　　其中有一個心跳變得急迫焦躁，仿佛在期待著什麼，但……

　　小八睜開眼睛，走了過去，單手擒住了一個坐在桌邊的男人的手：「不好意思，這位先生，不管您與這位小姐有多大的怨恨，投毒是不可以的呢。」

　　心跳聲驟然漏了一拍，迅速變得更加急促起來。

　　那不是貝爾摩德的心跳聲。

　　是眼前這個被識破了，想要做什麼的男人的心跳聲。

　　#

　　「哦哦媽媽好帥好厲害！這樣都能聽出來！」

　　在這家餐廳的後台監控室內，原本坐在這裡的店長已經在旁邊呼呼大睡，五六只小貓貓湊在屏幕前，你擠我，我擠你，努力在兄弟姐妹之間搶一個好位子。

　　最後結果就是搶先占據了前排位置的幾只大的被幾只小的給後來居上，騎頭頂上了……

　　監控屏幕裡面，接到報警趕來的警員已經將那位下毒未遂的人員給銬走了，成功在對方方案之前就抓獲了對方的少女轉過身去在站在她身邊的橘發青年說話，只是因為監控鏡頭的角度問題並沒能拍到她的嘴型，也無法看清楚她說了什麼。

　　他們只能夠看到在這位少女說了一會兒之後，青年點了點頭，就朝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接著少女也走開了，監控屏幕裡沒能再拍到他們關注的人，於是在剛剛還能不計較的東西，此時就要開始秋後算賬了。

　　「莉莉婭你給我下來！」被漆黑的毛茸茸壓在身下，有著跟藍雙色布偶極為相似的毛發顏色分布，看著最大的一只冷酷地說道。

　　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看著白色的毛其實是近乎於白的金色，只是在尾部變成了鐵灰色，再配上那特殊的毛發顏色分布，看起來就很像布偶了。

　　還是特別貴的那種品相。

　　「珊德拉姐姐再讓我看會兒媽媽嘛！」

　　人都走了，還看什麼呢？

　　布偶貓貓絲毫不為之動容，抖了抖身體，就把身上那只黑貓貓給抖了下來。

　　旁邊長得很是像隔壁種花家名為警長的貓咪沉默地看著同樣趴在他身上的奶牛貓：「你是要自己下來還是被我抖下去？」

　　奶牛貓低頭看了看，似乎是感覺到了他的視線，原本已經滾到了佑希貓貓身邊的黑貓貓立刻爬起來，跑到一邊去，擺明了不想當他的坐墊。

　　於是奶牛貓貓就只能自己從警長貓身上爬了下來。

　　「你不去看媽媽嗎？」小橘貓跑到包包旁邊，抬爪子撓了撓那個網格，好引起在裡面的小貓貓的注意力。

　　裡面的小貓貓沒出聲，反而往更裡面縮了縮，除非是把拉鏈完全拉開，敞開包包，否則的話，從外面看過去就完全看不出來裡面還藏著一只小貓咪。

　　奇怪，麻璃央是怎麼了？

　　小橘貓剛想開口繼續問，就聽到哢嚓一聲，原本被他們好好反鎖起來的門竟然打開了！

　　小橘貓瞪大了眼睛：怎麼回事，明明他們反鎖了，就算有鑰匙也打不開才對呀！？

　　警長貓瞪了它一眼：笨蛋，現在是追究鑰匙的時候嗎！

　　不等他們做更多的交流，那扇門被推了開來，方才那個在門口被媽媽稱作「太宰先生」的男人微笑著望了進來。

　　——天知道他是怎麼甩掉國木田獨步又折返回來的。

　　不過，考慮到他欺騙他搭檔——不管是前任還是現任——都不止一次兩次了，大概……駕輕就熟？

　　更何況，他的搭檔似乎都挺好騙的——同樣不管是前任還是現任。

　　五只小貓貓瞬間僵硬，下一秒，立刻四散竄逃。

　　太宰治竟然也不去阻止他們，只眼睜睜地看著它們從各個方向竄逃出去，等到其他小貓都跑掉之後，他朝著那個被留在桌子上的包包走了過去，抬手拎起來。

　　咦，好輕。

　　這重量不對。

　　他把包轉過來才發現，在剛才的視角看不到的地方，那一側的網格已經被扒拉爛了，露出了一個足夠讓一只瘦小的奶貓通過的網洞。

　　太宰治把包放下，順著桌沿往後看，才發現，這家餐廳的監控室僅僅只是一個普通的隔間，用塑料板隔離出來的，此時，在那塊被機箱擋住的塑料板上，就出現了一個足夠通行的大洞。

　　隔壁就是外面的用餐大廳了，想必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了。

　　太宰治蹲下來打量了一會兒這個洞，確認它並不是可能會出現在這個餐廳的老鼠的傑作：「……爪子很利嘛。」

　　打洞都沒一點動靜。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21

第276章

　　四散出逃的小貓貓各自找方位跑路， 小橘貓一邊跑一邊注意其他兄弟姐妹的方向，發現他們已經按照預定的路線跑掉了，他腳下步伐一轉， 往餐廳門口去。

　　接到報警趕來的警察正在把那個下毒謀殺未遂的犯人壓上警車，黑風衣的禮帽青年站在一邊， 注視著那個人垂頭喪氣地被拷上警車的樣子，忽而，他的耳朵動了動， 視線沒有移開， 但手卻直接抓住了站在他附近的一個瘦弱的上班族青年。

　　後者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剛想說什麼，橙發青年冷淡道：「想喊人就直接喊吧， 但我想你也不想在大眾面前暴露你作為明星的面孔吧？」

　　上班族青年的瞳孔瞬間縮緊。

　　「謝了，小八。」微微偏頭說了這麼一句，聽到耳麥裡傳來那個女孩微微帶著笑意的「不客氣，我這邊也有些事， 那我先掛斷了」， 確認耳麥裡的通訊已經中斷， 中原中也的手鉗在上班族青年的手腕上， 「跟我回去一趟吧。」

　　小八？

　　面對港口黑手黨最強體術師，更是被識破了身份， 貝爾摩德不敢妄動， 頭腦卻沒有停止思索：他剛剛說的小八……難道是……

　　「……揭穿了我的身份的人，是那個公安的協助者，奈奈？」雖然是疑問的句式， 但貝爾摩德的語氣卻是肯定的。

　　撇了她一眼， 中原中也冷淡道：「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他沒興趣給敵方提供情報。

　　下屬已經把車開過來了， 中原中也將自己的異能力附著在貝爾摩德身上，確保短時間內後者根本無法脫離他的掌控之後，他才轉頭往餐廳門口邊上的燈箱望過去：那邊有道視線盯他好一會兒。

　　他倒是想知道是誰在一直盯著他看。

　　一眼看過去，燈箱旁邊空無一人。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目光下移，看到燈箱後面探出頭來的小橘貓。

　　異色眼瞳的小橘貓……是剛剛餐廳裡被那幾個孩子「偷渡」進去的。

　　中原中也走了過去，蹲身，朝躲在燈箱背後的小橘貓伸出手——手伸到一半，他看到自己手上戴著的黑色皮手套，想了想把手收回來，摘了手套，露出修長蒼勁的手指，這才把手伸到那只小橘貓面前：「和你的主人走散了？」

　　——在和他短暫相處期間，貓又少女曾經提到過貓的嗅覺非常靈敏，像皮革制品之類的，人類聞不到，但貓是能夠聞到的，並且很不喜歡這種氣味。

　　小橘貓嗅了嗅他的手指，像是確認了什麼，就把兩只前爪搭了上來：「喵！」

　　它這一動作，中原中也注意到了什麼，把它抱起來，翻過它的爪子，看到了粉嫩嫩的肉墊：心形的。

　　看著在自己手掌裡干脆就躺下打滾的異瞳小橘貓，中原中也皺了皺眉頭，先去問了餐廳那邊的服務生，得知那幾個孩子已經結賬離開了，他便留下了自己的聯系方式和名字，告訴餐廳的經理，如果那幾個孩子發現他們的貓不見了回來尋找的話，就讓他們打自己的電話。

　　做完這一切，中原中也才回到自己車上，摘下帽子把那只小橘貓放進去以隔絕其他人的視線，道：「開車。」

　　#

　　隨著警車開走，餐廳這邊的動靜漸漸平息下來，這讓用鷹眼術觀察著這邊的人露出了不知道算不算失望的表情：「竟然沒有……」

　　「沒有什麼呢？」身後傳來清亮的童音，「把我們帶到這個世界來的……唔，我應該叫你叔叔呢，還是哥哥呢？」

　　從外表來看應該叫叔叔，但是從對方是媽媽筆下的人物，某種程度上是作為「作家的親兒子」的角度來解讀的話，應該叫哥哥——莉莉婭在稱呼上犯了難。

　　青年——西薩爾微微怔了一下，很快恢復了往日裡平靜的表情，轉過身去：「……都是為了引我出來嗎？」

　　原本空無一人的天台上，多了四個孩子。

　　「這邊的視野很好，能夠很清楚地看到那個餐廳裡發生的事呢！」珊德拉雙手交叉抱胸，道，「優秀的狙擊點——換種說法，非常好的觀察點。」

　　「麻璃央和我想了好久，覺得你把我們帶過來，十之八九是為了給這個世界年輕的媽媽找點麻煩，比如，看她忽然發現自己僅僅只是當朋友看的人在某個可能性上竟然是自己的丈夫之類的尷尬表情……」懶懶散散的男孩輕輕地嘖了一聲，「那麼，如果讓她驟然看到自己未來的孩子們和孩子們的父親出現在同一個地方，那表情可能會讓你回味很久吧？」

　　西薩爾輕笑了一聲：「聽起來你好像很了解嘛！」

　　佑希切了一聲，扭頭：難道要他說爸爸那個壞心眼總喜歡欺負媽媽，最喜歡看媽媽被他欺負之後又羞又惱的模樣嗎……

　　雖然這麼做的爸爸沒一會兒就會被趕去書房……

　　就算他也覺得媽媽被爸爸欺負之後的反應特別可愛難怪爸爸樂此不疲，但他也要說：爸爸你是小學生嗎？

　　——當然他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

　　「好吧，」西薩爾一副舉手投降的模樣，「被你們抓到了那就沒辦法了——要我把你們送回去嗎？」

　　「送回去的事等會再說，先回答我們的問題，」珊德拉開口道，「我們已經到這個世界一個多月了，為什麼母親還沒找過來？」

　　這裡的母親，指是他們的時空的母親。

　　其他幾個孩子跟著點頭：父親那邊沒有這個能力也就算了（諸位爸爸：？？？），媽媽可是有穿越時空的能力的，沒道理沒法過來。

　　「這個啊，因為對你們的時空來說，你們並沒有失蹤啊！」西薩爾抬手劃出一根長線，然後點中其中一點，「我從這個時間點把你們帶到了現在，只要再把你們送回這個時間點，那麼，對你們的世界的人來說，你們就從未離開過。」

　　信反應過來了：「你的意思是，在你帶走我們的時候，就已經設定好了『返航』的時間了？」

　　「正解。正常的返航時間是五周之後，時間一到，你們就會被自動送回到自己的世界，」西薩爾打了個響指，「不過你們要『提前返航』也沒問題。」

　　幾個孩子互相看了看，很快做出了決定：

　　「提前回去就算了，我們在這個時空還有事沒做完呢！」

　　「不過你一聲招呼都不打把我們帶過來，怎麼也得補償一下吧？」

　　西薩爾露出了傾聽的模樣：「請說？」

　　幾個孩子頓時精神一振：「把我的手機/游戲主機/懷特先生/潘達送過來！」

　　西薩爾：「……」

　　這幾個小家伙不覺得他們有點獅子大開口嗎？

　　「手機和游戲主機做不到，」西薩爾保持著微笑說道，在那兩個男孩子想要撲上來咬他之前，他繼續解釋了下去，「你們兩個要的手機和游戲主機上有你們父親的力量投影吧？」見兩個孩子露出了遲疑的神色，他接著道，「那會和這個世界產出衝突，所以從本質上無法帶過來——同理，珊德拉小姐你的懷特先生也是如此。」

　　金白色頭發的少女不滿地哼了一聲。

　　西薩爾輕笑著，抬手召喚出法陣，與之前將這幾個孩子帶過來時相似但又有些不同的法陣出現在他面前，伴隨著其上各種符號變動，一個光繭在其中形成：「所以，只能把『潘達』帶過來。」

　　「祝你們玩的開心。」

　　話落，青年的身形消失不見——撲過去試圖抓住他的信撲了個空。

　　「什麼時候跑掉的……」

　　佑希皺著眉頭走上前來，把信從地上拉起來：「大概是我們的注意力集中在這個光繭上的時候。」

　　光繭落在地上，外圈的光芒散去，露出了在裡面的……

　　珊德拉：「……我是不是眼花了？」

　　珊德拉大小姐少有的有些不自信。

　　佑希：「那可能是我們大家一起眼花了。」

　　信：「……莉莉婭說『潘達』，我以為是外婆所在的國家的熊貓……」

　　……西伯利亞棕熊。

　　一旁的莉莉婭已經非常高興地衝著光繭散去後露出的棕熊撲了過去：「潘達我好想你呀！」

　　這只棕熊看起來似乎本來是在自己的洞穴裡冬眠，忽然感覺到身上重了一點分量，它疑惑地睜開眼睛，當看到興高采烈地撲上來的小女孩時，佑希等人清楚地看到，那只棕熊露出了仿佛見鬼了似的驚悚表情。

　　大概解讀就是「我的媽呀這噩夢太可怕了我怎麼會夢到這麼可怕的東西」……

　　「先回去吧，鬧市區出現頭棕熊太引人注目了。」佑希的提議得到了眾人的一致認可，空間穿越是個基本技能，大家都用得熟練，很快，一行人就回到了別墅裡。

　　「你為什麼要把一頭棕熊取名叫『潘達』？」珊德拉想不明白。

　　「因為媽媽說不能養熊貓，剛好『潘達』它跑到我們家院子裡，於是我就退而求其次養它啦！」莉莉婭已經非常迅速地騎到了棕熊潘達的頭頂上，興高采烈地指路，「潘達，圍裙在廚房，掃帚畚箕還有拖把在儲物間，儲物間在這個方向。」

　　珊德拉&信&佑希：？？？

　　你跟只熊說這些干嘛？

　　很快，他們明白過來為什麼莉莉婭這麼做：棕熊潘達在原地沉默了幾秒之後，先去廚房櫃子裡把圍裙找出來（珊德拉：？？？我都沒找到在哪裡！），接著去儲物間把掃把和畚箕拿出來，然後，只見這頭熊非常熟練地把圍裙給自己系上，拿起掃把——難為它的熊掌竟然能拿穩——開始掃地。

　　從熟練程度來看，不是第一天做這些事。

　　三人的目光看著那只熊把客廳掃干淨之後又拿了水桶和拖把開始拖地，最後集中落在已經在沙發上開始吃東西的莉莉婭身上，他們的目光讓莉莉婭誤以為他們也想吃零食：「潘達，零食！」

　　棕熊放下拖把，過去打開零食櫃，把一大捧零食拿過來放到茶幾上，然後才去繼續自己的工作。

　　三人：「……」

　　「好想要……」

　　信說出了其他兩人的心聲。

　　#

　　這跑的也太快了吧？

　　太宰治想不明白，難道自己很可怕嗎？

　　「那就得問太宰先生您自己對它做了什麼了。」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回頭：「小八怎麼在這裡？」

　　「國木田老師打電話跟我說你又跑掉了，我猜太宰先生大概是折返回來了，所以就嘗試著到監控室這邊來找找看。」小八晃了晃手裡的手機，說道。

　　手機的通訊頁面上還顯示著在大約半分鐘之前掛斷的一通聯絡，是來自國木田獨步的。

　　這看起來似乎邏輯完整，沒有什麼可疑之處，但是……太宰治若有所思，看著小八從門口走進來，在他身邊蹲下，跟他一起觀察那個被挖出來的塑料板上的大洞，冷不丁開口道，「小八好像很在意這些小貓咪？」

　　小八一眨不眨地看著那個洞口，聽到這回答，她才把視線轉了過來：「嗯。」

　　「為什麼？」

　　「因為太宰先生很在意的樣子。」

　　「……」

　　——因為太宰先生很在意這些小貓咪，似乎其中藏有什麼秘密的緣故，所以我才會跟著注意它們。

　　問題被踢回來了呢。

　　剛才忽然被他提問的時候表情也沒有絲毫變化，呼吸聲也沒有波動……他是不是把小八教得太好了點？

　　這要是換成芥川或者敦的話早就把話套出來了。

　　太宰治有些懊惱，卻沒有把它表現出來，修長的手指按在粗糙的洞口邊緣，感受到手指下那並不光滑的缺口，他忽然道：「看起來好像是從這裡鑽出去了，但我不這麼認為呢！」

　　小八也在觀察那個洞口，聞言頭也不抬地回答道：「因為邊緣沒有帶下貓毛？」

　　「嗯，從這個洞口的大小來看，如果是我看到的那群小長毛奶貓的話，按這個洞口的毛糙程度，如果有貓咪從它這裡通過的話，沒多少可能性不會被這粗糙的洞口刮下被毛來呢。」太宰治收回手，托著下巴歪頭看在他身邊的少女，「或者，小八有什麼別的見解？」

　　異瞳的少女先是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繼而想到了什麼：「……太宰先生，像我這樣會空間穿越以及不會掉毛的貓貓是非常罕見的，可以說是全世界僅有一只沒有第二只的。」

　　「萬一呢？畢竟小八也不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嘛，如果有一兩個親戚也不奇怪吧？」太宰治據理力爭——在這裡刨個洞假裝自己是從洞裡面跑出去的，但其實是還留在這個房間裡，他覺得這個可能性還是蠻高的。

　　但如果那只小貓咪有著跟小八一樣的能夠穿越空間的能力的話，那恐怕現在是真的已經跑的沒影沒蹤了。

　　但太宰治覺得，它應該還在這個房間裡面——別問為什麼，問就直覺。

　　小八露出了無奈的表情：「太宰先生，我只是血脈返祖，我家族裡的其他人可都是普通人呢，最多稍微五官靈敏一點而已——說起來太宰先生到底看到了什麼呢？」她問道，「我順著太宰先生在意的方向看過去的時候，只看到了一個金白色頭發好像有外國人血統的女孩子坐在那邊，藍色眼睛可真漂亮呀。」她感嘆了一句。

　　太宰治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方位，的確，按照小八當時在門口的位置，她只能夠看到那個金白色頭發的女孩的側臉，並不能看到全貌，更不要說另外幾個差不多就是背對她坐著的孩子了。

　　所以沒有注意到那幾個孩子的異瞳和容貌模樣嗎……青年垂下了眼簾，細密的長睫毛遮蓋了他眼底的神色變幻。

　　「太宰先生還要對著它研究多久？」蹲久了容易腿麻，小八直起身來，對太宰治說道，「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嗯，太宰先生也早點回去吧，不然的話國木田老師又要生氣了。」

　　她說著活動了一下小腿，正想往外走，就感覺到太宰治的目光似乎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我身上怎麼了，太宰先生？你一直在盯著我看。」小八停下腳步，實話實說。

　　太宰治沒說話，小八今天穿的這身中長款風衣是寬松款的，並不是修身款——如果是後者的話，哪怕口袋裡多了串鑰匙都能看出來……提前考慮到這個可能性才做的這個打扮？不對，小八好像確實偏好寬松類的服飾打扮……

　　「……沒什麼。我覺得可能這邊已經找不到它了，嗯，和小八一起回去吧！」他笑眯眯地說道。

　　小八：「非常高興太宰先生你還能想起自己的正職來，但是，」她指了指那桌已經在朝他招手的小孩子們，「我接下來要和朋友聚餐，只有你一個人要回去偵探社呢。」

　　太宰治：「……」

　　#

　　直到沙色風衣的青年消失在窗外的街盡頭，小八才收回了視線，摸了摸從口袋裡冒出頭來的小白貓。

　　「咦，這個就是柯南提到過的菜菜嗎？」步美第一個發現了從那個小姐姐口袋裡冒出頭來的小貓咪，驚喜道。

　　他們和柯南混熟了之後也跟阿笠博士混熟了，順帶也跟小蘭姐姐混熟了，自然也知道柯南養了一只純白色的異瞳奶貓貓，可愛又漂亮，叫江戶川菜菜。

　　「嗯，今天要麻煩柯南把菜菜帶回蘭學姐家去呢。」小八微笑著說道，「可以摸摸看，但是不可以抓尾巴也不能抓耳朵哦。」

　　「好！」幾個小孩子拉長了聲調答應下，吃完飯就開開心心地和貓貓去玩去了。

　　留下柯南睜著死魚眼：「……」分神和小孩子玩得挺開心啊？

　　等到小孩子也玩的盡興了，阿笠博士開著車把一車子的小孩子送回他們爸爸媽媽那，最後把柯南和小白貓貓在毛利偵探事務所面前放下，這才啟程回家。

　　「真是的，特意把我叫去橫濱帶你回來——你就不能趁著半夜小蘭他們睡著了自己跑回來麼？你又不是沒做過這種事……」頭頂著趴他腦袋上的小白貓貓，柯南沒好氣地說道，「還是說最近已經忙到連這點空隙都擠不出來……」

　　轉過這個樓道口再走一截樓梯就是毛利偵探事務所了，柯南轉過去，無意間抬頭一看，沒有說完的話自動消失在喉嚨口。

　　毛利偵探事務所的門口，一個沙色風衣的青年正站在那裡，聽到這裡的動靜，他平靜地望了過來，鳶色的眼眸在樓道燈的照射下宛若深淵。

　　變小了的高中生偵探頓時僵硬了身體：是亂步前輩的同事……但他怎麼會在這裡？

　　似乎是看穿了他的疑問，太宰治走了下來：「不用緊張，我只是過來接這只小貓咪回家而已——畢竟毛利先生的二手煙對小孩子身體不好呢！」

　　他說著伸出手，想去把柯南頭頂的那只小白貓抱下來，但看到伸過來的手，小白貓忍不住縮了縮身體。

　　看起來好像很想跑的樣子……太宰治不覺得奇怪，伸手抓住了小白貓的後頸皮毛——然而，在他的手指碰觸到小白貓時，從接觸的地方開始，就像是用來消除顏料的水噴灑在圖畫上一樣，小白貓的身體一下子淡去，消失。

　　懸著手的太宰治：「……啊咧？」

　　這是小八的分神體貓貓？？？

　　不是吧？！

　　他被騙過去了！？

　　緊接著，他的手機鈴聲開始瘋狂作響，那鈴聲宛若來自地獄的催命符，讓太宰治露出了絕望的神色。

　　「太宰先生，你的手機在響呢，」柯南用童稚的聲音打破了太宰治掩耳盜鈴的舉動，「而且這個鈴聲……打電話的是小八吧？」

　　啊，有生以來第一次不想接小八的電話……

　　青年哀嘆了一聲，默默地摸出手機，一臉打擊過大地晃晃悠悠往樓下走：「你好，這裡是太宰……」

　　「太·宰·先·生·您·對·我·的·分·神·體·貓·貓·有·什·麼·意·見·嗎？」剛剛感覺到自己的分神體貓貓被消除的小八磨著後槽牙擠出聲音來。

　　太宰治：「呃……聽我解釋……」

　　連敬語都被氣出來了……看來這次小八真的氣得不輕呢……

　　柯南同情地看了一眼走出了偵探社樓道的風衣青年，關上了門：「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柯南！」小蘭從廚房走了出來，看到柯南打開背著的書包，眼睛一亮，「咦？菜菜！」

　　她開心地快步跑過去，把從柯南的書包裡面探出頭來的小白貓抱在懷裡：「我好想你呀菜菜！」

　　小白貓配合地咪嗚了一聲，抬起毛絨絨的好像山竹一樣的爪子蹭蹭毛利蘭的臉。

　　「菜菜真可愛……」親熱了好一會兒，毛利蘭才舍得放開小白貓，「……咦，菜菜是不是變小了？」

　　是餓瘦了嗎？

　　毛利蘭有些擔憂地想道。

　　柯南一僵，馬上反應過來：「可、可能是因為換毛吧，畢、畢竟春天了嘛，再不換毛，等夏天到了會熱死的……」

　　「原來是這樣嗎……」毛利蘭還有些不相信，但被菜菜那雙漂亮的異色大眼睛期待地看了一會兒，她馬上就忘記了那點異樣，又投入到了吸貓中去。

　　#

　　「憤怒」地訓斥了隨便對她的分神體貓貓出手的太宰先生將近半個小時，小八才「氣呼呼」地掛掉電話，繼續之前的話：「……剛才說到哪裡了？」

　　只聽聲音就知道友人有多吃癟此時也暗爽不已的阪口安吾連忙回神：「是關於黑市上最近出現的一則懸賞。」

　　小八露出了傾聽的神色。

　　阪口安吾露出了一言難盡的神色：「有人花三十億，懸賞找一只異色眼瞳、肉墊是粉色心形的貓咪，要求絕對不能傷一根毫毛，完好無損地送過去……」

　　阪口安吾表示他看不懂有錢人的生活。

　　小八：「……」

　　冷不丁回憶起情人節那天費奧多爾抱住小八貓時那看似無意地翻看（摸）肉墊的動作，還有用語言行動給她下「最近不要用貓貓形態出現」的潛意識……小八陷入了沉思。


第277章

　　「什麼時候出現的懸賞？」

　　「大概一月底二月初的樣子， 發布在黑市裡。」

　　ZF機關對於這些陰暗面的掌控力沒有如港口黑手黨一類的強，無法將日期固定在某一天上，不過有這個時間段倒也足夠了。

　　情人節之前發布的懸賞， 那會兒西薩爾應該還沒有把那群小貓咪從其他世界召喚過來……小八若有所思：「懸賞裡沒有提皮毛顏色？」

　　「是的。」阪口安吾也覺得奇怪：你找只貓你怎麼能不寫皮毛顏色呢？

　　三花啊，奶牛啊， 黑貓啊，白貓啊，橘貓啊……連眼睛顏色和肉墊形狀都寫出來了， 怎麼偏偏最重要的皮毛顏色不寫？

　　小八擺弄了一會手上的簽字筆：沒有寫皮毛顏色， 有可能是不知道它是什麼顏色的……如果是在暗處，可以看清楚眼睛的顏色，勉強也能分辨出肉墊的形狀， 但皮毛顏色就受限於光線無法確認，為了以防錯過目標，所以干脆不寫顏色，只寫明最大的特征……

　　這麼看來， 這個懸賞有很大可能是衝著自己來的……奇怪， 她有惹到這種能懸賞她三十億的富豪嗎？

　　……應該沒有吧？

　　「……這個暫時不用管。」考慮了一會兒， 小八下了這個判斷， 「現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處理。」

　　阪口安吾露出了傾聽的神色。

　　這應該從哪裡開始說起呢……小八想了想，問：「冒昧先問一句， 你了解過二次元文化嗎？」

　　阪口安吾：「……？」

　　今天過來異能特務科這邊聽到懸賞三十億的貓咪是意外， 她本來是過來通知阪口安吾關於二次元人物入侵現實事件的真實情況的——在此之前，雖然異能特務科也為此運作起來，但包括阪口安吾在內的絕大多數成員都只知道是有危急事件需要准備處理， 整個異能特務科裡真正知道這次「Prussian Blue」（普魯士藍）級別令狀頒布原因的只有小八和種田長官兩個人， 這次事態進一步升級， 有必要把「保密範圍」放開，阪口安吾才進入這個可以被告知真相的人員範疇內。

　　雖然考慮到承受能力，小八已經盡可能地將衝擊降到最低，但從被告知之後阪口安吾那仿佛神魂出竅的模樣來看，她的努力……似乎並沒有起效。

　　「等、等一下，您的意思是……現在那些輕小說、漫畫、動畫番劇裡的人物可能，」阪口安吾拼命推自己的眼鏡試圖理解現在這個局面，「都要進入我們的世界了？」

　　「不是全部，只是一小部分。目前來說……」小八想了想，道，「二十幾個吧？」

　　阪口安吾：「……」

　　這數量難道很少嗎？？？

　　「放松放松，」小八安慰地拍拍社畜的肩，「只要龍珠裡的賽亞人不出現，武內直子小姐筆下的美少女戰士們不出現，我們還是可以拯救世界噠！」

　　前者時不時直接轟地球，讓全球生物跟著地球一塊殉情再找神龍復活，後者干脆就直接爆宇宙了，和倆比起來，幻影旅團什麼的，雖然看起來也很棘手的樣子的，但是……

　　真的不夠看呢。

　　阪口安吾：「……」

　　完全沒有被安慰到啊！

　　#

　　不管阪口安吾如何拒絕接受事實，客觀存在並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

　　事實就是二次元人物正在持續進入這個世界，阿爾泰爾更是在嘗試動搖御柱。

　　——根據賽蕾嘉等人身上采集到的數據，結合前段時間監測到的電磁波和阿爾法波數據，非時院緊急研發出來可以探查到新人物進入本世界並圈定其範圍的道具。

　　在不久之前，小白和非時院的成員聯合計算出了世界屏障的薄弱點，並根據波頻變化，由Scepter 4和吠舞羅聯手預先埋伏，成功阻止了一次阿爾泰爾的召喚。

　　由於人員稀少並且也不是擅長戰鬥的氏族，小八她那僅有的無色氏族成員中的兩位並沒有直接參與其中，而是作為後方調度以及「幸運+1」存在。

　　小八不知道福澤諭吉先生做了什麼，亦或者偵探社教導了他們什麼，但空和白沒有像他們最初相遇時那樣恐懼人群、害怕人群，而是能夠積極地與Scepter 4和吠舞羅乃至於非時院相處交流，這種改變已經足夠讓她覺得驚喜了。

　　的確不愧是近代歷史上有名的教育家呢，福澤諭吉先生。

　　雖然這個世界的您跑去開偵探社了，但依然不掩飾您作為教育家的本質呢——想想偵探社那一圈的問題兒童，以及能夠將他們管得服服帖帖的社長，小八發自內心地覺得這恐怕就是在這個文豪們集體改行的世界裡最值得安慰的事情之一了。

　　「像幻影旅團之類的由Scepter 4和吠舞羅負責，目前來看他們大多還在東京那邊活動，暫時沒有到橫濱來的跡像。」小八一邊說一邊把目前已知的幾個二次元人物的下落一一展示出來，在有非時院的機器協助下，作範圍圈定很容易，就目前來說，二次元人物的大本營依然是在東京——有部分可能是因為阿爾泰爾還在那邊，另外一部分可能就要歸結於各類漫展上了吧……

　　「目前已知的數據表明，這些二次元人物的力量似乎是來源於他們的人氣和群眾對他們的人設認可。」種田長官在旁邊補充說明道。

　　這是在上一次與阿爾泰爾的衝突中發現的：當時賽蕾嘉被阿爾泰爾無效化了武器，措手不及下被捅穿身體，其他增援沒能來得及趕上時，她的創造者松原崇將原先寫下的關於「賽蕾嘉擁有了使用火焰魔法」的設定的小片段配合瑪裡涅之前為這個設定所畫的新人設圖一起發布到網上，在短時間內《精靈機想曲弗格爾騎士》粉絲們看到並且為這個新設定歡呼，由此產生的共鳴直接反饋在了瀕死的賽蕾嘉身上，不但將她的身體恢復成無傷狀態，就連外表都變得和那張人設圖上一模一樣，甚至同樣也能夠使用火焰魔法——只不過這只是一個小嘗試，在戰鬥結束之後，這份「升級」就很快消失，原本的傷勢再次返回身上，這會兒賽蕾嘉還在醫院裡接受治療呢。

　　雖然只是短短幾分鐘的表現，但也說明了這些二次元角色的能力和讀者「共鳴」之間的關系，並由此延伸出一個假設：如果將那個火焰魔法的賽蕾嘉的設定寫入正文之中，得到讀者認可，那麼，是不是賽蕾嘉就能夠永久地擁有這個能力了？

　　非時院已經在和米特奧拉這位來自游戲的魔導士聯合研究這個問題了，如果確認可行的話……說不定會有什麼有趣的事發生。

　　「這種時候就不得不感謝『石板』的存在了，」種田長官——種田山頭火看著手上拿到的資料，有些感慨地說道，「如果我們的世界還是像幾十年前那樣沒有超能力的存在的話，面對這些家伙，恐怕我們就只能夠想辦法拉攏其中一部分好幫助我們對抗他們了……」

　　至少現在，異能力還是可以和那些二次元人物對抗的，如果真的只是普通人的世界的話，那恐怕就只能依靠非時院和米特奧拉目前那個不成熟的想法來對抗阿爾泰爾了……

　　「不好嗎？」小八倒是覺得挺有趣的，「我覺得那想法挺好玩的呀！」

　　種田山頭火：「如果屬實的話，那就需要把現行所有人物都包括進去，我記得夏姬長官您的作品主角也涉及其中吧，那番外卷您也得跟著一起出了呢——有寫的靈感嗎？」

　　小八：「……」

　　淦，忘了這事了！

　　「能不要把普通人扯進來就盡量不要扯進來吧，」異瞳的少女一臉嚴肅，「在那之前就把那家伙送回去吧——有消息了嗎？」

　　種田山頭火忍住笑的衝動：「上一次的能量波動還是四個小時之前，我記得您是去堵截他了，沒遇到嗎？」

　　小八搖了搖頭：「路上遇到點事，等我到的時候已經追蹤不到訊息了。」

　　——本來今天就能在那家餐廳外堵截到西薩爾，奈何半路殺出個太宰先生，為了以防太宰先生發現，她只能先放過西薩爾，緊急糊弄那邊了……

　　畢竟就西薩爾和太宰先生的殺傷力來說，一個是延後讀條，一個是即時殺傷，優先程度一望即知。

　　「非時院那邊沒有什麼新消息，不過……異能特務科這邊的潛入搜查官有提供新情報。」種田山頭火說著，把一份報告遞了過來，「我們安插在港口黑手黨裡的線人回報說，港口黑手黨抓到了代號為酒的那個組織的高級成員。」

　　如果是貝爾摩德的話我已經知道了呢，還是我看著她被抓的……小八在心裡說道，但很快注意到遞過來的報告不是一份而是兩份，「……港口黑手黨抓到了兩個人？」

　　「是的，一個是外號『千面魔女』的貝爾摩德，」種田山頭火道，「另外一個人，代號：莫吉托——我問過『零』小隊，那邊的負責人表示沒有關於這個代號的成員消息。」

　　「這是理所當然的，那家伙八成是剛剛混進去的。」

　　種田山頭火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難道說……」

　　但是這才幾天，就混成那個組織的高級成員了？

　　「莫吉托是楨姬八采這個筆名資料裡填寫的最想嘗試哪種酒問題下的回復，『因為有一首喜歡的歌叫莫吉托，所以很想要嘗嘗看』。」小八一臉牙疼樣，「真是的，混淆神術不是給他用來做這種事的啊！」


第278章

　　在《神使》的世界觀裡， 神術幾乎可以做到科技和魔法能夠做到的方方面面，「混淆神術」就是其中一類。

　　顧名思義，就是用於混淆人物認知， 將原本敵對的人視作自己人/將友人視作敵對之人，一般用於潛入不小心被人看到的時候， 少數幾個強大者則可以在戰鬥中改變對方認知，混淆對方認知中自己的身份——高手過招絲毫不容分心，這種情況下， 哪怕對方僅僅只是一瞬間的迷惑和遲疑， 都足夠重新擺正戰局。

　　而西薩爾的人物設定之一，就是「神術全精通」。

　　——畢竟是被神明大人特別眷顧之人。

　　小八捂著額頭，感覺自己的腦袋都開始一點一點地抽痛了：「八成是在貝爾摩德被抓的現場， 然後混淆了在場人的認知，把自己『屬於黑衣組織擁有代號的高級成員』這一認知印到了在場人包括貝爾摩德的頭腦中。」

　　種田山頭火覺得自家上司現在很可能想穿越回過去把當初寫《神使》的那個自己給暴打一頓：「但是他混進那個組織裡要干嘛呢？」

　　總不至於是祭祀當多了，准備換個職業體驗人生吧？

　　小八不答反問：「如果他沒有頂上酒、咳，黑衣組織的高級成員名號， 現在正躲在某一處的話， 那我們會怎麼做呢？」

　　「抓人。」種田山頭火毫不猶豫道， 隨即反應過來， 「……是為了借助港口黑手黨的力量保護自己啊？」

　　「是啊，」小八覺得自己如今流的淚都是當初寫《神使》腦子進的水， 「考慮到港口黑手黨的特殊地位， 我們也不可能大搖大擺闖進去，要求他們交出某個人。」

　　如果選擇交易的話，鬼知道會被港口黑手黨的那個森鷗外給敲多大一筆……一想到這， 種田山頭火也跟著牙疼似的嘶了一聲。

　　——那位可是趁火打劫， 明明是自己把mimic引來日本讓後者攪得橫濱風起雲湧， 卻硬是逼著當初的異能特務科和他做交易，拿到異能開業許可證的人。

　　「有什麼想法嗎，長官？」

　　小八扶著額頭嘆氣：「好像也只有考慮一下——另辟蹊徑了。截止到目前為止，我作為異能特務科最高長官的事情還沒有暴露吧？」

　　「確實是這樣沒錯，目前包括我部門九成以上成員都只知道有新長官空降，但並不清楚是誰。」種田山頭火說道，剛想插科打諢一下關於某位長官硬生生拖後近半年才來報道的事，然後他想到了什麼，自己先沉默了。

　　「也就是說，現在我做的事情，是可以和異能特務科劃開關系的。」小八下了定論。

　　俗話說得好（？），夏姬八榭做的事，關異能特務科最高長官什麼事了！

　　種田山頭火：「呃，您該不會是要……」

　　回應他的，是少女格外純真無辜的笑容。

　　種田山頭火：「……」

　　不妙的預感。

　　#

　　此時的日本表面上看起來似乎還一片平靜，但底下早已是暗潮湧動。

　　為了以防引起社會恐慌，那些二次元人物鬧出來的動靜也多數用「歹徒行凶」、「瓦斯爆炸」、「狼/虎/鬼級災害」之類的理由壓了下去，少數直擊現場的目擊人員則是被帶去做心理干預。

　　——幸好那些人鬧出來的動靜極大引起大量的煙塵遮蔽視野，能看到打鬥雙方的也沒幾個人，否則的話，如果真的讓一大群人看到肇事者中央的人的外表的話，這事恐怕無法像現在這樣被ZF輕易地把控輿論。

　　也幸好他們的世界本來就不平和，充斥著怪人和英雄乃至各種突發災害，這要是換個和平的世界的話，可能瓦斯爆炸都不夠他們作的。

　　但這麼下去不是辦法，他們不可能永遠由著阿爾泰爾那一方自由召喚人物，而這邊除了阻止他們外毫無作為。

　　賽蕾嘉的「復活」事件讓他們有了新的想法：如果，他們可以制造出一個足夠大的場地，將所有的創造物（即那些二次元人物）包括阿爾泰爾那一方都放到其中，展開戰鬥，一舉結束這個事件。

　　成功，那就拯救世界；

　　失敗，則御柱被完全動搖，他們的世界屏障變得千瘡百孔，所有的被創造物都可以自由出入。

　　「但以目前賽蕾嘉他們的能力表現來看，根本沒辦法抗衡阿爾泰爾吧？」國常路大覺說道。

　　「所以說中尉沒注意聽呢，賽蕾嘉的復活，讓我們有了新的想法。」小白笑著咬重了「復活」的重音：因為賽蕾嘉其實只是重傷瀕死，並沒有死去，所以這裡的復活需要打上引號。

　　就像當時松原崇給賽蕾嘉增加新設定並讓讀者認可的辦法強化了賽蕾嘉一樣，既然當時的強化是臨時，是因為這只是一個臨時發布在推特上面的小段子，那麼如果將它正式作為一個設定放在文裡發布的話，這種屬性是否就能夠永久的固定在賽蕾嘉身上了呢？

　　小白和米特奧拉最近在做的實驗正是為了驗證這一點——結論是，可以。

　　「目前已知，人類的情緒共鳴可以通過某種特殊的渠道之後反饋在創造物身上，也就是說，被讀者認可的設定會直接反饋在人物身上。」

　　米特奧拉他們將這個世界稱之為「創造主們的世界」並不是無的放矢。

　　「舉個簡單的例子，如果我給西塞爾增加一個設定：他被變成了一只大白貓，而讀者們都在看了新章之後認同了這個設定，那麼，現在在我們世界的西薩爾大概就會被變成一只大白貓。」小八認真地說道。

　　小白：「……小八，你只是舉例，並不是真的想這麼干吧？」

　　小八面無表情：「如果他繼續躲在港口黑手黨裡不露面的話，我大概可以考慮一下。」

　　「……」小白努力維持臉上的笑容，「小八，你不是說最近沒有靈感寫不出來嗎？」

　　「寫這個的話，不管要寫多少我都可以。」

　　「……」

　　雖然正常來說，讀者不太可能接受一個好好的主角變成貓，但如果是楨姬老師的話……搞不好大家都會很高興接受這一新設定並且跟著開啟各種新AU……

　　「那麼現在的思路就是，開啟新的番外卷進行作品聯動，將所有角色都聚集到一個場地裡，到時候一並解決事件。」小白說道，「至於要怎麼圓，就交給諸位創造主們了。」

　　已經可以預見自己的創造物「西薩爾」也會出現在其中的小八胃疼地捂肚子：「如果我在番外聯動作品發布之前，就把西薩爾解決的話，我是不是就不用參與到這個聯動作品裡了？」

　　她最近真的不想碼字……用貓爪碼字誰用誰知道！

　　她連《偵探少年X》的死線都快鴿了！

　　——話說世界都要毀滅了，為什麼她還要趕死線？

　　小八認真思考了片刻，最後覺得可能是因為河間編輯說要吊死在她家門口的語氣太過慘烈的緣故吧。

　　絕對不是她慫了。

　　小白想了想，道：「恐怕不行呢——不過你可以說服他站到我們這邊來！」

　　目前來說，西薩爾的立場並不明確，他到時候會幫阿爾泰爾還是幫他們尚不可知。

　　畢竟，雖然從立場來說他是個主角，並且善惡是非分明，但是考慮到某位創造主剛剛弄死了他的摯愛……嗯……

　　總之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被視作萬惡之源的少女默默望天：這裡，看不到天空呢……

　　#

　　「是麼，還是沒有來找貓嗎……嗯，謝謝，麻煩繼續幫我留意。」中原中也掛斷了手機通訊，轉頭看正愜意地趴在他的沙發抱枕上呼呼大睡的小橘貓，覺得有些奇怪。

　　他把這只橘貓帶回來已經有兩天了，正常來說這只小橘貓的主人早該發現寵物走失，哪怕在其主人印像裡它不是在餐廳走丟的，從主人以為的走失場所一路問都該問到餐廳了，為什麼到現在都沒人聯系餐廳那邊詢問走失的寵物呢？

　　總不至於看它丟了就不要了吧……中原中也走了過去，伸手捏捏正睡覺的小橘貓的白爪子：近了看，那爪子就跟剝了殼的山竹肉一樣雪白，捏起來手感一流。

　　感覺到了爪子上的動靜，它咪嗚了一聲。

　　「啊，吵到你了，抱歉……」中原中也剛說完，就看到小橘貓眼睛都不睜，直接一個翻轉就滾到他手上，用腦袋蹭他的手掌，喉嚨裡發出呼嚕呼嚕的放松的聲音。

　　以為吵到它了白白緊張了的中原中也：「……」

　　這麼可愛又乖巧還愛撒嬌被吵醒了都不生氣只會跟你蹭手掌呼嚕呼嚕的小貓咪……怎麼會有人不要它呢？

　　中原中也想不明白。

　　你說跟著陌生人就回家了都不帶嚎的？

　　看起來也就兩三個月大的幼崽，還不認人也正常吧……人類嬰兒一歲多的時候，沒持之以恆地教導都不一定認得爹媽呢！

　　至於心形肉墊……中原中也摸著已經整個挪到他手掌上的小貓咪，心不在焉地想：全世界那麼多貓呢，沒可能就是他無意間遇到的這只吧？

　　……反正，負責這事的是芥川，總歸和他沒關系。

　　那他就當沒注意到好了。

　　如此下了決定，中原中也一只手擼貓，一只手摸出手機，給熟悉的餐廳打電話：「喂，你好，嗯，按慣例，再加三份刺身拼盤，種類的話要三文魚、北極貝、金槍魚還有甜蝦。還是原來的地址。」他看了一眼手上的貓，說道。

　　——不是沒考慮貓糧，只是第一天買回來的貓糧放盤子裡，這只小橘貓聞了聞，一臉委屈地吃一顆，轉頭看他一眼，再吃一顆……哪怕心大如中原中也，當時就覺得嘴裡的甜蝦咽不下去了，沒辦法，把原本給自己准備犒賞的刺身拼盤單獨拿出來，再朝那小橘貓一招手，後者立刻樂顛顛地跑過來吭哧吭哧埋頭刺身拼盤裡了——倒是很聰明地知道哪盤是給它的。

　　想想貓是肉食動物，這小橘貓年紀還小，大概對摻了澱粉的貓糧不感冒，中原中也除了拿一堆貴得嚇人讓人知道絕對罵他敗家的「外賣壽司店的刺身拼盤給它當飯」法子養貓外，又買了羊奶，這個倒是喝得特別歡——早上起來貓碗裡都是空的。

　　「你的主人不會是因為你吃太多才沒來找你的吧？」給空了的貓碗裡又加滿羊奶，手裡的小橘貓就立刻跑過去喝牛奶了，橘發青年支著下巴，自言自語道。

　　也是，這麼費錢的貓咪一般人養不起——渾然不覺是自己給的「伙食標准」太高的鍋，中原中也等外賣到了，剛拆完准備和小橘貓一起吃午飯，就收到了來自自家上司的信息。

　　看完，中原中也微微皺了皺眉頭，在小橘貓似乎感覺到什麼看過來的時候，他伸手摸摸橘貓的腦袋：「沒什麼，公司裡有點事，我回去一趟——你先吃吧。」

　　他說著把外賣盒子的蓋子都給拆了，見小橘貓已經埋首其中了，這才起身，關上門趕去港口黑手黨大樓。


第279章

　　小橘貓在吃完了今天的午飯後又美滋滋地打了個盹， 醒來發現既沒有吃的也沒有爸爸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還有正事要做：對了，珊德拉讓他抽空看看能不能摸清楚那個把他們帶到這個時代來的家伙有什麼陰謀詭計來著的……

　　——在港口黑手黨把西薩爾抓進去沒多久， 佑希和信就從情報網（和樹很想知道他們兩個哪裡來的情報網，明明都是憑空降落這個世界的， 但那倆口風緊得一個詞都套不出來）裡得到了這個消息，珊德拉覺得很奇怪，從他們目前了解的情況來看， 西薩爾完全沒有可能會被港口黑手黨抓進去， 畢竟以他掌握的種種神術，逃匿什麼的簡直不要太簡單了。

　　這麼一來，他被抓的動機就顯得非常耐人尋味了， 正好和樹所在的這戶人家是港口黑手黨的高級干部，珊德拉就順手把這事交給他來處理了。

　　問題是……小橘貓抱著腦袋苦苦思索：雖然爸爸是工作狂，但他從來都不會把工作帶回家啊！

　　連偶爾的加班一向都在公司裡解決的！

　　這要他從哪裡開始查啊！

　　小橘貓松開爪子，從沙發上跳了下來， 落地的時候就變成了五六歲的橘發男孩模樣——這兩天他已經摸清楚了， 整個屋子裡都沒有裝監控， 也就門口有一個外側的監控， 用來看敲門的人的那種。

　　他把茶幾上吃完了的外賣盒子收拾好丟到垃圾桶裡，又打開冰箱把裡面放著的羊奶拿出來噸噸噸噸噸， 噸完了一瓶之後抹抹嘴， 把空盒子也跟著丟垃圾桶裡，關上冰箱門，這才開始思考從哪裡開始查起的問題。

　　……想不出來呢。

　　和樹在地毯上冥思苦想了半天， 得出這個結論。

　　算了， 去問珊德拉吧！

　　做出決定， 男孩翻身就變成了小橘貓，爬上飄窗，拿爪子扒拉開窗戶就跳了出去。

　　紅光在那個瞬間自周身亮起，底下川流不息忙著趕去目的地而無暇抬頭的人流並沒有看到，一只泛著紅光的小橘貓正從他們腦袋上方的天空上飛過。

　　#

　　港口黑手黨大樓距離中原中也的住所不遠，驅車趕到的中原中也直接將車停在港口Mafia門口，把鑰匙丟給過來的下屬讓後者幫他把車開去停車場，自己則直接走進了港口Mafia大樓，進了電梯。

　　港口黑手黨所在的大樓是五座宛若橫濱地標一樣的建築，是任何一個來到橫濱的人站在高處時，從任何方向都能夠看到的醒目建築。

　　透過電梯的觀光玻璃往外看去，可以將整個橫濱盡收眼底——中原中也鈷藍色的眼眸望著玻璃外日光中的橫濱，目光卻在下意識地尋找自己住所的方向。

　　那小家伙獨自在家沒問題嗎？

　　這兩天他休假，所以一直都在家陪著小橘貓，現在他忽然走掉了，那小家伙吃完東西抬頭發現沒找到人會不會不停地叫？

　　自己出門的時候應該有記得把窗戶和門都關好鎖死吧？

　　廚房用的不是明火炊具，倒不用擔心它不小心把自己給燒著了……

　　中原中也越想越不放心，很有衝動回去再看一眼。

　　……不行，首領那邊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找他。

　　對了，昨天在那個養貓的論壇上看到那些人上班也能偷偷看自己家裡貓咪的……那個遠程監控？回頭找後勤要幾個攝像頭和配套設施裝家裡吧，這樣自己不在的時候也能關注那小家伙在家做什麼，如果有什麼事的話自己也能及時回去……

　　中原中也如此想道，畢竟港口黑手黨自己用的監控設備質量不說，單就裝自己家裡，總得考慮安全性——在外面店裡買這類東西和軟件，如果店家在裡面裝個後門什麼的，哪怕人家初衷是為了看看什麼時候能闖空門甚至只是滿足窺隱私癖，都不是他這個職業的人可以接受的。

　　來到首領辦公室的雙層玻璃門前，中原中也正了正衣冠，才沉聲道：「首領，我是中原，前來報道。」

　　大門打開。

　　港口黑手黨的首領站在能將橫濱一覽無余的玻璃窗前，望著春日裡正午陽光下的橫濱，不知道在想什麼。

　　中原中也不得不又報了一遍自己的名字，這才讓似乎沉思中的首領回神，但他卻沒有第一時間說出叫他過來的原因，而是抬起手，點在了通透的玻璃窗上：「三年多前，啊，應該快四年了吧，那棟建築已經消失那麼久了呢。」

　　中原中也順著首領的手指點的方向看了過去，那是一處街心公園。

　　「四年前，那裡還有一棟高樓呢，雖然比不上港口黑手黨的大樓，但也是個不錯的瞭望台。」森鷗外回憶著記憶裡的畫面，說道，「然後，有一天，有一個人，從那棟樓頂，朝著這個辦公室，射出了一枚子彈。」

　　首領被狙擊了？！

　　中原中也瞬間睜大了眼睛：「這怎麼可能做到！」

　　且不說港口黑手黨頂樓辦公室的玻璃窗是雙層通電防彈就是為了防狙擊，就單說那個街心公園所在的地標與港口黑手黨大樓的直線距離就超過了一千碼！

　　就算是FBI的王牌狙擊手，都不可能在這個距離上達成有效狙擊！

　　——撞大運還差不多！

　　「首領……」

　　「啊，我沒事，那個人並沒有瞄准我的腦袋。」森鷗外輕輕拂過玻璃窗，當年這一大片玻璃上可是綻開了一朵極盡妍麗的裂縫之花呢，「她瞄准的是那張地圖。」

　　地圖？

　　中原中也的目光下意識朝著另一側看了過去，在那一側的牆上，掛著全國地圖，橫濱的那個點卻是圓形的仿佛是被塗黑了一樣——往日裡他以為是首領將橫濱視作自己的舉動，但現在仔細看過去……彈痕？

　　森鷗外回到了辦公桌前，打開抽屜，看著裡面那枚黃銅色的彈殼，輕聲道，「這四年來我時刻都會在夢裡重溫，那枚子彈擦著我的鼻梁飛過去時那種灼熱的氣息……」

　　中原中也松了口氣：他就說嘛，隔著一千碼的距離還能准確狙擊中目標……這怎麼可能做到啊！

　　……不對，剛剛首領說，本來就不是瞄准他狙擊的？

　　「被警告了呢——槍下從無亡魂，那孩子果然如傳聞中一樣呢。」森鷗外不知想到了什麼，笑了起來，「現在倒是有些後悔當時被紅葉君拉走了，不然的話真想第一時間過去玻璃窗邊看看……」

　　看看射出那一槍的人，扣下扳機時，那張臉上，那雙眼睛裡，是何等的神色。

　　中原中也張了張口，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口，只能拉了拉帽檐，遮住了自己的無措。

　　倒是森鷗外自己開啟了新話題：「明知道中也你在休息卻把你叫過來，實在抱歉，不過，有些事需要你過來一趟。」

　　「是。」中原中也知道這是到正題了，連忙挺直了腰背回道。

　　「是關於東京那邊一個黑幫的武器庫被劫的事——本來這種小幫派的失竊事件和我們無關，就算和我們有些合作，也沒有找到我們頭上來的，不過……」森鷗外說著，拿起放在一旁的平板，操作了一下，遞給中原中也，「你先看看吧。」

　　中原中也一臉不明所以地接過平板，上面已經點到了一個視頻，他點下那個播放按鍵，整個畫面就開始動了。

　　拍攝的似乎是某一處倉庫內部的情況，一開始一片平靜，直到忽然之間整扇大門飛了進來，壓在倉庫的貨物上，就看到大量的煙霧被釋放出來，鏡頭裡頓時白茫茫一片，什麼都看不清了。

　　視頻到此結束。

　　這個失竊視頻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中原中也心知能讓首領把自己叫過來的絕對不是什麼簡單的事，他想了想，把視頻倒回開頭，又看了一遍，這次著重捕捉那扇門飛進來的瞬間——如果能有什麼突破點的話，應該就在這裡了，不管對方是用蠻力還是打斷了栓杆再踹飛門乃至於其他手段，留心觀察門飛之前附近情況的話，總能夠找到些許蛛絲馬……跡的……

　　中原中也眼疾手快按下了暫停鍵。

　　倉庫大門頓時就停在了將飛不飛的時候。

　　在這個暫停的畫面中，他清楚地看到，大門邊緣泛起了一層非常淡且不明顯、仿佛只是攝像頭精度不足產生的色差一樣的紅光。

　　「這、這是……」中原中也的瞳孔驟然緊縮。

　　沒有人比他更熟悉這種狀態！

　　重力操控！

　　有人在那扇倉儲大門上施加了重力，然後施以向內的力量，把它踹了進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首領？」中原中也迫不及待地問。

　　「大半個月前。」森鷗外道，「那個時候，中也還在西方鎮壓叛亂，我可以肯定這上面的不是中也君做的，但問題是……」

　　「是誰在冒充我的名頭。」中原中也摘下帽子，臉色完全沉了下來：更精准地說，是誰在冒用港口黑手黨重力使的名頭，把這個失竊事件的髒水潑港口黑手黨身上！

　　「首領，請將這件事交給我去調查。」他冷聲道，「膽敢栽贓港口黑手黨，我會讓這些人付出代價的！」

　　森鷗外點了點頭，這也是他把中原中也叫過來的主要原因，同樣都是重力操控的話，他可不認為自己這邊的重力使會輸給對方那不知道打哪來的拙劣偽裝者：「那麼，就拜托中也君了。」

　　「是。」

　　看著五大干部之一努力控制著怒氣往外走去，愛麗絲從後面冒出頭來：「林太郎真壞呢，明明知道這不是栽贓港口Mafia的事。」

　　真是栽贓的話，怎麼可能到現在那個黑幫都沒查到港口黑手黨呢？

　　「這不重要，我只是要知道是誰做了這件事。以及，」森鷗外眯了眯眼睛，想起情報組早先報道的情報似乎有被動過的痕跡的情況，「……巧合，還是故意的呢？」


第280章

　　和樹一路跑到了別墅門口才變回人形， 推門走了進去：「我回來了……」

　　可是打招呼話說到一半，聲音就噎在了喉嚨裡面。

　　聽到動靜，正和信聯機打游戲的佑希回頭招呼一聲：「你回來了……怎麼， 有新情報？」

　　「歡迎回來。」旁邊的信則是抬頭招呼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他回來了，就又埋首於游戲中了。

　　「……啊， 哦，沒有，」和樹的目光依然還落在原處， 只嘴裡道， 「爸爸他從來都不把工作帶回家的，現在看來這個世界的爸爸也是這樣，所以我怎麼能從爸爸那套出那個家伙為什麼會故意被港口黑手黨抓住的原因啊！」

　　他忍不住抱怨道：「明明說到港口黑手黨相關的情報的話， 應該找麻璃央要吧？她的世界裡，她不是很熟悉港口黑手黨嗎？」

　　「麻璃央說她不熟悉這個時代的港口黑手黨，原因好像是……」佑希回憶了一下，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又情理之中， 「她所處的時代的港口黑手黨幾乎是整個日本的地下社會的陰影化身， 這個世界的港口黑手黨還守著橫濱的一畝三分地， 勢力差太多了她那邊的情報不准……」

　　比如之前他們去劫持那個在東京的某個排不上號的黑幫的武器庫， 麻璃央可是找了很久才找到那批武器的去向：在她的世界裡，那個實驗室早就解散了， 解散之後主研究團隊都四散到了其他實驗室裡， 後來被港口黑手黨找到重新聚集在一起，由港口黑手度作為主投資人創辦新的實驗室，從而成功研發了一系列超黑科技武器， 這些武器出廠就直接送到港口黑手黨這邊， 哪裡像這個世界， 不但武器沒影，別說後來建造的實驗室了，連這個原身的實驗室都和港口黑手黨扯不上絲毫關系。

　　不得不從當初那幾個研究團隊領頭人名字開始查實驗室又花了不少時間才找到和他們合作的黑幫之後才翻到他們的特殊武器庫地址的麻璃央表示這個世界的港口黑手黨首領簡直是天字一品大廢物！

　　白瞎了她那麼多時間！

　　「對了，」提起武器庫來，佑希就想到了什麼，問，「當初我們劫持武器庫的時候，因為內外監控系統是分離而且內部那個系統太老了，我和信的設備都沒法直接對接那麼老的設備，也來不及找服務器，所以當時裡面的攝像頭應該會拍下一部分大門飛進去時的畫面，可能可以看到有人用異能力將大門踹進去時的那個紅光——不要緊嗎？」

　　他是知道和樹的能力有大部分是繼承自其父親的，當初闖武器庫用的也是他父親的能力，這個時代科技水平比他們的世界落後很多，但這個時代已經有他們的父輩在活躍了，現在和樹拿他父親的異能力去闖武器庫……

　　「如果港口黑手黨調查過來的話，肯定會懷疑到這個時代的你父親頭上吧？這也沒問題嗎？」

　　和樹一點都不擔心：「嗯，沒關系的，爸爸說我在外面就用他的能力好了，如果有人要報仇，順著能力找的話，就會找到他頭上。」然後剩下的事爸爸會解決——他爸爸的原話。

　　畢竟武裝偵探社的社員為了調查事件得罪的人也不少，他在外面的名頭越響，越容易把那些視線吸引到他身上，這麼一來，才能更好地保護他們母子。

　　佑希：「……但是說這話的是你爸爸，不是這個時代的他吧？」

　　就這麼把鍋甩給你親爹，真的好嗎？

　　人家可不知道自己有個這麼大的兒子，更加不知道這家伙還冒用他名頭。

　　和樹一臉「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的困惑表情：「爸爸就是爸爸，還有什麼區別嗎？」

　　佑希：「……」

　　信：「……是笨蛋呢。」

　　就是不知道這個笨蛋說的是和樹呢，還是佑希呢……

　　「結果還是只有我能去做嗎？」和樹撓頭，「可是要怎麼做啊……」

　　「笨蛋，你難道不會趁著他出門上班鑽他車裡嗎？到時候被發現了順理成章帶到辦公室，沒被發現更能直接潛入港口黑手黨大樓了！」從樓上下來的珊德拉打著呵欠，說道——她剛剛午睡睡醒，「潘達，給我來杯咖啡，加奶加糖，啊，還要米老鼠拉花。」

　　「啊，我也要，不加奶不加糖純黑咖啡。」佑希舉手道。

　　「佑希哥，黑咖啡喝了會拉肚子的……」信說道，「我要焦糖瑪奇朵，糖漿要加拿大魁北克原產楓糖漿哦，潘達你不要拿錯了。」

　　和樹：？？？

　　潘達？

　　熊貓？

　　但這裡沒有熊貓啊！

　　只有……

　　正在客廳努力拖地的棕熊把手裡的拖把靠在一邊，四肢落地走到一旁的咖啡台旁，倒咖啡，按照個人所需調配，完成拉花和糖漿畫畫，然後把三杯咖啡放在托盤上，端著托盤用後肢直立行走到客廳裡，挨個在對應的小孩身邊放下咖啡。

　　珊德拉端起咖啡杯，看看表面畫的可以讓迪某尼公司發跨國律師函的米老鼠頭像，滿意地點點頭，然後把這只「老鼠」喝掉了。

　　而完成了這一切的棕熊將托盤放回咖啡台，再把用過的用具泡到水裡，然後繼續過去拖地。

　　它要把地板拖干淨之後再過來洗杯子。

　　和樹：「……」

　　那真的是熊嗎？

　　「喂，那是誰穿的玩具熊衣服嗎？」和樹覺得難以置信。

　　「啊，那個是莉莉婭家養的寵物熊吧，至少莉莉婭是這麼說的。」

　　想想最小的那個妹妹的名字，和樹恍然大悟：「……原來俄羅斯人均養熊是真的嗎？我還以為是爺爺奶奶忽悠我的。」

　　佑希：「……」

　　他覺得和樹就是被忽悠了。

　　「莉莉婭說她想養熊貓，但是媽媽不給她養，說是國寶，正好有只西伯利亞棕熊闖進她家花園，莉莉婭就把它養起來了。」信在旁邊補充道，「很聰明也很能干，這兩天別墅裡的衛生都是它收拾的，還會煮奶茶和泡咖啡。」

　　甚至還會打奶泡做拉花。

　　和樹：「……」

　　不，別欺負我讀書少，誰家寵物熊要干這些活的！？

　　不對，誰家寵物熊會干這些活！！！

　　……怎麼感覺還是哪裡不太對？

　　和樹皺著眉頭苦思是怎麼回事，聽到旁邊信說「莉莉婭說想要喝飲料就和潘達說，只要是它會做的都可以」，他嗯了一聲，隨口道：「潘達，給我來杯烏龍奶蓋茶。」

　　默默拖地板的棕熊：「……」

　　熊爪子不小心就抓爆了拖把柄。

　　#

　　遙想當年，還不叫潘達的棕熊先生還是西伯利亞雪原上一只自由自在的棕熊，每天過著挖挖土豆啃，捕捕魚吃，偶爾改善伙食抓只羊，興致來了去掏蜂巢喝蜂蜜，累了困了就滾到洞裡睡一覺，生活無比愜意。

　　直到那年冬天到來。

　　因為吃的不夠多，硬是被從冬眠裡餓醒過來的棕熊先生在那個難得的好天氣裡，看到了一個獨自在人類花園裡玩耍的人類幼崽。

　　找不到其他食物的話，就吃這個吧，雖然以前沒有吃過，但至少是肉……如此想著的棕熊先生嗷的一聲，衝進花園苗圃（並順便把灌木花叢踩了個半死），在似乎呆愣住了的人類幼崽面前站了起來，張開血盆大口。

　　然後被扁得連棕熊先生的熊媽媽都不認得了。

　　頂著大了至少兩圈的腦袋，連自己被揪著尾巴往屋子裡拖都沒注意到，棕熊先生自閉了：不是說，人類很好對付的嗎？

　　之前碰到的同族前輩不是說，也就那種手裡拿著奇怪東西的人類要遠離，這種人類幼崽不是一口一個的嗎？

　　為什麼看起來……好像是那個人類幼崽可以一口一個它啊？

　　而且前輩說，如果襲擊人類被發現不能逃走的話，就會被殺，它要死了嗎？

　　棕熊先生的眼睛裡流下了悲傷的淚水，連那只人類幼崽在往它身上塗顏料都沒注意到。

　　等它注意到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從一身非常適合冰雪融化的西伯利亞大地的土棕色，變成了一些地方白、一些地方黑的好像生病了的黑白熊。

　　棕熊先生哭得更傷心了：人類這是什麼奇怪的吃東西癖好啊！

　　等它被變成黑白熊，睡醒了的人類幼崽的媽媽也走過來了。

　　常年遠離人類聚集地生活的棕熊先生聽不懂人類的語言，它只看到了那只人類幼崽非常開心地把它展示給那個幼崽的媽媽看，也不知道幼崽說了什麼，最後，那個人類勉強點頭，似乎是同意了什麼。

　　然後，它的噩夢就開始了。

　　從一只除了挖地找土豆捕魚抓羊吃蜂蜜外就會睡覺的棕熊進化成打掃技能滿點、煮奶茶水平可以去隔壁國家的一流城市繁華地段開奶茶店、泡咖啡水平足夠讓那個人類挑剔的配偶都點頭的棕熊潘達，沒有人知道這其中經歷了多少血與淚的磨練……

　　好不容易主人和小主人要從西伯利亞雪原搬走，主人還不准備帶它走，重獲自由的棕熊潘達可真是太高興了，快樂地在雪原又是刨地又是吃魚撈蜂蜜啃塊莖，玩了好幾個月呢！

　　結果，睡個覺……又看到了噩夢般的臉！

　　小主人就算了，它打不過；

　　主人也就算了，它更加打不過；

　　主人的配偶它可能可以打過，但是那個配偶好狡猾從來不離開主人身邊單獨出現，它找不到機會下手；

　　那幾只幼崽它也打不過就算了，現在，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人類幼崽竟然也想指示它干活？

　　熊不發威，你當熊是隔壁靠賣萌為生的熊貓嗎！

　　「嗷————！！！」

　　棕熊潘達怒吼一聲，直立起來，高大的身軀投下的陰影完全淹沒了橘發男孩小小的身影：不給你點苦頭吃，誰都能騎熊頭上來！

　　和樹仰頭看站起來的棕熊潘達，迷惑地一歪頭，不懂啊，這是什麼意思？

　　他決定虛心地向旁邊的佑希請教：「這個是什麼意思，它不會做我要的奶茶所以在抗議嗎？」

　　「所有奶茶它都會做，莉莉婭說的，如果它忘了，你拍拍它腦袋，它就能想起來。」佑希說道。

　　和樹恍然大悟：哦，是這樣啊！

　　就跟鄉下的那個年紀比爺爺還要大的還帶天線的老式電視機一樣，不靈了拍幾下就靈驗了！

　　橘發男孩估量地看了看棕熊的體型，想想那只電視機的承受力，再換算兩者體型，嗯，要用比拍電視機大二十倍左右的力氣！

　　掰了掰手指關節，和樹活動了一下身體。

　　棕熊潘達撲了過來。

　　#

　　莉莉婭打著呵欠從二樓走下來，因為年紀小，需要更多時間睡覺好長身體，所以不同於下午一點就醒了的珊德拉，她一直睡到兩點才在生物鐘的召喚下醒過來：「下午好……啊，和樹哥哥你回來啦！」

　　「噢！」和樹抱著已經喝了大半的奶茶，抬頭打招呼，完了繼續噸噸噸噸噸，等他噸完杯子裡的奶茶，站在他旁邊拎著茶壺的棕熊潘達立刻又給他續上烏龍茶，加奶蓋，然後把奶蓋壺放回冰桶裡，退回原位，繼續小媳婦樣抱著烏龍茶壺。

　　莉莉婭看看那全身毛都寫著「我很乖」的棕熊潘達，又看看它頭頂那一串寶塔樣從最底下最大的那個包到最上面最小的那個包，開始數數：「一，二……八，九……潘達是不是又忘記什麼東西了？」

　　不然怎麼會被拍得那麼狠？

　　「嗯，忘了烏龍奶蓋茶怎麼做，不過拍了幾下就想起來了！」和樹完全沒有多想，「它做的奶蓋茶還真好喝呢！我也想養一只這麼聰明的熊了！」

　　「一點都不聰明，那麼簡單的事都會忘記！」莉莉婭皺了皺眉頭，「媽媽說熊熊記憶力沒有我好，總是會忘記事情，我還以為是媽媽不想我養潘達才這麼說的，原來是真的啊……這麼下去潘達就沒用了啊。」

　　「沒用了會怎麼樣？」和樹好奇地問了一句。

　　「進鍋呀！」莉莉婭理所當然地說，「聽說熊掌很好吃的！而且我問過了，這個時代也有葉山亮葉山先生和幸平創真幸平先生，雖然現在他們還很年輕，可能實力比不上二三十歲的時候，但是聽說他們做的料理就已經很好吃了！到時候就讓他們來幫忙料理！」

　　畢竟莉莉婭不會做飯。

　　和樹舔舔嘴唇：「分我一塊！」

　　「好呀！」莉莉婭沒有護食的習性，這是被媽媽從小「教」出來的，「到時候可以大家一起吃！不過要給我留兩份哦，我要帶回去給爸……給媽媽！」

　　都給媽媽，不給討厭的爸爸！

　　和樹認真點頭：「嗯！」

　　肯定要給媽媽留一份！

　　棕熊潘達：低眉順目，特別乖巧.jpg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21

第281章

　　把一大壺烏龍茶配著半瓶奶蓋一起噸噸噸噸噸玩， 和樹抹抹嘴，想著再不回去等爸爸到家就要找不到他了，這才有些不情願地放棄了讓棕熊潘達再做一瓶的打算：「那我回去了——我試試看能不能混進爸爸車裡吧。」

　　他覺得這挺難的——以前他試圖混進媽媽車裡不去上幼稚園， 結果才剛在車裡趴下就被媽媽發現了……

　　「啊，先等下， 」佑希叫住了正准備出門的和樹，「我和信在黑市上發現了一點信息，和樹你最好過來看一下。」

　　橘發男孩歪頭：「啊？」

　　什麼事啊？

　　他滿頭霧水地過去， 和同樣湊過來的莉莉婭還有珊德拉， 五個腦袋一起擠在電腦屏幕前。

　　感覺到周圍多出來的那幾個腦袋，佑希：「……」

　　有兄弟姐妹真不是什麼讓人開心的事……幸好爸爸媽媽就他一個孩子。

　　心裡這麼想，他臉上也沒掩飾嫌棄：「喏， 就是這則懸賞。」

　　他說著，把那則掛在國際黑市上的懸賞點開來：

　　價值三十億日元的懸賞，尋找異色眼瞳、心形肉墊的貓咪。

　　莉莉婭：「這不是和我們全部人都有關系嗎！」

　　大家都繼承了媽媽的心形肉墊和異色眼瞳啊！

　　「不啊，它上面要求的是粉色的心形肉墊， 還有一棕一綠的異色眼瞳。」佑希指了指自己眼睛， 道， 「我們中只有和樹還有麻璃央符合這兩個條件。」

　　莉莉婭是一紫一綠的異色瞳， 他是灰和棕，信是偏藍紫的顏色， 變成貓咪或者使用能力的時候才會變成一藍一綠的典型異色瞳。

　　珊德拉更不用提了， 她的眼睛顏色也是一藍一綠。

　　「還有，接下這則懸賞的港口黑手黨。」信補充道，「從截止時間來看， 後天他們就要交貨了， 如果他們現在都沒找到符合條件的貓咪的話， 恐怕今明兩天會加大搜索力度。」

　　和樹愣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毫不猶豫反駁：「爸爸才不會拿我換錢呢！」

　　「那是你世界的作為武裝偵探社一員的爸爸，」佑希嘖了一聲，他耐性實在不算好，「這個世界的你爸爸可是港口黑手黨的五大干部之一啊——整個港口黑手黨也就五個干部之位，甚至現在都還沒滿員，中原中也是其中之一，給我好好把這個事實記在腦子裡，」佑希簡直恨不得把這話戳進那只橘貓的腦子裡，「你爸爸還是除惡揚善的正義一方呢，這裡的中原中也可是港口黑手黨干部，被上絞刑一百次都不夠贖完他犯下的罪行的那種！

　　「你爸爸叫中原中也，不意味著每個叫中原中也的男人都是你爸爸！」

　　「爸爸才不是那種人呢！」橘發男孩咬緊了嘴唇，滿臉倔強不信，掉頭就跑。

　　他的動作太快了，只一眨眼，幾人就丟失了他的蹤跡。

　　佑希：「……」

　　這只蠢貓腦子到底怎麼長的！

　　都說了那不是他爸爸了！

　　媽媽怎麼會有那麼蠢的兒子——肯定都是和樹爸爸的鍋！

　　「糟了……那家伙不會是一路跑去港口黑手黨找他爸爸對峙去了吧？」佑希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就覺得頭好大。

　　「就算是那樣，倒霉的也是港口黑手黨吧？」信想了想，道，「和樹哥很厲害呢，可以算是我們中最厲害的吧？」

　　單論攻擊性。

　　如果數綜合實力的話就說不准了，畢竟還有麻璃央那個全都是輔助能力一點攻擊都沒點的奇葩技能樹在，就，他們誰也傷不到麻璃央，但……麻璃央也傷不到他們……

　　「就算和樹很厲害，港口黑手黨那裡可是有個他的豪華至尊PLUS版能力者在啊！」佑希咽下嘖舌的衝動，「不說別的，他爸爸的能力一旦全面釋放，他肯定打不過。」

　　他和信這幾天也不是干躺著睡覺，幾乎把能挖的情報都挖了一遍，再加上麻璃央翻出來的一些港口黑手黨的情報，有關「雙黑」的資料他們也沒少看，雖然裡面沒提雙黑的另外一位是誰，卻記載了屬於雙黑的中原中也的能力一旦全部釋放，「被污濁的憂傷之中」盡數解禁有多強大。

　　「應該不會發生那種情況。」莉莉婭歪頭看了看，把頁面翻到佑希他們找到的關於雙黑的情報上，「看，雙黑最活躍的時候是七年前到四年前，自某一次兩人組合將一個組織的基地盡數摧殘殆盡之後被稱作『雙黑』，但是，這樣驚人的戰果只出現在雙黑的另外一位沒有叛逃之前。」

　　她指了指四年前的時間節點：「在另外那位不知名的先生叛逃之後，獨自一人執行各種任務的中原中也先生雖然戰鬥力依然強大，但再也沒有出現過像『一夜之間整個基地都被摧毀殆盡，而完成這個戰果的僅僅只有兩人』、『將那盤旋於天空的龍驅逐出橫濱』、『連地面都凹陷下去了，那個巨大的直徑近一公裡的深坑……這真的是人類可以做到的嗎』之類的描述了呢！」

　　「從難度上來說，中原中也先生在搭檔叛逃之後負責的任務難度只高不低，但卻再也沒有出現過那樣巨大的連地形都被改變的恐怖殺傷力，也就是說——」莉莉婭收回手，從果盤裡挑了串葡萄，摘了一顆放進嘴裡，「——不是不想用，而是做不到了。」

　　「組合技？」信第一反應就是雙黑之所以稱之為雙黑，是因為他們的能力可以互相搭配以提高威力，達成1+1>2的成果。

　　「可以這麼說，不過我個人傾向於中原中也先生的能力有巨大的缺陷，他的那位前搭檔的能力可以幫他補上這個缺陷，」莉莉婭咬了一小口葡萄，說道，「在前搭檔叛逃之後，他沒能找到第二位可以幫他彌補缺陷的搭檔，所以只能將最為強大的能力封印不用。」

　　「和樹的能力看不到有什麼致命的不得不放棄不用的缺點啊……」佑希回憶了一下橘發男孩使用能力的場景，並沒有從中找到有什麼缺陷的樣子來，「而且和樹爸爸真的有這麼大的能力缺陷的話，和樹也會知道的吧？」

　　「不好說是為什麼，」莉莉婭吃完那一小把葡萄，開始啃蘋果，「也有可能是和樹爸爸找到途徑解決那個缺陷了，而這個世界的中原中也先生還沒有遇到那個契機呢？至於和樹哥哥麼，我覺得，他的能力和他爸爸比起來，大概有一定異變吧——這點大家應該都一樣。」

　　莉莉婭這麼說是有根據的，他們這六個孩子裡，沒有一個人和媽媽能力一模一樣，幾乎都是或多或少地從父親那邊繼承了一部分能力、又從媽媽那邊繼承了一部分能力，但到底是繼承的父親那邊的能力多，還是媽媽那邊的能力多，就要視情況而定了。

　　這其中最特殊的應當是她自己和麻璃央：莉莉婭自己只從父親那繼承了非常微弱的【罪與罰】能力，薄弱到可以無視，但卻近乎全盤繼承了媽媽屬於貓又的全部能力；麻璃央那邊則更誇張，她好像完全沒有繼承到父親的能力（這麼多天裡沒一只小貓貓看到麻璃央用異能力），但卻擁有完整的仙狸能力。

　　只不過，似乎是因為她現在年紀還小、願力微薄的緣故，屬於香火道受信徒願力影響的仙狸能力並不是特別強，但搭配上麻璃央的頭腦，即使本身並不強的能力，到了她手裡，也照樣可以保護她自己不受絲毫外界傷害了。

　　「所以，放心吧，和樹哥哥出不了事。唔……」莉莉婭咬著蘋果歪頭想了想，道，「實在不放心的話，就和麻璃央姐姐說一聲吧，如果和樹哥哥真的有危險，她應該知道要怎麼樣才能最快趕到現場。」

　　正好還能把麻璃央姐姐從媽媽的貓窩裡趕出來……可惡，她都沒睡過這個世界的媽媽的貓窩！

　　專注啃蘋果的莉莉婭沒有注意到，珊德拉在看到掛出懸賞的那個賬號名時，眼尾動了動。

　　這個賬號……

　　「看看這個賬號的歷史發布懸賞記錄。」珊德拉忽然說道。

　　信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了：「以前還發布過尋找三花公貓的任務，直到現在也同樣有效但沒人接懸賞……也難怪呢，畢竟三花公貓那麼稀少。不過……這賬號背後是個貓控的富豪嗎？」他困惑地說道。

　　珊德拉沒有說話，只是注視著屏幕上那幾條信息的時候，眯起眼睛來。

　　#

　　小白貓貓打了個噴嚏。

　　「咦，感冒了嗎？」毛利蘭彎下腰查看窩在貓窩裡的貓咪情況。

　　小白貓貓抬爪把鼻子埋到下面，悶聲悶氣地喵嗚了一聲。

　　「只是打個噴嚏啦，你看菜菜的鼻子還是濕潤的沒有發干，也沒有淚痕之類的情況出現，所以小蘭姐姐不用擔心啦！」江戶川柯南小朋友用非常可愛的聲音說道。

　　這話很有條理，並且柯南說的貓咪身體不舒服的狀態也和毛利蘭自己找資料看到的一致，那些症狀都沒有表現在菜菜身上，毛利蘭也就放下心來：「沒有生病也要好好休息哦，晚安，菜菜，柯南。」

　　小白貓貓：「喵嗚。」

　　已經換好了睡意的柯南笑得純真：「嗯，小蘭姐姐晚安。」

　　等到毛利蘭看柯南在床上躺下，她走了出去，關燈，再關門，整個臥室都靜下來的時候，河南才卸下了剛剛那副天真可愛小孩子的模樣，長長地嘆了口氣。

　　這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但看起來你好像玩的很開心的樣子，裝小孩的時候。】

　　再空靈也難以掩飾其中稚氣的聲音在柯南的頭腦裡響起，讓變小了的名偵探大大地翻了個白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很高興的樣子的！」

　　【那位小蘭小姐幫你洗澡的時候。】

　　「！！！！！」

　　柯南瞬間從頭頂紅到脖子根，舌頭都打結了：「你、你……不要隨便看別人洗澡！！！」

　　【我沒有看，是你自己的情緒波動太強烈了，就像白紙上的黑點一樣，強烈的情緒反饋直接衝我來了，我想躲都躲不開。】小白貓貓換了個姿勢趴窩裡，眼睛也跟著闔上了，但她的爪子卻已經探到了堆在貓窩裡的小毯子裡，從底下精准翻找出偵探少年團徽章，摸黑校准無線電頻率，然後爪子在徽章上一點一點。

　　在柯南的眼皮子底下，她把回復發了過去。

　　#

　　佑希凝神聽耳麥裡的滴嗒聲，一邊在手邊記錄下對應的摩斯密碼字母和數字，然後翻譯過來：「嗯，麻璃央說她知道了，她會留意港口黑手黨那邊的消息的。另外，明天毛利先生會過來參加一個橫濱這邊的富商舉辦的宴會，到時候她也會跟過來，如果有什麼需要交流的情報，就到時候找機會見面。」

　　毛利先生是麻璃央現在住的那戶人家的男主人，曾經是個業績糟糕的迷糊偵探，但最近卻聲名鵲起，「沉睡的小五郎」之名響徹關東。

　　在工藤新一不知何故沉寂下去的時候，毛利小五郎忽然活躍，大有頂替工藤新一成為「日本警察的救世主」的趨勢。

　　「另外，根據我和佑希哥查到的情報，這個毛利小五郎簡直是死神使者，有他在的地方必定會發生凶殺案——特別是這種忽然受邀做客的情況。」

　　莉莉婭抱緊棕熊潘達，剛想說她不去了，緊接著想到了什麼，她眯了眯眼睛，忽然化身成黑貓貓，閃電般突向信的臉——在信條件反射抬手阻擋時，她驟然空中折向屏幕，啪嘰一下，貓爪拍在電腦某個鍵上，於是，剛剛被信和佑希隱藏起來的訊息也一並顯示了。

　　「啊！媽媽也會去——你們竟然想瞞著這個！」

　　黑貓貓憤怒地一肉墊拍了過去，佑希坐在椅子上不好躲避，腦袋一縮，方才男孩坐著的地方就只剩下一只貓貓了，旁邊的布偶貓已經毫不客氣地衝著另外一只奶牛貓揮貓貓拳了。

　　一時之間，屏幕搖晃，桌椅碰撞，玻璃杯遭池魚之殃只聽乒呤乓啷的聲音掉落不斷，或黑或白乃至半白半灰的細絨毛洋洋灑灑好似春日柳絮，更是時不時有什麼擺件裝飾乃至椅子被當空拋起和懸掛在客廳上方的水晶燈來個近在咫尺的接觸，其中甚至夾雜著一只表情淡定佛系仿佛已經皈依我佛心靜如水一臉坦蕩平靜的熊熊……

　　「等等，誰把潘達扔上去的？」正世界大戰的小奶貓們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抬頭，那正坐自由落地的熊熊神態無比平靜，仿佛已經……習慣了？

　　三只貓貓頭同時看向最小的妹妹。

　　看看棕熊潘達兩米高的肩高，再看看還沒熊掌大一臉無辜樣的小黑貓貓，三只貓咪陷入了沉思。

　　……莉莉婭，似乎藏著什麼不得了的秘密啊。


第282章

　　「哎呀， 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毛利小五郎先生嗎？啊，這位是令愛和令公子嗎？果真是花容月貌，一表人才， 哎呀，令公子頭頂的貓咪可真可愛啊！」

　　一到宴會場， 這次宴會的主人——一個五十多歲的會社老板就迎了上來，一通彩虹屁吹得毛利小五郎差點找不到自己腦袋在哪裡，好在他還是有記得澄清一下：

　　「啊， 不， 這孩子和他的貓是別人寄養在我們家的。」毛利小五郎連忙道，「這是我女兒毛利蘭，這孩子是江戶川柯南， 啊，他腦袋上的他養的貓咪，叫菜菜。」

　　「真是可愛呢！」

　　大人們開始互吹以示尊敬，毛利蘭帶著柯南到一邊的自由取食的餐桌邊：「柯南想要吃什麼？」

　　柯南連忙道：「沒關系， 小蘭姐姐我會自己拿的！小蘭姐姐去和園子姐姐玩吧， 我一個人在這裡吃東西就好了， 也會照顧好菜菜的！」

　　毛利蘭抬頭一看， 那邊園子正衝著她招手，她身邊正圍著好幾個男生女生， 顯然是想要她過去給她介紹新朋友。

　　不好拒絕園子的好意……想想這兩邊的距離， 自己只要記得看這邊的話，就可以關注到柯南的動向，毛利蘭點點頭， 又叮囑道：「那不可以亂跑， 要呆在我可以看到的範圍裡哦！」

　　「嗯嗯！」

　　「菜菜也要幫我看好柯南哦！」

　　「喵嗚！」

　　趴在小朋友頭頂的小白貓貓認真地點頭喵嗚。

　　柯南：「……」

　　目送毛利蘭朝園子跑過去， 柯南剛剛的笑臉瞬間垮塌下來，露出經典半月眼：「為什麼蘭那家伙竟然能相信一只貓可以看住一個孩子？」

　　【可能是因為貓比你可靠。】

　　「…………………………」

　　柯南黑著臉把視線往上調，但人類的眼睛是不支持讓他看到自己頭頂的：「你真的只是小八那家伙的親戚，不是她親兒子嗎？」

　　這丫的毒舌程度簡直和小八一脈相承的牛。

　　【……】

　　小白貓貓的心跳漏了一拍，卻很快如常：【我是女孩子。】

　　「…………」

　　因為是女孩子，所以不是親兒子。

　　瞬間理解了小白貓貓的意思，柯南沉默了：是反駁這一點的時候嗎？！

　　甚至柯南還提前想到了如果自己繼續杠它「哦，那就是親女兒？」的時候，這只假裝乖巧可愛寵物貓趴在他頭頂上的家伙就會繼續反駁「我是貓貓哦」……

　　滿心槽點想吐卻吐不出來的感覺就是如此憋屈。

　　他當初就不該答應小八暫時幫她照顧這個孩子。

　　不再去想著糟心事，柯南把注意力分散到了宴會上：「還真是好多人帶寵物來呢……」

　　一般的正式宴會倒是很少會有寵物存在，但今天的這個宴會其性質更接近於下午茶沙龍之類的，加上舉辦人本人就很喜歡寵物，所以為了能夠在沙龍上有共同語言開啟新話題，很多貴婦人和小姐們都把寵物帶過來了。

　　就柯南看到的就有被抱在懷裡的各種乖順寵物貓和小狗狗，倒是被教養的很好，沒有因為看到很多其他陌生面孔而神經質大叫——也是，如果是那種不夠聽話的寵物，一般是不會被帶出來的，不然到時候丟臉事小，萬一得罪了人家導致自家生意什麼的受影響，那可太得不償失了。

　　這樣的大環境下，柯南頭頂著一只小白貓貓走來走去也不見多少突兀，反而更好地融入其中了呢……

　　趁著毛利蘭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柯南走到了一個拐角處，剛轉過去，就看到了站在暗處黑發異瞳的少女。

　　「喵嗚！」

　　小白貓貓輕柔地叫了一聲，跳進少女懷裡，幾乎是下意識地咪嗚著用耳朵蹭她。

　　小八揉了揉懷裡的小貓咪，幾乎是她手才碰到，小貓咪就自動躺到了翻出肚皮等她摸，看得小八僵了一下，才把手放上去。

　　等小貓咪呼嚕出喉音，小八停下手，小貓咪也意識到了什麼，翻身站起來，喵嗚了一聲。

　　小八點點頭：「嗯，去吧，注意安全。」

　　「喵嗚！」

　　小白貓貓叫了一聲，跳下去，幾下就竄沒影了。

　　這時，小八才對柯南說話：「辛苦啦，柯南。」

　　江戶川柯南全程看著她和小貓咪的互動沒有說話，此時才開口：「所有人裡，包括知道我身份的阿笠博士和爸爸媽媽，只有你會叫我柯南啊。」

　　「因為我知道那個組織有多可怕。」小八近乎嘆息地說道，上千集的死神小學生，在劇情沒有暴走成赤井一家多牛逼之前，酒廠每一次出場，可不僅僅是柯南和灰原哀的陰影，更是所有觀眾的噩夢。

　　當然，後來就變成琴酒的噩夢了（bushi）。

　　……絕對不是因為看到這個小朋友條件反射就是江戶川柯南而想不起來工藤新一的名字的緣故！

　　沒有想到小八的回答竟然是這樣，柯南心裡五味陳雜：就連只有他們兩個人在的絕對安全的時候，小八都沒有再叫他新一……謹慎到這地步……

　　「對了，毛利先生為什麼會來參加這個宴會？」小八想起了什麼，問。

　　「啊，是這個宴會的主人家邀請他，說是有委……」

　　柯南剛想說下去，就看到小八忽然變成了小白貓貓，竄上他肩頭：「喵嗚喵嗚！」

　　「啊，我聽到菜菜的叫聲了！」

　　清脆的少女聲音從外側傳來，過了幾秒，毛利蘭繞過拐角，看到這裡頂著貓咪的柯南，頓時松了口氣：「終於找到你了柯南！真是的，一眨眼就又跑了，幸好菜菜給我指路呢！」

　　想到剛剛小白貓貓那突然開口叫喚的舉動，柯南：「……」

　　#

　　被帶回到宴會上，這次毛利蘭寸步不離，柯南沒辦法，只好唬著毛利蘭朝毛利小五郎那邊走過去：這次毛利小五郎受邀來這個沙龍宴會，可不是過來吹牛皮的。

　　……嗯，至少不是只為了吹牛皮。

　　那邊的寒暄也差不多告一段落，主人家引著毛利小五郎往一側的包廂去，見柯南邁著小短腿跟上來，後面還有毛利小五郎的女兒，他愣了一下：「哎呀，這孩子……」

　　「抱歉抱歉，因為我破案的時候這孩子總喜歡跟著我學，所以他都習慣跟著我了！」毛利小五郎哈哈笑道，「小蘭會照顧好他的。」

　　「哦哦那沒事，一起過來吧，是我疏忽了，今天宴會上年紀小的孩子不多，難怪他覺得無聊呢！」主人家跟著接話道，「那，小朋友，叔叔們談話的時候你要乖乖的啊！」

　　「好！」江戶川柯南小朋友用奶聲奶氣的童音拉長了聲調回答道。

　　包廂裡並不是只有毛利小五郎和主人家兩人，還有另外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久野克己，他是主人家久野守最小的兒子。

　　「其實這件事和克己也有些關系……」久野守在沙發上坐下，剛剛在外面為了以防被人看穿心事而掛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了，那衰敗下來的臉色讓他看起來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幾歲。

　　「前不久，我的大兒子守成去世了，他是自殺。」久野守說道，提起喪子之痛來，他的面皮猛地抽搐了一下，「接到噩耗，我妻子就暈過去了，等到我們忙完守成的葬禮，醫院告訴我，就在守成葬禮的時間，我的妻子從病房裡跑了出去，似乎是想要出來，但她卻沒有注意到警示牌，踩進了醫院裡一個正在維修的電梯井……」

　　當場死亡。

　　接連兩起噩耗，久野守依然挺過來了，直到……

　　「上個月，我的小女兒茉莉旅游回來的路上，遇到車禍，離世。」

　　短短三個月內，三名親人離世，如果是外人看來，大約就是久野家走了霉運，但在整理大兒子遺物的過程中，久野守和久野克己感覺到了不對勁。

　　「大哥有記日記的習慣，因為小時候母親控制欲過強，曾經偷看過他日記，他發現之後沒有發作，而是想了一個辦法。」久野克己說道，「他會用能夠消失的墨水先寫一遍真正的日記，然後再用會在正常室溫下顯色的墨水寫一篇假日記覆蓋在上面。」

　　「如果把紙張放到火上烤或者用吹風機的熱風吹它，室溫下顯色的墨水會褪掉，顯示出『消失的墨水』寫就的文字。」

　　他說著，從身後櫃子裡拿出一本一看就知道有些年頭的筆記本，遞給毛利小五郎。

　　接過久野守跟著拿過來的吹風機，毛利小五郎按照久野克己的說法照做，朝著筆記本的第一頁用熱風吹了一會，只見最先看到的那些平淡記錄每天日常生活的文字淡去，繼而，另一些文字顯露出來。

　　「真的啊……」好奇湊過來的毛利蘭忍不住道。

　　「是的，大哥告訴過我這件事，這是我們兄弟倆的秘密。」久野克己抿了抿嘴唇，語氣復雜，「我和父親整理大哥遺物的時候，我無論如何也想知道他為什麼自殺，雖然在那之前他確實有段時間疑神疑鬼、憂心忡忡，本來很好的脾氣忽然變得暴躁，就和醫生說的一些有自殺傾向的抑郁症狀接近，但是……」他捏了捏鼻梁根部，忍住酸澀，繼續說道，「我翻開了他的日記本，卻沒有看到他有記錄什麼特別的事，依然還是那些日常所做的事一樣仿佛行程表一樣的日程，除了筆跡有些凌亂外……然後我想到了我們兄弟倆的『小秘密』……」

　　他把日記放到了火上烤，然後，久野克己看到了真正的日記內容。

　　毛利小五郎依言翻到最後一頁，熱風下顯露出來凌亂的幾乎讓人難以辨認的字跡來：

　　「他們、要來了，要來殺、我了……要告訴，茉莉，小心……」毛利小五郎艱難地辨認著念出來，「那個黑漆漆的……烏鴉軍團……要……來了……」


第283章

　　貴婦人們抱著心愛的寵物們在一起談笑晏晏， 小白貓貓朝著窗戶裡的景色看了一眼，跳過窗台，鑽了一個露天玫瑰陽台。

　　落地， 五六歲大的白發小女孩神色沉靜，推開了玫瑰陽台通往臥室的門。

　　門才推開一條縫， 裡面的吵吵嚷嚷聲就先一步傳了出來：

　　「信你在看什麼啊？小鹿犬？咦，那個抱著小鹿犬的女人旁邊的小孩子是誰？銀發，綠眼睛， 還有和他站一起的紫色頭發的人……好像不認識啊！」橘發男孩一邊啃蛋糕， 吃的嘴唇上都多了一圈奶油，還不忘關注屏幕。

　　真是養什麼寵物的人都有，竟然還有人帶綠鸚鵡過來， 不怕它隨地大小便麼……和樹看著那個紫色頭發的人肩膀上停著的鸚鵡，心想道。

　　信嫌棄地扭了扭身體，卻沒舍得讓開屏幕前的位置：「和樹哥你離我遠一點，你吃的蛋糕渣子都要掉到我的鍵盤上了。」

　　「哪有！我吃東西從來不掉渣渣的！」和樹毫不猶豫地反駁：本來就是嘛， 他才不是漏嘴巴呢！

　　再說了， 好吃的那麼多， 浪費食物要是被媽媽知道了， 媽媽是會生氣的。

　　而且那麼好吃的東西不吃掉放著壞掉甚至掉地上，多可惜啊！

　　「找到麻璃央了嗎？」珊德拉從和樹旁邊探出腦袋來：剛剛進門的時候她還趴在那個穿藍色小西裝的男孩子頭上， 一轉眼， 那個孩子都不見了。

　　佑希比了比身後，眾人回頭，白發的女孩走進來， 順手關上了門。

　　「哇……」莉莉婭驚嘆了一聲， 從鏡頭消失到現在才幾分鐘呀， 就找到他們這裡來了——如果要她來盯麻璃央姐姐，那可真是個大工程。

　　「情況如何？查出來這個宴會的問題所在了嗎？」珊德拉問。

　　他們本來對這樣的宴會毫無興趣：像這種宴會，大大小小，在橫濱每天能舉辦無數場，根本不可能引來他們一點兒視線。

　　一開始是因為麻璃央說在這裡彙合，於是本著習慣性的「事先做功課」，佑希和信開始調查宴會成員和地點好在情況有變時找出最好的撤離通道，結果，他們在情報網裡截留到了一條訊息：無色之王會親自潛入這個宴會。

　　這個世界的無色之王，是媽媽。

　　「能夠讓母親這樣重視的不可能是什麼普通的宴會。」珊德拉的結論也是他們的結論，所以佑希和信立刻開始調查這個宴會，但卻毫無所獲。

　　不，也不算毫無所獲，至少，他們發現不僅只有媽媽會潛入這個宴會，武裝偵探社的與謝野晶子小姐協同國木田獨步、太宰治，港口黑手黨的尾崎紅葉協同中原中也，東京Scepter 4副組長淡島世理協同伏見猿比古，都將出席這個宴會——但他們幾乎都是借助了各自人脈下層關系，以其他名義進入這個宴會，而非直接報上自己的組織大名。

　　哪怕遲鈍如和樹，也意識到了不對：「有什麼能讓這些人都出動？」

　　那次餐廳事件之後，麻璃央說要去調查什麼事就沒回來過，只偶爾傳遞摩斯密碼情報回來，最後給出的訊息也是到這個宴會來，現在好不容易見面了，和樹自然是把憋了一天的疑問問了出來。

　　「不是為了同一個目的而來。」

　　「這個宴會的舉辦方，久野守起家過程中借助了港口黑手黨的力量，在港口黑手黨首領更迭換代之後，他也沒有受到多多少影響，繼續與這個組織合作。但是，他並不是只和港口黑手黨合作：借助港口黑手黨的人脈，或者反過來說，利用港口黑手黨的支持，他接觸了更多的黑暗面的組織，從而將家業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當然，這些都是兩三年前的事了，最近幾年，他已經開始著手洗白家業，在將半數的家產交給港口黑手黨之後，得到這個組織的首肯之後，他成功洗淨了自己。」麻璃央走到佑希身邊，說道。

　　「脫黑有這麼容易？」和樹第一個表示不信。

　　「如果是先……代的話，那是不可能的，不過麼……」麻璃央歪了歪頭，目光落在監控屏幕上顯示的橘發青年和紅發女性身上，「如果是現在的那位的話，是可行的。」

　　「那一位是『最優解』的支持者，只要久野守洗白上岸能夠給港口黑手黨帶來的好處更大於久野守繼續蟄伏黑暗的成果，那他就不會阻止久野守洗白。」

　　從現在的形式來看，久野守洗白之後反而能夠給他創造更大的利益，那他自然不會阻止了。

　　「所以，港口黑手黨的那兩位是為此而來的？有什麼需要借助久野守的力量？」佑希指著屏幕上顯示的那兩位港口黑手黨高級干部，問道。

　　「雖然久野守選擇洗白自己成為明面上的『成功企業家』，但他的孩子們並不覺得這樣可以讓他們在商場上開拓疆土，港口黑手黨是父親那邊的人脈，他們不能也無法借助，於是他們選擇接觸其他組織，或者從事能夠接觸到這類人的工作……比如地下黑市拍賣會的鑒賞師，」麻璃央點了點宴會上一個正在和人交談的女性，「久野百合，久野守的二女兒，『源氏拍賣會』的資深鑒定師，聽說最近一次，也就是半個月後的『源氏拍賣會』上會拍賣一件珍品，那場拍賣會的入場票已經被搶空了，只剩下一些內部人員手裡的特別席位，她身邊那位青年，大概就是衝著這個來的。」

　　哎？

　　幾個孩子疑惑了一下，不太懂為什麼麻璃央說這個，什麼源氏拍賣會，和他們有什麼關系？

　　他們把目光落在被麻璃央指出來的年輕人身上，那是一個看起來二十來歲的俊秀青年，穿著西裝，黑色的短發清爽地垂下，但額頭纏著一圈繃帶，耳朵上帶著古怪的似乎是某種特別風格的藍色耳環，這樣怪異的打扮非但沒有讓他的魅力減分，反而又多添了些奇異的氣息——至少，從站在他身邊，將這個青年帶來宴會的久野百合看來是這樣的。

　　「這個人……」信露出了思索的表情，「我怎麼感覺好像在哪裡看到過……但又想不起來……」

　　佑希有同樣的感覺。

　　似是無意的，屏幕上的青年朝著監控鏡頭的方向看了一眼。

　　「感覺到監控鏡頭在拍他嗎，好敏銳呀！」莉莉婭贊嘆道，沒有第一時間移開鏡頭，而是對著那個方向拍了一會之後，才按照程序轉開，同時，另外一個攝像頭從另一個角度轉了過去，保證這一片區域時刻都在鏡頭監控下：這是多角度交叉監控系統，用以防止單獨固定的攝像頭受入侵而被虛假畫面蒙蔽的可能性。

　　——雖然這個宴會的監控系統原本的代碼造就的監控順序並不是這樣的，不過有什麼關系呢，除非有人能入侵到系統裡，否則他們根本無法摸准規律。

　　麻璃央拿起一邊的平板，翻動了一會，把屏幕頁面固定，然後展示給其他人看：「是不是很像這個人？」

　　信和佑希一起看了過去，頓時瞪大了眼睛：「啊，是他！」

　　麻璃央手裡的平板上顯示的，是《全職獵人》中的高人氣反派之一：庫洛洛·魯西魯。

　　他偽裝接近劇情中的一位黑幫大小姐以竊取念能力時，就是類似的打扮，難怪他們會覺得眼熟。

　　那些微的差異是二次元和三次元造成的差別。

　　「不會吧！二次元的人物都跑三次元來了！」和樹覺得不可思議。

　　「我們不就是因為媽媽筆下的人物才來到這個世界的嗎？」珊德拉倒是覺得和樹的感慨很奇怪，「難道你才意識到西薩爾也是二次元人物這件事？」

　　「不啊，我以為西薩爾是特殊的。」和樹理所當然道，「畢竟是媽媽創造的角色嘛！」

　　沒想到來的竟然不止西薩爾……

　　麻璃央沒有參與這個對話，而是繼續說了下去：「幻影旅團，從我這幾天調查的結果來看，除了少數幾個人員，大部分幻影旅團成員都來到了這個世界，他們的目標可能是源氏拍賣會的拍品，但是沒有邀請函，他們連地點都摸不到，所以必須弄到邀請函。」

　　於是，庫洛洛·魯西魯出現在了久野百合身邊。

　　「作為維持社會穩定力量之一的青王氏族，Scepter 4副組長和情報組長出現在這裡，應該是衝著這個蜘蛛頭子來的。」麻璃央說道，「久野守的大兒子和小女兒前陣子先後離世，雖然看起來都是意外，但我查了一下，發現是有人偽造的意外現場，他們是被謀殺的——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謀殺他們的，應當是那個曾經在橫濱轟炸警署挑釁港口黑手黨的組織，那一次偵探社也牽連其中。而久野家裡難保還有其他人和那個黑衣組織接觸過，為了以絕後患，他們應該還會派人來『清掃』——所以，偵探社和港口黑手黨是衝著他們來的。但是……」

　　但是？

　　正專注聽著的幾個孩子同時看了過來，他們沒有注意到，原本還在監控畫面下的那些組織成員，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了。

　　麻璃央停頓了一下，嘆氣：「在那麼多人眼皮子底下，你們謀奪監控室的計劃太激進了，或許一開始沒有察覺，但現在，他們恐怕已經……」

　　她沒有再說下去，因為幾個孩子出眾的聽力已經聽到了門外傳來的嘈雜的聲音：「為什麼哪裡都能看到你這個繃帶置物架！」

　　「噫我才不想被帽子置物架（小）這麼說呢！」

　　「……你這家伙，想死是吧？」

　　「副長，我們可以等這兩個打完之後再過來嗎？完全不想管這種爛攤子啊……」

　　「不行！保衛普通民眾安全是我們的職責，伏見！」

　　「嘖……倒不如說，綠組的諸位為什麼會在這裡？」

　　「是我叫他們過來的，我感覺到有個盜取了我權限的人在這附近，所以讓他們過來看看情況——以及，通緝令已經取消了，所以我的氏族成員並不需要藏起來，伏見先生。」

　　「……你用鸚鵡身體可真是順手啊。」

　　「多謝誇獎。」

　　「……嘖。」

　　「好了，中也/給我安靜一點，太宰！」

　　幾雙眼睛驟然一亮：爸爸（們）在外面！

　　和樹不假思索就要往門那邊跑去，沒想到信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別想偷跑第二次！」

　　能夠強制對方變回貓咪的力量附著其上，很快和樹的半個身體就變成了貓咪。

　　「難道你不想嗎？」在完全恢復成貓咪之前，和樹不假思索回道，信頓時遲疑了，原本阻止他的力度頓時放輕，和樹看准時機反手一個也把信給壓回了貓咪形態。

　　見勢不妙，信連忙抓住佑希的衣角，力量彌散開了，幾人沒注意把莉莉婭也給帶上了。

　　年紀小體重輕直接就被裹挾走的莉莉婭掙扎著伸手，在被變回去之前一把拽住了一旁正要走開的麻璃央。

　　一拽之下，毫無防備的麻璃央頓時就被拽得失去平衡，想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既然我在地獄了那你們一個都別想出地獄，麻璃央把還在看屏幕的珊德拉也一並拖下水。

　　#

　　只聽裡面乒呤乓啷一頓亂響，原本還在吵鬧的諸人頓時沉默，來不及繼續和死對頭爭吵，眾人的目光頓時集中到了還沒有打開的大門上。

　　國木田獨步直接一步上前，推開了大門。

　　實木大門無聲打開，翻倒的椅子四散，眾人只見到這個監控室中央，幾只看著最大都不會超過三個月的奶團子貓貓正鬧的不可開交，發現門開了，它們驟然一僵，就想四散開，卻沒有想到剛剛那一頓亂鬥，身體四肢連同尾巴都纏一起，變成一團大貓球。


第284章

　　國木田獨步怎麼都沒想到， 打開門後竟然是看到這麼一幅畫面。

　　他想著可能會看到那個篡奪了監控系統的團隊（甚至為此做好了戰鬥的准備），或者說是什麼異形，但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 出現在門後的，竟然是一群小奶貓。

　　還是一群最大不超過三個月的小奶貓。

　　「這、這是怎麼回事？」國木田獨步瘋狂推眼鏡， 「難道是那些奪取了監控系統控制權的人已經脫身離開，留下一群小貓咪來誤導我們的思路嗎？」

　　伏見猿比古：「……」

　　明知道自己的學生就有變成貓咪的能力的，現在怎麼看， 那些奪取了監控系統控制權的人聽到外面動靜而變成了一群貓咪的可能性， 都比偵探社的這位成員的那個猜測來得更加靠譜吧。

　　難怪小八說她的數學老師特別好忽悠……

　　想到某個理應出現在這裡，但卻莫名其妙消失不見，最近幾天甚至連在網上聯絡都少有回復信息的人， 伏見猿比古忍耐住心頭的燥煩，剛想說什麼，就感覺到有一道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下意識的看了過去就發現那個大毛球裡面，一個身上都是黑的， 但是卻有著開八字花紋的臉四只爪子卻是雪白雪白的好像山竹一樣的小貓咪正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 在察覺到他回望過去的視線時， 它立刻有些慌亂地把視線挪開， 但當他微微放空視線後，卻能夠從余光中感覺到， 它又在偷偷看自己。

　　……怎麼回事？

　　「喂， 流，你還能夠感覺到那個盜取了你權限的人在哪裡嗎？」五條須久那小聲地和站在他肩頭的綠色鸚鵡說道。

　　綠鸚鵡一時沒有說話，它的眼睛直直的盯著那個大貓團。

　　「是在跟琴阪的本能搏鬥嗎？」磐舟天雞猜測道。

　　作為一只曾經被拔掉所有漂亮的尾羽， 由此對黑色的異色瞳貓咪產生極大的心理陰影的鸚鵡， 琴阪有著對於任何長得像小八或者跟小八有類似風格的貓咪都有著無限巨大的陰影， 現在，那個貓團裡顯然就有這樣能夠讓琴阪不顧一切、甚至讓附身在它身上的流也無法壓制的本能衝突、並產生飛離這個房間衝動的貓咪。

　　不是他說啊，那只純黑色的貓咪長得可真像小八呀！

　　要不是眼睛顏色不一樣，他還以為是小八瘦身後過來欺負他們呢！

　　綠鸚鵡撲了撲翅膀，從五條須久那的肩頭飛到了御芍神紫的身上，引起了後者的注意：「怎麼了小流？」

　　容貌美麗華貴的青年問道。

　　「那只奶牛貓，不是長得像小八說過的黑貓警長的那一只，是另外和那只黑色的小貓咪挨得很緊的奶牛貓——等他們解開貓團之後，抓住他——不要傷到他。」

　　這些交流都非常小聲，此時走進來的人的注意力幾乎都在那些貓咪身上，少數幾個也是落在了周圍環境上，試圖從中分析原本應當在這個房間裡的劫匪逃去了哪裡的問題，所以，一時之間都沒有人注意到這邊的對話。

　　「比起那個來，還是先把這些小家伙們的身體解開比較好，這個打結有點嚴重呀。」太宰治不知何時已經蹲到了那個大毛球旁邊，指了指貓球上露出的尾巴四肢和腦袋，催促道，「國木田君，快點吧。」

　　「啊、哦……也對……」國木田獨步一時也沒多想，連忙走過來，開始著手把那些纏在一起的尾巴四肢和貓貓身體解開來。

　　——話又說回來，雖然有俗話說貓是液體，但這能夠纏成這麼個毛球，這柔韌性也好得有點過分了吧？

　　看看國木田獨步的動作，中原中也皺了皺眉頭，終於沒忍住：「你那樣會弄疼它們的——我來吧。」

　　他說著上手，紅光遍及那個大貓團全身之後，像是受到了某種力量的牽引，在貓貓團最上方的布偶貓和其次的純白小貓貓被最先解開來，露出了底下的黑貓奶牛貓警長貓以及……嗯？

　　等下，這條橘色貓尾巴是哪裡來的？

　　等到奶牛貓也被挪開之後，中原中也終於看到了那只倒霉的被壓在貓團團最底下的貓咪：小橘貓。

　　感覺到壓在自己身上的無形之重終於被挪開了，小橘貓站起身來，伸了伸懶腰，再抖一抖，把身上那被揉得倒立起來的毛發給抖順了，然後頭一伸，把臉埋進了前面的零食盒子裡面——他們掌握的能力可以強迫他們變回貓咪的樣子，但並不能強迫零食也跟著消失，所以，趁著這些零食沒有被灑出來，趕緊吃！

　　——也不得不說和樹貓貓的體質實在強大得過分，被五只貓咪泰山壓頂連腦袋都冒不出來卻依舊不為之所動！

　　恐怖如斯！

　　中原中也本來還不確定什麼，畢竟一身橘的小貓貓真的是太多了，但當他看到那股看到吃的就把什麼都忘身後的勁兒時，中原中也就確定了：「……為什麼我撿回去的小橘貓會出現在這裡？」

　　正叼著肉干的小橘貓渾身一僵。

　　……錯、錯覺吧，為什麼他好像聽到了爸爸的聲音？

　　不對哦，他為什麼會變成貓咪來著的？

　　小橘貓叼著肉干開始冥思苦想。

　　這副模樣看得旁邊同樣被殃及池魚牽連下水而變成布偶貓的珊德拉哼嗤了一聲。

　　對了，是因為聽到了爸爸的聲音，我想去見爸爸，結果就被信給一巴掌拍回原形，然後我不甘示弱，試圖把他也給壓會原……哎？

　　等等！

　　爸爸在門外！？

　　那現在這情況……呃……

　　小橘貓叼著肉干，小心翼翼地轉頭。

　　對上中原中也看不出表情的臉和鈷藍色的眼睛，小橘貓叼在嘴裡的肉干啪嘰一下掉在了地上。

　　中原中也眯起了眼睛，這反應已經讓他完全確認，這只小橘貓就是理應現在還在他公寓裡面大吃大喝然後呼呼大睡的小橘貓。

　　拎起小橘貓的後頸皮，看著乖乖地懸著四肢一點都不掙扎的小貓咪，中原中也頓時就有些於心不忍，還是伸出另外一只手托住了它，然後青年抬頭對眾人道：「那麼我們就先告辭了，關於這裡監控系統的問題，如果有其他線索的話……到時再說吧。」

　　看到旁邊似乎達成了什麼目的的前搭檔，中原中也皺了皺眉頭，把原本想說的話咽了下去，換了一句仿佛根本不在乎這是怎麼回事的話。

　　「看起來這邊監控系統問題的線索，說不定在這些小貓咪身上，那麼，我們Scepter 4就帶一只回去查查看吧。」伏見猿比古如此說道，伸手揪起來那只警長貓的後頸，把它托進了懷裡，然後便轉身離開。

　　淡島世理微微一愣，朝眾人點頭示意後便很快跟了上去。

　　「哎呀哎呀，這是什麼分小貓咪大會嗎？那大叔我也來湊個熱鬧吧，嗯，這只貓咪就歸我們Jungle了！」磐舟天雞說著，就把那只剛剛流要求他們帶走的奶牛貓給抱了起來。

　　一眨眼人就走得差不多了，就連原本在地上打結的大貓團都只剩下了兩只……哎？等等，幾只？國木田獨步一數，發現確實只剩下那只長得疑似布偶的貓咪和另外一只純黑的小貓咪。

　　奇怪，應該還有一只純白的小貓貓呢？

　　國木田獨步剛想轉頭問她的搭檔，就發現他那個繃帶浪費裝置的搭檔不知何時，手裡拎著一個網袋——就是那種用來裝蘋果之類的水果、用繩索編織起來的鏤空網袋。

　　網袋裡，正裝著一只純白的、耳朵上有特別的櫻粉色耳飾的小貓咪。

　　趁著它被中也的重力操控解開還飄浮在空中的瞬間，太宰治拿出一早准備好的網袋，在沒有絲毫接觸到它的前提下，把這只純白色的小貓貓給兜進了網袋裡。

　　成功捕獲。

　　——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一世英名竟然喪生在一個網袋下，麻璃央自閉中，拒絕任何溝通。

　　國木田獨步：「……」

　　——這丫下手比其他人都要快啊！！！

　　「這裡就交給國木田君了，我就去調查一下這邊的監控系統和這只小貓貓有什麼關系好啦！那麼接下來就交給你啦！我先走了！」用和往常一貫的輕快聲音說完，達成目的的太宰治在國木田獨步的怒吼聲出現之前，果斷地用網袋拎著那只純白色的小貓貓就跑了。

　　似乎是對這邊的鬧劇感覺到了無奈，布偶貓嘆了一口氣，趁著國木田獨步不注意，它折身從身後的陽台門給竄了出去，等到國木田獨步衝到陽台上時，就發現，那只布偶貓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請、請問出什麼事了嗎？」終於，聽到動靜的保安姍姍來遲，見屋裡就好像大戰過一樣的模樣，他更加不敢邁步進來，只能在外面有些無措地問。

　　總算有個可以負責這邊情況的人來了，國木田獨步長松了一口氣，簡短地把這邊的情況交代清楚之後，讓他聯系其他人過來維護現場，以及采集花園裡那些逃走了人留下的痕跡——國木田獨步堅信，這些小貓咪只是對方扔出來的障眼法，真正的罪魁禍首此時早就已經在他們愣神的時候通過花園陽台逃走了！

　　「是、好的！」保安緊張地說道，顯然這是一個新手，「那、那我來保護現場……」

　　「不，現場我會保護，你負責把它從這裡帶走，不要讓它破壞這裡的痕跡。」國木田獨步把手裡拎著的意識到了什麼想要掙扎的黑色小貓咪直接塞進保安懷裡，「快去！」

　　「是、是！」

　　新手小保安抱著被塞進懷裡還在掙扎的黑色的小貓咪，連忙小跑著離開這裡。

　　終於沒有人來打擾了，國木田獨步開始調查這個現場。

　　「啊，對了……」想到了什麼拎著貓咪網袋回來的太宰治從門邊探頭，「那只黑色的……那只黑色的小貓咪呢？」

　　回來發現自己想說的對像不見了，太宰治愣了愣。

　　「啊，我讓保安帶走了，畢竟不能讓奶貓一直留在這裡，會影響現場調查的——怎麼了？」國木田獨步疑惑地問。

　　鳶色的眼眸微微眯了眯，在國木田獨步看過來時，青年的神色恢復了往日裡的輕佻：「……不，沒什麼。」

　　#

　　走廊無人的角落，笨手笨腳連叫人都不順暢的新手保安取下了戴在頭頂的帽子，清亮的黑色發絲垂下，露出清雋秀美的容貌。

　　「怎麼了？」他把懷裡一直掙扎個不停的黑色小貓咪抱了起來，有些苦惱，「不喜歡在爸爸身邊嗎？」

　　——平行世界的自己到底做了什麼，才連累得讓這孩子對他都這麼反感啊？


第285章

　　出於對伏見猿比古的信任， 淡島世理並沒有對伏見猿比古帶走一只小貓咪就離開當時房間的舉動提出疑問，直到兩人遠離了那個房間，到了花園裡的時候， 淡島世理才忍不住開口問道：「那個房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有伏見你帶走的這只小貓咪……」

　　她探究的視線落在了貓貓的身上：這是一只毛色由黑白兩種顏色組成的奶牛貓，從色塊分布來看， 它長得很像海對岸那個國家某部動畫片的主角——非常巧，那部動畫片的主角也是一只帶白色塊的黑貓，職業是警察， 所以它被叫做黑貓警長。

　　乍一看去， 這只小貓咪的毛色跟那個名為黑貓警長的角色幾乎一模一樣。

　　淡島世理試探著伸手，見這只小貓咪沒有警覺的伸出爪子來，而是依然淡定地被伏見猿比古捏在手裡， 她伸手摸了摸小貓咪的腦袋，就見這只小貓咪就很是受用地反蹭了蹭她的手。

　　「很親人嘛，應該是誰養的吧？」淡島世理由此判斷道：如果是野貓的話，早就該亮爪子了。

　　伏見猿比古一直沉默的， 看著這只小黑貓在她手裡的各種反應， 包括他面對淡島世理的表現， 此時聽到淡島世理的話， 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嘖舌了一聲：「………誰知道呢。」

　　「但剛剛那是怎麼回事呢？」雖然平時很喜歡小動物，但現在畢竟是在工作中， 淡島世理摸了一會兒小警長貓就收回了手， 思緒又返回到了方才他們闖進去的那間屋子時看到的畫面：「雖然那些牆壁的隔音效果太好，我們沒有聽到裡面有傳來什麼逃走的動靜，但……」

　　他們是可以肯定， 在那扇門被打開之前， 裡面絕對是有他們要找的那些劫持了監控信號的人在的。

　　但為什麼在武裝偵探社的那位國木田獨步先生推開大門之後， 他們就只能看到一群正在打架的奶貓了呢？

　　還是說是，這群奶貓是什麼擁有異能力的生物——此時青之氏族的團組裡就關押著一個擁有異能力的動物，那匹異能力是讓自己變成長著翅膀的白馬的……棕馬，所以淡島世理很快就聯想到了這上面，但這個想法並不能站住腳，全世界那麼多生物，除了人類以外能夠擁有異能力的少之又少，在動物裡面，直至今日他們也只發現了那一匹馬而已，而現在……

　　如果說某一只小奶貓是擁有了能力的天選之貓，那還說得過去，但是一群小貓都有能力……這就有點天方夜譚了吧？

　　……等一下，說起擁有能力的小貓咪來……

　　雖然前後主語有些不太一樣，但是……

　　淡島世理留心觀察這只警察貓，越看越覺得，雖然毛色不太一樣，但從臉型方面看，似乎和某只他們的王經常想要拐進自家地裡的小貓咪有著相當多的相似之處啊！

　　「難道說……」淡島世理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但是，怎麼想都覺得這個假設實在是太有說服力了，她的臉色迅速變得極其糟糕，「……不會吧！？小八還是小孩子啊！哪個禽獸干的？！」

　　——難道是小八失蹤的那段時間遇到了那種對女孩子來說太過痛苦的記憶？甚至事後才發現有了極其糟糕的後遺症……如果不考慮人的情況，而是只考慮貓咪的妊娠時間……和這只小貓咪的年齡對的上啊……

　　越想越憤怒，淡島世理的手已經搭在了刀柄上，就差一句「淡島拔刀」了。

　　伏見猿比古：「……雖然不知道副長你在想什麼，但我肯定絕對不是你想的那種情況。」

　　——盡管淡島世理從頭到尾都沒說什麼其它的話，但是伏見猿比古竟然奇跡般地理解了淡島世理的思考回路。

　　更何況，不同於被瞞在鼓裡的淡島世理，伏見猿比古後來還是從種種蛛絲馬跡中推斷出，小八失蹤的那段時間是被魔人費奧多爾帶走了。

　　從小八提起這件事來只是被蒙蔽被騙的惱羞成怒情緒來看，雖然她被騙得簽下了結婚同意書，但至少沒有更糟糕的事發生。

　　如果真的有其他事情發生的話，現在小八就不僅僅只是這麼簡單的生氣而已了……

　　「……是麼？」淡島世理冷靜了下來，也覺得自己剛才的推斷簡直是無稽之談，不禁有些不好意思，「那這只小奶貓是……」

　　「我帶這家伙回去研究一下情況，這裡的宴會後續就麻煩副長你了。」

　　淡島世理沒有異議，點頭同意，遲疑了一下，她又補充道：「如果……我是說，如果，這只小貓咪只是一只普通的小貓咪，是被那些真正的罪犯在房間裡轉移我們注意力的話，到時候，能不能把這只小貓咪送去圖書室？」

　　見伏見猿比古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她微微泛紅了臉，不好意思地說道，「小黑已經失蹤很久了……我想要吉野高興些……」

　　#

　　出於某種直覺，伏見猿比古帶著小黑貓並沒有返回青組Scepter 4的屯所，而是去了一間他很久沒有回去的屋子。

　　伏見家。

　　這是他和八田美咲初中畢業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回去過的地方。

　　他在這棟外表奢華內裡卻幾乎除了必要的生活家具外無一物的大宅子裡度過了自己的童年和青少年時期。

　　打開大門，走進去就看到空蕩蕩的客廳，伏見猿比古沒有露出絲毫的異樣來，倒是他懷裡的小警長貓露出了一臉茫然的表情。

　　——伏見猿比古奇的母親伏見木佐認為，如果重要東西放在屋子裡遲早會被偷走的話，那就不如不放，把所有貴重的東西全部折成錢，放到銀行裡去，就不用擔心會遭遇到損失了。

　　所以和這棟屋子那看就非常值錢的面積和別墅式樣比起來，它內裡卻沒有絲毫值錢的可以帶走的東西，是任何一個小偷進入這裡都會露出失望表情的地方。

　　「……但是，從你的表情來看，似乎認為這棟屋子不該是這個模樣的。」

　　看著被他放在桌子上就絲毫不認生轉頭打量客廳的小貓咪，伏見猿比古冷不丁說道。

　　小貓咪眨眨眼睛，回頭看他。

　　這副模樣讓伏見猿比古又忍不住懷疑起了自己，他是不是想太多了呢？

　　怎麼可能會發生那種事情……現實又不是小八那家伙寫的小說……

　　伏見猿比古忍不住扶額，暗道自己實在是最近看《神使》看多了才會有那麼天方夜譚的想法吧……

　　他在心裡忍不住如此嘲笑自己，放下手時思緒忽然中斷。

　　在他面前，剛剛還蹲著一只小貓咪的桌子上，貓咪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個坐著的七歲大小男孩。

　　從那張臉上，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五官的影子。

　　「噗……」看到他完全呆愣住的模樣，男孩頓時笑了起來，「我想了好久爸爸第一次看到我會是什麼樣子呢——果然和我想的一樣，表情超有趣的！」

　　他一個利索的翻身，從桌子上面跳了下來，穩穩的站在地上，抬起頭來。

　　離得近了，伏見猿比古看得更加清楚，那張臉不應該單純的說是像他，隱隱約約的，還能夠看到另一個人的影子。

　　…………或許，不應該說是隱隱約約吧？

　　注視著那雙充滿期待地望著他的異色眼瞳，伏見猿比古感覺到自己的腦袋裡一片空白。

　　然後在頭腦尚未反應過來，身體先作出了最為誠實的反應。

　　「爸爸臉紅了……想到什麼了呀？」佑希疑惑地問道，「這裡現在又沒有媽媽在。」

　　他記憶裡只有有的時候媽媽不知道對爸爸說了什麼，爸爸才會露出那種好像被調戲了一樣的臉紅表情來——原諒他用這樣的描述吧，但那個時候真的好像媽媽在調戲爸爸一樣。

　　#

　　受到驚嚇的並不只伏見猿比古一個，另一邊，中原中也只覺得自己的大腦一片混亂：「等等，你在說什麼？什麼爸爸，什麼媽媽……還有你為什麼會變成人？」

　　實話實說，當這只小橘貓突然之間在他面前變成人，但臉長得簡直就是縮小版的自己，甚至周身還泛起那熟悉的紅光的時候，中原中也第一反應就是當初研究他的政府秘密實驗室又研發出了什麼他的復制體或者什麼二代荒霸吐之類的，而這個二代荒霸吐從實驗室裡逃了出來，不知怎麼的擁有了偽裝成貓咪的能力，然後就用這個能力找到了同為荒霸吐的他，希望他能夠收留它，免得被政府抓回去。

　　兩人都是實驗室裡逃出來的某種患難之情，中原中也確實打算瞞下這個孩子的存在。

　　——如果他真的這麼說的話。

　　哪怕這個孩子一開口就叫他爸爸，中原中也也當是政府實驗室用他做藍本，所以這個孩子才稱呼自己為爸爸。

　　但讓中原中也沒有想到的是，當旁邊的紅葉姐問這個孩子叫什麼名字，住哪裡的時候，他竟然回答說，叫夏姬和樹？

　　只認識一個姓氏是夏姬的少女，恰巧對方的種族也是貓又……政府實驗室研究的二代難道是綜合了貓又和荒霸吐的結合體？

　　和樹：「……」

　　年輕時候的爸爸是笨蛋嗎？

　　#

　　不同於並不想承認自己隱蔽心思的前搭檔，太宰治彎著眼睛，帶著手裡拎著的貓貓網袋到了車上，關緊門窗並鎖上兒童鎖，確認它短時間內跑不出去，這才把網袋裡的小貓貓放到了後座上。

　　並把手放在了小貓貓的頭上。

　　沒有任何事發生。

　　手掌下的貓咪依然是貓咪，並沒有像他期待的那樣變成一個長得像小八、滿臉警惕的小男孩或者小女孩來。

　　……是他猜錯了嗎？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22

第286章

　　雪白的小貓咪睜著異色的雙瞳， 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朝自己伸出手的男人，直到眼睛傳來難以忽視的酸澀時，她才像是終於確認了什麼， 緩緩閉上眼睛。

　　即使嘴上說著平行世界的另一個人並不是這個人，但， 無可避免的，有著同一個名字、相似思考回路的人總有足夠多、多到會讓人將他們視作同一個人的相似點。

　　就像，不管是這個世界的這個人， 還是在她的世界的她的父親， 在第一次見到她時，都是同樣的動作，同樣的心聲。

　　#

　　雪白的繃帶仔細地纏到手腕上才止步， 露出來的手掌邊緣還能碰觸到繃帶的粗糙，男人小心地伸出手，只用有著柔軟皮膚的手心和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撫摸小小的白色奶貓。

　　一直在細聲細氣地叫著的小奶貓的聲音弱了些， 卻並沒有停止叫喚。

　　他的動作停頓了一會， 像是在期待什麼發生。

　　但事實卻是， 什麼都沒有發生。

　　【……是我猜錯了嗎？】

　　那是她出生以來， 第一次與給予她另一半血脈的男人相見時，對方的頭腦中響起的『心聲』。

　　#

　　她想， 她大概並不是被期待著出生的孩子。

　　至少不是像那樣她在紅姨和中也叔叔給她講的書本上的、故事裡的相愛著的人之間的、滿溢的愛而生的孩子。

　　雖然紅姨和中也先生都哄她說， 爸爸媽媽是相愛的，但她不這麼認為。

　　那更像是單方面的、不懂得如何去愛人者的掠奪和侵占。

　　年紀小有年紀小的好處，比如紅姨和中也叔叔從來不會防備到她， 麻璃央才得以從那些記載在港口黑手黨的絕密資料中， 從游蕩在港口黑手黨附近的幽靈口中， 拼湊出關於父母的過去。

　　那些已經被留在這個組織很多年的幽靈非常喜歡閑談，尤其是關於這個組織裡的種種八卦，他們談的最多的就是那個有著貓耳貓尾的白發女童，後來取得代號「N」的港口黑手黨五大干部之一——麻璃央花了點時間把這些幽靈的描述和媽媽小時候的模樣對上，因為從這些幽靈的閑談中可知，他們並沒有發現，媽媽是能夠看到他們也能夠聽到他們說話的，再加上自從「N」從組織中消失之後，首領，也就是她的父親就禁止所有人再提及「N」這個代號包括那個人，以至於麻璃央一開始一直都以為他們說的是其他人。

　　麻璃央覺得這不能怪自己。

　　畢竟，那些幽靈口中的連笑一笑的表情都少有、明明面孔精致絕倫卻一個眼神就能讓敵人都嚇癱在地上的少女，怎麼可能會讓她聯想到自己即使不笑的時候也能夠讓她感覺到溫柔的媽媽呢？

　　當然媽媽最好看這點她贊同。

　　那些幽靈說，第一次看到媽媽出現在港口黑手黨，是媽媽才八歲的時候。

　　穿著黑色的喪服，胳膊上還別著白色的小花，眼神沉寂得對這個世界仿佛毫無眷戀。

　　這個八歲的孩子，就被當時已經在港口黑手黨裡初具威名、開始讓敵人聞風喪膽的少年太宰治牽著手，帶進來。

　　感受到周圍陌生人的目光，那個孩子的表情沒有多少變化，牽著少年的手卻下意識地緊了緊，仿佛是在尋找什麼依靠一樣。

　　聽說，是父母意外離世，被太宰大人注意到，見這個孩子沒有多少求生意識，覺得可能會有什麼有趣的發展，於是帶到組織裡來的。

　　她在那之前的名字無人知曉，港口黑手黨裡所能夠知道的，只有一個太宰治給她的代號，「N」。

　　偶爾有些不畏懼太宰大人那讓死者也恐懼不已的黑暗氣息而湊近的幽靈說，他們曾經在無人的場所裡，聽到太宰大人叫那個孩子，小八。

　　如果沒有太宰治橫插一手的話，在因為失去父母而頹廢一段時間之後，小八依然能恢復過來，然後順著她原本的人生軌跡，一步步走下去。

　　但，太宰治在這個孩子最脆弱的時候，插手了她的人生。

　　於是，軌跡變道。

　　原本漆黑的頭發化作了如雪的純白，連兩只貓耳都是毫無雜質的純淨色澤，在太宰治成為港口黑手黨的首領並將之擴張到幾乎成為日本地下社會的化身時，異色雙瞳的白發貓耳女童打破了他曾經留下的記錄，成為港口黑手黨史上最年輕的干部。

　　日子一天天過去，貓耳的白發女童漸漸長大，從孩童長成了少女。

　　麻璃央不知道那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但當那些幽靈注意到的時候，曾經是女孩依賴著太宰治，不知何時，兩者間的關系顛倒，變成了太宰治死死抓著長大的少女不願她遠離。

　　——港口黑手黨的勢力範圍越發擴大，即使遠在西方，也有他們的觸角。

　　但，所謂「山高皇帝遠」，距離首領遠了，總會有人以為自己可以脫離這個龐然大物，自立為王。

　　干部們大部分工作都是這些蠢貨帶來的。

　　除了不是很願意出差的尾崎紅葉，大部分情況下，處理這些事物的都是由中原中也和「N」輪流，但不知什麼時候起，「N」就極少被派出去出遠門。

　　她能夠離開橫濱的極限是三天。

　　如果第四天清晨她沒有出現在港口黑手黨的總部辦公室作工作報告……

　　幽靈們不太清楚首領會是什麼反應，但就他們所知的，有一次因為意外，白發的少女沒能在第四天趕回來，那一天，首領就遭遇了刺殺。

　　險些喪命。

　　「為什麼要在我還沒有回來的時候就把中也先生派去北海道處理事物？」在首領終於從昏迷中清醒過來，沒有其他人，僅有那兩人的房間裡，躲得遠遠的幽靈聽到裡面傳來的少女壓抑著怒氣的聲音，「北海道的分部事物還沒有緊急到連半天都等不了的地步。」

　　啊，這個他們懂，首領身邊常年留有至少兩名干部保護，這是為了以防調虎離山：萬一出什麼事，可以一名干部去探查情況，另外一名干部留守在首領身邊，保護他的安全。

　　在少女出差的時候，首領身邊負責保護他的是尾崎紅葉和中原中也，但那一次，在她還沒有結束任務回來之前，首領就以「必須現在就去完成」的任務，將中原中也調去了北海道。

　　他的身邊只剩下了尾崎紅葉一人。

　　這給了港口黑手黨的敵人機會。

　　但被如此質問的首領卻回以說不出什麼情緒的笑容：「欸……明明是小八沒有及時趕回來，沒能及時補上中也的空位，才讓我受這麼重的傷，還差點死掉的錯吧？正常來說，按照計劃，中也出差去北海道的時候，小八應該早就到我身邊來保護我了吧？」

　　他看了一眼房間牆上掛著的鐘。

　　「當時說好了的，你會在24號之前回來的，我按照計劃的時間把中也派出去了，但是，小八沒有按照計劃的時間回來呢，這是小八的錯吧——所以，為什麼小八還能這麼理直氣壯地來質問我呢……我可是差點就死掉了呢，好不容易才醒過來竟然還要被小八這麼質問……連個安慰的親親都沒有，抱抱也好啊，唉……明明小時候還會看到我受傷心疼地抱抱我呢，我說疼得睡不著還會抱著我睡覺呢……」

　　「……」

　　少女的表情看起來似乎很想把床上的人拖下來從窗口扔出去。

　　在外面可止小兒夜啼的港口黑手黨首領就這麼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叭叭地跟只壞掉的喇叭一樣。

　　直到少女像是再也無法忍受而起身走出房間，他才驟然安靜下來。

　　在那個少女從視野範圍裡消失的瞬間，他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情緒反饋一樣，神色空茫到可怕。

　　不知多久，一股濃郁的米香在空氣裡飄蕩開來。

　　「就算你說這是你親手做的我也不會吃的。」港口黑手黨首領閉著眼睛，說道，「真是的，自己該做什麼事都不清楚嗎，如果有人在你走開的這段時間裡來暗殺我了怎麼辦，我可不記得教過你主次不分——就算你留著分神體在旁邊，遇到刺殺跳轉意識過來也來不及，那種頂尖殺手可不會給你回轉意識的空檔……」

　　她像是沒聽到一樣，慢悠悠地攪動碗裡的米粥，等到太宰治終於念完這一輪了，她才舀起一勺溫度剛好降得恰好入口的米粥。

　　「我說了不吃。」

　　「我沒說是給你吃的。」一句話噎得人差點喘不過氣來，異色眼瞳的白發少女接著道，「其實你不用說那麼多——這些話，只要說一句就可以了。」

　　太宰治冷冷地盯著她。

　　「『留在我身邊。』——為什麼你總是能把這麼簡單的一句話用那麼復雜而且讓人傷心的方式說出來呢？補充一句，不限於你剛剛說的那些話。」

　　因為你不在身邊，所以我遇到了襲擊差點死掉，為了以防再出現這樣的事，你必須留在我身邊——一般人哪理得順這麼擰巴的思維方式？

　　她真想嘆氣，卻還是平復了呼吸，把手裡舀起的那一勺米粥，塞進了青年因為愣住而松開的牙關裡。

　　他像是一下子被奪取了說話的能力一樣，安靜了下來。

　　小八也不在意，繼續吹涼了下一勺，抵到他嘴唇邊。

　　沒有抵抗，牙關自然打開，靈活的唇舌配合卷走木勺上溫度正好的稠密米粥。

　　米粥裡被細細地剁入了肉碎，淡淡的鹹味和鮮味刺激味蕾，喚醒食欲。

　　一碗見底。

　　「……剛剛說『沒說是給你吃的』的人是誰啊。」

　　「我也沒說不是給你吃的呀。」

　　「……」


第287章

　　太宰治摸著手下的小奶貓， 還在思考自己是被小八那表面一切正常暗地裡似乎是在謀劃什麼想瞞著他的事給蒙騙過去了呢，還是其他什麼可能性的時候，他忽然感覺到手掌下的觸覺有所變化。

　　青年愣了一下， 移開了手。

　　仿佛紀錄片裡的快速生長鏡頭，原本端坐在汽車後座沙發上連蓬松柔軟的尾巴都乖巧地收在身側的小奶貓閉上眼睛， 它的身體就在那一瞬間抽條，成長。

　　須臾之後，貓咪消失了， 留在原地的是一個看起來才五六歲大的小女孩， 比雪還要白的長發，黑色的長到小腿肚的洋裙裙擺上有著精致的暗繡花紋。

　　太宰治忽然覺得喉嚨干澀得可怕：「……你，叫什麼名字？」

　　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像是擔心聲音大一些，就會驚擾到這個孩子一般。

　　小女孩轉過頭來看著他，像是在想什麼，好一會兒才道：「……麻璃央， 我的名字是中原麻璃央。」

　　太宰治：「……」

　　麻璃央這個名字很可愛沒錯啦， 但是……

　　那個姓是怎麼回事啊！？

　　為什麼會是那只死蛞蝓的姓！！！

　　難道是未來的小八不要他了和討厭的蛞蝓在一起了嗎——這是什麼噩夢級別的未來！

　　不， 他絕對不接受！

　　就算是他死了他也不會接受的！！！

　　能夠聽到他人強烈的心音以至於從剛剛開始大腦就被面前這個人所有心聲充斥的麻璃央：「……」

　　自己變回人形好像是個錯誤的選擇。

　　「哎哎等、等一下！不要這麼快變回去啊再讓我多看幾眼啊！啊我錯了我絕對不會再抱怨姓的問題！寶貝？寶貝？麻璃央寶貝變回來嘛再讓我看一眼嘛！一眼、一眼就夠了！真的！」

　　#

　　「流干嘛要我們把這只小貓咪帶走啊？」

　　在遠離了宴會的喧囂之後， 走在安靜的沒幾個人的路上，五條須久那扛著他的武器， 有些疑惑地問。

　　看這只貓咪的大小， 可能才兩個月大？這麼小的貓咪可不好養啊……

　　他抿了抿唇，不知怎麼的就想起自己曾經喂養過的那只最後被父母扔掉的貓咪。

　　綠鸚鵡扇了扇翅膀，才從御芍神紫的肩頭飛起一點、想靠近這邊的時候， 磐舟天雞就敏銳地發現， 自己懷裡抱著的那只小奶貓的瞳孔縮了縮， 杏兒一樣的眼瞳幾乎是追著綠鸚鵡的身影而動：「……呃，流，你要不離遠一點……啊，不對，應該是讓琴阪離遠一點，它看起來很想撲琴阪的樣子。」

　　流浪在城市裡的野貓是鳥類殺手，這只小奶貓雖然看起來還沒斷奶，但很顯然，它繼承了來自血脈的能力。

　　附身在綠鸚鵡琴阪身上的比水流沉默了一會，他可以清楚地感知到琴阪恐懼的情緒：即使二者還隔著相當的距離，但那只牛奶色的小奶貓露出那樣狩獵的姿勢時，它已經下意識地害怕起來了。

　　好一會兒，他才再次開口說話：「……對不起，磐先生，我還是想靠近仔細看看它——能麻煩你抓緊它嗎？我會保護好琴阪的。」

　　磐舟天雞愣了愣，他們的王雖然非常任性，但像這種情況下……他應當不會勉強琴阪才對。

　　這只小奶貓到底是有什麼特殊，能讓流這麼在意？

　　磐舟天雞正想著，忽然他手下感覺一滑，頓時心頭警鈴大作：糟糕！

　　被它逃了！

　　——就在他走神的那一瞬間，那只小奶貓俯身，不知怎麼的就從磐舟天雞的手裡脫身，借助他的手作為彈跳平板，一個飛躍直接將正欲起飛的綠鸚鵡撲倒在地！

　　御芍神紫的手幾乎是瞬間拔刀，但當他想要確認那只貓的位置的時候，卻驚訝地發現，那只貓該落在地面的位置上，早不見了什麼奶貓，只有一個五歲大的孩子，懷裡抱著被他巧妙卡住翅膀無法掙脫的綠鸚鵡，眼睛亮亮的：「是爸爸對吧！是爸爸附身在琴阪身上的對吧！我果然沒有感應錯呢！」

　　如果是佑希他們在這裡的話，就會非常驚訝地發現，從見面以來表情就非常稀少的男孩子此時是難得一見的情緒外露，屬於任何一個人看到他都知道這孩子現在非常高興。

　　正要動手搶救琴阪的磐舟天雞&御芍神紫&五條須久那：「……哈？」

　　爸爸？

　　御芍神紫和五條須久那第一反應看向磐舟天雞：不同於是後來加入的他們，如果小流/流有孩子的話，那磐大叔肯定知道！

　　沒可能磐大叔都不知道的！

　　「我真不知道啊！！！」磐舟天雞感覺自己仿佛重溫了七年前發現自己養的小孩吐著血並被告知他去挑戰黃金之王失敗並且兩人都上了通緝令時的心情一樣。

　　……不，他當年都沒這麼懵逼過！！！

　　畢竟流的實力他清楚，雖然不知道這孩子在暗地裡鼓搗什麼但多少知道他想做什麼，可現在……

　　喂喂，開什麼玩笑，雖然流是有能夠自由行動的能力，但那是要解開拘束帶將王權者的力量全數放開才能夠獲得的行動能力，而且持續時間很短，只夠他戰鬥使用——這個小孩子的媽媽是怎麼和流生的孩子！

　　……仔細想想如果是女方主動的話好像也不是不可以，而且按照流那個常識缺乏的性格搞不好還真能讓人得手……啊他在想什麼啊！現在當務之急是搞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流，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磐舟天雞少有的沉下臉來，如果真的是有人對流……

　　就算這個孩子看起來好像很親近流，他也要把這孩子的母親揪出來施以懲罰！

　　身在御柱塔的比水流：「……」

　　總覺得磐先生好像想到了什麼在詆毀他的東西……

　　「我不知道，磐先生。」他誠實地說道，他確實不知道這孩子為什麼會叫他爸爸。

　　磐舟天雞的臉色頓時變得極其糟糕，御芍神紫和五條須久那的表情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們並不是時刻都和比水流在一起，雖然比水流這些年一直都呆在基地裡，即使出現在外面也只是通過附身琴阪的方式，但……萬一呢？

　　萬一他們疏忽的時候，有人闖入了基地裡，對流做出了……

　　「磐先生，請相信Jungle的基地防護能力——紫，須久那，你們也是。」

　　被點名的三人：「……哦。」

　　對、對哦……差點忘了Jungle基地的防護能力那是青之王和赤之王都要有內應關掉相應程序之後才能闖進來的……

　　「如果有人能夠進入Jungle基地、接觸到我的話，只有一種可能性，」比水流說道，「是我放她進來的。」

　　她？

　　三人心頭一動，難道……流/小流想起來是誰了嗎？

　　像是看穿了他們的想法，綠鸚鵡的口中吐出了比水流平靜的聲音：「沒有，我從來沒有放任任何女性接近……」它忽然停頓了一下，三人的心頓時吊了起來，只聽比水流的聲音在隨後響起，「……小八除外。」

　　比水流認真回憶了一番Jungle基地建成之後出入人員名單，發現唯一一個女性就是他讓磐先生劫持帶回來的小八。

　　如果是小八的話……身在御柱塔的青年借助鸚鵡琴阪的眼睛看著抱著「他」的小男孩。

　　……忽然，很高興呢。

　　三人：「……」

　　五條須久那首先松了口氣：「什麼嘛那家伙才不會做這種……」他剛想說那家伙沒可能會對流做這種事，然後就想起來，好像剛剛，就在他們面前，這個抱著琴阪的孩子，從貓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不對啊明明那家伙的嫌疑最大啊！！！

　　#

　　「阿嚏！」

　　趴在江戶川柯南頭頂的小白貓貓打了個噴嚏。

　　這讓因為剛剛得到了幾乎可以確認是黑衣組織消息的柯南糟糕的臉色略微回暖了一些，他把趴在自己腦袋上的小白貓貓捧下來，抱在懷裡：「怎麼了，著涼了？」

　　不應該啊，為了宴會，這邊的暖氣打的十足，他都要被熱得出汗了。

　　「可能是之前在外面，忽然到溫暖的室內，溫差受不了吧？」毛利蘭也注意到了這邊，彎下腰看小白貓的情況，發現它鼻頭依然濕潤（這是獸醫教她的最簡單的判斷貓咪有沒有生病的方法），看起來也沒有其他症狀，稍稍放下心來，「可能是剛剛聞到了花香所以打了個噴嚏？倒是柯南，你臉上都是汗呢！」

　　她說著摸出手帕，幫柯南擦掉臉上的汗：「很熱嗎？」

　　小男孩勉強自己對毛利蘭露出沒事的笑容：「是有點……啊，小蘭姐姐，我去裡面換一下衣服！」

　　「要我幫忙嗎？」

　　「不用！我自己能辦到的！」

　　朝毛利蘭揮了揮手，江戶川柯南抱著小白貓貓一路小跑到看不到人的走廊裡，才放下那副面對外人的孩童稚嫩表情：

　　……其實已經出汗了，只不過是被嚇出來的冷汗。

　　「這個久野家……恐怕已經被那些黑衣人盯上了。」他臉色沉重，心情更是沉甸甸的：雖然他一開始以江戶川柯南的名義寄養在小蘭家裡，就是想借著讓毛利叔叔的名氣大漲，從而可以接到和那些黑衣人相關的案件以追查他們下落，好找到身體的解藥來……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線索真的出現在他面前了，他卻完全高興不起來。

