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轉貼] 《(靈能)變女鬼後我和靈媒師交往了》作者：流浪板栗【完結】短篇。 [打印本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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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4-4 12:40     標題: 《(靈能)變女鬼後我和靈媒師交往了》作者：流浪板栗【完結】短篇。

文案：

靈能百分百同人

小栗奈奈在居住樓電梯門前腳踩到滑溜溜超市促銷廣告紙，身體後仰後腦勺著地，電梯在打開和夾她腿之間來回猶豫，廣告紙飛走了。
超市促銷小廣告落在路邊被一位黃發青年撿到帶回家，還采購了很多打折微波食品。
……倒霉死亡怨念極重小栗奈奈附身在紙上，被靈幻新隆帶進了他的公寓。
自稱靈媒師的靈幻新隆，實則是一位詐騙犯預備役，連家裡多了只女鬼都不知道，還雇佣初中生給他干活，時薪才300日元。
夜晚，他穿著被砍一道大口的西裝後背回家，他看到一只女鬼立在公寓玄關！
靈幻新隆對小栗奈奈使用必殺技「烈鹽亂舞」，以食鹽向著對方猛烈地拋撒過去。
小栗奈奈被對方亂撒鹽嚇住，抖抖鬼身，抱怨：「你瘋了，干嘛浪費超商買的食鹽！」
靈幻新隆：「？」
她：「！」

內容標簽： 靈異神怪 近水樓台 異能 少年漫
搜索關鍵字：主角：小栗奈奈，靈幻新隆 ▏ 配角：影山茂夫，淨堂麒麟，小酒窩 ▏ 其它：

一句話簡介：變女鬼後我和靈媒師交往了

立意：放下仇恨，擁抱太陽

原創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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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4-4 12:41

女鬼也要交房租

　　小栗奈奈在居住樓電梯門前腳踩到滑溜溜超市促銷廣告紙，身體後仰後腦勺著地，電梯在打開和夾她腿之間來回猶豫，廣告紙在腳和地面的互相作用下飛走了。

　　超市促銷的小廣告落在路邊又被一位黃發青年撿到帶回家看了，還采購了很多微波食品。

　　……以上就是小栗奈奈死後為何存在於一名陌生男士的公寓裡。

　　倒霉意外死亡後她的鬼體附著在廣告上，活動範圍在被限制紙的附近區域。變成鬼真的很無聊，女鬼閑得沒事就黃發青年的東西打亂順序，襪子把其中一只扔到衛生死角，在清晨人還沒醒就按掉響起的鬧鐘，半夜偷偷扯掉幾根他的頭發讓他憂慮自己快禿頭了。青年有時會疑惑，但什麼也沒察覺。

　　為了保護好自己的鬼生安全，附著物出事她就沒了，女鬼把超市促銷小廣告藏在床墊下面了。

　　女鬼觀察撿廣告紙回家的黃發青年，很高，也許有一米八，臉很英俊，常年身著灰色西裝。通過他的電話和信件知道青年叫靈幻新隆，是一位「靈媒師」。但她站在面前他都看不到，可能是一位詐騙犯預備役，還騙初中生給他干活，小時薪水才300日元。

　　鬼生百無聊賴。

　　夜晚，靈幻新隆穿著被砍一道大口的西裝後背回家，他看到一只女鬼立在公寓玄關！

　　靈幻新隆對女鬼使用必殺技「烈鹽亂舞」，以食鹽向著對方猛烈地拋撒過去。

　　小栗奈奈純粹是被對方亂撒鹽嚇住，抖抖鬼身，抱怨道：「靈幻你瘋了，干嘛浪費超商買的食鹽！」

　　靈幻新隆：「？」

　　她：「！」

　　事情是這樣的，300日元雇佣的初中生是真正的超能力者，靈幻新隆的身體無意接收了他的靈力又使用出去後，以此為契機，這個沒有靈力的「靈媒師」看得到部分靈了！這一點小栗奈奈並不知道，突然能被看到了，她也嚇一跳。全然沒有女鬼尊嚴。

　　靈幻新隆熟練地打電話，「啊路人，能麻煩你馬……」

　　強烈的不安感席卷女鬼，她搶話：「是我先住在房子裡的，只要消除執念我就能成佛了，我從來沒有傷害過你……」

　　她捂著臉哇哇假哭，斜眼瞄他，看他要繼續打電話女鬼眼淚真的噴射，直覺告訴她電話對面的人十分危險，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不是惡靈，只活到16歲嗚嗚。」

　　靈幻新隆表情似乎無動於衷，「不好意思路人，你明天兼職時間也請准時到，嗯你休息吧。」他有一顆善良的心。

　　女鬼剛剛所說大部分是假話。第一她是被撿超市促銷廣告紙的靈幻新隆帶進公寓的；第二沒法傷害靈幻新隆是因為沒有靈力，不妨礙她做小惡作劇；第三，她確實只活到16歲，但當鬼1年多，算上鬼齡小栗奈奈快18歲了。只有消除執念就能成佛是真話，但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執念是什麼，莫名其妙做了一年多的鬼。做鬼期間，她了解這位黃發青年，寂寞又好心。

　　「我去換件衣服，請你離開這裡。」靈幻新隆扯了扯身上西裝，他感覺穿堂風吹過透背涼。

　　不安感消失，她認為真正的危險解除了，得寸進尺道：「我先來的，這是我的地方，應該是你離開。」

　　靈幻新隆說：「我交的房租。」

　　「……」

　　並非女鬼想繼續在靈幻新隆公寓裡待著，身為低級靈的她太弱小了，無法離開廣告紙單獨存在著。死後一年多也各種嘗試離開，攜附著物飄到路上，不是廣告紙差點被狗撕碎就是差點被大鬼吃掉。這間公寓很安全，她得想點借口留在這裡。

　　小栗奈奈跟著他，人走一步她飄一步，緊貼著說：「就像以前你看不到我那樣繼續不行麼？我是美少女呢，即使變成鬼了也是美少女鬼，和16歲美少女同居多好！」

　　「不，這是犯罪。」

　　靈幻新隆攔住她，「現在請鬼小姐在這裡等一會。」

　　女鬼思考，男性青年的弱點有什麼。外面的鬼社會對她而言實在太危險，大鬼吃小鬼，小鬼吃蝦米。倒霉摔跤死去的小栗奈奈，就是那只小蝦米。

　　一定要留下來，她下定決心。

　　她把橙色系校服的半裙往裡折了又折，胸口領口的扣子解開扯大，隱隱看到起伏，又整理了自己的鬼相。

　　「美少女誘惑大法」用男性青年的弱點反作用於對方達成自己的目的，乃小栗奈奈從未使用過的必殺技是也。

　　不是自誇，小栗奈奈真是美少女，兩年前調味市高中聯合最可愛的美少女評選第二名。第一名是○○○52的小偶像，暗中操作自己粉絲冒充學生投票，票數壓倒性勝利。明明同學交流和校園論壇上都誇小栗奈奈更漂亮。一年前摔倒那天正是當年的美少女評選投票開始日，死後她偶爾偷用靈幻新隆的電腦上網玩，知道那位小偶像高中三年都連任美少女第一名。

　　青年換了小熊居家服出來。

　　他：「哈？」

　　小栗奈奈：「魅惑是我的專長啊」。她嘴唇微張，貝齒微露，大眼睛無辜地瞪著靈幻新隆。

　　他捂臉，無奈道：「鬼小姐，互相介紹一下吧。我叫靈幻新隆，經營靈能事件咨詢所。」

　　「我是小栗奈奈！死了很多年的鬼，非惡靈。是你搬來占據了我的地方，除非你幫我消除執念，心甘情願地升天前，我是不會離開的！」

　　她扯著謊，很緊張。

　　靈幻新隆打開翻蓋手機，屏幕正對她，頁面顯示了近幾年的新聞頁面：「小栗奈奈，剛剛我用手機查了一些信息。校服顯示你生前就讀於柚子胡椒高級中學，而這套校服只投入使用五年，柚子胡椒高中最近五年的事故新聞裡有三名死於意外的女學生，而你的名字和前年的報道對上。」

　　「謊言。」

　　小栗奈奈呆滯，原地忍不住往上飄，試圖找補：「我我……」

　　「小孩子就要好好穿衣服。」

　　「那你要趕走我嗎？你會讓人消滅我嗎？你看到了報道新聞請可憐我吧？」她扣上領口，眨巴眨巴眼問。

　　靈幻新隆表示：「除非你能支付一半的房租。」靈會受到附身對像的影響，共同生活後會產生怎樣的變化呢。這很讓人在意。

　　「我是個鬼！」她抗議。

　　「存在於世就是需要支付相應的代價，社會規則是等價交換。不付出只得到，社會失去秩序。」

　　他把手攤平，正直地說：「為了維護規則預防失序，鬼小姐要呆在這裡就必須支付你那一半的房租。」

　　小栗奈奈尖叫：「無恥！」化成霧氣消失了。

　　靈幻新隆敲了敲牆壁，「逃避是不被允許的。」

　　「我沒辦法付錢，關鍵我是鬼呀又不占地，也不睡床不吃飯不上廁所，為什麼需要支付一半呢？」女鬼從牆壁中冒出半個頭。

　　「支付的房租是使用權，你作為這所公寓的唯二住戶，存在使用就要支付一半。」

　　有點道理在的……小栗奈奈被說服。

　　「用勞動交換可以嗎？我可以幫你打擾衛生，垃圾分類，額，我還可以幫你找到你不見的東西……」她忐忑地注視對方。

　　襪子經常丟的屋主：「不見的東西就是你扔的吧。」

　　靈幻新隆的語氣很無奈：「在你升天前可以用家務勞動交換你所需支付房租的四分之一，另外四分之一，你可以到事務所打工支付。」除靈幫手加一耶。

　　「好無恥！」半個頭的女鬼又化作霧氣消失。

　　一會她從牆角又探出來，囁嚅道：「沒辦法打工啦，我太弱小了離不開這裡的。」

　　其實是不敢攜著附身紙張到處走，怕被破壞，雖然鬼生無趣，她也不想徹底消失。

　　「靈幻，你是大人了，而我才活了16歲，都沒有談戀愛就死掉了，你可憐我吧。」小栗奈奈飄到靈幻新隆面前，高度稍微低些，雙手祈禱姿勢抬頭眼睛水汪汪地看他。

　　靈幻新隆面無表情並沒有被打動，可他說：「好吧，鬼小……小栗奈奈，另外四分之一的房租可以先欠著，等你像仙鶴姑娘一樣學會織布再報恩吧。」

　　他問：「那你需要在房間立個靈位嗎？」

　　「……」

　　女鬼拒絕：「很詭異呀，家裡擺個自己的靈位，我才不要呢！」

　　「我以為鬼會在乎這個呢，死後供奉什麼的，看來只是活人的安慰。」靈幻新隆擺手。

　　「欸，」她僵硬地轉移話題，「好晚了休息吧，不然你明天工作起不來怎麼辦。」

　　靈幻新隆好奇詢問：「一般我睡覺時候，你在做什麼呢？」

　　「什麼也不干呀，鬼又不睡覺，沒事做就呆著出神。」小栗奈奈皺眉，「你問這干嘛，怕半夜我嚇你哦，我很弱做不到！」

　　她歪頭：「我會躲進牆壁裡，不要擔心。」

　　靈幻新隆從櫃子裡抱了一張毯子，他將毯子平整鋪在沙發上：「沙發讓給你使用。」

　　鋪上毯子的沙發看起來很舒適，小栗奈奈想。

　　「那就睡了。」青年快速清潔洗漱，鑽進床被，回頭見到女鬼已經變成霧氣不見了。

　　沙發處傳來朦朦朧朧的聲音：「靈幻，晚安。」

　　「晚安，小栗。」

　　夜晚裡任何一點聲音和光亮都顯得十分明顯。

　　少女在黑暗中出現，像一朵透明的花搖曳。她感受到睡著的靈幻新隆身上隱約散發出神秘的痕跡。這是他曾接收過靈力的證明。

　　小栗奈奈逐漸靠近。

　　陌生、強大靈力的一點殘留也使得她眩暈，模糊中化作光點飛入靈幻新隆的身體。

　　她好像在一個什麼都沒有，也什麼都存在的地方，到處都是霧蒙蒙的，掩蓋著視線。

　　小栗奈奈撥開霧，四周瞬息間變成了現實的公寓。而她沒在床邊，靈幻新隆站在她面前，是她撒謊想要留下卻被揭穿謊言時。

　　「你真的很漂亮。」靈幻新隆對她說。

　　當時他有說過這句話嗎？小栗奈奈疑惑，不過她也不是很在意，信口開河：「這不是很明顯嘛，我可是調味市最可愛的美少女評選第一名呢。」

　　反正獲得第一名的小偶像投票作弊，不作數。她理直氣壯地給自己升名次。

　　靈幻新隆對她微笑。

　　霧靄襲來，一切驟然消失。

　　小栗奈奈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在靈幻新隆的床邊。他平靜地睡著。

　　她好像進入了別人的夢境。

　　她懵懵地飄回沙發，回想著剛才的經歷，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比如那陣霧是什麼？

　　天光大亮。

　　鬧鐘響了好幾聲，靈幻新隆還沒有起來，女鬼把鬧鐘放在他耳邊沉浸式震鈴。

　　「請起——立！」她湊近另一只耳朵大喊。

　　青年捂耳朵狼狽起床。

　　「去洗臉，吃早餐啦！用你冰箱裡食物做了三明治，還不錯吧？」

　　靈幻新隆依舊睡眼朦朧，他打著哈切：「謝謝……」

　　「唔，你是調味市什麼名頭的美少女第一名？」

　　小栗奈奈驚訝：「原來你記得？」

　　「什麼記得，我昨天查信息的時候看到了吧。」他並不是很在意。

　　靈幻新隆在洗漱，女鬼沒有控制靈體任憑自己飄在空中。

　　她想：蒼天不負有心鬼，難道這就是我作為鬼的特殊能力——夢境心靈暗示！？

　　突然冒出的奇怪能力，她打定主意找機會繼續探究。

　　女鬼嘆氣，心靈影響什麼的作為能力太雞肋了，侵入夢境對人施加影響想想都見效慢時間長。不過她在夢裡像干掉的抹布沁入水中，靈魂吸收了夢的能量。

　　人的夢裡蘊含了記憶和感情是她靈力增強的原因。

　　活著時小栗奈奈是一個成績中上的學生，她長得好看，與人相處會受到優待，於是她也對人友好，心存善意。對自己的死亡強烈怨念化作女鬼，被「惡」劇烈影響後她的心裡冒出念頭。

　　「催眠靈幻新隆保護我，吞噬其他惡靈汲取力量。」

　　「我怎麼就這樣死了呢……」她耿耿於懷。



夢的能力

　　人會因為強烈的執念使靈魂困於束縛，在日復一日的困頓不甘中化作惡靈。

　　執念，感情。靈能力和念動力由感情孕育而生。

　　幸福生活著的人和在痛苦中掙扎的人，哪邊才能孕育出更強烈的情感呢？

　　她看著手心聚集起的靈力，視線穿過半透明的手掌。

　　「做得不錯嘛！」聲音來自靈幻新隆。

　　靈力轉瞬間化作無物。

　　他在桌邊坐下，拿起三明治試探性咬一口，接著大快朵頤。

　　小栗奈奈飄到他身邊：「嘛，這下我可不是白住的鬼了。」

　　靈他擦嘴，對她說：「那我出門工作了。希望回來能看到你把房間大掃除後的樣子。」

　　「欸？」

　　「難道你每天只打算做做早餐，喊人起床嗎？我有鬧鐘，也能自己解決食物，這可遠遠不夠支付房租。拖地掃除擦窗戶除垢，鬼小姐要做的事很多呢。」

　　小栗奈奈皺眉回復：「你說的對，我會做的。」做吧做吧命運給予你的禮物早已標記了價格。

　　從角落裡滾出襪子、記號筆等物件，都是一些小栗奈奈無聊時捉弄靈幻藏起來的東西。

　　靈幻新隆出門前襪子找不齊，跳腳找來找去的樣子現在回想起來，她還是覺得很好笑。

　　女鬼邊控制著拖把潔淨地面邊用抹布擦拭茶幾，她隔空打開電視，收看綜藝節目度過無趣又忙碌的清潔活動。

　　綜藝裡旁白介紹：「今天的嘉賓是來自○○○48的偶像——清水美音，相信大家都刷到了她，最近一條blog引爆了網絡熱度。了不起的超強新星。」

　　主持人笑眯眯說：「小美音是今年的總選第一呢，不管在哪個排名裡都是不動第一名的存在呢。」

　　鏡頭切到膚白貌美好似洋娃娃的少女，她眯起眼睛狡黠笑道：「別小看了我作為偶像的決心！」

　　清水美音作為團體C位表演了剛發表的單曲，即使是一群女孩子她在其中也顯得非常閃耀。

　　站在旁邊是總選排名第二的偶像，齋藤理紗子。她有不輸美音的外貌，但看起來十分疲憊，眼下有遮不住的烏青，瘦得脫相。

　　小栗奈奈想：作為清水美音的第二名，總是很倒霉呢。

　　電視忽然花屏發出滋滋電磁流通的聲音。樓房裡的電壓不穩一黑一亮，隔壁鄰居很用力的拍了一下開關，企圖大力出奇跡。

　　靈幻新隆作為靈媒師的工作經常需要在外到處跑。前往委托地點途中經過柚子胡椒高中，他停留在學校門口和保安閑聊了一會兒，問起了兩年前不幸意外的女學生。

　　保安回復道他是最近一年才上崗的，並不了解相關，很抱歉。

　　下午歸家，靈幻新隆抱著裝滿蔬菜種植相關工具的紙箱。

　　他對小栗奈奈解釋：「這是我今天幫老農除靈的報酬，事務所嘗試種了一些。帶回來這一箱你可以在家裡種植打理蔬菜抵扣你那份房租，種好了可以節省伙食開支。」

　　「這裡有一些什麼種子呢？」她好奇。

　　靈幻新隆拿出裝著種子的塑料袋細數：「西蘭花、白蘿蔔、小番茄……」

　　小栗奈奈小心翼翼捧著種子說：「我會好好對待它們的。」

　　她和靈幻新隆忙活半天，把種著蔬菜的泡沫箱放在窗台，夕陽余暉撒在土壤。她對新生命充滿期待。

　　小栗奈奈對它們說：「一定要好好努力生長呀。」

　　靈幻新隆拂過額頭冒出的汗，不經意提起白日經過了她曾就讀的柚子胡椒高中。他問她：「你有什麼執念呢？」

　　小栗奈奈垂頭想了一會：「我不知道啊，不過我有很多事情都還沒做。」

　　她顯得有點沮喪。

　　「嘛，不急於一時，慢慢想吧。」他點了只煙吸。

　　小栗奈奈將煙灰缸推至靈幻新隆面前。

　　他抖落煙灰，微笑道：「家裡很干淨，辛苦你了。明天也繼續保持！」

　　靈幻新隆扯開粉紫色領帶，外套掛在衣架，單著襯衫。他瞥眼女鬼小姐正趴在窗台對著光禿禿的土壤，念叨它們快些生長，信誓旦旦地說這是美國科學家提出的話語鼓勵栽培法。

　　以前他看不見靈時，她在公寓裡也是同樣的行為麼。靈幻新隆想，感覺畫面充滿了喜劇元素。

　　月當空，人們陷入睡夢。

　　小栗奈奈飄在靈幻新隆的正上方，她俯下身，透明的靈體直接穿過他，回想昨晚進入夢境的感覺。

　　她喃喃自語：「哎，不行麼。」

　　小栗奈奈閉眼，多次嘗試，靈力從身體的脈絡裡湧出。她慢慢飄散，又逐漸聚集化作一個光點。光點沁入了靈幻新隆呼吸起伏的胸腔。

　　空間遮罩著熟悉的霧氣，她輕揮手，霧氣褪去。

　　昏黃的光線，作物枯萎。密密麻麻的植物根系扭曲成巨大人形惡靈跳著詭異的舞蹈。

　　小栗奈奈訝異，這是他白日所接委托麼，消滅擾亂老農田地的惡靈後於是得到蔬菜種子。

　　惡靈操控著蠕動的植物根系快速圍來，根脈組織成巨大的球狀物體絞殺著人。

　　念力波從土地內部爆發而來。人形惡靈先是膨脹然後迅速衰弱，球體內的靈幻新隆掉落至地面。

　　她仔細觀察驅動念力波的鍋蓋頭初中生。

　　面無表情，強大又危險。

　　就是這個人，那天感受到的極度威脅來自於他。

　　小栗奈奈在靈幻新隆身邊用靈力拍掉他身上的泥土，去拉他的手想扶起來他。

　　靈幻新隆抬眼看她，面露驚訝：「你怎麼在這……」

　　夢驟然消失，她回到現實。

　　關於夢境，小栗奈奈感覺自己什麼都沒能做，沒能進行對話和暗示。體感比昨晚經歷的時間更長一點，但也不過是片刻間。

　　也許並不是夢境短暫，而是她借用靈能力參與力度低下。夢境時間會通過她對能力掌握的增加而足漸變長。

　　第二日，靈幻新隆看著小栗奈奈，他皺眉，不確定的語氣：「你——」

　　沒說出後面的話。

　　小栗奈奈忐忑，他發現了嗎？

　　時間推回到兩分鐘前。

　　「你下班回家記得買點兒菜呀。靈幻你家裡沒有電飯堡就算了，冰箱裡面的食物快吃完了還不補充哦。」小栗奈奈有些為難，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英雄無用武之地。

　　她想要扯住正在出門的靈幻表達這件事的重要性，靈幻新隆的手剛好順著慣性往後，錯開間她拉住了他的手，又連忙放開。

　　靈幻新隆轉動手腕，回過頭來。

　　小栗奈奈把手背在身後，人類的體溫相較於靈體溫暖。溫度殘留在她手上，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慌亂。昨晚的夢境裡，她的出現確實很突兀。

　　青年其實並沒有想到夢境這回事兒。關於夢，人類在快速眼動睡眠階段可能會經歷多個夢，清醒時消失掉夢的大部分記憶，常常只記得一個夢的殘留內容或者完全記憶抹除。夢境中的經歷轉化為深層的潛意識，感受不會忘記。小栗奈奈在夢境裡的言行作用於做夢人的潛意識，被記住是小概率事件。

　　他只是忽然對女鬼拉他手的動作有既視感。

　　半響後才說：「嗯，我會買食材回來的。」

　　「我出門了。」

　　「路上小心。」小栗奈奈揮手，茫然，他到底知不知道呢。

　　她決定下次進入夢境裡隱身，現實能做到的，在夢裡也應該可以。

　　聰明人不會把雞蛋放一個籃子裡，除了靈幻新隆，她還得找其他的目標。

　　是身體流動過靈力的人她才能進入夢境施加影響，還是所有人都可以？小栗奈奈不知道，她需要做更多。



倍受惡靈青睞的幸運兒

　　普通人、惡靈、術士的各有一套法則運轉。

　　惡靈喜歡寄居在狹小陰沉的房間，居住人個性膽怯偏激的為佳。

　　她穿過牆，隔壁公寓厚厚的窗簾擋住陽光，堆積如山的紙箱投下陰影籠罩了房間，塑料空水瓶整齊擺在地上，床頭隨意丟棄著名片。空調不分晝夜地運作，沉悶縈繞房間。

　　厚棉被裹挾著房主人，傳出有規律的呼吸聲。這是一個完全沒有靈力的普通人。

　　居住人正在睡覺，小栗奈奈發現長期趴在他背上的惡靈已經消失了。可人如果不改變，遲早會有另一個惡靈跟上他的。

　　隔壁住戶是一位焦慮的囤積狂，房間還算干淨，他存了很多東西，堅信末日危機隨時到來，小栗奈奈很少見他出門。

　　倍受惡靈青睞的「幸運兒」。

　　小栗奈奈變成鬼一年多並不常往其他的公寓房間閑逛，靈幻新隆的公寓很干淨，對於弱小的她來說十分安全。

　　她站在床前，雙眼直勾勾盯著躺在床上的人。被子裡團著的人不住得打了個冷顫。

　　嘟——嘟——

　　「不好意思，我接一下電話。」

　　靈幻新隆肩膀夾著手機，手上不忘研磨粉色岩鹽堆積在顧客頸肩。

　　「你好，這裡是靈能事件咨詢所。」

　　通信在接起那一瞬間響起滋滋的電流聲，對面沒有聲音，靈幻新隆疑惑，屏幕也沒有顯示來電和記錄。

　　幻聽麼……手機揣口袋，他繼續投入按摩服務為自稱惡靈作祟的顧客，最後一步焚香，放松顧客身心美容養顏到達「驅邪祟」效果。

　　「喔，你剛剛接起了吧，來自靈視界的電話。」一團綠色的陰火說。它是協助靈幻新隆除靈工作的上級惡靈，小酒窩。

　　「什麼？」

　　小酒窩歪嘴：「是有想要聯系你的幽靈打來的電話哦。」

　　他詢問：「接起後會怎麼樣？」

　　「之後可能會被幽靈纏著吧。」

　　靈幻新隆抬下巴示意：「如果是惡靈就不好了，惡靈來了你就吃掉它。」

　　小酒窩：「嘁。」

　　小栗奈奈陷於普通人的夢境中，這是一個末世囤積臆想者的夢。

　　這非夢境有多麼的復雜或者是身在其中有多麼的困難。她在夢境中嘗試隱身，沒能做到，好在夢境主人根本沒有注意她，只是偏執無比重復自己認定的事。

　　她不喜歡這個夢，灰暗沉默，一點亮色沒有。可她不懂得如何從夢境中主動出去。

　　夢彰顯了人的內心。

　　和現實場景一模一樣的公寓，室外傳來喪屍撕咬的聲音，然後是久久的沉默，寂靜中響起稀稀拉拉的□□拖拽動靜。鄰居站在陰影裡不停重復加固封閉的門窗，像一個輸入設定程序的機器人，他的內心只輸出固定動作。渴了就喝囤積的礦泉水，餓了就吃罐頭。

　　場景一遍遍重復，小栗奈奈作為鬼都起雞皮疙瘩了。在這樣的夢裡呆著，她感覺自己也變得黯淡。潮濕的氣息溶解著她的靈體。

　　沒意思，想離開，去到有陽光的房間。

　　她焦急地在這個夢裡轉圈，乍然想到：「欸，這人背後惡靈是怎麼消滅的呢？散落的名片。」

　　小栗奈奈在地上撿起名片，上面寫著「靈能相談所，靈能界的新星」。

　　字印很大的「靈幻新隆」。

　　下面印著電話號碼，她拿起鄰居的手機，試著撥打。

　　嘟——嘟——

　　「你好，這裡是靈能事件咨詢所。」電話那頭傳來年輕男性的聲音。

　　小栗奈奈開懷大笑，夢境同時消失。她回到靈幻新隆的房間。

　　等靈幻回來了，找他要一張名片帶著。她想到靈幻新隆的頭發顏色很亮，是暖黃色的。

　　靈幻新隆回家前去了超商一趟。

　　打開房門瞧見家裡窗戶敞開，陽光穿過透明的幽靈。她靠在窗台上，年輕的臉龐張望。

　　「嗨，你回來啦！」

　　「我回來了。」

　　靈幻新隆把買來的食品分類放進冰箱，小栗奈奈默默地飄來一起整理。

　　「我接到一個電話。」靈幻新隆說，「是你打的嗎？」

　　小栗奈奈小心翼翼觀察他的表情。「嗯，是我。」

　　「我很無聊，打擾你工作了嗎？」

　　他表情深沉：「我的工作非常忙碌，每天都充滿危險。」最近委托人很少工作真的很閑，「消滅廢墟和墓地出沒的惡靈，將有名的怪異之地改變成無害的觀光景點，還有就是消滅各種怪物，懲罰各種作惡的超能力者。緩解詛咒引所引起的肩膀酸痛，靈異照片的處理修正與加工，占蔔以及未來人生規劃建議。在各方面都展現了我專業的水准。」

　　按摩、ps和詐騙麼，小栗奈奈失語。

　　「那時你有什麼事找我嗎？」

　　小栗奈奈湊近他：「沒事呀，你只要接電話就可以了，這對我很重要。」

　　近距離一張大臉，靈幻新隆想推遠貼近的女鬼，手臂一揮筆直穿過她。

　　「我還會給你打電話的，你一定要接呀！」

　　他的手穿透小栗奈奈，剛好在她的臉頰邊，她後退，沒過腦子牙尖嘴利咬住靈幻新隆的手掌。

　　靈幻新隆甩甩甩甩手。「好痛！這沒有道理，我碰不到你，你卻能咬我？」

　　「哈哈哈哈哈！」她狂笑。

　　「對啦，靈幻，白天我把你衣櫃裡的女子學院制服洗干淨晾著咯。」

　　「……」那、那套制服，除靈成功後他就完全忘記了。

　　小栗奈奈天真狀問：「危險的工作需要用到女高制服麼？」

　　靈幻新隆振振有詞：「聽好了，時刻為委托人著想，無論何等危險，即使是在封閉女校的惡靈，也要千方百計為委托人驅邪除晦，救治心靈、消滅惡靈，擔負著沉重使命而不被理解也是常有的事。」最後一句時小眼神瞄著對方。

　　「沒錯，這就是天才靈能力者靈幻新隆的職業守則！」

　　「真對不起懷疑於你！」小栗奈奈慚愧，論一句話讓女鬼愧疚一輩子。

　　他果斷回話：「明智的舉動。」

　　一會兒小栗奈奈找靈幻新隆要一張他的名片，他垂眼看不出在想什麼，遞給了她。小栗奈奈用靈力包裹住名片揣進了校服兜裡。



靈媒師的夢

　　靈幻新隆夢裡的自我意識很敏銳，外來者稍有動作，他都能察覺。夢中隱身也對他不起作用。好多次當做夢者對她的存在產生疑問，她就被動彈出夢境。

　　在他的夢裡不被發現真的是強鬼所難，小栗奈奈苦惱。如果是和白日他們相處情景相同的夢境就好了。順其自然，夢裡有她，而她進入夢，合理地騙過做夢者的自我意識。

　　這次夢的開始是遠視鏡頭呈現場景，透明的少女飄在窗台澆水，她並沒有自己提著水壺，而是隔空操控著它在空中灑水。

　　澆完水發現蔬菜種子已經破土而出，她驚喜地喚靈幻新隆來看。

　　視野放大走近她，靈幻站在她身旁。

　　她伸手輕輕撥動它，小小嫩芽搖曳。少女說：「好弱小呀，接下來我們互相陪伴吧。」

　　弱小的新生命觸動了他的感情。

　　好機會，小栗奈奈進入夢境中自己的角色。

　　夢中人好像想到了什麼，和她對話。他問：「今天我的部下嚇我一跳，他好像交到女朋友了。小栗，你的執念是什麼呢？談戀愛嗎？」

　　小栗奈奈詫異：「欸，我的執念是談戀愛嗎！？」

　　靈幻新隆：「十幾歲的少男少女總是蠢蠢欲動。不過我從哪裡給你找個同齡男鬼……」

　　「你說得這好隨便哦！」她抗議。「不過你能保護著我，帶我出門，也許我就能談戀愛了。」

　　他低聲笑了起來，夢的布景不停變幻，高校場景，小栗奈奈對其印像陌生，這應該是靈幻新隆少年時就讀的學校。

　　她左顧右看，「這是你記憶裡的學生時代嗎？」

　　舊日的校園，他們順著樓梯走廊散步。周圍路過面目模糊的學生。

　　「可你的西裝看起來不像是個學生，你十七歲時候什麼樣呢？」

　　靈幻新隆變換了模樣，劉海遮額造型變成學生常見的寡淡中分，不過他太年輕了，黃發耀眼得好似發光。年輕的他是女孩夢裡才會出現的人，他出現時候所有女孩都會看向他，是學校社交場裡的中心人物。

　　「哇！中學時代很帥嘛，」她饒有興趣道，」我也長得漂亮，對吧？」

　　他手指比八托下頜說：「真不好意思，你在我的範圍之外。如果你滿二十我再考慮考慮。」

　　「什麼嘛！」小栗奈奈翻白眼，「我的意思是說如果我還活著，你也這個年齡，也許可以談一段戀愛！以前我就在想，如果談戀愛，我想和學校裡最帥的人在一起。」她不再會有二十歲生日。

　　他們繼續閑聊。

　　夢中少年問：「那時你要名片干什麼呢？」

　　小栗奈奈好奇：「在現實中為什麼不直接問我呢？」

　　他懶散地說：「感覺也沒什麼太大的關系，即使有什麼陰謀也沒有精力和想法追問了。」

　　「嘛我懂我懂，疲憊的成年人……我怕迷失在夢裡，給你打電話是連通夢境和現實的橋梁。這能是什麼陰謀。」小栗奈奈展顏微笑。

　　「靈或惡靈的目的，消除執念升天或吞噬能量變強，你是哪個目的呢？」

　　她回避問題：「額，好了啦，這只是一件小事。」

　　他們毫無目的漫步在夢中，無意識跨越了夢的邊界，走向夢境深處。來到一片空白之地，空白裡沒有天和地，上下都是虛無。沒有主人的帶領，外來者小栗奈奈不可能踏入此地。

　　靈幻新隆仰面躺在空白地上，小栗奈奈學著他的樣子躺下，自在的舒展著身體。安靜的氛圍。

　　久違的困意襲來，她閉眼睡著了。

　　小栗奈奈眨眼，側目看靈幻新隆躺在旁邊。虛無卻化作澎湃的感情，巨浪席卷著其中的人。

　　她恍惚從身邊少年臉上看到了他二十八歲的樣子，晃了晃眼，金光閃閃的少年變成西裝筆挺的青年。

　　在這裡，人們變得坦誠。

　　她突然想對他說：「像我這樣的鬼因為執念無法升天，而你們活著的每個人都被自己所設的障礙妨礙。靈幻，你給自己設置的障礙是什麼？」

　　靈幻新隆說：「我一直在懷疑一切，除了自己以外，誰都不相信。」

　　不要誤以為自己是特殊的存在。

　　虛有其表的工作，對那個少年產生了憧憬。

　　二十八歲的青年繼續說：「我也想抓住某些東西，想成為某個特別的存在，結果我沒有成為任何人。」

　　……小栗奈奈睜眼，發現自己依舊身處空白之地，旁邊是少年模樣的夢中人。夢中夢？

　　她想給現實的他打電話了。

　　清晨，睡夢中靈幻新隆被電話吵醒，全靠身體條件反射接起。

　　「喂——」

　　對面沒有聲音。幽靈從他手心拿走電話放在床頭。

　　「靈幻，起來啦。」

　　「啊——」他打哈切，「昨晚一直沒睡好，簡直像夢裡被人暴打一頓。」

　　「……」什麼破形容。

　　他神情萎靡：「你不會趁我睡覺揍了我吧。」

　　「額，我有病吶！」小栗奈奈無語。

　　「這誰知道？」

　　「嗷嗷！」她氣得跳腳。

　　早餐是玉子燒，煎三文魚和味增湯，她今天出來得有點晚了，幸好幽靈能用靈力同時操控廚具，被靈幻新隆抓住她沒做事肯定會陰陽怪氣一番。

　　他吃飯她打開電視看，伴隨著罐頭笑聲靈幻新隆對著手機郵件的房租水電扣費信息嘆氣。最近沒有客人，好閑，這樣下去喝西北風了，必須采取行動！

　　「我出門了！」

　　「路上小心。」

　　電視插播一則新聞：知名偶像組合十九歲成員齋藤理紗子於九月二十三日在家中去世。公司以代理名義宣告了齋藤理紗子的死訊。警方認為這並非一起他殺事件，正在進行調查。公司也表示家人選擇不公之於眾齋藤理紗子的後續事宜。

　　斯人已逝，屏幕裡放映齋藤理紗子獲得總選第二名的美好畫面，有些鏡頭裡的她身邊站著清水美音。

　　小栗奈奈面無表情，眼神直直盯著電視不動。種種事件充滿不尋常，永遠「第一名」的清水美音透露出古怪。

　　抬手關了電視。

　　被執念束縛的鬼，沒辦法離開附著物區域怎麼辦？雖然通過夢攝取能量，活動範圍有逐漸變廣，但對目前無濟無事。她沒有好辦法，偷偷把附著物塞到靈幻新隆的兜裡呢，風險很大但是哪能一點危險不冒。

　　可小栗奈奈一想到面無表情鍋蓋頭初中生，就怕得直打哆嗦，萬一被除靈了！她還是努力思考一個萬全之策，不然只能以生命為賭注了，指偷藏超市促銷廣告紙在靈幻新隆身上。

　　在小栗奈奈往靈幻新隆身上藏一個女鬼前，靈幻新隆先帶一只小鬼回家了。



幽靈小狗與惡靈

　　靈幻新隆肩上趴了只幽靈小狗回家。

　　「你肩上爬著一只小狗鬼哎，毛發好髒，還被惡作劇畫上了人臉。」

　　「嗯，是惡意的靈嗎？」他斜著看肩膀。

　　小栗奈奈揪起幽靈小狗後頸皮，它哼哼唧唧。

　　「沒感覺到惡意。靈幻白天做了什麼事，怎麼會吸引小狗鬼跟著你回家？」

　　「今天去調查了都市傳說，洗干淨了一只被小孩們馬克筆亂畫狗臉的寵物犬——啊，它被傳聞成『人面犬』，不過那只狗活得很健康。」

　　「就是靈幻的愛心行為吸引了這只小狗鬼，它要你也幫它洗干淨！」她對小狗說，「你是鬼哎，靈幻幫不了你的，我來！」

　　幽靈小狗發出開水壺的聲音。

　　「抗議無效。」小栗奈奈抓著小狗去浴室給它洗澡。

　　她靠近小狗耳朵輕聲警告：「這人是我的所有物。我知道你很喜歡香噴噴的靈幻，也很想吞噬他的精氣，你敢吃他我就吃掉你，還是早點滿足執念升天吧。」

　　靈幻脫下西裝扯下領帶，在浴室門口問需不需要幫忙。

　　「你來放水加香波吧，小狗鬼真是太不聽話了！」

　　然後一起洗小狗了。

　　洗完後靈幻新隆拿吹風機給小狗吹毛，小栗奈奈控制住它不讓跑。

　　晚上幽靈小狗在公寓裡叼著拖鞋忙忙碌碌跑來跑去。靈幻新隆熬夜做靈能事件咨詢個人網站，他有一個吸引客戶的好主意。

　　關於網頁的裝飾，小栗奈奈提出粉紅色是最棒的顏色，靈幻新隆大為贊賞她的審美趣味。

　　他按下保存健：「首頁完成！」

　　點開網頁，「靈能相談所」淺粉色的背景裡粉紅星星落下。

　　「好像……「有點可疑。小栗奈奈猶豫，」不過太可愛了！靈幻你真厲害，這會是世界上最棒的靈能事件咨詢網站！」

　　她真心稱贊。

　　網站推出後出乎意料，除靈委托如流水一般來了。因此靈幻新隆給幽靈小狗買了粉紅蝴蝶結項圈。

　　不過小狗是個壞家伙，白天靈幻新隆不在家它就吃掉了種植蔬菜的精氣，嫩芽枯萎。被小栗奈奈狠狠地打了一頓屁股！

　　「壞小狗鬼！」她生氣。

　　靈能事件咨詢所裡，一名男子提出最貴除靈套餐另外額外加價簽訂保密協議。

　　靈幻新隆問身邊：「路人，能感覺到什麼嗎？咳咳，這是考驗。」

　　鍋蓋頭少年影山茂夫說：「師傅，我從他身上感覺到了惡靈的氣息。」他的綽號是路人。

　　靈幻新隆正色道：「這份委托，我靈幻新隆接下了！我們進入正題，您加價多少？」

　　「太好了，聽說您是真正的靈能力者。」男子向靈幻新隆等人展示了身上的人面瘡。

　　男子自稱是偶像齋藤理紗子的戀人，「由於她是偶像，我們沒有公開戀愛關系，對外我是她的gay蜜。」

　　女友去世後，他有時會幻聽：「她說著救我，不想死之類的話。」接著發現齋藤理紗子屍體的臥室牆上出現了人面瘡，他身上也長出人面瘡，並不斷的在屋子裡蔓延。

　　他認為齋藤理紗子是被人面瘡惡靈害死了，接著就要害他了。

　　靈幻新隆網上查看了齋藤理紗子相關，警方認定並非他殺事件。

　　靈幻新隆詢問：「您女友的死亡原因可以詳細說明嗎？這對除靈有幫助。」

　　男友說：「我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理紗子在今年總選期間到離開時精神都很憔悴，她越來越虛弱，去醫院查也沒有查出疾病，我們都以為是她壓力太大。」九月某天他回家就發現齋藤理紗子躺在床上已經去世了。相關方定性為猝死。

