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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神)連夜逃離提瓦特》作者:識憐霜煌【完結+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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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9-14 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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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神)連夜逃離提瓦特》作者:識憐霜煌【完結+番外】
文案:
【預警:本文中提及二創中又不少是真的很創(草神爭霸的那種),請在閱讀前調整到樂子人心態。放飛自我的作品,劇情走向不靠槳全靠浪】
【期末+實習,六月二十號之前只能日六了QAQ(順便努力把那章加更生出來)】
【預收:《除我之外,全家穿書》、《跨時空快遞,使命必達[原神]》,文案見下方】
作為一名同人大手,我為《原神》制作了很多二創。
比如說提瓦特男團女僕系列;
比如說可愛的風系少年的全體貓塑;
再比如說性轉岩王帝君跳埃及搖(我就不信沒人愛看這個);
文畫視頻三修,還有誰比我更肝?!
……
我不後悔入原神這個坑。
但當我某天因沒抽到星穹鐵道三測資格氣到昏厥,再次醒來並發現自己穿越到了提瓦特,而我曾經畫過的那些二創,居然會被直播給蒸煮們看,甚至還在他們身上變成真實的時候——我默默捂住了自己的馬甲。
寶,你可千萬不能掉。
穿越到提瓦特後,為了生存,我不得不開始打工。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晨曦酒莊的女僕。
我很喜歡這份工作,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穿貓女套夜巡回到酒莊的迪盧克。
他,我的老板,挎著個小貓批臉。
我閉上眼睛,想起這是我畫過的同人圖。
我懂了。
不想被「在此宣判」,我連夜逃離晨曦酒莊。
我的第二份工作,是蒙德城見習城管。
我很喜歡這份工作,直到有一天,我看到溫迪在大庭廣眾下賣唱,突然綠光一閃,身上的衣服就變成了女僕裝。
我手指發抖:這套女僕裝我可太眼熟了,當時為了設計它,我翻了好多資料!
為了避免「別想投胎哦」,我連夜逃離蒙德城。
我的第三份工作,是阿貝多的實驗助手。
我很喜歡這份工作,直到有一天,我看到從外面回來的阿貝多,居然真的穿上了黑絲。
我熱血上頭:阿貝多老師的美腿,prprpr——
黑絲阿貝多也是我畫過的。
我一點都不想嘗試「此即,誕生之刻」,連夜逃離龍脊雪山。
我的第四份工作,是望舒客棧的店小二。
我很喜歡這份工作,直到有一天,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少年仙人,紅著臉捂住了自己背後新長出來的貓尾巴。
我徹底麻木:貓塑魈魈呢,我當時畫了整整八張一個系列!
我不想被人誇腦袋上的和璞鳶真好看,於是連夜逃離望舒客棧。
再之後,分別是連夜逃離璃月港、連夜逃離稻妻城、連夜逃離海祇島……
我本來都已經麻木了,但是有一天,一個金發旅行者出現在我面前,她掏出一個「好東西」,問我:「嘿,每天都直播給我們看的這些二創,創作者都是你對吧?」
我:「……」
懂了,連夜逃離提瓦特。
————
正文第三人稱。
本文別名《同人大手試圖捂住馬甲》
內容標簽: 幻想空間 穿越時空 游戲網游 異想天開
搜索關鍵字:主角:(會給自己起很多怪名字的)趙姑蘇 ▏ 配角:原神眾 ▏ 其它:原神眾
一句話簡介:還好網上衝浪不用真名。
立意:熱愛生活
原創網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9-14 19:13
第1章
夜已經很深了,就連樓上的高三生都已經放下作業關燈睡覺,然而在樓下的書房內,屋頂上的燈與台燈仍然全都亮著。
寬大的桌面上凌亂地堆放著一些草稿和攤開的書本,只於坐在桌前的少女身前掃出一片空位來。
白亮的燈光落在少女的漆黑卻顯得有幾分不夠豐厚了的頭發上——足可證明少女此時的坐姿簡直不健康到了極致。
趙姑蘇的鼻尖距離桌面上的平板只有不到十釐米。
發絲垂落,在平板上罩出了一圈陰影。
筆尖和貼了類紙膜的屏幕接觸,發出細微的磨擦聲。
趙姑蘇正在做之後的勾線。
她手上正在畫的這張圖,是給艾爾海森的生賀。
還有沒幾天就要到二月十一了,做為原神區知名文畫視頻三棲二創作者,有著喂飽全網百萬粉絲的責任,趙姑蘇要是在原神角色生日當天不發賀圖那簡直天理難容。
還有最後幾條線,她就可以畫完這張賀圖,然後全平台定時等待發布了!
趙姑蘇抬手揉了揉脖頸。
啊……好酸。
她其實也不想用平板直接畫的,畢竟用數位板畫畫的話,她可以抬著頭直著脖子看向電腦,就不用擔心在長時間的繪畫過後肩膀酸脖子疼。
但是沒辦法,誰叫昨天陪伴了她整整兩年的數位板被她不小心摔壞了呢。
新的數位板要到明天才送到,但是如果明天才開始畫賀圖的話可能就來不及在二月十一號零點發出去了。
所以她只能把平板上的繪畫app翻出來重新啟用。
*
「總算做完了——」
趙姑蘇抬起頭,只聽得從脖頸到肩膀這一帶的骨頭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
果然,下次不能再用平板直接畫了,等數位板一到她就乖乖換回自己最習慣的繪畫工具,爭取讓自己在書桌邊的姿勢保持最健康良好的狀態。
她一邊繼續揉著脖子,一邊打開手機。
定時……強迫症地清理掉那些小紅點……打開郵箱,看看《崩壞:星穹鐵道》的三測資格有沒有發放下來……
趙姑蘇的眼睛一點、一點地瞪大了。
手指貼在屏幕上,上下滑動了好幾遍,最後指腹都快摩擦起火了,她終於不得不放棄繼續翻找的動作。
但是、但是這不合理啊,她的三測資格……
怎!麼!沒!有!
趙姑蘇覺得離譜。
她為原神扛過槍,她為崩三流過淚;她為了做完森林書以及後續的那忘記了多少只蘭那羅任務熬大夜,她為《最後一課》、《薪炎永燃》、《阿波卡利斯如是說》貢獻了那麼多的播放量……
憑什麼她沒有三測資格?!
趙姑蘇打開社交軟件,朋友中在線的只剩下一根常年白天不起晚上不睡的獨苗。
趙姑蘇向獨苗訴苦:嗚嗚嗚我沒有崩鐵三測資格了嗚嗚嗚——
獨苗:我有。
趙姑蘇:。
獨苗:你是運氣不好嗎?感覺不應該啊,光是你的游戲經歷,只要在問卷裡面全部勾選填寫了,馬哈魚都得給你一個測試資格啊
趙姑蘇:……等等。
趙姑蘇:什麼問卷?
獨苗:。
破案了。
三測的預約是需要填寫一份資格調查問卷的。
然而趙姑蘇卻因為當時網卡,直接看都沒看就點了左上角的x。
獨苗:……不愧是你。
趙姑蘇在手機屏幕後頭抱著自己的腦袋淚流滿面。
是哪個憨批點擊了預約卻沒有做三測資格調查問卷?
是她!是她!就是她!
她抽了抽鼻子,哽咽著打字:或許我還能有機會獲得一個掉落的測試資格嗎?
獨苗:想也不要想,馬哈魚嚴令禁止一個號多人一起用的,查到之後直接封禁。
過了幾秒,獨苗那邊又彈出了一條消息:
或許……你還可以問問馬哈魚的運營,看看他們那邊還有沒有剩下的測試資格?
趙姑蘇一拳敲在掌心中。
對哦!
*
作為一名全網粉絲百萬量級,時常能創作出點破圈二創的同人大手,趙姑蘇曾經被官方招攬過。
她思考了一段時間之後委婉拒絕:她更享受現在自由接單的快樂生活。
官方對她的選擇沒有意見,但還是給她安排了一位回復速度非常快,幾乎可以當做專屬客服使用的運營小姐姐來交接日常的商單等等。
運營小姐姐不知為什麼也還沒睡——或許這就是比996更為可怕的工作強度吧——看到趙姑蘇發去的消息之後秒回:
很抱歉呢,但是我們這邊也沒有剩下的三測資格了。
趙姑蘇眼前一黑。
*
好吵。
是什麼聲音啊。
趙姑蘇皺著眉頭,努力睜開了眼睛。
她並未被明媚的陽光刺痛雙眼,也沒有對上天花板上映照著下午甚至黃昏時分已經昏暗的,從窗簾的縫隙中照入室內的陽光。
她……
趙姑蘇差點現場眼睛一翻小腳一蹬。
這他媽的……
類狼的頭顱、發出不詳光芒的雙眼、黑色的鋒利骨爪、出了面部以及些許鬃毛之外完全就只剩下骨骼的身體、還有那縈繞在身體上的漆黑霧氣——這不就是她最討厭、最不想遇到的魔物榜單top1,獸境獵犬嗎?!
逃?
流血狗的牙齒都快刺破她的脖子了。
打?
靠命打還是靠她那約等於零的自信打?
趙姑蘇: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看到流血狗,但這裡大概是夢境吧?
夢境的話,等死算了。
但她還沒來得及閉上眼睛,給自己整個稍微不那麼難看的狗帶姿勢,便有一把大劍自遠處飛來,裹挾著萬鈞之力重重敲在獸境獵犬的腦袋上,戳著它往一邊的岩石上砸去。
緊接著就是雷光。
*
得救了。
趙姑蘇爬起來,接連著重重鞠躬,每一次都深到上半身和下半身幾乎形成九十度的折疊,讓額前的頭發落下,將她這張已經羞紅的老臉給遮住。
鞠一下說一聲「謝謝你救了我」,再鞠一下,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對於剛剛被雷澤從獸境獵犬的爪牙下頭救出來的趙姑蘇來說,現在放在她面前的一共有兩個消息。
一好一壞。
好消息:穿越了,不用清列表裡面那些當年因為對自己的手速沒點b數接下的稿子了!沒有連環奪命ddl了!
壞消息:穿越到了提瓦特,面前是剛剛把她從獸境獵犬爪下救出來的雷澤,而她開口就喊了一句「雷澤寶貝,媽咪愛你」。
趙姑蘇:……
趙姑蘇愣了愣後,她抱住了自己。
雷澤為了救人把武器扔了出去,於是這會兒他沒空把大劍撿起來,就直接開了大招,召喚雷狼出來,一爪一爪把對面那頭和他們奔狼領的狼群積怨已久的獸境獵犬戳到了毫無生機地躺在地上。
而後他才轉過身,抬手抹了一把戰鬥後微微出汗的額頭,用那雙單純的紅色眼睛看向她。
「我……不是、你的、孩子。」
趙姑蘇:一秒從地面上蹦噠起來。
趙姑蘇:「對……對對不起!」
然後就出現了她對著雷澤鞠躬如打點計時器一般的情況。
太尷尬了,趙姑蘇滿臉熱燙如燒。
假以時日,她甚至能夠用腳趾摳穿奔狼領。
雷澤倒是並不介意。
他一字一頓:「這裡、不安全。」
他示意趙姑蘇跟著他走:「我、帶你去、安全的地方。」
*
此時的蒙德城中,剛結束了對一名行蹤惹人生疑的外來者的追蹤,確定了對方交易地點,正准備往騎士團調幾個人過來把這個最新出現在蒙德的倒賣組織一鍋端的凱亞,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懸浮的……
或許可以稱為光屏的東西。
而那東西裡頭,傳出來了個機械感很強,甚至會讓他聯想到一些書籍中記載的坎瑞亞技術的聲音。
凱亞眉頭一跳。
尤其是,當他意識到,走在自己身邊的騎士團成員,並沒能和他一樣,意識到這突然的、在現實中相當不常見的「小插曲」。
凱亞調整好表情。
這個光屏隨著他移動,隨著中央那個不停轉動的小圓環越來越亮,最後屏幕中央出現了一張圖。
令凱亞瞳孔地震,差一點沒法繼續保持住表情管理的,是這張圖的內容。
圖裡頭,是一個垮著小貓批臉的迪盧克。
腦袋上頂著紅色的貓貓耳朵,身後還有一條修長且優雅的尾巴。
他看起來……好像在跳舞。
不情不願地跳舞。
圖片上方有標題和作者。
標題:誰還不是個蒙德貴族了
作者:寒山寺主持
凱亞心想:要不是因為這光屏出現得太過突然,用到的還是他看不懂的技術,讓他不能確定這是來自未知敵人的攻擊還是其他什麼他尚且不了解到存在的惡作劇,他高低得讓迪盧克看看這張圖。
嘖,到時候他的臉,大概會比圖片還要垮上好幾倍。
圖片中央有個小三角。
看起來應該是某種按鈕。
凱亞剛用意念操控著頁面上那個小箭頭似的東西,打算去碰一碰這個按鈕呢。
——在碰上之前,他眼下的余光注意到,在圖片下面,還有一行小字。
很小,以至於他第一時間都沒注意到:
猜您可能喜歡的視頻。
凱亞:「……」
要不是邊上還有其他的西風騎士,現在他高低得拔劍把這個光屏戳碎不可。
這是哪門子的猜他可能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寒山寺主持是姑蘇在字母站的昵稱。
之後還會暴露她在其他網站的昵稱。
第2章
凱亞最終還是操控著那個箭頭游標,在三角形的按鈕上頭點了一下。
他實在是……咳咳,不是喜歡,只是單純的好奇。
變成這副樣子的迪盧克會跳什麼樣的舞,想想就讓人忍不住要在大庭廣眾下笑出聲來。
凱亞其實是受過嚴格訓練的,畢竟他平素在插科打諢指尖就能將被他盯上的危險人物的嘴給撬開,獲得他想要的信息。
這份工作要求他擁有喜怒不形於色的能力,但很明顯,這種能力尚且沒有鍛煉到在看到光屏中央的迪盧克背對著屏幕,雙手舉過頭頂,定格在了個很漂亮的姿勢的時候仍然保持見效。
迪盧克,平常只有在夜巡的時候,從屋頂跳躍到另一個屋頂的時候,又或者是在揮舞大劍的時候才有如此優雅的表現。
現在居然……
凱亞:噗。
身邊的兩個騎士團成員:「嗯?凱亞隊長?發生什麼事了?」
凱亞強行忍下哈哈大笑的衝動,道:「沒什麼,你們先去守住點位的門窗,我一會兒就到。」
反正那個建築裡頭也沒有地道。
凱亞對蒙德可以說是了如指掌。
那群人不會被放跑的,他……遲到兩分鐘應該也沒有關系。
凱亞繼續看向光屏內。
光屏內的貓耳貓尾迪盧克身體向前傾去,修長的尾巴在身後保持著平衡。
這個姿勢,倒確實可以顯出他修長筆直的腿來。
雖然身為坎瑞亞的遺族,但凱亞已經在蒙德生活了很多年。
所以他對於蒙德貴族們跳的那些舞蹈也是有不淺的了解的。
——況且他也不是沒見過優菈跳舞。
總之,凱亞能夠在眯上一段時間的眼睛之後意識到這支舞蹈是祭禮之舞的第三幕。
據傳,祭禮之舞是舊蒙德時期,最為顯赫的那幾個家系的貴族們編創,用來彰顯自身高貴的舞蹈。
雖說這第三幕代表的其實是勞倫斯家族,但萊艮芬德的祖上也出過同風神一道向高塔孤王迭卡拉庇安發起挑戰的騎士。
所以,理論上來說,或許真的會有那麼一個平行世界,萊艮芬德家的祖上沒有隱姓埋名離開。
那個時空的迪盧克,或許真的是可以跳祭禮之舞的……
打住,打住。
凱亞按住了自己天馬行空的大腦。
再這樣下去,他以後豈不是一看到迪盧克就想起用來保持平衡的貓尾巴,以及……
在有跟的靴子點地的時候,會隨著高馬尾一起顫顫巍巍晃動兩下的貓耳朵?
這樣的未來未免對他來說也太過殘忍,凱亞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眼睛,他的眼睛!
#重金求一雙沒有看過迪盧克跳祭禮之舞的眼睛#
#另求一個干淨的,最好一點記憶都沒有的大腦#
*
光屏出現在凱亞面前的時候,趙姑蘇正跟在雷澤身後,朝著清泉鎮的方向走去。
她踩著一塊表面有些凹凸不平的石頭往下頭走,突然覺得心跳錯亂了一拍。
總感覺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隨即這種心慌的感覺就消失不見了。
趙姑蘇深吸一口氣,穩住了剛才因為心慌差點摔倒的身體。
雷澤也轉過身,扶了她一把。
沒關系,發生就發生了吧。
現在仍然因為意識到自己穿越到了提瓦特而很是恍惚的趙姑蘇已經顧不得那許多。
剛開始,她的大腦還被一穿越就遭遇生命危險、被英雄救美、而她對著救命恩人喊了聲「寶貝」這一連串發生在不到五分鐘內的事情占據著。
但是,在起伏的山丘間走了那麼久之後,哪怕是剛才想要用腳趾摳穿奔狼領的尷尬也基本淡去,趙姑蘇的大腦就開始擊中處理一件事:
草,我穿越了。
穿越可不是什麼小事。
身穿呢還是魂穿呢?如果是身穿的話她在藍星那邊豈不是失蹤了?她還能回去嗎,她有那麼多朋友和喜歡她的粉絲呢——
以及一個,在古早穿越文中最經常被提及的問題:
她要怎樣,才能回到地球呢?
最後她決定去找溫迪問問,做為千風中帶來轉機的一縷,他或許能夠給她指引一條路。
不過首先她需要等到一個得知溫迪身份的契機,畢竟普通人怎麼會知道那個熱愛喝酒的吟游詩人就是風神本身呢。
以及,在這件事情之前,還有更重要的一點。
趙姑蘇狠狠嘆了一口氣,引得走在前頭的雷澤好奇回頭。
沒錢。
一枚摩拉都沒有。
干淨得堪比她在連著熬了兩個大夜畫完一張多人插圖之後的大腦。
俗話說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出門在外沒錢寸步難行。
更何況這是異世界,沒有能夠蹭吃蹭喝借住的好朋友,也沒有只要浪子回頭就能夠投奔啃老的港灣之家。
趙姑蘇: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所以,在掙到錢,讓她能夠在異世界存活下來不至於餓死之前,她覺得她自己可以不用考慮要怎麼回家的問題。
唉,窮吶。
*
倘若有跑圖黨曾經在奔狼領和清泉鎮之間跑過往返長途的話,他或許會意識到:在蒙德的地圖上,是沒有一條可以沿著它一路往前就能直接到清泉鎮的路的。
哪怕是對奔狼領以及清泉鎮這一帶非常了解的雷澤,都不能找到這樣一條路。
高低的山崖阻斷了路途,趙姑蘇看著面前的崖壁陷入沉思。
這玩意,是她能爬得上去的嗎?
雷澤已經輕巧地爬上去了,他蹲在比趙姑蘇高出三四米的位置,朝下面的她伸手:「上來,我,拉住你。」
趙姑蘇:那您未免也太高看我了。
她這種常年坐在書桌前,對著電腦一畫就是一整天,中途唯一的運動就是去門口接外賣以及倒水上廁所的廢宅,這輩子和攀岩這種運動靠得最近的幾次也就是在《原神》裡跑圖的時候。
雷澤:「加油。」
他的身體還沒有強壯到能夠背著一個人爬山的程度。
平衡能力也還沒有那麼好。
如果是法爾伽團長在的話,應該可以。
雷澤搖搖頭:「抱歉,我,不夠強。」
趙姑蘇良心好痛,明明是雷澤帶她去清泉鎮,但現在卻是對方表現出愧疚。
於是她決定試一試。
不就是攀爬嗎?須彌那邊手不能提肩不能拿,單手劍都要雙手揮的萊依拉都能攀岩,不試一試怎麼知道自己有沒有這個潛——
力。
離譜。
她輕而易舉地找到了一處可以伸手握住,借來發力的點位,然後——
手臂一發力就成功把自己往上提拉了半個身位。
趙姑蘇:?
她一邊往上爬,感覺這個身體就像是自動點亮了攀爬的天賦樹一樣,一邊心想:這突如其來的技能可是真離譜——難道說未來,她也會有希望成為擁有神之眼的入池角色之一嗎?
趙姑蘇懷疑自己不是單純地身穿。
雖然她身上仍然穿著趕稿的時候穿著的那身長袖長褲睡衣。
但一定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發生過。
如果可以的話,趙姑蘇心想,她一定要盡早見到溫迪。
一頭霧水的她,迫切地需要一些可靠的指引。
*
傍晚到入夜的這段時間,是吟游詩人最經常出沒的時間段。
而在白天陽光正好的時候呢?
酒館中沒有准備酩酊大醉之後再踉踉蹌蹌回家睡覺的酒客,吟游詩人也就沒必要前去上班——體驗體驗陽光的美好就很不錯。
順便再從攤位上買個蘋果,用不了多少錢但是蘋果很甜。
溫迪聽著從身邊路過的,買了一束花回去的少女與同伴說著「感謝風神眷顧,昨天我的告白成功了」之類的話,動作非常自然地抬了抬帽沿,然後咬下一口又脆又甜的蘋果。
不用謝,這又不是他的功勞。
啊——蒙德的生活可真是棒極了,不緊不慢的節奏,不用成天干活就能獲得能夠養活自己並去酒館多喝幾杯的工錢……溫迪在明媚的陽光下露出個燦爛漂亮的微笑。
他打算好好享受這美好的一天——
嗯?
哪怕失去了神之心,現在的他好歹也仍然保持著魔神的位格,而就連他都沒有意識到是在什麼時候、怎樣出現在他面前的光屏……
溫迪連蘋果都不嚼了。
他需要弄清楚這東西背後的力量是誰,以及,到底是怎麼做到只讓他一個人看見,而身邊所有人都注意不到這裡突然出現了個和四周格格不入的光屏。
會是什麼對蒙德,或者是對他有惡意的勢力嗎?
深淵?
溫迪神色如常,目光落到光屏上去。
等……等等。
棕黑色的褲子。
修長的大腿——但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修長的大腿往上,那緊緊地被修身的長褲包裹著的,挺翹如蜜桃的……
臀。
標題:三分鐘,鐘離屁股純享。
作者:寒山寺主持
圖片下方,小字標注:百萬播放。
溫迪:啊這。
這肯定不是深淵能弄出來的東西,溫迪雖然仍然對光屏有著幾分戒備,但他已經將深淵從懷疑名單上劃掉了。
深淵才沒有這麼變態。
溫迪再咬了一口蘋果,用酸甜的味道壓了壓驚,然後決定……
三分鐘呢,肯定不只有一個封面。
打開看看。
雖然說這標題看著就很是冒犯,而且隔壁那位確實很能打,當年在他偽造了岩神的簽名之後差點把他踢出提瓦特……但是!
溫迪罪惡地將小箭頭移動到了圖片中央,那個三角形的標記上。
百萬播放呢。
風神也是要緊跟潮流的……順便看看摩拉克斯的臀到底有多翹哈哈哈哈哈這是什麼新奇的角度哈哈哈哈哈真好奇摩拉克斯本人能不能看到這個東西以及看到後會有什麼樣的表情嘻嘻嘻嘻風都要笑死啦!
作者有話要說:
溫迪be like:這是什麼奇怪的東西讓我看看——>哇是摩拉克斯——>謔哈哈哈哈你老小子也有今天——>決定打開細品
第3章
要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不能太放肆,溫迪這會兒已經捂著肚子在地上打著滾狂笑了。
這個……不知道怎麼稱呼就姑且稱之為作品吧。
整整三分鐘的時間,在不同的地方,以不同的角度,相同的……翹臀哈哈哈哈哈!
有一說一,確實,很圓很翹。
溫迪強忍著笑意,甚至感覺蘋果肌都屏得有些酸了,最後不得不將蘋果咬在口中,伸手揉搓臉頰兩邊的肉,才總算拯救了他的這張臉。
溫迪覺得自己應該重新看一遍。
摩拉克斯的樂子可不是隨時都能看的。
風神素來以做事隨心隨性著稱,於是,想重看就重看咯。
進度條拖到最前面,再次點擊在播放完畢之後光屏中央出現的小三角。
不過這次,他好像誤碰到了什麼東西,因為在開始播放的一瞬間,畫面上頭烏泱泱地湧來了能夠蓋住整個屏幕的短句。
層層疊疊的,絕大多數都是同一句話:
鐘離臀,璃月魂。
其中夾雜著的其他短句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這是什麼?鐘離屁股,超了。
——擋住擋住,不許你們看老婆的屁股。
——好想摸一摸。
——這麼翹的屁股一定很有彈性吧!拍一下會怎麼樣呢?
溫迪:「……」
溫迪受到了驚嚇。
溫迪恍恍惚惚地結束了第二遍觀看。
真是可怕啊,明明第一遍觀看的時候只感覺到了快樂——樂子人的快樂;但是第二遍連帶著那個……好像自稱是「彈幕」的東西一起看的時候……
嘖。
可怕。
他沒有再點擊觀看第三遍,但是……這東西洗腦得很。
哪怕光屏上已經不再繼續播放這個作品,此時他的腦子裡也已經只剩下作品中不同角度的翹臀、背景裡面那個聽起來有點耳熟的聲音重復著的一句「爬個山來看屁股,鐘離的屁股好翹哦」,以及那滿屏幕的「鐘離臀,璃月魂」。【1】
太可怕了。
溫迪一口氣啃了大半個蘋果才緩過神來,但仍然驚魂未定。
尤其是當他在那個彈幕裡面看到了一句「太太下次能不能欣賞巴巴托斯的白絲長腿出視頻」這句話的時候。
溫迪:悄悄按住了自己的小心髒。
他甚至差一點就想用披風把腿遮起來。
原本是想看摩拉克斯的樂子的,卻不想看樂子到最後差點把自己搭進去。
也不知道那個被彈幕稱為「太太」的作者,到底有沒有制作一期欣賞他的腿的作品……或許應該說是視頻。
樂過,又遭受驚嚇過後,溫迪陷入沉思。
他所認識的那個摩拉克斯,可不是這種會隨時躥高爬低,甚至抱著店鋪門前的柱子的類型。
那麼,制作視頻的人,是怎樣拍攝到了這些畫面的呢?
況且,哪怕光屏可以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邊,難道拍攝的道具也可以在他意識不到的地方進行拍攝嗎?
溫迪並不相信世界上有這樣強大的力量——畢竟就算是天空島上的神明,甚至是現在已經沉睡的天理,想要窺探他的時候也無法完全隱蔽住探尋的視線。
所以,這個光屏到底是什麼東西,它出現在自己身邊,又是出於什麼原因……
在它身上,還有許多疑惑點等待著他去解開。
溫迪秀氣的眉毛,一點一點地皺了起來。
而此時溫迪心下轉過的那些問題,正好也是凱亞的疑惑。
他和溫迪不一樣。
溫迪平常見不到鐘離,但他卻是三天兩頭要在酒館遇到迪盧克的,所以為了避免一些尷尬的事情發生,凱亞並未重看一邊。
當然,也就沒有機會同他一樣誤觸,而後看到彈幕。
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對光屏的由來很是奇怪,並對對方到底是怎麼給迪盧克戴上了耳朵和尾巴,又讓他跳了這麼一段舞的很是好奇。
——那臉,怎麼看都是迪盧克本人吧!就連身材都是一模一樣的!
就算是十八歲之前的迪盧克都不可能戴上耳朵尾巴跳這種舞,就更別說是如今的迪盧克了。
難道是某種將人變做傀儡的力量嗎?在變作傀儡的那段時間,就連記憶也一起消失什麼的……雖然以前沒有聽說過這樣的力量,但大概也只有這種能力才能夠解釋他所看到的東西了吧?
凱亞拋起金幣,看著那枚摩拉在空中轉了幾番,這才抬手將它重新握於掌心。
這個「寒山寺主持」……好奇怪的名字。
他一定會找出ta的真實身份。
*
趙姑蘇抵達了清泉鎮。
她更加確信自己的身體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那——麼遠的一段路,她跟著雷澤一起攀高爬低,竄上竄下的,一路上都沒有休息,到了清泉鎮的時候居然也沒覺得有多累。
腿不酸腰不疼,面不改色心不跳——就差讓她懷疑自己是不是成了僵屍了。
雷澤和迪奧娜的父親杜拉夫先生有過幾面之緣,就將趙姑蘇拜托給了杜拉夫。
「奔狼領,撿到,她,一個人。」
雷澤很慢,但是很認真地說道。
「沒見過,不認識。」
杜拉夫知道他的意思。
在奔狼領上頭撿到了這個姑娘,當時就一個人,雷澤沒見過也不認識,不知道她有沒有什麼親戚。
換言之,其實雷澤除了知道她是個女的,還知道她是被自己從黑色的狼爪子下面救出來的之外,就什麼都不清楚了。
不過,被狼群養大的孩子嘛。
這樣也很正常。
於是杜拉夫點點頭,轉而問趙姑蘇:「小姑娘,你是……從哪兒來啊?」
趙姑蘇決心堅定失憶**不動搖——畢竟在此之前,提瓦特世界還沒有她這個人存在呢。
她搖頭:「我……我不記得了。」
然後她說:「可能是我……暈倒之前,磕到什麼了吧。」
杜拉夫心想也對,確實有這種可能。
之前鎮子裡面也有個獵戶生了一場病,自以為病已經痊愈了,其實整個人瘦了好多,跑去狩獵野豬的時候當場被豬創了出去,砸在了一塊石頭上,失憶了三個月。
「怪可憐的。」他嘆了口氣,「你什麼都不記得了?」
趙姑蘇點頭:「嗯,什麼都不記得了。」
杜拉夫頷首:「行吧,那這樣吧,反正我閨女現在在蒙德城裡工作,不在家,在你找到工作能養活自己之前,就先住在她的房間裡吧?」
趙姑蘇還能說什麼呢?
當然是感激涕零謝過好心的貓耳叔叔,謝過不僅救了她的命還把她送到了安全地區的雷澤,再於心中感謝溫迪和西風騎士團:
感謝風神,感謝騎士團,是你們讓蒙德一直以來保留著純樸的民風,能夠讓她這個來歷不明的外鄉人有個落腳之處,而不是直接露宿荒野。
*
穿越後的第二天,在杜拉夫家那其實是給蘿莉體型的迪奧娜專門定制的,所以相對有點兒窄的床上休息了一整晚後,趙姑蘇還算挺有精神地睜開了眼睛。
這是她找工作的第一天!
衝鴨,為了不要餓死的未來!
然而,趙姑蘇這種人吧,她在藍星是很好找工作的,不管什麼時候,想要賺錢了就接個外包,甚至粉絲數量還能讓她接點小廣告。
但是。
放到提瓦特來,她想要找到工作……
多少有點懸。
手裡頭也算有點兒招聘信息的大嬸:「做飯呢,會嗎?」
趙姑蘇搖頭:「不會。」
她在家都是點外賣的!
大嬸:「啊,沒事,我再看看,調酒,會嗎?」
趙姑蘇接著搖頭:「不會。」
不瞞大嬸說,她豈止不會調酒,她連喝酒都不會。
大嬸稍稍皺了皺眉,又把手裡那一沓招聘的單子分出來一點放到一邊去。
「那……你體力——」
她抬頭看了一眼趙姑蘇,直接把手上的那張單子放在了一邊,也沒繼續說下去。
這體力,看著就不咋地。
瞧這小腰小腿小胳膊細的,要去干體力活還不如她呢。
趙姑蘇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她問:「大嬸,我能看一眼這張招聘單嗎?」
大嬸也不介意,趙姑蘇將單子接過來瞅了一眼。
然後她就給放下了。
趙姑蘇:滿臉大汗。
就……就別說比對著上面的要求,看看自己有沒有可能符合了。
她、她連字都看不懂。
大嬸從低頭翻找那些對招聘人員要求比較低的崗位狀態中抬起眼睛瞥了趙姑蘇一眼。
然後淡聲問:「不識字啊?」
趙姑蘇:「……」
趙姑蘇:「我、我不是蒙德人。」
大嬸:「……這是通用語。」
趙姑蘇瞪大眼睛,三秒後沮喪低頭,喪氣得像是沒有酒喝的巴巴托斯。
她現在的狀態,用一個游戲的名字可以很好地形容。
——人類一敗塗地。
大嬸嘆了口氣,問道:「這樣吧,我就問問你,姑娘,你會啥。」
這問什麼不會什麼……她也很難辦啊!
趙姑蘇小小聲:「我……我會畫畫,還會寫東西——哦這個現在不會了。」
她雖然是文畫視頻剪輯mmd……多方面全能選手,但是架不住如今沒了電腦沒了工具,她還不識字。
技能已經被削弱到只剩下一個畫畫還沒被ban掉的程度了。
大嬸重重嘆了口氣。
「行吧。」
她在那一沓的單子中,抽出了最後一張獨苗,念給趙姑蘇聽:
「晨曦酒莊插花女僕職位,要求有比較良好的審美,工作雙休,朝九晚五,包吃包住,工資月薪——」
大嬸還沒來得及念完。
趙姑蘇嗖地一聲就站起來了。
「我可以!」
朝九晚五包吃包住,還雙休——這樣好的工作就算沒有月薪她都能夠干到天荒地老啊!
趙姑蘇目光熾熱,表情誠懇:「請,給我這個工作機會!」
作者有話要說:
【1】:「爬個山來看屁股……」出自派蒙中配多多屁(劃掉屁)在直播的時候輪番看成男屁股時候的發言,在b站上應該還有剪輯版本,有點洗腦(開始抖腿)
以及,本文是沒有除了女主以及現在還沒定下來的女主cp之外的任何其他cp的,大家隨意磕沒問題,但是本人設置的每一個二創以及觀看者什麼的,其實全都是為了迫害以及戲劇性
本人並不吃cp,但是cb全吃(搓手)
第4章
在晨曦酒莊當女僕。
說實話,當年趙姑蘇在游戲裡幫愛德琳打掃房間的時候完全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持證上崗……好吧,還沒有證。
不過想想也很正常,甚至性質也沒有發生哪怕一點兒改變,當年的趙姑蘇做為被游戲拿捏得死死的玩家,為了每日委托的原石在晨曦酒莊搞衛生;如今的趙姑蘇做為被穿越整得面臨著生存大危機的可憐人,為了工作的包吃包住在晨曦酒莊搞插花。
趙姑蘇仍然是那個趙姑蘇。
給點錢就折腰,而且折腰的速度快得好像是旋風——
趙姑蘇:如果給錢多的話,她甚至不介意趁著工作之便去偷偷畫上兩幅迪盧克的私房照……這個還是太不道德了,但是如果只是單純的穿著睡衣時寧靜的睡顏,她確信自己能夠下得了手。
有什麼不行的,她在以前的作品裡甚至給迪盧克扎過雙馬尾。
紅色的雙馬尾配上很正統的jk校園風制服裙裝,怎麼看都是讓評論區的女玩家們迅速如被滴了幾滴水的沸騰油鍋一般翻滾爆炸起來的一劑良藥。
或者把「良」改成「春」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
趙姑蘇:把裙擺畫得短了點,長筒襪畫得勒肉了點,露出了很漂亮的絕對領域而且腿又長又直又白這難道是她的錯?
這只能怪迪盧克本身的底子太好,長得太好看,以至於她在畫對方的女裝圖的時候,下意識就多了幾分……
澀澀的凝視。
咳。
扯遠了。
趙姑蘇拿著從杜拉夫先生那邊借的幾枚摩拉,坐上了從清泉鎮駛向晨曦酒莊的公共馬車。
車輪轆轆向前,一路上很幸運地沒有遇到什麼魔物。
等看到熟悉又陌生的,大片大片的葡萄藤架,以及在其中優雅輕靈地飛舞著的風晶蝶的時候,趙姑蘇抓緊了自己那其實只有一套從清泉鎮的好人們那邊東拼西湊出來的一套換洗衣物,以及她脫下來的長袖睡衣的包裹。
這是她全部的行李,不值幾個錢,攥緊也不過是因為要下車了。
但她真的好想去抓兩只風晶蝶啊。
合成體力要用呢……晶核,永遠會缺的材料。
對於晶核的長期需求使得趙姑蘇幾乎在看到晶蝶的時候就會條件反射地抽動右手食指。
跳躍,捕捉。
但她懷疑過段時間之後這一條件反射會變為看到晶蝶就起跳……也不一定。
*
在晨曦酒莊這一站下車的只有她一個人。
聽車夫說,往常還會有一些酒商到晨曦酒莊來談生意,但是最近沒有。
或許是因為最近來的酒商都比較有錢,坐的都是自己的馬車吧。
總之趙姑蘇一個人拎著她那輕飄飄的行李,從成排的葡萄藤架之間,朝著最中央的那座豪華莊園走去。
過程中最後還是沒能抑制住自己對晶蝶下手的衝動。
趙姑蘇輕輕放下包裹,貓著腰,繞到一只風晶蝶身後,屏息凝神、抱元守一——而後猛地跳起,雙手朝上一拍一合!
她高估了自己的跳躍能力。
就像她在游戲裡的時候手殘,往常在孤雲閣那邊總是很難一次性把所有的岩晶蝶全都抓住似的,在這裡,她也沒能一次性就把晶蝶抓住。
靈巧的風晶蝶在覺察到有人類靠近過來的時候就振翅朝著高處飛去,趙姑蘇合起的雙手最後只沾到了一點晶蝶翅膀上扇落的青綠色閃粉。
倒是還挺好看的。
趙姑蘇差一點當場把袖子擼起來:
按照經驗,往高處飛的風晶蝶很多都是往房頂飛的,她這就爬——
哦,等等。
她現在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可以爬到迪盧克家屋頂上上房揭瓦,甚至化身小夜燈在屋頂上與其他幾位玩家一起等待著獵手來抓的玩家了。
趙姑蘇:「咳咳。」
她注意到自己剛才行為在旁人看來的幼稚程度。
做賊似的環顧四周,在沒有看到別人的時候狠狠松了一口氣。
沒人看見她丟臉的行為,真好。
沒人看見就約等於沒有發生。
至於剛才險些被她成功實施犯罪事實的風晶蝶……得了吧。
風晶蝶又沒有法庭。
*
現在趙姑蘇站在晨曦酒莊的正門口,抬手整理了下領口和因為捉風晶蝶時蹦噠的頭發。
她得在雇主面前表現得稍微好一點,至少不能像是剛剛瘋玩過的樣子——那也太不靠譜了。
但她整理好了自己,打算敲門的時候,大門就從裡頭被打開了。
站在門內的是一位穿著女僕制服,金色中長發,眯眯眼的女士。
趙姑蘇根據那雙眯眯眼判斷,對方應當就是晨曦酒莊的女僕長,也就是招聘女僕啊、花匠啊、短期負責給葡萄殺蟲施肥的員工啊……總之就是把除了賣酒之外,其他晨曦酒莊中迪盧克不干的事情全都包圓了的那位愛德琳女士。
對於這位愛德琳女士,趙姑蘇雖然限於對方在游戲中npc的身份,對她了解並不算很深,但是就那麼點兒文案內容,已經夠她對愛德琳有最基本的一些了解了。
比如說:白切黑,提瓦特管家俠。
啊,尤其是配合上迪盧克暗夜英雄的身份……蒙德巴特曼和提瓦特管家俠什麼的簡直就是經典搭配啊!
這位年紀不大但是已經有了通身慈祥氣質的女僕長此時就笑著看向趙姑蘇:「你是來應聘的對吧?先請進來吧,喝杯熱茶——要加點牛奶嗎?方糖?或者先去洗個手?」
說到「洗個手」的時候,愛德琳挑了挑眉,目光落在趙姑蘇的手指上。
青綠色的,亮閃閃的晶片,現在還卡在指紋裡頭,blingbling地閃呀閃。
趙姑蘇順著愛德琳的目光看過去,瞬間意識到愛德琳剛才透過窗戶,看到了自己放下包裹去撲風晶蝶的樣子。
趙姑蘇的臉當即紅了個徹底:「……嚶。」
「搭配鮮花可是一件很需要藝術眼光的工作呢。」愛德琳笑著道,「有一顆永遠發光的童心對這份工作很有幫助——以及,如果你想要捉晶蝶的話,我建議你試試看這個網兜。」
她指了指放在一旁的牆角邊,看起來似乎已經落灰了有一段時間的一個小網兜。
趙姑蘇直覺:這個小網兜,或許迪盧克或者凱亞小時候曾經用過。
愛德琳將加了牛奶和一塊方糖的紅茶遞到她手邊,兩個人一同在牆邊的一處小沙發上坐下。
愛德琳的坐姿很舒展,雖然背仍然挺直,但給趙姑蘇的感覺卻是松弛的,就像是先前那會兒提著她,讓她完全按照完美女僕的姿態來表現自己的幾根線被解了下來。
於是她的心態也一點一點放松了下來。
「別擔心,我只需要問幾個簡單的問題確認一下情況就好——晨曦酒莊招聘女僕可沒什麼要求……我該怎麼稱呼你呢?」
「額——叫我蘇就好了。」
趙姑蘇覺得自己不應該一上來就把真名交代了。
她的名字指向性挺強,基本不知道她是異世界來客的話,應該都會覺得她是璃月人,但她畢竟也和璃月沒啥太大關系……
還是披層馬甲比較好。
雖然在蒙德,這樣純樸的風氣下很難出現「總有刁民要害朕」的情況,但是披上一層馬甲,在保心安方面效果那可是相當不錯。
「好的,蘇小姐。」
趙姑蘇覺得愛德琳說不定已經感覺到這個名字是她現場捏的了。
「你覺得,自己在工作方面有什麼優勢呢?比如說……你對花卉很是熟悉之類的?」
愛德琳的語氣讓趙姑蘇一秒幻視大學找實習面試的時刻,她刻在dna裡的對面試筆試總之就是各種試的恐懼差點讓她將屁股往前挪挪,只坐四分之一的沙發。
深吸一口氣,趙姑蘇告訴自己這是在提瓦特,沒什麼好害怕的:「我會畫畫。」
「色彩搭配是我很擅長的。」
她伸手在空氣中比劃了兩下:「那個……如果有畫筆和紙的話,我現在就能給您畫張肖像。」
她趙姑蘇能夠成為二創大手可不是光靠運氣的。
她從初中開始連著六年假期,每天去畫室學習。
後來不去畫室了,也仍然保持著至少兩天一幅圖的練習頻率。
所以,就算沒了最熟悉的數位板,她仍然可以靠著素描、油畫甚至國畫吃飯。
愛德琳看著少女臉上,在說到「畫畫」時突然變得自信的表情,以及那雙瞬間亮了起來的眼睛,笑意不由得變得更深幾分:「不錯,這是個相當不錯的優點,我想,現在你獲得了這份工作——不過還有另外一件事。」
趙姑蘇:好耶!
趙姑蘇:終於不用再擔心自己露宿荒野啦!
趙姑蘇:「嗯嗯,您說!」
愛德琳嘆了口氣:「女僕的房間中有獨立的衛生間,半夜如果沒有急需去看醫生之類的重要情況,請不要走出房門,最好把門順便鎖上。」
「這是在晨曦酒莊唯一的規矩,其他的……我相信你不會無緣無故大聲喧嘩的,對吧?」
趙姑蘇點點頭。
她表示自己會嚴格遵守規矩。
不過,說起來——
雖然知道這條規矩是為了避免無關人士看到剛剛夜巡回來的迪盧克的緣故才設立的,但是聽愛德琳這麼一說,這條規矩真的很像是在那種鬧鬼的古堡裡面會有的類型啊……
然後就是不信邪的傻大膽主角團半夜三更偏要爬起來探索古堡什麼的……
趙姑蘇打了個寒顫。
在玩游戲的時候,關於愛德琳的那些早期文本就曾經嚇到過她,沒想到現在穿越了,居然又一次被嚇到……
難道這就是白切黑的威力嗎?
*
趙姑蘇上門來應聘的時候是早晨九點。
考慮到馬車在路上的時間,這是一個非常好的、很適合上門拜訪的時間。
可惜,對於迪盧克來說不是這樣。
凌晨四點才結束夜巡的他回到晨曦酒莊已經五點多了。
哪怕是暗夜英雄也不能太過缺少睡眠。
所以,還有一刻鐘到九點的時候,迪盧克本應該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在睡夢中讓自己放松下來。
然而,現在,他卻在一場算不得多好的夢結束之後,那半夢半醒的狀態中,感覺到了有點刺眼的光。
迪盧克的長睫毛眨了眨。
他清醒得很快,幾秒鐘時間而已就睜開了眼睛。
一塊……發光的,浮空屏幕。
上面有一張圖,下面配著一段話。
圖中是個人物,雖然迪盧克並未見過這種畫風,但他認為這張圖的作者,在美術方面是有一定水平的。至少圖看起來很和諧。
就是圖中人的臉有一點點眼熟,發色也是紅的呢。
目光往下,落在那段字上。
是通用語。
剛剛睡醒的迪盧克並未意識到自己輕聲將這段文字念了出來:
「高中部風紀委員……雖然看著很是冷淡但其實是漂亮老婆的迪——」
迪盧克:「……嗯?」
第5章
截至目前為止,已經有三位蒙德角色在生活中遇到了光屏。
迪盧克是這其中唯一一個,完全沒有——哪怕是比從風晶蝶翅膀上落下來的青綠色扇片還要小的一點——被光屏上的內容逗樂到的。
迪盧克看著光屏上,那張穿著短裙與到膝蓋上方的勒腿黑色長筒襪的……扎雙馬尾的自己的繪畫。
倒也不至於生氣但是,他的臉確實黑了點。
尤其是當光屏隨著他的心意往下翻動,暴露出了一個叫做「評論區」的東西的時候,迪盧克的臉就更黑了。
評論區:
【迪醬雞腿bot】:哇!是迪醬!超一下!迪醬的腿好長嗚嗚嗚,勒肉那邊好澀哦——再超一下!
「超」是什麼意思?
迪盧克不明白。
但是怎麼想都不會是什麼很好的詞……放在這個語境下。
【吾要和儂困覺】:吾要和漂亮風紀委員困覺!
迪盧克:「……」
方言這東西是他不懂的,但是架不住這句話放在藍星,是由一位經典名言為「這話我沒說過」的先生大賢寫進故事裡的,所以有一個優點:
哪怕不懂吳地方言,這句話仍然能夠被很清楚地讀懂。
我要和漂亮風紀委員睡覺。
風紀委員是誰?
哦,是他自己。
倘若有哪個敢開迪盧克玩笑的人在——不管是凱亞還是遠征在外的大團長法爾伽,又或者是嬉笑怒罵皆生動的旅行者——總之,倘若此時這間臥室裡出現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會當即爆出一句:
「**!垮起個小貓批臉了!」
這個「**」因人而不同,比如說凱亞大概是「天哪」,旅行者大概是「媽呀」,而法爾伽的話,可能就是「臥槽」了。
迪盧克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什麼對外很有吸引力的人,況且他身上其實背負了一些東西,父輩的血海深仇什麼的……所以別看他現在過著不那麼正常但也勉強可以算作正常的生活,一旦他能夠找到干掉博士為父親報仇的機會,他肯定會放下現在的生活。
所以,別說他對感情一點兒興趣都沒有了。
就算有,和人睡覺什麼的也是不可能的。
迪盧克心想自己要怎樣才能聯系上這個怪異名字背後的人。
最好能早點讓對方打消想法。
不過他嘗試了半天都沒能找到對話的途徑。
所以只能暫時先算了。
繼續往下看——
【人生在世誰不好澀】:!太太!這胸!好大!是什麼遮住了我的雙眼?是這要把上衣撐破,把紐扣都撐壞掉的大胸啊!
這句話還挺引人深思的。
額……也不能算是真的深思吧,但是迪盧克就抬頭往上看了一眼。
他注意到了,先前他目光掃過但是沒有仔細注意到的圖片細節。
圖片上,那個穿著白色襯衫上衣的他,胸口處的布料堪稱捉襟見肘。
從褶皺的紋路上來看就能夠知道:這件上衣小了一號——至少在胸口部位,小了一號。
迪盧克:「……」
這個世界上哪有穿衣服都不穿得讓自己舒服點的笨蛋。
至少他不會。
也不知道畫這副畫的家伙到底想要表現什麼——他的身材嗎?
但他平時在外,衣服總是幾層的。
怎麼可能就被人知道了身材。
——他倒是沒有否認這個身材有什麼太大的問題。
所以可以得出結論,雖然光屏內這張圖的作者大概是沒有在現實中見過迪盧克,並伸手丈量他的胸圍的。
但,這個尺寸還真的就很湊巧地沒有畫錯。
不知道原作者知道之後,會不會有那麼幾絲詭異的欣慰。
這都什麼跟什麼。
剛剛睡醒的迪盧克一開始還沒有意識到突然出現在身邊的光屏的「威脅」。
但是在將光屏上的內容看了點兒之後,大概也就是在他睜開眼睛之後的半分鐘左右。
迪盧克的目光因為他徹底清醒變得銳利起來。
同凱亞、溫迪一樣,他對光屏很是戒備。
迪盧克的戒備甚至更高一點,他全身肌肉都在一瞬間繃緊了起來,仿佛隨時都做好了要攻擊的准備。
但是不對。
光屏其實沒有對他發起攻擊,現在呈現在光屏上的內容……
迪盧克怎麼也說不出沒什麼攻擊性這句話。
怎麼說呢,做為一個全身從上到下除了臉和脖子露在外頭——最多加上手腕偶爾會露出來一點點——的,沒有學習過男德但是純天然的男德恪守者,迪盧克對這張圖以及評論區的內容,其實是有那麼一點點,微不可見,基本可以約等於沒有的……
恐慌。
得找出這東西背後到底是誰。
迪盧克心想,現在光屏上只是出現了穿著奇裝異服的自己,但是將來還會出現什麼……
就很難說了。
迪盧克繼續往上看。
最後在圖片上方,看到了一行或許是作者名字的東西。
在一個小小圓圓,裡面花花綠綠,不放大有點兒看不清的圖片旁邊,寫著六個字:
老衲這就還俗。
下面還有一行更小的字:
澀澀筆下過,佛祖心中留。世人若學我,飛升極樂天。【1】
看起來像是璃月那邊的東西。
迪盧克心想看來是時候同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聯系的北大陸地下情報網溝通一下了。
也不知道有沒有其他人遇到這個小東西。
但在他試圖將「老衲這就還俗」下面的那二十個字背記下來,以便之後同地下網絡的那些同僚描述的的時候,迪盧克的瞳孔卻微微一縮。
——光屏消失了。
毫無聲息也毫無預兆地消失了,就像是它出現的時候一樣。
簡直就是《再別康橋》。
*
樓下。
趙姑蘇原本是打算去工作的。
畢竟鮮花總是在早上才格外漂亮,剪下來的時間久了之後就會有點兒蔫噠噠的,總之就是沒什麼生氣,不如一開始怒放的時候好看。
但是在她站起身的時候,肚子裡很響亮地叫了兩聲。
愛德琳笑著,但是很不贊同地說:「早飯怎麼能不吃呢?長時間不吃早飯,以後身體是要壞掉的。」
趙姑蘇就在這和她親媽似的念叨中,被愛德琳塞了兩片金黃噴香,中間還塗了點蜂蜜奶油樹莓醬的莊園烤松餅。
於是這會兒她在工作的時候,口腔中還彌漫著淡淡的香甜味道。
愛德琳真是一位很善良的女士啊。
趙姑蘇無意識地舔舔嘴唇,心想。
她差點抱住對方的腰喊出一聲「媽」。
她將一支新鮮的,花瓣上尚且帶著露水的塞西莉婭花插進圓球狀的小花瓶。
這個花瓶的顏色很是小清新,和晨曦酒莊主人迪盧克身上的配色以及氣質簡直就是格格不入,但是配上塞西莉婭花之後就……還挺好看的。
在她將這只花瓶布置好,舉起來轉著從全角度打量它還有什麼需要改進的時候,趙姑蘇聽到了從樓上傳來的腳步聲。
不拖沓,但是不快,給人一種對方可能並沒怎麼睡好的感覺。
趙姑蘇清楚知道這一定是迪盧克——然後她偷偷借著觀察插花的角度,朝著樓梯那邊瞥了一眼。
哪個原神玩家來到提瓦特之後不像看看卡池裡的角色呢!
況且,一般人對迪盧克和刻晴都有特殊的感情吧——尤其是開服玩家如她。
當年的開荒,全都是靠火系大劍人上人以及1.0版本限定t0打過來的啊!
這一眼,倒也不至於一眼萬年。
但是對於自帶各種濾鏡和情懷的趙姑蘇來說,直接形成暴擊。
是手搭在扶手上,穿著很居家的套裝,頭發隨意扎了個馬尾但其實不管是呆毛還是別的什麼都有點兒蓬亂的睡顏迪盧克啊!
趙姑蘇內心扭蛆(正確的字應該是扭曲,但她心裡的小人現在的確在地上蛄蛹,所以說是蛆也沒什麼毛病)。
嗚嗚嗚嗚嗚迪盧克麥外敷——
看那火紅的頭發!
看那低馬尾,老天啊簡直就扎在了她的心上!
娃娃臉!睫毛好長!好漂亮!
至於身材就更不用說了這年頭除了一鬥因為建模師的問題有一定爭議性之外——其他成男有身材不好的嗎!
況且就算是一鬥,那也只是肌肉建模不盡如人意而已,立繪還是非常能打的啊!
嗚嗚,剛剛睡醒的慵懶貓貓。
趙姑蘇捂住了心口。
好喜歡,好想貼貼。
所以說她穿越來提瓦特的時候怎麼就那麼落魄。
但凡口袋裡有點兒摩拉,或者身上有個神之眼……唉。
她收回目光,將花瓶中的一支鮮花調整了下位置。
*
差不多是上午十點。
迪盧克在吃他的早飯。
愛德琳將咖啡准備好遞過來,聽到迪盧克問及新招聘的女僕。
畢竟是曾經當過騎兵隊長,現在是暗夜英雄的人啊,趙姑蘇或許自以為目光足夠收斂,但其實在迪盧克這邊……
嗯,大概就是她剛剛看過來的時候就意識了到這道好奇、探查、甚至可以說是熱烈的目光吧。
「您說蘇嗎,她是今天早上剛來的呢。塔拉大嬸說她失憶了,身上沒有錢,和朋友走散——晨曦酒莊是幫助一個身處困境的小姑娘最合適的地方,不是嗎?」
迪盧克沒說話,但是愛德琳很清楚他擺出這個態度就是默認。
畢竟晨曦酒莊用「招聘」的名頭幫助的走投無路的人,這幾年加起來也有不小於十個了呢。
這種幫助,也是出自迪盧克的授意。
「蘇學過繪畫,我想,如果她能攢夠一筆錢的話,興許可以到蒙德城中去靠著這門手藝過上不錯的日子。」
給人畫肖像什麼的,在蒙德城中也不是沒人這麼討生活。
「學過繪畫?」
迪盧克腦中轉過的第一反應就是今天早晨把他弄醒,順便讓他明明還有點疲倦但已經完全睡不著了的光屏。
……以及那張雙馬尾圖。
愛德琳給他添了半杯咖啡,這回就不是純黑咖啡了,而是加了點牛奶。
「嗯,有什麼問題嗎?」
迪盧克按下了差點冒到嘴邊的那句「那她畫的東西正經嗎」,搖頭。
「沒問題,這是個不錯的愛好。」
作者有話要說:
姑蘇以後會有神之眼的,現在剛穿越所以看起來弱了點……其實金手指給開老大了(對手指)甚至大到我覺得戰鬥力體系失衡了(bushi)
總之,趙姑蘇會成長的。
以及,今天的迪盧克:默默捂胸
第6章
趙姑蘇從愛德琳手上獲得了一盒顏料,還有畫筆和畫板。
在這個時候,顏料的價格是很貴的,尤其是比較好的顏料。
阿貝多甚至要用星銀礦自制顏料——這一點便可以從旁印證這一點。
趙姑蘇收到這份禮物的時候,那可太激動了。
她原本以為,自己要在提瓦特從零開始,比如說……素描啥的,沒想到愛德琳居然在她開始工作的第一周就送給了她這樣昂貴的一份禮物。
愛德琳笑著說:「你這段時間搭配的花,顏色都很好看,我想,或許給你更多的材料,你能有更大的發揮余地?」
趙姑蘇捧著那一盒二十四色的顏料,感激到就差給愛德琳跪下了:「我……我今天就能給您畫一副肖像!」
雖然已經有段時間沒畫油畫了,但是技術都還在呢,最多也就是熬個夜——
愛德琳臉上的微笑仍然是最標准的,嘴角邊的弧度簡直可以雕刻下來,拿出去當範本給剛入行的女僕們做培訓。
「不是我。」
「是迪盧克老爺。」
她簡單說了下如今晨曦酒莊的特別模式:除了招普通的女僕工人之類的干活之外,還特別提供一些小小的「幫助」。
這個模式聽得趙姑蘇一愣一愣的:
這是什麼「誰有夢想我來投資」的王多魚行為啊!
原來在游戲之外,還有那麼多她不知道的事情……這倒也正常,畢竟游戲裡才多少文案內容,能夠將一部分高光展現出來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不過……這麼一聽,就更覺得迪盧克簡直就是蒙德蝙蝠俠。
晚上夜巡也就算了,平常在富豪的這個身份下還做那麼多慈善。
趙姑蘇決心給迪盧克畫幅肖像。
畢竟對方給了她那——麼大一盒顏料。
只要不是白眼狼,總是要在看到這樣一份大禮物之後,稍微表示表示的吧?
雖然她現在仍然沒錢(因為第一次的工資還沒發下來),其他比如說做菜或者做點小手工……全都不會。
她也就能畫點畫了。
至於沒有得到對方允許什麼的……反正穿越前都已經畫了那麼多次了,也不差這一次。
她不僅畫,她還魔改了畫呢!
女僕裝、婚服白西裝、jk……
就連火本裡面的魔女套,她也在某個因為刷了十把火本,最後魔女套居然就出了幾個狗糧的夜晚,憤恨地畫了個穿著魔女套模樣的迪盧克。
——這不是,缺啥就畫啥嘛。
趙姑蘇將這稱為「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雖說那時候,她畫了這副畫,發到網絡平台上去,還收獲了很多被渡火賢人給逼瘋,求爺爺告奶奶想要一套畢業魔女套的玩家點贊評論轉發,但……
其實直到穿越之前,趙姑蘇全家上下也就只湊得出一套半魔女。
多出來的半套是給胡桃的,要走生命嘛。
再一次扯遠了。
總之,趙姑蘇決定畫一張肖像。
而且,因為在穿越之前畫的太多了,她用炭筆起稿的時候,簡直是胸有成竹。
因為還是沒能按捺住好奇心,因此在一邊旁觀的愛德琳:啊?
平時看起來簡直比凱瑟琳更像是機器人的女僕長當即就被趙姑蘇嚇到了。
「你……」
她斟酌著出聲。
「你是不是……」暗戀迪盧克老爺啊?
否則怎麼可能如此迅速地就把草稿給打好了,而且……愛德琳不得不承認,趙姑蘇的繪畫功底一定是很好的。
不過寥寥幾筆,打了個輪廓而已,甚至用的線條還是相當粗放的那種,但她已經覺得這副畫一定是能夠表現出迪盧克本人氣質的了。
她雖然不算懂繪畫這項藝術,說不出什麼畫中有神的評判,但是趙姑蘇這明顯就有點離譜啊。
她不應該只偶爾瞥見過迪盧克幾次嗎?草稿起得那麼快還那麼准,別不是平常在心底描摹了幾百遍吧?
某種意義上說,她想得還真沒錯。
畢竟,趙姑蘇又不是單單畫立繪和插畫的。
她還畫手書,最肝的時候還做過一個一分鐘左右的動畫呢!
甚至除了這些會發到平台上給粉絲們看的作品,她還會保持對人體、透視等等的練習。
因為喜歡原神,所以干脆把練習用的小人都改成了游戲裡的角色。
按照這種算法,畫了那麼久時間,林林總總加起來,一百個迪盧克肯定是已經有了。
*
趙姑蘇聽著愛德琳明顯有些猶豫糾結的語氣,回頭看過去,就從女僕長眼中,那沒能說出來的半句話。
趙姑蘇:「……」
趙姑蘇:「啊!」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表現出來得對迪盧克(的長相)太熟稔了一點。
她連忙擺手,將這不白之冤(真的是不白之冤嗎)洗清:「我只是,記性比較好一點!」
喜歡迪盧克嗎?
喜歡那肯定是喜歡的,當年《原神project》這本先行漫畫要是能出紙質版,肯定已經被她翻爛了。
但是愛德琳想像的那種喜歡嗎?
趙姑蘇:怎麼可能。
別看她一天到晚口嗨這個老婆那個老婆,恨不得把「我饞所有提瓦特男人身子」這句話寫在臉上,真的到了說喜不喜歡的時候,趙姑蘇可清醒了。
她就是普通的粉絲罷了。
最多就是腦子裡有點不怎麼干淨的想法,比如說泳裝啊,再比如說什麼……繩藝,對吧。
況且繩藝什麼的,畫出來也是為了制作那種用來纏耳機線或者充電線的立牌嘛!
這是有用的澀澀!
有用的澀澀就像是讀書人竊書,那都不能叫澀。
愛德琳也意識到了這就是一場烏龍。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往旁邊走了兩步,不出聲了。
*
熟練工出品總是很快的。
趙姑蘇做為熟練工中的熟練工,就算加上調配顏料的時間,大概不到四個小時的時間,就將一副沒有上細節、背景也只簡單塗了個顏色的迪盧克胸像交了出去。
她下意識用小指撩了下臉頰上散落的一縷頭發。
結果因為忘記了自己這次用的是油畫,手指上還沾著顏料,直接在臉上擦出了一道彩色。
趙姑蘇:「……」所以說,她是真的很喜歡數位板!
「填補上細節的話,需要的時間就長了。」
她嘆了口氣,對回到這間臨時「畫室」中,此時正忍不住感嘆趙姑蘇的繪畫技術確實到了可以靠這份技術吃上飯,而且估計能賺不少的愛德琳感嘆道。
「今天也已經畫了好久——呀,我的本職工作還沒做完呢!」
她的花!
愛德琳看著已然忘記了自己臉上劃了那麼長長一道油彩,正提著裙子朝外頭跑去的趙姑蘇的背影,輕輕搖了搖頭,微笑著嘆了口氣,就像是母親在看著調皮的孩子似的。
繪畫技術確實很不錯呀,就是這個性子呢,倘若要她一個人開店……恐怕不是那麼容易立起來。
畢竟還是太孩子氣了一點呢。
*
趙姑蘇說要將這副畫送給迪盧克做為感謝,站在愛德琳的角度,她並無異議。
這位晨曦酒莊中最受迪盧克信任的女僕長,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隱隱占據著這座莊園內的食物鏈頂端地位。
這一點,從她會笑眯眯地將迪盧克並不樂意喝的牛奶加入他的咖啡中,可以表現得淋漓盡致。
——就仿佛,迪盧克仍然是十歲的時候,那個需要多喝牛奶來長高的孩子似的。
她認為這是個很不錯的禮物。
不管是什麼禮物,只要是善意的,她就都很樂意讓迪盧克收下。
「或者,我也可以代收哦。」
愛德琳小姐露出了常見的那種,會讓趙姑蘇覺得背後一寒的笑容。
「我想,就掛在走廊盡頭那塊兒就很不錯。」
趙姑蘇知道的,走廊盡頭那塊兒甚至還掛著克利普斯老爺的肖像。
所以說,什麼叫晨曦酒莊食物鏈頂層啊!
這和管家俠就是同等級別的存在!
*
黃昏時分。
酒莊內包的晚飯過後,趙姑蘇將自己需要做的事情在心中過了一遍,最後確定自己今日的工作已經完畢,現在處於下班狀態了——
她當然不可能和五點整的艾爾海森一樣,甚至就連從大賢者的辦公室回家還要競速凹時間。
她看著時間還早,就干脆回到了之前的那間「臨時畫室」。
反正時間還早,給油畫加點細節,就算送出去的那天,愛德琳真的打算把它掛在走廊盡頭,至少……至少也不顯得太寒酸了。
趙姑蘇這一加細節就是一個小時起步。
將半邊的背景細節處理好,她抬起頭,轉了轉脖子,退後半步瞅了瞅全局,最後還是沒忍住,用幾乎是黑色的筆觸在畫面的陰影裡頭,三兩筆描了一只小貓。
好久沒畫過這麼正經的圖了,還有點不太習慣呢……
(趙姑蘇:突然就覺得有點兒慚愧)
在陰影處加上貓貓之後,果然就感覺舒服多了。
迪盧克就是貓貓嘛!
而且還是官方認證了的貓貓!
說起來……
趙姑蘇想起自己很早時畫的一套條漫。
那套條漫,她畫的是……
貓女迪盧克。
怎麼說呢!
哥譚貓貓其實都很能代迪盧克。
那時候,她看著評論區點梗,全都是「太太要不來個蝙蝠戰衣和蝙蝠車」,心生叛逆。
為什麼就不能是漂亮貓女呢!
蝙蝠俠有貓耳發際線,貓女也有貓貓耳朵啊!
皮衣多好啊!
皮衣顯身材!
總之,在畫那套圖的時候,誰能想到,在未來的某個愚人節,官方還真的畫了迪貓貓呢!
作者有話要說:
可惜,好人,也是要被迫害的。
明天大概就能回收文案梗1了!
第7章
奇怪,她是睡前沒有關窗嗎?
趙姑蘇迷迷糊糊地感覺到好像有風往她臉上、肚子上吹。
不僅僅是吹呢,還撩起她的毛——
等等!
她哪來的毛啊?!
趙姑蘇瞪圓了眼睛,低頭瞅了一眼,在瞅到自己之前,先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房梁。
排列整齊的紅色瓦片上落著幾分清冷的月輝,而趙姑蘇……
她從未覺得這些瓦片如此大過。
感覺都快和她的身體差不多大了……所以說她到底變成了個什麼東西啊?
像是突然就點滿了夜視能力,在黑暗中讀字典都毫無壓力的眼睛從瓦片轉到了腳爪上。
黑色的,覆蓋著一層短短絨毛的,梅花爪爪。
哦,是只貓,可能還是很小很可愛的那種貓……
怎麼會變成貓啊!
難道是因為她在給迪盧克的肖像裡藏了一只小黑貓,天理就覺得她喜歡小黑貓所以打算讓她體會一下自己吸自己快樂?
真是,離譜死了。
趙姑蘇現在甚至連動都不敢動:她可是站在高高的屋頂上,原本就大概有兩三層樓那麼高的尖頂,現在對於已經縮小成了一只貓貓的她來說簡直就是凡人眼裡慶雲頂的高度。
貓既沒有風之翼,也沒有武器可以下落攻擊,這要是一不小心滾下去豈不是當場去往生堂報到。
甚至往生堂還不給貓提供服務呢。
趙姑蘇,這只新晉的,尚且運用不來自己新拆封的貓貓手和貓貓腳,尾巴也是同樣用不來的全新小黑貓,現在就站在屋頂上,脊背無意識地微微拱起。
害怕,不敢動,僵硬得就像是游戲加載時的半個岩元素一樣。
真·紋絲不動。
高處的風涼啊,吹過趙姑蘇全身上下的絨毛,吹得她透心涼。
她很懷疑:自己會不會成為頭一只站在屋頂上,直到經過常年風吹雨打,最終把自己站成一塊石頭的貓貓。
屆時,只怕她就會成為此地的知名旅游必打卡景點……
不行。
在成為打卡景點之前,她會先餓死。
倘若讓趙姑蘇說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死法,她一定會說是餓死。
天啊,死前尚且不能有一頓飽餐,腦子裡卻還轉著各種各樣的美食……這是世界第十一大酷刑吧?
她決意自救。
就先從學會走路開始。
趙姑蘇的貓貓眼睛幾乎要翻到天空上去。
貓是怎麼走的來著,貓走貓步,貓步倒是好走但是貓有四條腿啊。
這要怎麼走,左前腿配右後腿……?好奇怪啊,但是順拐好像也很奇怪。
正當趙姑蘇試圖靠著多加實驗,找出貓貓的標准走法,讓自己能夠從高處的屋頂往下走兩步,到那個窗戶上方撐出的凸起上,至少距離地面近一點時,她突然聽到了來自身後的動靜。
瓦片被踩動,發出很是輕微的響聲。
屋頂之下,室內的人應該是聽不見的,但是放在貓貓靈敏的耳朵裡面,這個聲音就很不小了。
趙姑蘇整只貓打了個哆嗦。
大半夜的這是什麼動靜啊……是不是什麼會捉貓貓吃的天敵……
她僵硬著腦袋,慢慢地轉頭看過去——
誒?
趙姑蘇那隨著身體縮小之後,容量也跟著小了點的大腦運轉得都沒有平時快了。
此時此刻,她呆呆地看著那像是閃現似的出現在自己面前,雖然戴了面具也穿了鬥篷,但是不論是從兜帽中露出來的那縷紅色頭發,還是腰間火元素的光芒尚且沒能徹底熄滅的搖晃神之眼,都像是在舉著喇叭在她耳邊大喊「迪盧克!暗夜英雄就是迪盧克」的暗夜英雄本人。
而暗夜英雄本人,此時正彎腰伸手,抓向她的後頸——
誒、誒誒?!
*
迪盧克承認,自己是一時腦熱,才會將這只小黑貓抓起來的。
但是,這種說起來似乎有些幼稚的事情,其實也不能全怪他。
畢竟,身體就像是臨時拼湊起來,每一個部位都有個獨立的大腦,正在互相爭搶著身體的操控權的貓,哪怕是他也只見過這一次。
連走路都不會走,那它是怎麼到這麼高的屋頂上來的?
像這樣的貓,別說是上到屋頂上來了,就是能長到現在這麼大……
也完全可以稱為奇跡。
或許是被一個比較富裕的家庭可憐,不嫌棄它的先天不足,一直養在家裡的吧。
除此之外,迪盧克也想不到什麼別的可能了。
至於出現在了這裡的屋頂上……是孩童惡意的玩笑?
但是不管怎麼說。
他將這只體積小到沒比他的手長上多少的小黑貓揣進懷裡。
既然看到了,就不能放任這只貓在屋頂上僵著。
不管是帶回去交給愛德琳來養,還是張貼丟貓啟事,在蒙德城中問有哪家走失了貓,最後把這只小貓物歸原主都行。
但如果把這只小貓留在原地……迪盧克懷疑它可能活不過今晚。
*
趙姑蘇沒想到,在自己看到了超級放大版本的迪盧克之後,她還會被迪盧克往鬥篷的口袋裡面塞。
迪盧克的口袋很溫暖。
還帶著一點兒火元素烘出來的熱。
這種溫度,讓剛剛差點被風吹成傻逼的貓貓趙姑蘇很是滿意,甚至控制不住地發出了呼嚕呼嚕的聲音。
迪盧克隔著口袋拍了拍這只在他的口袋裡使勁搖尾巴的貓。
「安靜一點。」
動作幅度太大的話,可能會把鬥篷扯歪,甚至可能會把口袋弄破。
不過,這只連走路都不會走,合理懷疑是天生不足的貓居然聽懂了。
迪盧克:居然不是除了可愛的外表之外一無是處嗎?
趙姑蘇並不知道這會兒的自己在迪盧克心目中留下了還算聰明的廢物美貓的初始印像。
她很乖很聽話,在對方的口袋中縮著,心裡刷屏似的滾動各種「好人一生平安」、「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嗚嗚嗚,迪盧克老爺,謝謝您!
兩次了!
如果沒有迪盧克,她應該先因為窮困,在清泉鎮附近的林子裡餓死,然後在屋頂上……不管是失足滾落,還是呆滯站立到餓死,總之就是會死。
迪盧克,她的救命恩人,一出手就是兩條沉甸甸的生命。
這是什麼絕世大好人。
趙姑蘇決定,倘若將來她能夠回到地球,她一定會多畫幾個正裝迪盧克,以表她對老爺的感激!
但至於說把澀澀內容或者是整活內容刪除什麼的。
呵,沒可能的。
澀澀和整活,也是她對角色的愛意!
刪是不可能刪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刪的,除非被正主本人看到。
但是,趙姑蘇心說,話又說回來。
如果她畫的那些二創,被正主們看到了……
她真的還有伸手刪除那些二創的機會嗎?
恐怕不會。
與其指望她自己刪,倒不如指望來年她墳頭高到人膝蓋的野草成精,然後感念她舍身(雖然不是自願的)為草根提供養分的恩情,去幫她刪掉那些二創。
不過也有可能是在被正主看到那些以下犯上的作品之後就直接被砸了手機/電腦/平板。
此時,因為腦內正在轉著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所以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和迪盧克近距離貼貼的趙姑蘇,絲毫沒有意識到,用不了多久,她就會因為自己此時的木頭行為悔恨到撓掉頭發。
*
迪盧克的夜巡還在繼續。
撿到貓貓趙姑蘇,是在他夜巡了一半,干脆利落地解決掉了個潛入蒙德城的盜寶團,打暈了扔在騎士團門口之後發生的事情。
還有半個蒙德城要夜巡。
藝高人膽大的迪盧克絲毫不覺得帶著只貓有什麼問題。
反正他又不可能打不過——最近深淵教團也不算太猖獗。
於是,從鬥篷口袋中好奇地探出半只貓貓腦袋的趙姑蘇感受到了什麼叫在蒙德的夜色中如飛一樣的體驗。
幾乎可以認為是第一視角體驗了!
趙姑蘇興奮起來:這不比游戲裡操控角色在房頂上頭躥來躥去刺激多啦?
她甚至體驗了一把超近距離看迪盧克掄飛大劍,像是戳破氣球一樣將史萊姆直接戳成了散落在地面上的混濁凝液。
動作過分帥了,帥得她一只貓貓都腿軟了。
趙姑蘇:變成貓貓後,我和迪盧克成為了搭檔。
多好啊,加上書名號之後就可以在晉江或者日輕小說論壇上直接連載了呢!
掄出去的大劍接回手中,迪盧克朝著背後再揮出平圓如滿月的劍輝。
身後的魔物也應聲倒地。
趙姑蘇腦子裡都已經構建出分鏡了——這段打鬥過分帥氣,以至於明明魔物不算多強,但她卻已經忍不住想要創作一段動畫。
凌厲逼人的暗夜英雄,口袋裡探頭探腦的可愛貓貓,萌點也有了。
不管是現實中的戰鬥還是如果能夠做出動畫之後,發出去的熱度和評論區——那不都是「我們兩個嘎嘎亂殺」嗎?!
趙姑蘇:我負責喵喵,迪盧克負責亂殺……哦,那應該叫喵喵亂殺。
*
被帶飛著喵喵亂殺的趙姑蘇一開始還興奮得很。
但是到了後面……
她承認,她暈了。
暈暈乎乎的趙姑蘇在迪盧克的口袋裡躺到四腳朝天。
她、她不看了。
等被迪盧克帶回晨曦酒莊再說吧……
但她突然睜開了眼睛。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召喚她快點回去似的,就像是到了午夜十二點的辛德瑞拉,仙女教母的魔法正在一點一點失效。
趙姑蘇身體裡突然迸發出了一股力量,操縱著她的身體,讓她靈巧地從迪盧克懷中躍了出去,甚至撲走的時候,後腿還輕輕在迪盧克的手臂上蹬了一下。
可以說是非常小白眼狼了。
從迪盧克的視角,他就只看到這只突然間就健步如飛了的小黑貓像是弩箭一樣衝了出去,迅速融入了黑暗之中,不等他來得及追上去就消失在了陰影中。
迪盧克:「……」
*
風吹在臉上。
趙姑蘇哼了一聲,抬手將臉上那撓得她好癢好癢的頭發捋下去。
等……頭發?
她睜開眼睛,意識到自己仍然躺在女僕房的床上。
窗戶沒關。
啊……所以說,剛才發生的其實是個夢嗎?
不過腦袋暈暈的感覺還是很真實呢。
她起身關掉了窗戶,重新倒回床上,沒過幾秒就睡了過去。
並沒有人知道,在她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她還沒有畫完的那張迪盧克肖像上頭,角落裡閃過一道淡淡的光芒。
一只小小的黑貓,在黎明到來之前,回到了油畫的陰影中。
第8章
趙姑蘇把變成貓貓的事情,完全就當作了一場夢來處理。
再次醒來也不至於很感動,但卻讓她下意識地想要去找只貓觀察觀察。
學習一下其他貓貓的走路姿勢,以免下次自己萬一還做相同的夢,仍然要被困在屋頂上下不來。
趙姑蘇在未雨綢繆、以防萬一上,還是有點兒遠見的。
就是沒想到,她借著「我的活太輕松了,拿這麼多工資我覺得我有點良心不安」為理由,拿起掃把繞著晨曦酒莊掃了一圈,最後居然一只貓都沒看到。
唔……好像晨曦酒莊確實沒有養貓。
有點可惜。
趙姑蘇決定等多攢點工資之後,去一趟蒙德城。
畢竟,她手上的這個女僕職務,完全就是因為迪盧克的慈善行為才獲得的,要是長期占著這個工作崗位,拿著標准工資和優渥的待遇,卻只干那麼點兒活,哪怕愛德琳對她沒意見,趙姑蘇自己也要羞愧死了。
她想要去蒙德城,找一份新的工作——順便學學貓貓是怎麼走路的——然後等生活安穩下來之後,將現在拿到手的這些,簡直可以說是慈善款的工資還回去,按照比世面上借款再高一點的利率計算利息。
為了能夠在將來找到一個還算不錯的工作,趙姑蘇最近還在跟著愛德琳學識字。
其實就是拿著當年克利普斯用來教迪盧克通用語的識字繪本自己學習,然後遇到什麼繪本上的圖片沒能解釋清楚的詞彙,再轉身去問愛德琳。
識字是很重要的,趙姑蘇至今回想起她在第一次給自己找工作,大嬸對她說的那句「不識字啊」以及「這是通用語」的時候,都會忍不住腳趾摳地。
好尷尬,真的超級尷尬。
或許是因為從內心裡知道學會通用語的重要性吧,也有可能是趙姑蘇在語言方面也可以算是有點兒小小的天賦,總之她學習的速度還是挺快的,按照愛德琳對她的評估則是:「要不了多久,你的識字量就能達到平均水平了呢。」
達到平均水平,出去找工作的時候就不會被文化水平卡脖子了。
趙姑蘇很滿意。
現在就只差工資到位。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趙姑蘇放下手中的識字繪本。
一個月的時間啊,完成手上的這副油畫綽綽有余。
*
迪盧克當然不會把自己被一只小黑貓給「詐騙」了的事情到處宣揚。
這件事在他的夜巡中不過是個小小的插曲而已,甚至用不了十分鐘就能被拋在腦後。
他對這只小黑貓最後的關注,大概也就是第二天夜巡的時候,再次路過了昨天晚上,趙姑蘇蹲在上頭不知如何運用四肢的屋頂,以及她朝著陰影裡躥出去的位置。
萬一這只貓之前躥出去的動作只是突然開了一瞬間的竅,之後又恢復了四肢散裝的笨蛋狀態呢。
當然,貓沒有出現在這兩個點位。
那他也就管不著了。
迪盧克徹底將這只在他的口袋中待過的貓從記憶中刪掉。
之後的每一天夜巡,都和遇到這只小黑貓之前的毫無區別。
一直到某天。
迪盧克在十點半的時候醒過來,因為睡得時間比往常要稍微長上一點,所以他的精神格外好上一點。
甚至下樓梯之前,連因為睡眠而蓬松、顯得有些亂的卷發都整理好了。
在吃早飯的時候,愛德琳將一張紙條遞給他:「在您睡覺的時候,凱亞少爺來過一次。」
凱亞來晨曦酒莊唯一的目的就是把這張紙條送過來。
若是一定要說還有別的什麼目的,那可能也就是為了愛德琳很是自覺給他打包帶走的兩瓶去年釀的最好的那批葡萄酒了。
迪盧克在聽到「凱亞」這個名字的時候沒什麼表態,甚至連將早餐往口中送的動作都沒有半點停滯,仿佛對於凱亞這像是在躲他一樣的上門時間一點兒意見都沒有。
在咽下了口中的食物之後,他才從愛德琳手中接過紙條展開,低頭看過去。
紙條上是凱亞的字,寫得很快,所以在華麗之余帶著點兒飄逸。
刨除了一段洋洋灑灑的,其實沒什麼意義的寒暄,迪盧克第一眼就看向了這張紙條上凱亞最想傳達的信息:
深淵教團似乎是要搞事,總之你最近夜巡的時候小心一點,如果魔物數量太多的話,搬救兵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
——當然,這段是經過翻譯的,如果單純看原話的話……凱亞可是在裡面參雜了不少私貨,甚至批評了一番迪盧克在剛剛決定夜巡的時候甚至都不給他通通氣的行為。
迪盧克:「……」
他面無表情地將這張紙條折了起來,收起來。
雖然信件紙條什麼的,他都是會好好收起來的,但是每次凱亞的語言組織方式總是能讓他生出點把紙給撕了的衝動。
特別是:你看,我和你打架的時候被你弄瞎了一只眼睛哦?哈哈,你不會還真的信了吧?當然沒有瞎啦——你不會還因為這個哭了吧?不會吧不會吧?
——上述這種行為,會讓撕紙的衝動更為強烈一點。
他明明就很清楚自己當時的攻擊並不至於凌厲到弄瞎他的程度。
愛德琳是知道迪盧克暗夜英雄身份的——蒙德管家俠可是會幫助迪盧克掩蓋很多事情的可靠成年人呢——凱亞在將這張紙條遞給她的時候順便也和她說了點,比如希望愛德琳也能夠多在迪盧克耳邊說兩句,讓他小心一點,順便不要覺得騎士團排不上用場,偶爾請騎士團去群毆也是不錯的……之類的話。
所以此時愛德琳一邊將牛奶倒入咖啡中,一邊表示自己站凱亞:「其實,凱亞少爺很早之前就說過,深淵教團正變得越來越危險,攻勢也變成了多線,您一個人未必能夠全都顧及。」
不止一個人對他說過,是時候要開始考慮和騎士團合作的事情,這樣才能保證萬無一失。
迪盧克拿起餐巾擦過嘴角。
「再說吧,現在的騎士團……能不拖後腿就不錯了。」
或許等深淵教團再猖獗一點,他會考慮這個提議的。
不過不是現在。
更何況,迪盧克覺得自己都能想到,在寫下這段話的時候,凱亞臉上明晃晃的壞心思。
除了關心之外,他必然還有著等待著能說出「誒呀,這不是大名鼎鼎的暗夜英雄嗎,怎麼也來騎士團,向我們這群無能的人尋求幫助了呢」這種話的機會的想法。
迪盧克自詡不是個幼稚的人,也不愛和別人較勁。
但是如果凱亞想要看到那一幕的話,他只能表示:想也別想。
*
今夜的暗夜英雄,仍然單槍匹馬。
不過,地點卻不是在麼蒙德城的城牆之內。
凱亞不知道從哪裡得到了深淵教團的攻擊動向,他在給迪盧克的消息裡頭也提到了這一點,告訴他:你可以去看看這個地方。
凱亞的消息還是准的。
深淵法師在這裡開了個傳送門,源源不斷的魔物從傳送門中走出。
迪盧克觀察了一會兒,決定就再這裡將魔物攔下——一旦讓魔物進入蒙德城,處理起來會麻煩很多。
不過這次的魔物,數量確實多了點。
解決起來頗需要費上一段時間。
*
從此處傳送門中走出的深淵教團魔物,確實不是迪盧克的對手。
縱然靠著數量多,一時間沒有被擊潰,但距離徹底被解決也用不了太多時間了。
不過——
之前就已經說過,深淵教團最近已經開始采取多線進攻的攻勢了。
一道覆蓋著寒霜的攻擊自他背後撞了過來,冰深淵法師的笑聲帶著幾分偷襲即將成功的奸滑的喜悅。
它能夠看出,面前的這個,給他們造成了相當大麻煩的家伙,其實已經沒有時間回防了。
解決了這個討厭的紅色家伙,接下來就是——
在背後的攻擊即將抵達,眼看著就要重重落在他肩膀上的時候,一道耀眼但是並不刺眼的光芒亮起,將迪盧克整個人覆蓋在了其中。
哪怕是深淵法師,都忍不住眯起了它們面具後的小眼睛。
接下來、接下來就是……
冰深淵法師的腦子卡住了。
進攻蒙德這四個字已經說不出口了。
在光消退之後,原本站在那個位置的人……身上披著的鬥篷不見了。
其實豈止是鬥篷不見了,簡直就像是換了個人一樣。
皮質緊身衣,從頭到尾包裹得嚴嚴實實,唯獨胸前給開了個幾乎可以說是深v的領口。
神之眼倒是還在腰上掛著。
至於臉……臉也沒有露出來。
原本的面具變成了頭罩,也是比較緊的樣子,而且……
在他的頭頂上豎起了一對貓耳。
尖尖的,不管誰來看了,都會說是「貓耳」的,裝飾。
冰深淵法師:?
臨陣變裝它是見過的,據在須彌工作的同事說,那邊有個胡狼頭矮子,每次打架就變身,平時用槍,變身後用爪子,凶得不行。
但是,臨陣便裝成這樣的,不僅加了耳朵甚至還勾勒出了好身材的……
冰深淵法師覺得,只怕是他們尊貴的王子殿下都沒見過。
冰深淵法師:震驚。
而理所當然的。
冰深淵法師這片刻的錯愕,讓它沒能在便裝後的迪盧克衝過來的時候及時躲開。
重劍裹著熾熱的火光,將它淹沒了。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凱亞給迪盧克的信,我是覺得殘響暗戰文案裡面可能受限於篇幅問題寫得有點短了(再說了凱亞不皮我是不信的),所以私設了一點更皮的內容,整體還是和游戲裡沒有偏差的哦~
以及,關於凱亞裝眼瞎那段,建議搭配表情包:
一只烏鴉低頭看向另一只烏鴉,配字:哭了嗎,真的哭了嗎
食用。
效果應當很不錯(頂鍋蓋逃跑)
第9章
不管是驟然被更換上了一身會讓他看著就露出「地鐵老人手機」表情的緊身衣,還是同這件根本未曾經過他的同意就更換上的衣服一起出現的,似乎能夠讓他在動作上更為靈活的力量加持——
總之,此時的迪盧克大概可以被深淵教團看做是個二段變身了的boss。
變身之前,守護蒙德的boss暗夜英雄就已經夠它們煩惱了,每次試圖入侵蒙德都會被按著暴打一頓,這次靠著人多想試試看人海戰術的效果,然後……
被boss按著打了一頓之後發現boss二段變身了,現在看起來正打算把它們換個姿勢繼續錘。
嘶……看著那手上的力氣,以及大劍砸下來的駕駛,興許是錘到入土。
迪盧克能夠清楚地感覺到,自己手中的大劍變得更輕盈了。
並不是說它的重量有所減輕,對於一名優秀且熟練的戰士來說,武器是他們習慣了的伙伴,是經過漫長的時間,已經磨合出了默契的搭檔,驟然更換武器的形質和重量,會對戰鬥造成相當的負面影響。
但是它揮舞起來變得更流暢了。
大劍為人稱道並詬病的,那種沉重的打擊感,現在被消除了部分,使得連招之間可以銜接上更快的速度。
不僅如此。
四周發生的一切,對他來說就像是時間被拉長了一樣,原本的一秒變成兩秒、甚至更長的時間,而他自己處於其中,反應速度卻沒有跟著一起下降。
簡單來說,靈活和速度有所提升,同時,像是吃了米卡的攻速拐。
這種力量的加持是隨著這件突然替換掉了鬥篷的衣服一同出現的。
迪盧克聽過說附著著力量的衣物——在地脈中流淌的一些聖遺物本身就是衣物,比如說魔女的尖頂帽。
不過卻沒想到這種衣物會落在自己身上。
還有,這衣服的形式……
迪盧克皺起了眉頭。
也就只能看在現在沒有其他衣物可以更換,以及它還帶著一定加成的份上,暫時忍耐些許。
忍耐中的迪盧克,臉色一點一點地壞了下去。
他現在非常、非常慶幸自己沒有聽從凱亞和愛德琳的勸說。
如果他和騎士團合作的話,那麼現在就該有一群西風騎士看到他穿著這身……
這身……
迪盧克深吸一口氣,強行略過了對於衣服的形容。
哪怕只是在大腦裡想想,他都相當介意。
什麼騎士團。
什麼合作。
倘若真的有騎士團的人看到的話,迪盧克覺得自己或許會首次轉身,將武器對准自己的隊友——大劍的劍身控制著力道砸過去,拍在後腦上。
滅口倒是不至於。
但是,必須給他失憶。
*
好消息:有了這件衣服的加成,深淵教團變得更好解決了。
壞消息:那道光過去之後,不管是原本的鬥篷還是面具都像是被融化了一樣,根本切換不回來。
所以,今夜的迪盧克,是穿著緊身深v皮衣,帶著豎起貓貓耳朵的頭套回到晨曦酒莊的。
這時候,莊園內也只有愛德琳一個人知道暗夜英雄的實質,並每天晚上都會配合迪盧克掩藏身份的優勢就顯露無遺了。
迪盧克稍稍松了一口氣,愛德琳的地位是不太一樣的,被她知道的話……不能算是特別大的問題。
而愛德琳會幫忙掩飾這件衣服的存在——只要之後每次出門的時候,他都提前在隱蔽的點位藏好一套可以直接罩披在外面的鬥篷,面具也再准備好,那就算再遇到今天這樣的情況也沒關系。
但是今天,其實不太一樣。
因為今天晚上的晨曦酒莊,在這個凌晨四點,正常人都躺在床上睡得很沉的時刻,莊園內醒著的人,除了完美女僕愛德琳之外……
——還有趙姑蘇。
*
趙姑蘇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靈異狀況。
她怎麼總是夢到點奇奇怪怪的東西啊——而且除了第一次,夢到自己變成了一只小黑貓,被迪盧克帶著夜巡了之外,之後的每一次夢,她都沒有移動自己的能力。
就好像被困在了什麼東西裡面,只能看著她平常繪制油畫的那個房間內的陳設。
從夜晚僵持到天亮。
醒來之後倒是也沒感覺到疲倦,趙姑蘇感覺,自己被困在那個東西裡的時候就像是回了家一樣,反正很是放松,不管是精神還是身體。
所以她醒來之後也還能繼續精神飽滿地干每天的工作。
不過,就算對精神沒有影響,趙姑蘇也很想要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雖說因為現在的地圖是蒙德,這種標准日輕西幻地圖上應該不會發生什麼恐怖故事,但……萬一呢。
她記得自己一開始是想要在夢境中探索些什麼的。
結果一動都不能動,只能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滿屋子熟悉的擺設。
趙姑蘇按照夢境中看到的擺設方位,查找自己昨天做夢時所在的位置。
因為夢裡面盯著看了幾個小時,所以定位什麼的完全沒有壓力。
一分鐘後她發現自己站在了油畫架子邊上。
趙姑蘇:……
難道夜晚的時候,她是被困在油畫裡了嗎?
仔細想想,她之前變成的那只小黑貓,好像就和她自己畫出來的黑貓……
一模一樣啊!
所以,她是在夢境中變成了這只小黑貓嗎?
只不過第一次的時候,貓也從油畫裡跳出來了……
趙姑蘇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雖然這種想法讓她整個人為之呆滯,甚至背後一連串地起雞皮疙瘩,但是,這種可能性真的存在,而且還不小。
有沒有一種可能……那不是夢。
那她算不算是有金手指了?
畢竟油畫材料都是從世面上買來的,制作方式都是一批生產出好多來售賣,倘若是材料的問題,那麼這種情況肯定不可能只發生在她一個人身上。
但是目前,晨曦酒莊門前那兩位很喜歡八卦的女僕摩可和海莉都還沒有說到過有這種事情的發生。
那就可以當作沒有這類事情發生——她們倆可是趙姑蘇的信息來源,平常哪裡發生了什麼事,她們總是酒莊裡最早知道的。
所以說異變的原因,很有可能就是繪畫者,也就是她自己。
金手指誒。
雖然不知道有什麼用,但金手指這種東西怎麼想都是給主角或者是重要配角的吧!
她還穿越了呢。
趙姑蘇決定到時候,如果有機會問問溫迪的話,也順帶問問對方能不能感覺到自己身上的,金手指的存在。
如果可以的話,哪個中二病想當普通人啊!
不過首先,還是要解決她是不是會穿進油畫這個問題。
趙姑蘇尚且不能確定這種可能性,於是她將油畫更換了個位置放著。
今天晚上,試試看。
不過那天晚上她沒有進入油畫之中。
第二天也沒有,在她快要放棄的時候,第三天晚上,她再次於夢境中進入了油畫裡。
趙姑蘇:再次被油畫罰站一整晚……但是還行,在油畫中的時間過去得其實很快很快,而且今天愛德琳沒有關上這間屋子的房門。
她從門留的那道縫隙中,看到了從外頭回來的迪盧克。
很長的黑鬥篷,夜梟面具,兜帽下面垂出一縷很漂亮的紅發,哪怕在夜色中也一樣如火焰一般明亮。
一旁蠟燭昏暗的光鍍在他的皮膚上,漏出的一截手腕相當白皙。
趙姑蘇:有美色看誰還介意自己被罰站了。
要不是迪盧克的身影只是一晃而過,她就算到了白天都不一定想回到自己的身體裡去。
總之,在這次試驗之後,她差不多算是確定了自己有概率會進入自己的畫作中。
趙姑蘇腦筋一轉,決定用這種方式來夜探晨曦酒莊——她自己晚上不方便出門,但是油畫又不會被人警惕。
還能看到夜巡歸來的迪盧克呢。
於是,她將這幅畫完了的油畫從房間中帶了出來,對愛德琳的說法是已經畫完了,之後最好不要見陽光所以先換個地方。
——今天,是她在起了這個念頭之後,第一次穿進油畫裡,看到夜巡歸來的迪盧克的全身。
誰能想到啊,第一次就看到了一個黑著臉的迪盧克。
頭套是已經被拽下來了的,所以趙姑蘇第一時間沒能注意到問題——室內太昏暗了嘛,但是當愛德琳端著蠟燭走過來的時候,趙姑蘇震驚到了倘若不是因為油畫中的貓貓不能張嘴,她當場就會叫出聲的程度。
這這這……這!
皮質的緊身衣在燭火的光芒下顯出幾分五彩斑斕的黑,它很好地勾勒了迪盧克的身材,從八塊腹肌到細腰,再到腿部線條。
而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胸前的深v……
趙姑蘇真的大為震撼:迪盧克怎麼會穿這種衣服?ooc了啊……等等……
這件衣服好生眼熟。
等她聽到迪盧克低聲抱怨說今天發生了意外,又看著他扔出一個帶著兩個尖耳裝飾的頭罩時,趙姑蘇悟了。
她想起來了。
這是她畫過的。
貓女迪盧克。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但是這件事怎麼想都和她很有關系吧!
這可是,她畫的同人設定啊!!!
作者有話要說:
回收文案*1
本章受害者甚多:被迫害的迪盧克、被滅口的深淵教團、明明沒有出場卻被迪盧克想過要敲失憶的騎士團、以及身為罪魁禍首但其實根本不是有意的,現在慌的一匹的趙姑蘇
無人幸存了屬於是。
以及,我真的很希望有人能給迪盧克畫連體緊身皮衣,ooc是有點ooc了,但是身材好啊!他穿緊身衣一定很澀很澀(流口水)
第10章
趙姑蘇正在思考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
她覺得自己可能需要提前離開晨曦酒莊了。
自從昨天晚上,再次穿進油畫裡,看到了身穿貓女緊身衣的迪盧克之後,她的精神就有些恍惚。
她基本已經可以確定自己應該是有什麼金手指的了,雖然現在這金手指還很逆子地完全不可控,但是,既然圖是她的圖,那鍋大概就是她的。
當然,想來現在迪盧克尚且不知道這個鍋是她的。
她一沒有用上真實姓名(況且就算用上了真實姓名又能怎樣呢,她在各個網絡平台上使用的名字又不一樣,字母站是寒山寺主持,老福特上頭則是老衲這就還俗,在文化風俗什麼的全都不一樣的提瓦特,沒人能知道她是誰),二來,就是這張臉也只在迪盧克面前晃了那麼兩三次,而且每一次都是很短暫地就轉過去了。
要是迪盧克知道她是那個罪魁禍首的話,趙姑蘇這會兒就可能已經在等死了。
不過現在這種情況就已經很恐怖了。
趙姑蘇雙手合十在胸前,對著天理巴巴托斯摩拉克斯巴爾澤布布耶爾總之就是她能夠叫得出神名,而且是站在善良這一陣營的神與魔神們一通胡亂禱告。
雖然胡亂,但其實她的心還是很誠的。
拜托了拜托了,千萬不要讓她被發現。
如果各位真的保佑了她的話,她願意給每位神明畫上一張圖——天理除外。
她畢竟不知道天理到底長啥樣,游戲開頭的那個神明是叫天理的維系者,而不是天理本身。
祈禱完畢之後,她就轉頭去向愛德琳提出辭職的想法。
「我覺得我已經攢了足夠的工資,可以讓我去蒙德城裡試試錯——而且您也知道,我現在已經學會通用語了。」
她懇切地看著愛德琳,眼神看起來甚至像是想要出去撒野的可愛狗狗。
現在趙姑蘇手上一共有三周下發的薪水。
一周的薪水是兩萬摩拉,加起來就是六萬,放在這個物價水平很高的世界肯定是不怎麼夠花的,但是如果省吃儉用的話也不是不能撐上一段時間。
之前愛德琳給她提的建議,趙姑蘇覺得就很不錯,她可以靠給人畫畫維持生計。
一開始可以只有素描——畢竟炭筆相對來說不值錢,至少比顏料不值錢多了。
愛德琳有些驚訝:「那麼早就打算離開嗎?」
不過,趙姑蘇會離開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於是在趙姑蘇做出了這個決定之後,她用微笑表示了自己的支持。
至於錢可能不夠什麼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趙姑蘇也僅僅是有點兒宅女體質而已,並不是長著一張仿佛比真實年齡年輕六七歲的娃娃臉,心裡都是有自己的主張的。
愛德琳只對她說:「可以啊,不過,既然這樣的話,我想我應該把這周四天的工資給你結算一下。」
所以除了之前的六萬摩拉——因為晨曦酒莊包吃包住,所以到手的工資一分都沒有花掉——之外,趙姑蘇現在又多了一萬摩拉的薪水,以及。
還有愛德琳小姐親自掏腰包,說明是借給你的十萬摩拉。
「雖然我的存款也不算非常多,但是就放在我身邊存著也沒什麼意義,不如借給你,以後還能收利息,對不對,蘇?」
女僕長笑出眯眯眼,將她早就准備好的錢包塞進你的手裡。
「我們之間的關系,應該就不用寫借條了吧?我手上的工作可是很忙的,沒空陪你擬出一條格式標准,符合法律規定的借條,所以干脆算了吧。」
她隨後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表上的指針顯示,現在還有五分鐘就要到整點了。
「九點零五分有一班從石門去往蒙德城的公共馬車,我想,你現在也要抓緊時間去追一下馬車了?否則可要再等上一個小時。」
說得也是。
趙姑蘇對晨曦酒莊,以及酒莊中的所有人都沒有意見,但是,顯然她現在的第一要務就是逃離晨曦酒莊。
而且,如果可以的話,最好跑得就像是神廟逃亡裡面那位被猴子還是猩猩追著打的主角還要快的那種。
於是她提起一大早上,剛剛醒來就飛快地整理好的,其實東西也沒有增加多少的行李,向愛德琳告辭:「我會努力在蒙德創業的!」
愛德琳微笑著點點頭:
「祝願你一路順風,蘇,在蒙德的創業也能順順利利的。」
她將趙姑蘇送到了門口,然後給了她一個擁抱。
「歡迎你以後以客人的身份回來看看,你知道的,我會給你准備烤松餅——或者是你想要品嘗的任何東西。」
擁抱的最後,她拍了拍趙姑蘇的肩膀:
「以及,你的那幅油畫——」
趙姑蘇的心提了起來,她想說那幅油畫其實放在角落裡堆灰就可以了——
但她根本沒來得及張口。
愛德琳就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
是負面效果的,作用剛好和正經的定心丸南轅北轍、背道而馳。
愛德琳:「放心吧,蘇,我會把你的感激轉交給迪盧克老爺的。」
趙姑蘇:「……」
啊、這……大可不必吧?
她就是說,愛德琳其實你根本用不著這麼貼心的QAQ
但是。
哪怕心裡想著的是「你要不還是把這幅畫還給我吧,我感覺這幅裡頭畫著小黑貓的畫早晚能讓我翻車」,趙姑蘇嘴上並不敢多說什麼。
愛德琳女士是個徹頭徹尾的白切黑。
從她能夠用三言兩語將晨曦酒莊勾勒出一副「這裡曾經發生過命案」的樣子,用並來逗旅行者和派蒙的行為來看,她肯定不是易與之輩。
趙姑蘇很擔心,倘若自己多說些什麼,興許愛德琳就會意識到油畫有點問題。
她不能做打草驚蛇的事情。
否則可能死得更快。
嚶。
*
趙姑蘇氣喘吁吁地趕上了整點過五分的那班公共馬車,在交了五十摩拉的車錢之後,在幾乎可以算是空空蕩蕩的車廂裡面隨便找了個座位坐下來。
然後,她靠在椅背上頭,深呼吸放松了下身體,准備睡上一覺。
天曉得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懷著「這就逃離晨曦酒莊」心情的她,到底是怎麼忐忑不安地熬過來的!
這會兒,雖然警報還不算完全解除,但是至少她已經像是一滴水融入海洋裡那樣,把自己藏進人群裡了。
迪盧克……就算要找罪魁禍首,只要愛德琳不帶路,應該也不是那麼容易找到她的吧?
趙姑蘇這麼想著,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睡夢中,她仍然緊緊抱著自己懷裡那個,其實只有兩件衣服,以及加起來連早柚一個月工資都不到的摩拉。
與此同時,另一邊。
晨曦酒莊之內,作息堪堪晝夜顛倒的迪盧克剛剛醒來。
他昨天告訴愛德琳,那件皮質的緊身衣先不要處理,等他研究一下這件衣服的出現到底是什麼原因再說。
於是,一大早的剛剛睜眼,迪盧克看見的就是這套緊身衣。
別看這件衣服平平無奇,但它其實可以讓每一個穿上它的人的身材被凸現到極致,不管是標准前凸後翹大長腿,還是前有啤酒肚,後有一大堆贅肉多那種前凸後翹,都能非常清楚地表現出來。
迪盧克:「……」
他捏了捏眉心。
一大早看到這玩意,昨天的記憶於大腦中復現一遍,是真的可以讓一個美好的早晨變成一個不那麼美好的早晨。
算了,早飯過後再說吧。
迪盧克:哪怕是他,偶爾也會有那麼幾個瞬間,想要暫時逃避已經給自己規劃好的任務。
*
用早飯的時候,愛德琳非常貼心地將趙姑蘇之前畫的那幅油畫也一起帶到了早餐桌邊。
她向迪盧克說明,這是那位剛剛離開晨曦酒莊的,名為插花女僕,實則接受幫助的少女留下的禮物。
「我覺得蘇畫得很好呢。」
愛德琳將油畫豎起來,這幅油畫的尺寸並不大,邊框長度大概也就是兩個手掌疊起來那麼長而已,她舉著也不覺得有多重。
「您看,尤其是您的眼睛,用色可真是不錯。」
迪盧克插起一塊煎過的、現在上面堆著點金黃色的煎蛋以及滋滋泛著油香的培根的吐司小方。
一邊將食物送進口中,他一邊抬眼看向這幅油畫。
他的目光,在落到這幅油畫上去的時候,頓了好一會兒。
愛德琳問:「您覺得怎麼樣?」
迪盧克咽下口中的食物,拿起餐巾擦過嘴角,此時他臉上,方才一瞬間閃過的驚奇、有趣……種種情緒全都被收了回去。
他淡聲道:「不錯。」
當愛德琳問他是否要掛在牆上的時候,他搖頭,說:「不用,先放在我那邊吧,我覺得挺不錯的,再讓我細看幾眼——說不定我打算投資她開間畫室呢?」
*
當然,迪盧克要這副畫不是為了投資那個叫蘇的姑娘開畫室了。
他沒有對愛德琳說過光屏的事情,現在也不打算說。
但是,做為一名經受過良好教育——不論是戰鬥方面、經商方面還是文藝方面——的貴公子,他其實在看到這幅油畫的時候就有所感覺:
這幅油畫的作者,或許和之前出現在他面前的光屏中,那副穿著裙裝,扎著雙馬尾的他,是同一個人。
那張圖看不太出筆觸,但是並不妨礙這兩張圖上的自己,面部以及身體的比例,畫得完全一致。
以及。
畫風也很是相似。
不能確定是不是同一個人。
但是,很有可能。
迪盧克眯起眼睛:看起來,是時候去試探一下……說不定,光屏的秘密很快就能被破解了。
作者有話要說:
趙姑蘇:你單知道我是光屏裡面畫的作者,但是你不知道小黑貓也是我,更不知道讓你穿上了貓女套裝的人還是我。
趙姑蘇:就好比那個洋蔥,剝了一層還有一層,總之就是一切的幕後黑手。
給尚且沒有意識到問題有多嚴重的老爺點蠟
以及,明天給溫迪一點二創草神爭霸的震撼(心滿意足離去)
第11章
趙姑蘇一路從晨曦酒莊做到了公共馬車的終點站。
也就是蒙德城。
上次來的時候是在晚上,以貓的視角,她很難看清楚這座在游戲裡因為建模時期太早,因此看起來有一點點比不上後來的須彌城和奧摩斯港的規模的城市。
這會兒倒是看得很清楚了。
因為沒有了游戲內技術力的限制,此時出現在她面前的城市就顯得比她認知中的那個更漂亮了幾分。
近處,紅色的屋頂與磚石牆面相得益彰,垂掛下的爬山虎與那些長在屋檐下的沐風蘑菇都給這座城市增添了幾分自然之趣。
從下車點往外走沒兩步,就有貓貓從角落裡走過來,在她腳邊打了個滾,然後蹭了蹭她的鞋。
趙姑蘇差一點就沒能忍住,被可愛到尖叫出聲了。
貓貓————!
雖然貓貓貼過來有這個地方貓貓很多,而且是因為在貓尾酒館附近,各處來的客人都會在進酒館之前先摸摸外頭的貓貓,要是口袋裡還有小魚干之類的貓貓零食還會投喂兩口,所以將貓貓們養得非常親人的原因在,但既然貓貓會主動跑到她腳邊打滾蹭腦袋,想來也是她趙姑蘇終於轉運,從在藍星的時候是平平無奇普通人,在提瓦特變成了擁有貓薄荷體質的萬貓迷吧!
她剛剛想要蹲下來,想要用她那已經鍛煉了好多年,就是不怎麼容易找到施展機會的神之擼貓一手將貓貓從頭到尾摸上一通。
那只剛才還在打滾蹭腦袋的貓,當場給她表演了一個什麼叫貓貓靈活。
只見它朝著趙姑蘇的反方向打了個滾,剛好躲開了她試圖摸摸的手。
趙姑蘇:?
她覺得這應該是湊巧——至少對自己說的時候,是一定要確定是湊巧。
貓都湊到她身邊來了,還能不喜歡她嗎?!
趙姑蘇再次伸手。
這次,貓連稍稍掩蓋一下真示意圖都懶得了。
貓長長地叫了一聲,從地面上站起來,搖著那條長長的,很是婀娜的尾巴,朝著另一個手中拿著一把小魚干的中年大叔那邊走去。
不僅給摸。
甚至叼著小魚干,將白白的肚子翻起來送到大叔手邊摸。
趙姑蘇:「……」
趙姑蘇掬一把傷心淚:沒錢給貓買零食,這的確是她的不是了。
但是你一只貓貓,能不能不要那麼勢利啊!
雖然她給不了小魚干,但她擼貓的技術可是和貓舍的人學習過的!
不要看不起人啊!
趙姑蘇一邊在心裡「莫欺少年窮」,一邊失意地轉頭離開。
沒有錢的愛情,就算是和貓貓的,也就是一盤散沙而已……不,甚至連沙都沒有,用不著風就能直接散了。
*
她決定掙錢。
就算晨曦酒莊並不缺錢,不管她是早還錢還是晚還錢,都沒有關系,她也要為了讓那只嫌貧愛富的貓貓知道什麼叫「莫欺少年窮」而努力賺錢。
租房是一件挺要緊事。
不過要找到物美價廉還現在就能夠租住的房子並不容易,趙姑蘇決定先看看情況——畢竟她的錢是真的不多嘛,實在不行就隨便找個酒吧,買上一杯飲料,靠在桌子上睡一晚。
她還年輕,過得稍微苦一點也不是不行——再說了,誰高中的時候沒有經歷過在挑燈復習的時候復習著復習著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呢?
除去租房就是找工作。
趙姑蘇去得不是很巧。
她去找了城內的中介——基本可以理解為需人崗位告示張貼中心。
然後被告知:不好意思,今天我們不開門,因為老板吃壞肚子了,明天再開門。
看來找工作也比想像中的要麻煩不少——至少會遇到這樣或者那樣的突發意外呢。
趙姑蘇點點頭,表示自己明天會來,然後思考起今天應該怎麼過。
肯定不能就這樣找張長椅坐下,靠著曬太陽荒廢過一天。
她口袋裡的摩拉真的不算多,要是沒有危機感,用不了幾天就要去睡大街了。
於是,在一番思考之後,趙姑蘇決定采納愛德琳的建議。
給人畫畫,從素描開始。
哪怕她現在其實根本沒有名聲,但是她在晨曦酒莊的時候,除了給迪盧克的那幅油畫肖像之外,她還隨手畫了兩張素描。
張貼出來的話……應該還是有希望吸引到點兒客戶的?
*
趙姑蘇找了個人流量還算不小的地方坐下來。
她從榮光之風那邊買了一塊畫板和幾張畫紙,炭筆,當然也是在那邊買的。
老板定價還是挺公道的,不算太便宜,但也不貴,總之在趙姑蘇的心理預期範圍之內。
或許是看在趙姑蘇一枚一枚往外數摩拉的樣子太可憐的份上,老板甚至還送了她一塊橡皮。
趙姑蘇當場感激到兩眼淚汪汪。
——差點就跪下來抱住老板的腿了。
她挑選的這個位置應該還不錯。
在將自己之前隨手畫的一副女僕肖像,以及一組一花瓶為核心的靜物素描用石頭壓著四角放在地面上之後,趙姑蘇將新買來的紙釘在了畫板上。
這張畫,當然也不是用來賣的。
她打算用這張紙來「勾引」走來走去的潛在用戶。
趙姑蘇選定的是蒙德城的知名風景:西風大教堂,以及在教堂前,雙手向上托舉的風神像。
她比起其他直接對著風景起稿的繪畫者,還有一個優勢:在游戲裡的時候,她成天爬上躥下,對於不同角度的教堂和風神像都算是胸有成竹,現在只需要遠遠看過去,確定一下自己心裡的結構與現實相符,就能直接落筆。
她可是找了個最為優美的角度來繪制這兩處地標的呢!
果然小心機也不是白用的。
很快就有人被正在作畫的她吸引,走過來瞧了一眼放在地上的人像素描和靜物素描,再瞧瞧她正在進行的風景速寫,問她:「小姑娘,你是打算賣畫嗎?」
趙姑蘇將手上的線條拉到位,然後才放下筆,點頭道:「賣,現在還沒什麼成品,所以是現場開始繪制——您想要嗎,不管是肖像還是風景我都行,出稿速度可快了,質量也能保證。」
她可不單單是二創大手。
她畫二創,很多是因為自己喜歡游戲,所以靈感來了順理成章就畫了,但還有一部分可是商稿!
官方約的!
官方的稿子嘛……時間總是比較緊的。
所以,鍛煉著鍛煉著,趙姑蘇就從一開始的兩三天全神貫注才能畫出一幅圖,變成了後期一天就能出一張完成度非常高的作品,甚至精神狀態好到還能連著一個星期一天一張高完成度圖的程度。
現在,區區素描而已,而且還是不需要特別多細節的,單單人像,到胸口位置的,她這個熟練工能一小時出一張圖。
「風景也差不多,細致一點的話兩個小時,但基本上一個半小時就夠了——小尺寸一點的畫面還能更快。」
*
趙姑蘇獲得了自己的第一個訂單。
問價的人是名游客,須彌人,家裡還有一個因為年輕的時候斷了腿沒能及時醫治所以出不了遠門的奶奶。
她說買不起錄影機,但是又想把蒙德的風景裝進畫框裡面帶回去給奶奶看。
油畫價格偏高,而且需要的時間也長,她剩下的假期讓她等不到成稿。
所以,趙姑蘇的素描,就算是給了她完成這個願望的最後機會。
也正是因為如此,在有限的預算裡面,客人相當大方。
至少購買材料的費用,以及這一周的飯錢——如果省吃儉用的話——都解決了。
趙姑蘇宣布這就是開張大吉。
她在下午三點時分,游客參觀完大教堂回來的時候,將成稿交給了對方,並收獲了相當的贊賞:「真漂亮,簡直和我剛剛看到的一模一樣,奶奶一定會喜歡的。」
趙姑蘇把尾款收好,繼續擺出駕駛,開始等待接下來的客人。
可惜,運氣不算非常好——二十分鐘過去了,客人沒等到,她倒是聽到,在自己坐著的這張長椅邊上不遠處,響起一聲清脆的噴嚏。
「啊——切!」
*
溫迪又一次見到了光屏。
這次是在他待在風起地的那顆大樹下,演奏木琴懷念故人的時候。
光屏突然再一次出現,仍然和第一次一樣沒有一點征兆。
這次出現在上面的不是視頻。
是漫畫。
漫畫這種格式,提瓦特還是有的——可不要小看了八重堂的強大推廣能力啊——溫迪本來也想著要對光屏,以及光屏背後操縱的手多幾分了解,於是就伸手將圖片往下拉了點。
第一格:
他,巴巴托斯,將口袋翻空,最後摸出一枚金幣遞給吧台後面的迪盧克,口中道:「可以賒賬喝嗎?」
第二格:
摩拉克斯,大包大攬買下一堆貨物,而後轉頭看向一旁的旅行者,臉邊是語言氣泡:額……你們有帶錢嗎?
第三格:
巴爾澤布,那個很能打的女人,她從攤子上拿起一枚甜點心,正要吃呢,攤主:「您還沒給錢。」
這裡給了個雷電影的q版形像,頂著一腦袋的問好:「付錢?付錢是什麼?」
第四格:
溫迪看到了布耶爾,那個年幼的神明——
然後他就沒再往下看圖。
他拉到最下面,看到文案。
文案還湊了一組在璃月被稱為「對聯」的格式,雖然多少有點生硬,但倒是莫名貼切。
上聯:出門在外沒錢不行;
下聯:一摩拉難倒英雄漢;
橫批:四神抽不出倆摩拉。
溫迪:「……」
溫迪震怒了:這是造謠!造謠!誹謗!
他還是能夠拿得出第二枚摩拉的!再說了,迪盧克知道他的身份,看在他是風神的面子上都會在他沒錢的時候送他兩杯酒喝喝好嗎!
要不是看在光屏消失得足夠快的份上,溫迪覺得自己這會兒多少就會扔出個風眼——「別想逃開哦」。
不過……
溫迪摸摸下巴。
他是四神中唯一一個可以拿出摩拉來的誒。
這樣橫向對比的話,好像也還不錯……?
作者有話要說:
這會兒的溫迪:別想逃開哦
趙姑蘇掉馬時的溫迪:別想投胎哦
第12章
溫迪覺得光屏上出現的漫畫有點兒過分了。
他怎麼可能就真的那麼窮,而且,不管摩拉克斯能不能掏出摩拉,巴爾澤布肯定是不缺錢的,她懷裡沒有摩拉,但是她手下的那群奧詰眾肯定很樂意將自己的錢袋遞給他們的將軍大人,讓她用他們的錢。
像征著自由和轉機的神明,也就會在這種時候表示自己對於到現在為止仍然掌握著整個國家大權的塵世七執政中另一位的嫉妒。
溫迪:好羨慕巴爾澤布,她要是想喝酒的話,一定有很多人願意請客吧!
倘若他是巴爾澤布,興許那些願意請他喝酒的稻妻人給他准備的酒,都能讓他這個老酒客喝醉了。
這次的溫迪仍然沒能從光屏上找到點什麼可以讓他分析出這玩意的幕後主使是誰的信息。
這個光屏中可以獲得的信息實在太少了,除了上一次的視頻本身,以及這一次的漫畫之外,他什麼信息都沒獲得,甚至無法從光屏上獲得一縷氣息,好讓他定位到底有誰曾經接觸過這玩意。
不過,說起來,這個光屏其實也不是實體,至少在他手中不是,它就只是一個投影而已。
在投影上找不到可用的線索也是很正常的吧。
溫迪並未因為這一次的「失敗」就氣餒。
他心想,反正將來他應該還會有很多機會接觸到這個光屏,他完全可以慢慢摸清楚這玩意是什麼——畢竟,在這東西出現在他身邊之後,除了他被光屏上的內容震撼了兩次之外,生活並未發生哪怕半點變化。
整個提瓦特也是這樣,它仍然按照命運女神編織出的花紋,順著經緯的絲線往下走去。
既然這樣,那他稍稍偷偷懶也沒關系啦——
不過,說起喝酒。
溫迪又想起上次借著「交凱亞寫情詩」的機會,從他那邊弄來的三瓶特別優質的風花節限定蘋果鮮花酒來了。
那可真是幾瓶好酒——當真是好酒啊!
溫迪回憶起來,還忍不住砸吧了下嘴,心想早晚要再從凱亞那邊找個機會敲詐來幾瓶這種鮮花蘋果酒喝喝。
或者直接去問迪盧克要?
不知道天使的饋贈那邊還有沒有存貨……不過就算有存貨也一定很貴吧。
溫迪知道,憑自己現在的收入,肯定是買不起這種酒的,別說是一整瓶了,就連一小杯都買不了。
更何況,就算買得起一小杯,光那麼兩口的量,怎麼能讓他這個酒鬼滿足呢!
於是,溫迪決定,自己是時候再去街頭賣點藝,換點摩拉回來了。
今天賺一點,明天賺一點,再加上之前存下來的那麼一丁點兒錢……應該就夠了吧?
反正他知道,迪盧克肯定是會看著他有多少摩拉,給他打上一個非常、非常感人的折扣的。
想到這裡,溫迪就從風起地大樹的枝條上跳了下來,身形輕飄飄的,就像是一片在風中的葉子一樣,悠悠揚揚地落在了地面上。
手中還抱著他的琴。
走嘍,回蒙德城找個不錯的地方,開始演奏音樂吧。
今天要給蒙德人唱些什麼呢?
《溫妮莎傳奇》?
這首歌雖然已經是非常古早的詩歌了,但是畢竟講述的是蒙德歷史上最為傳奇的一名女性,也是最傳奇的西風騎士團團長溫妮莎嘛。
外加歌詞創作也好,曲調譜寫也好,都算是蒙德的吟游詩人作品中最為優秀的之一,所以直到現在都還是時常能夠聽人說想聽的經典。
不錯不錯,那就《溫妮莎傳奇》吧。
*
溫迪自以為他給自己找了個非常不錯的賣藝場所。
這個地方的人流量還挺大的,況且他挑選的這個角落,陽光是真的很不錯。
但是,當他坐下來,將木琴抱入懷中,深吸一口氣准備開始演唱的時候——
「啊——啊切!」
溫迪鼻子一癢,直接就打了個相當響亮的噴嚏。
就連腦袋都往前甩了甩。
好狼狽。
溫迪擦擦鼻子,左顧右盼了一番。
他對貓過敏,但是周圍又沒有貓……他平常都是會挑選沒有貓出沒的角落賣唱的,否則藥師一邊表演一邊打噴嚏,那就算他的嗓音很好聽,還是整個蒙德最好的吟游詩人,他的賣場攤位前也要無人問津了。
奇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嘛,溫迪很清楚自己對除了貓之外的一切都是不過敏的!
尤其是,他身為神明,當然不可能感冒了!
找不到貓的溫迪只能將懷疑落到是不是突然有誰念叨他。
比如說,最近旅行者不是在璃月過逐月節嘛,萬一就在逐月節上多喝了兩杯什麼的……
他這個偶爾會給旅行者偷渡兩杯酒的家伙,很有可能會被摩拉克斯念叨。
什麼酒鬼詩人的,他早就習慣了。
溫迪決定給鐘離記上一筆:下次要是有空去璃月,他肯定要當眾陰陽怪氣他一筆。
*
另一邊,趙姑蘇在聽到這一聲噴嚏的時候差點心跳驟停。
倒不是說她擔心自己在遇到溫迪之後,溫迪身上會發生之前迪盧克遭遇的事情。
而是——
她低頭一看,就能看到自己鞋尖上,先前被那只嫌貧愛富的貓蹭過之後,留下來的兩根貓毛。
溫、溫迪對貓過敏居然這麼嚴重嗎?
居然隔著一段距離,她身上還只是沾到了兩根貓毛就會打噴嚏。
趙姑蘇生出了點兒愧疚心,想著要是一會兒溫迪還繼續打噴嚏的話,她就換個地方賣畫。
雖然這個地方的人流量看起來已經是這一帶最好的,還能有長椅讓她坐下,但……那可是溫迪啊!
好在,她將鞋面上的兩根貓毛扔開了之後,溫迪也就沒有繼續打噴嚏。
趙姑蘇松了一口氣:可見過敏症也沒那麼厲害。
既然如此,她就可以繼續賣畫——
還不行。
因為溫迪在確定自己狀態還行之後,就開始撥動琴弦,演奏《溫妮莎傳奇》的前奏來了。
趙姑蘇:!
她都要顧不得手中的炭筆了。
好好聽!雖然溫迪還沒有開口,但光是這段音樂就已經讓她的耳朵都酥了。
明明看起來只是簡單隨意地撥了兩三下弦,但是音符合奏在一起居然那麼好聽……趙姑蘇心想,但凡她不是個連自己的食宿都要扣扣巴巴,掰著手指頭算可以過上幾天的窮鬼,她是一定要抓起一大把摩拉遞給溫迪,然後告訴他:「從今往後,你想喝的酒!我包了!」
可惜,真的可惜。
不過話雖如此,她看向四周。
到目前為止,四周看起來還沒有人是對她的畫有興趣——不,不應該這麼說,因為湊過來看的人很多,但是他們都沒有購買的意圖。
那麼……她要是現在根據溫迪演奏的樣子來畫上一幅速寫,除了需要自己倒貼上所用的炭筆以及畫紙的錢之外,就不會再虧更多了對吧!
趙姑蘇:不接單了不接單了,先把彈琴演奏的時候看起來特別讓人心動的巴巴托斯畫一下——天哪,這個姿勢也太瀟灑了,還帶著點嬰兒肥的臉蛋怎麼可以這麼可愛,要是能把這幅速寫精修一下之後發到社交媒體上去,指不定要有多少溫迪廚為之瘋狂。
可惜。
她現在在提瓦特。
不僅沒了藍星的那些資產,沒了房子沒了票子,就連她的百萬粉絲也丟了。
趙姑蘇心中嘆了口氣,但是很快就把那點失落給揮揮手消散了。
畫畫要緊,還是畫畫要緊,要是她把這幅速寫送給溫迪之後,能夠獲得風神的友誼,那她就能盡早向他問出自己有沒有可能回到藍星、要怎樣才能回到藍星這兩個問題了。
趙姑蘇的設想很美好。
不過她覺得設想美好一點也沒問題吧,畢竟這可是在蒙德啊!
比起稻妻的刀子,須彌那一長串讓人腦袋都要燒掉的歷史故事,蒙德可是正宗日輕西幻世界!
但是事實卻是:
哪怕是正宗日輕西幻世界,交朋友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你伸手我伸手,大家握手說你好。
至少……至少也要有一點兒挫折吧。
創業,也是一樣的。
*
溫迪的《溫妮莎傳奇》唱到了第一章的一半。
趙姑蘇手上的速寫畫到了三分之一。
溫迪的演奏突然停了下來,他睜大了那雙翠綠色的圓眼睛,叫了一聲不好,左右瞥了一眼,一手抱著琴,另一只手直接拽上了趙姑蘇:「快跑快跑,不然來不及了——」
趙姑蘇:?
趙姑蘇:exe已停止工作.jpg
等、等等,你為什麼拽我啊?
她、她的畫——畫還沒收起來呢!
等到她跑得快要上氣不接下氣,溫迪總算停下了腳步,朝著四周看了兩眼:「好了,這邊沒有城管,呼,總算是安全了。」
趙姑蘇:城管?
溫迪朝她看了一眼,看出她寫在臉上的疑惑:「巡邏隊,負責蒙德城的日常巡邏工作,你是外鄉人吧?」
趙姑蘇點點頭:「負責日常巡邏工作的話,我們應該沒有違法亂紀吧?」
溫迪皺了皺鼻子:「當然沒有,但是……理論上來說,公共區域不讓擺攤,除非向騎士團報備過。按照他們的話說,就是影響市容市貌,被抓住的話是會被罰款的,我可交不起罰金。」
交得起也不交啊!他的錢是要留著買酒喝的。
「你沒聽說過城管吧?不過其實他們之前不叫這個。」
是旅行者把這種沒加入騎士團的,但確實是在為了蒙德城日常巡邏工作的隊伍叫做城管。
之後大家都覺得這個詞貼切,這才通稱這支隊伍為城管。
趙姑蘇:誒?
怎、怎麼還有這東西,她怎麼不知道——哦,想想也是,游戲裡怎麼可能表現出那麼多的東西……只要這個名為城管的隊伍裡還沒出現一位加入旅行者隊伍的神之眼擁有者,城管隊就會是每個游戲外的旅行者所不了解的「勢力」。
趙姑蘇心情復雜:「那……我的畫還能拿回來嗎?」
摩拉她是收在身上了的,畫紙大不了再買,但是她之前畫的那兩幅圖,她用來當例圖的啊!
這要是例圖沒了……
趙姑蘇眼前一黑。
作者有話要說:
趙姑蘇:日常眼前一黑
擺攤組從今天開始認識了!
以及:本周末三天雙更,第二更將會放在晚上九點
第13章
趙姑蘇眼前一黑,身形一晃,看得溫迪心驚膽戰:「你沒事吧?」
趙姑蘇擺擺手:「沒事。」
至少目前還沒事。
雖然她已經預見到了自己不管怎麼樣都要再窮上一段時間的未來:
回去拿例圖,被城管隊撞見,罰款,變窮;
不回去拿例圖,那要麼來她這邊的客人減少,要麼她重新花上一段時間繪制例圖,也會變窮。
趙姑蘇這時候就特別羨慕陳勝吳廣。
等死,死國可乎?
對於她來說呢?
等窮,窮三天不如窮兩天。
可惡,她就沒有那種振臂一呼,直接洗劫騎士團的膽量。
不過——
她看向自己剛才沒有被溫迪牽住的那只手。
可能是因為太過窮困的緣故吧,她牢牢地抓緊了自己身上最值錢的東西。
放著摩拉的行李,以及畫板和炭筆。
畫板上現在還釘著她剛剛給溫迪畫的速寫呢。
趙姑蘇於是將這幅尚未完成的速寫遞給溫迪看:「那我還得慶幸,還好我把畫板也帶在身上了。」
否則,溫迪的臉就會直接通過這幅速寫展現在城管隊員們的眼中。
溫迪:「……哇,那確實值得慶幸。」
也就是說,還好他剛剛牽住了她的手,帶著她一起跑,否則就算他跑得飛快,最後也還是要繳納這筆罰金。
如此看來,日行一善,確實相當有必要。
溫迪一開始只是覺得,需要和他一樣到路邊來找個點擺攤賣藝的,要麼是行為藝術家,要麼就是確實缺錢。
——比如說他,他當然可以去酒吧駐唱,但是去酒吧駐唱那不是在晚上嘛,晚上可是喝酒的時間呢,唱肯定是不會唱太久的,所以……嗯,約等於賺不到太多錢,而且摩拉一旦到手,瞬間就會轉交給迪盧克換成酒,所以還是沒錢。
所以才會把趙姑蘇這個和他同病相憐的家伙帶著一起跑。
沒想到居然還救了他自己。
溫迪的表情中流露出幾分劫後余生的高興,他低頭又看了一眼趙姑蘇的速寫:「你畫得好漂亮!嗯,我想想,我大概演奏了二十分鐘,二十分鐘就夠你畫這麼多了呀!」
趙姑蘇點點頭:「是速寫,本來就是要控制時間的——不過這種畫法抓住的是整體以及大致的輪廓,對於細節的表現就要差上很多,如果有希望的話,我想等以後我有更多的時間、更好的繪畫材料了之後再給你畫上一幅圖。」
她說到這兒,語氣也變得有些興奮起來:「說起來,剛剛你在我旁邊演奏的時候,那個樣子真的……真的很繆斯!」
且不說溫迪本身就長得好看,而且因為其實是風神,比周邊的人都多了一絲瀟灑的氣質,就單單是他在演奏的時候,閉上眼睛撥動琴弦,口中唱出優美的詩篇來的樣子……
「我只看了一眼,我就能夠確定,你一定就是蒙德最好的吟游詩人!」
學藝術的嘛,最重要的就是靈感啦。
有時候為了靈感還能干出點匪夷所思的事情呢,像是趙姑蘇這種一眼看過去就被驚艷到,然後決定畫上一副速寫的,完全就是基操。
趙姑蘇:「總之,你真的超厲害!」
*
溫迪其實在日常生活中是時常被人誇贊的。
一些時候是因為他的音樂和詩歌的確冠絕七國,甚至能夠引來大海和星空的回應,另一些時候,則是人們在生活中隨口提及並頌揚風神。
但是不管怎樣,他都是個聽各種各樣的贊譽都快把耳朵聽出繭子來的人,所以平素對待誇獎的語言,雖然會表現得挺驚喜的,但總體仍然能夠有一種淡然處之的從容。
也因此多了幾分高人風範。
但是今天趙姑蘇對他說的這番話呢,卻又有所不同。
她的眼睛很亮,可以看得到幾乎快要從眼底溢出來的好感度。
她還給他畫了一副速寫呢!
他們應該是第一次見,這麼高的好感度,應該就只是在剛才他表演的時候漲上去的吧?
況且,她也是搞藝術的。
溫迪不由得就高興起來,也和這會兒的趙姑蘇一樣眉飛色舞:「謝謝你的喜歡,誒,你有什麼喜歡的詩篇嗎,我可以談給你聽。」
趙姑蘇:「!可以嗎!」
她要激動死了。
今天不僅僅近距離看了風神的演唱,還被他牽住了手,現在還獲得了他的好感度,簡直美妙得飛起。
哦,對,被溫迪牽過的手……嗯,這段時間要不就先別洗這只手了吧?
趙姑蘇還在這邊狂喜呢,溫迪已然伸手過來,拍了她的肩膀:「總之,從今往後,我們就是一起躲過城管的交情了!朋友,請告訴我你的名字!」
擺出的態度仿佛是要現場桃園三結義,然而其實就連對方的姓名都還沒有知曉,這種事情也就只有發生在溫迪身上才能算是不離譜了。
趙姑蘇信口開河:「瑪麗蘇,但是簡稱蘇就好。」
嗚嗚嗚嗚,這種和溫迪見第一面就成為朋友的劇情都發生在她身上了,她不是瑪麗蘇是什麼?
至少也是傑克蘇!
*
「哇,沒想到你居然比我還缺錢啊!」
在互相通報過姓名之後,溫迪問起趙姑蘇一個外鄉人,怎麼會在蒙德賣藝的事情。
既然是外鄉人,如果沒錢的話,應該也不至於走上一段跨國的行程,專門來蒙德賣藝吧?
溫迪很確定:她肯定是剛剛來蒙德城嘛,否則不會連城管都不知道。
倘若在來到蒙德之前就陷入貧困了,那為什麼不在本國賣藝賺錢?
「你是在旅行的路上被魔物或者盜寶團洗劫了嗎?」
但是如果被洗劫了,難道就沒有家人可以給她再彙一筆款過來?
趙姑蘇嘆了口氣:「別提了,我在奔狼領醒來的時候,過去的記憶全都想不起來了。」
但她隨即露出樂觀開朗的笑容:「但是沒關系!我跟你說,我的身體還記得所有的繪畫技巧,所以我還能靠著這個手藝吃上飯!」
溫迪有點憐愛了。
他心想:蘇是真慘,但也是真的樂觀——況且繪畫的技巧是真的很不錯。光是速寫都能畫得那麼好,有更多的時間、更好的條件畫出來的,應該也會更好。
溫迪:「唔,要不我給你介紹兩個客戶?你的繪畫技巧那麼好,只要拿出例圖應該就能打動他們吧?」
溫迪自己的確沒錢。
但是架不住他是風神啊。
他沒錢,主要是因為一來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二來就是……他工作其實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而且摩拉到手就跑去喝酒,所以才攢不起來。
他的窮,並不能真正稱為窮,只能說是手邊的流動資產不夠。
身邊的資源還是非常多的。
所以,給趙姑蘇介紹兩個人,也的確能夠解了她目前缺錢的燃眉之急。
溫迪:「比如說貢獻了蒙德四分之一稅收的,晨曦酒莊的迪盧克老爺,絕對有錢——」
趙姑蘇:「噗。」
趙姑蘇驚恐臉:「不用不用,這個就不用了!」
她才剛剛從晨曦酒莊逃出來!
這要是再發生點什麼她控制不了的事情——比如說迪盧克當著她的面變裝成了她曾經畫過的什麼形像,她很確定,她的表情管理肯定會暴露點什麼不該暴露的信息。
溫迪:「誒……不需要嗎?」
他撓撓頭:「可是你現在缺錢不是嗎?」
趙姑蘇:「額……是這樣的!我之前在晨曦酒莊當了一段時間的女僕——你知道迪盧克先生很善良,女僕的工作是那種錢多事少還能干自己想干的事情的類型,我辭職是因為我覺得一直當米蟲的話很對不起迪盧克先生。」
她越說越覺得自己編造的這個理由很是在理。
於是最後振振有詞:「我是靠著迪盧克先生才有了現在的第一桶金,如果再通過給他畫畫賺錢,這多不道德呢!我的良心會痛的!況且在離開晨曦酒莊之前,我已經為他畫過一幅肖像了。」
「但是如果你要給我介紹其他的客戶的話,我還是很樂意接單的!」
溫迪點點頭:「有道理,你說得對,那……要不試試看騎士團的圖書管理員麗莎呢?」
麗莎對一切美的東西都很有興趣,藝術眼光也很高,還不缺錢。
趙姑蘇眼睛一亮。
的確啊,麗莎就很合適。
她甚至有很多的時間來當模特。
溫迪一拍手:「就這麼定了,我去問問麗莎有沒有興趣給自己弄幅肖像——至於蘇你嘛,准備一下例圖什麼的?這幅速寫就先給我啦。」
*
趙姑蘇這個新朋友,整體上還是對溫迪胃口的。
所以他也挺負責的,往騎士團跑了一趟。
麗莎嘛,麗莎是知道他身份的。
他畢竟藏得不是很深,教令院兩百年一出的天才魔女自然可以通過蛛絲馬跡推斷出他到底是誰。
唔,也可以算是小小利用了一下身份的便利。
不過問題不大,畢竟他只是個牽線搭橋的而已,況且在送可莉她們去金蘋果群島的時候他也沒有刻意藏著自己的身份不是嗎。
溫迪轉過一處石階,騎士團近在眼前——他可要早點去呀,否則麗莎說不定已經下班了。
但是,在他距離騎士團大門口還有大概不到五十米距離的時候,一個白花花的東西又一次閃現在了他面前。
溫迪:「……?」
雖然說這光屏總共也才出現過三次吧,但是這後兩次出現之間相隔的時間是不是有點太短了?
這是打算賴上他了嗎?
以及……這次光屏又要給他看點什麼么蛾子?
作者有話要說:
趙姑蘇:推薦迪盧克,溫迪你想我死直說。
給點營養液吧(可憐巴巴),找理由加更也是很耗腦細胞的
第14章
溫迪懷疑光屏盯上了他。
但他沒有證據。
此時,光屏中央出現了他熟悉的圖片,以及圖片上的小三角。
哦,這次還是個視頻。
溫迪認真看向這張封面圖,但是這次的封面給的信息卻不多,至少不如上次那個「鐘離屁股三分鐘純享」來得直接。
他只能在封面上看到一個拿著錢包,將錢包用力掰開,然後露出裡面僅剩的一枚摩拉的旅行者。
旅行者是用比較卡通的風格繪畫出來的,但是抓住了模樣的精髓,所以一眼就能認出來,甚至還會覺得……
這種卡通的,三頭身的形像居然還挺可愛的。
而在旅行者形像背後,放的是一張璃月的街景圖,很真實,可能是實拍,但是經過了模糊所以說不清楚。
標題:老梗重玩窮開心
作者:寒山寺主持
下方有一行小字,和之前的「百萬播放」不一樣,這次的是:
過分真實。
點進去之後,溫迪看到簡介。
簡介上面寫著:
本視頻內容純吃桃,大家都是旅行者的好老公(老婆)!
以及沒能直接錄屏或者截屏獲得的內容全都是up主本人手繪,翻唱使用了電子歌姬(因為up主本人五音不全),總之除了演唱之外全都是本人自己制作噠!誇我全能!
溫迪不知道視頻是要怎麼制作的,所以他直接掠過了這個簡介。
至於電子歌姬是什麼東西……
溫迪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這個視頻播放起來的時候,他第一時間被唱歌的那個聲音震驚到了。
這聲音……聽起來好像不是人類能夠發出的聲音。
或者說,不像是這個世界上任何一種有心跳的生靈可以發出的聲音。
畢竟溫迪是可以同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生靈交談溝通的,所以他能夠模仿出每一種生命的聲音。
但是這個聲音……他還是第一次聽到。
帶著一種詭異的,仿佛是機械帶動的感覺,讓人懷疑這歌聲是不是一個嗓子奇特的人,站在一個始終高頻率震動著的機械上發出來的。
哦,不,或者就是機械模擬人類的聲音發出來的。
溫迪開始懷疑光屏裡面是不是有坎瑞亞的科技了。
畢竟,在所有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文明中,也就只有坎瑞亞在機械方面有最深的研究了。
不過現在還是先往下看吧,這視頻中任何的信息都不能錯過:畢竟還要從這些信息中獲取幕後黑手的身份信息。
歌詞第一句:在下旅行者,正努力在找哥,找的全都是情哥哥~
配的畫面則是:空被熒一腳踹開,而後一二三四五六七,像是雨後春筍一樣,一群同樣q版的男人出現在她身邊,人均求婚表情。
就連他溫迪,都在人群中負責了嘴裡叼著一朵塞西莉婭花,單手撐著其實並不存在的牆壁的形像。
溫迪:?
雖然但是,他和旅行者那是蒼天可鑒的損友情,最多也就是他如果因為喝酒過多醉倒在天使的饋贈(雖然喝醉的情況也不是很輕易就能發生的),迪盧克會叫旅行者來把他扛回去而已(而且多數情況下,旅行者干活還是收錢的)。
他如果不是為了惡作劇,也不可能給旅行者送花……更別說還是這種姿勢了。
等等。
好像除了男人之外還有別的混進去了……
溫迪發誓自己在那快速切掉的畫面中看到了什麼。
於是他伸手將進度條往回拉了一點點。
然後,眼明手快地暫停在了「情哥哥」這句歌詞時放出的畫面上。
溫迪看到了什麼呢?
他看到了蒙德游擊小隊隊長優菈——的性轉版本。
還有稻妻的那位,曾經在七神聚會上做為影武者出現的巴爾澤布。
也是性轉版本。
原本或高冷或美艷的成女在性轉之後,也是能帥得人心口一跳的成男。
溫迪沒有那方面的愛好,但是並不妨礙他覺得:如果不從整活的角度來評判的話,這兩個角色的性轉,其實……
畫得相當不錯。
不過,原來在這個作品中的旅行者,是如此的男女不忌……
溫迪一只手托著下巴,沉吟片刻。
某種程度上,好像也不能算是真的風評被害。
歌詞仍然在往下唱:
每天冒險賺摩拉,掃地爬山還挨罵;
起早貪黑鋤大地,結果全都不夠花。
是誰又要突破,經驗摩拉全不夠,狗糧聖遺物太多,突破後沒個能用的~
……
別再對我送媚眼,一滴摩拉都沒啦!
配合著這樣的歌詞的,當然是畫面中的旅行者東扣扣、西扣扣,上樹掏鳥蛋下水摸魚……最後打開背包,發現摩拉還不過五位數的畫面。
溫迪看著看著,覺得自己有點為旅行者感到心酸。
明明每天干那麼多的事情,但是窮困程度居然沒有比他好到哪裡去……甚至就連住處,還是璃月的那位仙人送她的一個壺。
溫迪:「……」不管怎麼說,這首歌節奏之歡快,與畫面和歌詞內容凄涼之對比,簡直完美表現了這個視頻的標題:
窮開心。
窮、開心。
溫迪:有一說一,他覺得他自己也值得這麼一個視頻。
不過,在前期愉快歡脫的節奏過後,進度條過半,視頻中開始出現一些很……有意思的畫面。
看著裝束,應該是坎瑞亞曾經宮廷衛士的,現在已經扭曲成了魔物模樣的存在身處於漆黑的深淵之中,在倒懸的城市上撲向某個裝置;
須彌風格的建築群中,舞台上的表演者正在起舞,而台下的人群中,一個虛影慢慢朝前走了兩步,露出如願以償的笑容之後消失不見……
還有更多。
歌詞對以上畫面進行總結:
滿口是刀沒有糖,鍛煉身心的健康;
送走一個又一個,徒留我滿身創傷!
溫迪的神情凝重起來。
——但他神情凝重,並不是因為這些「刀」。
*
風中有著來自提瓦特每一個角落的聲音。
哦,燼寂海屬於是例外了,畢竟是特別說過,無風的地方。
所有的故事以風做為載體,或者從動物、草木的聲音中,傳到他的耳中。
因此,溫迪是整個提瓦特大陸上,理論上來說能夠知道最多事情的魔神。
但是這個視頻中,剛才最後出現的那些畫面,講述的故事卻不是他知道的故事。
並不存在這些故事是不是發生在很遙遠的角落,以至於他聽過之後忘記了的這種可能性。
畢竟,這些都是旅行者的旅途,而旅行者是提瓦特的變量,溫迪從來都非常關注對方的旅程。
如果是連他都不知道的事情,那麼,除非是發生在他出生之前的故事,否則就只有一種可能:
這裡面提到的,是未來會發生的事情。
未來……未來嗎?
溫迪現在知道的,和未來有關的力量,應該也就只有時間之執政,伊斯塔露。
不過,伊斯塔露的力量,他也是有些熟悉的,光屏上並不存在著祂的氣息。
寒山寺主持……
溫迪將這個名字在口中滾了兩滾,眉頭微微蹙緊了。
看來,還是要盡早根據這個名字,找到這個人。
光屏在看完視頻之後沒多久就消失了。
這次,溫迪因為心中有所思量,因此在光屏消失的時候還沒來得及打開彈幕看。
事後溫迪在想到這件事,未免就覺得有些可惜:他本來還能獲得更多信息的。
算了,等下次吧。
以及,他最近可能要找個時間去一趟璃月了。
去找摩拉克斯,問問他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畢竟摩拉克斯博聞強記,在這世界上歷經過的歲月也比他長了許多,興許能夠找到點兒線索。
溫迪將因為得知「未來」而有些不寧的心緒壓下,繼續沿著階梯往上。
光屏的事情挺重要的,但是短時間內就算著急也解決不了,倒是之前答應了蘇的,要去問問麗莎對於肖像畫需求這件事,要是再不跑去騎士團圖書館,麗莎都要下班了!
*
趙姑蘇給自己找了個歇腳的地方——是城內最便宜的小旅館,睡好幾個人的大通鋪的話,一晚上只要一千摩拉。
她在黃昏之前睡了一覺,然後等入夜了,就坐在桌邊,就著那盞光線不算多明亮的油燈,畫了一晚上的素描。
等到天邊晨光浮出魚肚白的時候,趙姑蘇放下了一句短了肉眼可見一截的畫筆。
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脖頸。
為了賺錢,到了異世界,身為畫手的她果然還是要熬夜干活。
趙姑蘇嘆了口氣,感嘆了下自己熬夜的宿命,而後整體看了一遍自己畫的肖像素描。
是昨天速寫的同款溫迪,只不過加了億點點細節。
就連他臉上的嬰兒肥、嘴角微笑的弧度都刻畫得栩栩若生。
趙姑蘇覺得這張圖相當不錯,當作例圖的話,興許還會有一些人因為溫迪的美貌來照顧她的生意。
她把這張圖收好,到了溫迪和她約好的時間,她就朝著昨天說話的地方走去,等了沒一會兒,就看見溫迪從不遠處輕快地跑過來:
「蘇!麗莎看了你給我畫的速寫,她想要約一幅油畫肖像——很大一幅,不過是兩個人的,她想要畫她和琴的雙人肖像!」
第15章
溫迪將趙姑蘇送到了騎士團門口——畢竟,趙姑蘇其實有很好地表演出自己對蒙德一點兒都不了解,其實是第一次來,就連騎士團都不知道在哪兒的這個設定。
「圖書館就在進門之後右轉的那扇門後頭,很好找的,我就不送你進去了。」
綠色的少年朝著她擺擺手。
「祝你能夠在這一單中賺到足夠讓你開店的錢,以及——」
「最近這兩天,我打算去璃月轉一圈,要是有什麼事找我的話,可能要等一等哦。遇到困難就在騎士團找琴團長,她可以說是整個騎士團內最可靠的人了。」
溫迪想了想,覺得自己已經對著這位外鄉來的,對蒙德「一無所知」的朋友交代好了她需要知道的一切,然後就再次揮揮手,轉身瀟灑地打開風之翼,從高處朝著城門的方向飛去。
趙姑蘇看著他的翠綠色的身影逐漸遠去,也轉過頭,准備去見自己穿越之後的第一位大客戶。
但是,她的手才剛剛按上騎士團的大門上去,就遠遠地聽到背後傳來西風騎士的喊聲:
「請不要在城內使用下落攻擊!我將會對您的飛行執照進行扣兩分處理——別跑!」
想來……應該是溫迪那邊的聲音吧。
趙姑蘇扶額。
蒙德真是自由的城邦呢,自由到甚至就連風神都會在信仰他的城市裡被西風騎士以沒有按照飛行標准使用風之翼被扣分……
真是只有在蒙德才會出現的笑話呀。
她搖搖頭,不再去想不知道有沒有被西風騎士抓住的溫迪,手下稍稍用力,推開了騎士團的大門。
去圖書館找麗莎姐姐……圖書館她都去過好多次了。
1.0版本,游戲剛剛開服沒幾天,她就跑進去把所有閃閃發光的書給拿走了——希望游戲裡的那位麗莎姐姐沒有在她不知道的角落,因為她的「偷書行為」大發雷霆,甚至是……
「該電一電了。」
*
「該電一電了」的可A可O魔女麗莎姐姐在平常都是很溫柔的。
尤其是在面對如趙姑蘇這樣,大概二十歲剛剛出頭,還帶著幾分稚嫩青澀的女生。
她微笑著問趙姑蘇要喝茶還是喝咖啡。
趙姑蘇心想自己想喝的是橙汁,但是在圖書館內喝這個,尤其是在麗莎面前喝這個,豈不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點。
於是她戰戰兢兢:「圖、圖書館內不喝任何飲料,我要飲用水就可以了。」
麗莎:「……」
她在聽到趙姑蘇的回答之後愣了愣,然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好,那就只有飲用水,我在裡面放了兩瓣玫瑰花瓣,至少可以添點香氣。」
其實,她現在坐著的位置,是圖書館內唯一指定可以稍微喝點什麼的地方。
一來,這裡距離書架都比較遠,況且也不是用來看書的地方;二來,她自己平常也會在午後小喝一杯花茶,或者是咖啡。
不過嘛,既然面前這個小姑娘有這樣的覺悟,那也還是很不錯的。
至少會讓她更樂意將書本出借給她。
*
趙姑蘇這次給麗莎作畫,是不需要考慮背景的。
麗莎在看到了她熬夜畫的那張溫迪之後,對於她的畫技,以及對於畫面的處理都非常滿意,當即拍板:
她一直都有想法的,像征著她和琴之間友誼的雙人大尺寸肖像,現在終於到了落實的時候了。
琴做為騎士團代理團長,有空的時間相當有限,所以麗莎就讓趙姑蘇先來把她的形像給勾勒出來。
其實這也是很常見的事情,大尺寸的油畫是要慢慢成型的,趙姑蘇起碼先要給麗莎畫上幾個姿勢的草稿,上半身和下半身都有講究……
總之比較大的油畫單子都是挺需要時間和精力的,不管是趙姑蘇還是麗莎都不覺得她們能夠在很短的時間內看到成品。
所以,到時候隨便找幾個時間,讓趙姑蘇畫幾張琴的速寫,到時候再根據速寫來進行油畫的繪制就可以了。
更何況……
麗莎一開始還很好地保持著姿勢讓趙姑蘇對照著進行描畫,但是沒過多久之後,趙姑蘇將輪廓打好,就對她表示:「您可以放松一點了,我把動作和大致的身體走向都已經勾過線了,剩下的……反正您知道我心裡有數就行。」
哪怕畫女性角色沒有畫男性角色那麼頻繁,但是她又不是單單畫男性角色。
麗莎阿姨——麗莎姐姐也是她在游戲剛開服的時候就很喜歡的性感漂亮大姐姐呢。
就更別說前段時間,游戲內還出了葉隱芳名的服裝,狠狠把趙姑蘇驚艷了一把。
所以,趙姑蘇對於畫麗莎的肖像,雖然不能說像是畫溫迪和迪盧克那樣,只要腦中想一個對方的姿勢,就能直接非常熟練工地開始繪畫,甚至都不需要找太多的參考(因為都已經印在腦子裡了),但也差不多是只需要偶爾抬頭看上兩眼,就可以繼續繪畫的程度。
麗莎很是被她這樣的表現驚訝了一番。
「我以前見過的畫手,就算是阿貝多都不能這麼快將繪畫對像身上的元素全都記憶下來……你果然很有天分。」
在麗莎看來,這個名叫「蘇」的小姑娘表現出的能力,甚至是可以被她一封書信推薦去教令院學習的水平了。
畢竟,過分出類拔萃的記性,本來就是一種難得的天賦,不是嗎?
趙姑蘇嘿嘿笑了兩聲,說:「我覺得這應該是熟能生巧吧……我以前應該也是沒有這個技能的。」
她仍然牢牢記得自己失憶的設定,隨時都表示:我記不得以前的事情了,至於天賦?這不都是肌肉記憶嗎?
麗莎感嘆:「能夠培養出這樣的天賦也是很不容易了。」
*
趙姑蘇這一畫就是兩個小時,中途甚至沒有挪動一下屁股,換個姿勢繼續。
就更別說喝水了。
她全身上下少數的動作,大概也就是手中的炭筆欻欻排線,偶爾還會抬頭看一眼坐在自己對面的麗莎吧。
和她相比起來,麗莎就要愜意多了。
她面前放著一杯紅茶,香氣馥郁——因為對元素力的精確把控她可以保證這杯紅茶就算在地震的時候都不會翻出來哪怕一滴。
手中則拿著一本翻開的書,手指時不時朝後翻一頁。
她甚至看完了這本不算厚的書。
等她從閱讀中恍然抬起頭來,看到牆面上已經轉過了很大一個弧度的鐘表的時候,麗莎才意識到原來趙姑蘇已經畫了那麼久。
她站起身來,繞到少女身後看去。
這幅素描畫的不算非常細致,如果放在藍星上,趙姑蘇還拿著數位板的時候,這個圖層應該算是比較精細的草稿,但是還沒有到勾線上色的精細度。
很漂亮,甚至就連卷發柔順的光澤都很好地表現出來了,還很有巧思地突出了薔薇的元素,沒有完全按照她先前的坐姿來刻畫這一版的草稿。
趙姑蘇在麗莎站起來的時候就意識到了——她不是那種能夠全心全意沉醉在繪畫中,完全感知不到外界動靜的人,相反,她的耳朵非常敏銳。
這會兒麗莎站在她身後,她也恰好將肖像中的那個麗莎胸口最後一筆勾勒完畢。
「畢竟不是以素描為成品,這幅大概還需要一個半小時就可以畫好——誒?」
麗莎伸手,食指豎起,在她的嘴唇中間點了一下。
趙姑蘇乖乖閉上了嘴,臉上的表情很乖巧地寫著:
圖書館內禁止喧嘩,我知道了,錯了,保證沒有下次。
麗莎不由得為她這副表現嘆氣。
好乖,上一個在她面前這麼乖的孩子還是米卡。
至於可莉,可莉雖然乖巧,但卻是一邊可愛乖巧一邊讓大人頭疼的類型,別的不說,就光是禁閉室的大門,就已經被蹦蹦炸彈摧毀過不下十次了。
還有凱亞。
凱亞不算孩子,但是有時候做出來的事情確實孩子氣,況且他還能算是可莉扔蹦蹦炸彈的幕後黑手。
說起來,最近凱亞好像還挺乖的……孩子靜悄悄,肯定在作妖,下次見面的時候,稍微電一電教訓一下吧。
提前教訓了,至少比等到他已經惡作劇完了,一邊補救一邊教訓來得好。
麗莎一想到凱亞就頭疼。
明明年紀也不小了,大事上也算是相當可靠,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那麼喜歡惡作劇,就算沒機會也要創造機會。
相比之下,面前這個甚至會比她這個圖書管理員更在意圖書館紀律的小姑娘是多麼可愛啊。
此時麗莎心中,趙姑蘇的好感度已經比起初見的時候,朝上頭躥了一大截。
她笑著搖搖頭:「不是,我們現在說話的聲音也不大聲不是嗎——我是想問你,現在已經到十二點半了,你餓不餓?」
*
經過麗莎的提醒,趙姑蘇才意識到自己確實餓了。
她這個年紀,本來就是新陳代謝速度很快,每天都要消耗不少能量的時候,更何況她今天早晨只吃了一塊小面包——因為這是旅館免費提供的唯一早餐。
肚子很癟,在她站起身來的時候甚至還適時發出了點兒咕嚕咕嚕的聲音。
趙姑蘇有些不好意思地按了按小腹,耳朵燒紅了些。
麗莎現在對她有一層可愛濾鏡,這會兒哪怕是這種有點窘迫的場面看著也只覺得小姑娘真實鮮活,她笑著邀請道:
「走吧,我請你吃午飯——可別推辭,我看畫畫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呢,難怪阿貝多總是在畫完了自己最感興趣的部分之後,剩下的內容就草草幾筆勾線完事。」
昨天溫迪過來,問她之前有興趣的雙人肖像現在還要不要找畫手約稿的時候沒有說趙姑蘇的財務狀況。
但是麗莎一看她用的紙就能夠明白:這種紙是素描專用的紙張中價格比較便宜的一種,到不是說保存有什麼問題,而是在它上頭繪畫的時候,會覺得下筆相對不夠流暢。
所以,使用這種紙的畫師,要麼是自恃畫技高超,要麼就是囊中羞澀。
而今天從她對趙姑蘇的觀察來看,她並不是那種很容易為自己的成績和技巧驕傲的人。
那就只能是沒錢了。
麗莎挺樂意稍稍照顧一下小姑娘的錢包的。
另外還有一個理由:如果讓趙姑蘇來請客的話,麗莎並不覺得自己能夠吃上一頓讓她滿意的飯菜。
她對於入口的食物什麼的……還是挺挑剔的。
*
趙姑蘇雖然不好意思,但也確實請不起麗莎,甚至付不起AA的錢(付了就要扣上好幾天的住宿費),於是只能一邊不好意思,一邊在心裡決定:吃了麗莎請的午餐,就要認真給麗莎畫好這幅雙人肖像,爭取做到成為一名讓甲方百分百滿意的乙方!
午餐就在獵鹿人餐館。
麗莎在圖書館裡,會對來到圖書館的人有很多要求,比如說不能帶飲料,以及不能奔跑和大聲喧嘩等等。
但是在吃飯的時候嘛,蒙德是沒有食不言寢不語這條規矩的。
於是,她和趙姑蘇一邊吃飯,一邊聊了那麼幾塊錢的天。
主要都是麗莎在說,而趙姑蘇在聽——仍然是失憶之後什麼都不記得了的人設。
都失憶了還能有什麼過去的經歷好講。
笑死,全都記不得啦!
趙姑蘇對蒙德人也沒什麼了解,麗莎就很體貼地在稍稍介紹了幾個騎士團成員之後,將話題引導了溫迪身上。
在說了兩個溫迪在貓尾酒館門口折戟,甚至為了喝到蒙德最好的調配酒,跑到貓尾酒館屋頂上演奏音樂的故事之後,麗莎突然將話頭一轉。
「說起來,前兩天溫迪跑來圖書館了呢。」
溫迪平常可是很少在騎士團附近出沒的,就更別說到圖書館裡來了。
「是在你的畫像之前的事情了。」
麗莎略一沉吟,便想起來那次溫迪是為何而來了。
「他說,他想要找坎瑞亞的技術,順便還問了問我,在這個世界上有什麼國家的語言,翻譯成通用語之後,會變成『寒山寺主持』這個詞。」
趙姑蘇:?!
趙姑蘇:??!!
驀地聽到自己在藍星時候的網絡昵稱之一,她的心髒差一點就要從嗓子眼裡面蹦出來了。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為什麼溫迪會知道「寒山寺主持」?
雖然現在還沒解碼,但是這個昵稱出現在提瓦特就是一件怪事啊!
難道她當時穿越到時候,是連著電腦一起穿越的?
趙姑蘇心中萬千思緒交織,一時間腦內轉過無數個念頭,但都被她很好地按下了。
至少,此時她的臉上並未露出太多的破綻——只有幾分驚訝。
麗莎就將著驚訝當成了她對於這個不曾在提瓦特出現過的詞彙的奇怪。
「沒聽說過,對吧?我也沒聽說過。」
她繼續笑道:「溫迪可真是高看我了,我雖然是教令院的學生,但也不過是素論派而已。」
不過她倒是寫信給了知論派認識的朋友。
「或許他們能夠從古書上找到點什麼線索也說不定呢?」
趙姑蘇:「……」
不,不會的,目前提瓦特的記載中,可以很確定一點:這個世界和藍星沒啥關系。
不過……
她低下頭,心不在焉地舀起一勺番茄濃湯。
她得弄清楚,「寒山寺主持」這個昵稱是怎麼出現在溫迪面前的。
不過……這件事還挺困難的。
尤其是要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趙姑蘇的直覺告訴她,現在的她,最好還是不要主動在溫迪面前揭開自己的馬甲為好。
作者有話要說:
趙姑蘇:寄!馬甲岌岌可危(bushi)
第16章
這頓午飯,趙姑蘇吃得那是食不知味。
痛,太痛了,她滿腦子只剩下了「寒山寺主持」這個昵稱。
雖然說,對於提瓦特的人們來說,一種完全和他們沒有關系的語言文化,還只有五個字,想要聯系到她趙姑蘇身上非常困難。
——笑死,要是提瓦特有人會背《楓橋夜泊》,她直接直播倒立吃魚腥草好吧?
但是呢,這層馬甲其實還挺好扒拉下來的。
她在字母站發布的那些視頻裡,有些直接就是她畫的同人圖的創作過程錄屏。
也就是說,只要有人能夠看到那些視頻,再看到她留在晨曦酒莊中的迪盧克的肖像畫……又或者是她售賣的素描的話……
反正趙姑蘇能夠肯定,有藝術修養的人都能在第一時間把她的馬甲扒拉個精光。
甚至都不用是阿貝多這種繪畫方面的大佬。
哪怕是可莉都行。
趙姑蘇:「……」
趙姑蘇沉默著繼續從她面前的番茄濃湯裡面舀著可能根本不存在的肉塊。
她舀得那不是肉塊,她舀的是自己的生死未蔔、前途無亮。
趙姑蘇:天要亡我,非蘇之罪也。
嗚呼哀哉,她可能已經走上了一條取死之道。
她這幅「我已經活不長久了,今天下午就要去附近的墓地看看地皮大概多少錢一平,如果連著棺材和墓碑一起算的話能不能打九折」的頹喪模樣,引起了麗莎的注意。
麗莎:「蘇?你在想什麼?」
她手中的銀叉輕輕敲了敲碗壁。
「你看上去很是煩悶。」
趙姑蘇:「啊……啊!」
她這才恍然回神,勉強搪塞道:「沒什麼,我……我在思考給麗莎小姐您的油畫肖像……是不是可以換一種畫風。」
對於一名優秀的畫手來說,掌握多種畫技是一種充分不必要條件。
趙姑蘇就是那種掌握著多種畫技的。
雖然平常更多的時候都習慣用某一兩種畫風,但是在用起其他的風格來的時候也能做到毫不露怯。
避開之前用過的那些畫風,她應該還能藏得更久一點。
雖然到了阿貝多面前,顧及還是被戳穿的份,但至少如果換了可莉,大概就看不出來了。
趙姑蘇現在對自己能活多久要求可低了。
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每一天,都是上天的恩賜。
麗莎不疑有他——誰會將這個突然出現的,在提瓦特大概沒什麼人能知道是什麼意思的詞彙會和自己面前這個看著又乖又可愛的小姑娘聯系在一起呢?
她擺擺手:「呵呵,叫姐姐就好了,別那麼客氣嘛,我們的關系可沒那麼疏遠呢。至於畫風嘛,姐姐相信你的審美哦。」
趙姑蘇勉強點點頭,繼續低頭去對付她那碗番茄濃湯——一直到莎拉小姐將麗莎點的主食送上來。
那是一盤不管是誰,都必須承認的,蒙德城最為知名,也最為代表性的家常菜:蜜醬胡蘿蔔煎肉。
莎拉小姐將偌大一塊肉切割好,一半放進趙姑蘇的盤子裡。
這份蜜醬胡蘿蔔煎肉可是雙人份,裡面的胡蘿蔔放得也不少。
哪怕這會兒趙姑蘇的心情一點都不好。
哪怕剛才的番茄濃湯,她是直接食不知味地喝完的。
但是這份一看就非常美味的煎肉仍然讓她忍不住吞咽了口唾沫。
好香。
濃稠的醬汁還混著胡蘿蔔的鮮甜,肉排切開的橫面還能看到非常漂亮的粉色,滲透出的肉汁裡面卻幾乎沒有任何血色,可見制作得確實相當不錯。
她切下一塊肉,和胡蘿蔔片一起插在叉子上,送入口中,一邊咀嚼,一邊思考這一件事:
她想要銷毀晨曦酒莊那邊的,送給迪盧克的油畫。
哪怕已經有愛德琳看到了,興許迪盧克也已經看過這幅畫了,但是,少一個人看到,她就少一份危險。
雖然這樣做,好像有點兒對不起迪盧克。
明明都已經是給他的答謝了,結果卻還要毀掉……
等以後,她稍微發達一點,被人剝了馬甲下來的危機也過去之後,趙姑蘇想,她可以再給迪盧克畫一幅肖像。
畫大一點,顏料什麼的全都自備!
但是,問題來了,要怎麼偷偷潛入晨曦酒莊,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將那幅肖像摧毀掉呢?
趙姑蘇對自己的實力是絕對不自信的。
或者說,如果是面對迪盧克的話,讓她想要自信也自信不起來。
就她那平常連健身房也不去,平常就是在上下樓的拿拿外賣的時候活動活動腿,每年運動量最大的時候就是參加各種cp展的時候的身體素質水平,迪盧克怕不是只用一只手,都還有著「但凡多用一點力就要把她趙姑蘇打死了」的擔憂。
趙姑蘇在心底長長嘆了一口氣。
看來,只能挑迪盧克不在晨曦酒莊的時候試試……
她倒是知道迪盧克每天都什麼時候去夜巡啦,但是……趁著迪盧克不在晨曦酒莊的時候,就真的能成功潛入,然後毀壞那幅肖像嗎?
趙姑蘇對此非常懷疑。
但是……想法總還是要用的,萬一哪天就有希望實現了呢。
麗莎笑眯眯,姿態非常優雅地切下一塊肉排送入口中:「啊,你這兩天要是遇到溫迪的話,記得提醒他一下:上次來的時候,他從我這邊借走了兩本書,出借的時間一共是一個月,要記得還哦。」
畢竟溫迪看起來就不太像是那種會乖乖按時還書的類型呢。
不過其實菲謝爾看起來也不是乖孩子,但她每次都提早三天就把書乖乖還回來,甚至如果借出去的時候,書上有什麼折角之類的情況,還回來的時候都會被整理憑證。
所以人不可貌相……唔,是風神的話,也就不好去用電一電的方式來威脅他了,還是找個可以當中間人的家伙,幫她去提醒提醒吧。
趙姑蘇點點頭,隨後想起來:「哦,最近恐怕不行哦,溫迪今天才說,最近這段時間,他會去璃月。」
還不等麗莎說些什麼,趙姑蘇的表情先變得奇怪了起來。
去璃月……去璃月。
溫迪在這個時間去璃月,還能為了什麼呢?
畢竟,現在的劇情,就她和溫迪的聊天,以及在穿越後聽愛德琳和其他路人npc說起的關於旅行者的冒險來判斷,應該已經發展到稻妻那邊的事情,大體已經被解決了的時候。
按照活動來算,就是璃月的逐月節時期。
而在游戲裡,逐月節這個璃月人大團建劇情期間,溫迪是沒有出場的。
那麼,在這樣的條件背景下,溫迪出現在璃月是因為什麼呢?
趙姑蘇福至心靈:
當然是為了那個「神秘」的「寒山寺主持」了。
想想也是。
溫迪自己都不知道的東西,肯定回去找鐘離問問啊……
如果說鐘離也肯定不知道……那、那……其實趙姑蘇不敢保證。
那可是岩王帝君啊!
那可是,全游逼格最高的角色,在2.7版本出現了個背影就占據了全部高光,而在3.2版本更是連出現都沒出現,就被一群旅行者感嘆「不愧是您,帝君」的鐘離啊!
可惡,怎麼辦。
趙姑蘇覺得自己那本來就算不上聰明的腦瓜子現在都快要炸了。
迪盧克那邊的肖像還沒有解決,溫迪居然又去問鐘離……
趙姑蘇:要不她還是躺平等死吧?
現在的這種情況,怎麼看都是掙扎無用的局面啊!
唯一的希望,就是她能夠潛入晨曦酒莊對那張圖毀屍滅跡,而鐘離……
鐘離!
她善良的、沒有血緣的父親大人!
請一定要像是在游戲中,開著玉璋護盾保護她的生命安全以及霸體專用走位一樣,守護她在提瓦特的安全啊!
*
與此同時。
在璃月。
溫迪只要出城就行。
只要出城,他就能找到無人的叢林,然後直接靠著流風,將自己快速送去璃月的土地上。
因此,明明相聚甚遠,他仍然很快就看到了滿目的銀杏、遠處沿著海邊排布的,張燈結彩的城市,以及另一邊更遠處,如劍鋒一般林立的山峰。
上一次來璃月,還是挺久之前了呢……唔,不知道在荻花洲水澤中央的那個少年夜叉現在怎麼樣了,對方畢竟也是掛著風系神之眼的呢。
說起來,摩拉克斯應該是很在意夜叉們的,不過現在只剩下了這麼一只獨苗……對方居然還抱有一種燃盡自己,死就死了的心態……
唉。
溫迪感慨:只能說,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啊。
想要和鐘離約著見一面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他是個寬厚溫和的人,很不介意熱鬧一點,哪怕是走在璃月街道上的時候遇到的只是萍水相逢之人,倘若對方有所邀請,他也會欣然前往。
當然了,是不是想要順便蹭上一頓飯什麼的,這就是看破不說破的事情了。
畢竟是「等一桌美食」的鐘離先生啊!
溫迪是不可能出錢請鐘離吃飯的。
不僅不可能吃飯,就連喝茶聽戲或者聽說書都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真的就只是,出現在了鐘離現在正站在的位置上。
——望舒客棧。
在海燈節期間追過鐘離行程的旅行者都知道,鐘離在海燈節期間,曾經去過一次望舒客棧,可惜沒能遇到魈。
——如果按照游戲劇情的發生順序來說的話,那就是要到幾個月後的事情了。
但從這裡可以得出一個結論:鐘離其實是會在佳節期間去見見仙人們的。
也可以算作是舊友相會了。
大概在現在的仙人們中,也就只有魈始終以下屬,而不能以朋友的姿態對待鐘離了——但也因為這個原因,鐘離會對他更有幾分關照和擔心。
倘若按照趙姑蘇的類比,這應該和正常百姓家,出生的時候遇到難產的孩子會被傾注更多關注是一樣的道理吧?
總之,在整個璃月還因為逐月節歡騰的時候,鐘離此時正在望舒客棧。
魈也在。
魈知道他是誰,溫迪也就沒了半點掩藏的意思,直接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然後表示自己要一壺桂花釀,就記在鐘離的賬上。
他先給自己倒了一杯桂花釀,然後開始說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摩——」
三人之間的桌面上,突然閃過一道白光。
*
這玩意果然出現頻率高了很多吧!不過——
「你們也能看到?」
原來不是他一個人可以看到的東西……有點意思。
溫迪摸了摸下巴,一方面覺得,如果鐘離能夠看到光屏的話,希望他別看到那個三分鐘屁股純享的視頻。
另一方面……
如果他看到了,好像也不錯。
溫迪在簡單說了說當下自己對於光屏的理解,然後點進了那個視頻,並開始播放。
順帶一說,其實在看到封面的時候,溫迪已經感覺到了幾分「不妙」。
封面上,是個璃月風格的房間。
鐘離一個人坐在房間中央,表情看起來……似有點落寞。
而在他下方,是六個大字:
關愛空巢老龍
*
「都忙……忙……忙點好啊……」
第一次配的背景,左半邊是正在降妖除魔的魈,右半邊是站在空地上,衣袂無風自動,莫名帶著幾分孤寂模樣的鐘離。
這句話再次響起。
而這第二次,配的背景,右半邊內容不變,左半邊則是:
胡桃從往生堂內跑出,手中拿著傳單,看樣子是要去宣傳往生堂的生意。
這句話第三次響起。
右半邊背景仍然不變,左半邊則相當明顯:
甘雨、玉京太、加班。
中途甚至還穿插了因為加班過於勞累,站著睡著的畫面。
視頻最後定格在鐘離一個人坐在樹下,手中握著茶杯的那一幀上。
隨著略顯哀傷的背景音樂,畫面逐漸變成黑白,而後又浮出一行大字:
別讓等待,成為遺憾。
視頻到此結束。
在劇情中「飾演」了孤寡老人鐘大爺那不成器的兒子的魈已經徹底僵硬,甚至連視線都失去了聚焦。
鐘離:「……」
鐘離抬手捏了捏眉心:「應該……就是這東西吧。」
應該如何評價呢?
鐘離嘆了口氣。
要是除了他之外,沒有其他人看到的話,他或許會對這個視頻的內容一笑而過吧。
但是現在……
他轉頭看了眼原本坐在自己對面,拿起一杯璃月最好的桂花釀,一口干了下去的,現在卻已經從椅子上跳下去,躺在地上抱著自己滿地打滾,甚至一邊打滾一邊笑的溫迪。
還有另一邊,魈仍然呆滯,仿佛大腦接受了過多無法處理的信息,已經直接卡死了似的。
鐘離:「……」
要不還是動用天動萬像吧?先把魈用玉璋護盾罩起來,然後再召來天星什麼的。
畢竟,魈就算震驚,就算現在已經在看完了這個視頻之後震驚成了一尊石像,且暫時沒有能夠「解除封印」的希望,他本質還是個尊重自己的好孩子。
他只會自己震驚,而不會向外透露這個視頻的存在。
那麼,只要這個酒鬼詩人失憶了,他就仍然可以裝作這個視頻沒有出現在這個世界上過。
作者有話要說:
關愛空巢老龍已經是很知名的梗了吧(x)
魈:exe停止運行.jpg
第17章
溫迪:「哈哈哈哈哈!」
鐘離:「……」
溫迪:「哈哈哈哈哈!」
鐘離:緊了,拳頭已經握緊了。
甚至握緊的拳心都已經開始朝著外頭散發出淡淡的像征著岩元素的金光了——岩槍已經快要按捺不住了。
溫迪笑到眼角都是生理性淚水:「怎麼會這麼好笑啊——關愛空巢老龍哈哈哈哈哈!」
哪怕他知道,在這個時候笑成這個樣子,或早或晚肯定會把鐘離的耐心磨沒,然後獲得挨打幾率增加百分之五十的buff。
但是……關鍵就在於忍不住。
旁邊的魈好不容易從石化的狀態中恢復過來,視線先是落在鐘離身上,嘴唇動了動,也不知道是在默念著什麼——
如果被剛才看的那個視頻影響過深的話,興許會是「父親」這兩個字;如果沒那麼深的話,興許也是有所感悟的「您……您辛苦了」。
總之,因為站位,很巧就讀懂了魈的唇語的溫迪:「……噗。」
哈哈哈哈哈!
魈:「……」
等等,他剛剛默念了些什麼?
大腦終於開始運轉的降魔大聖整張臉漲紅得簡直可以和日落果相比。
他向鐘離行了個倉促的禮,然後也等不及鐘離點頭,當即就在一陣青光中消失不見。
大概是去最高處的露台上了吧。
他現在的狀態,也確實挺需要去高處稍微吹吹風。
吹吹風之後,興許能稍微冷靜下來一點吧。
魈心想:他留在這裡也沒什麼用。
他什麼都不知道,也什麼都不想知道……
再說了,他總不能對著風神說「放肆,不敬帝君」吧。
*
魈落荒而逃之後,鐘離看著仍然笑得止不住的溫迪嘆了口氣。
這個視頻……
倘若視頻中的主角不是他,興許他也會覺得有些有趣……不,應該說是,哪怕主角是他,在看視頻的過程中,他也覺得頗為有趣。
畢竟,岩王帝君做為璃月文藝作品中最為常見的主角之一,實在是在種種二創裡有了不同的身份。
比如說《帝君塵游記》中的性轉貌美御姐;比如說旅行者手中的那本《霖鈴精選詩集》中「好比岩王鬧腸胃」之類的句子……
鐘離其實已經很習慣了。
對於自己在文藝作品中的各種二創形像,甚至能夠做到和觀眾一起笑一笑。
這個視頻,如果不去考慮這些素材是從哪裡來的,其實也不過是和那些作品差不多的東西而已——最多也就是用了不一樣的呈現方式而已。
但它也的確……
鐘離再次抬手捏了捏眉心。
把魈、甘雨和胡桃說是他的孩子……雖然他確實很關照魈,也把甘雨看成很不錯的後輩,甚至親口說過「胡桃這孩子,我應付不來」這樣的話,但……
總之,他只能說:巧思,但是下次還是別巧了。
*
溫迪終於笑夠了。
他擦掉眼角累積的那些生理性淚水,搖搖頭:「唉呀,沒想到這個作者居然還會做出這樣的作品。」
他還以為對方只會多多關注岩神的身材呢。
「好了好了,我已經很努力在忍著不笑了,鐘離先生。」
他重重地將「鐘離先生」這四個字咬得字正腔圓,一字一頓。
「來說正事吧。」
溫迪先前還在想,如果要對著鐘離描述光屏這東西,興許需要他花上不短的時間。
畢竟光屏這東西……不管是他們之中的誰,都是第一次見。
至於說他在想要說的時候,光屏自己主動出現了什麼的,可以算作是一種意外之喜吧。
至於這個意外之喜還帶著點有毒的東西……毒到的是鐘離,又不是他。
溫迪看樂子看得異常愉快。
但是現在樂子不能繼續看了,光屏每次出現的時間足夠把視頻看上兩遍,但是視頻本身就不長,所以用不了多久就會消失。
「你先看看這個光屏,它就是我這次來璃月的理由。」
鐘離臉上無奈的神色一瞬肅清。
他看向那個仍然靜靜飄在空中的光屏。
*
「想必你也意識到了,這個視頻中使用的素材,很多像是直接在你身邊,端著一台錄影機記錄下來的一樣。」
溫迪在說起正事來的時候,也還是會露出點很可靠的表情來的。
但是,還是那個問題。
如果連摩拉克斯這種在魔神中也能算t0強度的家伙都意識不到自己的生活被人記錄下來了,那麼,這個記錄的人到底是誰?
誰才有這樣的力量?
「連天理都做不到的事情,或許是來自世界之外?」
鐘離搖頭:「難說,世界之外的力量多半帶著禁忌,但是禁忌的力量,你我都不會意識不到。」
好吧,溫迪承認,從力量追溯的角度來說,這條路暫時恐怕是走不通了。
「視頻作者『寒山寺主持』,這個名字,我從未聽說過。」
他只能換一條路。
「你年輕的時候甚至經歷過上一個文明,這個名字,你聽說過嗎?或者,類似的名字什麼的……」
鐘離嘆息:「可惜,未曾。」
這令他也有些在意。
岩石與大地記錄了這個世界的一切變遷,況且他對其他文明發生的事情也還算是有些了解。
一個從未出現過的名字……怪異。
「或許,如果通過布耶爾進入世界樹,可以從世界樹中獲取到一些信息。」
*
與此同時,另一邊。
趙姑蘇宣布自己從今天開始被富婆包養了。
富婆姓敏滋,名麗莎,身高比她高,身材比她好,聲音好聽說話溫柔,通身帶有一種魔女御姐專屬的,神秘且誘惑的氣質。
是個趙姑蘇一眼愛上並直接抱住的漂亮姐姐。
富婆姐姐對趙姑蘇說:「反正你在哪裡都是畫嘛,要是一直住在混住的酒店裡,要是草稿不小心被無關的人弄髒或者壓壞了怎麼辦?不如住到我家裡來,我那邊還有空著的房間呢。」
趙姑蘇就這樣住進了麗莎的家裡。
她擁有了一間,哪怕在她穿越之前,都未曾體驗過的,布置漂亮、陽光明媚、床鋪又大又軟的房間。
麗莎還說:「我會給你采購一個畫架的——你需要的,對吧?」
趙姑蘇看著牆面上貼著的,淺紫色的牆紙,發出了感慨的聲音:「哇——」
牆紙上面還有會隨著光線和角度變化呈現出不同深淺的暗紋薔薇誒。
這種住所,她簡直不能更滿意了!
麗莎表示自己不會收取租金。
「反正都可以從油畫的報酬裡面扣嘛,我還很樂意你多住上一段時間呢,這樣除了顏料的費用之外,我就只需要付你一份定金的錢了。」
趙姑蘇要定金只要了全款的一成。
但麗莎仍然給了她二十萬摩拉,其中有十萬是這段時間所用顏料的費用。
趙姑蘇捧著金幣,甚至連呼吸都放輕了。
好多……好多摩拉!
雖然仍然租不起一家店鋪,供她長久地在蒙德靠著自己的繪畫技藝生活下去,但是至少,現在她手上有的摩拉,已經可以和早柚一個月的工資相提並論了!
趙姑蘇感覺,她幾乎都已經可以看到自己美好光輝的未來。
就像是她在藍星的時候一樣,每個月接上幾單,快樂地靠著約稿錢養著自己,不多畫,不多賺,但也不多花。
然後,剩下來的時間就可以想干什麼干什麼,當然,也還是要偶爾關心關心應該上哪兒找回到藍星的辦法,但可以不用太著急,太累著自己,畢竟生活在哪兒都是生活,而生活質量一旦降低,那總有一段時間過得不夠快樂,未來的她無法掉頭,回到過去來彌補自己。
什麼叫快樂?