　　藍色小西裝的男孩站在走廊邊，透過窗戶看外面：人手配備無線電對話機，肉眼可見絕不是裝門面而是真的有能力的保安，裝在花園各個角落的監控系統……

　　借助龐大的財力和黑白兩道的人脈，久野家擁有足夠多的保護自己的手段。

　　但在這樣的手段下，久野守和久野茉莉，卻依然「意外」喪命。

　　那個藏身於黑暗中的組織，如今也只露出了冰山一角……

　　壓下本能的恐懼，柯南冷靜下來：「久野守應該是察覺到了什麼，所以他調動了更多的守衛力量保護他自己，但是這手段在黑衣組織面前並沒有起效，他還是『意外』去世了。他應該在被殺之前，將信息傳遞給了他的妹妹茉莉，所以在久野守葬禮之前，久野茉莉就離開了家，即使是葬禮都沒有出席——按照久野克己的說法，他大哥和茉莉妹妹的關系其實相當好，很難想像大哥死了之後茉莉竟然會連他的葬禮都沒有出席。」

　　然而，久野茉莉逃離的行動並沒有成功，在久野守的葬禮之後沒多久，她就在「旅行」中「意外」喪命了。

　　……不，等等。

　　久野守和久野茉莉是因為黑衣組織喪命的，那……久野夫人呢？在久野守之後就「意外」死去的久野夫人，真的是……意外嗎？

　　柯南愣住了：「難道說……真正和黑衣組織有所聯系的，其實是久野夫人？」

　　而她的兩個孩子，是受她指示，才和那個組織發生接觸的？


第288章

　　國木田獨步回來到車邊的時候， 就看到自己的搭檔在後座抱著一只小白貓貓rua啊rua，rua得那只小白奶貓貓一個勁地試圖從他手裡爬出去——然而兩人間巨大的差距讓小白奶貓貓的努力付諸東流。

　　「……你在干什麼啊？」國木田獨步黑著臉問，他本來以為太宰治去調查宴會上的事了， 結果……

　　躲在車裡吸貓？？？

　　「啊，在逗我女兒玩呀！」太宰治揚起一個燦爛的笑臉， 兩只手卡在小奶貓的前肢下方，把它舉到面前來，「是不是呀？」

　　國木田獨步：女兒？？？

　　「喂太宰！你手裡那不是你在監控室現場抓的那只貓嗎！」國木田獨步拼命推眼鏡試圖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什麼女兒……」

　　「國木田君弄錯了啦， 麻璃央是乖孩子才不會去和那些壞孩子一起做壞事呢！」太宰治表情真誠地說道，「這真的是我在養的。」

　　國木田獨步頓時就被弄得一愣一愣的：「是、是嗎……但它看起來和那只小白貓也太像了吧……」

　　「麻璃央還和小八的白貓貓形態一模一樣呢，國木田君沒發現嗎？」太宰治把小白奶貓貓舉到臉頰邊， 「你看！」

　　國木田獨步認真打量了一番，發現真的和自己便宜學生的貓咪形態幾乎一模一樣，硬要說哪裡不太一樣的話大概就是體型了：小八大概要比這只小奶貓大一圈的樣子。

　　只不過據他所知，自家學生那看著似乎大一圈的體型裡有相當多部分是蓬松毛發導致的錯覺……不知道這只奶貓是不是也是這樣。

　　「而且我們今天來調查的這個宴會不是個寵物沙龍嗎， 帶著貓咪過來才不會惹人懷疑吧， 所以我才把麻璃央寶貝帶過來呢， 平時我都不想讓人看到她的， 萬一別人覺得我的麻璃央寶貝這麼可愛拐走她了那我可怎麼辦呀！」

　　「是、是這樣啊……」國木田獨步想想也是，至於自稱爸爸什麼的……聽說很多養寵物的人都把寵物當做自己孩子一樣， 大概太宰那家伙在這方面也是如此吧？

　　於是太宰治又開始對著奶貓貓笑眯眯——如果中原中也在這裡， 百分之百會評價「笑得好惡心」。

　　奶貓貓沉默地看著他，一聲不坑，只是朝著他伸出了爪子。

　　隱藏在粉嫩嫩的肉墊裡的尖銳爪子迅速彈出， 在視網膜上留下一道白色的殘影。

　　本來想把臉貼過去的太宰治連忙把它換到單手上， 另一只手把它的爪子合攏到手心裡：「啊呀， 這個不行哦，爸爸還要靠這張臉把你媽媽騙回家呢！」

　　柔軟的掌心碰觸到已經彈出來的爪子時，那爪尖就收了回去，只在他的手心裡留下仿佛是輕撓一樣的細微癢意。

　　這反應讓太宰治眼底的笑意又深了幾分。

　　小奶貓一爪子揮開了他的手，明明連叫聲都少有，但太宰治卻准確地猜中了她忽然情緒化舉動的原因：「爸爸當然知道媽媽不是那麼膚淺的人啦，但是好看一點總比不好看的好吧，這樣麻璃央才能也長得漂漂亮亮的，對吧？」

　　被掌握住身體的小奶貓扭了扭，不知怎麼的就從太宰治手裡脫身出來，青年一愣，剛想再抓住它，就看到它借著他的手掌，跳到了放在後座的坐墊上，原地轉了個圈盤成個團，連尾巴都好好地收攏圈住身體，閉眼睛。

　　「困了嗎？」太宰治小聲嘀咕了一句，小心翼翼地把坐墊連同上面的小奶貓一起轉移，然後從旁邊的車廂隱藏收納盒裡扯出一條小毯子，輕輕蓋在奶貓貓身上，沒忘讓它的腦袋露出了：這是偵探社公車，有時候他們也有盯梢的需求，所以車上放著這些可以讓枯燥難捱的盯梢過程略微舒服些的用品。

　　被從坐墊上挪開的時候奶貓貓動了動，但太宰治很快就用小毯子把它的身體給包起來了，感覺到身上的溫暖，小奶貓決定就當做不知道自己被轉移了這件事。

　　「結果還是沒弄清楚當時插手監控的是誰……」國木田獨步表情有些急躁，「我到花園裡也沒有查到他們撤離的蹤跡……難道是直接利用空間系異能力轉移的嗎？太宰，你接下來准備怎麼辦？」

　　「冷靜一點，國木田君，社長也說了你有些太過急躁。我的話……嗯，這邊的宴會還有些疑點，我要去調查一下。」太宰治略微示意了一下自己手裡捧著的小貓咪，表示自己要再去那個寵物沙龍打聽點事，「至於國木田君麼……我記得這附近有公共場合特殊能力感應器，功率範圍能夠把別墅區都覆蓋的那種，如果對方是利用空間系異能力傳送離開的話，國木田君去附近的警署調用相關數據，應該可以找到線索。」

　　這個別墅區竟然有這類設備？

　　國木田獨步意識到這是個好方向：一般來說，由於那些富人區自身的隱私性要求，很少會允許在居住區內的公共場合裝載相關設備，更不要說是功率能夠覆蓋整個別墅區的大型設備了。

　　「聽說本來是沒有的，是久野先生——啊，是這次宴會的主人已經去世的大兒子——那位久野守先生在大約半年前提出來的，也是他勸服了其他業主，所以這裡才有這條線索可以追查。」太宰治微笑著說道。

　　如果他沒有弄錯的話，久野守這麼做大約是為了保護他自己，可惜……他以為最大的威脅在於神出鬼沒防不勝防的異能力，誰知道他最後竟然是喪命於頭腦織就的「意外」上呢？

　　「行，那我現在就去警署調用信息。」這邊的警署和武裝偵探社的合作很少，不像熟悉的那幾個警署只要一個電話打過去就可以借用數據，所以國木田獨步決定自己去警署和他們面談。

　　這麼大個別墅區光出去就得走上幾十分鐘，更不要說出了別墅區還要一段路才到警署，所以國木田選擇開車去警署，他坐進駕駛座，給自己系上安全帶，發動車子。

　　發動機的聲音略微有些大，太宰治用手攏在小奶貓的耳朵邊想幫它擋去這可能會影響到它睡覺的噪音，卻注意到奶貓貓的耳朵尖一點都沒有動。

　　他愣了一下。

　　雖然他沒有養過貓，但小八在他面前變成貓咪形態的次數也不少，他也很多次見到過小八在貓貓形態下的各種神態動作，自然而然將這些記在心裡，比如，如果有什麼突如其來的聲音的話，小八的耳朵尖會動一動，有的時候，耳廓甚至會因此轉動，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在人形狀態下如果她把耳朵露出來，也會有這樣的小動作，這是本能的聽到聲音時的反應，完全不受控。

　　但剛才國木田獨步發動車子，發動機和引擎的噪音突兀響起時，麻璃央的耳朵完全沒有反應……

　　……想起來了，小八說起過，她不喜歡用仙狸形態，因為這個狀態下聽力會受影響，沒有貓又狀態——即黑貓形態——下靈敏，所以如非必要，她不會選擇切換成仙狸形態。

　　但從見面到現在，麻璃央一直都是白色的小奶貓模樣。

　　和她在一起的那些小貓咪，黑白的橘色的純黑的，就沒有一只是像麻璃央這樣的純白……是沒有繼承到小八的仙狸血統無法切換到仙狸形態，還是不喜歡那個狀態下的感官受限？

　　那為什麼麻璃央就一直都是這個模樣……

　　她是不想聽到自己的聲音，才選擇仙狸形態，還是……她只能以這個形態出現？

　　剛剛沒有多想，現在回憶起來，麻璃央的人形狀態下，他一開始以為是戴在耳邊的櫻粉色機械風耳飾難道是……

　　……麻璃央對他的態度一直是避之唯恐不及，這根本不像是看到願意親近的人的表現，他本來以為是麻璃央怕生或者不想插手過去什麼的，可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麼其他那幾只小奶貓就完全沒有這個顧慮……

　　她的世界裡的自己……做了什麼……

　　「喂！太宰！」國木田獨步意識到不對，提高聲量大聲喊太宰治的名字，「太宰！」

　　太宰治毫無反應，他的目光空茫茫地落在虛空之中，連國木田獨步從車上下來跑過來都沒注意到。

　　原本已經閉上眼睛的小奶貓睜開了眼睛，張嘴，一口咬在太宰治的手腕上。

　　奶貓的犬牙還無法透過繃帶刺穿皮膚，但麻璃央選的位置卻是一個「痛穴」，是只要施加細微的特殊力量刺激就能讓人體神經受驚的一個特殊部位。

　　手腕上一瞬間的刺激終於讓太宰治從那無盡的猜測中落回現實，國木田獨步接近怒吼的聲音終於引起了他的注意，讓他得以從那無盡的散發著無數恐怖可能性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你想到了什麼，臉色那麼糟糕？」國木田獨步忍不住問道。

　　實話說那不能叫糟糕，應該是慘白才對——他眼睜睜地看著太宰治臉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去，仿佛是看到了什麼極其恐懼的東西一般。

　　看到金發青年焦急的表情，從對方的眼睛裡，都能夠看到自己那直至此刻都不曾恢復的蒼白面孔，太宰治緩慢得眨了下眼睛，模樣已經恢復成了平時的樣子：「嚇到了？」

　　看著這個瞬間恢復「我就是在逗你玩呀」模樣的搭檔，國木田獨步：「……」

　　如果不是時間不對他絕對要揍他一頓！

　　#

　　直到看不到怒氣衝衝離開的國木田獨步，青年臉上那好像畫上去的笑容才緩慢褪去。

　　他把手裡的小奶貓放到脖頸邊，感受到小奶貓暖烘烘的體溫，冰冷的皮膚才恢復了一點溫度。

　　他想問發生了什麼，可又怕只是回憶就會給這個孩子再添一道傷口，想道歉，卻分明知道這個孩子需要的並不是他的道歉，而是另一個人的。

　　甚至，這個孩子需要的真的是道歉嗎？

　　不是啊……她根本不需要這種毫無作用的東西……

　　小奶貓乖巧地蹲在他的手心裡，異色的眼瞳平靜地看著他好像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她曾經見到過什麼，才能夠這樣平靜……

　　既不試圖安慰他，也不遠離……她到底見到過什麼，才會有這樣的反應……

　　【可以讓你眼睛裡的光不要消失嗎？】

　　一個聲音突兀地出現在他的腦海中，讓太宰治整個人都愣住了。

　　遲鈍了一會，他才反應過來這個聲音是誰的：「麻璃央……？」

　　白色的小奶貓依然那樣平靜地注視著他。

　　【第一次見到爸爸的時候，他的眼睛裡還有光，但後來，光消失了。】

　　在她無法再從爸爸的眼睛裡看到光的第二天，他從樓頂跳了下去。

　　就在她面前。


第289章

　　太宰治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面前的白色小貓咪。

　　有哪裡不對。

　　他足夠了解自己。

　　如果知道麻璃央的存在， 哪怕小八離開他，他也不可能自殺——說的不好聽點，有孩子在， 有麻璃央在他身邊，他就有翻盤的機會， 有把小八拉回自己身邊的機會，而只要有這個機會，他就有信心把有可能發生的概率變為現實。

　　但如果死了， 那就什麼都沒有了， 更不要說讓小八回到自己身邊了。

　　如果他死了，連原本能抓在手心裡的孩子都得被小八帶走去叫別的人爸爸……他得是腦子被蛞蝓糊了才會搞出這種昏招來吧！

　　小八又不會因為他死了就覺得他可憐把他放心上！

　　都市文學作品裡總說死去的人是無法超越了，他們會變成仿佛白月光一樣的存在， 讓活著的人即使嫉妒得內心被惡鬼啃咬，也依然無法把心上人的心從死人那搶回來，但事實上呢？

　　死去了就是死去了，再也沒有未來了， 而活著的人， 總有無限的未來。

　　總有一天， 曾經的白月光也不過是提起來嘆口氣的過往罷了， 真正需要在意的，依然還是眼前人——而以他對小八的了解來看， 那個沒良心的小混蛋用不了三年就能把過往放下去開始新生活！

　　這種情況下， 他自殺豈不是給其他人讓道嗎，說不定還會變成其他人的助攻，讓那些對著小八流口水的大尾巴狼借機以安慰為由趁虛而入！

　　他怎麼可能會做這種蠢事！

　　太宰治覺得， 既然是另外一個世界的自己， 那怎麼著都該有個智商下限， 沒道理會做這麼蠢的事。

　　除非。

　　那個世界的他，不知道麻璃央是自己的孩子。

　　聯想到方才自己試圖用【人間失格】來觸碰小奶貓，好讓她恢復成人形以確定他的猜測，但在他的觸碰下，麻璃央毫無反應，還是之後不知怎麼的，麻璃央自己恢復了人形，他才能完全證實自己的猜測……

　　既然是另一個世界的自己，那會做什麼事他也基本能夠猜到：如果，因為什麼緣故，他只是猜測麻璃央是自己的孩子，但【人間失格】怎麼也無法把小奶貓變成人形，即使相信自己不會弄錯，可面對從未恢復成人類姿態的小貓咪，哪怕是相信絕對不會弄錯如他，也會下意識開始想是不是自己被小八騙了，被她用一只普通的小貓咪給騙過去了……

　　【對不起，那個時候的我無法恢復成人類的模樣。】

　　在他心裡響起的聲音證實了他的猜測。

　　鳶色眼眸的青年試圖露出一個笑容來，卻沒有成功。

　　他抱起面前的小奶貓，不讓她看到自己發熱的眼眶。

　　……什麼嘛，為什麼要對他說對不起，根本不是麻璃央的錯啊……

　　【我能夠聽到強烈的心音，所以我知道，爸爸後來一直在想他是不是被媽媽蒙騙過去了，他在她的住所找到的我是不是只是她用來迷惑他的普通的小貓咪，是不是他們真正的孩子早就被媽媽帶走，扔下他遠走高飛了。】

　　「……不是你的錯，只有這一點，你必須知道。」太宰治看著懷裡的白色小奶貓，「他所有的選擇都是他自己帶來的結果，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必須承擔的後果，和你沒有關系！」

　　小奶貓頓了頓。

　　【……真的不是因為我沒能及時變成人形嗎？我覺得，如果那個時候，在爸爸還沒有完全絕望的時候，如果我能夠恢復成人類的形態的話，哪怕只是幾秒時間，爸爸也不會絕望到放棄自己……】

　　#

　　她並不是在日本出生的，而是在海外出生的。

　　是意大利的一個小鎮上，媽媽生下了她。

　　除了出生的時候是人形，之後，她就變成了白色的奶貓模樣，硬要說和真正的奶貓有哪裡不一樣的話，至少她不需要媽媽來幫助排泄：這方面的身體能力發育倒是和人類同步。

　　無法變成人類的模樣。

　　媽媽說，這是因為她繼承的仙狸的血統，而仙狸血統是一種擁有的信徒信仰力越強、自身能力才越強的香火道信仰妖怪——當然，擁有足夠的願力之後，就可以成為地仙，最後位列神明。

　　「沒關系，這個樣子的麻璃央也可愛啊！媽媽很喜歡哦！」異瞳少女溫柔地親吻著懷裡的小貓咪，安撫她的不安。

　　她是後來才知道，為什麼媽媽會在完全沒有認識的人的異國海外生下她。

　　為了避開爸爸的耳目。

　　媽媽不想讓爸爸知道她的存在。

　　但最後爸爸還是發現了。

　　他追到了媽媽落腳的小鎮上，走進了她和媽媽居住的可以在溫暖的午後曬太陽的屋子裡。

　　「首領，N不在這裡。」一道前來的中原中也在搜查了整間屋子之後，對港口黑手黨的首領說道。

　　黑色大衣的青年沒有說話，他打量著這個屋子，溫馨而美麗，桌子上窗台上還插著天堂鳥：「中也，你有在這個屋子裡找到貓嗎？」

　　「哎？」中原中也愣了一下，想了想，道，「好像沒有看到……」

　　貼著牆放的可以連通所有房間的貓爬架，放在飄窗上的半封閉式貓窩，還有隨意放在沙發上和窗台上的玩具，這一切看起來都表面這裡似乎應該有一只貓才對。

　　「但是，我沒有看到貓砂和貓糧，」中原中也說出了自己的猜測，「可能是N身邊已經沒有貓了，所以正在處理這些東西……」

　　有貓咪的玩具，但是沒有貓咪的食物和廁所，這看起來似乎非常支持中也的想法，如果聯系小八本身就會變成一只貓咪放松心情玩耍的情況來分析，似乎中也並沒有猜錯。

　　但是。

　　小八並不喜歡貓爬架。

　　他以前還想逗小八，買了貓爬架放家裡，可惜小八一次都沒上去過，用她的話來說就是既然要爬高，她為什麼不去爬港口黑手黨的大樓呢？

　　那可比貓爬架刺激多了。

　　也是那個時候，太宰治就知道了這只小貓咪心裡野的是一塌糊塗，整個城市都是她的貓爬架，她的游樂場。

　　但現在，曾經被小八嫌棄得不行的貓爬架竟然會出現在她的居所……

　　太宰治只肯用居所來指代這個屋子，他不會承認這個屋子是小八的家的。

　　沒有他在，怎麼能叫家呢？

　　小八明明說過他們一起住的地方才是家的……

　　等等，難道說……

　　青年的心髒忽然鼓動起來。

　　他迅速環顧四周，很快鎖定了方向，快步朝飄窗走去：有些天性是不會變的，小八小時候也喜歡變成貓咪趴在窗台上曬太陽，如果有個柔軟的墊子當床就更舒服了，這個時候去鬧她，把她抱進懷裡自己取代坐墊的位置讓她窩在自己心口上的話，雖然會得到一個「你好煩」的嫌棄眼神，但窩在他身上的貓咪卻不會就此跑掉，而是團團身體繼續曬太陽打盹。

　　大概瞌睡蟲這種東西是會傳染的，最後就變成原本只是想看著小八睡覺的他也跟著開始打盹了。

　　直到太陽西落，冷意襲來，但睡著的他卻不會因此而醒來，因為，趴在他胸膛上、睡在他心上的那只貓咪真的是太暖和了，那點寒意，根本沒法讓他瑟縮醒來呢……

　　只有睡夠了的小八跑開去廚房開火了，他才會在飯菜的香味和失去暖意後襲來的寒冷中醒來。

　　然後，他會看到從廚房探出頭來的女孩理所當然地指使他干活：「啊，治哥你終於醒啦，剛好，吃飯了，去洗臉洗手然後把碗筷拿出來——今天吃魚哦！」

　　「……你不是討厭吃魚嗎？」

　　「是不太喜歡，不過治哥你吃魚的表情比我更難看，所以我覺得還是可以忍受的……咳，挑食不好呢！」

　　「……」

　　那些仿若虛幻的時光記憶在面前褪去顏色，青年在飄窗邊停下腳步，小心地打開了那個充填柔軟棉絮、到處都是軟綿綿的貓窩。

　　在鋪了毯子的貓窩裡，小小的一團白色正在睡覺。

　　呼吸下起伏的胸腹昭示著生命力的存在。

　　他屏住呼吸，把手伸了過去。

　　沒有變成人類。

　　……是他猜錯了嗎？

　　不，不一定……在小八完全覺醒血脈之後，【人間失格】就對她無效了——所以他才能抱著貓咪形態的小八一起睡覺而不是被貓耳少女直接以「治哥我不是小孩子了不用陪我睡覺」給趕去隔壁自己的臥室——或許，這個孩子是剛剛出生沒多久就覺醒了血脈，所以在他的觸碰下，才沒有變成人形。

　　但心裡卻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說：如果是小八的話……猜到他會這麼想，於是用一只普通的小奶貓來蒙騙他，也是可能的啊。

　　那是他一手教導出來的無比優秀的少女，甚至可以在他的眼皮底下逃離他的掌控……

　　但這個聲音被他強行忽略了，連貓窩一起抱起小奶貓，他示意身邊的部下一起離開。

　　「首領，不用找N了嗎？」

　　「沒關系，她會回來的。」

　　他翻看著貓窩邊手繡的名字：麻璃央，是這個孩子的名字吧。

　　但那個時候的他卻沒有想到，被自己強行忽略的心音，隨著時光的推移，那只小奶貓依然沒有變成人形的時候，終於到了讓他無法忽視的地步。

　　讓他終於不得不正視起那一個事實：也許，小八是真的不要他了。

　　在正視這件事後沒多久，港口黑手黨首領從樓頂跳下，死前留下將首領之位交給他時刻帶在身邊的那只叫麻璃央的小貓咪的詭異得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手諭。

　　聽到港口黑手黨下一任首領竟然是只貓的消息，所有人都覺得那個自殺的首領是失心瘋了，但再看他讓中原中也和尾崎紅葉兩大干部輔佐的安排，他們立刻就意識到了：貓只是個幌子，真正的目的是為了制衡在他死後勢力無人限制的兩大干部！

　　#

　　如果是文學作品的橋段的話，在爸爸選擇從樓頂跳下的時候，喜劇作品的話她會在那一刻之前變回人類形態，於是爸爸打消了自殺的念頭，和她一起等媽媽回來；如果是悲劇作品的話，就是在爸爸跳下去的瞬間，她才終於突破了仙狸血統的限制，變回了人類，但卻已經於事無補，所有的悔恨像毒蛇一樣噬咬人心……

　　但現實不是小說，直到爸爸死去半年之後，她才終於擁有了變成人類姿態的力量。

　　生前的執念束縛死後的靈魂，她望著那個神色空茫從誕生之日起就不曾動彈過身體、一直駐留在家門口、不管誰來都不會讓他的眼神出現絲毫變化的地縛靈，卻終究沒有透露自己可以看到他這件事。

　　大概……她心裡還怨恨著自己被丟下吧。


第290章

　　這個世界年輕時候的爸爸和她的爸爸好像很不一樣。

　　就算是在逗弄她的時候， 也沒有看到過爸爸的眼睛這麼亮過，就好像……

　　就好像，他就站在光明之中。

　　聽著近在咫尺的心跳聲， 白色的小奶貓想。

　　並不是被心跳聲吵得睡不著什麼的，其實她很習慣枕著爸爸的心跳聲睡覺：在把她從意大利的小鎮帶回橫濱之後， 太宰治時刻將這只還沒他手掌大的小奶貓帶在身邊，有空了就托手上，需要處理事物沒時間抱她的話就放在襯衣的口袋裡——去掉那身蓬起來以至於視覺效果看上去大了不止一圈的毛發存在感， 這只小奶貓真實的體積足夠她呆在男士襯衣的口袋裡。

　　而身為港口黑手黨首領的太宰治那一櫃子的高定襯衣， 凡是有口袋設計的，幾乎都位於左胸口附近。

　　距離心髒最近的地方。

　　最開始的時候她不太明白，因為就她所看到的， 比如像那個橘色頭發的後來她叫「中也叔叔」的男人穿的襯衣上就很少有這種口袋設計，從樣式來看沒有口袋的更好看呢——雖然衣櫃裡也有類似的衣服，但爸爸基本上不去碰它們。

　　直到某一天，她枕著爸爸的心跳聲睡醒， 迷迷糊糊地勾著毛絨絨的貓爪子從口袋裡爬出小半個腦袋來， 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爪子勾起了襯衣的絲質報廢掉了一件高檔襯衣， 就被一只手安撫地摸了摸腦袋。

　　「以前媽媽也睡在爸爸的心上哦。」鳶色眼眸的青年的聲音溫柔得像羽毛落在心上， 「……雖然是被我硬抱過來的啦。不過呢，媽媽沒有麻璃央這麼小， 沒辦法塞到口袋裡呢， 但是她團起來可以蓋住爸爸整個胸膛，暖烘烘的，就算不蓋被子也一點都不覺得冷， 不會忽然就從噩夢裡驚醒過來——說起來小八陪著我的時候， 我好像從來都沒做過噩夢呢……」

　　她還有些困， 迷惑地一閉一閉地點著腦袋，就聽到爸爸的聲音裡摻著宛若棉花糖一樣的思緒。

　　很淡很淡的甜味，才剛剛碰觸到舌尖就消失了，仿佛是自己的幻覺一般。

　　他說他好久沒有回去家裡了，媽媽走了以後家裡好冷，冷得他睡不著覺，原本看起來暖洋洋的淡黃色燈光現在變得昏黃昏黃的，以前叫醒他的是媽媽的聲音，還有做的飄出來的飯菜香味，現在睜開眼也看不到他想看到的一切，所以他現在都不敢回去了，因為那個屋子裡的一切都好像在告訴他，他被丟下了，小八不要他了一樣……

　　絮絮叨叨的聲音像催眠一樣，讓本來就沒清醒的小奶貓再次陷入睡神的懷抱。

　　半夢半醒間，她好像聽到了爸爸的聲音消失了，許久之後才像是怕吵到她一樣，小聲說：「要是能把你媽媽也這麼揣在手心裡帶在身邊就好了……」

　　【……那樣的話，就算是死，也能死在她身邊了吧。】

　　#

　　唔，現在小八應該在那個變小了的高中生偵探身邊，要不要帶著麻璃央過去找她呢……

　　太宰治感受著心口上傳來的屬於奶貓比人體要高得多的溫度，想道。

　　如果小八發現他找到麻璃央了，表情一定會很好看。

　　但要是不小心嚇到小八的話……太宰治想了想，決定還是先避開小八，暫時不讓她知道麻璃央在她這裡這件事。

　　畢竟嘛，自從被國木田君叫破了偵探社社員的身份之後，在小八眼裡，他就是福澤諭吉先生的下屬，是和國木田老師一樣的長輩（想到這一點，太宰治就忍不住開始磨牙），這忽然就知道了自己未來和某位長輩在一起還有了孩子，甚至這一點還讓那個長輩知道了，按照小八的性格，恐怕真的會就地找個縫鑽進去吧……

　　對小八來說，這簡直就是亂倫一樣的極致背德感……欸？

　　太宰治忽然愣住了。

　　他仔細想了想，問只是閉著眼睛並沒有睡著的白色奶貓貓：「麻璃央你之前說，你媽媽是和爸爸一起長大的？」

　　【嗯，爸爸說我的外公外婆出事之後，他就把媽媽接到身邊一起生活了。】

　　這和曾經從白蘭·傑索那套出來的某一個世界的情況很相似，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個時候，白蘭·傑索是怎麼說來著的？

　　是那個世界的太宰治，收養了小八……是吧？

　　那個時候小八才八歲，那個世界的自己大概也不會超過十四歲，正常的收養程序是走不通的，如果聯系小八血脈覺醒時的記憶混亂……難道說……

　　那個世界的自己，是用「兄妹」的名義，把小八留在身邊的？

　　如果按照這個發展下去，再聯系小八離開他的舉動和麻璃央的存在……

　　【雖然中也叔叔和紅姨說爸爸媽媽感情很好，但我從那些幽靈那得到的消息來看，並不是這樣的——從他們的描述來看，應該是爸爸趁著媽媽的血脈發育成熟之後第一次發qing期完全認不出人來的時候，爬上了媽媽的床。】

　　太宰治：「……」

　　——不是，港口黑手黨的幽靈為什麼這麼八卦！

　　為什麼要跟一個才五歲的小孩子說這種東西！！！

　　【他們沒有跟我說，是我自己猜到的。】從襯衣口袋裡掙脫出腦袋來的白色奶貓貓抖了抖腦袋上被弄亂的毛，【在那之前，媽媽一直是把爸爸視作血親一樣的兄長看待，所以當她清醒過來發現自己竟然和兄長躺在一起的時候……】

　　太宰治捂住了臉：「直接跑了嗎？」

　　【沒有，在那之後她也沒有離開，看起來那個時候她好像是想把這件事當做沒發生過。但後來……她發現有了我……】

　　那些幽靈說，某一天起，港口黑手黨首領的靈魂裡就充滿了屬於那位干部N的氣味。

　　那是人類無法察覺到的氣息，是只有妖魔鬼怪才能夠感覺到的，屬於貓又對自己所有物的標記——在媽媽的第一次發qing期之後。

　　人類的避孕藥物無法阻斷妖怪的受孕過程。

　　太宰治：「……」

　　所以才離開啊。

　　因為無法接受這樣的現狀……

　　太宰治捂著臉，簡直不想再說什麼：找什麼關系不好，偏偏要按個見了鬼的兄妹關系！

　　這不是存心給自己添堵嗎！

　　……忽然對那個打出BAD END的自己一點都不同情了啊。

　　#

　　說起來，原來小八也會有發qing期啊？

　　唔……

　　【在想什麼？】白色的奶貓貓歪頭看這個年輕的父親，剛才他頭腦裡閃過一大堆思緒，因為速度太快而且心聲也不是很強烈的緣故，她沒有聽清楚。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在想得告訴小八這件事，不然萬一出現很嚴重的後果了怎麼辦——到時候小八自己也會受傷的。」

　　【這樣啊。】

　　白色的奶貓貓點點頭。

　　【但是按照媽媽現在的情況來看，她至少要過幾十年才會遇到發qing期吧。】

　　「……哎？那為什……」太宰治剛想問，話到嘴邊就停下了。

　　麻璃央的聲音證實了他的猜測。

　　【有一次，媽媽去參加妖怪們的宴會，在宴會上被暗算，不小心碰到了可以讓妖怪提前進入發qing期的藥物。】

　　「……」太宰治沉默了一會，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麻璃央知道那個藥在誰的手裡嗎？」

　　【哎？】

　　「因為爸爸要想辦法阻止某些不懷好意的家伙去拿到這種東西對小八下手！」太宰治笑得完美無瑕，「畢竟前不久就有只老鼠對記憶混亂的小八出手了呢！」

　　【……】

　　白色的奶貓貓陷入了思考：

　　為什麼……感覺爸爸說的雖然是真話，但好像沒有說全部的真話？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22

第291章

　　盡管太宰治用「這是為了提前做好防範措施保護好媽媽」、「事先找到源頭把危險掐死在搖籃裡面」等等一系列理由試圖從麻璃央口中套出那個給她媽媽下藥的人（亦或者妖怪）是誰現在大概是在哪裡， 奈何……

　　【這種事媽媽怎麼會告訴我？】

　　小白奶貓貓看著這個另一個世界年輕時候的爸爸覺得好無奈：【而且為什麼爸爸你會覺得對媽媽下手的人或者妖怪能活到我知道這些的時候啊……】

　　是看不起媽媽的能力還是看不起媽媽的記仇程度？

　　太宰治：「……」

　　也、也是呢。

　　#

　　這頭太宰治正在冥思苦想要怎麼樣才能揪出有可能在未來對小八下手的人或者妖怪走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不是，是揪出來以絕後患，那邊的別墅裡， 無人的走廊中，白色的小貓貓從小學生的頭頂跳下來， 輕盈落地，恢復成人形。

　　別在發上的發夾被取下來，卡進鎖孔， 只聽一聲輕輕的啪嗒聲， 上鎖的房間就被打開了。

　　柯南：「……」

　　不管看幾次，都覺得小八這手開鎖術很有特色啊……不管什麼樣的鎖，到她手上好像都用不了五秒就能打開。

　　這家伙真的不是師從怪盜基德什麼的嗎……？

　　「不是哦， 我和那位國際魔術師先生可沒有什麼師徒關系，倒是你媽媽的關系更親近一點。」

　　「魔術師？」柯南一愣：雖然基德的逃跑手法充滿了魔術的風範，但提起他來，大眾的第一反應依然是「怪盜」， 而不是「魔術師」！

　　小八這麼說……難道她知道什麼？

　　小八已經拉著柯南進了這個久野家的書房， 平日裡， 久野家的男人就是在這個書房裡辦公， 因此，這裡放著相當多不能夠讓僕從接觸的機密， 以至於這個書房的打掃工作都是由久野夫人和久野茉莉小姐這樣的親密女眷擔當。

　　基於「主使人是夫人， 那重要的東西肯定應該是放在夫人覺得安全萬無一失可以隨時查看的地方，而不是她也無法自由出入毫無掌控權的書房裡」這種心理盲點推理，小八猜測如果還有沒被黑衣組織帶走的情報文件的， 極有可能就是在這個對久野家來說極為重要、但對久野夫人而言根本無法染指的地方——柯南認同了她的推理。

　　這才是柯南會找借口說帶著菜菜出去玩、支開毛利蘭避開那些僕從和監控攝像頭的範圍， 來到這裡的目的。

　　此時兩人已經找到了保險櫃， 小八將掰開的金屬條探入鎖孔中，凝神聽著裡面的動靜輕輕撥動手中的工具，盡管在做著這種一旦有誤就會引發整個別墅報警系統的精密工作，她仍然能一心二用說話：「大概吧？不過無所謂啦，我對『怪盜基德』沒有什麼興趣，這個開鎖術也是被某個人脅迫著才學的。」

　　不然好孩子如她才不干這種溜門撬鎖的事呢！

　　柯南：「……從你的純熟程度來看可完全看不出來你是被脅迫的啊！」

　　「如果做不到五分鐘內打開這個鎖，我就把你變小的事實證據郵寄給蘭學姐——有這種脅迫理由在，你就能做到了吧？」

　　「……」

　　柯南開始好奇是誰揪著這只貓的軟肋打……咦，從這個手段的行事風格來看，難道說……

　　「啪嗒。」

　　非常輕的一聲鎖舌被撥開的聲音打斷了柯南的思緒，小八旋開了保險櫃的把手：「打開了……唔……」

　　她看了一眼裡面的擺設，直接拿起手機拍了個照，然後拿出裡面的文件，隨手遞給柯南，自己則仔細打量保險櫃內部結構。

　　「啊、喂！」柯南連忙從口袋摸出手絹，隔著手絹接住文件，忍不住瞪了一眼還沒等他拿穩就收手的少女，「不要仗著自己戴了手套不會留指紋就這麼快松手啊！」

　　他又沒戴手套！

　　——沒辦法，大部分一次性橡膠手套都是以成人的尺寸制作，面向六七歲小學生的一次性橡膠手套少之又少，至少目前柯南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所以他只能暫時以手帕作為隔離指紋的手段。

　　至於那個撬鎖撬得又快又准一點都不帶觸動保險系統的家伙，在開始撬鎖之前就已經戴好手套了……

　　這丫要是走岔路了跑去犯罪的話，搞不好他都抓不到她的把柄證據啊！

　　柯南同學不知怎麼的，冒出這麼個念頭。

　　丟掉這麼無釐頭的念頭，柯南仔細查看手上的文件，很快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從商業機密來說卻是值得放保險櫃裡，但不是我們要找的東西。」

　　「理所當然，如果就這麼大大咧咧的放在保險櫃裡，久野家主不可能不知道——但現在來看，他和久野克己都不清楚久野夫人以及久野守、久野茉莉在做的事……我走進來的時候根據回聲確認過這個書房不存在密室之類的中空設計，唯一可以藏秘密文件還不用擔心被天災人禍給毀掉的就只有這個保險櫃內部了……」

　　白發的異瞳少女盤腿坐在地面地毯上，托著下巴，打量著和她視線持平的保險櫃內部。

　　——從安全性來說，這個保險櫃是最好的選擇，萬一酒廠直接放火的話，這個保險櫃的防火能力也足夠保護重要文件從焚燒掉整個別墅的大火中幸存下來。

　　不一會兒，她的目光落在了保險櫃內部的包層上：為了看起來做工精巧以及給人以上檔次注重細節等印像，保險櫃內部並不是直接就是金屬的內壁，而是被包上了一層皮質內層，讓使用者伸手進去碰觸到內壁時也不會因為金屬的冰冷而縮手。

　　「夾在包層裡了？」柯南跟著探頭打量，「看起來沒有不平整的地方，也就是說……」

　　「平整地攤開了呢。」

　　小八說著，把手裡的金屬條小心地沿著縫隙卡進去。

　　數分鐘後，拆卸掉內部包層的兩人拿到了十頁文件紙：保險櫃內部是上下兩層，中間也是同樣包層夾板隔開，一面一張，剛好十張。

　　重新把包層又原樣整回去——這花了大部分時間——再根據事先拍好的照片復原內部文件擺放，小八關上保險櫃門，用腳跟摩擦了一下底下的地毯將兩人曾經在上面站立了一段時間導致羊毛地毯的一部分沒有回復的痕跡消除掉，之後退出這個房間，鎖門。

　　這裡不是能夠看東西的地方，兩人都有這個共識，所以從久野家的書房裡找到的文件被小八收了起來放在異次元空間中——順帶一提她現在終於知道自己每次變成貓咪的時候那些衣服鞋襪之類的去了哪裡——她則變回貓咪趴回柯南頭頂，穿著藍色小西裝的小學生用孩童特有的走跑又跳的步伐朝回到宴會上，和一位推著餐車的管家擦肩而過。

　　「對不起！沒事吧，小朋友？」

　　因為一開始沒有看到小孩子，推著的餐車差點剎車不及碰到柯南，管家連忙一腳卡住餐車底部的輪鎖，並拉緊餐車，這才止住了餐車的去勢，注意到沒有觸碰到那個從走廊上跑過來的小男孩，他松了口氣，笑著問道。

　　「嗯嗯！我沒事，對不起我跑得太急了！」男孩用純真的聲音道歉，換來頭發半灰半白的管家的微笑：「也是我動作太急躁了……沒事了就好。」

　　「嗯！那我回宴會上去啦，管家爺爺再見！」

　　管家目送男孩的聲音消失在宴會客廳的邊緣，這才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

　　他看不到的走廊和客廳相連接的拐角處，被他默認是回到宴會上的男孩背靠在牆壁上，借著對面的窗戶反光觀察管家推著車的背影：「以那輛餐車的分量，剛剛的速度下不可能在卡住輪鎖的情況下還要大力抓住邊緣才能止住它的去勢……小八，你也覺得奇怪吧？」

　　趴在他頭頂的小白貓貓舔了舔爪子，喵了一聲。

　　「嗯，我也這麼想，恐怕那個餐車底下，」柯南按了一下眼鏡邊緣，追蹤眼鏡的地圖立刻亮起，上面，一個紅點正在緩慢朝前移動，是他剛剛吸引管家注意力的時候，小八趁機貼在那名管家身上的追蹤器和監聽器，「藏著人。」

　　——從餐車底部的視野情況下，說不定會發現身高不足的小學生的小動作，但是誰也不會去注意一只貓的動作。

　　更不要說這只貓的動作還不是一般的靈敏……

　　注意到追蹤眼鏡上的地圖紅點已經移向書房，柯南避讓開人群，朝花園走去：這種時候去書房，非常明顯的異常啊。

　　可惜書房所在的那條走廊毫無可以隱藏身形的地方，他沒辦法近距離觀察……

　　【去花園。】

　　「嗯！」

　　一脫離人群視野，柯南立刻奔跑起來，一路跑到花園的一棵大樹下，手腳並用，爬了上去——這個別墅的綠化是偏向於西方庭院風格的，所以才有這樣的樹木可以方便他爬高觀察二樓書房情況。

　　這要是換成日本的枯山水風格庭院，那可真沒地方去找了制高點了。

　　穩固住身形，柯南從口袋裡摸出小支的望遠鏡，小心地調節焦距，觀察二樓走廊盡頭的書房：方才和他差點出現碰撞事故的管家回頭仔細張望了一番，沒有看到人影，這才垂下手——柯南看不清他的手做了什麼動作，但是大約一分半鐘之後，緊閉的書房門打開了一個足夠讓進去的空隙，然後又關上。

　　那名管家這才推著推車再次離開。

　　在離開前，他下意識地又環顧四周，忽然感覺到眼角一道閃光，來自花園的反光——有人在花園裡用望遠鏡看著這邊！？


第292章

　　糟糕！

　　是望遠鏡鏡頭的反光！

　　幾乎是在鏡頭裡的管家色變的同時， 柯南意識到了自己的疏漏：要趕緊離開這裡！

　　望遠鏡鏡頭裡的管家已經直接摸出了對講機，眼睛依然死死盯著這邊，對著對講機說了幾句話——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在找保安過來！

　　但是……

　　他飛速轉頭：自己現在棲身的這棵庭院大樹附近並沒有可以讓他遮蔽身形跑掉的地方！

　　從二樓走廊的角度看過來， 幾乎可以把這棵大樹下所有情況盡收眼底！

　　只要那個管家他盯緊了這邊，保證在保安過來之前沒人從樹上下來， 那他就只能等著被保安從樹上拎下來——哪怕這個別墅的保安會相信「小孩子好奇拿望遠鏡看」的理由，那個窺伺著書房裡的秘密極有可能是黑衣組織一員的管家也絕不會相信！

　　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那到時候為了滅口，那群黑衣人極有可能……會對蘭和毛利先生下手！

　　用小八的空間轉移能力把自己傳送走？不行， 剛剛進花園的時候就看到了， 這裡裝著公共場合特殊能力感應器，如果使用空間能力的話，就會被記下能力波動， 到時候順藤摸瓜都能找到小八！

　　心髒砰砰地跳，聲音大的像是要從喉嚨裡跳出來，柯南渾然不覺自己的後頸和額頭已經布滿了冷汗，直到從頭頂伸下來的一只貓爪按了按他的臉頰。

　　他一愣， 眼睛朝上看去， 就看到一個明晃晃的很是晃人眼睛的東西垂在他面前。

　　是菜菜貓（？）脖子上的貓牌， 因為平時都是藏在長長的毛下， 所以都沒發現這個被擦得干干淨淨的貓牌竟然能這麼閃……哎？

　　靈光乍現，男孩臉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

　　立刻連線保安花園裡有可疑不明人物， 即使在和對講機裡的人對話， 管家的視線也從頭到尾都沒有從庭院裡的那顆大樹上移開：如果有人想從上面離開，他會第一時間看到！

　　往糟糕的方向想……恐怕那個在樹上的人已經看到了他在書房門前逗留，書房門打開的細節……那就更加不能放他離開了！

　　哪怕對方根本不清楚他做了什麼， 以防萬一， 同樣不能放他離開！

　　正想著， 管家感覺到自己的眼睛又被晃了一下。

　　人類的自然條件反射讓他抬手擋了擋光：

　　可惡，竟然還在明目張膽地觀察這邊嗎！

　　他才剛剛這麼想，就發現那光斑又晃了一下他的眼睛，與此同時，光亮點附近的樹冠動了動，嗖嗖的。

　　過了沒一會兒，一只白色的小貓咪從樹冠叢裡探出頭來，它的脖子上掛著一個項圈，底下綴著一個非常閃亮的看不清是什麼的東西，從位置判斷，應該是用金屬牌制作的貓牌。

　　並且，由於其主人把它擦的過於干淨，此時正在產生輕微但是非常討人厭的光污染效果——正是它到現在依然還在使勁地晃著管家的眼睛。

　　管家：「……是、是貓？」

　　不是他猜測的有人在樹冠叢裡用望遠鏡觀察這邊的時候、鏡頭被光照到產生的反光？

　　因為離得遠，看不清楚是什麼樣的貓，只隱約看到了似乎是只白貓，脖子上掛著能夠反射光線的非常閃眼的項圈，也正是那個項圈上的墜子，反射太陽光，正好晃了管家的眼睛。

　　小貓咪似乎是沿著樹冠的樹枝丫走到了邊緣，好像本來是想繼續往前，但從樹冠裡探出頭來才發現前面已經沒有了路，附近也沒有可以供它跳躍的地方，頓時細聲細氣地喵了一聲，瑟瑟縮縮地把腦袋縮回了樹冠叢裡。

　　只是隔著樹冠，偶爾還能夠感覺到裡面的那個光源反光。

　　時不時還能聽到那個細細的喵嗚聲，微微帶著點顫音。

　　弱小，可憐，又無助。

　　還下不來。

　　「山本管家，我們已經到花園了，請問你看到的異常是花園中央那棵大樹上的嗎？」對講機裡傳來保安隊長的聲音。

　　山本管家：「……」

　　這要我怎麼說？

　　保安隊長正想問怎麼沒聲了，就聽到一個小男孩從樹後跑出來：「那邊的叔叔！可不可以幫幫我？」

　　藍色小西裝打扮的小男孩可憐巴巴地說：「我的貓咪菜菜她剛剛追著小鳥上了樹，但是她現在下不來了……這位叔叔你能不能幫我把菜菜帶下來？」

　　保安隊長一愣，順著小男孩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發現高高的樹杈上有一只白色的小貓咪趴在樹枝上，肚皮緊緊貼著樹杈，細聲細氣又可憐兮兮地小聲喵嗚叫。

　　它的脖子上，一塊用輕型不鏽鋼做的特別锃亮的貓牌晃悠著，時不時因為反射太陽光而晃出一個明亮的光斑來。

　　保安隊長：「……」

　　山本管家在無線電對講機裡提到的他看到庭院中央的大樹上有反光可能是有人在樹上用望遠鏡觀察老爺書房刺探什麼機密……原來罪魁禍首是只貓啊？

　　想明白是怎麼回事，保安隊長低聲對肩頭的對講機說了幾句，向對講機另一頭的山本管家解釋了情況，然後動作迅速地爬上了樹，那只貓咪看起來很親人，即使看到這麼大個陌生人靠近，除了渾身發抖外沒有像那些應激嚴重的貓咪一樣跑開的情況，倒也方便了他拎著這只貓咪塞進衣服裡，然後再爬下來。

　　能這麼親人，還有那個項圈，基本可以確定是家養的，不是什麼聲東擊西的把戲中的野貓……保安隊長這樣想道，回到地面上把貓咪從衣服裡拎出來，遞給急忙迎上來的小男孩：「好了，你的貓咪，要記得照顧好它哦！」

　　小男孩只伸出手，原本在保安隊長手上瑟瑟發抖的貓咪就迅速竄了過去，借著男孩伸出手臂作為橋梁小步跑到他肩頭，然後輕巧跳到他頭頂，在他腦袋上四肢攤開肚皮貼著他腦袋趴下——一系列動作純熟無比，顯然不是第一次做。

　　看樣子確實是他的貓，那應該就是意外了。

　　心中最後一點疑慮也消散了，保安隊長放下心，目送男孩頭頂著貓咪跑回宴會上，這才讓其他人繼續在別墅內外巡邏。

　　在管家和保安隊長都看不到、卻剛巧可以將庭院裡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的的視野盲點裡，懷抱著一個四五歲大男孩還沒來得及離開的磐舟天雞等人，即Jungle一行人正好目睹了剛剛庭院裡發生的一切：在那個光點晃二樓那名山本管家的眼睛的時候，趁著他抬手阻擋的瞬間，藍色小西裝打扮的男孩子依靠著粗壯的樹干和樹冠隱藏身形，從樹上滑了下來，直到保安隊長過來，才裝作剛剛在身處於二樓的管家看不到的樹冠下焦急等待自己貓咪的模樣迎了上去……

　　「媽媽好會演戲哦！」被磐舟天雞抱在懷裡的信伸著肉嘟嘟的胳膊圈住灰之王的脖子以穩固自己身體，如此評價剛剛發生在庭院裡的小白貓貓的表現，「明明從五十層高的樓頂跳下來都能輕輕松松地落地。」

　　他差點沒認出來那只在離地四米高的樹干上就嚇得貼樹干上不會動了的小貓咪是他的媽媽。

　　已經知道了被磐大叔抱在懷裡的男孩子的來歷的御芍神紫/五條須久那：「……」

　　怎麼說呢，還是有點不太能接受現實呢……某個未來中，他們的王竟然和小八走到了一起……

　　讓御芍神紫來說，就算小八和須久那在一起的衝擊力都沒這強：至少在Jungle的時候，須久那和小八那嘴上吵架手裡游戲人物照樣滿分配合的默契是有目共睹的，真這麼走成一對歡喜冤家他也不覺得奇怪。

　　本來這兩人年紀就很接近，一個12歲（哦現在是13歲了），一個14歲（現在15歲）就差了兩年，哪怕是放學校裡都是學弟學姐的年齡差而已。

　　但是小流……小流現在24歲，只從年齡來說真的大了那孩子好多啊，他們怎麼走到一起的……等等，這麼說起來……

　　御芍神紫回憶了一下，結合那個自稱「信」的男孩方才說的他所猜測的其他幾只小貓崽崽的父親情況……

　　如果信沒有猜錯的話，另外幾只小貓崽的父親中可以斷定的是港口黑手黨的那名重力使、青之氏族的情報組長伏見猿比古，至於另外一只純黑一只純白以及長得格外像布偶的貓貓的父親，他則幾乎沒有什麼頭緒。

　　且不說父親不明的那幾只，只說現在已經知道的那幾位，包括他們家的小流在內，為什麼那孩子吸引的幾乎都是年長她許多的男性呢？

　　還是說，女孩子的早熟就是這樣的情況，在身體尚處於青春發育期的時候，其思想的成熟度已經可以和成年男子比肩並行了？

　　……雖然從當初在Jungle的短暫相處中就可以看出來那個女孩子與年齡不符的成熟，但……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她平時和同齡男生相處時，會很難受吧？

　　那些大大咧咧粗枝大葉的男孩子可不會體會到那種細膩的女孩心思來。

　　不同於還在思考其真實性和過程曲折度這種奇怪糾結點的御芍神紫，此時身處於御柱塔但思維一直附著在鸚鵡琴阪身上的比水流卻是對現狀接受最快的一個：畢竟他在找到信之前就已經發現了有人盜取Jungle力量並使其變形的情況。

　　如果是他的孩子，所以擁有了綠族的「變革」之力，並由此為基礎「變革」了他的力量延伸物的Jungle軟件——這很正常。

　　「對了，爸爸能不能去那個叫港口黑手黨的地方找一個人？」信忽然說道。

　　「你想找誰？」

　　「一個叫西薩爾的人，是媽媽筆下的人物主角，就是他把我們帶到了這個世界來的。」信解釋道，「他本來是想看媽媽的笑話，但很可惜，上次他的謀劃沒成功，按照他的性格來看，他很有可能會謀劃第二次，我們可不想讓他得逞，所以一定要阻止他。」

　　綠鸚鵡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他想做什麼？」

　　「就像帶來我們一樣，他大概還想從平行世界的未來中找來更多的像我們一樣的媽媽的孩子。」

　　「他把我們帶到這個時代來就是為了給媽媽添堵，但很可惜，最先清醒過來的麻璃央意識到了他的打算，所以立刻著手把我們找到，聚集在一起了，但是……」說到這裡信撇了撇嘴，不是媽媽的每個孩子都像他還有麻璃央勉強加上佑希哥——哦還有莉莉婭和珊德拉姐姐——那麼聰明的，如果來只比較笨的完全沒有猜到那個家伙的打算，直接去找自己的生身父親乃至於直接找到媽媽表明身份……

　　想想吧，忽然之間冒出來一個小孩子喊你媽媽，同時還喊一個你認識的或許是朋友或許是好友甚至還有可能僅僅還處於「不熟」階段的認識的異性爸爸，身為當事人的你，該多尷尬？

　　按媽媽的性格，到時候恐怕真的會羞惱得鑽地縫。

　　——雖然等她害羞完了，罪魁禍首也該死到臨頭了……

　　「麻璃央說他故意被港口黑手黨抓進去，就是為了避讓開外界的眼線，不受打擾地完成布置。所以她讓我們分散開來，找各自的爸爸幫忙。」信說道——雖然他猜測麻璃央姐姐那麼聰明，不可能猜不到他們回到爸爸身邊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想辦法把自己爸爸跟媽媽推一塊，分明對完全沒有「助攻」打算的麻璃央還有莉莉婭不利，但她還是這麼做了……

　　#

　　佑希露出了凝重的表情：「也就是說，麻璃央猜測，西薩爾接下來會召喚來的孩子的父親最後會和媽媽走到一起的概率，或者說『志趣相投』度，遠遠高於我們的父親。」

　　所以，一定要阻止西薩爾的召喚才行。


第293章

　　回到宴會上的柯南心裡記掛著剛剛拿到的文件， 再加上他幾乎可以肯定，試圖對剛剛那份文件下手的並不止他一個人，此時進了書房的那個不明人物恐怕正在大肆翻找這東西……不管是從哪個緣由來看， 他都想立刻去查看那份文件裡記載了什麼。

　　不僅是他，小八也很想知道那份文件上寫了什麼：剛才從保險櫃裡拿出來的時候， 因為時間緊急隨時有可能會被發現，所以她並沒有打開查看內容，只是大致瀏覽了一下確認是他們找的文件。

　　但柯南剛剛進客廳， 就被人給「留」住了：那位久野百合的男伴看到這邊只有一個人的小孩子的時候， 走了過來，非常好心地把他送回到了監護人小蘭身邊，此時還在和小蘭搭話， 也沒忘時不時話裡把這孩子和貓帶上，聽得柯南頭大無比：這個男人到底想干嘛啊……要說想對小蘭不懷好意的話，這時不時就cue他的，怎麼感覺比起小蘭來， 他更像是衝著自己和小八來的？

　　在柯南試圖用上廁所的理由離開大廳的時候， 一聲尖叫打破了沙龍宴會上的平靜：「啊——！！！！」

　　眾人大驚， 人群湧去發起尖叫的地方。

　　但在一個包廂門口， 人矮腿短力氣小還沒擠過去的柯南就聽到裡面傳來男人的大喊：「警察來之前這裡禁止進入！小蘭，叫救護車還有報警！久野先生， 麻煩請各位客人都留下， 現在開始這棟別墅禁止出入！」

　　【我發現最近我遇到命案的次數明顯增多——在和你一塊兒的時候。】小白貓貓趴在柯南腦袋上，看不出來表情，【剛剛我還在想我們今天沒有標准結局， 標准結局它就來了……】

　　「……閉嘴啊， 又不是我想遇到這麼多命案的。」柯南黑著臉， 那些凶手犯事總是正好被他撞上難道是他的鍋嗎，「另外你就不能從我腦袋上下來嗎，講道理你真的很……」

　　一只貓爪爪從他腦袋上面伸下來，從外部來看就好像是一只剛剛從殼裡剝出來的讓人流口水的山竹肉，但在柯南這一面，他只能夠看到那粉嫩嫩的誘惑人去捏捏的粉紅肉墊，以及……在他面前張開，露出從肉墊裡彈出來的尖銳到閃著寒光的爪子。

　　「……我什麼都沒說。」柯南明智地把「重」咽了回去。

　　貓爪爪收了回去。

　　不知怎麼的，柯南硬是從那晃晃悠悠的動作裡看出了「滿意」兩個字……

　　柯南氣死，此時人群也已經被趕來的保安還有管家女僕之類的疏散開，他趁機跑進去查看現場。

　　死去的是久野百合，這次宴會主人家的二女兒，她面朝下倒在這個會客小廳裡，背上插著一柄尖刀，刀身沒入身體近一半，血從傷口裡溢出來，在身下的地毯上暈出一大塊血跡來。

　　聽聞消息趕來的久野家主身體一晃，險些暈過去：這才過去幾個月，他的大兒子，妻子，小女兒就相繼離世，而現在，就連他的二女兒……

　　久野克己連忙扶住了父親。

　　很快，警察也過來了，封鎖現場，分頭詢問口供，調查情況，一系列工作展開。

　　由於死者生前帶來這個沙龍宴會的是那個叫庫洛洛·魯西魯，最近才出現在她身邊的年輕人，又有宴會上其他原本在追求久野百合卻不成功、沒想到被這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給搶走了男伴位置的男人信誓旦旦這個庫洛洛·魯西魯絕對是衝著久野百合不懷好意才來的，毛利小五郎的「推理」立刻就認定了是這個看起來斯文俊秀的年輕人因為無法從久野百合手中得到足夠的好處，所以反殺了自己的金主。

　　小白貓貓：「……」

　　講道理啊毛利大叔，哪怕你的排除法和選擇法在不涉及家人朋友的情況下准確得要命——這裡的准確是指真正的凶手總是會被毛利小五郎排除出嫌疑人範圍而無辜的人則會被他認定為凶手——基本上可以說是排除了那位幻影旅團團長下手的可能性，但這也不是你就這麼挑釁一個能夠徒手扭下你脖子的人的理由啊！

　　不但柯南想嘆氣——這位是看出了那個年輕人雖然來歷不明身上有血腥味不是個簡單人物但這次事件確實不是他做的——小白貓貓也想嘆氣：如果真的讓警方把庫洛洛·魯西魯帶走的話……誰也不敢肯定這位蜘蛛頭子會做出什麼事來。

　　已經秘密藏起來的富奸都不知道。

　　同理，哪怕是Scepter 4也不好出動，或許普通警察不會觸及到蜘蛛頭子的警戒線，他還有可能老老實實進去錄完口供確認沒有嫌疑了再原樣放出來，針對異能者犯罪相關的Scepter 4一出現，可能場面就要直接失控了……

　　小白貓貓看了看面露難色的淡島世理，後者顯然也在忌憚萬一庫洛洛·魯西魯當場動手的可能性。

　　這個突然出現的命案打破了所有人的計劃。

　　察覺到那個青年一邊露出像任何一個正常被懷疑的年輕人容易出現的恐慌表情努力解釋他與這件事無關的同時，竟然還在暗地裡留心她這邊的情況，小白貓眯了眯眼睛。

　　方才柯南剛剛進客廳，這個人就走了過來，看起來似乎是剛巧在那裡注意到了，但聯系之後他的舉動……

　　【……這個案子你來負責偵破它，我去把那個男人引開。】

　　「欸？」忽然聽到小八在他頭腦中這樣說，柯南愣了一下。

　　小八：……就知道這個現充根本沒認出來《全職獵人》裡的熱門人氣角色來。

　　【詳細的事等我結束這邊的案件偵破之後我會告訴你的，現在你先專注它吧。】

　　小白貓貓說著，從柯南頭頂上跳了下來，幾下就竄出了房子——此時正專注在有人死了這件事的屋子裡的眾人並沒有留意到一只小貓的去向。

　　除了一直都在關注著這邊的人。

　　沒過一會兒，柯南就聽到了目暮警官的聲音：「那不管怎麼樣，先請魯西魯先生跟我們走……哎，魯西魯先生呢？」

　　「啊這……剛剛還在這裡的啊？」

　　不再遲疑，已經把整件案子整理得差不多的柯南找了一個角度，豎起麻醉手表，准星瞄准毛利小五郎。

　　#

　　與此同時，港口黑手黨的牢房。

　　雖然在拷問手段上慘無人道幾乎沒幾個可以扛住不吐露出情報的，但在拷問完之後送其回去的房間，布置的簡單，但該有的都有，讓人不禁感慨這對待俘虜的條件也太好了吧。

　　然而其實這也是心理戰術的一種：在宛若地獄的審訊室裡都不肯吐露情報，關押的房間卻舒適得像是民居，這樣巨大的心理落差，即使是受訓已久的專業人士，也少有可以完全無視掉的。

　　已經被關押在裡面好多天的男人坐在床上，打了個呵欠。

　　算算時間，也該給自己的那位創造主制造第二個「小驚喜」了吧？

　　不屬於異能力、無聲無息的探查神術從手掌下張開，在瞞過監控鏡頭的同時，也讓西薩爾確定了今天的港口黑手黨人員守衛薄弱。

　　至少那個身上帶著某種類神氣息的男人不在。

　　有那個家伙在的話，他還真不能隨便輕舉妄動：神這種東西，天知道會弄出什麼東西來。

　　而且也不知道一個神跑來混黑……體驗人生嗎？

　　心裡嘀咕著，西薩爾在房間裡留下用以蒙蔽鏡頭的假像，自己則在這層假像下，展開了神術陣。

　　這次得好好挑目標才行……上次臨時起意使用神術的時候才發現人家說的小黑貓竟然是創造主，以至於他都沒能來得及好好篩選目標……結果完全沒有達到他的心裡預估呢。

　　這回趁著正式召喚還要等幾天，可以先考察一下，列幾個目標出來。

　　他如此想著，那雙深淵般的眼眸中，神術陣從眼底旋轉展開，讓他的目光得以穿越了時間與空間的距離，望向了虛空。

　　世界編號XXIOWE4896：

　　明媚的咖啡廳落地窗邊，少女一心二用，在筆記本上敲打著，一邊和身邊的巧克力色皮膚的金色男人說話。

　　「賴人和露琪亞真是一對心靈相通的好搭檔呢……」因為此時沒有其他客人，忙裡偷閑的男人看著手上的書，說道，「官網支持這對CP的呼聲相當高啊——看來其他女主候選完全沒有競爭力呢！」

　　他看了一眼旁邊的少女，奈奈在寫這本書的時候，真的沒有把他們的協助者關系代入到其中嗎？

　　「有沒有競爭力無所謂啦，反正賴人和露琪亞不可能在一起的。」少女頭也不抬道。

　　「為什麼？」

　　「他們是最好的搭檔啊，事業上搭檔不意味著生活上也能搭檔，如果發展成男女朋友，萬一以後矛盾大了分手了，這搭檔還怎麼做啊？兔子都不吃窩邊草呢——所以他們沒有結果的。」

　　「……是麼？」

　　少女心不在焉地點頭，拿起杯子想喝一口卻發現已經見底了：「啊，喝完了，安室先生，麻煩給我來杯檸檬水！」

　　「……」

　　安室透沉默地過去調了杯檸檬水送過去。

　　得到新飲品的少女不假思索拿起來，然後一口噴了差點毀了自己的電腦：「……噗！為什麼這麼酸！」

　　被酸得眼淚都要冒出來的女孩可憐巴巴看自己的搭檔。

　　金發男人微笑：「啊，不好意思，可能是我忘記加蜂蜜了。」

　　畫面輪轉。

　　同樣的咖啡廳落地窗邊，還是在打字的少女，沒有什麼客人的午後，金發男人看完最後一頁，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來：「最後的結局裡，賴人和露琪亞還是在一起了啊……」

　　「對呀。」

　　「你不是說賴人和露琪亞在一起沒有結果的嗎？」

　　「要結果干嘛？」正專注下一本書內容的少女頭也不抬，「對了，給我來一杯檸檬水。」

　　「……」

　　他懷疑奈奈在玩他。

　　這家伙的性格惡劣程度真的是與時俱進啊！

　　金發男人回去吧台調配好這個性格有時候甜得他在抱著蜜罐子舔蜂蜜有的時候惡劣得一塌糊塗的協助者要的飲品，保持笑容把檸檬水放到了桌上：「你的檸檬水！」

　　少女不疑有他，拿過一口喝下：「……噗！怎麼還這麼酸！！！」

　　「真是不好意思，可能我又忘記放蜂蜜了吧。」

　　「……我是不是哪裡得罪零你了？」

　　抱著杯子，遲鈍的少女終於反應過來了。

　　「沒有哦，」降谷零——目前化名安室透在波洛打工，對他的協助者小姐微笑，「奈奈這麼可愛怎麼會得罪我呢？」


第294章

　　「沒有結果卻依然要在一起……這算什麼， 游戲人生嗎？」

　　《偵探少年X》完結兼新書發布會，結束了工作過來接奈奈的金發男人對那個結局依然心懷不悅。

　　少女甩了甩因為簽名太多酸脹得厲害的胳膊，眉頭微微皺著， 聞聲卻是隨口道：「怎麼能這麼說呢？不嘗試怎麼會知道沒有結果？哪怕最終沒有好的結果，至少以後想起來不會後悔沒有嘗試呀！」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男人的瞳孔縮了縮，臉上卻是與方才一致絲毫沒有異樣的表情——不知不覺間，他竟然下意識地把臥底時掩藏情緒的手段用在了這個時候。

　　……奈奈是在暗示他什麼嗎？

　　然而攪和得旁人心緒繚亂的人卻絲毫沒有這個自覺：「忽然來接我……又有工作了？」

　　金發男人：「……嗯。」

　　……應該不是， 她好像沒長這根筋。

　　少女非常自覺地坐上了副駕駛， 給自己系好安全帶，然後輕車熟路地從副駕駛的隱藏櫃裡摸出資料文件來開始看起來，趁著車上的時間了解任務情況是兩人一貫的習慣：「行， 走吧，啊，晚高峰呢，不趕時間的話麻煩開得平穩一點， 除非你想我吐你身上——以及， 請務必不要耍雜技， 比如學三角箭爬牆！」

　　「……」

　　沒有哪個女孩會對心儀對像說這種完全就是損害自己形像的話吧……所以果然是他想多了麼。

　　金發男人在心裡嘆了口氣， 跟著坐進了駕駛座：「這次的任務是確認那個FBI到底有沒有死亡……」

　　像是在快速翻閱的畫冊一樣，一幅幅畫面飛速閃過：

　　隱藏在角落裡壓低聲音對無線耳麥說什麼的男人， 占據制高點透過狙擊鏡觀察著目標， 輕笑著回復的少女……

　　黃昏，深夜，清晨， 白晝……

　　忽如其來的爆炸中被金發男人護進懷裡的少女， 衝擊波只揚起了她鬢邊的碎發， 卻連一點擦傷都不曾有……

　　被捆在椅子背上的金發男人，黝黑的槍管指著他的腦袋，眼看著扳機將要扣下，面前的人肩頭卻忽然綻開一朵艷紅的血花，對手臂失去控制的一瞬間，男人抓住時機，一腳踩翻人同時利用身下的椅子作為武器打倒其他人，時不時就有血花在他周圍的那些敵人身上綻開，但這樣混亂的場景中，沒有一朵鮮血之花綻放在他的身上……

　　看不到人，但是他知道，奈奈在遠處守護著他……

　　有直面死亡的膽量，卻沒有抬手摘下她發上無意間沾上的櫻花瓣的勇氣，想要知道對方的心意，幾乎翻爛了《偵探少年X》每一本書試圖從中找到可能的蛛絲馬跡，好像這樣能說服自己這是以他和奈奈為藍本寫的故事一般，明明奈奈說過沒有參考過原型……

　　直到奈奈的20歲成人禮將近，仔細回憶最近行程，發現奈奈似乎遺忘了什麼的降谷零不確定地問：「奈奈，你在成人禮上要穿的和服准備好了嗎？」

　　瞪圓了眼睛看過來的少女用表情告訴他，她根本不知道成人禮要穿和服。

　　而且還是那種正式的裹了一層又一層的和服。

　　向來只會偶爾穿個浴衣參加夏日祭最多稍微正式一點穿和服去新年的少女認真想了想，問：「我可以用新年的那個和服替代嗎——反正都是和服，而且也很漂亮呀！」

　　「當然不可以啊笨蛋！」

　　深感這家伙有些方面實在是常識缺乏，降谷零頭疼地揉腦袋，以防她弄出把新年和服穿去成人禮的么蛾子來，他全權接過了准備和服和配套發飾的工作。

　　奈奈欣然把這麻煩事都丟了出去，繼續沉浸在手邊的案子裡，讓帶去和服店就跟著去，讓量身材就抬手，完全就是把自己當成和服模特了。

　　不管他怎麼糾結，成人禮那天，已經完全長開了的少女換上了他准備的和服和搭配的飾品，去往集會的路上，僅僅是擦肩而過的那一點兒時間，就已經帶走了好些男人的目光和愛戀。

　　徒留下想起「女孩只可以接受父親或者丈夫饋贈的和服」這條民俗的降谷零開始苦惱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奈奈，以及……奈奈那家伙的第一反應不會是「零爸爸」吧！？

　　「我可沒有認爹的愛好——零真是個笨蛋呢！」

　　勾著他的脖子，女孩笑嘻嘻的，唇齒間可以嘗到淡淡的櫻花酒的味道，混著她本身的香味，熏得酒量一向不錯的降谷零感覺自己的腦袋都開始暈乎乎的了。

　　#

　　這世界不錯，打個標記列入考察……西薩爾做好記號，繼續「望」向下一個世界。

　　神術針對世界本源的識別自動抓取字母和數字作為世界編號，生成——世界編號XXIOWE7769：

　　明亮奢華的歐式客廳中，紅發威嚴的中年男性對從樓上走下來的兒子說道：「這是小八，今天開始，她會和我們一起生活。小八，這是我的孩子，征十郎。」

　　在面對兒子時嚴肅的語氣，卻在轉頭對站在他身側的那個黑裙少女說話時，變得柔和——或許一般人聽不出這區別來，但在他的兒子耳中，這差異已經足夠大了。

　　與中年男性比起來，面孔更為俊秀柔和還帶著點稚氣線條的少年暗地裡打量了一番那個被他父親親自帶到赤司家來尚未除去的孩子，心底思緒轉換萬千，面上卻是面對外人時一貫溫和的笑容：「請多指教。」

　　有著異色雙瞳的少女看了過來，望著他的模樣似乎是想露出喜悅的表情，卻終究沒能壓過沉寂的情緒，她抿了抿嘴唇，對他露出一絲客氣的笑：「請多指教。」

　　還泛著桃花般艷紅色的眼尾宛若堆積了晨露的蓮花花瓣尖兒，盈盈不堪重負，仿佛是會哭出來一樣——但也終究只是仿佛罷了。

　　目送女僕將少女帶去她的房間，男人才低聲對身邊的兒子說道：「小八是我朋友的孩子，前不久他們夫妻兩個都去了，就留下這孩子一個人……紗織走的時候她還和她爸爸媽媽一起來參加過葬禮，不過他家是在葬禮正式開始之前吊唁的。」

　　少年微微怔了一下，回想起母親的葬禮，那個時候他還沒完全接受母親離世的消息，但作為赤司家的繼承人，他不可能在賓客前來吊唁的時候還躲在後花園裡不出席——他確定自己沒有在葬禮上看到過那個女孩子，畢竟也才過去兩三年，哪怕長大了也不至於完全認不出來。

　　所以，是在吊唁開始之前來的嗎……那個時候，他還在花園裡。

　　坐在平時裡母親會坐著看他打籃球的地方，打累了，母親就會招手讓他過去，在她身邊坐下，一起看著遠處的風景……

　　沒有人靠近這裡，除了他以外，也就一只從樹叢裡鑽出來的小黑貓安安靜靜地蹲在他身邊，仿佛是體會到了他的心情一樣，一點聲響都沒有地陪著他，直到時間到了，管家過來喊他，在他轉頭移開注意力的一瞬間，那只黑貓就消失了。

　　就像是他的臆想一樣。

　　……說起來，這位夏姬小姐的眼睛顏色和當時陪著他的小黑貓一樣呢，都是一棕一綠的異色雙瞳。

　　「您打算收養她嗎，父親？」將思緒從過往中抽離，少年不動聲色地問。

　　「想過，赤司家的名頭足夠嚇退那些暗地裡的人，不過那孩子拒絕了。」男人微微嘆了口氣，道，如果可以的話，他倒是想就這麼用這個姓氏護著那孩子長大結婚生子直至逝去，「你如果不習慣的話，等開學了小八就去學校了——她念的葦中學園，高中是意向去考學園都市的。」

　　征十郎是他的獨子，忽然生活中多個近似於姐妹一樣的存在，不習慣也正常，赤司征臣自認為想的還算周全：征十郎在帝光，小八在葦中學園，兩個八竿子打不著，唯一的共同點大概都是在東京。

　　哪怕征十郎是走讀，但平時小八都是住校，最多也就周末見面，更不要提上高中之後，征十郎要去京都分家那邊，小八則是去一學期都不一定能出來一次的學園都市，真的合不來也不至於衝突太厲害。

　　奢華廳堂的畫面散開，再組合時已經是晚餐時候，往日裡只有父子二人的桌上多了一個人。

　　從合作同伴那聽說兒子所在的籃球部打入全國大賽，赤司征臣以自己慣常的「赤司家的人不允許任何失敗」來作為對征十郎的要求——這是他一貫的教育方針——轉頭看到安安靜靜坐在另一側吃飯的女孩子的時候，冷硬的話頓時就說不出來了：「……聽說，葦中學園的學園祭要到了？」他試探著問，倒是有些小心翼翼的味道。

　　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竟然也會被牽扯入這對話，異色雙瞳的少女怔了一下：「嗯，不過要12月才舉辦，現在連方案都沒定下來，還早呢。」

　　如果是征十郎的話，他現在就可以把「赤司家的人不允許失敗」甩出去了，但換成小八……赤司征臣努力思考除了這句話外還能說什麼，平日裡在商場上的凌厲口才竟像是一點都不剩了。

　　「如果到時候有空的話，想請征臣叔叔和赤司同學一起來看看葦中學園的學園祭呢。」

　　「叔叔一定來。」赤司征臣在心裡記著等下就讓秘書記下這件事，渾然不覺得提前四五個月規劃行程有什麼問題。

　　「夏姬同學的話，一定可以做得很好的。」赤司征十郎微笑著說道。

　　「不。」

　　赤司征臣疑惑地看了過去，連赤司征十郎也弄不懂她說的否定是什麼意思。

　　「學園祭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應該是我和我的朋友們、葦中學園的大家一起努力的結果，」異色雙瞳的少女望了過來，似乎只是在陳述事實，卻又像是在說其他，「我想讓征臣叔叔和赤司同學知道，我的朋友們非常的優秀，我很高興能夠成為他們的朋友，我為這件事感覺到非常高興。」

　　而葦中學園的學園祭，是將這份優秀，這份心情展示給他們，最直接的方式。

　　#

　　碎片上的人物流轉，日升日落，偶爾會在這個屋子裡碰面的二人，客氣而不失禮貌的問候，互加敬語的「夏姬」和「赤司」仿佛是一個班級裡不熟悉的同學一般，在赤司征十郎不知何時將稱呼改成「小八」後，在他的明示之下，於某些人際關系尺度上把握能力特別落後的少女才後知後覺地把禮貌卻疏離的「赤司同學」改成了「征十郎君」。

　　太容易被拐走了啊……紅發少年在心裡嘆著氣，臉上卻還是一派溫和的模樣：「下個星期我們學校有籃球交流賽，要來看看嗎？」


第295章

　　小八確實很好拐。

　　空閑的時候如果喊她出門， 隨便找個理由就能把人叫出去；買東西想個「送人」的借口，就可以得到絕對毫無保留的意見；苦惱難過都會耐心地聽你講，在你不需要她提意見的時候絕對不會開口……聽起來似乎是非常討好型人格， 但仔細相處下來就會發現，無意識間被改變的， 是自己。

　　因為她周六要和朋友去逛街，所以和自己約好的時間就改到了周末；參考的意見很合適，那是因為她是站在對方的立場和需求點在為對方考慮；總是一天天傾訴一樣的事情但卻不肯付諸行動改變的， 總有這樣那樣的契機逼著傾訴的人做出選擇， 不管是好是壞，至少情況在變化著……

　　赤司征十郎在暗地裡注視著觀察著這個在國中二年級因為父母雙亡而被父親帶回家的女孩，最開始只是接受父親的囑托「照顧她」， 後來是覺得好奇，再然後……不知不覺，等他注意到的時候，就發現， 事情好像變得超出他的預料了。

　　和籃球部的朋友們一起去合宿， 地點是在遠離市區的山裡。夜晚的山上天氣晴朗， 沒有來自人造燈光的干擾， 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天上的銀河。

　　美麗得不可思議的夏夜美景。

　　「真漂亮啊……」來保證合宿後勤的籃球部經理裡，有女生這樣說道。

　　是啊， 非常漂亮， 如果可以讓小八也看到這樣的景色就好了，可惜她現在大概已經睡了，手機拍照留下的影像總歸沒有親眼所見那麼動人心魄……今年寒假的時候， 帶小八去挪威看極光吧？

　　「赤司同學是想到了什麼好事了嗎？」

　　忽然從旁邊冒出來的聲音讓赤司征十郎回過神來：「黑子？」確認是這位自己一手發掘、存在感稀薄的球員， 而不是什麼讓旁邊的女生們臉色發白的山間鬼魅傳說， 他笑了笑，「你嚇到人了。」

　　「對不起。」有著冰藍色頭發的少年干脆利落地道歉，卻不忘剛剛的問題，「剛才，看著星空的赤司同學笑得很溫柔啊。」

　　難道我平時笑得不溫柔嗎……赤司征十郎在心裡想，他自問平日裡待人接物也足夠溫柔，至少沒有讓黑子這麼單獨拎出來說的程度。

　　「和平時的笑容不太一樣。」有鑒於赤司征十郎給他的一件事「觀察周圍，從而取得更好的『隱身』成果」，黑子最近越發喜歡觀察人類，而作為他的同伴，副隊長不可避免的也被他列入了觀察對像，所以才能這麼快發現其中的不同，「如果說平時的笑容是摻了一點真情實意的溫柔的話，剛剛的笑容，就像是想到了什麼讓你下意識想要微笑的……」

　　人。

　　黑子沒有把最後這個詞吐露出來，因為他從紅發少年怔然的目光中恍然意識到，在他說出這句話之前，赤司同學……並沒有意識到他自己剛剛的不同。

　　真有趣，赤司同學剛剛想到了什麼呢？

　　黑子沒有再說話，面前的紅發少年看向了窗外，他在看什麼呢？

　　黑子哲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是一些樹，高高矮矮錯落著自由生長。

　　有什麼特別嗎？

　　「沒有什麼特別，」這次，看穿黑子哲也想法的是赤司征十郎，紅發少年微笑著開口，「我只是看到它們的時候，忽然想到，如果是貓咪的話……會不會願意在上面爬高跳下呢？」

　　這話沒頭沒腦的，黑子哲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但赤司征十郎卻沒有為他解惑，而是找了個借口走開了。

　　#

　　曾經，在她出現在自己視野裡時，他的目光就會下意識地留一分在她身上；

　　後來，哪怕她沒有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的心思還留了一分在她那：看到的美麗景色，遇到的讓人開懷的事，苦惱的事，新奇的事，都想和她分享；

　　甚至無意間看到一棵長勢不錯郁郁蔥蔥的樹，都會忍不住想，她要是想爬上去，會沿著樹干竄上去呢，還是借著旁邊的樹干來回反向折身跑上去……

　　即使她不在自己身邊的時候，他還滿心滿眼的都是她……為什麼遲鈍到現在才發現這件事呢？

　　自己又不是青峰那個籃球笨蛋……總不至於是被籃球部的那些笨蛋給傳染了笨蛋病毒了吧……

　　畢業典禮上，婉拒了那些想要襯衫上第二顆扣子的女生，赤司征十郎走出校園，坐上了赤司家來接他的轎車。

　　轎車啟動，卻不是朝著赤司家的方向去，因為還要去接小八：他這裡的畢業典禮結束得要比小八那邊早一點。

　　相較於帝光這邊的井然有序，葦中學園那邊就有些混亂了，不知道校內發生了什麼事，黑色的轎車開到校門口附近的時候，就看到裡面一群又一群的男生女生分頭轟轟轟地跑來跑去，還高聲互相交流著「這邊沒有！」「這裡也沒有！」——就好像是在玩什麼尋寶游戲一樣。

　　後車窗才搖下了半掌寬度，就見一道黑影閃過，穿過車窗的縫隙落在赤司征十郎腿上，然後一個骨碌滾到旁邊的座位上，宛若紀錄片裡的快速生長鏡頭，只一眨眼，黑色的小貓咪就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頭發略微有些凌亂的異瞳少女：「快快，快開車！」

　　赤司征十郎看看被甩在身後的葦中學園和那些聲音，隱約摸到了真相：「他們在找你嗎？」

　　剛剛那一通跑還沒平復下呼吸，最後還是靠著沒有人知道的變成貓貓的絕殺手段才脫離了包圍圈的小八一時答不上話來，只能點頭表示他猜對了。

　　「……你做了什麼啊？」竟然讓那麼多學生追著跑。

　　「我也想知道啊！」這話說的小八自己也覺得自己好冤枉，「前面還好好的，忽然來了一個隔壁5班的好像是叫山田厚的男生想把一顆紐扣給我，我拒絕了，不知怎麼的，其他男生也都試圖送紐扣給我……」

　　「大概是想試試看吧，」赤司征十郎面色不變地說道，「說不定你就接受了呢——這樣想法的人不會是少數。」

　　他是知道小八在學校裡有多受歡迎的，少數幾次他邀請小八來看自己的籃球賽，打完比賽就能看到好幾個學生對著小八臉紅——還不限男女。

　　也不知道他專注球賽的時候發生了什麼，才能讓那些學生後面想盡辦法打聽到「來看球賽的外校女生」的情報，甚至找到他這邊來試圖要名字和聯系方式……剛剛畢業典禮後還有人想趁著最後的機會從他這裡問出來小八的名字。

　　真是鍥而不舍。

　　「男生想送我紐扣的意思我明白，所以我都拒絕了，但是……」小八努力想繃住臉，結果最後也沒能繃住，一臉崩潰樣，「但是女生也湊上來是什麼意思啊！」

　　赤司征十郎：「……什麼意思？」

　　他忽然意識到一件事：異瞳的少女從剛剛開始就半背對著他，而且，小八一般情況是不會在外面變成貓貓的……

　　……不是他想的那樣吧？

　　車上沒有備用的衣服，紅發少年脫下外套，遞了過去。

　　穿上他的外套還用手籠著領口附近的少女的動作告訴他，他沒猜錯。

　　赤司：「……我讓山內小姐找找看有沒有配套的紐扣，到時候給你縫上。」

　　他記得小八很喜歡今天穿的那件襯衣的。

　　小八點點頭，又搖搖頭：「直接找新的吧。」

　　赤司：「……」

　　「直接全部換新的就好了。」少女自暴自棄地捂著臉，「反正一顆都不剩了……」

　　得知再也難以見到心愛的副班長/學姐/學妹的女生們的戰鬥力真的不容小覷……

　　赤司：「……」

　　果然，回頭還是和父親商量一下，讓小八來洛山吧……

　　「征十郎倒是完全沒事呢！」終於解決了自己可能的走光風險之後，小八才注意到身側少年西裝外套下一如既往筆挺的襯衫。

　　一顆扣子都沒有掉呢。

　　還是帝光女生戰鬥力不行？

　　也有可能是征十郎跑得足夠快？

　　紅發少年偏頭看她：「也可以有事啊。」

　　「哎？」

　　小八不懂對方這話沒頭沒腦的是什麼意思，就看到容姿矜貴清俊的少年抬手扯下了襯衣上第二顆紐扣，按在她的手心裡，順手將她的手指合攏，連她的手一起攏在手心裡。

　　敏銳的觸覺可以清楚地感覺到手心裡還帶著屬於少年體溫的扣子，手背外是少年的手掌，沒有松開，抬頭看著含笑望著她的赤司征十郎，少女呆愣了好一會兒，終於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的時候，連耳根都泛起了好看的煙霞之色。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22

第296章

　　嗯， 世界就定在這幾個吧，然後要調整時間軸，尋找這些世界未來的發展……

　　在瀏覽了多個平行宇宙的未來之後， 西薩爾定下了四個目標世界，開始著手做時間標記：

　　首先孩子至少得能夠認出爸爸媽媽是誰了， 這要是拉個小嬰兒過來……到底誰給誰添亂呀？

　　年齡太大也不行，太成熟的孩子恐怕沒那麼容易拐，到了這地方估計也是想盡辦法回去， 亦或者說是找到這個時空年輕的母親尋求幫助， 而非他所想像的那麼添亂……

　　能走能跳，心智尚不成熟，天然親近父母， 還不會想太多——此處點名批評上一次召喚中的某某某和某某某——嗯，年齡就定在三四歲的樣子吧。

　　像那只小黑貓那樣成熟的過分早的也是少數。

　　而且，西薩爾懷疑那只叫莉莉婭的小貓咪能夠那麼快地成長起來，可能她的父母離異、生活產生巨變這一點給了她非常大的影響。

　　這麼說起來， 給他添亂的另外那一只似乎也是家庭巨變呀……w

　　畢竟在那只白色的奶貓貓動手之前， 其他那幾只可完全都沒有摸清楚情況。

　　《神使》的主角想了想， 決定這一次把「家庭幸福和美夫妻恩愛」列入必備條件。

　　能想辦法不讓自己父母在一起的可能性發生， 乃至於其他可能性發生的，估計也就受到了傷害的孩子吧。

　　大致定下來之後要做的事情， 西薩爾撤去了用於偽裝的神術， 閉上了眼睛。

　　禱告的時間到了。

　　他無聲地張了張口，用屬於那一個世界的語言，祈禱著：

　　請繼續注視著我吧……我的神明啊……

　　#

　　並不知道此時借助港口黑手黨的力量隱藏自身的西薩爾在謀劃什麼——雖然她可能已經猜到了——小八離開了久野家的別墅， 一直到了附近的無人的郊區， 才恢復成人形。

　　「這裡已經沒有其他人了， 可以出來了哦！」他歪頭對著身後的空曠處說道。

　　「從一開始就認出我來了嗎？」額頭上綁著繃帶的青年從樹叢中走了出來，溫和地笑著說道，「也是，我所在的世界的故事，在你們這裡，似乎相當的受歡迎呢。」

　　他看著面前這個白發的貓耳貓尾的少女，露出了思索的表情：「……這個世界難道也有類似於我們那邊的珍獸嗎？而且還是可以幻化成人的珍獸？還是說有一半人類血統和一半的珍獸血統……」

　　除此之外，這個白發少女的眉目，為什麼看起來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呢？

　　就仿佛他曾經在某個地方看到過一樣……

　　記憶像是被蒙了一層淺淺的輕紗一樣朦朧不堪，他卻又清楚地知道答案就在那背後，可就這朦朧的輕紗卻怎麼也突破不了，這讓庫洛洛·魯西魯感覺到非常討厭。

　　他決定尋求更多的線索。

　　「能知道你的名字嗎，這位小姐？」

　　他可以肯定自己並不是在到達這個世界之後才見到過這張臉的，但是……

　　說不定對方的名字能夠讓他想起什麼來。

　　「叫我小八就可以了。」小八暫時還沒有沒跟這位幻影旅團團長先生打起來的打算：先不說這邊離得還不夠遠，這裡一旦開戰會波及到附近的別墅區，單就說庫洛洛·魯西魯的念能力「盜賊的秘笈」裡面藏了多少種念能力不是他現在所能知道的。

　　按照劇情來說，在友克鑫事件發生之前，已知的他的秘籍中就有「密室游魚」（這一項倒是可以用這空曠的原野來克制），剩余的能力幾乎都是在他抵達友客鑫之後獲取的，比如十老頭團下某個人的念能力，那個用來抓取、儲存東西的紅披風「不思議便利大裹巾」，以及不幸被盜走的可以預言的念能力「天使的自動鉛筆」：不適用於戰鬥，前者則是可以在戰鬥中出奇制勝。

　　結合曾經在監控系統中出現過的窩金還活著的情況來看，現在這個被阿爾泰爾召喚到這個世界來的庫洛洛·魯西魯至少還沒有經歷窩金死亡的酷拉皮卡復仇事件。

　　所以可以排除「天使的自動鉛筆」（得出這個結論時，伏見和她都松了口氣，這至少不用面對對方有著預言這麼棘手的能力的情況。），但是……沒有人可以確保他沒有「不思議便利大裹巾」。

　　總而言之，目前小八的任務就是拖延時間，等到大部隊趕來，所以當庫洛洛·魯西魯詢問她的名字而不是直接動手時，小八沒有回避，而是如庫洛洛所希望的那樣將談話進行了下去。

　　但她卻注意到，當自己報上那個明顯不是正式名字、只是昵稱的稱呼的時候，黑發男人的瞳孔縮小了一瞬。

　　……怎麼回事？

　　「你是在哪裡聽到過這個名字嗎？」小八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庫洛洛·魯西魯，觀察著他的反應，以此來組織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小八這個名字並不怎麼特別，但從你的反應來看……你見過另外一個自稱叫小八的人嗎？」

　　——名字？我叫楨姬八采，啊，覺得這個名字很奇怪的話，可以叫我小八哦！

　　——我確實曾經在東方的某個小國家生活過幾年，不過之後就被我的哥哥從那裡帶走了，露西先生的知識面可真廣啊，我還是第一次遇到看穿我來歷的人呢！

　　——露西先生如果是為了「七天內會自動回到主人身邊的被詛咒的書」而來的話，還是放棄吧，那只是一個惡作劇而已。

　　——要走了嗎？實在抱歉，下次我會記得處理好首尾的，至少不要再引來像露西先生你這樣的人了，那麼，再見。

　　曾經在某個小鎮上有過數面之緣，笑容溫煦的少女的模樣映入腦海，庫洛洛·魯西魯望著面前這個白發的貓耳貓尾的少女，將她的五官與記憶中的少女比對。

　　排除掉那個少女略微年長她一些而褪去稚氣顯露出柔和的線條變化……

　　庫洛洛·魯西魯捂了捂嘴：「不好意思，雖然這麼說稍稍有點奇怪，但我想問一下……你認識一位叫楨姬八采的女性嗎？」

　　小八：「…………」

　　小八連沉默的省略號都比平時長了一倍。

　　這一刻，小八非常認真地思考，是不是因為自己最近大半年在輕小說界如此活躍，以至於富奸老……師竟然修改了他原先的故事架構，將楨姬八采這個名字的角色也放到了全職獵人的故事中。

　　我要怎麼解釋？為什麼全職獵人裡的幻影旅團團長竟然會知道楨姬八采這個名字呢？

　　有鑒於學院都市帶來的科技變化，這個世界現在的科技發展水平與死神小學生原著劇情已經截然不同：柯南的劇情最初連載的時候還是在九十年代的日本，那個時候街上幾乎看不到有監控器的存在，但在現在這個綜合了王權者的世界裡，監控器隨處可見。

　　如果幻影旅團的人出現在大街上的話，遍布在大街小巷的鏡頭會第一時間將他們的存在，通過大數據篩選提交到青之氏族的情報組那裡，從而讓他們成功掌握這一只的行蹤。

　　同樣的，如果說幻影旅團的團長或者他的下屬走進書店買書的話，那麼裝在書店裡的監控鏡頭同樣可以偵察到這一切。

　　但伏見那邊並沒有提交之類的情報，也就是說迄今為止，他們應該還沒有渠道可以接觸到楨姬八采這個名字……啊……

　　小八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這一行人最初出現在這個世界，是在一個漫展上。

　　……以《神使》火爆程度而言，漫展上出現它的角色COS乃至於各種同人本和周邊真的是太正常不過了……

　　但對方至少不可能知道楨姬八采這個名字和她的關系……能這麼武斷，念能力太過，千奇百怪，說不定就有類似的可以探查到真實情況的能力呢？

　　小八決定試探看看：「你是指寫出了《神使》和《偵探少年x》系列相關作品的楨姬老師嗎？」

　　「不是，是我在我原來的世界中旅行的時候遇到的一名少女，她比你大幾歲的模樣，和你長得非常像，仿佛姐妹。在這個世界的《全職獵人》裡並沒有看到有她的登場，但我卻曾經遇到過她……是這個世界的我的創作主還沒有寫到正式劇情裡面發生的事嗎？」

　　不管怎麼樣，這裡都不是他的世界，那麼某些事情說出來也毫無心理負擔了，於是庫洛洛·魯西魯說道：「說實在的，沒有在書裡面看到她的存在時，我還有些失望，我很想知道她和我相處的時候在想什麼呢。」

　　小八沉默了片刻，道：「聽起來，你很在意啊。」

　　「是的。」庫洛洛·魯西魯坦然承認，「畢竟是我相當有好感的一位女性，本來打算結束這邊的事之後就去找她的——不過她哥哥好像不是很歡迎我的樣子，就算兄妹感情再怎麼好，這麼做也有點過分了啊……」

　　他想起那位明明和妹妹長得沒有多少相像之處的兄長對他的態度，露出了思索的表情來。

　　「……」

　　這一刻，小八感覺到自己仿佛分裂成了兩個人，一個大喊趕緊去找富堅老師讓他隨便給團長按個對像哪怕西索都行不要去禍害別人，另外一個則幽幽地說那家伙害你被抓去異世界填坑讓她好好領教一下被幻影旅團團長盯上的美♂好生活不好嗎……

　　兩個聲音互相拉鋸，並且後者的聲音正在逐步壓倒前者……小八望天：

　　嗯……這個，怎麼感覺兩個提議都好像很不錯的樣子……


第297章

　　「……我想， 應該是類似於異世界的『我』這種概念的人吧？」思索了幾秒之後，小八說道。

　　「哦？」庫洛洛·魯西魯露出了傾聽的神色。

　　「您知道平行世界的理論嗎？」小八決定「遇事不決平行世界」——嚴格來說也沒錯啦，八成庫洛洛·魯西魯遇到的就是平行世界的她。

　　「是你們這個世界提出來的『不同的選擇會導致不同的世界走向』的那個量子物理理論嗎？」庫洛洛·魯西魯的人設裡確實有高智商這一條， 但是並不意味著他會對這種純學術性的、而且是物理這種學術理論感興趣——他的愛好更多的是偏向於人文科學方面的——但是吧……

　　眾所周知，二次元多的是裝逼犯， 平行宇宙這種裝逼專用理論更是在幾乎每一個番劇同人本裡都至少會出現一次，少則為了改變歷史，多則只為了與某個CP相遇， 總而言之， 混二次元的想不知道平行宇宙理論都是個難事。

　　畢竟就算你不知道，你追的同人文作者都會告訴你這個理論用來玩弄CP有多帶感……

　　庫洛洛·魯西魯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的短暫時間還不足以讓他接觸到這個世界的科學學術程度，但是僅僅只是為了追查自己的「出身」從而接觸到的大量和《全職獵人》有關的巨量周邊、同人故事、愛好者猜測等等一系列相關知識， 就足夠讓他知道平行世界這個詞了。

　　雖然就他本人來說，是真的不想從什麼團俠團酷團伊團西（倒過來也可以）等等讓他的團員們都對故事主角們投以微妙目光的書籍中知道這些——順帶一提，在旅團眾人發現同人本裡不僅僅自家團長超受歡迎，就連窩金和信長都有本、派克諾妲和瑪奇百合花開、剝落裂夫和庫嗶還能玩繃帶捆綁PLAY、總而言之大家都有份誰也別笑誰之後， 微妙的目光自然而然就消失了。

　　幸免了一次內訌理由呢， 可喜可賀， 可喜可賀。

　　「嗯， 」小八拒絕去想庫洛洛·魯西魯一個愛好人文科學的人為什麼會了解平行宇宙理論的背後可能性，繼續順著自己的想法說下去， 「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發展， 但兩個世界可以被聯系起來的原因，大概就是其中有著同樣的人吧——也就是【同位體】。魯西魯先生遇到的，應該就是在你的世界的『我』吧？」

　　「是嗎？」庫洛洛·魯西魯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但是， 我們的世界， 不是你們筆下的故事嗎——那位軍姬公主與紅發的騎士小姐對戰的那一幕，我也有所耳聞呢。」

　　他意有所指。

　　——如果兩個世界真的是屬於「平級」，而不是一方描繪出來的另一方的整個世界的話，那要如何解釋賽蕾嘉瀕死時，因為松原崇先生發布在推特上的新設定而短暫復活升級的那一幕？

　　從那一幕來說，這個世界的讀者們對於角色的喜愛、對作者寫出來的角色設定的認同，才是讓賽蕾嘉得以獲得她之前沒有的能力的實質真相。

　　「你能打賭說，我在我的世界遇到的那位小姐，不是這個世界的我的『創造主』尚未在正文劇情中描繪出來的故事嗎？」

　　「當然不，我和富奸……咳，富堅義博先生並沒有什麼交際，即使是對後輩的欣賞也還沒有提升到足以讓他以我為藍本把『我』放入故事中去的程度。」小八誠懇地回答道，畢竟截止今日她都沒見過富堅義博先生呢，「更何況，你不覺得，在《全職獵人》裡沒有寫明的，但是你卻記得的故事，不正是『你並非作者筆下的傀儡』的最好證明嗎？」

　　她笑著說道：「再怎麼專注細節的作家，也不會去設定角色根本不需要也不會寫出來的故事呀！」

　　——所以，你想說那是真實的嗎？

　　黑發黑瞳的青年閉目微笑了一瞬。

　　……真是讓人無法拒絕的理由。

　　#

　　「小八！」

　　淡島世理帶著人趕來的時候，發現現場就剩下了小八一個人，理應在這裡的幻影旅團團長已經消失無蹤了，現場也沒有什麼大規模打鬥產生的地形變化，這立刻讓她提起了心：「那位幻影旅團團長……」

　　「回去了哦。」

　　「哎？」

　　「是回去了他的世界的意思啦！」小八晃了晃手上的儀器，說道，「借助剎那的力量，非時院最新研究出來的『逆轉』效果還是挺不錯的——就是需要目標配合著不要動就是了。」

　　很遺憾，阿爾泰爾的反叛行為最終沒能瞞過剎那，心地善良的畫師少女在最初的痛苦之後還是堅強地站了起來，有鑒於阿爾泰爾對她的執著以及極有可能傷害到她精神的「囚jin保護」，她不可能去接觸阿爾泰爾將她勸導回正道，但她可以與非時院配合研究自己的能力，找出將這些二次元任務拉來這個世界的本源。

　　一般來說，有「拉過來」的辦法，自然也有「送回去」的辦法。

　　「阿爾泰爾把幻影旅團帶過來的時候，好像是把目標集中在庫洛洛·魯西魯身上的。」和淡島世理一起回去的路上，聽聞說Scepter 4暗中監視著的其他幾位蜘蛛也一並消失了的消息，小八解釋道，「我把庫洛洛·魯西魯送回去之後，被視作他的附屬的其他人自然也被帶回去了——就是不知道他們回去之後，那個世界的酷拉皮卡會怎麼樣……有點擔心啊！」

　　在這個世界停留的近一個月的時間應該足夠庫洛洛·魯西魯把《全職獵人》已知的章節都看過一遍（順帶一提這個世界的《全職獵人》劇情還截止在螞蟻篇決戰之前，由於作者取材，恢復更新之日遙不可期），在劇情中已經披露完的有關酷拉皮卡幾乎完全就是為了復仇而生的能力更是能被他嚼碎了刻進腦子裡。

　　那找出應對的辦法……恐怕也不是什麼難事。

　　如果真的出現那樣的事的話，全職獵人的劇情恐怕從友客鑫篇就要開始崩了……

　　作為一個三觀正常的喜歡主角團的讀者，她可一點點都不想看到酷拉皮卡被反殺啊！！！！

　　「既然這麼擔心的話，剛剛殺了他不就好了，為什麼還要把他放回去？」

　　耳麥裡傳來熟悉的帶著頹然厭倦氣息的聲音，第一次聽到或許會誤會對方對她判斷的不贊同，但現在小八已經弄清楚了那只是伏見猿比古別扭的表達方式而已：「我也不是什麼都沒做就把他送回去了啊！」

　　耳麥的另一端，伏見猿比古坐在自己的宿舍裡，看著面前電腦上顯示的情報組上傳的情報，努力不去注意對面眼睛亮晶晶地盯著他的小男孩的臉：「……你做了什麼？」

　　「庫洛洛·魯西魯給了我一個很有趣的情報，所以相對的，我也給了他一份情報。」雖然知道伏見猿比古此時看不到她的表情，小八還是忍不住眉眼彎彎笑得可愛，「等他回去之後，應該會優先去見一見那個世界的『我』吧？」

　　伏見猿比古：「……哈？」

　　庫洛洛·魯西魯不是《全職獵人》裡的人物嗎，為什麼他的世界裡會有你的存在？

　　……這只貓的拈花惹草的能力也太強了點吧，真該關家裡哪裡都不讓去才行啊！

　　伏見猿比古抑制住嘖舌的衝動：「你和《全職獵人》的作者做了什麼交易，讓他把你畫進去了？」

　　「沒有呢，我和富堅義博先生確認過了，他並沒有構思過庫洛洛·魯西魯的個人感情生活相關的劇情，更不要說是畫出來了，但在和被召喚來的這位團長先生的對話中我卻發現他有著『劇情裡沒有但他卻經歷過的故事』，所以……」

　　劇情裡沒有，但他卻經歷過的故事……伏見猿比古微微皺起了眉頭：「如果是這樣的話……」

　　「嗯，事情變得很麻煩了。」異瞳的少女說道，「但另一方面來說，某個棘手的家伙反而變得更加好對付了……」

　　小八望著窗外飛逝而過的景色，微微嘆了口氣。

　　「幫我和老爺子那邊說一聲，我要閉關三天的樣子，三天之後我去處理西薩爾的事——這三天裡，麻煩你們關注橫濱。」

　　伏見猿比古忍不住捏緊了耳麥，在注意到自己的力道時他連忙又放松了手指：「你想做什麼？」

　　「也沒什麼，」小八想到自己接下來三天得干嘛就想磨牙，「需要趕稿寫結局而已。」

　　「……」


第298章

　　依照約定好的， 伏見猿比古把小八讓他轉達的事傳遞給黃金之王和青之王等人之後，便開始著手繼續追蹤二次元動漫人物的事：幻影旅團被送走了，其他人可沒有。

　　而且比起行事算得上高調、特征鮮明的蜘蛛旅團， 剩下那幾位單從外表上來說，還處於普通人範圍內， 平日裡也少有出沒——總而言之，很難找。

　　如果不是非時院下屬的公司最近收購了一家保安公司開發的新軟件「Eyes Of God」（神之眼），借助其強大的數據運算能力和識別准確率， 僅僅只靠目前的科技水平， 想要追蹤到幻影旅團都是難事……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本身就知曉自己與這個世界的不融洽，那幾個已經差不多可以肯定站到阿爾泰爾身邊去的角色很少會出現在那些裝有監控鏡頭的街道上：他們更多的是活躍在無人的郊區， 等到接到報案的Scepter 4趕到的時候，現場除了遺留下的硝煙外，已經空無一物了。

　　各個都是麻煩事啊……那家伙竟然還敢以「趕稿」的名義直接把這堆事全甩出來，可惡， 王都是這麼任性的家伙嗎……伏見猿比古繼續著自己的工作， 喝了口咖啡忍不住在心裡抱怨道。

　　「真的不去找媽媽嗎？」

　　有著和自己幼年時極為相似的容貌卻擁有異色雙瞳的小男孩終於沒忍住， 扒著桌子角， 眼巴巴地問。

　　伏見猿比古：「……」

　　……啊，忘了這邊還有個比這些情報更加棘手的家伙在。

　　「……嘖， 麻煩的小鬼， 」沉默了一會，原本想直接無視過去繼續工作的伏見猿比古抵著舌尖嘖了一聲，終於正視了這個孩子， 「你想要我做什麼——我想， 你應該不至於弄不清楚， 你的世界是你的世界，我的世界是我的世界這樣基本的辨別情況吧？

　　「在你的世界會發生的事，不一定也會同樣發生在我這。你父母很恩愛吧，但我對小八沒有那麼大好感：那家伙啊，任性又嬌氣還愛撒嬌，變個貓明明自己有力氣拿包都要我給她拿；溝通都要跟玩猜謎一樣，換個笨點的都不知道她在手機上按了什麼；說甩手就甩手，完全不想想她這麼忽然的閉關，我這裡如果遇到有新情報要和她溝通怎麼辦，就算三天時間很短但情報戰的緊迫程度可是一分鐘都不容放松……你笑什麼？」

　　抱怨著的伏見猿比古注意到那小孩臉上止不住的笑容，停下來，皺眉道。

　　「媽媽死線臨近什麼都不管把自己關房間裡趕稿，把我和爸爸一起丟開不管的時候，爸爸也總是一邊照顧我，一邊這麼抱怨：『都說了讓她早點寫完，總撒嬌說沒靈感寫不出來，最後不還是要她自己寫』、『明知道寫推理燒腦子說著再也不寫這題材了，結果又開始解密了——根本就沒記教訓啊』、『竟然說沒靈感想喝新鮮的百香果茶，拜托，現在可是四月份，任性也要有個限度吧』完全一樣呢！」小男孩惟妙惟肖地學著那個世界的自己爸爸的口吻，繼而支著下巴笑得特別可愛，「還說什麼兩個世界不一樣呢，這不一樣嘛！」

　　——雖然抱怨的厲害，但買菜會特意多買媽媽喜歡的東西；嘴上說要讓媽媽記教訓，結果陪媽媽一起到深夜強硬拖她去睡覺的也是爸爸；早上還黑著臉說渴死媽媽算了，結果晚上冰箱裡就出現了媽媽想要的果茶，神奇得像是有田螺姑娘……

　　很小的時候佑希非常不懂為什麼爸爸總是這麼言行不一致，趁著爸爸在加班（並且理所當然地在出門加班之前又抱怨了一通沒用的下屬和討厭的上司直到被媽媽摟著肩膀吻過唇角才安靜下來出門），佑希好奇地問媽媽，得到媽媽豎起一根手指在嘴唇前的回復：「噓——因為爸爸在撒嬌想要更多的關注呀，啊，不要讓爸爸知道這點哦，不然爸爸會害羞的，到時候會變得更加不坦誠呢！」

　　就是想要但是不肯直白地說是吧，小小的佑希點點頭，於是媽媽笑了：「乖寶貝，這方面可別學爸爸——家裡有一個別扭怪已經夠啦！」

　　「嗯！」小佑希認真地點頭，他是坦誠的好孩子，「那有獎勵嗎？」

　　——雖然還很小但是已經非常懂得和爸爸媽媽討價還價了呢！

　　有著非常漂亮的異色眼瞳的媽媽偏頭看他：「想要什麼獎勵？」

　　「要親親！」

　　他也想要媽媽給爸爸的那樣的親親！

　　「每天早上都要！」

　　一個親親換不別扭的一天！

　　小佑希超大聲地喊道，換來媽媽沒能忍耐住的遠超平日裡「溫柔」程度的明媚笑容，然後，就是溫熱的帶著讓他自有意識以來就無比喜愛的氣息落在他的臉頰上的親吻——是媽媽愛著他的氣息。

　　「……說起來被拉到現在，已經有一個多月沒親親了。」小男孩朝著伏見猿比古露出了哀怨和期待混雜的表情，拉長了聲調喊，「爸爸……」

　　伏見猿比古：「……閉嘴，別妄想，不可能！」

　　那種黏人得讓人惡心的親子游戲別找他！

　　而且他也不要親一個和自己那麼像的小崽子！

　　「欸……」小男孩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但很快這模樣一收，滿臉「我就知道」，「果然年輕時候的爸爸更加別扭呢——沒關系啦，媽媽說爸爸不親我的話，我來親爸爸也可以的啦！」

　　話落，他在意識到不妙立刻就要往後仰的伏見猿比古尚未來得及躲避的時候撲到他身上。

　　啾。

　　伏見猿比古睜大了眼睛。

　　臉頰上傳來軟軟的觸感，還帶著淡淡的檸檬香——和小八身上微妙的相似，但又可以清晰區分出不同的香氣。

　　青年試圖把人翻下去，但是手卻摸了個空：靈活的小警長貓輕盈地從他手下跳開，落在桌子上才恢復成小男孩的模樣，揚起一個任何人都能看出來的得手後的得逞笑容。

　　伏見猿比古的呼吸微微一滯。

　　——也就這樣笑起來的模樣，才有些伏見仁希當年惡劣的影子，能讓他意識到，這孩子確實有著承自他的、來自伏見仁希的血脈。

　　但他又能清晰地感覺到兩者之間的區別。

　　外露的情緒只是一瞬就被伏見猿比古收斂起來了，他黑著臉捂著自己臉頰上剛剛被親的地方：「……這種東西你跟誰學的！」

　　佑希嘿嘿地笑著，不說話。

　　雖然嘴上說著絕對不要，但是按照爸爸的那個別扭性格來說，其實是很期待呢！真的不想的話會跑得讓你根本抓不到哦——媽媽說過的！

　　媽媽說得很對，真的討厭的話現在肯定是恨不得擦掉那塊皮一樣用力擦呢——他可是見過爸爸不小心被真正討厭的東西碰到之後的反應的——結果到現在也只是捂著那塊皮膚，動都不動一下，明顯就是在害羞嘛！

　　伏見猿比古咬著牙，幾乎是從牙縫裡逼出聲音來：「有你這麼愛撒嬌的男孩子嗎？」

　　「我在弟弟妹妹面前還是很酷的啦！畢竟是哥哥，要保護好他們呀。」佑希笑嘻嘻地從桌子上下來，抱著反應不能的青年的腰，道，「但是在爸爸媽媽面前我還只是小貓咪，撒撒嬌又怎麼樣——媽媽說我一輩子都是她的小貓咪，撒一輩子嬌都沒問題呀！」

　　「……等你長大絕對會後悔的。」

　　他不信這小子青春期回想起自己小時候那麼黏人的記憶會不覺得黑歷史！

　　「未來的我怎麼想我也不知道啦！但是我現在很喜歡這樣哦！」佑希順著伏見猿比古的腰爬到他身上，摟著年輕時候的父親，「我也很喜歡爸爸！就比媽媽少一點點！」

　　他用手指尖比出一個小小的距離。

　　別開玩笑了，就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成為讓孩子喜歡的父……伏見猿比古制止自己再想下去。

　　制止自己想到那個名詞。

　　「是好爸爸哦！」像是看穿了他的心聲，男孩勾著他的脖子，抵著額頭，異色的眼瞳裡仿佛有著洞悉人心的力量，「我不知道爸爸小時候遇到了什麼，為什麼總是覺得自己做不好爸爸的角色，這方面特別沒自信心，聽媽媽說當初她懷我的時候爸爸還經常焦慮得半夜睡不著抱著她想事情，簡直就像是是產前抑郁症轉移到爸爸身上了一樣……但是從我個人角度來說，爸爸是最好的爸爸！」

　　他笑眯眯地湊上來，啾的一聲，又親了一下伏見猿比古的臉頰：「所以我每天早上起來都會和爸爸說的哦！」

　　「我愛你，爸爸。」

　　#

　　沉默了數秒，伏見猿比古忽然抬手一把抓起旁邊的外套，直接蓋在懷裡的小男孩身上。

　　忽然就被外套給兜頭蒙上視野陷入一片黑暗的佑希：「哎？爸爸？」

　　「閉嘴，給我安靜一點！」伏見猿比古胡亂拿外套把懷裡孩子蒙住，不讓他看到自己的臉。

　　即使現在整個宿舍單間裡除了他和懷裡已經被他遮蔽了視覺的孩子外，再無第三個人，他依然忍不住抬手捂住臉，不想讓自己現在的表情暴露在任何人面前。

　　佑希：「……」

　　不是吧，又害羞了？

　　這個爸爸是不是太容易害羞了一點……

　　佑希無語的時候，伏見猿比古在指縫間睜開眼睛，視線余光中隱約可見窗玻璃上映出他指縫間櫻花一樣的淡粉色。

　　那色彩讓他忍不住別開了臉。

　　什麼嘛，這個孩子……

　　#

　　根本就只是長了一張像他的臉，內裡的性格完全就是小八的翻版啊！

　　作者有話說：

　　附贈一個17歲的佑希日常小劇場：

　　「早上好，媽媽！」

　　從樓上旋風般衝下來的少年在餐桌邊止住了步伐，輕柔地在母親臉頰邊落下一吻。

　　「都多大了還黏黏糊糊！」坐在餐桌邊正在喝咖啡的父親非常不滿地瞪著自己幾乎一樣高的兒子，對他從小到大都這麼黏妻子的行為非常不開心。

　　「因為我依然那麼愛你們呀！」少年笑眯眯地說道，在父親意識到什麼想躲的時候，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身邊，彎腰同樣在他的臉頰上落下一吻，「今天也一如既往愛你哦，爸爸！」

　　父親：「……趕緊上你的學去！」

　　——希望兒子長大了可以不像小時候那麼黏糊糊的願望落空了呢。


第299章

　　「伏見？」門外傳來Scepter 4副長的聲音， 應該是她從宴會上結束任務回來了，「你在嗎？我進來了！」

　　伏見猿比古一驚，這要是被Scepter 4裡的人發現他宿舍裡有個小孩子， 還特麼是和他長得簡直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小孩子，那還得了？

　　特別是道明寺那個大嘴巴……他知道了就等青組和赤組都知道了！

　　那距離小八知道大概也就幾分鐘的時間了……

　　剛掙脫外套冒出頭來的佑希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什麼， 就又被外套蒙腦袋了還連人帶外套一並給塞床上用被子給埋起來了。

　　佑希：「……」

　　他決定討厭爸爸三秒鐘！

　　#

　　只聽裡面一陣乒呤乓啷，淡島世理一驚，以為是什麼敵襲， 連忙推開房門——沒推開， 房門被鎖了，她毫不猶豫拔刀出鞘，一刀砍在門鎖上。

　　可憐的門鎖被附著了青之氏族力量的刀身一砍就變成了兩半， 斜斜地掛在門上，啪嗒，掉下。

　　淡島世理來不及收刀，直接推門進去：「伏見！」

　　半個身體壓在下鋪上的伏見猿比古看起來像是要抓狂了：「副長這裡是男生宿舍！！！」

　　——有點異性自覺行嗎！！！

　　「啊， 抱歉！」淡島世理連忙道歉， 剛想說什麼， 就發現伏見猿比古壓在身下的那件衣服連帶著被子邊緣動了動， 「……伏見，你壓著的那件衣服……」

　　快速環視四周， 沒有看到想看到的東西， 淡島世理眉頭一動，倏然上前，一把撥開還試圖擋著她的伏見猿比古， 掀開被子。

　　伏見猿比古：！！！！

　　「副長你等……」

　　試圖阻攔的情報組長未能敵過副長， 眼睜睜地看著她把被子和外套一並掀開。

　　露出底下因為亂鑽導致那身長長的皮毛都有些凌亂的黑白混色小警長貓：「喵——！」

　　淡島世理一愣， 這出乎意料的畫面讓這位Scepter 4副長原本緊繃的身軀顯而易見地放松下來：「是貓啊……伏見你從宴會上帶回來的貓為什麼要放床上還蓋著被子？」

　　發現佑希趕在被子掀開之前就變成了貓咪模樣的伏見猿比古暗地裡松了口氣，面上卻仍然還是平日裡厭倦煩躁的模樣：「跑到我床上去了……我剛剛在逮他。」

　　床上的小警長貓默默看了過來。

　　佑希貓貓：竟然把鍋丟給我……這個爸爸有點過分！

　　雖然一聲不吭，從貓臉上也看不出來什麼表情，但莫名的，伏見猿比古讀懂了對方那控訴的眼神。

　　莫名有些心虛的伏見猿比古移開了視線，開始轉移話題：「對了副長忽然過來，是有什麼急事嗎？」

　　雖然偶爾的時候淡島世理會做出這種突入男生宿舍仿佛完全不知道男女之別的動作來，但大部分情況下，作為一名成年女性，她還是理解男性的威脅性的，能讓她不顧這些禮俗闖過來，八成是有什麼事。

　　事實也確實如此——「發現有陌生人接觸阿爾泰爾？」

　　伏見猿比古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沒有再多說，這顯然不是可以在宿舍繼續洽談的事，伏見猿比古和淡島世理到屯所情報組的辦公室去，那裡有全面的監控記錄。

　　只是臨走的時候，伏見猿比古轉頭看看已經在他的床上把他的被子和衣服全部團吧起來築成一個窩疑似准備直接睡裡面的小警長貓，想了想，他過去拎起已經團起身體來的小貓咪後頸肉，帶走了。

　　「放他一個人在宿舍裡天知道會鬧出什麼麻煩來……我還是看著他比較好。」迎上淡島世理微帶疑惑的目光，伏見猿比古如此平淡地解釋道。

　　想想曾經吉野喂養過後來卻跑得無影無蹤的小黑，淡島世理理解地點點頭：橫豎也不過是只小奶貓，天底下又不是人人都像小八那樣能變貓的，既然伏見認為沒問題，那帶過去也無妨。

　　她還是很相信伏見的判斷力的。

　　等到了Scepter 4的屯所情報部門那邊，其他人已經把查到的監控數據全部做好歸納放一起了，伏見猿比古看過去，發現是一個東京郊區某個民宿外面的一個攝像頭無意中拍下來的畫面：穿著軍服的灰白色頭發大概五六十歲的男人和一個頭發半白半紫的青年走在一起，很快消失在監控鏡頭畫面邊緣。

　　「那個男人是……」伏見猿比古皺起了眉頭，他記得自己曾經在之前小八參與的某個事件中看到過這個人，「天人五衰之一的西格瑪？」

　　他幾乎是瞬間意識到了這接觸背後的含義：「奉『魔人』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命令和阿爾泰爾接觸嗎……為了什麼目的？」

　　伏見猿比古幾乎是下意識地思索起來。

　　「『魔人』……陀思妥耶夫斯基？」

　　帶著稚氣的童音重復了一遍魔人的姓氏，淡島世理剛剛想點頭，腦袋都點到一半了，猛地意識到了不對：

　　等等，Scepter 4裡哪裡來的小孩子？？？

　　她詫異抬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發現竟然是一個看起來才六七歲大的男孩子，扒在伏見猿比古懷裡——這是重點但不是最重要的重點，重點是，那孩子的臉長得簡直就是縮小版的青之氏族三把手！！！

　　「伏見！？」淡島世理連同周圍其他人不敢置信的目光全集中到了青年身上。

　　剛剛還在思索這是怎麼回事的伏見猿比古後知後覺地發現，原本被他抱在懷裡的小警長貓貓，不知何時，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恢復成了人類的姿態……

　　伏見猿比古：「………聽我解釋！」

　　「這個小孩子是哪裡來的！伏見！請你回答！」

　　「剛剛明明還不在的！」

　　「等等有沒有人注意到剛才伏見先生帶過來的貓咪不見了……」

　　「爸爸那個陀思妥耶夫斯基不是好人！」

　　「……？？？？」

　　方才還混亂得跟菜市場街頭似的的情報組瞬間像是中了大型沉默術連同僵直術，正在倒咖啡的組員更是拎著咖啡壺愣愣地看著這邊，渾然不覺手裡的咖啡杯早已溢滿出來。

　　伏見現在19歲，這個孩子看起來也才六七歲大，加上懷胎十月，也就是說，女方懷上這個孩子的時候，伏見才十二三歲……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來，但一直都把伏見當做弟弟一般看待的淡島世理的臉上不知何時被蒙上了一層陰影，她緩緩抽出自己的佩刀：

　　「伏見，告訴我這個孩子的母親是誰——我要剁了她！！！」

　　其他人已經紛紛撲上去試圖阻止Scepter 4的二把手了：「副長冷靜啊！！！！」

　　伏見猿比古：「……都說了聽我解釋！！！」

　　……總覺得自己好像被微妙地猜測了非常糟糕的東西。

　　#

　　「……呃，原來是親戚家的小孩子，因為爸爸和伏見你長得非常像，所以被拜托給你的這段時間裡，習慣叫你爸爸啊……」淡島世理和眾Scepter 4愣愣的模樣很少見，「但平時好像沒見過你帶這個孩子……」

　　「一般把他交給保姆管，我又沒空管他。」伏見猿比古黑著臉打補丁，不過這表情倒是和現在他被「誤會」的狀態意外吻合，「他的能力是和空間相關的，可以把自己和某個目標物做置換，剛才大概是把他自己和那只貓做了置換吧。」

　　他還沒忘「解釋」那只小警長貓消失的問題。

　　被他按著腦袋站在身邊的佑希趁人不注意撇撇嘴：這麼快就想得這麼完善……這種撒謊功力，媽媽還說爸爸沒騙過她！

　　怎麼可能！

　　媽媽可能連自己被騙了都不知道！

　　等等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

　　視線余光瞥到屏幕上暫停的半白半紫頭發的青年，佑希終於想起現在的重點，連忙用力拽了拽伏見猿比古的手：「爸、不是，叔叔，我有事跟你說！」

　　見終於把自己那群同僚們都給忽悠走，重新專注工作，伏見猿比古才剛松了口氣，就感覺到了手上的力道。

　　他很想不理會，但想想不理會這小孩到時候會惹出什麼麻煩來，伏見猿比古還是無奈地蹲身：「怎麼了？」

　　「那個『魔人』，是叫陀思妥耶夫斯基嗎？」佑希確認了一遍「魔人」費奧多爾的姓氏，「如果是俄羅斯人的話，女性的話，那姓氏應該就是陀斯妥耶夫斯卡婭了吧？」

　　「確實是這樣沒錯，畢竟俄語詞性分陰性陽性和中性。」伏見猿比古微微皺著眉頭點頭，他不認為佑希提到這個是為了顯擺他會俄語。

　　真的是莉莉婭的姓氏……佑希不認為這是個巧合，想了想，他拉著伏見猿比古到了屋外，避開了Scepter 4的視線之後才道：「我們中有個叫莉莉婭的孩子，她的全名是莉莉婭·陀斯妥耶夫斯卡婭。」

　　伏見猿比古：「……」

　　伏見猿比古不是傻子，更不要說還有佑希這個例子在前，他幾乎是立刻意識到了那個叫莉莉婭的孩子是怎麼回事：……那家伙也太會招惹人了吧！

　　「莉莉婭說，她的世界裡因為三觀不合，媽媽已經和她爸爸分開了，不過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導致莉莉婭父母分開的那次事件……」佑希回憶了一下後來莉莉婭說的話，「是名為『共噬』的事件，具體的情況莉莉婭不清楚，只知道好像是她爸爸在橫濱搞出了非常大的事被異能特務科的人抓走關進了歐洲的絕密異能者監獄裡。」

　　他停頓了一下，才道：「如果莉莉婭沒有猜錯的話，這個世界的她的爸爸恐怕……」

　　會復制她的世界的進程。


第300章

　　「計劃有變？」通訊器裡傳出聽不出男女的聲音來。

　　「是的， 我覺得我們有更好的可以利用的對像。」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微笑著回答道。

　　那邊略微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以為你是為了避開異能特務科新任的那位無色之王呢！」

　　「也有這方面的考量，那孩子的存在， 對我而言，實在是棘手。」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坦然道， 「可以的話，我不想和她對上。」

　　尤其是在明知道將要付出多麼巨大的代價的前提下。

　　結束了和不知名人士的通訊對話，這個外人眼裡永遠都宛若迷霧化身的男人放下電話， 轉身看到在同一個房間裡、但硬是躲到了距離他最遠的角落裡去了的黑色小貓咪， 頓時，青年姣好的臉上露出了絕對不會在暴露在人前的苦惱表情。

　　從那只幾乎要貼著牆根就差刨地道跑的小黑貓的肢體語言來看，如果可以的話， 它簡直恨不得跑到距離他最遠的地方去。

　　魔人相信，如果不是他事先找了特意針對空間系能力者的異能力者封鎖了整個基地的空間，讓絕大多數的空間系能力失效，否則， 現在這會兒， 這只小黑貓恐怕早就像當初在西格瑪那邊一樣， 直接開空間洞逃走了。

　　人力總有盡時， 就是說，哪怕再怎麼算無遺策的人， 都會有沒有想到的東西。

　　就比如， 這手段是他預先准備了在未來的某一天實在沒有其他辦法的時候才用來將喀秋莎束縛在身邊的（否則他也不可能這麼短時間內就找到克制這孩子的方法），結果沒想到，沒在喀秋莎身上用上， 倒是用在了……他們的孩子身上。

　　他和喀秋莎的孩子……在唇舌間無聲地咀嚼這個名詞， 嘴裡就像是被放進去了肉眼看不到的糖果一樣， 連心上都品嘗到了甜蜜的滋味。

　　也就是說，總有一條世界線，喀秋莎和他在一起了，而且他們還擁有了深愛的孩子……

　　青年走了過去，直到小黑貓面前，席地坐下。

　　面前是變成貓貓以此來表達「拒絕溝通」姿態的小黑貓，不難想像此時如果這孩子是人形的話，大約也是氣鼓鼓著臉頰，生氣地瞪著他的模樣吧……

　　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想到，然後放柔了聲音，輕聲開口：「可以變回人形嗎？雖然大概可以猜到你的意思，但接下來，我想和你談一談——關於你的世界發生的事。」

　　小黑貓不說話，只是耳朵都快扯成飛機耳了，全身上下所有的毛都在表露自己的拒絕。

　　這在費奧多爾的意料之中：如果能這麼輕易地說服這個孩子，那在西格瑪那邊的時候，他就該采取行動直接留住這孩子了。

　　「你知道我和喀秋莎是怎麼相遇的嗎？是在我差點就要死的時候。」費奧多爾溫和地開口，說起了他從未對旁人說起過的過去，「那個時候，我被『海燕』和『鋼鐵』追殺，在雪原上昏迷了過去，差一點就死在那了——如果沒有遇到喀秋莎的話。

　　「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我甚至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我想我大概是要死了，所以才會看到那麼漂亮的精靈吧，優雅，野性，但眼睛裡卻透著人性的智慧和溫柔慈悲——就像是雪原上古老的傳說裡會救起迷失在風雪中的旅人的雪原上的精靈一樣。」

　　他的聲音更輕了：「我以為我看到了我的幻夢。」

　　直到遲鈍的感官神經將溫暖的熱量信息從皮膚傳遞到他的大腦，他才遲鈍地意識到，窩在他的頸項間，以軀體帶給他保持身體溫度的熱量的，並不是瀕死的大腦織就的死前安慰。

　　原來，不是幻覺啊。

　　「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喀秋莎是人。」

　　能夠變成動物的異能力極端少見，稀有到比傳說中會出現在彩虹腳下的彩虹石還要罕見。

　　「直到數月之前，來到日本遭遇的某個事件中，我才知道喀秋莎的真身。」費奧多爾注視著面前不知不覺已經放松了飛機耳的小黑貓，卻沒有貿然伸出手，而是繼續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和你的世界的差異，應該就是當年我選擇將喀秋莎送回了她的父母身邊，而在你的世界裡的『我』，選擇將喀秋莎留在身邊，之後不久就遇到了喀秋莎第一次血脈力量覺醒記憶混亂，於是順理成章讓她遺忘了父母，讓她將『我』視作最重要的人，留在『我』的身邊。」

　　這非常容易推論：能夠介入喀秋莎生命的最好時機莫過於是她幾次血脈覺醒記憶混亂期間，而從莉莉婭的世界裡最終兩人分道揚鑣來看，毋庸置疑，那個世界的喀秋莎多半是被自己在記憶混亂期間印入了其他記憶吧……

　　「初次血脈覺醒的時候會記憶混亂，等血脈力量暫時穩定下來的時候，雖然混亂之前的記憶不會全部恢復，但是就我所知，喀秋莎對世界的認知依然是保持在血脈覺醒之前，也就是說，」費奧多爾停頓了片刻，才道，「如果在這之後，我做了喀秋莎認為是錯的事，比如犯罪，那喀秋莎大概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離開我——嗯，找到官方反手舉報我的概率會更高。」

　　大義滅親簡直不能更利索。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沒有莉莉婭了呢——所以，莉莉婭的世界裡，我後來乖乖收手了，對吧？」

　　小黑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面前的男人。

　　這模樣看的費奧多爾的唇角露出了一絲微笑來：「我認為是異能力帶來了這個世界的罪惡，所以我想要湮滅掉所有的異能力，但我和喀秋莎的相遇就源自於她的能力——沒有她的能力，我幾乎沒有可能會遇到她，所以，你看，異能力也不是一直都是全然的罪惡，對吧？」

　　小黑貓蜷了蜷身體，無聲的光覆蓋了它的身軀。

　　當光芒散去的時候，小黑貓從原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異色眼瞳的小女孩，明明眼睛裡已經盈滿了淚水，卻努力克制著自己不要哭出來，只是她年紀實在還小，對情緒的掌控遠不如其他幾個大孩子，開口說話時依然帶出了一絲絲哭腔：「那為什麼……為什麼要誘騙『組合』和橫濱的異能力者組織開展，為什麼要用『共噬』計劃來襲擊橫濱——爸爸明明知道這麼做了的話，媽媽絕對不會原諒你的啊！」

　　是「媽媽絕對不會原諒你」，而不是「我和媽媽絕對不會原諒你」——也就是說，莉莉婭在乎的是喀秋莎的感受，和喀秋莎站在同一立場，所以才抵觸自己……

　　——換句話也就是說，沒有喀秋莎的影響的話，以莉莉婭本身的喜好來說，她並不在乎「我」做出的這些事。

　　費奧多爾斂下眼底的光，剛想說什麼，就聽到那孩子哽咽的聲音：「媽媽……媽媽在哭啊……」

　　魔人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那脆弱的聲音卻有著某種莫大的力量，讓他方才的念頭宛若風暴中的雲朵一樣，被撕扯得粉碎，消失無蹤。

　　「媽媽……媽媽一開始帶著莉莉婭離開俄羅斯的時候，說爸爸只是暫時離開去出差了，以後還會回來的，但是，但是……」小女孩抬手抹掉止不住流出來的眼淚，努力維持語氣的平穩，「我、我偷聽到了……」

　　在離開的前一天晚上，睡不著的她半夜爬起來，想去爸爸媽媽房間裡，但是從臥室出來時，卻發現書房的燈亮著。

　　是爸爸又在熬夜了嗎……她揉著眼睛想，那去找爸爸，然後讓爸爸答應今晚讓莉莉婭和媽媽一起睡，這樣莉莉婭就不告訴媽媽爸爸又熬夜了的事！

　　小女孩得意地想，輕手輕腳地靠近書房，卻聽到裡面傳來的聲音：「費佳……」

　　輕得像是繃緊的細線被扯斷了、於是失去了歸處的束縛一般的聲音。

　　她從未聽到過媽媽這樣的語氣。

　　「……我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我無法贊同。」她聽到媽媽的聲音漸漸變得堅定，「抱歉，費佳，我覺得你現在並不冷靜——在你完全冷靜下來，想明白之前，我們還是暫時分開吧。」

　　「我會帶莉莉婭離開這裡，直到你完全冷靜下來，給我答復。」

　　躲在書房外的莉莉婭茫然地聽著裡面傳出來的聲音，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媽媽……在說什麼啊……

　　為什麼她完全聽不懂……

　　什麼叫分開？

　　爸爸媽媽……怎麼會分開？

　　爸爸……怎麼會讓媽媽和莉莉婭離開他？

　　媽媽的聲音落下，過了好一會兒，莉莉婭才聽到了爸爸的聲音：「……你要離開我嗎，喀秋莎，你要帶著莉莉婭離開我嗎？」

　　「不，只是暫時分開而已。」媽媽的聲音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聽不到絲毫最初的痛苦，「真正的決定權在你，費佳，你了解我的，當我們再聚的時候，你的回答，才能決定接下來的事。」

　　很輕的腳步聲從裡面傳出來，那是媽媽的腳步聲，一向輕得只有聽力好如她才能聽到。

　　媽媽要走出來了。

　　莉莉婭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她條件反射地躲了起來，看到從書房裡走出來的媽媽反手關上門，卻沒有從書房前離開，而是望著頭頂的天花板，無聲地站在那裡。

　　遮蔽月亮的陰雲飄開了，月光順著玻璃窗從外面落入走廊，莉莉婭看到媽媽的臉頰上，有什麼晶瑩的東西滑落下來。

　　——那是她從未見過的、爸爸也從不曾見到過的，媽媽哭泣的模樣。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22

第301章

　　一時之間沒有了其他聲音， 只有孩子努力壓制自己卻依然沒能忍耐住的抽泣聲。

　　魔人僵了一會兒，才緩緩伸出手，小心地抱住了哭得小小的身體都一抽一抽的孩子。

　　莉莉婭沒有推開他。

　　比他預料的最糟糕的情況要好得多， 但心底的屏息卻沒有放松，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輕輕地安撫抽泣著的小女孩， 他讓人送來溫熱的毛巾，仔細擦去小女孩臉頰上的淚痕，直到小孩子剛剛哭得亂七八糟的小臉恢復了一開始的干淨秀美。

　　等到她勉強平靜下來， 被所有知曉他的敵人都視作操控人心的怪物才開口， 小心謹慎得像是露出了心上唯一的柔軟：「是發生了什麼事嗎？喀秋莎不是會無理取鬧的性格，能讓她做出那麼大的反應，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才對——莉莉婭， 還記得爸爸媽媽分開之前，發生了什麼事嗎？」

　　他輕聲問道，目光片刻不離莉莉婭身上，即使是他視作最為棘手的敵人的太宰治， 也從未得到過魔人如此全神貫注的目光——他在留心觀察， 從這個孩子自然的反應中捕捉到她自己都不曾意識到的情報。

　　並不是怕莉莉婭瞞著她什麼， 而是……

　　如果， 他的問題不小心觸及到了這個孩子的心傷的話，他可以及時地停下來， 轉換話題。

　　還捏著小毛巾的異瞳小女孩並沒有察覺到異樣——倒不如說， 她已經非常習慣父親面對她和母親的時候總是全神貫注注視著她們，仿佛眼睛裡只剩下她們的模樣——露出了思索的表情：「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啊……爸爸還是經常熬夜被媽媽抓住趕去睡客廳，明明晚上睡著之前我是在爸爸媽媽床上的， 醒過來就發現我是在自己房間裡……趁著媽媽出差的時候， 爸爸偷偷帶我去吃俄羅斯餐廳……我不想上幼稚園， 半路翹課結果才走出幼稚園門就被老師抓到帶回去了——我都避開老師的視線了，她們不可能發現我的，肯定是爸爸又偷偷用幼稚園的系統監視我了……」她掰著手指頭算發生了什麼事，算著算著就開始氣鼓鼓：

　　以前還不覺得，現在一想，爸爸好討厭！！！

　　費奧多爾咽下了想笑的衝動，維持著臉上的表情：「還有呢？」

　　莉莉婭想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想出來有什麼特別的事，「……沒有什麼其他的事發生啊！」

　　這不可能……魔人垂目思索著，面上卻沒有露出異樣，一心二用地和莉莉婭說話：「莉莉婭的生日是什麼時候？如果離得近的話，我還能給你准備一份生日禮物呢。」

　　「過去好多個月了！」莉莉婭拿小毛巾擦手，不在意地說道，「我是中元節出生的。」

　　中元節，又名鬼節，是與俄羅斯隔著邊境線相望的那個國家祭祀先祖的節日。

　　傳聞這一天裡，地宮將會打開地獄之門，眾鬼都將離開冥界前往人間，有主的鬼到了人間就可以回家去看看子孫後代親朋好友，沒主的就游蕩人間，徘徊在各處找東西吃。

　　為此，人們會在路邊和各地進行祭祀鬼魂的活動，讓這些徘徊在外面的鬼吃飽肚子。

　　聯想到莉莉婭那一身漆黑的不帶絲毫雜質的純黑皮毛，費奧多爾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那莉莉婭的生日豈不是每年都只能在家裡過？」

　　從她的表述來看，很顯然，莉莉婭是過的種花家的農歷生日，而不是一般人的公歷，這大概是喀秋莎的習慣。

　　——因為在外游蕩的鬼怪，這一天，人們都要在天黑之前盡早回家，以免被在外面游蕩沒有歸處的鬼怪吃掉。

　　哪怕在家准備了豐盛的晚宴，被要求到了晚上就不能出門，也是一件很郁悶的事吧。

　　「不會啊，媽媽會在我身邊陪著我的。而且很好玩啊！」想到了什麼，莉莉婭舒展開了眉目，「雖然醜醜的還長著獠牙和角，但是拍著很好玩哦！」

　　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緩慢地眨了眨眼睛。

　　莉莉婭的玩具……似乎有點不同尋常呢……

　　「就是今年還沒玩盡興呢，就被媽媽帶回家去了……」想起今年生日的時候中道結束的「游戲」，莉莉婭剛剛的好顏色頓時全消失了，露出了非常不開心的樣子來，「一年才能玩那麼一次……」

　　費奧多爾的眼神閃了閃，臉上卻依然不動聲色，仿佛是平常隨口一問：「哦？出什麼事了？難道是莉莉婭惹媽媽不開心了？」

　　「才沒有！莉莉婭是乖孩子，才不會惹媽媽不高興呢！」小姑娘信誓旦旦地說，「那次是因為隔壁街區出事了啦！媽媽擔心爸爸一個人在家會有事，就拎著我回去了——後來聽說是有KB分子在那裡安了足夠把整個街區都炸上天的炸彈，好多警察都出動了，嗚哇嗚哇的警笛聲幾乎響了一個晚上呢！」

　　隔壁街區，KB分子，襲擊……得到的關鍵詞不多，卻已經足夠讓費奧多爾瞬間明了了那個世界的自己的想法：「所以說，每年莉莉婭生日的時候，都是莉莉婭和媽媽在外面玩得開心，把爸爸一個人丟在冷冰冰的黑漆漆的屋子裡等你們回來嗎？」他不動聲色地話題重點轉開。

　　莉莉婭「呃」了一聲，眼神下意識地轉開，透著心虛，連反駁的底氣都不足，「哪有……明明是爸爸自己窩在小房間裡，都不開外面客廳的燈，也不開暖氣——我和媽媽回家打家門的時候差點以為家裡被凍住了呢！」

　　想想吧，滿心回家都是溫暖的燈光和暖氣的莉莉婭一打開家門，被沒點光和熱的屋子冷風一吹，心裡拔涼拔涼的……

　　「只有爸爸一個人干嘛要開呢？」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幽幽嘆了口氣，「爸爸一個人的話，住在放著服務器的小房間裡就夠了，反正服務器工作的時候散出的熱量就足夠保證爸爸不會被凍死了……所以，外面那麼大的房子，爸爸都不需要——沒有莉莉婭和媽媽的話。」

　　莉莉婭頓時露出了糾結的表情：「嗚……難道是莉莉婭和媽媽在外面玩得開心沒有帶上爸爸的錯嗎？可是爸爸又不能變成貓貓和莉莉婭還有媽媽一起玩……」

　　魔人：「……」

　　因為不會變貓所以慘遭被妻子和女兒一起排擠在外無法參與生日活動待遇的爸爸感覺好傷心。

　　「而且怎麼能說不要外面的大房子，莉莉婭和媽媽只是出去玩又不是不回來了，爸爸不開燈也不開暖氣的話，是不是不打算讓媽媽和莉莉婭回來了？」莉莉婭越想越覺得自己和媽媽沒有錯，錯的明明是爸爸，「偶爾爸爸出門的時候，媽媽和莉莉婭也會把整個屋子的暖氣都打開，還會事先做好菜等爸爸回來，不會讓爸爸回來只能面對冷冰冰的屋子和空蕩蕩的餐桌——為什麼只有爸爸一個人在家的時候不做這些事！」

　　再被這孩子這麼想下去，思路就危險了……費奧多爾偏頭想了想，道：「大概是因為，莉莉婭不在的緣故？」

　　「欸？」

　　「莉莉婭不在家裡，而是被媽媽帶在身邊的話，爸爸不能肯定媽媽會不會帶著莉莉婭回家。」他把孩子抱起來，往外走去，「如果媽媽就這麼帶著莉莉婭離開的話，那再精美熱騰騰的大餐和溫暖的房間都沒有用了。」

　　不會有使用它們的主人回來了。

　　異瞳的小女孩愣愣的，一時沒反應過來：「媽媽為什麼會帶著莉莉婭不回家？」

　　費奧多爾摸摸小女孩的腦袋，將她放在滿是甜品和奶茶的桌前，看著這個孩子的注意力頓時被餐點吸引之後，才輕聲自言自語：「大概是因為……有自知之明吧。」

　　——只有自己的話，是無法抓住喀秋莎的。

　　所以才有了莉莉婭。

　　莉莉婭是牽住喀秋莎留在自己身邊的線。

　　他從這孩子口中套出了那個世界的過往，她說媽媽生下她的時候是二十歲，因為意外懷上了她才生下來的，本來媽媽都沒打算這麼早要孩子——雖然這話從一個十四歲就結婚的人口中說出來很不可思議，一般情況下結婚早的人生育孩子也早，多的是偏遠地方十六七歲結婚同年就有了孩子，這麼一看，十四歲就被冠上丈夫的姓氏卻在六年之後才懷孕就非常違背常理了。

　　但他卻幾乎是瞬息間就洞悉了背後的真相。

　　大概是……精心編織的「意外」吧。

　　他足夠了解喀秋莎，知道她在某些方面的認知固執得驚人，倘若在她年歲尚小的時候就做出這種事來，那別說是捆住她的線了，這反而會成為推她遠離自己的手段。

　　所以，結婚的時間可以卡著最低結婚年齡線，但是之後的步驟……就要在喀秋莎的認知底線上推進了。

　　十六歲時遇到會毫不猶豫選擇墮胎並遠離讓她遭遇這種事的人，十八歲時會在認真思考衡量之後依舊放棄孩子但不會離開，二十歲的時候會詢問過丈夫的意見並確認可以為未來負責後生下這個孩子……不同年齡時的同一個人面對同樣的事，也會有不同的選擇。

　　當小女孩吃的差不多開始抱著烏龍茶咕咚咕咚的時候，一直在旁邊含笑看著她的青年忽然開口：「莉莉婭覺得其他兄弟姐妹的爸爸怎麼樣？」

　　這話讓莉莉婭歪頭想了想，然後怒瞪自己的爸爸：「除了麻璃央的爸爸外，都比爸爸好——就算是麻璃央的爸爸，這個世界的麻璃央的爸爸看起來也要比爸爸好！」

　　深感自己爸爸輸了人家一大截的小貓貓非常不高興。

　　原來如此……費奧多爾若有所思：「那，和爸爸做個約定吧。」

　　莉莉婭滿臉警惕：「什麼約定？」

　　爸爸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等到莉莉婭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之後，就去看看其他人的爸爸吧，」魔人微笑著開口，「如果莉莉婭覺得喜歡的話，到時候介紹給媽媽認識，說不定媽媽也會喜歡呢？」

　　抱著烏龍茶的莉莉婭一開始沒想明白爸爸這是什麼意思，等她想明白了，小姑娘頓時瞪圓了那雙漂亮的異瞳大眼睛。

　　不是吧？！

　　那個媽媽的同事稍稍對媽媽有點示好就吃醋，雖然表面上一點異樣都沒有但是私底下簡直恨不得把那些男人女人——雖然她也不懂為什麼那些漂亮姐姐阿姨一靠近媽媽爸爸也會臉色變得特別難看——的眼睛都戳瞎的爸爸會說這種話？？？

　　這個爸爸是被人穿越了嗎！？

　　「說不定你現在遇到的這些哥哥姐姐以後會變成你的弟弟妹妹呢？可以被你從小玩到大哦！」

　　青年吐露出了讓莉莉婭瞬間搖擺不定的話：仔細想想，如果是像和樹他們的弟弟妹妹……

　　她可以天天帶著他們在外面跑酷！

　　玩累了還可以團一起睡覺！

　　她還可以按著弟弟妹妹給他們梳頭！

　　小貓貓的眼睛頓時興奮地亮起來了：嗯，要和樹當弟弟呢還是要麻璃央當妹妹呢，珊多拉也好可愛的，佑希和信也很好……唔，好難選！

　　眼看著自己丟下的「籌碼」足夠，魔人微笑著轉開了臉：

　　就算是另一個世界的自己……

　　#

　　你知道嗎？

　　「罪」與「罰」是好朋友。

　　所以，有「罪」的地方，一定也有「罰」在。

　　#

　　算計喀秋莎有了莉莉婭，看在莉莉婭那麼可愛的份上就原諒他這麼做了吧。

　　但是。

　　竟然還讓喀秋莎哭了——這樣的罪行，沒有懲罰怎麼行呢？


第302章

　　就在魔人對著平行世界的女兒循循善誘如何給異世界的自己戴綠帽的同時， 橫濱，武裝偵探社。

　　國木田獨步覺得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雖然一分鐘之前他從窗戶探出頭去確實看到太陽掛在東邊。

　　那個每天不是在自殺就是在自殺的路上的繃帶浪費裝置，今天， 居然，准點上班了！？

　　還認認真真地坐在他自己位置上處理平時看都不看一眼就塞給中島敦這個可憐後輩的文書工作！？

　　難道說， 世界終於要毀滅了嗎！？

　　「國木田君真是的，我也是會認真工作的呀！」鳶色眼眸的青年露出清爽干淨的但是會讓國木田獨步和所有被他坑過的人都條件反射性作嘔的笑容，「我可是非常認真地想快點把工作完成——啊， 工作完成了的話我就可以走了， 對吧？」

　　「是這樣沒錯……」國木田獨步下意識道：武裝偵探社的工作差不多屬於彈性工作制，沒有非常要求嚴格的打卡上下班之類的，這也不適合他們的天性， 所以只要處理完手邊的事物，提早離開也沒問題。