　　「如果那天我早點回家，就不會……」他眼淚大顆滴落。

　　他們坐計程車去了男子家裡，路上靈幻新隆閑聊中問道男友有沒有去看過心理診所。

　　男友說：「去過，並沒有任何緩解。」他在痛苦中沉溺。

　　進入公寓玄關，迎面是滿目瘡痍的牆壁，四周遍布大大小小你人面瘡，和男友身上是同一張臉。人面瘡們的嘴巴開開合合，不停重復著同一個詞彙：不想死。

　　小酒窩吞噬了其中兩個。

　　人面瘡被激怒，彙集成少女模樣的惡靈，是懷揣巨大痛苦死去的齋藤理紗子。惡靈隨著人面瘡的增加逐漸膨脹，體型巨大神態扭曲，再看不出生前美麗的相貌。

　　靈幻新隆十分不妙，這怎麼看都是齋藤理紗子變成了惡靈。

　　「不，想，死。」

　　發狂的惡靈向男友和靈幻新隆等人猛烈攻擊。

　　影山茂夫張開防護罩。

　　男友十分崩潰，但還是請求靈幻新隆他們進行除靈，讓女友理紗子安詳升天，徹底離去。

　　小酒窩說：「神智不受控制，沒有自我意識，無差別傷害他人，這種程度的惡靈已經沒法安詳升天了。」

　　「沒辦法了，路人，除靈吧。」

　　影山茂夫伸手，惡靈瞬間被擊潰。

　　男友脫力倒在地上，他不明白為什麼生前美好善良的女友死後會變成惡靈。

　　星星點點的碎片幻化作人影擁抱他，再度消逝了。

　　影山茂夫注視眼前畫面，他沉默著。

　　靈幻新隆拍了一下影山茂夫的背部，「吃拉面嗎？」

　　小栗奈奈最近通過公寓樓四周的夢獲取了很多靈能量。蔬菜的精氣被幽靈小狗吃掉了，她試著將靈力輸入枯萎植物裡。

　　不知道會有什麼影響……反正也不是她吃。她加大能量輸出，綠芽們復蘇新生。

　　幽靈小狗在家裡的沙發上打滾，它好像注意到了什麼細微的聲音，立起耳朵，認真聽。靈幻新隆剛進家它就飛撲過去。

　　「哦——好乖好乖。」

　　他觸摸不到小狗，隔空依然拍了拍小狗的頭。小狗在靈幻新隆面前哼哼唧唧裝可愛，它很喜歡靈幻新隆。

　　眼睛閃閃的小狗，有全世界最純潔的愛意。它舔舔靈幻新隆的手，靈幻新隆手心感受到濕潤。

　　在小狗精神最滿足的時候，透明身體緩緩上升發出聖潔的光芒。它意識到與「主人」分別時刻的來臨。

　　「汪汪！」

　　「拜拜，小狗。」靈幻新隆微笑著，他揮手告別小狗。

　　它開開心心的成佛了。

　　「明明是我給它洗澡的，為什麼不跟我打招呼。」小栗奈奈暗自神傷，「畢竟只是小狗嘛。」

　　她收起小狗落下的蝴蝶結項圈，背著靈幻新隆，將項圈和自己的附著物一起藏在床墊下。

　　送走幽靈小狗後，靈幻新隆坐在沙發上發呆一會兒，轉頭對小栗奈奈說：「我們來談談你的執念吧。」



夢境仙人

　　「我不知道。」她誠懇地說。

　　靈幻新隆靠著沙發，小栗奈奈在他面前蹲下，抬頭仰視他。

　　「你了解我嗎？我的過去，現在。」

　　她想：我曾經的生活，我經歷的喜悅、悲傷和恐懼。一句話好難說完。雖然也能簡短介紹——漂亮、成績中上的普通女學生。

　　為什麼明明死去還存在著呢？

　　「執念是什麼？不知道。」

　　「你幫我好不好，靈幻——」她拉長尾音。

　　低頭，她靠在靈幻新隆的腿上。頭發落下擋住小栗奈奈的臉，她眼神冷漠。

　　靈幻新隆不動聲色地握著小栗奈奈的肩往後，順勢拉起她，與她平視。

　　小栗奈奈沒有表情，她覺得靈幻新隆平靜的眼神是一種審視，示弱的手段被他看穿。在對視中她倔強地瞪大眼睛，咬緊牙齦，眼淚卻背叛了自我。

　　「你懂什麼？」你只是欺負我而已。

　　大顆滴落的眼淚，消散在空氣中。

　　靈幻新隆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手然後放在膝蓋上，沒有碰觸她。他以成熟大人的姿態愛護著少年人。

　　這樣的大人感更刺激了她，口不擇言：「我很害怕！死後一睜眼看到你，你是誰啊？我沒法離開這裡，天天看著你，你看不見我。」

　　我很害怕……她握緊拳頭，指甲抓疼手心。

　　我不該死的。她的心底浮起這句想了千百遍的話。

　　靈幻新隆感覺自己的副業是青少年人生導師，每日除靈委托後插播疏導青春期少年少女的情緒，少女還有著不正確情感導向。頭痛啊苦惱！做成年人真的不容易。

　　鼻涕要掉下來了！太投入悲憤了，小栗奈奈慌忙找紙巾。

　　靈幻新隆把手帕遞給她。她捂著鼻子，瞄一眼對方，又接過手帕狠狠擤鼻涕。

　　她覺得好丟臉，把手帕使勁揉成一團揣兜裡。

　　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

　　「我會洗的！現在有事忙，再會！」躲進牆壁，身影消失了。

　　「哎——」靈幻新隆長長的嘆氣，他雙手捂頭，什麼也沒解決，還多了青少年尖銳的自尊心問題。

　　他熟練地點了只煙吸，煙霧繚繞。

　　小栗奈奈躲在牆壁裡偷偷用靈力把煙灰缸推過去。

　　靈幻新隆察覺煙灰缸動靜，吸著煙想笑，於是瘋狂地咳嗽起來。

　　……

　　說實話他這也挺丟臉的，小栗奈奈想。

　　小栗奈奈暫時沒臉在靈幻新隆面前出現，所能活動的區域已經擴大很多，她去公寓樓裡別的地方轉轉。

　　「累積能量嘛，積少成多。」當一位有目標的鬼也不容易。她挑選了一位生活積極向上的女性。好像是假發行業從業者，家裡擺放了很多假發展示頭模。

　　小栗奈奈已經是女鬼了，半夜看到戴著黑長直假發的頭模還是嚇一跳。

　　她施展靈能進入假發女士的夢裡。

　　一個會讓人跟著開心的夢境，小栗奈奈隱匿在夢中人身邊。夢的開始是記憶，和現實一樣的存在。假發女士向金發小帥哥推銷假發，小帥哥一口氣買了幾十頂。門店員工很開心，這是真發材料的高質量假發，超貴，平時銷量很少，累積庫存一下子售完。金發小帥哥也很開心，說著「安全感更多」之類的話語。夢進入幻想階段，做夢者開始數錢，臉上洋溢幸福，滿天飛舞的福澤諭吉。

　　夢的主人不是極端封閉自我的人。

　　呆的時間差不多了，小栗奈奈心裡對假發女士感到抱歉，要驚擾夢了。在夢中人最愉快的時候，她在女士面前突然現身：「嗨！像你這樣努力生活的人，會實現理想生活的。」

　　「你是誰？」

　　夢中人對外來者的存在產生了疑問，飛舞著的一萬日元紙幣化作霧散開，她也離開了夢境。

　　「哼哼，我是夢境仙人。」小栗奈奈觀察體內能量又增加了，她尋找下一個夢境。

　　太陽升起，從事假發行業的高橋醒來，莫名堅定念頭：「努力生活的人，會實現理想生活」，她投入生活中。

　　轉了一圈又回到了靈幻新隆的公寓。

　　睡夢中黃發青年的嘴角微微上揚，是做了有趣的夢嗎？小栗奈奈歪頭盯著。

　　她進入了靈幻新隆的夢。

　　……「幫我好不好，靈幻——」小栗奈奈低頭靠在他的腿上。

　　在靈幻新隆推肩那刻起身貼近抱住他，雙手緊緊攬著他的腰。

　　「我贏了！」她狡黠一笑。

　　霧氣迅速籠罩她，一切驟然消失。

　　「小氣！」

　　小栗奈奈被排斥出夢境，高高飄在床邊。他眉頭微蹙，似乎有解不開的愁緒。

　　「不知道你在愁什麼，不喜歡美少女投懷送抱？」手掌水平拂過前額，熨平眉頭。

　　自以為是的大人感……雖然這很好，靈幻新隆是一個好人。她垂頭，消失在原地。

　　靈能事件咨詢網頁流量也帶來了很多令人微妙的委托。

　　從早上開始靈幻就一直接到同一個人委托詛咒業務的電話，他拒絕多次，但對方還是堅持要到事務所面談。

　　他掛掉電話：「是不接受拒絕的偏執型客人啊。」待會實在不行扯個謊敷衍過去吧。

　　一只手抓住結，另一只手輕輕拉動窄端拉緊粉紫色領帶，換上西裝外套。他在玄關處停頓，「我出門了。」

　　「一路平安。」

　　角落裡女鬼冒出半個身體。

　　靈幻新隆出門後第二天清晨才回家，說是被委托人戲弄了，今天最後一個委托是開車一個小時去到荒郊野外的鬼屋給大學生們拍照留影，提報酬大學生就跑路了，最後他和路人是步行到公路打車回家……解釋完他倒頭就睡。

　　西裝皺皺巴巴脫在一邊。

　　小栗奈奈覺得好可憐哦，她撿起西裝將之除塵熨平。

　　大學生們再次找上了靈能事件咨詢所。與之前跑路的瀟灑完全不同，他們驚惶地請求靈幻新隆去鬼屋除靈。

　　「欸，拍到了靈異照片？」靈幻新隆心不在焉地與他們對話。

　　「我也可以直接給照片除靈。」用ps。

　　大學生其中一人：「不行，一想到有幽靈存在就渾身難受，請一定要除掉。」

　　「我們選擇最貴的除靈套餐……」



是不會明白的

　　進退維谷的選擇困住影山茂夫，他立在原地牙齒打顫，身後是人，面前是靈。

　　大學生們催促他：「不管有沒有作惡，光是知道存在就足夠瘆人了，都說會付錢了，趕快除靈啊！」

　　師傅靈幻新隆說：「要最優先滿足委托人的需求。」

　　盤桓鬼屋的靈五體投地跪在面前：「我們什麼壞事都沒做，只是想一家人平靜地生活……我無法在孩子面前做出殘忍的事情，但至少請讓我們一家人去同一個地方。」

　　影山茂夫看著自己的手顫抖不止。

　　「別人無法理解的。」

　　恐懼之物，畏懼之物。世界以相同的方式展開在超能力者，普通人，靈面前，卻又冠之不同的視角。

　　「靈幻是不會懂的，回來越來越晚，好無聊，每天就像幽靈小狗一樣等人回家……」

　　小栗奈奈朝蔬菜小苗灌輸靈力，植物越發枝繁葉茂。植物生長速度本是不應該這麼快的，但架不住有閑鬼揠苗助長。

　　冷冷清清的房間裡響起電視聲，節目《怪齊偵探》的直播開始了。

　　《怪奇偵探》靈能力是否真實存在特別節目的固定主持人海老原森藏，每期會請一二位知名靈能力大師當嘉賓，偶像、學者各一名做效果。這一期的偶像是清水美音。

　　並非偶然換到這台節目，小栗奈奈自從齋藤理紗子的死訊後就持續關注清水美音。用靈幻新隆的電腦上網得知日程，准時收看。

　　「好厲害——」揚起可愛笑容的清水美音讓觀眾很有好感。

　　她想起匿名論壇傳言清水美音是代替了突發疾病的偶像SATAKE，以後會常駐節目。

　　節目尾聲，靈幻新隆結束工作歸家。

　　「啊，是清水美音，她很可愛。」他被畫面吸引，感嘆。

　　小栗奈奈：「哈？」

　　電視裡的清水美音等人做著代表節目的手勢，宣告結束。

　　小栗奈奈立即換台，假裝好奇其實是挑刺問道：「你不覺得她的笑容的「生動感」有點過度在意了？」

　　靈幻新隆手支著下巴道：「笑容吶，她知道自己怎樣可愛，很努力展示更可愛的自己，看到她為了獲得自己的好感如此努力都會覺得心動吧。」

　　小栗奈奈：「哈。」

　　她飄走，懶得理男的。

　　靈幻新隆原地插兜看著電視呢，電視就被飄走的女鬼關掉了。

　　「……欸？」他呆滯。

　　靈幻新隆換家居服閉眼套上才發覺是女高制服，刷牙被杯子裡冒出來的水糊一臉，抽的煙加速燃燒燙到手了。

　　會使人倒霉的詛咒不是已經讓小酒窩解決了嗎？他迷惑。

　　他再次倒霉時瞄到透明靈體的一閃而過，原來如此。

　　「家裡一直很干淨就原諒你的失禮了！」

　　小栗奈奈突然現身直懟靈幻新隆，不過她本人身高比靈幻新隆低一個頭，需要仰面看他。

　　他身體後倒。

　　她生氣，施展靈能使他正著直視她。

　　「清水美音好看？」

　　「好……一般。」怎麼在糾結這件事？

　　「我好看嗎。」

　　「好看。」

　　她手中搖晃著靈幻新隆的手機，示意他沒有給鍋蓋頭初中生打電話的機會。「我漂亮還是清水美音漂亮？」

　　「你很漂亮！」

　　她突然覺得害羞，「吶，謝謝。」

　　「……」難以理解的青春期少女。靈幻新隆從她手裡抽出手機，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你剛才想跟我說什麼？」小栗奈奈問夢中青年。有時候夢中人比真實的靈幻新隆誠懇多了。

　　「你的靈能力增強了吧？變得意忘形了。」

　　小栗奈奈找補：「呃呃跟靈能力沒有關系，誰讓你惹人生氣。」

　　「就因為誇偶像好看嗎？」

　　她翻白眼，轉頭逗弄著夢造物的幽靈小狗。小狗搖尾巴，比真正的它乖巧，這是靈幻新隆認知裡的幽靈小狗。

　　「小狗也想出門嘛？我們去外面的街道吧？」她借用言語影響夢境發展。「你去求求靈幻，求他帶我們出去散步。」

　　幽靈小狗跟靈幻新隆貼貼，尾巴搖得飛起，一直嚶嚶。

　　靈幻新隆把幽靈小狗放在肩膀上：「沒辦法呢！」

　　外面瞬息間變成晴朗的白天，微風吹拂。

　　小栗奈奈在公寓居住者裡見到了各種各樣他們認識的世界。

　　每個人夢裡的「真實世界」都套上了濾鏡。

　　她最喜歡靈幻新隆夢裡的世界面貌，很普通的樣子。靈幻新隆的夢裡很少有以他自己為主的「幻想故事」夢，大部分都平鋪直敘的記憶再現，把自己看得很輕。

　　他們在好似真實的街道裡散步。

　　「和靈幻你本人的性格有關吧。」

　　「什麼？」

　　「你的世界！」

　　小栗奈奈忽然奔跑起來，她回頭喊：「小狗鬼來追我！」她自由地用雙腿穿行在世界上。

　　幽靈小狗舔舔靈幻新隆的臉頰，從他肩上跳下來，向小栗奈奈跑去。

　　靈幻新隆插兜在後面慢慢走著。但他好像能看到小狗視線裡的少女，無拘無束，自由爛漫。

　　校服少女抱著狗停在前方等著他。距離拉近，視線變焦——少女舉起狗的一只爪子揮著，她微笑說：「下次也帶我和小狗出去玩嘛，家裡等你很孤獨。」

　　「外面好危險，要保護我。」

　　叮叮叮——靈幻新隆按掉鬧鐘，手掌撐著額頭，迷離很久。

　　小栗奈奈把窗簾拉開，天光大亮。

　　他依舊不太清醒，睡意朦朧地朝向沐浴在陽光下的幽靈說：「我不能……什麼，啊全忘了。」

　　她沒聽清：「做夢嘛，記不得是應該的。」

　　「算了，今天有個大單子，委托人是有名大資產家，超級有錢人。」靈幻新隆詭笑。

　　是反派的笑容……小栗奈奈：「可怕。」

　　靈幻新隆積極向上的出門掙錢了。

　　公共走廊，萎靡的男人與他擦肩而過。靈幻新隆側身打量，是曾委托除靈的一位客人。

　　低頭盯著地磚，抗拒與人對視，自顧自地快步回家。

　　「和除靈前的狀態一樣。」他想，「除靈難以改變一個人的生活狀態。」

　　靈幻新隆跨進晨光中，男人大聲關上房門。

　　隔壁的末日囤積愛好者背後又趴著一只惡靈。

　　低級惡靈貪婪地吸噬他的精氣。

　　他感覺身體非常沉重，被子像繭一樣裹住自己，疲憊地睡著了。

　　牆角若隱若現一只女鬼，她陰惻惻地勾起嘴角。

　　「吃掉你。」



本質很糟糕

　　所有人都說：「不需要再調查了，那女孩根本沒問題。」

　　靈幻新隆背對著光線，陰影占據了大部分面頰。他冷漠地說：「你們對著委托人講些什麼呀？絕對不正常，毫無疑問。」

　　「那東西的本質很糟糕啊。」

　　「被那女孩騙了的人請回吧，會被牽著鼻子走的。」他對眾人示意道。

　　狹小公寓裡的男人清醒了，他打開窗戶，挽起袖子給家裡做了清潔，很多囤積物抱下樓放在捐獻處。他想要嶄新的生活。

　　小栗奈奈：吞噬惡靈變強了耶。

　　飄回家看電視。

　　靈媒者其一說：「你們看清楚，委托人被她用手貫穿了肚子，那是個怪物。」

　　另一人說：「現在已經不是考慮道德的時候了。」

　　「躲在少女體內的惡靈。你是主動離開□□消失，還是和□□一起消失……」

　　她在微笑。

　　電視裡的群眾在接受采訪，問道最喜歡的偶像是誰。

　　「清水美音，我從她高中獲得調味市高校最可愛的美少女第一名就關注著她了。」

　　「一顆暗淡星逐漸閃亮。」

　　「美音，你想要成為優秀偶像的決心，我們看到了！」

　　「和你在一起，直到結束為止。」

　　好痛苦。

　　五髒六腑攪作一團，痛苦蠶食著小栗奈奈。

　　「復仇，讓世界徹底了解「怨」為何物。」附身在少女體內的惡靈說。

　　小酒窩膽顫心驚地向著靈幻新隆解釋：「他竟然成功了！變成如他所希望的最強惡靈。」

　　充滿怨恨，極度痛苦。

　　小栗奈奈無法抑制吞噬惡靈帶來的負面情緒，她感知自己的力量隨著痛苦越發澎湃。死去之際的極致執念是死後不滅成為靈體的條件，沒有心存幸福的「惡靈」。

　　恐懼不安仇恨焦慮厭惡自責哀傷憤怒痛苦。

　　「已經到達崩潰的邊緣了吧。你會變得和我一樣……」

　　「我了結生命、化作惡靈，並且決定要完全憑自己的意志去使用力量。」

　　「現在的你想必是明白的吧。」

　　身體沉重往下墜落，小栗奈奈跪在地面，捂住自己的臉，眼淚從指縫滑落。力量湧出吸收反復錘煉著靈體，透過手看到自己的軀體不再透明。她無動於衷，時間早已定格，沒有過去，沒有未來。

　　靈幻新隆回家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定格場景。

　　小栗奈奈的時間流動了。

　　「你回來啦，我吃壞肚子了嗚嗚！」她哭訴道。

　　小栗奈奈對著靈幻新隆這樣那樣地哼哼唧唧。

　　「……你的意思是你為了保護大家把趴在隔壁鄰居後背的惡靈給吃掉了。因為吞噬了不好的靈素，所以壞肚子了。」

　　幽靈變得能被常人觸碰到了，他抱起幽靈放床上。靈幻新隆坐在床邊注視著蜷縮的少女，地點不同，但兩人姿勢與他問話惡靈占據身體少女淺桐美乃莉的情形相同。

　　「我以前沒有干過壞事，也沒有吞噬過別的靈。我再也不要這樣做了，好痛啊！」初期孱弱的女鬼躲其他惡靈還來不及。

　　他露出溫和的笑容，安慰地摸摸她的頭：「是的，你很乖。」

　　「靈幻你要相信我，你要保護我。」她用力抓住靈幻新隆的手又松開。

　　「我相信你。」

　　他縮回手背被印下泛白指痕的手。

　　靈幻新隆換了小熊印花的睡衣，聽見小栗奈奈在小聲哼唧。

　　「很難受嗎？」

　　「很難受，腹腔被蟲吃空了那麼難受。」她側面趴在床上，身體蜷曲，枕頭上一攤淚痕暈開，不時的吚吚嗚嗚。

　　獨處時她也不舒服，難受得很安靜，正是因為身邊有了人會在意她的難受，才會一直哼哼。

　　「好可憐。需要我幫你馬殺雞嗎？」按摩能夠緩和□□疲勞帶來的負擔，消除肩膀酸痛、腰疼等症狀，乃靈幻新隆的必殺技是也。

　　小栗奈奈一邊拿紙巾擦眼淚擤鼻涕一邊流暢地翻身放松攤在床上，「好呀！」

　　校服裙被凌亂壓住，露出白皙的大腿。

　　靈幻新隆捂臉，不該提這個的。

　　「裙子整理一下。」

　　「哦。」她扯了幾下裙擺，「來吧！我准備好了嗚嗚！」

　　靈幻新隆挽起袖子。

　　靈幻新隆給她一套按摩完就攤沙發睡暈過去了，給女鬼按摩還是頭一回。這位顧客期間一直提出各種要求，比如「力道輕輕地重一點」之類，他按摩完就立刻暈倒。

　　在夢裡，淺桐美乃莉對著他述說著謊言，她抬起頭卻是小栗奈奈的臉。

　　「我會問你父親。」／「我相信你。」

　　靈幻新隆嘴裡冒出兩種截然不同的應答。

　　病床上的女孩說:「被我騙了的你，會被牽著鼻子走的。」

　　夢境波動，他走到夢的最深處。一個少女躺在純白的地面，她舒展身體極為放松。

　　「又是謊言。」靈幻新隆彎身，頭發垂下來，他們呈現相反的方向，眼睛正對著對方。

　　「對不起，我對於一直欺騙你、逃避你的了解感到內疚。」

　　「為什麼這樣做？」

　　「欺騙你……是因為你是好心的人，我看到過你的軟弱，所以欺負你。這很沒道理，但就這樣做了。」她是弱小的存在，所以傷害向同樣軟弱的人。

　　「沒關系，是的，我是軟弱的人。」他坐在小栗奈奈旁邊。「我的弟子和我不一樣，他有真正強大的一面。」

　　「那有人欺負他嗎？」

　　「嗯。他很容易被人利用。路人的同學和朋友無法理解他吧，他們在心底裡把弱小的人當傻瓜來嘲笑啊。」

　　「那你就是其中一人嘛，我觀察你很久了，在你看不見我之前，你從事靈能詐騙，後面利用他的超能力，才真的解決了除靈委托。」她輕松地笑，「你也愛撒謊。」

　　「你說過的撒謊是最輕松的選擇，說不定就是你影響了我，我一直在看著你。」

　　靈幻新隆沉默。

　　「你之前有在調查我的相關信息吧，有查到什麼嗎？」

　　兩年前小栗奈奈參與美少女比賽的宣傳視頻放映在空白上方，與地面水平。眼神明亮，語笑嫣然，橙色的校服裙擺微微翹起，她有點緊張地手指卷卷頭發，請求視頻對面的人給她投票。

　　「你很喜歡我的外表不是嘛？初次見面你就覺得我很漂亮。」

　　躺著的少女伸手抱住了他的頭，往下壓。

　　「你為什麼是詐騙犯的同時又想做好人呢？好奇怪哦，就接受我的賄賂吧，這個年紀也有很多女孩去找daddy呢。」

　　小栗奈奈換了個姿勢，側躺著，裙角被壓住露出白生生的大腿。

　　靈幻新隆說:「你說這麼多，可我不會記得夢的，正如之前每一個。」他輕松掙開少女的雙手。

　　夜晚的另一邊，影山茂夫經歷最上幻境的「半年」留下烙印，時間是個相對的概念，精神世界中的時間和現實中的時間不能畫上等號。人能夠藉由與他人的接觸而有所改變，托大家的福他改變了。他誠摯地感激自己身邊的人們，他或許也在改變著誰。

　　他想到哭泣的淺桐美乃莉，超能力與日常的生活，他試圖想出個什麼來，大腦運作中睡著了。

　　靈幻新隆眼皮下眼球活躍轉動著。

　　在夢什麼呢，真好奇，她想。不過今晚她有其他的事要做。

　　小栗奈奈伸手，靈力在手心彙聚發出耀眼的光芒。這一整晚她吸收惡靈轉化靈素，沒有進去別人的夢裡。這是靈體強大的一條近路，更強烈的情感，更瘋狂的執念，也會影響本體使其瘋狂。



茶言茶語

　　影山茂夫說：「就算是我也要上學以及有自己的隱私，請不要再這樣突然把我叫出來了。」

　　靈幻新隆輕蔑地、得意忘形地對影山茂夫說:「自己的隱私？你呀，又立刻被人利用了吧，完全沒有長進呢。聽好了……當那些事妨礙除靈打工就應該舍棄掉。你無法被那些人理解吧，那些人在心底裡把弱小的人當傻瓜來嘲笑啊。」

　　「你錯了！」影山茂夫肯定道。

　　正是最上幻境的經歷，他感激周圍的人，某種意義上的他毫無能力應對世界級的惡意。周圍的人影響了他，比起獨自存在，影山茂夫更堅強地面對著現實世界。

　　陰影占據了影山茂夫大半張臉，他嚴肅地回答著對方：「靈幻師父所說的事，也不全是正確的……」

　　靈幻新隆頓感自己失言，試圖緩解氣氛，他比劃著動作：「路人，去吃拉面嗎？」。

　　小栗奈奈觀察，靈幻新隆的樣子很不對勁，風輕雲淡中隱隱惱怒的樣子，沉思一番他開始更新除靈事務所網頁。

　　熄滅的煙頭堆滿了煙灰缸。

　　閑聊中察覺他和弟子影山茂夫發生了爭執，小栗奈奈暗自竊喜如果能分開兩人就好了，她害怕那位鍋蓋頭初中生。

　　她沒有一個確定的計劃，限制條件太多，籠統的目標下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麼做，走一步看一步，分開兩人對她的處境更好。

　　小栗奈奈在靈幻新隆身邊飄蕩，挑撥道：「你真不是故意的他一定是誤會了，我要是你的弟子肯定不會那麼任性，我真的好心疼你……」

　　靈幻新隆面色反射著網頁的白光。

　　她止不住笑意，「你的弟子離開你一定很孤獨吧，你這麼好的師傅他怎麼不懂珍惜呢。」

　　靈幻新隆熄滅煙頭，他說：「小栗，別再說這些奇怪的話了。」

　　小栗奈奈扶著椅背，笑眯眯地：「開玩笑嘛，我只是太關心你了。」

　　「真是羨慕你每天與那麼多人交流，不像我。」她貼近靈幻新隆道，「好孤獨呀。」

　　靈幻新隆頓了頓，繼續敲擊鍵盤更新網頁。

　　隔天的兼職時間影山茂夫缺席了事務所打工，靈幻新隆的負面情緒往上攀升。

　　怎麼形容，整個人更加詭異了，背後沾染客人的詛咒和惡靈但精神異常積極向上。

　　小栗奈奈：外……外賣到家！

　　借由網頁和做公益宣傳，他積極主動爭取各種靈能事件的咨詢委托。沒有真正靈能力者存在，魚龍混雜的委托人攜帶詛咒和惡靈不免污染到靈幻新隆。等他回家，小栗奈奈就吃掉靈幻新隆帶來的詛咒與惡靈，實力增強同時建立了對惡意的耐受。

　　惡意不會消散，轉化成了另一種存在。

　　免除災難的人也明白家裡的女鬼做了些什麼。多次後，小栗奈奈提出：「沒有弟子幫忙，我也可以幫靈幻。」

　　靈幻新隆：「哈……」他有些心動。

　　「靈幻知道為什麼我死後會在你家當地縛靈麼？」她故作玄虛，「就像你帶回家的那些髒東西一樣，我也是被你帶回來的。」

　　噢噢噢！？這個工作危機四伏呢，靈幻新隆換上可靠的姿態：「當然，我一開始就知道。總而言之先聽聽你怎麼說吧。」

　　感覺他什麼都不知道……小栗奈奈又說：「我死去的那天，靈幻還記得帶回家什麼東西嗎？」

　　思考，靈幻新隆答：「太久遠，什麼也不記得。」

　　他看著女鬼從床墊下抽出一張舊舊的紙。

　　「看！」

　　「超市促銷廣告？」

　　小栗奈奈沉默點頭，她的死法挺丟臉的。靈幻新隆拿著舊廣告紙仔細瞧著，沒看出所以然來，過會小栗奈奈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地解釋了來龍去脈。

　　他說：「的確有這種可能性存在呢。」下次再也不隨便撿東西帶回家了。

　　「靈幻覺得棘手的除靈委托，可以帶我去呀，我也想幫助你，還有四分之一的房租沒給呢。」

　　小栗奈奈期待地看著他。

　　「不過也請保護我，我已經把弱點交給你了。」

　　靈幻新隆垂眼，睫毛擋住了大部分眼仁，「好啊，小栗，麻煩你了。」

　　棘手的除靈委托很快地來臨，一位母親郵件委托靈幻新隆前往她女兒的地址除掉困住女兒的詛咒。

　　靈幻新隆敲門，門縫湧出強烈悶臭味，郵件所稱的女兒露出半邊臉說：「母親早已去世。不過家裡確實有困住我的詛咒，無法掙脫。」確定是詛咒，因為幾年前房屋四周會浮現紅色的色斑組成一圈套鎖。

　　她表述自己也找過靈能力者，都是假貨，沒能真正幫助她。在與紅色套鎖對抗中她選擇了放棄後真正被困住了。

　　「原來如此……能感覺到極為強大的靈氣，因緣際會讓我來處理這個委托是正確的。」先用清潔劑和除臭噴霧做掃除吧。

　　靈幻新隆做了大掃除和處理牆壁上紅色套鎖形狀的色斑，房屋女子只是站在一角呆呆地看著，房屋煥然一新，紅色探索依然牢固。

　　於是第二天帶了小栗奈奈的廣告紙到這裡。

　　小栗奈奈第一次出工，她覺得屋主莫名地眼熟。很仔細地觀察房間，捻起紅色探索的一頭吸溜吸溜地吞噬詛咒。

　　「解決了。」

　　「做得好，今天請你吃蕎……小栗，你表現得很好，辛苦了。」靈幻新隆說。

　　「能對你有用處我很開心。」小栗奈奈回答。她在房屋裡看到了很有趣的東西，一位年老的、即將消散的普通靈體，一張屋主與別人的合照。

　　類似的除靈委托小栗奈奈又做了幾次。

　　靈幻新隆獨自完成大部分委托，比如「幻想地獄」網游的幽靈玩家殺手，氪金狂肝無所不用其極。他想：「怎麼樣路人，就算只有一個人還是可以順利完成工作。」

　　廣告紙被靈幻新隆塑封處理，放在置物櫃。

　　小栗奈奈趴在窗戶看他緩步回家，沒有精神，有點駝背。

　　「好可憐。」她喃喃自語。

　　真正孤獨的人、害怕被人嘲笑的人。

　　當鬼的一年多她基本沒有看到有人以朋友的身份聯絡靈幻新隆，甚至家人的聯絡也趨近於零。無趣的生活，沉悶的環境，需要與人接觸的工作掩蓋了真正的交流。

　　小栗奈奈想：一開始選錯了方法，不過現在也很順利。真是太好了。

　　靈幻新隆開門。

　　換下外套拽掉領帶，陰沉地靠在沙發，「還是來更新網頁算了……」

　　靈幻新隆點開郵件提醒。

　　「今天是您的生日。祝您生日快樂！查看朋友發來的祝賀郵件（0封）」

　　哢擦，鼠標點擊。

　　「給新隆——母親」及附件

　　他目光凝滯。

　　「欸，今天是你生日呀，祝你生日快樂！」小栗奈奈從靈幻旁邊冒出來。

　　靈幻新隆持續攀升的情緒被她打斷，她的臉看起來天真又爛漫，她半蹲在電腦桌旁邊仰頭看他。

　　「生日得和朋友慶祝，喝喝酒唱唱歌~」她懷抱惡意，「換衣服吧，我陪著你，我們去熱鬧的地方。」



過生日

　　靈幻新隆換了身普通襯衫，胸前口袋被小栗奈奈塞進附著物，拉他出門。

　　夕陽很漂亮。行人看不見靈體，他倆之間偶爾的對話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首先，買漂亮的生日蛋糕，我知道一家小店，跟著我，從前我過生日都會在那裡訂。」她舉起食指鄭重表示。

　　他們經過架在黃昏余暉中橋梁，靈幻新隆的黃發與陽光融為一體，小栗奈奈飄在他前面。

　　「其次，禮物。我嘛送給靈幻三千萬！」靈幻新隆注意到眼前人轉頭露出得意的表情，「千萬要幸福，千萬要健康，千萬要幸福。」

　　小栗奈奈伸手拉住靈幻新隆的胳膊，他疑惑。

　　她解釋道：「太慢了，你害怕就用力抓緊我。」

　　「咦！」靈幻新隆驚呼。

　　風起，靈力包裹他們從橋上騰空躍起，跟隨夕陽與微風，他們極速前行。

　　一位行人抹了抹眼睛：剛才好像有個男人飄走了……

　　風中，靈幻新隆反手抓緊了小栗奈奈。

　　她很興奮：「雖然這是我第一次嘗試運人，不過我靠做家務隔空運物很熟練了！」

　　靈幻新隆頭發亂飛，面無表情說：「那真是謝謝你，啊，感覺更不安了。」

　　小栗奈奈拿著蠟燭刀叉一類的小物件，靈幻新隆手提蛋糕盒。

　　她講：「好幸運！買到了最後一份粉色奶油蛋糕。」

　　靈幻新隆內心不知怎麼形容，有些空虛，又有些酸酸辣辣的竊喜。

　　小栗奈奈說：「想和靈幻的朋友一起慶祝，希望你今天能收到來自朋友的祝福。」

　　靈幻新隆想了一陣，他說：「嗯，我有一個地方提議。那些家伙仰慕我，接近朋友的關系……吧。」

　　酒吧，死前還是高校生的女鬼新奇地張望，靈幻新隆向圍上來的酒吧常客們給予建議。

　　「今天是我的生日噢。」他開口，全場安靜了一會。小栗奈奈旁觀著酒吧裡的眾人。

　　「大師您生日快樂——」眾人附和道。

　　「既然是生日的話，有一款從特殊渠道流通來不錯的枕頭，不易反彈安心睡眠，原定價十二日元，因為是靈幻大師所以特價……」

　　「大師我們繼續剛才的話題，我那個親戚……」

　　「大師我最近……」

　　「大師……」

　　小栗奈奈說：「啊，蛋糕落酒吧了。」

　　負面情緒引發的生理反胃，靈幻新隆扶著路燈作嘔，和深夜的每一個路邊狼狽醉漢沒有區別。

　　糟糕的走勢……他反芻自己的生活。

　　「你真是，一個朋友也沒有啊。」小栗奈奈輕拍他背，評價道。

　　「我也是孤零零的存在，以後就我們相互依靠吧。」她繼續低語，「這樣的你和我。」

　　靈幻新隆的情緒升至頂點：這樣的我，我是什麼？

　　他也非得成為某個人物不可……

　　惡靈喜歡寄居在狹窄陰沉的房間，居住人個性怯懦偏激的為佳。越是弱小越是吸引惡意，這沒有公平可言。

　　現在家居環境對於小栗奈奈很舒適，一切都在變好。

　　「我見到的每一個人都被自己設置的障礙妨礙，靈幻，你也被自己設置的障礙困住了。」

　　小栗奈奈坐在地面說著，手不忘擼乖巧版幽靈小狗。

　　靈幻新隆也蹲在地上逗小狗，他回答：「生活有很大一部分任務是不要自我妨礙，這很難，我也不會例外。」

　　小栗奈奈說：「不太明白，吃蛋糕嗎？那家蛋糕真的很好吃。我們可以去酒吧把蛋糕拿回來，只要你想就可以。」

　　給幽靈小狗系上牽引繩，他們去酒吧拿落下的蛋糕。酒保及眾人都真心祝靈幻大師生日快樂，沒再提及自私的言論。

　　小栗奈奈對比人和場景：失真了，靈幻的夢裡也不再反映真實的現實。後知後覺的她失去了場最喜歡的夢境。

　　算了，這和她的目標有什麼關系呢。

　　靈幻新隆吹滅蠟燭，她把蛋糕分成幾份，其中一份給了幽靈小狗。

　　嗶嗶嗶——電話和鬧鐘同時響起。

　　靈幻新隆先按掉鬧鐘，接通後電話被出現的小栗奈奈關掉。干練地起床換衣出門，不再迷茫的他把生活明確規劃成幾個部分，靈能事件咨詢、靈異地點直播除靈、做公益宣傳、反靈能欺詐相關的免費講座、人生咨詢，小栗奈奈會在事務所幫忙，棘手的委托案她也會被帶去除靈。

　　他的事業有條不紊的向上攀升。

　　小栗奈奈負責了比如回復客服郵件之類不需要露面的助手工作。

　　靈幻新隆把舊電腦給了她使用。

　　傍晚，她收到了一封客戶郵件，看內容提要是回頭客，她整理信息交給靈幻新隆處理。

　　「是齋藤理紗子的男友。」靈幻新隆說。

　　「齋藤理紗子？」 小栗奈奈音量拔高，十分詫異。

　　靈幻新隆說：「是之前一陣子離世的偶像，他表示調查到女友死前所遭遇的靈異事件，希望能委托事務所幫忙分析。」

　　「哦，那我回復可以咯。」

　　靈幻新隆：「……」

　　「這件事十分不妙，恐怕很難應對。」他勸道。

　　小栗奈奈敲擊鍵盤，點擊發送：「靈幻，我想了解這件事，我要了解齋藤理紗子的死亡。」這很重要。

　　齋藤理紗子。

　　清水美音、○○○52、紅色色斑房屋的合照……小栗奈奈主動搜索著關鍵詞。一條條信息跳出來。

　　她明白房屋女子為什麼眼熟了，那也是位「第二名」——清水美音入團的同期生，起初也倍受過歡迎，上過電視節目接受過雜志采訪，後因身體和家庭多重因素影響退出偶像團體。

　　照片是剛入團同期生們的紀念合影，十幾歲年齡的屋主人站在中間，神采飛揚。

　　「橋本星？」靈幻新隆念出屏幕上的人名，「這不是那大掃除房間的客人嗎？」

　　小栗奈奈吸氣、呼氣，她的憤怒溢於言表，身體不停地顫動。

　　「你怎麼了？」

　　「靈幻！你幫助我！」尖銳刺耳的聲音從她口中冒出。

　　小栗奈奈死死捂住嘴，她感覺被壓抑的惡意也快要嘔出來。

　　靈幻新隆說：「不要著急，平復感情，緩一緩。我會和齋藤理紗子的男友約定時間談談的。」

　　他引導著小栗奈奈緩慢平靜下來。

　　小栗奈奈勉強壓制住失控，身體卻依然發抖不止，不打招呼地化作霧鑽入牆消失。她需要獨自呆一會。



被困住的人與靈

　　在這個世界上，至今仍然切實存在著科學所無法解釋的怪奇現像，當人們遭遇這些現像時，便會手足無措，陷入恐怖的黑暗之中。

　　死後扭曲成人面瘡惡靈的女友連靈魂都消逝了，他不再有任何幻想可寄托，被迫走出悲傷，整理女友遺物准備搬離。

　　翻閱舊日回憶的攝影攝像，女友生前為現任少女偶像，他們沒法公開感情，齋藤理紗子時不時就會上傳一些記錄到私密雲網盤裡。他意外在其中瀏覽到幾個奇怪的視頻，反復觀看越發心驚肉跳。