這就叫快樂。
——甚至,她如果想的話,可以先在蒙德攢一段時間的錢,然後坐船去稻妻。
相信八重神子一定非常樂意讓她在八重堂中成為一名常駐插畫師。
但是在八重堂干活的話,很有可能會被八重神子壓榨著加班。
加班就是狗屎,趙姑蘇發誓她這輩子和加班勢不兩立。
還在藍星的時候,她從大學就開始經營自己的社交賬號,接各種外包繪畫,就是為了能夠在畢業之後直接成為自由職業者,而不用在職場上996。
哪怕畫畫也要熬夜,但那都是她自己樂意接的單子。
不想接了就可以不接!講究的就是一個快樂且自由。
如果能夠恢復在藍星時的生活狀態,那多好啊。
提瓦特雖然沒有互聯網,但是平平淡淡的生活也還不錯吧,而且,說不定什麼時候她也能有希望獲得一枚神之眼呢?
但一切這些美好生活的前提是……
她不能掉馬。
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她就是寒山寺主持。
如果知道的話,就別說什麼輕松愉快的生活了。
她唯一的活路可能是加入深淵——畢竟愚人眾在《冬夜愚戲》這個劇情pv發布出來之後,就也成了她的二創對像。
達達利亞,達達利鴨什麼的……不要太多哦。
但是深淵未必就也能成為她的避難所。
趙姑蘇眉頭皺緊起來。
她畫過淵上的澀澀——那麼細的腰,誰能不心動,誰看了不想撅,更何況淵上還說「我還挺喜歡你的」呢。
也舔過空的腰,對熒發表過「我是深淵公主的狗」——總之不管這個世界,到底是雙子中的哪一個是旅行者,哪一個是深淵教團現在的領導者,她都有過不怎麼恰當的發言。
可惡,眼前的每一條路好像都是死路。
趙姑蘇深吸一口氣:
來吧……是時候思考一下,要怎麼潛入晨曦酒莊了。
首先,先把這個後顧之憂給消除了。
然後……然後麼,她就能稍稍安心一點,不用那麼擔心自己會掉馬了。
*
月已行至中天。
趙姑蘇放下筆。
她又憑借著自己對角色的熟悉,畫了幾張角度有些微不同的麗莎的形像,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她是時候去洗漱睡覺了。
熬夜是用來肝ddl著急的圖的,正常情況下,她還是想要讓自己多活幾年的。
至少,不要太晝夜顛倒了。
熬夜猝死這種事情,近些年來在藍星是越來越頻發了,趙姑蘇自詡是個怕死的人,而且藍星那邊的存款也還沒用光。
死不得,當真死不得。
洗漱完畢之後,她在手上塗抹了一層玫瑰香味的護膚乳。
麗莎在照顧女孩子方面真的很厲害,可能是因為她自己平常在生活中就很講究,在客房中也准備了處處會讓趙姑蘇覺得「這裡就是家啊」的細節。
然後她做了兩遍手指關節操,防止因為過多用手得腱鞘炎,美美躺到了床上。
被褥柔軟,也帶著淡淡的玫瑰香氣。
比她在藍星給自己買的那張床還要舒服。
趙姑蘇深深認識到了自己生活的粗糙——尤其是和麗莎相比。
大概是因為床太舒服了,也可能是因為昨天晚上為了肝圖熬了夜,趙姑蘇的腦袋也才沾到枕頭上沒多久,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此時,牆上掛著的時鐘,指針走到了十點半的位置。
星辰明滅,而星光下的葡萄藤,漂亮的綠色葉片正沙沙地在風中絮語,將熟的葡萄散發出甘甜的香味,亮閃閃的風晶蝶被這樣的香味誘惑,撲動著翅膀落在木架上纏繞的藤蔓邊。
*
晨曦酒莊內。
今天的迪盧克並未夜巡。
上次突然在戰鬥中變身的事情給他帶來了一點陰影。
不過其實,倘若光是那點兒陰影,其實是完全不會讓他放下手中的責任的。
他之所以放棄了這兩天的夜巡,向凱亞表示西風騎士團也確實需要多去歷練歷練,是因為他不確定這種臨陣變身的情況,是只出現在他一個人身上,還是旁人也會遇到。
——是什麼擅長魔法的存在路過,看到他背後遭受襲擊,所以出手攔下一擊?
然後因為惡趣味的緣故,將他的鬥篷換成了緊身衣?
迪盧克試圖弄清楚這身衣服背後的事情,但是目前為止還沒能在這件事上獲得哪怕一點點進展。
但是迪盧克並不在意:這才過去了多久呢。
一個星期不到的時間而已,沒有任何進展也是很正常的。
倘若是當真能快速找出結果,那他才要懷疑找出來的這個人是不是障眼法——就他夜巡那一天遇到的事情來看,對方必然不是普通人,說不定力量強大。
而也正是以為最近這兩天,迪盧克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給他變出緊身衣的神秘力量上頭,已經在他這邊掉了一層馬甲的趙姑蘇才沒有被直接找上門。
——已經掉了馬甲的就不用太著急了。
畢竟,人都已經盯上了,還能跑了不成?
此時的迪盧克還沒睡著。
他雖然不夜巡了,但是生物鐘早就已經改過來了,早上起不太來,晚上根本睡不著是常態。
既然沒有困意,那就繼續研究這件緊身衣好了。
前兩天讓愛德琳去買的布料還沒運送到晨曦酒莊,他現在正在查的資料,就是關於這種緊身衣,是否曾經在某個國家出現過。
迪盧克在燈下翻過一頁邊緣都已經泛黃脆化的紙張。
並沒能夠注意到,在他身後,那幅在他扒拉下了趙姑蘇第一層馬甲之後就一直放在他的書房內的肖像油畫裡頭,探出了一只毛茸茸的黑爪子。
粉紅的肉墊踩在柔軟的地毯上,一點兒聲音都沒發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叫什麼?
這叫暗夜英雄被偷家。
常年夜巡,看,晨曦酒莊要被貓貓夜巡了吧?
第18章
還好,她真的觀察過貓貓要怎麼走路。
趙姑蘇現在只覺得慶幸。
她會走路啦!
她不再是之前那個需要在被迪盧克抱著才能產生位移的廢物貓貓啦!
和上一次突然睜開眼睛,意識到自己變成了貓貓不同,這次趙姑蘇睡著之後,感覺到了一股……冥冥之中的牽引力。
這股牽引力將她的意識從身體中抽出來,像是風箏似的在天空中飄了一段時間,從蒙德城一路飄到了晨曦酒莊,然後沉入了書房中,那張她親手畫的肖像中。
這次,她全程意識清醒地看到了全過程。
她是在進入畫面之後的一瞬間變成小黑貓的,而且有一種很確信的直覺:她想要從畫面中出去的時候,隨時都能就這麼走出去。
然後她就在畫面裡頭試了試貓步怎麼走。
成功運用了先前通過觀察貓貓學到的應該怎麼走路的技巧,趙姑蘇這回只用了三分鐘就學會了如何獨立性走。
趙姑蘇覺得自己成長了。
她沒有變禿,但是她變強了!她簡直是比琦玉老師還要神奇的存在!
她在畫框中確認了自己行走的能力,甚至還無師自通地跳上了畫面中迪盧克的肩膀,尾巴甩了兩下之後,就走著優雅的貓步,從畫框中走了出來。
貓貓天生就是潛行的強者,更何況在夜晚,燈光照不到的角落光線昏暗,她現在這身漆黑的皮毛就是最好的掩體。
於是,趙姑蘇甚至都已經在房間的角落裡走了一小圈,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桌面上那些零零散散不成書冊的資料上的迪盧克,仍然沒有意識到房間裡悄無聲息地多了一個生靈。
趙姑蘇的尾巴一甩一甩,逐漸從一開始的小心警惕,變成了耀武揚威的走法:迪盧克居然還沒有發現我,誒,看來貓貓的身體確實好好用。
她甚至都開始想,自己是不是可以通過這個貓貓身體,去將那幅油畫肖像毀壞掉。
當然,用貓爪子撕肯定是最笨的方法,但她可以不小心推翻什麼東西……最後是液體,直接潑在油畫表面上,造成一次不可修復的傷害。
只要這樣,她就能夠達成自己的目標,成功讓這幅可以讓她暴露身份的油畫從此消失。
掉馬風險立減百分之九十九。
但是剛想要將想法付諸現實,趙姑蘇就意識到了這個計劃中最大的問題。
她就是從這幅畫的畫面裡頭走出來的——或者說,她現在的身體,就是從這幅畫的畫面裡頭走出來的。趙姑蘇不知道如果用這只貓貓身體破壞這幅畫的話,她還能不能從小黑貓的狀態變回人類狀態。
她不敢賭這種可能性:萬一回不到身體裡面,那可就太糟糕了。
趙姑蘇在地毯上繞來繞去地走,尾巴在身後甩來甩去,愁得不行。
怎麼辦啊,要是她這只小黑貓不是從畫框中走出來的多好啊。
她愁得甚至長長嘆了一口氣。
她渾然忘記了自己現在是只貓,而且還在晨曦酒莊內迪盧克的書房中。
這一小聲長嘆,在此時安靜到就連風聲都因為關著窗戶而聽不到的室內,就像是玻璃杯砸碎在了大理石地面上一樣明顯而清亮。
那是一聲軟綿綿的喵。
還拖長了點兒尾音,聽起來就像是小孩子在裝大人一眼。
於是,哪怕迪盧克在聽到室內的動靜之後第一時間看了過去,甚至手已經下意識按在了一旁豎著的寬闊大劍上頭,在意識到室內進的是一只貓之後,他當即放下了手中的大劍,起身朝著貓叫響起的角落走去。
*
趙姑蘇在那一聲「喵」出來之後,整只貓都炸起了毛來。
她、她她她她怎麼……她怎麼叫出聲來啦?!
她僵硬地朝著迪盧克的方向看過去,便看到了紅發的青年正朝著自己這邊走來。
貓的下意識反應是朝邊上跳去。
溜走,必須溜走,面前這個迪盧克有好強的壓迫感!
但是趙姑蘇並不是真正的貓。
她有點兒直覺衝動,但這點直覺衝動完全抵消不了她此時全身的僵硬。
所以她就這麼渾身炸毛著,等到了迪盧克彎腰,把她從地毯上抱了起來。
趙姑蘇變化之後的小黑貓是小小的。
能被塞進迪盧克鬥篷的口袋裡的貓貓,再大能大到哪裡去。
現在被迪盧克端在手心上,她甚至可以只將四只粉色的爪爪全都踩在對方的手上。
迪盧克花了點時間,最後認出來:這只貓,不論是從顏色還是從重量上來判斷,應該都是先前在蒙德城的時候站在屋頂上,僵硬著下不去的那只。
於是他抬手揉了下趙姑蘇的頭頂,指腹最後不經意地在她的耳朵上擦過一下,自言自語地感嘆了句:「怎麼跑那麼遠的。」
做為一只貓,而且是在屋頂上的時候還不會走路的貓,它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從蒙德城一路走到晨曦酒莊來,放在貓裡面,簡直就是個可以寫入《感動貓貓十大貓貓》的經典案例——身殘志堅,並用自己的意志成功站了起來。
他在想著,或許今天晚上可以先收留一下這只和他有點緣分的小貓。
不管怎麼樣,走了那麼遠的距離,還是這麼小一只貓,如果直接把它從屋內趕出去的話,多少有些不人道。
於是,他甚至開了次門,對外面仍然沒睡的愛德琳說:「弄一點……」
貓好像不能喝牛奶。
於是他舉起了手中被帶過來的趙姑蘇。
「貓能吃的東西。」
趙姑蘇:「……」
趙姑蘇:「喵喵喵喵喵——」
她不吃生的哦,不吃的。
*
趙姑蘇知道迪盧克為什麼會讓愛德琳給她弄點吃的。
這不就是覺得貓貓走完一只貓的長征很辛苦嘛。
但是她不是自己從蒙德城走到晨曦酒莊來的。
如果打個比方的話,她應該像是在須彌的旅行者那樣,一路靠著空中的四葉印,和蜘蛛俠似的嗖嗖嗖蕩過來的。
速度可快了。
她現在的爪墊還是粉紅色的!
迪盧克笑了一下。
將這只突然出現的貓就放在一旁,動作之熟練,就像是在以前,晨曦酒莊也進過貓。
哦……晨曦酒莊進貓好像也不是什麼不能理解的事情。
按照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道理來說,貓會被大貓吸引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天使的饋贈門口好像沒什麼貓出沒。
可能是為了給溫迪一個喝酒的去處吧。
趙姑蘇低頭看向迪盧克桌面上的那些老舊的資料紙張。
她有點兒好奇這上面寫的是什麼。
說句老實話,她當時看到那幅肖像油畫沒有按照愛德琳對她的說法,掛在走廊盡頭,和其他的油畫放在一起,而是出現在迪盧克本人的書房中的時候,她一整個心跳驟停。
是不是已經意識到什麼了……
所以她要看看,能讓迪盧克停下夜巡尋找的是什麼。
趙姑蘇低頭——
趙姑蘇:「……」
趙姑蘇:「…………」
看、看不懂……
她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學習了通用語中的絕大多數常用詞彙就夠用了。
但是……提瓦特怎麼有這麼多種語言啊好煩!
趙姑蘇頭頂冒出兩個黑十字。
她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身為文盲的痛苦。
趙姑蘇低低喵了一聲。
事情到了這裡,她其實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要是迪盧克不在,她說不定還可以拖著這幅畫逃走。
但是……但是現在迪盧克甚至把她放在了書桌上頭,也就是他的眼皮子底下!!!
這樣的結果就是:她甚至無法回到畫像裡。
無法回到畫像裡,意味著不一定能夠回到自己的身體裡……
但是如果當著迪盧克的面回到畫像裡。
呵。
那就是把她趙姑蘇有問題這一點寫在臉上,完完全全就是在狼人殺中,狼人悍跳預言家然後開口就是:「我是一頭預言家。」
趙姑蘇:流淚了,這次是真的流淚了。
但是她搖頭擺尾的動作,被迪盧克當做了是小貓餓了。
於是,愛德琳送過來的食物被他直接推到了趙姑蘇面前。
「吃吧。」
這聲線。
趙姑蘇不由得感嘆起來。
貓不愧是貓,永遠能享受到好人溫柔的對待(溫迪除外),這聲音不比迪盧克對凱亞說話的時候要來的溫柔客氣?
她低頭,舔了舔撞在小盤子裡面的白色液體。
愛德琳說是羊奶,給貓喝沒關系。
確實挺好喝的。
趙姑蘇飛快地舔了幾口,並相當雞賊地將短短舌頭撩起來的羊奶星點往迪盧克那邊挑。
如果讓迪盧克的衣服被羊奶弄髒了,應該就會暫時離開書房吧?
只要給她那麼一分鐘的時間——
一塊手帕被橫擋在了她和迪盧克之間,攔下了所有飛濺的奶星子。
趙姑蘇:「……」
這塊手帕不僅僅是攔下了在她弄出來的那些羊奶星子,更是塞上了她最後的一條生路。
趙姑蘇:求求了,給點活路吧,再這樣下去天亮了,萬一麗莎敲門發現她躺在床上的身體昏睡得和死的一眼,那豈不是直接完蛋。
趙姑蘇急得渾身的毛都豎直的炸了起來,整只貓看起來就像是一只黑色的大號蒲公英。
興許是因為太著急了,她身體突然一輕,這回的小黑貓沒有像是上次一樣直接躥入陰影。
相反,她像是一枚橫衝直撞的小炮彈似的衝過去,在迪盧克的手背上狠狠蹭了一下毛茸茸的腦袋,然後如優秀的跳高運動員一樣,用一個對於貓來說過分靈活了的翻身,從迪盧克頭頂上翻了過去。
趙姑蘇覺得自己的姿勢很是妖嬈。
但是沒關系,妖嬈歸妖嬈,見效就好。
在迪盧克看不到的地方,小黑貓隱入陰影,再次如散開的輕薄霧氣一般回到了畫像之中。
並未給他留上多少反應的時間。
她差一點就要像是午夜十二點來不及逃離皇宮的辛德瑞拉一樣當場現原形了!
趙姑蘇的意識回到麗莎家中,柔軟溫暖的床鋪上。
直到此時,她的心跳還很快。
帶著點兒驚魂未定的意思。
今晚在晨曦酒莊的歷險……
可怕如斯!
——至於說給迪盧克留下了「最近出現在自己身邊的奇幻事件居然還挺多,先是光屏再是現場更衣再是一只會突然消失的小黑貓」的印像什麼的……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趙姑蘇在回到了麗莎家中的客臥之後,深深對今天夜裡發生的事情進行了反思。
首先,她不應該那麼一驚一乍地發出聲音導致潛行失敗。
第二……沒有第二了。
趙姑蘇在反省的過程中突然想到,整個這次在晨曦酒莊的冒險,最大的問題就在於:
不管是變貓還是可以出現在畫像中,總之,這種怪異的能力是她自己不可控的。
至少暫時是這樣。
倘若她能夠控制自己的能力,至少不會那麼突然,一點准備都沒有地就出現在迪盧克的書房裡吧!
所以說啊……這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突然發作的,目前也說不好到底算不算是她金手指的能力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甚至失去了去找溫迪問個明白的資格的趙姑蘇:「……」
愁人。
一想到只能靠自己,而不能直接去找人問答案之後:更愁了。
*
但是愁歸愁,生活還是要繼續下去的。
甚至,生活還很擅長在趙姑蘇已經愁得不行的時候,再從背面過來給她一巴掌。
「總算追查到了,」負責日常巡邏工作的「城管」隊員敲了敲門,「麻煩出來一下吧,前兩天你是不是和一位吟游詩人一起在那邊擺了攤啊?」
趙姑蘇是真沒想到這事還能追查到她身上。
敲門的隊員笑了一下,將卷起來的畫紙遞給她:「跑就跑了,東西別丟了,還有,你這個行為呢,不太好,所以需要接受一點點小小的懲罰。」
他看著趙姑蘇驟變的臉色,擺擺手:「欸,放心放心,你是第一次嘛,不知者不罪,不會罰款的,但是需要進行一個星期的社區服務哦。」
「大概從下周五開始,就算是……將功補過吧,我們這邊剛好缺個人一起巡邏,每天只需要在下午三點到四點來值班就行。哦,對,周日休息。」
——這是隊伍中的男男女女們都最喜歡的時間,因為,有下午茶。
所以三點到四點的巡邏隊伍,總會是缺人的呢。
一個星期。
一天只有一小時。
還有單休。
「說是社區服務,其實也會給工資,計時給工資,不過因為你之前的行為,所以會扣掉一半……大概一個小時五百摩拉?」
三千摩拉。
如果城市好感度拉滿的話,幾乎可以買三十個土豆或者三十個卷心菜,又或者是三十個番茄了!
總之,對於現在的趙姑蘇來說,蚊子腿也是肉,更何況這好歹比蚊子腿粗壯一點。
趙姑蘇用力點頭:「我願意接受正義的懲罰!」
薪水再高點,她甚至樂意再多干一段時間——反正人總不能每天二十四小時除了吃飯睡覺就是畫畫吧?
會畫死人的。
作者有話要說:
趙姑蘇:溫迪也不行啊。
第19章
正常情況下,趙姑蘇畫油畫大概需要兩到三個星期,才能夠畫完一幅比較大尺寸的雙人油畫立繪——這畢竟不是數位板,沒法做到隨意放大縮小,也沒法調用一些可以節省時間的筆刷。
但是,兩到三個星期的工作時長,基本是她每天畫上六到八個小時的前提下。
畢竟,要畫畫,也是要正常生活的嘛。
現在的趙姑蘇沒什麼事情做,還住在麗莎的房子裡,欠著麗莎人情,所以干脆把繪畫時長拉到了每天十二個小時。
甚至更多一點。
於是,她提前交出了這幅讓麗莎相當滿意的油畫。
其實,要不是水彩顏料什麼的沒那麼容易到手,趙姑蘇還想試試畫一個穆夏風格的麗莎來試試看呢。
目前提瓦特尚且沒有誕生出這種藝術風格,哪怕是漫畫和輕小說最為流行的八重堂也不曾有過這樣的插畫。
但阿爾豐斯·穆夏可是被譽為少女漫鼻祖的畫家,他運用簡潔的輪廓線條以及溫暖明快的色調,往往能夠將女性繪制出鮮花、水果的感覺:
甜美、馥郁、線條優美。
很明顯,用這種畫風來繪制一幅薔薇魔女的海報簡直是再合適不過了。
可惜,一切全都受限在了沒錢上。
要是有錢,她就能不計成本地從提瓦特各地尋找顏料,獲得自己想要的畫面效果。
趙姑蘇不由得再次長長嘆息。
提瓦特的有錢人那麼多,為什麼不能再多她一個?
*
趙姑蘇做不了提瓦特新的有錢人,甚至還要為了三千摩拉折腰。
她現在暫時加入了城管的隊伍。
馬甲制服披上之後,儼然還像是那麼一回事。
隊伍裡的其他人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對她說這份工作也沒什麼,放輕松就行。
「要是追不上呢,就別追了,就像你上次一樣,跑了,但是我們還能記下你的樣子,等過段時間再把你找出來。」
正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城管隊伍正是這樣一支不會漏過任何一個執法對像的強大組織。
趙姑蘇肅然起敬:有點厲害!
但她突然想到了什麼,好奇問道:
「不過,既然你們不會漏掉任何一個人,為什麼上次拽著我的手腕,帶著我逃竄的綠色家伙,沒有一起來做社區服務呢?」
剛剛那個笑著拍了拍她肩膀的,也是今天城管巡邏隊伍的小隊長的那位:「……」
他:「……咳咳,咳咳咳咳!」
這一連串尷尬的、驚天動地的咳嗽聲後,他嚴肅地告訴趙姑蘇:「我們知道那家伙是誰,但是,他跑得實在太快了。」
抓不住,哪怕看到了也抓不住。
小隊長自己也覺得邪門:「他好像永遠都能知道我們在哪兒,是不是來找他的一樣。」
溜得飛快。
偏偏風之翼用得也好得不行,一邊飛還能一邊回頭看看,笑著說:「誒嘿,飛比跑得快哦。」
多欠吶。
趙姑蘇:「……」嗯,的確是溫迪能夠干出來的事情呢。
小隊長撓了撓頭:「但是很奇怪,我們就算去請琴團長出來親自抓捕,琴團長也只會含糊其辭地將事情蓋過去——你說這個綠色的家伙背景要得多深厚啊,要知道琴團長從前可是從不徇私的。」
偏偏就對這個綠色的家伙網開一面,不由得讓他產生了些這個綠色的家伙救過古恩希爾德全家上下的命的猜測。
其實,從某種程度上,小隊長還真的真相了。
當初在離開了迭卡拉庇安的庇護之後,古恩希爾德一家不就是在風雪中掙扎著,倘若不是因為有他們家的小女兒虔誠祈禱引來了彼時還是風精靈的溫迪,為這一大家子撐起了一片庇護,只怕如今的蒙德,還是迭卡拉庇安在主宰。
趙姑蘇哈哈笑了兩聲。
拜托,那可是風神誒。
琴也是知道的。
想要西風騎士去將風神捉捕歸案?
這完全就是動搖信仰了吧!
這種事情啊,不管是城管隊伍還是琴,其實全部一點兒錯都沒有。
有錯的只是溫迪那個家伙而已。
身為風神甚至不考慮一下自己所作所為的影響——哦,好吧,他好像從來都沒有考慮過,去西風大教堂偷因為自己成為聖物的天空之琴的時候也沒有半點手軟……
或許這就是自由的蒙德和自由的神明吧。
小隊長嘆了一口氣:「算啦,反正例外也就只有這麼一個人而已。」
他轉身朝著街道上頭走去:「走吧,三點了,今天太陽挺大了,我們快點走一圈,早點結束!」
提早下班,好耶!
趙姑蘇心中雀躍,並又一次感嘆:
啊,自由的蒙德。
*
自由的蒙德的下午時分真的很閑散。
下午茶時間,哪怕其實一天的工作從理論上來說也還沒有結束,但是蒙德人已經完全有了「沒關系,提前兩小時下班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放松感。
此時,圍著漂亮的、裝飾著鮮花的噴泉邊上,就有人端著加了方糖和牛奶的紅茶,加入了聽吟游詩人演奏的隊列。
從璃月歸來的吟游詩人在和六千歲老友進行了一些交流之後,甚至還有閑工夫跑去璃月港,聽了聽那邊的說書人是怎麼講故事的。
當吟游詩人也要學會緊跟著時代變化,追逐潮流。
璃月有一句老話是這麼說的: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做為吟游詩人,也要推陳出新,保證自己的作品隨時都在進化。
可惜,在和說書人進行了交流之後,溫迪發現這個文化交流和融合,比他想像中的要稍微難做一點。
大概也就是一個指尖宇宙的「一點」吧。
所以他最後也只享受了璃月的經典說書故事——也包括田鐵嘴才創作出來沒幾個月,反復炒冷飯還算炒得挺熱的《創龍點睛》。
在欣賞這場說書的時候,鐘離也在邊上呢。
畢竟是溫迪拜托他來給自己推薦說書藝人的嘛。
在聽到田鐵嘴說岩王爺是怎樣將偌大一塊有靈性的石頭雕刻成了一條栩栩如生的巨龍的時候,溫迪擠眉弄眼地朝著鐘離看了過去。
甚至還做口型:藝術水平很高啊?
鐘離:「……」
鐘離決定屏蔽溫迪的聲音。
——話又說回來。
去了一趟璃月的溫迪因為這趟出行,已經好久沒有喝上心愛的蒲公英酒蘋果酒等各種各樣的美酒了。
但是也因為這次旅途,在離開蒙德的時候身邊就總共沒幾個錢的溫迪現在也還是沒幾個錢。
笑死,總不能指望他去了一趟璃月之後,鐘離會自掏腰包資助他吧。
四神加在一起湊不出倆摩拉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於是現在,溫迪又一次站在了人群中,相當沉浸地閉上眼睛,撥動琴弦。
流暢的音樂如泉水一般流淌而出。
趙姑蘇在噴泉上方的道路走過,聽到聲音,從圍欄後面探出腦袋,朝著下面看過去——
溫迪其實已經做好了逃跑的准備。
這一章節的音樂他差不多已經唱完了,面前打賞的摩拉也已經夠他今天晚上去天使的饋贈喝上兩杯了。
城管路過的動靜,不管再怎麼試圖隱藏,都瞞不過他的耳朵。
但是,這會兒他一抬頭,正好對上了趙姑蘇的臉。
溫迪:「……」
趙姑蘇:「……」
溫迪的視線往下瞅了瞅,而後他很是震驚地睜大了眼睛,目光中分明寫得很清楚:我怎麼才去了璃月那麼點兒時間,剛一回來就看見你投敵了呢?
每次被城管追,但是沒有一次真的被抓住的溫迪根本不知道還有社區服務這麼一回事。
趙姑蘇看著溫迪,嘴唇微抿,心說:現在問題來了,她這是要大義滅親地抓住溫迪呢,還是在社區服務第一天,就徇私地縱容她的這位在城管中聲名狼藉,簡直就要被張貼一張通緝令的朋友「逍遙法外」呢?
但是很快她就不用糾結了。
因為她身邊的小隊長已經看到了下頭正在噴泉邊的溫迪。
在看到這個屢教不改的家伙的第一時間,小隊長心中燃起萬丈豪情,當即撐著圍欄朝著下方翻去,背後的風之翼唰一下打開,直接讓他朝著人群中的溫迪掠去。
今天!
他將要把這個家伙抓捕歸案——起碼要讓他做上三個月的社區服務才行!
溫迪見情況不好,當即抄起到手的摩拉,靈活地往人群中一鑽,再冒頭的時候已經躥到了人群的另一端。
趙姑蘇站在高處,看得清楚——溫迪在逃跑上是很有一手的。
他選定的那條逃跑路線上,就連風場和風圈都已經准備好了,只要打開風之翼,就能瞬間逃出城去。
這是何等的逃跑技巧啊。
趙姑蘇不由得搖頭感嘆:
小隊長抓不住他,的確是因為實力有不小的差距。
最後小隊長也沒有成功抓住溫迪。
他在十分鐘之後面色如常地回到了隊伍裡,根本看不出來,他剛剛又一次抓捕失敗。
他甚至大手一揮表示「朋友們我們繼續往前走,爭取早點下班」。
趙姑蘇:「……」別的不說,這心態是真的好得離譜。
在巡邏結束之後,小隊長甚至請趙姑蘇喝了一杯下午茶。
直接在貓尾酒館裡點好了之後打包帶走,不含酒精,是一款桃子味道的氣泡水,味道光是聞著就讓人覺得甜。
裡頭加了不少的冰塊,趙姑蘇將被子握在手中的時候,聽到冰塊之間以及冰塊和杯壁碰撞的嘩嘩聲。
才來了蒙德沒多久,但好像一直都在被蒙德人照顧的趙姑蘇真的很感動。
她一邊叼著吸管,喝了兩口氣泡水,將因為陽光太明媚而曬了個通身的暑熱氣息給冰下去,一邊道:「隊長,您還缺小弟嗎?別的事情都不會做,就會抱著您的大腿嗷嗷叫的那種。」
小隊長愣了一下,然後笑著說了她一句:「不思進取,你這是想要走近路啊,不行啊,這種行為是會被騎士團嚴令禁止的。」
*
趙姑蘇在貓尾酒館裡面待了一會兒時間,身上理所當然地又沾了兩根貓毛。
於是,她和逃去了城外又再度繞回來的溫迪在「老地方」遇上的時候,溫迪又打了個噴嚏。
他揉揉鼻子:「我怎麼總在見到你的時候打噴嚏。要是再這樣下去,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貓變成的人類了。」
趙姑蘇:「這也不能怪我吧,誰叫你過來的時候我總是剛見過貓。」
不過,溫迪這話倒也沒怎麼說錯。
她可不就是能夠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地在一些夜晚變成小黑貓嘛。
趙姑蘇試圖旁敲側擊:「說起來,我還沒問你,你去璃月是要干什麼?你既不經商,也不像是要去旅游的人。」
溫迪含糊其辭:「遇到了個問題,找老朋友問問。」
——含糊了,但是沒徹底含糊。
趙姑蘇當即就知道肯定是和自己那個「寒山寺主持」的昵稱有點關系。
她繼續試探著問:
「那你……問到答案了嗎?」
溫迪嘆了口氣:「沒呢。」
連摩拉克斯都沒點頭緒的東西,也不知道他要到猴年馬月才能找到答案。
趙姑蘇感到十分放心。
鐘離也不知道,也就是說如果沒見過她的畫,那麼想要直接通過「寒山寺主持」這邊的線索找到她,就變得困難重重了。
困難重重好啊!
然而,天不遂人願。
正當趙姑蘇強行壓抑著心中竊喜,准備對溫迪說「唉呀,看開一點,我的朋友,人生誰還沒遇到過兩個無解的問題」時。
他們兩人之間的半空中,突然有一道光閃了閃。
緊接著,一面光屏當著趙姑蘇的面,展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溫迪:藝術水平很高啊?
光屏突然閃現:比六層樓還高呢
(玩個《功夫》裡的梗)
第20章
趙姑蘇瞪圓了眼睛。
以至於一旁很想吐槽說光屏最近是不是盯上了自己,怎麼和打卡一樣定期出現的溫迪察覺到了不對:「你也看得見?」
趙姑蘇心說這麼大一個光屏放在自己面前,她怎麼可能看不見。
她不僅看得見呢,甚至還覺得這東西眼熟極了。
熟悉的長方形尺寸,熟悉的app頁面,甚至是熟悉的字體以及熟悉的,屏幕最上方的狀態欄。
甚至就連信號那一格上,都還顯示的是4g——她的平板和手機都是兩年前一起買的,因為用的時候比較注意愛護所以一直到了現在都還沒出現什麼卡頓問題,電池也很好,總之,沒有更換到5g信號。
趙姑蘇不相信藍星上還能再有一個生出獨立意識、而且單獨穿越了的平板。
所以,雖然已經看不到實體了,但是此時出現在她和溫迪面前的光屏,肯定就是在她穿越的時候正抱在懷裡的那個平板吧!
當然,她不至於莽撞地直接直接告訴溫迪說什麼她懷疑這就是自己穿越的時候一起從藍星帶過來,但是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和她分開了現在好像有點成精了的平板。
她問溫迪:「其他人看不到嗎?你怎麼知道?」
*
溫迪不疑有他。
這可能是溫迪這一生難得的傻白甜時刻。
他想著:既然趙姑蘇也能夠看得到光屏,甚至能夠准確地說出這個光屏上頭此時呈現出來的東西,那麼告訴她應該也沒關系。
溫迪:「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它了。」
這麼說的時候,他還朝著光屏的方向稍稍抬了抬下巴。
「第一次它出現的時候,我站在人群裡,身邊有很多人走過,但他們都沒有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小東西做出反應。」
哦,那確實。
畢竟突然出現一道很是亮眼的白光,正常情況下的正常人都是會吃驚的。
就算性格比較波瀾不驚,也至少會被這光刺激到眼睛,不可能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只有一部分人能夠看見這個光屏嗎?
但是趙姑蘇的直覺告訴她,哪怕只有一部分人能夠看到這個光屏,凡是被她畫過的人也還是都會看到——然後來找她算賬。
明明現在其實還沒有掉馬,但是危機感已經拉滿了的趙姑蘇再次朝著屏幕方向看了一眼,在看到封面上那相當熟悉的、曾經是她最喜歡的元素之一的繁復蝴蝶結以及花邊蕾絲的時候就感覺到了麻爪。
啊,換了誰在這種情況下會不麻爪啊。
畢竟,封面上的那個女僕裝溫迪,可是她第一張在二十四小時內點贊破萬的圖啊。
沒有性轉,只是套上了黑白女僕裝的溫迪,居然在做出了性感和可愛兼具的動作之後,顯得異常適合這樣一身制服:
微微寬大蓬起的西口,襯托得手臂愈發纖細修長。
而繁復的裙擺花邊,以及背後那有一點像是天使翅膀的蝴蝶結……種種稱得上是繁瑣的裝飾並沒能喧賓奪主——正相反,它很好地配合了大腿上的吊襪帶、以及從膝蓋往下幾乎沒有裝飾的長襪。
繁簡合宜,正如這張圖片明明除了黑白雙色之外,就只用上了溫迪發尾的那種青綠顏色,看著卻絕對不會讓人覺得單調。
總之就是非常漂亮。
而且還很誘惑,仿佛在勾引著觀眾去看看他的裙擺下面有什麼。
哪怕是畫手本人趙姑蘇,都不得不感嘆:她在繪畫這張圖的時候,確實是進入了個福至心靈的狀態。
*
說起來……這好像是手書吧。
她記得這應該是手書的封面。
哦,那看起來應該就不是她發在字母站上頭的,溫迪女僕裝的繪畫過程,而是整個女僕系列第一彈的展示手書。
趙姑蘇現在整個人都已經麻木了。
——就像是剛剛從天空中劈落下來一道無色無聲也無形的雷霆,直接把她整個人電了個外焦裡嫩。
原來……原來是這樣啊。
看著視頻封面下方的「都讓開,我來當巴巴托斯的狗」的推薦語。
目光再稍稍往上一點。
嗯,沒錯,看到了。
作者:寒山寺主持。
難怪溫迪會跑去問麗莎「寒山寺主持」是什麼,甚至不惜為此花上好幾天的時間去一趟璃月,向鐘離詢問是否聽說過呢。
趙姑蘇深吸一口氣,扭頭問溫迪:「啊……在此之前,你還見過幾次這個光屏啊?」
溫迪掰著手指頭:「三次吧。」
第一次是摩拉克斯翹臀三分鐘純享,第二次是《窮開心》,第三次是空巢老人摩拉克斯。
雖然但是,怎麼摩拉克斯的含量那麼高。
溫迪雖然對於看到鐘離吃癟這件事很感興趣,但是始終看不到什麼和自己有關的內容,那無緣無故且其實大可不必的攀比之心就生了出來了。
「之前光屏裡出現的大多都是關於我那位在璃月的友人的視頻,這次封面居然是我嗎?」
他摸著下巴,令趙姑蘇非常無語地,露出了幾分好奇並驕傲的神色。
趙姑蘇:「……」
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在這方面有驕傲的心。
難道不應該為自己並未被迫害那麼多而感到愉悅竊喜嗎?
以及,這個「璃月友人」簡直不用動腦就知道肯定是鐘離啊!而鐘離……
鐘離長得有多好看,舔顏的手書有多多,那麼關於他的生草視頻就有多多。
趙姑蘇很是無語,但還要裝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溫迪這麼想看到自己的樣子出現在光屏上?那麼想來,之前的幾個……嗯,視頻,也都是很光明向上,積極正面的了?」
別看趙姑蘇現在說著「光明向上,積極正面」,事實上她非常清楚,自己除了某幾個角色生賀時,靠著頑強的廚力制作出來的手書是正經的東西之外,其他發在字母站上的東西要麼是沙雕,要麼就是澀澀。
就算是繪圖過程錄屏……她畫的圖也不是那種很正經的圖啊!
所以這八個字說得她無比心虛,十分沒有底氣。
只能抱著那麼非常微薄的一絲希望,心說但願上次出現的視頻是她給鐘離畫的生賀手書。
——那怎麼可能呢。
溫迪搖搖頭:「沒有你想得那麼好啦,其實……挺惡作劇的。」
他還算有點良心,不至於對著剛認識沒兩天的趙姑蘇說什麼「岩王帝君翹臀純享」之類的話。
這話說出來可能是會被西風騎士團以騷擾的罪名逮捕去禁閉室反思的。
趙姑蘇聽出了他的委婉。
趙姑蘇:「……」
行吧。
她已經能夠猜到了。
她做的和鐘離相關的手書其實挺多的,什麼《帝君塵游記》性轉女裝御姐,什麼純白花嫁,什麼空巢老龍,還有什麼「陀子哥他們都是騙你的,哪有龍又細又長長得還漂亮」……
嗯。
不管看到了什麼,大概都……
這下趙姑蘇的目光中滿是對於塵世種種的看淡。
生亦何歡,死亦何懼,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她覺得自己就算是死了也不能算是有多麼冤枉。
她這種人啊,就應該和奧賽爾一樣,被岩槍鎮壓在孤雲閣下,幾千年好不容易有個透氣的機會,又被群玉閣重新砸回去。
*
溫迪伸手點向視頻中央的播放鍵。
趙姑蘇飛快地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腕。
溫迪:「嗯?」
他回過頭來,看向趙姑蘇,臉上還是讓人覺得很可愛的微笑:「有什麼事嗎?」
趙姑蘇心想那她總不能直接對溫迪說因為她不想讓溫迪看這個視頻吧。
她做為作者,對視頻可謂是非常之了解。
這裡面的每一張圖,全都是女僕裝,而且涵蓋範圍從溫迪一直到散兵,甚至神裡綾人的女僕立繪,還是有特別版本的那種。
A版女僕裝神裡綾人立繪拿著扇子。
B版立繪就直接拿了鞭子啊!
且不說被溫迪看到自己的女僕裝,以及那在拉鏡過程中特地被放大強調了的,被白色長筒襪勒出了點漂亮的肉感弧度的大腿之後會是個什麼反應,就單單是讓正主在她面前看她畫的手書,而她還要看正主的rea這件事……
趙姑蘇:哪怕命運玩弄她於指掌之間,哪怕此時的她狀態狼狽如敗犬,她也仍然有一個野望。
或許溫迪可以聽她的……不要點開這個視頻呢?
於是此時,面對著溫迪澄澈的綠色眼睛,趙姑蘇還是豁出去了。
「額……」
她遲疑著,語速放得挺慢的,字斟句酌。
「或許……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完全可以不點開這個視頻看呢?」
比如說把它當作不存在的東西?
趙姑蘇繼續往下說道:「你剛剛也說了,這個光屏上會出現的東西,差不多都是惡作劇的類型……這次的封面又是你,你難道想要看別人惡作劇自己嗎?」
說完,她聳聳肩,攤開手,將能夠表現出自己無辜且隨意的動作全都做了一遍。
——純路人,不了解事情的起因經過,也沒有看過光屏中的內容,現在就是單純來提個建議而已,希望溫迪您千萬不要多想。
可謂是求生欲相當之強了。
*
溫迪想著自己要怎樣繞過「我就是風神」這件事,讓趙姑蘇明白,他並不是為了看別人惡作劇自己才去點的播放。
他只是例行查看,視頻中會不會出現這位作者,寒山寺主持的相關信息,以便他盡早確認對方的身份。
但是還不等他說話,光屏先炸了。
……不,准確來說,應該是光屏發出的耀眼白光,直接將趙姑蘇的視野完完全全給遮住了。
也不知道是因為這次在點開視頻之前拖的時間長了點,還是因為趙姑蘇的這個「要不干脆別看,當它不存在」的建議讓光屏不爽了。
總之在白光消退之後,趙姑蘇朝著剛才光屏所在的方向看去,已經只能看到更遠出的休閑長椅和修剪平整的灌木叢了。
反倒是溫迪。
反倒是溫迪!
趙姑蘇在看過去的時候,差一點就……
並不是差一點就被嚇得跌倒在地。
而是:
她抬手,將自己的鼻子給捂住了。
她一直知道自己在繪畫方面是有點天賦的,而且因為很喜歡按照自己的xp去畫,所以作品往往都很能獲得女玩家們的喜歡。
但她從未想過自己原來是如此的天才。
原來、原來讓溫迪本人穿上這套女僕裝,會這麼好看!
尤其是那個裙擺之間若隱若現的,大腿上青綠色的元素印記……
差一點就要流鼻血了啊!
於是,當溫迪意識到自己身上的變化,用震驚的目光看過來的時候,趙姑蘇一邊捂著鼻子,一邊對他豎起了個大拇指。
「好看!」
此時正盯著女僕裝溫迪看的趙姑蘇並不知道,剛才在她的視野被白光徹底遮蔽的那一瞬間,在提瓦特的其他角落,另有一些人身上,也發生了和溫迪一樣的變化。
第21章
璃月,荻花洲。
一道白光如虹,自龍脊雪山的方向橫跨長空而來,正在望舒客棧樓頂的露台上站著的少年仙人注意到這一不尋常的流光,當即握著和璞鳶的手就更握緊了三分。
然而,他甫一做出要從露台上動用著風輪兩立飛出去的姿態,那道白虹便俯衝而下,映在魈反應不及,只流露出了幾分措手不及的慌措的金色雙瞳中,直直撞進了他的身體。
白光入體,如泥牛入海,毫無感覺也毫無聲音。
魈剛開始還覺得這可能是一種要潛伏上一段時間才會發作的力量,然而當他准備放下和璞鳶,運行仙力和元素力對自己全身做下檢測的時候,魈一抬手——
嗯?
他平常穿的這身文武袖,什麼時候袖口處多了一道花邊?
隨即,一陣風來,魈前所未有地感覺到,腿上好像有些涼颼颼的。
甚至不只是小腿,更是大腿……
魈低頭看去——
下一秒,望舒客棧的露台上,又一次青光一閃。
*
相似的事情還發生在了往生堂內——正在和鐘離說著這一次的采購需要購買的物品的胡桃,突然就看見自家客卿在一道白光過後就那麼變成了身穿長裙的模樣,不由得眼睛睜圓,挑眉,張嘴:「哇哦。」
神裡屋敷——
神裡綾人的手指點在牆面上,他自從繼承了社奉行這一職位之後便開始制作的關系勢力網絡上頭。
現在,白皙的指尖正點在前段時間已經算是該換了立場的天領奉行與勘定奉行這兩張紙上頭。
年輕的社奉行正在對終末番成員派發任務,口中道:「至於這兩家——」
白光一瞬,終末番的成員們臉色大變:突如其來的力量甚至不給他們反應的時間,就將社奉行淹沒其中,完全就是終末番的失職……噗。
白光散去。
饒是對神裡綾人異常忠心的終末番成員,哪怕他們已經是相當強大的忍者了,仍然沒能忍住露出了點笑模樣來。
家主大人……家主大人……現在看起來好像小姐的姐姐啊。
雖然胸口仍然平坦,雖然喉結仍然有明顯起伏,但是……
光看那握著扇子的樣子,就會讓人下意識脫口而出一句:臥槽,美人。
愚人眾中——
博士看著出現在自己面前,身穿女僕裙裝,甚至就連臂彎都套著一點漁網紗裝飾的散兵,面具後的眉毛很慢很慢地挑高了起來。
「哇哦。」
他吐出一個其實不那麼應該從他口中說出的語氣詞來。
「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有了這種愛好。」
陰陽寮裡——
旅行者看著和魔物戰鬥著戰鬥著,突然飄逸的披風就變成了飄逸的短裙,明明沒有安全褲動作卻還大開大合,大腿上漂亮的肌肉線條全都展露鮮明,根本沒有半點守男德的意思的達達利亞,手中的無鋒劍差一點就直接掉在地上。
辛焱:「……」
辛焱:「這一招變裝好酷啊,雖然我不理解為什麼要穿裙子,但是我覺得只要走出了自己的個性,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和批判就都沒問題!達達利亞小哥也是至情至性之人啊!佩服佩服!」
派蒙和式大將對視一眼。
派蒙從式大將墨勾的眼睛裡頭看出了他的震驚。
式大將從派蒙的表情上看出了她的無語。
海祇島上——
五郎看著自己身上突然變了模樣的裝束,大驚失色,快速左右看了看,為周遭無人而很是慶幸地松了一口氣。
然後,他將雙手放到身後,按著裙子下面忍不住要往外探,從而將裙擺撩起來的尾巴,快速朝著自己往常的住所跑去。
得趁著沒人看見,把身上的這套衣服給換掉……
這、這種衣服……成何體統!
甚至連放尾巴的開口都沒有……這、這要讓他怎麼穿……真、真是的……
甚至是龍脊雪山上。
阿貝多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裙裝,又看了眼突然出現在他原本空無一物的掌心中的皮質方頭小馬鞭。
半晌過後,他輕輕地笑了一下。
「這樣嗎?有意思。」
*
以上。
都是趙姑蘇所不知道的事情。
但她知道,溫迪當著自己的面變成了身穿女僕裝的樣子,模樣嬌俏,令人心動。
——但在最初的被美色所迷之後,趙姑蘇猛地清醒了過來。
*!
這這這……
就算溫迪不知道這個「寒山寺主持」就是她本人,不知道這個光屏其實是她不知道為什麼在穿越了提瓦特之後成了精的平板,可剛剛提議要不別看了的人是她啊!
也就是說,不管從什麼角度來看,害得溫迪現在換上了女僕裝的人,都是她趙姑蘇。
趙姑蘇雙目放空,抬頭仰望藍天白雲:「我什麼都沒看到。」
天要亡她。
但溫迪是善良守序陣營的。
哪怕到了現在也還是善良且守序著的。
在趙姑蘇仰頭看天,表示天要亡她之後,她再度失意地向溫迪表示這次是她失算,倘若溫迪因此覺得她需要請他喝上二十杯酒,掏空她現在緊巴巴的錢包,她也覺得是自己應當做出的賠罪。
溫迪搖頭表示不用。
他知道趙姑蘇的經濟狀況,也知道對方絕對不是故意:「沒關系啦,這事發生得太過巧合了,況且,光屏在惡作劇方面似乎很是堅持,我想,就算今天沒有你在邊上,用不了多久,它也會拿出一樣的手段來作弄我。」
趙姑蘇被安慰了。
她感覺到很強烈的愧疚情緒。
趙姑蘇:雖然光屏的事情確實不是她故意的,但是在當初畫這幾幅畫,並挑了一首不論是節奏還是歌詞又或者是聽起來的感覺都帶著幾分澀氣的歌來剪成手書的時候,她就是故意的啊!
甚至剛剛在第一眼看到溫迪穿上了女僕裝的時候,還覺得對方嬌俏可人,不衝不是人。
她長長嘆了一口氣,心想自己可真是混蛋啊。
但哪怕已經混蛋成了這樣,為了好好活下去,她還是不能將事情的真相對著溫迪和盤托出。
「這樣吧,先去找個地方,我幫你買一套常服,你把衣服換回來。」
趙姑蘇拍了拍溫迪的肩膀。
「只要沒人看見,就可以當作你沒穿過這身衣服——放心,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溫迪其實不需要趙姑蘇幫他去買一身常服。
畢竟好歹也是個魔神,也是最初的塵世七執政之一,不能因為他和女士打架的時候連辮子都沒亮一亮就被掏了心窩子,就覺得他能力不強——到了須彌那邊,納西妲身為小吉祥草王也沒太多人信仰,甚至還是剛剛從軟禁中走出來的五百歲幼年神明,不是照樣讓散兵身陷夢境輪回之中一百六十七次而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嗎?
趙姑蘇聽到溫迪說,其實他在另一個地方有一套可以換上的備用衣服的時候就大概猜到了。
哦,風神要去給自己變一身衣服出來了。
沒必要戳破。
她點點頭:「那走吧,我給你打掩護。」
*
溫迪原本是可以找個角落直接將身上這套剛剛被光屏中飛出來的白光變成了女僕套裝的裙子變回他平常最經常穿的那身翠綠色的衣服的。
但是架不住這頭女僕的裙子,是光屏的力量變出來的。
溫迪還想要靠著這條裙子來分析一下,光屏的力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所以不能直接把這個變沒了,他甚至不太敢在上面附加一層障眼法——萬一法術衝突的話,也就算是功虧一簣了。
所以,他找了個無人的角落,將女僕裙裝換下,然後給自己變出了一身全新的衣服。
從角落裡走出來,拍了拍趙姑蘇的肩膀。
原本正背對著角落,一雙眼睛睜得又圓又大,向著路過的每一個人虎視眈眈的趙姑蘇沒聽到背後的腳步聲,差點被嚇到,回過頭來卻看到溫迪手上仍然抱著那套剛剛差點讓他出意外的女僕裙。
甚至就連後腰上漂亮的大蝴蝶結也沒有拆掉。
趙姑蘇:「?」
她忍不住打趣溫迪:「這些東西還留著呢?難不成你是打算以後再穿?」
溫迪笑著,沒有否認這種可能性:「說不定以後,我為了逃避城管對我的追查,就會換上這套衣服逃跑呢?」
畢竟誰也沒有見過他穿這麼一身不是嗎?
而且,蓬松的、帶著花邊的裙擺,怎麼看都是女性才會穿的裙子,根本不會聯想到他身上來。
溫迪煞有介事地點頭,拍手道:「就是這樣!只要我換上了女裝,就不會有人認得出我。」
趙姑蘇:「……」
趙姑蘇在覺得溫迪女裝一定好看,她真的好想多看兩眼的前提下,感覺到了心痛。
本來,巴巴托斯這個風精靈吧,雖然平常喜歡誒嘿,但本質上還是個靠譜的風神。
沒想到現在,居然有可能會因為她的xp,從原本雖然看著可愛但卻是貨真價實的男孩子,變成現在的……
潛在的,女裝大佬。
趙姑蘇:我有罪,我可真該亖啊。
她那突然出現的自責的表情讓溫迪有些招架不住。
他連忙擺手:「誒誒,開玩笑的啦,你別再露出這種表情了。如果還是覺得這件事你脫不開干系的話——不如請我喝一杯去吧?」
讓趙姑蘇掏空錢包,請他喝上二十杯酒——不行。
讓趙姑蘇請客,他只喝上一杯最普通的蒲公英酒——這個當然可以。
趙姑蘇欣然答應:「可以啊。」
她總得稍微表示一下……給溫迪一點補償吧。
區區一杯酒而已,大不了就是將這星期干社區服務賺到的那三十個土豆的錢全都送出去嘛。
*
但是趙姑蘇絕對沒想到,自己會在天使的饋贈裡面看到迪盧克。
請溫迪喝酒不能去貓尾酒館這是肯定的嘛。
——除非在請溫迪喝酒的同時,請客者還有著要謀殺風神的想法。
那麼,蒙德知名的酒館就只剩下天使的饋贈了。
如果表現出對天使的饋贈的回避,或許會引來溫迪的懷疑。
趙姑蘇當時在朝著天使的饋贈的方向走的時候,腦子裡就是燕雙鷹的那句話改版:
我賭天使的饋贈裡沒有迪盧克!
查爾斯這個優秀的酒保打工人什麼都不知道。
但是迪盧克是比較危險的。
尤其是現在溫迪懷裡還抱著這件女僕裝。
趙姑蘇賭輸了。
她沒有那麼好的運氣,甚至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最近的她應該是那種玩飛行棋都能玩成已經有敵人的棋子走到終點了,她還一個六都沒有骰出來,四個棋子都還在原地罰站的運氣不好。
溫迪走在前面。
他推開天使的饋贈大門,趙姑蘇一眼就看到了熱烈的像是火焰一樣的紅發。
趙姑蘇不信邪,低下頭揉揉眼睛,重新再看一遍:仍然是站在吧台後面,擺明了今天就要當酒保的迪盧克。
趙姑蘇:「……」
天要亡她。
話說,這個時候假裝自己來了大姨媽,肚子不舒服痛經,能不能從當前這個一看就很是危險的環境中逃走?
答案很明顯:不能。
她甚至聽到在吧台後面的迪盧克叫出了她現在正用著的名字。
「蘇?」
趙姑蘇:「……」
趙姑蘇為自己掬一把眼淚。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迪盧克叫自己的名字。
迪盧克的聲音真好聽。
真想要錄下來當作催眠的音頻,每天睡前聽個一千遍。
唉,倘若她在晨曦酒莊的時候,並不是個普普通通沒什麼存在感的女僕,而迪盧克此時叫出她的名字必然是因為覺察到了什麼,那就更好了。
趙姑蘇肌肉僵硬地扯出了一個微笑來。
聲音也因為肌肉的緣故,顯得勉強而機械:「迪、迪盧克老爺,您也在啊,好巧。」
溫迪狐疑地看了趙姑蘇一眼。
之前她對自己說的是,她在晨曦酒莊當過一段時間的女僕。
這可以很好解釋為什麼迪盧克能夠叫出她的名字來。
但是……
如果只是遇到了前雇主,她的表現怎麼會顯得如此緊張,甚至就像……
就像是在課堂上,被老師點名叫起來的學生發現自己不僅沒有帶要交的作業,甚至還回答不出問題、背不出要全文背誦的課文、甚至沒有穿校服。
總之就只有一個字:
慫。
*
事實上,趙姑蘇慫得有理有據,而她的擔心也的確不是空巢來風。
如果是普通的女僕,哪怕在晨曦酒莊中工作了半年時間,迪盧克都未必能清楚地記得她們的名字,再把名字和臉對在一起。
他畢竟是個大忙人,而晨曦酒莊的相關事宜,全部都是交給愛德琳來處理的。
他之所以能夠在看到趙姑蘇的第一時間認出她,並且叫出「蘇」這個名字,那是特地向愛德琳確認過的。
這會兒,就要把鏡頭調整到趙姑蘇剛匆匆忙忙離開晨曦酒莊的那天了。
迪盧克在看到了愛德琳好心送到他面前,向他展示趙姑蘇感謝之情的那幅油畫肖像之後,他那優秀的,身為富家子弟從小學習的藝術修養,讓他在第一時間認定,繪制這幅肖像的人,應該和他看到的,光屏中繪制了雙馬尾的他自己的那個「老衲這就還俗」是同一個人。
哪怕不是,那也至少有千絲萬縷的關聯——畫風放在那兒呢,如果不是同一個人那也很有可能是師出同門。
總之,迪盧克非常確定:
沿著趙姑蘇這條線追查下去,是不會出錯的。
於是他當時就裝作不經意地向愛德琳問起了趙姑蘇的情況。
「我再和你確認一下,她的名字是蘇?」
愛德琳點點頭:「是呢,這個名字不太常見對吧?其實我覺得這未必就是個真名,不過她說自己在奔狼領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失憶了,也沒有什麼親戚朋友可以依靠,這樣的話,稍微警惕一點也是可以理解的?」
失憶。
這就又是個很有趣的詞了。
畢竟在提瓦特,失憶也並不是個有多麼頻繁發生的現像。
而在奔狼領醒來……
這裡面定然也有點兒蹊蹺。
畢竟,倘若是從其他國家來到蒙德游玩的人,如果從荊夫港走,那麼會從奔狼領與果酒湖中間的那條路走;如果是從璃月過來,走石門那條路,則會經過晨曦酒莊而繞過奔狼領。
總之,奔狼領做為一個魔物出沒並不少,而狼群也更希望人類少來打擾他們的地方,正常情況下是不會有普通人前往的。
諸多因素使得迪盧克開始著手調查趙姑蘇。
不過他並沒有多麼著急。
畢竟不管怎麼說,突然出現的光屏確實令人感到擔憂,但是上面出現的內容……
嗯。
也就那樣了。
他直到現在都還沒有把小黑貓以及貓女套裝的事情和「老衲這就還俗」這個趙姑蘇在老墳頭網站上的昵稱聯系到一起。
現在的迪盧克只懷疑小黑貓和「路過」幫他擋下了深淵法師一擊,又惡趣味地給他換上了一身貓女套裝的是同一個人。
畢竟都有貓的元素在嘛。
*
趙姑蘇坐在吧台邊的椅子上。
如坐針氈。
給溫迪點的酒已經放在桌面上了。
他將目前還沒有被迪盧克發現的女僕短裙折疊起來放在膝蓋上,在蒲公英酒被推過來的第一時間就迫不及待地伸手握住了杯柄,喝了一大口。
白色的酒沫黏在他的嘴唇上方,像是一圈白胡子一樣。
溫迪放下酒杯之後,用舌尖將那些酒沫全都舔掉,也並沒有說話。
此時在趙姑蘇和迪盧克之間的氣氛太詭異了,詭異到就連他都不想插話。
但這樣的氣氛倘若不打破,也明顯是不行的。
至少趙姑蘇覺得,她要是再這樣被迪盧克盯著看下去,她還不等被算賬就要先因為心跳跳動速度過快,成為胡桃的客戶了。
於是她深吸一口氣,強行拉動臉頰兩邊的肌肉,扯出一個很大但是看不出任何真心的笑容來,開口道:「迪盧克先生要經營那麼大一個酒莊,居然還會抽時間到天使的饋贈來當酒保,真是太辛苦了。」
倒不是說她想不出其他的開場白,單純是因為其他的開場白,在趙姑蘇看來都不太適合現在這個情況。
她不想提及那幅拜托愛德琳轉交的油畫。
倘若提及他的贊助和慈善行為,那就又要引申到油畫上去。
趙姑蘇:我好難。
「也還好。」
迪盧克推給她一杯柳橙汁,先表示這杯飲料是免費的,然後說:「愛德琳給我看了那幅油畫,畫得很好。」
溫迪對畫風尚且沒有覺察。
他看到的那幾個視頻,基本上全都是趙姑蘇從游戲裡面直接錄屏獲得的素材,或者是簡筆畫的Q版人物剪輯制作出來的,並不會直觀地暴露她的畫風。
——難得一個倘若細究是可以看出畫風的手書,就在剛剛,被趙姑蘇一句「要不咱就別看了」給直接變成了現場變身。
於是他在看到這倆人中間的氣氛總算開始流動,而不是和趙姑蘇剛剛磨磨蹭蹭地坐到吧台邊的高腳椅子上到的那會兒似的凝固之後,就心想著自己要不還是參加進去活躍一下氣氛吧。
於是溫迪興衝衝地點頭:「是啊,蘇的畫是真的很漂亮。」
之前給他畫的速寫就很好看,還有那幅雖然拿去給麗莎當例圖所以到現在還沒能送給他,但是他已經再去蒙德之前就看過了的素描。
「蘇在失憶之前,應該花了很長的時間在學習繪畫上吧?」
趙姑蘇的牙根都快被她自己咬碎了。
溫迪,你為什麼要接話。
她從牙縫裡憋出一句來:「啊……哈哈,但你也說我失憶了嘛,以前的事情,我都記不得了。」
迪盧克目前對趙姑蘇的調查,中斷在了她被雷澤發現並救下這裡。
再往前,關於趙姑蘇的資料那是一點兒都找不到。
蒙德出入境的記錄上頭沒有叫「蘇」的人,璃月那邊倒是有兩個姓蘇的商人來過蒙德,但對方做的是酒的生意,而且雖然姓了個聽起來有些柔軟纖細的姓氏,但兩個都是身高逼近一米九,身材相當健碩,腱子肉都是一塊一塊的壯漢。
於是,他一邊調著下一位客人的酒水,將雪克杯上下搖晃,把裡頭的酒水、水果和冰塊搖出頗為清脆的生意,一邊道:「失憶啊,是完全失憶了,還是能記起來點什麼?」
他看起來很好心。
溫迪也說:「迪盧克老爺的信息情報網可是很發達的,或許能幫你找到家人呢?」
當然,他溫迪肯定是靠不住的了。
雖然能夠聽到一切風中來的消息,但他的記性其實沒那麼好。
趙姑蘇繼續咬牙。
如果是普通人失憶,聽到有人可以幫自己找到家裡人,肯定是激動得不行。
但是她……
她的家人朋友都在藍星,但凡找到了就是個恐怖故事了。
拒絕也是不可能的。
失憶的人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家裡人怎麼樣呢,對吧。
於是她只能對溫迪說:「我可真是謝謝你啊。」
溫迪揚起脖子,將杯中的蒲公英酒一飲而盡。
「不謝,不用客氣,我們是朋友嘛,應該的。」
是啊,朋友。
趙姑蘇捏眉心。
她覺得自己都快要被溫迪坑死了。
可能這就是她給溫迪畫女僕裝的報應吧。
偏生這時候她還要繼續應付迪盧克。
趙姑蘇:「如果能找到家人當然好啦。」
趙姑蘇嘆氣,表現得自己好像其實很期待著見到「家人」似的。
「但是我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估計也提供不了什麼線索。要是得麻煩迪盧克先生大海撈針地幫我找家人,我會很愧疚的——運營一個信息網絡,肯定很花錢吧。」
嗯,不錯。
趙姑蘇在說完這段話之後自我審視,覺得語氣恰到好處。
三分綠茶,三分善解人意,還有四分窮鬼的震驚,她可真是替迪盧克考慮的好人啊!
但是溫迪又一次拆台:「誒,話可別這麼說嘛。」
他朝著趙姑蘇眨眨眼:「迪盧克老爺可是很有錢的呢,嗯,之前我在天使的饋贈一連喝了三十七杯酒還是三十八杯,他都給我免單啦!」
趙姑蘇:「……」那種白嫖吃霸王餐有什麼好驕傲的啊,況且那次能夠免單,主要還是因為迪盧克覺得能喝這麼多杯不醉的人一定有點本事,所以才沒和他計較的吧!
溫迪:「聽說,他還一直在市面上收購帶有風神一縷氣息的瓶子……是瓶子還是杯子來著?記不得了,反正來者不拒,哪怕是假貨也一樣給錢。完全就是憑借著一己之力,養活了一半的蒙德造假業呀!」
趙姑蘇:「……」那是因為要和愚人眾競爭吧?況且……
其實迪盧克買的就是假貨不是嗎。
畢竟,倘若想要真貨的話,難道不應該在天使的饋贈裡面隨便找一個酒杯嗎?
趙姑蘇相信,天使的饋贈裡頭已經沒有溫迪沒碰過的酒杯了。
他可是幾乎天天喝酒啊。
而且。
趙姑蘇:「你要不還是再喝一杯吧。」
知道的,說溫迪是知道迪盧克多有錢,手上的力量也不錯,能夠幫她找到其實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家人。
不知道的還以為溫迪是發現了她就是「寒山寺主持」,還對她的畫作和手書懷恨在心,准備借迪盧克的手坑她一把呢。
迪盧克很輕聲地短促笑了一下。
他笑的次數很少,但是但凡有點兒笑意就會讓玩家——至少是女玩家想要瘋狂截屏。
這會兒趙姑蘇也覺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真的好好看。
他給溫迪續上了一杯酒,仍然是表面浮著一層豐盈的、乳白色的酒沫的那種。
然後對趙姑蘇說:「說得不錯,在沒有任何信息的情況下找人確實無異於大海撈針,我最多拜托一些朋友在平常也關注一下,身邊有沒有遇到女兒走失的家庭。」
他頓了頓,嘴角似乎有往上翹了翹的痕跡,然而幅度太小,趙姑蘇只覺得興許是自己眼花了。
迪盧克說:「你很擅長繪畫,但是缺錢,所以我想投資你的畫室。」
趙姑蘇大驚失色,差一點就要坐不穩身下的高腳椅子,最後還是靠伸手扒拉住吧台才終於穩住了身形沒摔下去。
她震驚:「為、為什麼?我、我的意思是說,我何德何能……」
「很好理解,我隨手幫助過的人很多,但是你回贈的那幅肖像是我至今收到的回禮中最喜歡的。」
迪盧克挑眉。
「我只是有個提議而已,想要拒絕的話,沒有問題。」
*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雖然說迪盧克現在的行為也不算獻殷勤,更不是非奸即盜,但是趙姑蘇覺得自己完全可以用這句話的邏輯來分析自己現在的處境。
迪盧克憑什麼想要資助她。
這麼說好像不太好,那就換一個語序。
她憑什麼獲得迪盧克的資質。
說白了,蒙德首富居然會關注一個普通的、繪畫技巧估計就和阿貝多一個水平的少女。
雖然說,繪畫水平能夠和阿貝多差不多就已經很厲害了,但是這就代表了,她其實並不是獨一無二的。
好端端的,干嘛要資助她開畫室。
錢多了燒著玩嗎……好像還真有這個可能。
但是趙姑蘇因為自己心虛,所以不介意以最陰暗的眼光做出猜想。
比如說……
溫迪對她說過,光屏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在他面前了。
而且按照他的說法,他的那位璃月朋友也看到了光屏。
鐘離也看到了,那就是說,或許只要是她認識的人,就都有可能被光屏「碰瓷」。
趙姑蘇深吸一口氣。
合理猜測,迪盧克可能也看到了。
不得不說,雖然最近這段時間趙姑蘇的運氣是不咋地,但是她在猜測自己的馬甲掉到了什麼程度的時候還是很機智的。
猜得那是相當准。
也不知道迪盧克看到的是什麼……
是字母站上的作品,還是有可能也包括了老墳頭上的圖呢?
希望他看到的是老墳頭而不是字母站,否則只要和溫迪一對信息,發現這些二創的作者全都是「寒山寺主持」,就能立刻把她其實也是造成了他突然變成貓女裝的罪魁禍首這一點也給解碼了。
趙姑蘇不由得感嘆:在異世界的生存,真的好困難。
而且現在馬甲要掉不掉的,要不還是干脆離開蒙德吧?
趙姑蘇手上現在有麗莎給她結的油畫人工費三十萬摩拉,以及之前存下來的那些錢,足夠她開始一場比較節省的窮游。
離開蒙德,倒也不是不能生活。
十分鐘前,她勉強搪塞了迪盧克的問話,用拖字決將「投資一間畫室」這件事糊弄過去了。
然後,她借口說自己應該按時回去,否則房東會擔心,從天使的饋贈中逃離。
溫迪和迪盧克會怎麼想,她已經完全不想管了,畢竟只要她逃離蒙德,迪盧克就一定能夠意識到她是在做賊心虛。
心虛就心虛吧。
反正那時候她已經離開蒙德了。
就算暗夜英雄再怎麼厲害,也巡不了璃月的邏——那可是降魔大聖在管。
趙姑蘇的決心下定得非常快。
惹不起她難道還躲不起嗎?
笑死,連夜逃離蒙德城好吧。
她,趙姑蘇,雖然沒什麼武力值,但是在逃跑方面,也是能夠坐到扛著火車……現在的提瓦特好像還沒有火車,那就是扛著公共馬車,連夜出城。
問就是求生欲老強了。
*
「嗯?你今天就要走嗎?這麼突然?」
麗莎很是驚訝,她可不記得之前有聽趙姑蘇說起過自己打算離開蒙德的事情。
「啊,是臨時起意的。」
趙姑蘇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事實上,她前天才剛剛因為看到麗莎在翻閱一本魔法書,心生向往,從而表示要是有希望,她也想學習魔法。
麗莎還笑眯眯地對她說可以,只不過入門的話就要看完一本七百頁的書,最好能夠把整本書大差不差地背誦出來。
「導論我這邊就有,過兩天我給你找出來,每天自己背誦就可以了喲。」
沒想到這麼快就遇到了突發情況,使她不得不離開蒙德。
她對麗莎扯了個慌——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枝節:「我突然有了個藝術方面的靈感,想要去外頭采采風,找找素材。」
總之,趙姑蘇的意思就是,麗莎家裡的客臥不用再為她留著了。
至少在短時間之內,趙姑蘇覺得,她是絕對、絕對不可能回到蒙德城來來。
麗莎臉上露出幾分失望的神色:「原來如此,那我也不好攔著你不讓你去了,可惜,我還是很喜歡你的呢。」
趙姑蘇也喜歡麗莎,誰能不喜歡魔女姐姐呢。
於是她踮起腳尖,給了麗莎一個緊緊的,但是時間不怎麼長的擁抱。
「我今天晚上就打算走啦,我會想你的……也會給你寫信的!」
說著,她便進門,去收拾自己為數不多的行李了。
麗莎倚靠在門上,寬大的帽沿往下壓了壓,將她翠綠色如翡翠一般的眼睛遮住。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回蒙德來看看呢?」
什麼時候回來啊……
趙姑蘇整理行李的手頓了頓。
她目光向上,掠過滿是薔薇紋樣的紫色牆紙,看到天花板上漂亮的枝狀水晶吊燈。
「我也不知道呢。畢竟是出去采風嘛,說不定一路就直接走去稻妻,在那邊當八重堂的專業插畫師了?」
她肯定會想念這座城市。
但是,回來什麼的,再說吧。
畢竟,她怎麼想都沒有用。
這一切都取決於她的馬甲什麼時候徹底掉了個干淨,而在她馬甲掉下之後,是否還能夠全頭全尾地活下來。
趙姑蘇嘆了口氣。
唉,當年畫二創的時候,她怎麼就不能收斂一下自己澀澀的本質,以及樂子人的心態呢。
要是每一幅圖、每一個手書都做得非常光偉正,她還要逃什麼逃。
這正是:年少只知xp好,待到穿越全完了。
趙姑蘇:今日以本人經歷為傳,萬望多謝後世人,戒之慎莫忘。
*
溫迪是在蒙德時間下午四點半變成女僕裝的樣子的。
他和趙姑蘇是在五點十分左右的時候出現在天使的饋贈的。
趙姑蘇是在六點半的時候,收拾好了全部的行李,出現在蒙德城外,公共馬車的站台邊的。
她時間掐得剛好,才在站台邊上站定沒幾分鐘,公共馬車便准備要發車了。
她原本以為,如果是旅途走到一半就要到夜間的公共馬車,車票錢會比白天走的貴上一點。
畢竟車夫會更累嘛。
但是沒想到,上車之後她表示自己坐到終點站,票務讓她交的錢居然也還不多。
趙姑蘇沒太在意這個,對於她這種已經完全淪落成為窮鬼的人來說,少花錢當然是最好的。
上了車後她就找了個空位置開始休息睡覺。
在車上因為路程顛簸,不方便畫畫,那就干脆休息一會兒吧。
畢竟,之前的那兩個小時,她可是因為光屏的事情著急得不行。
簡直可以說是憂心忡忡、心急如焚。
如今她已經坐上了逃離蒙德的馬車,可以說是暫時遠離了危險,稍微放松一下、休息一下,恢復恢復精神,也挺好。
她這一覺就直接睡到了終點站。
當票務人員搖搖她的肩頭,對她說「醒醒,該下車了,終點站到了」的時候,趙姑蘇一度還懷疑自己是不是睡眠質量過分好了。
怎麼就一覺睡了那麼長的時間。
然後,她就從車窗向外,看到了星野之下,籠罩在層雲之中,卻仍然能夠看到寒天之釘懸掛於其上的龍脊雪山。
趙姑蘇很是驚愕:「怎麼是龍脊雪山?」
她不應該去璃月嗎?
雖然說翻過龍脊雪山就是璃月,但是龍脊雪山的通行難度可不是石門那邊的大道可以比擬的啊。
票務一眼就看出了她為什麼驚愕。
票務嘆了口氣:「上車的時候都不看車廂的顏色嗎?紅色的車才是去石門的,我們這種藍色的車,是只往返在蒙德城和龍脊雪山之間的。」
趙姑蘇:「……」
原來如此。
車票之所以便宜,是因為終點站不是在璃月,而是在龍脊雪山啊!
難怪這車上都沒幾個人呢!
不過她確實沒有仔細看馬車與馬車之間的區別——不如說,她還以為蒙德的公共馬車只有一條線路。
也就不能怪別人。
唉,只能怨她自己粗心大意。
*
趙姑蘇下了車。
不是因為她打算既來之則安之,而是因為到了這麼晚,就不會再有從龍脊雪山發車向蒙德城的班次了。
如果在車上睡覺的話,票務人員說:「你會被凍著的。」
龍脊雪山下的營地,氣候和蒙德整體的宜人那是完全不沾邊,從山脈一側而來的寒風裹挾著雪花撲面而來,甚至不遠處地面上就堆積著雪層,艱難但頑強生長的草葉全都被白色覆蓋。
到這裡來的冒險家們,不得不將帳篷支起來之後,在靠近帳篷的地方點燃火堆。
趙姑蘇將手朝著窗外伸了伸。
外頭的寒氣凍得她差點打了個哆嗦。
果然好冷。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在蒙德城那種全年溫度也就在二十幾度上下打轉的環境下剛剛好的衣服。
放在雪山營地這邊,肯定是太單薄了,她必須去蹭一蹭冒險家們的帳篷和火堆。
趙姑蘇嘆了口氣。
倘若可以的話,她真希望自己能夠控制那個在穿越之後因為不明原因成精的平板。
至少,如果她能夠控制平板的力量……她這會兒或許就能夠給自己畫一套厚實的衣服換上。
可惜,願望美好,但是想要實現,相當困難。
趙姑蘇長嘆一口氣,接過從票務人員的好意——她平常會在車上多備一件比較厚實的衣服,以防萬一龍脊雪山這邊的氣候突然驟冷下來。
將這件厚實的衣服裹在身上之後,她才勉強邁著其實已經被凍得有點兒發抖的步子,朝著車廂外頭走去。
——一下車就被迎面而來的雪粒子糊了個滿頭滿臉。
冷是真的冷。
票務心裡是有點兒憐惜這個小姑娘的。
看著身上也沒多少錢,坐錯了車,尤其是現在去,一張才沒一會兒時間就被凍得有些發白的小臉裹在厚卻全然不合身的衣服下頭……也是個可憐孩子呢。
於是她就把趙姑蘇帶到了會長塞琉斯那邊。
蒙德的冒險家協會平常其實沒有太多的委托可做——正義的夜間巡警和旅行者平常都有隨手鋤大地的習慣,遇到魔物就直接給解決了。
外加上這邊的魔物屬實沒有璃月稻妻和須彌那邊來得強,甚至就連丘丘暴徒都會守護著個精致寶箱,於是,冒險家們想要突破一下自己的話,基本就會找到龍脊雪山這邊來。
險惡的環境、隨時需要注意到寒冷條、以及蒙德大部分地區來說,都更難解決的魔物……
總之,龍脊雪山這邊的冒險家數量還是相當多的。
塞琉斯,這位目前蒙德無神之眼人士中應該可以算是最強的存在,面對著風魔龍後知後覺地表示「為什麼不能再堅持一下,我們還沒出場呢」的冒險家協會會長,最近這段時間就一直待在雪山下的營地裡。
他為人也相當熱心腸。
在聽票務說完這件事之後,當即表示沒問題啊,他們這邊什麼都不多,就是火堆和帳篷特別多。
他還給趙姑蘇指了個角落,很有經驗地告訴她。
「那邊,就那邊,看到沒有?帳篷左邊對著那棵樹的方向,風吹過來的時候可以被帳篷擋住,會更暖和一點。」
趙姑蘇很感激他的收容。
但是,在聽到塞琉斯說話的時候,她仍然忍不住因為這個語氣和這個聲線,聯想到當年「異世相遇,盡享美味」時期的彭導。
倘若實話實說的話,趙姑蘇不得不承認:她最初對於整活的熱愛,其實就源於那位善於整活的配音演員。
仿佛變態大叔一樣的「吶吶吶,服務員歐尼醬」,屬實給那時候尚且純潔的她帶來了相當的震撼。
哪怕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年多,時至今日,她仍然一聽到這個聲線就DNA亂動。
屬實是DNA裡面刻了太多東西,因此時不時就要蹦個迪了。
*
帳篷外頭,一夜寒風呼嘯。
趙姑蘇原本以為風聲這麼大,自己大概會睡不好,但是結果卻截然不同:人類本來就容易在環境比較冷的情況下睡得更好,更別說當前在靠近龍脊雪山山腳下的這麼個環境了。
她靠在火堆邊上,身體溫暖,但是又沒有那麼溫暖,很快就蜷縮著睡著了,而且睡得很深也很香。
第二天早上醒過來的時候,好心的票務已經坐著今天早上第一班返回蒙德城的公共馬車離開了,但是那件用來以防萬一的厚外套還是蓋在她的身上。
趙姑蘇撫摸著肩頭的厚實布料,垂下眼睫,神色微動。
她本來是想要等上一班回蒙德城的公共馬車,再從蒙德城這個總站點換乘上去璃月石門的馬車。
但是在去領免費發放的面包和熱水的時候,她聽到一旁有個冒險家正在揚聲招喝。
趙姑蘇叼著面包,聽了那麼一兩耳朵。
對方其實正在招呼人來和他們組隊進入龍脊雪山。
好像是因為人數不夠,而且整體實力也就那樣,所以打算在山麓這一帶轉悠一圈,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帶回來的東西就折返。
趙姑蘇有點兒心動。
——他們給錢。
不僅給錢,甚至還表示有可能在安全的地方挖到點好東西。
趙姑蘇對於挖到什麼其實並不感興趣,但是她對山上可能可以獲得的礦石相當感興趣。
她是很有一點饞星銀礦的。
畢竟,阿貝多也說過,星銀礦可以用來制作高級銀色顏料,他平常也會采集星銀礦自制銀色顏料。
而金銀這種顏色,在比較華麗的繪畫中其實是經常用到的,但價格卻又貴得讓很多畫師望而卻步。
趙姑蘇想要給自己整兩塊星銀礦——哪有畫師不希望自己擁有更多的顏料的呢。
不過星銀礦這種東西,因為只有在龍脊雪山產出,所以如果離開了蒙德,基本上也就可以別指望自己能夠弄到了。
甚至就算是在蒙德城內,星銀礦的價格也很是不低。
如果能自己采集到一些的話,想來是大賺特賺的。
於是,她往那個正在呼喊的瘦弱冒險家那邊走了兩步,很是認真地問:「我不是冒險家,也沒有冒險經驗,但是我想加入,還想弄到兩塊星銀礦,可以嗎?」
一般來說,比較優秀,還比較有經驗的冒險家應該是不會接納趙姑蘇這種完全的新手的。
尤其是,她甚至連上雪山的裝備都沒有。
但是,面前的這個冒險家,好像也是個新手。
而他們這個團隊,整體就不打算往危險的地方走。
——過段時間,冒險家協會要舉辦一場和在龍脊雪山上的冒險活動,他們身為冒險家,理所當然地就被塞琉斯會長報上了名字。
「但是我們的實力……嗨,你看我們幾個的樣子,就知道我們絕對沒有在雪山生活的能力。」
瘦弱冒險家無奈的聳聳肩,再一揮手,一副「這種事情就別提了」的表情。
「所以啊,我們就在安全的地方晃悠一圈,帶點雪山上的特產回來,應付一下差事就算了咯。」
於是,趙姑蘇就這麼成功切相當隨意地加入了這個隊伍。
然後趙姑蘇發現,這支隊伍啊,一共就只有三個人。
除了她之外的兩個,雖然都穿著綠色的冒險家協會的制服,但是……
這身體素質,看著還不如她呢。
趙姑蘇有一點點小後悔,但是轉念又一想:除了這樣的隊伍,估計也就沒別人願意帶她去龍脊雪山,而且還專門只走已經被探明、仔仔細細地標明了所有特產分布區間,魔物也都被趕跑了的區域。
那些比較強悍的冒險家隊伍,必然都是更想要去探明危險的地方,追逐生死一刻的刺激,以及不斷攀登更高峰獲得更廣闊的視野。
算了,就這樣吧。
趙姑蘇接受了這個組隊配置。
*
從營地去往龍脊雪山,有一條已經被很多人走過的道路。
甚至在走過那道分割了蒙德平原與雪山的冰河之前,路邊還能看到維護得並不怎麼好的木制柵欄。
走出沒多遠,就到了雪線處,白雪覆蓋了道路,古老的石橋最中央的位置有不斷的斷裂,於是冒險家協會又在中間連接上了木橋。
走出不遠就能看到火堆——沿路放置的火堆是用來保證冒險家們,以及那些大膽的,往龍脊雪山上頭走的普通人不被凍著的必要道具。
瘦弱冒險家的朋友——也就是這個隊伍中的第三人,長著個看起來酒量相當不錯的圓肚子冒險家——對趙姑蘇說:「只要沿著火把往前走,就一定是安全的,不過不要上山,山上很容易出現魔物的。」
畢竟,那些由三根木頭撐起來的火盆,裡頭能夠燃燒的炭火並不能堅持上太久,所以為了保證人員安全,總是會有人在附近巡邏、添加木炭的。
而人類嘛,只要一聚集在一起活動,戰鬥力就會猛地上升了。
一般的魔物都是不敢招惹普通人組成的大部隊的。
所以,跟著火把保平安,這是所有來到雪山營地的冒險家第一天就需要知道的知識。
——真的能救命。
「還有,上山之後別手欠,也別走遠,萬一遇到魔物。」
平心而論,他覺得趙姑蘇應該只能和沒帶武器的丘丘人較較勁,或許還是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的那種較勁。
而倘若趙姑蘇被魔物纏住了,他……他肯定是轉身就跑的。
畢竟,他就算有那個心也沒那個力。
所以還是讓趙姑蘇自己小心謹慎比較好。
「在山腳下這一片呢,一般來說是不會有什麼魔物的——臥槽!」
在石橋的斷裂處,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誰放過來了三個還是四個冰史萊姆桶。
圓肚子冒險家驚魂未定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喘著粗氣但中氣十足地道:「嚇死我了!」
他要是不小心,因為體型太大把這些冰史萊姆桶推進水裡……
冰史萊姆桶爆炸,他估計就要出師未捷身先死。
死倒也不至於真死,但是肯定要很難過地在床上躺好長一段時間。
趙姑蘇:「……」
這就是所謂的「沿著火把走絕對安全嗎」?
圓肚子冒險家也意識到自己剛剛說的話被瘋狂打臉。
他尷尬地笑了兩聲,抬手撓撓頭:「誒……基本上是安全的啦,總之,你要是遇到這種史萊姆桶,一定要小心走遠點,被炸一下可要疼死了。」
趙姑蘇是知道的。
她在玩游戲的時候,走攻岩爆流派的武神鐘離都能被四個堆在一起的史萊姆桶弄破了玉璋護盾,可見史萊姆桶殺傷力之強。
但是話又說回來……
難道說圓肚子冒險家,以前也被史萊姆桶炸過?
沿著覆雪之路往前走,走出不多遠就能看到有緋紅色的深赤之石,用武器敲下來之後可以將寒冷條固定在一個數值。
這兩個冒險家還不算太沒經驗,用武器搗鼓了一陣之後也往趙姑蘇懷裡揣了一個,告訴她:「萬一迷路了,找不到火把的話,懷裡帶著這個也不會太冷。」
而在深赤之石邊上,不算很遠,就能看到兩枚星銀礦。
趙姑蘇仿照著他們兩人剛剛是如何將深赤之石搗騰下來的動作,也將這兩塊星銀礦石從附著的岩石上弄了下來。
光是這兩塊小小的石頭,開采就已經要了趙姑蘇大半的體力。
她重重地嘆了口氣,將這兩塊星銀礦石收進懷裡,抬手擦了把額頭上的汗。
她真的好懷念鐘離啊。
懷念岩王帝君,尤其是懷疑E鍵長按即可大範圍開礦的快樂。
唉。
但使滿命帝君在,橫行雪山若等閑。
趙姑蘇懷念自己的游戲賬號了。
雖然懷念著懷念著,她就想到了自己當初穿越的原因之一——或者說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是因為沒有獲得《崩壞:星穹鐵道》的三測資格才過分激動,以至於暈倒穿越的。
硬要說起來嘛……
害人不淺馬哈魚!
這一切都是馬哈魚的錯!
*
這一路沿著山麓走的過程中,趙姑蘇一共往懷裡揣了五塊星銀礦。
倒不是因為她沒有遇到更多的星銀礦。
事實上,在剛剛開雪山的那段時間,趙姑蘇幾乎天天都要沿著采集路線跑一遍,直到強迫症地將星銀礦石下方的數量弄成了999才滿足。
星銀礦的開采點位,她心裡是很有數的,就和晶蝶一樣,如果給她一個滿命鐘離,那她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讓自己的背包變沉好多好多。
但是她實在是沒那個力氣去折騰星銀礦了。
到現在為止,她的手臂已經酸得很可以的了,要是再挖上兩塊……
趙姑蘇合理懷疑,第二天的自己可能會直接抬不起胳膊。
但是有些可惜的是,她從劇情中聽阿貝多說起,要用星銀礦制作銀色顏料,首先需要選材,雜質最好連一點都不要有,銀色的光芒越多越好。
這樣才能制作出最優質的銀色顏料。
而她現在找到的這幾塊星銀礦,基本都算不上好。
如果將雜質比較多的地方給削掉,那也只勉強算是能用。
除此之外,另外兩名冒險家還運氣不錯地找到了一枚聖遺物。
就樣子來看,趙姑蘇判斷這枚聖遺物應該是綠色的,三星道具。
這玩意放在盜寶團裡,不算特別稀罕,但至少也能夠算是值得搶劫的寶貝了。
總之還算是值錢的。
也正因為如此,這兩個冒險家非常興奮。
趙姑蘇自己挖出來的星銀礦沒和他們分,看到聖遺物當然也沒有要去分一杯羹的意思——雖然她缺錢,但她當年好歹也是會把詞條不行的五星聖遺物當作狗糧融了的玩家好嗎?
三星聖遺物什麼的。
還是算了。
她看了看不遠處的忍冬之樹,意識到自己竟然已經和另外兩名冒險家到了這麼深的地方來。
赤紅之石仍然在起效,她還沒有被凍著,但是畢竟火把也不是到處都是的。
走了這麼遠,趙姑蘇皮膚表面的溫度早就降低下來了。
她覺得是時候回到營地裡去了。
另外那兩個冒險家也是這麼想的。
畢竟到了忍冬之樹附近的時候,天空已經徹底變得灰沉起來了,四周的環境也是昏暗了,整體並不會比璃月的無妄坡好上太多。
陰森森的松柏等耐寒樹種在這樣人跡罕至的地方生長得很高,墨綠色的樹葉和銀藍灰的覆雪交織在一起,將放置在石塊上的那些火堆映襯得像是昏暗中的鬼火一樣。
總之,恐怖是很有點恐怖的。
這兩個冒險家也不是什麼很有膽子的人,況且聖遺物已經到手了一個,就算現在就回到營地,也不能算是虧了。
「回去?好啊,現在回去吧。」
「嗯嗯,現在營地裡應該在煮湯了吧?熱乎乎的肉湯,我要喝三碗。」
趙姑蘇朝著前方那棵大體上和游戲中的建模沒什麼區別,但是從她現在的角度來看,則是更為高大,而且樹干上化作緋紅玉髓的部分更為鮮亮且流光溢彩的忍冬之樹。
樹枝上同樣化作緋紅玉髓的蝴蝶模樣的古老樹葉看著比游戲裡更細致、也更令人震撼這棵古樹的生命力,驚異於枝干線條的粗獷與玉髓蝴蝶精細之間矛盾衝突卻又統一和諧的美。
如果實力強一點,她或許會在這裡留上一個晚上,為這棵古樹繪制一張油畫吧?
但是沒辦法,要是讓現在的她在這個地方住上一個晚上,趙姑蘇非常懷疑自己孱弱的生命是否還能夠維持到她找到回到藍星的辦法那時候。
也就只能這樣了。
趙姑蘇調轉頭,將被風吹亂的長發往耳後勾了勾——隱隱約約地,她覺得自己或許是聽到了什麼聲音。
窸窸窣窣的……好像是有誰在雜草叢裡頭?
只是,當她循著聲音看過去的時候,趙姑蘇卻沒看見任何人,甚至是任何小動物。
仿佛那聲音只不過是她的幻聽,或者就是一陣稍微大了一點的風而已。
趙姑蘇向另外兩位冒險家確認。
他們也表示自己什麼都沒聽到。
「在雪山,四周有點什麼動靜是很正常的啦,不過塞琉斯會長也說過……這裡的盜寶團啊,小偷什麼的還是很多的,有可能會偷偷藏在路邊准備搶劫冒險家——總之,不管有沒有聲音,我們還是快走吧!」
趙姑蘇點頭。
從聽到剛才那個聲音開始,她就覺得四周對於自己而言又變得更為陰森了一點。
她不喜歡這個氛圍,總覺得自己背後在起雞皮疙瘩,毛骨悚然的。
她和另外那兩位冒險家各自加快了腳步。
然而風雪卻變大了。
空中飛舞的雪片甚至掠過她的睫毛,直接貼進了她的眼睛裡,把她凍得連連眨眼。
風更是一瞬間就吹得相當大起來,趙姑蘇決定在台風天裡走在街道上應該也就是這個感受。
她甚至懷疑自己快要被吹走了——還好圓肚子冒險家還算關心隊伍裡剩下的兩個瘦子,伸出他那圓滾滾肉嘟嘟的手,握住兩個人。
但他也只能用動作來表示自己的噸位足夠安全了。
因為根本張不開口,一張嘴就會吃上滿嘴的雪,還會被風灌滿口腔,甚至灌到咽喉裡去。
趙姑蘇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不僅僅是因為風雪,更是因為……
她已經看不清方向了。
這突然遇到的困難……趙姑蘇深吸一口氣,令她有點懷疑,自己加入的這支實力水平都欠缺了點的冒險家團隊,到底能不能全頭全尾地回到雪山腳下的營地去。
她和圓肚子冒險家的手攥得很緊。
但正是因為攥得緊,兩個人還都很緊張,所以掌心裡很快就出了好多汗。
趙姑蘇很清楚這樣下去絕對不行,但是她又不能松手將掌心擦干一點……她什麼都做不了,只能握得越來越緊,直到最後,用力已經全然無用了。
她的手指從圓肚子冒險家的手掌間滑了出去,下一秒人被風吹得往後溜了兩步,徹底迷散在了風雪之中。
「蘇——?!」
趙姑蘇隱約聽到瘦弱冒險家的呼喊聲,但這混雜在呼嘯的風聲中的呼喊聲,已經微弱得幾乎聽不到了。
她甚至分不清這聲音是從哪裡來。
趙姑蘇不得不認清一個慘痛的現實:
她迷路了,和團隊失散了,一個人在這強度高得離譜的風雪中,隨時都有可能遇到生命危險。
四周的風打著旋,像是龍卷一樣,她身處其中,沒多久就被滿目旋轉著的灰白弄得頭暈腦脹。
仿佛聽到了點兒什麼像是嬉笑似的聲音,但此刻她身邊的一切都是那麼虛無縹緲。
趙姑蘇什麼都不能確定。
霜雪凝結在她的眼睫上,壓得她幾乎完全睜不開眼睛來,她試圖蹲下,抱住腦袋讓自己不要在暴風中被吹到不知道哪裡去——
金色的元素力組成的光芒亮了起來。
在呼嘯的風暴聲中,趙姑蘇並不能聽到清脆的、仿佛金屬爆炸開來一般的聲音。
但是她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明亮的金色。
趙姑蘇並不知道自己在風雪中掙扎了多久,也不清楚她和自己的團隊到底分開了多遠。
但是她很清楚地意識到:
這些金色的光,是阿貝多的陽華。
又過去了不知道多久的一段時間,風雪一點一點地停了下來。
找到了一塊岩石扒拉著讓自己不被吹跑的趙姑蘇抬起頭來——天空仍然是昏暗的,但是先前那股讓她感覺很不舒服的陰森感已經徹底消散了。
或許是因為空中綻放的金色四瓣花,正一朵朵生滅著,托舉起阿貝多平平穩穩的步子,將他從高處送下來。
阿貝多的靴尖落在雪面上,留下一個淺淺的腳印。
他伸手,將趙姑蘇從地上扶起來,溫聲問道:「沒事吧?」
*
這會兒風雪停下來了,趙姑蘇才意識到:她其實根本沒有走出多遠,甚至到現在還能往回看見忍冬之樹。
說起來,剛剛那場暴風雪可真是好大啊,原本只是淺淺一層的積雪現在直接堆到了她的腳脖子深度。
甚至沁進了她的鞋子裡,在被體溫捂得融化之後,弄濕了她的襪子,很快讓她腳上的溫度降低了下來,甚至開始被凍僵如覆蓋了一層冰殼。
剛才的風雪中,那塊深赤之石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被甩到哪裡去了。
所以寒冷侵入她的皮膚,幾乎讓她想要蹲下來抱緊自己。
阿貝多明顯意識到了這一點。
面前的少女只擁有普通人的體質,若是再這樣讓她站在這裡而不做出任何舉措的話,她或許會凍傷或者因為寒氣入體而生病。
他在口袋裡找了找,最後找出一個放熱瓶來,交給趙姑蘇。
「拿著這個,應該會好受一點。」
趙姑蘇小聲說了「謝謝」。
拿到放熱瓶之後,她那原本被寒氣凍得基本已經沒了運轉能力的大腦開始重新運行起來。
阿貝多……是阿貝多啊!
那若隱若現在領口之間的金色四芒星,映襯在白色的皮膚之間。
趙姑蘇當即就吞咽下了一口唾液。
她是想說些什麼的,但是很是可惜。
先前沒有說些什麼,現在想要再找個話頭開始和阿貝多的交談就顯得有些太尷尬了。
於是她抿了抿嘴唇,在確定自己身上應該沒有需要治療的地方之後,表示自己現在應該回到雪山腳下的營地去了。
她的臨時隊友可能正在擔心她。
雖然對於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見到阿貝多,卻只能和真的萍水相逢一樣,說上兩句話就告別感到很是遺憾,但是明顯:
如果她再毫無保護措施地留在雪山裡,哪怕手上有個放熱瓶,她也會感冒。
阿貝多點點頭。
他出現在這裡,自然不會是沒有原因的——最好的一片星銀礦石也並不分布在這裡。
在他之後要做的事情中,越少的人參與進來越好——
「等一下。」
阿貝多那雙翠藍色的,仿佛雪山上最漂亮的湖泊在晴天的陽光中熠熠生輝一般的眼睛幾不可見地縮了一下。
趙姑蘇沒想到自己會被叫住,回頭的時候眼睛睜得挺圓,看起來相當懵且無辜。
阿貝多「不經意」道:「你懷裡的是星銀礦石嗎?」
趙姑蘇點點頭:「我打算用他們做些銀色的顏料,不過可惜,今天找到的礦石質量都差了點。」
阿貝多笑起來:「你也會畫畫——是這樣的,我剛剛想到,這裡距離我的營地更近一點,而且我那邊有可以防治感冒的衝劑,或許你可以先跟我去一趟,我再將你送回冒險家協會的那個營地?」
倉促之間找的借口其實沒有太多說服力。
至少對於趙姑蘇來說是這樣。
不過,她用余光細致觀察了一下阿貝多的目光,意識到剛剛阿貝多應該是在看到她背後的時候,看到了什麼,這才邀請她去自己的營地。
趙姑蘇沒有提出異議。
阿貝多目光的落點、讓她跟著自己一起去他在雪山裡頭的營地的這個要求,以及找借口的拙劣,其實讓她確認了一點:
這場暴風雪大概不是大自然的造物。
它是有人刻意推動的。
那麼,沿著這個思路繼續往下思考呢?
會推動一場暴風雪,有這個實力,也有這個動機的人是誰?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一定是萊茵多特制造的「失敗品」,在杜林的身體中重新活了過來的,「完美」的「阿貝多」。
那麼,她做為另一個「阿貝多」制造的動靜的受害者,是身上留下了什麼印記,還是另外發生了什麼?
——總之,會讓阿貝多邀請她這個陌生人去自己營地的事情,應該不會很小吧?
趙姑蘇跟在阿貝多身後,朝著他營地的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想:她可能是攤上事了。
*
阿貝多的營地其實距離忍冬之樹,並不比冒險家協會的營地更近。
但是架不住他能夠在路上偶爾運用一些障眼法。
趙姑蘇對於提瓦特全境……也不能說是全境,只能說截至她穿越的時候,游戲裡已經開的地圖的了解程度,簡直就像是她對繪畫軟件裡面的那些筆刷一樣精通。
到底哪個營地更近,她還是清楚的,因此,雖然沒有注意到阿貝多是在什麼時候對這段路做了些小手腳,但是阿貝多肯定是做了點什麼!
否則她絕對不會那麼快就看到出現在面前的營地!
好吧,阿貝多在體貼的時候,確實相當體貼。
難怪他雖然覺得社交頗為耗費精力,但在維持和蒙德人之間的關系的時候卻做得那麼好呢。
營地中的烘爐將她的衣服烤干,連著被雪沁濕的襪子和鞋也是一樣。
趙姑蘇在暖融融且相對干燥的山洞內,找了張不知道是不是由煉金術「無中生有」的椅子坐下,手中捧著阿貝多遞給她的,加了牛奶和方糖的熱紅茶,淺淺抿了一口。
一口熱茶下肚,她整個人都活了過來——好溫暖。
熱量沿著咽喉往下,滲透到全身,整個人都蘇醒了過來。
因為室內的溫度足夠,她將身上那件其實是屬於票務的外套脫了下來,在裝作隨手往旁邊一搭烤火烘干的時候,眼睛朝著衣服那邊瞥了一眼。
好像一晃而過了個什麼東西,小小的,也是和陽華一樣的造型——但當趙姑蘇再凝神看過去的時候,卻發現衣服背面什麼都沒有了。
趙姑蘇還是相信自己的眼睛的。
她確信這一定是另一個「阿貝多」留下的印記。
但……真是好奇怪啊。
她明明就是個普通路人,為什麼會被那個「阿貝多」盯上呢?
明明在她所知道的游戲劇情中,那個「阿貝多」想做的姿勢頂替阿貝多,成為人群中真正的人。
她知道的劇本裡面沒有別人被「阿貝多」盯上的這個橋段啊……還是說,因為在她沒有穿越過來的那個時空,她的那兩位隊友沒能湊齊一支小隊,所以幸免於難……?
趙姑蘇不能保證沒有這種可能性。
於是她向阿貝多提出請求:「您能不能把我在您營地這邊的事情和我的隊友說一下?我怕他們回去找不到我。」
阿貝多微笑:「已經考慮過這點了,請放心——請問要怎麼稱呼您?」
趙姑蘇被那個「您」字弄得有點兒局促起來,她調整了下自己在椅子上的坐姿,雙腿並攏著:「蘇,叫我蘇就好。」
「蘇小姐。」
阿貝多點點頭。
「您的同伴已經順利抵達冒險家協會的營地,也收到了你受邀到我這邊來暫時休息一會兒的消息。」
雖然不知道阿貝多是怎麼做到的……但是阿貝多可是神奇的阿貝多啊!
趙姑蘇安心了。
既然阿貝多讓她放心,那麼大概她那兩位臨時組隊的隊友身上應該沒有「阿貝多」的印記。
只要安全就好,至於更多的,趙姑蘇連自己都顧不過來呢。
此時,她將已經喝完了的紅茶杯子放在面前的小圓桌上頭,偷偷摸摸地將手指按到了身下的椅子上去。
——到底是不是煉金術畫出來的啊?
阿貝多並未注意到她的動作。
他此時正背對著她,好像是在熬湯——或者是加熱藥劑。
趙姑蘇畢竟是在風雪裡面被凍了那麼久的,光是一杯熱且甜的紅茶效果可能沒那麼好,還是要喝點藥才行。
阿貝多一只手拿著勺子,在鍋中稍稍攪拌了兩下,另一只手伸到一邊的畫本上,翻到一頁,手指隔空點了點。
金色的岩元素光芒從他指尖流淌而出,進入畫紙裡頭,而後就像是魔術一樣,畫面中飛一只帶著勺子的碗,碗短暫地漂浮在空中了幾秒,等阿貝多用勺子舀起鍋中的藥,倒入碗中之後,這才輕飄飄地落入了他的掌心,再被轉交遞給趙姑蘇。
「我加了一點糖,喝起來應該不會苦。」
阿貝多在營地裡面儲存的糖量可是一點都不少,放糖的時候也下意識按照自己的喜好,一下子放了三塊方糖……
阿貝多按捺下了摸摸鼻子的衝動,有些尷尬地心想:但願沒有太甜吧。
但其實趙姑蘇在一揚脖干了這碗稍微有點齁的防感冒藥劑的時候,一點兒都沒在意這碗藥的味道如何。
她滿腦子都是方才阿貝多那優雅的動作。
一手像是魔女一樣調配著藥劑(感冒藥就不是藥劑了嗎!);另一只手則施展魔法……還是金色的魔法!
這是什麼,這是換了個色調的冰雪女王阿貝多!
說起來,其實騙騙花版本的「阿貝多」所使用的大招,其實是真的很冰雪女王;而他這種造物成真的能力,也和冰雪城堡拔地而起有異曲同工之妙。
趙姑蘇想起自己之前根據動畫片描改的那個二創動畫。
在2.3版本的時候,因為被英配的《let it go》整活到了,她也對阿貝多下手了。
大概兩分鐘的動畫,哪怕是描改都讓她肝了好久好久呢!
說起來,對於那個動畫,她還是很滿意的呢。
優雅!
她還給阿貝多設計了一下發型呢!
大體沒有修改,但是加上了很多裝飾!所以她畫的那個版本,冰雪阿貝多從頭到尾都是blingbling的~
趙姑蘇忍不住回味了下自己當年畫的二創。
她覺得自己真的是個有肝有技術的二創小天才。
小天才嘴角忍不住往上揚起了一點點,小天才……
小天才整個震驚得原本已經揚起的嘴角又給平回去了。
光屏……那個成精的,在她看來罪大惡極的光屏從鍋上頭冒出的白色蒸汽裡面飄了出來。
也不知道它是不是為了讓自己的出場顯得不那麼突然才這麼做的。
然後,屏幕上出現了她剛剛想起的那個動畫。
標題:龍脊雪山奇緣,主演阿貝多
作者:寒山寺主持
中間的封面,畫著一個像是用鑽石雕刻出來的,閃亮優雅的阿貝多。
封面下方的推薦詞則是:
「做個好男孩」【1】
阿貝多並未因為光屏的出現而露出什麼驚訝的表情。
他甚至很熟練地伸手在播放按鈕上頭按了一下,而後才轉頭看向趙姑蘇,挑挑眉:「你也看得見?」
一看就是已經被她的二創懟過臉了。
趙姑蘇:「……」
又來了!這種感覺!
如坐針氈,如芒刺背,差一點就要坐不住滾下椅子來。
可惡啊,她怎麼就沒法做好表情管理呢!
她好恨啊,大學的時候沒去學表演系真的是她這一輩子最大的行差踏錯了!
*
阿貝多看著視頻中的那個自己——重點:頭上帶著各種亮閃閃首飾、還有身上那條拖地的、流光溢彩像是在裙擺上點綴了無數碎鑽的長裙——臉上的微笑並未發生哪怕一點兒的改變。
至於那隨著指尖,以非常優雅的姿態送出去的……很難說到底是元素力還是某種魔法的光芒,他也只是點點頭。
趙姑蘇看得腳趾扣地的一場兩分鐘的動畫播放,在阿貝多這邊就好像根本不算什麼一樣。
等動畫播放到最後一秒,再次停在了封面那張圖上,光屏中央出現了個小小的播放按鈕三角形的時候,阿貝多這才回過頭來,問趙姑蘇:「感覺怎麼樣?」
趙姑蘇感覺不怎麼樣,她甚至覺得自己可能不需要剛剛的那杯防治感冒的衝劑,畢竟光是現在,她背後出的冷汗就已經足夠讓她將身體裡全部的寒氣都排出來了。
趙姑蘇支支吾吾:「嗯、額、啊——那個……」
阿貝多:「拋開內容不說,你不覺得這個視頻之中的每一張圖片,雖然並未特別細致地畫上全部細節,但是不論人體還是配色,都繪制得相當不錯嗎?」
趙姑蘇:「……」
阿貝多的承認來得是那麼令她措手不及。
趙姑蘇內心的小人臉上已經流下了兩條寬面條似的淚水。
這要是放在平常,她或許已經興奮到跳起來了,但是現在……
趙姑蘇:不敢動。
趙姑蘇:我哪裡敢動啊。
阿貝多倒是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再深入下去。
趙姑蘇松了一口氣。
她雖然很想問阿貝多對於這個二創動畫是什麼看法;還想要問阿貝多之前在光屏裡看到了什麼。
但是趙姑蘇不太敢。
盡管她很想知道那成了精的逆子到底都背著她做了些什麼,但是多問兩句……
萬一阿貝多直接來上一句:「你對這些事很好奇?是因為你和光屏有關嗎?」
那她不直接僵硬地站在原地,甚至都找不出什麼借口來將打消阿貝多的懷疑?
於是趙姑蘇就只是跟著笑了兩聲。
「那……繪畫水平確實不錯。」
阿貝多:「你之前也見過光屏?」
趙姑蘇愣了一下,在他話鋒一轉的時候差一點就沒有跟上。
然後她點點頭:「見過,是在蒙德城裡的時候。」
阿貝多臉上露出幾秒若有所思的神色,然後將自己的草稿本遞了過來:「或許,你介意讓我了解一下,你看到的光屏上的視頻……或者別的內容嗎?」
他現在的表情轉為非常純良的微笑。
「你也看到了,這個光屏出現的非常蹊蹺,而且其中的力量是我在提瓦特所未見的,希望你畫出來也只是為了加深些對這個東西的了解——順便,我現在的職務是西風騎士團首席煉金術士,應該還是值得你信任的?」
趙姑蘇看著已經遞到自己面前來的草稿本,一時間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啊這……啊這!
之前懷裡抱著星銀礦就已經算是對阿貝多說明了她就是個會畫畫,而且技術還算不錯的畫師——否則也不會知道星銀礦可以制作優質的銀色顏料,更不會說出「雜質比較多,可能做不出多少顏料」這種話。
現在也不可能對阿貝多說「抱歉,我不會畫畫」來搪塞過去這件事。
所以……她這要是不動筆,豈不是向阿貝多承認了她心虛,她有問題?
趙姑蘇從未想過自己會被過去隨便回答了個問題的自己坑到如此地步。
早知如此,她就不應該饞星銀礦研磨成的銀色顏料!
如果一大早就坐上公共馬車朝著璃月的方向去……現在也就沒有這麼一連串的倒霉事件發生了。
她深吸一口氣,最後還是接過草稿本,再接過畫筆。
「我……」
她最後掙扎了一下。
「我不一定能記得非常清楚。」
阿貝多的態度非常寬容:「沒關系,哪怕只能畫出輪廓來,也比根本獲得不了信息要好。」
這下是不畫不行了。
趙姑蘇凝神,握筆的手有些太過用力,以至於手指指甲上分出挺明顯的紅白兩□□線,甚至手腕都有一點點抖。
阿貝多見狀朝著旁邊走了兩步:「千萬不要緊張,另外,如果覺得冷的話,可以等身體暖一點再畫——元素烘爐可以調節功率,如果覺得溫度不舒服的話,千萬不要忍著不說出來。」
過分體貼了。
但是在過分體貼的同時,就這樣將她趙姑蘇,這個可憐無辜的人逼到了死角。
趙姑蘇內心的小人仰頭望天,而後發出一聲長嘯:
她也不願意光屏把她的二創四處亂發啊!
可是,光屏!光屏是逆子!
她這個老母親還能怎麼辦呢。
也就只能努力捂住自己的小馬甲,爭取在這個對她來說危機四伏的提瓦特把自己藏藏好。
她嘆了口氣,然後開始照著從前那張溫迪女僕裝的人體姿勢繪畫起來。
——她不能賭當時那個手書阿貝多是不是也在同時觀看了,所以……畫還是要認真畫的。
因為阿貝多說了只是畫個輪廓也行,趙姑蘇也不想用「我記憶力就是超好」這種理由來對阿貝多撒謊——很容易被拆穿啊——所以,她大概畫了個輪廓,並非常注意地沒有和以前畫過的圖完全保持一致。
她將這張簡單的速寫交給阿貝多:「大概就是這樣,但願可以幫到您。」
阿貝多將草稿本接過來,看了兩眼,而後目光自草稿本上沿越過來,落在趙姑蘇身上,眼角還是微微彎的:「寒山寺主持就是你吧?打算自己承認呢,還是要我再給你擺兩個證據?」
說這話間,他手上拿出一張,不知道剛剛藏在了什麼角落裡,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時候拿出錄影機來偷拍的,內容是剛才的動畫封面那一幀的照片,朝著趙姑蘇晃了晃。
啊這,這馬甲被掀開得是如此猝不及防,趙姑蘇整個人露出了懵逼的表情。
啊?
她的馬甲是什麼時候沒的?
不是,阿貝多,她這不都換了種畫風,已經——
哦。
趙姑蘇深深嘆了口氣。
也是。
畫師的水平到了一定水平,完全可以從筆觸之類的習慣看出某幾幅畫是同一個人畫出來的——而不是和普通人那樣只能根據畫風的相似來判斷。
她試圖藏起自己一直以來使用的畫風和筆觸,但是在細枝末節上仍然暴露了一些習慣,被阿貝多抓住了也是實屬正常……
可見阿貝多的繪畫技術確實在她之上。
趙姑蘇心中甚至詭異地生出了點「要是我能跟著阿貝多學學繪畫,說不定能有不小的進步」這樣的想法。
她意識到時至今日,自己其實也已經根本瞞不下去了。
要是讓阿貝多拿著照片和她現在的畫一一對照著,將那些她沒能藏好的細節點出來,那才叫真正的丟人。
趙姑蘇沉默片刻之後,點了點頭。
「是……是我。」
頓了頓後,她又忍不住問阿貝多:「我知道我有表現出一些漏洞……但是您到底是怎麼確定我就是光屏裡那些二創的作者的?」
阿貝多:「你認識我,在看到我的第一眼就認識——但是我從未見過你,以及,在我這次上龍脊雪山之前,我也未曾在蒙德遇見過你。」
哪怕趙姑蘇已經很努力在藏了,但是她再看到阿貝多的時候下意識表露出的放心等情緒,全都是她其實知道阿貝多,並且對他有些了解的佐證。
——她甚至還那麼聽話地跟他走了。
如果不是好騙,那就是知道他是個可靠的人。
一個外來之人,沒有見過他的樣子,又要怎樣在看到他的第一時間表現出認識他的樣子?
首席煉金術士這個名字看起來確實地位不低,但是在日常生活中也不是會經常被提起的,不是嗎?
阿貝多:「一開始只是有些懷疑而已,之後就是你在看到光屏時的表情——如果你只是見過光屏的話,是不會露出心虛的表情來的。」
他開了個玩笑:「如果我是你,我或許回去劇團進修一下。」
趙姑蘇:「……」
別罵了別罵了,她已經知道自己的表情管理能力為零了,等下了龍脊雪山她就去表演系進修,努力爭取做到喜怒不形於色。
*
當然,趙姑蘇不可能光認罪而不給自己辯解上兩句的——她的求生欲一直都是很可以的。
「但是這個光屏,這個光屏它不受我控制!」
趙姑蘇對逆子的行為咬牙切齒。
「我確實創作了這些作品,但那是在另一個世界,在另一個世界,我通過一個媒介……總之是能夠了解到發生在提瓦特的一些事情吧,我很喜歡你們。」
二創也是因為喜歡。
否則她有這個時間不如去接外包,一張單人圖商稿能賣到一萬甚至更多,熬夜的話二十四小時就能出圖,賺更多的錢然後賣一套大別墅難道不香嗎?
阿貝多頷首:「能夠理解。」
而後他往先前的紅茶杯子裡面續上熱茶:「不著急,你可以慢慢說。」
在趙姑蘇說明自己曾經生活在另一個世界之前,他就已經猜過趙姑蘇的身份。
是和旅行者一樣的異界來客的可能性大於是提瓦特某個曾經存在過,後來又被毀滅了的文明遺族的可能性。
畢竟,光屏中視頻配的音樂,明顯是在唱著一種通用語之外的語言。
至少阿貝多沒聽過這種語言——當然了,在需要理解視頻內容的時候,他完全可以看向屏幕下方的翻譯。
而他未曾見過也未曾聽過的語言,是來自世界之外的可能性會更大一點。
因此在聽到「另一個世界」的時候,阿貝多甚至沒有給出一點兒驚訝的表情,而是點頭:「沒關系,繼續往下說吧,我能跟得上。」
趙姑蘇將自己穿越、以及穿越之後發生的事情概括著對他說了一遍。
然後攤開手,道:「我確實控制不了光屏,甚至不知道它出現在誰的面前過,不知道它都已經播放了哪些東西。」
阿貝多若有所思。
然後他向趙姑蘇伸出手來:「介意讓我用元素力探查一下你的身體嗎?」
如果說,先前的光屏以及光屏中分化出來的變裝白光只是讓他覺得有些意思,那麼在趙姑蘇將自己在油畫中添了幾筆畫上的那只小貓可以承載她的意識,還能夠從油畫中走出來這件他先前不知道的事情也對他說明了之後,阿貝多覺得自己應該可以算是差不多了解發生在趙姑蘇身上的這些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
趙姑蘇將手遞過去,任由阿貝多將元素力探入她的身體。
她信任阿貝多。
更別說她是真的很想弄清楚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
大約五分鐘之後,阿貝多將探入她體內的元素力全都抽了回來。
而後,阿貝多對趙姑蘇說出了一句震驚趙姑蘇全家的話。
阿貝多:「你有沒有想過,你其實是在煉金術方面的天才?」
*
趙姑蘇狐疑地看向自己的雙手。
她從未感覺到自己有什麼和別人不一樣的——至少在藍星的時候是這樣。
繪畫的技巧是十年如一日在畫室中訓練出來的,手指上早早就生出了厚且硬的繭子,昔日悶熱的午後,無風的教室內,她的衣服汗濕了一套又一套。
至於其他方面……
其他方面她根本就沒啥特長值得一提的啊。
寫文或許勉強也算吧……但是寫文又和煉金術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趙姑蘇情緒復雜:「我……但是煉金術相關的研究,我是一點兒都不懂啊。」
物理化學生物,這三門學科她當初學得也就平平——而著還是在她已經為了考出不錯的成績撓破腦袋的情況下了。
要說她是煉金術天才,那還不如說蒂瑪烏斯是煉金術天才,至少他還有天馬行空的想像力,能夠把旅行者和史萊姆聯想到一起。
「應該是我沒有表達清楚。」阿貝多道,「你的能力所表現出來的形式,和煉金術非常接近,或者說,是和我用煉金術將物體由虛轉實的能力非常接近。」
這倒是說得相當切合當下的情況了。
趙姑蘇不自覺地挺直了腰背,聽阿貝多繼續往下說。
「有這種表現,證明你可以在煉金術上有相當大成就,至少會比砂糖走起來更容易一些——你知道砂糖吧?」
趙姑蘇點頭。
「知道就好。不過你如果不學習煉金術,其實也沒關系,你仍然可以在鍛煉之後運用你的能力。現在先讓我將你的能力為什麼會失控這件事的猜測說給你聽。」
*
阿貝多對於趙姑蘇能力失控的判斷,以及原因的猜測,都立根於趙姑蘇對藍星的描述。
一個沒有元素力、也沒有魔法的世界,一切全都是建立在物理規則的基礎上。
在那個世界,不管人有沒有天賦,總之,在沒有元素力也沒有魔法做為支撐的條件下,全都表現不出來。
就像是在沒有水的環境下,不管是什麼植物的種子,都只能保持著種子的樣子。
但是在來到提瓦特之後,種子被給予了良好的生長環境。
「在提瓦特,如果一個人出生便是有魔法或是煉金術天賦的,那麼他將會在成長的過程中慢慢學會和能力相處,掌握它。」
但是趙姑蘇並非如此。
趙姑蘇在兩個月前,還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普通人。
「所以,在來到提瓦特之後,你的能力生長的速度遠遠快過你去掌握它的速度。」
阿貝多一錘定音:「這就是你的能力失控的原因。」
雖然之前就已經說過是猜測,但是趙姑蘇仍然覺得……
阿貝多能擺出這樣言之鑿鑿的架勢,想來應該是已經比較確定了。
於是她認真點了點頭,臉上露出好學的表情,上身前傾:「那……我應該怎麼做呢?」
*
此時的蒙德城中。
溫迪放下了手中的木琴。
龍脊雪山發生的動靜可是一點都不小,他在演奏音樂的時候就有所感觸——琴弦的震顫,告訴他在那片已經變得不適合人類居住的地方,正有一場「戰鬥」發生。
與此同時,他也知道趙姑蘇已經連夜離開了蒙德城。
誒呀,光是看她在迪盧克面前的表現,就知道她一定藏著點什麼秘密呢。
不過溫迪到並不是非常在意。
一來,他自己身上也存在著不少秘密,二來……他對自己的判斷還是非常自信的。
趙姑蘇是個好人,不管從什麼角度來判斷,她都是個徹頭徹尾的好人。
既然是好人,那麼做了什麼無傷大雅的惡作劇什麼的……
也不算非常重要。
——不過,或許等到再過上一段時候,等他和迪盧克在聊天中彼此交換過了信息,溫迪可能就不再這麼想了。
但這也就是後話了。
現在,他只是輕輕地,再度撥動了兩下琴弦。
曼妙的音樂自指尖流淌而出——朋友啊,祝你的旅途順利,但願你前去的路上開滿鮮花。
唔,除了要給這位認識了沒兩天,但是關系已經相當不錯的朋友演奏一首曲子送送別之外,還有什麼事情要做嗎?
溫迪打了個哈欠,然後想起來:哦,今天早晨的時候,他看到有一隊馬車從蒙德城的側門進來,馬車的車廂上壘著一桶一桶的,用橡木封裝好了的葡萄酒。
或許還有蘋果酒和蒲公英酒,不過最多的肯定還是葡萄酒嘛。
剛剛送來的新酒,雖然和陳釀相比,還差了一點時光的沉澱,但是飲用起來更是別有一番滋味呢!
去喝去喝!
至於將來或許會發生在龍脊雪山上的事情……哎呀,蒙德人的事情,就讓蒙德人自己去操心吧!
說起來,溫迪仍然記得,那個女僕裝的視頻橫空出世的下午。
以魔神的位格起誓,溫迪確信,當時除了一道將他淹沒的光之外,光屏位置上還分出了好幾道相同的光,朝著不同的方向飛了出去。
如果他記得不錯,其中就有那麼幾道光,是朝著璃月的方向飛去的。
他記得很清楚,在璃月那邊的話,摩拉克斯和那個叫魈的夜叉,全都是可以看到光屏的。
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和自己一樣突然換裝。
溫迪一邊朝著天使的饋贈方向走去,一邊心想:倘若摩拉克斯當時正在和人相約著吃飯,或者是在茶館裡頭聽說書……
大庭廣眾之下,眾目睽睽之中。
嘿嘿,這倒是有點意思!
溫迪現在就是有點可惜。
他應該點開那個視頻看看的,看看到底都有哪些受害者——而且該說不說,封面上放著的他自己的那張圖片,畫得是真的很有精髓也很好看。
就這樣,遠在千裡之外的趙姑蘇突然收到了來自巴巴托斯本人的認可。
風神:點贊!
*
龍脊雪山。
趙姑蘇連著打了兩個噴嚏。
她揉揉鼻子,心想大概是哪個受害者在背後念叨著自己這個罪魁禍首吧。
她在向阿貝多交代了自己身上現在有的全部的秘密之後,整個人都放松了點兒。
可能這就是在身上的道德重擔卸下來之後的快樂吧。
但是,她沒忘記向阿貝多詢問:「那……您之前看到的光屏上,放的是什麼啊?」
阿貝多一邊從自己那一堆藏書中找出一本趙姑蘇光是看著書脊的厚度就忍不住咋舌的古本,一邊道:「不用那麼客氣,叫我阿貝多就行——光屏嗎?我上一次看到的內容,其實還挺不錯的。」
趙姑蘇睜大眼睛:「誒?」
阿貝多看到的居然是她做得其實並不多的正經二創嗎?
「我自己還挺喜歡的,是一張圖的繪畫過程——如果沒有看完那個過程,我對你的筆觸也不會那麼熟悉,更不可能在今天直接通過一幅畫認出你就是【寒山寺主持】。」
阿貝多說著還輕巧地打了個響指。
「那張圖的標題是……冰上的阿貝多。」
那是一張趙姑蘇在看了花滑視頻之後忍不住下手創作的半身圖,畫面中的阿貝多一只手捧在胸前,另一只手則托舉起來,仿佛要將幾歲散碎的星辰送到高處一樣。
圖中人衣擺翩飛,似乎是正在完成一個優雅的旋轉似的。
雖然圖片整體色調偏灰,但是不論是構圖還是對於輕紗的描繪效果都很不錯。
至少阿貝多看著覺得,這樣一身裝束確實很不錯,還包括圖中小心機的漸變色手套——倘若有一天他真的想要在龍脊雪山邀請幾個朋友體驗一下滑冰的樂趣,或許出於表演和美觀的考量,他真的會去給自己弄上這樣一身。
阿貝多說到這邊,笑起來:「不過很可惜,那張圖中的裝束並沒能成真——另外一個可惜的是呢,我雖然在昨天突然被換上了一身女僕裙裝,但我卻並未有那個幸運,看到原本的二——」
他頓了頓,兩秒鐘過後,才從之前趙姑蘇的話中找出了這個詞彙來用上。
「二創作品。是這樣說嗎?」
趙姑蘇:「……」
趙姑蘇整個人都麻了:「阿貝多……昨天也穿上女僕裝了啊。」
阿貝多頷首:「是啊,聽你的話,是還有別的受害者了?」
趙姑蘇:「巴巴托斯。」
阿貝多:「……」
趙姑蘇接著補充:「而且他變裝的時候我就站在他身邊。」
阿貝多不由得挑起眉毛來:「居然沒有暴露?」
趙姑蘇:「!我又不是故意的!」
她自己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說起來,其實我獲得的並不只有一套女僕裙裝。」阿貝多將一枚小小的紫色的石頭放進試管中,很快石頭開始融化,試管裡頭的液體呈現出沸騰的樣子,但是他卻轉身沒再管這邊,而是從一旁拿起了一把大約比小臂長上一點點,頂端有個小小的方頭拍子的……皮鞭。
阿貝多對空輕輕揮舞了下這個小東西,破空聲不響,但還是有的。
「你是覺得這個小東西符合我的氣質嗎?」
趙姑蘇:「額、額……」
趙姑蘇滿頭大汗,誰能想到當初因為覺得阿貝多帶著點切黑元素加上去的這麼個字母元素居然會變成現實啊。
她絞盡腦汁,最後只勉強憋出來一句干巴巴的:「因為……因為在我眼裡,您的職業是老師,老師嘛,如果不拿個教鞭是不是有點不夠意思?」
阿貝多煞有介事地點頭,而後表示:「明白了,那麼——」
他的「那麼」帶著非常讓人的心髒忍不住提起來的轉印,趙姑蘇忍不住緊張起來了:「那麼什麼?」
阿貝多:「我來當你的老師,教你怎樣馴服你的能力吧。」
趙姑蘇:「……誒?」
*
十分鐘之前,趙姑蘇異常認真且虔誠地向阿貝多發問,問他自己要怎麼做才能掌控住自己的異能,而不要讓光屏那個逆子滿世界亂竄,給她這個當阿媽的添上一筆又一筆的債。
那個時候,阿貝多的回答還是:「我不確定。」
趙姑蘇有些奇怪:明明之前阿貝多說了自己不確定要怎麼做才能夠馴服異能,但現在居然又主動說要但她的老師,教她怎麼做……
這到底是能還是不能啊?
阿貝多看出了她的疑惑。
「事實上。」他說,「我並不能夠保證教會你應該怎樣馴服自己的能力,但是或許我可以從旁輔助,並幫你分析,你的能力——現在失控的能力,正在以一種什麼樣的邏輯運轉。」
趙姑蘇思考了一下,發現還確實是這樣。
阿貝多就算再怎麼天才,也不能憑空就獲得問題的答案,尤其是,她本人還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
在這種情況下,他給不出確定的回答才是正常的。
但是,阿貝多能夠幫她分析自己當前的情況,比如說,通過更多次、更長時間的對光屏以及她本人的觀察,了解到她能力是依靠著什麼在運轉。
了解了背後運轉的規矩,想來馴服能力就會變得更為容易吧?
想通了這一點,趙姑蘇看向阿貝多的目光中就多了幾分堅定。
「在我弄清楚到底要怎樣幫你馴服自己的能力之前。」
她的神色變化讓阿貝多笑了下。
「蘇,當我的助手吧——既是助手也是學生,如果你不認真聽課的話,我興許會試試看你帶來的這個叫做教鞭的小玩意哦?」
趙姑蘇:「……」
趙姑蘇詭異地臉紅了。
阿貝多:「……」
阿貝多放下了方頭皮鞭,坦誠地表示:
「和你開玩笑,其實挺沒意思的。」
趙姑蘇點頭,誠懇地表示那可不是嘛。
這種話被正常人聽見,正常人會覺得是威脅,如果不好好學習就要被嚴格督促。
但是對於她這種lsp來說……
咳,這怎麼能算作懲罰呢。
要是阿貝多真的動手了,那只能叫獎勵啊!
趙姑蘇覺得,這也就是她在穿越之後還稍微變得收斂了點。
但凡她現在還在藍星,是隔著手機或者平板的屏幕,看到游戲裡的阿貝多說出這番話的話,她可能已經開始嚎叫了。
比如說:
「阿貝多老師——請不要憐惜我這朵嬌花——」
當代玩家啊,對於褲子的需求,那可是一個比一個低了。
*
在結束了個非但沒能讓趙姑蘇不好意思,反倒讓他覺得自己輸了的玩笑之後,阿貝多將「教鞭」扔到一邊,隨即就著「研究能力」這一點繼續往下說,表示趙姑蘇需要在龍脊雪山上待不短的一段時間。
畢竟,弄清楚能力運轉背後的邏輯什麼的,說不定需要很長的時間呢。
就舉光屏為例子好了,這玩意出現的規律就是沒有規律,阿貝多目前只見過兩次,但是……
趙姑蘇覺得溫迪應該已經見過很多次了。
「既然我們已經達成了共識。」
阿貝多拿起草稿本,舉起筆:「你想要什麼樣的坐具?沙發還是椅子?」
趙姑蘇:「……」
——她選了椅子,因為很懷疑如果有柔軟且寬敞的沙發坐的話,她會不會直接陷進沙發裡,然後昏昏沉沉地就想睡覺。
「好了,話歸正題,既然我們已經達成了共識,那麼,蘇,麻煩你將你每次做夢,並夢到自己進入了畫中,或者是變成小黑貓,從油畫中走出來的日期,以及那些白天你都做了些什麼,盡量詳細地告訴我。」
阿貝多將椅子從畫紙中拉出來,擺放在自己對面。
「你自己能否總結出一些共性來呢?」
第22章
哪怕趙姑蘇沒有刻意提起,阿貝多仍然從她的言語中見一斑而窺全豹。
她知道這個世界發生的故事。
雖然不夠全面,很多知道的甚至只不過是片段,但是,就其時間、地域跨越之廣,仍然令阿貝多在剛剛感知到的時候有些心驚。
不過片刻之後,他反應了過來。
世界與世界之間會有交錯,這個世界中發生的故事,或許另一個世界會以某些形式表現出來。
但他並未向趙姑蘇問及世界未來的發展。
甚至沒有問及他最近正要面對的那個問題。
趙姑蘇有說的想法。
但是阿貝多沒問,她想了想之後,還是閉上了嘴繼續去深挖她的能力應該如何馴化這個問題。
比如說,像是小和尚念經似的,反復對自己念叨:「我想看《帝君塵游記》同款性轉御姐帝君,拜托了拜托了拜托了。」
或者念:「還想看須彌f4跳《wiggle wiggle》,或者跳女團舞也可以啊!」
*
夢境。
趙姑蘇將這個詞在舌尖上反復地滾來滾去。
夢境和潛意識。
因為油畫也可以算做是她能力的一種無意識體現,所以阿貝多的分析研究就是從油畫入手的。
最後倒也真的分析出了點東西來:
趙姑蘇每次能夠在夢中進入油畫之中,基本都是在白天並不算太累的日子。
要麼就是,她自己有想要進入油畫/前往晨曦酒莊的需求。
阿貝多很精准地總結到了三個字。
「潛意識。」
他還反手舉了個最近的例子:「比如說剛剛光屏上出現的那個視頻,在你遇到我之後,有沒有過這方面的聯想?」
趙姑蘇略一回憶,發現……
還真有。
她在看到阿貝多從半空中踩著金色的陽華往下走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冰雪王子阿貝多。
至於迪盧克的貓女套裝……她好像也有想起過那張貓女二創。
於是趙姑蘇用力點頭:「我覺得相當有道理!」
哎呀,早知道她就應該去問問溫迪,從他那邊打探到每一次光屏出現的時候都播放了什麼二創。
這樣樣本數量多一點,就更能佐證這個猜想了。
「那就從這個角度切入吧。」
能夠教出蒂瑪烏斯這個天才(無貶義)的阿貝多,在實驗猜想方面,永遠持有的是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的態度。
從這個角度怎麼切入呢?
趙姑蘇能想到的,也就只有逼著自己去回憶每一場二創。
雖然……她覺得這樣可能沒有太大的用處。
畢竟,潛意識嘛,能力什麼的估計都是無意識發動的,要是刻意能成功,那豈不是相當於馴化了一半。
趙姑蘇嘆了口氣。
但好像有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就這樣試試看吧,聊勝於無唄。
除此之外,在藍星的時候接受的九年義務制教育以及剩下三加四年的教育,讓趙姑蘇很快就成為了阿貝多在實驗中相當可靠的助手。
實驗台上的那些道具,她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是用來干什麼的,而且絕對不會喝蒂瑪烏斯一樣把不能直接接觸火焰的容器放在火焰上,而是會非常熟練地從旁邊的桌子上拿過一張石棉網架在外焰上頭。
至於試管內溶液不能超過多少、加熱的時候試管口不能對著人……她簡直可以說是一本行走的實驗室安全操作指南。
阿貝多:「……」
阿貝多試圖找出趙姑蘇是在凡爾賽的證據:「蘇,你還說你不擅長煉金術?」
她對於實驗器具的運用熟練程度,已經比剛剛最開始學習煉金術的那幾年時的砂糖更高了。
趙姑蘇扯出一個苦笑來。
「我說的是實話,我真的不是學習的料子。」
至於說為什麼會對這些實驗操作那麼熟悉……誰還沒上過高中化學課呢。
哪怕分科的時候不一定要選理科,那在高一的時候也要好好學習啊,畢竟還有合格考內容呢。
哦,還有些地方好像是叫會考,沒關系,都一樣。
化學的合格考,那可是有實驗操作的分數占比的。
阿貝多很快就知道趙姑蘇沒有說謊,更沒有在凡爾賽了。
在實驗過程中的操作有多麼熟練(那都是為了高分一遍又一遍刷出來的熟練度,就像是在凱瑟琳小姐面前點擊對話,熟練的人就能做到「向著星」、「感謝您」,然後領了原石就走);她在看到那厚厚一沓,幾乎要把她整個人淹沒的資料的時候就完全是另一種樣子了。
阿貝多連眼睛都不抬,仿佛自己說的都是基礎操作,只要隨便弄弄就好:「很簡單的,先把這邊的變量計算一下,然後畫出分支圖計算概率,四種情況都考慮了之後再——」
趙姑蘇:「等、等一下!」
趙姑蘇雙手合十:「抱歉,我沒有聽清,您能重新說一遍嗎?」
阿貝多脾氣很好地表示可以:「從哪裡沒有聽清?」
趙姑蘇:「從很簡單的後面就都沒有聽清。」
她老實巴交地對阿貝多說:「我覺得,或許我可以拿一下筆記本,將整個流程記錄下來。」
阿貝多嘆了口氣:「你在做實驗的過程中沒有弄懂這個反應的流程嗎?」
他剛剛說的這些,關於數據記錄和推導的過程,其實全都是在實驗過程中如果能夠理解為什麼要這麼做實驗,就能夠自己推導出的過程——好吧,考慮一下阿貝多的天才程度,那麼說上一遍,應該是能懂的。
至少砂糖是能懂的。
趙姑蘇:「……」
趙姑蘇:「您對一個已經七八年沒有碰過這方面的人說什麼呢。」
她現在還能背出元素周期表,完全是因為考試會考的知識點早早就印刻在了每個學生的記憶裡,至於理解什麼的……
趙姑蘇:「現在的我,已經沒有那個時候的腦子啦!」
大腦退化,但是她很開心。
至少阿貝多可以很清晰地從她的語氣中聽出歡欣鼓舞的情緒。
阿貝多:這場面我沒見過,但我大為震撼。
他愣了下,然後表示:「那你去拿筆記本吧——那邊的角落裡就有。」
*
每天都在努力回憶二創果然沒啥用。
趙姑蘇連著一個星期沒有見到光屏,未免有些氣餒起來。
阿貝多將她的沮喪看在眼裡,便建議她給自己放兩天假期,先稍稍休息一段時間,再繼續對於能力的相關實驗。
趙姑蘇露出點兒驚訝的表情:「誒?我還以為你會讓我先放一放這個,然後多去看兩本煉金術相關的書呢。」
「你該不會覺得我是那種壓榨學生的老師吧?」
阿貝多嘆了口氣。
「如果你真是這麼想的話,我會很難過。」
他嘴裡說著「會難過」,但卻根本沒有表現出半點難過的神情,甚至還在微笑。
「我要出去一趟,外面風雪挺大的,你可以休息一會兒。」
「這些顏料都可以用,不過我有個要求,你需要在這幅畫中留下,就像是你在迪盧克先生的肖像中留下的那只小黑貓一樣的標記,可以嗎?」
趙姑蘇懂了:「就是換一種方式來實驗能力吧?」
阿貝多微笑回答道:「但是繪畫對你來說,就是一種放松,不是嗎?」
趙姑蘇心說還真是這樣。
她喜歡畫畫,雖然說平常因為商稿什麼的接單接得很多,以至於畫畫成為了工作,時常會發生放下畫筆之後就想要在床上睡死過去的情況,但不管怎麼說,畫畫都是她的愛好——在最近這段沒什麼空閑碰畫筆的時間裡,已經被她心心念念著饞了好幾次了。
她搓搓手,一點兒都不客氣地走到畫架邊上,搬過椅子來坐下,轉頭看了看邊上的顏料盒,挑眉問道:「就連銀色顏料和白色顏料都可以隨便用嗎?」
阿貝多:「……」
阿貝多:「我的白色顏料還挺多的。」
——畫手之間的交流,就是這樣的默契啊。
趙姑蘇擺擺手:「好啦好啦,我都知道了——那你大概什麼時候回來呢?」
她在藍星就不太會做飯,來到提瓦特之後更是用不來這種生火不用灶台的鍋,就連煮粥都很容易糊底,最近這段時間完全是阿貝多在做飯,倘若他稍微回來得晚一點……
趙姑蘇覺得阿貝多就能看到一個已經餓得顴骨突出,兩眼中閃爍著仿佛准備上鍋蒸的魚一樣詭異的光的自己了。
阿貝多:「……漁人吐司已經做好了,就放在那邊,你自己加熱一下可以當一頓飯。」
然後他捏捏眉心:「我會及時回來的。」
*
趙姑蘇對著畫板思考了半天,最後還是決定畫一幅阿貝多和可莉的合照。
從她個人的角度來看,阿貝多現在在雪山的這個營地哪裡都好:書架、放置各種煉金術需要用到底材料的夾子、合成台、元素烘爐……甚至是衣食住行起居需要用到的一切。
但唯獨沒有什麼裝飾。
要說鮮花也就算了,畢竟在龍脊雪山上這麼個惡劣的環境,哪怕阿貝多的營地其實靠近著傳送錨點,理論上來說每天都能讓旅行者帶來全新的鮮花,但是想要把花養好還是有點兒難度的。
可是如果連一幅裝飾性的畫都沒有,那是不是就稍微有一點點過分了。
趙姑蘇覺得,阿貝多的營地內應該多增添一點人氣,換言之,就是人文情懷。
在這裡放上一張阿貝多和可莉的雙人畫像,畫布的尺寸也用不著太大——崎嶇的牆壁上也不一定就能掛住太大尺寸的油畫——但是有了這麼個裝點之後,整個山洞內就會變得更溫馨啊。
這個就叫做生活氣息。
雖然趙姑蘇有點兒懷疑:如果在這個山洞內畫上一張阿貝多和可莉的合照,元素烘爐裡面會不會突然出現一些不該出現的東西,比如說蹦蹦炸彈呢?
希望阿貝多的營地能夠安全吧。
趙姑蘇雙手合十,為營地祈禱了兩句。
「但願巴巴托斯保佑。」
*
趙姑蘇在畫畫的時候,只要一落筆,雖然對四周發生的事情還有感知的能力,但時間對於她來說就會變成一個僅僅作為概念的存在。
在顏料一筆一筆往畫布上頭塗抹,勾勒出她想要的線條、色塊、以及陰影高光的時候,牆上時鐘的指針一刻不停地往前走著,而在龍脊雪山肆虐的暴風雪之外,太陽偏移過很大的角度——這些,趙姑蘇都不知道。
她是一直到聽到山洞入口那邊傳來的、靴底踩上積雪,以及積雪之下干脆的枯枝,發出聲響的時候才從沉浸繪畫的狀態中脫離出來的。
——筆刷上還沾著紅色的顏料,正在給可莉的帽子添加細節。
她平著視線看過去,看到精致的外套和短褲與靴子之間那一段,被玩家們戲稱為「黑絲」的絕對領域。
是阿貝多。
「回來啦?我還要幾個小時才能畫完呢——」
趙姑蘇的目光往上抬了抬,落到來人咽喉間的時候,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這個阿貝多的咽喉上,沒有一顆淺金色的四芒星。
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保持鎮定。
因為知道自己的演技和表情管理能力都不怎麼樣,所以趙姑蘇把臉轉了回去。
她用長發將側臉遮住大半,讓來人看不清自己到底是誰,然後一邊裝模作樣地在一小塊色塊上塗抹著,一邊心想:這個假阿貝多,到底是杜林腹中死而復生的「殘次品」,還是那個被他當作了擋箭牌,放在前面吸引旁人注意力的花貝多呢?
如果是前者,那她其實並未在游戲劇情中接觸多少,不過就他想要融入人群的想法來看,只需要穩住就行,不用擔心生命安危,但如果是花貝多的話……
騙騙花做為魔物,可不會對人類手下留情。
它想要取代阿貝多,但只是從身份上取代,而不是徹頭徹尾地,頂替掉這個阿貝多——所以花貝多根本不在意對某人出手,只要它能夠將痕跡掩蓋起來,不讓旁人知道事情是它做的。
「阿貝多」沉默了片刻。
然後他走過來,評價道:「畫得不錯。」
趙姑蘇:「……」
趙姑蘇心說一句話就把聊天的苗頭給掐死了,這大概是花貝多。
不過她也不太想和假的阿貝多多說話,生怕一個不小心說錯了什麼,就被發現了自己已經認出對方不是真貨這件事。
她雖然已經穿越了,而且還被阿貝多認定是個煉金術方面的天才(雖然現在已經傷仲永了),更有能夠影響七神的能力,但在近身肉搏方面,她也就是丘丘人那一級的水平了。
《和丘丘人互毆,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趙姑蘇對自己的情況非常有自知之明。
她都經不住「阿貝多」的哪怕一指頭——不管是哪個假阿貝多,都是如此。
她沉默了片刻,然後開口道:「那……我們吃飯吧?」
看看時間,也到下午兩點鐘了,她剛才還能靠著畫畫來支撐自己的精神,但是現在既然已經准備放下畫筆了嘛……
趙姑蘇也感覺到自己的肚子裡正在咕嚕咕嚕直叫了。
餓。
她朝著「阿貝多」看了一眼,突然意識到,對方一點兒都沒有去做飯的意思。
趙姑蘇意識到問題出現在哪裡了。
不管是殘次品阿貝多,還是花貝多,全都是不用吃飯的。
而阿貝多……大概也是餓不死的,吃飯只是為了讓自己保持人類的生活作息。
很明顯,面前這個「阿貝多」尚且還沒有學會要怎麼烹飪。
趙姑蘇:「……」
總不能讓她來吧?
她就怕自己和雷電影一樣,一接觸廚具,就直接將整個廚房給毀了。
哦,阿貝多這邊還沒有廚房,不管是書桌、實驗台還是小憩用的床全都在同一個空間中,哪怕是洗浴的設備也只是單獨用一個屏風圍欄隔絕了起來。
但凡這個鍋子要是炸了……
阿貝多在雪山那麼多年才攢下來的這麼個據點,就要直接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趙姑蘇深吸一口氣,最後強行按捺住自己顫顫巍巍直發抖的手,將放在鍋具不遠處的一份用油紙包裹起來的漁人吐司拿起來,轉頭問「阿貝多」:「我們——」
她眼角的余光瞥到了門口站著的另一個阿貝多。
趙姑蘇:!
雖然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她那被當代的電子產品禍害到了十米之外男女不分的近視眼無法通過咽喉上面的印記來判斷站在門口的阿貝多到底是真的還是另一個假貨,但是……但是她確信室內的這個肯定是假的啊!
趙姑蘇:危。
趙姑蘇下意識就朝著自己身邊的這個「阿貝多」看去,對方也朝著她看過來,下一秒手中亮起冰藍色的花朵模樣的印記,竟然不是朝著門口的阿貝多砸過去,而是朝著她的方向扔過來?!
從門口那個方向刺過來的一道金色的岩元素凝結成的尖銳晶體長·槍飛過來,將朝著趙姑蘇轟過來的、紋路反復的冰藍色印記攪碎之後,趙姑蘇才在死亡威脅的晃神中反應了過來。
她身邊這個應該是花貝多,剛剛的行為也不是說就要直接把她干掉,而是打算將她做為人質,用來威脅門口那個尚且不知真假的阿貝多。
只不過,身為魔物的它,就算確實有相當不錯的實力,想要和萊茵多特的作品媲美,還是差了不少。
不論是真的阿貝多還是殘次品阿貝多,那都是和魔龍杜林一個級別的存在,做為黃金最傑出的造物,想要解決一個因為變異而比正常群類更強大一點的魔物,都絕對不會困難。
花貝多劫持人質不成,臉上露出陰晦的表情,並未再多戀戰,而是將一條手臂變成一條被拉長了的藍色鑲紅邊葉片,朝著門口的那個阿貝多卷了過去。
葉片上的氣息在趙姑蘇看來凶煞十分,卻被岩元素凝成的單手劍輕松斬斷,然而也正因為如此,花貝多得以從他的阻攔下逃離:主體仍然維持著阿貝多模樣的騙騙花從洞口外不遠處的山崖上縱身一躍而下,在半空中甚至擰轉腰身,朝著趙姑蘇這邊投來一個讓她毛骨悚然的微笑,隨即,它便消失在了灰白色的茫茫風雪之中。
門口的那個阿貝多朝著她走過來的時候,趙姑蘇仍然驚魂未定。
說實話,她剛才其實被嚇得心髒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盡管冷靜下來一想之後,她意識到花貝多只是想要綁架自己,而朝著自己投過來的金色槍尖也只是為了絞散冰元素的法術蝕刻。
但是這並不妨礙她這個生長在和平時期,以前最多就是在電視新聞上看到有打架鬥毆事件或是國外的更高級別的流血事件的人,在那麼近距離地感覺到戰鬥的威脅之後嚇得手腳冰涼。
門口的阿貝多朝著她走過來,且動作非常自然地將她的手牽起來在掌心捂了下:「應該沒有嚇到你吧?」
這個……應該也不是阿貝多。
動作有點兒太親昵了,另外……脖子上仍然沒有金色的小星星。
如果說花貝多進到山洞裡來的時候,趙姑蘇整個人都還僵硬著,害怕得很,那麼現在,當她意識到這第二個「阿貝多」也不是真的阿貝多的時候,趙姑蘇整個人都已經麻木了。
得,今天在這個山洞中,她算是把所有的「阿貝多」全都給集卡了。
趙姑蘇不動聲色地從「阿貝多」那邊把自己的手抽回來,走到元素烘爐邊上去烘烤著,將熱量引入自己的身體,然後接上了之前要對花貝多說,但是沒來得及說完的話:「我們把漁人吐司分著吃了吧?」
雖然她一個人就能夠把整一份漁人吐司吃完,但是如果不分給這個「阿貝多」一半的話,她總覺得氛圍會變得有些不太對。
漁人吐司放在火焰邊上慢慢加熱的時候,「阿貝多」問趙姑蘇:「有沒有被傷到?」
趙姑蘇搖搖頭,道:「沒有,你來得很及時。」
在「阿貝多」握上她的手的時候,趙姑蘇就意識到,對方或許對她和真的阿貝多的關系,有那麼一點兒誤解。
不過有誤解也是相當正常的,誰叫雪山上的這處營地總共就只有那麼大,而她和阿貝多在這裡朝夕相處了一個星期呢。
於是這會兒,她順著對方的誤解,將話說得柔軟了一點,讓她的聲音聽起來更像是女友,而不是借宿在這裡的一個求助之人。
「謝謝你……不過,我很好奇,那個變成你的模樣的怪物,到底是什麼東西?」
趙姑蘇擺出了害怕的模樣:「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完全分不出你和他的區別……」
「阿貝多」拍了拍她的手背,動作柔和,帶著十足的安撫性質。
「那是一種很罕見的變異騙騙花。」
在關於花貝多的實情上,「阿貝多」並未說太多的慌,但他隱瞞了一部分。
而這部分,正是關於花貝多是如何被創造出來的。
知曉游戲劇情的趙姑蘇當然知道,變成花貝多的那個變異騙騙花,其實並不是在天然環境下被創造出來的生命,而是由「阿貝多」用從真阿貝多那邊竊取的煉金術技巧,以及山中魔龍杜林的血液與騙騙花融合,制造出來的全新魔物。
但是這一點,「阿貝多」只字未提,還說道:「騙騙花在提瓦特大陸並不罕見,哪怕是在龍脊雪山上,應該也能找到相當多的個體,我想,興許發生了類似異變的騙騙花數量不少,所以,你一定要警惕。」
趙姑蘇剛開始還有些錯愕,心想為什麼這個「阿貝多」還開始提醒她要警惕,以防遇到假的「阿貝多」了。
後來轉念一想,她就立刻明白了過來:
有花貝多在前,殘次品「阿貝多」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對真阿貝多下手,倘若能夠解決掉真阿貝多,還可以用一樣的理由將真阿貝多說成是最近山間肆虐的魔物——而他本人,也就可以通過趙姑蘇這條線,名正言順地走入原本屬於阿貝多的生活,頂替他的存在,享受他在人群中獲得的幸福。
而至於她趙姑蘇,如果她並不是提前拿到了故事的劇本,這會兒只怕已經被「阿貝多」蒙蔽了。
畢竟,這就像是在狼人殺游戲中,狼人第一晚有可能會自刀騙解藥,這個「阿貝多」向她說明了山間魔物的危險,那麼趙姑蘇最不可能懷疑的就是他。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不愧是黃金萊茵多特的制造物,就算不如阿貝多這個最後的成品,到底也是很有點本事在身上的。
*
趙姑蘇將漁人吐司低頭掰開,正想要將一半遞給「阿貝多」的時候,她目光一凝,看到了夾在吐司中間的,一張小紙條。
趙姑蘇不動聲色,借著長發和姿勢將紙條的存在掩蓋起來,快速讀完了上面的內容,然後將這張紙條連著半邊的漁人吐司一起拿到嘴邊,快速咬了一口下去。
紙條像是用某種可食用的食材做的,總之入口之後就融化了,趙姑蘇一邊將另外一半的漁人吐司遞給「阿貝多」,一邊鼓起臉頰,微笑道:「介意幫我看看這張圖嗎?一定要幫我修改一下哦,我總覺得還有點兒問題,但是……我自己找不到。」
「阿貝多」的表情當即有了一瞬間,幾乎無法用肉眼覺察的驚措。
——很明顯,偷了煉金術筆記本,學習了很多煉金術相關知識,現在已經能夠在煉金術方面追趕上真阿貝多百分之九十五水平的假「阿貝多」,在蘇醒過來之後,尚且沒有時間去學習真阿貝多的其他技能。
不論是讓優菈、安柏和班尼特都一起交口稱贊的烹飪技藝,還是一手能夠在稻妻火爆的繪畫技術,都是如此。
正如阿貝多曾經在主線中說的那樣:
帶著毒刺的玫瑰想要成為唯一的玫瑰,需要除掉的不僅僅是無毒的優質品,更有了解玫瑰特性,能夠將不同玫瑰分清的園丁。
這樣,帶著毒刺的玫瑰才能夠順利進入買家手中,成為被他們欣賞的珍品。
哪怕現在趙姑蘇並沒有明面上說出自己已經看破了這個「阿貝多」的身份這樣的話,但是她現在的行為,其實已經挑起了這個「阿貝多」和真阿貝多不同的點。
只要她再多問兩句,面前的「阿貝多」應該就會徹底暴露。
「好啊。」
「阿貝多」回答道。
他的語氣溫和如這山洞內被元素烘爐溫暖的空氣一般,但趙姑蘇沒有錯過那雙碧藍色的眼睛中一瞬間閃過的殺意。
很明顯,意識到了面前的人並不是買家,而是園丁的「阿貝多」,已經想要除掉她了。
「阿貝多」:「我暫時還不餓,現在聊嗎?我先仔細看看這幅畫。」
看起來是迫不及待了,也是,夜長夢多,說不定他正在擔心她趙姑蘇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之後一聲尖叫,直接把真的阿貝多給引回來了呢?
剛才只不過是看著攻擊在自己面前交錯而過就已經慌得不行的趙姑蘇,現在面對著「阿貝多」的殺意,卻表現出了十分的穩健。
這當然不是因為在短短的時間內,趙姑蘇的實力就從原本的和派蒙差不多,提升到了能夠和璃月三c五五開的程度;更不可能是因為「阿貝多」的實力比不上花貝多。
趙姑蘇現在之所以能夠做到如此穩健,甚至不被「阿貝多」看出來她其實已經完全意識到對方就是冒牌貨,其實是因為剛才在漁人吐司裡面看到的、隨後又被她一口吞了下去毀屍滅跡的紙條。
紙條是阿貝多在制作漁人吐司的時候放進去的。
在這張紙條中,阿貝多用剛剛學了點常用詞的中文寫了一行字:
試試看你的力量,放心,我是保底。
是的。
天才就是天才。
當趙姑蘇學不會煉金術的時候,阿貝多卻已經從她那邊學會了一部分的中文常用字,簡直就是把「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有時候可能會比人和狗之間的還要大」這句話寫在臉上。
總之,有了這個可以保證目前為止,在提瓦特只有他們兩個人懂得的語言從中擔保,趙姑蘇就確信了阿貝多其實是想要一箭雙雕地同時完成兩件事:
第一件,當然也是最重要的,解決掉隱藏在雪山中,試圖替代掉他的「阿貝多」,當然,還有被「阿貝多」制造出來吸引視線,很有可能會傷害到人類的花貝多。
第二件,相對沒那麼重要但也絕對不能說不重要的:讓趙姑蘇試試看,在一個人面對危險的時候,是否能召喚出光屏——也就是她能力目前具像化出的東西,然後用她自己的方式來抵御危險。
當然,阿貝多表示自己是一定會在一旁的。
雖然隱藏了起來,但他會像在雪崩中救下了班尼特一樣,不讓趙姑蘇在面對「阿貝多」的過程中因為力量不到位或者別的原因受哪怕一點兒傷。
趙姑蘇雖然覺得阿貝多在漁人吐司裡面夾上了紙條,向她保證自己就再暗處的行為很有可能會讓她的潛意識因為知道有人在背後保護著自己的安慰而不夠努力地召喚光屏來幫忙。
但是,被通了氣的安全感是真的好足哦。
說起來,要不是因為她為了畫畫,忘記在正經吃飯的時間把漁人吐司吃掉……
咳咳。
趙姑蘇有些心虛:她說不定剛剛在看到花貝多的時候都不會害怕。
阿貝多,可靠。
但可惜,她做為一個隊友,尚且不能算是非常可靠。
趙姑蘇深吸一口氣,在心中重復著默念起來:
拜托啦拜托啦,請一定要出現。
如果光屏能夠出現的話,趙姑蘇覺得自己是有辦法「以理服人」,讓「阿貝多」放下對她的殺意的。
而且,辦法還不止一個。
*
趙姑蘇轉過頭去。
她將自己放在畫架上,現在過了這麼會兒時間,顏料已經差不多都干了的畫板拿了起來。
她的手碰到畫板的一瞬間,背後響起劍刃劃破空氣的聲音。
在劍鋒就要抵在她背後,劃破衣料穿透血肉的時候,一道明亮的乳白色光芒以趙姑蘇為中心驟然亮了起來。
下一秒,光芒逐漸收斂起來,山洞內兩個人的姿勢仍然如光芒出現之前一樣——為數不多的區別在於:
一、「阿貝多」手中的武器如同在暖陽下的冰雪一樣,一點一點融化殆盡。
二、趙姑蘇的左手,也就是她沒有拿著油畫的那只手上,出現了一枚大約和油畫差不多長,但是寬度要窄一點的光屏。
這還是光屏頭一次沒有飄浮在空中,而是落在她的掌心。
趙姑蘇直覺地感到:至少在現在,她只需要心念一動,就可以做到很多的事情,比如說——
在「阿貝多」震驚的目光中,趙姑蘇打了個響指。
隨著響指清脆的聲音,「阿貝多」身上那套看著精致且端莊的,照抄了阿貝多的裝束,突然就變了個模樣——而這變化,也和響指打響的聲音一樣干脆利落。
「阿貝多」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身上那套,原本相當有格調的衣服,就這麼被換成了……
一套兔女僕的典型裝束。
頭頂是兔子耳朵模樣的頭箍,頭箍本體也是淺金色的,藏在蓬松的頭發裡面幾乎看不出來,於是,上頭那對白兔造型的耳朵就顯得非常逼真——甚至還是垂耳的造型呢!
緊身、且根本就沒用上多少布料的衣服往下,是修長並線條勻稱的美腿——而現在,這雙美腿正被黑絲包裹在裡頭,配合著高度適宜的有跟皮鞋,更突顯出十分的誘惑。
但這還不是最妙的。
此時,「阿貝多」身上這一套裝束,最妙的點就在於,在緊身衣最下端,大概也就是尾椎末尾的位置,裝點有一個圓滾滾的白色小球。
要問那是什麼……
呵,都說了是兔女郎,那這個肯定就是附帶著的兔尾巴啦!
「阿貝多」瞳孔地震。
哪怕身為人造人,哪怕因為自從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就因為萊茵多特對於殘次品的嫌棄被送到了杜林腹中,從而並沒有什麼機會接觸到人類社會,他仍然感覺自己身上的這身衣服……
嗯。
不過衣服還不是最重要的問題。
最重要的問題在於:他並不知道這套衣服是怎樣調換的,更不清楚趙姑蘇還能做到哪裡。
消融了他的武器、更改了他貼身的衣服,興許對方在他的咽喉上添上一道致命的傷口,也就和剛才這兩個舉動一樣輕描淡寫,舉重若輕。
趙姑蘇盯著錯愕的、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的「阿貝多」看,口中慢慢道:「現在的你,應該正在震驚於我能夠做到的事?唔,或許我應該讓你看看另一種『危險』——你是想要頂替阿貝多,也融入人群中吧?」
「阿貝多」尚未來得及問趙姑蘇她是怎樣知道自己的訴求,趙姑蘇就已經將光屏懟到了他眼前。
屏幕上,是她曾經做為混邪樂子人寫的一篇阿貝多相關的同人文。
——趙姑蘇的身份可不只是畫手和up主,她還是個文手啊!
哪怕平常寫文並不多,那也不能否認她總能寫點冷門(bushi)cp,而且燉肉很香的事實。
此時出現在屏幕上的這篇同人文,相關cp,是雙堊。
「想要加入人群的話,首先也需要一個比較良好的名聲吧?如果一開始就聲名狼藉,就算是友善如蒙德人,也不會和你做朋友哦。」
「請你仔細閱讀一下這段文字,然後告訴我,如果我讓整個提瓦特的人都閱讀了這篇文章,你在進入人群之後,會被怎樣看待?啊,雖然這種行為好像有些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但是它做為威脅還是很有用的,不是嗎?」
「你知道什麼是水仙嗎?」
趙姑蘇的手指仍然還有點兒愣,因為剛才被劍戳在背後而難以控制地顫抖起來的嘴唇也仍然有些哆嗦,但是她說出的話卻越來越穩。
「是自己喜歡上自己的意思呢——雖然這篇文只是給你看個範例,但我也可以現場速寫或者繪畫新的內容哦?」
隨著他的目光逐漸一目十行地掃過光屏上已經翻譯過來的文字內容,並著重在「深吻」、「紅痕」、「月中起」之類的字眼上落了落。
「阿貝多」原本就相當白皙的皮膚,瞬間又下去了一層血色。
甚至就連在趙姑蘇將光屏拿到手中之後,重新用煉金術塑造出來的,全新的一柄長劍,都仿佛有些握不住地顫抖起來。
做為一個從來沒有經受過同人文化,甚至連輕小說都沒有看過的「新生兒」,在「阿貝多」眼中,這樣的故事簡直能夠稱得上是可怕。
他、他確實想要頂替阿貝多進入人群之中。
但是倘若是以這樣的名聲……
「阿貝多」突然很想逃。
趙姑蘇的嘴角揚起微笑:「你再把劍指著我,我或許還能做得更過分一點,比如說,讓你和那個被你培養出來的騙騙花阿貝多一起,在我面前上演一出水仙的戲碼……你看,我連你的衣服都可以隨時替換,掌控你的身體,讓你做出違背心願的事情又有什麼困難的呢?」
她笑得媚眼彎彎,且眉眼彎彎中還帶著十分的危險。
「ooc而已嘛,哪個同人作者還沒有ooc過了,不是故意的ooc也算是ooc的一種啊。」
「可別小看了我們文畫雙修的創作者呢……你要知道,就你們的關系來說,我除了水仙,還能寫兄弟骨·科、相愛相殺……總之,元素很多啊——況且,我可不是純清水作者哦?」
趙姑蘇的笑意比起剛才來要更深了幾分。
「我啊,車速也是能很快的呢。」
第23章
什麼清水,什麼車速,「阿貝多」聽不懂這些詞。
但他能夠聽懂趙姑蘇語氣中滿滿的不懷好意。
所以「阿貝多」慌了。
他想要頂替真阿貝多的存在,但那是為了體驗他在人類之中縮獲得的幸福與快樂,而不是為了成為人人指指點點,並在背後竊竊私語的對像。
趙姑蘇:「再說了,你只是羨慕阿貝多能夠有那麼多朋友和家人關心他而已,就這麼簡單的一點兒東西,為什麼需要弄到想要殺了他,頂替他這樣血腥的地步呢?」
「阿貝多」一愣,然後問:「難、難道不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了。」
門口又一次出現了個阿貝多。
這一次,他主動將自己的領口朝著兩邊扯開了一點,露出咽喉上那個漂亮的,倘若不說誰也不會知道像征著瑕疵的四角星。
(趙姑蘇:什麼瑕疵,那分明就是我等玩家的xp)
真正的阿貝多朝著趙姑蘇的方向點了點頭,道:「恭喜。」
趙姑蘇有些無奈:「不……我覺得你說得還有點太早了。」
在真正的阿貝多出現在山洞門口的時候,她手中的光屏就開始一點點化作散碎的星光朝著空中飛散。
「我只是……短暫地使用了它。」
阿貝多卻並沒有因此將自己的「恭喜」打上哪怕一點兒折扣。
「不是這樣的,蘇,每一點進步都是值得慶祝的——而且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成功掌握能力的感覺了吧?啊,這個問題我們稍後再說。」
他將目光從趙姑蘇身上轉到了「阿貝多」身上。
「你不打算自我介紹一下嗎,我的『兄弟』?」
*
於是,對於「阿貝多」的教育輸出從一個人變成了兩個人。
趙姑蘇:「你為什麼不能以另一個個體的身份走進蒙德呢?阿貝多的人際關系也是一點一點建立起來的啊。」
阿貝多:「事實上,倘若好好談的話,我很不介意讓可莉多個哥哥,要知道,她最近拿著蹦蹦炸彈四處炸魚的行為比之前更頻繁了。」
趙姑蘇:「……」
趙姑蘇小小聲地插了一句嘴:「真的嗎?」
阿貝多抬手捏眉心:「很費精力。」
趙姑蘇聞言,抬頭用憐憫的目光朝著他的頭頂瞥了一眼:「辛苦了,阿貝多老師!」
這下,饒是好脾氣如阿貝多都噎了一下。
阿貝多深吸一口氣:「我不會掉發的。」
要是連煉金術士都逃不過的話,那脫發這個問題也就實在是太恐怖了一點。
趙姑蘇:「哦。」
不知為什麼,「阿貝多」竟然從這聲「哦」中聽出了些許敷衍的情緒,就像是……就像是她其實根本不相信,只是仿佛哄小孩子那樣,隨意點點頭,讓阿貝多覺得她信了一樣。
「阿貝多」:「……」
阿貝多太陽穴下的青筋跳了跳,然後果斷將話題拉回到「阿貝多」身上:「蒙德人並不是因為我是阿貝多而歡迎我。」
倘若他擁有其他的名字,或者是以其他的身份來到蒙德,只要他仍然是用雖然有點兒怕麻煩,但是熱誠且真心的態度對待蒙德人,那蒙德人也會用相同的態度對待他。
甚至,像是諾艾爾之類的人,甚至會在來人表示出善意之前就先全心全意地相信對方、為對方服務。
簡直就是人類中的天使。
這個概念是「阿貝多」以前從未接觸過的。
他不曾經受過教育,現在能夠擁有這樣的煉金術水平,完全是因為天賦擺在那邊。
而他在從龍脊雪山的杜林屍體中蘇醒過來之前,「阿貝多」對於這個世界的接觸,僅限於萊茵多特。
萊茵多特對於她認定的「失敗品」從來都不會付諸感情,於是,「阿貝多」便認定,真的阿貝多之所以能夠被萊茵多特留下來教育,並隨後被遣送到蒙德,和蒙德人一起生活,是因為他是「成功的作品」。
如果他能夠和阿貝多一樣,或者比阿貝多更為完美,他也就能獲得如今阿貝多所擁有的一切,甚至比他擁有更多。
異類的手渴望觸碰溫暖,非人的心試圖和人類一樣跳動。
趙姑蘇心想。
不論是現在的「阿貝多」,還是現在不知道有沒有到須彌去的散兵,都是這樣。
「但是人類本身就是不完美的嘛,我不知道阿貝多在你眼裡如何,但我知道,阿貝多在蒙德人眼中,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一位完美的朋友——當然了,他可能顯得稍微冷淡了一點,而他的研究也顯得過分高深了一點。」
趙姑蘇攤開手,繼續道:「你看,人類自己是有著很多瑕疵的,比阿貝多更多,而且還沒有那麼漂亮——哪有人的瑕疵長成這麼漂亮的四芒星,還長在咽喉上的啊!」
「但是人類互相能夠成為朋友。」
阿貝多意識到趙姑蘇的視線已經轉到了自己的喉結上,甚至還隱藏著些許火熱,不由得很有自我保護意識地伸手將領口的扣子往上扣了兩顆,隨後接過趙姑蘇的話頭繼續往下說。
「你在經過學習之後,也能成為人類,至少融入人類的群體,成為其中一員。」
大概是對於「阿貝多」來說,這算是他第一次接觸「哪怕不夠成功,哪怕不夠完美也可以獲得溫暖和幸福」這個概念。
他先是愣住,並且愣了很長時間。
趙姑蘇抬手,有點欠揍地在他眼前晃了晃。
在一旁看著的阿貝多:「……」
他突然感覺到自己可能是一個正在帶著兩個小孩的大人——啊,說起來,這種感覺真的好熟悉呢,哦,原來是因為平常習慣了帶可莉啊。
阿貝多露出了疲憊的微笑,而這微笑,對於熟悉阿貝多的人來說,那可是相當眼熟的。
——阿貝多老師今天心力憔悴了嗎?
——今天也有哦!
趙姑蘇在「阿貝多」面前晃手,見他一點兒反應都沒有,甚至眼睛也不跟著轉,嘆了口氣,轉頭:「他進入頓悟狀態了,阿貝多老師方便和我聊一聊關於光屏的事情嗎?」
阿貝多一收臉上疲憊的微笑:「嗯,稍等,我拿一下筆記。」
要不怎麼說艾莉絲覺得阿貝多是這個世界上最適合做可莉哥哥的人呢。
就這種自我恢復的能力,要是能分給明明小小年紀,心理年齡卻已經快要成為整個西風騎士團最大的琴一點,那該多好啊。
*
「它是在我遇到生命危險的時候出現的;然後是……是在你出現的時候消失的。」
趙姑蘇通過光屏的出現與消失時間,判斷自己的這個能力是在她有生命危險的時候出現,而後,等到了安全的狀態,等她的潛意識感受到自己已經安全了,就會自動散去。
阿貝多同樣如此覺得,但他提出了個問題:
「你感受到生命威脅的時刻,如果按照順序來算,最早應該出現在騙騙花縮模擬的我出現的時候。」
那麼,按照潛意識的邏輯,光屏難道不應該在那個時候就出現嗎?
「而至於他。」
阿貝多朝著「阿貝多」那邊瞥了一眼,毫不意外的看到對方仍然在愣神之中,很明顯,三觀的重塑還需要更久的時間。
「他的劍在指向你的時候,你已經知道了我一定會在你危險的時候出手救下你,那麼你的潛意識,本應該是會感受到安全,從而不會引發光屏的出現的。」
阿貝多的問題問得足夠一針見血。
事實上,他確實是個很可靠的隊友。
倘若「阿貝多」當時並未將全部心神都放在震驚於他那突然像是冰雪消融似的消失的單手劍上,那他興許會注意到:其實在他那融化的單手劍下,還有一個小小的,岩元素形成的金色光點,在他對趙姑蘇的威脅消失的時候,一並也跟著熄滅了。
如果光屏沒有出現,「阿貝多」手中的單手劍繼續往前刺的話,他將會發現自己的劍鋒前方出現了一朵四瓣的陽華,像是盾牌一樣擋住單手劍的進攻。
阿貝多抬手捏著下巴,斂目垂睫,默然沉思:光屏的出現,未必就是真的和潛意識有所關系的。
又或者,倘若真的是潛意識在左右操控,那麼其中也必然還有一項他還沒有弄清楚的能力在起作用,做為一道保護層,監控著趙姑蘇的生命安全。
那麼,這項能力是如何運作的,便是他最近這段時間需要幫著趙姑蘇弄懂的。
他沒有沉思上太久的時間。
面對著回答不了他剛剛提出的問題,甚至一頭霧水的趙姑蘇,阿貝多笑了下:「沒事,這個問題我也還沒有想明白,慢慢來即可——晚飯打算吃什麼?」
這個話題的轉折過於陡峭,以至於趙姑蘇愣了一下子:「啊?」
阿貝多:「我看你只吃了一半的漁人吐司,可能會餓得比較早,大概五點吃晚飯應該比較合適,那麼現在就可以開始准備起來了。」
還有另外一個因素他不曾對趙姑蘇說出口:就算他做了萬全的准備,因為畫畫廢寢忘食的趙姑蘇仍然在還沒看到紙條的時候嚇了一跳,而受驚的人,如果能吃上點熱乎乎的豐盛菜肴,會變得好受很多。
趙姑蘇點點頭:「這麼一說還真是,我確實沒吃飽,唔……讓我想想。」
她最後點了魚肉。
「哎呀,阿貝多老師做得魚肉實在是太香了,就連獵鹿人餐館都無法做到這樣的水准呢。」
而且煎魚肉搭配的醬汁也是別有一種風味,在解膩方面相當優秀,據阿貝多個人說,是因為在裡面加了幾味香料,又將原本的五勺奶油替換成了一勺奶油和四勺白蘆筍慕斯液的緣故。
聽著就很麻煩。
趙姑蘇拒絕了阿貝多給她抄寫一份食譜的建議。
「我懶得動手也做不好飯,蹭吃蹭喝就行了!」
*
「阿貝多」深吸一口氣。
隨即,他身上的殺氣、惡意之類的負面情緒一掃而空,甚至比用了「清空圖層」更快。
三觀的崩塌只是一瞬間,但是重新建立卻需要不短的時間。
現在,重建的三觀終於開始輔助著大腦運轉,讓他能夠站在「生命並不需要成為完美,就可以獲得幸福」這一條基礎的角度,重新審視自己,以及他對於融入人群的需求。
隨後他意識到:的確如此。
那……那他之前在做的,不僅是無用功,甚至還是……
趙姑蘇朝著他這邊看了一眼,語氣相當隨意,身上一點兒都看不出剛才她差一點就要被他殺死的陰影。
「喲?反應過來啦?」
「阿貝多」不知道自己應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有些悶悶地「嗯」了一聲。
趙姑蘇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其實也不用在意那麼多,有殺人動機但是你也沒能成功,放在西風騎士團那邊的話,裁判結果應該是長時間勞改外加社區服務?畢竟你的問題在於沒能接受相關的教育——總之能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就行。」
然後她轉過頭,小聲對阿貝多吐槽道:「對著和你一樣的臉說這些帶點教育味道的話,我總覺得有哪裡怪怪的。」
阿貝多:「……」
是啊,是有哪裡怪怪的,怪到他都想把自己的好修養扔到一邊,伸手往趙姑蘇額頭上彈兩下。
算了,他決定不去管趙姑蘇。
先把「阿貝多」的問題給解決了比較好。
*
正如趙姑蘇剛才所說,「阿貝多」的行為相當惡劣,但是他同樣是因為在沒有受過任何正確的教育、且擁有著一個聞者落淚的童年的情況下,才走上了這樣一條歪門邪路。
因此,阿貝多對於「阿貝多」的暫時處理辦法,也仍然是讓他在自己的監控下融入人群之中。
當然,對他的要求可能會比較嚴苛,比如說每周都要認認真真去做一段時間的社區服務……之類的。
但不管怎麼說,「阿貝多」首先會被圓了夢想。
他會走進蒙德的人群中,感受和人類相處的滋味。
「不過在此之前,可能還要演一出戲才行……畢竟,人群中突然出現了另一個我好像也很怪異。」
阿貝多沉思片刻,隨後問向「阿貝多」:「你現在還能調整自己的外表嗎?」
「阿貝多」搖頭:「我原本是沒有這個能力的。」
而後,他朝著山洞外的方向看了一眼。
「是杜林的血。」
是杜林的血才有著讓他起死回生,以及該換面貌的能力。
「那就用不著更換了。」
阿貝多點頭。
「說起來,蘇在上山之前,曾經在雪山腳下的營地看到過塞琉斯會長是嗎?」
趙姑蘇點頭:「嗯嗯,如果阿貝多老師你是想要接著冒險家們來達成讓……額,讓他成功融入人群這一目標的話,冒險家協會不久之後應該就會舉辦一場在雪山上的冒險活動,我不太清楚冒險活動的詳細內容,但是完全可以利用。」
她那到也不是真的不太清楚詳細內容,而是單純忘了,只記得有什麼教官……之類的。
阿貝多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道:「確實可以利用這一次的雪山探險活動……詳細計劃等我去了解一番詳情後再說——現在應該給你改個名字了!」
他非常認真地看向「阿貝多」。
頂著和自己一樣的臉,用著和自己一樣的名字,這都不僅僅是趙姑蘇在說話的時候會卡殼了,他自己都很不舒服。
「你有什麼想要的名字嗎?」
「阿貝多」露出茫然的表情。
如果說,真正的阿貝多在旅行者以及熟悉他的那些伙伴們那邊,有著「不如我們去問問神奇的阿貝多老師吧」這樣的美譽;那麼他這個剛剛從龍腹中蘇醒過來沒多久的人,就是徹徹底底的徒有天資。
雖然煉金術確實學得非常快,但是架不住他根本沒有接觸過其他方面的書籍啊!
璃月有句俗話,叫「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此時的「阿貝多」就是那個「巧婦」。
給自己起名字什麼的,根本就是在為難他!
趙姑蘇插嘴:「阿貝多這個名字,在一種古老的語言中,是白堊土的意思;而我們都知道,煉金術的質料最主要的有白堊和黑土。」
應該是阿貝多的角色演示吧?
總之標題就叫「白堊與黑土」呢。
趙姑蘇繼續道:「既然你們都是黃金萊茵多特的作品,那不如就起個兄弟款的名字唄?」
「這裡有另外一種語言,非常古老,來自另一個世界,在那個語言裡面,黑土是這樣讀的……」
趙姑蘇直接按照中文念了兩個字正腔圓的音節出來:
「黑、土。」
甚至難以自控地帶上了兩分東北那旮瘩的腔調。
沒辦法,「白雲黑土」的組合,哪怕是對於她這個年齡的人來說,也實在是太大名鼎鼎、如雷貫耳了。
君不見字母站上「改革春風吹滿地」的原版視頻,都已經有一億播放量了?
阿貝多:「……」
這個名字,哪怕已經在趙姑蘇口中用另一種他從未接觸過的語言念出來了,但仍然完全不在他的接受範圍之內。
阿貝多語氣冷靜,但是字句中的威脅幾乎都可以溢出來:「你再多說一句,我保證明天蒙德城中,不論是風神還是迪盧克老爺,都會知道你就是那個讓他們在意想不到的時候換裝的罪魁禍首。」
他說到這裡,聲音一頓,而後轉頭看向了「阿貝多」。
「阿貝多」身上穿著的,仍然是之前那套趙姑蘇給他變出來的兔耳娘套裝。
垂著耳朵,尾巴在身後的椅子上擱著。
阿貝多:「……」
阿貝多抬手捏住眉心:辣眼睛。
他一臉不忍睜開眼睛再看的表情,指了指一旁的櫃子,再指了指另一邊的屏風:「你去拿一件我的換洗衣物,然後……換掉。」
本來兔耳娘什麼的殺傷力就已經夠大了,偏偏他還是看著自己的臉、自己的身體打扮成這樣。
阿貝多:頭疼.jpg
*
最後,「阿貝多」的名字就被簡單粗暴地拍板定案為「白堊」了。
做出這樣不民主決定的人正是阿貝多。
他表示:「倘若你以後想要改名字也完全沒有問題,但是,我現在必須給你找個名字,否則我滿腦子都是蘇之前說的那個名字。」
黑土……啊!黑土!
這也過分質樸了吧!
阿貝多拒絕讓這個名字和自己扯上哪怕一點關系。
不行,絕對不行。
「阿貝多」,啊不是,現在已經是新鮮出土的白堊點點頭。
他其實也有點心有余悸,這會兒手正按在胸口上呢。
別看白堊和黑土放在一起說的時候,都算是泥土的一種。
但是,白堊,它和黑土給人直觀的感受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如此雲泥之別,已經足夠讓他暫時忽略「白堊」這個名字也多少帶著點敷衍了事的味道,快速接受這個名字。
他非常堅定地表示:「從今天開始,我的名字就是白堊了。」
阿貝多也堅定點頭,向他伸出手,然後用力握了握:「白堊,我的兄弟。」
——儀式感拉滿。
一旁的趙姑蘇撇撇嘴。
干嘛呀,她不就是提議可以叫黑土嘛,再說這個名字雖然土氣是稍微土氣了一點,但是它也非常接近普通大眾啊……腳踏實地的含金量,她看那兩個煉金術方面真正的天才是一點兒都不懂。
但她也只能撇撇嘴了。
因為阿貝多一邊用讓她徹底掉馬做威脅,一邊又胡蘿蔔加大棒地熬了一鍋非常鮮香的番茄濃湯來堵住她的嘴。
趙姑蘇對於這種濃稠的熱湯一直沒什麼抵抗力,尤其還是在這樣吹著透骨寒涼的狂風的雪山上。
所以,她成功被阿貝多用濃湯收買了,並得寸進尺地提出要求:「明天我想喝土豆濃湯!」
最好是在裡面放著芝士,微微拉絲,奶香味濃郁,最後出鍋的時候還打了個無菌蛋的生蛋黃的那種。
唔……或許現在的提瓦特還沒有發展出可以制作無菌蛋的技術,但是沒關系,趙姑蘇對阿貝多有非常深厚的「全能天才」的濾鏡。
她相信阿貝多一定能夠在沒有無菌蛋技術的前提下,制作出安全衛生的生蛋黃。
阿貝多當時就揚起了手中用來熬湯的大勺子。
*
不過,趙姑蘇雖說喝到了阿貝多一邊無語一邊弄出來的無菌蛋黃拌芝士土豆濃湯,但是她能這樣免費蹭飯的時間最終還是進入了倒計時。
她要下山去了。
下山去的建議是阿貝多提出來的,他在對著記錄了趙姑蘇能力以及光屏做出來的事情的筆記本那幾頁思考了兩個晚上,最後來找趙姑蘇的時候仍然容光煥發,頭發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少,令趙姑蘇甚至顧不得自己的能力,而是滿臉嫉妒地盯著他的頭發看。
阿貝多:「……」
阿貝多:「…………回神。」
再盯著他的頭發看,就多少有點不禮貌了。
趙姑蘇這才面前將黏在他頭頂上的視線扯下來,但還帶著幾分不舍的表情,沉默了片刻之後才道:「您說。」
阿貝多:「……」
阿貝多握緊了拳頭,但還是沒忘記說正事:「昨天晚上,在思考你的情況的時候,我意識到一點——我之前一直忽略掉了的一點。」
一旦說到和能力有關的方面,趙姑蘇還是會露出認真的表情來的。
尤其是阿貝多都說他之前有忽略掉了一些方面——那可是阿貝多誒!
看到趙姑蘇露出認真的表情來,阿貝多滿意了,他這才將自己突然意識到的事情說給趙姑蘇聽。
昨天夜裡,盯著筆記本上的那幾行記錄,正在自己腦子裡的白板上面繪制邏輯圖的阿貝多突然意識到,光屏出現的次數這麼少,會很大程度上影響他推斷的精准性,然後他想到,光屏又不是只會出現在他一個人的身邊,還有那麼多別的受害者呢。
這也就是說,如果把趙姑蘇留在龍脊雪山上,說不定她和光屏接觸的次數還不如讓她離開龍脊雪山,在提瓦特大陸上隨意亂走來得多。
「既然和你的潛意識有關,或許,你在旅行的過程中能夠遇到更多的受害者,跟著他們,也就能有更高的概率見到你的能力。」
阿貝多拍了拍趙姑蘇的肩膀。
「就像在蒙德的故事中,鳥兒站在最高的山峰上,鼓起勇氣朝下跳去,終於學會了飛行,或許,你也需要類似勇氣的激勵。」
趙姑蘇:「……」
趙姑蘇不信。
她非常直白地表示:「離開龍脊雪山,去找那些受害者,多多與光屏接觸……這樣的行為都不能稱為有勇氣,我覺得只能叫做找死。」
如果只是下山,去璃月那倒還好,在因為意外上了龍脊雪山之前,趙姑蘇也就是打算去璃月避難的。
但是要說讓她站到魈啊,鐘離啊他們身邊,和他們一起看光屏這個逆子作妖……
趙姑蘇:「阿貝多老師,您怕不是盼著給我收屍——我和您說,璃月有個組織叫做往生堂,他們的堂主最喜歡干的一件事情就是給人送葬,如果我陣亡在了璃月,您是沒辦法搶在她之前給我收屍的!」
阿貝多露出了個有幾分白切黑氣質的微笑。
他說:「那豈不是更好。」
趙姑蘇:「?」
趙姑蘇:「???」
趙姑蘇頂著滿頭的小問號,質問道:「您覺得好在哪裡?」
趙姑蘇心說,給她收屍這件事也沒有那麼美妙吧?