　　更不要說太宰治平日裡一向是哪怕事物沒處理完都會直接丟給其他人（大部分情況下這個「其他人」是他可憐的搭檔國木田獨步，現在變成了新進後輩中島敦），上班時間？這種東西從來沒絆住過太宰治自殺的腳步。

　　所以……今天這個竟然會在意起這種東西的太宰治， 真的不是吃了毒蘑菇嗎？

　　「好過分啊國木田君， 我也是會好好工作的啊！」太宰治露出了非常委屈的表情來， 只是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什麼東西吸引， 露出了微怔的模樣來。

　　國木田獨步覺得有些疑惑，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 發現太宰治正看著的是武裝偵探社新進社員中島敦——因食人虎事件而被太宰治引薦加入偵探社的新人， 同時也是最近太宰治打著「教導你更多的關於偵探社的事物」為由將他不感興趣的工作甩出去的甩鍋對像。

　　此時，正拿著一份春野小姐給的文件資料准備送去另一位事務員身邊的白發少年正疑惑地盯著被放在沒有打開窗的窗台邊的一個籃子：藤木編成的籃子，邊緣被摩挲得非常光滑， 帶上了一層薄薄的包漿， 不像新買的藤木籃子那樣會與木刺無處不相逢， 不必擔心會在不經意間被倒刺刺傷手指。

　　肉眼可見藤木籃子裡被墊上了厚實的毯子和抱枕，幾乎將籃子中間凹進去的部分填了七分滿，然後又在上面蓋上尺長的小毛毯。

　　但這不是中島敦被吸引目光的原因。

　　他最初會注意到這個籃子是因為它被放在了窗台上，而那扇平日裡打開著的窗戶卻被關上了，連窗鎖都仔細鎖上了。

　　這有點奇怪。

　　因為他記得上次他想把這扇窗戶關上的時候，離得最近的太宰先生阻止了他，並在詢問為什麼大冷天還開著不怕冷的時候回答說為了跳窗自殺方便。

　　當時的中島敦：……

　　……怎麼說呢，雖然很感謝太宰先生給了他一個容身之處，但是值得尊敬的太宰先生的某些癖好真的不容恭維。

　　哪怕說是為了空氣流通呢！

　　而就他觀察來看，太宰先生是真的誓死捍衛開窗權利並且是哪怕亂步先生過來都不會關窗，如果不是有國木田獨步先生盯著，更是隨時有可能跳窗——但現在，這個被太宰先生視作「溜號」和「自殺途徑」兩相並重的窗戶，竟然，關上了？

　　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了嗎？

　　中島敦非常有探出頭去研究一下太陽位置的衝動。

　　而在他付諸行動之前，他忽然發現，藤木籃子上蓋著的那塊尺長的小毛毯，忽然，動了動。

　　先是中間隆起的部分動了動，然後，那個隆起的部分就開始慢吞吞地、懶洋洋地朝著藤木籃子的邊緣移動，仿佛底下有什麼東西……在慢慢靠近邊緣。

　　中島敦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當那個隆起來到毯子的邊緣部分，眼看著就將要從邊緣探出來時，面對未知的恐懼，讓他忍不住咽了咽：有什麼……要出來了！

　　會、會是什麼可怕的東西……

　　毛毯的邊緣被底下移動的東西拱起一個弧度，然後中島敦看到了一個……粉嫩嫩的動物鼻子從邊緣探了出來。

　　中島敦：「貓、貓貓……為什麼這裡會有貓……唔！」

　　忽然被捂著嘴從窗台前拖開的白發少年眼神驚恐，還以為遇到了什麼，等他發現捂著他嘴把他從藤木籃子前拖開的是太宰先生時，他眼底的驚恐才散去，等太宰治放下手，他才松了口氣：「太、太宰先生……」

　　「噓，敦君，不要嚇到她哦！」太宰治對著偵探社的後輩比出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便松開他，自己湊到了窗台前——准確地說，是湊到了剛剛從毛毯底下鑽出腦袋來的小貓咪面前，臉上更是掛上了和平日裡那搞怪歡脫的模樣截然不同的溫柔笑容：「睡醒了嗎，麻璃央，要不要再睡一會兒？小寶貝要多睡才能長高長大哦！」

　　從毛毯子底下鑽出腦袋來的小白貓貓呼了口氣：一覺睡醒發現自己被埋了個嚴實，她差點以為自己要被悶死了。

　　「哎？被悶醒的嗎？對不起啊，爸爸擔心麻璃央著涼呢，不小心把被子蓋太厚了！」他一邊道歉，一邊稍稍折起小毯子的邊緣，方便小貓咪露出腦袋來，卻沒有把蓋在它身上的毛毯全部挪開，「露出腦袋來就沒事了吧？一下子把毯子拿走的話可能會著涼生病的。」

　　他伸出手，攏著小貓咪的腦袋，用掌心輕輕摩挲，那像是裝飾在耳朵上的淡粉色飾品在掌心劃過堅硬的觸感，仿佛在他的心上劃下的傷口。

　　肉眼無法看到，只有心髒知道，那看不見的傷口有多疼。

　　似乎是感知到了他的情緒變化，小白貓貓撇了撇頭，掌心裡的貓耳朵頓時就呲溜地滑出去了。

　　太宰治愣了愣，很快露出了哀怨的表情：「欸……爸爸摸摸都不行嗎？」

　　小白貓貓把腦袋擱到了另一側，睜著異色的雙瞳盯著那只纏著一小部分繃帶的手。

　　「好嘛……不摸就不摸嘛……」鳶色眼眸的青年委屈巴巴地收回了手，托腮看著眼睛半閉不閉似乎又要睡著的小貓咪。

　　近在咫尺的窗戶玻璃上誠實地倒映出了他的模樣：分明是想要假裝委屈的，但在他的嘴角和眼底，淡得幾乎找不到卻真實存在的溫柔笑意，卻是怎麼都掩蓋不住。

　　中島敦怔然地看著引領他進入偵探社的前輩和那只似乎是叫麻璃央的小貓咪的互動，幾乎不敢相信那是平日裡跳脫歡樂的太宰先生。

　　從來都沒見過太宰先生露出那樣的表情來……

　　「國木田先生……」他小聲地求助前輩的搭檔，試圖從他那裡得到答案：太宰先生他……竟然還有這樣的一面啊？

　　國木田獨步正拼命推眼鏡：「不會吧……這次的毒蘑菇威力這麼強的嗎？但這樣的太宰似乎並不怎麼麻煩……」

　　那要不，就不管了？

　　除了「吃了毒蘑菇」這個解釋，國木田獨步想不出第二個太宰治會變成這模樣的理由來。

　　中島敦：「……」

　　這就是偵探社的同事情嗎？

　　國木田獨步並不知道中島敦現在在想什麼，他只覺得太宰治從那次久野家的宴會回來之後就不對勁了：「喂，太宰，你還沒玩膩過家家游戲嗎？最近橫濱情況很不對，不是讓你這麼閑下去的時候了。」

　　那天就喊那只小貓咪為自己的女兒，今天還自稱「爸爸」……心血來潮的無聊游戲還沒膩味？

　　——如果換個時間，這樣一個能夠乖乖待在偵探社裡處理工作、不去各種地方自殺給大家添麻煩的太宰治他還是很樂意看到的，但是問題是……現在並不是可以放松的時候。

　　原本已經被太陽曬得昏昏欲睡的小貓咪睜開了眼睛，異色的眼底一片清明，似乎完全沒有睡意。

　　這模樣看得太宰治嘆了口氣，抱怨道：「國木田君真是的，不要打擾我們父女相處時間啦，已經是過一秒少一秒了……」他哀怨地說著，回過頭來，勉強擺出了一副悉聽尊便的模樣來，「出什麼事了？」

　　「港口黑手黨的動向不尋常。」國木田獨步言簡意賅，「太宰，你還記得大概半年多之前，小八曾經著手經辦的山宇和治家的三花貓事件嗎？」

　　在旁傾聽的中島敦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三花貓事件？

　　「啊，那個啊，當然記得。」太宰治有一搭沒一搭地回道，「一個垂涎三花公貓的天價而盜走了別人家的貓咪，結果被小八堵了個正著的事件——有什麼問題嗎？」

　　山宇和治是某位議員先生的私生子，為了以防自己惹上的對手的報復，他拜托日本公安轉移走了自己的情人和私生子，自然也包括和治養的三花公貓，阿吉。

　　「我前不久在追蹤另外一個事件的時候接觸到了一部分黑市消息，前不久，有人花了天價從日本買走了一只三花公貓——從花紋上來看，那是阿吉。」

　　三花是一種花紋各不相同的貓咪，即使看著再怎麼像，仔細比對身上的色塊和模樣，都會找不到不同，可以說世界上幾乎不可能有兩只完全一樣的三花貓。

　　更不要說三花公貓了。

　　太宰治歪頭，心不在焉：「然後？」

　　「那個買走了阿吉的匿名買家還發布了一條懸賞信息，懸賞三十億日元，購買一只貓咪，毛色不限，公母不限，只要求一棕一綠異色雙瞳，心形肉墊。」國木田獨步望向太宰治身側的藤木籃子，那裡，小白貓貓正抬起頭看他。

　　從他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這只小貓咪在陽光下漂亮得驚人的異色雙瞳。

　　一棕，一綠。

　　從它伸出毯子露出來的前爪上，粉嫩嫩的肉墊形狀和小八情人節做給社長的巧克力一模一樣。

　　「而且，」國木田獨步合上了自己用於記錄各種行程安排乃至於情報的手賬本，「港口黑手黨接下了這則懸賞。」

　　幾乎是在國木田獨步話音落下的同時，太宰治臉色倏然一變，迅速朝身側的藤木籃子伸出手——偵探社從未有人見過太宰治有過那麼迅速的動作——但他依然慢了一步。

　　攜帶著【人間失格】力量的手指與藤木籃子擦過，已經漸漸變淡的藤木籃子重又變得凝實，但在手指碰觸到它的皮毛之前，被細心呵護著放在裡面的小貓咪就消失了。


第303章

　　國木田獨步立刻反應過來了：「有異能力者！而且是遠程空間傳送類異能力者！」

　　從太宰治觸摸到藤木籃子無效化了附著在籃子上的能力、但是和籃子相接觸的貓咪卻消失了的情況來看， 這次出現的是異常罕見的精准目標轉移類異能力者！

　　——在發現不能直接轉移走整個藤木籃子之後，立刻收縮異能傳送對像範圍，將目標精准定位在「貓」身上， 而不是將包括了內裡其他東西在內的「藤木籃子」上。

　　太宰治即刻起身，迅速打開窗戶， 朝窗外看去：偵探社所在的這棟建築底下是商業街，底下熙熙攘攘，和平日裡相似的人流， 車輛， 小孩……

　　他的目光快速瀏覽過整個街道，這種精准定位目標的空間轉移能力非常罕見，必須要借助一定手段來「定位」！

　　他們在室內， 雖然靠近窗台，但是還沒有到可以通過那一點接觸面確認麻璃央位置的情況——更不要說他還給麻璃央蓋了一層小毯子，幾乎杜絕了她暴露在外的可能性，那麼天空衛星類手段基本可以無視；

　　手機攝像頭？不， 雖然田山花袋先生已經退出偵探社了， 但是偵探社的數據庫連同大家使用的手機電腦都通過他加持了保密技術， 以防黑客入侵， 如果有這方面的動向，田山花袋先生那邊不會沒有反應， 這條也PASS；

　　所以， 最直接的手段就是，對方就在一定距離內可以觀察到偵探社窗台這邊的地方，通過視距內精准定位， 帶走了麻璃央！

　　高處定位容易但是自身也容易被這邊發現， 他一直都在窗台附近觀察外面幾個制高點情況， 沒有發現有人通過外面幾個高樓高點觀察這邊，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來自地面！

　　迅速排除不可能選項，太宰治的目光在街上搜索了一圈，很快找到了懷疑對像：「一點鐘方向，戴遮陽帽的花衣服男性！」

　　國木田獨步和中島敦直接從窗台跳出，衝向被太宰治鎖定的男人，對方完全沒有想到偵探社竟然這麼快就反應過來了，急忙返身想逃，卻被國木田獨步一把按在地上，吃痛地叫了起來：「你們抓我也沒用的！那只貓不在我這裡！我、我只是幫他們把貓傳送到固定地點而已——一千米外橫道大街的小巷子裡！」

　　「敦，你抓住他！」國木田獨步把抓住這個動手的人的工作交給中島敦，自己則衝向他剛剛說的地點，他可以看出來這個人剛剛說的都是真的：作為偵探社的一員，雖然平時經常被太宰治忽悠，但這是太宰治那家伙的謊言技能高得過分的緣故，簡單來說就是宗師級謊言技能對上了高級辨識技能的結果……

　　等到國木田獨步返回的時候，中島敦已經把人壓到了偵探社，看到國木田獨步回來，他連忙迎了上去，卻沒有在他身後看到其他人。

　　中島敦心裡一個咯噔。

　　國木田獨步的話證實了他的預感：「我到的時候那裡已經沒有人在了——剛剛抓到的那個人呢？」

　　國木田獨步決定還是看看這邊有沒有情報。

　　「我把他帶回來之後，太宰先生說要問訊，把他帶到了與謝野醫生的診室裡去了。」中島敦說道，目光看向一旁的診室，「聽不到什麼聲音啊……應該，大概，沒事吧？」

　　新人猜道，但他的野性直覺總告訴他肯定裡面發生了什麼很恐怖的事。

　　尤其是……

　　上一次谷崎潤一郎和他一起跟港口黑手黨的那個禍犬芥川龍之介對上了，當時他因為有虎的超高速再生能力所以受的傷都好了沒接受與謝野醫生的診治，但谷崎潤一郎可是被與謝野醫生愣是「殺」了五次才治好的：與謝野醫生的能力是【請君勿死】，可以將人從瀕危狀態直接恢復成完全健康的狀態，但這個前提是「瀕危」，也就是說，如果是被卸了條大腿但是沒有生命危險這種情況，與謝野醫生就會先拿電鋸把你鋸成瀕危，然後再用異能力治好你……

　　那會兒谷崎潤一郎就是被肢解了五次，滿足了與謝野醫生的「探索人體」以精進醫術的要求，才被治好……

　　而那一次，中島敦在外面也沒聽到谷崎潤一郎的聲音，但等他出來，才知道谷崎潤一郎在裡面叫得有多凄慘……

　　所以現在他站在診所外面聽不到動靜並不能說明什麼。

　　與謝野醫生的診室隔音效果是整個偵探社裡最好的地方。

　　國木田獨步：「……」

　　偵探社確實沒有專門的審訊室——廢話他們也用不著這個——但是……

　　直接把人帶去與謝野醫生的診室裡……太宰那家伙准備干嘛？！

　　就算有與謝野醫生在不會出人命……

　　「哢噠。」

　　就在這時，一旁的診室大門被打開了，太宰治從裡面走了出來，正慢悠悠地把卷起的袖子放下。

　　中島敦感覺到有一道光閃過眼睛，順著看過去，發現是太宰先生的襯衣袖口上的袖扣。

　　深色系的袖扣，做工很精巧，以他淺薄的認知並不能看出來是用什麼材質做的，但至少這袖扣看起來就……很貴。

　　平時太宰先生戴的好像不是這對袖扣。

　　中島敦想了想，確認了這件事：因為他加入偵探社以來就經常要去各個地方打撈/拯救自殺到一半放棄的太宰先生，相處下來他對太宰先生的熟悉度遠高於偵探社其他人。

　　對了，之前好像有一次太宰先生也是戴的這對袖口的，然後那天……太宰先生一次自殺行為都沒有。

　　因為那對太宰治來說太罕見了，以至於那天臨下班的時候中島敦還忍不住盯著人看，生怕是被什麼人給冒充了，看的次數多了才無意間記住了太宰先生當時的打扮。

　　那會兒，戴的也是這對袖扣……

　　「問出來了，沒有犯罪記錄，這次來賺外快的。」太宰治感覺到了偵探社新人的目光但是並沒有在意，而是把他剛剛在裡面「詢問」的結果說了出來，「有人請他偷一只貓，給了十萬日元的報酬。」

　　這個價格不低了，再考慮到就是傳送一只貓而已，所以對方很快答應下來了。

　　橫豎不過是一只貓而已。

　　「我追到他說的地點小巷裡，沒有人看到人，地上有幾處凌亂的腳印，從腳印判斷是兩個成年人，身材很高大，在一米八以上，小巷子的另一端連通了商業街外的路，根據旁邊的店家攝像頭錄像，在我過去十分鐘之前，有人從小巷子裡出來上了車——我從店家那邊拷走了錄像，交給事務員處理尋找目標車輛。」國木田獨步答道，「現在暫時還不能確定對方是不是接了黑市裡的懸賞過來的……」

　　「這個不好說。」

　　「嗯？」

　　國木田獨步疑惑地看了過去，不明白太宰治為什麼會下這個判斷。

　　「麻璃央到我身邊來也才幾天時間，我一直把她帶在身邊，從來沒有遠離過，如果這段時間有人跟蹤我，我一定能發現。」太宰治在這方面有足夠的自信：港口黑手黨的監視方式就是他一手創建的，想要用相同的甚至是類似的辦法來對付他，即使他無法找到監視他的人行蹤，至少他也能發現。

　　但他沒有發現類似的行跡。

　　但對方竟然精准地從他身邊帶走了麻璃央……

　　「另外，國木田君你知道嗎？對方給他開的十萬價碼裡，並不包括讓他『隨時待命』、『在規定的某個時間裡前往某地』——對方是在半個月前聯系他的，要求他空出今天這一整天時間，動手地點和傳動地點是在昨天告訴他的。」太宰治道，「這已經透露了非常多的問題了。」

　　如果是空出數天時間，那說明對方也無法把握好下手時間，所以要留出「提前量」、「冗余量」，但在半個月前，對方就已經定下了下手時機——半個月前，他和國木田獨步甚至還沒有接到去調查久野家宴會的委托，更不要說他遇到麻璃央臨時起意將她帶走了。

　　甚至，將麻璃央帶來偵探社的決定也是昨天國木田君威脅要把他冰箱所有的蟹肉罐頭都給砸了才忍下心來帶著麻璃央來上班的……在此之前他已經翹班好幾天了。

　　都說了和麻璃央相處的時間都在減少啊……他想和麻璃央多相處哪怕一秒有什麼問題嗎？

　　完全沒有！

　　太宰治抵住額頭，微微嘆了口氣：「那孩子可真是……」

　　在想什麼呢？

　　閉目思考了一會，太宰治睜開眼睛，直起身來：「國木田君麻煩繼續追查那邊的車輛去向——阿敦，跟我來。」

　　國木田獨步點點頭，這個不用太宰治說他也會做的：中島敦注意到的事他也注意到了，那對袖扣是小八送給太宰治的，而一般情況下，戴著這對袖扣的太宰就會很少作妖——因為他的作妖方式很容易留下種種痕跡，如果不小心給那對袖扣留下什麼痕跡的話，按照這家伙對那對袖扣的喜歡程度來說，他搞不好會哭出來……

　　考慮到太宰治以前的自殺頻率，他在有自殺計劃的時候都不會戴著那對袖扣出門，今天來上班竟然戴上了這對袖扣，在沒有其他意外情況下，能讓他有這樣的改變的……無疑，和那只叫麻璃央的小貓咪有關系。

　　既然如此，那自然不能當做是普通的貓咪丟失案件來處理了。

　　更不要說還有黑市上的那個懸賞在。


第304章

　　不管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如何， 恆星總是按照自己的步驟轉動，不知不覺間，太陽的光輝落下， 天上已經掛滿了星子。

　　白色的小貓咪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白色的塑料柵欄。

　　寵物籠……麼？

　　她稍稍移動了一下腦袋， 看到了擺在籠子裡另一側的貓砂盆以及裡面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貓砂（畢竟她既沒有養過貓也沒有用過貓砂），頓時心裡一群白耗子跑過。

　　小白貓貓稍稍改了下姿態，讓自己能夠以一個更舒服的動作躺著。

　　如果這會兒在這裡的是莉莉婭的話， 那八成就是「等我出去， 安排這玩意的家伙就等死吧！」了。

　　換成其他幾個也好不到哪裡去，唯一一個可能有幸存機會的大概就是和樹了——只要貓盤裡放的好吃的足夠多就行。

　　給上一頓大餐，能當場給你表演失憶。

　　能養成這樣的性格……那個世界和樹的爸爸媽媽， 大概非常非常愛他吧。

　　從未讓他有過任何的安全感缺失，讓他的世界裡有吃就萬事足，才能養成那麼好的性格來……

　　白色的小貓咪閉著眼睛安靜地趴在那裡，即使感覺到有人移動了寵物籠， 也沒動彈， 連呼吸都一如平時， 根本無法察覺到她已經清醒過來。

　　而在對方轉移自己的時候， 她則依然還在思考剛才的想法。

　　同樣的情況還發生在珊德拉、信和佑希身上，只不過， 非常明顯的， 珊德拉和佑希的成長環境裡有對他們性格形成影響極其大的存在，所以，同樣在被滿懷愛意的環境中成長， 最後形成的性格卻都跟和樹完全不一樣。

　　……大概， 不是照著他們父親那邊的性格長， 就是照著另一方的某位長輩性格長的吧。

　　回想起在追蹤那個懸賞30億日元找媽媽（麻璃央萬分肯定對方要找的是她的媽媽）的賬號背後的信息，麻璃央大致確定了方向：雖然珊德拉好像暗中做了什麼讓她沒能查出來那個賬號背後的真實信息，不過……結合對珊德拉的了解，她基本上可以判斷出珊德拉的血脈另一半來自於誰了。

　　媽媽可真是的……哪裡都能留個「可能性」。

　　借著忽如其來的劇烈動蕩，小白貓貓在籠子裡翻了個身，非常順利地給自己換了個姿勢繼續躺著——拎著寵物箱的人剛剛從快艇上轉移到陸地，沒想到這個時候忽然一個浪頭打過來，體積輕巧的快艇艇身搖晃厲害，要不是及時扶住了欄杆，他差點沒站穩。

　　接應他的人也是背脊一寒：剛剛他要是為了抓欄杆松了另外一只拎著寵物箱的手的話……這箱子萬一掉水裡了……

　　「小心點！這裡頭的小家伙可值五千萬呢！」

　　「我記著！你看我沒丟箱子！」

　　裡面的小白貓貓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那個傳送她的人心音激動得她離那麼遠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十萬到手了」，這仨雇了那個空間系異能力者的家伙嘴裡自己的價碼就是五千萬，而真正黑市上的價格是三十億……

　　想想曾經聽中也叔叔給她講故事一樣講的某人出資兩百萬美金雇佣一殺手殺人，殺手轉手外包，層層外包之後最後動手的人以十萬美金的價格接受任務，找到任務目標，由於雇主只要求拍照確認，動手前心生膽怯的底層殺手最後和目標協商後，以目標自己躺下抹血當被殺拍照，底層殺手拿著照片領了十萬美金然後和目標兩人一起平分各五萬並一塊兒私奔偷渡去隔壁墨X哥為結果，麻璃央就忍不住想嘆氣：

　　哎，層層剝削啊。

　　外包任務的人心真黑。

　　小白貓伸出小爪爪，尖利銳亮的爪尖勾了勾身下的毛毯子的，大概對這幾人來說，五千萬也是巨款了，所以這寵物籠裡還給墊了個毯子毯子，生怕路上出什麼意外讓到手的五千萬飛了。

　　果不其然，她很快聽到外面的人說：「等等上來之後先看看裡面情況，剛剛晃那麼厲害，別給撞傷了！」

　　控制著呼吸和身體狀態，小白貓在寵物籠頂用於觀察裡面情況的蓋子打開時，做出了十足的睡眠姿態。

　　「還在睡……」

　　「你用的麻醉真的沒問題嗎？別到時候送過去只死貓啊！」人家要的是活的，死的不認啊！

　　「那個寵物醫院醫生說這個劑量絕對安全！而且用的氣麻，安全！」

　　小白貓貓適時地動彈了幾下，為此人的話做出最佳佐證。

　　幾人終於放下心來，帶著寵物籠上了車，一路平穩開車前往目的地，只是路上被迫停下來了好幾次：橫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各個主街道都有交警挨個檢查車輛，這輛車也一樣被攔了下來，不過反正他們車上也沒帶什麼違禁物品，唯一有可能放什麼東西的就那個寵物籠，打開上面的蓋子給他們看一下確認沒問題就可以重新啟動車子離開了。

　　只是幾人沒有發現，在某個路口他們下車接受交警檢查的時候，有一群路過的小學生裡，有個戴著眼鏡穿著小西服的小學男生注意到了這邊的事。

　　那個寵物籠裡的貓咪……雖然看不太清，但是剛剛一閃而過的腳掌肉墊形狀和小八還有之前拜托他照顧的那只小貓咪一模一樣啊！

　　而且這個方向走下去的話……似乎，是去往橫濱市中心的。

　　想到了什麼，他假裝被貓咪吸引，湊到交警和那旁邊試圖看貓咪，暗地裡卻是將貼紙追蹤器貼在了那個拿著寵物籠的男人衣擺上。

　　等那些人通過了交警的檢查，小學生找了個借口和自己的朋友們分開，啟動追蹤眼鏡和太陽能滑板，盯著追蹤眼鏡上顯示的紅點，跟了上去。

　　#

　　雖然麻醉氣體對普通的貓來說是可以讓它們露出一臉糗樣被鏟屎官們拍下種種黑歷史的萬一，但對並非普通貓咪的仙狸血統來說，那能夠讓幼貓結結實實地被麻醉上半天的劑量只能有點助眠效果，讓她睡個好覺。

　　但影響也不是沒有。

　　比如平時情況下她可以注意到路上有來自某個熟人的氣息靠近過，現在卻因為困頓並沒有發現這一點。

　　直到到了目的地，小白貓貓才清醒了一些。

　　外面的氣息雜亂了許多，這代表周圍有很多人。

　　頭頂的蓋子又被打開，有人伸進手來打著光看她腳掌上的肉墊，看一個不夠，四個腳掌挨個看過——還趁機又揉又捏。

　　小白貓貓：「……」

　　占我便宜，記住你了。

　　她默默記下這家伙的氣息，並決定，回去以後，如果沒在組織裡找到人那還好，找到了就讓這家伙去救助中心鏟貓屎去！

　　剛才揉捏了她四十五下，准備在救助中心鏟四十五個月貓屎吧！

　　——中也叔叔當年還不清楚真相的時候買來一大堆性格溫順的貓咪想陪她玩，後來發現她是人不是貓遂作罷，但那群貓貓也沒退回去，而是順勢在橫濱開了個寵物貓舍，權當是投資失敗沒人要租的破爛倉庫的二次利用，本來打算賣完那群名貴品種貓就關門，鬼知道後面怎麼就給做成了流浪貓狗救助中心了，天天上街逮流浪貓狗做絕育手術加救助，在那間不大的手術室內，橫濱八成以上的流浪貓狗無知無覺地留下了自己的蛋蛋……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變成正規救助點之後也有義工和志願者來工作，但是麻璃央相信，他們絕對不會不歡迎一個專職鏟屎的新同事！

　　「腳掌肉墊形狀確實是心形的……」那個渾然不知平行世界的自己即將因為他而遭遇什麼的人說了一句，見貓咪似乎還在被麻醉狀態，伸手就把這只不大的小白貓從寵物籠裡撈出來，小心地掰開它的眼皮查看眼睛顏色，「……嗯，確實是一棕一綠。」

　　老老實實等對方「驗貨」的幾人頓時眼睛一亮。

　　認真「驗貨」的人依依不舍地把貓咪放回寵物籠裡，開始談報酬：「那錢……中原先生！」

　　原本正准備談報酬的人忽然聲音都繃緊了。

　　「別緊張，」走進來的橘發干部大人擺了擺手，「我聽說你們找到符合懸賞要求的貓了？」

　　他說著狀似無意地往寵物籠裡看了一眼，雖然還沒看清楚那只小貓咪的正臉，但那身雪白的皮毛就不可能是他擔心的小橘貓，這才把提起的心給放下。

　　——暗地裡讓下屬關注這方面信息的中原中也一聽說有人抓到了符合條件的貓咪送到港口Mafia來，就連忙趕了過來，生怕是自己那個據說是來自其他平行宇宙未來的兒子變貓在外溜達的時候被逮住了。

　　雖說吧，他是一心向著港口黑手黨，換成其他貓乃至其他人可以換這三十億他也不會多管閑事，但是……呃……那還是個小孩子呢，港口黑手黨確實無惡不作，但是販賣人口這種事是絕對不會做的。

　　出身於羊的羊之王絕對不會縱容這種事，並且非常理直氣壯地把人家懸賞的貓給等同替換成了人：和樹是人啊，這要是把他抓過去了，那不就是在販賣人口了麼！

　　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思路似乎有點強詞奪理的中原中也確認過這邊人抓來換報酬的貓不是和樹之後就開始思考那小子去哪裡了：

　　雖然從他收集到的那些前段時間似乎是冒港口黑手黨重力使名頭的事件裡體現出來的內容來看，和樹很好地繼承了他的能力，重力操控用的相當不錯，基本不用擔心這孩子單獨在外面的生存能力，但那小子……

　　嘖，一口吃的就能騙走，太不讓人安心了！

　　他爹媽怎麼教的，連點戒心都沒有！

　　小八性格上習慣將人往好裡想也就算了，為什麼平行宇宙未來的自己都不知道多想一點，這樣怎麼能保護得好她們母子倆……

　　並不知道面前的干部大人在想什麼，負責交接的港口黑手黨成員誠惶誠恐：「是的，是一只很可愛的小白貓！我剛剛已經檢驗過了，確實完全符合條件，正准備支付報酬給他們。」

　　中原中也掃了一眼那幾個來領報酬的，沒多想，點了點頭，隨口叮囑了一句照顧好貓咪（畢竟買家要的是活的毫發無傷的貓），便轉身走了：三十億雖然多，但由於目標只是只根本沒什麼特別之處的貓，所以不在干部的工作範圍內。

　　就連負責把這只貓帶去給港口黑手黨首領看的活也不是他或者這位負責確認的成員，而是直屬首領的游擊部隊負責人樋口一葉——原本其實應該是由芥川龍之介來負責送的，但問題是……

　　誰能想像從來都是只知破壞的禍犬捧著只軟綿綿的小貓咪呢？

　　樋口一葉小姐才比較符合畫風。

　　#

　　符合畫風的樋口一葉小姐抱著寵物籠走在前去頂樓電梯的走廊上，忽然感覺到後頸一麻，她頓時失去意識。

　　但她的身體乃至於那只寵物籠並沒有掉在地上：淺淺的幾乎貼著輪廓的紅光覆蓋了寵物籠和樋口一葉的身體，將她和寵物籠輕巧地放在鋪著地毯的地面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來。

　　肉嘟嘟的手指頭拍了一下寵物籠的蓋子。

　　「那個通風口好難走，我差點迷路！」橘發男孩抱怨地打開了寵物籠，「就沒有其他路線了嗎？」

　　小白貓從裡面跳了出來，落地就變成了白發小女孩：「沒有辦法，這個世界的港口黑手黨建築我不熟悉，不同世界線，大樓內部可能會有不同的改造方案，只有通風管道不太可能變動。」

　　所以她才讓和樹從通風口進來。

　　「就不能我和你一塊兒當做任務道具送進來嗎？」和樹總覺得麻璃央在捉弄他：讓他爬那麼復雜的通風口……

　　麻璃央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似乎完全沒有聽到平行世界的兄弟暗搓搓的控訴：「本來是這麼打算的，但是由於某個同樣符合懸賞條件的人太激動直接去認了這個世界的自己的爸爸，而這個世界他的爸爸又剛好是港口黑手黨的高層干部，並且對方也足夠純良到願意認平行世界的自己的兒子並保護他，為了以防這個人剛混進『驗貨』階段就被擔心兒子的爸爸截胡帶走的可能性，只好委屈他爬要拐七八十道彎的通風管道了。」

　　和樹：「……」

　　和樹：「麻璃央你是不是在嫉妒爸爸很愛我？」

　　「完全不，」麻璃央環顧四周，確認暫時沒有人過來，打開旁邊牆壁上的網線箱把發信器連接到上面，好讓在外面待命的信和佑希開始著手截停監控信號，「我只嫉妒你爸爸那麼好甩開。」

　　不像她，還得讓珊德拉幫忙提前半個月策劃了「綁架」才得以脫身。

　　和樹：「……」

　　和樹懷疑麻璃央在拐著彎罵他爸爸笨。


第305章

　　「啊， 是麻璃央的信號！」佑希看著手機上發過來的信息，通過與手機數據線連接的電腦開始著手啟動手機上的程序，沒忘喊一句， 「爸爸我們可以動手了！」

　　以「有私事要處理」為由和宗像禮司請了假來橫濱的伏見猿比古：「……我為什麼要和你一起黑港口黑手黨的內部線路啊？」

　　雖然嘴上這麼說，伏見猿比古還是伸手把手提電腦從佑希面前拉走放到自己面前， 接手了工作：雖然這孩子的頭腦和年齡完全不成比，但終究還是小孩子，有些方面掌握不太好。

　　換成他來可以做得更完美。

　　被接手了電腦的佑希也不生氣， 倒不如說爸爸的反應正如他所想， 所以他握著那只連接了手提電腦的手機，啟動上面的軟件協助，一邊道：「反正爸爸的立場和港口黑手黨對立嘛， 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我們的朋友不是這個道理嗎？」

　　既然麻璃央要和港口黑手黨作對，那幫麻璃央不是很正常嘛！

　　伏見猿比古心道這是什麼歪理，手上動作卻也沒落下幾分，很快就屏蔽了目標地點所在附近的網絡：比起一次性屏蔽整個基地的網絡引起敵人的注意力來， 屏蔽部分地區更隱蔽。

　　而且， 他看過佑希顯示在屏幕上的計劃， 上面寫明了在信號發出之後， 多少秒內屏蔽哪幾處，跨過這個時間之後再屏蔽哪裡——屏蔽的並不是只有一處地方， 而是好幾處毫無關系的區塊。

　　如果將區塊按照時間排布的話， 可以得到好幾條入侵港口黑手黨大樓的路線——但發現這一點的人追著這條路線找過去的時候，並不一定會看到人。

　　畢竟，路線有好幾條， 但真正的入侵者只走了一條線。

　　可對於不知情的人來說， 他們至少也要以路線數量為最低入侵人數目標， 以防疏漏。

　　這就在無形中分散了對方的人手……

　　即使這裡是港口黑手黨的老巢，理應是他們戒備最嚴格的地方，人手最充足的地方……

　　伏見猿比古內心思考不斷，手上也沒多少遲疑，很快按照屏幕顯示的計劃要求屏蔽掉了第一個時間段內要求的數個區域塊。

　　按照這個數量來說，最快十五分鐘內，港口黑手黨就會有反應了吧……到時候，那個潛入其中的叫麻璃央的孩子，能走到哪裡？

　　#

　　港口黑手黨內部的監控系統一天二十四小時有專員在線盯著，采用的是交叉觀察，能夠最大限度地減少因為人員分神導致沒有察覺到異樣——很少有人知道，開創了港口黑手黨監視方法、對叛徒的懲罰手法等一系列規則的是同一個人。

　　是麻璃央最熟悉的人。

　　不管其後的軌跡是否如岔道的火車一樣駛向不同的方向，但在最初的時候，不同世界的同一個人所經歷的事，還是重合的。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這些手段並不是出自那個人，在她的世界裡，也沒有比港口黑手黨更讓她熟悉的建築了。

　　——嗯，家除外。

　　白發異瞳的小女孩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的走廊盡頭，微微屈膝，原地跳起來攀住頭頂的通風口入口，推開覆蓋在上面的蓋子，鑽了進去。

　　和樹緊隨其後。

　　一白一橘兩只小貓咪沿著通風口輕快地奔跑，肉墊下沒有絲毫動靜。

　　對人來說稍顯窄的通風口直徑，對他們來說卻寬敞得過分，甚至可以隨意掉頭。

　　「這段路佑希應該已經屏蔽掉監控了呀，為什麼不走下面？」小橘貓一邊緊追前面的身影，一邊疑惑地問。

　　麻璃央：「……」

　　「通風口好髒的，回去了被發現弄髒了衣服，爸爸會生氣的。」

　　「……為什麼是你爸爸生氣？」

　　小橘貓沒多想：「因為媽媽會擔心我。」

　　讓媽媽擔心了，所以爸爸不開心；

　　爸爸不開心了，就決定生氣了。

　　爸爸生氣了，小橘貓就要遭殃了。

　　「……」

　　「麻璃央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走上面不走下面呢！」

　　麻璃央不想說話。

　　十萬個為什麼，你是為什麼寶寶嗎？

　　就在兩只貓在通風管道裡跑的時候，港口黑手黨的監控組已經發現了內部監控被黑入的情況，他們立刻將這件事上報。

　　「你說有人黑入了港口黑手黨的內部監控鏡頭，而且是一段時間黑幾處而不是一起黑掉？」樋口一葉重復了一遍底下人報上來的情報。

　　「是的，我們已經根據被黑時間和區塊做了分析，對方應該是分了幾路入侵基地！」那個負責報告的人一邊說，一邊把手上的文件遞給樋口一葉。

　　樋口一葉剛想接過，就被旁邊忽然伸出來的手劈手奪過文件——不知何時過來的芥川龍之介垂目掃了一眼文件，就把它扔給了樋口一葉，自己轉身離開：「你去安排人員加強守備。」

　　「前輩您呢？！」樋口一葉忙著接住文件，連忙問。

　　背對著她的青年發尾泛白，時不時還咳嗽幾聲：「我去把混進來的小耗子抓出來。」

　　如果他這話給「入侵者」聽到了——哪怕是被最小的那一只聽到了——八成會獲得一臉爪印：你才小耗子！你全家都是小耗子！

　　——雖然自己爸爸總是自稱「老鼠」，但是莉莉婭最討厭的東西之一就是老鼠！

　　「唔，這應該不是討厭爸爸的意思吧？」

　　黑發的俄羅斯青年看著被整個拍裂的屏幕，思索著自言自語——就在半分鐘之前，死屋之鼠的標志剛出現在屏幕上，就被從他懷裡竄出去的小奶貓給連屏幕都給拍碎了……

　　幸好這孩子還知道輕重，控制了力氣只是拍碎了屏幕，她的力氣要是再大一點，那就是連屏幕一起碎飛，這麼一來，亂飛的碎片會給她造成相當嚴重的傷害……把小奶貓抓進懷裡仔細檢查肉墊發現沒有受傷，也沒有卡進去什麼屏幕碎片的魔人微微松了口氣。

　　這會兒被他重新揣懷裡的小黑貓雖然依然炸著毛，但好歹沒撓人，如果讓他來比喻的話……

　　大概就是雖然被他抱在懷裡，但依然氣鼓鼓的小姑娘吧。

　　摸著懷裡就算炸起來也很是柔軟、甚至可以清楚感覺到外層的長毛底下專門為了御寒而長出的短絨毛、雙層皮毛結構下導致的結果就是手感格外好的小貓咪，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目光漫不經心地掠過另一面屏幕上顯示的情報。

　　那位身處於港口黑手黨中卻很樂意為他提供情報的好心人（他無視了自己給人家裝上去的「項鏈」）剛剛傳過來的消息，有人入侵港口黑手黨。

　　只是截至目前為止，他們還沒找到入侵對像，只能看到港口黑手黨內部的監控畫面上挨個被對方的黑客控制，只展示出入侵者想給他們看的畫面。

　　不過，這樣的情況也不會持續太久。

　　那位港口黑手黨的禍犬，也該開始行動了。

　　#

　　小橘貓忽然心有所感，原本順著直線奔跑的動作倏然一變，中途扭轉身軀歪出一個彎——就在他扭開身體的同時，泛著紅光的黑獸刺穿腳下的通風管道！

　　小橘貓：！？

　　被發現了！

　　很快他發現，那只黑獸應該是不清楚他們的位置，剛剛的攻擊是試探性攻擊。

　　如果是正確掌握了他們的位置的話，現在就該直接往前劈了。

　　想明白這一點的小橘貓連忙快步跟上前面的麻璃央——在遭遇突然攻擊的現在，麻璃央連奔跑的動作都沒有多少變化，依然維系著原本的節奏。

　　小橘貓追上去，拿尾巴碰了碰小白貓貓的尾巴，被一尾巴推開。

　　但他並不氣餒：「不用管嗎？它還追著我們呢！」

　　小白貓貓沒說話。

　　她沒怎麼和那個叫芥川龍之介的人打過交道，在她的世界裡，芥川龍之介是武裝偵探社的人，可以說是死敵。

　　她唯一熟悉的人就只有他的妹妹銀。

　　雖然爸爸從來不讓別人接觸和她相關的事，就連洗澡都要自己來，不過在被她死命掙扎並撓了一手紅印子之後，爸爸才終於肯放棄，退而求其次找紅姨或者銀幫她洗澡。

　　紅姨畢竟是五大干部之一，空余的時間不是很多，所以多數情況下還是銀代勞這份工作。

　　後來爸爸離開了，她恢復成人形之後，照顧她日常生活起居的工作就變成了紅姨和中也叔叔還有銀三個人共同承擔。

　　再加上母親回來之前，她很少離開港口黑手黨大樓，自然也無緣和武裝偵探社的新人見面了。

　　和銀真的是完全不一樣啊……余光瞥見追在身後的黑獸，她在心裡想道，腳下轉了個彎，一尾巴把小橘貓拍向來時的方向，自己則順著黑獸切開的口子掉了下去——在煙塵散開之前，她已經恢復成了五歲孩童的模樣。

　　「咳咳……」發尾泛白的青年掩唇咳嗽了幾聲，聲音裡微微透著疑惑，「敢於挑釁港口黑手黨，入侵港口黑手黨的竟然是小孩子？」

　　白發異瞳的女孩目光平靜地掃過他衣擺化作的黑獸，仿佛完全沒有感覺到那泛著不詳紅光的布匹一樣的黑獸扼住她喉嚨的動作一般。

　　厭世？沒有求生欲望？不，不對，和他還有曾經的鏡花以及那個人都不一樣，這個孩子的眼神……並不是對世間毫無眷戀者的眼神。

　　芥川龍之介將手從唇邊放下，剛想開口說什麼，塞在耳朵裡的藍牙耳麥發出輕微的接收信息前的滋滋電流聲。

　　那通通訊改變了他的打算。

　　「算你好運，小鬼。」芥川龍之介控制著黑獸扼著孩童的脖頸將她抓到身邊，「BOSS要見你。」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22

第306章

　　盡管聽起來和外界的某些人的印像不同， 但在港口黑手黨內部，芥川龍之介對首領的命令服從度是排行前列的。

　　——很難想像那個桀驁不馴，似乎什麼話都聽不進去的禍犬會如此地服從命令， 尤其是要跟他整天捉對廝殺的中島敦知道的話，一准兒連虎眼都會瞪下來。

　　麻璃央也覺得挺不可思議的。

　　她見過這個家伙不聽人話地闖入港口黑手黨時的樣子， 哪怕是偵探社福澤諭吉社長的命令也置若罔聞，一意孤行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盡管是為了從小失散的妹妹銀的下落，看起來是一個非常看重親情血緣的好哥哥， 似乎情有可原， 然而……

　　電梯抵達頂樓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考。

　　按在肩頭的黑獸用力將她往前推，她不得不小跑幾步才不會被拖著走。

　　禁閉的雕花大門前有兩名手持槍械的黑西裝，見到被禍犬用黑獸推著過來的小女孩時， 他們愣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讓開，並將大門打開。

　　這次肩頭的黑獸沒有大力推著她， 反而松開了。

　　「進去， 」青年壓下喉嚨口的咳嗽， 冷聲道， 「Boss在等你。」

　　因為當時接到的命令裡並沒有包括他，所以他不會進去， 只將人送到門口——這聽起來似乎很不可思議， 把一個入侵了港口黑手黨的入侵者就這麼放到了首領面前，不加任何束縛。

　　萬一這個看起來才五六歲大的孩子其實是刺客怎麼辦？

　　芥川龍之介有過這方面的擔心，但首領的命令是絕對的， 他不可以違背， 所以即使明知道這舉動有多危險， 都必須聽從命令。

　　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就是這麼任性而獨斷專行的人。

　　「沒關系，芥川君，你也一起進來吧。」門裡傳來首領的聲音，止住了芥川龍之介往後退的腳步。

　　首領改主意了？

　　這倒是非常少見的情況……芥川龍之介心道，一般情況下他們的首領在下達命令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全局規劃，幾乎沒有中途變更命令的情況，可以用高深莫測來形容的男人，但現在……

　　剛剛在通訊中並沒有要求她也一並進去，現在卻讓他也進去……事情發生了什麼首領意料之外的變化嗎？

　　芥川龍之介思考著，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低頭應聲：「是。」

　　話是如此，他還是在白發的女童身後才走了進去，並保持在女童身後一米左右的距離：如果這小鬼有什麼異動的話，他會第一時間控制她！

　　等走進去之後才發現，此時在首領辦公室裡的，並不只有首領和他所寵愛的愛麗絲小姐，紅發的穿著華麗和服的女子抬起袖子，遮住秀麗的唇，望向走進來的女孩：「這就是首領說的奇怪的入侵者小姐？」

　　好小，才五六歲……卻在沒有驚動到港口黑手黨的地步下入侵到了核心區域，如果再給她幾年時間成長，那……

　　尾崎紅葉止住了自己的思緒，沒有再往下想去。

　　在尾崎紅葉對面，中原中也摘下了從不離身的帽子，眼眸沉沉地盯著走進來的白發女童——和某個少女相熟的他毫不費勁地發現了這個看起來才五六歲的孩子外貌上與那位貓妖少女的相似之處，還有那同樣眸色的異瞳……

　　這個小孩子，和小八有什麼關系？

　　從年齡來看……當年她離開去找魔人到現在已經過去七年了，那難道說是魔人的……不，不對，小八說過那個時候她離開後就直接時空跳躍到了現在，所以對自己而言的七年對她來說只過去了幾個小時而已。

　　沒可能弄出這麼大個孩子的！

　　另外，雖然不是很明顯，但總覺得這孩子好像哪裡有點某個他非常討厭的家伙的影子……

　　這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得益於這些年的歷練，他及時收斂了自己的情緒，並沒有暴露在人前。

　　而正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森鷗外也很難得地沒有發現部下的走神。

　　中原中也看出了這孩子長得像小八，森鷗外自然也發現了這一點，與重力使不同的是，森鷗外還知道更多。

　　比如那張還在他的辦公室抽屜裡，夾在書頁裡的因為前期保存不當而褪色不少的泛黃照片。

　　但——

　　說不通啊。

　　不管怎麼假設，說不通啊……他在心裡嘆了口氣，面上卻是一如既往淡淡的讓人看不出心思的微笑：「歡迎來到港口黑手黨，這位不知名的小小姐。」

　　「悄無聲息地進入這棟大樓，是想見什麼人吧，」他露出了「好心」的笑容，「很巧，叔叔算是這棟大樓包括這裡的人的上司，你想見誰呢？不如告訴叔叔，叔叔帶你去見他？」

　　女孩的目光在房間裡的三人，或者說是三個人連同人形異能身上一一掠過，那目光像是在打量什麼，和什麼做對比一樣，讓被打量的三人無端升起了「她在把自己眼見的事實和曾經在情報裡得到的內容做比較」的想法。

　　因為站在那個孩子身後而沒有經歷這種打量的禍犬則垂著眼，不知在想什麼。

　　過了數秒，似乎是確認了什麼，白發的異瞳女孩才開口：「不必了。」

　　清越好聽的童音在空曠的首領辦公室裡響起。

　　「我已經，見到想要見的人了。」

　　這回答讓三人的眼神微微一動：已經見到了？

　　她想見的是誰？

　　自己，紅葉，還是中也，亦或者是芥川君？

　　衝著首領來看起來非常正常，黑市上港口黑手黨首領的腦袋已經不知道價值幾何了（畢竟沒人敢這麼明碼標價，萬一被港口黑手黨追上門了那可就連命都沒了），但這孩子進屋之後除了最初打量的幾眼，落在森鷗外身上的時間甚至不如落在一旁愛麗絲小姐身上的時間多；

　　如果是衝著尾崎紅葉來的，尾崎紅葉自問沒有見過這個孩子，她負責的大頭是港口黑手黨的拷問工作，很少會有什麼和港口Mafia作對的人能直接見到她，倒不如說見到她的時候就離死不遠了——但如果是在首領不知道的某地，在港口黑手黨之外，干部和這個女孩乃至她背後可能的組織產生接觸？曾經被港口黑手黨殺死心愛的戀人的尾崎紅葉對港口黑手黨的怨與恨是首領心中一直清晰明了的一件事；

　　若是衝著中也來的話，看她的外貌，難道和偵探社那個年幼的後輩有關嗎？再加上她毫無動靜就潛入港口Mafia內部的成績，說不定就會懷疑是中也在給她私底下防水……

　　假若要見的人是芥川君的話，那或許是和太宰君有關的謀劃了，即使知道芥川君絕不會背叛港口黑手黨，但以太宰君深諳人心的手段和計劃，讓芥川君在毫無所覺地情況下照著他的計劃走……也不是不可能。

　　不管是哪個可能性，在她說出那句話的時候，身為首領的人就開始思考種種可能性，哪怕在思考之後一一否認了那些可能性，不可否認，在思考的片段間，首領對部下的懷疑是真實存在的。

　　即使現在否認了，在往後的某一天，如若再出現什麼契機，這已經愈合卻明顯要比其他地方脆弱許多的裂縫，或許會再度裂開。

　　可怕的孩子。

　　簡直比當年的太宰君還要棘手——那孩子向往著真實，他還能夠把控一二，這個孩子……

　　看不出弱點來啊。

　　無懈可擊的感覺。

　　真可怕，這是被怎麼教導長大的孩子啊……

　　森鷗外看著這個孩子，五六歲大，如果是真實年齡的話，這個能力也太驚人了，簡直是初初綻放光明的鑽石……不對，鑽石要經過打磨才能散發光芒，但這孩子卻已經開始展露那種令人驚艷的才華，卻不過分張揚熱烈。

　　像海對岸的那個國家數千年推崇的溫潤之玉一般。

　　會是什麼異能力偽裝的嗎？可惜太宰君已經離開港口黑手黨很久了，否則這種猜測，只要讓他過來捏一下這小女孩的頭發梢就能知道真假。

　　再一次，森鷗外為叛逃的弟子感到惋惜。

　　只是如果時光倒流，他依然還會選擇會將自己的弟子推離港口黑手黨的計劃。

　　那是最優解，沒有比它更好的選擇。

　　他如此堅信。

　　這大篇幅的思考僅僅只是剎那間的思維火花，在時鐘過去一秒之前，森鷗外已經露出了會讓太宰治當場報警的表情：「是來見什麼人的嗎，這位小小姐？但叔叔也不知道你要見什麼人……唔，不如這樣吧，」他故作思索了片刻，道，「先在這裡留下吧，不用擔心無聊哦，我可愛的愛麗絲寶貝會陪你玩的！這孩子平時沒什麼玩伴，也很無聊呢！」

　　他笑著展示站在身側正吃著甜品的金發女孩，後者鼓著塞滿甜品的面頰，望向麻璃央，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你剛剛進來的時候我注意到了，你好像很關注愛麗絲呢！」森鷗外笑眯眯地說道，「和愛麗絲寶貝一起玩如何？」他一臉想到了什麼的模樣，「是愛麗絲寶貝很喜歡玩的游戲哦！」

　　金發的人形異能蘿莉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主人：先不說她喜不喜歡的問題，林太郎說的游戲……不會是給她換洋裝吧！？

　　變態啊！

　　出乎眾人意料，那個白發的女孩說話了：「我並不是會對漂亮衣服目不轉睛的年紀，方才在它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只是因為，」她停頓了一下，「剛剛想明白了一件事。」

　　——港口黑手黨首領辦公室背後那個被爸爸封存起來的房間裡滿滿的各種小洋裙是怎麼回事。

　　既不是媽媽的尺寸也不是媽媽喜歡的風格，看時間存在超過她的年齡了更不可能說是什麼為未來女兒准備的（按照爸爸的習慣只會准備最新的）……

　　她還曾經猜測過是不是在自己之前，爸爸和媽媽還有過她的姐姐之類的。

　　不過這個猜測被港口黑手黨裡無處不在的幽靈們的閑談給打消了：真有夭折的孩子什麼的，那些八卦的幽靈沒可能閉口不談。

　　再說了，按照媽媽的年紀，在她之前還有孩子而且還長到了能穿那些裙子的年紀……某個家伙該下地獄了。

　　雖然他本來就該下地獄。

　　麻璃央的思緒飄去了自己的世界，尾崎紅葉卻從她的話中捕捉到了某個重點：「年齡……」

　　如果，這個孩子真實的年齡，並不是如今這個模樣的話……這似曾相識感……

　　專司拷問的干部立刻意識到了某個被關押在她收下的千面魔女：「你和莎朗·溫亞德什麼關系！？」

　　麻璃央拉回了思緒，露出了略微驚訝的表情：「這麼快想到了？果然不愧是……」

　　紅姨呢。

　　不管是哪個世界，優秀的人依然如此優秀——就像紅姨。

　　幾乎是在她的話尚未落下的同時，尾崎紅葉的耳麥裡，傳來部下急促的報告聲。

　　紅發女子的面孔一下子沉了下來，等聽完部下的報告，她轉頭看向首領：「有人襲擊審訊室，帶走了中也抓住的那個千面魔女！」

　　森鷗外的瞳孔微微一動，看向白發女童：「原來如此……你所謂的見到了想見的人，是指中也君和紅葉君，還有芥川君吧？」

　　他只覺得心裡滋味百變，說不出是什麼味：「用自己當誘餌，吸引我的注意力，一方面由於你輝煌的潛入成果，考慮到我們尚未弄清楚你是怎麼潛入的，萬一這手段用在刺殺上也有奇效，為了首領安全，會調集保護力量；另一方面，因為外貌上和某個我們大家都認識的人相似，我會將中也君和芥川君也叫過來，紅葉君則是考慮到如果我想要是用懷柔手段，會讓身為女性的她來接觸你，照顧你……如此一來，港口黑手黨半數以上的強大異能者幾乎齊聚於此，我們的目光都在你身上，於是，在可怖的力量被調走之後，你的同伴就可以自由行動了。」

　　調虎離山，聲東擊西。

　　如果這個計劃是這個孩子想出來的——哪怕她真實年齡是個垂垂老矣的老者，依然可以被誇贊一聲，可怕。

　　更不用說這份用自己作為誘餌的勇氣。

　　「既然你的同伴已經帶走了人，那麼，你是做好了留在港口黑手黨替換她的心理准備了吧？」森鷗外眼神示意了一下，芥川龍之介的下擺化作了黑獸，襲向那白發女童。

　　——但，被攔下了。

　　眾人的瞳孔難以置信地緊縮，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畫面。

　　那是，什麼？

　　擋下了黑獸的，是什麼？

　　幾乎是瞬間，不管是森鷗外，還是中原中也，甚至連芥川龍之介，都不可控制地將目光轉向了尾崎紅葉。

　　但後者臉上的表情，比他們更加震驚。

　　像是要解釋什麼，又像是要證明什麼，尾崎紅葉釋放了自己的異能力，金色夜叉出現在她的身後。

　　——而在那個白發的小小入侵者身後，一模一樣的，金色的半透明宛若鬼魂的夜叉姬，攔下了黑獸。

　　不同於泉鏡花那與尾崎紅葉相似但仍然可以一眼看出來不同的異能力，這出現的人形半透明異能，不管從哪個角度，哪個細節，都與此時出現在尾崎紅葉背後的異能力毫無區別！

　　宛若鏡像。

　　#

　　長長的太刀揮舞，將黑獸的攻擊和來自宛若鏡像的金色夜叉攻擊都一一擋下，甚至還有余力借助他們的攻擊擊碎首領辦公室的落地窗——在窗碎的瞬間，它將白發女童護在懷裡，帶著她飛躍而出。

　　掀起的煙塵遮蔽了所有人的視野，黑獸凶狠地衝入其中，卻沒能攻擊到目標。

　　當煙塵散去，尾崎紅葉和中原中也站在破碎的落地窗內往外看時，已經找不到絲毫蹤跡了。

　　「跑到哪裡去了！？」中原中也皺緊了眉頭，「這點時間，不足以讓她落在地上！」

　　如果是打破了底下某一層進入，那也應該有痕跡才對！

　　「金色夜叉沒有飛行的能力！」尾崎紅葉對表情也好不到哪裡去。

　　#

　　正下令尋找的港口黑手黨並不知道，當時，借著被攪動的煙塵和突入其中的黑獸身影，一條泛著紅光的繩索從樓頂甩來，在碰觸到麻璃央時，就以完全不符合物理規則的動作直接講她帶著飛到了天台之上。

　　依靠慣性思考的盲區，在被發現之前，他們還有足夠的時間撤離。

　　白發的女童落在了地上，她身後的金色夜叉悄無聲息地隱去身影。

　　無聲無息的，女童櫻花狀耳飾上，有一瓣櫻花隨風碎去，不留絲毫蹤跡。

　　——接受信仰而存在、與自己的信徒休戚相關的仙狸的能力。

　　接受強烈的守護自己的心情，接受他們想要保護自己的心願，接受他們的異能力，形成異能力結晶，在需要的時候，再釋放出來，保護自己。

　　原本，這是只能夠選擇一種力量留存的能力，但在另一個能力的參與下，它產生了全新的變化。

　　——否定一切異能力的無效化。

　　「你知道，『無』的反義詞是什麼嗎？」

　　不期然，和樹想起了曾經他們好奇問麻璃央她的異能力是什麼的時候，麻璃央給出的這個問題。

　　那個時候，沒有等到他們，麻璃央就自己回答了自己的問題：

　　「是『無限』哦。」

　　將所有的異能力無效化的反面，是無限的異能力種類。

　　#

　　「該通知人了。」注意道和樹出神的表情，麻璃央提醒道。

　　「啊？哦！」和樹回過神來，摸出手機。

　　因為計劃裡麻璃央會被帶走，那百分百會被搜身拿走聯絡器，所以通訊設備是在他身上——橘發小男孩撥打一個電話：「喂，我們已經救出貝爾摩德了，你們可以准備接應了。」

　　#

　　「這不用你說，我已經看到『信號』了。」

　　港口黑手黨大樓底下附近的小巷子裡，銀發的黑衣男人抬頭看著那五座大樓中間那一棟頂樓位置。

　　大概一分鐘之前，頂樓忽然被從內部爆破，掀起大量煙塵。

　　「『支援』馬上就到。」他說著，摘下咬著的煙頭，扔在腳下用鞋跟碾了碾，然後將煙蒂一腳踢進一旁的爛水窪裡。

　　即使是最高明的DNA鑒定專家，也無法在污染如此嚴重的情況下，鑒定出上面唾液留存DNA的情況。

　　至於牙印，在被那麼碾壓過之後，更不可能被檢查出來。

　　放下電話，銀發男人離開了小巷，因為這些天裡終於有了好消息的緣故，他難得有些放松，以至於沒有發現，在小巷另一端的拐角處，一個戴著眼鏡的小學生幾乎全身貼在牆上，臉上是難以掩飾的驚恐。

　　——琴酒！


第307章

　　可惡！

　　琴酒為什麼會在這裡？！

　　柯南緊緊貼著小巷的牆角， 努力試圖冷靜下來思索是怎麼回事。

　　他只是追著那輛帶走了一只白色異瞳貓咪的車來到這裡：由於那只白色的異瞳貓咪看著跟這些天寄養在小蘭家裡的那一只幾乎一模一樣，出於某種猜測，以及那輛車行進的方向， 他選擇追了上來。

　　正如他所想的，那輛車的目的地是港口黑手黨， 這個在橫濱幾乎已經眾所皆知了的黑暗面。

　　但怎麼都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在這附近的小巷子裡見到那個讓他的身體變成如今這副模樣的銀發黑衣男子，琴酒！

　　眼看琴酒拋下煙蒂走出小巷， 柯南顧不得自己渾身因為那過往幾次交手對方的敏銳而帶來的顫抖， 立刻快步跟了上去。

　　在路過那個丟棄了煙蒂的水溝時，他往旁邊掃了一眼，便一點都不帶停頓地跑了過去：

　　已經污染成這樣了， 是沒有可能在上面提取牙齒形狀和DNA樣本的。

　　時間緊迫，不是去賭一賭可能性的時候。

　　現在天色尚還明亮，太陽還沒有下山，柯南立刻用博士給的太陽能滑板——備注一下， 他能夠一路追著那輛車到這裡也是托了這塊滑板的福——追了上去， 當他來到路邊的時候， 琴酒已經登上了一輛黑色的轎車， 車輛啟動，開走。

　　沒有找到機會放追蹤器， 柯南只能用滑板在後面追著， 保證對方的車輛不離開自己的視線，並且時刻記著利用人群來掩蓋自身，以防被對方發現自己這名追蹤者。

　　——他對那個銀發的黑衣男人的反追蹤能力印像深刻。

　　僅僅只是一丁點兒細微的線索， 就會讓他發現不對， 所以， 必須小心！

　　追趕的同時，他也沒有閑著，通過少年偵探團的徽章，他撥通了小八的電話：「喂，小八嗎？」

　　#

　　東京。

　　剛剛敲下最後一個回車鍵，保存文檔，小八點擊打印按鈕，把這份幾萬字的文檔打印出來。

　　在打印機哢嚓哢嚓吐出還帶著熱量的印滿文字的紙張聲音裡，她放在一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小八疑惑地拿起來一看，發現是來自柯南的。

　　這種時候，柯南給她打電話……

　　不太好的預感。

　　她接了起來，很快，臉色就因為對方所說的話沉了下去。

　　琴酒出現在橫濱港口黑手黨大樓附近，似乎剛剛跟什麼人通過話？

　　哪怕柯南當時離得有些遠，但還是很清楚地聽到了琴酒跟那個人的對話，盡管缺少前因後果，但聯系琴酒的回復以及不久之前港口黑手黨中央那棟大樓頂層忽然爆發的疑似動武跡像，以柯南的頭腦，可以很輕易地猜到發生了什麼：

　　這個黑衣組織派人潛入了港口黑手黨，救出了他們那個被抓住的同伙，而現在他要去接那位被救出來的同伙了。

　　因為對方需要「支援」。

　　貝爾摩德被抓獲的消息只在幾個非常有限的人之間流傳，就算黑衣組織想要救人，也很難——依照日本公安這些年潛伏在黑衣組織裡傳遞回來的情報來看，黑衣組織的隱秘性和強大在於他們能夠及時斷尾求生，並且深入發展政界和科學界人物，通過拉攏金融界人物獲取資金來源而不是用傳統的□□走私賺取金額，行事從來低調，也不像國外的那些恐bu組織那樣宣稱什麼什麼事件由自己負責……

　　他們恨不得完全地隱入黑暗之中，不在外界留下絲毫的痕跡。

　　在如今這個八成以上的人類擁有特殊能力的社會裡，黑衣組織並不以特殊能力見長，也沒有在官方的分類中被劃為異能者組織，卻依然讓日本公安以及國際刑警組織都頭痛無比，就是因為他們不同於那些擁有了異能力就開始大肆張揚行事的組織，而依然秉承著當年無能力社會下違法犯罪團伙的行事規則。

　　讓小八來形容的話，那就是悶聲發大財。

　　不過黑衣組織的隱蔽性並不在於他行事多麼「低調」（某些方面來說他們行事其實相當高調），而在於，一旦有露出馬腳的跡像，他們會不惜代價抹去這些。

　　舉個例子，大部分人或者只會考慮用掃帚掃去地上的腳印，但黑衣組織為了杜絕一切的追蹤，他會直接在那裡放一個定時炸彈，炸掉整個現場，連同監控室，讓事後警察什麼都找不到，無能為力。

　　這才是他們能夠發展到如今卻依然讓國際刑警組織都頭痛無比的緣由。

　　而按照琴酒的風格……小八一想到這個就感覺到自己的頭開始痛了。

　　「我給你一個聯系方式，」小八不等柯南那邊的反應，立刻報出一連串數字，「這是武裝偵探社裡那位太宰先生的聯系方式，報我的名字，讓他協助你。不要貿然前進，否則很容易出大事，我有預感，橫濱馬上就會引來大騷動了。」

　　王的預感是不可被輕視的，更不要說她本身還有仙狸的血脈。

　　具備預知能力的血脈。

　　「我馬上就會趕過去，在那之前，千萬不要貿然行動。」

　　想要弄清楚整件事的發展，已經不僅僅只是柯南這一邊能夠搞定的事了。

　　必須引入外援。

　　#

　　太宰治正在郊外的一棟別墅裡。

　　如果小貓貓們在這裡，大概會全身毛都炸起來了：這個男人竟然找到了他們這段時間——准確來說是在各自投奔親爹之前——的住所！

　　通過那個具備傳送能力被國木田獨步和中島敦抓到的人，他挖出來了遠超國木田獨步所知道的信息量。

　　有些連當事人自己都沒有注意點，卻被他聯系起來的情報，讓他得以順著這個擁有傳送能力的人，挖到了數個小團隊的活躍：原本並不引人注目，但在大約一個多月之前，他們突然以絕對超過他們實力的水平完成了黑市上面數個懸賞。

　　太宰治看過那幾個懸賞，在那些人的能力下，如果擁有足夠的頭腦，做好完整的計劃的話，是可以做到的。

　　但那些人怎麼看都不像有這個頭腦。

　　「也就是說，」他自言自語道，「在他們背後，還藏著一顆大腦。」

　　就是那顆大腦指引他們完成那些工作，從而建立起了合作關系。

　　合作只有零次和無數次，一次成功的合作可以給雙方都帶來良好的信任關系，那麼開展下一次合作就不是什麼天方夜譚的事。

　　借助黑市懸賞，讓符合條件的團隊接觸自己，看起來似乎是給予他們機會展示自己的力量，但實際卻是從中挑選出合適的對像，然後再執行這一次的計劃。

　　太宰治很容易想到這樣一個過程：如果一個人毫無任何的人脈關系乃至部下，僅僅只有一個人來到這裡，他想要做一件事，那要怎麼辦呢？

　　只能借助別人的力量。

　　通過黑市上現成的懸賞，和一個團隊，不對，考慮到容錯，應該是和幾個團隊接觸，以話術說服對方與自己合作，自己來提供計劃，對方來出人手。

　　通過數個懸賞進行合作，並在合作中觀察對方是否符合自己的要求，當懸賞目標達成，計劃成功的同時，考察也已經擁有了結果，那麼下一步的計劃就可以開始了。

　　順著那個執行抓貓團隊這段時間的活躍，太宰治追蹤到了這個別墅。

　　那個團隊第一次成功完成了一份懸賞，按照他們的協議，應該是與另一方分割了賞金。

　　而另一份賞金的流向就是這間別墅。

　　當然，那份賞金還不足以買下整個別墅，但是除了這份賞金以外，那個賬號裡剩下的錢卻是來自於海外北歐那邊的銀行，那些據說連國際刑警組織也難以插手、如果完全披露客戶信息甚至可以把全世界九成以上的富豪以金融罪的名義送入各國監獄，讓所有監獄都人滿為患的銀行，就不是他這邊能夠調查的情況了。

　　不過對太宰治來說，只要能夠找到這個別墅，情況就已經很明顯了。

　　從別墅裡的情況來看，最近這裡面住了好幾個人……不對，應該叫孩子。

　　太宰治在花園裡蹲下腳步，看著地上印出的腳印露出來，不知道什麼該說什麼的表情。

　　如果他沒有分辨錯誤的話……這是熊掌印吧？？

　　為什麼熊掌也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感覺那些孩子裡面肯定有一個甚至幾個他非常討厭的血脈。

　　他非常不開心地想道。

　　手機鈴音在這個時候響起。

　　太宰治看了一眼號碼，陌生的號碼。

　　繞是如此，他還是接了起來：這個號碼可沒這麼容易被人拿到手。

　　倒不是什麼保密性，而是……

　　以他的自殺頻率和手機犧牲頻率，還有因為手機壞了乃至丟了於是干脆換手機順帶也把電話也給換了的頻率，除了偵探社的人，很少有人能夠在他換了手機之後第一時間找到新號碼。

　　不對。

　　除了偵探社外，還有一個人能夠第一時間知道他新號碼——畢竟，自己現在換號碼之後，必然會第一時間告訴她嘛……

　　太宰治接通了電話，很快那邊傳來了一個小孩子的聲音。

　　這個聲音是……他很快想起來了，是那個莽撞的還連累小八變成貓咪的高中生。

　　不等他因為「小八竟然把我電話給這家伙」而露出不開心地表情來，電話那頭講述的話就讓他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等聽完電話裡面講述的內容，太宰治也直起身來：「原來如此……我全都明白了。」

　　另一頭的柯南：「……？？？」

　　哈？

　　我說了什麼你就「都明白了」？

　　這家伙到底靠不靠譜啊？

　　柯南剛想說什麼，突然注意到附近警笛響起。

　　很快，警局的車飛馳過來。

　　似乎是發現了這一點，他原本跟蹤的那輛車突然加速，迅速甩掉後面的跟蹤者，跑得無影無蹤。失去了目標的柯南不得不停了下來。

　　可惡！

　　很快，柯南發現那些警車來這裡並不是為了抓捕犯人，而是開始疏散人群，疏散範圍是……

　　港口黑手黨附近的區域？

　　「小弟弟，你也趕緊離開這裡！」注意到這個獨自溜滑板、沒有成年監護人在身邊的小男孩，好心的警察連忙叫同事過來將他帶離這裡，柯南本來想掙扎，卻在被帶著離開的過程中，無意間聽到那些人的閑談中說，這次的疏散命令是來自於上級部門。

　　這裡是港口黑手黨基地附近，港口黑手黨可沒有在自己家附近開戰的愛好，所以絕大多數情況下，這裡的治安反而要比橫濱其他地方要很好多。

　　這附近的人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似乎沒有發生什麼情況，就接到疏散命令的要求……等等，也不能算是什麼情況都沒有發生。

　　柯南想起港口黑手黨頂樓發生的那個疑似港口黑手黨中出現武鬥事件。

　　港口黑手黨內部發生了什麼事，讓上級部門判斷，這裡可能會出現大騷動，所以事先疏散居民？

　　柯南很想弄清楚這道命令來自於哪裡，但那些人只是隨口一提，並沒有再聊下去而是開始專注於幫助附近平民疏散，小男孩見無法再得到其他情報，便找了一個機會，趁著那些警察不注意，從那些警察的保護下溜走：

　　琴酒那邊丟了，但是港口黑手堂那裡說不定還有什麼線索。

　　他不要以這副模樣繼續生活在小蘭身邊。

　　他想要變回去。

　　為此，不惜一切代價。

　　哪怕再危險……也必須闖一闖！

　　「你在港口黑手黨附近嗎？」

　　聽到從偵探少年偵探團徽章裡傳出的聲音時，柯南才發現剛剛那通通訊並沒有掛斷。

　　他微微愣了一下，立刻回道：「是的，我就在那附近，現在這邊正在……」

　　「在疏散人群是吧？」對方先一步說出了他想說的話。

　　已經聽到了那些疏散人群的喇叭聲音嗎？柯南猜測道。

　　「並不是哦，在那些喇叭聲音響起之前，我就已經知道那邊將要疏散人群了，因為……」對方停了一下，「那邊很快就會發生大騷動，為了避免影響到平民，軍警和政府部門肯定要做出相應的反應來。」

　　「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從對方這段話中意識到這一點，柯南忍不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柯南感覺自己成了唯一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明明第一個目擊現場的人是他，但他卻好像成了最不了解情況的人。

　　「這個嘛，要從……嗯，」太宰治想了想，道，「應該是從那天中午，蛞蝓——啊，就是港口黑手黨那個漆黑小矮人抓住了那個烏鴉軍團的千面魔女貝爾摩得開始說起吧。」

　　蛞蝓是誰？

　　柯南一開始沒意識到，等對方說到漆黑小矮人的時候，他這才把人和那個個頭矮小的黑手黨聯系起來。

　　柯南知道這件事情，畢竟當時發生的時候他就在附近，一開始他並不知道那個被抓的人就是那個以酒為名的組織裡的一員，還是後面小八告訴他的。

　　他當然也有考慮過混進去尋找貝爾摩得好d獲取情的報打算，但港口黑手黨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組織，他只能夠暫且放棄這個想法，卻也沒有完全地放棄行動，所以才依然停留在橫濱。

　　這次猜測到那些帶著那只白色異瞳貓咪的人會去往港口黑手黨，所以他才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追了過來。

　　「在更久之前，計劃已經開始進行了，但那天，應該就是計劃真正的開始了。」

　　接觸其他團隊這件事勢必在那之前就已經完成，否則時間上趕不及。

　　借助貝爾摩德被抓這條情報，他們接觸了那個烏鴉軍團並與他們合作，至於合作內容他也大概想的出來：他們負責救出貝爾摩德，而烏鴉軍團則負責在他們把人救出來之後提供後續的支援。

　　比如，阻攔港口黑手黨的追殺。

　　不過這得在救出貝爾摩德之後，在這之前，他們得先完成營救任務。

　　「但是呢，一個人是無法做到這件事情的，哪怕再多幾個人也不行，因為會直接就將視線引到自己身上，所以這個人開始想辦法，比如說假借外力：找一個跟自己完全沒有關系的組織，通過懸賞這種手段將自己送進去。」

　　這自然也是要經歷過考察的，確認對方符合自己的要求才行，所以有了最初的幾項合作：給對方帶去了資金和信任基礎，也給自己有了更多的活動資金。

　　緊接著借助那條來自黑市上被港口黑手黨接下的三十億的貓咪懸賞，這個人混入了港口黑手黨內部。

　　「或許，並不是只有她一個人才對……」太宰治思索著說道，「如果我沒弄錯的話，應該有至少兩撥人馬：一撥在她吸引目光的時候，前去救援貝爾摩德，而另一波人嗎則是為他們提供前期的入侵支援服務。」

　　比如港口黑手黨內部監控系統的入侵。

　　在計劃裡，烏鴉軍團的出場要在救出貝爾摩德之後。

　　「而這一切的最終目的則是……」

　　就在這個時候，柯南聽到螺旋槳的聲音。

　　直升機？

　　他抬起頭望向碧藍的天空中突然出現的武裝直升機。

　　是軍警嗎？

　　不對，如果是軍警的話，直升機機身上會有噴塗軍警的標志，但這架直升機上並沒有這種標志，結合橫濱這個地方的特殊情況……

　　突然想到小八曾經告訴過他那一次黑衣組織炮轟橫濱警署的壯舉，柯南的臉色頓時大變：不會吧！？

　　哪怕把目標換成港口黑手黨，黑衣組織竟然也如此行動嗎？

　　都不怕港口黑手黨這個異能力組織的報復嗎！

　　與此同時，太宰治的聲音從偵探徽章裡面傳出來：「真正的目的，大概就是為了轟炸港口黑手黨大樓吧。」

　　下一秒，像是要印證他的想法一樣，那武裝直升機悍然朝著港口橫濱地標的五棟黑色大樓發起了襲擊！

　　這巨大的聲響根本無法被掩蓋，已經被疏散到一半的民眾驚聲尖叫起來，但好在疏散工作速度很快，這架武裝直升機發起進攻的時候，底下的平民幾乎已經疏散得差不多了，也都退到了邊緣地帶，那些平民發出的尖叫只是普通人第一次看到這樣赤果果的硝煙和直面戰場帶來的恐懼的本能罷了。

　　只要沒有大的人身安危就好了……

　　負責疏散的警員們終於松了口氣，總算是趕在爆發衝突之前，把平民都疏散出來了。

　　接下來……就看港口黑手黨那邊怎麼做了。

　　#

　　「我就知道會這樣……」聽著手機裡阪口安吾報告港口黑手黨那邊爆發的衝突，小八深吸一口氣，終於沒忍住，嘆道。

　　阪口安吾沒有說話。

　　疏散平民的要求是這位異能特務科新任上司方才忽然傳達過來的，並且要求非常緊急，簡直不把人當人看，他們拼了命才勉強調動起軍警力量在上司要求的時限之前把平民疏散到安全區域。

　　現在看來……好在成功趕上了，否則，阪口安吾只要一想到時候戰後統計工作，就感覺眼前一陣陣發黑。

　　雖然現在也可以預感到屆時那巨大的收尾工作量，但是吧……

　　接下來三個多月不能睡覺和半個多月擠壓睡覺時間加班，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盡管知道不應當，阪口安吾依然忍不住想，上司是怎麼知道，接下來港口黑手黨那邊會爆發衝突的？

　　哪怕是他們潛入港口黑手黨的潛入搜查官，也沒有傳回來類似的情報啊……

　　#

　　「大概是因為，她還是恨著這個地方的吧……」聽到柯南問為什麼的時候，太宰治沒頭沒尾地說道，讓聽者感覺自己似乎白問了。

　　他們不知道的是，相似的對話同樣發生在港口黑手黨大樓樓頂。

　　借著武裝直升機的攻擊吸引火力，和樹和麻璃央成功帶著貝爾摩德脫身離開。

　　此時貝爾摩德已經和琴酒會和，兩個孩子則在附近一棟樓的樓頂，遠遠看著港口黑手黨的大樓搖搖欲墜——卻並沒有倒下。

　　那棟被攻擊的幾乎攔腰打斷的大樓外層泛著一層紅光，維系著它以絕對不符合任何一條物理規則的姿態繼續保持平衡而不是掉下去直接把其他幾棟大樓也給砸了。

　　「為什麼要轟了港口黑手黨基地？」和樹想不明白。

　　別人或許會以為他們的目標是救出貝爾摩德，但實際上，麻璃央制定的計劃最終目的，其實是轟了港口黑手黨大樓。

　　酒廠以為他們負責的是支援工作，卻不知道，其實他們才是麻璃央計劃中的主角。

　　但是，為什麼？

　　「因為很討厭啊。」麻璃央理所當然地說道。

　　「……在你的世界裡，這是你的組織吧？」和樹滿臉都是小問號，「真討厭你毀了就好了。」

　　「那不行，中也叔叔和紅姨會難過的，但不轟一次我心裡不舒服，所以……這是一個好機會呢，不枉費我弄清楚自己在哪裡之後就開始布局。」白發女孩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至於這個世界的港口黑手黨和自己似乎並沒有什麼關系？

　　說什麼呢！

　　我的就是我的，平行世界的也是我的，那我轟一次也沒問題，對吧？

　　和樹：「不不不我覺得問題很大啊！這個世界的港口黑手黨首領又不是你！准確來說這個世界的你都沒生出來呢！你霍霍你爹的財產你良心都不會痛嗎！」

　　「什麼！？她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

　　「港口黑手黨是她爹！？」

　　一男一女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而其實出現的是三個人，只是中間那位已經因為太過震驚暫時失去了言語能力。

　　還用自己能力維系大樓、幾乎是帶著大樓飛過來本來想把大樓砸那直升機上的中原中也和同樣駕馭著金色夜叉過來的尾崎紅葉面面相覷，繼而不約而同將目光投向了只比他們晚了一步但同樣聽到了那句話的森鷗外身上。

　　後者非常少見地滿臉震驚：等、等一下，雖然我把那孩子的照片放常看的書裡當書簽夾了好些年還經常拿出來看，似乎很有痴漢傾向，但我對天發誓沒有對那位產生過什麼想法啊！

　　……大概。

　　想想自己的行為，森鷗外自己都不確定了。

　　並不知道平行世界的港口黑手黨首領另有其人、只知道自己的同母姐妹父親是港口黑手黨的和樹懵逼地看著追過來的追兵，以及在追兵裡因為聽到太震驚的消息差點忽略自己兒子的年輕版親爹，陷入了自己是該變貓趕緊逃跑還是乖乖認錯的天人抉擇。

　　#

　　「阿嚏！」

　　小八打了個噴嚏。

　　不得不說仙狸血脈著實兢兢業業時刻在線，就是提醒手段不太好，比如現在小八就沒有把自己打噴嚏的事和某時某刻某人給自己糊不存在的感情線這種黑鍋事件聯系起來。

　　是不小心著涼了嗎？

　　想想自己衝出來的時候太匆忙確實沒穿足夠的衣服，現在還是早春，料峭春寒，小八自認為找到了打噴嚏的緣由，便用控制空間的能力，再周身制造出空間斷層：讓那些原本會順著往外散發的熱量，通過折疊空間的手段，再次「折返」回到身體附近。

　　小小的保溫手段。

　　給自己加了夏姬牌個人特色「保溫咒」之後，小八重又投入到自己原先的工作中：如果她沒有弄錯的話，趁著現在港口黑手黨大亂的時候，有個家伙絕對會趁機開始行動！

　　搞不好剛剛她打噴嚏就是那家伙在搞事！

　　小八一想到自己之後將要進行的收尾工作就感覺牙根在發癢。

　　搞出那麼大事來，這讓她以後怎麼面對其他人啊！

　　已經叫過來的小奶貓她現在沒什麼好辦法，但絕對要阻止那家伙再召喚！

　　再來幾只——不管是誰的——她可以干脆地自我了斷了！


第308章

　　「太宰先生已經先過去了嗎？好的我知道了， 謝謝你，國木田老師，我也會盡快過去的——和太宰先生那邊沒關系， 是我個人的一些事物需要去處理……嗯，我會注意安全的， 請放心。」結束了和國木田獨步的通訊，小八放下手機，看著新干線外飛馳而過的景色， 努力平復情緒， 好將力量調整到最佳。

　　暫時不能用空間傳送——倒不是用不了，而是考慮到接下來她要做的事，最好從現在開始節省每一分力量， 以免後繼無力。

　　利用分神體貓貓直接跳躍去橫濱更不可能了，她現在並沒有分出分神體貓貓來——希望柯南有記得幫她在蘭學姐那裡給江戶川菜菜的不在場做證明。

　　由於這兩天一直專注黑屋碼字，為了能夠全身心注意力集中，小八並沒有把自己的分神體貓貓放出去——她很早就發現了， 雖然看起來兩個身體（一人一貓）下活動能力增加了， 但代價就是注意力以及實力的分散。

　　簡單來說就是， 分成兩個身體之後， 能力並不是復制了同樣的水平到兩個身體上，而是不均等地分成兩份， 並且還有流失——如果假設她不使用分神體時可以動用的實力是1， 在使用分神體時，兩個身體的實力加起來則小於1。

　　因為還要考慮到分了一部分力量用於「制造分神體」。

　　所以，需要竭盡全力的時候， 小八必須將分神體收回來。

　　就比如她這次趕稿。

　　短短兩天時間裡就寫完《神使》最後一卷連同結局數萬字， 比她預計三天還縮短了一天， 但還是沒能趕上第一波……小八心裡著急，東京前往橫濱也需要時間，聽國木田老師說太宰先生已經趕去港口黑手黨那邊了。

　　希望在她趕到之前，太宰先生千萬別搞什麼讓她難以收場的事出來！

　　……嗯，是的，她其實並不擔心港口黑手黨會怎麼樣，畢竟平民已經疏散得差不多了港口黑手黨又是異能力組織沒得說連點騷亂都沒法解決的，戰後清算等到時候再說，橫濱gdp這種東西也和她沒多大關系，她只是不想在熟人面前社會性死亡而已……

　　而以太宰先生的性格來說，搞不好他會很愉快地看戲甚至非常樂意往上添一把火……啊，要不還是想辦法把太宰先生調走吧，但是現在好像沒有什麼手段能把他調走了，難道要說繃帶一折蟹肉罐頭兩折限時售賣嗎？

　　感覺用這種理由來支開太宰先生，會被笑眯眯地太宰先生按著腦袋□□……

　　#

　　不同於自己學生的憂心忡忡，並不了解全部內情的國木田獨步對自己的搭檔有足夠的信心——嫌棄是真的，信任也是真的。

　　「小八說她已經在往橫濱這邊來了。」掛斷手機，金發青年略微有些疑惑地看向後座上的搭檔，「為什麼要假裝你是獨自一個人行動的？」

　　「不是假裝啦，」太宰治推開車門，整了整別在領口附近裝載了針孔攝像頭的領夾，這是為了方便國木田獨步還有青組他們可以及時把控屆時的現場情況，「我現在就要開始獨自一個人行動了。」

　　「太宰，」織田作之助搖下車窗，從車窗裡探出頭來看走開了幾步聽到他聲音於是停下腳步的青年，「……沒問題嗎？」

　　青年微微睜大了眼睛，但也只是一瞬，他很快就笑了起來，真心實意的：「放心吧，織田作，我先走了。」

　　青組那邊已經確認了，《神使》主角西薩爾就假借了烏鴉軍團的高級組織干部名義「被虜」，方才他已經聯絡過港口黑手黨內部的線人，確認貝爾摩德已經被人救走，但是——

　　救走貝爾摩德的人並沒有帶走就在一牆之隔的西薩爾。

　　「看他不順眼所以不想救他，他用了什麼手段屏蔽了別人對他的感知……我個人傾向於兩點都有，」通過塞在耳朵裡的藍牙無線耳麥與留在車裡的國木田獨步等人說話，太宰治給自己架了一副淡茶色的太陽眼鏡就當是偽裝了，大搖大擺地走進了港口黑手黨大樓。

　　此時因為來自大樓內部和外部的雙重攻擊，港口黑手黨裡人員來往繁密，太宰治選擇的則是一個平日裡很少有人出入的貨倉出入口，通過它進入到港口黑手黨內部——對於他來說，這五棟大樓內部的情況不會比他低頭審視自己掌心裡的掌紋更復雜。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通過針孔攝像頭觀察前方的國木田獨步和青組代表淡島世理只看到拍攝到的畫面裡空無一人。

　　見太宰治那邊暫時沒有什麼情況，國木田獨步忍不住開口：「不好意思，請問……我記得之前負責這方面事物的應該是那位伏見猿比古先生，這次臨時換人是出現什麼情況了嗎？」

　　他記得前幾次與青之氏族合作的時候，這種負責在外部通過電子手段監控狀態作後援支持的是那位情報組長伏見猿比古，目前這位淡島世理副長更多的是現場直接支援和指揮，怎麼今天換人了？

　　「伏見他有些事，這段時間不在，所以暫時我來負責這部分工作。」淡島世理回答道，之所以不說是「伏見的工作」則是伏見交接之前已經把他的任務都完成了，現在這外勤工作理論上屬於額外加班。

　　這就不是人力能夠預測到的，自然也不能算是早就請假了的伏見的工作了……

　　「欸……那位工作狂竟然請假了嗎？這可真是太難得了。」

　　通訊頻道裡忽然插入了太宰治的聲音，顯然是一路走來沒有遇到人於是開始准備給自己找樂子的太宰治想搞事了：「我在港口黑手黨的線人告訴我，就在不到一小時之前，有人黑了港口黑手黨內部網絡信號呢，並且從手法來看，有相當一部分，看起來是你們青組的情報組長的手筆呢！」

　　「是麼。」淡島世理沒有接話茬。

　　被這麼冷淡地對待的太宰治也不奇怪，剛想繼續說下去，他忽然注意到了前方的情況，暫且收聲了。

　　國木田獨步和淡島世理也同步看到了讓太宰治忽然沒了聲音的緣由：黑色大髦，白色的哥薩克帽，黑發紫瞳的青年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顯然，兩人都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裡見到對方。

　　「呦，魔人費奧多爾先生，別來無恙啊！」太宰治笑眯眯地打招呼。

　　「下午好，武裝偵探社的太宰治先生，」俄羅斯青年同樣回禮道，「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我們兩個人的目的應該是一致的。」

　　「你這是要尋求合作的意思嗎？」太宰治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從我個人角度來說，我並不想合作，但是為了之後更好的發展，現階段的合作是最好的選擇，不是嗎？」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意有所指，「而且，我想太宰先生也不希望看到更多的……對吧？」

　　他沒有明指，換來太宰治冷笑的表情。

　　……嘖。

　　國木田獨步微微皺眉，和魔人聯手嗎？

　　按照青組和非時院的評估情況來看，那位他們行動的目標西薩爾的危險等級……似乎還沒有到讓太宰和魔人費奧多爾都聯手的地步。

　　但若是這兩人聯手的話……

　　盡管處於原本的敵對方不該說這種話，但國木田獨步不得不承認，那兩人的聯手，恐怕是這世界上誰都無法打破的「局」。

　　#

　　「唔，我有這麼惹人嫌以至於都沒人願意來救我嗎？」

　　港口黑手黨審訊關押——俗稱小黑屋——裡，西薩爾托著下巴，苦惱地自言自語。

　　他很清楚地感覺到隔壁的那位金發大美人姐姐已經被那只小橘貓救出去了。

　　並且他也可以肯定，那只橘貓在經過他房門口的時候，曾經往這邊看過幾眼。

　　但，也只是看了幾眼而已，然後就一點都不帶停地跑走了。

　　太過分了吧！

　　雖然他確實有在門口下了讓人忽略這邊的神術，可這些神術又不可能對那些小奶貓起效，明明知道這裡還有個人，竟然都不帶救的，有點過分啊！

　　西薩爾唉聲嘆氣地掰斷了自己手腕上的精鋼手銬，恢復了自由。

　　「真是的，」他推開房門，外面匆忙走過帶著槍的黑西服就跟沒有看到這個人一樣從他身邊跑過，青年打了個呵欠，眯著眼打量了一會前方的岔路，思索了片刻，選定一個方向走過去，「今天早上的占蔔說，走左邊會有好事……」

　　他自言自語著往右邊走去。

　　——很好奇，走右邊會遇到壞事嗎？

　　占蔔是向未知存在祈求答案，而在這個他的創造主真實存在的世界裡，占蔔還能用原有的定義嗎？

　　不知道他選的這條路通往哪裡，西薩爾只注意到身邊經過的黑西服們越來越少，但地面倒還算干淨，看得出來，最後通往的地方應當還是處於使用中的某個區域——否則長時間沒人前往的地方，沒必要保持這麼好的衛生。

　　保潔也是要錢的呀。

　　在道路盡頭看到了一扇門，西薩爾推開它，看到了湛藍的天空和一片空地：「哎，是出去的路？」

　　很快他意識到，這應當是這個組織用於倉儲的區域，而且是不常使用的倉儲區——他看到了好些大平房，從他自這個世界之後的見聞可知，那些都是倉庫。

　　不等他有更多的感想，西薩爾就止住了腳步。

　　就在前方不遠處，有兩個人正對峙著——在注意到這出現的第三者時，兩人同時將原本停留在對方身上的目光，轉移到了新出現的人身上。

　　「很高興見到你，西薩爾先生。」其中一位青年說道，從語氣來說，確實是真心實意。

　　西薩爾眯了眯眼睛，他可以確認這兩人絕對是不同戴天立場對立——但，那是在他出現之前。

　　在他出現之後，仿佛某種無形的默契，這兩人立刻決定聯手了。

　　為了阻撓他接下來要做的事。

　　……怎麼可能任由那兩人聯手呢？

　　「下午好。」西薩爾跟著微笑道，很快思索起來，「第一次看到你們，就感覺到有某種熟悉感……」他露出了略微帶點好奇的表情，「請問，我的創造主是以你們兩位中的一位為藍本，創造的『我』嗎？」

　　青年用無辜而好奇的語氣，笑著道：「一定是我的創造主非常熟悉，而且在意的人吧，所以才把她所深愛的主角（我）設定成這樣。」

　　被他詢問的二位：「……」

　　#

　　場外，國木田獨步和淡島世理頓時嚴肅了表情。

　　「不愧是小八寫的主角。」宗像禮司微帶感慨地開口，「一句話就瓦解了同盟呢。」


第309章

　　非常短暫的沉默之後， 鳶色眼眸的青年笑了一下，只是眼中毫無笑意：「雖然已經做好心理准備了，不過……」

　　「被打得比預計的還要痛呢。」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接口道， 「太宰君有什麼想說的嗎？」

　　「有是有，不過並不是和你說的話。」太宰治涼涼道。

　　——等見到小八了， 他絕對要把這一筆也記到賬上讓小八給他補回來！

　　所謂父債子償，那反過來也一樣，又可知某種程度上作者筆下的人物可以稱得上是作者的孩子， 尤其是主角， 更可以說一句「親兒子/親閨女」，那麼以上等式成立後可知，小八該對西薩爾給他造成的傷害負責才對。

　　非常清楚地知道旁邊這坨黑泥在思考什麼並且也對他的打算心知肚明但愣是沒找出什麼好手段來阻止他接下來的計劃的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

　　下一階段計劃提前吧。

　　早點把這丫弄進異能者監獄裡去， 他親自盯著他。

　　——別想再靠近喀秋莎。

　　明明並不具備心靈感應能力但莫名的就從身側魔人細微的視線余光和表情變化中明白他在想什麼的太宰治微笑著看了過去：你可以來試試看。

　　這家伙肯定在想怎麼把他從小八身邊隔離開來——但他是會束手就擒的人嗎？別開玩笑了，好不容易有麻璃央在他可以想辦法推進一下進度條，區區魔人也想插手？

　　不如好好想想怎麼討自己女兒歡心吧！

　　麻璃央可是說了莉莉婭對親生父親感情非常復雜呢。

　　同樣從「讀臉」技能中明了太宰治在想什麼的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同樣微笑著看了過去：確實比不過被丟下就跳樓的人呢。

　　太宰治：被離婚的也好不到哪裡去吧。

　　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至少還活著，有機會呢。

　　太宰治：虛假的希望罷了。

　　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相信另一位必然是意識到了前路黑暗看不到絲毫光明才如此果決地放棄一切的吧？

　　……

　　「莉莉婭和麻璃央的爸爸們在眉來眼去什麼啊？」

　　從一個相當偏僻的監控鏡頭裡看到了這份沉默， 被Jungle氏族高級干部帶過來的信疑惑地問道。

　　很不巧和Jungle氏族正好撞上的伏見猿比古還沒來得及說話， 就被扒在他身上死活不肯下來的佑希搶了話：

　　「眉來眼去不是用在這種地方的。」佑希認真地糾正信的說法， 「這個應該叫『眼神交流』。」

　　——這讓那兩人聽到， 可能連隔夜飯都得吐出來。

　　信似懂非懂：「就像我不想吃青椒，還沒開口媽媽就對我笑眯眯什麼話都不說， 我就能知道媽媽的意思嗎？」

　　佑希想了想自己學爸爸說不想吃什麼東西的時候媽媽的笑臉， 打了個寒顫。

　　御芍神紫看了一眼似乎很熟的兩個孩子，目光落在了抱著那個小孩子的伏見猿比古身上：「Scepter 4的情報組長來這裡是想做什麼嗎？」

　　「我還沒問你們來這裡想干什麼。」伏見猿比古哼了一聲。

　　綠色的鸚鵡原本停在信的肩頭，聞聲抬了抬翅膀， 先擋掉了一股朝著信的臉而來的天台大風， 確認他並沒有被忽如其來的風給迷了眼睛， 才道：「小八拜托我告訴他西薩爾的位置。」

　　但西薩爾的神術實在太棘手了，哪怕是隔著監控系統和網絡，都有被迷惑的風險，所以比水流下了雙重保險：通過網路和現場一起監控。

　　——御芍神紫等人此時所在的這個天台上，遠遠的就能夠看到西薩爾的身影。

　　足夠遠的距離免除了神術的干擾，同時沿路的監控系統也保證了暫時不會跟丟人。

　　感謝森首領這數年間堅持不懈地提高港口黑手黨內部科技水平的努力。

　　不然比水流都找不到足夠多的攝像頭來追蹤。

　　聽明白比水流沒有說出口的那些話，伏見猿比古忍住了自己想要嘖舌的衝動：竟然讓這個被關在御柱塔的綠之王幫忙……

　　「爸爸不要難過啦，」感覺到身側青年的情緒變化，佑希小聲地附在伏見猿比古耳邊說道，「媽媽肯定有必須找他幫忙的原因。」

　　不，我並沒有在意這種東西……伏見猿比古伸手按下佑希的腦袋，讓這小家伙暫時疲於掙扎在他手掌下，分不出心神來插嘴。

　　他剛想說什麼，就感覺到那邊有所變化。

　　倉庫空地前。

　　在眼神交流中把才結盟了不到一秒的同盟給崩了個徹底的同時，太宰治和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並沒有保持沉默很久，互相戳過痛點之後兩人又若無其事地決定繼續聯手：現在解除同盟關系的話，眼前這個一句話就給他們兩個的合作關系上砍了一開天斧的家伙絕對會趁機開溜！

　　到時候要想再把他揪出來就難了。

　　這一點，西薩爾也是心知肚明：如果這兩人是他一句話就能夠瓦解得了同盟的，那那這難度可一點都比不上兩人竟能在眼神乃至視線余光中就達成結盟意向和合作的水平。

　　但就在他打算再開口說什麼的時候，異變突起。

　　遠處一個顯然是已經有些年頭的監控攝像頭上突然亮起了一層淺淺的綠光，那看起來似乎是漏電，但——會有綠色的電光嗎？

　　太宰治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想到了一個人的名字，綠之王，比水流！

　　身為綠之王，他動用能力時，周身產生的就是這種綠色的閃電！

　　但隨即那道綠色的閃電在須臾間就轉為了白色，就在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它身上的時候，這道閃電驟然亮了起來。

　　刺目的光芒在瞬間奪走了大家的視力，當所有人面前的白光褪去，視野重新恢復清晰的時候，面前已經空無一人。

　　西薩爾不見了。

　　#

　　天台的風很大吹的，人的頭發和眼睛都睜不開，但那是對普通人來說，對於像西薩爾這種體質的人來說，這點狂風甚至比不上阿甘爾沙漠中的一點沙塵暴。

　　然而此時，他卻閉上了眼睛。

　　腳下亮起法陣，數個光球從中誕生，隱隱約約，可以從中窺見貓咪的形態。

　　剛剛抵達的少女倒吸一口冷氣，幾乎是不假思索地一腳把西薩爾踹出法陣範圍——感謝緣一哥教的身法！

　　隨即，她不敢放松，一個旋身，覆蓋著力量的手看似快速實則小心地將光球推出了神術陣的範圍。

　　——如果不及時將這些光球推出神術陣範圍，失去控制的神術陣中力量暴走，就會傷到這些正被跨越時空召喚過來的光球中的生命。

　　在被推出光球範圍時，失去了繼續的力量，光球的光亮迅速暗淡下去，但小八剛剛附著其上的時空力量則取代了神術陣的力量，將原本已經將要抵達此處的生命，再次順著來時的力量標志，送了回去。

　　光球倏然散開，被包裹其中的形態由實轉虛，最後消散在空氣中。

　　即使這個速度再快，也能夠讓人清楚地看到，那兩個已經有了形態的光球中，各自包裹著一只奶貓，區別不過是一只是金漸層，另一只是火焰色布偶。

　　直到確認神術陣完全停止，小八這才松了口氣，隨後，一股怒火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當著她的面竟然還敢玩召喚！

　　這是小時候孩子打少了吧！

　　第一次，小八對於祖宗的「棍棒教育」充滿了認同感。

　　她完全不敢想像，如果剛才她動作慢個一秒，那幾只小奶貓從光球裡出來了，睜開眼睛看到她，撲過來喊那個啥的時候，自己會不會轉頭就宰了西薩爾然後就從這天台上跳下去……

　　畢竟已經沒臉活下去了。

　　那邊，被一腳踹得爬不起來的西薩爾干脆就躺在地面上，輕聲說道：「我還以為……還要等很久才能見到您呢。」

　　聲音剛出口，就被狂風吹散。

　　仿佛只是他無聲地張了張嘴罷了。

　　很快，狂風平息下來。

　　西薩爾微微動了動眉頭。

　　他感覺到了空間波動。

　　——有人在周圍布下了空間結界，將肆虐的狂風阻擋在了結界之外。

　　「把我帶過來，是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他終於睜開眼睛，微笑著看向了這個據說是他的創造主，但他卻第一次親眼看到的人。

　　站在那裡的少女看起來十五六歲大，異色雙瞳，秀美的臉比他在那些畫冊上看到的更好看。

　　那些遍及街頭小巷的書店裡，雖然並沒有掛上作者的畫像（西薩爾私心覺得，如果把他的創造主的畫像掛在上面的話，搞不好書籍的銷售量能再漲個幾成），但他在其他地方通過各種途徑都找到了自己的創造主的……那應該是叫，相片吧？

　　「我也沒想到，居然現在才見到你。」小八眉頭都不動一下，說道，「我本以為你應該很早就該過來催我的稿了——嗯，你那個在圓川書店打工的假名叫什麼來著的？我好像想不起來了。」

　　西薩爾：「……」

　　原來……他的創造主，知道……那是他？

　　他的試探竟然是起效的嗎？

　　從發出郵件之後就幾乎沒有什麼回復，他本以為他的創造主並沒有發現那一點點小小的私心。

　　「不過，有一點，你說對了。」小八沒有理會西薩爾眼底浮現的那一瞬間的復雜，按照自己的節拍說了下去，「我們確實該好好聊聊——只是，在對話之前，我想你應該先履行一下自己作為實習收稿編輯的職責。」

　　西薩爾愣了愣，看到小八從空間中抽出來一疊稿紙遞了過來。

　　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接了過去。

　　稿紙上還帶著余溫，那是屬於打印機的熱度。

　　「這是……什麼？」隱約猜到了疊稿紙上寫的內容，西塞爾的聲音卻不受他控制地抖了起來。

　　小八證實了他心裡隱隱的猜測：「算是《神使》的番外吧，准備放在結局後面的——我花了兩天時間熬夜趕出來的，不看看嗎？」

　　青年的目光死死釘在異瞳的少女身上，良久，才挪開了視線，落在手裡的稿紙上。

　　他翻開了稿紙。

　　《神使》的結局內容是主角終於放棄了復活自己的神明——西薩爾嗤笑了一聲。

　　「不要著急嘛，先看下去再說呀！」小八把西薩爾的反應盡收眼底，不覺得意外。

　　倒不如說，他要是什麼反應都沒有，那才奇怪。

　　西薩爾冷冷地看了一眼這個自己的造物主，翻了下去。

　　番外部分是發生在結局之前的事。

　　身為主角的西薩爾費盡千辛萬苦，終於找到了上古法陣。

　　他想借用這個來源於黃昏與混亂之神的法陣，來顛倒現實，將已經消散的神明帶回來——混亂，代表的不就是無序嗎？

　　無序之中，什麼都可能發生。

　　這是最後一個保存這黃昏與混亂之神力量的法陣，是他最後的希望。

　　但神明的力量並沒有這麼好借用，他曾經找到過的關於黃昏與混亂之神力量的法陣中，從來都充斥著各種讓人心驚膽顫的幻像和陷阱。

　　但那也不能算是幻像和陷阱。

　　那是黃昏與混亂之神神力巔峰時期的世界的化身，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法陣記錄下的曾經的那個時代的吉光片羽」。

　　這個法陣也不例外，當西薩爾啟動它、准備收集它的力量的時候，他眼前的景色驟然一變。

　　西薩爾絲毫不為之所動，這場景他已經經歷過無數次了。

　　但……有所不同。

　　#

　　在曾經的那個年代裡，沒有後世其他的神明，有且唯有一個神明，黃昏與混亂之神。

　　祂立於世間，給這個世界帶去顛倒的無序的黑暗和光明，黑夜和白晝，以及夾在其中光與暗的輪轉間，絕不可忽略的黃昏。

　　對那時的人類來說，光明太過刺眼，他們無法睜開眼睛；黑暗太過漆黑，他們再怎麼努力，也看不到絲毫的輪廓。

　　唯有黃昏時刻，他們才能好好地看一看這世間的模樣。

　　在那個時代中，不管是黑暗還是光明，都代表著無法自保的混亂，唯有黃昏時刻，才是唯一安全的時候。

　　所以人類信仰著黃昏與混亂之神。

　　但是，人類的信仰又有什麼用呢？

　　祂並不是依靠人類信仰而活的。

　　西薩微微有些驚疑，剛剛的聲音……是誰在說話？

　　更准確地說，那並不是什麼聲音，而是某種思緒。

　　像是他聽到了某個人頭腦中正在想的內容一樣。

　　面前的場景還在輪轉，並不以他的意志為轉移。

　　無時不刻，世界發生著變化。

　　美麗的花朵剛剛綻開，就被黑暗吞沒；

　　暴徒被眾人砍倒，眼看著即將死去，但混亂的法則卻在這一刻起效，讓他又恢復了往日裡的威風；

　　山林一半郁郁蔥蔥，一半岩漿橫流，但這地方卻沒有任何火山爆發的跡像，這些岩漿仿佛是憑空出現一般……

　　望著這世間的一切，西薩爾恍惚間更加深刻地明了了黃昏與混亂之神的本質。

　　混亂。

　　所有的混亂，都是它的力量本質。

　　所以成長的花朵夭折，死去的人類復生，大地開裂吞噬人命又在下一秒再次閉攏……

　　這就是在那個蠻荒時代，隨處可見的一幕。

　　是他所愛的神明誕生之前的世界。

　　哪怕西薩爾再怎麼認為人性本惡，面對這樣的天災人禍中那哀嚎的人類，他經手了十數年的神職教育依然讓他下意識地低聲頌念著聖書上的篇章。

　　那是為人類撫慰悲痛的篇章。

　　垂目的青年沒有注意到，那注視著大地的神祗，朝著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驚鴻一瞥。

　　#

　　這個世界，最初，有，且只有一個神。

　　就是祂。

　　祂揮了揮手，地上出現了生靈，祂翻過手背來，於是出現狂風，將那些剛剛誕生的生靈卷上了天空。

　　落下。

　　誕生和死亡如影隨形。

　　蒙昧和智慧並不共存。

　　這樣的世界很無聊啊。

　　因為祂連個想說話的人都沒有。

　　好無聊，什麼都好無聊。

　　然後，有一天，祂聽到了一個聲音。

　　從未聽到過的聲音。

　　似乎是那些人類的聲音，但那些人類，別說思考了，他們的交流只有嗷嗷個不停的吵得人頭痛的聲音。

　　祂升起了好奇心，朝那個聲音的方向看了過去。

　　神明的眼睛可以跨越時空的長河，看到祂想要看到的東西。

　　……

　　這是……人類？

　　但是不像人類。

　　祂目之所及的人類蓬頭垢面，赤身裸體，遮羞的僅僅只有血腥的獸皮，更不要說，這個人身上最吸引祂的，並不是那張即使在神明的審美中也堪稱完美的臉和那身白色和金色混雜無比貼合他的衣服。

　　最吸引祂的，是這個應當是人類的人類身上的靈光。

　　這是一個人類，會悲傷，會開心，會難過，會高興的人類。

　　他有著人類本性中難以磨滅的人性——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

　　那並不能以純粹的好或者壞來形容的靈光，籠罩著他，籠罩在這個人的軀殼之上。

　　——是祂見過的，最合祂心意的靈光。

　　那一眼下，祂的眼睛忽然暗了下去。

　　——時間的長河籠罩著秩序，即使是以祂的能力，也無法跨越時空，注視他更久的時間。

　　僅僅是不到一秒鐘的一眼，付出的是神明無法再目視世間的能力。

　　用最淺顯的語言來說，就是祂看不到了。

　　不過，沒有關系。

　　神明並不後悔。

　　他值得。

　　那個青年的姿態，已經牢牢地印在了神的心裡。

　　是未來吧？

　　那是未來會在某一天，誕生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的人。

　　想到在未來的某一天，在祂所擁有的這個世界裡會誕生祂無比喜愛的那道靈光，祂的心裡莫名的就升起了無限的歡喜。

　　真好啊。

　　真好啊。

　　那樣的未來，真好啊。

　　讓祂也期待起來了。

　　神明在不可目視的世界中，回憶著那驚鴻一瞥。

　　然後祂想起來了。

　　那個孩子，他皺著眉頭。

　　不開心嗎？

　　因為什麼不開心？

　　是因為……這個世界嗎？

　　如果，如果……如果這個世界變得更美麗的話，他緊鎖的眉頭，可以稍稍，松開一點點嗎？

　　如果，這個世界足夠好的話，他……會高興一點嗎？

　　祂不知道。

　　神明也不是無所不知的。

　　但祂想，可以嘗試看看。

　　自己看到美麗的東西的時候，會高興，雖然被毀掉也會難過，但祂並不怎麼在乎，所以祂從未管過這世間混亂的一切。

　　可，若是那孩子看到了，覺得難過呢？

　　神明在黑暗中駐足思考了許久，終於做出了決定。

　　不管他會不會習慣，先，試試看吧。

　　把這個世界變得好一點，再好一點，再好一點……好迎接他的出生。

　　神明下定了決心。

　　但還有問題。

　　混亂。

　　祂是黃昏與混亂之神，這是祂的本質神格，所以受祂所庇佑的這個世界裡充滿了混亂。

　　祂想要一個美麗的世界，那就需要秩序。

　　不能有混亂。

　　……要將混亂，剝離出祂的神格。

　　神明思考了很久，想了很多辦法，當祂可以跨越時空長河注視未來和過去的眼睛恢復的時候，祂也終於想到了辦法，將混亂剝離出神格的主核心區。

　　那一天，黃昏與混亂之神的神格消失了。

　　從那潰散的神格中，誕生出了飽含了黃昏與混亂之神所有的善與美好的神明，以及提取掉這些之後，余下的僅僅擁有混亂力量的灰色的霧氣。

　　善的神明的光芒散開，這些灰色的霧氣潰散，落於天地之間。

　　然後，那一天起，這個世界上就多了一種名為「灰霧」的災難，不知何時就會在大地上滾滾而來。

　　那是黃昏與混亂之神遺落下的，不需要的力量。

　　#

　　這是，為你而生的世界。

　　#

　　捏著最後一頁稿紙的手許久都不曾動彈。

　　西薩爾看著最後那一句話，恍恍惚惚地想起來一件事。

　　他被召喚到這個世界之後，曾經瘋了一樣尋找創造主所有的資料和情報。

　　但圓川書店將楨姬八采老師的資料保護得極好，不要說簽售會了，連采訪都只有線上采訪。

　　但對翹首以待的讀者們來說，線上采訪也好，哪怕只是在推特上約定一個時間，由楨姬老師挑選幾個留言回答也好。

　　其中就有一名讀者詢問，楨姬老師是因為什麼才想起創造《神使》這本書裡那瑰麗的世界的。

　　那個時候，楨姬老師的回答是：是為了西薩爾。這是因為西薩爾才誕生的世界。

　　這是，為你而生的世界。

　　——只有看到結局這句話的時候，才能夠真正明了楨姬老師當時那一句話的意思。

　　這是真正為了西薩爾才誕生的世界。

　　不管是書裡，還是書外。

　　時至今日，看到這句話，這個結局，他才明白過來。

　　「哈……什麼亂七八糟的……」他想笑，可不知怎麼的，先落下的，竟然是眼淚。

　　這就是他的創造主為他所決定的結局嗎？

　　「這個不是結局啊，我都說了，是結局後的番外，你看，」小八蹲身，翻動西薩爾手上的稿子——後者少有的沒有反抗，而是乖順地順著她的動作翻動，「結局還沒寫哦。」

　　她的手在其中一頁停下。

　　前一頁是西薩爾冒險歸來，後一頁卻是一片空白。

　　「如果你沒有出現的話，我確實已經想好了這裡怎麼寫。」小八把頭發別回耳後，輕聲說道，「但是你出現了。」

　　她看了一會西薩爾，後者只靜靜地看著她，在那雙往日裡澀晦無光的眼睛裡，小八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你知道幻影旅團的庫洛洛嗎？」小八忽然問道。

　　「蜘蛛旅團。」西薩爾用一個名詞表明自己知道。

　　「我前幾天和他面對面談了一次，發現一件事。」小八思索著從哪裡說起來，「唔，在那之前，我們，包括賽蕾嘉他們的實驗都表明，我們的世界的讀者支持率會改變你們的『設定』——對你們來說，這算是神明的力量吧，在神的意志下，可以影響到自己，擁有自己本來沒有的力量。

　　「但和庫洛洛交談的時候，我發現了一件事。他曾經……和某個平行世界的我共同經歷過《全職獵人》裡不曾出現過的劇情。

　　「你知道的，這很神奇，因為截至到那天之前，我們都以為，只有我們這邊可以影響你們的世界，但庫洛洛對我說的過去卻告訴我，在我們不曾涉及到的時光中，他們，也有自己的生活——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對吧？」

　　小八看著西薩爾的眼睛，說道。

　　這意味著，他們並不單純只是作者寫出來、畫出來，構造出來的角色。

　　在作者思考的範疇之外，他們有了自己的人生和經歷。

　　也就意味著……

　　「我們是真正活著的，和你們一樣，活著的。」西薩爾想露出笑容，但喉嚨卻干澀得可怕，讓他的聲音仿佛是干渴了許久的旅人發出來的一樣，「我們，是平等的。」

　　他們……並不是創造主手下誕生的、被認可才能夠擁有相關人設的木偶。

　　他知道那個無惡不作隨心所欲的強盜頭子有多任性自我，這樣的人是絕不屑於對他的創造主撒謊的。

　　而有了那個庫洛洛·魯西魯的證詞，才能夠說明，他們並不是被這個世界的作者和讀者把控的木偶。

　　作者創造出角色，讀者認可角色的設定，然後角色——也就是他們，才能夠擁有相應的力量。

　　如果沒有這份認可，即使作者說一個角色可以飛上天，沒有被讀者認可的這個設定也絲毫不會起效——在庫洛洛·魯西魯說出那件事之前，所有人都這麼認為。

　　但現在，沒有被《全職獵人》裡提到的，卻是庫洛洛·魯西魯親身經歷過的事實告訴他們，在故事之外，他們擁有自己的人生。

　　不受創造主控制的，真正屬於自己的人生。

　　「您花了那麼多功夫，只是為了告訴我這句話嗎？」

　　「這句話不值得這麼多功夫嗎？」他的創造主這樣反問他。

　　讓他啞口無言。

　　沒有那麼多前置的功夫，僅僅只是對他說這麼一句話，他會信嗎？

　　#

　　怎麼可能？

　　#

　　小八撤去了天台上的空間結界，於是剛剛只能隱約聽到的風聲頓時就變成了將她的頭發一下子吹起來的狂風。

　　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多人喜歡天台上談心……稍稍有些後悔挑了這麼個場所的小八按住自己被吹亂的頭發，心想道。

　　「還有一個問題。」

　　「嗯？」小八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思緒已經飛去了該怎麼才能讓西薩爾那群小奶貓給提前送回去的問題上：按照西薩爾做事縝密的習慣來看，他應該在召喚它們過來的時候就設定好了送回去的時間，但……

　　能早一秒送那群小奶貓回去都是好的！

　　想想那些小奶貓的來歷……反正她堅決不認那些小奶貓和她有什麼關系！

　　看出小八的心不在焉，西薩爾遲緩地眨了下眼睛，小心翼翼地牽住了她的衣角，她略微帶著疑惑的目光中，他輕聲問：「《神使》中的善的神明，因為我而改變那個世界的神明，到底是誰呢？」

　　「這種問題有什麼好問的，不就是……」小八幾乎要脫口而出，卻驟然止住了聲音。

　　在青年仰起的臉上，在那雙不知何時泛起了光亮的眼睛裡，小八看到了自己僵硬的表情。

　　「是您嗎？」明白自己的創造主終於意識到他真正想問的話，西薩爾仔細觀察她的表情，確認她沒有排斥，才輕輕地摟住了少女的腰，將臉埋進了她的懷裡，聲音像是在哭泣一般：

　　「《神使》世界能夠出現，是因為……您愛著我嗎？」


第310章 番外：金漸層和火焰布偶

　　他仿佛是在做夢， 夢見身體忽然騰空，像是被扔在了空中。

　　呀，不會摔地上吧……他有些驚慌， 試圖翻身保持平衡，但肢體卻不受控制。

　　然後， 有一只手伸了過來。

　　輕輕地，溫柔地，推了他一把， 將他推了回來。

　　這個氣味是……唔……媽媽的氣味……

　　他下意識地朝那只手的方向靠了過去。

　　「骨碌碌——啪嘰！」

　　從床上滾到了地上、幸好掉在鋪著的厚實地毯上所以毫發無傷， 金發白膚的小男孩迷迷糊糊地坐起來。

　　看著面前和視線齊平的床沿，他被瞌睡占據的大腦遲鈍地得出一個結論：

　　……啊，從床上滾下來了？

　　可是， 不對啊……他明明是朝媽媽那邊靠過去的……媽媽去哪裡了？

　　晃晃悠悠地從地上爬起來，金發的小男孩揉著眼睛，抓著一只手工縫的黑貓抱枕，打著呵欠走了出去。

　　即使困得眼睛都睜不開， 小男孩照樣熟門熟路輕巧拐開路上所有障礙物， 推門進了主臥， 看也不看直接爬上去， 非常准確地爬過躺在床邊的人體，聞到熟悉的香味就抱了上去， 蹭蹭：「媽媽我做噩夢從床上掉下來了今晚陪我睡覺嘛……」

　　好不容易結束了出差回家， 才摟著妻子闔眼的公安頭子沉默地看著自己兒子非常熟練地越過自己擠進來，愣是把他擠到一邊去，抱著妻子的腰把臉埋進去睡覺的模樣：「降谷熏， 你已經是大孩子了， 不可以這麼纏著媽媽。」他試圖和這個生來就跟自己搶老婆的小冤家講道理， 「而且媽媽現在肚子裡有小寶寶，需要好好休息，熏，你這樣會打擾到媽媽休息的。」

　　有著和父親如出一轍的樣貌，但膚色卻是繼承了母親的雪白的金發小男孩——降谷熏看看自己，又看看被他擠在後頭的親爹，抱緊媽媽不撒手：「但我來之前，這麼抱著媽媽的不是爸爸嗎？爸爸這麼做不也在打擾媽媽休息麼？那有什麼資格說我？」

　　「……」

　　「非常高興你們父子兩個在這點上如此有自知之明，所以，就麻煩你們兩個去隔壁睡吧。」

　　輕柔的女聲響起，一大一小兩個男人渾身一僵，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午睡得好好的卻愣是被吵醒、由於孕期脾氣特別不好的女性已經毫不猶豫地把兩個男人一塊踢出房門，關門落鎖，重新躺下，一氣呵成。

　　懷裡抱著兒子一塊被趕出來的降谷零：「……」

　　他低頭看看自己兒子，後者氣呼呼：「都是爸爸的錯！爸爸吵到媽媽了！」

　　降谷零：「……」

　　合著你覺得自己沒錯？

　　「我不要和爸爸睡覺，我要和媽媽睡！」

　　降谷熏還試圖開門，被親爹拎著後頸皮帶走了：「想都別想——過來睡覺。」

　　「嗚——」

　　等到小八不受打擾結束午睡醒過來的時候，室內已經安靜下來了。

　　好像，有聽到過熏的聲音？

　　慢慢清醒過來想起了什麼的女性坐起來，披了一件衣服起身，往兒子的臥室去：後者沒有關門，在門口就能夠看到裡頭一大一小睡一塊的模樣。

　　這難得一見的場景讓她微笑起來，坐在床沿也不叫醒人，直到生物鐘自然喚醒降谷零，他睜開眼看到的，就是坐在床沿微笑看著他的妻子。

　　降谷零剛想坐起身來，就感覺到左胳膊被什麼重物給吊住了，低頭一看，兒子正抱著他睡呢。

　　——雖然嘴上嫌棄親爹嫌棄得厲害，但等睡著之後，身體的本能驅使下，金發小男孩已經睡得手腳並用抱著爸爸的胳膊連尾巴一起纏上去了。

　　「醒著的時候還嫌棄我呢……」降谷零小聲抱怨道。

　　只看這孩子睡著時的樣子，誰能想到他醒的時候有一個算一個，向來嫌棄親爹的模樣。

　　小八歪頭看著降谷零，等後者小心解開了纏胳膊上的尾巴，才笑眯眯地湊上去，親了親他的嘴角：「你要再繼續天天出差一個月沒幾天在家，嫌棄你的就不止這一個了。」

　　降谷零一僵，看看妻子的笑臉，再看看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沒忍住，抱了上去：「不會了，事情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接下來需要出差的工作有風見和景，我會陪著你的。」

　　「那你得先想辦法做通熏的工作才成。」看著降谷零透著疑惑的臉，她沒忍住笑，道，「不知道是誰跟他說的，家裡要有男子漢撐著，『因為家裡只有我一個男孩子，所以只有我來保護媽媽和媽媽肚子裡的弟弟妹妹了』——親愛的爸爸已經因為在家時間不夠，被剔除出去了呢！」

　　迎著青年整個人僵硬的模樣，她終於笑出聲了：「所以，現在開始，好好陪伴他吧！」

　　#

　　不同於睡了一覺就把那奇怪的經歷給忘腦後了的金漸層，另外一只火焰色布偶則是直到吃早飯的時候依然還在想著那不知道是夢還是真實的剎那。

　　那個時候，確實是聞到了媽媽的氣味，也確實感覺到媽媽把自己推回來了……

　　一只手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頭頂，把他從自己的思緒中扯了回來。

　　他眨了眨眼睛，抬起頭：「媽媽！」

　　這個感覺……當時，確實是被這樣溫柔地推回來的，所以，自己應該沒弄錯，那個時候在自己身邊的，就是媽媽呀……

　　「怎麼了，蒼也？」有著一棕一綠異色雙瞳的女子略帶疑惑地看著自己的孩子，一大早就心不在焉的，出什麼事了？

　　才四五歲的小男孩收回心神，幫媽媽拿起已經盛好煎蛋的餐盤，放到外間餐廳的桌上：「昨天夜裡，媽媽來看過我嗎？」

　　「嗯？」

　　「昨天夜裡，我聞到媽媽的氣味了……那個時候，我好像是在一個空中，沒有著力點的地方，」蒼也把媽媽拿出來的碗筷分別放在每個人的位置上，然後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思索著說道，「就在我快要掉下去的時候，媽媽推了我一把。」

　　然後，他醒過來了。

　　發現自己正睡在自己的床上，空氣裡也沒有聞到媽媽來過的氣味。

　　但是……他卻又清晰地意識到，那個時候，把他推回來的，就是媽媽。

　　雖然之後又迷迷糊糊睡著了，但這事他到現在都還糾結著，弄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所以沒睡好嗎？」去拿報紙回來的紅發青年在旁邊坐下，聞言挑了挑眉：這聽著像做噩夢了。

　　蒼也：「……嗯。」

　　糾結了半個晚上的結果就是，他今天早上起遲了。

　　小八若有所思：「如果蒼也你是指你半夜踢被子的話，媽媽確實來幫你蓋過被子。」

　　紅發的小男孩頓時瞪圓了眼睛：「那媽媽晚上不是沒辦法好好休息了嗎？而且不給我蓋被子也沒關系啊，我又不會著涼！」

　　——人形看不出來，但他那身繼承自媽媽的厚實長毛又不是長來好看的！

　　嗯，雖然也確實很好看，每次變成貓貓出去溜達總讓物業以為是哪家布偶貓溜出來玩就是了……

　　上次還遇到試圖把他當流浪貓逮回去的……

　　媽媽至今都在奇怪為什麼她一只黑貓兼容白貓生下的小貓貓會是長了副布偶樣。

　　雖然色塊這玩意著實玄學，但能正好吻合上布偶貓標准也太玄學了……連毛色都是標准之一的火焰色——啊，這個鍋應該是爸爸的。

　　「蒼也，」紅發青年——赤司征十郎示意他注意時間，「讓別人等你是不禮貌的行為。」

　　把注意力從自己毛色上挪開的蒼也看了一眼時間，頓時反應過來，開始吃飯：今天要去爺爺家，說好了八點爺爺那邊派司機過來接他，現在已經七點四十五了，他的早餐還沒吃完。

　　花了十分鐘時間吃完飯，然後去換好衣服，卡著八點抵達家門口，打開門就看到爺爺那派來的司機正要抬手按門鈴，蒼也內心悄悄松了口氣。

　　呼，沒超出時間。

　　「……那今天就麻煩您了。蒼也？」

　　小八正要把蒼也交給司機先生，低頭發現孩子正拉著她的衣角，看到她望過來，紅發的小男孩才小聲問：「今天沒有早安吻嗎？」

　　平時每天早上起來，媽媽都會給他早安吻的。

　　「因為我今天起床遲了嗎？」他有些難過地問。

　　小八彎下腰來：「沒有哦，今天蒼也還睡著的時候，媽媽已經過來親過蒼也了。」

　　聞聲，小男孩臉上露出了顯而易見的沮喪。

　　但不等他難過，溫柔的氣息就落在他的額頭：

　　「不過可以再給蒼也一個早安吻。」

　　。

　　目送整個高興起來的兒子背影消失在車裡，小八揮手笑著送他離開，一轉身就被摟住了腰肢。

　　「怎麼了，征十郎？」小八疑惑地看表情有些不高興的男人。

　　「你太寵他了，起遲了都不罰。」赤司征十郎聲音冷淡，「會養成賴床的壞習慣的。」

　　「不是賴床，是消耗有些大才睡過頭的——蒼也大概是睡著的時候無意識穿越時空了，不過被那個世界的『我』發現了，就送回來了。」小八猜了個八九不離十，雖然大部分神術力量來自於西薩爾，但在神術陣無人控制之後，為了應對時空壓迫，被傳送物本身就需要抵擋這種壓力。

　　「回頭我做個護身符給蒼也，免得他哪天力量覺醒的時候把自己傳送去其他世界了。」小八盤算著說道，這次能好運被那個世界的自己發現，下次可不一定。

　　「是麼？」赤司征十郎不置可否，扳平的嘴角依然看不出心情有所好轉。

　　「就是這樣，低一下頭。」

　　青年略微有些疑惑地依言低頭，然後就感覺到了嘴唇上熟悉溫柔的氣息。

　　等到松開的時候，小八就看到青年的唇角終於向上彎起，勾起她最喜歡的弧度。

　　她沒忍住，又湊上去親了一口。

　　哎呀，翹過頭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23

第311章

　　小八思考了很多關於西薩爾看完番外之後的反應， 但絕對不包括抱著她不撒手這一種。

　　並且她有一種奇妙的預感：如果不趕在太宰先生和費佳過來之前先搞定西薩爾的話，等到那兩位抵現場，此事件解決難度會直接從困難級晉升到地獄深淵級。

　　——別問為什麼， 問就貓貓直覺。

　　可……愛什麼的，這要讓她怎麼回答啊……

　　小八繃著張嚴肅的臉， 頭腦高速運轉思考該怎麼接話。

　　雖然在《神使》全文中楨姬八采從來都沒有正面回答過關於神與西薩爾之間的感情的正確定義，問就「最重要的對方」、「可以付出一切的存在」、「是我的一切」等等一切側面描寫，但是——

　　——從來沒有正面說過任何一句「我愛你」。

　　不管是哪種意義上的。

　　總之就是死不開口下定義的典範。

　　但， 不管描述如何， 對讀者來說，西薩爾對神的感情，是包含了他所有感情——或許只分了些許友情給其他的隊友， 剩下的全部，他所有的喜怒哀樂，都歸屬於神。

　　而普世價值觀中，（雖然無法包括， 但）最接近這種感情的， 無疑就是愛情。

　　可……小八的內心已經在暴風哭泣了：誰tm會對自己創造出來的角色說愛情啊！！！

　　哪怕天天嚷著紙片人老公， 那也是別人創造的角色， 不是自己創造的啊喂！！！

　　對作者來說，筆下的人物， 尤其是主角， 特麼根本就是親兒子親閨女一樣的存在啊！

　　深吸一口氣，小八緩緩平復呼吸，對上西薩爾的臉， 她原本想說的話頓時就給噎喉嚨口了：西薩爾正注視著她， 對上她的視線， 也不曾移開——或許他的眼底有些許想要錯開視線的猶豫，但卻被他自己按捺下，逼著他自己對上她的視線。

　　少女有些恍惚。

　　西薩爾從未和神對上過視線：在神注視著其他人都時候，他會安靜地看著祂，如果這個時候神的視線移了過來，他會笑著注視著神，卻絕對不會對上神的眼睛。

　　——因為他害怕，害怕自己心底那膨脹的情緒會完完全全地暴露在神的眼中，會讓神無法接受祂所另眼相待的凡人竟然對祂有那樣不濁的心思，會棄他而去。

　　他有著會讓全天下人都嫉妒的神眷，但他還想要更多，更多的……

　　所以他從未敢將心意暴露出來。

　　——如果打個通俗好理解的比喻的話，那大概就是被白馬王子養在身邊的醜小鴨發現自己愛上了王子，但是王子怎麼可能會愛上一只醜小鴨呢？如果貿然去告白，那就連現在這樣陪伴在王子身邊的時光都將不復存在了，所以醜小鴨閉緊了嘴，移開了視線，不讓分毫的愛戀泄露出來。

　　哪怕戀愛的種子在心中扎根，汲取它心中全部的感情成長，將它的心髒纏繞得千瘡百孔，令它痛不欲生。

　　但現在，西薩爾沒有移開目光——沒有人比她更了解，這個死鎖心門的青年會露出這樣的表情時的決絕。

　　小八移開了視線。

　　幾乎是剎那間，那雙眼中的光芒迅速暗淡了下去，仿佛是開到盛時卻飛快枯萎的花。

　　卻不想，這個時候，小八開口說起了一件和此時似乎毫無關系的事：「你知道，你是怎麼誕生的嗎？」

　　西薩爾愣了一下。

　　他不知道：關於他收集到的所有和楨姬八采有關的資料裡，並沒有提及過這件事。

　　他只知道，《神使》這本書，是「楨姬八采」這個筆名下的處女作。

　　但小八並不需要他的回答：「在創作《神使》前三個月，也就是去年的五月裡，爸爸媽媽在為了暑假帶我去國外旅行而辦簽證的路上，開的轎車被超載貨車碾壓過去。」

　　當場死亡。

　　「然後……我就沒有了爸爸媽媽。」

　　「從某種角度來說，其實作者對筆下的人物總比現實對我們來的仁慈，」迎著西薩爾愣愣的眼神，異瞳的少女輕聲道，「至少作者在寫死一個人物之前，或多或少都會有所鋪墊。」

　　之於她，就是在神死之前，鋪墊了許多，比如法陣的來歷，比如狂信徒的願望——對於深諳網文種種套路的讀者來說，即使一開始沒有意識到，心底也已經有了隱隱的潛意識：這個法陣，這個狂信徒的心願，這一路的發展……是flag。

　　將要有某個角色死去來破解這絕境的flag和伏筆。

　　小說裡，你要寫死一個角色，尤其是高人氣角色，必須先做好前因後果的鋪墊，給予他符合其性格和行事風格的退場，但現實不會。

　　早上還笑著規劃著一個月後的旅行的人，再見面時，已經是醫院太平間裡躺著的人形了，除了熟悉到刻骨的氣息外，幾乎無法從外表認出來那是誰——超載的大貨車碾壓在轎車上。

　　再怎麼超過國家標准的安全設施，都無法扛住帶著加速度衝上來重量遠在百噸以上的貨車。

　　「……這要是小說劇情，會被讀者砸一輩子磚頭的吧……」她似乎想活躍一下氣氛，試圖笑一下，卻只是勾起了嘴角，露出了好像自嘲一樣的表情，「可它就這麼發生了。」

　　小說要有邏輯，要有前因後果，但這個操蛋的現實從來都不需要邏輯。

　　一夕之間，她的世界坍塌殆盡。

　　西薩爾怔住了，他想到了什麼，而小八接下來的話應證了他的猜測：「還記得神明消散天地後，你走出山谷時看到的那叢花嗎？它開了呢。」

　　這話聽起來沒頭沒腦，但西薩爾卻聽懂了：

　　在他們前去面對那個狂信徒的最後一段進山谷的路上，路邊有一叢朝曇灌木，隱約能夠看到花苞，從種種跡像來看，它快要開花了。

　　那個時候，他還和他的神說，等他們結束了這場戰鬥出來，這些花就該開了。

　　神很喜歡這樣漂亮的花朵，所以那個時候他很期待可以早點結束戰鬥出來，那樣還能趕上朝曇花開。

　　事實證明他的植物學確實很好，當戰鬥結束，他們從那個山谷裡走出來的時候，那叢花在朝陽之下，正開得熱烈。

　　但在剛剛失去了這世界上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神明的人眼裡……

　　「『那些人說，失去了深愛之人的世界裡空無一物，但我卻看到，太陽依然在升起，花朵依然在綻放，早起的鳥兒嘰嘰喳喳地叫著，這一天的清晨和之前每一天的清晨都毫無不同之處——這世界明明還有著萬事萬物，只是我失去了我所愛的神明。』」不需要看，哪怕是閉著眼睛，她都能背出來《神使》中的字句。

　　清晨的陽光依然還會准時地照射入臥室，鐘表依然會在定好的時間裡響起，車水馬龍的世界裡人群依然熙熙攘攘，什麼都沒有改變，什麼都在，只是她沒有了她深愛的父母。

　　西薩爾一眨不眨地看著面前神色怔忪仿佛在出神的少女：所有人都以為《神使》裡作者的投影化身是那個幾乎是一切美好的善的神明，但現在他才知道……

　　真正的神的化身，是他自己。

　　——在驟然降臨的天災人禍中失去了父母、坍塌了世界的少女，將那個時候自己內心所有的絕望灌注到了筆下，塑造出了恨著這個奪走了他（她）最愛的神明（父母）的世界、卻又因為這世界裡殘留著神明最後的痕跡、為了復活神明而活著的西薩爾。

　　小八伸出手，把一直半跪在她身前僵硬著身體的青年摟進懷裡——現在這個姿勢，正好讓她可以把西薩爾的腦袋抱在懷裡：「我知道這個時候的『我』並不需要安慰，說起來比起這樣的抱抱安慰，『我』更想要更直接的安撫，比如說讓我的爸爸媽媽回來，回到我身邊來……但是，不可能啊，」她努力眨了眨眼睛，不讓眼淚流下來，「人死，是不能復生的。」

　　西薩爾的世界裡，有可以讓神明復生的辦法——那是她心中虛無縹緲的希望，希冀著世界上真的有著不存在的奇跡，可以讓死去的人復生，讓撕裂的世界恢復原來的快樂。

　　所以，最後他沒有找到復生神明的辦法卻依然回來了，是因為……

　　「不是哦，終於決定接受這個現實的是我——在那之前，我又經歷了很多很多事，認識了很多很多人……」

　　被天災人禍摧毀的世界無法復生，但是……

　　她閉上眼睛，那些人的模樣在眼前閃過。

　　按在頭頂的溫暖大手，用各種理由把她從屋子裡拉出去的偵探少年，將所有關心隱藏在作業試卷這樣可怕道具中的教師，用各種理由介入她的生活讓她疲於應對無暇多想的青年……

　　在那個坍塌了的世界旁，那些人用耐心和溫柔，為她開辟了新的，有著截然不同風景的世界。

　　「西薩爾想怎麼做，要看西薩爾自己怎麼想——我說過的，你已經活過來了，已經不是我筆下的牽線木偶，更加不是我那些無路可去的情緒的接收器，你可以做出自己的選擇。」

　　人體的溫度透過布料傳遞過來，西薩爾僵持了許久，終於，緩緩閉上眼睛，放任自己被溫暖包圍。

　　沒有給他想要的答案，卻給了他比他想要的、不知道好多少萬倍的答案……

　　明明看穿了他想真正想問的，卻不敢回應，又怕傷到他，曲線救國一樣解釋，甚至坦白了西薩爾的本質內核來源，以期斬斷他心中滋生的妄念……可是——

　　這個人，大概是笨蛋吧……他伸出手臂，回抱過去。

　　——會有人，不愛「自己」嗎？


第312章

　　少女的身軀溫暖又柔軟， 擁抱著的感覺就像是他從誕生以來一直孤獨的身邊多了一個和他一起緊挨著、一起面對這個世界的半身一般。

　　是讓他想要就此不再放手的溫暖。

　　但是吧——這個世界上，總有看不得人家好的……

　　「啊！壞蛋放開她！」

　　稚氣的童音因為憤怒的情緒而帶上了尖銳的音調，幾乎是在聲響傳來的同時， 一股大力從旁襲來，硬生生逼著西薩爾不得不松開小八——如果不松手的話， 就兩個結果，要麼他胳膊被錘斷，要麼他扯著小八往自己這邊的時候小八被那股力道打中。

　　他不喜歡受傷（示弱謀求什麼的時候除外）， 當然更加不喜歡讓自己重視的人受傷， 所以即使很不情願，他依然選擇松手，讓那股泛著紅光的恐怖襲擊從他和小八之間穿了過去。

　　瞧准時機， 跟著那道紅光一塊來的白色小奶貓立刻跳進少女空著的懷抱，在小八條件反射接住它的時候，就湊上去用耳朵蹭蹭少女的脖頸，還不忘咪嗚咪嗚細聲細氣地叫著

　　紅光落地， 一只小橘貓從裡面滾出來， 立馬弓著身體嘶吼著朝西薩爾發出威嚇的低吼聲， 渾然不知他想保護的媽媽懷裡已經有了一只小妖精， 哦，不對， 是兩只小妖精——就在白色的小奶貓跳進小八懷裡沒多久， 後面飛速竄過來一道黑影，落進小八懷裡才顯露出黑色小奶貓的模樣，嗚嗚地小聲叫著， 直到細軟的手指溫柔撫過它的背脊， 才被安撫下來， 只是依然不斷地蹭著小八。

　　占了另一邊的白色奶貓貓沉默地看了一眼那只滿臉寫著弱小可憐又無助想要媽媽哄的黑色小奶貓，正好對上了奶貓貓同樣看過來的眼神。

　　「……」

　　在短暫到不到一秒的對視後，一黑一白兩只小奶貓仿佛沒有看到對方一樣，顧自撒嬌。

　　追著那一橘一白兩只跑路的小奶貓一路過來的中原中也——森鷗外作為首領安危最重要自然由紅葉大姐送回港口黑手黨基地去了——沉默了一會，排除掉後來那只冒出來的小黑貓，前頭那倆貓，為什麼這行動模式莫名有當年他和某個討厭得要死的青鯖搭檔時，自己干苦活累活，結果好處全讓那條青鯖給拿走了的既視感呢……

　　不過目前當務之急不是這個。

　　中原中也正了正帽子，望向那個正皺眉看著那朝自己裂牙的小奶貓的青年，他記得這個人是那個黑衣組織的成員之一，原本是被關押起來的，現在看來，港口Mafia亂起來的時候，他也趁亂跑出來了。

　　「等、等一下，你們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小八努力安撫下在她身上蹭蹭著撒嬌的兩只小奶貓並把它們倆送作堆，騰出一只手來彎腰把那只還對著西薩爾吼的橘色小奶貓托起來，把三只小奶貓挨個在懷裡放好抱著，她才開始想這是怎麼回事。

　　白的那只和橘的那只會出現在這裡她倒是清楚：這兩個本來就是潛入港口Mafia去搞事的，這地方多少也還算港口Mafia的基地附近，碰到了也不奇怪，但是……

　　小八低頭，和那只跟她對上視線之後就又嬌又柔地叫了幾聲、聽聲音都能聽出來在撒嬌的黑色奶貓貓互相對視了一會，開始思考這只奶貓貓是誰的問題。

　　話說，這只烏漆嘛黑的是哪裡來的？

　　「小八？」中原中也走到異瞳的少女身邊，因為暫時不清楚小八是不是知道……和樹的事，他不敢貿然行動，只是眼神示意了一下橘貓貓暫時不要出聲，然後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詢問，「沒事吧？那家伙是……」

　　「啊我沒事，」小八回神，但一部分心神還在思考剛剛的問題，嘴裡則下意識道，「西薩爾他……現在不是敵人。」

　　「我也沒有和『自己』作對的愛好呀！」西薩爾跟著表態。

　　中原中也：「……」信了你的邪！

　　另外，之前還挺模糊的只模模糊糊的意識到一點，現在卻清楚地感覺到，這個叫西薩爾的家伙，某方面的特質，和他那個討厭的前搭檔真特麼像……

　　不同於讓中原中也止住了對西薩爾動手後就在思考的小八，她懷裡的三只奶貓貓卻有些不對付，具體表現在一黑一白都不太待見橘毛的那只上。

　　橘貓貓歪歪頭，滿臉困惑：『怎麼啦？我有哪裡得罪你們了嗎？』

　　和樹實在不懂為什麼一眨眼麻璃央和莉莉婭都一臉討厭他的表情。

　　他又沒搶她們的東西吃。

　　黑貓貓&白貓貓：『……』

　　——憑什麼我們是自己撒嬌才被媽媽抱著，你都不用撒嬌就能被媽媽主動抱懷裡什麼的……根本說不出口啊……

　　說出來自己都覺得自己矯情，可是……

　　嗚嗚，好在意啊……難道比起麻璃央/莉莉婭來，媽媽更喜歡和樹這樣性格的孩子嗎？

　　都是獨生子女，從來沒有過兄弟姐妹，享受的也是母親全部的愛，所以從未想過如果有兄弟姐妹的時候，自己還會不會是媽媽最喜歡的那一個——而現在，時空的巧妙，將這個它們原本並不會遇到的問題，擺在了面前。

　　白貓貓和黑貓貓顧自糾結一會，眼角余光瞥到什麼，瞬間目標一致對外：都怪這個討厭的家伙！

　　要不是他把它們拉到這個世界來，媽媽最喜歡的孩子還是她！

　　非常神奇地看懂了對自己怒目而視的奶貓貓的表情，西薩爾愣了一下，感覺無形之中有口鍋扣自己頭上了：之前樂不思蜀聽到要一個月後才離開就高興的是誰啊？

　　明明自己也很高興能看到年輕版爸爸媽媽，這轉頭就倒打一耙了？

　　唔，之前想給她添點麻煩才把這些孩子拉過來的，現在他的想法已經完全變了，那麼……西薩爾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三只奶貓貓，不同於之前展開在腳下無比明顯的神術陣，這次的神術陣卻是在他的眼睛裡面展開，不仔細看根本注意不到——但，總歸是有人注意到了。

　　西薩爾眼神一凝，青藍色的光芒一閃而過，他眼底已經基本成型的神術陣驟然潰散，不假思索，他立刻離開原地！

　　與此同時，一道綠色的電光宛若雷擊落下——如果他剛剛沒有那瞬間的後撤的話，這會兒就已經被這道綠色的顯然是人造的落雷給打了個正著了。

　　躲開了攻擊的西薩爾單手撫在自己眼球上，他的神術造詣深厚，移動施法只是最基礎的，但這次移動卻讓他正在准備的神術都被打斷了：剛剛那股和他的造物主身上相似卻又有所不同的力量……

　　是王權者的力量。

　　還有那打斷他施法的能力，雖然並不是王權者那個級別的，卻也是精粹無比。

　　注意到了這邊的攻擊，認出那道綠色雷光是來自Jungle氏族力量才能發動的，雷電魔法，小八略微有些無奈地看向西薩爾：「你剛在暗地裡想做什麼？」

　　西薩爾無辜回望，甚至還有些委屈：「為什麼這麼說，我什麼都沒做啊！」

　　「是沒來得及做吧！」

　　「就是。」

　　吐槽的男童聲音響起的同時，小八只覺得雙肩一沉，兩只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的黑白雙色奶貓貓各自占據她一側肩膀，並且，跳上來之後，不約而同下意識用耳朵蹭蹭她。

　　毛絨絨的軀體貼在脖頸邊，溫暖又柔軟，是能讓人心都化開的可愛。

　　意料之中的，西薩爾看到了另外兩只奶貓貓也跟著一起出現，截止目前為止，好像就只剩下最大的那只布偶貓貓還沒露面了。

　　「……你到底給我找了多少麻煩！？」身上幾乎掛滿了奶貓貓並且這群奶貓貓在最初的和平共處之後已經開始互相扯後腿試圖鑽到她懷裡去的小八費了好大的勁才把「算了，還是把這丫寫死算了」的念頭給壓下去。

　　西薩爾小小聲：「也就一二三四五六個麻煩……」而且很好解決的！我把它們送回去就好了！——西薩爾用神術把後一句話直接傳到小八的頭腦裡。

　　他看出來小八顯然是沒可能在平行世界某個她未來丈夫的可能性面前透露關於這群奶貓貓的身份，所以特意避開了中原中也的耳目。

　　至於送回去……當然要送回去！

　　本來拉這群奶貓貓過來是想給自己的造物主添麻煩，現在他的心態都不一樣了，看這群奶貓貓也沒最初那麼友好了：在這些小奶貓給它們的親爹打助攻之前，送回去！

　　「六？」小八抓住了這個數字，但這裡只有五只奶貓，還有一只呢？！

　　下意識的，她想到了港口Mafia的懸賞：裡世界的懸賞，關於一只只知道是異色雙瞳和粉色肉墊的貓咪的懸賞，是由港口Mafia接下的。

　　——本來這種貓貓狗狗的懸賞怎麼也不可能到港口Mafia手裡，但是吧……

　　對方給的實在是太多了.jpg

　　三十億日元，別說是奶貓了，就算是要人都能給找到綁過去。

　　西薩爾說他帶過來六只，現在這裡就五只……剩下那只，該不會是被港口Mafia抓走拿去換懸賞了吧？！

　　她幾乎是條件反射看向中原中也，後者一個機靈，不知怎麼，福至心靈：「不可能！確實有人抓了奶貓過來換懸賞，但是那只貓……」他的視線落在小八懷裡那只細聲細氣咪嗚著似乎完全不是其他幾只小奶貓的對手但卻一直占據最佳位置的白色奶貓貓，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送過去的貓自己都跑過來了，交易都要開天窗了。