　　其中一段看上去是隨手拍的場景，鏡頭對准地面，畫面裡出現了一雙穿著漂亮皮鞋的女性的腳，齋藤理紗子正在與那人交流。

　　齋藤理紗子：「……還有小星，我們都遇到了。」

　　那位女性：「聽到這些很抱歉，不過你們發生的任何事情都與我無關。」聽聲音很年輕。

　　「可所有人的共同點都是你的……競爭對手，還都在競爭中失敗。」

　　「勝利是因為我做偶像的決心超越任何人，從始至終沒有改變，成為最耀眼的偶像。」沒有露面的女性說，「你如果不相信，我願意配合你及其相關人員的一切調查。」

　　「嗯，其實我也相信你，不過發生了很多事太奇怪了，希望你不要責怪我多疑。」齋藤理紗子語氣柔和的說。

　　男友查看雲網盤發現還有一份理紗子准備前往某個偏遠神社的計劃列表，日期離她死亡時間點很近，不知為何沒有前往。他於是去了一趟。

　　「事情就是這樣。清水美音曾經是神社的巫女繼承人，她成為偶像後與家裡斷絕了來往。我也請私家偵探調查過，她沒有任何異常行為舉動，但我還是懷疑。有些東西可以不留下任何痕跡吧，比如詛咒與邪術……」男友坐在靈幻新隆對面展示了視頻和調查信息。

　　男友繼續講：「視頻裡理紗子提到的小星應該是橋本星，清水美音的同期生，以前她們關系還不錯。早幾年橋本星就退團銷聲匿跡，前幾天私家偵探告訴我，找到了橋本星委托了靈幻大師上門除靈。所以，大師，我也請拜托你了！」

　　在事務所送走齋藤理紗子的男友後，靈幻新隆再次聯系了橋本星。電話那頭的人提出可以聊相關事情，但需要他們再次上門。

　　「□□的秘訣是笑容！」靈幻新隆說。

　　他對本次委托不抱完成希望，只能盡力去做。以一個外行人來說要對只有猜測的未知存在靈異事件做調查太困難了，現在他能做只是平常那樣，以一個靈能力者的身份咨詢觀察和回答。

　　「抱歉打擾了，靈幻咨詢處的人來了。」靈幻新隆按門鈴，小栗奈奈跟在後面。

　　橋本星並沒有在除靈後改變，沒有出門沒有開窗，家裡又隱隱環繞著悶臭氣味。客人進門後她依舊呆滯地立在角落，很難從眼前人看出曾經少女偶像的身份。

　　「我知道你們在懷疑什麼，但事情並非你們認為的那樣。」橋本星說。

　　「遭遇不幸的人非要尋找一個根源，好像那樣就能解釋命運對自己與所在意之人的不公之處。」

　　「以前我四處尋找靈能力者，他們常對我說『沒錯，是惡靈搞的鬼』，我不知道紅色色斑惡靈是怎麼來的，原理也許就跟蘑菇一樣。無所謂了，我的遭遇真正原因不是它。」她繼續說，「不要再懷疑無辜的人了，一切只是巧合、倒霉、命運。」

　　說法與出發前的預料完全不同。

　　小栗奈奈皺眉看著艱難湊近自己的老年靈體，跟靈幻耳邊說：「她媽媽的靈體還在房間，普通靈體，快消散了……因為對女兒的不放心艱難殘留在世間，她想要我們幫她傳遞些話語。」

　　她耳語告訴靈幻新隆，靈幻新隆再向橋本星傳達了靈體母親的心聲。

　　橋本星的死水被打破，生氣重新流動起來。她也許從今天開啟新的人生，也許會重復舊生活，但她可以不斷地去選擇與嘗試。

　　不過她依然堅持說：「那些事情並非偵探故事情節，不是每一起事件都有凶手。」

　　其實不管所謂的證據指向什麼，影響她們命運的也許是超能力，也許是詛咒，這都無法印下痕跡，小栗奈奈都認定清水美音。

　　靈幻新隆有些疑惑小栗奈奈對清水美音相關事情的過度在意。

　　小栗奈奈眼神發散，黑眼仁直勾勾地對准他：「你明白什麼呢？」

　　「我也是她害死的！」她逐漸情緒激動地喊道。「沒有意外，我不該死！為什麼是我？」

　　「為什麼我就這樣死了？」美麗的外表變得陰冷扭曲，冒出獠牙和青筋，皮膚層大幅度起伏，像一道道長蟲在裡顧湧。

　　她身體顫抖不止，靈幻新隆強硬穩住了她的肩。

　　他扶著小栗奈奈的背部，「冷靜！聽著我的節奏，吸氣——呼氣——」

　　小栗奈奈深呼吸，臉色相對正常許多。

　　靈幻新隆說：「我作為局外人，很多都不明白。你可以告訴我，我會幫助你解決。」

　　小栗奈奈緊抓住靈幻新隆的手背：「你要幫我！保護我！」

　　陷入自困執念的人與靈都被一葉障目，他們頻發重復同樣的行為和思想，無法與人真正的交流。

　　緊繃著的弦遲早會斷掉，不受理智控制、陷入黑暗的惡靈真的是他們自己所希望的模樣嗎，沒人給出准確答復。

　　委托進度停滯不前，幾天後靈幻新隆收到了電視台的邀請。

　　得力於他所做的一系列宣傳和努力，有人把他稱為「調味市的大哥」，事務所和本人的知名度加速上升，更是成了話題的中心。

　　「制作人偶爾聽到了靈幻大師的傳聞，表示希望您一定要來參加。這對於靈能力者可是一個機會，如果在全國播放的電視節目上順利收到歡迎，馬上就能成為靈能屆的大人物！」對接的工作人員說。

　　「我們這邊會營銷您為當年的靈能明星最上啟示再世，這很快會成為話題的。」

　　靈幻新隆很爽快地答應了上電視的通告。



驅除惡靈

　　靈幻新隆不打算告知小栗奈奈，他即將參加節目怪奇偵探的錄制。稍微了解這個節目的人都知道常駐嘉賓有當紅偶像清水美音，雖然主要作用是負責做效果，「欸？啊！哈哈哈！沒想到呢！」這類的氛圍嘉賓。

　　他察覺家裡的女鬼狀態惡化了，瞞著以防發生更壞的事情。

　　一周後，他以網絡直播除靈宣傳為借口獨自前往錄制現場。

　　小栗奈奈隱身躲在他的背後，紙張被她縫合進了靈幻新隆西裝的夾層裡，她想：還是在他身上藏了一個鬼。

　　不過靈幻也太不聽話了！如果不是他有用……她藏怒於心，暗自抱怨著。

　　所有人各就其位——

　　「怪奇偵探Special！靈能力者真的存在嗎~現場直播為您播出！」主持人海老原森藏熱情地開場。

　　他依次介紹嘉賓：「這次的嘉賓是科學者茂木達也先生、偶像清水美音。然後我們邀請到兩位靈能力者來到現……」

　　小栗奈奈專注地盯著清水美音，外界的聲音充耳不聞。

　　清水美音本人與她想像得不一樣，雖然從各個途徑了解到她，但就是不同，現實中她就是坐在那裡當陪襯都熠熠生輝。

　　好像鼻子連黑頭都沒有、皮膚也好細膩，小栗奈奈注意力跑偏。

　　鏡頭掃到清水美音，她便對著鏡頭甜蜜微笑。

　　小栗奈奈：太過用力的笑容又出現了！

　　她想去直接質問清水美音，不過對方也可能會撒謊，怎麼才能得到想要的真相呢？小栗奈奈出神。

　　主持人說：「據說被惡靈附身的可憐少年請登場！由於可能會暴走，我們充分考慮了安全，將他捆綁住了！」

　　他向坐在一邊的靈能力者提問：「大師認為呢？」

　　靈幻新隆嚴肅說：「嗯，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在玩召喚狐仙的游戲被動物靈附身了。准確地順是北美洲棲息的呂佩爾狐靈，完全夜行性的特點因此少年……」巴拉巴拉非常有條理細想又難以理解的一堆話。

　　主持人海老原森藏恭維他，又詢問另一位靈能力者嘉賓：「淨堂大師，您怎麼看？」

　　禿頂、臉頰下垂、怒目圓睜的老人淨堂麒麟說：「竟然被這樣捆綁，真想馬上將他從痛苦中解放出來。」

　　「那就趕快！讓我們立刻公開除靈吧！不過在這之前，先進入一段廣告。」直播暫時中斷，工作人員立刻圍了上來提醒劇本。

　　淨堂麒麟和靈幻新隆說了幾句，工作人員修改方案，接下來讓靈幻新隆准備先進行除靈。

　　廣告結束，直播進行。

　　靈幻新隆面對鏡頭說：「放心交給我吧，靈能力者靈幻新隆馬上開始除靈，我必定會將惡靈從少年身上驅除！」

　　作為局外鬼的小栗奈奈看得清楚：靈幻又被人愚弄了呀——她不會提醒，既然是獨自前來錄制，那被人愚弄惡整也受著吧。

　　隱身的女鬼在這期間靠近了清水美音，臉對臉地猛然貼近。

　　「烈鹽亂舞」靈幻帥氣地撒出大量食鹽。眾人驚呼，被捆綁的少年在痛苦地掙扎著。

　　小栗奈奈目不轉睛看著清水美音，她想從這張美貌的臉上看出邪惡。

　　「請別靠我這樣近好嘛？」年輕女性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小栗奈奈退後，她及其震驚：「果然！」清水美音果然不是普通人，又或者，果然是她。

　　清水美音嘴小幅度的動著，很誠意地說：「我不知道小姐你為什麼貼我這麼近，如果需要幫助，節目結束後我們私下聊，可以嗎？」

　　小栗奈奈重復她的話語：「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這句話仿佛是個開關，她的思維開始失控，感到毫無征兆的恐慌。

　　靈幻新隆的現場除靈繼續著，他使出了更多必殺技「惡靈解毒指法」「聖水手刀」「念經同時飛踢」。淨堂麒麟在背後搭住他的肩，阻止他。

　　淨堂麒麟說：「已經夠了，你辛苦了。」

　　主持人也在一旁：「那麼請淨堂大師您進行除靈！」

　　小栗奈奈再極端貼近清水美音說：「我是小栗奈奈，你害死了我。」

　　清水美音：「不是的。」

　　小栗奈奈面部扭曲而猙獰：「那會是誰？我已經死了。」

　　清水美音說：「我不知道，是的，你已經逝世了。」

　　淨堂麒麟對著所有人以及鏡頭嚴肅道：「我無法除靈，這孩子根本沒被靈附身。這只是演技。」

　　所有人都被震撼了，清水美音也適時發出驚訝的聲音。這突然間的聲音仿佛刺激到小栗奈奈不斷噦出惡意，她失控了——

　　主持人高呼：「正確答案！在現場每個人都被欺騙的情況下竟然能看破這點。實實在在證明了真正靈能力者的存在！」

　　現場再次驚呼，所有人騷亂起來。

　　拍攝現場憑空出現一個醜陋無比的巨大惡靈，惡靈臃腫皮膚下蠕動著能量體，眼口鼻中溢出黑色液體，「啊啊！」痛苦得叫囂著。眾人只能從殘破的橙色校服裙判斷這是位女性惡靈。

　　清水美音淹沒在慌張的眾人裡，惡靈朝著人群奔去，隨著醜陋惡靈的靠近人們越發害怕。

　　靈幻新隆也顧不得這丟臉時刻，擋在惡靈與眾人之間。他好像第一次認識小栗奈奈一樣看著她，眼神含義復雜，他衝惡靈喊著：「相信我，不要傷害任何人，請交給我」。

　　惡靈沒有傷害他，將他揮遠，不斷靠近人群尋找目標，在眾人看來惡靈的行為是即將傷害普通人的前兆。

　　淨堂麒麟緩步過來，怒目圓睜的他伸手，龐大靈力襲擊了惡靈。

　　惡靈被攻擊時發出凄厲的慘叫。靈幻新隆試圖再靠近惡靈，再次會揮遠，這次的用力使他趴在地上嘔酸水。淨堂麒麟的攻擊沒有停止，惡靈的軀體逐漸四分五裂開來。

　　一切都迅速發生，又迅速結束。

　　小栗奈奈被消滅之際，想到了窗台上的蔬菜們，她平時想得太多，很多事情都與生命本身無關。蔬菜們每天被靈力拔苗助長，不知道會結出什麼味道的果子。

　　靈體消散，她久違有了放松的感受。小栗奈奈真正接受了自己的死亡：是的，不管怎麼樣，她已經逝世了。她不再用執念困住自己了。

　　惡靈消散，女鬼與可笑的超市促銷廣告紙一同化作灰塵。

　　一切都是在瞬間發生的。

　　攝影機沒有記錄下惡靈，導演和場助都很遺憾，驚慌的人群在工作人員的管理下重回位子，節目繼續。

　　靈幻新隆回家，他從西裝裡抖出一團灰，散發著腐爛的味道。他換上家居服，給窗台的蔬菜們澆水。

　　發生過靈異事件的場地繼續忙碌，進行下一次拍攝。

　　第二天，清水美音回到了老家的神社。

　　學校裡，同學對影山茂夫說：「你……還不知道嗎？現在你的師父出大事了。他在電視和網絡都成了被狠狠批判的話題。」



等下一起吃拉面吧

　　「你的師父已經成為一個笑柄了啊，還是早點你與他斷絕關系來往比較好哦！」同學勸告影山茂夫。

　　冒牌貨、騙子、缺德靈媒師、令人發指的欺詐行為，惡評大量發酵。不出三天，世間已經創造了醜惡形像的靈幻新隆。

　　牆推眾人倒，每一個人都在傳播「親耳聽聞的事實」，定義了靈幻新隆的存在。

　　靈幻新隆為自己辯解，踏入自證的公關圈套裡。解釋行為是自我辯解，自我辯解意味著解刨自己的心靈「你誤解我了，我是……！」申辯自己的工作方式、為人處世與內心所想。

　　退無可退，他向網友留言：「憑什麼說我是欺詐，你們只會在輿論潮流符合自己想法時才會去選擇相信或者否定某件事，無法發覺真相。我不一樣，我一直在懷疑一切，除了自己以外誰都不相信。」

　　網友：真是無法理解——扒到他的學生時代了！

　　靈幻新隆也試圖找所謂朋友為自己作證。酒吧的常客說：「我們不會再被你騙了！通過新聞我們已經知道你是個怎樣的人！」雖然在新聞之前的現實中他們有過多次對話。

　　靈幻新隆了然人們的心理，平日裡他應對得游刃有余，現在毫無辦法。

　　大量記者埋伏在公寓樓下，人群壓迫著他作出回復。世界要一個人變「蠢」，人是無法抵抗的。

　　後天，靈幻新隆將召開記者會說明自己的「責任」。

　　同學們嘲笑附和著笑柄靈幻，影山茂夫溫和地說：「那些行為是那個人的宣傳作戰哦。」

　　靈幻新隆隱匿在房間的陰影裡，母親剛發來一封郵件，她為靈幻新隆代筆寫了記者會演講，她勸告兒子承認錯誤，向大眾道歉，希望他從事對世界有益的真正工作。

　　他雙手交扣，撐著額頭，半響自語道：「給蔬菜們澆水吧。」

　　記者會上，攝影機的閃光燈打在他的身上，他受到了所有人的注目。

　　記者尖銳提問著：「在你的畢業文集上寫著對將來的期望《想成為某號人物》。請問你為什麼會從事靈能力相關工作？」

　　他年輕的時候也一直因為「普通」或「特別」的特質非常煩惱——想成為某個特別的存在。

　　三年前，靈幻新隆對尋求幫助的小孩子說：「我年輕的時候也一直非常煩惱。」

　　畢業後從事無聊的工作，他與同事同出一轍的定制笑容，疲憊的，一成不變的生活，還有無論曾經現在改變不了他是一個普通人的事實。

　　面對小孩感動的目光，他情不自禁地說出更多：「聽好了，即使你有超能力也改變不了你是一個人類的普通事實。因此接受它當做個性的一部分，積極地生活下去。」

　　「魅力的本質在於人情味，成為一個好人吧。就這樣。」

　　他也是這樣做的，沒有任何改變。貫徹從前公司學到的為人處世，沒能成為任何人。

　　喧嘩中靈幻新隆卻冷靜下來，他反思自己：那時，路人想要改變自己，而我抓著他限制了他。

　　他不僅自我妨礙著，這樣的障礙還影響了影山茂夫。

　　靈幻新隆抬頭，他注視著鏡頭：「你真是成長了呢。」發自內心的笑容。

　　靈幻新隆走出了他的自我設限。

　　記者會場所頓時天崩地裂，是混入現場的影山茂夫情感爆發的超能力。靈異現像使在場的媒體記者目瞪可呆，靈幻新隆坦然自若，施施然離開會場。

　　夕陽映照，他和影山茂夫去吃拉面，給弟子加三片肉。

　　歸家後靈幻新隆又給窗台的蔬菜們澆了一次水。

　　小栗奈奈回神，她還沉浸於消散的剎那，發現自己是一個光點浮在沒有邊際的空間裡。

　　光點飄上飄下：「這裡感覺……好坦然，好聖潔——這是天堂麼？既然是天堂，那我要十八歲美男和小羊，謝謝！」

　　空間裡變出沒有十八歲美男，也沒有小羊。只有一只呆頭呆腦闖入的幽靈小狗，幽靈小狗看見光點想含在嘴裡，光點迅速飛遠，它追著，時不時快追到伸舌舔舔。

　　好熟悉的狗……但脾氣好好！真正的幽靈小狗除了諂媚靈幻新隆對其他生物都很壞。

　　光點尖叫：「那這裡不是天堂！」

　　「靈幻的夢境心靈之地！那豈不是……」第二次死時好醜，她並不想再見到在場之人。

　　更因為靈幻新隆外表其實很像她的歷任男友其中一個，她主動告白的，還很像小時候仰慕的大學生哥哥。

　　她想到一開始就扯謊說自己沒談過戀愛感到不好意思。小栗奈奈長得好看，所有人也會告訴她這一點。她對人表示好感，那人會說：「太好了，我也想擁有一個漂亮的女朋友。」別人向她告白，也□□不離「想有個好看的女友」，她會根據對方的外貌作出答復。

　　不止這個謊言，小栗奈奈好像沒怎麼給靈幻新隆說過真話。她也不知道之前怎麼了，太害怕了，不信任任何的存在，於是撒謊、討好和利用別人。

　　她想到靈幻新隆被惡靈醜陋外表嚇到，卻依然朝她伸手，試圖給她幫助。

　　「哎——」光點長長的嘆氣。如果再相見，她要向靈幻新隆坦白一切。

　　幽靈小狗舔她，光點抖抖抖，全是口水。

　　不過為什麼會在靈幻新隆的夢境心靈之地呢，她想不通。

　　之前小栗奈奈進入靈幻新隆的夢境，再被夢主人帶進了夢境最深處——心靈所在。靈體的她在心靈裡睡著了，夢是記憶與情感的結合體，她的一小片記憶與情感留在了靈幻新隆的心靈。借由這一小片，小栗奈奈重新聚集，被吸收的惡意則是徹底消失了。

　　情感——一切都源於感情，靈能和念力也由感情孕育而生。

　　想不通就懶得想了，反正她再次「活著」了，世界上也很少有能死兩次的人吧。

　　光點落在小狗的背上，狗毛蹭得光點絨絨癢癢的。

　　光點變大了一點，吸收了夢境最深處的能量，小栗奈奈直覺自己會漸漸變大再長出人形手腳，又再是一個美麗人兒了！

　　「小狗鬼，跑起來！」

　　「汪汪！」

　　光點揪狗毛架著幽靈小狗「逛街」，闖入茫茫空白中。



不幸的愛

　　靈幻新隆一晚上都夢到一個渾圓胖光點架狗在他腦海裡飛奔。

　　「嗯？令人困惑的夢……」他抓了抓睡凌亂的頭發。

　　記者會反響劇烈，輿論風向大轉變。更多人相信他是真正的靈能力者，靈能咨詢事務所重新開張了。

　　影山茂夫仍舊會在空余時間前來兼職，時薪300日元不變，靈幻新隆尊重他的個人時間，小酒窩會在影山茂夫無法前來時幫忙除靈。影山茂夫的弟弟影山律，朋友花澤輝氣，作為超能力者的他們都表示偶爾會代替路人來事務所幫助除靈。

　　除了被工作的小酒窩，大家都很滿意安排。

　　當天是影山律和花澤輝氣前來幫忙，事務所來了一位意料外的客人，知名偶像，清水美音。

　　她在會客椅坐下，雙手並放於膝前。靈幻新隆吩咐助手們倒茶。

　　「一天內見到了兩個漂亮的女生呢。」花澤輝氣跟影山律小聲感嘆。

　　影山律想到上一位來進行戀愛咨詢的女生是哥哥的暗戀對像就流汗不止，為了哥哥和大家他一定會死守這個消息！

　　清水美音開口：「靈幻大師，接下來我所說的事情不能外傳。」

　　靈幻新隆：「當然，這是基本的職業操守。」他朝兩位助手使眼色，花澤輝氣和影山律便跟著保證了。

　　「新聞還沒有出，SATAKE去世了……我和她私下認識。你也上過那個節目，印像很深刻吧，就是傳言我頂替了她的常駐嘉賓身份那位偶像。」她低頭看手中的茶杯，茶杯倒影著她的臉。

　　「理紗子的男友找我了……我很討厭他，這個男人使理紗子的偶像身份染上污垢，不過他倒是真心愛著理紗子……他還將您推薦給我。」

　　「如果我發誓，我沒有做任何殘害他人、有愧於心的事。您會相信我嗎？」清水美音抬頭平視對面的男人。

　　她的目光坦白，淺色眼仁裡沒有任何陰霾。

　　「原來如此。」靈幻新隆答道。

　　清水美心哂笑。

　　「我猜想很多事情可能與我曾是神社女巫繼承人的身份有關。既然如此，還請您與『真正』靈能力的助手前往神社進行調查。」她遞上委托信件，裡面附了交通費。

　　「神社偏遠，麻煩大師了。」

　　「怎麼了？看你好像沒什麼干勁。」靈幻新隆問影山律。

　　影山律冷淡的說：「要不是哥哥委托，我才不會同你來這麼偏遠的地方呢。」

　　「影山弟弟……」花澤輝氣打圓場。

　　「即使有事請假也會找人代班，路人真的是越來越懂事了。哦，難道說你認為自己不能完成任務嗎？有我靈幻師父在，一定妥善解決喔。」

　　影山律：「……哪來的師父？」

　　三人多次換乘公交到了神社腳下，花澤輝氣向當地人打聽神社相關。

　　「別搶我工作啊。」靈幻新隆佯裝抱怨。

　　當地人爽朗道：「神社以前多是我們當地人去拜祭，因為出了個名人，所以從幾年前開始就有很多外人來了，人山人海非常熱鬧哦。推薦參觀神社的當地神靈雕像，祂的祈福非常出名的有效呢。」

　　清水美音在神殿裡等他們，她面對神靈雕像，背對著三人。

　　「靈幻大師到了呀，請開始調查吧，任何問題詢問這裡的工作人員，他們都會回答的。」

　　「大家一般會祈禱什麼呢？」靈幻新隆詢問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說：「這得分人，當地人可能會祈禱一般的內容，戀愛、事業、命運……如果是我們小姐的粉絲，普遍會祝福小姐偶像事業順利。小姐太厲害了！這幾年，來參拜的粉絲快比當地居民多了。」

　　花澤輝氣看著殿中神靈的雕像，對靈幻新隆耳語。影山律則四處走動，趁機拿了部分參拜人的心願條。

　　靈幻新隆靠近清水美音，他婉轉提問：「清水小姐，能詳細說一下你在神社發生的有趣故事嗎？」

　　清水美音說：「從小我就能看到靈，但我沒有任何應對靈的有效手段，除了向神靈祈禱。」

　　「大師，你能理解吧？」她瞟了靈幻新隆一眼，忍不住笑。

　　她繼續說：「最開始是恐懼的時候、感到被傷害的時候，後面無論什麼時候，我都會在這裡向神靈祈禱。初中，身為神社巫女的母親讓我在外讀書，她希望我能見識廣闊世界再選擇繼承神社。」

　　「第一次看到了閃閃發光的偶像，所有的聚光燈都投向她們，光芒中沒有任何陰影。當時我暗自決心，我，清水美音會成為最耀眼的偶像。成為偶像的我不再害怕黑暗。」

　　她眼神清澈，沒有任何陰影映入其中。

　　「但如果我的存在本身與黑暗牽連……不，我不會屈服。」

　　清水美音不再說話。

　　影山律打開字條：「今年一定戀愛順利~」「心想事成！」「希望小美音能取得好成績（心）」「我最喜歡的清水美音一切順利平安喜樂」「小美音偶像登頂！SATAKE快去死吧！死！死！死！」

　　「阻撓美音偶像前程的人都去死吧！」……

　　他將字條遞給了靈幻新隆，示意他看。

　　靈幻新隆沉思，他請清水美音清場，二人單獨說話。

　　花澤輝氣剛剛告訴他，這裡的神靈雕像有一點靈力，但靈力也不至於強大到能讓人死亡，假設有人向這位神靈詛咒某位，頂多是打噴嚏或者踩到香蕉皮之類無關痛癢的影響，至於吸引惡靈則是連鎖反應，生病、倒霉、深信自己不幸的人會提高對惡靈的吸引力，弱小而不幸的人是惡靈的甜蜜蛋糕。但如果是大量集中的言靈……會造成的影響，他也無法預料。

　　「大量粉絲在此朝聖、許願，古老神明的靈能被『愛』出發點的言靈變質。詛咒之力，同樣的能量在各種人身上不同，有些人倒霉一點踩滑也會……」靈幻新隆說。「清水小姐需要管制瘋狂的粉絲，不能再發生這樣不幸事件了。」

　　「果然是這樣啊，明明察覺到不對勁……是我逃避了。」她黯然道。

　　「已經晚了，我很抱歉。」清水美音說。

　　高大雕像的神靈臉部霧氣凝聚，化作一滴水流下。

　　清水美音向靈幻等人鞠躬：「謝謝您！我將對一系列事件作出負責。酬勞會在半個小時後彙入大師的賬戶。」

　　委托結束的當晚，她的sns推文上了新聞頭版：清水美音宣布偶像畢業。

　　公眾為之轟動，猜測是家庭施壓回家繼承神社，粉絲的哀嚎遍布了互聯網。在本人的要求下公司緊急舉行了盛大的畢業公演，這是一場有遺憾的演出，並不完美的現場布置和哭泣的人群。

　　清水美音臉上掛著能帶給粉絲幸福的笑容。

　　「謝謝你們帶給我的光。」她站在舞台上向粉絲鞠躬，告別了自己的偶像身份。

　　靈幻新隆上網聽聞，清水美音畢業公演後就回到了神社，有人拍到她穿著巫女服舉行祭拜儀式。

　　隔天，有人爆料清水美音在家中去世，相關調查無外力因素也無他人介入。

　　停更的sns賬號橋本星，時隔多年轉發了清水美音的畢業推文：美音，從始至終你的決心都沒有改變。永遠懷念你。

　　橋本星現在24小時便利店打工，待遇和以前不能比，她懷念人卻不懷念過去。

　　齋藤理紗子的男友與靈幻新隆通話，他把之前商定的酬勞彙入賬戶，被靈幻新隆退回。

　　光點無聊得逗狗，現實中發生的她什麼都不知道。夢境最深處之地剛剛地震了，光點趴在地面，她感覺這裡有些悲傷，畢竟這裡是心靈，她感受到他最直接的情感。

　　「你怎麼了？」她嘗試對地面說話。

　　心靈四面環繞發出聲音：「我很悲傷。」

　　小栗奈奈很驚訝，原來可以交流的麼，那她每天無聊得騎狗飛奔干嘛。

　　「不要傷心。」光點短短細細的四肢抱著地面。地面極微弱地波動了一下。

　　光點說：「你可以把傷心分擔給我，傷心就少了。我也會把開心告訴你，我們一同擁有開心和傷心。」

　　光點又說：「我給你講我的事吧，你還不了解我呢，真正的我。」



認識了綠色的惡靈

　　「太無聊了，靈幻，能播個電影麼？」光點的體積又變大很多：一個胖球盤著腿，短手抓著一撮狗毛撓著球體的上半部分。

　　巨幕在天空展開。

　　「為什麼是鬼片？嗷嗷嗷！好嚇鬼！」光點尖叫，「能點播麼，還是看看目錄有什麼可選擇的吧！」

　　天空冒出三維的文字，一串接一串。b級片（低預算影片）b級片b級片……

　　恐怖，驚悚，血腥，暴力與身體。

　　「品位好重，連普通的小清新喜劇片都沒有呢。」光點粗略掃過片名，深沉的嘆氣。

　　她四肢放松躺在地上，靠胖胖的身體著地，晃來晃去。

　　小栗奈奈自從變成光點，就迅速放開，光速拋棄自己的美女包袱。

　　作為光點連性別都沒有了呢……

　　…

　　……

　　不能這樣墮落下去了小栗奈奈！

　　靈幻新隆：好痛苦，又夢見胖光點在夢裡叫囂著要看八卦新聞要看最新流行雜志要看電影，還躺在地上溜溜打轉。這些夢是欺詐行為而良心不安的體現麼，太荒謬了！

　　窗台上的蔬菜們欣欣向榮，明了主人的用心照顧。

　　即將舉辦馬拉松大賽的前夕，神秘死亡事件的都市傳說在調味市突然興起。

　　同天鹽中學2年級1班轉入一名借讀生。他自我介紹由於父母工作的關系很快又會離開班級了。

　　課下，同學們騷動不已聊著網絡謠言：「吞噬者？」

　　「據說就是因為祂又出現集體死亡事件了。」

　　事務所裡，靈幻新隆據委托人的述說總結：「吞噬者」，會將作為食物的復數人類拉入祂在精神世界的巢穴進行捕食。在精神世界被吞噬的人類會在現實同時死去。吞噬者性格惡劣，會在進食前偽裝成人類，戲弄祂的食物。

　　「我了解了！放心交給我這天才靈能力者靈幻新隆吧！」隨著節目和記者會的熱度漸涼，靈能咨詢所客流正飛速流失，為了打響口碑他決心創下事跡「消滅吞噬者」。

　　夜晚，強打精神調查吞噬者相關情報的靈幻新隆堅持不住倒頭昏睡。

　　他睜眼，迎面是建在枯樹上的巨大巢穴，周圍聚集了驚慌失措的人群。

　　啊咧，這裡是？他剛才確實是在事務所裡進行調查，回神就已經在這裡了。

　　毋庸置疑這裡是吞噬者的巢穴，他必須迅速找到那只偽裝成人類的怪物。

　　「咳咳！」靈幻新隆感到喉嚨強烈的異物感，咽部肌肉用力湧動，他吐出一只圓潤光球！

　　已經不是光點了，是一個胖球。

　　「哎！？」光球顯得也很震驚。

　　「吞噬者？」

　　靈幻新隆對光球實施了必殺技「連續普通拳」，光球唧唧哇哇尖叫。

　　聲音細細的，有些耳熟。「我不是吞什麼者！你聽我……」

　　一通亂拳光球啪噠倒地，無法和暴力狂溝通！光球滾進巢穴建物縫隙裡躲藏。

　　靈幻新隆疑惑：眼前的巢穴還在。

　　他挑選人群中一位看起來很飢餓的中年男人一頓暴打，打完辛苦地擦汗：「這家伙也不是啊……」

　　他將外貌可疑的家伙全都攻擊了一遍——終於，吞噬者激怒顯出原型，一只巨型三眼麻雀。

　　影山茂夫也夢到了奇怪的世界和生物，被拉入吞噬者精神世界巢穴的他無法使用超能力，同眾人一同逃命。他跑得很慢，眼見眾人都越過自己，恐怖的巨型猩猩離他越來越近。

　　「吃人……」巨型猩猩張開長滿獠牙的嘴。

　　影山茂夫恐懼情感達到100％——爆發!

　　靈幻新隆對三眼麻雀除靈——必殺技「盛鹽飛拳」！

　　雖然每個人看到的祂形態不同，但本質是同一個精神體。

　　吞噬者被影山茂夫創傷，祂所構建的精神世界瓦解。

　　躲在角落的小栗奈奈：謝謝鍋蓋頭初中生，十全大補湯來了！

　　同出於對夢世界的支配能力，吞噬者的能量與她異常匹配。

　　然後補了個爽。

　　馬拉松大賽舉辦日的清晨，靈幻新隆被刺眼的光線照醒，他眯眼模模糊糊記得自己睡前拉了窗簾的。

　　他皺眉，視線變得清晰。窗邊，曙光穿過那人透明的身體，正澆水的少女回頭對他展顏微笑：「好久不見！」

　　據鹽中學2年級1班的輔導員說，剛轉入的借讀生因家庭原因又轉走了。同學們嘰嘰喳喳地聊著昨晚的群體噩夢。

　　這對於影山茂夫都是題外話，馬拉松大賽馬上開始了。

　　「砰！」發號搶響了。

　　影山茂夫跑得比夢裡更認真、更努力，人群依然越過了他，他不斷地跌倒，爬起，氣息紊亂腳踝擦傷都無法阻止他向前奔跑的決心。

　　他不能放棄……暈倒了。

　　待命的醫務人員上前檢查，查明只是昏倒後把他送進了學校保健室休息。

　　影山茂夫已經盡力了，這只是提前十天開始練習對他的身體機能現狀來說，還是太短暫。他心裡有惆悵卻不遺憾。

　　小栗奈奈跟著靈幻新隆出門為弟子的馬拉松比賽加油，弟子在道路上昏倒靈幻新隆也急切上前關心。

　　一坨綠色火焰形狀的惡靈，小栗奈奈在旁邊試著打招呼：「嗨——？」

　　綠色火焰惡靈：「普通靈體？但能量非常強大啊。」

　　小栗奈奈自我介紹：「你好，我是靈幻新隆的朋友，夢境仙人。」她的心情很愉悅。

　　「……」不管是靈幻新隆的靈朋友還是夢境仙人都很值得無語。

　　小酒窩：「本大爺是小酒窩，夢境仙人，你有正常的名字嗎？」

　　「哦，是小栗奈奈。」小栗奈奈聳肩，並不認真只是個小玩笑。

　　她和小酒窩互相知道對方名字後就沒什麼可聊的了，被多次削弱的小酒窩無法吞並她，她也對吸收惡靈沒興趣。

　　小酒窩朝被抬走的影山茂夫飛去，小栗奈奈跟上靈幻新隆。

　　她背手，手指交叉扭著。前方的青年行進速度有些快，她快步與靈幻新隆並肩。

　　「嗯……你昨晚暴打了我一頓耶。」她扭臉觀察對方的反應，看對方臉上頻頻冒冷汗，又急忙說：「我不是怪你啦！我是不會怪你的。」

　　小栗奈奈有些扭捏，她不知道怎麼說：「反正，你要知道，額，之前謝謝你了。還有……」

　　她支支吾吾，沒想到說什麼，但她很想說點什麼。

　　「靈幻，謝謝你。」小栗奈奈重復道。

　　「沒關系，小栗。」

　　靈幻新隆說。



關我什麼事呢

　　她與有陽光一樣頭發的青年並肩走著。

　　心裡有很多話想告知對方，很多都是在對方的心靈裡說過的，但她不確定對方是否記得。

　　多半不記得吧，就像曾經的夢一樣，她重新再說一遍也沒關系。

　　比如，光點形態的小栗奈奈澄清了自己從被靈幻新隆看見後所說的每一個謊言。

　　再比如，雖然不再以怨恨為鬼生基石，但她還是想「活」著。小栗奈奈想去感受很多事情：想要知道蔬菜們成熟後的味道，說不定很奇妙；想去電影院裡看電影，除了恐怖類型，其他都可以；想和父母說說話，她和他們早已是不同的存在了，對方看不見自己也沒關系，像橋本星與靈體母親那樣有個中間人就好啦……中間人，她想成為靈幻新隆的朋友。靈幻是個好人呢，她想對他友善。

　　小栗奈奈步伐輕快地走著，作為靈體她可以直接漂浮，但她更願意假裝和靈幻新隆並肩行走。

　　她感到愉悅。

　　靈幻新隆聽見旁邊的女鬼小聲低語著：「再說一遍也沒關系。」

　　他記得有關光點的所有夢，這感覺很奇怪，但不打算告訴她，畢竟被騙了這麼多，這是無傷大雅的小小報復。

　　不過昨晚的暴打光球確實是有些失去理智了，他汗顏。

　　「現在你要去干嘛呢？」小栗奈奈問。

　　「約了電視台的人來事務所采訪我「消滅吞噬者」的事跡。」他手比槍高舉得意道。

　　他再道：「不過時間還早，你有什麼提議呢？」

　　小栗奈奈說：「那我就說咯！去我家吧，我爸媽今天應該在家……」

　　原來一切都可以很簡單的完成，只是以前她不明白。

　　她比劃回家的道路，靈幻新隆認真看著，倆人朝著小栗家的方向走去。

　　「我父親是幼稚園的保育員，母親生了妹妹後辭職在家照顧家庭，妹妹叫小栗娜娜子。」

　　靈幻新隆：「你和妹妹名字的發音會不會不太好區分。」

　　「肯定呀。」女鬼哼哼，「畢竟發音一樣但她只是多了一個『子』的名尾……在家裡我才是NANA，她是小娜。」

　　「誰呀？」

　　開門的小女孩眼睛溜溜地打量著，高她一倍不止的青年蹲下來介紹自己，「你好，我是靈能咨詢所的靈幻新隆。能麻煩你請一下家長嗎？我有事情需要和他們溝通。」

　　妹妹娜娜子說：「哦，他們今天教會有事出門去忙了，你明天再來吧。」

　　女鬼在旁邊訝異：「欸，他們信教了？什麼教？不妙。」

　　靈幻新隆問妹妹：「可以問一下是什麼教會嗎？」

　　妹妹娜娜子答：「額，我其實也不清楚，姐姐去世後他們信仰了「笑」的宗教組織，現在改信超能鍋蓋頭教了。」

　　鍋蓋頭、超能……女鬼說：「那沒問題了，這必定是個很強的宗教。」

　　靈幻新隆感謝了小女孩，並提出會在她父母在的時候再登門拜訪。

　　時間還很充足，倆人慢慢悠悠地，閑聊著地，往電視台方向去。

　　「靈幻，其實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會有一位這樣的弟子呀？不是貶低你的意思，當然我覺得靈幻你是很好的。」

　　「個人魅力所致。」

　　「真話？」

　　「也許是緣分吧或者命運……他是個好孩子呢。」

　　和電視台的工作人員洽談業務，然後遠遠的看到事務所在燃燒。

　　「啊。」

　　「靈幻大師還是先去忙吧……」電視台的人說。

　　然後靈幻新隆中途被一群奇怪發型的人接到了一棟豪華大樓裡，小栗奈奈當然緊跟著他。

　　再然後他弟子也到了，安心後倒頭便睡。

　　總而言之言而簡之就是有反社會超能力集團「爪」要消滅政府宣戰世界。

　　奇怪發型的人是前「爪」支部的成員。

　　靈幻新隆說：「在這裡的人都是從襲擊中逃脫後集中過來的，都來投靠我靈幻。」

　　小栗奈奈：「沒錯！」

　　小酒窩：「這不聽上去很奇怪。」

　　靈幻新隆又說：「因為確信能成為領袖的非我莫屬，所以他們就集中到我這裡來了。」

　　小栗奈奈：「的確是這樣呢！」

　　小酒窩：「還是別說話比較好。」

　　反社會超能力集團要宣戰全世界這當然不好，但關死掉的靈什麼事呢。人與人之間的戰爭。

　　超能力者死後會變成靈，擁有強烈執念的部分普通人死後也會變成靈。

　　女鬼發呆。

　　「為什麼不開電視？我想看綜藝《別被野狼叼走》。」

　　小栗奈奈自稱是靈幻新隆的朋友，前「爪」成員們對她很友好：「最新季節目已經結束電視播放了，我用手機給你投屏吧！」

　　「謝謝你呀！」果然，踏出信任他人的那一步，就能收獲好的果實。

　　除了小栗奈奈一個鬼蹲在電視機前吸收著戀愛綜藝的酸臭味，沒人關注電視。

　　畫面突然出現了一個男人，宣稱嶄新的世界將被我等支配。

　　除了小栗奈奈沒人看電視。

　　就當看廣告了，她想。

　　她瞟了一眼右上角的日期展示，「心」中不知日月，好久了，原來後天是她的生日。

　　要滿十八歲了，如果告訴靈幻，靈幻新隆會給她慶祝嗎？隱隱擔憂，不止是因為她在他生日那天發酵了很壞的事，還因為反社會集團宣戰世界，靈幻新隆畢竟是人類……

　　哎——女鬼嘆氣，還不如當無性別光點呢。

　　小栗奈奈從第一季追到了第八季，影山茂夫還是沒有醒，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爪」向所有人展示了其的破壞力。