她好歹也是一條生命——
「你不會真的遇到生命危險的,不是嗎?」
阿貝多的笑容更深兩分。
「你的本性,在和你相處的這段時間我已經差不多摸清了,會被你喜歡的角色,應該都不會是什麼壞人。」
至少,不會因為趙姑蘇還在另一個世界時候,出於喜愛之情創作的那些一創作品,真的對她做些什麼。
趙姑蘇心說那可不一定,她當初看完《冬夜愚戲》之後,給愚人眾全員畫男模/女模走秀的時候,那可真的太下筆如有神了。
她……雖然整體還是喜歡好人,但是反派她也是會廚的啊!
什麼叫三觀跟著五官跑,這句話能夠在她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
趙姑蘇指向一旁默不作聲,正欣喜若狂地從阿貝多翻出來的那些比較基礎向的書籍上汲取著知識,仿佛一塊干癟的,現在終於被放入了海洋中的海綿似的白堊。
「我要是不三觀跟著五官跑,這會兒應該就在追究他意圖謀殺我這件事了。」
白堊從書後面抬起頭:「啊?」
阿貝多:「……」
阿貝多很有耐心:「你可以不去找那些比較危險的人物。」
趙姑蘇點頭:「這倒是。」
比如說魈和鐘離,找他們倆肯定是安全的。
尤其是鐘離——岩王帝君摩拉克斯他老人家在這個世界上已經經歷了六千多年的風霜雨雪了,什麼沒見過?!
就算是性轉!
《帝君塵游記》中不也照樣有相關的劇情嗎?
他老人家本人還非常溫和地表示「有趣,像是在看別人的人生」。
完美表現了什麼叫做「璃月高情商」。
「可是我會社死啊!」
趙姑蘇繼續振振有詞。
「別把社死不當死亡——精神上的衰竭也是很可怕的!」
阿貝多心說要是精神上的衰竭有那麼可怕,琴早就在可莉炸魚的時候心力憔悴了,而他也會因為之前趙姑蘇的那句「黑土」直接以頭搶地。
阿貝多:「人的精神意志是非常堅強的,我相信你可以堅韌頑強地熬過去。」
「至於社死——這就是我說的,對你來說也算是有好處的地方:你看,既然你不會有生命安全,但是你會因為想要避免社死,努力控制自己的潛意識。」
而在這個過程中,說不定就能夠將能力慢慢一點一點地馴服。
至少也能稍微控制一點,至少不會像是之前那樣社死得那麼徹底呢?
趙姑蘇將阿貝多的話仔細考慮了一番。
最後覺得……他說的還是很有道理的。
趙姑蘇是個聽人勸吃飽飯的,很擅長采納旁人意見的人。
於是,她就決定在龍脊雪山上最後蹭上兩天的飯,之後就乖乖下山,將這座雪山讓給阿貝多和白堊,來演繹那場可以講白堊送入人群之中的戲碼。
*
白堊負責將趙姑蘇送下山。
阿貝多還需要去和冒險家協會做一些溝通,順便踩上一些合適的點位,來更好地表演這場戲。
但是趙姑蘇也不能獨自一個人下山。
花貝多上次只是斷臂求生逃走了,並沒有真正被解決,甚至倘若從騙騙花的恢復能力、以及對方曾經被白堊用杜林的血和煉金術改造過這一點來算,那麼它其實根本就沒有傷筋動骨,甚至實力到底下降了多少也很難說。
如果說花貝多在斷臂求生之前的戰鬥力是一百,那麼現在它的實力大概就是九十左右,最低也不會低於八十。
而趙姑蘇?
呵,趙姑蘇的戰鬥力估計也就是五了。
所以,為了保證她的安全,白堊就被派出來了。
也可以算做是他在重塑了三觀之後,為了洗刷自己之前衝動狠辣行事而做的好人好事的第一件吧。
雪山上的路並不好走。
趙姑蘇也沒有相關的經驗——別看她現在已經是個能夠徒手攀岩的人物了,但是她還是很容易在堆積冰雪的地方腳滑的。
如果硬要說的話,現在的她,可能就像是被一個從來都沒有玩過游戲,對於前後左右之類的按鍵操縱想當不熟練的玩家操控著的角色,一不小心就要腳滑。
至於方才,她剛剛第三次在這條沿著山崖的小路上打滑,差一點直接從高處滾下去。
做為一個沒有風之翼也沒有隨身攜帶武器,不能滑翔也不能下落攻擊的普通人,趙姑蘇要是從這個高度掉下去……
白堊嘆了口氣。
他跟在趙姑蘇身後走得那是心驚肉跳。
每次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從生死一瞬的邊緣提回來的時候,都能感覺到什麼叫心頭有一只小鹿在蹦迪似的亂撞。
不,不能叫亂撞。
還得是用「亂創」才更為合理。
最後他實在是受不了這樣的刺激了,直接對趙姑蘇表示:「上來。」
趙姑蘇一愣,就看見青年在她面前蹲了下來。
「我背你走。」
趙姑蘇還是在來到提瓦特之後頭一次……以自己的身體,這麼貼近一個人。
唔,被溫迪牽著手腕那肯定不算,手腕那才多大點接觸面積。
所以她這會兒伏在白堊的背上,連呼吸都放輕了好多。
在白堊握住她的膝彎,將她托起來的時候,她更是全身上下的肌肉全都繃緊了,整個人像是一根拉緊到快要彈不出聲音來的琴弦似的。
白堊:「……」
白堊:「你放松一點。」
她全身僵硬著,他背起來反而不輕松。
趙姑蘇的舌頭這會兒不怎麼聽指揮,她結結巴巴的:「男、男女授受不親……」
白堊倒是很無所謂:「在我用杜林的血把自己變成阿貝多的樣子之前,我的身體其實不分男女。」
趙姑蘇:「所以我可以叫你姐妹?」
趙姑蘇:「但其實我主要看臉,所以對好看的姐姐妹妹我也一樣害羞。」
白堊:「……」
白堊選擇不和趙姑蘇繼續說話。
但是趙姑蘇還真的因為他的這番話,心情輕松了不少,也沒之前那樣,像是一整塊板磚似的僵硬了。
她甚至開始有閑心和正負重前行的白堊聊天。
趙姑蘇稍稍動了動大腿:「你的腰好細哦——腰的尺寸也和阿貝多一樣嗎?」
白堊:「……」
白堊保持沉默。
趙姑蘇繼續輸出:「說起來,你的腿線條真的很好看,上次兔女郎的黑絲——」
白堊:「……」
倘若趙姑蘇試圖討論的話題仍然和之前那樣,那說不定他也就直接當作沒聽見了,但是她說了黑絲,還說他的腿線條好看……
更何況事不過三。
白堊露出認真的表情,打斷了趙姑蘇的話頭:「你知道嗎?我現在也學會你口中的阿貝多大招了。」
「此即,誕生之刻;冥古,於此顯生;見證偉業吧,我可以讓你從這三件話中選擇一句。」
趙姑蘇:「……」
趙姑蘇臉上饒有興味的表情一點一點地褪了下去,換上了相當諂媚的表情。
然後她抬手,給白堊捏了捏肩膀:「大哥,大哥你手酸不酸?走了這麼長的路應該累了吧?要我給你捶捶腿嗎?」
白堊:「……」
白堊:「呵。」
他突然發現,原來偶爾不當好人,還是會為生活帶來很多便利的。
比如說在趙姑蘇面前,大事上他確實要時時刻刻記得自己先前所做對不起她的事情,但在這種小事上……
威脅就威脅了吧。
總比過會兒被她滿嘴喊「黑土」來得好。
第24章
仲秋的荻花洲上,卻砂木的葉片逐漸從青翠轉為柔和的黃綠色。
魈仍然鎮守在望舒客棧樓頂的露台上,他低頭看著面前的這盤杏仁豆腐,臉上浮現出糾結的神色。
吃,還是不吃,這是個問題。
此時,魈的面前放著一份杏仁豆腐。
這份杏仁豆腐,是由本次逐月節美食比賽中的亞軍、荻花洲地區最優秀的廚師、望舒客棧主廚(雖然也就只有這麼一個廚子)言笑親手制作的,用來「供奉」給他這位常住在望舒客棧上,保護璃月百姓安危,使他們免收魔物侵擾的仙人的美食。
潔白細膩如同凝脂的杏仁豆腐切得非常平整,堆疊在一起的時候也相當講究,擺盤堪稱精細。
至於杏仁豆腐上頭淋的桂花蜜和糖桂花,那都是言笑自己親手制作的,主打的就是一個甜而不膩,香氣撲鼻。
這樣一份好菜,放在平時,魈肯定就已經端起勺子吃了。
雖說身為仙人,如今的魈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在雪地裡面抓起一把雪就往嘴裡送的年少夜叉了,區區食物而已,一段時間門不吃根本不成問題,但他仍然會認認真真將言笑放在露台上的每一份杏仁豆腐吃完。
——仙人降魔,降魔也是需要耗費體力的,吃點甜食補充一下能量不行嗎?
那麼為什麼今天,魈看著一份和往常沒什麼區別,同樣令人看著便食指大動的杏仁豆腐,卻為什麼沒有動勺子呢?
*
——那是發生在一周之前的事情。
魈在一周之前離開了望舒客棧,衝往絕雲間門那邊,在這一周的時間門裡都回到荻花洲來。
一來是璃月每逢佳節,不僅僅是在璃月港內人頭攢動,城外的魔物也很是躁動,不僅僅海燈節如此,前段時間門過逐月節,也是如此。
二來則是孤雲閣這一帶鎮壓了漩渦之魔神奧賽爾,祂的影響使得孤雲閣附近的魔物更為躁動凶猛,需要定期清除。
魈離開的時候,一切都還正常。
但是,在某個解決了四個橫七豎八躺在一起的遺跡守衛之後的夜晚,魈剛想要靠在岩石上稍微休息一會兒。
沒想到,他剛稍稍往後仰了仰頭,便看到一個明明才第二次見,卻讓他印像深刻的東西。
明亮的白光懸浮在半空。
魈想起上一次。
上一次光屏出現的時候……
魈根本不想去回憶上次自己是怎樣在望舒客棧樓頂——甚至不是露台,而是那棵大樹最高的枝條上——站著,吹著冷風,一點點將自己快要燒到停止運轉的大腦冷靜下來。
當然,在大腦燒起來之前的,那什麼「別讓等待,成為遺憾」還有「關愛空巢老龍」……之類的,他也一點兒都不想記起。
可惜,大腦這東西是很叛逆的。
越是不想讓自己去想的,反而越是容易浮現到眼前來,甚至按都按不下去。
魈:「……」
魈對光屏的出現非常抗拒,倘若讓趙姑蘇來形容,她可能會直接將此時魈的表情和將會在未來發生的、那一場有著往生堂小鐘和中途加入的吟游詩人、堪稱是降魔大聖歷劫日的胡桃組的飯局上魈的表情劃等號。
不過比起那時候,還有一個旅行者開口表示:魈,此處禁止風輪兩立;此時在孤雲閣的魈當即就風輪兩立開始逃跑。
只要他溜得夠快,那詭異的東西就追不上……他。
真的追不上嗎?
魈看著緊隨他身後,他飛多塊就能跟多快的光屏,終於在快要從孤雲閣衝到絕雲間門的時候停下了遁法。
他意識到:逃避,並不會改變什麼。
於是,魈又回到了孤雲閣上。
為什麼不直接就近找一處山峰降落下來呢?
——因為絕雲間門其實住著的仙人數量並不是很少,光是常住的就有留雲借風、削月築陽和理水疊山三位真君,更不要說是時不時會從旅行狀態中稍稍抽離,回到絕雲間門來見見老朋友的那些家伙了。
魈是絕對不會給那些被他心裡認可為「老友」的家伙們半點看到自己變成奇怪樣子的機會的。
上次那道和光屏四周散發出來的一模一樣的白光直接浸入他的身體,而後他身上的文武袖就變成了一套帶著繁復花邊的女僕裝的記憶……
魈不願再想。
還是孤雲閣比較好,孤雲閣上別的不說,至少足夠安靜。
除了魔物,就只有被鎮壓在岩石之下的漩渦之魔神奧賽爾了,至於說死兆星號,這艘船最近不在孤雲閣附近,應該是去了其他國家做生意,所以完全可以不用擔心。
魈一瞬間門已經做好了可以將他的「損失」降到最低的決定。
兩三個呼吸之後,他輕飄飄地降落在了孤雲閣最高處的山峰上。
然後,嘴唇已經抿成了一條平直的線的少年仙人緩緩伸出手指,視死如歸地點上了光屏中央的那個白色半透明的三角按鈕。
上一次……風神就是這樣點開的。
*
出乎魈的預料,這一次,光屏中播放出來的視頻,其實並沒有那麼……並沒有那麼可怕。
倘若其中的主角不是他的話,魈覺得,他或許都能等閑視之。
但可惜,這個視頻的主角就是他,所以,原本面如白玉的少年仙人,這會兒就又一次沁紅了耳朵。
雖然這次沒有帝君就很好,但是……
但是如果能夠沒有他的話,會更好一點。
光屏中央。
一只手端著一盤杏仁豆腐出現。
下一秒,一個被畫得很可愛的他從畫面邊緣嗖地一下風輪兩立而來,摘掉了臉上的儺面,湊近上來,就像是望舒客棧下那些成天等著江雪和言笑把過分小的、不能做菜的魚拿出來給它們當午飯的貓似的湊了過來。
然後……魈理解了一下視頻的意思。
應該是說……不能給他——視頻裡的那個他吃杏仁豆腐,除非他換上一套衣服……
跳舞。
魈的臉色一點一點地黑了下來。
他才不是如此貪圖口腹之欲的家伙,杏仁豆腐而已,他回到望舒客棧之後,想怎麼吃就能怎麼吃,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怎麼可能被區區一盤杏仁豆腐引誘去穿這種露背還只到大腿根部的衣……服。
視頻裡的他真的被引誘成功了。
鏡頭一轉,臉頰上被塗了粉色,還打上了幾條豎著的淺紅色線條的他已經換上了那套不管從什麼角度來看都非常不敬仙師的衣服,然後開始……跳一種不知所謂的舞蹈。
白皙修長的腿,因為不需要戰鬥,所以肌肉處於相對放松的狀態,因此還有一點點不是很明顯的弧度——倘若魈此時打開了彈幕的按鈕,那他將會看到,整個屏幕全都被「讓我捏一下吧」、「我想咬一口」、「這腿就應該盤我脖子上」之類的發言淹沒了。
扭得很生澀,但同時也完全可以把那個「生」字給去掉。
甚至因為生澀感,就更平添了幾分(刪掉)生(刪掉)澀。
魈:「……」
魈:「成、成何體統!」
他甚至忘記了這四周其實是沒有人的,他這麼一聲非但不會引得光屏來回應他,甚至還將一旁正悠悠揚揚地飛舞著的岩晶蝶嚇了一條,金色的晶蝶開始撲騰著翅膀,朝著高處飛去。
魈被眼角余光中的那些金色光點提醒,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情緒被視頻引動。
他沉默片刻之後,嘆了口氣,等待著光屏自然散去。
還能怎麼樣呢,這光屏根本不吃攻擊,甚至人為干預不了。
難道他還要感謝光屏這次沒有分化出一道白光,沁入他的身體,把他變成屏幕中的那個樣子嗎?
孤雲閣的夜死寂,降魔大聖選擇去清理幾個魔物來更新自己的記憶。
只要殺的魔物足夠多,想來就可以盡快忘記光屏出現過這件事了吧?
*
原本,魈的想法其實都奏效了。
不停地廝殺,不停地浴血,很成功地將光屏出現過這件事壓在了記憶下面,直到他回到望舒客棧,要了一桶熱水清理過身體,他都沒有回想起這段記憶。
一直到他將頭發在毛巾上擦干,回到平常會在的露台上,准備看看他離開了七天的荻花洲,有沒有什麼不長眼的魔物新進竄出來,卻第一時間門看到了不管他人在不在,總之言笑一定會供在露台上的杏仁豆腐。
其實,除了杏仁豆腐之外,言笑也是給魈准備了其他的菜的。
但是架不住杏仁豆腐一是魈最喜歡的食物,二來則……二來則不久前才在光屏中出現過。
於是一時間門,魈的注意力完全落在了杏仁豆腐上頭。
——於是,就有了本章開頭的那一幕。
魈好不容易壓下去的記憶被重新喚醒,他深吸一口氣,捏著瓷質勺子的手微微顫抖。
看著面前的杏仁豆腐,他就想起了那個在孤雲閣的夜晚。
明明來自海上的風是那麼冷寂,明明月亮是那麼蒼白,但他看著光屏,卻覺得那東西就像是燒熱燒紅的炭火一樣滾燙。
此時面前的杏仁豆腐,就也和那時候的光屏一樣,令魈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下手。
回到最開始的那個問題。
吃,還是不吃,這是個問題。
魈心中天人交戰。
辛苦了一周……總得稍微補償一下自己……
浪費食物是不對的!
況且,此時的露台上又沒有別人,不會有人知道。
再說了,這是言笑送過來的杏仁豆腐,他才不是光屏上那個為了吃杏仁豆腐出賣自己,換上那種不敬仙師的衣服,跳那種不成體統的舞的家伙!
嗯,是言笑送來的杏仁豆腐,望舒客棧上下一片好意,他總不能辜負了。
這,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勺子碰到了裝著杏仁豆腐的盤子,發出很輕,但是頗為清脆的聲音。
柔軟的、清甜的杏仁豆腐送入口中,在舌尖上化開,桂花蜜的甘甜和馥郁芬芳在口中綻放。
魈閉上了眼睛。
杏仁豆腐做為一道能夠從兩千年前傳到現在的甜品,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他吃完言笑放在露台上的食物,將盤子放在原本的位置,然後反手從身後接出和璞鳶,朝著荻花洲中,丘丘人出沒最多的地方風輪兩立而去。
吃了人類給的杏仁豆腐,客棧周圍的魔物什麼的,總得幫忙清理一下才好。
魈很自覺的。
*
風輪兩立的青色光芒消失在遠處的時候,露台之下,望舒客棧之內。
菲爾戈黛特老板笑眯眯地將一枚工牌遞給面前的長發少女。
「員工宿舍在樓頂哦,不過平常除了掃地之外……最好不要經常去最高處的露台。」
這是每一個望舒客棧新入職的員工都會被她叮囑一遍的話。
畢竟,哪怕魈確確實實是個很好的仙人,現在的他對於人類,還是相當冷淡的。
況且他身上的業障,也不適合普通人去接觸。
「好的好的,我記住了!謝謝老板!」
趙姑蘇在望舒客棧接委托的次數那可太多了,對菲爾戈黛特也能說得上是熟悉。
所以,她也清楚地記得,菲爾戈黛特是望舒客棧的老板而不是老板娘。
她的稱呼讓菲爾戈黛特頗為開心,笑容比之前還要真切了兩分:「現在是……三點,六點准時吃飯,就在樓下,你可以去找言笑點個自己喜歡吃的菜哦。」
趙姑蘇用力點頭:「嗯嗯嗯,好!」
嘿嘿,她來望舒客棧應聘,一方面是因為確實需要在魈出沒的地點附近蹲守他,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在她了解下來,望舒客棧對員工的工資待遇是真的相當不錯——否則她可能就會拿著個畫板,在客棧樓底下找個點位支個攤子給人畫畫了。
包吃包住有錢拿,伙食質量還相當不錯,工作強度也不算太高。
趙姑蘇盤算著望舒客棧的工作,心想這工作和她在晨曦酒莊時的工作差不多。
果然,提瓦特大陸上,除了愚人眾是黑心資本家之外,其余的地方還是好人多。
要是藍星的工作環境也是包吃包住工資不低,雖然沒有雙休但是工作強度一點兒都不高,她說不定都不會當個自由職業者。
「那現在我要做什麼呢?」
「唔……」
菲爾戈黛特沉思片刻,然後道:「雖然之前對你說平常不要總去露台上,但是……或許你可以先去露台上看看那位少年仙人有沒有將言笑送過去的杏仁豆腐吃完?如果有空著的盤子的話,就帶下來好了。」
趙姑蘇點頭,轉身上樓。
她倒是沒想到自己獲得了這份工作之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可能就要和魈打上交道。
不過這次露台上沒有少年仙人的身影。
很正常,魈並不會在凡人面前顯性,也有很多時候不在露台上。
不過盤子倒是放在一邊,裡面裝的食物全都吃完了。
就盤子裡除了淺淺一點桂花蜜之外,什麼都沒剩下的情況來看,魈真的很喜歡言笑坐的飯菜。
趙姑蘇將盤子疊起來,端著下樓,並沒有因為沒見到這位可以說是望舒客棧不知名五星參觀景點的仙人而沮喪。
反正之後還會很多機會。
*
卻說,趙姑蘇被白堊背著一路走過了龍脊雪山上最難走的那段路,最後在千岩套和蒼白套的那個密境那邊下了龍脊雪山。
到了這邊,只要躲開一些零零散散的丘丘人聚落,就可以走到大路上,然後尋找公共馬車的站點,一路從這裡經過蒙德去往璃月。
於是趙姑蘇就請白堊回去,她自己一個繼續她的旅程。
白堊有點擔心她。
雖然說這一帶確實只有零散分布的幾個丘丘人聚落,但是趙姑蘇的戰鬥素質真的是那種不能遇到任何意外的水平。
白堊還是比較擔心她會遇到意外。
或許是出於先前差點就真的捅了她的愧疚感,白堊現在下意識會覺得如果趙姑蘇身上出現什麼傷口,罪魁禍首應該歸到自己身上。
完全沒有道理,但勉強可以從他的這種想法中,看出他其實本質還能算是個好人造人。
趙姑蘇在他的肩膀上推了一下。
「問題不大,我擅長一種你絕對學不會的防御法門。」
白堊有些好奇,他本來就對這個世界不怎麼了解,所以還當真以為有什麼辦法可以讓自己在魔物的攻擊下不掉血條:「是什麼?」
趙姑蘇麻溜地表演了什麼叫抱住腦袋原地蹲下,瑟瑟發抖防御無敵。
游戲裡的角色,只要抱頭蹲下,不管旁邊的魔物攻擊有多麼猛烈,不管會來解救ta的旅行者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會出現,但,在旅行者來趕跑這些魔物之前,他們都不會受到任何的傷害——劇情殺除外。
白堊:「……」
白堊嘆了口氣:「算了,你跑得也不快,就這樣吧。」
只要能保證平安就好。
大路最好的一點就在於人來人往,哪怕有魔物出現,很快也會被人流給嚇走。
他最後的堅持是:「我把你送到大路邊吧。」
趙姑蘇沒有解決最後的這個好意。
和白堊告別之後,她沒走出多遠就遇到了公共馬車,一路可以說是沒什麼波瀾地來到了璃月。
趙姑蘇其實還有點惋惜。
倘若她在璃月的路上遇到魔物,或許還能見到重雲。
不過……安全也挺好的。
安然無恙地到了石門,再安然無恙地從石門一路到了荻花洲,趙姑蘇決定在望舒客棧先留上一段時間門。
按照阿貝多給她的提議,她現在最適合的狀態,應該就是每遇到一個她曾經搞過大量二創的角色,就在對方身邊住上一段時間門。
也不用過分主動地貼上去,就正常生活就行。
她的潛意識自然會替代她完成剩下的事情。
趙姑蘇也這麼想。
她想要盡量保持自己的生活節奏和質量,雖然很清楚,在她穿越到了提瓦特之後,她的生活就已經不可能維持從前那樣寬松愉快的水平了,但是趙姑蘇仍然想要盡量在能力範圍之內,讓自己過得好一點。
不刻意去靠近角色,仍然有自己的生活——很不錯,她喜歡。
所以,比起把自己往魔物堆裡面一扔,抱頭蹲防著等待和魈產生救命之恩然後賭一把光屏會不會出現,趙姑蘇還是更願意在望舒客棧附近找個崗位打工。
還好,望舒客棧常年缺人手,她成功應聘了店小二的活。
接待客人,上菜,偶爾擦擦桌子掃掃地。
望舒客棧平時食客不算太多,而且大多數趕路的人買的都是能夠比較快上菜、吃得也比較快的菜,所以不管是上菜還是收拾也都挺快,甚至在沒人來吃飯的時候還能自己畫點什麼解解悶。
因為有之前在晨曦酒莊的前車之鑒,又有因為筆觸在阿貝多面前直接被扒拉了全部的馬甲這檔子事,趙姑蘇最近正在從頭開始練習。
她一定要把自己筆觸裡面的細節給整改過來,盡量做到就算再把她的圖放在阿貝多面前,阿貝多也看不出來。
因為這個緣故,她繪畫的速度相對慢了一點。
在將魈用過的盤子拿到下面的廚房裡,幫著言笑洗了幾個盤子之後,看著暫時也沒什麼需要做的事情,就掏出了阿貝多親手贈送的草稿本開始繪畫——畫了一個小時,最後卻只畫完了靜物素描的大體。
掌櫃淮安過來叫她准備去樓底下接待來吃晚飯的客人的時候,順便就低頭在趙姑蘇這兒瞥了一眼。
淮安笑起來:「謔,你還會畫畫呢?畫得真不錯啊。讓我看看……杏仁豆腐?」
阿貝多給趙姑蘇做的這本草稿本,差不多就是他用的素描本相似的尺寸,不大,可以架在臂彎上。
這一張紙的上半頁,已經被趙姑蘇畫了一只可愛的貓貓。
貓貓是在來荻花洲的路途中,公共馬車上一位老婦人的寵物,安安靜靜的,只有在老婦人好就沒有撓它的下巴,甚至就連它湊過去蹭蹭之後都不給撓撓的時候才會叫上兩聲。
但那聲音也是輕輕的,很乖,很可愛。
杏仁豆腐就畫在貓貓下面,雖然只畫了個大體也沒有上色,但是光是目前的輪廓就看著很有點意思。
淮安點點頭:「不錯不錯,哦,對,晚上的話廚房不點燈,你要是還想畫的話,就到櫃台那邊好了。燈光亮些,也不那麼傷眼睛。」
趙姑蘇笑著「誒」了聲,然後將草稿本放在座椅上頭,站起身來:「謝謝您!」
璃月也是好人多。
她將還沒畫完的杏仁豆腐,以及放在杏仁豆腐上的貓貓留在這張小板凳上,自己擼起袖子,往望舒客棧樓底的那個小廣場上走去。
現在時間門剛超過四點,淮安說大概還有十幾分鐘,就要有比較早的客人過來點餐了。
*
上工第一天,客人不多。
趙姑蘇收工得挺早,回到廚房邊上來,撿起小板凳,另一只手拿起草稿本,心想現在既然時間門還早,那就干脆畫會兒畫。
本來,也不是不能打兩局七聖召喚的——看萬民堂那邊的父女倆都已經在貓尾酒館和旅行者打過七聖召喚了,言笑做為廚王爭霸賽中荻花洲地區唯一出線的種子選手,自然也不能在這方面落後於他人。
但是不管是淮安還是菲爾戈黛特都有別的事情要做,而言笑也表示自己還要先把明天會用上的高湯給吊上。
於是,娛樂沒有了。
趙姑蘇又撿起了自己的繪畫本。
她總不能對著天空喊一聲「降魔大聖」,然後指望著魈來打牌吧。
雖然說在她穿越之前,也確實隱隱有內鬼那邊的風聲宣稱,說魈可能也會要出七聖召喚的卡牌了……
唉。
趙姑蘇不再去想自己錯過的七聖召喚卡牌。
她抱著繪畫本,把小板凳放在菲爾戈黛特邊上,蹭著她的光畫畫。
在老板的算賬、撥動算珠聲中,她一筆一筆填充著杏仁豆腐輪廓中的光影,心思逐漸浮動起來。
她想畫點有意思的東西了。
要是把話說得更清楚一點,那就是:她想畫點二創了。
自從穿越之後,除了往迪盧克的油畫肖像中塞了一只黑色小貓貓之外,她還沒畫過什麼正經二創呢。
給溫迪畫的只能叫送給朋友的肖像,麗莎的那個是商單……之後在阿貝多那邊,她也沒畫什麼有趣的東西,基本都是比較認真的作品。
但她從來就不是認真畫畫的人嘛。
但凡是二創作者,內心至少也是有那麼點整活的**的。
趙姑蘇整活的**甚至稱得上強烈。
(但凡她整活的**不強烈,她也不會在穿越之後那麼擔心光屏給別人展示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她盯著新翻開的一頁,純白的、還沒有動過一筆的畫紙。
片刻之後下筆,在紙頁上切分了幾個小單格出來。
她想要畫點兒條漫。
主題內容就是……
她思索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從上一頁的那兩張素描中來取材。
新的條漫,主題就是貓和杏仁豆腐。
趙姑蘇已經有段時間門沒有畫條漫了。
哪怕再穿越之前,她都已經有一個月沒有打開過條漫的格式了。
雖然她對於條漫也不算特別喜歡,至少不如畫手書那麼喜歡,但是……現在也沒法子畫手書,畫畫條漫調節一下心情也是相當不錯的。
況且,她畫條漫的時候習慣用比較可愛的畫風,角色多用二頭身到三頭身的尺寸,比起其他的繪畫更不容易暴露自己【寒山寺主持】的身份……好像也不是。
她在字母站的賬號上,也是畫過很多可愛向的手書的。
但是……問題不大。
趙姑蘇已經決意要藏好這本草稿本,哪怕是給她一個掐一把璃月魂的機會,她也不會把這本草稿本換出去的。
總之。
她打算畫條漫,哪怕是給自己找借口也要畫。
*
可愛畫風的條漫畫起來相對沒那麼多講究,趙姑蘇隨便按照自己腦中轉過的故事把草稿打好,然後開始勾線——這種畫不太講究精度,畫起來也嘎嘎快了。
就是畫到一半的時候,她突然意識到,既然是有關杏仁豆腐的故事,那麼或許畫裡頭的這只貓貓……可以畫成魈貓貓。
魈也是很貓的嘛。
況且,如果按照魈鳥團子來畫的話,雖然圓滾滾的魈鳥團子也一樣很可愛,但是之前已經畫好的貓貓就要擦掉重新畫了。
趙姑蘇決定還是不為難自己。
工作量這種東西嘛,能不增加就一定不要增加。
而且,本來這則條漫要畫的就是一盤放在陽台上的杏仁豆腐被路過的小貓吃掉了的簡單小故事。現在甚至不用調整故事劇情,就能繼續往下畫。
於是……
趙姑蘇果斷在貓貓的額頭中央加上了一枚小小的菱形花紋。
想了想之後,她又將自己罪惡的手朝著貓貓的雙月退之間門伸了過去。
是公貓貓啊。
照理來說,公貓貓到了年紀都是要絕育的,但是……
但這是魈貓貓嘛。
什麼壞人才會把魈貓貓拉去絕育啊?!
反正她不是。
所以,趙姑蘇就非常認真地在貓貓的形像上,添加上了一雙圓滾滾的貓鈴鐺。
可謂是畫得非常認真了,甚至細致地描繪了一下貓鈴鐺外面短短的一層絨毛。
之後的每一格中,只要出現了魈貓貓,全都被趙姑蘇如法炮制了。
一小時之後,趙姑蘇看著這幅畫著用來調節心情的條漫,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
條漫故事很簡單,畫面總共也沒多少,更別說她基本沒有畫背景,所以畫起來又解壓又快。
現在,「畫點什麼解壓的東西」這個念頭總算被滿足了,趙姑蘇露出個相當愉快的微笑,目光再一次落到貓鈴鐺上頭,欣賞了下自己哪怕畫條漫也不忘加上的陰影(主要是為了表現貓鈴鐺渾圓的外表,以及不俗的體積,沒有別的意思),忍不住自賣自誇:
不愧是她,就連貓鈴鐺都能畫得這麼好!
她將草稿本又往後翻了一頁。
原本還想在畫幾個不同姿勢下的人像速寫,讓自己不要對人體造型生疏了的,結果筆尖還沒有落到紙面上,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明天早上還要起床給那些需要早餐的客人們將早餐送到客房門口去。
雖然說最近這段時間門,也沒什麼客人住著,但就算有那麼一位客人,她也還是要早起呀。
於是趙姑蘇就把筆放了下來。
既然明天還要早起,那今天就早點睡覺吧。
她仍然記得很清楚:自己穿越的因素裡頭有一條就是,她為了畫稿子熬夜。
沒錢快要餓死的時候,熬夜畫稿是一回事,但她現在的經濟水平已經沒有剛剛來到提瓦特,或者是剛剛進蒙德城那段時間門來得窘迫了;阿貝多甚至將一張她的畫稿幫她隨著自己的插畫一起寄給了八重堂那邊。
只要八重神子能夠看到趙姑蘇的插畫,阿貝多以他的藝術修養保證,八重堂就一定會聘請趙姑蘇和他一樣,成為八重堂的簽約插畫師。
並且,每張稿子的單價都絕對不會便宜。
這也就是說,距離趙姑蘇和在藍星的時候一樣,成為一個可以靠著畫畫自給自足、吃飽喝足甚至偶爾驕奢淫逸一把的自由職業者,其實只差了八重堂對於信件的審核,以及信件往來於還海峽兩側途中所需要消耗的時間門而已。
在這種未來已經明顯可以看到光明,至少不會因為窮困跑去睡大通鋪的情況下,趙姑蘇還是很樂意照顧一下自己的身體,努力維持健康的生活作息,爭取不要成為一個還沒找到回藍星的途徑就已經把自己整到猝死的腎透支er。
*
趙姑蘇在來到提瓦特之後,生活作息其實是已經有了顯著的提升的。
原本還在藍星的時候,她的作息真的就屬於是……
三點睡,九點起,閻王誇我好身體。【1】
現在至少能夠在晚上十二點之前睡覺了,堪稱進步巨大,可喜可賀。
晚上十二點之前睡覺,第二天早上自然就能在六點的時候起床。
趙姑蘇決定自己已經起得挺早了,沒想到不管是言笑,還是菲爾戈黛特和淮安都已經精神奕奕地在各自的崗位上站著了,她難免有些羞愧起來。
不過菲爾戈黛特倒是不怎麼在意,而是對她笑了笑說:「你年紀小嘛,多睡一會兒才好。」
可惡。
趙姑蘇心想。
這到底是她在找工作,還是在給自己找一個新家。
但是吞了口唾沫下去之後,她最後還是沒說什麼別的,只是對著將熱騰騰的包子遞給她的言笑他們露出個很大的笑容:「那我去把露台上的落葉掃干淨!」
——在望舒客棧裡頭,頂層的露台是有著相當高的優先度的。
早中晚都要掃落葉,要送杏仁豆腐和另外隨便一樣口味比較清淡的菜……但是如果露台上有人在的話,就過會兒再去看一眼。
趙姑蘇一只手提著掃帚,另一只手則扶在門框上。
她朝著露台外頭探頭探腦。
看了一圈,都沒有看到魈。
倒是看到了……
一團深色的東西?
趙姑蘇走過去,才意識到這一團……
好像是只貓。
一開始,她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只懷揣著對貓貓虔誠的喜愛,蹲下來,試圖伸手在貓貓的後背上稍稍擼兩把。
但是剛一伸手,貓反應速度極快地回頭,一雙金色的眼睛相當冷淡地看了過來。
同時暴露的,還有它額頭上紫色的菱形標記,以及一條腿上鮮紅的,裂開得相當深的傷口。
趙姑蘇:!
這不是……
她在心中罵了一句「不帶這樣的」,而後也顧不得這只真·魈貓貓拿出怎樣抗拒的態度來對她了,當即將貓抱了起來,用力給固定住不讓它掙扎,朝著客棧內喊:
「老板!我撿到一只貓哦!誒……好像受傷了,爪子上有一道傷口——!!」
聲音可響亮、可有穿透力了,一點兒都沒顧忌住在客棧內的客人可能被吵醒什麼的——雖然客人也很重要,但是和鎮守荻花洲百余年,而為璃月戰鬥流血已經有千年的降魔大聖比起來,那可真是太微不足道了。
抱著貓的趙姑蘇不敢有太大幅度的動作,生怕將懷中貓的傷口弄裂開,她上半身僵硬著,腿倒是跑得飛快,就那麼一溜煙地從露台上鑽回了室內,噠噠噠地下了樓梯。
*
菲爾戈黛特是有照顧貓的經驗的。
就住在望舒客棧附近的貓數量很不少,平時要是懶得去捕獵了,興許就會到客棧裡來,從言笑那邊蹭兩條小魚吃。
倘若有打架打輸了,又或者是被魔物殃及池魚了,再或者是生病了,那些貓貓都會很有靈性地跑到望舒客棧來。
仿佛客棧的漂亮溫婉的老板會照顧它們已經成了這一帶貓貓的共識似的。
這會兒,菲爾戈黛特看了一眼魈貓貓前肢上的傷口,連忙讓淮安去准備一盆溫水,自己則去取之前白術來的時候專門讓給配的,貓貓專用的療傷藥膏和毛巾。
魈貓貓還是很懂事的。
雖然剛剛被趙姑蘇抱起來的時候,他整只貓都表現出了強烈的抗拒情緒,但在被按著清理傷口並上藥的時候,他也意識到:
再掙扎也沒有什麼用了,與其擔心靠近自己之後接觸到的業障會影響他們的身體,倒不如安安靜靜地快點被上好藥,說不定還能被快點放開,從而減少他和這些人類的接觸時間門,將業障的危險降低到最小。
就這樣,躺平的貓被上好了藥,傷口附近的毛被剃掉了部分,然後包扎起來。
這一包扎就遮住了將近三分之二條前腿,令趙姑蘇忍不住去想,這麼大的傷口如果是出現在人形的魈身上,那會有多麼觸目驚心。
總算將貓料理好了,趙姑蘇將被裹住了前腿之後戰鬥力愈發下降幾分的魈貓貓抱緊,防止他因為亂動掙開包扎或是傷口,而後對菲爾戈黛特說:「我比較閑,我來看著它?」
菲爾戈黛特好笑地戳了戳她的額頭,道:「哪有在老板面前說自己閑的——可以,這貓是你撿來的,由你來照顧也很合理,不過還是不要讓他再往露台上跑,別打擾了上頭的那位。」
趙姑蘇:「……」
魈貓貓:「……」
這還真……打擾不到。
「我讓言笑去溫羊奶了,一會兒先喂他喝點,等中午,弄點魚糜或是蝦肉的來給他吃,最近這段時間門營養一定要跟上。」
菲爾戈黛特說起養護貓咪的心得來簡直就是出口成章,語重心長得像是個在關照孩子的慈愛母親。
「說起來,這貓身上不是有傷口嗎?怎麼……」
菲爾戈黛特原本是打算給魈貓貓擦一下毛發的,但是剛舉起沾濕了清水的毛巾就皺起了眉頭。
但他身上其他部位的毛卻很干淨,也沒有灰塵啊血污什麼的,整只貓……
新得就像是剛剛出廠的似的。
難道說……
菲爾戈黛特:「長得俊的貓,天生不容易髒?」
趙姑蘇:「……」
趙姑蘇強行將又一亂刻進DNA裡頭的「個子不高長得俊,抬頭不見低頭見」吞咽回肚子裡,點頭。
「嗯,一定是這樣。」
第25章
魈貓貓生無可戀。
他是在清除魔物的時候受傷的。
靈矩關那邊曾經被愚人眾借去做過實驗,這一點是他從鐘離那邊獲得的信息,也知道,和大多數從執行官[隊長]手下的愚人眾隊員心中懷有相當的理想不同,曾經在靈矩關那邊駐扎的愚人眾成員,從執行官本人到隊員,全都不是什麼會在意旁人死活的家伙。
魈定期會去靈矩關看看,遺跡守衛是一種很奇怪的魔物,它們身為機械,卻好像具備一些最基礎的智能,有一些甚至會在他前去清除的時候躲起來。
這次,他的槍尖剛剛連著戳爆了兩只遺跡守衛,剛准備再看看旁邊還沒有什麼漏網之魚的時候,背後悄無聲息地射過來一道能量光柱。
魈反應極快,於空中一個擰腰,那光柱貼著他的腰,差一點就要在他的皮膚上燎出大片焦黑的痕跡。
在躲過了突然的攻擊之後,魈反身回刺。
按照他的實力,原本可以非常輕松地解決這只遺跡守衛,並一點兒傷都不受的。
但是業障卻發作了。
他並不單單與魔物作戰,更是在與自己作戰,閃避的過程中一個不小心,被遺跡守衛的鋼鐵長臂砸到,輕飄飄的身體當即就被朝著一旁甩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手臂上的傷口,也正是在這沒能意料到的一摔中,於一旁在戰鬥中被轟碎的石塊尖頭上劃出來的。
雖然傷口看著猙獰,皮肉外翻,鮮血淋漓,但是這樣的傷口對於魈來說其實不算什麼。
正如貓能夠忍受相當的疼痛,魈也早就已經習慣了疼痛作用在自己身上的感覺,他神情如常,唯有臉色稍稍蒼白上了兩三分,槍尖再出,將魔物連帶著業障組成的那個自己全部絞散,站在已經成了一片廢墟的地面上,扶著槍定了定神。
他本來是想去削月築陽那邊要點兒草藥的。
實在不行就自己忍著,反正一整夜的時間,也夠傷口止血了,然而還沒定神上兩三秒的時間,他的身體突然就縮水了。
魈甚至都來不及驚異於這樣的變化,便感覺到身體似乎變得暖了些。
再一感受……
嗯,長毛了。
雖然沒有證據,但是魈覺得,他突然變成貓這件事,應該和上次被一道白光沒入身體之後,他身上的文武袖就突然變成了女僕裝是差不多的——反正背後的推手肯定是同一個。
純純的直覺,但是這麼多年來,魈的直覺就沒錯過幾次。
所以……
在降魔大聖的那本其實並不存在的記仇本子上,趙姑蘇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又被記上了一筆……兩筆。
上一次的為了吃杏仁豆腐跳舞也算呢!
變成了貓的魈覺得自己這下子是別想去絕雲間了。
削月築陽他們倘若看到了這個樣子的自己,肯定是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
魈不願意在這幾位真君面前說起自己丟人的事情,就更別說丟人的事情裡面還包括了「關愛空巢老龍」這種事情了。
於是,他選擇直接風輪兩立遁回望舒客棧,然後……
貓不是會通過給自己舔傷口來消毒、促進傷口愈合嘛。
新鮮出爐的魈貓貓雖然不懂這個道理,但是身體中的本能卻已經在催促著他這麼做了。
把自己團成一團,趴在頂樓露台上的魈在舔傷口的時候突然覺得,如果只是短時間的話,變成貓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舔傷口很方便,倘若有需要草藥的話,也只需要嚼一根草藥就可以了。
自己嚼碎了草藥之後往傷口上敷……上一次還是在他尚且做為夢魘魔神座下大魔的時候。
畢竟,被賜名了魈之後……他逐漸學習了很多和文明道德有關的東西,開始覺得……
嗯,有點羞恥。
一般需要上藥的時候就會很乖地去找認識的人。
除非實在風輪兩立不動了,或者說是遇到了現在這種……讓他不想去找人的情況。
沒想到,他才舔完傷口,甚至都沒休息多久,就在晨曦金燦的陽光中,被人碰了碰背。
魈:!
他是完全不適應他人觸碰的。
就算是很熟的那些真君,就算是對方只是好意想要幫他上藥,他都會避開,然後自己給自己上藥。
這一觸碰直接讓他整只貓都炸毛了起來,下意識就想要風輪兩立飛走。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在剛開始變成貓的時候,他還是能夠用出風輪兩立遁走的,但是從他被這個之前沒有在望舒客棧見過的少女抱住開始,他就再也用不出風輪兩立的力量了。
甚至,他的力氣都被禁錮到了只有普通的貓咪那麼大。
總之就是非常脆弱。
魈可以說從出生到現在都沒有這麼孱弱過。
被普通人按著,清洗傷口然後上藥,甚至還被抱在懷裡,用奶瓶喂了小半瓶的羊奶……
等到趙姑蘇將奶瓶放下的時候,魈那雙金色的眼睛裡頭,已經完全失去了光芒——不管是身為仙人的清冷,還是對於人類竟敢如此不敬仙師的不滿。
不是每個仙人都會有被仰面朝上翻過來,手無縛雞之力地聽著那個抱著自己的普通人說「看一眼,就看一眼,保證不好奇第一眼」,然後視線就朝著貓鈴鐺瞥過去的經歷的。
魈:過去的兩千年,我並未覺得自己經歷了太多,甚至不論是心態還是外表,我都能保持著少年的模樣。
魈:但是在剛剛的一個小時時間中,我覺得我已經驟然經歷了這個世界上一切可怕的事情。
魈:看破紅塵.jpg
趙姑蘇才不管此時已經有一只貓化的降魔大聖失去了活著的目標呢,她哼著不成曲的小調,將一個伊麗莎白圈給魈貓貓圍上了。
好像在提瓦特這種東西的名字不叫伊麗莎白圈,但是具體叫什麼趙姑蘇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菲爾戈黛特老板能夠拿出這玩意,並且在清水中洗干淨之後叮囑她給魈貓貓戴上——現在就別讓他舔自己的傷口了,上面裹著那麼厚的一層紗布呢。
魈哪怕變成了貓貓,也是只很漂亮的,纖細瘦長的貓貓。
但其實,他的毛還挺長的,所以整體看起來還挺圓潤,一直到真的要套上伊麗莎白圈了,趙姑蘇才意識到,魈貓貓的脖子原來那麼細。
誒,這要是把魈貓貓放到水盆裡面去洗一洗,豈不是豈不是直接暴露出魈其實是「虛胖」?
伊麗莎白圈固定好之後,趙姑蘇一邊幫魈將身上的毛梳理整齊,一邊托著它的下巴,掰過魈貓貓的正臉看過來。
對於魈仙人,趙姑蘇的態度一直是:他長著一張偉大的臉。
對於如此偉大的臉,人類一定是要好好瞻仰摩拜的。
而對於此時的魈貓貓……
趙姑蘇同樣覺得,這張臉,在貓貓中,應該也算是偉大的美貌吧?
好像也不一定……畢竟不是說在貓裡頭,三花玳瑁才是小美人嗎?魈貓貓身上的花色太純了,除了肚皮和耳朵內測的青綠色之外,基本都是純粹的墨色。
不過沒關系,只要她覺得美貌就可以。
趙姑蘇看著被伊麗莎白圈固定在中間,愈發被襯托得小小的貓貓臉,露出了變態的笑容來。
然後伸手在貓貓的胡須上戳了一下。
再戳一下。
好可愛啊!
好偉大啊!
這張臉!!
趙姑蘇覺得,如果能夠把魈貓貓的臉放到藍星的網絡上,估計用不了幾分鐘就能收獲好幾千贊。
而倘若做得更絕一點,把魈貓貓給送去貓咖……
應該很快就能夠成為貓咖頭牌吧?
她這麼想著,終於放過了魈貓貓的胡須,將目光下移到了……
爪墊!
是爪墊!
像什麼呢,怎麼可能那麼快就到貓鈴鐺。
趙姑蘇也是懂得要稍微保留一點分寸的,這才是和魈貓貓的初見,初見嘛,要是連一點兒分寸都不留的話,未免就有點太不客氣了。
但是除去貓鈴鐺之外的……
她在翻起了魈貓貓的爪子,看到梅花肉墊的時候整個人都沸騰了。
頭頂上幾乎要蒸出看不見的白氣,內心正在超大聲地尖叫著。
粉色的!
是粉色的!!
他怎麼能這麼可愛。
趙姑蘇不管不顧了,她貼了上去,將純粹粉色的、沒有一點點黑褐的可愛梅花墊,貼在了自己的鼻尖上。
啊,灑家這一生,也算是滿足了!
昔日孔子他老人家有雲:朝聞道,夕死可矣;那她現在就是:朝吸貓貓,夕死可矣。
至於什麼不敬仙師,不存在的。
她才沒有認出這只貓就是三眼五顯仙人、降魔大聖護法夜叉呢,她就是個普通人,她哪來的能力辨認出這是仙人呀。
所以,現在的她,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抱著一只受傷的貓貓,因為看著貓貓太過可愛所以忍不住吸了又吸並露出變態笑容的人類而已。
——這種樣子的人類,蒙德的貓尾酒館中就有不少;倘若將搜索範圍擴大到藍星,那……互聯網上不就有一堆嗎?
*
魈現在的心情,已經從一開始的還設想過自己應該要怎樣掙扎逃離,變成了現在的躺平。
只要他的靈魂龜縮起來,只要他假裝自己什麼都不知道,那他就不曾被這樣對待過……
嗯,一定是這樣的。
不過……人類的懷抱原來是這樣溫暖的。
魈動了動尾巴,小幅度將尾巴尖蜷了起來,讓自己能夠在膝蓋上躺得更像是一只受了傷之後,決定休息一會兒的貓。
現在的魈已經不擔心業障會不會影響照顧變貓期間的他的人類了。
因為……
在他被撫摸爪墊的時候,因為爪墊本身的敏感而全身一顫之後,魈突然意識到,他的身體好像和之前有了些許區別。
其實,這一區別在他剛剛變貓的時候就已經有所體現了,只是因為變成貓的時候,全身都有相當的變化,所以被埋沒了起來,直到現在才被他覺察到。
他……他感覺不到業障時不時發作帶來的痛苦了。
尤其是在細細體會了一段時間之後,魈不得不承認:
在他變成貓的這段時間裡,他身上業障也跟著他原本雖然不出挑,但好歹比現在要高出整整一個量級的身高一起沒了。
雖然不知道業障是如何消失的,但是這東西的消失,其實是魈非常樂於看見的——尤其是當他感覺了一下四周,並未感覺到原本被自己抗下的業障散到望舒客棧附近的哪裡去。
那業障就像是被一把火點燃、燒著燒著給燒沒了似的。
魈感受著身上的輕松,就連貓貓的骨骼都松快了兩分。
他……打算睡個好覺。
暫時先稍微休息一下。
魈想。
就休息一會兒,等他從這個詭異的變貓的狀態找到怎麼變回人的辦法,他就不休息了。
——嗯,等變回人形之後,他還要將自己在貓的狀態下感受不到業障的存在這件事稟告給帝、稟告給鐘離先生知曉。
倘若促使他變化的這股力量可以做些什麼的話……
魈仍然記得,夜叉一族向岩王起誓,為護法而殺生,但是在此過程中,昔日魔神的遺恨一次又一次地侵染著他們的身體,最後死的死瘋的瘋,唯獨他一個在聽到了荻花洲月下吹笛人的音樂之後,稍微清醒了兩分,堅持到現在。
倘若有這樣的力量……
過往已然不可追,卻能夠避免在未來發生一樣的事情。
不過一切的前提,都是他先從貓的狀態變回人的形態……或者……
魈記得自己在突然變成貓的時候,應該是因為驚愕,控制不住的出聲了的,倘若帝、倘若鐘離先生能夠聽到,或許也會……
到望舒客棧來?
但他並不能確定。
畢竟,魈甚至記不得自己到底在劇變居然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到底發出的是人類的語言,又或者,發出的是貓叫。
想要岩神聽得到數百裡之外的人類聲音還算容易,但是,如果是貓叫……
那就只有找風神了,他才是專業對口。
*
趙姑蘇愈發覺得魈貓貓是只很好養的貓貓。
她去干活的時候就把它放在這邊曬太陽,不知道是因為破罐子破摔了還是怎樣,等她回來的時候,魈倒也還在原地,一動都沒動,只有那深色的皮毛被陽光曬得暖洋洋的,摸起來手感更好了。
總之就是非常可愛。
言笑專門做的貓飯,他雖然看起來不是很愛吃,但也秀氣地幾口一個貓飯團,將專門給他做的飯團全都吃掉了。
言笑看著趙姑蘇送回來的、空空的盤子,露出震驚的表情:「我為了防止它不夠吃,特地做了大概兩只它這個體型的貓吃的分量,怎麼……」
一頓就吃完了?!
這貓看著纖細,實則胃口相當不小啊!
言笑,這個在逐月節期間金句頻出,全靠運氣才能苟到現在的平平無奇語言小天才不由得開口感嘆:「這真是和咱們樓上的那位……有點像啊。」
言笑:「我想著仙人和普通人不一樣,每次杏仁豆腐都是做的雙份,但是從上頭送下來的盤子,每一次都很干淨!」
趙姑蘇:「……」
言笑摸著下巴,思索道:「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小小身材大大胃口?」
他那麼個身高八尺的壯漢,雙手環胸說起疊詞來的時候,不管是語氣還是表情竟然也都異常認真。
趙姑蘇:「……」真是不能看。
言笑:「哦對了,說起露台上的那位,今天的杏仁豆腐我也做好了,還有這邊的……蓮子禽蛋羹,你一並幫我送上去吧?」
他將雙手在腰間圍的圍裙上頭擦了兩下,端出之前就准備好了的兩個盤子:「還挺沉的,你端穩點。」
趙姑蘇點點頭:「好勒——要是今天仙人不在呢?」
言笑按照自己的經驗盤算了一番:「這也是很有可能的,你要是等到晚飯之前,上露台看,這兩盤東西還沒被動過,那你就拿下來好了,仙人多半是今天不回來,要是放得時間再久,只怕東西就要吃壞肚子了。」
雖然說仙人不會吃壞肚子,但是給仙人吃放了太久的東西也是很不合適的。
言笑確定了時間:「四點半吧,下午四點半你上去看一眼。」
趙姑蘇原本是打算,言笑告訴她大概四點半回收盤子,那她就可以在四點鐘的時候跑到露台上,將這兩盤注定不會有仙人拿著勺子吃掉的甜品端下來,讓魈貓貓吃掉。
她很清楚,魈突然變貓一定是自己的鍋。
雖然不知道內在的原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是畢竟她昨天才剛剛畫過貓貓和杏仁豆腐。
那事情既然都已經發展到了魈仙人真的變成了貓的份上,不如就直接實現她在條漫裡畫的劇情——讓貓吃杏仁豆腐好了。
趙姑蘇現在已經是一副完全擺爛的樣子了。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就是罪魁禍首,但是她也生不出多少連夜逃離的心思了。
這又不是她的錯,她自己都不知道,在除了光屏和讓自己附身到畫作上去之外,她還有什麼沒有解鎖的能力。
她是無心之失,也完全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把魈從變貓的狀態中解救出來,那就干脆擺爛算了。
與其欲蓋彌彰地連夜逃跑,倒不如留在望舒客棧,這才叫木藏於林——甚至還可以對魈貓貓做很多不敬仙師的事情,事後魈還追究不了。
雖然對於能力的馴服進度為零,但是享受到了仙人貓貓的可愛爪墊,過段時間甚至可以試著當個老變態,捏一把貓鈴鐺?
趙姑蘇記得還在藍星的時候,她曾聽很多養貓的朋友們說過:
貓鈴鐺的手感可好了。
就是不知道到底好成什麼樣。
*
然而,趙姑蘇的算盤直接被魈貓貓一爪子干碎。
當她端著杏仁豆腐一路走到最高處的露台,將兩只盤子放在盆栽旁邊的時候,提著一只不能用力的傷腿,愣是用剩下的三條健全腿也跟著很輕巧地爬到了頂樓來的魈貓貓一點兒都不客氣地從她身後走了出來。
趙姑蘇這才剛將盤子放下呢,他直接低頭,埋在裝著杏仁豆腐的盤子裡面,非常大口地舔掉了一小塊杏仁豆腐。
——做為一只只有不到一天貓齡的全新出廠貓貓,魈並不知道貓平時是怎麼吃東西的,但是很明顯,杏仁豆腐這種東西是不能和貓飯團似的用爪子碰起來吃的。
那就……
直接埋頭吧。
反正也沒人知道他就是降魔大聖。
於是,就這樣。
當他在舔掉了一塊杏仁豆腐,復抬起頭來的時候,半張臉的貓毛上都沾滿了亮晶晶的桂花蜜。
胡須上的甚至還拉絲呢。
趙姑蘇非常懷疑:如果讓真的貓來吃這盤杏仁豆腐,貓會吃得如此狼狽嗎?
和趙姑蘇一樣,魈現在也擺爛了,但是他擺爛的點就在於,他坦然接受了自己現在是只貓的設定。
而且。
是貓,不是降魔大聖。
躺平曬太陽啊,被人吸爪墊啊,把腦袋直接埋進杏仁豆腐堆裡,吃出一張狼狽的貓臉來啊什麼的……這都是他這只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被起名字的貓干出來的事情,和降魔大聖有什麼關系。
魈貓貓:再低頭,再舔一口。
嗯,味道還是那個味道,但是因為現在體型縮小了,所以原本大概能吃到半飽的杏仁豆腐,大概已經變成了夠他吃三頓的分量。
就是……有一點點幸福。
那可是吃不完的杏仁豆腐啊。
趙姑蘇看著面前這只已經徹底沉浸在了杏仁豆腐的世界中的貓,長長嘆了一口氣。
雖說她確實知道,長成這樣的貓肯定就是魈本人沒錯了,但是……
她不應該知道啊。
她一個從蒙德來的人,才剛剛到望舒客棧來幾天啊,怎麼可能知道平素幾乎不會出現在人前的三眼五顯仙人到底長成什麼樣。
於是,她伸出手指,戳了戳魈貓貓那對彈性很好的耳朵,嘆氣道:「哎呀,你闖下大禍啦!」
魈還是很有禮貌的。
具體表現為,有人和他說話的時候,他會停下手上的事情,轉過頭來認真地看著說話的人。
此時,漂亮但是狼狽的貓貓就這樣靜靜地轉過頭來,下巴上還沾著點像是玻璃一樣亮閃閃,反射著太陽光的桂花蜜,但是眼睛非常沉靜,像是在說:
我在聽,你快點說。
說完了,他還要繼續去吃杏仁豆腐。
趙姑蘇:「……」
趙姑蘇繼續裝作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伸手戳向魈的耳朵:「這可是給那位住在望舒客棧的降魔大聖准備的杏仁豆腐,你怎麼能吃掉給仙人的東西呢?」
魈的耳朵抖了抖。
他為什麼不能吃掉給仙人的東西?
這盤杏仁豆腐就是給他做的,這最多叫物歸原主!
——剛才還表示「不講究的是貓,和降魔大聖有什麼關系」的他絲毫沒有感覺到自己在這件事上的標准變得非常靈活的魈:給降魔大聖的杏仁豆腐怎麼就不是給他的了呢?
趙姑蘇:「……」
趙姑蘇:「…………」
她現在開始懷疑,是不是在魈變成貓、體型縮水了好多好多的時候,順便也把他的年紀從兩千多歲直接削到了兩百多歲,甚至是一十幾歲。
他現在的這副表情,能夠讓她非常清楚地讀懂他在想什麼。
這非常靈活,堪稱是薛定諤的「降魔大聖與貓是不是同一個體」的論斷結論,簡直就是……
簡直就是小孩子才會說出來的話呀。
想到這裡,趙姑蘇不由得心底一軟。
倘若沒有昔日的那些遭遇,倘若沒有被抓住弱點從高空捕獲,或許魈長大之後也會是這個模樣?
她仍然記得,內鬼曾經搬運過馬哈魚對於魈的廢案。
在這個綠色的、有些拒人於千裡之外的魈之前,還有一個小紅魈。
據說,小紅魈的性格歡樂灑脫,喜歡喝酒,說話很撩。
她拍了拍魈的背:「算啦,你安心吃吧,吃完……我偷偷去趟廚房,看看能不能騙言笑說,有鳥飛過啄了一口杏仁豆腐。」
魈在舔杏仁豆腐的動作一停。
趙姑蘇沒有覺察,手指繼續沿著魈的背部,順著他的毛往下梳,一梳就梳到了尾巴附近。
尾巴是很……很那個的位置!
魈「喵」了一身,尾巴甩了甩,將趙姑蘇的手弄開。
但沒有換個位置再趴下來舔杏仁豆腐。
*
在等待著魈貓貓舔杏仁豆腐的時間裡,趙姑蘇把露台,以及整個客棧內的樓梯全都掃了一遍。
一邊掃一邊想:
她昨天畫的條漫裡面……其實是沒什麼劇情的。
硬要說的話,大概就是一只很累很疲倦的魈貓貓度過了一段很放松的假日,在這個假日裡,他不用再各處奔波,而是可以安安靜靜地躺下來,吃送到嘴邊的杏仁豆腐。
也正因為是這樣非常日常的劇情,她根本沒有畫結尾,條漫一直到天黑去、貓貓把自己盤成貓窩裡面,舒服愜意地睡過去就結束了。
唔……按照現在的進展看起來,魈好像確實是在享受自己兩千年來罕見的假期呢。
另外,倘若魈今天晚上不變回貓的話,那她就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看到魈變回人類的形態了。
不過……鎮守在荻花洲要道的三眼五顯仙人,最好還是不要長時間不在……?
趙姑蘇也不知道這件事大概會有怎樣的後續了,她嘆了口氣,將一片落葉掃進簸箕裡頭去,心想要不還是順其自然算了。
畢竟,她本人,也是她那無法自我控制的異能的受害者之一啊!
趙姑蘇將簸箕內的落葉和灰塵全都倒進垃圾桶內,掃帚和簸箕則靠在牆角的位置放好,打了一盆溫熱的水,戴著毛巾回到頂樓的露台,將已經吃飽喝足,現在下意識地做出了翻過身體、袒露肚子,對著暖和的陽光曬自己的魈貓貓抱起來,認認真真地幫他將腦袋上結塊的桂花蜜擦掉。
「下次吃東西不要直接把腦袋埋進去……」桂花蜜有點兒頑固,趙姑蘇手上不得不多用了兩分力氣,這才將貓毛上沾的東西徹底清理干淨。
「以後再吃得這麼狼狽,我就不幫你擦了。」
她嘴裡抱怨著,但是動作還是很認真,甚至在余光瞥見魈的尾巴尖小幅度地搖擺的時候,眼明手快地一把給攥住了。
「你別把尾巴也往杏仁豆腐裡面伸啊!」
將清理一新,當然也需要好好吹吹風,把因為清理而濕了半身的毛給吹吹干的魈貓貓抱下露台來的時候,趙姑蘇剛一路過櫃台,就被菲爾戈黛特老板叫住了。
菲爾戈黛特從櫃台上諸多的賬本之中翻出一封信件,遞給趙姑蘇,微笑著說:「這是從稻妻送來的信件,給你的,寄信人的名字是八重神子。」
*
凝光曾經對著旅行者承認過。
望舒客棧從上到下全都是她的人——或者說,是璃月七星的人。
所以,可以想見,菲爾戈黛特是知道八重神子這位稻妻的狐仙宮司存在的——這裡和聲優梗可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於是,她在第一眼看到「八重神子」這個簽名的時候,有一瞬間很是好奇:蘇這個小姑娘和稻妻鳴神大社的宮司有什麼關系。
隨後,她注意到了,信封上還有一個小小的圖案,圖案下方的小字的意思是「八重堂」。
菲爾戈黛特當場就理解了。
趙姑蘇會畫畫,而且畫得還挺可愛,這件事淮安和她說過。
據說八重堂是整個提瓦特最知名的輕小說出版社,其中優秀的插畫師不計其數,估計這就是來信的原因了。
於是,她只是笑了笑,心想按照信件的厚度來估算,應該也是在裡面放了招聘文書的,估計啊,她過段時間就要再重新招上個店小一了。
趙姑蘇從菲爾戈黛特老板手上接過信件的時候並未想到跨國的信件居然能來得那麼快。
這才剛剛過去多久?
半個月的時間都沒有吧?
難道說解除了鎖國令之後,往返稻妻竟然是這麼輕松容易的事情嗎?
趙姑蘇摸著下巴思索片刻,覺得這是一件好事。
去稻妻容易,意味著……倘若她哪天對著魈,或者說對著目前還沒能見到的鐘離暴露了自己一創作者的身份,她想要從璃月溜去稻妻就變成了一件沒有多少難度的事情。
嗯,安全拉滿。
——已經提前做好了早晚要連夜逃離璃月准備點趙姑蘇如是想。
她對光屏不作妖、自己的能力不失控根本不抱任何希望好嗎?!
不抱任何希望!
以及……提瓦特的郵差到底有多厲害啊,居然能直接定位到她這個人現在在哪裡!
沒有把信件送去雪山,而是直接送到了望舒客棧來……簡直就是奇跡。
趙姑蘇認真思考了一下。
要是將來有誰利用提瓦特郵差的這一特性來找她算賬,她應該怎麼辦。
畢竟……雖然感覺蒙德璃月這兩個國家,她用一創得罪的(或者是將會在未來得罪的)應該不會用這種辦法把她找出來,但是在須彌……
趙姑蘇可是給須彌f4畫過全員鍍金旅團裝束的。
而艾爾海森的身材……
更是被她詳詳細細地反復描繪過。
艾爾海森那人有多可怕,相比不用多說吧?
趙姑蘇愁眉苦臉。
她覺得自己倘若一定要去須彌的話,或許都不能再須彌待得時間長一點。
——直接連夜扛著車跑去楓丹好嗎?
她就這麼思維發散地抱著魈貓貓,拿著信走到了靠門口的位置,在陽光下將信件拆開。
一開始的內容就是很官樣文章的,表示她的作品質量確實非常不錯,八重堂很有興趣讓她成為簽約畫手。
到了大概第三段的位置,行文的筆法一下子變了,從沉穩變得輕佻有趣起來,瞧起來像是八重神子親自動筆寫的。
趙姑蘇繼續往下看,直到看到了一段話:
你的圖畫表現出了非常吸引人的動態感,做為八重堂的總編輯,我在想,或許可以專門給你開辟一個畫連載漫畫的欄目。
當然,畫漫畫的前提是你講故事的能力也和繪畫技術一樣出色哦——如果你不擅長講故事的話,我就要為你專門找寫故事的編輯啦。
你覺得呢?
趙姑蘇瞪大了眼睛。
漫畫!
*
對於這封來自八重神子的信件,趙姑蘇作何想法,又准備怎樣回復,此時,先讓我們將鏡頭從望舒客棧轉到璃月港內。
璃月港內,鐘離這段時間沒有從胡桃那邊接到需要采購什麼的工作指派。
田鐵嘴的說書,冷飯也已經炒了很久了,在他炒出全新的作品之前,鐘離覺得自己可以不用每天都去光顧。
而雲翰社的璃月戲,據說當家的雲堇最近正在排演新戲,短時間是不會有公開表演了。
感覺璃月港內沒什麼有意思的事情的鐘離決定和走走。
——當然,這也和他在魈變成了貓的那天晚上,恍惚間聽到耳邊傳來一聲貓叫不無關系。
他覺得自己興許在人間度過了太多的時間,已經被磨損得不復當年了。
否則為什麼他會聽到……
一個很耳熟的,像是魈的聲音,發出了一聲喵嗚?
退休後的岩王帝君一邊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服老,一邊循著自己先前聽到貓叫的方向找了過去。
結果塵世閑游到了靈矩關,他在戰鬥所致的廢墟中,赫然看到了留在石塊尖上的血跡。
這一下,鐘離便明白了。
一定是魈在清理魔物的時候受傷了。
於是,當時的那聲貓叫被他自然認作了是在受傷時未能抑制住發出的痛吟。
鐘離嘆息,轉身朝著望舒客棧的方向走去。
魈不愛惜身體的這個毛病啊。
看來之後拜托旅行者給他帶藥過去的時候,不能僅僅只帶上幾包能勉強壓下業障的連理鎮心散,還得准備上一些療效好的傷藥。
理所當然的,關心下屬從而走得比較著急的鐘離,也就沒能看到落在一旁草叢中的,三兩根短還不起眼的暗色貓毛。
*
鐘離出現在望舒客棧中的時候,趙姑蘇正在給魈梳毛。
全新出廠的貓不愧是全新出廠的貓,毛都比別的貓要順,從頭梳下來就沒遇到幾個打結的地方。
突然,原本安安靜靜趴在她膝蓋上,套著伊麗莎白圈,比平常生活中能夠見到的多數貓咪都要乖巧很多的魈貓貓突然抬起了腦袋,耳朵和尾巴全都豎了起來,全身的毛都炸開了。
趙姑蘇:?
她循著魈貓貓的目光看過去,就在客棧前的長橋後頭,看到了逐漸走進過來的,熟悉的黑棕漸變色頭發。
趙姑蘇:!
鐘離你塵世閑游也就罷了,怎麼還跑到望舒客棧來了?!
但她又不能當著魈的面露出一副「臥槽鐘離怎麼會來這裡」的表情,只能笑著迎上去,盡一盡自己身為望舒客棧店小一的責任:「客人您好!這是想要打尖呢,還是住店哇?」
因為緊張,她去迎上去接待鐘離的時候,並沒能記得要把懷中的魈貓貓給放開。
於是,全身炸毛又僵硬的魈,就這麼直接對上了前來望舒客棧探望的前領導。
鐘離覺察到了魈的氣息就在附近,隱秘抬頭朝著露台撇了一眼卻不見人,尋思著魈莫不是因為受傷了所以不敢出來見他。
結果准備回答趙姑蘇,說他只是打尖的時候,一低頭——
鐘離:「嗯?」
鐘離:「……」
他的目光,穩穩地落在了趙姑蘇懷裡的那只貓上,隨即,在貓身上停頓了好一會兒。
鐘離心情復雜,倘若不是當了這麼多年岩神,早就已經在時光中鍛煉出了喜怒不形於色的特性,只怕這會兒他的表情會非常好看。
鐘離:「……」
居然變成了貓的模樣……這可真是……頭一次見到。
甚至還……
鐘離瞧著那個圍在魈脖子上的伊麗莎白圈,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如何評價才好。
魈雖然在感覺到鐘離出現在望舒客棧附近的時候就已經渾身僵硬還炸了一身毛起來,但這會兒看到鐘離,他習慣性就要很乖巧懂事地喊「鐘離先生」。
然而他卻忘了自己此時尚且還是貓身,一張口就是一連串的「喵喵喵」。
聲音又細又好聽,倘若要趙姑蘇來評價的話,那就是妥妥的一個夾子。
趙姑蘇聽不懂貓語啊,但這並不妨礙她起了點壞心思,一只手托著魈貓貓的屁股,另一只手握著他沒有受傷的爪子,朝著鐘離揮了揮:「哎呀,看來貓貓很喜歡您呢!」
「它可不會對著我這麼親昵地叫。」
鐘離:「……」
魈:「……」
鐘離勉強保持住了臉上如春風一般和藹的微笑,抬手摸了摸魈貓的頭頂。
「這貓……確是十分可愛。」
唔,耳朵的手感也確實不錯。
第26章
「鐘離先生點的是……」
趙姑蘇看著自己速記的那幾行狗刨字,看來看去還是沒能徹底看明白自己當時到底是怎麼將這一橫和那一豎連筆到一起去的。
於是她干脆不再糾結自己當時是怎樣寫下這幾行字的,按照自己記憶中鐘離點的菜向言笑報菜名道:「一道文心豆腐,一份輕策農家菜,還要一屜明月蛋。」
沒有肉眼可見的河鮮與海鮮,頗為講究時令地選擇了最近這段時間輕策莊新成熟、剛剛采摘下來上市的那些農家菜,而沒有一定為了自己的喜好,選擇這個時節其實已經不怎麼好吃的筍做腌篤鮮。
鐘離先生可謂是相當會吃。
說起來,她剛剛在給鐘離點菜的時候,對方的要求居然不是「我全都要」式的炒一本,趙姑蘇表示自己的青春結束了。
言笑接了單子,看了看一旁江雪不久前才送過來的一簍子河蝦,忍不住笑著對趙姑蘇說:「剛好,蝦肉很新鮮,做明月蛋一定好吃——你看江雪那個家伙,成天都說自己要釣魚,結果呢,蝦倒是釣上來了不少。」
可能釣魚佬這輩子的命運就是空軍吧。
趙姑蘇陪著笑了兩聲,就朝著廚房外頭跑去:「言笑叔,您先忙,我一會兒來端菜!」
她怎麼能將魈一個人放在外面不管呢?
不,應該這麼說,她怎麼能把魈一只貓放在外面不管呢?
尤其是,此時魈貓貓對面的,那可是鐘離啊!
趙姑蘇表示,自己是絕對不能錯過鐘離和魈之間發生的事情的!
這種第一線吃瓜的位置,她怎麼能錯過——想她還在藍星的時候,那可是互聯網上衝浪速度最快的一批猹啊,常年都是一副「哪裡有瓜,讓我啃兩口」的沒吃飽的樣子。
她借著給鐘離上茶的機會,在這個沒什麼客人,說不上忙的中午,貼近了鐘離坐著的那張桌子。
先前在她給鐘離點菜的時候,魈就被她放在了鐘離對面的椅子上。
倒是鐘離看著魈趴在椅子上的樣子,頓了頓,道:「不如還是把他放在桌子上吧,一會兒的明月蛋少放點鹽,也放涼之後給他吃上一個。」
要是把魈放在椅子上的話,他的視線越過桌子的另外一端,其實只能看到一雙尖尖的貓耳朵。
另外,鐘離從很早開始就覺得魈有挑食的毛病了,不,准確來說倒也不能算是挑食,就是單純的除了杏仁豆腐之外沒什麼喜歡的東西。
不喜歡的東西不吃,因為仙人的身體並沒有那麼需要攝入食物,所以看起來就和挑食沒什麼區別。
當年,在鐘離尚且沒有成為塵世七執政之一的時候,他就時不時會生出些或許很大家長的想法。
比如說,魈當年吃雪吃多了,以至於明明都已經成年了,結果在身高上完全無法和浮舍、彌怒他們相比,甚至也就和伐難、應達差不多高,明顯是營養不足導致的發育不良。
只可惜,之前一直沒機會糾正他這個不吃那個不吃的毛病,一來二去就拖到了現在。
雖說到了現在,就算是想要把當年沒能長起來的身高彌補起來,也因為骨骼早早就定型了而無法再拔高多少,但是除了杏仁豆腐之外的東西都不會主動去吃的這個毛病要是能改掉也是極好的。
鐘離心想,現在他變成了貓的樣子,縱然不明緣由,需要好好追查一番,但在開始追查之前,先將摻了蝦肉魚肉的明月蛋給投喂上一個,也不會浪費多少時間。
他還非常嚴謹地對趙姑蘇說了,明月蛋裡面要少放鹽呢!
畢竟貓咪要是吃了太多鹽會掉毛。
鐘離先生的養貓守則可謂是非常嚴謹科學了。
——話又說回來,趙姑蘇按照鐘離的要求,將魈貓貓放在了桌面上,然後恰到好處地露出了三兩分疑惑:「雖然說這貓很乖……但是您就不擔心一會兒飯菜上來之後,他一個不小心把尾巴掃到盤子裡頭去嗎?」
趙姑蘇相當實誠地就魈貓貓小朋友之前吃杏仁豆腐的樣子,朝可以算是「家長」的鐘離告狀道:「您是不知道,我才一個不注意錯開眼,他就衝到杏仁豆腐前頭去了,一抬頭啊,那真就滿臉都是桂花蜜——也不止有桂花蜜呢,還有被毛戳碎的一點兒杏仁豆腐。誒呦,清理腦袋上這些毛可花了我好長時間呢。」
干的事情突然被提起的魈:「……」
魈貓貓心虛地掃了掃尾巴,然後低低地「喵」了一聲,仿佛再對趙姑蘇說:可以了可以了,說了這些就已經足夠多了,可以不用繼續往下講了啊QAQ!
鐘離:「……」
他看著趙姑蘇對自己告狀似的說起魈這兩天干的事情(勉強可以算是降魔大聖全新黑歷史)的樣子,心中莫名聯想到了先前的那個視頻。
關愛空巢老龍,別讓等待成為遺憾。
倒不是說他現在就怎麼成了空巢老龍了,而是說……
這個身為家長的既視感啊……也太過強烈了一點。
另外……魈原來在變成貓後,還會有那麼孩子氣的一面嗎?
在面對杏仁豆腐的時候,連形像都顧不得了。
他於是伸手,繞過魈的那只仍然被紗布纏得像是木乃伊一樣的前臂,將他托起來,另一只手撓了撓他腦袋上的絨毛:「當真如此?」
趙姑蘇笑起來:「那我還能騙您不成嗎?」
鐘離也笑:「我曉得了,多謝你的提醒——不過我看他年紀尚小,先前應該是不曾注意到,這次應該不會如此。」
說著,他還朝著魈看了一眼,問道:「是不是?」
魈:「……」
魈心說那分明是因為他第一次當貓才會有這樣的結果,但被鐘離的目光看著,另一邊又是這段時間無微不至地照顧著他的人類,只能強忍著害羞,「喵」了一聲,表示自己這次絕對不會把毛一不小心就沾進盤子裡。
鐘離又抬眸看向趙姑蘇,笑著道:「這下,閣下應該放心了?」
趙姑蘇已經看到了這樣的互動,心裡被魈的反應萌得不要不要的,也知道見好就收,點點頭:「那我去給您把菜下單了。」
——這會兒再回來的時候,她就看見魈將自己五分鐘前還被捆得結結實實的,現在卻已經沒被纏著繃帶,但也看不到半點傷口的前爪從鐘離手中抽了回來。
*
若是說平時,魈還能在鐘離找過來之前把自己藏起來,裝作因為自己不在望舒客棧所以非常遺憾地無法面見帝君,那麼此時,不僅變成了沒有風輪兩立的能力的貓貓,甚至還被趙姑蘇捧到了鐘離面前來的他,就只能老老實實將自己前臂上受的傷遞給鐘離看。
傷口過了兩天時間尚未痊愈,鐘離露出了不贊同的表情。
魈:「……」
這張小貓臉上,露出了幾分心虛的表情。
他想對鐘離說,這道傷口其實也就看著稍微猙獰一點而已,其實根本沒什麼,再過兩天估計就恢復得只能看見一道疤痕了。
然而脫口而出的聲音卻是一連串的「喵喵喵」。
魈:「……」
魈抬起頭,用期盼的眼神看向鐘離,希望無所不能的帝君也能夠聽懂貓的語。
然而鐘離:「……」
鐘離抬起手捏住了眉心:「抱歉,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彼此之間的交流發生了很大的問題。
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需要再去學習一門外語的鐘離:「……」
聽得懂但偏偏一個字都表達不出來,甚至已經開始思考能不能用爪子踩著墨水在紙上踩出字來的魈:「……」
魈:「喵喵喵喵喵喵喵——」
那要怎麼辦啊,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對鐘離說呢,比如說是他變成貓那一瞬間發生的事情和感受,再比如說最近這段時間他可能負責不了荻花洲的鎮守情況,應該找誰來暫時頂替他的責任……
魈貓貓在桌子上踩來踩去,尾巴也跟著一掃一掃的,看著相當焦急。
至於鐘離……
鐘離倒是並不焦急,因為顯然,魈不可能一輩子保持著現在的模樣,那些需要說的事情往後放放再說也不會出現什麼大問題——前提是他不要成為受害者之一,一覺醒來也發現自己變成了什麼非人的形態。
但他現在倒是理解了一件事:
為什麼當時趙姑蘇會說,如果把魈放到桌面上可能會推翻裝菜的盤子。
這毛茸茸的長尾巴一掃一掃的,輻射範圍也得有那麼四分之一張桌子那麼大了,要說會不會波及到什麼杯盤碗盞,那還確實相當有可能。
魈貓貓焦急了一會兒,意識到焦急是不一定有用的。
著急也沒有用,倒不如努力做點什麼。
於是他開始了以貓咪的身體和鐘離比劃起了你畫我猜的活動。
貓爪推過來一片落葉。
然後「嗖」地一聲從桌子上蹦噠了下去,跑到一面屏風面前,尾巴連著在屏風上點了三下。
鐘離明白了他的意思:「葉……業障?」
魈用力點頭,然後再次蹦回桌子上,提著一只不能著地的傷腿,虛虛地在桌面上畫了個大大的叉。
鐘離:「業障消失了?」
魈再次猛點頭。
鐘離笑起來:「這不是好事嗎?」
若非人類更為脆弱,幾乎一點兒都承受不起那些魔神遺恨,他也並不想讓夜叉以身承擔如此痛苦。
魈又比劃了個問號。
鐘離相當默契地猜出了他興許是想說不知道業障去了哪裡。
「我這一路沿途過來,都未曾感覺到業障的存在。」
鐘離道:「你若實在擔心,我近幾日會在璃月四處走走。」
四處走走,看看四處有沒有什麼需要解決掉問題,倘若有,那就出手解決掉;倘若沒有,那就皆大歡喜。
「你也確實要稍稍休息上一段時間,看削月築陽、理水疊山他們幾個,成日間就是在山林之中,清閑得很。」
哪怕暫時還弄不清楚最近這一系列出乎尋常的變化到底是因何而起,又要如何解決,但是或許魈身上發生的這些事情,對他而言還能算是一件好事。
倘若他能夠學會在這段時間內,稍稍學會一點「不管是人類還是仙人,哪怕是岩王帝君,都是需要休息的」這個道理,就像當年浮舍他們似的生出「我是要在天下安寧之後隱居山林,過上悠閑的好日子的」如此這般的念頭,那便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整個璃月上下,所有的仙人中,唯一一個主動加班007的,真的就只有魈一個啊。
但凡不是因為他的觀念掰不過來,荻花洲這邊都不至於只有他一個仙人鎮守。
鐘離將方才到地面上躥了兩步,這會兒重新回到桌上來之後,在桌面上留下了一串灰塵梅花印的魈抱起來,指著桌面上的那些梅花爪印提醒他:「下次下桌的時候要小心一點,這下又要讓人來擦桌子了。」
說罷,他低頭,注意到魈前腿上纏著的紗布綁帶上沁出了些許紅色。
鐘離:「……」
鐘離覺得,他算是明白為什麼在自己來望舒客棧的時候,看到的魈是躺在趙姑蘇的膝蓋上,被她穩穩地按著不給亂動的姿勢了。
他現在也很想采取相同的姿勢來將這只貓鎮壓下來。
魈看著鐘離神情變換,自己還沒有意識到前腿上的傷口已經在他剛才那大幅度的動作中崩裂了,貓貓歪了歪腦袋,頭頂上冒出來了個好奇的問號。
鐘離點了點他的傷口,慨嘆道:「倘若被那位照顧你的小姑娘看到,是不是會著急了?」
魈:「。」
魈突然意識到了問題所在,整只貓都僵硬了起來。
鐘離這會兒也不能無中生有地變出全新的繃帶來重新給魈纏上,只能嘆口氣,指尖稍稍逸出些許金色的岩元素光芒,朝著魈的前腿繞了上去。
燦金色的岩元素光芒沉入繃帶之中,直接作用於傷口,促使著傷口快速愈合起來。
已經無用的繃帶則斷裂破碎,被堆在一旁了。
鐘離:「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下次,他定然不會動用仙力來為魈瞞過一個普通人——還得讓他自己小心著,學會少受傷、受傷了之後也要好好顧著傷口。
*
趙姑蘇這兩天早晚各給魈換一次繃帶,對於它傷口的愈合狀況和速度了如指掌。
這會兒看到已經徹底痊愈的傷口,以及放在一邊那斷裂的,但是仍然可以看到些許滲透出來的血印子的繃帶,甚至用不著怎麼猜測就知道大概發生了什麼。
但她將茶壺放到桌面上來的時候只當自己不知道,露出個演技有所提升的驚喜表情:「呀!傷已經全好了嗎?咪咪真棒!」
一邊誇著魈「真棒」,趙姑蘇一邊在心中忍不住想:
哎呀,真是可惜呀可惜,要是能看到鐘離是怎麼就魈的傷口發表意見的場面就好了。
可惜,就鐘離這種在大多數事情上都表現得相當完美的人設來算,他應當是會將魈叫到私下的角落裡,再和他說起相關事情的那種類型。
也就是說,哪怕她來得再早一點,估計也看不到這方面的熱鬧。
不過,看不到那方面的熱鬧,其他方面的熱鬧也還是能看的,比方說現在——
趙姑蘇給鐘離倒上了一碗菊花茶,然後聽他問起:「這只貓,是已經被起了名字了嗎?」
趙姑蘇搖頭:「沒呢,才撿到沒兩天,他長得又好看,身上又沒什麼髒東西,看著像是從別人家裡溜出來之後不小心受傷的貓,萬一過段時間就有人上門來找呢。」
她張口就是借口,還真的表演出了一副思慮周全的模樣。
有人上門來找。
這句話不知怎麼戳著了鐘離的笑點,他嘴角的弧度稍稍往上提了一點兒,隨即笑著道:「的確,的確,店家考慮得很是周全。」
趙姑蘇:「嗨呀,我不是店家啦,我就是個打工的,您就叫我小蘇就行啦!」
然後她從腰間把擦桌子的抹布取下來,將魈貓貓剛才在桌面上踩出的那一連串的爪印給抹干淨:「不過呢,要是沒人來討他嘛,那我確實想給他起個名字,畢竟您看,他現在腿上的傷都已經好啦,要是往哪個角落裡面一鑽,我可怎麼知道要到哪裡才能找著他,可不得給他起個名字嘛。」
鐘離瞧起來饒有興致:「哦?那不知,你打算給他起個什麼名字呢?」
趙姑蘇:「我也不知道呢,現在一共想了三個名字,但我不知道哪個更好一點——這位先生,您看著也是個很有文化的讀書人,要是您不覺得麻煩,也幫我參考參考吧。」
鐘離頷首:「當然。」
趙姑蘇左手握拳,抵在下巴前頭,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咳咳——第一個,小黑。」
鐘離覺得,自己剛才沒有端起茶杯來抿一口清熱敗火的菊花茶真的是先當有先見之明。
這要是一口茶當真含在口中,會不會噴出來就真的全看天意了。
鐘離:「這名字……我看這只貓身上的毛色,倒也不是純粹的黑?」
趙姑蘇擺擺手:「嗨呀,反正在晚上,深色看起來就是一團黑嘛。」
她繼續往下說:「第二個名字,花花。」
鐘離:「?」
鐘離覺得自己可能已經變得不太理解當代的人類都在想些什麼了。
上一個名字「小黑」他尚且還能理解兩分,畢竟魈在變成了貓的樣子之後確實通體毛色偏深,但是——
「這……不知這個名字,又是因為什麼起的呢?」
趙姑蘇:「嗨呀,這位先生您不知道吧?貓和我們人類啊,審美其實是有些不太一樣的!」
趙姑蘇擺出了一副貓學大師的樣子:「您知道嗎?那純色的貓啊,在貓的眼中,其實是不好看的,反倒是三花啊、玳瑁啊,那些花色多樣的貓,才是真正的美人。」
她說著說著,用相當愛憐的眼神看向魈貓貓:「雖然說他是一只純色的貓咪,在貓中大概……大概也就是平平無奇,或者是不怎麼受歡迎的貓吧,但是他畢竟是我打算好好養著的貓嘛。」
趙姑蘇扯出自己的歪理:因為母不嫌子醜的道理,所以魈貓貓在她眼中就是最可愛最好看的貓貓;而又因為起名字很多時候要缺什麼就補什麼,比如說命中缺水的人起名最好沾水的邊旁部首,所以她決定給魈貓貓補上他缺的「顏值」。
「叫花花這個名字的話,就像征著我對他的祝福和期待——但願它能夠成為一只受歡迎的漂亮貓貓吧!」
鐘離:「……」
鐘離將盛著茶水的杯子放在了一邊,他有一種預感,在趙姑蘇說完話之前,他最好一口茶水都不要碰。
「至於第三個名字。」
趙姑蘇已經說到了興頭上,眉飛色舞,眼神明亮。
「第三個名字的話,我覺得啾啾就很好!」
鐘離又一次不懂了。
他生活中倒是遇到過真的名字叫做「啾啾」的寵物,不過那只寵物,是和他一起逗鳥的一個老先生家中養的雀兒,很聰明,會叫貫口。
老先生覺得自家的雀兒聲音好聽,於是就起了個「啾啾」的名字。
鐘離:「一般……應當是給鳥起這個名字?」
趙姑蘇點頭:「是啊……的確如此,但您不知道啊,一般的貓見了落在陽台上的雀兒,就算是吃飽了都是要忍不住上去撲一爪子,至少也要把雀兒嚇飛了的。」
她再看一眼魈貓貓,臉上扮演出復雜的表情。
趙姑蘇:「可是這只貓吧……非但不去撲團雀,甚至團雀還會很親昵很信任地落在他身上,活像是貓和雀兒不是天敵,倒是朋友似的。」
她伸手摸了摸魈的耳朵:「所以啊,我覺得他像是一只披著貓皮的鳥。」
——其實真正的原因倒不是因為小團雀。
單純只是因為,魈的本體金鵬,萌化了之後就是一只可可愛愛的肥啾啾。
不過剛才趙姑蘇的那番話落在鐘離和魈的耳中,使得他們兩個一同沉默了。
怎麼說呢……披著貓皮的鳥,這話其實也沒說錯,不是嗎?
趙姑蘇星星眼:「這位先生,您覺得這三個名字哪個更適合他啊?」
趙姑蘇:「我有點兒選擇困難症,我是選不出來哪個更好啦,您幫我選一選嗎?」
鐘離:「……」
他一時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回答趙姑蘇。
倘若不回話,那是不禮貌,而倘若真的選了其中的一個名字……
鐘離為難地看了一眼魈。
魈:「……」
魈:「…………」
魈貓貓咆哮:「喵喵喵喵——」
不行,絕對不行,這三個名字他一個也不想要,哪怕是帝君賜名也不行——
還好,趙姑蘇沒有真的打算這麼為難他。
她把魈腦袋上的毛揉了揉亂,很是愛憐地說道:「害,我知道啦我知道啦,這三個名字你一個也不滿意,那我再慢慢想好了——你可真是讓我傷腦筋啊,要不是你長得好看,我哪會對你這麼縱容。」
趙姑蘇嘴裡說的話不怎麼客氣,但是聲音卻算得上溫柔,魈有些心虛地閉上了眼睛。
*
鐘離在望舒客棧用了一頓飯。
趙姑蘇非常震驚地看到他從錢包中掏出了摩拉來,將這頓飯的費用給付清了。
鐘離!
出門!
居然記得帶錢了!
可見習慣的更改是多麼的容易,曾經幾千年出門不帶錢,都是信手直接變出來的岩王帝君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能夠記得出門帶錢。
或者……
也可能是人類社會實在嚴苛,倘若出門不帶錢就要留下洗盤子,以至於讓鐘離「被迫」學會了很多。
趙姑蘇腦中閃過一幀鐘離站在後廚之中,圍著圍裙洗盤子的畫面。
雖然很是ooc,但……
以鐘離的腰細程度,想來要是系著圍裙,應該也很能顯出優越的身材線條來吧?
嘶哈嘶哈。
趙姑蘇知道,一天到晚想著澀澀的東西是不好的。
但是她忍不住——她要是忍得住,在穿越到提瓦特來之後,也不至於就讓溫迪當著她的面變成穿著女僕裝的樣子。
幸好她就在腦子裡想想的話,並不會影響到現實中的鐘離。
趙姑蘇慶幸了下自己對於現實的影響好歹還要通過繪畫,臉上浮現出一抹放松的微笑——
微笑僵硬在了她的臉上。
半空中,有一段時間沒見,幾乎都要讓趙姑蘇忘記它存在了的光屏,再一次強烈地宣告了自己的存在感。
趙姑蘇的微笑僵硬在了臉上,仿佛一張和面部一點兒都不契合的面具——那微笑中,慢慢滲透出了痛苦的表情。
*
鐘離並不曾預期到自己會在這裡再次撿見到光屏。
以及,光屏上一次出現的時候帶給他的衝擊,令他並不是很樂意面對此次的光屏。
但是他收到過來自溫迪的信件。
在這封信件上,溫迪向鐘離說明了一個情況:不要拒絕光屏。
他簡單地說了在拒絕觀看光屏中內容之後,自己所遭遇的一切。
並且表示,很有可能,那次的受害者不只有他一個。
——風神看到了光屏中分出來的光並不只有一道,還有幾道是朝著璃月方向飛過去的……璃月,或者是璃月更過去一點的須彌?
溫迪的知覺告訴他,鐘離也是當時女僕裝視頻的受害者之一。
不過他沒有在信件中直接說明這一點,只是告訴鐘離,讓他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要抗拒光屏。
某種程度上,他其實是在為了避免自己有可能成為受害者而努力。
不過溫迪沒有把趙姑蘇的身份寫在信件裡。
有很大的可能,他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想要「包庇」趙姑蘇——也就等同於,看趙姑蘇這個「幕後黑手」怎麼在別人眼皮子底下亂跳。
可以說是非常的樂子人行為了。
於是,此時尚未意識到其實罪魁禍首就再自己身邊的鐘離,聽從了老友的勸告,伸手點開了光屏上的那個白色小三角。
背景音樂是很有節奏感的。
畫面大概三兩秒鐘就會切一幀,繪制得也非常細致——此處的細致,專指得是畫面中的鐘離。
因為除了鐘離之外的,畫面中的另一個人,其潦草程度就僅僅剩下了一個沒有五官的圓腦袋——禿頭——以及一個連接在圓腦袋下面的長梯形身體。
剛開始,一切都還在鐘離道承受範圍之內——畫面中的他整體看起來非常正常,穿的衣服也是昔日彌怒為他裁制的這件。
唯一不太正常的,興許就是那些縈繞在他身邊的,一閃一閃的四芒星形狀的光點。
但那也就僅僅是幾個小光點而已,鐘離並不放在心上,直到屏幕上出現了一行標題:
《用四大名著的方式點開你游玩家對帝君的表白》。
鐘離意識到:出大問題。
並不是關於「帝君」這個身份的泄露。
事實上,泄露不泄露的,上一個「關愛空巢老龍」的視頻就已經泄露過了,視頻裡的魈和甘雨一會兒一口一個「帝君」,一會兒一口一個「鐘離先生」——明明甘雨那孩子到現在為止都還不知道他其實就是假死退休之後的岩王帝君。
這一次,鐘離看著光屏,意識到出大問題,是因為他的目光落在了「表白」這兩個字上。
在過去的六千年裡,不管地位身份如何變化,鐘離始終都頂著一張很容易被旁人投注以驚艷目光的臉。
出色的外表會引來很多的表白,這些鐘離都已經習慣了。
他甚至能夠微笑著拒絕對方,過程中沒有一句話失禮,還能引導著對方不要情緒崩潰,可謂是駕輕就熟。
但是,當「表白」這個詞和光屏聯系到了一起之後,鐘離莫名地產生了一點心慌。
字幕還在繼續往下走,原本歡樂跳脫的背景音樂在字幕變成了「一、用《水滸傳》的方式打開」時,突然毫無征兆地切換了。
在聽著有那麼一點兒柔腸九曲,還有那麼一點兒很難覺察的……偷情感(?)中,畫面上的內容變成了——
白色無臉的那個,身上標注著「玩家」的家伙從屏幕一旁走出來,緊接著「嗖」地一聲出現在了正對著鏡子描眼角那一抹紅的他身後,伸手將他的腰環在了懷抱裡。
明明沒有五官的臉,卻能看得出來十分的猥瑣氣質。
配音是個壯漢的:「嫂嫂,你又孕也無?」
鐘離:?
趙姑蘇在一旁旁聽得腳趾摳地。
她記得很清楚,這一段是《水滸傳》中潘巧雲對楊雄誣告,陷害說石秀調戲她的內容。
她聽到評書版本,有一個是摸腰,還有一個更過分一點,摸的是月匈。
趙姑蘇聽評書的時候年紀還小,但已經因為這段話聽起來相當不正經而把它牢牢地記在了心裡。
而後來……後來她就因為覺得鐘離的腰細得讓人心醉,就把這句話給移花接木地扔進了二創裡。
再往後,分別是《西游記》同款:女妖精版玩家勾著鐘離背後墜著神之眼的那根鏈子,一邊把人往懷裡拽,一邊道:「我可不是那嬌滴滴的女王,有的是力氣和手段。」【1】
《三國演義》同款:玩家一刀削掉了一個被標注為「馬哈魚」的潦草路人甲,一手攬著鐘離的腰,仰頭看天,哈哈大笑:「大丈夫身居天地之間,豈能郁郁久居人下!」【2】
《紅樓夢》同款……
《紅樓夢》沒有同款,只有玩家拉著鐘離的手進屋,然後出現一段模模糊糊的馬賽克,隱約可以看到時兩個疊在一起的人,然後「嗶」地一聲黑屏,屏幕上出現一行字:
玩家初試**情。【1】
三秒鐘後又變為:
玩家二試**情。
再三秒鐘:
玩家三試**情。
趙姑蘇:「……」
趙姑蘇:嚶。
曾經沒幾天就要暴躁地譴責一次各大網站不給開車,審核卡得嚴到讓人心煩意亂的趙姑蘇,現在非常感謝那些嚴苛的審核制度。
這要是真的把她私下裡畫的那些尺度過大的圖片一起呈現了出來,她……
趙姑蘇亳不懷疑,倘若自己徹底掉了馬甲,那麼即將等待著她的,應當是一個威力十足,傷害21億的天動萬像。
一旁看著視頻,雖然沒能get到其中的梗,但還是能夠很清楚地認識到這應該算是「玩家」這個家伙對鐘離先生的褻瀆的魈發出義憤填膺的叫聲:「喵喵喵喵!」
翻譯過來:不敬帝君!
這一次,趙姑蘇聽懂了貓語。
於是她想:哦,對,說不定在徹底失去了馬甲之後,她面對的不是天動萬像,而是「靖妖儺舞」,或者是「為了岩王帝君」。
那她還不如面對天動萬像呢。
橫豎都是死,死在鐘離手下,那就是做鬼也風流。
鐘離表情復雜地看完了這個視頻。
他覺得自己能夠從視頻中感覺到,制作這個視頻的人對自己的喜愛。
但……
謝謝你的喜愛,以後還是不要喜愛了。
鐘離:並不是很想接受這樣的喜愛,謝謝。
鐘離:尤其是那個「試**情」,真當他看不懂那是什麼意思嗎?!
六千歲處龍看著都差點忍不住臉紅!
第27章
或許是因為光屏的緣故,鐘離並未在午飯過後離開望舒客棧。
又或許……
趙姑蘇不確定鐘離是否意識到了自己也能夠看到光屏。
因為全程,她為了避免自己對鐘離的態度太過關注,以至於反而暴露自己,趙姑蘇從始至終都把目光放在了別的地方——只有眼角的余光,時不時瞥一眼光屏。
哦,還有耳朵。
她聽著那只對於極少數部分的人算是外放的聲音,不由得開始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還要配上這麼歡脫的音樂。
現在,那音樂的節拍點每敲擊在她心上一次,趙姑蘇就覺得自己的心肝發顫上一次。
救……救命。
但在覺得自己要死了要死了之余,趙姑蘇又不免好奇鐘離的反應。
那可是初試**情、二試**情、三試**情啊。
於是,她偷偷朝著鐘離那邊瞥了一眼。
嗯?
好像沒什麼反應。
再瞥一眼。
*
若問鐘離知不知道趙姑蘇的表現有鬼呢?
那肯定是知道的。
趙姑蘇的演技,要說已經過了合格線,那是有的,畢竟也已經經歷過了那麼多的事情了,就算單單從實戰中磨練,她都已經獲得了相當的表演經驗了。
但是,對付鐘離,就用那剛過合格線沒多久,甚至連八十分的邊都還沒摸到的演技水平?
那就真的是想多了。
鐘離,岩之魔神摩拉克斯,在人間已經度過了六千余年的歲月,什麼沒見過……哦,對,光屏上播放的這兩個視頻,他還真的就沒見過。
總之,把光屏這個完全不按基本法出牌的東西ban了之後,鐘離的六千年過去,使得他已經經歷過這個世界上大部分的事情。
至於通過看別人的臉色來判斷對方心裡在想什麼這項技能,在魔神戰爭期間就已經鍛煉出來了。
畢竟那時候,盟友隨時都有可能會撕破臉皮開戰,而敵人也隨時有可能投降,並詢問是否要合作。
誠心與否,全都要讓他來判斷。
於是,次數多了之後,不僅鐘離本人的演技愈發超絕,他在判斷旁人是否有演的時候也基本能夠做到一看一個准。
就趙姑蘇這種勉強入門的水平呢,放在他這邊根本就是不夠看的。
不過,此時的鐘離尚且以為,趙姑蘇是因為看到了光屏上的那個角色是他,因此才會一邊尷尬著一邊想要將自己看到了光屏這件事掩飾下去。
於是,他並未多向趙姑蘇問些什麼——人家都已經「好心好意」地假裝自己什麼都沒有看到了,他也應該聞弦歌而知雅意,配合地表示自己同樣什麼都不知道。
否則,難道還要讓人家猶猶豫豫地開口,問他「這位先生,您……您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難纏的追求者?」
甚至再來上一句「您可不能和舔狗在一起啊」之類的忠言勸告。
總之,鐘離還是非常守序善良的,尤其是在現在,對於趙姑蘇的猜測上。
是那種倘若讓趙姑蘇知道鐘離是這麼想她的,估計會直接感動得淚水漣漣,一邊嗚嗚一邊撲上去試圖抱住鐘離的腰大喊「爹咪」。
*
鐘離留在荻花洲,一共有兩個用意。
一來是,魈身上發生的事情他還弄不清楚,決意先多觀察上一段時間,看看要怎樣才能將他從變貓的狀態中恢復過來。
雖說魈也確實應該有一段時間的假期,但要是變成貓的時間太長,這也不好。
二來則是,他從趙姑蘇的面部表情,以及那時不時要朝著自己這邊瞥一瞥的目光中判斷,她也是能看得到光屏的。
到目前為止,光屏到底是怎樣選擇觀眾,又是怎樣挑選播放內容的,鐘離尚且沒有什麼頭緒。
他原本有的信息太少,但是想要得到問題的答案,又需要更多的信息才能進行推導,因此趙姑蘇這個他先前不認識,但卻又能夠看到光屏的人,就成了他全新的、可以幫助他推進對光屏了解的優秀工具人。
自然啦,鐘離是不可能真的把趙姑蘇當作工具人來看的。
但是這會兒趙姑蘇能夠起到的用處,確實還挺工具的。
——總之,因為如上的那些考量,鐘離向菲爾戈黛特老板「借用」了趙姑蘇的一段時間。
按照他的說法,是想要和這位頗有意思的小姑娘聊上幾個話題。
這個要求看起來有些過分,畢竟趙姑蘇現在還擔任著客棧中店小二的職務,倘若有客人來了,她是要負責接待外加端菜的。
但是菲爾戈黛特看著鐘離,那雙常年隨著望舒客棧迎接了太多南來北往的客人的眼睛在看到鐘離的衣著、氣質以及言談舉止的時候就已經認識到:
這個青年雖然語氣平和,舉手投足之間仿佛完全沒有架子,但卻一定不是普通人。
於是,菲爾戈黛特就很好說話地對鐘離笑了笑:「自然,今天也沒什麼要忙的,客人請便。」
趙姑蘇就這麼被老板給「賣」了出去。
她在得知鐘離邀請她和自己一起沿著荻花洲四周的小路散散步的時候整個人都是呆滯的。
她盯著菲爾戈黛特,一只手扶著櫃台,另一只手指著自己的鼻子:「我?z——那位先生指名道姓要我和他一起散散步?!」
她好險就要脫口而出一句「鐘離先生」了,還好反應還挺快,把那個「鐘」字的音節壓了下去,這才沒有在鐘離向她介紹過自己之前暴露出自己其實認識他這一事實。
趙姑蘇一邊覺得,鐘離怕不是已經識破了她就是光屏以及發生在魈身上變化的幕後黑手,一邊又忍不住為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淚。
為什麼有那麼多地方都需要演技?
她明明就是個因為沒能拿到三測賬號情緒波動過大而穿越的馬哈魚游戲受害者,為什麼她在穿越到了提瓦特之後,生活就變成了一場戰爭?
她就像是那在夾縫中生存的間諜,隨時都要對自己的行為遮遮掩掩。
趙姑蘇心裡的小人淚流滿面。
但是趙姑蘇她又不能拒絕菲爾戈黛特老板,畢竟在上班期間帶薪出去散步,這怎麼不能算是一種老板對員工的體貼呢?
於是,她只能抱著魈貓貓,走到了鐘離身邊:「先、先生您好。」
她是一點兒都不顧自己懷中魈貓貓的僵硬了。
她也不願意出來散步的,那既然她都被迫做了自己不想做的事情,那別人也別想逃。
趙姑蘇管不了別人,但是想要管一管此時在她面前手無縛雞之力的魈貓貓還是很容易的。
魈:「……」
他知道這個名叫「蘇」的人類確實很喜歡貓形態的他,但是……
但是能不能別把他帶上,甚至還在散步期間一口一個「小可愛」,甚至還去問鐘離,覺不覺得他這只貓的爪墊粉粉嫩嫩的很可愛、尾巴上的毛蓬松得像是蒲公英很可愛、耳朵上頭落了灰塵,抬手拍耳朵的時候顯露出耳朵饒有彈性這一點很可愛……
魈倒也不是說拒絕承認自己可愛。
如果要說貓本身很可愛,這一點他也是知道的,畢竟就算是望舒客棧樓下的那些普通貓咪,平常也總能在攤開肚皮曬太陽的時候獲得一眾路人的喜愛。
但是,但是!
魈拒絕從鐘離口中聽到「可愛」這兩個字,特別是這兩個字還是用來形容他!
魈的粉色爪墊已經完全蜷縮起來了。
再縮就要把爪子尖戳到掌心裡面去了。
他好想逃,但是趙姑蘇把他抱得是那樣緊。
魈:「……」
他逃不掉。
他開始覺得曾經的自己好天真。
曾經的他以為,在夢魘魔神麾下,被迫助紂為虐為虎作倀,是他此生最不願再回憶起的記憶。
現在的他只想嘆口氣,說在夢魘魔神麾下的那段記憶雖然黑暗,但是根本就不算什麼。
還得是被帝君和蘇一口一個「可愛」地討論著的這一段,現在正在發生的,很快就會成為記憶的記憶,在令他不願意回憶起來這個評判標准上,更勝一籌。
*
而和魈相比起來,趙姑蘇的忐忑和尷尬也不遑多讓。
她此時已然聽鐘離自我介紹過,那在她游戲剛入坑的時候就徹底把她錘在了坑底的金玉質聲音隨著荻花洲上簌簌蘆葦風吹拂入她的耳中,幾乎讓她想要對著鐘離直接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直接吐露出來,交代個干干淨淨。
但她最後也還是把住了自己的嘴。
趙姑蘇:不是我慫,實在是……
光屏那個逆子啊!!!
鐘離見她這副忐忑的樣子,忍不住笑道:「小蘇姑娘你倒也不必如此緊張,在下只不過是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
趙姑蘇神色一凜,就像是一只被命運扼住了後頸的貓咪,全身上下的骨頭都變得僵硬起來,仿佛勾結成了一整塊似的放松不下來。
她就這麼僵硬著,像是一塊兒鐵板:「您、您問!」
但是片刻之後,鐘離問出來的問題卻讓她隱隱松了一口氣。
因為鐘離問及的問題,是關於她生平的問題。
趙姑蘇:這個問題多好解決啊!
她,穿越人士,提瓦特大陸上從未有過她的蹤跡,她的生平就是無,直接對鐘離回答上一個「我失憶了,什麼都記不起來」這個從奔狼領一路用到現在的答案就行。
*
鐘離試圖從趙姑蘇的過去經歷來判斷,她這個人是否有什麼與自己、溫迪以及魈的共性,並從這方面來判斷,到底是什麼因素影響了光屏出現在他們面前——評判標准是什麼,以及,光屏出現在不同的人面前時,其上表現出來的那些……作品,是否是根據觀看者而變化的。
然而卻不想,趙姑蘇開口就是一句她不記得了,於是他預設好的問題就這樣中斷在了這裡。
鐘離有些愕然,但是趙姑蘇說了一句很有技巧性的實話。
「從我在奔狼領那邊睜開眼睛之後,我就不知道我曾經在提瓦特大陸上做過些什麼了——興許什麼事都沒有遇到過呢?」
就算是以玩過游戲這條標准來看,以前的她也沒有當真在提瓦特大陸上做些什麼啊,不管是打金花還是打聖遺物本,又或者是周一凌晨四點出現在黃金屋中/伏龍樹下/天守閣內……等等這些地方,打擾了一個又一個周本boss的好眠,那都是旅行者干的好事,和她趙姑蘇有什麼關系。
所以這句話說出口,百分百的誠實配合上趙姑蘇及格的演技,倒還真的讓鐘離就這麼聽了進去。
失憶了,回想不起從前的事情。
鐘離陷入沉思:哪怕是他這種曾經在魔神戰爭期間廟算無一缺漏,總能運籌帷幄決勝千裡的人,都未曾想過失憶這種事能這麼巧妙地發生在他想要了解過往的人身上。
鐘離不由得開始感慨:這或許就是所謂的人算不如天算,無巧不成書。
一邊卻又開始思考,既然詢問過去的事情已然沒了法子,那麼是否有什麼辦法,可以繞過「過去的經歷」這一點,從趙姑蘇身上了解到和光屏有關的信息。
這倒是……有一點困難了。
不過也就只有那麼一點點而已,鐘離這樣的人物自然不可能被這個問題困住。
不過走出三兩步的距離,甚至還沒有從一株霓裳花走到另外一株身邊,鐘離就又開口了。
「那麼,或許你不介意和我聊聊,關於你對未來的展望?」
過去的經歷已然不可考,那麼或許從人的性格、觀念等角度來詢問也是能夠獲得一些線索,從而旁敲側擊獲得答案的。
對於未來的展望啊……趙姑蘇皺了皺鼻子,心想這個問題聽起來真像是她高中班主任會在高二升高三前的那個暑假問他們的問題。
她暫時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鐘離:「唔……我覺得對未來的展望分為很多個方向,不知您現在向我問起的這個未來展望,是什麼方面的呢?」
鐘離笑了笑,道:「各個方面,都可以說,在下只是好奇而已。」
「畢竟——」他看了一眼趙姑蘇,「你看起來不像是打算長時間在望舒客棧打工下去的樣子。」
趙姑蘇在這件事上倒是一點兒都沒想著遮遮掩掩,她坦白說:「我還挺喜歡畫畫的。」
緊接著她就把自己最近收到了來自八重堂的回信,以及八重神子親自在信件中表示希望她能夠單獨開一個漫畫欄目這檔子事對鐘離說了一遍。
畢竟,鐘離方才的語氣和說話方式都像極了她高中的班主任,那麼身為高中班主任,可靠的岩王帝君想必是能夠為她的未來提供一點兒可靠的建議的吧?
趙姑蘇並不介意利用別人的力量。
——反正光屏這個逆子,已經把能干的不能干的事情全都干了一遍了,她這個被拖累了的老母親,就算表現得再怎麼道德崇高,都不會在掉馬之後擁有一個更好的風評。
截至到目前為止,趙姑蘇是打算試試看畫上一章漫畫故事,寄去八重堂給八重神子看看。
她好歹也是個文畫視頻三修的二創作者!
雖然原創的故事平時並沒有怎麼寫過,但是……
說得好像她就不能把旅行者的故事給畫出來了一樣。
眾所周知,馬哈魚的游戲,那就是在大量的梗以及刀裡面發現了少量的游戲,而做為劇情向的游戲,本身就很適合改成漫畫什麼的……《原神project》不就是典型代表嗎?
趙姑蘇直到如今也仍然覺得,那一本漫畫裡面畫的迪盧克,當真是美貌得讓她這輩子都能牢牢記住。
她沒有順著鐘離對問題以及回答預設鋪好的軌道往下走,而是反客為主地對他說:
「我有點兒想要試試看畫旅行者在各國的經歷——您也知道,旅行者的經歷那可是比絕大多數的冒險故事還要傳奇!而且她本人也算是自帶流量的。」
「所以,先生,我想請問您,您是否知道什麼發生在旅行者身上的故事?如果您知道的話,請一定要告訴我!我真的很想了解這方面的事情!」
鐘離答應了她的要求。
於是幾秒鐘過後,愣神的那個人就變成了趙姑蘇。
因為,鐘離在對她說起旅行者於璃月的經歷之前,先說了一句:「當然可以,不過我想要和你做個交換。」
當趙姑蘇下意識地問了一句「什麼交換」之後,鐘離笑著道:「你方才,難道不是看見了那個浮空的光屏嗎?我知道光屏上出現的是我,沒關系,我並不會生氣——我只是需要從你這邊知道些和它有關的信息,就算你完全不清楚也沒有問題,我只是……對那個小東西有些好奇而已。」
趙姑蘇:!
她果然還是沒有掩蓋過去!
以及……鐘離先生您真的只是有點兒好奇而已嗎?請你把眼中那不善的意味稍稍遮掩一下啊!
孩子害怕!
*
害怕歸害怕,趙姑蘇一聽到鐘離說的那些話,就知道自己暫時只是暴露了能夠看到光屏這麼一個問題。
只有這一點暴露了啊,那問題不大。
畢竟鐘離估計是不認識阿貝多和迪盧克的,而他們也能夠看到光屏——所以,光屏也會出現在陌生人(對於鐘離來說是陌生人)面前這個信息是可以確定的。
趙姑蘇手握著最多的信息,盤算了一下之後確定自己現在還算是安全,於是非常放心地開始和鐘離打起了充滿信息差的交鋒。
趙姑蘇老老實實:「那……那個光屏……原來我試圖瞞著您,您也還是看到了啊。」
這幅又是尷尬又是老實巴交的樣子,看起來屬實可以稱作是完美的光屏受害者了。
*
現在既然已經有了這麼一副受害者的樣子,趙姑蘇回答鐘離的問題就容易了不少——至少也不會遇到太刁鑽的問題,倘若有什麼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的,也就老老實實說自己不知道。
她成功糊弄過去了——至少暫時是如此——趙姑蘇心中的小人為此深深地吁了一口氣,放松下來不少。
她將光屏相關的事情按到一旁不表,擺出一副有些著急的樣子向鐘離求教:「先生您看起來便是博覽群書、智慧過人的,想來能夠為我將來繪制漫畫的營生提供點兒建議。」
說完,還眨巴眨巴了兩下眼睛,渾然是一副「您看我已經那麼乖地回答完了您的問題,那麼您是不是也能給我點兒好處」的頑皮孩子模樣。
鐘離笑起來:「啊,這個自然。」
岩神也是契約之神,凡事都講究公平和交易,從來都不會有別人回答了他的問題,而不能從他這邊獲得些什麼的事情。
「漫畫以及輕小說……實話說,這些東西就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外了。」
哪怕是有著無盡上流社會知識的鐘離也是有不了解的地方的,正如就算是堅固的磐岩也會被時間磨損,而至強如塵世七執政,也會有黏糊糊的觸手小怪物這樣的弱點。
「這方面我無法提供給你太多的幫助,但是關於旅行者在璃月的故事,我倒是剛好與她同行過一段時間,說來與你聽也無妨。」
鐘離笑起來的時候,那雙漂亮且威嚴的鳳眼也因為這笑稍稍眯彎起來一點,就有一種很好親近的感覺。
「唔,你想要從什麼地方聽起呢?」
「或許從……她去參觀了璃月歷年來的一個知名儀式——請仙典儀,卻在儀式上目睹了岩王帝君自雲中墜下,已然全無生息這邊開始?」
鐘離其實是很有點兒講故事的天賦的。
畢竟發生的這些事情,除了他的身份、以及發生在他和愚人眾之間的交易不能說之外,其他的都是事實,也不需要經過什麼誇張。
所以,就算田鐵嘴曾經抱怨過,鐘離先生還是太考究了一點,就連「岩王帝君的手藝不一定有那麼好,能夠雕刻出若陀這條巨龍」都要杠上一杠;而趙姑蘇也曾經在游戲中經歷過了這個故事的全部流程,現在只是為了讓自己已知的消息過個明路——她仍然被鐘離娓娓道來的語氣吸引到了。
不過,如果不是從旅行者的視角,逐漸意識到達達利亞這個看起來是愚人眾中異類執行官的家伙其實在利用自己、而往生堂的鐘離先生也藏著點什麼——最後甚至是直接不演了,在北國銀行承認自己就是假死的岩神,那麼旅行者在璃月的這一趟旅行,其實還挺波瀾壯闊且激動人心的。
從被認為是嫌犯,到進山尋仙、再到成為七星座上賓,最後拯救整個璃月港而後功成身退——這一切完全符合一篇王道的輕小說應該有的起承轉合。
趙姑蘇連連點頭,甚至將鐘離隨時插入故事中的妙語記錄下來:「鐘離先生真是好文采!」
這些句子,不管是放在什麼文娛作品裡面,都是可以作為高光段落,給作品加分的吧!
「過獎。」
鐘離並不會因為一兩個人的贊譽而表現得喜形於色,不過他還是露出了禮貌的微笑。
「相關的故事,在下說到這裡也就差不多了,其余就是戰鬥的場面了。」
戰鬥場面是他這個身份,也就是一屆普普通通、除了美貌和見識之外「平平無奇」的往生堂客卿所不應該知道的了。
「這些內容,你還得發揮自己的想像。」
趙姑蘇用力點頭:「嗯嗯!謝謝鐘離先生!我會的!」
不過嘛,鐘離之後客氣的那句——「倘若有朝一日,你的漫畫在稻妻刊物上發表,也請寄給在下一份,供觀大作」——趙姑蘇就給應付搪塞過去了。
開什麼玩笑,對於有著無盡上流社會知識的鐘離先生來說,或許從構圖之類的習慣就能發現點兒端倪。
趙姑蘇絕對不敢賭鐘離能不能發現她就是光屏中的那個「寒山寺主持」。
總之,她去了稻妻之後,絕對不會再和璃月人有半分聯系往來——
她,趙姑蘇!未來的稻妻漫畫家!
將會成為鐘離先生這六千年所遇到的人中最為萍水相逢的一個!
相信只要她不給鐘離寄自己的作品,以鐘離道習慣和審美,應當是完全不會去購買稻妻八重堂刊印的那些作品的……
應該?
反正不管什麼時候都是安全為上。
趙姑蘇眼看著自己的話題已經聊完,再說下去也不知道要從哪個話題開始,又會不會被她在不經意之間說出點兒不應該讓鐘離知道的事情,而身邊的景致,也已經從時不時能夠看到一兩株霓裳花盛放,變成了唯有與青天同色的萬頃碧波漣漪蕩蕩。
她向鐘離告辭:「嗨呀,沒想到已經聊了這麼久、走出這麼遠了,鐘離先生您繼續逛您的,我……抱歉哈,我想我最好還是回客棧去,萬一老板和掌櫃的有事叫我呢。」
阻礙旁人回去上班並非君子所為,鐘離頷首:「的確,在下打擾的時間已經很長了。」
趙姑蘇轉身回頭,客氣道:「沒有沒有!應該是我多謝鐘離先生的幫助!」
她對鐘離揮揮手,跨出去了一步,突然又想到了什麼。
「說起來……」
趙姑蘇收回自己剛剛邁出去的腳步,回過頭。
她深吸一口氣,決定既然來都來了,那不如做個大點兒的死,這樣就算是未來被發現了她其實就是光屏背後的那個「寒山寺主持」,她死的也能算是不太虧。
對上鐘離探尋的目光,趙姑蘇認認真真地說道:
「我、我覺得!之前出現的那個光屏!上面畫的鐘離先生,其實還是很美貌的!」
然後,趙姑蘇如願看到了鐘離的臉色一瞬間變黑了幾分。
*
臨溜走之前還要浪一把的趙姑蘇在望舒客棧內度過了一個充實的下午。
之所以說是充實……
因為從石門那個方向來了一隊往璃月港運輸葡萄酒的客商。
璃月港是知名的千船畢至,萬商雲來的商業集散中心、提瓦特經濟最發達繁榮的地方,商人但凡是跨國來做買賣的一定都不會是什麼小本生意。
所以,這一支運送葡萄酒的商隊,人數也相當不少,車隊上下光是車夫就有十幾人,就更別說雇佣的保鏢了。
趙姑蘇毫不意外的在馬車的車身上看到了晨曦酒莊的標志。
不過晨曦酒莊和她有什麼關系呢,只要迪盧克沒跟著這趟車隊一起來璃月,她就是安全的。
這幾十位長途跋涉的客人口渴且飢餓,點的東西倒是不怎麼復雜,大多數吃的都是同樣的飯菜,但是那畢竟是好幾十人呢。
光是端茶倒水上菜端盤子,趙姑蘇就給累得夠嗆。
她可是貨真價實地上上下下爬了很多次樓梯呢。
差點累到吐舌頭的趙姑蘇在送完最後一碗陽春面之後,眼睛朝著旁邊隨意一晃,余光就瞥到了正趴在花壇邊上,懶洋洋曬著太陽,赫然是已經習慣了變成貓的魈。
趙姑蘇:「……」
趙姑蘇一時間很有點兒嫉妒——她當然知道魈這麼多年來征戰無數,辛苦程度完全不是她干一下午的活能比的。
但是在自己工作的時候看到別人在一旁休息真的會很嫉妒啊!
另外……
趙姑蘇心說,讓魈變成貓貓的,應該是她那個現在還完全不能自己控制的能力吧。
那既然這能力能讓魈放假休息,為什麼不能讓她也一起放假休息?!
趙姑蘇想到這裡,不由得怨憤起來:光屏是逆子,這種變化的能力,也一樣是逆子!
可惡啊,她趙姑蘇也想要在這個陽光明媚的下午躺在旁邊曬太陽。
*
夜間,風逐漸冷清下來。
魈翻了個身,將白天曬太陽時候忍不住就露在外頭的肚皮給壓下去。
他伸了個懶腰,然後看著面前逐漸隨著夕陽消彌變得黑沉的荻花洲,心想雖然這幾天的放松確實讓他的身體修養得不錯,但是……
他還是很擔心璃月四處的魔物。
正想著,他眼前的物體突然就一點一點縮小起來,逐漸恢復到了他人類狀態看世界能看到的大小。
魈驚愕,不過他第一時間意識到自己這應該算是從貓變回人類了,於是當即風輪兩立,化作青光遁走,於望舒客棧中消失。
貓形態的他可以出現在旁人眼中,但是人形態的就算了。
尤其是,他變回人的時候的姿勢還是四肢著地地趴在地上。
——不管是望舒客棧裡的誰看到那一幕,估計都會狠狠被嚇一跳。
此時,倘若有旁人在邊上看到魈遁走的那道青光,興許會意識到,往昔風輪兩立的光芒中總是混雜著幾分像征著業障力量的黑色,但是今天,那青光就是再純粹不過、干淨不過的風元素力了。
魈自己暫時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做了幾天貓之後,他其實是有點兒習慣了身上沒有業障纏繞的感覺——雖然夢醒來之後還會下意識驚異為什麼自己睡得如此沉,而且還做了個相當不錯的美夢。
但他現在已經朝著感應到魔物的地方飛了過去,想必在愛崗敬業的魈仙人會到工作狀態中之後的這第一戰裡,他就能夠意識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變化。
*
與此同時,在另一邊。
趙姑蘇原本是打算今天晚上畫會兒漫畫的,至少把分鏡給設計一下,但是下午突如其來的這一群客人,實在是把她的手臂勞煩得夠酸。
她精力不怎麼充沛地在洗完澡之後捏了捏自己酸脹的手臂,一點兒都不懷疑過段時間這條手臂就要變得酸疼起來。
興許連用力都用不順手。
看來,畫漫畫這件事只能再稍稍往後推上那麼幾天了,至少要等到她的手臂恢復過來。
趙姑蘇把自己往床上一砸,心想:
現在畫畫,手都他媽是抖的,拉出來的線條不得直接歪歪扭扭的和蚯蚓一樣?
醜死,不如不畫。
唉,沒錢的生活真糟糕,她不想當打工人了,她也想和迪盧克凝光他們那樣成為不需要為金錢發愁的有錢人。
打定主意畫不好就干脆不畫的趙姑蘇閉上眼睛准備睡覺。
她不清楚明天客棧會不會迎接來一群客人,但為了以防萬一,趙姑蘇還是決定先多休息休息。
因為夠累,所以她的腦袋剛沾上枕頭沒一會兒,整個人就放松下來,隨後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等等。
趙姑蘇知道自己睡了,但是……
她的意識再一次於一個精力充沛,且全身上下充滿了蹦蹦跳跳的熱情的身體中蘇醒過來。
俗話說得好,一回生二回熟。
如今趙姑蘇已經是第三次進入油畫中小黑貓的身體裡了,所以對於這種感覺可謂是再熟悉不過。
還不等趙姑蘇活動活動四肢,復習一下貓咪走路的姿勢,從習慣做人的狀態調整到當貓貓的狀態,她就聽到油畫外面響起很是熟悉的聲音。
「……你是說,你也看到了那個光屏?」
這是迪盧克。
趙姑蘇聽到「光屏」這個詞的時候整只貓差點炸毛。
迪盧克啊,你大半夜的怎麼會在討論這個問題!
難道說光屏最近又做了什麼孽不成……要不是貓貓短手短腿,這會兒趙姑蘇就該抬手捏眉心發愁了。
然後是另一個聲音,她在穿越到提瓦特之後還沒聽到過,但是在游戲中可謂是熟悉——都聽了兩年半了。
「是啊,而且我還不是第一次看到光屏呢,你猜第一次看到這玩意的時候,我從上面看到了什麼?」
這是凱亞的聲音。
趙姑蘇忍不住犯嘀咕:凱亞是什麼時候到晨曦酒莊來的……不對,不應該這麼問。
應該是:凱亞你大半夜的來晨曦酒莊是要干什麼?
來晨曦酒莊的酒窖裡面偷午後之死喝嗎?
——然後她聽到了凱亞的後半句話。
凱亞:「是你哦,在跳祭禮之舞的你。」
趙姑蘇:「!」
趙姑蘇:媽耶,她和迪盧克之間的仇,只怕是徹底結下了。
第28章
籠罩在夜色之中的晨曦酒莊,並不如四周的葡萄藤田中一樣安靜。
在迪盧克和凱亞的對話之中,趙姑蘇縮在油畫裡頭,屏息凝神收斂呼吸——雖然她這會兒也並不能夠確定自己在油畫中的呼吸聲會不會被外頭的人聽到。
趙姑蘇:這我哪敢動啊。
她都快把自己變成一二三木頭人那個游戲裡的木頭人了。
不知時間門過去了多久,木頭貓趙姑蘇都快要在蒙德兄弟你一言我一語的對話中麻木到聽不進他們在說什麼了,迪盧克突然說了一句讓趙姑蘇的注意力空前集中起來的話。
他說:「在你來之前,我在光屏上看到了父親。」
趙姑蘇:?
她這兩天應該沒有怎麼胡思亂想吧?
怎麼光屏這個逆子又一次出現在了迪盧克面前呢?
而後,趙姑蘇看到凱亞的臉色變了幾分——從她這個角度,她可以看到凱亞的臉,但是因為室內光線不夠明亮,而且她和凱亞之間門的距離也比較遠,所以並不能夠清楚地看到凱亞臉上的表情變化到底如何。
凱亞沉默了幾秒,然後道:「是嗎?我也看到了。」
*
在大約半個小時之前,身在晨曦酒莊裡的迪盧克和正在前往晨曦酒莊的路上的凱亞面前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門感受到眼前白光一亮。
白光過去之後,光屏在面前展開,和上一次一樣,展開了相似的畫面。
——當然,對於迪盧克來說,頁面並不是完全相似,畢竟上次他看到的是畫手「老衲這就還俗」,而不是字母站up主「寒山寺主持」。
不過,就算頁面有所變化,光屏封面上的內容也讓他在第一時間門就能夠分辨出來:
不管是「老衲這就還俗」還是「寒山寺主持」,其實都是同一個人。
迪盧克托著下巴,心想那位在晨曦酒莊當過一段時間門插花女僕的少女的身份還真是不少。
截至到此時,迪盧克尚且懷揣著比較平淡的想法:
光屏的內容無傷大雅,看樣子最多也就是個惡作劇,既然是惡作劇的話,無視它會更好一點。
——倘若這樣的「惡作劇」中能夠被剔除掉對他的「仰慕之情」的成分,那就更好了。
然後,他的目光稍稍下移。
迪盧克的瞳孔,就在那一瞬間門放大了好幾倍。
與此同時,凱亞熟門熟路地將目光在視頻標題、推薦語這些欄目啥呢落了落,然後毫不意外地被自己的唾液嗆到了。
這次的視頻標題是這樣的:
迪盧克,我當不了你的新娘,就要當你的新娘。
而封面上繪制的人像,是一位溫文爾雅、成熟貴氣的叔系美男,留著短短的胡子,也和迪盧克一樣扎馬尾,鮮紅的發色襯托得皮膚白皙。
通身的裝扮都頗為修身,因此可以用馬甲勾勒出非常漂亮的腰身線條。
長腿細腰、皮膚白皙、五官的分布和輪廓也都相當不錯,要不是還有眼角那細細的一點兒皺紋表現出他的年齡,只怕會被當成是給自己做了增齡偽裝的迪盧克。
凱亞一眼就認出來了這人是誰。
在他過去的二十幾年生命中,有將近一半都是在這位中年人的庇護下度過的。
克利普斯·萊艮芬德。
所以,在認出了這個人到底是誰之後,視頻標題的那句話就顯得格外好理解了。
閱讀能力滿分的凱亞當即准確地進行了斷句。
當不成迪盧克的新娘——第一個新娘需要連在一起,意思是和迪盧克結婚;
就要當他的新娘——這裡的第二個新娘,最好分開來進行理解,「新」這個字表示說這句話的人和迪盧克沒有血緣關系,而「娘」則表現了說話人對於想要長迪盧克一個輩分的渴望,翻譯一下就是……
如果不能對迪盧克有意思,那就對克利普斯有意思,總之,父子倆總不能一個都弄不到手吧?
凱亞正是因為看出了這句話中的野心,所以才直接被自己的唾液嗆到,在黃昏逐漸落幕的野外小道上,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咳嗽聲響。
咳嗽完了之後,他一邊感慨這光屏上出現的內容啊,真是相當……有膽量;一邊卻又感覺到了幾分被排擠的憂傷。
他也算是萊艮芬德家的人,至少能算是二分之一個,所以憑什麼對父親感興趣,對迪盧克也感興趣,就是把他排除在外?
沒有被這次的視頻標題掃射到的凱亞居然會心中生出如此奇怪的攀比之心,可見無緣無故的攀比之心,當真是會從不知道哪個地方冒出來的。
*
咳嗽過後,凱亞點開了這個視頻。
他內心其實已經料到了點兒:這個視頻,想來會對他的養父……表露出點兒虎狼之詞。
但是……這麼說可能有點兒不太尊敬,凱亞在心中向養父禱告了一句「我仍然敬愛您,並且將您視作我最尊敬的父親」,隨後,帶著點摩拳擦掌的興奮,他心想:
他只是很好奇這個視頻中會不會出現迪盧克,以及,倘若出現了的話,迪盧克的模樣將會是……
什麼樣子的呢?
臉黑?
又或者是「再次宣判」?
結果,想要看迪盧克熱鬧的凱亞差一點就被光屏中播放的視頻那節奏慢中帶著搖晃的歡樂,旋律靡靡且混雜著一些不太能夠形容的聲音的背景音樂嚇到再往光屏上點一下,將這個視頻暫停下來。
這是什麼音樂啊!
凱亞戰術後仰。
聽起來……感覺像是傳說中楓丹很多見的那種酒吧中會播放的音樂。
和蒙德這邊只喝酒聊天聽吟游詩人彈琴的酒館不一樣,那種酒吧裡面,重點不在酒,而在男女和身體緊貼的舞蹈。
凱亞不由得皺緊了眉頭:他樂意看迪盧克的樂子,但是如果看到了養父的……
咳咳!
凱亞再一次咳嗽了。
而且這次的聲音比方才更響亮。
當看到畫面中出現養父的畫像的時候,他的咳嗽聲又往上提了好幾分貝。
出大問題。
他再繼續看這個視頻,會不會有點兒不孝……但是有一說一,這視頻裡頭的克利普斯,畫得還真是相當不錯。
凱亞可以確認,繪制這張圖的人大概沒有近距離見過克利普斯,因為對方在描繪五官的時候並沒有做到詳實,反而看起來更像是直接在迪盧克的五官上進行修改而來。
但氣質倒是還真的畫得很有內味,況且迪盧克和克利普斯其實長得還真挺像——萊艮芬德家族那頑強到兩千多年的綿延都沒能被修改的基因啊,在遺傳方面確實強大到令人咋舌。
此時的光屏中,這位完全可以用「漂亮」來形容的中年人被畫筆勾勒的——
嘖,和迪盧克和完全不同的氣質,各有千秋,甚至還因為他身上那種隨著時光逐漸沉澱下來的沉穩感,比起他兒子來更勝一籌。
並不是說迪盧克差在哪裡,但這就像是由葡萄汁釀成精美醇厚的葡萄酒,雖然不管是葡萄酒還是葡萄汁都是萬裡挑一的良品,但……
葡萄酒具有的風味之復雜,必然是葡萄汁所無法比擬的。
凱亞覺得,憑借這張畫像,他就能夠理解視頻標題那邊寫的那句話了。
也對,養父還活著的時候,不管是因為迪盧克尚未長成,還是因為養父確實魅力非凡,總之那會兒養父的追求者數量肯定是比迪盧克要多的。
但是,理解歸理解,要說讓他接受這句話的觀念……
凱亞:地鐵老人手機.jpg
而凱亞都會露出地鐵老人手機的表情嘛……
迪盧克自然就更是如此了。
迪盧克看著光屏中央,看起來確實應該會更受歡迎的父親的畫像,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他其實並不介意自己被畫成雙馬尾,但是怎麼想都會覺得——
等、等等。
這畫的是什麼。
手書的下一幀頁面上,克利普斯·萊艮芬德手臂上抱著年幼的凱亞,另一只手則牽著同樣年幼的他。
這張圖中的克利普斯還比較年輕,胡須沒有連著鬢角,眼下也沒有那些細紋。
他笑得眯起眼睛,張開的嘴中看得到整齊的牙齒,而他手臂上的凱亞則正看著迪盧克,雖然正努力抿著嘴,但嘴角卻忍不住往上翹起。
從整張圖的構圖來看,大概表現得是迪盧克說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然後剩下兩個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原本因為標題生出的幾分不忿突然就被壓了下去。
迪盧克恍惚想起,這樣的畫面,雖然並未完全一比一在過去發生過,但相似的……
當年的萊艮芬德家,當真是非常其樂融融的。
於是他沒有說話,只淡淡「嗯」了一聲。
*
又一次在夢境中被傳送回晨曦酒莊的趙姑蘇沒能聽到那聲輕得像是晚風一般的「嗯」,她在剛剛傳送過來的時候被正在對著視頻中內容的蒙德兄弟之間門的對話驚嚇到身上的貓毛直接炸成了蒲公英。
就算是把她身上的貓毛全都薅禿了她也想不到啊!
光屏這個逆子怎麼會播放那個視頻啊!
她只是在看完了《原神project》漫畫之後,對漫畫中只出現了那麼幾個分鏡的克利普斯老爺產生了不小的興趣,然後繪制了這麼個手書而已。
甚至感興趣也只持續了不到三天時間門。
她對克利普斯老爺的興趣,不就和在玩了《未定事件簿》之後,對陸景和的興趣不如對他爹陸元希大是同樣的情況嗎?!
這就只是對於美人發自內心的欣賞而已嘛。
所以……她不是真的對什麼父子蓋飯之類的東西感興趣啊!
趙姑蘇內心的小人哭泣吶喊:她其實更偏純愛黨來著……只不過純愛相對來說不太好制作手書嘛!
但是轉念一想,光屏上出現了這麼個視頻好像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畢竟她在睡前的時候還在想,自己倘若能夠成為像是迪盧克一樣的有錢人就好了。
而迪盧克之所以是有錢人,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父親克利普斯在商業上的傑出成就。
——直接將萊艮芬德家的酒業做到了能夠提供蒙德四分之一稅收的水平,這種人放到藍星去,那都是能夠排進世界首富排行榜前十的大佬啊!
這怎麼不能算是一種有錢人呢?
趙姑蘇: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趙姑蘇露出苦澀的微笑。
早知道……早知道……但是這要是讓她不想著賺錢,那也完全沒可能啊。
*
趙姑蘇心碎了。
碎得像是榴蓮殼上那許多的尖尖一樣碎。
她根本不敢往油畫外面走,整只貓從頭到尾都僵硬成了一只小石像。
甚至還在努力一步一步往後退。
之前她並未探索過油畫的內部空間門。
這一次後退著後退著,她突然意識到油畫中的空間門,原來比她想像中的大。
甚至退著退著,她還感覺到了些許寒涼的風。
欸?
油畫中的世界,也會有這些自然元素嗎?
趙姑蘇一步一步地後退,感受到掠過毛的風越來越大,直到幾秒鐘後,貓爪在一塊光滑的石頭上踩了一下,整只貓朝著身後那道她之前根本不知道存在的深淵中跌落了下去。
趙姑蘇在失重感中發出了一聲凄厲的叫聲。
「喵——!」
救命啊!貓掉下去啦!
而此時,正在晨曦酒莊中交談的迪盧克和凱亞同時朝著油畫放置的方向回頭。
凱亞:「你剛剛——」
迪盧克點頭:「聽到了什麼聲音。」
好像是一聲貓叫,凄慘得就像是被偷了家中僅剩的幾根小魚干。
但是……
晨曦酒莊之內,怎麼會有貓呢?
他這麼多年來都沒在晨曦酒莊中見過貓——不對。
迪盧克想起來了。
先前那只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小黑貓。
*
迪盧克到底有沒有將小黑貓同油畫聯系到一起,此事暫時先放在一邊不提。
先說在畫像中後退著後腿著突然跌落的趙姑蘇。
趙姑蘇以小黑貓的形態跌落,刻在貓DNA裡的高空墜落狀態中要張開四肢,努力讓跌落的速度不要變得太快,以此來保證自己生命安全的這些天性並沒能刻在她的DNA裡。
所以,她跌落得相當驚險,整只貓止不住地抬起爪子對著空氣抓撓,試圖從空中抓到什麼可以讓她的墜落暫緩的救命稻草。
然而,救命稻草沒能抓到,卻在她哀呼「我命休矣」的時候,出現了一雙將她托舉起來的手。
這雙手骨節分明,指線修長,將她整只貓穩穩地接住,托在了掌心裡。
掌心的溫度,比起貓的體溫來要低上些許。
隨即,趙姑蘇聽到一聲有些悶,還帶著幾分清冷的哼聲。
像是在對天上掉貓這種離譜的事情表示困惑。
趙姑蘇抬起頭來,直接對上了一雙金色的眼睛。
從理論上來說,這雙眼睛還是挺熟悉的。
因為……
趙姑蘇心想:魈的眼睛,和魈貓貓的眼睛,不管是從形狀還是從顏色上來說,都是一模一樣的哇。
就是……風水輪流轉,今天白天還是她抱著魈貓貓,甚至還在鐘離面前誇貓可愛,但是此刻到了晚上,就輪到她來變成貓貓,並被魈抱在懷裡了。
從迪盧克畫像中走出來的貓貓,卻掉進了魈的懷裡。
趙姑蘇一邊對這個劇情走向愈發撲朔迷離的夜晚而感到無語;另一邊又忍不住去想:
這何嘗不是一種牛頭人狂喜呢。
*
趙姑蘇打住了自己過於發散性的思維。
不管到底是不是牛頭人狂喜,總之她通過油畫出現在了魈懷裡,這是不爭的事實;而魈往常鋤大地雖然勤快,東南西北的都會走上很遠,但他一定不會越過璃月的邊界。
這也就是說,她通過一幅油畫,就完成了從蒙德到璃月的傳送。
要說她能夠憑借著意識體進入油畫,從璃月出現在蒙德晨曦酒莊也就算了,但是這往油畫裡走著走著就從蒙德回到了璃月……
這又是什麼原理?
全新的傳送法則使得趙姑蘇自己思考不出結果,決定等變回了人類之後寫封信去龍脊雪山,問問全能的阿貝多。
不過現在她也寫不了信。
貓咪的爪爪是怎麼樣都寫不了字的,就算是魈貓貓也寫不了。
——不過,天上掉下來一只貓被魈托住了也就算了。
小黑貓趙姑蘇微不可見地皺起眉來。
為啥現在魈都已經落在地上站穩了,還不把她這只貓放到地上去啊?
做為一只半路出家的貓,趙姑蘇實在是不怎麼喜歡這種被提著前肢,卡著反關節系統,而兩條後肢垂下去,隨著提著自己的那個人往前走而搖搖晃晃的姿勢。
她覺得自己快要被拉長成一根貓條了。
建議不會用非常溫柔的手勢把貓貓抱起來的人就干脆不要抱貓了……好吧一般貓咪應該是不介意這個姿勢的,那就建議不會用她趙姑蘇喜歡的姿勢把她這只貓抱起來的人就干脆不要抱她了。
魈,說你呢。
但趙姑蘇那一連串細細碎碎,聽起來非常嬌氣且夾子的貓叫,卻並沒能讓魈將她放下。
相反,用生疏的姿勢把貓抱起來的魈仙人他蹲了下來。
就著被清除了全部魔物的荻花洲上方那清冷潔白的月光,魈學著白天趙姑蘇把他放在膝蓋上的姿勢,也將小黑貓趙姑蘇放在膝蓋上,然後很緩慢很緩慢地伸手,在她的腦袋上頭撓了撓。
手指甚至沒有碰到毛下頭的皮膚。
趙姑蘇感覺到頭上的毛被碰了,沒啥別的感覺,就是怪癢的,不過這種癢也不能算是刺撓,最多就是讓她搖頭晃腦甩尾巴,用身體語言表示:
擼貓不是這麼擼的!稍微用力一點啊!
但她稍一動作,魈就沒再伸手。
在先前的那幾個時辰,他如常一樣去處理魔物,結果卻發現魔物給清除干淨了,往常最容易讓他受傷的業障,今天卻一點兒都沒有竄出來的跡像。
直到此時,魈才意識到了業障隨著變貓消失,但好像還沒來得及隨著變回人類形態跟著變回來。
那玩意就像是突然到了叛逆期一樣,都沒對他揮揮手,就哼著「再見吧媽媽今晚我就要遠航」出走了,並且暫時還沒有回來看一看的想法。
突然就和正常仙人沒了半點不同的魈有些不知所措。
這樣就算是……能夠和其他人一樣生活了嗎?
浮舍他們以前的夢想……就這樣實現了?
他嘗試著和天上不知怎麼一回事,就這樣稀裡糊塗掉下來,甚至就連他這個以速度見長的仙人都沒能看清楚來處的貓咪接觸。
不過,就貓的表現來看,雖然沒了業障,但他……可能還是他碰貓的手法讓貓不舒服了吧。
趙姑蘇其實還挺想被魈摸摸腦袋的。
變成貓之後的她並不介意被摸耳朵,甚至覺得被摸摸耳朵和腦袋興許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畢竟人被按摩的時候會感覺到全身上下的舒暢,而貓被擼對位置的時候也會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趙姑蘇又不是戒過什麼東西的意志強悍之人,她也喜歡舒服。
但是等了一會兒也不見魈伸手。
趙姑蘇:?
趙姑蘇:是貓貓不好摸嗎?
趙姑蘇:可是你剛剛明明伸手了的!
於是她轉過頭,將可可愛愛的貓貓腦袋對准魈的方向,然後歪著腦袋,喵喵地叫了兩聲。
魈盯著這只小黑貓看。
他仍然不是很敢伸手,哪怕已經從趙姑蘇的表現中看出這只貓其實是在邀請自己去碰碰她。
對於靠近的怯懦由來已久,並非一朝一夕可以更改。
趙姑蘇也明顯想到了這一點。
於是她抬起爪子,一點兒都不客氣地將自己肉粉色的爪墊踩在了魈的手背上。
*
失算了。
趙姑蘇原本以為,她雖然變成了貓之後也是一只可愛的貓貓,但畢竟只是普通的可愛,所以魈最多也就是滿足一下好奇心,然後就會把她放開到一邊不管。
然而他卻露出了認真的表情,就像是在面對著什麼很難一槍戳死的強敵。
然後——
將趙姑蘇踩在他手背上的那只前爪抬了起來。
然後小心翼翼地將手指貼了上去,做完這個動作之後甚至頓了頓,這才將拇指也按在了貓貓的爪背上,開始小幅度地揉捏這只肉粉色的、胖嘟嘟的小爪子。
被揉揉爪墊也挺舒服的。
況且因為是靠在魈的膝蓋上,趙姑蘇身上也不存在什麼三條腿站不穩的現像。
但是揉著揉著不放手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貓的爪墊手感就那麼好嗎?
……好像還真就有那麼好。
趙姑蘇回憶了下自己先前吸魈貓貓的樣子。
然後她開擺了。
她吸貓的時候,動作可是比魈要不老實多了。
但就算這樣,趙姑蘇仍然覺得有些幻滅。
原來魈仙人也喜歡貓貓嗎?!
甚至還喜歡貓貓爪墊。
這算不算是一種克服了對天敵恐懼的優秀呢?
如果趙姑蘇能夠在藍星等到《崩壞:星穹鐵道》開服,那麼她將會發現,在仙舟羅浮上的那位雲騎軍將軍景元,面對著貓咪粉色的肉墊時也完全沒有抵抗力(雖然那只小貓最後被鑒定為獅子,一天就吃完了神策府將士們一周兩百斤的肉類配給,為景元的膳食開支雪上加霜);而既然連文明都已經脫離了大地,可以跨越星海的仙舟聯盟雲騎軍將軍都控制不了自己被粉色的爪墊吸引,那麼,魈在四下無人的時候稍稍表現出幾分對貓的興趣,又有什麼問題呢?
但是,眾所周知,趙姑蘇穿越的原因中最主要的那個,就是她沒能獲得《崩壞:星穹鐵道》的三測資格。
因此,可憐如她甚至沒能親自上游戲見一眼仙舟羅浮,就更不用說從神策府的桌案上拿起連著三天放在這裡卻又失竊的將軍日記了。
嗚呼哀哉,何其可憐。
——當然,真要細細論起來的話,可憐其實也算不上,畢竟趙姑蘇失去了成為《崩壞:星穹鐵道》三測玩家的機會,卻獲得了被魈捏爪墊,以及捏魈的爪墊的機會。
這要是按照趙姑蘇平素的邏輯,還不得直接獲得「我捏魈的肉墊,魈也捏我的肉墊,我們之間門就是雙向奔赴牽手手,我和魈貼貼」這個結論?
*
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過了夜的辛德瑞拉·趙姑蘇的意識也要回到自己的身體裡去了。
她有些擔心,畢竟之前幾次回到身體裡的時候,都是這具身體主動掌控,帶著她以不會被人注意到的速度躥進黑暗裡。
倒不是說這次會出什麼意外,就是魈的反應速度那麼快,她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成功開溜。
要是和可莉一樣:
「看我成功開溜——」
「額,失敗了……」
那就不知道到了白天,菲爾戈黛特老板和淮安掌櫃,會不會在房間門裡發現一個如植物人一般的她了。
但是這具身體再一次被本能掌控,從魈手中抽回粉嫩的爪墊,以及在被捏了一段時間門的爪墊之後,同樣淪陷在指腹之下的耳朵,並從他的膝蓋上跳下,朝著一旁的灌木叢中鑽去的時候,她的開溜順利到甚至不用小跑起來。
哦,對,忘記了。
魈是這種貓溜走了之後不會跟上去,只會在原地站著,有幾分愣神地看上幾秒的性格。
看她成功開溜!
並沒有失敗!
趙姑蘇慢慢悠悠地走進了灌木叢,葉片悉悉索索響了兩聲之後,黑貓消失不見,而她的意識則回歸了身體之中。
於是,她也就沒能知道,在小黑貓消失之後,魈剛才捏著貓的手指碰了碰,然後盯著貓尾巴最後搖晃了一下的那個位置。
不管是因為這千余年的時間門以來頭一次在人的形態下沒了業障,可以毫無顧忌地觸碰生靈帶來的喜悅,還是因為這只貓貓確實很會撒嬌很可愛,總之,現在魈仙人的腦子裡頭產生了個想法。
他……
有一點點,想養貓。
就一點點。
*
回到了望舒客棧自己最近暫住的臥室中的趙姑蘇覺得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她要是再回去睡上一趟回籠覺的好像也不是很合適。
畢竟再過一會兒,住在望舒客棧內的那些客人就該起床,准備著要吃早餐了。
於是,她從床上掀開被子坐起來,走到床邊上那張小小的桌子邊上,從阿貝多給的那本草稿本上面撕下一張紙來,開始按照從阿貝多那邊學來的分析方法,繪制各種信息的關系圖。
說實話,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其實有些沒頭沒腦,以至於哪怕是經歷了這一整個系列事情的她,在將發生的這些事情寫出來之後的好幾分鐘時間門內,她盯著除了幾行字之外就完全空白的紙張,也完全理不出頭緒。
如果說出現在晨曦酒莊內,做為那只小貓咪旁聽了迪盧克和凱亞的對話是因為她會在一些時候控制不住自己的能力,意識體出現在自己曾經繪制的作品中,那麼……
逐漸走進畫裡面,然後腳下一滑摔下來,剛剛好砸在魈的手上,這就是她完全搞不明白的事情了。
畢竟……趙姑蘇完全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又畫了一幅夾帶私貨的圖。
不過……她掉落的地方好像就是望舒客棧,如果夜色沒有讓她的眼睛變得遲鈍從而認錯的話,趙姑蘇覺得,魈接住她、並揉捏了她肉墊的地方,應該就是在客棧附近不遠處的蘆葦叢旁。
所以……興許是她在傳送的過程中被魈仙人截胡了也不一定呢?
她將這個其實是沒什麼根據的猜測寫在紙上,然後小小打了個問號,接下去就繼續用筆尾抵著下巴,盯著仍然是空白占據絕大多數的那張紙,試圖進行頭腦風暴。
要是換了別的聰明人,比如說阿貝多、凱亞、鐘離、神裡綾人、艾爾海森……估計這會兒已經推得結論了。
但是趙姑蘇的大腦就是一片空白。
唉,人和人的差距怎能如此離譜,趙姑蘇嘆了口氣,而後將手上的這張寫上了很多不能為外人知的信息的草稿紙放在燈火的燭焰上頭燒了,又從草稿本上撕下一張紙,開始老老實實地對阿貝多寫信:
萬能的阿貝多老師啊,請你一定要解釋我的困惑,告訴我面對著當前這種情況我應該怎麼做。
這最新出現的傳送到底是個什麼原理呢?
以及……
趙姑蘇內心的小人扯著嗓子尖叫。
她稍微不要臉地自誇一下可愛。
——萬一魈在擼了她這只貓之後,對小黑貓的可愛和手感都很有興趣,她要怎麼做才能在離開望舒客棧之前,多多碰瓷這位少年仙人?
唔……以上這個問題,看起來好像不算太老老實實。
趙姑蘇心想:反倒是有點兒自戀。
況且,阿貝多可能解決不了這種碰瓷問題。
於是她筆鋒一轉,重新開始老老實實起來——趙姑蘇在信的最下面寫了一段關於昨天晚上她在油畫中聽到的迪盧克和凱亞的對話。
趙姑蘇寫著寫著就覺得自己頭大如鬥,腦殼子嗡嗡的。
當著兩個兒子的面,表示「你們的daddy真是人間門絕色」,這種行為和曹孟德好□□有什麼區別?
雖然像她這種的老字母站用戶,嘴裡頭時常會冒出來一句「丞相竟是我自己」、「夫人您的發型有點危險啊」之類的話,但這並不表示她很想和孟德兄同列——曹操和鄒氏那件事,可是直接導致了他長子曹昂以及猛將典韋的死亡,她趙姑蘇可不比曹丞相,出了事還能有別人給擋一擋。
她這要是東窗事發,吃一計「凍結吧」和一發「在此宣判」是應當的吧?
別說冰火還能蒸發打元素反應增強元素傷害了,光是無加成不暴擊的大招她都接不下一秒。
想到這裡,趙姑蘇又一次將手指穿插進頭發裡頭去。
手指將發絲夾在指縫當中,輕輕扯了扯。
明明在提瓦特,至少璃月人和蒙德人的生活可以稱得上是安居樂業、平淡幸福。
那為什麼她自從穿越之後,就一直在走鋼絲呢?
今天,也是想要回到藍星去的一天呢:)
她連連嘆息,嘆息之後又繼續往下寫:
如果可以的話,阿貝多老師,我能麻煩您去迪盧克先生和凱亞先生那邊探聽一下口風嗎?
就是……她趙姑蘇倘若有一天回到蒙德城,是會被立刻執行死刑呢,還是能夠稍微好一點,判個死緩?
*
如果從現實情況來看……其實未必就會到死刑那麼嚴重的程度。
甚至死緩都可能性不大。
畢竟,在趙姑蘇被沒了業障所以開始下意識對這個世界多了幾分探查、好好接觸接觸的心思的魈仙人當成普通貓吸的時候,比夜巡的時候提早上床休息的迪盧克,做了個夢。
他清楚地知道這是個夢境,但是哪怕處於清醒狀態也無法從夢中離去。
迪盧克知道這種狀態很奇怪,從理智的角度出發,他應當盡快從這種狀態中掙脫出來,但是他卻在看到了夢境中自己的雙手時沒能成功讓自己的心保持冷靜理智。
這是一雙年幼的手,上面沒有那麼多那麼厚重的繭子,也沒有深深的,因為多到已經完全記不清次數的戰鬥而留下的淺淺疤痕。
在他的前方,是綠茵低垂,陽光自枝頭碎隙間門透來,金芒氤氳,將不遠處在現實中已然被他變賣的老宅照耀得輝煌且溫暖。
在這一派明亮之中,他也覷見了凱亞,從年少時就開始藏拙,將自己隱在陰影中的義弟此時年齡尚小,不算非常成熟,隱藏也理所當然地顯得有些生澀。
他握著一把單手細劍,此時不夠熟練的他,只能轉出一個劍花。
而在草坪的另一邊,他的父親正微笑著牽來兩批小馬,對著這邊喊:「迪盧克——凱亞——來看看這次送給你們的禮物,看看喜不喜歡。」
第29章
這是一個哪怕意志堅定如迪盧克都無法在第一時間拒絕的美夢。
他騎上父親牽來的馬,在克服了最初的羞恥之後,故意表現出了幾分對馬術學習的「天賦不佳」。
看著總是對他嚴格要求,卻從來不會因為他偶爾表現得不夠好而露出不快神情的父親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讓人牽來自己的馬,帶著他到馬背上去,手把手地絞他馬術中那些比較重要的知識點,無法重新回到十八歲生日那天之前那麼活潑的迪盧克沉默許久,然後低聲說了句:
「謝謝您,父親。」
還不到四十歲的克利普斯自然不會覺得往常和小太陽一般的自家兒子今天突然變得這麼沉默寡言,還異常客氣是很自然的事情。
他眉頭一皺,將迪盧克從馬背上抱了下來,憂心忡忡地問道:「你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嗎?」
被握住的手能夠感受到寬厚的掌心傳遞過來的溫度、被撫摸的頭頂……這樣的動作在他十二歲之後,哪怕就連父親都不怎麼做了,但是今天他卻用腦袋頂了頂有些粗糙的掌心、還有……
親手從碗中舀起來的熱湯,送到嘴邊。
這些事情,曾經都發生在他身上過,但都是已經是好久好久之前發生的事情了。
如今在這個夢境中復現,使得迪盧克縱然知道這樣的溫暖是虛假的,卻仍然難以抗拒地想要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
甚至在最後,迪盧克都沒能靠著自己的意志從夢中掙脫出來,而是早晨愛德琳准備好了早餐,又等了好一會兒,終於等不下去,敲響了他的臥室門。
從夢中醒來的迪盧克一時間不知應該對自己先前的表現說些什麼。
他的喉結上下動了動,嘴唇張開又閉合,然後才朝著外面說:「稍等,愛德琳,我就來。」
這個夢境與以往的那些普通夢境不同,他並未在夢醒之後快速將夢境中看到的那些場景遺忘。
相反,那些場景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腦子裡,哪怕直到現在,他仿佛都還能聽到,在夢中被催著上床睡覺的時候,父親搬了張椅子坐在床邊,給他和凱亞念故事的聲音,以及他的手指翻動書頁的聲音。
迪盧克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來。
人無法會到童年,卻在快速成長起來之後,愈發想要回頭,多看看那段過往,甚至試圖朝著時光逆流的方向伸出手,抓握住已經封印的回憶。
他認為這次的夢境應當是在睡前看了光屏上播放的那個東西的緣故——光屏中出現的父親的形像,讓他久違地會想到了過去。
有所思則有所夢,夢到父親應當是很正常的。
——這個想法一直持續到迪盧克看向自己的枕頭邊。
他在翻身起床的時候,眼角的余光朝著旁邊瞥了瞥,剛好將一本棕色封面、燙著金字標題的書籍納入視野範圍。
迪盧克自己從來都不會把書放在床頭,他會很規規矩矩地把書放在桌面上,甚至在年紀更小、更講規矩一點兒的時候還會把書疊得整整齊齊。
倒是在小時候,父親給他和凱亞講完故事,就會將故事書隨手放在他的床頭。
突然出現的這本書讓迪盧克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睜得更大了幾分。
然後,他看到了童話書的封面。
燙金的標題很是熟悉。
迪盧克的手在一瞬間攥緊了被褥,將布面攥出了非常密集的皺紋。
這本童話書,正是在夢境中,父親讀的那本。
而且,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本童話書……早應該在五六年前,就捐給了蒙德圖書館。
況且……
多少年前買的書了,現在的它看起來卻還像是新的一樣。
迪盧克坐在床邊,緩慢伸手拿起這本書。
說不定只是同一批書中不同的一本,他不能光憑著封面就認定這本書是過去的那本。
拿起,翻開。
迪盧克的目光一寸一寸地隨著他翻到那些熟悉的頁數而凝固。
不管是他曾經在書中留下的一兩句話,還是凱亞調皮在扉頁上畫的那只小松鼠,這些印記都能夠切實證明:
這本書,就是他曾經擁有過的那本。
而最後一頁上,他和凱亞在十三歲的時候寫的一段交流對話,則完全消失了。
以上一切都指向一個事實。
迪盧克沉默著,心中激蕩的情感讓他幾乎不敢去觸碰那個答案。
但那又是唯一的答案。
不管他怎麼不願意相信,那都是唯一的答案。
——這本書來自過去。
而且……
是他從夢境中帶出來的。
迪盧克沉默著走出臥室,下樓吃完早飯,然後會到臥室中,將那本故事書重新拿在手中,一頁一頁地翻讀。
最後,他合上書頁,拉開座椅,在書桌前頭靜坐良久之後,終於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羽毛筆,蘸向玻璃瓶中的墨水。
筆尖壓在信紙上頭,落下一個明顯的,像是瑕疵一般的黑色墨點。
隨後,筆尖將墨點劃開,在紙上拖出了個漂亮的K字。
*
趙姑蘇已經開始繪制旅行者在提瓦特的冒險了。
她心裡有整個故事的劇情,對於打鬥,也都可以從游戲中獲取靈感,所以可謂是胸有成竹,開始下筆之後幾乎連停頓都沒有幾次。
旅行者的事跡確實很適合繪畫成漫畫。
在提瓦特這個地方,消息傳遞的速度其實並不怎麼快,而就算有蒸汽鳥報社將旅行者的步伐刊登在報紙的首頁,他們也很少能找到適合的照片。
文字,尤其是相對缺乏細節的文字,是無法與直觀的畫面在衝擊力上相比的。
而且……很多人根本不讀報紙啊。
總之,旅行者的故事,絕對不會因為大多數人都有所了解就不夠吸引人的。
畢竟,哪怕是八重堂用來打敗《真實探靈筆記》的小說,也取材自旅行者本身的故事。
趙姑蘇在思索片刻之後,果斷在蒙德篇的故事中,增添上了和派蒙爭寵的小小風精靈劇情。
不管怎麼想,把溫迪就是風神這件事寫在漫畫裡都是不合適的吧!
那就讓巴巴托斯大人分出一縷風來陪伴旅行者的旅途吧,這樣蒙德章節的內容還可以起個副標題:
《撿到飄浮應急食物之後,風神也為我爭寵》
看這長度,怎麼想怎麼符合輕小說的起名標准吧?
相當王道的蒙德劇情分鏡打完草稿,趙姑蘇將在蒙德大教堂外風神放海被女士掏心的這段劇情給隱去,直接接上風精靈指引旅行者去往璃月的內容做為日後的銜接,而後,她開始思考:
是不是……要把傳說任務的劇情也給畫一畫啊?
迪盧克暗夜英雄的身份不適合暴露,但是將溫迪切換成風精靈的話,《若你困於無風之地》這個故事還是可以捏吧捏吧之後改頭換面呈現給讀者們看的。
真假斯坦利的故事,假斯坦利的那句「我可是一直相信您的存在啊」,還有溫迪記得每一個蒙德人名字的這個設定……
不管是在什麼時候,不管是誰,在看到了這樣故事之後,都是會動容的吧?
尤其是,這還是在提瓦特大陸呢。
果然還是要找個辦法,將溫迪的傳說任務也融入之後的故事之中。
不過不是現在。
做為一名優秀的馬哈魚家游戲玩家,趙姑蘇非常習慣吃刀發刀以及給自己找刀吃的行為。
不過嘛,現在才剛剛開始繪制開頭,要是故事開頭不夠歡脫的話,想來也是很難把人騙進來殺的。
像是馬哈魚,這麼多年來不就是這麼做的嗎?
崩壞3前面的劇情堪稱陽光開朗傻白甜,校園生活簡直不要太美妙,然後突然——
《最後一課》刀了姬子。
原神呢?
蒙德的劇情有多麼歡樂,璃月的劇情是怎樣的眾志成城,到了稻妻,支線劇情就有多麼讓人眼睛裡進沙子。
至於說到了須彌……
罷了,須彌的劇情不提也罷——至少趙姑蘇當時差點就以為迪娜澤黛真的要被編劇給一刀揚了。
所以說,刀,完全可以,但是要等到讀者觀眾們對角色和故事建立起了相當的感情之後再刀。
這時候,哪怕對方滿嘴刀片,血流不止,想要抽身離開,都會發現自己前期投入的感情實在太多,想要徹底從這個故事中抽身……
做不到啊。
就好像是當年的趙姑蘇,被一段甜甜的琪芽友(百)情(合)吸引,入了三蹦子的坑,在《最後一課》姬子為了琪亞娜犧牲了自己之後,淚流滿面地一邊怒罵馬哈魚從此沒了馬,一邊卻又繼續忍不住繼續往下過游戲。
再然後……
《阿波卡利斯如是說》,刀了,淚流滿面了。
《往世樂土》,愛莉希雅,粉切粉,刀了,流淚成河了。
她就這樣被馬哈魚套牢。
趙姑蘇揮手:她曾經淋過雨,所以她要偽裝起來,待到時間合適之時,再把別人的傘全都撕碎。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露出了個滿意的微笑。
蘇蘇她啊,剛剛想起高興的事情來啦!
*
漫畫稿子寄出去的時候,阿貝多的回信也送到了。
對於趙姑蘇新解鎖的能力,阿貝多表示沒有充足的信息,他也只能暫且有那麼幾個推測,至於到底如何,還是要等再多發生幾次這樣的事情才能做進一步的推斷。
而對於趙姑蘇更擔心的那段內容,阿貝多承認,自己在看完她簡單描述的手書內容之後,心髒也為她停跳了一拍。
阿貝多表示,他自己雖然完全能夠理解趙姑蘇當初繪制這個作品的時候的心理,也知道對於另一個世界的人來說,這種事完全就是不知者不罪。
但是短時間內啊,阿貝多如是寫,你最好還是不要回到蒙德來了。
就算他探得了迪盧克和凱亞的態度……
咳咳。
趙姑蘇對於阿貝多的建議非常認同。
倒不是說會擔心守序善良陣營的角色會做什麼。
她就是。
會很心疼自己的腳趾。
趙姑蘇的回信中非常認真地寫著一行字:
我這幾年內是絕對不可能回蒙德的!
或許等她的心理素質再好一點兒,她就會回到蒙德……然後一個接一個的認錯過去?但至少現在不會。
臉皮還沒鍛煉到那麼厚。
她只會連夜扛著火車逃跑。
在向白堊問好了之後,趙姑蘇將自己問菲爾戈黛特借了錄影機之後備份的漫畫稿件附著在信中。
哪怕對自己的水平很有信心,她在藍星也就僅僅在同人二創中畫過漫畫,雖然熱度都相當不錯,但比起頂級的漫畫家來還是有很大差距的。
況且……
稿件寄出去了,就像是試卷交了出去,哪怕是學霸也會有些慌張的,而當老師准備報成績的時候尤其如此。
所以還是找另外一個學霸對對答案會比較好。
*
漫畫作品,在提瓦特尚沒能開始流行,目前也就只有八重堂出版過相關作品,不過可能是因為整個漫畫行業都尚且在摸索過程中,所以熱度只能說是平平無奇甚至微微涼。
阿貝多也不曾見過多少漫畫作品,只能從比較傳統的角度給予評價:
我認為很不錯。
戰鬥中的動感很真實。
有些細節還是略微保守了點,在戰鬥的時候姿勢應當會更誇張——如果你缺模特的話,可以和我說,等白堊再對人際交往更熟練一點,我可以把他打包扔過來給你當保鏢兼模特。
趙姑蘇相當感謝。
然後果斷拒絕了把白堊打包過來的建議。
擺pose什麼的還是用自制的木偶小人比較好,這要是一個成年男性站在她身邊,隨著她的要求擺出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姿勢來……
趙姑蘇懷疑自己和白堊都會被不明情況的路人當做需要去不蔔廬治治腦子的人來看。
白大夫平常出門看診已經很辛苦了,就不要再給他增加無謂的負擔了吧。
*
老師報分數……啊不是,八重神子對於漫畫的評價和回復的日子很快到來。
趙姑蘇拆開信件。
信紙上,第一句便寫著:
我決定在下一期刊物上給你一個專門的欄目,再給你一個封面廣告,希娜小姐親自推薦。
在發行量很大的刊物上頭刊登一篇新人畫手的作品,這種行為毫無疑問可以算得上是一場賭。
當然到不了豪賭的程度,畢竟八重堂並不缺資金,身為鳴神大社的狐仙宮司,八重神子更是有著非常多的試錯機會。
如果這一次沒能引發熱議獲得熱度,那也沒關系,趙姑蘇仍然可以領到薪水——雖然不會那麼豐厚就是了,然後她還可以重新轉回去當插畫師。
就八重神子的來信情況來看,她已經將所有需要考慮的點都考慮到了。
甚至提前給趙姑蘇發放了部分薪水。
只要有錢到手,這個世界上大部分的問題就都不復存在了。
趙姑蘇思考了一會兒之後決定辭職。
辭職之後的她仍然是望舒客棧內的客戶,並沒有搬離這座客棧。
——為什麼要搬離呢,畢竟現在還沒有鬧出會讓她需要連夜逃離望舒客棧的事情。
趙姑蘇想到這裡,臉色突然一變,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就開始對著虛空許願:「岩王帝君、風神、御建鳴神主尊大御所大人、摩訶善法大吉祥智慧主……拜托拜托我剛剛什麼都沒有想。」
她是很知道潛意識這東西很容易想不來什麼來什麼的。
就像是她抽卡,已經八十抽歪了小保底,內心想著嗨呀都八十抽歪了,應該不會再要八十抽才能出當期角色吧?
然後就會當真再需要八十抽才能把自己想要的up角色從池子裡強娶出來。
好的不靈壞的靈,萬一光屏聽見了她剛才心想的,然後決定讓她挪挪窩,連夜逃離望舒客棧,於是在魈面前多播放兩個視頻……
趙姑蘇:地鐵老人手機.jpg
要是到了那種時候,哪怕她還沒掉馬,她大概也會選擇扛著公共馬車逃離望舒客棧。
過分尷尬了,成天看著這些東西,人的心是會一點一點死亡的。
*
沒有離開望舒客棧的趙姑蘇開始繪制之後的漫畫章節。
旅行者在蒙德的故事其實並不復雜,做為漫畫的話,大概也就能夠分成三章,趙姑蘇當時為了對八重神子表現自己產出的速度,證明如果給她這個機會,她絕對不會因為趕不及產出而斷更,加班加點弄出了這三章的內容。
三章,如果發行順利的話足夠三期刊物。
但三期刊物的時間其實也沒有多久,按照一周一更來算,也就只能支撐三周時間,更別說還有各種修改、構思劇情的需求。
所以,她從今天開始就要畫旅行者來到璃月之後的劇情。
璃月的劇情從容量上來說,要比蒙德稍微大一點,尤其是最後的群玉閣決戰,是點燃了全場氣氛的一個**點。
問題就在於——鐘離啊!鐘離先生啊!
要是老老實實地按照普通人心中發生在璃月的事情來繪制這個劇情,那那麼漂亮的一個往生堂客卿,做為這一段劇情中出場比重非常高的一個角色,難道賣點就真的只在臉上嗎?
改,肯定要做很多的修改。
趙姑蘇將前期不需要太多修改的請仙典儀部分畫好稿子,打包進信封裡,轉手連同對劇情的幾個問題一同往稻妻寄去。
她相信,做為曾經聽雷電影談及過鐘離的粉毛狐狸,八重神子一定能夠在看到她寫在信裡的「鐘離先生講給我的故事裡面……他是不是顯得有些太邊緣了」之類的話時,聞弦歌而知雅意地想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再給她一點兒解決這一問題的建議。
寄信的地點距離望舒客棧不算很遠,但也說不上近。
荻花洲這一帶雖然風景秀麗、氣候宜人,但是因為到處都是水澤,所以人際相對稀少的問題就表現在這裡。
倘若居住在璃月港中,那麼出門寄信最多也就走上十分鐘的路程,但倘若是在望舒客棧,那就要再往千岩軍駐扎地那邊走走。
當然了,收信的時候就不太一樣,郵差會直接把信件送到收信人手中。
原本送信這件事也是可以花錢請人幫忙順帶捎一下的,但是趙姑蘇活動了活動自己在書桌前坐了好幾個小時,一動起來就呱嗒呱嗒直響的腰背,決定還是身體要緊。
多出去走走,保持健康生活。
拒絕在提瓦特成為宅女,從她趙姑蘇開始做起。
她就這樣拿著封好了口子的信件出門。
這天天氣還算不錯,雖然氣溫隨著時節到了深秋逐漸降了下來,但萬裡無雲,陽光明媚,暖洋洋地落在身上,也就不會被從水面上掠來的溫度略低的風吹到身體突然一打顫。
沿著大路往前走了幾步,並未走出太遠,趙姑蘇突然眼睛一眯。
她看到了個用一塊圍巾把自己的腦袋連著肩膀全部包裹起來,但是下半身卻只穿著一條短褲,露出一雙修長白皙大長腿的人。
該人動作鬼鬼祟祟,明明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行走於這荻花洲中唯一的一條大路上,卻是東張西望著,時不時要回頭看上兩眼的模樣。
甚至腳步很輕,像是隨時都有可能原地跳起來,躥到一旁的灌木叢中去躲起來一樣。
這要是放在一般情況下,趙姑蘇高低要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什麼犯罪分子。
但是……
她光是看著那雙修長筆直的腿就知道,來人肯定沒問題。
看那腿,看那短褲,再看看那雙花紋繁復復雜、一看就是價格相當昂貴的靴子,這誰能認不出來啊。
行秋,枕玉老師,掛水的神,名義上的四星實際上的六星,對於趙姑蘇來說,可以靠著八重堂那邊的關系勉強和他勾肩搭背叫一聲「同行」;如果再從阿貝多那邊攀進一點兒關系的話,興許能很快成為朋友。
他怎麼會是這副打扮?而且還這麼的……動作不光明磊落。
還有他懷裡緊緊揣著的東西,那是什麼玩意?
趙姑蘇心中難免生出點兒好奇來,她就不緊不慢地跟在行秋身後,保持著一定距離,時不時朝著他那邊瞥一眼。
唔……他們居然還順路。
興許是因為趙姑蘇表現出來的樣子比較坦然,又或許是因為她對於行秋而言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無關路人,因此哪怕在路上被她多打量了兩眼,甚至行秋回頭的時候還和她對視上了兩秒,行秋也並未停下自己怎麼看怎麼有鬼,快速朝前趕路的步伐。
她就這麼看著行秋一直對周遭充滿著狐疑和警惕地走到了荻花洲這一帶的信件郵寄點,然後將厚厚的一封、被包裹得嚴嚴實實整整齊齊,怎麼想都不會因為天曉得會不會暴力的運輸被弄壞的「信件」塞進了郵筒裡。
在做完這一系列動作之後,行秋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整個人看起來都松快了好多,他將頭上包裹著的圍巾扯了扯,調整了下包裹的松緊,然後握拳在身前用力且激動地揮了一下,轉身准備離開。
雖然這一系列的動作看起來仿佛有那什麼大病,但是趙姑蘇一看就徹底明白了行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行秋,枕玉老師,這位作品在稻妻的知名程度都已經被自己家的家丁知曉,而他本人其實並沒有向家裡人或者是別的身邊人透露自己正在創作輕小說的事情。
璃月那個名叫「這本小說真厲害」的每日任務中,常九爺都將自己的輕小說通過旅行者交給飛雲商會的阿慶,拜托他幫自己送去稻妻參賽了,但是阿慶甚至不知道在稻妻流行的那本璃月人創作的輕小說作者就是他們家二少爺本人。
可以說是瞞得很深了。
現在看來,行秋大概是在將自己最新寫出來的稿子打包郵寄去稻妻八重堂。
而他之所以一路上行跡詭譎,想來是因為不想被人認出來吧。
趙姑蘇莫名和行秋有點兒共情。
就是說,她那被光屏這個逆子坑害的一生,怎麼就和現在躲躲閃閃著只是為了去投遞最新更新的稿件的行秋沒點兒相似之處呢?
她沒有打擾行秋,而是就像個普普通通的、甚至在來的路上都沒有注意到行秋行為異常的人一樣,站在他身後排著隊,當他轉身准備離開的時候往前一步,准備把自己的稿件放進郵筒裡面去。
對於此刻的行秋而言,趙姑蘇心想,不打擾應該就是對他最好的選擇吧?
然後趙姑蘇就不得不承認了自己的失算。
行秋在轉身的時候並未和她達成「咱們兩個都當剛才路上的那些沒有發生過就行」的默契,他眼角余光敏銳地瞥到了趙姑蘇信件上寫著的收信地址。
——稻妻,八重堂。
在那一瞬間,行秋的腦中轉過了無數諜戰小說的劇情走向,而這些劇情被他這個在腦洞方面相當不錯的作者直接套用在了自己身上。
什麼父母家人意識到了他在外面寫輕小說,所以為了弄清他到底寫了些什麼,找人來調查他啦……
什麼大哥想要讓他早點回家繼承家業,所以找了優秀的輕小說作者來,打算讓他的書被對方的壓上一頭,從而使得他對自己的輕小說失去信心放棄寫作啦……
反正還挺陰謀論的。
平常行秋的腦子是可以讓他很快把這些陰謀論的東西給壓下去,不過這會兒他受了比較大的驚嚇,大腦一時沒能運轉起來,當即就握住了趙姑蘇的手,把自己的底透了個嚴嚴實實:「朋友!你也是往八重堂寄輕小說稿件的嗎?」
趙姑蘇:「……」
趙姑蘇:「…………」
別啊,枕玉老師,您老人家能不能不要那麼的沉不住氣啊,她還一句話都沒說呢,他倒是先把自己的底細給交代了個徹徹底底。
趙姑蘇:「額……那個,不好意思,雖然這封信是寄給八重堂的,但是我其實是個畫手。」
趙姑蘇:「雖然不知道您為什麼表現得如此緊張,但……總之我不是往八重堂寄輕小說稿件的,請您放松一點。」
行秋:「。」
在那一瞬間的慌亂之後,行秋冷靜下來,大腦重啟,反應過來剛剛自己到底陷入了個怎樣降智的狀態,整個人都僵硬了一下。
往郵箱裡面塞完信的行秋剛剛看起來有多麼的輕松,像是卸下了綁在身上的千斤重擔,這會兒的他看起來就有多麼尷尬。
趙姑蘇將自己的信件也往郵筒裡面塞好,然後伸手拍了拍行秋的肩膀,自來熟地問道:「這是……把我當做競爭對手了?」
這輩子做事總是非常順利,不管是寫輕小說還是練習劍術都很快看到了成效並取得了相當成就的天才少年行秋哪裡遇到過「把別人當做競爭對手所以很是緊張」的誤解情況,當即漲紅了臉,搖搖頭:「沒、沒有。」
*
經過短暫的自我介紹之後,行秋就自己方才有些衝動的行為解釋了幾句。
他向趙姑蘇隱瞞了一些,但關於不想讓認識自己的人知道自己正在寫輕小說這件事,他到時全然和盤托出了。
行秋有點兒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說:「因為剛才實在是太巧了……」
趙姑蘇點點頭:「很正常,說起來,我自己畫的畫,也不太希望家裡人看到呢。」
當即,行秋看向她的目光中就多了幾分人生難遇幾知己的惺惺相惜。
*
因為行秋有自己的旅程安排這個緣故,趙姑蘇原本想請他吃頓飯的打算最終也沒能落實,不過兩個人倒是約了,將來要是在有閑暇的時候遇到,就可以隨便在路邊找家不錯的飯店吃頓飯。
萍水相逢,簡單且短暫,兩個人甚至沒有交換彼此最近正在創作的作品名字。
——不過對於趙姑蘇來說,她是很清楚行秋的作品到底叫什麼的。
甚至還看過正文呢!
她和行秋萍水相逢地遇見,又萍水相逢地拱拱手說了聲再見,緊接著一個朝著大路左邊一個朝著大路右邊,分別往不同的方向走遠了。
趙姑蘇並未因為自己沒能和行秋第一面就一見如故地成為朋友而難過。
事實上,現在的她很有幾分快意。
因為,到目前為止,行秋是唯一一個和她見了面的、但卻沒有當著她的面被光屏或者光屏之外的控制不了的能力影響過的男性角色。
趙姑蘇覺得,行秋或許能夠成為突破口,讓她更深入地研究明白,她那失控的能力的運行機制,到底是怎麼樣的。
不過,她也就和行秋聊了那麼十幾分鐘而已,也不能確定行秋在和她分別之後會不會遇到光屏……
但願不會吧。
趙姑蘇為行秋祈禱。
*
因為沒有需要早起才能做的工作,所以這段時間趙姑蘇早上起床的時間越來越晚。
一個星期之後,已經到了早上九點半卻仍然賴在床上的趙姑蘇伸了個懶腰起床,准備下樓吃她那璃月式的早午餐。
但在沿著樓梯往下走的時候,還沒站到櫃台那一層的地板上,就聽到菲爾戈黛特含笑的聲音隔著樓道傳了過來。
菲爾戈黛特朝著樓梯的方向抬頭,一雙棕色的眼睛彎彎的很明亮,看到趙姑蘇的時候對她招招手:「小蘇,你過來看看,有好消息。」
趙姑蘇好奇地湊了過去,發現菲爾戈黛特手中拿著的是一份蒸汽鳥日報。
日報是最新印刷出來的,湊過去的時候甚至還能聞到很淡很淡的一點兒油墨味。
菲爾戈黛特將這份日報翻到文娛版塊那一頁上去,然後指著一塊其實也說不上小的區域對趙姑蘇笑道:「你看,這裡就是你吶。」
在這個版塊上,趙姑蘇看到了自己的漫畫,本欄目作者給這篇報道起了個標題:
最新潮的文娛藝術表現方式,天才漫畫家和提瓦特名人旅行者的奇妙溝通。
標題很長,在趙姑蘇看來簡直可以加上書名號去偽裝輕小說。
而這篇文章內,是這樣說起她的作品的:
……
在漫畫這種創作形式目前還沒能獲得它該有的熱度,不被人看好的當下,八重堂的主編八重神子力排眾議,將漫畫作品《旅行札記》刊登在稻妻頂流刊物《PMUJ》上,該作品一經發布,飛快引起了讀者們的熱議和喜歡。
漫畫對於故事的講述節奏、對於戰鬥場面富有張力的表現……都將這個作品推舉向了這半年來八重堂最佳作品這一榮譽。
與此同時,我們也可以想到,有如此珠玉在前,興許將來會引出更多的畫師們,對在漫畫這一全新開辟的領域中開拓。
……
當然,我們也不能忽視主編八重神子在對《旅行札記》這一漫畫作品的發掘、支持方面表現出了身為八重堂金牌編輯的卓越眼光。
……
趙姑蘇將報道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然後再看了一遍。
她的眼睛一點一點地亮了起來。
真好!