　　不過在港口Mafia基地本部都被襲擊的現在，這似乎也並不怎麼重要了……

　　可惜，有的時候，打臉來得就特別快。

　　最先發現不對的是黑色的奶貓貓，它似乎一開始就在關注著港口Mafia方向：「那是什麼？！」

　　其他三人聞聲朝它看的方向看過去，卻沒有看到什麼——不對，雲層裡，有什麼東西！

　　「那個，好像是……」信貓貓回憶了一下自己在畫冊上看到過的圖案，「白鯨？」

　　那種在深海裡才能夠看到的生物。

　　但現在，這本應遨游於海洋的生物，竟然出現在了天空之上！

　　「看起來，倒像是矮人的手筆……」西薩爾給自己附加了視距神術之後，幾乎清楚看到那白鯨的真面目時，才道，「有些像法師的法術技巧和魔像工藝結合的煉金產物。」

　　異能力結合機械改造而成的產物？

　　自動在腦內將西薩爾說的話翻譯成符合這個世界的現狀，小八心頭浮現出一絲不妙的預感，匆匆丟下一句「我過去看看」便立刻空間跳躍離開這裡。

　　——嗯，對天發誓她沒有逃避面對中也先生的想法。


第313章

　　異能力結合機械改造而成的白鯨……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 異能特務科裡確實有記載類似的情況。

　　北美異能力組織「組合」前前代首領，其異能即「白鯨」，但在現任首領上台之後， 原本是異能生命體的白鯨就被改造成了空中要塞，保守估計其全身至少有一半被替換成了機械結構。

　　通過空間跳躍前往港口Mafia的路上， 小八迅速回憶關於白鯨的相關情報。

　　現在，這個龐大的空中要塞出現在這裡，也就意味著……「組合」來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 那伏見先生沒有跟著佑希一起出現的原因就顯而易見了：外國異能力組織進入， 他作為Scepter 4的情報組長，哪怕正在休假中也會被叫回去加班。

　　佑希的話，大概原本是要一起帶回去的， 但被佑希溜出來了吧……小八對於自己的個性以及可能會帶偏的小孩個性猜測非常精准。

　　至於信麼，小八低頭看了一眼在她懷裡找了個位置已經團團身體准備睡覺的奶貓貓：流不能離開御柱塔，大概原本也是以琴阪的身體來陪伴信的，如果信一個激動撲上去， 琴阪本能影響下， 搞不好就直接把流彈回自己身體了……話又說回來， 不知道琴阪的毛還在不在。

　　鸚鵡壓力太大的話是會拔自己的毛的。

　　暫且撇下對琴阪的毛的擔心， 小八注意避讓開人群視線，當然也沒忘避開監視器， 來到了港口Mafia附近一處樓頂：這裡距離港口Mafia那五棟大樓足有一公裡以上的距離。

　　不是她不想靠近， 問題是……

　　那白鯨降落的地方正是港口Mafia樓頂，空曠無一物，這要上去， 豈不是直接就暴露人前了？

　　而港口Mafia附近一公裡內， 完全找不到能夠看到他們樓頂的制高點建築物， 簡直就像是被人為拔掉了所有狙擊制高點一樣。

　　搞不好是因為港口Mafia的首領被人狙擊過，所以才把附近的高樓都給推平了呢……小八在心裡嘀咕著，把掛身上那些小奶貓挨個擼下去，然後從空間裡摸出望遠鏡，觀察港口Mafia大樓樓頂。

　　她的血脈是具備一定的空間之力的，這從最開始她變身的時候衣服鞋子都不知道去哪裡了、但是變回人形這些東西又原樣返回來時就能看出來，在她變身成貓咪的時候，這些身外之物就會被單獨置放在個人隨身的異空間裡。

　　甚至於，還能夠直接與自己相熟的地點連同進行置換——她最開始剛剛以為自己穿越實際是覺醒前世記憶那天，在家變成貓咪的時候腳上穿的是室內拖鞋，但在變成貓咪離開家在外跑酷無意間變回人形的時候，腳上套著的就是平日裡外出的運動鞋連同運動襪了，在當時，她的空間能力就已經初具端倪，只是那個時候她雖然隱約意識到了這一點，但卻還無法有意識地控制罷了。

　　「媽媽是懷疑珊德拉在那邊嗎？」佑希骨碌碌從兄弟姐妹身上爬起來，立刻躲到一邊以免被下一個爬起來的莉莉婭給一爪子拍飛，一邊問，「難道說那邊有珊德拉的爸爸？」

　　說起來他們這群小奶貓裡面只有珊德拉的父親至今還是一團迷，其他幾個人，或多或少大家都有些線索，甚至有人已經把大家的爸爸們挨個給捋清楚了——沒錯，他說的就是一臉好像柔柔弱弱聽力不行體力不行看著什麼都不行一點貓又血統都沒有集成到，但卻在暗地裡把所有人的情況都摸得一清二楚的麻璃央。

　　真是太心機了，簡直跟麻璃央的爸爸一樣心機。

　　仿佛是看穿了他在想什麼，麻璃央看了他一眼，直接將聲音傳遞到佑希的頭腦裡——這是不想讓媽媽聽到他們在談論的事感覺尷尬：『沒有。』

　　『哎？』

　　『爸爸比我心機多了。』

　　『……』

　　這都要澄清一下，麻璃央到底對她爸爸有多少意見呀……

　　「可是關於珊德拉的爸爸，我們好像什麼都不知道呀！」莉莉婭跟著開口說道，「我們只知道珊德拉的……嗯，grandpa很有錢，但是這個grandpa到底是指爺爺還是指外公呢？」

　　畢竟英文裡面的祖父跟外祖父都是同一個詞，只有放到具體的語境裡才能甄別，如果按照當時珊德拉在給他們介紹情況時的說辭來看……難道是外公很有錢的意思？

　　莉莉婭眨了眨眼睛。

　　「聽說『組合』的首領非常有錢，是北美首富呢，難道說是他？」和樹回憶起自己零零落落從父親那邊聽到的一些情報，說道。

　　「不對吧？我記得『組合』的首領很愛他的妻子的。」信跟著道，作為綠之王的孩子，他在網絡上有著足夠的權限。

　　而縱觀現代社會，除了那些實在是偏遠的地帶外，網絡幾乎無處不在，對於以網絡為王的Jungle來說，有網的地方，就有他們的觸角。

　　被當著面討論自己的平行世界的某個可能性的小八：這群小孩子是不是太早熟了一點？

　　……啊，小孩子好難帶呀，她不想要小孩。

　　她決定沒當做沒有聽到這些小孩剛剛討論的話，繼續專注觀察港口mafia樓頂的情況。

　　心裡，她其實對於這些小貓貓的猜測也有些疑惑：縱觀自己所有經歷的事來說，她和組合應該都毫無聯系，從西薩爾面對其他五人的選擇方面來看，他應當是選擇跟當時的自己已經有所交集的人物才對，沒可能隨手在大街上拉個人算個可能性就從無數的平行宇宙世界裡把那擦肩而過的緣分發展到開花結果的世界裡的未來「成果」帶過來。

　　畢竟，路人嘛，根本不記得也不認識，尷尬都尬不到她——小八對自己的性格很了解，得是足夠熟悉，熟悉到她對目前的關系很滿意，從未想過變動的人，在未來的某天以另一種方式陪伴她，才會讓她感覺到難以面對。

　　按照西薩爾對人心的掌握來看，他不應當不知道這點……

　　那珊德拉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按捺下心裡的疑惑，她專注地用望遠鏡觀察那邊的情況，如果說珊德拉真的跟組合有所聯系的話，那在白鯨降臨港口mafia樓頂的現在，它也必定是在附近伺機而動。

　　而在港口mafia的樓頂，森鷗外才剛剛回到總部，就被告知組合已經按照約定的時間來了。

　　他這個時候才想起來，就在那個黑衣組織發起攻擊之前，因為終於找到了懸賞要求的貓咪，所以他剛剛聯系完了那個懸賞背後的賬號，也就是組合的首領——菲茲傑拉德。

　　森鷗外現在萬分後悔自己當時為什麼要打那個電話。

　　現在局勢亂成這個模樣，那只符合要求的貓貓還跑掉了——並且疑似不是貓貓，而是有什麼變貓異能力的人。

　　如果結合懸賞來看，他也有所猜測：組合發布的懸賞正是知道那並不是真正的貓咪，而是一個異能力者，如果它再有什麼特殊能力，那三十億也不算離譜……但在那只小貓咪都跑得沒影，雖然中也君追上去了，但森鷗外根據他看到那只橘色小貓貓時的反應，總覺得此時追上去的中也君更像是肉包子打狗。

　　有去無有去無回。

　　不不不，他應該相信中也君對港口mafia的忠誠才對……森鷗外在心裡說服自己，一邊掛著慣常的客套笑容，迎上了從白鯨這個空中要塞上走下來的組合首領：「初次見面，非常高興見到你，『組合』首領，菲茲傑拉德先生。」

　　不同於他的客氣之詞，對方顯然沒有什麼客套的打算。

　　「極東之地的mafia實在是沒有什麼時間觀念，明明已經到了交易時間了，卻還沒有將交易的物品提交過來，沒辦法我只好親自過來走一趟啦！」菲茲傑拉德——那個從白鯨走下來渾身閃亮亮，幾乎詮釋了什麼是暴發戶的金發男子說道，「沒辦法，畢竟是我心愛的斯考蒂想要的貓，就算讓我親自跑一趟也算是值得了——那麼，你們找到的那只奶貓貓在哪裡呢？」

　　菲茲傑拉德覺得這個極東之地的組織還算有點眼色，知道帶一只奶貓貓過來，而不是什麼成年的貓咪：不管是從哪方面考慮，他都覺得讓女兒能夠從小養大她想要的貓咪，都好過直接讓她接手一只成年的貓咪。

　　畢竟聽說成年的貓咪已經是養不熟了的。

　　自幼陪伴的感情都好過半路插足。

　　森鷗外：「……」

　　森鷗外真想說你看看我這好像剛剛被轟炸過——不對，就是被轟炸過的現場，港口黑手黨擺明了剛剛被遭遇了襲擊，這會兒就算那只貓貓還在，搞不好，也被剛才的大動靜給嚇破膽了——貓這種生物是很容易應激的。

　　可惜他不可能這麼說。

　　在白鯨降落的巨大動靜下，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從白鯨上下來的菲茲傑拉德身上，自然也沒有人注意到，在那片尚未被清理走的廢墟旁邊，有一只布偶貓正輕手輕腳的朝這邊探頭。

　　它把自己隱藏在陰影裡面，不仔細看的話還真沒辦法發現它。

　　那就是……布偶貓貓試圖看得更清楚點，身體略微往外傾了傾，但沒想到隨即就有一股力道直接從背後襲來，把它按倒在了地上。

　　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它喵的一聲叫出了聲：這是它從小到大刻在骨子裡的反應，如果遇到了什麼事情就叫一聲，馬上就會有人過來。

　　她這叫聲也確實吸引了天台上所有的人。

　　「說起來，你們找到的那只貓咪，就是後面那只嗎？」因為當時通知的時候只拍了特征圖，沒有拍全身圖，所以菲茲傑拉德並不知道港口Mafia當時抓到的是白貓貓，而現在他們看到的則是布偶貓貓。

　　作為「組合」的首領，菲茲傑拉德的日常身體素質本身就不錯，如果再附加上他的異能力的話，更是強大到能夠突破人體極限，因此當聲音傳來的時候，他第一眼就看向了那喵貓叫聲傳來的方向，卻發現那裡並不是他想的一只貓。

　　好像是兩只貓？

　　菲茲傑拉德仔細辨認了一下才認出來，那團他最初以為是陰影的部分，原來是另外一只純黑的貓咪。

　　因為，他第一眼看過去的時候，對方似乎正閉著眼睛，以至於全身上下沒一個可以讓他辨認出形態的特征……

　　純黑的貓咪……不知怎麼的，菲茲傑拉德隱隱約約有些印像，好像在哪裡聽到過關於漆黑得可以完美在陰影裡隱身的黑貓？

　　菲茲傑拉德仔細回憶了一下，好像是某一次與老鼠對話的時候，對方的雜音背景音裡的一點內容，似乎是另外一個人在跟那只老鼠說話的聲音被收錄了進來，不過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發現這一點之後，他便及時掐斷了聯絡，之後再恢復時道歉，表明那次是他的過錯，沒有在預先約定好的聯絡時間裡囑咐其他人不要過來打擾。

　　那個時候菲茲傑拉德也有好奇地詢問當時他們提到的黑貓是怎麼回事——畢竟對這個人來說根本不存在什麼社交距離這種東西，極度自我中心的人是不會在意別人的想法的。

　　那個時候陀思妥耶夫斯基是怎麼回答的？

　　是他心愛的什麼來著的？

　　……算了，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不想了。

　　一時沒想起來，費茲傑拉德把這點事拋之腦後，朝那只一眼可以看出去有著鮮明布偶特征的貓咪走過去，卻沒想到那只貓貓一開始還叫喚一聲，後面被那只小黑色的貓咪給叼著後頸帶走時竟然一聲都不叫。

　　眼看著送給女兒的禮物就在眼前了，菲茲傑拉德怎麼可能放任它就這麼離開，沒有任何猶豫，他直接強化了身體追了上去，卻不想到那只貓咪一轉身竟然直接從空氣中消失了，這次菲茲傑拉德是真的震驚了：這是空間轉移！

　　那只黑貓竟然是有著空間系能力的異能……生物？

　　就算是在異能力者中，空間系異能力者也是極為罕見的！

　　#

　　黑貓叼著布偶貓貓的後頸皮一路踩著輕盈的貓步，到了之前落腳的樓頂，才將它放下。

　　等放下它，小八貓就變回了人形，一二三四五六，嗯，全齊了。

　　白色的奶貓貓走了過來，柔軟蓬松的大尾巴繞著小八腳脖子的皮膚圈了一圈，才松開：「媽媽要把我們都送走了嗎？」

　　它仰起頭來，清瑩剔透的異色眼瞳裡清楚地映出了少女的模樣。

　　「唔，雖然我是不太能夠體會母親的心情……」小八想了想，說道，「但是我小時候生氣離家出走，媽媽擔心這是貓又一族的習慣性獨立離家不會追出來，但等到我回去的時候，她都會把我抱進懷裡——就算嘴上不說，心裡還是會擔心的，那將心比心，將來當了媽媽的『我』，如果發現自己孩子不見的話，也會是一樣的反應吧？」

　　就算西薩爾說，對於這些孩子所在的世界而言，離開那裡然後再回去，都只是才過去了一秒時間，幾乎可以視作沒有離開過，但是，貓又和仙狸血統賦予了小八穿越時間和空間的能力，這在別人眼中是流淌著的時間和空間的河流，在她的眼裡，她卻可以清楚地意識到在剛剛過去的時間裡的某一瞬，自己的孩子消失的事實。

　　想到這裡，小八忍不住扶了扶額：「也好在你們沒出事，如果你們有誰出事的話，大概那個世界的『我』已經追殺過來了……」

　　有這群奶貓貓已經足夠她頭昏腦漲了，更不要說未來的自己竟然也來了，而且還是已經與某個人相愛甚至生下孩子的自己——那世界不如毀滅算了。

　　「西薩爾，你能把它們送回去的吧？」她對不知何時已經來到自己身後的青年說道。

　　「只是將時間調撥向前而已，很快的。」西薩爾也正有此意，不過看在這群小奶貓之前沒有給自己的造物主添太多麻煩，他還是決定網開一面，「如果有什麼要說的話，就現在說吧。」

　　說完他就可以送貓了。

　　「啊，事先聲明一下，『想要在這個世界誕生』或者『想要你和爸爸在一起』之類的話，就不要說了。」

　　被直接堵死了想開口說的話的奶貓貓們怒視西薩爾：這家伙好煩！

　　「為什麼要說那種話？」和樹一臉莫名其妙。

　　佑希比他更加莫名其妙：「難道你不想爸爸和媽媽在一起嗎？」

　　他捫心自問，絕對不希望媽媽和其他人在一起。

　　媽媽當然要和自己的爸爸在一起。

　　「那有什麼關系？」和樹一臉理所當然，「反正不管怎麼樣，最後能陪著媽媽到地老天荒的，只有爸爸。」

　　其他奶貓貓：？？？

　　他們驟然反應過來和樹的意思：他們沒弄錯的話，和樹的父親就是港口Mafia的重力使，五大干部之一的中原中也。

　　而在幾只小奶貓眼裡，即使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那個只是外表是人類的家伙的內裡本質，確實是實實在在的神明內核。

　　是只要片土地上還存在殺戮，就不會消失的荒神——從人類的本質來看，除非人類滅亡，否則，殺戮是不可能消失的。

　　想明白了的奶貓貓們：「……」

　　——可惡！仗著自己爸爸是神明就這麼從容的嗎？

　　太過分了！！！

　　這是犯規！


第314章

　　依仗著自己爸爸是神明存在基本不會消失自覺不用和其他人計較的橘貓貓很快就迎來了其他世界的兄弟姐妹的反擊：幾只奶貓貓互相看了一眼， 瞬間達成共識，在橘貓貓沒有反應過來之前——

　　「泰山壓頂！」

　　「再壓！」

　　「等下你們不要連我一起……嗷！」

　　小八看著原本似乎計劃好了把橘貓貓壓最底下但是最後發展成了疊貓貓以至於底下倒數第二的那只也跟著承受了身上兄弟姐妹們的重量於是又開始內鬥打成一團貓毛滿天飛的傻貓貓們，心中無限：「……」

　　……並不是很想承認這些傻孩子是她的。

　　雖然理論上來說也確實不是她的。

　　——哪怕有一半來自她的血脈。

　　深深地嘆了口氣， 小八彎下腰，把那幾只奶貓貓挨個拎起來排排抱進懷裡——原本還想掙扎的奶貓貓一看是被媽媽抱起來立刻乖巧得像個布偶娃娃生怕掙扎了就沒的媽媽抱抱了——道：「回去之後就見不到了， 最後抱抱，就回家吧——和大家一起說再見，好嗎？」

　　她放柔聲音， 輕聲道。

　　「可以去和爸爸說再見嗎？」警長樣的黑白奶牛貓貓第一個問。

　　小八毫不猶豫地拒絕：「這個不可以。」

　　——打死她也不想面對孩子他爹。

　　肉眼可見， 奶貓貓們一塊兒消沉下去了。

　　小八：「……」

　　雖然明知道這群貓崽崽在演戲——哦橘貓貓除外他是真的沮喪——但是良心還是有點點痛……

　　想了想，小八低頭，用臉頰蹭蹭懷裡的奶貓貓們， 把它們的耳朵蹭得東倒西歪，連毛都支楞起來了：「雖然看起來很像，但是……這裡並不是你們的過去，對吧？在你們的世界裡， 父母會走到一起， 但在這裡， 或許我最後並不是和你們中的某一位父親在一起也是有可能的， 在這個世界的未來裡誕生的我的孩子，或許不是你們中的任何一個……」

　　「我忘了在哪裡看到過這樣一句話， 過去無法改變， 未來尚未確定，我們唯一能夠掌握擁有的，只有當下——所以， 回家去吧， 」她把那些安安靜靜乖巧聽她說話的小奶貓放下， 挨個親了親他們的腦門，「你們的世界裡，你們的『當下』，才是你們擁有的。」

　　想要爸爸媽媽在一起，前提是，那是自己的爸爸媽媽才對，所以，與其在這個世界裡滯留，不如回家去，告訴爸爸媽媽，自己多麼愛他們，希望他們永遠在一起。

　　她想到了什麼，笑著道：「還能和爸爸媽媽高高興興地說一說自己的這一次『異世界旅行』呢，對吧？」

　　明明也不是第一次被媽媽親腦門了，但是……好高興呀……

　　捂著自己腦門、臉頰都泛起紅暈來的信貓貓在這一刻深刻感謝自己沒有變成人形，依然還是貓貓形態，不然他的臉紅就遮不住啦！

　　以防被人發現，信連忙轉開話題：「媽媽是說，我們的世界裡的媽媽，會永遠和爸爸在一起嗎？」

　　——就算爸爸的壽命無法和媽媽相比，總有一天會早於媽媽離開，媽媽也不會因此而去和別人在一起嗎？

　　沒錯，他就是好擔心爸爸離開之後媽媽又找第二春，雖然認真來說也沒限制媽媽的理由，但是……

　　佑希貓貓回憶起自己住的那間到處都充滿了爸爸媽媽和他的記憶的大別墅，還有外面的花園。

　　無論如何，也不想那間屋子裡進入第四個人。

　　……和他一個爸爸媽媽的弟弟妹妹除外。

　　「這個麼……不太好說，」在奶貓貓露出難過的表情之前，小八繼續說了下去，「妖怪和人類對於死亡的判定方法並不太一樣。」

　　「欸？」

　　「對人類來說，人死了，就是結束了，對吧？但對妖怪而言，尤其是貓又來說，天生的陰陽眼可以讓我們清楚地看到人死後出現的靈魂，也可以與這些靈魂交流，甚至還可以觸碰它們，人類的『死後』是指活著的人再也無法看到死去的人，也無法與他們再交流，但對於可以看到靈魂形態的貓又來說，這一點並不存在——即使人死了，我們依然可以和他們的靈魂交流，所以，什麼時候，才是對貓又而言的『死亡』呢？」小八輕聲說道。

　　不同於去年父母死後一個多月持續情緒衝擊下「喪失記憶」同時開啟陰陽眼他的她，這些奶貓貓們應該是一出生就具備了陰陽眼，所以更能理解她所說的生死邊際模糊的問題：人類悲傷於死亡，是因為他們再也無法見到死去的人，也無法再與他們交談，分享快樂與悲傷乃至一切的一切。

　　但對貓又來說，這些都是不存在的，即使死去，只要靈魂存在，他們就可以繼續像生前那樣相處。

　　「是靈魂消散的時候嗎？」佑希貓貓接口道，但很快就自己推翻了自己的回答，「……不對，靈魂不滅，不可能會有靈魂也消散的那一天。」

　　除非是被什麼人惡意給滅掉了。

　　「是投胎之後嗎？」第一次開口的珊德拉貓貓道，「靈魂是可以投胎的，但投胎之後……就不再是之前的那個人了。」

　　重新擁有肉體、重新回到陽界的靈魂哪怕並沒有變化，但已經無法被視作轉世前的那個人了。

　　或許有些人或者妖怪認為轉世之後的依然還是那個人，但至少對小八來說，那並不是同一個人。

　　「人類沒有妖怪那麼長的壽命，但是他們可以轉世出生，可妖怪不行，妖怪死了就是真的死了，沒有來世。」小八撫摸著布偶貓那分外厚實的皮毛——比起其他幾只年紀要小一些的奶貓貓，正處於爆毛期的布偶貓手感真的是好了不止一點兩點——說道，「我不知道別的妖怪怎麼想，但是……像我的爸爸媽媽，他們在常人的認知中早已死了，對吧，但對我來說，只要我還記得他們，他們就依然還『活著』。」

　　活在她的心裡。

　　——這是小八後來漸漸想明白的事：就算爸爸媽媽已經不在了，但是她還在。

　　作為他們生命的延續，只要她還活著，記得爸爸媽媽，那麼，她深愛的父母留在這個世界上的記憶就不會消失。

　　純白色的奶貓貓異色的眼眸中清楚地映出了她的模樣，在小八感覺到什麼看過來之前，她垂下了眼簾，將所有的思緒掩蓋在闔上的眼底。

　　黑色的奶貓貓神色怔然地望著年輕的少女眉目溫柔地這樣說道，心裡卻無可抑制地湧起了巨大的悲哀：

　　如果說，只要媽媽還記得爸爸，那對媽媽來說爸爸哪怕離開了也依然活在她的心裡，那如果……

　　如果，媽媽不要爸爸了，把爸爸拋之腦後，不再記得他了……那是不是，就算爸爸還活著，也無法再走進媽媽的心裡了？

　　是不是，對媽媽來說，爸爸已經是死去的、無需再記著的人了？

　　#

　　終於安撫下這些奶貓貓們，目送西薩爾啟動神術陣將他們送回屬於他們自己的時空中去，小八才悄悄松了口氣，卻發現，神術陣的光輝中，一道黑影驟然撲了過來！

　　她心頭一驚，來不及想什麼，連忙接住它。

　　黑色的奶貓貓衝進了小八懷裡，化作兩三歲大的小女孩模樣，摟著她的脖子，眼淚止不住地掉下來：「爸爸、爸爸被那些港口Mafia的人帶走了！我知道媽媽不能接受爸爸做的那些事，但、但是……」

　　她知道爸爸做的那些事對媽媽傷害多大，她知道媽媽就算就此再也不原諒爸爸也是理所當然，她……她當然都知道。

　　可是，可是……

　　往日裡清亮的童音因為哭腔變得暗啞，莉莉婭咬了咬嘴唇，顧不得其他，將心理想說的話盡數吐露出來：「能不能，再給爸爸一次機會？」

　　——如果，如果爸爸願意改變，那是不是，她還是可以擁有完整的父母和家庭？

　　是不是，如果她半夜做了噩夢，還是可以跑到爸爸媽媽的房間裡，鑽進爸爸媽媽懷裡，讓父母的氣息環繞自己，驅散所有噩夢？

　　小八愣住了。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懷裡的那個孩子身形就化作了虛無。

　　——神術陣是直接作用在目標上，而不是固定在地面，所以即使這只黑色的奶貓貓撲了過來，追隨而至的神術陣依然正常運作，將她送了回去。

　　「她剛剛說的……是什麼意思？」感應到神術陣順利結束，西薩爾才開口說道。

　　這只奶貓的爸爸應該是那個俄羅斯人吧，就他所知，不久之前他還在港口Mafia基地外被這只奶貓和另外一只奶貓的爸爸聯手堵住，要不是他機智，當機立斷往人家聯盟上砍了一斧子，恐怕早就被那兩人給聯手壓制了。

　　怎麼一轉頭，那個黑頭發的俄羅斯人就被港口Mafia帶走了？

　　講道理啊，才被黑衣組織襲擊了本部的港口Mafia現在會有精力分出心神來抓人？

　　還是說……她指的是她的世界裡的爸爸？

　　小八一時沒有開口，過了一會兒才道：「我去看看——莉莉婭說的應該是這個世界的費佳。」

　　至於為什麼原本還自由的人一轉眼就被港口Mafia給抓走了……她嘆了口氣：「費佳他八成連莉莉婭希望父母依然在一起的心思都料准了……」

　　也不算奇怪，哪家孩子不希望父母在一起呢？

　　就算嘴上說著再怎麼討厭爸爸，如果有機會的話，還是會在爸爸的懷裡撒嬌打滾，不是嗎？

　　如果是十年之後的莉莉婭，早就看清楚父親本質的小貓貓打死她都不會說出這種話來，但現在的莉莉婭還小，世界依然是由父母撐起的天空卻驟然丟失了一半的小孩子想要失去的那一半回來……再正常不過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西薩爾轉頭看自己的造物主，「我對那個男人的了解不多，也就之前見了一面，但以我的認知來看……那可能是陷阱。」

　　這點，小八點頭贊同：「應該是他故意被抓的——而且還讓莉莉婭看到他被抓，八成是存著讓莉莉婭把這個消息傳遞給我的心思。」

　　也就是說，是想要引她去見他。

　　「你要去嗎？」西薩爾皺了皺眉頭。

　　「去。」小八說道，「正好可以解決一下歷史遺留問題。」

　　「欸？」

　　面對西薩爾的疑惑，小八沒有解釋，只是在心裡想著自己的事：

　　不知道俄羅斯認不認非本人到場但是親筆簽訂的離婚協議。

　　——好不容易才終於抓到費佳的蹤跡，不趁機把離婚協議甩他臉上也太對不起自己了！


第315章

　　盡管莉莉婭只來得及說了一句爸爸被港口Mafia抓走了， 其他什麼信息都來不及透露就被傳送回去了她自己的世界，但依靠著對港口Mafia的了解，小八還是很快就鎖定了目標。

　　「應該和現在在港口Mafia基地裡的人沒什麼關系。」她首先這麼說道。

　　西薩爾露出好奇的神色來。

　　「港口Mafia不剛剛被炸了總部麼， 這種時候，正常來說應該正朝炸了總部的組織尋仇吧——對港口Mafia來說， 最擅長的，充滿暴力和血腥的手段，對吧？」小八說道， 「而且炮轟港口Mafia大樓的那座直升機， 大家都看到了，按照最近一段時間他們正在追查的線索來看，可以很輕易知道那個組織是誰。」

　　畢竟， 在去年對方轟了橫濱警署之前，港口Mafia的森首領就已經因為一些緣故盯上了那個黑衣組織，這大半年都過去了，就算對方藏得再怎麼好， 也有足夠多的線索讓他們查證——更不要， 黑衣組織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

　　從遇襲到現在這短暫的時間裡， 港口Mafia已經把目標鎖定在了黑衣組織上。

　　而至少明面上， 死屋之鼠的首領和黑衣組織是沒有多少聯系的。

　　「如果是平時的話，看到魔人抓到他想要審訊得到死屋之鼠掌握的情報， 也在情理之中， 但現在老巢都被轟了，眼前就是轟了你老巢的死對頭，而你這個時候竟然還有空去抓一個路過的平時有些垂涎其能力的路人？這怎麼想都不對吧？」小八說道， 「並不是把港口Mafia的利益放在最先， 而是以自身利益為先， 哪怕在這麼緊急的時候，依然不是選擇為港口Mafia復仇，而是優先於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只有這樣，才能解釋這個人會選擇分散力量抓捕費佳。」

　　「這個人的地位要足夠高，小嘍啰是單獨行為是不能被冠以『港口Mafia』的行動的，所以他要地位高到在一定層面上可以代表港口Mafia的程度；他要足夠自私，在自己所屬的組織遭遇到總部都被人轟了的奇恥大辱面前，依然不以為然，並認為這是自己崛起的最好時機；他對港口Mafia的忠誠絕不及對他自己勢力的萬分之一，將港口Mafia視作自己暫時的臨時窩點而不是長久賴以生存的組織；他還得足夠蠢，蠢得會在這種時候對『正好』晃悠到他面前的費佳下手，但又自以為很聰明，以為這是自己抓住的機會，而不是被人暗中算計著一步步朝著對方希望的方向走……」

　　「除此之外，這個人還要有足夠的價值，他或者他身上有什麼足夠珍貴的東西，可能是什麼特別的道具，可能是什麼特殊的情報，會讓費佳針對他，以身為餌，引他出手，好最後從他手上拿走自己想要的東西。」

　　而在費佳的這個原有計劃上，因為莉莉婭的出現，他臨時變更了一些細節，讓莉莉婭親眼目睹他被帶走的場面，經由莉莉婭的口，將他被港口Mafia抓走的消息傳遞過來，好吸引自己過去找他……他知道自己有足夠的理由去找他。

　　那份在血脈覺醒期間被哄著簽下的婚姻證明。

　　「很巧，太宰先生和我提到過的與港口Mafia有關的中高層人員情報裡，恰好有這麼一個完全符合我描述的目標。」

　　#

　　在港口Mafia中，要說忠誠這玩意的化身，那肯定繞不過「重力使」中原中也，但要說反義詞，那也必須介紹一下同中原中也一樣是港口Mafia五大干部之一的A。

　　沒有人知道A的本名，他在港口Mafia就只有這一個代號，「A」。

　　這是一名賭徒，擅長各種賭博手段，曾經大鬧過港口Mafia旗下的賭場，後來因為賭贏了太多，擁有太多財富被許多組織覬覦，為了給自己找一個強力的「保鏢」，他找上了港口Mafia。

　　在捐獻出大量的財富之後，他獲得了五大干部之一的席位——森鷗外沒有把送上門來的錢推出去的清高，哪怕說的再好聽，混黑就是混黑，為了在這個黑幫合法卻依然會因為犯罪而被送上絞刑架的國家裡以黑幫的身份生活下來，本身錢財這種東西就是必不可少的。

　　於是，兩方各取所需，一拍即合，A成為了港口Mafia的干部，森鷗外獲得了大量的活動資金（終於讓港口Mafia的財務主管臉色好看了一點）——即使到了現在，這方面依然沒有什麼變化：

　　正如A當初所想的，港口Mafia在他眼裡就是一個好用一點的保鏢罷了，等他羽翼已豐時，就是脫離港口Mafia的時候了。

　　或許，現在就離他脫離港口Mafia的時候不遠了。

　　呆在自己安全的基地裡，A忍不住這麼想道。

　　數個小時之前，他還在港口Mafia的大樓裡，在大樓受到襲擊的第一時間他就從大樓裡撤出來：僅僅只是一個保護他的「保鏢」而已，它的生死怎麼及得上自己的性命？

　　在前去避難所的路上，A又一次感到他是被上天愛著的人。

　　這並不是第一次他這麼感覺到——畢竟在賭桌上，當數學的概率模型無法判斷只能依靠「運氣」決出勝負的時候，多半，這份運氣是站在他這邊的。

　　但這是他第一次這麼鮮明地感覺到：自己只是在前去避難的路上，竟然就遇到了單獨一個人行動，身邊毫無任何護衛力量的魔人！

　　那個魔人當時似乎是在逗貓，根本沒注意到這邊，這麼好的機會A怎麼會錯過，他毫不猶豫地命令自己的部下拿下了魔人，讓他們將他也一並送到他的基地去。

　　當然，這一切他都不曾露面，而是僅僅吩咐部下去做：等一下他還要出面收買人心讓魔人心甘情願地成為自己的部下，那此時唱白臉的自然得是「誤解了上司命令」的部下，而到時候出來安撫魔人的就是唱紅臉的「原本只是請尊貴的客人做客卻被無能的部下誤解了命令」的他了。

　　透過防彈防窺的淡墨色車窗，A看到魔人幾乎是毫無反抗地就被抓住了，而原本被他逗弄著的那只小黑貓則在他的部下靠近之前，就被魔人扔到了一邊的樹上，貓科動物靈敏的身手讓它輕而易舉地在高高的樹干枝椏上穩住了身形，並將自己藏身其中，底下的人只能透過層層樹葉，驚鴻一瞥其中的黑色身影。

　　看不出來魔人竟然還是這樣愛護小動物的人……A略微有些好奇地想道，生出了一點「如果抓了那只貓威逼利誘會不會讓魔人更快地臣服呢」的念頭，不過看那不見絲毫動靜的樹冠，大概那只黑貓已經跑遠了，更何況……那個國際通緝犯的魔人會因為一只小動物就動搖心性？

　　開玩笑的吧。

　　A遂放下了這個念頭，放棄了讓部下去把那只貓抓回來的打算。

　　——他並不知道，當他放棄對那只小黑貓下手的念頭的時候，他也成功在劇情殺邊緣救回了自己的小命。

　　這大概就是老天爺對賭徒的「愛」吧。

　　言歸正傳，此時的A就看著面前被他抓起來的魔人，死屋之鼠的首領，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

　　地下盜賊團死屋之鼠，一般人說起盜賊團總以為盜竊的是金銀珠寶之類的東西，但死屋之鼠並不是這樣。

　　他們更擅長盜竊情報。

　　——當然，在盜竊情報的同時順手帶走一點錢財也不是什麼值得大書特書的大事……

　　A對死屋之鼠的活動資金並不感興趣，他的能力就是可以把自己部下的生命等值轉換為寶石，可以說，只要他想，他就可以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他感興趣的是魔人掌握的情報，以及魔人的頭腦。

　　提供各種情報給國際上的各個組織，在那麼多的組織裡長袖善舞卻迄今為止都不曾被打壓，這是魔人的頭腦所謀劃出來的。

　　他想要這個人的頭腦和所有才華為他所用，所以他要收復他！

　　按照魔人的表現來看，或許「同樣聰明卻孤獨」是個不錯的切入點。

　　基地被A掌控在手心裡，外面都是他的人，沒有他的命令，沒有人會闖入他和魔人交談的屋子裡，所以A沒有什麼顧忌，直到——

　　一聲沉悶的響聲從身後傳來。

　　A睜大了眼睛，他感覺到了一股風從背後卷來，沁涼入骨。

　　坐在他對面，原本正在和他玩著猜牌游戲的魔人露出了不知道該用驚訝還是驚喜來形容的表情：「……我並沒有期待過會在這裡見到你。」

　　但這表情也是一瞬，他很快露出了笑容——A注意到，這次魔人的笑容非常清淺，淺到如果不是他為了看他是不是有出千作弊所以一直死盯著他的程度，不然根本無法察覺到魔人此時那細微的似乎只在眼底曇花一現的笑意。

　　「雖然知道你來的目的，但你能來見我，我真的很高興，」魔人輕聲說道，「喀秋莎。」

　　A發誓，在之前與他交談的過程中，甚至更早之前，在他注意到魔人的才華和頭腦想要將他收之麾下開始關注留意，所有的情報中，魔人從未流露出這樣輕聲細語般的一面來。

　　就像……

　　就像一個人見到了自己年少時以為是幻想的真實一般。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23

第316章

　　「可以麻煩這位先生出去一會嗎， 我有些私事需要和這位解決。」

　　打開了理應只有A有鑰匙的門走進來的異瞳少女臉上是淺淺的微笑，言行動作都非常有禮貌，就算將此時這個小小的房間改換成宴會大廳， 她的一舉一動也絲毫不失禮節，但她嘴裡的話說的客氣， 好似在請教這邊的主人協商，可實際上卻一點都不容A反駁——A甚至沒能夠產生反抗的念頭，就迷迷糊糊地站了起來， 走了出去， 並讓那些附近的部下都散開，不要靠近這裡。

　　這期間，他絲毫沒有自己的行為哪裡怪異的自我認知。

　　異瞳的少女晃了晃毛絨絨的黑色大尾巴。

　　貓又——操偶術。

　　雖然還不像操控仙水忍那時方便， 但多少是恢復了一點貓又能力，讓她不再除了自保外沒有其他手段了。

　　這也是她能說服太宰先生，讓她獨自一個人過來見費佳的底牌：不管費佳的異能力是什麼，至少他得碰觸到她， 或者說有接觸的介質才能起效， 但以她現在全身都包裹在空間疊層裡、空氣轉換都依靠空間疊層來實現交換氣流的現狀， 哪怕是太宰先生都無法突破這層折疊的空間碰觸到她， 更枉論其他人了。

　　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雖然明知道不可能，卻還是下意識地朝小八來時方向的門外望了一眼。

　　沒有其他人的痕跡。

　　「如果你是在找莉莉婭的話， 她已經回去了。」哪怕他沒有說什麼也沒有表露出來什麼， 小八依然准確地猜中了他的想法，道，「回到那個屬於她自己的世界去了。」

　　「那個我們在一起的世界嗎？」費奧多爾輕聲道。

　　小八絲毫不為所動：「你忘了補充『又離婚』。」

　　在一起又離婚的世界——這才是正確的表述。

　　費奧多爾：「……」

　　非常不想面對喀秋莎在這裡用「又（重音）離婚」來形容的原因……

　　他的計劃……還差一點……

　　「我是不太懂費佳你在策劃什麼， 但是……」像是看懂了他在想什麼一樣， 小八隨手從空間裡抽出早就准備好的離婚協議， 理了理，推到魔人面前——順帶一提這玩意她空間裡有上百份全是小白哥哥幫她准備的，唯一一個想著妹妹離婚而不是喪偶的小白哥哥是最後的良心。

　　「你也看到結果了，就算有莉莉婭在，那個世界的我們，不也一樣最後以離婚收場了嗎？」用自己都覺得冷靜的語氣，小八如此說道，「三觀不合是沒辦法在一起生活的，你不認為你做的是錯的，我也不認為我的堅持是錯的，我們不可能在這方面有所退讓，所以——沒有其他的結果。」

　　「就算你還謀劃著其他，謀劃著或許會有某個世界的我會接受你的認知，接受你屠戮全世界的異能力者來變革的想法——以我對自己的認知來說，那並不再是我，而僅僅只是一個有著和我一樣外表、一樣名字但內裡核心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人。」

　　「如果你想要的是那樣的人的話，你應該去追求那樣的人，而不是我。」

　　青年低低地笑了一聲：

　　如果愛的是這樣的喀秋莎，就算強行在一起，最後也會以分開收場，所以不如就此放過彼此；

　　如果愛著的是會對他言聽計從的喀秋莎，那就應該去找那個人，而不是在這裡和她較勁，所以依然應當放過她……

　　喀秋莎的歪理水平真是日漸增長，怎麼說話裡話外都是讓他解除這段不應該存在的關系，還歪得讓大部分人都能被她帶跑思路。

　　真是個……壞孩子。

　　「……壞孩子。」

　　正盯著俄文寫就的離婚協議思考小白哥哥在上面寫這麼一堆財產分割是什麼意思她難道和費佳還能有財產可以分割嗎的小八疑惑地看向魔人，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壞孩子？

　　誰？

　　「除了喀秋莎，還有哪個壞孩子能惹到我呢？」仿佛是在與情人說著耳邊的甜言蜜語，他的聲音繾綣溫柔，「是我太縱容喀秋莎了呀，明明是喀秋莎這麼說的，我才將喀秋莎的名字和我綁在了一起——這明明是喀秋莎的願望呢，我只是實現了喀秋莎的願望罷了。」

　　誰讓他這麼寵愛喀秋莎呢。

　　小八：？？？

　　你在說什麼屁話？？？

　　要不是不適合爆粗，她絕對就這麼吼出來了！

　　——在戳她爆點上，費佳一向天賦異稟！

　　「到底是誰說的我、我……」小八「我」了半天，漲紅了臉都沒能把「我想和你結婚」這話說出來。

　　「你說的。」費奧多爾非常果斷地回答道。

　　「……」

　　呸！！！

　　努力平復自己差點又炸的情緒，小八閉了閉眼，試圖冷靜下來：「既然都要實現我願望了，那順手把這份協議簽了，來實現我願望不好嗎？」

　　「不好。」青年搖了搖頭，溫和道，「我太寵著喀秋莎了，沒有底線的話可不好，如果把喀秋莎寵壞了怎麼辦，到時候還要我來收場呢……已經實現了喀秋莎想和我結婚的願望了，那就不能再任由喀秋莎想要什麼，就給什麼了。」

　　他也是有底線的。

　　小八：「……」

　　你丫的底線就是不能離婚是吧！？

　　要不是殺人犯法，這會兒她早就把費佳的靈魂拉出來拷問了！

　　——太宰先生說得對，真不如喪偶算了！

　　反正都特麼被整成離異了，那喪偶也差不了多少了！

　　如果不是她堅強的三觀拉著她，小八真的有把這年頭付諸行動的打算。

　　「就算你不簽，分居協定也是有效的！」氣衝衝地抓起協議，小八哼了一聲，摔門離開。

　　一眨不眨地看著面前被他氣得幾乎是炸毛了——費奧多爾可以肯定這會兒喀秋莎要是貓貓形態的話肯定全身毛都炸起來了——的喀秋莎離開，費奧多爾嘴角依然含著笑，心卻沉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在詭辯。

　　他知道，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兩年時光罷了。

　　喀秋莎說得對，最消極的應對辦法也有分居滿一定時間就可以被自動解除婚姻。

　　雖然魔人的行蹤無處可抓，但……他相信，現在A的基地外面，已經圍滿了異能特務科的人，只等他一出現，就將他抓起來。

　　之後，政治協商，引渡，將他關押在歐洲異能者監獄中。

　　只要他在那裡呆滿足夠的時間，法院自然就會按照分居離異來判定離婚。

　　再不濟，按照俄羅斯家庭的習慣，在離婚前夫妻雙方分居，雖然沒有正式離婚，但是都各自和另外的人生活在一起，也不會有人來追究重婚罪——他相信，那團垂涎著喀秋莎的黑泥絕不會介意是否有一份正式的關系證明來證明喀秋莎的歸屬。

　　但……

　　就算從莉莉婭那裡得到了終於將想要的珍寶籠絡在掌心裡甚至有了心愛的孩子，最後卻依然以失去收場的世界的發展，他……也不想就這麼認輸。

　　莉莉婭還在，那個世界的自己如果依然是他所知道的自己的話，就算已經被送入了歐洲異能者監獄，也不會就那麼放棄的。

　　那個他，一定還留有為了挽回喀秋莎而埋下的伏筆——從莉莉婭那得到那個世界的發展的第一天起，他就如此相信著。

　　但。

　　莉莉婭說，媽媽在哭。

　　喀秋莎在哭。

　　他告訴莉莉婭，如果有抱有好感、覺得會是優秀的爸爸的人選的話，就策劃去讓媽媽和那個人認識——如果真的不准備放棄喀秋莎的話，那就快點行動吧。

　　否則的話，就讓喀秋莎帶著莉莉婭去其他地方尋找可以讓她們覺得開心的人吧。

　　只有俄羅斯青年一個人的房間裡，他微微仰起頭，望著頭頂天花板上的白熾燈。

　　刺目的燈光有些刺激到眼睛，讓他眯了眯眼睛。

　　「明明……最開始來招惹我的，是喀秋莎……」

　　如果，曾經的西伯利亞雪原上，那只宛若他的幻夢般的精靈沒有在他身邊停留，任由他掙扎在寒風雪雨中堅定一個人的道路，那他自然也不會去多看一眼路過的黑貓。

　　可是……

　　明明那個時候，是喀秋莎自己跑過來，把他從雪堆裡挖出來，溫暖濕潤的舌頭一邊邊舔舐著他冰冷的臉頰，把他從無邊寒冷的世界裡喚回來，讓他睜開眼就看到異瞳的黑貓輕聲嗚咽著用身體暖和著他……

　　強行跑進他唯有夢想空無其他的心中的，明明是喀秋莎啊。

　　——所以，憑什麼讓他放手？

　　#

　　氣衝衝地從那個忘了叫什麼名字的港口Mafia干部的基地裡跑出來，小八猶沒有解氣，拿出手機啪啪啪就給中原中也發了一條信息，也沒多說其他，就說這個她忘了叫什麼的干部行跡可疑：別的不說，和費佳都混一塊了，十成十有反叛港口Mafia的想法！

　　她對港口Mafia內部處理蛀蟲沒興趣，但這家伙既然都敢和費佳沾一塊，那就別怪她一塊打了！

　　發完信息，很快就有電話接進來，不是中原中也的：「……嗯，你們注意守好出口，對手是那個『魔人』，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讓他跑了——這次，如果讓他跑了，」小八磨了磨後牙槽，盯著面前那棵可憐的大樹的眼神跟淬了毒的刀子一樣，「你們全員都給我滾去西伯利亞種土豆吧！」

　　那邊正給自家異能特務科那位任性到極點的上司報告圍守情況的阪口安吾：「……？？？」

　　為什麼他們做錯事了要被送去西伯利亞種土豆？？？

　　可惜「叮囑」完後就掛了他電話的上司同學是不會聽到部下心中的小問號的。

　　她離開了A的基地，正要往東京去的時候，驟然，在橫濱郊外山林中某處廢棄的洋館附近停了下來。

　　軍服的公主正站在廢棄洋館的樓頂，從高處往下，看著她。

　　「又見面了，另一個創造主。」軍服的公主，阿爾泰爾如此說道，「吾已經深刻理解到，你的存在，對於吾的計劃破壞是多麼可怕，就連剎那……」提起自己的創造主的名字，軍服公主臉上仿佛亙古不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剎那，完全地站在這個名為楨姬八采的創造主那一面。

　　明明……能夠為了剎那付出一切、只為了創造出讓剎那能夠自由存在的世界的自己，才是最珍重剎那的人！

　　為什麼剎那選擇的是她！

　　面對即使極力壓制，也無法完全掩蓋眼中扭曲情緒的阿爾泰爾，小八臉色表情不變，心裡卻將警惕性提到了最高：阿爾泰爾最可怕的地方在於，她可以將所有以她的形像為創造主體的二次創造設定全部吸收為自己所有，化為自己所用——也就是剎那為她設定的能力：森羅萬像！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她寫了西薩爾這個人物，然後開放版權，所有人都可以用西薩爾這個形像作為主體進行創作，然後這個時候，有個人寫西薩爾可以化身萬千身為世界並把用這個設定做的同人作品發布了出來，又有一個人寫西薩爾天生萬人迷體質+富江體質，所有看到他的人都愛他到毀滅他，並且也以這個設定為主體創造了相關的作品發布在公共平台上，那麼，只要有一個人在看他們的作品並且認可他們對西薩爾這個二次創造設定，西薩爾本身就會具備「化身萬千身為世界」、「天生萬人迷體質+富江體質所有看到他的人都愛他到毀滅他」的設定。

　　可以想像，擁有所有同人二創作者創意和想法設定的阿爾泰爾實力有多可怕，這世上每時每刻，只要有人在創造阿爾泰爾相關的作品，她就會獲得相對應的設定和能力——甚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有多少能力。

　　超麻煩啊……雖然在得知阿爾泰爾的森羅萬像設定之後，她就已經聯合文化省以某個空殼動漫公司的名義「購買」了阿爾泰爾形像版權以及二次創造權利，將以收購版權以後進行的阿爾泰爾二次創造視作侵權來作為阻止她繼續獲得更多能力的手段，但……

　　以前作者們已經創造出來的那些成果，最多也只能以小概率的資料庫丟失等手段來進行「遺失」。

　　可又不是每個資料庫都能這麼丟失的……

　　所以截止目前為止，阿爾泰爾身上的能力，依然多得讓絕大多數與她對戰的異能力者都絕望。

　　金木水火土，因果逆轉，因子模仿，因果還元，表像展現……

　　只有你想不到的能力，沒有同人作者腦洞不到的能力。

　　而且——就算剛剛在那個港口Mafia的干部基地裡用操偶術控制了他一會兒，這並不意味著她的貓又能力全部恢復……

　　唯一的好處是，阿爾泰爾最可怕的能力主要還是面對的和她同級的被造物（即類似西薩爾這樣的被創造主創造出來的人物角色），抹消後繼追加的能力、還原被造物最初設定、復制相同能力和角色道具……這些能力都無法施加在正常的人類身上，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是嗎？畢竟我是剎那的好朋友嘛，她當然願意相信好朋友的話。」小八臉上還帶著笑，心裡卻已經把警惕提升到了最高，「畢竟，在她感覺到自己因為某個人而差點被放棄的時候，是我先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拉了回來呀！」

　　她故意朝著阿爾泰爾最痛的點，踩了下去。

　　——不出小八意料，瞬間被怒火衝破理智的少女爆發了前所未有的恐怖氣息。

　　機會！

　　毫不猶豫，小八展開了自己無色之王的王域！

　　無色透明宛若琉璃一樣冰晶剔透的巨劍懸浮在了空中。

　　趁著阿爾泰爾被怒火衝破理智，將自身力量提到最高的這個瞬間，展開她作為無色之王的領域，將「偶然和必然」中的「偶然發生的必然性」提到最高，借助「阿爾泰爾太過強大的力量會令世界支柱產生反應，將這個不屬於自己世界的產物彈出去」的設定，讓原本因為最近阿爾泰爾多次將其他漫畫小說等造物拉來本世界，都開始習慣這樣的衝突的御柱受到極致刺激，應激反應，把反擊力度調到最大，把阿爾泰爾彈出本世界！

　　「什麼！」在突發的強大阻力中驟然意識到對方的打算，阿爾泰爾臉色巨變。

　　她的身上已經泛起了好像電子投影失真的藍色電子方塊——這是將要被彈出這個世界的征兆。

　　一旦被彈出去，以現在這個世界的有備而來程度，她沒有可能再進入！

　　但再收回力量也來不及了……可惡，如果不是那個人……

　　在將要被彈出去的瞬間，阿爾泰爾不但沒有收斂自己的力量好拉長停留時間，反而將自己的力量爆發到了極致：「既然要走，那不如請你也一並離開吧！」

　　空間的漩渦在小八身邊驟然展開，張開吞噬的巨口！

　　「森羅萬像·無盡時空！」

　　#

　　為了維系「必然性」，不讓阿爾泰爾能有再次返回的機會，無法動彈的小八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空間吞噬，但在空間的入口被關閉之前，她驟然聽到一聲仿佛撕裂了心肺的聲音：「小八！！！！！！」

　　那是！？

　　小八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到這個時候理應在協助異能特務科抓捕費佳的太宰先生竟然出現在了廢棄洋館附近！

　　鳶色眼眸的青年完全失去了從容，幾乎是慘白著臉撲過來，手伸到了極致，試圖抓住她的衣角。

　　但，來不及了。

　　觸及到青年仿佛干涸了一切的空洞眼神，小八一個機靈，在吞噬她的空間關閉之前，不假思索喊道：

　　「等我回來！太宰先生！」


第317章

　　「等我回來！太宰先生！告訴大家等我回來！」

　　告訴諭吉先生他們等我回來， 別我沒死就給我弄葬禮了啊！

　　小八也不確定空間關閉之前自己喊的話有沒有被太宰先生聽到，空間關閉速度太快，比光速更甚， 她甚至不確定自己最開頭那句話的聲音有沒有傳播出去。

　　希望聽到了吧……她真的不想自己好不容易才從空間亂流裡出去，結果就要面對諭吉先生他們給自己立的墓碑的現實……簡直想想都覺得慘。

　　深吸一口氣， 又一次加固周身保護，小八開始思考怎麼從這個時空亂流裡出去。

　　被卷入時空流之後就沒有必要再維系能力外放了，所以小八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把無色之王的能力收回， 只維系在自身， 用「偶然性和必然性」來努力提高她從這裡安全出去的可能性。

　　那個時候阿爾泰爾用的是什麼招式？

　　她努力回憶了一番——由於阿爾泰爾每次先放大招後喊招式名的良好習慣使得小八根本沒辦法提前防御，這會兒仔細回憶了一番，才想起來那個招式的名字「無盡時空」。

　　……聽招式名就感覺萬分棘手。

　　再看自己現在所處的這個分不清上下左右前後七彩斑斕簡直一萬花筒的奇異空間、甚至不能用空間來形容因為它還在不斷地流動， 結合仙狸和貓又血脈中刻印下的傳承與能力，小八大致弄清楚了這個招式的本質。

　　將人拋到時空流中，如果找不到回到正常空間的辦法的話，就會被這麼流放到時間和宇宙的盡頭。

　　就算找到了回到正常空間的辦法……因為「無盡時空」， 無數個時空中有無數的世界， 最後返回的是否是自己最初離開的那個時空……也無法判斷。

　　當然， 這是對一般人來說。

　　對於本身就擁有跳躍時間和空間能力的貓又來說， 辨認時空是他們施展時空跳躍之前的必備能力。

　　但問題是——小八咬著嘴唇，抓狂。

　　貓又跳躍時空之前都會在本世界扔下一個「錨點」， 有「錨點」在， 貓又才不會在無窮無盡的平行宇宙和時間流裡丟失自己的方向，最後才能成功返回自己所處的空間和時間點。

　　啊，提到這點並不是說小八沒有扔「錨點」， 「錨點」這玩意是本能， 在穿越時空之前， 錨點就會自動定錨——不然像小八家這種覺醒力量就會自動覺醒穿越時空能力的家族，早八百年後代就全走丟在無盡平行宇宙時空中了……

　　所以說，在小八的貓又血統還沒有完全覺醒的時候，她就已經扔過錨點了。

　　而小八現在的問題是……

　　她扔的錨點太多了，已經分不清哪個才是她的正常時空錨點。

　　舉例來說，她第一次血脈覺醒的時候，不是穿越去了戰國時代麼？當時她就在自己正常的爸爸媽媽所生活的時空自動下了一個錨點，然後才穿越去了戰國。

　　之後在戰國遇到了先祖，先祖根據她下的錨點把她丟回了正常時間，所以在小八的爸爸媽媽那邊，他們的女兒在覺醒血脈期間只是在發燒，並沒有離開過。

　　正常來說她被帶回現代的時候，也會自動在戰國時扔下一個錨點，但那個時候有先祖在，她的先祖為了後代健康身心發育，直接就把她在戰國留下的錨點給消除了。

　　但，他也只消除了那一個錨點。

　　因為，除此之外，小八完全覺醒血脈的時候穿越去過七年前，被平行宇宙世界白蘭·傑索恥辱榜一號留下的機器坑去了另外一個世界，然後在另外一個世界還去了前世所在的世界……

　　粗粗掰手指一算，加上她在正常時空留下的錨點，至少四個——這裡面哪個才是她真正要回去的世界的錨點啊！？

　　選擇讓人頭大。

　　思索了一會，小八開始翻自己身上帶著的裝備：

　　學園都市出品多模式電磁槍一把，可以根據不同環境不同需求變幻成不同形態以應對情況，有子彈可以加填子彈，沒有子彈可以用電磁彈——但這玩意目前在她的隨身空間裡，基於目前時空流的超不穩定，除非她想死，否則暫時不要試圖拿出它來比較好；

　　同樣學園都市出品的鋼索一件，附帶抓取固定裝置，可以隨時回收，最高可以承重300kg，最長可放一百米，足夠她在港口Mafia大樓頂樓玩蹦極了——但也一樣在隨身空間裡，暫時拿不出來；

　　花戒一枚，太宰先生出品，被綁架被鎖被關門外時最佳搭檔，有了它就不再需要帶鑰匙了，但是敢拿來撬家門鎖絕對會被小八貓撓一爪子，深可見骨的那種——沒有在隨身空間裡，而是為了使用方便戴在右手食指上……可現在又沒有鎖可以讓她撬……

　　小八在身上摸了摸又摸，摸出兩塊非廠家包裝的手工巧克力：啊，情人節園子小姐和蘭學姐送的，她還沒吃完，這次放身上原本准備萬一肚子餓吃的，不過現在她還不餓……再摸摸口袋，摸出來一只三花貓玩具布偶。

　　很明顯的手工制作痕跡，雖然並不是特別精細但看得出來很用心，就是不知道為什麼三花貓的肚子上有明顯的分開痕跡，此時還用紅繩穿過肚皮「縫合」在一起。

　　這是和治小朋友送給小八的幸運貓布偶，是她在偵探社接的第一個委托收到的「報酬」。

　　按照和治小朋友的說法，如果遇到危及生命的危險時，三花貓肚子上的紅繩會自動散開，將平日裡儲存在肚子裡的好運全部釋放出來，幫助主人渡過難關，或者自己覺得處於困境時主動抽掉繩索也可以將好運釋放出來幫助自己……小八看了看沒有絲毫要散開繩索跡像的三花貓，想了想，還是沒有去抽開繩索，而是將它重又收回口袋裡。

　　既然還沒散開繩索，說明現在的情況，還沒有到「絕境」吧？

　　也就是說，還有希望在。

　　既然還有希望，那她就可以想辦法抓住那一絲絲的希望，從這裡脫困。

　　咬了一小口巧克力補充能量，小八把剩下的巧克力重新用錫制包起來放好，開始努力感應那幾個錨點的情況。

　　在她的感應中，四個錨點幾乎是呈現平均分布的情況，這很不尋常：正常的時間流只能從過去流往未來，但這裡的時間流是混亂的，正常來說，四個錨點應該是有兩個在未來的（即她在平行世界和平行世界前往的現世留下的錨點），一個在過去，一個在現世，但現在這均勻分布……完全無法判斷。

　　小八凝重著眉頭仔細想了想，算了算自己身上剩下的力量，只可以支撐自己進行一次穿越……唔，沒有試錯成本呢……

　　深吸一口氣，小八靜下心來，將「偶然性和必然性」的力量放到最大，尋找時空間的間隙，突破！

　　驟然加大的亂流程度瞬間撕開她防護周身的力量，白皙潔淨的皮膚上瞬間被「空刃」割出一道道口子，鮮血直流。

　　她咬緊牙關，看准一個時間錨點，衝了過去！

　　但就在這時，一個不起眼的亂流突入，硬生生將她衝入的時間流與錨點錯開！

　　小八睜大了眼睛，猛地意識到這是自己之前利用「偶然性和必然性」將阿爾泰爾驅逐出境的反噬來了：糟了！

　　但這個時候已經來不及轉變方向了，她咬緊牙關保護住周身要害，「空刃」不斷地割開她的身軀，卻在她轉移傷口的能力下一遍遍將致命傷轉為皮肉傷……直到整個人都成血人，腳下血流成河……

　　#

　　空間的開口無聲無息，小八已經無力去控制更多，一遍遍被撕裂身體又被她強行轉移致命傷的疼痛到了神經麻木的程度，掉出空間開口的時候，她只來得及看到一片荒蕪人眼的戈壁荒野，便再也無法承受來自身體和精神的極限損耗，昏死過去。

　　不遠處便是禿鷲和狼群，但不知為何，向來以敏銳的嗅覺著稱、甚至能隔著幾公裡聞到血腥味趕去分享「大餐」的食肉動物竟然沒有對這個近在咫尺的血腥味源頭有任何反應，反而一個個夾著尾巴揚起翅膀，飛速逃離了這一片區域。

　　高溫照在干裂的大地上，身下的血泊尚未干涸，遠遠的，有細微的震動傳來——是貨車開在地上產生的震動。

　　震動在附近停下，貨車上的人披著麻布一樣的用於在這片沙黃色的世界裡做偽裝的鬥篷，在昏死的少女身邊蹲身檢查。

　　「怎麼了？」

　　貨車後走下一個人，從周圍人的反應來看，他的地位要比其他人高一截，非常明顯處於領導地位。

　　「指揮官，這裡有個小孩子。」最先跳下來查看情況的人說道，「受了很重的傷，大概是附近城市爆發戰亂的時候跑出來的……」

　　這附近最近有個城市出現了□□，起義軍推翻了當地政權，上層人的打打殺殺想要什麼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底層來不及的逃離的人所獲得的從來只有一身傷痛，顯然，這個穿著現代化服飾、但此時原本光鮮亮麗的衣服已經非常明顯地被黃沙和鮮血蒙塵的少女，大約也是那場暴動的受害者之一。

　　指揮官沉默了一會，按照他平日裡的習慣和他們流亡之後面對這個世界反應，他只會讓自己的部下回到車上去，離開這裡，不用管這個小孩子。

　　他們只是在尋找救贖而已。

　　即使有著可以預見未來的異能力，但他只能預見到幾秒之後的未來，這一點時間……並不足以讓他找到他們的救贖。

　　但此時，看著這個小小的蜷著身體的孩子，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在想副官留在家鄉的那個也才十來歲大的孩子，還是在想他上一次走出軍營時看到的被他們保護著的在快活笑著的學生，亦或者是曾經在凱旋路上給他遞上一碗水的少年少女……

　　那些他曾經以為早已忘卻，甚至宛若幻夢的畫面。

　　什麼啊……難道他到現在，還在懷念著那個他們曾經誓死效忠，最後卻將他們以叛國論處的地方嗎？

　　明明他們已經不再懷抱希望，只想要尋找能夠讓他們從這個煉獄般的世界裡解脫的救贖者而已啊……鐘塔侍從的侍衛長有這個能力，但她不願意這麼做，他也無法強迫那位強大的女性，而現在，他們又該去往何處，尋求救贖呢……

　　沉默良久，蹲下的那個戰士聽到了指揮官的聲音：

　　「把她帶上車，幫她包扎一下吧……能不能活下來，就看這個孩子自己的了。」


第318章

　　有著一頭非常漂亮的黑色長發的女孩子在被醫療兵做了急救之後， 很快就蘇醒過來了。

　　那是一雙非常美麗的異色雙瞳，一棕一綠，像是什麼寶石匠用流金琥珀和帝王翡翠雕琢而成的一般。

　　醒過來的女孩在看到一旁忙碌的醫療兵時， 露出了迷茫的神色，她緊接著轉動眼珠子， 環顧四周，在看到貨車內部被單獨隔離出來的擁擠的「醫療室」時，露出了更加茫然的表情。

　　這是哪裡？

　　看著像是一個非常小的藥屋， 緊靠著牆的架子上一個緊挨一個堆滿了藥瓶子， 架子高得頂住了天花板，但那真的是天花板嗎？好像看到了類似防風布料加支撐架的加固結構，那是只有臨時建立起遮擋的類帳篷構造啊……而且從還沒完全醒過來的時候就感覺身下一直在有序地震動， 現在這股震動也沒有消失，雖然有序但並不是類似火車那樣的運作頻率……

　　行進中的車輛？

　　而且從這偶爾會忽然震動增大的情況來看，這路似乎不太好走的樣子？

　　這是市政不干活的世界線嗎……不對，這名看著應該是醫療兵的男人的體貌特征顯示他並非黃種人， 隨便掃一眼， 她就從那些放在架子上的藥品包裝上看到了至少五種語言文字， 這說明要麼這些藥品是私人少量攜帶入境， 要麼就是從走私市場購買的，所以才沒有統一的海關清關入境之後貼上的本國語言說明……

　　兩個特征結合， 配合她鼻尖隱約聞到的荒漠黃沙的氣息， 還有昏迷前驚鴻一瞥見到的畫面……她大概是落在了什麼荒漠地帶，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至少有支路過的好心隊伍救了她。

　　「你醒了？」那個穿著已經看不出原來顏色、只一眼看過去會讓人想起荒漠、但式樣還算完好的軍服的男人開口問道，「還記得自己家在哪裡嗎？」

　　略微帶點口音的英文……

　　她露出被他的話吸引注意力， 想嘗試開口卻喉嚨干啞到險些無法說話的表情， 男人似乎是想到了什麼， 拿過一個軍綠色的水瓶，擰開蓋子，把透著清冽的水氣息的瓶口抵在她干裂的嘴唇邊。

　　少女露出了感激的神色，低頭小口小口地喝水。

　　唔，才發現空氣裡除了各種藥品的味道，還有已經干涸了非常長時間的血跡的氣味……非常淡，幾乎被消毒水和藥品的氣味遮蓋過去了……

　　所以那件軍服上看不出來顏色的痕跡，是血跡？

　　頭腦從醒來之後就在高速風暴搜尋目之所及的一切情報進行推斷，但她的眼中卻是一派茫然，將一切的打量和思考都掩蓋在了迷茫的神色之下。

　　沒有做好清潔但是急救手段相當不錯的醫療兵，行進的貨車，隔離出來的醫療間，能清晰聽到外面的人走動的聲音還要心跳聲，但卻沒有聽到閑聊的人聲，沉默得可怕的氛圍……

　　流亡的軍隊，還是叛逃的軍隊？

　　死氣沉沉是因為沒有希望，還是對過往做過的事後悔？不對，如果是後者的話，不可能沒有衝突……所以是前者嗎？

　　……不能肯定，先保留猜測，情報太少沒辦法推斷更多。

　　對了，我，叫什麼來著的？

　　記憶裡似乎有什麼人慘白著臉想要撲過來抓住自己……

　　那個人，是誰？

　　#

　　這只流亡的隊伍裡多了個孩子。

　　被救起來的孩子醒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失血過多或者傷勢太重的緣故，她記不清自己的來歷了。

　　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還保有常識，不用讓他們從最基本的吃飯開始教，也能聽懂他們說的話，不至於連溝通都做不到。

　　醫療兵並不擅長這種診斷，只能推斷可能是她遇到了什麼創傷導致的失憶，當然也有可能是遇到了什麼刺激過大的事。

　　沒有設備可以做腦部CT，他也只能做到這個份上，連這孩子能否恢復記憶都沒有把握。

　　「小孩，過來，」醫療兵把手裡的藥品遞給聞聲跑過來的小姑娘，「把這個給指揮官送過去，讓他吃掉。」

　　「給安德烈是嗎！」小女孩仰起臉，問道。

　　「嗯。」

　　他們沒有給這孩子取名字，萍水相逢罷了，叫聲「小孩」，總歸只有她會應聲——這個隊伍裡，也就這一個孩子。

　　指揮官已經決定在她傷好之後，靠近城市把她放下。

　　——只要看到這個孩子的眼睛就知道，這孩子並不是他們的同路人。

　　一棕一綠的異色雙瞳雖然罕見，但比它更為寶貴的是眼睛裡的東西。

　　這個孩子的眼睛一直都是亮亮的，像是有星星落在裡面，即使不笑，也亮晶晶的。

　　那是只要看著，就能夠知道，這世界上還有「希望」這樣珍貴的東西的眼睛。

　　是他們這些亡命之徒早已失卻、再也無法尋回的東西。

　　「安德烈！安德烈！安德烈！」女孩叫著指揮官的名字，一溜小跑進了指揮官的帳篷，「約翰說吃了這個可以讓你的腿疼得不是那麼厲害！」

　　「我知道了，放在那吧。」指揮官點了點頭。

　　沒動靜。

　　他抬起頭，就看到那個小孩子睜著漂亮的異色雙瞳看著他。

　　「……」

　　沉默了一會，他拿過小孩手裡的小藥包拆開，把藥咽了下去。

　　小孩子就開心地把水遞了過來：「安德烈，喝水！」

　　「……」

　　指揮官有點後悔。

　　不該把那小孩救上來的。

　　不能說她嘈雜，但是吧……

　　一直死氣沉沉的營地裡，像是忽然飛進來了一只夜鶯在輕快地歌唱。

　　與這支一直在尋找著解脫的隊伍，格格不入。

　　既然都活蹦亂跳能走能跑了，那她的傷也快好的差不多了，下個城市的時候，就把她放下吧。

　　但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他們被追上了。

　　是追兵。

　　迫擊炮落在營地裡的時候，指揮官的第一反應，竟然是「不知道那孩子現在在哪裡，她……」他恍然反應過來，自己不應該關心這點的。

　　他現在應當關心這攻擊來自哪裡，他的部下還能不能發起反擊才對。

　　這一輪是試射，用於校准方位，下一輪才是真正的攻擊。

　　每個人都帶有無線耳麥，用來聯絡，長久地掙扎於戰場之中賦予了他們迅速從迫擊炮巨大的聲響中造成的失音世界裡調整過來的能力，不需要他下令，部隊已經展開了反擊。

　　但極快的，衝向機槍位的部下才跑到一半，身體就軟軟倒地了——「有狙擊手！」副官聲嘶力竭地吼道，「找出來！」

　　不找出對方的狙擊手，牽制甚至壓制住對方，戰局根本無法控制。

　　很快，這邊也響起了狙擊槍獨有的聲響。

　　但是，沒有干掉對方。

　　「對方有兩名狙擊手，我只能盯住一個，」通訊頻道裡，他聽到自己的狙擊手冷沉的聲音，「傑尼沒有回應。」

　　傑尼是他們這邊的觀察員，很不幸，對方第一輪炮兵齊射的時候他正好在試射落點範圍裡，沒能夠跑開幾步就被落下的迫擊炮炸飛，醫療兵已經趕過去急救了，但就算傑尼還醒著，也不太可能負擔起觀察員的工作了。

　　如果不能拔掉對方的狙擊點，他們就必須付出極大的傷亡代價，才能夠取回對戰局的掌控。

　　刺啦的電流聲後，一個還帶著些稚氣的聲音插了進來：「另外一個，我盯。」

　　通訊頻道頓時靜了下來。

　　數秒之後，指揮官難以置信：「小孩！？」

　　幾乎是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一聲特別的槍聲響起——是傑尼的那支狙擊槍的聲音！

　　觀察員用的也是狙擊槍，但是和主狙擊手使用的槍支類型並不一樣，威力要稍遜於主狙擊手的槍，所以他可以輕易分辨出剛剛開槍的是誰。

　　緊接著，第二聲槍響，這次是主狙擊手的槍！

　　「狙擊點拔除完畢。」

　　狙擊手彙報的聲音一如既往，只是在最後幾個尾音時略微有些顫動。

　　他來不及再仔細思考是怎麼回事，立刻下令全面反擊。

　　等到戰鬥結束，他才再次看到那個孩子——拿著屬於傑尼的莫辛納甘，身上還有匍匐在黃沙上留下的沙土，平時干淨的小臉上一道道的灰塵，只有那雙眼睛還明亮如初。

　　狙擊手在她旁邊，正仔細捏著她瘦弱的胳膊，檢查她有沒有被槍支的後坐力傷到手腕。

　　「跟我來。」指揮官說道，聲音有些嘶啞。

　　清掃戰場的時候，他們找到了敵方的狙擊點，狙擊手瞄准的人已經死了，腦袋開花，紅紅白白的灑了一地，但另一個狙擊點的人卻還活著。

　　子彈從他的右臂穿過，打斷了他的胳膊和小腿，強大的求生欲讓他給自己做了止血，所以等到戰鬥結束，他們找過去的時候，他正掙扎著往外爬，身後是一道蜿蜒的紅色河流。

　　眼見逃跑無望，他用還留著的手扣住扳機，結果了自己的性命。

　　已經跑過去半彎腰想去把人拉起來的小孩頓時止住了動作，好一會兒才遲緩地站起來，有些無措地看了過來。

　　仿佛福至心靈，他忽然意識到了。

　　那是有意的。

　　故意偏離了要害，故意沒有奪走這個人的性命，這孩子想要放他生路，哪怕是俘虜，至少有活著從戰場返回家鄉的機會。

　　但這個人卻在戰鬥結束，將要被俘虜的時候，自殺了。

　　「如果是第一次摸槍的話，這個成績，用天才來形容都委屈她了。」還不清楚情況的狙擊手說道，「他們藏的很好。」

　　藏的太好了，以至於他一開始僅僅只能盯住其中一個，甚至沒能找到機會射擊。

　　但那孩子，就算她一開始就和傑尼在一塊兒，襲擊發生之後就立刻拿起傑尼的槍開始尋找機會，滿打滿算也就五六分鐘而已。

　　五六分鐘時間就找到了對方的破綻，一槍拿下目標——雖然目標沒有死，但一顆子彈廢掉一支胳膊一條腿，已經和直接拔除狙擊點沒有什麼區別了。

　　因為另一個狙擊點被拔除，他盯的那個狙擊點才露出了破綻，讓他得以一槍斃命。

　　指揮官沉默了一會，他彎下腰，從那個死去的戰士身上把觀察鏡卸下來，遞給小孩：傑尼的那只槍上，觀察鏡已經碎了。

　　他不知道觀察鏡是在開槍之前碎的，還是在那孩子開槍之後才碎的——如果是前者……

　　她是怎麼瞄准的？

　　這場突如其來的戰鬥拖延了整只部隊的行進速度，他們不得不放慢腳步，調轉方向，走另外一條路線，以防被追兵追上。

　　路上零零落落又遇到了幾場戰鬥，上一場戰鬥裡，傑尼沒了，狙擊手失去了觀察員，但他們發現了一個狙擊天才。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那種憑感覺就能瞄准的狙擊天才，至少他面前這個就是。

　　這個孩子……到底是什麼來歷？

　　一開始他以為是這附近城市裡的亞裔小孩：雖然少，但這個國家也確實有來自亞洲的商人，工人，學生。

　　但是，普通的孩子會有那樣天才的狙擊技術嗎？

　　狙擊手沒有那麼容易培養，他們需要大量且專業的課程培訓，能看懂儀器顯示的風向，測量風速，氣流轉向，需要精研彈道學、光學、偵查定位等理論性極強的內容……這一切都不是野路子能夠完成的。

　　那孩子看不懂觀察員專用的儀器顯示的數據，但在狙擊手開始教她之後，她像海綿一樣吸收知識，極快地掌握了一名觀察員應當具備的素養。

　　如果不是經驗還不足，僅就實力而言，她足以坐穩主狙擊手的位置了。

　　她的射擊越發隨心所欲，很多時候仿佛只是隨手開了一槍——但每一槍，都能破局。

　　最神奇的是，迄今為止，她還不曾殺過一個人：每一槍，都不曾奪走性命。

　　每一次的傷處都是非致命處，指揮官和狙擊手想了很久，依然分不清她到底是射擊精度不夠高，還是僅僅不想殺人。

　　「因為不想殺人。」某一次，休憩的時候，靠著坦克，懷裡斜抱著莫辛納甘的少女回答道，「我……不覺得自己有資格剝奪其他人的性命，雖然聽起來好像很虛偽，但我確實覺得，只要還留有性命，總歸還有希望。」

　　可如果死了，那就什麼都沒有了。

　　她沒有說下去，但從她單手拉起風鏡的一邊，露出的那只棕色的眼睛裡，狙擊手看到了答案。

　　這個孩子還懷抱著希望。

　　和他們這些人都不一樣。

　　「畢竟我不是軍人嘛，我只是個普通人而已，在這之前我只在射擊俱樂部裡摸過槍——嗯？問我怎麼知道的？很容易看出來，大家的言行舉止有很明顯的軍營痕跡啊！」

　　「嗯？」似乎有所察覺，她朝一邊看了過去。

　　他們現在已經靠近了一個城市，只不過這個城市也處於混亂之中，單就這野外相距不遠的幾個營地就歸屬好幾個陣營：說實在的，這片土地上現在也沒幾個不混亂的地方了。

　　人多了，有些職業也出來了。

　　「怎麼了？」

　　「好像是戰地記者，剛剛我聽到快門的聲音了。」小孩輕聲說著，收回了視線。

　　只是被拍一張照而已，她的模樣也不是什麼絕密，更不要說就現在這風塵僕僕的樣子臉上都還有沙塵，陌生點都認不出人來，沒什麼好在意的。

　　狙擊手也不在意，他保養完自己的槍，拿過小孩懷裡的莫辛納甘，幫她做保養，這孩子就托著腮在旁邊看。

　　比起剛見面的時候，她瘦了一圈，原本有些圓的臉蛋變成了瓜子臉，眼睛依然明亮，只是深邃了許多，如果是涉世不深的人注視著她的眼睛，毫無疑問會淪陷進去。

　　但還是很漂亮。

　　是不屬於這樣一個沙黃色的世界的美麗。

　　休息，離開，繼續趕路，戰鬥，修整，靠近下一個城市，補給……

　　循環往復，誰也不知道終點在哪裡的旅程，似乎永遠沒有結束那一天。

　　如往常一般，在某座城市附近休息，指揮官過來叫那孩子。

　　他准備在這座城市把她放下——這是早該做的事，但因為前面幾座城市太過混亂，如果把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留在那，還不如丟在荒野上讓狼給吃了。

　　被告知他們不准備帶上自己離開的孩子露出了有些失措的表情。

　　「是因為……我不殺人嗎？」她試探著問，「所以……安德烈不要我了？」

　　指揮官沉默了一會，抬手揉了揉這孩子的腦袋，這是他第一次做這個動作。

　　「不是。」他低聲道，「是因為，我們是要去往地獄的，而你，就算要離開，也該前往天堂。」

　　「可我不信基督教。」小孩牽住了指揮官的衣角，執拗地看著他，「我不信地獄天堂，安德烈能給我安排好身份，也能讓大家安穩地生活下來吧，為什麼不？」

　　「因為這是我們的罪孽，我們要去尋找能讓我們贖罪的人。」指揮官拉開了她的手，「走吧。」

　　他拿走了這孩子手裡的莫辛納甘，示意等在一邊的人帶她往城裡去。

　　好歹曾經是一國的高級將領，手上多少有些人脈關系，因著歐洲的特殊情況，這些關系也遍布國外，不管是黑是白。

　　雖然在如今這些人脈關系十不存一，但要安置好一個沒身份的孩子還是足夠的。

　　#

　　雖然喜愛那高歌的夜鶯，但他們都知道，那不是該出現在這裡的生物。

　　無意間落入枯萎花園的夜鶯已經被送往繁花盛開的國度，而這個花園，也該繼續去尋找能夠讓他們解脫的道路了。

　　#

　　「你叫什麼名字？」帶著她的人問，他竟然忘記問這孩子的名字了，以至於這會兒還得問本人。

　　因為被丟下，小姑娘還氣鼓鼓的，與平日裡在營地時面無表情淡漠的模樣大相徑庭：「我不記得了！」

　　「欸？」他難以置信，「你沒名字嗎？那他們怎麼稱呼你？」

　　「小孩，那小孩，小家伙……」她面無表情地提供了幾個平日裡的稱呼，反正大家都知道這叫的是誰。

　　可惡，雖然早知道不給自己取名字就是不想有交集，但真正發生的時候……

　　還是好氣哦！

　　「那，要我給你取個名字嗎？」對方問。

　　「我有名字。」少女依然雙手環抱，佁然不動，「只是我不小心忘了。」

　　「……」

　　這是不要他取名字的意思吧。

　　「倒是你，你不是這個國家的人吧？」少女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若有所思，「警察？臥底？」

　　走動和行為有刻意修飾過的痕跡，雖然不是很明顯，但是因為被仔細教導過怎麼辨別所以可以分析出來……奇怪，誰教她的？

　　現在想的起來的記憶裡，自己都只是個普普通通日常上課的學生，為什麼會這種技巧？

　　他的心跳漏跳了一拍，臉上卻毫無變化：「只是個雇佣兵罷了，機緣巧合欠了那位一份人情，這次趁機還掉。」

　　雇佣兵？

　　少女嗤笑了一聲。

　　騙鬼呢。

　　特工還差不多。

　　……啊，說起特工來，第一反應就是007呢。

　　七……奈奈……

　　她皺著眉頭，好像有什麼聲音在頭腦裡響起。

　　——因為「采」所以是「菜」，翻譯過來就是「菜菜」，再加上同音字，所以叫……

　　她不自覺開口，接上了記憶裡的聲音：「奈奈……」

　　「嗯？奈奈？」他愣了一下，這個發音……這孩子，難道是日本人？

　　失態只是一瞬間，少女很快恢復過來：「嗯，奈奈，你可以這麼叫我。你呢，我總不能叫你『喂』吧？」

　　「我們當雇佣兵的沒什麼名字好記，記個代號就夠了。」他笑笑，啟動車子，「叫我蘇格蘭就可以了。」


第319章

　　原本， 按照安德烈離開之前的安排，蘇格蘭打算將這孩子送到倫敦，比起這些正在戰亂中的國家， 至少英國那邊因為有時鐘侍從的存在，局勢還穩定一些。

　　但在發現這孩子很有可能是被人口販賣帶到這邊的日本小孩之後， 蘇格蘭有了新的主意。

　　「你還記得自己家在哪裡嗎？」他試探著問道，既然已經想起來自己名字的一部分的話，那是不是也還記得自己的家呢？

　　少女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記得又怎麼樣， 離得那麼遠， 想回去還得過海關。」

　　她現在的身份無疑是個黑戶，不管是對這個國家來說還是對日本來說，到處都找不到她的出入境記錄。

　　而且， 比起回家來……

　　「我還有其他事情要辦。」她低聲說道。

　　蘇格蘭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她看了一眼這個青年，評估著對方的立場。

　　恢復的記憶不是很多，但是關鍵的信息差不多都有了，比如自己目前並不在自己應·當存在的時空中。

　　名字的話， 全稱還沒想起來， 只想起來「小八」， 「喀秋莎」和「奈奈」， 前兩者先不論，最後這個稱呼想起來就有種很不爽的感覺似乎是被什麼幼稚鬼取的外號， 所以暫時拿來當對外的稱呼——時刻提醒自己不要忘了這份「屈辱」。

　　……話說， 為什麼自己想起來的三個稱呼各有各的風格，奈奈聽讀音就是日本名，喀秋莎是俄羅斯人昵稱， 那小八呢？別告訴她是種花家的名字啊自己難道是什麼三國留學生嗎取這仨名字……

　　回去的辦法暫時沒想起來——這方面應該只要記憶完全恢復就能想起來所以暫時不用著急——可以知道的是， 浮現在腦海中的那個地址……

　　日本東京米花町裡住著的， 是這個時空的自己和父母，而不是屬於她的。

　　雖然很好奇兩個個體相遇會出現什麼問題，不過，沒有必要的話暫時先繞開日本吧，正好……

　　「安德烈救了我，還為我安排了後路——嗯，我用不用得上是另外一回事——這份恩情，怎麼也得回報過去呢。」似乎是決定了什麼，那個自稱「奈奈」的少女從見面起就沒有太多表情（蘇格蘭懷疑是因為安德烈把她丟下了所以她板著臉在生氣）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輕快的笑容。

　　蘇格蘭：「不是給他下絆子嗎？」

　　不知道為什麼，他第一反應竟然是這個。

　　可能是安德烈先生找上他的時候，提醒他的事項裡有一條「那孩子很擅長惡作劇，還有點記仇，到時候你帶走她，或許會因為這個緣故對你下手，所以屆時多注意一些」的緣故吧……

　　「怎麼可能，這是『貓的報恩』！」她信誓旦旦地說道。

　　「……」

　　蘇格蘭表示不是很懂為什麼這裡會有貓。

　　少女沒有解惑的打算，而是直白地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蘇格蘭先生知道多少關於安德烈先生的事？」

　　蘇格蘭心裡思索著怎麼才能弄清楚這孩子的身世，嘴上則道：「我只是被雇佣把你送去倫敦的雇佣兵而已，和安德烈的關系也不過是雇主跟打工干活的，這種問題來問我，有點超綱了吧？」

　　——按照安德烈提及的猜測和情況來看，一種可能性是隨親屬來到這個國家，也許是她的父母有一方是日本人，所以才有了那個日式發音的小名，之後因為遇到動亂，跑出來，遇到了安德烈他們；另一種可能性就是……

　　人口販賣。

　　這個孩子說話的語調完全沒有這個國家當地人的口音（雖然也沒有一般日式發音的痕跡），依照安德烈無意間提及的極強的學習能力的話，可以把「被拐賣到國外暗地裡學會了這邊的語言」列為考慮……

　　……找機會聯系大使館吧，自己現在正在任務當中，實在沒辦法調查這個孩子的情況。

　　想到自己現在正在進行的任務，青年的眼神暗了一瞬。

　　最初從那名亡命指揮官手裡接過這個委托的目的，僅僅只是去除自身嫌疑和尋找更多關於那個組織的線索，好推動自己和零在組織裡更近一步罷了。

　　取得代號不過是個開始。

　　如果他和零的調查沒錯的話，那名亡命指揮官落到現在的下場的背後，或許也有些那個組織的背景在……

　　即使坐在一起，兩個人也各懷心事，顧自看著外面，仿佛只是萍水相逢恰好坐在一輛車上。

　　#

　　考慮到這個孩子只看外表也已經十五六歲了，在落腳的酒店，蘇格蘭開了兩個房間用於休息。

　　「會用這些東西嗎？」以防萬一，蘇格蘭問道：安德烈提到過這孩子因為之前受的重傷有記憶喪失的跡像，好在正常生活無憂，但那是在行進的軍隊中。

　　這個國家裡同時存在著落後和先進，連自來水都沒有依靠打井生活的村子和燈火通明的城市相隔不過一條河也不是什麼稀奇事，並且更顯常態的是前者——從她對現代化設備的熟悉程度來看，人口販賣的可能性更高了……

　　並不知道蘇格蘭在想什麼，小八點了點頭，眉目間是盡力隱藏但還是被蘇格蘭察覺到的疲倦，這讓蘇格蘭心裡微微嘆了口氣：不管怎麼樣要強，還是十五六歲的孩子，體力和精力有限。

　　「好好休息，晚飯要到下面大廳去吃嗎？」

　　「不了，我這邊有吃的，晚飯不用叫我。」她晃了晃手上的面包。

　　蘇格蘭不強迫：「也行，明天早上坐車去倫敦，身份的話，到時候我會幫你安排好的。」

　　小八點點頭，見青年沒有要再叮囑的了，便關上了房門。

　　蘇格蘭跟著進了隔壁房間，仔細檢查過房間裡沒有什麼異常之後，他打開隨身的箱子，從中取出槍支開始進行日常的保養。

　　拆卸掉幾個零部件時，他似有所覺，朝窗外望了一眼，正看到一只長毛黑貓踩著優雅的貓步，從窗外走過。

　　驚鴻一瞥沒看到有貓牌或者項圈之類的，大概是野貓。

　　真稀奇，這種靠近荒漠的城市裡，竟然會有野生的長毛貓——一般來說這種氣候下，當地野貓應該是短毛的。

　　不過考慮到人類豢養寵物的話，如果有什麼長毛寵物貓被遺棄恰巧散布了自己的長毛基因，而當地的自然選擇還沒來得及將它們淘汰掉的話，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思索只是一瞬間的事，見沒有什麼異樣，他重又將注意力收束到了面前的槍支上。

　　隔壁的房間裡，十五六歲的少女清洗完身體換上酒店的睡袍躺在了床上，呼吸平穩，就算蘇格蘭這個時候過來，也只會得出她已經睡著了的結論。

　　沒有人知道她的意識已經依托在了分神體貓貓身上，跑了出去。

　　在安德烈的部隊裡呆的這段時間，她知道了很多事，大部分是自己觀察得到的：並非野路子，而是科班出身的行軍部隊，即使是細節也可以看得出來是千錘百煉的精英，但卻亡命天涯……

　　很矛盾。

　　整只部隊協作一致還保留有完整的軍官系統和指揮體系，戰術銜接就可知絕對不是什麼半路拼湊起來而是一直在一起生活戰鬥的戰友……這樣的部隊，如果只有一兩個人叛逃的話倒還能理解，整只部隊一起叛逃，第一反應就是領頭之人准備推翻政權吧？

　　可是從安德烈的表現來看，他或許是一個優秀且充滿上進心的指揮官，但絕對不是那種野心勃勃、想要成為人上人、醉心權勢的人——簡單來說就是，他會為了成為元帥的目標而努力，但是不會為了奪取這個國家的政權而發動兵變。

　　那麼，除了兵變外，還有什麼可能性，會流放一整支隊伍呢？

　　雖然整只部隊絕口不提過去，但她依然看到了足夠多的線索。

　　槍支，彈藥，老舊的卻依然被隨身攜帶的仿佛標志一樣的武器，磨損得已經看不出來原先標志的軍服，拆卸槍支日常維護時的群體性習慣……

　　線索很多，需要做的是根據這些線索找出能夠將它們串聯起來的「線」。

　　可是自己又不了解這個世界的情況，該怎麼辦呢？

　　在這個想法冒出來的同時，一個符號從記憶深處浮現出來。

　　瘋狂笑著的老鼠頭像。

　　死屋之鼠。

　　與之一道出現的除了情報庫的暗網地址和進入方法及密碼外，還伴著一聲輕柔宛若情人低語的呼喚：喀秋莎。

　　小八：「……」

　　雖然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不過，看起來似乎是可以從這裡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吧？

　　嗯，找個電腦試試看好了。

　　——說起來，「我」真的是像記憶裡一樣是個普通的學生嗎，為什麼我會對這些東西都了如指掌？


第320章

　　找到了電腦的小八用記憶裡的辦法進入暗網登入情報庫， 然後索引出自己需要的情報——話雖如此，因為她也不太清楚自己需要什麼，只能用大致的關鍵詞作為引導搜尋。

　　倒還真讓她找出點什麼來了。

　　關於安德烈那只部隊的行蹤。

　　既然要追尋安德烈他們的過去， 那就從他們曾經涉足過的地帶開始調查吧。

　　小八思索著，翻找出了相關的內容， 包括安德烈他們那支隊伍在外界的稱呼：mimic。

　　米米克？干嘛不叫米○鼠呢……她嘀咕了一句，按照時間排布看了起來。

　　最近的情報都是她了解的部分，也就是前陣子的那些戰鬥， 她甚至從中找到了自己——什麼玩意！什麼叫「虛偽的慈悲者」？？？她就是不想殺人礙著誰了！

　　她又沒宣稱自己慈悲為懷才不殺人， 憑什麼說她虛偽！

　　她不愛吃香菜難道還要說她假惺惺以為不吃香菜香菜就不會死了嗎！？

　　咬著牙往下看，小八默默地在心裡的小本本上記上一筆：

　　可惡，別讓她知道這外號是誰喊出來的， 不然貓貓就讓他知道世界基石磨出來的貓貓爪子有多利——說起來世界基石是什麼？

　　頭腦裡冒出一塊好像什麼中二病愛好者弄出來的石板，隨之而來的是「軟硬適中、永不磨損、磨爪子聲音也不刺耳還很舒服、爪爪癢了就去抓幾把、晚上睡覺可以在上面滾」等一系列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印像……

　　這應該是她的白月光貓抓板。

　　畢竟每一只可愛的小貓貓都應當擁有一塊屬於自己的貓抓板。

　　小八精准地定義石板，不愧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哪怕是失憶狀態。

　　把注意力從現在不知道在哪裡的白月光貓抓板上轉回面前的情報庫，小八繼續看下去：

　　再往前是出現在倫敦， 那已經是一年半以前的事了， 再之前是中東戰場……仔細想想， 除了倫敦外， 安德烈他們似乎一直都在世界上最危險的地方，那些混亂的戰局裡徘徊。

　　如果是雇佣兵的話， 為了錢所以投身到戰場裡也不算意外， 但是安德烈他們好像並沒有這方面的想法。

　　他們也不是什麼沉迷於戰場、沉迷於殺人的性格……那為什麼一直都在戰場中游蕩呢……

　　結合自己平日裡對安德烈等人的觀察，小八費解地擰起了眉頭。

　　與這些危險地帶相比，那幾個相對而言時局平穩得多的地點就很惹人注目了。

　　比如倫敦。

　　小八直覺突破口在這裡， 不過現在不是仔細思考的時候。

　　這個情報庫的管理員已經發現不對了。

　　#

　　與此同時。

　　「嗯？」咬著大拇指思考後續計劃的俄羅斯青年蒼白的面孔動了動， 目光從原本盯著的屏幕落在了另一面折疊屏上。

　　……怎麼回事？

　　他居然被踢下線了？

　　作為死屋之鼠情報庫的創造者兼管理員， 他居然被踢下線了？

　　有人異地登陸了他的賬號。

　　有意思。

　　咬得鮮血淋漓的指頭被放下，修長的手指快速在白色的鍵盤上輸入一串字符命令卻發現無法立刻強制登陸賬號，魔人眯了眯眼睛，改登陸另外一個賬號開始干涉對方操作。

　　#

　　最後記憶下情報庫裡和安德烈他們有關的內容——似乎是這個叫死屋之鼠的情報庫管理員發現了不對過來干擾，但好在手段看起來挺眼熟的她也很順勢地見招拆招一邊擋著對方不讓自己掉線一邊記憶這邊的情報，等確認自己記住了，小八反炸了對方一手，趁機退出登陸，清掃掉自己的登陸痕跡，動作熟練。

　　一氣呵成搞定並確認自己沒被追蹤之後，她離開了這家網吧，路過便利店用安德烈給的錢買了罐肥宅快樂水喝了一口才開始回憶剛剛自己的條件反射：

　　這已經是涉及到一部分黑客技術了吧，為什麼她會這個……

　　現在的學生電腦課都要學這麼復雜的東西了嗎？

　　#

　　頁面恢復為自己慣常的畫面，仿佛數分鐘前那場爭奪控制權的無聲戰場不存在一般，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背靠在電腦椅上，看著電腦屏幕上滾動著的數據，眉頭微皺。

　　那個不知名的入侵者瀏覽了數據庫裡所有關於mimic的消息，因為他的情報排布是按照時間由近向遠推進，所以對方的瀏覽順序也是從最近的事件開始往前開數年前發生的事。

　　是為了mimic的情報而來的？

　　但死屋之鼠的線上數據庫裡只記載了mimic的行蹤和引發的事件，最為關鍵的mimic的前身數據都被他放在另一個線下數據庫中——那裡才是死屋之鼠真正的絕密情報庫所在——那裡記載了mimic因何而成為mimic的過往。

　　如果對方是為了調查mimic而來，並且清楚知道死屋之鼠裡有關於mimic的情報，線上情報庫的內容恐怕並不能滿足對方的胃口。

　　那個人會去入侵線下情報庫嗎——不，更准確地說，那個人知道線下情報庫的存在嗎？

　　不確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

　　費奧多爾思索著，目光瀏覽過對方看過的情報，想了想，著手聯系走私船決定去一趟英國。

　　英國倫敦，如果他沒弄錯的話，對方接下來將要去調查的地方，是英國倫敦。

　　#

　　蘇格蘭對於她要去倫敦這件事沒有絲毫的異議，畢竟按照安德烈·紀德原本的打算，就是准備把這孩子送去倫敦安置的：他在那有個認識的勉強稱得上朋友的人，會願意照顧這孩子。

　　「柯南……道爾？」小八重復了一遍蘇格蘭告訴她的名字，似乎是像任何一個第一次聽到外國名、不太有把握自己發音是否准確的人一樣。

　　但蘇格蘭敏銳地注意到了她的斷句：柯南，道爾。

　　這斷句導致在她嘴裡，這個人名仿佛是變成了兩個人的名字。

　　默默在心裡記下這一點，蘇格蘭裝作不在意地問：「怎麼，這名字有問題嗎？」

　　——應該不會，柯南道爾這個名字代表的僅僅只是一個牙醫，除非有人探究到了這個名字和另外一個鼎鼎大名的英國偵探之間的關系……

　　「我好像想起了一點什麼，」異瞳的少女臉上戴著一副太陽鏡，遮蓋住她那雙過於引人注目的異色雙瞳，「我好像認識一個人，他就叫柯南。」

　　「是嗎，這位柯南道爾先生是牙醫——你應該不怕牙醫吧？」蘇格蘭半帶揶揄地說道：畢竟牙醫是這世界上八成以上小朋友們童年記憶裡的大魔王。

　　「原來是牙醫嗎？」小八自語了一句，「我還以為是偵探呢。」

　　蘇格蘭的心跳幾乎漏跳了一拍：「為什麼這麼想？」

　　「不知道，就感覺……柯南這個名字好像就會走到哪裡，哪裡鬧出什麼大案子來。」

　　「……」

　　這是什麼鬼印像？！

　　雖然柯南道爾先生的另一重馬甲身份是極為有名的大偵探夏洛克·福爾摩斯，但那可都是報案人自己找過來，而不是柯南道爾現在走到哪裡哪裡出案子的意思！

　　蘇格蘭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把話咽了下去。

　　和柯南道爾見面的第一眼，小八就感覺這個人不好對付：上一個給她這樣感覺的人還是太……

　　思緒斷了開來。

　　太什麼？

　　她努力想了想，卻沒想起什麼來，只隱約記得，似乎是個很愛笑的青年，教了她很多東西，喜歡捉弄人的壞心眼，是個就算對著自己撒嬌都不會有人覺得奇怪的神奇青年。

　　想不起來長什麼樣子，唯一有點印像的，是一雙像浸潤了冰水一樣溫潤又透著冰涼氣息的鳶色眼眸，隱蔽著沉底的悲傷和更深的讓她看不清的情愫。

　　是……她的老師嗎？

　　想到浮現的記憶碎片裡對方輕聲細語地指導她的畫面，小八不太確定地想。

　　「安德烈的請求啊……」還穿著白大褂的牙醫看了一眼蘇格蘭遞過來的信件，除此之外他也接到了安德烈發給他的郵件，對於自己將要接收的小家伙早有了認知，「哈德森太太把221A整理出來了，你可以住在那——雖然我覺得你不會在這停留太久。」

　　蘇格蘭和小八同時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來。

　　#

　　糟糕，好像被看穿了……對上那雙灰色的眼睛，小八不是很有緊張感地心想道。

　　等到蘇格蘭離開，找了機會過來的小八確認了自己的猜測：

　　「我勸過安德烈，但他不聽我的。」結束了自己牙醫工作的男人拿著鼻煙壺，打量著手邊的一個人類顱骨模型，漫不經心道，「也算是意料之中，畢竟我們不過是見了兩次面而已。」

　　聞言，小八放下了剛剛柯南道爾遞給她的報紙，疑惑道：「只見了兩次面？」

　　「當然，這不妨礙我們成為好朋友。只不過，」他的臉色陰沉了一瞬，「再好的朋友，也難以拉住他想要往地獄去贖罪的步伐罷了。」

　　看了一眼那邊露出求知神色的女孩，柯南道爾想了想，把自己和安德烈的相識經過簡略地說了一遍：很簡單的故事，來到英國尋求「幫助」的行屍走肉，守衛著這個城市的和平的偵探先生，第一次見面是後者為前者引薦鐘塔侍從長，第二次見面是柯南道爾送安德烈·紀德離開英國。

　　「那柯南道爾先生知道安德烈他們想要什麼嗎？」小八忍不住問道。

　　「這個答案不該由我來說，他也沒有告訴我——當然我靠著自己的力量把答案找出來了。」此時已經是「夏洛克·福爾摩斯」的偵探先生看著手邊蘇格蘭場送來的疑難案件，隨手在上面寫了一句「注意鞋子」就回發，道，「想要知道的話，就自己去找。」

　　「……」

　　怎麼感覺有點似曾相識的感覺……考試？

　　記憶裡那位想不起名字的老師似乎也是這麼引導她的：感興趣的問題的答案都應當由自己來調查得到結果，而不是靠他人給予答案。

　　小八想了想，問：「那能告訴我，安德烈他們想要見鐘塔侍從的近衛騎士長的目的嗎？」

　　這個問題讓偵探先生打量顱骨的目光都凝滯了一瞬。

　　這個孩子比他想的更加敏銳。

　　他這樣意識到，於是原本不准備告訴對方的話便從口中吐露了出來：「為了解放他們的靈魂。」

　　小八：「……」

　　啥啥玩意？

　　Please say English(說人話)，ok？

　　本以為是什麼特殊的形容詞，但看著說完這句話就沉迷到案件裡去的偵探先生，小八沉默了。

　　……在嗎，謎語人必死，懂？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23

第321章

　　可能不說人話是所有還沒到最後劇情高潮推理情節時的偵探的共識， 不管小八怎麼旁敲側擊，這位英國倫敦的名偵探先生依然認為自己「已經說了足夠的情報了」，「正常人都該知道發生了什麼」了。

　　小八：……

　　那可能是因為我不是人， 是貓吧：)

　　蘇格蘭的任務只持續到送她到柯南道爾先生這兒為止，在確認另一重身份是名偵探的牙醫先生已經「接收包裹」之後， 他就投入到了下一個雇佣任務裡去，不知所蹤了。

　　小八微妙的有種被丟下的感覺。

　　奇怪，明明是才認識沒多久的頂了天了也就「被雇佣的和被運送的」關系， 為什麼總有種委屈巴巴的感覺？

　　小八迷茫地想。

　　就算是在自己復蘇的記憶裡， 好像也沒有這位蘇格蘭先生的身影……啊……

　　小八捂住了額頭。

　　重重疊疊的影子仿佛是什麼錯亂的片頭一樣在頭腦裡放送。

　　隱約想起來一點，似乎是在街邊的咖啡廳一樣的場景裡，背著吉他包的青年注視著身側的少女， 露出無奈的笑容。

　　「我好像真的認識他……」小八捏著喝到一半的咖啡杯柄，喃喃自語。

　　「不管你到底認不認識，人已經走了。」

　　偵探先生挑眉看了一眼這邊的少女，覺得這孩子真容易被別人影響思緒， 明明人都走了有些天了， 她還在想， 得找個由頭讓她把注意力轉開……如此思考著， 他將一封信推到她面前：「幫我送一封信。」

　　這不該是郵局的工作嗎……小八咽下到了嘴邊的疑問，接過信看了看地址， 呃了一聲：「我覺得這個地方我可能進不去……」

　　「你以為我會忘了通行證嗎？」偵探先生不以為然地把另一份證件遞了過來。

　　小八：「……」

　　好吧。

　　從大偵探福爾摩斯先生處接到送信任務， 任務獎勵：倫敦地圖熟悉度經驗+1，跑腿費1英鎊。

　　小八在心裡給自己配系統音，嘀咕著拿著信件往任務地點去。

　　任務地點是倫敦一家超有名的五星級酒店， 承擔著外國元首級別訪問英女王時的下榻地點的重任， 並且就小八所知， 現在雖然並不在其的「政治任務」期間，但似乎因為最近歐盟的商業合作上的緣故，有相當多國際有名的商業團隊下榻，目前安保級別基本等同於元首入住——所以在乍一眼看到任務地點竟然是這裡的時候，小八才覺得自己這個目前來說身份不明人士（盡管蘇格蘭有給她一份身份證明但她不認為這玩意能抗過那種等級的安保檢查）根本沒可能進去。

　　萬能的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解決了這個問題。

　　只用一張小小的名片。

　　只是小八沒有想到的是，到了地方並且成功被門口看著像是迎賓實際應該不只是迎賓的侍從檢查過證件和名片後，她就被直接帶到了一處很大的會議廳室裡。

　　這處地方說是會議室，其實算是一個自助取餐的自由party，用於給與會的諸位放松用，當然也可以借此時機與感興趣有合作意向的目標搭話商議——遍布在四周的各種用沙發和綠植以及其他裝飾圍成的類似小包廂一樣的布置很好地滿足了這些商務人士對隱私的要求。

　　這年頭郵差的工作都已經到了要一路送到收信人手裡，而不是由人家的下屬轉交的地步了？

　　結果在這個會議室遇到的也是下屬——對方看了一眼她展示出來的信件外觀，沒有伸手去接，反而後退了一步，示意她跟上。

　　小八：「……」

　　怎麼有種游戲跑環任務的感覺？

　　就一頂了天了白色等級的送信任務為什麼給她以一種史詩任務前置的感覺？？？

　　雖然心裡嘀咕個不停，少女面上卻沒有什麼多余的表情，平靜地跟上了對方的步伐，一心二用關注四周環境。

　　監控攝像頭，來往的耳朵裡塞著入耳式耳麥的護衛，步伐輕盈優雅的侍從和女僕……

　　剛剛路過的那個大廳裡，似乎有相當分量的人物在，不然的話安保系數沒可能這麼高……才這麼想，小八就注意到，走廊右側天花板有一個攝像頭雖然也像其他攝像頭一樣微微閃著紅色的光，但從頻率和移動速度來看，似乎並不是很合群。

　　慢了一拍的感覺。

　　小八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程序小規模BUG的表現之一，大概兩三秒之後程序自檢就能排查BUG恢復正常了。

　　帶路的人已經走到了一間繪有浮雕花紋的精致門前，伸手打開，向裡面的人請示之後，才示意她進去。

　　跨進大門之前，小八最後望了一眼那個攝像頭，就如她所想的那樣，只兩三秒後，那只攝像頭也如其他那樣，跟上了節拍。

　　已經恢復正常了。

　　這個念頭一閃而逝，在大門合攏的時候，她已經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面前需要應對的場景。

　　怎麼說呢，她有想像過會看到什麼出乎意料的人，甚至連阿加莎侍從長都在考慮的範圍之內——特別是考慮到夏洛克和阿加莎雖然明面上不太對付但似乎又經常在各個事件裡沒有一點商量卻能合作得天衣無縫般的默契，小八也有想過自己這封信的收件人可能是侍從長，但是沒有想到的是，在被一路帶過來之後，出現在她面前的，卻是一個明顯還不到十歲的小女孩。

　　金發藍眸，漂亮得就像是洋娃娃一樣，長而卷的燦金色長發披在身後，正睜著一雙比大海還要湛藍的眼睛，用傲慢掩蓋著自己的好奇。

　　「這位就是福爾摩斯先生推薦的……保鏢？」穿著收腰公主裙，頭發上還挽著銀色鑽石王冠的小女孩矜持地展開手裡的羽毛折扇，遮蓋住下半張臉，卻遮不住那雙水藍色的眼睛裡怎麼都藏不住的好奇。

　　小八：「……？」

　　少女頭頂緩緩地冒出一個問號：保鏢？

　　似乎是心有靈犀一般看懂了她的表情，那個小女孩露出略微帶著疑惑的好奇眼神：「那封信，難道不是福爾摩斯先生的推薦信嗎——爸爸拜托福爾摩斯先生尋找我在這邊游玩期間的玩伴兼保鏢，不過我記得福爾摩斯先生一開始是回絕掉了的，這是他回心轉意了嗎？」

　　部分直白的口語化的語法，和部分繁復的貴族式語法，結合這個孩子那身洛麗塔式裝扮和對於貴族來說過於「外露」的奢華氣息——又可稱之為金錢氣息——再根據其他細微的線索，差不多可以判斷出來，這個孩子的家庭，似乎是傳統貴族和現代富豪的結合……小八心裡思索著這個孩子的身份問題，一邊也沒忘記思考這個孩子所說的玩伴和保鏢是怎麼回事。

　　夏洛克先生只讓她送信來著的。

　　面前的少女陷入了沉默，這讓領她過來的人面上露出的細微的不滿：「難道你什麼都不清楚就過來了嗎？」

　　聽到他這話，這名作簡潔中性化打扮、唯有柔和的身體曲線和精致的面孔可以看出來性別的少女沉默了一會，但也僅僅只是沉默了一兩秒時間。

　　在他想要說什麼之前，這名少女忽然把那封由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交給她、迄今為止還沒有被拆開來的信件撕了開來。

　　「你這……」領路人一驚，卻沒想到對方干脆地把信封倒了過來，倒出來一張，白紙。

　　空白無一物。

　　難道又是那位夏洛克先生的惡趣味？比如寫上去之後干了就看不到任何痕跡了的特殊藥水寫的信什麼的……

　　領路人忍不住這樣想道。

　　畢竟他們已經被那位倫敦乃至世界有名的名偵探耍了好久了。

　　但不同於認為這是名偵探的惡作劇的領路人，少女盯著手上的白紙看了一眼。

　　忽然交代給她的送信任務，裡面卻沒有內容；

　　高於正常態的安保系統；

　　慢了一拍又恢復正常的監控鏡頭……

　　不到半秒的停頓後，小八忽然一步上前，拉住沒反應過來的小女孩就要往外走——在她邁開步伐之前，她仿佛是意識到了什麼，又快步退了回來。

　　「你干什……啊！」被攔腰抱起來的小女孩驚呼著，條件反射摟住了小八的脖子以防自己摔下去。

　　「所有的事等會再說，先回答我——防爆間，在哪裡。」小八言簡意賅。

　　能夠負責這位小姐的安保工作，這些人的素質值得肯定，在最初的不解之後，以雇主安全為最優先等級的保鏢立刻意識到了什麼他們之前沒有想到的事，帶著小八和被她抱起來的那位小姐往屋子裡面去。

　　這類地方有用於應對危險的「安全屋」，當然這裡的安全屋並不是指特工類的後勤補給處，而是用於出現不安全的情況時，讓主人家躲進去的房間，一般會用高抗攻擊的材料打造，基本上房門一關，與世隔絕。

　　幾乎是在她剛剛帶著那位小姐快步跑入防爆間的同時，地動山搖！

　　強烈的衝擊橫掃而過，整棟屋子都搖晃起來，外牆開裂，縫隙裡掉落裂開的磚石，小八只來得及把懷裡的孩子推進防爆間，身後還沒關上的門就被第二波衝擊直接給狠狠地衝擊上來。

　　#

　　劇烈的震動持續了十數分鐘才停下來。

　　一只手伸了過來，按在她的背心，伴著那個初次見面的少女平穩的聲音：「呼吸……別緊張，來，把氣吐出來，吸氣……呼出來……」

　　在那只手和聲音的調節下，她才意識到，自己差點把自己憋死：那可怖的襲擊發生得太過突然，讓她遲鈍地反應過來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竟然被驚嚇到忘了呼吸。

　　如果自己沒有及時發現，這位小小姐不會把她自己憋死吧……小八想道，手下輕巧地安撫終於從忽如其來的襲擊中回過神來，顫抖著抱住她的腰的小女孩。

　　室內漆黑一片，以人類的視覺只能隱約看到近在咫尺的人的輪廓，能夠看清楚的只有那雙在黑暗中格外明亮的異色眼瞳，一棕一綠，亮得像是黑夜裡的光一樣。

　　漂亮得讓她想要將這雙眼睛納入自己的珍寶盒。

　　「啊……眼鏡掉了麼？」不同於看不到太多東西的小女孩，貓的視力足夠小八看清楚一切，包括懷裡的小女孩看著自己發愣的臉，從對方不掩驚艷的臉上，小八意識到自己用於遮蓋瞳色的眼鏡已經掉得不知道哪裡去了，「唔，不要說出去哦，這是秘密。」

　　她豎起手指，小聲說道。

　　異色瞳這個特征實在是太明顯了，不適合她接下來調查安德烈他們過去的計劃，所以她很早就用各種辦法遮蓋住了自己的眼睛真正的顏色，比如略微帶點色彩的時尚眼鏡。

　　小女孩沒有說話，但小八可以感覺到，對方環在她腰上的手又緊了幾分。

　　等到這孩子終於適應過來，小八才聽到她還帶著顫音的聲音：「發生了，什麼事……」

　　「大概就是襲擊之類的事吧。」小八漫不經心地說道。

　　防爆間的質量值得信賴，但那是沒有遭遇到超強打擊的情況下。

　　在懷裡的小孩子清醒過來之前，小八已經查看過他們所在的地方情況了。

　　很不妙。

　　能夠活動的空間只有不到兩立方米的範圍：防爆間已經塌了，幸好塌下來的時候大塊的牆板和天花板形成了一個穩固三角，這才保住了她們兩個。

　　其他人恐怕……

　　這種衝擊不是普通的迫擊炮能造成的，更何況倫敦市區內出現迫擊炮也太過天方夜譚了，所以最大的可能性——異能力者。

　　是強悍得能當一支軍隊使用的異能力者發起的攻擊。

　　在倫敦地界鬧出這種動靜來，真的是很沒把阿加莎女士看在眼裡啊……

　　沒有足夠的利益的話，很難讓人相信僅僅只是私怨就能讓人不顧惹怒鐘塔侍從的後果做出這種事來，所以，可能的可能性……

　　內心思索著這起襲擊背後可能的彎彎道道，小八的眼神閃了閃，引開了懷裡孩子的注意力：「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能讓夏洛克先生讓她過來保護的人，是這個孩子的本身的特殊性，還是她身份的特殊性——或者換個直白的說法，是她自己的緣故，還是在警告或者說向她背後的勢力示威？

　　手邊能夠利用的資料太少，小八暫時無法推斷出是哪種可能性，干脆就問懷裡的孩子。

　　「斯科蒂。」小女孩抱緊這個保護自己的少女，在無法掩蓋的硝煙和塵埃氣息裡，她清楚地聞到了自己抱著的這個少女身上的氣息：細微的檸檬香混著不知名的香味，融合成了一種清新的甜香，最初乍一問會以為是檸檬香，但仔細辨別之後就會發現那並不是單純的水果香味……好好聞，是香水吧，回頭去買一支，她好喜歡這個氣味。

　　斯科蒂如此想著，忍不住把自己的臉更深地埋進去。

　　很神奇，明明是差點就死掉了，剛剛甚至驚懼到了忘記呼吸的地步，現在卻飛快地安定了下來，恐懼也好，害怕也好，似乎都消彌了——不能說完全不存在了，但是留存的那些，不需要額外注意就能夠忽視過去。

　　「你叫什麼名字？」斯科蒂忍不住問，夏洛克先生應該是知道了什麼，才會讓這個人送來空白的信件，目的是為了讓這個人保護自己。

　　那也就是說，這個人是夏洛克先生送給她的了？

　　不是也沒關系，她可以去找爸爸，讓爸爸把這個人送到她身邊來。

　　她很少有額外在意的東西，恩愛的父母，優渥到常人難以想像的家境，父母傾注了幾乎全部的愛在她身上，所有她想要的東西都觸之可得。

　　只要她想，不管是天上的星星還是地層深處的稀有礦藏，所有的一切都會為了她的笑臉而被爸爸呈現在她面前。

　　雖然到目前為止她從不曾問爸爸要過什麼——因為一般在她想到這點之前，寵愛女兒的父親就已經把東西擺在她面前了——作為第一次想要的，等從這裡離開，她就去問爸爸要這個人！

　　正用手指輕輕敲擊附近的板塊，利用聲波來判定外層結構好制定下一步脫困計劃的小八並不知道懷裡這個黏糊糊的摟著她的腰怎麼都不放手甚至還蹭蹭的小家伙在想什麼。

　　聲音可以做到很多事，比如很多哺乳動物能夠做到的回聲定位系統，她在這方面肯定不如那些千百萬年來專精於此的動物，但判斷一下外圍廢墟的穩固程度，方便接下來的脫困這樣簡單的事情，還是可以做到的。

　　嗯，大致結構清楚了，各個破碎板塊之間的支撐點也差不多弄清楚了，接下來只要……

　　計算著路線，小八讓懷裡的孩子松開胳膊：「等下要出去，注意不要離開我身邊，明白嗎，斯科蒂小姐？」

　　「叫我斯科蒂！」小姑娘不假思索地說道。

　　驗算結果的小八沒有在意：「好的，斯科蒂。」

　　這讓小姑娘的表情頓時好了很多，她松開緊緊抱著的少女腰肢，改而握住對方的手：「這樣可以嗎？」

　　「嗯，可以的，放心，我會保護你的。」

　　最後將歪斜的鑽石王冠扶正，小八收回手，體內沸騰的力量泄露出絲毫，順著右手，衝擊在支撐的牆板上。

　　一片漆黑中，斯科蒂只記得那雙異色的眼瞳明亮得像是有火焰在其中燃燒，宛若天鵝絨一樣的夜空中無比璀璨的星子。

　　是那些隔著數億光年，依然能夠將燃燒著的太陽的光輝傳遞到地球上的星星。

　　是落入她手心的星星。


第322章

　　原本富麗堂皇的酒店已經化作了一片廢墟， 連痛苦的呻吟都聽不到——襲擊來得太過突然又太過迅速，幾乎沒有人能反應過來就被埋在了重重廢墟之下，即使有重傷的尚未死去的人， 在沒有及時抵達的救援之前，他們的聲音也無法透過重重廢墟讓上面的人聽到。

　　「哼， 不堪一擊。」

　　甩了甩手，甩去那些濃重的硝煙氣息，尚且不知曉姓名的異能力者冷笑著看著底下的廢墟。

　　下一秒他就被一腳踢翻， 甚至來不及反應就被壓住腦袋， 臉頰緊緊壓在廢墟上細碎的石子和粗糙的牆板斷層面上。

　　一腳穩穩踩在這個異能力者後腦勺上，另一只腳則踩在他身體中軸線上，以仙狸的力量輕松封殺他的異能力效果， 讓他變得宛若普通人一樣掙扎不得，小八懷裡還抱著斯科蒂，環顧四周：「應該過來了吧……」

　　鐘塔侍從。

　　這要再不過來，她真的要懷疑阿加莎女士對英國的掌控力了。

　　很快她看到了遠處正快步趕過來的人， 那標志性的服飾讓她確認了對方的身份。

　　「麻煩安排一位心理醫生， 雖然我覺得這孩子應該沒留下什麼心理陰影。」

　　小八一邊說， 一邊把懷裡的孩子遞了過去：除了最初的驚懼， 之後這孩子簡直放松得有點過分，甚至她帶著她從底下廢墟裡「開路」出來的時候這小孩還有閑心抓著她的頭發編辮子， 試圖把她的王冠拆下來固定她編出來的發辮。

　　這會兒左側那一小撮末端編織成股辮還插著鑽石發插的頭發就是斯科蒂的傑作。

　　沒想到原本乖巧地被她抱著的女孩忽然伸手死死扒著她不放：「誰說的！我超有陰影的！你不陪我我晚上都不能睡覺的那種！」

　　小八：「……」

　　——她的頭發死不瞑目， 謝謝。

　　一看硬來不行，斯科蒂立刻轉了對策，放軟聲音淚眼汪汪：「可是我真的好害怕……在你身邊我才不會害怕， 如果你走了， 又有人襲擊了怎麼辦？剛剛襲擊發生的時候， 只有你一個人注意到了不對……」

　　「……」

　　那種程度的襲擊並不是這一個人就能夠使用出來的，異能力者的能力是有上限的，那麼，最有可能的就是這附近還有一個輔助的能力者，他可以放大或者變化其他異能力者的能力效果，使之達成目前的成果。

　　很有可能，那個異能力者才是關鍵。

　　現在她必須要想辦法把那個人從人群裡面揪出來——夏洛克先生真正要委托她解決的目標。

　　但也不能這麼丟下斯科蒂……雖然她嘴上說著這孩子應該沒有留下什麼心理陰影，但那是基於自己在她身邊的時候，因為在襲擊發生的時候自己保護了她，所以她現在才能活蹦亂跳的，可以說，這孩子心理上正是最依賴她的時候。

　　這種時候如果就這麼丟下她的話，多少會傷害到小朋友的心靈的。

　　想了想，小八從懷裡摸出一個小小的物件放到了斯科蒂的手上：「這個，送給你，它會保護你的。」

　　「這是什麼？玩偶？」斯科蒂疑惑地看著自己手上被放上去的那個小玩意兒，是一只手工做的布偶玩具貓，裡面似乎是填充了棉花，摸上去軟軟的，它的肚子上有一層層的紅線捆著，像是把它的肚子給縫了起來。

　　說實在的，斯科蒂覺得這個手工玩具非常的粗糙，在看遍了國際大牌真正傳統手工制作產品的人眼裡，這個東西的針腳實在是粗糙的不行，但是……

　　斯科蒂捏了捏，軟軟的。

　　可可愛愛。

　　是她自己做的嗎？

　　真可愛！

　　這個花色是三花貓吧？

　　「它叫阿吉，是幸運貓貓哦！」小八溫和地說道，「它的身上存放了我一直儲存的好運，需要使用積累下來的『好運』的時候，只要把阿吉布偶肚子上的抽繩抽掉就可以了。如果遇到很糟糕的情況的話，幸運結也會自動散開，用積攢的好運幫助你渡過難關——希望你永遠都不要遇到那樣的情況。」

　　斯科蒂嗅了嗅，她從這個布偶玩具貓身上聞到了和那個少女身上一樣的氣味：被長久地帶在身邊所以沾染上的氣味。

　　視線余光瞥到鐘塔侍從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個被捕獲的異能力者身上，斯科蒂小聲問：「這個，是你嗎？」

　　她的話有些不明不白，但是小八卻聽明白了：在埋在廢墟之下的時候，為了更好地探查周圍情況，她釋放出了分神體貓貓去探訪前路，斯科蒂的視力恐怕並不能支持她在那樣的黑暗環境裡看清楚分神體貓貓的模樣和毛色，最多能看到它的眼睛顏色，或許還有肉墊形狀——為了安撫小朋友，在不需要分神體貓貓探路的時候，她把貓貓塞進了斯科蒂懷裡，後者對於貓貓肉球有著相當程度的痴迷，捏了又捏，要不是快到地面上了小八怕暴露異常把分神體收了回去，這會兒這孩子恐怕還抱著貓貓吸貓。

　　「不是呢，我的、異能力變成的貓並不是三花，不過這只三花貓是我認識的，是非常罕見的公三花哦！」小八同樣小聲說道，「是會給人帶來好運的貓貓。」

　　斯科蒂愣了愣：好運……

　　既然這個人帶著阿吉貓玩偶遇到了她，是不是意味著，對這個人來說，遇到她就是「好運」呢……

　　「咦，怎麼臉紅了？是哪裡不舒服嗎？」小八困惑地看著小姑娘忽然漲紅了臉，想伸手試試她的額頭溫度卻被揮開手。

　　「才、才沒有！」斯科蒂用盡了自己的自制力把臉上的熱度壓下去，扁扁嘴，不是很滿意這個人的反應，但是她也知道輕重緩急，只能依依不舍地松開了手，「要快點回來哦——不然我就算是翻遍整個倫敦都要把你找出來綁回家去！然後再也不把你放出來！這個幸運貓貓也不還給你了！」

　　小姑娘抓著貓貓布偶玩具，嘴上張牙舞爪，臉上卻是紅著眼眶可憐巴巴的樣子。

　　小八摸摸斯科蒂的腦袋，轉身往封鎖線外去：她可以聞到，那個留在被抓捕的異能力者身上的淺薄的氣味正朝著萊茵河的方向去。

　　她已經完全明白過來夏洛克先生的想法了：借由幫助鐘塔侍從解決這件事，得到阿加莎女士的允許，獲取曾經安德烈試圖與她交涉的內容。

　　她有種直覺，那將是安德烈把她放下、不管她怎麼懇求都不肯帶著她的原因。

　　至於斯科蒂……大概是恰好吧？


第323章

　　這起發生在倫敦的異能力者案件最後以瓦斯爆炸的名義被掩蓋了過去， 真正知曉真相的不過寥寥數個人。

　　借由協助阿加莎女士查清楚這件案件背後的情況，小八終於得到了當年關於安德烈和阿加莎女士交涉的內容。

　　某種程度上來說，之前夏洛克先生說的好像真的是人話……

　　小八在看到了資料之後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件事情。

　　難道說， 其實是因為我比較笨才沒有弄清楚夏洛克先生當時的意思嗎？

　　……嗚。

　　小八堅決不願意承認這件事情。

　　算了，現在糾結這種事情沒什麼意義。

　　把手中最後一份資料放回去， 小八陷入了思考。

　　被自己的祖國流放了，不知道歸處的叛變軍人——但這個叛變，也是別人給他們冠上的名號。

　　該怎麼辦呢？

　　小八放松身體， 仰面躺在了靠椅上：「夏洛克先生， 你知道安德烈他們現在去哪裡了嗎？」

　　「知道也沒用。」正端詳著蘇格蘭場送過來的信件的男人咬著鼻煙壺，拿起筆在信件上寫了幾個詞就把這個案件放到了一邊，頭也不抬地說道， 「現在的你，沒辦法把他們拉回來。」

　　「……雖然是事實，這麼說出來我也會有點傷心的。」

　　小八泄氣地把手蓋在了眼簾上。

　　夏洛克先生說得對。

　　就算她現在追上去，找到安德烈他們， 也沒辦法拿出足夠把他們從游蕩的亡靈帶回人間的東西……

　　沉默半晌， 她輕輕地移開了蓋在臉上的手掌， 露出清透的燦綠色眼眸：「果然， 還是得先解決根源問題——夏洛克先生。」

　　「我只答應了安德烈在你不適應的時候照顧你一段時間，等你找到自己的目標了要離開的話， 我是不會阻攔你的。」像是知道她想說什麼， 夏洛克道。

　　這回答讓小八笑了起來：「謝謝。」

　　「不用。」名偵探先生把鼻煙壺拿在手裡把玩了一會，道，「如果你准備走的話， 我建議你坐下午的走私船離開。」

　　異瞳的少女眨巴了一下眼睛。

　　這麼著急？而且為什麼是走私船， 她現在的身份已經是過了明路的並不需要偷渡啊……難道說……

　　猛地想到一個可能性， 小八臉色劇變。

　　下一秒，她飛速起身上樓。

　　聽著樓上火速整理東西隨後快速下樓的聲音，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把心愛的鼻煙壺放到一邊，理理東西，也准備離開。

　　嗯，正好他最近在計劃讓夏洛克·福爾摩斯這個身份死亡的相關計劃，倒是可以借此展開了。

　　。

　　一小時後，試圖上門找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最近新收的小助手共渡下午茶時光的斯科蒂小姐看著人去樓空的貝克街221B號房，臉色冰冷地撥通了手裡的移動電話。

　　十分鐘後，已經坐上走私船正在前去安德烈的祖國的小八收到夏洛克先生發送給她的消息：就在五分鐘前，倫敦所有機場發布停飛消息。

　　小八：「……」

　　#

　　小小年紀就非常有天涼王破氣質的小小姐今天也在努力堵截可愛的又被溜走的貓貓小姐。

　　#

　　有什麼新勢力插手了這個國家。

　　金發黑膚的男人看著面前的情報，想。

　　這是一個歐洲國家，算的上老牌國家，歷史悠久，另一方面，這也代表了這個國家派系林立，是對忠於這個國家的軍人最不友好的局面。

　　為了拔除掉那個以酒為代號的組織，他和好友兼同事諸伏景光一起潛入了這個組織外圍，借著任務提高自己在組織裡的地位，終於在不久之前，得到了酒的代號——這意味著他們在這個組織裡，已經是高級成員了。

　　相比較於日本，這個組織其實更多的是活躍在海外，這也是波本出現在這個國家的原因——朗姆通過琴酒交給他一個任務，是要拉攏這個歐洲國家的某一個派系，從而得到他們的支持，獲取更多的資金。

　　但現在，這個原本應該很快就完成的任務被拖入了不見底的深淵：那個原本在這個國家的政鬥中占據上風的軍閥最近陷入了泥潭風暴，各種爆發的輿論，莫名被敵對者拿到的把柄，都讓軍閥頭子焦頭爛額。

　　手下被蒙在鼓裡的士兵甚至開始嘩變。

　　再這麼下去，這個國家從與鄰國談判才得到的安穩，將就此消失無蹤。

　　原本這並不關波本的事，但組織很需要這個軍閥派系的資源，所以他不得不在這裡從各地呈報的情報裡，尋找那只在背後攪動風雲的手。

　　所以，他才會出現在這裡，看到了那只手。

　　敲在黑色的鍵帽上，素白的手指，抬起眼看過來，清澈的眼瞳，看到他時微微愣神，花瓣一樣的嘴唇無意識地微微張開，毫無防備的模樣。

　　在最不可思議的夢境中，波本都不曾想像過的畫面：那個他以為會是什麼老牌強國手下培養出來的特工，竟然是一個看起來才十五六歲模樣的亞裔少女。

　　是景曾經告訴過他，那個叫奈奈的疑似被拐賣的日籍孩子。


第324章

　　金發黑膚的青年， 帶有亞洲人種特征的面部，乍一看會以為是混了黑色人種的血統，但仔細觀察的話可以想到另一種可能性……是日本本土的矮黑人種後裔？

　　此外——

　　掌控這個國家的軍閥頭子去想不明的巨額資金， 與領頭人性格完全不符的投資醫藥生物等目前宛若空中樓閣般的項目的行為，還有， 自稱雇佣兵但從行事來看更像是特工並且接受過軍警訓練的景最後的行蹤點……此時出現在這裡的這個人是景的合作對像，還是調查對像？

　　不管是哪一種可能性——

　　目光落在突兀出現的人身上的同時開始頭腦風暴，少女的視線落在那個人身上， 素白的手下卻看也不看敲下最後的回車鍵， 並同時開口：「——有興趣合作嗎？」

　　#

　　「上次的那件事，調查得怎麼樣了？」

　　波本正在擦拭酒杯的手沒有絲毫的停頓，平淡地說道：「雖然已經調查出來了， 不過已經沒什麼用了——托姆斯將軍已經倒台了呢。」

　　銀發的男人從帽檐下抬起眼睛，冷冷地看著他。

　　琴酒並不怎麼插手其他人的任務，包括這個朗姆交給波本的任務，他只是略微了解了一下情況之後就將它轉達給了波本， 之後就去忙他自己的任務去了：最近總感覺組織裡混進了不止一只小蟲子， 他必須在這些小蟲子弄出更大的麻煩之前把它們找出來一一碾死。

　　這次會想起來也是朗姆那邊讓他過來問的：正如波本所說的， 和他們合作的托姆斯將軍倒台了， 這意味著他們在這個國家裡經營的人脈網幾乎坍塌了大半，而在托姆斯將軍倒台之前就接到任務調查在幕後和托姆斯將軍作對的人是誰的波本自然就成了他們首要詢問的對像。

　　——如果波本能夠提前找出來那個幕後之人， 他們安排相關人員進行暗殺或者其他干擾手段， 托姆斯將軍不至於會敗這麼慘，那麼他們組織在這個國家費了十幾年心血經營起來的人脈網也不止一次坍塌成現在這副模樣。

　　琴酒會根據波本的回答來確定他的任務到底是失敗還是沒有成功——這兩者的區別在於最後的懲罰會是壞還是更壞。

　　「唔，讓我想想該怎麼說明……」波本把擦干淨的酒杯放回到原位， 單手支著下巴思索了幾秒， 似乎是在組織語言， 「具體情況說起來太復雜了，一時半會兒沒法說清楚，我會在之後的任務報告裡詳細寫明的——總之，我調查到一半發現，一方面，那位托姆斯將軍因為很不滿意組織這個合作對像在某些項目上完全看不到光明未來的投資行為，私底下在接觸其他軍工項目並且非常有想要換合作對像的想法，另一方面，後來扳倒了托姆斯將軍的勢力朝我發起了『臨時合作』：合作干掉托姆斯將軍，我們接收托姆斯將軍的一半資金，他們接收剩下的一半以及這個國家。

　　「嗯，我是有試圖談判發展成長期合作關系，就像組織和托姆斯將軍簽訂的合作關系那樣，但是對方覺得『跟藏在暗處的家伙合作也只是暫時的，除非你們准備好將全貌展示出來，否則，對於連最基本的情報認知都沒有的對像，我們沒有必要談進一步合作。』……所以，談判完全進行不下去，考慮到組織對付叛徒的手段，我個人認為托姆斯將軍當時展示出來的一系列行為已經完全觸及到叛變組織的紅線了，因此，我答應了對方的合作。」

　　波本說道，末了又補充了一句：「資金清算應該會在明天送過來，到時候還要找人去確認一下，琴酒，你有空嗎？」

　　「你覺得我是那種閑得能隨時有空干這種事的人？」琴酒冷哼了一聲，卻也沒有不管，「我會安排幾個人過來進行審計和財務工作的。」

　　組織能發展到這地步，專業的財會人員自然不會少，不同於其他成員，能夠接觸到組織的財務的，即使在組織內沒有代號也沒有涉及到高級代號人員的任務方面，這些人也是板上釘釘的「心腹」——任何一家公司的骨干成員，可以沒有副總裁，但是絕對不能沒有財務主管。

　　換成犯罪組織也是一樣。

　　在波本表明是托姆斯將軍先一步叛變之後，他的態度就有了不明顯的變化——當然，如果在事後調查發現情況並不是像波本說的那樣的話，到時候他會親自處理波本。

　　「至於新上台的勢力……我個人覺得合作的可能性不是很大。」波本想了想，才道，「他們似乎非常討厭藏在迷霧中的組織或者勢力，而且好像也意識到了托姆斯將軍最後的倒台有我的一份助力，覺得像這樣的『盟友』不值得信任——感覺上來說，比起執政者來，更像是一根筋的軍人呢，有點難辦啊。」

　　琴酒來找他自然不是單純質問任務的，更多的還是了解這個在原先的「盟友」倒台之後上位的勢力情況，這方面沒什麼值得特別處理的，波本直白地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如果琴酒覺得之後還要再接觸的話，他倒是很期待琴酒和那個小姑娘撞上的場景——他已經從景那邊知道了，那天被他當面撞上竊取情報後還不慌不忙跟他交易的小姑娘，就是景之前提到過的疑似被拐賣到西歐這邊的日裔小孩。

　　中東戰場上前不久聲名漸起的mimic新的主狙擊手，未嘗一敗，因從未在戰場上對敵人下死手，但所有和她對戰過的人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必然在戰場上留下身體的一部分，在中東這個人命絞肉機裡，重傷的下場還不如當場死去，也因此，這孩子在那些人的口中有了一個新的稱呼，「虛偽的慈悲者」。

　　他也曾經這麼認為，但在幾次合作掰倒托姆斯將軍的行動裡才發現，那個孩子並不是什麼虛偽的慈悲，她只是……

　　「虛偽？慈悲？把人打成殘疾會讓他們落入比死更可怕的境地？什麼嘛……」尤記得那孩子聽自己轉述這些內容時毫不作偽的茫然表情，她甚至費解地把嘴裡咬著的棒棒糖拿了出來，露出了讓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才好的表情來，「生氣？我沒有啊，我不會對著他們生氣，畢竟也不怪他們嘛——你看，他們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裡，眼睛也只能看到這樣的土地，小孩子長大了除了幫那些毒販子運送du品外沒有其他出路，丟了手或者腳就無法活下去，所以怨恨讓他們陷入這樣的境地又無法解脫的我，這是他們的看法。

　　「他們根本不知道在這片土地之外，小孩子長大還能做很多事，丟了手或者腳還能夠安裝義肢繼續像正常人一樣生活，這些他們都不知道，唔，可能知道吧，但會覺得『那樣的世界不是我們可以奢望的』所以無視了。

　　「可我不是他們，我知道那些在這片土地之外理所當然應當存在的事情，就算我……唔，因為意外落到了這裡，也沒道理就這麼讓我拋棄掉十幾年塑造成的三觀，迅速和他們一起陷進這樣的泥地裡吧？

　　「他們不珍惜性命，不代表著我也要學著他們那樣不珍惜性命啊——我可不想哪天回去之後都沒勇氣和我的朋友們一起繼續玩。」

　　——她只是，將人的性命看的比那些人更加重要而已。

　　所以想要保持自己「干淨的手」嗎？

　　那個時候，他是這麼問的。

　　「也不至於。」她舔了舔棒棒糖，有些漫不經心的姿態看起來就像是一只正在舔毛的貓咪，「如果真的到了萬不得已、『不得不那麼做』才能活下來的地步的話，我也是會殺人的，畢竟再怎麼樣，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嘛！要是連小命都丟了，什麼能不能回家都是空想了不是麼？

　　「只不過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出現什麼局面，必須要我親手奪走某個人的性命才能『破局』罷了。」

　　#

　　是在健全的法治社會下健康成長、但又不會死板地固守規則的孩子，會變通，會根據環境改變自己的成長方式，哪怕忽然從安全的平靜的生活丟到了戰場上，也迅速找到了可以活下來的方法。

　　從大人的角度來說，是一個成長得非常優秀的孩子。

　　再加上那手竊取情報的黑客能力……如果說身手是在被mimic救起之後由那些戰場上的亡靈教導的，那黑客技術呢？

　　他決定等回去之後從這個方向調查看看。

　　任何一個自矜於技術的黑客都不會閉門造車——簡單來說，不管是哪個，「技術在手天下我有什麼國家數據庫FBI情報庫凡是有挑戰的地方必須留個名不然對不起我這屠龍之術」的高傲（換個角度也可以說是中二）想法比比皆是。

　　所以，技術足夠好的黑客基本上都在情報庫裡留了名。

　　當然，能不能抓到真身是另外一回事。

　　波本覺得這孩子的技術總不是一天之內速成的吧，總歸有點成長軌跡，日本那邊沒消息的話就想辦法調查一下東亞各國情報庫吧。

　　特別是俄羅斯那邊。

　　畢竟那地界的黑客是全世界都出了名的。

　　結束了和琴酒的會面，波本回到自己的住所，還沒開門就察覺到了屋子裡有人。

　　從門後透出來的飯菜的香味……他嘆了口氣，打開了門。

　　「啊，歡迎回來。」坐在小矮桌前正在伸筷子撈肉片的女孩回過頭來說了一句，就又把腦袋轉回去關注電磁鍋裡正在沸騰的湯水了。

　　波本：……為什麼這家伙會在我家？

　　雖然這個疑似來路不明但是相當難對付的家伙突兀出現在他家，讓他背脊都冒起了一層冷汗——這看起來溫馨的家常畫面反而加深了那種毛骨悚然感——但作為臥底在組織的優秀成員，波本第一時間把握住了疑惑和無力感間雜的情緒。

　　畢竟，對於「波本」來說，這個人算得上某種程度的盟友，她對「波本」的威脅度並不高。

　　並且為了取信對方，他也沒有刻意去隱藏自己的臨時住所。

　　「不是說現在是盟友嗎？是盟友的話吃頓飯也沒什麼吧。」女孩子吹了吹剛剛撈起的肉片，沾了點醬汁塞進嘴裡，「而且蘇格蘭同意的。」

　　在她對面，代號蘇格蘭的男子苦笑了一聲：「事情說起來有點復雜……總之，先過來吃飯吧。」

　　波本不相信這個莫名冒出來的孩子，但他相信景的判斷，所以他也沒有多說什麼，把外套掛在門口的衣架上便走了過來在桌邊落座：「你們哪裡買的壽喜鍋材料？」

　　「南邊有個中超，在裡面買到了很多火鍋材料，還有醬油和糖，然後自己調的壽喜汁。」女孩子咽下嘴裡的肉片，說道。

　　波本沒再多說，拿起景遞給他的筷子：「那麼，現在可以說了嗎？」

　　女孩沒抬頭，只是隨手從口袋裡摸出來一張卡放到桌上，然後繼續專注她的飯菜。

　　波本有些奇怪，拿起那張卡片，在看清楚上面的花紋時，他的瞳孔驟然一縮。

　　「我忘了很多事情，這點你們知道的，這幾天我在檢查情況的時候發現了這張卡片，如果我沒弄錯的話，這是黃金之王非時院的信物——雖然我也不記得這東西為什麼會在我身上，但是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我和非時院之間一定有什麼聯系，所以我才能夠擁有這樣一張卡片。要是可以和非時院接觸的話，大概可以知道更多。」

　　她說道，這還是最近她終於掌握了自己的空間能力之後想到「既然我能夠控制空間，那我會不會弄個隨身空間來放東西？」後嘗試著開啟類似空間。

　　結果真的被她給試出了這麼個隨身空間來。

　　伴隨著空間開啟和裡面存放的一些東西，她多少也想起了一些事情，比如自己似乎是日中混血，出生是在種花家以至於新生兒疫苗都是在種花家打完之後才去的日本上幼稚園，父母已經不在了，自己有個監護人，以及還有個似乎非常難纏的亦師亦友存在。

　　如果被他知道自己忘了他絕對會各種耍手段讓她簽訂不平等條約好「彌補我受傷的脆弱心靈」……這麼幼稚的表現真的配得上「亦師」的標志嗎？

　　損友還差不多。

　　她下意識地想道。

　　波本：「……」

　　為什麼認定他們？就立場來說，他們作為組織的一員，和真正統帥著日本的御柱塔完全是處於對立面的，除非……難道說……

　　浮現出來的猜測讓波本——降谷零的背脊被冷汗打透。

　　「不用一副身份暴露的樣子，我們不是敵人。」咬著肉片把它咽下去了才開口說話的女孩表情平靜，「要問我為什麼知道的話，你們有些受身動作太標准了——啊，當然不是說不好，只不過，作為『在戰場上成長起來的雇佣兵』，哪怕有機會得到那些散布在中東西歐各地的雇佣兵訓練營的訓練，因為最初接觸這些的時候就是憑著在戰場和生活中觀察到所以自發運用在自己身上的手段，正常來說，這樣的雇佣兵應該有『抹不去的個人習慣』，好壞另論，但習慣是存在的，也很少會有雇佣兵能夠意識到它們的存在更不要說有意識地糾正了，能做到那地步的可不會還在這樣的低級地圖打轉，早就進高層了。而你們沒有這方面的習慣——這是正規軍的標志。

　　「當然，這是破綻之一，其他方面，你們已經有意識地糾正了口音，學習本地居民的說話習慣，混雜入其他幾個戰亂地區的發音習性，側面表露了『流轉在各個戰場上的雇佣兵』這一身份，但是……」她抬起手，挽起左胳膊的衣服，一直拉到最高，露出上臂，經久不見陽光白皙到近半透明的皮膚上，有一個不起眼的小疤，「疫苗疤也很容易暴露出問題來的哦——順帶一提我是在中國出生的，所以卡介苗也是在中國打的。」

　　波本和蘇格蘭同時沉默，他們已經意識到了什麼。

　　不同於在種花家出生後24小時內就會注射的卡介苗，因為只打一針所以一般只留一個疤，日本這邊的卡介苗接種則是用一個帶有九個針的「印章」「蓋」在嬰兒胳膊上，而且「蓋」一次不夠還要「蓋」兩次，之後傷口紅腫流膿潰爛，成功接種卡介苗之後，胳膊上就會留下18個疤。

　　雖然有些人自我恢復能力強，在成長過程中這些疤痕會淡去甚至消失，降谷零和諸伏景光則屬於皮膚修復能力不是特別強的，所以他們的胳膊上依然還留有這樣的疫苗疤。

　　「因為類似這樣的小小細節，讓我感覺你們似乎不是很符合雇佣兵的人設，所以我就好奇調查了一下——畢竟我也要對和我合作的另一方負責嘛！」女孩漫不經心般說道，「然後就調查出了一些很有趣的事，從『雇佣兵』的角度來說很別扭的部分，換成你們在那個地方的身份的話，就很合理了。為什麼會留下這樣的破綻呢？是事態太緊急了所以來不及做更多的偽裝嗎，但你們所屬的那個跨國犯罪組織偽造的資料非常完善呢，卻在你們身上出了這樣的紕漏……你們是不是得罪了那個組織裡給你們做偽裝的人了？對方恐怕是位心眼大不了多少的美麗女性吧——啊，放心，我沒告訴任何人，所以可以把槍放下了，我還沒吃飽呢，就算真的要送我上路，至少讓我吃飽了免得做個餓死鬼吧？」

　　吃飽再上路，不要做餓死鬼——在種花家那邊有這樣的說法，這點也和她方才說的在種花家出生（似乎也在那生活過一段時間）的說法吻合……是故意的，還是在完善人設？

　　另外，關於偽裝那一段，只憑那一點小細節就能推斷出貝爾摩德和他們不對付？是在挑撥離間，還是……

　　波本面目冷靜地注視著面前巍然不動顧自從電磁鍋裡撈白菜葉子的女孩，和諸伏景光交換了一個眼神，這才把手裡的槍放下。

　　但是並沒有退出保險。

　　「是這樣嗎？真可怕啊，但敢這麼挑明，是確認能夠從我們兩個的手裡安然無恙離開嗎？」他將冷沉的模樣收了起來，露出了符合那張童顏的清爽笑容。

　　這家伙幾句話之前，就把套在他們身上的兩層馬甲全給扒了：很顯然，在「雇佣兵」身上察覺到異樣之後，她就根據貝爾摩德為了報復他們而在偽裝中露出的細小破綻追查到了他們在組織裡的身份——截止到目前為止還算正常，他們作為那個組織裡已經獲得代號的高級成員，以組織的負責人身份與托姆斯將軍接觸，所以她能夠查到這一層在他們的意料之中。

　　但是，這個人竟然緊接著就查到了他們作為日本公安臥底組織的這一層馬甲，這就讓他們匪夷所思了。

　　難道就單憑只在見面時短暫的交手中暴露的格鬥動作？

　　……要是這家伙是黑衣組織裡負責審查的成員的話，他和景恐怕連第一關都過不去。

　　而且這麼毫無顧忌地挑明了……波本——降谷零不認為對方是有勇無謀。

　　「這個麼……我覺得我們不是敵人。日本公安，和日本真正的掌權者黃金之王肯定是站在同一戰線的，對吧？」她說道，看了一眼被放在桌角上的那張代表黃金之王勢力非時院的信物，「我能夠持有這個信物，不管我之前是什麼身份，至少不會是你們的敵人這點是可以肯定的。」