　　「靈幻，應該怎麼辦呢？」

　　「實際情況是如何？超能力能鎮壓世界級的反抗力量並征服世界嗎？天真過頭的爪並沒有實現「鎮壓」「支配」「管理」世界的能力。而面對那些人我們能做什麼？解散。」等事件平息吧。

　　大家啞口無言，「但是……」

　　小栗奈奈驚喜於靈幻新隆的言論，「那我們各自珍重回家吧！」

　　「喂，火災保險是嗎？哎欸？等等！咦？」靈幻新隆放下電話，沉著臉說：「我改變主意了，我同意你們的請求，指揮作戰吧！」

　　房間內眾人的激情被觸發。

　　不安……小栗奈奈想：要友善。

　　她注視睡夢中的影山茂夫，「我幫你們提前喚醒他吧。」



戰栗黑影

　　入侵夢境和最上幻境是不一樣的，都是針對精神世界，前者進入別人的夢裡，著重潛移默化，卻也易遺忘；後者是構造幻境，構造者意圖的體現，不管在其經歷什麼都將刻骨銘心。

　　「我想幫助靈幻。」說完，小栗奈奈原地消失。

　　她本來做好了心理准備，影山茂夫的超能太過強大，他的夢境和常人不一樣也是有可能。

　　但進入剎那還是渾身戰栗。

　　入眼是極致的黑暗，陰影充滿了小型渦旋，她感到自己的能量不斷被渦旋吸走。

　　很危險，可她不一樣，黑暗裡充盈著情感，夢主人被壓抑的感情反哺了她。

　　一失一收中，小栗奈奈在其中達到了能量守恆。

　　「什麼夢，為什麼這麼黑。」她想，和靈幻新隆的夢境最深處恰好相反，那裡是極致的空白。

　　她往夢的深處走去，真正的影山茂夫會在那裡。

　　靠近最深處，小栗奈奈的能量逐漸失衡——感情，充沛的感情。黑色蕁麻植物將感情牢牢捆成亂麻，各式各樣的感受不斷溢出。

　　「好壓抑。」並非是她的感受。

　　小栗奈奈睜大眼睛，不受控制的湧出眼淚。

　　「好痛苦。」那團亂麻說。

　　亂麻扭曲成向心旋轉的人形渦旋，強力撕扯著進入其中的靈體。

　　小栗奈奈試圖抓住什麼穩固靈體。

　　於是，她像姐姐一樣抱住這個黑影男孩。

　　「我明白你……」好可憐。

　　「不管你信不信，我明白你！」

　　眼淚和能量都被黑影強力吸扯，這樣下去馬上就灰飛煙滅了。

　　「我叫小栗奈奈，我很倒霉，曾經撒謊騙人，死過兩次，我對人不好，我很多怨恨。」她不管不顧的說。

　　「我討厭充滿惡意的自己，我無法接受自己，我死了。」

　　「我想要有人待我就像待我活著一樣，不想再怨恨著什麼，想要被愛，想要愛別人，不只是戀愛的愛。」

　　噴湧而出的情感再次反哺了她的力量。

　　「我理解你，不止是我，外面的所有人都會明白你。」

　　黑影形態的男孩接住她墜落的眼淚，漩渦停下了。黑影說：「你來錯地方了，你要找的人在那裡。」

　　他指向發著微光的遠處。

　　小栗奈奈放開黑影，她擦掉眼淚。

　　「可你就是影山茂夫呀！」

　　「他也是。」黑影說。

　　小栗奈奈不明白，但她得找到影山茂夫讓他醒來。

　　她向平靜的黑影告別：「我是靈幻的朋友，小栗奈奈。醒來我們可以好好聊聊，當然如果你願意的話。」

　　黑影沒回答，他重新化作被黑色蕁麻牢牢捆成亂麻的情感體。

　　小栗奈奈走向微光處，她回頭再瞧了一眼亂麻，覺得黑暗並不是黑色的，也許是太多的無法述說的彙聚，最開始說不定是彩色的。

　　「醒來後我會找你聊天的。」她決定了。

　　小栗奈奈在微光處也找到了影山茂夫，這裡是家庭溫馨生活的樣子。影山茂夫聽她說外面天翻地覆還有大家很擔心他，可他連自己睡著了都不知道當然也不懂怎麼醒。

　　小栗奈奈一手拉著影山茂夫，一手掏出名片——打電話。

　　這是最有效的辦法。

　　嘟——嘟——

　　「不好意思，我接一下電話。」靈幻新隆示意作戰會議暫停，「你好，這裡是靈能事件咨詢所的靈幻新隆。」

　　接起那一瞬間通信響起滋滋的電流聲。

　　「是我。」

　　小栗奈奈的聲音。

　　「啊，不好，睡著了嗎我……」影山茂夫迷迷糊糊醒來。

　　小酒窩觀察突然出現的小栗奈奈，能量比起之前增長了許多，「夢境仙人」原來不是純玩鬧的稱呼，這是一個靠夢吸取力量的靈。

　　影山茂夫醒後，作戰策略就得調整了。

　　「哈！我幫助了你哦！」小栗奈奈對靈幻新隆狡黠一笑，「要記得哦。」

　　明天，生日就在明天。附帶拯救一下人類世界。

　　眾人分作三波，以花澤輝氣帶領的地上午組，負責吸引大部分注意力，規避不必要的風險；以影山茂夫為中心的地下組，隱秘行動，保存實力從下水道接近敵方大本營，目標是對方的領導核心；以靈幻新隆等普通人為代表的留守者。

　　小栗奈奈：為什麼我在第二波？

　　「我不要和靈幻分開。」小栗奈奈說，沒了附著物的限制，她現在是個自由的鬼，但所有人中她只信任他。

　　「可是……」巴拉巴拉，前「爪」的背頭西裝男好言相勸。

　　「我要和靈幻一組。」小栗奈奈堅持。

　　靈幻新隆說：「我不放心路人，作為成年人不能把這樣的責任壓在一個初中生身上。」

　　靈幻新隆加入第二組，大樓的富豪主人單獨留守。

　　「好好躲藏！」

　　「放心吧，大樓安裝了最貴的安防設施。」富豪很有信心。

　　地下管道中小心翼翼的人停下腳步。

　　「等等，有什麼東西……」

　　「從最開始作戰計劃就暴露了。」

　　大家警備地盯著前方，影山茂夫的手漸抬。

　　穿皮褲的眯眯眼青年在黑暗中走出。

　　他微笑著：「大家好呀，你們在這裡偷偷摸摸的，我還以為是下水道的老——」

　　「啊打！」「正當防衛猛攻！」雖然嚴格來說時間點不知道能不能算正當防衛總之靈幻新隆的必殺技是也。

　　皮褲眯眯眼措手不及，被打倒在地。

　　「好厲害！」小栗奈奈捧場，同時防備著皮褲眯眯眼反殺靈幻新隆。

　　「我知道他，是五超的島崎。」

　　狼狽的島崎說：「怎麼可能……感受不到你的超能力。」

　　前「爪」成員道：「靈幻大師的能力不是你能窺視的。」

　　小酒窩：沒什麼想說的。

　　影山茂夫對靈幻新隆說：「師父，那個人是相當厲害的超能力者哦，靠近他很危險，請離遠一點。」

　　靈幻新隆退後，把現場留給超能力者。

　　小栗奈奈跟著他，都說了人類與人類的爭鬥靈無所謂的，她只跟著保護靈幻。

　　這是一邊倒的戰鬥，看起來反社會超能力集團也沒什麼嘛，小栗奈奈想。當然也是因為影山茂夫太強，父母信仰超能鍋蓋頭宗教真是太明智了！

　　島崎一敗塗地，投降道：「我不干了，太不劃算了。」

　　第二組的成員疑惑：「就這樣？你們把城市破壞成廢墟後就輕易投降嗎。」

　　眯眯眼的島崎微笑說：「只要自己開心就好。」

　　「只是因為擁有自以為是的『力量』就使這麼多人陷入危險之中，開什麼玩笑。」

　　影山茂夫嚴肅道。

　　小栗奈奈皺眉，她感知到黑影的氣息。

　　充滿危險非比尋常的能量……島崎感到害怕，他選擇瞬移逃走。



生日禮物

　　敵人內部——調味市文化塔裡，畏縮著緊握雨傘的爆炸頭青年攔住了他們，青年再招來一個西裝胖子。

　　這普通胖子誰啊，小栗奈奈沒看懂他招手的意思。

　　「欸！是總理大臣！」眾人驚訝。

　　小栗奈奈：正常少女是不會關心總理大臣長什麼樣的！

　　雨衣男好像也很震驚，他放走了總理大臣。

　　雨衣男給他們講述了自己的故事，就好像少年漫畫裡的打怪一樣，每個反派都會說一段可憐過往，解釋自己的行為。

　　「社長說：『你一個人無法生存，我會教你使用力量的方法，只要在我身邊就不會有問題……外面在下雨，我准備了你的雨傘。』於是我加入「爪」成為干部社員。」

　　被利用了呀這家伙，靈幻新隆判斷。

　　「就算是我也能判斷你所說的經歷很奇怪。」影山茂夫開口，「你其實只是被利用了。這樣真的好嗎？」

　　小栗奈奈看到旁邊的靈幻新隆臉上狂冒冷汗。

　　影山茂夫向前一步：「師父你們退後。他很危險。」

　　戰鬥一瞬即發。

　　「你不可能明白我的心情！」雨衣男崩潰道。

　　「何等悲傷的感情，」影山茂夫說，「我將全部還給你。」

　　小栗奈奈觀察，影山茂夫只要透露夢裡黑影的氣息，能量就會無限制的爆發。

　　這是為什麼，她疑惑不解。

　　整個過程跟在影山茂夫背後的人啥也沒干，非常閑適。

　　看來可以躺贏了，眾人想法一致。

　　再上一層，看到一位大叔在虐殺小孩子。

　　就是小栗奈奈電視上看到的那位，鈴木統一郎。

　　第二組的大家都想盡一份力，尋找參與感，他們合伙救出了被毆打的人。影山茂夫正准備上前，靈幻新隆拉住他嚴肅道：「路人，交給我，讓我和他談。」會毆打小孩子的成年人，他並不希望弟子直接面對反社會危險份子。

　　他直覺無法與對方進行成人式的交流。

　　換種說法，依賴超能力就像很多普通人成功成名一樣，人們幾歲成名，他們的心理年齡就會永遠固定在當時，很難再變動。

　　對方有可能只是個套了成人外殼的「孩子」，天真、殘忍和不負責任。

　　靈幻新隆被轟飛，垂直在窗外墜落。

　　其余人都破破爛爛的散倒在四周，影山茂夫明明不支倒地，依然抽動著想去。小栗奈奈看著這樣心裡著急，她與小酒窩對視一眼後道：「我去救他，影山，你不用擔心。」

　　她跟著越出窗外，垂直往下加速墜落。

　　「哈，抓到了！」

　　高塔外的風讓小栗奈奈內心感到刺骨，她終於抓住了靈幻新隆，用靈力包裹著對方浮了起來。

　　她直接把對方帶到了戰區外圍，靈幻新隆一瘸一拐的起來往回走。

　　「那個大叔太強了，你沒辦法的。」小栗奈奈用靈力定住他，「雖然你死了變成靈也可以，但還是先不要死」。

　　靈幻新隆閉眼，「我相信他，路人是一個真正強大的人，不是指超能力，他真正強大之處是能夠向他人傳達自己最真摯的情感。」那比任何編造出來的話都更加動人。

　　散發著極致憤怒氣息的影山茂夫說：「不要對人使用超能力，很危險啊。」

　　「我要讓你清醒過來。」

　　一個綠色的扁平物從文化塔裡發射過來——是二維化的小酒窩。

　　靈幻新隆商量道：「小栗，讓我過去。我不會妨礙的，只是看一眼……」

　　小栗奈奈沉默，她一邊撿起平面小酒窩一邊像牽氣球一樣把靈幻新隆牽過去。

　　「額，其實我自己走也是可以。」

　　「閉嘴！」小栗奈奈不耐煩，友善度已經全部歸零。

　　調味文化塔轟趴倒塌，人們像下餃子一樣不斷掉落著，唯一的健全靈和趕來的影山律和花澤輝氣等人把餃子都救起來。

　　超能力的戰場從塔裡換作天空。

　　影山律抬頭看著天空中無所畏懼的人，「哥哥……」

　　「那有一只……啊！」小栗奈奈看到一只蜷縮在斷壁殘垣裡的小狗，轉眼天空上方的戰鬥波及到廢墟。

　　外貌很像那只幽靈小狗。

　　建築在戰鬥中不斷的被摧毀，沒人有能力周旋其中幫助它。

　　影山茂夫流著淚對鈴木統一朗說：「我說的話你可能不會相信……一個人孤單地承受痛苦，太可憐了。」

　　他們的戰鬥所在地能量爆炸出一朵龐然巨物綠色的蘑菇雲。

　　一切結束了。

　　大家在巨大綠色蘑菇雲形狀的生物內部挖出影山茂夫。

　　「律？爸媽……」影山茂夫睜眼後，顫抖地問。

　　「哥哥，爸爸和媽媽都在安全的地方哦。」影山律說。

　　影山茂夫安心：「小酒窩和師父說得沒錯呢。」

　　靈幻新隆確定影山兄弟接下來會和同學去合宿，就打出租車回家了。

　　小栗奈奈：糟糕，蔬菜幾天沒澆水了！

　　蔬菜葉子們有點蔫，哎。她心不在焉的澆水。

　　明天是我生日……馬上是我十八歲的生日……待會我過生，都不對。

　　小栗奈奈糾結著，無法開口。

　　算了，她想。

　　「小栗，你有什麼事嗎？」靈幻新隆問，他注意到她郁結的神情。

　　「沒有……剛剛戰場廢墟裡我注意到一只流浪狗，很可憐。」

　　靈幻新隆來了精神：「啊，在哪？」

　　小栗奈奈描述了一下地點和小狗樣子。

　　靈幻新隆換衣服說一聲就出門了。

　　半夜過了十二點，他抱著一只流浪小狗回來。狗髒兮兮的，清晰可見背部骨頭形狀，淚痕也很明顯。

　　小狗眼睛濕漉漉的，很是乖巧可憐。

　　和蜷縮廢墟裡的那只很像，也許就是同一只。

　　小栗奈奈張嘴，說不出話來，突然嗚嗚的哭把靈幻新隆嚇一跳。

　　她翻開床墊把幽靈小狗的粉色項圈套在了流浪小狗身上。

　　靈幻新隆：「你在床墊下藏了多少東西……」

　　小栗奈奈吚吚嗚嗚。

　　「小栗給它取個名字吧。」他把小狗遞給女孩抱著。

　　小栗奈奈嚶嚶昂昂。

　　靈幻新隆笑道：「取名挺不錯的，就叫HERO吧。」

　　「太晚了，寵物醫院應該關門了，明天去驅蟲和做檢查，HERO你呀洗澡得隔幾天了。」

　　她點頭贊同，嗷嗷猛蹭小狗，因為是鬼無所畏懼。

　　「你是我的HERO。」她額頭對額頭貼著小狗。



想要太陽而已很過分嗎

　　真正在意一件事的時候反而沒法正常開口了，很多人都不例外。不說也沒關系，每件事都不會是最重要的，生日也只是平常的一天。

　　電影裡的主人公會選擇過好每一天。

　　「我好閑！」

　　事務所被縱火，保險理賠款到賬之前，靈幻新隆都呆在家裡無所事事。

　　靈能網頁也掛上了暫時歇業的標志。家裡一人一狗一靈都沒有正事可做。

　　小栗奈奈說：「你懂了吧，我每天也這樣閑。」

　　靈幻新隆枯萎中。

　　「哇，你消滅吞噬者的事跡被播報了，不過熱度完全被西蘭花樣子的神樹給蓋過了呢。」小栗奈奈換台隨意說道。

　　「啊。」

　　靈幻新隆徹底凋零了。

　　小狗打哈切伸懶腰，過來咻咻咻嘶嘶哧溜哧溜舔靈幻新隆的臉。

　　「HERO好乖好乖，停！No！」

　　這次撿回家的是只熱情小狗，不過它不太知道「No」的意思。

　　靈幻新隆扯著小狗的臉，「把最後的錢花在你身上了……HERO已經5個月大了，出門兼職去吧。」

　　小栗奈奈：「你沒事其實可以起來把家裡打掃一遍。」

　　靈幻新隆：「好，出門工作！」

　　……

　　小栗奈奈以為他只是開玩笑，不料靈幻新隆主動換了西裝准備出門。

　　「你要去干嘛？事務所不是被燒了麼。」她不解。

　　「挑選新的事務所選址，順帶主動去做些什麼，煩惱咨詢和除靈委托的工作可不會憑空而來。」他回答。

　　小栗奈奈拍手：「喔，那祝你順利。」說得好帥氣，靈幻無論做什麼都是主動派呢。

　　但小狗不懂帥氣的男人，它只知道主人開門就是出去玩，靈幻新隆小心翼翼地開了一條門縫腳卡住空檔再迅速鑽出去。

　　然後在門口聽到小狗的哀嚎和年輕女聲甜甜哄騙小狗：「哥哥出門賺錢去了，回家會給你帶玩具。」

　　「嗷——」悲傷小狗。

　　小酒窩說：「我想成為神，我想成為偉大的存在。」

　　小栗奈奈問：「你在講什麼，靈幻他們知道嗎？」

　　小狗興奮地撲了好幾次綠色幽靈，沒撲到便轉換興趣去咬沙發腳。

　　靈幻新隆出門不久，小酒窩就幽幽飄來了。他先是注意到窗台上所種的蔬菜，面無表情地看了一會，再與女鬼產生如上對話。

　　小栗奈奈順著他的視線，「西蘭花快成熟了，我往裡面灌注了靈力，它的生長日期會比普通種子快一些。」

　　小酒窩說：「只要人們「相信」，其針對的對像就會大幅成長。因此被大量的人當作「神」崇拜的對像也都成了不起的存在。」

　　小栗奈奈不解其意，她努力的思考這其中關聯。

　　「等你想明白後，來找我吧……我的時代來臨了。」小酒窩說完又立刻飄走了。

　　沒頭沒腦的事還是不要告訴靈幻好了，她想。

　　咖啡廳裡，靈幻新隆同服務生閑聊打聽樓下低價出租的商用辦公室。

　　聽說他是上過電視的知名靈能大師，正好咖啡廳此時也沒什麼客人，服務員湊堆找他做各種咨詢，女性年輕服務員以戀愛咨詢為主。

　　「我回來了。」

　　「靈幻，剛剛好呢，」她聽到聲音後冒出來，「嘗一下這道西蘭花料理。」

　　小酒窩走後，小栗奈奈試圖從窗台蔬菜中的西蘭花裡尋找一些對話邏輯，然後失手用靈力直接催熟了其中一顆。

　　沒辦法只能消滅證據把它做菜了。

　　她隱隱擔憂味道，過程中掰了一簇水煮喂狗，小狗好像很嫌棄。

　　靈幻新隆掛好外套，到桌邊感嘆：「看起來很不錯呢。」

　　他拿起筷子品嘗，充滿期待的。

　　小栗奈奈緊張地看著他。

　　「嘔——」他捂嘴咽下去，「挺，味道挺好的，辛苦你了。」

　　「真的！真是太好了！」

　　小栗奈奈咧嘴笑著，牙齦微露。她摟住靈幻新隆，重力壓在靈幻新隆背部。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做一個包容的大人很辛苦，靈幻新隆如是想。

　　靈幻新隆把料理西蘭花吃得很干淨。

　　「新事務所選址確定了。」他告訴小栗奈奈，「新事務所樓上有一家不錯的咖啡廳，店裡售賣以外表可愛出名的甜點，你會很喜歡的。」

　　「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喜歡？」小栗奈奈微微仰視他，眼裡倒映黃色剪影。

　　「小女孩嘛，都喜歡可愛外表的甜品。」他輕松道。

　　「我不是小女孩，我已經十八歲了。」

　　靈幻新隆錯愕，他不理解為什麼家裡女鬼開開心心的突然生氣。

　　她惱怒地睜大眼睛，眼仁裡滿是面前的人：「即使喜歡也不因為我是小女孩。」

　　「你明白嗎？」她重復道。

　　「額，不太明白——」他的話還沒說完，小栗奈奈砰的消失不見了。

　　溫熱的體溫碰觸著靈幻新隆的腳踝，他把小狗抱起來：「哈，原來是你呀。」

　　小狗幸福的伸出舌頭，好像在笑一樣。

　　怎麼可能不明白。

　　靈幻新隆有成年人的「自覺」，很多事情並非能夠隨心意而動，而對方還是不成熟的少女，這涉及傾斜的權力和責任。

　　他思考著怎麼處理這件事情。

　　要問小栗奈奈自己是否明白生氣的原因，她也是半知半解的。

　　她試圖壓住脖頸大動脈來感受自己的心跳。

　　「……鬼是沒有心跳的。」

　　哎，她嘆氣。如果心依然跳動，那心會有點激動，又不敢輕易妄動的。

　　「現在回去太尷尬了，去看看神樹吧。」小栗奈奈自言自語道。

　　神樹和西蘭花一模一樣，寬闊的樹沿上躺著一只火焰形狀的惡靈。

　　「我不是來找你的，湊巧了。」小栗奈奈率先對小酒窩說。

　　小酒窩沒有大幅動作，他似乎不是很在意對方的舉動。小栗奈奈在小酒窩旁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下。

　　她詢問：「小酒窩先生，你見過靈談戀愛嗎？」

　　小酒窩感覺話題似曾相識：「還保留著□□的靈魂，結構上應該是不完整的，歸根結底靈沒有生殖機能。」

　　「哈，戀愛一定伴隨著□□嗎？」

　　「……我不想和你討論這個。」連這段問答好像也在哪說過，小酒窩回想，是幫靈幻處理一個偷窺生魂的委托案。

　　小栗奈奈躺倒，望著天空出神：「我知道靈有怨恨，有執念，可見靈依然有欲望。」

　　她指著天空中那完美的圓形說：「我想要太陽而已，有什麼過分的！」

　　「無所謂，隨便你好了。」小酒窩說。



總之被拒絕了

　　她說想要太陽，然後就沒下文了。

　　小栗奈奈一直不是個很有計劃和執行力的人，之前想變強和「報仇」也是，做是在做了，但總是很緩慢的。如果現狀有利於目標，她就隨水推舟，不利於目標，她就委曲求全。

　　畢竟生前只是個市內學生排名第二名美少女的普通高中生。

　　小栗奈奈回憶以前是怎麼談戀愛的——別人告白她答應或者她告白別人答應，驚恐發覺完全沒有告白之前的過程。

　　她現在的對手是一位以欺詐手段聞名於世的「靈媒師」，不過作為惡靈時候的自己好像做得還不錯。

　　她特意等到夜深才回去，卻沒料到理應睡著的人坐在沙發上雙手抱胸，時不時頭一點一點往下墜。

　　「喂，你——」

　　「小栗你回來了，真好。」他立即清醒後掌握主動權，溫和地說：「我們隨意聊聊吧。」

　　「我不聊。」小栗奈奈察覺到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

　　他微笑著：「那我給你單方面說說我的前女友吧。」

　　「我不聽。」

　　「乖一點吧。」他手放在小栗奈奈的頭頂，使得小栗奈奈心裡沉甸甸的，被迫放下戒備安靜聽他說他過去的戀愛故事。

　　靈幻新隆對她推心置腹說了很多，他的年齡他的經歷，所愛過的人模樣和性格，還有他在愛情中做過的不好的事情。

　　「總之，我在愛情裡是一個令人受傷的對像。不好意思，小栗很漂亮，讓人心動，雖然在我的守備範圍之外，我也看出你會吸引到多麼好的人。」他的語氣十分柔和。

　　哈？那是你的事又關我什麼。她抗拒著。

　　「聽不懂，先睡吧。」小栗奈奈說。

　　靈決心某件事後都往往比較偏執，沒有例外，這和靈的構成因素有關。

　　靈幻新隆沒有表露一絲一毫被她冒犯的感覺，但他閉眼入睡時特別輕微的嘆氣讓小栗奈奈氣得牙根緊。

　　什麼都沒做就被拒絕了！

　　小栗奈奈很想哭，她感到十分丟臉。本來也許只有七分喜歡，也變成了十分在意。

　　「說了那麼多，靈幻你內心也是這樣想的嗎？」

　　搖曳在夜晚的透明女鬼化作光點停在靈幻新隆的身上，她再次進入了青年的夢。

　　夢中的霧掩蓋著視線。小栗奈奈熟練地撥開霧，四周瞬息間再次變成了現實的公寓，靈幻新隆站在她面前。

　　小栗奈奈聽著自己嘴巴一開一合：「我是小栗奈奈！死了很多年的，不是惡靈。是你占據了我的地方，除非你幫我消除執念，心甘情願地升天前，我是不會離開的！」是第一次被看見時就撒謊拆穿的場面。

　　「謊言。」

　　對面的青年肯定道。

　　「不過你很漂亮，我想與你去咖啡廳，那裡有好看的甜點，可以嗎？」

　　小栗奈奈感覺自己還沒理解現狀，嘴裡就脫口而出：「好呀。」

　　「喜歡粉色的東西，粉色食物粉色裝飾——我喜歡你領帶的顏色。」她說。

　　他們來到記憶的咖啡廳，體會了靈幻新隆所感受到的一切。

　　「很香。」小栗奈奈在夢裡喝到靈幻新隆所點的咖啡與甜點。

　　「確實很可愛，我好喜歡。」

　　「靈幻把手機借我，我想和甜點們自拍……」

　　青年啞然失笑，掏出手機遞給她。

　　保險賠付彙款到賬了，靈幻新隆去新辦公室監工裝修。他拿出手機給事務所即將入職的新成員電話交代新辦公地址。

　　「啊咧？」他驚訝。

　　手機裡有一張模糊的留影，大致能看出是年輕少女和可愛點心的自拍。

　　「這是什麼……」他皺眉，翻閱拍照信息，沒有時間沒有地點，照片就好像不屬於這個世界一樣。

　　小栗奈奈在神樹上看著太陽發呆，直視太陽女鬼不會瞎。

　　「小酒窩先生，你很閑嘛。」

　　旁邊是同樣出神的小酒窩。

　　小酒窩：「倘若世界需要神的領導，就交給本大爺好了。」

　　一群貪婪的醜陋鬼怪逼近神樹，被她和小酒窩輕松聯手消滅。小栗奈奈討厭吸收惡意的能量，鬼怪們的靈素都化作了神樹的養分。

　　「你好，靈幻大師，我是上次你登門拜訪時開門的小栗娜娜子。」打來的電話委托。

　　新事務所敲定後的第一份委托。

　　電話那頭小女孩滔滔不絕地傾訴著：

　　「大師，我很苦惱，不知道找誰來幫我。我父母除了信仰超能鍋蓋頭教，最近又崇拜起神樹……就是很像西蘭花的那顆巨樹。」

　　「本來家裡的錢大都捐獻給了超能鍋蓋頭教會就捉襟見肘，最近還購置了一大批神樹所制作的物品……媽媽做的菜也都是神樹原料的……說實話味道有點惡心。」

　　「靈幻大師，你施展靈能幫我改變他們嗎？費用的話，我存了1600日元，不知道夠不夠。」

　　靈幻新隆沉穩的回復了她：「我知道了。費用足夠的，新店即將開張所有套餐八折優惠。客人方便幫我和您父母做一聯絡嗎？」

　　涉及到小孩子的事情要認真解決才行。

　　與極端尋找心靈安慰的父母結束「除靈」按摩後，靈幻遞上了一張專業心理咨詢室的卡片。

　　「我用靈能已經為家裡構建了牢固的安全防護罩，不詳之事會避開您家，不必憂心小女兒的今後遭遇，但還需結合專業心理咨詢，這樣靈能防護罩才會更牢固。」

　　小栗娜娜子站在家門口目視解決了困擾她一切煩惱的靈媒師離開，「很可靠嘛。」她感嘆。

　　小栗奈奈與同樣無聊出神的小酒窩告別，她想找清水美音聊聊，清水美音也能看到靈，而且她們年齡相近，小栗奈奈需要一個能講述「戀愛」煩惱的女性朋友。

　　她還不知道清水美音所發生的事情。因為只知道清水美音的老家是一個偏遠神社，所以前往了神社。

　　神社很冷清，工作人員很認真的對待每一位顧客。

　　零星的客人小聲打趣道神社八卦。小栗奈奈飄進了神靈雕像的大殿。

　　巨大雕像投下深深陰霾，同樣透明的幽靈停在黑暗裡。

　　「哈嘍，你好呀！」幽靈說。

　　晶瑩剔透的臉龐掛著會讓人感到舒適的笑容。



亂七八糟

　　好消息，找到清水美音可以聊小女生戀愛話題了。另一個好消息，清水美音變成了雕像影子裡的幽靈。

　　小栗奈奈的感受很復雜，所有情緒的存在都無法落腳。

　　她注視曾令自己極度痛苦之人的死後幽靈：「清水美音，你還記得我嗎？」

　　幽靈說：「是你呀，錄影嚇我一跳的女孩。」

　　「不，我是前年調味市最可愛的美少女評選第第二名小栗奈奈。」

　　幽靈恍然大悟，語氣裡帶著歉意：「不好意思，高中畢業兩年後太忙碌了我已經忘記那個比賽了……」她頓了一下又說：「對不起。」

　　小栗奈奈大方表示：「喔，因為你也死了所以沒關系了。我比較好奇你怎麼會這樣的在這裡呢？」

　　「我代替了原來存在這的神靈，我成為了這裡新的神靈。」

　　面前的幽靈渾身通透，隱隱發光帶著一絲「神性」。

　　小栗奈奈：「欸！好厲害，怎麼做到的。」

　　幽靈說：「因為原來的神靈是一位寂寞的人。祂成為了現在的我的一部分。」

　　「作為神，那你每天幫人實現心願嗎？」

　　「不，誰都不會實現的，無論任何人和任何願望。」

　　新生的神靈微笑說著冷漠無情的話。

　　小栗奈奈圍繞著神靈轉了一圈，連她的靈體都比新神顯得光彩：「你的身體很黯淡了。」

　　「是的，神的子民發現向神靈許願祈福沒有作用，他們收回信仰之力，同時剝奪了神靈的「神性」。當這個世界上屬於神的信仰被全部收回，神會消失」

　　「那為什麼，當神不好嗎？」女鬼疑惑不解。

　　神說：「是的，不好。我要告訴你，關於你的死亡與神的故事。」

　　小栗奈奈平靜地聽完。

　　鬼說：「那你不要幫信徒害人不就好了，選些令人幸福的願望實現。」

　　神答：「怎麼判斷呢？世界上人與人互相交織牽連，部分的人通過神獲得了幸福，少幸福一點的人就變成了『不幸』。」無法停止的比較。

　　小栗奈奈著急：「可你失去信徒會消失呀。」

　　「隨其自然吧。」

　　「我不懂你，可我認識一個很想當神的惡靈。」小栗奈奈比劃著惡靈的樣貌，順帶描述了那顆龐大的、西蘭花樣貌的神樹。

　　神說：「他會在「神性」的誘惑裡忽視自己真正的想法。」

　　女鬼嘆氣，神領域的靈們說話總是雲裡霧裡拐彎抹角。「算了不聊這個。你對談戀愛怎麼看？」

　　新生的神靈變回了清水美音：「欸，是在采訪嗎……神是不談戀愛的。」

　　「……你才說當神不好的。」

　　「我一想到戀愛就感覺不太好」清水美音苦惱道，「偶像」曾是她最為重要的一部分，她向往其，也被其束縛。「戀愛呀，第一反應是欺騙粉絲……違背了身為偶像的原則呢。」

　　小栗奈奈垂眼，睫毛遮蓋了大半眼仁。「欺騙和原則嗎？」

　　「可那又怎麼樣呢？」與清水美音同樣作為偶像的齋藤理紗子就在戀愛中。

　　偶像清水美音說：「其實也不會怎麼樣，但我的心說不應該這樣。」

　　小栗奈奈嗤之以鼻問道：「那你在偶像生涯裡就沒有過心動？」

　　「我常常心動。」

　　清水美音手指點了一下心髒所在，「心動。」

　　「哎——」小栗奈奈有些傷心，她又一次嘆氣。「那怎樣的人你才會背叛你的心？」

　　清水美音想了想說：「……除非那個人讓我瘋了吧。」

　　瘋狂……小栗奈奈狡黠一笑，使得面前神莫名冷顫。

　　小栗奈奈說：「謝謝你，送你一個禮物吧。」

　　她身體裡投射出一條纖細的光線，筆直地牽連到新生神靈的靈體中。

　　「我不怪你。」

　　「除非我徹底消失，我會一直信仰您。」

　　雕像陰影中的黯淡幽靈很輕微變亮了。

　　事務所即將開張，靈能咨詢網頁重新運轉，靈幻新隆其中更是接到了很多上門除靈的委托。影山茂夫要上學，小酒窩不知所蹤，新工作伙伴還沒到約定上班日，他只得拜托家裡女鬼協助除靈。

　　他們來到了第一位客人家裡。

　　面目模糊的客人開門——身後的女鬼突然抱住了他。

　　「怎麼了？」他推開她。

　　女鬼越摟越緊，突然他感到刺骨的痛意，鮮血不斷的從後頸噴湧而出。

　　女鬼一邊嚼碎他的軀體一邊說：「我要讓你為我瘋狂。」

　　靈幻新隆驟然驚醒，他擦拭冷汗，對立在床邊的小栗奈奈問道：「你對我做了什麼？」

　　「什麼？我什麼都沒干。」小栗奈奈無辜搖頭——她的嘴巴突然張得巨大，像蛇一樣吞掉他的腦袋，蛇咀嚼著，幽幽發出聲音：「我要讓你為我瘋狂。」

　　靈幻新隆再次驚醒，他發覺自己原來在新事務所裡睡著了，家裡的女鬼並沒有跟來。

　　「這次不是夢了吧……」他打開手機查看時間，時間顯示「25：61」

　　新事務所周圍詭譎的霧氣向他襲來，他只得拼命逃跑。

　　霧氣聚集成小栗奈奈的樣子，口中重復著那句「我要讓你為我瘋狂」，不斷地撲向他試圖淹沒他。

　　「啊啊啊這到底怎麼回事——」靈幻新隆狼狽逃竄，他感覺瘋狂之前得先崩潰了。

　　腳跨入一片空白之地時，背後的極惡女鬼消失了。

　　他終於放輕松，蹲下大喘氣。

　　「你怎麼啦？」

　　他尋向發聲處，一只圓圓的光點貼著他的腳踝。

　　「不是啊，有完沒完了。」他心裡徹底放棄逃跑，要吃就吃吧。

　　圓圓的光點伸出短短的手，抱住他的腳踝。光點什麼都沒說，只是單純的擁抱著。

　　靈幻新隆兩只手指一揪把光點提起來。

　　「小栗奈奈，你想干什麼呢？」

　　光點沉默，掙扎地貼近他。他手指松開，光點落在他臉上，小小的它張開手擁抱著他。

　　光點消失。他後背站著的少女彎腰，扶著他的臉與之沉默對視。

　　靈幻新隆重復再問：「小栗奈奈，你想干什麼呢？」

　　少女不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他。

　　「隨便吧，我太累了。」靈幻新隆躺倒陷入真正的睡眠。

　　第二天，新地址的靈能咨詢事務所重新開張，新的員工來了。



哥斯拉狗出沒

　　「師父，你的臉色看起來很糟糕。」在新事物所的第一天兼職，影山茂夫提出。

　　靈幻新隆輕描淡寫道：「昨天忙於開業准備——靈能咨詢所重新開始了」……做了一晚上噩夢。

　　家裡女鬼實在是越來越過分了。

　　當他提出這點對方就會裝無辜：「啊，什麼呀，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不要生氣嘛，奈奈真不知道為什麼你會生氣，嗚嗚，不要因為內心愧疚而安慰奈奈」偷瞄一眼無奈的青年，「不過這也不關靈幻的事嗚嗚，都是奈奈自己不小心還得勞煩您這個成熟大人關心我。」

　　說完還會再偷瞄他的反應繼續假哭。

　　緊了，拳頭緊了，必殺技蓄勢待發。

　　會閱讀空氣的女鬼這時就會緊急召喚第三方，小狗HERO。

　　「呼嚕呼嚕HERO的毛毛。」她特意抱起小狗擋在兩人之間。

　　可愛小狗面前，靈幻新隆無法繼續讀取技能條。

　　糟糕的睡眠質量，靈幻新隆恍惚做事。

　　影山茂夫用念力及時阻止了滾燙的開水澆到他手背。

　　「路人，謝啦。」

　　事務所門口傳來動靜。

　　靈幻新隆說：「來了啊，進來吧。」

　　「我迷路了，不好意思。」是那時畏畏縮縮握著雨傘的青年人。

　　「芹澤？」影山茂夫驚訝。

　　「事情結束後靈幻先生邀請我，說這裡也有我適合做的事情。組織給你們添麻煩了，我想進行贖罪。」沒有雨傘的芹澤解釋道，神色非常不安。

　　靈幻新隆正經說：「我們正好可以為創建和平社會做貢獻，非常合適。」

　　他洋洋自得打算著事務所擴張為多名職員，成為正式靈能咨詢所，可謂是順利在望。

　　辛苦一天工作的靈能咨詢所領導半眯著眼，即將入睡中。

　　無需睡眠的女鬼隱藏了靈體，沙發面上單露出一個頭顱，頭顱在三百六十度旋轉。

　　小狗在旁邊看得很開心，它並不覺得恐怖。

　　「停！小栗，請不要再玩那些把戲了。」

　　女鬼：「啊！！你好凶啊！不理你了。」

　　靈幻新隆：……聽音量大小，到底是誰比較凶啊。

　　他自以為提醒小栗奈奈後，今夜會一夜好眠。

　　夢裡他又見到了已經升天的幽靈小狗，正想著把它和家裡的新小狗安排見面。幽靈狗身體慢慢變大，超級誇張。當普通小體狗變成哥斯拉狗後，原本可愛的臉看起來格外恐怖。

　　四周的巨物椅子，巨物電視機，巨物床鋪……就像是現實公寓等比放大一般。

　　靈幻新隆：「是我變小了。」

　　他變成拇指大點的小小人。

　　幽靈狗趴下，好奇的看著小小人。它似乎完全搞不懂主人為何突然變小。

　　小小的主人激發了它的憐愛之情，它想把靈幻新隆含在嘴裡表達喜愛。

　　哥斯拉幽靈狗朝他張嘴靠近，靈幻新隆的第一反應是跑。他越跑，哥斯拉幽靈狗越是緊追。

　　「啊啊啊啊啊為什麼追著我啊！」他一邊狂奔一邊喊叫。

　　往日熟悉的公寓變成了巨大鬥獸場。

　　好累……實在沒力氣逃跑了，他趴倒在地。

　　龐大的女鬼從地上指尖小心翼翼捻起他，「靈幻，你瘋狂了沒？」

　　「差不多，就瘋了。」他有氣無力道。

　　一直想把他放進嘴裡溫柔含住的幽靈狗撲來。

　　「乖狗狗，請不要對一個既是帥哥又溫柔被眾人所依靠的男人這樣。」

　　靈幻新隆側臉斜視幽靈狗，試圖用言語阻止它的熱情。

　　「總覺得你還沒有為我瘋狂……」巨鬼小栗奈奈癟嘴不高興說，掂量晃動了小小人靈幻新隆。

　　「小狗鬼，來。」她召喚道。

　　幽靈小狗張嘴瞬間小栗奈奈放手。

　　靈幻新隆掉進狗嘴黑洞裡。

　　黑洞裡是漫長的墜落，他往下看去，收養的小狗HERO模樣龐然大物在黑暗中張嘴，牙齒密密麻麻，粘稠口水在齒間拉絲。

　　越來越近。

　　「啊——」他無助地在空中撲騰。

　　床上的人時不時會抽搐一下，小狗hero很擔心，在現實裡吧唧舔靈幻新隆一臉。

　　靈幻新隆掉進了又一只哥斯拉狗的嘴裡。無限循環的吃掉，掉落，被吃掉。

　　漫長的循環裡，他再次落入了空白之地。兩只龐然大狗也重新小小只，狗狗無法理解小小的主人為什麼又變成了普通人類大小，不管大小他們還是很愛面前的主人，靠近他舔舔舔。

　　靈幻新隆余光看到小栗奈奈在旁邊安靜坐著，撫摸狗狗們。

　　他感到越發難以理解青春期少年少女的心思了……

　　小栗奈奈改變夢境的能力來自於「吞噬者」。她並非性格惡劣才使靈幻新隆做這些夢的，內心認為這是投其所好對號入座對症下藥。靈幻新隆不是很喜歡看恐怖驚悚暴力類型的影片嘛，她做這麼多事都是單純為了獲得對方的欣賞與喜歡。