漫畫獲得了不錯的評價,這也就意味著她在提瓦特徹底獲得立足的根本……等!
趙姑蘇還沒來得及高興上幾秒,瞳孔驟然一縮:
她看到一道白光出現在她面前,形狀和光屏一模一樣。
趙姑蘇:!
不會吧不會吧,樂極生悲不會來得那麼快吧?
但事實上,此時此刻出現在她面前的,其實並不是光屏。
兩秒鐘後,趙姑蘇看著屏幕上展現出來的好幾個類似血條的橫條,以及旁邊的一堆「xx系統」,眉頭一點一點地皺了起來。
屏幕發出僅有她一人能夠聽到的開機聲,然後道:
「恭喜您,寒山寺主持,您終於解鎖了系統功能,接下來,本系統將……」
但是趙姑蘇已經顧不得認真聽著系統的電子音了。
她真的很無語,欸,拜托!
這世界上哪有主角都穿越幾個月了,故事都已經展開十幾萬字了才終於姍姍來遲地上線的系統啊?!
第30章
勉強應付了菲爾戈黛特幾句,借口說自己腦袋有點兒暈,打算回去再睡一覺的趙姑蘇回到我是內,這才開始細細研究這個飄浮在自己面前,姍姍來遲,不,甚至不能說是姍姍來遲,只能說是仿佛落後於時代的系統。
她都已經穿越到提瓦特多久了啊?
(劃掉)生死危機(劃掉)、經濟危機、尷尬情況、吾兒叛逆傷透我心等等情況都已經面對過多少次了?
系統,你這**的東西居然現在才剛剛解鎖?
這是恨不得她在系統開啟之前就結束自己的提瓦特之旅是嗎?
不過,有一說一。
趙姑蘇看著這屏幕——現在已經被她命名為光屏二號的屏幕上,出現的相當簡潔的頁面,越看越覺得熟悉。
有血條。
有一個……灰撲撲的,看樣子像是還沒有解鎖的小小圓形。
直覺告訴她,這裡面有朝一日或許會亮起七種元素中的一種。
沒有命之座,但是也有六個沒有解鎖的,看起來像是天賦槽一樣的東西。
目前為止,只有第一個卡槽裡面的文字是已經可以閱讀了的。
上面寫著:
在曾經繪制過的圖畫以及現實之間穿梭。
(備注:該能力解鎖條件為,發布一部作品,並獲得一萬人好評)
剩下的卡槽中,文字全都被打了馬賽克,根本無法閱讀。
趙姑蘇猜測,興許是要她達成了這第一個卡槽裡寫的條件,解鎖那項能力之後,後一項才能夠解決。
就像是……天賦解鎖一樣,一層一層往上開放。
而每解鎖一層,就能夠看到下一層能力解鎖的條件。
這樣倒是還挺不錯的,趙姑蘇心想,至少她不需要再和阿貝多一起根據那少得可憐的線索來猜測自己的能力到底要怎樣才能夠掌控。
哪怕第一個能力的解鎖就需要發布一部作品,並獲得一萬人好評,怎麼看都不是什麼很容易達到的要求。
——有了方向,有了目標,總比沒頭蒼蠅到處亂轉來得好。
但是這個頁面上的機制……
趙姑蘇瞥到一旁,在注意到這屏幕上居然還顯示了一個名字叫「每周任務」的東西的時候,秀氣的眉頭直接皺了起來。
穿越之前,每天都要上不同的游戲打每日,周一還要刷周本;穿越之後,安生日子一天沒過上不說,現在居然又要開始做每日——啊不是,周常任務。
趙姑蘇亳不懷疑過段時間之後自己就會遭遇周本這種東西。
甚至有可能還要每周打兩次牌。
不過紀行這東西目前還沒解鎖,也沒有氪金的選項讓她先氪上一張小月卡或者首充雙倍648,所以未來的事情還是讓未來的自己去發愁吧。
當即,就在此時此刻,這個系統給她最大的衝擊,其實是在於它的出現時機,以及它的頁面,都非常像是游戲中的系統。
布局就不說了,很多很像是游戲中的ui,還有這個中途解鎖的既視感……
玩家終於歷經千辛萬苦地打過了開頭的劇情,游戲裡的ui總算要對她開放了?
什麼氪金系統抽卡系統戰鬥系統背包……完全和現在這個出現在她面前的光屏二號上的系統一點兒區別都沒有啊!
趙姑蘇:更何況,她還真的是穿越到了游戲裡。
穿越到游戲裡,能夠看得到游戲的ui也是很正常的吧?
她將亮著一個類似菱形的紫色小標記的【每周任務】點開。
和在游戲裡不同,這會兒需要她完成的每周任務只有一個,不過就算是這一個,需要花費的時間都要比在完成游戲中的二十八個每日委托上更長。
每周任務:相親相愛一家人
任務描述:在望舒客棧住了那麼長的時間,你也算是被魈仙人保護得很好的受益者吧?那麼對於這位好心的降魔大聖,你是不是要准備點兒禮物去感謝人家呢?禮物嘛……不如就准備一張全家福吧?
全……全家福?
給魈畫全家福的話,應該是有很多個版本的,趙姑蘇思索片刻,並不確定如果在全家福的圖片中畫上浮舍他們那幾個夜叉的話,對於魈而言,這張畫還能不能算是一樣禮物。
總感覺這種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算是戳心窩子的東西完全不能算作是禮物。
她再往下看了看,意識到這幅全家福並沒有要求她一定要畫上多少人。
也沒有硬性規定,必須要放在畫裡的角色。
對於圖畫的精度和細化程度也都沒有提出要求,就像是除了全家福和一咕嚕的廢話之外,發布了任務的系統根本就沒什麼可說的似的。
沒要求好啊。
沒有要求,只需要完成任務不需要驗證質量再收貨的甲方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甲方。
沒有五彩斑斕的黑,萬歲!
既然這麼說的話,趙姑蘇決定自己完全可以在這個每周任務上偷偷懶。
比如說,畫圖只畫大體,細節全都不加處理,陰影只糊一層,高光也一樣。
——之所以能夠這樣偷懶,是因為在她點上了光屏二號上的【每周任務】這個欄目之後,她發現光屏二號上居然出現了她熟悉的繪畫軟件。
時隔好幾個月,她終於擁有了超多的圖層,可以隨意撤銷筆跡、還可以在兩種顏色之間隨意模糊界線,而不需要調配出種種用來過度的顏色。
只要給她一支電子筆,她就可以——
隨著這個念頭劃過心頭,熟悉的筆也出現在了她的掌中。
趙姑蘇將電子筆握在掌中,心中頓生億萬豪情:
給她一個平板,再給她一支電子筆,她就能畫出一整個世界。
區區一周多一張圖而已,有了她最熟悉的繪畫工具之後,還有什麼是她不能完成的?
當即,起草。
鐘離是必須有的,凡是畫璃月角色的全家福,要是不把鐘離放進去,怎麼想都有點兒怪。
然後……除了鐘離之外,還有誰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中飯和晚飯的托盤全都放在了門口,菲爾戈黛特有些擔心地看著緊閉的房門,在猶豫了好一會兒之後,最後也還是沒有推門進來。
沒有旁人打擾的趙姑蘇抱著自己「失而復得」的平板,一直埋頭到了黃昏燃盡的時刻。
最後將這張畫了好多人,但是每個人其實都沒怎麼細化的圖片掃了一遍,最後按下一次保存圖層,趙姑蘇抬起頭來,揉揉脖子,將皮膚之下肌肉的酸脹揉捏散開。
啊,如果每周都有一張需要完成的圖的話,那麼她的工作量……
好像也沒比她還在藍星的時候的繪畫量少多少。
唔,看來從今天開始,又要時時刻刻警告自己,要保持足夠健康的作息,省得之前的穿越事件再發生一次。
天曉得這要是再眼前一黑,到底會出現在什麼地方。
活動完自己僵硬的上半身,趙姑蘇這才跟著光屏二號上系統的指示,一步一步點擊「導出」、「選擇打印紙張」、「運送」等等按鈕,最後來到「請您確認是否要送出這張作品」的頁面。
確認確認,怎麼可能不確認。
趙姑蘇揉著因為用力握筆而凹陷下去一小塊,現在還沒有恢復平常的右手食指指腹,心想她都畫了那麼久的時間,要是不能在今天將這張畫送出去,完成這個每周任務,那她豈不是平白虧了一整個白天的時間。
看到光屏上出現「已送達,向著星……恭喜您……獎勵已發放」彈窗的趙姑蘇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忍不住頭頂上出現六個點。
趙姑蘇:……
趙姑蘇:這玩梗,多是一件美事啊。
就是沒想到,她喜歡玩梗也就算了,光屏二號居然也玩梗。
還真是……
物隨主人。
說起來,每周任務的這個全家福畫像用不著自己送真的太好了。
由系統出手,但凡系統不要把她的證件照放在屏幕中央給收禮的人看到,那就沒有人會知道是她在暗地裡送東西。
哪怕放稻妻名偵探鹿野院平藏來,估計都查不到什麼端倪吧?
趙姑蘇非常放心:這下,哪怕她在繪制的過程中,沒有可以調整自己的用筆習慣什麼的,被人認出來這張「禮物」就是出自之前光屏上出現過的「寒山寺主持」之手,她應當也不會那麼輕易地就掉了馬。
不掉馬好啊。
不掉馬的人生,才是美好的人生。
*
八重神子的信件是和蒸汽鳥報社的報道差不多時間送到的,相比起有著非常廣大投放網絡的蒸汽鳥報,信這東西走起來就要慢慢悠悠很多了,於是,明明是比報道早寫成好幾天,但卻一直在路途上耽擱著,直到最近才將將抵達望舒客棧。
趙姑蘇拆開信封來,將這一封出自很會說話的八重神子的讓人一看就覺得心情大好的信件從頭到尾通讀一遍。
然後因為這封信寫得實在太能讓人高興了,於是她又從頭到尾重新看了一遍。
啊,優渥的工資待遇!
啊,這不需要加更的更新要求!
啊,這不指手畫腳要求五彩斑斕的黑最後還說「我覺得還是第一版比較好」的優秀甲方!
八重神子!
趙姑蘇張開雙手向上舉起,做出贊美太陽的姿勢。
你是我的神!
而在這封信中,並不算最能讓她高興,卻是的的確確最能讓她感到安心的,是八重神子的這樣一句邀請——
她在信中寫道:如果你哪天不想在璃月住了,可以直接來稻妻,方便我親自來催你的稿件,也可以省去中途郵寄的時間和麻煩。
省時省力。
真是相當不錯啊,趙姑蘇心想,神子甚至還給她提供了免費的住所,根據信中所寫的,應當是一棟兩室一廳的小房子,兩間房間中大的那間用來當臥室,小的那一間則可以成為工作間。
八重神子還表示,住所附近環境相當不錯,可以說得上是鳥語花香,但是距離花見阪這個購物中心倒也不算遠,最多也就是十分鐘的路程,不管做什麼都非常方便。
治安也可以得到保證。
世界上哪裡來這種好事!
免費的住房,甚至住房條件還相當不錯——在提供了這棟住房之後,她的稿費待遇居然還不會因此降低哪怕一點點。
八重神子,這是什麼世界級的好人啊!
趙姑蘇雙手在胸前合十,她覺得自己可以為八重神子顯出心髒。
說實話,這個邀請還真的讓她相當心動。
畢竟望舒客棧這邊的住宿條件確實很棒沒錯,但是買東西什麼的也太不方便了,這年頭又沒有藍星那麼好的物流網絡,做不到今天下單明天到貨。
更何況……去稻妻之後還可以享受編輯上門收稿的待遇,甚至就連每周一次走去寄信點位的運動都能免除了。
試問,這誰能不心動?
趙姑蘇在猶豫了沒兩天之後,果斷選擇打包行李,准備搬去稻妻居住。
神子!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神子!
她來啦——
*
魈在糾結了一段時間之後,決定自己還是先別養貓了。
說白了,他其實可以算是個如果沒有望舒客棧,而他自己也不是仙人,有著不吃不喝不睡覺也死不了體質,就一定會把自己給養死的存在。
照顧自己的能力太差。
就更別說養貓了。
從絕雲間回來的魈臉色稱不上有多好看。
因為當他前往絕雲間,試圖從這幾個關系不遠不近的老相識那邊獲得一點養貓的建議,或者干脆從他們那邊的山上找只需要照顧的野貓來就此養著的時候,他受到了來自這些家伙的沉重打擊。
留雲借風聽了他的訴求之後,二話不說就往洞府裡面走,轉頭的時候整只鶴堅定得像是鐵打的一般,頭也不回,只表示:
「降魔大聖你稍等,我這就去研究一下機械貓要怎麼做,保證滿足你的全部訴求。」
削月築陽則先表達了一下對看到魈的驚訝,然後非常客氣地將自己身邊剛剛切開,還沒來得及吃的瓜遞過來一塊:「養貓?養貓這事我也不會啊,但是降魔大聖你……」
他露出了不贊同的表情。
天曉得為什麼獸臉上還能夠看得出那麼生動的表情。
但魈就是莫名讀懂了他的意思。
——你的原身是只鳥啊!鳥!這個世界上哪有鳥養貓的。
至於理水疊山,理水疊山是很心直口快的。
他直接開口:「這樣吧,養貓倒是確實可以陶冶情操,但是我想,或許還是讓我跟你一起回望舒客棧吧。」
魈還沒來得及表達疑惑,就聽到理水疊山異常認真地說道:「我比較擔心那只貓的安全問題,要是有我在旁邊跟著……應該就出不了什麼意外了吧?」
魈:「……」
魈當時的想法是給這幾個家伙一人一槍。
但是架不住這幾個其實都是出於好心才這麼說這麼做,於是最後也只是臉色不怎麼好看地從絕雲間空手而歸了而已。
然而他卻沒想到,自己會在露台上看到不屬於這個地方,甚至和整個望舒客棧都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的東西。
一個……禮盒。
對於這種看起來有點兒過度包裝,上面起碼用三種不同的絲帶疊在一起打了非常繁復的蝴蝶結的禮盒,一般情況下魈看都不會看。
但是望舒客棧的露台畢竟是個比較特殊的地方。
一般情況下不會有人跑到這麼高的地方來,送禮物的就更別說了——除非對方是飛著來的。
所以說,這是別人放在這裡的禮物,概率其實並不大。
於是魈就走過去看了一眼這個方方正正的盒子,發現隱藏在碩大的蝴蝶結下面的,還有一張小小的卡片。
卡片上寫著:
降魔大聖親啟。
還真是給他的東西。
魈並不會覺得這種不明由來的禮物不安好心,畢竟,這些年來,他收到的禮物,如果不是來自仙人那邊,基本就是來自璃月七星們了。
至於旁人,旁人大多都不會知道他的落腳點是望舒客棧。
於是,藝高人膽大,哪怕禮物中放著個炸彈都不會害怕的魈直接打開了這個寫明是送給他的禮物。
*
魈先前就覺得,這個禮物應該是被過度包裝了的。
現在在打開的過程中,就更是這麼覺得了。
解開三條絲帶之後,禮盒外面的包裝紙翹起了一個小角;然而將第一層包裝紙展開之後,可以看到……
第二層。
三條絲帶,三層包裝紙,最後才能看到一個可以直接打開而不用從表面上撕下來什麼東西的盒子。
還真是……過度包裝。
甚至一個「過度」都不能夠用來形容這種過度包裝。
魈看著偌大的一個盒子中,空空蕩蕩且相當孤單地躺在拉菲草上的一卷紙,眉頭相當看不懂地皺了起來。
何必呢。
既然有包裝紙,為什麼不在紙卷外面包裹一層,明明這樣就已經能夠起到保護紙卷的作用了啊?
但這是送來這個禮盒的人的想法和喜好,和他沒什麼關系,於是魈哪怕不明白為什麼要這麼做,也還是將紙卷從一團拉菲草上面拿起來,拆開表面固定著的線。
這張紙看起來才卷起來沒多少時候,因為當拆開了固定用的繩索之後,它當即就在魈的手上展開了。
只不過,在展開的那一瞬間,魈還沒來得及看到紙上到底有什麼,就感到從畫面中散出一股令他無從分辨的力量,光點片刻之後就盡數消散了,仿佛這股力量並未出現過一般。
這是……
魈心知,既然這股力量已經遠去並消失了蹤跡,那麼就算他有心打算追查也未必能夠找到什麼線索,於是他並未在這方面堅持,只是將視線落在方才沒來得及仔細看的紙卷上去。
在看到紙卷上內容的一瞬間,魈的神情一怔。
這是一幅畫,畫得不錯,畫面中的主角赫然是他。倘若細看的話,可以發現,他的發間藏著一只不知什麼時候飛上去的晶蝶。
而除了他之外,還有絕雲間上的三位仙人,在角落中並未全身出鏡的鐘離——除此之外還有相當多的細節:
放在石塊上的杏仁豆腐、從山石後頭探頭探腦露出一撮白色頭發的派蒙、不蔔廬那個叫七七的僵屍的藥簍……
倘若將這些細節指向的人一一點出來,那麼這幅畫中起碼出現了十幾個人。
畫面中氣氛和樂融融,削月築陽那只鹿甚至將鹿角朝著他這邊頂了頂。
魈:「……」
這種圖對於別人而言,那叫溫馨全家福,而對於他而言,卻只會讓他在第一時間懷疑是不是畫面中的自己被奪舍了。
倒不是說不可能出現這麼和諧的畫面——事實上,倘若沒有他在,或者將這張圖中的主角換成比如那個據說很受仙人們喜歡的叫瑤瑤的少女,那麼它完全可以成立,因為璃月這邊,不管是仙人也好還是凡人也罷,其實都是挺喜歡熱鬧,也喜歡聚會的。
但是,他出現在這樣的畫面中?
他只會讓原本相當不錯的氣氛冷下來吧。
甚至就連浮舍他們還在的時候,負責活躍氣氛的也是其他四個夜叉。
活潑這個詞,從來就和他沒什麼關系,至少在遇到了夢魘魔神,成為她座下大魔之後就沒了關系。
魈扯出了個很淡的微笑,將這張紙卷重新卷了起來。
畫得不錯,也是很美好的展望,估計是哪個仙人對他未來的祝願,不過他可能還要花上好久的時間才能夠變得和畫面中那樣,融洽地融入氛圍之中而不顯得格格不入——
一只機關術制成的小仙鶴啪嘰一聲垂直掉進了他的懷裡。
還沒等魈來得及感慨最近這兩天天空中怎麼老是掉東西,這只機關術制成的小仙鶴就先撲騰著翅膀飛起來,口吐人言道歉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運送的包裹太重了,我抓不住……剛剛砸下來的時候應該沒有把你弄傷吧!」
道歉完畢之後,這只通體顏色青綠,放在旅行者那邊是會直接被捧在掌心裡用來拉踩派蒙的小仙鶴反應遲一拍地認出面前這個是降魔大聖本尊,它將爪子上抓著的比它整只鳥還大的盒子放下在魈的手上,然後用翅膀撓撓腦袋,有點不好意思:「那個、那個……還請您恕我眼拙!沒能認出降魔大聖來真是太抱歉了……還有、還有這個,這個盒子裡面的東西是留雲借風真君派我來送給您的禮物……QAQ」
降魔大聖在他們這些生出了點兒靈智的機關術造物心中就是一整個冷面殺神的形像。
小仙鶴平常都在絕雲間的山裡頭自由自在,什麼時候和殺戮這個概念接觸過,當即就以為自己有眼不識仙君,大概是要被一槍送回絕雲間了。
然而魈和她想像中的形像截然不同,長得好看身高也不是很高,反而看起來有點兒……唔,旅行者口中的「可愛」不說,還對她說「無事,辛苦你了」。
這不是、這不是很客氣嘛!
況且,他的聲音也好好聽!
小仙鶴飛起來,繞著魈飛了一圈,愈發覺得自己之前聽說的那些和降魔大聖有關的傳聞都是在污蔑這位仙君的,撲騰撲騰翅膀,義憤填膺地決定回去之後就要在自己的族群中破除這個洗腦包。
*
送貨的小仙鶴告辭飛走之後,魈將那個據說是留雲借風真君送來的盒子打開。
今天的「禮物」還真是挺多的,換在幾年前,說不定一整年都收不到這麼多的禮盒。
魈一邊拆開盒子一邊想。
而且……留雲借風還是比較樸實的,至少她送來的東西不會曾經過過度包裝。
魈將盒蓋放在一邊,看向盒子中。
他原本還覺得留雲借風送來的東西還挺沉,現在仔細一看才發覺,其實留雲借風已經有很努力在減輕禮物的重量了。
因為,此時躺在盒子裡,尚未從小憩中蘇醒過來,張開嘴正在打哈欠的,是一只由機關術做成的小貓,外表看起來和普通貓咪並沒有什麼不同,甚至體表溫度也完美還原了普通貓咪的體溫。
大概有他小臂那麼長,尾巴的長度則不計算在內。
機關術制成啊,也不知道這看似小小的體內到底藏著多少的機關齒輪,有多少金屬的部件。
換言之:這只機關術制成的貓,是實心的,而且密度估計還比一般的貓要大上不少。
那麼……這種貓,壓手是必然的。
這只機關術制成的貓在盒子被打開之後就算是被啟動了。
此時,它姿態非常優雅地從盒子裡走出來,姿態看著和普通的貓沒什麼區別,一只走到魈腿邊的時候,才表現出了和其他普通貓不太一樣的地方:
它主動蹭了上來,雖然只是用腦袋輕輕貼著魈的腳踝頂了兩下,但這種動作,放在璃月港裡被大家看到,想來是會有一群養貓的鏟屎官們羨慕地表示想要的吧?
機關貓從盒子裡走出來之後,才露出了它那實心的身體之下,剛剛被它壓著的一封信以及……
魈撿起信邊上的一本小冊子,將上頭的四個字低聲念出來:
「使用手冊……?」
*
在信中,留雲借風真君將自己為什麼會送來這麼一只機關貓的想法闡釋了個徹徹底底。
留雲借風:上次降魔大聖你來絕雲間的時候不是說想要養上一只貓嗎?
留雲借風:那時候本仙而說了,會給你做個機關貓,你看,現在本仙就已經做好了。
(根據此處毛筆字的停頓可以想見,留雲借風真君或許是想要在這裡加上一段:你看,本仙是不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本仙的手是不是非常巧?僅僅一天的時間就能從零開始做出一只機關貓,還和普通的貓看著全然沒有區別,是不是可以稱為機關術大師?
不過最後,她應該還是考慮到了魈的性格,於是就沒有寫下這一句來。)
留雲借風:因為本仙是開朗的內向,所以,雖然做出了這個像征著本仙對你的友誼的禮物,但還是內向著不能親手送到你面前來,就讓這只小仙鶴代勞了。
留雲借風:怎麼樣,這個禮物有沒有送到你的心坎上?降魔大聖你有沒有很喜歡?
留雲借風:我就知道你肯定會喜歡這東西,使用手冊已經寫好了,就放在信的上面,你只要讀一遍就能知道要怎麼用這只機關貓了。倘若有所損壞,出了故障,你完全可以送到絕雲間來讓我包售後,但要是你不想來絕雲間,那也完全沒關系,按照使用手冊後十頁上寫的修理指南對症下藥就行!我相信降魔大聖你肯定可以憑借自己的力量修好機關貓!
魈:「……」
將這封信讀完,他雖然也相當感動,但是在感動之外,更多的其實是一種尷尬。
啊……其實完全沒有必要……另外他記得自己當時其實是有拒絕留雲借風給他做機關貓的建議的。
還有最後一點。
開朗的內向。
他怎麼看都不覺得留雲借風和這五個字有什麼沾邊的地方。
她要是能夠算是內向,那麼他……他可能叫自閉。
但是留雲借風和他年紀差不多,這麼多年來的社交關系也不錯,她說的話不一定就是錯的,更有可能是他的認知出了問題。
魈很是認真地想:或許以後可以問問帝君。
——業障消失之後,確實是有點兒和大家打好關系的想法的魈,決定在自己不擅長的人際交往方面,好好請教一番他最為崇敬的岩王帝君。
嗯,等下次帝君來望舒客棧的時候,就把這件事說給他聽吧。
魈忘記是誰這樣告訴過他:其實聊天是一件很簡單的時候,把生活中發生的有意思的事情說出來就行。
留雲借風的禮物,看起來就是個挺適合說一說的事情。
另外,雖然其實對機關貓興趣不大,但是……
好歹是留雲借風真君親手制作的,也不需要什麼細致的照顧。
魈決定將這只機關小貓收留到下次鐘離出現在望舒客棧。
然後他將這個小東西轉手交給帝君——啊不是,借花獻佛。
畢竟,帝君在璃月港中,要是有只小東西陪著的話,興許會過得更快樂一些?
——此時的魈,渾然沒有發覺,自己其實早就已經深陷在「關愛空巢老龍」的魔咒之中了。
他將這只機關貓托起來,決定還是找間房間安放一下這個小東西。
這兒的露台還是挺高的,哪怕是擅長下落攻擊的冒險家跳下去都要掉點兒血條,就更別說一只機關貓了。
它要是一不小心砸下去,要麼當場恢復出廠設置,要麼就是留雲借風用來制作它的那些機關恢復出廠設置。
至於那本使用手冊,手冊雖然看著小,但是捏一捏就能意識到,它的厚度其實相當離譜。
也不知道留雲借風到底是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做完了這只貓,還寫了那麼厚的一本使用手冊的。
魈並不打算閱讀。
只能說是,辜負留雲借風真君的一片好心了。
*
此時的絕雲間上。
山石間溪水潺潺流淌,芭蕉寬大的葉片在微風中如扇一樣搖搖晃晃,送來清涼的氣息。
留雲借風站在洞府高處的一顆紅葉樹上。
因為是仙鶴的形態,所以她單腿站立,姿勢顯得出塵優雅,是那種會讓平常鍛煉五禽戲的凡人非常羨慕嫉妒的平穩。
她遠遠看向望舒客棧的方向,語氣頗為欣慰地自言自語道:「想來降魔大聖這會兒,應該會對本仙的禮物很是感動吧?」
站在她身邊,同樣是以單腿姿勢站立的理水疊山欲言又止。
最後,他還是把那句「我覺得你還是過分自信了」給吞了下去。
和降魔大聖不同,留雲借風惱羞成怒的時候是真的會打仙的。
而且,她打起仙來,還挺疼的。
稍微往低處走一點兒,今天去給魈送了機關術貓貓的小仙鶴已經返程,此時正陷在一群和自己看起來差不多的小仙鶴堆裡面。
對著這群圍在自己身邊,正好奇地向她打探降魔大聖是否真的如傳說中那樣面冷如玄冰,說出口的話也和冰霜似的,行動間更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那副模樣的同伴,小仙鶴撲騰撲騰翅膀,撓撓頭:「欸……這個嘛……我沒覺得呀。」
小仙鶴:「我覺得魈上仙明明是那種……那種應該會有很多人喜歡的樣子!」
人形的魈上仙多好看啊,哪怕仙鶴的審美和人不一樣,她也還是覺得對方好看。
不過……聽說魈上仙的本體其實也是鳥類。
嘶,那要是魈上仙展現出鳥的姿態,豈不是要迷倒一大片,榮獲絕雲間最受歡迎的仙人top1的榮譽?
小仙鶴沉思片刻,決定還是先不去想魈上仙的鳥類形態。
畢竟沒見過。
等哪天有機會飽了眼福再說唄。
她現在還要專注於說服身邊的這些兄弟姐妹們,讓他們相信魈上仙真的和傳說中的不一樣。
雖然說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也不會相信降魔大聖居然是個個子不高長得挺俊,說話還挺客氣的漂亮男生,但是!
她這不是已經見過了嘛!
小仙鶴用力揮動翅膀:「我今天就是來破除你們這些家伙對上仙的錯誤認知的!洗腦包入腦的都吃我一翅膀——呀哈!」
第31章
「我要走了。」
趙姑蘇背上了行囊,她站在望舒客棧的櫃台前,數著這段時間住宿的房費。
「多謝老板您之前願意收留我這個打短工的!」
菲爾戈黛特對她擺擺手:「你也幫了不少忙呢。」
趙姑蘇有些不好意思,她其實根本就沒干幾天活,完全稱不上有幫忙,反倒是從望舒客棧上下這些人身上獲得了很多幫助。
於是她撓撓頭,道:「我……我就先去稻妻一步,倘若將來老板你和掌櫃的、言笑叔有什麼去稻妻的想法,就直接來找我好啦!」
菲爾戈黛特微笑著點頭:「好、好——祝你一路順風。」
趙姑蘇用力點頭:「我會的!」
一路順風,千萬別出什麼岔子。
尤其是,光屏這個逆子,最好別給她整點什麼花活。
從望舒客棧去往稻妻,是一定要先坐著公共馬車從望舒客棧這邊去往璃月港的。
和蒙德的荊夫港相比,璃月港的吞吐量更大,商業發展也更好,當然,須彌的奧摩斯港在這方面也完全無法和璃月相比——璃月的地理位置居於大陸的正中,南來北往,東邊的、西面的,全都要在這裡路過,可謂是交通樞紐。
而璃月港……
璃月港中住著的,可能會被光屏「危害」到的人,那數量可不止一個兩個啊。
鐘離,已經成為受害者過了;
白術白大夫,雖然在趙姑蘇穿越之前還沒有進池子,但他畢竟是1.1版本就已經跟著璃月港一起被放出來的衛星,所以……趙姑蘇畫過的白術二創,那也是有的;
不確定凝光刻晴這兩位富婆,會不會因為她曾經滿口都是「漂亮富婆姐姐,餓餓飯飯貼貼,我不想努力了」也被她的二創創到;
還有應該很快就要隨著臨近的海燈節,被留雲借風真君送進城裡來,即將因為在對戰拔掣時的那一趟公主抱,被萬千玩家高呼著「老婆」然後眼淚汪汪地捂著嘴感嘆「她心裡有我」的申鶴。
當年的趙姑蘇:這和美女姐姐貼貼,怎麼就不能算是一樁美事了呢?
如今的趙姑蘇:這在美女姐姐們面前展現出自己痴漢的模樣,怎麼就不能算是一樁美逝了呢?
總之……
璃月港是個好地方,倘若沒有光屏這個逆子時不時跳出來給她增加一點兒生存難度的話,趙姑蘇應該會在這個繁華的商業港口,好好享受一番便利的生活,以及從不同地區運送到璃月來的,各地特產。
然而……
就說她現在敢不敢大肆招搖吧。
她甚至就連多畫幾張畫,多掙點錢都手打顫。
唉,現在也只能希望,菲爾戈黛特老板的祝福能夠成真吧。
趙姑蘇雙手合十,為自己許願道。
*
望舒客棧到璃月港的這段路可是經常有人走,沿途是隨時都可以瞭望到附近的千岩軍駐扎所以及瞭望塔的,堪稱安全感拉滿。
哪怕就連在比較窄的路上,公共馬車因為車夫還不是太習慣走這條路,車輪一不小心朝著道旁偏了偏,卡在灌木叢裡頭倒車不出來,也在沒一會兒之後就遇到了小跑著過來幫忙的千岩軍。
幾個千岩軍一同動手,甚至用黑纓槍當做杠杆,將車輪從卡著它的灌木叢中抬起來。
馬車上,坐在趙姑蘇身邊的蒙德商人不由得感嘆:「璃月的千岩軍,真是和我們的琴團長一樣可靠啊。」
趙姑蘇忍不住點頭。
確實,確實,璃月的野外確實更讓人安心,如果不說孤雲閣這種沒什麼人去的地方,再排除掉無妄坡這個從本身就很古怪的地方,那她基本上是敢去任何地方的——荻花洲這一帶有魈,只要念出降魔大聖的名字,就能夠快速召喚一名護法夜叉出現並斬除魔物妖邪;倘若在絕雲間,那兒的仙人可就太多了;仙人不出現的地方,則有千岩軍,總之大聲呼救是能夠為自己掙來安全的。
但她也沒打算往璃月的郊外走。
畢竟沒那個必要。
趙姑蘇現在的目的,就是在璃月港等到一艘去往稻妻的船。
在離開望舒客棧的時候,老板菲爾戈黛特已經和她說過了,雖然最近這段時間,稻妻已經和之前不一樣,那位雷電將軍解除了鎖國令,將圍繞在稻妻四周的雷暴屏障解開,但是各國與稻妻的商路尚且還在回復過程中,所以去往稻妻的船,目前為止尚且沒那麼好上。
「或者,應該說是客船比較難遇到,畢竟雖然商路還不算恢復到五百年前的水平,但是商人追逐利益,自然會在每一艘貨船上堆滿貨物,沒有什麼塞人的余地。」
菲爾戈黛特是這樣叮囑趙姑蘇的,她聲音溫溫柔柔地說:「你要是坐運貨的船過去,要付的錢可能還比你等一班完全的運客船來得多,所以,我建議在璃月港內稍稍等上一段時間——很快就要到海燈節了呢,不如在璃月過完這個節再去,還可以體會一下璃月到了過節時候的氣氛呢。」
趙姑蘇深以為然:璃月過節的時候確實熱鬧,煙花、宵燈、燈扎的各種街景與商牌……在夜色降臨之後走在街上,哪怕只是隔著一層屏幕看向游戲內,都能夠清楚地感受到什麼叫做「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1】」。
更遑論她現在已經穿越到了游戲內,徹徹底底成為游戲內世界的一部分,能夠感覺到的熱鬧定然比看游戲內的實機畫面更甚。
——游戲內的畫質、分辨率之類的配置提升得再怎麼高,走在路上的人都表現不出那種摩肩接踵的感覺來吧!
當然了,這要是真的搞出來了……大概也就可以就著CPU吃燒烤了。
一把孜然、一把甘梅……嘶,趙姑蘇吞咽下一口唾沫,她就這麼想著想著,把自己給想饞了。
啊,看來到了璃月港之後,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情甚至不是拖著行李箱去找一個住的地方,而是趕快背著自己的小行囊,衝去萬民堂看看還能不能趕上飯點。
香菱做的菜啊,只要不是什麼滑炒史萊姆,趙姑蘇覺得自己應該都能接受。
她甚至想要直接點一本。
可惜沒錢。
嘖。
人生在世,錢不夠堪稱是最痛苦的事情。
這要是有錢,她擔心自己社死的話,就完全可以跑去在她穿越之前還沒有出自機角色的楓丹。
那種地方,沒有一個她認識的人,只要不作死出城去魔物扎堆的地方,怎麼想都不會遇到任何危機吧?
*
趙姑蘇心裡想著到了璃月港之後要先去萬民堂胡吃海喝一頓,然而她今天早上起得著實不夠早,所以這會兒公共馬車繞山盤水地到了璃月港的時候,她非常遺憾地看到時間剛好卡在了下午三點。
這個時間點,萬民堂的中午餐飲服務剛剛結束,而晚上的餐飲服務還沒開始,她仍然有一個半小時的時間需要餓著肚子。
腹內空空的趙姑蘇:「……」
恨。
問就是真的很恨今天早上那個沒能及時早起的自己。
要是她不曾十點鐘才起床,而是七點起床,那麼這會兒,想來她已經吃完了香菱親手料理的美味中餐,將行李放在了住宿的地方,然後揉著圓滾滾的肚子在城內散步了。
人不能懶。
人啊,真的不能懶。
趙姑蘇意識到自己在人性方面的巨大缺陷,但是……
賴床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改得掉呢,畢竟人類的天性就是春困秋乏,冬眠夏打盹啊。
她提著自己那輕飄飄的行李,朝著客棧的方向走去,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一個和自己擦肩而過的淺藍色頭發的身影。
對方腰板筆挺,身後背著一把沉重的大劍,神色莊重,倘若不是因為面容看起來太年輕,而身上還放著一支冰棍,或許誰都會把他和「少年而過分老成」這個第一印像聯系在一起。
趙姑蘇:哦吼,倘若是這位的話,或許還真的已經從人類的天性中掙脫出來了。
重雲嘛,冰系神之眼但是天生純陽之體的小道士,他對於修行的執著,以及對於壓制純陽之體的失控屬性的堅持,已經讓他早早超脫了趙姑蘇目前的這一層次。
欸,等等。
趙姑蘇砸吧砸吧了下嘴。
重雲的天賦也會失控。
說不定以後有機會,她還能和重雲交流一下天賦失控的尷尬情況——只要在座兩個人全都丟過臉,那麼他們倆就誰都不會尷尬。
趙姑蘇心中的小人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她和重雲,簡直就是天生一對的摯友啊!
不過現在還是算了。
看重雲的樣子,他好像是正拿著符咒往某個方向去,說不定是有什麼地方出現了妖邪鬼怪需要他的純陽之體去鎮壓一下。
趙姑蘇是怕鬼的,哪怕恐怖片對她的殺傷力沒有到一眼都不敢看的程度,和朋友出去玩的時候也不會有意識地避開鬼屋,但是……
在提瓦特世界,是有真實存在著的鬼的好嗎?!
要是荒瀧一鬥那種鬼族也就算了,她不僅不怕還能和對方一見如故,勾肩搭背(倘若她的身高再高上那麼十幾公分的話)去花見阪贏小孩子的糖和玩具;但如果是主線劇情中出現在望舒客棧的那種鬼,哪怕小冥本身並沒有危害人類的想法,但是她肯定就會和言笑一樣,拿起刀(筆)來的時候手都是哆嗦的。
術業有專攻,這種面對鬼怪的事情,還是讓重雲一個人去辦就好。
趙姑蘇甚至不會生出任何這方面的好奇心。
好奇心,害死貓,這句俗語她還是從小聽到大的,總不至於每一次都左耳進右耳出的當耳旁風。
*
沒能在萬民堂吃上飯的趙姑蘇先在緋雲坡的公告板上找到了一張客棧張貼的廣告,循著信息找到了這家放在蒙德可以和歌德大飯店比一比價位,但是在璃月就只能算作平價的客棧,先付了住十天的房錢和押金,將包裹在房間中放下之後,這才又重新出門,在吃虎岩這一帶轉了一圈。
下午三點,街上的人並不太多。
一方面是因為這會兒並非節假日,能夠在這個時候下班的人並不多(要是換在蒙德,這時候走在街上的人其實也不會很多,但是在蒙德,那多半是因為大多數人都在准備著下班,而在璃月,這就是一群卷王尚且在崗位上舍生忘死,誓要和工作拼搏到底);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雖然快要將近海燈節期間,但是璃月的地理位置良好,四季氣候如春,在中午過後這會兒那就是一天中最熱最曬的時候,哪怕是有閑的人都要再過上一個小時才會從室內走出來。
是雲翰社的戲不好聽,還是和裕茶館/三碗不過崗的說書不夠好聽了?
在室內喝喝茶吃吃茴香花生不也挺好嗎,為什麼要在太陽光下逛街呢?
——因為太餓了。
趙姑蘇從望舒客棧離開的時候,以為自己可以在璃月港吃一頓下午茶的,所以就沒有聽言笑的帶上一份可以快速制作出來的卷餅。
現在,她摸著自己干癟的肚子,有點兒後悔。
不聽言笑言,她是真的能夠感覺到自己肚子裡咕嚕咕嚕的。
好餓,必須吃點什麼才行。
也正因為這會兒街上沒什麼人,所以在第一年海燈節的時候,算是整個小吃街上排隊最長的那個烤吃虎魚的攤位前都只有兩個排隊的人。
趙姑蘇眼睛一亮,直接跟在了隊伍的尾巴上,成功在十分鐘之後拿到了屬於自己的熱騰騰的烤魚。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萬民堂還沒開門,吃上一串吃虎岩地區的特色小吃烤吃虎魚也是極好的!
雖然說是烤魚,但其實這魚事先處理過,內裡的魚刺都被炸透了,完全可以和肉一起吃,大大一口咬下去直接無腦咀嚼就成;此時被復烤到金黃色酥脆的表皮上又被重重地撒上了幾層滋味濃厚的調味料,光是聞著就讓人忍不住吞咽口水;而一口咬下去之後,更是會感覺到魚皮之下沒有被炸干的汁水在口腔中爆炸出來,鮮美的魚肉本味在調味料的襯托下顯得愈發甘甜。
趙姑蘇拿著這串就連造型都很好看的吃虎魚,重重地一口咬了下去。
魚皮在她口中發出了清脆的碎裂聲。
好吃,開心!
總之有好東西吃就是好的!
心滿意足的她轉身將手指上蘸到底的那些調味料都嗦干淨,將烤魚的棍子塞進垃圾桶,而後才轉身回望向璃月港縱橫的街道。
接下來……去哪裡逛逛呢?
*
准備好好在璃月港玩玩的趙姑蘇並不知道,當她在四處亂晃著順便等萬民堂接晚飯服務的時候,魈也到了璃月港。
魈當然不可能是坐著公共馬車而來的。
雖然變成貓之後,業障不知為什麼消失了,他已經不需要隨時因為擔心自己身上的力量傷害到旁人而避開人類,但是不論是習慣還是性格,他都更偏向於獨來獨往。
畢竟就算是意識到自己需要改變也有了改變的機會,習慣的改變也還是需要一定時間的嘛。
總之,魈風輪兩立著來到了璃月港內,找到了正在喝茶聽田鐵嘴又一輪翻炒《創龍點睛》的鐘離。
魈原本想的是,等鐘離下一次出現在望舒客棧的時候再向鐘離提問起關於留雲借風真君「開朗的內向」一事,並將那只機關貓托付給他。
但是當天晚上,興許是因為他對著使用指南看了半天也沒有看明白到底要怎樣將這只機關貓在夜間關閉下來,不要讓它每隔幾分鐘就發出兩聲嬌滴滴的貓叫來影響整個客棧全體上下的睡眠,於是,今天早上,把機關貓在被子裡捂了一晚上的魈就忍不住了,他帶著這只機關貓趕來璃月,試圖讓鐘離解決這個問題。
至於說讓他自己去研究學習一下機關術什麼的……魈沒興趣。
甚至鐘離都不會覺得他有必要去學這些東西,沒興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
魈現在的睡眠時長就已經相當堪憂了,再分出點時間來學習,他真的會很擔心自己早晚有一天要親自在荻花洲鎮守著。
好不容易才成功退休下來,鐘離是絕不可能退休再上崗的。
返聘?什麼返聘?不存在的!
就算是璃月要和須彌那時候一樣,在岩王帝君仙逝之後再另立岩神,他也只會快速去輕策莊溜個彎,順便給自己整點萌蘗的竹筍燉腌篤鮮喝。
鐘離感覺到魈出現在附近,便從座位上起身,神色如常地離席,走到沒有人的角落,目光甚至都沒有往在他走出來的那一瞬間伴隨著青光站在自己身邊的少年仙人身上落。
他笑著看向面前圍欄之下的璃月港以及不遠處碧藍色的海水:「難得閑暇?那怎麼不去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倒來璃月港內找我?」
打趣完這一句,他才回過頭來,瞧著這麼多年來,頭一次主動跑到璃月港來,雖然還沒有進城但也可以算是有了明顯進步的魈,點點頭道:
「既然現在感覺不到業障,璃月港倒也是可以常來……或許也可以讓不蔔廬的那位白術給你看看,連理鎮心散要怎麼調整藥性。」
不過就算是難得閑暇——
鐘離是很知道魈沒什麼事不會主動找別的的性格的。
「發生什麼事了?」
魈將懷中的機關貓拿了出來。
*
鐘離對這只魈打定了注意要推到自己這邊來到機關貓持有比較中立的態度。
一方面,這只貓所用的機關技術確實不錯,可愛也的確可愛;然而另一方面……
鐘離失笑:「那你怎麼會篤定,我就會收下這樣的小東西呢?」
魈知道自己這會兒的行為可以稱得上是在強買強賣。
但是頭一次做這種事的他,現在也不打算羞愧難當地將機關貓重新接回自己的懷中了。
魈仰起頭,雖然沉默著,但是那雙金色的眼睛卻睜得很圓。
上一次他露出這種表情,可能還是在剛睡醒的時候,看到彌怒舉著鏡子站在他面前,另一邊則站著手中拿著沾了水的毛巾的應達,而他們兩個正你一言我一語地告訴他:
「金鵬啊,你知道在你睡著的時候,浮舍在你臉上畫烏龜了嗎?」
鐘離:「……」
都擺出這幅神情來了啊……雖然很顯然,魈自己並未意識到他現在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像是在向長輩祈求糖果的孩子,但……
畢竟很是難得。
鐘離嘆了口氣:「好吧,不過僅此一次,倘若以後——」
魈:「我會去絕雲間,親自向留雲借風謝絕她的好意。」
之所以這次不拒絕,安全是因為還沒有想好要怎樣拒絕。
魈:話術還沒練好,先讓我逃避一會兒。
他又沉默了片刻,而後又開口:「我……我只是想要學習一下,帝——鐘離先生您會怎樣處理這樣的禮物。」
並不是想要把不知道要怎麼處理的東西甩手轉讓出去,他只是想要學習一下。
嗯,只是,學習一下。
這樣子啊,鐘離心下嘆息,倒是有些讓他想起魔神戰爭初期,戰火雖燃,卻還沒怎麼影響到歸離原的時候。
那會兒,尚且年輕的眾仙,許多在生活中都是這般模樣。
至於機關貓什麼的,不管是轉送胡桃還是讓胡桃轉送七七,應該都可以。
這種機關術制作的小玩意,最大的好處就是不用人類為它們擔心。
哪怕是胡桃這種可能會胡亂投喂的,或者是七七那種會記不得要給動物投喂食物的小僵屍,都可以很好地養上一只神采奕奕的機關寵物。
不過,之前仿佛聽說過七七好像想要養的是小團雀,唔,那就先交給堂主來吧,就說是在外面看到了一樣頗為有趣的玩具。
至於七七那邊,嗯,以後倘若還有往來,就去讓留雲借風用制作這只機關貓差不多的技術,制作上一只機關團雀吧。
*
絕雲間的留雲借風真君此時正在繼續改進她的機關術。
自從塵王歸終戰死之後,她就在改造故友舊日的機關術這一路上越走越遠,甚至將普普通通的弓弩改造成了堪比激光武器的程度,而哪怕到了這個程度,她也一點兒都不覺得自己已經可以收手了,而是始終試圖在現在的程度上更進一步。
而現在,她正在將一枚能量晶體鑲嵌到齒輪上,用以支持齒輪的運轉。
因為能量晶體的體型太小,所以需想要做這個鑲嵌的活,就一定需要用鑷子,而且需要非常小心動手才行。
但是,她卻突然覺得鼻尖一癢。
為了方便改進機關術,特地切換出了已經不太常用的人形的留雲借風真君連著打了兩個噴嚏。
不得已,她只能放下手中的鑷子,抬手揉了揉鼻子。
奇怪,難道是因為好久沒有變出人形,所以開始對自己掉落的羽毛過敏了……?
人類中好像是有過敏這種症狀的……吧?
突如其來打噴嚏,好像有可能是過敏反應。
不過……真的會因為自己掉落的羽毛過敏嗎?
對人類的體質其實並不是多麼了解的留雲借風真君並未在這件事上考慮太久時間。
畢竟她的面前,還有一整套的機關沒有做好呢。
留雲借風真君在感覺不到鼻尖癢癢之後,很快清理了一下手指,再次拿起鑷子,將小小的能量晶體夾起來,放到齒輪上事先預留好的能量蝕刻凹槽上去。
留雲借風真君還真的想不到什麼「是有人在念叨本仙君」這上頭來。
部分可能是因為,平常其實並沒有太多人會念叨她。
而那些真的想要和她嘮嘮嗑的,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夠從璃月的隨便哪個角落出現在絕雲間吧。
而且,就算留雲借風真君真的能突然靈光一閃,先到或許是有什麼人在念叨她,她估計也只會以為是璃月知名團寵,上山訪仙比在野地裡面挖大白蘿蔔還要容易的瑤瑤在念叨「留雲阿姨」。
——說起瑤瑤,此時,這個身為璃月團寵的乖巧小姑娘,剛好在萬民堂,幫著她的那位璃月未來龍傲天香菱師姐淘米。
香菱,歌塵浪市真君大弟子,手下有爐灶之魔神馬科修斯幫忙生火,岩王帝君曾親口承認的優秀廚師,怎麼看都是可以成為一本經典起點小說的典範式主角,此時正在為萬民堂晚上的菜做著准備。
「最近這段時間還好,再過兩天……等再過兩天,海燈節到了,店裡面肯定會更忙,唉,還好瑤瑤你來得及時,否則這個海燈節,恐怕我和老爸只能再招個幫手了。」
香菱一邊將那些需要預先上鍋燉煮上或者潮水預處理的食材一點一點准備好,一邊在百忙之中朝著瑤瑤那邊瞥了一眼,看到洗得非常干淨的青菜葉子,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哎呀,瑤瑤你可真是及時雨啊——一會兒想要吃點什麼不?師姐單獨給你開小灶~」
瑤瑤將菜洗得很干淨,胡蘿蔔表面的那些口感不好的皮也被她認認真真地刮掉了一層,卻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鼻尖上這會兒沾了點灰。
這會兒她就頂著鼻尖上的一抹灰,很是俏皮地抬起頭來。
瑤瑤喜歡吃的菜很多,也不怕辣,只要是璃月菜全都能下口——當然,薄荷涼拌清心這種創新菜還是大可不必了,至於說史萊姆的十八種烹飪方法什麼的……
有多遠就擺多遠比較好。
「嗯……其實師姐做的菜都好吃!就是師父說我這段時間嘴唇有點兒干,還有點兒腫,看起來好像是有點兒上火,如果再吃辣的話,肯定要被申鶴姐姐壓著生吃清心來降火氣,我才不想吃清心。」
只有在面對自己不喜歡的食材的時候,瑤瑤才會露出幾分孩子氣,而不是那副乖巧懂事一團和氣的大孩子模樣。
香菱點點頭:「好啊,那就做點蝦餃、明月蛋或者是四方和平,這些總不會上火了吧。」
她抬頭看了一眼掛在灶台上的時鐘,驚叫了一聲「誒呦」,連忙從廚房裡面探出頭,越過隔絕灶台上煙火氣的簾子,對外頭的卯師傅說:「爹——還有十分鐘就要開門了,你怎麼還沒把胡椒拿回來?」
胡椒不論是調味去腥還是增香都很用得上呢。
卯師傅呵呵一笑:「就來就來,我給忙忘了。」
——於是等到趙姑蘇這個因為沒啥要緊事所以悠悠閑閑提早就在萬民堂外頭排隊等著在前幾桌吃上飯的食客隨著晚餐營業時間到而走進萬民堂室內時,她聞到的就是挺強烈的一股黑胡椒的香味。
辛辣,還有點兒衝,還挺上頭。
就衝著這股味道,她果斷點了一品椒鹽豆腐。
這畢竟是鐘離寧願加上一客腌篤鮮都沒有換掉的菜呢,想來吃口一定非常不錯。
卯師傅在櫃台前頭,負責上菜也負責點單,每當香菱在的時候,萬民堂大廚的活就輪不到他來做了,這會兒她看著趙姑蘇在菜單上翻翻找找,大有把寫在菜單上的菜名全都用貫口的表演方式念上一遍的架勢,忍不住開口提醒:
「那個……姑娘啊,我看你人也瘦瘦小小的,這麼多菜估計吃不完,要不這麼著,你少點兩個,下次再來光顧我們家的生意?」
趙姑蘇終於帶著幾分眷戀不舍地,將手上的菜單遞還給了卯師傅。
可惡,如果她是大胃王多好啊。
大胃王,外加上一個有錢人的設定,她就可以非常瀟灑地一揮手,表示直接給她上一本了。
*
按理來說,只是出門吃頓飯而已。
趙姑蘇雖然在卯師傅的建議下少點了幾個菜,但那也只是少點了幾個而已。
她點得多,飽得快,但是飽了之後還因為飯菜太好吃舍不得走,就一邊摸著肚子一邊一小口一小口地將菜往嘴裡送,表現出了對光盤行動的堅定執行信念。
這一堅持,就送走了第一波食客。
香菱從後廚走出來,左手還牽著給她打下手的瑤瑤,她准備松口氣,把身上在廚房裡面沾著的那一身**的煙火氣給散散再去准備新菜。
她擦了把腦殼上的汗,從卯師傅那邊接過一杯涼茶一飲而盡,還沒來得及放下涼茶,眼睛就直愣愣地朝著趙姑蘇這邊看了過來。
瑤瑤也看見了,甚至跟在她們倆身後的鍋巴也看見了,肥嘟嘟的熊熊身體一搖一晃,發出了點兒表示開心的聲音:雖然不知道漂浮在那邊的是什麼東西,但是那上頭是香菱呢!
倒是卯師傅,被香菱拉了拉袖子,卻只是茫然地盯著她小幅度不驚動一旁食客的手指指著的方向看去,卻只看見了白花花的牆壁。
趙姑蘇注意到了萬民堂角落裡的這點兒小動靜。
她甚至都不需要有順風耳可以聽到香菱正在和卯師傅咬什麼耳朵,光是看著他們那邊一群人的動作以及表情,當即就能猜出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順著香菱的目光看到自己頭頂——沒看著,然後一轉頭,就發現光屏這次居然沒有光明正大宛如進入無人之地的土匪一樣悍然跳到她面前來,而是藏在了她的背後,這才沒有讓她在第一時間注意到。
天知道她真的就只是出門吃頓飯而已啊!
雖然香菱做得飯確實很好吃,但應該也不至於到了堪比《食戟之靈》的地步,吃上兩口就精神興奮……
這光屏怎麼就在這時候又蹦出來了呢!
但趙姑蘇的崩潰的心情並沒有持續太久。
因為很快她就想到:
香菱不澀啊。
她從玩這個游戲開始,對於香菱,玩過的梗無非「香菱坐在高高的,長柄武器鑄造成的鐵王座上,說:鐘離一把我一把,魈一把我一把,雷電影一把我一把……」、「雷電影給香菱上九轉大腸,香菱怒斥:你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這些普通的梗而已。
那有什麼好慌的。
又不涉嫌社死。
最多就是振臂高呼「香菱不澀」而已嘛。
想到這裡,趙姑蘇整個人都平靜了下來,就像是一瓶在短時間內放光了所有的氣的汽水似的——整個人就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古井無波。
她看光屏上的封面,以及下面的標題。
哦,《神廚小香菱》,屬於是對於童年回憶的再創造了。
嗨呀,今天光屏居然難得沒有當一回逆子,雖然也有因為她確實沒有搞過什麼比較出格的香菱二創的原因……
等、等等,好像是有的。
趙姑蘇記得自己曾經做過一個鍋巴跳舞的mmd,她把鍋巴身上短短的絨毛都給表現得挺不錯的,就是那支舞吧……
名為……
鍋巴亂撞。
趙姑蘇心虛了一秒,然後理直氣壯地覺得光屏都坑了她那麼多次了,這回沒再繼續坑只能算是它良心發現。
她把注意力放回現在的光屏上。
熟悉的音樂,熟悉的歌詞,還有熟悉的,為了臨摹好感覺讓她花了一天時間找手感的畫風。
唔,當時畫這個的時候,不僅僅為了畫風統一,還為了能夠保證幀數比較高,看起來比較順暢,她還淺淺熬了幾個夜呢。
趙姑蘇看著《神廚小香菱》自動開始播放,非但一點兒都不尷尬,甚至還能用腳尖點著背景音樂的節拍,開始自我欣賞:
不愧是她,畫得真棒!
香菱絕對不可能不喜歡這個op!
第32章
香菱確實不可能不喜歡這個op。
她對於烹飪美食這件事是有自己的信仰的,而不是僅僅因為萬民堂從祖上就傳承下來的吃飯的手藝,或者是因為她在做菜這方面比較有天賦,可以很快在這方面出人頭地。
香菱,是個很幸運的,出生在廚師世家的美食愛好者兼烹飪天才,她對於烹飪這一道,有自己獨特的間接和追求。
大概可以這麼認為:在香菱的眼中,美食幾乎是和她的生命一樣重要的存在;而將所有看似平平無奇的食材在手中搭配、烹飪出美味,讓它們能夠綻放光彩,則是她此生都在追求的、已經被神明見證的理想。
因此,在看到《神廚小香菱》這個被趙姑蘇更改過之後,全程充滿了各種烹飪手法,將制作美食這件事玩出花來了的視頻的第一瞬間,香菱的眼睛就亮起來了。
香菱:這不就是我平時在萬民堂干的事情嘛!
接下來的畫面,則是她在山林之間尋找著最適合的食材,將那些食物搭配在一起,幾乎每一秒就切換一個背景,但是每一張圖中的香菱都能完全連接在一起,組成完美的一套動作——
從濕潤溫暖的林間撿起剛剛張開傘蓋的蘑菇、在清澈的水邊伸手將從湖中被鍋巴吐出的火焰炸起來的魚抓在手中、在絕雲間的高山與山谷之中,挑選絕雲椒椒、清心等諸多可以加入菜肴中的植物、於輕策莊的竹林中用捕獸夾抓住野豬,順便轉身在一旁的竹筍中挑挑揀揀,選出幾根砍斷下來扔進身後的背簍之中……
而在這個過程中,香菱從一開始的大概只有一個半鍋巴那麼高的小姑娘,成長抽條成了現在這個活潑漂亮可愛的元氣少女。
這一整套的動作實在太過流暢了,以至於香菱差點就沒能控制住自己長大嘴巴的動作,她甚至懷疑自己的下巴或許都快要脫臼了。
鍋巴注意到了她的動作,攀著香菱的腿爬了上來,坐在她的肩膀上,把她的下巴重新合了上去,到是自己沒能控制住,一雙豆豆眼眯起來,搖頭晃腦的。
畢竟,視頻中也不只有香菱,還有它一口咬在辣椒上,然後跳起來朝著鍋爐噴火,火焰燃燒起很高,將香菱手中的鐵鍋一並衝起,完成了個完美的掂鍋。
鍋中的菜品再落下的時候,就被裝進了盤子中,甚至表面還被裝飾上了像征著色香味俱全的晶亮的四芒星,以及淡淡的熱氣。
鍋巴:~~~~
喜歡!
哪怕已經將自己全部的力量注入了璃月的土地,現在的魔神已經失去了靈智,身形也縮小,但它仍然很喜歡來自人類的喜歡和誇獎——更何況,這個視頻雖然出現的非常突兀,但是,就算是它都能從中看出歡樂和喜歡。
來自制作者的喜歡。
視頻結束,香菱沉默了良久,將自己大腦中已經很不聽話地開始循環了的「鹽是醋的新娘,美酒只能做伴郎」這句歌詞壓了下去,小聲感嘆:「要不是……要不是這裡面的我長得和我不一樣,我就要開始懷疑是不是老爹你舉著錄影機在我身邊了。」
時時刻刻記錄下她的成長什麼的……
感受到身邊這幾個孩子內心激動,但自己的的確確是什麼都沒有看見的卯師傅:「……啊?」
什麼老爹舉著錄影機?
錄影機那種東西,難道不是楓丹這兩年才制作出來的機關嗎?
這玩意好貴的吧,他還沒舍得買一台回來呢。
卯師傅:「欸,那個,香菱啊,你是想要一台錄影機嗎?」
香菱:「……」
香菱原本還有點兒呆滯的表情恢復了正常。
「沒事,老爹。」她只有下廚時才會在手背上系的那條毛巾將額頭上的汗又一次擦去,「沒啥。」
卯師傅:今天真是……完全摸不著頭腦。
*
《神廚小香菱》這個op播放完畢之後,香菱第一時間注意到的,甚至並不是自己身邊的瑤瑤露出了羨慕的表情。
她其實在看視頻播放的時候,余光就注意到趙姑蘇的反應了。
這麼個抓耳撓腮,屁股在椅子上完全坐不住,就仿佛是有誰在椅子上頭放了個仙人掌似的亂動的形像,想來不論是哪個缺心眼的,都能在第一時間感受到,趙姑蘇身上也有點兒問題。
香菱知道卯師傅看不見,旁邊的食客也看不見(否則這會兒就該笑著對這個他們從小看著長大的大廚說:誒呦,香菱啊,你看那上頭是不是你,你呀,就是從小可愛到大的),而趙姑蘇的目光卻三番兩次和她落在同一個點上。
可見,對方一定是能夠看到光屏的了。
*
趙姑蘇在萬民堂留到了歇業。
香菱在會到灶台邊上之前,端著一小碗杏仁豆腐過來,笑著對她說倘若有時間的話,能不能拜托她在萬民堂留一下,她想就剛剛出現的光屏和趙姑蘇聊一聊。
趙姑蘇這幾天還挺閑的,漫畫的劇情已經畫到了旅行者來到璃月,在請仙典儀上因為一些原因逃離,而後被指點上絕雲間訪仙的故事。
她沒有隱去這段內容中的愚人眾——畢竟,璃月人基本都已經知道了愚人眾都干了些什麼,甚至還有人將帝君的「死訊」分析為被愚人眾執行官刺殺。
達達利亞,這個鍋,就請你這唯一一個自以為是在第五層,其實確實在第五層不假,但其他局中人都身在大氣層的白切黑切白背好。
其實光是這一段內容,因為只涉及到旅行者初來璃月,遇到困難被通緝,整體就表現出一種朝下的、相對壓抑而不夠爽的走向。
於是趙姑蘇考慮到當今提瓦特文娛產業的發展情況,非常「貼心」地往其中加入了些經典的扮豬吃老虎打臉劇情。
畢竟嘛,這種流行了快二十年都還沒有被市場淘汰,雖然在某綠色的APP上並不怎麼看到,但其實在外站很是流行的劇情,是真的很爽啊。
從古至今,誰還能不喜歡「前倨而後恭,思之令人發笑」這樣的事後斥責呢。
比如說,上山之後遇到同行者,說是一起去訪仙的,其實根本就是盜寶團偽裝,想要將旅行者騙到偏僻的角落裡,伙同已經埋伏在那裡的同伴搶劫旅行者身上的財務和聖遺物。
但其實旅行者早就已經識破其中偽裝,只是順水推舟地跟著那個偽裝成普通路人的盜寶團去了他們的大本營,然後一翻臉露出超能打的實力,將這些盜寶團全都放倒,教育了一頓之後甚至打包了他們的贓物帶走。
咳,扯偏了,把話題說回來。
總之,趙姑蘇這段時間,暫時沒有特別大的畫稿壓力,況且系統的那個每周任務也要等到過段時間才會刷新,最近這段時間,這個安安靜靜不作妖的光屏二號除了最開始上線布置每周任務並把自己變成趙姑蘇熟悉的數位板給她使用之外,其他就只出現過一次。
那一次還是因為漫畫的熱度到了一定水平,然後在不同的、她繪制的畫作中穿梭的能力成功解鎖,並讓她看到了接下來的第二個能力的解鎖條件。
趙姑蘇還沒來得及實驗過按理來說應該是可以控制了的新能力,只將解鎖條件記了下來——雖然她覺得這麼嚴苛的條件自己這輩子可能都不會有機會解鎖這項能力了。
她決定擺了。
按照阿貝多的說法就是順其自然,說不定早晚有一天會達成這些目標的。
於是,現在的趙姑蘇就是沒有什麼事情要做的趙姑蘇,至於說在萬民堂這邊多留上一點時間,那也沒有關系,反正她也不會那麼早會到客棧裡洗澡睡覺,只會在吃完飯之後在四處多走走,說不定還會買上幾個水果,帶回客棧的房間裡,明天早上當早飯。
這會兒香菱有些抱歉地對她提出這個要求,趙姑蘇一點兒都沒有猶豫,直接點頭:「當然,沒有問題。」
一點兒問題都沒有,更何況現在放在她面前的,還有一碗聞起來非常香甜的杏仁豆腐。
桂花蜜淋在稍稍晃一晃碗就會顫顫巍巍的杏仁豆腐上,就像是在陽光下被照耀成金色的雪山。
趙姑蘇當時就明白了:為什麼說人對於甜品是有另外一個胃的。
扶她起來!
她還能繼續吃!
大吃特吃!
*
萬民堂做為璃月港內最接近於大排檔的存在,生意火熱自不必說,光是排隊就排到了九點多,至於香菱終於從後廚出來嘛……
那時候,趙姑蘇已經將晚飯消化了相當一部分,正和坐在自己不遠處的那幾桌一樣,拿著燒烤得噴香的肉串,在小口小口啃著偶爾還會往下滴落一兩滴油脂的羊肉。
香菱將自己身上沾滿了油煙味的衣服換下來,干干淨淨清清爽爽地走出來,在趙姑蘇一個人坐著的那張圓桌邊上坐下,然後伸手將鍋巴抱起來,放在她的膝蓋上,像是已經養成了習慣似的,伸手開始涅鍋巴那軟綿綿且手感非常好的短短上肢。
趙姑蘇咽下口中的烤肉,眼睛睜圓:「香、香菱大廚!」
因為雖然已經消化了一部分,但肚子裡還是很撐的緣故,她在喊香菱名字的時候打了個嗝,一張口就是滿滿的烤肉用的香辛料的味道。
趙姑蘇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了嘴巴。
香菱笑嘻嘻:「沒事啦沒事啦,不過你好像吃得很飽……這樣吧,你走的時候我給你打包幾顆山楂丸,可以健胃消食的呢。」
然後她非常自豪地說起了最近萬民堂新上的這幾種烤肉:「璃月之前就有烤螭虎魚這種菜,不過香辛料相對還是有點兒局限了,前段時間我從一個須彌商人那邊買了點香辛料,須彌那邊的香料可真適合用來烤肉啊,烤魚也好!」
趙姑蘇連連點頭:「對對對,好吃!我喜歡這個味道!」
兩個從一開場就離題萬裡了的少女你一言我一語,彼此眼中的光芒都越來越亮,甚至都已經到了香菱握著趙姑蘇的手,對她說自己下一次試驗新菜的時候一定會邀請她來試菜品鑒的程度。
被香菱抱在懷裡的鍋巴:~~~~
它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瑤瑤,這個最是可靠的小大人嘆了口氣,上前扯了扯香菱的裙擺。
她要是再不提醒香菱……她估計就能和這位客人把一整夜的時間全都花在聊怎麼做飯上了吧?
光屏呢?視頻呢?全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嗎?
剛剛在後廚的時候,師姐明明已經說好要去問問的。
香菱正說自己的烹飪心得說得起勁呢,看到瑤瑤的動作,甚至還愣了一秒:「欸?瑤瑤?怎麼了,不是說今天負責洗碗洗盤子的是老爹嗎……哦哦!」
她看著瑤瑤不贊同的目光,才反應過來,自己走過來和趙姑蘇聊天,並不是為了和對方聊好吃的。
香菱這才把話題重新正回來,稍稍壓低了點聲音,問道:「之前……你是不是也看到了那個東西啊?」
*
那個東西。
放肆,哪個東西!
趙姑蘇腦中轉過留雲借風真君的聲音一秒,隨後覺得香菱這個語氣聽起來怪危險的。
雖然也有點兒好奇,但是……聽起來有點兒相似恐怖片的開頭。
——你是不是也看到了那個東西啊?
——啊啊,是啊是啊,要不我們一起去找找看吧,不知道它到底是什麼原理。
明明光屏是整活的逆子,除了對她趙姑蘇來說可以算是恐怖片,對其他人來說最多是尷尬的喜劇片。
趙姑蘇:今天要不是她在,光屏多少會在香菱口中風評被害。
她心裡的小人嘆口氣,然後道:「你是說,先前那個懸掛在我身後的,會發光的小方塊對嗎?」
香菱用力點頭:「嗯嗯嗯,就是那個!」
她的眼中飄起一點兒神往:「那、那是你的東西嗎?」
趙姑蘇:「嘎?」
趙姑蘇決定自己的心髒病都快要被香菱嚇出來了,哪有那麼快就戳穿光屏其實應該是屬於她的東西的人啊!
就算是鐘離先生,到現在都還沒有將光屏和她聯系在一起——至少就趙姑蘇所知,沒有。
趙姑蘇裝糊塗:「怎麼可能啦,那東西不是我的,其實我也沒見過兩回,它就是這樣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每次出現的時候都會播放點不一樣的東西……嗨,總之這玩意嘛,我猜測它完全不受人控制。」
這話從各種角度上都不能算錯,光屏可不就是不受人控制嘛,就連她趙姑蘇都……
唉,說多了都是淚啊。
香菱睜大眼睛,好騙得很:「原來不是你的東西哇……我還以為它出現得距離你那麼近,是因為它屬於你呢……抱歉啦抱歉啦,現在想想也對,如果這東西是你的,你為什麼要把它放到自己的身後去,再用那麼別扭的姿勢轉頭看嘛……」
趙姑蘇:「……」
趙姑蘇徹底松了一口氣。
原來香菱你只是猜測而已啊。
雖然這個猜測幾乎是一下子就正中紅心,但還能被輕易地忽悠過去。
果然,香菱就沒再說什麼「你的東西」,她只抓住了趙姑蘇先前說的那句「我也沒見過兩回」,問她:「那……能不能問一下,你是怎麼……」
她伸手,隨意比劃了兩下,甚至可能比起比劃來更像是藍星上某國被按住了手就不會說話的人那樣,只是習慣性手上做點什麼動作。
「那你知道它是怎麼一回事嗎?為什麼上面會出現我……哎呀,雖然不知道這個東西是怎麼弄出來的,但我真的好這首歌……還喜歡那些畫!」
趙姑蘇嘴角的微笑就快要按不住了。
香菱喜歡,這怎麼不算是一種制作二創發布到字母站上去之後,發現二創正主跑過來給點了個贊呢?
他們二創作者究其一生,最想要獲得的就是這種來自正主的點贊和喜歡啊!
不過……
她仍然把自己活蹦亂跳的良心按了下去。
「我也不知道呢……上一次我是和鐘離先生——啊,就是那位往生堂的客卿,果然香菱你也知道鐘離先生吧!我是和他一起看到這個東西的,如果論對這個小東西的了解,我說不定還不如鐘離先生來得深。」
趙姑蘇睜眼說瞎話,並且越說越順,完美地表現出了什麼叫「說謊這種事情嘛,多說說就會了,習慣成自然」。
興許是因為她的演技已經達到了及格線上,又或者是香菱自己心性純良,待人也從來坦誠,所以根本不會往別人時不時說了慌這上頭去想,反正香菱是全信了,她有些可惜,感嘆道:「不知道是誰的作品……我真的好喜歡這個,應該是一張一張不同的畫制作的吧……我猜的,感覺很需要費心思。」
她的生活一直都很平靜,雖然被戲稱為璃月龍傲天模板出身的女人,但其實生活中很少會遇到像征著提瓦特暗面的那些存在。
不管是深淵,還是星空之上的秘密——只要不是在玩家手中的香菱,負責在深淵中負責「傷害都是香菱打的」——她就都不會怎麼接觸到。
所以,她並不會擔心光屏這東西的來歷古怪需要詳查,畢竟嘛,真的有什麼陰謀詭計的,那也應該是璃月七星比如說她的新朋友刻晴才會需要調查的東西。
所以香菱就只是覺得,她居然找不到制作出光屏上播放的那個……她還不知道叫什麼的東西的人,真的很可惜。
「制作這麼一個,應該需要很長的時間?我不懂這裡面的技術,但如果像是楓丹那邊的電影一樣,需要用特別多的畫面快速切換制作出動態來的話,我想,這應該真的是非常大的工程吧?」
做這個的人一定很辛苦。
倘若她知道是誰做出來的,一定會好好感謝對方。
趙姑蘇心說可不是嘛,雖然她從來在二創作者中的風評都是「那個擅長爆肝的女人」,但就算是她都會畫上很多時間在制作手書上,還要找別的畫手、剪輯什麼的合作才能穩定一個月發一段這麼精美的視頻的產量。
倘若中間穿插上一些諸如女僕裝展示pv之類的劇情,那麼就要再多花上一些時間。
香菱:「如果能讓我找到做出這個東西的人,我一定要請ta吃一輩子的飯!」
換言之,這就是萬民堂終身制飯票一張。
趙姑蘇:……
真是難得啊,光屏真是……非常難得給她弄來了點兒好處,只可惜,現在的她,完全不敢開口解下這份大禮。
馬甲是不能掉的,在被別人扯下來之前是絕對不可能主動摘掉馬甲的。
所以,明明面前放著那麼大的一個誘惑,她卻只能非常可惜地拒絕掉。
唉。
人生之痛,莫過於斯。
誰能不喜歡免費的美食呢。
至少她不能不喜歡,甚至還像是美食的舔狗一樣,恨不得亦步亦趨、終身不離——至於說舔狗這個詞的意思好像不太好什麼的……吃東西難道不能用舔的?
趙姑蘇鎮壓下自己蠢蠢欲動想著要不再吃點好的的心,抱歉道:「對不起,我沒能給你什麼有用的信息。」
香菱連連擺手:「哎呀沒有啦,反倒是我因為猜測麻煩了你好久,你看光是吃飯時間就延長了那麼久——」
她往趙姑蘇面前的桌子上瞥了一眼。
「這一餐就當是我拜托你留一下的辛苦費——咱們交換一下名字,從今天開始就可以算是朋友啦。」
*
成為香菱的朋友,好處是很多的。
其中最好的一點,就是可以試吃。
並不介意天天造訪萬民堂的趙姑蘇伸長脖子,朝著灶台那邊嗅了嗅,聞到一股讓她整個人都身心愉快的紅油味。
好聞。
如果用來涼拌雞肉,或者用來涼拌豬耳朵一定都很香。
可惡,趙姑蘇感受著自己飽脹的肚子和迫切的想要再多吃幾口的大腦之間紛爭的矛盾。
——今天的她來萬民堂已經有蠻長時間了,而在這段時間裡,她已經嘗試了起碼五樣香菱在原本的基礎上
她就像是那被雙方的優秀辯手帶動著自己的思維,在兩個辯題觀點之間不停來回亂竄的普通觀眾:
它們明明每一方都說得那麼有道理!
*
當天的趙姑蘇,並未和以往一樣,摸著圓滾滾的肚子,一邊散步消食一邊往客棧的方向走去。
說真的,雖然現實中的璃月港確實比游戲中的那個建模要大上很多,不管是緋雲坡還是吃虎岩都有非常多的商店可供選擇,但是如趙姑蘇這種幾乎每天有空閑的時候就在璃月港裡逛街,而且光是走過路過,從來都不走進去買的人,她很快就把某家店鋪邊上是某家店鋪什麼的給徹底摸清了。
在璃月港的話,如果不能成功消費升級,讓自己成為一個有錢人,那可能就真的沒什麼有意思卻又沒有去過的地方可逛了。
趙姑蘇在認清這一點之後,果斷選擇了在璃月港之外的地方玩玩。
快速賺錢是不可能賺錢的,一方面沒有那個經濟手段和頭腦,另一方面也沒有那個時間,畢竟她只是個還用不了多久時間,等海燈節過去之後,就要從璃月港去往稻妻的畫手而已。
璃月港周圍其實值得一看的地方有很多,倘若換在藍星,那麼像是遁玉陵、靈矩關之類的那些古代遺跡肯定會被開發成為景點,供後人參觀瞻仰。
但是提瓦特的考古卻是需要一些膽量的,一方面是有可能挖著挖著就挖出了些不應該知道的東西。
寒天之釘警告!
另一方面,則是很多魔物會盤踞在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普通的考古人員組成的隊伍根本不夠在這種可能有遺跡守衛徘徊的地方待上多久。
而冒險家……且不說普通的冒險家也不是遺跡守衛的對手,就算請到了非常優秀的冒險家比如說雖然看起來吊兒郎當但關鍵時刻總能將魔物斬於劍下的旅行者,雇佣的費用那可是一點兒都不便宜。
一般沒有背後很大的財力支持的考古和開發,總是會在一段時間之後宣告失敗。
這種考古和開發,一定是要有官方的力量來支持的。
比如說璃月七星做出了全新的一五二五三五規劃,決定開發廢墟或者在舊城的基礎上重新建立新城。
倒也不是不可能,甚至其實刻晴現在就在規劃著歸離原未來的開發再造工作。
但是光一處歸離原就是相當大的工程了,倘若想要輪到其他的古代遺跡……
省省吧,趙姑蘇覺得可能那時候自己人都已經老了,甚至已經返回了藍星,重新過上了有手機萬事足,每天往床上一躺就開始玩游戲的生活,遁玉陵和靈矩關這些地方,仍然還沒有指定開發保護計劃。
做為參觀項目,這些地方都有點兒太危險了。
那麼,同樣是比較危險的地區,趙姑蘇在思考片刻之後,決定還是請一位冒險家保護著她去孤雲閣。
她已經將旅行者在璃月的這段劇情畫得差不多了,甚至就連群玉閣決戰這一部分都已經畫好了草稿,動態什麼的也全都經過再三審視,接下去就只需要細化、描線。
因為收尾上頭不能暴露這是岩王帝君對璃月的考察,和愚人眾做了交易才演了這麼一場戲的劇情,於是趙姑蘇就決定將當初發生在層岩巨淵底部的那一套拿出來借用一下。
旅行者在戰鬥過後,感覺到了些許頭暈目眩。
而後,旅行者意識到,在自己戰鬥的過程中,有一段發生在過去的故事湧入了她的記憶。
——那是在當年魔神戰爭期間,奧賽爾裹挾著層層浪卷來犯,那時候住在璃月港的人們對於奧賽爾的恐懼,以及,在看到了帝君出現並以岩槍鎮壓漩渦之魔神的敬仰崇拜。
沒有人能不喜歡岩王帝君!
哪怕刊物是在稻妻那邊印刷的,趙姑蘇也非常相信,只要那些稻妻人知道摩拉克斯曾經在歷史上為璃月做了多少事情,他們一定也會和在藍星的時候那些被《聽書人》這個角色演示折服的外籍玩家一樣,火速被璃月港知名扳手扳成摩拉克斯的模樣。
更何況,也沒有人規定璃月人就不能購買稻妻的刊物啊。
說不定還能借璃月人對岩神的崇敬,靠著這段雖然真實發生過,但一切細節全都是趙姑蘇自己胡編亂造的劇情,讓漫畫在璃月火上一把呢?
*
很值得慶幸的是:趙姑蘇這次去孤雲閣的旅程非常安全。
安全到,一路上除了幾個很快被冒險家趕跑的丘丘人之外,就再沒遇到幾個魔物。
趙姑蘇甚至爬到孤雲閣頂部看了看,但是一路上都沒有遇到在她抽出了萬葉之後就很喜歡跑來這邊進行一通戲耍的深淵法師三兄弟。
整個孤雲閣,干淨得就像是被鋤大地的旅行者,或者是成天值班的魈剛剛篩過一遍似的干淨。
趙姑蘇就這麼安安全全、順順利利地在幾個她感興趣的點位上踩了踩點,記錄下了周遭的風景,又從那位從小到大其實都沒有離開過璃月的冒險家口中得知了一些和岩神鎮壓漩渦魔神奧賽爾相關的傳說故事,獲得了自己想要創作的劇情的大部分相關資料。
——她倘若真的想要再多知道些,怕是只能去找鐘離這個親自把岩槍砸下去的當事人問問了。
就連回到了璃月港之後,在客棧中伏案創作的過程也很順利,趙姑蘇基本沒有出現什麼突然大腦短路卡著,不知道這一步往後自己要怎麼繼續,或者是對話劇情寫得卡住的情況,堪稱從頭到尾順順利利。
趙姑蘇自己都有點兒不敢置信:
這真的是她這個從穿越到現在為止都不能算是太走運的人可以有的創作體驗嗎?
不過不敢相信歸不敢相信,她放下筆的時候,還是感覺到了整個人從頭到腳的輕松愜意。
璃月的章節,大體上就此完成,最後最多再補上一些旅行者在璃月如何與七星為友、同仙人稱兄道弟,天高海闊任傲游的劇情就徹底可以結束,打包一整份稿子發給八重神子了。
呼——
這稿件清除,多是一件美事!
趙姑蘇決定,要好好去萬民堂為自己完稿這件事慶祝慶祝。
反正香菱是不可能嫌棄她隨時隨地都往萬民堂跑的,不是嗎?
然而,這一次趙姑蘇填飽了肚子,手中還拿著一個香菱根據一位楓丹人的食譜改制出的布丁。
布丁不大,趙姑蘇用勺子慢慢挖著吃,奶味和香草的味道一起在口腔中一遍又一遍地彌漫、堆疊起來。
一杯布丁,被她晃晃悠悠地一路從萬民堂吃到了客棧內。
誰知剛剛走到客棧門口,她發現客棧大門居然是關著的。
不合理啊。
客棧平常都是大開門迎接八方客,就連老板短時間出門都會讓老板娘或者他那十歲出頭的孩子幫忙看著,但門是不會關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丟了什麼東西所以才把門關起來,怕是有賊。
趙姑蘇伸手推上大門,「吱嘎」一聲,門被推開,趙姑蘇一眼就看見了裡頭的老板,還沒來得及隨口問一聲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就被老板拽著袖子從門外拉進來,然後轉身將門關上。
趙姑蘇不明緣由,任著客棧老板把她往一邊拉,拉到角落裡站定,隨後才附在她的耳邊,壓低聲音用氣聲道:「你先別進去,咱客棧好像有點兒鬧鬼。」
趙姑蘇睜大了眼睛。
她第一反應是怕的,但是看到老板雖然壓低了聲音但是仍然紅潤而不蒼白的臉色之後,就意識到這鬼多半是沒給老板造成太大的麻煩。
於是她的第二反應就是露出了個有點兒耐人尋味的表情:
哪有老板這麼實誠,承認客棧鬧鬼的。
就不怕客人全都走掉嗎?
老板還不知道趙姑蘇在內心裡嘀咕他,繼續壓著聲音道:「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我請了那位大名鼎鼎的重雲方士來。」
最近重雲剛好從外面回到璃月港來,目前還沒有別的誅魔除邪的邀請讓他離開,所以想要找他很方便,而剛好,客棧老板和重雲家裡有些七拐八彎的認識。
關系不算近,逢年過節也不一定走動,但是遇到了這種見鬼的情況,想要去請重雲小方士幫忙,那也還是請得動的。
於是,在客棧老板覺得客棧鬧鬼之後,他很快就聯系上了重雲,並將他邀請到了客棧裡來。
重雲也不廢話,當即開始履行自己的本職工作。
「說起來,姑娘你好像是外鄉人——那你不可能沒聽說過重雲小方士的名頭,總之啊,目前的璃月,還沒有他出手之後沒能除掉的鬼。」
客棧老板信心滿滿,拍了拍趙姑蘇的肩膀。
「總之啊,有他來過之後,保證客棧裡干干淨淨,再也看不到一個鬼怪——小姑娘,你就放心好啦!」
趙姑蘇點點頭。
重雲的純陽之體對於鬼怪來說堪比大範圍aoe,只要讓他過來走上一遭就能保證安全。
於是她也不擔心了,甚至恨不得自己手邊多一把瓜子可以給她磕兩口——既然已經確定客棧就算鬧鬼也是安全的,那麼現在她就有點兒好奇起來了。
主要是對那個鬼產生好奇。
怎麼她在客棧畫漫畫的時候,就沒有感覺到附近有鬼,甚至那會兒客棧老板坐在門口的櫃台後面看她出門的時候也是笑得一臉和氣,和現在的形像截然不同呢?
趙姑蘇:「所以……這鬼是怎麼一回事啊,您給我透露透露?」
客棧老板也很上道,雙手往對面的袖口裡面一塞:「嗨,那鬼是你出去之後才來的,你聽我給你細細說——」
還沒來得及多說兩句,他張著嘴卻安靜下來了。
趙姑蘇順著老板的目光往上看,就覷見了站在樓梯最高的那一級上,保持著一張沒什麼表情但是很嫩很可愛的臉的重雲。
重雲道:「天字三號房,住客是誰,隨我一同去一趟。」
天字三號房……那不就是她住的房間嗎!
趙姑蘇錯愕:難道她拿的劇本不是吃瓜群眾,而是……
我在街上聽人說有房子塌了,我剛想過去看熱鬧,誰知道是我家房子塌了.jpg
第33章
是誰的房間進了鬼?
啊,是我的房間進了鬼啊。
趙姑蘇一臉麻木,幾乎是同手同腳地走上了客棧的樓梯。
客棧老板還在她身後對她進行一個安慰的大動作:拍著她的肩膀,對她說「沒關系的,你只要跟緊重雲方士,他一定會保護好你的安全」。
趙姑蘇:……
她並沒有不相信重雲的意思,只不過有重雲在身邊,她不擔心自己的安全是一回事,但是看到鬼魂可能會受到的衝擊是另外一回事。
她深吸一口氣,藏在袖子裡的雙手握緊再松開,扶著樓梯的扶手往上走的時候,她有些緊張地開口對重雲預警道:
「那個……重雲方士,我一會兒見了鬼的話……聲音可能有點兒大。」
有一說一,可能不是有點兒大。
她甚至覺得,如果有條件的話,重雲最好給自己准備兩個耳塞。
畢竟,她在鬼屋裡的尖叫聲,還蠻大的。
重雲見多了對鬼怪很是害怕的人,當即也不置可否,只在趙姑蘇走到最高的一級台階時,開口問了她一句:「那東西,自稱是被你釋放出來的。」
趙姑蘇:「?」
趙姑蘇一整個懵逼:「不是,這您得先告訴我,那是個什麼東西啊。」
她還什麼都不知道呢。
重雲頷首,身上那副被璃月大多數人視作大佬像征的寒冷態度也繃不太住,悄然消散了幾分,露出他心性中少年的一面:「我就說嘛,那東西不像是普通人能夠釋放出來的——就連我都不行。」
嘴在前面飛,腦子在後面追的重雲在說出了這句話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的發言似乎有些歧義,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解釋道:「我的體質比較特殊,一般只要靠近就能讓妖邪退散,但是今天的那個東西,見了我之後卻還湊上來和我說話,所以我想……它的實力應當不簡單。」
但是那東西卻對他又沒什麼敵意,口吐人言,非常友善地開始和他嘮嗑,還喊他「小哥」。
「小哥,你知道把我召喚出來的那個姑娘現在在哪兒不?我想問她幾個問題。」
「欸,小哥,你這樣一直舉著一把大劍,不累嗎?」
「小哥,你身上放著的這是什麼呀?看著怎麼像是……冰棍?」
就,這還是個話嘮。
總之,雖然這東西看起來話嘮還無害,但就算是從它不會被純陽之體影響這一點來算,它絕對就不是普通人可以召喚出來的。
「所以,我剛剛來找你的時候,還以為你會是什麼……和仙人一樣強大,但是大隱隱於市的高人。」
所以說,那會兒的重雲雖然臉上看起來沒什麼情緒,但心髒其實差一點就要跳到了會引發熱血上頭的速度。
但是仔細一看……
他並沒有看出趙姑蘇身上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到那個時候,重雲還在懷疑趙姑蘇是不是那種實力其實遠超自己好幾層的大佬——比如說萍姥姥、再比如說往生堂的鐘離先生,不都是平常和重雲的生活有點兒交集,但他其實根本意識不到他們其實根本就不是人,不是嗎?
當時重雲就在想:大佬到底是有意識召喚出這個東西,還是無意識的呢?
如果無意識,那還好說,如果是有意識的……大佬想要干嘛?弄出這麼個東西,如果說只是為了讓客棧老板感覺客棧裡有鬼然後嚇一跳?
這話說出來誰信啊。
——又不是在隔壁劇組的《崩壞:星穹鐵道》,隨時都有可能遇到阿哈的信徒。
咳,扯遠了。
重雲畢竟也不可能觀察到隔壁劇組的宇宙。
說回趙姑蘇。
然而隨即,趙姑蘇直接懵逼地表示:啊?什麼東西?怎麼回事?
她是真的驚訝,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那麼,這樣一個人,是大佬的可能性就減少了很多。
重雲:「抱歉抱歉,我剛才說的話沒過腦子,我只是……我只是在想,如果那東西背後沒有什麼陰謀詭計的話,可就再好不過了。」
趙姑蘇「嗯」了一聲,繼續追問:「所以……我還是不知道那東西到底是什麼,如果您方便的話,可否對我稍稍說兩句?」
於是,從樓梯口一直走到最頂樓的過程中,重雲將這個怪東西對他說的那些話,以概括的方式轉告給了趙姑蘇。
它自稱蘇醒過來的時候,趙姑蘇已經從房間中出去了,但當時它確實有感覺到有一股力量將自己從虛無混沌之中拽了出來;
而後,它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境,有些猶豫不定地問了重雲一句:「小哥,咱這是……還在璃月港吧?」
它不僅不能確定自己是否還在璃月,甚至不知道如今是什麼年歲。
「我覺得它應當是鬼,或者也應該是靈體,畢竟我看不太清它的面容,身體也是半透明的,瞧起來虛得很,放在風裡說不定過一會兒就要被吹散了。」
重雲開始判斷這東西的身份。
「但如果是鬼的話,就算是再強的厲鬼,也會對我的純陽之體心生厭惡,從而不樂意靠近,我從未見過這樣主動貼上來的。」
所以,也有可能不是鬼怪或者靈體。
重雲雖然對於家中的典籍背誦得還不算太熟練,至少比起他那個很快就要相認的小姨是差了不知一星半點,但能夠讓他判斷不出來的怪物,也一定是世所罕見了。
重雲:「然後,我告訴它這兒是璃月,現在是岩王帝君仙去後的第一年,快到海燈節了——它一聽到帝君仙去就好像很是驚愕,還很是難過……好像它不太願意相信這件事,之後就一直蹲在角落裡念著不可能。我想,我暫時可能沒法和它溝通了,就只能下來找找你——畢竟,它說了是你把它召喚出來的,那你說話,或許它還會聽。」
趙姑蘇表示理解,倘若把她放在重雲的角度,她也會和重雲做出一樣的決定。
只不過……如果按照重雲的描述來構造那個不只是什麼東西的家伙的形像……
這和鬼差得也有點兒遠吧?
趙姑蘇:「所以……為啥老板會大費周折把你叫過來?」
重雲思考片刻,然後帶著幾分猜測地開口:「或許是因為,那時候老板知道你已經離開了房間?」
空無一人的房間中響起聲音什麼的,聽起來確實和鬧鬼非常相似。
客棧的規模其實並不大,哪怕趙姑蘇住的天字三號房藏在了整個客棧距離樓梯最遠的深處,一路上說了這麼多,也足夠讓兩個腳步不怎麼快的人走到目的地了。
重雲讓趙姑蘇稍稍往後站,他自己站在前面,將手按在了門上,稍一用力,將門推開。
他的行為完全是下意識的,哪怕此時站在他身邊的是給足治療,連天理都能刮翻的旅行者,他也一樣會做出這種將對方保護在後面的行為。
——畢竟,誰也無法確認剛才表現得非常友善的假貨,現在會不會突然變成對人類有所仇視的態度。
重雲自己雖然因為體質沒什麼機會和鬼怪魔物什麼的打交道,但是他家中所有的典籍,幾乎全都有相關的記錄。
重雲還是很有點兒警惕的。
至少,在不僅僅有他在的時候是如此。
因為他推門的動作頗為警惕還比較緩慢,所以滑軌已經有了點年紀的門發出讓人牙齒發酸的聲音。
趙姑蘇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將那種令她感覺不是很舒服的感覺壓下去,目光順著被打開的門縫朝裡看去。
她甚至沒能在第一時間看到那個自稱是被她召喚出來的東西到底站在哪裡。
趙姑蘇:「……」
抱歉!是她眼拙了!
不過還好,外表比較近似靈體的存在雖然看著確實有點兒虛,但仔細凝神看過去的話,還是能夠比較清楚地看明白它站在那裡的。
此時,它正站在牆邊,那個客棧老板放在房間裡只是為了給整個客棧內的裝潢增加上幾分讀書人氣質的書架上,試圖通過看書脊上寫的那些書名,來判斷這些作品到底寫了些什麼。
不過,趙姑蘇覺得,對方可能很難從那些書名中獲得自己想要的信息。
——畢竟,客棧老板其實並不是什麼愛讀書的人,所以在購買用來填充在書架上的書籍時,他買的要麼是來自稻妻的輕小說,要麼就是璃月本地的話本。
甚至,倘若再往深處翻一翻,或許還能看到一些給小孩子啟蒙用的連環畫繪本。
這時候,屋內的那個東西也聽到了開門的動靜,朝著門口看過來,一眼就越過了重雲的肩膀,看到了站在他身後的趙姑蘇。
哪怕對方的身體是半透明,甚至可以說是透明度非常高的狀態,但趙姑蘇仍然一眼就看到了它身體上應該能夠算是眼睛的部位亮起的光芒。
它看起來好像很興奮,趙姑蘇想,是因為她嗎?
趙姑蘇的猜想沒有任何問題,下一秒,那東西就已經興衝衝地朝前飄了過來,移動速度還挺快,倘若身體能夠在凝實一點的話,或許就能在飄動的時候帶起颯颯的風聲了。
衝到一半,那東西突然像是想到了自己現在的身份和形像都算是不明,貿然靠近只會讓人感到恐懼,飄的速度慢了下來。
而已經有半個肩膀護在趙姑蘇面前的重雲,也在看到這靈體沒有再往上靠的時候,微不可見地松了一口氣。
那東西雖然沒有再繼續往前靠近,但是整個半透明的身體卻上躥下跳地飄浮個不停。
趙姑蘇心中突然浮現出一個有點兒奇怪的想法。
對方就像是……就像是那種四五歲的小孩子,精力充沛,很黏家長。
而她,據說是召喚出了這東西的人,可不就是那個家長。
趙姑蘇對於自己突然就無痛當媽這件事接受度不是很高。
她有些尷尬地輕輕咳嗽了兩聲,然後開口說道:「剛才在來的路上,重雲方士對我說,你自稱是被我召喚出來的東西,但是我並不認識你——你能先做個自我介紹嗎,就是把你從哪兒來,要做什麼,還有你的身世……能說的都給我說說?」
在趙姑蘇說「我不認識你」這句話的時候,重雲眼尖地發現,那飄浮著的靈體不論是模糊的表情,還是片刻之後開口發出的聲音,都蒙上了一層深深的委屈。
或許是在委屈趙姑蘇做為把它召喚出來的人,卻對它一點兒印像都沒有?
甚至因為那種委屈的感情實在太真摯,以至於重雲都在一瞬間有些動搖,腦中回響起雲翰社當年非常知名的一出罵渣男的戲「你拋妻棄子良心喪」。
重雲:「……」
重雲被自己活躍的大腦嚇住,面上仍然繃著一副冷淡的姿態,但是心裡已經開始默念:我什麼都沒想、我什麼都沒想。
靈體委屈歸委屈,但既然趙姑蘇都這麼說了,它還是乖乖地開口,將自己知道的,關於他自己的由來全部倒豆子似的交代了一遍。
*
「我記得我好像死了,奧賽爾驅趕著海浪,以及海中的魔獸衝上岸來,占據了我們的村莊……應該是村莊吧,我已經記不太清了。」
漩渦之魔神奧賽爾尚未被封印在孤雲閣中的年代啊……重雲感慨:「那還真是過了好久了。」
趙姑蘇不知道奧賽爾被封印的真實時間,就也只點點頭,不確認道:「應該已經過去……數千年了吧?」
靈體咋舌:「那麼久啊,難怪我很多東西想都想不起來了。」
它接著往下說,講他記得自己應該是被奧賽爾的手下的海中魔獸給吞吃了。
好像是為了保護誰,但到底保護了誰,他也記不清了。
被吞吃掉之後……「我死後,好像飄飄晃晃了蠻長的一段時間,遇到了什麼也不記得了,只知道最後,我一路飄啊、飄啊,最後到了一個很大很大的……應該也算是一種海吧,我到了海裡頭。」
但是那海裡什麼都沒有,只有不停上下搖晃的他自己,以及逐漸開始消散的記憶。
這個描述,聽起來倒是有點兒像是量子之海。
趙姑蘇心想,不過量子之海應該是崩壞系列的世界觀設定——果然提瓦特其實是和崩壞世界相連,並且在崩壞三中被觀測到過的嗎!
人死之後進入量子之海嗎?
難道說地脈和那玩意連著……
她沒有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低聲自我嘀咕也沒有,在重雲和靈體看來,她只是稍稍出神了片刻。
趙姑蘇被兩個人盯著看,有點兒不好意思,撓撓頭:「那個……繼續?」
靈體幽幽道:「沒辦法繼續了,其他的我都不記得了。關於之前的記憶,我整個人——啊,我現在好像已經不算是人類了,唉,總之,我一整個都是混混沌沌的,能夠記得非常清楚的,只有在某一天,我腦子裡響起了一個聲音,但我也不確定到底是我聽到的還是在我腦子裡響起來的,它對我說門已經開了,然後……我就出來了。」
他就這樣回到了璃月港,他闊別幾千年,已經幾乎不敢認的璃月港。
「雖然沒有看見過你,但我就是知道,我一定會出現在開了那道門,把我從那邊召喚過來的人身邊——可能是在你准備出門的那會兒,我還在迷迷糊糊的吧。」
靈體說:「抱歉,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有點兒太興奮了,所以發出了點聲音,聽這位小哥說,我應該把客棧老板嚇得不輕。」
但他確實是太興奮了。
在虛無中飄浮了那麼久之後,他終於再一次看到了顏色,見到了光,聽到了聲音。
對於一個幾乎已經要失去所有這些觀念的人來說,能夠再次看到色彩,再次聽到聲音,這是多麼激動的一件事啊!
一時忍不住發出了點兒接近於怪叫的聲音,倒也確實能夠理解。
重雲的下巴因為他陷入思考而皺了起來,像是一只小小的核桃。
「唔……但這樣的話,邏輯順不過來啊。」
「你生前是普通人,死後也沒有什麼奇遇,那你到底是怎麼抵抗住我的體質的呢?」
重雲想破腦子都想不明白,為什麼一個普通的鬼魂能夠完全免疫純陽之體的作用。
明明就連沒有做過壞事的好鬼,都會被純陽之體無差別aoe到。
靈體大為震撼,靈體提出抗議:「不對吧!我根本就不是鬼啊!」
靈體:「哪怕我生前只是個普通人,我也知道,人死後如果變成了鬼,是會被往生堂引去無妄坡的!如果沒能被往生堂引去往生,那也會在這個世界上徘徊游蕩。我既沒有去無妄坡,也沒有在這個世界上飄蕩,而是去了那什麼詭異的海裡面,那我肯定不是鬼啊!」
這相當樸素的排除法,雖然沒有任何科學理論可以從旁證明它的想法是正確的,但好像……
也不能說它錯了。
至少重雲就被說服了。
「好像……確實是這樣。」
如果不是鬼魂和妖邪的話,確實不會被純陽之體影響。
啊,應該再加上一條:他本人,不在不受影響之列,倘若吃了辣,他雖然不至於被一腔熱血灼燙得灰飛煙滅,但有極大可能陷入社死的困境。
靈體用力點頭:「你看吧你看吧,我就說我不是鬼。」
而後,它轉頭看向趙姑蘇:「我其實不知道我為什麼會被拉到這個世界來,也不知道……我需要做些什麼,或者在什麼時候會回到那個一片虛無的海中。」
「所以……我原本是想要問問您,我應該怎麼做,至少這幾天應該做些什麼的。」
但是現在看來,趙姑蘇也無法為他做出任何指引。
她自己也還懵逼著呢。
靈體有些可惜,但可惜的情緒也不深,甚至還有那麼幾分隱晦的欣喜。
「難道說……我從此就不用回到那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去了?」
誰也不能給它答案,但是靈體決定就先這麼相信著再說。
「真不容易啊,再一次看到了璃月港。」
它對重雲說:「小哥,你帶著我去對客棧老板說句抱歉吧。」
畢竟它先前是真的嚇到了老板,而倘若這會兒重雲不能帶著它一起離開的話,靈體估計,自己的模樣還能再嚇到老板一趟。
畢竟,它現在的模樣,看起來真的和鬼差不多——甚至比鬼還要再虛無縹緲一點。
靈體將心比心。
在它還是他,還是個人類的時候,它看到這麼透明的一個東西,估計也要嚇得很厲害。
唉,可惜現在它已經不是人類的形態了。
雖然說能夠從虛無中回到璃月港讓它非常激動,但倘若能夠再獲得個實體就更好了啊。
靈體覺得自己有點兒貪心,但又很難控制著自己不去貪心地想:倘若我獲得了這些。
畢竟……
它瞥了一眼旁邊的書櫃。
架子上頭的那些書,它還真的挺想都給看一看的。
幾千年的時間啊,它已經離開這個世界很久了。
幾乎所有的東西對於它來說都是全新的。
好像把這幾千年裡發生的事情全都聽一遍。
重雲點頭。
「這是我應該做的。」
他甚至主動表示,因為自己是方士,出現在人前的時候,倘若身邊帶著和鬼怪看起來差不多的東西,也不會引起旁人的懷疑,所以,靈體在出門的時候可以跟在他身邊。
靈體很是驚喜:「可以嗎?真的可以嗎?」
重雲點點頭:「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言,是在魔神戰爭期間因戰亂犧牲的普通人,那麼看到當今的璃月港,一定會讓你很開心。」
當今的璃月港啊,就算是重雲這個年齡,有些青澀生愣的少年在說起當今的璃月港的時候都難免與有榮焉,語氣中也帶著幾分驕傲的柔軟。
靈體在一旁飄浮著,聽著聽著也露出了些許向往的神情。
重雲對趙姑蘇說:「那,我就先帶著它去和老板道歉——姑娘你可以看看房間裡有沒有丟了什麼。」
趙姑蘇對他比了個「ok」的手勢,然後笑著道:「叫我蘇就行啦,你們先下去吧,我稍微檢查一下就下樓——帶著被我召喚出來的人出門但卻不帶著我,總有點兒說不過去吧?」
*
在靈體和重雲一飄一走地到了門外的走廊裡頭,小聲交談著往樓梯的方向走去時,趙姑蘇的目光掃視過整個室內。
她沒感覺有少什麼東西,仔細檢查了之後也不記得有什麼事原本放在某處,現在卻已經找不到的東西。
原本是打算直接跟在還沒走遠的兩個人身後往樓下去的,然而一轉身,她的目光無意間落在了書桌桌面上。
腦中突然一道光芒閃過之後,落在了桌面上,尚且沒有全部收起來、整理好打包的稿紙上。
如果……靈體的出現,是因為她最近這段時間去了一趟孤雲閣,並且在漫畫中用了不少的筆墨來繪制當年岩神因為憐惜蒼生苦楚,出手將奧賽爾封印起來這段歷史的緣故呢?
她心念一動。
光屏二號再次浮現出來,飄在她面前。
趙姑蘇看向先前她覺得自己可能一輩子也達不成解鎖目標的那一行——第二個能力。
果然,現在,那一行現在已經成功解鎖。
——通過圖畫與這個世界的共鳴,從量子之海中拯救枉死的靈魂、殘毀的記憶、湮滅的過往。
解鎖條件:靈光一現,水到渠成。
——老天啊!這麼玄學的解鎖方式,放在她身上竟然是能夠那麼快解鎖的嗎?
難道說她其實是個隱藏的歐皇?
那憑什麼她抽卡從來都要保底啊!
不對,等等。
趙姑蘇從居然能玄學解鎖能力的狂喜中冷靜下來。
她看到了藏在解鎖能力之下的一行小字,灰色的,倘若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還有這麼一行:
目前僅解鎖了一半的能力,還請您繼續探索。
趙姑蘇:「……」
果然,她就知道。
*
能力解鎖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要怎麼靠著靈光一閃,像是買了大□□刮刮樂一樣純憑運氣解鎖,趙姑蘇是根本沒點兒想法。
她甚至覺得,想要再重現一下這次的奇跡,隨便做點什麼就把剩下一半的能力給解鎖了,大概是一種新時代提瓦特天方夜譚。
算了,別管這些了。
趙姑蘇將那些稿紙收起來,用她特地買的包書紙包裹好,然後壓在了一本書下面。
雖然說這回出現在房間裡的,是被她召喚出來的靈體,對她既沒有惡意,也沒法用不能凝實的手翻動她的東西,但萬一下次客棧進賊了呢。
她總是要把自己的東西整理整理好的。
*
等趙姑蘇從房間中走出來,來到樓下的時候,客棧老板已經表情仍有那麼點兒僵硬地朝著靈體點頭了。
他仍然覺得這玩意是鬼,但是架不住重雲為它說話,所以也就信了。
靈體……靈體就靈體吧,反正也是跟在重雲方士身邊,和他的這個客棧扯不上關系。
趙姑蘇懷疑重雲並沒有將這個靈體是被她召喚出來的事情告訴客棧老板。
——倘若老板知道他被嚇一跳的事情背後的罪魁禍首是她,或許就會直接讓趙姑蘇別繼續住在他的客棧裡了。
這會兒他看見趙姑蘇出來,在靈體和重雲朝著門外走的時候,像是做賊似的,悄悄扯住了她的袖子,在她耳邊說了一句:「欸,你今天見了那個東西,記得早點兒回來,我去買點柚子葉,晚上洗澡的時候用上那個,可以趨吉避凶的。」
趙姑蘇啼笑皆非,到底還是感謝了一番客棧老板的好心。
雖然……她覺得可能沒沒那麼必要,畢竟,靈體還真就不一定是跟著重雲走。
也有可能,到了晚上的時候,它就跟在她身邊。
倘若要是比較在意什麼男女大防的呢,可能就是在窗戶外頭飄上一夜——又或者是趁著夜色昏暗,白天都不是那麼容易被看清的身體就那麼悄悄潛入夜色之中,多逛逛如今的璃月港吧。
不過,老板也是一片好心嘛。
趙姑蘇笑著應了下來,點點頭:「要怎麼用柚子葉,我還不太懂,等我回來的時候你教教我。」
然後她也跟在重雲和靈體後面出了門——渾然忘記自己剛從萬民堂回來,原本是打算在床上癱著好好休息上一兩個小時。
這會兒的她其實是已經感覺不到多少疲乏了。
興許是因為和重雲與靈體的這麼一趟「遭遇」,讓她整個人都在意外中打起精神來了吧。
總之,趙姑蘇覺得這會兒,她的精力還是蠻充沛的。
甚至能從緋雲坡的一頭走到另一頭,期間每一家商場商店都走進去轉一轉、看一看。
靈體跟在重雲身後,將聲音壓得非常的低,看起來就像是個剛剛被年少但是有為的方士抓捕了沒多久的鬼怪。
然而其實,只要稍稍多靠近一點,就能夠從他口中聽到字字緊湊宛如唱著原始Rap似的碎碎念。
「原來現在東西都賣這麼貴了。」
「一年能掙那麼多摩拉?!」
「啊……現在還有璃月七星,聽起來可真親切,當初我們的村子第一次遭災,我記得就是那時候的玉衡星來了村子裡,幫著我們重建的村子。」
趙姑蘇懷疑自己的耳朵快要起繭子了,但是聽著聽著,倒也沒有半點兒不耐煩,甚至隨著靈體的聲音中帶上了幾分哽咽地感嘆「這會兒的璃月港真好看啊,我們以前的也好看,但這會兒的更好看」,她也覺得……
鼻尖好像有點兒酸。
就像是在喝了一大口氣泡水之後,被飲料中充沛的氣泡給衝了鼻腔似的。
為了避免自己的聲音中帶上幾分可能會被重雲或者其他人注意到的特別聲音,趙姑蘇匆忙指著一旁的某個店鋪:「去看看不,說不定還有你……說不定還有你認識的古董呢!」
只要把注意力轉移到其他地方去,她就不會暴露出自己已經淚目了的事實!
*
古董店裡,當然是不會有靈體認識的古董的。
哪怕他生前確實家庭條件不錯,也有好些可以留到後世來、被人購買下來之後放在家中陳列櫃上充門面的好東西,在經過了那麼長時間虛無的浸泡和洗禮之後,他能夠記得彼時的璃月港和七星這些「大事」就已經算是記性不錯了。
靈體瞥了兩眼之後,小聲說:「這些東西……我興趣其實不太大。」
它曾經是過去的人嘛,必然是對於當下,也就是對於曾經的他來說的「未來」更感興趣。
重雲說:「既然如此,那為什麼不去和裕茶館聽聽說書呢?劉蘇先生的說書講得很好。」
況且,劉蘇先生的作品中,還有一本《裁雨聲》,講的好像是行秋的故事。
至少,上次他和行秋去和裕茶館吃茶聊天的時候,行秋就在劉蘇先生拿著折扇上台,醒木拍桌,開場道了一句「今天,我們講《裁雨聲》」的時候,很沒有富家公子風度地,「噗」一聲將口中的茶噴了個徹徹底底。
有條件的情況下,就算是老實人重雲,也是會想要坑行秋一把的。
畢竟,平常被行秋坑的次數,那可是實在太多了。
到了和裕茶館,對範二爺說了要來一壺不那麼苦的茶,又過了幾分鐘,趙姑蘇看著從漆了朱紅色漆的樓梯間一前一後走上來的兩個人,慢慢將眉頭挑了起來。
今天的緋雲坡,和往常相比,略有那麼幾分不同。
——胡堂主居然親自出馬,身後還跟著往生堂小鐘。
胡桃第一時間瞥見了這邊那頭冰藍色的、不管放在什麼人群中都能稱得上是鶴立雞群般顯眼的短發。
她朝著重雲揮揮手,下一秒眼睛就眯起來了。
鬼。
對於白術來說,是可以試圖拉回身體裡再救一救的病人;
對於重雲來說,是被動aoe會波及到的對像;
對於胡桃來說,是客戶。
胡桃:「!」
胡桃瞪大了眼睛,仿佛到了香菱端著炒史萊姆煮史萊姆燉史萊姆蒸史萊姆——總之就是全史萊姆宴朝著她走來似的震驚:
「重雲啊,這是哪裡來的鬼魂,居然能跟在你身邊不被純陽之體影響了?」
還好,她還算顧忌著身邊有別人在,所以是走到了重雲身邊坐下來之後才低聲說的。
說完之後,還朝著趙姑蘇和靈體打了個招呼。
趙姑蘇和鐘離點頭簡單寒暄一句過後,便聽到那邊胡桃煞有介事地說:「不過就算是跟著你這個方士,鬼最好也不要長時間在人多的地方停留,怎麼樣,要不要本堂主把你送到你該去的地方去?」
眼看著就要把靈體送去無妄坡,重雲立刻伸手攔下,三言兩語對胡桃簡單說了靈體的情況,只略去了是被趙姑蘇召喚出來的這一句。
直說得胡桃滿口「謔」、「哦」、「好家伙」,朝著靈體這邊看了一眼:「那麼久之前的人啊!罕見罕見,本堂主眼拙,剛才沒能看出你的特別。」
一旁大氣也不敢出,好不容易才擺脫了被胡桃直接送去無妄坡命運的靈體這才顫顫巍巍哆哆嗦嗦地開口。
然而他還沒說上幾句,話鋒一轉,當即就對准了在一旁若無其事給自己沏茶的鐘離。
他看著鐘離,帶著幾分古怪的孺慕:「這位……先生,不知道有沒有人和您說過,您的形貌,和我們那邊的岩王爺的畫像,有那麼幾分相似。」
趙姑蘇:!
她一眼就看到了鐘離眼底轉瞬即逝的些許金光。
靈體還在繼續:「就是氣質不太像,帝君他老人家與魔神戰爭的時候那可是現得無邊殺伐之相,您的氣質太讀書人、太平和了。」
「不過就算是這樣,我看著您,也難免恍惚地想起帝君啊!」
靈體的語氣中帶上了幾分艷羨:「害,先當年,我們那個村的人,誰不想長得和帝君相似幾分——長得像帝君,那可多俊(zun)吶,十裡八鄉的漂亮小姑娘,全都會把手帕扔過來。」
趙姑蘇:「……」
趙姑蘇:「噗嗤。」
她沒經過訓練,她忍不住,她想笑就笑了。
第34章
趙姑蘇忍笑沒能成功,當場「噗呲」一聲,甚至「噗呲」完了還在心裡想,還好剛剛靈體沒直接來上一句:
我看著您,覺得格外親切,就好像是……您的氣質在告訴我,我應該喊您爹。
這話並不是完全在開玩笑。
要說帝君對於璃月的照顧,只要將每日委托放在璃月了幾天的玩家就能夠感受到。
那個來璃月港上香了兩年都還沒有回到自己家去的慕勝,就是很好的一個窗口。
從他對於岩王帝君的介紹中可以看出,璃月人認為,他們如今生活的環境,身邊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房屋城池,甚至是棲居的六尺之床榻,飽腹的一日之餐,全都是源於岩神的惠賜。
什麼叫如君如父,什麼叫「養育」之恩,璃月人那可是相當清楚。
哪怕,誠然在鐘離正式退休之前,他已經有意識地減少了自己出現在人前的時間和次數,更多的時候只是以化名的身份行走在璃月的人流與山川之間,但仍然有那麼多以利為先的商人在聽說貨物是為了送仙典儀而購置的時候,擺手表示摩拉什麼的,不要了白送都行。
換言之,雖然這麼說起來好像是在玩梗,但其實完全可以說:岩王帝君,這位如今光看臉和身材總會讓人疑心他只有二十出頭年紀的貌美「青年」魔神,的的確確可以當得璃月人親切地喊他一聲「君父」。
翻譯過來……那可不就是爹的意思嗎。
說真的,現在要是跑到璃月的街頭,進行隨機采訪,估計對於「您是否認為岩王帝君算得上璃月人的父親」這個問題,雖然很多人會先表示「你這問的是什麼問題,自己看看像話嗎」,但在嘀咕完了之後,還是會老老實實地點頭,然後說:
「對,如果一定要說的話,我覺得帝君確實挺像是璃月人的父親的。」
*
趙姑蘇差點在自己的聯想中破功。
胡桃對於空氣中逐漸變得濃郁起來的歡樂的氣氛非常敏感——她第一時間就瞥向了趙姑蘇,好奇地問道:「這位朋友,你想到什麼好笑的事情啦——不介意的話,可以說出來給我胡桃聽聽嗎?」
還沒等趙姑蘇來得及回答,她那雙瞳孔中藏著小梅花的眼睛一亮,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瞥了鐘離一眼:「要是覺得冒犯了他——也沒關系!反正嘛,鐘離雖然博學多聞、學貫古今,但他畢竟也是在往生堂給我打工的,平時工資拿多拿少,還得看我給他發多少呢,你要是太在意的話,不如貼在我的耳朵邊上和我說?」
啊,這熟悉的胡堂主的自來熟。
以及,這熟悉的——鐘離身上散發出來的「我應付不來這孩子」的感嘆。
趙姑蘇抿了抿嘴唇,終於在鐘離無奈的「沒關系,堂主對一切熱鬧都很是好奇的性子,在下已經習慣了」的表示之後,她小聲將自己臨時編出來的胡扯對著胡桃說了一遍。
——總不能一張口就是「我知道鐘離你就是摩拉克斯,換了套衣服而已,甚至臉都沒有重新捏」吧?
「我是在想……鐘離先生長得俊是俊——」
說到這裡,她甚至還按照靈體的口音,將「俊」這個字讀成了「zun」的發音,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
「剛才靈體說的也很有道理,但為什麼……為什麼現在就沒有十裡八鄉的姑娘們請媒人上門來呢?」
胡桃被說服了,摸著下巴皺眉沉思起來:「說得也有點兒道理——欸,奇了怪了,鐘離,你說你長得確實好看得很啊,本堂主從出生到現在就沒見過比你長得更好看的,怎麼就是一個上門提親的媒人都沒見過呢?」
鐘離:「……」
面對著上司的如此問題,他露出了疲憊而不失客套的微笑。
最後甚至還是重雲在給鐘離找原因——雖然他這個找原因的行為也相當認真,大有一派想要為鐘離分析出問題在哪兒,然後總結出一張列表讓鐘離照著改一改的架勢。
「或許是因為鐘離先生的氣質吧?鐘離先生身上有一種讀過很多書、什麼都知道的氣質,唔,我以前看到鐘離先生的時候還會有點兒害怕——因為我總是會聯想到小時候教我的老師。」
重雲老老實實將自己賣了。
「雖然鐘離先生真的很和藹,但我總忍不住幻視您一手拿著書卷,另一只手拿著戒尺的模樣。」
胡桃點點頭,用手拍著大腿感嘆:「是了是了,咱們家鐘離客卿啊,什麼都好,就是這個性子和這一身的氣質——分明長得那麼年輕,行動做事卻像是個老頭,甚至就連一些老年人的性格都沒他那麼平和。唉,真是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什麼仙人在山上待得太久了,跑到璃月港來體驗生活。」
她朝著鐘離那邊瞥了一眼,像是威脅似的:「本堂主早晚要找位仙人問問明白。」
鐘離對這樣的威脅全然不懼,只是微笑。
有什麼好擔心的。
凡是知道他身份的,倘若不用詐的方式來騙著他們交代,都一定不會主動將這件事說出來。
胡桃的猜測再怎麼靠近真相,畢竟還是沒能那麼大膽地直接猜測到鐘離本人就是岩王帝君上去。
而岩王帝君……
演啊。
那幾個仙人,就算平常一點兒演技都沒有的魈,在必要的時候,也能夠相當上道地張口就來。
演啊!
靈體混在這麼一群認認真真開始思考起了為什麼憑著鐘離的外表,居然沒有人上門表示相思之情這個問題的人當中,深深覺得自己原本將趙姑蘇和重雲當做道行高深的大佬來看待的行為……
好像和他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但也不能排除這是不是大佬平易近人的像征——況且,那另外兩位,也實在不是等閑凡人呢。
往生堂的堂主,這名頭它生前的時候就有些耳聞。
*
深夜,星寂月靜,就連街頭徹夜長明的燈也比一個時辰之前要晦暗了不少。
趙姑蘇寫完了給阿貝多的信,其中提到靈體的時候之後,深深地感嘆了一句:
現在發生在我身上,讓我看不懂的事情越來越多了。
能力描述的欄目上寫得頗為模糊,不清不楚的,讓她很難准確地分辨出自己能力奏效的對像到底是什麼。
枉死的靈魂,好理解,沒能通過無妄坡走向往生的,枉死;至於殘毀的記憶和湮滅的過往……
她總不至於還能把提瓦特的時間回溯到幾千年前去吧?
真要是有那樣的能力,她豈不是當場就可以走上一條和天理對對碰的道路?
但如果不那麼理解的話……
趙姑蘇也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做閱讀理解了。
只能先認為被兩個頓號間隔開的個意像,其實指向的全都是同一個——也就是如今天被漫畫從量子之海中拉出來的靈體這樣的存在。
她洗了把臉,看著時間已晚,就決定明天早晨起來之後再洗頭——至於客棧老板好心准備的柚子葉,那也明天早上再用也來得及。
她掀開被子把自己塞上床,腦袋靠在枕頭上都時候,心裡突然轉過一個念頭:
要是當年在奧賽爾興風作浪時期被海中魔獸吞吃的人都能以靈體的方式回來,那麼在層岩巨淵之底,那些因為空間封印絕對沒能進入地脈輪回的靈魂,豈不是也能以相似的方法抓回來。
不過層岩巨淵底下的那個怪異的空間並不是量子之海,所以說,倒也不能確定能力能不能見效。
唔……趙姑蘇決定不繼續往下想。
畢竟一個晚上的時間也就那麼點兒,要是一直都在想著能力相關的,估計一個晚上也就轉眼過去了。
想什麼呢不想了,睡覺睡覺。
趙姑蘇的睡眠質量相當不錯,閉上眼睛之後很快就沉沉地陷入沉睡之中,甚至一夜無夢。
至於窗外更夫的聲音、風吹葉的聲音、海浪卷上海灘,拍打著探入海中的港口的水聲,她全都一點兒沒有聽入耳內。
自然,一點兒輕微到就像是蝴蝶扇動翅膀,雀鳥落在屋檐上的聲音,就更是直接被拉上的厚重窗簾吸收,一點兒都不曾傳入室內。
*
靈體對於自己的情況有非常清楚的認知和了解。
它清楚自己倘若在客棧裡過夜,那麼就算不發出任何聲音,也會讓客棧老板徹夜戰戰兢兢、睡不安眠。
所以它就在客棧外,距離客棧不太遠的地方,藏在陰影裡面,努力躲開每一個過路人,爭取不因為自己的外表問題,把對方嚇一大跳。
還好,璃月港雖然貿易繁榮,但到了深夜的這個時間點,街上的人也不至於太多。
大多數人都還是比較在意養生的,不會讓自己熬太多的夜陷入隨時可能猝死的生理狀態。
所以它躲得還挺輕松,並沒有什麼找不到死角來隱蔽自己的情況。
雖然對於必須把自己掩藏起來這件事有點兒心生委屈,但其實靈體也很清楚,它能夠再看到璃月港就已經是很大的恩賜了。
它光是看著如今已經風平浪靜,並無半點兒大風大浪興起的璃月港,就能夠感覺到從靈魂中傳出來的震顫激動。
不過,就算再怎麼震顫激動,靈體也是會感覺到無聊的。
說來也很奇怪,明明在那個混混沌沌什麼都沒有的地方,它也就這麼像是飄浮在海上的一根稻草似的,隨著水波上下飄浮不定,除此之外什麼都看不到、遇不到、碰不到。
但那時候,它好像也沒有生出多少無聊的情緒——不過或許那時候它的靈智都不能算是清明,那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正當靈體在琢磨著自己能不能找個地方,也在晚上睡一覺,而不要睜著眼挺過一個夜晚的時候,背後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人站定腳步。
明明沒有開口,聲音卻出現在了靈體的意識中,它愕然回頭,發現是一張他在白天的時候見過的臉。
「鐘、鐘離先生!」
靈體不清楚為什麼這位面容有點兒肖似岩神畫像的先生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它身後,更不清楚對方是怎麼樣做到將聲音直接傳入它的腦中與它對話的。
但是它很清楚,這會兒時間已經很晚了,四周居民區的人應該都已經睡著了,它倘若發出點比較大的聲音,應該會擾民。
於是,除了最初的一個「鐘」是忍不住從口中吐出來的,剩下的幾個字,就全都是在它的意識裡念出來的。
在鐘離出現,並展現出幾分凡人不應有的能力之後,在白天已經從重雲那邊了解到了帝君駕崩「真相」的靈體,就直接順著胡桃的懷疑往下想:
「鐘離先生,所以您當真是位大隱隱於市的仙人嗎?」
看來,那位年輕的往生堂堂主雖然看起來有些跳脫,還對於找到點兒讓它變成現在比較常見的鬼魂,在把它這個早就已經死亡的家伙通過無妄坡那邊送去往生仿佛有著幾分執念,但在看人方面還是很有一手的。
這不就猜了個正著嘛!
鐘離沒有正面回答靈體的問題,算是坐實了這個猜測,隨便從自己的老下屬中找了個家伙出來頂包。
他直接看向靈體,聲音在靈體的意識中響起:
「你是如何從與世隔絕的地方出現在這裡的。」
若說這一個問題,只是讓靈體陷入了要不要對仙人說實話,將趙姑蘇在整件事中起到的作用交代上兩句的踟躕猶豫,那麼鐘離接下來的那句話,則是直接讓它心神震動,久久不能平靜。
鐘離說出了一個名字。
靈體自己其實已經記不太得自己的名字了,可能名字對於這樣的靈魂來說,還不如璃月港、以及會在災難來臨的時候快速趕到的岩王帝君、璃月七星以及千岩軍來得值得記住。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在它聽到曾經屬於自己的名字的時候,不會有所感地意識到——這個名字……好像曾經屬於過我。
他錯愕地看向鐘離,雖然沒有出聲,但整個靈體就表現著一種「您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的驚訝。
鐘離微笑,只道:「不足掛齒。」
風的神明記住了每一個蒙德人的名字,甚至就連那些自己忘記了名字的,他也能夠開口叫出對方的全名;
而岩石的特質更是如此,最早的時候人們在岩石上繪畫、雕刻,記錄他們最早的歷史;而這些行為,也是人類文字最初誕生的源頭。
鐘離的記性太好了。
甚至可以與忠實地記錄著整個世界的地脈相比。
懷念故友,感念故人,也包括曾經抱著麥穗、提著漁網、推著礦車,對他笑得眼睛都眯成兩道細細的線,重重點頭問好的那些璃月人。
不同時間發生的事情、在戰爭的前兆或者余波中因為他分身乏術未能救下的所有人,平常並不被提起,卻和與他沒什麼太大關系的鹽之魔神赫烏利亞一樣——倘若有人問起,興許就能聽到他一點一點,將過去的歷史娓娓道來。
通過靈體自己的描述,判斷對方的身份,再從而定位到究竟是誰,需要一定的時間,但想要做到也不算太難。
靈體這些更確認了眼前的人應當是位仙人——說不定還是拿著判官筆的那種。
雖然說也沒聽說過仙人中有什麼判定命運的……不過民間傳說中確實存在著判官這樣的角色。
估計這位就是傳說中的主角了,靈體心想,否則要怎麼說這位鐘離先生對於它生前所遇到的大事,比它自己知道得還要清楚的這種情況。
「你在奧賽爾第次驅使海中魔獸上岸的時候,為保護一個剛剛生產的婦人而亡,也是那次災禍中,唯傷亡之一。」
「死後未能成為鬼魂,或者說是連靈魂一同被魔神賜予了力量的魔物眷屬吞下——不過,不管是何種死法,死後要麼回歸地脈,要麼被隔絕在世界之外,想要再以生前的樣子回到地面上來,在你之前並無實例。」
跨越時間是有的。
雷電真從時間執政伊斯塔露那邊獲得的種子就是,跨越時間的對於稻妻的庇佑。
但並未有時間的逆轉,而直接將已經消亡散去的,從虛無中帶回來,這就是前所未有的情況。
鐘離:「思來想去,最後也只能從你這邊獲得些信息,當然,若你不想說,不說遍也無妨。」
這種神奇的事情啊……會讓他在第一時間聯想到分辨不出力量來源的光屏,以及那種影響現實的能力。
既然如此,那鐘離不前來找靈體問上兩句,才是不可能的事情。
靈體有些猶豫。
它覺得,自己如果是做為千百年來頭一個從虛無中被拽回來的東西,那它倘若說了這事和趙姑蘇有關,或許會影響到趙姑蘇的生活。
一般來說,趙姑蘇現在可以算作是它的救命恩人——從那種地方把它給撈出來了,可不是算救命恩人嘛。
它應該閉嘴不說的。
但是,仙人是不會害了璃月人的。
不,應該這樣說,仙人是不會害人的。
靈體哪怕已經不是人類了,仍然自詡自己是璃月人,而每個璃月人,都對仙人的道德標准有著不錯的認識。
仙人的道德標准,那叫一個高啊。
所以,如果它說的話,應該……也不會影響到趙姑蘇?
興許還能弄清楚,它到底是怎麼被從虛無中拽出來的。
但沉思片刻之後,它最後還是用力搖搖頭。
「抱歉,這我不能說。」
*
趙姑蘇一覺睡到大天亮,甚至面攤上煮面的水都已經泛了頗為明顯的面白,還帶著點兒堿味。
她朝著雖然不能吃東西,但很明顯表現出了幾分饞意的靈體,好心地提議道:「要不……我吃早飯的時候……你聞個味道?」
靈體:「……」
這個提議,未免有點兒殺人誅心了。
況且,沒有實體,吃不了東西又不是它的錯。
然後它悶著聲音說:「我……我也聞不到味道。」
畢竟不是實體嘛,能看到光、形狀和顏色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其他的感官全都感覺不到,其實也不在他的意料之外。
趙姑蘇當即就生出了點兒憐憫,伸手想要去拍靈體的身體,手伸到一半才反應過來:哦不對,她伸手,現在也拍不到靈體的身體。
於是,她又悻悻地將手收了回來,只道:「那、那你還是別在房間裡待著了。」
這滿目都是美食,色香味中香和味不能確定到底有沒有到位,但是單獨就色來看應該是很不錯的,想來對於靈體來說可以算得上是十分的誘惑。
與其在這裡只能看不能吃,倒不如眼不見為敬。
靈體深吸一口氣——充其量只是讓它那本來就看起來非常透明的身體變得更為透明了一點,然後重重吐了出來:「好吧好吧,你說得對。」
雖然昨天晚上它才剛剛為面前這個在早飯期間建議它離開餐廳的人保守了秘密……但是走就走。
直到現在,靈體回想起自己先前的舉動,仍然會有幾分為自己的堅持而驕傲。
更何況,哪怕它沒有將自己是如何從虛無中被抽離出來的過程和原因告訴那位偽裝成往生堂客卿的仙人,但就它當時說完那句話之後,那位仙人的言行表情看來,他對自己的拒絕並無意見,甚至表情還有幾分欣慰。
靈體:不愧是我!做的真棒!
它飄在門外一棵可以將它的身形隱蔽起來的粗壯大樹之後。
樹蔭遮蔽了太陽燦爛的光芒——哪怕靈體和一般的鬼魂完全不同,走在太陽下面也不會對它有任何影響,但倘若可以不曬太陽,享受會兒陰涼的話,它還是很樂意的。
就在樹冠投下的那一團蔭涼之下,靈體將昨天鐘離對它說的那幾句可能和它生前身份有關的話重又一次在腦中回放出來。
它可能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在村莊中為了救剛分娩的孕婦而死的莊稼漢,而是很早以前的千岩軍。
千岩軍啊……它曾經是千岩軍嗎?
靈體看著自己已經透明到看不清掌紋,也看不明白任何傷口疤痕的手,現在這原本可以被稱為手的部分就只剩下一團珍珠灰的空氣,隨便碰到什麼都會被直接穿過。
這雙手也曾經握起沉重的千岩長槍,與袍澤結陣戰魔神嗎?
哪怕只是想想那樣的過去,都會覺得……
很不錯啊。
那個樣子的自己,看著一定很棒吧?
*
歲月不居,時節如流。
趙姑蘇在來到璃月港的時候就已經是深秋時節了,待上了這麼幾天,海燈節就已經近在眼前。
不過,比海燈節來得更快的,還是鐘離的生日。
比起從前在岩王帝君這個形像還存在的時候,璃月人會准備的盛大節日當然是比不過的,如今的鐘離先生,不過是凡塵市井中普普通通的一位沒什麼攀比之心的小市民而已,所以就算是生日,也不過是收幾分從朋友那邊獲得的禮物。
趙姑蘇倒是也想給鐘離准備點比較好的禮物——誰人能不廚鐘離啊!
字母站上每到鐘離生日這天,二創肯定都不會少。
可惜,她和鐘離的關系還沒有熟到可以讓她好好精打細算一番之後准備禮物送過去的程度——此處的精打細算並不是指在物美價廉的禮物中挑挑選選,而是說精打細算地盤點好自己剩下的錢能不能支撐著她坐船去稻妻,剩下的錢全都拿出來用來給鐘離准備這份禮物。
但是怎麼想,鐘離都肯定不會收下這份禮物。
畢竟她可是因為生活不算太富裕而在望舒客棧當過臨時小二的人吶。
看來……只能禮輕情意重。
趙姑蘇嘆了口氣,明明都穿越了,在穿越之前她的廚力放在全體鐘離廚中都能算得上離譜的,但是在穿越之後……
算了算了,還是算了。
買個禮物都要考慮有沒有可能被鐘離好意退回的,她這個鐘推完全是越活越回去。
還好,在她穿越之前,玩家從鐘離先生收到的贈禮還是九個絕雲椒椒,這麼一想就好多了——至少,比起再往前一年的異夢溶媒來,九個絕雲椒椒等價的禮物,那還是很好買的。
*
胡桃和她很快地熟悉了起來。
在這一點上,值得感謝的應該是靈體。
畢竟,倘若如果沒有它像是個魚餌似的掛在魚鉤上,始終吊著胡桃的興趣,趙姑蘇必然不會有那麼多的時間和胡桃廝混在一起。
倘若用重雲的話來說,那就是——
他覺得胡桃和趙姑蘇有點兒臭味相投。
雖然不知道這點兒臭味相投到底表現在什麼都地方,但是光看她們兩個成天湊在一起的樣子就會生出這種想法。
胡桃聽重雲說出了這個判斷之後,她沒說什麼,只是抬手在重雲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後搖搖頭,嘆了口氣。
重雲:?
重雲:胡桃你別這樣,你這樣的話我真的很慌。
倘若胡桃說了些什麼,那麼他還能提前做好准備,但倘若胡桃什麼都沒說,那他就要開始惶惶不可終日了。
——天曉得,胡桃會在什麼時候跳出來弄點兒惡作劇整蠱他。
哪怕平常和行秋當朋友,已經快要習慣惡作劇了,重雲也並不希望自己被太多次地整蠱。
畢竟純陽之體一旦發作起來,那可是一點兒面子都不給他留,哪怕過去很久時間,他一想起上次自己在萬民堂中的表現,也還會腳趾扣地。
胡桃:「喲,給我看看,這是給我們家客卿准備的禮物嗎?」
趙姑蘇:「嗯嗯,你幫我看看,有沒有還需要……再修改修改的地方——如果你覺得還缺了哪幾層的話,我可以再去畫兩頁,蓋到上頭去。」
胡桃:「沒有啦,你看,我最多也就是給鐘離准備個錢包,提醒他出門要帶錢,你這個准備嘛,在我看來已經非常非常用心了。」
她將趙姑蘇准備的禮物放回桌面上,然後將一張請柬從口袋裡掏出來,拍在趙姑蘇手邊:
「喏,這是今年本堂主給客卿准備了個小型的生日宴,蘇你也要來啊。」
游戲劇情裡是不會寫到在玩家看不到的角落,角色們是怎麼團建的。
趙姑蘇對於鐘離道生日慶祝一直很感興趣,尤其是在穿越之前的那個月,看到的海燈節劇情。
璃月團建,但是魈從頭緊張到尾,甚至還被禁止了風輪兩立、風岩雙神互相陰陽怪氣,甚至在互相攻擊的過程中使得魈愈發想要逃跑。
有趣,真的很有趣。
趙姑蘇很想看看,如果是和那個海燈節聚會差不多的一場飯局,飯局上的對話會不會也和海燈節時候的那樣有趣。
於是,當胡桃對她說「你一定要來啊」的時候,趙姑蘇直接用力點頭:「你放心,就算天塌下來我也一定會親自到場,為鐘離先生慶祝生日的!」
胡桃在一旁熱烈鼓掌:「好!給面子!本堂主現在就在這裡替我們家客卿感謝你!」
趙姑蘇:「……」
趙姑蘇:這就大可不必了吧……?
*
趙姑蘇給准備的禮物是個紙雕燈。
這東西,一般自己搞過周邊的人,都能在字母站被大數據推送到一些什麼「自制流沙麻將」、「自制紙雕燈」之類的視頻,看多了之後,就也算是明白了紙雕燈這個東西要怎麼做。
如果是親手制作的話,其實有一點兒難,不過設計好了畫稿,再分好圖層,這幾項過程對於她來說可以說是一點兒難度都沒有。
再將設計好的圖紙和制作的大概過程對木匠和在制作風箏之類的小東西上很有一套的阿山婆那邊走上一趟,一個紙雕燈就差不多做出來了。
雖然和未來出售的那種diy紙雕燈比起來要撿漏了不少,但是放在還沒有這種日常藝術品的當下,哪怕是這種紙雕燈都可以算是相當精巧的禮物了。
趙姑蘇直接在設計畫面的時候直接只做了璃月的山水。
前景是低矮的山,還有很小的,不仔細看很難分辨出來的璃月港。
倘若細看的話,還能在璃月港旁,看到空中飄浮著一個小小的群玉閣。
再往後一些,則是一條自璃月港外,垂首俯瞰璃月港的巨龍。
巨龍之後,才是絕雲間的群山,層層疊巒,通過不同的亮度表現得非常漂亮。
胡桃咋舌:「這東西看著好精巧——不過,蘇呀,上次你把這東西拿給我看的時候,我怎麼沒有看到那條龍呢?」
趙姑蘇想了想,說或許有可能又紙張疊在了一起——她也是糾結了一段時間,才將整個紙雕燈調整成了現在的這個先後順序。
趙姑蘇:「所以,有這條龍,會有什麼問題嗎?」
胡桃搖搖頭:「問題倒是不至於有問題,就是我們家客卿是個很有意思的人,在整個璃月港中,你興許也遇不到第二個像我們家客卿一樣不敬帝君的人了——他可是公然在說書先生面前表示過,帝君的雕刻手法沒那麼好,刻不出若陀龍王這樣雄偉的一條巨龍。」
趙姑蘇:「……」
合著全璃月只有帝君廚、扭曲的帝君廚,以及往生堂內那個帝君黑這件事,就連胡桃都知道了嗎!
趙姑蘇沉默片刻:「沒關系,你看這條龍我設計得也不是太突出啊,不仔細看的話還是可以忽略過去,只把這個紙雕燈當做璃月的風景陳列不也挺好。」
不過,對於鐘離來說的話……
這不就是看著印著自己的臉的周邊嗎。
也不知道會不會有那麼點兒尷尬。
*
事實上鐘離對這種禮物並不尷尬,他甚至對趙姑蘇微微一笑說:「有心了,這樣精細的東西,制作出來一定很廢心思。」
趙姑蘇在紙雕燈上對於岩神的形像還是繪制得比較隱晦的,完全不至於讓人聯想到「為什麼鐘離生日你要送他和摩拉克斯有關的東西」這個問題上面去。
反倒是當天,在這個雖然被趙姑蘇期待了很久,但著實沒有太多節目效果的飯局過後,鐘離准備按照凡人的作息去休息,卻在關上臥室門的時候,突然瞧到了一片白光。
在他轉身的時候,光屏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室內。
這次仍然是視頻,標題就是很簡單的《鐘離生賀手書:他的》,甚至下方的推薦詞看著也挺正經,就只有幾個字「十萬收藏」。
看著封面,是被巨大岩手托起的摩拉克斯,以及銀月圓照的夜空。
生日。
光屏居然出現,這種情況就算是鐘離都要先做上一兩秒的心裡建設。
但當他真的點開了這個視頻,看到其中的內容時,鐘離卻沉默起來。
從以指為筆,繪出天衡山脈,同天衡山中最早的族群訂立契約,到神明變成行走在人間的鐘離,笑著對天空、對整個雖然失去了神明,但也煥發出新生的璃月舉杯,整個視頻中竟然表現的全都是這六千年來發生在璃月和他之間的故事。
就算在人前放映……除了會暴露他身份這一重問題之外,竟然找不出任何不合適的地方。
況且,這次光屏確實是出現在私下,就連暴露身份這一個缺陷都通過四下無人彌補了。
鐘離望著那個已經將視頻播放完畢的光屏。
看著這東西,總讓他聯想到先前一個不注意,偶然在街上遇到的,喬裝打扮購買了岩王帝君土偶回家的刻晴。
怎麼可能會沒有觸動呢。
*
鐘離盯著光屏出了會兒神。
最後他還是沒有伸手碰上那個「重新播放」。
觸動歸觸動,雖然從光屏播放的視頻中感受到了作者對於他的喜愛,但光屏這東西的由來還沒摸清楚,誠不可掉以輕心。
甚至,一開始的觸動,在想到了光屏之前的豐功偉績之後……
咳咳。
雖然幾秒鐘之前,鐘離尚且沉浸在這個作品對於他目前已經經歷過的一生高濃度的概括中,感受到這個東西的制作者對於他——或者說是在為蒼生苦楚而逐鹿,隨後又能夠在最好的時刻急流勇退的這麼一位聖明魔神的敬仰和崇拜。
但是此時,剛才在情緒上的觸動已經稍稍散去,而之前光屏中播放的那些視頻就又一次仿佛重播一般地在他眼前回轉。
良好到幾乎什麼都忘不掉的記性放在現在就像是詛咒一樣。
不管是「關愛空巢老龍」,還是「初試**情、二試**情、試**情」,又或者是直接套在了身上的女僕裝——
這些東西和現在這個讓他差點兒就想要伸手去按一下「重新播放」這個按鈕的視頻。
怎麼說呢……
還挺割裂。
第35章
對光屏觀感逐漸趨於復雜的鐘離這次仍然沒能從光屏上獲得更多詳盡的信息——但他也不是全然無所收獲。
已經遭遇了光屏那麼多次的塵世七執政,倘若在已經有了幾分經驗之後還無法對區區一個光屏做些什麼,那趙姑蘇都應該開始做好在解鎖了全部能力之後直接拳打深淵幼兒園,腳踢天理養老院,以一人的力量成為利維坦,鎮壓一整個時代了。
鐘離成功截取了一段光屏的力量,雖然不多,甚至倘若給阿貝多來做實驗的話,估計都用不了那麼兩三次,但既然能夠成功截取力量,就距離將整個光屏扣留下來用不了多少時間門了。
這是相當大的突破,鐘離暫時還沒有想好要從什麼角度入手,對這一點被截留下來的能量進行解析,於是就只將它放在一旁,用純粹的岩元素將它與外界隔絕開來。
最近他也沒有太大的空閑分出時間門來好好研究光盤的力量。
畢竟……海燈節快要到了。
鐘離現在的身份雖然說看似並沒有什麼門路,但他的人緣可以說得上是整個璃月港內數一數二的好,各處的消息也非常靈通。
比如說,凝光打算重修群玉閣,這件事他便是整個璃月港中最早知道的一批人其中之一。
況且,雖然已經不再擁有神之心,但仍然是魔神的身體,能夠比人類更敏銳地感覺到來自各處的危險。
早在比北鬥於幾個月之前感受到海中風浪的氣息更早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漩渦之魔神奧賽爾的妻子,也是它的眷屬拔掣從遠海來到了璃月附近,正在雲來海外圍游蕩,伺機朝著璃月港發動報復性的攻擊。
鐘離認為璃月人應該可以接下來自拔掣的報復——畢竟拔掣並非魔神,就殺傷性和戰鬥力來說甚至遠遠不如奧賽爾從孤雲閣封印下突破出來的部分力量。
不過,關注還是要關注一下的。
畢竟再怎麼說,璃月也是以一群凡人在對戰魔神的眷屬,其中的凶險程度,不能說因為不如去年海燈節前夕的奧賽爾就不放在心上。
更何況,這一次璃月算是正式開啟了人治的時代,若非到了不得已的程度,仙人是不會出手的,在這種情況下,自然要更小心一些。
鐘離雖然很有自覺地表示自己已經從岩神的位置上退下來,現在不過就是塵世中普普通通的一個打工人,往生堂小鐘而已,但倘若有什麼被海浪波及到的千岩軍,在對方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給個不是很堅固的盾,擋一下最危險的那一下攻擊,至少把人給救回來這樣的出手還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拔掣啊。
鐘離金色的眼瞳看向窗外。
明明隔著一層窗戶紙,外頭屬於這座城市夜晚的那些輝煌的燈火都很朦朧地映照在這一層窗戶紙上,使得哪怕是屋檐落在窗戶紙上的影子都不能看得很清楚。
但他的目光卻像是穿透了擋在往生堂的這間門屋子與海洋之間門的一切,徑直如射出的光矢一般,落在終於下定決心,朝著雲來海內海潛游而來的跋掣身上。
*
趙姑蘇對於跋掣靠近璃月港這件事心知肚明,但她一點兒都沒有先要潤走的意思。
畢竟,和奧賽爾是突然被愚人眾解封的,不管是仙人們還是璃月七星,那時候都沒有做好全然的准備;但是在面對跋掣的時候,凝光可是在北鬥的提前預警下,早早就做好了十萬分的准備。
甚至最近這段時間門,趙姑蘇因為准備著在海燈節過後再休息上一段時間門,就坐船從璃月去往稻妻,奔赴八重神子給她准備的那棟免費住處擁抱美好生活,所以還去港口問了問最近的船支前往稻妻的情況。
結果她就被告知,應七星的要求,最近這段時間門,從雲來海出發的商船數量有所減少,估計要過段時間門才嫩蹲到一艘出發去稻妻的客船。
她甚至還從港口的負責人口中得知:倘若是想要去稻妻做生意呢,這邊因為減少了出海船只造成的不便,璃月總務司會總體有一些補償。
雖然不多,但是對於大多數商人來說,已經足夠彌補他們無法及時出航帶來的損失。
——凝光就連海上行商旅游的那些人的財務損失都考慮到了,可見她的准備是有多麼充足。
趙姑蘇差一點就被那在她看來非常豐厚的補償迷了眼睛,想要假裝自己也是客商了。
但她的道德良知最後還是攔住了她——或者說,她並不覺得如果自己貪小便宜了,某位在璃月的暗處,就像是能夠無聲無息切斷人脖子的金屬絲線一樣的夜蘭小姐,能夠不給她點兒「騙人是不對的」之類的教訓。
*
一切的危機都會被攔在璃月港之外的海面上,趙姑蘇對於璃月七星的這一決心表示非常滿意並佩服。
尤其是,他們其實當真做到了這一點——哪怕其中依靠了一部分申鶴的力量。
不論是凝光的發言:人治的時代已經到來;還是申鶴在意識到自己的產生了為了保護別人使用力量的想法之後,一道符箓揮出便將偌大的海浪徹底凍結的驚艷動作;又或者是最後在群玉閣頂端唱響的《神女劈觀》這一出讓人拍手稱絕的璃月戲——這些都是趙姑蘇在過游戲劇情的時候就已經徹底愛上的。
哪怕時至今日,她仍然覺得,花神誕祭的劇情做得確實相當精妙,但是相比起來,還是2.4版本的海燈節,最為讓她震撼。
要是能夠將整個過程畫出來……
趙姑蘇嘆了口氣。
漫畫確實能夠表現璃月與跋掣戰鬥的場面是如何驚險刺激、令人腎上腺素飆升,但比起直接在游戲中體驗來,缺了配音、背景音樂等等的烘托,畢竟是要稍微弱上一層。
至於《神女劈觀》……那就更是如此了。
雖然畫動畫很肝,而且還需要相當的科技,而live2d就更是如此,但那些表現方式一旦運用起來,是真的很能夠起到打動人的作用啊!
趙姑蘇有點兒蠢蠢欲動起來。
想給提瓦特人人手發一份《神女劈觀》。
但是怎麼想都是不可能的吧……且不說現在提瓦特沒有電腦和網絡——哪怕就是光屏可以出現在每個人的面前,她也來不及在這麼短的時間門內復現出一個《神女劈觀》。
當然了,技術力那也差得太遠了。
這就只能感嘆一聲可惜。
順便再為鐘離感嘆一聲可惜:明明對生活品質有著那麼高的追求,聽戲要聽最紅的名伶,雲先生的戲好像也是沒落下幾場,但卻沒能在群玉閣上趕著《神女劈觀》的頭一場表演。
*
趙姑蘇原本以為,自己在璃月港的這麼短短一段時間門內,應該不至於有機會和璃月七星打個照面——畢竟,她又沒能在港口負責人那邊干點什麼壞事。
她甚至都沒有去一趟北國銀行,試試看能不能和旅行者一樣從北國銀行摸走一個裝著六位數摩拉的寶箱。
但是現在……
誰能告訴她為什麼凝光站在了她面前?
趙姑蘇完全不能理解,自己到底是表現出了什麼可以吸引璃月七星的特質。
難不成是因為靈體的緣故嗎?像這種胡桃都還在琢磨要怎麼樣才能引導它從「不是鬼」的狀態變到「是鬼」的狀態,再給送去往生的一團東西,好像確實是值得大人物上門了解的。
趙姑蘇非常拘謹地,在客棧老板准備出最好的這間門茶室中,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椅子上,明明只是頗為隨意地坐下來,甚至背都沒有挺得非常直的凝光。
光是看著天權星大人的華光美艷,都能夠讓她在一時間門呼吸不上來。
她知道凝光長得好看,白毛紅瞳衝國人xp,身居高位氣勢不凡,但是她沒有想到第一眼看到凝光的衝擊能夠讓她心跳加速到這個地步啊!
趙姑蘇:嗚嗚,富婆姐姐,好看,請快點包養我嗚嗚。
她不想努力了!
——更何況,倘若能夠和凝光姐姐貼貼的話,吃虧的應該都是凝光(?)
凝光能夠從趙姑蘇身上看到這個對她來說絕對能算小姑娘的拘謹。
也的確呢,從凝光的角度看來,也就只有小孩子,和上了年紀的人,才會在看到她的時候仍然保持沉著自若的樣子。
她於是微笑了下,身上極盛的氣勢一點一點地被她壓了下去,然後輕聲對趙姑蘇道:「莫要緊張,我來找你,其實是為了我自己的私事。」
私事。
趙姑蘇聽到這兩個字之後,那顆原本在砰砰亂跳的心,跳動速度稍微慢下來了一點。
私事啊,私事就還好。
不過凝光居然不是為了靈體而來嗎?她還以為自己要去找重雲來為靈體站台,證明靈體對於普通人來說並沒有危害。
凝光仍然微笑著,像是一朵盛開的牡丹似的雍容:「最近璃月港中應該也有諸多聲音,說我打算重修群玉閣了吧?」
趙姑蘇點點頭。
不僅僅是游戲劇情在提醒她,最近這段時間門凝光打算重建群玉閣,哪怕光是最近走在大街上,聽到旁人提起「如果能在凝光小姐重建群玉閣的過程中幫到她的忙,據說可以問她三個問題呢」這樣的話就已經聽了無數次了。
說真的,豐厚的金錢酬勞外加上問凝光三個問題,這些報酬要是能夠利用好,甚至可以讓一個雙手空空的人在璃月通過經商站穩腳跟——金錢做為本金,問題用來詢問市場相關的信息,站在凝光給出的風口上,哪怕是頭豬都能起飛。
趙姑蘇也心動了一瞬,但是也就只有一瞬間門——說得好像她能夠進入鳴海棲霞真君的洞府,再和申鶴那樣林黛玉倒拔垂楊柳地舉著偌大的沉重浮生石回到璃月港來。
算了吧算了吧,這種問題還是交給旅行者去辦吧。
也就只有旅行者組的隊伍才能完成這麼困難的任務了。
凝光:「當初群玉閣為了鎮壓奧賽爾被砸毀的時候,其中很多用來裝點群玉閣的器物都落進了海中,雖然比較堅固的器皿和家具有機會幸存,只要從海中打撈出來就能再用,但是這類可以再用上的器具,畢竟是少數。」
再怎麼說,那也都是一場巨大到可以將奧賽爾砸回群玉閣下的爆炸啊,群玉閣整體都粉碎了。
趙姑蘇一直覺得,還能從海中打撈出來點居然沒損壞的東西,這才算是一種奇跡。
凝光:「我其實,是為了那個叫紙雕燈的東西而來。」
趙姑蘇:「嘎?」
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的紙雕燈,難道不是僅僅送了鐘離一份嗎?
而且還是在一個參加人員並不多的場合送出去的,照理來說,應當不會驚動凝光?
凝光想了想,自己都忍不住笑起來,解釋道:「說來還有些彎彎繞,我是從刻晴那邊聽說的——她說她在和香菱聊天的過程中,香菱說起胡桃最近給她看過,你在鐘離先生生日時,送給他的那份禮物。」
趙姑蘇:「……」
這還真是……相當的彎彎繞啊。
他這才得知,胡桃覺得紙雕燈好看所以用錄影機拍了照片,照片在她給香菱看過之後就到了香菱的手上,隨後香菱又將照片轉給了刻晴,最後,凝光無意間門從刻晴手上看到了這個名為「紙雕燈」的東西。
凝光當即就覺得很不錯——紙藝她見得多了,若論平面上的表演,皮影戲也算是璃月頗為出名的一個戲種,孩子們是很喜歡的。
紙雕燈不過是將往常見到的那些紙藝鑲嵌在了畫框之中,再加上層層光影的效果而已,不過這種一層疊上一層,表現出先後遠近的感覺,倒能夠算得上新奇。
至少凝光對紙雕燈本身還是挺喜歡的,便覺得,或許在群玉閣上,取下一幅她不夠喜歡的畫,換上一盞紙雕燈,也是不錯的選擇。
趙姑蘇根本就不用思考。
畫漫畫的壓力不大,而且她還要再璃月港留一段時間門。
既然有時間門,凝光這種出手闊綽,相當大方,還能算是結個善緣的客戶,她有什麼理由不接單?
「行啊沒問題,不過看您想要弄什麼元素——紙雕燈本身也可以當做是一張圖,只不過分了很多層而已,所以在制作紙雕燈分層之前,我會先畫一張成圖,也就是最終紙雕燈要表現出來的效果,您是想要人物呢?風景呢?還是花鳥或者別的什麼?」
凝光被趙姑蘇突然表現出來的大佬氣質小小震了一下。
隨即她嘴角微笑的弧度更高:「什麼都能做嗎?」
趙姑蘇點頭,站在自己擅長領域上的她,簡直就像是胸有成竹的大將,隨時都能指點江山、揮斥方遒。
「什麼都能做,您盡管提要求!」
反正在線稿方面,一般來說不存在五彩斑斕的黑的問題——況且,凝光的性格就決定了她不是那種很喜歡折騰乙方的甲方。
*
給凝光的紙雕燈私單完成得很快。
當旅行者、申鶴同雲堇北鬥她們組隊,解決了浮生石問題的時候,趙姑蘇完成了線稿,交給凝光之後,獲得了來自甲方的肯定。
一次過稿!
趙姑蘇自從來到提瓦特之後,目前還沒有遇到過被甲方要求要改稿的情況,這一點對於她這個曾經在藍星接單接得很苦逼的畫手來說,簡直將提瓦特的宜居程度往上提了十幾個百分點。
而當旅行者一行人前往天衡山上的時候,趙姑蘇已經在阿山婆的幫助下,將畫稿的分層在不同的紙張上雕刻完畢。
在旅行者和申鶴一並上到群玉閣上之前,趙姑蘇將就連木框也一樣經過裝飾的紙雕燈交給了凝光。
因為交貨交得足夠早,所以凝光當時就給百聞說了個點位,讓她將紙雕燈掛上去。
趙姑蘇對紙雕燈本身並沒什麼想法,但還是忍不住一邊感嘆凝光不愧是凝光,打錢真的是又快又慷慨,一邊有點兒羨慕自己的這版紙雕燈。
對戰跋掣的時候,它也算是在第一線旁觀了整個過程吧?
甚至,倘若在《神女劈觀》第一次演出的時候,它被懸掛的位置是開著窗的,那它興許還能成為這場璃月戲的頭場觀眾。
就連她自己都沒有這個待遇呢。
趙姑蘇:是誰檸檬了?
趙姑蘇:是我檸檬了啊,那沒事——嘴裡好酸啊QAQ,她也想擁有頭牌觀眾的待遇!
但是,等下!
趙姑蘇想起了之前自己解鎖的能力。
——在曾經繪制過的圖畫以及現實之間門穿梭。
這個能力……這個能力難道不就是用來讓她實現願望的嗎?
要是能夠精准穿進自己想要穿的那幅畫……紙雕燈怎麼不能算是一種另類的畫作了呢!
趙姑蘇的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起來。
既然已經知道這次的群玉閣不會和上一次一樣墜入雲來海,成為人類手中最強大的武器,那麼,她如果用意識躲在上面,應該也可以算是和躲在璃月港裡一樣——
在最安全的地方,等待著璃月的勝利吧?
*
趙姑蘇是很有實踐精神的。
說要試試看能不能將意識寄宿在紙雕燈上,她當天回去之後,甚至來不及等到晚上,當場就精神抖擻地盤腿坐在床上,開始用意念發功的姿勢試圖讓自己完成穿越了。
結果嘗試了半天,連點兒反應都沒有。
趙姑蘇不禁開始懷疑,這個能力難道只是看似解鎖了,其實根本就沒有成功解鎖不成?
趙姑蘇眉頭微微皺起,差點就想要掏出手機到網上搜索一下:
到底要怎樣才能自由地運用能力。
要不試試看多喝溫水吧。
畢竟多喝溫水解決一切問題。
趙姑蘇還真的多喝了一杯溫水,甚至嘗試了下泡熱水澡讓身體放松下來,便於能力的發動。
但是這些都沒有見效。
最後她放棄了,躺在床上,身體倒是已經在剛才的折騰中放松得相當徹底,在她躺在穿上,腦袋靠著枕頭,宣布自己放棄了運用能力的時刻,舒展地把自己送去了深沉的睡眠裡頭。
結果身體一睡著,趙姑蘇的意識就從身體裡面飄了出來,比剛才精神百倍也輕松許多,甚至感覺自己能夠飄著跑上一整個馬拉松——哪怕就像是派蒙一樣逃跑的時候用「幻肢」跑步,也不會跑得很累。
原來這能力的觸發條件是睡著。
趙姑蘇:「……」
那她剛才到底是為了什麼做了那麼一連串的事情啊,為了折騰自己沾著枕頭就睡著嗎?
*
她覺得自己現在算是明白過來,為什麼這個能力已經從先前的未解鎖狀態,變成了現在的解鎖狀態了。
畢竟……先前她進入這個狀態之後,都會像是被勾魂鎖勾著似的,從身體朝著畫面中的那個形像飛出去。
但是這一回,趙姑蘇感受了一下身體,意識到自己現在有著相當高的靈活性,完全可以隨心所欲地操控自己的身體。
……甚至是把腦袋掰到大腿後面去。
她體驗了一會兒這種靈魂出竅的狀態,一轉頭,直接穿透了拉上的窗簾,透過窗戶看到窗外的天空。
現在明明還在白天,至少還沒有到黃昏,但是天空卻已經呈現出如夜晚一般的漆黑。
日月無蹤,星辰匿跡,唯有狂風怒號,濁浪排空,一副風雨欲來的跡像。
趙姑蘇當即就明白了。
恐怕她去送紙雕燈的時候,就是群玉閣即將升空的前一刻。
她連忙朝著群玉閣的方向衝去——群玉閣已經朝著孤雲閣的方向衝過去了,可見倘若飛得不夠快,就看不到凝光站在群玉閣前,張開雙手發動王之寶庫的技能了。
這種場面,一定要從頭開始看起,才能有足夠的震撼,也正是這樣,才能在親臨一線之後,在漫畫中畫出情感,讓觀眾也覺得身臨其境。
趙姑蘇對自己現在的身體很滿意——現在的她就和靈體一樣,處於一個聞不到味道、吃不出滋味,身體碰什麼都會被穿透而過的狀態。
這種身體雖然看起來生活很不方便,但是倘若想要偷偷潤去前線的話,這種完全沒有實體的身體才是最好的。
不管是跋掣的海浪攻擊,還是申鶴將海浪凍住之後的碎冰攻擊,又或者是千岩軍使用經過改造、凡人可用的歸終機發射出的金色攻擊,都完全無法對她起到作用。
血條:-0-0-0
這就很適合戰地記者。
趙姑蘇雖然自覺和戰地記者完全不能相比,但這種跑去一線,身臨其境地看跋掣是如何被重傷、再如何被趕回深海去的,其實危險性……
也是有那麼一點點類似的啦!
但就在趙姑蘇從窗戶中飄出去的時候,她直接撞上了靈體。
兩個靈體碰在一起,一點兒感覺都沒有的穿身而過了。
真·穿身而過。
靈體瞪大眼睛:「你……你是……」
它根本沒想到趙姑蘇居然會離魂,現在的她看著……
和它幾乎沒什麼區別。
趙姑蘇:「……」
趙姑蘇:「你能看到我?」
靈體摸摸腦袋:「我應該看不到您嗎?」
趙姑蘇:「……」
可她是意識體啊……算了沒關系。
她指向前方灰撲撲、暗沉沉的海天交界線,問靈體:「那邊,是千岩軍在和跋掣對戰——你是在魔神戰爭期間門死於奧賽爾麾下魔物的人對吧,那你應該知道——」
往常總是顯得有點兒茫然的靈體這會兒的聲音突然變得非常冷靜,語氣什麼的,全都變得不一樣了。
它打斷趙姑蘇的話:「我知道,跋掣。」
靈體看向趙姑蘇,雖然因為天色昏暗,它原本就模糊的臉上,五官變得更難以分辨,趙姑蘇甚至看不清楚他的眼睛到底在哪兒:「你打算往那邊去嗎?」
趙姑蘇點點頭:「反正現在的這個狀態也不會吃任何物理攻擊或者元素攻擊。」
靈體道:「是啊。」
它的語氣有點兒感慨起來。
「是啊,反正我們現在不會受傷。」
最後的「受傷」這兩個字,被他念得像是極低的一聲嘆息一般。
「那你可以帶著我一起過去嗎?」
靈體向趙姑蘇提出要求。
「我也想和你一起過去,如你所說,我和你一樣,不會受傷。」
靈體說得很有道理。
它和自己一樣,是哪怕出現在了群玉閣上,也不會給任何人造成任何麻煩的普通觀眾而已。
趙姑蘇點點頭:「但是我需要自己飄,如果你能夠跟得上速度的話,我們就一起去。」
——她有一種莫名的自信,感覺自己只要想要飛得很快,就一定能夠和離弦的箭一樣飛快衝出去。
*
趙姑蘇的自信並不作假。
她的確在飛起來的時候加速度飛快,一轉眼就掠出了好遠的距離。
不過靈體在她身後,居然也真的成功跟上了她的速度。
兩道完全沒有實體的半透明,朝著群玉閣的方向快速掠了出去。
兩個人抵達群玉閣的時候,群玉閣其實尚且沒有完全就位,但是倘若朝著不遠處的孤雲閣看起,其實是已經能看到整裝待發的死兆星號,以及已經列隊和改裝後的歸終機一起等待著跋掣到來的千岩軍將士。
趙姑蘇注意到,靈體在看到千岩軍將士的時候,身體似乎……從原本幾乎會消失在夜色中的透明度,一點點變得凝實了起來。
但是……也有可能是她看錯了吧。
趙姑蘇心想。
畢竟,現在的群玉閣上,光線也太過昏暗昏沉了一點。
她這會兒正在終於到了位置上,從運行狀態停了下來的群玉閣中央,躲在音影裡面,將自己的聲息什麼的全都壓到最低,努力裝作自己其實是一株人類看不見的蘑菇,聽外頭凝光在說些什麼。
——雖然在剛剛意識離體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應該是要附身在紙雕燈上,通過被打開的窗戶看向外頭,瞥見這場戰鬥的吉光片羽,但現在嘛……
有更好的視野,誰還要附身到紙雕燈上去啊。
直到現在,趙姑蘇才意識到,這個能力解鎖之後,最大的好處並不是能夠自我控制著在不同的作品之間門穿梭。
最大的好處明明是她可以在這個「自由穿梭」的空子上,給自己留出足夠多的自由活動的時間門啊。
也就是說,雖然說這個能力的強度,大概是要和她花了多少幅畫相比的,但是,其實只要努力鑽了空子,那哪怕是在現在,她的畫還沒有送出多少,尚且沒有做到如傳送錨點一樣遍布整個提瓦特,但她可以先把這個能力當做靈魂出竅來用啊!
躲在群玉閣上的趙姑蘇看著凝光開大,滿天展開金色的網絡,從中推出數不清的歸終機,而後隨著她手中結印,金光如箭矢一般朝著前方終於從水中冒出腦袋來的跋掣射了過去。
她真的,恨不得自己的手上為什麼不能隨手帶上草稿本和畫筆。
比起自己待在十幾裡之外狂風驟雨,但是本身安靜得除了港口需要撤離人員之外什麼都不會發生的璃月港中,遠遠地根據從海面上吹過來的、含著豐沛水汽的風來判斷戰局現在到底進行到了個什麼程度,現在這種身在群玉閣上,甚至能感覺到雨水和海水穿過意識的感覺,簡直……
簡直酷斃了!
這個視角和在游戲裡看過場cg還是有相當不同的,可能是那種風和雨點落在臉上、穿透身體的感覺帶來的現場感造成的吧,總之,趙姑蘇現在就感覺,自己意識體內那顆並不存在的心髒都快要從嗓子眼裡面跳出來了。
分鏡!
分鏡的靈感已經要多到爆炸了!
趙姑蘇在激動中,下意識轉頭看向靈體那邊,就像是在看電影上頭的時候滿心都是「xx好帥啊」還想要找個可以和自己產生共鳴的人交流似的,想對靈體說上兩句。
然而一轉頭——
趙姑蘇:欸?靈體呢?
她那麼大的一個,自稱是被她召喚出來的靈體呢?!
*
當趙姑蘇試圖找到和她失散了的靈體的時候,靈體其實正朝著孤雲閣的海灘邊衝去。
當刻晴揮舞起她的單手劍,命令跟在她身後的那些千岩軍通過歸終機瞄准跋掣的身體,發出攻擊的時候,它胸中湧起了一種特別的情感。
就像是……就像是……
靈體試圖辨明現在的自己感受到的是什麼。
倘若在一天之前,甚至是在它看到趙姑蘇意識離體,從房間門中飄出來之前,它哪怕有所感,也一定無法辨明自己到底感受到了什麼。
但是,不知是不是因為它逐漸靠近了孤雲閣這個封印奧賽爾的地方,又或者是因為,它是在和奧賽爾麾下的魔獸戰鬥的過程中去世的,總之,靈體現在就感覺——它好像正在逐漸想起自己之前回想不起來的那些東西。
甚至是一些生前的習慣,都像是回到了它的身體裡來,讓它從一個靈體,一段無法確定是否當真屬於真實的記憶,變回一個人。
現在……它應該已經變回了他。
當跋掣在接受了一輪襲擊,轉動如蛇的身軀,仰起巨大的、幾乎可以覆滅整個璃月港的海浪時,靈體——他像是飛燕一樣從空中快速俯衝而下,降落在那些千岩軍身邊,就像是那種話本故事中,有這十八般武藝,只是因為上了年齡才從軍隊中退下的教頭似的。
在這麼短短片刻時間門中,他就已經凝實到了一個幾乎可以說就是實體的程度。
如這些千岩軍將士一般,身上披著沉重的鎧甲。
不同在於,他手中拿著的,並在和歸終機強度對比了一下之後,直接戳進了沙裡頭的槍,是和這些千岩軍不一樣的——千岩長槍。
當身邊有人被巨大的海浪驚住,止不住抬頭,甚至伸手指向那席卷而來的海浪,並口中呼喊「浪、好大的海浪」時,他一把伸手,平常連筷子都握不住的手直接按在了歸終機上頭,用不過一瞬間門的時間門意會了應當如何使用這玩意,然後,在驚惶之中,按住一個千岩軍士兵的手:「別想那麼多,你們的身後就是璃月,是您們的家人和朋友,就為了這個,你們不應該後退半步,也不該有任何遲疑——」
被他按住手的千岩軍尚未來得及從這句話中反應過來,便被帶著,精准朝著跋掣的方向發射出一擊。
同之前的火力覆蓋不同,這次的金色一道,貫過濕潤的海風,直直打在了跋掣的眼睛上。
*
跋掣被擊中眼睛,海浪停頓的一刻,旅行者一揮單手劍,直接朝前衝了上去。
這一次的跋掣來不及醞釀大招,無鋒劍的劍刃直接劃在了它的額頭上。
之後是一場混戰。
趙姑蘇的眼睛險些要應接不暇,旅行者單獨對上傷勢還不算特別嚴重,但確實因為吃疼,凶性更甚的跋掣是有點兒吃虧的,沒有被打飛在山崖上,但也被申鶴救了個場——孤身對海魔,一箓鎮海潮的恢宏場面,並沒有因為靈體這個變數的出現而就此消失。
做為唯一一點兒用都沒有起,只能在一旁內心鼓掌並歡呼「好耶」的人,她最多也就是等回去之後為旅行者、她的同行者們以及今天在場的這些千岩軍畫點漫畫,用自己的方式為他們揚揚名。
至於現在嘛……
她在一旁聽到了刻晴傳給凝光的信息,說古時在與奧賽爾抗爭中犧牲的將士竟然出現在千岩軍陣列之中,就算是知道先前消失的靈體到底是去做什麼了。
沒想到啊,靈體居然是古時候結陣可戰魔神的千岩軍。
現在看來,跟她一起到孤雲閣這邊來一趟,應該算是屬於靈體的機遇。
趙姑蘇還挺為他高興的,不管是死而復生,還是多看一眼如今這個繁華的璃月,對於靈體而言,應該都算是圓夢了——至於她,她就不需要在這場戰鬥中留下自己的姓名了。
趙姑蘇決定回到身體裡。
然而念頭剛生,她就感覺到了一股大力,從身後的群玉閣上建築中傳來,將她吸進了室內,壓在了……
掛在牆上的紙雕燈上。
怎麼回事?
這戰鬥都結束了,她怎麼反而不能直接以意識回到身體裡去了呢?
趙姑蘇一臉懵逼:不是說能自由穿梭嗎?
這算是個什麼自由啊?!
第36章
趙姑蘇能夠在第一時間確定自己出現在了哪裡。
畢竟……群玉閣上,也就只有那麼一副可以算是她的畫作的東西了。
由是,趙姑蘇現在可以首先確定一件事:紙雕燈也能被認定為是另一種呈現方式的畫作,所以,她是可以將意識體寄宿在上面的。
換言之,倘若她以後對某個人產生了很大的意見,想要用這種或者那種手段對此人進行暗殺的話,她可以先送給對方一些和繪畫有關的,但不一定就是畫作的東西。
然後嘛……
做好准備,連夜刺殺。
對方絕對做不了充足的准備。
其次……
趙姑蘇意識到,將意識放在紙雕燈上,當真是個不怎麼好的選擇。
這年頭不存在不發熱也能發光的燈。
甚至在趙姑蘇穿越之前的藍星,科技的程度也不至於讓這種燈能夠普及流行到在紙雕燈上都用這個。
換言之,紙雕燈背後的燈啊,那都是會源源不斷地散發出熱量來的。
原本其實還好。
畢竟十幾分鐘之前,群玉閣尚且飄浮在雲來海的上空,除了建築前方的平台上站著凝光、申鶴以及旅行者一行人之外,其他地方是完全沒人在的。
畢竟,倘若跋掣並不和他們想的那樣好對付,那麼,按照凝光的計劃,她是要再砸一個群玉閣的。
如果需要再砸一個群玉閣,可就不能和上一次一樣,指望著有仙人和上一次一樣,能夠將在群玉閣上的人全都救到地面上去了。
凝光可以保證自己的安全——有群玉閣在手的凝光就強度而言可以說是七星水准,畢竟動輒就可以以群玉閣做為武器來使用,會飛想來也是很正常的。
而旅行者,旅行者雖然不會飛,但她有風之翼,空中也可以有申鶴來救,所以,可以說是安全得很。
但要是再有別人就不行了。
再有旁人的話,群玉閣墜毀的那一霎間是絕對算不得安全的。
哪怕凝光另有手段,她也不會讓人出現在群玉閣上。
——至於物品,物品和人畢竟是不一樣的,凝光權衡利弊之後,覺得跋掣能夠威脅到她,讓她再砸一個群玉閣的可能性並不大,所以,她就決定在群玉閣騰空起來之前先將大部分的物體放倒群玉閣上。
否則將來再搬運,那也是很費事的。
於是,在群玉閣浮空飛去雲來海上,與跋掣戰鬥的時候,群玉閣內部就是有物體而無閑雜人員的。
既然沒人在嘛,那房間裡不開燈就再正常不過了。
所以那時候,趙姑蘇還覺得一切沒有任何問題。
但是,現在隨著跋掣已經重傷被趕走,那些先前被凝光要求暫時離開群玉閣的工作人員,以及為她服務的家政人員,就都回到了群玉閣上來。
自然,有人回來了,那燈就要點亮起來。
就連趙姑蘇正附身的這盞紙雕燈,都被點亮了起來。
趙姑蘇:不是吧,不是啊阿sir,就這種疊了那麼多層的紙雕燈都要點亮嗎?
明明這種紙雕燈……這種紙雕燈只是座位藝術品存在的,另外,就算真的要把它起到燈的作用,不也應該是在晚上,把它當做小夜燈來使用,不是嗎?
那麼既然現在,已經有人將這盞小燈給點亮起來了,那麼……
說真的,趙姑蘇覺得這玩意多多少少是有一點燙屁股了。
雖然當意識寄宿在紙張中之後,也不分什麼前後左右、四面八方,但是既然她能夠做為紙雕燈上的……某個部件,那麼,趙姑蘇也就默認了對著身後那盞燈的算是自己的屁股部位。
不算太燙,沒有要燒起來的感覺。
但是,就感覺像是坐在了一塊被太陽曬了一整天,現在蘊含滿了熱量的石塊上。
趙姑蘇:所以她覺得,把紙雕燈也給打開這種事情……
大可不必吧。
現在的她,已經下定了決心,下次,她絕對不會在沒必要的情況下,讓自己的意識從身體穿梭到這幅紙雕燈中來。
穿越的體驗就還蠻有必要的,倘若每次穿到畫中來的時候都要被燙屁股,趙姑蘇寧願將這個能力封存起來不用。
當然,除了燙屁股之外,還有一個不小的問題:
她當時在雕刻這版紙雕燈的時候,明明已經考慮過自己或許有朝一日需要用上它的可能,於是特地在畫面非常細小的地方設計了一只可可愛愛的小團雀。
這樣,萬一她需要穿進這幅圖的時候,還可以寄宿在小團雀的身上,不管是出入畫面還是行動自由都能得到保證——哪怕她不是正經團雀,會像上次變成貓的時候一樣不知道要如何飛行,那她還可以靠著團雀的兩條伶仃小細腿,做到身殘志堅地往前趕路。
結果,結果呢?
結果她進入了這版紙雕燈中之後,她非但沒能如償所願地成為小團雀,練習練習之後還能蕪湖起飛,她甚至變成了不會走的東西。
豈止不會走,完全就是連腿都沒有。
她居然附身在了紙雕燈中的一株琉璃百合上。
倘若是一般的琉璃百合也就算了,趙姑蘇說不定還能想出怎麼用葉子或者花接著地面的力,然後把自己的根從地面上拔出來。
畫裡面的琉璃百合嘛,會不會因為把根從地裡面拔出來就有遭遇死亡的風險。
但是,現在的她作為紙雕燈裡面的琉璃百合,怎麼可能會有根系呢。
這種出現在紙雕燈裡面的植物,身體必然是連接著整個大地的嘛。
所以,現在的趙姑蘇認清了現實。
今天的她,恐怕就只有安安靜靜地附身在紙雕燈上,以一株琉璃百合的身份,熬過這甚至連視角都只能被局限在一百八十度之內的夜晚。
——為什麼說是一百八十度呢?
因為紙雕燈掛在牆上,而牆只有一百八十度的視野範圍角度啊。
趙姑蘇:「……」
絕了啊,很就絕了啊!
她的能力怕不都是來天克她的,光屏目前表現出來的力量倒是相當強大,甚至能夠給塵世七執政換換衣服,可是光屏這玩意它不可控,時常還會影響她在提瓦特的風評。
(影響風評也就算了,關鍵在於社死,社死是真的不能忍。)
逆子不可控,穿越了那麼久之後才新近解鎖的系統吧……最多當做游戲ui來看,也不能算是什麼能力。
而作為現在唯一解鎖,並相對來說可控的能力,什麼時候穿越進畫裡,意識進入畫之前的時間可以稍稍鑽點空子,但是穿成畫裡面的什麼東西不可控是吧?
以及,就像是啟用這項技能一定要躺在床上睡覺,並且成功睡著才行;現在,她想要回到自己的身體裡……
好像也要等到天亮,她才能從這場「夢境」中蘇醒過來。
就這麼不得不繼續以一株琉璃百合的姿態在此罰站的趙姑蘇:「……」
就是說,這能力肯定還有很多需要修改進步的地方。
可控不徹底,就是徹底不可控!
要是系統上還有一個克服的按鈕,她絕對會直接點開這個按鈕,然後惡狠狠向客服投訴這些能力:
都是什麼玩意啊!
這都是些什麼玩意啊!!!
*
趙姑蘇在群玉閣上罰站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只能說還好她昨天為了意識出竅,睡的比較早,所以哪怕平常再怎麼習慣於晚起,今天都會在比較早的時候蘇醒。
身體蘇醒的時刻,就是趙姑蘇的意識體被牽回去的時刻。
等感覺到腹部下方,好像有什麼小鉤子貼著肚臍眼將她往璃月港的方向拽去的時候,趙姑蘇麻木地感慨著終於結束了,一邊又忍不住心想:
這個能力的機制,看起來好像是根據睡眠時長來喚醒的身體,否則必然不可能於這樣甚至就連晨光都未熹微的時刻,將她的意識體從紙雕燈上拽走。
多少還是有點兒小看她了啊。
趙姑蘇心想這要是沒有任何外力影響,不會被打擾的睡眠,那按照她自己的實力,完完全全是可以從下午六點開始睡,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十點甚至十二點的。
保守了,太保守了,這個能力,不過也還好它比較保守。
意識體狀態的趙姑蘇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雖然說按照一般情況來算,意識體其實不會累——詳情可以參見靈體,雖然它現在已經凝聚成了實體,但在還虛得和一團霧氣似的時候,它是一天到晚都不需要睡覺,第二天還能繼續在璃月港裡飄來飄去,看到一切自己沒有看到過的新事物,都會露出好奇且驚艷的眼神。
但是趙姑蘇心累。
謝邀,罰站一晚,為了紙雕燈的長壽,甚至不能當一朵搖頭晃腦、跟著腦袋裡的音樂節奏蹦迪的琉璃百合。
人生之痛,莫過於斯。
好累,好像在回去之後閉上眼睛睡一覺,就他媽睡到天荒地老——家人們誰懂啊,面對著一面還沒來得及擺放上全部的珍貴古董的博古架,看了整整一個晚上,就算在意識體附著在作品內的時候,感覺到的時間流速不至於是一秒一秒那麼捱過的,也一點兒都不好受。
*
同樣是熬夜一晚,趙姑蘇只想沉沉睡過去,但是原本的靈體,現在獲得了實體的前千岩軍卻仍然精力充沛。
他作為當初在魔神戰爭中當真一刀一槍打過來的士兵,與如今這些因為整個提瓦特都見不到多少戰爭,璃月則更是在繁華中完全沒有多少需要千岩軍出動的情況,從而甚至連當初前輩們能在戰場上揮舞數天數日都不放下來的千岩長槍都能舉不動的千岩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那一歸終機射中了跋掣的眼睛,讓跋掣在劇痛中甚至差點無法維持自己威力最大的攻擊之後,這位數千年前的千岩軍就被那些對於他在面對偌大海浪中鎮定的反應,以及精准的打擊給震撼了。
等一切結束,甚至就連這位剛剛重新獲得了實體、回想起生前的那些記憶,還沒有在海量信息的衝擊下回過神來的前千岩軍還沒來得及將自己的手從被他把控了好久的歸終機上放下來,他就被一群興奮的千岩軍圍住了。
那些千岩軍問了很多東西,其中有一些問題,他甚至根本不知道要怎麼回答——比如說「您曾經跟著帝君一起戰鬥嗎?帝君總是飄在天空中,看到一個魔神就一揮手從天空中拽下一把岩槍,將魔神釘在地上的傳說是真的嗎?」
前千岩軍:「……」
這都是什麼畫面啊,一點兒美感都沒有,帝君明明不一定每時每刻都在天上飄好不好,他還有可能站在那對岩元素彙聚成的大手上,舉起令旗對他們這些人發號施令呢。
這些興奮的千岩軍並沒能圍著他問上多久。
並不是他們不想問,而是因為刻晴走了上來——千岩軍們還是要聽璃月七星指揮的,尤其是刻晴這位很多事情都喜歡親力親為,雖然自己很累但確實在所有人心中留下了相當震撼的玉衡星。
靈體在凝聚了實體之後,身上是穿著全副的盔甲的。
這些盔甲,與身邊的千岩軍看著沒什麼分別,但是刻晴的祖父對歷史有相當的研究,她小時候跟在祖父身邊,耳濡目染,也能夠從一些細節處的不同,辨認出面前的面前這家伙身上穿的盔甲,其實根本就是在幾千年前魔神戰爭期間的那一套。
刻晴的表情還有點兒凝重,提瓦特雖然能夠算是個中魔世界——畢竟神之眼持有者數量也不能說太少——但是明顯是古人出現在今朝的情況,那還是相當罕見的,她必然會比一般的千岩軍小心很多。
盤問自然是不會直接上去盤問的。
帝君駕崩後的這一年時間中,刻晴進步了很多。
尤其是在城府上——曾經會直接對著要上群玉閣的旅行者說出「我是要尊敬仙人們時間觀念淡薄,又對凡人心存傲慢嗎」這樣在旁人眼中絕對算是大不敬的話語的她,現在全然已經是將那些過分逼人的鋒芒收斂起來的模樣。
在凝光趕來之前,她問的那幾句話,全都是非常客氣、帶著對先代英烈尊重崇敬的。
但卻也在尊敬之余,將一些倘若對面的人並非真的古代千岩軍,而是別有什麼圖謀的話,大概會露出馬腳來的問題全都混在敬重中問了一遍。
等一會兒凝光來到現場之後,刻晴以一個只有她們兩個人可以看到的角度,輕到微不可見對凝光點了點頭。
——沒什麼問題,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作為上古時候的千岩軍,不久前甚至連自己到底是誰都回憶不起來的靈體怎麼可能是兩位璃月七星的對手,還好,他說著說著,突然意識到了自己倘若再這麼說下去,很有可能要把自己的底細交代個底朝天。
前千岩軍:雖然我自己是沒什麼不能說的,但被從虛無中拉出來,那可是救命恩人的手筆啊。
他現在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會對重雲直接說「我是被人召喚過來的,啊,你看,我就是被她召喚出來的」傻白甜靈體了,他很清楚趙姑蘇是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身上特別的。
甚至就連鐘離先生,那位在他認知中的仙人,他都咬緊了牙沒有告訴呢!