　　波本沉默了一會，默認了這個說法：「……難以置信你是一個失去了過去記憶的人。」

　　關於黃金之王才是日本背後真正的主人這件事，並不是什麼普通民眾可以知道的。

　　「我又不是什麼都不記得了，雖然想起來的也不是很多。」聞言，女孩露出了苦惱的神色，「比如我到現在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開鎖——按照我想起來的那部分記憶，我明明是個乖乖上學的優等生啊，既不喜歡打架鬥毆也不愛欺凌弱小更加不想以怪盜為目標，為什麼會去學開鎖這麼旁門左道的東西？」

　　而且下至簡單的彈舌鎖，上到復雜至極需要黑客手段入侵的電子密碼鎖，竟然像是觸發式記憶一樣都有所涉獵並且截至目前為止還沒有哪個鎖攔得住她。

　　順帶一提，她去竊取這個國家的軍事機密最初目的之一是為了弄清楚當年驅逐安德烈他們部隊的真相，目的之二就是想看看自己這手「開鎖術」的上限在哪裡。

　　現在看來，至少這個國家的情報庫暫時還攔不住她。

　　……這上限真的匪夷所思，她到底經歷過什麼啊！

　　和這個相比，只用「觀察」就能夠察覺到絕大多數人都會忽略過去的「違和」並且還能以看起來普通卻極為有效的手段獲取自己想要的情報的「行動力」和「話術」看起來都普通了不少，包括第一次拿到狙擊槍就莫名有種熟悉感還能自發計算各種受力風向風速情況並與環境結合運算出正確的彈道軌道……不對這個也不普通啊！

　　哪家優等生要學這種特工一樣的玩意啊！

　　還有她現在想起來的關於死屋之鼠情報庫的進入方式和手段，以及對自己足夠深刻的了解確定自己就算失憶也不會助紂為虐的三觀堅定程度……

　　她想著想著心就沉了下去。

　　……自己不會是什麼非時院派去臥底死屋之鼠甚至成功打入內部的007吧？


第325章

　　記憶沒有全部恢復之前再多的推測也是無用， 小八很快把這些念頭放下，專注手頭的事物。

　　她最初來到這個國家的目的已經達成了，但現在小八並不僅僅滿足於此。

　　為了弄清楚安德烈他們為什麼會那樣宛若死靈般游蕩著尋找能夠解決他們、讓他們在戰場上死去的對手， 小八決定調查他們的過去，所以來到了這個國家。

　　在翻閱這個國家過去十幾年間發生的事時， 她隱約猜測到了一部分，而找到的國家絕密情報庫中記載的那些過去驗證了她的猜測：曾經是這個國家備受歡迎和信任的榮耀軍人，為這個國家流汗流淚， 將為了國家付出一切視作生命存在的理由， 卻被後方的參謀部出賣，被瞞騙著去和已經簽訂了和平條約的敵國軍隊交手，於是這支「背叛了國家的和平的叛軍」就這麼被放逐了， 曾經是同僚追殺他們，然後死在他們的手下。

　　手染了曾經要保護的、要並肩作戰的人的血，即使肉體還活著，心靈卻也已經隨著那殘酷的真相而死去。

　　所以， 安德烈他們才會想要讓阿加莎騎士長和他們交手， 與其說是在尋找能夠讓他們的靈魂得以解放的地方和對手， 倒不如說……他們在尋求能夠送他們去死的人。

　　他們原本期待著， 為了祖國的榮耀而戰的戰場上戰死，而現在， 早已失去了這份榮耀的他們只能夠用「戰士的榮耀就是在戰鬥中死去」來安撫自己， 所以尋找著強大的異能力者。

　　……倒不如說是最後的遮羞布了。

　　畢竟軍人的高傲讓他們無法選擇自殺。

　　小八合上了面前的頁面。

　　她已經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差不多弄清楚了。

　　但僅僅只是這些，還不足以拉回安德烈他們。

　　費了那麼大功夫，和這個國家的政治勢力搭上邊， 想辦法以一人的身份弄出一個組織般的假像， 讓對方答應合作共同扳倒曾經陷害安德烈他們的托姆斯將軍一伙， 現在的執政黨也答應了公布當年托姆斯將軍一伙做下的叛國行為，這麼一來，安德烈他們的冤屈就可以洗刷干淨了。

　　只是……

　　在逃離祖國的過程中，為了活下去，安德烈他們手刃了追上來的曾經的同僚軍隊，他們的手上有著曾經的戰友的血，這點無法否認。

　　安德烈他們自己也不可能無視掉這點。

　　所以，僅僅只是這樣還不夠……她還要做一些事，一些可以將安德烈他們從日本勸回國的事……

　　沉思著，小八打開郵件，開始給這個國家的執政首腦留言。

　　這方面還是需要他們協助的，在這個內亂剛剛平息、外部勢力虎視眈眈的情況下，相信他們也不會拒絕這個提議。

　　等和對方商議完，確定在這個國家的安排已經准備好了，就等她把安德烈他們帶回來，小八才合上電腦，把它放入到自己的隨身空間裡，走出房間。

　　……說起來，自己現在回憶起來的記憶基本上都是普通平凡的學生生涯，最多間雜一些貓咪視角下的打架鬥毆，那……

　　她的腳步遲疑了一瞬。

　　黑客技術，情報獲取能力……與這個國家的勢力搭線，在短短一個月內在這個自己過去一無所知的國度裡宛若織網般架構起復雜而精巧的設局、引導兩大勢力對拼，在察覺還不足以扳倒對方時挑撥離間對方的「盟友」讓局勢進入她所預期的未來……

　　這份細致入微的洞察力和利用起每一份情報的頭腦，這份堪稱可怕的「武器」……

　　是誰交給她的？

　　記憶的深處，似乎有雙眼睛一閃而逝。

　　……是誰？

　　小八斂下眸光，目光下意識地在自己右手食指上戴著的花戒上逗留了一瞬。

　　不同於那把可以做多模式變形的電磁槍和多功能自動鋼索這兩件被放在隨身空間裡的裝備，她身上唯一一樣正常佩戴卻並不符合「普通學生」這個標簽的，就只有手指上這枚花戒。

　　在蘇醒過來第一天她就發現了這枚花戒的秘密。

　　這是不應當出現在一名普通學生身上的東西。

　　……是教導給她那些東西的人送她的嗎？

　　#

　　走私船上，蘇格蘭和波本已經在那等著了。

　　「我對走私船這種東西沒有太高的好感。」小八打量著面前的艙室，沒有掩飾自己的情緒，「話說，這艘走私船的目的地，不會是我想的那個城市吧……」

　　想想日本有名的港口城市兼適合走私進入的地方，似乎也就那一個了……

　　「目的地是橫濱沒錯，怎麼，聽起來你好像不是很喜歡橫濱的樣子？」波本笑著說道，在大部分情況下這個人總是笑得一臉清爽——甭管手上在做什麼不適合那一臉清爽笑容的事。

　　「大概吧，你們知道我現在記憶還沒有完全恢復。」小八有些漫不經心地說道。

　　情報網中的消息，安德烈他們的目的地應該也是橫濱，但不同於直接去日本的自己，安德烈他們人員多，又沒有護照，分批入境也需要時間，另外他們還要找落腳的基地……這麼一盤算，自己可能還能比他們更早到。

　　那說不定可以先布個局等著安德烈他們進網。

　　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有點熱鬧啊，」終於抵達日本境內的港口，聽著船外的動靜，波本輕聲說道，「今天是什麼值得慶祝的日子嗎？」

　　這槍聲，遇到黑幫火拼了麼。

　　「我們似乎回來得不是時候呢。」蘇格蘭分辨著海風裡傳來的聲響，道。

　　槍聲和……這個聲音，是RPG。

　　「我可從來沒想過在日本境內聽到這種動靜。」波本臉上還是那樣的笑容，只是那冰冷的氣息幾乎已經從他眼睛裡殺出來了。

　　在中東戰場上常見，卻絕不應當出現在和平的國家城市內的RPG的響動……那幫在港口交手的蛀蟲，在他所深愛的國家做什麼亂七八糟的事！？

　　簡直比FBI隨便進入日本更讓他生氣！

　　「看這局勢，不是黑吃黑就是交易破裂，哦，應該是交易破裂——我們還真的是回來得不是時候呢。」用隱形眼鏡遮蓋住自己異色的雙瞳，此時一副黑發棕眸模樣的少女看了一眼那邊交火的形式，漫不經心地說道。

　　她的話引來波本微帶詫異的一眼：這麼肯定？

　　「一般火拼不會選在港口這種地方啦，因為地勢並不適合打架，尤其是旁邊還有大海，一方如果有心想逃的話，可比在能夠被封鎖起來的城市巷道裡逃跑簡單多了——這點雙方都能夠想到，所以八成就是在交易中啦！」

　　少女豎起一根手指，輕搖著解釋：「既然已經確定下前提，那會發生衝突的無非也就那麼幾種原因，一，雙方交易的時候第三方過來試圖一網打盡，目前來看交戰的只有雙方那顯然這個可能性可以去掉了；二，兩方交易的時候，一方忽然發難決定吞掉所有的貨和資金——不過從目前現場情況來看，這裡應該是原本就打算吃下所有資金和貨物的那一方被反殺了呢，啊，我誠摯建議不要插手，贏的那方還有只伏兵沒有現身，如果以為這個時候能夠語漁翁得利的話會死得很好看的。」

　　她說著，指了指一個方向。

　　至於猜測是贏的那方的人而不是敗方的人，這不是很簡單麼，要是輸的那方的人的話，要麼撤退保全實力該走了，要麼就該出來增援了。

　　這會兒按兵不動而且處於可以隨時支援的地點的，怎麼看都只有贏家後手這一個解釋。

　　蘇格蘭從懷裡摸出望遠鏡，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在那些集裝箱的陰影裡，捕捉到了一個一閃而逝的光點。

　　抽香煙時的光點。

　　那裡有人。

　　「看樣子是港口Mafia。」蘇格蘭似乎是從望遠鏡裡確定了什麼，說道。

　　這答案讓波本輕輕地皺了下眉頭。

　　橫濱的夜之統治者，港口Mafia。

　　「你們知道？」在來之前簡單了解了一下日本國內的情況，但因為歐洲那邊對東方彈丸小國的情報不多所以知道的還沒她想起來的那些記憶多，因此目前可以說對這個國家的暗勢力一無所知的少女好奇問道，「是什麼棘手的勢力嗎？」

　　「你可以簡單理解成橫濱的地頭蛇。」

　　這比喻簡單易懂，小八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這麼囂張的嗎？」

　　她下意識地又往那邊看了過去，不同於之前只是粗略地查看大局，這會兒那邊的戰鬥已經結束，港口Mafia的人正在收拾殘局，在一堆忙忙碌碌的黑衣人中，只站在那邊佁然不動的身影就顯得格外顯眼。

　　嗯？

　　是什麼地位比較高的干部之類的人嗎？

　　她望了過去。

　　似乎是察覺到了這邊的視線，原本看著硝煙散去後的戰場的人忽然朝這邊望了過來。

　　黑發鳶眸，纏在暴露皮膚上的雪白繃帶一路隱沒到衣領下，看起來脆弱又迷茫，但看過來的那雙鳶色眼眸卻冷冽得像是深山裡的潭水。

　　不知其深。

　　那雙記憶中的眼睛，再次浮現了出來……是一雙鳶色的含著笑意的溫潤眼眸。

　　與之一同浮現的，還有迄今為止曾經經歷過的一切。

　　她遲緩地眨了下眼睛。

　　「……怎麼了？」波本敏銳地察覺到了身側的人氣息的變化。

　　少女沉默了一會，抬手撐住額頭，深深地嘆了口氣：「我真該帶張照片在身邊的……」

　　「哈？」

　　#

　　——早知道看到太宰先生的瞬間就能想起來，當初真該在身邊放一張太宰先生的照片的。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23

第326章

　　記憶恢復了之後， 一大好處就是不再被動了。

　　這裡的「被動」並不是指對自己過往不清以至於面對波本——或者說得更簡單明白點，面對降谷零的懷疑和打量的眼神都不知道做什麼好。

　　畢竟吧，從前段時間的立場來看， 這個叫「奈奈」的出身不明滿身都是疑點的孩子真的非常值得警惕：別的不說，單就她在失憶狀態下竟然還能攪和得一個國家政界翻天覆地直接改換新面貌這點， 就足夠讓降谷零把她永久拒於日本國門之外了。

　　如果沒有黃金之王下屬非時院的那張堪稱「信物」的卡片的話。

　　想到這裡，小八有些慶幸當時自己因為被國常路大覺先生逮去灌了一腦袋王權者守則的時候百無聊賴隨手在他桌上拿了張卡片把玩，之後又無意間夾進了筆記本裡給放在了隨身空間中， 不然想要回來日本……嗯， 雖然不至於有太大的麻煩，但被黑皮臥底先生在身後盯著的感覺她還是謝絕吧。

　　真不明白太宰先生怎麼那麼喜歡撩撥中也先生，雖然說看到對方氣得火冒三丈又沒法打自己確實很好玩， 可是常在水邊走哪有不濕鞋的道理，萬一哪天玩過頭了被對方逮到了破綻怎麼辦？

　　明明太宰先生那麼怕痛的人……難道是為了早日去地府報道嗎？

　　……應該不是，太宰先生就算是死也不會想死在中也先生手裡，「被黑漆漆的小矮人弄死那是我一輩子的污點怎麼都不想背著這種污點去地獄」——大概會被這麼說吧。

　　小八漫不經心地想道。

　　「給。」

　　她漫無邊際亂竄的思緒被忽然遞到面前的東西打斷。

　　小八緩慢地眨了下眼睛——在恢復記憶之後， 她啟動了隱形眼鏡的美瞳功能， 把自己醒目顯眼的異瞳掩藏起來， 現在她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黑發棕眸的女孩子而已。

　　聚焦了視線之後， 小八又稍稍往後仰了仰，才看清楚， 因為離得過近、幾乎要貼到她鼻子上、剛剛打斷她思路的東西， 是一個草莓味甜筒。

　　因為五感敏銳的關系，她的皮膚甚至還能感知到甜筒冰淇淋那冰涼的氣息順著氣流落在她的臉頰上，仿佛是有什麼細碎的冰晶被吹過來一樣， 帶起一絲絲涼意。

　　小八接過了甜筒， 這才看到了甜筒背後的男人的模樣， 蘇格蘭——諸伏景光手裡拿著另外一支香草味的甜筒冰淇淋，臉上是溫和的笑容：「怎麼在發呆，剛剛要求來這個游樂場的人可是你自己啊。」

　　「這個啊……一時興起而已。」小八舔了舔草莓味的甜筒冰淇淋，說道。

　　諸伏景光對這個回答沒有太多想法，只當她是不想說實話。

　　但小八說的是實話——她的目光落在了距離她不遠處一個站在太陽傘陰下的男人，對方看起來頭發有些長，胡子刮的不是很干淨讓他看起來似乎有點大叔的感覺，但從他的皮膚和眼神來看，也就二十多歲。

　　然而，還是如此年輕的時候，他的生命卻已經終止了。

　　一對情侶走到了太陽傘下，穿過他的身體，在傘下的露天桌椅邊坐下，絲毫沒有察覺到這個人的存在。

　　——這個人是死去之後徘徊不願離去的魂魄。

　　小八說的「一時興起」，就是指的來自這個魂魄的求助。

　　#

　　說實在的，在意識到自己所在的世界裡綜合了死神小學生之後，小八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還有機會去救那些應當在劇情開始之前就已經死去的人。

　　哪怕在新年去看望伊達航的時候遇到了按照時間線來說理應早早殉職的松田陣平時，她也只當是綜漫世界裡劇情出現了偏差，或者因為石板存在對方擁有特別的能力，從而在爆炸中存活了下來，沒有像原著那樣以身殉職。

　　不過，雖然確認對方在未來活得好好的，可當萩原研二的魂魄順著靈魂本能對貓又血脈的親近而找上門來的時候，小八沒有多做思考，便答應了對方「保護為了抓捕爆炸案真凶而有些失去理智的松田陣平」，條件便是對方在這之後要往生去。

　　怎麼說這都是個四集回憶殺就變成一大堆死小迷心中不可觸動的白月光的家伙，就算沒有需要自己出手的機會，多上一層保險都是好的。

　　更何況，她現在暫時處於難得的空閑之中，不管是降谷零那邊，還是她為安德烈他們准備的「局」，都還在計劃中尚且不需要付諸行動，所以這會兒正是她少有的空閑時間。

　　空閑到可以跑來游樂園玩。

　　黃金之王不是那麼容易見的。

　　特別是在對像身世情況全部成謎不清楚對方真正的立場到底是敵是友的情況下，哪怕有非時院的信物在，降谷零依然非常謹慎。

　　他要對自己的國家——對這個國家背後真正的主人負責。

　　雖然，如果亮出無色之王的達摩克裡斯之劍的話，大概不用降谷零想什麼手段，「兔子」們就會追著天空之上巨大的無色之劍而來了。

　　但考慮到上一任無色之王的存在，以及對於這個自己的過去的世界的歷史的尊重——亂來的話不知道會搞出什麼事來——小八還是沒用這麼簡單粗暴的手段，而是答應了波本的要求，根據他的安排來。

　　說起來，現在這個時間點，三輪一言先生還在嗎……小八努力思索了一會，這個時間點，應該是三四年前的樣子，這個時候的無色之王三輪一言先生，應該還健在吧？

　　她對上上任無色之王，小黑曾經的王了解不多，除了那些總是被小黑在各個時間拿出來聽的俳句外，就只有對方是因病去世一個印像。

　　如果自己在這個時代使用無色之王的能力，會不會影響到對方？

　　畢竟現在，對方才是正統的無色之王才對啊……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的小八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噴泉旁，黑發鳶眸的少年本來漫不經心略過人群的視線在落到她身側的諸伏景光時，微微一凝。

　　#

　　哦呀，瞧他發現了什麼。

　　沒記錯的話，這個人，似乎是那個躲在暗處把偷偷搞事做到了極致的、好像黑漆漆的烏鴉一樣讓人討厭的那個組織的成員吧。

　　代號記得是……

　　蘇格蘭威士忌。

　　帽子存放處的酒櫃裡就有叫這個的酒，下次偷出來給這位蘇格蘭威士忌送行好了。

　　蘇格蘭威士忌給蘇格蘭威士忌送行，嗯，聽起來是個不錯的主意！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他止不住地樂了起來。

　　不過，這樣黑漆漆的烏鴉可一點都不適合游樂園的氛圍呢，所以為什麼這位洋酒先生會出現在這裡呢？

　　絲毫沒有自己那滿心的黑泥也和游樂場格格不入的自覺，鳶眸的少年彎了彎眼眸。

　　而且還拿著甜筒冰淇淋，好像周末和閨蜜來游樂園玩的JK一樣，噫，好惡心哦！

　　他這樣想著，視線下意識地散開，以蘇格蘭威士忌為中心尋找能夠讓他來到這個游樂園的「理由」。

　　那個少女的身姿在這個時候映入了他的眼睛。

　　微蜷的黑發一直長到了腰際，皮膚白得在太陽光下甚至有種半透明一樣的凝脂玉感，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她半張面孔，棕色的眼瞳清濛濛的像是茶晶一樣剔透晶瑩……

　　那張臉。

　　太宰治微微睜大了眼睛。

　　四年前的聖誕節前夜，他在那個夜晚嘗試上吊自殺的時候，被這個人從天而降直接給從樹上砸了下來。

　　更早些的時候，在他投河時，這個總喜歡管閑事的家伙把他從河裡撈了上來還送到了那個無證黑醫那邊，真是的，他那個時候都已經恢復呼吸了只要原地丟著就能自己清醒過來，多此一舉的下場就是害得他被森先生抓去當了對方「繼承」的人證，多了好多可怕的記憶。

　　歸根結底都是這個家伙害的。

　　她當初要是見死不救就沒後來那麼多事了。

　　——雖然就算沒有這一出，他也會有其他計劃加入黑手黨，來實現自己擁抱死亡的夢想的說。

　　太宰治一邊非常無理取鬧地把各種黑鍋往一無所知的小貓咪頭上扣，一邊打量著對方的模樣，將她與自己記憶裡的樣子做對比。

　　那雙眼睛他記得是一棕一綠的異瞳，不管是剔透的茶晶還是濃艷的陽綠都是讓人一見就不會忘記的特殊，但現在……是美瞳吧？

　　額頭上那奇怪的晶體不見了，身量和面孔……怎麼看都不像是度過了四年光陰。

　　仿佛時間在她的身上停滯了流動。

　　……很正常吧，畢竟有四年沒見了，想多研究一下對方這四年裡遇到了什麼也很正常是吧？

　　他當初還把橫濱的神社都找了一遍想找到這個空間能力者呢——畢竟有個空間能力者來給他打下手很多任務簡直難度全線下降，而且對方看起來也很有腦子的樣子，只要稍微挫一挫銳氣再打磨一下就可以把工作都丟給對方了，自己就可以專心尋死之路了，這麼劃算的買賣怎麼能不做呢？

　　可惜一無所獲。

　　要麼對方的能力強度超過他的預計甚至可以在橫濱之外的神社進行空間轉移，要麼就是這家伙的能力隱瞞了什麼關鍵，不然也就這麼大的一個橫濱，他沒道理連對方的一根頭發都找不到吧？

　　現在看來，和蘇格蘭威士忌在一起，難道她和那個組織有聯系，所以才在隱蔽性上做得那麼好？

　　太宰治思索著各種可能性，包括對方現在忽然回到橫濱來——他從各種細節處以及前幾日情報遞交上來的走私船時間大概推測出了蘇格蘭威士忌和她都是剛剛返回日本這件事——的種種可能發展，目光則恰到好處地保持著不會讓對方發覺的程度。

　　畢竟港口Mafia的監控體系都是他一手創建起來的嘛，這點監視對方還不讓對方發現自己存在的小手……欸？

　　#

　　感覺到有什麼在注視著自己，小八微不可查地皺了下眉頭，迅速用太宰先生教過她的辦法確認了對方的監控體系：三位一體……這種監控體系，是港口Mafia？

　　她不著痕跡地扯了一下蘇格蘭威士忌的衣擺，在吸引了對方的注意力之後，少女像是無意間微微轉了轉角度，偏過頭，嘴唇的動作控制到了最小：「你最近惹上港口Mafia了？」

　　那動作幅度不大，卻恰好將她說話的動作藏到了太宰治這個觀察角度的死角，讓他無法通過辨認唇語來判斷對方說了什麼。


第327章

　　巧合？

　　不， 他可不認為這是巧合。

　　在他的視線才落在對方身上沒多久就意識到了，沒有直接朝視線方向看過來，而是准確地看向了其他幾個方向——如果這會兒在這裡配合他進行監控的是他的那些不成器的部下的話， 那個女孩剛才的動作就能把那些人揪出個七七八八來。

　　太宰治沉了沉眼眸，忽然又笑了起來。

　　事情變得有趣了呢——不管這位讓他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就不知怎麼聯想到貓咪的小姐回來橫濱是做什麼， 至少……

　　這段時間森先生又要掉頭發啦！

　　#

　　「為什麼這麼說？」諸伏景光小聲地問道，同時不著痕跡地仔細留意周邊的情況，「我印像裡， 我應該沒有得罪過港口mafia。」

　　他和波本都是長期在海外進行組織交代的各種任務的， 上一次回到這裡來還是剛剛獲得代號沒多久的時候。

　　那次在車站彙合的時候，他還無意間撞見了萊伊的妹妹。

　　如果是真正的組織成員的話，或許會把這作為對方萊伊的一個把柄吧。

　　但說到底， 即使在臥底組織之後，他的手早已說不上干淨了，可他本身依然還是日本公安，在沒有必要的情況下， 不會去做違背他底線的事情。

　　「除了你得罪了港口Mafia， 或者說無意間妨礙了他們的任務這些種可能外， 我想不出還有其他可能性會讓那位港口mafia史上最年輕干部在游樂場盯著我們看——他就在我的七點鐘方向， 離我們大概二十來米遠。」

　　諸伏景光：「……」

　　他強制控制住自己往對方說的方向看過去的本能。

　　「沒關系，看吧， 他已經走掉了。」

　　諸伏景光遲疑了一下， 還是決定相信這個少女的判斷。

　　他轉過頭去，果然，在對方說的方向上已經看不到絲毫可疑的人物了， 更不要說那個終日纏著繃帶在人群中都醒目至極的家伙。

　　「雖然也有種可能性是對方閑的無聊， 所以來游樂場尋樂子……嗯， 考慮到對方還是一位18歲少年，還喜歡打游戲，這可能性其實還是挺高的……」小八這樣說道，可是，不相信的意味已經要從她臉上溢出來了。

　　就算太宰治最初真的是這個想法，可在游樂場遇到過蘇格蘭威士忌之後，對方恐怕也會變了念頭。

　　不過她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

　　這看的蘇格蘭威士忌不知怎麼的有點想笑的衝動。

　　明明在這樣可以堪稱緊張的情況下——就算他這些年的活動都在海外，關於港口馬歇爾那位史上最年輕的干部的「累累功績」，他也是有所耳聞的：那個人簡直是血管裡就流淌著天生的黑手黨黑暗的存在。

　　被那種人盯上，哪怕只是對方閑暇無事時想要找他們尋樂子，那也會對他們的臥底工作產生巨大的影響，實在不是什麼適合笑出來的環境。

　　他剛想說什麼，忽然聽到一聲轟隆巨響，兩人的神色頓時警惕了起來：對於兩個剛剛從戰場上脫離沒多久的人，他們輕易聽出了那一聲巨響的來源。

　　是爆炸！

　　日本國內的治安雖然比不上海對岸那個對黑惡勢力毫不留情的國家，但在國內，就算黑幫再怎麼猖狂，光天化日之下游樂場內也不太可能有黑手黨交火呀，為什麼會有爆炸？

　　總不至於是瓦斯泄漏之類的東西吧？

　　蘇格蘭威士忌心中種種念頭一閃而過，剛想對旁邊人說讓她趕緊去避難，轉頭卻發現剛剛還在他身邊的那個少女，此時已經消失了蹤跡。

　　他心頭一驚，連忙環顧四周，卻怎麼都無法從附近慌亂的人群裡看到那個女孩的身影。

　　她去哪了？！

　　#

　　購物廣場的摩天輪上，第72號纜車車廂內。

　　松田正平一手拿著手機，讓頁面停留在短信頁面上，幾乎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那個和炸彈相連接的小小的液晶顯示屏上。

　　距離爆炸還剩下30秒，在最後倒計時還剩下三秒的時候，這個炸彈的顯示屏上將會出現下一個炸彈所在地點，他要在那短短的三秒時間內將炸彈地點輸入到手機裡，傳傳遞給自己的同事好，讓他們去解救去更多的無辜的群眾。

　　至於自己……

　　理論上來說，在看到下一個地點的第一個元音時就立刻從這個纜車車廂裡脫身，以躲開爆炸——雖然時間倉促短暫了一些，可依照他們在警校訓練，他還是可以做到這一點的。

　　至於地點，哪怕沒有提示，對於下一個地點在哪裡，他也已經有了推斷。

　　但是。

　　就算對自己的推理能力有再多的信心，這畢竟關系到幾千萬民眾的生命，哪怕心裡有了答案，他都無法在親眼看到真正的標准答案之前放心。

　　而且。

　　凶手的目的他很清楚，對方就是想要看到警察殉職死去，如果他從車廂裡逃出去的話，觀察著這邊的凶手發現了這件事，說不定就會移動下一個爆炸炸彈的地點。

　　到那個時候就不再是小打小鬧的輕輕，只是炸翻控制板這樣的小場面了。

　　會有更多的更多的更多的無辜民眾被卷入其中。

　　為了那些人，他不能從這個纜車車廂裡逃出去。

　　30秒的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在倒計時顯示還剩下三秒的時候他看到了下一個地點。

　　幾乎在第1個原因出現同時，他已經推斷出了最後一個報賬場所的地點，手指飛快的動了起來。

　　如果有人能夠看到這一幕的話，就會發現他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地點幾乎與炸彈顯示屏上的地點同步出現。

　　並且，完全一致。

　　按下發送鍵的同時，松田正平稍稍有些出神。

　　這就是……最後了嗎？

　　顯示屏上面的倒計時已經歸零了。

　　爆炸奪目的白光已經在眼前展開，松田正平卻不知怎麼的，並沒有感覺到疼痛。

　　或許是因為爆炸來的太快太猛烈了吧，讓痛覺神經都來不及將信號傳回，大腦就已經在爆炸中損失了感知的能力。

　　甚至，他似乎在那一片白光中看到了他的好友研二。

　　抱歉啊，這麼早就來見你了。

　　還有，沒能為你報仇。

　　「道歉的話還是等下地獄的時候再說吧。」

　　領口忽然被收緊的感覺讓松田陣平驟然回神。

　　如果他的感知能力真的已經在爆炸中被劇烈的火與煙給燒毀的話，現在這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脖子被衣領勒著的，又是什麼呢？

　　迎面而來是帶著淡淡的硝煙氣息的風。

　　松田陣平睜大眼睛，看到遠處的摩天輪上冒出一股煙花般璀璨的白光。

　　伴著轟鳴聲和震動，還有那熟悉的廣場模樣，松田陣平幾乎是瞬息間認出了那個摩天輪所在的位置：杯戶購物廣場。

　　也就是不久之前他所在的地方。

　　可是，現在這視野距離……他距離杯戶購物廣場的摩天輪至少有三四公裡的距離！

　　終究是見多識廣，松田陣平很快就冷靜了下來：「空間能力者？雖然站在警察的角度，我應該訓斥你一下關於超能力濫用的問題，不過……事出突然，還是多謝了。」

　　隨著眼前高度的降低，當雙腳觸及到地面的時候，松田正平很快站穩，恢復重心，第一反應就是朝身後看去。

　　因為對方拎著他的領子把他揪出來的角度緣故，他到現在都不知道救了自己的人長什麼樣。

　　是個十四五歲大的女孩，看起來最多才上高一，但松田陣平的身體卻下意識地緊繃起來。

　　同樣落在地上，對方那恢復重心的姿態讓他聯想到了那些在戰場上千錘百煉的士兵。

　　盡管這個少女手心一片細嫩干淨，沒有絲毫的槍繭之類的可以證實他猜測的證據。

　　倒是有一些像是不小心擦傷的細小傷痕，但若是一個人平衡能力欠佳，多摔幾次也會摔出這種小傷口來，不能說明什麼。

　　「我也不是毫無代價就救你的。」

　　黑發棕瞳的少女抬手打了個響指。

　　松田陣平剛想說什麼，目光觸及到的畫面讓他頓時止住了聲音。

　　好一會兒，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聲帶：「……這是什麼劫後余生的幻覺嗎？」

　　「我倒是想是呢，可惜不是。」少女嘆了口氣，拍了拍裙擺上不小心沾上的灰塵，「給你們十分鐘時間告個別，然後你就要和之前答應我的一樣，往生去——長時間在人間逗留，對你這樣的魂魄來說不是什麼好事。」

　　畢竟虛啊什麼的，妖怪啊什麼的，這世界上多的是魂魄的天敵。

　　甚至還會有抓魂魄玩的小貓貓。

　　考慮到隱私，在這裡用貓又的能力給松田陣平營造了一個能夠讓他短暫看到離世之人魂魄的結界之後，小八就走開了，將相處的時間最後留給這對好友。

　　#

　　等到松田陣平目送萩原研二靈魂往生，又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走過來的時候，才發現那個忽然出現、據研二說是具備溝通陰陽能力的特殊能力者正盯著不遠處的冰淇淋店，神色凝重。

　　「怎麼了？」

　　他疑惑地問，心想難道那個冰淇淋店裡有什麼他看不到的惡鬼嗎？

　　不然這位怎麼臉色這麼沉重？

　　「我的甜筒不見了。」

　　「……哈？」

　　松田陣平懷疑自己聽錯了。

　　小八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剛才急著救你，我剛拿到手的甜筒被我弄丟了。」

　　帶人瞬移的時候就是這樣，除了人不會丟外，什麼都可能丟。

　　「……」

　　松田陣平壓下從心底冒出來的無力感，走向冰淇淋店。

　　沒一會兒，他就回來了，手裡拿著一支淋了雙倍藍莓醬的冰淇淋甜筒：「只剩下藍莓醬了，我讓店長給你加了雙份的藍莓醬，可以嗎？」

　　不需要回答，迎著那雙倏然亮起來的眼睛，他已經知道答案了。

　　「看在你給我買甜筒冰淇淋的份上，免費送你一個情報吧。」舔著冰淇淋，心情值up up up的女孩說道，聲調愉快，「你要找的人在那，從這裡往前走300米，然後左轉，上天橋——那家伙應該還在天橋上拿著望遠鏡欣賞自己的傑作。」

　　「怎麼樣，要幫忙嗎？我可以帶你立刻去下一個地點拆掉炸彈，對方性格謹慎，自動爆炸不起效還能遙控起爆，所以他身上肯定有用於遙控的道具，只要搜出來就是鐵證。」

　　#

　　這次的事對小八來說算是一個小插曲，就是之後再找到諸伏景光會合的時候，為自己這段時間去干什麼了解釋花了點心思：某種程度上來說，她現在算是被蘇格蘭威士忌和波本這兩瓶假酒一起共同監視的可疑人員，在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那邊傳來下一步消息之前，她得將自己的行蹤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顯露在兩個日本公安的眼裡，保證自己這段時間不會做出什麼危害公共安全的事情來，用以打消他們——主要是降谷零——的疑心。

　　知道諸伏景光和降谷零正處於臥底當中，不適合跟以前認識的同事朋友見面，所以小八完全沒有考慮將松田陣平的事情告訴他們。

　　反正對於小貓咪來說，這也就是在外玩的時候讓隔壁家的柴犬請自己吃了飯這樣的小事啦！

　　就算對鄰居家的主人找上門來，小貓咪也不會把對方上門拜訪這件事和自己做的事聯系起來。

　　「……是嗎？」掛掉打給警視廳內部同事的電話，降谷零看了一眼正在客廳裡百無聊賴地咬著根pokey棒看電視新聞的少女，輕聲道，「我知道了，謝謝。」

　　諸伏景光注意到了幼馴染的情緒變動，之後，在非時院派人來接走那名少女，讓她跟著「兔子」們前去御柱塔的空檔，他找到降谷零：「發生了什麼？」

　　他知道零的疑心比自己重的多，就算是在爆炸案發生的游樂場裡跟自己失散了十來分鐘這點事情，按照零的性格，不查清楚對方在這十幾分鐘裡面做了什麼，就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如果有心跟其他人接頭的話，這十幾分鐘時間已經足夠對方接觸四五個人並且好好地把情報都傳出去了。

　　「大概弄清楚了對方在那段時間裡面做了什麼。」少有的，降谷零的臉上帶著劫後余生般的輕松感，「如果我沒弄錯的話，那十幾分鐘裡，她通過瞬間空間轉移的能力救下了陣平，並幫助他抓住了那個爆炸案的真凶。」

　　一般來說，按照小八那個事事警惕沒有任何攝像頭能夠拍下她行蹤的行事風格，正常來說，降谷零應該是找不到她從諸伏景光眼裡消失的那十幾分鐘時間裡的行蹤的，但是，非常湊巧的是，這段時間他接到了松田陣平給他的留言——在他和景去執行潛入臥底任務之後，他們就和以前的親朋好友斷開了聯系，陣平也是警察，知道他們去執行需要保密的任務，所以如果有什麼想要告訴的事情，分享的事情，他們就會選擇在當年警校時期共同留下的暗號，將相關的信息發到一個特殊的郵箱裡，只要他們五人中有人登陸那個郵箱，就能夠看到好友給其他人的留言。

　　正是那份留言，讓降谷零推斷出了那個少女當時做了什麼。

　　不過，研二的拜托是什麼意思？那孩子她以前還認識研二？

　　雖然心裡的疑問還有很多，但至少降谷零的敵意消除了大半。

　　只是誰也沒有意識到一件事：

　　在他們神經如此緊繃的現在，哪怕是為了「放松精神了解一下好友在做什麼」的緣由而登陸了那個特殊的郵箱，對於擁有優秀素質的臥底先生來說，這樣的心情也出現得太過「巧合」了。

　　「巧合」的是，誰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第328章

　　「……原來如此， 來自未來的下一任無色之王嗎？」

　　有源自石板的同源力量，再加上這一屆的無色之王能力本身就是「預知」，在小八抵達御柱塔之前， 三輪一言就已經到了御柱塔，將他預知到的這位未來的無色之王的事告訴了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

　　在這麼多鐵證之下， 關於她的來歷其實並沒有什麼好疑惑的。

　　問題在於……

　　「這個世界還有一個『我』在，所以在回去之前，至少我不能用我的真名在外面行動。」在國常路大覺面前去除了偽裝的異瞳少女如此說道， 臉色略略有些苦惱， 「不然影響到現在的『我』就不好了——啊，另外我不是下一任無色之王，准確來說是下下任， 下一任無色之王是個辣雞。」

　　雖然她記憶裡並沒有什麼遇到未來的長大的自己之類的記憶……

　　國常路大覺贊同地點了點頭，從剛剛的交談涉及到的內容來看，不同於其他王權者，這個分明還沒成年的孩子所持有的權利， 竟遠超他想像——不同於Scepter 4是由青王自己創建的， 異能特務科並不是什麼王權者下屬， 而是這個國家的權利機關的重要組成部分。

　　但未來的自己卻將這個重要部門劃給了年輕的無色之王， 由她統領負責……這背後的意味不得不讓他深思。

　　這個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就是自己，國常路大覺輕易察覺到了這個舉動背後的深意， 聯系自己的身體情況， 他陷入了沉思。

　　……未來的自己選定的後繼者嗎？

　　但這個距離成年都還有些時候的孩子，真的能擔負起這樣的重擔來嗎……

　　看著那孩子清澈得好像容不下絲毫塵埃和黑暗的眼睛，國常路大覺少有的對未來的自己的判斷有些不確定。

　　哪怕是極惡的□□， 也比不上政界的黑暗。

　　還是說， 未來的自己知道她穿越來到這裡經歷了什麼之後， 會成為他所矚目的合格接班人，所以……

　　種種思緒一閃而過，外表看起來還只有七八十歲卻依然能夠干脆利落地掀翻年輕人的黃金之王闔目沉思片刻，才開口道：「我會讓『兔子』給你安排新的身份。另外，關於你的身份，包括王權者部分……」

　　「需要保密，」少女接口道，「至少在未來，我在成王後遇到他們的時候，他們並沒有表現出對這一點的先知。」

　　基於對過去的尊重，她不准備打破自己已知的未來。

　　自然而然的……未來的無色之王的視線仿佛無意間從腳下的石板劃過。

　　不能告訴老爺子自己能夠壓制石板——未來的黃金之王第一次見到她時才知道她能夠壓制石板。

　　啊，她的全世界僅此一款世界限定超豪華PLUS貓抓板啊……

　　#

　　有非時院的協助，身份方面總算是可以洗脫黑戶的問題了，只不過證件方面需要現做，暫時還拿不到。

　　當然，過去的對她一無所知的老爺子能夠這麼相信她，幫了這麼大忙，投桃報李，她也會做出相應的回報。

　　比如，幫忙抓一下小耗子穩定一下社會治安什麼的。

　　小八第一個盯上的，就是那起在原本劇情裡害死松田陣平的爆炸案。

　　「不覺得奇怪嗎，他是怎麼搞來那麼多炸藥的。」小八邊走邊看手上展開的紙質東京地圖，搜尋著上面的信息：隔了幾年科技水平就差了好多，像什麼缺德地圖都沒發展起來，更何況這是三年前的東京，和三年後的東京地圖也是有所差異的。

　　她可不想緊急情況下跑路的時候順著記憶中的路跑結果進了死胡同。

　　死神小學生的劇情太長，加上畢業之後她就沒怎麼追看了，關於這個早起劇情的爆炸案她也只記得這起案件的辣雞凶手葬送了兩名非常優秀的□□處理小組警員，而這兩名警員則是後期出場的紅方臥底降谷零在警校的同期同學兼好友。

　　可謂是一把早早埋下後期一口氣爆破的刀，刀的人淚流滿面。

　　松田陣平一個正式出場加回憶殺一共也才四集的男人直接成了無數柯南迷心中的白月光。

　　但劇情裡卻沒有提到（或許有提到但小八已經不記得了），那名凶手的□□是從哪裡弄來的。

　　「按照我對這些罪犯的手段了解，多半是通過什麼□□渠道弄到手的吧？」諸伏景光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而這種渠道，就像是屋子裡的蟑螂一樣，弄死了一個又有一個。

　　生命力極端頑強——或者說，在金錢的誘惑下，人群中永遠不會缺少放棄良知放棄其他的敗類。

　　「能夠搗毀一個是一個嘛，就算只是暫時阻止了一段時間裡他們為各個犯罪分子提供材料，那多少也有助於社會安定，對吧？」少女頭也不抬地說道，「想要指望人類的負面消失是不可能的，但我們可以通過其他手段抑制一下這方面的情緒發泄嘛！」

　　就像人類社會永遠都不可能出現不需要法制和警察軍隊這樣的暴力機關的情況，但依然有辦法在一定限度內維持和平。

　　「……小小年紀這麼悲觀可不好啊。」諸伏景光苦笑了一下。

　　「這應該叫正視事實吧。」她說著，疊了疊手裡的地圖，剛剛的對話間她已經把上面的信息都記下來了，「嚴格來說我是樂觀主義者。」

　　嗯，和太宰先生比起來。

　　小八在心裡補上這句話。

　　——和太宰先生比起來，誰都是樂觀主義者。

　　並不知道身側少女心裡在說什麼的諸伏景光：「……」

　　真沒見過這樣的樂觀主義者呢。

　　至於他為什麼放著臥底任務不做，陪著小八工作日在東京地界裡晃悠，則是因為，目前來說兩人關系「密切」。

　　雖然非時院已經確認這位少女的身份清白——甚至某方面她的存在還相當重要——但不管怎麼說，這都是性情脾氣秉性都不熟悉的陌生人，即使是基於對這個國家的負責，國常路大覺都不會這麼干脆地放她在外面隨便亂晃。

　　基於此，兼任了「向導」和「保鏢」以及「監視」功能的「同伴」職位出現了。

　　目前這個職位的獲得者是諸伏景光。

　　正處於臥底黑衣組織任務期間的蘇格蘭威士忌同學就這麼被這麼個任務砸下來，深感上面不做人：就算再怎麼忙也能抽個人吧，為什麼要讓一個正在敵對組織裡臥底的家伙過來擔當這個任務？

　　嫌他還不夠忙嗎？

　　「因為你現在在組織裡的情況不妙啊！」小八理所當然地說道，「那邊已經起疑了吧？」

　　諸伏景光的心跳漏了一拍，卻不是因為忽然被告知自己的臥底身份極有可能已經被察覺了，而是……

　　「你怎麼知道他們起疑了？」

　　「如果沒有起疑的話，為什麼給你和波本都編了完善的身份資料，但只有你被扔去當雇佣兵了呢？」她把疊好的地圖放入身側的口袋裡，「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是放松了很多，但實際是想放長線釣大魚，試試看能不能釣出你背後的組織吧。」

　　目前來說諸伏景光已經闖過了這一層考驗，但懷疑並沒有完全被消除。

　　諸伏景光的眉頭皺了起來：上面明知道他現在的情況，卻讓他來負責這個女孩……總不至於是想讓她假扮自己的家人，作為暴露給那個組織的表面上的弱點，從而保護好他真正的親朋好友吧？

　　「也有這方面的考量，」看穿了諸伏景光的想法的小八說道，她在得知自己的「監護人」是諸伏景光的時候就已經把情況想的七七八八了，老爺子那邊也印證了她的想法是對的，「不過最主要的還是為了以防萬一。」

　　以防真的發生什麼意外，她可以及時救下臥底身份暴露的諸伏景光。

　　「所以，為了配合你的身份，我出現在你的生活裡的『身份定位』就很簡單了。」她笑眯眯地豎起一根手指，「『協助者』，公安不是正有這種制度嗎？我是作為你，日本公安，潛入搜查官諸伏景光的協助者的身份，出現在那個組織面前的。」

　　諸伏景光是臥底，而他身邊的這個時常和他在一起的少女則是他的協助者。

　　這樣的邏輯完善毫無漏洞。

　　但這明顯不是展露給那個組織看的身份關系——想也知道，哪有人是衝著「身份暴露」為前提預設情況的！

　　諸伏景光剛想脫口而出，但隨即，他想到了一個可能性：「……港口Mafia！？」

　　這樣的身份信息，是為了對付港口Mafia而設置的！

　　更准確地說，是為了對付那個港口Mafia史上最年輕的干部，太宰治。


第329章

　　如果是為了對付太宰治的話， 在還沒有出現在他面前就准備好一系列身份背景以供萬一可能的暴露……在諸伏景光看來，這種程度的防備一點都不為過。

　　那個人的確有這樣的能力，從最細微的蛛絲馬跡裡找到破綻， 並將之擴大成能夠坍塌整棟高樓的漏洞。

　　但是。

　　「……你和太宰治有過交集？」諸伏景光問。

　　他不太確定是仇還是什麼，但很顯然， 這個女孩認識並且對太宰治有相當程度的了解。

　　將自己的異瞳偽裝成了棕色眼睛的少女眨了眨那雙清澈宛若蜜蠟琥珀的眸子，不可置否：「我對身為黑手黨的他不熟。」

　　——她認識的太宰先生是武裝偵探社的社員，不可或缺的一員， 是即使周身偶爾還裊繞著頹然的氣息， 鳶色的眼睛裡卻帶上了光的青年。

　　不是港口和游樂場中驚鴻一瞥眼神空洞到找不到絲毫事物的港口Mafia史上最年輕的干部大人。

　　當然，知道自己目前正處於過去、以防給未來帶去蝴蝶的翅膀，她說的含糊， 聽在諸伏景光耳朵裡，就自然而然地理解成了「在太宰治還沒有成為黑手黨的時候曾經與他有過交集」。

　　只是。

　　就算是為了以防萬一會被太宰治察覺出來所以留了後手……諸伏景光看著注意力已經轉移到了車窗外大街景色的少女，將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她是依據什麼判定，接下來他們一定會和太宰治正面對上， 並且形勢會危急到身份全盤暴露的程度？

　　#

　　因為心裡掛念著這件事情， 諸伏景光直到跟著那名少女前往橫濱的某條黑街的時候， 還有些心不在焉的。

　　這段時間他已經深刻了解到這個女孩子的能力了， 就拿那件爆炸案來說，警方那邊還尚未有什麼頭緒， 還處於審訊嫌疑人案件主要流程的階段， 她這邊已經把嫌疑人的購買途徑等等一系列情況都查了個一清二楚。

　　如果她是日本警察的一員，案件偵破率至少能翻兩番。

　　「按照我查到的信息來看，那名嫌疑人本身在設計炸彈方面的造詣並不能夠支撐他設計並且完成那種程度的定時炸彈的裝配。」走在破敗的小巷子裡， 目光似乎只是隨意散漫地掃過兩邊裹著看不出顏色的毯子的流浪漢的少女輕聲對身側的青年說道， 「所以我猜他大概是直接購買了半成品乃至成品。」

　　——她現在的身份在國常路大覺面前過了明路， 諸伏景光留在她身邊更多的是為了照看她，像這次調查炸彈來源，她本來是可以一個人行動的，但考慮到為政者的心思，小八還是把諸伏景光給帶上了。

　　如果國常路大覺想要知道她最近在做什麼的話，只要問一問諸伏景光，就可以把所有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因為她根本沒有瞞著諸伏景光的意思。

　　這也算是她給黃金之王的「投誠」：坦誠以待。

　　如果真的要瞞著諸伏景光的話，小八自問就算不能瞞個十成十，努力一下瞞點重要情報還是不成問題的，但她沒有這麼做。

　　她只相信一點，那就是，人心是經不起考驗的。

　　「這個地方……警察好像還沒查過來。」諸伏景光回憶了一下自己拿到手的關於那個爆炸案的材料，說道。

　　本來這樣的爆炸案材料是不會到他這種正在臥底任務中的公安手裡的，因為這個女孩在關注這個案子，所以他才能通過非時院那邊的渠道拿到情報信息。

　　結果這孩子這邊都快連供貨渠道都查清楚了，怎麼警察那邊還在審問嫌疑人……諸伏景光心裡有些怨氣。

　　針對那些辦事不夠迅速的警察的。

　　他不想去想其中有多少是對自己好友松田陣平險些殉職的後怕。

　　「一方面，雖然我查的是很快，但並不意味著嫌疑人沒有做偽裝，警察那邊還沒查到這兒來也還算正常，另一方面，」少女停頓了一下，才說道，「就算他們從嫌疑人口中知道了地點，恐怕也沒辦法這麼快過來。」

　　這話讓諸伏景光心裡泛起了疑惑：……什麼意思？

　　乍一聽好像是在嫌棄警察效率，但如果是這樣的話，前面那句話就有些多余了。

　　那名少女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而是在一扇門前停下了腳步，抬手敲門。

　　篤——篤——

　　兩聲後，裡面傳來一個清脆的聽起來年紀不大的女生聲音：「自己開門進來就好啦！門沒關哦！」

　　正打量周圍情況的諸伏景光收回視線，上前一步，似是不經意地擋住了少女抬起的手，帶著黑色皮套的手推開了門。

　　小八微微怔了一下，也沒有多做什麼，稍稍慢了半拍邁步走入房中。

　　「下午好……咦，是新客人呢！」房間中央，穿著可愛的毛絨絨衛衣、看起來個頭比小八還要矮一點的女孩子歪頭，笑眯眯道，「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小孩子？

　　這看起來最多也就初中生的模樣……諸伏景光微微皺起眉頭，為自己看到的這個房間的主人的外表。

　　就在他思考的時候，原本被他有意識地保護在身後的少女側邁一步，從他身後繞了出來，溫和地開口：「確實有需要幫忙的事——請問這個屋子的主人家去了哪裡？」

　　她看著那名梳著雙馬尾辮、深灰色頭發和深灰色眼睛的女孩，輕笑著補充道：「雖然有『賓至如歸』的說法，但絕對不能理解成就這麼『鵲巢鳩占』哦！」

　　借著屋內並不昏暗的光線，諸伏景光清楚地看到，那個灰發的雙馬尾女孩在被挑明身份的那一瞬間緊縮的瞳孔又放松開來：「什麼嘛！還以為是新客人，這不是很懂行嘛！」她隨意地指了指一旁林立的櫃子，裡面陳列著很多槍類武器，「想要什麼自己挑，把錢放這裡就可以了。老板他有點事走開了，過會兒就能回來。」

　　說完，她從原本坐著的玻璃櫃上跳下來，哼著歌就要往門外走。

　　小八側開身，讓開了路，等那個女孩路過自己身邊的時候，她才忽然開口：「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聞聲，那女孩的腳步停頓了一瞬，擺了擺手：「竹內理緒，不過我們應該沒有再見面的機會了。」

　　說著，她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沒有忘記關上門。

　　諸伏景光直到目送那個女孩消失，才回過頭來，看向正扶著額似乎表情有些一言難盡的少女：「那個女孩怎麼了？」

　　不然怎麼能讓認識以來幾乎沒有情緒失控過的她露出這樣的表情來。

　　「雖然我在跨入這片區域的時候就有一些預感了，但我也沒想到我的預感能來得這麼快……」小八嘆了口氣，徑直往屋內走，在剛剛那個少女坐的玻璃櫃後還有一個房門，應該是通往這家黑街武器店店長平日裡休息起居的地方。

　　諸伏景光不解地跟上她，在打開那扇門後，他的瞳孔微微一縮：

　　門後如他所想，是一個日常的起居客廳，這個客廳正好通往兩間臥室，而此時，那兩間臥室門大開著，兩個男人被綁著背靠著同一堵牆，分別被放在左右兩個臥室門口可以被一眼看到的地方。

　　看到有人進來，那兩人眼中幾乎是立刻迸發出希望的光芒，嘴裡嗚嗚地叫著，但是身體卻根本一動都不敢動。

　　諸伏景光很快看出了他們兩個不敢異動的原因：他們的腳下和繞著他們脖子的線圈，都掛著一個計時器。

　　其上倒計時，十五分鐘。

　　等走近了，諸伏景光看得更清楚了：兩間臥室中間的那堵牆被掏出了一個大概五十釐米的空洞，通過這個空洞，這兩人的手和脖子連同性命被兩個定時炸彈連接在一起。

　　「……是聯動起爆器，需要兩邊同步拆彈，否則另一邊就會起爆。從結構來看，沒辦法先拆起爆器再拆炸彈。」擺弄了一會兩人脖子上的線圈和炸彈結構——兩個人抖得汗如雨下——小八說道。

　　諸伏景光沒有異議。

　　他的看法一樣。

　　這意味著至少要有兩個人一起拆彈，才能安然解除掉這裡的炸彈。

　　「我不擅長拆彈，」看穿了對方想說什麼，小八先一步開口，「別當我是萬能的007啊！」

　　——就算她確實有接觸過一部分這方面的學習內容，但那會兒主要接觸的都是學園都市的電子類炸彈，可以通過黑客手段黑入線路來停止其倒計時的高科技炸彈，而不是面前這種初級的拆線類。

　　諸伏景光下意識問了一句：「007是什麼？」

　　「一個什麼都會什麼都行的萬能特工。」

　　小八一句話結束這個話題，開始思考如果把萩原研二的魂拉上身能不能解除這玩意——雖然在松田陣平那她說萩原研二往生去了，但事實上萩原研二的魂現在還跟著她呢。

　　鬼魂往生是有時限的，超過那個時間，就算被超度了也要等鬼門大開的時候才能進入地府，否則的話就只能滯留在鬼門附近等門開。

　　現在距離七月半鬼門開的日子還要些時間，以防萬一，小八就把萩原研二的魂魄留在身邊，等著鬼門開的時候送已經了卻了心願的他上路——倒是沒想到在這個時候能派上用場。

　　『等下你和他配合能同步解除這個炸彈嗎？』她在心裡詢問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半透明的魂體幾乎要鑽進那個起爆器裡了，好一會兒他才把腦袋從裡面探出來：『應該沒問題，這個設計還算簡單，不需要太高的同步率也能夠解除，我在旁邊指導你就可以了。』都不用鬼上身。

　　是景光能夠拆的水平。

　　不像專精拆彈的他和陣平，景光和零都是全面發展的選手，但畢竟年紀擺在那，就算再怎麼天才，學習也需要時間，重要性也有先後，拆彈這個項目就是被排在了後面：諸伏景光和降谷零會拆彈，但並不像他和陣平那麼精通這一方面。

　　「是誰做的？」並不知道在場除了他們四人外還有一個鬼魂，諸伏景光問，心裡有不想猜測的答案。

　　「大概率就是剛剛走出去的那個人。」小八看著手裡的線圈，思索著等下該怎麼拆的問題，隨口道，「竹內理緒……我聽說過她的名字，是個在炸彈方面非常有天賦的孩子——不管是拆還是裝。」

　　諸伏景光仔細搜索了一番自己的記憶，沒有找到絲毫關於這個名字的印像。

　　而在他沉默的這段時間裡，小八已經繞到了被綁著的二人其中一人的面前——從這個起居室裡的種種線索擺設和其他情況來看，外面那間黑店的店長正是這個人：「我可以救你們，作為代價，你們要告訴我所有我想知道的事——放心，不會超出你們的知識範圍的。不同意的話眨一下眼睛，同意就眨兩下眼睛。」

　　店長的眼睛瘋狂眨動起來，生怕眨慢了被當做不同意放棄搶救。

　　「很好。」得到滿意的答復，小八朝諸伏景光招呼一聲，「來，准備拆彈吧。」

　　諸伏景光：「……你剛剛不是說你不擅長拆彈嗎？」

　　「是不擅長，不是不會。」

　　「……」

　　#

　　竹內理緒，漫畫《推理之絆》裡登場人物，不應該在這個世界出現的人——她在寫《偵探少年X》的時候刻意調查過，這個世界沒有《推理之絆》但同時也沒有月臣學園這個專門為了收聚詛咒之子而存在的學校，更加沒有水城刃這個曾經的「亞當」。

　　但在她的時間線往前三年左右，她卻見到了名為竹內理緒，極擅制作、改裝炸彈的天才少女。

　　外表也和她當初在漫畫中看到的基本一致。

　　還有步入這附近時感受到的那份異樣……

　　手下按照萩原研二的指示有條不紊地配合諸伏景光拆除起爆器和炸彈裝置，小八一心二用，細細思索著所有的可能性。

　　……是偶然導致的空間重疊使得擁有《推理之絆》的世界和這個世界重疊了一部分區域形成這個特殊地帶，還是說——

　　這裡不是她所屬的那一條時間線的過去？

　　手上的小剪刀剪斷了最後一根線，輕微的啪嗒聲後，在店長緊閉眼睛不敢睜開的寂靜裡，好半晌，也沒有除了呼吸和心跳聲以外的事情發生。

　　拆彈完成。

　　她把手裡的剪刀隨手往旁邊一扔，在店長面前盤腿坐下，露出燦爛的笑容：

　　「好了，可以開始回答我的問題了。」


第330章

　　「先告訴我一些關於剛才那個女孩的事吧， 我現在對這個感興趣。」

　　出乎諸伏景光意外，她沒有問關於爆炸案的內容，而是先問起了關於剛才那個走出去的女孩的事。

　　店長還沒從劫後余生中恢復過來， 呼吸尚還急促：「是新客……我就不該做新客的生意！」他壓低聲音罵了一句。

　　這一行，沒個一年半載的根本不可能劃分到熟客範圍。

　　「我不是很清楚她的來歷， 幾個月前她找上門來買東西，穿著和今天一樣的那身制服，看起來像是什麼學校的學生……」店長努力思索著把自己能夠想起來的事一股腦倒了出來， 甚至從店裡找出了貨物清單， 把這幾個月那個名為竹內理緒的少女買了什麼的情報倒了個一干二淨。

　　然而，除了知道這位少女似乎對爆破原材料情有獨鐘外，諸伏景光想要知道的關於她的背景情報， 幾乎可以說是沒有。

　　說了個寂寞。

　　當然，他也可以理解這個情況：想要在這樣混亂的地方開下去這麼一家店，最首要的條件就是抑制你的好奇心，不要去打聽你不該打聽的事， 不要去關心你的客人的來歷， 也不要去關心他們拿了你的貨是去放煙花還是去開山， 否則的話， 你大概很快就能體會到自己的貨的威力了。

　　很顯然，雖然店長非常有求生欲地謹守了自己的原則， 但他依然在不知道什麼時候踩到了客人的禁區， 於是被送上了生死同歸大禮包。

　　乃至於他死裡逃生的現在都不清楚自己到底犯了什麼諱忌。

　　但這名店長並不是什麼第一天開門做生意的新手，為什麼……

　　「那個叫竹內理緒的女孩子，是個新入行的嗎？」

　　回去的路上， 諸伏景光似乎是不經意地說道。

　　只有新入行的菜鳥， 才會將前人的規矩肆無忌憚地踩在腳下， 因為他們認為自己有足夠的實力應對之後的麻煩——絕大部多數情況下，這些菜鳥很快就會被教做人，極少部分情況下……

　　他們會成為新的制度的制定者。

　　所以說不要小瞧菜鳥，誰知道這是炮灰還是莫欺少年窮。

　　「也有可能是認為店長追責不到她身上。」少女似乎在思考其他，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就轉開了話題，「至少我們現在知道了炸彈來源——接下來怎麼處理就是警方的事了。」

　　日本極道合法不代表非法制造zha藥物也合法，至少這個國家至今為止還保留了「非法制造爆zha物」的罪名。

　　諸伏景光沒有多說，記下了這事，在通過降谷零把小八和他的這趟行動得到的情報轉交給警方之後，他開始用自己的渠道調查那個名為竹內理緒的少女。

　　查詢結果是，查無此人。

　　全國叫竹內理緒的人有數百人，將範圍縮小到國中高中乃至小學女生之後就剩下了幾十人，可在這樣的範圍內，他也沒有找到符合條件的對像。

　　更別提那個名為竹內理緒的少女穿著的是一身很明顯制服樣式的西裝外套和配套短裙，看起來似乎是學校制服，從精細程度而言，八成是什麼私立名校——校服精致漂亮，學費也相當感人。

　　但諸伏景光搜遍了全國的學校女式校服，也沒有找到對應的學校。

　　至於名字……是假名嗎？就算名字是假名，外形方面……

　　難道對方是有偽裝方面的異能，還是說當初他們看到的其實不是女生，而是一個身量嬌小的少年？

　　——生活在一個二次元文化出奇發達的國家裡，諸伏景光對於偽娘女裝之類的概念也不陌生。

　　更別說他們任務的時候偶爾也會接到偽裝的要求。

　　這方面就不得不提組織裡的那個千面魔女了，那是真的可以惟妙惟肖地易容成另一個人，不管目標是男人還是女人，精湛的演技搭配絕妙的易容變裝手段，讓貝爾摩德在組織裡如魚得水。

　　諸伏景光分散了一部分心力在暗地裡的調查，這點瞞不過和他幾乎形影不離的小八——諸伏景光目前可以說是照看或者說監視她的人，反過來說，她也同樣可以時刻掌握到與她在一起的諸伏景光的行動——他的調查結果也沒瞞著小八，只是比起諸伏景光的不解，掌握了其他可能性的小八有了其他的想法。

　　在一個理應沒有《推理之絆》組成的世界裡卻出現了這個人物，這其中的意味著實值得人深究。

　　在竹內理緒這個不在意料之內出現的人所代表的意義幾乎占據了她全部的思考之前，橫濱附近發生了一起混戰事件。

　　「山濤會被滅了。」

　　那天，降谷零帶回來了這個消息。

　　「道上的消息，是港口Mafia做的。」

　　這句話成功地把正躺在沙發上看書的小八的注意力從面前的書頁上移到了走進來的金發男人身上。

　　「仔細說說是怎麼回事。」諸伏景光把手裡剛泡好的咖啡放到坐下的降谷零面前，問道，「我印像裡山濤會是橫濱附近的一個小型極道組織，和港口Mafia也沒有什麼多的交易來往，港口Mafia在橫濱的統治很牢固，不至於為了立威朝這種小組織下手。」

　　更何況，拿它們開刀也沒多少立威效果。

　　諸伏景光在組織裡算是武鬥派人員，比不上屬於情報組的波本——降谷零的渠道，但他多少也了解一些橫濱的組織構成：這個政府沒有多少統治力的城市情況一向復雜，就算是他們要行動，也得摸清楚情況，所以時刻關注這個城市已經成了習慣。

　　「現在情況不明。」降谷零看了一眼放下書從沙發上坐起來的少女，道，「因為就我收到的消息，大概半個多月前，山濤會剛剛在暗地裡向港口Mafia投誠。」

　　這個消息讓兩人的眼神都變了變。

　　「確定這個消息屬實？」小八抵著下唇思索了片刻，才問道。

　　「如果山濤會真的投誠了的話，那這件事的性質就完全變了。」諸伏景光跟著道。

　　「消息可靠，」降谷零說道，「但現在無法確定下手的到底是誰。」

　　極為了解自己好友的諸伏景光聽出了他的潛在意思：「怎麼說？」

　　「山濤會被滅了，但是山濤會的少主逃出來了，被組織收留了，我和他接觸過，關於港口Mafia和山濤會的關系情況就是他說的，他也有證據，」作為組織情報組成員的波本酒沒有仔細說是什麼證據，但想來已經經過他們的核實了，「關鍵在於，『被港口Mafia滅門』這個情報，也是他提供的。」

　　「『那個港口Mafia史上最年輕的干部，就是他帶隊滅了我的家族』——這是他的原話。」降谷零說道，「我給了他很多張照片，他一眼指認出了港口Mafia那個新上的干部，太宰治。」

　　盡管港口Mafia最年輕的干部太宰治凶名在外，但是，真正能夠見到他、認出他的人卻沒有多少。

　　這情報讓小八露出了饒有興致的表情來：「欸……我能見見他嗎？」

　　「誰？」降谷零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那個山濤會的少主。」小八的臉上寫滿了我很感興趣，「我想和他聊聊，可以辦到嗎？」

　　降谷零心裡疑惑，不太明白這孩子怎麼忽然提出這麼個要求來，倒是這段時間一直和小八在一起的諸伏景光猜到了什麼：「你對這件事有頭緒了？」

　　「有一點，」小八沒有否認，「但是還需要確認一下——如果不能見面聊天的話，那就要拜托波本先生幫忙詢問了。」

　　降谷零低頭思考了一下，才回道：「恐怕很難。」

　　他還在思索要怎麼樣才能在不泄露組織方面的情報的情況下把這件事的難度和其中不方便的地方委婉說出來，那邊已經換了個新思路：

　　「那你幫我詢問吧。」小八沒有在意，徑直伸直身體扒拉過放在沙發旁邊的包——降谷零覺得她這個姿勢特別像貓貓趴在沙發上伸爪爪去扒拉主人的包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錯覺——從包裡翻出幾個信封來。

　　她把信封打開倒在桌面上，裡面裝著的照片就一股腦地掉了出來。

　　隨手翻了翻，小八從裡面挑出幾張照片，交給降谷零：「幫我問問他有沒有在滅門行動裡見到這些人。」

　　降谷零看了看小八遞給他的照片，是一些港口Mafia的底層人員，也有些是黑蜥蜴小隊的人，還有幾個是直屬於港口Mafia首領的游擊小隊成員，剩下的他就不認得了。

　　——就算他是情報人員，也沒有把港口Mafia上下幾百號人都認清楚。

　　他隱約猜到了點這個女孩的想法：「你懷疑有人假借港口Mafia的名義動的手？」

　　「嗯。」

　　小八沒有絲毫遲疑地點了點頭。

　　「為什麼？」

　　「真的是他動的手的話，」纖細修長的食指點了點照片上那個臉上纏著繃帶表情陰郁冷淡的男子，「沒可能有人能活著逃出來。」

　　「還是帶著『港口Mafia對投誠下屬動手』這種大新聞逃出來。」

　　她補充道。

　　諸伏景光聽明白了：「所以你認為，是有人嫁禍給了港口Mafia？有人選嗎？」他問。

　　他對港口Mafia了解沒有零多，但是對太宰治這個人的名字也是有所耳聞，如果真的是他帶隊的話……奈奈的懷疑不無道理。

　　小八想了想。

　　想了想。

　　「……我剛剛想起了一件事。」

　　兩個男人頓時就都把視線投了過來，靜待下文。

　　「有個很符合條件的目標人選，剛好他也得罪我了。」所以就算最後查出來不是他做的，這口鍋扣他頭上，她也不會心虛愧疚。

　　貓貓記仇.jpg

　　諸伏景光&降谷零：「……」

　　敢問您懷疑人都是朝著誰得罪你這方面來選的嗎？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23

第331章

　　「隨便冤枉人不是好習慣， 奈奈。」諸伏景光嘆著氣把已經逐漸滑向深淵的話題拉扯回來，順便也拉扯回疑似要走上邪道的貓貓，「凡是要講證據。」

　　他不太懂為什麼平日裡三觀向來端正——盡管以二人的熟識時間來說他並沒有這立場說這種話——的奈奈會在這件事上做出這樣……偏向個人喜好的判斷。

　　半趴在沙發靠枕上的少女撇了撇嘴：「知道啦——」她拉長了聲調回應， 懶洋洋的翻了個身，「但我的直覺告訴我， 我沒有冤枉人。」

　　諸伏景光：「……」

　　結合她前一段不管是不是對方做的都會扣對方頭上的發言來看，這句話毫無可信程度。

　　廚房裡傳來水開的聲音，諸伏景光無奈地搖了搖頭， 決定等會再進行三觀教育， 便先起身去廚房了。

　　等到好友的身影消失在門後，波本的目光才落在少女身上，低聲問：「你想到了什麼？」

　　作為情報人員， 波本在這方面有足夠高的敏銳度，即使和這個孩子相處的時間遠不及景，他依然敏銳地注意到了少女看似隨意的外表下的篤定：「是有什麼我沒有注意到的情報嗎？」

　　小八沉默地闔上了眼。

　　從時間上來算，安德烈他們很有可能會在近期偷渡進入日本， 並且從目前日本各處的守備來看， 他們最有可能偷渡進入的港口城市就是橫濱。

　　在這個政府機構並沒有太多統治力、反而是黑夜中的港口Mafia更具掌控力的租界城市中， 比起後知後覺的異能特務科來， 反而是港口Mafia會先一步發現這股外來的勢力。

　　尤其是在現在港口Mafia基本穩定了整個城市、並正在逐步滲透加強對各個蛇頭偷渡口的控制力度的時候——如果她沒有弄錯，主使這件事的人， 應當就是現在還在港口Mafia當干部的太宰先生。

　　太宰先生絕不會忽略過去安德烈他們的存在。

　　一旦被他察覺到這些來自歐洲戰場的幽靈， 考慮到安德烈他們可能對港口Mafia的利益造成的影響，不管從哪方面想，把這些人狙擊在海上都是最好的選擇。

　　尤其是港口Mafia有中也先生這樣完全能夠以一人之力顛覆整個組織、還不懼怕海上開戰的異能力者。

　　畢竟， 對於能飛、還能使用大範圍攻擊的異能者來說， 不會飛又在海上的敵人， 簡直是太容易不過的目標了。

　　「我在來日本之前，查到一件事。」冷不丁的，波本聽到那個看起來似乎在閉目養神的少女開口，「安德烈……mimic之所以離開他們熟悉的歐洲地界前來位於遠東的日本，是因為他們得到了一個情報。」

　　波本的注意力頓時高度集中，他直覺接下來的內容很重要：「什麼情報？」

　　「『數年前，一位來自歐洲的超越者死在遠東之國。』——mimic的首領在知道這件事後沒多久，就決定前往日本。」

　　金發青年迅速回憶自己了解的情報，卻怎麼都想不到有哪位來自歐洲的超越者死在日本地界——能夠被冠以「超越者」之名的異能力者，不管是哪一個，進入日本都足以讓所有安全部門把警戒提到次高級。

　　必要時甚至需要讓王權者出面處理。

　　波本——真名降谷零的公安臥底所擁有的權限已經足夠讓他觸及到這部分內容，但他回憶自己知道的情報，卻發現怎麼都找不到這位死在日本地界的超越者來。

　　「你確定這是真的？」他忍不住問。

　　「將這個消息透露給mimic首領的人，是死屋之鼠的首領。」黑發的少女睜開眼睛，清濛濛好像茶晶一樣的眼眸剔透晶瑩，平靜注視著天花板的目光裡看不出絲毫情緒來，「不管這個消息是真是假，它成功引導了mimic首領前往日本。」

　　作為全球黑市裡有名的情報組織首領，安德烈絕不會忽略掉費佳提供的這個情報。

　　前往日本理所當然。

　　「而現在港口Mafia內主管港口控制部分的人是太宰治，在沒有外力幫助下，mimic可能避讓開他的眼線，成功潛入橫濱嗎——所以，不覺得山濤會被滅的這個時間點很微妙嗎？」

　　尤其是，那個傳聞裡滅掉了山濤會的人，是這位史上最年輕的干部大人。

　　波本用膝蓋想都能夠想到港口Mafia首領得到山濤會被滅的消息和傳聞之後，會把太宰治派去調查這件事的真相。

　　——既然對方這幾乎是指名道姓地挑釁港口Mafia，還扣鍋在完全不可能去做這件事的太宰治身上，那不管是從港口Mafia的立場還是從太宰治個人的角度來看，讓他本人去調查這件事，都是最佳選擇。

　　「很巧，港口Mafia的首領先生，就是這麼一位『最優解』的奉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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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分析下來，事件就很明白清楚了。

　　引安德烈來日本的是費佳，那麼，為了保證這支勢力能夠成功登陸並達成他的預定目標，費佳必然會做出一些安排，好讓安德烈他們在作為他的棋子完成任務之前可以平安抵達預定的「棋子位」。

　　而偏偏在這個時候，最有可能發現安德烈他們存在的太宰先生被山濤會事件引走了目光，不管接手太宰先生港口工作的人是誰，短期的交接工作必然帶來一定時間的混亂和疏忽，安德烈他們就可以依靠這個時間差，安全上岸。

　　所謂，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而能夠做到這一切並且也有動機做這些的，除了一路引安德烈過來的費佳外，還能是誰呢？

　　所以你看，她並沒有冤枉人呢。

　　#

　　幾乎是在她話音落下的同時，波本的手機響起一聲收到短信的音樂。

　　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放下時，落在那名少女身上的目光就變得復雜起來了：「剛剛傳來的消息，港口Mafia首領安排太宰治全權調查處理山濤會被滅事件。」

　　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這個孩子……到底……

　　「你要出門？」注意到小八從沙發坐起拿過外套的舉動，波本一愣。

　　「去現場看看。」纖細的手伸入外套從袖口出露出瑩白的手指，小八穿好外套，半偏過臉看向波本，眉梢微挑，「不是說了嗎，要去找『證明我沒有冤枉人』的證據呀！」

　　——已經確定是費佳下的手了，那麼，不管他中間轉了多少人的手來達成這個目的，沿著這條線索追下去，總能抓住躲在重重迷霧後的費佳。

　　抓老鼠嘛，是貓貓的天職呦！


第332章

　　已經很久沒有人敢於這樣挑釁港口Mafia。

　　在查看著手上的情報的時候， 太宰治漫不經心地想道。

　　不過……

　　山濤會投誠這件事並沒有傳開。

　　——森先生的意思是要把山濤會作為一顆暗中的棋子事先埋伏下以作將來某個時間點上的伏筆，所以山濤會投誠這件事，不管是在港口Mafia還是在山濤會， 都是只有首領和關鍵干部才能夠知道的機密。

　　所以，這到底是清楚一切所做出來的行為， 還是僅僅只是在扣鍋給港口Mafia卻沒有調查清楚這暗地裡的契約……

　　如果是後者的話，那不過是個瞎了眼的倒霉蛋，可如果是前者的話……

　　那事情就有趣起來了。

　　但， 不管是哪一種可能性。

　　至少， 這個人在挑釁港口Mafia這件事是肯定的。

　　手下看著太宰治快速翻過他遞交上去的情報，那速度，根本不像是在仔細查看的樣子， 但他卻不敢多說什麼。

　　港口黑手黨歷史上最年輕的干部，這從來都不只是說說的名號。

　　情報組花了一個多星期調查出來的資料，太宰治卻只用了僅僅數分鐘就翻看完了這些材料，甚至還有閑心挑裡面的錯別字。

　　「資料就這些嗎？」

　　太宰治的語氣聽不出來喜怒。

　　手下抖了抖嘴唇， 卻說不出什麼話來。

　　太宰大人在不滿意他們的辦事效率。

　　「算了， 」毫無形像盤腿坐在辦公桌上的人隨手將那疊情報放到一邊， 放下腿， 「果然不能指望廢物部下，還是我自己去吧。」

　　但凡事都要我自己出馬的話， 我這個上司當著又有什麼意義呢？

　　太宰治有些不滿地想。

　　芥川還得打磨好久才能合手用， 而且他那個脾氣，雖然自己是有辦法讓他順著自己的想法做事，但每次這麼迂回也太煩了。

　　在芥川頂用之前， 果然還是應該去拐個好用又聽話的下屬回來。

　　正好還能刺激一下芥川讓他的成長更迅速一點。

　　——至於那個新人會不會被芥川給直接干掉麼……他會注意找個武力值比芥川強上那麼一丟丟、剛好芥川打不過但又不是能那麼容易對付芥川的人選噠！

　　這樣等芥川成長起來， 這位「臨聘人員」也不需要他再多費心去處理啦！

　　打定了主意， 太宰治站定，手指劃過放在身邊的情報上的一行字。

　　那行情報顯示，那位「僥幸逃出生天」的山濤會少主為了保全自己，准備通過偷渡關卡離開日本，以期東山再起。

　　雖然從其他港口偷渡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但是吧……

　　連「帶人滅口的是港口Mafia的干部太宰治」這種消息都放出來吸引他的注意力了，沒道理不利用他注意力轉移的絕佳機會從橫濱離開吧？

　　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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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綜上所述，很大可能性，山濤會少主從橫濱偷渡離開的同時，mimic會入境日本，所以我們現在有兩個選擇。」叼著吸管呲溜了一口冰鎮可樂，小八舔了舔嘴唇，說道，「第一，繼續跟山濤會少主這條線——很大可能性會和港口Mafia負責此事的太宰……治對上。」

　　還不太習慣稱呼太宰先生全名，小八在這裡有一個細微的停頓。

　　「至於第二個選擇麼……」

　　「mimic。」波本代替她說出了那個名詞。

　　掌控mimic的行蹤，以防這顆不定時炸彈在他們的視野之外爆炸。

　　一個是一路追查下去可以抓到那個坑了她婚約的魂淡費佳，另一個是她來日本的目的，老實說要做個選擇題是真的難。

　　但是。

　　我全都要！

　　打定主意到時候一邊讓分神體貓貓追蹤另一邊自己上的小八理直氣壯地想。

　　但波本並不知道小八的技能，他對這個少女的了解不多，盡管因為對方救下了他的好友所以好感不低，可綜合來說，這個連真名都沒有暴露——奈奈怎麼看都不是全名——的少女在他這裡，是真的全身都是謎團。

　　沒有國民身份信息，毫無出入境記錄，卻有非時院的證明，御前竟然願意為她承諾……別的不說，這名少女的正式身份信息還是他在處理。

　　公安編的身份信息就算是假的也能成真的。

　　所以並不知道小八有分神技能的波本自然地在考慮行動時將他自己也加了進去：「我去探查mimic上岸的信息，你去繼續跟山濤會少主這條線？」

　　原本打算兩個都自己來的小八：「……」

　　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了明顯的疑惑：「你不用跟著我嗎？」

　　——不同於知道所有的自己，對現在的黃金之王來說，她身上的謎團太多了，戒備也是理所當然，所以這段時間小八一直把呆在她身邊的諸伏景光和降谷零視作黃金之王的人形監控器。

　　有王權者的特殊身份證明，她也願意對黃金之王坦誠，所以並沒有對此有什麼不滿。

　　包括今天晚上她出來的時候降谷零就跟著一起出來了，她本以為對方是為了看好她，但現在看來……

　　波本——降谷零很快意識到了對方的潛在含義：「不，御前並沒有下達看管的命令，這是我個人的判斷行為。」

　　將這個國家看的比任何東西都要重要的降谷零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滿身謎團的少女，但他也不會忤逆御前的命令，所以在對方明顯地將他私人的行為誤以為是御前命令時，降谷零立刻澄清了這一點。

　　小八哦了一聲，很快明白了降谷零思考方式轉變的原因：比起滿身是謎但是能夠受到國常路大覺先生信任顯然是有官方背書的自己來，還是mimic的威脅度更高。

　　在沒有重要事物的時候為了滿足自己好奇心或者是為了掌控未知考慮，跟在她身邊沒問題，在這會兒明顯有更緊急的事件的時候再這麼做，那就是主次不分了——如果連這都分不清，降谷零也不可能成為公安秘密小隊「零」的負責人。

　　只是這麼一來的話……她原本打算讓貓貓跟上山濤會少主那邊的計劃就該變一下了，如果是降谷零去追查mimic那邊的話，那為了隱蔽性考慮就只能讓她的分神體貓貓跟上去了。

　　畢竟她算是比較了解降谷零——安室透的性格的，萬事以國家利益為上，萬一和安德魯他們有什麼衝突的話，自己就必須通過貓貓來救場了。

　　想明白了事的少女隨手將已經喝完了的可樂扔進路過的垃圾桶，雙手十指相扣伸直胳膊活動肩頸：「那麼，事不宜遲，盡快開始調查吧。」

　　少女的十指纖長，露在手套外面的皮膚在夜色像中是會發光一樣溫潤細膩，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能相信這樣的少女會是近期在歐洲戰場上名聲鵲起神乎其神的狙擊手？

　　在此之前已經多次調查過山濤會總部、同時也是滅門事件現場的降谷零收回了不自覺停留在對方雙手上的視線，嗯了一聲：「從這邊開始吧。」

　　他同樣戴上了手套以防留下自己的指紋信息，拉開警方的隔離警示線，彎腰走了進去。

　　山濤會的總部是一座日式建築，在滅門慘案發生之後，這裡就被警方拉起了警示線——不過這對兩人來說只是一不小心就會忽略過去了的東西而已。

　　警方已經取過了證了，所以原本滿地的屍體都被搬走，現場只留下了白線劃出來的人形表明那些死者原本是以什麼樣的姿態倒在地上。

　　以及那滿地早已干涸的血液。

　　「這是警方在現場取證的時候拍下的照片。」降谷零將手裡的文件袋遞給她，原本這是應該在路上就看的東西，但這家伙說什麼「不在現場沒辦法把二維圖片轉為三維看了也白看」為由，愣是到了事發地點才問他要取證照片。

　　「從現場來看，敵人來的很快，讓原本在聚會的山濤會根本沒能夠組織起有效的反抗就被消滅了大部分人手。」降谷零分析著現場傳遞出來的訊息，道，「你讓我去詢問的事也有結果了，山濤會的少主認出了你給的那些照片裡一部分人的樣子——黑蜥蜴小隊，按照他的說法，是太宰治帶領黑蜥蜴小隊執行了滅門行動。怎麼，有頭緒了？」

　　他注意到少女將手裡的相片全部收攏放回袋子的動作。

　　「嗯，」小八點點頭，將袋子交還給降谷零，「黑蜥蜴小隊隊長是廣津柳浪，他的異能力【落椿】可以將指尖接觸到的物體用斥力彈飛，但縱觀整個現場，我沒有找到符合他異能施展的痕跡。」

　　她閉上眼睛。

　　「是栽贓。」

　　和她預想的一樣。

　　唯一不一樣的地方在於……

　　小八抬起眼，掃過整個大堂，沒有將余光分給頭頂天花板。

　　但是，在降谷零的感知之外，一只渾身漆黑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黑貓正平靜地蹲在天花板死角陰影中，目光沉靜地注視著被安裝在天花板不起眼處的一個正在工作中的攝像頭。

　　各處角落裡還有大約七個竊聽器，可以保證將這個廳堂內的聲音盡數收錄。

　　如果這些東西是山濤會的人預先留下的話，警方取證的時候不可能沒發現它們，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這些東西是在滅門案件之後才被安裝在這裡的。

　　目的無外乎是為了監控有誰靠近過這裡。

　　黑貓閉上眼睛，身體無聲消散。

　　這個排布習慣……

　　與此同時，小八睜開眼睛，分神體貓貓的記憶浮現在她頭腦中，幾個攝像頭和竊聽器的位置比她意識停留時更為清楚。

　　是太宰先生的手筆。


第333章

　　兩人從山濤會的滅門現場離開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路過便利店， 小八的肚子非常適時地發出了一聲「咕」。

　　肚子餓了。

　　想吃東西。

　　但是，吃宵夜會胖吧……雖然她不是那種對自己的體重非常關注的性格，可如果長胖了的話， 貓貓行動就沒現在這麼靈活了，對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會有非常大的影響的！

　　尤其是接下來很有可能要和太宰先生對抗， 這種情況下有個些微破綻都會被太宰先生牢牢抓住死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可惡啊，可能的話真的不想和太宰先生對立，但是……

　　為什麼她會到四年前太宰先生還是港口Mafia的干部的時代啊……

　　「買點吃的吧， 晚上回去之後還要整理情報。」非常順便地走進便利店的降谷零說道。

　　跟著走進來正在糾結吃還是不是吃的小八：「……」

　　「你要什麼口味的便當？」降谷零在冷藏櫃前拿起一個便當查看上面的標簽， 一邊問道，「有芝士豬排飯，雞飯便當， 青花魚押壽司，牛碎肉便當……」

　　「……請給我芝士豬排飯，謝謝。」小八自暴自棄道。

　　為了避免讓降谷零和她被太宰先生安排的監控攝像頭拍下容貌，她剛剛可是費了非常大的力氣。

　　腦細胞都消耗了好多！

　　是時候補充能量了！

　　真長肉肉了的話……回頭半夜跑酷吧……

　　降谷零聞聲放下了手裡的青花魚押壽司， 拿起了另一份芝士豬排飯：雖然很想說這份熱量有點高是不是不太適合女孩子半夜吃， 但是， 想想她剛剛一路過來的消耗……

　　嗯， 確實是必要的熱量補充。

　　「豬排裡夾了芝士，這樣的話熱過更好吃， 等回去用微波爐熱一下吧。」降谷零把買好結賬了的咖啡和便當盒裝進袋子裡， 正要招呼奈奈，卻發現後者忽然站定不動了，「……怎麼了？」

　　他好奇地朝奈奈看的方向望了過去：是便利店的烘焙面包區， 保持溫度的暖燈下， 是幾個剩下的還沒賣出去的藍莓蛋撻。

　　「我要這個！」小八用斬釘截鐵的聲音道。

　　降谷零欲言又止：大半夜的又是芝士豬排飯又是藍莓蛋撻， 你的體重真的沒問題嗎？

　　他的想法明確地表現在了他的眼神中，換來了小八堅定的回復：「沒關系的！我有預感接下來我要消耗超多腦細胞，正是需要糖分的時候！」

　　降谷零：「……」

　　降谷零：「麻煩幫我把那幾個藍莓蛋撻一起包起來，謝謝。」

　　回到住所之後降谷零將手裡的芝士豬排飯拆了外包裝就連盒一起塞進了微波爐，定好時間，自己則是去泡咖啡：他們在山濤會總部發現了很多信息，等一下吃完還得繼續分析這些內容。

　　微波爐熱東西很快，那邊咖啡機還在嗡嗡轉，這邊已經發出了叮的聲音。

　　聽到動靜的降谷零手上正在給燒水壺倒水，分不出手來，已經感覺餓得有些暈頭的小八拉開微波爐的爐門，伸手就要去把飯拿出來：「……燙燙燙！」

　　剛剛的迷糊全被燙走，小八整個人差點沒跳起來，還沒能對著傷處吹兩口就被降谷零抓著手按到水龍頭下用流動的水衝洗剛剛燙傷的手指。

　　「……你幾歲啊！」降谷零吐槽不能，怎麼還能有人這麼大了微波爐熱飯都能燙傷自己的！

　　而且看她平時做事那麼靠譜，推理解析清晰得像在看1+1等於幾，頭腦一流，怎麼到了生活方面就這麼容易磕磕碰碰的？

　　「我幾歲了和我會不小心燙傷自己有什麼聯系嗎！」被抓著手放流水下衝洗傷口的女孩還在嘴硬，但嘴硬的很有道理：再怎麼精通廚藝的大師都會有不小心切傷自己的時候呢！

　　所以她熱個飯結果把自己燙傷了有問題嗎？

　　沒有！

　　聽到動靜出來的諸伏景光簡直想嘆氣了，他從微波爐裡把那份芝士豬排飯拿出來放到餐桌上，又去醫療箱裡翻了翻，沒找到燙傷藥膏，就轉回冰箱從裡面拿出一個雞蛋來。

　　等到那邊衝了好一會兒、降谷零確認沒什麼問題了，諸伏景光把雞蛋清抹到燙傷處，這才算處理完。

　　抱著自己只是燙傷了手指頭的手，茶晶色眼睛的女孩一臉懵逼：只是一丟丟小燙傷而已，為什麼弄的好像是什麼大傷口一樣……

　　她以前怎麼不知道安室先生這麼男媽媽？

　　——哦，想起來了，認識沒多久就被安室先生拉黑名單了。

　　那沒事了。

　　小八冷靜地拿起筷子開始吃夜宵。

　　降谷零喝著自己那杯咖啡，留心注意到奈奈吃的時候有細微的呼氣動作：從景把飯從微波爐裡拿出來到她開始吃，這中間因為給她處理燙傷所以花費了好一會兒功夫，理論上來說，現在那份芝士豬排飯應該已經不是很燙了才對（哪怕是芝士部分也一樣），但是她吃的時候卻顯得還有些燙……

　　這家伙是貓舌頭麼！

　　「怎麼樣，有什麼收獲嗎？」

　　等到小八吃完，三人把剛剛吃完的宵夜都給收拾掉清理出桌面空間來，諸伏景光才問道。

　　「基本可以確認是栽贓，但是要繼續往下查看是誰在幕後搞鬼就有點困難了。」降谷零簡單地說了一下他們在現場的發現，「最主要的原因是接下來港口Mafia肯定會有動作，奈奈在追查的mimic應當也會在同期偷渡進入日本，所以這條線我們只能暫且放置。」

　　現在的首要目標是掌握mimic和港口Mafia的行動：前者是為了確認外來勢力在自己能夠掌控的範圍內，後者是為了避免在港口Mafia那邊暴露自己這邊的身份。

　　不管是公安的身份，還是黑衣組織的身份。

　　諸伏景光點點頭，和降谷零輕聲商量著接下來關於組織的行動和雙方各自的身份定位：一直都在海外活動的二人此次回到日本並不全是為了送奈奈回來，更多的是黑衣組織那邊發來的行動命令。

　　不同於已經受到懷疑的諸伏景光，降谷零在組織裡的潛伏很順利，考慮到接下來要面對的情況，最壞的打算，就是暴露諸伏景光作為公安臥底的身份，保住降谷零。

　　如果情勢實在惡劣，更是需要借助諸伏景光暴露這件事助力降谷零更進一步。

　　但問題在於，這次的行動並不是只有他們兩個人。

　　還有組織內代號「黑麥威士忌」、首屈一指的超一流狙擊手，諸星大。

　　以zero對這個人的情報收集來看，不是那麼容易糊弄過去的……諸伏景光皺著眉頭思考接下來的行動。

　　他們需要支援。

　　至少需要外援。

　　可是，作為臥底組織的人員，他們能夠得到的幫助本就少之又少，現在需要對抗諸星大的話……

　　「咳咳！」

　　在場的另一人清了清喉嚨，提示自己的存在。

　　諸伏景光：「？」

　　看來沒反應過來，怎麼四年前他這麼遲鈍啊……小八沒辦法，只能明說：「既然你是公安，那有個協助者不是很正常嗎？」

　　小八提醒他自己在做身份的時候的事。

　　她現在的身份是公安的協助者。

　　諸伏景光終於反應過來了：「……你？」他很快皺起眉頭，「但是你並不需要卷入到……」

　　「我當時要協助者的身份並不僅僅是因為港口Mafia，也有一部分為你和他在組織的身份考慮——至少這樣，遇到麻煩的事你可以讓我去做，而不用冒著風險讓他來幫你。」小八揚起下巴，示意向降谷零，「損失一個總好過損失兩個人。對了，我的協助者身份信息做完了嗎？」

　　「還在做，有什麼特殊要求嗎？」降谷零問。

　　小八點著下巴若有所思：「有一點……」

　　#

　　「太宰大人，我們發現有人去了山濤會總部。」

　　下屬的額頭上有非常明顯的汗粒，沿著皮膚彙聚成小河往下淌一路流進眼睛裡，但他卻不敢抬起手來擦一下。

　　在他彙報的同時，有非常明顯的游戲音效聲從前方傳來——正盤腿坐在石墩上專注打賽車游戲的少年發出一個代表聽到了的「嗯」聲，卻沒有多的反應。

　　這是在等他繼續往下說。

　　「一共兩人，一男一女，男性膚色偏黑，身材較高，女性看起來個子有點矮，兩人在現場查看了大約七八分鐘後就離開了……」

　　「模樣呢？」太宰治操控著賽車衝過終點但是卻沒能破掉自己上一次的記錄，他沒有重開一局，而是隨手將掌機放在了身側，看向彙報的下屬。

　　那個下屬臉上的汗更多了。

　　太宰治面無表情地伸出手：「監控視頻和音頻。」

　　立刻有人將准備好的監控攝像頭拍下的照片和事先已經插好耳機、存儲有音頻文件的MP3放到太宰治的手上。

　　——現在是科技水平爆發式增長前的時代，還不存在平板或者智能手機這類可以直接方便地播放視頻的設備。

　　太宰治把耳機塞進耳孔，耳中傳來沙沙的聲音，還有一個輕但是依然可以聽到的腳步聲。

　　一個人的腳步聲？

　　另外一個人呢？

　　他的目光落在手上這疊相片上：港口Mafia情報組的人還是有一些水平的，精挑細選了能夠看到最多細節和信息的畫面，但是……

　　太宰治慢慢翻了過去，耳機裡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這是警方在現場取證的時候拍下的照片……」

　　能夠拿到警方的照片，軍警的人，還是……

　　他的視線落在了照片上那個青年身上，攝像頭沒有拍下他的容貌，只能夠看出來膚色略微有些深，從兜帽邊緣落下的頭發是金色的。

　　外國人？

　　如果說那個青年還有些鏡頭拍下了他的大致身形之類的情報的話，另一個與他同行的人就幾乎沒有哪個攝像頭能拍下她的樣子了。

　　發色未知，身高未知（僅僅只能從可以被那個青年遮擋這點知道大概有點矮），容貌未知……

　　要不是耳機裡明明白白地傳出來的女聲，太宰治甚至會懷疑是不是這個畫面裡的青年故布疑陣拿了個假手來混淆視聽：唯一一次被拍下的畫面裡，也只有那個女孩的一只手。

　　纖細修長，戴著手套看不出來具體特征，但是在食指根部有兩圈細微的突起——從位置和形狀判斷，合理懷疑那裡有個造型特殊的指環。

　　一般戴在食指上的不太可能是訂婚戒指或者結婚戒指……花戒嗎？

　　太宰治微微眯起眼睛。

　　不知為何，他想起了那個在游樂園裡驚鴻一瞥的少女。

　　印像裡，那個女孩右手食指上就戴著一枚設計簡潔大方時尚百搭的雙層疊戒。

　　……會是她嗎？


第334章

　　太宰治把手裡的照片遞還給部下， 上面已經沒有其他可供提取的信息了，但帶有竊聽收音的MP3還留著，語音方面可以分析的東西還有很多， 他還需要再聽幾遍。

　　仔細想想，這可能是自14歲以來， 他得到對方信息最多的一次了——太宰治想起自己當年翻遍整個橫濱的神社都沒能找到對方一根頭發的事，就感覺牙根都開始發癢了。

　　他還沒經歷過那麼大的挫敗呢！

　　不過，不管這次去滅門現場的是不是她， 從竊聽內容來看， 對方很顯然也正在追查這宗滅門事件，那麼只要他繼續查下去，總歸是能和對方碰面的。

　　說不定轉角就能看到了？

　　這麼想著， 太宰治隨意揮手示意自己的部下們可以滾蛋繼續去調查了，自己則從石墩上下來，插著手沿著河堤慢慢走著。

　　如果真的是她的話……想抓人就有點麻煩了。

　　對方應當是有空間類能力的，迄今為止他也不知道對方的傳送範圍多大， 有什麼限制……唔， 要派芥川去試探一下嗎？

　　如果芥川的【羅生門】阻斷空間的天賦能夠完善發揮的話， 說不定有幾率可以截斷對方的空間傳送。

　　評估了一番自己在貧民窟撿到的新部下， 太宰治搖了搖頭。

　　……算了，以芥川現在的水平， 這也只能是做夢想想。

　　那就得想其他方法來阻止她跑了， 或者……

　　太宰治在河邊停下腳步。

　　下一秒，毫無預兆的，他一腳踩入湍急的河水之中。

　　在冰冷的河水淹過他的頭顱， 視野所見一切都顯得模糊， 太宰治的頭腦卻因缺氧越發冷靜。

　　……拿捏住把柄， 讓她即使有著自由身，也不得不為此放棄離開。

　　頭頂的太陽經過水層折射顯露出數之不盡的光斑落在視網膜上，鳶色的眼眸看了好一會兒，才緩慢閉上。

　　耳邊湍急的水流聲漸漸遠去，他嘴邊冒出一串細碎的氣泡串來——肺腑中最後一點空氣也被置換出去了。

　　真是安靜啊，是個適合沉眠的好地方。

　　——如果缺氧不是這麼痛苦的話，那這真是個好地方了。

　　河面下的少年因為呼吸困難而開始掙扎著舞動四肢。

　　嘖，他的那群蠢貨部下怎麼還沒過來……嗯，入水的水花聲？終於注意到了嗎，那好吧，看在來得還算及時的份上，他可以考……

　　思考在這裡中斷，被抓著腰從水下拉回到水面上的少年大聲咳嗽起來，好不容易通暢了才靠著身側的人大口喘氣。

　　這個視角可以讓他清楚地看到救起他的人因為被河水打濕了衣服而緊貼身體起伏的曲線：女孩子？他部下裡沒有女孩子，是路過注意到這邊的普通人嗎？

　　透過被水打濕的視野，他看清了救他的人模樣。

　　茶晶色眼眸的少女劃動水波，帶著他到岸邊，看向他的視線裡帶著絲毫不掩飾的擔憂。

　　……雖然我是有說過「說不定轉角就能遇到」，但這也遇到得太快了點吧？

　　「沒事吧？」

　　太宰治哼哼地直接翻身躺在河岸邊的草地上：「你要是再像四年前那樣把我送去地下醫生的診所的話我才是真的有事呢！」

　　小八正打量著那條河思索著太宰先生原來幾年前就有在河裡讓自己清醒清醒的愛好嗎但為什麼今天看他好像差點就淹死了這確實有點危險需要做點什麼，聞言眨了眨眼睛。

　　這個……按照她對太宰先生的了解來看，太宰先生這是……記仇了？

　　對她記仇了？

　　因為她當初把他從水裡撈出來之後送去了醫生那？

　　小八回憶了一番那次平安夜的時候遇到太宰先生他說的話，陷入了沉默：……感覺18歲的太宰先生有點幼稚。

　　15歲的也是。

　　「……你那是什麼眼神，」注意力一直都在這個女孩身上的太宰治立刻意識到了對方神態的變化，他皺了皺眉頭，沒有忍耐住由心底升起的不爽感覺，毫不猶豫道，「在透過我看誰？」

　　隨即他想到了更多：「跳下來救我也是你錯以為跳水的人是他？現在看清了後悔了，還是把我當成那個人的代餐了？你想惡心死我嗎！」

　　一句話都沒能插上的小八：「……」

　　太宰先生，你沒告訴過我你年輕時候這麼難搞。

　　也不對。

　　小八回憶了一下，覺得太宰先生現在（指四年之後的那個）也很難搞。

　　「怎麼了，奈奈，忽然跳下水……這是？」追過來的降谷零皺著眉頭看少女身側那個同樣全身都濕透了、一臉年輕稚氣卻穿著一身顯然不好惹的黑西裝肩頭還披著長外套的男性，他的年齡還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但聞聲抬起來的臉上，那雙鳶色眼眸裡卻透出了不該屬於這個年齡的粘稠的惡意。

　　降谷零立刻認出了這是誰。

　　——港口Mafia五大干部之一，太宰治。

　　奈奈就為了救他？不對，他們剛剛經過的路口只能隱約看到水底有人，看不清是誰，奈奈應該只是看到有人在水裡跳下來救人的……以奈奈的性格來說，她確實是那種看到有人遇到危險都會上去幫忙的人。

　　很快，奈奈的話證實了他的猜測：「看到有人影所以跳下來救人了。」她站了起來，抬手撫了一下緊貼臉頰邊的碎發，為濕發的觸感皺了皺眉頭，但很快松開了，「現在看來他應該沒什麼事了，我們就走吧。」

　　昨天晚上的探查裡應該拍下了一部分特征，要想辦法把太宰先生的思路導歪，嗯？這個感覺是……嗯，讓我想想……

　　感覺到身側少年輕微的小動作，小八很快確認對方干了什麼，她在頭腦中大致定下了方案，便若無其事地拉著降谷零回到他的車邊：「安室君接下來是要去上班吧，那先把我送到商業街那邊就可以了，接下來的調查就交給我吧，我會注意安全的。」

　　降谷零正在扣安全帶的手微不可查地滯了一瞬，如果不是小八時刻留意著他的反應，說不定也會忽略過去。

　　看來已經收到暗示了，這就是好。

　　小八滿意地收回了注意力。

　　沒有像平時那樣和景一樣喊自己「零」，而是用了「安室」這個他預先准備的用於套在「非任務狀態下的波本」的身份……那個港口Mafia干部靠近奈奈的時候，在她身上放了竊聽器，所以要用這個身份來掩蓋麼？

　　從奈奈的「安室君」稱呼裡確定這一點，降谷零把安全帶的插銷扣好，才道：「你想穿著這身濕衣服在這種天氣的橫濱逛一天？我送你回家換衣服去——座位下面的收納處有吹風機，你先把頭發吹干，免得頭疼。」

　　小八聞聲從座位底下真翻出了一個吹風機，頓時拉長了聲調：「欸——竟然會在車上放這種東西，安室君……沒有看起來這麼不近女色呢！」

　　她手上的是一個相當有名且貴（重音）的品牌吹風機，屬於平價吹風機只要兩千日元的話，這個品牌的吹風機要四萬起步的那種差距。

　　按照降谷零的性格，不是會平白無故買這種東西的人。

　　這個八成是因為貝爾摩德吧。

　　因為載過幾次隨時需要補妝吹發型乃至易容需求的某女明星，所以在車上放了一些對方慣常使用的基礎設備的降谷零：「……」

　　他還真不好解釋為什麼自己車上會有這個。

　　他自暴自棄地發動了車子：「你就當是我前女友留下的吧。」

　　「噗……好啦好啦不逗安室君了，」小八沒忍住笑，清了清嗓子，道，「知道是安室君平時工作的時候變裝需要啦！」

　　她說著把吹風機插上車載插口——零這輛車改裝了很多地方用以應對平日裡的任務所以連車載插座都能夠負擔起吹風機的功率——打開開關，熱風很快就撲面而來：「……嘶，好燙！」

　　才吹了沒幾秒，小八就受不了地把吹風口移遠了。

　　降谷零撇了眼後視鏡，從中看到了那個女孩皺著眉頭把吹風機移得更遠的動作：「溫度很高？」

　　「唔，對其他人來說應該剛好，但是我對溫度比較敏感。」小八一邊解釋，一邊小心翼翼地把吹風口挪近，然後再因為燙挪遠，等好點了再靠近。

　　「這麼怕熱平時你怎麼辦的？」降谷零想不明白。

　　「有干發帽啊，剩下的就等自然干。」小八理所當然地說，「能給我吹頭發但是不弄疼的我的也就……」那幾個音節已經到了舌尖上了，卻被她及時咬住，沒有吐露出來。

　　後視鏡清楚地映出了少女像是想起了什麼人、抿緊了嘴唇的樣子。

　　那模樣……

　　降谷零收回了視線。

　　……是在想念什麼人吧。


第335章

　　吹干了頭發但是衣服還是濕的， 這副樣子也不方便去商業街，所以最後降谷零還是把人送回去了才離開——在接到新任務之後，諸伏景光就換了一個住所， 這間屋子現在就剩下奈奈一個人住。

　　沒有在這裡多做停留，降谷零很快開車離開。

　　小八進屋之後就去浴室關上門， 換下的衣服全部丟進洗衣機裡，自己則又快速衝了個澡洗掉河水的那種不適感。

　　洗完澡出來拿起吹風機的時候，小八忽然陷入了沉默：

　　等等， 既然我要洗澡， 那剛剛在車上我為什麼還要吹頭發？

　　……感覺自己智商被太宰先生吃了。

　　少女的眼神游離了一下，決定把這個鍋扣在太宰先生身上：如果不是有人掉水裡了，她就不會下水救人， 不下水救人就不會弄濕頭發和衣服那就不會做出這種掉智商行為！

　　說到底都是隨便泡河水裡清醒頭腦的太宰先生的問題！

　　非常不講道理地把天外飛鍋扔去了什麼都不知道的少年太宰治身上後，小八吹完了頭發，換好衣服，去洗衣機那邊看了看：設定了快洗模式的洗衣機已經把衣服洗完並發出了工作完畢的蜂鳴聲。

　　她打開洗衣機門， 把衣服拿出來晾， 並在晾的過程中「無意間」發現了那枚竊聽器：「這個是……嘖， 被盯上了麼， 不知道是……」

　　給這個還在工作中的竊聽器傳去了這最後一條信息之後，少女毫不猶豫地碾碎了它。

　　#

　　哎呀， 果然被發現了。

　　太宰治毫不意外地將耳麥取下， 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來。

　　從竊聽到對方要回去換衣服的時候就預料到了會被發現，他也不怎麼驚慌：橫豎沒有被當場抓住，對方就算心生疑惑， 也沒辦法直接定位在他身上。

　　倒不如說， 比起他來， 對方身邊那個黑皮的可疑程度更高。

　　——那個少女，不管是從數年前的兩次見面還是從到目前為止的接觸來看，對方都是那種與黑暗絕緣的人物，但是出現在她身邊的那兩個男人就很有意思了。

　　另一個先不說，就目前他剛剛看到的那個金發黑皮，非常巧，由於之前的某項工作，他曾經見過對方。

　　那個家伙，可不是什麼溫順的綿羊啊。

　　他還記得那個男人毫不留情地拷問目標的模樣，那種手段，可不是什麼自詡正義的人能用的出來的。

　　而且，他還記得那個時候在那個金發黑皮身邊的銀發男人是怎麼喊他的。

　　是叫……

　　波本。

　　對，波本。

　　雖然不太清楚對方是什麼組織的，但至少是可以肯定那個組織不是什麼好東西。

　　那麼，問題來了，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的波本君，為什麼會和那位明顯不該和黑暗有什麼關聯的小姐姐站在一起呢？

　　甚至，從監控畫面來看，對方似乎還在協助那位小姐姐調查山濤會滅門事件。

　　——太宰治清楚地記得四年前的那個聖誕節，那名少女言之鑿鑿地說她比自己大這件事，現在看來，這事八成是真的：

　　君不見四年過去了，對方依然和四年前絲毫沒有變化嗎？連頭發長度都只有一兩釐米的變化……

　　從這方面考慮，對方說比他大還真不是什麼應付他的話，搞不好比他大好多好多呢；

　　說起來她額頭上的碎晶倒是沒了，她那個時候會出現在橫濱，出現在他面前，是被那枚碎晶引得異能暴動的緣故嗎？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平時的異能力強度可能沒有他想的那麼強大……

　　不對，第一次救起他的時候，她額頭上沒有那種碎晶（這點他在那次聖誕節回去之後和森先生確認過），也就是說第一次並不是被碎晶影響的暴動，自己曾經確認過橫濱沒有這個人，如果猜測無誤的話，對方的能力確實是可以做到跨越整個城市的範疇的……等等，現在好像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

　　思緒一不留神又滑開了，太宰治皺了皺眉頭，把自己的注意力從那名少女身上移開，重新回歸到那位黑漆漆的波本君身上。

　　他閉了閉眼睛，又睜開：「山田介人的下落呢？」

　　已經趕過來的下屬低著頭，僵硬了一下，才硬著頭皮開口：「暫時……還沒有找到……」

　　山田介人就是山濤會的少主，也就是傳聞中唯一逃出去的活口，太宰治這幾天的調查已經查出對方正在准備離開日本，但以已經毀滅的山濤會少主身份，這個人本不該能夠藏得如此之好，只能說——有人，在幫他。

　　部下的回話在他的意料之中。

　　聯想到出現在調查山濤會現場、似乎是在協助那位少女的波本君，兩人本不該攜手合作的立場，太宰治眯了眯眼睛：

　　「去查一下，一個叫安室的人，金發，黑皮，紫灰色瞳孔，座駕是一輛白色馬自達RX-7。」

　　鳶色的眼瞳動了動，視線落在了把腦袋低得恨不得貼地的部下身上：

　　「這麼多線索還查不出來消息的話，就不用來見我了。」

　　#

　　盡管在調查山濤會滅門事件上他的下屬似乎很沒用，但好歹是能夠被太宰治認可為下屬的，某種意義上來說工作能力還是值得信任的，不多時，關於那個名為安室的人的資料就交到了太宰治的辦公桌上。

　　安室透，25歲，私家偵探，目前正在橫濱一家餐廳打工，並兼職私家偵探。

　　只看了一個開頭，太宰治就冷冷地嗤笑了一聲。

　　什麼時候堅持打工也能買得起馬自達RE-7了？

　　——作為在日本九十年代推出的日系跑車四大天王之一，如今你想要入手，這就不是有沒有錢的問題，而是你能不能找到賣這輛車的商家問題了。

　　雖然在內心已經對這份資料的真實性不報多少希望了，他還是看了下去，一條條，一列列，除了那輛奇怪的本不該出現在一個兼職打工人身上的頂級跑車，其他內容倒也符合一個私家偵探的身份。

　　也就是說對方接近那位小姐的目的……是山濤會滅門事件？

　　手指間劃過紙頁上的某一行字，太宰治思索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對方為什麼會對這件事感興趣……啊，想起來了，在那次接觸中，似乎那位波本君是一位情報人員啊。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說得通了。

　　山田介人正在那個組織的庇護之下，而對方作為情報組成員，發現了那位小姐調查山濤會滅門事件的情況。

　　為了以防節外生枝，他用兼職偵探的身份靠近對方，一邊把控目標的調查進度，同時也能夠調查出來山濤會被滅門到底是如何——他相信那個組織不是為了慈善才收留山田介人的。

　　……或者也有可能是作為情報人員的波本君為了讓自己節省一點工作量，把調查山濤會滅門事件調查任務發布了出去，而那位不知道活了多久的小姐，就這麼一頭撞了上去。

　　太宰治慢慢地合上了那份情報，從幾次短暫的接觸來看，他比較傾向於後者。

　　他派人盯住了那位小姐的住所，翻找了她這幾日丟出來的垃圾，也確實在那些垃圾中找到了他的那枚被碾碎的竊聽器。

　　但，不僅僅只有他一枚，而是很多枚——還有其他並不屬於他所使用的竊聽器。

　　很顯然他的那枚竊聽器給了對方一些提示。

　　那位小姐估計在這幾日裡對屋子做了一個大掃除，把根本不應該出現在屋子裡的竊聽器通通都給掃了出來。

　　港口Mafia裡能被太宰治叫過去干活的人還是有兩把刷子的，愣是從那整袋整袋的垃圾裡把屬於竊聽器的碎片都給翻了出來，送到了他這裡。

　　太宰治的手指捏起了其中一個竊聽器，那並不是他使用的型號，而且那個時候他會往對方身上放竊聽器也是臨時起意。

　　說到底那時候他根本沒有想到會這麼快見到對方，所以對方屋子的竊聽器也不是他的手筆。

　　那麼，是誰的手筆就很值得玩味了。

　　想來想去，應該是那位波本君下的手吧。

　　到這一步，事情就非常明了了：波本君所在的組織在收留了山田介人之後，自然也會對山濤會被滅門一事感興趣，於是就將這個調查這件事的任務交給了身為情報組成員的波本君。

　　而波本君呢，或許是為了減輕自己的工作量，就將調查山濤會滅門事件任務轉手交給了不知情的那位奈奈小姐，而後者則就此展開了調查。

　　接下來的問題是，對方為什麼會獨獨家目標放在奈奈小姐身上呢？

　　總該會有一個原因吧？

　　能夠讓那位波本君放棄請情報販子的便利——橫濱的情報販子可不是只有一個兩個。

　　啊，這個也有可能是為了從組織身上薅羊毛，太宰治不期然想道：畢竟嘛，問情報販子要情報需要錢的，而這個錢一般來說組織是會報銷的，那麼如果沒有去找情報販子，而是找了另外一位價格不高但是又非常有用的偵探調查相關事情，這省下的情報費豈不是就能進自己的口袋了？

　　哎呀，這麼一想波本君的那輛白色馬自達rx-7的來歷，似乎也有一些明了了耶！

　　太宰治自娛自樂一般笑了一會，又收斂了情緒，面無表情地用手指點了一會情報上的名字。

　　波本所屬的那個組織是非常明顯的神秘主義，若不是自己當初多留了個心眼，否則恐怕都意識不到那群人——說起來那次任務他有在任務報告上提到波本君嗎？啊，因為看到波本君的時候小矮人不在這邊，而最後的任務報告又是扔給小矮人寫的，所以……

　　大概，森先生還不知道這個組織的事。

　　算了，問題不大，下次再遇到了再說，反正現在連對方叫什麼都不知道，真這麼提交上去說不定就會被森先生下令要求查清楚這個組織是怎麼回事了，而以港口Mafia缺人缺到哭的情況來看這任務八成又落他頭上了……

　　噫，他才不要自己給自己增加工作量呢……

　　打定了主意，太宰治打開了第二份情報，關於那位奈奈小姐的。

　　綠川奈奈，女性，15歲，職業私家偵探——這看起來很不可思議，但在橫濱這個戰後被各方勢力割據、以至於政府聲望降到最低的城市裡，連正常的義務教育都不去完成這件事就顯得很正常了。

　　不過這部分內容可能除了性別其他都是假的，別的不說年齡就假得要死，她不會是逢人就說自己15歲吧……太宰治在心裡嘀咕了一句，視線落在了情報組調查到的內容上：

　　對注視非常敏銳，監視時必須在距離非常遠的地方才能不被發現（這個他有心理准備，要知道游樂園裡的時候可是連他都被對方瞬間發現了）；

　　在之前的游樂園爆炸案中給予了警方幫助救下一名警員（似乎就是她的空間系能力，看來是有一定的可控性），甚至協助警方找到了犯人（警方還是這麼沒用啊），查到了炸彈來源——嗯？對黑市這麼了解？

　　能力很強，但是在此之前幾乎沒有活動的痕跡……

　　太宰治沉思了片刻，回憶起自己和對方短暫接觸時注意到的內容：

　　聽那個波本君說是遠遠注意到河裡有人，而在波本君出現之前有聽到轉子的聲音，所以波本君是開車過來，也就是說在那之前兩人距離河邊其實很遠……

　　那麼遠的距離，也能注意到？

　　這種視力，這種能力……

　　「調查一下最近三個月橫濱走私出入人員。」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24

第336章

　　「你是說前幾天那些偶爾會在住所附近徘徊的人嗎？嗯， 我知道，大概就是太宰治派來的吧。」小八漫不經心地拆開了一盒牛奶，往杯子裡倒， 嘴裡則道，「好歹我也是能夠察覺到這一點的……嗯？對方的目的嗎？八成是我丟出去的垃圾吧， 畢竟裡面夾雜了好多個竊聽器的殘骸呢——啊，說到這個，某個人似乎有點過分了喲， 居然在那麼多地方裝了竊聽器……知道了知道了， 你再給他說好話也掩飾不了他放了那麼多竊聽器的事實！還是換個話題吧，新任務的搭檔怎麼樣？」

　　她左邊的頭發別在耳後，露出秀氣的耳廓形狀， 上面則戴著一個掛耳式的耳麥，正通過加密頻道和諸伏景光對話。

　　黑衣組織這次交給波本和蘇格蘭威士忌的任務是暗殺某一個人，為此，上面甚至派來了黑麥威士忌——諸星大這個組織裡首屈一指甚至可以說是排名第一的狙擊手。

　　這次行動裡， 波本負責情報， 蘇格蘭威士忌和黑麥威士忌負責動手：兩個遠程即使有一個視野處於死角的時候， 另一個也能動手， 由此確保萬無一失。

　　「你們看起來很熟，是以前就經常一起行動的搭檔嗎？」留意到諸伏景光提起這個組織裡即將派來的新的成員時的語氣， 小八問道， 手裡則把吐司片從面包機裡拿出來。

　　「嗯，之前經常由我們三人一組行動，」諸伏景光肯定了她沒有說出口的猜測， 「但從我被組織懷疑開始， 諸星大就被調開了。」

　　至於降谷零， 代號「波本」酒的這位本身就是神秘主義者，又隸屬於情報組成員，即使是琴酒也不太清楚波本平時在做什麼，只能從他源源不斷發回組織的情報來確認對方是在工作調查中。

　　相對於那些准確率奇高的情報來說，其本人的神秘主義作風反而並不是什麼值得注意的部分了——這個組織裡怪人很多，大家都是戴著面具示人的，也沒哪個成員會把自己的所有信息披露無疑，所以也不差這一個奇怪的了。

　　也因此，直到現在，組織都沒有發現波本的「失蹤」期間其實就在就和蘇格蘭威士忌一起行動。

　　就目前這個趨勢來看，可能到他們臥底結束，組織都發現不了臨頭才能看到刀麼？

　　「……」

　　雖然是事實，但這麼直白地點出來……這刀扎得他好痛。

　　「往好處想，說不定能推動零更往前走一步呢！」諸伏景光故作輕松地說道。

　　「別鬧，你這想法被他知道了，他第一個把你打包丟回警視廳好嗎？」小八非常沒有淑女氣質地翻了個白眼，道，「總之你先專注組織那邊的任務吧。」

　　諸伏景光沉默了幾秒，從理智上來說他知道奈奈的判斷是對的：在組織已經對他起疑的現在，哪怕是為了拖延，停止向外傳遞情報先行保全自身才是最該做的，但是……

　　「……組織的每一個命令背後，都是至少一條人命。」他輕聲開口，道，「如果僅僅是為了保全自己，我當初就不會選擇這個任務。」

　　小八用烤好的吐司片塞住了自己想要噴吐毒液的嘴。

　　「行吧，我知道了。」憋屈地咽下嘴裡的面包片，少女有些恨恨道，「我會去調查的，你不用冒著危險給我遞資料——相信你的協助者。」

　　諸伏景光想想這位在歐洲戰場上短短幾個月聲名鵲起時展露的實力，還有零暗中對他透露的對方顛覆某個國家時的手段，笑了一下：「我當然相信奈奈，但是，你自己的安全要緊，不要勉強……雖然現在黑麥威士忌還沒到，但以防萬一，我（們）就不來那邊了，你一個人，要自己注意安全。」

　　諸伏景光不放心地叮囑，「還有港口Mafia那邊，我雖然沒有和那個太宰治打過交道，但是從傳聞裡看，他是個非常難對付的對手……」

　　足足念叨了好幾分鐘，對方才因為隱約看到了諸星大的身影才掛了電話，小八摘下耳麥，輕聲回道：「嗯，我知道。」

　　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太宰先生有多難對付。

　　要做的事還有很多，追尋山濤會下落——這一方面是為了抓出很有可能躲在其後的魔人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另一方面是盯梢mimic從外國潛入橫濱的過程；阻止黑衣組織接下來的計劃——主要是三人組那邊的行動，本來和小八沒有多少關系，但是考慮到諸伏景光已經引起了組織的疑心，於情於理沒有干看著黑衣組織對諸伏景光下手而不管的。

　　除此之外，還有更為重要的……

　　把喝完的杯子浸入水中清洗干淨掛在一旁瀝水晾干，小八隨手在手邊紙上劃拉下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小八微微皺了皺眉頭，而且還要繼續誤導太宰先生的思路，不能夠讓他察覺到零的真實身份，否則的話……

　　所以最後還是得由她自己親自對上太宰先生才行。

　　她的目的還是想要跟安德烈交流，能夠好好地坐下來交流是最好的，不能的話綁也要把人綁在椅子上聽她說話……Mimic的大家對她有恩，她無法放任這些人在地獄中繼續這麼游蕩下去，如行屍走肉一般。

　　他們正搭載於一輛飛速行駛向地獄的列車上，而這列列車還在不斷地加速——小八無比清楚地知道這一點。

　　除此之外……

　　小八在紙面上寫下了一個單詞。

　　那是一個星星的名字。

　　阿爾泰爾。

　　讓她落入這個時空的罪魁禍首。

　　她又在旁邊寫下了詛咒之子的名字，然後在這兩個中間劃了一條線，打上一個問號。

　　那個詛咒之子的出現和阿爾泰爾是否有著直接或者間接關系呢？

　　她直覺是有的，但是現在線索還不夠，無法肯定對方到底是在想什麼。

　　「唉……」小八嘆了口氣，她的時間不夠用啊，怎麼想都不夠用。

　　而且這涉及到了過去和未來。

　　萬一她在過去行動不謹慎，導致未來出現變動的話……可惡，為什麼會有這麼多麻煩的事情呢？

　　將剛剛打過草稿的紙揉成一團，扔進碳爐裡眼看著它被燒成灰燼後，小八起身將吃完早餐後的廚房收拾一下便准備出門了。

　　她還要去踩點一下，接下來要可能會發生的事件地點。

　　走到玄關口換上外出的鞋子，套上外套的時候頓了頓，從衣服口袋裡摸出一小段電線。

　　這是上次在那個倒霉的黑市老板那邊拿到的炸彈引線的一小截。

　　竹內理緒，這個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的人。

　　眯了眯眼睛，少女重又將這一截電線放回口袋，推開門走出去。

　　……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樣。

　　現在已經夠忙的了，黑衣組織那邊給蘇格蘭威士忌和波本黑麥威士忌三人組的任務是暗殺某一個人，原本被調開的黑麥威士忌又被調回來，基本可以認為是組織對他的審查結束認為黑麥威士忌沒什麼問題了——相對應的，蘇格蘭威士忌（諸伏景光）這邊的可疑性就大大提升了。

　　雖然諸伏景光那邊說他被組織懷疑目前也只是他自己的推論，真正要說的話，不管是零那邊還是哪裡，都沒有說要處決蘇格蘭威士忌的信息，但——等有這信息就來不及了吧？

　　死到臨頭了再准備還能做什麼，給諸伏景光收屍嗎？

　　外面的天氣有點涼了，開門迎面就是一陣冷風，小八整理了一下衣領擋住風，關門。

　　——從這方面考慮，搞不好連這個任務本身都是個陷阱。

　　用來刺探蘇格蘭威士忌的真實身份。

　　就是不知道這背後有沒有費佳的手筆……

　　安德烈他們離開歐洲是費佳引導的，諸伏景光又曾經和安德烈他們有過交集（所以才把自己托付給他），如果從這方面考慮的話，很難說是不是費佳為了排除計劃的變量，而將諸伏景光的身份信息破綻暗中賣給黑衣組織——畢竟這麼一來，哪怕原本出於交情目的去幫助安德烈的可能性也沒了。

　　都要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哪裡還能顧得上臥底過程中曾經結交下的陷入困境的人脈呢？

　　緩緩吐出一口氣，小八把手插在外套口袋裡，沿著街慢慢地走。

　　不出意外的話，山田介人偷渡離開日本的時間是定在今天晚上，也就是說，她還有一整個白天的時間去調查這件事。

　　感情上並不希望是這樣，但如果真的是費佳在背後做手腳的話……

　　她也要有所准備才行。


第337章

　　很遺憾， 這個世界上有個名為「墨菲定律」的玩意，你越不希望它發生，它就越有可能發生。

　　#

　　時間很快到了黑衣組織預定好要將山田介人送出國的晚上。

　　按照武俠小說來說， 這是個夜黑風高殺人好時候。

　　小八漫不經心地想，將視線從看不到一顆星子的天空收了回來， 落在下方。

　　底下是碼頭，高高低低的集裝箱，錯落分布， 隱約可以看到一些人影。

　　交易的好地方啊。

　　坐在某個起吊機懸臂上的少女單手托著下巴， 想道。

　　分神體已經跟上了降谷零的腳步，去往另一邊「迎接」mimic的到來，而她則是在這邊盯緊了山田介人的下落。

　　如果她沒弄錯誤的話， 到時候來接應山田介人的必定是費佳的下屬。

　　——就算不是直接下屬也好歹會有幾層關系，貓貓完全不介意再多幾個毛線團玩。

　　大不了玩完了毛線球把火氣全撒小熊軟糖上。

　　那塊小熊軟糖雖然體弱多病還有低血壓，但論耐揍程度的話，還挺靠前的。

　　小八有些咬牙切齒地想。

　　但在找到那名接引人之前， 她的視線首先被另一個身影吸引了過去：起吊機的懸臂下方最高的那個集裝箱頂上， 黑發鳶眸的少年正仰起頭來微笑地和她打招呼：「好巧啊， 我們又見面了。」

　　小八：「……嗯。」不知道是該說巧不巧， 其實來之前就已經有預料到會見到你了。

　　當然這是不會說出來的。

　　她的視線落在了對方之前注視的方向上，太宰治自然也有所察覺：「看來我們的目標是一樣的呢！」

　　他用那種微微帶著黏膩的、好像撒嬌一樣的語調說道。

　　小八：「……」

　　小八陷入了沉思。

　　她沒聽過太宰先生用這個語調和她說話。

　　……太宰先生， 你沒告訴我你十八歲的時候面對不知道是敵是友的人竟然能這麼自如地用女子高中生一樣的語氣撒嬌。

　　「要合作嗎？」小八聽出了對方的言下之意， 道。

　　換個人她不會這麼直白地說出來，可現在和她說話的人是太宰先生呀！

　　是太宰先生的話，合作有什麼問題嗎？

　　雖然理智上知道現在的太宰治並不是她認識的那位武裝偵探社社員， 但長久以來的相處讓小八下意識地親近對方——這點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

　　他選擇在發現對方之後現身打招呼確實是存著一部分和對方合作——這麼一來一方面可以快速推進山濤會滅門事件的調查進度另一方面也可以更加深入了解這個他很感興趣的空間能力者——的心思， 但是……

　　不該這麼快的。

　　港口的照明燈只泄露了分毫余光在這裡， 所以當太宰治微微側頭的時候，上方的人無法看清楚那一瞬間他眸光中的變化。

　　他很少遇到能夠一個照面就跟上他思路的人。

　　就像剛剛那句招呼，其他人聽了或許也能夠察覺到其下的合作意味，但在提出合作之前至少還要彎彎繞繞地來回拉扯個幾個回合，然後在拿到了心滿意足的分成或者好處之後才能夠達成合作——自以為爭取到了好處，卻不知道那是他一開始就劃下的界限。

　　但這個人，不一樣。

　　她好像非常清楚明白地知道他有什麼打算，甚至看出了他的底線，所以直接跳過了相爭的階段，徑直抵達了合作的門口。

　　甚至沒有提一丁點兒關於利益分成的事——要麼對方不需要這些，要麼就是她確信她可以拿到她想要的部分。

　　不管是哪個可能性，都透露出了一個非常不妙的消息：

　　對方對他的了解，似乎遠遠超過他的預期。

　　還有……

　　「好呀。」太宰治微笑著道，原本不錯的心情卻一路掉了下去：

　　語氣，動作，神態，看過來的眼神光——所有的微表情細節，都透露著對方不自覺的親近。

　　但那不是對他的。

　　太宰治深刻明了地知道這一點。

　　對方在他身上看到了什麼熟悉的人的影子，所以潛意識地就用面對那個人時的模樣與他對話。

　　借著對方下來時的視線死角，太宰治不再掩飾自己的心情，連嘴角禮節性勾起的弧度都被拉平了。

　　他是某個人的替身。

　　——真是個讓人火大的結論。

　　「自我介紹一下，你可以叫我奈奈，綠川奈奈，算是個……半吊子偵探吧。」小八從懸臂上幾下躍下，輕巧地落在了集裝箱頂上，朝身前一米開外的少年笑著自我介紹，並在心裡默默道歉：不好意思太宰先生，為了未來的穩定不能告訴你真名，等我回去之後我一定會帶上蟹肉罐頭給你做道歉禮物的！

　　她剛想接一句「你呢」——雖然她知道太宰先生叫什麼但現在這個身份兩人見面多次也沒互相通報姓名所以必要的詢問還是要有的——就感覺到了什麼，頓了頓，小八略微有些疑惑地問：「……你好像不太高興？」

　　明明剛剛還心情不錯的，這才幾分鐘忽然心情就掉到底了——這是誰掀了桌把太宰先生的全盤計劃都給打亂了嗎？

　　很敏銳。

　　太宰治心想，嘴上則道：「沒有哦，我是太宰。」

　　他看到少女微微歪頭，眼底的疑惑依然還沒有散去，似乎是覺得追問也問不出來什麼，她沒有說下去，而是轉過頭去繼續關注可能的偷渡場所——但是太宰治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對方的視線余光，或者說是注意力，依然還在自己身上。

　　明明他自問偽裝足夠完美了，依然察覺到了他的心情變化……非常了解他。

　　這也是從那個人身上得到的經驗嗎？

　　用和別人的相處經驗來對付他，甚至把對某個人的感情也下意識地寄托在他身上……

　　真惡心。

　　他可不是什麼好人呢。

　　#

　　太宰治決定把這個叫綠川奈奈的人放進自己的討厭名單第一位，和蛞蝓並駕齊驅。


第338章

　　按照預先計劃好的， 由奈奈那邊追蹤山田介人的下落，降谷零這邊則盯緊會趁機偷渡進日本的mimic，但是……

　　公安臥底壓了壓頭頂的鴨舌帽， 將自己的身形藏在集裝箱的陰影之中，微微探出小半個身位， 觀察遠處那明亮的探照燈下的人影。

　　盡管離得遠，並且因為逆光的緣故看不清具體細節，但是降谷零依然可以從那些人手上拿著的長條形武器上推斷出那些武器的真身：明亮的光照在這個時候提供了足夠的影像細節， 至少降谷零可以清楚地看到， 那些因為逆光而顯出黑色的長條形武器的真面目：

　　那種獨特的微帶弧度的樣子，是日本刀。

　　有著優秀心理素質的臥底皺起了眉頭：mimic是活躍在中東和歐洲戰場上的部隊，善於攻堅和槍械， 港口Mafia也是偏向黑幫的組織，除了這兩個之前其他那些小組織沒可能會有這麼多的人員堂而皇之出現在港口Mafia控制下的夜晚港口，但……

　　現在他看到的那些人，雖然也是黑西裝打扮， 手持的卻是和本地極道格格不入的冷兵器。

　　這是怎麼回事？

　　#

　　盡管已經穿越到了四年之前， 知道並且親眼目睹了現在的太宰先生還是港口Mafia的一員的事實， 但在小八心裡， 太宰先生的形像依然還是那個她熟悉的穿著沙色風衣微笑著的武裝偵探社青年。

　　——這也導致了太宰治動手的時候，她完全沒有防備。

　　以至於直到黑發少年已經脫離了她的守備範圍被黑西裝的港口Mafia成員保衛起來的時候， 感受到右手食指上那空蕩蕩的失去了什麼的觸感， 她才真正意識到，現在和她面對面的，不是從第一次見面以來一直悉心教導她的、即使總被搭檔嫌棄卻永遠都被武裝偵探社大家信任著的太宰先生。

　　而是港口Mafia史上最年輕的干部， 太宰治。

　　不是她認識的太宰先生， 是Mafia干部……

　　「……太宰治， 」一字一頓地將對方的全名從聲帶一路傳送到舌尖，單膝點地維持身體平衡的少女抬起頭來，臉上已經失卻了之前的溫和笑容，面無表情，「把東西還給我。」

　　「你是說這個嗎？」站在黑蜥蜴小隊長身側後一步遠處，黑發鳶眸的少年拋了拋手裡的東西，在其抵達拋物線最頂端時抬手抓住，從手心一路滾到指尖，亮出，透過那枚花戒中間的圓形鏤空望向不遠處的少女，指環邊緣的花紋就像是開在她發上的頭飾——就像是頭像一樣，他不經意間聯想到這，嘴角則勾出笑容的弧度來，說道，「不用這麼生氣吧，這個東西對你來說很重要嗎？不重要吧，你看，雖然表面上好像保存得很好，但是背後的指環上有好多劃傷的痕跡呢，怎麼看都不像是什麼很重要的、能讓你這麼生氣的東西吧？」

　　小八心中一緊，不詳的預感讓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要動用空間轉移的能力接近太宰治搶回自己的花戒——但是，不行，分神體在零那邊，同時控制兩邊行動的時候不能保證空間能力可以完好地再現她想要的結果，尤其是距離這麼近的情況下！

　　可是以太宰先生的性格……

　　他刻意歪頭笑著——這個表情可以被所有和太宰治敵對的人評論為挑釁度前三——道：「丟了也沒什麼要緊的吧？」

　　幾乎是在尾音落下的同時，他抬手一拋，手中的花戒劃過一個圓弧，金屬色的外觀在照明燈下擦過一道光亮，落入黑暗消失。

　　隱隱約約的，小八聽到了細微的水聲。

　　這裡是港口，港口外……

　　是大海。

　　充斥著洋流、季風、無人能夠預測的大海。

　　「這個表情真不錯呢！」太宰治笑了起來，和之前刻意勾出的弧度不同，現在他臉上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滿意——並且讓人不寒而栗的，「終於知道你面對的是誰了嗎？我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事，下次可有素材能和織田作他們說了，一定會非常惹人發笑的！」

　　沒有回答。

　　看了一眼被港口Mafia的人捆綁起來連嘴都給塞住的山田介人，小八直起身來，太宰治那句話給了她足夠的提示，告訴她為什麼對方會忽然發難，為什麼之前心情會忽然變差：「果然，……說的不錯，這個年齡的男孩子幼稚天真又愚蠢，把跟友人的炫耀和面子看的比什麼都重。」

　　少女面無表情冷淡的模樣看起來像冰雪一樣凜然，似乎在復述誰的話的模樣也帶著很難察覺的嘲弄，讓人第一反應以為對方不過是在重復誰的話而已。

　　太宰治：？

　　這不是他想要的反應。

　　另外，剛剛她好像模糊掉了前面的主語，這是誰說的話？

　　那個送她指環的人嗎？

　　少年的笑容收斂起來，冷下臉的模樣讓他身邊的下屬都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

　　感應到分神體傳遞過來的信息，小八最後看了一眼被下屬護衛在中間的少年，慢慢往後退去，一路退到集裝箱的陰影之下：「港口Mafia的干部，太宰治，我記住你了。」

　　黑蜥蜴小隊長忽然意識到不對，幾乎是下意識地朝那邊發起攻擊！

　　但，落空了。

　　「不用攻擊了，」太宰治攔下了對方想要第二次嘗試的動作，「已經跑了——所以說空間系就是煩人。」

　　不過，剛剛為什麼不瞬移過來搶奪指環呢，明明很重視它——不然他也不會選擇用它來激怒對方。

　　是因為距離太近怕掌握不好精度嗎，還是說……有什麼，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太宰治沉了沉眼眸。

　　和他對峙的時候竟然還有心思分散在其他地方……

　　還真是沒有吃到教訓啊。

　　奈奈小姐。


第339章

　　將意識跳轉回到分神體貓貓身上， 同時收回人形體的力量，小八在黑色的異瞳貓咪身體裡睜開眼睛，在看到遠處那群讓降谷零心生疑惑的黑西裝們的同時， 感覺到了空氣裡的不對勁。

　　……不好的預感。

　　果然不該寄希望於不是她想的那樣。

　　事實證明你越不希望某事發生，這件事就越有可能發生。

　　異瞳黑貓貓嘆了口氣， 悄無聲息地躍下集裝箱頂。

　　遠處的人已經發現不對了：「是誰在那裡！？」

　　離這麼遠都能發現……是什麼異能力嗎？

　　降谷零不動聲色地往身後的黑暗中退去，但明明他不曾在對方的視野中暴露，也沒有弄出什麼動靜來， 那邊的人卻像是斷定了什麼， 徑直朝這邊包圍過來！

　　是他忽略了什麼嗎？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要先想辦法脫身……降谷零剛浮出這個念頭， 就感受到有什麼毛絨絨的東西掃過他的臉頰。

　　下一秒，眼前的視野驟然一變。

　　分明前一秒還在港口集裝箱的縫隙之間躲藏，下一秒，他就來到了起吊機的懸臂上， 若不是及時抓住了身側的吊軌， 他險些被高處的風吹的重心不穩。

　　臉頰邊毛絨絨的暖和感覺緩緩遠離——一只渾身漆黑沒有一絲雜色的小貓咪從他的肩頭跳下， 輕松躍進坐在起吊機懸臂另一頭的少女懷裡， 然後才轉過頭來看他。

　　降谷零看到，那只黑貓有著和抱著它的少女一樣顏色的異色雙瞳， 只不過後者為了以防引起他人注意， 早在進入橫濱的時候就用帶色的隱形眼鏡將那只翡翠瞳遮掩起來。

　　「已經沒事了。」

　　那個被景一路從國外帶回日本的少女的視線依然注視著底下遠處的某片空地，頭也不抬地說道。

　　降谷零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看到的是集裝箱之間難以察覺到的隱約人影。

　　從影子可以判斷出， 那是些頭戴連帽防風鬥篷的人——是mimic！

　　但他之前看到的那群帶著日本刀的又是什麼人……橫濱什麼時候又冒出來新的組織了嗎？

　　「不是新冒出來的。」

　　降谷零遲了半秒， 才意識到這是身側的少女在說話：「奈奈？」

　　這些天相處下來， 他已經很信任奈奈的判斷了，就如mimic的偷渡路線也一如她所預料的那樣——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剛剛會堵上另一幫人，而現在站在這高處眺望則確實可以斷定，mimic是從之前奈奈告訴他的那條海上線路潛伏進來的。

　　他甚至可以說出那個正在港口接頭離開的人是橫濱的哪條地頭蛇。

　　但是，為什麼呢……明明都是同一個地點，但剛剛在下面的時候遇到的卻是另外一群人……

　　「因為時間不一樣啊。」

　　降谷零：「……什麼意思？」

　　他忽然有了非常不妙的預感。

　　少女沒有說話，抱著貓站起來拉著降谷零就從懸臂上空間轉移回到地面，然後將貓放到地上，後者落地便悄無聲息地快步跑入黑暗之中——mimic已經成功潛入了，繼續看下去反而會被對方發現，倒不如讓分神體盯著。

　　她相信自己的分神體的狩獵本能不會被安德烈他們發現。

　　然後她摘下右耳戴著的耳麥，在上面按了幾下，再遞給降谷零——降谷零意識到了什麼，接過耳麥的同時伸手在口袋裡摸了摸，摸出一個竊聽器來。

　　「……」

　　回憶了一下，他確認這個應該是他們分開的時候對方擦肩而過放進來的。

　　「以防萬一。」她言簡意賅，「你先聽一下錄音內容吧——在我們回去的路上。」

　　降谷零有些不解，這個竊聽器是裝在他自己身上的，那錄音內容不就是他之前周圍的聲音嗎……

　　雖然不明白，他還是把耳麥塞到自己的耳朵裡，還帶著另一個人體溫的耳麥溫熱，讓他有些不自在地撇了撇頭，但很快他的注意力被耳麥中播放的聲音吸引了：這個竊聽器的收音功能好的出奇，他甚至在裡面清晰地聽到了海浪的聲音。

　　是他路過海岸邊的時候錄下的聲音。

　　降谷零一邊聽著耳麥裡傳出來的聲音，一邊和奈奈一起回到停車場那邊，這次沒有讓他開車——奈奈率先打開了駕駛座的門，並示意他去副駕駛座。

　　金發男人想想自己的注意力還集中在耳麥裡的聲音上，沒有反對，乖乖地換了個方向坐進去。

　　奈奈開車很穩，大半夜的路上也沒什麼人，更加沒有交警攔路，降谷零干脆就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耳麥裡，耐心地聽了下去——直到某個時間點，原本穩定的海風海浪的嗚呼聲嘩啦聲忽然盡數消失。

　　降谷零按下計時器。

　　一小時又五分鐘。

　　他和奈奈分開去蹲點之後一小時又五分鐘，竊聽器裡的聲音就變成了沙沙的一片電流音了。

　　「信息干擾？」降谷零第一反應就是mimic上岸的時候以防萬一開了信息干擾讓在附近的他身上的竊聽器無法正常工作，但很快他就推翻了這個結論，「不可能，我距離mimic那麼遠，如果他們能夠干擾到我的話，我不可能看到通訊設備。」

　　那類強效干擾器的體積絕對不會被忽略過去。

　　「你知道是怎麼回事？」降谷零看向坐在駕駛座上的少女——後者已經停下了車，這個時候降谷零才發現，他們竟然已經到了御柱塔。

　　車窗被搖下，「兔子」微微躬身表露出詢問的意思來。

　　「我有重要的事需要面見黃金之王，有關王權者。」

　　降谷零聽到少女這麼說。

　　御前不是一般人能見的，哪怕是以降谷零的權限也是如此，所以最後降谷零被安排到了一間休息室等待，而奈奈則跟著「兔子」上了電梯。

　　降谷零沒有閑著，他摸出手機給橫濱本地的情報販子打了個咨詢電話，詢問最近有沒有什麼大部分成員都熱愛使用冷兵器幾乎可以以此為標志的極道組織出現在橫濱或者神奈川。

　　畢竟就行政規劃而言，橫濱是屬於神奈川縣的一部分，說不定他看到的那些人並不是橫濱本地的，而是來自神奈川縣的？

　　「冷兵器？沒有啊，現在這世道，不是異能力就是槍械，哪家打架還用冷兵器啊，嫌警察手裡的線索還不夠多嗎？」那頭的情報販子不假思索道，「上一個用冷兵器出名的還是煉獄舍呢——但是煉獄舍都被摧毀近十年了。」

　　葬送了神奈川七十萬人的坑還在那呢。


第340章

　　降谷零知道煉獄舍， 甚至因為他作為零小隊的人，知道的比一般人還要多。

　　大部分民眾認知裡的煉獄舍是十多年前活躍在神奈川縣的極道組織，傳聞只要通過煉獄舍的考驗加入其中， 就能夠獲得強大的極具攻擊性的火焰異能力。

　　也正因如此，煉獄舍不怎麼依靠槍械兵器， 他們標志性的武器是日本刀——更加准確地說，是附著了熾熱火焰異能力的日本刀。

　　至於戰鬥中這把刀是純粹的近戰武器還是會隨著其主人能力變化而跟著變化……那就不好說了。

　　極盛時期的煉獄舍控制了幾乎整個神奈川縣的極道，甚至於關東關西地區都不得不避其鋒芒， 蓋因在這個社會上他們麾下數量眾多的異能力者。

　　那個時候的港口Mafia， 和其他極道組織一樣，在那火焰的縫隙中狹縫求生，只希望被煉獄舍稱之為「赤王」的首領迦具都玄示不要將目光投向自己。

　　直到被官方派人剿滅的迦具都玄示在絕境中引爆了自己的異能力， 造成連同他自己在內、前去剿滅他的政府軍隊以及無辜的神奈川縣無辜市民共計70萬人的死亡。

　　還有那個至今還能夠清楚地在衛星雲圖上看到的大坑，迦具都隕坑。

　　而降谷零從公安絕密檔案中得到的情報則是，煉獄舍的首領，迦具都玄示， 是上一任赤王， 極道上傳聞的迦具都玄示可以將自己的異能力賜予下屬正是王權者的「氏族」能力。

　　而最後的迦具都隕坑是他的威斯曼偏差值超過臨界點， 暴走後達摩克利斯之劍墜落導致。

　　如今近期沒有的話……降谷零正要讓情報販子看看有沒有其他的情報， 忽然想起當時奈奈說的一句話。

　　她說，因為時間不一樣啊。

　　時間……時間……驟然的靈感迸發， 降谷零的額頭頓時沁出冷汗來：「……把你知道的關於煉獄舍的資料都發給我。」

　　「欸？那個組織已經毀滅了都有十年了……好吧好吧， 你要就給你，反正是十多年前的情報，價格也不高， 還是上次的郵箱吧？」

　　「嗯。」

　　掛掉和橫濱情報販子的聯系， 降谷零徑直點開手機裡另外一個聯系方式：「……是我， zero，把情報庫裡關於煉獄舍的情報都發給我……嗯，嗯，麻煩了，謝謝。」

　　等到小八從黃金之王那邊離開，回到這個會客休息室內，就看到降谷零借用了「兔子」們的打印設備，將厚厚一疊資料打印出來，正挨個翻看——他的臉色非常嚴肅，額頭甚至有不明顯的汗水。

　　這裡可是一年之內都由中央空調控制溫度、常年處於舒適區的御柱塔呀。

　　哪怕外面是嚴寒酷暑，這裡依然四季如春。

　　少女的腳步聲輕得無法被發現，降谷零直到留意到視線余光中一只細白的手拿起茶幾上的打印紙時，才發現奈奈回來了：「……歡迎回來。」

　　「嗯，我回來了。」雖然不是在家裡，但下意識地就接了上去的少女看了一眼紙上的內容，微微一嘆，「……你發現了啊。」

　　「難道你原本還打算瞞著我嗎？」降谷零反問。

　　茶晶色眼眸的少女「額」了一聲，眼神亂飛。

　　降谷零：「……」

　　這丫還真打算瞞著他啊！

　　「咳咳，畢竟這種大事，知道的人多了的話容易引起恐慌，所以我一開始沒打算告訴其他人。」奈奈清了清喉嚨，忽略掉了那個「其他人」的範圍，說道，「有限的幾人知道就足夠了。」

　　聯想到對方從港口那邊直接過來御柱塔的行為，降谷零深刻懷疑，對方的「有限幾人」說不准就只有黃金之王一人。

　　差點沒給氣死，降谷零深吸一口氣，移開視線，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到面前的資料上：「對照這上面的標志來看，我當時看到的那些人……確實應該是煉獄舍的成員。」

　　本應該活躍在十多年前、早在十年前就該跟著迦具都玄示一起被落下的達摩克裡斯之劍揚的灰都不剩的煉獄舍，卻在這個晚上，詭異地出現在了港口。

　　「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降谷零問，比起他來，竟然能夠第一時間意識到那是前任赤王氏族的奈奈或許要知道的比他更多。