　　夢裡小栗奈奈很少說話，復「活」後她的想法改變了很多，對方會從事情本質裡了解到她的真誠，而不是靠「語言」。說了太多謊的她自覺自己是「狼來了的放羊小孩」。

　　她每次都會創新劇情，靈幻新隆在夢裡哇哇亂叫也鼓舞著她下一次的創作動力。

　　為了讓他醒來也大致記得，故事結尾都會在夢境最深處的心靈之地展開呢。

　　一定要讓靈幻新隆喜歡她喜歡到瘋狂！

　　只有很努力才能毫不費力，加油小栗奈奈。

　　白日，調味市躁動不安，居民對神樹的崇拜達到了新的高度。

　　小栗娜娜子起床，她疑惑為何浴室洗漱台水盆裡會泡發著靈幻大師遞交父母的專業心理咨詢名片碎頁。她打開母親為自己精心准備的便當盒，是神樹料理。

　　她想把便當盒假裝忘在了家裡，拿起便當盒——小栗娜娜子改變了想法，媽媽用愛意准備的神樹料理，一定很美味吧。

　　靈幻新隆把主意打到了新職員上。

　　他嚴肅說：「芹澤，我要對你進行靈能控制的考驗。考驗中我將封閉自己的實力，條件限制為不能傷害其中到任何人與靈，時間是今夜，你可以嗎？」

　　「好……好的。我試試！」芹澤慌忙答應。



姐姐的來信

　　工作日上午的靈能咨詢所。

　　「靈幻先生，關於晚上靈能測驗，由於我參加了夜間部的定時制學校，所以可以在學校下課後嗎？有點晚了。」芹澤克也說，他想重新接受基礎教育，靈幻新隆也表示贊同。

　　「提升自己很重要，先好好上課吧！明天上午給你放半天假。」

　　他們約在課程結束後。

　　室內突然進來客人：「打擾了，在下名為天草晴明！」

　　粗眉毛雙側鬟發練功服後背管制刀具的壯漢。

　　靈幻新隆詢問：「你好，有何委托？」

　　雙側鬟發的妖怪獵人自顧自地說了一大段艱澀詞彙的妖怪世界觀。

　　驅除百鬼妖怪大王什麼的，九成九的話難以聽懂，看起來就好麻煩的客人……靈幻新隆開口：「不好意思，預約了除靈的客人等會就上門，能請你在外面等待嗎？」

　　神社的工作人員在討論，神社建築老化的問題。

　　「多處地面和牆角都有開裂，畢竟是很古老的神社了。」

　　「會不會塌呀？自從……現在客人越來越少了，神社已經衰敗了。」

　　「別說晦氣話吧。」

　　清水美音凝視著開裂的地面，有什麼東西侵入了。沒有軀體的靈體鑽入裂縫中探查情況。

　　地底本應無害的植物根系疾速纏繞住這位缺少信仰之力的新生神靈，強行吸收著她的「神性」和能量。她成了神樹的養料之一。

　　獨自在家的女鬼莫名渾身顫抖了一下。

　　「剛剛地面在搖動，是地震了嗎？」靈幻新隆打開手機，看到官方提醒。

　　「啊咧，調味市發生了局部小型地震。」官方短信表示市內已啟動應急響應。目前，此次地震造成部分房屋倒塌，無人員傷亡。

　　芹澤克也拿出手機，「老家的神社因為地震倒塌了，十二歲之前我曾去過幾次」，當時還是小孩子的自己許願不要因超能力被別人欺負了和交到朋友，「應該會重新修繕吧。」

　　「可以了嗎？」妖怪獵人從門後冒出來，「我是天草晴明。」

　　在收下妖怪獵人的一百萬鈔票後，靈幻新隆帶領著芹澤和前來的影山茂夫斬斷悲傷的連鎖反應——去驅除客人所說的百鬼和妖怪大王。

　　天草晴明說：「妖怪百鬼的據點，這裡空間已經變質了！」

　　建築物內部遍布植物根系。

　　越往裡走，空間越是扭曲，現身很多奇形怪狀的妖怪，最中間是可怖的復眼妖怪大王。靈幻新隆想：哇哦大陣仗，幸好小栗奈奈的噩夢鍛煉出來他的冷靜反應。

　　他和客人站在後面，超能力者聯合迅速解決了百鬼。

　　來自調味市內的一處神社修繕，層層上報，負責人找到大型銀行協商貸款。

　　負責人對臨時加班的銀行工作人員致謝：「靈幻小姐，一切麻煩您了。」

　　「沒有沒有，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干練的職業女性說。

　　……調味市嗎？她長盯著文件上的地名。

　　「靈幻小姐？文件有什麼問題嗎？」負責人緊張詢問。

　　「啊沒有問題，後續工作我們會隨時聯系您的。」

　　結束交流回到工位，她煩躁地不停指尖敲擊桌面。

　　等待夜校下課的無聊時間，靈幻新隆收到了姐姐的郵件。

　　「新隆，過幾天我會來調味市出差。如果可以見面，請回復，不能就假裝沒收到吧。還是在做騙子工作不回家照顧爸媽嗎？你再這樣下去遲早會進去監獄呀。從小你都是個很聽話的弟弟，為何現在這麼自私呢，只有我一個人承擔……年後我會結婚，如果能見面我會給你看看他的照片。」

　　他回復：「好的，我很期待未來姐夫的樣子。」

　　靈幻新隆抬頭，他等的人來了。「嗨，芹澤，這裡。」

　　小栗奈奈感覺不妙，靈幻新隆半夜帶了一個男人回家。

　　有點眼熟，但怎麼可以不和她商量就帶人回家！她指揮小狗去咬剛進門的人。

　　「HERO，乖一點哦。」靈幻新隆把狗抱起來，讓局促的芹澤克也進屋。

　　「你好，我是芹澤克也。」他向小狗打招呼。

　　來人是會尊重小狗的人。

　　小栗奈奈記起他，被反社會集團利用的雨傘青年。

　　「你好呀，它是HERO，我是小栗奈奈。」

　　他們客套的交談，主要為小栗奈奈問，芹澤克也回答。

　　「哦，你從十二歲被欺負後就在家裡呆了十五年，後在「爪」三年，現是一邊在靈幻的咨詢所工作一邊讀夜校啊，很不容易呀。」

　　「是的。」他拘謹地點頭。

　　小栗奈奈提問：「那芹澤來靈幻家裡是為了工作還是？」

　　芹澤克也回答：「是靈能測……」

　　「芹——澤和我一起睡床吧，去洗漱。」靈幻新隆突然插入對話。

　　小栗奈奈眼仁溜溜轉，不知道在想什麼。

　　狹窄的公寓裡響起小狗的打呼聲。

　　芹澤克也在黑暗中眼睛大睜，記得靈幻新隆說過靈能測驗從他睡著時開始。那現在考驗是開始了麼……

　　他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旁邊的青年好像陷入噩夢，不停流汗。

　　芹澤克也似乎感受到了不尋常，手輕靠在靈幻新隆的旁邊，靈能在手中施展爆發。一股強烈的阻力後他成功進入了對方精神所在的世界。

　　背景響著詭異歌謠：「一二，奈奈來抓你了；三四，鎖死門窗；五六，拿好你的鹽；七八，不要睡覺；九十，不要入夢。」

　　靈幻新隆正狼狽的被一個面目猙獰手部鋒利鋼爪的女鬼追殺。

　　芹澤克也趕快擋在靈幻新隆前方，他抬手試圖消滅女鬼，又想起靈能測驗裡的一個條件是不傷害靈與人，於是只是單純形成結界阻擋了對方。

　　得救了，靈幻新隆大喘氣中不忘保持形像：「干得還不錯。」

　　芹澤很受鼓舞，他用心觀察著測驗中的惡鬼：「……是小栗？」

　　「是我。」女鬼摘下鋼爪手套，恢復正常相貌。

　　她敲擊結界保護罩，無辜眨巴眼睛：「你干嘛呀，芹澤，我和靈幻在玩呢。」

　　眼睛閃閃的，她又說：「放我過來啦。」

　　「哦……」芹澤克也松手，他不明白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

　　靈幻新隆大翻白眼，脫力想：又得開始逃跑了吧。

　　小栗奈奈輕快地來到他們身邊，溫溫柔柔地看著他們笑。

　　面前美麗少女的笑容越來越燦爛，嘴角裂開，鮮血湧出，尖銳的牙齒密布口腔——她張開了嘴。



我傷害到你了嗎

　　一切都突如其來，裂口女鬼襲擊他們，她試圖以血口啃噬掉兩人的腦袋。

　　由於不傷害作為測驗的限制條件，芹澤克也明顯受制於鬼。他施展的防護罩都被尖利牙齒輕松破壞。

　　他只得用靈能包裹靈幻新隆，強行推離現場，為無害封印女鬼騰出空間。

　　「欸？」

　　他推遠靈幻新隆的方向，正好有一只張開大嘴蔬菜大雜燴拼湊的龐然大物。紅彤彤的小番茄們組成了頭部、須部沾滿泥土的白蘿蔔是腳、枝葉捆綁組成的巨大身體。

　　「靈幻先生被吃掉了。」芹澤克也沒有反應過來。

　　「是的呢，誰說只能有一只怪物呢，這就是恐怖故事裡出乎意料令人驚嚇的點。」

　　「我的靈能測驗是失敗了嗎？」他垂淚，也不阻止女鬼了。

　　裂口女鬼安慰道：「沒有呢，他只是進入下一層夢境世界了。雖然不知道靈幻怎麼說的，但大概也能猜到……」

　　霧氣逐漸凝聚在小栗奈奈身邊。

　　小栗奈奈說：「我要去下層夢境了，靈幻就在那裡，芹澤你去嗎？」

　　芹澤克也點頭。

　　「我不理解呀，這一切是小栗做出來的吧，為什麼要嚇靈幻先生呢？」芹澤克也問。

　　「因為我喜歡他呀。」小栗奈奈理所當然的回答。

　　芹澤克也十分震驚！「這有什麼聯系嗎？」

　　前因後果說來話長那她就長話短說，「我喜歡他，現實裡他明示拒絕了但夢裡我們又一起『約會』，不知道用詞對不對。靈幻的原則是當一個好人呢……」

　　霧氣彌漫開來，她加快語速：「後面我和朋友聊天，這也是一位很有奇怪原則的靈。她說戀愛的話除非對方讓她心動到瘋狂，她就打破偶像禁止戀愛原則。我聽了很受啟發。」

　　這是什麼跟什麼和什麼迷惑表情的芹澤克也：「所以你這是懲罰靈幻先生？」

　　小栗奈奈輸出歪理：「不是啊，類比一下，如何離開被鎖的房子，無法用正常方式打開大門，那打破窗戶就好了啦。」

　　她剝開霧氣，籠罩視線的大霧散開。

　　地面上是一群可愛的小白蘿蔔怪們圍著靈幻新隆轉圈圈。笨頭笨腦的，好像沒有傷害力。

　　小怪物們手上拿著鋒利的刀叉，它們組成的圓圈越來越往中心聚攏。

　　芹澤克也靠近，躡手躡腳施展靈力驅逐了小白蘿蔔怪們。

　　小栗奈奈原地看著，她歪頭，怪物們就像復制粘貼一樣，數量淹沒了倆人。

　　芹澤克也不停被蜂蛹而來的小白蘿蔔怪物們消耗能量。無休無止，在他感到疲勞之際，怪物的數量又倍增了。

　　他感到煩躁，克制不住想要毀滅面前的一切。

　　「芹澤，控制住。」靈幻新隆在背面說。

　　芹澤克也沒有回頭：「是！」

　　這一切他應該怎麼做，芹澤克也努力思考合適的解決方式。

　　靈能裹著靈幻新隆和他懸空升高，他們停在半空。

　　小怪物們試圖往上疊加，但往往趕不上他們升高的速度。

　　「做得很好！」靈幻新隆誇道。

　　但小栗奈奈不喜歡這樣的發展。化作細小的空氣顆粒閃現旁邊，她伸手按下，靈幻新隆從空中墜落。

　　「靈幻先生——」芹澤克也分心。

　　女鬼攔住了他，不滿道：「芹澤你干嘛呢，我都告訴你我是為了喜歡靈幻而做出的了。」

　　芹澤克也表示哪有這樣的喜歡。

　　「我想告訴你，靈幻好喜歡看驚悚恐怖血腥的電影。其實大家都樂在其中，你信不信？」

　　芹澤克也表示不信。

　　「芹澤，你不懂，他也喜歡我。」

　　「因為喜歡所以才會想著什麼原則和年齡差之間權力結構。你面對不喜歡的人，拒絕的唯一原因只是因為不喜歡，不是嘛。」

　　芹澤克也猶豫了，他踏入了女鬼的語言陷阱。

　　靈幻新隆落在一顆巨大的西紅柿上，他支撐著爬了起來，身下的西紅柿翻轉著身體。靈幻新隆與長著人臉的西紅柿四目相對。

　　「對吧，他喜歡我，我只需要慢慢打破他自以為是的界限就好了，這確實有點不可理喻，但喜歡這件事本身就是瘋狂的呀！」少年人的喜歡常常沒有分寸，克制是成人和不被愛之人才能學會的詞彙。

　　小栗奈奈遙遙指著被西紅柿□□的黃發青年說：「這是一間封閉的房子，無法進出，所以我要用石頭打破他的窗戶。」

　　「可即使是我，也知道喜歡一個人，應該是守護而不是破壞。」芹澤克也說。

　　「我沒有傷害他。」她苦惱皺眉，「你認為這樣是傷害到他了嗎？」

　　芹澤克也搖頭：「沒人會這樣表達喜愛吧。」

　　他的靈力擬態為繩索，困住了大西紅柿人臉怪物。

　　「很多都是這樣呢，我活著時候有個朋友的男友要同她分手，於是她威脅要跳河。好笑的是她在河裡感到對死的恐懼游了上來，男友在河邊看到狼狽爬上岸的女友，認為對方實在太愛自己了，愛到超越生命，於是他們又在一起了。如果這個例子不夠說服你，那偶像的愛呢。偶像說我很需要你們的愛，『不小心』發出了哭泣的視頻，於是粉絲買專輯或者投票花了很多的錢，愛不也是這樣表達的嗎？」

　　「這是不健康的表達。」芹澤克也往靈幻新隆所在處飛去。

　　小栗奈奈緊隨著他：「你能確保自己是一個完全心理健康的人嗎？」

　　他答：「不能，我們每個人都是破碎的，但同時也是向往真正好的愛。」

　　小栗奈奈面無表情好似無動於衷。因為芹澤克也同樣身為外來者，她直接將芹澤克也推出了夢境裡。

　　小栗奈奈來到夢中人的身邊：「我傷害到你了嗎？」

　　靈幻新隆搖頭，這些恐怖的事物並沒有傷害到他真正的內心。

　　面前的青年十分狼狽，少女低垂下頭。

　　她變換著夢的場景，直到夢境最深處。小栗奈奈扶起他，小聲開口道：「煩死了，怎麼做什麼都被人阻止，報仇也是想戀愛也是。」

　　「算了，你們這些大人們煩死了——」

　　夢醒了。

　　第二天，清醒的青年沒有再見到女鬼。小栗奈奈躲了起來。

　　芹澤克也詢問後續，靈幻新隆表示他這次靈能測驗結果很好。

　　芹澤克也安心。

　　靈幻新隆依照約定，給了辛苦經歷靈能測驗的員工歸家的半日假期。

　　他在窗台給蔬菜們拍照，上網識圖，網絡顯示：白蘿蔔，小西紅柿，西蘭花……

　　靈幻新隆面對屏幕無語凝噎。

　　接下來夜晚他都再無噩夢困擾。

　　靈幻新隆在約定時間地點等待著。

　　他們有幾年沒見面了，自從四年前從公司辭職後，他和家庭的關系就有了深深的隔閡。

　　家人無法理解他，他又無法回到過去的生活。

　　干練的職業裝女青年推門而入。她的頭發顏色同靈幻新隆一樣是太陽的顏色。

　　她對靈幻新隆第一句話是：「你的西裝很廉價，你很缺錢嗎？」

　　他沒有悲傷的家庭故事，這只是無法被理解和無法理解的簡單矛盾。

　　見面後，靈幻新隆回家同往常一樣遛狗、更新網頁，只是窗台上的煙灰缸殘留大量煙蒂。

　　入睡，他久違又在夢裡見到了小小的圓潤的光點。

　　光點問：「姐姐傷害到你了嗎？」

　　他像孩子一樣點頭。

　　「不要傷心，你把你的傷心分給我，我們會擁有一樣的心。」

　　光點捧住了他掉下的眼淚。



空心人

　　家庭是東亞社會群體的重要結構，人首先的身份是家庭的一員，其次再是「我」。

　　靈幻新隆同姐姐的交流很稀疏平常，他們很久沒有見面，對話卻仿佛重復了千百遍。

　　姐姐說：「我要結婚了，人還是要有自己的家。」

　　弟弟回：「是呢，祝福你，姐姐。」

　　接著是表達來自家人的思念。

　　「媽媽一直很掛念你，聽她說前段她時刻關注著你的新聞呢。爸爸雖然不說，但偶爾會叫錯我名字。」

　　「我會寄禮物回家的。」

　　「你這麼高，還很帥，女朋友最近有交嗎？爸媽總是念叨著你結婚就會好起來。」

　　「暫時沒有呢。」

　　姐姐嘆氣說：「你明明成年了，卻不願意擔負一丁點人生的責任。新隆，你是家庭裡的兒子啊。」

　　靈幻新隆道：「我會努力。」

　　姐姐身著高級套裝，柔順又有光澤的頭發散發香氣，指甲修剪著適中的長度，指尖圓潤，耳飾和指甲顏色低調匹配。她身上無一不是精致且合適。

　　她語重心長地：「新隆……找個正經工作吧，家裡看不到你的出路。我不明白你現在為什麼這樣，這個虛有其表工作的意義是？你到底在追求什麼呢？」

　　「我憧憬著……想抓住某些東西，想成為某個特別的存在……」靈幻新隆從腦海中抽絲剝繭，把想到的話誠實告訴正對他的親人。

　　「新隆，這太自私了。」

　　姐姐眨眼，眼淚掉了下來，她默默地哭泣。

　　靈幻新隆想：姐姐在她還不會讀「愛」這個字的時候，她就已經在愛我了，因為他是她的弟弟。

　　他對姐姐和父母感到愧疚和為難。

　　親人之間的不和都是以抹掉眼淚提起其他話題結束。姐姐給靈幻新隆看了結婚對像的照片，介紹了對方的情況。「家裡條件不錯，」

　　「姐姐，他看起來是個不錯的對像，我希望你能獲得幸福。」

　　「是挺不錯的……」靈幻姐姐說。「我會擁有幸福的，就像別人一樣。」

　　光點問靈幻新隆是否被傷害到，他回答了是。

　　他感到難以置信，這樣平常的對話也會使自己覺得受到了傷害嗎？

　　「我感到愧疚，我傷害了她們。」不受控地繼續吐露著。

　　靈幻新隆想：原來我是如此軟弱的個體。

　　表面的成熟青年重新掌握控制權說：「算了你就當沒聽到，已經忘了。話說我好奇很久了，這裡到底是哪裡……」

　　「我也不知道怎麼定義，這裡可能是你的心靈吧。」

　　光點靈動跳到靈幻新隆的毛絨絨頭發上，它和夢主人一起眺望著此地。

　　「空空蕩蕩的地方。」他評價。

　　窗台上泡沫箱裡的蔬菜西蘭花已經成熟，粗壯梗葉簇擁著一小朵綠色花球。

　　「因為建築老化引發了一些離奇現像，希望幫忙調查。」靈幻新隆翻看事務所近日委托函，「相同內容的委托竟然有四份。」

　　「被當成了萬事屋一樣的存在了。」這些委托他一個人足矣解決，便獨自前往調查。

　　多半是豆腐渣工程和基地掏空導致的連鎖反應吧，他想。

　　建築分布在不同的地方，有些比較偏遠，他中途得步行一段路程。

　　「救、救命！」

　　他在堤壩旁趕路聽到河裡傳來呼救聲，趕忙過去看是怎麼情況。

　　充滿青苔的河水邊，一個年輕女人溺水呼救。

　　河岸沒有任何的物體可以借物施救。靈幻新隆下水從溺水女性的背後接近，托起她的身體努力側游向岸邊。

　　溺水者撲騰著，反而阻礙了他的救援。

　　靈幻新隆被河水打濕的頭發裡滾出一個球。

　　光點：「啊？」看清眼前情況，她急忙用靈力剝開河水形成一條上岸通道救人。

　　「靈幻差點就死了呢。」光點形態的小栗奈奈說。

　　靈幻新隆松手，被救的年輕女人上岸後沒有大問題，咳嗽後就不停啜泣，一邊哭一邊試圖讓進水的手機開機。

　　小栗奈奈繞著她轉了一圈，對靈幻新隆說：「這是我生前的朋友哎。」

　　靈幻新隆盯著光點，回神對溺水者溫和道：「不要著急，慢慢來。你也許是遇到了什麼事，等會回家泡個熱水澡，好好睡覺。要好好珍惜自己啊。」

　　溺水者說：「把你手機借我。」

　　他不明所以把手機遞過去。

　　聽聲音，年輕女人是給吵架的男友打電話。

　　「我差點就死了，我恨你，如果我死了永遠也不會原諒你。什麼叫這是我的選擇。那你滿意了，我被救了，選擇跟你徹底拜拜。」

　　她把手機扔還靈幻新隆，蹲在地上哇哇大哭。

　　光點給靈幻新隆八卦道：「我記得我活著時，她之前男友要分手也是這樣……」

　　岸邊跑來凌亂發型的年輕男子，他沒管旁邊濕漉的青年，拉起她視若無人地緊抱在了一起。

　　陷入愛情的人大抵都很愛自顧自上演俗氣電視劇情節。

　　「還是同一個男的啊，真的很『匹配』呢——從旁人角度看真是不正常啊……哈哈。」光點尷尬地笑，她突然很不好意思。

　　靈幻新隆把光點抓住，塞進口袋裡。他從小情侶身邊徑直離開。

　　「今日調查暫停，回家遛狗，遛狗完看電影。」他宣布。

　　光點從口袋縫隙裡看他。

　　「看什麼電影呢？」

　　靈幻新隆爽朗道：「《月光光心慌慌》吧。」

　　「額，呵呵。」她感覺很別扭，躲進口袋深處。

　　因在出租車後座留下了一攤人形水漬，靈幻新隆多付給司機一些清潔費。

　　「唔，做好人好事的代價太昂貴了。」他感嘆。

　　口袋裡的小栗奈奈：我可以靈力幫他把衣服烘干的，忘了。

　　進門她率先從口袋裡跳出，化作人形撲向小狗。

　　「想你呀，HERO想姐姐嗎？」進行一通□□狗毛。

　　靈幻新隆換上運動服，吹干頭發，拿出牽引繩給小狗套上。

　　夕陽正好，出門遛狗。

　　夢裡，靈幻新隆評價著自己的心靈：「空空蕩蕩的地方。」

　　小栗奈奈說：「不是，我覺得你的心靈很好，你不知道這裡其實很舒適，你很溫柔。」



奇跡的生命

　　「都是錯覺，因為大家比想像中還要不在意你。」小酒窩說。

　　影山茂夫沉臉，問：「你現身是想做什麼？」

　　「超能鍋蓋頭教祖甄選，本大爺的意思是只要我們合作，那麼新的神即將誕生。」

　　「你變成神以後，想做什麼呢？」

　　「這個嘛，本大爺還沒想好。一定會得到超越想像的力量吧」

　　影山茂夫誠懇說：「小酒窩，別做壞事了吧。」

　　小酒窩沉默，自顧自地飛離影山家。

　　「情況沒有改善請去醫院看看，醫院也是某種意義上的「聖域」，惡靈也會對此畏懼。」

　　靈幻新隆目送自稱惡靈附身使自己疲憊的客人離開。

　　他放松靠在接待沙發，同兼職的弟子、職員閑聊：「太平靜了，最近……什麼都沒有發生。芹澤，夜校上得怎麼樣了？」

　　「我很緊張，不過感覺還行。甚至還有比我年長的人。我對交朋友已經快放棄了，會再努力一下。」芹澤克也說。

　　「路人呢？最近有發生什麼有趣的事情嗎？」

　　影山茂夫吞吞吐吐道：「嗯……嘛……」

　　靈幻新隆：哈？

　　他自顧自收拾桌面文件道：「覺得自己最近開始受歡迎了？是喔。今天已經沒什麼事了，你們可以回去了，解散。辛苦了。」

　　「……」

　　小栗奈奈檢查著她的領地——靈幻新隆所居住公寓樓建築物和附近道路到處都有細小的裂縫，她沿著裂痕尋找起點，發覺整座城市無一幸免。

　　這座城市正發生著異變。

　　巨大植物的根貪婪地霸占了城市，並持續生長。

　　她來到了城市龜裂的源頭，神樹。

　　信徒對神樹崇拜意念彙集的能量日益膨大，在越發宏偉龐大的事物面前，她渺小就如一粒微塵。

　　「這樣下去，調味市會毀滅吧……」她喃喃自語。

　　小栗奈奈收獲了窗台上的成熟蔬菜西蘭花，做成料理擺在給提早收工的事務所負責人面前。

　　靈幻新隆面色凝重。

　　「吃呀！」小栗奈奈滿懷期待著，雖然蔬菜生長中途有靈力助長，但拋開不談的話那就是西蘭花自然成熟了。她很好奇味道。

　　靈幻新隆冷汗滴落，他接收到旁邊少女閃爍大眼睛裡透露的濃濃殷切。

　　「吃呀。」小栗奈奈重復。

　　他僵硬舉起筷子，夾著西蘭花靠近嘴邊。

　　小栗奈奈說：「吃。」

　　他把西蘭花放進嘴裡。

　　她迫不及待地問：「味道如何，好吃嗎？」

　　「還不錯，好吃。」靈幻新隆好像在吃西蘭花味道的塑料一樣，不過比上次的西蘭花味道好一點，但比難吃好一點也不會是好吃。

　　「真好！」小栗奈奈從中感到了滿足。

　　她雙手捧臉，臉紅紅的：「感覺此時此刻很幸福，埋下種子，誕生奇跡的生命，再讓它們變成美味的食物被人吃下，這可能是我鬼生最有意義的事。很多事情對人很重要，但對靈，細想都沒什麼意思。」

　　家裡的女鬼這樣說了，靈幻新隆讀空氣，努力解決完這盤塑料口感的西蘭花料理。

　　女鬼又尋找下一個受害者，召喚小狗過來：「HERO吃不吃，靈幻哥哥說很好吃呢。」

　　靈幻新隆阻止：「你放了鹽吧，這對小狗身體不太好，我一個人夠啦。」

　　小栗奈奈縮回對狗下手的魔爪。

　　看著靈幻新隆解決完西蘭花料理，小栗奈奈不經意道：「靈幻最近的委托不都有關建築物和道路龜裂嘛，這座公寓樓也有裂縫。我沿著裂縫尋找起點，源頭是神樹。」

　　「原來如此，植物的根部為了獲得營養而突破道路和鋼筋混凝土。作為城市狂熱崇拜對像的神樹反而侵蝕了它所『守護』的城市。」

　　「靈幻想怎麼做呢？」

　　「砍掉神樹。」靈幻新隆說。

　　小栗奈奈直視著面前的青年，他很肯定，似乎並不在意所說的事是多麼難以做到。

　　她反問：「我很好奇，你怎麼想的呀？」

　　靈幻新隆說：「我們也有那麼一點點責任吧。」

　　小栗奈奈想，他明明日常欺騙著任何人，卻有著很崇高的道德感。

　　「喔！」她答道。

　　「……不過這件事需要我的弟子幫忙，等路人忙完超能鍋蓋頭教的教主甄選。」

　　提到了影山茂夫，靈幻新隆得意說：「給了弟子5000日元作為置衣資金，不知道他會怎樣出現在明天的超能鍋蓋頭教宗教集會上……等路人成為教主，再提到他的師父我——馬上就要發財了！」

　　小栗奈奈贊同，她對影山茂夫強大的實力深信不疑。

　　第二日，靈幻新隆坐在電腦面前收看超能鍋蓋頭教祖甄選宗教集會的直播，他給小栗奈奈搬了一把椅子在旁邊。

　　屏幕中會場走來一位鍋蓋頭黑色校服的人。

　　靈幻新隆欣慰：「來了出現了，路人舉止挺大方嘛。」

　　「看不清他的臉。」女鬼歪頭湊近屏幕。

　　靈幻新隆視線穿過透明靈體繼續觀看直播。

　　鏡頭對准入場者拉近。

　　入場者外貌一切元素都和影山茂夫一樣，但卻更貼近於超能鍋蓋頭教所繪制的剪影，像是線繞出形狀後再上色的人。

　　「諸位，我就是作為領袖身份擔任教祖一職的『超能鍋蓋頭』。」

　　「嗯？這不是路人啊，怎麼回事。」靈幻新隆給影山茂夫打電話。

　　對方的電話提示已關機。

　　「完了，我父母好像信錯教了。」小栗奈奈呆滯。

　　剪影的人張開雙臂，引領著觀者進入他的言論裡。

　　「我會將大家引領向幸福。」

　　「我是神樹的創造者，神樹自由宏偉，請大家把神樹當成我。」

　　「膜拜我。」

　　「我讓你們見證奇跡——」

　　室內，地表裂開，一顆雄壯宏偉的西蘭花樹轟然誕生。

　　震撼了所有的人，紛紛感嘆這是真正的奇跡，沒有任何事物比控制巨大生命的誕生更為神聖。

　　好大一顆西蘭花！小栗奈奈想著自己種的小小西蘭花。

　　她：「……這算什麼呢，靈能灌輸膨脹做到的，這教祖不怎麼樣嘛。」雖然自己也往窗台蔬菜裡傳輸靈力，但是每天都有努力澆水除蟲用心愛護想讓蔬菜們自然生長。

　　靈幻新隆轉頭看憤憤不平的女鬼：「小栗……」

　　他笑著：「你說得很對嘛。」

　　「當然！」小栗奈奈點頭，十分理直氣壯。



位在漣漪的現實中

　　月當空，萬籟俱寂，人們陷入深眠。小栗奈奈離開公寓樓，按照記憶的方向回到生前的家。

　　她穿透牆壁，進入屋內，玄幻、走廊、客廳，自己曾經的寢室都被擺滿了超能鍋蓋頭教與樹的周邊，難以置信他們在這些無用的物件上花費了多少錢。

　　一切再不見她生前居住的樣子。

　　我和他們已經是不同的存在了，小栗奈奈再次意識到。

　　她來到妹妹的臥室，小栗娜娜子正在熟睡。

　　小學生小栗娜娜子夢見自己上課卻回答不出問題，引得眾人圍觀嘲笑時。

　　有人在旁偷偷告訴她：「書號NDC的一至五級類目分別稱為類、綱、目、分目和釐目。」

　　是姐姐的聲音，她重復這句話回答了提問。

　　沒人再嘲笑她。

　　那個聲音還告訴她：「我是姐姐，小娜和爸媽要一起離開調味市，去別的地方。」

　　小栗父母在各自的夢裡也聽到了類似的話語。

　　大女兒在夢裡說：「我是奈奈，爸爸媽媽和妹妹要一家人離開調味市，去別的地方繼續生活。」

　　小栗奈奈相信著靈幻新隆和他的弟子影山茂夫，只是神樹太過巨大，人與靈表面上又是那麼微渺，她心生畏懼。

　　小栗一家沒有離開的念頭，怎麼可以因為夢中大女兒的叮囑就遠離神樹和超能鍋蓋頭教所在地調味市呢。盡管最開始他們是彌補失去大女兒所破碎的心去寄托感情，可不知不覺神樹和超能鍋蓋頭教替代了本心，他們沉迷於狂熱的信仰裡。

　　這只是這座城市的一處普通家庭，並不特別。

　　靈幻新隆所居住公寓樓隔壁房間的男人十分興奮，他從未如此明確到自己是唯一清醒的存在。他也曾經迷茫，以為自己得面對真實的世界：末日不存在，他很安全。

　　他注意到了道路上不尋常的裂紋，沿著裂縫尋找源頭——神樹。

　　現在，男人在論壇發貼：你們繼續信仰神樹吧，世界快毀滅了，傻瓜們。

　　帖子很快被管理員刪除。

　　他再次通過外界的反應，明確自己是特殊的存在，他鎖上了通往外界的房門。

　　靈幻新隆開門，又停在了玄關。他的腳抵著門縫以防狗狗趁人不備偷跑出去。

　　「今天我會和路人商量除掉神樹的事情，你要一起來事務所嗎？」

　　小栗奈奈有些驚訝，她很快地回答：「好。」

　　家至事務所的路上，公益團伙在派發「神的恩惠」，是神樹為原來所制作的粉末，吃法是用水衝泡或者加在食物裡。志願者說：「營養豐富，有養生強健的功效！」

　　擦肩而過行人交談：「公園裡有人在派發免費的神樹糖果。」

　　「神樹可麗餅試吃活動大排長龍，我們也去吧。」

　　「神樹……」

　　事務所樓上的咖啡廳也推出了新的招牌飲品神樹咖啡，可愛的甜品們也紛紛都加入了綠色神樹元素。

　　「神樹使調味市蓬勃了新的生機。」人們說。

　　「好多綠色，都多到有點討人厭了。」小栗奈奈說，「我喜歡粉色……快點去事務所，把神樹除掉吧。」

　　神樹內部，根系組成的「超能鍋蓋頭教祖」汲取隨著信眾集體數量迅速激增的能量。一個柔和的聲音在神樹內回蕩：「瞬間支配圍觀者的感情，極為強烈的灌輸集體思想。」

　　「和一些偶像的做法差不多，好可憐，神樹也不過是一個植物形態的差勁偶像罷了。」

　　在「教祖」尋找來源間隙，旁觀者語氣的聲音迅速消失。

　　「哇，新的事務所呢。」小栗奈奈在靈能咨詢所裡左顧右看東摸摸西碰碰。

　　「路人的兼職時間在他放學社團活動結束後，上午到下午四點的時間芹澤會處理靈類事件委托……最近都是些建築裂縫的委托。這期間，小栗可以隨意打發時間。」靈幻新隆介紹道。

　　女鬼背著手，食指緊扣，她輕盈離開辦公室。

　　開啟一日工作的靈幻新隆迷茫：雖然是自由打發時間，但營業時間才開始……還會回來嗎……

　　扣扣——有人敲門。

　　「你好，請問有人在嗎？」女子高中生好奇地往門裡張往。

　　能透過光線看到少女身體背面的事物。

　　「啊，請進。」靈幻新隆抬頭，半緩後說。

　　女子高中生走進坐於待客沙發，看起來很是恬靜乖巧。

　　靈幻新隆給客人倒茶，客人端起茶卻沒有品嘗。

　　她開口：「靈幻大師，我叫小栗奈奈。我想做占蔔與人生規劃咨詢。」

　　小栗奈奈認真的說：「我今年十六歲，就讀於柚子胡椒高中。等會我會去學校參加一起高校選美比賽。你可以幫占蔔我十八歲的時候，會發生時候事情嗎？我有評選為最可愛的美少女第一名嗎？我考上心儀大學了嗎？我變成什麼樣子的人了呢？我得到我想要的了嗎？」

　　靈幻新隆回答：「我為你占蔔——你沒有評選為第一名，但你卻是最可愛的。你因為一些因素沒有讀大學。你變成了一個有些任性，善良的人。你會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因為你值得很好的。」

　　小栗奈奈沒忍住開懷一笑，笑眼彎彎。

　　「謝謝你！給你費用。」

　　她掏出東西遞給靈幻新隆，是半紅半青的小番茄。

　　靈幻新隆瞥著事務所裡的裝飾植物，光禿禿了，「你什麼時候摘的？」

　　「剛剛啦，不要太小氣喔。」女鬼說。

　　心血來潮扮演情景劇，沒想到靈幻新隆會接下劇情發展。小栗奈奈盯著處理工作事情的青年人出神，如果時間撥回兩年前，她來到靈能咨詢所，可能也會被一臉可靠值得信賴的靈媒師騙到吧。

　　她想：靈幻是個很溫柔的人，能遇見他真是太好了。至於戀愛不戀愛的，也沒必要再讓對方煩惱了，現在就很好……偶爾再讓對方做點怪夢也很有趣。

　　她平心靜氣的想：當下就很好。

　　神樹引發的思想狂熱馬上就將波及此刻平靜的人與靈，世界從不允許真正置身事外的存在，每個生命都站在充滿漣漪的，名為現實的水中。



總是失敗

　　「你來找我。」

　　小栗奈奈聽到清水美音的聲音。她閉眼仔細聆聽，黑暗中，清楚感知到她與新生神靈牽連的光線，精神沿著光線一直向前。她回過神來，發聲源位於神樹。

　　小栗奈奈告知同處一室的人，「靈幻，我出去一下。」

　　「以防萬一。」她遞給靈幻新隆一樣東西。

　　靈幻新隆：「小番茄？」

　　「嗯，差不多的東西。」一個黯淡無光的小「米粒」，是她作為光點分離出本體靈魂的一部分。

　　雖然不知道清水美音找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但現狀前往神樹也許會被波及吧。以防萬一。

　　小米粒被靈幻新隆揣入口袋。

　　「好像比之前還要巨大。」小栗奈奈仰目神樹。

　　她鑽入神樹內部。

　　一枚綠色的火焰正在其中熊熊燃燒。

　　「小酒窩先生？」小栗奈奈皺眉。

　　小酒窩說過，他想成為神……靈力膨脹的西蘭花，還有「只要人們「相信」其針對的對像就會大幅成長。因此被大量的人當作「神」崇拜的對像也都會是了不起的存在。」

　　「這些事情都是你做的嗎？」

　　小栗奈奈心中了然，並不需要答案。小酒窩是最純正的惡靈組成，惡靈無所不用其極想要實現執念。

　　「之前小酒窩先生說的我都想明白了，我來迎接屬於神的時代。」她乖巧道，找到清水美音之前還是同惡靈含混過去吧。

　　「我在這裡。」那個聲音又響起。

　　小栗奈奈情不自禁地往前一步。

　　小酒窩的語氣沒有一絲感情道：「本大爺改變主意了。所有的一切，再也無法與人共享。」

　　「我可以臣服。」小栗奈奈審時度勢，反正她只要找到清水美音就離開。

　　她仔細感受著投射的信仰光線鏈接在神樹內部何處。

　　在哪裡呢。

　　「我在這裡。」她離聲音源點越來越近。

　　綠色的藤蔓悄悄靠近透明的女鬼，越來越近。

　　藤蔓驟然發起攻擊，小栗奈奈連忙化作霧氣消失又再出現，她突然十分疲憊。

　　「還沒發覺嗎？你的能量正在被神樹慢慢吸收。」小酒窩說。

　　藤蔓與根系圍繞著它，再次構造「超能鍋蓋頭教祖」的空殼外表。

　　「原來是這樣。」小栗奈奈說，「改變主意真是遺憾，但你是神，我也沒辦法。」

　　藤蔓圍繞著她，形成了密不透風的網。

　　小栗奈奈再度化作霧氣，霧彙聚在清水美音的聲音源頭，她施展靈力從西蘭花梗肉裡挖出一塊碎片，是神社中倒塌雕像的殘留。

　　她抓緊了碎片。

　　清水美音的聲音於碎片中傳出：「小栗，你還好嗎？我對你是真的很不好意思，你兩次都是因為我間接陷入絕境，這次我則是直接原因，真是太抱歉了。本來不打算反抗，但這位的做法讓我太討厭了。我不認識別的靈，只能想辦法讓小栗來把我挖出來帶走。」