這會兒他反應過來,自己再和這兩位七星聊下去,就要連底褲都被扒拉得不剩下了。
千岩軍:那我哪能把恩人的底細也和我的一起交代了啊!
於是,知道自己腦子其實不夠好使的他,直接開始了假裝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啊……這個……其實我也不清楚。」
「就是,感覺做了一個很長的夢,然後醒來就這樣了。」
只要什麼都不說,就絕對不會泄露恩人的信息!
凝光和刻晴本質上最主要的目的是要確定這位突然出現的古代千岩軍並沒有對璃月不利的意思。
至於他是怎樣突然出現的之類的問題,雖然也能算是重要,但相比起來,到也就沒那麼的重要了。
於是,這場聊天並未持續上多久,前千岩軍表示自己在恢復實體和記憶之前,就因為機緣巧合一直跟在重雲方士以及一位好心的普通人身邊,這會兒既然他恢復了實體和記憶,總要去謝謝這兩位先前一直帶著他的好心人。
這個借口足夠光明正大,也非常順理成章,沒有人能夠在這時候攔下這名前千岩軍,況且不論是凝光還是刻晴也都對重雲這個名字有所耳聞,知道對方是絕對靠得住的。
前千岩軍就這樣跑來找趙姑蘇了。
——他當時在群玉閣上的時候,看到跋掣揚起的海浪,就想到了當年奧賽爾是怎樣驅使海獸上岸的,一下子心神激蕩,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朝著孤雲閣岸邊的那些千岩軍衝了過去,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也不好再回到群玉閣上去看趙姑蘇到底還在不在。
他尋思著這會兒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就連原本駐扎在孤雲閣那邊的一些千岩軍將士都已經撤離,回到璃月港來,那趙姑蘇應當就不會繼續在群玉閣上,就這麼直接找到了客棧來。
趙姑蘇剛剛回到身體裡,還沒來得及將自己疲憊的心靈通過一場睡眠稍作安撫,上眼皮正往下耷拉著呢,就聽到了樓下,自以為聲音已經壓得很輕了,但其實隔著一層樓板都能聽得清清楚楚的聲音:「老板,我找天字第號房間的客人。」
如果趙姑蘇能夠再不講道德一點,她或許就會把自己的耳朵捂住,往床上一倒,什麼都不管地睡上一覺。
但趙姑蘇的道德水平還在正常人的平均線上,所以,哪怕這會兒她真的很想睡覺,她仍然從床上翻身起來,換上能夠從房間裡走出去見人的衣服從二樓走下去,看向和客棧老板說自己找人之後,就乖乖地等在櫃台邊上,因為沒錢甚至連坐下喝杯茶都不行的靈體。
不,現在已經不能管他叫靈體了。
趙姑蘇盯著已經恢復了實體的前千岩軍,抿了抿嘴唇,最後遲疑半晌過後,憋出來了個:「大哥。」
「大哥,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如果沒事的話,就放她回去睡覺吧。
趙姑蘇:雖然您可能不缺眠,但我的精神是真的疲憊。
前千岩軍大哥到現在都還在自己居然又恢復了實體的興奮中,雖然有理智,但屬實不是很多,他眼睛裡面亮起的是幾乎可以燃燒起來的明光:「我、我們到一邊去說,行嗎?」
對這樣強烈的情感,拒絕是不禮貌的行為。
趙姑蘇給自己倒了一杯已經冷下來的,喝起來苦味特別濃的茶,提了提精神。
放下茶杯之後,她睜開眼睛,深吸一口氣,冷靜道:「好啊,那就到一邊去說吧。」
*
對於前千岩軍大哥的感謝,趙姑蘇覺得自己其實有點兒受之有愧。
畢竟不管是將他從虛無中拉出來,還是昨天這種,對方到千岩軍陣列那邊去晃了一圈就擁有了實體——雖然前千岩軍大哥確實在其中獲得了相當的好處,但是平心而論,幫上忙那都不是她有意的結果。
要說感謝,趙姑蘇決定他還不如去感謝命運。
像這種為了救人而犧牲的人,命運對他稍微慷慨溫柔一點,有什麼問題嗎?
前千岩軍大哥還是撓撓頭:「雖然沒弄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您也說這不是您的功勞,但我覺得吧……如果沒有您在,我一定是不能看到現在的璃月的。」
對於在那個時期犧牲的千岩軍來說,死生之事,遺憾,但不能算是什麼特別大的事情。
但是,一如在藍星,古時有一位詩人臨終前感嘆:「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
犧牲在沒能看見璃月安定,海宴波平的那一天,可以算是生命中最大的可惜。
趙姑蘇雖然只是在無意之間做了點她自己都摸不著頭腦的事情,但對於這位前千岩軍大哥來說,可以算是圓了他這一生最大的夙願,遺憾消解。
他恭恭敬敬將雙腿並攏了站好,然後戴甲行了一禮,雙手撞在一起的時候,還發出了相當的金屬碰撞聲。
「還請您莫要再謙虛,我是一定要謝您的。」
既然他都已經這樣堅持了,那趙姑蘇再拒絕的話,就多少有點兒不識好歹了。
於是她點點頭:「好吧。」
既然對方強烈要求,那她也不能拒絕。
「現在你已經謝好了,恩情什麼的以後也都不用提起——不過,我還沒有弄清我到底是怎麼把你從虛無中弄出來的,也不知道你現在的狀態能夠持續多久。」
也說不定,那一天維持著他現在這個樣子的力量就散了。
趙姑蘇摸摸鼻子:「那麼大哥,你現在有什麼打算呢?」
前千岩軍大哥砸吧了下嘴,然後說:「我現在的想法啊,是回到千岩軍裡面去。」
他犧牲的時候年齡也不大,現在倘若摘下頭盔來,還能給趙姑蘇看一眼那注定會讓她這個熬夜畫稿的人羨慕嫉妒吃檸檬的發際線。
「現在的千岩軍不太像話,」前千岩軍大哥感嘆道,「戰鬥素養不行,身體素質比起我們那會兒也差的遠了,明明沒比我們那個時候少吃肉嘛!」
他對趙姑蘇說,璃月七星邀請他去當千岩軍的教頭。
並不負責很多人,就先從一個百人小隊開始教起,大概就是讓他們哪怕在和平年代,也能夠稍微朝著當年「結陣可擋魔神」的水平趕一趕,不至於落後得太多。
前千岩軍大哥:「我以前也算是個小隊長呢,教他們怎麼練我還是會的,呀,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我居然又能會到千岩軍裡去。」
當年相識的人,如今都已經化作一抔黃土,最好也就是在史書上留下了幾個名字。
想到這裡,他難免有些慨嘆起來——只不過,大概也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在如今的千岩軍隊伍中,再度遇到一些新兄弟。
這倒也……能把感慨稍稍撫平了。
總之,到目前為止,前千岩軍大哥對這個安排非常滿意:「我也只能做這些啦,要是真的讓我去做個小買賣,那我還算不了那麼多的數字呢,我連種田都不太行,只是空有一身力氣而已。」
趙姑蘇也覺得這個安排很好。
「據說現在千岩軍的待遇還是很不錯的,你應該很快就能在璃月港裡買房了吧。」
璃月港的房價還是很讓人麻爪的,如果當千岩軍的話,是會有在這方面的折扣的。
「那就先祝你一切順利,前途似錦啦!」
*
從趙姑蘇那邊拿好祝福,在從這個沒人的死胡同裡走出去的時候,前千岩軍大哥抬手,接住了一縷貼著屋檐落戴自己肩膀上的陽光,並從陽光中感覺到久違的溫暖。
啊……璃月啊。
一說起這個詞,就有無盡復雜的情緒在他的心底,像是翻湧的潮水一樣想要向外溢出來。
不過,這些情緒到最後,也不過就凝結成和這陽光一樣的情感而已。
他灑脫地笑了笑。
接著,目光從抬頭看向落進掌心的陽光回落到平視面前一切的前千岩軍大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路對面,仿佛是在商店前打量著有什麼可買,但在他看過來的第一時間,就也轉過頭,朝著他露出了個平和微笑的鐘離。
前千岩軍大哥:「……啊!這不是鐘離先生嗎!」
他現在仍然對「鐘離先生就是一位大隱隱於市,前來人間體驗生活的仙人」這個猜測深信不疑。
所以,在對上鐘離視線的時候,他整個人就……
就像是在學堂裡面,試圖偷偷收拾了書包早早逃課的學生,一抬頭發現自己的老師正站在門口,用和善的微笑對著自己。
前千岩軍大哥:「鐘、鐘離先生,您怎麼在這兒……啊不是,我的意思是,好巧啊。」
鐘離看得出他的緊張,心中生出幾分無奈的好笑:明明以前在魔神戰爭期間的時候,哪怕是他以岩神的身份出現在軍營中,都不至於讓千岩軍士兵們如此緊張,怎麼如今他對自己的形像稍作修改,只被人當做仙人來看,反倒是讓人緊張得手足無措了。
他笑著道:「不用緊張,我聽說了情況,現在只不過是來看看你的這個身體有沒有問題的。」
前千岩軍大哥有點兒懸起來的一顆心當即就放下去了。
仙人嘛,璃月的仙人是不可能對他們這些凡人做什麼的,最多也就是給救個命、診個病什麼的,他身上發生的事情確實奇詭,讓關懷凡人的鐘離先生擔心也是很正常的。
他就像是去醫館似的,當場就把自己的手套給摘了,然後將手臂上的鱗甲往上推了推,露出手腕:「欸,您要把脈嗎?」
*
鐘離的確會診脈。
醫術甚至已經到了白術偶爾都會覺得,自己在海燈節之類的一些病患激增的時候忙成了那副樣子,或許可以把在茶館、戲社中端坐著,一邊喝茶一邊享受的他拉過來分擔點壓力的水平。
「你的情況,用診脈是診不出來的。」鐘離道,「別想太多,也不是什麼復雜的事情,只不過要稍稍取一點你的血。」
前千岩軍大哥:「哦。」
他還以為是什麼呢,就取點血而已嘛,上戰場的時候都不知道流了多少血了。
他把手往前一伸:「我這身邊沒帶著刀,您給幫忙取一點兒就好了。」
鐘離:「已經好了。」
前千岩軍大哥將手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才終於在食指上看到一個已經看不到血痕的小點,嘖嘖稱奇:「嘿,我怎麼一點兒疼都沒感覺到——仙人手段,果然神奇。」
他朝著鐘離點點頭:「鐘離先生,您這邊要是沒別的事情的話……我就先走啦?」
他的人生新開,也有相當多的事情需要做。
鐘離頷首:「我這裡沒什麼事,倒是占用了你的時間,哦對了,之後倘若有什麼問題,我會來找你。」
前千岩軍大哥用力點頭:「誒誒,好嘞,謝謝鐘離先生!」
他半分都沒有多想,就在心中感嘆了句「咱璃月的仙人就是好啊」,抬腿就朝著千岩軍在城外的營地走去。
至於仍然站在街上的鐘離——
鐘離朝著在取出來之後就被他用岩元素層層包裹著維持在剛被取出那一刻狀態的血珠瞥了一眼。
作為掌握岩元素的神明,他的目光能直接穿透一切岩元素——尤其是這種,純粹的岩元素。
此時,本應該是鮮紅色的血珠,卻已經在穩固的岩元素的包裹下,徹底變成了不同的東西。
鐘離知道,這東西發生變化是很正常的。
畢竟是由不具名的能量凝聚成的身體,在離開了已經成型的實體之後就變回原本的模樣也是很好理解的。
只不過……
鐘離很輕很輕地「嗯」了一聲。
剛才的那滴血,復原之後化作的能量,居然很是眼熟。
*
趙姑蘇應胡桃的邀請,到碗不過崗來應邀。
說是……要請她吃飯,但是好奇怪啊,趙姑蘇過來之後左顧右盼也沒有看到胡桃。
只……只在時間點已經到了之後,看到了朝著這邊走來的鐘離。
到目前為止,趙姑蘇都尚未意識到問題可能大條了,她還在思索著:如果是鐘離而沒有胡桃的話,恐怕請客的一方仍然是往生堂,但付賬的人就要從胡桃變成她了。
她今天出門的時候沒有把身邊所有的摩拉都帶上,只抓了一把放在錢包裡……這下真的夠用嗎?
她對鐘離打招呼,剛想就「今天咱們就別全都要了吧」說上兩句,鐘離回應的話,就讓她一整個如墜冰窖。
「嗯,晚上好,蘇——或者,我應該叫你寒山寺主持?」
哪怕「寒山寺主持」這個名字被念得有些生澀,趙姑蘇仍然能從鐘離的聲線中聽出十分的成竹在胸、游刃有余。
可見,現在已經不是詐一下,試探一下她的反應的程度了。
這完全就是已經確定了她的身份啊!
趙姑蘇當即面色灰暗下去,雙眼中的光也徹底熄滅:「我……那個……鐘離先生,我有罪。」
*
趙姑蘇設想過無數次自己掉馬的場面。
但每一次都因為太過尷尬沒敢繼續再想下去。
現在,這一刻終於到來——
「如果我猜得不錯,你自己應當也無法完全控制能力?」
怎麼她還沒有開始狡辯,鐘離先幫她把理由說出來了?
但……既然鐘離都已經這麼說了,她再不順著這個樓梯往下走就有點兒不識好歹了。
趙姑蘇用力點頭:「是這樣!不過、不過鐘離先生您是怎麼發現的?」
她最近這段時間,若非必要,甚至不會往鐘離面前湊——更何況光屏也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出現過了啊。
*
當初靈體拒絕回答鐘離的問題,但是,真要算趙姑蘇掉馬的根本原因,就還要回到他身上來。
先前光屏被捕捉到的那一線能量,和從他身上取來的那滴血變成的能量,其波動是完全一樣的。
也就是說,完全可以確定:光屏,以及給靈體重塑身體,甚至說有可能是將靈體從虛無中帶回到現實中來,這些事大概都是同一個人的手筆。
對於鐘離來說,這實在是無心插柳柳成蔭——畢竟他一開始,真的只是覺得,當年在魔神戰爭時期犧牲的人回到這世上,倘若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影響,那就讓他在這個世界上過完一生好了。
看看如今的璃月,不用再將生死繃緊在刀尖上,而可以享受些許當年他們在戰場上拼死,為今人換來的繁華。
所以,鐘離是真的只想給他檢查一下剛剛凝成的實體是否有什麼隱患。
如果有,那就出手解決一下。
誰想到,卻直接獲得了這樣令他都有些震驚的信息。
而在確定了靈體凝實,和光屏背後的人有分不開的干系之後,剩下的就很好理清楚了。
在靈體剛剛被從虛無中帶出來的那段時間,和他有過接觸的,唯獨是重雲和趙姑蘇。
哪怕為了保守趙姑蘇的秘密,當時靈體什麼都沒有說,但讓鐘離自己調查一下,也花不了太多時間。
就這樣,確定了趙姑蘇和這位前千岩軍之間的關系,就可以將她和光屏劃等號了。
聯想到這一點,上次在望舒客棧時她那滿臉尷尬、隨時都像是想要腳底抹油一溜了之的表現就很明顯有了更合適的解釋。
鐘離眼底的笑意再深了兩分,在趙姑蘇臉上緊張的神色一閃而過的時候,徹底將先前光屏上出現過的那幾個,會讓趙姑蘇想要打地洞逃跑的視頻略過,說起在他生日當天看到的那一個:
「為我慶生的那個作品,我很喜歡。」
趙姑蘇:!!!
第37章
生日那天,挺喜歡的。
這兩個關鍵詞,可以讓趙姑蘇確定,光屏背著自己,總算是又做了一回好事。
鐘離在《原神》這個游戲中,應該算是全游戲熱度最高的角色,或許還沒有之一。
這也就導致了,和他有關的二創,數量很多的同時,也有相當多的發散性思維。
原神二創,帝君占其十一,剩下也多有出場,然而就在這許多的二創中,創死人不償命的也占據了相當一部分。
趙姑蘇這種人就屬於沒能免俗的,作為一個廚子,她把自己一粉抵十黑的特質展現得淋漓盡致。
但是一粉抵十黑歸一粉抵十黑,到了一些特殊的時刻,趙姑蘇還是會回歸正經狀態。
就比如說,每一年的鐘離生日。
生日是很有紀念意義的一天,趙姑蘇會在這一天,認認真真地拿起自己身為鐘離廚的責任,像是沉重的王冠一樣戴上頭頂,然後——
進行一些個生賀作品的輸出。
那些手書,可以說全都是她,當時還作為一個玩家的她,對自己喜歡的角色的熱愛。
熬夜將整個璃月地區所有的書籍以及可閱讀物全都翻一邊,理出游戲中並沒有特別寫明的時間線,以及重重大事件算什麼;
深夜在網易雲不搞emo,但卻在有著成千上萬首歌曲的曲庫中翻翻找找,不放過任何一首適合作為背景音樂的備選更只是尋常:
將一張圖修改上好幾遍更是很容易遇到的情況。
總之,唯獨在生賀上,趙姑蘇會非常認真地,展現出自己對鐘離的喜歡,靜靜地爆發自己的廚力。
所以……
趙姑蘇小聲問了一句:「您能稍微形容一下嗎?就,我其實一共做了兩個。」
第一年的鐘離生日,因為那時候她入坑的時間還不算特別長,而且那時候的她,尚且沉浸在游戲——主要是開放的世界中,所以並沒有太長的時間准備一份高質量的手書生賀,就只畫了一套四季的鐘離圖繪。
到了第二年和第三年,她就開始提前半年開始准備生賀時的手書作品,甚至一年比一年卷。
趙姑蘇:我知道我畫的手書可以讓鐘離先生您知道我對您的感情絕對不僅限於迫害,但是您說的是哪個手書呢,我說不定還能就手書制作中的感悟和經歷和您深入地聊一聊。
*
說真的,認真地喜歡一個角色,在穿越之後是能夠救命的。
趙姑蘇能夠清楚地從鐘離臉上看到,在她問出「我做了兩個,您看到的是哪一個」的時候,他的神情有一瞬間相當觸動。
趙姑蘇就知道。
雖然她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有三百六十四天滿腦子都是「初試**情」,但那最後一天,她也和大多數璃月人一樣,虔敬地將自己的仰慕雙手托舉起來。
——而這些,就足夠她在鐘離眼中,從一個甚至帶著幾分危險的從異世界而來的人,變成一個不需要太多警惕、甚至會被施與幾分照拂的小姑娘。
畢竟,現在這樣的她,和一般璃月人實在是太像了。
唉。
趙姑蘇有點兒感嘆。
本來,倘若光屏是可控的,或者說光屏中放映些什麼東西,是她可控的話,她到提瓦特來的這一場穿越,應該會非常順風順水——她只需要將自己知道的,不會引發寒天之釘降臨的那些說出來,然後讓阿貝多他們這些聰明人來研究能力到底要怎麼用,看看能不能將現在這個雖然很好,但畢竟還有一些細節不夠完美的提瓦特改寫得再完美一點,其余的就什麼都不用做。
但是,誰叫光屏這小子,只在非常偶爾的時候,才會和今天這樣,給她留出一線生機。
鐘離感嘆:「原來還有另外一段,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才能有幸看到。」
趙姑蘇:「……我也不知道。」
她老老實實將自己是怎樣控制不了光屏的,又是怎樣被光屏在生活中放了好幾個炸彈,以至於明明其實很清楚光屏「得罪」的全都是守序善良陣營的人,但還是第一時間選擇溜之大吉。
「就是……」趙姑蘇垂著頭,十分喪氣,「我覺得,站在他們面前道歉,本身就是一個很社死的過程。」
所以,除了像現在這種被抓包的情況,她一般不會主動考慮坦白從寬。
「事實上……其實我現在坐在這裡,也有點兒如坐針氈。」
趙姑蘇從鐘離說出「寒山寺主持」這個名字開始,一直到現在,這麼長的時間過去,她甚至都沒敢抬起頭來看一眼他。
腳趾摳地的程度可見一斑。
鐘離聽了這句非常誠實的坦白,輕笑一聲:「那就坐著,捱過這一次,之前的那些都可以一筆勾銷——至少在我這裡是這樣。」
趙姑蘇:「!」
她猛地抬起頭來,就像是一只嗅到了小魚干香味的貓咪,目光燦燦:「真的嗎?」
鐘離端起茶盞:「契約已成。」
趙姑蘇當即就放開了。
「只要我在這裡坐上一整個晚飯,吃完晚飯之後,在此之前一切事情都能一筆勾銷?」
在看到鐘離頷首之後,她直接深吸一口氣,小聲(壓著聲音是因為還要臉)但是非常認真地來了一句:
「鐘離先生我能摸摸您的腰嗎?不貪心,就伸手抱一下——就一下。」
*
從趙姑蘇的表現來看,鐘離覺得,他根本看不出幾分「尷尬」。
反倒是……這自我調整情緒的能力,好像還挺不錯。
從幾分鐘之前那種身如槁木、心似死灰,垂頭喪氣地認罪,仿佛已經徹底對生活失去了希望和信念,到現在的打蛇隨棍上,她的態度變化根本就沒用上哪怕十分鐘的時間。
鐘離:「……」
不過他畢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當初在魔神戰爭期間的時候盟友當面翻臉也是常事,將表情固定在臉上對他來說已經可以算是基操。
於是他保持著禮貌的微笑,拒絕道:「抱歉,不行。」
趙姑蘇:「哦,好吧。」
雖然答應得很干脆,但語氣中莫名透出了幾分遺憾……仿佛還有些壯志未酬的意思。
鐘離感覺得很對。
趙姑蘇現在就在想著,她明明已經很收斂了——眾所周知,鐘離先生的身材堪稱冠絕七國,尤其是自腰往下,身體側面的那個線條……嘖,只要有點兒審美的都會說一句「絕」。
所以,她開口的時候說的是「摸摸腰」而不是什麼再往下一點兒的部位,那可就真是太收斂著自己的本性了。
好吧,現在的她不應該有這種作死的行為——但既然鐘離先生連光屏上的那些都可以一筆勾銷,那為什麼摸摸腰這種事情不能一並歸入一筆勾銷的範疇之內呢?
趙姑蘇思考了很久,最後給自己找了個原因:
因為,岩王帝君他老人家已經習慣了自己的二創,不管是說書還是各種小說,都已經可以當做別人的人生,換頭之後作正常閱讀;但是真的被上手碰一碰什麼的……應該是從來都沒有過吧。
行。
趙姑蘇在心底給自己定了個小目標。
根據光屏的力量來看,她早晚有機會成為全提瓦特頂級的戰鬥力(到底是不是戰鬥力超群還有待商榷,但是力量本身應該是相當高規格的),而到了那個時候,說不定她能夠成為第一個成功上手的人。
不錯,不錯,這可是可以記錄進歷史的功績,趙姑蘇對自己的未來非常期待。
不過那已經是未來了。
現在還有很多事情,是她自己沒能弄清的,趙姑蘇決定趁著今天,就向很明顯知道很多、說不定能從異於阿貝多的角度給她提供些幫助的鐘離先生詢問一番她最近完全弄不懂的那些情況。
首先就是,從虛無中拉出來的,兩天前的靈體君。
趙姑蘇很是好學地道:「他到底是怎麼被我從虛無裡頭拽出來的……這個我大概有些頭緒,雖然也就只有一點,不過後續的凝聚實體,這我是真的一點兒都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她問鐘離:「您在世間已經度過了六千年的時間,就像地脈一樣記錄著發生在提瓦特大陸上的一切,這種情況……您以前有沒有遇到過啊?」
鐘離道:「死而復生之事,哪怕是魔神都無法做到。」
這也就是沒有的意思了。
「但是,這件事……未必就真的是起死回生。」
趙姑蘇的眼睛睜得比先前更大了一點。
「未必是起死回生嗎?」
鐘離頷首:「的確,凡事倘若只看結局,便容易忽略掉很多信息,就結果而言,犧牲在過往的千岩軍重生,的確算是死而復生,但是倘若將他是如何一步步復生的分開、細致一些地看,你便可以注意到,最初的他,更像是被從過去抽調出了一段記憶,然後被投入了一個靈魂質地的軀殼。」
而在擁有了靈魂質的軀殼之後,他保持了這個狀態一段時間,直到在孤雲閣,看起來像是因為一些共鳴之類的原因,他重新獲得了由提供給他靈魂質身體的力量為他捏塑的一個實體身軀。
也就是說,在整個「死而復生」的過程中,靈體本質更像是在不停地回想起自己的過去,在孤雲閣那邊,也是因為如今千岩軍對戰跋掣的情形和過往他們與奧賽爾對戰的場面有了跨時空的相似,所以被刺激得成功恢復了全部記憶。
而在這個過程中,記憶成長、復原,於是就能夠駕馭更多的能量,為他塑造出更為凝實、與原本更為相似的身體。
趙姑蘇凝眉。
她覺得這種判斷不無道理。
尤其是,鐘離說他從前千岩軍身上采來的那滴血珠在脫離了身體之後又重新變回了和光屏相同的能量。
在這個條件下,身體看起來更像是一團物質,而記憶則像是一個容器,只有在記憶於表面包裹著一層的時候,才會表現出人類身體的模樣。
而當記憶不夠全面的時候,它無法包裹那麼多的能量,於是也就只能勉強讓身體保持在靈體的模樣。
「不過,這也就僅僅是一個猜測而已,更多的內容,還是要慢慢來才能探明。」
三碗不過崗的老板端著一碗酒釀圓子過來,放在桌面上之後被鐘離推給趙姑蘇。
「你倘若有了進展,請一定要記得轉告在下。」
是呢是呢,趙姑蘇覺得自己的腦子在猜測自己的能力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上根本不夠用,要是能把一切需要思考的全都扔給鐘離啊、阿貝多這樣的好心人就更好了。
說起來,她好像也有一段時間沒給阿貝多寫信,轉告對方自己身邊發生的事情了。
回去就寫。
集思廣益,博采眾家之長,早晚能把光屏這個小東西給徹底薅下來,乖乖聽她的話。
*
鐘離對趙姑蘇說的是,倘若之後她還有哪些發現,一定要記得轉告轉告他。
但是,就當下的情況看來,其實未必需要了——
趙姑蘇用勺子舀著酒釀小圓子吃了兩口,從在主線裡鐘離邀請旅行者來三碗不過崗吃飯,點的也是一晚酒釀圓子,慢慢不知怎麼思維發散到了系統上去。
趙姑蘇終於想起了自己還有個系統。
她覺得有點兒對不起這個安靜乖巧不作妖的光屏二號,連忙對鐘離說起其實除了那個一天到晚將她上輩子做過的那些二創捅到正主面前讓她尷尬社死的光屏之外,她還有一個不那麼逆子的光屏。
既然已經想到了光屏,那麼在打開光屏之後,趙姑蘇看到能力那邊寫得非常清楚的,已經徹底解鎖的第二條能力時,也就沒有半點兒驚喜。
她只是忍不住想:果然還是因為平常沒什麼機會用到系統,所以第一時間根本想不到其實可能是自己的能力又往上解鎖了半層嗎?
上次解鎖的前半條能力後面,現在又跟上了一句:
倘若那被拯救出來的值得拯救,世界將會借你之手,將他重新投放到一切都可重來的開始。
趙姑蘇:「……」
趙姑蘇:這就多少有點兒要做閱讀理解的意思了,倘若不是剛剛鐘離已經提出了個猜測,那她估計還要花上好一會兒時間才能將這段話破解。
還好,現在她已經從鐘離那邊獲取了點兒指點,這段話就對她不形成任何謎語人作用。
她將完整的能力描述給鐘離看,並自我斷定:
「我想……我的能力或許是通過漫畫,不,通過不管什麼形式的作品,將那些記憶從世界之外摘回來,然後……然後就是和您說的差不多了。」
她撓撓頭,對鐘離道:「在他出現的那天上午,我剛剛將群玉閣決戰那邊的內容畫好。」
鐘離倒是還有幾分驚訝:「你畫得很快。」
畢竟,距離他上次在望舒客棧時和趙姑蘇有過一面之緣到今天,其實也沒過去太久的時間。
趙姑蘇嘿嘿笑起來:「我的手還挺快的。」
隨即,她做了個深呼吸,道:「我想,如果我能夠將以前犧牲的千岩軍的記憶拉回來,重塑身體,讓他活在當下,那麼或許……」
「慎言。」
與趙姑蘇猜測的,鐘離或許會順著她的話聯想到他的那些故人們,而後有些唏噓慨嘆不同。
鐘離第一時間竟然是打斷了她的話頭。
「死生大事,不可妄談,更何況是逆轉這些,你尚且不知道自己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很多代價,都是一開始並不為付出代價的人知曉,一直到命運逐漸朝著終點走去,才會意識到自己原來已經欠下命運那麼多債的。
鐘離知道,趙姑蘇想說的是,或許她可以故技重施,就像是將這個千岩軍的記憶從虛無中拉出來,再讓其在當今重生一樣,讓諸如仙眾夜叉、移霄導天真君甚至是歸終這些為璃月犧牲的存在重現當下。
只是,仙人、魔神,這樣的位格,放在提瓦特是絕對遠超過人類的存在。
被死而復生的千岩軍,尚且不知道要付出怎樣的代價,就更不用那些逝去的靈魂。
或許趙姑蘇不用付出什麼代價,但或許,她需要為此支付非常高昂的價格。
逝者雖然可惜,但畢竟已經是長已矣,如今的生者不可因為那些已經逝去的做出有損自己的事情。
鐘離難得嚴肅地對趙姑蘇警告道:「在你對自己的能力把握更為清楚之前,不要貿然行事,更不要貿然對旁人提起。」
縱然是他,都會在假想到一個有故人圍繞在自己身邊的時空時而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而他已經是整個提瓦特大陸上,最為堅韌的靈魂之一。
換了旁人,極有可能無法抵抗這樣的誘惑。
趙姑蘇目前表現出的能力很強——死者復生如何不算是強——但是在保護自己方面,幾乎可以說是完全無用。
她並不是沒可能遇到危險。
趙姑蘇乖巧垂頭聽訓。
她承認自己確實想得有些太簡單了。
璃月和蒙德的安全,是新手村給的安全,但只要一到稻妻,她應該很快就會意識到這個世界從來都不美好(劃掉)這個世界充滿了危險,不再是9+,而是12+,甚至支線的意難平水平可以到16+的水准。
「但是。」表示自己聽進去了之後,趙姑蘇仍然抬頭,對鐘離說,「如果以後我可以確定自己並不用付出多重的代價,也可以完全操控自己的能力了呢?」
「那自然……」
聲音逐漸輕低下去,到最後,幾乎像是在風中的一聲低嘆。
「是很好的。」
*
生啊死什麼的,這些比較沉重的話題,等一會兒田鐵嘴被老板敦促著上台之後,就不再說起了。
畢竟趙姑蘇對田鐵嘴是有點兒濾鏡的。
她很喜歡這個已經在各種pv中出現過很多次,每一次都能帶來異常精彩的表演的說書先生。
從凝光到鐘離再到若陀,趙姑蘇其實是非常期待著這位田鐵嘴先生能再多說上幾場書。
雖然故事是都已經知道的故事,但從他口中說出來,真的別有一番滋味,屬於是哪怕都已經能夠倒背如流,仍然會想要循環播放上好幾遍的類型。
今天,田鐵嘴先生說的書,還是老一套的……
不是《創龍點睛》,也不是論帝君在出征前到底說了些什麼。
這一篇說的,是帝君塵世閑游,怎樣白龍魚服下城南,結果迷路了還發生了一系列有趣事情的故事。
從他開篇的介紹就能知道,這種故事呢,多半沒什麼很讓人感覺血脈賁張,慷慨激昂到要跳起來打一通拳的**,也沒什麼聽完之後使人慨然嘆息,垂坐良久,茫茫然只覺心中有一塊兒空落落的意難平,但就是這種很有生活氣息,還很有認知落差的劇情,最是適合在吃飯的時候聽的。
——這樣的劇情,那可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趙姑蘇眼睛一亮:雖然對於在座的老觀眾們而言,現在田鐵嘴說的故事是老飯新炒,但是對於她這個總共才聽過兩場半田鐵嘴的說書(畢竟,說書人那一場,只是由田鐵嘴引入而已,真正的內容還是鐘離自己親自開口敘述,於是直到如今玩家們都還不知道:當年帝君出征前,到底**的說了些什麼!)的人來說,這就是全新的故事。
她甚至連背都挺直了,筷子上夾的一塊豆腐被快速送進嘴裡,而筷子則放回桌面上,看向田鐵嘴的目光中露出幾分期待。
幾乎就像是提前十分鐘守在電視機前,倒計時著等自己心心念念的動畫開始播放的小孩子一樣。
但是等田鐵嘴將開場白一拋,正正經經講起來之後,趙姑蘇就開始左顧右盼,試圖在三碗不過崗的攤位上找到點諸如瓜子花生之類的,可以讓她一邊聽一邊磕的小東西來了。
原因無他,實在是……
這種生活氣息非常濃郁的說書,要是換到藍星網絡小說的觀念中,就像是節奏不快沒啥劇情但全是笑點和梗的日常文一樣。
要是用太認真的態度去聽這段說書,趙姑蘇反而會覺得,這是對這段說書的不尊重。
聽到「岩王爺白龍魚服,身邊一個仙人相隨也沒有,就這麼悠悠閑閑,朝著城南下來」的時候,趙姑蘇朝著鐘離瞥了一眼。
嗯,果然,塵世閑游是養成的老習慣,現在不也照舊是如此嗎?
接下來——
「咱們都知道,古人肖想天上神仙長樂無極,就說是『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岩王爺他老人家那可是六千余的壽數,人間這些變化入他眼睛,就仿佛蜉蝣朝生,午時成年,到了晚上便壽終正寢——那叫變化的一個快啊。於是,就這麼著,帝君按照自己記憶力的路線,在城南的大街小巷裡這麼繞了繞,等找不到原本的路了,這才反應過來:嚇!原來這就近的璃月港裡頭,也能有滄海桑田之變啊!」
哦,這就是當初在石頭那邊,從這個礦石攤主口中聽到的「岩王爺微服下城南,用了他們解翠行的玉勺」這段故事。
趙姑蘇用目光對鐘離發問:
迷路?是真的嗎?
岩王帝君也會像是她第一次進璃月港的時候那樣,走著走著發現自己找不到出去的路,在點開小地圖研究一番後,果斷選擇回到傳送錨點重新來過嗎?
鐘離閑閑給自己倒了杯酒,其中淡淡的桂花香氣使得他倒得比往常的七分滿多了一點兒。
怎麼可能真的迷路了呢,不過是在城中走了一段時間之後,意識到當時的璃月港與他記憶中的稍有分別,於是干脆隨便走到哪裡算哪裡罷了。
不過這麼說起來,當時璃月港四處的街巷,好像死胡同確實還挺多的。
咳,也有不少開在這些胡同裡頭的店鋪,不論是做的點心,還是比如織物、木雕之類的小東西,質量都不錯。
再往後……
再往後就是趙姑蘇在游戲裡選擇和每一個璃月地圖上可對話的npc都對話過了之後都沒能聽說過的一個故事。
這故事真要說起來也挺經典,大概就是說在璃月港繁華之下,難免也會有些不是那麼和諧的聲音,好人裡面也會有那種仗著自己有幾個臭錢,就欺負打工人的背景。
而在這個背景上,因為之前,故事中的反派就已經騙沒讀過書,對契約法典不怎麼熟悉的打工人簽下了不平等的契約,所以,縱然是拿到總務司去,所有人都對這一張契約甚是不滿,也無法就這麼撕毀了這張契約。
微服私訪的岩王帝君就是在茶館裡面點了一壺翹英莊新送來的好茶時,聽到街上響起的喧鬧聲後,才注意到璃月港中這一角竟然還發生了這樣的故事。
而後的故事,就是關於岩王帝君如何在沒有撕毀原本那張契約的基礎上,繞了幾個彎子,將奸滑狡詐的商人整治了個徹徹底底,最後趴跪在街頭,扯著頭發痛哭流涕,不僅將拖欠的工資還了,還被總務司的人帶走,起碼也要坐上幾年的牢。
田鐵嘴將定場詩慷慨激昂地一念,原本打開的折扇往掌心一收:「諸位,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趙姑蘇當場就站起來了,雙手在胸前用力鼓掌,一個人愣是將場面撐出了一大群人都在鼓掌的架勢,口中大聲喊了個「好」,可謂是捧場至極。
田鐵嘴說這個故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還是頭一次看到對這個故事反應這麼大、這麼感興趣的觀眾,他都愣了兩秒之後,才不卑不亢地對趙姑蘇低低躬了下身:「謝謝這位客官喜歡,明個兒這個時候,在下還在這三碗不過崗說書,您要是有興趣啊,就常來這兒聽,給捧個人場就行啦!」
田鐵嘴下了台來,鐘離將新換的一壺茶給趙姑蘇沏了一杯,在熱茶朦朧的白色霧氣中,他問道:「為何這麼喜歡這一段故事?」
趙姑蘇在交代自己情況的時候,也提過一兩嘴游戲的事情,他按照自己對於提瓦特七國的了解,最後判斷得出的結論是:大概自己之所以會被趙姑蘇稱為游戲中最受歡迎的角色,應該是因為身為岩王帝君的那些過往讓人向往,以及在覺得璃月可以自立之後毫不拖泥帶水地離開了這個位置的行為,剛好對上了那個世界中的人對於「神明」這一職位的預期。
從這個角度觸發,剛才田鐵嘴說的這段書,應當並沒有一點戳上趙姑蘇的喜好才是?
趙姑蘇搖頭:「不,鐘離先生,您把我想得太有內涵了。」
她非常坦誠地承認:「我其實一開始喜歡的是您的顏值和氣質。」
在劇情剛開始的時候,她可沒有一些早就意識到鐘離身份不對的玩家那麼敏銳。
那時候的趙姑蘇還一邊說「我是鐘離先生的狗」,一邊又看向岩神像,表示坐姿這麼大佬的神明簡直就是她的天菜。
那個時候對鐘離的喜歡,這就是在跟著達達利亞去飯局的時候,第一眼看到那漂亮臉蛋和那細到讓她下意識就想伸手上去捏一把的腰時的一見鐘情。
而顏控的喜歡嘛……
「越來越喜歡,這是一個逐步加深的過程。」
趙姑蘇認真說道。
「況且,這一段劇情雖然沒能怎麼表現出故事中的您身上,屬於岩王帝君的那一面,但其實是個很標准的爽文故事啊。」
這不是鐵面無私鐘青天,而是扮豬吃老虎,路邊偶遇的人居然是岩王帝君,主打的就是一個身份揭穿之後的「你高攀不上」。
為什麼微服私訪這種劇情,在藍星都流傳了千百年,現在放在網文中仍然能夠流行?
可不就是因為這個劇情雖然套路,但觀眾是真的能夠被戳到爽點嘛!
更何況,這篇說書也不是完全沒有展現鐘離岩王帝君的一面——平易近人,愛民如子,怎麼就不是岩王帝君的特質了呢?
趙姑蘇:「況且,田鐵嘴在這段說書中,還專門提了一嘴。」
她模仿著田鐵嘴在說書中講的那段,捏著聲音給鐘離來了一句:「——旁人循聲抬頭看去,只見一青年豐神俊秀,形貌昳麗,教人一眼便從此難忘。」
趙姑蘇攤開雙手:「這不是擺明了在說您長得好看嘛,很對我的胃口啊。」
她的發言很難不讓人聯想到上次在望舒客棧看到的,光屏中放出來的內容。
放在藍星的互聯網,可以直接被定性為「發病」。
鐘離噎了一下,片刻後才從這種過分直白地,屢次對他外貌的強調中回神:「你在平常生活中,能因為外貌便對一個人產生強烈的喜歡?」
哪怕隨意說教是很不禮貌的行為,但是,倘若過分看重外表,在生活中的確容易吃虧。
「不啊,其實沒有到那麼嚴重的地步。」趙姑蘇幽幽道,「我覺得,我對您的喜歡能夠逐漸變態到上次在望舒客棧時光屏中播放的那種程度,主要原因應該還是在您。」
鐘離輕輕將茶盞放在桌面上,眉梢微微挑起,有點兒「虛心求教」的意思。
「願聞其詳。」
趙姑蘇:「都得怪鐘離先生您長得太好看了,而且是那種越看越好看的類型,第一眼只覺得您長得實在好看,第二眼就注意到了您的腰細得讓人心動,到第三眼,注意力就往神之眼那邊飄了,再多看看,眼角的丹霞橙色都是很值得拿出來大書特書的一筆……」
她最後做了個簡單的總結:
「我不過是平平無奇以貌取人的一個玩家而已,之所以會對您的外貌有那麼深的執念,主要還是一個積累的原因——這還不是怪您長得太好看了,全身上下一個缺點都挑不出來,完全做不到只保留在最初級的以貌取人的程度。」
她就那麼一次一次地以貌取人:
鐘離先生長得那麼好看,肯定不是壞人;
鐘離先生長得那麼好看,就算沒有金錢觀念又如何;
鐘離先生長得那麼好看,就算有事瞞著我,也肯定不是故意的……
一直到徹底栽在了這個名為「鐘離」的坑裡,爬都爬不上來。
頭一次被人說到開始對自己從幾千年前便捏出來的這張臉產生了很大懷疑,開始思考這張臉是不是會影響他塵世閑游的鐘離:「……」
他其實當真覺得自己給自己捏的這張臉,只不過是中人以上之姿而已。
真的有她說得那麼過分嗎?
*
對自己的姿色毫無概念的鐘離先生到底是沒能結這次晚飯的賬單,他沒過多久就被擺渡人小姐叫回去了——「堂主找您有事,是一單新生意。」
而趙姑蘇也沒能帶夠錢,最後還是讓前千岩軍大哥帶著錢包前來救場。
從三碗不過崗往回走的時候,趙姑蘇和前千岩軍大哥聊了幾句天,聊著聊著,趙姑蘇就忍不住好奇起來:「說起來,你不是說你已經記起以前的事情了嗎?」
「那你為什麼到現在為止都不告訴我你的名字?」
這次輪到前千岩軍大哥沉默了。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了足足有三分鐘的時間,直到最後,前千岩軍大哥終於繃不住了,他小聲對趙姑蘇說了之前鐘離來找他的事情,然後道:「仙人……仙人之前就告訴我了,我的名字是……」
他的聲音已經很低了,但趙姑蘇還是成功聽清楚了那個詞。
「是大筐——我跟你說,真的我不是嫌棄這個名字,只是覺得沒了它我也能和你交談聊天,名字不過是一個代號罷了!」
趙姑蘇摸著下巴,腦中已經浮現出了一幕:
夜間黑暗的巷子裡,怎麼看怎麼不像是普通人的鐘離先生,看似是要將一個身份還給一個不幸在最好的年紀為了保護普通人逝去的生命。
但口中念出的名字卻是……
趙姑蘇:噗嗤。
趙姑蘇板著臉,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嚴肅一點,至少別表現得那麼不敬仙師。
趙姑蘇:「那位仙人,到底是怎麼一本正經地告訴你你的名字的啊。」
大筐本筐:「……」
就算趙姑蘇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也要說!
「您抓重點的能力,是不是有點兒……」
第38章
雖然很想在璃月過上完整的海燈節,但此時海燈節尚未完全結束,至少那位不管什麼委托,只要給原石就一定會接的旅行者就還在璃月四處坐著總務司和冒險家協會聯合舉辦的那些項目——而趙姑蘇,已經坐在了一艘從璃月去往稻妻的客船上。
而使得她這麼快離開璃月的,並不是別的,而是——
固態重萌,甚至表現比起先前還要張狂的光屏。
關於光屏是如何將她從璃月逼走的,趙姑蘇表示這事還要從凝光向雲堇許諾的,讓她在群玉閣上完成雲翰社的新戲《神女劈觀》的首演說起。
《神女劈觀》的演出,是在跋掣被趕走後的第三天。
別看有三天的時間,其實這已經是相當快的速度了——畢竟,原本在孤雲閣駐守的千岩軍,以及那些安置在海灘上的歸終機絕大多數都要搬運回璃月港,以防放置在孤雲閣那邊,會被一些敵對勢力偷走,或者干脆是被滿地打滾的龍蜥弄壞。
趙姑蘇從胡桃那邊聽聞了這個消息。
胡堂主在整個璃月都是有很不錯的人緣的,辛焱和她關系不錯,香菱也是,簡直可以就地表演一個璃月火少女出道。
「辛焱對我說,她先前剛好答應了一位蒙德的商人,要去他的宴會上表演一曲搖滾,所以沒法去現場看雲堇的演出,哎呀,可惜呀可惜,本堂主對這些曲藝表演也很有興趣,偏偏邀請函沒給本堂主發一份——看來還是本堂主沒能打夠往生堂的廣告呀!」
趙姑蘇:雖然她知道自己第一時間應該感慨的是鐘離在這個時間線也沒能拿到上群玉閣看首演的門票,但是現在聽胡桃這麼一說,她真的很想伸出手把胡桃按下來。
事實上,她也真的這麼做了。
趙姑蘇和擺渡人小姐一人一邊,架住了胡桃的胳膊,齊聲道:「堂主,堂主您冷靜,現在還在海燈節期間,您的廣告貼一張就會被撕一張,咱們等到海燈節過了之後再去宣傳好不好?」
胡桃最終還是被她們兩個人拉住了。
她看了一眼日歷,數了數還要有多少日子才能到海燈節過去,然後嘆了口氣。
「啊,還有好久,看來本堂主只能先去重新設計一些全新的、能夠讓人第一眼就被吸引住的廣告了。」
在胡桃身後,趙姑蘇和擺渡人小姐對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幾分不容易。
在那一刻,她們惺惺相惜。
*
雖然胡桃和鐘離都沒能成為《神女劈觀》首演的觀眾,但是趙姑蘇拋棄了這個被胡桃稱作「看不了首演可憐人聚會」的聯盟。
她決定在當天,又一次使用將意識體從身體中抽出,寄宿到作品上的能力。
甚至為了達成這個目標,她下定決心,做好了忍耐下被紙雕燈那徹夜開啟的燈圈燙屁股的折磨的准備。
就憑著這樣的犧牲,趙姑蘇認為,就算是朱陶那個家伙和她比起來,也要甘拜下風地承認她才是雲先生最狂熱的粉絲。
原本一切都很好。
不管是躺在床上閉上眼睛,讓意識從身體裡飄出來;還是鑽著能力的空子,以阿飄的姿態,在群玉閣的陰影中找到了個最棒的視角,開始等待表演開始;又或者是雲堇的表演——
這一切都非常完美,甚至趙姑蘇覺得自己日後的意識出竅經歷,也不會再有一次能夠和今天這一趟的順遂程度相媲美。
直到,在酒足飯飽,雲堇申鶴和旅行者三個不同風格的美女湊在一起聊得風生水起,歡笑陣陣;而凝光作為東道主,正享受著短暫的閑暇,與一旁的北鬥不知在交談些什麼。
趙姑蘇准備再稍稍於陰影中飄上一會兒,再去紙雕燈上坐牢,卻就再這個時候,看見原本雲堇正站著唱戲的地方,一道白光猛地降落下來。
這是只有部分人才能看到的光芒。
趙姑蘇作為隱藏在陰影中的視角,她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在場每一個人臉上的表情,並通過這些表情判斷他們到底能不能看到光屏的出現。
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可以看見的,全都是已經在游戲中,加入了她的隊伍的角色。
趙姑蘇:「……」
果然。
受害者果然局限這個範圍。
不過今天出現在這個場合的,都是些漂亮姐姐妹妹們。
趙姑蘇想到這裡,心情稍稍放松下來了一點。
她平常給喜歡的女角色們畫二創,那都是非常溫柔的,偶爾稍微吃點兒桃而已。
應該沒有什麼太過分的內容。
就像是上次在萬民堂,香菱看到的光屏上,播放的是差點兒就讓香菱給她一張終生免費餐券的《神廚小香菱》,這次的二創……應該不會太離譜吧。
趙姑蘇看到,在短暫的沉默過後,申鶴差點兒站起來,被熒和雲堇一人一邊壓住了手,凝光對著北鬥說了些什麼,然後距離光屏最近的北鬥,就伸手去觸碰了屏幕。
她先是將屏幕稍稍往下劃了劃。
趙姑蘇看到了屏幕上出現的封面。
到這個時候,她仍然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再嚴重能嚴重到哪裡去,這不過就是個璃月美女們性轉成帥哥和正太之後的手書而已,況且主題還是西裝暴徒。
西裝暴徒嘛,澀歸澀,但那澀往往是禁欲的美感,不帶半點兒褻瀆,最多就帶著點兒女玩家對著漂亮姐姐想要吃桃的百合情。
(注:此處的百合情,也只是指在二次元游戲中,女性玩家出於顏控等心態,生出的「我想和漂亮姐姐貼貼」的想法而已)
趙姑蘇覺得自己那可是太穩了。
穩如老狗,就像是在釣魚台上那麼穩。
但這種自信在下一秒就被打破,碎得簡直就像是她那分別贈予了不同作品中不同角色的心一樣。
在繪制著璃月全員女角色性轉的西裝暴徒合照的封面下方,標題寫著:西裝暴徒,但全員性轉。
這裡看著還沒什麼問題。
而再往下呢?
再往下……
趙姑蘇在看到這行字的時候,差一點就抬起自己靈體狀的手,將臉完全捂住。
視頻推薦句:
「好無助,路過被姐姐*了」
趙姑蘇:「……」
她發誓,她當初只是想要畫點漂亮的性轉璃月美女而已,不管是超A的御姐性轉成男,還是可愛向的性轉少年,又或者是七七這種直接轉正太,總之,都只是為了好看。
這誰能想到,那麼長時間不管這個視頻,彈幕和評論區的狂野程度直接到了隨便找兩句就能飆出一整個秋名山的青春的程度?
趙姑蘇:常年作為原神玩家中發病比較嚴重的那一些,直到如今我才恍然發現,原來,早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我已經被我的粉絲們超越。
對此,趙姑蘇在慚愧之余……居然還生出了那麼幾分慶幸。
——慶幸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在穿越到了提瓦特之後,身邊沒有別的玩家讓她逐漸覺得自己當年畫二創的時候好像犯病非常嚴重,甚至時不時會想要檢討自己。
但是,現在,她終於找回了一些和同好一起發瘋的痛快。
看,又不只有我一個人那樣。
所以,我,趙姑蘇,是因為穿越才變得如此狼狽、如此容易社死,而不是因為我的變態才如此。
但哪怕是這樣,她仍然在第二天清晨,於紙雕燈中坐牢了整整一夜之後,快速地開始打包自己的行李。
胡桃注意到趙姑蘇有離開的意思,她覺得有些疑惑,就過來找趙姑蘇。
「為什麼要在這段時間離開啊,最近可是海燈節,再過一段時間,應該就要到煙花表演的時候了——今年的煙花,可是玉衡星刻晴親自負責統籌的呢。」
胡桃說這話倒不是想對刻晴發表什麼意見,之所以提到對方,則是因為玉衡星從來都以優秀的能力著稱,如果是她來負責的話,想必整個煙花慶典一定都會非常不錯。
她覺得趙姑蘇應該留下來看一看的。
璃月的海燈節慶典,每一年可都是非常激動人心的。
趙姑蘇同樣相信璃月的海燈節一定很棒,哪怕是在藍星的時候,隔著一層屏幕,她只是以觀看、聆聽的方式感受著這個節日,她也能夠深深感覺到璃月那厚重的年味。
「但是我的船票都已經買好啦,後天出發,以後我還會回到璃月來的嘛,我這輩子還有機會體驗很多個海燈節呢。」
說到這裡,趙姑蘇用力抿了下嘴唇。
她剛剛說的話是不是有點兒怪,好像有點兒給自己插了個旗的感覺。
胡桃沒有聽出這其中插旗的意思,她順著趙姑蘇的話往下想,然後點了點頭:「好像的確是這樣,唔,那也不錯,說起來,你是打算去稻妻嗎?」
趙姑蘇沒怎麼在這位新朋友面前說過自己未來的職業規劃與生活規劃,但是要去稻妻還是提起過一嘴的。
現在快要離開了,她尋思著自己倘若不多透露了一點兒信息,或許還會讓胡桃比較擔心她在稻妻的生活狀況。
於是,她便把八重神子給她開的超優渥待遇給胡桃細細數了一遍:「免費住房,上門收稿,本來就很多的保底工資,外加上出售分成……你看看這個待遇,感覺除了鐘離在往生堂的待遇偶爾還包吃這一點可以勝過我之外,全提瓦特應該都找不到第二份待遇這麼好的工作了。」
胡桃不得不承認趙姑蘇說得對。
而趙姑蘇對她這個對員工格外慷慨的堂主的評價,也是相當到位的。
「唔,本堂主相信啦!你一定能在稻妻過得很好——要定期給我寫信哦,不過,我還是很好奇,你為什麼要選擇在海燈節這段時間去稻妻呢?」
趙姑蘇難得地說了真話。
「因為……」她嘆了口氣,手上收拾東西的動作並沒有停下,「因為我很愧疚。」
她「肖想」的那些美女姐姐們,現在大概正在追查光屏到底是誰投放的問題。
趙姑蘇為打擾了她們的生活深感抱歉,但卻又做不到主動負荊請罪,前往群玉閣,站在凝光面前自首自己的全部罪責。
所以,她最終還是選擇了逃跑。
面對著胡桃困惑的目光——她並未能聽懂趙姑蘇方才的那句話,不知道她到底是因何生出點愧疚——趙姑蘇沒有再說下去。
一旦幻想到倘若自己交代了全部情況之後,可能會被好說話但還帶著那麼點兒腹黑屬性的凝光問「你到底是更喜歡女子呢,還是喜歡我們這些人,所以想要讓我們變成男性呢」這樣的問題……
趙姑蘇:除了潤,她想不出第二個適合自己的出路。
「啊,對。」
她直起身來,打了個清脆響亮的響指。
「還有一個原因:跋掣被擊敗了,海上風平浪靜,正是坐船的好時節,而最近這段時間,大部分人都沒有出行計劃,只想著在璃月過完海燈節再走,那麼最近去稻妻的船票一定很便宜。」
雖然等她到了稻妻過後,趙姑蘇覺得自己就能夠過上非常不錯的,不缺錢的生活了,但是,單從現在的情況來算,她藥師能省點錢,最好還是省點。
璃月的房價是真的不便宜啊。
單獨在客棧中包一間房,連著住上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對於錢包來說,也是極大的減負呢。
趙姑蘇決定倘若自己有錢了,一定要來璃月港買套房,不住,租出去收房租外加投資,想來一定可以成為不小的收入來源。
*
總之,此時的趙姑蘇,就站在了去往稻妻的客船甲板上。
她選的船不錯,船體挺大,吃水量不少,哪怕從駛出了雲來海之後,外海上風浪就算再怎麼相對平和也小不到哪裡去,這座船仍然能夠穩穩地壓著海浪往前。
所以這一路,趙姑蘇都沒遭遇什麼暈車的痛苦,她非常愉快、體驗很好地一路從璃月到了稻妻,這會兒准備靠岸的時候,也因為先前狠狠睡了一覺而精神抖擻,完全能站起來劈裡啪啦地打一套不標准的拳。
船上客人不多,她可以第一個下船,下船之後……
唔,趙姑蘇記得八重神子在上一次的來信中,對於她不日即將前往稻妻這件事的回應是:
你盡管來,到了離島的港口之後,你會看到前來接引你的人的。
她一手摟著背在背上的行囊,另一只手無意識地扶著船頭的的圍欄,隨著船頭吃下一個小小的浪尖的起伏踮起腳尖,朝著離島的港口看去。
八重神子在信裡寫得那麼信誓旦旦,就好像她只要長了眼睛,就一定能夠在第一時間認出前來接自己的人是誰一樣——可是對於八重神子來說,她,趙姑蘇,不應該是個從未來過稻妻、也從未接觸過任何一個稻妻人的完全外來者嗎?
前來接她的人,到底要能夠在人群中鶴立雞群到什麼程度,才能夠讓她第一眼就認出來?
趙姑蘇在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心中已經生出了幾分不太妙的預感。
她……直覺讓她有些緊張,還有點兒想要跳票。
但是此時背後是孤零零在海上的船,而船再往後,則是寬闊到就算有凝冰渡海真君凱亞,都需要很久的時間才能渡過的海面。
她就算是想要跳票,也根本找不到可以逃去的地方。
趙姑蘇硬著頭皮,在人群中找了找。
她其實根本就沒有找上多久,因為,前來接她的人手中舉著的牌子實在是過分大了一點。
那是一塊,甚至會閃出不同顏色光芒的歡迎板,趙姑蘇非常慶幸自己坐的船是在白天到離島的。
倘若到了黃昏或者更晚的夜間,這塊歡迎板,大概就會成為整個港口最靚麗的一道風景。
而將目光從這塊歡迎燈牌往下,趙姑蘇看到了舉著燈牌的人。
金發,腦後有個很小很小的啾啾,戴著個和發箍差不多的、固定頭發的東西,綠色的眼睛很明亮。
只要是體驗過稻妻劇情,至少將在千手百眼神像之前的廣場上和雷神的那一戰做了的玩家,都會在看到這個人的時候,打心底裡生出幾分親切。
托馬!
大家的好兄弟!
趙姑蘇看著那個舉著「歡迎枕河老師蒞臨稻妻」的燈牌,全身上下除了臉和身材之外完全沒有一點兒時尚完成度——說得稍微直白一些就是多少帶點兒土,但看起來相當興奮的青年,心中生出幾分感慨:
好家伙,宮司大人,您還真是對社奉行一點兒都不客氣呀。
怎麼就直接把神裡家的家政官給送到港口來接——
「真的嗎真的嗎,枕河老師真的就在這艘船上?」
「這還能有假?你看啊,那邊不就是歡迎的燈牌嗎?」
「這艘船是從璃月來的,我一個親戚在八重堂內工作,她說啊,枕河老師的稿子就是從璃月發過來的。」
除了托馬之外,那些站在港口的,先前甚至讓趙姑蘇生出了點兒「明明船上也沒幾個客人,怎麼來港口迎接的人會那麼多」想法的人群,隨著船只逐漸距離港口越來越近,人群中的小聲交談的瑣碎聲音也飄到了趙姑蘇耳邊。
「枕河」,這是趙姑蘇給自己起的筆名。
君到姑蘇見,人家盡枕河嘛,至於說一不小心就和行秋有些重合……實屬意外,實屬意外。
此時,她只聽得迎接遠客的那個等待區中,響起的每一個聲音,都帶著「枕河老師」這四個字。
趙姑蘇:「……」
趙姑蘇:不至於吧!
*
實際上,正如《沉秋拾劍錄》在璃月沒能流行起來,卻能在稻妻直接火爆得一塌糊塗,以至於行秋都要提前配合著編輯把書從倉庫中偷出來,在上面提前寫好簽名再做簽售,《旅行札記》漫畫也是如此。
它尚未能夠火到璃月或者蒙德,不過在主要發行的稻妻本土,確實有相當多的讀者已經深深喜歡上了這個故事。
——誰能不喜歡旅行者的故事呢,平常看起來就是個長得好看的少女,甚至偶爾說話還能蹦出兩句屑但是莫名讓人看著覺得「就該這麼說」的金句,但是在遇到危險的時候,總能非常可靠地一轉手中的無鋒劍,像是所有人在小時候夢中期望自己成為的英雄那樣,衝出去,解決問題,然後干脆利落地收劍。
王道的劇情、目前還不算太多,但每一次在**劇情出現都能恰到好處讓人情緒澎湃的淚點、優秀到就算是一些評論家用嚴苛的目光去審視都挑不出多少問題來的線條和光影……
《旅行札記》會有很多人喜歡,完全就是一件板上釘釘的事情。
不過,比起在游戲中,因為電腦和其他端的配置就算是拉滿了也永遠不夠用,所以行秋來到稻妻的時候就只有一個旅行者前來接船——當然,這也和他自己想要將行程隱匿起來,不被人發現自己已經提前來到稻妻,甚至已經練習簽名到黑眼圈重到派蒙都能看清有關;趙姑蘇來到稻妻的時候,也不知是因為八重神子走漏了風聲還是怎麼,總之,她獲得了來自一群數量不算特別多,但是聚在一起,乍一眼看過去就顯得很不少的粉絲的歡迎。
趙姑蘇:「……」
她去漫展的時候,攤位前排的人數量,雖然比現在要多一點但是……
從各種意義上,不如現在來得震撼。
現在的她,有種自己好像成了頂流的錯覺。
不至於,真的不至於。
*
趙姑蘇下船之後,很努力地靠著自己是一名畫手,平常在作品中完全不需要露臉這一優勢,將自己埋沒在了下船的人流中,悄悄地靠近了在人群中不能算是中心,甚至可以算是邊緣的托馬。
她輕輕戳了戳托馬的小臂,用盡量小而不引人注意的方式讓托馬注意到她,然後對著托馬做口型:
你是八重神子大人派來接我的嗎?
托馬挑挑眉——他五官動起來的時候很有一種讓人覺得可愛的少年氣,看起來就像是個頂著成男殼子,但內心仍然保留了相當多少年成分的男孩,這個動作差不多就算是點頭。
只見他將自己手中的燈牌往旁邊一位聽自稱大概也是「枕河老師」粉絲的大哥手中塞了塞:「這位大哥,不好意思啊,我妹妹剛剛來找我,說家裡出事了,真可惜,我今天怕是見不到枕河老師了,但是我這親手做的燈牌總得讓枕河老師看到,您說……」
那大哥雖然上了年紀,挺著啤酒肚,但為人頗有點古道熱腸,當場點頭答應下來:「好嘞,小伙子,別太難過,沒了這次還能有下次,據說啊,枕河老師以後就要在咱們稻妻常住,等到過段時間的光華容彩祭,總能有機會見到她!」
說著,大哥就將托馬手中的燈牌接了過去,然後擺擺手,表示:「你且去吧,祝你下次能夠見到枕河老師啊!」
托馬只微笑,微笑著將燈牌全部交到大哥手上;然後再微笑著轉身,按了下趙姑蘇的肩膀,將這個在他口中,就連發色都和他完全不一樣的「我妹妹」從人群中帶離港口。
「哎呀,真是慚愧慚愧,讓大哥幫我拿了燈牌,卻偷偷帶著他等待的枕河老師從港口溜走。」
介紹過了自己姓名後的托馬眼睛笑得眯起來,嘴裡說著「慚愧」,然而不管是動作還是表情都看不出半點真的慚愧。
「走吧,我先帶你去辦理一下各種手續,枕河老師,請跟我往這邊來。」
趙姑蘇對托馬一口一個「枕河老師」有點兒接受不了。
會有種當初在漫展上,被粉絲們一口一個「主持老師」、「老衲老師」的同款尷尬。
於是她說:「您直接叫我蘇就行了。」
托馬從善如流,卻在「蘇」後頭又加上了「老師」這個稱謂:「蘇老師——說起來,我還有個問題呢,您是怎麼認出我來的?」
現場那麼多的人,甚至手中舉著燈牌之類的應援物的也不止他一個人,趙姑蘇怎麼就能精准定位到他了?
趙姑蘇:「因為你的燈牌最大。」
而且也因為,只有你一個人,放在游戲裡不是npc的建模。
她看向托馬,笑了笑,裝作一副對稻妻全無了解的樣子:「還好我沒有猜錯,唔,在辦理完那些手續之後,我們就去找八重神子大人嗎?」
托馬搖頭:「抱歉,其實我並不是八重宮司的下屬,所以……說起來,我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如果按照她之前對我說的,那麼在辦完手續之後,我應該帶您去給您准備的住處,之後宮司大人會親自上門來拜訪您。」
托馬很坦誠地就對趙姑蘇說明了自己其實是神裡家家政官的身份,之所以是他到港口來接趙姑蘇……
「宮司大人最近要為光華容彩祭忙碌,身邊沒什麼可用的人,剛巧看到正在排隊買漫畫的我,就把這個責任交到了我手上。」
畢竟社奉行和鳴神大社的關系還是不錯的,哪怕社奉行本人神裡綾人在八重神子那邊一直有點兒不夠討喜,但也不妨礙因為當年的恩情和如今的「站隊」,八重神子對社奉行的人使喚起來也還挺順手的。
托馬摸摸鼻子,將辦理手續需要的幾百摩拉遞給負責的工作人員,如今的稻妻為了開放,自然已經沒有了先前那種從兩百萬摩拉逐步砍價下來的離譜情況,走流程變得非常輕松——只要按部就班來就行。不過哪怕是這樣,他還是非常盡職盡責地為趙姑蘇准備好了上島之後需要的全部東西。
「包括一會兒我帶您去的住所,其實也是八重宮司大人出資,在社奉行資產下挑選的一套房產——當然啦,宮司大人不曾買下這套房子,只是出了長期的房租而已。」
「不過倘若您要是認為我只是個被拉過來干活的跑腿小子,那您也實在是小看您自己了。」
托馬哈哈笑了兩聲,然後道,「今天的我可是特地請假出來迎接您的,作為一個很小的時候獨自來到稻妻的蒙德人,我最近可全在靠著您畫作中對蒙德、對巴巴托斯大人的描述來回憶我都快記不起來了的故鄉呢。」
趙姑蘇有些小驚訝:「托馬也看我的漫畫嗎?」
托馬重重點頭:「《旅行札記》在最近的稻妻可是風靡得不行,您看,剛才在港口那邊的,不全都是漫畫的狂熱粉絲嗎?」
說起這個來,趙姑蘇就有點兒心虛:
「我偷偷溜走了……讓他們在那邊等上好久,真的沒問題嗎?」
「欸,蘇老師果然是個很為他人著想的人呢。其實大家只是自願過來試試看能不能等到老師您,如果等不到也沒有關系,正如先前那位大哥說的,還可以在光華容彩祭上和您見面嘛。」
托馬擺擺手:「況且,這場『歡迎』其實也沒有獲得您的同意啊,您看起來也不是很喜歡這種聲勢浩大的歡迎吧。」
畢竟,倘若趙姑蘇真的喜歡這樣的歡迎,她一定會非常社牛地,在從船舷上走下來的第一時間,就對下方的人群揮手,喊:「家人們,沒想到你們居然來接我了,我真的好感動啊!要不我們就近找個地方開個臨時小型簽售會吧!」
托馬的構想屬實是有點兒太社牛了。
但是對於趙姑蘇來說,差不多也就是這樣。
她既然是偷偷摸摸地走到被她猜測是八重神子派來接應的托馬身邊,又一點兒聲音沒發,只是通過做口型的方式來向托馬說明自己的身份,就證明了她其實對那種「大場面」敬謝不敏。
托馬:「總之,這些都是小事,我想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去告訴他們枕河老師已經從離島離開這件事,並組織他們疏散、各自回家吧?反正,您完全不用擔心啦。」
托馬是很會說話的,至少趙姑蘇聽他這麼滴水不漏地一套說下來,也放心了很多,甚至還從一旁的甜品小吃攤上買了兩罐團子牛奶,一罐自己拿著,另一罐連著吸管一起遞給托馬。
團子牛奶,她喝第一口的時候就喜歡上了。
這跨越星海、歷經世界,終於重新會到她身邊的美妙飲料啊!
珍珠奶茶!好久不見!
*
雖然在藍星的時候,珍珠奶茶是趙姑蘇最不屑於點的奶茶——太基礎了,也太古早了,在那個奶茶無限內卷的時代,珍珠奶茶已經落後時代,除了少數懷舊黨之外,應該也沒多少人心心念念每次都點這種飲料了吧?
但是,在闊別這種不健康但真的很好喝的飲料小半年後,趙姑蘇抱著異世界款珍珠奶茶,險些落下淚來。
就、就是這個感覺!
托馬看著趙姑蘇抱著一瓶團子牛奶,喝著喝著臉上突然就浮現出了點兒唏噓感慰的神情,當即就有些措手不及。
哪怕是很擅長與人打交道,在主線劇情中都能跑到離島來,甚至不用多長時間就把自己混成了離島地頭蛇的他,都很難在看到旁人翻臉如翻書般突然露出眼看著眼淚就要從眼眶中翻湧而出的表情時,第一時間想明白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來安慰安慰對方。
托馬:「……」
托馬試探著,將自己手中那罐還沒拆封的團子牛奶往趙姑蘇面前遞:「那個……是因為團子牛奶太好喝了嗎?你要不要……喝第二罐?」
趙姑蘇搖搖頭:「沒沒,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要是一口氣喝兩罐團子牛奶,她的小腹就該因為塞了這麼多東西鼓起來了。
她言簡意賅地對托馬說明了自己剛才為何會露出那副表情:「因為思鄉。」
托馬雖然不能理解為什麼在喝到原產自稻妻的團子牛奶之後,非稻妻籍、也是第一次來到稻妻的趙姑蘇會產生思鄉之情,但他作為一個同樣遠渡重洋,距離家鄉有千百裡之遙的青年,是完全能夠理解趙姑蘇剛才劇烈的情感波動的。
「原來如此。」他點點頭,與趙姑蘇相當共情地說道,「那麼,在我將您帶去您的住所之後,我再為您指一指距離住所最近的小吃攤怎麼樣?」
托馬心想,如果能在想要喝團子牛奶的時候,都能夠順利地喝到團子牛奶,想來應該也能勉強算是一種安慰?
趙姑蘇眼淚汪汪:「托馬,好人!」
什麼叫好人啊,這才是真正的好人,不僅在帶她進入稻妻的這一流程中表現得無比可靠,讓她從頭到尾都沒有花費任何的心思,甚至在完成了這項本不應該由他來負責的任務之後,還能額外在提供給她幾分幫助。
啊,說起來,托馬本人應該可以算是全稻妻最適合與之成家的男性了吧?大大小小所有家務全都能夠一手包辦,甚至非常喜歡家務;而在家務之外的很多事情也都能做得很好,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沒有誰不能成為他的朋友……
什麼叫賢良淑德,宜家宜室啊!(戰術後仰.jpg)
趙姑蘇心中才剛剛轉過這八個字,她面前就像是抽卡似的,落下來一道熟悉的白光。
她在看到白光的時候,整個人都已經麻木到提不起半點兒情緒了。
是它,是它,就是它,她此生最大的滑鐵盧——光屏。
而此時,出現的封面圖片正是托馬,而下方的標題正寫著:
你游最適合結婚的角色賞析。
標題再往下的推薦語,也是十年如一日的「活潑俏皮」:
你早晚都得是我老婆。
趙姑蘇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叫你想什麼賢良淑德,叫你想什麼宜家宜室,這下好了吧?
又要在托馬面前尷尬了吧!
第39章
這次光屏上的內容,是一篇檸檬頭發瘋內容。
生活在藍星,平時生活中接觸得到互聯網的人,一定都遇到過檸檬頭吧?——至少,在最早的時候,是檸檬頭,到後來才逐漸轉變成其他的造型也全都有的。
趙姑蘇在檸檬頭剛剛流行起來的那段時間,也不能免俗地加入了檸檬頭的大軍中。
這倒不是她為了蹭熱度,或者是想要逐漸從視頻的幕後走到台前來。
她之所以這麼做,單純只是因為那段時間做了稻妻的劇情,又把托馬的傳說任務給做了,滿腦子都是自己得做個視頻來誇誇這個非常適合結婚的陽光開朗大男孩。
但是。
平均每個版本都會更新,有地圖可以鋤,有寶箱可以開,在這種情況下,人真的很容易憊懶嘛。
當時的趙姑蘇也不想從游戲中剪劇情來作為視頻素材了,更是為了區區那幾個原石,直接將數位屏和數位筆放在一旁,沒什麼畫稿的意思。
於是,她就想到了檸檬頭。
只需要對稿子足夠熟練,能夠一鏡到底,就不需要剪輯或者畫稿。
趙姑蘇當即就決定認真偷懶。
於是,這個視頻,從頭到尾就是一只檸檬頭對著鏡頭,非常認真、感情充沛地羅列了好多條托馬是整個提瓦特最適合與之結婚的成男角色的理由。
那個時候的趙姑蘇,雖然偷懶但也還是非常認真的,認真具體表現在:
她給自己寫了大綱式樣的稿子,整體還是臨場發揮的。
所以,在這堪比演講的一段輸出中,她的情感始終都保持得非常充沛且飽滿。
尤其是對於「托馬很擅長做家務,烹飪水平也相當高」這一點,彼時的趙姑蘇長篇大論地描繪了男生會做家務,並且樂意做家務的好。
這會兒的趙姑蘇,就站在托馬身邊,聽著光屏中的自己是如何大放厥詞的。
一邊聽,還能第一時間用眼角余光瞥見托馬的反應。
啊,托馬臉上的表情變得一片空白了呢。
唔,到現在為止都還沒有用力握緊拳頭,看來托馬的脾氣果然很好……
嗯,其實仔細想想,當時在制作這個視頻的時候,還是有一些點很值得讓現在的她慶幸的。
就比如說,她,趙姑蘇,作為一個相對來說比較要面子的人,在用檸檬頭做視頻之前,她認認真真給自己畫了個妝。
化妝前的她,和化妝後的她,如果單獨只看雙眼和嘴唇的話,其實差別還挺大的。
畢竟化妝術幾乎可以當作是換頭的法術來使用的神技嘛。
哦,對,她還順手給自己換了個聲音。
用的是系統自帶的那種,不像是百萬聲卡那樣可以讓人聽不出人其實換了個聲音,而是很明顯能夠感覺到,制作視頻的人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在能夠讓人聽清的基礎上,變得古怪且難以分辨的那種。
趙姑蘇選的就是自帶電音。
電得她那顆檸檬頭看起來像是背後連接著一個正在全額輸出的雷電將軍似的。
於是,趙姑蘇其實並不怎麼用擔心托馬會認出來視頻中那個在視頻最後聲嘶力竭的說著「如果要結婚,請大家認准托馬這款內外兼修,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家伙,現在就站在他身邊,等著他把她帶到八重神子許諾過的免費住處。
只是……就算不擔心,也仍然會因為視頻中自己的發言而尷尬啊。
托馬的拳頭還沒握緊,趙姑蘇自己就先開始握緊拳頭了。
腳趾摳地的動作要控制不住了。
好想轉身就跑逃離這個鬼地方。
但是現在不能跑,可惡,這個視頻但凡再長上那麼半分鐘,她的手指就要被自己握斷了。
終於,視頻播放結束。
捱完這一整個視頻的趙姑蘇感覺自己的靈魂已經飄飄然要從這具身體中飛出去了。
她氣若游絲地轉頭,問托馬:「你……你還好嗎?」
有沒有感覺自己被冒犯到?
有沒有覺得想要把這顆檸檬頭從屏幕中摘出來,然後再用原始簡易榨汁機弄成干癟檸檬頭?
托馬的語氣卻好得有些過分了,幾乎就像是完全沒有受到影響:「嗯?我很好啊——剛剛那個東西是只有我——不對,只有你和我能看到嗎?」
他的重點落在了光屏上。
而不是光屏剛剛播放的那個視頻上。
托馬:「這東西我還是頭一次見到呢……是什麼大妖怪的玩笑嗎?」
趙姑蘇還是頭一次遇到往大妖怪的玩笑方面想的人。
不過她又轉念一想,意識到托馬的這種思路一點兒問題都沒有。
首先,托馬是個普通人,哪怕有神之眼,心眼足夠他短時間內把離島上下混熟,戰鬥力也足夠和神裡綾華對招,但相比起溫迪啊、鐘離啊、阿貝多啊這些實在是離譜的家伙們,托馬平日的生活很少會和「超過這個世界規格」的力量對上。
甚至別說是「超過這個世界規格」的力量,就連雷電將軍——當初托馬說有辦法把旅行者引薦給雷電將軍,用的法子還是自己被帶上了第一百顆神之眼收繳儀式上頭。
所以對於他來說,他不會和先前那伙人一樣,一下子意識到光屏的能量不屬於他們認識的任何一種,從而謹慎起來。
托馬只會將光屏和自己生活中已經發生過的那些,和這比較相似的事情聯系起來。
就比如說,妖怪們的惡作劇。
想像一下。
稻妻這裡有會用《真實探靈筆記》來「警告」人類不要妄圖不勞而獲的有樂齋。
還有會去當快遞員的貓又綺良良。
更有那位身在鳴神大社,心卻在八重堂和油豆腐上的八重神子。
啊,托馬有這種想法,好像也一點兒都不值得奇怪了呢。
*
很好,趙姑蘇心想,托馬這一想歪,在讓一位不具名的妖怪背上了一口又圓又黑的大鍋的同時,也給她提供了喘息之機——以及,將來在別人面前扯謊的靈感。
然後她繼續試探托馬,問道:「剛才那一段……你作為一直被提及的主人公,難道不生氣嗎?」
托馬歪了歪腦袋。
他有些奇怪地看著趙姑蘇問:「我……我為什麼要生氣呢?」
那雙綠色的眼睛,好像真的非常疑惑於這個問題。
托馬點著下巴:「大家都喜歡我,我很高興。雖然覺得如果可以的話,對我的喜歡還是不要……嗯,不要朝著想要和我結婚這方面發展比較好啦。」
他用力點了點頭。
「畢竟如果很多人都想和我結婚的話,我真的會有點苦惱。」
「不過,我覺得我確實有剛才那裡面說的那些優點欸。」
托馬說著說著,笑得露出了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
「這麼說好像有一點兒自戀,但是如果誇我性格好,會照顧人的話,我覺得我還是能夠接下這種贊揚的。」
趙姑蘇的表情從眼睛瞪大變回了正常的狀態。
托馬的心態,她完全能夠理解——現在的托馬,大概就是一種被誇得有點兒害羞(這種害羞一方面源於誇獎的人本身遣詞造句就比較誇張,情緒也有些過分飽滿;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大多數人接受的教育,都是在被誇獎之後謙虛地表示自己其實沒那麼好,托馬現在的行為可以說是反著那種教育理念來了),但除了害羞之外並沒有任何可以稱為負面的情緒的狀態。
甚至會覺得,剛才光屏中的檸檬頭對他挺了解,說不定還曾經在他的生活中出現過,倘若沒有對「結婚」這個概念的執著,那麼他或許還可以與對方成為朋友。
托馬彎彎眼睛:「倘若你是因為覺得家務這種東西很煩人,所以覺得剛才那裡面說的把家務全都推給我這一點不太好,那我覺得,你其實也可以放心。」
「我是真的很喜歡做家務啦,這是一種愛好,就像家主大人喜歡口味奇怪的飲料和食物……嗯,總之,我並沒有因為剛剛那個東西生氣哦,放心好啦。」
最後,他又補上了一句:「蘇老師您原來是這麼個為人打抱不平的性格嗎?」
趙姑蘇覺得有些奇怪:明明剛才她是習慣性覺得光屏會得罪人,所以才會去問托馬有沒有生氣,但最後非但托馬沒有生氣,還是他反過來「安慰」她這個看起來似乎有些「生氣」的人。
唔……總覺得關系有些顛倒逆轉過來了。
不過,這樣的托馬,確實讓人有一種很強的安全感。
看來只能說,他不愧是暖男。
適合結婚,真的,適合結婚。
*
八重神子在社奉行那邊為趙姑蘇租的那間房子當真是在個非常不錯的地理位置上。
這間房子就在花見阪,距離木漏茶室不太遠,在二樓推開窗戶的時候就能看見不遠處那條清澈的小河。
距離店鋪最多的那條主街不遠,但同時因為前面有一排建築隔著,因此花見阪上那些吵吵鬧鬧的聲音諸如荒瀧一鬥和小孩子比鬥蟲勝利後的歡呼以及肺活量尤其出色的「哈哈哈哈哈哈哈」,或者荒瀧一鬥居然在對戰中失敗後發出的不敢相信的大叫「可惡,本大爺居然輸了!不行不行,得再來!」都不會特別直接地傳到這裡來。
可謂是鬧中取靜,非常方便。
想要出門時,走兩步就能夠去商業區,不管想要買什麼都能在這一塊兒獲得;而倘若想要關上門窗,安安靜靜宅在家中繪制接下去的漫畫,則一關上門也可以聽不到外面的吵鬧。
托馬在門前將鑰匙交給她,同剛才在路上說好的一樣,給她指了小吃攤的位置,還順便將花見阪各家店鋪的招牌特色給趙姑蘇如數家珍地說了一遍。
「讓我想想……嗯,應該就沒有什麼別的需要特別注意了,那我先走了,以後說不定你會在花見阪頻繁遇到我呢。」
他揮揮手,轉身沿著小路往下快步走去,看樣子,大概是想要在天黑之前回到神裡屋敷。
趙姑蘇等托馬走出了一段距離之後,才擰轉鑰匙,推開門走了進去。
屋內的一切陳設也都很不錯,至少她轉了一圈之後,沒發現什麼是自己需要但是在房間裡看不到的。
這屋子的面積不大,為此一共做了兩層,沿著樓梯來到二樓之後,樓上一共就分了兩間房間,一間是臥室,另外一間就是畫室,非常精准且直白地表現出了八重神子在指揮旁人對這間屋子進行裝潢時的要求:
畫,和睡覺,一樣重要。
趙姑蘇抱住了自己。
知道了,知道了,畫畫和睡覺一樣重要,她……她從明天就開始畫。
今天剛從船上下來嘛,舟車勞頓,全身上下都疲乏勞累得很,怎麼能不稍微休息一會兒呢?
但要說直接躺在床上睡上一覺,等明天早上在明媚的晨光中醒來,那也是不太可能的。
趙姑蘇將行李放好,數出應該夠用的摩拉放進錢包,出門之後還將門反鎖上了。
現在她是一個人住在這間宅子裡,雖然也不是不相信九條裟羅統轄之下的天領奉行幕府士兵,但畢竟和在客棧裡不一樣。
住在客棧裡,至少樓下還有個客棧老板一直坐在門口的椅子上給看著門呢。
為了保護包袱裡那些摩拉的安全,趙姑蘇表示她寧可把防人之心拉到最滿。
但是這防人之心也就在出門的那會兒時間給拉滿了,不一會兒之後,她就站在小吃攤的面前,在除了團子牛奶之外的其他甜點心上來來回回地掃視著、糾結著自己應該選哪個來嘗,腦子裡沒有半點兒余地留給「防人之心不可無」了。
三彩團子、鳥蛋燒、還有旁邊那些零零碎碎的小點心,每一樣看起來都是很好吃的樣子,但倘若把這些全都買過來吃了……嗨呀,那就又不夠留出足夠的肚子去吃正兒八經的晚飯了。
最後趙姑蘇強忍著其他甜點心對她的召喚,選了一串三彩團子,一邊走一邊咬了一口這甜甜糯糯不帶餡的小玩意。
別說,居然還不怎麼粘牙。
她往前走了沒多少步,甚至手中的三彩團子串才咬到第二個糯米團子上,余光便瞥到了在街邊上,隨便找了個小板凳拉過來坐下,手中抱著七聖召喚牌盒的荒瀧一鬥。
要說,身材那麼高大的一個人,坐在這樣小的一張椅子上,整個人看起來便有種委屈巴巴的蜷縮感。
至少從趙姑蘇看來,這會兒荒瀧一鬥的坐姿就像是他原本就蹲著,但是有人看不下去,於是將一只小小的板凳推到了他的屁股下面,也只能勉強稍作支撐而已。
她的注意力下意識地就朝著自己曾經很熟悉的,解鎖了十級好感的人……不是,鬼身上落過去,就連耳朵也豎起來,仔細聽他現在正在說的話。
鬥子哥的聲音還是很響亮的,甚至光是清清嗓子就能和趙姑蘇扯著聲音說話有差不多的音量。
想要聽他在說些什麼,完全就是再簡單不過——「七聖召喚!誰有興趣和本大爺一起來一場七聖召喚!」
唔……這是找不到樂意陪他玩的小孩子了嗎?
趙姑蘇走過去,彎腰在荒瀧一鬥面前打了個響指:「你找不到可以陪你一起玩牌的人了嗎?」
一鬥搖搖頭,蓬松還帶著點亂的白毛隨著他搖頭的動作搖搖晃晃:「沒了,那些家伙打牌都不行,今天全花見阪會打牌的我全都贏了一遍。」
說到這裡,他喜形於色地露出了眉飛色舞的表情:「看來,本大爺的牌技已然天下無敵,唔,不錯,等下次綾人兄來花見阪,本大爺也一定要讓他見識一下什麼叫七聖召喚第一人。」
要說荒瀧一鬥的牌技天下第一,這話趙姑蘇是不信的。
就不說他那連戰連敗,連敗連戰的「好兄弟」神裡綾人了,估計再沿著花見阪的主街往下走一走,到八重堂裡,把八重神子抬出來,都能只用三分的心眼,把荒瀧一鬥吊起來亂錘。
所以這會兒趙姑蘇心裡想的是:
喲,看來鬥子哥最近這段時間運勢不錯,要麼是到現在為止還沒遇到什麼強敵,要麼就是搖骰子的時候如有神助,隨便搖搖就能搖出清一色。
至於技術……
鬥子哥在打牌方面的技術,興許也就和她在深淵中的技術一樣吧。
不算壞,但距離好也還有相當的距離。
趙姑蘇在穿越之後就沒打過七聖召喚,但是她還在藍星的時候,也是有過一段「牌,牌,牌,何墮,牌」的時光的。
她其實在看到荒瀧一鬥放在外面的牌盒的時候就有些技癢,這會兒干脆向荒瀧一鬥伸手:「我的牌組沒有帶在身邊,你還有備用的牌組嗎?我和你來一局。」
一鬥是不可能有備用牌組的,但是他旁邊的阿晃、元太他們手邊也都有七聖召喚的卡牌。
見老大朝他們揮手,阿晃當即就從後腰處的口袋裡掏出了自己的那套牌組,遞給趙姑蘇:「這是我組的牌,喏,給你用。」
以趙姑蘇的眼光來看,她覺得阿晃組的這套牌組……怎麼說呢。
只能說,他作為荒瀧派的一員,打牌的實力和其他人其實不分上下,贏牌的次數卻始終能在派內排名墊底,和這一組牌組得實在不咋地有著很大的關系。
趙姑蘇瞥了兩眼這副牌組,又從一邊將自己的牌盒取出來的元太手中挑了兩張牌,重新組了一個牌組,這才在另一張小板凳上坐下,看向荒瀧一鬥:「行了,我准備好了,開始吧。」
架勢拉得也挺足,至少在荒瀧一鬥看來,他就對趙姑蘇肅然起敬了。
「好,倘若本大爺被你贏了過去,本大爺就把剛才贏的那些糖果和玩具都給你。」
趙姑蘇並未答話,而是直接從牌盒中抽出了五張牌,握在手中:「你先。」
*
今天的荒瀧一鬥,在打牌上的運氣確實相當不錯。
在剛剛開場的時候,他就拿著自己的那張卡牌,搖出了三個萬能骰子、四個岩元素骰子,只剩下最後的一枚骰子是不對應元素的天胡開局。
按照這個運氣下去,就算是牌技不怎麼的,想要贏,大概也是挺容易的。
趙姑蘇看向自己手中的骰子。
不過她的運氣也還可以,起手也成功獲得了三個冰元素骰子和兩個萬能元素骰。
至少組的這個雷鳥、早柚以及魔偶劍鬼的牌組,大致上可以和她在游戲中曾經習慣使用的「劍鬼、琴團長和小艾咪」的那套卡牌用相同的技巧打出相同的擴散和濺射反應。
湊齊了雙風,可以使用多一個風元素骰子的卡牌。
趙姑蘇按照自己習慣的戰鬥方式放出了魔偶劍鬼的兩個召喚物,而後,在荒瀧一鬥如臨大敵、覺得她這就要讓劍鬼放大的目光中,在他將「荒瀧一鬥」這張牌切到了後台之後,快速將自己上場的牌換成了稻妻這邊更常見的、可以放出召喚物的雷鳥,然後——結束回合,獲得先手。
之後的牌就沒什麼懸念了,掛雷元素
一鬥打的是岩隊嘛。
岩隊基本都是要站場輸出的,畢竟e技能開盾可以減免傷害,但畢竟傷害數值不夠大,很容易出現打了半天自己和對手都沒怎麼掉血,吃個甜甜花釀雞或者土豆餅就給回血到滿了的情況。
所以,他為了保證自己的輸出,一般不到殘血就不會切換卡牌,而那些附著在卡牌上的「元素力」則可以非常輕易地被風擴散到其他的卡牌上,或者在冰雷反應之後濺射傷害到後台的牌組上。
一鬥打順風局還是很不錯的。
但是架不住這一局,在趙姑蘇放下了魔偶劍鬼的那兩個召喚物,而他好巧不巧地就沒有抽到能夠消除召喚物的卡牌之後,他就徹底從原本的連贏順風狀態,掉落到了逆風狀態。
趙姑蘇輕松地獲得了勝利,甚至在勝利的時候,除了那張可以創造位移的早柚卡牌因為連吃了三計傷害還只獲得了個甜甜花釀雞血量加一的治療,所以最後看著只剩下兩點血有點兒狼狽之外,其余的牌,血量全都在五點以上。
一張牌都沒下場。
荒瀧一鬥看著趙姑蘇手上還剩下來的牌,又抬起眼睛,在她那沒什麼表情但是凹了個很裝逼的姿勢,看起來頗有幾分高人風範的臉上落了落,神色驟然就變了。
不管是目光還是語氣,這會兒都多了幾分敬仰:「你確實很有兩手啊!等本大爺回去之後再研究研究牌組,以後再來和你對戰!」
在這種完全看不出認輸意味的「認輸」之後,荒瀧一鬥很有契約精神地將剛才他從其他小孩子們那兒贏來的小玩具和糖果什麼的全都推給了趙姑蘇:「這是應該給你的!」
趙姑蘇點點頭,並未推辭,捧著東西站起來之後就朝著花見阪主街那些可以藏人的角落重點看了看,揚聲道:「別看了,出來把你們的東西拿回去吧。」
果然,這一聲過後,就有相當不少的孩子從各個角落中躥了出來,從趙姑蘇手上拿走了自己先前輸給一鬥的玩具和糖果。
荒瀧一鬥有些震驚:「剛才我們打牌的時候,有那麼多人圍觀嗎?」
他的震驚中還帶著幾分「那豈不是完了,本大爺好不容易連贏上這麼多次,輸的這一場肯定要被這群小家伙們記在心裡,以後都不能在他們面前自詡是七聖召喚王者了」的痛心疾首。
趙姑蘇微笑:「是啊,應該是剛剛打牌的時候你太專注了點兒吧。」
「不過你真的就這麼把那些東西還回去了?那可是本大爺好不容易才贏來的。」
「否則呢?」趙姑蘇將自己組的這套牌拆分回剛才阿晃和元太給她時的樣子,又簡單將自己上輩子在字母站看的那些組牌組的技巧給他們說了兩句,重又看向荒瀧一鬥,「你輸給我了,這些東西不就是我的了嘛,我想要還給他們,也沒問題?」
笑死,她如果不把這些玩具和糖果還給剛才被荒瀧一鬥贏走了這些東西的小孩們,估計再過一會兒,被小孩子們的哭聲吸引過來的九條裟羅就要開始對她進行道德教育了。
道德教育什麼的……還是算了算了。
確實覺得自己管不著趙姑蘇如何處理那些「戰利品」的荒瀧一鬥閉嘴了。
不過在他心裡,他仍然非常認真地奉行著在游戲裡就要認真,願賭服輸的規章。
一直到趙姑蘇從邊上的雜貨店裡買了一袋色彩斑斕的糖果,撕開大包裝之後只自己從裡面取出來一顆橙子味的扔進嘴裡,剩下一大包都遞給了他,一鬥才重新驚喜起來:
「都是給我的?」
趙姑蘇點點頭:「畢竟我結束了你的連勝嘛,一點兒糖算不得什麼,但至少可以賠得你一段時間的好心情?」
*
「你和荒瀧派的那個小鬼聊得很不錯呢。」
趙姑蘇走進志村屋,在姓志村的上了年紀的老板的笑容中,被帶上了二樓。
到了二樓之後還沒來得及坐下,她就先看到了坐在一旁,氣定神閑地一手清酒,另一手中拿著用簽子串起來的油豆腐的粉毛狐狸。
八重神子感覺到了趙姑蘇往這邊看的目光,轉過來,在不算怎麼明亮的室內對她嫣然一笑:「看起來,我還是挺好認的——你也挺好認的呢,蘇。」
八重神子在樓上看到了這一切,趙姑蘇其實是沒想到的,但她自覺剛才在街上做的那些事情都還挺磊落,於是相當有自覺地直接走到了八重神子坐的那張桌子邊上。
「八重主編您好!」
她笑嘻嘻地喊了一聲。
「我來蹭飯啦!」
原本她還要自己花錢呢,這會兒既然八重神子在,不蹭她一頓飯好像有點兒說不過去。
趙姑蘇從一旁的侍應生手中拿過菜單,翻了兩頁之後點了一份豬排飯和一盤緋櫻天婦羅。
很多的碳水,還有很多的脂肪。
但是,油炸,碳水和脂肪加在一起,才是最讓人快樂的套餐。
點完菜,將菜單還給一旁的侍應生後,趙姑蘇端起剛給她上的那杯茶水抿了一口,放下茶杯後,才道:「所以,這就是您讓托馬轉告我的,您會在一段時間之後親自來找我嗎?」
八重神子認真道:「我知道,在很多人的認知裡,我都是個對一切都胸有成竹、智珠在握的形像。」
她看起來對旁人的這種認知頗為滿意。
然後緊接著話鋒一轉:
「但是這一次真的只是因為巧而已。」
*
原本只是下班之後來喝點小酒吃點小炸串快樂一下的八重神子一開始只是在聽到了荒瀧一鬥的聲音之後推開了二樓的窗戶。
畢竟,像是一鬥這種能夠和喜歡吃油豆腐的狐狸比賽吃油豆腐的正宗鬼族,是哪怕八重神子這個活了幾百年的大妖怪也頭一次見到的。
她對荒瀧一鬥,一直都算是有點兒興趣,只要遇到了,那就多看幾眼的態度。
誰知推開窗戶之後,她注意到的卻是和荒瀧一鬥正打牌的那個人。
之前沒有在花見阪見過,身上穿的衣服還是比較典型的璃月裝束,說話的語氣嘛……和她之前收到的信件中有些相似。
「不過呢,我還是在你上樓之後,第一眼就朝著我這邊看過來之後才確定了你是蘇的。」
八重神子捂著嘴笑——但趙姑蘇懷疑,她這麼掩著自己的嘴,大概是不想讓她看到她還沒咽下去的炸串。
「挺巧,我本來想的是等明天上班了之後再去找你——畢竟工作上的事情就應該在工作的時間做。」
誰知道就這麼一路巧到趙姑蘇現在已經在她對面的座位上坐下了,那……聊聊就聊聊唄。
聊的內容可謂是單刀直入,直接就切到了漫畫後續的章節要如何發展上去。
趙姑蘇很清楚,到了稻妻之後,就不能再照搬原本的漫畫劇情了。
就從社奉行放在明面上的大小姐,稻妻的白鷺公主居然引導著旅行者去看到那些因為眼狩令而痛苦的人,從而讓旅行者成為「兵諫雷神」這一陣營的一份子開始。
哪怕雷電影本人大概並不在意這件事,並覺得只要能干活而且出自好心,神裡一家就可以留在現在的位置上繼續給她干活,但是稻妻的普通人在看到了這樣真實的劇情之後,或多或少會有一些人感到幻滅。
到了稻妻,劇情就涉及到了一些不是說完全不能說,而是最好不要多說的內容。
趙姑蘇選擇將決定權放在八重神子手中。
「您覺得,我是先去調查一下旅行者在稻妻的經歷呢,還是先准備點兒支線劇情?」
八重神子沉思片刻之後表示:「還是主線吧,目前漫畫連載的時間不夠長,貿然替換到支線,或許會流失一部分讀者。」
趙姑蘇點點頭,然後就假托自己在船上和人聊天的時候,從旁人那邊打聽到了些和旅行者在稻妻的經歷有關的故事:「那麼,關於這邊的神之眼……」
八重神子:「我相信你的劇情處理能力,畢竟我們都知道,眼狩令是將軍大人的意思,但是真正執行,並將執行過程弄得烏煙瘴氣的,其實是天領奉行以及勘定奉行。」
這倒是沒錯的。
趙姑蘇摸了摸下巴:「那麼,關於您和神裡家?」
八重神子遂微笑起來:「這個嘛,為了保護神裡家的那對兄妹,你將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身上來,我也不會介意呀。」
趙姑蘇點點頭,點頭之際不由得在心中感嘆:
不愧是你啊,八重神子!
「後面發生的事情,據說是旅行者去了一趟海祇島,和那裡的叛軍成了朋友,不過具體細節我尚不清楚。」
趙姑蘇表示這一段劇情,漫畫要站在怎樣的立場上,就全看八重神子的意思了。
粉毛狐狸本就是只心眼特別多特別聰明的狐狸,聽到這裡自然聞弦歌而知雅意,對趙姑蘇是什麼意思非常清楚。
她微笑:「你的稿子既然已經畫到了稻妻的劇情,我豈會沒有准備?」
當即便從寬大的袖子中掏出了一沓整合起來的資料。
趙姑蘇接過後翻開看了看,發現上面都是海祇島上發生的事情,經過非常詳細,甚至還有一部分親身經歷者的回憶。
「按照這上面的內容來創作吧,不過你可以先看看,慢慢來,不著急。」
只不過趙姑蘇對於真實發生的事情確有相當的了解,在看到「哲平」這個人的時候,她先是在內心嘆了口氣,感慨了下自己畢竟穿越得不夠及時,然後指著這個人物道:「我在想,或許可以為這個人物立一個小傳。」
趙姑蘇談起發刀,那可真是高談闊論。
——多年馬哈魚游戲玩家的經歷,讓她非常清楚人在什麼情況下被刀會流著淚繼續把已經戳進心窩子的刀再往深處送送。
或者說,既然已經到了一心淨土之中去,那麼就完全可以按照游戲中體驗過的劇情來畫了。
旅行者在一心淨土中聽到的聲音,前幾句來自之前她在主線中接觸過的那幾個被收走了神之眼的人,最後一句則來自哲平——「希望可以,廢除眼狩令」。
而為了將哲平本身的刀放到最大,其實應該讓更多的人看到,他並非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在實現「希望可以廢除眼狩令」這一願望上多幫些忙,才會有些魯莽地使用愚人眾的邪眼,最後導致自己油盡燈枯。
趙姑蘇:「我想多去了解一下這個人的生平,唔……或許我需要和來自海祇島的人交流交流。作品中不需要把這個人表現得有多麼完美,但他一定要足夠真實。甚至,不完美才是這個故事最讓人淚目的點:迫切看到成功的人,倒在了黎明前夕的黑暗。」
八重神子沉默片刻,然後她輕輕鼓了鼓掌:「你是懂怎麼把故事的矛盾放大給讀者看的。」
第40章
大致將《旅行札記·稻妻篇》的主線劇情給敲定下來——當然,還留有相當多的細節沒有填補上,還等待著八重神子去找更多的當事人來給趙姑蘇提供足量游戲中沒能告訴她的信息,好讓她在此基礎上創作,又或者是,稍微進行一些善意地扭曲的改寫——之後,趙姑蘇有些嚴肅地向八重神子提出了一個問題。
「您看,旅行者目前的旅程,還只到了稻妻而已。」
趙姑蘇攤手:「您看,我恐怕很快就不能繼續更新《旅行札記》的主線篇目了,這種情況下……要麼更新支線,要麼就新開別的篇目?」
畢竟,總不能為了定期更新,就讓她來胡編亂造旅行者又去了什麼地方吧?
說起來,如果僅僅是支線的話,她其實有點兒把海燈節的劇情畫出來的想法。
當然啦,還有花散裡的故事。
八重神子點點頭,表示趙姑蘇說得非常對。
「是,無法持續更新的確是《旅行札記》非常要緊的一個問題……所以,你有什麼想法嗎?」
她眨眨眼睛,像是從一個狐仙的狀態瞬間變成了小狐狸的樣子,然後對著趙姑蘇撒嬌似的。
至少,趙姑蘇本人是感覺到了來自神子大人的重視。
嗯……或者如果用低情商的方式來說的話,也可以說這其實算是對她腦力的壓榨?
但是八重神子是給她發工資的,就像是在畢業論文答辯的時候,哪怕很不想回答那些死亡的問題,但是為了能夠順利畢業,也還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趙姑蘇思考片刻之後,就剛才她提出的兩種可能,各自說出了自己目前的想法。
「倘若是支線劇情的話,我不就之前還在璃月,旅行者在璃月有一場非常……應該說是非常有意思,也非常激動人心的冒險,或許可以作為支線劇情發布出去。不過,這個選項的問題在於:目前漫畫的受眾,應該還是以稻妻的讀者為主吧?如果篇目全都是璃月劇情的話……興許會稍微缺乏一點吸引力。倘若能有什麼發生在稻妻的故事……我想大概會更適合在漫畫前期繪制,畢竟等到後期,讀者的群體應該就可以擴大到其他國家了吧?」
趙姑蘇看到八重神子微微頷首,在這個題材的優勢和劣勢討論上贊同了她的觀點。
她繼續往下說去:
「還有一種,就是創作一篇全新的漫畫,這種漫畫的話……前期可能需要相對多一點點推廣和曝光度——不過我現在有了點兒靈感,故事本身應該也不至於不有趣?」
八重神子明顯來了興趣,她的身體稍稍前傾,一邊的手肘撐在了桌面上,袖子險些就要伸進還殘留著油漬的盤子裡,還好她在最後一刻之前反應了過來。
「你說,說詳細一點兒。」
趙姑蘇本來也沒打算掩藏,她隨手給自己倒了一杯清澈的液體,沒喝,只是預備著自己一會兒說話說得多了絕對會口渴:
「是這樣的,一方面,我可以參考八重堂以前出版的那些游戲作品,走比較王道的劇情;另外一方面嘛……您剛才也看到了,我在街上和那位……那位應該是鬼族的青年一起打七聖召喚吧?」
這一次,她沒有等八重神子說什麼,而是徑直說下去:「七聖召喚本身可以成為角色的動力目標,試想:在傳說中,七聖召喚的起源是一個在閣樓上發現了封印鱷之王卡牌的少年,他也靠著這張卡牌贏得了很多場比賽,變得聲名遠揚。這樣的故事或許也可以發生在稻妻?比如說一個鬼族少年身無分文,但是收養他的婆婆生病了,急需一大筆錢,他正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的時候,卻在門口撿到了一張卡牌,而後,他聽說召喚王大獎賽即將舉辦,而獲得冠軍的人將會獲得非常豐厚的獎金。」
趙姑蘇說了一長串話,感覺有點兒口渴了,就把剛才給自己倒的那杯無色液體送入口中,結果第一口就直接被刺激得噴了出來。
「咳咳……剛才我倒的時候您也不提醒我一下——這酒好辣啊。」
她把手掌當做扇子,對著舌頭扇了好幾下,這才從八重神子手中接過涼茶,一口喝下去一整杯,這才將酒水在方才那一瞬間給她的刺激全都壓下去。
趙姑蘇抬手揉揉臉,這才繼續道:「正統王道的戰鬥劇情中,基本都是真實的武器戰鬥,再不濟就是拳腳功夫;但是放在這個故事裡面,就可以是靠卡牌來凹戰鬥場面,畢竟很多卡牌還是人物卡或者魔物卡……可以虛擬一個空間讓他們對戰;而除此之外,還能夠通過幻彩卡面這種設定,使得卡者和卡牌進行交流……」
要是再多給趙姑蘇一段時間,她或許還能想到更多的設定,但是這個故事畢竟是她剛剛才開始想的,甚至和靈感來源荒瀧一鬥打牌還是在不到一個小時之前。
趙姑蘇停嘴了,其實她覺得說到現在這個程度,如果能夠說服八重神子的話,大概這位資歷深厚眼光獨到的編輯已經被說服了;而倘若她覺得不太行的話……再多說什麼估計也沒有用。
也確實。
她說到這裡也就差不多了。
因為,在她停下來之後的第一時間,八重神子點點頭:「那麼,你能夠在創作這樣的漫畫之前先寫好一個不讓你的劇情走向走歪的大綱嗎?」
趙姑蘇笑了。
她啊,在藍星的時候,除了是個up主,是個畫手,還是個相對業余的寫手呢。
而像她這樣的寫手,平時除了摸一些短篇之外,最喜歡的就是寫設定和大綱了。
(雖然寫著寫著也很有可能把大綱的結尾給咕咕了)
「當然可以。」
八重神子點點頭:「那你就去做吧,至少在現在,我可是很看好你的這個故事的呢。」
雖然將目標從拯救世界、成為天下第一之類的換成了獲得提瓦特最高規格的七聖召喚比賽——「召喚王大獎賽」——的冠軍,但倘若將故事內容進行替換的話,則可以發現這個故事仍然是個非常王道的故事。
而王道的故事,不管放在什麼時候,都意味著有相當不錯的受眾群體——至少不會讓人踩雷。
至於七聖召喚的設定嘛,就可以作為這個故事比較別出心裁的地方啦。
趙姑蘇點點頭,她沉聲道:「必將不負所托!」
她心裡其實很清楚,在開始創作這個和七聖召喚有關的漫畫故事之前,她需要解決的問題並不僅僅在於給這個故事一個讓她後期不會跑題的主線。
還有很多問題,比如說要如何讓漫畫中的七聖召喚牌局具有足夠的說服性——在不同等級的比賽中,應該表現出不同的實力才好,不是嗎?
這些問題解決起來不會太困難,但也不會太容易,不過趙姑蘇相信,憑借著八重神子的人脈,應該是可以避免這些問題成為漫畫繪制過程中的絆腳石的。
「真不錯呢。」
八重神子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朝著趙姑蘇探了探。
「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像你這樣對我胃口的年輕人了,你可……真是很有意思。」
當然啦,神裡綾人也是個有意思的年輕人,不過因為心眼太多,所以只能從對胃口變成不對胃口。
這種千年的狐狸居然和一屆凡人打了個平手的事情,八重神子只一秒就拋之腦後。
她指了指趙姑蘇,然後那纖纖如削蔥根的手指又點了點她自己,櫻唇微啟,呵氣如蘭:
「我與你,相見恨晚。」
趙姑蘇雙手抱拳,表情誠懇且認真,她上半身微微前傾向前靠了靠,發出對她來說相當大的聲音:
「俺也一樣!」
*
這次仍然沒能成功獲得花散裡的相關信息,或者說,沒能找到可以讓花散裡的故事過明路的機會。
不過,目前倒也完全用不著著急這個。
稻妻主線的內容,到現在為止趙姑蘇都還沒開始動筆,光是畫完這些就不知道要多長時間了,更不用說,在畫完稻妻主線的劇情之後,她還要考慮和七聖召喚有關的那部少年漫應該怎樣開始。
工作還有很多沒有做完,就算應該居安思危,對自己未來的每一步都有足夠多的思考,趙姑蘇仍然覺得,如果手上有這麼多活要干還在思考自己未來要怎麼做……
多多少少是有一點兒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了。
當天,和八重神子分別之後,趙姑蘇在花見阪稍稍兜兜轉轉了一會兒,買了一罐團子牛奶回去,然後一頭扎進了畫室裡。
雖然之前她的想法是要好好在剛剛來到稻妻的這一天內休息休息,享受一下她最後的假期,再投入到工作中去,但是架不住剛才那會兒,她和八重神子聊得確實不錯,腦子裡的靈感也還算是比較充沛,要是不趁著自己現在狀態不錯好好畫會兒畫,就有點兒浪費她當前的這個狀態了。
——她畫的還不是過上大半個月的時間就要交稿,相對來說ddl比較緊張,倘若完成不了就會被八重神子追殺的《旅行札記·稻妻篇》。
等趙姑蘇從漫畫中抬起頭來的時候,透過窗戶,她已經可以看到月亮高高地接觸著窗框上沿,小半個已經隱藏在了牆壁背後,但是凄清寒冷的月光仍然像是水一樣照在桌前,和桌面上的燈光一起,將她剛剛繪制的那些草稿給照得非常明亮。
漫畫中的主角,趙姑蘇其實在和八重神子聊天的時候就已經心裡有數了。
回來之後,她更是快速給她的主角畫了一張相對潦草、上色也只主要上了大面積色塊的三視圖。
有光屏二號的幫助,她繪圖的速度已經成功從沒有科技幫助下的一天最多畫兩幅中尺寸的精度比較高的素描,提高到了倘若不吃不喝不睡覺,廢寢忘食只畫畫,說不定兩天時間就能把要交給八重神子的稿件(當然只是一期)給畫出來交差。
畢竟是從荒瀧一鬥身上獲得的靈感,趙姑蘇在設計這個角色的時候,也保留了鬼族頭上那對其實很漂亮的角。
倘若將來需要在漫畫中加入感情線元素,那麼敏感的角角又有什麼不好呢?
性格也比較相似,陽光開朗大男孩。
——但是,同樣是參考了些旁人的。
說起提瓦特牌佬,趙姑蘇第一時間想到的肯定就是賽諾,畢竟這可是一位在七聖召喚上線之前就在各種文案中頻繁提起七聖召喚的大風紀官啊。
既然想要創作的是熱血少年漫中比較輕松有趣而不沉重的漫畫,那麼想來主角樂子人的屬性也是要點滿的。
這麼一說的話,賽諾那種靠著說冷笑話讓其他角色無語,但卻能夠通過他說冷笑話時認真的表情以及周圍旁人被冷到的無語表情來引得觀眾笑到抽搐的特質,也是非常合適扔進來的呢。
就決定是這樣啦!
雖然因為收養自己的老人生病而生活壓力驟然增大,但是卻始終保持著陽光開朗的性格,並且擅長苦中作樂的牌佬少年!
此時的趙姑蘇並不知道,自己在將來,將會因為為了更好表現漫畫主角,逼迫著自己學習冷笑話的精髓,從而逐漸習慣了說冷笑話,以至於等到在未來,她和賽諾遇上的時候,兩個人一時堪稱針尖對麥芒。
把話說回來。
這會兒的趙姑蘇將光屏二號揮揮手遣散,將之前從小吃攤上帶回來的團子牛奶拆封,喝了一口,然後癱在座椅上,長長吐出一口氣。
在有了光屏二號之後,她在畫畫的時候,愈發不覺得留在提瓦特有什麼不方便;而在提瓦特待的這段時間裡,她的經歷又逐漸使得她……好像已經沒有剛剛穿越過來那會兒那麼頻繁地想起在藍星的生活。
或許是因為人類本來就是一種很容易適應周遭環境的生物吧?
又或者是因為,時間確實很容易抹去一些東西。
唉。
這會兒她看著月亮,心中生出了點兒空落落的感覺。
也不知道現在……
也不知道現在的藍星,《崩壞:星穹軌道》到底公測了沒有。
可惡,她真的很想上車。
穿越到了《原神》裡的趙姑蘇,再一次表現出了馬哈魚玩家的優秀特質之一。
玩最全的全家桶,爬最快的牆。
放她進去,她要氪金!
刃那可長得太好看了——他都用繃帶裹著月匈了,但是那……但是那讓人垂涎三尺的月匈肌,仍然能夠將上衣胸前的扣子撐開!!!
趙姑蘇想著想著,不由得潸然淚下。
——倘若她的眼淚不是從嘴角流出來的話,大概會很能感動不明所以的人吧。
*
次日,趙姑蘇出門覓食。
八重神子並不是沒有給她准備廚房,甚至廚房裡還能看到一些經得起久放,不容易壞掉的食材。
但是架不住她趙姑蘇自己不太會做飯,就算做出來的東西也就僅限於能吃了。
而她賺的錢偏偏沒有多到可以請一位家政人員來上門照料她的生活。
想到這裡,趙姑蘇就忍不住要嫉妒神裡綾人。
明明大家的廚藝都差不多,她還不是神裡綾人那種愛好黑暗料理的怪家伙,憑什麼那家伙家裡就能有托馬這個能夠將一切家務一手包辦,做飯也好吃得很的家政官,而她就不行?
要是她現在跑去對托馬說,上次在光屏中叫囂著「托馬就是全提瓦特最適合結婚的男人」的檸檬頭就是她本人,能不能讓好心的托馬來和她做朋友。
她要求不多,只要托馬幫忙做個飯就行。
——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個讓托馬來幫忙做飯的願望太過強烈,趙姑蘇在上街覓食的過程中,還真的就遇到了托馬。
走在櫻花樹下,認真躲避著飄落的櫻花花瓣,避免自己手中的日落鯛魚燒變成櫻花味鯛魚燒的趙姑蘇低著頭走過一處街道拐角,想要去木南料亭買上一份什錦炒面,帶回家之後下午自己加熱了當午飯吃,結果因為低頭咬了一口夾著酸甜濃郁日落果醬的鯛魚燒,沒能抬頭看著前面的路,一下子撞在了無辜路人的身上。
趙姑蘇連忙道歉,甚至還沒看清對方的臉就將躬深深地鞠了下去,口中連連念著「抱歉抱歉,實在是對不起」——然後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帶著些許詫異:「蘇老師?」
居然是托馬本人。
趙姑蘇抬頭直腰,也不鞠躬了,撓撓腦袋:「原來是托馬,好巧啊,你是到花見阪來采購的嗎?」
她已經看到托馬手上提著的好大的袋子了,看著就很沉。
「啊,是啊,最近稻妻的鎖國令不是解除了嘛,蒙德和璃月的東西總算能大量運進離島了,我還挺想念老家那邊的嘟嘟蓮煮海鮮的,就去買了不少。」
托馬說到蒙德的料理,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幾分,眼睛彎彎地眯起。
「這道菜的做法很簡單的,你要不要也試試看?我去找張紙,把菜譜抄給你。」
趙姑蘇擺擺手謝絕:「算啦算啦,我不擅長做飯,就算有很准確的菜譜估計也做不好——等等吧,說不定以後我還有機會去蹭飯吃呢?」
雖然社奉行是稻妻三奉行之一,官位可高,但是說不定以後她就成了八重神子捧在掌心裡的畫手呢?
趙姑蘇:人還是要有夢想的,比如說成為八重神子掌中寶,再比如說,在穿越過原神之後再穿一趟《崩壞:星穹鐵道》。
能不能實現是一回事,想想又不犯法。
「也是呢,不過其實我也是有自己的假期的,找幾個朋友聚一下……自己做飯也不錯。」
托馬將沉沉的袋子換了個手拎,然後又朝著前方的院落看了一眼。
「真是的……太郎丸和梢什麼時候回來啊,我總不能就這麼悄悄地拋下家主大人回去,但是這會兒時間不早了,再不回去的話就來不及處理海鮮了啊!」
趙姑蘇順著托馬的目光看過去,只見疏松的籬笆圍欄圈起來的小院裡頭,荒瀧一鬥和神裡綾人分坐桌椅兩邊。
陽光溫暖而明媚,清風柔和舒緩,一派大好的天氣中,荒瀧一鬥非常認真地甩出了一張凱瑟琳牌,然後快速將自己後台的一個角色切了出來。
趙姑蘇眯著眼睛看了會兒,意識到他現在用的牌組……
好像就是昨天她在和荒瀧一鬥的對戰中使用的那個牌組。
趙姑蘇:啊,這。
荒瀧一鬥啊,你小子,學得還挺快哈?
托馬有些無奈:「這一局牌才剛開始呢,一鬥兄為了不輸得那麼快,到了後期自己露出頹勢的時候會思考很長時間,至於家主大人……總之,他們打牌一定是慢慢悠悠的。」
他可不想拎著東西在這邊等上好久時間。
趙姑蘇奇怪:「那你為什麼不自己去和神裡大人說呢?」
反正荒瀧一鬥不認識神裡綾人,想來……應該也不知道托馬是神裡屋敷家政官的吧?
「雖然一鬥兄不清楚我和家主大人的身份,但是……你看。」
托馬苦笑了下,指了指自己手中提著的袋子,上面明晃晃印著社奉行的標記。
「哪怕我也知道,就算我這麼走進去,一鬥兄也很有可能根本不在乎這個圖案,但是萬一呢。」
萬一他突然福至心靈,不知道那根神經搭對了位置,通過這個標記認出了神裡綾人是當今社奉行,或許會害神裡綾人少了個可以隨意放下身份,獲得單純友誼和放松的朋友。
趙姑蘇擺擺手,道:「這簡單,你回去吧——交給我。」
*
趙姑蘇仗著自己昨天才贏過荒瀧一鬥,甚至現在荒瀧一鬥還在用她昨天的那組卡牌,走到院落的圍欄邊上,朝著那個正絞盡腦汁回憶著昨天趙姑蘇是怎麼輕而易舉地讓他的三張卡牌一轉眼只見就全都掉到了半血以下的陽光鬼族大男孩「嘿」了一聲。
「你還在打七聖召喚啊,這麼喜歡卡牌游戲?」
荒瀧一鬥一眼就認出了她。
現在他的口袋裡還放著趙姑蘇昨天給她的糖呢。
「哦,是你啊!」
荒瀧一鬥原本就是一副對七聖召喚興趣很高的樣子,這會兒看到了趙姑蘇,就像是個看到了大佬降臨在自己面前,即將化身戒指裡的老爺爺對他進行一番陣前實力臨時提升的「龍傲天」似的。
「你幫本大爺——咳咳,不對不對,這是我和綾人兄的比賽,不能讓旁人插手。這樣吧!一會兒如果本大爺贏了綾人兄,就來向你討教!」
趙姑蘇笑嘻嘻點點頭,心想一鬥對綾人的勝率,不管是鬥蟲還是七聖召喚,好像都是零。
「沒關系,你大膽去打牌,如果你輸了,我給你報仇。」
一鬥的臉色臭了一瞬,但隨即他苦大仇深地點點頭。
「好。」
他對自己屢戰屢敗的戰績也是心裡有數的。
神裡綾人笑道:「可不一定呢,說不定一鬥兄這次就能將在下擊敗了?」
而後他那雙漂亮的、一看就帶著幾分狐狸性的眼睛看向趙姑蘇:「您就是一鬥兄說的,昨天將擊破了他連勝的高手麼?」
趙姑蘇:「……」
要是換一個人說,她或許也就點頭應下來了,但這會兒被神裡綾人看著,耳邊還是他那聽著讓人心跳忍不住加快的聲音,她突然就覺得要是應下了這句話,似乎有點兒丟人。
於是她謙虛了一句:「哪裡哪裡,運氣而已。」
說完之後,她還記得之前自己答應過托馬的事情,復對神裡綾人道:「對了,我剛才遇到了您的朋友,他說他已經買好了東西,著急著回去,就不等您打完牌再一起走了。」
神裡綾人將自己手中的那些事件牌一合,扶額笑道:「啊呀,抱歉抱歉,居然忘記了今天是和他一起來的,唔,走了便好,我估計還要再打上幾局牌呢,遇到一鬥兄之後便手癢難耐,這也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啊。」
不愧是你,神裡綾人,待機語音也說自己好像忘帶了什麼東西的……因為用腦過多所以在生活上記性不是那麼好的「笨蛋」美人?
趙姑蘇其實也不著急著買了午飯之後回去——昨天她可是一回去就開始畫畫,足足畫了到了凌晨一點才回去睡覺的,今天上午的時間全都用來休息放松也沒關系。
如果運氣好的話,說不定一會兒太郎丸和梢回來,她還能蹭上神裡綾人一頓飯?
到也不是沒有吃飯的錢。
只不過不用自己出錢的飯太好吃——在璃月港的短短幾天時間,已經讓趙姑蘇徹底明白了鐘離為何至今都沒有養成出門帶錢的習慣。
實在是……等一桌美食什麼的,不要太開心哦。
*
她干脆從一旁的小門走進木漏茶室的院落中,從一旁拖了一張小凳子過來,坐在牌桌的第三邊上,以局外人的視角看著場上兩個人的牌。
從她打了幾個月,勉強還能算得上精通的水平來看,荒瀧一鬥應該是要輸了。
畢竟,他沒能領悟到她出這個牌組的精髓。
上場要先讓魔偶劍鬼放出冰元素召喚物,這樣才能保證傷害。
而一鬥……
算了吧。
他起手甚至是個風元素召喚物。
趙姑蘇心裡嘆了口氣,開始去判斷神裡綾人出牌的技巧。
估計下一局,就要換成她幫一鬥報仇雪恨了。
果然不出趙姑蘇所料。
十五分鐘之後,哪怕荒瀧一鬥努力拖拖拉拉,想要讓自己輸得慢一點、再慢一點,看起來仿佛是和神裡綾人勢均力敵,只不過是因為搖出來的元素骰子實在不給力才失敗的,他也不得不讓出了自己牌桌一端的座位,讓趙姑蘇上場。
在趙姑蘇上場的時候,他甚至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膀,仿佛將一種熱血的意志通過這樣的動作傳到了她身上似的:「加油啊朋友!你一定要替我贏下這一局!」
趙姑蘇嘆了口氣。
她也不一定能贏呢,畢竟神裡綾人……從她剛剛圍觀神裡綾人和荒瀧一鬥的牌局來看,神裡綾人不愧是和神子一樣被譽為稻妻唯二有心眼的人。
這打牌也很有一套啊。
她雖然在藍星的時候,於字母站上白嫖了很多大佬的牌組以及打牌技巧,但從動腦方面來評判,她畢竟還是不如綾人太多了。
趙姑蘇坐了下來,將手中的牌組稍稍替換了一下,嘆氣:「我盡量吧。」
*
趙姑蘇確信,神裡綾人在和她打牌的時候,大概是有點兒放水了。
不多,從原本能夠從實力上打平,勝負就看骰子的運氣到底好不好的程度變成了哪怕趙姑蘇的骰子要不夠運氣那麼點兒,也還是可以最後犧牲兩張牌將他擊敗的水平。
或許是為了給一鬥一些「你看,我們都是她的手下敗將」的難兄難弟感吧。
總之一鬥表情很好看:「啊!綾人兄雖然比我厲害,但到底還是比不上——」
他說到這裡才意識到,哪怕這已經是他和趙姑蘇第二次見面,他仍然不知道趙姑蘇的名字叫什麼。
「那個……我叫荒瀧一鬥,綾人兄的名字你肯定已經知道了,你叫啥呢?」
真是憨憨的可愛啊。
趙姑蘇心中的母愛又一次被喚醒。
在將「蘇」這個假名又一次拋出來之後,她控制著自己的手,讓自己不要去rua荒瀧一鬥毛茸茸的腦袋(雖然按照她的身高來算,哪怕她踮起腳尖來,想要rua到一鬥的頭頂,或許也需要一鬥自己配合地低下頭來),說:「你喜歡打七聖召喚的話……我可以教你幾個牌組啊。」
一鬥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真的?!」
趙姑蘇擺擺手:「騙你干嘛,不過我估計,如果你不能吃透那幾個牌組的出牌套路的話,還是打不過綾人兄。」
一旁的神裡綾人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把折扇來,展開之後遮在臉前,笑得一雙原本就還挺細長的眼睛眯成兩彎弧度很好看的月牙:「哎呀,這就是蘇你太高看我了,剛才能夠在你的攻擊下支撐那麼久,不過是運氣好而已。」
趙姑蘇心裡的小人翻了個白眼。
裝,就繼續裝吧。
就這還「運氣太好呢」。
不過,說起來……天曉得他會不會先故意輸一局,把一鬥的勝負欲勾得更高呢。
*
在荒瀧一鬥從她這邊學習什麼「只要能把對方充滿能的角色轉到後台去,對方就等於沒有充能」、「走得一手好老八流」的各種在藍星字母站上,被那些擅長打牌的、心眼子不少惡心對手更是天下一流的up主們分享給觀眾的打牌經驗以及小妙招的時候,趙姑蘇也在觀察著他。
做為她打算新開的一個漫畫系列的主角原型,荒瀧一鬥的性格無遺是很適合融入故事的。
一個熱血、念舊、雖然有些孩子氣但也正因為這樣的孩子氣更在危險關頭十分可靠的伙伴。
一鬥也是個很有個人魅力的角色呢。
不過對於趙姑蘇來說,性格其實還在次,她主要想要參考的還是鬼族身上的一些紋路,以及角的細節。
比起游戲建模中,可能需要向自稱文弱的學術分子艾爾海森請教學習怎樣在圖書館中鍛煉出一身令人震撼的肌肉的那個一鬥,當然還是現實生活中這個瞧起來可能身高已經一米九往上,而肌肉也一塊塊相當分明。
在畫主角少年的時候,或許可以稍稍參考一下?
畢竟一鬥身上的鬼紋……看著不像是隨便長的。
趙姑蘇決定她將會在未來的一段時間爭取多借著七聖召喚的名義和荒瀧一鬥聊聊天,爭取從他那邊獲得更多與鬼族相關的知識來填充自己的故事——不至於使得這個漫畫故事放在那些對鬼族有所了解的人眼中漏洞百出。
一鬥還是挺聰明的,就像是他其實也不是不可靠,只是要等到比較需要他可靠起來的時候才會突然展露出他岩元素神之眼擁有者的特質——他的聰明,在他感興趣的事情上能夠表現得非常出色。
光是從這會兒到吃飯的時候,他就掌握了兩個牌組的精髓,一邊嘴裡反復念叨著那幾句趙姑蘇讓他牢記於心的關鍵,一邊手上躍躍欲試地,想要拉著神裡綾人再來一局。
不過最後倒也沒能真的再來一局,梢和太郎丸從外面回來,趙姑蘇被挽留下來蹭了一頓飯。
而她也就意思意思像征著拒絕了一下,轉頭就留在這裡,愉快地將她原本准備買回家自己加熱吃的什錦炒面給解決了。
別說,味道還真不錯,雖然如果有下次的話,趙姑蘇覺得自己大概還是會去吃豬排蓋飯。
她在飯後同神裡綾人一道離開了木漏茶室,等荒瀧一鬥的背影已經縮小到基本看不見的時候,神裡綾人微笑著說了一句:
「謝謝,演技不錯。」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並未轉頭看向趙姑蘇,不過嘴角微微上揚的弧度讓趙姑蘇意識到:
他似乎還挺開心。
大概是因為今天和一鬥的牌局玩得當真還挺不錯,使得這位其實從很小的年紀就開始背負相當沉重的責任的青年感到了難得的放松;又或許是他覺得趙姑蘇本人也算是個妙人……
總之,趙姑蘇在一鬥面前的表現,很是自然地沒讓一鬥有機會意識到間歇會到花見阪來和他玩的綾人兄其實是稻妻的社奉行,這一點對於他來說,就是值得感謝的。
「不謝不謝。」
趙姑蘇驕傲挺胸:她這可是在之前半年的時間中,經過諸多歷練,從而鍛煉出來的演技!
那可不是相當不錯嘛!
第41章
《旅行札記·稻妻篇》的長度足足有《蒙德篇》的兩倍長。
對於大多數稻妻居民而言,這篇《旅行札記》幾乎滿足了他們對於旅行者和反抗軍是為什麼又是怎麼一路衝進天守閣來,旅行者又是如何闖進雷電將軍的一心淨土之中,在千手百眼神像中,鑲嵌著的那些神之眼的輝映下,用許多人的願望,一起叩動了因為失去太多而走向對永恆追求的神明心扉的好奇。
而在得知了一些他們曾經不夠了解的信息,也能夠從更為全面的角度分析這一整件事的時候,關於《旅行札記》以及半年前真實發生的那系列事情的討論就變得如火如荼起來。
「我還以為,將軍大人一刀就可以劈開山谷、斬出無盡的雷霆,一定不會有什麼煩心事呢。原來將軍大人也曾經失去了那麼多啊……」
「是啊,大御所大人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稻妻能夠不再失去……唉,都怪負責執行的那兩家,天領奉行和勘定奉行,還好還好,旅行者來了,大御所大人也把那兩家的害群之馬給換掉了。」
——這是感慨神明力量只之強大,卻也有憂愁、也會因為想要守護自己的臣民走上一條孤苦道路的人。
「將軍大人可是把自己封閉在了一心淨土中那麼多年啊!我光是一天不和人說話就覺得憋得慌了,更別說那麼多年,唉。」
「可別只說那倆奉行所了,依我看啊,將軍大人其實已經做了相當充足的准備,《旅行札記》裡面記錄所發生的一切悲劇啊,那都要怪愚人眾。」
「是啊是啊,那晶化骨髓,不就是愚人眾的陰謀?可嘆、可嘆、那緋木村的人,還有那位醫師,都是好人啊……」
——這是將仇恨放到了愚人眾身上,並開始對那些以前就仗著本國勢力強大,頗為橫行霸道的愚人眾成員側目相對。
「天曉得這群家伙裡頭有沒有埋伏在咱們稻妻,時不時就想要給將軍大人添點亂子的呢。」
「誰說不是呢,這可真是造化弄人,可悲可嘆,愚人眾做的這等好事啊……還有踏韝砂的那個爐心,欸,你們說,旅行者怎麼就這麼全能呢,啥事都能做。」
「照這麼說,旅行者那可真是太強了,你們看啊,她文武雙全、能一劍將那麼高大的海亂鬼給砍了,又能及時洞察到愚人眾的陰謀,說話又好聽,長得也好看,還能給身邊的同伴做噴香的美味……我宣布!從今往後我就是旅行者的狗!」
——這是被旅行者圈粉了的。
(至於想要當狗的那一位,首先,花見阪乃是公共場所,請注意言辭,倘若再犯,將會被天領奉行處以罰款三千摩拉的懲罰;另外,夢最好不要在白天做。)
「難道就只有我一個人被哲平的故事刺激到哭了好久都沒停嗎?我都睡過一覺了,醒來的時候眼睛還是腫的。」
「哲平的故事……這可真是小人物的英雄故事了,《旅行札記》能夠深挖這樣一個人……我也很是感動啊。」
——這是已經砸吧出了點兒刀子的味道的,甚至有點兒警惕起來:嚴防給顆糖之後全都是一連串接著一連串刀子的行為!
「除了哲平之外還有其他的刀呢,你們看那去往無想刃狹間旅途中遭遇的那些事情……唉,什麼叫造化弄人,什麼叫天命如此。」
最後,還有一些人……
「嗷嗷嗷!八重宮司大人真的太完美了!世界上怎麼會有像她這樣的人!對於封閉內心的摯友,她暗中尋找著破局的方法;對於眼狩令這樣原本稱不上有錯,但在執行過程中發生了偏移的政令,她私下組織人手保護擁有神之眼的人;一整個稻妻,就像是她手下的一盤棋局一樣!」
——這是看了《旅行札記》之後,因為看到了一個把神裡綾華、長野原宵宮……乃至神裡綾人的功勞都給頂占了去的八重神子,從而對這位狐仙宮司深深拜服的。
「你們看她給旅行者的御守啊!我也想要有這樣的安全感,我也想要有同款狐仙宮司特贈御守——要是我能有這樣的好東西,我都敢往荒海那邊走!」
*
當樓下的街道上,人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口中全都說的是和《旅行札記》有關的時候,八重神子正坐在烏有亭的二樓,一只手中拿著這一期的《旅行札記》,正翻到狐仙宮司通過御守出現在一心淨土內這一分鏡所在的頁面上。
另一只手中則托著小小的酒盞,盞中酒色淺粉,瞧起來像是度數不高,但趙姑蘇仍然還是敬謝不敏。
八重神子一口將酒干了,放下酒盞之後的手就托在了臉頰邊上,她眉眼彎彎,笑得相當嫵媚:「誒呀呀,最近喜歡我的人那麼多,我都要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了呢。」
趙姑蘇:「……」
趙姑蘇露出死魚眼和撲克臉:「你也不想想看,其他人的高光劇情那可都是加給你了,如果這樣你還不能多收獲一波粉絲,我倒是要開始懷疑你這張臉是不是如你平時自誇的那樣好看了。」
——畢竟,角色高光再怎麼多,做為生活中接觸不到幾回的狐仙宮司,對於八重神子的衡量完全可以按照紙片人來算。
那都是看臉的,只要臉好看,很少又不能被原諒的事情。
最近這段時間,趙姑蘇和八重神子的關系已經突飛猛進了。
很大程度上,是因為趙姑蘇的畫技確實不錯,講故事的能力也在水准之上,外加上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畫出來的漫畫,就目前來說,每一期的熱度和銷量都相當不錯。
八重神子快把她當成寶了。
其實,八重堂倒也不是沒有過這樣能夠兩個多月一直穩居銷冠的作品,但是以八重神子的眼光來看,趙姑蘇還能繼續保持這樣的成績好長時間。
這就是和之前那些作者不太一樣的了。
所以,現在的趙姑蘇甚至能夠對著八重神子露出這樣的表情,嘴上說出來的話還帶上幾分懟上的意思。
被趙姑蘇這麼說了,八重神子臉上的笑意卻分毫都沒有減少:
「啊呀啊呀,我可是承擔著風險的呢,你又不是不知道,雖然他們都在正確的時間做了正確的事情,但畢竟是忤逆了影的意志,倘若將來有神裡家的政敵想要利用這一點,豈不是把把柄交到了旁人手上?」
甚至宵宮也有可能會遇到對她的那些行為有所指摘的人,生活中或許會受到點兒影響。
但倘若在背後操控一切的人是她八重神子,那就是完全不一樣的了。
對於雷電影來說,八重神子就是完全不一樣的,她是她僅存於世的故人,是漫長時光中唯一的陪伴,不僅僅是眷屬——遠遠超過了眷屬的地位。
要不是有這樣的關系,她也不至於對著旅行者說什麼「嗚嗚嗚嗚,好可憐啊」之類的話。
其實趙姑蘇既然在最終的成品上這麼畫了,也就意味著她其實是和八重神子持有一樣想法的。
只不過……
還是有點兒看不慣這只狐狸現在的這幅模樣呢。
隱藏起來的尾巴,都要晃上天了——她這是多開心呀。
*
也難怪八重神子開心。
雖然她並不是那麼的需要金錢,也不是那麼的缺錢,但是最近八重堂在周邊方面,尤其是狐仙宮司給旅行者的同款御守,銷售量真的很讓人開心。
大概是能暢吃十年油豆腐的錢吧。
趙姑蘇對自己的分紅也非常滿意,這筆分紅甚至可以讓她實現一把今天早上坐船去璃月,十天之後吃上新鮮的腌篤鮮,然後再坐船於十天後回到稻妻來的操作。
不過她是不會這樣花錢的,趙姑蘇只會叫上一個上門的家政服務,將打掃的工作交給專業的人去辦,然後自己坐在畫室裡面,將新的那一版漫畫,之後一節的細綱寫出來,再斟酌一會兒之後,和一旁的稿件放在一起。
八重堂的人明天上午就會上門來收這些稿件,然後就會把細綱連著稿件一起拿走,八重神子審核完了這些稿子,完稿就交給負責印刷的那些人去印,而細綱則由她再做一些細致的修改,然後返還給趙姑蘇,讓她按照修改過的細綱繼續繪制。
目前,這部關於七聖召喚的漫畫開頭的稿件已經徹底完成,細化、封面圖片的上色,甚至是這一篇章的番外部分,全都一應俱全。
對於很多作者和畫手而言,他們最害怕遇上的就是八重神子,因為這位主編乃是整個八重堂中最有經驗且要求最高的編輯。
但是主編大人的審核標准,對於趙姑蘇而言就完全不需要擔心,她很清楚,在提瓦特這種文娛產業剛剛開始興起的地方,她拿著未來的經驗套現在,是一定可以獲得相當成功的。
尤其是,那些在藍星的歷史上就是以質量而不是玄學的運氣著稱的作品。
「唔,所以,這部漫畫應該起什麼名字呢?」
八重神子白皙的手指托著下巴,她思索片刻,然後有些遲疑道,「我覺得……興許一般輕小說的命名方式,可能不太適合這部漫畫。」
趙姑蘇覺得八重神子說得對。
雖然說這部漫畫完全可以起名叫《出門撿到七聖召喚卡牌之後我走上人生巔峰了》,但這個標題……
看起來可能不夠中二呢。
趙姑蘇對自己的作品很有自知之明。
除了更熟練的套路(當然,對於現在的提瓦特來說,這些套路還尚未有機會經過千百次的重現、復刻,從而成為真正的套路)、更優秀的畫技和動態,她在漫畫裡還加入了梗。
梗!大量的梗!
趙姑蘇做為一個米家游戲忠實的玩家,自然對於將梗融入作品這一點信手拈來。
甚至一些藍星的梗,在提瓦特根本沒有出現過,那麼將梗源本身融入漫畫,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趙姑蘇很嚴謹地在漫畫後的致敬列表裡面加上了一個又一個藍星的名字,並稱呼那些人為「出現在我夢境中的前輩」。
然後就在漫畫正篇中,讓身為主角的鬼族少年右手食指伸直指向前方:
——「我將發動一次牛逼的攻擊!」
——「聖光啊,眼前這個敵人看起來值得一戰!」
趙姑蘇:崩壞三和暗黑破壞神,多謝你們的貢獻!
而這些梗,雖然在未來都有了其他的用途,但是倘若第一次看到的話,其實會覺得這是相當中二的語言。
所以,用過分輕小說的標題,大概是無法載托起如此中二的內容的。
趙姑蘇沉思片刻,然後她說:「我覺得……要不就叫《召喚少年王》吧?」
這標題多不錯啊。
八重神子也覺得不錯,當場就拍板定案,將漫畫第二章的細綱和這個標題一起確定下來。
趙姑蘇認為她相當有眼光。
*
今天總算是把《召喚少年王》的第二章給出去了。
第一章應該會在下一周……的不知道第幾天印刷在刊物上和讀者見面,趙姑蘇躺在床上,在藍星的時候學習的那些用來放松手指的拉伸操動作被她一個一個用了過來。
畫有意思的東西確實很容易讓人廢寢忘食,但是畫得時間久了,那就是一定會累到手指的。
趙姑蘇決定明天好好休息休息——今天晚上,尤其是今天晚上,她要早睡。
畢竟不僅僅是手指,她前兩天幾乎每晚上都是到了凌晨一兩點才終於躺在床上的。
睡眠也相當重要不是嗎?
趙姑蘇閉上眼睛。
自從她能夠掌控那個在自己的作品中穿梭的能力之後,她的睡眠質量就變得相當不錯。
只要不自己主動發動能力就能好好睡一覺嘛,這還是相當不錯的。
之前的每一天都是如此——在來到稻妻之後,趙姑蘇每天晚上都能享受非常不錯的睡眠,今天也不例外。
趙姑蘇沉沉地睡了過去。
夜逐漸深邃,牆上靜默無聲的時針以人類肉眼不可見的速度慢慢爬到了十二點的位置。
躺在寬大的、按照尺寸應該可以算是雙人尺寸的床上的少女翻了個身。
被身體扯動的被子包裹在她的身體上,就像是一個不怎麼值得擔心的漩渦一樣,將她螺卷在了裡頭。
——倘若不能深入她的意識,則根本不會有人知道,在趙姑蘇的夢境世界中,她也在無意識的情況下,遇到了相似的情況。
*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夢——雖然……到底是什麼讓她清楚地認識到了這一點還有待商榷。
趙姑蘇的第一反應是自己是不是能力失控了。
畢竟嘛,人裡面還有夢游的呢,可以完全掌控的能力被睡著之後的無意識發動,似乎也是挺正常的……?
但是這次的情況好像不太一樣。
首先,她穿進自己作品的時候,一般情況下都是一個充當攝像頭的作用。
就算能從油畫中走出來,那也不過是一個移動的攝像頭。
倒不是說她現在就不是個攝像頭了。
現在的趙姑蘇發現自己懸掛在半空中,仍然像是個攝像頭似的,就那麼看著地面——當然,可以左右旋轉角度。
——不過,之前的「攝像頭」,觀察的是真實的世界,但是這一次,她這個「攝像頭」,好像觀察的是畫作中的世界。
為什麼趙姑蘇會有這種感覺呢?
那自然是因為……
趙姑蘇心情很是復雜地,看向了站在草坪上,看起來頂多十二歲,身高倒是還挺高,但是那娃娃臉怎麼看都是一副嬰兒肥還沒有徹底褪去樣子的迪盧克。
趙姑蘇深吸一口氣(雖然說以她現在像是個懸掛在天空中的攝像頭的角度來看,她好像也無法做到這個動作),心中忍不住感慨:迪盧克先生啊,你小時候的臉,看起來還蠻圓的。
趙姑蘇:所以,她真的有很好奇,這個年紀的迪盧克的臉,捏起來手感怎麼樣。
看起來就好軟。
*
一段時間過後,趙姑蘇逐漸確定了自己現在的情況。
比起說她是攝像頭,她更像是一個上帝視角。
除了無法對這個應該還能算是夢境的東西進行統觀全局的操作之外,不管她怎樣調整自己的方位、怎樣轉動鏡頭甚至對畫面進行縮放,她都能比較輕松地做到這一點。
而至於說到這個夢境本身……趙姑蘇通過此時迪盧克的年齡,能夠確認這是在十余年前的蒙德。
十余年前的蒙德……
這麼長時間過去,趙姑蘇對於自己那無法控制的能力也有了點兒了解。
之前在和阿貝多的通信中,她和阿貝多——也包括在寫信的時候站在邊上,時不時就要搶過阿貝多手中的羽毛筆寫點什麼的白堊——達成了一致。
他們都認為,趙姑蘇此時擁有的能力,應該算是一種「無中生有」。
不論是從虛無中拽出一段記憶然後給它賦予實體,還是通過光屏……咳。
總之,都是將本質並不存在的東西拉進現實。
當然了,在自己的作品中穿梭,大概就算是一種另類空間了吧。
不過就算是作品穿梭的能力中,也存在著賦予作品中的物體動起來、並且離開作品本身載體的能力——就像是那只被趙姑蘇的意識附體之後就能夠從油畫中走出來的小黑貓。
所以,此時此刻,面對著當下這種情況,趙姑蘇的第一反應就是:
莫不是又有什麼東西要被無中生有了?
她神筆小趙的技能又要發動了?
但是十幾年前的蒙德,在迪盧克成年之後沒多久就被他做主賣掉的老宅……這玩意,她穿越到了提瓦特之後也沒畫過啊。
所以這是什麼情況,她的能力終於從在自己的作品中穿梭,變成了在夢境中穿梭並來去自如嗎?
這一猜測,一直到趙姑蘇看到克利普斯·萊艮芬德的出現,以及隨著他出現時,年少版本的迪盧克眼中根本沒能成功掩藏起來的懷念以及堅定的神色,被她給否定了。
趙姑蘇非常確定:迪盧克意識到這是個夢,他也和現在的她一樣清醒。
眾所周知,夢是潛意識的具現。
換言之,不感興趣的,或者認知範圍之外的東西,一般不會出現在夢境中。
這也就意味著,對於迪盧克這種人來說,他應當是不會夢到穿越的。
或者,哪怕他因為想念父親,確實會夢到穿越,他也不應當在夢到自己穿越之後露出堅定的神色。
他總不至於說堅定了信念,打算留在這個夢境世界吧!
迪盧克的意志可是非常堅韌的。
然後趙姑蘇就開始從自己身上找問題。
——如果不是迪盧克的夢出了問題,那麼一定就是她的問題。
畢竟,這總不能是已經死了那麼多年的克利普斯·萊艮芬德的問題吧!
如果是她的問題的話……
趙姑蘇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雖然她沒有畫過十幾年前的蒙德,但是,五年前的蒙德,她是畫過的。
——趙姑蘇確實在畫《旅行札記》的時候,也按照自己的記憶將《原神project》這部漫畫給簡單復現了一下。
雖然說就算是《原神project》這部先行漫畫中,都不曾出現過十二歲左右的迪盧克這樣的內容,但是……
克利普斯·萊艮芬德,應該也就只在這部作品中露過臉吧。
而在她穿越之後……
趙姑蘇也很確定字沒有畫過迪盧克父親的圖。
只要不是她在藍星畫的那個「迪盧克,我要麼當你的新娘,要麼當你的新娘」在她穿越到了提瓦特之後也跟著變異,從而創造了這個夢境,那麼,唯一的可能就只剩下了《原神project》漫畫。
所以……這其實就意味著:哪怕不是原創的作品……哪怕只是她將自己記憶中的劇情,通過她的手、她手裡的筆復現出來了,也一樣可以……
獲得了自由移動權的上帝視角攝像頭趙姑蘇將那個有些太容易讓人激動,甚至她光是去想一下就忍不住心跳加速的想法悄悄地按下去了點兒。
那是一個有點兒太過美好的猜想了。
以至於就算是一直叫囂著「倘若有一天我能進入馬哈魚的大樓工作,我一定要把他們發過的所有刀全都刪除,歸零歸零歸歸歸零」的趙姑蘇都有點兒不敢往這方面想,生怕幻想太過美好,最後倘若破滅,造成的落差太大,會讓她接受不了。
這麼美好的猜想能不能落實,或許主要得看她趙姑蘇能不能盡快將和萊艮芬德一家的故事付諸紙面。
趙姑蘇想起上次,現在做回了千岩軍,已經不能再稱呼一句「前千岩軍大哥」的大筐。
他能夠從虛無中以一團記憶為根本回歸到現實時間,主要靠的……應該是漫畫吧。
是單單畫出來就行了……還是需要一定的閱讀量來支撐呢?
趙姑蘇想到在藍星的那些作品中,出現頻率還挺高的一個詞。
「願力」。
足夠多人類的心願,就像是在八重神子傳說任務中,她通過「狐狸小姐秘傳術法」引導稻妻人一同念誦「畏畏神威,誠惶誠恐」那段咒語,送妖怪們貯藏在地脈中的記憶消散離開那樣——或許,這就是鐘離先前對她說的,她需要為之支付的「代價」。
她將這個猜測壓在心底,決定之後寫信的時候,給鐘離發一份,給阿貝多發一份。
至於現在,就先旁觀一下吧。
成年的心智卻縮在年幼的身體中的迪盧克,說不定還要對父親撒嬌的迪盧克,怎麼想都是很值得一看的吧?
不過說起來,如果信件是一份給鐘離,一份給阿貝多的話,好像她現在比較依賴的兩位,都是岩系的呢。
這算什麼?
岩石的重量令人安心?
*
小迪盧克是真的很可愛啊。
雖然已經想好自己得去做點什麼——哪怕就是為了將之前的貓女套裝這件事贖罪也好——但是在這種夢境中,就算是想要做什麼也做不了,於是趙姑蘇非常順應環境地,選擇了在合適的時間做合適的事。
至於現在,適合做的事情嘛,一定是在最便利的視角,觀察年幼的迪盧克——哦哦哦哦!還有那邊年幼的凱亞!
這是現在趙姑蘇心中所想的。
她看著那些屬於小孩子逐漸過度向少年期時候,臉上不算很明顯的軟肉,感覺自己的母性光輝都要被點亮了。
但是,十分鐘之後——
她看著克利普斯一邊手臂抱起一個孩子(可見被抱起來的時候,其實是成年心智的迪盧克露出了片刻抵抗的情緒,但最後因為太過年輕的身體,只能抵抗無果),隱藏在非常講究的上衣下的大臂肌肉線條若隱若現,轉身離開的時候,更是將倒三角的上半身、看著雖然瘦,但一定非常精瘦有力的腰、甚至是長度估計要到趙姑蘇胸口的長腿全都表現得非常到位。
趙姑蘇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夢境,竟然如此充滿細節!
不,應該這樣感嘆:
平常迪盧克都穿著大衣,根本沒時間讓人仔細去觀察他下半身的身材到底多好,哪怕是之前「一不小心」換上了貓女套裝,她也只是匆忙瞥見了一眼而已。
相比起來,果然還是克利普斯老爺更為慷慨啊!
嘖,也難怪當年的她在看了漫畫的幾個分鏡之後,就開始感嘆新娘之辯。
這誰看了不心動啊?
一直到趙姑蘇從這個攝像頭的角度,從夢中抽離。
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盯著漆成白色的天花板,尚且幻視了兩秒克利普斯的形像。
頂級熟男。
頂級的,真的。
這種人,應該是全人類的財富——為什麼不畫,早晚畫他媽的。
*
不過趙姑蘇也很清楚,她是絕對不可能在一部漫畫的更新不能穩定的情況下去開啟全新一部的——《旅行札記》相對來說不在此列,畢竟大家都知道,旅行者的行蹤嘛,也不是每天都有新故事的。
所以,開始考慮全新的內容,嘗試一下能不能將克利普斯的記憶如先前的大筐一樣拉回來,再通過一些刺激讓他回憶起一切,獲得一個能夠行走在世界上的身體,還給迪盧克和凱亞一個完整的爹——這件事雖然很重要,但,考慮到她如果拖了稿件的後果……
還是先把之後的稿子給畫了,讓八重神子相信,她能夠在試著創作《召喚少年王》的時候,不耽誤更新地繪畫一些和《旅行札記》中出現的其他人有關的故事,說不定這事就真的能落實下去了。
趙姑蘇的思維其實還由克利普斯發散到了其他人身上。
她之前不就已經在聊天中隱隱對鐘離暗示過或許還能將類似的辦法用在浮舍啊、移霄導天真君啊……那些仙人身上,只不過鐘離對她說此事必然會有需要付出的代價,這才沒能讓她直接開始第二次嘗試嗎?
要是這一次經過了實驗,仍然不對她本身造成影響,她是不是就可以開始批量對過去的人進行復活操作了?
也不只有璃月的仙人們呢。
稻妻地脈中存在的那些記憶——要是能有穩定的以能量塑造身體,載托記憶的能力,豈不是那些妖怪都可以省略掉從虛無中拽回一團記憶的操作,直接進行原地復活?
最困難的估計也就是狐齋宮了。
畢竟花散裡都已經在神櫻大祓之後散去,再要重新揪一團記憶回來,指不定會對她要求更高點兒。
話又說回來。
趙姑蘇翻身坐起來,慢吞吞地換好了衣服,目光透過臥室的門,看向另一邊畫室的敞開的門內,那桌面上許多她隨手塗抹的草稿紙。
雖說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想要看到草稿紙上畫了什麼就只能寄希望於自己有一雙超人的眼睛了,但是,那一堆堆放得也相當不走心的草稿紙,儼然是在告訴趙姑蘇一件事:
你不是喜歡那些角色嗎?
你不是一直覺得,原神的故事在看完之後令人唏噓,雖然感人至深但到底還是編劇有點兒心理創傷嗎?
那你就用肝就改變這些啊。
肝……又不是第一次肝了。
趙姑蘇咬咬牙。
之前兩三個月出一篇三分鐘的手繪動漫都熬過來了,總不至於到了異世界就失去了自己的金肝之力吧?
畫她媽的!
*
還好,對於現在的趙姑蘇來說,她有了初步的爆款,不缺錢也不缺信任(尤其是八重神子這位八重堂最大的主編的信任),既不需要擔心自己的生計,也不需要憂心自己的未來。
哪怕畫圖的數量多一點,哪怕每天坐在書桌面前的時間又要長一點兒,但綜合起來計算,其實還未必有她在藍星的時候每天坐在平板和電腦前的時間長。
當然了,在藍星的時候,剛開始畫畫、還沒有進入狀態的時候很容易出現點兒什麼比如說畫了兩筆就打開《原神》查看一下自己這一期的深淵有沒有打、體力有沒有回到二十點什麼的分散精力的摸魚行為,而在提瓦特,她一沒有手機,二不能游戲,甚至打開字母站的功能都沒有,所以……
失去了摸魚的時間,趙姑蘇發現自己的工作效率都比在藍星的時候快了點兒。
於是,大約五天之後,八重神子在打算找趙姑蘇談點事情的時候,有點兒出乎意料、猝不及防地就看到了之後一話的漫畫劇情。
她點點頭,非常贊許地對趙姑蘇表示:「你的速度真的很快,尤其是在保證速度的情況下還能保證質量。」
雖然每天多花了兩個小時在工作上,但其實也就是將每天早上在花見阪閑逛的時間減少了兩個小時,因此非但沒有因為過度壓榨自己顯得精神疲憊,反而有點兒更神采奕奕了的趙姑蘇轉手就從一旁的稿子中拿出了自己下一期的細綱以及草稿分鏡。
「不止呢,我還弄好了這個。」
這下,八重神子的眼睛就睜大了幾分。
在盯著細綱看了幾秒後,她抬起頭,將趙姑蘇整個人從上到下掃視了一遍,然後問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經濟上的難處?」
畢竟,對於她這種干久了主編,見多了作者拖更、畫手被催稿的狐狸來說,像趙姑蘇這麼干勁十足,還會在ddl之前上交稿子的人,屬實是百裡挑一,罕見得很。
而上一次她遇到這種人……
嗯,確實是家裡出了點兒意外,迫切地需要點錢來緩解手頭的燃眉之急。
但是八重神子思來想去,怎麼都沒想到趙姑蘇還有什麼需要用錢的地方。
趙姑蘇她一直以來不都是孤身一人嘛,也沒什麼家人、親戚朋友的需要救濟,生活中四大花錢的地方:衣食住行,她給解決了住,衣食的錢比起她的基礎工資來要少很多,至於行……她也不需要出行啊。
花錢的地方在哪裡?
八重神子一瞬間甚至考慮到了是不是因為漫畫裡對愚人眾的形像進行了直接而不加掩飾的描繪,以至於趙姑蘇被愚人眾偽裝成小賊入室搶劫……之類的問題。
狐仙宮司秀氣的眉頭仍然沒有松開。
「如果遇到了什麼困難,一定要直接和我說,你要相信,在稻妻,我能夠解決全部的問題。」
如果她不行,就去找影。
全稻妻,除了生老病死這種命運輪回的問題,其他就不存在雷電將軍無法解決的。
她這都想到哪裡去了啊。
趙姑蘇看著八重神子嚴肅的表情,抬手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表示自己真的一點兒事情都沒有。
「我也不是為了錢,我真的不缺錢。」
她說。
「難道就不許有人單純是熱愛工作嗎?」
第42章
對於趙姑蘇這種「不工作八小時我睡不著」類型的,天選打工人的回答,八重神子的回答是六個點。
八重神子:「……」
八重神子嘆了口氣:「既然你這麼有覺悟的話,那就沒問題了。」
做為督促畫手和作者們努力創作,從而刊印、出版作品給自己賺錢的八重堂主編兼背後老板,八重神子當然不能阻止打工人的努力工作。
只是難免會覺得,像趙姑蘇這樣的人……
很是難得。
對她的關注度以及資源傾斜,應該再多上一點。
八重神子心裡剛想到「資源傾斜」這個詞,下一秒就笑了出來。
她給趙姑蘇的資源傾斜,不是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非常厲害了嗎?
至少,現在趙姑蘇擁有的資源,完全是可以排到八重堂所有作者和畫手前三的水平。
再傾斜的話……只怕就是把她本人帶到影面前去安利了呢。
不過經此一想,八重神子也總算回憶起來,自己這次特地親自上門來找趙姑蘇,是為了什麼。
——她可不是因為想要體驗普通人的生活,所以才接過了平常收稿編輯的活,特地上門來將那些准備好的稿子拿回八重堂的。
她稍稍坐直了一點兒,面上的笑容也從朋友之間聊天的那種和諧放松,變得稍稍認真端正起來。
八重神子:「我想,到稻妻這麼長時間了,又給八重堂畫了那麼久的漫畫,蘇你應該也是聽說過光華容彩祭這項活動的吧?」
這一次的光華容彩祭畢竟是做為稻妻結束閉關鎖國,向提瓦特的其他國家敞開大門之後的第一次官方舉辦的大型交流活動。
它的意義已經和先前歷史中舉辦的那幾次完全不一樣了。
所以,最近不管是在八重堂,還是在街頭——趙姑蘇都能夠聽到,負責承辦了這次光華容彩祭的社奉行官員們在應該怎樣干活議論紛紛。
也不只是他們,還有相當多消息靈通的人和店家,各自都在商議著,這稻妻對外的第一次大型活動,他們應該怎樣好好享受一番,又或者是趁著這股東風,扶搖直上,擴展商業發展前景。
八重神子道:「你可能還不知道,這次的光華容彩祭,在我的要求下,從比較傳統的模式,改成了以輕小說和漫畫為主題。」
她說到「輕小說和漫畫」的時候,臉上露出了幾分自得的笑容。
「畢竟,時代在發展,文化也有了很大的變化,當年的詩歌,如今的輕小說,都是人們用來表達內心情感、傳遞自己思想的載體——我還邀請了不少蒙德的吟游詩人們、璃月的說書人們,一起來交流故事創作的心得呢。」
有交流才會有創新嘛。
八重神子表示她在輕小說這種流行文化方面可是非常上心的。
趙姑蘇記得,她在游戲劇情中體驗的那個光華容彩祭,最主打的應該還是輕小說。
不過想想也是,漫畫畢竟是她開始連載了之後才開始逐漸進入大眾視野,並獲得一眾粉絲的。
只是,能夠以一己之力,讓八重神子在光華容彩祭的主推項目上加上「漫畫」這一欄,趙姑蘇仍然覺得相當自豪。
——不過這自豪可不能被八重神子看見。
她仍然保持著一副「啊,我聽說過這個活動,但是你說的細節我確實不知道,所以你展開說說」的表情,上半身微微前傾以表敬意。
「所以……你是打算把我當做一塊招牌推出去嗎?」
八重神子:「……」
雖然她當真做的是這個打算,但她覺得趙姑蘇完全可以不用說得那麼直白。
至少不要……這樣直接。
*
八重神子確實有把趙姑蘇當做個招牌推出去的想法。
雖然從年齡來看,趙姑蘇只在世間度過了大概不到她歲數的零頭,但她的繪畫技術確實非常不錯。
至少八重神子把自己當年認識的那群妖怪們全都想了一遍,也沒想出來到底有誰是能在用畫面表達故事方面做到這麼優秀的。
有樂齋也不行。
這個認知讓她尤其高興,就像是在隔著好幾年之後終於成功翻越了當年眼中可以障礙一切的高山。
好吧,在高興之余,她又在私下無人的時候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不說那些讓人不高興的事情了,八重神子重新振奮起來,開始給趙姑蘇畫這個又大又圓的餅。
「你看,我既然認為輕小說可以算是詩歌的延續,那麼,把漫畫做為當年人物、山水畫的延續,也是很正常的吧?」
八重神子振振有詞。
自古以來文畫不分家,況且漫畫講述故事的特性,也可以算是另一種對於詩歌的闡述。
她的說法乍一聽起來有些胡攪蠻纏,但倘若細細順著她的邏輯往下想,其實是能在胡攪蠻纏中砸吧出那麼點兒滋味的。
八重神子笑眯著眼睛,道:「我打算給你留最好的攤位,簽售……簽繪,嗯,光是想想就覺得相當不錯。」
趙姑蘇現在可是八重堂的頭牌呢,誰叫相比起漫畫這邊,八重堂可以說是擁有最好的作者、最棒的資源;輕小說那邊,雖然說《轉生成為雷電將軍,然後天下無敵》以及《拜托了我的狐仙宮司》那兩本輕小說也還算流行吧……
比起隔壁璃月人寫的那本《沉秋拾劍錄》來還是差了點兒格局。
八重神子:「我看好你哦~」
趙姑蘇很明顯也想到那兩本最近非常流行的輕小說。
這一雙姊妹篇也是先前在《旅行札記》連載的時候唯二仍然還有討論度的稻妻輕小說。
(嚴謹:《沉秋拾劍錄》應該算是璃月輕小說)
她於是在點點頭答應下自己會在光華容彩祭上「承擔」起她應該承擔的「責任」的同時,有些好奇地問了句神子:「說起來,你是不是真的有一個『政子』的別名?」
在她還是玩家的時候,一直都很奇怪,為什麼這本輕小說中要把「神子」變成「政子」,明明雷電將軍本身也沒有做任何的修改……大概?
八重神子笑了,笑得神秘莫測:「啊,這個問題嘛……」
「我有沒有政子這個別名,和我會不會用意想不到的方式喂咱們的那位雷電將軍喝[紫苑雲霓],可信度差不太多吧。」
趙姑蘇心說那這個問題的答案可不是就變得更為撲朔迷離起來了。
畢竟,雖然不論理智還是感性都告訴她八重神子和雷電影之間是純友誼,可是以這只粉毛狐狸的行事作風……她就算是真直女她也很能撩啊!
*
當然了,在光華容彩祭上擁有一個身居c位的攤位,並不是八重神子前來說一句就能結束的事情。
做為鳴神大社的宮司、稻妻的二把手,甚至能夠以半開玩笑的語氣對社奉行本人下「命令」的超高規格存在,八重神子當然可以隨便把一個人捧到很高的位置上。
但她不會這麼做——狐狸也是要臉的。
甚至,就算真的這麼做了,想要在這個位置上穩穩待著,沒有能力也是絕對不行的。
哪怕是趙姑蘇都要提前做很多的准備。
比如說,練習練習旅行者以及《召喚少年王》這個故事的主角的手繪插圖。
周邊、漫畫合訂本、簽名設計……要做的事情可多了。
八重神子這次到趙姑蘇的住處來,不僅僅是告訴她給了她C位攤位這個好消息,更是告訴她:最近這段時間,你可能要忙起來啦。
「周邊嗎……」
趙姑蘇右手托著下巴,手指擦過嘴唇。
「周邊需要我自己來負責嗎?」
「當然不需要,」八重神子道,「這些只不過是需要你分出一部分精力關注一下。」
其實除了分出精力關注之外,八重神子是打算還讓趙姑蘇單獨畫上兩張圖,用作僅在光華容彩祭上發售的限量周邊用圖。
在聽八重神子將要圖的原因說了一遍之後,趙姑蘇問了一嘴:「你打算弄哪些周邊?」
不是她過分驕傲,實在是提瓦特這邊的周邊衍生品行業……
嗯。
連明信片燙金燙銀燙鐳射之類的都還沒有出現,可不就是距離藍星的水平還差得很遠嘛。
八重神子掰著手指算了算:「唔……估計會有書簽、同款抱枕——說起抱枕這個,《召喚少年王》好像還沒有什麼比較適合制作抱枕的元素,至於說《旅行札記》,能不能做派蒙的毛絨抱枕,我還得去找那小家伙自己問問。」
她在進行了一通盤算之後,嘆了口氣:「《召喚少年王》連載的時間畢竟還是太短了一些,倘若是在一年前開始連載的話,現在估計已經有很多的周邊可以做了。」
那可就能多賺很大一筆錢了。
八重神子當然不會缺錢,整個稻妻就算是雷電將軍沒錢了,上街買東西掏不出摩拉來了,她也不會沒摩拉花,但是正所謂錢這種東西多多益善,八重神子並不介意多賺點。
趙姑蘇露出愕然的表情:「這還不能出周邊?都已經第三話了喂。」
她每一話都還挺量大管飽的,至少到現在,那位充當主角的鬼族少年已經首次用他撿到的卡牌戰勝了一個對手,並報名參加了花見阪地區比賽。
目前,正在非常套路但是非常好用的劇情之跌宕起伏之「宕」的節點上。
——他被一個擁有一套還不錯牌組的人嘲諷,說他這種大字不識幾個、腦子裡根本就沒幾個轉彎的鬼,就算能夠參加比賽也絕對不會出線,與其指望著能夠靠獎金給養他長大的婆婆賺醫藥費,倒不如直接去搬磚。
「下一話就會畫到他第一次在比賽中獲得勝利了嘛。」
趙姑蘇稍稍歪了歪腦袋。
「獲得勝利之後,他會被獎勵一個牌背啊。」
八重神子從趙姑蘇那可以說得上是「俏皮」的眨眼中看明白了她的意思。
《召喚少年王》一開始的受眾可以說其實是以《七聖召喚》的玩家為主的(不過因為這款卡牌游戲著實火爆了整個提瓦特,所以基本也就等於是沒有排除什麼受眾群體),而這群玩家除了會被漫畫中非常王道的少年如何崛起並成為天下無敵的一代七聖召喚大師的故事吸引、代入本人、並被其中的劇情點爽到之外,還會被漫畫中被趙姑蘇特地設計的牌背吸引啊。
「據我所知,很多牌佬平常就有收集各種卡牌的喜好。」
比如說賽諾,他就對七聖召喚的卡牌本身也非常認真,絕非是那種拿著一盒破破爛爛的卡牌,只要求在強度方面出色、能夠贏得比賽就好的那種牌佬。
也就是趙姑蘇穿越得比較早,她要是能在《崩壞:行窮鐵道》公測開始之後穿越,那她就會知道,賽諾不僅僅是非常在意自己的卡牌,他還會專門跋涉千裡為自己約一套特別的牌背,還會為了一張特別的七聖召喚卡牌付出一百萬摩拉的高價。
而著,甚至不是因為這張卡牌非常強力,而是因為……
非!常!帥!氣!
八重神子若有所思,片刻之後她點了點頭:「不錯、不錯,關於七聖召喚和《召喚少年王》重疊的那部分用戶會不會對卡牌周邊感興趣,我會盡快讓八重堂的人去做個調研。」
不過,哪怕現在其實還沒有調研成果,她已經在心中有了比較確定的答案。
這樣的周邊,估計當真能夠賣出個不錯的銷量。
趙姑蘇微笑了下:「還有別的……不過制作起來可能需要比較長的周期,等到下次光華容彩祭在說吧。」
比如說立牌、比如說流沙麻將、比如說陶瓷杯墊……這些其實都是後世周邊的大頭,倘若有比較成熟的流水線,做起來也不會太困難,現在之所以做不了,也只是因為提瓦特還沒有相關的材料和技術。
說不定……要等到楓丹那邊的科技水平再發展一點。
趙姑蘇心想。
可惜,雖然她是個穿越者,但她著實可以說得上是穿越者之恥——她記得要配方的那些東西,在提瓦特早就有人已經發明過了;而在提瓦特尚未被發明的,她自己也想不起到底要怎麼做。
真是愧對字母站上那些專門為觀眾整理了一份「穿越必學知識」的UP主們了。
*
因為自己給自己增加了工作量的緣故,趙姑蘇最近這段時間都沒什麼出門的機會,終於等到周末,她看著自己家中已經吃完的那些可以便捷加熱的食物,心想著這要是再不出門,只怕就是需要讓八重堂的編輯在上門的時候順便帶上點兒菜飯什麼的防止她被餓死了。
暫停一上午的工作,稍微減少點兒工作量應該也沒什麼太大問題……應該。
趙姑蘇挎著自己從一堆東西裡面翻出來的那個小籃子就出門了。
炒面,不吃。
面條因為比較好料理,還可以搭配各種各樣的食材吃,在上一個星期已經被趙姑蘇連著吃了五天。
現在的她就是很想給自己弄點兒不一樣的,比如說豬排飯,再比如說黃油蟹蟹——總之就是以她的手絕對做不出來的那些食物。
啊,還是先在小吃攤這邊排隊買上一份團子牛奶吧。
好久沒喝團子牛奶了,趙姑蘇心想,還怪想念的。
她直接忽略了自己想法中「好久沒喝」其實只不過才過去了五天的事實。
從小吃攤上離開的時候,趙姑蘇不僅僅拿了一杯團子牛奶。
她的另一只手上還托著一份據說是豆沙餡料的、表面撒了厚厚一層黃豆粉和奶蓋的糯米團子串。
碳水復碳水,雖然會長胖,但是人的快樂就是由碳水給帶來的!
趙姑蘇咬了一口奶蓋團子,對這種很容易讓她回想到各種藍星小吃的點心給予了相當高的評價。
好吃,真的好吃,看來一會兒逛完街走回來的時候應該再去小吃攤邊上晃一圈看看有沒有賣完,如果沒有的話就再買一串帶回去吃。
結果還沒等她搖頭晃腦地准備吃第二口,趙姑蘇就聽到了一旁有些欣喜的聲音叫住她:「欸,蘇?」
是一鬥。
趙姑蘇對於遇到荒瀧一鬥一點兒都不驚訝。
畢竟是荒(稻)瀧(妻)派(的)的(街)大(溜)哥(子),不管什麼時候出現在花見阪的街頭都不足以讓人奇怪。
她笑著對一鬥打了個招呼:「早上好。」
「早上好!」
比起趙姑蘇的聲音,荒瀧一鬥的聲音就要中氣足很多了,他聲如洪鐘,在高舉起手朝著趙姑蘇揮了揮之後大步走了過來,好奇地看向趙姑蘇手中托著的、按照小吃攤攤主智樹的說法,是最近剛剛新創的小吃的豆粉奶蓋豆沙團子。
「這是什麼?看著還——阿嚏!」
或許是因為靠得有點兒近了,荒瀧一鬥那對豆子過敏得非常嚴重的問題當即就發作了。
還好,因為仍然保持著一點兒距離,所以不算發作得太嚴重。
趙姑蘇直接把他推開了點兒:「你離遠點,這裡面都是黃豆粉和豆沙。」
「豆粉和豆沙?!!」
荒瀧一鬥猛地朝後退去,一跳就跳出了大概三步多遠,看起來當真是被嚇得挺厲害。
他被驚嚇到的時候,發出的聲音也挺響亮,反正趙姑蘇是差點兒被他聲如洪鐘的嗓音給嚇到。
幸好她手上還挺穩當的,沒有把這份豆粉奶蓋團子給打翻在地上。
*
「沒關系沒關系。」
在最初的驚嚇過後,荒瀧一鬥非常快速地恢復了正常狀態。
他甩甩頭發,擺出一個還挺酷的造型,對趙姑蘇說:「反正是你吃,我站遠一點兒,等你吃完了再走近,就不會影響到我了!」
笑話,他雖然因為血統純正所以對豆子過敏尤其嚴重,但他好歹也是能喝狐狸比吃油豆腐,甚至還成功贏過了狐狸的鬼族好不好,區區豆粉而已,他根本就不帶害怕的!
一鬥下意識就「遺忘」了自己剛才一本三尺高、退避三舍的表現。
然後他從兜裡掏出梳子,一邊把為了擺帥氣姿勢而甩得有點兒凌亂的頭發重新梳回去,一邊對趙姑蘇問出了他剛才走過來的時候想問的那個問題。
「最近我怎麼沒在花見阪遇到你啊!我每天都在我們第一次打牌的那個地方等你,但每天都等不到。」
「說起來,你上次教我的那些牌組和打牌技巧,本大爺都已經融會貫通了!上周我和綾人兄再次對戰,甚至還用殘血的卡牌贏了他一局,哈,這可是本大爺對綾人兄的第一次勝利呢!」
說到這裡,荒瀧一鬥想起來了。
「對,我每天都在那邊蹲守你,其實是因為終於贏了綾人兄,所以想要找你好好慶祝一下來著,請你吃飯?」
在荒瀧一鬥說到他以險勝之局贏了神裡綾人的時候,趙姑蘇就陷入了到底是神裡綾人放了一整個橫亙於稻妻和璃月之間的海,還是一鬥確實學會了點兒打牌技巧,且那一局的運氣格外好的糾結中。
她一直到聽一鬥說請客吃飯才回過神來。
「請客,你請我?」
荒瀧一鬥用力點頭:「否則難道還要你這個幫了本大爺很多的人來請客?想什麼呢,我上周連著工作了三天,錢……應該是夠請你去好好吃一頓的。」
一周工作了三天啊。
趙姑蘇不由得對面前的一鬥肅然起敬。
應該沒有誰比她更清楚荒瀧派的辦事習慣——工作一天休息兩天,跟著鬥哥混,三天餓九頓,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結果居然能夠為了請客去連著工作三天……不愧是你,熱血男兒一鬥哥!
趙姑蘇覺得自己和一鬥之間的友誼已經升華了。
——然後她聽到了那個「應該」。
不怎麼確定的語氣、仿佛有點兒心裡沒底。
趙姑蘇嘆了口氣,心想:果然這才是標准的荒瀧派大哥啊。
「沒關系,」她抬手,拍了拍一鬥的肩膀,「就算錢不夠也沒關系,這不是還有我嗎?我錢包裡的摩拉可不少。」
拍過鬼族青年的肩膀之後,趙姑蘇又感覺到有點兒小憂郁。
她的身高……和一鬥比起來,相差的可有點兒太遠了啊。
手臂舉得老高才能拍到一鬥的肩膀……這要是再做點兒難度更高的動作,怕不是要直接踮起腳尖來。
*
一鬥並沒有意識到,這場請客已經從他說的「我請客」,變成了趙姑蘇做主請客。
請客場所,自然就是在荒瀧派絕大多數時候都吃不起的烏有亭內。
趙姑蘇對著自己點的那份蒲燒鰻肉,慢條斯理地下筷子。
肥膩鮮美的鰻魚肉搭配著味道較甜的醬汁……也難怪烏有亭能夠在花見阪盤下這麼大的一個店面,做的菜當真是好吃。
一鬥從沒有放豆類制品的串串三味中挑出一串肉最多的,一口就將上面的肉全都咬下來,一邊咀嚼著一邊道:「唔,我剛剛還問這幾天為什麼見不到你。」
陽光開朗大男孩清澈的眼睛看向趙姑蘇。
意思大概是:你剛才還沒回答這個問題。
趙姑蘇笑著點點頭:「啊,你要是不提醒我還要忘記了沒回答這個問題——是這樣的,我最近忙著工作。」
她還裝出了幾分打工人的痛苦和可憐,一手捂住自己的臉頰,仿佛她已經在996中形容枯槁:「為了生計,沒辦法呀。」
「哦!原來是這樣,那就沒辦法了,工作還是很要緊的。」
能口中說出如此正經話的一鬥真是罕見啊,至少趙姑蘇本人有點兒沒能意料到,至少「工作還是很要緊的」這句話不應該從他這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人口中說出來吧!
趙姑蘇差一點就被口中都快化成汁水的鰻魚肉給嗆到。
整個稻妻,唯獨一鬥不應該說這話!
「你怎麼用這種眼神看著我?」荒瀧一鬥抬起手來,在腦後撓了撓,「想問我為什麼不工作?嗨,對本大爺來說,在花見阪當孩子王,它本身就是個工作。」
哦,趙姑蘇明白了。
對於一鬥來說,這大概是他的責任。
不過,要說是花見阪的孩子王……也不知道宵宮到底服不服。
一鬥又從串串三味的盤子裡拿起了一串烤肉來,再一次一口將一整串上的東西全都一口吞下去,嚼三兩口將這塊肉吞下後,他換了個話題:
「哦對了,你有沒有看最近快速火爆了整個稻妻的新漫畫?《召喚少年王》!是畫《旅行札記》的那個作者的全新篇目!」
當然知道,作者就坐在你對面呢。
但是趙姑蘇並沒有當著一鬥的面說出自己就是《旅行札記》以及《召喚少年王》的作者。
她心中不知為何生出了點兒想要逗一逗一鬥的想法——而在這個想法生出來之後,她覺得自己大概和神裡綾人有了更多的共鳴。
趙姑蘇:「啊,我聽說過這部漫畫,怎麼了?」
她那副瞧起來並不非常熱衷感興趣的表情無遺讓一鬥覺得煞是可惜。
高大的鬼族青年一巴掌拍在桌面上,讓裝著市井雜煮的碗中清澈的湯汁差一點灑出來點兒弄髒桌面。
「你一定是太沉浸在工作裡了!太可惜了!這部漫畫真的非常好看!你有空的話一定要去看——哦不用,我想起來了,第一話我就隨身帶著呢。」
一鬥伸手到自己後腰處掏啊掏,摸了半天之後還真的摸出來的幾頁紙——趙姑蘇瞪大了眼睛:原來他是直接從刊物上將《召喚少年王》第一話的內容給撕了下來隨身攜帶嗎?!
不、不愧是你啊一鬥兄!
荒瀧一鬥將這幾頁被他撕下來的紙朝著趙姑蘇懷裡塞:「你看,現在就看,這麼好的漫畫,本大爺不許任何人沒看過!」
趙姑蘇:「……」
趙姑蘇心說這要不還是免了吧?
雖然她在對荒瀧一鬥隱瞞身份都時候就抱有一點兒「或許他能誠懇地誇我兩句」這樣的小心思,但是真當一鬥非常認真地表示這漫畫是他最近最喜歡的故事的時候,趙姑蘇就有那麼點兒坐立不安了。
就像是小時候作文得了範文,被老師念了不說,回家之後還要被父母一句一句念出來並細細分享賞析……
腳趾摳地,啊,腳趾摳地!
趙姑蘇臉上的笑容僵硬著,她低頭,囫圇吞棗地快速將那幾張紙翻了一遍——用這種方式將自己的作品重新看一遍……
在稍稍的新奇之余,還是有那麼點兒尷尬的。
「我看完了,我覺得相當不錯——欸?」
趙姑蘇原本是打算搪塞一番,然後將話題轉移開——比如說轉移到要不要再教一鬥幾個牌組的戰鬥技巧上去,誰知剛抬起頭來,一鬥卻露出了不贊同的表情。
「《召喚少年王》的每一個分鏡都畫得非常好!不細細看根本看不出作者的技術有多麼精湛、卡牌戰鬥場面設計有多麼優秀!」
「這樣吧!這幾頁我先借給你,你可以回去之後慢慢欣賞!」
趙姑蘇:「……」
她很感謝一鬥這種雖然想要給她安利作品,但好歹還記得現在他們在吃飯,所以沒有讓她現場重看一遍的體貼。
但是。
如果帶回去的話……
她為什麼要帶著幾張從刊物上撕下來的紙頁回去啊,她家裡就有原稿,想要自傲地欣賞她自己的大作的話,她完全可以直接看自己的稿子——看什麼印刷品嘛!
*
「說起來,這漫畫裡面的主角和我還挺像的,你覺得是不是?」
趙姑蘇最後還是很成功地搪塞過了關於要怎樣欣賞《召喚少年王》第一話,這在一鬥口中被形容得驚天地動鬼神,地上有一天上無二的優秀作品的話題。
一鬥說起了他自己——或者說,是關於看漫畫後的心得。
「我也是鬼族,主角也是鬼族;主角被婆婆收養長大,我也有鬼婆婆。」
一鬥抬手,撫摸他那雙紅色的鬼角。
「看來本大爺還是有很大可能成為主角的嘛!」
趙姑蘇用愛憐的眼神看向荒瀧一鬥,心說:那可不是挺像的嘛,畢竟是以你為原型設計的主角啊。
不過看起來,一鬥這個傻孩子好像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就連元太、阿晃、阿守他們也這麼說!看來本大爺確實有主角的風範!」
一鬥現在的語氣,就像是他用不了多久就會變得和漫畫中的男主一樣,走上一條在七聖召喚方面天下無敵的道路似的。
趙姑蘇忍不住腹誹:
原來就連荒瀧派的其他人也都認為一鬥只是像(重讀)漫畫中的主角嗎?