　　還有，御前給奈奈的特殊待遇，沒有任何預約僅僅只是臨時過來和「兔子」說一聲就能直接抵達頂層找御前……這種種跡像表面，奈奈的身份極其特殊。

　　會和她能一眼認出煉獄舍的存在這樣的事有所關聯嗎？

　　被詢問的人沉默了數秒，才開口道：「……暫時還沒有證據，只有一個大概的猜測方向，等下你先回去吧，我要去港口那邊再看看。」

　　#

　　這一看就看了三天。

　　整整三天，頂著「安室透」身份活動的公安臥底一邊繼續手上黑衣組織的任務，一邊掛心奈奈那邊。

　　那間出租屋已經有三天沒人回去過了——奈奈到底在查什麼？

　　第四天凌晨，留意到水電表度數在這三天裡幾乎只挪了基本電器的量，確認人依然沒有回來，降谷零坐不住了，直接驅車去了海邊。

　　他在港口附近的海灘礁石上找到了人，茶晶色眼眸的少女摸了摸跑過來的小黑貓，低聲自語著：「……還是沒找到麼，沒什麼，在我預料之內，畢竟是被扔海裡了……只是稍微有點……」

　　奈奈長出了一口氣，像是要把胸膛裡的氣息都嘆盡一般。

　　「你丟了什麼？」金發青年疑惑地走過來，視線快速在奈奈身上轉了一圈，很快鎖定了目標，「……你的指環丟了？」

　　奈奈被景帶回國的時候身上也沒多少東西，衣服什麼的顯然沒有讓她這麼費力找的價值，那就只有配飾了——而她身上唯一一個配飾，就是那枚被她戴在右手食指上的指環。

　　雙環疊戒鏤空設計，從光滑明亮的表面可以看出其主人對它的愛護，哪怕是在游走過戰場之後，它也依然燦爛如新。

　　隱約聽她說起過，似乎是非常敬重的長輩送她的禮物，好像還是通過非常嚴苛的考核才拿到的。

　　從時間和她剛剛的自言自語判斷，是那天晚上和港口Mafia對峙的時候被奪走扔掉的吧。

　　被認出丟了什麼的時候，少女幾乎是下意識地縮了縮手指——那是潛意識想要隱藏這件事的舉動——但隨即她就放松了，對降谷零笑了笑：「……沒關系，我的……嗯，老師不會生氣的，」她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樣，說，「當時送給我這沒疊戒的時候他就有說，如果不小心丟了也沒關系，可以回去找他要，他會給我補新的。」

　　停了兩秒，她像是回憶起了什麼，嘀咕了一句：「……原來那個時候就已經知道自己年輕時候那麼狗了啊！」

　　降谷零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剛剛那一瞬間奈奈的神情，明明對方笑的和往常沒什麼差別，語氣也很平靜溫和，但……

　　想到整整三天沒有回去的屋子，來的時候隱約聽到的「被扔進海裡」：被扔進海裡的東西還有找回來的可能性嗎？

　　如果是被扔的當場就跟著過去或許還有些希望，但是那個時候……

　　他遭遇了煉獄舍，奈奈第一時間從港口Mafia那邊脫身來支援他，之後也是為了不該在此時出現的煉獄舍而直接奔赴御柱塔前去和黃金之王交流信息，而等她忙完這些之後，才能夠借著調查煉獄舍出現的機會，去尋找那枚早已不知道被海水帶去了哪裡的指環……

　　那是她敬重的老師送給她的出師禮物。

　　「煉獄舍的事調查得怎麼樣了？」降谷零岔開了話題，「有什麼收獲嗎？」

　　「有一點，那天晚上你蹲點的位置，我事後去調查，發現有不明顯的空間折疊現像，初步懷疑是什麼人的時空能力讓十年前煉獄舍出現在了現在的橫濱，只是暫時不能肯定當時出現的僅僅只是幻像，還是真實存在的人——我讓『兔子』們帶上專業設備過來做更詳細的調查，可以知道更多……」

　　奈奈一邊說著，一邊從礁石上跳下來，輕盈落地，她懷裡的貓咪則轉而趴她肩頭，穩如泰山。

　　降谷零這才有空問這只貓的情況：「……這只貓是？」

　　他記得那天晚上用空間轉移將他從煉獄舍的包圍下帶走的，也是這只貓。

　　「我的貓，很通靈性哦，跟它說什麼它都會懂的，某些方面來說，比我自己去調查都能找到更多消息。」

　　奈奈沒有說這只貓的來歷，降谷零也沒問，他只點了點頭：「那麼，你多久沒回去收拾自己了？」

　　奈奈：「……」

　　少女干脆地止步，掉頭：「我現在就回去洗澡。」

　　降谷零沒有跟上去，他往另一個方向走去——這碰頭的機會還是他借著調查山田介人被帶走這件事折騰出來的，怎麼說也得做個樣子——一邊往當天晚上奈奈所在的方位走，他一邊拿出手機，給景打了個電話：「我記得你上次帶著奈奈去游樂園的時候兩個人有拍照吧？照片洗出來了嗎？……發我一份……沒什麼，有些事需要確認一下。」

　　景那邊沒有多問，大概是以為他是想確認當時游樂園爆炸案的某些細節看看有沒有被拍進去，很快就將照片發了過來，降谷零挨個查看過之後，挑出其中一張仔細觀察了一下，截圖保存後，這才收起手機，繼續他的「調查」。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24

第341章

　　回到已經闊別三天的住所， 小八進屋關門，把分神體扔在客廳——反正再髒也無所謂，到時候收回來再放出來就干淨了。

　　分神體本身就是以她的力量具現化構築出來的身軀， 收回力量之後，附著在上面的污漬鹽粒自然而然就掉下來了。

　　「啊， 洗發水和沐浴露沒了……」把最後一點榨出來後，她把已經空了的瓶子扔進了垃圾袋，先揉搓洗好了之後， 才裹著毛巾出來。

　　雖然諸伏景光從國外回來這邊沒多久， 但住所裡的東西卻是維持了一個正常的日常消耗的量，偽造出一個晝伏夜出偶爾會有女朋友過來看望的無業游民日常生活的假像。

　　包括各種用品的消耗。

　　小八當時本以為自己不會在這邊留太久，所以也沒有去買新的， 而是直接借用了這住所裡「女朋友」留下的洗浴用品。

　　從那些香氣撲鼻的洗浴用品價位和品牌可以推斷，那位應該是組織裡某個還沒有取得代號的低級成員——有代號的那幾位女性成員可不會委屈自己用這麼平價的東西。

　　這三天調查出來的結果都已經發給「兔子」了，就差讓他們直接搬儀器過去做准確測量了，小八暫且放下了對煉獄舍事件的擔憂， 查看了一下冰箱， 發現裡面東西也差不多沒了。

　　看來這趟超市還真沒法省……

　　草草擦干頭發， 她換了身干淨衣服， 把幾乎要被海水腌入味了的髒衣服扔進洗衣機裡，倒好洗衣液——順便發現洗衣液也要沒了——按下開始， 然後拿起手機和錢包出門。

　　至於分神體就留在客廳了：如果有人趁著她出門的這段時間進屋安裝什麼竊聽器攝像頭的話……

　　蹲在櫃子頂上的貓貓is watching you 。

　　#

　　諸伏景光租的這個房子交通很方便， 小八開著地圖導航很快找到了附近一家大型商超，推了個手推車便開始沿著商品展示貨架找自己要買的東西。

　　手機發出接收到什麼信息的聲音，小八打開一看， 是降谷零發過來的：在哪裡？

　　她如實發了過去自己的位置。

　　很快對方又回了一條信息過來， 這次不是什麼關於工作的機密， 而是一長串購物單。

　　甚至詳細到了品牌和大致價位。

　　小八：「……」

　　果然不是錯覺，零真的很擅長家庭主婦工作……至少比她擅長。

　　仔細看了一遍，除了女性洗浴用品那欄的幾項寫了讓她自己挑喜歡的外，其他的連青菜價格和挑法都附上了。

　　非常適合不熟悉商超人士——此處特指奈奈。

　　挨個按照清單開始拿貨物的小八沒有注意到，或者說，由於這幾天發生的事太多占據了她太多精力，她已經分不出精力來注意某個刻意收斂了氣息跟在她身後的人。

　　#

　　還真是過來買東西的啊。

　　也對，她就住在附近，那來這個超市也正常……

　　在路上遠遠看到那位奈奈小姐的身影就直接收斂了氣息跟上來的太宰治遠遠地綴在後面，超市裡密集的人流給了他很好的掩體，而他盯著的目標似乎又因為這幾天的忙碌精神不濟，沒有發現他。

　　要是第一次見面時的那種狀態，對方肯定能第一時間發現自己……路過剛剛那位奈奈小姐經過的貨架，太宰治隨手拿下上面擺著的檸檬味沐浴露放進自己的購物車裡——車子是剛剛進門的時候超市工作人員塞過來的。

　　沒看錯的話，對方剛剛拿的是這種的。

　　港口那邊是有港口Mafia的人盯著的，所以太宰治非常清楚這位奈奈小姐那天晚上離開後又在半夜返回的事。

　　她整整三天呆在港口裡尋找什麼的樣子也被下屬忠實地報了上來，這讓太宰治忍不住開始重新評估他丟掉的那枚戒指的價值。

　　好奇怪。

　　太宰治仔細回憶著那枚戒指上的細節，沒注意手上下意識地跟著對方拿貨架上的貨物。

　　那枚雙層疊戒設計簡潔卻精美，是女孩子喜歡的風格，但要說對方很重視它的話——戒指偏向掌心部分上的劃痕是怎麼回事？

　　真的這麼在意、在意到找了三天才放棄的話，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劃痕？

　　那不像是仔細保存的痕跡。

　　只有露在外面的戒面部分保存得很好連一絲劃痕都沒有、但靠內側手指內部的部分卻滿是劃痕……這怪異的現像在他頭腦中一閃而逝，他卻沒能夠抓住那個靈感。

　　算了，丟都丟了，還想這個干嘛。

　　太宰治決定放棄思考這個問題。

　　結果等他回過神來就發現，雖然本能趨勢下他並沒有跟丟對方，但是……

　　自己面前在購物車裡幾乎是拷貝了對方的商品是怎麼回事啊？！

　　甚至，他已經結完賬了。

　　太宰治：「……」

　　太宰治拿出手機，給自己部下打了個電話，沒一會兒就來了個黑衣人把打包好的一大袋東西帶走。

　　「對了，把那位，」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注意視野內的黑發少女，「請去港口Mafia，幫她把東西送回家，然後把人請到——嗯，去我辦公室吧，我有些事要問她。」

　　山田介人已經在港口Mafia的審訊室裡關著了，紅葉大姐撬開了他的嘴，但對方一直堅稱當時帶隊滅口的是他——甚至太宰治親自上手，對方也是如此說辭。

　　那就不是隱瞞什麼，而是在山田介人的概念裡，「事實就是如此」。

　　考慮到那位公安的協助者——從港口Mafia情報組成員的調查結果來看，這位兼職偵探竟然還有個不為人知的身份，就是某名公安的協助者——奈奈小姐已經跟進山田介人的案子好一陣了，說不定她手上會有港口Mafia沒有注意到的情報。

　　要是能一路把那位不知名的公安存在也問出來就好了……太宰治想，公安和協助者之間的關系很特殊，不是一般的手段可以問出來的。

　　更何況他對那個公安的存在也不怎麼在意。

　　他先一步回到了港口Mafia總部，自己的辦公室裡。

　　等了大概十來分鐘左右，「受邀請」的少女走了進來，身後跟著的黑西裝朝辦公桌後的人行了一禮，便退了下去，沒有忘記關上門。

　　她兩手空空，在超市裡買的東西已經被港口Mafia的基層人員送去她的住所——希望不會遇到零。

　　她對此不報希望，打起精神來准備應對年輕的太宰治的「詢問」，但一抬頭，她就把自己原本想說的話給忘了。

　　「……這是什麼？」頭一次進太宰治的干部辦公室，奈奈第一眼就被牆上的畫給驚到了。

　　該怎麼形容這幅畫呢……雖然毫無具體形態仿佛孩童塗鴉，但突兀的第一眼看到，總讓人有著宛若直視不可名狀之物的衝擊感和面對未知的恐懼……

　　要不是這個世界沒有克蘇魯，她會以為是哪個去過拉萊耶的人瘋癲中留下的手筆。

　　黑發鳶眸的少年窩在辦公桌後的轉椅裡，雖然穿著筆挺的黑色西裝，這卻完全不妨礙他以絕對會報廢這身高定西裝的動作屈腿，聽到正站在畫前的少女的聲音，他支著下巴微笑起來，鳶色的眼眸裡映出了站在那的少女身姿：「是我的自畫像哦——像嗎？」他歪頭，用仿佛是在期待什麼的聲音問。

　　和之前見面相比，這次她沒有笑——這樣才好，太宰治心想，這說明她看到的是他本人，而不是透過他看到了什麼其他人。

　　奈奈回頭看看已經從轉椅上轉移到了辦公桌上的人，又轉頭看看掛在牆上的自畫像：「原來你覺得自己的靈魂這麼讓人恐懼惡心令人瘋狂嗎？」

　　她停頓了一下，道：「你剛才心跳亂了一拍。」

　　那雙透徹的茶晶色眼眸看了過來：「我說中了？」

　　「這個麼……雖然不是很想打擊奈奈小姐你的積極性，不過，奈奈小姐知道我能夠控制自己的心跳的吧？」少年的姿態佁然不動，微笑著說道。

　　「這個我知道，」奈奈點點頭，然後看著他道，「一般來說，人類的心跳並不是像機械一樣規律的，它有的時候會加快，有的時候會放慢，情緒放松的時候會舒緩，緊張的時候心跳聲就像繃緊的弦一樣的聲音……嗯，要比喻的話，就像音樂一樣。」

　　「哦？竟然這麼神奇嗎？」太宰治露出了好奇的神色，「真想聽聽看奈奈小姐耳中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呢！」

　　「可以哦，你找個醫生用的聽診器，把它按在自己的心口上仔細聽就知道了。」少女的聲音裡沒有多少外露的情緒，「從我的目光落在這副畫上開始，你的心跳就變得非常規律整齊，就像是被強迫著說『一切正常，沒有緊張』。」

　　「……」

　　「奈奈小姐，」太宰治露出了非常假的笑容來，「有沒有人說過你很討人厭？」

　　「是指說中你心思這件事嗎？」少女歪頭看他，「沒有哦，上一個被我說中心思的人非常喜歡我呢。」

　　——是吧，被說中心思哪怕假裝惱怒也無法阻止眉眼唇角連發梢都開心得冒小花花的太宰先生？

　　「那個人大概是眼瞎外帶耳聾了吧。」太宰治笑眯眯地說，話音剛落就看到少女的表情復雜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復平日裡的平靜。

　　鳶色眼眸的少年臉上依然是淺淺的笑容，但那雙眼睛裡卻滿是晦澀。

　　又是那種眼神。

　　就好像是在透過他看著什麼人。

　　#

　　他果然非常討厭這位協助者小姐呢。

　　#

　　辦公桌上的電話響起，太宰治掃了一眼，伸手接起，沒一會就放下。

　　「森先生要見你，」他站起身來，「跟我來吧。」


第342章

　　森先生為什麼忽然要見她？

　　在帶著奈奈往港口Mafia大樓樓頂的首領辦公室前進的路上， 太宰治的頭腦飛快的運轉著。

　　港口Mafia的情報網大部分還是集中在國內，很少涉及到國外，所以太宰治這幾天查到的情報內容多數局限於國內部分——從身份證明叫綠川奈奈的少女通過偷渡方式進入橫濱後又莫名獲得了合法身份， 甚至還能夠在橫濱成為一名兼職偵探的過程。

　　綠川奈奈，現年15歲， 數月前抵達橫濱，她有一名為綠川光的遠房親戚，所以來橫濱之後就投奔了這個最近才有了穩定工作的哥哥， 目前住在這位兄長租住的房屋中。

　　那間房屋是其兄長綠川光和同事兼朋友的安室透一同居住， 最近公司需要派遣綠川光出差，所以他將自己的房間讓給奈奈居住。

　　——他們對外的說辭，是這樣的。

　　但實際上， 結合那滿屋子的被奈奈翻出來扔掉的竊聽器和針孔攝像頭的存在，還有從那次游樂園事件之後綠川光就消失不見的情況來看……

　　作為公安臥底潛伏入黑衣組織，近期組織對他起疑，綠川光為了能夠從中脫身， 將原本不在身邊的協助者叫了回來幫忙， 所以才有那名少女偷渡入橫濱的事——因為她從國內出去的時候， 為了隱藏行蹤， 也是偷渡，海關那邊沒有她的出境記錄， 所以要回來自然也只能選擇偷渡；

　　而那個烏鴉一樣黑漆漆的組織裡， 在對綠川光起疑之後，就派波本去調查其情況——太宰治幾乎想像得出來那位波本君的想法思路：要想弄清楚對方到底有多少手牌，引蛇出洞是個好辦法， 恰好手上有個可以利用的機會：和組織有所關聯的山濤會被滅門滅得只剩下一個少主， 那麼就利用這件事接近那個疑似公安協助者的綠川奈奈。

　　接下來的事就順理成章了：波本用安室透的身份接近綠川奈奈， 將山濤會滅門事件的調查委托給她，從中好獲得她是公安協助者的證據。

　　只要證明了她是公安的協助者，那麼綠川光身上的臥底嫌疑就再也洗不掉了。

　　——如果那個組織沒有對綠川光起疑的話，那一屋子的竊聽器跟針孔攝像頭，根本就不應該出現。

　　如果森先生知道這一切，所以想要談話，那倒是很正常，但問題是……

　　太宰治的眼睛沉了下去。

　　他還沒有把這一切告訴森先生。

　　甚至連波本乃至那個黑衣組織的存在，他都沒有告知森先生。

　　那麼，森先生又是因為什麼才要見她呢？

　　森先生的目的是什麼？

　　奈奈身上有什麼他想要的東西嗎？

　　或者說，現在的港口Mafia有什麼迫切需要的東西嗎？

　　……異能開業許可證。

　　如果說港口Mafia現在最需要什麼的話，就只有這個東西了。

　　但是，公安系統並不涉及到異能開業許可證，這張證書的簽發是由異能特務科負責的。

　　奈奈的身份是公安的協助者，難道森先生是想將奈奈發展成間諜，潛伏在公安系統裡，然後與異能特務課搭上橋梁嗎？

　　奈奈的身份信息上寫的是15歲（至於真實年齡太宰治表示鬼才信一個4年前就15歲的人），這個年齡發展成間諜倒也正常：經過長時間的學習，然後通過正規渠道進入部門的話，基本不會引起懷疑。

　　但問題是，港口Mafia等得及嗎？

　　哪怕從現在開始搭上橋梁，等到奈奈能夠真正發揮作用，也至少要幾年時間。

　　以森先生的野心，恐怕等不了這麼久——更何況，以森先生的城府，他恐怕幾年前就已經在為這件事做鋪墊找間諜了。

　　不至於淪落到現在才開始布置。

　　那他又是為了什麼？

　　從太宰治的辦公室到頂樓的首領辦公室，整個路程不過五分鐘時間，但這五分鐘裡面，太宰治卻想了無數個緣由，可信息上的缺失讓他怎麼都猜不透森先生這一次到底想要什麼。

　　自己到底遺漏了什麼東西……

　　一定有什麼自己沒有注意到，卻被森先生注意到的東西……那到底是什麼？

　　走過鑲嵌了大塊大塊的彩繪玻璃走廊的時候，太宰治的視線無意間落在了那炫彩的玻璃上。

　　……國外？

　　森先生的情報，是來自國外的？

　　奈奈她……在國外有什麼他不知道的經歷？

　　是能夠被森先生看中、想要拉攏進港口Mafia的特質……

　　……空間異能暴露了？

　　#

　　太宰治不愧「港口Mafia史上最年輕的干部」稱號，即使手頭並沒有多少情報，也依然推導出了正確的結論。

　　——雖然有一丟丟偏。

　　因為沒有接到首領召見，所以太宰治將奈奈帶到森鷗外面前之後，就在後者的眼神示意下退了出去，關上門。

　　大門合攏的瞬間，太宰治有了新的結論：看來森先生並不知道奈奈的異能力。

　　——如果他知道的話，他會更謹慎一些，至少不會讓太宰治回去。

　　誰都知道空間能力有多防不勝防。

　　而太宰治的「人間失格」，在這方面可謂是一張非常好用的泛用對策卡。

　　往回走去自己辦公室的太宰治並不知道，在他退出首領辦公室的同時，站在裡面的少女得出了和他一樣的結論。

　　是為了異能力的話就不可能把太宰治放走，其他方面她在國內暴露出來的情況還不值得港口Mafia的首領這麼重視，王權者方面的事是絕密就算是夏目先生也沒可能在這個階段就得到消息通知他的學生，那麼，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狙擊。

　　森鷗外的話證實了她的猜測：

　　他是為了「歐洲戰場上崛起數月就令人聞風喪膽的狙擊手」而來。

　　「港口Mafia的消息還真是靈通呢。」茶晶色眼眸的少女輕輕哼了一聲，聽不出來什麼情緒的變化。

　　「畢竟是才出現幾個月就引得歐洲多個老牌勢力把小姐您的名字添加進重點關注名單呀，」港口Mafia的首領微笑著道，「鄙人何德何能，與諸位相提並論，所以謹慎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少女贊同地點點頭：「說的也是，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森鷗外：「……」

　　這是在拐著彎罵他虧心事做多了看誰都像要害他呢。

　　「那麼言歸正傳，奈奈小姐來日本是有何貴干呢？」森鷗外決定開門見山，不然指不定這孩子能彎彎繞繞罵他多少句，「橫濱雖然有些亂像，但終歸不如歐洲那邊自由啊。」

　　——你一個在戰場上成名的狙擊手跑來日本這種地方干嘛呢，戰場才是你該去的地方。

　　茶晶色眼眸的少女看了他幾秒，似乎在思索著什麼，過了一會，她道：「在找人而已，找到人了不用你說我也會走的。」

　　#

　　就在小八和森鷗外你來我往互相招呼的時候，降谷零回到了家裡。

　　采購的東西都放在門口，但人不在……降谷零皺著眉頭把那些買好的東西拎進去，先在各個屋裡翻了一遍，確認沒有多出來什麼「小玩意」，然後才去把奈奈買好的東西分別放在它們該在的地方。

　　接下來……

　　他把視線投向了從進門就注意到但因為有其他更加緊迫的事所以暫時忽略過去的櫃頂：

　　異色雙瞳的黑貓安靜地蹲在那邊，除了在他進來的時候視線短暫停留了一會，之後就沒怎麼再看他了。

　　哪怕降谷零將它從櫃頂抱下來，它也只是像征性地撲騰了一下爪子，之後就沒多大動靜了。

　　好溫順。

　　降谷零心想道，然後就發現了這只貓身上被那身黑漆漆掩蓋的事實：「……奈奈自己洗了澡結果沒給你洗嗎？」

　　一湊近就聞到了海水的鹹腥味，降谷零皺著眉頭，把貓抱進了浴室。

　　聽說給貓洗澡是個很艱難的工程，不過奈奈的貓這麼溫順，應該問題不大。

　　反正他自己也要洗。

　　#

　　和老狐狸對手真是勞心勞力。

　　從港口Mafia大樓裡走出來的少女長長地嘆了口氣，揉了揉有些僵硬了的臉頰。

　　還不如和太宰先……不對，現在的太宰先生下手只會比森鷗外更狠。

　　不是她認識的太宰先生。

　　拍了拍臉讓自己打起精神來，小八甩掉了後面港口Mafia的眼睛，步入無人的小巷裡。

　　該回去了，剛剛和森鷗外「交流」的時候分神體傳來信息說零已經到家了，那就先把意識跳回去然後在附近找個地方把人形分出來，這樣就可以回避掉被港口Mafia「請去」喝茶的事了……

　　思索著，無人巷裡的少女倏然散開了身形，消失不見。

　　分神體的記憶湧來，小八來不及梳理，首先感受到的就是身上沉甸甸濕漉漉的，甚至還有只手在給她澆水。

　　小八貓：「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碰到水才反應過來？遲了。」降谷零輕易按住了碰到水開始掙扎的貓咪，另一只手按了幾下新買的沐浴露頭，擠出幾泵沐浴露，揉到已經被打濕的貓毛上，「奈奈怎麼沒給你買寵物香波，是忘了嗎……哦，我也忘了，清單上沒給她列……算了，先用她的沐浴露暫且替代，洗個一次應該不會有大問題……哎，別動別動，沐浴露會進眼睛的那會很難受的！」

　　「喵喵！！！！」

　　「不要動！這點水淹不死你……好吧，淋浴衝吧，不要縮……」

　　「喵喵嗚喵！！！！」

　　「讓我洗一下你的肚子，肚子上的毛也是要洗的……」

　　「喵嗷！！！！」

　　「把爪子收起來！」

　　「喵嗷嗚！！！！！！」

　　千辛萬苦幫奈奈洗好了貓，降谷零用一塊大毛巾把洗完的貓卷成貓卷餅捆嚴實了，確定它絕對掙脫不了之後，就把它暫且先放在一旁的台面上，自己則脫了衣服洗澡：給貓洗得他自己都出了一身汗，還好他本來就打算洗澡。

　　奈奈的貓的力氣是不是有點大的離譜啊？

　　迅速洗完戰鬥澡，他隨手拿起換洗衣服換好，這才把台面上的小貓咪抱起來准備帶到客廳去吹毛：「怎麼沒聲了？是捆太緊了嗎？」

　　小黑貓把腦袋埋進了毛巾裡，一副對世界絕望的模樣，任降谷零怎麼折騰都沒反應了。

　　#

　　降谷零並不知道，在這一天，遭遇了四歲以後就沒有的他人洗澡待遇的小八下定了決心，就算是她死，也絕對不會告訴降谷零任何關於她和她的貓的真相。


第343章

　　經歷了極其艱難的洗澡過程之後， 再看吹毛，降谷零本來都已經做好了吹風機一開這貓球直接滾蛋的心理准備（並且已經一手卡它肩胛骨做好了阻撓准備），但沒想到的是， 吹風機開了半天，這剛剛還折騰得要命的小家伙紋風不動， 最多離得太近燙到它了會縮一縮——見此，降谷零適時地將吹風機挪遠了些吹。

　　哪怕是碰它剛剛死活不肯給碰甚至都亮爪子了的肚子，這回也就像征性地撲騰了一下四肢， 然後就任由他為所欲為了。

　　乖得跟假貓似的。

　　這真的是剛剛那只好像要保護自己貞潔一樣誓死不從揉泡泡都亮爪子的貓嗎？

　　降谷零深感懷疑， 甚至開始疑心是不是自己洗澡的時候被誰掉包了貓貓。

　　感覺已經吹得差不多干了的降谷零關掉吹風機，隨手放在一邊，另一只原本用來防範貓咪逃跑的手下意識地擼了一把貓貓肚子。

　　軟和， 柔暖，是非常治愈人心的存在。

　　有點理解現在越來越多人養貓的原因了。

　　奈奈……會是出於這個原因養貓的嗎？

　　畢竟她被mimic組織的頭領拜托給景的時候，連自己叫什麼都不記得，更不要說貓了。

　　不過奈奈能把貓派去搜查東西， 到底是她自己訓貓有術還是這只貓天賦異稟？

　　降谷零想到這有點分神， 手下的力道下意識收回了些， 剛剛還乖得跟只毛絨玩具的貓咪看准時機， 一個迅捷翻身，飛速從他手下竄走， 直奔門外！

　　降谷零：！？

　　糟了， 他沒關門！

　　這要是被跑出去了，等奈奈回來他怎麼跟奈奈說！

　　我給你的貓洗了個澡還吹毛了結果它跑丟了？

　　降谷零覺得奈奈不會介意把他也丟出去體會一下流浪貓的感覺——別問為什麼這麼覺得，問就直覺。

　　但沒想到的是， 當他追到門口拉開已經有了一條縫的大門時， 正看到奈奈抬手似乎正准備開門——她的懷裡， 窩著老大一團黑漆漆的毛絨絨。

　　正是剛剛從他手下偷跑走的那只。

　　「啊……奈奈你回來了啊，」沒想到竟然會看到奈奈，降谷零愣了一下，才讓開身讓她進來，「我差點以為你的貓要跑了……原來是聽到你回來的動靜過來迎接你了啊！」

　　他微帶感慨地說道，剛剛那頭也不回直奔門口的架勢，嚇得他以為奈奈的貓准備就這麼浪跡天涯去了呢。

　　奈奈換鞋的動作頓了頓，但很快如常，只是直起身來時，降谷零從她臉上看到了一抹還沒完全消散的復雜。

　　降谷零：？

　　奈奈剛剛的表情好復雜啊，出什麼事了？

　　他也如實地問了出來。

　　奈奈回到桌邊坐下，沉思片刻，才問道：「零的話，對橫濱這座城市，有什麼看法嗎？」

　　「什麼看法？」降谷零先去倒了兩杯水，一杯給奈奈，另外一杯給自己，然後跟著在矮桌邊坐下，這才奇怪地問，「哪方面的？」

　　奈奈想了想，道：「第一印像吧，然後，從你自己關注的角度看橫濱，是什麼樣的想法。」

　　「第一印像啊……雖然是個國際有名的大都市，但，政府的公信力……哼。」金發黑皮的青年冷哼了一聲。

　　——因為那場大戰，日本戰敗，橫濱被作為租界強迫對外開放，即使名義上這依然是日本政府管轄範圍內，但各個租界內發生的犯罪行為橫濱警署並沒有過問的權利，哪怕抓到了犯人，依然要教給對應租界的國家，讓對方引渡回國審判。

　　而在租界之外呢？

　　政府的公信力岌岌可危，貧民窟裡的人過著飢不擇食寒不擇衣的生活，能夠活下去就是最好的祈願。

　　比起政府來，那些人更願意相信極道。

　　如港口Mafia，他們會收保護費，會踐踏法律，但卻會約束那些黑暗一面，對貧民窟的那些人來說，比不知道在哪裡的政府更加親近。

　　近在咫尺。

　　商道很繁華，城市很繁華，港口很繁華，但在這一切之下，是看不見的暗流湧動。

　　「從普通人的角度來說呢？」奈奈又問。

　　「有港口Mafia統一了極道的聲音，也沒對普通人好到哪裡去吧——不過比起龍頭戰爭時期和上一任港口Mafia首領在位的時候，倒確實是好多了。」

　　這是降谷零再怎麼看不慣，也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不過你怎麼忽然問起這個來？」

　　他疑惑道。

　　「在思考一些問題，關於，絕對的權利和易變的人心之類的東西。」奈奈的目光停留在面前的茶杯上，似乎是正在看著青綠色的茶湯出神。

　　「小孩子家家的，想這麼多小心早衰。」降谷零拿起茶壺，想往她的茶杯裡加水，無意識朝她的茶杯裡看了一眼：「……啊，茶梗豎了起來。」

　　「嗯？」奈奈疑惑地抬頭，「是什麼特殊的征兆嗎？」

　　「是好運的意思，會有好事發生哦。」降谷零笑著道。

　　奈奈想了想，從自己被阿爾泰爾弄進這世界到被安德烈丟掉追到橫濱又被年輕時的太宰老師給戳得心血管都要炸了甚至連出師禮都被扔進橫濱海裡找不到了——想到自己的指環，她抿了抿唇，壓住從心頭湧起的難過。

　　那是她失去父母後收到的第一個「被認可」，被太宰先生認可了，得到的禮物……

　　可是。

　　優秀的記憶力輕易地從腦海中翻閱出了那一幕，讓她根本不能忘懷：

　　黑發鳶眸用繃帶蒙住一只眼睛的少年露出來的那只眼睛裡，流露出的，好似孩童般純粹的惡意，然後他揚起手，將借著她的信任從她身上盜走的指環扔了出去。

　　金屬色的指環在夜色中指亮起了一道微亮的弧光，就沒入了漆黑的海水之中。

　　落水聲輕得只有一聲。

　　下唇無意識地咬緊，又在快要咬傷自己之前放松。

　　……就這場面，還能有什麼好事？

　　不想在這上面繼續，她轉開了話題：「山田介人現在在港口Mafia手裡，他那邊是接觸不到了，不過從他身上該問的也問的差不多了，太……太宰他就算再怎麼拷問審訊，也沒有多少新訊息。」

　　奈奈不忘提醒自己那不是她認識的太宰先生，僅僅只是太宰。

　　——就當是個和太宰先生同名又長得像腦回路也有點差不多的人。

　　「mimic那邊……剛來橫濱，人生地不熟，還需要物資——安德烈他們一向都是以戰養戰，再加上他們在尋找的目標……找上港口Mafia是遲早的事，但在那之前，他們還需要先解決物資和武器的問題。」思索了一會，奈奈說道，「接下來這段時間，我會盯著這部分信息。」

　　——要把零還有黑衣組織和太宰那邊錯開才行。

　　雖然已經埋下了足夠多的伏筆，可以確保能夠誤導太宰的思路，讓他錯以為零是因為對景起疑才接近自己，但……不能暴露零的身份，所以最好還是少接觸為妙。

　　不然以他的疑心病和謹慎程度，零來一句「滾出我的國家」他都能鎖定零是紅方的人。

　　「希望一切順利。」

　　她平淡得像是例行公事一樣，說道。

　　如果茶葉占蔔這玩意真的有效的話，希望真的有好運來。

　　#

　　或許真的有好運也說不定？

　　依照預定的計劃連續數次成功搶在港口Mafia之前追蹤到費佳的線索並一路追擊的時候，小八忍不住想道。

　　山田介人顯然沒能抗住太宰治的審訊，把所有他知道的事都交代了——從他交代的內容裡，太宰治敏銳地察覺到了老鼠的行蹤，毫不猶豫動用手段一路追查。

　　但每一次，他追蹤到的線索幾乎都已經被貓貓先一步調查完畢，就留了個被折騰得已經問不出什麼內容的俘虜來。

　　年輕時候的太宰果然還是好嫩，沒有太宰先生那麼難纏……不過黑泥程度也確實是太宰先生的幾倍，太宰先生你沒說你年輕時候性格這麼糟糕……啊，糟糕，又不自覺在比較了，要改掉……

　　榻榻米上，小八盤腿而坐，把蜷成一團的分神體黑貓抱在懷裡，用腿和膝蓋作為支撐穩固住筆記本電腦，她的目光在上面快速瀏覽，記憶下自己需要的內容之後，她才合上筆記本電腦，閉目回憶內容是否有差池。

　　「怎麼樣？」

　　降谷零拎著袋子走了過來，人還沒靠近，他就看到奈奈非常敏銳地回頭，目標明確地盯緊了他手裡的盒子。

　　「我聞到藍莓蛋撻的味道了！」

　　少女的眼睛晶亮晶亮的，絲毫不見剛才的沉靜。

　　甚至連她懷裡本來蜷著身體睡覺的黑貓都昂起頭來，一棕一綠的異色眼瞳一樣亮閃閃地盯緊他手裡的紙盒。

　　降谷零：「……」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見了，但他還是得說：藍莓蛋撻是有什麼奈奈特攻屬性嗎？

　　簡直像是自帶智力-10的狀態，能直接把奈奈從任何思緒裡扯出來。

　　「也不是什麼藍莓蛋撻都可以的，」眼見降谷零把蛋撻放她面前了，奈奈矜持了不到兩秒就迅速打開盒子啃了起來，「是零做的才好吃！」

　　——雖然所有藍莓蛋撻她都愛，但是零做的是論外的！

　　「景做的也是吧。」降谷零用平板的語氣說道。

　　少女顧左右而言他：「這次的特別好吃呢零你的手藝又進步了！」

　　「……轉移話題太明顯了喂！」

　　啃完失智蛋撻（bushi），奈奈還在回味，就感覺到眼角余光有道金曙光劃過。

　　咦，那是……

　　她一愣，轉頭。

　　降谷零將從懷裡拿出來的小盒子推到她面前。

　　茶晶色眼睛的女孩的目光從那個打開的小盒子出現之後就再也沒有移開了，好一會兒，她才艱難地把視線從盒子上轉移到了金發男人身上：「零……」

　　「我去問了那幾天在港口的漁民小孩有沒有什麼線索，聽到有個小孩說他撿到了一個指環……大概是被海浪帶上岸的吧，你看看是不是你丟的那個。」降谷零收拾著餐桌上的紙盒，仿佛很隨意地說道。

　　降谷零控制著自己不要過多關注那邊，眼角的余光中看到一只纖細柔弱的手伸了過來，從盒子裡拿走了那枚指環。

　　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降谷零難得有些不自信地想，從平時的觀察來看，奈奈把那枚指環保護得很好表面上一絲劃痕都看不到……所以，應該不會被揭穿吧……

　　似乎是過了很久，又似乎才過了一秒，他聽到奈奈的聲音，帶著無法掩蓋的喜悅：「是我的戒指！謝謝你，零！」

　　呼。

　　降谷零暗地裡松了口氣，面上卻像是隨手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一樣，道：「運氣好，碰巧聽到了點消息而已，下次別弄丟了。」

　　握緊了手裡的指環，用力到掌心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金屬的硬度，少女臉上是燦爛的笑容：「嗯，我會的！」

　　#

　　下午再見到奈奈的時候，降谷零發現她沒有把戒指帶在食指上：「你的戒指呢？」

　　「在這呢！」奈奈伸手從脖頸裡勾出一根黑色的皮繩，末端正綴著那枚玫瑰色的指環，「我怕再弄丟，到時候可沒有零給我找回來了，所以穿了掛起來！」

　　她握緊綴著的戒指，像是在堅定什麼一樣說道：「我會好好保存它的！」

　　不知怎麼的，零有點不自在：「你老師給你的禮物，當然要好好保存，別丟第二次了啊。」

　　「不會的，」奈奈的語氣非常堅決，「這是很重要的東西，是零，幫我找回來的，我絕對不會弄丟它！」


第344章

　　織田作之助邁下台階的時候， 看到太宰治已經坐在了酒吧的吧台前，正無聊地用手指點著玻璃杯裡的冰球。

　　這一幕讓他露出了略微驚訝的表情來。

　　倒不是這一幕不常見——在不久之前，這家伙大部分時間都花在這間酒吧裡， 常常點了酒也不喝，就沉默地注視著它， 就像現在這樣。

　　織田作之助驚訝的點在於，現在這個時候，太宰會出現在這裡。

　　「你看起來很驚訝呀， 織田作。」注意到從樓梯上走下來的人， 原本看著酒杯的人抬起臉來，朝沙色風衣胡子拉碴的青年露出微笑，「我出現在這裡是一件很讓人驚訝的事嗎？明明我之前很長時間都在這裡喝酒呢。」

　　「之前是之前， 現在是現在。」說這話的不是織田作之助，而是在織田作之助後面也跟著下來的阪口安吾，戴著圓眼鏡的青年推了推自己的眼鏡，表情絲毫不掩飾擔憂， 「最近多次行動的失敗已經是到了連織田作都有所耳聞的地步了， 真的不要緊嗎， 太宰？」

　　前面也說了， 不久之前，太宰還經常這麼在這間酒吧裡消磨時間， 可在山濤會滅門事件發生之後， 太宰就沒有太多的閑暇時間來這了——森首領將這件事的調查任務交給了太宰，而後者完成得一如往日那般出色：他很快就將潛逃准備離開日本、山濤會唯一的活口、曾經的山濤會少主山田介人抓了回來。

　　但這件事並沒有到此結束：山田介人堅稱當晚帶隊滅門的就是太宰治。

　　除開「山田介人的意志力堅強到可以在尾崎干部的審訊小隊+太宰治親自出手下依然堅持說謊」這個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外，最有可能的， 就是山田介人自己也被騙了。

　　強大的幻術師是可以做到這一點的。

　　由此， 太宰根據這條線追查了下去， 但是——阪口安吾忍不住又推了推眼鏡。

　　作為港口Mafia的情報員，阪口安吾能夠知道的東西要比織田作之助這個底層人員多得多，因此，他對在這裡看到太宰治時的不解和擔憂也遠超織田作之助：

　　這條線上相關的線索，在太宰治追查到之前，被另一方搶先一步——並且不止一次，而是多次被對方搶先獲取了最新情報。

　　換句話說，太宰在這次的任務裡回回落後對方，這對他來說，可以是平生從未嘗過的「失敗」。

　　從來都只有太宰治將別人玩弄於鼓掌之中，還從未有過他被人玩得團團轉的經歷。

　　這幾乎從未在港口Mafia出現過的「奇景」只出現一次或許還能讓人大開眼界，但若是短時間內多次出現，猜忌之聲便聲囂塵上了：畢竟，要是「失敗」了一次，那或許有很大可能是太宰干部布下的局用來引目標入套，但如果是失敗很多次……

　　不會吧，那個太宰干部，他真的會失敗那麼多次嗎？如果真的不是他故意這麼做的，而是對方確實這麼強大的話……港口Mafia該怎麼辦？

　　——這樣的猜測甚至讓好些部隊人心惶惶起來。

　　織田作之助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注意到了不對。

　　「也沒這麼誇張吧，」聽完兩名友人的話，太宰治無奈地笑了笑，「我又不是神明，怎麼可能什麼都知道呢。不過倒沒想到大家都很『關注』我呢……哼哼……」

　　他語氣古怪地哼哼了兩聲。

　　阪口安吾忽然感覺那些人要倒霉了。

　　但想想，應該不至於吧？當初太宰治還不是干部的時候，港口Mafia裡甚至傳聞他是「黑色幽靈」的時候，太宰不也沒什麼反應嗎？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你故意的嗎，太宰？」阪口安吾忍不住問道。

　　這次太宰治沉默了一會，才開口，似乎有些疑慮：「……『被搶先了好幾次』這件事，確實是真的。不過……有些奇怪。」

　　「嗯？」

　　織田作之助和阪口安吾都看了過來，他們沒有追問，只是在等著太宰治自己決定是繼續說出來還是轉開話題：不管是哪個，他們都會順著太宰治的想法走。

　　他們知道太宰治的心防有多嚴重，更加明白他們能夠作為朋友，正是因為會在合適的距離停下腳步。

　　「對方好像很了解我，就像是我了解我自己一樣。」太宰治慢慢地晃著手裡的擴口酒杯，金色的酒液在裡面微微晃動，帶起一片琉璃似的的光，「我被引入了岔路，不止一次——而且手法從不重復，簡直就像是對方事先已經在腦海裡謀劃了無數次要怎麼『欺騙』我一樣。」

　　了解太宰治？

　　阪口安吾作為情報員的觸覺下意識地就被調動了起來：「能夠和太宰你平分秋色還很了解你的對手……難道是……」

　　「不，不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在阪口安吾說出那個名字之前，太宰治先一步否定了他。「他可不會有那麼溫和的手段。」

　　對方不是那只老鼠——太宰治可以斷定這一點。

　　那只老鼠絕對不會用這麼溫和的手段，在引他入岔路的時候絲毫不傷及任何普通民眾甚至還會事先支開他們以保護他們：以那只老鼠的手段和性格，哪怕知道對他毫無影響，也會毫不猶豫地利用平民來阻擋他才對。

　　畢竟，就算對太宰治本人沒有影響，「對無辜路過的平民大開殺戒」這種事，同樣會對港口Mafia的聲望產生負面效應：港口Mafia還要在這個城市裡生存，還要在這裡做生意，還要靠著這片土地上的民眾來養活自己，那就必須顧慮聲望問題。

　　對港口Mafia的聲望造成了多余的負面影響，森先生頭疼了，就會去找太宰治的麻煩，所以最後又會變成太宰治的煩惱——雖然他是不太在乎這個啦，但是被中年大叔念叨真的很煩耶。

　　有那個被念叨的功夫，他還不如去找奈奈「玩」呢。

　　「太宰你好像知道是誰的手段。」剛剛一直沒怎麼說話的織田作之助忽然開口。

　　男人平淡的目光落在太宰治的臉上：「是你認識的人？」

　　「哎呀，織田作在某些方面真的是很敏銳呢。」太宰治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確實認識，是個我很討厭的家伙。」

　　織田作之助看了他幾秒，才移開了視線：「哦，是麼。」

　　阪口安吾：「一邊笑得燦爛一邊說是你很討厭的人……太宰你最近……」

　　「嗯？」太宰治看了過來。

　　「……沒什麼。」

　　阪口安吾果斷閉嘴。

　　太宰治也沒怎麼追問，而是顧自說了下去：「我一般對別人沒有多少喜惡，但那個家伙真的是一出現就猛踩我雷點，真的太討厭了！織田作你聽我說啊，你說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人這麼討厭，明明知道她認識的人不是我，看著我卻透過我在看另外一個人，甚至還拿和那個人相處的經驗來應付我？你說……」

　　太宰治在旁邊一個勁地叨叨，從對方把他當替身看到他還以顏色扔了對方非常看重的戒指再到貶低對方的沐浴露品味：「……怎麼會有人喜歡用檸檬味的沐浴露啊，這聞著簡直就像是洗潔精一樣，她都沒有這種自覺的嗎？」

　　「哦，是……啊？」織田作之助習慣性地說「是麼」，說到一半意識到不對：等一下？

　　她？

　　是女孩子？

　　那她用什麼沐浴露這種事，不應該是敵對方會了解的東西吧——就算是敵對，也不至於了解到這種地步吧？

　　「你怎麼知道她用什麼沐浴露？」阪口安吾已經快他一步，說出了織田作之助來不及說出來的問題，不僅如此，他甚至直接從高腳凳上下來，繞過織田作之助直接走到太宰治身邊，湊近聞了聞。

　　一股很淡很淡的檸檬味，不仔細聞的話聞不出來，還容易被酒味蓋過去，但靠近之後決計不容忽視——阪口安吾忽然想到他們剛下來的時候，往日在沒其他客人時會坐在太宰治附近的高腳凳上的那只三花貓，今天卻離太宰治遠遠的。

　　對哦，大部分貓都很討厭檸檬味，哪怕人類的嗅覺聞不到，但對貓來說，那種氣味實在是太過鮮明了。

　　「太宰你……」阪口安吾的表情充滿了「我以為你夠黑了沒想到你還能比我想的更變態」的意味。

　　太宰治：「不是啦，你們都在想什麼呢，這是因為……」

　　因為跟蹤她的時候一時走神跟著買了和她一樣的洗漱用品，又被不長眼的屬下送到了住所，想想嘗試一下新的沐浴露也不錯就拆封了……

　　……說出來感覺自己更變態了。

　　太宰治閉嘴了。

　　覺得自己朋友不至於變態成這樣於是正在等解釋的阪口安吾：「……太宰你，是不是該考慮找個女朋友之類的了……」

　　不然他怕這家伙憋成變態。

　　雖然港口Mafia裡太宰治的風評不咋的，因為天生的好相貌，周旋在女性身邊對太宰治來說不是一件難事，但就阪口安吾的了解來看，那多半是為了獲取情報而接近，一旦拿到想要的情報或者信息，太宰治就會立刻抽身，毫不留情。

　　以太宰治的性格來說，他還沒有為了組織「獻身」的覺悟。

　　「別吧，我對這方面沒興趣。」太宰治百無聊賴道，「不懂那些女性在想什麼，因為某個人的離去就要死要活的，甚至丟了個對方送的東西都……」

　　那家伙也是。

　　太宰治忍不住想。

　　他就扔了一個戒指而已，這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戒指，千千萬萬，數不勝數，想要的話，再去買一個一模一樣的都不在話下，用得著……

　　他想起那個晚上，看著那道流星般的光芒從他的手中飛入大海時，那個少女的神色。

　　他看到她眼裡清亮的光像是被什麼抹去一樣，露出了讓他像被針扎了眼睛一樣幾乎下意識就想要撇開眼不願去看的表情。

　　是想要哭出來，卻像是想到什麼，硬生生忍耐住了湧起的淚水一樣的表情。

　　——太宰治懷疑，如果換個場景，如果那枚戒指不是他親手扔的，那個女孩，說不定真的會哭出來。

　　對著他哭出來。

　　送她戒指的人，是能夠讓她放心露出脆弱之處、放松哭泣的人——太宰治意識到這個事實，並且為此感覺到非常不高興。

　　非常信任那個人啊。

　　是和他本人完全相反的家伙。

　　「太宰你這就錯了，重要的人送的東西是有意義的，」阪口安吾沒有注意到太宰治的走神，徑直說了下去，「重要的不是東西，而是『送東西的人』啊——因為在乎那個人，所以才愛屋及烏重視他送的東西。」

　　「為此可以在港口找三天三夜？」

　　「是的，可以……等等你說什麼？」阪口安吾反應過來，不敢置信。

　　太宰治卻露出了非常嫌惡的表情來：「……沒什麼，一個討厭的家伙的反應而已。」

　　「你為什麼知道她在港口找了三天三夜？」這次阪口安吾沒有錯過重點。

　　「……關注敵對立場的人而已。」太宰治面無表情道，「不要提這個了，再說下去我連酒都喝不下去了，不如聊聊你們的工作吧？」

　　阪口安吾沒有在說話，在太宰治找老酒保纏著要洗滌劑雞尾酒的時候，他偷偷和織田作之助小聲說：「織田作，你說太宰他……是不是完全不知道愛人和嫉妒是一種怎麼樣的心情？」

　　織田作之助一臉狀況外：「太宰好像確實不會愛人……他自己說的，但嫉妒的話，他應該很懂吧？」

　　能夠操控人心的港口Mafia干部，幾句話就能讓敵對組織關系親密的二人反目成仇，怎麼看都應該是最了解嫉妒是什麼的人。

　　怎麼會像安吾說的那樣，不了解嫉妒是什麼呢？

　　阪口安吾：「不是那個嫉妒啦……」

　　算了，應該和他沒什麼關系，不管了。

　　感覺沒人能和自己是心之友的情報員自暴自棄地灌了自己一口威士忌。

　　他只是普普通通的朋友立場而已，又不是什麼心理老師，憑什麼要給太宰治那坨黑泥開解局面——倒不如這樣還好一點，不然萬一太宰他真的意識到了，以太宰的手段，那個女孩子恐怕……而且聽太宰的說法，似乎對方應該是有非常重視的人（喜不喜歡另說），如果真的像他想的那樣，太宰到時候動起手來……不管是那個女孩，還是她重視的人，恐怕都……

　　阪口安吾打了個哆嗦，決定把剛剛想的事盡數忘記。


第345章

　　「阿嚏！」

　　奈奈打了個噴嚏。

　　正仔細查看手上文件的降谷零把視線從紙面轉向對面：「感冒了？」

　　他看看窩在奈奈懷裡的黑貓， 提出第二個可能性：「換季貓毛過敏？」

　　「怎麼可能，」及時將噴嚏捂在了紙巾裡的奈奈將手裡的紙巾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不在意道， 「大概是有誰在念叨我吧。」

　　——雖然也確實有會對自己的貓毛過敏的倒霉貓貓，但那只貓貓絕對不是小八貓。

　　聽她這麼一說， 降谷零忍不住嗤笑了一聲：「誰會想你？」

　　這小鬼回國才多久，甚至都沒幾個認識的，真說起來……難道是mimic的人在想她嗎？

　　聞言， 奈奈雙手支著下巴思索了幾秒， 給出答案：「港口Mafia的那個太宰？」

　　秉持著和諭吉先生完全不同的教育理念的太宰先生就經常有空了想她隨時隨地打電話確認小八貓沒有在危險區域蹦跶，比貓貓爹媽都管得嚴——想當年貓爸貓媽可是自家貓女兒離家出走大半個月都不會擔心的人設；至於現在的這個太宰麼……依照自己給他找事的頻率和麻煩程度，對方想她也是很正常噠！

　　不然說不定就又要被她搶先了哼！

　　這個答案倒是讓降谷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來：「也是， 你最近搶先了他好幾次……得注意了，按照這個人一貫的風格，不能確保他是真的沒有趕上還是刻意讓你搶先的。」

　　——說起來，自從那次弄丟了戒指之後， 奈奈提起太宰治的時候， 就只會簡單明了地叫「太宰」了， 不像以前， 不知道是出於基本禮貌還是什麼都叫的「太宰先生」……

　　不管變化來自哪裡，總歸……是好事。

　　他不認為那個港口Mafia的干部和奈奈牽扯到一起是好事。

　　奈奈……不是屬於黑暗的人。

　　所以， 能疏遠就盡量疏遠。

　　可惜， 世事不如意十之八九。

　　——且不說別的，單就他們現在正在調查的關於山濤會滅門的幕後真凶這條線，就隔三差五地跟同樣在追查這件事的太宰治對上。

　　降谷零都在考慮要不讓奈奈別查了。

　　但是不行， 現在他們留下的種種痕跡都特意指向了「組織內部懷疑蘇格蘭威士忌是臥底， 於是作為情報組成員的波本酒開始著手調查並在這期間鎖定了疑似公安協助者的綠川奈奈， 為了刺探綠川奈奈，波本將關於山濤會滅門事件的調查任務委托給了這名兼職偵探——在從蘇格蘭威士忌那看到過她的能力表現之後」。如果這個時候撤回了「山濤會滅門事件」的委托，太宰治一定會生疑。

　　「故意讓我先手也沒關系，」奈奈拿著吸管隨手攪著柑橘汁，感覺剛加入的楓糖漿和冰塊已經和果汁完全融合了，便拿起來吸了一口，「反正需要的情報已經到手了，接下來計劃的安排也差不多了。」

　　只要確保她需要的情報是真的，其他的就無所謂了——這是她在和太宰先生（未來的那個）「對抗」過程中得到的寶貴經驗：不要被太宰先生的布置迷惑，除非你有把握擊破他留下的每一個迷障，否則還是堅守本心走自己的路吧。

　　「時間差不多了。」奈奈拍了拍懷裡的黑貓，原本在閉目養神的異瞳黑貓睜開眼睛，跳下她的膝蓋，敏銳地繞過他人視線，沒幾秒就走的沒影了。

　　再露面的時候已經是在包廂外對面街的樓頂了。

　　試圖用視線追逐卻不到三秒就丟失了目標的降谷零：「她怎麼那麼快到對面天台上去的？」

　　「跑過去的呀。」

　　降谷零：「……」

　　這笑話真冷。

　　停頓了兩秒，他忍不住又問：「……你，就叫她『貓』？」

　　「嗯？」目光散漫地落在街上的少女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繼續說下去——這是她沒聽懂問題的表現。

　　「不給她取個名字嗎？」

　　降谷零想到了家裡至今沒有添置的貓咪用具，不說貓窩貓糧寵物沐浴液了，就連貓飯碗都沒有——問起來的時候，奈奈說它已經在外面吃飽了所以不需要……

　　再加上直至今日他都不知道奈奈的貓的名字……是不想負責這個生命嗎？

　　降谷零覺得真相應該不是這樣的。

　　奈奈和她的貓的默契好得驚人，好到有的時候他會覺得奈奈的搭檔應該是那只貓才對。

　　「不需要名字。」奈奈說道，一想到原本打算抽機會把貓是異能生命體的事告訴零和景光結果由於某黑皮擅做主張給貓洗澡害得她現在完全不能把這件事說出來，少女的眼底不自覺帶上了些許殺氣，「它是獨立的！」

　　——必須是和奈奈獨立的！

　　不然她的臉往哪擱！！！

　　降谷零露出了些許驚訝來：沒想到奈奈竟然這麼看重她的貓，認為並不是自己的附屬，而是和她處於同等地位的伙伴啊……

　　不過看那只貓的表現，它也確實稱得上是「搭檔」。

　　啊，說起搭檔來……降谷零從手邊的文件袋裡摸出一張卡片，輕輕一彈，白底深藍紋路的卡片貼著桌面飛了過去，然後被奈奈用一根手指截住：「這是什麼？」

　　「公安協助者的正式記錄證明——給你看一下，表示你的身份信息已經在公安的協助者系統裡了，然後就沒什麼用了。」

　　所謂閱後即焚。

　　「這樣啊……」奈奈好奇地看了一眼，嗯，姓名是綠川奈奈這個她知道，她現在的這個姓氏是和諸伏景光的化名同一個姓氏，兩人身份都是遠方親戚，不過……

　　「編號……007？」少女從白色的卡片後抬起眼來，「公安的編號還有這麼靠前的？」

　　——這個世界沒有007，應該，不是零在玩梗吧？

　　「不啊，正常來說公安編號已經到四位數了，但偶爾也是可以有一些不合常規的編號的，用來給那些格外強大的協助者。」金發黑膚的青年微笑了一下，「要加油不辜負這個編號哦，『萬能的007』。」

　　他看到一側的少女露出了怔然的模樣，那雙茶晶色的眼眸裡印出他自己微笑著的樣子——分外清晰。

　　然後，那好像蝴蝶一樣輕盈的羽色眼睫微微顫了顫，眼眸彎出好看的弧度：「好！」

　　他知道奈奈是異色的雙瞳，為了不引人注目所以特意戴了美瞳遮蓋那只特殊的眸色，但這種時候……降谷零轉開視線，心想。

　　果然，還是想知道，如果是那只翠綠色的眼睛裡印出自己的模樣的話，會是什麼樣子的。

　　#

　　萬能的007……明明自己只提過一次而已，那會兒心裡還想著可惜沒人能接住這個梗有點寂寞。

　　看了一會卡片上的編號，奈奈小心地撫平了邊緣，將它收起來。

　　分神體那邊的視野裡已經看到了朝這邊走來的目標了，奈奈微微側頭，看向大堂門口那邊，然後在看到一個在四處張望的人時站起來招手：「這邊，日野先生！」

　　那邊的人很快注意到了站起來招手的人，目標明確地走了過來：「真沒想到，綠川小姐請的竟然是唐人街這家中式料理店，不是對中式料理非常了解的人可找不到這家店。」

　　「聽說日野先生很喜歡中式料理，所以特意找朋友問了在種花家留學生裡好評度最高的中式料理店呢！」奈奈微笑著站起來為過來的人拉開座椅，「畢竟是為了感謝日野先生幫我解圍。」

　　「舉手之勞而已，不用這麼客氣。」中年男人笑呵呵地說道。

　　「對日野先生來說是一句話的事，可如果不是這一句話，我恐怕還得在警察局裡留24個小時呢！」奈奈說著示意一旁跟過來的服務員可以開始上菜了。

　　——以防空等這種事，她掐好了時間提前過來點菜。

　　#

　　港口Mafia。

　　太宰治躺在沙發上，稍一側頭就能夠看到那副他親手畫的自畫像——曾經把愛麗絲給嚇哭，還以為是敵方的詛咒系異能。

　　『原來你覺得自己的靈魂這麼讓人恐懼惡心令人瘋狂嗎？』

　　捂住耳朵，閉上眼睛，也無法阻止的聲音在頭腦中回旋。

　　不僅僅是聲音，還有畫面。

　　說出這句話的少女微微帶著卷的長發，是烏檀木一樣的黑色，襯得她的皮膚白得像雪一樣——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白雪公主的話，應該就是她那個模樣的吧，黑的發，白的膚，紅的唇。

　　還有那雙眼睛，清濛濛的，像泡過上好的綠茶茶葉濾去了所有渣滓留下的清湯，微褐帶點綠，因為動作迅速，所以熱量沒有散失多少，於是泛著朦朦的霧氣——然後連同這種霧蒙蒙的感覺一起凝結成了剔透的晶，才是她眼睛的模樣。

　　四年前見面的時候還是異色瞳，排除掉眼部疾病可能——把醒目的異色瞳遮起來了麼。

　　他又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對方時的感想。

　　和自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這個想法，直到現在也沒有改變。

　　不管是現在還是四年前，那都是——可以一眼認定，和黑暗搭不上邊的人。

　　是在滿溢著愛的環境中長大、懂得如何接受他人的愛、也知道如何去愛別人的孩子。

　　根本不知道黑暗能有多黑。

　　……所以，哪裡來的自信，才見了幾面，就敢用好像看穿了他靈魂一樣的語氣，說那種話？

　　——那她說錯了嗎？

　　有個細小的聲音問。

　　——……嘁。

　　太宰治睜開了眼睛，少年人懶懶散散的聲音游蕩在空氣裡：

　　「如何，關於死屋之鼠的下線調查得怎麼樣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24

第346章

　　「就是這個味道！自從我出國之後就已經很久沒吃到這個味道了……真懷念啊……」料理店內， 日野先生滿心感慨，又舀了一碗，沾著面包吃， 「羅宋湯——我小的時候在上海可是經常吃這個的。」

　　「這是中式料理嗎？」一旁的少女露出了好奇帶著疑惑的表情，看著和羅宋湯一起送上來的面包， 「雖然我對中式料理的了解不是很多，僅有的一些也是最近才剛剛知道的，但是， 中式料理的配餐會是面包嗎？」

　　她露出了回憶的表情來：「我認識的留學生告訴我說， 他們一般吃大米或者是面粉做的，一種叫做『饅頭』的主食，雖然和面包有點像， 也是用面粉做的，但是絕不是面包。」

　　——綠川奈奈是日本人，所以對此的了解僅有這些。

　　至少這個人設下的知識印像是這樣的。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這道菜叫羅宋湯， 確實不是源於種花家。它源自蘇聯， 十月革命之後有很多蘇聯人來到上海， 也把他們家鄉的菜肴帶到了上海， 羅宋湯就是這種情況下在上海落地生根的——不過那個時候它還叫俄式紅菜湯。說是湯，卻更像是主菜， 配上點面包就變成了主食。」日野先生笑著說， 他很喜歡在那些見識淺薄之人面前張揚自己，「很多在上海長大的孩子記憶裡都有這麼一碗湯，就著小面包， 就是一頓飯了。」

　　女孩露出了恰到好處的仰慕知識面廣闊的前輩的模樣， 讓他更是有些飄飄然——誰能拒絕被一個十五六歲大青春靚麗還非常漂亮的女子高中生用欽佩仰慕的目光看著呢？

　　這頓飯吃的他舒心極了， 甚至有些懊惱自己早就注意到這個最近似乎在調查某些事他卻因為擔憂露餡而不敢過快接近對方的行為。

　　現在接觸下來，綠川小姐也和其他女性沒有多少差別嘛——不過確實是要比大多數女性知情識趣。

　　賓客盡歡。

　　日野先生心情極好地與那位他隨手拉了一把卻格外識趣的少女揮手，坐進對方事先叫來等候送她的出租車——日本的出租車費價格高昂，要想事先預約更是需要格外支出一筆費用，對方的用心真是體現在了點點滴滴細節上，哪怕是挑剔如他也沒有毛病可以說。

　　他不知道的是，在與他告別目送出租車離開自己的視野後，少女轉身走到人行道上時就撥通了降谷零的電話：「就是他。」

　　「確定了？」

　　「嗯，可以動手了。」

　　「怎麼判斷的？」降谷零實在好奇。

　　「那家店的主廚是來自種花家哈爾濱的，學的正宗俄式紅菜湯做法，放的甜菜，就連加的香腸都是哈爾濱紅腸，俄式紅菜湯辣中帶酸，酸甚於甜，上海人並不習慣。」奈奈回憶著剛剛餐桌上發生的一切，道，「再加上這道菜傳入是在上世紀，那個年代交通不便原材料采購不易，所以傳到上海之後，不方便采購的材料被替換成了其他，口味也隨著本地人的喜好漸變，最後形成了獨具海派特色的羅宋湯。」

　　酸中帶甜、甜中飄香、肥而不膩、鮮滑爽口。

　　那家店上的是俄式紅菜湯，不是目標描述裡的海派羅宋湯。

　　但他卻說這就是他記憶裡的味道。

　　——所以基本可以斷定對方小時候生活的地方絕對不可能是上海。

　　更何況——

　　「有幾個真愛種花菜的人會來這種地方吃中式料理啊……他們要麼吃日料拉面，要麼就是在家自己做菜。」奈奈面無表情地吐槽道。

　　很有道理。

　　降谷零心道，手上立刻做安排：要趕在目標察覺之前行動！

　　末了，他忍不住問：「奈奈這麼了解……你是在種花家長大的嗎？」他聯想到奈奈身上的卡介苗疤痕印記，越發好奇她的來歷。

　　「不啊，巧合而已。」奈奈漫不經心地說道，橫濱的海風拂開她的長發，露出少女干淨秀美的側臉和柔和的下頷曲線，「小時候喝過幾次而已——給你一個沒什麼用的情報，『魔人』很會做俄式紅菜湯哦！」

　　甚至還挺好吃的。

　　降谷零：「……？」

　　為什麼忽然扯到了死屋之鼠的首領——雖然他們現在確實在追查對方的下落沒錯——但這關死屋之鼠首領會做菜什麼事了？

　　……等等，奈奈為什麼會知道這麼私密的事？

　　#

　　「是這樣的，太宰大人，我們目前已經將目標鎖定在了下面這七個人身上……」

　　在他將七個人的情況挨個介紹之後，他終於聽到了上司的回復：

　　「七個？」

　　太宰治的聲音裡聽不出是不滿還是贊揚，依照他們對這位喜怒無常的上司的了解……

　　拿著情報組頭禿了一個星期終於搞出來的報告的黑西裝腦門頓時冒出了大滴大滴的汗水：「非常抱……」

　　「算了，她在干嘛？」

　　太宰治沒有說這個「她」是誰，但是這段時間經常接受到類似任務的黑西裝已經非常清楚明白地知道這個「她」是誰了：「那位綠川小姐今天中午在橫濱唐人街的一家私廚餐廳裡邀請日野先生共進午餐……」

　　「日野先生？」太宰治的目光轉了過來。

　　剛剛下屬報告的內容裡，並沒有誰的姓氏是日野。

　　黑西裝趕緊將連夜調查出來的關於這個日野明仁的消息說了出來——在多次被那位名叫綠川奈奈的少女搶先一步之後，情報組終於學會了在上司下令之前先一步調查她身邊有所接觸的人員。

　　日野明仁就是這麼進入他們的視野的。

　　日中混血，在海對岸的那個國家長大，成年後才回到父親所在的國度並在沒有家族支持的艱難環境裡生生靠著自己的才華做到了如今的地步，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四年之內他可以謀得議員席位——有傳聞日野家最近已經在努力向這個他們曾經的棄子示好。

　　黑西裝說完了他所能夠掌握到的所有消息，卻沒有聽到上司的聲音，頓時心裡惴惴不安了起來：是、是哪裡漏了什麼嗎？

　　好一會兒，他才聽到上司看似疲憊實則冷淡的聲音：「……所以說，她都已經在前面帶路就差手把手拉著你們怎麼走了，結果你們就調查出了這麼點東西？」

　　——她不會在這種節骨眼上無緣無故宴請什麼人，會這麼做，多半是她懷疑那個日野明仁就是死屋之鼠在橫濱埋下的眼線之一。

　　還是非常關鍵的那種。

　　被太宰治狠狠敲打了數遍的情報組這次終於雄起，調查到綠川奈奈在結束午餐送走日野明仁之後就對日野明仁在橫濱境內的某幾處房產動手了。

　　這顯然是掌握到了關鍵性的情報，確認目標了。

　　「那我們……」下屬詢問地看向上司，請示是否要跟上去看看能不能從對方手裡劫下情報來。

　　「怎麼，現在上去吃尾氣？」太宰治一眼掃過去，哪裡的人頭就矮下去一片。

　　——按照對方對港口Mafia的監視體系的了解程度還能讓他們掌握到她的行蹤，很顯然，這是在引誘他們過去。

　　是想要讓港口Mafia和死屋之鼠爭起來等著在後頭撿好處呢。

　　如若是平時，那和她玩玩也無妨，但現在……太宰治想起因為自己要調查山濤會，於是森先生將他原本負責的工作移交給了其他人這件事。

　　那個時候他就懷疑，山濤會是用來轉移他的視線的。

　　只是沒有證據。

　　現在她這麼做，是找到決定性的證據了吧。

　　既然如此……

　　「這件事先放放，我有其他任務交給你們。」

　　吩咐完新任務，揮揮手讓部下滾蛋，太宰治繼續躺在沙發上，抬起手，像是要抓住頭頂的吊燈灑下的光。

　　手部的陰影投下，落在他的臉上，讓那雙鳶色的眼眸深沉得像是能滲出血色來。

　　不知為何，他想起在酒吧喝酒的時候，安吾問他，那個能夠連續挫敗他的人，是不是陀思妥耶夫斯基。

　　那個時候，他不假思索地說，不是。

　　——不管是他自己還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放在她目前的處境上，如果他們懷疑某個人是敵對下線的話，以他們的行事風格，絕對不會像她那樣試探確認對方身份之後才動手。

　　「……所以才說，絕對不可能是陀思妥耶夫斯基。」

　　#

　　「……所以，絕不可能是太宰治。」同樣的論證過程，發生在另一處地方。

　　說話的少年眉目秀美如畫，雙手交疊撐在下頷處微笑：「我很好奇，到底是誰呢？」

　　能夠將那個太宰治耍得團團轉，仿佛每一步都能預料到應對方式……該是多熟悉那個人，才能將他的反應如此了然於心？

　　真想親自接觸看看。

　　對了。

　　記得他在日野仁的暗室裡還埋藏了一條竊聽路線，說不定會有收獲？

　　#

　　「唔，竟然沒有跟過來嗎……看來應該是收到暗示了吧？」帶著貓的少女輕聲自語了一句，十指在鍵盤上飛舞，最後輕巧地敲下回車鍵。

　　隨著回車鍵落下彈起，屏幕上顯示出大串大串的代碼，然後這些代碼以更快的速度消失。

　　「……OK，發送成功。」做完這些，她收回手，松松指骨：「這麼一來，在橫濱這邊的『網』就拔除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只有趁他們沒反應過來之前，挨個擊破了。」

　　這就是景的任務了。

　　如果把費佳在橫濱的布置比喻成四通八達的地下網的話，她剛剛做的就是給這個區域來了一發超級地震，讓原本可以互相通氣協助互通有無的各個點位因為地震堵塞了交通，變得孤立無援——而景的任務就是在他們恢復通訊聯絡之前，帶人將他們各個搗破。

　　旁觀了奈奈是怎麼拔掉死屋之鼠的首領在橫濱的大部分暗線布置，以「安室透」的身份過來協助的金發青年表情有些許復雜。

　　「怎麼了？」注意到旁邊人的模樣，奈奈隨手從冰箱裡拿出一罐咖啡打開，邊喝邊問。

　　他們現在是在日野明仁名下的某處房產，表面上是一處非常殘破的屬於當年日野家用來打發他的破舊房屋，但解開隱蔽密碼鎖之後才能夠看到裡面藏著一個設施相當完備的安全屋。

　　波本衡量了好一會兒，才有些小心地問：「……你和死屋之鼠的首領，是有什麼大仇嗎？他得罪你了？」

　　他回憶了一番奈奈這一路上的操作，從奈奈面對那復雜的機關設計層層相扣的密碼防護時輕車駕熟的模樣，波本實在無法說服自己奈奈這是第一次對上死屋之鼠。

　　怎麼看都像是之前交過手的樣子。

　　所以，以前結過仇？

　　「沒仇，就是不順眼而已。」奈奈輕描淡寫道，托著下巴百無聊賴地想按照費佳的性格估計這邊也會放竊聽器，就是不知道會在哪裡，可惜沒時間找出來了，「這世上也沒幾個人能看死活離不掉還得等分居滿時間才能離婚的前夫順眼吧？」

　　波本：「哦……啊？？？」

　　奈奈剛剛說了什麼！？

　　#

　　死屋之鼠基地。

　　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已經保持思考姿勢很久了。

　　……沒有。

　　記憶裡根本沒有任何有關他結過婚的蛛絲馬跡。

　　要麼對方的記憶編織能力已經天衣無縫到了他也看不穿的地步，要麼就是對方的口嗨。

　　但從這簡短的竊聽內容中，魔人已經可以大致勾勒出說話人的形像，而這個側寫出來的形像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和這種內容的口嗨聯系起來。

　　而且他也沒有什麼會想要牽手一生的配偶期許。

　　要是喀秋莎變成人了那他倒是願意……嗯？


第347章

　　這個瞬間， 降谷零想到了很多事：

　　不符合年齡的黑客技術。

　　優異到扔到戰場上也能輕松闖出名聲的狙擊能力。

　　面對種種局面從不急躁、冷靜自持化解困局。

　　國民資料庫裡找不到卻被御前承認的身份。

　　出生後打的卡介苗疤痕不屬於日本常用的九針形而是圓形疤痕。

　　對死屋之鼠了解程度深得令人震驚，甚至還能通過某些手段「借用」死屋之鼠的情報網。

　　她甚至知道死屋之鼠的首領會做什麼菜！

　　另一方面，她所有的信息都不是真的， 除了一個似是而非的名字「奈奈」，年齡是她隨口報的15歲， 「綠川」這個姓氏都是景潛伏用的假名的姓氏……

　　種種線索彙聚起來，邏輯推理能力指向一個降谷零不想承認卻不得承認的方向：

　　這孩子……是非時院為了應對情報戰而特意培養的臥底間諜，從她出生開始就准備好了一切， 等到她的潛力被初步開發之後就被派遣去潛入死屋之鼠掌握那個俄羅斯人的情報——這在常人看來非常不可思議， 但是如果聯系到黃金之王掌握的能力「命運」可以最大限度引發一個人的潛力這件事的話，那一切就都順理成章了。

　　而她也將任務完成得格外出色——不管「魔人」心裡到底是出於利用還是其他，能夠一路在死屋之鼠裡做到他身邊甚至成為他不為外人所知卻實打實記錄在冊的婚姻對像， 至少說明她曾經無限接近死屋之鼠的核心。

　　結合現在，她會重傷出現在中歐那邊戰亂地區的原因也不難猜：恐怕最後她的身份還是暴露了，被背叛的「魔人」做出了什麼反應不難猜測，最後的結局就是奈奈勉強逃出生天， 若不是無意間遇到了mimic難得發善心救人， 她的一生恐怕早已被埋沒在了黃沙之下。

　　世間無人知曉她在黑暗中的經歷。

　　——奈奈皺了下眉頭， 總覺得有人在背後詆毀她。

　　降谷零深吸一口氣， 在奈奈微帶疑惑的目光轉過來之前，他不動聲色地平復了呼吸：「橫濱這邊已經差不多該結束了， 接下來你准備怎麼辦， 追殺到國外去？」

　　奈奈追查山濤會滅門就是因為她懷疑這背後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搞鬼，現在事實證據擺在面前，她的直覺確實沒有錯， 但按照奈奈最初的揍一頓老鼠的想法……陀思妥耶夫斯基現在並不在橫濱， 他是遠在國外遠程操控山濤會滅門事件的發生的， 如果要繼續查下去找老鼠的下落的話，就只有出國一條路了。

　　細白柔軟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點這咖啡罐的開口，膚色比雪還要瑩白的少女思索了片刻，最終搖搖頭，放棄了這個頗具誘惑力的選項：「……不行，有更緊迫的事要做，這個還是押後吧。」

　　她現在給費佳搗的蛋已經足夠他焦頭爛額一段時間了，如果他處理得足夠快的話，說不定她還能趕上費佳來橫濱。

　　按照費佳的性格來說——那可不是任人挨打不還手的人設——等他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之後，便會來橫濱調查導致他損失如此慘重的源頭。

　　到時候就有機會揍人了！

　　又啜飲了一口咖啡，她晃了晃罐子，起身和波本一起離開這裡。

　　希望費佳來得快一點，再快一點，再快一點……

　　那樣，她才能趕得上揍人啊。

　　#

　　把手裡調查得到的情報消息全部交給警察，在後者們呆愣的目光中走出警視廳，奈奈迎著橫濱和煦的陽光，微微眯起眼睛來。

　　山濤會滅門事件的調查就到此為止了，依照港口Mafia對本地情報網的經營程度——這個主要還是相信那個太宰的能力——他們大概不到五分鐘就能夠知道她剛剛交給警察的調查報告裡寫的所有內容。

　　接下來……

　　思緒被忽然進入視野的人影打斷，茶景色眼眸的少女看到不遠處停著的白色馬自達，還有那個倚靠著馬自達的金發青年，眨了眨眼睛。

　　後者朝她抬抬手，順便把車窗拉下來了一點。

　　貓又敏銳的五感立刻聞到了那一絲原本被隔絕在車廂內、現在因為窗戶開了條縫於是肆意——在貓又五感中的「肆意」——溢出的香味。

　　降谷零親眼看到原本有些走神的女孩瞬間抖擻了精神，眼睛亮亮地跑過來，二話不說就上了車。

　　等到車輛開出市區、後排座椅上的女孩也把他新做的藍莓蛋撻啃得差不多了，降谷零才找到機會開口：「……你還真愛藍莓蛋撻啊。」

　　「零做的是論外的哦！」舔舔指尖沾到的一點蛋撻皮掉下來的酥皮，奈奈聲音輕快，「不過今天的蛋撻味道和零做的有點不太一樣啊，是景光回來了？」

　　降谷零把持著方向盤，避開車道上的監控：「為什麼不覺得是哪個新開的甜品店？」

　　「盒子是家裡的飯盒呀。」奈奈理所當然地說道，如果是外面的甜品店的話，肯定會用帶有自家logo品牌名的包裝盒的——這可都是宣傳的機會。

　　「不能是我拆了甜品店的包裝放飯盒嗎？」

　　「我不覺得橫濱能有哪裡開了我不知道的甜品店。」

　　「……」

　　降谷零終於忍不住把視線從路況轉向了後視鏡，表情一言難盡：「……你的空閑時間難道都用來考察橫濱甜品店了嗎？」

　　不是這樣的話，該是對外面賣的甜品熟悉到什麼程度，才能夠光用吃的就能斷定一樣甜品絕不是出自某個橫濱甜品店的呢？

　　而且聽她那說法……這連沒開業的甜品店她都了如指掌。

　　降谷零忽然想到對方的黑客技術：這丫不會入侵保健所和消防署查看那些剛做完登記手續但還沒開業的甜品店名單了吧？！

　　——按照奈奈對藍莓蛋撻的熱忱，如果哪家即將開業的甜品店的招牌甜品是藍莓蛋撻的話，降谷零覺得，自己的猜測真的會成真……

　　「哪有，」奈奈眨眨眼睛，毫不猶豫地否認了這個說法，「我也是有在干正事的！」

　　「……」

　　所以其實是找甜品店期間穿插查案嗎！

　　降谷零深吸一口氣，把已經跟脫韁的野馬一樣的話題拉了回來——他就不該說任何和藍莓蛋撻有關的事：「我把這段時間你調查到的關於山濤會滅門事件的報告都提交給組織了。」

　　這指的是黑衣組織。

　　「不過組織這麼關心山濤會是為了什麼……總不至於是唇寒齒亡吧？」降谷零忍不住自言自語道。

　　「兩個可能。」

　　降谷零看向後視鏡，示意她說下去。

　　「第一個，如果真的是港口Mafia做的話，他們是為了什麼動手，是什麼能讓港口Mafia寧願背負上對極道來說極其嚴重的背棄盟約的聲望，都要搶到手——如果真的是港口Mafia動的手的話，組織下一步應該就是要你去調查這是什麼東西，一般來說能讓港口Mafia這麼看重的，基本上組織也會眼紅。」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還年輕，奈奈發現，比起四年後的安室透，如今的降谷零在這方面的「觸感」還沒有多靈敏——更直白的說，他的思維還是簡單的查探真相的思維，還沒有開始衡量思考組織的生存、壯大等問題。

　　大概是因為他現在才取得代號不久，雖然是酒廠的高級成員，但是還沒有完全轉變心態，也還沒有代入到這個身份去思考組織的存續問題吧……奈奈思索著，嘴上則繼續說道：

　　「如果不是港口Mafia的話，那麼能夠做出讓山田介人這個親眼目睹現場都以為是港口Mafia做的繼承人迷惑的幻像，毋庸置疑至少是一流的幻術師，日本本土的幻術師人才極其稀有，印像裡只有西方裡世界才有一些精英幻術師，組織的主要發展基地都在海外，深知幻術師的難纏程度，自然也希望能夠搭上這條線——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接下來組織應該會讓你去調查那個幻術師的來歷，如果能夠吸納到組織裡最好，不行的話至少也要交好。」

　　她提供給警方的報告和降谷零提交給組織的報告都是一樣的：由國際上有名的情報組織死屋之鼠提供情報，牽線人員，雇佣幻術師制造了山濤會滅門事件，並嫁禍給港口Mafia，用來轉移後者的注意力，好方便他們偷渡入境——至於偷渡什麼入境，就沒寫了。

　　什麼都要她去查，要你們何用！

　　不過這些情報應該夠異能特務科提起警惕來了……奈奈思索著，點著下唇的食指忽然凝住不動。

　　……不對。

　　異能特務科。

　　一直都在歐洲戰場上游蕩的mimic忽然來遠東之地。

　　港口Mafia。

　　還沒有取得異能開業許可證的港口Mafia。

　　一切串聯起來，想明白整個事件到底是怎麼回事的奈奈緩緩吐出一口氣：

　　「……【粗口】。」

　　降谷零捏著方向盤的手猛地一緊，金發青年黑著臉看了一眼後視鏡：「奈奈，女孩子不可以說髒話。」

　　「抱歉，」雖然嘴裡說著道歉的話，但奈奈的臉上毫無悔過之意，「我會注意的。」

　　注意不在你面前爆粗口的。

　　輕而易舉聽明白他話中之意的降谷零抿緊了嘴唇。

　　剛剛奈奈情緒激動的時候罵的髒話是中文，和她上臂上卡介苗疤所「暗示」的「身份背景」保持一致——即使已經離開了死屋之鼠，離開了陀思妥耶夫斯基，那個設定好的身份背景，依然影響著她的一舉一動……

　　車輛在繞過大半個城市之後，於另一個方向抵達市中心，然後平穩停下。

　　「你注意安全，我最近需要去應付組織新派來的人，不能來接應你。」降谷零搖下車窗，最後叮囑道：組織裡最近似乎派了一個在首領面前非常有分量的成員來調查臥底事件，他必須去處理好首尾，還要幫景洗脫嫌疑……奈奈現在的身份是公安的執行人，他雖然以「懷疑調查」的名義呆在她身邊，但不能伸太過，會被懷疑的。

　　他和景臥底的事不能暴露，否則公安的心血就白費了。

　　所以，盡管理智上降谷零非常不放心，但也不得不暫時離開，放任奈奈單獨一個人去調查關於煉獄舍的事。

　　那個明明已經在十年前於迦具都隕坑裡全員覆滅了、卻突兀地在那個夜晚出現在橫濱港口的組織一直是他和奈奈心裡的疙瘩：到底是有人裝神弄鬼，還是那個前任赤王真的復生了？

　　不管是哪個原因，都不能這麼放任下去。

　　而不論真實情況如何，港口Mafia應當是對此最有感觸的組織才對：如果煉獄舍真的復生了，那麼如今橫濱夜晚的統治者之位恐怕就要易主了。

　　——僅僅只是這一條可能性，就值得港口Mafia動起來。

　　但現在的問題是，港口Mafia真的知道煉獄舍復生的消息嗎？

　　還是說，他們封鎖了消息？

　　為了弄清楚情況，奈奈決定潛入港口Mafia的情報部門直接找他們的情報庫——這也是為什麼現在降谷零拼命叮囑她不要浪好好苟因為後面沒人給她增援萬一落入敵手就完蛋了的原因。

　　「知道了知道了，透媽媽你好煩哦！」茶晶色眼睛的少女吐吐舌頭，幾下跑遠，身姿靈活得讓人根本抓不到。

　　化名安室透的降谷零：「……」

　　死小孩你給我回來！

　　#

　　橫濱的五棟高樓可謂是地標性建築，但能夠走在裡面的人少之又少。

　　黑發的少女安靜地走過空無一人的走廊，監控器的鏡頭還在運作，但是呈現在監控室裡輪值人員面前的畫面裡，卻沒有她的身影。

　　這不是第一次潛入港口Mafia了。

　　走在安靜的回廊上，奈奈不經意間，想到了這件事。

　　印像裡，第一次潛入……還是因為太宰先生的「畢業考試」。

　　想想那個時候的自己也是真的莽，還真就聽話了……

　　啊，不會是「乖學生」這點也被太宰先生利用了吧？

　　她有點後知後覺。

　　算了，現在想這個沒什麼用……把雜念甩出腦海，奈奈辨認了一下方向，伸出手按下密碼，打開右手邊的門。

　　進入，走到走廊底，又是一扇門，這次是拿鑰匙開的。

　　——別問她密碼和鑰匙怎麼來的。

　　——不得不說費佳在港口Mafia布的線人確實好用。

　　——雖然是不起眼的小人物，但是該知道的情報真的是一個不落，不愧是能讓費佳花點心思「發展」的對像。

　　搗了「老鼠」的窩順勢也接收了「老鼠」的「儲存室」的貓咪愉快地眯了眯眼睛，操控著存儲了海量港口Mafia信息的電腦，開始尋找自己需要的內容。

　　「……唔，果然如此啊。」

　　看完需要的情報，奈奈輕聲自語了一句。

　　似乎是終於看夠了戲，原本除了這潛入的少女外沒有其他氣息的屋內，忽然炸裂般地顯現出了第二人的氣息：

　　「如何，對這份情報滿意嗎？」

　　奈奈眨了眨眼睛，偏頭看向一側。

　　披著黑大衣、暴露在外的皮膚上多處纏著繃帶的少年坐在圓凳上，看著一如他所想前來、毫無知覺地落入圈套的少女，露出了饒有興致的笑容來。

　　「怎麼，」他用甜膩到讓人發顫的語氣溫溫和和地開口，像是在和情人絮語一般，「看到我不開心嗎？」

　　似乎是終於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了，少女笑了起來：「開心呦！」

　　倒不如說——

　　「我正等著你呢。」


第348章

　　太宰治的眼神閃了閃：「哦？」

　　他發出一個黏膩的長音， 露出略帶疑惑的好奇眼神。

　　這副模樣對他對面的人來說，很熟悉。

　　太宰先生每次想驗證她有沒有跟上他的思考回路的時候，都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來， 一副等她解釋的模樣，如果說對了的話， 那雙鳶色的眼睛會亮起溫溫潤潤的光——她心想道。

　　「雖然港口Mafia的情報部門能力不錯，」黑發的入侵者將面前的資料頁面關閉，順手也關閉了系統， 轉身看向對面的人， 「不過有些東西，可能是只有你才能夠察覺到的。」

　　「咦……是嗎？」太宰治低下頭，閉目思考了一會， 從座椅上下來，站直了身體，「……原來如此，是公平交易啊。」

　　那少女微笑著點頭：「嗯， 公平交易。」

　　她把山濤會滅門事件的報告通過警視廳轉交給港口Mafia， 而港口Mafia則是調查她所需要的這段時間偷渡過來的那些暗夜裡的組織情報。

　　——她知道橫濱警署有港口Mafia的臥底線人， 所以作為公安協助者的她沒有將調查到的資料直接交付給公安， 而是多此一舉通過警視廳遞交。

　　至於這麼肯定港口Mafia這邊會有她想要的偷渡組織情報……是摸透了他的心思：在意識到對方可以處處搶先自己一步調查山濤會滅門事件之後，以他的思路， 既然追不上， 那干脆就去終點等著對方把答案自動交到他手裡來——橫濱政府對於這片租界的控制力幾近於無，想要在這個地界內高升，港口Mafia是繞不過去的地方， 如果不想被哪天沉入東京灣都找不到人只能被判個失蹤的話， 朝港口Mafia示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所以只要她是在橫濱地界裡遞交的材料，哪怕是直接交到了公安那邊，港口Mafia也能想辦法拿到這份情報。

　　雖然有她把資料交到橫濱以外的公安處的可能性，但考慮到山濤會滅門事件是發生在橫濱地界的，這個案件目前依然屬於橫濱警署管轄範圍，哪怕她從外地遞交材料，最後還是要傳遞到橫濱這邊來。

　　於他而言，節省了人力，只要留個人盯著她的行蹤，等著坐收漁翁之利，剩下的就可以更加專注地搜尋那個試圖用山濤會滅門事件來轉移他注意力的人想要掩藏的東西，也就是藏在偷渡游輪上的東西。

　　或者說，組織。

　　「但是警視廳的材料可是我們港口Mafia靠自己的努力拿到的。」太宰治幽幽開口，提醒她這份「公平交易」裡港口Mafia可是付出了更多的人力來。

　　「你們港口Mafia的情報庫也沒有向我敞開大門啊！都是我自己辛辛苦苦潛入進來看的呀！」雖然從某些人口中知道了內部路線指令密碼什麼的……

　　「……」

　　奈奈理所當然的態度讓太宰治噎住了，好一會兒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哼……對我們港口Mafia的內部情況這麼了解，看來我有必要好好清洗一下這棟大樓了。」他涼涼道。

　　臥底這玩意沒法根除，但是連情報庫密碼指令都被偷竊走就有點過分了。

　　港口黑手黨還沒想連底褲都被人扒下來。

　　不過這些可以留待之後處理，現在需要做的是——

　　太宰治歪歪頭，注視著那雙被掩藏起來真正瞳色的眼睛：「那麼，交易已經結束了——沒有人承諾過你可以安全離開吧，奈奈？」

　　敢於孤身一人進入港口Mafia守備最為森嚴的情報庫，這要是還能讓人給溜了的話，森先生晚上都沒法睡覺了。

　　「是嗎？」對面的少女做出了和他差不多的動作，表情似笑非笑，「可是我能夠感覺到，這個情報庫裡現在只有你一個人——雖說『雙黑』之一的太宰治的威名在裡世界遠揚，但就我所知，這個組合裡，真正負責武力的，並不是體術在港口Mafia中只能算中下的你吧？」

　　她說著，動了動手腕。

　　太宰治心頭警鈴乍響，幾乎是條件反射後撤後仰——但那只手來得比他預料的更加快，眨眼間剛剛還在十步開外的人就已經近在咫尺！

　　脆弱的頸部被掐住。

　　即使是隔著繃帶，太宰治也能清楚地感受到那只手的力度。

　　是想要通過壓迫頸動脈竇讓我昏迷嗎，要假裝昏迷嗎……不，不對，這個力度……

　　視野漸漸昏暗，那是供血不足導致的眼部暫時失明現像，他努力睜大眼睛：壓迫頸動脈竇確實能讓一般人暈厥過去，但是他的身體怎麼可能會這麼輕易就陷入昏迷……

　　「別怕，不會疼的……」

　　耳邊傳來輕柔的聲音，他想一定是他大腦供血不足導致的幻覺，不然他怎麼會在這聲音裡聽出溫柔來？

　　怎麼可能……

　　#

　　「小八知道壓迫頸動脈竇是可以讓人昏迷的，對吧？」沙色風衣的青年指著自己脖子上對應的位置，笑眯眯地問道。

　　他面前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的女孩點點頭，補充道：「如果用力過度就會導致人在幾秒內就迅速死亡。」

　　「是這樣沒錯，所以用力要把握好——小八是好孩子，不能髒了小八的手。」太宰治朝她招招手，示意她上前來。

　　當小八在他面前站定時，太宰治也已經把脖子上的繃帶解了下來放一邊，然後拉起小八的手，按在自己脖子上：「放松，別怕，我有分寸的——虎口卡在我脖子上，嗯，就是這樣，然後，注意感受我的手的力度——」

　　他一邊說，一邊按住小八下意識想要抽回的手，將它按在自己的脖子上，一點點施加力度：「就是這個力度，記住哦，一般人的話，這個時候就已經昏迷了。」

　　他說著，然後松開手：「重復一下——嗯，沒錯，就是這樣，維持大約兩三秒就足夠了。好了，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

　　他剛說出「好了」的時候，脖頸上的壓力就立刻消失了，但是手掌貼著他脖頸皮膚的觸感並沒有消失——太宰治微笑起來：「不錯，然後，是能夠讓訓練有素、體術出色的人也無法抵抗的力度，大約是這樣——」

　　他說著，手掌按在少女手背上，讓她感受到相應的力度。

　　「不要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呀，」太宰治有些無奈地笑道，「弄得好像我在欺負你一樣。」

　　「難道不是嗎？」小八強忍著內心的恐懼，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泣音，「要是太宰先生不小心……怎麼辦！」

　　這種危險教學明明應該在旁邊有完備的搶救設備的時候進行的！

　　「我和一般人不太一樣啦！」青年道，「畢竟也沒什麼人能跟我一樣，控制自己的心跳吧，所以哪怕是應對體術師也有效的弱點，如果要用在我身上的話……」

　　他調整了一下小八放在他脖子上的手，將自己的弱點送到那雙手裡：「要這樣才對——這個位置，記住了，然後力度的話，就是剛才的1.5倍，按壓時間五秒——好了，試試看。」

　　小八抿緊了嘴唇，沒有一下子施加力度，而是先將手收回來，仔細觀察著太宰治的面部變化，瞳孔和微表情：她要和之後嘗試時的表情進行對比，一旦觀察到太宰先生出現不對勁，她就會立刻停下手上的動作，收手。

　　這樣生怕他出事又怕弄疼他的模樣讓青年闔目微笑了起來：

　　「可以用力一點沒事哦，我沒這麼容易壞掉的呢……」

　　小八：「……這不是壞不壞的問題！」

　　太宰先生到底知不知道她現在壓力多大！

　　太宰治眯眼笑了起來：「也不疼哦……倒不如說，小八給我的疼痛，反而能讓我很快樂呢……」

　　後面那句話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很低，輕得只有他自己能聽到。

　　不能把警覺的小貓咪嚇走。

　　「……好吧，我會小心的……太宰先生覺得不對勁的時候一定要及時制止我！」再三強調之後，小八咽了咽，伸出了手。

　　那雙細白溫暖的手貼上了他的脖子，比他的皮膚要熱一些，卻不會燙傷他，是很溫柔的溫度——啊，果然剛剛把脖子上的繃帶解掉是非常正確的選擇……

　　#

　　太宰治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情報庫的天花板。

　　過了二三十秒，他才有些遲鈍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還，活著啊。

　　為什麼……

　　數年間無數次的自殺失敗經歷讓他對自己的身體控制深入到了一般人根本無法想像的水平，他甚至可以控制自己的心跳，而對一般人乃至優秀的體術師而言也是弱點的頸動脈竇暈厥，如果是以相同的位置、相同的力度作用在他身上的話，最多讓他頭腦昏沉一剎那。

　　根本不可能造成三十秒以上的昏迷成果。

　　但是……

　　他把貼在脖子上的手抬到眼前，看著手腕上表盤顯示的時間。

　　兩分鐘。

　　他昏迷了足足兩分鐘。

　　撐著手從地上坐起來，太宰治怔了一下，低頭：他身下鋪著的是那件平日裡搭在他肩頭的黑色長外套。

　　雖然人摔倒的時候確實有可能導致披著的衣服墊在身下，但是……

　　沒可能這麼平整。

　　是特意的。

　　特意將衣服墊在他身下隔離地面的寒氣：情報庫的室溫要低於正常溫度，地面更是冰涼，屬於毫不設防在上面睡一覺妥妥會感冒的行為。

　　……嘖。

　　太宰治起身，走到情報庫入口處的門邊，一手開門一手打開一邊的暗櫃摸出裡面的對講機：「第二小隊聽……嗯？」

　　他看向手下已經壓下了把手卻紋絲不動的大門：呵，把他反鎖在裡面？

　　對講機裡傳來部下因為沒有聽到指令而疑惑的聲音：「太宰大人？」

　　「封鎖上下五層進出口通道，把守電梯——三分鐘內她跑不了多遠的！」太宰治一邊吩咐，一邊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根鋼絲來，插入鎖孔：哼哼，竟然指望這種鎖能困住他，這可真……

　　撬鎖的手一僵。

　　太宰治面無表情地繼續下達指令：「……還有，派兩個人過來，拆門。」

　　「哎？」部下摸不著頭腦，「哪裡的門？」

　　「情報庫第二道門。」盯著被卡在鎖孔外的鐵絲，太宰治咬牙切齒：這到底是誰教出來的「得意門生」，別讓他知道，不然他絕對要他好看！

　　——那家伙關門走前往鎖孔裡灌了大半瓶502膠水！


第349章

　　等到港口Mafia首領直屬戰鬥小隊拆卸下門鎖， 把他們那位喜怒無常作風恐怖的上司從裡面帶出來的時候，距離太宰治聯系他們的時候已經過去十分鐘了。

　　和他想的差不多，雖然他醒來之後立刻封鎖了情報庫上下五層範圍進出通道， 但是依然沒能截留下那個對港口Mafia的了解程度深得可怕的家伙。

　　這甚至驚動了首領。

　　「港口Mafia的情報庫竟然也能讓人如入無人之境……」大樓頂樓的首領辦公室裡，初現脫發征兆的前黑醫嘆了口氣， 「如此輕易就被人突破到這地步——太宰君有什麼想法嗎？」

　　「我核實了各處出入人員的身份信息和實際行蹤，沒有不該出現在這個時候的人的行蹤，人員出入和電子庫內的信息可以一一對應， 要麼她不是通過各個出入口離開， 要麼就是她易容成了某個人替代他從這離開。」太宰治手裡摩挲著一個已經空了的膠水瓶，慢慢回答道。

　　他手上的東西引起了森鷗外的注意：「太宰君手上的是什麼？」

　　「膠水瓶。」在從情報庫出來之後，第二道情報庫大門外撿到的——那個亂扔垃圾的家伙， 還真不怕他從這上面找出線索來啊。

　　為什麼這裡會有膠水瓶？

　　森鷗外露出了迷惑的表情來，然後他想到了剛剛下屬報上來的情報庫第二道大門鎖被拆卸下來之後才把他們港口Mafia的干部從裡面帶出來的消息：「……啊，還真是，非常實用又有效的手法呢。」

　　太宰治那手開鎖術， 連他都有點頭疼：如果不是這樣， 他當初也不至於到處藏藥免得被太宰治拿去自殺用。

　　聽出來森先生話裡莫名的感慨的太宰治：「……」

　　膠水瓶發出不忍重負的聲音。

　　「那麼， 關於那個入侵者， 太宰君有什麼想法嗎？」森鷗外果斷轉開了話題，「不管怎麼說， 都已經入侵到港口Mafia的情報庫了， 不予以反擊的話，一旦傳出去，我們港口Mafia的名聲可就要被毀了啊。」

　　什麼阿貓阿狗的都能跑來挑釁他們了——反正沒代價， 何樂而不為？

　　「我聽說太宰君在這之前就已經掌握了那名入侵者的住所地址了？」

　　「我已經派人在那蹲點了， 但是希望不大， 她也知道港口Mafia掌握了她的住所這件事，所以我不覺得她還會回到那間屋子。」太宰治放松了手上的力度，沉沉道，「對方出現在橫濱之前的資料少的可怕，更多的要追溯到國外，這方面我們鞭長莫及——簡直像是一夜之間忽然冒出來的一樣。」

　　太宰治沒有提那名入侵者就是四年前將自己送到他診所的人這件事，他覺得這條線索的情報價值很低，沒有什麼特意提出來的必要。

　　至少他是這麼想的。

　　森鷗外交叉雙手撐在面前，眼睛眯了起來：

　　「所以，我們現在是對此毫無辦法嗎？」

　　首領辦公桌對面站著的青年微微闔目，等待部下開鎖期間他將那個人瀏覽過的情報都看了一遍，優秀的記憶力讓他輕易地在此時於腦海中重新翻閱：「……不，還有一條線索。」

　　「她從我們的情報庫中調看了很多近期出現的關於各個陌生組織的消息，似乎是在尋找什麼人或者組織。」

　　換句話也就是說，如果能趕在她之前找到她想要的東西，那就能守株待兔了。

　　「所謂『先手必勝』——太宰君，先一步找到她的目標，然後，」森鷗外微低的聲音裡是不容置疑，「港口Mafia的威望不容挑釁。」

　　太宰治沉默地點點頭，接下任務，轉身離開。

　　#

　　一離開港口Mafia的首領辦公室，太宰治直奔情報庫：她到底想要什麼？

　　山濤會滅門事件的真相已經調查完畢了，她提交到警視廳的報告書裡清楚明白地寫著事情的經過，某個組織雇佣幻術師，假扮港口Mafia干部太宰治及部下，滅山濤會滿門，只留下了少主山田介人一個活口，而目的，一個是要這張嘴來離間港口Mafia和那些依附於它的下屬極道組織，從而達到損毀港口Mafia在橫濱裡世界的統治基礎；

　　其二，利用山田介人這個唯一活口偷渡離開橫濱的機會調開港口Mafia的視線，從而成功讓某個組織進入橫濱境內；

　　即使現在已經清楚真相如何，對方的這兩個目的都已經達成了：港口Mafia及時截留下了山田介人，但是被幻術師高超的幻術蒙蔽的五感的人根本意識不到當初的真相，而那個接受了此次雇佣的幻術師早已跑得無影無蹤，港口Mafia的情報人員只追查到了那個人最後似乎是在意大利附近失去蹤跡，合理懷疑是意大利地界那幾個全世界都排得上號的幻術師中的某位出來賺外快。

　　無法抓住那個幻術師，自然也無法將這個真相公布出來，港口Mafia現在為了及時止損，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將錯就錯，銷毀一切山濤會私下投誠港口Mafia的證據和線索，將「真相」導向「山濤會試圖反抗港口Mafia從而招致報復」——但若真的這麼做了，那個迄今為止都不知道身在何處、雇佣幻術師做下山濤會滅門事件的幕後真凶必然會在恰好的時機，將山濤會投誠港口Mafia的證據放出來……

　　如果真如他所想的話，那只老鼠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港口Mafia是以「面子」、「情義」和「暴力」來統治的組織，所以絕不能沾上這樣的髒水，那會動搖他們統治的基礎。

　　而在這個時候，如果再爆出港口Mafia的情報庫被人如入無人之境般來去自如，那他們的面子可就真的被踩在腳底下了。

　　所以森先生才格外重視這次被入侵情報庫的事件——雖然在平時這也是相當嚴重的事項，但現在這個時候，就格外難處理了。

　　正需要向橫濱的裡世界展示港口Mafia的「武力」，以防有什麼不長眼沒腦子的家伙錯以為誰都能挑釁港口Mafia。

　　……展示「武力」？

　　太宰治的腳步倏然止住。

　　「太宰大人？」

　　緊跟著他行動的武鬥派小隊長廣津柳浪疑惑地出聲詢問。

　　「廣津先生，如果港口Mafia在現在這個時候忽然要向裡世界昭示自己的地位不容動搖的話，一般會怎麼做？」

　　這問題讓廣津柳浪微微皺起眉頭，他不相信以太宰大人的頭腦會連這都想不到：「自然是增派人手，保衛勢力內各個場所安全，然後加派人員巡邏地盤，清掃平日裡當做視而不見的那些交易，嚴查蛇頭在沒有繳納保護費的前提下私下用我們的港口偷渡……」

　　也就是通過這些手段來「立威」，讓地盤裡所有有心思的人都好好地緊一緊皮。

　　「那麼，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有什麼陌生組織在我們的地盤裡交易的話，一定會第一時間被發現吧？」

　　「確實如此。」廣津柳浪回答道，話出口之後才隱約察覺到了什麼，「難道說……」

　　太宰治微微仰頭：「利用我們來應對暗地裡的陌生組織……被算計了啊，廣津先生，不僅僅是我，連森先生的『最優解』想法都被算計了。」

　　因為有著「能夠在港口Mafia史上最年輕的干部太宰治面前輕松盜走情報並全身而退」這樣的戰績，這打在港口Mafia臉上的巴掌才格外響亮，森先生才會注意到她，為了不讓港口Mafia的威望受損，那麼，必然會想辦法把她的行蹤找出來讓所有人知道與港口Mafia作對的人的下場。

　　這是一般人會想到的事。

　　在山濤會滅門事件的調查過程中已經多次與對方在暗地裡交鋒過的自己則會思考更多：因為前面的多次失敗，他的勝負欲自然而然地讓他開始思考對方需要的情報是什麼，要用這份情報干什麼，而跟著她的痕跡瀏覽她看過的情報之後，他會很容易發現一件事：似乎有什麼小蟲子在這段時間裡潛入了橫濱，在港口Mafia的眼皮子底下活動，而那就是她的目標。

　　為了能夠壓過她一頭，擁有調動港口Mafia大部分資源力量的自己可以用最簡單的手段先她一步擒獲目標，那就是如廣津先生所說的做，對方再怎麼強也只有一個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這方面勝過港口Mafia……所以，是他的勝利——嗎？

　　錯了，這就是對方的目的。

　　她的目的，就是讓港口Mafia這個龐大的組織動起來，肅清橫濱裡世界。

　　而對方所做的，僅有一件事：

　　潛入港口Mafia的情報庫，並將這件事暴露在他面前。

　　哪怕看清楚了對方的謀劃布局，依然不得不繼續朝著她所希望的方向走下去。

　　太宰治下意識想起了那雙清澈干淨的眼睛。

　　不屬於裡世界的眼睛。

　　……是堂堂正正的陽謀啊。

　　所以才說……絕對不可能是那只老鼠的手筆。

　　那種陰溝裡的生物，怎麼可能得到那樣的人的助力！

　　要是老鼠都可以的話，那他也……太宰治打住了思緒，拒絕再想下去。

　　潛意識告訴他，如果繼續深思這個問題，答案不會是什麼讓他愉快的東西。

　　「但……但是對方要肅清橫濱裡世界是為了什麼？」廣津柳浪想不明白，裡世界就是裡世界，哪怕肅清了，依然是充斥著暴力和流血的地方，再怎麼肅清，還能干淨到哪裡去？

　　「這個問題的答案，很快就會出現。」

　　太宰治平靜道，緊接著吩咐：

　　「把所有她之前瀏覽過的情報信息全部送到我辦公室。」

　　他要再檢查一次。

　　#

　　在港口Mafia這個龐然大物驟然運轉起來的時候，奈奈正坐在港口的碼頭上，看著太陽漸漸西落。

　　手機鈴聲響起，她看也不看地拿起接了電話，並在按下通話鍵的同時將它舉到離自己一臂遠的距離。

　　下一秒，降谷零的咆哮聲從中傳出：「你干了什麼好事讓港口Mafia直接燒了我的房子！」

　　等降谷零吼完，她才把胳膊縮回來：「哎？原來那是零的房子啊，不是說是你們『租』的嗎？」

　　「……不要轉移重點！」

　　「好啦好啦，反正都是用組織的資金買的，不如趁機再敲點補償的活動經費呀——這個應該不用我教吧？」少女的聲音裡帶著顯然易見的笑音，顯然心情不錯，「能用一套房子換來港口Mafia肅清橫濱裡世界勢力，這交易很劃算了呢！不管是什麼原因，對你們接下來的行動都有好處。」

　　她笑嘻嘻地說：

　　「哪怕來的是琴酒，也沒想過在港口Mafia這麼警覺的情況下動用大手筆吧？」

　　那可是和組織的「隱蔽」准則完全逆反了呢。

　　降谷零的呼吸一滯：「……是為了景？」

　　——為了已經被組織懷疑是臥底、所以這段時間都不能光明正大和他們聯絡、只能暗地裡偷偷聯系的景。

　　橫濱的水「清澈」了，想要渾水摸魚擊殺叛徒的組織就沒那麼容易動手了。

　　「有一部分目的是這個，不過也還有其他目的就是了。」

　　注視著漸漸落下地平線的橘色夕陽，奈奈順了順懷裡黑貓光滑油亮的皮毛，松開手，黑貓從她懷裡跳了出去，幾個竄起落下，就消失在了視野盡頭。

　　「方便說嗎？」降谷零沒有強迫要奈奈說明白，相處的這段時間裡，他已經差不多摸清楚奈奈的習慣了：確定的事會告訴你，沒有確定沒有把握的事會看情況透露自己在調查這件事卻不會透露哪怕一部分情況，沒有證據線索但是直覺有問題的事則不會說出來……

　　這似乎是為了不讓周圍人擔心養成的習慣——現在變成了不讓他和景擔心。

　　「快的話，明天就能有結果了。」奈奈看了一眼余光中路過的穿黑西裝的人，認出對方是港口Mafia某個基層人員——再次感謝死屋之鼠大力贊助的港口Mafia成員名單——轉身沒入陰影之中，「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樣——如果是我想的那樣的話，大家都要有的忙了。」

　　既然港口Mafia已經查到這裡來了……那是不是說，晚上有可能會看到他們？

　　唔，這會兒中也先生還在港口Mafia沒有出差，那晚上可以看到他嗎？

　　如果是中也先生的話，那就簡單了……

　　如此想的奈奈微微有些興奮，她還沒見過四年前的中也先生呢！

　　#

　　深夜，感受到熟悉的黑泥氣息，小姑娘恨恨咬牙：

　　怎麼又是你！

　　想要個簡單難度的游戲怎麼這麼難！

　　她不要每次都打深淵難度啊！


第350章

　　深夜的碼頭依然燈火通明， 集裝箱上方的照明燈一路路亮起，把地面照得纖毫畢現。

　　但集聚在碼頭的箱體實在太多了，有光亮的地方自然就有了陰影。

　　黑發茶眸的少女身體貼緊背後的集裝箱， 借著右前方拐角處金屬箱身上不明顯的水漬——今天下午剛剛下過雨——觀察著右後方她視野死角中的畫面：

　　一群黑西裝各個手持槍械，呈保護的姿態將槍口對准外圍， 但因為暫時沒有目標，所以這份戒備看起來頗有些迷茫。

　　而被他們簇擁著放在最中間保護的則是一個身量欣長身披黑色長風衣的少年，身上多處綁著繃帶， 似乎受了重傷未愈。

　　這聽起來好像是被保護著的目標， 但如果是親眼看到，就會明白，他才是這些人的首領。

　　太宰會來這裡……奈奈微微皺了下眉頭， 從港口Mafia的情報庫內容顯示，港口Mafia那邊並沒有意識到異常，那為什麼……啊。

　　咬碎嘴裡的話梅糖的同時，奈奈想明白了。

　　原來如此。

　　是從她調取的情報著手推斷出她今晚會來這邊麼？

　　瞥了一眼水漬顯露出的不明顯畫面， 在注意到其中的少年微微側頭的動作的時候， 奈奈悄無聲息地退入黑暗中。

　　幾秒之後， 一個黑西裝舉著槍突入這個拐角， 卻沒有看到任何痕跡：「報告太宰大人，後面沒人！」

　　披著長外套風衣的少年走了過來， 在原本奈奈站的位置停下：「……這麼明顯的檸檬和糖果的氣味都聞不到， 你的鼻子是擺設嗎？」

　　黑西裝喏喏地低頭，不敢回話，他私底下使勁地吸氣， 卻根本沒有聞到上司說的糖果和檸檬的氣味……咦， 不對， 檸檬的氣味倒是有聞到一點，不過是從上司身上傳來的……

　　是不是太宰大人把他自己身上的氣味給錯認成了其他人的氣味——這種質疑是不可能說出口的。

　　尤其是在面對那個宛若黑色幽靈般的干部大人時。

　　太宰治打了個手勢，這些原本聚集在一起的黑西裝們立刻分散開，像是事先就各自選好了路線一樣，分散出去搜索情況——空氣裡殘留的檸檬和酸甜的糖果氣味很快就散了，這說明不久之前對方還站在這裡。

　　理論上來說這會兒散開還是有可能搜索到對方的行蹤的。

　　但太宰治對此不抱太大希望。

　　他只是無意間瞥到了這邊集裝箱上的水跡，覺得有一定的可能性會有人利用它的反光觀察自己，所以派人過來查看，在過來之前他已經讓其他還沒到這的人先堵住了附近的路線，如果這裡真的有人的話，看到他的下屬動起來之後才准備逃跑的話，這會兒早該露在他的網裡了。

　　但對方沒有。

　　這說明，對方在他下達包圍堵路的命令之前，就已經離開了——唯一可能引起對方警覺的，恐怕只有他當時微微側了下頭這個動作。

　　就這樣一個動作就能讓她決意撤離……這樣警惕到過分的程度，平日裡的待人接物方面卻絲毫看不出來由此可能產生的神經質，這說明……

　　她不是針對周邊所有環境都有這樣過分「靈敏」的反應，而是只針對他太宰治一個人。

　　太宰治闔目，沒有表情的臉看起來不知為何看起來帶著幾分怒氣。

　　……又是從那個人身上汲取到的經驗麼。

　　他把自己變化的情緒壓制在冷淡的表情下，離開原地，正准備聯絡部下看他們有沒有找到什麼線索的時候，他突兀地感受到了周圍的變化！

　　那種感覺很難形容，就像是……

　　有什麼，降臨了，覆蓋了原本的存在。

　　太宰治倏然抬頭，迅速環顧四周：就在剛才，他周圍還是各種高大的集裝箱、頭頂瓦數極高的照明燈將這一片照得宛若白晝的同時，也投下了集裝箱的陰影，但現在……

　　光亮消失了，他周圍是一個個重疊起來的大約兩米長半米寬高的長方形木箱——這裡似乎是一個倉庫。

　　太宰治從抬頭看到的屋頂和周圍的環境確認了這一點。

　　然後，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木箱上。

　　少年伸出手，推了下木箱：從回饋的力度可以判斷重量，再根據這個木箱的體積推算裡面保存的東西的大致密度，然後再據此判斷可能藏在裡面的東西。

　　他從並不是特別嚴實的木箱邊緣處看到了一些干草，但是手上傳來的反饋力度卻和干草的重量完全對不上——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裡面藏著的，恐怕是槍械。

　　太宰治環顧四周，放的都是同一制式的木箱，如果都是槍械的話……

　　竟然還能有人在港口Mafia的眼皮子底下用幻術掩蓋建起走私軍火庫的事實？

　　——結合他的異能力【人間失格】，可以輕易推斷出這樣的事實來，但太宰治卻第一時間否定了這個推測。

　　不，不對。

　　現在的科技與時俱進，走私軍火時用的包裝已經換成了一種更安全的特種塑料制成的武器專用箱，內裡墊襯的則是特種海綿——用木箱和干草來保存槍械，這更像是數十年前的做法……

　　十年前，第三次異能者大戰期間，為了將鋼鐵和其他資源節省下來作用於更加重要的用途上，裝載槍械彈藥的武器箱都是相對來說更為經濟便宜的木箱，內裡墊襯的也是隨處可見的干草。

　　難道……太宰治正沉思著，忽然聽到了什麼動靜：有大量沉穩卻不顯雜亂的腳步聲朝這間倉庫湧來，然後是門鎖被打開的聲音。

　　有人要進來了。

　　這倉庫沒有第二個出入口，太宰治剛想動，忽然背後的黑暗中伸出一只手准確捂住他的嘴，同時腰上一緊，他被拖入黑暗。

　　他下意識地掙扎了一下，在聞到那股清新的檸檬和糖果香之後，他掙扎得更厲害了——原本想著救人的少女黑了臉，拽著人向後仰。

　　那群進入倉庫的人快步朝這邊走來，倉庫裡的燈被打開，那些人手裡甚至還拿著手電筒，仔細照著這邊尋找著什麼。

　　「怎麼了岸田？」

　　有人高聲問。

　　「我剛剛感覺到這邊有人。」那個正拿著手電筒仔細搜尋的人用不帶絲毫疑慮的聲音回道。

　　他似乎在眾人中頗有名望，聽到這話，其他人自然地散開，留一部分人堵住了倉庫門，同時其他人也跟著打開了手電筒開始搜尋。

　　手電筒的光透過木箱的縫隙照射進來，打在茶晶色的眼眸上，一片黑暗裡，只有那雙眼睛亮得驚人。

　　奈奈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目光小心地透過縫隙觀察外面的情況，但她這邊心提到了嗓子眼，另一個被她拖進木箱一起躲起來的人卻不想配合——身上的人扭動著似乎想要做什麼，驚得她壓在對方背上的手又用力了幾分，並忍不住後悔剛剛躲進箱子裡的時候為什麼節省時間要自己在下面。

　　這要是這會兒在上面的人是她自己，她早就把跟有多動症似的太宰治按得死死的了！

　　身上的人停下了動作，在附近搜尋的人也走開了幾步，這讓奈奈悄悄松了口氣。

　　但就在這時，她感覺到了吹在耳邊的風，還有很輕很輕的氣音：「……你還是沒有把我的警告放在心上。」

　　什麼意思？

　　奈奈沒有出聲，但太宰治清楚地看到了她臉上的疑惑。

　　這讓他心裡奇怪的情緒再次膨脹起來——她根本沒有意識到，在這個狹小的木箱裡，被他壓在身下，這樣的場景，有多曖昧。

　　她當然不會意識到。

　　她以為自己救的是那個她非常熟悉也非常尊敬的人，不是嗎？

　　可是……

　　奈奈沒有聽到回復，但她感覺到了風的流動。

　　在她能夠做出躲閃的動作之前，有什麼壓了下來。

　　嘴唇被狠狠地咬住，有什麼柔軟濕滑的東西抵著牙的縫隙滑了進來——

　　少女睜大了眼睛，她的手被抓住無法推開對方，甚至連更大一點的反抗動作也不能做出來——因為外面還有人在！

　　怒氣讓她的臉上泛起了一層紅暈，在最初的震驚之後，她做出了這樣被鉗制的情況下唯一能夠做出的動作幅度不大的反抗。

　　她狠狠地咬了下去。

　　少年悶哼了一聲，一縷鮮血從相觸的唇縫中溢出，他卻絲毫沒有要松開的意思，反而抓著少女試圖推開他的手，更深地吻了下去。

　　「奇怪，是跑了嗎？」

　　「空間異能者？」

　　「不至於吧，那麼珍貴的空間異能者怎麼看得上這麼個小倉庫，裡面也沒多少有價值的東西。」

　　對他們來說，這個倉庫裡的軍火並不怎麼值錢。

　　畢竟太落後了。

　　「可能是我太敏感了……」最初感覺到異樣的年輕人松開了眉頭，「行了，檢查完我們就走吧，BOSS還在等我們回去呢。」

　　這些人檢查完倉庫，關燈關門。

　　大門落鎖的聲音傳來，幾秒後，清脆的啪的一聲，木箱打開的聲音伴著人體被撞在木箱上的聲音一起響起。

　　黑發的少女用力抹過自己的嘴唇，在感覺到刺痛的時候，她的臉上是更為明顯的怒氣。

　　而她對面，在確認了其他人已經退出去之後，被她毫不猶豫連木箱蓋一起踢飛的少年雖然還在咳血，卻發出了一聽就很是愉悅的笑聲。

　　即使此時嘴裡滿是血腥味，胸口悶痛，少年依然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心情。

　　他碰了碰自己紅腫起來的臉頰，在刺痛裡嘶了一聲，感覺到少女冰冷得像是要把他沿著骨架卸開的目光時，太宰治干脆就那麼回望了過去，看到她往日櫻粉色的唇此時紅腫還流著血時，他笑了起來：

　　「你那麼尊敬的那個人，會對你做出這樣的事來嗎？」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24

第351章

　　時間是一個神秘莫測的雕刻師。

　　現在的奈奈對這句話的認知是前所未有的深刻：放在半年前， 她絕對想不到從認識以來一直都是可靠又值得信賴的師長前輩年輕時候竟然這麼……狗。

　　她甚至連太宰先生曾經混黑這事都接受了，心想總歸不會有比這更離譜的事了吧，結果……

　　太宰治用事實證明， 當然可以更離譜——太宰先生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對你自己未來的學生下手啊！？天地君親師你這是罔顧人倫啊！

　　……哦，他不知道， 那沒事了。

　　抹過嘴唇時的刺痛時時刻刻提醒她剛剛發生了什麼，這讓奈奈覺得自己那一巴掌和一腳似乎太輕了。

　　就算太宰先生很怕痛……現在的不是她認識的太宰先生，那她下手更重一點又有什麼問題！

　　怒氣槽滿值的少女放下手， 正准備再痛毆一頓登徒子的時候， 她敏銳地感知到了周圍環境的變化：這是……嘖！

　　姣好的眉頭皺了起來，茶晶色眼眸的少女看了一眼被她一腳踢得在地上半天沒爬起來的少年，轉身離開。

　　就在她的身影消失在倉庫門口的同時， 太宰治發現周圍的環境變了：可以清楚聞到的木頭渣子的氣味被海風吹散，那些高大的集裝箱和照明燈又回來了。

　　「太宰大……太宰大人！！」

　　過來彙報情況的下屬震驚地發現自己的上司似乎在這段時間裡被什麼人襲擊了，倒在地上咳嗽，驚慌地過來， 卻被太宰治一把推開。

　　少年不耐地推開下屬， 目光迅速環顧四周：不見了。

　　如果不是嘴上和腹部剛剛被猛踢了一腳的痛楚， 他甚至可能會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

　　但那並不是幻覺。

　　從自己的長風衣上找到一根無意間沾上的干草葉子， 太宰治的臉色陰晴不定。

　　「去調查一下，」低頭的下屬恭敬地聽著頭頂傳來上司的聲音， 「最近三十年間這片區域的變遷過程， 立刻！」

　　那些裝載了槍械的木箱……很有可能是十年前那場異能者大戰期間運輸使用的武器，但以防萬一，還是把時間再往前推一點吧……太宰治在內心思索著， 嘴裡則沒有停下吩咐：「包括地皮的所屬人和承租人或者勢力。」

　　將任務布置給下屬， 太宰治摸了摸已經沒有多少痛感的腹部， 心下有些詫異：剛剛還痛得他死去活來連站起來都做不到，這會兒就不痛了……這是故意朝著痛楚點攻擊、而不是為了給敵人造成更大傷害。

　　他無意識地碰了碰自己還隱隱刺痛的唇，在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少年迅速把手放下，冷下臉。

　　就算他做出這種事……太心慈手軟了。

　　會讓他覺得，他還可以「被允許」做出更過分的事來。

　　——畢竟，你看，她沒有給出足夠的「懲戒」，不是嗎？

　　#

　　「太宰？」

　　正在Lupin酒吧裡慢慢喝酒的織田作之助驚訝地看到組織的干部大人、他那位宣稱「今晚一定要把那個家伙抓住」的友人沿著酒吧的樓梯從門口那邊走下來。

　　「行動提前結束了？」織田作之助猜測道，以太宰治在地下組織港口Mafia裡的威名，這個被稱之為「他就是Mafia本身」的干部的履歷，不過是抓捕一個已經知道下落的入侵者，提前結束工作也不奇怪。

　　但織田作之助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因為他頭一次在自己的友人臉上看到那種混合了不甘的惱怒。

　　真神奇。

　　他心想。

　　太宰竟然也會有這樣的表情。

　　「雖然行動確實是提前結束了……但這是因為目標跑了。」太宰治在織田作之助身邊落座，嘆了口氣，「而且我還發現了其他很值得注意的事……織田作，我感覺我被耍了一通。」

　　「哦？」

　　「那家伙……今晚分明就是故意引我去港口碼頭的，就是為了讓我發現那些『異常』，好讓港口Mafia注意到發生在我們地盤上暫時還沒有人注意到的『異常』。」

　　「是嗎？」織田作之助覺得很新奇：竟然能有人把太宰治耍得團團轉？這要是讓那些被太宰治輕易玩弄到崩潰的組織知道了，恐怕在地獄也會忍不住開香檳慶祝吧？

　　這份新奇感讓織田作之助忍不住看向太宰治，而就在這個時候，他注意到了少年嘴上的傷口。

　　受傷對太宰治來說是家常便飯的事了，織田作之助深知這一點，他的這位友人活躍在暴力和死亡的中樞，身體的某個部位處於需要維修的狀態是再常見不過的事了。

　　「你的嘴唇怎麼了？」織田作之助問，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太宰治傷在這種地方，並在心裡猜測是不是碼頭上的電路被破壞了，太宰治摸黑找人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從他上次受傷是因為邊走路邊看書結果掉進排水溝導致腿受傷的經驗來看，這個概率還是很高的。

　　太宰治下意識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很快又放下，裝作不在意地說：「抓貓的時候不小心被撓了一下而已。」

　　「是這樣啊，」織田作之助點點頭，「貓確實很容易應激攻擊。」

　　他也被抓過，還是連天衣無縫都防不過去的那種迅猛攻擊。

　　「就是，我就……」太宰治迅速含糊過自己做的事，「就一……一爪抓上來了，很痛哎！」他舔了舔嘴角的傷口，只嘗到了一點鐵鏽味，這讓他皺了皺眉頭。

　　雖然有點腥甜味……但不是他想要的那個味道。

　　「老板，有酸甜口味的飲料嗎？」太宰治說出了很容易會讓大部分酒吧老板怒氣值滿槽的話，但考慮到這位平日裡經常在酒吧裡點單的東西，站在櫃台後面的酒保的心情就格外平靜：不是洗潔精就很好了。

　　不就是飲料麼，酒吧也是可以提供的！

　　織田作之助則從這其中看出了更多：「還有工作？」

　　「不，我覺得我的部下應該不至於能在天亮之前找到我要他們尋找的情報……所以我准備喝完這一杯回去睡一覺。」太宰治拿起酒保推過來的無酒精莫吉托，朝織田作之助舉杯。

　　後者會意地跟著拿起酒杯。

　　輕輕一碰。

　　#

　　但這個夜晚沒有如此簡單地結束。

　　和織田作之助告別之後，太宰治回到了自己的住所躺下，閉上了眼睛。

　　他夢見了這個夜晚。

　　時間好像被倒回到了五個小時之前，在那個昏暗的倉庫裡，他夢見自己吻上去了，直到那些礙事的人消失，她也沒有推開他。

　　兩人的距離近得幾乎是皮膚貼著皮膚，太宰治可以很清晰地聞到檸檬沐浴露的香味：那股本來應該很是銳利的香味，因為混入了使用者自身的香味，於是變得柔和幽雅，吸一口氣，就會感覺到胸腔裡都充盈了她的氣味。

　　應該，是她身上的香味，太宰治心想，自己用的一樣的沐浴露，但是他身上就沒這樣好聞的氣味。

　　真是膽大，明明是要做入侵和潛入工作，卻敢用這樣明顯留香的沐浴露，就不怕自己的方位被氣味暴露嗎？

　　嘴裡很甜，舌頭上還能抿出一點微微帶點酸的話梅糖的味道，她剛剛吃了糖，是他之前聞到的那股糖果香……

　　是在中華街的飯店裡很常見的話梅糖，但在其他地方就不太好買到，她平日裡喜歡在那邊用餐嗎？

　　大腦努力地分析各種細節，意圖轉移開注意力，但是主意識並不這麼想。

　　「所以……是默許的意思吧？」他喃喃道，喉結滑了滑——他不受控制地咽了咽，「你再不拒絕的話，我就……就繼續嘍？」

　　他的手探入了雪白的裙擺。

　　#

　　天光大亮。

　　躺在床上的人久久沒有動彈。

　　哪怕他半小時之前就已經醒了。

　　少年將胳膊壓在臉上，擋住了自己的表情。

　　做到了最後。

　　在夢裡。

　　「為什麼這種時候睡眠質量就這麼好啊……」

　　明明平時睡不了幾個小時就會醒過來。

　　連噩夢都是做的斷斷續續的。

　　為什麼偏偏昨晚……

　　頑固的鈴聲不斷，提醒他港口黑手黨裡那位中年大叔上司還在等他的任務報告。

　　……為什麼這電話不能早個兩三個小時打過來。

　　那樣就不用……打住！不要再想了！

　　不能再想了！

　　少年惱怒地把夢境打包丟進記憶深處，准備起床把這當做無事發生。

　　但動了下腿，感官系統裡傳來的冰冷濕意讓他的努力剎那間成了無用功。

　　#

　　空曠的集裝箱小屋裡，回蕩著少年因為把自己蒙在被子裡而不復清朗的聲音：

　　「糟透了……」


第352章

　　不同於一覺睡到天亮甚至還做了個夢的港口Mafia干部， 奈奈就沒能享受這麼美好的睡眠時光了：

　　離開倉庫之後，她也一樣回到了港口。

　　橫濱鹹腥的海風拂面而過，刺痛了嘴角的傷口。

　　手機的震動聲拉回了她的思緒， 奈奈從口袋裡摸出來手機：「喂。」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原本想問怎麼還沒回來的降谷零一聽聲音， 就察覺到了不對。

　　奈奈習慣性想說沒事，但是剛剛張口就感覺到嘴角的刺痛，這讓她咽下了原本想說的話：「……你說， 一個人的喜好， 會隨著年齡增長變化嗎？」

　　喜好？

　　降谷零感覺自己有些摸不著頭腦，奈奈為什麼忽然會問這種問題：「那得看這個是什麼喜好吧？」

　　是啊，要看什麼喜好。

　　多的是人小時候對蔥姜香菜之類的東西嗤之以鼻， 長大了卻習以為常，也有人數十年如一日持之以恆地熱愛著某一樣事物。

　　那，太宰先生呢？

　　她想，年輕時候的太宰先生， 和成熟的太宰先生， 在「喜歡一個人」這件事上， 會是相同的品味嗎？

　　——本能讓她比當事人更加早、更為敏銳地察覺到那掩藏在抵觸和厭惡之下的真實情感， 只是在今晚之前，她視而不見， 認為是錯覺罷了。

　　說到底， 她現在遇到的，並不是十年前甚至更久之前的太宰先生，她現在面對的太宰治， 和那個耐心教導她的太宰先生， 也不過是隔著區區四年的時光而已。

　　四年時光， 可以把一個血管裡流淌著漆黑血液的黑手黨化身改變成笑得溫和的偵探社大家都信任的同伴，是不是也能改變……他喜歡的女性的模樣？

　　如果能的話，那她只要當做不知道，結束在這個時代的冒險之後，就可以順順暢暢地回到屬於自己的時空裡，但是……

　　這個世界並不是什麼平行世界，是她所熟悉的太宰先生的過去，也就是說，在她剛剛認識太宰先生的時候，對太宰先生來說，卻已經是「重逢」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

　　初見時青年輕快的語調，無奈的笑容，還有一開始堅決不肯告訴她名字甚至拐彎抹角避開在偵探社的見面……如果短短四年時光僅僅只是改變了一個人並不在乎的立場……

　　電話那頭沒了動靜，降谷零只能隱約聽到海風和海浪的聲音，過了一會才傳來奈奈的回復：「我今晚暫時不回來了。」

　　「嗯？」

　　注視著漆黑的海平面，和倒映在上面的繁星，站在水邊山崖上的少女慢慢地說：「有些事，我需要好好想想。」

　　#

　　曾經的太宰先生，在保護她，教導她，告訴她如何去與操心手抗爭的時候，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看著她的呢？

　　#

　　太宰治花了近一個小時才整理好心情從床上爬起來，在換衣服的過程中又一次遭（來自自己的）暴擊，好不容易整理完，看著被扔在一邊換下來的衣服，少年抿著唇，從口袋裡翻出一個打火機，點了那堆衣服。

　　眼不見為淨。

　　燒完不認。

　　冷靜，冷靜。

　　他對自己說。

　　不就是青春期麼，有什麼大不了的。

　　青春期做夢再正常不過了——雖然他現在十八歲了硬說有點晚了但沒人說十八歲不可以是青春期不是麼——自己最近熟悉的女性除了紅葉大姐就是她了，那做夢夢到她不是很正常麼。

　　更別說睡之前還剛好有過親密接觸，多巴胺分泌下讓大腦產生什麼錯覺不是很正常麼……

　　一樣都是年輕人，他就不信蛞蝓沒做過夢！

　　他可是知道的，蛞蝓那家伙一直在等一個人回來，那個人似乎還和魔人有什麼關系疑似是蛞蝓給魔人戴綠帽了——按照他對魔人的了解來看，蛞蝓這輩子都別想等到人回來了。

　　想到蛞蝓，太宰治就想到了昨晚在那個倉庫裡看到的人。

　　透過木箱的縫隙，他看到對方也都是一堆的黑西裝，但是和港口Mafia不同的是，他們腰間都佩戴著刀——不是那種隱蔽的飛刀小刀，而是用來搏殺的長刀。

　　明明滿屋子的槍械，但是隨身攜帶的卻是武士刀，從放置的位置來看還是最順手最容易做出反擊的帶法，這說明那並不是裝飾或者單純的身份證明，而是具備實戰價值的武器。

　　但橫濱完全沒有這樣風格的極道——不，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前沒有。

　　太宰治想到了一個組織。

　　因首領落劍、帶著神奈川七十萬人陪葬甚至還帶上了一個青王的前代赤王，迦具都玄示所創建的組織。

　　煉獄舍。

　　覆滅在十年前那場異能者大戰末期的煉獄舍。

　　很難說到底是迦具都玄示的死亡加劇了異能者大戰的結束給日本的戰敗再添一筆還是異能者大戰的戰敗讓政府下定決心收拾國內異能者頂峰卻不歸管教的赤王，但最後的結果是不會變的。

　　那場帶走了七十萬神奈川居民的災難。

　　昨晚的變化應該不是個例，是個例的話她就不會提前過去蹲守了——因為想到某個人，太宰治的思路不受自己控制地斷了，又被他抿緊了嘴努力收束心神拉回來。

　　如果真的如他所想是煉獄舍的話，按照森先生的思路……太宰治閉上眼，他記得最近北海道那邊的分部有些問題，之前森先生早就察覺了但在等對方暴露好一波收拾，最近新傳來的消息顯示這個時機已經到了，那麼，森先生應該會派中也去處理這件事。

　　前提是，森先生沒有收到他等會要上報的情報。

　　如果真的是煉獄舍出現在橫濱的話，作為唯一可以完美執行森先生命令、忠誠和能力都值得信賴的部下，中也絕對不會被調去處理北海道的事。

　　他會被留下來作為應對煉獄舍首領迦具都玄示的王牌。

　　而現在港口Mafia唯一已知清楚情況的人就是她……以之前自己和她之間的衝突，森先生會調走他，讓中也去和她接觸，好獲得更多的情報。

　　中也和她的相性……大概會很不錯吧。

　　至少要比他好得多。

　　她肯定不會用那種透過眼前的人看另外一個人的目光看著中也，就算真的這麼做了中也也不會生氣，中也他又不在乎……

　　思緒在這裡忽然中斷。

　　少年僵立在原地。

　　……所以，他一直這麼針對她，是因為，他在乎？

　　他在乎她眼裡看到的……不是自己？

　　他為什麼要在乎這件事……

　　答案帶著仿佛海嘯般的回憶瘋湧而來。

　　在水裡半昏迷般清醒時隱約看到仿佛是乘著月光落入水裡擁住他的少女。

　　嘴唇上柔軟的觸感。

　　心髒被握在手心裡的被包圍的感覺。

　　時隔一年從樹上掉下來壓在他身上可以切實感受到她的存在不是自己的幻想的重量。

　　那個時候，她的眼裡是他自己，不是其他人。

　　他想在同一個城市裡自己肯定能找到她，所以放心地離開了，結果……

　　又過去了三年，他在游樂園裡看到了數年都不曾變化的人，但對方不變的只是面容，她的眼裡……

　　印出的是他，又不是他。

　　她在透過他看另一人。

　　一個誰都觸碰不到、讓她只能透過別人尋找影子的人。

　　在那三年裡，她遇到的人。

　　明明……她應該看著的，是他才對啊。

　　#

　　當黑西裝們一如既往在垃圾處理廠外等待的時候，他們看到今天來的尤其遲的上司比往日更為陰沉冰冷的面孔和冷凝的氣場，頓時都低下頭去，沒人敢抬頭半分去惹上司不快。

　　沒有人膽敢抬頭看，自然也沒有人看到，少年不發一言坐上車後，便低頭打開了手機。

　　司機乖乖地看路，半分視線都不敢分去後視鏡。

　　他的乖巧救了他自己，不然他就會發現後視鏡裡的上司臉色一次黑過一次——不得不和上司一起坐後排的下屬眼觀鼻鼻觀心，感受到隔壁座的上司打開手機按幾下又關上並且心情變得更糟糕的動作，他默默地為同事祈禱：是看到其他人發的任務報告所以心情更糟了吧……

　　唉，今天太宰先生這麼生氣也正常，昨天的任務失敗後面讓他們找資料動作又慢，他要是太宰先生他也生氣……

　　打開手機想詢問「我剛剛發現我喜歡一個人但在這之前我處處和她作對昨天還對人家做了很糟糕的事現在還有救嗎拒絕沒救的說法」感情問題結果一看聯系列表根本沒人能擔當這重任、詢問那些人不是會被嘲諷就是會被嘲諷他甚至能夠想像得到他們會怎麼嘲諷的太宰治憤怒地又關上了手機。


第353章

　　由於昨天晚上太宰治讓下屬們調查的信息情報並不是什麼比較絕密的東西， 甚至可以說是一些司空見慣的內容，不怎麼需要遵循保密條例，所以在往這邊來的路上時， 他就已經收到了下屬發來的郵件。

　　郵件裡清楚明白地按照時間羅列了那塊地的歸屬變化：一直都是私有承包制，從三十年前開始就在各個倉庫老板手裡流動， 大約十五年前屬於一家進出口會社——太宰治動了動眼珠子，在這行字後面找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內容：

　　這家會社本身並不起眼，但它背後的大老板是煉獄舍。

　　前任赤王所帶領的組織， 煉獄舍。

　　直到前任赤王落劍， 煉獄舍被摧毀，所有煉獄舍名下的資產被政府征為無主產業又放出來拍賣，這塊地則是被一家外國企業買下， 連同他們買下的其他地一起擴寬成港口的一部分，讓他們的公司的盈利更上一次樓。

　　所以，他當時看到的那些人，果然是煉獄舍的成員嗎……從又一個渠道再次證實了自己的想法， 太宰治卻沒有多少開心的情緒。

　　他把手機頁面從郵件那邊切走， 回到聯系人欄裡， 在上面的人名之間來回滑了好幾次， 依然沒能下定決心選定一個人咨詢問題——這很正常，畢竟對他這種人來說， 詢問這種問題， 簡直不亞於將自己的心剖開來放在陽光底下曬。

　　想像一下就感覺全身都要燃起被陽光灼燒的痛來了。

　　一般人這種時候會去詢問自己的友人吧……太宰治心想。

　　但是，太宰治的友人，硬要說的話， 也就那兩個人。

　　但他和他們來往的時候， 從來不會提起各自的私事， 不管是他，還是織田作和安吾：他們就像是有什麼特別的默契一樣，在那間酒吧裡，吐槽工作，吐槽對方，就像是在下雨天恰好在同一個屋檐下躲雨的陌生人一樣，他們交談著，沒完沒了地聊天，享受這份時光的靜謐，但不會同這一面之緣的陌生人說起自己的私事。

　　在此之前太宰治非常享受這種有距離感的談話和友人間的氛圍，但現在他有點後悔了。

　　如果他們談的範圍能夠更大一點更多地涉及一點私事，比如安吾平日裡的生活啊，織田作和孩子們之間的相處啊，那他……他現在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讓友人給自己出謀劃策了。

　　也用不著他一個人在這裡頭禿了。

　　可現在要是忽然把這麼個問題發給安吾和織田作的話，安吾大概會立刻上報森先生以為港口Mafia最年輕的干部被什麼人的異能力控制了（雖然這在【人間失格】下基本沒可能的事）或者被人心理暗示了需要讓他好好清醒一下，織田作的話……大概會提出「帶著花去道歉」之類的提議吧……

　　……這麼一想問他們也不是個好主意。

　　在太宰治把手機打開又關閉這個動作重復了足有七八次之後，港口Mafia總部大樓出現在了眼前。

　　他嘆著氣下了車，往裡頭走去，腦子裡還在想名單：

　　難道要去問紅葉大姐嗎？在得到建設性的意見之前，在他講到自己強吻對方的時候，就會被紅葉大姐砍成兩半了吧……雖然很想死但並不想被大姐這麼肅清啊而且他現在暫時不考慮死……

　　……糟糕，一想到如果是和她在一起的話，連死的念頭都生不起來了，這也太可怕了……

　　為什麼啊……

　　思緒太過專注於其他，以至於太宰治沒有第一時間發現自己的死敵的蹤跡。

　　少有的見面沒有被挑釁的中原中也有些驚訝，不過考慮到自己這個搭檔最近似乎接連碰壁所以連挑釁的心情都沒有了的可能性，他表示那個不知名的讓他搭檔連續失敗的敵手干得好！

　　……但好歹都是港口Mafia，如果太宰治再這麼失敗下去，影響到港口Mafia的利益就不好了。

　　所以中原中也少有的非常心平氣和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最近可能要出差不在橫濱，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趁我沒走之前告訴我——看在你幫我找『魔人』的份上。」

　　如果中也可以幫忙的話那他抓住她的可能性就能夠高到實施綁架計劃了——但在具體的計劃浮現之前，太宰治先想到的卻是另一件事：以她的性格，和中也……

　　會很合得來。

　　中也的性格比他好太多，和她的相性更是……

　　……別開玩笑了！怎麼可能讓中也和她見面！

　　不，想想都不能接受！

　　「啊呀，是誰在說話呀！我怎麼沒看到人呢？」少年做作地作出手搭涼棚四處張望尋找發聲源的動作，一邊說一邊快步走過橘發少年身邊，「真是的，怎麼好像聽到了討厭的蛞蝓的聲音，不行不行，會倒霉一整天的，趕緊走才對！」

　　那模樣看起來和他往日裡跟搭檔互嗆的樣子差不多，但是中原中也卻有些愣神在原地，看著太宰治的身影消失在電梯後事，才有些回神地拉了拉帽子：

　　那家伙……

　　作為搭檔，中原中也可以說是最了解太宰治的人之一，所以他輕易地看出了那與往日相似卻並不相同的神態動作下試圖掩蓋的東西：

　　太宰治在無視他。

　　不同於以前兩人每次見面時的互嗆互噴試圖把對方踩下去，這次，太宰治卻是試圖完全無視掉他的存在，甚至沒有再多說幾句會讓他震怒的話吵架，而是快步離開了。

　　太宰治在試圖無視掉他，乃至他的提議。

　　而目的……

　　他不想讓自己靠近他負責的那件事。

　　有什麼太宰治非常重視的東西，在他負責的任務中。

　　重視到……讓他連被別人看到這樣的可能性都要掐滅。

　　這是他第一次在太宰治臉上看到這樣的神情，就像是藏起來的珍寶快要被別人發現了，於是下意識地掩蓋住它，想要不讓任何人發現自己重要之物的表情。

　　原來，他的這個搭檔，也會露出那樣的表情來……他有些愣神地想著，走出了港口Mafia大樓。

　　天空依然晴朗，海風依然平靜。

　　像她走的那個夜晚。

　　——雖然一個是白天一個是晚上，看起來毫無關聯，但中原中也就覺得，很像。

　　不知道現在的她，是否也和他看著同一片天空呢？

　　#

　　「結果昨天晚上的行動最後還是失敗了？」

　　港口Mafia總部大樓樓頂，首領辦公室，夏日裡橫濱堪稱絢爛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入室內，讓往日裡昏暗的房間顯得異常明媚。

　　森鷗外按下開關，落地玻璃牆通電激活變成一堵灰蒙蒙的牆壁，方才的陽光明媚就好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

　　在這樣昏沉的環境中，站在首領辦公桌前的少年更像是融入了這片黑暗一樣，連抬起的鳶色眼眸也同樣暗沉無光：「如果是從抓捕的角度考慮的話……確實是失敗了。」

　　聽出了自己弟子有其他話要說的森鷗外挑了挑眉頭：「那從其他角度來說呢？」

　　「是會讓森先生你以為我精神失常要把我關進精神病院的程度。」

　　「……」

　　森鷗外很想說他從見到太宰治後第一眼就很想把人介紹進精神病院，只不過覺得這孩子的才華實在是讓他心動，而且能為他所用所以才沒這麼做。

　　太宰走上前來，將另一只手裡拿著的文件夾打開，把裡面的圖片排布在森鷗外的辦公桌上。

　　那是一些有些年頭了的照片，但精度還算可以，能夠清楚地看到那是一群穿著黑西裝卻各個腰間都別著武士刀的人，從神態動作就能夠看出來，這是極道的人。

　　森鷗外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張圖上，他認出了上面的那個標志：「煉獄舍……十年前就已經在迦具都隕坑裡全員覆滅了的組織。」

　　「而我昨天夜裡，在港口那邊看到了不止一個。」太宰治簡略地說了一下昨晚發生了什麼。

　　當然，是省略掉了某個人的存在的版本。

　　「也就是說，太宰君你昨天夜裡帶隊去抓那個入侵者的時候，莫名踏入了不知道是幻術場地還是真正的時空穿越，看到了十年前的煉獄舍成員。」森鷗外眉頭微微皺起，表情嚴肅了很多，「你懷疑那個入侵者早就知道了這件事，通過入侵情報庫來查證的同時，引起我們對此的關注？」

　　「這段時間我會讓下面的人加強關於港口那邊的巡邏檢查，如果是後者的話，它必然不是什麼偶發事件。」太宰治道，「另一方面，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政府方面，不，倒不如說是異能特務科，一定會有所行動——那個幕後者既然連港口Mafia都記得通知，沒理由不去通知異能特務科。」

　　畢竟，就正常而言，異能特務科才算是管轄著橫濱非日常一面的官方組織。

　　#

　　截止目前為止，太宰治只知道頂著綠川奈奈這個假名的人是公安的協助者——順帶一提就是因為肯定那是假名所以他在心裡從來不用這個名字稱呼她——由此判斷出對方接下來會和異能特務科接觸，但森鷗外並沒有從阪口安吾那邊得到什麼情報。

　　這很正常。

　　因為奈奈將這件事直接告知了國常路大覺。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家伙大概是在試圖將『迦具都事件』這個發生在十年前的事件，從它應有的時間線拉扯到現在，並在橫濱上空重現。」未來的無色之王在御柱塔裡與國常路大覺面對面，談論她這幾天調查的成果，「不管是之前我和景光調查黑市時無意間遇到的不是本世界的『竹本理緒』，還是降谷零看到的煉獄舍成員，乃至於昨天夜裡屬於十年前的場景和人物同時替代掉了本來應該存在的港口……她在一步步試驗。」

　　第一次是將「不是本世界的人拉扯進來」，於是並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竹本理緒無意間走入了那家店。