　　好多話，還好只有一個她作為清水美音的信徒能聽到。

　　「你說這麼多也沒用了，我們都快死了也。」

　　小栗奈奈感覺這簡直是無妄之災。

　　神樹的藤蔓像蛇一樣纏繞束縛小栗奈奈，再一次她直面死亡的降臨。

　　被神樹吞噬，化作神樹生長的養分。

　　「其實這樣也沒什麼不好，或者說簡直太好了。」她的思想被改變著。

　　她想：「守護神樹，獲得幸福。」

　　「我真的欠你很多，用最後一點神力幫你吧。」清水美音說。

　　幸福。

　　她養了只小狗叫HERO，可它不是HERO。

　　她的英雄是……

　　小栗奈奈想，唯一能讓她獲得幸福的人。

　　她不甘地用盡全力掙脫神樹的控制，沒有任何辦法。手裡抓緊了雕像碎片，用力把碎片往神樹空殼外表的惡靈扔去。

　　藤蔓卷住，再吞沒了碎片。

　　碎片猛然發出強烈的光。

　　無妄之災，小栗奈奈重復著。她已經透明得像不存在了。

　　這一趟找清水美音的事情還是失敗了吧，每件事她都失敗，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

　　影山茂夫走出神樹，對著木偶般的眾人說：「回去吧，大家。」

　　隔日，新聞播報著市民們拍到的奇異影像。

　　新聞主持人抑揚頓挫地播報：「天地異變在調味市連續發生。這棵被稱作神樹的巨大植物先是突然出現，再是竟然浮在空中慢慢消失。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市民對昨日的記憶模糊，專家推測調味市有可能遭遇了集體催眠……

　　虛空中，小酒窩無意義地隨著神樹殘肢漂浮。

　　他撓了撓靈體，不知為何那處總是很癢。那處慢慢膨大，撕裂拉扯著它的靈體。

　　它從身體裡分裂出一個漂亮女性靈。

　　小酒窩：！

　　清水美音：「終於出來了。」

　　小酒窩：？

　　這位漂亮的女性靈有一副十分動人的笑容：「你好，這裡是哪呀？我是清水美音，你正常了吧，可以把我送回神社嗎？」

　　……他們位於虛空之中。

　　所有人的生活依然不管不顧的前進著。

　　靈幻新隆吃東西時，家裡小狗總是會拱進主人的腋下，狗頭悄悄往食物處移動。一條口水的運動軌跡印在他的褲腿。

　　家裡的女鬼每次都會覺得人吃東西小狗光看著太可憐了，這時候就會拿出煮好的雞胸肉小塊作為零食扔給它。

　　小栗奈奈在黑暗裡清醒，她在一個狹窄黑乎乎的地方，旁邊躺著一顆綠油油的糖果。

　　綠色看起來很討厭，她努力將其拱出去。

　　「啪！」糖果落在地上發出聲響，靈幻新隆撿起從口袋掉落的糖果再扔進垃圾桶。

　　他想著：「不知道去哪了……」

　　小栗奈奈消失很多天了。

　　「HERO很想她吧。」靈幻新隆摸著毛絨絨的小狗，和小狗對話。

　　他就像一間門窗緊鎖的房屋，外面的人想打開它。開始是假裝可憐，說著外面很冷，不奏效後又變成了恐嚇，試圖用石頭敲碎玻璃，怎麼都沒有用。

　　她明明一直停留在門口，卻沒有按過門鈴。

　　門鈴響了。

　　守衛狀態的小狗對著門口汪汪叫。

　　「你好。」門口的人出示了證件，「你是靈幻新隆？你隔壁的人失蹤了，請問你對他有什麼了解嗎？」對方是來查詢失蹤者人際情況的相關調查人員。

　　「不好意思，沒有。」

　　靈幻新隆關上了門。

　　「欸，怎麼回事啊？」他口袋裡冒出聲音。

　　靈幻新隆從口袋裡找出聲源，是一顆發光的小米粒。

　　小米粒情緒很飽滿：「還以為那時候他就會改變了，我可是吃掉了他背後的惡靈。」

　　靈幻新隆指腹掂著它，不發一言。

　　「你不認識我了？我是小栗奈奈，不是讓你保管我的一部分本體靈魂了嘛。怎麼這樣不相信的表情。」

　　「你當時只是交給我，沒解釋吧。」

　　「……我是少女呀，也會覺得害羞。」

　　「好。」他點頭。

　　「又得慢慢長起來了。」小栗奈奈嘆氣，「得累積好久的靈能量呢。為什麼我總是失敗呀，好像做的每一件事都失敗。」

　　小米粒滾進手心裡，嚶嚶嗚嗚地哭。

　　他開導道：「真實的生活並不簡單呢。」

　　靈幻新隆內心的房屋裡刮起了呼嘯的風。



可憐可愛

　　公寓樓某間住戶失蹤了，失蹤者的家庭和社會關系淡薄，相關人員沒有任何線索，調查陷入僵局。合同正好到期，房東聯絡了住戶填寫的緊急聯絡人來處理後續，撥打的電話為空號，郵件也無人回復，只好自己找人處理失蹤者物品再對外出租。

　　除了出租公寓的房東和失蹤案調查人員，沒人在乎一個成年男人的憑空消失。

　　社會公開信息中，每年有八萬人被動或主動選擇失蹤。

　　房東說：「本來朋友推薦的是日輪靈能聯合會，但他們一起除靈的委托要價是二十萬日元起，我是不會付這麼多的。」

　　靈幻新隆附和：「確實呢，這價格不合理。」

　　房東繼續說：「網絡搜索到你的靈能咨詢所網頁——二十一世紀的天才靈能力者，特別是靈幻大師的套餐價格非常合適，我們還是親密的房東與租戶關系，如果有優惠就更合適呢。」

　　靈幻新隆殷勤：「您放心交給我吧！我等必將解決根源並將其清除！這個委托我靈幻新隆接下了！」

　　「作為熟人，關於事成後的報酬，我特別推薦這個工作日除靈優惠套餐。」他笑眯眯的。

　　看了價格，房東滿意簽字。

　　口袋的小米粒不安地發出噪音，應該是想說什麼，靈幻新隆把它放在手心舉高，聆聽對方的發言。

　　小栗奈奈說：「隔壁鄰居貌似變成了地縛靈了。」

　　「是啊。」

　　「那你怎麼辦呀！」靈幻好弱小的，她現在一點忙幫不上。米粒大的女鬼很擔心這位接近一八零的成年男人。

　　靈幻新隆：這個點，芹澤在上夜校的課程，那就打電話給路人了，交通費報銷。

　　「無法解決就給路人打電話吧。」他無憂慮很安心。

　　而且解決完惡靈轉身就能回家，好耶。

　　公寓隔壁房間，二十一世紀的天才靈能力者靈幻新隆與地縛靈的對峙僵持不下。

　　地縛惡靈說：「我堅定確認世界末日即將到來，房間儲存了大量的資源，我會在末日裡活得很久。可沒想到末日之前我就死在了下水管道裡，執念使我變成惡靈回到了房間並被這裡束縛。」

　　「等等為什麼會死在下水管道裡……不會是偷看裙底吧。」

　　惡靈臉紅不答，臉色恢復後再狠狠威脅道：「清除了我儲備資源的你等死吧！」

　　面對威脅，靈幻新隆十分沉著冷靜：「惡靈，放棄掙扎吧！」

　　地縛惡靈獰笑：「等死吧，出手吧！」

　　「我弟子馬上過來，你有什麼遺言盡管說吧！」

　　「……你廢話都好幾句了，你作為靈媒師還不出手除靈嗎？」

　　「你等等哦，我弟子應該快過來了，請耐心。」他維系著局面。

　　「話說之前我還找過你除靈，你是不是詐騙了我。」

　　靈幻新隆嚴肅道：「那倒不是，我是正經的靈媒師。如果你不想等我的弟子，你就愛去哪裡就去哪裡吧，就因為你呆在這裡房屋沒法出租才會有人委托我等除靈。」

　　地縛靈：「作為一個地縛靈，我能去哪裡？」

　　「那你就繼續耐心等唄。」

　　「那你趕快出手除靈啊！」

　　「催什麼，煩不煩啊，我現在就給弟子發郵件讓他快一點。」靈幻新隆掏出手機噠噠噠打字發送。

　　「……不是，你不是正經靈媒師嗎？」

　　靈幻新隆顧左右而言他：「入冬後氣溫驟降呢，下次得穿大衣出門了。」

　　小栗奈奈：真的好擔心這個一八零二十八歲大男孩哦！

　　在小栗奈奈極度擔心之際，影山茂夫到了現場。

　　「路人，干掉他！」靈幻新隆瀟灑指向惡靈。

　　影山茂夫揮手間，地縛惡靈徹底湮滅。

　　委托圓滿解決。

　　請弟子吃完蕎麥面各自回家後，靈幻新隆察覺小米粒女鬼一直不動彈。

　　他小心翼翼問：「小栗，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好擔心啊！」小米粒女鬼沮喪道，「我從來沒有意識到。」靈幻是這樣的弱小。

　　被柔弱的靈幻新隆沒理解意思。

　　小栗奈奈問他：「你從沒有過超能力嘛？」

　　「沒有。」

　　「那靈幻想擁有嗎？」

　　「從來沒有過呢。」

　　小栗奈奈十分消沉：「哎——」很長的嘆氣，「靈幻你什麼都不懂！」她覺得他很可憐，耀眼的太陽變成了路邊觀賞樹上一顆隨時擔心會掉落的橘子。

　　……即使是頂級讀氣氛大師也完全沒法讀懂青春期少女的心思。

　　可愛、可憐。

　　小栗娜娜子想：爸爸媽媽很可憐。她家可能是少有的後悔集體催眠結束的調味市民。

　　她看著父母去轉移注意力信仰「笑」宗教、信仰「超能鍋蓋頭教」和「神樹」，徒勞的，無濟於事。

　　但突然有一天，是很平常的一天，父母變成了很正常的樣子。一家人主動收拾了家裡，做了大掃除，扔掉了很多教會周邊。

　　媽媽摸著她的頭說：「沒注意到娜娜已經這麼高了。」

　　爸爸說：「今天發工資，我們一家人出去吃高檔壽司！」

　　喪子的悲傷會一直存在，但生活會逐漸開闊，因愛而悲傷，也因悲傷選擇更加去愛。

　　小栗家的女兒輕輕點頭：「太好了。」

　　入冬後事務所的靈能工作一下子變少了。雖然本來也流量也不多，但冬天的客流總是更少。

　　青年創業者靈幻新隆繼續琢磨著如何提高事務所知名度。

　　做網頁、上電視、直播除靈……很多他都做過了。

　　生前女子高中生的小栗奈奈提示了一些年輕人的流行。

　　靈幻新隆決定：拍短視頻到dikdok試試。

　　小栗奈奈：「好是好，可你的手機是翻蓋機呀。」

　　他喊來影山茂夫和芹澤克也一起拍攝。

　　「說不定反響好的話，我們的人生會因此改變哦！」

　　影山茂夫和芹澤克也超能力很強，但拍短視頻完全不行，總是出差錯。旁觀者小栗奈奈眼見兩人越來越憔悴。

　　「這樣下去完全不行，又要重拍了……算了，就讓我一個人上就好。」靈幻新隆整理衣領。

　　拍攝一天下來，小栗奈奈觀察到中途靈幻新隆的手掌一直握著，就好像手中一直有什麼東西一樣。明明她已經被揣回兜裡了。

　　結束後她好奇問：「你手裡心有什麼東西嗎？」

　　靈幻新隆才放松張開手。

　　「我很怕不小心就把你丟掉了，太小顆。」

　　小栗奈奈佯裝生氣：「哈？你竟然有丟掉我的想法！」

　　她又假裝哭泣道：「請保護我，不要丟掉我……」

　　靈幻新隆覺得現在只有一點點大的小栗奈奈很可憐。

　　超級努力拍攝的短視頻共榮獲得十九次瀏覽，賬號本人點的一個愛心。

　　靈幻新隆卸載了軟件。



真誠待人

　　小栗奈奈祈禱，能不能再來一個吞噬者給她撿漏。

　　祈禱沒什麼效果，畢竟她付出信仰之力的神靈和惡靈小酒窩一起在虛空中飄蕩。

　　有過靈力拔苗助長的白蘿蔔也提前自然種植周期成熟了，外表看起來水嫩嫩的。

　　實際上很難吃。

　　白蘿蔔由於被灌入過靈力的關系，它們的口感都很塑料，沒有食物本身獨特的香氣與味道。

　　靈幻新隆想不通為什麼家裡種植的蔬菜們都是同樣塑料的口感。

　　他思考是哪個因素導致的。

　　「你是怎麼種的？」

　　「澆澆水施施肥除除蟲曬曬太陽輸輸靈力。」對方很嚴肅，小栗奈奈老實回答。

　　「原來如此。」靈幻新隆扶額。

　　他對女鬼說實話：「真的太——難吃了！」

　　小栗奈奈：……

　　這件事上她內心有愧不好多言。

　　淪為道德的制低點，小栗奈奈情緒很萎靡。不過她常常都在道德的低處，倒也很快給自己找了行為辯解。

　　她以第一人稱開口：「奈奈也是第一次種蔬菜，都是因為那只小狗鬼吃掉了蔬菜精氣，所以不得已才灌輸了靈力。」

　　「沒錯，就是那只小狗鬼，它真的很壞，靈幻被它騙了！太會裝了！」雖然她所做所為還不如幽靈小狗單純。

　　靈幻新隆覺得好笑：「可它只是一條小狗。」

　　「別小瞧這些外表可憐可愛的小生物了，本質很糟糕，你已經被牽著鼻子走了。」可憐的、一丁點米粒形態的小栗奈奈說。

　　「不是這樣的。」他態度溫和。

　　「當盆栽也不錯，這些小生命會長久陪伴你。除非被狗啃掉，小狗真的很壞！」

　　靈幻新隆捂住小狗的耳朵，以防小狗聽到污蔑會傷心。

　　「明智的判斷。」

　　靈幻新隆稱贊對方遇到靈異事件後做出正確的選擇——前來他的靈能咨詢所。

　　老漁民猶猶豫豫說：「我們漁村出現了品行惡劣的河童，它會躲在水裡拉住村裡少女的腳，待其溺水，再吃掉少女的心髒。希望大師能幫我們驅除河童，酬勞上因為漁村現在是休漁期，還請……」

　　「原來如此。話說還過一些天就是除夕了，年後打漁我要收獲的四分之一。」

　　原來可以用魚付款啊，老漁民帶上老花眼鏡爽利簽字答應。

　　「村裡傳說水神降霜幻化成了河童，某種意義是水神的使者呢。」靈幻新隆給芹澤介紹著他調查的信息。

　　芹澤克也十分不解：「作為神的使者竟然干害人性命的事。」

　　靈幻新隆在河邊站定，陽光直面，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說：「神與使者沒有好壞之分，只是區別於人類的一種存在。它在人類中干了壞事，理應被人類懲罰。」

　　「咕嚕嚕嚕。」

　　河水中有什麼東西就要冒出。

　　「芹澤！交給你了。」靈幻新隆指揮部下出擊。

　　芹澤克也的力量團成念力球體罩，裹挾未知生物冒出水面。

　　水中生物在浮現在水面，一位穿著泳衣的年輕女性。她罵道：「變態！」

　　兩位青年男人愣在原地……原來是冬泳嗎，可現在真的很冷，寒風簡直刺骨。

　　「你是上次救了我的人嗎？」她指著身著灰色西裝的青年。

　　他曾在河岸邊救上一位和男友鬧矛盾、十分任性的年輕女性。

　　氣氛和緩起來。

　　「我是漁村長大的女兒，小田倉璃花。其實想很會游泳呢，謝謝你上次好心救了我。」小田倉璃花換了衣服，同他們交談起來。

　　靈幻新隆復述了老漁民的請求，還有他們的調查目的。

　　小田倉璃花皺眉，很是疑惑：「雖然我知道你說的那位老人，但什麼河童吃少女心髒，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村從沒有人失蹤，你們不信的話，我可以帶你們去村子裡問問大家。」

　　「好的，打擾了。」靈幻新隆示意芹澤克也跟上。

　　他們打聽著，村民大多表示沒有聽說類似事件，有些則明確表示不存在。

　　靈幻新隆總結說：「看來只是老人看花了眼嘛。」

　　他們來到老漁民的家裡拜訪。

　　老人很堅持他有看到河童會溺水少女，再吃掉她的心髒。

　　「就算有，被吃掉心髒的屍體去哪了呢。」小田倉璃花反駁老人。

　　「老人家就是很倔強。」小田倉璃花不耐煩道，「靈幻先生，芹澤先生，現在正好是飯點，請去我家吃飯可以嗎？」

　　小田倉家，塗著綠油油液體的矮小女人迎接客人，小田倉璃花叮囑讓她擦干淨臉。

　　抹掉綠油油液體，是一張溫婉的婦人面孔。

　　「這是我的母親。」婦人額首含笑，她的背十分挺直。

　　芹澤克也小聲道：「靈幻先生，她母親身上有詭異於人的感覺，不是惡靈，十分危險，請不要靠近。」

　　「喂，這裡是靈幻新隆，哦哦，要委托！？好的，我們馬上到。」他接起電話。

　　小田倉璃花和母親站在門口等待他們。

　　「靈幻先生、芹澤先生？」

　　「抱歉，我們暫時有事，只好下次再來拜訪了。」

　　小田倉璃花牽著母親進入房子裡。

　　恍惚間，靈幻新隆好像看到了她們身邊仿佛站著許多枉死的靈魂。

　　他們需要再去打擾一下老漁民了。

　　「你想了解我生前關於那個朋友的事？」小栗奈奈感覺莫名其妙。

　　反正她也無事可做，隨意聊聊八卦。

　　「小田倉璃花，我比較了解她的愛情故事……對了，她父母離異了。」

　　小栗奈奈講述記憶中為愛瘋狂的友人。

　　十六歲，校園的一角，幾個相似打扮的女孩圍坐在一起。她們彼此交換對方最深處的秘密以達成最忠誠的友誼。外貌，人際，戀愛，家庭。

　　所有人都輪了一轉，常常為愛發瘋的小田倉璃花說：「我很會游泳。」

　　「這算什麼秘密呀！」女孩們嗤笑。

　　誰都知道，不會有人真的會因為「愛」別人而去「死」。兩者必定有一個是假貨，要麼前者是感動自己，要麼後者是不會死。

　　小田倉璃花沒有反駁。

　　「她那個男朋友說有多不可替代也沒有，很平常的同齡人。聽說他開學給很多女生告白過，只有小田倉璃花答應了他。就是這種隨便湊對的情侶，每次都搞得驚心動魄。」

　　「最開始覺得他們這樣有必要麼，後面覺得也許這才叫談戀愛，現在又覺得就是剛好匹配到了……這種八卦對你的工作真的有幫助嗎？」

　　第二天，老漁夫領著靈幻新隆與芹澤克也，遵守在他見過河童食心事件處。

　　逢魔時刻的河景顯得分外冷寂。

　　三人共同看見了老人曾描述的畫面——少女被躲在水裡的河童拉住了腳踝，不停地在水中抽搐，少女精疲力竭後溺水。一大片血色暈染開，河童吃掉了少女心髒。

　　水中少女浮了起來，變大了兩三歲的模樣。

　　老人使勁眯眼睛，他看不清楚……

　　「小田倉璃花！」

　　靈幻新隆上前喚醒她，芹澤克也則去捉捕河童。

　　河童沒有反抗，被捉到後它乖順的立在水中，彎下了腰。它的頭頂凹陷處裝的水流了下來。

　　是一個又一個小田倉璃花的殘魂，從十幾歲模樣到現在。

　　一個個殘魂掉落水中開口說話：「每次跳下去都很害怕，這次一定會溺水了，一定會死掉了。」

　　「在生死間我知道誰都不值得犧牲生命。但上岸以後我就會迅速忘記，愛恨又占據了上風。」

　　「我父母離婚的時候，媽媽說她結婚的當初沒有想過離婚，沒有人會為了分離去相愛。我要完成這不可能的相愛，絕不分離。」

　　「我這次一定溺水死掉了吧，好難受啊。」

　　「很痛苦。」

　　「痛苦。」

　　……

　　「是生魂產生的妄靈，數量很讓人震驚。」芹澤克也說。

　　綠色的河童嗚咽叫著，它的語言很像嬰兒的啼哭。

　　小田倉璃花睜眼：「媽媽？」

　　她的下一句是：「媽媽，我理解你了。」

　　小田倉媽媽是水神使者的後代，平時會變成人類在漁村生活。她的女兒由於不理解父母關系變化而對感情關系有了執念，每一次為了維固關系去傷害自己，在死亡的恐懼下她會生出妄靈，靈魂也隨之分裂成碎片。

　　到最後，她會成為一具空有人類外表的軀體。

　　妄靈中的殘魂碎片被河童母親吞下並保存起來，她單靠自己無法歸還靈魂。

　　河童嗚咽開口，請求芹澤克也幫助，將殘魂歸還女兒軀體內。

　　芹澤克也照做。

　　雖然是虛驚一場，老漁民還是感謝靈幻新隆等人讓小田倉母女解開心扉，漁村的兩家人約定會在年後給事務所送魚。

　　事後，完整靈魂的小田倉璃花向男友仔仔細細講述了她的想法和感情，並提出了和平解除男女朋友關系。

　　男友說：「哦。」

　　他一直只是小田倉璃花愛情關系大戲裡的配角，不太重要。

　　與芹澤克也分別，靈幻新隆獨自回家，他總結道：「人們常常把不合理的舉動都稱為了愛情，小栗，不可以用傷害的方式去表達愛，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別人。」

　　小栗奈奈說：「對不起，我曾用做噩夢為手段逼迫你，我是個壞人嗎？」

　　「不是的。我同你講過吧，還記得嗎，我以前的交往過程中很多事情我並沒有正確的面對和處理……對她們而言，我確實是個壞人。但我並不是壞人。」

　　悲傷連綿不斷地從小栗奈奈心底湧出，大量的感情使她重新有了化形的能量。

　　她變回了美麗的少女，低垂著，眼淚掛在睫毛，要落不落。

　　「我真的做錯了，對不起。」

　　小栗奈奈終於意識到她是一個自私、任性、撒謊的人，她一直不停地給自己的過激行為找借口騙過自己和他人。

　　她認真的說：「我會尊重你的，真誠對待你，我發誓。」

　　可喜可賀。

　　靈幻新隆隔空輕拍她的肩：「沒這麼嚴重，我並不在意，而且確實挺有趣的。」

　　他又說：「我們都真誠一點也很好。」

　　身旁的幽靈點頭。



完全克制

　　「我現在就跟保鮮膜差不多，輕輕用指尖一滑就破了。」小栗奈奈向觀眾介紹自己的目前靈體狀態。

　　觀眾是一人一狗。

　　狗很沒有道德，平時看到垃圾桶裡塑料袋都要上去鑽一下撓一下再啃一口。人很有道德，他給小狗剪了指甲。

　　女鬼打開窗戶，寒風一下子湧入房間，透明的身體被吹得晃蕩，確實很像保鮮膜一樣在房間中搖曳。

　　她感嘆：「好脆弱的靈體。」

　　「啊切——好冷！」靈幻新隆打噴嚏，「新年前冷成這樣真是干什麼都提不起干勁啊。」

　　小栗奈奈突然提起：「除夕後的正日，你會回家嗎？」

　　「不回。」

　　「欸，為什麼，你和家人矛盾很深嗎？」

　　「倒也沒有什麼。你覺得我現狀如何？」靈幻新隆懶散道。

　　小栗奈奈說：「還挺好的呀。雖然我本以為成年人三十歲左右時就會自動有了高級公寓和黑卡——但你也挺好的，名下擁有小有名氣的靈能咨詢所，有兩個部下雖然是靠自己做完大部分瑣事，公寓，狗，一套西裝……脖子上還有一條圍巾。」

　　「聽起來很慘的樣子。」他對這些形容感到無語凝噎，「為什麼是高級公寓和黑卡？」

　　沒有經歷過社會毒打的年輕少女說：「哦，我看少女漫畫裡會出現的成年人一般都是這樣。」

　　靈幻新隆：「現實對我太殘酷了！」

　　「你現狀如何和家人關系很大嗎？」小栗奈奈迷惑，既然沒有大矛盾，自身現狀想相對還行，為什麼不回家呢。

　　靈幻新隆解釋道：「我父親是地方公務員，母親是家庭主婦，姐姐是銀行職員。」他的語氣很輕松，好像在提別人的八卦一樣。「他們對我的訴求是『體面、正當的工作』，結婚生子安頓下來，過一個相對良好的人生。」

　　「如果你在大公司裡工作，就符合你的家人想法吧。既然是大公司的話高級公寓也會有了，黑卡就再努努力。」

　　「四年前我就是從你口中的大公司辭職變成了「不負責任」的漂泊者呢。」

　　責任是經常能在社會上聽到的詞語，「負責」、「擔責」、「責任」。要有崇高的社會責任感，要承擔自己的生活、工作，要對他人負責——與自己有關系的人們。

　　世俗意義上成功成名反而不是成人的責任，完成家人的期待才是成人的責任。

　　小栗奈奈說：「能想像靈幻在職場上如魚得水的樣子。」

　　靈幻新隆自鳴得意道：「當時在公司可是大受各部門女職員的歡迎呢。」

　　「哈，那結婚呢？為什麼不找個女朋友呢。」她繼續發問，語氣輕快很不在意道，心裡緊張著。

　　「結婚只是無數種可供選擇的生活方式的其中之一，我暫時不考慮。女朋友只能看緣分了吧，沒有遇上合適的。」

　　「怎麼合適呢？」

　　「至少得滿二十一歲吧，我的原則是不可以對小朋友下手。」他摸鼻頭，笑眯眯答。

　　小栗奈奈說：「那祝你好運咯，反正你總是有道理在。」

　　她繼續隨著寒風飄蕩。

　　一個空中搖曳的保鮮膜。

　　新年快到了，雖然死在十六歲但作為靈也繼續「活」著，她讓自己跟隨時間一起漲一歲。

　　送走年前最後一名客人，靈幻新隆提議：「芹澤，要不要去喝一杯？」

　　芹澤克也推辭：「抱歉，學校的朋友今天請我去參加新年聚會。」

　　「這樣啊。」

　　「你交到朋友啦，太棒了！」小栗奈奈現身從角落裡冒出來，祝賀芹澤克也。

　　芹澤克也不好意思道：「順其自然好像也沒想像得那麼困難。」

　　她打趣說：「聚會上芹澤說不定順其自然會交到女朋友呢。」

　　「借您吉言。」

　　「芹澤先生喜歡什麼樣的人吶？」

　　「額……這個這個阿巴阿巴。」他臉十分的紅，嘟囔著聽不清的句子。

　　靈幻新隆看那一人一鬼聊的開心，

　　他：好寂寞。

　　電話鈴聲響起，靈幻新隆接聽：「喂，路人，怎麼了嗎？啊，UFO？哦，好吧，真拿你沒辦法。」

　　他裝模作樣向其余人宣布：「我年尾要去找UFO了。那群家伙只是想讓我租車帶他們去才找我的，哎，為什麼到了年尾我還要顧小孩啊。」

　　芹澤克也和小栗奈奈舉雙手為他高興：太好了呢。

　　「都是好消息呢，那待會我去給芹澤當參謀吧！」她心情不是很好，想和別人去玩，想看熱鬧。

　　靈幻新隆：「什麼參謀？」

　　芹澤克也臉紅未消：「阿巴阿巴阿巴。」

　　「聚會搭訕參謀呀，我很有被搭訕的經驗喔」

　　「……」

　　「欸？光看外表就很能明白吧！」

　　小栗奈奈跟著芹澤克也下班就走了。

　　「你們玩得開心……」事務所留下靈幻新隆一個人。

　　明明張口閉口自己很脆弱的小栗奈奈為什麼要跑去人多又陌生地方，雖然跟芹澤在一起確實也很安全。

　　一個人待著會那啥的靈幻新隆，暗自神傷。

　　不過他還有狗，回家狠狠揉搓狗毛。

　　他開門打算熱情擁抱小狗：「乖狗狗HEROOOO！」

　　門張開，小狗眼睛亮晶晶堆積滿滿的愛意。它與主人對視，在靈幻新隆沉溺小狗的愛片刻，狗乘人不備跑出去了。

　　速度很快，人都沒法反應過來。

　　靈幻新隆速度去追狗，他越追狗越跑，狗越跑他越喊，狗又被他的喊聲嚇到，更是跑得沒邊了。

　　最後他只得一邊奮力追逐小狗，一邊又細又嗲的聲音溫柔呼喚狗。

　　狗停下回頭了。

　　小狗望著主人猶豫。

　　狗頭也不回地跑了。

　　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靈幻新隆感覺天旋地轉，又擔心又著急，他在附近持續殷切呼喚小狗的名字。他還聯系了附近的人，希望他們看到小狗通知他：小狗叫HERO，喊它名字會有反應，帶著粉色項圈。

　　從下午找到晚上都沒找到。

　　鄰居通知他說看見狗在家門口呢。

　　十分狼狽的靈幻新隆趕忙回家，他看到女鬼牽著狗在家門口等。

　　小栗奈奈視線上下打量著冬日寒風裡大汗淋漓的青年。

　　她開口：「聚會太無聊了，芹澤剛舔了啤酒一口就醉過去了。」回來路上看到了很眼熟的小狗，仔細一看就是自家的小狗，「然後就把HERO牽回來了。」

　　小狗一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快樂無憂無慮小天使模樣。

　　靈幻新隆走向前去，他摸摸小狗的頭。

　　「以後我應該更注意一些。」

　　小栗奈奈說：「我就說了呀，你會被小狗牽著鼻子走的。不過能看到有能完全克制你的存在，這挺讓人開心的。」

　　她很歡快地笑。

　　靈幻新隆打開門，女鬼牽著狗回家。

　　晚上進入夢鄉，他夢到小栗奈奈的笑容，但接下來的發展和現實不太相同。

　　她撤下了笑臉，悶悶不樂說：「你總是很有道理，但有時候你是故意用道理欺負人。」

　　他說：「不好意思喔。」

　　夢裡的小栗奈奈說：「沒關系。」

　　狗好像不見了，但夢裡的靈幻新隆不是很在意，他想：這是他的夢，那小狗應該在家。

　　「你怎麼不開門進去呢？」他問。

　　小栗奈奈立在原地，她很迷茫地與他對視：「房屋的主人不讓進。」

　　「那你怎麼辦呢？」

　　「不知道，我想就這樣坐在門口發呆。」

　　樓道很暗，小栗奈奈在房門前坐下來，她單薄又透明，穿堂風經過帶動著她一陣晃悠。靈幻新隆也沒進屋，他陪在身邊。他們在門口一起出神，偶爾討論狗白日逃跑都跑去了哪裡。

　　除夕當天，該發出聲音的鬧鐘沒響。

　　一覺睡到大天亮，靈幻新隆睡得心滿意足，清醒的一瞬間他忘記了夢的內容。

　　他感嘆：「睡到自然醒呢。嗯？鬧鐘沒電了。」

　　小栗奈奈提醒說：「UFO快飛走了哦。」



除夕快樂

　　靈幻新隆顯得十分驚慌失措：「真的假的，大遲到了！虧我還總和路人強調守時的重要性！」

　　一通兵荒馬亂前往車行擺好「等待大家好久了」的姿勢。

　　影山茂夫他們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還要晚來一會。

　　一群人飛奔而來，影山茂夫難得大喊：「師父對不起！我們遲到了！」

　　他故作姿態：「別在意，今天可是除夕，放輕松就行。」後背冷汗淋漓。

　　匆匆忙忙開車出發。

　　泥舟山。

　　山路開車，靈幻新隆的臉上失去了平時的那份從容。

　　「路人！」

　　「唔哇——租的車撞樹上啦！」

　　還好沒有事故，靈幻新隆：「抱歉，大家沒事吧？」

　　「沒事。」除了被嚇到。

　　只有暈車的影山茂夫臉色越來越糟糕，眩暈惡心的他無法使用和控制能力。

　　眾人提議下車走到目的地。

　　「不行，我們這些登山外行走在非登山道的陌生路徑會非常危險，你們發生了什麼事我無法負責。」從容和可靠重新回到了靈幻新隆的臉上。

　　影山茂夫下車去吐，靈幻新隆安排大家下車後步行正道到公路招計程車回車站，後面他獨自再來回收車。

　　是很可靠的領導者呢。

　　但還是迷路了。

　　靈幻新隆說：「在視線良好的地方容易找到路——注意腳下。」

　　靈幻尋找UFO的登山活動比芹澤一開始就醉倒的聚會還要無聊，口袋裡變作小顆粒形態的小栗奈奈想。

　　意外找到了登山道，關於是否上山，由於迷路和疲憊，群體內爆發了小型爭吵。

　　有人落淚，氣氛變得沉重。

　　靈幻新隆在其中化解，他引導道：「吵架也無濟於事，往前走走看好嗎？」

　　「我已經很累了，你們繼續吧，我自己會回去的。」落淚的女孩說。

　　影山茂夫朝她伸出手：「小留學姐，我會拉著你一起走的。」

　　暗田留擦掉眼淚，選擇堅持。

　　靈幻新隆說：「那繼續走吧。」

　　口袋裡的小栗奈奈：真有趣，她撤回登山活動很無聊的評價。

　　一行人終於到了目的地泥舟山頂。

　　小栗奈奈從口袋裡探出頭，她對UFO是否存在存疑，但山頂的風景很漂亮。

　　年輕少年少女的活動裡靈幻新隆不是主角，他們吵吵鬧鬧，他只是站在一旁觀察著眾人的行動。

　　他察覺到了什麼。

　　他對臉色凝重的少年說：「你剛才說上網查了一整晚的資料，是不是還有什麼資料沒告訴我們？」

　　靈幻新隆擅長觀察別人的行動來查探其的內心想法。

　　少年艱難開口：「真的開不了口……這些行為沒有意義，我們召喚不了UFO，「無」是無法回應我們的。那本超自然現像的作者因為涉嫌欺詐被捕了。」

　　他又說：「抱歉。我只是覺得大家同心協力做一件事情，想做的事情都努力去做了，如果能不留遺憾的話一定成為我們美好的回憶。」

　　沒人說話。

　　靈幻新隆說：「說得沒錯，事情要盡力做才有價值。你們收集資料再付出行動，已經很了不起了，為自己驕傲吧。」

　　他們繼續嘗試著發射著心靈感應的信號，還在眩暈後遺症的影山茂夫努力使用超能放大大家的信念投向宇宙。

　　少年少女們追尋著宇宙和未知。

　　十分浪漫的。

　　小栗奈奈從口袋裡跳出，落地化作平時的模樣，只有少部分有靈感的人能看到。

　　他倆在旁邊等待著奇跡降臨，雖然並不報有期待。

　　UFO降臨了。

　　心誠則靈！

　　大家被外星人邀請到飛船裡玩。

　　連小栗奈奈都被邀請了，它們似乎並不是以□□區分生命，於是沒有靈感的地球人看見外星人對空氣邀請，他們中間空出一個位子讓給了空氣。

　　小栗奈奈開心坐下。

　　雖然沒有靈感的地球人不懂為什麼空位，但也許這就是外星人的文化，理解尊重。

　　與外星人語言不通無法交流，地球的少年少女對視，其中一個人拿出了游戲機。

　　坐空位的幽靈能通過靈能和外星人聊天，外星人自我介紹是心靈感應星人，還有很多其他類型的外星人來過地球。比如地球現在存在著的小灰人地底人蜥蜴人——

　　小栗奈奈能同外星人交流是因為幽靈也並非真的有發聲器官，說話只是模擬了生前模式，實際上和心靈感應異曲同工。

　　她同靈幻新隆復述著他們聊天的內容：比如外星人們登陸地球必須避開法國教皇新堡的小鎮，那裡的小鎮法律禁止外星飛碟在小鎮飛越、降落或起飛。

　　又比如影視中比較常見外星人形態的小灰人其實是真正外星人的機器人，就像人類在宇航員登陸計劃前先會發射機器人去月球火星探索的原理一樣。

　　蜥蜴人是木星阿努納奇人的後代，他們平時偽裝成人類在地球開鑿黃金和其它自然資源，在木星近日點時會運回自己星球。

　　還有地球各個政府為何都禁止個人去往南極，是因為南極連接著地球的平行宇宙，為了平行宇宙的每個地球都相安無事。當人們想要尋找平行宇宙，就可以穿過南極到另一個平行世界，見到另一個世界另一種選擇的自己。那些消失的飛機、船只都在別的平行宇宙裡。

　　外星人每講一個，小栗奈奈都會震撼加倍，原來地球的宇宙生態是如此的復雜危險。

　　講給靈幻新隆聽，他卻沒什麼反應。

　　靈幻新隆在想：零時了，得多一天的車租滯納繳費。

　　而同樣能聽到幽靈說話的影山茂夫萬分震撼。

　　「大人好無趣啊！」小栗奈奈轉頭和影山茂夫繼續復述外星人的地球世界。

　　雖然如此，其實小栗奈奈的心也沒完全在外星人上，她在想：太好了，和喜歡的人一起度過了舊年最後一刻和新年第一刻，好幸福喔。

　　除夕快樂！

　　分別時外星人拿出了漂亮石頭，小栗奈奈能感覺到裡面充滿了能量。

　　交換禮物時她作為靈一無所有，渴求地望著靈幻新隆。他接收到小栗奈奈的眼神，看起來很無奈。地球青年與外星人交換了兩份禮物，除了送出自己的熊頭睡衣還送出了一瓶香水，據說有利於瞬間睡眠。

　　她也擁有了一顆漂亮且充滿能量的外星石頭。

　　眾人離開飛船，正日已經到來，初升的太陽光芒四射。

　　大家為之驚嘆。

　　靈幻新隆作為唯一的成年人把他們送到公交車站，確保了每個人會安全回家再與之分別，回頭再繳納了租車公司的滯留費用。新年第一天就充滿了忙碌。

　　小栗奈奈把玩外星石頭，問：「去不去南極？我想看看平行世界是怎麼樣的。」

　　「現在？」

　　她點頭：「現在。」



天然水公司

　　靈幻新隆：「怎麼去？」

　　小栗奈奈：「游過去。」

　　「那你去吧，好走不送，我回家補覺了。」他連連哈切，一點興趣也沒有。

　　「啊？」

　　他們信步閑行在家方向的街巷。正日的清晨，街道上只有零星行人，店面也大都閉門未開。

　　靈幻新隆補覺到傍晚，一睜眼就看到女鬼在旁邊頹喪，她情緒低落地癱在打盹小狗身邊。

　　小狗的肚子一起一伏特別柔軟。

　　睡眠足夠的靈幻新隆感覺自己也變得柔軟，他對小栗奈奈說：「游過去，南極環流圍繞著南極洲，現在的你只能被吹著跑吧；那裡的平均溫度在零下50℃，面積比澳大利亞還要大，即使那裡真的有平行世界入口，這麼大的地方還不對普通人開放，怎麼找到呢？」