沒救了,真的沒救了,這個荒瀧派從上到下沒有一個人是清醒的。
算了,還是等過段時間,荒瀧派裡面最可靠的久岐忍回到花見阪來之後,再去找這位可靠的全能人士談談原型版權什麼的問題吧。
趙姑蘇嘆了口氣,又給自己夾起了一塊口味清淡卻不失鮮美的魚籽福包。
鮮美的魚籽在口中爆炸,滾燙的鮮香甘甜滋味化作汁水,浸泡在豆腐制成的福□□裡頭。
好吃啊……就是一鬥的這副表情,會讓她忍不住想要多給荒瀧派點兒版權費。
心生憐惜。
真的,心生憐惜。
*
——好吧,趙姑蘇現在覺得,她可能更願意和一個讓她會心生憐惜的憨且單純,但是絕對不會有什麼壞心眼的鬼族青年交流,而不是和聰明如神裡綾人這樣的家伙交談。
又是「綾人兄」在木漏茶室同「一鬥兄」打牌的一天。
一鬥之前就被趙姑蘇提醒過,她說自己找綾人有點兒事談,但是事情不太大,所以用不著特地找上門,就請他在和綾人遇上、一起打牌的時候,順便通知一下她也到現場來就行。
荒瀧一鬥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還是按照趙姑蘇的拜托,在遇到神裡綾人的時候,先拍了拍綾人的肩膀——「綾人兄,蘇上次叮囑過我,遇到你就要去叫她來,你先稍微等會兒。」
實誠到神裡綾人臉上萬年不變的笑容都差一點僵硬住。
趙姑蘇突然聽到一鬥的敲門聲,踢踢踏踏從樓上走下來,突然得知原來是神裡綾人再次出現在花見阪。
趙姑蘇連忙伸手扒拉了下自己起床之後還沒梳過的頭發:「人呢?」
荒瀧一鬥:「當然是在木漏茶室啊,我讓綾人兄在那邊等等,本大爺親自來找你,怎麼樣,感動不?本大爺可是把你的要求記得清清楚楚啊。」
實心眼,真的實心眼,他哪怕讓荒瀧派的人來喊她呢。
「行,我知道了,走吧走吧,別讓綾人兄等太久——你攔著我干嘛?」
荒瀧一鬥伸手一指她的腳尖,無語道:「你穿拖鞋出門?」
「……哦。」
*
對於匆忙趕來的趙姑蘇,在木漏茶室等著的過程中已經喝了一盞茶的神裡綾人態度很好地問了句:「不知蘇找我是所為何事?」
趙姑蘇擺擺手:「我缺幾個高水平的牌。」
神裡綾人聞弦歌而知雅意,瞬間就洞察了趙姑蘇的來意。
漫畫裡的七聖召喚比賽,也是需要做得比較真實一點的。
要都是趙姑蘇一個人用腦子想,很容易出點漏洞。
「是想要以我的牌技,做為下一次比賽中參賽選手的水平參考嗎?」
趙姑蘇點頭:「然也、然也。」
全場上,就只剩下荒瀧一鬥懵逼撓頭,大聲問已經從懷裡摸出了一本記錄用的小本子,准備開始記錄牌局每一步的趙姑蘇:「啊?什麼比賽?什麼時候有七聖召喚比賽了?蘇你報名參加了?綾人兄,你也?」
——在場,除了荒瀧一鬥之外的兩個人都非常清楚彼此的身份。
唯有一鬥。
雖然他什麼都不知道。
但他也收獲了相當不錯的友誼嘛。
第43章
神裡綾人的牌技,可以說是和他的心眼一樣,稱得上是冠絕稻妻。
趙姑蘇一共看他和荒瀧一鬥打了兩局,自己又和神裡綾人對戰了一局,在這一共三局的過程中,她一共從神裡綾人的優秀表現中記錄下了有五六個可以用在漫畫中的出牌套路。
趙姑蘇在今天上午確定了一件事:神裡綾人,未來或許會成為《召喚少年王》這部漫畫中,雖然不會以露臉的形式出現在讀者面前,但一定會以「背後黑手」的身份屢次出現的人。
她決定將來找個機會,好好和神裡綾人申請一下——從旁觀摩的權力。
於是,又是在荒瀧一鬥被一旁和孩子們鬥蟲吸引了注意力的時候,趙姑蘇施施然掏出一罐團子牛奶,在神裡綾人「哦,這你算是送對東西了」的目光中,微笑道:「不知道,此物能不能算作是之後旁觀綾人兄棋局的賄賂呢?」
神裡綾人從她手中接過那罐全糖、帶奶蓋、裡頭還添加了一勺芋泥的團子牛奶,嘴角的微笑變得更為真誠了幾分:「啊,當然可以,當然可以。」
有奶茶的話,這些本來就無傷大雅的事情,自然是他怎麼都不會拒絕的。
神裡綾人甚至很給面子地說道:「說起來,因為光華容彩祭的事情,舍妹前兩天也捧著一本刊物,開始追起《召喚少年王》的連載來了。」
他的語氣很是客氣,聽起來就讓人覺得如沐春風一樣的舒服——外加上趙姑蘇是知道他身份的,哪怕是不知曉劇情的人,都能通過最近這段時間門在花見阪的見聞等等,了解到神裡綾人的妹妹便是大名鼎鼎的白鷺公主——這兩重因素一疊加在一起,就會讓知情者產生一種「原來白鷺公主也喜歡我的漫畫」的驕傲情感。
趙姑蘇是個普通人,雖然曾經在游戲中與各位進卡池的角色有過非常親密的交流,但仍然還是會因為「神裡綾華也追我的連載」這件事情心緒激動。
激動的情感沒有表現在臉上,但趙姑蘇仍然沒能控制住自己的語氣:「當真如此嗎?!」
神裡綾人道:「這是自然。」
他不會在無意義的時候說些假話哄人開心,也完全沒有那個必要。
「舍妹甚至還想要一份簽名呢——她聽說在光華容彩祭上,將會有漫畫目前已經刊印的這幾話的合訂版本簽字發售。」
神裡綾人一邊將吸管插入裝著團子牛奶的瓶中,一邊想到——一些不適合對趙姑蘇說出來,因此被他隱瞞了的事實。
最開始的時候,社奉行中,只有以托馬為首的一群僕人與武士們,在第一時間門注意到了這本由《旅行札記》的作者新發行的作品。
畢竟,對於神裡兄妹這兩人來說,之前的《旅行札記》意思不大,尤其是在八重神子出於政治考量,和趙姑蘇一同將一部分事實張冠李戴了之後。
他們理所當然地,從一開始就沒有關注趙姑蘇的漫畫作品。
但是後來,隨著光華容彩祭即將到來,對於要為兄長分憂的神裡綾華來說,將光華容彩祭上將會被重點推送的作品仔細閱讀一番,就成了她工作上必須完成的任務。
神裡綾華當然不會不認真工作——她對待這些社奉行事物的態度,至少從表面上來看,是要比神裡綾人更為認真的。
她認認真真將所有的刊物收集了起來,然後認認真真地將《召喚少年王》目前為止全部已經放出來的章節,按照小時候做閱讀理解時的態度一樣,仔仔細細地讀了過來。
越是翻閱下去,她就越是覺得這部漫畫畫得是真的好。
——一開始還只是覺得,就算是漫畫也能有這樣細致的筆觸和線條,陰影處的排線也能這麼讓人看著心情舒暢。
但是隨著她一點一點沉浸到故事裡去,神裡綾華意識到:這部漫畫,雖然畫面非常優秀是它的一個優點,但在所有的優點中,繪畫技術應該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一個了。
至少,漫畫的故事情節,就很讓她深深地沉迷其中,無法自拔。
原本拿著紙筆,決定要好好分析這部漫畫優秀所在、梳理出角色關系圖譜、再從中挑出最適合用來裝飾攤位的一些角色……總之就是規劃了一大堆事情要干的神裡綾華在不知不覺間門就把手中的紙筆什麼的全都放下了。
等她意識到,自己剛才就像是個普通的讀者一樣,深深被漫畫劇情牽引著心緒,徹底沉浸在了故事中,根本就想不起自己其實原本是帶著問題來閱讀這篇漫畫的。
從那天開始,神裡綾華就成了社奉行中,又一個天天在心中念叨著怎麼《召喚少年王》還不更新的讀者。
而當神裡綾人從繁雜的政務中抬起頭,想要看看妹妹的笑容、這個家庭的和諧、甚至是對托馬來點兒惡作劇,以稍稍減少案牘之勞形對他的影響時,他驚愕地發現:
不管是最親近的妹妹、還是最可靠的友人,他們似乎都埋頭在追著一部漫畫的更新。
神裡綾人:他倒要看看,這漫畫到底是什麼神奇的東西。
打開看的第一眼:
這不是一鬥嘛,怎麼被放到漫畫裡來當主角了?
再看看:
唔,這漫畫的劇情是非常標准的王道劇情呢,難怪這麼容易吸引讀者。
繼續往下:
唔……這個劇情,有點意思。雖然看起來好像非常平凡,然而實際上卻對應上了大多數人對於「爽」這個字的理解,劇情上的抑揚頓挫排布得相當好,尤其是基本上在「抑」的節點上出現的劇情,比如說被人看不去或者被人唱衰,用不了多少分鏡就會找回場子。
當神裡綾人放下刊物的時候,他臉上的神情比拿起這本刊物的時候多了一絲復雜。
神裡綾人:還真是……挺好看的。
在沉思片刻之後,神裡綾人還是叫來了托馬,對他說下次去花見阪的時候,順帶去一趟八重堂,訂閱這本刊物,讓郵差每次送信的時候順便將刊物帶來。
這樣就可以省去到花見阪買刊物的時間門了。
托馬點點頭,他很是贊同神裡綾人的這個決定,甚至還非常為那些在最開始的時候同他一起追更的武士們以及僕人們考慮地,問道:
「家主大人,能不能多訂閱兩份?」
神裡綾人應允下來——在神裡屋敷工作的人,福利待遇還是相當不錯的呢。
於是,就這樣,整個神裡屋敷,就此徹底淪陷。
這一淪陷的過程吧,倒不是說不能對旁人說出口,神裡綾人對自己說,只是沒必要讓趙姑蘇知道,他在追了《召喚少年王》的更新之後,又轉過頭去將《旅行札記》看了一遍。
咳咳。
看完之後的他,最大的感觸其實是:原來如此,原來發生的事情之間門還能捋出這樣一條邏輯,倘若他不是指派終末番帶著反抗軍一路從花見阪衝到了天守閣前埋伏下來,估計他都要被漫畫中的故事情節、以及在旅行者身後,那位智珠在握的狐狸宮司的指揮若定給騙過去了。
不過,倘若能夠把這個故事當做是發生在另一個平行宇宙之中的,那麼,其實也相當不錯。
*
趙姑蘇在聽到神裡綾華想要簽名版的漫畫合集時,第一時間門就要擼起袖子來:「行啊,沒問題!」
她不止能簽名,她還能去給畫個專門的小卡。
「當然了,」在最初用「家裡人也看這部漫畫,算是愛好者」為理由,將他和趙姑蘇之間門的談話主題拉到了《召喚少年王》上來之後,神裡綾人很快地繞回了正題,「關於《召喚少年王》,在下還有一些需要和您談論的事項——比如說,光華容彩祭上的攤位。」
趙姑蘇並不奇怪自己會需要和人就光華容彩祭上的攤位多說點兒什麼,只不過……沒想到會是神裡綾人。
她撓撓頭:「討論事項是沒問題啦——不過之前神子已經找過我了欸。」
負責承辦光華容彩祭的一共有兩方人,一方是八重堂(背後是鳴神大社),另一方就是社奉行,那麼照理來說,當一方職責以及權務最高的人就這個問題來找過她之後,另一方的負責人應該不會再親自來和她談……?
神裡綾人親自和她就光華容彩祭上的事宜進行商量什麼的,可以算是一種對於拿了c位攤位的人的看重嗎?
對於趙姑蘇提出這樣的問題,神裡綾人微笑道:「雖然光華容彩祭的主意以及主要內容都是由神子大人定下的,但具體落實到現實,還是在下負責。所以,關於攤位要如何擺設、又要放置怎樣的裝飾……這些,就都是在下需要分派人手去做的了。」
趙姑蘇感覺,自己仿佛從神裡綾人的話中聽出了那麼幾分對八重神子做甩手掌櫃的控訴……算了,就當她沒聽出來吧。
「當然了,這些事情原本確實可以交給其他人去做,只不過,今天剛好碰巧,說了也就說了;另外,在下還有幾分私心。」
趙姑蘇在聽到「私心」這兩個字的時候,耳朵就豎了起來。
然後她就聽到了:「之前我便想過,既然這部漫畫是以一鬥兄做為主角原型繪制的,那麼或許可以在光華容彩祭的時候,讓一鬥兄裝扮成主角的模樣,他之前也在花見阪演過戲,至於水平嘛……還不錯。」
哦,原來私心是荒瀧一鬥,但是……不對,有什麼地方不太對的樣子。
趙姑蘇的眉頭輕輕皺了起來,而當片刻過去,她想明白了自己到底是覺得哪裡不太對勁之後——
趙姑蘇:「……」
趙姑蘇:「。」
她的沉默,引來了神裡綾人的好奇:「為何一言不發——是覺得有什麼不妥當之處嗎?」
趙姑蘇搖搖頭:「不,沒有不妥,應該說是太妥當了。」
要不是能夠確定神裡綾人不是穿越的,她都要懷疑對方是不是比照著coser的定義說出剛才那番話來的了。
但確實啊,漫展上怎麼能夠沒有coser呢!
更何況荒瀧一鬥要是出cos的話,簡直就是降維打擊——沒有誰比一個鬼族更適合出鬼族的cos了,甚至他本人還是主角的原型,趙姑蘇雖然對細節進行了大量的修改調控,但是那些重點可都沒有修改。
比如說:白毛、紅瞳。
再比如說:人生目標之一,是能夠把自己頭上的那雙角,塗成七色幻彩還能blingbling閃閃發光的。
一鬥除了身高稍微有點兒超模之外,其他的簡直就只是換身衣服、然後給角塗上點兒顏色就能完美做為漫畫主角招搖過市——說不定還能騙上幾個比較單純的小孩子,讓他們當真以為是《召喚少年王》中的鬼族少年從紙背後走出來了呢。
趙姑蘇:「誠然如您所說,一鬥是扮演主角的最佳人選,只不過……您能確保他樂意干這個活?以及,他的行蹤當真可控?」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當時在光華容彩祭上,荒瀧派可是直接站在了那塊拍照紀念板背後,並長時間門不肯離開以至於驚動了天領奉行。
咳,那麼大的一個盛典,對於荒瀧一鬥這樣的鬼族來說,肯定是要好好參觀一番的,遇到喜歡的攤位也一定會駐足、長時間門不肯離開。
如果coser始終不到崗……
那這個coser請了還有什麼用。
神裡綾人在聽明白了趙姑蘇的擔心之後失笑:「這有什麼,倘若把我的想法說得再清楚一點的話,應該是這樣:不管一鬥兄到時候是盡職盡責、記得自己在工作崗位上,還是只顧著做自己,對於宣傳《召喚少年王》的攤位來說,其實都沒有影響。」
趙姑蘇若有所思:「哦?還請細說。」
「倘若他盡職盡責,那自然是起到了正常人理解的宣傳作用,可以讓讀者與他拍照……雲雲;但如果他想要在攤位四處亂逛呢——我想,按照您漫畫中的那位主角的性格,應該也會做出相似的事情來吧?」
神裡綾人拿起團子牛奶吸了一口,一粒嚼勁很足,會讓趙姑蘇直接把它和藍星的珍珠劃等號的團子沿著吸管進入他的口中,他就不說話了。
但其實他也完全不用說話了。
因為趙姑蘇已經徹徹底底在他的一番言語之下明白過來。
是啊。
她當初畫這個角色的時候,不僅僅是外表參考了荒瀧一鬥,更是在性格上也用上了一鬥那平常大大咧咧,看起來不甚可信,但是到了大事上相當可靠的性格嗎?
對於讀者們來說,到底是一個長相一模一樣,但是行事作風和主角截然不同的coser有意思呢,還是一個不僅長相如出一轍神還原,甚至性格和做事的方式都非常相似的coser有意思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怎麼想都應該是後者吧?
況且,一鬥如果在整個光華容彩祭四處亂走的話,說不定還能起到更不錯的宣傳效果——引得更多人來看她的攤位嘛。
而至於合照什麼的……那些讀者福利就更不用擔心了。
一鬥到時候一定會覺得「哈哈,那麼多人想要和本大爺拍合照,本大爺不愧是本大爺」,在拍照甚至簽名的時候想必會非常配合——就是得叮囑他一句,簽名的時候別直接簽上「荒瀧天下第一鬥」。
這麼看來,讓一鬥出cos,果然是相當不錯的主意啊!
趙姑蘇看向神裡綾人的目光中帶上了幾分敬意。
雖然在游戲裡的時候就知道神裡綾人此人乃是稻妻為數不多心眼子多到讓人頭皮發麻,身居幕後但是對於全局的掌控堪稱變態的家伙,但是現在在這樣的小事上都能信手做出三贏的安排:
給無所事事但是缺錢的荒瀧派一個工作、給本來可能會被擾亂的光華容彩祭會場一個安寧、給趙姑蘇這個本來和這檔子事情一點兒關系都沒有的人更好的宣傳——
這樣的人,簡直是只能用「恐怖」這個詞來形容。
神裡綾人看趙姑蘇的神情,笑道:「既然如此,就算是您答應了?」
趙姑蘇點頭:「我還能有什麼不答應的呢,您的安排已經到了天衣無縫的程度——我回去之後把之前畫的主角服裝的三視圖給細化一下之後交給您,您去請合適的裁縫,按照一鬥的身材數據做一套服裝吧。」
*
那時候的趙姑蘇,並未意料到神裡綾人其實是個徹頭徹尾的完美主義者,哪怕是在安排荒瀧一鬥充當《召喚少年王》主角的coser這件事上,他都能將每一個細節做到極致。
此時其實才剛剛到二月中旬,距離趙姑蘇將主角服裝的三視圖發給神裡綾人才過去了一個星期的時間門。
但哪怕距離光華容彩祭還有兩個月,社奉行的准備已經提前開始做起。
沒有任何理由拒絕成為《召喚少年王》主角coser的荒瀧一鬥,也終於在即將正式以那個形像在眾人面前出現之前,第一次嘗試了下他被神裡綾人安排得妥帖得不行的扮相。
神裡綾人本人當然並未出面,不過不論是終末番中擅長隱藏自己、改變相貌的忍者,抑或者是社奉行所屬下的那些擁有奇能長才之人,都是能夠非常輕易地幫助一鬥完成最後的那點「相似度」的。
於是,應邀出現在了現場,旁觀漫畫中的主角是怎樣第一次出現在對提瓦特而言的「三次元」的趙姑蘇,就這樣在第一時間門,看到了個——
看到了一對在燈光下熠熠生輝,閃閃發光,漫射出七彩光輝的角。
那雙角是如此的絢爛,以至於一時間門,趙姑蘇差點以為自己看到了藍星那用了多種工藝最後疊出來的周邊。
趙姑蘇:「……」
趙姑蘇表情復雜地開口:「一鬥兄,你這雙角……」
荒瀧一鬥瞪大眼睛:「我的角怎麼了?啊,是掉漆了嗎?還是有哪裡不小心被我蹭到不閃了?」
一聽到和角有關的事情,他當即著急到連自稱「本大爺」都忘記了。
趙姑蘇搖頭:「沒、沒有,你的這雙角——」
她頓了頓,最終還是道:「很完美。」
「真的。」
很明顯,一鬥相信了。
「哈哈,你眼光不錯,不過,本大爺本來就是完美的!這套衣服和剛才的染色只是讓放大了這些完美而已!」
他習慣性想要從衣服口袋中掏出梳子,然而伸了伸手,最後並沒能摸出什麼東西,這才反應過來:因為他剛才習慣性想要梳頭的動作,被給他打理好了發型的社奉行小姐姐看到了,來自社奉行、擅長給人固定發行的那位小姐姐當時就怒了。
好不容易打理得恰到好處,就連每一處卷毛、每一點兒看似凌亂的蓬松都是有意為之的頭發,怎麼能就因為他習慣性的動作被毀掉?
於是,在換了另一套衣服之後,一鬥一直以來習慣帶在身邊的梳子,就這樣被沒收了。
伸向口袋的手頓了頓,然後裝作無事發生地收了回來。
只要他表現得不尷尬,那他就是不尷尬。
將一鬥的全部小動作都盡收眼底的趙姑蘇:「……」
算了,沒什麼好說的,這麼長時間門了她難道還沒有習慣嗎?
她干脆直接將目光落在一鬥的裝扮上,隨後對這一身打扮進行了十分鐘無重復的褒獎表揚。
——她非常確信,在她將這一大段的誇獎說完之後,一鬥的表現到底如何尚且不能確定,但是另一邊,之前給一鬥做造型的那位小姐姐,以及剪裁、制作了這套質量非常高的cos服的裁縫本人,都露出了被誇到有些尷尬,卻仍然很高興的笑容。
*
當天,趙姑蘇回到家裡,掏出鑰匙轉開房門的時候,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她出門的時候,是習慣性會把家裡的燈全都關掉的,但是剛才她從陽台下走過的時候,好像……好像看到了二樓室內亮起的燈光。
難不成是家裡進賊了?
趙姑蘇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她推開家門——因為住所就在木漏茶室的不遠處,所以哪怕幻境清幽,但是門前的那條小路還能算是有點兒人氣。
在這個還沒到夜晚的時間門點,倘若家中真的有什麼賊盜偷了東西還沒有溜走,趙姑蘇推門進去遇上了,大喊一聲救命就能有很多熱心群眾衝進來問她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想到這裡,趙姑蘇頓時就壯起了膽子。
有什麼好怕的,莽就是了!
她手下一個用力將門推開,卻並未進門,而是從已經開得很大的門縫中看向室內。
大多數東西都放得比較凌亂——但這一定不是那個不確定是否存在的盜賊的錯,畢竟,那些東西都是她趙姑蘇自己堆出來的。
一樓沒有人。
說不定賊是從二樓進來的……爬窗戶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不是嗎?
趙姑蘇小心警惕地朝著二樓走去,一級一級台階踩在腳下,她的心跳也越來越快。
一直到最後一級台階也被留在了身後,趙姑蘇看向亮起燈的,她的書房。
仍然沒有什麼被翻動過的痕跡。
這就奇了,要是什麼東西都沒有被翻動過……那就一定不是家裡進了賊。
畢竟,賊總不至於只是跑進她的房子裡來看一眼吧?
難道說是非常死忠的《召喚少年王》的粉絲,只是為了闖進她的住所,找到下一期的連載內容,想要提前看而已嘛?
應該不至於。
趙姑蘇在平常生活中還是非常低調的,這也就是說,並沒有多少人知道她就是最近在八重堂刊物上連載著非常流行的那篇漫畫的作者。
就算真的有私生,應該也不會找上門……大概不會。
那麼……難不成是有鬼?
畢竟如果不是人的話,第一反應是鬼就再正常不過了。
鬼——一想到這個字,趙姑蘇差一點膝蓋一軟,不過,在伸手扶住一旁的扶手之後,她就沒那麼害怕了。
雖然確實有點兒恐怖片開局,但是轉念一想,趙姑蘇直接放一萬個心:
且不說鬼這種東西她自從來了稻妻之後幾乎天天接觸,就單單說靈異事件吧——提瓦特確實會發生很多靈異事件,但是她家裡可是有八重神子親自留下的御守一枚。
這枚御守也是在先前《旅行札記》銷量特別好的那段時間門,趙姑蘇看八重堂出售「旅行者同款狐仙宮司御守」這個周邊,開玩笑對八重神子說「我也想要一個」,然後從八重神子那邊獲得的貨真價實的旅行者同款御守。
雖然不一定能夠起到讓八重神子隨時出現在她這裡的作用,但單單是她留在其中的一縷意識和力量,都可以將一切懂點什麼的靈異力量被嚇走。
——這可是全稻妻第二厲害的存在!
最厲害的大妖怪!
趙姑蘇當場就釋然了:她可是被神子庇護著的人呢,她有什麼好害怕的。
膽氣一下子就充足起來的趙姑蘇腿不軟了膝蓋也不沒力氣了,站直了就朝著書房裡走去,結果剛走沒兩步,就看到從一個角落裡竄出了一只全身皮毛雪白、看著絨毛應該很長的貓。
貓看著不年輕了,體積還蠻大的,眼睛的顏色沒能看清——在趙姑蘇走近書房的第一時間門,這只大概是成年了的貓咪飛快地跳了起來,從打開了一條縫的窗戶中鑽了出去,輕巧地從二樓的陽台朝著下方的灌木叢一躥,不過轉眼間門的功夫,就徹底消失不見了。
原來是貓啊。
趙姑蘇失笑,她房間門裡燈的按鈕確實還挺矮的,貓要是好奇的話也確實可以撲上去。
她一邊將窗戶關上,一邊心想:看來,下次出門之前,還要檢查一遍窗戶有沒有鎖上。
這是她生活中發生的小小插曲,趙姑蘇沒有對任何一個人說起這件事——不管是八重神子,還是在天領奉行士兵換防巡邏花見阪安全的時候擦肩而過的九條裟羅。
畢竟,那也就是一只貓而已嘛。
貓貓就算嚇到了人類,那也是無辜的。
*
「蘇,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
趙姑蘇和八重神子見面的次數從來就不少,但是更多時候,按照兩個人的習慣,她們會在餐廳裡見面。
畢竟順便就可以把一頓飯給解決了嘛。
所以每一次八重神子親自登門拜訪,基本上都是有什麼比較重要的事情——這一點不用說都知道。
再怎麼說,八重神子,稻妻名實相符的二把手,總不至於來她這個不怎麼會做飯的人家裡蹭飯吃吧。
這就導致了,此時八重神子非常認真地對她說「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的時候,趙姑蘇心中閃過的第一反應是:
發生什麼天要塌下來的大事了不成?!
這可是讓八重神子也表示「很重要」的事情啊!
趙姑蘇的神色凝重起來,她將門拉開得更大了點兒,讓八重神子進門來,連茶水都忘記了要給她上一杯,直接引著人在沙發上坐下:「怎麼了,你詳細點兒說。」
她已經想好了,如果八重神子需要的話,只要不涉及生命危險,她還是很樂意幫八重神子赴湯蹈火的。
畢竟是她從原神前瞻時看了第一眼就喜歡上了的粉毛狐狸嘛。
然而,同她想的什麼稻妻遇到了無法解決的政治困難,急需要有什麼文化溝通的橋梁,所以要讓她熬夜加班多畫點什麼的截然不同。
八重神子在沙發上坐下來之後,就滿臉義憤填膺的模樣,手用力地在桌面上拍了一下。
「那個有樂齋真是過分,太過分了!」
趙姑蘇:「……」
哦,她知道了,和有樂齋有關,這應該就是八重神子傳說任務的那一次了,《真實探靈筆記》壓過了八重堂其他輕小說的熱度,以至於原本一點兒動彈的想法都沒有的八重神子就像是被拔了一根尾巴毛似的跳起來開始反擊。
但是……
趙姑蘇非常耐心地聽八重神子說完了相關情況——其中包含了非常大量的對於有樂齋這個老東西找樂子也就罷了怎麼還要來寫小說的抗議——然後,她問:「所以,這事和我有什麼關系嗎?」
她一個畫漫畫的,最多給小說畫插畫,怎麼就和有樂齋的小說《真實探靈筆記》扯上關系了?
「當然有關系了。」
八重神子嘆了口氣。
「雖然《真實探靈筆記》的熱度壓過了八重堂其他輕小說的熱度,但是《召喚少年王》仍然是銷量最好以及討論度最高的作品。」
趙姑蘇有些不明所以:
《召喚少年王》仍然是銷量最好、討論度最高的作品不是很好嗎?這樣八重神子也就不用挑著腳……
啊,她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些什麼。
「讓我猜猜看,是不是那位名叫有樂齋的妖怪前輩的記憶,對《真實探靈筆記》沒能成為銷售冠軍——」
八重神子:「你對他的刺激真的很大呢,他原本只打算趁著自己的記憶還留存著,看看今天的稻妻,沒打算和我見面的。」
但是這下就不一樣了。
有樂齋對於自己的講故事技巧一直都是非常自豪的,甚至到了接近自負的地步——別看他在神子的傳說任務中,最後被八重神子反殺的時候也沒有露出什麼惱怒的神色,那完全是因為他已經贏過了。
但是這回,他一個妖怪,一個見多識廣、從來講故事都沒輸過的妖怪,寫了一本輕小說,居然比不過一篇一周放出一話、現在才剛剛在故事起步階段的漫畫來。
原本只是想要教育一下滿腦子都是不勞而獲的稻妻人們,讓他們不要那麼寄希望於天上掉餡餅的有樂齋感覺到了震撼。
不僅僅是震撼,還有相當的不服氣。
「於是,他決定找到這個人類丫頭,看看她到底是怎麼創作的。」
「結果呢,他深受打擊,甚至於跑來了八重堂,向我提出要我收留他一段世間門,給他提供一個可以創作更好作品機會的空間門。」
八重神子一開始只是有些訝異,但聽著聽著,她就明白了有樂齋的意思。
他這是想要試試看能不能和趙姑蘇打擂台。
「但是,昨天他撕了三版大綱。」
「雖然,我剛剛說了很多有樂齋的壞話,仿佛我和他關系很不好的樣子。」神子嘆氣,「但其實呢,我小時候其實經常坐在他的肩膀上聽他講故事。所以呢,我就在想,或許你可以去一趟八重堂……和那個老家伙聊一聊,至少讓他別再那樣自閉下去了。」
現在的神子,看起來就像是個普通的、關心自己當年亦師亦友的長輩的普通狐狸一樣,而此時她對於有樂齋表現出的感情也確實能夠說得上令人動容。
但是,此時的趙姑蘇注意力的重點,卻落在了她先前的那句「找到這個人類丫頭,看看她到底是怎麼創作的」上頭。
趙姑蘇試探著問神子道:「那個……神子啊,你的那位有樂齋前輩,本體應該不是一只貓吧?」
「啊,他就是一只貓啊,毛色很白,毛很長,看起來像是個小老頭一樣——雖然他本身就是小老頭。」
八重神子隨口應道。
「怎麼了,你問起這些——不對,你怎麼知道他是只貓,難道你之前遇到過他?」
趙姑蘇點點頭:「所以那天晚上,私闖我住所的是有樂齋?!」
她當時居然真的以為意外闖入者就是一只貓咪而已……
「他說的想要來看看我是怎麼創作的,還真就是通過窗戶到我的書房裡來看我的草稿啊?!」
這就是妖怪的實誠嗎?!
第44章
有樂齋,性別男……額,有些時候也可以說是性別雄,稻妻曾經知名的大妖怪,妖怪裡面蟬聯了多年最會講故事這一名頭的風趣存在,頭一次感覺到了壓力。
做為先前在荒海那邊,隨著雷電影和旅行者的那通大動作從地脈中散溢的記憶,有樂齋對於自己早晚是要散去的這一點認識得非常清楚,所以一開始,他完全沒有想過自己要去找八重神子。
神子這個小丫頭啊,當年蜷縮在他的膝蓋上、盤在狐齋宮的肩膀上、蹭著雷電將軍的袖子,被捧在掌心當做暖手寶——昔年,她是個小小的、稚氣一團的妖怪,誰也沒有想到會有那麼大的災難發生,誰也沒有想到,稻妻的妖怪會死絕了整整一代,最後留下來只有她一個,小小的,站在鳴神大社前頭,被迫快速成長起來,成為現在的狐仙宮司。
不可徒增傷悲呀,那時候的有樂齋心想,讓她再看著他們離開一次,對於神子來說,這是多大的悲傷呢,倒不如在稻妻各處玩玩看看,然後沒什麼悲傷地離開。
誰知,他剛想要靠著《真實探靈筆記》,讓自己的這段記憶至少在稻妻人裡頭再留下點兒痕跡,讓他們哪怕已經忘記了有他有樂齋這麼個妖怪,也還能記住他的故事(某種程度上也算是給神子留下點兒你前輩永遠都是你前輩,姜還是老的辣的玩笑),卻突然意識到:
哪怕他的故事確實講得非常好,哪怕他的《真實探靈筆記》的銷量再怎麼好,他都還有沒能超越的一座大山、一座讓他需要抬起頭來仰望的高峰——這座高大的障礙橫亙在他面前,等待著他去攀登。
有樂齋到了這個時候,還滿腦子都是「讓老夫前去偷師一番,學習到其中精髓,再好好研讀一番,再青出於藍勝於藍,將這銷售冠軍的頭銜收下」。
他蹲守了一段時間門,找到了趙姑蘇的住所,甚至仗著自己沒有形體,也不用一抹臉皮揣兜裡,直接就躥到了二樓,他已經盯點過的書房。
越看草稿他就越是心驚——雖然大部分的劇情現在只有大綱,而就算有了細綱的內容,一話漫畫的細綱也不過就是那麼一千字左右,頂多是將一些比較重要的對話也寫在了細綱之中——但不妨礙在毫無情緒烘托、毫無細節描寫的這樣一個細綱,都能夠讓他自行腦補出一整個故事,大腦中甚至浮現出細綱中每一句話對應的畫面,而心緒隨著劇情的波折而上下。
完蛋。
有樂齋心知自己一定是遇到高手了。
這個故事,未必就有多麼新奇,未必像是《真實探靈筆記》那樣,讓人有一種想要深挖其背後到底發生了些什麼的懸疑感,但它的節奏是真的相當優秀。
而且,每一個場景,有樂齋其實都能從自己聽說過的故事裡找出相似的情形來——比如說被反派為難,這種劇情在很多的故事中隨便找找都能翻出不少,但《召喚少年王》就用著這些怎麼也算不上有新意,甚至略顯老套的情節,把一個「爽」字發揮到了極致。
有樂齋看了這些草稿,他受到了相當的衝擊。
只不過還沒來得及消化這些衝擊,他就先聽到了樓下的動靜。
趙姑蘇回來了,那個人類丫頭回家的速度,比他想得還要快一些。
又或者是他剛才在翻看《召喚少年王》的細綱的時候,沉浸其中,以至於無意間門就過去了很長時間門吧。
有樂齋心想自己得走了。
走之前最好還給自己套個人畜無害的身份,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人家小姑娘出門的時候書房的燈是關著的而現在卻開著燈。
剛想到這裡的時候,他還有一點兒愧疚來著:畢竟是自己的動靜大了點,另外其實偷偷闖進旁人家裡也不是君子妖怪之所為。
但隨即有樂齋就顧不得什麼君子不君子了——他發現自己居然有了實體!
不是他自己主動變出個幻像出來,用以安慰意識到自己家裡進了什麼的人類小姑娘;而是,他,有樂齋,在進了這件書房,並在這裡面泡了挺短的一點兒時間門之後,他擁有了實體。
雖然是貓形的實體。
雖然,這貓的形體變不成人類的模樣。
但這也是實體啊,做為一個早就在五百年前浩劫之中死去的妖怪,有樂齋留存在地脈中的記憶雖然才剛剛蘇醒了沒多久,體感上覺得沒過去多長時間門,但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已經消散了數百年之久。
這突然就又踩在了地面上……說真的是有點兒不太習慣。
這裡說的是前肢。
好歹在附身的時候,他也是能夠體驗一把站起來是什麼感受的。
當時的情形不容得有樂齋再多想,趙姑蘇已經站在了書房門口,再往裡頭兩步怕不是要碰到他的身體。
如果還活著的時候,有樂齋不會介意。
他是個性格平和好說話的妖怪,一生愛開玩笑,對於人類的容忍度也很不錯,以前曾經把在森林中迷路的人類小孩送回家——那時候他用的就是自己的貓形態。
但是現在,這個實體是突然獲得的,有樂齋並不確定到底是因為怎麼一回事才會如此,於是他不敢讓趙姑蘇貿然觸碰到自己,只能看向一邊開了一道縫隙的窗戶,撒腿躥了出去。
幸好,他曾經是一只雖然毛很長,體型看起來相當大只,但主要是虛胖,真要算起來還是很纖細的貓。
窗戶的縫隙剛好夠他擠出去,跳到樓下的灌木叢裡面,銷聲匿跡。
有樂齋在銷聲匿跡之後,沉思了一下自己應當去往何方。
他已經不是一段記憶了,回去占著人類的身體也很不好,而倘若以貓的形態在花見阪的街道上亂竄,先別說他已經不當貓很多年,要憑著本能去抓魚吃就是一件有點兒困難的事情,單單就從他的願望層面上出發:
一只貓可無法寫出優秀的輕小說,和那篇漫畫打擂台。
於是,有樂齋在思來想去之後,最後還是臣服在了做貓要吃飽飯,以及擂台必須打的執著之下。
那就只能去八重堂。
只能去八重堂的話……那就去吧!
有樂齋:我做了個違背自己剛剛蘇醒時心中所想的決定。
說到底……還是要去見神子那個小家伙啊。
他嘆了口氣。
此時,要是有路人看過來,興許就能看到一只周身雪白的貓咪搖頭晃腦的模樣。
有樂齋就這麼去了八重堂,站在了八重神子面前。
他的出現並不會影響到其他八重堂員工,畢竟他的本體,真的就只是一只漂亮但普通的貓而已。
於是,那些正在八重堂中認認真真校對著之後要刊發的稿子、或者是正在抓著腦袋,思考應該如何與手下的作者說一說主線大綱甚至是及時交稿問題的編輯們,就看到了頗為新奇的一幕:
平常總是一副萬事盡在掌握之中,沒什麼能夠影響她那翩然風姿的主編大人八重宮司,竟然在看到一只白貓大搖大擺登堂入室的時候差一點跌了手中的書。
還好,八重神子失態的姿態也就只出現了那麼片刻,隨後她就又恢復了往昔的樣子,上前走了兩步,將這只通體雪白的貓抱在了懷中。
在工作中分出了點兒注意力看向八重神子和白貓的那些工作人員,一時間門都不知道是應該羨慕主編上班也能夠吸這麼好看的貓,還是該羨慕著貓可以縮在八重神子的懷裡。
啊,但真的,好想在上班的時候順便吸個貓啊!
自然,這些不明所以的員工,就更不可能知道此時正被他們羨慕的八重神子,正一邊托著沉甸甸的貓,一邊咬牙切齒,用只有她和有樂齋能夠聽到的聲音問道:「老家伙,你還真沒死呢?」
有樂齋愜意地在她的懷裡打了個滾,把自己的身體調整到最舒服的姿勢:「說什麼呢,神子,老身早就死了幾百年啦!」
*
遇到了這樣的事情,八重神子自然不可能繼續留在前面,她抱著有樂齋到了八重堂後方的一間門小房間門中——一關上門就將臉上盈盈的笑意給卸了下來。
她確實能夠感覺到,最近流行起來的《真實探靈筆記》應該是曾經的故人所寫,也能夠從故事和行文中猜測出來,這個故人就是有樂齋,但在那個時候,她只是覺得大概是有樂齋的記憶從地脈中散了出來,卻沒想到還能看到一個有實體的有樂齋。
「你並未接管人類的身體,我認得你現在的模樣——也不是路邊隨便找只貓鳩占鵲巢一下的成果,有樂齋,這就是你的身體。」
八重神子非常認真地看著有樂齋的眼睛,那雙雖然是清澈的貓貓眼,但明顯能夠從中看出非常明顯的光陰荏苒、時節變換留下的歲月痕跡的眼睛。
也正是因為看到了這具身體,八重神子才會在剛才咬牙切齒地說出「你還真沒事」這句話。
八重神子認真道:「你說你是真的死了,但你現在的模樣瞧起來便像是一直活到如今——這是怎麼回事?」
她是一定要有樂齋給個解釋的。
畢竟雖然如今的提瓦特還算是安寧,但不管是魔神逃往的暗之外海,還是更為撲朔迷離的深淵……這些力量都是不可忽視的存在。
八重神子對世間門大多數都不是非常關心,但好歹對稻妻本身還是關愛的,所以哪怕是有樂齋,這種她在五百年的時光中也曾不少次在深夜中思念起來的前輩,也不會那麼輕易地就讓她放下自己的警惕。
有樂齋一甩尾巴,雖然他這會兒是貓的形態,更沒有肩膀,但他的這個動作看起來還真的就挺有人類聳肩的味道。
「我不知道,神子,老身知道自己不過是一段記憶,從地脈中出來之後就等著什麼時候力量消散了就回到地脈裡去,至於這個身體……老身還真不知道是怎麼得來的。」
他將自己是如何獲得實體前後的這一段時間門發生的事情,詳詳細細地對八重神子說了一遍,然後嘆了口氣:「唉,還好,老身沒有直接變成人形,總算沒有嚇到那個小姑娘。」
八重神子的重點則轉移到了有樂齋偷偷趁著趙姑蘇不在,溜進她住所這上頭。
「有樂齋?」
神子的音調慢慢就那麼往上提了起來。
「你這麼大年紀了,怎麼好意思去偷看一個只有二十歲左右的人類小姑娘的草稿啊!」
要是換在五百年前,那麼這會兒神子就算是對有樂齋的行為有意見,她也做不了什麼;但如今可不一樣了,地位可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神子才是稻妻數一數二的大妖怪,而有樂齋雖然擁有了實體,卻也失去了各種法術能力,只能算是只會說話的貓。
所以,有樂齋就被八重神子捏著臉,用力揉了好幾下。
堪稱是喪盡身為前輩的臉面。
這事是他自己理虧。
有樂齋非常清楚,在這上頭他辯解不了什麼。
他嘆了口氣:「好啦好啦,老身知道了,倘若有機會的話,老身會去向那個人類小丫頭道歉的——但是神子,老身還要告訴你一件事!」
八重神子輕哼一聲:「你說。」
有樂齋將四肢撐在神子的腿上,站起來,優雅地抖了抖自己身上雪白一片的長毛,認真道:
「偷學藝者的事情,怎麼能算是偷呢!」
他這頂多叫因為身體條件不允許,所以無法直接上門與這位能夠稍壓自己一頭的能人切磋交談,所以不得不用這樣的方式來學習、精進、突破!
八重神子:「……」
神子面無表情地將有樂齋從自己的膝蓋上抱了下來。
「行,沒問題,那你今天也這樣去解決自己的貓糧吧。」
*
面對著伙食的威脅,有樂齋還是屈服了——可見貓的骨頭確實挺軟,說是液體一點問題都沒有——他留在了八重堂,提醒了神子一句「既然如今我已經獲得了實體,那麼你也要關注一下其他妖怪,畢竟當年喪生之後流入地脈,這次又因為突然情況被放出來的老家伙們可絕對不能算少。」
將這個找到其他妖怪的記憶,並關注他們是不是都有了實體這種可以說是燙手山芋的事情交給八重神子之後,有樂齋就開始認認真真地一邊吃貓糧一邊構思自己要怎樣寫一本可以青出於藍勝於藍的輕小說,將《召喚少年王》的銷冠頭銜打下去,戴到自己的輕小說頭上。
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他開始非常認真的思考、體悟之前從趙姑蘇的草稿和細綱中感覺到的那些滋味。
一邊體悟、一邊准備著再構思一篇輕小說出來和她唱對台戲。
誰知,這一構思,差一點就把有樂齋自己給繞頸牛角尖裡面去。
等第二天早上,將妖怪們的記憶有可能會獲得實體這件事勉強算是加班加點地進行了一些處理上的方針下達的神子拿著一份早飯,准備來喂有樂齋這只已經不吃生魚幾百年的貓時,她震驚地看到:在她離開這間門屋子的時候尚且一切正常的有樂齋,現在趴在地板上,四肢攤開,看起來像是想要思考人生。
要不是貓身上看不太出來黑眼圈什麼的問題,八重神子甚至懷疑自己看到的是一只身如槁木,心如死灰的有樂齋。
她將裝著食物的托盤往一旁的桌子上放了放,然後蹲下來,伸手在有樂齋的身體上戳了兩下。
「欸,欸,老家伙?」
一直等了差不多有一分鐘左右,她總算看到了有樂齋的反應。
他動了動腦袋,勉強翻了個身,從地板上滾起來,打了個深深的哈欠,隨後道:「啊,神子,現在已經是早上了?」
在隨後的對話中,有樂齋終於意識到,自己其實根本一晚上沒睡。
八重神子下意識就拿有樂齋往常的表現來套他現在的行為:「你莫不是想到了個很有趣的故事,所以廢寢忘食地要把大綱寫出來?你的大綱呢,哪來給我看看。」
做為一個主編,看到有希望的稿子就想要好好看看,這已經成了八重神子的職業病。
然後有樂齋就苦澀了起來。
天曉得一只貓的臉上是如何露出苦澀這種表情的。
他的聲音也仿佛是在苦瓜中釀了好久似的:「唉,神子,你別說了,老身都快要懷疑老身是不是寫不來故事了。」
八重神子一看,心道這問題那可真的一點兒都不小,畢竟有樂齋生平最喜歡的就是講故事,要是連他都講不出故事來,那太陽指不定都要從東邊落下去了。
她連忙讓有樂齋把話說得清楚一點。
有樂齋就繼續苦澀地,將自己是如何想要構思一篇能夠瞳《召喚少年王》硬碰硬的故事,卻在構思出來之後,發現在流行性、爽度方面根本比不過,甚至倘若刻意抓著這兩點不放的話,還很有可能走上一條自己創作出來的作品和《召喚少年王》既視感很強的路。
有樂齋當場就自閉了。
之後的一段時間門,他不信邪地繼續嘗試——結果算不上好,因為之後的每一次,也都和這一天晚上的情形沒有太大的分別。
八重神子嘆息:「這正是我來找你的緣故。」
*
在對趙姑蘇的敘述中,八重神子省略掉了有樂齋原本是記憶而後凝聚成實體之類,至少從趙姑蘇「漫畫家」這個身份來看,是不需要也最好別知道的信息。
她只說自己的一個妖怪前輩,在深山中隱居多年,現在出山被打擊到了。
八重神子的態度相當誠懇:「蘇呀,我想,這種情況大概也就只有你能幫忙解決了。」
怎麼解決?
當然是讓趙姑蘇親自去和有樂齋就創作方面的技巧和經驗什麼的好好聊一聊,指不定就能讓有樂齋從思想火花的碰撞中獲得點兒新的靈感,從現在這種頹喪卻又放不下創作的想法,連稍作放松都做不到的狀態中解脫出來。
趙姑蘇一聽八重神子的描述就算是明白了。
有樂齋現在的情況,說嚴重吧,聽起來還真的挺唬人的;但如果是不嚴重,那也就真的只是這樣了。
畢竟,這種狀態她在藍星的時候也見過不少。
創作者經常會陷入這種狀態的嘛。
因為看到了自己認為非常好的作品,從而覺得自己產出的都是些什麼垃圾——一邊想要嘗試著能不能通過學習達到對方的高度,一邊卻又覺得自己就算學出來的也是垃圾,甚至想要直接學著林黛玉焚稿斷痴情。
「這種情況我也有過!」趙姑蘇擺擺手,「沒關系的,我很擅長解決這種問題。」
她擺出的這一副大包大攬的模樣,縱然沒讓八重神子信個十分,至少也讓她對「趙姑蘇可以解決這個問題」有了幾分信心。
「那正好。」
八重神子微笑。
「反正現在距離光華容彩祭還有一段時間門,你稍微少畫上一天的圖也不會有什麼大影響,走,跟我去八重堂。」
*
趙姑蘇覺得,八重神子說得對。
距離光華容彩祭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門呢!
少畫上一天的圖,根本不會有問題。
反正也不能說是無所事事——給有樂齋這種大妖怪開解心結怎麼就不算是做了好事呢——剛好讓自己的手、腰以及肩周脖頸這一塊放松放松。
她樂顛顛地就跟著神子去了八重堂,路上還和神子進行了一番討價還價的操作。
趙姑蘇:「現在已經十點鐘了……神子,你要管飯啊!」
八重神子:「……」
也不知道趙姑蘇這種明明不缺錢,但是對於蹭飯非常熱衷的行為到底是怎麼養成的。
難道是她從前還沒來稻妻的那段時間門,有過挨餓的經歷不成?
當然,八重神子心想,她也有可能只是單純想要占點兒便宜。
總之,趙姑蘇就這麼出現在了八重堂,一路上遇到她的編輯基本都非常客氣地和她打招呼——原因無他,正是因為在趙姑蘇的出現,使得八重神子不再和以前一樣壓榨他們這些編輯,讓他們多找點可以在八重堂的優秀作品青黃不接的時候當半根頂梁柱用。
換言之,趙姑蘇,救世的神仙。
有樂齋就在八重堂後頭的小屋中,這間門以前曾經屬於八重神子,但在有樂齋擁有了實體之後就被他占用了的屋內,此時並未開燈。
有樂齋一如當初八重神子頭一次看到他頹廢模樣時那樣躺著,四肢毫無風度地攤開,露出毛茸茸的肚子,腦袋靠在地面上。
而他身邊的地面上,散落著一些凌亂的紙張,上面或者是寫了半頁的字之後就沒有再繼續下去,或者就是被團成了一團之後隨意地扔到一邊——並沒能成功投進垃圾桶中。
身處如此狼狽之中的有樂齋嘴裡嘟嘟囔囔地說著些什麼,讓趙姑蘇在第一時間門聯想到了一部經典。
——《範進中舉》。
自然,有樂齋此時的表現當然不是因為狂喜。
他癱在那邊,聽到推開門的動靜,感受到室外的陽光照在他那已經失去了**的臉上,想要抬手起來,遮擋一下閃到了他的眼睛的陽光。
但是這試圖抬爪的動作,也只勉強表現了下他想要遮住刺眼光線的**,最後也沒能真的把爪子抬起來遮住眼睛,反而很是無欲無求地放下了手。
他整個人的氣質就像是在說:
算了,放棄吧,癱著,人生……啊不是,貓生已經變得全然無趣了。
就是這樣一副頹廢的模樣,在看到趙姑蘇從門後走出來的第一時間門,就徹底被一掃而空。
速度之快,簡直像是選擇了一鍵清空圖層似的。
有樂齋:!
有樂齋看向八重神子:「神子啊,老身不過是在你這裡躺了兩天,你怎麼就要把這個人類小姑娘帶過來啊!」
趙姑蘇跟在八重神子身後,很乖也很有後輩對前輩尊敬地微笑:「因為神子對我說,有樂齋前輩是當年的妖怪中最擅長講故事的,既然能夠通過神子聯系上前輩您,又有什麼理由不來和您交流交流呢?」
趙姑蘇的態度比起神子這種隨時都有可能堵他一句的「叛逆小孩」,簡直是好到天上去了。
璃月俗語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此時便是這種情況了。
有樂齋勉強笑了笑,將一旁雜亂的草稿、以及被他揉成了球放在一邊的廢稿——天曉得這些廢稿是多少個小妖怪或者是被神子收服的野干寫酸了手腕才終於能趕上有樂齋口述的速度寫下來的——快速收拾起來,然後說:「既然這樣,那人類小丫頭,你坐下來吧!」
*
雖然但是,趙姑蘇覺得自己需要為八重神子鳴一次不平。
雖然這只粉毛狐狸平常總沒有什麼好心思,甚至看著人笑的時候,會讓被她盯著笑的那個人下意識生出點自己有可能要被「玩弄」與指掌之間門的感覺,但這次,她明明對有樂齋的狀態非常關心,也親自請趙姑蘇來幫忙,但她卻被有樂齋攔在了門外。
「神子、神子你還有那麼多要做的事情還沒做呢,在這裡和老身一起琢磨輕小說可太玩物喪志、分不清輕重啦!」
還不等八重神子說些什麼,有樂齋已經抬起前爪,擺了擺示意神子出去。
「別待在這裡啦,老身的年紀可比你大多了,老身還能照顧不好自己嗎?就是邊上這個人類小姑娘,老身也一樣給你照顧得妥妥貼貼的,好不好?」
趙姑蘇:「……」
雖然但是,有樂齋前輩您到底是怎麼生出這種想法來的啊,雖然您的年齡確實比神子要大,而且大上不少,但是就您現在這小貓咪的體型,能照顧誰?
她給有樂齋留了點兒面子,一直到神子微笑著說「啊呀,真是拿你這個老頑童沒辦法呢」,然後輕巧地從房間門中退出來之後,才伸手,將自己身邊這只全身上下沒有一根雜毛,雪白得就像是在《崩壞:星穹鐵道》放出的立繪中,盤在景元身邊的那只大獅子一樣白的貓抱在了自己懷中。
雖然沒機會去崩鐵的世界,但是摸摸貓貓……本身就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嘛!
她甚至捏了一把有樂齋下巴上的軟肉,感慨到:「有樂齋前輩——您的手感真好!」
有樂齋:「……」
他真心希望,趙姑蘇對他的尊敬,能稍微正常一點——此處的正常是說,能夠真正言行如一地,一邊叫他前輩,一邊不要把手從他的脖子邊上轉放到他的肚子上。
唉,當貓就有這麼一點不好,有樂齋回想起自己的過往,以前他還活著……他第一次活著的時候,也確實是每次露出原型,基本都要被人類抓著好好揉一頓肚子上的毛。
有樂齋像征性地掙扎了兩下,然後就開始「失憶」。
趙姑蘇的擼貓手法看起來像是練過的,體驗一下就知道:確實非常舒服。
於是,他就這麼癱下去了,一邊癱著一邊問趙姑蘇:「人類小丫頭,你到底是怎麼寫劇情的——神子應該和你說過了吧?之前闖進你家裡是老身做的不對,但老身是真的沒想要嚇著你,老身只是好奇你到底是怎麼畫出那麼好的東西來的。」
有樂齋沒有壞心思這件事,之前八重神子已經對趙姑蘇說過,趙姑蘇本人也對有樂齋的性格有一定了解,這會兒聽他很是誠懇地說出道歉,很好說話地點點頭:「嗨,沒關系——說起來,您對我的細綱可有見教?」
若是旁人這麼說,有樂齋大概客氣客氣之後,就要開始自豪地說起自己的輕小說寫得有多麼多麼好……然後再給對方提點兒建議什麼的。
但這是趙姑蘇。
所以,有樂齋只能搖頭嘆氣:「唉,人類小姑娘,老身還能有什麼見教呢,老身看了你的細綱之後,現在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寫自己的故事啦!」
隨後的五分鐘裡,有樂齋半是發牢騷、半是當真感慨地將自己認為趙姑蘇的細綱以及已經完成的作品好在哪裡分析了一遍,隨後反觀自己:
「我無法跳出你的作品對我的影響,甚至找不出另一條可以走的路——小姑娘,你對於讀者想看什麼,了解得真的非常清楚啊。」
趙姑蘇若有所思。
對讀者的了解嗎……?
在有樂齋說話的間門隙中,她插了句嘴:「所以,您是覺得,您創作不出可以和《召喚少年王》比銷量的作品?」
有樂齋點點頭:「故事是說給別人聽的,要說什麼曲高和寡的故事,老身也不是寫不出來,但是老身對那些可沒多少興趣。」
「但是不曲高和寡,也不一定表示就需要徹底走上『爽』的路子啊。」
說真的,趙姑蘇對於有樂齋會有這樣的反應其實可以說得上是不解的,畢竟……其實她和有樂齋可以算是在兩個不同的賽道上。
「《真實探靈筆記》的劇情環環相扣,一整個故事線就像是藝術平一樣完美,雖然大多數人在閱讀的時候並不一定能夠找出書中全部的伏筆,但讀者也會因為您在較前劇情中設下的曲折而困惑,從而非常想要得知真相——而您這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結尾,難道不也是非常優秀的設計嗎?」
趙姑蘇:「您可不能因為這種靈異懸疑小說的賽道相對狹窄,就覺得您自己寫得不好啊!您要是讓我寫這方面的作品,我絕對能寫出一團亂七八糟的東西來。」
更何況,有樂齋可算是拿著相對最為小眾的賽道,把愛情輕小說那麼大條賽道上的《拜托了我的狐仙宮司》都給擠下去了。
趙姑蘇:「其實真要說起來,我覺得《召喚少年王》還是吃了七聖召喚的熱度,以及它算是漫畫,是個更容易吸引之前沒有接觸過這方面讀者的藝術形式。」
畢竟,別看她穿越的那時候,藍星上很多的小說網站,懸疑都已經是昨日黃花,但懸疑推理漫畫還是很能當常青樹的。
別的不說,就拿出一個死神小學生——就問你服不服吧。
就算低走、就算出現了各種各樣的么蛾子,但它的國民度還真就是特別高。
趙姑蘇:「我覺得吧,您要是不相信呢,大可以等我將《召喚少年王》完結了之後,按照您的《真實探靈筆記》來畫個全新的漫畫——不過我或許會提點兒小要求,稍微將劇情修改修改什麼的……」
比如說,在故事中穿插入一些諸如神櫻大祓啊、羽生田千鶴啊之類的故事,方便她在有限的工作時間門和相對能夠控制的工作量中,將之前發生在千岩軍大筐大哥身上的那些事情再現一次。
有樂齋伸手摸了摸下巴,雖然面部的表情仍然保持著老成持重的模樣,但眼睛裡面明顯帶上了幾分感興趣的光芒:「你這個人類小丫頭……想得還蠻多的,照你這麼說,是想要老身在懸疑小說這條路上再走得遠一點咯?」
趙姑蘇心說她何止是想要讓有樂齋走得遠一點呢。
她還想在異世界看到一個可以和死神小學生唱對台戲的漫畫——而且是不管怎樣,作者都不會在那麼多劇情發生了之後拆官配的那種。
第45章
「很奇怪。」
八重神子秀氣的眉毛皺著,困惑不解的神色出現在她的臉上,使得此時剛剛遁入畫紙,還沒來得及找個契機從畫面中飄出來的趙姑蘇下意識就想要掏出個相機來,記錄下這歷史性的一刻。
「真的很奇怪,有樂齋,我讓人在全稻妻上下找遍了,也找到了不少妖怪們的記憶,但除了你之外,再沒有第二個獲得實體的例子。」
一旁,終於不再是頹廢模樣,一身銀絲盤踞在椅子上,並未意識到自己此時其實正在無意識地舔著前爪上的長毛的有樂齋抬起頭。
「原來……老身竟然是唯一一個嗎?」
貓臉上露出了與這張臉本不匹配的復雜神色。
「嘶——神子啊,這下倒是難辦了,這下當真有些難辦了。」
*
原本,趙姑蘇其實沒想著今天晚上要動用能力的來著。
其實,在她來到了稻妻之後,光屏出現的頻率大大下降,甚至有從此以後與她相忘於江湖的既視感,外加上生活質量已經維持在了一個相當高的水平上,於是趙姑蘇也就忍不住懈怠了。
她除了會督促著自己給萊艮芬德一家畫點兒畫,爭取早日讓克利普斯·萊艮芬德回到迪盧克身邊之外,其他對於能力的探索方面……
在其他方面,趙姑蘇可謂是擺爛了個徹徹底底。
啊呀,其實這麼算起來,她好像已經有一段時間沒給阿貝多和鐘離寫信了。
趙姑蘇:有點兒心虛,但是現在這樣不用怎麼思考,只用好好享受生活的日子也確實過的有些太美了。
趙姑蘇:所以,心虛了,但是只心虛一點點。
倘若不是八重神子上門,告訴她有樂齋出現在了八重堂,需要她過去給做個心理疏導的話,趙姑蘇這種擺爛的狀態,興許還會再持續上一段時間。
——但是八重神子找上門來了。
她沒有說,也並不打算告訴趙姑蘇,可惜趙姑蘇自己對於原本的劇情會是怎樣堪稱了如指掌,她清楚地知道:
有樂齋,本不應該在這次記憶從地脈中湧出的過程中獲得實體。
那麼,到底是為什麼會讓這一段妖怪的記憶,重新獲得一個可以容納這段記憶、容納這個意識的身體呢?
答案很顯然:
因為有樂齋私闖了一次她趙姑蘇住著的民宅。
還去了她的書房。
畢竟,有樂齋身上發生的情況,和千岩軍大筐不說一模一樣吧,也只能說是十分相似。
最大的區別也就是有樂齋的記憶是自己從地脈裡跑出來的,而且可以說是非常完整。
而記憶完整這一點,也解釋了為什麼有樂齋可以在第一時間獲得一個能跑能走能從二樓陽台躥到一樓的灌木叢裡面,能說話能吃飯還能emo的實體。
這一整套邏輯可以說是非常恰當,天衣無縫。
趙姑蘇順順暢暢地將這段邏輯盤了下來,差點兒激動到流淚:她自己都能那麼輕易地將這樁事情中絕大多數的「為什麼」梳理清楚!都不用求助於場外的大佬們!
於是,她覺得自己或許需要稍微留點兒心眼子。
至少也得將那些八重神子覺得不需要告訴她,但確實和她關系非常不小的部分給弄清楚。
就這樣,趙姑蘇在和有樂齋就各種以創作為核心的聊天、交談時,順便就在有樂齋這邊留了一張簡單的漫畫人像草稿。
吸取了上次在琉璃百合上罰站的經驗,這一次趙姑蘇特地留下的是一張除了幾個人物之外別的什麼都沒有繪制的畫。
就連背景都是空的。
這張圖,是她按照有樂齋的形容,畫的《真實探靈筆記》主角團,以及一些在目前已經寫好的故事中,幫助了主角團良多的前輩們的合照。
不出趙姑蘇所料,有樂齋果然也是習慣性地往故事裡塞了很多私貨。
白發紅裙,英姿颯爽但是會從在很重要的會議上分身溜出來,到外頭的祭典攤位上逛街買東西甚至親自混進放煙花的隊伍裡去點燃煙花的狐狸巫女。
面目姣好如女子,甚至留著一頭黑長直的頭發,看起來比其他所有性別為女的妖怪都要更像是話本以及浮世繪中大家閨秀模樣的天狗族族長——當然,性別為男。
甚至還有一只尚且沒有學會說話,在劇情裡只負責嚶嚶嚶不過也嚶嚶嚶得著實很可愛的粉色小狐狸。
趙姑蘇當初在看《真實探靈筆記》的時候差點兒露出瓜田裡上躥下跳的猹的表情來。
神子在看到這故事裡頭對她非常詳盡的……額……應該可以說是童年表現的忠實記錄吧,她在看到這些的時候,會露出怎樣的表情來呢?
就現在有樂齋和神子在體型以及外表物種的觀感反差,興許她會讓如今的有樂齋體驗一番什麼叫做風水輪流轉。
趙姑蘇想得很好:
她可能無法附身在那些妖怪前輩們的身上,但是她可以在主角團裡面挑一個嘛,或者,如果說主角團不方便的話,她還可以讓自己變成停在主角肩膀上的那只小團雀?
總之不管她到底成為了畫中的哪一個,至少她都能擁有動一動的資格,而不是和上次那樣,深深地扎根在泥土之中,就連被身後的燈燙了屁股都只能稍稍隨風搖搖晃晃,試圖通過這小幅度的動作來加速散熱。
她的想法是對的。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算是一生叛逆不孝喜歡坑她的能力,都無法在圖片中不存在植物或者無生命的裝飾的情況下,讓她在進入畫中之後坐上一整夜的牢。
這一次,她成功地在一眾角色中,抽取到了她留給自己的保底——
那只停在主角肩頭的小團雀。
趙姑蘇:「……」
趙姑蘇寬慰自己說,能夠成為小團雀就已經很好了。
至於說什麼時候才能夠在自己的畫作中變成人……
她心想:或許還是要等到她畫了自己的自畫像為止吧。
但是時間也容不得她再去多想。
原本只是打算碰碰運氣,看看在自己離開了八重堂之後,八重神子會不會和有樂齋說些什麼的趙姑蘇趕得早不如趕得巧,一來就聽到了點兒對她來說還挺有用的信息。
——八重神子在對有樂齋說完所有妖怪們的記憶中就只有他一個獲得了實體這件事之後,眉頭也並未展開。
她仍然憂心忡忡:「還有一些……之前我派出去的人找到了一處疑似有妖怪記憶出沒的地方,甚至昨天已經能夠確定定位了,但是今天去找的時候,卻連記憶的影子都找不到。」
這種情形發生不止一次。
妖怪們喜歡亂跑,這點八重神子很是清楚。
如今稻妻有綺良良,這個放著大妖怪不做要到城裡來打工當快遞員的貓又;當年的稻妻也有很多不樂意閑在自家的洞府中,偏要四處雲游甚至混跡在人類社會中的妖怪。
但是這樣的妖怪數量屬實不算多,按照它們在妖怪中的占比來說,理當不至於有那麼多的妖怪記憶突然消失。
就像是……在和派出去尋找他們的人開玩笑、耍惡作劇一樣。
「不知道那些記憶去了哪裡,有樂齋,我原本很清楚,你,以及當初的那些老家伙們從地脈中出來,是用不了多久就會消散、重新回到地脈中去的一次自然現像,但是現在的情況讓我懷疑,情況並不是我想的那麼簡單。」
畫面中的趙姑蘇豎起了耳朵。
在她的這個視角,如果不從畫面中跳出去,裝作是一只從窗外飛進來的小團雀的話,就只能被固定在這張仰面朝天對著天花板的畫紙上。
看是看不到的,除了白花花一片的天花板之外什麼都看不到,除了豎起耳朵認真聽之外她別無他法。
妖怪們記憶突然失蹤之謎嗎?
這可算是突然出現的問題呢。
趙姑蘇心想,和她所知道的劇情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要麼這事其實就是個無足輕重的烏龍;要麼,這件事其實可能和她有點兒關系。
她這只穿越而來的蝴蝶,現在可是已經用蝴蝶翅膀將八重神子傳說任務的劇情給改得親爹都認不出來了。
就不說什麼用旅行者的冒險經歷做為基礎,寫出一本能夠壓下《真實探靈筆記》熱度的輕小說了,到目前為止,旅行者甚至還沒有出現在花見阪呢!
趙姑蘇:對放在面前的這些鍋有著「見一個背一個」的自覺。
唔……但是妖怪的記憶失蹤這件事,又是怎麼和她牽扯上關系的呢?
最近這段時間,她除了關注過有樂齋的情況之外,其他的妖怪們都還沒來得及仔細關注呢。
趙姑蘇決定先繼續聽神子往下說。
說不定這件事的鍋就甩不到她身上來呢。
趙姑蘇:雖然說背的鍋已經不少了,也很有背鍋的自覺,但是如果能夠少背上那麼一個的話,她也是會很高興的。
有樂齋沉思片刻之後,問:「會不會這些妖怪的記憶,才是和老身一樣獲得了實體的記憶?」
畢竟,他一開始也沒打算要來八重堂,只想要做為一段在花見阪上下晃來晃去,感念一下這好久不見的人間煙火氣的記憶而已。
「但是我在意想不到的時候擁有了實體,所以我才跑來找你。」
有樂齋道。
「會不會……那些也是因為擁有了實體,所以才從原本停留的地點離開?」
這也是一種可能。
八重神子頷首:「那麼,我想我需要你再將你獲得實體的時刻對我描述一遍,記住,一定要精准。」
如果那些妖怪們的記憶是獲得了實體才離開的,那麼在它們先前盤踞的地點,一定能夠找到和有樂齋變成實體那一瞬間所在的地點相似相近,甚至是完全相同的能量殘余。
縱然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了蠻久,留存下來的能量估計也非常細微,不過再怎麼細微的蛛絲馬跡,也能幫助她對現在的情況有更深一點兒的了解。
有樂齋點點頭:「老身記得很清楚,老身從需要附身人體才能夠說話的記憶,變成如今這般模樣,就是在那個人類小丫頭的書房裡。」
趙姑蘇嘆了口氣。
她覺得接下來一段時間,神子或許會對她有所試探。
被知曉擁有能力倒不是什麼大問題,反正非愚人眾出身的、能夠進卡池的每一個,都算是善良陣營——就算八重神子絕對不是守序善良的那個,她也不會做出什麼讓她需要擔心自身安危的舉動。
就是希望光屏這東西,不要趁她不注意的時候跑出來搗亂了。
趙姑蘇再次深深嘆氣。
誰叫當初的她,在稻妻主線劇情過完之後,沒忍住上手畫了一系列玩家rua狐狸,以及粉毛狐狸跳舞搖尾巴的MeMe動畫呢。
但願光屏不要再多作孽了。
不過有樂齋的話也可以讓她愈發能夠確定:重塑身體的力量,並不需要這個在現實生活中已經死去的角色出現在她已經刊印、發行的作品上。
甚至都不一定需要出現在她已經繪畫過的作品中。
有樂齋本身就是證明。
畢竟她當真沒有畫過有樂齋。
——之前只過了一遍游戲劇情,最多也就是在字母站上將傳說任務反反復復多看了幾眼的她,在看到了純白貓貓有樂齋之前,是真的一點兒都不知道他的原型長啥樣啊。
或許,弄清楚有樂齋的實體是通過怎樣的流程獲得的(此處的流程並不是指塑成身體的能量是如何凝聚成型,而是說他是怎樣被判定為可以獲得實體,又是怎樣進入了這個「可以獲得實體」的資格名單這一系列在有樂齋重現人間背後需要考慮並弄清的問題),將會對之後要做的那些事情,有很大的幫助。
有樂齋和八重神子能夠獲得的消息還是太少了。
他們之間的對話並未持續多長時間。
當然,也有可能是在趙姑蘇成功把自己弄睡著,然後意識出竅沉入畫面中之前,他們就已經聊過很多了。
不過趙姑蘇覺得,自己應該已經是從他們兩人這邊獲得了全部相關的信息——至少絕大多數。
這麼看來,關於妖怪們的記憶,到底是怎樣消失不見,又是為何會從原地消失的……
這個問題才是最需要盡快解決的。
趙姑蘇在腦內畫著信息關聯網狀圖。
反正現在時間還早,她也回不去自己的身體裡頭,還要在畫裡坐上一段時間的牢。
至於這張信息關聯網狀圖,到底能不能幫她在思考「妖怪們的記憶到底是怎麼消失不見」的這個問題上起作用……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至少趙姑蘇自己覺得是沒能獲得多少新的線索。
這只在八重神子離開了房間之後,終於敢小幅度在畫中動上一動,活絡活絡翅膀放松身體的小團雀抖了抖翅膀,然後習慣性用一邊的翅膀抵著下巴。
她不動還好,這一動不得了——畫面中有了別的動靜。
「哇,我說,小雀你怎麼能動的哇!為什麼我就動不了?」
趙姑蘇乍一聽到這個聲音,差一點被嚇得撲騰著翅膀從畫面中飛出去。
媽呀,她以為畫中只有自己一個,誰知身邊居然還有別人——還這麼突然發出了個聲音,簡直是一瞬間心跳速度拉滿。
而當她以為,自己需要接受的是一個會和自己在同一張畫裡面一起罰站上一整夜的難兄難弟時,另一邊又響起了聲音:
「什麼?我以為畫裡只有我一個,結果還有別人?」
剛才的那一句吐槽,就像是一顆扔進了平靜湖面的小石子,瞬間激蕩起許多的漣漪。
「好多人啊!」
「我也以為就只有我一個……現在看來……好像四處都是鄰居?——剛才那個感嘆好多人的!是笹百合吧!這麼多年了你小子的聲音愣是一點兒都沒變啊。」
……
趙姑蘇徹底呆若木雞。
這都……這都是什麼和什麼,怎麼一張圖裡面能待得下這麼多人?
這張畫紙的尺寸其實不大,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也就是差不多a4紙大小……
這是怎麼塞進這麼多家伙的啊!
不擠嗎?
*
最後根據聲音,趙姑蘇大概數出來,目前出現在畫面中的一共有四個妖怪。
四個、四個……欸?
她一共畫了五個出現在劇情中的妖怪啊,沒道理其他五個全都出現在了畫紙中,就剩下一個被屏蔽了吧?
趙姑蘇決定問一問這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她並不擔心自己開口會被外面的人聽到動靜,從而意識到這張畫紙有問題。
畢竟從剛才在一旁,仍然和白天似的盤在草稿紙上,將自己雪白的毛發壓在那些文字上方,看起來仿佛仍然在思考著之後的劇情大綱要怎麼寫的有樂齋的反應來看,畫面內外應當是隔著一層玄學的屏障。
畫面之內交流的聲音,並不會被畫面之外聽到。
這就很穩。
趙姑蘇於是請了清嗓子:「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本人是——」
剛才那個喊「笹百合」的聲音接話接得飛快:「你是這張畫的作者,對不對?我記得你的聲音!」
趙姑蘇:「……」
這怎麼還學會搶答了呢?
不,不是,問題的重點應該是:「你是……你是怎麼知道的?」
那個聲音說:「你畫完我的形像之後,這幅圖又沒有畫完,所以你還在繼續畫嘛,我就看著你的臉、聽著你和有樂齋聊天,我就記下你的聲音來啦。」
她嘻嘻笑了笑,然後道:「說起來還要多謝你呢,如果沒有你,我估計這會兒還在荒野裡頭晃來晃去——現在的稻妻可和我記憶中的完全不一樣啦,我在平原上轉了好久,都沒有沒有找到一條我認識的路,就更別說找到花見阪了。」
*
一段時間過後,趙姑蘇算是從這些個聲音中了解到了他們的真實情況。
了解完畢之後,她當即就為因為妖怪們的記憶失蹤而著急的八重神子掬了一把辛酸淚。
這鍋確實是她的。
畢竟,那些消失的妖怪們的記憶,現在都進到了這張圖畫中來啊!
剛才那個話很多的,是個趙姑蘇不認識,但在白天的時候聽有樂齋介紹過的,貓又一族中曾經的大妖怪,平常就話很多。
感嘆「好多人啊」的是笹百合;除此之外還有原本應該在半年多之後的試膽大會上,因為小妖怪們和羽生田千鶴的敘述,被旅行者知曉的鐮井先生,以及同他一起在五百年前那場戰鬥中犧牲的、柳橋卓人的第代劍術傳人。
「所以說啊,其實從地脈裡面跑出來的記憶並不只有妖怪,還有我這種和他們一起死了,死後估計也混在一起,全身上下都給腌漬入味的人。」
蒼嵐一心流第代宗家,富永正也感嘆道。
「估計,現在就算是最好的術法師,也無法用肉眼分辨出我是人類還是妖怪了吧?」
趙姑蘇:「……」
有沒有一種可能,普通人的肉眼根本就無法看到你們這些記憶——這只是記憶而已啊,又不是標准的魂靈。
經過這些家伙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描述,趙姑蘇算是知道了他們到底是怎麼「失蹤」的經過。
原本呢,這些個記憶全都零落地散在稻妻各境,一部分大概是因為看到了人類在因為什麼事情發愁,習慣性就占用了一下人類的身體,幫忙辦好了事情之後再離開——由是留下了可以被終末番追查的痕跡;還有一部分就是根本沒被發現,只是自己在原野上飄來飄去,但是在趙姑蘇按照有樂齋的形容畫這張合照的時候,每有一個角色被畫出來,就有一個飄蕩在外的妖怪們的記憶被扯進來。
趙姑蘇不由得感慨:這就是傳說中的燈下黑嗎?
神子估計就算是想到尾巴脫毛也想不明白吧,她撒開人手想要找的那些記憶,其實全都在她眼皮子底下待著呢。
「欸其實,你還別說。」
富永正也對趙姑蘇的第一印像挺好,興許是因為好不容易終於見了個人類,於是這會兒他幾句話不離其實自己對於記憶被扯進了這幅畫一點兒意見都沒有這個中心論點。
他就算再怎麼和妖怪交好,這要是一天到晚睜開眼睛看見妖怪、閉上眼睛看見妖怪,也會忍不住對自己遇到的人類更熱情一點的。
「我感覺,在這張圖裡面待著,比我在外頭沒有目的地地飄著……可要好受多了。」
富永正也並不是為了安慰趙姑蘇才這麼說。
他是真的覺得,在畫裡面待著還挺舒服。
雖然不是那種暖洋洋的,像是在泡溫泉一樣的放松吧,但至少這畫裡頭還挺涼快,眼睛一閉就能痛痛快快睡上一覺,醒來的時候精神好得不得了——也不知道他區區一段記憶為什麼需要睡上一覺,又是怎麼感覺到精神好的。
趙姑蘇懷疑產生這種現像的原因,是因為這幅畫是她畫的。
指不定就有點兒什麼至今都沒被阿貝多研究出來的玄學力量沁入了紙張,從而正在對這些記憶進行著這樣或者那樣潛移默化的改造。
「不過,我明明在紙上畫了五個人啊。」
排除掉主角團,再排除掉活到今天,而且是以狐狸的形態出現在畫面上的八重神子,趙姑蘇一共畫了五個角色。
而除了現在正以記憶的模樣和她對話的「紙片人」和「紙片妖怪」(此處的紙片的形容簡直就是恰到好處)之外,她還畫了一個——
用排除法可以輕松且很快獲得答案。
趙姑蘇還畫了個狐齋宮。
狐齋宮,五百年前鳴神大社的祭祀,八重神子的前輩以及先任,不論雷電真還是雷電影,都將她當做親密的摯友、可靠的伙伴。
倘若說起稻妻的歷史,那麼基本不可能將筆墨從這位可以稱得上是「稻妻白月光」的天狐身上繞過。
那麼,問題來了。
狐齋宮本人,現在在哪裡呢?
趙姑蘇皺眉,畫面中的小團雀也跟著露出了個可以說得上是非常可愛的嚴肅表情。
總不能是別人都在,就狐齋宮一個因為最後被污穢弄髒的記憶花散裡也跟著神櫻大祓散去,所以就算再怎麼努力救都救不回來吧?
這種事情不要啊!
趙姑蘇不怎麼信邪,試圖從昔年同雷電影、狐齋宮以及虎千代個妹子一起聚餐,混入其中且一點兒都不顯得突兀的笹百合那邊獲得更多的信息。
「你們都沒有見到狐齋宮嗎?」
她問這句話的時候,小團雀的臉明顯是朝著方才笹百合聲音發出的位置轉的。
笹百合:「……」
笹百合哪怕現在轉不了頭看不見趙姑蘇在做什麼動作都能知道,她這句話絕對是對自己問的。
在剛剛那句脫口而出的感嘆之後,意識到自己到底說了句多麼質樸的話的天狗大將因為感覺有些丟人,所以在先前的對話中幾乎沒有開口過。
但現在……
趙姑蘇畢竟問到了和狐齋宮有關的事情。
做為當年狐齋宮的摯友,笹百合在這種問題上確實責無旁貸但是——
笹百合:「十分鐘前,我連和我一起進入這幅畫的都有誰也不知道。」
趙姑蘇「哦」了一聲,她意識到的確如此,在她動了動翅膀,驚動了一旁的貓又妖怪之前,這伙被拉進了畫中的妖怪們的記憶甚至沒有發現彼此的存在——而當現在他們意識到了畫中並不僅有自己一個之後,他們聊得可謂是非常熱切。
都是熟人啊,可不是很熱切嘛。
先前一個個的都不說話,那可不是因為習慣在地脈裡面漂流,之後從地脈裡鑽出來的時候身邊也都沒什麼伙伴,所以都快要把嘴還能用來自說自話給自己解悶的這個功能給忘掉了嘛。
所以說,趙姑蘇心想,果然下次畫圖還是要畫背景的,至少要把透視給畫出來,像這次一點兒背景都沒加,於是所有進入了畫中的人連活動空間都被局限在了平面上什麼的……
雖然另外的那幾個假貨好像都不覺得有什麼問題,但做為一只曾經在迪盧克的畫像中越退越後,最終落在了魈懷裡的貓貓,趙姑蘇對於這樣狹窄的活動範圍可謂是非常有意見。
好擠。
不是物理層面的擠。
是精神層面上的。
她至少得讓那些,說不定會在未來進入她作品中的角色們,能夠有比較自由的走動空間。
以及能夠轉頭看看身邊的人的空間。
「啊,這樣啊。」
趙姑蘇並不掩飾自己語氣中的惋惜。
不管是狐齋宮的記憶沒能從地脈的小故障中流淌出來,還是說原本應該出現在這裡的記憶已經隨著花散裡被神櫻大祓清潔干淨而徹底消散……
都很可惜。
但是還不等她那仿佛嘆氣一樣的拖音結束,趙姑蘇就聽到了點兒悉悉索索的動靜。
好像是什麼東西在努力掙扎,雖然其本身似乎沒什麼力氣。
片刻之後,那聲音停住了,在所有人——包括對狐齋宮其實不算特別了解到富永正也都屏住呼吸等待著。
那個他們都有了猜測,但是並不怎麼敢說出口,生怕呼吸會使得它就此散去的,發出了聲音的……
存在。
他們成功等到了這個聲音。
虛弱、氣若游絲,但是平靜中帶著一點兒小小的尷尬,會讓那些曾經聽過這個聲音不止一次的妖怪們心神悸動。
「你們……是在說我,對吧?」
那是狐齋宮的聲音。
帶著點兒猶豫不確定。
「我好像碎得有點兒徹底……拼起來需要好長時間,所以反應速度比較慢一點。」
狐齋宮的反應速度並不只慢了一點。
她簡直就像是個把自己縮進了殼子裡的小蝸牛,要碰上好久才能感覺到——哦,好像是在叫我。
她過了好一會兒之後才在一群人激動的聲音中,將自己現在的情況簡單說了說。
「其實……我在這幅畫剛剛畫完之後,就已經被吸進來了,之前沒有說話只是因為還沒有攢夠力氣。」
說完這一句,因為攢的力氣用完了,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趙姑蘇:「……」
這力氣攢的速度,確實有夠慢的,看起來,這一段記憶,估計缺損得還挺嚴重。
但她還是很有耐心的。
又等了五分鐘,狐齋宮再度氣若游絲地,強撐著說了又一句話:
「我……睡一會兒……你們別等我。」
*
狐齋宮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
任何一個曾經見過這位狐狸巫女的颯爽英姿,了解過她出手的時候是如何的雷霆萬鈞的人或者妖怪,都會在看到現在這個虛弱的她的時候為她難過。
但哪怕是這副樣子,也已經很不錯了。
畢竟在幾分鐘之前,趙姑蘇心中的最壞打算還是狐齋宮的記憶都被精華得一丁點兒也不剩了。
現在看起來,至少還能剩下點兒可以拼起來的殘渣——不就是養的時間長一點,需要更久才能恢復嘛。
她趙姑蘇雖然比不上妖怪動輒幾百年壽命,但畢竟也是個現在才將將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她等得起!
趙姑蘇決定要將這幅畫從有樂齋這邊拿回自己的書房裡面放著。
就有樂齋那去了一趟她的書房就獲得了一個實體的效率來看,興許這張畫會到她的書房,將會有最好的修養功效。
說不定狐齋宮就能從十年才能把自己給拼起來,變成只需要一年時間就能把自己拼完整了呢?
一時間就因為自己給自己畫的餅過於美好,以至於陷入了沉思之中的趙姑蘇在「如何提升拼湊記憶並將記憶變成實體效率」上著重思考了好一會兒。
畢竟這是對於目前的她來說,最需要考慮清楚的問題。
如何穩定地將記憶從各處收集過來,以及如何讓記憶變回從前活生生的生命。
這是她最近要好好研究的問題,最好是能夠將這個過程流水線化,從最大程度上實現已經逝去的必將如雪崩般再來的美好未來。
等、等等……
趙姑蘇意識到一個先前在和妖怪們的記憶對話時,被自己忽略過去的問題。
她也畫了克利普斯·萊艮芬德的圖,是不是意味著,其實克利普斯老爺本人的記憶,現在就在一張圖畫中慢慢自我拼湊,自我恢復?
不確定,下次看看能不能把意識潛入那幾張圖裡頭試試,說不定她就能成為克利普斯老爺蘇醒過來之後對話的第一人呢。
至於另一個問題:為什麼先前千岩軍大筐就能直接以靈體的形式出現在現實中呢?
趙姑蘇思來想去,最後也只能用控制變量法想到一個可能性:
或許是因為千岩軍的形像,在當時《旅行札記·璃月篇》中出現次數比較多一些。
難道說這就是量變引起質變?
這還有什麼好說的,先把五夜叉的合照給畫上個四五六七八張的,如果有幸能夠和這張妖怪們與《真實探靈筆記》主角團的合照一樣,讓剩下那四位仙眾夜叉的記憶也先在合照上養一養,那等到日後時機成熟,豈不是能夠輕輕松松重新給魈捏個家。
趙姑蘇當場就想要擼起袖子來:這還有什麼好說的,畫就完了——
哦,不對,現在的她還是只小團雀。
嗯……幸好沒給薅掉兩根羽毛。
第46章
趙姑蘇下定了決心。
她准備賭一把。
賭什麼呢?
就賭當她對八重神子攤牌的時候,那些讓她尷尬的東西不會突然出現,讓她對八重神子的攤牌變成一場「因為我知道我即將犯下罪行,所以我提前來自首,但是我的自首翻車了」的鬧劇。
考慮到最近光屏確實還很聽話,趙姑蘇決定賭這一把。
好歹她畫的那張合照裡面,還塞著一共五個記憶呢,指不定就能夠和有樂齋一樣恢復實體了。
就算到時候恢復的實體只是原型——富永正也這個妖怪堆中的人類例外暫時不納入考量範圍——只能以會說話的動物的形像在如今的稻妻度過百年,甚至是只是十幾年的光陰,那也是很不錯的結果。
雖然在保護稻妻的戰鬥中身隕,成為慷慨悲歌中的主角也算是一種人生/妖生追求,但倘若能夠活下來,看到當初犧牲了生命也要保護住的國家和普通人如今的生活,那又何嘗不是更好的結局呢。
光靠著她一個人憑運氣繼續往下走,肯定是不如讓八重神子也加入進來,為這些記憶提供更好的居住環境……興許神子解決不了這個,但她大概能夠提供一些理論方面的建議以及嘗試的方向。
畢竟,神子自己也在一心淨土中承認過了,雷電影將意識寄宿於物體的法術還是從她這邊學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八重神子應該能夠算是稻妻在意識類法術方面進展最為前沿的存在了吧。
趙姑蘇覺得自己大概也可以算是舍己為人了。
於是,第一天,她起床之後先是對著鏡子做了十分鐘的心理准備,然後將心一沉,臉一板,做出一副隨時都要舍生取義的模樣,這才推開門,朝著八重堂的方向走去。
*
另一邊,八重堂內,那幅現在終於從擠了六個意識變為只擠了五個意識,不過從畫面的尺寸來看其實並未好上多少的圖畫中,終於有意識到趙姑蘇在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不見了的。
這群妖怪(以及中間混著的一個融入得可以說是非常完美的人類),已經你一言我一語地交流了整整一個晚上,就連其中最為寡言少語的也不例外。
畢竟……都已經那麼久沒說過話了嘛。
(至於說因為碎得過分徹底,所以說話都要攢著力氣才能偶爾說上兩句的狐齋宮……嗯,一開始笹百合還是會關心一下她的,但是也總共沒關心幾次,後來就直接默認狐齋宮已經睡過去了。)
鐮井甚至都開始自言自語地暢享起未來:「那邊盤著的那個不是有樂齋嘛,他的情況估計就是我們未來的情況……嗯,不錯不錯,等我恢復了,我要去好好喝上幾杯酒。」
他當初為了和柳橋卓人比試武藝,曾經有過一段時間的戒酒期,後來知己逝去,他又開始喝酒,靠著那玩意來讓自己忘卻一些遺憾,直到蒼嵐一心流第一代宗家,也就是柳橋的弟子找上門來,說是想要請他這位師父昔年的好友指點一下劍招,才從酗酒的狀態中脫離。
不過,自那之後,鐮井也就再也沒有戒過酒——一直就喝到了與富永正也並肩作戰,一同犧牲的那一夜。
富永正也半真不假地抱怨:「你犧牲前一個時辰還在喝酒,我攏共就從後面弄來兩個酒囊,結果我自己才喝了那麼三四口。」
如果僅僅是按照「有意識」這一項評判標准來算的話,那麼其實距離鐮井上一次喝酒,也就過去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但是鐮井振振有詞:「我可是五百年沒喝上酒了,也不知道如今花見阪的酒都釀得怎麼樣,比不比得上妖怪的酒水。」
一直說到這裡,他才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欸,你們有沒有發現,那個人類小姑娘,好久沒說話了。」
之前趙姑蘇的說話密度還是很高的,尤其很會當捧哏,和她聊天,容易聊著聊著就說了一車子的話。
她剛從畫中抽離的時候還沒什麼感覺,現在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再說話起來的時候,就難免覺得好像少了些什麼似的。
但他也沒有等上太久。
因為不一會兒,他就聽到了外面響起趙姑蘇的聲音。
趙姑蘇作為如今八重堂少數幾個不用等獲得八重神子審批就能直接進入內院的人,徑直從前頭的大門走了進來。
她推開這間房間的小門,將盤在椅子上,雖然已經睡醒了但仍然懶洋洋地眯著眼睛沒打算起來的有樂齋從椅子上提了起來。
有樂齋的身體在一瞬間非常柔軟地被拉成了一根長條。
有樂齋並不喜歡自己變成貓條的感覺,他輕巧地甩了兩下尾巴,從趙姑蘇的手上跳了下來,落地伸了個優雅的懶腰,隨後開口:「人類小丫頭,你今天也來找老身,就不擔心自己的漫畫畫不完嗎?」
趙姑蘇當即差點兒就沒能繃住。
有樂齋,可真有他的。
這一下子簡直可以說是戳在了趙姑蘇心尖的痛點上。
可不是嘛,昨天停工一天,倘若今天也停工一天……
大後天就要交稿子了而她到現在為止才畫了下次更新的一半啊!
趙姑蘇捂著心口,勉力硬撐道:「我今天是有要緊事找神子的,等我把要緊的事情處理掉了,我就回去畫畫!」
有樂齋哈哈一笑:「找神子啊,她平常的習慣就不怎麼早起,你興許還要等上好一會兒咯。」
趙姑蘇心說等上好一會兒倒不算什麼,反正她在這裡也一樣可以稍微畫點什麼。
《召喚少年王》是不行了,她的分鏡草稿和細綱全都在書房,畫了一半的稿子也還在不能夠給有樂齋看到的光屏一號上。
但是不管是克利普斯·萊艮芬德還是除了魈之外的仙眾夜叉,都是可以和稻妻的妖怪們一樣,隨手抽一張紙塗鴉上幾下的嘛。
有樂齋和趙姑蘇比起來就沒有那麼多的指標需要完成。
哪怕就是八重堂知名資本家八重神子,都不可能那麼全然不講道德地要求一只貓咪按時交稿。
於是在趙姑蘇隨手抽了一把椅子過來,開始畫漫畫的時候,有樂齋就輕輕巧巧地跳到了她身後的椅背上。
大白貓仗著自己在做大妖怪之前當了比尋常貓長上不知道多少年的貓,很是熟練地擺出這樣或者那樣,對於一般的貓來說都算有點兒難度的姿勢。
他把腦袋擱在趙姑蘇的頭頂,眼睛往下睨:
「人類小丫頭,你這畫的就又是老身不認識的人了,看這頭發……應該不是稻妻人吧?」
高馬尾上還帶著那麼多的小卷呢。
有樂齋心想,稻妻就算是妖怪的毛也沒有那麼卷的,就算是神子小時候,狐齋宮忘記了要幫她梳毛,結果遇到了個對小輩充滿了慈愛卻偏偏用不來梳子什麼的大妖怪,被梳到身上的毛炸得和蒲公英似的時候,也沒這麼多小卷毛。
啊呀,說起小狐狸時候的神子,有樂齋忍不住出神了那麼片刻。
小時候的神子多可愛啊,那麼小小的一個粉色狐狸團子,誰要騙她都可以,只要給足了油豆腐她甚至不會記仇,酒量也很差,探出舌頭來舔一口酒就會被辣得滿地打滾。
現在神子這個小丫頭也長大了,非但他逗不了小狐狸了,偶爾還要被那只小狐狸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記仇。
有樂齋回過神來,在「風水輪流轉,如今是老身落了下風」的感嘆中,聽趙姑蘇介紹畫面中的角色。
「這位是我在蒙德的時候聽說的故事。」
趙姑蘇將圖中的克利普斯·萊艮芬德用廖廖數筆勾勒出了生動的形像。
「一個從小勤苦鍛煉,卻沒能獲得神之眼,因此沒能如願加入騎士團,成為保護國家一員的人,在屢次碰壁之後轉向了商業方向,用了短短一一十年,就成為了整個蒙德最有錢的豪商,用金錢的資助幫了很多人。」
有樂齋思索片刻之後,對趙姑蘇搖頭:「這是真實的故事吧?老身覺得,這故事倘若只發生到這裡,那其實並不適合做為漫畫被畫出來。」
雖然故事中的主角在很短的時間內成為全國聞名的豪商,但他在最初失意的那個領域,並沒能夠獲得成就。
在哪裡跌倒,就在哪裡爬起來,經過漫長的努力,最終驚艷所有人。
雖然這種事情在現實生活中可以說是沒什麼發生的機會,如果當真發生了也是可以成為故事流傳上好一陣子的,但給讀者看的作品嘛,本來就寄托著他們幻想著自己能夠做到,但其實卻做不到的夢想,因此,這種放在現實生活中可以勉強算是個爽文的故事,放在紙媒上,就完全不夠看了。
「甚至,它都不能算是揭露現實的故事,它不夠引人悲傷。」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無法擁有神之眼是很正常的事情,否則早在雷電將軍頒布眼狩令的時候稻妻上下的局勢就該沸騰起來了。
在發現一條路走不通之後快速找到了又一條路,並且在那條路上一下子就走到了其他人夢寐以求的終點什麼的……要是這還好意思說自己的人生充滿了失敗和惋惜,那就完全是凡爾賽了。
「是啊。」
趙姑蘇點點頭。
「的確是這樣,不過這位先生本來也就不是故事的主角,他在……他在故事開始之前,在遇到了一條被特別的東西引來的龍的時候,為了保護自己的兒子運用了禁忌的力量,然後死去了。」
有樂齋:「。」
有樂齋深吸一口氣,然後抬起前爪在趙姑蘇的腦袋上敲了一下。
「你不是很擅長寫那種看起來很爽很開心的故事嗎,怎麼現在又硬要往這種故事上面靠?雖然老身承認,你簡簡單單說這麼一段話就讓老身很是心堵,但你的這個故事絕對不會有好銷量!」
趙姑蘇很平靜:「我知道啊,所以,這就只是個簡單畫一畫的故事而已。」
當然了,說不定等以後旅行者相關的事跡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又或者出現了和西風騎士團有關的故事,再或者是出了一部名為《暗夜英雄傳奇》的故事之後,克利普斯本人的生平,也就能夠放出來,用來讓人讀完之後心中發悶了。
趙姑蘇:雖然現在的市場主流還是喜歡蘇爽甜。
趙姑蘇:但是身為馬哈魚家的玩家,做為早就已經淋過不知道多少場雨的人,她肯定是很希望能夠有別人和她一起體驗一下支線以及種種細節上展現出來的刀子的。
趙姑蘇:嘻嘻,撕傘的人來啦——
人生目標:崩壞三!
有樂齋看著看著只覺得自己心口發漲。
於是片刻之後就不再往下看,從趙姑蘇身後跳走,甩了甩蓬松且潔白的大尾巴,走到窗邊,望著一會兒八重神子或許會出現的方向。
趙姑蘇則在有樂齋從自己身後離開之後,將左手的手指落在畫紙上頭,輕輕沿著墨跡已然干掉的、勾線過後的線條撫摸了一下。
希望她這些誤打誤撞的行為中,總有一個是可以見效的吧。
*
八重神子的作息很有幾分趙姑蘇夢寐以求的味道。
尤其是在早晨不管發生了什麼大事都要到九點才起這一點(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目前還沒有發生什麼需要神子早起的事情)。
她裙擺蹁躚,姍姍來遲,寬大的袖子搖搖晃晃,整個人看上去仿佛是一株在風中輕輕搖曳的櫻花。
要是她開口的時候沒有加上一句「今天忘記買油豆腐了,一會兒隨便找個人去幫我跑跑腿吧」這句能夠讓一切聽到這句話的人都感受到強烈的屬於資本家的生活便利的話,趙姑蘇興許會因為她剛才緩步走來的那短短幾秒鐘時間而主動向她獻殷勤:「神子,你今天想不想吃油豆腐,我請客。」
世間不存在如果。
八重神子是稻妻知名資本家,這一點毋庸置疑,而趙姑蘇是她手下得力的搖錢樹,所以她也獲得了點單的權利。
神子:「喲,你也在,來之前有沒有吃過早飯?如果沒有的話我也讓他們順幫幫你帶一份,想吃什麼?」
沒有人能夠拒絕這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誘惑。
趙姑蘇搓搓手:「一碗獸骨拉面拜托了,多放兩片叉燒的話就更好啦!」
給自己謀到了福利,她轉頭看了一眼從神子進門到現在就一直端著架子高貴冷艷,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麼的有樂齋。
「那個,神子,你就不問問有樂齋前輩想要吃什麼?」
「有樂齋?」
八重神子掩唇笑。
「我對他已經很好啦,小魚干都買了五個口味的,是他昨天一邊叫嚷著要喝酒,一邊吃了兩斤小魚干。」
八重神子眨眨眼:「你要不要問問他,現在肚子裡還撐不撐?」
有樂齋高貴冷艷的姿態繃不住了,他扭過頭張嘴就道:「神子,你這個小丫頭好不尊敬長輩,老身不過吃你點兒小魚干而已,你至於小氣成這個樣子,還要拿到別人面前來說上這麼一通……」
對於這兩位算賬的事情,趙姑蘇選擇縮在一邊安安靜靜裝鵪鶉。
但願他們在知道了室內還有一幅畫,而這幅畫上現在擠著五個老熟人的記憶之後,不要因為現在說出口的每一句話而追悔莫及。
*
趙姑蘇是有正事要對八重神子說的。
有樂齋之前就知道這一點,都不用給點兒暗示就自己往外頭走,隨便挑了棵樹之後臥了上去。
尾巴從枝頭蕩下來,倒像是一串純白的花序。
八重神子將跑腿的人送進來的,尚且保留著剛剛出鍋的熱度油豆腐送到嘴邊,她並沒有將趙姑蘇說的正事太放在眼裡:「好啦,現在隔著牆就算有耳朵也不一定能聽見,你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同我說便好了。」
趙姑蘇在八重神子的認知裡一直算是個很有點兒天賦的普通人嘛,而在提瓦特的世界觀中,普通人除非突如其來有一天獲得了神之眼,否則基本上可以說是接觸不到什麼太高層次的東西。
她眼中很是重要的問題,對於自己來說能有多嚴重呢?
八重神子這麼想著,咬下一口汁水充沛、鮮美可口的油豆腐,隨即就聽得趙姑蘇說:「讓有樂齋恢復實體的那個人,應該是我。」
這一句話對於八重神子而言,不啻於是一聲驚雷。
趙姑蘇在這句話中透露出來的信息量有些太大了:
首先,她知道有樂齋一開始並不是實體;其次,恢復實體——給記憶塑造一個專門的身體是哪怕現在的影都需要用上很多材料甚至是從未知途徑獲取的黃金萊茵多特的技術才能制作出來的,短短這麼點兒時間就給捏了個身體,怎麼看都像是塵世七執政級別甚至更強大的力量;最後,有樂齋的這個身體,和五百年前他的本體不說一模一樣,只能說是保鮮技術天頂星。
要麼有樂齋的實體是直接在他喪生的那個地理位置,小範圍逆轉世間,從過去直接拿了個真正的本體回來;要麼……
八重神子已經顧不得什麼油豆腐不油豆腐了的。
口中的這一塊被她連咀嚼都沒怎麼咀嚼兩下,囫圇吞棗地就這麼咽了下去。
然後她問:「你……你今年幾歲?」
趙姑蘇:「……」
*
誰能想到呢,在坦白了一些事情之後,第一時間被質疑的居然是年齡。
趙姑蘇:「你覺得我看上去像是那種已經經歷過很多事情,變得圓滑而能夠適應一切的人嗎?」
八重神子認真道:「這可不一定。」
她當即就舉了兩個例子:「你看就像影,我們的雷電將軍,活了那麼長的時間,不還是一點兒都不圓滑,上街吃到點兒甜點心就能瞬間忘記自己剛才在想什麼。」
趙姑蘇:「……」
她覺得八重神子有在趁機摸黑雷電將軍,但她說的好像也並非完全沒有道理。
「再者說,就像是神裡家的那小子好了,他的年紀也沒比你大多少,但你看,倘若我將一個有樂齋放到他面前去,有樂齋這個活了幾百歲的老家伙,根本就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是啊。
趙姑蘇不由得感嘆。
倘若是綾人的話,只怕有樂齋被他賣了,還要把自己身上的毛梳下來一點兒,對綾人說「你拿走,我的毛也能再換點錢」。
八重神子自己調節了一下心情,向趙姑蘇確認道:「所以,你也只是一十幾歲,而不是某個比我年紀都大的老家伙偽裝的,對吧?」
趙姑蘇真想把她的這番話給錄下來。
神子大概是真的被她震驚到了,剛才這句話中帶著幾分很不明顯的慌張。
啊,誰能讓神子懷疑自己是被某個長輩惡作劇了啊!天上地下,也就只有她一個人才有如此能力!
「我確實是人類。」
趙姑蘇將放在自己面前、再不吃就要漲厚了的獸骨拉面夾起來一筷子。
「誒呀其實我到底是什麼,多大年紀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首先,我能夠給妖怪們的記憶塑造實體——雖然這個能力目前並不怎麼受控制,否則我就直接給有樂齋捏人類的形態了。」
「其次就是。」
趙姑蘇將一片叉燒咽下去。
「那邊那幅畫,看到了嗎?現在裡面一共擠著五個意識,就是你派出去的那些人追蹤到但是後來突然消失不見的那五個。」
趙姑蘇將名字一一念出來給八重神子聽,然後不確定道:「我其實不太清楚狐齋宮到底有沒有驚動過人類,畢竟她的記憶碎得有點兒太徹底了。」
就連發出點聲音來都要攢上好長時間的力氣,估計也是制造不出什麼響動,吸引人過去看的。
八重神子的臉色變了好幾變。
但她的五官始終都保持在原來的位置上,就像是在短暫的這一分鐘左右的時間中被施加了個石化的法術。
半晌,她輕飄飄地嘆出一口氣:「蘇,這不是我不願意相信你,只是,我需要證據。」
哪怕透露的信息足夠多也足夠真實,但這就一定能夠保證趙姑蘇說的都是真的嗎?
哪怕在之前,八重神子已經對她的來歷有了一定的調查,但一個人類漫畫家和一個有著特別能力的,到底是不是人類都無法非常確定的存在,衡量標准自然是很不一樣的。
難道她說在畫裡面現在擠著五個記憶,八重神子當即就要相信這個?
——就連雷電影都會覺得這其中有蹊蹺。
證明倒確實是一件麻煩事。
因為趙姑蘇好像不能把八重神子的意識帶進畫裡……至少現在她也不能表演一個現場睡著進入畫面。
這能力也是有cd的,畢竟睡飽了再想快速睡過去就有點兒困難了。
趙姑蘇搓了搓掌心,道:「你等等,我盡量。」
能力挺多這一點放在現在就算是個不錯的優點,畢竟這些能力之間互相都沾著點兒邊,證明了一個,再想要證明下一個的話難度就會有明顯的降低。
但是不管哪一個……
趙姑蘇心中嘆息。
她只希望不要抽到光屏。
光屏,啊,光屏。
她提前給八重神子打預警:「首先申明,我的能力真的不怎麼可控,一般都是跟著潛意識走,所以有可能暫時無法證明——但我估計,一個月裡頭絕對能出現一次。」
八重神子「噗嗤」一聲笑了。
她評價道:「你現在的樣子,有點兒像是人類剛剛獲得神之眼的時候,能力嘛,總是要訓練一段時間,之後才能熟練運用的。」
神之眼,的確,哪怕是神之眼,也要在熟練之後方才能夠更好地利用。
不過她到現在為止都還沒能獲得一枚神之眼,大概是因為心中沒有什麼堅定的信念和願望吧。
*
也不知道該說是八重神子運氣好,還是該說趙姑蘇運氣好,至少她們不用等上一個月的時間。
但要是要讓趙姑蘇自己說,她必然不會說是自己運氣好,反而只會伸手一拍大腿,說自己怎麼就這麼倒霉,遇上如此逆子一枚。
她曾經想過,或許自己的能力見效,是讓門外頭的有樂齋從貓的模樣變成人類的模樣,手忙腳亂,差一點從枝頭上跌落下來。
她也曾想過,或許自己的能力見效,是將因為年長力衰,最後步入地脈的柳橋卓人的記憶從哪個地方揪過來,和他已經五百多年未見的老朋友打個招呼,或許還能再對自己的徒孫富永正也說上兩句。
但,趙姑蘇一直回避著不去想:倘若此時半空中浮現一道白光,光過後出現一個屏幕,那麼接下來要是怎麼一回事。
或許正是因為她不去想吧。
可能光屏本身是有那麼點兒逆反心理的。
「我之前就說過嘛,我的能力,有一部分並不是我自己能夠掌控的。」
趙姑蘇看著頭頂上越是不想看到它出現就越是精准投放的光屏,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說。
「接下來你可能看到的……就是我掌控不了的那部分。」
她看一眼封面就知道了。
黑色背景,帶點兒熒光的字體,裝扮得和現在這一身完全不一樣,看不出多少狐仙宮司的神仙氣,但嫵媚勾人的程度有增不減的神子。
嗯,稻妻夜店。
八重神子看著封面,她還挺有興趣的,小聲將視頻的標題念了出來:
「夜店風,組團出道午夜稻妻。嘖,影也在裡面嗎?」
趙姑蘇:「……」
她憋了半天,老老實實吐出一個「有」字。
八重神子點點頭:「嗯,我想也是,既然連我都在裡面了,想來也不會沒有她。」
她語氣之輕巧,以至於趙姑蘇在第一時間甚至覺得神子好像對於光屏以及封面上的這種風格喜聞樂見。
又過了兩三秒的時間她才反應過來:可不是嘛。
稻妻又不存在什麼避諱、大不敬的問題,對於稻妻最高領導人雷電將軍的一創,只要不涉嫌故意侮辱、玷污將軍大人的名聲,那就可以百花齊放,想怎麼樣怎麼樣。
君不見前段時間稻妻最流行的輕小說甚至是《轉生成為雷電將軍然後天下無敵》以及《拜托了,我的狐仙宮司》嗎?
八重神子可是那種能夠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看自己和雷電影組百合cp的輕小說,並圈圈點點做出批改,然後要求編輯部那邊加大力度,多配圖多印刷,爭取在光華容彩祭上好好賺一筆的狐狸呢。
「不過,如果你覺得這裡面的東西最好還是別給我看的話,我不看也完全沒問題啊。」
八重神子其實還是很好說話,也很能夠在一些時候表現出狐狸善解人意的特質來的。
至少在當下,趙姑蘇是被感動到了的。
但是——
「不行。」
她嘆氣:「以前也有過這種情況啊,我說要不還是別看了吧,然後受害者的受害程度就加深了。」
如果只是稻妻的女性角色身上的裝束全都換成了夜店風的裝扮,那倒還好說,畢竟按照她的xp,她當然是讓女性角色穿著比較中性甚至是偏男性風格的衣裝啦。
可問題就在於,稻妻又不是沒有入池的男角色。
嗯,想當初,隔壁崩一的奧托在愚人節被官方泥塑,從金發碧眼貴公子氣質的boss變成了金發碧眼貴族小姐的形像——甚至身邊還有一群性轉之後的女角色,在宣傳圖上活脫脫就像是個乙女游戲的主角。
當時趙姑蘇就覺得自己的靈感被點燃了。
這種長裙風格,怎麼就不適合神裡綾人了呢!
況且,社奉行怎麼能只有綾華一個人穿楓丹風格的衣服呢?
妹可,兄亦可!
這種裝束,平時自己欣賞當然是好的,不僅僅好,甚至還能嘶哈嘶哈,但倘若照進現實,那就是……
趙姑蘇抬眼看向神子。
並不是很敢賭神子在這方面的守口如瓶。
所以,為了避免從可以解釋為「僅僅是自己畫了開心開心」的程度升級成「我不是故意的,雖然我真的覺得你們穿成這樣很好看,但罪過都在我沒能掌控的能力上」,趙姑蘇雖然苦著臉,但還是點開了視頻。
八重神子瞥了她一眼。
目光略微有些復雜,不知道她究竟想了些什麼。
趙姑蘇低下頭。
她可以把自己的臉埋進手臂裡,甚至捂住耳朵,但光屏傳遞出的節奏感是無法完全屏蔽的,她仍然能夠從熟悉的節拍中,同步在腦中回憶起此時光屏上出現的畫面。
有點兒難繃。
趙姑蘇深吸一口氣,想要轉身躲進院子裡去,和有樂齋一起暫時躲避這室內發生的事情,但是八重神子拉住了她。
「欸,別走,我對這東西可是一點兒了解都沒有,你最好還是給我稍稍做下介紹——嗯?」
八重神子看這屏幕上頭,明明衣服短得夠可以卻仍然毫不在意、雙腿坐的荒瀧一鬥,以及被趙姑蘇著重描繪過的大腿根部的肌肉線條:
「……哇哦。」
她原本就看起來挺圓的狐狸眼這下睜大到了可以說是杏眼的程度,哪怕看起來並不怎麼十分吃驚,但她畢竟是一只喜怒不形於色的狐狸。
趙姑蘇徒勞地伸出了爾康手,最後手指還是在半空中握緊、攥在了掌心。
「不錯,神裡家的那個小姑娘可比她哥哥順眼多了,打扮成這樣……倒也還是很可愛的嘛。」
「哦?沒想到啊,蘇,你居然還有這樣一面——社奉行大小姐以及最為中心的家政官女士……啊,這樣的劇情放在言情小說裡面也是不被允許出版的呢。」
「神子!別說了!」
趙姑蘇從軟墊上站起來,彎腰將軟墊撿起來後,繞到一旁的空地上,「啪」一聲先把軟墊扔在了地上,再「噗通」一聲,干脆利落地自己雙膝跪在了軟墊上。
她表情嚴肅,態度端正,整個人從上到下呈現出一種仿佛她是一塊冷硬的鐵似的氣質。
趙姑蘇的聲音甚至要將上方光屏中播放音樂的聲音給蓋過去了:「如果我要拜托你不把這件事告訴神裡綾人,我需要為此付出多少代價?」
這就是一個長期把柄了。
雖然不至於到一輩子的長度,但跨度想來也是以年來計算的。
八重神子笑得非常開心,那雙狐狸眼都彎得讓人能夠感覺到幾分狐狸的真心了。
「啊呀,蘇,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你難道信不過我和你之間的友誼——」
光屏從來見不得任何一個人好。
哪怕這個人是八重神子。
八重神子低頭,看向自己在一道光後同執事裝一同出現的蓬松大尾巴。
她甚至伸手摸了一把。
「影響現實的力量?」
在光屏同神子的比試中,最終神子靠著百無禁忌獲得生理。
「嗯,感覺還不錯——這身衣服我其實也挺喜歡的,蘇,說真的,我感覺我還挺喜歡你的這個能力的。」
她打了個響指:「倘若能夠讓我親眼看到如方才那個視頻內打扮的神裡綾人,那就更好了——退一步的話,只要是女裝都行?」
趙姑蘇:「……」
別說,你還真別說。
上次女僕手書那會兒,神裡綾人還真就被aoe上了。
第47章
八重神子捧著明明已經被自己用化形的法術收起來了,這會兒卻連法術失效的警告都沒有發生,就那麼從尾椎後面冒出來的粉色尾巴,手指繞著上頭幾乎每天都要打理的蓬松粉毛,心中原本對趙姑蘇的分相信這下徹底到了九分。
為什麼仍然余了一分沒有相信呢?
——畢竟,狐齋宮當初是直接面對著漆黑的淵藪犧牲的,後來旅行者也將自己遇到的神櫻大祓一事告訴了她,對於八重神子來說,她對於狐齋宮能夠安然且正常地回到這個世界上,並不抱有多大的希望。
她不覺得趙姑蘇會說謊,但是在畫面中,那種身處平面之中,無法確定驗證那個自稱是狐齋宮的家伙到底是不是狐齋宮。
不是對趙姑蘇的能力水平有所懷疑,實在是……
狐齋宮當時直接面對的漆黑淵藪,甚至是這位彼時稻妻的神明之下第一存在都無法抵抗的,甚至在這樣的強敵面前,狐齋宮只能用狼狽的姿態祈求對方的些許溫柔——而她平時,素來都是一只瀟灑的天狐啊。
倘若說有什麼災禍的因子,隨著狐齋宮破碎的記憶一同進入了這幅畫卷,八重神子心想,哪怕她從此之後再也無法聽到狐齋宮以及那些妖怪長輩們的聲音,她也要硬下心腸來,將那沾帶著禍因的東西徹底摧毀。
想來……那些長輩們也是一樣的態度吧。
但是這些擔憂,她並未對趙姑蘇說起。
趙姑蘇對於自己能力的坦白,以及最近這段時間的相處過程中的表現……都讓八重神子對她有著比較清楚的認知。
就算先前成功藏起了能力,現在才主動暴露出其實她並不是普通人的事實又如何,她的能力更多展現在塑造和挽救上(當然了,也有整活和社死),利用好了可謂是與塵世七執政相當甚至略高一籌,但利用不好……
比如說戰鬥吧,對於趙姑蘇來說絕對就是專業不對口。
她能表現得和普通人一樣脆弱,甚至……
因為長時間坐在書房中畫畫,當了兩輩子宅女的她可能在戰鬥力上還要略遜於同樣性別、同樣年紀、同樣身材的普通人。
這就不必讓她擔心了,倘若檢測出問題再對她說明吧,至少現在她還能因為能夠有除了漫畫之外幫到自己和影的地方高興上一會兒。
更何況……
狐齋宮的記憶又不一定真的被玷污了。
那可是白辰主母……以及,按照趙姑蘇先前的說法,就連塵世七執政都沒能成功從她的「更衣**」下幸免於難。
凡事都要做最壞的准備,但也要盡量往好處想嘛。
這畢竟已經可以說是五百年來,她聽說過的,最好的消息了。
哪怕是已經在這五百年的時光中從一只會被「能想吃多少油豆腐就吃多少油豆腐哦」騙到的小狐狸,變成能夠將自己的神明從意識空間裡面喚醒然後輔助別人將神明暴打一頓的傳奇眷屬,當聽到「狐齋宮」這個字的時候,她總會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不用想太多的事情,只需要抬起頭,敬仰地看著那位白辰主母,幻想著有一天自己可以和她一樣——一定會很高興吧,那時候的小狐狸想。
現在……她當真和當年的白辰主母一樣了。
可是她現在,並沒有獲得那時候自以為可以獲得的快樂。
八重神子垂下濃密且長的睫毛。
她的眼下投落了一片顏色不深的陰影,恍如有一枝垂櫻蒙在她的頭頂。
八重神子雙手十指交握在面前,下巴則擱在了握起的手指上。
此時,倘若仔細看向她的指甲,一定能夠清楚地看到:她的指尖明顯是在用力的,因為其上本來均勻的粉色現在已經變成了堪稱涇渭分明的深粉以及白色。
她興許自己都未曾意識到,哪怕平常看起來嬉笑怒罵,絲毫沒有受到故人辭去、長輩在她年幼的時候不得不放下她走上戰場等等這些事情的影響,但當現在,一個重新見到那些家伙的機會放在她面前,她又露出了如五百年前的那只小狐狸第一次遇到雷電影,並被雷電影捧在掌心中充當暖手寶時候的緊張。
「我要和你一同進入畫中。」
她沉默片刻之後說出這句話。
「越早越好。」
趙姑蘇有點兒猶豫:「我並不一定能夠……把你帶進去。」
畢竟那些妖怪們的記憶啊,全都被鎖在畫面裡呢,而八重神子能不能和她一樣沉進畫面裡,趙姑蘇對此持懷疑態度。
不過她也確實在畫裡面畫了個年幼的八重神子,所以……
「或許可以吧,我也不確定。」
趙姑蘇給八重神子打好心理預期。
「如果不行的話,也請你不要失望。」
八重神子頷首,隨即她的眼角笑意堆深:「這個自然呢,不過就算最次,我也可以看到你離體的意識,不是嗎?」
「行吧。」這事畢竟對趙姑蘇本人並不會有任何印像,所以她點點頭就答應了下來,「今天晚上是可以的,不過我這項能力的發動前提是我能睡著。」
她瞥了一眼桌面上,看到一旁的茶壺,對於這種提神醒腦的飲料敬謝不敏:「為了保證我能早點困,我今天還是不喝這個了。」
八重神子深以為然:「那麼,或許你需要一杯熱牛奶?」
趙姑蘇:「……那還是等到臨睡前不吧。」
她看向一旁的畫面,忍不住吐槽起來:「昨天擠在平面空間裡,倒是不覺得悶,就是動也動不了實在太痛苦了,你先等我給畫面背景畫個空間透視。」
根據她的經驗,在給迪盧克畫的那幅畫——那幅在人物背後有窗外風景、遠近景物的肖像畫中的時候,她這只小黑貓能在畫面中自由活動。
這就證明,如果能把圖畫成有空間感的,那麼當意識進入畫面之中,就能夠有更大的活動自由。
哪怕只是為了那幾個記憶能夠在畫面中「住」得稍微舒服一點,比如說轉頭看看彼此,她也得給這張圖加上深度。
更何況神子還打算親自進入繪畫中,去看看那個碎得一塌糊塗的狐齋宮的記憶有沒有問題——這要是一直保持著平面,哪怕是神子自己都檢查不了好嗎!
八重神子現在就隨著趙姑蘇怎麼做了,她靠在一旁,看似是在閉目養神,實則是在大腦中飛快地設想著種種可能發生的情況,已經她需要做出的應對。
說實話,八重神子曾經以為,在給影收拾了那麼大個攤子之後,世界上除了一些位格甚至在塵世七執政之上的問題之外,已經不會有能夠讓她不知所措的場景了。
但是現在,她將一切「如果狐齋宮大人的記憶已經不是純粹的她的記憶,是需要與污染一同清除的東西」的可能性以及應對都在腦中羅列出了解決方案。
——現在她的大腦突然卡住了。
下面的可能性……是倘若那個狐齋宮的記憶,當真是狐齋宮的記憶,而且還可以和有樂齋一樣獲得實體。
如果把八重神子比做一台精妙的儀器,那麼現在,這個儀器中的每一個部件都在同一時間失去了動力、卡住、運轉不起來。
她聽著一旁趙姑蘇受眾的筆在紙面上擦過發出的沙沙聲,身體之中,心髒跳動的速度逐漸變得不那麼沉著了起來。
砰、砰,一下一下地撞在她的耳膜上,像是擂鼓。
如果那個狐齋宮大人真的是狐齋宮大人呢,徹徹底底的,沒有一點兒不對勁。
她又一次試探著去觸碰了這個對於她自己來說甚至像是一塊燒紅的炭一樣的問題。
這還真是……
她聽到了窗戶被撞擊的聲音。
*
八重神子循著聲音側目看過去,就在這間屋子最大的窗口,看到了正半只身體都貼在玻璃上頭,很讓她擔心會不會把玻璃給撞破的有樂齋。
還好,八重神子慶幸起來:還好雖然玻璃這種目前只有楓丹能夠比較大量穩定出產的東西價格不便宜,但她還是因為其采光相當不錯,所以給八重堂全部的房屋都換上了。
否則,這要是窗戶紙,就看現在有樂齋貼在窗戶上的力度以及他的體重……
早就需要找糊窗戶紙的匠人再上一次門了。
隨著神子的目光看過去,貼在窗戶上,仿佛行為藝術的有樂齋抬起前爪,在玻璃上又用力敲了幾敲。
八重神子這才想起來,哦,對,剛剛為了和趙姑蘇聊不適合給有樂齋聽到的話,有樂齋很自覺地去了門外。
現在事情聊完了……
嗯。
她忘記外面還蹲著一只在風中凌亂了長毛的貓。
有樂齋被八重神子從外頭放進來的時候嘴裡還罵罵咧咧的。
他全身上下的白毛全都已經亂掉了,看起來像是一只在暴風中迷亂的玉米一樣凌亂。
貓臉垮著,看起來很有點兒憤怒。
有樂齋:「老身在外面待了那麼久!啊?!老身都抓了五分鐘的門,抓得爪子都鈍了,你們兩個愣是一點兒都沒聽見啊!人類小丫頭也就算了,你在畫畫而且耳朵不怎麼尖——神子你呢?!你可是大妖怪啊,千裡之外的聲音都能入得你耳,怎麼著,老身的聲音是被你屏蔽了不成?」
在室內他可以說話,但在室外,八重堂內部還是有很多人的,來來往往的也有那麼些人對妖怪不是非常友善,倘若看到他一只不能化形的貓口吐人言,指不定就想要做些什麼(雖然這些家伙基本都是蠢貨,畢竟神子本身就是個大妖怪),但現在的他不想賭這個。
於是,有樂齋當真和普通貓一樣,他撓了五分鐘的門,越撓火氣越大,恨不得自己能夠恢復妖力,一爪子掏過去直接把門給劈開或者踹開。
可惜,現在的他是只身嬌體軟沒有半分妖力的貓,他只能憤怒地跳上窗戶,用彭彭撞窗戶發出的動靜來提醒裡面小沒良心的。
誰知,趙姑蘇是聽不到,八重神子則是干脆陷入了對狐齋宮的思念,於是剛開始撞窗戶的聲音都沒聽見。
這會兒的有樂齋用鼻孔看八重神子,趾高氣昂且充滿了沒被哄好的炸毛氣。
八重神子心知自己理虧,但是她素來是個就算自己理虧也不讓人的主,所以反而伸手在有樂齋的耳朵上捏了捏,笑嘻嘻地道:「你可別忘了,有樂齋,現在你的衣食住行全都是我在出錢呢,對衣食父母還有那麼高的要求嗎?」
有樂齋:「……」
有樂齋:他恨不得現在跳起來給神子一爪。
但是看著現在的這個神子,他就忍不住想到當初那個盤在自己膝蓋上的小丫頭,說下手,實在是下不去手。
哎,當初那麼可愛一個小狐狸,遇到長輩還會很乖地搖尾巴,在他們肩頭膝頭睡著的時候還會收起爪子乖巧得不行的小丫頭,怎麼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有樂齋:這孩子真是長歪了!
*
當天,還不到月亮從地平線上躍出來、星辰也還隱在太陽的光輝中無法看清的時候,趙姑蘇已經在八重神子無聲無息的催促中,做好了睡覺的准備。
啊,這年頭誰會連著兩天在傍晚六點就躺在床上准備睡覺啊,明明到了稻妻卻全然沒有夜生活……令人憤怒。
八重神子站在趙姑蘇的床邊,伸手在她的眼睛上蓋了蓋,感受到掌心中睫毛眨動的小動作,催促道:「別在想什麼有的沒的了,快點睡著。」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面對著的是唯一一個可以把狐齋宮的記憶恢復過來的人啊,這要是換在璃月,她估計都要被仙人們供起來了,趙姑蘇腹誹,但還是乖乖在眼皮上又蓋了一層細膩的皮膚的感受中,一點一點放任自己睡熟過去。
一睡熟,她的意識就飄了起來,她看到半空中已經從自己的實體中脫離出來的八重神子。
八重神子也看到了她。
在意識類型法術方面有著非常前列研究水平的神子陷入沉思:「有趣,有趣,你說你昨天也以意識體出現在房間中過,但是那時候我並未能看到你,以意識體的形態卻能看到——真是有趣。」
這個現像背後的原理,她打算過段時間細細研究一下,或許會在對於意識這方面法術的掌控上,有更深一層的了解。
「好了,現在你該帶我去試試看,能不能進入畫面中了。」
後續的事情將會如何發展,她將要采取怎樣的措施,一切都基於現在,趙姑蘇是否能夠將她帶入畫面中。
畢竟如果不可以的話,那麼關於那些記憶是否沒有問題的檢測,就要麻煩很多了。
趙姑蘇嘗試著伸手,這一次和上次她和大筐撞在一起,然後兩個靈體直接互相穿透的情況不同。
她感覺到一種玄之又玄的「觸碰」,八重神子的意識並非實體,但她卻又知道自己碰到了對方,還握住了她的手。
興許是神子的意識法術自有其特別所在。
趙姑蘇心想,也並未想太多,直接握著八重神子的手朝著放著那張畫的屋子飄過去。
*
今天下午,或者說將近下午的時候,笹百合感受到了空間的變化。
很奇妙的感覺,自己的活動範圍突然就變了,從只能左右移動,變成了他習慣的可以各方面活動自己。
雖然說先前也沒有感覺到實際的拘束感,但他心靈上的局促壓抑,確實就此消失了。
他轉頭看向身後,看到了一個很稻妻風格的庭院,以及一間屋子。
他走過去之後發現屋子無法打開,他和其他獲得了活動能力的妖怪(以及其中唯一的人類)一樣,活動範圍僅在這個庭院中。
當然,用「僅」這個字眼其實並不是那麼恰當,畢竟,這個庭院還挺大的。
趙姑蘇甚至很用心地在角落裡畫了個露天溫泉池子的一角——而在畫面中,雖然房屋因為關著門所以進不去,但溫泉還是可以泡的。
笹百合站在溫泉池子邊上,感受到濕熱的溫泉水汽往上,將他收著的翅膀浸濕了幾根羽毛。
他其實還是挺喜歡泡溫泉的。
或者說當年的妖怪們基本沒幾個不喜歡的,誰能不喜歡享受呢,更何況溫泉這種帶有一定清洗性的——做為一只常年要頂著大風飛,但仍然能夠在絕大多數時候維持自己整齊到挑不出一點兒刺來的黑長直形像的天狗族族長,笹百合在私下真的很喜歡梳頭、泡溫泉、以及被吹毛。
要不泡一會兒吧,反正在這個畫作中,也不知怎麼的,他還能運用妖力將自己身上的衣服變換一副模樣。
他下定決心,朝著四周看看,意識到狐齋宮在睡覺、貓又在曬太陽、鐮井和富永正也在抽刀對打(也不知道大家一起渾渾噩噩的這麼幾百年裡他們都能有什麼進步),沒有人注意到他。
笹百合身上閃過一瞬間的光,下一秒他就變成了裹著浴袍的模樣。
笹百合走進溫泉池子,舒舒服服地靠在了池邊,將身體放松下來。
啊,塵世的享受。
久違了。
笹百合將除了腦袋之外的全部身體沉入水下,然後才仿佛做賊心虛似的將浴衣的上半身給解開,釋放出背後的翅膀,在水中晃了晃。
翅膀也喜歡泡一泡。
雖然烘干羽毛很費勁,但是,泡一泡是真的很舒服。
笹百合愜意地閉上了眼睛。
——八重神子被趙姑蘇攥著手腕,從畫面外撞進來,並直接進入了那個小狐狸的身體之後,一睜眼看到的就是正在用毛巾擦干頭發的笹百合。
黑長直還長著很大的一雙翅膀就有這點不好。
把一邊翅膀上所有的羽毛從根部到頂端全部烘干就要一個小時多的時間。
於是,笹百合光是在溫泉之後收拾自己的過程就花了好長時間,直到現在都還沒能完全收拾完畢。
八重神子對這個場面有種陌生的熟悉。
之所以說是陌生,是因為已經有五百年未曾見到,但說熟悉……
笹百合還活著,狐齋宮那一群朋友還在一天到晚聚會玩耍的時候,她幾乎每個月都能見到這樣「弄妝梳洗遲」的笹百合。
甚至到了冬天,隨著人類社會中泡溫泉的人數增多,這樣的笹百合出現頻率能夠從之前的一個月一次變成一周一次。
說起來,大概也正是因為這些,笹百合在稻妻的人類傳說中,也有著「天狗妖怪是大美女」這樣的傳說吧。
反正八重神子還聽說過有人想要趁著笹百合泡溫泉的時候去偷他的衣服,然後將漂亮妖怪變成自己妻子的幻想。
第一次聽說這種事情的八重神子:「……」
粉毛狐狸:有些人是真的不擔心遇到「掏出來比你還大」的窘境啊。
說回當下。
八重神子沒想到自己進入畫中的過程會這麼順利,從頭到尾只感覺耳邊恍惚聽到了一聲同玻璃破碎聲差不多的聲音,隨即就進入了畫中自己的身體。
因此她抬頭看到一個比自己大好多,但其實如果按照記憶中的比例來說的話那到也沒有大多少的笹百合的時候,八重神子還愣了愣。
愣了一瞬間之後,五百年前的一切習慣就都像是雪崩一樣劇烈且快速地撞進了她的身體裡,下一秒就像是她根本沒有經歷過這五百年的時間一樣,下意識搖了搖身後的蓬松大尾巴。
笹百合也愣住了。
他知道,沒有記憶附著的身體都是不會動的,他先前也幫著狐齋宮把神子從她肩膀上拿了下來,那時候的神子身體摸上去就像是個軟一點的毛絨玩具。
但是現在……
還有發尾一點兒沒有干徹底的黑長直美人笹百合手中的梳子掉在了地上:「神子?」
*
對於這些妖怪們來說,最近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的著實太超過他們的預期了。
記憶的上一刻還停留在自己死了的感覺上,下一秒就從地脈中像是做過山車似的被噴了出來,散落在稻妻的四處。
這也就罷了,並不是不能夠理解,比較安分的記憶比如說富永正也甚至准備著四處看一看之後找個地方窩起來等待地脈的流動恢復正常。
但是之後發生的事情,就徹徹底底顛覆了這些大妖怪/知名劍派傳人雖然未曾表達出來但是內心隱隱存在的驕傲:這世上還能有多少我沒見過的大場面?
妖怪們+一個人類:這場面他們還真的就沒見過。
被拉進畫來,和一個人類小姑娘說話,在畫中恢復了身體和活動能力,現在見到了當年的晚輩甚至晚輩還在說「或許你們可以回到現實中」。
CPU都要給干燒了。
*
趙姑蘇在進入了畫面之後就開始找神子。
她能夠感覺到,神子是進入了畫面中的,於是她撲騰著翅膀去找那只粉毛小狐狸,一走過來就看到一個為了方便烘干頭發和翅膀所以仍然穿著浴衣的笹百合。
趙姑蘇:哇哦。
要不是鳥的喙實在不適合發出吹口哨的聲音,她或許當場就會對著笹百合吹一聲,用來表達她對這張看起來就非常偉大的臉的敬意。
真好看啊,黑長直美人。
被美人的長相驚艷了片刻之後,趙姑蘇的目光才落在了一旁的八重神子身上。
在半空中使勁上下撲騰著翅膀的趙姑蘇:「……神子你怎麼才這麼小啊啾。」
八重神子抬頭:「明明你才是體積最小的,小心被我一口咬住哦。」
笹百合身為長輩,當即下意識地伸手將團雀趙姑蘇護在了手掌後頭:「神子,你怎麼能威脅人家呢。」
語氣之語重心長,皺起的眉頭之間那明顯的不贊同……他表現出的種種,都像是個熟練的家長。
八重神子:「……」
趙姑蘇:「哇——這就是你當年接受的家教嗎神子?那你是怎麼一步步變成現在這樣的——是艾莉絲的錯嗎?」
八重神子:「……」
八重神子:「閉嘴,另外,笹百合,我早就成年幾百年了。」
笹百合悻悻地摸了摸鼻尖。
「抱歉啊神子,」黑長直大美人嘆氣,「我忘記你已經是個大孩子了。」
「大孩子」這個稱呼,使得一旁的趙姑蘇又爆發出了一陣清脆的小聲。
「哈哈哈哈,神子,哈哈哈哈,你是大孩子啦!」
*
八重神子開始思考,自己當時沒有讓趙姑蘇將畫面中的自己畫大一點,是不是一個嚴重的疏漏。
現在的她,算上尾巴的長度大概也就笹百合的小臂長度而已。
團雀趙姑蘇現在就像是把她的腦袋當成了巢一樣,直接疊在了她的頭頂——團雀全身的大小差不多就是她腦袋的大小。
重倒是不重。
就是有一種怪異的感覺。
倘若趙姑蘇能夠知道八重神子現在心中所想的話,她一定會興奮的說:因為這就是爬到資本家頭頂上的感覺。
不過她也沒作威作福上太久。
很快,她就飛到了那只貓又大妖怪身上,在漂亮姐姐的肩膀上和她的尾巴玩,一邊玩一邊分出心思來觀察一旁用小身體端著大架子,和其他妖怪們交談的八重神子。
在十分鐘前,神子撒開小短腿跑到仍然在睡覺的狐齋宮身邊,繞著她的身體轉了幾圈,最後眼眶發紅起來。
白辰主母的記憶……碎得好徹底啊。
但是這樣破碎的記憶,每一點都很干淨的,一點兒污穢都沒有沾上。
在那一瞬間,八重神子甚至感覺到了脫力。
就連尾巴尖都松了下去。
*
將鼻音壓下去之後,八重神子拉過趙姑蘇。
「你確定,在給記憶實體身體的時候,你自己不會犧牲掉什麼東西嗎?」
趙姑蘇將自己的猜測說給她聽。
「我想,驗證這個猜測是否真實,應該可以通過光華容彩祭來驗證——那一天的流量,應該是前後一段時間最高的吧?」
趙姑蘇想要伸手拍一拍現在看起來有點兒不知所措的八重神子,但是張開翅膀之後想起來以自己現在的體型想要拍神子的肩膀大概是天方夜譚。
於是她直接用自己的喙啄了下八重神子的毛。
「害,神子你其實可以不用想那麼多也可以不用那麼緊張的,讓我來分析一下你現在的心情——你現在就是因為好久沒有和這些前輩、你的老朋友們見過面了,所以心中對他們的印像都還停留在五百年來你反復美化出的那個形像上,你再稍微多聊一會兒,你絕對就不會和現在這樣,瞧起來這麼不知所措了。」
年幼體型的八重神子瞥了趙姑蘇一眼。
在那一瞬間,趙姑蘇差點兒以為她要用舌頭在她的腦門子上舔一圈。
別說,天敵物種在血脈上的壓制,還是很有點兒強的。
事實證明,趙姑蘇雖然說得有些不那麼正經,但她確實是對的。
當八重神子和她簡單將現在的情況,以及對於未來的展望對這些個大妖怪們(以及其中的一個人)說了一遍之後,不管是人還是妖怪,都整整齊齊地給出了半分鐘的緘默。
半分鐘後,鐮井才終於打破了此刻畫中的死寂:「嗨,要我說啊,這些事情都是水到渠成就好,也不用刻意去追求,大不了就讓蘇給我們多畫點兒背景嘛,生活在這裡就當是養老,其實也挺不錯的。」
「你看這裡解悶的東西還挺多,笹百合你剛剛不就去泡了個溫泉嗎?」
他沒說出口的是:倘若八重神子能定期到畫裡面來,其實小小的粉色狐狸對他們來說,也算是一種解悶的途徑。
鐮井先生瞥了一眼一旁的八重神子,心中有些惋惜。
唉,長這麼大了,她小時候一直跟在狐齋宮身邊,自己那時候醉心劍術,也沒多逗上兩回,真是可惜可惜,錯過了好多。
他很快就把話題帶到了別的上頭去。
「說起來,神子,你現在還能不能找回小時候的感覺?就是,我記得以前你還會抖耳朵。」
擁有實體誠然是好的,但這需要一個他們不認識,且已經改變了一部分他們現在狀況的人類少女付出目前尚且不清楚到底是什麼的代價。
這樣做,和他們的行事邏輯和規則並不相符。
不介意己身為保護他人而犧牲,但絕對不能強迫少數犧牲來成就多數。
鐮井心想,就算現在那個人類小姑娘很樂意幫他們,他都不一定樂意接受這份禮物呢,最好是能夠確定這一禮物不會損耗她分毫,那麼,他才會激動但同時又充滿感激地收下。
八重神子也意識到這一點,她其實持有同樣的想法,只不過有樂齋現在的情況讓她對趙姑蘇能否做到這一點更為樂觀些許。
——她在心中認同了鐮井的說法,然後才將注意力落到這只鼬妖的最後一句話上。
然後她就聽到了——「抖耳朵」。
上次聽到這個詞還是什麼時候?
哦,好像是她對一個未成年小妖怪說的。
原話是:「你抖耳朵的樣子,還挺可愛的嘛。」
當即八重神子就意識到情況不對。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一旁的笹百合興致勃勃,加入了群聊:「是啊,以前的神子看到我們給她帶油豆腐,還會擺尾巴表示高興呢。」
妖怪們就八重神子展開的「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座談會,正式宣布開始。
在這一座談會拉開序幕的那一瞬間,粉毛狐狸就變成了更深的粉色。
偏偏……偏偏這群人說的都是真的。
她有意想要仗著自己現在是唯一真正還活著的大妖怪,在實力上起碼也是和笹百合打平的戰鬥力,用武力將他們的話頭壓下,但是,八重神子失算了。
這裡畢竟是畫中的空間。
小小身體的神子擁有的法力也是小小的,反倒是對面陣營,雖然是記憶體,又脆弱得一批,但發力倒都還能用。
神子就此惜敗。
十分鐘後,被抱在懷中捏耳朵的神子,將「你就不能提前帶著我從畫中離開的目光」投向趙姑蘇。
趙姑蘇嘆息,搖頭:「抱歉,神子,這一點就算是我自己都做不到哦。」
叱吒稻妻,甚至能夠指點著旅行者如何毆打自家神明的眷屬,終於吃了一次虧。
所幸,她並未完全吃虧。
因為在被像是小時候那樣逗了一番後,一旁傳來了虛弱但是已經比起昨夜來不那麼氣若游絲的聲音。
「……是神子呀。」
狐齋宮的聲音聽起來很溫柔:「你怎麼進來啦?」
八重神子在聽到這個聲音的第一時間就安靜了下來,下一秒眼淚在眼眶中打滾起來。
「狐齋宮大人……不是說沒什麼體力嗎?」
「還是沒什麼力氣,不過起來看看你的力氣還是有的——這麼多年來,辛苦你了呀,神子。」
*
清晨時分隨著趙姑蘇一同回到現實中來的八重神子在回到自己成年的身體中來時,仍有那麼幾分恍惚。
還是趙姑蘇從床上翻身起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欸,不至於在這裡站了一晚上就站傻了吧?去吃早飯嗎?」
八重神子這才回過神來,沒直接回答趙姑蘇的問題。
寬大的袖口拂動,將指關節捏得有些發白的手藏起來。
「我答應你一個要求。」
她輕聲道。
「你可以隨便提,也可以放到以後,啊……抱歉,我剛才沒有想到這個詞,應該說,是我從此之後欠你一個人情。」
一晝夜。
白天留給她緩衝,雖然緩衝的效果也並沒有那麼好。
具體接觸也不過一個夜晚的事情。
但就這一個晚上啊……就這一個晚上。
她做的全部心理准備都失去了作用。
每一時每一刻,她都在想:如果現在就能夠實現,那該多好。
不過,她畢竟還等得住。
五百年的時間已經過來了,幾天、幾星期甚至幾個月,不過是比例尺上很小的一段而已。
第48章
八重神子的人情可沒有那麼輕易就能夠獲取。
旁的不說,就是旅行者,在過稻妻主線的時候幫了她那麼多的忙——就算確實也有自己的動力,在普遍觀念中只能算是合作吧——但是八重神子也不曾給她太多的優待,甚至就連稿費都沒能特別大方地給。
唔,這麼一說,《真實探靈筆記》那邊,因為有樂齋已經被《召喚少年王》打擊到了,所以神子並未怎麼和熒聯手推出全新的輕小說……也不知道八重神子的傳說任務還存在不存在,會不會換成別的劇情。
趙姑蘇感慨了下,她其實一直很想看根據旅行者經歷寫的輕小說中,在璃月的那一段。
和白龍魚服隱姓埋名的岩王帝君成為朋友,雖然說岩王帝君是個出門不帶錢包的人,但仙人和七星都是朋友,五湖四海任傲游——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還真的是非常爽的一個主題。
就是希望隔壁璃月的那位往生堂客卿先生不會感到被冒犯。
趙姑蘇回過神來,向神子確認道:「一個人情?你確定給我了?」
八重神子微笑:「我還能騙你不成?」
趙姑蘇雙手捧心,做出了非常誇張的贊美太陽表情:「哦,這可是兼具智慧與美貌的八重神子大人送給我的人情——我可以把這個人情用在漫畫停更一周上嗎?」
畢竟已經為了妖怪們的事情忙了連續兩個整天了,這兩天的時間裡她一共才動了那麼半個分鏡的筆,眼看著ddl,就要到來……
趙姑蘇搓搓手:「我都已經想好了,停更一期請假的理由就寫:因為作者要臨時出差去拯救一下世界。神子你覺得怎麼樣?」
八重神子微笑:「不怎麼樣。」
趙姑蘇:「。」
趙姑蘇可憐巴巴:「你怎麼能這樣,我也是為了你才會連著兩天沒時間畫畫的,就算你真的是資本家,神子,你也不應該這麼壓榨我這個普通人吧?」
「可以讓塵世七執政都在你手中吃個虧的普通人嗎?」
八重神子豎起素白的柔荑,在趙姑蘇委屈的目光中左右搖了搖。
「你拯救世界的方式就是畫漫畫,所以,對於你的申請,你的主編決定不予批准。畢竟,最終解釋權可是在我手上哦。——這個人情,你最好再好好想一想要怎麼用哦。」
最終解釋權。
不予批准。
這九個字對於現在的趙姑蘇來說,簡直就像是一把榔頭,一下一下地將一顆名為「絕望」的長釘,逐漸敲進她的心裡。
「但是看在你確實是在為了我的事情奔忙的份上,我決定從我自己的小私庫裡面出錢,將你這一期漫畫的分成從五成提到十成,也就是說,這一期如果銷量特別好,那麼你就會賺特別多的錢——想想看,光華容彩祭可還沒多久就要舉辦了,至少現在稻妻城內處處都在預熱。」
最近各種漫畫和輕小說的流量是真的很高。
金錢的誘餌放在面前,趙姑蘇當即就動搖了想法。
「我覺得……」她在腦中飛快地將自己已經畫完的以及沒畫完的內容過了一遍,然後細分到每天需要工作多少小時、每個小時需要多麼專心致志都算了一遍,最後算出了個「俺還能繼續肝的結論」。
趙姑蘇猛地抬頭,對著八重神子露出非常燦爛的笑臉以及滿口整齊的白牙:「我可以!」
五五分成,她滿腦子都是「要不這次還是癱了吧」;收入全都進自己口袋,她就和打了雞血一樣覺得自己還能向天再借五百年。
要不怎麼說人是由主觀能動性驅動的生物呢。
八重神子見她翻臉如翻書一樣快,臉上的微笑半點沒有變化,仍然是那樣的弧度,也仍然是那種很難讓人分清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的味道:「好,既然你這麼說,為了方便你盡快完成作品而不用大量熬夜,我決定自己一個人去吃早飯,再派人給你把外賣送到家裡來,怎麼樣?」
趙姑蘇一挑大拇指:「我覺得可以!」
反正整個花見阪也不能算大,快遞運輸要是腳程快一點,說不定就算是送一碗獸骨拉面,面條浸泡在湯裡,送到的時候面還一點兒都沒坨。
*
趙姑蘇是很相信八重神子的點單水平的。
之前和神子在外面吃飯的那幾回,她就從桌上的菜看出,神子很喜歡吃,也對吃很有講究(這一點,隔壁往生堂客卿干脆利落地點了個贊),而且在口味方面,和她並沒有什麼太大對不上的地方。
也就是說,神子給她打包的菜,基本上都能很對她的胃口。
當然了,要是一整頓飯全都是由油豆腐組成:煎炸炒煮蒸烤油豆腐,最後再來一碗油豆腐烏冬,那就是另外的事情了。
但是趙姑蘇沒想到,被八重神子指派來給她送這份外賣的,居然是個妖怪,而且可以從尾巴上非常清楚地辨認出:
這個妖怪,是屬於貓又一族的。
趙姑蘇的目光,在開門看到那兩根油光水滑、毛色漂亮,看著矯健有力而且在不被刻意控制的情況下隨意搖晃的尾巴之後,慢慢往下落在了毛茸茸的,看起來大概是帶著爪墊的一雙貓足上。
敲。
她當即咽下一口口水。
福瑞狂喜好嗎?
前來送外賣的妖怪名叫綺良良,趙姑蘇在外賣簽收的單子上看到了快遞員的簽名,看這身打扮像是未來會進池子的角色。
趙姑蘇不由得嘆息,自己畢竟是在原神七國才出了四國,甚至第三年的海島都還沒有開的時候就穿越了的可憐人——玩《原神》旅途未曾真正意義上的過半而中道穿越,甚至連關於楓丹的前瞻都沒有看一眼,簡直就是穿不逢時。
說回綺良良。
她當著綺良良的面拆開了神子讓店家給打包的食物,發現甚至有一塊油炸的厚切豬排,而表面的面包糠還泛著幾分金色的、讓人會在看到的第一時間聯想到香脆口感的閃光。
妖怪的配送速度確實快。
趙姑蘇一邊叼起一塊炸豬排,一邊給綺良良寫了個五星好評,含糊不清道:「赫赫李,很止嘿李印嘿了啦?」
——謝謝你,神子給你運費了嗎?
考慮到快遞是在花見阪內的運輸……或許運費改成跑腿更為恰當一點。
綺良良看起來像是已經在送外賣的過程種遇到過各種各樣的情況,至少現在的她,在聽到趙姑蘇那句非常含糊的話之後,還能認真地點點頭,在全聽懂了的前提下,說:「給啦給啦,放心吧,鳴神大社的這位宮司大人是很好的妖怪啦,如果沒有她告訴我該怎麼做的話,我現在可能還留在不知道哪裡的鄉下吧。」
「我才不要在鄉下當什麼大妖怪,一年到頭連旅游都沒幾次……好啦,謝謝您的五星好評,這是我的名片,下次您要是想要寄什麼東西的話可以聯系我哦,憑這張名片,第一次寄件打九折~」
雖然吐字相當清楚,但語速飛快地說完了那麼一連串的話後,這只貓當著趙姑蘇的面變成了一只長著尾巴的快遞箱。
然後,她飛快地跑了起來。
趙姑蘇:!
她盯著貓尾快遞箱的背影一轉眼縮小到了她都看不到的大小,對如今稻妻妖怪對人類社會的適應程度深感震驚。
變成快遞箱……這一點還挺順應時代和工作的。
但是,稻妻城中普通人的接受程度也是真高啊。
她這種老二次元人也就算了,但這群人第一次見到這種會跑的快遞箱的時候,他們真的沒有感覺到有哪裡不對嗎?
興許這就是提瓦特人吧。
趙姑蘇肅然起敬。
*
「喲,是蘇啊,今天還來這邊看我們呢?」
鐮井先生尾巴上還連著他的武器,甚至隨著他走過來的動作,頗不在意地甩了個圈,挽出一個利落的刃花。
雖然趙姑蘇很貼心地將原本的那幅畫貼在了一張更大的紙張上,然後將畫面擴展到了不僅有庭院,還有食材、燒烤區……甚至是秋津羽戲的游戲場地等,但鐮井目前最大的愉悅活動還是和富永正也打架。
趙姑蘇點點頭。
今天神子沒和她一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決定還是不要面對那些會說「你看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這些話的長輩。
鐮井先生擦了一把毛上的汗,將武器放到一邊,然後對著笹百合喊:「喂,你下次得勸勸神子多來啊,狐齋宮看到她肯定會很開心。」
笹百合不聲不響保持沉默,眼觀鼻鼻觀心。
一旁的貓又甩甩尾巴,開口了:「鐮井你在想什麼呢,神子都已經五百歲啦,是大妖怪了——大妖怪都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怎麼能每天都擠出那麼多的時間來關心我們這些老家伙。」
話是這麼說,但語氣聽起來怎麼就有一股……還挺酸的味道。
趙姑蘇亳不懷疑,如果神子現在出現在畫面裡,估計也討不到幾分好處。
她笑了笑:「我也就這兩天來的次數多一點而已,再過段時間可能就沒空了。」
隨著漫畫更新的壓力越來越大,以及光華容彩祭開幕式越來越近,她睡覺的時間大概會在一段時間內被強制壓縮。
不睡覺就不會進入畫中。
更何況,趙姑蘇覺得自己有可能會逐漸懈怠——就像是小時候發誓要好好學習一樣,剛開始非常認真地好好學習,但是用不了兩天就重新把重心轉到玩游戲上頭去了。
至於說為什麼現在,她還能那麼勤快地每天往畫裡面跑一趟……
八重神子是決定讓她出現在光華容彩祭現場進行簽售的。
八重神子本身倒是並沒有對趙姑蘇應該做什麼提出要求,但是趙姑蘇覺得:她倘若要在公共場合露面,那她至少也應該對自己的身材做出比較嚴格的管理。
比如說因為喝了太多的團子牛奶而變得軟且好捏的小腹,這就是需要在最近這段時間取締的對像。
現實中少吃零食可以瘦,但是會饞。
腹中空空,甚是不容易入眠。
趙姑蘇思索了一段時間,試圖找到什麼可以嘗個味道但並不具備熱量的食物來滿足自己。
牛奶團子左旋?
雖然說已經加了冰沒有熱量,況且還加入了左旋不得瘦死,但這話說起來也就是騙騙別人。
騙兄弟可以,別把自己的身材一起給騙了。
所以左旋團子牛奶肯定是不可以了,但是趙姑蘇就從這上頭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如果說起欺騙自己,還有什麼比意識體吃下的東西更可以算是欺騙大腦的嗎?
於是,趙姑蘇當即就努力讓自己睡著了。
她在畫中不僅僅畫了個燒烤區,更畫了個不小的烹飪區。
想吃什麼都可以自己做,豈不美哉。
畫中的她還是只小團雀,小小一口就可以啄很久,不管熱量是不是真實的總是不會影響到身材。
貓又就很懂她。
當趙姑蘇進入畫面的時候,她還沒左顧右盼兩眼就看到貓又手中拿著兩串烤魚,看到趙姑蘇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晃了晃手中的烤串。
「要不要吃一口?」
趙姑蘇當即就撲騰著翅膀飛了上去,湊在新鮮出爐、用了不少香料的烤魚上,先叨了一口魚皮。
吃魚先叨皮!
一邊吃,趙姑蘇一邊將自己今天遇到了綺良良的事情對貓又說了一遍。
趙姑蘇好奇:「你們有親戚關系嗎?」
如果按照妖怪中的輩分來算……她是不是算是綺良良的曾曾曾曾曾祖母嗎?
哦,不對,妖怪的壽命很長,有很多父母比較開明的,那甚至到了三四百歲都不用面對催婚的壓力,所以……
應該只是大了一輩或者兩倍,甚至說是平輩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貓又搖搖尾巴:「綺良良……哦,你說那孩子啊,我沒怎麼見過她,她出生的時候我就已經上戰場了,她應該算是我一個遠房表妹的女兒吧。」
貓又抬起頭,露出了幾分感慨的神色:「沒想到啊,居然已經過去了五百年,綺良良都已經長成大孩子啦!」
「唔,說起來她年齡也老大不小了,怎麼說,綺良良現在已經長成很有名的大妖怪了嗎?」
趙姑蘇:「……」
趙姑蘇額頭上冒出了兩滴冷汗,她支支吾吾:「額……那個……」
「嗯?沒有成為大妖怪嗎?年紀也老大不小了,理論上來說應該不至於啊——所以,綺良良她現在在做什麼?」
趙姑蘇:「送、送快遞和外賣。」
快遞和外賣這兩個詞對於五百年前的稻妻大妖來說,有點兒太新潮了些。
貓又的尾巴有一瞬間沒搖。
「快遞……外賣……啊,這些東西我還真沒聽說過,希望她有了自己的事業吧,妖怪要是沒有自己的事業,出門是會被嘲笑的。」
貓又嘆了口氣,露出了幾分擔憂的表情。
「如果說是事業的話,我覺得綺良良應該還挺喜歡她現在的工作的。」
貓又放心了:「那就好,有自己的事業和工作就好。欸,她看起來有沒有談戀愛的意思啊?」
趙姑蘇:「!」
趙姑蘇心說她也就和綺良良見過一面,怎麼可能知道這麼深入的信息。
還沒等她來得及找好措辭,貓又已經笑起來:「這個問題有些太超過了對不對?嗯……那我換個問法,你覺得她看起來像是在戀愛中的樣子嗎?」
那倒不至於,甚至綺良良看起來還有那麼幾分和這玩意絕緣的樣子。
她的外表看起來就是要進池子的嘛……賣角色的游戲,理論上來說是不會出已婚已戀的角色的……尤其是女性角色。
「如果她沒戀愛,您是打算催婚嗎?」
「怎麼會這麼想啊小姑娘,我也沒談過戀愛啊。」
貓又哈哈大笑起來。
「催婚這種事情在我看來一點兒都不必要,就算真的有這方面的需求,也還是讓她媽親自去關心吧!」
說完這句,貓又伸手,在趙姑蘇的背上拍了拍。
「人類小姑娘,你也是哦,戀愛什麼的不要緊的,事業才是一輩子的事情,只要有錢了,什麼好看的人找不到啊——你想哦,如果我的權勢能有將軍大人那麼高,就算是想要十個和笹百合一樣好看的男性,都不會有人敢多說一句話吧?」
「唔……或者哪怕是想要十個和狐齋宮一樣好看的女性?也不是不行。」
趙姑蘇對這種觀念用力鼓掌,翅膀尖尖上的羽毛幾乎要揮出殘影。
就是這個道理!
當然了,如果權勢達到八重神子的那個程度,那就更好了。
畢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神子甚至能夠拿捏將軍大人本人。
貓又:「說起來,你可能不知道,狐齋宮男裝可好看了;笹百合女裝……他倒是沒有真的女裝過,不過當初我們一群妖怪——具體有誰已經忘記了,總之用幻術具現過一個穿裙子的笹百合。」
貓又加重了語氣感嘆:「好看,那是真的好看,要不是和他挺熟的知道他到底是什麼貨色,我看了我都要心動。」
還沒等趙姑蘇來得及體悟這句話中過大的信息量,貓又就將一串烤好的雞翅遞過來。
「吃不?」
「吃!——不是,您稍微等一等,我這算不算是和同種族自相殘殺?」
趙姑蘇看向了自己的翅膀。
「沒關系沒關系。」貓又擺擺手,「你看笹百合不也長翅膀,他也吃這個。」
*
之後的日子過得有那麼一點點乏善可陳。
趙姑蘇在畫著她的漫畫,章節一點一點更新,等到在光華容彩祭到來的這一周,《召喚少年王》就更新到了第一次大賽的**點。
雖然讀者們普遍知道,在這種漫畫中,主角應該是不會失敗的,但是仍然會忍不住為劇情之後會怎樣發展,主角會在接下來的牌局中有怎樣的表現握緊掌心,抹一把汗。
趙姑蘇在烘托情緒上,確實是相當有一手的。
托馬從她背後湊過來,越過她的肩膀看向剛剛印出來的全新一期刊物。
這份讀物上現在還在想外散發著頗為濃烈的油墨味。
「讓我看一眼吧蘇老師?」托馬眨眨眼,露出一副「就拜托你啦」的表情,「您知道我是您很忠實的讀者,絕對不會把劇情透露給別人的。」
說著,他還舉了舉手中的《召喚少年王》主角團成員中年齡最小、體型瞧起來和早柚比較相近的那個妖怪少女的立牌。
「我可是來幫您布置攤位的呢。——不知我有沒有這個殊榮,成為第一個閱讀全新一話劇情的讀者呢?」
「欸,托馬兄弟你這就說得不對了。」荒瀧一鬥的腦袋不知何時從另一邊冒了出來,他的角上裹著兩層紗布,甚至角根都被徹底包裹在了裡面。
這是社奉行那位擅長給人化妝的小姐姐為他包裹上的,下面塗了厚厚的好幾圈染料。
畢竟光華容彩祭快到了,而這個祭典是要持續上好幾天的,倘若用一般的染料和手段,大概是無法讓這雙角長時間保持這個絢爛的七彩顏色的,所以,為了方便之後幾天的化妝,社奉行小姐姐只能采用了這種方法。
顏料倒不會對鬼族的身體造成什麼影響,甚至不用擔心影響睡眠——夜光的塗層根本就沒有用上多少。
唯一需要擔心的,是這個顏料的染色效果太好,說不定一個月內都不會被清洗干淨。
不過這一殘留問題,對於荒瀧一鬥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他甚至很希望自己角上的染料能夠保留更長的時間。
有一雙炫酷的角,這本來就是一鬥一生所願嘛。
荒瀧一鬥大聲道:「《召喚少年王》最新一期的內容明明應該讓我當第一個讀者,本大爺可是要在光華容彩祭上扮演主角的人……的鬼!」
雖然知道托馬絕對不會和一鬥相爭,但一鬥的聲音真的挺響的,尤其是在她腦袋邊上響起來的時候,簡直讓人感覺腦瓜子嗡嗡作響。
趙姑蘇干脆將手中的這一本塞給了一鬥,然後轉身從一旁的合訂本中隨手抽了一本拿出來遞給托馬:「你看這個。」
做完這些之後,她捫心自問:剛才的我看起來,是不是很像一個幼兒園老師?
捫心自問的結果是:的確如此。
趙姑蘇:「……」
算了,還是不要在意這些細節比較好。
她又給自己拿了一份合訂本,慢慢翻看著印刷的效果。
八重堂在印刷方面還是很有一手的,這麼多年的輕小說銷售下來,從來都沒有聽說過讀者因為覺得印刷質量不好而對刊物又怨言的情況。
線條非常清晰,不同的色塊之間的深度有著很明顯的差距,每一個分鏡都像是她畫的那樣精確。
接下來,就只要等油墨味全都散去,就可以成摞地運送到離島的光華容彩祭現場,堆在攤位下面,等待著趙姑蘇去站在攤位後面,給排隊准備購買特簽版本的讀者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蘇?」
托馬伸手在趙姑蘇面前晃了晃。
等趙姑蘇回過神來,就看到一張可以瞧見幾分擔憂的耐看臉蛋。
「你剛剛出神了,在想些什麼?」
趙姑蘇緩之又緩地搖了搖頭。
「沒什麼。」
她說。
「就是昨天晚上沒能睡好而已——而且,剛才一鬥兄的聲音確實大了一點。」
一旁才將刊物翻到漫畫倒數第二頁進度的荒瀧一鬥愕然抬頭:「不是,蘇,你怎麼能這樣說?」
仍然中氣十足,哪怕光是從音量上都能感覺到十分的健康。
趙姑蘇聳聳肩:「你看。」
托馬:「……」
托馬不由得點頭附和:「確實如此,一鬥兄弟,你的聲音,確實有震撼山岳的功效啊。」
面對著來自兩個人的,四道非常誠懇的目光,荒瀧一鬥也難免自我懷疑起來。
他摸了摸自己的喉結:「真的震到你了?」
將鍋推給一鬥時非常果決,沒有半點兒猶豫的趙姑蘇現在也沒有哪怕一點兒良心不安。
「是真的。」
——其實,她並不是昨天晚上沒睡好,更不可能因為一鬥稍微響一點兒的聲音就覺得自己腦瓜子嗡嗡的,她之所以出神,是因為光華容彩祭近在眼前。
如果這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光華容彩祭,甚至都不需要太普通,只要它對於她來說沒有另一重意義,趙姑蘇都不至於如此緊張,以至於在和人聊天的時候都會忍不住出神。
畢竟這一次光華容彩祭上……她的作品一定會被非常大量地購買,而來自其他國家參與這一場盛會的讀者,應當會將《召喚少年王》以及《旅行札記》的熱度從稻妻一點點推廣到其他國家。
而著也就意味著,她要開始自己的實驗了。
到底能不能在這段時間中讓剩下的那些妖怪們獲得實體……成效就在這幾天就能見分曉。
要是成功,那麼說不定再完善一下要怎樣將記憶體撈出來的部分,她就能讓一條流水線就此成型,從此開始源源不斷地向每個國家輸從送那些本不應該去世的人。
要是失敗……
趙姑蘇晃晃腦袋。
她其實不怎麼敢去想如果失敗了要怎麼樣。
失敗、沮喪?
這些還只是最輕的。
唉。
這時候,她甚至更樂意去想和克利普斯·萊艮芬德有關的事情。
她畫了很久的克利普斯·萊艮芬德,但是對方直到現在都還沒有有出現在畫作中的跡像,最後趙姑蘇不得不估計:狐齋宮等那些記憶之所以能夠進入合照中,大概主要是因為之前地脈出現的問題。
因為地脈的泄露,他們本來就已經從「固定」著他們的循環中脫離出來了,而在脫離之後,才能進入畫面之中,對碎片化的記憶進行修養,以及嘗試著開啟下一步。
如果是因為地脈的緣故的話,趙姑蘇不知道自己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夠將克利普斯·萊艮芬德的記憶弄到手來了。
希望能稍稍快一點……希望吧。
她這麼想著,懷著強烈的不自信,以及對於能力的諸多疑惑,對正准備和自己一起坐車去離島,在攤位上布置各種裝飾和宣傳的托馬和一鬥分別笑了笑。
「嗨,現在太陽那麼大,我們還是快點上車吧?」
*
車上的空間還挺大——根據托馬的說法,原本這輛車上應該還會有一部分長野原煙花店對這次光華容彩祭的支持,也就是這家煙花店最新研究出來的焰火,但是因為一些原因,祭典女王宵宮說還有一些煙花需要進行細節上的調整,所以就將一些原本已經准備好的煙花又搬了下去。
「所以這輛車會比較空——不過這不是挺好的嘛。」托馬衝著趙姑蘇微笑,「你剛才不是說昨天晚上沒睡好?這裡的長凳寬度和還行,如果你不介意將就將就的話,你靠著稍微休息一會兒,小憩上一個小時也行。」
趙姑蘇為他的貼心感動得挺厲害,也沒有拒絕這個提議。
她現在確實需要稍微休息一會兒——璃月有一句古話叫做「近鄉情更怯」,現在隨著光華容彩祭即將到來,她心中緊張的情緒可謂是越來越強烈了,要是不睡覺的話,簡直是每時每刻都沉溺在內耗之中。
情緒內耗真的是很嚴重的問題啊,趙姑蘇不由得感嘆,不久之前她甚至還做了和光華容彩祭過後但是沒能給那些妖怪們的記憶塑造合適的實體的一個夢,夢中因為她沒能做到重塑實體這一步,原本興許還能再多和八重神子相處上一段時間的記憶一個個全都零散地回到了地脈之中。
雖然知道錯並不在自己,況且只是原本就不算非常板上釘釘的事情落空了而已,但夢中的趙姑蘇還是沒敢去看八重神子沒能成功將全部失望掩蓋起來的臉。
甚至醒來之後,她都有那麼幾天躲著神子的情況,甚至讓八重神子很是奇怪地親自過來找她,問她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情。
趙姑蘇不希望那個噩夢中發生的事情照進現實。
甚至……如果光屏出現並播放一些讓她比親眼看著溫迪換上了女僕裝更為社死的內容,但取而代之的是能夠保證每一個記憶都能獲得一個實體,趙姑蘇覺得,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
此時的離島尚未布置得完全妥當,在一些街巷轉角處甚至還能看到堆放起來的建築材料,以及諸如立牌、旗幟之類還沒有豎起來的裝飾品。
趙姑蘇甚至在一個角落裡看到了堆放著一個一個裝著御建鳴神主尊大御所大人像方盒子的推車。
天領奉行的士兵一部分在幫忙一起建設著祭典會場,還有一部分則在巡邏,從其巡邏的頻率以及路線來看……
趙姑蘇望著又一次正面遇到然後擦肩而過的九條裟羅,覺得對方應該是真的很在意遇見御建鳴神主尊大御所大人像了。
每巡邏個二十幾分鐘就要往這個角落上走一趟,恐怕要是她這個天領奉行大將能夠親自下去幫著店家搭建貨架、豎起裝飾品,她或許早就已經在這家店鋪裡開始干活了。
趙姑蘇本人並沒有需要幫忙收拾攤位之類的工作,當托馬以及仍然沒有把紗布從角上卸下來的一鬥在幫她布置攤位的時候,她在離島一旁已經建好的那些地方隨便逛了逛。
那棵高大的紅葉樹上,掛著的許願布條比她記憶中上次來到離島時所見到的要多了不少。
而在一旁的道路兩邊,已經懸掛在路燈上的旗幟,既表現出這場祭典是以八重神子為代表發起,在雷電將軍的意志下舉辦的,更是給這次光華容彩祭上即將大力推廣的兩部輕小說《轉生成為雷電將軍然後天下無敵》與《拜托了,我的狐仙宮司》打了個廣告。
除此之外,趙姑蘇甚至還看見了在每面旗幟下,大概占據了旗幟四分之一面積的廣告語——「爆火漫畫《召喚少年王》正在簽售中,天才漫畫少女和激動人心的七聖召喚熱血之旅,攤位xxxxx,不容錯過」。
趙姑蘇:「……」
行,給她打的廣告,也是真不少。
她甚至還在離島的港口邊上,看到在地面上貼著的廣告標語。
那張圓形的廣告貼,上面畫著的正是《召喚少年王》的主角團形像。
這一張廣告貼紙上,也有一行「天才漫畫少女」的字樣。
趙姑蘇看著這行字,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感覺有些言過其實了嗎?」
站在她身邊的人問。
「其實這麼說也還好,至少我覺得不能算是完全沒道理。」
趙姑蘇循著聲音,看向那個從一艘船上輕巧跳下來的……
不是阿貝多,是白堊。
白堊對著趙姑蘇點點頭:「好巧,沒想到你這麼早就到離島上來了。」
他原本還以為,得到正式擺攤那天才能看到趙姑蘇。
「謬贊了——可莉應該也和你們一起來稻妻了吧?一會兒一起在離島逛逛嗎?」
「當然。」現在已經是可莉親口認證的「是好人」的白堊在說起可莉的時候嘴角很自然地帶上了些笑意,「阿貝多從八重堂這邊拿工資的時候,也要了每期的《召喚少年王》,現在可莉也在學著打七聖召喚了。」
「啊,對了。」
白堊語氣頗為輕快地補上了一句。
「阿貝多讓我轉告你一句,如果你想要躲一些人的話……最好趁著現在哦。」
趙姑蘇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就看到在九條裟羅以及天領奉行士兵的盤查下,正在回想著自己到底把邀請函放在了哪裡的溫迪。
而在溫迪身後……
趙姑蘇睜大了眼睛:「凱亞?」
他怎麼也來光華容彩祭了?!
第49章
趙姑蘇曾經想過自己和白堊的重逢會是怎麼樣的。
白堊,這個萊茵多特在生物煉金實驗中最困難的那一場中制作出來的殘次品,這個曾經走上歪路,試圖用殺戮來讓自己取代他羨慕的成功品走入人群擁抱溫暖的可憐家伙,這個其實對一切都沒有足夠的認知,在從「壞」變到學好一共沒用上幾個小時的,對於社會來說徹頭徹尾的新生兒。
趙姑蘇對他的感情還是挺復雜的。
一方面,有因為這張和阿貝多幾乎一模一樣的臉的加成,另一方面,也有對一個在情感上更為偏激、但在對人類的了解上甚至需要從可莉那邊學習學習的「孩子」的些許母愛憐惜……
這些情感混合在一起,使得她總是想著,興許自己將來有可能「衣錦還鄉」,到了那時候,她或許會給白堊一筆資金,讓他去每個行業體驗一下,然後尋找出自己最為適應、喜歡的行業,而不是在沒有那麼多選擇的前提下,和阿貝多走在幾乎一樣的路上。
——而為什麼要給一筆資金呢,這就是因為白堊在信中寫過一句,他說,現在的他在阿貝多的實驗室中和他一起做實驗,但是同樣是做實驗,砂糖可以從老師那邊獲得實驗資金,甚至蒂瑪烏斯這種天賦的都能有實驗資金,偏偏他這個有時候還要代阿貝多為他們上課的人,卻從來拿不到實驗資金。
白堊啊,過得就像是當初剛剛穿越時的她一樣緊緊巴巴的。
趙姑蘇不無憐惜地心想。
他最缺的,應該就是摩拉了吧。
——只是現在,趙姑蘇之前想好的那些,全都用不上了。
趙姑蘇真的很震驚:她知道溫迪會在光華容彩祭期間門到稻妻來,甚至還會因為在坐船來到稻妻的過程中貪酒,所以被行秋「栽贓」,又被神裡綾人用五歌仙的故事「銳評」了一番。
但是凱亞在游戲劇情中,並未出現在稻妻的土地上過啊!
趙姑蘇現在已經是對一切風吹草動都非常敏銳的趙姑蘇了。
甚至可以用「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這兩個詞來形容她。
她非常有自知之明:當前,提瓦特大陸上發生的全部特別事情,其背後需要背鍋的人,應該都是她。
所以,想來現在凱亞出現在稻妻的國土上……
趙姑蘇壓低了聲音,就連呼吸都放輕了兩分,然後問一旁的知情人士白堊:「蒙德那邊……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啊?」
白堊用奇怪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可莉平均每周都會去星落湖炸兩次魚,最近直接導致了星落湖附近植物多樣性下降,這算嗎?以及,上個月,雖然她去星落湖炸了魚,但因為技術和運氣都相當不錯,除了魚被炸了之外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所以她頭一次沒因為這件事進禁閉室——你還想知道些什麼?」
趙姑蘇:「……」
趙姑蘇不得不承認,白堊在關心可莉這一方面,已經成了個非常優秀的大哥哥。
「但是我關心的事情怎麼可能和可莉炸魚有關啊。」
白堊攤開手:「那就是沒有——至少我知道的,沒有。」
他抬手在趙姑蘇的頭頂上揉了一下,還用了點兒力氣,一點都沒有顧慮趙姑蘇出門前花了點兒世間門才梳好的頭發。
「像什麼呢,我又不是全知全能……你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保證阿貝多也不知道這些!」
白堊,一個現在在大多數事情上已經非常成熟,但在被人和阿貝多相比的時候仍然會變得毛頭小子起來甚至忍不住破防的人造人少年,這會兒露出了非常明顯的「你別拿我和阿貝多比,我一點兒都不比阿貝多差」的氣憤表情。
趙姑蘇打了個哈哈,並未就「阿貝多本人到底是不是全能的且知道在蒙德發生的所有事」這一問題和白堊多計較。
她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道:「總之,凱亞不應該出現在這裡,所以我懷疑是不是他知道了點兒什麼——總之我決定先避一避他,至於溫迪嘛……」
暫時,趙姑蘇還不知道自己應該怎樣和溫迪再見面。
她應該拿出什麼樣的態度來呢?
是不是要對溫迪坦白自己的情況——她已經對阿貝多、鐘離和八重神子都說過了,再對溫迪坦白,最多也就是……最多也就是丟個臉,然後再對之前直接跑路的行為進行一次檢討和懺悔,最後請溫迪去酒館中喝杯酒。
說起來,其實溫迪真的是那種很好哄的人,畢竟如果一杯酒解決不了的問題,只要再續上一杯,爭取多續上一點兒,早晚能解決問題。
一杯不夠就兩杯,兩杯不夠就一壺,除非溫迪得寸進尺,否則絕無可能出現喝酒解決不了的問題。
她猶豫了片刻,然後小聲對白堊說:「那麼,之後找借口讓溫迪和我在同一個酒吧裡面遇到的艱巨任務,就交給你了!我最信任的白堊老師!」
「最信任的」這個前綴,使得白堊一瞬間門有些起雞皮疙瘩。
但是,當然,他很喜歡這個前綴,至少從理智上來說,很喜歡——如果趙姑蘇是更真心地說出這個詞的話,他興許直接當場拍著胸口保證: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可惜,不管是他還是趙姑蘇本人都非常清楚,這就是她習慣性的在拜托人辦事的時候嘴上客氣兩句而已,比如說倘若換作是一鬥在這邊,她需要對方幫忙,肯定開口就是一句:「整個稻妻我最信任、最可靠、最強大的鬼王一鬥兄啊——」
於是,白堊也知道,光憑著趙姑蘇這一句話,他要是直接給答應下來了幫她做點兒什麼才叫冤種。
他伸手:「這世界上也沒有你完全占便宜的好事,總得意思意思吧?」
趙姑蘇:「……」
趙姑蘇咬牙切齒,從牙縫中擠出點兒不怎麼情願的聲音:「白堊啊白堊,你可真是被這個社會無情地染黑了!」
怎麼這麼快就學會「拿錢辦事,否則免談」這種不夠助人為樂的惡習了呢?
明明他也才接觸這個社會將將半年的時間門。
白堊挑眉:「過獎,另外,我覺得你或許可以快一點做決定,畢竟——你一定聽說過一句話吧?漫天要價,坐地還錢,更何況,我還是目前你能找到唯一一個能幫你辦了這件事的。」
按照白堊的意思順下去的話,其實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
沒有仗著這個市場已經被他壟斷了飆升價格就已經是看在大家當年的交情上了。
趙姑蘇:「……」
學壞了,真的是學壞了,當年的白堊就算是想要干壞事,最多就是慫恿一朵變異騙騙花給自己擋在前面,現在的他則是在學習並研究透徹了各個不同的科目之後,如魚得水、游刃有余。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更何況是六個月的時間門乎。
趙姑蘇:「我請客。」
白堊搖搖頭:「我雖然沒什麼實驗資金,但畢竟也是能在蒙德城裡面打另外的工的,錢倒是沒那麼缺,一頓飯我還看不上。」
趙姑蘇試探著提了提價格:「兩頓?」
白堊:「。」
白堊擺擺手:「我又不是溫迪,你光從數量上提升有什麼用,更何況量變引起質變那也要很大的量變才行,哪有你這樣加一加一的?」
趙姑蘇聽出了幾分「你不大方,你鐵公雞」的控訴,她咬咬牙,心一橫:「我幫你惡作劇一回阿貝多?」
白堊的眼睛瞬間門就亮了。
「你說的!」
趙姑蘇:「……只要不牽扯上可莉,大不了完事之後我負荊請罪去向阿貝多道歉。」
白堊點點頭:「行啊,沒問題。」
他臉上的笑意加深,真心實意得不行,怎麼看都像是一只快樂到就要飛起的小鳥一般:「阿貝多啊阿貝多——叫你不給我發實驗資金!」
趙姑蘇:「……」
這不還是對摩拉的事情耿耿於懷著呢嗎?
以及,萊茵多特的實驗品,原來也有這麼普通孩子氣的特質。
倘若趙姑蘇見過阿貝多面色如常地對賽諾說「我決定你的笑話還挺有趣」的模樣,她或許會對現在白堊的表現接受度更高一點。
至於現在,她拍了拍白堊的肩膀轉身離開,朝著一旁灌木叢後的另一邊,正在被九條裟羅帶著天領奉行的士兵們圍著調查,總算從帽子裡掏出了邀請函的溫迪的另一邊走去。
她……她不過就是去看看托馬和一鬥他們把攤子都給裝飾成什麼樣子了。
*
托馬此人,幾乎可以當做是「可靠」這個詞的代名詞。
而且因為他喜歡開玩笑的品性基本都只表現在很小、很無關緊要的事情上,所以他的可靠甚至在日常生活中超過了神裡綾人。
哪怕一旁是荒瀧一鬥……托馬也很努力地將攤位的布置和擺設這個任務盡量做到最好。
當荒瀧一鬥提出他們或許可以抓點兒鬼兜蟲來裝飾攤子,「順便還能讓讀者在排隊的時候玩玩豆蟲解悶」時,托馬微笑著,但是額頭上明顯可見即將滑落下來的汗滴,說:
「一鬥兄弟,你的這個主意確實相當天才,但是……到時候排隊的讀者那麼多,如果人手一只鬼兜蟲,我們可能就要把鳴神島上的鬼兜蟲給抓完了。」
一鬥摸了摸下巴,覺得托馬說得也很有道理。
「哦哦——原來是這樣,托馬兄弟,你說得對!」
他用力點了點頭:「的確是這樣!那——不如我們把鬥蟲換成別的游戲吧?抽紙條?畫烏龜?」
一鬥還在繼續往下提著建議,托馬沉默片刻,轉頭對一旁正在記錄著這個攤位上還需要多少材料的活動場地負責人員點頭道:「我們這邊再來一個餐車,可以給排隊的讀者發放免費的涼茶,嗯……再准備一點三明治或者炒面面包,如果有人餓了的話也可以購買。」
一鬥看上去有點兒惋惜。
但他沒有再往下說,而是對「拉面面包」深深點頭表示贊同。
「沒錯!夾了炒面的面包就是最棒的食物——吃一口就能感覺到力量百倍!」
托馬恍惚間門,仿佛已經看到了在光華容彩祭舉辦的時候,將會穿著《召喚少年王》主角裝扮,頂著七色幻彩閃光鬼角,手中拿著炒面面包,一口下去就吃掉了半個,還口齒含糊地對一旁問路或者詢問他能不能合照的游客表示:「唔唔,唔唔唔唔!」
托馬:「。」
但是也沒關系!
那天他也不過是個普通的,獲得了假期所以出來玩玩的游客而已!
趙姑蘇從一棵樹背後探出腦袋來:「嗨嗨——現在進展怎麼樣?」
托馬轉過頭,臉上的表情一秒就切換成了陽光開朗美青年的標准模樣:「一切都好,一鬥兄弟提出的建議……也很有參考價值!」
托馬,說話的藝術就此是徹底拿捏了。
趙姑蘇差點兒就要抬起手來給他鼓個掌。
她從一旁高起的花壇邊緣上跳下來,將自己剛才撐在樹干上的手拍了拍,看著已經大致成型的攤位,從一旁拿起一杆小旗子:「這個,應該插在這裡?我記得沒錯吧?」
那些木板、鐵杆什麼的沉重的主板材料,現在總算都已經各就各位了,剩下需要弄的東西,就是她這個小身板能夠搬動的了。
托馬看著趙姑蘇伸手比劃的位置:「唔,讓我看看示意圖——對,沒錯,不過我們要先在桌面上鋪一層桌布……額,讓我找找桌布在哪裡,沒記錯的話應該是一張特別定制的,上面有花紋……」
*
「不錯不錯,明天再來一趟就全部完工啦!」
趙姑蘇後退一步,將攤位上下仔細打量了打量,然後雙手在胸前一合,非常愉快。
攤位從上到下的准備全都是八重神子親自監督的,從桌布到撐起攤位上方橫幅的鐵架,全都非常細致地充滿了《召喚少年王》中有跡可循的圖案。
倘若那些比較狂熱的讀者看到這個攤位,興許會非常高興地一個一個圖標指過來,如數家珍似的將每一個在漫畫中出現的時間門、分鏡以及背景劇情全都說上一遍。
「我也覺得差不多了,那蘇你稍微讓一讓,我和一鬥兄弟給攤位蓋一層防水布罩。」
和游戲中不同,游戲裡頭確定的安全區都是不會下雨的,比如說,哪怕此時天衡山上雷暴傾盆,但只要從玉京台倚岩殿後的那個懸崖上往下跳,然後展開風之翼稍稍往前飛一點,都不用往前多少米就能夠感覺到:剛才還和黃豆一樣惡狠狠冷冰冰往身上砸的雨它怎麼就突然不見了。
在現實的提瓦特,安全城區內也是會下雨的。
最近這段時間門,雖然按照季節劃分以及往年的天氣來算,應當不會下多大的雨,但意外還是需要防著的。
畢竟倘若真的下雨,這好不容易才布置好的攤位就要重新來——重新來還不算什麼,只要框架沒有倒下,那麼重新布置好那些裝飾也是很簡單的,最怕的就是雨帶著落葉飄飄紛紛地往下落,要是弄髒了那些裝飾,八重堂那邊可也沒有能夠替換的備份。
托馬還是很細心的——正是常年處理家務,所以對天氣格外關心的他提醒了八重神子要給全部的攤位准備一塊遮雨用的油布。
趙姑蘇看著那塊很沉很大,把她壓在下面她都不一定還能再站起來的油布,很是乖巧地往後退了兩步。
她身後是一個小小的緩坡,朝後退的第一步產生了點兒踩空感,趙姑蘇捂著開始狂跳的心髒,干脆轉身認真走——再來一次踩空的感覺,她到心髒估計不怎麼受得了。
這一轉頭,她就看到在不知什麼時候跑到了一旁的大樹上,這會兒正坐在一條橫斜粗壯的枝條上,靠著樹葉的蔭蔽,朝著她這邊打手勢的白堊。
趙姑蘇並不清楚白堊的手勢到底是從哪裡學來的一門手語——看他的動作,這好像還是一種非常嚴謹、很是科學的語言,或許還要經過非常系統性的學習。
反正其他的手勢她是一個都沒看懂。
只看懂了一個用刀叉且面前虛無的盤子中虛無的食物,然後插起一塊往嘴裡送的動作。
光這個動作就夠了。
去吃飯。
花見阪的餐廳不少,但絕大多數都在同一條街上,走一走找一找就一定能遇到。
趙姑蘇對著白堊用手指畫了個大大的問號,然後手臂輪圓了,畫了個帶著指針的時鐘,又伸手比了個六。
——今天下午六點?