　　第二次開始試驗「是本世界但不是現在的時間線」，於是降谷零看到了十年前的煉獄舍成員。

　　第三次，她膽子更大了，「是本世界但不是現在時間線的人和物」，於是十年前的倉庫和煉獄舍成員直接替換掉了當前世界裡橫濱碼頭的那一塊區域：她本身是無色之王，被世界眷顧，除非對方把目標換成她否則沒可能替換掉她，而太宰治則是因為【人間失格】的原因，也沒有被替換掉。

　　「所以，接下來……」國常路大覺微微闔目，臉色冰冷。

　　少女肯定了他未出口的猜測：「她會進一步擴大實驗範圍，直到——」

　　「——覆蓋整個橫濱！」


第354章

　　話落， 讓人驚詫的寂靜籠罩了這個房間。

　　「……往好處想，她短期內還做不到這個程度。」好一會兒，在這個房間裡褪去了所有偽裝、恢復自己異色雙瞳模樣的少女輕聲開口， 像是怕驚擾了什麼一樣，「我們還有時間。」

　　做准備的時間， 做預案的時間，調集人手的時間……

　　國常路大覺闔目思索了片刻，睜開眼睛， 黃金之王不怒自威：「有個問題， 我之前一直沒有問你，但我現在覺得，不應當再保持沉默下去了， 以你的頭腦，你應該知道我想問什麼。」

　　猜到了這位王者想問什麼，奈奈——小八陷入了沉默。

　　「你的隱瞞毫無意義，三輪一言可以預知未來， 你不說， 我也可以詢問他得到答案。」

　　「……」

　　又是長久的沉默。

　　似乎是終於決定了， 小八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來做個交易吧， 國常路大覺先生，以黃金之王的身份和這個國家為擔保， 保證自己絕不做出任何影響『未來』的舉動。」

　　黃金之王的眼瞳動了動：「所謂交易是需要雙方公平才能成立的， 我以黃金之王和國家為擔保，你能奉上什麼？」

　　少女開口說道：「……」

　　安靜的室內，只能聽到少女一個人的聲音。

　　許久之後。

　　「那麼， 交易成立。」

　　#

　　基本確定了接下來阿爾泰爾將要做的事， 那就要開始為之做准備：一個不小心， 這就有可能是讓整個橫濱都消失在地圖版塊上的大事。

　　各部門聯合疏散預案，屆時可能需要應對的情況……但在這一切之前，還有一個更為現實的問題擺在眼前：

　　「橫濱是一個國際化港口城市——這是對普通人的說法。」國常路大覺說道，「你知道橫濱的特殊的吧？」

　　他面前的少女點了點頭。

　　橫濱，這座日本數一數二的港口城市，真正的主事者，並不是橫濱政府。

　　甚至可以說，和那些勢力比起來，橫濱政府恐怕還排不上號。

　　軍警，異能特務科，港口Mafia，各國大使館……

　　作為第三次異能者大戰戰敗的代價，橫濱政府對這個城市的控制力名存實亡：租界內屬於各大使館自治，租界外政府的影響力也寥寥；軍警是主要的維持治安的組成部分，但受限於身份也無法插手很多不適合官方動作的事件；異能特務科作為管理異能者的部門，理應對此做出反應（尤其是在橫濱很多事件是異能者作祟的情況下），但鑒於己方人手不足，他們能做的也只有抓大放小……

　　「好歹也是本地政府吧，」奈奈提出自己的看法，「不可能完全繞過他們不管的吧？」

　　「確實如此，但問題在於……」國常路大覺從旁邊的「兔子」手裡接過一份資料，遞給未來的無色之王，「你先看看這個吧。」

　　奈奈接了過來，快速翻過，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發現被那個無名的組織拉攏腐化了所以干脆就把有相關嫌疑的都扔去橫濱和各大使館扯皮……老爺子你這是在養蠱啊！」

　　難怪說酒廠長期在海外活動但在日本境內有這麼多主力，原來是因為橫濱啊！

　　——橫濱和各大使館鬥智鬥勇可不就是發展「海外」路線了麼！

　　「按照目前『兔子』觀測的電磁波數據來看的話，阿爾泰爾至少還需要兩個月時間來確認範圍，發動能力的『蓄力』，而我們要在這段時間裡，盡快做好准備。」

　　奈奈想了想，問：「假設……阿爾泰爾只把『王權爆發』這個事件帶過來，即『迦具都玄示死亡後達摩克裡斯之劍開始下落』，那橫濱這邊有什麼應對的手段嗎？」

　　保守的應對方法就是「異空間」，開辟一個異空間將橫濱籠罩進去或者將王權爆發的力量籠進去，但考慮到王權爆發時的能量，絕大多數空間系異能力者敢這麼做，也就和把炸彈吞肚子裡的後果差不多。

　　「說實話，沒有百分百保險的手段。」國常路大覺的聲音非常冷靜，哪怕得知曾經覆滅了七十萬民眾的災難又將在這個國家再度上演，也依然是波瀾不驚的模樣，「硬要說的話，現在去找出阿爾泰爾的創造主，了結了她，也不是什麼確保可以預防這場災難發生的手段——這沒辦法阻止阿爾泰爾要做的事。」

　　哪怕現在去殺了那個創造主，平行宇宙的存在會讓時空在這個選擇面前分裂成兩個走向，一個是沿著原有路線走下去的世界，另一個則是殺了創造主阻止阿爾泰爾出現的世界線。

　　但即使是後者，也只是那條世界線的未來不會再出現名為阿爾泰爾的人物，於現在這個世界而言，現實並沒有改變。

　　要想讓現在的這個世界的某個舉動影響整條世界線甚至包括由此產生的各個分叉平行宇宙，那需要借助世界基石的力量才能夠做到。

　　就像某條時間線上初中時代的彭格列十代家族跨越十年時光去往未來，打敗了白蘭·傑索之後，瑪雷指環失去力量，那麼，白蘭·傑索借助瑪雷指環做出的所有影響都會被追溯回到過去並且抹消一切影響。

　　即，將其他已經被白蘭·傑索用瑪雷指環跨越時空造成的「征服世界」的既定現實全部改寫，一切重置。

　　但阿爾泰爾來到過去的力量並不是來源於石板，所以無法通過這種手段消除她造成的影響，即使想要用石板，前提也得是石板力量大幅度增強，強烈到將阿爾泰爾排斥出這個世界。

　　要想石板活性上升也容易，只要黃金之王撤除掉自己壓制它的力量，放任它繼續活化甚至刺激它快速活躍，把阿爾泰爾彈出世界都用不了一個月，可這麼一來，等石板活躍度上去了，想要再把它降下來，就沒那麼容易了。

　　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說的就是這樣的局面。

　　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花了數十年時光壓制石板力量，不可能在這種時候功虧一簣。

　　「異能特務科監管下的人員裡，有一個人可以釋放出籠罩整個橫濱、將絕大多數人都隔離到異空間的能力，」國常路大覺身邊的一名「兔子」在得到王的允許之後，開口道，「但是異能特務科對這個人沒有控制能力，不到最後一刻，我不建議讓他出場。」

　　那位來歷神秘的王權者少女露出略微思索的表情，然後問：「澀澤龍彥？」

　　澀澤龍彥的存在對這個國家絕大多數人都是絕密，甚至沒有幾個人知道他和異能特務科的協議，而對方卻可以第一時間想到他……「兔子」在內心將這點記下，點頭回應：「是的，他的異能力可以將所有普通人都隔絕在異空間裡直到他收回能力，也就是說，那個時候，整個橫濱市內只會留下異能力者。」

　　「而異能力者會與其異能力分離，分離後的異能力會攻擊其主人。」少女補充完了澀澤龍彥的能力說明，聲調冷淡，「即使不考慮【龍彥之間】所謂的『讓普通人消失』是將普通人隔離在異空間還是其他情況，屆時橫濱市內只余下了異能力者——難道異能力者就不在政府應盡的保護範圍內嗎？」

　　「兔子」啞口無言，盡管很想說有些犧牲是不得已，但面對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睛，不知為何，早已習慣的「犧牲是不得已」、「所有人都活下來是只有孩子才會企盼的天真願望」的語句，就那麼哽在了喉頭，無法吐露出來。

　　——難道不是嗎，難道還能救每一個人嗎？再強盛的國家，也不能保證自己治下的每個人都能在災難中活下來吧？

　　犧牲小部分選擇大部分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恭敬地向王行禮退出去的時候，他還在想剛剛的對話，殊不知在他離開後的大廣間裡，兩人的對話也依然在繼續。

　　「老爺子你確定自己的部下沒問題嗎？」

　　「兔子」的神態表情被掩蓋在面具之後，無法從他的微表情判斷情緒變化，但對貓又來說，判斷一個人的情緒變化並不需要看臉。

　　人的情緒受自身分泌激素影響——或者換個說法，自身分泌的各種激素會影響到人的情緒變化，這也是抑郁症可以通過口服激素來治療的主要原理之一，而對貓又來說，她可以「聞」到人體內激素含量變化而引起的「氣味」變化。

　　就像家養寵物狗可以通過嗅覺聞到主人的情緒變化一樣，這是人類嗅覺之外的領域。

　　她聞到了恐懼的氣味。

　　從這個「兔子」身上。

　　國常路大覺看了她一眼：「我相信自己的族人。」

　　他們在宣示加入之後，就會舍棄掉自己的身份和過去，成為「兔子」——哪怕僅僅是回報這份效忠，黃金之王也不會輕易懷疑自己的族人。

　　奈奈點點頭：「好吧，我明白了。」

　　國常路大覺闔目，這是送客的意思：「你有一個月的時間做准備。」

　　#

　　黃金之王不會輕易懷疑自己的族人。

　　但其他人可以。

　　奈奈把國常路大覺的話自動解讀：如果她懷疑的話，自己去調查。

　　看了一眼黃金之王剛剛發給「兔子」們的通知，上面是讓他們立刻啟動沿海地區的防海嘯工程建築，一個月內完工，奈奈思索了一下：這樣的工程需要大量人力物力，也就代表著……海量資金流動。

　　或許可以考慮從這裡下手？

　　#

　　當晚，「借助」從某知名不具前夫那邊得到的情報，換了身黑色小禮裙的少女倚靠在宴會廳一角，注意到黑發鳶眸的少年發現她時一臉受驚轉頭就逃的模樣，險些生生捏碎手裡的杯子：

　　一副好像被怎麼樣了的模樣……

　　到底是誰欺負誰啊！！！


第355章

　　太宰治不是故意的。

　　他發誓他不是故意的。

　　今晚的宴會是橫濱方面好幾家集團企業聯合舉辦的， 明面上是慶賀交流，實際上都是為了即將開啟的沿海防海嘯工程而來的：一個月內竣工驗收，這工時基本就限定了只有那麼幾家和非時院有關的建築單位能夠承建， 也只有他們才有那個技術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達到竣工完成驗收合格的標准。

　　但這並不代表其他人不能喝湯。

　　別的不說，原材料還是需要從市場上收購， 運輸這樣的環節也同樣是其他運輸公司可以承擔的，所以在那些嗅覺敏銳的集團眼裡，這項工程大有文章可做。

　　港口Mafia也是其中一員。

　　從第三次異能者大戰日本戰敗之後， 這個國家的經濟便一落千丈， 之後依靠著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這位幕後的王者才終於重新回到了世界前列，而在從低谷往高峰衝刺的過程中，日本的極道用於維系生存的「生意」並不是一般人以為的「收保護費」——仔細想想就知道， 再怎麼收，難道還能大過國家？

　　能夠長時間存續的極道組織都有屬於自己的正規生意，而在那個年代裡，他們做的最多的便是運輸業和建築業了。

　　太宰治正是為此而來。

　　所以他完全沒有想過會在這裡遇到過她——完全沒有心理預期下見到意想不到的人的衝擊， 讓太宰治第一反應就是逃避。

　　等太宰治借著人群的掩藏走到二樓， 借助反光的樓道裝飾觀察那邊宴會廳角落裡的少女時， 他才能讓自己一片空白的頭腦重新恢復運作：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政府的防海嘯工程， 海量資金流，可能的貪污腐敗問題， 她身邊那個黑皮金發男人的身份……種種關鍵詞在頭腦裡一閃而過， 太宰治若有所思：為了那個組織的情報而來？

　　——那個無名組織雖然多在海外活躍，但在日本政界和醫藥、生物方面也多有涉獵，這次的宴會主題和醫藥生物無關， 那麼， 就是政界的事了。

　　最近值得注意的又和這個宴會有關的就是防海嘯工程， 依照那個組織的行事，很有可能會從中撈一筆。

　　引蛇出洞？

　　不，不可能，這項工程的涉及面太廣了，不可能被當做誘餌……所以，她察覺到了這項工程可能會引來的那個組織的目光，所以事先過來調查？

　　#

　　奈奈並不知道僅僅只是一個照面就逃跑的人回頭就把她來這個宴會的目的扒得七七八八了。

　　不過就算她知道了她也不會意外。

　　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太宰先生的頭腦水平了——哪怕是年輕時候的太宰先生。

　　雖然有點奇怪為什麼太宰治看到她掉頭就跑好像她對他做了什麼似的，但現在她最重要的還是要追查手上的線索，所以奈奈僅僅只在頭腦中轉了一下就把太宰治的事扔到腦後，目光重新聚集在了宴會廳中央那個正和幾個公司社長聊天的人身上。

　　「女士，您的莫吉托。」黑發藍眼的青年將托盤裡的莫吉托遞了過去，置換掉了她手裡那杯已經過半了的香檳酒。

　　「謝謝。」少女微笑謝過，看了一眼侍從離開的方向，她的目光又回到了場上。

　　透過玻璃反光一直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的太宰治微微動了動眼球：剛剛那個侍從……

　　他猶豫了一下，摸出手機給自己的下屬發了個訊息，視線余光依然關注著玻璃上的倒影，在發現少女的身姿從玻璃中消失時，他心頭一驚，迅速將信息發出去後立刻轉頭尋找那個人的身影：

　　不見了！

　　去哪裡了？

　　原本倚靠著走廊圍欄的身體倏然挺直，太宰治飛快地掃視了一遍全場——他所在的位置讓他很好地完成了這個工作。

　　沒有，沒有，沒有。

　　皺眉思考了幾秒，太宰治轉身走下二樓，出了宴會廳往東南方向去：如果他沒猜錯的話……

　　果不其然，一分鐘後，他在後花園的入口那邊看到了穿著剪裁得體的露背黑色小禮裙的少女。

　　後者懷裡多了一只皮毛漆黑油量的小貓咪，蓬松柔軟的大尾巴溫溫柔柔地卷在少女雪白的上臂上，為她擋下微涼的夜風。

　　貓？

　　哪來的？

　　太宰治思索著，緊接著注意到那只小貓咪有著一棕一綠的異色雙瞳——和她一樣的異色雙瞳。

　　某個猜測浮了上來。

　　但需要驗證。

　　她似乎在想什麼，纖長的手指摸了摸小貓咪的腦袋，就把它放在了地上。

　　一身漆黑的小貓咪跑進花園，不一會兒就在陰影消失無蹤。

　　感知裡分神體已經沿著目標一路潛行過去，奈奈半轉身，望向身後門廳入口。

　　白色的紗簾被風吹起，落下時其後空無一人。

　　走了？

　　有的時候她會覺得太宰先生比她還像貓，不理他的時候就狗狗祟祟跟在後面，注意力一到他身上，他立刻就跑得沒影，等你准備做什麼了的時候，發現身後又跟上來個尾巴……

　　奈奈有些漫不經心地想，腳下一拐，進了一邊的空房間。

　　過了沒一會兒，兩個宴會廳上的侍從走了過來，順著打開的房門往裡看了一眼卻沒有找到人影，其中一人抬手按上左耳的藍牙耳機：「報告，沒人……嗯，窗戶關著，只有一個出口……」

　　在侍從的視線死角處，一個拇指大的小儀器被固定在了門邊緣，此時正以固定的頻率閃光。

　　茂盛的樹冠叢裡，少女坐在粗壯的樹干分支上，塞在耳朵裡的耳機忠實地傳達著那個房間裡的聲音，擱在腿上的輕薄筆記本屏幕顯示出程序正在追蹤信號：她在調查和侍從對話的人的位置。

　　一般的竊聽器運作時會干擾到通訊對話質量，所以對方很警覺地話就很容易被發現，好在這次宴會本身規格不一般，附近有主辦方配置的信號干擾，所以侍從對於通話質量不好這件事並沒有起疑。

　　而手持4年後非時院最高科技水平產物的無色之王則完全不虛這個時代的干擾。

　　「正在解析地址……」耳機裡傳來人工智能AI的聲音，「解析進度78%，預計還需17秒。」

　　在她從平行世界回去之後，「兔子」們又一次優化改良了這台筆記本性能，在突破瓶頸的高分子材料學支持下，原本需要好幾個立方米空間才能夠放置的處理器被壓縮成了小小的一片芯片裝在了巴掌大的輕薄筆記本裡，依托衛星信號對話的人工智能本體程序也被安置在內，這意味著她可以通過這台不起眼的筆記本做到有高性能主機支持才能做到的黑客入侵行為。

　　還好穿越之前她從非時院那邊把AI拿回來了，不然這會兒真的只有她一個人干活了……奈奈在心裡嘀咕著，正在這時，屏幕上跳出了「解析完成」的畫面，她按下回車，畫面自動轉為此處所在建築的3D模型，然後根據信號調轉鏡頭，鎖定了和侍從對話的人的位置！

　　這個位置……是宴會廳的二樓走廊，她記得那邊除了少數幾個視野盲點看不到外基本可以俯瞰整個廳內情況。

　　手指有節奏地在左手腕戴著的手鏈墜子上敲擊，特殊的節奏通過傳感器一路傳遞到宴會廳裡戴著對應感應器的人身上。

　　分心分辨了一會感應器裡的摩斯密碼，青年侍從將手裡已經空了的托盤放在吧台，趁機以摩斯密碼回復自己過去看看的信息，然後拿起另一個已經放好飲品的托盤，送去二樓。

　　但在走上二樓的時候，他感覺到了異樣：有人在跟蹤他——這種感覺……他迅速撇了一眼，是奈奈曾經提到過的港口Mafia的人。

　　他把這個消息傳遞給了奈奈，很快收到了回復：繼續，不用理會。

　　諸伏景光：？

　　不知為什麼，他感覺解讀出來的那句「不用理會」裡帶著殺氣。

　　與此同時，負責跟蹤諸伏景光的黑西裝也在小聲和自己上司彙報情況：「太宰大人，我感覺我被發現了……」

　　他那位一向不和藹可親的上司秒答：「去掉感覺。」

　　黑西裝：「……」

　　黑西裝鼓足勇氣：「那還要繼續嗎？」都被發現了他還跟蹤個什麼啊！

　　「當然要繼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黑西裝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隱隱的磨牙聲，「就是要讓她知道才讓你跟上去的！」

　　要偷偷跟蹤又要讓被跟蹤的知道他被偷偷跟蹤……黑西裝很想問老大你這圖個啥啊！

　　刷存在感嗎！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24

第356章

　　相較於被太宰治的聲調嚇得不敢再問第二句的黑西裝， 另一邊的諸伏景光倒還有心思繼續拿摩斯密碼和奈奈聊天：

　　『你知道是誰？』這是說跟蹤他的人。

　　『……你上去之後很有可能會遇到組織的人，』奈奈顧左右而言他，『注意安全。』

　　諸伏景光：『……』

　　他有點好奇， 後面追蹤的人到底是哪裡得罪奈奈了？

　　以他和奈奈的相處來看，奈奈好像很少露出這麼情緒化的表現來……大部分情況下， 他感覺那名少女的情緒波動輕微得幾乎讓人無法察覺，不知道是天生如此還是後天的訓練導致，她似乎很少會因為遇到的事而產生過大的情緒變化。

　　是臥底生涯帶來的後遺症嗎？

　　聯想到他和零私底下的猜測， 諸伏景光覺得這可能是她當初臥底死屋之鼠留下的條件反射：「魔人」費奧多爾在國際上赫赫有名， 作為知名的情報屋，死屋之鼠迄今為止不知被多少因為他們販賣的情報而遭受損失的組織找茬，可照樣活得好好的， 其首領「魔人」的手段心性可見一斑。

　　而奈奈曾經一路潛伏臥底到這樣的魔人身邊，甚至走到距離魔人那麼近的地方……如若連自己的情緒都控制不住，恐怕早就被魔人揪出來收拾掉了。

　　所以，能讓這樣的奈奈產生如此明顯的情緒變化， 後面那個跟蹤的人的幕後之人， 到底干了什麼啊……

　　沒有人會來回答諸伏景光的疑問， 黑發的侍從托著酒， 走上二樓，讓二樓的客人從他的托盤裡取走香檳。

　　奈奈關注的位置上的人的模樣也盡收他的眼底。

　　『是河間株式會社的社長。』把所有參加宴會的成員名單和外貌特征都謹記於心的公安臥底用摩斯密碼把這份信息傳遞了出去， 『手裡拿著的是清水。』

　　河間株式會社的社長酒精過敏， 這是當時酒店方的侍從培訓時，領班百般強調的重點：像這樣的宴會，可不能鬧出過敏的笑話來， 所以會事先向舉辦方收集與會成員的信息， 盡量避免常見過敏物， 但若是海鮮和花生醬之類的則是會醒目的地方標注其內成分，以防誤食。

　　河間株式會社……印像裡好像是一家建築公司？奈奈回憶了一番，從記憶裡挖出這家公司背後的勢力：是橫濱本地的建築公司，背後站著的是三個議員家族，而那三個議員家族又和港口Mafia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一言以蔽之：地頭蛇。

　　這樣的身份背景來參加這個宴會，無可厚非。

　　但是。

　　『有問櫻花落海洋題，盯住他。』

　　——真的是那家會社社長的話，不去一樓交流人脈感情，跑來二樓俯瞰整個會場？又不是什麼被架空了或者即將退休讓後繼人上手的情況。

　　諸伏景光在收到讓他盯住河間株式會社社長的信息之後，才想到了這一點，頓時明白了因為對方手裡拿著清水坐實了過敏人設就放松警惕的自己的不足之處，同時也發現了奈奈的思路不同：不僅僅是從目標本身出發，還要綜合其社會地位立場綜合考慮反應，想要做到這一點，甚至還要理清楚目標所處職務和立場下會做出的決策和反應……

　　那孩子，到底在魔人手裡經受過什麼，才能做到這樣滴水不漏啊……

　　另一邊，同樣是盯著諸伏景光上來的黑西裝也將自己發現的情況彙報給了上司：「目標似乎正在盯梢河間博人。」

　　放在河間博人的位置很難看清，但是因為他一路都盯著那個侍從，所以很容易就發現了對方盯梢的目標。

　　「盯的是河間博人？這個人……還有這個宴會……」耳麥裡傳來上司沉吟似的聲音，似乎在思考什麼，「……原來如此，目的是這個啊。」

　　啊？原來如此什麼？目的是哪個？

　　黑西裝感覺自己好像錯過了一百集電視劇劇情。

　　但是，不方。

　　在這位干部大人手下干活，錯過兩百集電視劇劇情都是正常的。

　　「需要我做什麼嗎，太宰大人？」是的，錯過多少電視劇劇情都沒問題，只要按照太宰大人說的去做就可以了！

　　簡單來說就是丟掉腦子就不會感覺到自己智商被侮辱了！

　　果不其然，上司那邊很快給出了指示：「她應該是要放長線釣大魚，既然如此，」黑西裝很明智地沒有開口問這個「她」是誰，而是老老實實地聽干部大人的自言自語，「直接拿下河間博人。」

　　「是！」

　　黑西裝回復道，然後一個手勢，兩名原本站在各自角落的保鏢跟著上前，三人呈圍攏式借著人群的掩飾往河間博人方向去。

　　靠近的過程中，黑西裝甚至還有余裕胡思亂想：聽起來好像是派那個侍從盯著河間博人的勢力和他們是敵對的，所以太宰大人才要破壞掉對方的計劃……咦，說起敵對來，難道是那個最近總是搶在太宰大人之前的那股勢力嗎？

　　不愧是太宰大人，這就扳回一城了！

　　但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目標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轉身准備離開，這怎麼行？三人立刻加快了動作，這驗證了「河間博人」的猜測，對方立刻以中年胖子不該有的敏捷迅速越過人群翻身過陽台：這可是二樓！！！

　　三人第一時間撲過去，但就在這時，常年游走在危險邊緣的第六感發出強烈的警告！

　　兩人倏然止步：厲風擦過，腳邊頓時多了一個彈坑。

　　如果剛剛二人沒有止步的話，這發子彈就會穿過他們的腿！

　　與另外二人相反，黑西裝不退反進，以瞬間爆發的速度撲過去，躲過子彈的同時也抓住了對方——但他只揪住了對方的發尾。

　　黑西裝感覺到手上有微弱的阻力，隨即消失：假發連同填充體型的外套盡數從目標身上脫落，借著這股阻擋，那個假扮成「河間博人」的人物隱入花園消失無蹤。

　　黑西裝只隱約看到了那個人似乎有一頭金發，但考慮到套娃+套娃的可能性，他無法肯定那不是又一層偽裝。

　　「實在抱歉！太宰大人，被他逃了！」

　　黑西裝硬著頭皮彙報。

　　「沒關系，」太宰治站在高處，冷然看著剛剛開槍的女人正處於他的部下包圍圈內，「你完成了自己的任務。」

　　在意識到有人潛入會場的時候，太宰治就考慮到了對方有後援的可能性，所以在讓黑西裝下屬跟上諸伏景光的時候，也同時調動了會場其他地方的港口Mafia勢力，朝他圈定的幾個可能有支援的點位靠近。

　　而後，追捕河間博人，逼其後援出手。

　　——「河間博人」是誘餌，能抓住這個誘餌最好，抓不住的話，問題也不大，這還有支援的人可抓呢！

　　但就在這時，原本已經被港口Mafia包圍、手裡拿著狙擊槍難以形成火力壓制、即將被抓捕的女人身邊又響起了槍聲！

　　一名黑衣人的頭顱炸開，紅紅白白的東西撒了一地，他的身軀軟綿綿地倒下，這讓他周圍那些身經百戰的人立時反應過來，翻身尋找掩體：

　　是狙擊手！

　　這女人還有支援！

　　「太宰大人！」

　　「我看到了！」太宰治急促道，「東南四十二度，頂樓！」

　　他迅速判斷出了第二波襲擊的方向，在附近待命的下屬立刻帶人上去！

　　那是他原本判斷的屬於「支援」的點位之一，在發現了那個眼睛上有蛛網紋身的狙擊手女人之後，他讓在狙擊手附近的人過去包圍，但其他點位的人也沒有挪開，防的就是這種不止一個支援點的情況。

　　現實表明，他的防備很有道理。

　　然而，緊接著，響起了第三波槍聲，衝向頂樓的人中的一個在槍聲響起的同時倒下。

　　鮮紅撒在了白金色的牆壁上。

　　還有狙擊手！？

　　狙擊手在壓制力方面更甚於火力攻堅手，尤其是這種能打得人不敢冒頭的狙擊手，哪怕是在戰場上，除了用高火力洗地式攻擊，也沒有其他應對狙擊手的好辦法。

　　電影裡的對狙看著很讓人心動，但在實戰裡，其可能性幾近於無，每一個狙擊手都是掩藏自己的好手，打一槍換一個地方是基本，根本不會讓人找到自己的所在，加上地形復雜的話，除了直接將他可能的活動範圍直接轟爛，基本沒有第二個選擇。

　　而在有三個狙擊手各自占據制高點來回牽制的情況下，想要留下他們中的哪怕一人，都是極其難以實現的——特別是這次宴會級別並不怎麼出眾，太宰治只是出於習慣性的謹慎帶了部下待命，港口Mafia核心的戰鬥小隊幾乎都沒有在附近，想要以力破局也因為手頭的「牌」不足而放棄了。

　　「橫濱怎麼忽然出來這麼多個強力狙擊手……」太宰治身後的部下裡，有人小聲嘀咕。

　　這不僅僅是港口Mafia下屬心中的疑惑，也是太宰治內心的疑慮：不管是最初出手的那個蛛網紋身的女人，還是第二個支援的狙擊手，再加上現在這個……

　　這三人動手的大致點位和被狙擊者的距離都在四百碼到六百碼之間，他們只聽到了三次槍響，除了追擊河間博人的那幾人因為警惕性足夠高沒有被擊中，其他兩名狙擊手都各有成果……

　　六百碼精准狙擊成員都能在一次怎麼看都只是情報探查的任務裡出動三名，這個不知名組織的武力……

　　是真的有這麼富足，還是說——

　　——這三個能夠做到六百碼精准狙擊的狙擊手聚集在橫濱，是為了其他事而來？

　　少年的目光下意識投向了庭院，那裡是她最後出現的地點。

　　——會是因為她嗎？


第357章

　　「通知黑蜥……」太宰治停頓了片刻， 改口，「……不，算了。」

　　雖然現在讓黑蜥蜴集結出發還能給堵住那三個狙擊手， 但在宴會上對方動手是輔助己方人員撤離，可以說是自衛攻擊， 港口Mafia在橫濱勢力說大但也沒大到一手遮天不讓其他組織生存的地步，如果再追擊下去，很有可能就會變成港口Mafia和對方的直接宣戰狀態——更糟糕的是， 他們連對方是哪個組織都不知道。

　　「能夠膽大妄為到在宴會上用狙擊手給予情報人員後勤支援， 配合其撤離，但是卻絲毫不泄露己方組織的情況……」太宰治回憶著這次宴會與會成員、舉辦方、主題、背後目的等等一系列情報，涼涼道， 「這個組織，是怎麼把『慫』和『肆意妄為』這兩種行為結合得這麼徹底還不違和的？」

　　不過。

　　「凡走過必留下痕跡。」法證之父艾德蒙·羅卡的話很有道理。

　　哪怕這個組織躲得再怎麼深，那種水平的狙擊手，還有訓練出這樣的狙擊手需要的物資和場所……

　　如果是在橫濱本地的組織最好， 有這樣的狙擊手的組織在， 森先生別說頭禿了， 他能不能睡安穩都是個問題。

　　如果不是在橫濱本地的組織人手的話， 森先生就更頭大了：

　　這樣的狙擊手，還不止一個， 來橫濱是干嘛呢？

　　怎麼想， 港口Mafia首領這個明晃晃的目標都非常誘人啊！

　　如此想著，太宰治吩咐下去：「在附近搜索不易被人發現或者少有人去的角落，河間博人應該是被他們藏在某個地方——希望還活著。」

　　如果不是考慮到晚宴時間到現在時間還沒有過去太久， 對方沒有下死手的話河間博人還有存活可能性， 他也不想這麼直接地動手。

　　畢竟河間博人算是他們和議員家族共同推到前台的人物， 哪怕是為了聲望，也不能在明知道他需要救助的時候視而不見。

　　不然哪怕是換個傀儡都不樂意干這活了。

　　#

　　「該死！為什麼港口Mafia會插手！」眼角有蛛網紋身——如果這個形容被基安蒂本人知道一定會拿著槍抵著人腦袋罵那是鳳尾蝶紋身——的女人捂住自己流血不止的傷口，恨恨地罵出聲，「貝爾摩德你干了什麼！」

　　他們幾個狙擊手都只是按照事先布置的點位等待命令，唯一一個自由行動的就是在晚宴上刺探情報的貝爾摩德，現在這個局面——怎麼想都是貝爾摩德干了什麼才引得港口Mafia出手！

　　耳麥裡傳來女人微啞冷淡的聲音：「比起我這邊還沒開始工作就被包圍，倒不如想想，是不是河間博人那邊出問題了。」

　　她是頂替了河間博人的身份進入會場的，只來得及完成了前期的踩點工作——順帶一提由此她才能如此成功地脫身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還沒來得及展開情報工作就察覺到自己即將被包圍，不得不撤離。

　　貝爾摩德可以肯定自己沒有露出馬腳，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河間博人那邊的問題了：有人發現了被替代的河間博人，所以那些人才目標如此明確地直衝她而來。

　　「不，港口Mafia還在搜尋，從搜索方向來看他們是在找河間博人，這就說明不是河間博人那出的問題。」負責處理河間博人的是科恩的下屬，處理完之後也沒有離開而是留在附近關注，所以這會兒科恩很清楚還沒有人找到河間博人，如果真的是這邊出問題的話，港口Mafia逼退他們之後就該立刻派人過來救人了。

　　甚至在逼退他們之前就該先派人來救河間博人了。

　　「你是想說內部情報泄露？」之前一直安靜聽著的諸星大終於開口說話了。

　　這句話讓耳麥裡一時安靜了下來。

　　排除掉其他可能性，那唯一剩下的，就是內部泄密了。

　　「不可能。」貝爾摩德否定掉了這個可能性，「這次行動的目標……如果真的出現內部泄密的話，目標不可能還會在會場上。」

　　幾人已經彙合了，眾人交流了一番各自情報，發現竟然真的找不到哪裡出了問題。

　　「內部沒有情報泄露，外部動手沒人有紕漏，河間博人到現在還沒被港口Mafia發現藏身之處說明也不是從他那邊露的馬腳……」捂著傷口給自己做急救處理的基安蒂哼了一聲，「那還能是什麼？」

　　「那就是最糟的可能性了。」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諸星大回頭，基安蒂看到了他的眼神，這個組織裡她和科恩怎麼都沒法將其從第一寶座上逼下來的王牌狙擊手平日裡看人的眼神也和透過瞄准鏡看目標一樣，冰冷無情：

　　「有人推斷出這個宴會上能夠抓住組織的情報員，但是他的推斷沒有證據，所以他能夠調動的力量也不夠。於是，借著『河間博人』這個港口Mafia的代言人，他借助了港口Mafia的力量逼出了我們，證實了自己的推斷。」

　　一時之間，車內一片沉默，只有發動機的聲音在繼續。

　　諸星大正過身，調整自己的狙擊槍，清脆的卡扣被拉動的聲音裡，他的語氣冷靜：「我們要做好准備了，他已經用實績證實了自己，接下來，就不可能再有支援力量不足的局面了。」也就是說，像今天這樣的僥幸不可能再次發生。

　　「科恩，前面的路口把我放下，我要返回宴會上完成這次行動。」諸星大抄起自己的包，做好了下車准備，「組織已經被盯上了，如果不趁著現在他們以為我們撤離的這個機會動手，之後恐怕就很難再找到動手的時機了。」

　　這是最好的機會——對他來說，也是如此。

　　#

　　「河間博人」逃走的時候，諸伏景光也第一時間發現了，他原本想追上去，卻被奈奈那邊傳來的訊息阻止。

　　緊接著發生的事證實了奈奈的判斷：竟然有至少三名狙擊手負責協助「河間博人」撤離！

　　這種情況下，他剛剛要上前，那百分百就是送菜。

　　而被黑西裝抓下的偽裝，在諸伏景光眼裡，也分外眼熟：「難道說，那個假扮成『河間博人』的……」

　　是貝爾摩德？

　　而這樣的高級成員連同其他三名看實力明顯也取得代號的狙擊手一同出現在這裡……

　　想到最近傳來的種種訊息，青年苦笑了一聲。

　　是衝著他來的。

　　明明是能夠調動至少四名組織人員的行動，但正在橫濱甚至就是通過組織的渠道進入這個宴會當侍從的他卻沒有收到任何通知……不得不讓人懷疑，那些人原本的目的，其實是觀察他是否背叛。

　　而現在，猜測成了事實：在方便觀察的制高點天台上，為了掌握港口Mafia和組織是否撤離來到這裡的諸伏景光一轉身，就看到了組織裡排名第一的王牌狙擊手，諸星大，代號：黑麥威士忌。

　　萊伊。

　　奈奈那邊傳來她正在追蹤組織的訊息，諸伏景光沒有任何猶豫，在諸星大的視野死角裡回復：一切正常。

　　不能讓奈奈發現這邊的異樣，諸星大的頭腦和實力他都有直觀了解，既然他已經出現在這裡……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了。

　　但不能讓奈奈也跟著他送命。

　　諸伏景光不知道的是，他與協助者互相溝通的振動式情報傳遞器在非人的五感加持下，不僅能聽到他敲擊在上面的震動，甚至還能夠感知到他的心跳振動——面對諸星大時霎時狂跳的心跳聲讓原本正循著氣息追查那幾人的黑色小貓咪頓了頓腳步，驚疑不定地回頭，異色雙瞳中映出了遠處高聳的建築。

　　思緒在剎那間以超越光的速度跳轉，藏身於酒店斜對面一處方便觀察的角落裡的少女睜開了眼睛，風中帶來了諸伏景光的氣息——腎上腺素激增，身體各處活躍起來，種種激素變化產生的人無法察覺到的氣息盡數裹挾於風中，讓在下風口的人從中讀取出目標的狀態：

　　精神高度興奮，情緒緊張，但汗液分泌量對不上，說明他的一切變化都在內部，外表看起來依然還是平日裡的模樣……

　　他的身份暴露了？

　　風裡還帶來了另外一個陌生人的信息，氣息穩定，但內裡是相似的高度緊張……是因為獨自一人面對組織臥底緊張嗎？不對，不是這個可能性……咦，這個氣息，零怎麼在往這邊來……

　　奈奈從欄杆後將手裡的莫辛納甘架上，透過高倍鏡觀察那邊天台上的二人：正常來說這個地方並不適合狙擊，因為正處於下風口，子彈會被受到相當大的風力影響，但下風口可以方便她讀取經過上風口的風中訊息，而且可以借著「不適合狙擊位」這種慣性思維避開敵方探查。

　　天台上的二人盡管劍拔弩張，但不知為何一直沒有下一步，精通唇語的少女從高倍鏡裡讀出了二人的口型。

　　奉命過來清掃臥底的……竟然是另一個臥底。

　　她的眼睛眯了起來。

　　零正在往這邊趕，如果是這樣的話……

　　風中鐵架吱呀的聲音，聽力的範疇，現在的局面——種種要素在她的頭腦裡變化，演化出後續極有可能發生的一切。

　　誤會，槍擊，保密，死亡。

　　細白的食指搭在扳機上，不到一秒，她收起莫辛納甘，拉上保險。

　　哢嚓聲過，她的手上，已經是另一把畫風與絕大多數槍械截然不同的高科技風格雙管□□。

　　由未來的學園都市出品，特別為無色之王定制，多模組電磁槍·狙擊模式。

　　#

　　諸星大——赤井秀一握住□□的汽缸，不管諸伏景光如何用力，都無法扣下扳機，但就在這時，二人忽然聽到了從樓下傳來的腳步聲。

　　有人來了。

　　分神時，赤井秀一無意識地放松了手上的力度，這給了諸伏景光機會。

　　「砰——！」

　　當波本推開天台的門時，就看到倒下的蘇格蘭威士忌，濺了一身血的萊伊。

　　和他手裡的槍。

　　青年的呼吸在一剎那凝滯。

　　「本以為該是由我來制裁這個叛徒，」長發的組織王牌狙擊手冷酷的聲音響起，「沒想到被別人搶先了一步。」

　　他隨手將槍扔在地上，波本的視線跟著落在了那把槍上：□□，但此時汽缸已經被打爆了。

　　不是萊伊動的手：就在剛才，那一聲槍響裡，是幾乎不分先後飛來的兩顆子彈，一顆打爆了萊伊和蘇格蘭威士忌爭奪中的□□，另一顆擊中了蘇格蘭威士忌的胸膛。

　　那是誰的手筆？琴酒？

　　那樣恐怖的槍法……只說打爆了他的槍支的那一發子彈，那支槍可是在他和蘇格蘭的搶奪中啊！

　　以他狙擊手的直覺，對方至少是在六百碼外動的手——要問為什麼，那就是他可以確認六百碼內適合狙擊的點位都不可能打中剛才他和蘇格蘭的位置。

　　更不要說對方是在幾乎無法分辨的剎那間連發兩枚子彈，分別命中不同的目標。

　　會是琴酒嗎？聽貝爾摩德說琴酒這幾天也該到了……

　　波本不發一言，走到倒下的蘇格蘭威士忌身邊蹲身檢查，不過兩三秒，波本扛起蘇格蘭威士忌的身體：「我要帶他的屍體去檢查——雖然沒有活口可以審訊很遺憾，不過勉強試試看能不能從他身上再查出點訊息吧。」

　　萊伊沉默地點了點頭，被狙擊槍打中心髒，沒有活下來的可能性，波本身為情報人員想要榨取出更多的情報是組織一貫的作風，他無可置疑，但他也不想看到那樣的男人死後還被探索情報——組織對他的懷疑才剛剛消除沒多久，如果這個時候要求跟上去反而會惹得波本懷疑，所以萊伊找了理由：「我去看看是誰動的手——這可是大功一件，到底是誰搶了我的功勞呢？」

　　兩人在樓下分開，背起自己的□□的萊伊看著波本將蘇格蘭威士忌的屍體放在了白色馬自達的後座上，關上車門坐上駕駛座揚長而去，他想了想，朝一個方向走去。

　　印像裡，那邊雖然是下風口，但如果能夠准確讀取風力影響的話，在那個位置，確實可以狙擊到剛剛的天台……

　　幾分鐘之後，萊伊在高處的角落裡，找到了小半個鞋印。

　　還很新，很明顯是剛剛留下的。

　　從大小來看……他伸手比劃了一下，默默推算了一番。

　　身高還不到一米六……這是什麼時候出的怪物狙擊手？

　　#

　　一離開萊伊的視線，降谷零立刻將油門一腳踩到底，抓著方向盤的手暴起了青筋：景還活著！

　　他的心髒還在跳動！

　　自己必須最快速度把他送去醫院搶救，否則失血過多也會要了景的命！

　　後視鏡裡，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到諸伏景光的胸膛還在起伏，把外套的黑色兜帽拉起來蓋住頭的少女在他身邊，把手按在他胸膛上。

　　一股無法言喻的氣勢從她的身上膨脹開來，降谷零忍不住叫了她一聲：「奈奈？」

　　他知道奈奈的急救水平非常高，但她這番動作，怎麼看都不像是在做急救。

　　緊接著，他看到諸伏景光胸前的深色不再擴大，但奇怪的是，他的四肢上竟然慢慢滲出血來！

　　「我把他胸口上的傷勢轉移到了四肢，十五分鐘內輸血及時就不會有大礙。」奈奈收回手，身體晃了晃，「開穩一點，我要是……摔座位下面就等我找你算……」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沒了聲，降谷零調了調後視鏡，看到面孔雪白的少女歪倒在景身邊，眼眸緊閉，呼吸清淺。

　　而在她的身邊，諸伏景光的呼吸聲也從一開始的微不可聞到了現在的微弱卻穩定。


第358章

　　她晃了晃腦袋， 從驟然的脫力昏迷中蘇醒過來。

　　轉移傷勢這個能力雖然逆天，但是每次大幅度用了之後會脫力暈倒這個副作用實在是討厭——這要是遇到險情又沒有事先留好分神體的後路豈不是直接玩完了？

　　抬起手，發現面前的是粉嫩嫩的心形肉墊——啊， 因為本體昏迷，所以意識自然轉移到了分神體上麼。

　　奈奈回憶了一下自己之前給分神體下的命令， 是追查酒廠這次活動的基地：如果僅僅只是貝爾摩德一個人出現在宴會上的話還能解釋成探查防海嘯工程內密，但連狙擊手都出動了……那就不僅僅是情報戰了。

　　更有可能是為了解決已經身份起疑的諸伏景光。

　　為了不露痕跡地解決諸伏景光，最次才是近身搏鬥， 最好的選擇就是遠距離狙擊， 這樣才不容易被監控發現，這就需要狙擊槍和子彈，除此之外還有必要的情報偵察， 路線制定，撤退用交通工具……

　　這種需要動用武力的情況下，一個臨時的用來方便執行計劃的人們溝通的基地就非常有必要了。

　　抓到了基地，那就能順著抓到聯絡基地的人、給基地供給的人、與組織聯系的人……如果把來到宴會上的組織成員比作一根蛛絲的話， 基地就是有著許多蛛絲鏈接的蛛網。

　　她可以順著它找到更多的情報。

　　奈奈瀏覽了一番分神體的記憶， 從中翻出了關於基地的信息：在她的意識傳送過來之前， 分神體已經完成了任務， 正在繞道回去的路上。

　　咦，繞道？

　　難道是被什麼毛絨控或者貓貓控盯上了所以在繞道甩掉對方嗎？

　　但是並沒有在分神體的記憶裡看到什麼類似的存在……

　　奈奈正迷惑， 忽然耳朵一動， 感知到風的氣息，她果斷跳離原位，卻不想迎頭就撞上了柔軟卻堅韌的網格。

　　「好耶， 抓住了！」

　　看著部下手裡網著只小黑貓的網袋的太宰治撐著臉， 笑眯眯道。

　　奈奈貓：「……」

　　淦。

　　現在她知道分神體為什麼要繞道了。

　　#

　　看著網袋裡露出相當人性化表情的小貓咪， 太宰治謹慎地注意沒有去觸碰它：雖然很想摸摸，但是考慮到這只小貓咪有很大可能性是類似於愛麗絲那樣的異能生命體，被他碰到，當場就會消失，那他費盡心思抓貓不就白抓了麼！

　　當然，如果顧及到這只小貓咪那聰慧得根本不像普通貓一樣的表現——它甚至能甩開他的部下——還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她可以把自己的意識寄托在這只小貓咪身上，如果是這樣的話，被他碰觸之後，她就會變回人類模樣。

　　為此，他特意讓部下拿了足夠裝下一個人那麼大的網袋。

　　部下黑西裝不知道自家上司怎麼突然就對小貓咪那麼感興趣了，還指名道姓地讓他們抓，而現在終於抓到了就看到自家那位跟幽靈一樣恐怖的上司就像他這個年齡段的少年一樣圍著小貓咪打轉，臉上是於他而言非常少見的輕飄飄的笑容。

　　啊這……想想自家上司住垃圾場集裝箱，那難道是這只小貓咪無意間闖進去了讓自家上司記仇了，所以這才大費周章地派人來抓貓？

　　在黑西裝的思維一路暴走到虐貓現場之前，太宰治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根逗貓棒，試圖逗弄那只被兜在網兜裡的小貓貓，可惜後者對於在面前晃悠個不停地逗貓棒完全看不上眼，鄙視的眼神連黑西裝們都能輕易讀懂。

　　太宰治：「……」

　　如果說他之前還只有兩三分的把握，那現在就有五分把握這只貓咪內芯是她了：怎麼會有貓咪一臉看到愚蠢的人類在犯傻的表情啊！

　　少年死氣沉沉的視線掃過周圍，他的視線到哪裡，哪裡的黑西裝就默默低頭，假裝自己並沒有看到上司犯傻。

　　「她呢？」

　　冷不丁，黑西裝聽到自家上司的聲音，雖然被說的像是在自言自語一樣，但在這位干部大人手下干久了多少也訓練出一點察言觀色和思考的能力了，使勁動用自己那為數不多的腦細胞思考上司想問的是什麼：「啊……那、那位奈奈小姐的話，我們的人在酒店裡就被她甩開了……」

　　在被低氣壓凍成狗之前，一通電話拯救了這位可憐的下屬——太宰治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他派去盯著那個服務生的下屬。

　　下屬帶來了新的消息：在從酒店離開之後，那名叫綠川光的服務員驅車去了市區一個偏僻的地區，上樓，緊接著沒多久，也有一位穿著運動服頭戴黑色針織帽的長發青年上去，擔心被發現，下屬只能遠遠等著並觀察那棟廢棄了的公寓樓，大約十多分鐘之後，一個金發黑膚的青年驅車抵達，跑了上去。

　　在他上去之後沒多久，樓頂傳來槍響。

　　幾分鐘之後，金發青年扛著綠川光下樓來，針織帽青年跟在後面，港口Mafia的人清楚地看到服務生的胸背部分滿是鮮血甚至還在往下滴血，基本可以斷定他死亡。

　　之後金發青年把綠川光的屍體放入車子後排，和那名針織帽青年打了個招呼之後就離開，由於他的車速過快，港口Mafia的人沒能追蹤到他去了哪裡，再找到他的下落的時候，他車上已經沒有那具屍體了，連血跡都被清理干淨——結合他們已經掌握的情報，差不多可以猜測出是那個名為綠川光的臥底被組織處決，針織帽青年是處刑人，金發青年也就是波本作為情報人員會出場，八成就是確認證據，探查情報以及處理叛徒的屍體。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作為那名公安臥底的協助者，她現在……像是知道太宰治在想什麼一樣，那名下屬緊接著在電話裡說道：「……同時，我們還在他的車的副駕駛座上看到了那位正處於昏迷狀態的綠川奈奈小姐。」

　　昏迷。

　　太宰治抓住了他想要的重點：

　　沒有死。

　　公安臥底的身份被發現了，以至於同步確認了她作為協助者的身份——只是昏迷，不是直接死亡，照理來說這種情況下沒可能放過她的，哪怕是為了情報搜集著想，在她的上線綠川光死亡之後，她那邊已經完全沒有值得注意的情報了……

　　回憶起情報裡的那些看似不起眼卻曾經讓他異常難受的細節，太宰治的臉色沉了下去。

　　是那個波本保下了她。

　　他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分割成了兩半，一半放松下來好像曬著太陽的棉花一樣松軟地想太好了她沒事她還活著這就夠了，另一半大肆嘲笑著你看她遇到生命危險的時候你在干嘛呢還要靠那瓶黑漆漆酒不可說的私心來救自己喜歡的人。

　　一半的心髒被浸在溫泉水裡，一半的心髒被放在燒得冒煙的油鍋裡。

　　「喵？」

　　柔軟的貓咪叫聲喚回了太宰治越發沉淪的思緒，他從那心髒收縮炙烤般的疼痛中回過神來，看到了網袋裡的小黑貓露出了它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擔憂表情。

　　……啊，被發現他很痛苦這件事了。

　　不知道為什麼，剛剛的痛苦，忽然消失了。

　　他甚至罕見地情緒振作起來，頭腦下意識高速運轉起怎麼才能在不被森先生發現的情況下悄無聲息報復那個組織的辦法——畢竟現在港口Mafia沒有異能開業許可證，目前橫濱又沒有太大動亂來吸引異能特務科的視線的情況下，如果貿然高調行事的話，可是會引來那個部門的注視，到時候港口Mafia有沒有麻煩不知道，至少森先生會先解決讓港口Mafia做出如此高調行為的罪魁禍首，也就是他。

　　要是有異能開業許可證就沒這麼麻煩了……算了，這種東西和他沒什麼關系，他只要確保報復行動悄悄進行就好了。

　　有了打擊報復的對像，太宰治的思緒頓時就從剛剛的自我沉淪裡走了出來，甚至開始覺得她太瞧不起自己的觀察力了：

　　……什麼嘛，既然都有這麼罕見的能變成貓咪又能分出異能體的異能力了，怎麼都不知道學一下普通貓咪的表情，露出這麼明顯的擔心他的模樣來，不是擺明了告訴他自己有問題嗎！

　　讓部下把小黑貓連同網著它的網袋一起塞進透明的貓箱裡，太宰治讓部下離開，自己撫著貓箱蓋子開始思考怎麼折騰那個黑漆漆的像烏鴉一樣的組織。

　　面前貓箱裡的小貓咪身上還裹著那層網袋，它在掙扎了幾下發現沒什麼用後就停下來了，轉了半個圈讓網袋不至於那麼緊地捆身上後就坐了下來，毛絨絨的大尾巴也跟著收攏在腳邊圈住爪子，仰起頭來，透過透明的貓箱，注視著貓箱外的他。

　　那樣安然平靜的眼神讓太宰治有下意識挪開視線的衝動，但他生生忍耐住了。

　　……幾秒之後他默默地放空了視線。

　　嗯，他沒認輸，他只是覺得和一只貓咪對視很傻而已，絕對不是什麼被她這麼看著羞恥心爆炸了所以移開視線了——這只是一只貓而已，絕對不是人，更加不是她。

　　少年的視線有些空茫，雖然看著前方卻沒有什麼東西印入那只鳶色的眼眸裡，似乎他的心現在並不在這裡一樣。

　　一般的貓咪忽然被人類抓住會是什麼樣的呢？

　　太宰治想。

　　至少肯定不是這樣乖巧的模樣的。

　　「奈奈小姐？」他試探著這麼叫了一聲，果不其然小黑貓毫無反應，依然那樣平靜地看著他。

　　嗯，嚴格來說沒那麼平靜了，眼神裡帶上了一點「這條蠢魚在干嘛」的意思。

　　——她應該不知道自己在中也那邊的外號是青花魚這件事吧？

　　太宰治不太確定地想。

　　「我見過你哦，」他決定裝作沒看懂，繼續說下去，「是她養的貓對吧？嗯，她叫奈奈的話，那就把『小姐』這個稱呼給你好了！記住哦，以後叫『小姐』就是在叫你。」

　　奈奈貓：「……」

　　奈奈貓沒有控制自己，於是現在貓咪的表情是誰都能看懂的「愚蠢的人類啊」。

　　太宰治：「……」

　　可惡，要不是為了以防貓質（？）逃跑，他非好好□□□□這只毛絨絨讓她知道什麼是人心險惡！

　　要不在折騰烏鴉組織之前，先折騰一下鳥類天敵吧！

　　在裡面的貓咪露出殺意表情亮爪把貓箱連他一起干掉之前，他及時停下了自己騷擾貓咪的行為：「……算了，打個電話試探一下先。」


第359章

　　降谷零踩下了離合器， 於是行駛在路上的白色馬自達就慢慢地在海堤邊停了下來。

　　降下車窗，習習海風迎面而來，卷走了車內余下的血腥味， 讓降谷零發脹的頭腦也慢慢冷靜下來了。

　　奈奈還沒醒，吹風會著涼的……他意識到這點， 伸長手從後座的座椅下扯出放在車上的毯子——這原本是用來晚上出任務保暖的——把它蓋在放下的副駕駛座少女身上，後者身上還有安全帶固定身體，白淨秀美的面孔上， 像柳葉一樣的眉下意識地皺著， 顯得她在睡夢中也無法獲得安穩。

　　是夢見了過去嗎？

　　降谷零不知道，他本來就對這孩子知之甚少，她來自哪裡， 真名是什麼，曾經經歷過什麼……

　　他什麼都不知道，甚至也不能去主動了解。

　　——那些過去，多一個知道， 就會對她多一分危險。

　　但至少， 奈奈救了景， 這件事他是知道的。

　　奈奈不是站在黑方的人， 這點他也知道。

　　那就足夠了。

　　那麼，接下來該怎麼辦呢……降谷零思索著這個問題。

　　景已經被他通過暗線移交去了秘密的醫院搶救， 奈奈曾經和他提起過景的身份暴露很有可能是因為公安內部有內鬼臥底， 在公安的內鬼暴露之前，讓景還活著的消息傳遞到公安那邊的話會非常危險，所以這次他沒有聯系公安， 而是通過其他渠道將景送去治療， 並隱下了他還活著的消息。

　　在他離開的路上， 那邊已經傳來消息表明景已經脫離危險安全了，只是考慮到他身份暴露，之後也不會讓景貿然出現，而是直接將計就計認定「蘇格蘭威士忌」的死亡。

　　——不管是在組織還是在公安。

　　之後就是置換身份隱姓埋名做一份干淨檔案再根據景的恢復情況來確定他之後的生活……

　　可是，奈奈怎麼辦呢？

　　奈奈是景的協助者，協助者的公安死亡後，協助者的身份信息自然就……要給她也安排一場「死亡」嗎？

　　降谷零覺得這是有必要的，尤其是考慮到她前一個任務還是跟「魔人」費奧多爾有關——她從死屋之鼠離開出現在歐洲戰場上的時候可沒有換身份啊！

　　不管是從協助者身份考慮，還是從身份暴露的臥底方面考慮，都有必要安排一場「死亡」。

　　正好他作為波本，將蘇格蘭威士忌這個臥底送去檢查了，又借著「偵探綠川奈奈尚未知曉其上線暴露」的情報差，成功「俘虜」了綠川奈奈——這樣的「前提」下，如果要安排一場綠川奈奈的死亡，再簡單不過，且合乎邏輯。

　　……等她醒了，問問她的意見吧。

　　降谷零擔心奈奈會有其他計劃，如果擅自行動，給她的計劃帶來麻煩就不好了。

　　但是又不知道她的異能力用了以後要多久才能清醒……畢竟是能夠將一個注定死亡的瀕臨垂死之人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強大能力，需要付出一定代價也正常……

　　說起起死回生來，隱約在以前的機密資料裡提到過一個叫死亡天使的異能力者，據說她的能力就是起死回生，軍部那邊甚至曾經有計劃圍繞她的能力打造一支不死軍團好扭轉第三次異能者大戰的戰局，但很遺憾，不知道是死亡天使的能力有缺陷還是其他問題，這個設想最終失敗了，而死亡天使本人的下落也不知道去了哪裡——按照降谷零對軍部那邊的了解來看，除非對方有足夠強硬的資本和手腕魄力，否則，僅僅只有這樣的能力的話，她的下場大概也就止步於被幽禁了。

　　降谷零順著放空的思路想了一會權作放松，忽然感覺到自己因為下意識警惕而放在手剎上的手碰觸到了溫涼的肌體。

　　一剎那的繃緊之後，他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只是注意力分出了一部分感知那只碰觸在他手背上的手的動靜。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人依然雙目緊閉，表情放松，只是在毛毯遮擋下，她靠近駕駛座的那只手已經挪到了手剎附近，食指輕輕地點在降谷零的手背上。

　　一下，兩下，三下……

　　是摩斯密碼——資深的情報人員很快確認了這個訊息，並在心裡對照起編碼表開始破譯。

　　這是……

　　沒過幾秒，他的手機響了。

　　降谷零收回支在車窗上的手，摸出看了一眼，陌生來電。

　　他接了起來，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讓他厭惡的青年聲音：「呀，好久不見了，黑漆漆的烏鴉波本君。

　　「有興趣和我做個交易嗎？」

　　——是港口Mafia的干部，太宰治。

　　#

　　十五分鐘之後，橫濱海灘邊路上。

　　白色的馬自達呼嘯而來，一個甩尾後停在路邊，深色皮膚的金發青年打開車門走下來，神情冷沉。

　　在看到不遠處的石墩上正拿著一根長長的逗貓棒一下又一下地掃過被兜在網兜裡的小黑貓的青年時，他的臉色更是陰了一個度。

　　「呀，來得好快呀！」太宰治笑著道，視線在波本身上一掠而過，落在白色馬自達的副駕駛座上，那裡的座椅被放下了，從他的角度看不到躺在上面的人的臉，只能看到蓋在她身上的毛毯樣子。

　　灰色的毯子，和她一點都不搭。

　　太宰治在心裡想道。

　　從她平時的性格和日用品選擇來看，櫻粉色或者紫藤花紋，但要他說的話，黑色外套也不錯啊可以把她的皮膚襯得很白……等等，他為什麼要考慮這種問題？

　　迅速意識到這樣的思考背後代表的意義，太宰治下意識抿緊了唇，表情也從剛剛的輕松自在變得冰冷陰郁起來。

　　這讓一直關注著他的波本戒備又高了一層：這個喜怒不定的港口Mafia干部……要不是奈奈的要求，他絕對不會過來！

　　但若是有人在這個時候站在太宰治身後，並且具備類似透視之類的能力可以看穿他被黑發和繃帶蓋住的部分，就會發現這個如今也不過十八歲還未成年的男孩此時耳根和脖頸已經紅起來了。

　　希望蓋在她身上的是自己的衣物。

　　——優秀的大腦機能在他能夠阻止之前，就將他內心的妄念完整展露了出來。

　　可惡……不就是遲來的青春期妄念躁動麼！區區這種東西……

　　太宰治冷著臉想。

　　得到了就不會想了！

　　心思全放在掩飾自己身上了，他沒有注意到，一旁被兜在網兜裡的小貓咪露出了人性化的無奈表情看了他一眼。

　　#

　　年輕時候的太宰先生真好懂。

　　但她寧可沒讀懂。


第360章

　　降谷零也看到了被太宰治的下屬拎在手裡的網袋， 盡管這附近光線不是很好，但他還是一眼看出來了網袋裡的小貓咪身份。

　　是奈奈的貓。

　　太宰治聯系他的時候並沒有提到奈奈的貓——這也正常，一般來說重要的是人， 貓就算再怎麼伶俐聰明，也比不上人， 更加沒有什麼拿來當籌碼的必要。

　　但是……奈奈知道她的貓被抓了嗎？

　　金發青年微微動了動眼球。

　　他會應下太宰治的要求，帶著奈奈過來用奈奈交換「港口Mafia不追究組織之前在酒店的行動」，其實質原因是奈奈的要求：那個時候用摩斯密碼點在他手背上， 將訊息傳遞過來的少女的回答就是， 答應太宰治。

　　她似乎有什麼需要太宰治才能達成的目標……降谷零隱隱約約猜測到了這一點。

　　是會和她前段時間在忙的事有關嗎？

　　太宰治其人，盛名在外，這乍一看會讓人想到是要和太宰治聯手或者借助他的頭腦來達成什麼目標， 但降谷零直覺奈奈需要的不是這個：奈奈有足夠出色的頭腦和心計與太宰治抗爭，她不需要再來一個不一定和她一條心的人加入計劃。

　　……所以，目標是【人間失格】？

　　雙方沒什麼好談的，例行放個狠話再重復一遍暗語般的交易內容之後， 降谷零把還在「昏迷」中的少女抱到一邊放下， 克制住想要把她略微蜷縮的衣袖拉下來蓋住細白手腕的想法， 朝一直面無表情看著這邊的少年點頭示意：「既然交易達成， 那我就先離開了。」

　　他沒有問太宰治要奈奈做什麼，這本就不是組織的情報組人員關心的事。

　　——奈奈一個人真的沒問題嗎……

　　駕車開出一段路後， 降谷零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憂心忡忡：就剛才他抱起奈奈的那段時間裡，短短數十秒的時間，他都感覺到了那個港口Mafia的干部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有多冷……那會兒剛巧他擋住了太宰治的視線， 否則的話， 「沐浴」那樣目光的就是奈奈了。

　　奈奈真的能應付他嗎……不， 他要相信奈奈，相信奈奈的判斷。

　　判斷力出眾但是由於當時的視角姿勢問題導致判斷目標出錯，降谷零並不知道，在他離開之後，一名黑西裝大漢剛想上前把還「昏迷」的人抱起來，就感受到了來自上司的仿佛北海道最冷的雪一樣的目光。

　　黑西裝：「……！！！」

　　黑西裝果斷後退再後退，低頭表示臣服，不敢抬頭。

　　他聽到上司輕哼了一聲，就看到上司的衣擺出現在那個少女身側。

　　「喂，」少年人清亮的聲音裡帶著點懶洋洋，「別裝了，我知道你醒著。」

　　太宰治的余光撇了一眼網兜裡精神尚好的小黑貓，哼笑了一聲：主人如果失去意識的話，異能力生命體同樣無法正常存在。

　　所以從那只貓的存在就可以知道，這丫絕對在裝暈！

　　沒有反應。

　　太宰治撇開衣擺蹲身，歪頭打量少女安靜的表情：「打死不認嗎……那我就，動手了？」

　　他說著伸出手，纏著些許繃帶的手掌貼上了少女膚質細膩的臉頰。

　　等了片刻，手掌下的少女呼吸和心跳聲沒有分毫變化，太宰治有些驚訝地看向網兜：網兜裡的小黑貓依然還是一臉「愚蠢的人類」的表情，並沒有像他預料的那樣消失。

　　太宰治：「……」

　　他不假思索地伸手從網兜裡揪出那根毛絨絨的大尾巴。

　　小黑貓瞬間炸毛：「喵！」

　　【人間失格】是不會有失誤存在的，也就是說……

　　還真是只正常的貓咪啊！？

　　奈奈貓窩在網兜裡，憤怒地一甩尾，太宰治正處於震驚中，沒反應過來，還真讓她把尾巴給抽出來了。

　　嗯，感謝自己的血脈覺醒程度足夠高——貓又的操偶天賦使得她的分神體不再是異能生命體這樣的存在，而是作為實打實存在的個體，硬要形容的話……大概就是貓和貓的尾巴這樣的存在？

　　但是，奈奈必須再次重申這一點，年輕時候的太宰治——她已經被氣到無法再尊重地稱呼他了——真的很狗！

　　熊孩子還只是熊，他是真的狗！

　　雖然沒有進修過奈奈貓語專精但還是隱約讀懂了它的意思的太宰治：「……」

　　糟糕，被嫌棄了——不對，好像一直都被嫌棄。

　　那沒事了。

　　抱起還沒有清醒過來的少女，並為懷裡比預期輕得多的份量驚訝了片刻，太宰治讓部下把他送回到住所附近之後，就讓下屬們離開了：沒有誰敢靠近垃圾處理場，因為他們不知道自己靠近那之後，迎接他們的會是太宰治的笑臉，還是這位干部大人的槍子。

　　脫去鞋子，去掉外套，昏迷中的少女被放到了床上，太宰治猶豫了一下。

　　一旁剛剛從網兜裡掙扎出來的奈奈貓疑惑地看著少年忸怩了一會，才看似糾結實則迫不及待地把被子蓋在了少女身上。

　　奈奈貓：？

　　蓋個被子而已，為什麼要扭扭捏捏的半天連耳根子都紅了？

　　難道是覺得自己平時蓋的被子不夠干淨怕被嫌棄？

　　小黑貓不解地靠近了一些，仔細嗅了嗅，靈敏的嗅覺並沒有聞到什麼不衛生的氣息。

　　太宰治自己身上的氣味，沐浴露和洗發水沾染過殘留的味道——咦，這個香味和她用的好像啊……除此之外也沒聞到有什麼不好的氣味啊……

　　木頭貓又表示不能理解。

　　太宰治一回頭就看到了小黑貓滿臉問號迷惑看著他的模樣。

　　太宰治：「……」

　　雖然已經知道了貓咪小姐並不是她本人，但是……真的好像啊……

　　強烈的羞恥心發作，太宰治決定不管貓咪到底是不是，總之先把它當做是對待：小黑貓眼前一黑，隨即發現自己被太宰治直接兜頭抱在懷裡連腦袋都按下去不讓它抬頭看到分毫：「喵喵喵！！！」

　　太宰治松了松，在確保不會讓它溜出去的前提下牢牢固定住懷裡的小貓咪，自己則坐在屋子裡唯一一把椅子上，半蜷著身體，抱緊貓咪，用下巴抵住它試圖抬頭看的動作。

　　一想到如果她現在醒著，看到自己剛剛的行為的時候八成也是這樣的反應，太宰治就想咬牙：這種木頭行為……

　　怎麼能有女孩子粗心大意到這地步！

　　被人吃了豆腐都不知道！

　　還是說……太宰治眼神一凜，是被誰刻意養成這樣的習慣？

　　……是那個人做的吧，那個害自己差點就成替身的家伙。

　　故意把她養成對這種事不敏銳的性格，被人占便宜了都沒有自覺，雖然這方便了他自己，但是……但是，萬一被別人占便宜了呢！！！

　　什麼垃圾啊！

　　——太宰治渾然不覺一般人也不會把在別人床上躺一下視作被占便宜，倒不如說，遲來的青春期躁動引起的過於強烈的占有欲讓他對任何沾帶有自己氣息的物件的所有權都格外敏銳。

　　所以才會覺得「躺在他的床上蓋著他平日裡蓋著的被子、身上沾染上了他的氣息」這種事讓他在心裡隱蔽地快樂又直覺自己似乎太過變態而忸怩。

　　正在少年懷裡掙扎著企圖探頭的小貓咪表示不能理解這樣的變態行為。

　　#

　　身體機能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意識可以轉移回到主體身上了，但是……

　　不想醒啊。

　　貓又無聲地嘆息。

　　並不是很想面對，但……

　　回憶裡微笑著注視著她的青年鳶色的眼眸裡總也閃著光亮，以至於她從未發現，那光亮底下被隱藏得極好的痛苦和絕望。

　　……會是她想的那樣嗎？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少女閉著眼睛，翻身一把壓制住身側的少年，這才睜開眼睛。

　　黑發的少年被她壓制住了四肢，從那雙鳶色的眼睛裡，她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因為她出乎意料的動作，少年的臉上是顯而易見的驚訝，睜大的眼眸裡沒有平日的陰沉，反而透露出幾分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清透。

　　——如果讓認識太宰治的人知道她此刻的評價的話，大概大家都會覺得這人是被什麼東西糊了眼睛了才會這麼覺得吧？

　　但她確實覺得，露出了驚訝表情的太宰治，沒有平日的城府算計的模樣，看起來真的很像是平平常常的高中生。

　　他這個年齡，也確實應該還是個高中生才對，而不是……

　　沉淪於黑暗中。

　　於是她俯身，迎著那雙眼睛，用太宰治如果想就一定可以偏頭躲開的速度，慢慢低下頭來。

　　太宰治沒有躲開。

　　於是，略微有些蒼白的唇與泛著櫻花一樣粉嫩的唇相貼。

　　沒有進一步。

　　安靜了數秒之後，太宰治露出笑來，以仿佛氣音一般的聲音道：「僅僅是這樣就算接吻嗎，而且連眼睛都沒有閉上……你是什麼純情小學生嗎？」

　　——雖然開口說話了，但是他卻盡可能地減少了唇形的變化，讓他在說話的時候，也沒有……隔開兩人間的聯系。

　　那就像是在努力維系兩人間的聯系，不願讓它斷開一樣。

　　開口說話間自然帶出的吐息，身上的少女平靜的不帶變化的呼吸，讓太宰治確信，就在剛剛他開口說話的時候，曾經在他的肺腑間流轉了一圈的氣息，在吐出時……被她吸納入肺。

　　……要命。

　　少女微微抬頭，剛剛相觸的唇分開，太宰治抑制住自己追上去的衝動，抿緊了嘴唇。

　　但她沒有分開太遠，而是維持著好像隨時會吻上去的距離。

　　「不是，」她說，「不閉眼是因為，」她停頓了一下，才說道，「如果你覺得不舒服的話，我會停下來。」

　　——這只太宰治之前的所作所為讓她深刻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她熟悉的太宰先生和這位18歲的少年太宰治，真的，不能當做一個人看。

　　那麼，22歲的太宰先生會深愛著的人，會是18歲的太宰治也會愛上的人嗎？

　　如果愛上，會願意……接觸嗎？

　　——那個將自身視作令人惡心作嘔的存在，連居所都放在垃圾場裡，仿佛自己天生也屬於這些垃圾中的一員的人，會願意去觸碰他認為美好的存在，而不是躲開嗎？

　　她無法給出肯定的答復，所以她選擇觀察。

　　「不會覺得不舒服的話，我就……繼續了？」

　　太宰治安靜了一會，才小聲嘟囔了一句：「什麼嘛……」

　　他似乎只是在抱怨，只是……在抱怨完之後，原本緊抿著的唇依然微微松開，隱約可以看到掩藏在後面的唇舌。

　　……暗示到這裡，應該可以了吧？她能看懂吧？

　　肯定能看懂！

　　明明這麼聰明，看不懂就是在裝傻！

　　太宰治的視線移開，沒去看近在咫尺的人，而是瞥向另一邊，床頭的椅子上，小黑貓已經把自己團成一團黑絨絨，腹部微微起伏，顯然已經睡了。

　　……所以，真的不是異能生命體啊。

　　太宰治胡思亂想著他早已得出准確結論的想法。

　　嘴唇上溫熱的觸覺奪去了他的思考能力。

　　這一次，她沒有僅僅只是貼著，而是伸出舌頭，沿著唇部的曲線，輕輕地舔了舔，像是在用舌尖描繪他嘴唇的形狀。

　　然後，伸進去，慢慢地卷起了早早等候在那裡就要撲上來的同伴。

　　「唔……」太宰治發出一點聲音，強制轉開的視線忍不住轉了回來，想看看這個時候她會是什麼樣的表情，會……沉醉嗎？

　　但是他的視野一片漆黑——像是在那個瞬間意識到他想做什麼，少女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睛，不讓他有分毫可以窺見自己表情的可能性。

　　太宰治錯愕了片刻，很快明白過來。

　　——什麼嘛，裝得那麼冷靜自在還以為就他一個人情緒被牽動得這麼厲害……

　　原來，還是在害羞的呀。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25

第361章

　　壓制四肢的動作不知何時已經松開了， 她的手臂無意間已經環住了太宰治，細長的手指沒入他微微帶著點卷的頭發裡，黑與白的對比無比強烈。

　　少年獲得自由的第一時間沒有掙脫亦或者翻身， 反而是抬手抱緊了身上的少女，一手壓在她腰上強迫她原本依靠自身支撐的身體硬是落在他身上， 另一只手摸索著按在她腦後，讓她難以抬頭離開。

　　原本只是想親一下就松開的奈奈：「……」

　　這打蛇隨棍上的本事真是見長了啊。

　　等到太宰治終於願意放開她的時候，奈奈覺得自己的舌尖都在痛了：雖然沒有碰到牙， 但這家伙……把她當什麼在吸吮啊……

　　她小聲地嘶了一聲， 嘴唇微開，吸氣的動作帶起外部冰涼的氣流湧入，很好地給腫痛的舌尖降溫， 從太宰治的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粉紅雪白的唇齒之後那一小截艷紅色。

　　喉結滑了滑，太宰治按在少女腦後的手發力，迫使她低下頭來， 再次吻了上去。

　　「等……唔、啾……」

　　幸而太宰治的注意力都在壓著她的身體上， 所以奈奈的手還是自由的， 她一手撐在太宰治臉頰邊撐起自己的身體， 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唇，終於把自己從差點要被吃掉的錯覺裡拯救出來。

　　處於下方的少年用眼神表示自己被打斷的不滿， 但很快移開了注意力——奈奈感覺到捂著他嘴的手心裡忽然被濕熱柔軟的東西舔了一下， 驚得手抖了一下，條件反射縮回來。

　　沒有了手掌的阻擋，少年的表情可以看得更加清楚：太宰治把剛剛伸出來的舌頭慢條斯理地卷回去， 語調平靜卻透著點詭異：「你不會以為一個吻就能打發我了吧？」

　　放在她後腰上的手鑽進了衣服下擺， 略微帶了些槍繭的手掌與腰背處細致的皮膚親密接觸摩挲， 暗示意味十足。

　　奈奈：「……」

　　她冷靜地按住了那只試圖往上的爪子：「你成年了嗎？」

　　「……」

　　太宰治難以置信——正是因為瞬間get到這句話背後的意思，他才更加不敢置信，連被按住手都顧不上了：「我已經十八了！」

　　都十八歲了，想和女朋友（雖然是剛剛有的）親密一下怎麼了！

　　「嗯，」少女點點頭，「沒成年。」

　　感謝日本法律規定成年是20歲——雖然三年之後已經變成18歲了，但是現在還是20歲。

　　很好。

　　「等你成年，」手指點在太宰治的胸膛心口上，然後，轉回自己，「等我成年。」

　　「在那之前，」她打了個否定的手勢，「不行——對身體不好。」

　　太宰治據理力爭：「明明現在就可以去區役所了！」

　　——雖然成年時間是20歲，但是，，男方滿18歲、女方滿16歲，甚至不需要監護人同意就可以結婚領證，日本的律法就這麼神奇。

　　奈奈一噎，為什麼忽然轉上結婚了你這跨度也太大了吧！

　　——她忽然不想知道在太宰治腦子裡他已經考慮到哪個步驟了。

　　「如果你真的想這會兒就去區役所的話……你的監護人是什麼反應我不知道，」想了想，她決定還是先透個底，「但是要讓我監護人知道你這個想法，他會在你說話之前把你片成酸菜魚片。」

　　「……」

　　可惡，試探被看穿了麼！

　　太宰治試圖掙扎，既然結婚不行的話那退一步：「別人初中就……」

　　多的是初中高中就偷嘗禁果的。

　　「別人關我什麼事了？」

　　言下之意你找別人誰管你幾歲，你想和我在一起那就不能不顧身體。

　　「……」

　　太宰治滿臉憋屈，有點想強行……不行，會被討厭的。

　　而且，他好像打不過她……雖然讓他做好准備還是能撂倒她的，但是……

　　他又不是下半身動物。

　　……算了，忍忍……也不是不行。

　　反正以前也沒想這種事，橫豎就一年——他可沒忘當初她自己說的比他大一歲，考慮到她生日是12月的，也就是說頂了天了比他大了半年。

　　……對了，以前在森先生那的醫療雜志上看到過的……半年，剛好。

　　「好叭……」雖然接受了但還是要表示一下態度的，少年黏黏糊糊地貼了上去，把臉埋進她的頸窩裡蹭蹭，原本試圖往上的手也改成了環上她的腰——才發現，腰好細啊，他一只手就能握住……

　　臉頰蹭著蹭著磨到了什麼繩索一樣的東西，他抬了下眼皮，磕到他的是一條黑色皮繩。

　　從磨損度來看，應該是最近才新換上的。

　　順著皮繩的垂墜段，他看到了半個隱沒在衣領裡的指環。

　　他微微怔了一下。

　　光亮干淨，沒有絲毫折損，看得出來主人對它的精心保護。

　　少年很快若無其事地轉開了視線，只是心裡卻記上了這點：

　　是最近才新買的皮繩，至於那個指環……

　　是曾經被他丟掉的那個。

　　——不，不對，雖然看起來一模一樣，但他記得那個指環外部看著光鮮亮麗似乎被很好地保養，但是曾經經手過它的太宰治記得很清楚，那枚指環的內側有相當多的劃痕，與外部的表現天差地別就像是兩個指環一樣。

　　現在掛在她脖子上的那枚絕對不是被他丟掉的那枚。

　　……是別人送的嗎？那個送的第一枚指環被他丟了，之後又給她補上了的人……

　　他心裡泛起了不舒服的感覺，比吃了自己做的活力清燉雞還難受。

　　要想個辦法換掉它。

　　太宰治在心裡盤算著，仔細衡量考慮，比他往日裡做計劃還要更認真幾分：

　　不能讓她發現異樣，當做送普通禮物那樣替代掉她身上別人給的東西……

　　讓她身上……只有他送的東西。

　　#

　　太宰治抱著自己新鮮出爐的女朋友舔舔蹭蹭了好半天才踩著女朋友炸毛的底線松開了手，只是還是一副委委屈屈吃了大虧的模樣：「你現在住哪裡？不會還和那個黑皮在一塊吧？」他努力壓制住語調裡的醋味讓自己聽起來似乎只是不太高興的模樣，「明明你都有男朋友了，再和別的男人住一塊，你男朋友是會很難過的……」

　　醋味沒壓住，飄出來了。

　　奈奈：「……害得我現在沒地方住的罪魁禍首是誰啊？」

　　把景光他們租的房子給搞沒了的不就是港口Mafia嗎！？

　　你個港口Mafia干部在說什麼鬼話！

　　「沒地方住嗎？」太宰治自動過濾掉不重要的內容，只抓他想要的重點，「我給你安排吧！你想睡哪裡？」

　　奈奈沉默了一會，視線下意識地在周圍一轉：按照太宰治對生活水平的要求的表現——比如這個集裝箱小屋……這家伙，所謂的安排住所，不會是再搞個集裝箱和他這間放一起吧？

　　她的視線被太宰治誤會了，面皮白淨的少年臉上泛起了紅：「要同居的話……也不是不行……」

　　不想讓她看到自己臉紅的模樣，他有些手忙腳亂地把少女的腦袋埋進自己懷裡，不讓她抬頭看到自己的表情：如果想搬過來的話……嗯，洗漱用品之類的只要讓人再送一份牙刷毛巾杯子之類的，牙膏沐浴露洗發露的話可以用他的——正好他現在啟封的就是當時下意識跟著她買的……呃，被她發現這點的話會不會以為他很變態……

　　而且這裡……不適合她。

　　太宰治想。

　　他自己是無所謂，但是她不行。

　　她那麼重視保護自己的身體，呆在這種遍地是非法傾倒產生的有毒物質的地方，會讓她生病的。

　　聯想到她之前明令的要求，太宰治默默把自己的搬家也提上了日程：不然他怕哪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被親愛的女朋友連夜帶走……啊這，要是和她一起的話，也不是不行……

　　……算了，還是直接換個地方吧。

　　性格裡的控制欲讓太宰治艱難地放棄了「一覺醒來發現被女朋友關她家裡」（奈奈：？？？你把我當什麼人了！？）這個誘人的選項，決定找個房子搬進去，並讓部下事先放上沒開封的她慣用品牌和種類的洗漱用品。

　　這樣看起來就不會顯得他變態了。

　　#

　　奈奈對於住哪裡並沒有什麼要求，只要不妨礙她行動，就算住到港口Mafia總部的首領辦公室她也無所謂，所以在太宰治試探著提出之後，她很快便答應了。

　　且不提那邊奈奈住進去之後發現樣樣用品都和她之前用的一模一樣由此是個什麼心情，這邊，因為心頭擱著事，太宰治漫不經心地掃過辦公桌前的文書，沒什麼要緊事，吩咐下屬盯緊的關於煉獄舍的事暫時也沒什麼下落，既然如此……

　　他想起了那枚被掛在少女脖子上的指環。

　　一小時後，橫濱商業街。

　　珠寶商店裡，往日裡極少見到的店長擦著汗跟在披著黑色大衣的少年身後，即使室內開著溫度適宜的空調，他的臉上依然不停地冒汗。

　　港口Mafia下屬子公司裡是有珠寶首飾公司的，只是這部分業務現在不是太宰治管，而是在太宰治死對頭手裡。

　　貿然插手的話，就等同於插手別的干部的業務，這在港口Mafia屬於大忌。

　　但是……

　　一來，主管他們業務的干部中原大人前幾天剛剛被首領外派出差去了，一時半會兒根本回不來沒人給他們當主心骨；二來，店長的資歷足夠老，他清楚記得，在森首領將寶石業務交給中原大人打理之前，一手開辟了這條寶石線業務的，就是太宰大人……

　　港口Mafia的黑色幽靈之名讓人聞風喪膽，如果是他的話，時隔了兩三年才開始清算當初從他手裡拿走利潤巨大的寶石業務的債……店長發現，自己竟然不覺得驚訝，反而有點理所當然的感覺。


第362章

　　按照太宰干部的要求將店內經過打磨但還沒有做設計鑲嵌的寶石素材拿出來給他看， 店長擦掉額頭的冷汗，幾乎是屏息以待。

　　「什麼嘛，都沒什麼好點的貨……小矮子就這麼管的麼？」

　　掃了一眼那些經過精密切割打磨煥發出晶瑩剔透的光亮的寶石， 太宰治腦海裡卻是他清晨出門離開時回頭看到的，那個坐在窗邊注視著大海的少女茶晶色的眼眸， 一眼看過去晶瑩剔透，眼底卻帶著點清濛濛的霧氣，像是迷霧一樣神秘。

　　可又能清晰地映出他的影子。

　　他隨手拿起一枚， 對著光看了看， 又有些無趣地丟了回去：「根本比不上……」

　　他嘟囔了幾句，在那些素材裡仔細翻看了半天，才勉強挑出一枚六方柱狀的祖母綠寶石。

　　燈光下， 它的光芒柔和又濃艷，就像他記憶裡那個聖誕節前夜驚鴻一瞥間從樹上掉下來的少女的眼眸。

　　但是……太宰治仔細想了想，她身上好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寶石類的裝飾品，以她衣物的價位消費水平， 想要搭配寶石首飾並不困難， 但她寧可素著也不要……

　　是不喜歡這類飾品的緣故嗎？

　　他郁悶地把那枚寶石也扔了回去， 目光落在了店後用於飾品加工的機器上。

　　一個店員剛好捧著裝在盒子裡的首飾進來， 准備給它做保養。

　　「等等。」

　　少年的聲音叫住了這名店員——雖然店員並不認識這個披著黑大衣一臉陰郁的俊秀少年，但看店長都小心翼翼地陪著， 在這種格外需要眼力勁才能生存的地方工作的店員非常聽話地停下了腳步。

　　太宰治走過去， 伸手，修長的手指從店員捧著的盒子裡勾出了一枚素雅的銀戒，他認出這枚銀戒應該是這家公司曾經主力推出的對戒中的一枚， 主打面向情侶和新婚夫婦， 但現在這枚理當被仔細保存小心呵護的銀戒外沿上卻滿是刮痕， 唯有朝內側少有刮痕——太宰治幾乎可以想像得出來它的經歷：

　　主人每日將它戴在手上，卻從不刻意留心，於是硬度並不是非常出色的銀戒就時不時與隔壁手指上的鑽戒、衣服口袋裡的鑰匙、手機外殼等東西相碰相撞，它原本光滑的身軀上便留下了一道道痕跡……

　　和她的指環上截然相反的痕跡。

　　太宰治下意識想。

　　所以……那枚指環上的痕跡，怎麼來的？

　　一直被戴在手上的時候被好好保存、反而是拿下來的時候才遭受了損傷……？

　　而且是傷在正常來說應當是非常難碰到的內側。

　　……除非，內側，變成了外側。

　　那枚疊戒，可以變形！？

　　關鍵點一通，太宰治幾乎是不需費多少力氣，他的頭腦裡便將那枚疊戒展開後的模樣構思了出來，那樣的形狀……

　　是他沒有親自經手過、但是非常熟悉的，在某些場合極其好用的道具。

　　教導她的人送的，曖昧不清意味不明的指環。

　　實用性掩飾其下不可告人的秘密這樣的作風。

　　還有……他以為是與自己相似所以總讓她在自己身上尋找另一個人的身影……

　　如果，如果——不是相似呢？

　　他曾經將整個橫濱翻過來都沒找到的人，忽然就又出現了——如果，那幾年裡，她確實不在橫濱，甚至，不在這個世界呢？

　　種種線索指向的答案讓曾經的酸澀煙消雲散，但在愉悅的情緒上升之前，他想起來了。

　　那枚疊戒，被他親手扔進了海裡。

　　部下說，她在那沿著海灘找了一天一夜。

　　#

　　素雅的銀戒掉回了盒子裡，店員愣愣地看著少年快步離開的背影，不明白剛剛發生了什麼。

　　#

　　等到太宰治清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漂浮在海裡了。

　　少年閉上眼睛，任由身體沉下水去。

　　他應該知道的，都過去這麼多天了，根本不可能找到的……

　　在他那些部下眼裡，大概這又是上司一次突發奇想的自殺行為吧……他在心裡嗤笑了一聲，但是籠罩在心頭的絕望和痛苦，卻比往日來得更加濃厚。

　　她好好的保存著、珍視著的東西，被他親手扔掉了。

　　在沿著海灘尋找的那三天三夜裡，她在想什麼？

　　一定很難過吧，他的態度那麼差，還總給她找麻煩……

　　會，怨恨他嗎？

　　說起來，她之前明明根本沒有想過男女關系方面的事，但忽然就主動……是在安撫他嗎？

　　為了安撫他，才做出那種行為……

　　沉淪在水中的人下意識地舔了下嘴唇，卻只嘗到了海水的鹹腥味。

　　說到底，他這種人，怎麼配……觸碰那樣的感情啊……

　　下意識的自我放棄，讓少年的身體沿著海水漸漸沉下去，胸腔裡的氧氣愈見減少，細密的水泡從嘴邊冒出來，像串葡萄一樣往上飄。

　　還不如……爛在水裡……

　　在意識即將喪失的盡頭，原本平穩的海流忽然湧動了起來，本就在水流裡放逐自我的少年毫無防備，就被那股海流直接衝上了岸。

　　「咳咳！」太宰治趴在沙灘上咳嗽了幾聲，緩過勁來轉頭看向海面。

　　趕過來的部下見到被海水帶上海岸的上司，只當這又是自己上司一次不成功的自殺行為，習以為常地遞上干燥的毛巾，卻半晌不見上司取過。

　　他疑惑地抬頭，發現上司正看著海面發呆。

　　是錯覺嗎？

　　太宰治少有的懷疑起了自己的記憶。

　　剛剛……好像看到了一個有著魚鰭一樣的耳朵的小孩子扇動折扇，把他送上岸……

　　是他嗆水出幻覺了嗎？

　　不對，好像記憶裡……似乎也曾經見到過……

　　他從自己記憶的庫存裡翻找出碎片來：在第一次遇到她的那條河裡，半夢半醒間，看到她帶著自己從河裡浮出水面，那個時候，旁邊有個人影在幫她……

　　那個時候他已經不是很清醒了，所以記得並不清楚，只隱約記得，對方耳朵的位置是有像魚鰭一樣的陰影的……

　　#

　　果然，太宰治的【人間失格】在正常情況下是可以免疫掉時空置換的效果的。

　　至於那次會被連帶著置換過去……八成，又是她的無色之王能力搞的鬼。

　　奈奈處理掉面前的煉獄舍成員，把一個長著魚鰭耳朵的小孩子從被她揍趴下的人堆後面拎出來：「沒事了吧？」

　　被太宰治以為正在家裡的人此時卻正處於調換後的十年前的時空中，幾次下來她也有經驗了，原地呆著等置換回去就好，只是這次過來的時候恰好撞上了煉獄舍的人非法買賣人口——不對，是妖口：被煉獄舍的人用特別針對制造的手銬銬起來的小孩子的臉髒兮兮的，卻怎麼也掩蓋不過她那魚鰭一樣的異常的耳朵。

　　聯想到靈界的《黑之章》，奈奈對這些小妖怪本來會被賣去的地方有了隱約的猜測。

　　是魚妖啊。

　　說不定還是河神呢。

　　從這個小妖怪身上聞到了橫濱那幾條河流的氣息，她心想道。

　　「謝謝、謝謝您……」小魚妖聞到了天敵的氣息，怕得渾身都瑟瑟發抖，卻還忍住本能的恐懼，開口，「請、請問，有什麼是我、我們可以報答您的嗎……」

　　大妖們的好心不是白來的，現在朋友們還傷著問不了，她、她要懂事，要主動問……嗚嗚……好可怕的氣息……

　　奈奈本打算直接說不用，但看小妖怪嚇得渾身都發抖的模樣，她想了想，問：「你，是橫濱本地的河流裡的妖怪？那些河流和附近的海域都是你的領域？」

　　妖怪也是有領地的意識的。

　　小魚妖怕怕地點頭，又搖頭：「河流……河流是我住的地方，我能感應到橫濱所有河流的情況，附近的海域是我的朋友的地方……」

　　她拉住了身側另一只同樣有著魚鰭一樣耳朵的小妖怪，後者還昏迷著——在奈奈來之前，他還在努力保護自己的同伴，結果自然被「重點照顧」了，在奈奈給他做過治療之後呼吸平穩下來沒了危險，但暫時還沒醒。

　　顯然和它們是一塊的小樹妖正在用自己的妖力小心地過度好讓他快點醒過來。

　　很明顯，海域就是這只還昏迷的小妖怪的地盤了。

　　也就是說，她面前這三小只就是從橫濱本地誕生的妖怪，分屬於陸地、河流和附近的海域……奈奈若有所思，再看它們沒有報答就不敢安心的模樣，少女想了想，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嘴角忽而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來。

　　小魚妖難以形容那是什麼樣的笑，但它覺得，那個笑很好看。

　　「你們三個是一起的吧，」得到肯定的答復，少女微笑起來，「那就和我定一個契約吧——在你們的能力範圍內，救助落在你們領地裡的人類。」

　　救人類！？

　　還清醒著的小魚妖和小樹妖幾乎沒有什麼城府，自然也不會掩藏自己的心情，他們的想法直白地表露在臉上，這讓奈奈立刻注意到了自己想法的漏洞。

　　想了想，她又道：「考慮到你們差點就被人類綁架賣掉了，讓你們對所有人類一視同仁也不太好……這樣吧，其他的人類你們看心情救，不想救就無視也沒關系，本來人類的生死就和你們沒什麼關系——但是，只有這股氣息的主人，必須救，這就是我的要求。」

　　剛想反駁就被補充說明給壓下去的小魚妖想了想，只是救一個特定的人類、其他人看心情救這倒也可以……畢竟，雖然有這樣會把他們抓起來賣掉的壞人，也有會每天不辭辛苦幫他們把水裡的垃圾撈掉的好心人。

　　認真感應了一番面前的大妖怪傳遞過來的不知名人類的氣息，小魚妖和小樹妖表示自己記住了，並且等他們的朋友醒了之後也會將這股氣息刻印給他讓他知道，兩邊同意之後，仙狸【言出法隨】下代表契約的金燦燦文字化作細碎星光，沒入土地之中。

　　以這片土地為見證，契約成立。

　　#

　　嗯，她在十年前就定下了契約，等到幾年以後太宰到橫濱之後，大概就會發生上吊結果樹梢斷了、跳河結果被水流衝上岸等等神奇的事吧？

　　想到愛好自殺（雖然幾乎沒有在她面前這麼干過但多的是人直接或者間接告訴過她這件事）的某人到時候的臉色——特別是他還沒多少靈力看不到妖怪所以八成也找不到緣由只能自認倒霉，少女的臉上就忍耐不住笑容，笑眯眯地「威脅」：

　　「不遵守約定的話，吃了你哦！」

　　小魚妖：嚶QAQ！

　　不、不要被吃掉啊！


第363章

　　如她所想， 很快，時空置換又將她帶回了之前的時空，而剛剛在她身邊的那三只小妖怪連同那群暈倒的煉獄舍都已經消失了蹤影。

　　仔細想想， 那只河流裡的小魚妖，似乎有點眼熟……奈奈思索著回到住所， 拿了換洗衣物進浴室時還在回憶自己是在哪裡看到過類似的畫面。

　　對了，第一次遇到太宰治的時候，因為處於血脈覺醒期間不太清醒掉進了過去的河流裡， 當時從那裡撈出來了一只14歲的太宰治， 那個時候，身邊就有只小魚妖幫她……想起來了，她當時還提到了「約定」「不許吃我」之類的， 本該早就聯想到，但是因為那會兒的記憶和理智都不是特別清晰，所以一直沒想起來……

　　確認了小魚妖們確實遵守約定，奈奈的心情也好了許多， 思考的事暫且一放下， 她就發現了自己正用的洗浴物品那熟悉到骨子裡的香味。

　　和她平時習慣的產品一模一樣。

　　連洗發水的牌子和種類都要調查……他的控制欲是不是太強了點？

　　奈奈在心裡嘀咕了一句， 等看到連牙膏都是， 而這個衛生間裡雖然有兩只牙膏卻是一模一樣的兩只，奈奈：「……」

　　仔細回憶一下， 好像， 他身上淡淡的洗漱用品的留香……排除掉個人身體自帶氣味造成的干擾，確實和她平日裡用的一樣啊……

　　這到底該說是變態還是變態還是變態？！

　　明明四年之後的太宰先生用的並不是她熟悉的檸檬香……啊，也有可能是成熟了學會隱藏自己了？

　　奈奈走出浴室， 默默地擦頭發， 木著臉想。

　　……不管是哪個答案都不想要。

　　長頭發不容易干， 她用毛巾把頭發盤起來准備先等毛巾吸完水再慢慢吹干。

　　說起來，他去哪裡了？

　　才想著，背後忽然壓上來一個沉重的人體——太宰治環著少女的腰，把臉埋在她的後頸裡。

　　混合了柔和體香的清爽檸檬香氣充盈在鼻間，安撫下了他回來路上一直混亂不堪的情緒。

　　「怎麼了？」奈奈疑惑不解地想轉身，但是環著她的人沒有松開，試圖轉身時微弱的阻力讓她明白，太宰治現在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的表情。

　　於是她從善如流地保持著原來的坐姿，只是抬起手，想安撫地摸摸他的頭，結果手一摸到頭發裡的潮濕感，奈奈便意識到了不對，還有一開始被屋子裡洗浴後的香氣遮蓋的海腥味：「你掉海裡了？」

　　而且看情況掉了海裡都沒換濕衣服！？

　　她在面對太宰治的時候底線很低，但是放任他摧殘自身這件事絕對不包括在內——原本還打算任他撒嬌的人頓時板起臉，毫不猶豫把人推進浴室，打開熱水花灑就開始扒他身上吸水後沉甸甸濕噠噠的衣服。

　　「嘶……」太宰治倒吸一口氣，也顧不得自哀自怨了，連忙抓住她的手，「我我自己來！」

　　可惡，雖然女朋友幫忙洗澡聽起來很香艷，但是！

　　能看不能吃最後折磨的不還是他自己嗎！

　　奈奈退後了一步，打量了一會太宰治，確認他這會兒沒有其他不好的念頭，這才點點頭：「我在外面等你。」

　　等她退出去並關上了門，太宰治猶豫了一下，才開始解衣服。

　　擔心自己在浴室呆的時間久了，他那位在某些時刻完全沒有性別意識和回避意識的女朋友會開門進來看情況，太宰治洗的速度很快，熱水灑在皮膚上，帶走了海水的鹹腥和冰冷。

　　沐浴液的檸檬香充斥在浴室裡，但聞起來比他之前用的時候聞到的要更柔和一點……是因為，之前她用過嗎？

　　一想到或許在不久之前，此時他站著的地方是她在……太宰治捂著臉，簡直要嗚咽出聲了：「可惡啊……」

　　這是何等的折磨……

　　嘆著氣擦干身上的水，太宰治從櫃子裡翻出新的繃帶給自己纏上，然後才套上放在一旁的藍色居家服——不知道是哪個下屬准備的，畢竟他原本是絕對不會有這種東西的，但看在准備的是一藍一粉兩套大小不同明顯的情侶居家服的份上，更重要的是他剛才進門的時候看到她穿著那套粉色的，他還是願意換上試試的。

　　心思倒還可以，就是眼光不太好——太宰治如此評價這兩套衣服，並決定等會有空了就自己去再重新挑兩套更適合她的衣服換掉它們。

　　現在就勉為其難地留著吧。

　　他不承認是自己微妙的占有欲在排斥非他挑選的東西出現在這個屋子裡。

　　出了浴室，太宰治就非常自動自發地湊到了正坐在沙發邊攤開了橫濱地圖思考著什麼的少女身邊，不忘強調自己的存在感：「在看什麼？」

　　「在想橫濱這些年的變化。」奈奈隨口說了一句，頭也不抬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手指沿著後頸伸入他的發根，摸到了一手水漬。

　　還真和她想的一樣，擦干了發尾不滴水就跑出來了……奈奈無奈地收回手，把擱置在一旁的電吹風插上電，按住不知怎麼的忽然僵硬住的太宰治：「別亂動，給你吹頭發，不然感冒了不要指望我會溫柔地照顧你。」

　　細碎的熱風順著手指的動作分開發梢，露出發根和頭皮，冰涼感立刻被暖意覆蓋，太宰治僵著身體，感受到手指沿著他的頭顱慢慢地撥弄。

　　等吹完頭發，奈奈把電吹風挪開了一些，疑惑地看一言不發的少年：「怎麼了？」

　　這麼安靜乖巧，不像他。

　　太宰治低著頭，說了一句。

　　他說的太快，聲音又輕，被電吹風的噪音掩蓋過去，奈奈關掉手上的電吹風，示意他再重復一遍：「你剛剛說什麼？」

　　起身的動作帶動氣流，奈奈只來得及把手上的電吹風挪開免得磕到人，自己就被滿心氣惱的人抱了滿懷：

　　「……你對誰都這樣嗎？」把人抱緊在懷裡才有真實感，太宰治又重復了一遍自己剛剛說的話，語速又快又急，像連珠炮一樣噴射，「不管是誰……剛答應當人家的女朋友，就能搬去和人同居，扒人家的衣服還給人吹頭發！」

　　奈奈：「……？」

　　奈奈的頭頂浮起一個問號。

　　這是在干嘛？

　　欠打了嗎！

　　……啊，難道是，奈奈木著臉，最後還是沒忍住，嘆氣：「……沒有別人，只有你——也只會對你這樣做。」

　　——想要她承認他的特別，讓她只會對他另眼相待的特別。

　　過了好一會兒，才從那個埋在她頸窩裡的腦袋邊傳出一句小小聲的詢問：「……真的嗎？」

　　奈奈面無表情：「你再沒事找事我就把你丟門外清醒清醒。」

　　「哪有沒事找事！沒有的事！」有親愛的女朋友在懷，誰要去外面罰站啊，太宰治迅速抬頭開始顧左右而言他，「你頭發也沒干還說我呢……我給你吹頭發吧！」

　　奈奈毫不猶豫就拒絕——笑話，她自己給自己吹都能燙著自己，讓他來吹？不是把自己送烤架上麼！

　　「等會就干了不用……哎等一下！」

　　一不留神吹風機就落在了太宰治手裡，後者打開開關，笑眯眯道：「我會注意的！」

　　——她怕被吹風機燙這事他早就在第一次往她身上放竊聽器的時候就知道了，那會兒想法也就覺得她真是笨手笨腳的給自己吹頭發能燙到自己，哪像他這麼心靈手巧，絕對不會燙到她！

　　太宰治自信滿滿地想。

　　「好燙！」

　　「……」

　　十分鐘後，剛把那頭漂亮的長發吹干，奈奈已經飛速坐到沙發另一頭去了。

　　太宰治頓時一臉被打擊到的樣子：「明明後面都沒燙到你了！」

　　「你怎麼不提前面燙我那麼狠！」

　　「不是故意的嘛……而且後面基本沒燙到了是吧！」太宰治忍不住反駁。

　　摸摸自己已經吹干並且順滑不打結的長發，想想自己剛剛被燙了多少次，奈奈語氣冷沉：「你這輩子最好不要有給第二個人吹頭發的想法——如果讓我知道你拿在我身上練出來的手法去給別的人吹，就算你躲天涯海角我都要把你揪出來大卸八塊！」

　　拿在她身上練手得到的經驗去和別的人親密，她假設一下都覺得喪偶真是個再美妙不過的結局了。

　　「所以……唔！」她的威脅還沒說完，就被忽然撲上來的人給堵住了嘴。

　　過了好一會兒，太宰治才喘著氣松開了被他吮咬得紅潤的唇，呼吸急促，嘴角是怎麼也壓不下去的弧度：「沒有別人，只有你，也只會對你這麼做——包括以後所有的事。」


第364章

　　好不容易把黏黏糊糊的家伙從身上撕下來扔給過來找他的部下， 奈奈頂著那些黑西裝下屬們震驚的眼神，黑著臉關門。

　　「等、等一下呀！」太宰治及時截住了即將合攏的門，死皮賴臉擠進去， 「我還穿著睡衣呢！你讓我這個樣子出門嗎？」

　　——港口Mafia那邊有事過來叫太宰治的時候，後者剛剛給女朋友吹完頭發正親熱著， 自己也才洗完沒多久，雖然按照太宰治一貫投水的習性，他的下屬們已經習慣在車上准備好換洗的西裝了， 但是……

　　兩個心腹下屬互相偷偷看了一眼， 沉默地低下頭，把「車裡就有給太宰先生准備的全套衣物」這件事爛在肚子裡。

　　——傻子才在這種時候去拆穿上司的伎倆呢！

　　太宰大人不爽的時候，他們只會倒霉得更徹底好嗎！

　　於是兩人眼觀鼻鼻觀心， 老老實實守在門口，聽著從沒有關嚴實的門裡傳出的聲音動靜：

　　「……我怎麼知道你的衣服在哪裡？我連我自己的衣服在哪裡都不知道！」

　　——嗯，正常，畢竟太宰先生的小女友也是今天才搬進來的， 不過問題不大， 屋子當時是他們負責打理的， 女主人的衣服就在主臥旁那個大的衣帽間裡！

　　至於太宰大人的衣服麼， 當然就是在大衣帽間靠角落的櫃子裡了——男人的衣服數量是不能和女生相比的，從大衣帽間裡分出一個櫃子就夠用了！

　　不知道太宰大人說了什麼， 兩人聽著裡面的動靜停了一會， 然後過了一會，是衣服摩擦的聲音。

　　一個下屬算了算時間，再加上那位女生不熟悉房屋布局需要花費的時間……那陣動靜， 應該是她從樓上找出了太宰大人的衣服拿下來給他穿上吧？

　　——好歹是太宰大人的心腹下屬， 被太宰治折磨、啊不是， 指導了這麼久，這點事還是可以算得出來的。

　　悉悉索索穿衣服的聲音裡夾帶著太宰大人的嘟囔聲：

　　「為什麼你看我換衣服都不會害羞啊……」

　　「我為什麼要對一個繃帶木乃伊害羞？」

　　「……」

　　也是哦，哪怕脫光了衣服，太宰大人身上還纏著一身格外嚴實的繃帶呢……兩位部下贊同地點點頭，這要是會害羞，他們就得開始思考上司的女友的XP系統是不是不太常見的問題了。

　　又一會了，大約是穿完衣服了，他們聽到了那位女生讓太宰大人趕緊出門的聲音。

　　「等一下，就這樣？」太宰大人試圖在暗示什麼的聲音，「你不覺得我身上還少了點什麼嗎？」

　　話落後兩三秒的時間，大約是在打量太宰大人思考他身上少了什麼，少女遲疑的聲音響起來：「……領帶？」

　　「對呀對呀！」

　　「不是在你自己手上嗎？」

　　「……」

　　安靜了一會，就連在門外的下屬也感受到了太宰大人的沉默無言。

　　啊這……同是男人，他們自然是立刻明白過來太宰大人想要什麼，兩人對視一眼，極有默契地悄悄後退，一直退到路邊停靠著的等候的車輛旁。

　　——要是讓太宰大人出來發現他們聽了一堆他的私密話，他們估計至少兩個月不用想著回家休息了。

　　擔當司機一職所以一直守在車旁邊的另一個人疑惑地看自己的兩個同僚：「怎麼了？」

　　兩人搖搖頭，不說話，一臉高深莫測。

　　司機：「……」

　　又過了幾分鐘，太宰大人從屋裡走了出來，哪怕他剛走出屋門範圍，那扇門就在他身後狠狠關上，也沒有影響到他嘴邊的弧度。

　　在看到兩個本來應該在門外等候的部下站在車邊時，他嘴角的弧度沒有往下掉，反而略微勾了勾，顯然對他們的識時務很滿意：「行了，走吧。」

　　感覺經受了一輪考驗的二人暗暗松了口氣，連忙拉開車門也跟著坐了進去，坐前排副駕駛座的那個趁著調整座位的功夫，悄悄從後視鏡裡往後看了一眼。

　　後座少年衣服整齊，領子筆挺，但是脖子上的領帶雖然依然是四手結，卻不是平日的風格：領結邊緣略微翻起，不夠工整，顯然是新手還不熟悉在這裡打結時需要另一只手輔助固定才會犯下這樣的錯誤。

　　對方顯然也意識到了這點，試圖在後面補救，但是沒有給領結留出足夠的余裕，於是後續的調整並不是很成功，導致領結部位邊緣依然有翻起。

　　簡而言之，黑西裝的部下心想，如果讓他那位在老家開旅店閱人無數的老媽看到的話，一定會用她那種意味深遠的表情，捂著嘴笑著說這就是新婦的笨拙呀。

　　#

　　蹲在牆頭的黑絨絨打了個噴嚏。

　　總感覺有人在背後念她。

　　它不爽地甩了甩尾巴，跳下圍牆，落地的時候，已經化作了十五六歲的少女模樣。

　　根據衛星模型加上實地考察，這幾天她幾乎已經把整個橫濱市的地形地圖都給背下來了。

　　即使非時院給的計算結果是阿爾泰爾要動手最快也要兩個月的時間，但王權者的直覺告訴她，不會那麼久。

　　她必須在那之前做好准備。

　　包括，mimic。

　　一旦阿爾泰爾開始動手，她沒可能再能抽出空去處理mimic的事。

　　所以，必須在那之前處理完。

　　安德烈，mimic……曾經在黃沙滿地的戰亂地帶救下了她的人，她不可能眼看著他們迷茫徘徊在人間地獄而不作為。

　　落地後的少女步伐輕快，卻極為迅速地朝前走去。

　　安德烈他們偷渡進入橫濱，不可能攜帶太多的武器裝備，所以多數采用就地取材的辦法，也就是直接從當地「采購」——至於這「采購」花不花錢，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這次被mimic盯上的「采購方」，正是港口Mafia。

　　之前潛入港口Mafia的情報庫的時候，她也順帶看到了一條信息：有一方不知道哪裡來的組織准備趁他們交接走私品的時候來搶貨。

　　如果她後續調查內容沒問題推測也沒問題的話，這個在港口Mafia那邊被太宰治標注說是樂天派的勢力組織，應當就是mimic。

　　港口Mafia的走私品……雖然很多人說起極道的走私品總以為是各種槍支彈藥，但這些不過是他們用於武裝自己的手段，真正能讓一個組織立足的，還是，錢。

　　是的，港口Mafia也是要賺錢的——而不是像有些人想的那樣干搶劫這樣的無本買賣。

　　所以很多時候，他們的走私品其實是他們的貨物，大到寶石，小到大蒜楓糖漿乃至於珍珠奶茶……

　　她已經事先了解過了，這次港口Mafia准備交接的是一批剛從中東那邊運過來的寶石，這原本是要中原中也負責的，但奈何這位前幾天剛剛出差去了其他地方，於是負責壓陣的人就變成了太宰治。

　　安德烈他們對寶石並不感興趣，但是卻流露出了要去打劫這批貨的風聲……少女垂下眼，蓋住了眼中的思緒。

　　是佯攻。

　　真正的目的，應該是港口Mafia的武器庫：一個組織總共的人手是有限的，既然得到了有人要來劫寶石這麼值錢的貨的消息，那自然要相對應地做出防範措施，從其他地方抽調人手，那麼，平日裡雖然也重要但是幾乎沒人敢來犯的地方的人手，就可以抽調過來了。

　　比如，武器庫。

　　她要攔截下前往武器庫的mimic，也要攔截下去往擔任誘餌職責的倉庫的mimic成員——不管是哪邊，都是她曾經相處過的人，是曾經手把手教過她怎麼在那樣的戰亂地帶活下去的人。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她站在錯綜復雜地道路口，仰頭：

　　「沒辦法，試試看吧……」

　　#

　　是日，趁著同伴們去攻擊港口Mafia貨物交接引走注意力，一支小隊潛行靠近武器庫，卻在距離武器庫還有五百多米的時候被攔下。

　　攔下他們的，是一個眉心有一顆紅痣的青年。

　　「要求是無死亡，無不可逆重傷，標准還是以人類平均醫療水平為標准，而對手則是能夠動用各種槍支的……真會為難人啊，我的主人。」

　　青年嘆息著笑了一下，道：「現在停下的話還來得及，我對自己的控制力並不是很有信心——畢竟我已經很久沒有和像你們這樣弱小的人類交手過了。」

　　回答他的，是迅猛的槍聲。

　　但讓他們震驚的是，雖然他們面前這個青年只穿了肉眼可見毫無防護能力的單薄T恤衫，可就在槍彈朝他飛去的瞬間，他的周圍仿佛出現了一圈看不到的保護層，將那些朝他傾泄而去的子彈盡數攔截在距離他身體十公分之外的地方。

　　異能力？！

　　見多識廣的小隊長立刻意識到了對方極有可能是罕見的異能力者，但是任何異能力都是有其上限的！

　　哪怕是最強的防御者，面對流瀉而下不間斷的子彈，也有無法補足防御的時候！

　　「但我可不會乖乖在原地給你們當靶子。」

　　近在咫尺的聲音，小隊長一驚，手上的槍口就要調轉，卻被一記敲在後頸的重擊打得立刻昏迷過去。

　　幾分鐘後，等到聽到動靜的武器庫守衛謹慎地靠近這裡時，只看到了滿地的彈殼，已經沒有任何人的蹤跡存在了。

　　沒有多久，守在倉庫那邊眼看著交接任務圓滿完成也沒有等到情報裡的「樂天派」前來打劫正無聊的太宰治就收到了武器庫那邊有不明人員在附近交火的消息。

　　干部微怔了一下，立刻意識到倉庫這邊是佯攻，對方真正的目的是武器庫。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消息來源都有必要審查看看了，到底是對方也不清楚，還是……故意泄露這樣的情報給他們？

　　截取了這次消息的情報小組歸屬於尾崎紅葉手下，太宰治不好越過她去接觸她的部下，所以在結束了倉庫的交接之後，便返回港口Mafia總部大樓，找到尾崎紅葉，將這邊的事宜告知了她。

　　考慮到這原本是屬於中原中也的事務，他沒忘在告知尾崎紅葉的同時視頻聯系了中原中也——太宰治可不要再去找中原中也說第二遍。

　　紅發的女人目光微沉地點點頭：「明白了……妾身會去調查這件事的。」

　　「那就交給你了，紅葉大姐。」想著自己該做的也做完了，調查疑似站在他們這邊幫忙攔阻了武器庫失竊可能性的勢力或者人員的任務也交給部下了，太宰治決定回家，等明天再看部下那邊的工作成果。

　　「太宰君，」在他准備轉身走的時候，尾崎紅葉叫住了他，美麗的和服女性用扇子掩住自己小半張臉，溫和地開口，「雖然工作繁忙，但不能因為這樣就不注意自己的衣著啊。」

　　她點了點自己的衣領位置，提醒他領帶的不當之處：太宰平時很少會犯下這樣的著裝錯誤，這是最近太忙了沒注意到嗎？

　　少年干部眨了下眼，抬手覆蓋在領結部位，卻沒有像尾崎紅葉想的那樣解開它重新打過，而是摸了摸它又把手放下了：「謝謝紅葉大姐提醒——沒辦法，要體諒一下人家第一次打這種結嘛！」

　　說罷，他心情很好地揮揮手，轉身離開。

　　「啊？太宰那家伙什麼意思？」視頻聯系還沒斷開，中原中也自然也看到了，滿臉嫌棄，「領帶都沒打好還一臉得意炫耀的樣子是什麼意思？」

　　還有那個「第一次打」又是什麼鬼，敢情前幾年他的領帶是鬼給他打的？

　　進入港口Mafia之後就被尾崎紅葉一手教導出來所以在這方面的品味相當不錯的人想不通太宰治到底在得意炫耀什麼。

　　尾崎紅葉：「……」

　　尾崎紅葉沉默了一會，道：「中也。」

　　「嗯？有什麼要我去辦的嗎，大姐頭？」

　　「……要加油了啊。」太宰那種人都找到女朋友了。

　　「哈？」


第365章

　　橫濱郊外。

　　廢棄的洋房。

　　這是MIMIC來到橫濱之後尋找安置的新基地， 首領安德烈·紀德有一種預感，他可以在這個國家裡找到他們想要的那名異能者。

　　那名，可以給予他們安息之地的異能者。

　　這份預感在死屋之鼠的首領告訴他數年前有一名超越者死在這個遠東之國的消息時就出現了。

　　而在來到這裡之後， 盡管還沒有遇到那名異能者，但紀德相信， 他們很快就會見面了。

　　——直到剛剛他的部下回來之前，他都這麼相信著。

　　部下的這次行動是為了獲取足夠多的武器，他們畢竟是流亡的雇佣兵部隊， 沒有完備的可以跨國作戰的後勤——曾經有過， 但在背上叛國的罪名之後，這種東西就沒了——所以每到一地，他們最先需要補充的就是彈藥槍支。

　　來到橫濱之後也不例外。

　　從死屋之鼠那購買得到的情報顯示橫濱本土最大的Mafia就是港口Mafia， 那麼，作為一個統治地位穩固的暴力組織，他們的組織結構和各方面發展都不會差，包括後勤：這樣以暴力統治地盤的組織， 他們必備的硬件設施之一就是武器庫。

　　紀德瞄准的就是港口Mafia的武器庫， 他們太需要補充彈藥了。

　　為此， 他做出了佯攻走私品交易、暗度陳倉偷襲搶奪武器庫的計劃， 但是……

　　「你說，你遇到了她？」

　　流亡的隊伍沒有太明顯的階級層次差異， 他和其他人一樣， 席地而坐，聽完回來的小隊長的彙報，紀德的目光下意識地投向了旁邊：洋房的牆壁阻斷了他的視線， 但他知道， 那堵牆後是被他分配去進攻武器庫的成員， 醫療兵已經初步檢查過了，並沒有什麼大礙，只要等他們自然蘇醒就可以了。

　　是就算在軍事演習裡也不會有的遭遇，連傷都稱不上。

　　此次負責佯攻的小隊長敘述了他的經歷：按照指揮官的布置，在提前透露給港口Mafia將要有人來黑吃黑走私品的消息之後，他帶上十多名士兵連同帶篷機槍卡車和手提榴彈炮佯攻交易現場，拖延夠武器庫那邊劫掠的時間就撤走——話雖如此，所有人都清楚他們此去凶多吉少：

　　提前獲得情報的港口Mafia可不是什麼慈善組織，明知道有人試圖挑釁，不給予鮮血的回報是無法鞏固自己的地位的。

　　但是，在距離走私品交易還有兩三公裡的地方，他們被攔下了。

　　攔下他們的只有一個人，個子不高，對他們來說甚至是嬌小的少女抬起頭來，那雙漂亮的清澈得能映出所有的異色眼瞳看過來的時候，認出了這是誰的士兵下意識地踩了剎車。

　　小孩。

　　他們沒有給這個撿到的忘記了一切的孩子取名字，害怕取了名字就會產生無法割舍的聯系，所以一直都只叫她小孩。

　　小隊長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已經被指揮官安排送去了倫敦理當已經開始新生活的孩子會出現在這個遠東之國，出現在他們面前。

　　他下意識地拒絕那個她追著他們而來的可能性。

　　他們連名字都沒有給她取，他們早該斷絕掉一切聯系了。

　　——可是，或許在他們心裡，小孩就已經變成了她的名字，應當產生的糾葛也不是一個名字就能夠避免的。

　　「雖然那孩子的狙擊實力確實強，」指揮官說，他甚至沒有發現自己不知道何時已經把天賦換成了實力——因為那個孩子確實已經將摸不著的天賦轉為了實打實的實力，「但在暴露的情況下，她沒可能壓制你們整隊人不被港口Mafia發現。」

　　一流狙擊手確實可以做到一個人圍剿一個團隊，但要是連被附近的人的發現不了，那就太過天方夜譚了：槍炮聲的存在感是非常強的。

　　除非有什麼靜音方面能力的異能者協助。

　　小隊長聞言苦笑了一下：「我們沒有交手。」他停頓了一下，說，「那孩子她說，有話想和我們說……我沒有聽，但是才抬起手，眼前的景色就變了，我們一下子出現在了距離原來地方足有十多公裡遠的林郊地帶，而不遠處，就是昏迷的斯科特他們……」

　　斯科特是負責進攻武器庫的小隊長。

　　很顯然，斯科特那邊也遭遇到了溫柔的攔截——看著所有僅僅只是昏迷，沒有一點致命傷的戰友們，小隊長只能得出這個結論。

　　兩邊都被阻止，再發起進攻的話，已經有了意識的港口Mafia不會遲鈍得沒有反應，所以小隊長讓人把斯科特他們搬上車，返回基地告知指揮官這些事。

　　「她消失之前，說希望我們能夠看看祖國的新聞……」最後，小隊長有些遲疑地說出了這句話。

　　祖國的新聞……他們下意識地屏蔽了所有和祖國有關的消息，因為那會讓他們想起曾經的歲月。

　　被贊頌謳歌的榮耀時光。

　　被污蔑後屠殺自己同胞不堪回首的痛苦經歷。

　　那是想一想都會從最深的夢魘中驚醒的疼痛。

　　MIMIC在歐洲戰場上是被稱之為幽靈部隊的存在，從這個外號就能看出來他們的一些特征：來無影去無蹤，甚至於來歷都不為人知……

　　小孩是怎麼知道他們來自哪個國家的？

　　「……我知道了，看來在不解決她之前，我們的行動都會受阻。」

　　紀德平靜地說。

　　醫療兵看了一眼指揮官，沒有說話。

　　如果對方是其他人，那指揮官這個「解決」十成十就是讓對方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但如果是那孩子……

　　醫療兵想起那孩子每次得了他的吩咐去給長官送藥時像夜鶯一樣的身影，垂下了眼。

　　「麥克那邊現在怎麼樣？」紀德轉頭問，麥克是去東京和他們安插在港口Mafia的臥底聯系的人——當然，紀德心知肚明那個臥底同時也是港口Mafia安插在他們這的人手。

　　所謂雙面間諜。

　　「從時間來說，現在應該還在和『交易員』接觸。」醫療兵約翰看了一眼時間，說道。

　　「告訴他，加快速度。」紀德說，「我不想再繼續游蕩了。」

　　#

　　下午四點。

　　在大雨中結束了和MIMIC的聯絡員的會面，阪口安吾走回到停車場自己的車邊，才將傘收攏到一半，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異樣，驟然轉身！

　　一個黑發的少女在他身後不遠處。

　　她沒有打傘，身體被大雨淋得極為徹底，濕漉漉的衣服緊貼著她身體的曲線，但她好像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淋雨一樣，表情漠然地靠坐在停車場圍牆上，纖細修長的腿懸空著，全身的支力點就是身下的圍牆，而從她所在的位置——阪口安吾驟然意識到，她這個位置，可以非常輕易地將剛剛他與其他人在大雨中交談的畫面盡收眼底。

　　哪怕這個停車場所在的位置距離剛剛他和人交談的空曠地足有數十米之遠，正常來說應該沒有人能夠聽到他們在大雨中的交談聲才對，但三面間諜的素養讓阪口安吾全身的神經都繃緊了。

　　而就在他緊張得幾乎無法呼吸的時候，他聽到了她仿佛自語一樣的聲音：「原來如此……不僅僅是港口Mafia，還有異能特務科啊。」

　　異·能·特·務·科。

　　這個名詞從對方的口中吐出的瞬間，阪口安吾幾乎是下意識地拔槍——沒有成功。

　　一秒前還在牆頭上隨意地晃著腿的少女在轉瞬間出現在了他面前，將他已經拔出一半的槍又推回槍套裡。

　　避開了他的手。

　　沒有接觸到他的身體。

　　——對方知道他的異能力，了解他能力的發動條件。

　　意識到這點時，阪口安吾緊接著想到了她剛剛說的話：也就是說，她在看到自己的時候，才確認了某件事不僅有港口Mafia參與其中，還有異能特務科涉足。

　　因為在她的意識中，自己所代表的身份，並不是港口Mafia的情報員，而是——異能特務科成員！

　　「我明白了。」少女的面孔近在咫尺，但卻像是看不到面前的阪口安吾一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慢慢地說，「MIMIC從歐洲來到了橫濱，異能特務科得知了MIMIC的到來，想將它丟給了港口Mafia來解決。但港口Mafia的首領不是什麼慈善家，他會借此來要求異能特務科給出足夠的代價，按照他的計劃，異能特務科會同意，因為他們不想損傷自己的實力，畢竟代價只是一張小小的異能開業許可證。

　　「而這正是森鷗外想要的。為此，他從數年前接手了港口Mafia之後就開始謀劃，甚至派出了間諜去接觸合適的、能夠制造足夠危機讓他來獲得這張許可證的組織，MIMIC就是他篩選後的答案。

　　「那個間諜，就是你——港口Mafia，MIMIC，異能特務科，三方臥底間諜。」

　　阪口安吾的緊縮，隨著她的話語，他的臉色一步步變得慘白：明明數分鐘之前他甚至都沒有見過這個女孩，但對方卻像是跟在他身邊幾年了一樣，將他這些年的經歷、港口Mafia首領的謀劃、異能特務科上級的盤算，宛若俯視自己手中掌紋一般，理得清清楚楚。

　　「將危機引入橫濱，再出面解決危機獲取官方信任得到許可證，而付出的不過是一些小小犧牲——不，再大的犧牲，只要沒有傷及到港口Mafia的根基就不算大，畢竟那張許可證值得這些……這就是森鷗外的『最優解』？」她像是在反問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末了笑了一聲，「呵。」

　　——阪口安吾確定了，她在不屑。

　　而這樣毫不顧忌地將所有都推算清楚、在他面前毫無掩飾……阪口安吾的情報員素養告訴他，對方眼裡沒有他這個人存在。

　　他不可能泄密——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他都沒有泄密的機會了。

　　在對方的眼裡，她是如此認為的，所以毫不顧忌。

　　這背後意味著什麼，阪口安吾比誰都清楚。

　　「你究竟是……」就算是死，他也想死個明白，給同事留下訊息——阪口安吾心想道。

　　像是被他的聲音驚醒，從自己的世界裡清醒過來，少女好像才注意他的存在一樣，那雙茶晶色的眼睛第一次，真正地落在他身上：「你不需要知道這個，今天你沒有見過我，完成『交易』之後你就回去了橫濱，沒有任何意外——對了，換個交易品，古董手表可不能沾水。」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記憶操控類的異能力的前提……阪口安吾握著槍的手指微動，在槍套上悄無聲息地留下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暗號：他的能力【墮落論】可以提取物體上的記憶，而他在槍套上留下的暗號就是讓自己對著它使用異能力，從中提取出來方才的對話記憶。

　　即使對方的異能力改變了他的認知，他也能借此找回真正的記憶。

　　但很快，阪口安吾的手指停住了，他甚至連忙擦拭掉了自己剛剛留下的暗號。

　　——因為那名少女，她用平淡的語氣，說出了一句口令。

　　方才所有的思緒和考量都在此刻中斷，阪口安吾將一切不該有的想法全部斬得干干淨淨，恭恭敬敬地低頭：「謹遵您的命令。」

　　——那是直屬於異能特務科長官的口令，其代表的意義是：非御前和異能特務科最高長官親問，任何人無權過問。

　　是只有在極為緊要的情況下，才能夠動用的口令。

　　這個人，是異能特務科最高長官的心腹。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25

第366章

　　被大雨澆透的身體很冷， 泡在熱水裡好一會兒才暖和過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才從浴缸裡起身，擦干身體和頭發， 拿起吹風機慢慢地吹。

　　安德烈他們……會聽她的話嗎？

　　她覺得不會，不然他們早該看到發生在數個月前的那場政權變動的消息了——但直到如今他們都不知道， 這只能說，他們自發地屏蔽掉了所有和那個國家有關的消息。

　　是當初傷了多深，才連聽到那個國家的名字都難以忍受呢？

　　奈奈想像不到， 沒有真正經歷過的人光靠想像， 是無法體會到的。

　　摸摸頭發，已經干了，奈奈又看了看時間， 晚上十一點。

　　太宰還沒回來。

　　不知道是港口Mafia那邊有事留下了他還是他平日裡也沒有歸家的習慣。

　　不知道他今晚還回不回來，不回來的話就可以直接鎖上大門睡覺了，不然還要給他留門……

　　想了想，她給太宰治發了一條短信， 然後開始挨個從上到下檢查各個房間的門窗並鎖好， 以防夜裡有小偷進入。

　　嗯， 回來的話給他留個大門不反鎖就去睡， 不回的話就連大門一起反鎖上睡覺！

　　才走了幾步，手機就傳來了收到新消息的聲音， 她打開一看：我在和朋友喝酒， 十二點之前會回來的，等我！

　　#

　　「太宰你……好像心情很好？」

　　織田作之助有些不確定地問——之所以不確定，是因為他覺得自己用詞不太恰當， 太宰現在這模樣， 哪裡是心情很好……

　　分明應該是心情非常好才對。

　　但是自從他認識太宰以來， 哪怕在旁人看來他喜怒哀樂樣樣不缺，在織田作之助眼裡，也能夠感覺到這個孩子自始至終都被孤獨包圍著，即使自己和安吾可以算得上他的朋友，也從未能夠走進他的孤獨中去。

　　然而現在，那份孤獨感……像遇到了春天的冬雪一樣，悄無聲息地融化了。

　　尤其是剛剛他的手機收到一個短消息，太宰打開之後肉眼可見的喜上眉梢，幾乎是毫不停頓地回復過去之後，就捏著手機一個人樂不可支的樣子。

　　「是嗎？」太宰治反問道，似乎還想矜持一下，卻沒能忍住，笑彎了露出來的眼睛，「搬家了，確實心情很好呢！」

　　哦？太宰他從那個垃圾處理廠搬出來了？

　　一旁因為下午的經歷而稍有些沉默的阪口安吾驚訝地看了過來：織田作之助是底層人員不清楚很正常，他作為港口Mafia的情報員，還是准干部級別，自然知道太宰治並不像其他干部，他住在連他的部下都不敢在沒有收到邀請時靠近的垃圾處理廠的堆積地裡。

　　那著實不像是一個手握重權的干部住的地方。

　　但是那是太宰治自己挑選的，首領不干涉，其他人自然也沒法說什麼。

　　但是現在太宰卻是，他從那搬出來了？

　　「真是不可思議啊……」

　　阪口安吾喃喃道。

　　會讓你們覺得不可思議的事多了去了！

　　太宰治摸著自己的領結，心想道。

　　他多次反復的動作終於引起了遲鈍的前殺手的注意：「太宰你的領結……」

　　終於注意到了嗎，不枉費我沒有回家而是來找你們聊天喝酒啊……太宰治美滋滋地想。

　　——雖然不能把她介紹給他們認識，准確來說他不想任何人看到她，考慮到他樹仇家的速度和數量，能把她藏到天荒地老最好，但是……

　　想告訴自己的朋友這件事。

　　「……是系太緊不舒服嗎？」織田作之助關心地問，「反正也是這種時間了，解開也沒事了。」

　　太宰治的腦袋狠狠地撞在了酒吧台上，發出很大一聲聲響。

　　酒保看了一眼，確認自己的吧台上沒有出現裂縫，便收回了視線。

　　這位客人發神經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

　　「是大腦缺氧了嗎？額頭好像有點紅。」織田作之助還不在狀態，以為太宰治是頭暈才磕桌面上。

　　「……不，織田作你有的時候真的很出人意料啊，連我都沒辦法預測你會怎麼做。」捂著額頭，太宰治暈乎乎地抬起頭來，心想等下就回去！

　　趁著磕出來的紅印子還沒消回去找她撒嬌要抱抱要安慰！

　　最好是能讓她主動……咳！

　　「不，太宰那明明是想要你注意他今天的領結……」阪口安吾說著說著就沒聲了。

　　他意識到了那顯然是新手打的領結背後的含義——哪怕他原本並不確定，但看太宰那副好像孔雀開屏似的模樣，他不得不承認：……是真的。

　　這個世界上，竟然真的有願意和太宰治在一起的人。

　　——啊，不是說沒人願意，其實單憑太宰治的臉就足夠很多女人一輩子倒貼著養他了，更不要說他作為港口Mafia干部的地位和權勢了，但如果是看著這兩點而來的女人從來只會被太宰戲耍一通之後就切斷聯系，哪怕為他流再多眼淚也不會讓他回頭看一眼。

　　能讓他這樣迫不及待想要和朋友分享、卻又偷偷摸摸不肯言明、矛盾的既想要昭告天下又把人藏得死死的……是他真的想要好好珍惜、一直在一起的人吧。

　　……等等，這家伙剛剛說自己搬家了？也就是說……

　　「為了她，才搬家的？」阪口安吾試探著問。

　　少年扭開臉：「沒辦法嘛，她不喜歡那裡呀！」其實不會，她沒有表現出來厭惡，但是他怕她在那呆著不舒服，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搞定了房子的事，「女孩子就是嬌氣！吹個頭發都嫌燙非要我給她吹！」

　　選擇性遺忘了人家嫌棄的眼神和自己硬貼上去要給人吹頭發的記憶，他想，再嬌氣一點才好，最好是讓他全權接手她的日常起居，照顧她，喝水都要他喂，沒了他就無法活下去……

　　「……你現在的眼神有點變態。」阪口安吾默默地挪開了一點。

　　太宰治：「……」

　　黑泥精趕緊把自己不小心漏出來的黑泥塞繃帶裡兜回去。

　　阪口安吾微微松了口氣，心想這家伙這回總該安分點了吧，卻不料太宰治下一秒立刻就瞄准了他：「說起來，安吾你看上去挺不錯的嘛！」

　　「哪裡不錯了啊！我可是剛剛從東京回來，還是當日去當日回！就算是老板，也不能這麼壓榨人出差工作啊！」一提起自己的日程，安吾的表情連同聲調裡就充滿了社畜的怨念，「連休息都沒得休息，等下回去還要做整理工作……」

　　「哇哦，好辛苦的樣子，」太宰治一副小海豚拍手的樣子，「然後呢，去做了什麼工作？」

　　這裡應該把自己事先回顧了無數遍、編織得詳盡仿佛確有其事的謊言說出口：是去釣魚（收購走私品）了，聽說有非常好的來自歐洲的一級走私品才去的，結果去了才發現都是些爛大街的東西，也就一個古董懷表還算不錯——然後他就順勢打開包給他們看那個古董懷表，從而佐證自己的話語。

　　但不知為何，阪口安吾想起了那份在沒有明確口令之前禁止向任何人提起的記憶。

　　她說，古董懷表是不能沾水的，讓他換一個交易品——如果他真的如自己所計劃的那樣是去收了這份交易品的話，他不應當選擇在大雨中與人交易，因為沾了水的古董懷表價值會下降很多，這不符合他作為交易員的身份和處理能力。

　　假稱晴天？哪怕人在橫濱，看一下天氣預報就知道東京那會兒正在下大雨，更不要說他包裡還放著沒干的傘……是了，那麼大的雨，他的衣物也必定會被打濕大半，如果真如他原先所想的八點做的交易，到現在才三個小時，怎麼也不可能變干。

　　……所以，那個時候她就洞悉到了他事先准備好的借口，並指出了其中最大的破綻。

　　與其說的是換個交易品，不如說是……讓他換個借口。

　　「……抱歉，是不能說的內容。」阪口安吾有些吶吶，他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對不對，會不會讓太宰起疑，但要他再臨時編個借口出來……不是做不到，而是……

　　而是什麼呢？

　　他沒有想下去。

　　同為黑手黨的二人很清楚組織的規定，既然安吾說的是「不能說的內容」，那就是不能讓他們知道的，所以兩人非常順暢地轉開了話題。

　　「對了，安吾是開車了的吧，」阪口安吾點的是番茄汁而不是酒精，說明他要開車——雖然是黑手黨但在某方面又特別遵紀守法——所以太宰治非常容易就推斷出了這件事，「送我一程吧，我說好要12點之前回去的。」

　　說著這話的人仿佛連背景都在飄著花瓣。

　　阪口安吾：「……」

　　他感覺自己被狗糧糊了一臉還硬生生塞到胃裡。

　　這狗糧還又冷又硬難吃得要命。

　　「好吧，但我不知道你現在住哪裡，」阪口安吾捏著自己的車鑰匙，嘆著氣道，「記得給我指路——還有，系上安全帶。」

　　「嗯嗯！」太宰治敷衍地點點頭，鑽進副駕駛座，給自己系上安全帶後就摸出手機開始專注給什麼人發訊息。

　　阪口安吾余光瞄了一眼，屏幕上似乎都是太宰治這邊發出去的訊息，另一側空白毫無回應不說，屏幕清楚顯示「未讀」，說明對方根本沒看太宰發的這麼多消息……

　　啊這。

　　太宰他不會創下剛交女朋友第一天就被甩的記錄吧？

　　——阪口安吾相信太宰絕對藏不住自己有女朋友了這件事到第二天。

　　可能是眼睛裡的憐憫沒藏好，阪口安吾收獲了好友一個惡狠狠的瞪視，剛想假裝沒看到轉頭，就看到太宰治已經調出了撥號頁面：很明顯，在發訊息沒回復的情況下，他決定直接打電話。

　　「等一下太宰！」深感自己有義務為好友的幸福努力，阪口安吾連忙阻止，「現在已經十一點多了，女孩子這個時候基本上都已經睡了吧？你現在打電話不會吵醒她嗎？」

　　——不是每個人都和他們這群黑手黨一樣夜越深生活越「精彩」的啊！

　　阪口安吾看到太宰的臉上空白了表情。

　　很顯然，他沒想到這個。

　　但比這更糟的是，阪口安吾和太宰治的視線都落在了少年握在手裡的手機屏幕上——就在阪口安吾喊出口的時候，太宰已經手快地，撥出去了……

　　「……現在掛斷還來得及。」阪口安吾試圖補救，只要還沒吵醒就還有救。

　　太宰治捏著手機，猶猶豫豫不肯掛斷：「但是……我之前跟她說了我會12點之前回去，讓她等我來著的……」

　　她……會等的吧，沒有拒絕就是會等他的意思吧？

　　說話間，撥號中的畫面變成了通話中——對方接起來了。

　　阪口安吾頭痛萬分，看著太宰治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的模樣，深吸一口氣，朝他伸出手，示意他把手機給自己。

　　不等太宰治磨磨蹭蹭，深感這麼下去自家好友真的會第一天就被甩那到時候倒霉的還是港口Mafia的無辜群眾，阪口安吾懷著救世主般的心情，搶過了太宰治的手機，湊到自己耳邊，趕在對方開口之前先發制人：「你好，我是太宰的朋友，他在酒吧喝過頭了剛剛鬧騰了一番才安靜下來，我正要送他回去，但我不知道他搬家後的新地址，能麻煩你告訴我他的住所地址嗎？」

　　那麼沉默了一會，報出一個地址，連帶著一句「麻煩您了」——溫和平靜的聲音，帶著雪花落在皎潔的灑滿月光的地面般的清靈，是只聽聲音就能讓人想到月光下輝夜姬般的人物的質感。

　　這是怎麼被太宰拐到手的啊……阪口安吾這樣在心裡暗嘆道，把手機還回去，沒去看好友抓過手機跟被搶了肉的狗一樣的眼神，表情有些放空。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感覺有點耳熟？

　　#

　　十五分鐘之後，阪口安吾看著出來開門結果被太宰以精湛的醉鬼演技死死抱著不肯放的少女，表情空白了一瞬。

　　太宰的女朋友……是她？

　　異能特務科科長心腹下屬，卻是港口Mafia最年輕干部的女友？

　　——僅僅只是把兩個前綴名詞放在一起，就知道它們有多不搭，更不要說後面的詞彙了！

　　浸淫陰謀詭計多年的人的頭腦幾乎是剎那間就推演出了這最有可能的背景和未來：為了任務與目標接觸，靠近，近到咫尺但目標卻是他經手的情報……

　　……太宰，知道嗎？

　　不，他不知道……他如果知道的話，絕不可能是這樣的表現……

　　等她的任務完成，太宰他……

　　幾乎是只看安吾那變化的表情就瞬間知曉了對方在想什麼，奈奈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嘆氣的衝動：「……把你腦子裡的想法全都給我忘掉！」

　　「你們認識？」太宰治迅速察覺到了異樣，抬頭，眼神清明看不出絲毫醉意。

　　少女抬起眼撇了他一眼：「酒醒了？自己站好。」

　　太宰治：「……」

　　太宰治以更快的速度把臉埋回少女的頸項間，抱著她的腰不放還不忘哎呦呦地叫：「頭好暈啊我站不穩了……」

　　阪口安吾：「……」

　　朝阪口安吾點頭表示感謝之後，奈奈關上門，鎖好，然後拍拍還扒在她身上不放的人：「起來，去洗漱然後回自己房間睡覺。」

　　腰間的手沒有放開，反而收得更緊。

　　「你認識安吾，他也認識你。」耳邊傳來少年沉沉的聲音，不是疑問，而是肯定，「在我這裡看到你，他很驚訝，他認為你不該在這裡。」

　　一時沒有其他聲音。

　　奈奈想了想，問：「他有沒有告訴過你他今天的工作內容？」

　　身上的人沉默了一會，終於把蹭著她臉頰的腦袋抬起來，鳶色的仿佛浸潤了水光的眼眸安靜地注視著她。

　　「他沒說。」少女從中得出了這個結論，「那我也不能說。」

　　「和港口Mafia的首領有關？」連他這個五大干部之一都沒有權限涉及到的內容，太宰想來想去，也只有首領親自交於的任務了。

　　奈奈點點頭。

　　「他今天的工作內容，和你有關？」

　　這次，奈奈想了想，才慢慢點頭。

　　有些關系，但是關系不是特別大——太宰治把腦袋重新埋回少女肩頭，聞著她身上讓他安心的氣味，閉上眼睛：「嗯……那我沒事了。但是瞞著我，我好難過……今晚讓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奈奈：「……」

　　這熟悉的趁機給自己要福利的感覺……

　　「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太宰治迅速松手把自己扔進衛生間不給她開口的機會。

　　「……」


第367章

　　奈奈很想直接回房鎖上門睡覺， 不管那個已經進去洗一身酒味的家伙，但是……

　　按照她的了解來看，首先， 她臥室房門的鎖是攔不住他的——被質問的話那家伙百分百會回答：「你不是知道我能撬鎖嗎？既然都知道還睡這裡不是擺明了讓我撬鎖進來找你嘛！所以都是你已經默認同意的哦！」，十足的胡攪蠻纏；

　　其次， 另一種可能性，如果這家伙出來之後沒看到人還看到臥室門關著，哪怕他原本沒有洗頭估計也會回去衝一腦袋涼水然後窩在臥室門口裝足了「你不是不讓我進來嘛我只好睡門口了感冒也不是我想要的呀……」的委委屈屈樣……

　　用力按了按太陽穴， 奈奈只是想一想這些可能性， 就感覺自己要裂開了。

　　身後貼上來一具暖和的人體，毛絨絨的腦袋蹭著她的脖頸，奈奈抖了一下， 下意識縮肩——有什麼濕熱又柔軟的東西擦過她的肩頭。

　　她的反應讓太宰治非常不滿：「好過分！」

　　面對男朋友的親密行為，直覺反應竟然是躲！？

　　太過分了吧，這麼討厭他的親近的嗎？！

　　不習慣？不聽不聽，都是他女朋友了怎麼能不熟悉他的氣息和親近行為！

　　「既然不熟悉那就多熟悉熟悉好了……不許裹著被子不讓我進去！」

　　最後還是鑽進去了。

　　把試圖睡到另一邊的人抱著拖過來， 太宰治拉了拉被子， 蓋住另一側：「好啦， 都答應你了， 不會多做什麼的，睡吧， 我看著你……唔啾……晚安吻不算。」他含含糊糊地給自己找補， 嘴裡還含著奈奈的唇舌不放。

　　甜的……她又偷偷吃糖了嗎？

　　自己這樣會不會太黏糊了？太宰治偶爾也會想，但很快就說服自己：都答應不吃肉了，舔舔聞聞肉味怎麼了？再說了， 都答應他了， 情侶親密一點怎麼了嘛……他們才在一起沒多久呢， 這都不親密，那豈不是有問題！？

　　是覺得他沒魅力還是沒吸引力，不管哪個理由他都不要！

　　關上了燈，臥室裡一片黑暗，但即使是人類的視力，在黑暗中待久了也能視物。

　　感受到懷裡少女的氣息和呼吸聲漸漸變得清淺平穩，太宰治睜開眼睛，安靜地看近在咫尺的面孔。

　　最後還是沒掙過他，被他摟在懷裡睡，所以她離得很近，近到太宰治感覺兩人的氣息交融，不分彼此。

　　她身上真的好香啊，難道因為是女孩子嗎？明明是一樣的沐浴露，自己身上就沒這麼長時間的留香……他忍不住湊得更近，臉頰貼著臉頰，溫熱感溫暖了他的皮膚，讓他有種想要滿足嘆息的衝動。

　　靠得更近，他甚至錯覺自己能夠聽到她的心跳聲，平穩，安定，像永不停擺的鐘，走著自己的路。

　　他看了一會，慢慢閉上眼睛，聽著呼吸聲，不知不覺間，也跟著睡著了。

　　#

　　貓又很少會做噩夢，畢竟它自己本身就是最大的噩夢存在。

　　但這種被巨蛇纏身動彈不得的感覺是怎麼回事啊……想翻個身都翻不了這是掉床底下卡住了嗎？

　　奈奈無奈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還閉著眼睛呼吸安穩的少年睡顏。

　　啊。

　　被子還好好蓋著，就是被子底下估計是被他手腳並用纏上了所以才產生被蛇纏得動彈不得的錯覺。

　　奈奈小心地把自己從太宰治的懷抱裡脫出來，誰料她才剛坐起身來，被她拿開的手臂收緊但落了個空時，原本還呼吸平穩的少年立刻睜開了眼睛，卻在看清楚情況之後呆愣住了。

　　奈奈趁機下床，拉開窗簾，打開窗戶。

　　清晨的陽光灑了進來，微涼的風吹進來，掃去了室內一晚的沉悶。

　　對剛醒的人來說，這光線有些太過耀眼，太宰治下意識抬手擋在眼前，不敢置信：「早上了……？」

　　「七點了，也該起床了吧？」奈奈看了一眼時間，說道，這時間對她來說有點睡過頭了，都是太宰治昨天要她熬夜到12點等他回家的鍋！

　　太宰治沉默了。

　　自己的睡眠情況自己清楚，小時候還好，越長大他的睡眠情況就越糟糕，失眠什麼的不能更常見，哪怕睡著了也是非常淺的睡眠，有點動靜就能把他吵醒，更不要說身邊還有個人睡著這種情況了——他昨晚早就做好了一晚上不睡覺看著她的心理准備了。

　　能一直看著女朋友不被打也是很難得的好嗎！

　　結果，睡著了？

　　正在洗臉的奈奈猝不及防，腰又被緊緊摟住，然後就是從背後貼上來的熟悉的體溫：「你的異能力是讓人昏迷嗎？不對，我有【人間失格】異能力對我無效，那是你身上的香味會讓人昏迷是傳說中的睡眠粉嗎……」