　　「不知道。」她好沮喪。

　　小栗奈奈想去看一下某個時間點自己一直活著的平行世界，會活成什麼樣子呢，即使只是很普通的生活，她也感到好奇。

　　靈幻新隆試著安慰她：「新年請你看電影，好嗎？」

　　不說還好，被安慰了自然而然大部分人就會表現出脆弱，被在乎了才會委屈。她心裡酸澀澀的，翻身趴在小狗身上，頭埋進小狗軟乎乎的肚子，嗚嗚地細聲哭。

　　青年輕手輕腳來到她身邊，輕輕拍背緩解她的委屈。

　　「去看電影吧，你買兩張票。」她把鼻涕眼淚都擦在了狗毛上，抬頭對靈幻新隆說。

　　電影很好看，中途有觀眾以為這裡沒人，想換坐在她的空位上，被靈幻新隆攔住。

　　但這些並沒有打消小栗奈奈的念頭，靈都是很固執的存在，她決定獨自去南極。

　　她需要能量。

　　夜晚。

　　「好久不見，黑影影山，能借給我你的力量嗎？」

　　小栗奈奈現在太脆弱，她很害怕自己被影山茂夫心底的漩渦吸成鬼干。

　　影山茂夫的心裡充斥著無法述說的、充沛的情感，他壓抑自己在黑暗裡形成了會吸收一切的漩渦。感情被牢牢捆住扭曲成了人形黑影，陰影溢出壓抑到極致的情感能量。

　　矛盾強力撕扯著其中靈體。

　　令人戰栗的黑影：「？？？」

　　她努力地在其中保持平衡：「我想去尋找平行世界，就是我做出了其他選擇的時空。如果我沒有做某一件事，接下來一切會怎麼樣呢？影山，你會不會經常有這種幻想。」

　　她握住黑影的手，把自己的感情傳遞過去。

　　「遺憾」

　　「你感受到了嗎？」

　　小栗奈奈同靈幻新隆告別，她把睡得昏天黑地的青年從被子裡薅出來：「我要去南極獨自找平行世界了，不管找不找得到都等我回來吧！一定要把HERO照看好，給蔬菜澆水。」

　　靈幻新隆：「啊？」

　　他眼睛像被糊住一樣睜不開，也聽不清對方在說什麼。

　　太困了他胡亂回著：「好好好……」伸手重新把自己埋進被子裡迅速睡著。

　　小栗奈奈沒有游過去，而是搭乘了南極科考船瀨白號。

　　船離案越來越遠，陸地變成了一個小點。

　　她抓緊口袋裡的名片，是很久以前找靈幻新隆要的那張，一直放在校服的口袋裡。

　　也許就像靈幻新隆說的那樣，比澳大利亞還要大的南極洲，她找不到外星人所說的平行世界入口。

　　找不到也沒關系。干什麼都總是失敗，她做好了這次也不例外的心理准備。

　　瀨白號全速前進的半個月後，南極洲到了。

　　她脫離科考隊，獨自走向南極的最深處。

　　「靈幻先生，年後好久沒見到小栗，她怎麼了嗎？」芹澤克也問。

　　「不知道。她太固執了，可能去南極找外星人了吧。」半夜被薅起來告別，他迷迷糊糊的什麼都沒記住。

　　固執、情緒化，有什麼想法都必須想實現，令人……擔心。

　　嘟——嘟——他接起電話，沒有來電顯示和信號記錄的通信。

　　對面說：「是我，小栗奈奈。我在南極呢，真的沒找到那個平行時空入口呢。我馬上就會回來。」

　　小栗奈奈掛斷電話，收好了印有「靈幻新隆」的名片。

　　她沒在南極找到任何能量異常的地方，這裡有高聳的冰山和曾經是湖的平地，聽說兩三千米下是流動的冰下湖，但她又不可能真的進入湖內。

　　她按原路返回，繼續搭乘過路的科考船便車。

　　回到調味市後，靈幻新隆的公寓裡居住著的是其他人，靈能咨詢所也不存在。

　　小栗奈奈站在人來人往的馬路上，周圍人匆匆路過，沒有一個人注意她，甚至還有人直接魯莽地闖過她，沒有歉意，所有人都看不到她。

　　她給靈幻新隆打電話：「你在哪呢？」

　　對方答：「我在事務所。」

　　「靈幻，我找不到你。」

　　她感到惶恐，意識到了有什麼不一樣了。

　　身著深藍西裝綠色領帶的黃發青年同她擦肩而過，電話那頭的人卻還在說話。

　　「不要著急，小栗。我和HERO會等著你。」

　　「……我找到你了。」她掛斷電話跟在了黃發青年的後面。

　　完全不同的感覺。

　　深藍西裝的靈幻新隆神色漠然地穿過街道，她少見到他如此的冷峻。對方無知無覺背後多了只幽靈。

　　「……天然水公司。」小栗奈奈抬頭念著進入的大樓標志。

　　銷售的秘訣是笑容——公司裡貼滿了這句話。上班族靈幻新隆，就像他提過的那樣受歡迎，是銷售部門的中心人物，所有人會自發地向他圍攏靠近。

　　小栗奈奈不知道現在怎麼辦，她只是跟著靈幻新隆觀察著他的一天。這曾是她的習慣，當她無法自由行動、不被同居一屋的青年看見時，觀察靈幻新隆是她每天的主要內容。

　　時間好像不曾流逝，一切好像都未曾改變。

　　她認真地注視著他。

　　下班路上，靈幻新隆與一位陰沉鍋蓋頭的初中生交錯，陌生少年突然喊住了他。

　　陰沉少年認真地提醒：「先生，你背後跟著一只靈。」

　　靈幻新隆沉默一會，停下問：「是惡靈嗎？」是中二妄想症嗎？

　　少年答：「不是，普通靈。」

　　「既然不會害人那就不管它了吧。」他漠然道。



糟糕的世界

　　「你好，我是小栗奈奈。」她對這個世界的影山茂夫打招呼。

　　影山茂夫沉默，就好像沒聽見一樣。他對靈與人都豎起厚實壁壘，區別於另一個世界的生存之道。偶爾會多余提醒別人，對方的反應都是類似的毫不在意。

　　他習慣了不被理解的生活。

　　靈幻新隆想了想又說：「謝謝你的提醒，我會注意。」

　　小栗奈奈看見影山茂夫眼睛突然亮晶晶一閃一閃。

　　不注意兩人錯開走遠了，她急忙跟了上去，又回頭對影山茂夫喊：「我會來找你的！」

　　幽靈跟著靈幻新隆到家，公寓條件很好，高樓層的落地窗一眼能看到市內最高的建築——調味市文化塔。

　　她在落地窗邊眺望這座本應被毀的塔，城市的夜景原來如此美麗。

　　小栗奈奈：這不就是少女漫畫的高級公寓嘛。

　　她去摸了公寓主人的錢包，想看看到底有沒有黑卡。

　　錢包裡放著家人的照片，還有一張對折的信紙。

　　她看了一眼趴在床上不動彈的人，沒有猶豫地抽出信紙閱讀。

　　本以為是女友情書什麼的，沒想到是靈幻母親的來信，大概就是抱怨他姐姐辭掉了銀行工作去追求什麼意義的生活，希望他能夠勸姐姐回歸正路，就像他一樣。後面就是問，有沒有女朋友啦，希望他和姐姐都早點結婚穩定下來。

　　「靈幻在看這封信時在想些什麼呢？」小栗奈奈問。

　　他聽不到，當然也無法回答她。

　　小栗奈奈繼續跟他說：「我知道你家在哪了，接下來我要去找我自己了，一會回來哦。」

　　靈幻新隆沒有回答，他已經疲憊地睡著。

　　小栗奈奈按照記憶回到了自己的家，這個世界的自己還活著，牆上貼著高校聯合評選美少女的第二名，考上了大學，好像還有一個男朋友。

　　「哈，誰啊？」她翻看十八歲小栗奈奈的新手機，尋找著線索。

　　在相冊裡發現了男朋友的照片——她和小學喜歡的大學生哥哥重逢後在一起了。男友也是二十八歲的青年——原來對方和靈幻新隆一點也不像。

　　手機跳出了line的新消息。

　　男友：考慮好了沒？

　　男友：奈奈快點申請完退學後我們就結婚吧！想要一個和奈奈一樣可愛的女兒，一定會給奈奈幸福的！

　　男友：可愛貓貓表情。

　　幽靈小栗奈奈想：這，非常的糟糕。

　　回靈幻新隆高級公寓的路上，她碰到了日輪靈能聯合會的成員在捕獵惡狗靈。小栗奈奈小心地躲在角落。

　　惡狗靈龐大而猙獰，惡作劇作弄在身體上的畫痕膨脹開裂，它不停地怒吼。好可憐，惡狗沒有遇見過好心人幫助洗掉它身上充滿惡意的污垢。

　　在日輪靈能聯合會的會長淨堂麒麟出手時，小栗奈奈奪走了他們的勝利果實。她狂奔著抱狗逃離現場，狗很害怕，一直用利刃般犬齒撕咬她的靈體。

　　「好了，乖一點，我帶你去找會對你好的主人。」

　　狗蜷縮成了小小團。

　　一切都出乎意料，小栗奈奈感覺很迷茫。她是因為「遺憾」而來到這個世界的，不是說這個世界很爛，相反它非常正常，就是意料中會發生的故事。

　　現在靈幻新隆的公寓裡有兩只靈了。她在浴室放水清理干淨惡狗身上的髒污。

　　狗洗干淨後趴在沙發下的角落裡。

　　小栗奈奈蹲在沙發旁對惡狗靈循循善誘：「你要乖一點，你會很喜歡他的。不過要留在他身邊你得注意很多。對方是普通人，看不到你，自己主動跑去被摸摸；不准在家裡搞破壞，不然我就吃了你！」

　　怕第二天嚇到公寓的主人，小栗奈奈在字條上留言：別問為什麼，你家裡現在有兩只幽靈，一好一惡。惡靈是小狗鬼，它很喜歡你，你摸摸抱抱它，它就會心滿意足升天了。

　　早起上班看到字條的靈幻新隆：是不是得預約心理醫生了，工作壓力已經大到這個地步了嗎！

　　可他明顯能感覺到有個看不見的生物拱著自己的腳，半信半疑撫摸「透明的狗」。

　　也許小狗是真的，他願意相信。

　　……

　　說著我找到你了的女鬼掛掉電話就再沒動靜，他很擔心啊。事務所裡，靈幻新隆嘆氣。

　　對方再怎麼也只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不知道她目前的情況。

　　深陷青春煩惱的影山茂夫到事務所請教師父感情問題。

　　「我不知道我喜歡小蕾的哪一點……因為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所以無法去表白。」

　　豐富經驗的成熟男人靈幻新隆回答：「初中生因為外表而喜歡人是理所當然的。」就算是成人因為外表而決定相愛的也不少見。「希望相信自己是與眾不同的心情不是不能理解，但說到底，男人就是很單純的生物。」

　　「對吧，芹澤？」他示意道。

　　芹澤克也說：「我很羨慕你有喜歡的人，那份喜歡的心情是真實的。既然是真實的存在，那說不出理由也並不是問題。」

　　靈幻新隆：芹澤回答好帥氣哦。

　　「對！我正想這樣說！」他找補道，接著說，「說出自己的真心話吧！粉飾自己是沒用的。做你自己就行了，看清自己，你只要把你心底裡的東西講出來就好了。」

　　影山茂夫向他們道謝：「謝謝……我會這樣做的。」

　　影山茂夫離開事務所後，芹澤克也好奇道：「真沒想到啊，靈幻先生，我以為你會給他一些耍小聰明的建議。」

　　靈幻新隆說：「如果這件事發生在我身上，我肯定會耍小聰明，倒不如說我如果展露了真實的自己，肯定會被甩啦。」

　　「但是路人不一樣，他不帶絲毫謊言地、筆直地活下去。保持雙方的原貌，互相扶持，不讓對方走歪……」

　　「小蕾和路人能成為這樣的情侶就好了。」

　　電話乍然響起，是來自平行時空的通信。

　　從聽筒裡傳遞熟悉的女聲：「喂，靈幻，我是小栗奈奈。你知道我在哪裡嗎？我找到你了呢，不過是平行世界的你。這個世界發生了很多糟糕的事情呢……我心裡一直很遺憾，但現在感覺，原來自己已經身處最幸運的時空支線裡。你等我好吧，我很快會回來的。」

　　靈幻新隆說：「好。」

　　「兩個世界表面發展截然相反，可我感覺這對應相反的事物尋根究底是源於同樣的原因。也許我會更理解很多事情。」

　　執拗又情緒化的少女又說：「其中，我也更想理解你，我會理解你。」她的心火熱得能將人灼傷。

　　靈幻新隆說：「嗯。」



一開始誠實面對對方

　　對小狗鬼進行例行的威脅後，小栗奈奈出門，她依說出口的約定去找這個世界的影山茂夫。

　　影山家，她等待在窗口，沒有貿然進去。

　　影山茂夫推開窗戶，眼神錯開漂浮的靈，盯著天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小栗奈奈主動說：「你好，影山，你還記得我嗎？」

　　他注視她：「你是那天的靈。」

　　小栗奈奈點頭，問：「我們可以聊聊嗎？」

　　「我來自異世，借用了另一個世界你的力量，我很感激你。」我想幫助你，相比之更壓抑更苦悶的你。

　　……

　　小栗奈奈描述了她所知道的發生在另一個世界的一些事情。

　　影山茂夫說：「另一個世界的我有師父和朋友……那個世界的我被拯救了呀。」

　　她回道：「也不一定，比如靈幻，他是一個利用你的靈能欺詐師，雖然這個騙子是很好的人，但這算什麼呢。」她喜歡靈幻，可非要形容的話事實就是這樣。

　　影山茂夫沉默。

　　半響他說：「我不知道，其實我誰也不相信。」

　　某種程度兩個世界的他是一樣的，從超能力傷害到了弟弟律後，他不再承認自己的存在。畏懼自身的力量，否定自己的存在。

　　沒人會接近真正的他，沒有人能拯救他。他不被任何人理解。

　　想要逃避超能力，可超能力是他的本身。

　　壓抑。

　　小栗奈奈恍惚記得靈幻曾經說過這句話。

　　「其實我誰也不相信。」

　　她突然笑起來：「我明白了，你和靈幻好像哦，就是那天對你的提醒說謝謝的男人。」本以為兩人是完全相反、從而互補的師徒。

　　表面是確實如此，一黑一白的存在。超能力者與普通人，不懂氣氛和讀氣氛藝術家，真誠的人和謊言為生的人，強者與弱者，弱者與強者……

　　可實際上他們同樣的討厭著自己的另一面，超能力帶給了影山茂夫強大與痛苦，欺詐帶給了靈幻新隆便利與逃避。

　　他們追尋和逃離著自我本身。

　　小栗奈奈說：「那個世界的靈幻曾經對你說，『你成長了呢』。」當時她在靈幻新隆的夢境心靈裡，感受了他的欣慰之情。

　　影山茂夫睜大了眼睛。

　　他們同樣渴望著拯救別人和被人拯救。

　　「即使是這個世界，即使是現在，你們依然非常需要對方。如果能一開始就誠實面對對方，也會是很好的故事吧。」

　　「影山，去向他求助吧，他是個很好的人，完全無法拒絕你呢。」

　　「或者，去幫助他，因為他是個異常弱小的人。」

　　「他會拯救你，你也會拯救他。」

　　他們會以接納互相完全相反的表面來接納自身相同的內在。

　　從影山家離開，小栗奈奈想自己也許做了一件好事。如果她是看過的少女漫畫女主角，那男主角靈幻一定是被她挖掘內心然後拯救那麻木破碎的心……等等，這樣的話被男主影山拯救心靈的靈幻不就是女主了嗎？

　　她打了個冷顫。

　　不管是哪個世界的靈幻新隆，小栗奈奈都無法拯救他。這是一位以自己的道德邏輯活了二十八年的成年人，並不需要王子公主式的拯救。他需要的是一個和他相同又相反的陪同者，影山茂夫就是那樣一個人。而影山茂夫還是少年人，他需要童話般天降神兵的「拯救」。剝開事物表面看到真實，靈幻新隆恰好有著童話中金子的心。

　　小栗奈奈感受到了愛的一種方式，她不要用「愛」當作借口控制被注意的對像，不要妄圖完全占據對方的世界，愛的世界可以很豐富。

　　人們不止需要一種愛。

　　給予自己所能賦予的幫助後等待是很好的方式。

　　控制偽裝成了愛，就是這個世界十八歲小栗奈奈遇到的愛情。

　　幽靈完全明白年齡相差過大的情侶會產生權力傾斜的意思了，這不是貶義，只是描述大部分關系裡會產生的狀態。

　　十八歲小栗奈奈被二十八歲的男友以愛為名操控。

　　那天她翻閱了手機裡的聊天記錄。

　　男友：你不懂，我是為了你好。

　　男友：你愛我，你就得這樣做。

　　男友：愛是你為我拋開一切。

　　他翻來覆去的暗示：你不需要家人和朋友，我同時是你的長輩和愛侶，還是需要你全心意關愛的「嬰兒」。

　　他要剛成年的少女退學結婚，一個並沒有真正長大的孩子生一個小孩。

　　男友說：「我所做的一切是為了你好。」

　　非常糟糕。

　　更糟糕的是，十八歲的小栗奈奈無法分辨愛與控制。

　　她想到的只有：我要愛你，原來這樣做才能表達我的愛嗎？

　　十八歲的小栗奈奈雖然同同齡人談過戀愛，但她實際上對愛一竅不通，戀愛的雙方更像是社交裝飾物和玩伴。

　　她遇上了比她長十歲的人，完全無法應對對方擺出年齡經驗的手段。

　　不平等的關系裡她是任人打扮的小寵物。

　　這並不是什麼大問題，只需要她再長大一點或者經歷豐富一點就好了。

　　可她只是現在的她，普通的十八歲，被年長的人用愛、命運、重逢等詞彙迷惑捕捉，馬上就會被收置籠養。

　　幽靈覺得很可怕。

　　靈幻新隆下班路上，又遇到了那位陰沉的鍋蓋頭初中生，對方在請求著他的幫助。

　　他莫名答應了，仔細的聆聽對方的煩惱。

　　「我很畏懼自己的力量。」

　　靈幻新隆：哈？

　　可無論如何對面的少年不像是在開玩笑，而是很認真的煩惱。

　　靈幻新隆說：「我對超能力的事情一竅不通。運動能力、學習能力、社交能力……超能力也只是一種特征而已。把它當做自己個性的一部分去接受它，接納自己。成為一個好人吧。」

　　他看到了這位少年隨著他話語亮起來的眼眸。

　　他不自覺地說了更多。

　　路口分別時，少年問：「我還能再來找你聊天嗎？」

　　「怎麼說呢，我真的是很忙……」然後他們交換了聯系方式。

　　你是誰？

　　靈幻新隆在字條上留言。

　　那只幽靈寫下：我喜歡你。

　　「希望你開心。」小栗奈奈輕快地說。

　　干淨的幽靈小狗圍在靈幻新隆腳下轉圈圈搖尾巴。

　　她伸出爪子殘忍揉搓毛絨絨的狗：「小狗也愛你，小狗也希望你開心。」

　　小狗鬼：雖然只想和主人玩，但還是勉為其難的搖搖尾巴。



有點審美吧

　　被幽靈喜歡上的感受是什麼？靈幻新隆：沒什麼特別。

　　它們的存在感並不高，除了幽靈小狗總是會突然在腳邊絆他一跤。

　　家裡的幽靈又出現了，它在字條上抖抖線條畫著一只生物的肖像畫。

　　靈幻新隆很努力的猜測，模樣勉強能看出是小狗，他不確定道：「小狗嗎？」

　　字條：很難看出來嗎兩只耳朵一張嘴都和這狗一模一樣。

　　靈幻新隆：「行吧。」他又看不到靈。

　　幽靈又在類似小狗的肖像畫上塗上了粉色蝴蝶結項圈，在旁邊著重標注：買！

　　靈幻新隆：「行。」買個狗狗項圈為什麼要繞這麼大一圈。

　　他給看不見的小狗扣上粉色蝴蝶結項圈。

　　「真的是小狗呢。」

　　靈幻新隆此刻真正相信了靈的存在。

　　他想到了那個向他求助的、超能力困擾的少年，心底產生了一絲憧憬，他也想抓住某些東西，成為某個特別的存在。

　　他做了一個決定。

　　小栗奈奈正在進入自己的夢。

　　夢裡很多記憶獨屬於這個世界的小栗奈奈。她們在生與死的路□□錯，各自有了不同的經歷。

　　去了解自己是很奇怪的感覺。

　　幽靈徑直往深處走去。

　　她的心靈是一片逐漸枯萎的荒地。

　　荒蕪的土地困惑著：「我怎麼能是一個男人的愛侶，同時作為他的媽媽，最後還是他的乖女兒呢？」

　　「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你的身份不是某一個功能的詞語，不能忘記自己究竟是誰。」

　　名字也是一種言靈，謹慎被別人定義的詞語重新命名。

　　「好荒涼啊，送你一顆外星石頭。」是之前交換禮物時她擁有的一顆，揣進口袋裡一直放著，差點忘記了它的存在。外星石頭還是很漂亮。

　　她把漂亮的石頭埋進泥土裡。

　　「就讓它作為你的錨，不管你未來選擇發生什麼，你不至於會迷失自己。」

　　被傷害，也是人生的一段過程。

　　幽靈理解自己，從而同情自己。

　　荒蕪的土地起伏著，變成了一牆泥土的「巨浪」逼近小栗奈奈，即將吞沒她。

　　夢境裡的心靈劇烈波動，同樣作為自己的同情像是對她的羞辱。她惱羞成怒道：「你比我好很多嗎！你憑什麼理解我，被拒絕的你很可憐哦。我可是被主動追求的，你這樣的存在憑什麼同情我？」

　　自己說話真的好討厭……

　　原來自己是個這樣煩人的角色麼……

　　幽靈尖叫：「那把石頭還我！管你去死！」

　　對方又不還。

　　床頭正充電的手機不斷地閃現新信息。

　　男友：決定好了嗎？

　　男友：奈奈，太愛你了！我受不了我們分開。

　　小栗奈奈說：「隨便你的選擇啦。反正我已經死了，你會不會被控制、被傷害得習得性無助都無所謂，我不是你，你的人生隨便你糟蹋。不過你能不能有審美一點呀，說實在的他並不帥呀。」

　　她也是到了這個世界才發現的，原來記憶中的大學生是有美化濾鏡版本。

　　荒蕪之地說：「我現在才意識到他確實不帥也。」

　　幽靈說：「……不喜歡醜男人呢，感覺帶出去會丟臉。」

　　荒蕪之地說：「欸。」

　　靈說：「但你喜歡就沒辦法了。」

　　地說：「仔細想想也還好，我的朋友們不會在背地裡說我男朋友很丟面吧……」

　　心靈吞噬了來自外星的石頭，它得到一個充滿能量的錨點。

　　從泥土裡冒出一片綠葉。

　　幽靈小栗奈奈說：「總之我的眼光比你好很多很多。」這主要是運氣問題。

　　一個能死了又死再死的存在，她的運氣一定是非凡的。

　　手機對面的男人看到消息終於已讀而感到舒心，他迫不及待期待著答案。

　　顯示小栗奈奈一直在打字，打了很多字最後又刪掉。

　　她回：不！

　　幽靈湊近瞧著聊天頁面，她很高興，必須把這件事原封不動告訴靈幻，讓他知道自己能負責人生的選擇。

　　如果可以她也想分擔他的「責任」。

　　小栗奈奈越發得意：哪有她這麼優秀的鬼，世間少有。

　　隔日，靈幻新隆從天然水公司收拾東西離開。他毅然決然地辭職，雖然還沒有想好接下來干些什麼有趣的職業。

　　一位漂亮的女性同他擦肩而過，靈幻新隆回頭瞄了眼。大概是大學生年紀。

　　「她挺好看的。」他想，轉頭忘了那人長相。

　　緣分很奇怪，人的一生會與兩千萬人擦肩而過，隨便連線兩個人並希望他們自然認識的概率無限接近於零。所有的平行時空，只有一個世界的小栗奈奈會認識靈幻新隆——她腳滑後腦勺著地後變成幽靈，附著物還被靈幻新隆偶然撿回家的世界。

　　「你很幸運嘛。」小栗奈奈說。

　　她抓住幽靈小狗，給它戴上了寵物裝飾作用的可愛毛絨小帽子。

　　小狗不停扒拉頭套，它很不適應。

　　「我知道你不習慣，但這樣你就能被靈幻看到了。帶著的話，你主人就會親親抱抱你咯。」

　　幽靈小狗表情嚴肅，也不扒拉頭套了。

　　它轉身跑到玄關面朝門口趴著。

　　工作日的靈幻新隆提前回家，他在玄幻撫摸了漂浮地面的頭套。

　　手感毛絨絨。

　　他告知了家裡幽靈兩個壞消息。一個是他工作沒了，一個是高級公寓沒了。

　　小栗奈奈沒想到只是小小的蝴蝶效應就導致靈幻新隆從小有資產淪為赤貧。

　　原來她來到這裡是為了給這個世界的靈幻新隆帶來貧窮！

　　……

　　等到幽靈小狗感到幸福滿足而升天後，幽靈留下兩張皺皺的字條。

　　一張上面寫：「イプよスヘ」

　　一張是抖抖線條畫的她和小狗，畫風很難辨認，大概應該是一人一狗。小狗除了塗了粉色蝴蝶結，還畫上了天使光環。

　　小栗奈奈啟程返航，走前她同影山茂夫借取能量和告別。

　　影山茂夫說：「那個世界的我也並不是笨蛋，也許『我』知道『師父』的真面目，但……」

　　他微微笑，看起來十分可靠，「並不是被騙，『我』在等待。」等待欺詐的人坦白，等待壓抑自我的人接納自我。

　　「聽不懂呢。」小栗奈奈茫然道。

　　「拜拜！」

　　他們分開。

　　小栗奈奈再次穿越極點，她要回到靈媒師靈幻新隆所在的世界。

　　「你在平行世界裡做了些什麼呢？」靈幻新隆問。

　　女鬼溜達檢查家裡各處情況，蔬菜們被打理得十分精神。她答：「可復雜了，我給人勸學，還給兩位有緣人牽線，給流浪狗找領養，給人弄丟工作咳咳……仔細想想好像沒做什麼。你呢，你做了什麼？」

　　他注視著屋子裡轉來轉去的女鬼說：「工作非常忙碌，前些天還消滅了想要讓世界陷入黑暗的惡魔呢。事務所開發了販賣淨化昆布茶的新方案……昨日幫陷入青春煩惱的路人答疑解惑，希望他今天的告白順利。」

　　「欸，今天？」小栗奈奈驚訝。

　　她這一來一回的穿越跳脫了時間，距離平行時空的通話並沒有多久。



道德水平太低了

　　米裡一問：「你喜歡她的哪一點？」

　　芹澤克也說：「這份心情是真實的，說不出理由也不成問題了。」

　　師父問：「重點不在於你喜歡她哪一點，而在於你是不是真心喜歡她？」

　　師父說：「看清你自己。」

　　為什麼喜歡高嶺蕾，影山茂夫不知道。他只重復著「我從小就一直喜歡她。」

　　一直，一直。

　　所有人都為他打氣，他獲得告白道具：花束一枚。

　　小栗奈奈也很關心這件事，靈幻新隆白天還需要照常去事務所上班處理委托。她特地飄到附近，秉持看熱鬧的心態：影山茂夫是一個很特別的人，他喜歡的人會是怎麼樣的呢？

　　然後她看到影山茂夫差點死於飛馳的車下。

　　小栗奈奈：「哈？」

　　她悄悄阻止了悲劇發生。

　　影山茂夫救了貓咪和過馬路不看路玩游戲的小孩，他從地面上爬起來，拍拍灰塵，拿起鮮花，繼續在告白之路前進著。

　　然後他差點死於掉落的廣告牌下。

　　小栗奈奈：「欸？」

　　她又一次阻止了悲劇發生。

　　他又救了街道等車閑聊的一群學生。影山茂夫繼續走向告白地點。

　　再次，路邊人手上拿著珍珠奶茶的吸管，突然左腳絆右腳摔倒，吸管差點戳死他。

　　「嘎？」

　　怎麼回事？小栗奈奈感到迷惑。

　　回避。

　　她以前不想做作業時候就會制造各種意外，定個整點開始然後意外玩手機幾個小時，整理書桌又意外翻到自己一直很想重溫的少女漫畫到深夜。結果都是第二天急急忙忙地到校抄別人的答案。

　　如果影山是故意的——他是一個如此強大的存在，為什麼要故意找死呢？她思考著。

　　他是因為「不想告白」嗎……

　　為什麼一直喜歡高嶺蕾，喜歡高嶺蕾的哪一點，影山茂夫不知道。

　　他曾經埋怨過她。「氣氛，看看氣氛啊！」高嶺蕾的臉扭曲成「笑」的模樣，給予他強烈的壓力。

　　他也不拒絕其他女孩的告白信件和上下學邀請。

　　「我喜歡小蕾……」深深映入他的腦海，從未懷疑的喜歡。

　　再一次，影山茂夫遇上微小的意外，即使他的超能是如此強大足以解決一切問題。

　　小栗奈奈只是在角落裡沉默關注，她沒法阻止一個刻意的事故發生。

　　關於告白的一切都太古怪了。

　　近一年前被邀請加入社團時，他們提出「你的想法？想做什麼事情？」

　　影山茂夫想：我想看起來快樂的人應該是被人所羨慕的。

　　戀愛挺讓人快樂的呢。

　　從小的時候他就想引起高嶺蕾的注意，常常表演超能力給她看。

　　小孩子影山茂夫指著天空說：「小蕾，你看！我只表演給小蕾看哦。」

　　小青蛙被念力包裹，漂浮在空中游泳。

　　高嶺蕾說：「我已經看厭了。」

　　她立刻被其他的活動吸引興趣。就好像影山茂夫的超能力無足輕重。

　　影山茂夫倒下，他周遭的空氣撕裂，大地震怒，以他的身體為中心物體轟然碎裂。

　　天崩地裂裡，他站了起來。

　　力量源源不絕在破碎中溢出，壓抑的情感具現化為黑色線條纏繞著影山茂夫。他像一個陰影組成的怪物。

　　這是一個怪物。

　　一切活著的生物紛紛逃離超能力所涉及的範圍。

　　黑影撿起告白花束，喃喃道：「因為喜歡小蕾的人是我。」

　　「那麼，我們走吧。」他會帶領著弱小沒用的另一個自己，堅定走向目的地。

　　膽敢阻撓之物，盡數排除！

　　小栗奈奈曾共鳴過影山茂夫的情感，她理解他。陷於痛苦和悲傷的怪物施展暴裂力量來對抗不接納自身存在的世界。

　　「影山！」她喊住對方。

　　黑影漠然回頭。

　　小栗奈奈立在原地說：「祝你順利！要好好告之對方自己的情感呀！」

　　以他為中心的城市建築群已完全損毀。

　　小栗奈奈沒有想很多，比如破壞了城市人群怎麼疏散。早逝少女的心中盼望著炙熱、充滿破壞性的愛情舉動，最浪漫的莫過於愛與死亡相結合。

　　愛就應該是瘋狂，奮不顧身，毀滅一切。

　　誰想要健康的愛，它就跟健康減脂水煮雞胸肉一樣，對身體超好但精神生不如死。

　　沒啥道德心的女鬼離開附近區域，快樂去找靈幻新隆了。

　　電視播報急訊：周遭的居民請遵從避難指示迅速撤離，地震波動及強風仍未查明來源。

　　芹澤克也念著手機消息：「伴隨著地動各處發生了事故或者建築崩落，原因不明。調味市的主要道路都因交通限制而大塞車……真可惜呀，影山君本來還打算和喜歡的女生告白。」

　　靈幻新隆：「嘛，今天是沒辦法了。」

　　他瞟著突然碎裂開來的茶杯，「還是震個不停呢，今天是無法營業了。即使如此，按路人的個性也可能堅持赴約，估計他沒事，還是聯絡他一下……」

　　路人的電話打不通，沒開機，不過是他的話應該不用擔心。

　　電視新聞裡一掃而過身著鹽中學校服的初中生背影。

　　「路人？」

　　女鬼突然冒出來插話：「就是他呀，我剛從那邊回來。」

　　調味市的天空被揚起來的灰塵色散成紅色，龍卷風呼嘯其中。

　　室外刮起了颶風，靈幻新隆吃力道：「我怎麼覺得身體好重啊。」

　　「越靠近力量的根源，重力就越大。靈幻先生再走進，說不定會有危險。」芹澤克也解釋。

　　他說：「路人就在那龍卷風裡吧。」

　　小栗奈奈抬頭望著龍卷風，它是那樣猛烈、巨大、危險。

　　「芹澤、小栗，只要把我送進那裡面就行，拜托了。」靈幻新隆請求道。

　　「我知道了，我會盡力試試。」「不要。」男聲女聲是截然不同的回答。

　　他對芹澤克也懇請道：「拜托了，芹澤。」

　　小栗奈奈拉住了他，「不准去！」很危險，這只是有點瘋狂的告白而已。

　　她拽得很緊，指甲陷入西裝布料裡。

　　靈幻新隆掰開她的手指，袖子留下深深的褶皺。兩人的面孔因姿勢而恰好正對，可他一眼都沒有看向她。

　　他轉頭嚴肅道：「上吧。」

　　芹澤克也打開了傘。

　　小栗奈奈孤零零地立在原地，看著那兩人的身影越發遙遠。

　　她不明白為什麼大家都要阻止影山茂夫，只不過是告白而已。

　　至於城市——毀滅一切也要赴約告白不是很浪漫嗎？人都死了還會有一部分變成靈呀，她不就是嗎？

　　越靠近龍卷風的中心，颶風越是以摧枯拉朽的姿態破壞一切。

　　靈幻新隆被震撼：「這是路人的力量嗎……」

　　他明白了不對勁之處。

　　他一直不知道，影山茂夫所承擔的……居然如此巨大。

　　他想起四年前尋求幫助的小男孩那稚嫩面容。

　　芹澤克也的傘徹底損壞了。

　　「你回去吧！接下來我一個人就能搞定，幫大忙了，謝啦。」靈幻新隆拍了一下芹澤克也的肩膀，示意道。

　　「怎麼可能沒事啊！」

　　「沒事，我有話想和路人單獨談，讓我一個人去吧。」

　　他獨自向前邁進。

　　……

　　破破爛爛還遺失外套的靈幻新隆回家，開門看到女鬼在逗狗放下了心。

　　他假裝輕松地跟女鬼說路人告白被拒了。

　　沒想到得知影山茂夫告白失敗的小栗奈奈嚎啕大哭起來，靈幻新隆手足無措。

　　她不管不顧地發泄情緒，非常不講理。

　　「你懂什麼啊！」

　　小栗奈奈把自己對愛的理解投射到影山茂夫的行為上，她感覺她的愛又被世界否認了一次。

　　靈幻新隆想著：好可憐。他說著：「對不起。」

　　小栗奈奈說：「不原諒。」

　　他蹲在她旁邊，解釋道：「不是那樣的，我不是故意的。」

　　「聽不懂。」

　　「我今天跟路人承認了我是個騙子。我利用了他，我根本不是靈能力者，我什麼力量也沒有，我對超能力一竅不通。」

　　她停止哭泣：「早該如此了，你當時哭了嗎？」

　　靈幻新隆不自在地回答：「當時花粉症犯了……哭了。」

　　「好可憐。」

　　「你身上怎麼這麼多擦傷啊，我沒注意到！疼不疼？」小栗奈奈注意到對方的狼狽模樣，皺著眉頭審視一番，「幸好我沒看到你流眼淚，不然一定會心碎。」

　　他繼續說：「我告訴他保持現狀就可以，糾結就糾結吧。每個人都有明有暗，接納自己的另一面，大家都是一樣的。」

　　「你總是好多道理啊。」她無奈道。

　　她問：「你也有過這樣的時候嗎？就是感覺自己不停地被世界否認。」

　　他誠實回答：「有過，無數這樣的時候。」

　　「我不開心。」小栗奈奈嘆氣，「還沒跟你講我在平行世界裡給人勸學的詳細過程呢。本來想證明自己一點什麼。」

　　「啊啊啊啊——好煩！」

　　她轉頭平視著他，距離貼近，兩人雙目相對。

　　靈幻新隆撐著臉，目不轉睛看著她。

　　他說：「你給我講講吧，我想聽。」

　　女鬼面無表情說：「哈？不要。」

　　她往前靠，看起來十分陰森可怕，貼近對方：「突然決定了，從現在開始道理都去死。」

　　靈幻新隆：……



你要做什麼不講道理的事

　　靈幻新隆：「……你要做什麼不講道理的事情？」

　　小栗奈奈：「給你包扎傷口。」

　　靈幻新隆：「那，謝謝了。」

　　小栗奈奈起身去找家庭藥箱，邊找邊說：「哎，靈幻怎麼知道奈奈是一個自私沒道德沒責任不講道理不可理喻陰險狡猾的女鬼。」

　　沒有！污蔑！真的好不講道理！

　　他捂額，繼續低頭：「對不起。」

　　「別捂，劉海撈起來——」自私沒道德沒責任不講道理不可理喻陰險狡猾的女鬼拿了生理鹽水和消炎軟膏過來。

　　生理鹽水清洗傷口中，靈幻新隆眼睛都睜不開，聽到耳邊響起：「我喜歡你。」

　　他想回答什麼，剛張嘴——生理鹽水流進去了，瘋狂咳嗽。

　　小栗奈奈說：「不准咳嗽，也不許說話。」

　　然後也不再開口，專心上藥。

　　靈幻新隆敞著額頭晾傷口，不時地瞄一眼家裡的女鬼，琢磨對方到底要做些什麼沒道理的事。

　　現在的調味市和自己真的難以接受第二次折磨了。

　　「別瞄了，我就是嚇嚇你。什麼都不做。」小栗奈奈煩了，倒是靈的本性蠢蠢欲動想做點壞事，可她之前承諾過「尊重」與「真誠」。

　　但偶爾撒個小謊不影響真誠的整個局面和形式。

　　靈幻新隆看小栗奈奈眼神清澈很真誠的看著自己緩慢眨眼睛。

　　小狗拆家前後也都是一臉天真眼神清澈的樣子。即使抓到小狗正在做壞事，狗臉也充滿無辜：什麼，是我做的嗎，你吼那麼大聲干甚麼，嚇到我啦，我傷心了喔。可憐的小眼神時不時瞅主人。

　　「傷口幸虧早點上藥了不然就愈合了，別躺，靈幻該去遛狗啦！」小栗奈奈說。

　　養狗就是刮風下雨地震龍卷風世界毀滅也要出門遛狗。

　　小狗找了個福地那個。

　　靈幻新隆插兜等待，小栗奈奈背手站著，左手握著右手腕。

　　「差不多就是這樣，我不知道另一個小栗奈奈有沒有和那個人分手，分不分手不重要只是表相，她要繼續在一起也行分開也好，能主動意識並承擔後果就好。有了光亮就不是茫然走進黑夜裡了。」她說，「我想告訴你，認真聽。我是心理獨立和擁有自我的人，會去愛人，建立關系，處理問題，並能承擔結果。」

　　小栗奈奈對青年微微笑，用靈力黏住超級會講話並把人繞入自我邏輯的嘴巴，不讓他出聲。

　　她搖頭：「不聽。」

　　「我並不是要你做什麼，也不是要通過這些話得到什麼。你明白我了嗎？只是想讓你聽見。」

　　你聽見了嗎？

　　小狗那個完了，小栗奈奈把袋子遞給靈幻新隆示意他撿。

　　清水美音跟著小酒窩從虛空中重回現實世界，回家發現神社建了新神靈的雕像。

　　她扯住褪色發灰火焰惡靈的焰尖：「沒辦法，當不了神了。」

　　和女靈一起在虛空中呆了很久的小酒窩感到不妙。

　　她正經道：「小酒窩先生，都是你的錯，請你給我道歉。」

　　「關本大爺什麼——」

　　「神樹。」

　　小酒窩閉上嘴。

　　「沒有信仰，我就會消失的。」清水美音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那我當你的神吧，請相信我做神的決心。」