白堊很明顯對她比劃的相當野生的手語有點兒無語。
但他還是很大幅度地點了點頭。
在和趙姑蘇確定完時間門之後,他才將手一撐身下的樹枝,動作相當利落的跳了下去。
姿勢很瀟灑,衣擺揚起來的動作也很適合出現在少女漫中,成為驚鴻一瞥的驚艷白月光。
只是……
白堊啊,坐在那麼遠的地方,要她好巧不巧抬起頭才能發現他的身影,更是要四目相對之後才開始做手勢——倘若她今天就和在玩七聖召喚的獵手一樣不抬頭了,他豈不是要在這樹上坐一整天?
*
六點鐘,花見阪,想來非常合理。
這個時間門點,不管對於蒙德人還是稻妻人來說都是最合適的飯點。
而且,在吃完飯之後,餐桌稍稍收拾一下,就能點上一點兒下酒的菜,然後——
稻妻人,一小杯一小杯淺酌,一邊淺酌一邊聊天;
蒙德人,一大杯一大杯海飲,一邊海飲一邊叫「再來一杯」。
趙姑蘇這種不喝酒的,在這個時間門點來到餐廳,就可以說是給自己找了最後安靜的適合用餐時間門。
——再往後半個小時,這裡的酒味就要開始濃烈起來了。
她不知道凱亞到底去了什麼地方,只知道當自己走進烏有亭的時候,行秋和旅行者都走了,只剩下溫迪面對著酒瓶吹,邊上坐著個百無聊賴,正拿著桌面上陶土捏的小貓擺件玩的白堊——是的,烏有亭的老板甚至直接給了溫迪一整瓶酒,讓他隨便喝。
反正到時候給不夠錢的話,可以直接問那位旅行者要,從剛才聊天表現出來的熟稔程度看,旅行者應該是會給這位吟游詩人報銷酒錢的。
趙姑蘇深吸一口氣,暗暗在心裡給自己鼓勁:加油啊,走過去就好了,溫迪還要在稻妻留上那麼長的時間門呢,況且你還要出攤,抬頭不見低頭見,這會兒不上前,到時候轉角好巧碰見只會更尷尬。
足足在心裡念了有一篇《葬花吟》那麼的字數,她才終於算是勉強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備。
趙姑蘇邁出了第一步,並引起了正站在櫃台後的老板的注意。
上了年紀的老板臉上笑容很深,眼角都皺紋都堆了起來:「小姑娘,來吃晚飯嗎?這邊還有空位,」
他的聲音並不輕,尤其是對於就坐在櫃台前面,哪怕已經對著酒瓶吹了好久也一點兒醉意都沒有,耳朵靈敏到可以聽見這個世界上所有有風的角落傳過來聲音的溫迪來說。
他下意識循著聲音往後看了一眼,隨即就看到了門口位置的趙姑蘇。
溫迪放下酒瓶,眉梢微微往上挑起了點兒,那雙翠綠色的眼睛裡面也積攢了盈盈的幾層笑意,像是被微風吹過的水面。
原本坐姿就非常不端正,幾乎是整個人向前扒在桌面上的他,在將腰扭過來之後就更是相當的姿勢不端正了,甚至能用「妖嬈」這個詞來稍作形容。
他一只手的手肘撐在桌面上,小臂豎起來,伸手對著趙姑蘇揮了揮:「好久不見啊,朋友。」
溫迪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非常溫柔,倘若閉上眼睛的話,興許能夠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聯想到蒙德那平坦開闊的平原上,輕飄飄吹過青草葉尖、蒲公英與風車菊的溫暖微風。
趙姑蘇險些就要覺得,他當真是一點兒都不在意當初自己的不告而別,現在對她揮揮手,只是想要表達久別重逢的朋友之間門的高興而已。
但是,下一秒,溫迪話鋒一轉:「你上次離開蒙德的時候居然連我都沒有告訴——我都沒能在你告別蒙德城的時候給你彈奏一首送別的詩歌。」
開始了,趙姑蘇心想,開始了,接下來他應該就要追問自己為什麼那麼著急地,一聲都不說,匆匆忙忙離開蒙德城。
不過她並未猜對溫迪接下來的反應,少年沒有追問這些,他只是帶著幾分不滿地抱怨道:「你連我都瞞著,是不是沒有把我當朋友啊——你其實完全可以信任我的。」
溫迪這些話說出口,就連櫃台後面年長的老板都對趙姑蘇露出了不贊同的目光。
——畢竟,他這麼一說之後,趙姑蘇這個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的自然知道溫迪是在揶揄她在光屏這件事暴露之後慌不擇路,不知道還以為是她做了什麼拋妻棄子良心喪,玩弄了可憐少年的感情之後一走了之的糟心事呢。
趙姑蘇的笑容愈發僵硬:「啊……哈哈,我沒有——」
「沒關系,我們的友誼還經得起這樣小小的損傷。」溫迪伸手,拉著她的手腕,讓趙姑蘇坐在自己身邊,「解釋什麼的可以慢慢說,但是現在,你得稍微表示一下,比如說——請我喝酒。」
果然。
趙姑蘇的心髒在聽到「解釋」這個詞的時候懸高起來了不少,但是隨後,當她聽到「喝酒」這個詞之後,心髒就又非常平穩地放了下去。
果然,對溫迪寶具就是各種酒水。
哪怕過程顯得有些曲折,但結果,永遠都是指向酒的。
這點兒「損失」在趙姑蘇的承受範圍之內,甚至可以說是遠遠小於她的預期。
她當即從自己的腰間門掏出錢包,數出了比一瓶酒的價格更多的摩拉:「老板,拜托給我們再上一瓶酒,或許……或許可以上一瓶櫻花清酒?就是之前神子經常點點那種酒。」
溫迪對不同種類的酒沒有任何的意見,只要是酒精,對他來說都挺不錯的。
更何況,櫻花酒確實也是稻妻的特產,甚至還是特產中特別知名的一種,雖然加入酒中的緋櫻繡球會給酒水帶來和蒲公英、蘋果等釀酒材料完全不同的滋味,但這種新奇的滋味本來也就是這種酒的賣點之一。
在烏有亭老板將櫻花清酒拿上來的時候,他甚至頗為喜新厭舊地放下了葡萄酒瓶,拿起裝著櫻花清酒的瓶子——
給自己倒了一杯。
哪怕是被璃月的岩神稱為「酒鬼詩人」的他,在喝酒的時候也絕對和一般酒鬼不同。
第一口酒是要品的。
溫迪小小抿了一口,對這種特別的滋味也頗為滿意,抬起一張看似微醺,但其實只有臉頰稍稍紅了那麼一點點的臉來。
「唔,這酒真不錯,我挺喜歡的。」
他對著趙姑蘇眨了眨眼睛:「看在這種好酒的份上,我決定原諒你對我們友誼的看輕了。」
原諒了「對友誼的看輕」,趙姑蘇松了一口氣,但並未能完全松下來——她之所以會當場和麗莎說再見,然後離開蒙德,那可是因為光屏以及「寒山寺主持」這個名字眼看就要暴露了。
反正現在席間門也沒有別人——白堊是知道事情起因經過的,而且要是從嚴格的角度上來說,他都不能算是人。
趙姑蘇干脆出聲試探道:「那個……溫迪,那你對點掉那個是什麼態度呢?」
這話說得,簡直就是謎語人。
不過溫迪是能夠聽懂的——那個說得是「視頻」,而點掉,嘖。
趙姑蘇在問他:當初因為她涉世未深,對自家叛逆的光屏到底有多麼叛逆也沒什麼數,直接建議溫迪要不別看了,結果導致溫迪以及提瓦特大陸上其他的一些受害者在不同的場合下,身上的衣服變成了同一套的女僕裝,對於這件事,溫迪到底是個什麼態度。
因為當時在現場,看到了光屏,聽到了趙姑蘇那個建議,又見到了溫迪是怎麼變身的,除了他們兩個之外再無旁人,所以,趙姑蘇一點兒都不介意這句話可能會被旁人聽到並拿去做閱讀理解。
做得出來算他輸——除非溫迪把之前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別人,而且是每個場景都非常准確清晰地形容給了旁人聽的那種。
溫迪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櫻花清酒,可以從他倒酒、抬起酒杯、一飲而盡的這一連串動作看出,他已經對這種和蒙德、璃月的酒有著相當區別的特產上頭了。
他聽到趙姑蘇這說得上是有一點兒顫顫巍巍、心驚膽戰的問題,抬眼起來,微笑著給出答案:「還用說嗎?我追求的當然是同態復仇,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在《召喚少年王》裡可是畫了個穿越很有趣的重機盔甲的角色,光華容彩祭的最後一天穿成那樣和大家合影,你覺得怎麼樣?」
不管是誰,哪怕是白堊都覺得溫迪的這個提議太輕了。
那可是女僕裝、女僕裝欸!
雖然都是性轉,但長時間門以來,男生女裝的心理負擔可比女生男裝要強太多了,更何況……重型裝甲可是很酷的好嗎!
「就這個?」趙姑蘇有些詫異,倒不是因為溫迪居然看過《召喚少年王》,而是她雖然一直知道溫迪是個善良的風精靈,但如果只是這樣的話……簡直就是為了消除她的愧疚之心才提出的這個要求啊!
溫迪擺擺手:「當然不會只有這麼點啦——你在換上那套機甲之後,當然也要搭配上角色最知名的那句台詞。」
溫迪露出個帶著幾分頑皮的笑容來:「愚蠢的炭基生命喲,這個世界上,唯獨有本王是不可戰勝的——低下你們的頭顱,迎接殲星艦與光能炮帶來的黎明吧!」
趙姑蘇:「……」
好長的一段……開場台詞。
雖然這個登場劇情確實是她寫的,但其實她自己都還沒有完全背下來,每次都要重新去翻之前做的筆記——
「震顫吧,元素骰!粉碎吧,卡牌上依附之靈!牌之領域,展開!」
趙姑蘇:「……」
趙姑蘇:「你還真的都背下——」
「末王的賜福,終焉的一手!面對審判吧!」
感情之充沛,念詞之流暢,簡直讓人以為對面的溫迪被小艾咪給附身了。
趙姑蘇:「。」
她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自己之後或許就要出一個中二角色的cos,然後在光華容彩祭那麼大的場合上,公然念出這樣中二台詞的羞恥和退避感了。
現在的趙姑蘇,心中腦中都只在想一件事。
當然,她也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趙姑蘇:「那個……溫迪啊,你有沒有發現,酒館裡的其他人都在看著我們?」
用「我們」這個代詞還是太善良了一點,如果更為精確的話,應該是「酒館裡的其他人都在看著你」。
溫迪:「欸?」
溫迪左顧右盼,發現情況的確如趙姑蘇所說。
溫迪當即就抬起手,收起了剛才一邊念台詞一邊做出的動作,左手握拳,拳頭抵在下巴上,咳嗽了兩聲:「咳咳——你們我學成這樣,應該可以算是出師了吧?回去之後就可以和可莉玩過家家了?」
趙姑蘇:「……」
白堊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氣,最後抬手,輕輕鼓了兩下掌。
白堊:面前的這位風神在快速給自己找理由上頭,果然是神明級別的能力——雖然他把可莉拿出去當了擋箭牌。
說實話,趙姑蘇差一點就要以為溫迪其實是可以喝醉的。
她將一旁還沒有開封的一瓶葡萄酒收起來,對烏有亭老板表示這瓶酒打包帶走。
——雖然知道風精靈理論上喝不醉,但是剛才溫迪的行為……
嗯。
溫迪並未對她的舉動提出異議。
他壓低了聲音,問:「成交不成交?」
趙姑蘇哪有不說成交的道理,在藍星的時候哪個資深二次元沒生出過cos什麼角色的想法,她甚至還出過原石的cos,還在漫展上喊過「大幻夢森羅萬像狂氣斷罪眼」。
現在不就是把漫展的地點從藍星搬到了稻妻來嘛。
「就是裝甲本身……制作起來可能比較費時間門——不過問題不大,反正在漫畫裡也說了,那身裝甲在不進入牌之領域的時候就是用紙箱拆開了之後重新拼裝的。」
大不了就跑去問綺良良要點兒已經廢棄的用不上的快遞紙箱,那種快遞箱紙板的質量可好了。
趙姑蘇點點頭:「沒問題啊,完全沒問題——所以這件事到這裡就可以算作是徹底翻篇了對嗎?」
溫迪強調:「還要念出剛才我說的那些台詞。」
趙姑蘇:「我……我打小抄?」
溫迪對打不打小抄什麼的並不在意,他擺擺手:「走吧,我們換一家酒館喝酒。」
哪怕是他,都很難在旁邊的客人時不時朝著這邊投來瞥視的一眼時仍然穩穩坐在椅子上,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地繼續喝酒。
趙姑蘇也非常能夠理解他的提議,將打包好的酒往溫迪懷裡一塞:「或者買完酒之後去我的住處喝也沒問題。」
她以為到這裡為止,這一夜就不會再發生什麼事情了。
但是趙姑蘇錯了。
在她推開烏有亭的大門,和溫迪、白堊一起站在夕陽落下地平線之後,天空中最後折射出過來的一點兒如殘血的紅色中時,她眼睜睜地看到了站在街畔、結束了一天學習生活好不容易可以放松一會兒,現在正在和小伙伴們玩過家家,扮演著她《召喚少年王》中經典劇情的少年擺出了個異常挺拔且中二的姿勢,沉聲道:
「震顫吧,元素骰!粉碎吧,卡牌上依附之靈!牌之領域,展開!」
趙姑蘇:「……」
白堊看向溫迪,補上了最後一刀:「放心吧,朋友,你的表演可比他要活靈活現、充滿感情得多了。」
第50章
這是—種很玄妙的感覺。
趙姑蘇並不確定是不是因為自己喝了點兒酒的緣故,總之……現在的她好像在一種從未體會過的感覺中上下飄浮著。
舉目朝著四處望去,看見的種種都不像是能夠在藍星或者提瓦特可以看到的風景。
星辰的光芒自遠近不同的位置穿越千萬個光年收入她的瞳孔之中;恍惚是彩虹色的條帶仿佛在霧氣中偏折出的霓光,她叫不出名字,卻覺得這樣的光景美妙到讓她想要在心中唱響一支無名的歌。
巨大的恆星從身邊掠過,表面可以看到噴灑出的熾熱金焱日珥、黯淡的恆星黑斑;不遠處似乎有星海中的鯨魚正在實現族群躍遷;金色的長牆、叮咚如金屬碰撞的敲擊聲穿越真空進入她的耳朵;還有一—
還有在星海中翱翔的船只,仿佛有—點點熟悉。
到底是在什麼時候見過呢?
趙姑蘇努力去想,但是怎麼都想不到那個答案,只覺得—切好像都蒙上了—層無法穿透的霧氣。
到最後,她干脆放棄了思考一—反正也找不出相關的記憶,那與其—直想著自己到底在什麼時候見過相似的場面,而剛才那些讓她感覺到熟悉的到底是什麼東西,還不如珍惜時間,好好看看眼前的這副風景—一至少,不管是在提瓦特還是在藍星,這樣純粹的星空、這樣的寰宇都是她沒有機會親眼見到的。
唔……要是有相機的話,她還真想拍張照片,至少能將這一刻的記憶留存下來。
好像就是在她有了這個想法的那一瞬間,趙姑蘇突然感覺到自己手上多出了什麼東西。
她舉起手,發現自己握著的正是個相機模樣的東西。
淺藍色的殼子,好像反光還反得挺厲害,有一點兒刺眼一一但是不管那麼多了,這好歹是個相機。
她舉起相機,按下快門的那—瞬間,她仿佛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一一高大的,沒有面目的人像,似乎也沒有肢體,但是背後有……很多……讓她—時間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的東西,和祂連為—體。
在看到那個形像的時候,無數個聲音開始在她耳邊響起,雜亂無章的,仿佛來自千百個世界—一她無法從中尋找到自己需要的那—個,但也並未因為湧入大腦的信息太多而一時間失去思考的能力、大腦過載。
當下的這種情形,她好像也曾經在某個時間點上經歷過……奇怪,她怎麼會有有過這種看起來非常玄幻小說的經歷?
但她的身體、她的肌肉自帶著不需要思考的記憶,那種感覺彙聚成衝動,讓她做出—個口型。
那個詞彙幾乎就要跳上她的舌尖,那段記憶,那段記憶她很快就要突破了——
就在這千鈞—發的關頭,趙姑蘇睜大了眼睛。
她並未能夠想起來什麼,甚至沒能看清那個讓她覺得熟悉的身影。
她睜開眼睛,是在現實中睜開的眼睛,看到的唯獨有—片在黑夜顯得沒那麼白的天花板。
趙姑蘇在蘇醒之後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因為夢境結束得足夠突然,所以她還算是能夠記得夢境中的一些情節,而非什麼都記不得的狀態。
但是她記得的並不多,甚至這些不多的記憶也在飛速地流失著,等她快速地下床,赤著腳踩著地板跑到對門的書房裡面拿起筆,想要在紙上將自己仍然記得的那些細節寫、畫下來,但是筆握在手中,筆尖都已經觸碰到了紙張,她自己頓住了。
除了她看到了—片非常壯美的景色,還看到了—些……可能對她而言很熟悉,但現在就連是在什麼方面熟悉都想不起來的東西之外,趙姑蘇—點兒都不記得了。
唔,她還能記得,自己當時全心全意在回想—個詞彙,但就是沒能回憶起來。
趙姑蘇有一種預感:倘若她能夠回想起那個詞彙。
那個詞彙……如果能夠說出口的話,大概就算是真正獲得了答案吧?
至於是什麼的答案……
趙姑蘇微微垂下眼睫。
她的直覺說,那個答案,可能是她所好奇、試圖追尋、追問、上下求索的所有問題的答案。
就像是42是宇宙的答案一樣,獲得了那個詞彙,一切都會迎刃而解。
可惜,這一次她沒能獲得這個答案。
不知道下一次的機會……會在什麼時候來到她身邊。
她有些沮喪地將筆放了下去。
雖然一開始在驚醒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夢境中的東西肯定會飛快地消退,但是當真發現自己沒能記住點兒什麼東西的時候,她又真的很難保持平常心。
「怎麼了?大半夜的做噩夢了嗎?」
趙姑蘇仍然保持著穿著睡衣、赤著腳癱坐在書桌前的姿勢,聽到書房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
指節和門板觸碰,發出清亮的聲音——她回頭看過去,並未看到溫迪的身影。
顯然,他雖然上樓來了,但是很體貼紳士地考慮到了這會兒深更半夜,趙姑蘇肯定穿著的是不怎麼適合他突然闖入的衣服,所以就站在門後頭,找了一個可以讓聲音傳進來,告訴趙姑蘇他在附近,但是又不至於因為視線冒犯的位置。
趙姑蘇在聽到他聲音的時候就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微微抬高了嘴角。
「沒什麼,就是做了個噩夢而已,不過我剛剛起床是想把這個故事記錄下來,說不定之後可以成為新漫畫的故事靈感呢。」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出書房——她身上這身睡衣其實也沒什麼不能給人看的,除了太過老年化之外甚至都能走上街。
——肥大的褲子,寬大到可以當裙子的上衣,土黃色和藍色交錯形成的方格,簡直就是把土到極致就是潮這句話發揚光大到了極致。
但趙姑蘇其實還挺喜歡的。
一來,長褲長袖能夠防絕大多數的蚊蟲叮咬,另外一來,她就算蹬被子了也不一定會著涼。
更妙的就是,這身睡衣用的材質其實相當不錯,要不是因為顏色染得讓人不忍卒睹,她先前大概率是無法用這麼便宜的價格買到這身睡衣的。
趙姑蘇拍了拍溫迪的肩膀:「放心吧,我沒啥,你回去睡吧——喝了那麼多的酒,你是怎麼做到不頭疼的。」
在完善喝完酒之後,時間已經很晚了,趙姑蘇看了看外頭的天色,把要回去看著阿貝多給可莉講故事——如果他因為需要肝和枕玉老師合作的稿子的話,那就由他來替代阿貝多給可莉講故事的白堊給送走了,然後溫迪就留在了她的住所。
畢竟嘛,溫迪還沒找好住的旅店,原本是打算隨便找棵樹敷衍一晚上的,但這不是,趙姑蘇現在的住處樓下就有個可以拆成一張單人床的沙發嘛。
就干脆讓他在這裡睡下了。
趙姑蘇在招待溫迪的時候甚至忍不住想:
風神跨越大海,從蒙德來到稻妻,居然在異國他鄉睡在了一張拼湊的沙發床上,這消息要是傳回蒙德,西風騎士團不得直接暴怒,大團長法爾伽也不用什麼出征回不回來的了,直接轉路來稻妻再遠征一趟得了。
啊,甚至於,要是沒有這張沙發床,他還能直接跑外面風餐露宿去。
——溫迪啊溫迪!
趙姑蘇痛心疾首。
沒有神明的架子就算了,隔壁鐘離先生在拜托別人幫他買單或者掛賬的時候也挺沒有神明的架子的。
但人家至少出門在外,不管是衣食還是住行,都夠講究啊!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自己!
趙姑蘇:當場血壓差點兒高上去。
*
當然血壓高歸血壓高,溫迪住在這裡,對於趙姑蘇本人來說,只能算是徹頭徹尾的好事。
比如說現在,哪怕喝了足夠正常人宿醉上三天三夜,頭疼到像是套了個金箍並隨時都有一個唐僧在一旁念著緊箍咒的酒,他仍然可以隨手從不知道哪個四次元口袋中掏出他的琴,然後手指落在琴弦上,撥動兩下便是一個簡單的旋律。
「既然是做了噩夢,那就讓我用音樂來幫你平復一下心情吧。」
他說著,看了一眼牆上的鐘表,此時的時針正走到凌晨四點的位置。
絕大多數人都還在夢境中的時間。
溫迪擺擺手:「你再去睡一覺吧,唔,為了保證你這次不要再做噩夢,我再給你彈一首安眠曲吧?」
這時候如果說其實自己做得不是噩夢,想要拜托溫迪用那種非常玄妙的音樂旋律來引自己再次進入那個玄妙的空間,試圖將剛才中斷的那個夢境再度連接上的話,好像不那麼合適。
況且趙姑蘇也隱隱約約地有些感觸,那段兒夢境……應該並不是讓溫迪幫幫忙,用音樂來引導心靈就可以重新觸及的。
她在祝福一般的音樂聲中睡去,那溫柔低沉的音符就像是微風塑成的手一樣,貼在她的頭上,輕輕地揉著她頭頂上的穴位,將那種放松的感覺傳遞到大腦中。
她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松弛。
然後……
然後她就睡到了第二天早晨的十點鐘。
就這麼晚了,她還不是自己自然從夢境中蘇醒過來的,而是溫迪思來想去之後,覺得哪怕是風精靈也扛不住到這麼晚了還不吃早飯,於是敲響她的臥室房門:
「蘇?你是不是應該起床了?再不起床的話我們只能把早飯和中飯合並成一頓吃了。」
趙姑蘇從房間裡換好衣服走出來的時候,還對著溫迪訕笑了下。
尤其是在看到溫迪手中拿著的,那個已經啃了一半的蘋果時,她心中的愧疚愈發強烈起來了點兒。
「那個,」她撓撓頭,「你的音樂真管用哈……我睡得好沉好沉,不愧是……不愧是蒙德最好的吟游詩人!」
都到現在了,趙姑蘇和溫迪自然是對彼此的「小秘密」都心知肚明,而且也知道對方對自己的了解。
但是也都默契地不在日常生活中提起這些「小秘密」。
溫迪將啃了一半的蘋果舉到嘴邊,但是在張嘴咬上一口之前,他為了避免一會兒嘴裡含著什麼東西從而說話說不清楚,先問了一句趙姑蘇:「我們現在是准備出去用早飯嗎?」
趙姑蘇看著在自己極限快速地梳洗打理了之後,以及從十點整指向了十點半的時鐘,露出了個略微有些慘痛的表情:「不好意思,我們可能去吃的是brunch。」
在蒙德的詞彙中,確實存在著「早午餐」這個詞。
畢竟嘛,蒙德人的生活日常時間表總是這樣,哪怕有工作,也會想要晚一點上班早一點下班,外加上在風神巴巴托斯吹平了地形之後整個蒙德的氣候都變得異常宜人起來,他們完全可以不用那麼忙碌地一年到頭都在為了生計奔波,於是逐漸的,隨著蒙德人的正經工作時間變成了從早上九點開始(當然了,還有一部分在工作中偷懶的選擇了於一個小時甚至更晚才姍姍來遲的),他們也變得更偏好用早午餐來頂過一個上午外加半個下午,然後再用豐盛的下午茶和更為豐盛的晚餐來填補在白天的能量缺口。
不過平時在蒙德人中都顯得挺懶散的巴巴托斯本人,在早中晚三餐上倒是非常的有堅持。
每一餐都不能少,已經,每天都要有酒和蘋果。
「不是有這樣一句話嗎?一天一個蘋果,醫生遠離我——我也很想時刻保持健康呢。」
溫迪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倒是相當的誠懇,只是,天曉得一個風精靈到底要怎樣才能不健康。
難道是將一撮貓毛制成擺件之後讓他隨身攜帶嗎?
*
「喲,早上好——白堊,這位應該就是被阿貝多和你經常提起的小可莉了吧?」
在小孩子面前,趙姑蘇還是很認真地偽裝了一番,並未因為白堊知道她其實是從另一個世界而來的來客,在親自認識一些人之前就知道他們的生平,並能夠對喜好什麼的如數家珍而放松。
畢竟,可莉是個很可愛但是很誠實的小寶貝,別人要是向她問起什麼問題,她倒真不一定能夠保守秘密。
「哇——是蘇姐姐!」
可莉的眼睛亮亮的,穿著小皮靴的雙腳踮著跳了兩下。
很明顯,不管是白堊還是阿貝多,都曾對她說起過趙姑蘇——這個很有點意思的大姐姐。
「我也在看蘇姐姐的漫畫哦!我每一話都有及時看,我還會背裡面的台詞哦!」
那麼可愛的一個小姑娘當著她的面,表露出自己對作品的喜歡,就算是最嚴肅的作者都會非常高興。
白堊小聲問臉上已經不自覺露出了姨母笑的趙姑蘇:「可莉對台詞的記性怎麼樣?是不是比你身邊這位還要更流暢一點?她可不止把你的漫畫看了一遍。」
趙姑蘇:「……」
看來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白堊已經將對於阿貝多來說只是隱藏屬性的「看熱鬧不嫌事大」點到了滿級,甚至在「拱火樂子人」方面也有些建樹。
趙姑蘇:「你應該不會覺得溫迪聽不到你在說什麼吧?」
她挑起眉毛來:方才白堊可一點兒都沒有壓下自己的音量。
趙姑蘇:「你這是不敬。」
白堊攤開手,看起來一點兒都不介意這個罪名。
「不敬什麼——我可是聽說,上次旅行者和這位吟游詩人去西風大教堂借來了天空之琴,結果還回來的時候琴直接被弄壞了,那位平常一直非常溫柔可親的修女小姐可是差點兒拿起一旁的掃把把他趕出教堂去。」
白堊故意加重了自己的咬字。
「那可是一位最虔誠的修女啊。」
趙姑蘇:「……我之前怎麼沒發現你在詭辯方面也是有些天分的呢。」
她不得不承認,現在的白堊看起來……和阿貝多有點兒相似,但在相似之外,更多的是截然的不同。
不過……白堊其實也是獨立的一個個體啊。
雖然同樣是從萊茵多特的實驗室中出來的實驗體,甚至還頂著和阿貝多一樣的臉,之前還想要頂替阿貝多在蒙德社會中的地位。
但現在,他被給予了相當的自由,可以在一定限度內隨心所欲,所以他就長成了和阿貝多相像但是絕對不相同的一個個體。
這樣也挺好的,至少白堊這麼認為:
可莉需要一個給她善後的哥哥,但也同樣需要一個會和她一起鋌而走險,去星落湖炸魚的哥哥。
白堊:「詭辯不詭辯的都無所謂——總之,你和我相處的時候,並不會有什麼不愉快的,不是嗎?」
他朝著溫迪的方向看了一眼:「更別說……這位也絕對不會介意我的小小冒犯。」
這倒也是。
趙姑蘇點點頭:「那你說的很對,可莉看起來很適合在舞台劇上當個小演員。」
白堊愣了一下,隨即點頭:「是這樣,你說的不錯。」
至於他隨即沉默的那會兒時間,是去開始思考要不要為可莉的天賦和興趣愛好組建一個小小的舞台劇社,還是在思考如果讓可莉平常的注意力往舞台劇上偏一偏,星落湖中的魚會不會覺得他就是徹頭徹尾的大善人,那就和趙姑蘇沒有關系了。
他們這邊咬著耳朵說了一會兒話,一邊可莉已經抱著自己剛剛在稻妻的周邊商店中購買的小玩偶,朝著溫迪揮了揮:「賣唱的大哥哥中午好——這是剛剛白堊哥哥給可莉買的小玩偶,是不是非常可愛!可莉想要把它和嘟嘟可一起掛在書包上,嘟嘟可和可莉都可以成為它的好朋友哦!」
她手中拿著的是個妖狸的玩偶,對於鎮守之森那邊的妖狸還原可謂是非常優秀,就連頭頂上被蟲子咬了一口的葉子都一模一樣。
八重神子在光華容彩祭這個活動上費的心思可謂是相當不少,甚至就連五百藏的那些後輩都一個沒有放過。
可莉蹦蹦跳跳:「阿貝多哥哥昨天帶可莉去鎮守之森啦——那邊的小妖狸好可愛哦,會在路上跳舞唱歌,還會突然翻個跟鬥然後消失不見!」
她說著說著就興奮了起來,甚至在溫迪面前手舞足蹈,像是想要通過口述的方式讓溫迪也能看到昨天她在鎮守之森看到的那些。
趙姑蘇忍不住感嘆:「看好你妹妹,白堊,可莉已經可愛到了我想要放下道德底線把她拐走的程度。」
白堊擺擺手:「不不不,你想多了,你大可以拐——然後等著可莉想要炸魚,就會有西風騎士團來把你抓走,唔,現在在稻妻的話,應該就是天領奉行的士兵們吧?」
趙姑蘇:「……」
趙姑蘇:「也是,想要拐可莉的話還是挺危險的。」
甚至不用說是什麼團寵之力,蒙德傾城出動了——光是可莉一個人,在沒有了一些實力頗為不俗的人的看管之後,就挺危險的。
可莉終於對溫迪介紹完了自己新買的妖狸毛絨小玩偶——她一共買了好幾個,而且現在還記得在她想要去金蘋果群島的時候,是這個賣唱的大哥哥用音樂召喚來了特瓦林把他們送過去的——於是她將其中一個妖狸玩偶遞給的溫迪:「賣唱的大哥哥,可莉把這種小妖狸送給你哦,妖狸會給你變戲法,還會給你唱歌聽的!不過你要小心它突然原地空翻然後消失不見!」
就這樣,現在溫迪的腰帶上除了那個看起來和風元素神之眼沒啥區別,但其實單純就是個裝飾的玻璃珠子之外,又多了個妖狸的毛絨玩偶。
隨著他的走動,這只小妖狸也前後一搖一擺的,看起來有點兒別扭的可愛。
溫迪看起來很喜歡這個小玩偶,走兩步就要低頭看一眼——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不太習慣腰帶上多了個東西。
趙姑蘇:「你要是再這樣看下去,我或許都要懷疑你是不是個隱性的毛絨玩具控了。」
溫迪嚴肅地搖搖頭:「你不懂,我是在祈禱這個小玩具能夠給我帶來點兒好運氣。」
趙姑蘇很是疑惑:「你?你這家伙還需要祈禱嗎?」
溫迪,你本身就是風神欸,一般情況下,不應該是別人向你祈禱——你有沒有覺得,現在這個關系有點兒逆反過來了?
溫迪苦著臉:「欸,這件事我可只能寄希望於運氣——你也知道,這次光華容彩祭上有很多國際化的活動,比如說,明天上午就有一個吟游詩人比賽,如果只是比賽誰唱歌好聽、誰的故事有意思那就算了,在這方面我是一點兒都不擔心的。」
「但是,稻妻的這位狐仙宮司,在發揚傳統的前提下,還給這次比賽增加了點兒新的評判標准——她還說,得到比賽賽場上再宣布,這樣就能在更大程度上保證公正。」
溫迪攤手。
「我又不知道會遇到什麼問題——要是裡面來上一條讓動物也能夠隨著故事搖頭晃腦,我倒不是做不到,就是……」
萬一有只貓蹭過來,那他的表演不是直接宣告就此終結?
趙姑蘇很想開口說這種評判標准,但凡八重神子腦子沒出毛病應該都不會說。
但……
她轉念一想,意識到了一個溫迪沒有想到的問題。
溫迪對迪奧娜過敏嗎?
溫迪會對貓又過敏嗎?
光華容彩祭上有那麼多需要運送的東西,哪怕就是她的攤位上,估計到時候都要接上好幾次從花見阪來的快遞。
溫迪到底能不能在貓又的尾巴搖搖晃晃的前提下保證自己的比賽成功一路從開頭流暢到結尾呢?
考慮到貓又的第二條尾巴是隨著法力上漲,慢慢長出來的,而在長出這第二條尾巴之前,他們不論是從外表還是屬性又或者是說話方式、行為方式上來看,都是完完全全、徹頭徹尾的貓咪,估計溫迪是會過敏的。
那他……還真的需要祈求點兒好運,讓他在表演的時候,不要出現一個因為被樂聲吸引,暫時放下了受眾的工作,擠進人群來的綺良良。
溫迪可憐兮兮地看了她和白堊一眼,向兩個人求證:「可莉的運氣一直很好對吧?能通過這個毛絨玩具分給我一點兒嗎?」
白堊沉思片刻之後,摸摸下巴道:「如果我是你,我或許會問可莉要一片四葉草。」
一方面,四葉草才是像征著幸運的標記,另一方面……
「可莉戴著四葉草有很長一段時間了,要真的有什麼可以把她的好運轉到你身上來一段時間,估計也就是那個書包、嘟嘟可和四葉草了。」
這種隨手拿起來、隨手送出去的妖狸小玩偶,雖然一樣能夠表現可莉對每個人的熱情和友好,但在效果上嘛……
白堊揉了揉可莉的頭頂:「可莉,你願不願意幫賣唱的大哥哥一個忙?」
「嗯?賣唱的大哥哥是遇到什麼很難解決的困難了嗎?」
一手拿著嘟嘟可,另一只手拿著一只妖狸玩偶,嘴裡代替著這些毛絨玩偶嘟囔著說話的可莉抬起頭。
「可莉想要幫忙哦——不管是什麼忙都可以!」
*
「你說,我們就這樣把可莉留在吟游詩人大賽上,真的沒問題嗎?」
趙姑蘇還有點兒擔心可莉站在人群中會不會出問題。
雖然她已經站在了第一排,而一旁還有巡邏的天領奉行士兵,另外溫迪雖然算是觀眾,但多數時候也能分出注意力來照看一下她,但……
「這畢竟是在稻妻,算是異國他鄉。」
白堊的心放得很寬。
「沒關系,我提前和凱亞說過了,他應該要不了多久就會過來看熱鬧。」
誰也不知道白堊和阿貝多的友誼是什麼時候培養起來的,或許是在一個給可莉寫生存指南順便出主意告訴她應該怎樣躲過琴團長溜出門,另一個負責把炸魚累了之後睡著的可莉背回禁閉室,然後和可莉一起被關進禁閉室之後,百無聊賴之間聊天聊出來的友誼吧。
「好,現在可莉已經安頓好了,溫迪和凱亞也都在吟游詩人大賽賽場上,旅行者在跑腿……現在在稻妻這邊,只要阿貝多不出現,知道我不是他的人就只有你了。」
白堊的語氣聽起來還挺平淡的,但這幾句話怎麼聽都很有一種即將要搞事的味道。
趙姑蘇思考片刻,反應過來這是個什麼情況:「你想惡作劇了?」
白堊打了個響指:「沒錯,就是這樣。」
她之前答應了白堊,要幫他整蠱一下阿貝多,看來現在就是她為昨天讓白堊幫忙通報時間的這個人情償還回來的時候了。
趙姑蘇:「嗯……行吧,但是你打算怎麼惡作劇呢?」
惡作劇也是分等級的,有些惡作劇可以說就是逗個樂子而已,而另外一些則可能非常惡劣。
趙姑蘇:「我覺得,惡作劇這種東西,不能太作死了。」
要是比如說將阿貝多的烤魚換成大塊烤肉,那就有點兒過分了。
「誰說我要嘗試這方面的惡作劇了。」
白堊擺擺手。
「我還不至於在這些事情上讓他不舒服——我打算,給他多找點兒工作做。」
從白堊的語氣中,趙姑蘇聽出了些許他想到這個點子的原因。
白堊說到「工作」的時候,是多麼的咬牙切齒啊。
她試探著問:「阿貝多給你安排了很多工作嗎?」
白堊深吸一口氣,像是終於找到了個突破口,可以將阿貝多對他做下的那些罄竹難書的惡事全都傾訴出來:「何止!」
接下來的十分鐘時間,趙姑蘇便聽白堊開始控訴阿貝多是怎樣讓他在這半年的時間中,學習了正常人類或許一輩子都學不完的知識。
「煉金術就算了,我喜歡煉金術,相關的一些學科也很不錯,」白堊的太陽穴上甚至能看到凸起的血管,「但是你知道嗎?他甚至讓我看和插花有關的書——種田和盆栽就算了,畢竟他那個學生砂糖,做夢都想研究出四倍大的甜甜花,哪怕是為了指導她的研究,學習一下農業相關的書籍也是正常——但插花和我的生活有半點兒關系嗎?!」
白堊就像是個被家長報了太多補課班的小可憐,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個可以宣泄苦惱的對像,簡直就要拽著趙姑蘇把苦水倒個干淨。
趙姑蘇:「……」
趙姑蘇:雖然但是,現在的白堊看起來真的有幾分不怎麼成熟的感覺呢。
不過這事肯定是阿貝多的問題,怎麼能因為白堊是人造人,就這麼嚴苛地要求他上進學習呢。
趙姑蘇:「所以……你打算怎麼做?」
白堊露出個很是帶著點兒壞心眼的微笑:「阿貝多喜歡畫畫,但是他往往將自己感興趣的東西畫完了之後,剩下的部分就會隨手畫上兩筆了事,對吧?」
這是在阿貝多這個角色剛剛推出來的時候就已經被玩家們知曉的信息了,趙姑蘇點點頭:「嗯,我知道——所以呢?」
「如果是商業約稿,阿貝多這個家伙還是挺有契約精神的,他雖然會不想畫但還是會強迫自己畫完,所以,我現在就打算以他的名義去找負責人,多接點兒活給他做。」
白堊甚至暢想了下:「阿貝多忙著工作,不得不將可莉交到我手上,在我帶著可莉在光華容彩祭各處玩的時候,他只能在一邊倒小黑屋裡完成工作——怎麼樣,你覺得這個主意如何?」
那趙姑蘇還能說什麼,只能表示「你這個主意確實很別出心裁,對阿貝多來說也確實很有殺傷力,所以祝你成功」。
她跟著白堊來到離島上八重堂分屬的辦事處,在幫著白堊「證明」了他就是知名插畫師白堊之後,就聽到白堊說:「沒關系,你們現在還沒完成的畫可以分一半給我,你們是知道的,我畫圖的速度向來很快——不過我需要先去找一些我習慣用的顏料,這裡沒有純度足夠高的星銀礦研磨出來的高級銀色顏料,我得去買點礦石自己制作。」
八重堂的編輯們對這種級別的插畫師一般都是很尊敬也給很高自由度的,趙姑蘇目送著白堊在干完壞事之後事了拂衣去,不留功與名地轉身離開。
看樣子是已經准備去接可莉好好在離島上玩一玩了。
嘖。
趙姑蘇盤算了下那些還需要畫的圖的數量,決定到時候視情況幫阿貝多分擔幾張——就算一天可以畫完兩張,那裡面的圖都夠阿貝多從光華容彩祭還在預熱階段的今天一直畫到光華容彩祭結束好嗎?
她就在八重堂這邊等了等,果然在一段時間之後看到了前來將下一期《沉秋拾劍錄》的畫稿交過來的阿貝多。
八重堂的編輯一邊喜笑顏開地整理稿子,一邊問了句:「那,白堊老師,您的銀色顏料准備好了嗎?咱們現在就開始畫?」
阿貝多的眉梢微不可見地往上挑了挑。
趙姑蘇感到一陣心虛,但先前已經答應過白堊了,她的責任心讓她沒有往前站一步。
但……阿貝多真的需要她來為他證明嗎?
趙姑蘇覺得,哪怕僅從剛才阿貝多挑眉的動作來看,他已經對整件事情猜到了個**不離十,甚至已經想好了要怎樣反制。
果然,當八重堂的編輯開始念叨「倘若現在再不開始,那麼就算是您都不一定能畫完那麼多圖啊——您剛才答應得可真痛快」雲雲的話時,阿貝多開口了。
「說起來,我可能不得不要對您說個真相了——其實,白堊並不是我的筆名,而是我的這位孿生兄弟的真名,之前給八重堂供稿的就是他。」
阿貝多:「我能夠理解他不想要被虛名打擾的高潔品德,所以才一度對外宣稱我才是負責給枕玉老師插畫的人。但是事已至此,我也不能再替他隱瞞,各位,你們找錯人了——哦對了,我們這對孿生兄弟其他地方都一模一樣,但是咽喉處的胎記只有我有,你們可以去找那個沒有咽喉處標記的人,他才是你們要找的人。」
阿貝多:「至於本人,無德無才,只是因為長相蹭了個名氣而已——告辭。」
一旁聽他三言兩語將鍋給推了的趙姑蘇:「……」
不愧是你啊,不愧是你啊阿貝多!
第51章
八重堂分屬離島暫時部門的編輯摸了摸下巴。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背後原因竟然是這樣——難怪剛才那位白堊先生來的時候還自稱是您。」
他「啊」了一聲,有些歉疚地朝著阿貝多鞠了一躬:「抱歉占用了您的時間,那我就先去找白堊老師了。」
畢竟嘛,要是白堊老師現在不開始工作的話,這回就真的要來不及了。
編輯轉身,朝著方才白堊離開的地方跑去,只留下一個在交完了稿子之後,目前正處於接下來沒什麼事情要做的狀態的阿貝多,和趙姑蘇四目相對。
阿貝多臉上的笑容,比方才對著編輯時稍稍深了一點。
他朝前走了一步。
其實,那只是非常平常的往前一步,但是落在趙姑蘇眼中,就有了截然不同的意思。
她第一反應就是:白堊拉著她來為他證明身份,現在白堊跑了,而她趙姑蘇這個共犯現在就要提前面對阿貝多的審判。
於是,趙姑蘇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這只是物理意義上很小的一步,但對於氣勢的維持來說,就是相當大的一步了。
趙姑蘇:慫,且氣勢一落千丈,仿佛乘著瀑布,飛流直下三千尺。
阿貝多看到她的反應,片刻之後也忍不住了。
他抬手扶額,笑起來:「你怎麼……你怎麼是這個反應。」
笑得有點兒無奈,就像是對著一個炸魚過後,臉上還帶著蹦蹦炸彈炸開之後產生的黑灰的可莉時他會露出的表情。
阿貝多搖了搖頭,道:「我還沒問你是不是參與進了白堊的這個惡作劇呢,你怎麼就先自己招認了。」
他看起來並沒有想要追究她的意思,趙姑蘇眨眨眼睛,小聲問:「那如果我剛才沒有往後退一步呢?」
阿貝多對她相當之寬容:「其實都沒關系,因為我並不在意共犯——白堊想要對我惡作劇,我就反制他,至於旁人……呵,在蒙德的時候,他甚至會在一些時候利用可莉想要讓我輕松一點的好心。」
短短一句話,趙姑蘇腦中已經浮現出了許多幅蹦蹦炸彈親熱地在阿貝多的實驗室中的元素烘爐上被點亮的場景了。
趙姑蘇認真道:「阿貝多老師,辛苦了。」
「放心,白堊在這方面還是比較生澀的,到目前為止,他還沒能贏過我一次。」
阿貝多說到這裡,表情也變得更驕傲了點——趙姑蘇當即明白過來,之所以這樣的事情還會發生,完全就是因為阿貝多和白堊其實是在心照不宣著鬥法,賭的就是萬一有一天,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白堊成功整蠱到了阿貝多。
她好奇道:「那你……」
「白堊是因為在惡作劇方面輸了,所以才要學習那麼多的東西嘛?」
趙姑蘇很清楚,阿貝多絕對不是那種奉行填鴨式教育的人,他甚至不建議任何對書本沒興趣的人強迫自己看書。
比如說,現在對於可莉的教育,就絕對不會讓她去學習她一點兒興趣都沒有的語法,卻會在日常的生活中,給她准備一些給嘟嘟可編故事之類的小活動,來鍛煉她的語言能力。
「白堊對我發牢騷,說你甚至給了他一本插花方面的教科書,讓他自學這種和他的生活毫無關系的東西。」
趙姑蘇聳聳肩。
「如果當真是這樣的話,我覺得這一局我站白堊也沒錯。」
阿貝多的表情當即就變得有些奇怪起來,仿佛是……忍著笑一樣?
趙姑蘇好奇:「欸,難道背後還有什麼隱情嗎?」
莫非是白堊為了讓她更心甘情願地幫忙,所以編了個故事來捏造他在蒙德過得有多麼可憐?
「白堊在你手下過得也確實還挺憋屈的吧,他總在信裡說你不給他實驗資金——在信寄出來之前你肯定也會看,不是嗎?」
阿貝多道:「這背後呢,隱情倒是沒有,只是我沒想到他會這麼抗拒——我可是在做好事呢。」
說到後面半句來的時候,他的聲音明顯帶上了幾分委屈的味道。
當然,委屈那是故作的,倘若要將他此時的語氣比擬成什麼東西的話,興許一杯熱氣騰騰的紅茶是最合適的。
啊,茶,你是那麼的茶。
阿貝多開始解釋自己為什麼這麼說。
「其實,我只是給了白堊一大堆不同學科的教材而已,我並沒有要求他一定要學——好吧,我承認,我在將那一摞書交給他的時候,裝作不在意地說了一句這些書我都已經看過了。」
很顯然,白堊做為一個始終對追上阿貝多有點兒執念的人造人,他第一時間肯定會想:阿貝多會的,我也都要會。
哪怕他在稍微過會兒時間之後就會反應過來,阿貝多狀若隨口說出的話其實並不是隨口說出,而是給他下的一個套,他也不會就此停止閱讀和自學。
畢竟,阿貝多是真的讀過這些書,並且自學得相當不錯。
陽謀,妥妥的陽謀,剛剛復活才沒有半年,真要按照生活過的年歲來算年紀甚至還不如可莉的白堊,就這樣被阿貝多玩弄於股掌之間。
趙姑蘇扼腕嘆息:「可憐,真的可憐。」
阿貝多:「怎麼能這麼說呢,他學習得其實很快樂——而且,他若是真的學完這些,就可以在功能方面,成功做到勉強頂替我了。」
找一句聽起來話裡有話,趙姑蘇自己低頭砸吧了會兒,感覺其中「頂替」這個字眼大有文章在,當即就問了出來:「你莫非是想要離開蒙德一段時間?」
否則也不至於想要讓白堊來代替他啊……阿貝度一沒有厭世的性格,二來蒙德城內還有那麼多他在意的人呢。
「是課題找到進展了,還是雪山上杜林的殘骸有什麼動靜?還是說黃金萊茵多特在什麼地方現身了?」
趙姑蘇這一連串的問題讓阿貝多都有些措手不及。
「誒誒,怎麼會這麼想啊,當然不會是這麼嚴肅的事情。」
阿貝多擺擺手。
「我只是,想要讓他來分擔掉點兒我的工作,這樣……嗯,這樣就可以抽出一點時間來保養我的頭發了——你知道嗎?艾莉絲阿姨最近研發出了一個將蹦蹦炸彈的威力提升十倍,但是誤爆炸的概率減少百分之二十的技術。」
放在一般的軍工上——或者說是放在愚人眾的工廠中,艾莉絲的這一金屬進步能直接讓她坐上愚人眾執行官的座位,從此功業永垂。
但是,放在蒙德,放在可莉這個小姑娘身上……
趙姑蘇不由得念了一句「神明保佑」——為星落湖中的魚,以及蒙德的地形。
雖然在祈求了一句「神明保護」之後她想起來溫迪估計不會管這些,而且……
改造蒙德地形這個傳統,雖然是到了艾莉絲可莉母女手上才分外發揚光大的,但其實最初干這事的是溫迪。
風神巴巴托斯削平了蒙德的山地,吹散風雪嘛。
要讓溫迪來保佑星落湖中的魚……還不如指望這會兒仍然被軟禁在淨善宮中的納西妲大發慈悲,各種半個提瓦特的距離,給星落湖中魚捏個可以替死的替身。
阿貝多嘆了口氣:「自從上次派蒙在大庭廣眾之下對旅行者說:為什麼我們不去問問萬能的阿貝多呢,然後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為她們解決了問題,蒙德城的人……他們就開始有樣學樣了。」
一些生活中、工作上遇到的不知道要怎麼解決的事情,他們都會來問阿貝多。
畢竟是萬能的阿貝多先生嘛。
阿貝多當然也知道自己獨立思考的能力非常重要,但是那些蒙德人……
他們完全清楚自己最好是獨立思考。
不過——
「反正我已經年紀這麼大啦,以後有什麼問題都可以來問阿貝多你嘛。」
「我知道,但是我懶得想,我們蒙德人,不就是喜歡清閑和休息嘛!」
「阿貝多老師,就拜托您最後幫幫忙吧?」
可以說是知錯,但是堅決不改。
維持社交關系,尤其是維持良好的社交關系,是需要相當多的精力的。
而阿貝多在給可莉掃尾上就已經耗盡了自己百分之九十五的精力。
於是,他就將目光投向了白堊。
剛好,白堊既然頂著這張臉,那就是解放他、可以讓他在忙碌中抽出點兒時間來摸魚的最好替身了。
「不管是可莉還是蒙德人,總之,如果白堊能夠頂替我的身份,幫我來處理這些事情,我是完全不介意他變成真正的『阿貝多』的。」
阿貝多挺了挺腰,用一個相當克制的姿勢舒緩了一下身體。
「頂替我,不就是白堊在被你用光屏震驚了之前的最大夢想嗎?」
「現在他的夢想也是在我擅長的方面打敗我,從另一個角度上『頂替』我,那我現在這麼做,只能算是在幫助他實現自己的夢想,蘇,你說對不對?」
對於阿貝多拋過來的這個問題,趙姑蘇思考了好一會兒才給出答案。
她足足沉默了五分鐘,終於開口了。
「我認為,」她深吸一口氣,「姜還是老的辣,只要拋棄了人性和道德,就一定能夠獲得勝利。」
聽聽阿貝多剛剛說的都是些什麼吧!
簡直就是男默女淚,不聲淚俱下不是蒙德人啊。
*
八重堂分屬離島暫時部門雖然並不對外開放,一般來講也不會有什麼前來光華容彩祭上游玩的觀眾,但是因為這裡除了有編輯工作之外,還存儲了一部分「萬一到時候攤位上的生意太好,簽售簽了半天就消耗空了耗材,那麼我們這裡還能再支援支援」的備用品,所以它被設置在了光華容彩祭會場相對中心的位置。
畢竟為了方便各個攤位到這邊來領取支援物資嘛。
所以,當趙姑蘇站在攤位後面,甩了甩手中來自楓丹,據說非常適合用來簽字的一種類似鋼筆的筆,准備開始一天的簽售的時候,她無意間抬頭,視線平視出去,就在一扇小窗後面看到了正伏案的白堊。
又一次輸給了阿貝多的白堊最終也沒能把鍋重新甩回去。
根據阿貝多的說法,這是因為卡得時間比較巧妙,白堊倘若不跟著那位編輯回去畫畫,先前大言炎炎信誓旦旦接下的那些圖就一定要畫不完了。
「這是他自己鬧出來的事情,總不好意思讓編輯多麼為難。」
阿貝多是這樣對趙姑蘇說的。
「他一般干壞事也只針對我。」
換作對著八重堂那位即將被ddl折磨得形容憔悴的編輯,白堊就根本硬不下心腸來了。
所以,有道德的人造人被道德綁架,雖然滿心都是對阿貝多這個容貌年輕到幾乎不能說是青年的老陰逼的憤怒,但白堊還是乖乖跟著編輯走了。
至於銀色顏料什麼的……
其實在稻妻畫這些畫根本就用不上星銀礦研磨出來的高級銀色顏料。
此時,趙姑蘇在准備著簽售的事情,白堊就是切切實實地已經開始了繪畫的工作。
他倒也沒有托大,確實能夠按照編輯所需完成這份繪畫工作——阿貝多讓他學的那些東西裡面可是包括了繪畫的,外加他對阿貝多的競爭性效仿,所以在繪畫上,除了一些需要常年摸著畫筆,用時間積累出來的靈感和技法之外,白堊已經不怎麼遜色於阿貝多了。
而且人造人和普通人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他們可以不用睡覺。
此時的白堊剛剛熬夜畫完三張稿子,剛想要轉轉手腕,再繼續第四章稿子的繪制,抬了抬筆,卻感覺到從窗戶外面有打量的目光瞧過來,落在他的身上。
白堊下意識抬頭循著目光看過去,就看到了趙姑蘇。
兩個人四目相對,彼此都從對方的目光中看出了點兒憐憫,以及些許同病相憐的惋惜。
白堊已經從八重堂的編輯那邊了解到了他到底是怎麼被阿貝多重新坑回來的,但他對於趙姑蘇當時沒能出聲對八重堂編輯堅持稱阿貝多才是真正的畫手「白堊老師」的行為也並未打算追究。
他們不過是……
不過是一對被光華容彩祭束縛住了的難兄難弟罷了!
況且……
白堊為趙姑蘇深深感嘆。
他還能坐在椅子上畫,而趙姑蘇今天的簽售……
八重堂也不是很做人啊。
簽售攤位的桌子絕對稱不上低,為了方便簽字,趙姑蘇估計還得從白天站到傍晚。
平心而論,白堊摸著自己的良心,覺得自己說不出「我比她更慘」這句話。
這畢竟只是他和阿貝多之間的戰爭。
就是……就是難免會有點兒怨憤:本來被關在這裡不停畫稿子的人應該是阿貝多才對!
他本可以帶著可莉,去稻妻四處轉轉玩玩,甚至在光華容彩祭上體驗各種各樣的攤位、玩不同的游戲、排隊買各色不曾在蒙德見到的小吃。
但是現在他們兩個的處境被徹底調換過來了。
下次。
下次一定!
下一次,他一定可以成功坑到阿貝多,然後自己帶著可莉去各處玩耍的。
*
趙姑蘇收回了目光。
看向白堊的時候,她真的會有一種很微妙的,仿佛正在透過白堊看向自己的感覺。
不過,誰說不是呢。
她和白堊,本來也就處境頗為相似不是嗎?
為了防止自己越看越心酸,趙姑蘇將注意力放回了面前的簽售上。
漫畫合訂本在那些讀者們排隊的時候就會發到他們的手上,購買交付之類的工作也會在出現在她面前之前做好。
趙姑蘇做為這個攤位上,屬性最接近於吉祥物的存在,需要做的就是和排隊輪到的讀者簡單說上兩句,然後按照對方的要求寫to簽。
排隊的人一開始還不怎麼多,但是隨著其他人在光華容彩祭的會場四處,看到了幾乎可以說是無孔不入、每個角落都能看到的《召喚少年王》的廣告,以及那穿著一身非常炫酷的衣服,手中拿著主角最為人所知的一套卡組,頂著一雙在光天化日之下都算得上非常炫酷的七色彩虹角招搖過市的荒瀧一鬥後,前來這個攤位前排隊的人數就愈發增長了。
趙姑蘇在簽字和隨後聊上兩句中好不容易找到了個間隙抬起頭,朝著攤位前面排的長隊看了一眼,當即就給看得咋舌。
好長一條隊伍。
至少從她這邊看過去,是真的看不到隊尾。
趙姑蘇心裡嘆了口氣,心裡開始想今天的午飯或許是不是可以用一個簡單的三明治解決。
——稻妻畢竟是第一次辦這麼大的光華容彩祭,還是以輕小說和漫畫這些最新流行起來的東西為主題的,因此在各種准備上難免有些不足,按照設定中間是有兩個小時的午休時間的。
不過……看樣子她倘若真的去午休了,後面著排隊的隊伍裡,不知道會有幾個排了那麼長時間的隊,卻最後沒能拿到to簽的。
趙姑蘇還是心很軟的。
她又寫掉了一個to簽,抬起頭來活動了下因為長時間低著頭還微微彎腰因此有些不舒服的肩頸和腰部骨頭,在活動的時候耳朵非常靈敏地聽到了在隊伍後面,不響亮但是對她而言幾乎可以算是刻進了DNA裡面的聲音。
稚嫩的、柔軟的、親昵的。
在她玩游戲過劇情的時候,總能嘰嘰喳喳在耳邊響起特別多次的。
那是派蒙的聲音。
趙姑蘇循著聲音看過去,就在差不多接近隊尾的位置,看到了飄浮在旅行者身邊的白色小家伙。
今天的離島天氣不錯,淺淺有點兒微風,風吹起了派蒙身後的披風。
她看起來還挺開心,大概是因為到目前為止,與五歌仙相關的謎題已經解出來了,現在她們在稻妻的旅程,已經不用擔心什麼陰謀詭計或是種種算計,只需要開開心心地體驗這一場國際化的文化盛事就可以。
趙姑蘇看到,在派蒙小手指著的位置上,熒拿著一本刊物,好像是翻開的狀態。
如果認真一點靜下心去,就能夠聽到派蒙在說什麼。
派蒙:「哇——這些畫的全都是我們兩個欸!是我們的冒險!」
熒:「派蒙看起來很喜歡的樣子,那一會兒我們讓作者簽名的時候,順便把這一本也簽上to簽好不好?」
從對話中可以得出這樣的信息:派蒙和旅行者現在手上拿著的那本漫畫合訂本,應該不是《召喚少年王》,而是《旅行札記》。
《旅行札記》的相關劇情,在一開始趙姑蘇給八重神子寫信的那時候,八重神子就已經向熒要過相關的授權了。
她直接用了一筆一百萬摩拉的資金買斷下來,並表示倘若銷售額超過了五千萬摩拉,她還會再給熒補上點兒後期分成。
常年都需要提升聖遺物還需要養派蒙的熒當即就坐不住了。
一百萬,嗯,雖然這些摩拉只夠派蒙吃上三個月零十天,但已經對她的經濟壓力有了相當大的緩解。
她看這前面排隊的人數,在心裡估算了一下光這一天八重堂能從漫畫上賺取多少收入,算出了大概的數字之後用力握了握拳。
看來她的第二筆授權分成,大概已經快要到打到賬上來的時候了。
*
趙姑蘇簽字的速度還是很快的。
很大程度上這要感謝她自己給自己准備的假名。
總共就一個字,讀起來簡單寫起來更簡單,潦草一點兒的話只要一筆就能寫完。
大概等了一個小時,終於排到了熒和派蒙這兩位明明可以通過各種關系走後門,但就是相當守規矩的沒有插隊或者讓八重神子啦、神裡綾華啦、神裡綾人啦給她們「順手帶兩本」的老實人。
趙姑蘇直接給在看到了各種周邊之後忍不住伸手上去碰了下的派蒙抓了一大把的周邊,裡面不管是徽章、明信片還是各種毛絨鑰匙扣……總之有的沒的全都被她塞進了派蒙的懷裡。
此時的她,看起來就很有幾分追星成功的模樣。
「我、我真的很喜歡你們的故事!」
派蒙看起來很是驕傲:「嘿嘿,那是,我和她——」
她朝著熒的方向看了一眼,抿了抿嘴唇,最後還是沒有改口:「——我們可是能夠戰勝一切困難的最佳拍檔!」
最佳拍檔:指旅行者負責亂殺,派蒙負責嘎嘎。
趙姑蘇也並不戳破,她快速在扉頁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問熒:「想要寫點什麼?或者畫點什麼也行!唔……現在還要簽售,那我今天晚上回去速塗一張小卡,明天帶過來——」
「真的可以嗎?!」派蒙瞪大了眼睛,「那可是知名漫畫家親手畫的原稿!」
趙姑蘇聽到了這句話,當即就反應過來派蒙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大概是在想,她這樣的畫手,原稿一定能值很多錢。
「那我就不客氣啦。」
熒笑起來,原本就有點兒肉嘟嘟的臉頰這會兒看起來更是變得很是好戳,趙姑蘇心癢癢地差一點就當真要將手抬起來了。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一張我和派蒙的合照,嗯……對,我和派蒙。」
「嗯嗯,沒問題——這邊還有其他的周邊,看一看嗎?有什麼想要的我都能送!」
趙姑蘇現在比任何人都更想和旅行者打好關系。
不僅僅是因為游戲經歷,更是因為……
咳咳,這世界上還能有第二個只要原石給夠,提瓦特七國都能給你車翻的高級戰鬥力嗎?
況且,旅行者的戰鬥力還是隨著旅行經歷逐漸遞增的。
再沒有誰比她更可靠,更適合做為一個時不時要去麻煩一番的友人了。
熒自己大概是對各種類型的周邊都不是非常感冒的類型,但她轉身,戳了戳一旁的派蒙,問她:「派蒙,這裡還有沒有你喜歡的,我們可以買下來之後放在陳哥護理——嗯?你在在看什麼?」
派蒙這會兒正背對著趙姑蘇,看向前面漫長的排隊隊伍,肉嘟嘟的小手指著一個隱在人群中,要不是仔細看很難認出來的身影:「你看那邊,那個是不是凱亞呀?」
說起來也很奇怪,明明凱亞沒有收到來自稻妻的邀請,卻向西風騎士團請了一段時間的假期,和他們一起坐了一段時間的船後來到稻妻這邊。
要說他是為了出來玩——這種說法那大可不必,因為最近這段時間,雖然熒也有和其他的一群伙伴一起追查和稻妻五歌仙相關的那幾首詩背後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除了這些之外,她也還是有休息和自己在稻妻城內玩玩的時間的。
而最近這兩天,不管是他們那邊,還是和可莉一起走、主要在花見阪的白堊那邊,都沒怎麼看見凱亞。
他就像是有自己的目的一樣,一來稻妻之後就鑽進了人群裡,誰也不知道他最近到底去干了些什麼。
但要是說他到稻妻來是為了談生意——畢竟晨曦酒莊的酒水確實也可以隨著稻妻鎖國令的解除,進入稻妻市場,為蒙德的稅收再添上一把火,情況倒也不是如此。
不管是消息最為靈通的社奉行,還是本職工作就是負責和外國商人進行對接的勘定奉行,最近都沒有任何和酒水生意有關的交易。
熒有些好奇,嘴裡嘟囔了句「這家伙最近這段時間都在干什麼」,踮起腳尖,朝著派蒙剛剛指給她看的方向瞥了過去。
凱亞排在隊尾。
好像是這一批的最後一個人——負責維護光華容彩祭秩序的工作人員在看到了趙姑蘇這邊攤位的排隊火爆程度之後,還是很快做出了反應的。
具體表現為,計算著上午場次的結束時間,在排隊長度差不多的時候,關停了排隊的進程。
一個工作人員站在隊尾,一遍又一遍地對著走過的游客表示,這個攤位今天上午的排隊已經結束了,大家要是感興趣可以選擇在下午的場次過來看,或者明天也行,反正光華容彩祭的時間又不短,而趙姑蘇的攤位會連著開上三天。
凱亞就是這一天上午場次的最後一個人。
他悠悠閑閑地墜在隊伍的末尾上,手中還拿著一個小小的紙袋子,袋子上頭可以看到幾根細簽,看樣子大概是買了一旁小吃攤上的炸串。
「唔,原來這家伙也看《召喚少年王》嗎?不過確實,他的七聖召喚玩得可好了,你哪天也去好好學學七聖召喚要怎麼打,然後成功打敗凱亞好不好?」
派蒙的攀比之心真的是無時無刻都會生出來。
熒笑著刮了下她的鼻尖,然後抱著另外兩本根據派蒙的說法是要「將有簽名的那一版放在塵歌壺裡收藏,另外再買兩本平常翻著看」的漫畫合訂本轉身從攤位簽離開。
只留下趙姑蘇一個人,一邊維持著微笑的表情給後面排隊的讀者寫to簽,一邊心中上下有些晃蕩地想:
凱亞怎麼會站在排隊隊伍裡頭呢?
說起來,當時在港口邊上,趙姑蘇看到凱亞的時候,她確實很有點驚訝,也在一瞬間做了「得,我現在就跑」的決定,但其實在之後的幾天裡,她根本沒有遇上凱亞。
凱亞就這樣被她忘到了腦後。
直到現在,他又一次出現在她面前,而現在這個簽售的場合……趙姑蘇連腳底抹油現場潤走都不行。
一旁都是八重堂的編輯、社奉行的人手、維護秩序的天領奉行士兵,她就算真的想跑還能跑到哪裡去。
就這樣,站在隊伍尾巴上,偶爾從紙袋子裡拿出一串烤串來往嘴邊送的凱亞,給了趙姑蘇相當大的心理壓力。
她很難不去想:雖然說現在的迪盧克和凱亞之間確實還有隔閡,但是在有涉及到克利普斯的問題上,不管是迪盧克還是凱亞,肯定都會在第一時間聯系對方啊。
往最壞的方面來想,凱亞出現在這裡,會不會是因為迪盧克自己不方便從蒙德來稻妻這邊呢?
但是當凱亞真的站在攤位前的時候,趙姑蘇只心中打鼓地聽他說了一句:「唔……就幫我寫一句『祝凱亞成為蒙德最好的七聖召喚牌手吧』?字數會不會太多?」
趙姑蘇:?
她都做了那麼多准備了,結果您一上來就問這麼一句啊?
凱亞朝她握著筆但是筆尖尚未落在紙面上的手上看了一眼:「嗯?是不方便嗎?」
趙姑蘇這才如夢初醒一般:「沒有沒有。」
她擺擺手:「抱歉,剛剛出神了一下。」
快速在扉頁上寫下凱亞先前說的那句話,趙姑蘇將合訂本推給凱亞:「祝你在稻妻玩得開心。」
*
「然後凱亞就走了。」
因為有白堊在那邊負重前行,所以可以歲月靜好的阿貝多聽趙姑蘇神情嚴肅地說道。
「一點兒都沒有多留的意思,就好像真的只是來這邊排個隊而已——當然,凱□□商很高嘛,這一點你我都知道,總之就是在正常的捧上兩句之後,他就很正常地要了句to簽!」
這種正常的事情,發生在此時的凱亞身上,在趙姑蘇看來那就是不正常。
「難道他到稻妻來,真的就只是來玩的?」
反正趙姑蘇是不信的。
而且別說趙姑蘇不信,阿貝多都不信。
凱亞那個家伙,真的會做什麼完全沒必要的事情?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但是他現在尚且沒有動作,我建議你也不要想太多,暫時就當他只是個普通游客就行——見招拆招,要是拆不過……拆不過你實話實說也行啊。」
阿貝多朝著趙姑蘇的膝蓋瞥了一眼。
「感覺你的滑跪已經鍛煉得非常到位了。」
趙姑蘇:「……」
瞧您這話說的。
雖然她確實已經……鍛煉了一段時間的滑跪,但也不至於如此吧。
至於到底要不要真滑跪,趙姑蘇是覺得,以後可以但是現在不行。
別的先按下不說。
總不能她暗搓搓地畫了那麼多張克利普斯的圖,整個生平故事都給畫了一遍,按照先前的經驗來算,應該不至於要太長時間就能多少有個靈體出來,結果就在成果尚未得出的時候,她需要面對最終考核了吧?
「反正,現在你想走也不一定能走得了。」
阿貝多很是隨緣,他對趙姑蘇的跑路能力並不怎麼信任,並且覺得就算能跑掉也沒啥用。
「你給八重堂那邊簽的合同裡面,肯定有你如果中途跑路要怎麼賠款的問題。」
說的也是。
趙姑蘇想到自己如今看似生活一切都好,但其實倘若離開了八重堂,那些美好的生活轉瞬就會變成鏡中花水中月,如夢幻泡影般消失。
「好吧,那確實只能這樣,先走一步看一步,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說。」
——和阿貝多說完自己的擔憂之後的趙姑蘇回到自己在花見阪的住所,彼時的她壓根就沒有想過,這個平平無奇的夜晚會發生些什麼。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她在自己預訂的鬧鐘鈴聲中醒過來,換好衣服推開房門准備快速解決一下早飯的問題就去離島那邊進行簽售。
結果一推開房門,就看到了在臥室對門的書房裡,飄著的復數個靈體。
和大筐當時那種看不清臉,幾乎全身模糊的靈體還不同,這幾個的頭發絲都能清楚看明白了。
估計距離真正獲得實體也沒個幾天了。
趙姑蘇:「……」
她看著那一張張熟悉的臉,當即就握緊了御守,召喚八重神子。
當八重神子急匆匆趕來時,她看到的就是一個已經調節好了心情,表情嚴肅的趙姑蘇。
「首先聲明,我的生活其實沒有受到太大影響。」
「問題出在這裡:他們只能在以我為圓心,方圓二十米的範圍內活動。」
趙姑蘇非常冷靜地開口道。
「所以,現在的我可以算是多了點背後靈——或者守護靈之類的東西,不管了反正你們能夠理解這個意思就好。」
她看向八重神子,目光中明顯帶著幾分求助的意思。
身邊飄著各種各樣的靈體什麼的……飄就飄了吧,反正之前也不是沒飄過,甚至因為之前的經歷,她現在已經進化到了看到阿飄也不會產生什麼ptsd的水平。
但是這並不表示,她就能夠接受自己身邊像是賣氣球的一樣,飄著那麼五六七**個意識體啊!
第52章
按照現在這些靈體的凝實程度,哪怕是在花見阪的大街上隨便找一個人,那人都能清清楚楚地掰著手指頭數明白趙姑蘇身邊到底跟著多少個靈體。
畫中的那幾個,除了狐齋宮之外全部凝實了。
甚至,除了在畫中的那幾個之外,還有其他已經凝聚成了可以看清的靈體的存在。
只不過……
八重神子眉頭皺了起來。
她看著面前的貓又、天狗以及鐮鼬,隨著注視的時間愈發變長,她的眉頭也就皺得愈發緊起來。
「這……」
貓又甩甩尾巴,鐮鼬同樣甩甩尾巴,倘若不是他們分別躺在不同的人懷裡的話,現在這場景倒挺想食這兩個大妖怪決定打上一架的。
——貓又的尾巴像征著實力嘛,而鐮井先生的尾巴則是他最慣用的武器,比手可順當多了。
於是八重神子只能看向唯一一個看起來還比較穩重的笹百合。
八重神子:「我倒是不介意你們幾個現在就恢復實體,尤其是你,笹百合,影要是知道了你現在已經能夠凝聚這樣的身形,她一定會很高興。」
「但是——」
她還沒來得及說出「但是」後面的話。
只見笹百合抬起頭,從原本優雅低頭梳理翅膀上整齊且油光水滑的毛的姿勢變回了正經聽講的模樣。
「抱歉。」
哪怕此時已經不是黑長直溫潤如玉大美人的造型,笹百合的嗓音仍然是宛如深山溪水一般清潤好聽的。
「我剛剛在梳理羽毛,沒能聽清你在說什麼,神子,麻煩你再重復一遍可以嗎?辛苦你了。」
若說對於貓又和鐮鼬來說,能夠用實際的身體舒展舒展筋骨,是在恢復了實體、回到了現實世界中最為重要的一件事;那麼對於天狗來說,回到現實之後,自然是要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外表的。
笹百合在最近這段時間已經通過和趙姑蘇以及八重神子兩邊,對如今的這個世界有了更深入也更全面的了解。
笹百合:所以,如今的稻妻是變得更為繁華了對嗎?
笹百合:唔,繁華之世,自然是倉廩足而知榮辱,他雖然暫時無法恢復五百年前出現在人類面前的那個人人都喜歡的模樣,但將自己的羽毛打理打理好也還是很必要的。
八重神子:「……」
她原本差點兒把笹百合當成最後的救命稻草,但是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應該不是這樣了——
那就只剩下最後兩個,分別抱著貓又和鐮鼬的人類……等等。
八重神子眯起了眼睛:「這位……紅發的先生,請問……你是從哪裡來的呢?」
她之前可從未見過這個人。
*
說實話,現在的場面對於克利普斯來說也是相當懵逼的。
他覺得自己迫切地需要一段時間來梳理一下到底都發生了些什麼。
上一秒,他死了。
在對付了巨龍之後的反噬中,他記得,自己對迪盧克提出了「了結我的痛苦」的請求。
他的生命終結在兒子十八歲生日那一天,他在臨死的那一刻仍然為此感到非常抱歉——他很愛迪盧克,倘若有的選擇,他一定不會希望這一天對於迪盧克而言蒙塵。
下一秒——當然,克利普斯到底在他感知中的「下一秒」到底過去了多久的時間,總之,大概就是他的大腦還跟著慣性走,想著迪盧克,想著他將要怎樣和凱亞互相扶持著走下去——他又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躺在老宅的臥室中。
門口,女僕長艾德琳端著一杯茶水過來,笑盈盈地對他說:「克利普斯老爺,兩位少爺回來了,需要我去讓馬廄那邊,讓他們把您這次帶回來的兩匹小馬牽出來嗎?」
小馬。
馬廄。
做為一名能夠從幾乎是白手起家做到讓酒莊在提瓦特七國都相當知名的優秀商人,良好的記憶自然也是克利普斯·萊艮芬德具備的記憶之一。
他在第一時間想到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在迪盧克和凱亞十一歲——差不多快要到十二歲的這一年,他從國外經商回來,在那個商業合作伙伴的馬場上看中了兩匹非常漂亮的小馬。
因為單子談得很大,過程也很愉快,所以合作伙伴直接大手一揮將馬以很低的價格轉給了他——這也就是他這次出門給兩個兒子帶回來的禮物。
但那已經是幾年前的事情了——他……他這是……時間倒流了?
只是還不等克利普斯對於時間的錯亂發表什麼震驚的言論或是強行壓下自己的震驚,他的記憶就開始慢慢淡去,從最後一天開始往前倒帶,直到對於這個時間點來說多余的記憶盡數從他的大腦中淡去。
等克利普斯從床上坐起來,端起艾德琳給他送進來的那杯茶的時候,他的記憶已經完美貼合這個時間他應該有的模樣了。
他笑著說:「當然,這本來就是送給他們兩個的禮物,不過,我覺得首先我得去看看他們的功課完成得怎麼樣。」
之後,這種情況發生了挺多次的。
不過,隨著時間逐步朝著現在靠近,克利普斯之前被倒帶的記憶也一點一點的回流——他很清楚,現在的自己是在重新經歷一部分過去的事情。
這是很奇怪的事情,背後指不定有什麼不確定的力量在作祟,但是對於克利普斯來說,他的直覺告訴他,這種情況的發生,其實是他本身所樂於見到的。
雖然他目前還不清楚原因,但他下意識就知道,他應該在夢境中和自己的兩個孩子相處更多的時間。
就這麼,一直到了今天。
他再睜開眼睛,之前發生的一切全都回到了他的大腦中,還沒等他梳理完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就意識到,自己好像回到了現實。
雖然是以幽靈的模樣。
雖然……這地方好像不是蒙德吧?
看風格,倒像是在稻妻。
——見多識廣的大商人克利普斯老爺甚至在看到貓又、天狗和鐮鼬的時候都沒怎麼驚訝,還第一時間認出了這些在稻妻相當知名的妖怪。
這要換了其他蒙德人來這邊,肯定都會震驚:
貓怎麼長兩條尾巴了?凱茨萊茵家族的那幾個,能不能也長兩根尾巴啊?
克利普斯知道,自己這時候應該先看向那個在自己死後,引著他往過去的回憶中經歷了一遍,現在又重新回到這個世界上的人,向對方了解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但是,現在發生在他眼前的一切,實在是讓他……
實在是讓他很難第一時間將注意力轉移到別的地方去。
這是一間書房。
但是和正常人認知中的書房不太一樣,這間書房中的藏書不太多,桌面上也堆著很多挺亂的東西,看樣子……
哦,這大概是用作畫室的書房。
到目前為止一切正常。
緊接著一切就都變得不正常起來了。
克利普斯聽到那只鐮鼬開口說話了。
鐮鼬甩甩尾巴:「喲,貓又,你看我們現在的狀態?要不要打一架?」
貓又的尾巴抖了抖,等尾巴尖也從繃直的狀態松弛下來之後,她饒有興致地說道:「好啊,當然可以,但是……我們現在能打起來嗎?」
鐮鼬顯得很是興奮:「嗨呀,試試就知道了,你還管那麼多呢。」
他將尾巴朝著貓又的方向一甩,和貓又的尾巴纏了一瞬後,如閃電一般分開了。
「謔!還真能碰到一起!」
鐮鼬當時眼睛就亮了,躍躍欲試地就要和貓又來一場世紀大戰。
克利普斯下意識地反應就是衝上去將距離自己比較近的那只貓又給抱了起來,四肢全都疊起來固定住。
另一邊,這間屋子裡目前除了他之外唯一的一個人類……人類形態的靈體也在相同的時間和他做了類似的動作。
但是考慮到鐮鼬的體型更大,所以那個稻妻傳統打扮的人,是直接飛撲了上去按住了那只鐮鼬。
一邊按,他一邊大聲說話,語重心長地勸道:「鐮井——鐮井!打架可以,但是這是在別人家裡,要是砸壞了東西怎麼辦——你別忘了我們都死了五百年了!沒錢給人家當賠償了——」
克利普斯在聽到「五百年」這個詞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了一下,心想這下豈不是要完。
如果距離他去世已經過了五百年了,那他那兩個**凡胎的兒子豈不是也已經入土起碼四百年了?
這五百年的時間變得還挺多……蒙德在幾幾年歸了稻妻的?
明明他死的時候提瓦特七國名義上還全都是友邦來著?
這也很正常,畢竟做為這堆稻妻妖怪(外加一個稻妻人類)之外,趙姑蘇的書房中唯一的生物,他確實很容易被其他那四個家伙創造出的一個「大環境」給欺騙到,從而以為自己也死了五百年。
雖然心中波瀾起伏,但克利普斯還是和對面那個人類配合很好地一起終止了一場貓又和鐮鼬之間的戰鬥。
直到貓又好奇道:「可是我們現在不是靈體嗎?靈體真的能影響到現實?」
克利普斯:「……」
對面的富永正也:「……」
也、也是,好像的確是這樣。
那既然影響不到的話……
克利普斯在養孩子方面一直還挺放養的,雖然高標准嚴要求,但是倘若打到了要求,之後的時間就可以自己分配,他下意識地第一反應就是:如果沒有影響到話,那你們要不打一局,畢竟大家都是死而復生的,回到現實之後想要舒展一下筋骨這種事誰都能理解。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放手,就聽到了這邊的開門聲。
——趙姑蘇,在醒來之後,很是震驚地對上了三妖倆人一共五張臉。
趙姑蘇:「……」
趙姑蘇:完蛋了,這下和下餃子一樣,要一批一批仰臥起坐了——這又不是隔壁崩壞劇組,有人為了對抗崩壞反復獻出生命,反復楊臥起坐,臨到七八十歲了還跑到隔壁的列車上去手搓黑洞!
而且,就算是隔壁崩壞三劇組,楊臥起坐的也就只有一個啊。
另一個是符臥撐!
*
就算是八重神子,面對當前出現在書房中的這種場面,一時間也會感覺到難以下手。
一來,數量實在太多了。
鐮井和貓又也就算了,笹百合與富永正也對於如今的稻妻人來說也不陌生,甚至倘若去八重堂走上一趟,還能找到很多「穿越五百年前,憑借著對歷史的了解,和xx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的輕小說,而在這些輕小說中,不管是笹百合還是富永正也,都是時常被提及的名字。
此時的克利普斯已經了解到自己和剩下的這幾個不是同一批次。
對於他們來說是離開世界五百年再回來;而對於他來說,他才離開了不到十年的時間。
「真好啊,不會在回到提瓦特之後,短時間無法融入這個已經改變到幾乎讓人認不出來的社會。」富永正也拍了拍他的肩膀,「朋友,你是從……蒙德來的對吧,哪怕我是五百年前的人,我也聽說過蒙德出產最好的葡萄酒——」
克利普斯接話接得非常順暢,他曾經在生意場上縱橫,凡是聊過天的都能在很短的時間中成為朋友,更何況此時富永正也剛好問到了他最擅長的角度上。
「啊,葡萄酒啊,確實如此呢,蒙德的酒……不是我自誇,不管是從醇厚程度,還是從甜度、芳香,全都是七國中最上等的。說起來,哪怕在蒙德的酒業中,我家的酒水也是質量最優的。」
一旁的八重神子最後還是選擇放棄了找到什麼可以切斷這些已經從記憶變成了靈體模樣的家伙和趙姑蘇之間隱形的關聯這一想法。
「與其讓他們躲起來,不被普通人看到,倒不如直接用障眼法,讓他們在旁人眼中變成『正常』的樣子。」
她抬手捏了捏眉心,好像是在感嘆為什麼她要在光華容彩祭,這一她一年中可以說是最盡心也最忙碌的時候遭遇附加題這種東西來讓她分心。
隨後,她從趙姑蘇這邊借了幾張紙,信手提筆在紙上寫了幾個趙姑蘇看不懂的符號。
隨著她手腕一揚,這些用普通的紙、普通的墨以及普通的筆寫出來的紙條,就飄飄地從她的掌心飛到了那邊的五個魂靈身上。
與其他的實體不同,這幾張出自她手的紙條成功地依附到了那幾個靈體身上,而在完成完全接觸之後,紙條上寫的那幾個潦草的符號就像是被火焰點燃了一樣,有亮紅色的光燒過之後,原本雖然看起來已經和實體沒什麼區別的靈體,在趙姑蘇眼中開始一點點凝實。
「其實本質並沒有任何變化。」八重神子順口對她解釋道,「只是讓旁人誤以為自己看到的是活物而已,只要是換成能力稍微高一點的就能看穿——比如說影,在她看來,這道障眼法就是根本不存在的。」
趙姑蘇若有所思點點頭。
不能立刻從實際意義上變成實體,那麼暫時在旁人眼中算是實體也還不錯,反正也能說話也能交流,唯一的問題就是逛街的時候買不了東西。
不過,都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難道還會很在乎什麼逛街的時候能不能買東西嗎?
但是……
趙姑蘇看著身形逐漸凝實,卻是一點兒都沒有抽條的意思,甚至一個失去了相當典型的第二條尾巴,一個變得泯然眾鳥矣的貓又和笹百合,心頭又冒出了好幾個小問號。
所以……這種障眼法是……人看起來就是人了,但是靈體的時候是動物,貼上了紙條之後也還是動物的那種?
這和她想像中的……好像不太一樣來著。
一旁唯一沒有怎麼變化,但是一直就像是綁在尾巴上的武器還是被障眼法給掩蓋了過去的鐮井用力踩了一下地面。
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發出,不過還好,動靜挺大,至少引得室內所有——不管是人是妖,是活著的還是已經死過一回到——全都看向了他。
鐮井:「神子啊,你也五百歲了,用障眼法的時候就不能給我們幾個改成人類的形態嗎?」
鐮井憤怒得有理有據:「那可是光華容彩祭!人類的祭典!和我們的三川花祭差不多!你知道一只鐮鼬進入光華容彩祭是什麼感覺嗎?」
不等八重神子開口,鐮井就已經自說自話地往下說了下去:「那是會成為被參觀的東西的!——就像是當年這小子的師祖柳橋不小心誤入了三川花祭,當時全場的妖怪有一半都看向了他!要不是我開口開得早,說不定都有妖怪蹦蹦跳跳地走上去問他能不能給錢買票參觀了!」
一旁的富永正也腦袋上冒出了幾顆汗珠:「鐮井先生,您——」
鐮井回頭看了他一眼:「怎麼了,我說的這是事實,誰叫柳橋那小子年輕的時候長得俊,比我都好看,誤入三川花祭之後還引起了一股妖怪喬裝打扮去花見阪,試圖給自己找個長得比較好看的情侶的熱潮……」
富永正也:「……」
雖然知道鐮井不會說謊,這大概就是當年柳橋卓人誤入三川花祭的真相,但是……
鐮井先生您這樣一說,這個故事瞬間就變得充滿了笑點起來啊!
為了維護蒼嵐一心流創派祖師的尊嚴,富永正也決定——
他也用不著決定自己是不是要再撲上去一次,將鐮井的嘴捂住了。
八重神子已經提前出手,一只野干狐役從她寬大的袖子中飛了出去,直接在鐮井身邊創造了個小小的雷元素結界。
一旁的貓又看得真切,甚至像是武俠小說中負責在一旁解說、捧哏的npc似的,感慨了一句:「禁言術!」
此禁言術並非那種直接捂嘴的禁言術,考慮到傳統禁言術對靈體狀態的妖怪不一定起作用,八重神子直接選擇給鐮井單開了個獨立空間。
聲音許入不許出,雖然對於妖力的消耗比正統的禁言術要高了不知道多少倍,但至少,現在的她獲得了自己想要的清淨。
在ban了對方的發言資格之後,八重神子沒什麼好氣地說:「我出門的時候又不知道你們這邊的情況是這樣的,什麼東西都沒帶,能單純靠著妖力畫幾道能支撐上一整天的化虛為實的障眼法符文就已經很不錯了——你們要是有意見,大可以自己畫,反正誰還不是個妖怪呢?」
鐮井:「……」
他憤怒得連尾巴都不甩了。
八重神子現在就是在欺負他虎落平陽,因為已經變成了靈體狀態,所以就算知道法術應該怎麼念,知道應該怎麼繪制符文,也沒有能夠支持法術和符文運轉的妖力。
不得不說,現在的他,還真是被八重神子死死地拿捏住了。
「總之,你們變成這個樣子,就可以和蘇一起去光華容彩祭了。」
一說回光華容彩祭,八重神子的神情和語氣就都在一瞬間變得好了不少,整個人看著都輕快了好多。
「嗯,也該讓你們幾個看看,現在的稻妻有多熱鬧——以及,輕小說這個事業在我的支持下,發展得多麼優秀。」
「至於這位朋友。」
八重神子轉身,看向和整個環境格格不入的克利普斯。
「或許,蘇,你可以之後找個時間,慢慢詳細地和我介紹一下這位朋友的來歷?」
她著重在「詳細」這個詞上咬字。
趙姑蘇明白,八重神子想知道的,絕對不是她在一開始簡單三言兩語對她說的「此蒙德人也,有錢,死了才沒幾年,兒子年齡也不大」。
*
八重神子對克利普斯這個人很感興趣。
——當然了,倘若趙姑蘇之前畫的是浮舍,現在也成功將騰蛇太元帥的記憶從過去拽了回來,並重塑成了靈體,這會兒八重神子也會很感興趣的。
她比較在意的主要就是為什麼會有一個家伙格格不入地出現在那群妖怪(外加一個人類)裡頭。
但是現在,八重神子來不及在趙姑蘇去往離島的路上慢慢聽她將事情以及她目前的猜測娓娓道來。
她看著從窗戶中飛進來的千紙鶴,打開之後很是不忿地皺了皺眉頭:「該死,怎麼離了我沒幾個小時就要出岔子。」
緊接著,千紙鶴被她隨手拍在了桌面上,她則整個人化作一道雷光,朝著離島的方向遁而去。
看樣子……大概是光華容彩祭在布置第二天展會現場的時候出了點兒小岔子吧。
趙姑蘇為很有可能要被訓上那麼兩句的八重堂編輯們點了個蠟,然後環顧四周:「那什麼……今天我也是要去光華容彩祭簽售的,你們……准備一下,一起走?」
趙姑蘇表現得再怎麼客氣,其實對於面前這些存在來說,根本是沒有選擇的。
先前笹百合嘗試過他們能夠自由活動的極限,到了距離趙姑蘇二十米左右的位置就會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往回拽。
還好,在座沒有不通情達理之人。
「自然,我們其實也沒有什麼要准備的。」
富永正也安撫了下八重神子走了但是禁言術還沒被解開的鐮井,又朝著克利普斯的方向看了一眼,點點頭。
「隨時都可以出發。」
八重堂給趙姑蘇是安排好了車輛的,甚至車還挺寬敞,能夠讓她在去離島的路上再小憩上一會兒。
所以,現在也剛好可以多坐幾個人。
駕車人在看到趙姑蘇住所門口的一大群之後,還愣了下:「蘇老師,您這邊……」
怎麼這麼多人啊。
趙姑蘇:「額……這些都是我的朋友,他們……比較喜歡養寵物。」
她一邊硬著頭皮解釋了下,一邊在心裡默念了兩句對不起。
要怪就怪神子吧,是她的障眼法效果不夠好——三個人身邊跟著三個體型不怎麼大的動物,那怎麼看都是人手一只寵物好吧?
駕車人也只是好奇一句,在這事上並不關心,只對趙姑蘇說了句:「行啊,就是有可能——只是有可能,到時候駕車的速度會稍微慢上一點,應該不會影響到您的簽售。」
畢竟負重往上增加了嘛。
但是馬車真正駕駛起來的時候,駕車人意識到車速好像根本就沒有慢——哪怕一點兒。
它該怎麼跑就怎麼跑,甚至還隱隱給他一種跑得比平常更快了的感覺。
奇了,真是奇了,駕車人心想,難道說,車上的那幾位其實全都是身輕如燕的不成?
他並不知道,此時負責拉車的馬匹,一邊感覺著後面雖有遮掩,但仍然能讓它嚇得不輕的妖怪氣息,一邊加速向前衝去——加油啊,只要把他們全都送到離島了,身後妖怪的氣息應該也就會消失了吧!
趙姑蘇則在馬車上,開始就今天這一非常突然的情況展開分析。
這種情況吧,她其實是有所預料的,主要是沒想到居然會有那麼多。
之前千岩軍只有一個啊。
趙姑蘇哪裡想到過會有今天這場面。
她甚至來不及對克利普斯先生客氣客氣說上兩句,或者再多解決一下對方的疑惑。
——主要是因為發生的事情,雖然在主體上並未超出她的預期,但在具體表現上,多少有點兒讓她陷入沉思。
首先,光華容彩祭第一天簽售結束,就實現了將那些記憶從畫中帶出來。
證明這玩意確實和人氣有點關系。
那麼其次,為什麼這次,明明是很完全的記憶了,和上次不一樣,並不需要一些刺激才能夠逐漸凝實,可為什麼沒能一次性凝聚成完全的實體呢?
難道說,中間一定需要有一個「靈體」的階段嗎?
可是這一次凝聚的靈體,也和上一次大筐的靈體完全不同——從清晰程度上就有很大的區別嘛。
她試探著摸出了光屏二號。
當意識到身邊這些人全都看不到光屏二號的時候,她徹底放下心來,大大咧咧地將光屏二號拿了出來放在面前,點開能力解鎖那邊。
她得看看標准答案。
能力三:當您的聲望解鎖到不同層次時,您將會以不同的速度收集從讀者身上散溢出的力量,並將這些力量凝聚起來,在確定核心之後,構成實體。(請放心,這些力量是不管如何都會從旁人身上散溢的力量,抽調並不會影響他們的生活)
在下面還有一行備注:隨著您的聲望等級不斷提升,整個過程中的玄學因素將會逐漸降低;倘若你達成成就【提瓦特頂流】,您將能夠完全掌控這一流程。
果然,這玩意和熱度有關。
那麼……為什麼恢復了一大群,但是每一個都沒能恢復真正實體,現在看起來也有點答案了。
估計就是因為……力量不夠。
就像是用一個wifi供著全家上下六台設備,每一台設備都在下載《原神》,那速度可不就可蝸牛爬似的,等上好久進度都到不了百分之百。
這要是一個一個地恢復實體吧,應該就不至於變成現在這種每個人的進度都卡在百分之九十左右的程度上了。
不過……
看起來現在的聲望等級還不夠高啊。
趙姑蘇摸摸下巴。
不知道今天的光華容彩祭能不能幫她在往上提升提升。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覺得可喜可賀起來。
雖然她已經穿越到提瓦特半年多了,但是她總算靠著種種運氣,以及一部分的運氣,弄清了自己的經驗條應該從哪個方面來攢!
不得不說,這可謂是一個巨大的進步。
趙姑蘇心想,今天她之所以沒能在書房中看到本應該和其他妖怪們一同出現的狐齋宮,大概是因為狐齋宮的記憶碎得比較徹底。
修復需要更多的能量……
大概如此吧。
所以說,所有的問題歸結到最後,就是多畫畫……趙姑蘇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這雙手看起來並沒有任何問題——倘若不算上它經常在連續工作了很多個小時之後出現各種勞損酸脹疼痛問題的話。
肝是可以肝,但是肝傷手——欸,果然還是要找個機會去問問神子,有沒有什麼可以一勞永逸,從根子上治療手部肌肉勞損問題的法術。
嗯,眼睛和腰背頸椎的護理問題也都要提上日程來了。
畢竟提瓦特沒有蒸汽眼罩也沒有各種筋骨貼,真要是難受起來了只能上床趴著。
趙姑蘇非常清楚:隨著能力逐漸往上提升,她以後需要畫的圖肯定會越來越多。
難道還能在知道有這麼一把刀,知道有那麼幾位犧牲的,卻空有能力而不用嗎?
那是絕無這種可能的。
所以說啊,為了以後能夠把更多人給拽回來,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做好保養,實現可持續發展計劃,避免竭澤而漁。
趙姑蘇握住右手手腕,輕輕轉了兩下,活動著自己的關節,然後,她將後半程的重點轉移到了一旁,腿上盤著一直因為障眼法而只「剩下」了一條尾巴的貓又的克利普斯·萊艮芬德身上。
她和這位先生可謂是沒什麼關系。
至少目前是這樣。
不像是那些妖怪,還能通過就近找八重神子來拉近一下關系——以及,這群妖怪相對來說接觸了更多的法術,對於什麼死而復生什麼的,雖然先前也沒親眼見過,但好歹接受能力會更高一點。
趙姑蘇沉思了片刻,還是打算從迪盧克的角度切入。
「克利普斯先生,抱歉占有您一點兒時間,我想……和您聊聊您的兒子迪盧克。」
克利普斯本來也不存在什麼時間被占用不被占用的。
他現在正處於一種對自己以及身邊一切都非常疑惑的狀態中。
——他到底是怎麼一步步落到這個境地的?
接下來又會發生些什麼?
說實話,他甚至覺得自己或許過段時間之後會在經歷點兒更未來的事情——不過好像也不太對,先前每次重新經歷的片段中,可都有迪盧克和凱亞。
但是這次沒有。
是例外……還是別的什麼情況?
克利普斯分不清楚,他只能沉默著看向窗外逐漸往後退去的風景,異鄉的、不熟悉的風景。
一直到趙姑蘇對他開口。
聊迪盧克?
克利普斯當即整個人都坐得更直了一點。
聊別的他或許還接不上話,聊兒子那就另當別論了。
欸,也不知道迪盧克在他死後都經歷了些什麼,是怎麼和稻妻這邊的漫畫家扯上關系的。
趙姑蘇道:「我其實是從蒙德來的稻妻,剛剛到蒙德的時候經濟條件比較窘迫,還是多謝了迪盧克先生的幫助,才算是有了生活的財資。」
她語速不快,慢慢往下說著,但也沒說上幾句——克利普斯的眼睛就一點一點地睜大了。
*
「哈,總算在開展之前找到你了!」
光華容彩祭攤位開攤最早時間是九點,趙姑蘇到了離島之後看時間還早,在攤位上逛了一圈,運氣挺好,在開攤前五分鐘找到了帶著派蒙站在那棵系著紅絲帶的大樹下,看起來像是打算一會兒寫個願望系上去的熒。
在將之前約定好的一張比較簡單的,畫著派蒙和熒兩個人的臉貼在一起,臉上笑容非常燦爛的小卡交給熒之後,趙姑蘇就很是豪橫地問起她:「說起來,旅行者,我記得……和你一同來稻妻的,應該還有那位蒙德的騎兵隊長,對嗎?」
趙姑蘇微笑:「如果你今天見到了他的話,能拜托你轉告他一句嗎?我有事想要和他說——關於……你就說是關於迪盧克先生的吧。」
迪盧克的父親,這怎麼不算是和迪盧克有關。
如果說,昨天的趙姑蘇很想要讓自己在凱亞面前成為一個隱身的人的話,那麼今天的趙姑蘇簡直就是恨不得抬頭挺胸,傲氣滿滿地往凱亞那邊亂晃。
你看,你多看看。
瞧見沒?
你爹。
第53章
世界上絕大多數人,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體驗一把什麼叫「徹底占據高地」的爽感。
此時的趙姑蘇,距離「慫」這個字,差了十萬八千裡。
她感覺自己就像是背後飄著十個群玉閣似的,隨時都能夠打出最高程度的威脅——簡直就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霸氣外露、天下無敵。
她看向凱亞的目光中也充滿了躍躍欲試的期待。
這種眼神,使得凱亞眯了眯眼睛。
昨天他去趙姑蘇的攤位上時,先不管算不算虛晃一槍,但至少就那個時候的觀察來說,趙姑蘇的表現明顯是帶著些許忐忑的。
而現在,且不說這種忐忑的表情已經徹底從她眼底消失,甚至就連她的坐姿,都顯得相當放松而自在。
如果要打個比方的話,大概就是一朝等級從1拉滿到了冒險等級60,角色等級90,隊伍裡全是滿命滿精,天賦什麼的也全都通通給了三頂皇冠,聖遺物更是加在一起能夠評到200分往上的水平。
這時候,再回去看旅途最開始的時候,磨了半天差點兒把自己血條給磨沒的急凍樹……
樹啊,你冒險家老爺來看你了,開門送溫暖。
凱亞心中轉過幾個念頭,但全都沒有顯露在臉上,他保持著能讓所有蒙德人想要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的微笑,在這家趙姑蘇拜托熒轉告給他的、離島上店家廣告牌打得最大的餐廳包間裡頭,拉開了在趙姑蘇對面的座椅。
嘴上說的話也客氣得很:「這算是某種粉絲福利嗎?蘇小姐,難道是因為昨天我有幸成為最後一個拿到您簽名的人?」
凱亞說話向來是很好聽的。
哪怕是昨天的趙姑蘇處於現在這個境地,她也能夠感覺到,凱亞在語言方面是給足了她面子的。
不過吧……趙姑蘇給凱亞倒了杯茶:「凱亞先生您好,那個,我就長話短說、開門見山了啊——考慮到現在還是中午,下午大家都還有活動,以及一會兒發生的事情可能需要您先做一點兒心理准備冷靜冷靜,所以我就沒給您准備酒水。」
這種語氣,以及這種「我要宣布個大事」的語調。
凱亞的瞳孔縮小了一瞬後又放松下來。
他接過茶杯,意識到這杯茶是很認真准備了的——茶杯的溫度剛剛好入手,不會覺得燙,但也不會覺得涼。
「能有什麼事情呢。」他的臉上仍然是那種不怎麼用心的笑容,「蘇小姐不妨放心,我們西風騎士團,在不到兩年前,還要和龍打架呢。」
雖然從各種意義上來說,應該都是西風騎士團被特瓦林壓著打,但是如今的特瓦林好歹也重新回到了四風守護之一的職位上,稍微給西風騎士團一點兒面子應當也無所謂。
趙姑蘇抿了抿嘴唇:「這樣吧,你說你是想要從起因開始聽,還是從結果開始聽。」
凱亞剛才就表現出了一副不信邪的模樣,這會兒哪怕心中想著「她怕是當真有點兒特別的消息」,也還是堅持了方才的態度:「從結果開始聽唄,我這個人可喜歡省力了,您直接把結果拿到我面前,都不用我自己一步一步思考下來,不是嗎?」
裝,你就繼續裝。
趙姑蘇點點頭,心道這路是凱亞你自己選的,並不是她想要嚇他一跳,就算一會兒凱亞有什麼過激的反應,那也怪不到她頭上來了。
「好吧。」
她的語氣平靜得就像是在說「這家店的白米飯還挺好吃的,空口嚼起來蠻甜的」一樣。
「有個人我要介紹你認識一下——哦,不對,你原本就認識這個人,這應該叫重逢。」
凱亞又一次眯起了眼睛,眸中的那顆四芒星一時間顯得有些晦暗不明。
趙姑蘇的這句話聽起來有點兒像是個威脅,讓他這個從小就被生身父親放在萊艮芬德家門口,做為坎瑞亞安置在蒙德的棋子的人有些不確定自己應當拿出什麼樣的態度來。
如果她是因為知道了什麼——不,如果只是知道了什麼,她不應該在稻妻這種地方對自己發起「如果你不幫我做事,我就把你是間諜的身份告訴蒙德人」這種威脅,畢竟在遠離蒙德的地方,他若是被逼急了不得不用些什麼手段,消息甚至傳不回蒙德。
那……難道是坎瑞亞那邊來和自己接頭的人?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畢竟迪盧克先前調查的結果上說的就是,她好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在來到蒙德之前的痕跡根本查不到——哪怕只是些微蛛絲馬跡都沒有。
雖然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看來坎瑞亞最近的間諜投放手法也變得粗糙了很多——這不是他現在應該考慮的。
凱亞感覺到了腦中的撕裂感,他一直以來都陷在這樣的撕裂中,只是平常會因為生活而不去關注這方面,使得他仿佛是不在乎了一樣。
難道真的要在蒙德和坎瑞亞之間做出選擇嗎?
他的臉色一時間有些不好看起來。
*
趙姑蘇在看到凱亞臉色變化的時候就心想:哦吼,他大概想到什麼別的東西上去了。
凱亞……凱亞確實挺慘的。
他之所以會感覺到撕裂,完全是因為蒙德的大多數人都很好,對他也非常好;而坎瑞亞那邊估計也不是完全在利用他,而是對他也有一些親情在的。
以上兩者一結合,外加上凱亞本身其實是個很看重感情的人,就導致了他現在的矛盾。
趙姑蘇揉了揉太陽穴,心想她要是再賣賣關子,讓凱亞糾結上一段時間,只怕某個藏在房間角落裡的老父親就要開始心疼兒子了。
於是,趙姑蘇拍了拍手,嘴裡還模擬了下閃亮登場的音效:「鏘鏘——是你的養父哦——」
「養——咳咳!」
凱亞的眼睛在看到了配合趙姑蘇表演,這時候才從屏風後面走出來的,在障眼法的功效下看起來確確實實已經是個完全死而復生的人類模樣的克利普斯的一瞬間就瞪大了。
緊接著,他發出了一連串驚天動地的咳嗽,甚至咳到用右手去扯胸前的衣服。
剛才腦中設想的一切全都被推翻了。
什麼坎瑞亞、什麼蒙德的內奸,都像是被扔進了溫迪的大招裡面,翻滾著被撕扯成了不重要的碎片。
父親。
他的大腦、他的心髒,一時間全都被「父親」這個詞填充得滿滿當當,再放不進其他的東西。
在少許有些長時間點愣怔過後,他復又展露了幾分警惕,看這這個從各方面來看都是他和迪盧克十八歲那年的克利普斯·萊艮芬德,問道:「父親……?」
克利普斯也算是把他了解得挺透了,點點頭:「想要我證明?」
畢竟死而復生這種事情,在提瓦特可以說是前所未有——哪怕是傳說中身處須彌沙漠深處的赤王,也只不過是在等待著「復活」的契機到來,並未能夠真正達成這一奇跡。
凱亞嘛……
從小也是個還挺嚴謹的性格,否則當時也就不會被大團長法爾伽點名送去當庶務長了。
克利普斯一點兒都不含糊地就開始了自證:「你十三歲那年和迪盧克一起逃了第一堂課——不存在你們倆誰慫恿誰,你們在去上課的途中聽到了一個闖入丘丘人部族的倒霉冒險家的呼救聲,然後就跑過去和丘丘人周旋了,等騎士團的救兵趕到的時候,你正在和一個抱著火史萊姆的丘丘人大眼瞪小眼……」
對於這倆兒子過去的事跡,克利普斯可謂是倒背如流,哪怕到了今天都可以非常流暢地……
在用作證明的同時,讓趙姑蘇腦補出一些可愛還好笑的場面。
趙姑蘇在旁邊直接就「噗嗤」笑出了聲,壓根沒有忍耐,甚至都沒有嘗試著忍一下。
凱亞有些震驚地看過來,趙姑蘇聳聳肩:「從前因開始聽,或者從結果開始聽,你自己選擇先聽最勁爆的那一段,那我能有什麼辦法嘛。」
甚至克利普斯在這時候都和趙姑蘇隱隱站在了同一陣線上,語氣中帶著幾分戲謔的意味:「如果說這些你還不信的話……要不要說說你爬樹哭鼻子那次?」
凱亞:「……」
凱亞棕蜜色的皮膚中都透出了幾分充血的色澤。
從來慣能讓撬開外鄉人的心防,從他們那邊套到各種信息,從而判斷對方來到蒙德是否不懷好意的靈巧舌頭這次遭遇了滑鐵盧。
可以說,這是凱亞自長大以來頭一次結結巴巴地說話。
他肉眼可見地多了點兒驚慌:「父親,您、您怎麼連這個都還記得!」
凱亞不得不承認,自己先前說的「沒什麼事情能嚇到我」是完完全全的托大。
在一種算計人者終有一日被算計,套路人者終有一日被套路的微妙輪回感中,凱亞苦笑著對趙姑蘇道:「我錯了,蘇小姐還是從前因開始慢慢說起吧。」
趙姑蘇也不推辭,端起一旁的茶盞,腔調擺足地抿了一口:「你……應當見過一個,飄浮在空中的,發著白光的屏幕吧?」
*
凱亞當然記得那個光屏。
早在半年之前,這玩意出現在了他面前,非常震撼人心地給他展示了「倘若迪盧克跳祭禮之舞應該是什麼樣子」的一場表演。
凱亞至今還能非常清晰地記得,在那個視頻的封面下方出現的那幾個字。
「猜你喜歡」。
凱亞覺得,這航子大概是他這輩子都忘不掉的深刻記憶了。
凱亞:「是你弄的?」
趙姑蘇點點頭後又搖搖頭:「它本應該是我的東西,而且其實說是我弄的也沒錯吧,畢竟裡面的那些視頻真的都是我制作的,但是它其實是失控的力量。」
她繞開了自己是穿越進了一個游戲中的說法,只說自己做為異世界來客,曾經以看客的方式目睹了很多發生在提瓦特世界上的事情。
「但是,一直到半年前,我才終於從那個固定的視角抽離,算是真正進入了提瓦特——之後的事情你應該知道?那時候我窮得厲害,還好迪盧克先生的慈善行為才沒有餓死。」
趙姑蘇選擇用這麼說來解釋自己為什麼會在擁有了能夠從一定程度上來說算是起死回生的能力之後,比較早地就想到了克利普斯。
「說實話。」
趙姑蘇交代到這裡,語氣中多了那麼些許苦澀。
「其實我原本沒打算那麼早從晨曦酒莊辭職的——這年頭想要找到這種工作時間短、工作量少、包吃包住還發工資的工作簡直就是走了大運。」
但是沒辦法呀。
趙姑蘇嘆了口氣:「那會兒我可慌了,誰叫我發現了我以前閑得無事做的那些有的沒的東西居然會被捅到你們面前來呢。」
然後她就溜了。
「但是現在!」
趙姑蘇挺了挺胸,臉上的神色快速從苦澀轉變成了驕傲。
「現在不一樣了,之前我對上你們,我只會覺得我心中有愧,但是現在……嗯,至少我道歉的時候底氣足了很多。」
類似的話,她其實已經在來這裡的路上,對克利普斯說過些許。
只不過,當時她的重點落在了「迪盧克先生可以算是我的恩人」上頭,主打的是一個報恩,讓當時因為「死而復生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情怎麼會落到我頭上來」這個問題而心中充滿忐忑的克利普斯放松了不少。
但是現在,她有點兒雞賊地將重點放在了另一邊——翻譯一下大概就是:「之前鬧出來的那些事情都不是出自我本願哦,那東西連我自己都控制不了,所以要不看在我好歹也把你們的爹給送回來了的面子上,大家就一筆勾銷,不要再計較以前那些冒犯的事情了?」
這會兒的克利普斯尚且不知道趙姑蘇所說的「冒犯」到底是什麼程度。
但他在這短短半天和趙姑蘇的相處過程中,也算是感覺到了:趙姑蘇其實是個挺有禮貌的孩子。
挺好的一個姑娘,就算是無意冒犯了——那又能冒犯到哪裡去呢?
於是,克利普斯帶著不贊同的表情看向凱亞:「既然是無意冒犯,你們怎麼就不能大度一點,當做這事不存在呢?」
既然是父親如此說,凱亞自然是連連,乖巧得活像是在剛剛上學那會兒,在老師問「聽懂了」沒有的時候想要用自己優秀的表現給老師帶來深刻印像的孩子似的。
但是,話都已經說到這裡了。
克利普斯還是有點好奇心的。
他抿了抿嘴唇,問趙姑蘇:「蘇小姐,我真的只是出於好奇——不知您是否能告訴我,這個冒犯……到底有多冒犯?」
畢竟,按照他對自己家裡這兩個年輕人的認知,他們兩個應該都不是那種會很在意是否被冒犯的性格。
凱亞或許還會笑嘻嘻地陰陽怪氣上兩句,但迪盧克估計就是真的不在意了。
如果像是趙姑蘇所說,她曾經以旁觀的上帝視角觀察過在提瓦特發生的事情,也曾注意到他那兩個兒子,那她……應該對這兩個人的性格也是有所了解的。
她這得是冒犯到了什麼程度,才要擔心自己被這兩個孩子算賬啊?
趙姑蘇的臉,在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就「噌」地一下紅了起來。
紅得相當徹底,一直從脖子根紅到了耳朵尖,範圍跨度之大,臉紅顏色之深,幾乎讓人懷疑她是不是被一顆熟透了的西紅柿奪舍了。
這……這問題要她怎麼回答啊!
趙姑蘇內心的小人甚至戴上了痛苦面具,尖叫起來。
這種東西,雖然聽別人說起來,看別人是怎麼看的,會有一種腳趾摳地的尷尬,但如果由自己說出來的話,就更有一種被公開處刑的痛苦了吧!
趙姑蘇低低咳嗽了兩聲,權當自己在清嗓子——但是沒能清成功,於是帶著幾分嘶啞道:「那、那個,咳咳咳,凱亞隊長,您看我的嗓子突然不太好,有點兒卡痰了咳咳,反正您以前也看過……還是您說吧。」
她的這種表情,凱亞看得不要太明白。
每次可莉去炸魚,沒有被琴抓個正著,但是事後被帶到琴面前,狡辯說自己最近並沒有去星落湖,就更沒有可能炸魚,而後被琴追問那既然這樣,是否可以告訴她,可莉在沒有去星落湖炸魚的時候都做了些什麼的時候——她也都會這樣看向自己。
唔,說起來,可莉之所以會嘗試著狡辯,好像也是因為他的慫恿。
誒呀。
凱亞微笑著點點頭:「當然可以,是這樣的,父親,蘇小姐那些作品的冒犯呢,或許和您想像得有點兒不太一樣。」
凱亞很擅長娓娓道來,在講故事方面,他甚至可以說是專業人士——畢竟,當白堊還沒有到蒙德城來,而阿貝多又有公務需要外出的那些日子裡,承擔起「哥哥」的責任,給可莉講故事的那個人就是他。
「不止一次——父親,要不……我就從第一次開始說起?」
在取得了克利普斯的同意之後,凱亞便開始描述。
「……穿著頗為正式的迪——兄長,站在湖邊跳著祭禮之舞。不,我才沒有幸災樂禍,父親您不能因為我天生長著微笑唇就覺得我在幸災樂禍。」
凱亞很注意地將一部分「迪盧克」的稱呼替換成了「兄長」。
至少在回到蒙德之前,他不想讓父親知道自己和迪盧克在他剛死那段時間就爆發了很激烈的爭吵然後互毆了一頓,甚至自己還假裝眼睛在戰鬥中被迪盧克給弄傷了,試圖以此來對迪盧克實行道德綁架。
但可惜的是,他意識到了自己對迪盧克的稱呼需要修改替換,卻一時間因為將注意力分到了那上頭,忘記了管理自己那在說起迪盧克是怎樣跳祭禮之舞的時候,一點一點忍不住往上揚起的嘴角。
此時他不得不強行往自己嘴角忍不住上翹的臉上再覆蓋上一層嚴肅認真的表情。
「您看,這種冒犯……不管是對於我和迪盧克來說,是不是都有點……」
他朝著克利普斯眨了眨眼睛。
「父親,您也得評評理。」
克利普斯在聽到「祭禮之舞」的時候就已經明白過來了。
這種惡趣味性質的冒犯……確實是相當不好處理的。
你要說趙姑蘇有什麼壞心思吧?
她還真的一點兒壞心思都沒有,甚至做這樣的東西,還表明她確實在看提瓦特這片大陸上發生的事情的過程中,在了解了迪盧克之後,對他很有幾分喜歡。
但要說迪盧克能很坦然地接受這個視頻吧……
克利普斯是知道自家兒子的。
他可以裝作這件事沒有發生過,但最好不要有個什麼人或者事物隨時在他眼前晃,提醒他有這麼一茬。
能忍,但是沒必要。
凱亞:「況且,這還只是第一次呢。」
一旁的趙姑蘇點點頭。
「是的。」她的聲音又一次轉為了苦澀,「我做了……反正肯定不止一個視頻。」
趙姑蘇不知道迪盧克和凱亞這兩個人加在一起一共看了多少個來自光屏的視頻。
反正光屏背著她干的時候是真的很多,就算是想要監管也絕對監管不過來。
趙姑蘇:「而且我不止做過和他們有關的視頻,就連您的我也做過。」
克利普斯設身處地地想了想,覺得如果連自己的都有——那麼趙姑蘇從蒙德溜走得當真不虧。
畢竟在自己身上完全可以做到大方地不做計較,但是輪到了父親……
克利普斯都能想到迪盧克會面對著那樣的視頻露出怎麼樣的表情來。
但是,迪盧克那時候是怎麼想的,和現在的他又有什麼關系呢。
克利普斯好奇,而且他的這個好奇,是屬於是產生了點兒興趣的好奇,大概是因為剛才凱亞給他描述的那個視頻確實有點意思。
跳祭禮之舞不祭禮之舞的其實根本就沒什麼關系。
試問,哪一對愛孩子的父母在孩子剛剛出生的時候沒有想過要把孩子當成洋娃娃來打扮呢。
迪盧克小時候,在他母親還沒有去世的時候,也是被打扮成女孩子模樣過的——嗯,這一點就連凱亞都不知道。
哎呀,克利普斯心想,他那個內心活潑,但對外總還是表現得挺穩重的兒子,從很小的時候就已經不樂意在長輩面前表演才藝了。
要是能看到他跳舞,其實也還……挺不錯的?
如果只是跳舞的話——「我的那個呢,也是跳舞嗎?」
想他年輕的時候也是很擅長舞蹈的呢,尤其是交誼舞蹈。
「不,不是跳舞。」
趙姑蘇剛想開口,一旁的凱亞便插嘴了。
「父親,是關於您的美貌欣賞。」
克利普斯:「?」
趙姑蘇低著頭,「新娘和新娘」這個問題猶如沉重的山巒一樣,壓在她的肩膀上,令她抬不起頭:「是——」
她的聲音拖長了。
因為在她的視野中,一道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到,幾乎要讓她懷疑是不是已經掉線不打算再上線的白光飄浮在了這個包間的正中央。
凱亞看到,在屏幕上出現的封面,是他以前看過的內容。
是那個比「猜您可能喜歡」更讓他這輩子都無法忘懷的。
——當不了迪盧克的新娘,就去當迪盧克的新娘。
果然是這句話。
凱亞眨眨眼:「之前蘇才說,光屏是她潛意識的作用——看來,你好像覺得我說得不夠詳細,所以打算直接用光屏來播放一下那些視頻,是這樣嗎?」
趙姑蘇在桌上找了找,結果沒能找到適合砸向凱亞讓他閉嘴的東西,只能悻悻地縮了回去。
凱亞這個家伙,不會說話完全可以把嘴閉上!
克利普斯仰頭看著光屏。
哪怕先前趙姑蘇和凱亞的交談中,已經有提及過這個東西,但他確實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古怪的一個投屏。
屏幕中央,是一張圖片。
凱亞相當熟練地站了起來,在屏幕中央的播放鍵上點了一下,轉頭對一旁坐著的克利普斯道:「父親,您看就行。」
此時的趙姑蘇……
此時的趙姑蘇已經捂住了自己的臉。
這種完全可以說是xp發作弄的東西,不要在正主面前播放啊!
哪怕這裡面畫的什麼寬肩細腰倒三角,翹臀長腿模樣好全都是事實,而「克利普斯·萊艮芬德,叔控狂喜」什麼的也確實是當初她和好幾個朋友一起達成的共識,嚴格來說,這個視頻在克利普斯的顏和身材時的一切言論和鏡頭切換都可以說是相當真理。
但……
她真的只是一時為色所迷,真的沒有到肖想萊艮芬德一家上下的意思……更何況等游戲出到稻妻的時候,她對於進卡池角色家屬的喜好,top1就已經從克利普斯身上轉移到了已經因病過世的神裡夫人,也就是神裡綾人和神裡綾華的母親身上(咳咳咳咳)……
背景音樂的最後一個音符落下,音樂帶來的些許震感也隨之消散。
趙姑蘇就是在此時開口說話的。
她的聲音輕得猶如蚊蚋之音:「那、那個……克利普斯先生,您聽我狡辯——啊不是,聽我解釋。」
凱亞保持著笑眯眯的表情:「其實,如果拋開視頻描繪的對像這一點,我覺得這個視頻做的其實相當不錯。」
不管是繪畫、卡點還是少許特效,又或者是那雖然在發癲但意外成功做到了用大量的雙關與諧音使得整體變得非常有意思的字幕,確實都做得相當不錯不是嗎?
「做這個,應該還是挺需要技術的吧。」
趙姑蘇面無表情,對著一旁在視頻播放到一半就逐漸像是吃了個天動萬像似的石化了的克利普斯努了努嘴。
有本事別對著她說。
對你爹,也就是受害者本人說。
興許是因為今天發生的事情有些太過出乎意料,以至於平常總是能很好拿捏住底線,浪而不翻車的凱亞這會兒差點就真的翻車了。
他捏了捏咽喉,輕聲叫克利普斯:「父親?父親。」
連著叫了好幾聲,克利普斯終於從石化的狀態中緩了過來。
但與趙姑蘇以為的情況不同。
克利普斯抬手摸了摸自己下巴上不算短也不算長的胡須,很是爽朗地笑道:「原來我到了這個年紀,在你們一群小姑娘眼中還算是好看嗎?」
趙姑蘇用力點頭:「當然是好看的!美人不分年齡!」
歲月從不敗美人,就算是上了年紀也是美人,更何況——
「您現在年齡也不大啊。」
四十好幾了,年齡不算大?
克利普斯笑了笑,擺擺手。
「也就是能讓我在看的時候驚訝一下的東西而已,況且,這難道不是在誇我嗎?」
當初在將葡萄酒生意做大的過程中,他見過的場面可太多了,其中不少都比這個令人尷尬多了。
他不也還是一一化解。
更別說趙姑蘇這還是善意的誇獎。
只是注意力集中的點和旁人不太一樣,而且用詞和情緒比較激烈而已。
趙姑蘇眼睛一亮:「真的不在意嗎?」
「那能不能也順便再說一句您不在意我給迪盧克畫的那麼多東西呀?」
趙姑蘇:我尋思著降維打擊挺好的,克利普斯說了不在意的話,迪盧克就算在意也不能說出口啦!
這不是妥妥的一塊免死金牌發到自己手上來。
「抱歉,這個我可能幫不上忙。」
克利普斯目光放遠,仿佛他並不是坐在一間包廂中,而是身處野外,只要視線平望,就可以越過重重的山海,看到蒙德的方向。
「迪盧克會怎麼想,那是他的事情,我不好干涉。」
克利普斯翹了翹嘴角。
「——但是可以攔著他讓你快跑。」
*
「所以,也就是說,父親現在還不能跟我一起回蒙德去。」
凱亞摸了摸下巴。
趙姑蘇交底之後,他也就沒必要對自己來稻妻的原因藏著掖著——
他說是迪盧克從一處情報網那邊得知了些消息。
迪盧克在游歷七國的時候,曾經在和愚人眾對上之後遇到危險,那時候,是北方一個地下情報網絡的人救了他,他在那之後也加入了這個組織。
哪怕後來回到蒙德,他仍然與那個北方組織保持著密切的聯系,在為那個組織提供信息的同時,也從中獲得了相當多來自提瓦特各地的信息。
那個組織的情報網很有力量,甚至有時候會給人一種,發生在這個世界上的事情,或許沒有一樁能夠逃出這個情報網掌控的錯覺。
當然了,再怎麼厲害的情報也不可能有全知全能的威力——不過,得知在對戰拔掣的那一天夜裡,突然有個古代千岩軍顯靈,隨後又加入了現在的千岩軍中這個消息,倒是沒有太大的難度。
「外加上之前獲得的一些線索,我們推斷這類事情興許和你有點關系,畢竟迪盧克……」
凱亞咽下「緊身衣」這三個字。
「在我出發之前的兩個月裡,我和迪盧克都經常做夢。」
夢都是一樣的,甚至夢做著做著他們兩個還在夢境中完成了對暗號的成就。
「就像是一個我們都回到了童年的幻境。」凱亞道,「這樣的事情很是蹊蹺,查閱了資料之後也沒能查出歷史上有過相類似的情況。」
趙姑蘇明白了,這就是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要是之前沒遇見過的,都先把鍋往她身上砸。
但……怎麼說呢,這個鍋推得也是一點兒毛病都沒有。
誰叫確實就是她的鍋。
原本是想要找機會詐一下趙姑蘇,看看能不能從她這邊獲得點兒信息的。
誰知昨天剛剛故意「打草驚蛇」了一番之後,第二天趙姑蘇就直接提著克利普斯出現了。
凱亞在從蒙德到稻妻裡的船上做的那些計劃可謂是直接被從頭搗毀,一點兒用都派不上了。
「現在的問題就是,克利普斯先生還不能離開我太遠,最遠距離是二十米。」
得要到他成功恢復了實體之後,這個限制才能夠被解除。
到了那時候,克利普斯就可以回蒙德去了。
甚至他就算想要去至冬國逛一圈,趙姑蘇也不會攔著。
但現在,他還走不了。
「目前還只是靈體……我明白了。」
聽趙姑蘇簡單描述完整一套從記憶開始恢復的死而復生的流水線,凱亞思索片刻,而後開口問道:「那倘若,我將剩下的那些合訂本全都買下,回去之後在蒙德城中大肆宣揚,是不是能夠幫助你加速這個進程?」
「應該是可以的,但是沒必要。」
趙姑蘇朝著窗外瞥了一眼。
「下午還有半場簽售呢,估計今天獲得的聲望累積起來……或許能夠用?不夠用的話也沒關系,反正光華容彩祭得持續好久時間呢。」
「不,不是這個。」凱亞說,「我知道父親用不了多久,應該就可以恢復實體。」
他這麼問,其實是為了之後。
趙姑蘇定然不可能只想要追求一個人的死而復生。
那麼之後的那些人……或許可以先為他們准備一些「散溢」的力量,留待以後補全記憶、塑造實體所用。
畢竟,那些人雖然未必是誰的父親,但肯定是某人的朋友、某人的兄弟,在這塵世中,多多少少有些與之相關的存在。
他自己在不幸中算是格外幸運的,自然也會去想,旁人,也應該有這樣的一點幸運。
第54章
當天下午,當趙姑蘇在簽售的時候,凱亞將手上最近這兩天為了詐她透露出點兒信息准備的所有東西全都放下了,一心一意地陪著克利普斯,在有限的範圍內體驗了一番光華容彩祭的諸多攤位。
具體行動大概就是:
買東西自己拿著,防止別人看出來克利普斯其實沒有實體;
將買下來的比如說因《拜托了我的狐仙宮司》而爆火的飲料紫苑雲霓以及串串三味之類的小吃托在手上,讓克利普斯感受一下闊別已久的人間煙火氣。
「父親,您的五感都還在嗎?」
購買這些零嘴的時候,凱亞好奇地壓低聲音問了一句。
克利普斯瞥了他一眼:「就算我聞不到,買來看看也挺好。」
總之產生食欲也是讓人感覺到自己還活著的證明之一嘛,雖然不能吃,但正所謂對於美食要求色香味俱全,通過看,同樣能夠生出食欲。
這也是沾染人間煙火氣的辦法之一——至少克利普斯是這樣認為。
「父親……?我們剛剛買這杯飲料的時候,是看著只做飲料的人往裡面加了一勺煉乳的吧?」
凱亞有些困惑地看著面前的這杯飲料,他畢竟和克利普斯不同,身為人類,他需要吃吃喝喝才能補充能量,而走了這麼久了,他也確實有點兒口干。
但是在他通過吸管,吸了一口這杯看顏色很是好看的飲料之後,他感覺到的,卻不是宣傳中說的「甘甜醇厚,將水果的酸甜滋味與芝士奶蓋的順滑口感非常完美地結合到了一起」那樣。
凱亞懷疑自己喝了一口純粹的涼白開。
不,考慮到這玩意的口感,在加了厚厚一層隨著時間逐漸融化開的芝士奶蓋之後,它喝起來都不是純淨水的口感。
而是一種……好像在璃月那邊被叫做「粥」的玩意。
還挺稀。
當然了,就算是「粥」,它喝起來也一樣沒有味道。
凱亞很是困惑。
怎麼會有一種加了一勺煉乳,又加了一小杯的濃縮果汁調配而成的飲料,喝起來一點兒味道都沒有呢?
圖有熱量而沒有味道,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傷天害理的飲料啊?
不過……考慮到當時的制作過程,凱亞覺得,應該也不是負責只做這杯奶茶的人的問題。
問題不出在奶茶上,那還能出在什麼上面呢?
總不能是存在這個隱形的怪盜,專門偷各種食物的靈魂吧?
克利普斯「走」了過來,看這面前這杯顏色看著仍然非常好看的飲料,問:「怎麼了?」
凱亞將自己遇到的情況用三言兩語對克利普斯說了一遍。
他倒不是在意一杯飲料,也不介意飲料喝起來古怪又不好喝,只是對當前這個情況感到相當奇怪。
克利普斯在沉默了片刻之後,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在那一瞬間,他變得有點兒心虛起來。
克利普斯:「……」
他摸了摸鼻子:「其實,我剛剛,看著這杯奶茶的制作過程,裡面添加的日落果果汁讓我聯想到了咱們家的葡萄汁。」
簡單來說,就是在那一瞬間有點兒饞甜味。
在誕生了「饞」這個想法之後,他突然就有了除了視覺之外的第二個知覺。
他聞到了香甜的味道,果汁和芝士奶蓋混合的那股很難形容,但是能夠讓人感覺到心情突然就變得很好的味道。
克利普斯因為感知到了嗅覺,當時還愣了一下。
也幸好,他雖然已經去世了將近十年,但知覺畢竟是相對連續的,也就是說,他真正失去嗅覺,還是從變成現在這模樣開始。
滿打滿算也就不過半天多一點的時間。
半天多一點的時間,這麼短的時間,平常哪怕是重感冒以此,因為鼻子堵著而聞不到任何味道的時間指不定都能比這個長。
所以,克利普斯也就只是因為嗅覺的恢復稍微愣了那麼下,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觸。
當然,在聞到那股甜香的味道之後,他還聞到了一旁,由串串三位散發出來的,非常強烈的香料和各種調味品在火焰燃燒下,被從肉類中分泌出來的油脂包裹著、激發後產生的強烈香味。
方才他還說色香味俱全,這會兒就除了「味」之外全都能感覺到了。
雖然不餓,但也可以說是從早晨到現在一頓飯都還沒碰過的克利普斯,確實被這麼激出了頗為強烈的食欲來。
當時的克利普斯,心中驀地生出了一股突然的衝動。
或許比起衝動更應該說是直覺吧?
就像是食草動物的幼崽,很多在剛出生沒多久、骨骼稍稍硬起來點兒之後就能很自在地奔跑起來一樣,完全不需要教學和什麼前因後果。
他深吸了一口氣。
做為靈體,他其實本不應該可以和空氣產生交互的。
但是,既然以空氣為載體的食物的香味都已經聞到了,那和空氣交互大概也是很正常的吧。
深吸一口氣過後,克利普斯感覺到舌尖上生出了點兒味道。
怪甜的,真要形容其味道的話,倒是和剛才很多人排隊在買的那個據說很火熱的飲料有點兒像——做為不僅僅做酒水生意,偶爾也會自己到酒館中去調配幾杯酒,甚至還把這一技能傳給兒子了的人,克利普斯在飲料調配方面可以說是很有見地。
剛才看過這杯飲料是怎麼調配的,他大概就能砸吧出個大概的滋味來。
不過……他怎麼就感覺到了這麼真實的味覺?
這種真實可不是用對調配飲料有很深的見解就能夠解釋的。
難道是因為剛才生出了嗅覺……聞到了味道,而對於味道的感官在傳回大腦之後,因為對於食物的渴望而順帶著影響到了味覺?
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但總之,那時候的克利普斯並未意識到問題的重要性。
他用舌尖頂了頂上頜,殘存的那點兒滋味被在舌尖上推開了點兒,然後就很正常地消散了。
——這不也沒什麼需要重點在意的嘛,很有可能是錯覺呢。
一直到凱亞端著那杯紫苑雲霓,皺著眉頭發出了「這飲料怎麼沒味道啊」的疑問。
克利普斯腦子裡轉過一個想法:
興許……剛才他感覺到的那個味覺,並不是他所以為的錯覺呢?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當時,確實感受過了這杯飲料的味道?
凱亞又吸了一口,皺眉起來:「奇怪,剛才明明一點兒味道都沒有,現在又有了。」
總不能是杯底的部分本身就是沒味道的吧?它可是已經被買了有半個小時的時間了,期間久這麼隨著步伐搖搖晃晃,就算一開始下面沒什麼滋味,在要搖晃了那麼久之後,早就應該搖勻了。
克利普斯感覺……好像已經可以確定了。
他看向飲料邊上的串串三味,嘗試著去嗅了嗅那幾串烤物的味道。
燒烤料略帶辛辣的香味,很快充斥了他的鼻腔。
他又一次深吸一口氣如是滋味,復又感覺到舌尖上泛起了一層燒烤的滋味——香料加的確實不錯,但是對於他個人的口味審美而言,這一份串串三位上面添加的醬料,有一點點太過甜膩了。
做完這些之後,克利普斯對凱亞道:「欸,凱亞,你試試看這些烤物。」
凱亞不明所以但還是去做了,在克利普斯的要求下,三串烤串,每一串都咬了一口。
咬到最後一串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不對勁。
這烤串上都塗了那麼厚的一層調味料了,甚至雞肉丸子本身也有調味,他這一口下去,都能夠吃出揉在雞肉丸子裡面的碾碎後的黑胡椒顆粒。
這一口就是一點兒滋味都沒有。
平淡得仿佛是一塊沒能發起來的死面包——不,就連死面包裡面都會放點兒牛奶和糖,這就像是單純用面粉加水糊弄出來的一塊,但是彈性還居然挺足。
這下受害者凱亞就意識到點什麼了。
他轉頭看向克利普斯,在很是勉強地將口中那和軟木頭一樣難嚼的一塊雞肉丸子吞咽下去之後,他問克利普斯:「父親,您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
克利普斯再一次抬手摸摸鼻子。
「是……是個猜測。」
*
晚上聚餐——阿貝多白堊什麼的都在。
凱亞這次出來,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從迪盧克那邊拿了資金出來公費旅游,所以資金量非常的充足。
某種程度上,今天他也算是遇到了一件千載難逢的喜事(就從棺材裡仰臥起坐這一點而言,確實可以當得上一句千載難逢),於是迪盧克給的那些豐厚資金就用來請全體蒙德人,外加上一個什麼大事都會見證的旅行者以及趙姑蘇聚了個餐。
至於說克利普斯的出現會不會給這些人帶來很大的震撼……這只能說,反正等以後克利普斯真正恢復了實體,他早晚是要回到蒙德去的。
而在回到了蒙德之後,他也必然不可能閉門不出。
只要出門就一定會產生和人的交流,只要和人交流了,他死而復生這件事就絕對瞞不住。
克利普斯畢竟,是個棺材都已經埋在地下好幾年,這會兒就算重新給刨出來,估計裡面的屍骨都已經腐朽得剩不下多少了的人。
瞞著所有人,等到瞞無可瞞了再實話實說,那還不如從一開始就開誠布公。
而且……這不是還有阿貝多和白堊兩兄弟嘛,他們兩個在對於生命的研究方面,雖然一直自稱尚且距離最後的課題很遠,但也絕對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說不定他們兩位就能從某方面提供些建議和幫助呢?
哦,對。
凱亞想到這裡,笑了下。
估計到時候整一桌上,就只有可莉和克利普斯不知道溫迪的真實身份了。
風神本尊,不管是給出祝福,還是給出一些「這些事最好不要做」的警告,都是很有用的。
有旅行者跑腿,阿貝多欣然應邀,但同時也表示,自己先前已經答應過了可莉,會帶她去一趟天守閣下方山體中的洞穴裡,親手抓一只鬼兜蟲。
所以,可能會到得稍微晚一點。
在等阿貝多兄妹的時候,凱亞就拿著今天白天與父親在逛街時遇到的那個問題,問了問趙姑蘇這是個什麼情況。
趙姑蘇思索片刻之後,非常肯定地給出了答案。
——別的問題,她或許自己還要猶豫上一段時間,但是這個問題,她可以非常快速地確定答案。
她很早就已經知道,自己這身能力的作用,很大程度上是和她的認知、她的潛意識息息相關的。
提瓦特的鬼魂當然沒有什麼「人吃菜鬼聞香」的設定,但在藍星,她從小到大就是這麼聽說的。
而她在潛意識裡的認知,就這麼投射到了此時的提瓦特上,影響了現在的克利普斯。
趙姑蘇:「所以很有可能,是因為克利普斯先生吸掉了食物的靈魂。」
凱亞當時那一瞬間的表情,真就和地鐵老人手機的表情包無比相似。
凱亞:「……」
凱亞:「還真是被吸掉了靈魂啊?」
雖然食物的靈魂是味道這個觀念他也認可,但是這種吸一口氣息就能把食物的味道從食物本身上吸走……
這不符合他過去二十幾年來接受的教育。
況且……
趙姑蘇給出的答案,和當時克利普斯猜測的結論基本上可以說是大差不差。
凱亞:「……」
他擺擺手,轉身看向窗戶。
窗外的燈光仍然明亮耀眼,但是月亮已經從海面上升了起來,銀白一片,給這座驟然熱鬧起來了的島嶼平添了一分
想到當時克利普斯甚至沒把猜測對他說明,就先吸掉了一口雞肉丸串上的味道,然後讓他每個咬一口嘗嘗味道的行為,凱亞就很想靜一靜。
這就是親情嗎?
趙姑蘇看他的反應就知道大概發生了什麼。
「這是好事啊!」
趙姑蘇振振有詞地對凱亞說。
「你看,克利普斯先生想要變成實體,那肯定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嘛,逐漸獲得那些靈體一開始沒有,而活人是有的能力,比如說——聞味道。」
她哥倆好地拍了拍凱亞的肩膀,雖然最後因為身高,稍微踮了踮腳尖,而且手也沒能拍在凱亞的肩膀上,而是落在了凱亞那到了暮春時節都不拆下來的大毛領子上。
別說。
趙姑蘇抽回手的時候還下意識地捻了捻指尖。
這毛也不知道是什麼做的,手感還相當不錯。
「你要是真的很在意的話,可以買一份經得起放的甜品,讓克利普斯先生嘗一口,然後將這份甜品帶回去給迪盧克。」
趙姑蘇聳聳肩,攤開手。
「當痛苦被別人分擔了一部分,你應該就會感覺好多了吧?」
凱亞恍然,打了個響指,道:「的確是這樣——好主意!」
他平衡了!
*
阿貝多帶著可莉匆匆趕來的時候,後頭還跟著一個雖然眼下沒有生出黑眼圈,但是明顯可見身如槁木、心如死灰,仿佛已經是一只被榨干了所有水分的海綿一般的白堊。
光華容彩祭進行到三分之一的時間,他總算是趕工完成了之前在八重堂編輯面前,用力拍著胸口答應下來的全部稿件。
畢竟是人造人,在抗壓和熬夜方面有著無與倫比的潛力,這幾天,他徹底不眠不休,畫完一張稿子就換下一張,就連吃東西也是叼著個三明治,想起來了再咬上一口。
其廢寢忘食的程度,甚至把八重堂的編輯給嚇了一跳。
就是靠著這樣拼命的衝勁,白堊總算是提前了好幾天完成了這一筆他原本不必接下的繪畫任務,從每天被關在小黑屋裡面畫稿的狀態中逃離,重獲自由。
不過,其實阿貝多到底也沒有做個太過絕情的「兄長」。
他幫著白堊畫了兩張稿子,但也就只有兩張。
阿貝多對於自己援助了但是沒有援助太多的行為做出這樣的解釋:「畢竟是白堊自己導致了現在的局面,我能看在同胞的情誼上出手幫忙已經是以德報怨。更何況,我在白天,還要帶著可莉去稻妻各處游玩、拍照留念,沒那麼多時間幫他多畫兩張稿子。」
趙姑蘇朝他身後瞥了一眼。
白堊看向阿貝多的目光非常復雜。
很明顯,他現在對阿貝多的感情,已經從一開始的「這次是我技不如人了,下次再來」的執著,在潛移默化中,轉變為了「我怎麼玩心眼子玩不過他,道德上還要被阿貝多占據高地」的自省。
廢了。
趙姑蘇心想。
白堊就此大概是廢了——不是說他在能力上廢掉,他甚至會因為覺得阿貝多在前高山仰止從而奮起直追。
但他心態大概是廢了。
從今往後,她或許就很難再看到一個想方設法想要給阿貝多整點兒活干、坑他一把的白堊了。
唔……阿貝多在這麼做的時候,絕對是故意的。
你們搞研究的,心都真的挺黑。
*
溫迪給趙姑蘇倒了一杯葡萄汁。
她的簽售一連三天,明天是最後一天,本來就挺容易因為前兩天積累下來而沒能消化的勞累而感到疲倦了,要是喝了兩口酒,說不定明天別說早起了,能不能在中午之前起床都難說。
席間只有兩個是不知道他身份的,其中可莉甚至是已經見過了他彈一支曲子就引來特瓦林,只是沒往這方面去想,溫迪就連裝都不裝了。
他直接在已經不上菜了之後,對趙姑蘇說:「今天的海面上吹來的風很是柔和呢,去陽台上吹吹風怎麼樣?」
或許是出於蹭一頓免費的晚飯就要蹭得全面,至少也要吃飽喝飽再打包帶走的考量,溫迪雖然是拉住趙姑蘇,兩個人單獨站在了陽台上,但他手裡還提著一瓶酒和一瓶葡萄汁,頭頂甚至還頂著一個果盤,裡面蘋果日落果什麼的全都放了點兒,看起來不像是到陽台上來吹風,倒像是到陽台上來開茶話會。
趙姑蘇這麼想著,從溫迪手中接過葡萄汁,問:「你是想要問克利普斯先生的情況,是嗎?」
溫迪應該算是塵世七執政中,距離天空島以及那上頭的眾神最近的一個。
大教堂前面的風神像下方,還有一行寫著「這就是去往天空島的道路」的古文字印刻。
考慮到這一點,他或許對天理以及從原初的影子中誕生的生、死、時間、空間這幾位執政有著比提瓦特大陸上任何一個人更深的認識。
生死的能力啊……趙姑蘇也忍不住眯了眯眼睛,這種能力,總會給她一種,倘若她不是以外來者的身體進入提瓦特,在世界樹中沒有什麼相關的記錄的話,或許會被降下一顆寒天之釘的擔憂。
溫迪剛開口的時候,她也確實以為自己就要從他這邊接觸到一點提瓦特深處藏著的秘密了。
因為溫迪說的是:「你今後可能會有很多的麻煩啊。」
不過緊接著第二句話說出口,趙姑蘇就意識到,溫迪可能並不是在說與天理、執政、天空島之類有關的問題。
溫迪:「現在是在稻妻,還沒有多少人見過克利普斯老爺,知道他是已經去世過一次的人,但如果克利普斯回到蒙德,你知道自己一定會被很多人上門麻煩。」
趙姑蘇抿了一小口葡萄汁,心說這就是神明嗎?目前為止見過的兩位,在對這種能力有所了解之後都在第一時間提出了對她的擔心。
「這個問題,我之前其實沒有怎麼考慮過。」
趙姑蘇非常誠實地坦白了是自己思慮不足。
她當時就是想到了克利普斯是可以復活的,想到了就做了,效率非常高。
「但是我覺得吧,這件事是我不可能不去做的。」
她雖然在做這件事的時候,沒有估量好自己未來可能會面對的問題——但是話又說回來,難道她會因為自己會面對這些問題,就不去做這些事了嗎?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我還沒想好要怎麼應對……不過我想,或許我可以盡量把自己藏起來?欸,要是有一枚神之眼就好了,方便跑路的那種,如果有人來找我,說想要讓我幫忙做這個做那個,我就直接跑路,讓他們追都追不上。」
趙姑蘇癟了癟嘴,向溫迪提要求:「說起來,你難道就不能送給我一枚神之眼嗎?」
不是說神明的注視可以使人類獲得神之眼嗎。
「給開個後門行不行啦?」
「拜托——」溫迪嘆了口氣,「要真有那麼容易,每天聽我演奏音樂的蒙德人就應該全員獲得神之眼啦,我當然沒有這種權限——真正負責發放神之眼的別有其他魔神在,至於我嘛,我最多送給你一把風之翼。」
方便逃跑。
風之翼可不就是方便逃跑。
「隨身帶點兒風瓶?遇到了不想見的人,打開風瓶制造風場,然後就能現場起飛,打開風之翼溜走。」
趙姑蘇覺得溫迪說得也不失為一種辦法。
她點點頭。
「你說的沒錯,過段時間吧,我確實應該去找個冒險家來交我怎麼使用風之翼——欸,風之翼使用資格證明,這玩意是需要去蒙德才能考的嗎?」
溫迪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哦,你可以自己問問,我想應該不至於,很多冒險家也沒有去過蒙德,不是照樣能夠使用風之翼。」
「另外,還有一件事。」
溫迪灌了口酒,接下來說出的那幾個字都帶上了幾分酒氣。
「要是真的遇到了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
在趙姑蘇以為他要說出「遇到了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也可以來找我嘛,好歹也是塵世七執政之一,不至於一點兒忙都幫不上」,差一點就要因為自己腦補的內容感動到轉身握著溫迪的手,眼淚汪汪地感慨「你可真是我的好朋友,願我們的友誼地久天長」時,溫迪將後半句話說出了口。
「你也可以去璃月找老爺子嘛,岩神退休是退休了,盾可還厚著呢,你拜托他給你身上套個玉璋護盾,最好是直徑比較寬的那種,然後想不見誰就能不見誰。」
趙姑蘇:「……」
趙姑蘇:「…………」
她就知道啊!她就知道溫迪是靠不住的!
什麼感動,什麼淚汪汪,什麼友誼地久天長,全都是不存在的。
她往溫迪的肩膀上推了一把,沒用力:「去去去,就不能盼著我好點兒嗎?萬一我就沒遇到任何問題和麻煩呢?」
「遇不到問題和麻煩那當然最好啦——哎呀,既然你心裡都有數,那我還再發愁什麼呢?我要回去喝酒啦,順便和克利普斯老爺搞好關系,他可比迪盧克老爺熱情……說不定以後靠著和他的友情,我還能多去天使的饋贈喝幾次免費的酒呢。」
溫迪擺擺手,沒管趙姑蘇是想要回去吃東西還是在陽台上再多吹會兒風。
「我就先回去啦!」
趙姑蘇:「……」
趙姑蘇:「難道迪盧克就沒有給你免費的酒喝嗎?」
光她知道的,就有一次溫迪喝了三十幾杯,迪盧克全都給免單了的記錄。
溫迪扶著陽台和包間之間的門,眨眨眼:「誒嘿——可是迪盧克只會給我免單,但是按照克利普斯老爺的性格,他可是會直接邀請我去喝免費的酒啊!」
有理有據,非常合理,是風神才會有的邏輯。
趙姑蘇低頭看了眼手中晃蕩著大半葡萄汁的杯子。
葡萄汁深紫色的表面,細細的漣漪中倒映著天空中的明月。
趙姑蘇沒有跟著溫迪一起在這會兒回到房間裡。
她看這這枚隨著水波搖晃,邊緣褶皺、破碎的月亮,心想:
提瓦特的月亮,每一天都是圓的。
要是在藍星,大概會有人感嘆,每一天都是月圓之夜,也就像征著人間每一天都能幸福圓滿吧。
只不過……距離這個目標達成,好像還有很遠的距離。
不過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裡,還能怎麼著,不就是千裡之行始於足下嘛。
走出了一步兩步,總比一步都不走來得好不是嗎?
總算……她是有這個能力的。
她想到這裡,對著杯中的明月笑了笑,抬手將被子對著圓月敬了敬,然後一口悶了全部的葡萄汁……
沒能悶完。
溫迪給她倒的葡萄汁太多了,一口喝不下。
趙姑蘇:「……」
她看著杯中剩下的一口葡萄汁,樂了。
沒關系,兩口也行,意思到了就好。
*
趙姑蘇的猜測出了點兒小問題。
她對於自己的「充能」速度的猜測幾乎就到了可以稱之為玄學的准確程度。
——愣是一點兒都沒猜對。
和凱亞聊天時候的趙姑蘇:「我估計今天的簽售結束,大概就能夠有足夠把克利普斯先生從靈體凝聚成實體的力量了?實在不行,明天後天,總之光華容彩祭那麼多天呢,總有一天能夠攢夠的。」
那時候的趙姑蘇,信心滿滿,以為自己的充能已經堆到了200%,就算是零命無西風弓或者終末嗟嘆之詩的夜蘭,或者是沒有帶上專武的白術都能夠成功循環起來。
然而到了簽售的最後一天——
克利普斯,以及那幾個雖然有著不能離開趙姑蘇身邊二十米限制,但確實在光華容彩祭上度過了非常愉快的幾天時間的稻妻妖怪(以及一個人類),就連一個表現得仿佛要凝聚實體的都沒有。
甚至,在剛剛呈靈體模樣出現的時候,他們看起來是怎麼個詳實程度,到了這一天,他們看起來還是怎麼個詳實程度。
該看不清的頭發絲還是看不清。
趙姑蘇的眉頭鎖得挺死,單手托著下巴,皺著眉頭苦思:「不應該啊……怎麼會這樣呢?」
難道她的充能效率差到即使隊友是雷電影、還是帶著薙草之稻光的雷電影都循環不上的程度嗎?
或許是時候去找個聖遺物本,從地脈裡面撈個充能沙出來試試看……?
「神子,你說我這邊現在一點兒進展都沒有,會不會是一種……就是類似七聖召喚那個元素爆發,它充能還沒充滿的情況?」
趙姑蘇是很擅長做比喻的,這一點也得到了八重神子的認可。
八重神子想了想,然後點點頭:「你這個比喻倒是很形像——你的猜測也不是沒有道理。」
妖怪們的法術中也有那種需要達成了前置條件才能使用的招數,外加上七聖召喚也設置有大招的設定,理解起來並不困難。
「若說,尚未積攢到足夠引起質變的量變,這是一種可能的猜測。」
八重神子沉吟片刻後道。
「不過也不是沒有別的可能性,還是要再看。」
隨即,她話鋒一轉,眉眼似笑非笑:「不過嘛,既然你覺得大概是因為積攢的力量不夠,為什麼不多畫點兒更新呢?」
不是說量變尚且未能達到引起質變的程度嘛,那就再加大量不就行了。
八重神子是很懂什麼叫暴力出奇跡的。
「我們現在,雖然有不同的目標,但達成目標需要完成的事情卻是一樣的。」
八重神子用食指在趙姑蘇的臉頰上點了點。
「我想要催更,你想要幫更多人,這不是剛好——下周一的更新,你應該已經做好准備了?」
趙姑蘇:「……還沒畫,我今天回去之後就加班。」
神子真的是有一種魔力的。
她原本來找神子的時候,是想要從神子這邊獲得點兒幫助的,結果確實獲得了幫助,但也獲得了任務。
八重神子:每日催更(1/1)
趙姑蘇回到自己的書房,打開光屏二號,先給下一期的更新畫了最基礎的分鏡。
分鏡畫到一半,趙姑蘇猛地想到了點兒什麼,抬起頭來,將八重神子先前說的那些話又在嘴邊過了一遍,意識到問題所在。
不對啊。
為了提高產量,不應該逮著她一個人使勁霍霍啊!
那些漫畫家、動畫制作的,全都是有助手幫忙的!
想要提高出品速度,難道不應該讓讓人來幫她完成勾線、上基礎色塊以及填補簡單的陰影、衣服花紋之類的,不需要特別高的技術水平但需要消耗大量時間的工作嗎?
對嘛!雖然情況不能完全確定,但是給自己的工作減輕負擔,這很明顯就是一個純粹利己的事情嘛。
趙姑蘇在一瞬間徹底悟了。
她就應該和八重神子似的,能夠把任務分派給其他人,從而減輕自己的壓力!
她不當打工人了,她也要當資本家!
不過,熟練且能夠快速上手的助手怕是沒那麼好找。
趙姑蘇盯著自己面前目前尚且只有草稿線條的光屏二號出了會兒神。
現在去招助手,估計短時間內還找不到,但她卻又想要從今天開始就減輕自己的工作……
那不如去找全能的阿貝多幫幫忙吧!
反正不論是阿貝多還是白堊,都知道光屏和她之間的關系,看到光屏二號的時候,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驚訝。
而且他們的繪畫技術也相當不錯,不是嗎?
說起來,白堊這兩天才剛剛給八重堂畫了能讓他從此對繪畫產生生理性厭惡數量的稿子,如果拜托他來幫畫圖,他未免有點兒太可憐了……
嗨,還管那麼多呢,她自己不也是被大量工作壓榨著的水深火熱之中的可憐人嗎?
趙姑蘇:磨刀霍霍向白堊.jpg
第55章
離島,特地空了出來,接待外國來客的客棧內。
房屋外頭的院落由相對稀疏的籬落圈圍起來,倘若從院中向外看去,基本就只能看到隱約行人的身影。
院落之中,並不大的空間,被一株不算很高,但是華蓋撐得很開,枝條末梢甚至有稍稍往下低垂勢頭的紅葉樹占據了大半。
紅葉稀疏處,可見天空澄澈明朗,雲絲細細,自天際卷過。
趙姑蘇將自己特地從花見阪排隊花不便宜的價錢買回來的一盒糕點從桌面上靠著自己的這一邊朝著白堊那邊推了過去。
裝糕點的盒子可謂是非常精致,整整齊齊的一個硬木制作的容器外面,還用色彩搭配相當不俗的絲絹蒙了一層,又打了個相當精巧的結固定著。
布結邊上,用鍍金的小夾子夾了一枚小小的裝飾,裝飾是紅葉的模樣,非常有稻妻的味道。
趙姑蘇認真道:「我知道,你的口味也和阿貝多差不多,所以我就買了這盒甜點心——你這是什麼表情?我只給你買了,沒給他買,你現在高興了?」
白堊的表情終於變得好了點兒。
他看著趙姑蘇推過來的那個禮盒,有些意動地想要伸手去接起來,但是手伸到一半,他停住動作,又慢慢地將手收了回來。
「不對勁,很不對勁。」
白堊抬頭,雙眼平視趙姑蘇,冰藍色的眼瞳內閃過一線審視。
「我聽說,璃月有一句話叫無事不登倚岩殿,你平常來找我的時候,從來都不會帶禮物,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建議你還是實話實說了吧。」
好生敏銳啊。
趙姑蘇嘴角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就被她掩蓋了過去,她甚至還笑得更深了一點——倘若不注意看,估計是看不到她這會兒的笑意其實並不達眼底,更分辨不出來她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她柔聲道:「怎麼會呢,我只是想到,你前幾天在八重堂干活干得太累啦,就給你准備了點兒算是犒勞的小東西。」
白堊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你這話說的,你自己信嗎?」
他看起來好像是真的完全油鹽不進。
趙姑蘇覺得有些難辦了——像是白堊這種高智商,情商在需要的時候也可以很高,敏銳度更是相當可靠的存在,在想要用什麼東西釣著他上鉤的時候,就顯得相當難辦。
她擺擺手,決定先對白堊說一部分的真話。
「嗨,那我就說了啊——其實呢,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我遇上了一點點小小的工作量超標問題,想要拜托你來幫我——就那麼一點兒而已。」
她這麼說,白堊就放心下來了。
趙姑蘇在稻妻這邊的工作就是畫漫畫。
而且,主編八重神子是個有點兒資本家色彩的老板,手下的打工人可以說……
總之工資雖然很豐厚,但是工作的時間在生活中的占比,絕對不能說一句「好」。
另外,她還有很多自己想要畫的東西。
在趙姑蘇先前的解釋中,這些她想要畫的東西,不一定是未來會出的漫畫,但絕對是她想要拉回來的記憶。
白堊統合信息:
趙姑蘇工作很多,但是工作壓力還挺大的,所以需要幫忙——很合理。
他便不疑有他,點點頭,將面前那盒裝著甜點心的包裝精美的盒子接了過來,對趙姑蘇道:「這種小事,你怎麼還這麼客氣地買了禮物帶給我——想要我幫忙的話,說一聲就好了。」
這樣大方的態度,幾乎讓趙姑蘇要對自己的卑鄙行徑自慚形愧。
但是,她終究還是考慮到,自己如果不能卑鄙一點的話,工作就要完不成了。
不管勞逸結合還是從現在開始工作——總之她的工作已經快要完成不了了,這時候能夠做的,肯定就是把道德這種在趕進度中用不太到的東西扔掉。
趙姑蘇眨眨眼睛,讓自己看上去更誠懇一點:「白堊,你是知道的,這整個稻妻,畫功水平到位還能讓我信任的就只有你了。」
她身體微微前傾,做出來的動作就像是要上前去握住白堊的手。
「拜托了!」
這樣斬釘截鐵的一句懇求,縱然是鐵石心腸都有可能被動容,更何況白堊並不是鐵石心腸。
他對於旁人的請求,因為一些歷史遺留原因,總是不怎麼能拒絕。
於是,這會兒趙姑蘇「誠心誠意」地請求他了,他自然就點點頭答應下來:「我剛才就已經答應你了,是要現在就去幫忙嗎?」
趙姑蘇連連嗯了兩聲:「如果可以的話,從今天開始就最好了!」
「行,那就走吧。」白堊將點心盒子從桌面上拿起來,「保質期大概多長?我是放在這裡,還是帶去你那邊吃?」
「應該可以放上一段時間的,店家說這是伴手禮,應該可以放到從稻妻返回蒙德——海上船要走多久來著?」
白堊放心了:「那就沒關系,路上花的時間還是挺長的——我們來的時候,船長還差點兒迷路了——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開這條航線了。」
趙姑蘇擦了把汗:「那你們出發得還挺早啊。」
從蒙德荊夫港到稻妻這邊的路程,比從璃月港出發需要行過的路程還要長,結果哪怕頂著船長差點兒迷路的問題,他們也還是比從璃月來的船早到了不少……
來稻妻參加漫展的心還挺迫切啊。
白堊順口回了一句:「因為可莉對稻妻很是好奇。」
說完這一句,他就將自己准備帶上的、在繪畫時需要用上的東西除了紙張和顏料之外全都打包好了。
「走吧,早一點開始,就能早一點交稿。」
*
白堊在答應趙姑蘇的時候想著的是:她或許有那麼一兩張圖的勾線工作需要自己來幫忙,而除此之外的內容都會親自來畫。
那麼,光是這麼兩張圖稿的勾線工作,其實算不上什麼。
哪怕他之前幾天在八重堂分屬離島辦事處,那只開了一扇窗的小黑屋內連著工作了那麼久,他也還是能夠稍稍忍受一番的。
雖然已經畫到了不想畫畫的程度,但是忍一忍也還是可以的。
就像是海綿中的水,再怎麼不情願,大力擠一擠也還是能擠出來點兒的。
結果,趙姑蘇放在他面前的卻是:
連著十幾張打好了草稿的人體:「這些,勾線的工作就麻煩你了!」
一沓上色和陰影整體都已經畫得差不多,但還有相當的細節需要處理,雖然看著好像用不掉多少顏料,但耗時絕對不比前一個短的分鏡:「還有這些!謝謝白堊老師!」
最後,甚至還有一本故事線大綱以及每一話細綱的分錄,翻開到了最近正在寫的那一頁上:「你一邊畫畫的時候,還可以一邊幫我想想之後的劇情要怎麼發展——這邊我分別寫了A線、B線已經C線三種可能性的開頭,你都可以想想看!」
白堊:「……」
白堊一時間真的很想問,這到底是誰在創作——怎麼他甚至連未來的主線劇情也都要一起幫著集思廣益了。
但是這個問題並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
她怎麼能這麼騙他呢?
說是只有不多的工作需要做,但是,現在推給他的這些稿子……
「你管這叫不多嗎?」
趙姑蘇振振有詞:「這是因為事急從權嘛,如果我還有更多的時間,我肯定會再自己多畫掉一點啊——哎呀,別露出這種表情來嘛,我會給你分錢的。」
「分錢?」
白堊瞧著仿佛都要笑出聲來了。
「是,阿貝多那個混蛋確實不給我實驗資金,但是我也不會缺錢——你知道八重堂之前讓我畫了那麼多的畫,給我開的單張畫是多少錢嗎?」
他緊接著報了一個讓趙姑蘇都忍不住有點兒羨慕的高昂數字。
「如果要用畫稿來換錢的話,我寧願……」
白堊說著說著,剛要義憤填膺起來,卻突然沉默了。
誠然,在小黑屋裡趕稿的體驗終身難忘,通過一扇窗戶看向窗外,看到外面的自由和歡樂,但那些在因為他沒能成功坑到阿貝多反而把自己給坑害進去了之後就都和他無關——這樣的體驗一點兒都不好,但是……
他是因為稿子才淪落到如此地步的嗎?
不是。
他是因為阿貝多才淪落到如此地步的。
白堊臉上的表情幾經變換,最後嘆了口氣。
如果能夠早點掙夠錢,拐著可莉離開阿貝多,不管是去須彌還是去別的什麼地方看看……嗯,都是很不錯的呢。
尤其是當阿貝多看到可莉被他一並帶走出去玩,臉上的表情一定會很好看。
白堊:「那我要一半……算了,我要三分之一的分成。」
一半的分成還是太高了一點,畢竟,他的工作量,其實是比不上趙姑蘇的,而且,整個作品先前也幾乎可以說是趙姑蘇一個人在忙碌。
他幫著完成一部分不重要的稿件內容,分錢,相當於他就是個幫忙摘果子的,要是一下子就拿走了一半的果子,確實有點兒不地道。
白堊開出的價碼還是相當公正的。
尤其是,他這個人有一個優點:他的畫稿技術是相當過關的,只要把稿子給到他手裡,絕對不會出現什麼畫得不夠好啊……之類的情況。
可以說是,只要把稿子給了他,就完全後顧無憂了。
分錢多,但是架不住他分錢但他能夠為她分上不少的憂。
趙姑蘇很痛快地點頭:「沒問題!食宿我這邊也能包……額,你大概只能睡樓下的那張沙發床了。」
溫迪最近不住她這邊,這張沙發床就空了出來。
這位自由自在的吟游詩人,在光華容彩祭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就已經將離島上值得看的東西全都給摸了一遍,最近好像……
好像是說去了一趟海祇島,打算去那邊采采風,體驗一把完全不同的風土人情,看看那種像是童話一般夢幻的場景,能否給他的新作品帶來更多的靈感。
「或者旁邊就有客棧,住宿條件其實挺不錯的。」
現在的趙姑蘇,已經在被八重神子用金錢攻勢砸了漫長的一段時間之後,勉強可以算得上小富婆一枚了。
尤其是在光華容彩祭期間,她獲得的分紅比之前預期得還要多。
趙姑蘇:她做夢都不敢夢有這麼多錢.jpg
白堊:「不用,住宿條件什麼的,我不挑。」
他甚至可以不用睡覺。
先前完成稿件的時候,他也就是不眠不休的嘛。
*
這時候的白堊,為了錢咬著牙接了稿子。
半小時之後的白堊:就是說,略微有點兒後悔。
雖然錢是很想要的,但是如果可以不通過畫畫的方式來賺錢,他會更為滿意一點——明明他的煉金術也相當不錯,甚至已經進修到了比阿貝多也不差多少的程度,但為什麼阿貝多在煉金方面可以賺很多錢,而他就不行?
白堊手上一邊動作不停,一邊恢復咬牙切齒的表情,並不回頭,對趙姑蘇感嘆道:「我與你,遠無怨近無仇!」
趙姑蘇點點頭:「是是是,你沒有在第一次見我面的時候就想要把我干掉滅口。」
白堊:「……」
事實證明,這種流行在各國民間的俗語,他不能和普通人那樣太熟練地運用到隨後就來。
畢竟,有些時候,俗語中說的情況,還真的不一定就能夠套用在他身上。
——在這種時候,他對於自己身上的「非人感」就會有更深一點的認知。
他撇撇嘴,將這個問題掠過。
「那你為什麼不去找阿貝多?」
白堊很快調節了自己的情緒,只還殘留著幾分不甘,以及對於工作的憎惡。
他帶著好奇問趙姑蘇:「阿貝多也會畫畫啊,他的效率並不比我低。」
趙姑蘇從一旁摸了塊兒紅茶味的曲奇,用餅干中可以說是還挺濃郁的香味來壓下自己此時微微的困倦。
筆尖在一處轉折上稍稍頓了頓,然後繼續往下,拉出很平直的一根線條:「我去問過了。」
她又不是真的魔鬼,當然不可能在知道白堊已經干了那麼多的畫稿工作之後,仍然第一時間想著要讓白堊來幫自己完成稿件——沒有這樣當朋友的。
「可惜,阿貝多一眼看穿了我的企圖,然後他拒絕了我——他說八重神子同樣催了行秋,就是枕玉老師的稿子,現在他正在幫行秋整理創作思路,順便從作品中挑選畫面開始構圖,凡事講究先來後到,我來得比行秋晚,所以他只能拒絕我。」
阿貝多拒絕得很平靜,給趙姑蘇一種——「他好像也有點兒為此感到惋惜」的錯覺。
於是她就沒有再糾纏,而是直接帶著甜點心來找白堊了。
至於說,來都來了,問都問了,都已經打擾到了阿貝多了,就把手中的甜點心順勢給阿貝多呢?
這是不存在的。
趙姑蘇一共就買了一盒糕點。
那麼既然阿貝多拒絕了,這盒糕點就是要送給白堊的。
「我當時就從阿貝多手上把這盒甜點給搶回來了。」
趙姑蘇如是說,倘若仔細一點去聽她的話,指不定還能聽出幾分驕傲的感情在裡頭。
白堊眼前當即就很有畫面感地浮現出了阿貝多被趙姑蘇把手上的點心盒子給搶走了之後,那張平常都可以說是處事不驚的臉上是怎樣在一瞬間閃過一個不明顯但是錯愕的表情。
哪怕是在騎士團中被贊頌為波瀾不驚,喜怒不形於色的阿貝多,不也還是和他一樣,在趙姑蘇的「套路」中,無可避免地按照了她「預設」好的路子走嗎?
白堊滿意了。
所以說,比較暗黑的心理大家都是有的,只要別人吃癟了,自己看著,哪怕沒有討到好也會更高興兩分。
白堊這一波就是:雖然沒能利上自己,但是損了阿貝多啊。
他當即揮揮手,對趙姑蘇表示:「你放心,在我離開稻妻之前,你畫稿的助手,可以一直是我。」
世上哪有這種好事。
這種送上門來的勞動力,雖然說吧……他要錢,但是不用白不用嘛!
趙姑蘇當時就反應很快地拉住了白堊的手臂,像是抱住了整個世界:「白堊,家人,你是我最親的家人!」
這是什麼?
這就是異父異母的親生兄妹啊!
趙姑蘇這麼說著,就從自己的稿件中又抽出了幾張出來,動作很是爽快地「刷啦」一聲,將那幾張紙甩在了白堊面前。
「那麼,這些分鏡,也就都拜托你了!」
白堊:「……」
他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桌面上。
在剛才過去的四十幾分鐘時間裡,他一共解決掉了三張稿件的描線問題。
而方才,就那麼一兩秒鐘的時間,趙姑蘇又甩給他的,則是整整十幾張的稿子。
白堊此時已經不再露出什麼明顯的表情來了。
他的神情,正如他的心境,已然從受趙姑蘇的影響頻起波瀾,徹底變成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物物而不物於物的平靜。
他就保持著這樣的表情,問趙姑蘇道:「敢問,您就是傳聞中不可能制造出來的——全新一代的永動機嗎?」
畫完幾張給加上幾張,子子孫孫無窮盡也,甚至還能有剩下的。
永動機都沒她更永動啊!
趙姑蘇摸摸鼻子。
面對白堊的「虛心」提問,她不太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兩聲,然後道:「您謬贊了,謬贊了。」
*
「喲,這次完成畫稿的速度很快啊。」
八重神子將一沓畫著分鏡的稿紙在手上快速地翻看了一遍,按著慣例從中間挑出幾張來,將自己覺得還需要對於對話內容進行些許改進的地方點給趙姑蘇看。
「嗯……不錯,改掉了這些就差不多了。」
她在指點完畢自己覺得需要小修的地方之後,又檢查了一遍趙姑蘇給過來的稿子。
「你有什麼不同意見嗎?」
這其實就是八重堂能夠做大做強的原因——並不僅僅是因為八重堂背靠著鳴神大社,是整個花見阪上下地位最不容易被撼動的一家產業,也不僅僅是因為八重神子在文娛方面有著可以說是天才的天賦。
她有天賦,有背景,有能力,有手段搜羅來那麼多的人進行創作,這是一方面,但與此同時,八重神子也能夠做到虛心下來聽別人是怎麼說的。
倘若有人和她的意見不同,那她會在權衡之後,選擇更合適的那一條,而不是專權獨斷。
甚至為了保證創作者們個人的想法不會被歪曲,她還會主動問上一句:「你有什麼不同的意見嗎?」
——當然了,很多的編輯和作者,會因為八重神子的這個習慣而變得很痛苦。畢竟他們其實沒什麼想法,但是八重神子偏又積威甚重,所以他們在面對這個問題的時候,就像是在面對著老師的「現在是提問環節,請大家多多提問」的學生們似的。
勉強能夠憋出幾個字來就算是不錯了,安靜成鵪鶉,半天都想不出來可以說啥的更是大有人在。
趙姑蘇不在此列。
她在創作方面從來都是有很多東西可說的。
八重神子問她有沒有自己的想法,她就有一說一實話實說——不過今天八重神子找出來的問題本來就沒幾個,她自己細細想了想,也覺得這些對話確實可以替換成更好的句子,或者是更能表現出角色的性格,或者是更能夠推動劇情的發展,又或者只是讓對話顯得不那麼累贅,為了在畫框中放下全部的句子需要稍稍壓縮字體,總之八重神子改得沒毛病。
她點點頭,說:「我覺得按照你這樣改就挺好。」然後就沒有再管,已經交給到八重神子手上的那部分稿件,也沒有和以前一樣,當即從一旁拿起筆,在原有的對話上進行修改,而是抬頭,直直注視像八重神子的雙眼。
「雖然說當時狐齋宮大人的記憶碎得更徹底,需要更多的能量,更長的時間才能夠恢復。但是距離笹百合大人他們凝聚出靈體也有一段時間了,神子你看,我們是不是今天晚上去畫裡面一趟?」
到目前為止,趙姑蘇是出於想要復活對方的想法而畫的那些角色,也就只有狐齋宮一個尚且還留在畫面裡頭,仍然是「紙片人」的狀態了。
她今天主動出門,帶著稿子到八重堂來找八重神子,就是為了邀請她和自己一起走一趟。
否則,要是沒有這個目的,她想要買什麼東西,可以叫綺良良外賣;想要把稿子送過來,只需要等待八重堂專門負責收稿件的編輯上門就行,哪裡還用得上自己出門。
在趙姑蘇的認知裡:不管是關心記憶拼湊進展,還是單純只是為了去看看狐齋宮,給她帶去點對病人來說很重要的好心情(在趙姑蘇看來,狐齋宮雖然不是真的病人,但那種需要修養身體的情況,也和住在醫院中療養的病人沒什麼區別了),總之,晚上的時間用來睡覺也就那麼過去了,還不如去畫裡見見她。
尤其是對於神子——這個當年對狐齋宮非常敬仰,又是被對方趕鴨子上架地接過了她以前的工作,非常生澀地從基礎開始做起,自己一點點學著、在試錯中成長,終於在如今成為了知名且可靠的大妖怪的狐狸來說。
她和狐齋宮之間肯定是需要對話的啊,不說別的,就單單說鼓勵,狐齋宮說一句「神子,這麼多年來,你做得非常不錯,就連我當初也不能像你現在這樣,做的這麼好」,效果說不定比御建鳴神主尊大御所大人親自開口還要好。
趙姑蘇原本以為他的這個提議不會有被拒絕的可能。
但是八重神子在明顯有了些意動的神情之後,還是擺了擺手,又抖了抖耳朵,拒絕了她。
「不了,最近……暫時這段時間,我可能不太方便。」
趙姑蘇有點兒好奇。
八重神子是她認識的最擅長把自己手頭的工作指派出去給別人干的妖怪了。
甚至這個範圍都不用局限在妖怪裡,哪怕是人類裡頭也找不到幾個,可以和她在這方面相提並論的。
她還能有什麼不太方便的時候?
總不能是因為隨著天氣逐漸熱起來,她尾巴上蓬松的絨毛要開始適應季節溫度的變化,從而一捧一捧地往下掉,所以要特地去做個護理啊打薄什麼的吧?
八重神子在看到趙姑蘇的眼睛滴溜滴溜賊兮兮地轉起來的時候,就知道她的小腦瓜裡絕對沒有想什麼好東西。
「又在心裡怎麼編排我呢?」輕伸手在趙姑蘇的額頭上戳了一下,輕輕的,「我最近可忙了,而且忙的還是大事。」
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像趙姑蘇那樣,晚上睡覺之後,意識離開身體,等到第二天早上身體休息完畢蘇醒過來,意識回到身體裡,明明在外鬼混了一夜,卻只精神百倍,一點都沒有困倦想睡的樣子。
八重神子的確算是在意識類型的法術上走得非常前面的妖怪,但是就算是她,在徹夜的意識離體之後,第二天也還是要好好休息的。
「我最近在操心政治上的問題——呵呵,也是歷史遺留下來的老問題了。」
八重神子看起來的確是忙著了也累著了,在這件事上費了不少的心思,趙姑蘇問了,她就一點兒都不隱瞞地說給她聽。
她甚至還給自己倒了一杯涼下來的茶水,看樣子想是要好好的趙姑蘇傾訴一番自己最近都在忙些什麼。
——就算是再牛逼的狐狸,為了正事工作久了,也難免會產生相當大的內耗嘛;君不見稻妻的神明自己,也會在執政的過程中遇到相當情緒內耗的情況呢。
「怎麼說呢,這次光華容彩祭雖然還算挺不錯的,提升了稻妻在七國的知名度……也不能這麼說,反正你大概知道我想說什麼就行,但我其實對這次的展會並不是徹頭徹尾地滿意。」
八重神子端著茶杯,並不喝茶,只是拿著,翹著二郎腿,支起來的那條腿,足間一晃一晃的。
「你也知道,不過半年之前,鳴神島和海祇島尚且在戰爭之中。」
而如今,戰爭已經停止,雙方打算簽署和平條約,從今往後,互利共贏,攜手合作,共同創造美好未來,建設繁榮稻妻。
但是先前連年的戰爭,以及因為眼狩令等等緣故造成的,反抗軍對於天領奉行方面的不信任、以及比如說大蛇奧羅巴斯和雷電真演戲但是手下的人都不知道他們其實是在演戲……等等的這些思想慣性問題存在,並且根深蒂固難以拔除。
所以,想要在雙方之間推進共識、以求能夠展開更深合作,還是相當困難的。
也不是說沒有進展,只能說,進展的速度著實和蝸牛爬沒什麼區別。
「那個海祇島的現人神巫女是樂意配合的,這我知道,畢竟他們海祇島產出的珍珠確實質量好又值錢,但是恕我直言,那樣沙漠化嚴重的土地,要怎麼樣才能種出足夠他們一個島上的人吃的糧食呢?」
八重神子嘆了口氣。
「這種事情原本應該交給影來談,她才是這個國家的掌控者,是說一不二的神明——但是誰叫她一不擅長這個東西,二來又確實對面不能把那條大蛇給復活了再來和她談條件,所以呢,就落在了我的頭上。」
本應該只是負責和祈福、宗教儀式、稻妻百姓平常祈願等等這些事情的八重神子對於這種正經的落在自己頭上的政務很是有意見。
而且意見很大。
「神裡家的那小子是個人才,但是最近三奉行中就只有社奉行毫發無損,聲望和以前一樣,要是再多攬幾個活,只怕下面的人就要群起而攻之了,到時候反而會影響現在的工作效率。」
神裡綾華更是如此,她雖然不在社奉行的官位上,但是在稻妻民間反而比兄長神裡綾人更有名望些。
而九條裟羅為人忠誠正直,三觀也非常優秀,但是又太正直了,所以還有點兒死心眼……
八重神子感嘆:「我手下可用的人吶,真是太少了。」
想要找個可以為她分憂的人,都困難成這樣,她簡直就是最慘的狐仙宮司。
「要是笹百合他們能夠恢復實體,幫我干了這些活就好了——欸,等等。」
八重神子眼睛一亮:「哎呀呀,是我之前的眼光太過局限了。」
她剛才還在擔心沒有合適的人選,但現在看來,這不就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嘛。
看到她這個態度,趙姑蘇心中就明白過來了兩分,但她還有點不敢相信——主要是這個想法也實在是太瘋狂了點,對她來說,需要跨越的頻道比較多。
她指了指自己,語氣中充滿了不敢置信:「你是說……讓我去嗎?神子,你別太誇張了吧,我是個畫漫畫的欸,你讓我在光華容彩祭上擺攤,那沒問題我可以;但是你讓我去海祇島……」
她去那邊能干什麼?
靠著《召喚少年王》日漸攀升的銷量以及愈發火爆的熱度,當個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吉祥物嗎?
「你要是這麼想,就是把自己看輕了。在我看來,目前就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人了。」
八重神子細細將情況拆開了給趙姑蘇說。
「旅行者雖然也合適,但是旅行者先前已經去過一次會談現場了,而且那時候她算是在海祇島那一邊,那麼這就不適合站在鳴神島這邊的立場上。」
「你不是稻妻人,但是卻在稻妻出名,這個立場首先就很正面——而你在八重堂干活,也就算是我的半個手下,加入會議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另外,你難道以為我們一開始的合作就是很官樣文章地談各種各樣的條件嗎?」
海祇島上的那些談判人員,真要說起來的話,除了心海之外,根本就沒有一個是專業的。
對於這種非專業人士來說,想要和他們達成合作,首先就需要對他們的胃口,至少先把會場的氣氛給調動起來,越是活躍就越好。
「你可是代表了最近稻妻城最為流行的文化哦?」
「另外,鳴神島和海祇島的溝通,還有文化上面的互通有無哦,所以我才說,這次的光華容彩祭有點兒不夠讓我滿意——因為海祇島上的人,來得甚至還不如外國游客。那麼,既然文化在鳴神島上的時候,他們不樂意來看,我就把鳴神島這邊的流行文化,送到海祇島上去——也可以讓那群海祇島的士兵,不要一天到晚只看希娜小姐的欄目了。」
八重神子將當前的情況一絲一縷抽絲剝繭,細細地分出來,陳列在趙姑蘇面前給她看。
然後,她伸手,食指有些輕佻地挑起被她說得陷入了沉思的趙姑蘇的下巴,帶著幾分狐狸的狡黠和慫恿:
「小家伙,你樂意去一趟海祇島,成為我們雙方之間溝通的橋梁嗎?」
趙姑蘇從沉思中緩過神來。
她其實是真的覺得自己挺適合的——尤其是在聽完神子的話之後,她愈發覺得自己是吉祥物的不二人選。
況且,她來稻妻那麼久了,還沒去一趟海祇島,看看那芭比配色的夢幻島嶼,是否比游戲中看到的建模更讓人心動。
現在可是八重神子向她發出邀請的公費旅游……包吃包住,指不定還能有外快收入。
但她還是最後拿了個小小的喬。
「所以說,這是神子你的要求,對嗎?——是你想要讓我去海祇島?」
八重神子的眼睛,在加深的笑意中稍稍眯起來了點兒。
然後,她點點頭:「是的,是兼具智慧與美貌的神子大人在請求你哦。」
她還替換了個詞語。
趙姑蘇深吸一口氣——狐狸的威力,果然不容小覷。
好吧,既然都已經說到「兼具智慧與美貌」的份上了!
「我答應了。」
第56章
更新在哪裡都可以畫,但是公費旅游的機會可不是每年都有的。
趙姑蘇聽著和她一同去往海祇島那邊的「隊友」對她說,這一路上該吃吃該喝喝,一點兒都不用給八重堂省錢。
「放心吧,」那位組團一起去「公費旅游」的隊友——在鳴神島與海祇島針鋒相對的時候不知道跑到那裡去,現在局勢穩定了之後反而回了一趟鳴神島,就這麼被八重神子指派上了任務的鹿野院平藏這麼對趙姑蘇說道,「神子大人私庫中的摩拉,要是一枚一枚地堆起來,說不定能堆到比影向山還要高的程度呢。」
「咱們呢,就不必為神子大人省那麼小小的一點兒差旅費啦。」
「差旅費」,這個詞直接調動起了趙姑蘇那許久都不曾被她主動進行回憶的藍星的記憶。
在上大學的時候,遇到寒暑假,小組出門去現場實地調查寫報告,身為小組會計的她就要對此進行會計記錄……所以原來鹿野院平藏身為天領奉行的工作人員,出門也要把自己花了多少錢用會計記賬的方式寫下來回頭再向天領奉行的財務那邊報銷支出嗎?
咳咳,扯遠了。
趙姑蘇伸脖子,湊過去朝著鹿野院平藏手中打開的錢袋子中瞥了一眼。
這個錢袋子裡面是去往海祇島的路費。
——是的,雖然八重神子已經給安排好了一路上的各種出行交通工具,但是她同樣非常大方地給了路費。
鹿野院平藏將手中的錢袋子往她這邊遞了遞,問道:「一路上還可以吃吃喝喝,真不錯——不過,你確定要把錢袋子給我嗎?」
趙姑蘇點點頭:「把錢交給你我很放心的!」
笑死,整個稻妻還有比鹿野院平藏更適合保管錢袋的人嗎?這可是超級名偵探,就算是錢袋子不小心丟了,都能夠通過捕獲不同的線索,運用邏輯分析能力,將錢袋子重新找回來的存在。
鹿野院平藏也沒客氣,聽趙姑蘇這麼說,他就把錢袋子往懷裡一塞:「也行,那你需要用錢的時候,記得喊我結賬。」
不過,他們兩個其實都挺清楚的,稻妻最繁華的地方就是鳴神島,海祇島再次,至於其他的地方……
九條陣屋都是天領奉行的訓練營,再不濟就是一些流浪武士盤踞的點位,根本就沒有什麼好逛的——更往海祇島那邊去呢?