　　剛洗完臉絞干毛巾准備掛起來的奈奈：「……」

　　奈奈把手裡的熱毛巾反手糊上太宰治的臉：「洗個臉清醒一下。」

　　睡眠粉都出來了，怎麼不說她是胖丁呢。

　　少年從毛巾後露出一只眼睛，看看面前的粉色毛巾，再看看沒什麼表情的女朋友，乖巧：「哦。」

　　太宰治記住了自己女朋友剛睡醒有段時間頭腦不會很清醒這件事。

　　不然不會把她自己的毛巾糊過來。

　　他迅速洗漱完跟著走出去，看到奈奈打開衣帽間的櫃門，正對著裡面的衣服發呆——太宰治探頭一看，沒發現問題：「怎麼了？」

　　「我昨天有搬衣服過來嗎……？」奈奈的語氣不太確定，這些衣服看著好像不是她的……

　　確認了，真的沒清醒。

　　「都是你的哦，」太宰治偷換「你帶過來的衣服」和「我買給你的衣服」這兩個概念，迅速伸手在衣櫃裡翻了一下，取下兩件，還好，部下的眼光還行或者說服裝店的店長眼光不錯，「今天穿這套怎麼樣？」

　　寬松的白色真絲休閑長袖襯衫，配深靛藍色過膝長裙，腿部則是深色打底襪，襯衫的領口是V字型，露出她漂亮的鎖骨，下擺收進裙腰裡，勾勒出腰身曲線——「這是干嘛？」奈奈一頭霧水，剛穿完走出來太宰治看了一眼直接衝回衣帽間帶了個風衣外套出來硬是要她套上，「今天天氣沒到再加外套的地步吧？」

　　「橫濱是海濱城市嘛，風大，穿外套比較好。」太宰治一臉認真地說，堅決不提自己覺得那胸腰曲線太誘人了得藏起來。

　　奈奈看了一眼太宰治，再看一眼擺在衣帽間旁的落地鏡中的自己，平靜地把風衣塞回衣櫃：「我覺得這樣夠了。」

　　太宰治：「……好叭。」

　　看來是完全清醒了，太宰治有些遺憾地想。

　　更遺憾的是，今天的領結也打得很漂亮——太宰治摸摸工整簡潔的領帶，小小聲嘟囔嘀咕了一句：「這不就不能讓人看出來了麼……」

　　而且才打過一次就立刻學會了，這學習能力也太強了吧！啊，也有可能昨天之後一個人練過？想像一下那樣的她就感覺好可愛啊！

　　「等等怎麼又撲上……唔……」

　　#

　　終於把黏人精男朋友扔給了他的下屬，奈奈坐電車到市郊下車，看了一眼身後的橫濱，才轉身慢慢朝郊區走去。

　　實話說，這身可以完美凸顯主人知性優雅氣質的穿著打扮並不適合她今天要去做的事，可是——

　　是太宰治給她挑的，所以她沒有拒絕。

　　能夠相處的時間本就不長，所以，絕大多數情況下，她都不會拒絕他的要求。

　　廢棄的大門打開的聲音引起了裡面的人的注意，她可以清楚聽到槍支打開保險栓、彈藥上膛的聲音。

　　停頓了一兩秒，等裡面的人做好准備，奈奈才走了進去，讓被大門遮擋的身影暴露在裡面的人的視野之中：「看來沒人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啊……你們總是這樣，我說的話從來都不會被你們放在心上，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

　　被綁在椅子上動彈不得的阪口安吾震驚地睜大了眼睛：她？！她為什麼會來這裡？！

　　而且聽這話……她和MIMIC認識？

　　阪口安吾的心理活動無人關心，那些原本是在將他綁在此處的MIMIC士兵舉著槍的手臂如同鋼鐵般穩固，不見絲毫動搖。

　　對著瞄准自己的槍口，她的表情不變：「無意義的流血還是不要有的為好，不管是你們的，還是其他人的。」

　　「所以，【放下槍】。」

　　不受控制的，手裡的槍原本對准少女的槍口，下沉，然後松手，放在地上——MIMIC士兵的表情沒有多大變化，但是他們的瞳孔卻急速收縮放大，充滿了震驚。

　　阪口安吾猛地意識到，並不是他們城府深到控制了面部表情，而是，現在他們全身上下所有的肢體活動，都已經不歸他們自己了。

　　以貓又的操偶術控制住在場所有人，少女微笑起來：

　　「好了，現在可以好好聊聊了——首先，麥克你們只是一個小隊，所以，安德烈他們去哪裡了？」


第368章

　　銀之天啟。

　　是由港口Mafia首領親自授予個人的權限轉讓書， 只要出示它並下達指令，「五大干部」以下的人都無權拒絕——而現在，這份銀之天啟就到了織田作之助手上。

　　後者在離開港口Mafia大樓正思考著從哪裡著手去處理首領交給他的任務的時候， 遇到了因為黏糊了半天女朋友所以來晚了（雖然平時也沒什麼人在乎他有沒有晚）的太宰治。

　　看到織田作之助「不同尋常的表情」（太宰治語）時，太宰治開口叫住了他， 問他遇到了什麼，織田作之助思考了一下，按照銀之天啟來說， 他是可以讓作為干部的太宰治協助自己的， 那也就是說，這個任務並不需要對干部級的成員保密。

　　於是，他把首領交給他的任務內容告訴了太宰治：首領要他找到安吾的下落。

　　阪口安吾失蹤了。

　　昨天夜裡在酒吧喝完酒， 阪口安吾將太宰治送回住所之後回去自己住處的路上，失蹤了。

　　以阪口安吾這種准干部級成員的身份，僅僅只是失蹤半天還不至於港口Mafia首領這麼火急火燎地找人去調查他的下落，但現實就是， 距離阪口安吾離開太宰家失蹤至今也只有八個小時， 加上首領確定負責此次事件的部下、讓秘書處通知對應部下、部下來報道……僅僅失蹤七個小時之後， 港口Mafia的首領就認為阪口安吾的失蹤不同尋常， 決定派專人負責調查。

　　為此，甚至不惜給出了銀之天啟。

　　「也就是說， 安吾身上帶著什麼級別層次非常高的機密內容或者任務， 重要到他失蹤半天都必須將最糟糕的情況列入考慮，」太宰治聽完織田作之助的話，分析道， 「比如， 被滅口， 或者叛逃。」

　　織田作之助的表情明顯一緊。

　　「別緊張，織田作，既然首領的任務發布得這麼急，那麼就還有一定的可能性，安吾還活著，他可能處於被追殺過程中，所以首領要抓緊時間讓你去救援。」太宰治說道，「而且要不驚動其他人或者勢力，所以挑了你這個平日裡不起眼的底層成員——你和安吾還是朋友，聯系不上朋友所以去找他，也在情理之中，可以最大限度地放迷霧誤導那些暗地裡關注安吾的人。

　　「你忘了嗎，昨天他才剛剛跟我們說他去做了連我都沒權限知道的秘密任務——說不定就是那個任務引火上身的。」

　　從時間來判斷，也極有可能。

　　太宰治的話有理有據，讓織田作之助很快安定下來，但說出這通分析的人自己內心卻沉了下去：

　　就如他自己所說，織田作不過是組織裡非常不起眼的一個底層人員，甚至因為不願意殺人所以被當做跑腿工具人丟給他各種別人不想干的垃圾活，明明有很好的身手卻不能為港口Mafia首領所用……

　　首領是怎麼注意到他的？為什麼會注意到他？特意將尋找安吾下落的任務交給織田作，是想要逼迫他在任務中為了救友人而破例殺人還是有其他什麼目的？

　　可能性太多，而情報又太少，無法確定到底是哪一種。

　　最重要的是——

　　為什麼不是別人，偏偏是織田作？

　　真的……只是因為和安吾是好友嗎？

　　太宰治直覺不是。

　　還有，昨天安吾為難地說「是不能說的任務」，離開他家之後就失蹤了——對方難道是從東京一路跟蹤安吾到他家又離開後下手的嗎？不可能，如果有人跟蹤安吾的話，坐了安吾的車回去的他沒道理發現不了。

　　也就是說，從他家離開之後，安吾才遇到綁走他的人，或者——他自己「失蹤」了。

　　除此之外，送他回家，安吾看到她時那驚疑不定的表情……

　　太宰治握著手機，想給奈奈打電話問，但又想起了她昨晚的回答，安吾處理的任務內容她知道但是不能說，和她有一定關系但又不是特別緊密……

　　那，她會知道嗎？

　　有不在掌控中的事件發酵這件事讓太宰治心情有些浮躁不安，仿佛有個巨大的黑色漩渦就停留在橫濱上空，但他卻無能為力。

　　她現在在哪裡？

　　不能放她在外面亂走了，得把她安置到安全的地方去才行，不然他不能安心……早上應該在她身上放東西的，不該顧忌她會抵觸結果放棄了……

　　織田作之助沒有注意到太宰治周身略顯沉郁的氣氛，按著自己的思路說了下去：「既然是這樣的話……那我先去調查安吾的下落了。」

　　聽到織田作之助的聲音，太宰治終於從黑泥沼澤般沉淪的思緒中抽出神來：「……哎？」他發出訝異的聲音，「不用我幫忙嗎？」

　　他還以為織田作把任務說給他聽是要他幫忙的意思。

　　「需要的會找你的。」織田作之助老老實實地說，「這畢竟是我的任務。」

　　太宰治：「……」

　　太宰治回憶起剛剛兩人的對話，是自己問了織田作怎麼了，所以織田作回答了他的任務內容——而能夠對他說起內容來，是因為銀之天啟的存在，後者說明任務內容並不需要對港口Mafia的干部保密。

　　而不是織田作沒有頭緒要找他幫忙。

　　從織田作的表情來看，他應該已經想好了接下來要去哪裡找。

　　「那有需要可以找我，」太宰治朝織田作之助揮了揮手機，示意他可以打電話，「我先走了。」

　　織田作之助看太宰治准備往外走的樣子，愣了一下：「你不是才來上班嗎？」

　　怎麼這會兒就往外走了？

　　「忽然想起來有重要的寶物還沒有安置妥當，」少年微笑著回首道，陽光灑在他的側臉刪，是像日暈一樣惑人的光芒，「我得先去做好安排才能安心。」

　　下一秒，織田作之助的瞳孔驟然緊縮！

　　#

　　「就是他？」

　　在太宰治正與織田作之助對話的時候，距離他們約有七八百米之遠的高處，琴酒透過望遠鏡看了一眼鏡框中身上多處纏著繃帶的少年，語氣冷淡地問。

　　他是為了處理組織內出叛徒這件事而來到橫濱的，因為這次的叛徒竟然是取得了代號的高級成員，甚至一路追查發現其實這不能叫叛徒，而是臥底——那是不知道哪個國家的警察組織派遣潛入組織的臥底，本就不屬於他們組織，自然不能冠以叛徒之名。

　　蘇格蘭威士忌，綠川光。

　　叛徒已經被黑麥威士忌處決，屍體也交給了波本處理，但組織的行動還沒停下：僅僅只是處決本人怎麼能夠給其他人立威、警示他人背叛組織的下場呢？

　　組織一貫都是以將背叛者及其親朋好友一並處理，以示眾人。

　　蘇格蘭威士忌背後的身份和親朋好友尚未被情報組挖出來就身亡了，唯一在他們情報網中出現過的關系親密者是一個年方十五歲的少女，奈奈，名義上蘇格蘭威士忌的遠方親戚，同時還是公安的協助者，代號007。

　　——這麼一想，派遣蘇格蘭威士忌潛入組織的幕後者的來歷也清楚了：日本公安。

　　基於警告的目的，琴酒在確認蘇格蘭威士忌的死亡報告之後，就決定對奈奈連同她身邊的人進行處理，但沒想到奈奈的人際關系比蘇格蘭威士忌都要簡單：除了作為她上級的蘇格蘭威士忌，組織派遣去接近的波本外，竟然就只剩下一個人了。

　　太宰治。

　　港口Mafia史上最年輕的干部，加入才兩年就給港口Mafia帶來了遠超歷屆干部的巨大利益，在龍頭戰爭中與他的搭檔獲得了讓日本裡世界聞風喪膽的外號：「雙黑」。

　　如今四年過去了，敢與太宰治作對卻還活著的人，寥寥無幾。

　　從情報來看，這位港口Mafia干部對這個協助者007似乎有著超出一般情況的關注力度，以至於波本那邊才剛剛抓住了人還沒來得及動手，就收到了這位干部的「交易」邀請：

　　把奈奈完好無損地交給他，並立刻退出橫濱港口Mafia的勢力範圍，他可以不追究截止目前為止組織在橫濱造成的壞影響。

　　請示過朗姆之後，波本同意了對方的要求。

　　但，朗姆同意的交易，與他何干？

　　琴酒冷笑了一聲，組織損失的威信與在成員中的威望，從何而來？朗姆倒是好，拿人做了交易，他又要去哪裡立威？

　　——哪怕是同一個組織，不同派系中也有不同的利益導向，出現分歧再正常不過。

　　「黑麥，輪到你了。」

　　遠處已經架好槍的諸星大回應道：「收到了。」

　　——不管是組織還是港口Mafia，對他來說，都不是問題，倒不如說，他巴不得這種狗咬狗的局面多出現幾次。

　　瞄准鏡的十字准星落在繃帶少年的頭顱上，諸星大收緊手指：「可不要怪我啊，小子。」

　　「砰——！」


第369章

　　太宰治的身體上驟然綻放出一朵巨大的血之花， 少年臉上的笑還沒褪去，面頰就濺上了鮮紅的血。

　　織田作之助的瞳孔驟然緊縮又放大——剛剛那畫面，是【天衣無縫】的示警！

　　他不假思索伸手一把拽住太宰治， 面前浮現的畫面頓時被打斷——這是他的異能力被【人間失格】抵消了，但這並不意味著之後的畫面不會出現！

　　紅褐色頭發的青年迅速拉著太宰治翻身躲到建築物後， 就在兩人離開原地後不到一秒，一聲石板被洞穿的聲音後，剛剛太宰治站的地方前方出現了一個清晰的彈坑。

　　狙擊手！

　　有狙擊手在附近！

　　「哦呀？」瞄准鏡中已經沒有了目標的身影， 諸星大難得露出了略顯訝異的表情。

　　「黑麥， 你失手了！」通過望遠鏡看到這一幕的琴酒冷聲道，心中驚疑不定：以黑麥七百碼狙擊都能命中對手的超一流狙擊能力，在這種地形並不復雜的城市地帶狙擊目標， 竟然失手了？

　　放水？

　　不對，剛剛那二人的閃避時間……

　　「那個紅發的去拉扯目標的動作幾乎只比我扣下扳機的動作快了不到半秒，正好卡在了我慣性下無法停下動作的時機……應該是類似於【料敵先制】之類可以先一步察覺到攻擊的異能力吧，」黑麥在耳機裡響起的話語證實了琴酒的猜測， 他的聲音依然平穩， 這是狙擊手的素質， 「不愧是強大的異能力者遍地走的橫濱啊， 隨便一個港口Mafia底層人員都能有這種異能力。」

　　黑麥一邊說，一邊快速下樓——在狙擊失敗後第一時間他就離開了原先的狙擊點。

　　那個目標， 當初在宴會上的時候可是輕易察覺到了基安蒂和科恩所在位置的人。

　　他可不覺得對方在這方面會失手。

　　正如他所想， 在他離開狙擊點潛逃的路線上，方才那個一剎那出現在瞄准鏡裡的紅褐色頭發的男子目標明確地追著他而來！

　　這判斷能力……諸星大心裡嘖了一聲，按照預定好的路線准備離開，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剛剛那個目標人物所在地距離港口Mafia的總部還有一段距離， 否則目標叫手下支援更快， 他能不能逃走還真就是個未知數了。

　　不過就算是這樣，也不好說。

　　諸星大迅速在心裡過了一遍周圍的地形，不行，他畢竟不是橫濱本地人，論起對那些大街小巷的熟悉程度根本比不上這些本地的Mafia！

　　只能祈求組織的後勤足夠給力了。

　　遠遠的，諸星大已經看到了組織負責接應的車輛，但就在這時，一顆子彈從旁飛來，逼得他不得不止步——如果不停下的話，那顆子彈不會打中他的要害，但是會打傷他的腿，在這種追逐戰中，基本可以宣告他的敗北了。

　　諸星大順著子彈飛來的方向看過去，那個紅發青年竟然已經追到此處了，此時正手臂平穩地舉著槍對准他。

　　然而就在他想要說什麼的時候，他忽然臉色一變，偏頭，仿佛是在躲避什麼，緊接著，他又迅速朝方才的反方向轉頭——就好像在那個瞬間，有什麼看不見的子彈飛了過去。

　　但，什麼都沒有發生。

　　紅發青年的瞳孔裡露出了震驚之色，他第一次將視線從追逐的目標——諸星大——身上移開，轉頭看向了路另一邊。

　　諸星大下意識跟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那裡，是四個MIMIC士兵，領頭站在最前方的那個人從地位和氣勢來看，似乎是指揮官一樣的人物，此時，這個人就平舉著槍，對准了紅發青年。

　　但他並沒有開槍。

　　諸星大沒有再看下去，盡管不知道這後面忽然出現的四個人屬於哪個勢力，但這是個逃跑的好機會！

　　趁著織田作之助的注意力被那人吸引，諸星大迅速跑到接應的車輛上，早已啟動的車輛立刻轟鳴著飛奔離開。

　　#

　　在諸星大狙擊前的數分鐘。

　　市郊，廢棄洋房。

　　對峙中的人一片沉默。

　　沒有人回答，但從他們面部和手部抽動的肌肉線條和微微顫抖的動作，可以知道，即使被控制住了，他們也沒有放棄，依然還在努力試圖脫離控制。

　　——不管是異能力還是貓又的操偶術，本質上還是精神力的比拼，所以精神力足夠強大的話，掙脫束縛也不是什麼少見的事。

　　只不過能拼過在妖怪中也屬於精神力獨樹一幟的強大的貓又一脈的實在罕見就是了。

　　奈奈也沒指望他們立刻回答，見此情況，她走了過來，阪口安吾驟然意識到她想做什麼：「不行，樓上有裝炸彈，感應器在我坐的這個椅子下面！」

　　只要施加在感應器上的壓力產生誤差外的變化，炸彈就會立刻啟動，將他——MIMIC認定的叛徒——炸死。

　　少女歪歪頭：「研二？」

　　常人看不到的幽靈被她從往日裡溫養魂魄的異空間裡叫出來——這是以防鬼門還沒開，研二就先把自己的魂魄之力給浪沒了以至於都不能順利轉生——幽靈把自己的腦袋扎進地板，又飄起來把腦袋頂到天花板裡去：「……唔，和他說的一樣，感應器在椅子下面，炸彈在頭頂——一般這種設計會把炸彈放感應器下面，這邊改成了兩邊分離，會給那些帶著慣性思維拆彈的人一個嚴重打擊呢！

　　「而且我查看了一下上面的炸彈構造，除了感應裝置外，它還連接了定時裝置，」萩原研二飄了下來，「就算他一直老老實實呆在感應器上面，時間到了照樣會被BOOM煙花！」

　　變成幽靈之後也不是沒有好處，比如以前他要查看這種裝置內部構造，沒有足夠專業的裝備的話，就只能靠外部的結構線路來猜，猜錯了就是賠上自己的命，但變成幽靈之後，只要把腦袋扎進去看就好了。

　　這個世界上能夠阻擋幽靈的東西不是沒有，只是基本上那些玩意不會出現在炸彈外殼上。

　　「怎麼辦，這玩意要拆的話有點難度。」萩原研二思索著怎麼搞定上面的感應和定時兩條線路，雖然設計思路非常直白簡單，但是兩邊一聯動，要拆的難度就高太多了。

　　一不小心就會觸發犧牲結局。

　　沒想到的是，貓又給了他一個機械降神的回答：

　　「不用拆，扔了就好。」

　　掌控著時空之力的妖怪少女抬起手，某種空間被切割的視覺錯覺消失之後，頭頂原本放置了炸彈的地方連同天花板一起消失不見——從天花板邊緣那平整到極致的切口和沒有絲毫碎屑掉落的情況來看，那是人力裝備難以企及的「鋒利」。

　　遠方傳來了爆炸聲，從洋房破碎的窗戶望出去，甚至還能看到天空中那朵堪堪凋零的硝煙之花。

　　——她將帶有炸彈的部位連同天花板和空間一起切割，然後將它們丟到了距離此地一公裡遠的高空。

　　炸彈的余波抵達地面時，已經弱化成了一陣帶著硝煙氣息的微風。

　　從洋房出來，阪口安吾揉著被解開繩索還帶著淤印的手，略帶探究地看向身側的少女，她控制著原本在洋房內的MIMIC士兵一起出來，此時正抬頭看著方才爆炸發生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樣的話，信號應該就傳遞出去了吧？」

　　她仿佛是自言自語一般地說，目光卻看著MIMIC士兵。

　　被她看著的人瞳孔震動，暴露出內心的不平靜。

　　阪口安吾：「……什、這意思是？」

　　「意思是，這裡是陷阱，或者說是誘餌也沒問題，引誘我離開橫濱市中心的誘餌。」像是怕他沒聽懂，少女放緩了語速，解釋道，「安德烈知道我對MIMIC的士兵有足夠看重的理由，所以將炸彈、你和MIMIC的士兵一起放在這裡，只要我還抱持著『想要救下MIMIC』的心，就不會放置不管。

　　「安德烈非常清楚我的實力，畢竟這種感應和定時結合的定點裝置安裝，湯米教過我，正常來說我是可以拆除的，但是需要花費大量時間，而湯米在教過我怎麼拆除的同時，也教過我比起拆除來，更簡潔快速的手法——那就是直接引爆。」

　　阪口安吾咽了咽。

　　引爆——他還在椅子上，MIMIC的首領當然不會看重一個叛徒的性命。

　　還好她是異能特務科的人，不然自己……

　　「只要炸彈引爆了，就可以確認我在這邊了，那麼，他們在城內的行動就可以順利展開，不用擔心有人來阻擋了——我說的對吧？」

　　最後的確認話語是看著MIMIC士兵說的，後者沒有回答。

　　但無聲的沉默有的時候就是默認。

　　「安德烈並不是什麼擅長謀略的人——當然他在戰術上非常有天賦——不過這種策略應該不是他想出來的，」少女說道，阪口安吾敏銳地察覺到她的神情略微沉了沉，「……沒猜錯的話，這種手筆，死屋之鼠，是吧。」

　　這是肯定句，不是疑問。

　　不過費佳應該不清楚這邊的事，她想，應該只是隨口提了個意見，否則，如果安德烈正兒八經地去咨詢了，就不該是這麼粗淺的計劃，而是更加精密細致、更針對她性格的布置了。

　　……如果現在費佳就知道她的存在，按照她對費佳的了解來看，那小貓咪可能四年前就被裹帶走去西伯利亞藏起來洗腦了。

　　阪口安吾決定暫時不去思考這裡為什麼會有死屋之鼠的存在，轉而問起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那、為什麼你要……」

　　引爆炸彈，給對方信號？

　　「不這樣的話，安德烈不會出現。」

　　這次，她給出了肯定的答復。

　　「我要見安德烈。」


第370章

　　正如她所猜測的， 在觀察員發現遠方橫濱市郊的爆炸之後，安德烈·紀德就確信，那孩子已經被引走去了郊外。

　　也就是說， 在她趕回來的這段時間裡，他可以抓緊時間和機會， 尋覓他們命中注定的靈魂毀滅。

　　他們的目標是港口Mafia總部：從情報來看，那裡是最有可能出現那個人的地方。

　　那個可以將他們從沉淪的原罪中解脫的人。

　　而就在前往港口Mafia的路上，安德烈·紀德看到了那個男人。

　　紅發的二十多歲青年， 正和似乎是朋友的少年在一起說話， 突然間，青年臉色劇變，一把拉開少年並且躲避起來， 而在他們閃避開的下一秒，狙擊的子彈就抵達了終點。

　　安德烈·紀德的心髒無聲地劇烈鼓動起來：剛剛……不會錯的，那個青年，絕對是擁有著和他一樣的異能力， 所以才能預知到未來！

　　他就是MIMIC要找的人！

　　紀德和跟隨他的三名MIMIC士兵也追著織田作之助離開， 並在後者即將追上那個狙擊手的時候， 舉槍——他還沒有開槍， 但是那個人的異能力已經預知到了數秒之後的將會發現的一切，迅速做出了回避的動作。

　　同樣從異能中預知到對方動作變化的紀德跟著變更了自己的開槍方向， 然後——再次被對方預知到。

　　躲避。

　　修正。

　　躲避。

　　修正。

　　……

　　而當二人從異能力帶來的畫面中清醒過來的時候， 才發現，紀德尚未開槍，而織田作之助也依然還在原地。

　　剛剛那是……織田作之助自成為殺手以來從未失手過的直覺告訴他， 他遇到對手了。

　　並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對手， 而是， 擁有著和他幾乎相似異能效果、又同樣有著出色身手的對手。

　　而且，剛剛異能發動的時候，就好像時間暫停了一樣，明明他們在那裡交手了那麼多回合，可在現實裡，才過去了不到一秒……？

　　織田作之助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

　　#

　　在織田作之助史無前例地陷入混亂之中的時候，太宰治也沒有閑著，論起對橫濱的熟悉來說，外來者絕對比不上本地人，所以在織田作之助去追擊那個狙擊手的時候，太宰治立刻摸出手機，指派部下繞道攔截。

　　港口Mafia在橫濱本土、尤其是在這個距離總部大樓三公裡範圍內的地域中能夠動用的武器和人員足夠多，很快，在太宰治的預判下，諸星大撤離所乘坐的車輛被迫擊炮直接炸翻——他們原本設定的逃跑路線是想要去繁華街道，借著普通市民的性命逼迫還需要在這裡做生意的港口Mafia束手束腳的，但是干部預判出了他們的想法，在路上就截擊成功，迫使他們開向偏僻無人的荒蕪老區。

　　但組織也不是毫無反抗之力：就在車輛翻倒之後，端著槍靠近的Mafia成員聽到了轟鳴聲——是直升機！

　　附帶了武器的直升機迅猛的掃射之下，離得近的Mafia成員立刻倒了一片，機靈的趕緊找掩體躲藏起來。

　　但等他們能夠冒頭的時候，直升機已經將那輛車裡的人都接應離開。

　　「……所以，不但光天化日之下狙擊我們港口Mafia的干部，還囂張到在橫濱都敢動用武裝直升機，」森鷗外扶著額頭，「是我最近的行事太軟弱了，讓人覺得港口Mafia誰都可以來欺負一下了嗎？」

　　他嘆了口氣，道：「要抓緊時間處理掉這些從歐洲來的家伙才行，不然，一旦事態擴大，軍警和異能特務科那邊下場的話，麻煩就大了。」

　　「——你聽到了吧，太宰君？任命你為這次反MIMIC的戰略籌劃人和前線指揮了，如果有想要報的仇，我不介意你一並報了哦！」森鷗外說道，他的這位得力心腹干將可是差點就被狙殺了，他可不信這小子心裡沒點怨氣。

　　——不是指差點被殺的怨氣，是指差點就能死結果沒死成的怨氣。

　　揮了揮手示意太宰治可以下去准備了，森鷗外沉吟了片刻，把阪口安吾叫了上來：他原本的計劃是讓織田作之助去尋找阪口安吾，從而在找尋過程中順利和安德烈·紀德對上，結果現在阪口安吾被一個公安那邊代號007的協助者救了出來……好在織田作之助還是在太宰差點被狙殺去追蹤狙擊手的時候成功和安德烈·紀德對上了，他的計劃沒有偏離太多。

　　只是……

　　「007，奈奈……」森鷗外敲著寬闊的辦公桌，若有所思般的自言自語，「她為什麼會去救你呢，安吾君？」

　　公安和異能特務科可沒有什麼交情。

　　更不要說，那孩子不過是公安的協助者，她的上級似乎前不久就死了，目前她的協助者身份也有可能被取消。

　　森鷗外探究的目光看向了阪口安吾，這個異能特務科派來潛入港口Mafia、被他順勢利用發展成港口Mafia埋伏在MIMIC裡的臥底的三面間諜。

　　「她並不是專程去救我的，BOSS。」那種探究的眼神像手術刀一樣，仿佛要割開他的皮肉——阪口安吾穩住自己的心神，說道，「她的目標是MIMIC。」

　　隨後，他在森鷗外好奇的目光裡，將他方才知道的關於數月前MIMIC救下一個重傷孩子的事說了出來：他沒有撒謊，只是隱下了這個孩子似乎還有一重更深的異能特務科身份的事。

　　而在這個事件中，這個身份並不重要，哪怕避而不談也不會引起他人注意。

　　森鷗外沒有起疑。

　　「看起來似乎是想要拯救MIMIC，」港口Mafia的首領露出了微笑，「是個想要報恩的好孩子啊。」

　　然而，MIMIC早已不需要這種東西了。

　　不過，這些事與港口Mafia沒有多大關系，也不會對他的計劃造成多少影響，森鷗外沒有再多追究的心思，轉而想起了自己的計劃：紀德和織田作之助確實已經見面了，但是織田作之助那個不殺人的原則似乎還沒有破除，相信紀德不會就這麼放任不管，那麼……

　　他只要小小的推波助瀾一下，就可以了。

　　之後，就是……

　　森鷗外闔上眼：「安吾君，麻煩你幫我約一下內務省異能特務科的種田長官吧。」

　　是時候談條件了。

　　蟄伏了兩年多，甚至更久的計劃，即將迎來收官。

　　「……」

　　沒有聽到回復。

　　森鷗外奇怪地睜開眼睛：「安吾君？」

　　文質彬彬的眼鏡男子表情有些緊張：「關於這個，有位人士想要見您，她應該很快就會到這裡了。」

　　「……是什麼樣的人，能讓安吾君如此為她說話呢？」

　　就在這時，電話響了起來，是秘書顧問處的來電：「BOSS，一樓那邊有位來訪者想要見您，她說……『三刻構想』。」

　　秘書顧問處不知道這個詞有什麼意義，但他們也善於看人，所以並沒有將那位披著鬥篷的少女趕出去——他們也無法趕出去——在聽到她的聲音之後，他們只會遵從她的話，按照她的意思，將那個詞語，傳遞給森鷗外。

　　森鷗外露出的神情讓阪口安吾下意識地抖了一下，才勉強鎮定下來。

　　「……請她上來吧。」

　　森鷗外注視著阪口安吾，嘴上說道，「另外，讓太宰君來我辦公室。」

　　但是，沒有回應。

　　理應回答他的秘書顧問處在他說完第一句話的時候，就掛斷了電話。

　　——被控制住了。

　　森鷗外反應過來。

　　秘書顧問處所在樓層是僅次於首領辦公室的次頂層。

　　既然連次頂層裡的人都能控制，那頂樓……

　　森鷗外的臉色沉了下去，他撥動了另一個電話，幸而，這次對方接了起來：「是有什麼茶會需要妾身去主持嗎，首領？」

　　五大干部之一，尾崎紅葉的聲音在電話裡響起。

　　「嗯，是在首領辦公室的茶會，感覺還是需要有紅葉君在場才不會失禮。」森鷗外微笑著道，「所以要麻煩你過來一趟了。」

　　尾崎紅葉所在的辦公室距離頂樓也不過數層，很快她就抵達這裡，看了一眼被愛麗絲拿手術刀指著的阪口安吾，她走到森鷗外身後，沒有說話：阪口安吾雖然是准干部級成員，哪怕他叛變了，也不至於讓森鷗外把自己叫過來。

　　那就說明，另有其人。

　　「麻煩紅葉君先在隔壁等候了，如果聽到什麼異樣的聲響，再進來吧。」

　　考慮到那句「三刻構想」，森鷗外想了想，還是決定讓尾崎紅葉先在暗室裡待命。

　　有些事，哪怕是干部，也是不可以知道的。

　　過了數分鐘，森鷗外聽到了手指敲擊在那扇雕花大門上的聲音：「篤、篤！」

　　「請進。」

　　森鷗外看著大門被推開，身量不高的少女緩步走了進來，抬起的茶晶色眼眸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室內後，落在了自己身上。

　　「不請自來的小姐，您真該和我的手下事先說一聲，預約一下，」森鷗外露出了歉意般的笑容，「不然不至於這般招待不周。」

　　少女沒有接話，她像是第一次見到森鷗外一樣，用那雙眼睛，茶晶色的眼睛，仿佛是要切開他的皮肉、剔出他的骨血、仔仔細細看清楚他的內心是什麼一樣，注視著他。

　　森鷗外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他的話語沒有對她造成任何影響——或者有，但是微乎其微。

　　似乎是終於打量清楚了，少女的目光對上了森鷗外的眼睛：

　　「……難怪，你會選擇港口Mafia，而不是武裝偵探社。」

　　森鷗外保持笑容不變，露出了略微有些疑惑般的表情。

　　「我曾經很好奇一件事，那就是，為什麼有著軍方背景的你不是去選擇創辦武裝偵探社，而是進入了港口Mafia。」

　　她慢慢地說道，將自己的思考緩緩道來。

　　「正常來說，一個是軍隊的暗殺劍士，應該更適應港口Mafia這邊的生活，而另一個則是軍方高級官員，有這層背景在，想在橫濱開一家涉足軍警和市警不方便涉足的灰色絲帶的勢力，不是更加符合你們各自曾經的背景經歷嗎？

　　「但事實上確實，曾經是高級軍官的你來混黑了，而另一個人去了『黃昏』，我有些不解，夏目老師不給我答案，讓我自己思考，於是我想，大概和你們的個人特質有關？

　　「我見過那個人，但是沒見過你，所以這次，我來看看你——當然，在這之前，我已經了解過很多關於你的事跡，所以多少有個心理准備，看到你之後，正好驗證了我的猜想。」

　　她的眼睛裡，映出了森鷗外微笑著的臉，和冰冷的眼睛。

　　「雖然是三刻構想，看似三方平等，但是，『黃昏』和『夜晚』並不能等價。」

　　「最簡單的道理，『黃昏』的主人死了，他的部下還要克制自己，不能夠給這座城市造成危害，因為他們的正面的守護者；

　　「但『夜晚』不同，『黑夜』的主人死了，他那些桀驁不馴的部下們會竭盡全力為他復仇——考量到這一點，需要在『黃昏』和『夜晚』中做出選擇時，為了盡可能減少對這座城市的損傷，『夜晚』的優先級會更高。

　　「也就是說，當必要的犧牲來臨時，在『最優解』中，『黃昏』會先於『夜晚』而死。」

　　「真不錯呢，說著『最優解』，說著哪怕是自己也可以放在天平上等量犧牲，但事實上，卻是將自己放在了最安全的地方，除非到了絕境，否則你永遠都是最後的贏家——真到了需要犧牲你的時候也不用著急，那必然是意味著已經沒有其他可以犧牲的東西了。」

　　「不愧是你，森鷗外。」

　　她說著誇獎的話，但是眼裡沒有絲毫笑意。

　　「……」

　　完全，被說中了。

　　——夏目老師或許看出了他的想法，但……

　　從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將他所有的想法，如此剖析干淨。

　　森鷗外花了一點時間，找回自己的聲音：「您來見我，只是為了說這些話嗎？」

　　他回避了那些話。

　　——狼狽地。

　　「不，我是為了另一件事而來。」少女似乎也沒有追究他逃避的行為，從衣袋裡摸出了一個白色的燙金信封。

　　她的眼睛轉了一下，看到了旁邊正拿胳膊圈著阪口安吾的脖子的愛麗絲——那動作看起來仿佛是把自己吊在男人身上撒嬌，但只有阪口安吾自己知道，只要愛麗絲放在他脖子上的手稍稍用力，他的性命就會頃刻間結束。

　　「愛麗絲寶貝，麻煩幫我把這位小姐給我的禮物送過來吧。」

　　看懂了暗示的森鷗外從善如流道，於是金色的小女孩嘀咕著，不滿地從少女手中拿走信封，放到森鷗外的桌子上。

　　信封已經被打開，或者說一開始就沒有封口，從邊緣處就可以看到，裡面只裝了一張硬卡紙，是政府頒布證書時會使用的紙質。

　　森鷗外控制著自己的呼吸不要太過急促，示意愛麗絲將它拿出來。

　　異能生命體很好地執行了主人的任務，於是那張紙的全貌就展示在了森鷗外面前。

　　異能開業許可證。

　　蓋著政府的公章，寫著港口Mafia的名字。

　　是他為之謀劃了數年之久的東西。

　　現在，就在他面前。

　　微微吐出一口氣，森鷗外再次抬起頭來時，臉上已經是微笑的表情了，他剛想說什麼，就感覺到鼻梁上倏然一涼。

　　然後一熱。

　　之後，他才感覺到了迅捷的風。

　　和玻璃破碎的聲音。

　　港口Mafia總部頂樓，首領辦公室那整面的通電玻璃牆，碎了。

　　——就在他抬頭的瞬間，一發狙擊彈擦著他的鼻梁，飛了過去，釘在了牆壁上。

　　聽到了異樣動靜的尾崎紅葉從暗室裡衝了出來，一眼看到破碎的玻璃和首領鼻梁上的血痕，她的心髒漏跳了一拍，幾乎是本能地擋在森鷗外身前：「金色夜叉！」

　　巨大的鬼神般昳麗的和服女劍士浮現在空中，衝向對面的少女。

　　但在夜叉的刀下，那少女的身姿卻如浮光掠影般，於空氣中緩慢消散。

　　不僅只有她，連一旁原本被擒下的阪口安吾的身體，也跟著消散了。

　　唯有她的聲音，依然還留在此間：

　　「異能開業許可證是我准許頒布給你的，所以我會負起這個責任，看著你，森鷗外。」

　　「我不會再深究你的想法，但我會看著你。」

　　「看著你做了什麼。」

　　「看著港口Mafia做了什麼。」

　　「——那將決定你死後，是能夠順利轉生，還是被我從地獄帶出來勞役到靈魂消散。」

　　似乎有一聲輕笑。

　　「當然，太過分的話，就要生前生後一起贖罪了。」

　　「祝好。」

　　「『最優解』，港口Mafia的首領大人。」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25

第371章

　　「沒有發現目標！」

　　「初步判斷是從……」報告的人咽了咽， 顯然對自己即將說出口的數據抱持有難以置信又不得不信的心情，「是從一千碼外的那棟伯宿大廈的樓頂發起的狙擊……」

　　玻璃幕牆上的裂縫宛若一朵極盡妍麗的嬌艷之花，扭曲破碎了其後的景色， 森鷗外沒有像往日那樣坐在辦公桌上聽從下屬的報告，而是站在了牆邊——另一側牆壁。

　　那裡有幾排書架， 醫學雜志和各種博弈論擺放其上，正中間掛著一副日本地圖。

　　在以國家為單位的尺度上，橫濱這個繁華的港口城市， 也不過是一個色塊而已。

　　「一千碼外……」森鷗外輕聲自語著這個數字， 「雖然應該不會有第二個狙擊手能夠在這個距離上達成有效狙擊，不過以防之後我睡不著覺，還是把那棟大樓買下來拆了吧——嗯， 改成公園好了，給附近的民眾多個休閑去處也好。」

　　尾崎紅葉同樣看到了那副地圖，不同的是，她注意到了上面的彈坑：那枚狙擊彈， 最後就鑲嵌在這堵牆上， 還剛巧是在橫濱的位置。

　　「需要讓人來換掉這張地圖嗎？」她問道。

　　良久的沉默之後， 她聽到了首領的聲音：

　　「不必了。」

　　森鷗外抬起手， 輕輕摩挲著那枚彈坑。

　　——紅葉君沒有注意到，但他卻看出來了， 那枚彈坑所在的位置， 正是地圖上，港口Mafia所在的地方。

　　一千碼外，擦著他鼻梁而過的狙擊彈， 真的只是差之毫釐沒能夠打中他嗎？

　　能夠在一千碼外瞄准一張兩米見方的地圖上一個特殊地點的狙擊手， 真的， 怎麼可能會失手啊！

　　這是——

　　「——是警告啊。」

　　他需要留著這個警告，以防自己得意忘形。

　　順暢地參與到了夏目老師的三刻構想中，順暢地選到了心儀的最優解的「位置」，如今也非常順暢地獲得了重要的道具異能開業許可證，他的心中，某個時刻，真的沒有想過「所謂異能特務科，也不過爾爾」這樣的念頭嗎？

　　想過的。

　　能夠將一切把玩手中、時局都在自己的計劃中的人，怎麼可能會沒有那樣的念頭呢？

　　可是現在……

　　森鷗外回到首領的座位上，嘆了口氣。

　　「頭頂懸起了一把達摩克裡斯之劍呢……」

　　雖然已經拿到了異能開業許可證，但是，行事反而得謹慎起來了。

　　「要好好約束部下的行為了。」

　　——那個神秘少女所說的「勞役到靈魂消散」，聽著並不像是什麼言辭上的比喻啊。

　　#

　　警告已經給出了，剩下的就不是她能夠左右的了——如果森鷗外不放心上的話，四年後新任異能特務科最高長官的新官上任三把火，頭把火就燒港口Mafia去。

　　小八於僻靜無人處重又顯出身姿，只是手裡多了一把風格略顯科幻的長管槍支：剛才她將自己的分神體安置在距離港口Mafia總部一千碼外的高樓頂上，依靠著貓又的操偶能力，第一次制造出了兩個人形分神體並且分別操控，這才成功完成了剛剛的成果。

　　阪口安吾扶住了牆，好一會兒才把惡心想吐的感覺咽下去：有些人的體質對空間類能力過於敏銳，會造成不適。

　　很不幸，阪口安吾就是其中之一。

　　「您……」他壓下身體的不適反應，忍不住開口想說什麼。

　　「為什麼沒有和種田長官談判談好條件就直接把異能開業許可證給了森鷗外——是想問這個吧？」從阪口安吾的臉上得到了肯定的答復，少女靠在牆上，歪頭看他，「白麒麟。」

　　阪口安吾的臉色變了變。

　　那是龍頭戰爭的主謀者：因為某個有錢的異能力者的死亡，他留下的五千億無主財產流入到了關東地區，所有得到消息的地下組織都為了搶奪這筆錢而展開了鬥爭。

　　事態一步步升級，引得異能特務科下場：他們派來了白麒麟澀澤龍彥好終止這場戰爭。但是，白麒麟無差別攻擊各大組織，反而將事態變得更加混亂，而異能特務科這邊也失去了對白麒麟的掌控，最後港口Mafia阻止了澀澤龍彥，差點就能夠了結他，但政府這邊為了掩蓋自己的錯誤，放走了澀澤龍彥——這是不能讓外人知曉的部分。

　　「身為這片地區的管理者，卻給這個城市帶來了88天無法回顧的傷痛，」少女冷淡地說道，「甚至為了那一層遮羞布，放走了凶手，而在政府對白麒麟的控制失效的時候，還要靠港口Mafia將他趕出橫濱——你們怎麼不干脆就把橫濱政權拱手讓給港口Mafia得了？怎麼看讓森鷗外管都比你們要干得好。」

　　連保護自己的民眾這麼基礎的事都做不到，放出了狗結果被反咬一口不說還趕不走，還要靠別人來趕，事到如今竟然還能給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當初下令的人腦子裡都是翔嗎！」

　　面對如此不客氣的指責，阪口安吾青白著臉，低頭，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是這張異能開業許可證是給予龍頭戰爭中港口Mafia趕走了澀澤龍彥、可以說是幫政府善後了的獎勵，但一想到現在的情況，他卻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開口：「但是，MIMIC……」

　　已經拿到了異能開業許可證的森鷗外，在沒有談判條件的前提下，還會全力對付MIMIC嗎？

　　「MIMIC不也是你們引來的麼——別告訴我說異能特務科不知情，森鷗外派你去歐洲接觸最有希望的敵人候補MIMIC，然後一路引他們來到橫濱。」

　　當初因為安德烈曾經向死屋之鼠咨詢過情報，導致她以為是費佳那邊的手筆，但現在回看，這分明就是安德烈先從阪口安吾這裡得到了似是而非的消息，進而在情報組織死屋之鼠那邊得到了確認。

　　「想著MIMIC和港口Mafia對上能有個兩敗俱傷的話，就能夠坐收漁翁之利——哪怕過去了兩年，酒囊飯袋除了肚子裡的草包更多了點也沒其他長進，甚至連兩年前的失敗都忘了個干淨！哦，不對，我錯了，」少女臉色異常難看地冷笑了一聲，「當年龍頭戰爭也沒打在他們身上，沒疼到所以不吃教訓很正常。」

　　連原本在自己控制下的澀澤龍彥失控了也沒後手，更不要說本就不是屬於異能特務科控制的歐洲異能組織MIMIC了。

　　「好好想一想，」那雙茶色冰晶一樣的眸子落在阪口安吾身上，「森鷗外給了他們多少好處——在『兔子』來之前你可以好好想一想這個問題的答案，有助於你早日從非時院那邊脫身。另外……去和你的朋友們見一面吧。」

　　阪口安吾心頭一跳：這意思是……

　　那天晚上太宰治的臉劃過眼前。

　　他……從未見過太宰治那般放松、滿足的模樣。

　　她背過身去，似乎准備離開：「你知道哪些事可以告訴他們。」

　　這話語中的某種隱喻讓阪口安吾顧不得其他，幾乎是下意識叫住她，說出口的話快得沒有過腦子：「太宰……太宰怎麼辦？」

　　少女有些訝異地回頭，看到阪口安吾自己也沒反應過來的表情時，她露出了一個微笑——從阪口安吾認識她以來，第一次看到她那樣溫柔、讓人想到冬日裡的太陽一樣的笑容。

　　但她什麼也沒說，只是那樣微笑著看了他一眼，便從原地消失了。


第372章

　　一小時後， lupin酒吧。

　　「……事情就是這樣。」

　　阪口安吾扶了扶眼鏡，用這句話做了結束語。

　　「全部都是我已經知道的事，不管是你作為異能特務科的臥底進入港口Mafia， 還是受首領指派任務前往歐洲接觸MIMIC成為三面間諜，乃至於將他們引來橫濱， 為的就是首領想要的異能開業許可證……這些全部都是我已經知道的事。」太宰治看著自己的手掌心，仿佛那裡有著什麼非常吸引他目光的東西，「說點我不知道的。」

　　織田作之助沒說話， 從太宰治帶著他來到這個他們常來的酒吧、看到安吾出現時就揭露他三面間諜的身份時， 織田作之助就保持安靜地傾聽：他猜到了安吾是首領安插在MIMIC的間諜，但是他不知道，安吾在進入港口Mafia之前， 竟然還是異能特務科的人。

　　阪口安吾沉默了一會，才開口：「……她去找MIMIC了。」想到離開前那個人的微笑，阪口安吾感覺自己的喉嚨裡仿佛被塞進了鹽塊，連聲音都變得澀啞， 「……去見她吧， 太宰， 否則的話……」

　　可能就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了。

　　能夠一秒內控住MIMIC多個士兵毫不費力將他救下來的強大異能者， 哪怕MIMIC的首領再怎麼強，即使面對的是能夠預知未來的異能力者， 理論上也不應該能極限一換一帶走她， 但是……

　　阪口安吾無法忘懷那個表情。

　　她已經對自己的命運有所感知——他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但是阪口安吾作為潛入搜查官的直覺告訴他，她將要去執行的， 是有去無回的任務。

　　所以才會有那樣讓人心顫的笑容。

　　太宰治的目光凝住了。

　　「……你走吧， 」太宰治依然看著自己的手掌， 頭也不抬地開口說道，「首領沒有在組織裡下發對你的追緝令，那就說明他放過你一馬了，但這不意味著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現在港口Mafia面前，尤其是我這個干部面前。」

　　「在我的部下包圍這裡之前，離開。」

　　阪口安吾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卻沒能說出口，他頹然地重又閉上了嘴，匆匆離開。

　　「……這樣好嗎？」織田作之助猶豫地問。

　　「沒什麼不好的，首領達成了目的，拿到了異能開業許可證，以後港口Mafia的行動就可以更自由了……不過MIMIC還是個問題，雖然作為首領用來獲得異能開業許可證的道具，他們還沒派上用場，『任務獎勵』就已經到手了，但是……」太宰治撇了撇頭，「她……在港口Mafia總部大樓干出那樣的事來，可以很明顯地看出，如果森先生因為提前拿到了『獎勵』就這麼把MIMIC丟在一旁不管的話，她在首領辦公室的威脅就可以提前實現了。」

　　所以MIMIC還是得解決。

　　「那位MIMIC的首領已經看上你了，織田作，他離開前說會讓你理解他們的願望，」太宰治終於抬起頭來，織田作之助看到少年的面孔蒼白，鳶色的眼瞳空洞仿佛注視著虛無，「他們是一群失去了靈魂的行屍走肉……他們想把你也變成那個樣子。」

　　「我想像不到。」織田作之助直白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他想不出來自己怎麼樣才會變成行屍走肉。

　　「太天真了，織田作。」太宰治笑了一下，不帶絲毫愉快意味的，「這非常簡單啊——殺掉你重視的人就可以了，比如孩子們。」

　　在織田作之助剎那間因為那句話而震驚的目光中，太宰治繼續說了下去：「在他離開前那麼說的時候，我就意識到了，他接下來的目標是孩子們，所以我立刻著手讓人去轉移孩子們——但即使我是港口Mafia的干部，我所能夠動用的力量依然屬於港口Mafia，而在港口Mafia，有人的權限比我還要高。」

　　「那就是我們的首領大人。」

　　「如果異能開業許可證沒有到手，為了逼迫港口Mafia裡最適合對付MIMIC但是卻不願意動手殺人的織田作去戰鬥，那就只有毀掉他珍視的東西，讓他變成為了復仇而行走的亡魂——就像MIMIC一樣——首領會將孩子們的下落透露給MIMIC，之後的事不用我說你也能想到吧。」

　　「……但現在，首領已經拿到異能開業許可證了。」織田作之助開口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暗啞得驚人。

　　「她說了，她會看著港口Mafia的——如果將MIMIC引入橫濱的港口Mafia不去對付它，而是讓異能特務科出手，你猜剛剛給出警告的人會不會立刻就去實現她的話？」太宰治輕聲說道，「安吾知道她去找MIMIC的人了，她去阻止他們了，但是首領不知道這件事。」

　　「所以，織田作，」太宰治從吧台那拿過一張便簽紙，寫下一連串數字和地址，遞給織田作之助，「帶著孩子們去這個地址吧——這不是港口Mafia的產業，它曾經的主人早年受我恩惠把它送給了我，哪怕是首領也不知道這件事，所以目前它還是個可以信賴的安全屋，帶著孩子們在裡面躲過開頭的一個月時間沒問題——至於一個月後，事情應該就差不多結束了，到時候去找安吾，他對你心有愧疚，而且你在港口Mafia也沒干多少大活髒事，他會幫助你洗白上岸的。」

　　織田作之助收下了那張紙卻沒有立刻走，而是問：「那你呢？」

　　太宰安排好了他和孩子們的後路，甚至連一個月之後去找安吾這種話都說出來了，那他自己呢？

　　「我去找MIMIC。」太宰治說道，「安吾的意思很清楚，他現在三面間諜身份暴露，MIMIC那邊會要他的命，港口Mafia雖然暫時沒有通緝令但是他也不方便在這種情況下出面，但她又獨自一個人去見MIMC了，所以他希望我去。」

　　去救她。

　　織田作之助聽懂了他沒有說出口的話，點點頭，不再多問，轉身離開。

　　他要快點去把孩子們從港口Mafia名下的產業裡轉移去安全的地方。

　　而太宰治也離開了，但不像織田作之助預想的那樣，他沒有回去港口Mafia集結部隊，而是獨自一個人去往了郊外。

　　是讓部下提前去郊外等他嗎？

　　織田作之助的心裡疑惑一閃而逝，只是眼前有更加迫在眉睫的問題需要處理，他暫且壓下疑惑，抵達孩子們藏身的地方，將他們連同拜托照顧這些孩子們的咖喱店老板一起帶去了太宰給他的那個安全屋地址。

　　在將孩子們安頓好後，織田作之助思考了片刻，拜托咖啡店老板繼續照顧孩子們，自己則折返離開，往郊區去。

　　他同時撥通了阪口安吾的電話——謝天謝地他還沒來得及換聯系方式：「安吾，我是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先生？」

　　那邊接到他的電話顯然很驚訝，織田作之助快速說了下去：「你知道MIMIC的總部在哪裡嗎？」

　　那邊很快報過來一個地址，末了，阪口安吾沒忍住，問：「是太宰讓你來問的嗎？」

　　「不，太宰已經過去了，」織田作之助一邊跑一邊說，「我有點擔心，想過去看看。」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傳來他們共同的友人的聲音：「……那拜托你了，織田作先生。」

　　#

　　盡管阪口安吾並沒有告訴太宰治MIMIC的基地在哪裡，但結合他之前被綁架的經歷，再聯系橫濱本身的地形和周邊情況，太宰治成功推斷出了目前MIMIC的藏身之處。

　　但他來的沒有直接從安吾那得到答案的織田作之助快。

　　在他抵達之前，MIMIC的殘部和它的首領已經與孤身一人的織田作之助戰成一團：兩個同樣是「窺見數秒後的未來」的異能力疊加下，此處成為了特異點，在特異點中，時間的流逝變得又快又慢。

　　快的是兩個疊加成為特異點的異能力主人的思維速度，慢的是現實裡時間的流逝速度。

　　在旁人或許只有不到一秒的眨眼瞬間，那二人已經完成了平常情況下需要數個小時乃至數天才能夠完成的溝通。

　　織田作之助知道了MIMIC尋求死亡的原因，安德烈·紀德知曉了他放棄殺人的緣由。

　　如果是一天之前的織田作之助，是無法理解紀德追尋死亡的心情的——但在太宰為他展示出來的假設中，織田作之助看到了他收養的孩子們死亡的未來後，他明了過來。

　　倘若有什麼辦法可以拯救他們，拯救這些被世界拋棄的幽靈……織田作之助握緊了手裡的槍，他找不到答案，即使已經知曉了MIMIC的過去，他依然找不到能夠讓他們理解他的心情、理解活下去才是最好這一選項的理由。

　　因為MIMIC已經在地獄了。

　　他們被祖國背叛，為了活下去殺了曾經並肩作戰的同僚，頂著敵對部隊的身份活了下來，失卻了曾經所有的驕傲和榮譽，手染同伴的血，滿身污名——他們已經沒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像個軍人一樣死在戰場上而不是如懦夫般自殺，是他們能夠給自己找到的、最好的歸宿了。

　　她……知道這些嗎？

　　突兀間，織田作之助想到了這件事。

　　安吾說的那個她，知道這些嗎？

　　如果她知道的話，那她……會想到辦法嗎？

　　就在織田作之助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他與紀德纏鬥的洋房屋頂驟然破碎，兩人幾乎是下意識抬頭，迎著那明亮的天光、燦爛到幾乎要刺傷黑暗中的人的眼睛的光亮——

　　他們看到少女背負光明，宛若背生雙翼，從天而降。

　　落在了纏鬥的二人中間。

　　#

　　特異點倏然消失：

　　屬於貓又的操偶術在他們「看」到她身影的瞬間就發動了，被制止了動作的二人連同異能力也一並被列入了「禁止」範圍，於是借助異能力誕生的特異點也跟著消失了。

　　「安德烈。」

　　安德烈·紀德有些恍惚。

　　小孩清亮的聲音一如他們分開之時，就像這幾個月的時光未曾流逝一般。

　　「我就知道你們不會聽我的話。」看到MIMIC的表情就知道他們至今還不知道自己祖國的變化，小八嘆了口氣。

　　紀德的臉皮動了動，他似乎想要試圖露出一個笑容來，卻沒有成功：「你知道我們曾經遭遇過什麼嗎？你知道那對我們來說是多麼慘痛的經歷嗎？你知道僅僅只是讓它長好不再流血，就花費了我們多少心力嗎？」

　　那樣的連回首都不敢看的過去，他如今能夠與織田作之助交流告訴對方自己曾經的過往，已經是消耗了他莫大的勇氣。

　　「為什麼你會以為我不知道呢？如果我不知道，我就不會站在這裡，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最好不要對其他人的生活方式指手畫腳，這種道理我一直都知道。」小八又嘆了口氣，「可是，就像約翰說過的那樣，只有將腐肉挖掉，傷口才能真正長好——不然哪怕表面痊愈了，裡面也依然在化膿流血。」

　　約翰是MIMIC裡的醫生，或者說，曾經還沒有叛逃時他們隊伍中的軍醫。

　　只是約翰說這話的時候是在教這小孩怎麼處理傷口，安德烈·紀德倒沒想過，這還能被這小孩拿來說這種話。

　　「……就算那裡變得再好，也不是我們能夠回去的祖國了。」許久，他終於開口說道。

　　距離那場大戰已經過去十年了，戰爭已經結束十年了，他的祖國……也差不多從那場瘡痍中重又恢復過來了吧？

　　但那與他、與背負背叛之名的MIMIC無關。

　　「很遺憾，沒有哦。」

　　安德烈·紀德愣住了。

　　……什麼意思。

　　「就在幾個月前，你們的祖國剛剛經歷了一場政變，軍隊發動了政變，殺死了賣國的政權，肅清了腐敗的官僚，硬要說的話，」小八歪歪頭，回憶了一番自己離開時的場景，「人民正在清算從第三次異能者大戰至今這個前政權的種種賣國行為。

　　「有賣方，自然就有『買方』，剛剛建立的政權這種打壓前政權的行為很明顯侵占了『買方』的利益，所以就在不久之前，以『kbfz聯合軍隊顛覆政權』為由，『買方』國家打著正義的名號，在邊境屯兵，就等新政權不穩便開進國境線成為『正義之師』。」

　　不知何時，那些分布在洋房附近的MIMIC士兵都集中在了這裡：或許一開始他們是過來幫助他們的指揮官戰鬥的，但現在……

　　他們握著武器，站在他們的指揮官身後，臉上卻是一片茫然：在流亡中他們臉上出現的最多的是麻木，卻極少有茫然。

　　因為只有不知道該做什麼的人才會茫然，對於他們這些一早背負了必死之心的人來說，沒有什麼可迷茫的。

　　但是現在，他們開始迷茫了。

　　安德烈·紀德神情僵硬：「……那與我們也……」

　　「你知道軍隊兵變的原因嗎？」小八打斷了他的話，「因為他們得知，十年前他們以為叛變的上司是被那些政客出賣，『賣掉了』哦。然後他們又得到了這些年間，這些政客為了自己的利益，侵占國家財產，將屬於這個國家的財產低價售賣給國外資本，轉移個人資產，甚至引國外資本進入國內掌控民生經濟……」

　　「生氣嗎？很生氣吧，你看，你都在生氣，你不能不讓他們生氣，更何況比起你們面對我這樣的口述，他們拿到的，可是貨真價實的第一手資料。」

　　「所以顛覆掉這個出賣軍隊和國家的政權，也不是什麼讓人意外的事，對吧？」

　　安德烈·紀德怔怔地看著面前的女孩子，這個他們無意間救起的孩子，她現如今穿著剪裁精致設計獨特的白色休閑襯衫，配的優雅端莊的藍色過膝長裙，是會讓人聯想起端著書走在學院的林蔭道上的女學生的模樣。

　　和彌漫硝煙的戰場毫無關聯。

　　可他還記得他們救起這個孩子時的模樣，滿身黃沙和血腥味，流出來的血將身上的衣服都浸染成了紅褐色，再被凝結的血液氧化成深褐色，幾乎與地面毫無區別。

　　他知道這孩子有多天才，不管是在戰鬥還是在頭腦上——十年都不曾發現他們背叛真相的軍隊忽然在幾個月前知曉了真相，聯系時間，怎麼看，都和被他送去了倫敦的這個孩子脫不開干系。

　　洗刷了冤屈，曾經出賣他們的人也被受以該有的懲罰，看起來似乎他們可以放下了……但是……

　　「可以回去自己的故鄉，可以重新擁有那些榮譽——你以為我會這麼說嗎？」小八冷冷地說，語氣的變化讓織田作之助都忍不住側目：這種一開始似乎給人希望最後一個轉折把人拖進地獄的敘述方式和語調氣質……

　　怎麼聽著這麼像太宰？

　　紀德愣了愣，很快，他意識到了：

　　他的祖國正需要人來為它戰鬥，而他們，MIMIC，正是一群尋求死亡之人。

　　既然都是要死，死在這遠東之國，和死在為祖國抵抗入侵的戰爭中，對他們來說，又有什麼分別？

　　像個軍人一樣，在戰鬥中死去。

　　正適合他們，不是嗎？

　　#

　　披著灰色鬥篷的人像幽靈一樣朝樹林深處退去，不過數分鐘，這個洋房裡，就只剩下了小八和織田作之助，以及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來的太宰治。

　　他一直沒有開口說話，安靜地站在不起眼的角落裡，仿佛不存在一樣，直到MIMIC的人離開，少年才宛若夢吟般開口：

　　「真好啊……給了他們活下去的理由，哪怕是『送死』這種理由，回到祖國，回到戰場，為了祖國而戰，為了家鄉而戰……即使他們自己想死，擁有了的新的羈絆——那些與他們一同作戰的士兵，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去死。

　　「身上牽著的線多了，邁向死亡的步伐也會被拉住。」

　　「這就是你給他們的報答嗎，為了答謝他們救下了你，」太宰治偏頭看著不遠處的少女，「的報恩，異能特務科的搜查官小姐。」

　　小八回首，眨了下眼睛：「不，我不是搜查官。」

　　這是重點嗎！？

　　太宰治感覺心裡有一團火在燒——在看到她的時候，原本被安吾帶來的消息砸得一片死寂的心中就燃起了火焰，叫囂著要她老老實實把所有的事都說出來，為什麼來到他身邊，為什麼願意留在他身邊，為什麼……要答應他。

　　是要利用他也好，要干什麼都行，只要……只要是需要他就可以，只要他對她有價值就好，因為那樣她就不會離開他，即使只是在目的達成之前，那也可以……可是——

　　她明明聽出來自己是在陰陽怪氣，可她卻關注了根本不是重點的東西，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真正想說的話！

　　為什麼要回避他？

　　以她的性格，不該……不該解釋，對，安吾說了，她是一個人來的，那個時候他以為她做好了孤身一人對抗MIMIC的准備，做好了死的准備，可是現在看來，MIMIC的人根本舍不得對她動手，那安吾為什麼會讓他來見她最後一面……

　　這背後的意味讓他不寒而栗。

　　……如果，他對她來說，不是需要的存在，那，是不是她隨時，就可以轉身離開？

　　說完這句話的少女似乎感覺到了什麼，轉頭望向空中，在看清楚天空中的東西時，她的表情……太宰治難以形容那模樣，他忽然發現了一件事：

　　織田作身上有和MIMIC首領戰鬥的痕跡，但若是她先織田作一步抵達這裡，織田作和MIMIC的首領根本打不起來！

　　也就是說，她是在織田作之後才到這裡的。

　　安吾說她離開港口Mafia大樓之後就去找MIMIC了，而他和織田作是在聽了安吾的消息之後才出發，織田作甚至還先行去轉移了孩子們……

　　即使如此，織田作還是先她一步抵達了這裡。

　　在這段時間裡，她去了哪裡，做了什麼？

　　太宰治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跟著投向空中。

　　他看到了讓她晚來一步的原因。

　　#

　　橫濱的天空之上，一柄破碎的赤色巨劍，正懸空在那裡。


第373章

　　小八嘆了口氣：「我就知道， 只要立了什麼最晚一個月後才會發生什麼的flag，這件事它就一定會提前出現……」

　　不管非時院的「兔子」們做多少測算，認為阿爾泰爾最晚也要一兩個月之後才能積蓄出拉動大規模區域和時間線的力量， 她也不覺得……阿爾泰爾會按照「兔子」算的那樣，等力量完備的時候才動手。

　　對阿爾泰爾來說， 最重要的人就是剎那，她是為了剎那而生的，但當她誕生之後卻發現……剎那， 已經不需要她了。

　　甚至於， 她的存在，給剎那帶去了更為沉重的傷痛——因為她的存在，剎那被判定為會傷害到這個世界， 當這場災難過去之後，她甚至有可能會被因此關押到連思想都無法產生的監獄中。

　　沒有比自己的存在反而會傷害到自己最為重要的人這件事，更能擊潰一個人的心了。

　　基於此，小八判斷出， 阿爾泰爾恐怕……已經沒有多少求生意志了。

　　巨大的絕望籠罩之下， 人是無法做出理智判斷的——更何況， 哪怕阿爾泰爾願意就此收手， 她，或者說由剎那所創造的她已經展示出自己能夠摧毀世界的力量了， 不管接下來她是否願意停手， 為了世界的穩定，都不會有人能容忍她的存在了。

　　除了對阿爾泰爾性格的了解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

　　坑爹的【偶然性和必然性】！

　　有這玩意在， 事情會按照大家期待的方向發展才怪！

　　……但如今， 也要靠它了。

　　小八心想道， 她沒有發現自己的視線下意識地落在太宰治的身上，看著他——太宰治意識到了，身體的本能行動快於頭腦，他撲了過來，試圖抓住她。

　　兩人的距離近在咫尺，太宰治清楚地看到少女因為他的行為愣了一下，但很快，她露出了一個笑容，抱歉的笑容。

　　不，不要，不要對我露出這樣的表情來……太宰治心中惶恐，手努力地伸出去，試圖抓住她，但在【人間失格】碰觸到少女的皮膚之前，她從原地消失了。

　　伸長的試圖抓住什麼的手中，只留下了空氣。

　　「太宰！你看……」織田作的聲音拉回了太宰治的神智，他抬頭順著織田作指的方向看去，看到橫濱上空那柄赤色巨劍旁，倏然出現了一柄宛若琉璃般的無色之劍。

　　出眾的頭腦讓太宰治在呼吸間就明白過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比那更快的，是那柄巨劍綻開的光芒。

　　#

　　高空之上，方才還在橫濱郊區的少女出現在了這裡。

　　在她面前的遠處，是軍服的公主。

　　「你應該知道，你存在的根基是那些知道你、為你創作的創作者們，」小八看著阿爾泰爾，說道，「但現在他們還處於未來，跨越了時空的『信念』會在『傳遞』中消耗甚多，能夠成功抵達的，十不存一——而就算這樣，你還拉動了時間線，將發生在十年前的裹挾了七十萬人亡魂的大事件跨越時空讓它出現在這裡……

　　「你應該知道，當『迦具都玄示王權爆發』事件完全出現在這個時空中的同時，你的存在也會同步消失這件事吧？」

　　「那又怎麼樣？我是為了剎那而出生的，現在她不需要我了，我本來就沒有活著的理由了，反而是你，不逃嗎？」阿爾泰爾冷笑著道，「如果你逃走的話，還有活下來的機會。」

　　「那橫濱的民眾就沒有活下去的機會了。」小八偏頭看了一眼地面，說道。

　　貓又的視力很好，她清楚地看到橫濱地面上遠比平日裡要少的車流量和人群。

　　——異能特務科和橫濱政府正在疏散人群。

　　在阿爾泰爾以拉扯時間線事件的能力將十年前「迦具都玄示落劍」這件事的發生時間轉移到這個時間點之前，她已經提前通知了他們轉移人群。

　　只是橫濱畢竟是一個有著百萬級人口的大城市，短時間內，絕大多數人口都無法撤離到安全地帶。

　　更不要說，橫濱這個港口租界城市裡，還有很多異能特務科和橫濱政府也無法觸及到的領域。

　　好在——

　　小八看了一眼市中心，港口Mafia總部裡魚貫而出的黑色部隊正有條不紊地進入貧民區——這是港口Mafia的地盤，沒有任何勢力比他們更清楚這裡的情況——將裡面的人群裹挾帶出去與軍警和市警護送的民眾部隊彙合。

　　正如森鷗外在夏目老師面前說的那樣，他在維持「黑夜」中的秩序。

　　——現在的港口Mafia首領是個有腦子的人，尤其是在不久之前他的腦袋還剛剛被指著槍「清醒」過。

　　「但你不會以為，你在這裡，就可以拯救他們了吧？」阿爾泰爾聲音裡滿是冰冷，她給這個人下了一個局，一個必死無疑的局：

　　如果她逃走，那麼，這個世界的橫濱就會被毀滅，作為管轄橫濱的異能特務科最高長官，她必須要為這百萬人的死亡負責，更不要說以她的性格，這麼多人的死亡的自責足夠壓垮她；

　　如果她沒有逃走而是留下了，也不會改變什麼：當一名王權者落劍的時候，他的威茲曼偏差值超過臨界值時，便會發生「王權爆發」，並極有可能會影響到區域內另一名王權者原本正常的威茲曼偏差值，導致後者也跟著出現「王權爆發」現像。

　　兩個王權爆發現像重疊，將會爆發出遠超1+1=2的威力。

　　她留下，反而會為這場災難更添一筆！

　　「……我猜你是這麼想的，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真的要阻止你這麼做的話，直接綁架這個時間線上的剎那不是更方便嗎？」小八微笑著說道，「如果現在的剎那死了，那你的存在也會在頃刻間被抹去——操控著時間線的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這件事吧？」

　　「那麼，你猜，我為什麼沒有這麼做呢？」

　　#

　　阿爾泰爾沒有回答，因為她已經消失了。

　　迦具都玄示瀕臨隕落的劍，已經完全出現在了橫濱上空。

　　小八抬起頭，望向天空中支離破碎的巨劍。

　　是時候了。

　　履行和國常路大覺先生的承諾。

　　#

　　以抹平迦具都隕坑事件為代價，為島崎剎那自由的未來做出直到王權者生命盡頭的保證。

　　為了一個人，與世界為敵。

　　為了一個人，拯救一個人，一個城市。

　　「有的時候，輕小說也不全是騙人的嘛……」

　　迎著落下的赤色碎劍，她輕聲自言自語，閉上了眼睛。

　　無色的琉璃之劍高懸於空中，散發出肉眼不可見的波紋。

　　一個個可能性粉碎，一個個可能性誕生……

　　在無限又無痕的無數個可能性裡，尋找她所希望的未來。

　　不僅僅是為了剎那不受控制的自由的未來，也為了……

　　立於高天之上的少女身上的白衣藍裙消失，曼珠沙華紋的黑底紅紋短和服下，毛絨絨的黑色貓耳朵和蓬松的大尾巴倏然閃現。

　　搖曳間，那黑色褪去，化作雪白，和服跟著褪色變幻成對襟直領長衣襦裙，皎潔的流紋霞帔在晚風下飛舞著，帶著衣袂上的鈴鐺也跟著發出清凌凌的響聲。

　　傾聽人類願望而生的仙狸也只會為了人類的願望而行動。

　　那無數在剎那間死去、連自己死去的事實都不願相信的魂魄……

　　七十萬無辜之人哭泣著痛苦著哀嚎著的聲音……

　　「我聽到了。」

　　異色雙瞳緩緩睜開。

　　一名王權者落劍的時候，他的威茲曼偏差值超過臨界值時，便會發生「王權爆發」，並極有可能會影響到區域內另一名王權者原本正常的威茲曼偏差值，導致後者也跟著出現「王權爆發」現像。

　　兩個王權爆發現像重疊，將會爆發出遠超1+1=2的威力。

　　但。

　　億萬分之一的可能性，王權爆發——達摩克裡斯之劍落下的衝擊，被另一柄達摩克裡斯之劍落下的衝擊所抵消。

　　這是僅存於理論上的可能性。

　　如果出現，就是奇跡。

　　而這萬千世界眾皆矚目的奇跡——

　　那少女模樣的仙狸於高天之上，開口：

　　「——亦將於此地展露。」

　　#

　　以來自未來的無色之王的權柄「偶然與必然」，以王權者受命運、受世界眷顧的「幸運」，以貓又來往陰陽，以仙狸守衛眾生——

　　傾注一切，來改變這柄劍落下後的世界。

　　#

　　御柱塔。

　　黃金之王極目遠眺，望著橫濱方向。

　　這裡看不到橫濱發生了什麼，但他並不需要「看到」。

　　即使在這麼遠的地方，國常路大覺依然可以清楚地感覺到橫濱方向那劇烈的變動。

　　黃金之王的能力是「命運」，盡管是局限於引發個人潛力的「命運」，但他依然可以感受到連世界的意志都開始為之變動的力量。

　　一個人的自由，和七十萬人的性命，可以等價嗎？

　　國常路大覺想到這個問題。

　　這不是他第一次想到這個問題。

　　在他知道那試圖拉動時間線的變動來殺死這個世界的名為阿爾泰爾的存在，知道阿爾泰爾是如何誕生時，當他開始思考能不能直接在這過去將名為島崎剎那的少女禁錮在連思維都不再產生的牢獄中，好直接從源頭否決掉阿爾泰爾的存在——為了世界做出這樣的選擇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的時候，那位來自未來的無色之王提出了一個計劃。

　　借助阿爾泰爾將迦具都玄示王權爆發事件折疊時間線挪移到此地的契機，拯救那原本會喪生於迦具都隕坑下的七十萬無辜民眾。

　　如果她的計劃成功，十年前的世界裡的迦具都玄示王權爆發事件被挪移到了現在，所以那個時間點上的神奈川民眾安全了，而她若在這個世界成功阻止了落劍，那麼，這個世界的橫濱也同樣安全了——原本應當存在的迦具都隕坑會被世界線的變動自然消彌，引動了足夠強的石板力量之後世界的意識會自然補上邏輯的空白，讓普通人自然地接受「不存在什麼迦具都隕坑事件」的事實。

　　而這個世界線變動，會借著世界基石的力量，在這條時間線上，一路延展到未來。

　　也就是說，在她成功的那一刻，連同她將要歸去的時空中，迦具都隕坑事件也將不復存在。

　　某種角度來說，她利用阿爾泰爾和世界基石的力量，成功卡了個BUG，改寫了過去並且收束了未來線。

　　除了與石板關聯甚深的七王和某些深受命運眷顧之人，再無人記得那曾經死去七十萬人的迦具都隕坑事件。

　　這將是無人知曉的救世。

　　但沒有人知道，她以七十萬人的生命交換的，是一個無辜少女的自由。

　　不被控制，不被禁錮，不被限制，以普通公民成長的……自由。

　　『其實這是個很簡單的因果題：剎那創造出了阿爾泰爾，阿爾泰爾帶著我回到了過去，然後將迦具都隕坑事件拉扯到了這個時間點，而我阻止了這一切，於是那七十萬人得救了——如果禁錮了剎那，阿爾泰爾不會出現，我不會回到過去，迦具都隕坑還會出現，七十萬人喪生。』

　　他想起那個時候她溫和微笑著講述的模樣，像是在說什麼邏輯題一樣，甚至還有些輕松寫意。

　　『我知道您在得知阿爾泰爾的存在之後，最有可能做的就是直接從源頭解決問題，將那個會在未來創造出阿爾泰爾的人禁錮起來，甚至連思想都凝滯，這樣才保險——但是，換個角度想想呢，這何嘗不是個機會？』

　　『我們有機會去改寫那個事件，那個隕坑，七十萬人，無數破碎的家庭……我們有機會改變這一切，而如果改變失敗，也不過是維持原樣罷了。』

　　她朝著這個國家的主人伸出手：

　　『所以，為什麼不試試呢？』

　　站在落地窗前的黃金之王忽然發出一聲很輕的嗤笑：「哼……說了這麼多，都是借口。」

　　深知人性和政客的考量，也將他對這個國家和臣民的愛一並納入衡量範圍，讓他將七十萬人的性命與一個人的自由等價，做出再愚笨不過之人也能做出的「最優解」。

　　——那個孩子，只是想為島崎剎那爭取一個不受限制的自由未來罷了。

　　#

　　天空之上，比太陽還要耀眼的光芒中，赤色的巨劍與琉璃長劍撞在了一起。

　　沒有人看到，在那兩柄劍下，小小的仿佛只是微不足道的黑色人影。

　　為了一個人，去拯救一個城市。

　　人影消融在了光芒之中。


第374章

　　在比太陽還要耀眼的光芒綻放之後， 宛若幻像般的巨劍消散了。

　　太宰治一直望著天空，哪怕那種光芒仿佛要刺瞎他的眼睛，他也強撐著不願意扭頭甚至眨眼。

　　他不想錯過這樣的光輝。

　　是他這短暫一生中所見過的， 最宏大的光芒。

　　可是……

　　「太蠢了啊……太蠢了……」

　　太宰治仰著頭，這樣遙遠的距離， 他看不到任何東西，可他知道，那光芒從何而來。

　　——這個月裡曾經遇到過的莫名到十年前的事， 有港口Mafia下面的店鋪反映遇到從未在橫濱見過的奇裝異服的人， 聯系如今那柄出現在天空中的理應是十年前的巨劍，一切的一切都清楚明了了。

　　她一直在追尋的事，也一並浮出了水面。

　　那……

　　我呢， 我只是她在這過程中的消遣嗎？

　　這樣的念頭，在無意識間落下的看向前方的目光中，被擦拭得干干淨淨。

　　「太宰！」

　　比織田作的提醒聲更快的，是太宰治先於頭腦奔跑起來的腿：在不遠處的森林邊緣， 渾身是血的少女倚著樹干， 還保有清醒的意識。

　　織田作之助可以用自己的異能力打賭， 一秒鐘前， 那裡還沒有人！

　　她是通過空間傳送過來的。

　　但，為什麼會選擇這裡……這個問題的答案， 在看到他的友人時， 織田作之助就完全明白過來裡。

　　她是過來見太宰的。

　　跑到她身邊的太宰跪倒在地上，他想伸手抱起她，卻在碰觸到她之前， 惶恐地將手收了回來。

　　「織田作……」少年驚慌地抬頭叫他， 織田作之助恍然明白過來：他在害怕。

　　他害怕自己的異能力【人間失格】將原本可以治療她的力量無效， 以至於眼看著心愛的人就在面前，卻不敢擁抱她。

　　「我去叫救護車！」織田作之助摸出手機，准備走開一點到信號好點的地方打救護車的電話——他們現在處於森林邊緣地帶，信號強度是個玄學。

　　「咳、不用了……」

　　小八用微弱卻平靜的聲音制止了織田作走開的動作。

　　「別開玩笑了！你傷這麼重，怎麼能……」太宰治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消失：不用的意思，是用不上了。

　　什麼時候，一個重傷的人會用不上救護車呢？

　　只有注定死亡的時候。

　　意識到了這點，這個分明見識過也經歷過無數次死亡、被譽為黑手黨化身的少年卻露出了仿佛第一次面對死亡般的表情。

　　但很快，那種表情消失了，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渾身是血的少女抱進自己懷裡。

　　那身早上他親手挑出來的白衣藍裙幾乎已經被血浸透了。

　　「別害怕，不用害怕……」他小聲說道，像是在哄著要入睡的孩子般溫柔的嗓音，「我陪著你呢，不用怕……」

　　織田作張了張口，他想說什麼，可在太宰治朝他看過來的目光中，他想說的話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樣，說不出來了。

　　太宰治朝織田作笑了笑，重又低下頭，額頭抵著少女的眉心，呼吸間可以清楚地聞到她吐出的滿是血腥味的氣息，他幾乎聞不到那股讓他無比喜愛的檸檬的香味了：「我會陪著你的……」

　　是啊，不是早就想好了嗎——在安吾說來見最後一面的時候就想好了，所以連部下都沒有帶，獨自一個人來這裡。

　　那個時候就想好了，如果她不要他了的話，那就去死吧。

　　他一個人死也好，帶著她一起也好。

　　如今，也不過是換成了他去陪她而已。

　　多好啊，即使死亡，也在一起。

　　他的眼底甚至帶上了希冀般的光亮。

　　「不要……」

　　小小的異議聲讓已經閉上眼睛的太宰治愣愣地睜開眼。

　　小八又咳出了一團血，呼吸這才順暢了一些：「活下去，太宰——」

　　太宰眼底的光亮被打碎，他只覺得自己被莫大的絕望淹沒：「你不能……」不能丟下我，讓我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

　　少女掙扎著從他懷裡起身，伸出手，那雙因為失血過多而變得冰冷的手捧著他的臉，茶晶色的眼睛裡清楚地倒映出他自己絕望的模樣，可她的表情卻很認真：

　　「——太宰知道的吧，我來自哪裡。」

　　太宰治張了張口，他知道，可是……

　　「力量動用太多，這個世界在排斥我，我需要回歸我原本的時空中去了——你知道的，你會在哪裡見到我的，不是嗎？」

　　「……你知道這對我來說有多殘忍嗎？」太宰治幾乎是以氣音說出這句話的。

　　小八笑了：

　　「我知道的，我知道這有多殘忍——可是，我想見你。」

　　在太宰治茫然宛若聽到了什麼他從未想過的話語的模樣中，明明嘴角還掛著笑的少女哭了出來：

　　「我想和你相遇，我想認識你，我想要你遇到我……」

　　那些閃閃發亮的記憶，是她即使不小心遺忘了、依然會在看到另一個參與者時，瞬間回憶起來的寶物。

　　「我想要『我和你在一起』這個事實一直存在，所以——」

　　即使知道這對你來說太過殘忍，可我還是希望——

　　「——為了和我相遇，活下去。」

　　太宰治最後的記憶裡，是一個印在他嘴唇上帶著血氣的吻，和那句話語：

　　「我在未來等你。」

　　#

　　回蕩在他之後三年多的歲月裡，支撐著每一個他無法堅持下去的夜晚。

　　#

　　他和織田作叛逃離開了港口Mafia，織田作還好，作為底層人員，經歷的基本都是小事，很快就洗白上岸了，而他作為港口Mafia史上最年輕的干部，經歷那真不是一般的髒，在地下花了兩年才洗干淨——就這，還是有安吾幫忙的結果。

　　成功通過了武裝偵探社的入社考察，正式成為其中的一名調查員，太宰治有的時候會想，她是不是騙了自己。

　　她不會要等到他快老死的時候，才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吧——聯想到最開始認識的時候她對自己格外尊敬的態度，太宰治驚恐地發現這個可能性一點都不低！

　　不要，絕對不要，這種事絕對不要！

　　他艱難活下來才不是要看著她長大嫁給別人的！

　　可……真的要是那樣怎麼辦……

　　如果她還沒出生怎麼辦？

　　如果要等他老去之後才能遇到她怎麼辦……

　　隨著時間流逝，一個接一個的可能性讓他越發無法安眠，許多個夜晚，他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直到天邊泛起蟹青色。

　　那些她曾經偏好的品牌被他統統打入黑名單：不是不想借著氣味相思，而是……如果連記憶裡的氣味也無法再安撫自己，那會不會……就算她來到自己面前，也沒有辦法安撫他滿心的惶恐……？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橫濱也在跟著變化，曾經差點狙擊到森先生的伯宿大廈被港口Mafia買了下來，推倒，建成了一個公園。

　　他穿梭在橫濱的大街小巷裡，試圖尋找她的蹤跡。

　　可從來都是一無所獲。

　　他也想過去往其他城市，可這個世界上有一萬三千多個城市，哪怕他一天去一個城市，也要花費三十七年……

　　一個人能有幾個三十七年？

　　無法抑制內心的情緒的時候，他會在河流裡清醒自己，或者在那個當年紀德與織田作交戰的洋房裡安靜地待著，從空無的場景中一點點回憶她當初的模樣。

　　直到有一天，他被國木田獨步從又一次翹班中拎回武裝偵探社，抱怨著走進去時，感覺到會客廳那邊有人。

　　咦，是客戶嗎？

　　本著逃避國木田獨步念叨的心態，他走了進去，看到了那只團在沙發上的黑絨絨。

　　「……貓？」

　　太宰治沒有發現，他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在【人間失格】的作用下，無形的偽裝一層層褪去。

　　當他的手指真實地觸摸到屬於人類的溫暖皮膚時，方才的貓咪早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蜷著身體在沙發上睡覺的黑發女孩。

　　他的【人間失格】不會對她起效，那眼前這個是什麼人安下的陷阱嗎——這樣的可能性，在他的心跳失卻平穩地跳動聲中，消彌不見。

　　是她。

　　他相信自己的本能意識不會認錯人。

　　更何況——過於出眾乃至於格格不入的頭腦迅速轉動起來，從走進來到現在的一切被盡收眼底，他很快推斷出了她的來歷，乃至於包括她曾經那過分尊敬讓他心生妒意的態度：

　　很好，第一步，先解決掉那莫名其妙的長輩身份！

　　一定要回避掉這身份！

　　他才不要等三年前才確定關系，直接在這個時空定下來最好！

　　——18歲的太宰治沒有老婆關21歲的太宰治什麼事了！

　　作者有話說：

　　幸運貓貓：喵？

　　PS：

　　關於十八歲太宰准備陪小八死的劇情設計原因：

　　劇場版死蘋果開頭敦在織田作的墓旁找到太宰治的時候，敦問是喜歡的人嗎，太宰回答說如果是喜歡的女性的話，他早就殉情了。


第375章

　　御柱塔。

　　被拘束服束縛住王之力、以此變動生與死的界限讓自己活下來的比水流是第一個發現異樣的人。

　　坐在輪椅上的綠之王茫然地呆坐了一會， 他在消化忽然出現在他腦海中的訊息：一份記憶告訴他，十一歲的他遇到了迦具都玄示王權爆發事件，在生死關頭得到了石板的承認， 成為新一任的綠之王，從而存活下來， 然後遇到了灰之王，兩人一起生活，他策劃著變革世界……

　　但現在， 有一份新的記憶進入他的頭腦， 告訴他，十四年前的迦具都玄示王權爆發事件並沒有發生，那柄即將隕落的劍在半空中失去了蹤跡， 然後出現在了四年前的橫濱上空，隨後被不知名的無色之王阻止，他在後來的日子裡得到石板承認成為綠之王，獲取石板灌輸的知識的他開始思考力量和普通人的關系， 思考王權者的力量、石板的力量的存在， 雖然中間有些差異， 但最後他依然認識了磐大叔， 走上了變革的道路……

　　實話說，後一份記憶裡有非常明顯的常識衝突， 比如四年前的話， 前前任無色之王三輪一言先生尚未逝世，那橫濱上空出現的無色之劍只可能是他的，但比水流卻明確地知道， 那位無色之王並不是三輪一言先生……

　　更讓人奇怪的是， 即使有著這麼明顯的BUG， 他的主觀意識也一直在警報，但他的本能卻傾向於……第二份記憶才是「真正的記憶」。

　　「……發生了什麼事，國常路大覺先生？」比水流看向沉默不語的黃金之王，「我的直覺告訴我，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老者注視著面前的世界地圖，沉默不語，良久，蒼老的聲音響起：

　　「她真的做到了……」

　　#

　　橫濱郊區洋房。

　　被中島敦緊急叫來的偵探社眾人自然包括了擁有異能力【請君勿死】的與謝野晶子，後者聽完太宰治講述的從四年前開始的事後，強壓住心中的怒火——這怒火不是針對在場所有人的，而是針對某個不在場的女孩的——開口問道：「……我不是要故意質疑，但是，太宰，你確定小八一定會出現在這裡嗎？」

　　哪怕小八被那個叫阿爾泰爾的人帶去了四年前，也不代表……她回來的時候會出現在這裡。

　　「小八在我身上安了標記。」從小八在他面前消失之後，太宰治的臉上就沒了情緒，連最基礎的偽裝一樣的笑容也消失了，「那一次她被十年火箭炮砸去平行世界回來的時候，就落在我身邊，我也是那個時候確認的……」

　　尚未完全覺醒妖族血脈的小八無法在他身上突破【人間失格】印下屬於貓又的烙印，但是被精粹了血脈成為完全體妖怪的小八可以做到這一點。

　　——四年前，阻止了迦具都玄示王權爆發事件後的小八會出現在那個森林邊緣也從側面佐證了這件事，要知道那個時候他和織田作已經從洋房那離開了，而以小八那個時候傷勢的沉重程度來看，她根本沒有搜索附近區域的精力。

　　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她一早就在十八歲的太宰治身上安了標記，因此，在阻止了迦具都隕坑事件之後，她能第一時間空間轉移到他附近。

　　織田作沒有說話，他的目光時不時落在太宰身上，即使是像他那樣情緒內斂平靜的人，此時也有些控制不住內心的擔憂。

　　即使過去了四年，他依然深刻記得當初分開時那個孩子傷得有多重。

　　那個時候，他幾乎是抱持著讓他們好好告別的心情走開，留給他們二人空間的。

　　等到他走回來，發現只有太宰治一個人跪倒在那裡、而那孩子消失不見時，太宰又告訴他，那孩子離開了，等她養好傷之後會再見面的時候，織田作幾乎以為是太宰悲傷過度產生了幻覺。

　　或者，是那個孩子最後的，善意的謊言……

　　而在剛剛，太宰在將與謝野晶子叫到這裡來，坐不住的偵探社其他人也跟著過來之後，他們才終於從太宰口中得知了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

　　正如太宰所說，他們的腦海中並沒有神奈川縣有一個曾經葬送了七十萬人生命的迦具都隕坑這件事。

　　世界線的變動，已經完成了。

　　那麼……那孩子，也該回來了吧？

　　幾乎是在這個念頭閃過的同時，與謝野晶子看到太宰治霍然抬頭，她猛地意識到了什麼，【請君勿死】的光芒綻放開來。

　　從離地不過半米的高處突兀出現的少女落在了地上，她身上的血污被【請君勿死】清理干淨，白衣藍裙面容秀美絕倫，但——

　　她閉著眼睛，躺在地面上，沒有絲毫動靜。

　　與謝野晶子不敢相信，【請君勿死】是不會有問題的，所以……對了，太宰，說不定是太宰站得太近了影響到了【請君勿死】的效果！

　　「太宰你……」與謝野晶子剛想說你離遠一點，卻看到方才還站得遠遠的人已經走了過來，只是片刻的遲疑之後，他單膝點地，將躺在地上的少女抱進懷裡。

　　「……不用試了，我早就知道結果了。」他把似乎只是在沉睡的少女抱在懷裡，輕聲說，「四年前……我就知道了。」

　　【請君勿死】除去了她身上的血污，可太宰治總覺得，那股血腥味依然隱隱裊繞著。

　　他把臉埋進少女胸口，耳邊沒有聽到絲毫心髒跳動的聲音。

　　太宰治閉上了眼睛。

　　「騙子。」

　　#

　　你這個騙子。

　　#

　　無言的沉默在洋房裡彌漫，織田作心生不妙，他知道太宰是可以控制自己的心跳的，四年前太宰的模樣浮現眼前，織田作忙出聲：「喂！太宰！你不要……」

　　原本埋首的青年突然抬頭，臉上是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茫然：「呼吸……小八在呼吸！但、但是，我沒聽到她的心跳！」

　　他幾乎是求助地望向與謝野晶子：「她沒有心跳，但……她還在呼吸！而且，」他把手貼上少女的面孔，仿佛自己也不信地喃喃，「皮膚也是熱的……」

　　如果死了的話，這個時候，已經足夠讓皮膚的溫度降下來了。

　　與謝野晶子快步衝到太宰身邊，迅速檢查小八的身體，她得出了和太宰一樣的結論：明明沒有心跳，但是皮膚是熱的，呼吸雖然微弱但是很穩定，隱隱的還能感受到呼吸的熱度……

　　太宰治忽然看向門外，眾人跟著他看過去，才發現，不知何時，門口站著一個身材高大健碩的老人。

　　與謝野晶子不認識這名老者，但是她認得老人身後那些人的打扮：「兔子」，是非時院的「兔子」。

　　能夠讓「兔子」們甘心站在其後、以跟隨臣服的姿態隨行的……與謝野晶子意識到了老者的身份。

　　「我安排了醫療，」老者開口說道，「送她來吧。」

　　與謝野晶子能夠意識到的事，太宰治也不會忽略，但他沒有松開手，而是抱起小八，跟著引導的「兔子」上車去。

　　在路過老者身邊的時候，他忽然開口：「為什麼？」

　　——黃金之王已經很多年沒有因為私事出過御柱塔了，即使是公事也很少讓這位地上的王者出現在外面。

　　「只是一點我認為必要的尊重而已。」

　　老者闔目道。

　　和她的功績比起來，毫不起眼的一點小事罷了。

　　#

　　非時院那邊有妖怪們提供的一些資料，再加上後來小閻王送來的情報，基本可以推斷出整個情況：在屬於人類的心髒無法負荷身體之後，她體內屬於貓又的妖核覺醒了，替代了心髒的功能。

　　正常來說，在身體上的傷口被【請君勿死】治好、又有妖核替代心髒執行功能，小八應該很快醒過來才對，但是……

　　「這孩子體內還有另外一個和妖核類似的器官。」青蛙醫生指著影像片上那絕大多數人根本看不懂的陰影交織的部位，說道，「加上她是貓又和仙狸的混血，我合理猜測……那應該屬於仙狸的力量核心，其職能也和妖核類似，然後……」

　　兩個力量衝突了。

　　忙於調節自身平衡的殿下就這麼不得不先睡一覺免得自己身體力量失衡。

　　等她調節得差不多了，就會自動醒過來。

　　正常來說，小八應該留在學園都市裡由青蛙醫生照看，但是太宰治信不過學園都市，福澤諭吉考慮之後也認為將小八留在偵探社裡由他們自己照看更為放心，所以最後小八還是被帶去了橫濱武裝偵探社。

　　武裝偵探社裡有與謝野晶子的醫療室，與謝野晶子專門把靠窗邊的病床留給小八，這樣等她醒過來，第一眼就能夠看到窗外明澈的天空——她知道那孩子向來喜歡看窗外的景致。

　　偵探社本身白天上班，晚上會有人值守以防萬一，以前是排班輪崗，但自這之後，太宰治就全套包攬了晚上的值班。

　　沒人和他爭搶。

　　偵探社的大家都看得出來，就算讓太宰回家休息去，他也不可能在家休息得好，倒不如說，因為看不到心心念念記掛著的人，反而會更加勞心勞神。

　　現在還是春天，春暖花開，枝椏生長。

　　「你要再不醒，連春天的尾巴都踩不到了哦。」

　　太宰治拉開窗戶，窗邊白色的窗紗被吹得飛起來，他回頭望向病床上的少女，後者依然安靜地躺在那，身上好好地蓋著被子，只是打了留置針的手露在了外面。

　　他走了過去，原本想把那只手塞回被子裡，可摸到溫涼的手時，他又改了主意，讓她的手心貼著自己的臉頰，閉上眼睛，輕輕地吻了吻手心：「你再睡下去，就要連自己的成人禮都睡過去了哦……」

　　他幾乎是習慣性地說，不抱有會有回復的心情。

　　但這次——

　　「——明明才躺了兩個月而已，」被他的手掌貼合著貼在他臉頰上的手自發地撫摸著他的面頰，太宰治倏然睜開眼睛，看到不知何時醒來的少女無奈的表情，「生日還遠著呢。」

　　#

　　「咦，河間編輯。」剛從外面調查完回來的谷崎看到偵探社裡多出來的那個人，打了個招呼，「是來看小八的嗎？」

　　河間編輯連忙站起來，笑著回道：「是啊，《偵探少年》又要再版了，另外還有一個好消息，我想告訴楨姬老師，說不定楨姬老師能聽到呢。」

　　老師生病的消息暫時還沒發出去，畢竟目前他們的存稿還夠發個一年半載的，出版社之後的排布計劃也可以慢慢拉長戰線，不用像當初《神使》的時候為了爭搶熱度將事件卡得那麼緊都來不及讓熱度發酵。

　　河間編輯此行來除了例行看望楨姬老師之外，就是請社長代為簽再版合同——作為未成年人，楨姬老師的監護人有資格代她簽字。

　　「這樣啊……」谷崎看了一眼醫療室，「這個時間，應該是太宰先生在陪著小八，你等太宰先生出來開門了再進去吧。」

　　話落，他突然聽到了裡面一聲相當大的動靜，好像是椅子翻倒在地上，谷崎來不及思考，連忙開門衝進去：「太宰先生！發生什麼……事……了？」

　　看著壓在小八身上聽到動靜轉頭看過來的風衣青年，谷崎冷靜地開口：「社長，麻煩您過來一下——有人監守自盜！！！」

　　只是太激動了真的只是想抱抱的太宰：？？？

　　#

　　三十分鐘之後，一番混亂終於平息，偵探社的大家終於對頂著銀狼的拔刀術也死活不肯松開手、屬性比橡皮膠還難搞的太宰治絕望了，不得不放任他摟著小八不放。

　　「所以都說了小八是我女朋友了！我抱我女朋友完全沒有問題好嗎！小八自己也同意的！」

　　福澤諭吉握著刀柄，只想砍死兩年前放太宰治進社的自己。

　　摯友，我對不起你，你的寶貝閨女被黑泥精拱了。

　　而且看樣子是撕不下來了。

　　「所以，我的計劃成功了？」小八醒過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關心神奈川縣當初那七十萬人的情況，費那麼大勁如果沒成功的話……好吧，她也不能怎麼樣，該怎麼辦還是怎麼辦。

　　「成功了，世界基石自動補全了記憶和過往，除了幾位王權者和少數幾個特殊能力者外，其他人連同所有資料庫裡，都不再有迦具都隕坑事件。」國木田獨步說道，雖然他的記憶裡也沒有這件事，但架不住偵探社裡有個極端反異能力者在，世界基石收束世界線的力量撫平了一切資料庫，卻無法抹去【人間失格】者頭腦中曾經見識過的一切。

　　睡了兩個月，資訊自然落後了一大截，小八醒來之後就開始了解她睡著的這段時間裡發生的事：

　　比如空和白跟隨名偵探亂步先生學習，如今也是偵探社裡小有名氣的實習調查員，福澤諭吉甚至已經開始思考讓他們正式入社的事了。不過，前不久他們遇到了一個自稱特圖的游戲之神的家伙，因為被空白在國際像棋上打敗了不願服輸，邀請他們去「以游戲決定一切的世界」再次決一勝負。

　　兄妹兩人仔細商量之後，因為小八還沒醒，就給她留了言，去往那個世界了——「如果是一年前的我們的話，一定會毫不猶豫丟下一切逃往那個世界，但現在……我們可不是在逃避這個辣雞的現實游戲，我們只是去開拓新游戲了！王，等著我們，等我們征服了那個世界，就回來帶你一起去玩！」

　　「聽說，有，獸耳，娘，但，王，不用，擔心，王，是特殊的。」

　　——才沒有擔心這種事啊！倒不如說挺擔心那個世界的……收到留言的小八哭笑不得：咦等等，既然是真實存在的世界，那按照遺傳來說，獸耳這玩意可不一定只會出現在可愛女孩子和男孩子身上啊，而且按照荷爾蒙這玩意情況來看……

　　……嘶！

　　想像了一下畫風美漫肌肉虯結的獸耳壯漢存在，小八倒吸一口冷氣，開始真摯地為衝著可愛獸耳去的空白兄妹祈禱。

　　比如橫溝正史，他的病情已經在控制中了，接下來只要按照青蛙醫生的醫囑好好調養，配合治療，就可以痊愈——「我已經在構思新的一本小說了，雖然醫生讓我好好休息，但我只是躺在床上而已，再不讓我動腦子的話，我是會生鏽的。而且查資料之類的有蟲太郎幫我，新書准備得很順利呢，等你醒來的時候，我可能已經寫出初稿了，到時候記得給我提意見。」

　　再比如西薩爾，和賽蕾嘉等同樣都是從小說漫畫世界出來的角色，以及他們的創造主們一起，將那些被阿爾泰爾帶來這個世界的二次元角色一起送回他們該在的世界，包括他們自己，不過不包括西薩爾自己——「不可能！別妄想！我才不回去！我的創造主還沒醒，我還沒和她告別，不要指望我走——告別了也不走！死心吧！」

　　小八沉默了一會，轉頭盯死意識到了什麼心虛扭頭的太宰治：「我寫的西薩爾雖然偶爾會抽風耍賴，但這風格——太宰，你干的好事！」

　　「等等為什麼要把鍋扣我頭上！」

　　太宰治覺得自己好冤枉。

　　「這不是擺明了學的你嗎！」

　　「我又沒讓他學……嗷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眼看著楨姬老師要不顧自己重病剛愈的身體追殺，河間編輯連忙上前打圓場扯開話題：「啊，對了，說起輕小說來，我這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楨姬老師呢！您的《神使》已經通過審核，即將被引入種花家，相信那邊的讀者們也很期待楨姬老師的……等、等等！楨姬老師！？楨姬老師你不要跳樓啊！」

　　——正文完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3-2 15:25

第376章 番外：橘貓家的過去

　　橫濱夜晚的平靜， 終結於一聲巨響。

　　那響動劇烈到哪怕是市中心，也能夠感覺到震動。

　　「怎麼回事！？地震了嗎？」

　　原本在熟睡中的女性驚醒過來，而一旁醒得更早的男人已經到了窗邊， 身體側在一旁小心地扒開百葉窗往外看去：「好像是港口那邊發出來的動靜……」

　　他回首看到美麗的妻子難以掩蓋的擔憂，安撫地對她笑了笑：「別怕， 離我們這邊很遠，連煙塵都很難看到，沒事的。」他心裡則想著以後果然還是少來橫濱吧， 這危險度也太高了。

　　下次換個城市度假好了。

　　女性微微松了口氣， 轉頭看向一旁的小床，剛剛放松的表情頓時僵硬：「小八呢！？」

　　男人跟著一驚，兩人連忙開燈， 就看到一旁的小床上小被子一早被踢開，原本躺在上面睡得正酣的小嬰兒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摸被褥，沒有絲毫熱氣，說明人消失了不止一會兒。

　　如果是其他年輕父母， 這會兒恐怕已經直接報警了， 但這對年輕父母在最初的驚慌之後， 開始了……翻箱倒櫃。

　　——沒辦法， 正常的不到一歲小嬰兒還走不利索，可他家這位出生就能變貓貓兩個月能竄上天花板的小祖宗可不是能用常理來解釋的。

　　尤其是在她有半夜爬起來和爹媽玩捉迷藏的前科在的時候， 比起報警來， 還是先把自家所有黑漆漆的地方都翻一遍比較好。

　　現在換成酒店也是一樣。

　　「小八？」

　　床底下，沒有。

　　「小八？」

　　櫃子裡，沒有。

　　「小八， 快出來， 不然奶糕就給爸爸吃了哦！」

　　食物引誘大法， 沒……

　　「咪嗚？」門邊探出一個毛絨絨的黑色貓腦袋，布靈不靈的異色大眼睛譴責地瞪了一眼自己爸爸：怎麼可以搶小寶貝的吃的！

　　無辜被扣鍋的爸爸好傷心，只有吸貓可以緩解心痛。

　　被吸得毛都倒過來了的小奶貓不開心地用肉墊推開了爸爸的大臉：「咪咪唔！」

　　「好了好了，是被餓醒了嗎？」媽媽給小八貓喂了點奶糕，從被嫌棄的爸爸懷裡抱走了小貓咪，「吃飽了我們睡覺好嗎？」

　　咬著奶糕不放的小貓咪陷入了思考：對哦，我是因為什麼醒過來的？好像不是因為肚子餓……

　　啊，想起來了！

　　是因為睡不著，所以趁著爸爸媽媽睡著之後去外面溜達了一圈，然後在廢墟邊遇到了一個暈倒的男孩子……啊！對哦，那個男孩子！

　　她是回來找爸爸媽媽救人的，不是回來吃奶糕的！

　　一口吞掉剩下的奶糕，小奶貓叼著爸爸的衣服試圖把他往外拽：「咪嗚嗚！」

　　#

　　「我覺得，人的地位是隨著年歲增長而下降的。」

　　放學回家路上，14歲的中原中也牽著8歲的小八往家的方向走，忽然這麼說道。

　　正在喝奶茶的妹妹給了他一個疑惑的眼神表示你在說什麼。

　　中原中也開始舉例子：「你看，你1歲的時候，我在你心裡的分量至少比你的奶糕重吧，但現在，你為了一杯奶茶就把你哥哥我給完全忘在腦後了！」

　　他放學去小學門口等妹妹，結果等到她們班的人都走光了也沒看到自己妹妹，嚇得他差點以為妹妹丟了。

　　結果，這小混蛋是一放學就奔去奶茶店排隊買奶茶，甚至不記得給她還在校門口的哥哥發個短信知會一聲！

　　正吸奶茶的小混蛋心虛地轉開臉：「對不起，我不小心忘了嘛……」

　　對不起，中也哥哥，不敢說我1歲的時候也是先啃完了奶糕才想起來拉著爸爸去救你的……

　　從這點來看，人的地位隨著年歲增長而下降這個理論並不成立——因為中原中也的地位迄今為止還沒有超過奶糕。

　　哦，現在要加上奶茶。

　　……這麼一看，似乎也算成立？

　　中原中也恨恨地把小姑娘的長頭發揉成亂麻，然後在她變成小貓咪把他臉撓花之前連忙從書包裡摸出小梳子給她梳整齊。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家附近的路口，小八幾口喝完最後一點奶茶，把塑料杯扔進垃圾桶，又摸出紙巾擦嘴毀滅所有罪證，最後可憐巴巴看向橘發少年：「哥哥……」

　　聲音百轉千回，滿是哀求。

　　中原中也：「……知道了，我不會告訴爸媽的。」

　　「好耶！哥哥最好了！我最喜歡哥哥了！」

　　小八歡快地給自家養兄一個擁抱後，便快快樂樂地准備回家，但在路口，她疑惑地嗅了嗅：「……唔？」

　　「怎麼了？」中原中也問。

　　「陌生人的氣味。」小八又仔細嗅了嗅，「以前沒在這個街區出現過的人。」

　　「可能是房產中介帶客戶來看房子吧。」中原中也不在意地說，「我們家隔壁那間屋子不是掛牌出售了麼。」

　　「是嗎……」小八牽著兄長的手，忍不住又仔仔細細地聞了聞，對方走了沒多久，所以還能聞到一點氣味，從氣味因子來看……

　　她愣了愣，下意識轉頭。

　　「……嗯？看我干嘛？」橘發少年不解地問。

　　小八搖搖頭，沒說話。

　　晚飯後，小八放學給自己添零食的行為還是被媽媽發現，小貓咪被揪著耳朵聽媽媽講述飯前吃零食影響正常三餐行為的壞處：

　　「可是我晚飯沒少吃啊！」小八據理力爭，別的小朋友飯前不能吃零食是他們吃了零食就不吃正餐了，可是她正餐就沒少吃啊！

　　「你怎麼不說你這個月比上個月重了三斤！」再怎麼長身體，這個體重增長速度也超標了吧！？

　　「！！！」小貓咪震驚臉，幾乎倒吸一口冷氣，不敢相信事實，「哥哥明明說我沒重，是稱壞了！」

　　媽媽冷漠臉：「你兩百斤他也不會說你重。」反正他抱得動。

　　自家養子的性格她是看清了，根本就是無底線寵孩子——這德性跟孩子他爹一個樣。

　　那邊痛定思痛的小貓咪為了以防哪天變成一壓一個坑的大橘不得不接受媽媽的零食制裁並且許諾不偷吃哥哥的零食份也不接受任何人的零食投喂，這邊，爸爸把中原中也叫去了書房。

　　「怎麼了？」中原中也還記掛著那邊被訓的妹妹，以為這邊爸爸是要他別幫妹妹瞞著事，心想著快點糊弄完過去找妹妹，所以有點心不在焉。

　　一看養子這模樣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夏姬爸爸糾結了一下，想了半天怎麼開口最後還是直接開門見山了：「中也，你知道你是七年前小八把你撿回來的吧……」

　　「這個我當然知道，我那會兒就記得自己叫這個名字，你們沒找到我家人所以收養了我，還保留我的名字——但是，老爸，可不可以別把我說的好像是被妹妹撿回來的小狗一樣……」中原中也滿頭黑線。

　　「啊，抱歉抱歉，」夏姬爸爸先道了歉，然後才把重點說出來，「我找到你爸媽了……」

　　「……」

　　中原中也愣住了，下意識看向客廳：小八在那。

　　「小八還不知道，我和媽媽還沒告訴她——其實我也是剛剛確認的，今天我用其他理由去和你親生父母接觸了一下，他γιんυā們那邊一直在找你。」夏姬爸爸拍拍少年的肩膀，「你自己決定要不要去見他們，不想回去的話，留在這裡也沒關系，你可以一直叫我們爸爸媽媽。」

　　#

　　十年之後。

　　「我說的你可以一直叫我們爸爸媽媽不是這個爸爸媽媽！」

　　自家白菜女兒被當年的養子給拱了的夏姬爸爸無能狂怒，哪怕前養子入贅他家也不能讓他高興一星半點。


第377章 番外：白貓家的過去

　　「你好？」

　　聽到動靜， 白發的小女孩把視線從面前的心理學書籍上移開，抬頭，看向剛剛說話的人。

　　「我看你經常過來看書， 」五六十歲的客座教授微笑著道，「是對心理學有興趣， 准備進修本校的心理學專業嗎？」

　　他關注這個孩子很久了，這個孩子不是每天固定出現的，但是經常來， 他親眼看著這孩子從一年多前開始看心理學入門書籍到現在開始翻閱最新的心理學期刊雜志——如果是裝樣子， 他不得不說，能裝到這份上，也是個人才。

　　更不要說作為一名資深的心理學家， 他看得出來，這孩子是真的學進去了。

　　女孩搖搖頭：「不是，我只是，」她停頓了一下， 似乎在思考怎麼說， 「想開導一個人——我覺得心理學可能可以在這方面幫助我。」

　　客座教授露出了略微好奇的神色：「如果不介意的話， 願意跟我說說嗎， 也許我可以給你點意見？」

　　她沉默了一會，才輕聲問——不， 比起問來， 那更像是自言自語：「要怎麼做，才能重塑一個人的人格？」

　　數不勝數的無盡時空中復數的太宰治的記憶全部集中在一個人身上，擊碎他尚未完全成形的人格， 讓他變成名為太宰治的集合， 而無屬於自己的想法。

　　她要怎麼做， 才能從那個集合體中，重塑屬於太宰治的人格？

　　#

　　小八覺得治哥深諳如何把控一個人，比如怎麼樣才能讓一個人不陷入悲傷中，那答案一定是讓她忙起來，忙到沒空去傷春悲秋。

　　但這也不是你大半夜的做噩夢吵醒我的理由！

　　凌晨三點，小八氣鼓鼓地盯著集裝箱的天花板，很想無視掉五米外的床上的人的動靜。

　　躺在床上的少年深陷噩夢，他沒有發出一點聲響來，但是急促的呼吸和慘白的臉色都昭示了他的情況並不好。

　　小八：「……」

　　……最後還是沒能拗過自己良心的譴責，氣餒地爬了起來。

　　伸手搖醒太宰治，小八小聲叫他：「治哥？治哥？醒醒，治哥。」

　　被叫醒的人臉色還有些空茫，放空的鳶色眼眸裡映不出任何東西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像是終於回神了一樣，目光從天花板落在了近在咫尺的女孩身上。

　　太宰治安靜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開口，聲音沙啞得像是吞了十斤粗鹽一樣：「……怎麼了？」

　　正常情況下，太宰治應該很快就能察覺到自己被叫醒的原因，但是剛剛在噩夢中重復了無數遍直面摯友死去的畫面，他的頭腦僵硬得就像他做的硬豆腐一樣。

　　雖然不知道做了什麼噩夢能讓港口Mafia的黑色幽靈嚇成這樣，但……小女孩沒說話，強硬地擠進他的被窩，在他反抗之前手腳並用把他抱了個滿懷：「哼！憑什麼要我睡沙發你睡床！單人床也不行，分我一半！閉嘴，不許說話，睡覺！」

　　太宰治：「……」

　　誰給這貓崽子這等膽量這麼對他的！

　　——就算好多平行世界裡你是我未來老婆，但也多的是平行宇宙裡你不是我的誰！

　　明天就把這丫頭扔去港口Mafia基層干活！

　　小孩子的睡眠好得讓人羨慕，閉上眼沒一會兒就睡得呼吸平穩，就是依然手腳並用纏他身上怎麼都脫不開。

　　太宰治躺了一會，沒敢去回想自己被叫醒前經歷了什麼，也跟著閉上了眼睛。

　　睡著了。

　　一覺到天亮。

　　這次沒有再做噩夢。

　　難得睡得沉又沒做噩夢的太宰治看著正皺著臉喝牛奶的小女孩，心裡思索著不會他的世界的小八的異能力是讓人睡個好覺吧？

　　也不可能，【人間失格】是不會有錯的。

　　還是說，貓又有吞噬掉噩夢的能力？

　　他不知道。

　　正如他在書裡看到的，許多的世界中，這孩子是他未來的攜手終生的妻子，但是也有很多世界裡，他甚至沒有遇到過小八。

　　沒有遇到他的小八過得很幸福。

　　幸福到讓他忍不住想，是不是，遇到他，才是她最大的不幸。

　　他在計劃著讓織田作之助避開港口Mafia，然後，他得掌控港口Mafia，對抗MIMIC，那就需要部下……芥川是很好的人選，但芥川的身體……得准備備選。

　　他把所有可以利用的資源都利用起來，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去接觸小八。

　　他不去靠近她，這孩子的命運就不會與他交織，她會順著她原本的人生順遂地走下去，長大，會與某個男人相識，然後……

　　在他清醒過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做好了偽造的收養文件，讓這孩子以自己妹妹名義，留在他的身邊。

　　妹妹就好，他想，這一世他早早地就會死去，所以……妹妹就好。

　　以妹妹的身份，陪他這段時間就好。

　　#

　　「可惡，為什麼會有人天天晚上做噩夢……」趁著有空跑出來給自己辦了個讀書證——港口Mafia那文盲遍地的地方不要指望會有圖書館——小八一邊翻心理學和神經學書籍一邊頭大：

　　從科學角度來看，做噩夢失眠要麼就是精神緊張壓力大，要麼就是身體內部激素失調……唔，貓又有操控的能力，那如果細化一下，能不能控制人體的激素分泌，讓治哥睡個好覺？畢竟要他吃藥……呃，他肯定會吃，但是一定會趁著自己不注意加幾倍劑量！

　　任何治療失眠的藥出現在治哥範圍十米內都太危險了！

　　所以還不如她自學控制人體激素能力呢！

　　但得先找個實驗體實驗一下，不然傷到治哥或者有什麼後遺症就不好了……對了，之前黑蜥蜴的任務，看檔案目標惡貫滿盈死不足惜，那她拿來二次利用一下問題不大！

　　#

　　「你說要拿我做實驗？」太宰治重復了一遍面前這小孩剛剛的話，有點不是很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孩點頭。

　　太宰治：「……」

　　誰給她的膽子？

　　下次一定要把她扔去基層！

　　「不要。」太宰治頭也不抬地拒絕，「我不需要睡覺。」

　　「練技能怎麼能沒目標給我刷技能熟練度！」

　　「找紅葉大姐去，她很樂意把審訊室的人給你二次利用。」

　　「已經用過了！」小八扒著太宰治不放，「現在我一進審訊室他們交代得比什麼都快，已經沒用了！要換高等級目標才能繼續刷熟練度啊治哥！打游戲你比我強的怎麼能連這個都不知道！」

　　「讓中……」他剛想說讓中也陪你練，但某個時空中的畫面閃過腦海，他抿住唇。

　　中也……她和中也相處很好的，如果……如果這個世界也繼續相處的話，那……就算他死了，中也……也會照顧好她的。

　　從這方面考慮的話，讓他們多相處……也沒問題。

　　頭腦做出了判斷，但是心在違背結論，他怎麼也張不開口，說你去找中也陪你刷技能熟練度吧。

　　深吸一口氣，他放下筆，臉色冷漠：「兩點我有個會議。」

　　敢讓我錯過會議你就死定了！

　　他用眼神警告這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貓崽子。

　　「嗯嗯知道了！一定會在開會之前叫你起床！」小八信誓旦旦，「你要是被扣工資我們下個月生活費就沒了，下個月的新游戲也沒了，這個我還是知道的！」

　　原來我存在的意義就是養你？

　　太宰治冷哼了一聲，側身在沙發上躺下，毫不客氣地把腦袋擱在小八的大腿上。

　　小八：「治哥，旁邊有枕……」

　　太宰治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小八乖乖閉嘴：

　　好嘛，把她腿當枕頭就當枕頭唄。

　　反正最後落枕了脖子疼的不是她。

　　看在治哥凶名在外根本沒有哪個女孩子願意接近他（間諜臥底除外）、連女朋友都沒有更不要說女朋友的膝枕了的份上，就給他枕一枕好啦！

　　誰讓她是個好妹妹呢！


第378章 番外：貓和魚

　　「……小八， 你身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檢查了好幾遍周圍環境沒有問題之後，柯南終於把目光投向了房間裡僅剩的疑點。

　　通訊頻道裡的電流聲和仿佛是信號不好的卡頓，顯然昭示著附近有干擾它們的竊聽器在運作。

　　「你是指？」小八一開始沒反應過來， 很快意識到了，「竊聽器定位器之類的吧？有啊。」

　　她說著指了指自己手腕上一個素雅但是做工非常精致的銀鐲子上鑲嵌的寶石：「竊聽器。」指向耳環， 「無線電通訊器，」項鏈，「GPS信號發射器。」

　　除此之外身上其他地方還有十個八個類似功能的小物件。

　　末了總結：「都在運作中， 你那邊信號被干擾再正常不過了。」

　　柯南：「……我記得你說過， 你的首飾是你男朋友送的？」

　　「對啊。」

　　柯南幾乎用了自己全部的意志力，才沒有對著小八吼出來：「你就這麼讓他天天監視竊聽你的生活！？」

　　這是被洗腦了嗎？！

　　小八：「因為他PTSD實在有點嚴重，一會兒沒我消息就開始打十個八個電話手機短信， 所以不如就讓他聽著吧。」

　　「那你的隱私呢？！」

　　「手機APP都天天要我定位還偷錄我說話給我推大數據，我男朋友要我這些信息也沒問題吧？」

　　「……」

　　草，你說的好有道理。

　　柯南被說服了。

　　小八本以為這事就這麼過去了，結果沒想到， 一回到家， 就看到了窩在角落裡的那團黑泥。

　　小八：「……你在假裝自閉什麼啊？」

　　「才沒有假裝呢！」試圖自閉結果女朋友一回來就控制不住撲過去了的太宰治委委屈屈， 「我在小八身上裝那麼多東西， 小八都不生氣……」

　　「理由你不都知道了嗎？」她可不信她跟柯南說話的時候這家伙沒在聽。

　　黑泥避而不談這個問題：「我那麼在乎小八，可是小八好像一點都不在乎我平時在做什麼……」

　　對戀人抱有占有欲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對吧！

　　想時刻了解戀人在做什麼是很正常的事對吧！

　　為什麼小八對他沒有什麼占有欲啊！

　　而且好像也不關心他平時在做什麼……

　　這麼下去， 他真的好擔心自己哪天就被分手了啊！

　　小八：「……」

　　「難道你要我有樣學樣在你身上也裝個十斤八斤竊聽器定位器追蹤器嗎？」

　　看看太宰治的表情， 他似乎很想贊同地點點頭並且已經做好了裝監控的准備。

　　「……」

　　用力按了按眉心，小八抑制住自己嘆氣的衝動：「我不需要那些。」

　　太宰治的臉垮了下去。

　　他抱著小八的腰，像灘爛泥巴一樣灘在沙發上， 哼哼唧唧地把臉埋進小八懷裡：「別人家的女朋友看到男朋友和別的女人說句話都會吃醋的， 我和那麼漂亮的女生聊天你都沒反應……」

　　「那個人不是過來委托偵探社業務的客戶嗎？」小八把手指伸進他微微帶著點卷的黑發中， 力度適中地按壓給他放松，好脾氣地說。

　　「我拉著別的女人的手……」

　　「後面有港口Mafia的人在追殺呢，你不拉著她跑，她跑不動的吧？」小八覺得在那種局面下還能吃醋的人，屬實是腦子有點毛病。

　　青年沉默了一會，正當小八在想他是不是睡著了的時候，他忽然起身，小八猝不及防，被壓在沙發上制住了手腳。

　　「所以小八一點都不擔心嗎？」他的聲音輕得像氣音，「小八知道我的頭腦有多厲害吧，制造點混亂，然後名正言順地用這樣的名義接觸自己心儀的女性，還能讓自己的正牌女友覺得自己吃醋是無理取鬧，輕易周旋在多個女性身邊——這種小事我做得到的哦！」

　　小八：「……」

　　她受不了地閉了閉眼睛，抬手拉下太宰治的脖子，逼迫他低下頭來——想親親混過去？沒門！太宰治恨恨地偏頭，讓她的吻落在了自己的嘴角。

　　在小八張嘴前，他又偏偏頭，讓她的舌頭落在自己的嘴唇上。

　　……送上門的福利他干嘛躲！親臉頰和親嘴唇的差別很大的好嘛！更何況小八很少主動吻他的耶……

　　黏黏糊糊地吻了一會，在氧氣不足前，太宰治終於願意放開，喘著氣干脆壓在戀人身上不起來：「對不起……我剛剛都是胡說的，根本沒有那種事……」

　　「我知道的。」少女捧起他的臉，溫柔地一點一點地親吻他的眉心，眼睛，鼻尖，最後落在唇上，「安全感不足，不是你的錯。」

　　不，是他自己的問題……太宰治閉上眼睛，感受著溫柔的吻仿佛落在自己心上，是他自己的問題。

　　小八很愛他，他知道，可是……

　　他想要更多……希望小八能對他有更強烈的獨占欲和領域意識，最好是能把他完全關在只有她能碰到、能讓他所接觸到的只有她的地方……

　　#

　　「這有病的不是你嗎！」

　　阪口安吾幾乎是脫口而出。

　　太宰治冷冷地盯了他一眼，把後者盯得毛骨悚然後，他忽然跟沒了骨頭一樣攤在吧台上：「我也知道是我自己有問題啊……可是……」

　　他一把揪住剛剛落座的織田作之助：「想讓戀人時刻關注自己有什麼問題嗎織田作！」

　　「這個沒問題。」

　　「不這個大有問題！」阪口安吾瘋狂推眼鏡，「戀人間的『時刻關注』絕對不包括在戀人身上放一打的竊聽器！」

　　「並不想被單身至今沒有女朋友的安吾這麼說呢。」

　　「……」草，太宰治你去死吧！

　　被我們上司分手然後去死吧！

　　阪口安吾第N+1次後悔起了自己為什麼要認識這個朋友。

　　「不過，這麼晚了，太宰，」織田作之助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十一點了，往常太宰早就老老實實在家了，但今天竟然還在lupin而且看起來暫時沒有回去的打算，「不回去嗎？」

　　「小八今天去參加妖怪們的宴會去了，晚上留宿在靈界那邊，不回來。」太宰治拿手指點著酒杯裡一沉一浮的冰球，百無聊賴地說。

　　沒有小八在的家就只是個房子而已，沒有呆的必要。

　　「但說到底，太宰，你是該控制一下你的控制欲。」阪口安吾說道，這要換個別的人，但凡不是他上司，這已經打出了BAD END了好嗎！

　　「我已經在控制了，不然我怎麼會願意讓她一個人去參加妖怪們的宴會的……」太宰治嘀咕著給自己辯解，撈起冰球，試圖塞進嘴裡用這種辦法弄死自己。

　　小八再不回來，他就弄死自己！

　　但在冰球落進嘴裡之前，它被兩根纖細修長的手指捏住，拿開了。

　　太宰治眨了眨眼，他認出了手指的主人：「小八？」

　　突兀出現在他身邊的少女沒有說話，看上去也與往日沒什麼不同，除了臉頰微微泛了點紅，不過考慮到她剛從宴會上回來的話，這也正常。

　　太宰治倒是很開心的樣子：「小八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啊，我沒喝多少酒，我知道你不喜歡酒味沒有多喝哦……小八？」

　　小八一言不發，環住太宰治的腰，然後眨眼之間，太宰治發現自己已經不在lupin酒吧了，從周圍的家裝軟飾擺設來看，他已經回到了家中的臥室。

　　太宰治愣了愣，心髒無聲地鼓動起來，他壓制住情緒的波動，試探著去拉她的手：「小八？」

　　少女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好像在努力回想什麼，又像是在與什麼抵抗，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聽到她的聲音：「太……宰？」

　　「是我哦！」他輕快地回答，輕輕摟住身上的少女，在聽到他的回答之後，小八就像是終於得到了肯定的答復，原本緊繃的身體倏然放松下來。

　　安靜了一會。

　　「太宰？」

　　「嗯，我在呢！」

　　「你說過的吧，我做什麼你都不會生氣……」

　　「……」太宰治思考了一下，自己確實說過這話，但是情況並不包括小八出軌或者要分手這種事。

　　他沒第一時間回答，等的人已經沒了耐心：「我不管，反正你說過的，不管我做什麼都不會生氣，所以……接下來不准生氣……」

　　她一口咬在太宰治的嘴唇上。

　　#

　　小八艱難地睜開眼睛，她感覺自己好像跑過了整個地球一樣四肢酸澀，但是又莫名有種放松的感覺……？

　　「唔……醒了？」身側的人在她動的時候也跟著清醒了一點，但很快又抱著她閉上了眼睛，「還早呢……再睡會吧，我好困呀……」

　　小八嗯了一聲，但是想想剛剛做的夢，又睡不著了：「我昨天做了個好奇怪的夢。」

　　「嗯？」閉著眼睛的太宰治發出一點鼻音表示自己在聽。

　　「我夢見我肚子餓了，然後跑去一個酒窖裡抓了條魚……」小八一邊說一邊覺得不可思議，她為什麼肚子餓了會去抓魚吃，而且還是酒窖裡的魚！

　　醉魚嗎！

　　「我吃了一口魚感覺不餓了就想不吃了，但是……」小八皺著眉頭回憶，「那條魚自己跳起來壓著我非得要我繼續吃……」

　　為什麼會有把自己送給貓吃的魚啊！

　　而且為什麼吃了好幾遍那條魚還是一點都不帶少的，這是什麼無限再生魚嗎！

　　太不科學了！

　　不對，是夢，夢裡是沒有邏輯的。

　　嗯，那沒事了。

　　太宰治發出一點笑的氣音。

　　「你也覺得很有趣嗎？」小八翻了個身，中途為自己腰上的酸澀動作遲緩了一下，但一邊的太宰治伸手扶住她的腰把她抱進懷裡，還用手臂枕在她吃不住勁的腰上，讓她感覺一下子輕松多了。

　　更別提太宰治還在她腰後難受的地方按壓了幾下，讓她感覺更舒服了，就是好難得他今天睡覺竟然沒纏繃帶，她能感覺到他光滑的皮膚……欸？

　　皮膚？

　　已經昏昏欲睡的小八倏然驚醒過來，這才發現自己本來應該穿著的睡衣不翼而飛了。

　　旁邊那人也是一樣。

　　小八：「……」

　　雖然因為男朋友的過於粘人以至於他們很早開始同居睡一起，但是考慮到小八的身體，太宰治還是老老實實地單純睡覺最多親親抱抱摸摸，所以衣服也一直都是穿的好好的……

　　小八咽了咽，小心翼翼地抬頭，對上了滿是笑意的鳶色眼眸。

　　「昨晚的小八好熱情呀，我差點就招架不住呢！」他拉長了調子笑眯眯地說。

　　小八：「……」

　　沉默地回憶了一番自己的夢境，小八憤怒地拿被子捂住腦袋：到底是誰吃不消啊！

　　騙子！

　　「好嘛好嘛，我錯了，小八不要不理我……」

　　#

　　「你今天要去鶴見川調查是吧？」看了看時間，小八踹了踹還在一旁忸怩著試圖鑽進被窩裡的人，「該動身了。」

　　太宰治不情不願地爬了起來。

　　雖然不想和女朋友分開，但考慮到再不走，國木田獨步就要來他家抓人了，太宰治只能在討要了一系列甜頭之後開開心心地去往調查地。

　　今天的鶴見川景色很不錯，天朗氣清，看的太宰治也難得能有些好心情：「要是能和小八一起來就好了……」他自言自語了一句。

　　下一秒，他聽到了自己手機發出的收到信息的聲音。

　　這種時候，是誰發的信息？

　　他疑惑地摸出來打開：

　　好啊，有空的話我們一起去。

　　By小八

　　太宰：？！

　　難道小八終於開竅（？）知道在他身上放竊聽器了嗎！

　　第二條信息傳來，他連忙打開：

　　當然沒有放，我不是說了麼，我不需要那個。

　　只要你在神奈川範圍內，不管你做了什麼說了什麼，我都能知道。

　　By小八

　　#

　　世界會給予好孩子禮物的。

　　拯救了七十萬人的壯舉是該有獎勵的。

　　從小八醒來之後，她就發現，她成為了這片土地所承認的主人。

　　發生在這片土地上所有的事，只要她想，她都能知道。

　　這是被救了的人連同與他們血脈相連者的本能意識自發的回饋。

　　——即使他們早已忘卻了舊世界中自己失卻生命的事實。

　　#

　　從前，森林裡有一只很可愛很可愛的小貓咪，大家都很喜歡它，它有著長長的厚厚的皮毛和毛絨絨的大尾巴，走在森林裡就像個小公主一樣。

　　一般的小貓咪都喜歡吃魚，但是這只小貓咪很討厭魚。

　　「可是貓咪都愛吃魚呀！」黑漆漆的青花魚從水裡探出頭來，對岸邊的小貓咪說，「你為什麼不愛吃魚呀？」

　　「因為魚有很多魚刺，而且還有魚腥味，」小貓咪很可愛地皺了皺鼻子，說，「我討厭魚刺，討厭魚腥味。」

　　所以，只要沒有魚刺了，也沒有魚腥味了，就會喜歡吃魚吧？

　　青花魚認真地點點頭，它開始想辦法，它吃掉了長在水岸邊的蔥杆，吃掉了埋在土裡的姜塊，還從騎士手裡討要來了酒撒在自己身上，接著它又一根一根地拔掉保護自己柔軟腹部的魚刺，當它終於做完這一切之後，它來到了貓咪面前：「看，我去掉了自己身上的魚腥味，還拔掉了自己的魚刺，現在已經沒有你討厭的東西了，你可以吃掉我了！」

　　小貓咪認真地檢查了一番，發現它沒有撒謊，於是便開心地吃掉了青花魚。

　　#

　　「……吃掉了青花魚的小貓咪再也不會肚子餓了，於是它在森林裡開開心心地生活下去……怎麼樣，這個把自己變得特別好吃的青花魚和不愛吃魚最後卻吃了魚的貓貓的故事好聽吧？實？」

　　躺在床上的小男孩刷地把腦袋縮進了被子裡。

　　太宰治把被子拽下來，露出了裡頭可憐巴巴的小男孩：「……被逼吃自己不愛吃的魚的貓貓好可憐。」

　　太宰治大驚失色：「！？兒子你為什麼會這麼想！！！明明後來貓貓愛吃變得好吃的魚了！」

　　「貓貓就吃了那一條魚而已……」

　　也是呢，太宰治若有所思：「所以實覺得……貓貓是被青花魚迷惑了，所以才吃掉了自己原本不喜歡的青花魚嗎？是覺得她被騙了嗎？」

　　「欸？沒有吧，貓貓不愛吃魚是因為魚的腥味很重還有魚刺，不是不喜歡魚啊，所以青花魚把腥味去掉了把自己的刺也拔掉了之後貓貓不是就很高興地吃掉它了嗎？」實疑惑地說，「為什麼爸爸會覺得貓貓不喜歡魚？」

　　實不太懂爸爸的想法，雖然一開始就說了貓貓不喜歡魚，可是聽完故事就知道貓貓不喜歡的是魚的魚腥味和魚刺，並不是魚本身。

　　如果討厭的是魚本身的話，那就算後來青花魚把自己變得再怎麼好吃，貓貓也不會去吃的吧！

　　「就像我討厭香菜也是討厭香菜的氣味，」實想了想，用自己舉例子，「如果香菜的氣味沒有那麼衝了，那我也可以努努力吃掉它的！」

　　過了好一會兒，在實開始昏昏欲睡的時候，他感覺到一只溫暖的帶著繃帶粗糙質感的手輕輕撫過他的臉頰，幫他把沒有蓋好的杯子塞好：「實果然很像小八呢……」

　　咦，為什麼……明明每個看到我的叔叔阿姨都會說我和爸爸長得一模一樣……只有爸爸總是說我和媽媽一樣……實在上湧的睡意裡不成型地思索。

　　明明他黑色帶點卷的頭發和鳶色調的眼睛，都和爸爸一個模子裡印出來，就算變成了小貓咪的樣子，眼睛也不是媽媽那樣的異色，而是鳶色的。

　　要不明天去問問媽媽吧……但是媽媽的話肯定會說實就是實……

　　那只手把被子扯平了，又關掉了床頭的燈，隔著眼皮感受到的光亮一下子消失，然後他感覺到了熟悉的父親的氣息靠近，溫柔地吻了吻他的額頭：「晚安，實。」

　　於是原本就在睡意中浮沉的思緒，在習慣的晚安吻後，就毫不掙扎地沉淪下去。

　　#

　　輕輕地闔上孩子臥室的門，太宰治回到了主臥，半躺在床上就著床頭燈看手裡書的長發女性無奈地抬起眼來：「不要給實講這麼驚悚的童話啊，做噩夢了怎麼辦？」

　　自己把自己變得好吃送去給貓吃的魚，這故事怎麼想都很黑暗吧！

　　「哪有啊，不是很正常的童話嗎！」太宰治辯解道，迅速上床鑽進被窩裡環住小八的腰，深吸了一口氣，才憤憤不平道，「貓吃魚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但是魚想要被吃就很不正常了。」小八面無表情地抓住了某只試圖伸進來的爪子，卻沒有推開它，而是分開了他的指縫，將自己的手指伸進去。

　　十指相扣。

　　於是原本因為被不明顯地拒絕了求歡而有些失落的人情緒頓時平和下來。

　　「既然小八你這麼說……」太宰治把玩著妻子的手指，嘀嘀咕咕，「好吧，我明天想個新故事好了……你說繃帶球和小貓咪的故事怎麼樣？」

　　貓咪不是都愛玩毛線球的麼，那換成繃帶也沒問題吧！

　　太宰治覺得這個思路很不錯，並開始構思新的睡前童話故事好用來明天講給實聽。

　　小八：「……」

　　她就不該指望太宰能講什麼正常的童話故事。

　　「明天我哄實睡覺，」小八打斷了太宰治腦子裡已經編到一半的「童話」故事，「你早點休息。」

　　「欸！？我一點都不累的，小八，哄孩子很累的，我去哄好啦！」太宰治努力試圖讓小八選輕松的活，「而且實經常會問奇奇怪怪的問題，我也要好好想想才能回答出來，你管著那麼多事，白天已經很累了，晚上就好好休息，實我會照顧好的！」

　　小八看著和自己十指相扣的手掌，輕輕地摩挲了一會他的手背，等他開始列第二十八條帶孩子應該是爸爸的活而不是媽媽的事的時候，她忽然說：「是因為嫉妒我給實講故事嗎？」

　　太宰治一下子沒了聲音。

　　但環在腰上的手臂一下子收緊了。

　　好一會兒，身側的人才斯斯艾艾地小聲說：「小八都沒這麼哄過我……我都沒有的東西，為什麼要讓他有啊……」

　　就算是他兒子也不行。

　　「……」雖然是有想過是不是在嫉妒自己親兒子，但是沒想到真的是這個理由……小八想了一會，忽然問：「那，要聽睡前故事嗎？」

　　沒有回答，但是露出來的晶亮亮的鳶色眼眸已經給了答案。

　　於是她躺了下來，關掉了床頭燈，輕聲地講起了故事：

　　從前有一只很可愛的小貓咪，有著又長又厚的皮毛和漂亮蓬松的大尾巴，森林裡的大家都喜歡她，想和她做朋友。

　　但小貓咪卻有一個在水裡的朋友，那是一條黑色的青花魚。

　　「他們告訴我，你討厭魚腥味，」有一天，青花魚問，「那為什麼你會和我做朋友？」

　　「因為你很好呀，我喜歡你。」小貓咪說，「我看到你從水鳥爪子下面救了別人，我喜歡會幫助別人的小動物，所以我喜歡你。」

　　青花魚沉默了一會，小聲問：「如果，那是我故意的呢？是我故意把鳥引過來，故意救人……」

　　「那你為了救人差點被吃掉是假的嗎？」

　　青花魚搖搖頭，雖然是它故意引來的鳥，但是它和水鳥也沒有交情，人家看到它一樣會吃掉它。

　　「那就對啦，我不關心你到底是為什麼才救人的，我看到的是你為了救別的小動物差點死掉，這是事實就可以啦！」小貓咪低下頭，隔著水面親吻水裡的魚，「不管你是怎麼想的，只要這個前提在，我喜歡你也是事實哦！」

　　#

　　迎著透過窗紗照進來的薄霧般的月光，她閉上眼睛，吻上了戀人的嘴唇：

　　「所以，我愛你，也是事實。」


第379章 番外：黑貓家的過去

　　「我還是不明白……」坐在對面拿書本遮住自己下半張臉的小八糾結地看著面前的結婚證， 「為什麼失憶前的我會簽它。」

　　俄文的。

　　看不太懂，畢竟她大學沒選修俄語——但為了讀俄文原著，她有自學過一點。

　　然後拜倒在俄文那恐怖的語法和詞性上再起不能。

　　話雖如此， 簡單的詞彙和常見的詞組她還是能認出來的，就是如果要說的話， 發音准不准、句詞結構和詞性對不對就要另說了……

　　為此，她和面前這位自稱費奧多爾、是她的丈夫的俄羅斯人的對話是用中文來完成的。

　　「因為沒有戶口。」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沒有絲毫不耐煩地重復道，他的中文出乎她意料的相當不錯， 甚至聽不太出口音， 只是偶爾能夠聽到一點習慣俄語後的彈舌，「與本國人結婚獲得簽證之後，你才能去讀你想讀的大學， 而不是作為黑戶連家門都走不出去。」

　　小八：「這個我是知道啦……可是，」她越發郁悶，干脆拿書蓋住臉，「結婚什麼的……我現在才多大啊！」

　　為什麼14歲就到法定結婚年齡了啊！

　　俄羅斯的法律也太奇怪了！

　　就算地廣人稀人口稀少要鼓勵生育也不是這麼個鼓勵法吧！

　　「所以我們的房間是分開的呀， 」費奧多爾溫溫和和地繼續解釋， 「我答應你的， 等你長大以後， 如果到時候你遇到喜歡的男生了，也通過其他途徑獲取合法停留在俄羅斯的身份證明之後， 我會陪你去解除婚姻關系。」

　　女孩子從書本後探出小半張臉， 露出一只翡翠一樣動人美麗的綠色眼眸：「真的？」

　　——就像是試探著在他門口張望的小貓咪。

　　明明面對的是人類，但她的一舉一動，都能讓他聯想起那只幻夢精靈一樣的動物。

　　「我從來都不會對你說謊。」少年含笑看著她， 語調溫柔得像是怕驚走膽小的動物， 「喀秋莎， 所以，要來看看學校嗎，你想去哪個學校？」

　　#

　　小八相信自己和這個名為費奧多爾的少年非常熟悉這件事是真的，很多時候她自己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習慣性地接受了對方的照顧。

　　齒舌可以感覺到手指的存在，堅硬的牙齒磨一磨甚至能感覺到手指尖端的軟肉的彈性，小八咬著黑森林蛋糕，感覺自己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就在剛才，她正在客廳艱難地啃著俄文課本，把那些個陰性陽性中性乃至不知道啥性的玩意往自己腦細胞裡刻的時候，費奧多爾從他自己的工作間裡走出來說他定的下午茶到了問她要不要一起吃，已經學到了腦子漿糊一團的她含含糊糊地點頭，繼續奮戰在俄文蝌蚪字母的海洋中，聞到黑森林蛋糕的香味飄過嘴邊，下意識地就偏頭咬了下去，甚至還本能地收住了牙齒的力度。

　　——那會兒她不懂，現在她明白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本能反應了：絕對是因為有個總喜歡用手喂東西吃的同居人的緣故啊！

　　講道理，喂蛋糕難道不是應該用刀叉嗎——不對，為什麼他這麼自然地喂自己蛋糕啊！？

　　「嗯？我的手指不好吃哦。」費奧多爾動了動手指尖，摸了摸她的齒面，確定她剛剛沒磕到牙，但既然沒磕到牙為什麼不動了？

　　「不過你要吃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小八：「……」

　　小八默默地松開了牙，卷走了蛋糕默默後退了一點。

　　費奧多爾也沒在意，拿起一小塊蛋糕跟著送進自己嘴裡，不忘舔掉手指上沾上的巧克力碎：「你很喜歡這家的蛋糕的，嘗嘗吧。」

　　他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微笑著說。

　　小八看著他用剛剛喂她蛋糕的手拿起蛋糕送進他自己嘴裡還舔手指的動作，陷入了沉默：

　　我和這個人，到底是什麼關系啊？！

　　為了幫助她擺脫黑戶身份和她結婚給她綠卡簽證，免費供她上學給她屋子住還提供一日三餐甚至還有下午茶，發現她備考資料不夠還幫她上網查找打印出來供她用……

　　講道理，這要說是她親媽她都信——但從臉和年齡還有性別來看，這個可能性不大。

　　這世界上真有這麼沒界限的好心房東嗎？！

　　看臉，真不好說到底是她吃虧還是費佳吃虧……而且看這幾天的情況，費佳也不是什麼笨蛋美人類型啊……

　　……算了，不想了，再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還是繼續啃俄文吧！

　　本著反正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的擺爛思路，小八成功無視了一切超出界限外信息，專注看自己的書。

　　費奧多爾：「……」

　　漂亮的俄羅斯少年獨自一個人坐在工作間裡，看著客廳監控畫面中少女看書神情專注認真的模樣，略有些郁悶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難道喀秋莎偏好的不是他這種模樣的男性嗎？

　　可明明她變成貓咪的時候，面對纖細漂亮的美少年美少女的態度明顯要比五大三粗的東斯拉夫人好的多。

　　再明顯不過的看臉顏控。

　　……好吧，他知道對一只小貓咪產生這種心思很變態，但是喀秋莎又不是真的貓咪，她是人啊！

　　喜歡上一個人有什麼問題嗎？

　　就算是他，也不過是芸芸眾生中一個普通男人而已，會喜歡上像太陽一樣溫暖的還近在咫尺的異性有什麼奇怪的嗎？

　　從當年西伯利亞雪原到如今，她在自己身邊從小小的幼童長大變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他參與見證了她所有的變化，他們相依在每一個風雪漫天冰冷的黑夜裡，所以……

　　為什麼只因為她丟失了過去他們相處的記憶，他就要退回去陌生人的界限中，不去觸碰絲毫那本就屬於他的貓咪？

　　#

　　可惡，世界上為什麼要有彈舌這玩意在！

　　試圖跟著電視裡主持人學彈舌，但是只來得及聽到一連串極快的音調飛過去，小八：「……」

　　啊這。

　　難道要找培訓班嗎……雖然俄羅斯確實有專門面向發不好彈舌的人的培訓班，但那些都是給剛開始上學的小孩子們上的呀，她都已經在准備看大學專業課程書了，再去上這種班……不行，她要臉！

　　而且又不是免費的，難道她還要問費佳要培訓錢嗎？根本說不出口！

　　溫熱的身體從背後罩了下來，把她攏在他的陰影中：「怎麼了？」

　　已經習慣費佳的神出鬼沒，小八沒注意到異常，下意識道：「學不會彈舌……嗯？」她動了動鼻子，酒味？

　　「費佳，你喝酒了？」

　　「沒有。」俄羅斯少年不假思索否認，「我只是喝了點水。」

　　他說著又喝了一口手裡的玻璃酒瓶。

　　「……」

　　小八抬頭看看正彎腰看她的教材的少年，再看看那個造型就是經典伏特加的酒瓶，對於俄羅斯人的「喝酒如喝水」這點有了更深的認知：在他們眼裡，那可能真的就只是水吧……

　　「是哪裡學不會？」

　　費佳還在給她找症結，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小八也認識到了自家這位臨時丈夫長久房東在指導她這方面的豐富經驗，所以很干脆地說出了自己的問題：「不知道發音的時候舌頭應該怎麼擺才能發出那種彈舌，可我又不能掰開人家的嘴去看別人怎麼發音的……」

　　她忍不住碎碎念。

　　費奧多爾微笑了一下：「哪個音不對？」

　　「這個。」

　　小八指了指教材上的一個詞組，費奧多爾看了一眼，用標准得可以競選國家廣播電台的聲調放慢語速說了一遍。

　　小八張口，試圖有樣學樣，但是學了個四不像。

　　「……」

　　費奧多爾扭過頭。

　　「……你在偷笑吧！我看到了你在偷笑！」

　　「沒有哦，」費奧多爾微笑著轉過頭，「好了，不生氣了，我知道問題在哪裡了——張嘴。」

　　小八依言張開口，原本在旁邊的少年靠得更近了，近到她清楚地聞到他嘴裡高濃度酒精的味道。

　　他吻了上來。

　　「……！？」

　　小八瞪大了眼睛，濕熱軟滑的舌頭在她嘴裡纏繞著她而動，近在咫尺的少年臉上沒有絲毫的變化，仿佛他只是在教她怎麼發音而已。

　　等到費奧多爾放開她的唇舌的時候，女孩已經明顯的有些暈乎乎的了。

　　可能是因為伏特加的緣故吧。

　　「記住了嗎？」他問。

　　小八迷茫了一會，實在沒想明白是要記住什麼：「……啊？」

　　「發彈舌的時候舌頭的位置，」費奧多爾溫和地說，「沒記住的話，我可以再教你一遍——不管幾遍都可以。」

　　小八：「……」有這麼教的嘛你明明是騷擾等等不要……

　　微弱的抵抗很快消失，少年的身影重疊在女孩身上，被壁爐的火光印在牆上的影子相融不分。

　　#

　　我答應你，如果將來你遇到你喜歡的人，我會陪你去解除婚姻。

　　——所以，只要你不會遇到除我以外喜歡的人，這份將我們聯系在一起的證明，就可以長長久久地存在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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