　　她很有被崇拜被向往的經驗。

　　神靈的信徒小栗奈奈此時正在祈禱。

　　「神啊，快降下巨雷劈死他吧！」

　　靈能咨詢所不是每次都能碰上特殊事件，大部分都是雞毛蒜皮的委托。

　　職員芹澤克也對事務所工作逐漸干練，影山茂夫偶爾還是會來兼職。

　　現在恰好正逢芹澤克也請假影山茂夫來兼職的情況。

　　靈幻新隆接客中。

　　即將立春，咨詢所裡開著暖氣。委托的客人脫掉厚外套，裡面搭配緊身高領毛衣，附和講述的委托內容手放在胸口上。

　　他肯定說：「原來如此，長出了像人臉的痣，這是詛咒。」

　　「對了，長在哪裡呢？」

　　擁有傲人身材的女客人答：「胸腔皮膚的最中間。」

　　「這真是、真是……」可靠的青年靈媒師表情嚴峻，「那麼能請你躺在按摩椅上嗎？」

　　「太凶猛，好久沒見過這麼可怕的了。」

　　「大師？」客人擔憂道。

　　靈幻新隆態度認真地解釋：「通過靈視我感受到人臉痣的靈力很強——也就意味著非常危險。」

　　天花板上隱形的女鬼想：是很危險，因為劈你的雷正在路上。

　　兼職的影山茂夫說：「師父，這真的是靈。」

　　靈幻新隆出於關愛青少年的身心發展提出路人將能量傳遞給他，由他獨自驅靈。

　　純良影山茂夫：「明白了。」

　　他全心意相信青年，將能量傳遞向師父。源源不斷的能量進入靈幻新隆的身體。

　　「更多，還要更多力量，路人！百分之百的力量！」

　　天花板的女鬼穿越極點同樣找影山茂夫借取的能量還有剩，她集合所有的能量劈向青年。

　　「師父、那個……」影山茂夫感到能量突然暴漲，而且都是他的力量。

　　驅靈的靈媒師爆炸了。

　　「啊。」他張嘴吐出黑煙。

　　「奇怪，但已經除靈好了。」客人胸口干干淨淨，奇怪人臉痣消失。

　　小栗奈奈打嗝，雖然不喜歡吃別的靈但她實在不想看到青年做這件事。

　　客人很高興，她感嘆：「真是太好了，靈幻新隆大師果然是真實的靈能力者呢！」

　　靈幻新隆擦干淨爆炸產生的黑色碳化粉塵，臉上的笑容十分值得信賴。他目送客人離開：「要是客人的胸口再長出了痣，請找我。靈能咨詢所隨時為您服務。」

　　「靈幻好厲害哦！」小栗奈奈幽幽地從天花板飄下，她不忘向影山茂夫打招呼。

　　她眨巴著大眼睛懵懂狀……靈幻新隆詞窮窘迫。

　　小栗奈奈從旁借過順手從他的西裝兜裡偷出手機——「喂，這裡有人借靈能咨詢騷擾女性客人，沒錯，對，咖啡廳樓下的靈能咨詢所。請你們一定盡快到來。」

　　靈幻新隆和影山茂夫報團冷汗直流。

　　「哈哈，沒有撥打啦，開玩笑的。」她還回手機。

　　小栗奈奈占領了道德高地：「不過你們的道德水准好低喔，這件事做得沒道理喔。」

　　影山茂夫覺得自己很無辜。

　　占領道德高地就不輕易走下的小栗奈奈一天臉上都帶著懵懂天真的表情，說著各種奇怪語氣助詞的話。

　　「靈幻，奈奈好笨哦，很多道理不太懂呢。嗯，你忙吧，奈奈不打擾你驅靈。」

　　靈幻新隆：可以了！

　　突然響起的電話拯救了他，「喂，這裡是靈幻新隆……媽媽？」



茫然走進黑夜的人

　　即將結婚的靈幻姐姐失蹤了，平日裡和父母居住在一起，每天通勤兩小時往返工作地點。

　　銀行那邊的人說她毫無征兆地辭職離開了，未婚夫被列為嫌疑人被反復調查，最後一次見到的人、有過交流的人、經過的路線，排除了所有可能但失蹤案件沒有任何進展。最後相關方定論：她主動選擇了失蹤。

　　根據已知的調查信息，相關人員側寫了過程：除夕前的臨時加班，工作上太多事情要處理。劃開手機是未婚夫、父母、客戶、同事傳來的信息，文字不斷從眼前跳出，她感到頭痛欲裂。

　　夜晚疲憊不堪地返程，時間突然十分漫長。只是打了個盹，乘務員就推醒她，告訴她已經到了終點站。

　　錯過了站點，她只能打車回家。

　　路邊迷茫的女人想，這就是終點嗎？

　　出租車司機看到女人麻木、毫無生氣的神情，她問司機：「先生，冒昧了，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生活的意義是什麼？」

　　司機沒有正面回答：「生活不就是這樣嘛。」

　　第二天，她向上司發送郵件辭職，並做計劃選擇了主動消失。

　　家人認為結論疑點重重難以置信，於是母親聯絡了小兒子。

　　靈幻新隆給芹澤克也和影山茂夫放了長假，小狗也拜托給了芹澤克也照顧，他准備回老家一趟。

　　小栗奈奈問：「你認為姐姐是主動消失嗎？」如果是主動消失，那她可能就不想被找到。

　　靈幻新隆說：「不知道。」

　　窗外是快速飛過的風景，常年在外的游子乘搭JR調味線歸家。

　　他想著家裡的事逐漸闔眼。

　　台風天，小孩子靈幻新隆舉起兩把小傘試圖借風飛行。

　　看來靈幻小時候真的很笨，全身上下都打濕了，小栗奈奈一旁圍觀中。

　　她施靈使他乘風飛起來，飄在空中，大地變得遙遠，伸手可觸摸天際。

　　小孩子靈幻新隆肆意發出笑聲，他自由傲游在世界。

　　「新隆，你數學作業又沒做！」姐姐打開窗戶怒吼。

　　他立刻掉了下來。

　　小栗奈奈：什麼嘛！她用靈力裹挾小孩子靈幻新隆，使他輕緩落在庭院地面上。

　　他甩了甩身上的雨水，往屋子裡跑去。

　　等靈幻新隆到房間，姐姐的拳頭已經捏緊了。

　　「新隆，我真想把你一拳錘爆……」

　　「我去換衣服！」他立刻跑開。

　　姐姐原地發飆：「做個作業太讓我生氣了，像在求你一樣！」

　　小栗奈奈在他的房間裡張望，東摸西瞧，看到了小男孩珍藏的卡片收集冊和機器人塑料模型。原來他喜歡過這些。

　　換了衣服他挪到書桌開始做數學作業，姐姐在旁邊看閑書監督。

　　姐姐指出靈幻新隆馬虎做錯了的題，他狡辯道：「不就是看錯了嘛！」

　　姐姐沒好氣的說：「那你考試的時候也看錯估計分都被扣得沒有了。」

　　靈幻新隆不依不饒：「這又不是考試」。

　　「新隆，你今日必被揍！」

　　輔導弟弟妹妹做作業的姐姐都不得不化身哥斯拉，有妹妹的小栗奈奈很懂！

　　靈幻新隆小時候真的太皮了些，看著就手癢想上手。

　　媽媽喊姐弟倆下來吃飯，靈幻家的父親打開電視收看新聞，時不時發表自己的見解。

　　他對姐弟倆表達人必須有社會責任感，要有道德、擔當和使命感，履行義務，堅持職守……

　　媽媽說：「你好煩啊，他倆還是小孩子呢。」

　　小孩子飛速長成了大人。

　　靈幻新隆考去了遠方的大學，他收拾行李離開家庭，姐姐在旁邊沉默幫忙。她早已畢業，當初也是選擇家附近的學校。

　　姐姐說：「新隆，好羨慕你。」

　　「什麼？」他並沒有注意到。

　　姐姐轉換話題嚴厲問：「你是不是在抽煙？」

　　靈幻新隆討好說：「啊，拜托姐姐暫時幫我瞞一下。」但他其實並不在意。

　　姐姐說：「哦，敢在大學亂搞你就等著吧！」

　　十八九歲的靈幻新隆應付說：「知道啦。」

　　小栗奈奈在旁偷看夢中人的劇情發展，後腦勺被人拍了一下，她驚訝轉頭看到青年靈幻新隆。

　　「再之後就是我二十四歲從公司辭職做了靈能咨詢事業被他們誤解。」

　　「姐姐對我說要自首的話最好盡快，徹底把我當成騙子了。」他傷腦筋道。

　　小栗奈奈說：「……如果是像上次那個女客人的案例，那確實應該盡快自首。」至那以後她越想越生氣。

　　靈幻新隆舉雙手投降狀，「我自首。再也不會這樣了。」

　　她嗤笑。

　　夢的劇情沒有因為青年的出現而中斷。身著深藍西裝的靈幻新隆出現在家的客廳，他告知家人他的決定。

　　父親的反應最大，十分憤怒：「我無法理解你怎麼想的！」

　　母親勸他認錯和改正，姐姐緘默不語。

　　靈幻新隆不停辯解，企圖沉默的姐姐理解自己，希望她能當他和父母的緩和劑。

　　一片喧嘩中姐姐開口：「新隆，你要自首的話最好盡快。」

　　靈幻新隆離開了家。

　　母親埋怨父親逼走了小兒子，父親批評母親性格軟弱，兩人吵吵鬧鬧回臥室。

　　遙遙看去，姐姐一直停留在客廳，她寂靜得像一道人影。

　　身旁觀看的青年緘默著。

　　「靈幻姐姐也許並不是像嘴上說的那樣認為你真的很不好。我覺得你挺好的，現實世界我們去找她問清楚吧。」小栗奈奈牽住他的手。

　　他的手心很冰，比鬼的溫度還要寒冷。

　　少女炙熱的心就像體溫一樣傳遞去。

　　少女說：「走吧，我們去處理問題，並承擔結果。」

　　她此刻分外真實，青年沒有掙脫。

　　夢醒。

　　靈幻新隆睜開眼睛，女鬼專注看著窗外的風景出神。

　　小栗奈奈似乎知道他醒了，她問：「你做夢醒了，夢到了什麼呢？」

　　「……什麼都不記得。」

　　「記性太差了。」她也不在意，繼續凝視窗外飛逝的景色。

　　靈幻新隆垂眼，仿佛沒睡醒的樣子。

　　列車到站，他不緊不慢地離開，人群擁擠穿過靈幻新隆身邊。

　　小栗奈奈問：「靈幻直覺姐姐會去什麼地方呢？一個想要逃避一切的人一般會選擇去一個最令自己安心的地方吧。」

　　她總覺得這次旅程，他們會很輕易的找到所有人都找不到的人。



分擔

　　他說：「我不知道。」

　　一切行動的首先是得先回家。

　　靈幻新隆的父親站在門口，他表情焦灼、痛苦，子女不走正路對社會家庭的愧疚，他眼中有濃濃哀愁。

　　因為他對別人做出了重大犧牲，所以他如此自苦。

　　自我感動的人是以傷害別人內在感受為代價。

　　靈幻新隆看見等待的父親，還沒來得及對話，他先皺起眉頭。

　　兩人對視，父親先開口：「新隆，回來了，徹底變成男子漢了，我一直想跟你見面說。」

　　他就在家門口開展家庭會議，把這些年想表達的都灌輸給對方：「大好青春不要一直這樣荒廢下去，不要把難得的精力和時間用在詐騙的生意上。不管你是個怎麼的人，人就是人，存在社會上就需要負擔起各種社會責任。僅僅是獨自一人，視野就會變狹窄，看不到社會還想成為特別的存在，不要說笑了。你需要成家，現在只不過是逃避家庭責任而已。有本事的男人就應當從事正當體面的工作，現在就是你新的起點。」

　　小栗奈奈：好熟悉的言論！

　　靈幻新隆一直緊皺眉，他回復：「我的工作很正當體面。事實上，我解決了很多人的煩惱，工作中從不讓委托人留有遺憾。」

　　父親繼續說：「到底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新隆，我替你感到悲哀。」

　　靈幻新隆回復：「你誤解了。憑什麼說我是自欺欺人？我是否有靈感能有科學的方法證明嗎？你只是對自己有利的方式去相信或者否定我。」

　　蒼老的父親嘆氣，他獨自進屋不理任何人。

　　母親聽到動靜，走出對兒子低聲細語道：「新隆呀，就算是爸爸錯了，你能不能不反駁，給他認個錯呢？是的，你說得也很對，可你能不能妥協？給你父親服軟好嗎？他年紀很大了，常常上一秒的事下一秒就忘了，現在又發生了你姐姐這麼大的事情。我很心疼他，也心疼你，你是兒子啊，看看氣氛好不好？」

　　她的眼裡含淚，怔怔地仰視兒子。

　　靈幻新隆低聲問：「我是個壞人嗎？」

　　「新隆，不要再說了好不好，從小你就是個很會看氣氛的小孩……」

　　他快被媽媽的眼淚說服。

　　小栗奈奈主動去抓緊他的手，支撐了他。靈幻新隆感覺她的手掌冰冰涼涼的、小小一只，卻非常有力。

　　她說：「你可以逃避，交給我好嘛。」

　　靈化作霧氣附身於他。

　　無實體的靈占據了青年身體，靈幻新隆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他能感受到外界，卻無法做出回應，也遠離了激烈的反應。

　　小栗奈奈的爸爸職業是幼稚園保育員，媽媽是家庭主婦，都是很柔弱的人。面對失去，他們會選擇最軟弱的面對方式——把自己托庇給某個大的集體。

　　她從柔弱的父母身上學會了很多弱小者面對問題的獨特方式。

　　回答嗯嗯好的可以，回復好嘛對不起，附和是呢沒錯，難堪就嘿嘿笑，偶爾發神中裝沒聽見。

　　以上幾種重復和交換，不反駁、不輸出觀點。

　　小栗奈奈是個特別固執的靈，這些口頭上的退讓和妥協不會輕易觸碰到內心。誰都很難改變她的想法，除非自己想改變。

　　這樣的處理方式靈幻新隆也會，他很熟練的運用在工作和生活裡，面對相似的父親卻總是施以回擊。總是期待用話語說服對方，可人的思想總是很難改變。青年人的性格已經形成了二十多年，而年老的父母更久更難以改變認知。

　　無法被理解讓人痛苦，既然痛苦那就選擇逃避好了。

　　就像影山茂夫那時把力量傳遞給師父，由靈幻新隆來處理「爪」第七支部，他選擇逃避一樣。

　　靈幻新隆也可以選擇逃避。

　　這並不難。

　　「嗯嗯，好的，哦，是這樣，沒錯，我感到抱歉，對……」然後發呆，回神後哈哈一笑。

　　然後再繼續重復，直到對方心滿意足。

　　靈幻新隆軀殼的小栗奈奈分別和父母敷衍完話，他靠近父親坐著，家庭場面和緩。她讓渡控制權給身體原主人，靈幻新隆順其自然問起姐姐失蹤事件的相關信息。

　　姐姐是由秩序走向混亂。

　　靈幻新隆低頭不語，他暫時沒有任何想法。他離開家太久了。

　　說得很久了，父親感到了疲憊，於是大家散開各自做事。母親去煮飯，靈幻新隆去了家裡屬於他的房間。

　　臥室提前被打理過了。

　　他隨意拉開書桌的各個抽屜，發現裡面裝滿物品，都是他青春時的回憶。媽媽一邊思念他，一邊好心保管著。

　　他收集的卡冊們，褪色的塑料模型，從小到大的照片，用過的鉛筆……裡面還有他和前女友的合照。

　　小栗奈奈也看到了，快速瞟過貌似不在意。

　　靈幻新隆很自然地用別的東西擋住合照。

　　小栗奈奈故作輕松道：「我是個成熟的大人了，理解和接受男人的復雜。」

　　他覺得少女有一種裝模作樣的可愛和好笑。

　　「新隆，吃飯啦！」青年喚醒了兒時肌肉記憶磨蹭踱步下樓吃飯，女鬼沒有立即跟去。

　　她又拉開抽屜，翻出合照們仔細看起來。然後又好好給他分類放好，沒有用物品擋住，那太不禮貌了。

　　小栗奈奈十分沮喪。她最近老是沮喪，收拾了表情飄下樓去。

　　女鬼的表現很不尋常。

　　靈幻新隆越發感覺面對小栗奈奈常常會詞窮，明明他是一個以話術為生的人。

　　「小栗，你……」

　　看起來很可憐的，她說：「別管我，不想說話。」

　　時間撥回除夕夜，出租車停在房前，即將失蹤的女人下車沒有立即進屋，她停在了街邊。

　　遠遠離著房屋，她喃喃自語道：「我不想當姐姐。」

　　她重復了一遍：「我不想當姐姐了，也不要當好女兒、好妻子和別人眼中可靠的人，我的名字是靈幻莉緒。」

　　靈幻莉緒想要脫離成熟、穩定、規矩、體面的既定軌道。

　　她要試試提前下站，提前離開這輛名為生活的列車。



情感大戲

　　靈幻莉緒查無音訊。

　　關於她的失蹤，靈幻新隆沒有任何思緒。

　　他躺在臥室的小床上毫無目的盯著頂燈，女鬼讓他直覺一個地方去找，靈幻新隆才發覺他並不了解至親的人。

　　姐姐就是一直都是姐姐，姐姐身份以外的靈幻莉緒是怎樣的存在呢？

　　小栗奈奈想過很多畫面，比如靈幻新隆在某一個只有他知道的、特別的地方找到靈幻姐姐，狹小的空間裡兩人爆發激烈爭吵，最後相擁而泣；又比如靈幻新隆最終在姐姐徹底離開地區前的最後一秒找到她，姐姐閉上眼睛哭泣還是堅決地上了某種交通工具，靈幻新隆遙望著對方遠去，最終大聲喊：請你一定要幸福；再比如……

　　靈幻新隆說：「沒有比如了，這都是什麼跟什麼。」

　　「電視劇戲碼呀，你不看嗎？」小栗奈奈反而一臉疑問。

　　他想起來她曾經作為小光點撒潑打滾要看潮流雜志和電影電視綜藝節目了。

　　「好吧，你的娛樂愛好挺豐富多彩。」

　　生前女子高中生的小栗奈奈：「你這樣說很討厭哎，我們女子高中生不了解這些怎麼跟上同學的聊天話題，社交壓力下至少得了解一些最熱點的流行吧。」

　　青年人靈幻新隆：「女子高中生的煩惱啊，真令人羨慕。」

　　這洋洋得意的大人感令她不滿，「哈，那是比不上男子高中生談的那些可愛□□小姐姐。」

　　「……欸？」

　　「去死！」她怒上心頭！

　　「不是說成熟的大人理解和接受男人的復雜嗎？」

　　「討厭，討厭你！」

　　小栗奈奈嗷嗷原地飆淚。

　　他忍住笑意遞去紙巾，輕聲安慰她。

　　「別哭了，你喜歡我什麼呢？」

　　「長得挺好的……」

　　「可我比你老十歲，很快就難看了。」

　　「你怎麼不說大了這麼多歲很快老死了馬上就變成老頭鬼，那不是更好。」

　　「我表面是個還行的大人，實際是個很軟弱的個體。」

　　「我知道。」

　　「雖然我跟我爸說得那樣理直氣壯，但我確實是騙子。」

　　「是呀，你不僅軟弱，還是騙子，你也是我的英雄。」她很認真地。

　　「好吧。」

　　「嗯。」

　　小栗奈奈內心：什麼啊，好吧什麼，聽不懂。

　　她心裡越想越氣，恨恨道：「算了！我討厭你！」

　　靈幻新隆：為什麼？突然怎麼說討厭，弄不明白意思了，現在不是合適的講開時機嗎？

　　「為什麼討厭我？」

　　「聽你會喘氣就覺得很討厭。」小栗奈奈不講理中。

　　他捏住鼻子開始憋氣。

　　「……真的全方位的好討厭。」

　　靈幻新隆冥思苦想一晚終於決定了地方。

　　後山被遺棄的樹屋。

　　小時候他們經常會去那裡玩，姐姐第一次失戀分手被他找到過躲在那裡哭。靈幻新隆讀高中後，他們逐漸不再結伴前往樹屋。

　　「這是樹屋？」小栗奈奈仰視。

　　由一根高大的白橡樹作為主要支撐，其他橡樹作為輔助支撐，木制結構搭建在幾棵樹上，三十米高的、破敗不堪的、未成形的、多層小樓。

　　沒看到前她以為是那種小小的空間。

　　「是幾十年前當地樹屋愛好者自己建造的，他一個人蓋了很多年，最後不明原因放棄了。」最後成了孩子的樂園和流浪者的暫歇地。

　　他站在樹屋下呼喚姐姐的名字，雖然並不確定她在這裡。

　　他對尋找姐姐的蹤跡感到無力。

　　「靈幻，你看。」小栗奈奈給他指地。

　　他們沿著大樹進入樹屋，靈幻新隆聞言看去。

　　小栗奈奈說：「第一次見這麼大的蟑螂呢！」

　　巨型蟑螂，拳頭大小，行動敏捷，還會飛。

　　非常可怕！

　　靈幻新隆眼球飛突雙頰都被嚇得凹陷，他捂著嘴顫抖地說：「我先離——」

　　小栗奈奈看他的窘態：「你怕蟑螂哦。」

　　「好啦，沒了。」她拍手。

　　蟑螂一家多口都被小栗奈奈靈力團著飛出去了。

　　解決蟑螂問題，他們在多層樹屋各處查看是否有失蹤相關線索。

　　小栗奈奈閑聊著：「你高中就不和姐姐結伴來這裡了，那就是會自己來咯。」

　　對方回道：「是這樣的沒錯。」

　　她問：「你干嘛沒事自己來呢？」有女朋友、沒錢、又興趣盎然的高中男生怎麼會獨自來到這麼荒涼，又很多蟑螂的地方。

　　靈幻新隆突然冷汗直流。時間太久他早就忘記少年時做過的一些玩鬧。

　　他肯定地說：「因為我喜歡探索未知和叢林冒險。」

　　小栗奈奈：好想死，雖然自己已經死了，但真的好想死。

　　檢查完樹屋，什麼線索都沒有，除了發現很多垃圾。兩人都沒帶塑料袋，小栗奈奈只好又用靈力團著垃圾運出。

　　女鬼一路上都面無表情。

　　靈幻新隆小心地觀察她臉色。

　　「我錯了。」

　　「探索未知和叢林冒險有什麼錯呢？」不想活了她！雖然已經死了。

　　周圍是山林和荒草，小栗奈奈停下腳步，原地站定。

　　「你先回去吧，我等會找你。」語氣很冷淡。

　　雖然知道不應該開這樣的玩笑，靈幻新隆插兜：「那我先離開好了。」

　　他沒打算拋下她離開。

　　等了好一陣感覺沒有動靜了，小栗奈奈嗚嗚哭起來。

　　「嗚嗚。」

　　她感到非常委屈。好痛苦的愛，總是給她的心裡種下亂糟糟的情感，種子發芽長出一團解不開的黑線。雜亂紛擾的黑線團們快占據了她全部的內心。

　　「當時我還很小……別總是哭了，我很擔心你。」背後有人聲說。

　　小栗奈奈沒有回頭，她繼續啜泣。

　　「你無論如何都不會喜歡我了!因為不是你喜歡的型，我很抱歉我的年齡和類型，我只是一個普通的漂亮女鬼嗚嗚。」

　　那人說：「我們交往好吧。」

　　她暫停抽噎。

　　「奈奈，我喜歡你，請你和我交往好嗎?」

　　小栗奈奈胡亂擦干眼淚回身飛撲抱住她想要得到的男人。

　　對方張開手接住了她。

　　不過兩人還是記得要扔垃圾。

　　現實沒有給他倆繼續演情感大戲的機會。

　　距離除夕當日兩個月左右。

　　靈幻莉緒突然回來了。

　　她突然的離開，沒有任何線索。又突然的歸來，也沒有任何提示。

　　據靈幻莉緒所說，這段時間她過得十分顛簸、弄得一塌糊塗。問具體發生了什麼，她就閉嘴不做答。

　　指尖還做了紋理暈染造型的美甲，渾身散漫穿搭卻很漂亮。她所經歷的好像一個謎團。

　　「這些天我有時候會懷念穩妥、一成不變的生活，好像也對成熟、穩定、規矩和體面的自己感到驕傲。」

　　「生活的意義是什麼呢。糾結就糾結吧，反正是理所當然的事。」

　　「新隆，可能我和你就是不太一樣吧。」

　　靈幻新隆開口：「回家一趟，我什麼都沒干。你和我確實不一樣，我比較無能。」

　　靈幻莉緒重重拍了他一下，「瞎說什麼呢！還有，謝謝你。」

　　一個家裡兩個小孩，有個很奇怪的定律，其中一人非常想要得到認可，另一人會不自覺配合，就好像相對差勁一點。

　　媽媽問：「莉緒，你去了哪裡呢？」

　　她沒有回答。

　　靈幻莉緒宣布說：「媽媽，我打算過兩天從家搬出去。」

　　「是和未婚夫同居嗎？」

　　「不是。和他無關。」

　　「好吧，爸爸那邊我會去說的。」媽媽沒有追問，她給女兒承諾道。

　　「謝謝你，媽媽。」

　　媽媽柔聲細語說：「因為是媽媽呀。」

　　她的孩子們都飛走了。

　　「我以後會常回來的。」靈幻新隆對家人承諾，靈幻的爸爸哼了一下。

　　出發回程，他給調味市的大家都帶了老家特產。中轉途中買了章魚燒，很燙，女鬼在空中轉丸子降溫，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靈幻新隆抬頭：「所以我們現在是什麼關系？」

　　小栗奈奈：「噓，別問，繼續吃。」

　　章魚丸子飛進嘴裡，他咀嚼咽下。



進入你心裡的房子

　　靈幻新隆覺得奇怪，家裡女鬼一直站在屋外門前盯著貓眼看。

　　起初他只是心血來潮看了貓眼，對峙了同樣望進來的眼，嚇一跳，反應後才意識到對面的人是小栗奈奈。

　　「你干嘛？這樣有點慎人。」他打開門問。

　　小栗奈奈說：「我在好奇嘛，屋外可以看到房間麼。」

　　靈幻新隆說：「那看見了嗎？」

　　「不告訴你。」她狡黠笑。

　　這一扇門分割了他與小栗奈奈的邊界，他去拉對方的手讓她進屋。

　　小栗奈奈甩開了，還使勁打了他手背一下。

　　靈幻新隆疑惑：「好奇怪，你怎麼了？」

　　小栗奈奈說：「你才奇怪吧！對了，狗狗HERO在哪呢？」

　　她話剛落下，小狗從房間角落跑來，毛發蓬松腳步輕盈。

　　「它剛剛在睡覺。」

　　靈幻新隆很肯定地答，然後看見對面的少女咬牙切齒的瞪他。

　　「怎麼啦？」他輕輕摸摸她腦袋，安撫她的情緒。

　　「好不公平，小狗們總是很容易進入你的房間。」

　　「可它就養在這裡呀……」

　　面前的少女更憤怒了。

　　靈幻新隆再問：「你真的不進屋？」

　　小栗奈奈說：「不要。」

　　靈幻新隆想：是不進，還是不要不進屋？

　　「好。」他跨出門，把小狗趕進家裡關門，同小栗奈奈一起站在門口。

　　他倆都感覺這樣很笨蛋。

　　「現在是什麼時候？」小栗奈奈問。

　　「夕陽的時候。」他答。

　　霞光映照，雲彩也染成橙色，朦朧溫柔的光輝平等地撒在每一位存在於此刻世間的生靈。

　　「你頭發的顏色很好看，是陽光的顏色。」小栗奈奈說。

　　她把手伸過去，靈幻新隆順勢牽住了。

　　他們靠近著，小栗奈奈問：「這周圍有什麼呢？」

　　屋外的景色開始閃閃發光，她看到虛茫的雪從天空落下。夕陽的皚皚雪中，是一片又亮又暖的白色空間。

　　有人在雪裡行走、玩鬧。

　　「等等那不是影山嗎？」她驚訝，「還有小酒窩、芹澤……你這人怎麼這樣啊！」怎麼這麼多人！

　　不過，「好美好哦！」她感嘆。

　　小栗奈奈伸手接住一片雪，雪花在手心裡融化，她突然說：「其實屋外的貓眼看不見裡面，我也在想你在干什麼呢。」

　　是回復一開始的問題，靈幻新隆明白，他說：「我也想你。」

　　小栗奈奈仰面對他害羞地微微笑。

　　「我可以去你家看看嗎？」她提出。

　　「歡迎你。」他回答。

　　小栗奈奈規規矩矩地等在門邊。

　　靈幻新隆感覺迷惑：「你像第一次來做客一樣。」

　　「對呀，首次登門拜訪送你禮物。」

　　她不知從哪掏出幾團黑色線團一樣的東西，靈幻新隆捏線團感覺觸感豐滿又扎手。

　　他問：「這啥？」

　　「類似棉花一樣的東西吧，土裡長出來的。」她心裡那些悲傷的毛線團。

　　靈幻新隆一邊開門，一邊說：「總感覺這個世界好神奇。」

　　小栗奈奈解釋：「因為這是夢嘛。」

　　靈幻新隆打開門，牽著她走進他心裡的房子。

　　……

　　半年後，調味市某普通鬧鬼的公寓。

　　屋主人在收看直播節目《怪奇偵探！靈能力真的存在嗎special~》，嘉賓都不太認識，能看出來節目組想捧嘉賓之一的靈媒師蘆舅道然，關於他的反應鏡頭特別多。

　　屋主人養的狗趴在沙發扶手靠近主人打盹。

　　女鬼突然把腳搭在屋主人腿上，對方薅了下去。她踢了對方一腳，屋主人於是薅了回來讓她搭在大腿上。

　　女鬼滿意了，她閑聊道：「前些天我遇見清水美音了，詭異的是她整合了調味市的妖怪群體。沒想到百鬼魔王們那群妖怪在信仰她，大家都很愛她呢，畢竟很漂亮又富有人格魅力。而且因為妖怪黑粉會被這位神靈背後的黑惡勢力大惡靈給吃掉，所以大家都戰戰兢兢地膜拜她——還有，清水美音是個很棒的神呢，她會約束妖怪的言行舉止不准他們做壞事。」

　　「所以那個黑惡勢力的惡靈是誰呀？」小栗奈奈問。

　　靈幻新隆重復著：「是誰呀？」

　　小栗奈奈：「你不是靈媒師嘛？」

　　靈幻新隆：「……靈媒師的業務裡不負責傳播靈的八卦吧。」

　　提起靈媒師相關，靈幻新隆說自己事務所新來了兼職學生，剛初升高中女生暗田留。

　　「小留是路人的學姐。」他解釋道。

　　小栗奈奈說：「哦！真不錯也。」嘴上這樣，實際上心裡很不爽，又不能說，會顯得自己很小肚雞腸。

　　她想了想開口：「前幾天我認識了很厲害的靈媒師惡靈最上啟示呢！你知道他嗎？」

　　其實不怎麼認識，就是偶然發現影山茂夫周圍有一道窺視的目光，她順著那目光的源頭，遇到了危險又強大的惡靈，最上啟示。

　　「啊咧？」

　　「這個惡靈蠻變態的……你得提醒影山小心一點。」小栗奈奈打了個冷顫，沒事偷窺初中生的大人靈，說句變態都可能是低估了。

　　最上啟示外貌上是一位看起來挺溫和的青年，但他的思想極端偏激。

　　「交流起會來很累。」她總結道。這是一個活在自己世界的惡靈。

　　「他對精神幻境很有一套，可以的話，我想和他交流一些相關的靈能認識，提高自己的能力嘛。」這位陰晴不定的惡靈她躲都來不及還往前湊呢。

　　小栗奈奈睜大那像在水中浸泡過一樣的眼睛，長睫毛撲閃撲閃。

　　靈幻新隆說：「……不錯。」

　　隔了一會他又說：「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很不爽，但說了又顯得自己很小肚雞腸。」

　　不爽遵守能量守恆定律，既不會憑空產生，也不會憑空消失，不爽會從一個人轉移到另一個人，而不爽的總量保持不變。

　　開心的小栗奈奈不再繼續剛才的話題。她換台到另一個綜藝，「不喜歡節目組硬捧嘉賓蘆舅道然，感覺這是個會保全自己陷害別人的人。」

　　靈幻新隆附和：「我也覺得。」

　　女鬼換了個姿勢，鑽進靈媒師的懷裡繼續看綜藝。

　　變女鬼後我和靈媒師交往了

　　——完結——



在戀愛中得意忘形的男人

　　靈幻新隆很喜歡糊弄人，不是作弄的意思。反射性的撒謊或者糊弄過去把事情了了，因為那是最輕松的處理方法。

　　工作上常常遇到偏執的委托人，他常常這樣應對，寫一張便簽交給想要詛咒某人的委托人，撒鹽輕松處理掉沒有惡靈的委托。

　　感情關系處理上偶爾也是這樣，這是青年人輕松生活的捷徑。

　　不過大部分時候他會平衡得很好，因為他也有著相對欺詐技能的矛盾內核：純淨的道德責任感。

　　除了得意忘形時。

　　在戀愛中得意忘形的男人。

　　小栗奈奈說：「不要這樣啦，都說過好幾次了。」

　　靈幻新隆說：「哈……拜托奈奈了。」嘴上這樣說，實際並不在意。

　　「那好吧。」她說。

　　靈幻新隆經營的靈能咨詢經營步入正軌蒸蒸日上，芹澤克也和影山茂夫在准備考試，小酒窩在幫助清水美音處理妖怪們的事情，近期需要人手。小栗奈奈能理解，但這破壞了她原本的計劃。

　　雖然是作為靈的存在，但除了和靈幻新隆在一起，她也有其他的事情想做。即便是打算和小狗玩一天這種無意義的事。談戀愛後她才發覺靈幻新隆是這樣黏人，好像分離焦慮嚴重的小貓一樣缺不了人陪伴，必須有人陪伴他才能安心自己做自己的事情。所以他才那樣輕易愛小狗麼？被全心全意地表達著需要和愛。

　　……

　　又一次，小栗奈奈嘆氣。

　　靈幻新隆察覺，問道：「奈奈怎麼了嗎？」

　　她說：「我不想去。」

　　「幫一下我吧，度過這段時間就好了。你要做什麼嗎？」靈幻新隆知道她每天除了等他回家遛狗外沒有別的事情。

　　小栗奈奈：「我要和狗狗玩一天，中途一直上網刷sns和看無聊的視頻。」

　　「可你每天都這樣，偶爾也做點什麼吧。」

　　「我有做家務勞動！」她拔高音量。

　　也許是被拒絕和音量刺激，靈幻新隆說：「家務勞動嗎？自從我們交往後你就總是偷懶了吧。說來，每一天都荒廢在快餐文化和碎片化信息裡的你一直只想當個追求流行話題的高中生嗎？一旦突然有了想要完成的事情又固執得不得了，完全不管周圍的人心情。停留在某個時間點不去真正面對生活的你真的會成長嗎？」

　　每一條都被說中的女鬼大聲尖叫！小狗被嚇得躲在角落。

　　靈幻新隆說：「我是你的男朋友啊，你說過我還是拯救你的英雄。你應該無條件選擇我吧！事實上你能脫離怨恨也多虧了我。」

　　小栗奈奈氣到想生吞了他，又無法真的對他下手。

　　他繼續施加壓力：「嘛，果然呢，戀愛都沒有特別，我們的關系也是。」

　　「你是對的，」暴怒之下安靜的小栗奈奈說，「你就像最開始拒絕我時形容自己那樣差勁。」

　　一旦吵起來事件就迅速惡化，其實只是一件小事，雖然感情關系裡除了不愛了也沒有大事。

　　靈幻新隆：「你和你父母是一樣的呢，把自己托庇給別的。比如全心意追求愛情，參與集體幻想，沉迷網絡消遣娛樂等這樣就可以逃避正真的生活了。」

　　這徹底的傷害到了小栗奈奈。

　　她回：「靈幻新隆你真是一個自以為是、得意忘形的混蛋！」

　　「啊，我確實說得太過分了……」他突然反應過來，對面的不是敵人。

　　「不要用輕輕帶過的方式處理現在的情況。」

　　他訕笑：「奈奈你在說什麼啊……要不要去商場看電影啊。」

　　「你無法承受了，面對復雜又要糊弄過去。」

　　「喂！」

　　此時，他們之間橫亙著一場戰爭。

　　她先放棄：「算了，我不跟你說了。」

　　小栗奈奈抱起狗離開了公寓。

　　靈幻新隆：……離家出走嗎？確實不該說出口。她會不會又消失跑去南極或者什麼地方。

　　常去的狗狗公園。

　　小栗奈奈讓HERO自由同其他狗狗玩鬧，其他狗主人見慣不怪了，只是通知靈幻新隆他家狗又自己來公園玩了。

　　天已經徹底黑了，公園裡只有寥寥無幾的幾只狗還在，幽靈坐在小狗旁邊等著。

　　靈幻新隆才來找她和小狗：「我出門忘記帶鑰匙了，回家吧。」

　　「嗯。」她牽上狗。

　　他們一前一後地回家。

　　「靈幻，你累了嗎？」

　　「還好。」

　　「那放棄嗎？」

　　「不。」

　　「我明天去幫你吧，不過你下次能不能早點跟我說……」

　　「嗯，我總覺得臨時通知，沒有余地的情況下你就不會跟我吵架了。」靈幻新隆想，確實如她所說，他對她很自大和自以為是。

　　「原來是這樣想的呀，還是早點告訴我吧，有時候我很願意去幫你。」

　　在家門口，靈幻新隆掏出鑰匙開門。

　　小栗奈奈盯著轉動的門鎖，她開口：「喜歡你，永遠選擇你。其實你說得對，愛情沒什麼特別的，我們的關系也和世界上每一對情侶類似。我喜歡你，不論怎麼樣都想要跟你在一起，就是這樣的普通。」

　　靈幻新隆牽她進去，「對不起。」

　　「你對我很壞。」她此刻才開始掉眼淚。

　　「我不會再這樣了，我錯了。」

　　每個少女都會在戀愛裡寫論文：「沒關系，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只是遇到了才知道不要什麼。有些時候你並不完全符合我的願望，這是我的問題。我想要完美的愛和人，有不切實際的純真和愚蠢。問題很多，可我不想和你分開。」

　　對方說了很多，可靈幻新隆卻好像什麼都沒聽見，關系中天生的恃強凌弱，會過濾掉所有更弱者在愛情中的剝心和反思，無關性別。他只明白最後一句是不想分開，這時候就應該說：「對不起。」

　　「你知道嘛，你每次對我低頭，我都覺得很高興。我真是一個惡劣的女鬼。」

　　他還應該說：「我真的喜歡你。」

　　小栗奈奈回復：「我也喜歡你。」

　　小栗奈奈吵完哭完在給小狗弄生骨肉狗飯吃，他靠在窗邊抽煙，煙霧繚繞中他突然聽到了之前小栗奈奈的哭訴。就好像時間對他稍微遲緩了一陣。

　　靈幻新隆常常面對她不知所措，從前的女友大差不差都是同一個型，某種程度都是他主動去選擇的人。而這段戀愛關系裡是小栗奈奈主動選擇了他，盡管他占上風。靈幻新隆又不是白痴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會帶來怎樣的後果，他需要小栗奈奈的退讓來彰顯對方熊熊燃燒的愛意。

　　他太得意忘形了。

　　關系裡的權力就像一開始他評判的那樣傾斜。

　　這一切都不如想像的美好，愛情裡充滿了互相地拿捏、貪婪、嫉妒、折磨，一切愛的反義詞都是愛的一部分。但他仍然覺得很高興。

　　「靈幻，幫我在Mobtob搜一下織圍巾的視頻教程。」她的聲音傳來。

　　他掐滅煙。

　　靈幻新隆立刻眉開眼笑：「馬上！你要給我織圍巾嗎？」

　　小栗奈奈說：「對呀，黑毛線團長出來好多，干脆把它們軟化紡線作為毛線制品保存起來。」取之於人用之於人。

　　「好期待，天快冷了呢。」他們的生日都在寒冷的季節。

　　小栗奈奈過來靠在靈幻新隆身上，觀看織圍巾的教程。

　　靈幻新隆問：「那明天你真的想去事務所幫忙嗎？」

　　小栗奈奈：「不想。」

　　「……那後天呢？」

　　「考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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