還沒有怎麼恢復當年全力運轉盛況的踏韝砂,以及被一刀劈了之後雷元素過度富集以至於其實全部不太適合人類居住的無想刃狹間。
整個這一路就不是能夠看到什麼特色商品售賣點的旅途——換言之按照趙姑蘇在藍星那時候的旅游經驗,這種旅途可以非常誠懇地在宣傳上寫上「純玩團,無購物」,但實際上到底是怎麼個「純玩」法,這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鹿野院平藏甚至小聲對趙姑蘇提議道:「倘若你想要把這筆錢全部花完,我會建議你在途中去一趟甘金島,畢竟到了海祇島之後雖然可以花錢買珍珠,但是到了海祇島之後的活動經費是另外一批。」
他畢竟是稻妻政府的工作人員,對於各種經費問題,有著比趙姑蘇深上不止一點半點的了解。
趙姑蘇在點點頭,表示自己了解了這種經費派發情況的同時,也不免對本次資金提供方,也就是八重神子肅然起敬。
神子,賺得多,資本家,但是在給錢方面也毫不含糊相當大方,當甲方的時候給人一種痛並快樂著的感覺,但當背後資金提供方的時候……
就只會讓人覺得,啊,背靠大樹,真的好乘涼。
八重神子,整個稻妻最值得背靠的一棵大樹。
雖然有之一,但很明顯,能夠和她相提並論的,其實並不多。
放開了造吧,也不知道這一路上能花掉多少錢。
趙姑蘇摸了摸下巴——她希望可以多花點,但如果花不掉的話……
她瞧向鹿野院平藏:「你看,我們是不是可以把花不完的錢揣自己兜裡——雖然不知道天領奉行那邊有沒有提交多少會計記錄給申報多少的要求,但是八重神子說這些錢全都給了我們,應該就是指全都給我們了吧?」
鹿野院平藏怔了一怔,片刻後笑著連連點頭:「對對,是這樣沒錯。」
*
這一路上的行程,一開始確實如趙姑蘇所預期的那樣。
經過九條陣屋的時候,因為這處地理位置的重要性,雖然可以下車隨便瞧,但並不可以隨便走——而且,等到負責審批、蓋章的官員將通行證交到了駕駛馬車的人手上,她就得快速回到車上,由馬車帶著去往前方的擺渡口,坐船去踏韝砂。
這樣的趕路,可不就和藍星的高速公路以及幾個休息站差不多嘛,趕路趕個一兩個小時的,人困馬乏,哪怕一直坐著也心情疲憊了。
趙姑蘇覺得在這種情況下,她勢必是需要一種娛樂手段來讓自己的精神得到放松。
思考片刻之後,她從懷中掏出了個牌盒。
「來一局嗎?七聖召喚。」
做為將七聖召喚做為自己漫畫中主角為之奮鬥、血戰的目標的趙姑蘇,本人還算是擅長打牌。只可惜,對七聖召喚很有興趣的她,平常生活中卻並不是那麼方便隨時掏出牌盒來,和其他人來對……對牌幾局。
漫畫啊,這工作量實在是太大了。
趙姑蘇最近這段時間,距離七聖召喚最近的幾個瞬間,甚至竟然是在從別人那邊尋找可以作為《召喚少年王》中劇情戰鬥參考的牌局,以及在自己畫畫,隱約聽到樓下傳來的卡牌拍在桌面上的聲音混著歡聲笑語傳到樓上來的時候。
——八重神子甚至很貼心地給笹百合他們那群靈體找了兩個年紀小,還沒完全化形,最是適合拿過來當跑腿的小妖怪,聽他們的指揮,幫他們拿牌、打七聖召喚。
笹百合對於這種對運氣和智力都有相當考驗的游戲很是上頭,很快就沉迷其中,而克利普斯那邊,凱亞已經決定在克利普斯恢復之後再和養父一同離開稻妻——剛好趙姑蘇這邊雖然在靈體凝實上沒什麼進展,但是隨著這一天天時間的過去,每個靈體可以離開她身體的距離都有了非常長足的進步,至少在趙姑蘇去往海祇島的時候,這些靈體可以非常自在地留在鳴神島上——他作為蒙德那邊數一數一的七聖召喚牌手,理所當然地開始幫著父親正義一打一。
哪怕妖怪那邊看不下去這種欺負人的行為,也開始上復數數量的參賽選手,但因為初次接觸七聖召喚,落後了五百年的大腦很難快速對上五百年後風靡的七聖召喚游戲的點,因此哪怕局勢已然變到了正義三打一還是沒能逆風翻盤。
於是,在樓上就可以聽到樓下來自鐮井不敢置信的震驚聲,克利普斯愈發顯得年輕的爽朗的笑,以及——
「沒辦法,誰叫你們沒有我這麼好的兒子呢?」
炫耀,徹頭徹尾的炫耀,就算是隔著一段距離聽到這些話的趙姑蘇都忍不住在畫稿的同時撇了撇嘴。
而至於妖怪們那邊呢?
在輸了一段時間之後,鐮井和貓又坐不住了,去把富永正也也拉進了這攤渾水裡面。
鐮井:「會不會是因為人類天生擅長打牌?我們派出我方唯一的人類!」
貓又:「嗯嗯,富永正也先生,這一局就拜托你了——一定要背負著我們的意志,獲得一場輝煌的勝利啊!」
富永正也:?
富永正也倉促回頭:「不是,你們兩個怎麼會對我有這樣的預期——剛才你們在介紹規則的時候我都沒有認真聽——」
但是在打了兩局之後,富永正也就成了賴在桌邊不走的那個。
「再來一局,就一局,我保證下一次就能贏了。」
富永正也:在當了稻妻劍道大師幾十年之後,他終於遇到了會讓自己玩物喪志的東西。
某年某月某日,七聖召喚。
某年某月某加一日,七聖召喚。
某年某月某加一日,七聖召喚。
某年某月某加三日,富永正也啊富永正也,你怎麼能如此墮落,死而復生這樣的奇跡發生在你身上,難道不是為了讓你將蒼嵐一心流這本劍道在稻妻重新發揚光大的嗎?
某年某月某加四日,七聖召喚,今天一定要戰勝對面那個叫凱亞的小子!
某年某月某加五日,沒贏。
……
富永正也,在曾經被當作是妖怪這邊的最後救星之後,終於收獲了「臭牌簍子」的稱號。
真是,可悲可嘆,令人唏噓。
趙姑蘇想起在花見阪的日常,忍不住重重嘆了口氣。
別人都有七聖召喚可以打,就她沒有,怎麼想都很難過。
「來局七聖召喚吧!」
她邀請面前的少年偵探。
「你玩過七聖召喚嗎?」
鹿野院平藏將手上那本很厚的、看起來的手抄筆記合了起來。
天曉得他將那麼大的一個東西到底塞在了哪裡。
「哦,七聖召喚啊,最近這段時間,這可是稻妻最流行的游戲了。」
鹿野院平藏笑著道:「你的漫畫在七聖召喚的推廣過程中,也可算是功不可沒。」
他攤攤手:「我會打,但是抱歉,我出門的時候並未想過路上可能會有這樣的娛樂,所以牌組沒有帶在身上——不過,倘若你有多一套卡牌的話,我倒也很樂意試試看。說不定不同的牌組,也能給我帶來全新的靈感呢?」
趙姑蘇等的就是這句話。
做為一個牌佬,雖然是個沒什麼空閑時間每天打牌,但對七聖召喚確實愛得深沉,所以,為了以防萬一遇到像今天這種,她想要打牌的時候,對手卻因為沒有帶上牌組而無法應戰的情況,她特地在牌盒裡面多放了幾個牌組——甚至能夠讓對方挑選卡牌進行組合,玩得更盡興一些。
鹿野院平藏朝牌盒這邊看了一眼,不由得感嘆了句:「准備可真是充足啊,蘇小姐。」
趙姑蘇驕傲:「那可不是嘛——所以,現在您方便同我來一局七聖召喚了嗎?」
鹿野院平藏微笑著點頭:「當然,樂意至極。」
說罷,他從趙姑蘇的牌盒中拿起一把卡牌,稍稍拼湊調改之後換成了自己更為習慣的手牌,朝著趙姑蘇點點頭:「現在我已經做好准備了——可以開始了?」
*
有了七聖召喚之後的旅途,果然比原本要輕松了不少。
趙姑蘇原本以為自己在抵達無想刃狹間那邊的時候,就會因為旅途勞頓舟車疲乏之類的問題,需要現在曾經廢棄,但現在已經逐漸開始重建的緋木村那邊花上不短的時間來恢復精力。
但其實,一路從九條陣屋到了八醞島這邊,交通工具又從船只換成了馬車,她卻只在和鹿野院平藏的忽悠勝負中變得更有興趣了。
打牌嘛,這種娛樂就是要棋逢對手才能玩得開心,差不多的水平,每打一局換上一副手牌,當然能玩得很開心。
趙姑蘇甚至覺得,自己在和鹿野院平藏對牌的時候,有過那麼一兩次堪稱「神之一手」的表現。
或許可以記錄進之後的牌局創作中……自己的優秀表現,怎麼就不能放進漫畫裡去,被那些七聖召喚牌局的裁判和解說們誇上幾句了呢?
她一點兒都沒因為自己現在的行為而感到愧疚,甚至還覺得之後可以再多來點。
一直到一場牌局結束,鹿野院平藏抬頭看向馬車窗外。
車輪轆轆向前,早在不知道什麼時候,眼前的那些景像,已然從紅葉粉櫻變作地上藍紫色的、富集了雷元素力的草葉叢生的狀態。
趙姑蘇看著如此光景,也和鹿野院平藏一樣,將手中的牌組收拾了起來。
鳴神島這邊與海祇島相約的見面地點,就是在八醞島的藤兜砦這邊。
畢竟,海祇島上的人對於鳴神島這邊的人接受程度還不是很高,要是直接讓天領奉行的士兵走上海祇島的土地,一個兩個的倒不至於引起太大的恐慌——鹿野院平藏之前也就做為天領奉行的打工人在海祇島度過了一段悠閑的「度假」時期,除了會被監視著行動避免他做出什麼會影響局勢的動作之外,自由度倒也還算不錯——但倘若數量一多,就能直接讓那些其實已經有了ptsd的反抗軍又一次下意識拿起武器選擇對抗。
這也很好理解,畢竟相對來說,海祇島在軍事實力上差了鳴神島方面太多,除了把自己像是只刺蝟一樣稍稍蜷起來之外,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處理辦法了。
出於對先前眼狩令這一條在執行過程中出了不小問題政令的抱歉,同時也因為反抗軍事實上也在藤兜砦有了比較長時間的經營,這種種考量揉在一起,最後就決定下來:
雖然鳴神島方面的一行人,尤其是趙姑蘇,會去鳴神島上,和海祇島的民眾有比較深入的交流,但當關乎比較重要的政治會談的時候,地點還是選在了八醞島上。
珊瑚宮心海就等在這裡。
身邊還跟著五郎——很明顯,她本人是非常重視這一次的會談的。
鹿野院平藏從馬車上跳下來,落地的動作很輕,甚至都沒有踩起什麼飄洋的揚塵來。
他轉身,伸手扶趙姑蘇一並從馬車上下來,隨後轉頭,對著那位海祇島現人神巫女,露出個還挺熟稔的笑容來。
「抱歉讓您久等了,珊瑚宮小姐。」
對於之前鹿野院平藏在海祇島上時,珊瑚宮心海對他的那些窺視和試探,這兩個人全都心照不宣地當做不存在,甚至先前在兩島開戰時那種緊繃的氣氛也全當不曾發生過,鹿野院平藏這會兒看向珊瑚宮心海的神情和笑容,就仿佛對方是自己一見如故的老友似的。
「這位——我想你應當已經同她有過一些思想上的交流了,最近稻妻城最火的那本《召喚少年王》的作者,蘇小姐,是八重宮司大人特地塞進隊伍中,說是要和海祇島這邊進行文化交流的最重要的一位。」
珊瑚宮心海雙手交疊著放在小腹處,整個人看起來仙氣飄飄、很是沉靜。
聞言,她點點頭,微笑著道:「確實,我也看過這本漫畫,劇情很是熱血振奮,五郎也很喜歡,對不對?」
一旁滿臉認真表情但突然被cue到的五郎尾巴猛地一抖,耳朵也跟著一起抖了抖,然後重新將表情壓回嚴肅的樣子,用認真的語氣,頗為違和地說:「的確,我很喜歡您的漫畫。」
——要不是耳朵尖又一次抖了抖,趙姑蘇覺得,多數人或許還會以為五郎剛才說的那番話,單純是出於客套呢。
「按照之前已經定下來的流程,今天你們應該先隨我們反——」五郎差點就要說出那個習慣性的用詞,不過好在他腦袋反應的夠快,電光火石之間便想到了這個詞語的不妥之處,並在周圍的人來得及反應過來這個詞,並對它提出異議之前便改過口來,繼續道,「隨我們一同去海祇島,見識一下我們那邊特有的風土人情。」
珊瑚宮心海溫溫柔柔的接過了五郎的話頭,繼續往下說道:「不過,從八醞島去往海祇島,可是需要坐上一段時間的船的,海上風浪比較大,倘若各位尚且有些旅途疲憊的話,我更建議兩位選擇現在八醞島稍事休息一天。」
「畢竟平常不怎麼出海的人,在難得遇到大風大浪顛簸的時候,會很容易暈船。」
而從八醞島開往海祇島的船,就算是航行速度最快的那一種,也需要好幾個小時才能夠抵達岸邊。
而在大海中央,暈船卻還要再坐著忍受上一兩個小時的感覺嘛……
珊瑚宮心海根據之前從鳴神島或者其他國家前來海祇島做生意的那些商人們的反應來判斷,她覺得這種感受一定不會好到什麼地方去。
心海相當體貼,而趙姑蘇也聽進了她的勸告。
「就在這裡留一夜吧?」她向鹿野院平藏商量道,「我不確定我會不會暈船呢。」
在海上,坐小船和大船其實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體驗。
大船體量大,吃水量深,相對穩當,所以趙姑蘇在從璃月港到稻妻來的途中並未遇到什麼頭暈惡心想要嘔吐的情況。
但是小船更容易受到天氣影響,但凡海面上的天氣不那麼好了,顛簸起來的感覺應該比坐海盜船還要再刺激一點。
外加上今天的天氣瞧起來並不怎麼樣——天空是陰沉沉的,風也挺大,如果站在海邊的話,興許能夠看到一些半人高甚至更大的海浪撲到岸邊的岩石上來把自己撞碎的聲勢。
趙姑蘇這就不是很能確定自己到時候的反應了。
她……興許是會暈船的吧。
所以還是小心穩妥一些,做好萬全准備再出發也無妨。
反正嘛,時間還挺充裕的,不是嗎?
珊瑚宮心海笑意盈盈:「放心,藤兜砦這邊的條件雖然相對辛苦了些,但我們也提前准備好了暫時的住所。」
現人神巫女朝著五郎點點頭:「麻煩你了,五郎,帶我們的客人去一下今天的住所吧。」
*
對於趙姑蘇來說,在八醞島停留的時間,並不僅僅是留給她來休養身體,保證以最好的狀態上船的。
馬車抵達八醞島的時候天色尚早,她將自己隨身攜帶,為數不多的行李往住宿一放,轉身就往門外走。
尚且沒有走遠的五郎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好奇地回過頭來看向趙姑蘇:「蘇小姐?您現在是想要出門嗎?」
趙姑蘇點點頭,伸手指向前方那雖然隔著一座無想刃狹間,但因為其宏偉,仍然能夠在頗遠的地方清晰望見的蛇神之首。
「我在鳴神島的時候就聽說,魔神大蛇奧羅巴斯,海祇島曾經的神明,其骸骨位於八醞島,縱使已經有數百年過去,歷經風吹雨打,卻仍然不曾有多少朽壞。」
雖然因為奧羅巴斯是曾經庇護了淵下宮以及海祇島的魔神,在海祇島的子民面前指著大蛇的屍骨好像有些大不敬的感覺,但趙姑蘇是真心覺得,奧羅巴斯的頭……不就是整座八醞島最適合成為旅游景點的地方嗎?
甚至整個稻妻都找不到多少能夠與之相提並論的景點。
而她,身為一個公費旅游的人,怎麼可以在到了這樣的必打卡景點之後,選擇並不出門,與之錯過呢?
趙姑蘇:景點是一定要打卡的,不打卡,那簡直就是白來一趟。
不過她嘴上說的還是客氣了點的版本:「我就是想去采采風,仰觀往日勝跡,說不定以後還能用在我的漫畫裡呢。」
低情商:墳頭蹦迪,打卡合影。
高情商:想去采采風,敬仰一下過去的神明。
海祇島的人們普遍比較單純,就算是五郎也不例外,他在聽趙姑蘇如是說之後並未有所懷疑,反而很是熱心腸的給她指了條路:「那你從這邊,沿著這座吊橋過去——欸還是算了,我親自帶你去一趟吧。」
他身後的尾巴甩了甩。
「別看從這裡到蛇神之首的直線距離不遠,但是中間隔著一個無想刃狹間呢,海峽中的雷元素哪怕過了幾百年都沒有散去,就算是有神之眼的人,都要快速路過才能保證自己受的影響不會大到影響這兩天的身體狀況。」
況且,他看趙姑蘇身上是沒有神之眼的,普通人的話就得稍稍繞行,這樣才能夠安全的抵達蛇神之首。
「哦對了,還有,蛇神之首另一邊的山間和海灘上,還有流浪武士出沒呢,幕府軍和我們海祇島這邊最近正在聯手展開清除流浪武士的計劃,但是因為雙方尚未養成配合默契,所以至今效果都不是很好。我陪著你一起去的話,就算遇到了流浪武士也不用擔心。」
他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
趙姑蘇是從鳴神島來的,身份呢,和天領奉行沒有什麼關系,因為漫畫爆火所以並不缺錢,不管是身上的衣裝還是氣質,看起來都像是那種衣食無憂的人家。
保底也是個小康。
這樣的人,對於那些已經沒有什麼道德觀念了的流浪武士來說,不管是打劫隨身攜帶的摩拉,還是把人順帶著一起綁架了,之後再向他們的親屬索要釋放人質的費用,都很好用。
翻譯過來就是肥羊。
她被流浪武士盯上的概率真的很高啊。
這要是鳴神島方面派出的人在八醞島上出了什麼事,海祇島這邊可不好交代,
五郎心想,哪怕不是因為熱心,而僅僅是為了海祇島和鳴神島之後的交流能夠不受影響地繼續,他也得當這個導游。
而跟在他身後的趙姑蘇,則看著五郎走在自己前面,那搖搖晃晃的,徹底吸引了她全部注意力的毛茸茸大尾巴,忍不住在心中感嘆:
「啊……五郎,五郎真是海祇島最大的好人啊。」
*
海祇島最大的好心人並不只把趙姑蘇帶到了蛇神之首就算完事。
他甚至還帶著趙姑蘇往蛇神之首上頭爬了爬。
五郎對於當地的地理可謂是非常了解,在攀登蛇神之首的過程中,每每都能找到最合適的路。
要不是趙姑蘇在穿越了提瓦特之後,意外解鎖了諸如能夠衝刺跑上她以前絕對跑不了的距離、徒手攀爬垂直上下的陡峭懸崖等卡池角色所有的技能,只怕是用不了幾個起躍的功夫,就會被五郎甩在身後,看都看不見了。
當最後,她站在蛇神之首的最高處,俯瞰著下方的八醞島——以及更遠處,在那些小島所組成的無明砦背後,雖然被霧氣籠罩,但隱約仍然能夠看見海祇島那狀若貝殼的地貌形狀,並被五郎用很平淡的語氣介紹了一番八醞島、藤兜砦以及海祇島歷史與近況,甚至還問她需不需要留上一張照片之後,趙姑蘇徹底被這個細心的、很擅長讓客人感到自己被重視著的少年折服了。
——誰能想到啊,五郎他愣是為了保證在這種比較重要的雙方交流的場合,鳴神島方面的人的一些細枝末節的小要求都能夠被解決,他還愣是在身邊帶了諸如錄影機、望遠鏡、甚至是野餐布這些零零碎碎的東西。
趙姑蘇含著一顆走到半途時,五郎遞給她補充體力的糖果,深有感觸:
五郎,真的,希娜小姐,這個角色能夠火遍全稻妻,並不是沒有理由的。
就算是隔著紙媒,只能看到文字,希娜小姐的美好也能夠傳進每個人的心裡!
決定了,回鳴神島之後就加入希娜小姐後援會。
*
第一天一大早,船只便要從八醞島駛往海祇島。
今天的天氣比昨天略好一些,風浪沒有昨天看著那麼大,但真要說好了多少,那倒也真的沒有好到哪兒去。
但是昨天已經在此處休息了一晚上,再停留一日,消息傳回八重神子那邊,就是消極怠工。
總之,船是一定要啟航的,趙姑蘇往舌頭下面壓了一顆滋味鹹甜參半的蜜餞,站在珊瑚宮心海身後,看向前面那艘還要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啟航的船。
船的體積其實也不小了,卻在海浪中起伏得有些劇烈。
趙姑蘇垂在身側的手攥了攥拳。
珊瑚宮心海雖然領先她一個身位,也並沒有回頭,卻像是腦袋後面長了一雙眼睛似的,在趙姑蘇做了個小動作後,轉身問她:「緊張嗎?」
趙姑蘇點點頭:「我之前……沒有坐過這樣的船。」
這船在不怎麼平靜的海上開……只怕是要比快艇什麼的刺激多了。
珊瑚宮心海拍了拍她的手背,柔聲安撫她說:
「沒關系,放松就好了,其實習慣了海浪的起伏之後,你或許還會覺得坐船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呢——或者,你要是一放松就覺得大腦很亂的話,就去想點有意思的東西,比如說……這應該是你第一次去海祇島吧,怎麼樣,有沒有什麼好奇的?」
趙姑蘇知道,珊瑚宮心海的意思是在問她,有沒有對海祇島這整一座島的好奇。
但她現在有點兒控制不住自己的腦子。
趙姑蘇:「啊,說起好奇的話,我對希——啊不是,那個五——」
趙姑蘇一時嘴瓢,差點兒就直接把「五郎」說成是「希娜小姐」,但是才改口過來,名字還沒來得及念完整呢,聲音便突然被打斷了。
趙姑蘇的話音斷得突然,以至於珊瑚宮心海也跟著驚愕了一下,問:「欸?是突然吹著風,感覺不舒服了嗎?」
趙姑蘇搖搖頭。
如今豐富的面對光屏的經驗,已經可以讓她在這時候保持住自己的臉色盡量不做太大的變化。
她伸手指向前方。
在那艘即將擺渡他們去海祇島的船上方,飄浮在半空中的白色光芒展開成了長方形的模樣。
如今的趙姑蘇在看到光屏展開的時候,已經不會像是以前那樣猛地眼球收縮、瞳孔地震了。
她,已經在世事的摧殘中,逐漸進化成了波瀾不驚的樣子。
啊,甚至比起說波瀾不驚,可能心率為零這個說法更適合現在的趙姑蘇。
「這是……」心海下意識呢喃出聲,但隨即,她從周圍人的反應中明白過來,這應該是個除了她和趙姑蘇之外,沒有別人能看見的東西。
於是沒能說出口的話又重新吞了回去。
她看趙姑蘇的反應,猜測自己大概是必須要看這個東西才行,於是也把目光彙聚到了光屏上去。
這一次,光屏的距離有些遠,不方便手動點擊播放,但光屏也做好了萬全准備:它在心海的目光也看過去的時候就自動播放起來。
標題:希娜小姐,你是我的神!
而封面上,一位身材曲線玲瓏,面部姣好五官條件優越的女子,身體向前傾去,一只手撐在化妝台上,面對著鏡面,認認真真地給自己梳妝打扮著。
心海一眼就從那裝扮中看出了點兒端倪。
她震驚道:
「五——」
趙姑蘇將手在她肩頭按了下,這才把她的反應給按平下去。
「咳咳,先、先看。」
先看什麼呢?
看鏡頭中一開始出場的是五郎,但是在歡脫的音樂聲中,他從海祇島士兵的包圍下輕巧脫身,躲到了沒有旁人在的角落裡。
而後——
先把換裝,把頭發攏起來。
再往臉上塗一層粉。
戴上假發。
什麼眼影啊,胭脂啊,全都開始往臉上招呼過去。
一通操作過後,鏡中出現的,已然是個和五郎在相貌上有些相似,但是如果只是分開看,就並不是很容易聯想到一起去的形像。
鏡頭展示希娜小姐的全身,一個從腳踝往上的拉鏡,速度不快,倒是將每一處的魅力都拍攝得很是到位。
心海能夠感覺到:這形像,哪怕是對海祇島的士兵們都能產生特攻。
心海:「……」
心海低聲道:「到目前為止,希娜小姐應該都還只是在欄目後面和來信者對話的一個虛擬形像,對吧?」
趙姑蘇點點頭:「放心吧,目前……其實除了你我和八重神子以及旅行者之外,應該再沒第五個人知道了。」
「還好。」
心海在怔愣了片刻之後,臉上勉強扯出一抹笑意
「還好,五郎已經坐著船提前離開了,現在看到這個東西的,只有你和我兩個人。」
五郎看不到這東西,真是……
真是太好了。
她抬手拍了拍胸口,像是想要將那顆受到了極大驚嚇,跳動飛快的心髒稍稍安撫下來。
然後她轉頭看向趙姑蘇,語氣中帶著一絲不確定,像是想要,從她那邊吃到一顆定心丸似的:
「你……你應該不會讓這東西在五郎面前又出現一次吧?」
第57章
前面,那艘即將起到擺渡作用的船上方的光屏,仍然在繼續播放著一創視頻。
珊瑚宮心海很是不確定地問了句:「這個東西,應當不會再出現在五郎面前,播放一遍一模一樣的吧?」
隨著趙姑蘇認識的人越來越多,如今的她已經沒有那麼介意被人知道光屏和自己有關的事情了。
所以,在光屏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現在的她已經會破罐子破摔,根本不考慮自己面部的神情會不會暴露她很清楚這玩意和自己有關系這個問題了。
珊瑚宮心海擅長察言觀色——細節也是一個軍師需要很認真納入考量範圍的,否則勝利就沒那麼容易獲得了——她方才看著趙姑蘇的反應,覺得這事大概和她有點兒關系。
唔……如果只是用「有點兒關系」可能不太合適。
聽說這位最近在稻妻火的不行,甚至很快就要衝出稻妻走向全體瓦特,堪稱八重堂當代當家花旦的畫手在畫風上與目前八重堂其他的插畫師有些不盡相同——很巧,這光屏上出現的作品的繪畫風格也和提瓦特先前出現過的各種畫風都不怎麼能對得上。
所以……是作者本人嗎?
這是承載她作品的平台?
或許,這玩意和她的關系,完全就是從屬關系……?不過,看起來不是能夠徹底掌控的從屬關系,珊瑚宮心海扯了扯嘴角,她有點好奇趙姑蘇和面前這東西之間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事情。
不過,按照她現在和趙姑蘇的關系,應當不會很容易就能夠從對方口中問出些什麼答案來?
珊瑚宮心海將注意力轉回光屏上。
說回五郎的問題。
心海其實是知道五郎正在給八重堂寫欄目的,同時,她也知道,八重堂那邊最近有一個報刊欄目火得簡直不正常。
這兩處的信息對在一起,直接就能夠推出「五郎大概就是希娜小姐」這個結論——好吧,其實這個答案,還是她在剛才電光火石之間想明白的。
畢竟,不管是五郎在寫欄目還是八重堂的報刊,這些的信息對於珊瑚宮心海來說,其實並不是非常需要重視的類型。
她看著屏幕中的五郎,走路走得非常搖曳生姿,抬起手來的姿勢相當優雅,路上遇到別人都會很客氣地抬起手來打招呼。
笑容甜美,揮手的動作也很是可愛,整體看起來就是個身材超辣超正點的甜妹。
說實話,她心中第一時間轉過的念頭是:要是自己不知道這個漂亮的正點甜妹的原型是五郎,說不定她都會出於人類顏狗的天性,在第一時間對這個漂亮妹妹釋放好感。
嗯……之前怎麼沒有意識到,五郎的五官那麼具有可塑性呢?少年模樣下俊俏可愛,有一種溫暖的可靠感;轉成了女性之後,則是兼具了溫柔大姐姐的包容和俏皮鄰家甜心少女的可愛——
珊瑚宮心海驀地想到了個很嚴肅的問題。
說起來,在海祇島的士兵中,絕大多數都是單身漢吧?
單身漢的話……
像希娜小姐這種,原本因為性格好,引起了相當多讀者注意和喜歡,然後又在八重堂的推波助瀾之下,推出了個非常漂亮的立繪——這兩點,對於不管是心理還是生理上都有點兒需求的青年,是可以形成特攻的。
倘若希娜小姐這個形像,成了海祇島士兵中的白月光,那仍然無所知覺,和士兵們打成一片的五郎,又應該如何自處呢?
這種事情……真是越想越覺得細思極恐啊。
*
在光屏上的內容終於播放完畢:畫面中的希娜小姐用很是大家閨秀的姿勢梳理完了尾巴上的毛、但隨後又被一只從屏幕邊上伸過來,看著隱隱有一點兒熟悉的手突然將尾巴見攥在手裡然後猛地就黑屏了。
珊瑚宮心海還在思考著這麼突然的黑屏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做為一個其實還挺純潔,甚至看輕小說也是看偏熱血、權謀這個方向而不是戀愛言情方向的少女軍師,她對於各種暗示可謂是不甚敏感),卻聽到趙姑蘇頗為突然地說了一句:「我不能保證。」
她這一句話接得突然,心海不可避免地愣了愣,又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說沒有辦法保證……這個東西不會在五郎面前出現?」
趙姑蘇點點頭。
「是啊,它並不怎麼受我控制。」
倘若是在之前,她或許會覺得:光屏不會把已經播放過的視頻再播放一遍的。
但是先前,光屏可是順著克利普斯的好奇——嚴格意義上來說也有她內心控制不了的活躍活動——將曾經在凱亞和迪盧克面前播放過的那個新娘之辯重新播放了一回。
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趙姑蘇悟出了一個道理。
光屏這東西,屬實不是正常人能夠駕馭的住的。
它真的非常隨心所欲,說不定哪天把他以前做過的所有一創進行一個融合剪輯大串燒的操作,也不一定呢。
心海的眉頭一下子就鎖緊起來了。
這對於她來說,可絕對算不上是個好消息。
且不說如果讓五郎知道了,他已經在八重堂的一手包辦式安排下,成為了月匈大腰細腿長的宅男宅女幻像,這個相對單純也沒那麼容易承受偌大衝擊的少年可能會有的反應會是怎樣;就單單把光屏出現的時機設想的再壞一點吧。
如果,珊瑚宮心海心想,就是那種一萬分之一的可能性的如果。
假設光屏是在海祇島和鳴神島雙方就某些很是重要的問題展開會談的情況下,也和今天這樣沒有一絲征兆,無聲無息但又非常絲滑地出現……
這時候光屏將海祇島大將其實是八重堂推出的好身材高情商甜妹少女偶像這一點進行個徹底的曝光,倒是可以直接將會談雙方都打一個措手不及。
……雖然但是這種措手不及,珊瑚宮心海覺得不要也罷。
她嘆了口氣,看起來仿佛是想要找旅行者貼貼一下恢復點兒能量值,先把自己給徹底充滿了,再來思考光屏、五郎以及希娜小姐這個令人非常頭疼的問題。
趙姑蘇摸摸鼻子,像珊瑚宮心海提出另外一個可能有機會見效的解決辦法。
她說:「或許……你還可以嘗試背刺八重神子,畢竟只要完成了對她的刺殺,沒了這根頂梁柱的凝聚力和指揮能力,整個八重堂就不過是一盤散沙,一旦八重堂開始走下坡路,沒有那麼高的影響力,他們塑造的美女偶像形像也很快會被稻妻的大家遺忘。」
趙姑蘇說著說著,覺得自己的提議其實還蠻有實踐性的。
「這一整個計劃最大的實施難點就在如何刺殺八重神子上,只要完成了這萬事開頭難的第一步,之後的一切都可以順理成章的發展下去,除非八重堂出現天降猛男……欸不對,八重堂要是沒了就沒人給我出漫畫搞分成了——不好意思,你就當我沒有說過這個提議,我們還是來商量一下,怎麼讓全稻妻希娜小姐的粉絲們失憶吧?」
至於說從光屏這個角度入手,通過制約住這個玩意,不讓它再有機會隨時出現在任何角落,在任何意想不到的時候背刺任何人……
趙姑蘇心想:哪怕她成為穿越到提瓦特的瑪麗蘇,像是哈利波特那種一根魔杖裡面有七八種上古神獸的毛啊神經啊什麼的女主似的,獲得了所有神明的注視,和聖誕樹似的身上掛著七種顏色的神之眼,而後又成功用這七枚顏色不同的神之眼召喚來了神龍——神龍都解決不了光屏的問題。
想什麼呢。
光屏這玩意有多離譜,還有誰不清楚嗎?
那可是可以把現在還活著的兩個初代塵世七執政給一同霍霍了的東西!
*
這事挺愁人的。
至少珊瑚宮心海從接過了海祇島現人神巫女這一職位,開始帶領著海祇島上的大家謀發展、求出路、為己方爭取到更大的利益之後,他還是頭一次遇到這麼棘手的問題。
要說這問題的嚴重性吧,其實還真不怎麼嚴重。
至少比起海祇島的士兵在戰場上拼殺,同幕府軍奮戰的時候,她應該采取怎樣的計劃、進行怎樣的設計,才能夠讓海祇島這邊在占據人數、裝備等劣勢的前提下,減少損失,避免傷亡,且能打出更大的收益這種要是一有失誤,結果就會相當慘烈的、需要她深思熟慮,考慮到每一種可能性,每一步都小心推算的情況不同。
就算有很多人知道了五郎就是希娜小姐——那又怎麼樣呢?
反正五郎本人也很震驚,他也不是故意要變性成為元氣超甜美少女來騙大家的真心。
最多就是八重堂被希娜小姐的粉絲(劃重點,那些被騙了的)詬病一番,然後再催促他們早點把虛擬偶像這個業務推出來罷了。
反正都是虛擬皮套人了,搞快點搞快點,大家還能看在八重堂有技術有審美還能穩定出更新的份上既往不咎。
但是,倘若只思考利益,那麼珊瑚宮心海也就不會成為如今這個,讓海祇島上下都對她交口稱贊的領袖。
以少女之齡能夠做到這一步,很明顯,心海並不僅僅是靠著自己的智謀上位的。
她同樣對身邊的友人非常真誠——甚至不僅僅是有人,那些與她萍水相逢的點頭之交,在被她確認了彼此之間不會產生過大的利益上的衝突之後,她也會竭誠待人,付出真心。
而五郎,作為海祇島的大將,她在工作中最好的助手、生活中也相當靠得住的伙伴,珊瑚宮心海自然是要在可能的情況下,盡量保護好他的心情。
當然了,或許還有三觀。
顯然,心海並不覺得,五郎在得知了這個事實之後,能夠很快從這樣的陰影中走出來。
就看看他才認識八重神子多久,就已經被那個狐狸女人弄出了那麼深厚的心理陰影吧。
「這件事……」
思考片刻之後,珊瑚宮心海低聲對趙姑蘇道。
「我想,上島之後,我或許會把你和五郎盡量隔開。」
光屏的存在是事實。
五郎被八重堂捏成了希娜小姐,也是個事實。
她無法從源頭上改變事實,那就只能盡量在五郎身邊豎起一道保護牆,讓他不要那麼快的就接觸到殘酷的真相。
趙姑蘇露出了個無奈的苦笑。
「如果能夠見效的話,我也想啊。但是你猜我為什麼會一路從蒙德來到稻妻呢?」
還不就是因為這個光屏,雖然也會有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但是,或許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還有更多人成為光屏的受害者啊!
換言之,雖然把她和五郎隔開,盡量不要給她見到五郎的機會這種措施能夠有效減少她的潛意識活動,從這種層面上杜絕五郎看到那些和他有關的一創的可能是存在的,但還有更大的可能,比如說她的潛意識並不是那麼的聽話——不在眼前的人,她就偏偏忍不住去想他。
珊瑚宮心海的心跳直接給這油鹽不進、難對付到了極點的光屏干得漏跳了一拍,呼吸也跟著停滯了一瞬。
在沉默了良久之後,她轉頭看向趙姑蘇:「原來如此——」
而後,趙姑蘇只聽得心海話鋒一轉:「你再從蒙德一路趕來稻妻的途中,想來也在這東西上吃了不少苦頭吧?」
怎麼說呢,到了這時候,趙姑蘇就只能感嘆心海不愧是心海,不過這麼短短的時間,就已經將她曾經的窘迫推測得差不多了。
她點點頭,露出出一副憶往昔,不堪回首的表情,感慨道:「那可真是……說來話長啦!」
心海頷首:「是啊,哪怕我只是看了這麼一個……作品,我都能感受到你在初次見到這東西開始播放時的絕望。」
背後做點一創什麼的,原本也沒有什麼。
不管是稻妻的雷電將軍大人、狐仙宮司八重神子,還是隔著遙遠重洋的璃月,那位最近才渡劫失敗駕崩的岩王帝君,這些大人物心胸開闊,思想開明,屬於是並不介意自己的一創會被做成什麼個乖樣子的類型。
五郎當然,也不會很介意。
但這一切不介意,全都是都是建立在這些一創不會直接捅到他們面前來的基礎上。
——看笑話,大家都會笑,哪怕覺得缺德也還是會笑。
但倘若這個讓大家笑起來的因素是自己……這就沒那麼好笑了。
而作者本人呢?
想來是和主角對上目光之後,會尷尬到想要用腳趾在地面上摳出個洞,一路逃跑到世界的另一端去吧。
心海:「……辛苦了啊。」
趙姑蘇:「……」
這話讓她可怎麼接呢。
她……她雖然現在已經加入了受害者之列,並儼然有成為其中最受害的之一的趨勢,但她以前畢竟是罪魁禍首……
她只能哈哈訕笑著撓了撓腦袋。
「啊……那個,你看時間是不是也差不多了,現在的風浪也比之前小了點,我們要不……上船?」
還是去船上吧。
趙姑蘇心想。
一上船她就裝暈,然後閉著眼睛,往身後的椅背上靠過去,將這個話題暫且壓下,權當在方才的這幾分鐘時間裡,她其實只是和珊瑚宮心海這麼默默地對站著,將彼此的容顏鐫刻在了心裡。
*
沒能成功。
一上船就裝暈,確實在一開始給了趙姑蘇片刻的安寧。
但是就在這片刻的安寧之後,船只離開岸邊,悠悠然撐開水波,朝著遠處海祇島的方向駛去的過程中,趙姑蘇因為船頭被突然的一個浪尖抬起之後,船身產生的那個搖晃給顛著了。
那一下船身突如其來的搖晃,讓趙姑蘇這個沒怎麼做過這種出海船的人當即心跳就加速了不少。
那一瞬間的生理反應讓她下意識抓緊了座椅邊上的扶手,眼睛也睜開了。
珊瑚宮心海就是在這時候,轉頭出聲問她:「剛才我還沒想到這點,不過——那個光屏中播放的內容,其實都是你內心最真實所想的東西吧?」
趙姑蘇:「……」
她感覺自己就像是那只千裡奔襲前來,撞樹樁子的兔子,而珊瑚空心海就是守在樹樁邊上的老農民。
她還真的就被心海給逮著了!
趙姑蘇嘆了口氣。
其實她並不想在現在動用這樣沉重的殺手锏的。
但是,很明顯,倘若她現在不拿出這樣的「核威懾」的話,之後她還很有可能會被心海再多追問些東西。
她一邊用力握緊身邊的扶手,將船只顛簸帶來的下意識地恐慌壓在心下,一邊湊在心海耳邊,小聲道:
「希望心海小姐,在觀看完我對你的喜歡之後,能夠感覺到能量值+5哦?」
在那一瞬間,趙姑蘇能夠感受到:
心海全身上下都在那片刻之間僵硬住了,就像是突然吃了一發石化咒一般。
這種就連旅行者,她都不想讓對方知道的黑歷史,為什麼趙姑蘇這個從未來過海祇島,甚至才來稻妻不過幾個月的外人會知道!
但……但是!
但是現在的大腦已經處理不了那麼多的信息和問題了——
心海的耳朵漲紅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滴下血來,她抬起手來,捂住了臉頰,聲音小到輕若蚊蚋,喃喃的沒有比自言自語號多少:
「請……請不要再提起這個了……蘇小姐……」
她都快要變成一壺燒開的水了QAQ
——於是,趙姑蘇從現在開始,同心海非常默契地在彼此都沒有說些什麼的前提下,達成了一致:
不提了。
這下是真的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有交流過。
光屏是怎麼出現的,趙姑蘇是怎麼知道這些秘密的……這些問題,暫時就封存起來,等到時機成熟再進行討論也不遲。
趙姑蘇也在這段交流中,意識到一點:
八重神子把她從花見阪派出來,到海祇島這邊來,果然是個很不錯的決斷啊。
趙姑蘇:對珊瑚宮心海特攻加成已獲得。
*
之後的航程,趙姑蘇也沒再用得上裝暈。
因為她是真的暈船了。
她將腦袋歪在身後的座椅靠背上,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這一覺倒是睡得很好,也沒有什麼突然的意外發生,她就很單純地一夢黑甜,這麼沉沉地睡了下去。
連綿的浪尖被船只破開,更多的漣漪朝著更遠處的岸邊推送,朝著那漣漪朝向的方向望鍋,在千裡波濤之外——璃月的崇山峻嶺之間,自山岩深入地下,就連沉默著照耀一片的寒天之釘都無法探入的深邃地下。
幾個靈魂湊到了一起,一起悠悠閑閑地飄去一枚白色的長方形屏幕之前。
倘若有研究璃月歷史服裝變化的人看到這一幕,一定會瞪大眼睛。
因為,這幾個靈魂身上穿的,全都是五百年前時候,守衛璃月的千岩軍們的衣著——哦,當然也是有特例的,這群千岩軍中,還圍著一個穿著五百年前很流行的長袍的術士。
千岩軍靈魂中的一個抬手指向前方的白色長方形屏幕:「喲,這玩意剛才不是飛走了嗎?怎麼又飛回來了?」
術士打了個哈欠:「飛回來就飛回來唄,你看那位夜叉兄弟,對這裡面的東西多感興趣啊。」
那位夜叉兄弟在臨終前其實倒是和他說了自己的名字。
他摸摸下巴。
但是……他當時其實並未能夠挺清。
想要再問一遍的時候呢,夜叉兄弟已經一口鮮血吐出,沒了生息。
他總不能再問一個已經無法說話的人到底叫什麼名字。
而到了現在……
術士伯陽再一次摸摸下巴。
他現在再去問夜叉兄弟的名字,好像也不是很好——最好是讓別的千岩軍去問了,然後回來再告訴他,這樣,既不傷了夜叉兄弟和自己之間的友誼,又能得知對方的真實姓名,而不暴露自己其實有點兒耳背的身體狀態。
多好啊。
他這麼想著,就聽到一旁另一個千岩軍道:
「老哥啊,你說……咱們這位夜叉兄弟,腦子是不是還沒被治好啊?」
伯陽:「什麼治沒治好的,亂說什麼呢?」
他在這群千岩軍中雖然頗有聲望,但也是因為整個人瞧起來太有兄長的氣質,所以就算這樣用稍微呵斥一點兒的語氣,其他人也並不在意,反而嘻嘻哈哈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那夜叉兄弟吧,能打是能打,但是我們看著他……這喜好很是有點兒古怪啊。」
別的不說,就論那在醒過來之後,一天到晚撲在那屏幕前,看著個少年在屏幕中扭來扭去的行為……
好怪。
真的好怪。
雖然那少年瞧著的確面目俊秀,但面目姣好的女子又不是沒有!
「這審美……咱們是真的很難不感覺到奇怪啊!」
不過吧,他看歸看,好歹沒有做出什麼更奇怪的動作,只是一直盯著屏幕,盯一會兒就拍著大腿笑得前仰後合的。
也不知道到底是戳中了哪裡的笑點。
哎,奇怪,當真奇怪死了。
第58章
海祇島是個好地方。
趙姑蘇又一次認定了這個事實。
海祇島,這真是個好地方。
景色宜人風光秀麗,非常夢幻的粉藍配色,猶如夢幻一般的
尤其是在八重神子給的資金非常之充裕的情況下,根本不用擔心什麼生計不生計的,更沒有八重堂的編輯前來催稿,只需要按部就班,比較自律地完成自己今天應當完成的份額就可以的情況下,趙姑蘇愈發深愛上了這個島嶼。
倘若余生中的每一天都能過上這樣工作量不大,不會被催稿而且花銷都是走別人的賬的生活,趙姑蘇覺得其實自己就算一輩子拿不到手機也沒什麼關系。
——畢竟,這半年多的時間門來,她也算是相對習慣了沒有互聯網的生活,而後,她發現,其實在沒了電子設備之後,生活誠然可能變得不方便了,但她的思維集中度也有所上升。
至少不會和以前一樣,摸著摸著稿子,小手往旁邊一歪,就從摸稿子變成了摸魚。
當然了,偶爾還是會懷念便捷的外賣、可以隨時開始閱讀的小說、以及各種各樣的番、劇和游戲。
不過七聖召喚其實也不錯。
牌牌牌何墮牌,這幾乎可以說是半個提瓦特的居民的真實寫照。
趙姑蘇心裡這麼想著的時候,她正在海祇島的望瀧村中,和村裡的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奶奶打七聖召喚。
老奶奶雖然上了年紀,但是寶刀未老——年輕的時候,她也是海祇島上負責清除四害之一,飄浮靈的隊員之一,甚至後來還晉升成了隊長——她年輕時和魔物對戰的鋒芒,也並未熄滅,而是一直延續到了如今。
在當下的望瀧村中,這位老太太,就是七聖召喚的王者……之一。
大殺四方,未逢對手。
趙姑蘇來得比較巧——或者說,是珊瑚宮心海的安排很有巧思,她為了方便趙姑蘇他們這些來自鳴神島上的客人快速融入望瀧村中,特地提前一點宣傳了一場在望瀧村中舉辦的七聖召喚比賽。
雖然獎品不是很豐厚,其中獎金的部分更是不多,但大家本身也不是為了獎品才玩的這個游戲。
七聖召喚本身的樂趣,以及望瀧村中居民外加上那些海祇島士兵對於自身牌技的自信(或者是一些無緣無故的攀比之心)使得他們大多都很樂意和對手廝殺上兩三局,拼出個高低勝負來。
等趙姑蘇頭一次真正踏上海祇島的土地,來到珊瑚宮心海之前安排好的,位於望瀧村內的住所周邊時,她看到的就是這場比賽的初賽。
小孩子和大人扎堆在一起,手中都拿著七聖召喚的牌盒,展開自己心愛的卡牌,四周隨時都會傳來混雜在一起的、因為打牌而被牽動心緒的聲音:
「啊!為什麼我還沒有抽到我想要的支援牌!」
「火骰子一共有六個……可惡!怎麼是八個不同顏色的骰子!」
「哈哈!且看我這一手!上吧,魔偶劍鬼!你的大招已經被仙跳牆強化了!」
……
就,很真實。
至少趙姑蘇在聽到「八個不同顏色的骰子」的時候就已經痛了起來。
這種牌局,沒有天守閣這張場地牌可要怎麼辦呢(天守閣這張牌的效果,就是在有五個不同元素的骰子時,生出一個萬能骰子)!
千手百眼……非酋人間門!
心海並不負責細節方面的接待,她雖然已經逐漸成長為了非常成熟可靠、能夠熟練處理各種政務的海祇島領袖,但是一座島上的事務又確實多了些,哪怕她已經放權給旁人去做,而不是事必躬親,也仍然會受案牘之勞形的影響。
負責接待的那名海祇島士兵對趙姑蘇和鹿野院平藏他們這些和軍隊沒什麼關系,或者說是關系不大的人態度還算挺好,也很細心。
他在看到趙姑蘇時時刻刻都朝著正在舉辦著比賽的那半邊眺望著,看起來好像是興趣斐然的樣子,就主動介紹道:「那邊正在舉辦七聖召喚的比賽,現在還是全島初賽,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報名時間門也還沒有截止,您要去試試看嗎?」
趙姑蘇當時就連連點頭。
沒有神子管著的日子真是好,不怎麼需要自己給自己加工作量的日子真是好——雖然很想要快點把不同的角色復活了再上場,但是很可惜,目前克利普斯以及妖怪們那邊還沒有個明顯的進展,她暫時不太敢繼續多畫其他角色,再拖慢這個恢復的進程了。
而這樣空閑比以往多出了不少來的日子,當然是要在七聖召喚中度過。
時至如今,趙姑蘇已經過五關斬六將,成功來到了半決賽階段。
按照抽簽的結果,她抽到的對手是望瀧村中目前唯一出線到半決賽的村民,也就是剛才的那位老奶奶。
而另外一邊……
鹿野院平藏搖搖頭:「據說在海祇島士兵這個群體中獲得了優勝的那位牌手,需要對戰的是珊瑚宮心海本人。」
心海也是很擅長玩牌的,尤其是在給對手掛元素、然後進行一系列的元素反應,讓對方好不容易充能滿了的角色被凍上動不了……這樣的招式可謂是非常頻繁了。
「我覺得,那位海祇島的士兵興許會有比較大的壓力。」
鹿野院平藏評價道。
「畢竟,對上軍師這件事本身,應該就還是挺有壓力的——他平常,應該是在那位現人神巫女的領導下打了不少勝仗吧?」
趙姑蘇點點頭,她同樣為那位選手捏了一把汗。
她現在對這位牌手的觀感比較復雜。
倒不是說,她覺得這位牌手有什麼問題,就只是不知道自己應該祝福對方獲得勝利,還是祝願心海發揮正常,成功獲得勝利。
——要是心海贏了,那她倘若能夠進入決賽,需要面對的就是珊瑚宮心海了,她真的很不想面對那種又掛水打元素,又很能回血的牌組。
——但要是那位士兵贏了,豈不是表示,對方會比心海還要難搞?
趙姑蘇抿了抿嘴唇,最後還是決定先別想這麼多了。
還是關注現在吧,尚未從半決賽突破進決賽的牌手,就不要考慮那麼多了。
唔……考慮也還是要考慮的,畢竟,這一次比賽,也可以給她的漫畫戰局提供非常多的靈感。
趙姑蘇現在已經從自己在一旁觀看的那許多牌局中,記錄下了最起碼也有兩位數的野路子神之一手。
要麼是逆風翻盤車翻對面,實現一滴血把對方三張牌加起來快十五點血撕得一滴也不剩下;要麼就是拿了個旁人看著只今兒定雲裡霧裡,光看兩眼甚至判斷不出來這人想要打什麼類型的牌,但是上場之後,隨隨便便打出幾張牌,切換了下站場的角色,然後——對面的三張牌就這麼爆了,要是不認真看,甚至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時候被打殘血的。
總之是很好的創作素材。
趙姑蘇收回心思,看向場上,自己手上還剩下的卡牌,以及剩下的骰子。
現在她算是落入下風,有一張卡牌已經在殘血狀態了,還剩下兩點血,可以給對面掛個元素——如果她選擇犧牲這張卡牌的話,那張畫著心海的未雨綢繆牌可以讓她從牌堆中再抽出兩張牌,考慮到她之前用掉的那些牌的數量……她覺得自己能夠抽出本大爺的概率還是挺高的。
荒瀧一鬥的本大爺,在本一回合有我方角色倒下的時候,可以提供一個萬能骰子,以及一點充能。
要是能夠比較順利地打出來這張卡牌的話,她下一個切站場的角色就可以直接放大招,帶走對面的一張幾乎是滿血的健康卡牌,還能讓對方明顯已經用卡牌兌換了兩點的元素骰子失去用處。
趙姑蘇深吸一口氣,決定賭上這個概率——沒有本大爺,倒是有荒瀧一鬥最喜歡的大劍卡牌一張。
她幽幽地嘆出一口氣:「天要亡我,非戰之罪也。」
*
果然輸得不出所料的趙姑蘇雖敗尤勝。
——這是鹿野院平藏的說法。
「你看,雖然你沒能走到決賽,但是你已經在這段時間門的打牌中,成功融入了望瀧村中,就算是一開始對我們還有些習慣性警惕的海祇島士兵也因為你打七聖召喚的技術,以及對於牌局很獨特的了解,人手捧著一本《召喚少年王》了不是嗎?」
望瀧村的村民也就罷了,他們本來就只是討厭戰爭,以及反抗眼狩令,對於鳴神島方面並不是十分的抗拒。
但那些因為長時間門以來的對立而難免對他們這一行人隱隱約約有些意見的海祇島士兵,都從一開始的「我只是看看這本漫畫裡面記錄了些什麼打牌的手法,下一次和伙伴用七聖召喚決勝負的時候能偷偷驚艷對方」的想法,在看過《召喚少年王》的前幾話之後,被非常輕易地調起了興趣和情緒,也被那爽得不行的劇情勾得根本停不下來。
到了如今,海祇島的士兵中,已經有三分之二的人士這本漫畫的粉絲了。
這三分之二的人會開著玩笑對另外那三分之一還沒看過這本漫畫的人說「沒品」。
「這麼好看的漫畫你都不看,真是太沒品位了嘛。」
「快快,再不看這個,你都要追不上我們這邊最近最流行的話題了,今天回去就看,知道不?我這本先借給你——你問我怎麼看?我當然是買了三本,一本用來自己看,一本用來收藏,還有一本用來安利了。」
而在著三分之二的人中,尚且分成了兩派,分別為占據大多數的,站主角陣營這邊的,以及另外一小部分,對故事中的反派很感興趣的。
趙姑蘇深知,反派也是需要用心創造的:要是反派太沒有格調,或者一天到晚就想著那麼一畝三分地,那麼和他糾纏敵對的主角也會顯得很low;而反派要是純壞呢,那就沒了立體感。
她從崩三那邊的老逼登奧托那邊學習了下反派的塑造方式,但沒有憋那麼久才放出如《阿波卡利斯如是說》那樣直接讓人想要一邊說「好死,開香檳喵」,一邊忍不住流兩滴眼淚再去給衣冠塚上放束花的大招。
只是在劇情中,一開始在一些很小的細節上,鋪墊上些反派的故事,逐漸讓人意識到反派的過去、無奈和野心——到目前為止,隨著對反派的描繪也逐漸深刻起來,反派這個角色也就多了一群廚。
趙姑蘇一開始並不清楚反派廚到底有多少。
直到某一天她打算去找個地方對海祇島特有的珊瑚枝進行寫生,然後就在路上看到了兩隊正在吵架的海祇島士兵。
吵得不凶,沒動手,甚至隊伍裡還混著兩個嬉皮笑臉的。
但是他們吵的主題實在超過了趙姑蘇的預期。
居然是在吵《召喚少年王》未來的劇情,以及……
「反派怎麼了,反派的命不是命嗎?」
「我就是覺得反派這一次准備的牌組比主角的牌組好用。」
趙姑蘇:「……」
她默默轉身,選擇換個地方進行寫生。
就……就不打擾了。
甚至就連鹿野院平藏都在以此聊天中提到了《召喚少年王》。
「啊,其實這次,我是和你以差不多的身份來到海祇島的——再次自我介紹一下,現在的我……也可以不被看成是就職在天領奉行的公職人員。」
「按照那位狐仙宮司的要求,我需要在這邊開展一場鹿說詐騙,雖然這種科普在鳴神島都還沒開展過幾次,但……按照她的說法,是需要讓海祇島這邊能夠感受到鳴神島上的生活社區氣氛。」
「總之,本次主要就最近流行的七聖召喚引發的一些全新式樣的詐騙展開科普——其中有一個很是典型的案例,是望瀧村中的一位村民,聽信了騙子說手上有《召喚少年王》中主角最近一次獲得的比賽獎勵定制牌背同款,就將自己之前一直收藏的一款限量版牌背給了出去用作交換。」
那款限量版牌背現在在市面上的價值,雖然到不了一百萬摩拉那麼高的價格,但也是有幾十萬摩拉的價值的。
鹿野院平藏:「要是有空的話,你或許可以對八重宮司提個建議,上次在光華容彩祭上推出的周邊,以及之後的各種周邊,其實都可以賣到海祇島來。」
至少,這樣就不會出現什麼官方其實都沒有出的周邊卻已經在同人市場開始「周轉」的現像。
趙姑蘇往身後的椅背上一靠,抬手將頭發往後捋了下,嘆了口氣:「哎,你說得也是——鹿說詐騙什麼時候開,我也要去看。」
鹿野院平藏在安排節目方面是很有一手的。
她至今仍然記得,那個「v我五十萬摩拉,不讓雷電將軍陷入危險」;「v我六十萬摩拉,希娜小姐出完寫真集發你一份」這種充滿了樂趣的劇本文案。
文案完全出自鹿野院平藏之手。
因此,值得期待。
「行啊。」鹿野院平藏本來推出這個項目就是為了將各種詐騙案例推廣給更多的人,讓他們見識更多的騙術,從而避免把自己給陷進去的問題,趙姑蘇嘛……
雖然感覺不像是容易上當的類型,但是聽聽也不是沒有好處。
「哦,另外,你剛才不在的時候,八重堂給你寄了一封信過來,我幫你放在那邊的桌子上了,用水杯壓了下。」
該不會是催更催稿的信吧……趙姑蘇皺皺鼻子,說了聲「謝謝」,很是不情願地走過去。
但是在拆開信封之後,她臉上的表情在短短的幾秒鐘內就變得好看了不少。
甚至眼角都已經按捺不住地往下拉出了漂亮的彎線。
雖然信件上最開始的幾行確實是在對她盡心催稿,而且還用上了一些諸如「只有需要管教的孩子才無法保證自律,倘若你不能夠按時更新的話,那我也就只能把你當做需要管教的孩子,親自來海祇島把你帶回去了」這樣的「威脅」,但在這麼幾行之後,一切的消息都是讓趙姑蘇完全控制不住嘴角揚起的好消息。
第一條就是,在經過了那麼漫長時間門的等待後,終於,之前還是靈體模樣的那幾個,終於獲得了實體。
蒙德那邊,凱亞暫時推後的事務已經非常多了,再不回去的話,不僅僅是暫時幫忙的麗莎,就連琴都要有意見了。
所以,現在的情況就是妖怪先回自己曾經的住所看看,如果沒有被開發成景點,那麼還可以在原本的住所上翻新;富永正也去找如今其實已經有點兒沒落的蒼嵐一心流,看看能不能再從這群孩子裡頭選出幾個能夠接下這一門劍術未來傳承的苗子;而克利普斯,克利普斯就是坐船回蒙德呀。
要說,凱亞這人其實是有點兒壞心眼的。
他在給迪盧克的信中模棱兩可地寫了點兒東西,但是沒有明確對他表示「克利普斯·萊艮芬德,你的父親,我的養父,現在復活了」,目標就是等到時候去往晨曦酒莊,然後敲開迪盧克的房門,指著他的鼻子指責他:「你怎麼能不去荊夫港接父親呢?你這個當兒子的也太失職了!」
——以上,是現在獲得了實體的那些。
再者就是狐齋宮。
先前碎得很徹底、很離譜的狐齋宮現在成功凝聚出了靈體,雖然看起來仍然不夠凝實,但明顯已經夠用。
在信件的最後,八重神子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寫上了一段,是狐齋宮要求她代筆書寫的內容:
「我在畫中修養的時候,隱隱似乎聽到很遠處有說話的聲音,暫時不能確定是不是我聽錯了,但好像有一群人,在聊天,挺開心的。」
好消息後面跟著一個全新的問題,正常情況下,這個問題都會讓原本歡喜的心情有所打折。
但是架不住今天寫在前面的好消息有點兒太多了,以至於後面這個全新的問題,並沒能影響到她的心情。
甚至,還給了她一點兒靈感閃光:
會不會是隨著漫畫被刊印、散發到各地去,她已經可以通過那些繪畫組建一條聯通整個稻妻、甚至是稻妻之外地區的傳送網絡?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
那是好事啊!
值得打畫上兩張稿子慶祝一下的好事!
*
不管是趙姑蘇還是狐齋宮,都不知道那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的聲音到底是什麼。
當然也就沒可能想到,那其實是一句「喲,夜叉兄弟,又在看這個呢,有什麼好看的,你給大家說說唄。」
就在狐齋宮隱隱約約聽到了些聲音之後,在璃月,望舒客棧。
魈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
少年仙人站在望舒客棧的屋頂上,整個荻花洲的最高處。
風吹葉簌,他能夠從這些細碎的聲響中聽到樓下,耳朵頗為靈敏的掌櫃淮擔心地問老板菲爾戈黛特。
「……那一位也會著涼嗎?你說咱們要不要准備點感冒藥什麼的……和熱水一起放到露台上……」
人類的感冒藥對他沒用,魈心想。
但是很奇怪,因為仙人是不會生病的。
就算是勉強可以算作病症的,比如說是業障,但業障在先前那次變貓的意外中已經消除殆盡了。
當然,在之後與那些妖邪的戰鬥中,業障難免又累積回來了一些,但是比起過去兩千年的時間門內攢的然後突然被一掃而空的那些來,則是完完全全的小巫見大巫了——現在這點兒業障,就算是交給胡桃,胡桃都能給解決了。
那還能有什麼東西能夠如此影響他,甚至讓他連著打了幾個噴嚏的?
魈想了好久,最後小心謹慎地將自己的猜測落在了偏南的方向。
封禁已久的層岩巨淵最近重新開放,旅行者甚至將層岩巨淵的深處也探了探。
而隨著層岩巨淵又開,他便從那幾日開始,有個些很是古怪的感覺。
就像……有什麼東西在催促著他,一定要去一趟層岩巨淵一樣。
不過層岩巨淵,他本來也是要去的。
之前得到消息,似乎是有人風傳,數百年前曾經在層岩巨淵中見過一名夜叉。
不管浮舍是否還活著,哪怕只是尋找到他臨終前最後的一點痕跡,魈覺得,去一趟層岩巨淵也是值得的。
他抬手,捏了下鼻梁,將剛才那股在打噴嚏之後也沒有徹底消散的癢給捏下去。
夜叉一族是能夠在一些時刻感受到天命的。
倘若剛才那些不常見、至少不怎麼應該發生在他身上的情況是天命所給予的預告,這倒也能夠解釋得過去。
只是……
第59章
層岩巨淵之中。
熒在派蒙的注視下,從背包裡面掏出了一把大劍來。
在派蒙「這玩意我怎麼以前從來都沒有見過」的疑惑表情中,她一邊將這東西其實是來自鐘離的饋贈,算是一種可以像是他的柱子那樣便捷快速地制造出岩元素的震鳴,從而使得那些當年被他留在戰場上的岩柱殘片產生共鳴,釋放出岩元素衝擊波,快速且干脆利落地解決掉在柱子共鳴範圍之內的敵人的由來和遠離說給派蒙聽;一邊看這那些快速在自己面前崩解成和金色的岩元素光芒一同消散而去的魔物,補充了一句:
「今天,我們到層岩巨淵最深的那邊看看,怎麼樣?」
反正,流明石的等級已經肝到最高了,而層岩巨淵中的地圖到現在為止,也算是全都畫出來了。
對於她和派蒙來說,那些已經大體上探明的地方並沒有什麼危險。
「那邊的寒天之釘,你還記得嗎?和龍脊雪山上的釘子一模一樣,我想要去……近距離看看。」
這種和天理有點關系的東西,全都是她想要認真研究一番的。
從空那邊,她已經獲得了一部分信息,其中就包括:她需要首先對提瓦特大陸有更深的了解,才能夠知道她的兄長是怎樣走上那樣一條引導深淵的道路的。
派蒙飄在空中,一上一下的,小手托著下巴:「好……那好吧,我陪你去,但是那個地方好黑,我每一次去都會害怕,回來之後你能不能給我做個特別特別大多史萊姆蛋糕,來表揚一下我的勇敢啊?」
熒笑起來,手中由鐘離饋贈的,雖然只能用上幾次就要報廢,但在層岩巨淵的地表實在是太好用的大劍猛地一下砸向身邊的岩柱。
金色的光芒循著地面朝外蕩去,恍若在岩石上興起的波瀾,將不遠處,正揮舞著火把衝過來的丘丘人一下子粉碎了。
「當然可以。」她微笑著說,「那一會兒我們還要去找幾個大史萊姆打一頓,現在背包裡的原材料,可能做不了一個十寸的蛋糕。」
派蒙瞪大了眼睛。
十寸!那麼大!可以吃到明天……
派蒙小小的下巴皺了起來,像是個小核桃似的。
「這次除了去層岩巨淵最深處,我們還要去哪裡嗎?要幫人跑腿?如果不是要飛上一整天或者去很危險的地方,你很少會給我做這麼大的蛋糕!」
已經和旅行者經歷了那麼長時間的旅行了,現在的派蒙也算是摸清楚了熒的行事准則,在這種時候表現得竟也非常機靈。
面對派蒙的懷疑,熒笑出聲來:「沒有啦——不過確實是有原因的,最近八重堂的那筆款項已經打到我手裡來了,就是之前那本《旅行札記》的授權費用。」
有錢了嘛,自然是要稍微慶祝慶祝的,更何況派蒙只是想要吃史萊姆蛋糕而已,派蒙的要求已經很低了,不是嗎?
她伸手在派蒙的頭頂上摸了兩下:「哎,就是不知道八重堂那邊的那位蘇小姐,我們什麼時候還能再見她一面。」
就像趙姑蘇在遇到了熒之後,恨不得當場和旅行者八拜為交結為兄弟,熒在意識到趙姑蘇就是《旅行札記》的作者之後,也很希望自己能盡快和對方成為朋友。
別的不說,就單單是這個《旅行札記》,在這一部漫畫上,八重神子前後累積已經給了她兩百萬摩拉還要多的錢。
雖然說兩百萬摩拉,說多倒也不算是很多,可是也絕對算不得少啊!
起碼,前段時間的聖遺物升級壓力,已經沒那麼大了。
甚至還能稍微剩點兒余錢,給派蒙和自己加個餐。
熒忍不住感慨起來:倘若那位蘇小姐能夠多畫基本以她為主角的小說,那該多好啊。
就算是要她親自去各個國家宣傳又怎麼樣呢?
只要給夠摩拉,她,旅行者,什麼都能干。
*
今天的寒天之釘仍然沒有任何變化。
自從上次,在和機械巨蛇戰鬥的過程中,背後沒有露面的那個幫她緩解了很大戰鬥壓力的人對著寒天之釘射出了一箭之後,寒天之釘就像是掉線似的沒有再有任何動靜。
熒站在幾個點位上對寒天之釘進行了觀察,然後掏出筆記本,將這枚寒天之釘山流轉的星辰模樣的符文給記錄下來——這是要拿回去和蒙德那邊的那顆寒天之釘做對比的符文。
除此之外……她倒是也想要再多做些什麼,但是卻苦於自己其實並不是研究方面的人才,哪怕翻閱各種與坎瑞亞、神明有關的典籍,至今也沒能研究出什麼東西,根本就是面對著素材而無從下手的狀態。
熒嘆了口氣。
不過……無從下手也就無從下手了吧,畢竟其實這些也只是能夠幫助她對於那時候的哥哥了解更深的東西,真正想要在終點再會,需要的還是她走完面前的旅途。
而在旅途中,她也一定會知道更多。
那麼今天就先到這裡為止了吧?
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將因為和以往一樣沒能獲得成果,因此翻湧上心頭的一陣失望給壓下去。
「派蒙,我們回去吧,先去打兩只史萊姆,然後再去買點面粉和牛奶——你想要吃普通甜度的呢,還是要再多加一點甜甜花?」
正是因為那一瞬間的閉眼,熒沒能看到,在寒天之釘最下面的位置,由那銀白中透出幾分晶藍的光凝聚成的,一滴很難用肉眼所見的形態去描述其本質的「水滴」就這樣從寒天之釘上落了下去。
垂直掉在了它正下方的地面上。
之後的幾秒鐘,這處層岩巨淵的最深處根本無事發生。
四周像征著污穢的黑泥沒有增生也沒有被消去,地面上俯瞰呈螺旋狀的石塊也仍然如往常一般寂靜無聲。
仿佛根本就不存在從寒天之釘上滴落下去的,那一滴不清楚成分也難以概括由來的東西。
熒站起身來,將筆記本和筆全都收進口袋裡,轉身朝著傳送錨點散發出的幽幽光芒那邊走去。
「快點啦派蒙,我們還要走上好一會兒時間呢,如果出去得太晚了,可能就買不到加在蛋糕裡的果干了。」
有蛋糕誘惑,原本還回頭看著寒天之釘的派蒙當即回過頭來,快速朝著熒的方向飛了過去,身後的小披風飛揚得都能看到她圓滾滾肉嘟嘟的小屁股了。
「來啦來啦——」
熒卻在派蒙飛到自己身邊的時候,頓住了片刻腳步。
「派蒙,你剛剛……有沒有聽到一陣笑聲?」
*
熒感覺自己好像是聽到了什麼。
至少,在剛剛一瞬間,她應該是聽到了很是豪爽的一陣大笑。
但是當她靜下心來,將派蒙在一旁咋咋呼呼地對她說「我沒有聽到笑聲啊,喂,你總得把話說清楚一點吧!這樣可是很嚇人的啊!剛剛到底有沒有小聲嘛——」的聲音都屏蔽掉,仔仔細細去尋找那個聲音的時候,她卻又什麼都沒能聽見了。
「喂喂!」
派蒙伸手在熒的腦袋上敲了一下,但是一點兒都沒用力,只是把熒從那靜心下來去聽聲音的專注給拍分散了。
「你在想什麼啦!」
「沒什麼。」熒回過神來,點了點派蒙方才拍在自己頭上的那只小手的掌心,「應該是我聽錯了吧。」
*
「應該是我聽錯了吧?」
伯陽皺了皺眉頭,看向一旁的浮舍。
「我總感覺我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但估計其實是你笑聲的回音,我說,浮舍兄弟,你笑起來的時候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音量,要是再和你多說上幾句話,我都要開始擔心我的耳朵會不會在死後聾掉了。」
他最終,還是靠著去打探浮舍名字的其他千岩軍的幫助,獲得了「浮舍」這個名字,這才能夠不用小心翼翼地在和浮舍說話的時候避開稱呼。
浮舍背後的那雙手臂中的右手撓了撓頭頂。
把他本來就有點亂的頭發撓得更亂了。
「好——」
這一聲仍然很響亮,這讓先前只和一個又失意又實力大打折扣的浮舍相處過的伯陽下意識皺緊了眉頭。
「啊,對不起。」浮舍這才將分貝壓了下來,「我也覺得是你剛才聽錯了。」
「聽錯就聽錯吧。」伯陽不甚在意地擺擺手,「現在的問題就是,夜叉兄弟,你總不能一天到晚都盯著這個屏幕看吧?這有什麼好看的。」
也不是說他對浮舍有什麼玩物喪志的意見和批評。
但是這個白色的東西在這邊飄了幾天,浮舍就在這個白色的東西前看了多久。
這就有點兒過分了吧?
伯陽:「你都在看些什麼呢?」
他實在是有些好奇。
在他看來,畫面中的那個少年……除了長得好看,聲音好聽,似乎也就沒什麼特別的了,尤其是在不同的畫面中,會變現出相似但也有所不同的性格。
「是你的兄弟姐妹中的一員?」
「啊,是!」
浮舍一激動起來,就又忘記壓著自己的聲音了。
「他就是我一直和你說的金鵬——後來被賜名,就改成了魈,不過我們還是習慣稱呼他金鵬。」
浮舍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麼在死後又睜開眼睛的。
也不清楚在睜開眼睛之後,他又為什麼會看到一群變成了靈魂體模樣的,當初和他一起死守在這裡的千岩軍將士。
他是怎麼不受業障影響、怎麼恢復了當初的記憶……這些他全都不知道。
當然就更不知道這個白色的發光的屏幕是怎麼出現的。
但浮舍知道——
這個白色的發光屏幕上,在他看過去的時候,出現了熟悉的臉!
他已經那麼久沒有見到的兄弟。
在他赴死之前,尚且沒有因為業障犧牲的,五夜叉中年紀最小的那個。
浮舍一看到魈的臉出現在光屏上,當即也顧不得什麼警惕不警惕的了。
和他一起在五百年前進入這裡來的這些人在這個地下空間待的時間還是蠻長的,會看到什麼樣的幻像,在恢復了記憶之後,也都記得很清楚,可以算是地下空間生存專家了——地下空間的幻覺才不是這個模樣。
所以浮舍並未擔心這是什麼全新的、用來吸引他心神的詭異東西。
畢竟……
地下空間總是根據著每個人心中所想的來幻化出畫面、引誘他們走向不知去處的黑暗山洞。
但是,不管是地下空間,還是他浮舍,應該都不至於會想到,魈變成一只小貓,然後被一雙手托舉起來,舉高高、摸腦袋,還給配了個「它給人摸——你可忒可愛了」點,方言腔調非常濃厚的背景聲音這樣的場景。
浮舍:捫心自問,我沒有這樣的腦洞。
浮舍:替這個地下空間捫這其實不存在的心髒自問一番。
嗯,地下空間根本沒有腦子,就別說什麼腦洞不腦洞的了。
但他覺得這東西還挺有意思。
尤其是……
別說,雖然金鵬的原身是鳥類,但他……還挺適合變成貓的。
但是很可惜,這天只有這個視頻可以反復播放,甚至看了三遍之後,浮舍正哈哈大笑著打算等到以後,能夠從這個地下空間裡面出去了之後,就把這個視頻用語言描述了講給魈聽,隨即卻又錯愕地發現:光屏消失了。
之後的每一天,它都只會出現不久的時間,一開始,浮舍還抓了幾個千岩軍過來讓他們試試看,站在前面能不能看到自家親人,但是嘗試了幾次,最後只有浮舍一個人可以從光屏上看到認識的人來。
好吧,這下浮舍也沒辦法了,他倒是想要把光屏讓出來一讓,但是很明顯,光屏上只會展示他看得會很樂呵的內容。
看來,是上天注定,把這玩意當成了送給他的一件小禮物吧。
浮舍這麼想並不是沒有根據。
因為,在光屏出現後沒多久,這個地下空間中,就出現了一些,看這很眼熟,但他們其實沒見過的玩具。
比如說——
七聖召喚卡牌。
有牌盒,還順便寫了說明書,像伯陽這樣的人,稍微研究一會兒就能學會了。
所以,當別人有了其他的消遣方式,浮舍就可以一個人坐在光屏前面認認真真地看那每天會出現不到十分鐘左右的視頻。
從一開始的貓貓魈,再到後面其他的視頻,不同的魈,不同的「故事」。
每一天,全都是有區別的。
比如說,今天的視頻標題就是——百變魈魈。
簡介:每出一個女角色,魈魈都會多一件衣服。
浮舍已經逐漸習慣了不同的視頻中會出現不同的魈——相同點是,除了少數幾個,讓他看到在自己和其他三個夜叉離開了這個世界之後的魈生活中的模樣從而感到心疼之外,剩下的那些幾乎全都在迫害魈。
挺好的,至少被迫害,就證明魈過得挺不錯——至少他又找到了新的朋友。
至於今天這個嘛,浮舍看著標題和封面,也一樣看得津津有味。
封面上,由四條不同的圖片拼接成了一個整體,每一個都是魈,但每一個都是不同的裝扮,甚至是不同的發色。
不過都是女裝。
如果讓一個《原神》玩家站在這裡,他能夠很快認出來,此處占據了封面的分別是:
八重魈子、刻魈魈、魈露,以及百歲魈。
浮舍摸摸下巴,覺得這幾張圖還畫得挺好看。
魈本來就長得很是清秀,穿上女裝之後更是如此,簡直就是圓了當年他這個老大哥對於養一個可以隨自己大半的小妹妹的夢。
——浮舍是有過那種很傳統典型大哥的想法的,他偏疼最小的兄弟,但是更希望是個姐妹。
可惜的是,他的那兩個妹妹,在審美方面全都有自己的想法。
至少,對於浮舍的審美,她們其實是看不上的。
因此,浮舍空有一顆打扮洋娃娃的心,卻只能看著冷著臉拒絕他靠近(因為被他在臉上用毛筆畫了圈所以警惕心有所提升)的魈,然後對他保證,自己不會亂來。
……也亂來不了,因為魈在警惕起來的時候速度是真的快,完全可以做到讓他跟在後面吃尾氣。
但是現在,浮舍覺得自己勉強可以通過光屏來過過癮了。
不就是女裝嗎。
他們當年就聽過多少個璃月的百姓謠傳帝君曾經變成成熟美艷大姐姐的模樣在人間留下傳說的故事了,女裝又算得上什麼呢。
浮舍盯著屏幕上,自己碩果僅存的那個小兄弟,一邊露出了看好戲的笑容,一邊尋思著,這時候要是能有點兒酒或者下酒菜就更好了。
「如果我們能找到出去的路,你會去找你的兄弟吧。」
伯陽嘆了口氣。
「至少,不知道人間變——」
他還沒來得及感慨完什麼人間萬像變化,滄海桑田,面前的光屏和以往一樣化作一道白光,朝著上面消失了。
但是,這一次和之前不同。
這一次,白光的尾巴上,栓上了浮舍的手腕。
曾經如山岳一般沉穩的仙眾夜叉裡的老大,如今因為尚且是靈體的模樣,所以輕飄飄的就像是個隨便一拽就能飄起來的氣球。
他就這麼被白光帶到了半空中,在伯陽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就飛到了他看不見的高空。
「浮舍兄弟!」
「別擔心!」
四條手臂的夜叉用力對下方的伯陽以及其他人揮手。
「我能出去,你們肯定也能出去——或者你們等我出去之後找人來把你們救出去——」
他的聲音很快就從如雷霆一般的大吼,變得只能聽到隱隱約約的一點兒了。
伯陽抬頭看去,果然,已經徹底看不到浮舍的身影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裡……不過,他倒也不是非常擔心浮舍的情況。
地下的怪物都已經被清理干淨了,不用擔心對於地下的封印消失之後,魔物再度從層岩巨淵湧出,影響到璃月。
而夜叉兄弟……
浮舍這個名字吧,他其實有點兒耳熟,但是想來想去都沒能想起來這個名字到底是在什麼聽說的。
伯陽捏了捏眉心,還是沒能想明白。
哎,人上了年紀呀,記性也差得這麼厲害。
他決定等以後,要是有機會出去了再去查查典籍……或者,其實直接等浮舍回來了之後問也行。
畢竟,浮舍兄弟再報出自己的名字的時候,會很驕傲地挺起胸來,想來,他對於自己的身份也是很有認同感和自豪的。
*
你的意思是說,在海祇島這邊的會議結束了之後,你也不打算回到花見阪來?
——這是八重神子寫在信件中的一句話。
趙姑蘇在將上一次的存稿寄回去的時候,就在信中對八重神子表示過,《召喚少年王》已經到了要完結的時候。
現在她提筆寫回信,在回信中比較詳細地解釋了自己的想法,以及,籠統地說了說,目前的她對於之後要創作些什麼的想法。
《召喚少年王》的劇情已經推進到了這一年召喚大獎賽的勝利,如果還要繼續往下畫的話,應該就要畫第二年的故事了。
當然也可以畫第二年的故事——畢竟《召喚少年王》這個ip目前本身就代表著熱度,但是在趙姑蘇看來:主角可是去年的冠軍,總不能再來上一次逆風翻盤、扮豬吃老虎之類的戲碼吧?況且,就算我能夠勉強不介意那些邏輯問題,讀者們肯定也已經看膩味了這個套路。
不能為了賺錢的平穩就放棄了口碑。
她是這麼認為的。
趙姑蘇伏在桌案上,繼續寫道:
旅行者不是才去過層岩巨淵嘛,發生在層岩巨淵的故事,也可以畫在《旅行札記》裡面呀!
她打算去璃月采風。
或者說,名為采風,其實是去找熒,要一些支線劇情的信息,方便她將這些故事畫出來。
嗯,和璃月有關的故事的話,肯定還要和鐘離說說——萬一她一不小心,哪個地方沒有考慮到位,就暴露了些本不應該暴露的信息呢。
寫完最後一句,她將信紙吹了吹後放在一邊,准備曬干之後再疊起來塞進信封。
卻不想,隨著她推開窗而進入室內的,並不只有海祇島那帶著些許鹹腥味道的海風。
還有——
一道如流行的白光,和在白光的尾巴上,跟著的一個,看起來已經被這橫衝直撞且速度極快的白光折騰到暈了載具的……
靈體。
趙姑蘇眯著眼睛,看清楚了這個現在尚且暈頭轉向、看起來要不是沒吃東西,這會兒顧及就要吐出來了的靈體。
四條胳膊、發質挺硬,怒發上衝冠。
唔……
現在看來,她好像不需要去層岩巨淵找人了。
或許還是先去一趟璃月港和望舒客棧,把走失的親屬給還回去,順便給自己爭取一個「感動璃月年度十大人物」的獎項?
第60章
海祇島,望瀧村,被用來接待來自鳴神島的客人的建築內。
趙姑蘇飛快的接受了浮舍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事實,順便,她覺得現在的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是她都不能接受的了。
別說是浮舍的靈體出現在她身邊,就算哪一天,她推開門,發現院子裡面出現了一只能夠震撼山岳的若陀,她都不一定會露出驚訝的表情。
說不定還會很是興奮的跳起來並表示:
好耶!皮皮龍我們走——
她看著面前尚且沒有意識到自己身處怎樣的環境,甚至還在用四條胳膊中的兩條捂著坐了一路過山車,甚至長度是正常過山車的好幾百倍乃至好幾千倍的浮舍,抬手拿起一旁的茶壺,沏了一杯溫度正好的茶。
……好吧,習慣性動作。
趙姑蘇在紙面上畫了一只被倒了七分滿的茶杯。
進行了一些非常玄學的手搓操作之後,她成功將畫面中的這杯茶以半透明的模樣帶到了現實世界來。
——這是她最近這段時間對自己的能力多加鍛煉的成果。
雖然說到目前為止,能夠實現完全自主操控的物體大多都被限制了體積,最大的東西也就是一只七聖召喚的牌盒,但趙姑蘇堅定地相信,只要他繼續堅持鍛煉下去,早晚有一天能將這一整個流程徹底熟練。
不過,這種介於虛實之間的茶,目前也還沒有人嘗試過到底能不能喝。
畢竟如果把一杯茶從海祇島送到鳴神島那邊,等待著狐齋宮來嘗試的話,它會在還沒有被運送出海祇島的時候就徹底冷掉。
胡齋宮,當然,以她現在的身體情況,應該並不適合喝涼茶。
偏偏這種茶還是沒法用現實世界中的火焰加熱的。
於是,等浮舍頭暈的症狀稍稍緩解之後,他放下捂著腦袋的手,帶著幾分好奇,將面前的這座屋舍打量到一半,就看見坐在桌前的少女神情鎮定地對他露出一個微笑,然後將手中的茶杯向他推了過來,溫聲問道:「喝茶嗎?」
趙姑蘇把自己的形像塑造的還是很有幾分高人味道的。
至少在此時,浮舍看到這個露出神秘微笑,臉上並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就仿佛早早已經知道會有他這麼個夜叉在今日到訪似的少女時,他心中在第一時間就把趙姑蘇的位格上調到了萍姥姥相當的水平。
璃月的歌塵浪是真君大隱隱於市,在市井之中守著一個茶壺賣茶,但當需要面對奧塞爾的時候,仙力鼓動,釋放出的衝擊波能夠讓愚人眾軍團在不過幾個回合間就悉數倒地不起;
而在這個……浮舍暫時還不能確定到底是位於什麼地方的房間裡,少女反手搓出了一杯半透明的,看起來好像和他是處於同一個狀態的茶水——
——這明面上看起來是給他倒了杯茶,然而實際上,能搓出一杯茶,就證明也能搓他現在的身體。
肯定不是普通人。
浮舍腦中在一瞬間之內轉過了無數個想法,最後,他決定在能夠確認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之前先裝一波傻。
於是,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有些詫異地問道:「你能……看得見我?」
他臉上的詫異倒其實並不是徹底裝傻裝出來的。
作為一個跟在岩王帝君身邊那麼多年的仙眾夜叉之首,浮舍也可謂是見過世面的夜叉。
然而這種搓茶的技術,就是他也不曾見到過的。
唔……難道是哪位隱居的魔神嗎?
趙姑蘇決定不和浮舍打什麼啞迷,也不打算做什麼神乎其神一通亂講抬高自己身份的吹噓。
她直接將自己認識鐘離這件事擺出來放在了台面上。
「我知道你,」她微笑著說,「您是岩王帝君麾下,昔日為護法而殺生的夜叉之首,騰蛇太元帥,浮舍。」
浮舍一直以來都很為自己的身份驕傲。
他在每每念出自己的名字時,都會抬頭挺胸,意氣昂揚。
哪怕是現在也是如此。
對方看起來認識自己,那麼裝傻其實就不是非常必要的一步。
浮舍承認下自己的身份,並坦白地提出自己的疑惑:「您認識我……但是我並不認識您。」
「應該的應該的。」
趙姑蘇又將面前的那杯半透明的茶往前推了推。
「我年紀還不大,頂多算是您的後輩,之所以知道您也是因為帝君他老人家和降魔大聖的緣故。」
趙姑蘇也不多廢話繞彎子,她簡簡單單將浮舍可能好奇的問題往自己身上一攬:「我先給您介紹一下現在的情況吧,現在距離您當初犧牲,大概已經過去了五百年的時間,甚至就連帝君他老人家都已經在去年的時候假死過一回了。」
「至於說您為什麼會在五百年後復活過來——我想這應該和我有點關系。」
趙姑蘇頓了頓,才繼續道:「當然,您現在還沒有恢復實體的原因也在我身上,不過我會盡量努力讓您早點恢復實體的,這請您放心——先喝杯茶吧,為了確定我的判斷沒有出錯,我還得從您那邊獲取點兒信息呢。」
浮舍和千岩軍們當年犧牲的地方是在層岩巨淵之底,但是在那個幽深暗邃的地方,應該是有一重封印在的。
她的力量能夠突破封印……這倒不值得奇怪,不過浮舍的靈體居然也能夠突破出來,這就有點兒值得探尋了。
另外,除了浮舍之外,當時犧牲的那些千岩軍們,他們是否也和浮舍一樣,以靈體的模樣復活了回來?
這些全都是她需要得知的信息,而在收集齊了那些所需要的信息之後,她就可以順著先前在信中寫給八重神子的那句請假的話,出發去往璃月,先把浮舍還給魈,然後再帶著個旅行者,出發去一趟層岩巨淵的最深處,把那邊可能存在的其他靈體給帶出來。
嗯,這麼想來,她准備出發的速度還得再快點,總不能讓當初那些甘願犧牲、並為此在死前也沒能獲得多少安寧的英烈,不要繼續沉淪在漫長而無聊的等待中了。
*
「啊,關於地下空間的事兒,這你不用擔心。」
浮舍很是隨意地擺擺手,趙姑蘇注意到,他擺手的時候,背後的那條右胳膊也跟著小幅度搖晃了兩下。
「那邊一切都好,大家感覺不到什麼危險,也還有娛樂活動——那個叫什麼來著……哦,對,叫七聖召喚的卡牌!」
趙姑蘇在聽到「七聖召喚」的時候就知道了,這一定和她的潛意識有點關系。
「那東西是跟著我經常看的一個發光的屏幕一起出現的,說起來我今天出現在這兒,就是因為被那個白色的發光屏幕卷住了腳脖子。」
浮舍對著趙姑蘇一通比劃,大致描述了一下光屏的模樣。
「我還在裡面看到了金鵬呢,挺有意思的。」
看著浮舍笑出的滿口整齊白牙,趙姑蘇突然感覺有些心累。
她原本以為光屏難得干了件好事,把她的力量分散到層岩局淵底部去,救了原本以他現在的能力無法拯救的人,但是卻沒想到,光屏這玩意兒,好事確實是干了,但也沒忘記繼續當她的逆子。
浮舍說的有趣……反正絕對不可能是她認認真真給魈制作的那幾個生賀咯。
這邊趙姑蘇捂著面部,擺出一副被逆子丟進了臉的模樣,桌子對面的浮舍則是抬頭,直接痛飲盡了趙姑蘇給他准備的那杯茶水。
作為第一個體驗這種從畫紙裡面拿出來的茶的夜叉,浮舍對這杯茶評價還不錯。
「很香!還挺解渴——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我已經有好久沒有沾過茶了,啊,當然,我是說如果有酒就更好了。」
啊,對,浮舍是喜歡喝酒的。
趙姑蘇意識到這一點,提筆在畫紙上落下個點——「你是想喝璃月的桂花酒、燒刀子,稻妻的清酒,還是說蒙德那邊的葡萄酒蒲公英酒?」
浮舍摸摸下巴,臉上明顯浮起了幾秒糾結的神色。
三秒鐘之後,他結束了糾結和沉思,問趙姑蘇道:「我能不能……」
「能不能全都要?」
小孩子才做選擇,他已經是幾千歲的夜叉了!
趙姑蘇:「……」
她覺得浮舍這家伙大概會和溫迪很能聊得來吧,看起來很有共同語言啊。
*
於是此時浮舍便一邊品鑒著已經五百年未曾喝到過的杯中美酒,一邊將關於他們復活以及復活之後在層岩巨淵之下的那個地下空間中發生的事情按照時間順序排列,一五一十、老老實實地告訴了趙姑蘇。
「好了,姑娘,這些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或許確實還有其他的事情發生,但是……至少我是不知道的。」
說完這句,浮舍從手邊拿起了那瓶蒙德產的葡萄酒,用大拇指非常利落的起開了瓶塞,然後噸噸噸地喝了半瓶。
趙姑蘇:「……」
浮舍大哥,您可稍微悠著點兒吧,一會兒別喝醉了打醉拳,倒是有可能會嚇著望瀧村中的其他人。
但是……欸,算了。
一想到浮舍已經那麼多年,一點酒水都沒有碰過了,甚至在層岩巨淵犧牲之前,因為業障的影響,他遁入山林之中,卻沒能逃脫發瘋失憶的慘狀,最後甚至是混混沌沌地加入了千岩軍的隊伍中。
可想而知,他其實已經不止五百年沒有碰過酒水了。
都已經禁酒了那麼長的時間了呀,這和溫迪大概是有些不同的,算了,浮舍要是想喝就多喝點,反正現在的這些酒水,也全都是她隨手畫畫就能有的。
*
趙姑蘇從浮舍的描述中,對層岩巨淵底下的這麼一批人到底是怎麼個復活的,心中稍稍有了些數。
雖然在層岩巨淵底下,黑暗之處不見天日,時間是如何流逝的更是難以計量,但是浮舍好歹也猜測了個時間段。
哪怕不夠准確,也足夠他將這群人的復活時間在時間軸上進行一個定位的操作。
現在,趙姑蘇的判斷就是:他們復活的時間大概是在光華容彩祭舉辦的那時候。
可能性最大的是第二天。
一旦確定到了光華容彩祭的第二天,這群人到底是怎樣復活的就很好推斷了。
之前克利普斯以及稻妻的那群妖怪(外加上一個人)靈體都已經凝實到那個程度了,可從光華容彩祭的第二天開始就沒辦法再更進一步。
當時他還以為是需要量變引起質變。
現在看來,原來不是因為化靈體為實體的能力需要攢滿充能,然後由量變引起質變——而是因為光屏這個壞家伙在那邊偷電呢!
趙姑蘇摸摸下巴。
也無怪之前克利普斯他們凝聚出實體的這個階段花了那麼長的時間——估計是等層岩巨淵下面的那麼一大批人全都凝聚出了靈體之後,那些力量才重新繼續彙聚到他們身上,將原本的靈魂體再重新捏塑成為實體。
趙姑蘇當時在過荒夢藏虞淵這一段游戲劇情的時候,就在看過場動畫的當口,感嘆過犧牲於層岩巨淵底千岩軍人數之多。
在太威儀盤載著旅行者他們一行人往上飛的時候,前來阻擋他們出去的靈魂,又豈止十幾二十幾個。
那簡直就是成百上千之數。
要將那麼多的一群人全都從死亡的狀態拉回來,需要的力量是什麼天文數字級別的便可想而知。
由此可見在光華容彩祭那時候,她獲得的力量確實還挺強大,居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復活了那麼大一群人。
不過下次想要找到和光華容彩祭一樣,能夠給她提供那麼大功效的復活力量的活動,只怕就有點兒困難了。
甚至於明年的光華容彩祭,哪怕是復刻今年的這一場,且在規模上也沒有絲毫遜色,或許也會因為是第二屆舉辦,無法達到今年的效果。
算了,其實也沒什麼關系,總之走一步算一步也就完事了。
趙姑蘇是看得很開的——當然,她能夠看得開,主要是因為目前在稻妻地脈中流竄的那些妖怪們的記憶不至於一個一個全都要她來復活。
身上背負的復活壓力不大,甚至就連需要更新的漫畫都已經畫的差不多了,新的篇章還需要尋找靈感,尚且沒有開始連載——這幾個條件彙聚在一起,就意味著她現在整個人都是更輕松的姿態。
人輕松了,自然也就能想得開。
現在的趙姑蘇甚至飄到了想要現場試試,能不能給浮舍捏一個實體的程度。
——在她將一只手藏在桌子底下,心中的小人面目猙獰的嘗試了好一陣子之後,一點兒都沒有波動的力量以及浮舍那根本沒有發生任何變化的軀體,讓她暫時放棄了這個嘗試。
進化了,但是沒有進化徹底,想要隨手捏個實體過來果然還是辦不到的事情。
趙姑蘇嘆了口氣,意識到了開新一部漫畫的重要性。
哎……
誰能想到啊,她的錢倒是賺夠了;但是為了復活更多不必要犧牲的人,她還是得和八重神子站在同一陣線上。
想來,那個了解到自己不用催稿,手下的畫師就會很認真地開始趕稿子的神子,一定會為她的覺悟而高興吧?
路漫漫其修遠兮,不工作的未來距離她尚且還好遠好遠。
趙姑蘇對著浮舍苦笑了一下:「我打算過段時間之後與您一同去璃月,路程的安排什麼的——這些您都不需要擔心,我會負責的。不過當然我也會有些問題需要采訪您,可能是一些關於夜叉、仙人甚至是帝君的故事,總之,之後的一段時間,還請您多多指教。」
浮舍放下手中的酒杯,他擺擺手,開口的時候趙姑蘇甚至能夠聞到非常明顯的葡萄酒味。
「沒關系,你盡管可以問。」
*
海祇島這邊的事務尚且沒有徹底告段落。
這邊和鳴神島這邊的詳談尚且沒有結束,更何況……
在海祇島地下的淵下宮中,還有很多未能探明的東西,需要她進行統籌規劃。
趙姑蘇暫時還不能和珊瑚宮心海提自己打算走的事情。
估計嘛……估計是要再過半個月的。
於是,在這段時間,趙姑蘇嘆息著對浮舍說:「可能你能就得先在這個您不太習慣的地方住一段時間了。」
「什麼叫不太習慣——以前魔神戰爭的時候條件可比這個差多了。」
浮舍表示區區不會游泳根本就不能算是不太習慣海祇島這邊。
話又說回來。
他現在都會飛了,能在半空中隨意飄來飄去,那到底會不會游泳,也就不用太在意了。
反正,他是不會沉下去的嘛。
其實她是比較擔心浮舍這種四條手臂的形像嚇到海祇島上的村民……不過他們當年也算是和大蛇相處過的,更知道歷史上曾有過長著龍蜥模樣豎瞳的人在他們的族群中,大概也沒那麼容易被嚇著。
浮舍自己也考慮到了這一點。
他出行的時候是會盡量避開海祇島的人的——哪怕趙姑蘇已經和珊瑚宮心海他們打過了招呼。
索性,海祇島大部分的地區都是沒有什麼人的,那些人跡罕至但是風景秀麗的地方,就是他很愛去的地方。每天早上睡醒了,帶著趙姑蘇給畫的酒水飲料和墊肚子的食物出門,到下午夕陽落山之後再回來,晚上就在趙姑蘇隔壁的一間沒人住的空屋子中歇息。
趙姑蘇並不清楚浮舍這段時間都在做些什麼——事實上她覺得自己也沒有資格太詳細地過問。
但是,這種情況到她聽珊瑚宮心海隨口提及,說之前在海祇島郊外,對海祇島曾經在上古時期留下來的那些遺跡好像很感興趣的愚人眾,最近撤離了海祇島的時候,終於宣告結束。
珊瑚宮心海:「那些愚人眾在撤離的過程中,我們的士兵聽到了一些聲音。」
趙姑蘇挑挑眉梢,表示自己還挺感興趣的,心海完全可以多說說。
珊瑚宮心海:「是這樣的,那些愚人眾在撤離的時候,看起來好像很害怕,而且滿口都是……」
她頓了頓。
「滿口都是說,見鬼了。」
趙姑蘇:「……」
趙姑蘇:「這也算是因禍得福了,不是嗎?」
心海點點頭,道:「誰說不是呢?」
而且那些愚人眾散步在海祇島的每個角落,想要清掃一遍,幾乎就和想要讓飄浮靈從海祇島上滅絕一樣困難。
而愚人眾主動撤走,對於他們來說也算是輕松了不少。
趙姑蘇壓下笑容:「不過,愚人眾會被嚇到,天知道會不會嚇到海祇島的居民們,我還是和浮舍說一下吧。」
但當當天晚上,趙姑蘇和浮舍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浮舍卻表示這事肯定和他沒有關系。
「雖然我確實會去一些沒人的地方,但是我保證我沒有嚇到任何一個人。」
浮舍表情還挺嚴肅的。
在浮舍還活著的那個年代,愚人眾可還沒能成立起來你呢,所以,按照他的道德水平,在趙姑蘇還沒告訴他先前愚人眾差點兒放出奧賽爾,掀起海潮淹沒璃月港這種事情之前,他是暫時不會去找愚人眾的麻煩的。
趙姑蘇想了想,覺得浮舍說的也很有道理。
那……
「除了你之外,還能有什麼嚇到愚人眾,讓他們覺得自己見鬼了的人嗎?」
浮舍攤攤手,片刻之後,還真給他想到了個可能性。
「欸對了,蘇姑娘,隔壁那棟房子中是沒有活人居住的對吧?」
趙姑蘇「嗯」了一聲:「怎麼了?」
「我在那間屋子裡看到一個和我差不多的人,不過他的情況可比我差多了,你看我,至少五官都是能看清楚的吧?那個家伙啊,感覺像是吹一口氣就能吹散了似的模樣。」
浮舍描述了下自己所見的。
「如果那不是活人因為一些原因靈魂出竅……那大概就是另外一個魂靈吧。」
趙姑蘇瞪大了眼睛。
望瀧村現在還空著的房間……望瀧村現在還空著的,但並不是廢棄了的屋子,不就只有那麼一處嗎!
「我猜,他之所以看起來那麼脆弱,可能是因為白天總要出門去找愚人眾,尋他們的麻煩——嗯?蘇姑娘?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裡?」
第61章
空房間、虛弱的靈魂、愚人眾。
這些線索串在一起,就算是只對主線劇情隨便瞥了瞥,壓根沒有放在心上的人都能夠快速意識到,這一定是哲平。
趙姑蘇恍然。
其實,距離她上次在漫畫中提及哲平,已經過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在來到海祇島的時候,趙姑蘇還特地關心了下,在和別人打牌的時候,有意無意地提起過哲平。
但是那時候,不管是長時間住在望瀧村中的老太太,還是那些曾經和哲平是隊友的海祇島士兵,所有人的說法都是一樣的:
沒看到過哲平。
哎呀,已經離開的人,又怎麼會回到世間呢?
趙姑蘇尋思著,她自己畢竟是從鳴神島來的,雖然之前不是稻妻人,但這回不管吃住花的都是八重神子的錢,之前也在八重堂中工作。
先前海祇島的戰役,畢竟是和鳴神島方面打的,哪怕說哲平他們過早被榨干生命而衰朽的原因在於愚人眾和邪眼,她要是問得太多,也會有一種在墳頭蹦迪的感覺。
趙姑蘇一直很有禮貌的,更何況她從一開始就意識到這個問題容易踩雷,時刻都在問話的同時,注意著對面的表情和語氣,這會兒自然就在被她問話的人開始感嘆之前閉了嘴。
閉嘴之後,趙姑蘇其實還有那麼點可惜。
那時候她只想:既然一個不曾在游戲劇情中獲得姓名的,只是她在繪制漫畫的時候添加在分鏡中的一個大眾臉的千岩軍都能獲得復活的機會,那麼當時在《旅行札記·稻妻篇》推出之後,哲平這個也引起了很多人熱議的角色,理論上來說是應該可以獲得同樣的資格的。
但是,現在從浮舍口中聽到的話,就顛覆了趙姑蘇之前認為的「哲平並沒有能夠被就回來」的定論。
哲平很有可能,其實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復活了,但那時候他尚且混混沌沌的,或者,是覺得自己只不過像是尋常的靈異故事中所寫的那樣,死後變作了魂靈,以這種形式存在。
於是,他在亂飄的時候撞見了愚人眾,就這樣開始了自己恐嚇愚人眾的靈體日常。
想來,也是因為趙姑蘇沒有意識到他的存在,一直以來潛意識都疏漏了對他這邊的能量支持,外加上每天專心致志找愚人眾搞事,所以哲平的靈體才會看起來相當孱弱。
趙姑蘇估摸著了這些,當即便坐不住了,甚至連出門的鞋都趕不及換了,直接在浮舍的「這麼晚了你上哪兒去啊」的疑惑聲中,朝著隔壁的屋子小跑過去。
甩上屋門的時候,室內浮舍的聲音還跟出來了點。
「——不是吧?那個小兄弟也和你有關系啊?」
*
人有五名,大吃一驚的一共有三個。
五郎:「我……我今天是不是吃壞什麼東西了?軍師大人,我沒有聽錯吧?」
珊瑚宮心海:「你沒有聽錯,但是……」
哲平:「什麼?你是說我沒有變成鬼,啊不對——其實我還活著?!」
趙姑蘇很想就現在的情況,對自己說:「蘇啊,你不是其中之一。」
可是這也不是崩壞星穹鐵道的世界,就算她玩梗,也不會出現一個會因為這句話從噩夢中驚醒來的丹恆。
只能將這個想法按下,趙姑蘇抬頭,將在剛才那三個人負責震驚的時候,她寫在口袋裡的那本草稿本上空白一頁的幾句注意事項給撕了下來。
「欻啦」一聲,紙張的邊沿撕得相當整齊,與其上略顯潦草了的字跡形成略顯明的反差。
珊瑚宮心海被這撕紙的一聲引開了注意力,她看向趙姑蘇:「這是……」
「無足掛齒的一點小東西。」趙姑蘇微笑著,「不過也算是能夠幫你們照顧好哲平的一點小建議,他畢竟在最近這段時間浪得太厲害了。」
前面浮舍就已經猜測過,哲平之所以會顯得如此虛弱,是因為他在四處扮鬼恐嚇愚人眾。
而趙姑蘇在和哲平有過一段溝通之後,也從哲平那邊獲得了確認。
哲平很確定地對趙姑蘇說,他在變成鬼了之後,每天都要去找愚人眾的麻煩。
這些麻煩包括但是不限於:
將一旁無人看管的紙張點燃、將一些重要的零件藏到一旁的草叢中……
「我還是太弱了,」哲平對趙姑蘇坦白自己先前的所作所為的時候如是感嘆到,「如果我變成了個更強大的鬼,我或許就可以多做點事情,比如說……我或許可以在那些愚人眾睡覺的時候把他們搬到船上去,然後用風把他們吹到海面上。」
哲平說,因為他自己就是有點兒怕鬼的,而且從偷聽別人的談話得知:自己變成鬼蘇醒過來的時候,身體是已經埋掉了,而且時間都已經在差不多半年之後了。
想要回到身體裡肯定是沒門了,就不說什麼嚇人不嚇人的,就單單是埋在地裡面的身體挖出來還能不能用,都需要打一個很大的問號。
畢竟……要是防腐工作做得不夠好的話,只怕這會兒身體都已經腐爛了。
不過,哲平的接受能力還是很不錯的,他覺得自己就不要出去嚇到往日的朋友啊、同伴啊什麼的了,嚇嚇愚人眾就差不多了,於是,他就在自己的住所裡面找了個房間縮起來,反正靈魂也不用吃喝,無聊的時候就透過窗戶看外頭,再不行就去找愚人眾耍耍。
哲平撓撓頭:「之前那個四條手臂的大哥,應該就是您的親人吧?能不能看在大家都成了鬼的份上,你先不要把我抓起來?」
他知道趙姑蘇是從鳴神島那邊來的漫畫師,但架不住浮舍的存在以及趙姑蘇這突然跑過來,一推門就直呼他的名字叫他出來的動作直接使得他聯想到了以前看的那些輕小說。
那些行走江湖、擅長驅邪除妖的大佬,很多時候並不一定以陰陽師或者是術士的身份出現在人前。
趙姑蘇看起來就像是那種有個額外的身份,現在聽說了他這麼個鬼出現在望瀧村,所以過來要出手把他收服的人。
哲平不想和人打架,也不想嚇到別人,但是這不妨礙他更不想被人抓起來。
那些輕小說裡面可是寫了,鬼怪在被抓起來之後不一定會有好結果的。
趙姑蘇:「……」
真的,想太多了哲平兄。
她擺擺手,表示自己並不會把哲平抓起來,甚至不是這方面的專業人才。
「但是。」
趙姑蘇話鋒一轉。
「你或許沒有意識到——但你確確實實,不是個鬼魂。」
哲平:「啊?」
趙姑蘇在草稿本上隨手畫了個飯團,搓出來之後遞給哲平讓他稍微補一補自己那虛弱到活像是把圖層透明度拉到了99%的身體,然後對他說:「我知道你現在很著急也很困惑,但是你先別著急,等我去把心海和五郎叫來。」
哲平捧著那個自己居然能夠捧起來的飯團,呆呆愣愣,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趙姑蘇又從門口嗖地跑了出去。
等趙姑蘇的背影都要看不見了,他才終於點點頭:「啊……啊,好。」
等趙姑蘇都已經跑出去老遠了,他才終於想起來自己手上還捧著一個飯團。
他低下頭,直接在飯團頂上咬了一口。
久違的米飯的香味。
他還沒有咬到飯團中間的餡料,但光是這口米飯就讓他在一瞬間有了心跳加速的感覺。
反復地咀嚼著,直到米飯在口腔中變成米漿,泛起一點淡淡的甘甜來。
哲平終於將這一口米咽了下去,再張口咬上已經有淡淡的醬色滲透出來的飯團時,他突然很重很重地抽噎了一聲,抬起手,擦起了臉上不知何時已然縱橫的淚痕。
這是……活著的感覺啊。
*
「那麼,如果不是鬼魂的話,」珊瑚宮心海認真問道,「哲平現在又是什麼狀態呢?」
「是靈體的狀態,之後隨著能量彙集,還有凝聚實體,徹底死而復生的可能性。」
趙姑蘇盡量用比較簡潔且好動的語言對他們解釋了當前哲平身上的情況。
「但是說起來……這事其實有點玄學,因為哪怕是笹百合這樣強大的妖怪,在靈體的狀態,也都沒法動用妖力。」
這也就是說,哲平能夠使用「點火」、「念動力」這樣的看似異能的力量,其實是非常不合乎情理的。
「你……有沒有一種在透支自己的感覺——我是說,在你去嚇唬愚人眾的時候。」
哲平回憶了一下,點點頭,並露出了震驚的表情:「什麼,難道那不是魔力在我的身體中流淌嗎?」
趙姑蘇:「……」
趙姑蘇:「…………你活著的時候,能用魔力嗎?」
哲平振振有詞:「不行啊但我那不是覺得我都變成鬼了,沒點兒力量也很不合理嘛!」
趙姑蘇抬手捏了捏眉心:「總之,大概是你將原本用來支撐你身體的部分力量抽了出來,實現了呢之前自以為的那些小把戲。」
心海反應很快,第一時間向趙姑蘇提問:「那麼,哲平之前的做法,是不是會影響他現在的……身體?」
她在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哲平直接聯想到了當時這位軍師大人在知道了邪眼的事情之後臉上的表情。
他忍不住縮了縮肩膀。
活著的時候因為想要立功的魯莽,透支了身體英年早逝,死了但是沒有死透的狀態下又一次魯莽了,差點兒把這個身體也一起透支了……
他設身處地地去想了想,然後就覺得,如果他是心海,他這會兒都會想要抬手把自己的腦殼給敲上個十幾二十遍的。
但是心海是個溫柔的女子,她並未在哲平的腦袋上一通敲(不過真要說起來,其實她就算想要敲可能也沒法敲成功),而是沉著冷靜地對趙姑蘇道:「那麼,你既然能夠告訴我們這些,想來你一定是已經有了解決的辦法吧?」
趙姑蘇點點頭:「其實也不算是解決辦法,就是你們把哲平給看好就行,原本能量就會自發地流向他的身體,逐漸將他的靈體補全、凝實,但之前他不開源,也不跟著節流,這才把身體差點給搞消散了,之後只要不讓他再亂用那些『能力』,他就一定能恢復過來,無非是時間長短問題。」
她一邊給心海和五郎打定心針,一邊在心中感嘆:哲平以為自己是鬼,就能夠將自己體內的力量榨出來,當做是魔法來運用——這種力量……原來如此唯心。
難怪是受她的潛意識調動的了。
*
心海接過趙姑蘇遞過來的那張,上面寫著要如何照顧哲平這個靈體的單子。
「你不打算在海祇島多留一段時間嗎?」
她在看到趙姑蘇遞過來這張紙的時候,甚至用不著低頭看紙上寫著些什麼,就已經明白了趙姑蘇一定會在不久之後向她辭行。
說不定……會直接離開稻妻。
心海原本以為,按照趙姑蘇先前對自己能力的描述方式,她應該會在海祇島多留上一段時間,然後再慢慢考慮自己需要往哪裡去——別的不說,就單單是她救了哲平這一件事,就已經足夠她成為榮譽海祇島居民。
「嗯,是會走的。」趙姑蘇點點頭,「不管怎麼說,我和這位哲平小哥只是萍水相逢的關系而已啊,況且,心海你不用擔心,不管我在哪裡,哲平的情況都會一點一點好起來的。」
哪怕她當時在過游戲劇情的時候,確實因為發生在哲平身上的事情氣憤、難過過,但那是在她站在「旅行者」的視角上,和哲平成為了朋友的前提上。
現在的她,先別說還要和浮舍一道去璃月,就哪怕是沒有這個安排,她同樣會離開海祇島。
所謂的救命之恩,其實也就是有這個能力,於是就這麼去做了而已。
要是因為這麼件事一直留在海祇島,反倒是她將自己限制住了,順便還把哲平他們給限制住了。
「我想我明白了。」
心海心有玲瓏,很快反應過來趙姑蘇的意思。
「那麼,我會按照你寫的照料指南來做——」
心海一邊說著,一邊一目十行地朝著這張注意事項單上瞥了幾眼。
這上面寫的那幾個注意事項……平心而論,其實有點兒超過心海的預料。
她還以為會有比如說「少出門曬太陽」、「晚上需要在月亮的光芒之下按照一些法則來呼吸吐納,吸收月亮的力量」之類的條目。
但是,這張紙上寫的第一句話就徹底改變了她對趙姑蘇「能力」的好奇和探尋。
心海的眉頭微微皺起來:「抱歉,但是……我想問一下,這句……不要熬夜,是什麼意思?」
趙姑蘇「嗯」了一聲,然後露出了非常理所當然的表情。
「不要熬夜的意思,就是不要熬夜啊。」
難道還能進行更深入的閱讀理解,展現了她對於哲平的諄諄叮囑,表達了她對這個從前只隔著屏幕,在游戲裡有所交流、認識的青年的關心嗎?
心海很明顯地愣了一下:「我還以為鬼魂不需要——」
「嗨呀,他又不是真的鬼魂,人類怎樣養生,他就怎樣養生休息就可以了。」
這一套還是凱亞在和克利普斯的相處過程中總結出來的。
其中甚至包括了按時吃三餐,早飯和中飯要豐盛,要葷素平衡、素菜的種類最好多一點,而晚飯盡量吃得少一點,可以喝一小杯酒但是不能多喝;以及每天要到外面去吹一定時間的風,飄上一段時間當做鍛煉之類的,一看就非常科學的內容。
最後,趙姑蘇總結道:「健康生活!不管是什麼形態的人,都要健康生活——要是平常哲平對豆腐什麼的東西過敏,那麼在這種形態下,他也不能吃。」
說到這裡,她想到心海好像還不知道靈體這種形態應該怎麼吃東西,於是又加了一句。
「你們可以准備飯菜,哲平你試試看,應該是可以通過呼吸的方式,聞味道來吸取食物的靈魂。」
心海點點頭:「嗯,好,我現在就去准備。」
趙姑蘇伸手攔下她:「稍等稍等,可以准備食物,但是不要准備太多。」
心海:「嗯?」
趙姑蘇:「我剛剛畫了個飯團給他吃,你就准備一點菜或者湯什麼的就可以了,暴飲暴食吃太多也對身體不好。」
心海:「……」
她的表情看起來仿佛是想要吐槽的——至少也要吐槽一句「這還真是把科學養生這個觀念貫徹到底了啊」。
但是到最後,她也沒有真的吐槽出來,只是點點頭,臉上掛著那個搖搖欲墜、再多給點兒打擊就能直接消失的微笑:「好的,我知道了。」
一旁始終震驚著的五郎,直到此時才終於回過神來,想要伸手拍哲平的肩膀喊他「好兄弟」,但抬起手就想起來,哲平現在還是靈體的模樣,他一巴掌拍下去只怕是要和灰一樣被風吹散了,於是悻悻地又收回手,轉頭看向趙姑蘇,令她毫無防備地深深一躬鞠了下去。
「不管怎樣,至少我是一定要謝謝你的!」
*
五郎用來表達感謝的辦法很是簡單質樸。
在意識到趙姑蘇對海祇島已經頗為熟悉,甚至就連無相之水休憩的那個山洞都已經被她去過一次了之後,五郎將「當導游」這個選項給劃去,又往自己的錢包裡面瞧了瞧。
嗯,理所當然的,沒多少錢。
希娜小姐從八重堂那邊獲得的報酬,悉數都給了海祇島,用來進行戰後建設,以及發放士兵薪酬什麼的。
他賺得多,但花得也相當不少,於是現在的兜可謂是沒比他那張清秀的臉多上什麼東西。
在這些前提下,五郎准備了一盒子珍珠當做送給趙姑蘇的禮物。
這些珍珠都是從海祇島地處靠水邊采摘的,准備起來除了廢點時間之外,還就是需要和附近可能出現的流浪武士打架。
不過,與采摘時的麻煩相比,還是珍珠的價格更高昂一點。
這些在海祇島出產的珠寶,要是去了一趟鳴神島,再由鳴神島轉銷往璃月港,就能夠在璃月賣出原始收購價起碼十幾倍的價格。
趙姑蘇沒和五郎客氣,將這些禮物收下了之後,她從盒子裡拿出了一顆,看著最圓也最大的,放在燈光下面轉了轉,感嘆:「嗯,這顆不錯——回璃月了之後可以送給鐘離先生。」
浮舍聽著「鐘離先生」這個名字,之前一直沒有意識到的一個問題突然跳了出來:「等等,蘇姑娘,你為啥一直管帝君叫鐘離先生啊,帝君他不應該只在裝凡人的時候用這個名字嗎?」
趙姑蘇:「現在帝君不就是凡人嘛,這都假死過一回了,現在的璃月已經沒有岩神啦。」
浮舍當即差點把手中的半透明杯子給摔了。
趙姑蘇:「怎麼了——我不是和你說過鐘離先生假死的事情嘛?」
浮舍點點頭,苦笑:「但你那時候只說了帝君假死,我還以為是為了誘騙奧賽爾脫困來著……誰能想到是直接假死脫離了岩神這個身份啊。」
「那……如今的帝——鐘離先生,在璃月做什麼呢?」浮舍平復了下心情,好奇地問趙姑蘇,「我果然還是很難想像一個沒有了帝君的璃月啊。」
趙姑蘇就將手上的那一盒子珍珠放下,朝後靠在椅背上,仰頭朝著天花板看了會兒,沉吟道:「你讓我醞釀一下啊,這直接說我還真不好說——額,現在的鐘離先生是個打工人,在往生堂裡頭當客卿,在外面采購的時候總忘記帶錢,賬單一直要寄到往生堂,哦,他外出吃飯的時候也時不時會忘帶錢,賬單也是一樣寄往往生堂。對,他在退下神位的時候,甚至還忘記了先用神之心給自己造一批用作零花錢的摩拉,所以現在是真的只能靠著往生堂的工資生活啦!」
浮舍:「……」
對於這樣的展開,浮舍除了目瞪口呆之外真的是什麼表情都做不出來了。
又足足過去了好一會兒,他抬手,在自己的臉上抹了一把:「這……我當初在退隱進山林之前,找了個好地方,把我當初那許多年攢下來的錢和財物全都放在了那邊,如果挖出來的話……這麼多年應該也可以算做是古董了吧?要是賣掉的話,應該可以賣不少的錢……」
對於浮舍這種賣自己身家,並打算用這筆錢去支援鐘離的行為,趙姑蘇表示自己相當感動。
「但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的那些私藏,應該已經被旅行者拿走了。」
畢竟,當時浮舍寫的是,如果將來有有緣人來了,拿走也無妨——趙姑蘇就是當初拿走了浮舍私房錢的玩家之一。
「如果我對旅行者的花銷水平沒有誤解的話,你的那些東西,現在應該都已經花完了。」
第62章
浮舍曾經覺得,自己做為仙眾夜叉中的老大,放在整個璃月仙人的隊列中也算得上是最能打的那一波,理論上來說此生除了馬革裹屍還,或者是因為業障的緣故瘋病而終,應該就不會再遇到什麼別的困遇。
而在他死前,他也的確是如此——倘若沒有業障,他應當會和其他四個兄弟姐妹一起過著很好的日子。
一直到被趙姑蘇這目前還不是很擅長自我控制的力量從死寂的長眠中拽了起來,大喊一聲「睡你麻痹起來嗨」,他才終於體驗到了:
原來人生還有那麼多的苦難,要他一一經受過。
就比如說現在。
趙姑蘇:「帝君現在淪為打工人了,私房錢是一摩拉都沒有存,出門還要記賬呢。」
浮舍擦了把汗:「沒事,不就是私房錢嗎,我當年退休之前存了。」
趙姑蘇:「想什麼呢,你的私房錢大概率已經被旅行者拿走了。」
浮舍額頭上的汗珠變得更密集了,他咬咬牙:「沒事,不過是當年攢的一些身外之物,有緣者得之就可以了——我還有這一身仙術和力氣,只要能恢復了實體,去哪裡賺不到錢。」
趙姑蘇:「首先,我得提醒你一下,你恢復實體的速度還得看我;其次,魈——金鵬也同樣有一身仙術和力氣,但他現在在望舒客棧吃杏仁豆腐同樣不給錢。」
浮舍:「……」
浮舍:「…………」
浮舍嘆了口氣:「那看來,擺在我面前的就只有一條路了。」
他嘆完氣,整個夜叉看起來都任何嚴肅了幾分,就仿佛擺在他面前的是個魔神戰爭時期雙方交戰的沙盤,而他將要在一場至關重要的戰爭中做為指揮,一舉一動都關乎無數將士和仙人的生死。
浮舍:「我可以去望舒客棧和金鵬輪班的。」
趙姑蘇點點頭:「然後呢?」
浮舍:「一三五我,二四六他,周日扔骰子比大小,我閑下來的功夫就去絕雲間打秋風。」
削月築陽、留雲借風、理水疊山那幾位真君,當年大家都是仙人也一起在魔神戰爭的時候出過力流過血,就算已經有幾百年沒見了感情也還是相當不錯的。
他們和魈可不一樣,比起魈除了在山裡面塞了一個寶箱的私房錢(就這些還有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可能性被不放過視野中任何一個寶箱的旅行者給薅了)的看成一窮二白的身家,這些仙人們一個個過的都是自給自足的生活——甚至削月築陽和理水疊山還會偷偷背著留雲借風去人間溜達逛街,而留雲借風真君還能搞科研。
但凡搞過科研的都知道。
像是留雲借風真君這種可以把比較普通的弓弩逐漸在漫長的歲月中改成除了長得不像炮之外和激光炮就沒有什麼區別的武器的研究人員,一般每個月都要往自己的設備、材料、能源等方面投入不小數字的摩拉。
也就是說,她指縫裡漏出來點兒財,就夠浮舍這個時隔多年從新回到璃月社會中的家伙花了。
浮舍在對趙姑蘇說完自己的這個最後決定之後,還非常認真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就是這麼個想法。
趙姑蘇大為震撼:「所以說你最後的選擇也是蹭飯嗎?」
浮舍奇怪道:「蹭飯怎麼了,蘇姑娘,你剛才不是還說,帝君他老人家偶爾也會在路上遇到熟人的時候,說自己是在『等一桌美食』嗎?」
浮舍:「我輩自出世以來,最敬仰的就是帝君,凡事都以帝君為榜樣,帝君蹭飯的話,我當然也蹭飯啊,這有什麼。」
他語氣之堅定,令趙姑蘇險些恍惚起來。
是,沒錯,岩王帝君天下第一,這一點趙姑蘇也是要跟著一起振臂高呼的,但是如果連蹭飯也要一起學的話是不是就有點太過分了啊!
浮舍揮揮手:「很正常的,不過這些都是小事,蘇姑娘你不用擔心,額——之前說到哪裡?啊,對,我想起來了。」
「空著手去見帝君好像也不太合適,蘇姑娘——」
趙姑蘇拒絕三連:「不可能的別想了沒戲的,你現在能夠拿著的東西,基本上就是我畫出來的那些,就算送了,鐘離先生也根本沒法收。」
「更何況,對於鐘離先生來說,能夠再一次看到你應該就是最合適的見面禮了?」
浮舍摸著下巴:「欸其實我有個想法,完全可以先去層岩巨淵下頭,把之前和我一起待在下面的人全都帶出來啊,帝君見了一定更高興。」
趙姑蘇:「確實如此,但是問題就在這裡——如果不是因為我只身一人下層岩巨淵,很有可能還沒走出兩步先被丘丘人在背後一揮木棍砸暈的話,我是會很樂意先去層岩巨淵的。」
她先去找鐘離、先去找魈,那完全是出於去借戰鬥力,外加出門給家長報備一下,這樣萬一遇到了什麼危險還能被撈回來。
趙姑蘇:「不是我說,多數情況下,被發刀或者吃上了盒飯,大概率是因為立了flag,或者沒能和家長報備,又或者是因為家長來不及趕到。」
浮舍對趙姑蘇的這個定論深有所感,並非常認同。
他點點頭說:「唉,我最近讀了那些叫什麼來著……哦,叫輕小說的那東西之後才明白,其實就是我們那時候不應該說希望自己戰後能夠活著回來,過上平靜的、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的生活。」
flag這種東西是不方便亂立的,立了之後很有可能出問題。
就比如說,當時在五個仙眾夜叉中,只有魈一個沒有立一個「我希望自己可以活著回去,過上和普通人一樣幸福快樂的生活」的flag,然後他就成了夜叉裡面唯一一個活到今天的。
浮舍當時在從輕小說中看到了這個概念的時候,整個靈體都像是大徹大悟、茅塞頓開了似的飄高了點。
趙姑蘇搖頭:「不,如果你只是覺得flag不能立的話,那你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就比如說煙緋她爹,最後一次上戰場的時候直接立了個比仙眾夜叉們都要大多flag。
他那時候可不是說自己打算打贏了回去過幸福的生活啊,他那還說了句想要回去娶老婆,和老婆一起過上幸福的生活。
放在一般的作品裡,這種人一般噶得嘎嘎快了,再不濟也要撐到最後,然後被捅上最後一刀。
但是呢?
煙緋她爹當時跟在鐘離身邊,然後就被踹翻了盒飯,不止flag立下了沒有被拔,甚至還完全做成了他在出發前笑著說的那番話,娶妻、有了個漂亮的女兒,過上了幸福快樂還成天游山玩水的生活。
簡直是對著命運豎起了中指的水准。
趙姑蘇:「所以說,當時在層岩巨淵,不管是那時候鐘離先生沒有離開璃月,還是若陀龍王不曾因為磨損而失憶,而他們中的某一個意識到了這邊的危險,你大概都會被撈起來。」
不僅僅是被撈起來,指不定還會被從隔壁蒙德請來的巴巴托斯用琴音洗一洗被業障影響得太厲害了的意識。
趙姑蘇:「當然了我不是在說你當時做得不好,畢竟那時候真的也沒有求援的途徑。」
但是到了如今,鐘離都退休了,璃月港已經自立了,群玉閣一砸可以重創甚至解決一個魔神眷屬級別的戰鬥力,這種情況下,去相對比較危險的地區而不請幫手、不提前找鐘離報備,那就是她趙姑蘇的問題了。
趙姑蘇:她才不是魈那種需要鐘離親自上門找的孩子呢,她去任何一個在璃月境內的、比較危險的地方,且不完全或者完全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的時候,她是一定會去拜托鐘離,倘若遇到危險了——帝君,菜菜,撈撈!
當然了,如果是完全為了她自己的利益的話,她會先去冒險家歇會掛個委托,用比較高的價格,招來熒和自己一起去冒險。
跟著旅行者走,除了少數被劇情殺的可能性,其他情況都是很安全的。
至於說劇情殺嘛……
哲平是自己去撈了邪眼;花散裡、蘭羅摩什麼的都是自己認識到了自己的使命。
趙姑蘇:她就是個純種菜雞,她能有什麼被劇情殺的價值?
趙姑蘇:「懂了嗎?出門萬千事,安全第一事。」
浮舍若有所思。
*
站在駛往璃月的船的甲板上,趙姑蘇與來稻妻的時候已經有很大的不同了。
如果讓趙姑蘇來說的話,她會表示,自己身上最大的變化,在於現在的她——
有錢了!
頭等艙,最好的三餐配置,兜裡的錢甚至還能支撐著她好幾個月不開新的漫畫但是維持著現在這種住好的吃好的生活。
這樣的日子真是……太美好了!
雖然說,如果不是為了不讓浮舍沒地方住,或者在外面飄著嚇到別人的話,她應該不會訂這艘船上唯一被安排成了套間的頭等艙。
浮舍住在套間的隔壁,先前沒能在層岩巨淵底部學會的七聖召喚,現在就在沒有定期出現在他面前的光屏的情況下快速學會,並開始和趙姑蘇在閑來無事的時候對上兩局。
他其實還有點兒想念光屏。
在打出了一張護法之誓,將場上全部的召喚物不分敵我一並清除,獲得了用皇女劍鬼和琴打擴散的趙姑蘇怨念的表情之後,浮舍結束這一回合:「說起來,蘇姑娘啊,那個被你叫做光屏的東西,你是不是控制不了?」
趙姑蘇點點頭。
她也沒在浮舍面前遮掩過自己對於這些能力的掌控力較差的問題,被浮舍知道了也很是正常。
但是隨即,她想到了點兒什麼,臉色突然變了變。
「等等,你之前在層岩巨淵底下的時候——」
「天天都能看。」
浮舍一句話擊碎了趙姑蘇全部的「慶幸」。
她腳趾蜷縮起來,手指也往掌心攥去,片刻後小聲問浮舍:「那……那你都看了些什麼?」
「啊?當然什麼都看了——欸,你還別說,雖然我也知道,金鵬當然不可能有太活潑的表現,但是看著那些的時候,我會很難避免地想到當初幻想過的未來。」
那些像是普通人一樣的、安寧幸福的生活,兄弟姐妹們之間嘻嘻哈哈,打鬧甚至是一定限度內的鬥毆,這就是浮舍當年幻像的未來。
浮舍的這種態度,堪稱是目前為止對光屏接受度最高的。
——他不僅僅是不抗拒,他甚至還身體前傾,將手上的那一把牌以牌背往上按在桌面上,很有興趣地問趙姑蘇:「以後不能再多做點這樣的東西嗎?我看在給你送行的時候也出現在席上了的那個貓……兩根尾巴的那個貓妖姑娘的那身套裝,要是給金鵬換上了也很合適啊。」
趙姑蘇:「……」
趙姑蘇大為震撼。
浮舍,您真的是魈的兄長嗎?哦好像不是這樣,應該也就只有真心把自己當做兄長的,才會有這種「我覺得這套女裝不錯,不如我們來給金鵬換身衣服吧」的想法。
不過,有一說一。
趙姑蘇覺得浮舍的眼光那還是相當不錯的。
她在第一眼看到綺良良的時候,腦子裡那始終保持著開啟的二創提醒音就響得相當響亮。
綺良良的這身衣服,多適合給風男們換上——尤其是魈。
沒想到啊,真的沒想到,看起來仿佛是糙漢子的騰蛇太元帥,原來不僅僅是魈口中的神兵將才,在審美方面也很有點長處啊!
趙姑蘇如見親人:「說實話,我也是這麼想的!」
浮舍:「我還在層岩巨淵中那個地下空間的時候,每天都會定時等光屏出現,觀看當天播放的視頻,這也算是我那段時間最大的娛樂活動了。」
行,還好,趙姑蘇心想,只要浮舍不對她詳細形容光屏上到底播放了什麼,現在的她也能夠淡然處之了。
興許,這就和鐘離看到自己的同人,卻能夠當成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故事一樣笑笑就過去是一個道理吧?
浮舍:「這不是好幾天沒有看見了,現在想想,還有點兒懷念。」
趙姑蘇絲毫不懷疑,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浮舍應該會更樂意將此時在船上的娛樂從打牌換成看光屏。
趙姑蘇:「……」
這誰能想到呢。
在穿越到了提瓦特之後,居然還會有人對她以前制作的那些視頻殊為上頭。
她只能干巴巴地對浮舍說:「謝……謝謝喜歡?」
*
趙姑蘇雖然沒有在浮舍的靈體出現在自己身邊之後的第一時間就坐船去往璃月,但她還是提前寫信給鐘離,預告了一下,大概在接下來一個月的時間裡,會發生點兒值得「驚喜」的事情。
因為稻妻和璃月相隔重洋,而且海祇島這邊出發的信件還要先轉去鳴神島、統一派送到離島之後才能寄出,整個流程花費的時間可謂是相當長,所以趙姑蘇只能保證這封信能夠比自己早到達璃月港,真要說的話,指不定花錢雇個帶口信的跑腿人,消息還能送到得更快一點。
至於說能不能等到鐘離的回信……那就是真的想太多了。
她不清楚鐘離在看到信件之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不過,她只在信件中寫到了自己這邊有個小驚喜,說不定鐘離都不一定能猜到她這是帶了個死而復生的「人」回去。
趙姑蘇托著下巴,眼睛瞥向窗外,暢想著自己出現在往生堂門前……不,應該說是,她在諸如萬民堂之類的飯館找了個包間,邀請鐘離赴宴的時候,當鐘離看到了雖然尚且是半透明的,但也「坐」在桌旁浮舍時,會有什麼樣的表情,又會說些什麼。
但是……等等。
趙姑蘇朝著浮舍身下瞥了一眼。
浮舍好奇起來:「你看什麼?」
他身上有什麼東西嘛?
不太應該吧,變成靈體之後他哪怕從正在掉毛季節的貓邊上走過,也不可能沾到貓毛。
趙姑蘇:「我剛剛想起來,你其實坐不到椅子上,所以理論來說,船其實也載不了你。」
浮舍雙手猛地一拍:「你終於意識到了!」
這幾天,趙姑蘇或坐著馬車,或上到船上頭來,浮舍跟著她一起走的時候,他看起來是在坐馬車或者乘船,其實本質上就是和這些交通工具保持著相同的速度飄……
趙姑蘇看了眼倘若屏蔽了椅子,現在就是扎了個一晃不晃的浮舍,深深地敬仰了。
「您體能真好!」
浮舍撓撓頭,實話實說:「那也是因為現在是靈體,怎麼飄著都不累,要是換成五百年前,上船後半小時我就該撐不住了。」
趙姑蘇:「……」
您還真實誠。
她換了個話題:「浮舍大哥,你說,鐘離先生往常就時常回憶往昔,懷念和故人一起喝酒,這下見了你會不會有很大的反應呢?」
浮舍搖搖頭:「雖然我也很想看到帝君露出往常難能一見的表情,但我覺得你還是想太多了。」
岩王帝君摩拉克斯是何許人也?
那可是岩神,說他是整個提瓦特大陸上最為沉穩的存在也不為過了。
更何況當年魔神戰爭期間,那遭遇的各種事情可還少嘛,往簡單了說是各種盟友背叛、背後被捅刀子,往黑深殘來說那是除了手下最親近的一批仙人和千岩軍之外,剩下的那些是否可靠都要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的。
為了避免種種麻煩,鐘離可是很早就已經鍛煉出了喜怒不形於色這項技能的。
浮舍伸手往一旁點了點,雖然看起來只是用手指頭虛虛碰了碰桌面,但趙姑蘇總覺得他這像是想要在旁邊其實並不存在的碟子裡抓一點兒瓜子啥的,一邊磕一邊嘮:「我跟你說,你還是別想啦——以前我們也好奇過能不能讓帝君變臉。」
接下來的十幾分鐘時間裡,浮舍便以一個曾經是壞孩子的過來人的語氣,對趙姑蘇很認真地講述了一個,他一時腦子發昏,背著剩下幾個仙眾夜叉,伙同一個如今已然過世的仙人,在給鐘離准備的餐食中加入了海產。
「我們當時也沒做得太過分吧,也就是往湯裡面扔了一只小章魚而已,是廚師已經處理好了的那種,按照那家伙的說法,這種處理辦法只會增加湯的鮮美。」
但是趙姑蘇已經能夠從浮舍的描述中,想像到鐘離當時的表情了。
想來,當彼時尚且沒那麼溫和,至少鋒芒還是比較逼人的摩拉克斯,一定沒有對他們太手下留情、直接放過。
浮舍咬了咬牙,回想起了當時他干那缺德事之後遭到的報應:「那時候帝君的臉色也沒怎麼變,但是金鵬揍人可是真疼啊……」
哦,看來那時候,負責動手的人是魈。
他齜牙咧嘴完了,拍著桌子對趙姑蘇說:「不行,我記仇,蘇姑娘,你要是有空,你就多花點金鵬女裝的樣子,到時候我把每一張不同的畫面放在一起,湊到他面前去給他看。」
趙姑蘇:「……」
她再一次確定了。
自己或許是可以創造出不少創人的腦洞的二創作者,但是她也最多是提供泥頭車的人。
浮舍是那種會主動開著泥頭車,到大街上去瞅准了一個目標之後現場創過去的。
果然,和浮舍相比起來,她還是得自嘆不如的。
*
擅長創人、和趙姑蘇一拍即合的浮舍在下船之前就答應了趙姑蘇的拜托。
「下船的時候躲著盡量不讓帝君看到是吧,可以沒問題!」
甚至船還沒有靠岸的時候,浮舍就從一邊的窗戶那邊飄了出去,還不等眨眨眼,就已經完全看不見身影了。
趙姑蘇提起行李,下船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距離港口不算太遠的鐘離。
——為什麼能夠一眼看呢,並非完全是因為鐘離站在人群中過分熠熠生輝,而是因為鐘離面前,飄著一個光屏。
而在不遠處,浮舍也很有興趣地從藏身的一只石獅子上頭探出了個腦袋,朝著光屏的方向看過去。
趙姑蘇走近過去,大概隔著的人群沒那麼多了,她也就聽到了從光屏中傳出來的,只有少數人能聽到的聲音。
「左手一只雞~右手一只鴨~背上還背了一個胖娃娃呀——咦兒咦兒喂~~」
趙姑蘇可以說是下意識地朝著浮舍那邊看了過去。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首歌……
倒是也很能配得上她這次回到璃月來的配置。
尤其是浮舍……
咳咳。
趙姑蘇抬手在自己臉頰上揉了兩把,將差點兒就要憋不住的笑給揉平下去。
她快步提著行李小跑過去:「鐘離先生!」
她朝著光屏上瞥過去一眼,果然看到了在抽卡之後歪得一塌糊塗,背著七七的旅行者形像。
「好巧呀鐘離先生,船到的時候它居然在播視頻。」
「確實很巧——不過,現在你看到它,已經能夠不覺得尷尬了?」
尷尬還是會有的,但是也有很長足的進步嘛。
趙姑蘇很是自信:「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自然已非復當年吳下阿蒙啦!
當年還會加以掩藏的她,現在已經能夠自信地豎起大拇指,露出八顆牙的笑容,並大聲喊出「就是我干噠!怎麼樣,我的視頻做得還不錯吧」這種話的人了。
「您不覺得這個視頻做得挺好嗎?節奏和畫面的歡慶我可是都表現得很不錯呢。」
鐘離微笑:「自然不錯,很是喜慶,也讓我知道了,你這次從稻妻回到璃月,一定是有很大的好消息要對我說。」
他這麼說著,余光朝著先前趙姑蘇看到浮舍探頭的那個石獅子處瞥了一眼。
「我猜得不錯吧?」
第63章
趙姑蘇原本以為自己和浮舍在下船之前臨時商議的小淘氣,至少可以稍稍瞞過鐘離一分鐘吧。
結果,居然還是一分鐘都沒有撐過去。
當鐘離的余光瞥向那邊的石獅子的那一瞬間,趙姑蘇就意識到,浮舍估計是已經暴露了。
什麼時候暴露的啊……
明明先前鐘離也沒有轉向浮舍那邊看啊……
難道是因為剛才浮舍從藏身的石獅子上頭抬起頭來了的緣故?
雖然鐘離並未直接說明自己已經「看到」了什麼,但是趙姑蘇已經沒了繼續賣關子的想法。
至於說很大的驚喜什麼的……還是留給魈去吧。
畢竟,倘若硬是要按照原本已經設定好的劇本來給鐘離一個「驚喜」,好心且非常擅長捧場的鐘離先生一定會用優秀的演技給自己套上一層「驚喜了但是並沒有那麼驚訝」的表情。
然而,如果是靠著鐘離的演技和體貼得來的「驚喜」,那還不如不要算啦!
嗯,尤其是,如果鐘離先生以為她是想要給他個驚喜的話,那麼不走尋常路地把「驚喜」給取消了,這又何嘗不是一種「驚喜」。
趙姑蘇想到這一層,當即眼角余光都不往浮舍那邊瞥了,而是直接和鐘離說起自己先前那幾個月在稻妻的經歷。
「說起來,我還要多謝鐘離先生呢。當時在望舒客棧的時候,如果沒有您的贊成,我或許都不一定能那麼快下定決心去稻妻那邊。」
她笑彎彎了眼睛。
「這次回璃月來采采風,順便打算多聽說幾個故事——然後就可以畫全新的漫畫啦!」
她在被八重神子發現了搖錢樹的屬性之後,就被很好地養了起來,雖然算不上錦衣玉食,但是和她還沒有去過稻妻的時候比起來,可謂是徹底衣錦還鄉。
——光是看她的打扮和已經更換了的行李箱,就能夠看出,她在稻妻的這段時間過得相當不錯。
鐘離便是在將她全身上下飛快掃了一遍過後,頗為滿意地小幅度頷了頷首。
趙姑蘇則還在數著自己從稻妻帶回璃月來的那些禮物:
「……借花獻佛,海祇島的一位朋友送了我一盒珍珠,我就從裡面挑了最——好看的一顆,轉贈鐘離先生,另外,我還想要麻煩鐘離先生為我介紹一位擅長打造珠寶的師傅,畢竟如果是給桃桃的話,做成小首飾應該比直接送珍珠要合適吧?另外,行李箱裡面還有兩瓶從鳴神島帶來的清酒,也是給鐘離先生的禮物,不過這些都壓在行李最下面了,等今天我去客棧裡整理一下,明天再給您送到往生堂去,您看怎麼樣?」
人在面對著自己在游戲中最喜歡的角色、也是異世界潛意識便最為信任的存在的時候總是會很忍不住說著說著就興奮起來。
趙姑蘇越說語速越快,到了最後幾乎像是在飄,以至於當浮舍終於意識到好像有什麼不對的時候,做為一個半透明的靈體,他的臉色就稍微黑了幾分。
趙姑蘇一直提著自己那其實不是很重的行李走到了上次住的那家她覺得不管是性價比、地理物質還是裝修什麼的都很合適的客棧門口,才終於意識到自己叨叨地說了一路,但是卻忘記了最重要的。
——她把浮舍給忘記了。
趙姑蘇提著她那還挺輕飄飄的行李箱,心髒一下子像是石頭似的沉了下去。
她回頭朝著自己方才走來的方向看過去……
嗯,果然,她在巷子最外頭,道旁高出的疊檐那邊,看到了個卡了個完美死角,確保行人看不到他的浮舍。
浮舍伸出食指,四只手臂一起對著趙姑蘇指指點點。
趙姑蘇:「……」
趙姑蘇扯出一抹頗為尷尬的笑容:「啊……啊哈哈,那個……鐘離先生,我……我那個……」
一句話,總共沒幾個字,被她說得吞吞吐吐。
這誰能想到。
她自己反而先沉不住氣起來。
趙姑蘇抬手撓撓頭,在鐘離相當善解人意地為她「鋪墊」了一句「我猜你是想要對我說一些頗為重要的事情,對嗎」之後,沉默著點點頭。
點頭過後,她繼續保持了幾秒鐘的沉默,這才道:「在外面可能不太適合說這個,鐘離先生您要是接下來沒什麼事的話,或許可以跟我上樓之後再說?」
哪怕先前古代千岩軍死而復生的事情已經在璃月港流傳開來了,眼看著就要逐漸演化成為新一代璃月神話傳說,而璃月港的人們對於鬼魂這種東西的接受度也在這個故事之後原地往上漲了好大一截,但突然有個半透明的家伙出現在街巷中,仍然有百分百的概率引起不小的議論聲浪。
更別說這個家伙還有著四條手臂。
趙姑蘇毫不懷疑,在浮舍出現在人前後不久,總務司那邊就會火速派人前來。
當年也見過每一位仙眾夜叉的甘雨,一定會在聽到描述之後就反應過來這次復活的是一尊老古董(雖然對於璃月港以及生活在其中其樂融融,全然沒有自己是個仙人的認知的神與仙們來說,浮舍距離真正成為老古董估計還有那麼八千一萬年的時間),隨後立刻就璃月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回歸開展不小規模的活動。
倒不是說進入了人治的時代之後重新去崇仙。
而是說,浮舍這怎麼著也能算是個做出了巨大貢獻的千岩軍吧?璃月人就沒有讓英烈吃虧的道理。
鐘離超好說話的,一路上了樓梯,趙姑蘇這次又住進了上次在璃月港時居住的那間客房,將門給關上後,甚至沒把行李放在一旁的行李架子上,隨便往腳邊一塞,然後就看向四周的牆面:「哥?你可以出來了?」
浮舍穿牆而過。
剛才還用四只手對趙姑蘇指指點點的夜叉這會兒差點兒就交握雙手於身前。
乖巧得都不能用像是個小學生來形容。
他乖得簡直像是只鵪鶉。
和他那怎麼看都超能打而且和「乖」這個形容詞的外表形成了非常鮮明的對比。
趙姑蘇看著浮舍這會兒的模樣,心裡想法忍不住飄了飄:雖然浮舍身高比現在的鐘離先生高出了甚至不止一個腦袋,但是架不住他一靠近上來的時候氣場就直接低了下去。
果然帝君氣場尋常感覺不到,一旦能夠感覺到的話那都是法天像地的高度。
趙姑蘇小小聲:「您之前不是和我說過,我的能力可能會有需要付出的代價嘛,我現在已經確定了,就……對我本人和對世界上其他人都不會有什麼影響,所以我就……」
從開口的時候,她的音量就已經夠低了,到了句末的時候更是輕到快要聽不見。
但就算是這樣輕得和蚊蚋似的聲音,也算是對浮舍這個開不了口的家伙的幫助——至少幫他打破了沉默。
*
興許是因為越大的事情、越沉重越復雜的感情,人在面對最終即將爆發的這個點的時候也就越會失去表達能力。
而浮舍明顯尚未到那種沉默的火山終於壓抑不住,聲勢浩大地噴發的狀態。
他感覺自己有很多要說,有很多復雜的感情,或許不用說的方式,但也沒有別的途徑可以表達出來。
在這時候開口變得很難,難到他這個也絕對算不上不善言辭的人都開始覺得舌頭不屬於自己。
悶了半天,他總算撐著自己開了口:「帝——」
結果才勉強給自己鼓起開口的力氣,說了一個字,便被沒什麼打斷感地被鐘離接過了話。
「不著急,有什麼想說的,慢慢說就好。」
從浮舍穿牆從外頭進來開始,便始終以尋常的微笑表情看著他的鐘離一如兩千年前,那幾個從夢魘魔神手下釋放後與他簽訂契約的夜叉尚且稚嫩未長成時,以一種包容萬物的態度道:
「回來就好。」
*
「嗚嗚嗚——桃,嗝,桃桃你給我再遞、遞張手帕嗝!」
胡桃看著一把鼻涕一把淚,整張臉已經哭到一片狼藉,現在眼圈紅腫,鼻子也紅得厲害,說話更是一邊抽噎一邊打嗝的趙姑蘇,百思不得其解。
「喏,這是我的手帕——警告你啊,這是最後一條手帕了,我倒是不介意你把它糟蹋了但是你要是再問我要一條,那我可真的沒有了……說起來,你到底為什麼哭得這麼厲害啊,」
哭得那麼厲害的趙姑蘇是被鐘離給送到往生堂來的。
考慮到在問胡桃借手帕之前,趙姑蘇嗚嗚咽咽地糟蹋著的那條手帕其實是鐘離的那條,胡桃皺著下巴猜測:「難道是客卿說了些什麼嗎?」
也不對啊,鐘離是很有情商的,什麼時候能夠把人給說哭了……就算是對田鐵嘴說「岩王帝君的審美沒那麼好,雕不出若陀龍王那樣雄壯的龍」,那也是在田鐵嘴此人胸懷相當豁達、也和鐘離關系相當不錯的前提下。
「難不成,你對客卿表白然後被拒絕了嗎?」
胡桃想來想去,也就只能想出這麼一個可能,她輕輕拍著趙姑蘇的後背,幫她順著呼吸:「嗨呀,你也知道,鐘離長得吧,確實好看,但是他這個人和什麼情情愛愛的瞅著都不沾邊……」
趙姑蘇雖然嗚咽著,但是她的耳朵還是能夠聽到周邊聲音的,對於胡桃這種要是再往下說只怕會要迫害到她的名聲的話題,她直接一拳送出去:「你,嗝,你不要亂說。」
「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嘛,我看客卿瞧著你的眼神還挺無奈的……難不成他把你當成什麼歹徒了?鐘離身手還挺好的,如果挨打了那確實怪疼的……」
趙姑蘇:「……」
胡桃再這麼說下去,她用不了多久就該聲名掃地了。
趙姑蘇:「太、我是太感動了嗚嗚嗚嗚,桃啊,你知道什麼叫,嗝,什麼叫野夢成真嗎?嗝,搞璃月一家人的永遠不會塌房,嗝,他笑起來真的好好看啊嗚嗚嗚嗚是誰瘋了——是我瘋了啊!」
誰懂啊——這會兒要是有一個和她一樣穿越到了提瓦特來的,和她一起對璃月一家人瘋狂動心的玩家,她已經拉著對方的手,一邊歡樂地開始跳看起來估計瘋瘋癲癲的舞蹈,一邊抱著彼此的腦袋開始痛哭流涕。
當鐘離微笑著對著浮舍說出那句「回來就好」的時候,她差一點就現場憋出一句「爹」,這個詞還是因為又對上鐘離那張漂亮到不像話的臉的時候才又從嗓子眼給咽了下去的。
什麼叫家啊!
什麼叫一家人啊!
搞璃月一家人的有福了!
浮舍是個鐵一樣的漢子,在聽到鐘離那句話之後都紅了眼圈,她憋不住直接淚流滿面那不是很正常的嗎!
趙姑蘇:「我喜歡那麼久了——我是個凡人,我一輩子也就一百年,但是我的喜歡已經有三年了,這是我一生的三十三分之一——人生能有幾個三年啊!但是我等到了,我等到了!我圓滿了我下一秒炸成煙花都沒問題,什麼叫朝聞道夕死可矣,我現在死而無憾!嗝。」
剛才有多麼情感激昂,最後那一聲響亮的打嗝聲響起之後,整一段就有多麼垮掉。
胡桃:「……噗。啊,蘇,我不是故意的。」
趙姑蘇吸吸鼻子。
她的情感爆發也差不多了。
況且,就在剛才,胡桃那一大段的插科打諢,也算是把她感動的情緒給消耗得差不多了。
她用胡桃給過來的,她最後一條還沒有被霍霍的手帕將臉上的淚痕擦干淨,從旁邊端起一杯胡桃在她剛在往生堂中找了個座位坐下之後就給她倒上了,現在溫度正好的白水,小口抿著喝了小半杯。
失水的身體總算把那些流失的水分給填補了回來,趙姑蘇把自己又干又澀的咽喉潤好,紅腫著眼睛看胡桃,眨眨眼,真心實意道:「桃桃,謝謝你。」
胡桃在想要照顧人的時候還是很能把人照顧好的。
否則鐘離也不會把趙姑蘇從客棧裡面帶出來,特地拉到往生堂來。
之所以這麼麻煩,還不就是因為擔心趙姑蘇自己一個人在客棧裡哭著哭著一個不小心哭撅過去嘛。
「我們倆的關系誰跟誰啊,欸,說起來,客卿剛才和我說,明天要請假上整整一天,他是有什麼安排?我問他到底為什麼請假的時候他一點兒都不肯給我透露,我又不能因為這點小事扣他工資……誒呀,好奇死我了。」
趙姑蘇搖搖頭:「抱歉,雖然我知道,但是暫時我也不能告訴你。」
關於浮舍復活這件事,目前不管是她、浮舍還是鐘離的想法都是只告訴很少數的幾個仙人就好。
浮舍在前往層岩巨淵之前就退隱山林了,在退隱的時候的想法就是從此過上盡量安穩的生活。
雖說當時這麼想是因為親朋凋零去世,一時間心灰意冷,但是這同樣是他其他那幾個兄弟姐妹的願望。
所以說,他要是能夠把手臂通過幻術收起來呢,那就或許會和萍姥姥似的在璃月港找個角落,假裝做點兒小生意,其實每天曬曬太陽,偶爾去望舒客棧幫魈頂頂班。
要是不能,那就往返於絕雲間與望舒客棧之間,間歇性在節假日來往生堂找鐘離。
總之,敲鑼打鼓地宣揚騰蛇太元帥的回歸肯定是不可能的。
就算之後那些和他一同在地下空間被封著的靈體全都飄出來了,他估計也會讓少數幾個能夠從他的名字推測出他是誰的人少說兩句,只當他是個普通夜叉。
「啊,怎麼連你也這樣。」
胡桃有些失望。
「算啦算啦——那等什麼時候可以告訴我了,你一定要第一時間和我說哦。」
趙姑蘇:「那肯定,咱們倆誰跟誰啊。」
她抬手,在胡桃的肩膀上勾了勾。
「我和桃桃天下第一好!」
*
浮舍盤著腿,在他和趙姑蘇之間,放著一盤時令水果。
趙姑蘇拿著蘋果啃,咬斷水果的聲音很是清脆;浮舍則直接捧著一瓣橙子深吸一口氣,然後,失去了靈魂的橙子就被放到了一邊。
趙姑蘇看著一旁堆放的那些已經徹底失去了味道的水果,在經歷了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矛盾思考過後,道:「我在想,這些水果,應該挺適合喂野豬的。」
浮舍:「……」
浮舍:「的確,不浪費。」
而且野豬也不會在意水果到底有沒有靈魂……不是,他們到底怎麼會開始聊這麼離譜的話題。
趙姑蘇咳嗽了兩聲。
「咳咳……不說野豬了,說起來,明天看見魈的時候——」
浮舍伸手,五指並攏,手掌豎起:「可別,我可不想再重復一次今天的。」
在趙姑蘇聽著胡桃想天想地,設想一切會危及她名聲的猜想時,他可是被鐘離調侃了一句「多年不見,你還對這些孩子把戲感興趣」。
但凡當時面對著這句話的不是只有他一個夜叉,但凡再有個夜叉在,他的老臉都能直接給丟沒了。
魈……魈估計是會震驚的。
畢竟不管是在感知層次上,還是在應付各種不同場合方面,魈都和鐘離差著一個溫迪。
但是要是真的嚇到了,他一個風輪兩立飆走了,那光是要在十分鐘內找到他都是件很困難的事情。
哦,這裡倒不是說半個小時的時間就能讓浮舍找到一個躲起來的魈了。
浮舍要是想要追上魈,大概還要再鍛煉上幾百年的長跑。
主要是半小時的時間就夠魈回過神來,然後自己主動回來了。
浮舍:「我主要是在想,對於金鵬來說,他看到我,應當會更想念其他的那些兄弟姐妹們吧。」
失蹤的回來了,而且如果按照實際發生過的事情來算,他其實是死過一次的。
趙姑蘇點點頭,她明白魈可能會因為浮舍的死而復生而設想,其他幾個仙眾夜叉有沒有復活的可能。
趙姑蘇:「我想,你應該也會有相似的想法吧?」
浮舍坦白:「我的確有這樣的想法。」
但這樣的想法是不會被說出口的,因為幫助是情分,而情分,早晚是會被耗盡的。
「其實倒也不是什麼很困難的事情,總之……我估計只是進度會慢一點,至於說能不能做到,那肯定是能做到的!」
趙姑蘇握拳,可能浮舍他們會有一種「最好還是不要太麻煩她」的想法,但是從她自己的角度,趙姑蘇可是很樂意多做點什麼的。
「比如說你的話……我說實話,我一開始其實沒想到你能那麼快地凝聚出靈體。」
當時的她還滿腦子都是循序漸進呢。
「我想,這或許是因為層岩巨淵地下的那個古怪空間的原因。」
在游戲中,那些千岩軍的靈魂最後在旅行者一行人想要靠著太威儀盤離開地下空間的時候仍然衝過來對他們進行阻攔。
這片空間有很多的古怪危險,但是與此同時,它也是將浮舍他們的記憶和「存在」保留到現在的冷藏庫。
趙姑蘇並不懷疑,之所以浮舍他們能夠那麼快地凝聚除了靈體,光屏還能從她這邊偷能量養他們,大概都是因為這個地下空間本身的特殊。
「總之,我們之後的日程安排,首先是去找魈,至少讓他知道一下你已經回到世界上來的消息,然後嘛……就應該去層岩巨淵了。」
浮舍先前並沒有表現得有多麼著急,但他時刻都是記得層岩巨淵之下的那些千岩軍,以及那個在五百年前,和他一起堅持到了最後、甚至堅持的時間比他還久的術士。
他出來了,但是那些人尚且困在不見天日的地下,要說浮舍不心急,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只不過是他先前一直沒有為此催促過趙姑蘇,頂多就是旁敲側擊著「打探」一下情況罷了。
「不過層岩巨淵不能一個人去,最好是組個隊伍。」
趙姑蘇打了個響指。
「所以,今天下午的時候,我去冒險家協會貼了一張委托,想來應該要不了多久就能夠看到我們此行的隊友了。」
浮舍告別地上的世界已經有五百年,返回也不過是一個月左右之前的事情,對於這次出行中應該帶上什麼隊友,他其實是不太清楚的。
總不能左手一只鹿,右手一只鶴吧。
那也太過興師動眾。
「放心吧,我請的這位可是非常專業的。」趙姑蘇笑了笑,將手上的蘋果上最後一塊好啃的果肉咬下。
「明天你就知道啦!」
她指著不遠處,正隨著飄浮在身邊的小家伙朝著這邊走來的白裙金發少女:
「鏘鏘——請允許我為你介紹,蒙德的榮譽騎士,稻妻雷電將軍的座上賓,尤其擅長不放過視野內任何一個寶箱,原石給夠天理干碎的冒險出行必備之好伙伴!旅行者——!」
第64章
雖然是異鄉人,但是熒是個已經在提瓦特度過了五百多年時間的旅行者。
好吧,倘若將她沉睡的五百年事件給刨除在外的話,那其實也沒多長時間。
但是!不管怎麼說!
哪怕她在璃月才度過了一年半的時間,而且並不是每天都在璃月的,她好歹也是個優秀的寶箱探尋開啟儀,在將整個璃月大地上每一處值得探尋的遺跡全都探訪了一遍。
所以,她對於璃月歷史的了解,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並不比璃月這邊研究歷史的那些學者中水平未達頂尖的差上多少。
在看到四臂的特征之後,她也就第一時間聯想到了當年翻到《護法仙眾夜叉錄》的時候,從中看到的「雷夜叉有四條手臂,頭發很是支棱,有一種怒發上衝冠的野性」的相關內容。
要是還聯想不到這是浮舍就白瞎了她當時摸的那個寶箱了。
等等……
熒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很是嚴肅起來。
浮舍是那些寶藏的原主人吧,原本人已經沒了,她拿走的那就叫無主之物,但是現在——
她到底是還還是不還……如果還的話,她背包裡好像已經沒有那麼多東西了啊,要是把全部的摩拉全都給出去的話,下個月派蒙的伙食費可怎麼辦呢?
但這要是不還,好像也不太好。
——熒也確實和趙姑蘇是能對上腦回路的。
或許凡是開過浮舍那個寶箱的人,全都會在看到他回到世間來的時候,第一個給出的反應就是「完蛋,寶箱要怎麼還」吧。
在熒還在道德和破產之間糾結得不行的時候,浮舍先行開口了:「這位……旅行者朋友,我聽蘇說,你是冒險家協會的資深冒險家。」
熒不清楚他為什麼要問這麼一句,但還是點了點頭。
浮舍對趙姑蘇攤攤手:「你看,我身無長物,明明是要勞煩你去解決和我有關的事情,但在請人一起去層岩巨淵的時候,聘請冒險家還要你來支付費用。」
他這個台階給得很好——畢竟先前還沒到璃月這邊來的時候,趙姑蘇就對他提起過,他當年藏的私房錢是已經被人拿走了的,後來又隨口提過,說這位拿走了他私房錢的人之後很有可能會比較頻繁地遇到。
做為被魈評價為「不僅僅是神兵,也是將才」的浮舍自然在與人相處方面能力也相當不錯。
這麼一下,熒就可以順理成章地騎驢下坡,將自己先前在野外拿了「以為是無主之物」的寶箱這件事這麼翻過去。
一方除了幾個原石之外,別的報酬全都不用,就當作是當初拿了寶箱中財物,如今給予的稍稍賠償;另一方則表示那寶箱早就已經被他寫上了「有緣者得之」這行字,那之後的去向就全無所謂。
反正誰也沒做錯什麼,這麼處理就也挺好。
派蒙一開始還在一邊飄著,飄著飄著就盯上了浮舍的胳膊。
當然,不得不承認,浮舍這種四條胳膊的設定,在她看來確實很是新奇——御建鳴神主尊大御所大人倒是也有四條胳膊,不過連接著身體的也只有兩條,況且那還是後天用神力捏塑出來的。
真正從出生開始就長著四條胳膊的,她是真的第一次見。
「我、我能捏一下嗎?」
她小心翼翼地飄過去,不知是不是因為浮舍臉上的疤讓他這個本來就長得不是那麼和善的家伙更顯露出幾分不太好說話的氣勢,哪怕剛才那番話遞的台階恰到好處,派蒙的聲音還仍然帶著少許顫抖。
浮舍直接將背後那雙手臂往前伸:「隨便摸。」
派蒙的手伸直了,整個手掌還沒有他大臂上最窄的一處寬,她拖長聲音「哇」了一聲,下意識問了個讓熒忍不住抬手拍在額頭上的問題:
「你的身材真的好高大啊,魈不是你的兄弟嘛,為什麼他就——」
派蒙的這個問題是下意識脫口而出的。
被熒掌心和腦門碰撞發出的那聲「啪」驚了下之後才反應過來,瞪大了眼睛:「啊……啊!」
完蛋了,魈的耳朵是很靈敏的,熒喊一聲就能風輪兩立飛過來,她剛才沒忍住拉踩了一句……
以後開寶箱倒不至於只能開出來卷心菜,但估計下次看到魈在吃杏仁豆腐的時候,就不能仗著旅行者和仙人的好關系,上去蹭一口杏仁豆腐吃了。
派蒙抓抓頭發,晃晃腦袋,誠心誠意:「對不起。」
但浮舍哈哈大笑起來:「你說金鵬啊,金鵬確實長得不高,我以前總說他的腰還沒比我胳膊粗多少。」
「怎麼,都過了好幾百年了,他現在還只有這麼高?」
他伸手比劃了個高度。
「以前彌怒問他怎麼長不高,應達就說他小時候營養攝入不夠,再等等,長大了就會長高……」
浮舍說著說著,臉上的笑意像是開了個淡出的特效似的,一點一點消失殆盡。
正當趙姑蘇想著他興許回憶起了當年在夢魘魔神麾下的時候,魈甚至餓了渴了會自己從雪地裡面挖雪塊吃的那段年歲,心裡咯噔一下想是不是應該把話題扯開,別讓氣氛就這麼一點點沉重下去——
浮舍那四條胳膊中左邊的那兩條,後面那條握拳,用力地砸在了前面那條的掌心上:「他小子莫不是到了兩千歲了,還在挑食呢?!」
「早就和他說了多少次了挑食長不高,偏偏除了杏仁豆腐別的都不怎麼動筷子,都是個成年夜叉了怎麼還保留著這麼畸形的飲食習慣!」
趙姑蘇:「……」
趙姑蘇:「…………」
彳亍口巴。
挑食就挑食吧,反正浮舍想要追究挑食的問題,也只能追究魈的。
整挺好。
她原本以為自己得等到去了層岩巨淵,按照歷史慣性,在層岩巨淵附近遇到跟著煙緋一同到深淵中來的荒瀧一鬥之後才能近距離旁觀飛行矮堇瓜和放牛的之間吵吵鬧鬧的相聲表演。
沒想到,在出發之前,她可能就有樂子看了。
趙姑蘇後退半步,從領先熒一個身位置靠近到只領先她半個身位。
「我感覺魈會吃癟。」
她小聲對熒說。
金發的旅行者少女和她一樣看向前方不一會兒就徹底放下了對浮舍這種大體格天生的畏懼,轉而好奇心占上風地對浮舍問來問去的派蒙。
視線偏都沒有偏開。
但是嘴上卻非常順暢地接上了趙姑蘇的話:「英雄所見略同。」
趙姑蘇:「你身邊帶著錄影機嗎?有幾個?要是有兩個的話咱們倆一人一個,可以從不同的方位記錄下這一刻。」
熒:「行啊,我剛好有兩台——等拍好了照片之後,去找個楓丹工程師把照片復制兩份,給鐘離先生送一份過去,他一定會覺得這是個很值得保存的紀念品。」
這次就輪到趙姑蘇感嘆「英雄所見略同」了。
熒,真會啊,她差點兒就要甘拜下風了。
這給鐘離寄一份備份的操作,就算是她,也只能做到這個層次,再無法更屑一點了。
*
「你們是擔心到時候魈會因為這個驚喜驚嚇過度風輪兩立嗎?」
派蒙很用力地點頭:「這種情況確實有可能發生呢!」
她豎起食指,一副想到了個絕妙的點子的模樣:「但是禁止風輪兩立!我們可是有要緊事要做的,不能讓他的逃避浪費時間!我知道啦!在你們去給魈講這個好消息的時候,我和她可以去問言笑借廚房,如果有杏仁豆腐的話,魈一定能很快冷靜下來吧!」
熒:「……」
這孩子是被她給她給養廢了的,她對此表示很強烈的歉疚。
「杏仁豆腐不一定有用。」她認真道,「我的建議是,我先上露台。」
趙姑蘇好奇:「是先給魈做點心理准備嗎?」
熒:「不,不用那麼復雜,我負責把他綁在露台欄杆上,讓他跑不了就可以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活動了活動手腕,又抻了抻胳膊,全然就是一副戰前總動員、即將去給孤雲閣的獨眼小寶f4一點半分鐘無傷速通震撼的准備模樣。
活動完畢之後,她再一次肯定道:「放心吧,我和魈的實力,現在差不多是五五開,但他不想和我動手,所以我很容易就能獲勝的。」
比較令人震驚的是,浮舍居然贊同了熒的這個主意。
「我覺得可行。」他說,「金鵬最大的問題就是跑得快,他只要跑不掉,剩下的我能解決。」
趙姑蘇:「……」
她開始懷疑,魈當年在仙眾夜叉中到底算不算團寵這個問題了。
……或許,可能是在團寵和團欺的薛定諤疊加態?
派蒙在一邊給他潑了盆冷水:「想什麼呢,你以前或許還打的過魈,但是現在你連碰都碰不到他。」
浮舍摸摸鼻子:「嗨,這不是忘記了嘛,再說蘇也說了,我最多用不了半年,大概就能恢復實體,也沒什麼差——不過沒關系,反正不管怎麼樣他都要叫我大哥。」
趙姑蘇:「……」
她見識不少,可別騙她,當初在《惟余舊憶》這個劇情pv中,叫了「大哥」的可是只有火夜叉應達和水夜叉伐難,剩下的彌怒和魈開口都是「浮舍」,一點兒大哥的面子都沒給。
浮舍擺擺手:「總之,只要他不驚嚇過度先跑了,就不會出岔子,跑了也沒事,反正他聽得到別人在喊他,冷靜一會兒就會自己回來,再不成就回來請帝君幫忙嘛。」
看到浮舍死而復生的魈可能會因為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業障影響太大,眼前出現幻覺了遁走冷靜冷靜,但是看到鐘離出現的話,百分百的情況下,他遁走歸遁走,總能記得要稍微早點兒風輪兩立回來。
*
此時的浮舍並未想到,自己在出現在魈面前的時候,魈的表現會那麼的平靜。
甚至還平靜地給浮舍提了個建議:「浮舍,現在的璃月不比從前,對於市風市容抓得還是很緊的,現在在野外還好,等你恢復了實體,記得先去璃月港找個裁縫店,給自己做一身有四個袖口的胳膊。」
浮舍撓撓頭:「這我知道,彌怒都勸我多少年了——但是你怎麼一點兒都不吃驚啊金鵬,你看起來就像是在等我出現。」
魈點點頭,對他並沒有半點隱瞞地坦白道:「我確實是在等你,昨天黃昏的時候帝君就來找過我了。」
一開口就說是有個挺重要的事情要對他說,希望他不要太過驚訝。
甚至,鐘離還說,按照浮舍以及此行另外幾個人的惡趣味,大概是很希望看到他被驚嚇到的模樣。
——平心而論,他也並不是覺得那種場面沒有意思,只不過畢竟鎮守荻花洲百余年從不擅離的,目前唯一一個還沒出過什麼大問題的夜叉確實更容易讓人偏心一點。
倘若哪一天浮舍恢復了實體,也在荻花洲站個百年的班,那他大概就會真的持中立立場。
魈,不出意外,還真的是會被這個消息驚嚇到懷疑自己是不是在某個瞬間被業障影響了的。
甚至,倘若不是因為他身上的業障上次被消消樂清理了個干淨,而短暫時間內能夠累積起來的業障完全不夠讓他產生各種幻覺的話,他這會兒大概就真的要從望舒客棧樓頂往荻花洲的水澤中衝了。
保守也得用冷水在臉上洗個幾次才能繼續思考這句話到底是不是他幻聽了。
彼時的鐘離嘆了口氣。
果然是金鵬啊,這受了衝擊第一時間先飛走冷靜冷靜的模樣,還真和受驚的雀鳥沒什麼兩樣。
又等了會兒,一只飛雁自明月中掠過,魈伴隨著一陣青光重新出現在望舒客棧最高層的露台上,眼睫毛上還掛著水珠,先對鐘離就方才那突然躥走的行為道了個歉。
然後,他似是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問了便:「您是說……您是說浮舍……」
在得到了確定的回答之後,他差一點兒再度風輪兩立衝去絕雲間,吹吹山間的強風。
但還好,這一次他忍住了自己的衝動。
現在魈就在感慨還好帝君高瞻遠矚。
否則他在浮舍面前有那麼大的反應,肯定比在帝君面前有那麼大的反應更丟人。
或許,在其他時候,降魔大聖並不會考慮什麼丟不丟人的事情(當然,尋常人也沒能力見到那些場面),他的實力以及接觸的那些東西也不會讓他有丟人不丟人的擔憂。
但他知道,那也是在其他幾個夜叉全都逝去之後的情況了。
當他還有其他兄弟姐妹在身邊的時候,就算是天性相對冷淡如他,也是會有種種正常情緒反應的。
比如說,在被浮舍往臉上畫了墨圈,彌怒甚至還火上澆油地在一旁出餿主意表示興許畫烏龜會比畫圈更有藝術性的時候。
他只要醒過來、看見臉上畫著什麼東西,就會直接抄起和璞鳶開始兄弟反目。
昨天晚上,他枯坐了一夜,等清晨太陽從東邊的時候,魈仍然沒有想明白自己應該拿出怎樣的態度——但是,當他看到浮舍的第一時間,當年是如何與這些兄弟姐妹相處的反應就和條件反射一樣重新出現在了他的身上。
浮舍瞪圓了眼睛,震聲道:「不行!這不公平——帝君怎麼能插手這種小事呢!」
魈權當自己沒聽見這句抱怨。
「說吧,浮舍,既然不止有你一個人前來,這就意味著在告訴我你已經回來了之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嗯。
其實憑他自己是分析不太出這一點的。
但是鐘離給他透過題了。
既然帝君提前給他批了一段時間的假期,並表示這段時間的望舒客棧以及璃月野外的邪祟都會有其他的仙人來暫時接管,那麼此次浮舍前來,必然是有需要讓他離開望舒客棧的事情。
這麼一來,再結合上之前他聽到的與層岩巨淵有關的傳聞、以及夜叉一族對於天命的些微感知,他便可以大概知曉:
這一次,他興許是當真要出發去層岩巨淵的了。
*
世界的命運是永遠可以相信的。
但有了不同的分支,相同的開局會引向截然不同的結局。
比如說,哪怕一鬥和派蒙還在剛進地下空間的那個地方拌嘴著,魈已經從高處落下,精准地將一些脆弱的、會引起時空穿梭的空間碎片用槍尖刺碎,精准地落在了伯陽面前。
伯陽:「……」
伯陽看著一個下落攻擊後出現在他面前,臉上的儺面面具尚且沒有摘下來、很是帥氣地單膝跪地的仙人,終於,他那出生在術士家庭的知識派上了用場。
「您是……您是降魔大聖!」
一邊的浮舍就很有意見了。
「不是,伯陽兄弟啊,你是什麼意思,怎麼你就能認得出他?」
同為仙眾夜叉,他還是老大哥呢,怎麼著當初他就沒能認出他是騰蛇太元帥?
四條胳膊不比金鵬那個平常不現原形誰都分辨不出來本體是只鳥的家伙有辨識度?
伯陽皺著眉,在那些家族中古書的記錄中回憶了一番,最後終於反應了過來:「哦——你也是仙眾夜叉!」
伯陽覺得這不能怪自己,誰叫浮舍先前說的那些名字全都不是會在外流傳的。
「你但凡和我說你是騰蛇太元帥我都能知道你是誰啊!」
和浮舍在地下空間獨處的時間也不算很短的伯陽對浮舍露出埋汰的表情時,根本就沒在意什麼敬不敬仙師的。
「至於降魔大聖啊,這誰不知道,一直在荻花洲那邊守衛著璃月的安危——雖然大聖您確實比我想像中的稍微……和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稍遲了點兒跟過來的趙姑蘇聽到這句話,險些就在一邊笑噴了。
「個子不高長得俊,抬頭不見低頭見」這句話,是真的應該刻進DNA裡面去。
伯陽能夠認出魈而認不出浮舍其實是有原因的,畢竟相比起提早就隱居到山林裡面去的浮舍,魈是在人類社會中一直工作了兩千年時間,甚至幾百年的年假都一天還沒用過。
雖然魈因為考慮到自己身上業障的原因,輕易不在人類面前現身,但畢竟還有路遇種種凶險,都可以念誦降魔大聖名號求助這一條,因此確實民間關於他的記錄更多一點。
伯陽就是通過那些記錄中寫到的腰間懸掛著的裝飾模樣認出魈來的。
不過……他其實一直因為一些刻板印像,外加上認識的夜叉浮舍也是個腰闊十圍的大漢,所以以為降魔大聖也會是那種體格很不小的模樣。
沒想到,原來……原來是走靈巧這一掛的啊……哈哈……
伯陽轉念一想,突然福至心靈,想到在五百年前,浮舍上次臨終之前誤把他叫做「金鵬」的那會兒。
他那時候,好像伸手在身前某個不高的位置上按了按。
那時候他還沒想太多,不過現在回想起來,浮舍也可能是在比劃著降魔大聖的頭頂……
啊著,這多不禮貌啊!
伯陽覺得自己如果再繼續就這個問題說下去的話,對談可能就會直接變成一場滑鐵盧。
「對了,夜叉兄弟,你這次回來,是打算把這片地下空間打開之後讓大家都出去對吧?」
浮舍原地飄著,圍著他繞了個圈:「否則呢?可別告訴我說七聖召喚太好玩,你們都不想上去。」
「上去肯定還是要上去的。」伯陽說,「但是等等啊,我們先前用地下空間錯亂的性質把太威儀盤封印在了一個特殊的點位。我們這些沒有實體的想要出去,只需要打破上層的封鎖就可以,但是你們要出去的話,是一定要通過太威儀盤才行的,所以要先找到合適的時空。」
熒插了句嘴:「這應該很容易吧?畢竟是你們親手設置的?」
伯陽很嚴肅:「我忘了啊,當時想著反正自己出不去了,就這麼隨便弄了下確保不會有怪物逃出去之後就沒再記著。」
換言之,如果他們這一行人想要從層岩巨淵最底下出去的話,首先就需要進行一下對太威儀盤的解謎。
一旁的一鬥摩拳擦掌,非常自信:「不就是一個大羅盤嗎!看本大爺出手,輕輕松松就能全部解決——」
趙姑蘇腦中當即就浮現出了一個表情包。
鐘離、層岩巨淵、小板凳、喝茶、看時間。
都已經一整個上午過去了,旅行者怎麼還沒站上太威儀盤呢.jpg
而旅行者都不行的……這要是換成了荒瀧一鬥,還不得原地轉圈三天半啊。
她戳戳久岐忍:「說起來,阿忍,你身邊有帶著堇瓜嗎?我們先去生火烤兩個堇瓜准備著吧?」
久岐忍點點頭:「正有此意。」
第65章
其實,從層岩巨淵的地上部分開始,這支隊伍就已經很有點兒吵吵鬧鬧起來了。
那時候雖然還沒有遇到夜蘭、煙緋,以及跟著煙緋來到這邊的荒瀧一鬥和久岐忍,但是隊伍中的派蒙和浮舍湊在一起就是一對最好的相聲演員。
浮舍(故意大聲):「小派蒙啊,你平時吃飯會挑食嗎?」
派蒙(雙手叉腰,隨後驕傲挺胸):「我才不小,請直接叫我派蒙——另外,我吃飯從來不挑食哦,挑食是不好的習慣,就算她(她看向熒)在野外做了我不那麼愛吃的菜,我也會一點兒不浪費糧食地和她一起吃完。」
一旁的熒小聲嘟囔:「我也從來不會做你不愛吃的菜好不好……額,派蒙好像也沒有不愛吃的菜。」
當然了,比如說火烤應急食物、油炸應急食物、水煮應急食物……這些派蒙肯定都是不願意吃的,但是她也不過是在嘴上開開玩笑而已,真要是有除了她之外的人想要把派蒙給燉了,若非是少數幾個關系很好的打趣派蒙,其他人都會被她反手出鞘並架在脖子上的單手劍好好問候一番。
但怎麼說呢。
現在的浮舍正斜著眼覷魈,所以很明顯派蒙到底是不是挑食、是不願意浪費食物還是但凡是吃的全都樂意往嘴裡塞這些全都不重要。
浮舍(前面的兩只手開始鼓掌,因為靈魂態的手無法拍打發出聲音,於是他就用嘴模擬著鼓掌的聲音,音量不低,甚至引起了一旁叢林中野豬的騷動,其中一只野豬衝了過來,被熒隨手一個劍花戳成了兩塊獸肉,被塞進了背包裡):「對!挑食是不對的,而且不僅僅是不浪費糧食,吃得多一點,還有助於長高!」
他特地在「高」這個字音上咬了個重音,對這個詞突出強調了一番,隨後對派蒙說:「派蒙以後一定會長高的。」
就在他到了要開始陰陽怪氣的時候,一路上聽著那邊兩個家伙你來我往互相接著話茬,已經意識到矛頭即將對准自己的魈冷靜開口。
魈:「我先走一步。」
做為擅長用風輪兩立xin來xin去的夜叉,他完全可以在別人早起的時候……
好吧魈沒有晚起的習慣,甚至就連睡眠都不是那麼在意。
他可以在別人早起的時候找點兒別的事情干干。
然後在別人趕路的時候留在望舒客棧,直到這一行人快要抵達層岩巨淵了,再憑借著優秀的聽力和更為優秀的趕路能力,在不到半分鐘的時間內出現在隊伍前頭,和其他人彙合。
總之,一開始因為已經和浮舍分別了五百年,在五百年的時光中對這位老大哥有了諸多美化的魈還想著或許在路上可以由浮舍主要負責說,他偶爾迎合兩聲地進行一些家人的交談。
但是現在看來。
嗯。
不存在的。
魈對浮舍在五百年時間中的美化,在路途中不到十分鐘到時間裡,就像是一塊被石子敲了的玻璃似的,碎了個徹底。
他甚至對自己起了點質疑:他到底是怎麼一步一步把浮舍這個家伙的形像美化成可靠熱情老大哥的?
於是,在浮舍回歸之前,會為了尋找他最終的下落,心甘情願往層岩巨淵深處那很是危險,說不定他去了都回不來的地方跑的魈,現在甚至不是很樂意去一趟層岩巨淵。
——要不是因為下面還有很多千岩軍,而浮舍說,如果要打破對地下空間的封鎖的話,沒有太威儀盤是肯定不行的,而這玩意需要有仙力的催動。
指望浮舍肯定是指望不上的。
哪怕他現在已經恢復了實體,他也還需要一段時間的修養才行——而就算到了那時候,他也尚且距離全盛狀態有十萬八千裡的距離。
魈就是這個隊伍中,必帶的輸出。
浮舍:「……」
他只是習慣性逗逗魈,犯點兒他其實很經常犯的賤而已。
真要是到了魈轉身跑路的地步,那就是他的問題了。
「誒誒,別,你別。」
浮舍這下總算是把聲音壓低了。
想要讓他的分貝輕一點可一點兒都不容易,但是當他覺得自己好像有點丟臉的時候,卻又變得很容易了。
浮舍服軟:「我不說了,我以後都不說你挑食的問題了,但是金鵬啊,身高這個問題,你也是知道的。」
不管是在仙人還是在半仙之中,以男性身高來衡量的話,魈就是全部仙人中身高最虐的那個。
以前出門的時候還能說是孩子還沒長大,距離身子骨抽條還有幾百年——但現在都多少個幾百年過去了,他這不是還沒抽條嘛。
浮舍和每一個在意兄弟姐妹的老大哥一樣發愁。
身高其實沒那麼重要——至少僅僅以他自己的意見為衡量標准的話,他是真的不怎麼在乎。
但是……就看那些給夜叉們塑造雕像的廟吧,璃月的郊外就連銅雀這個在魔神戰爭期間犧牲的夜叉都能有廟,就更不用說是三眼五顯仙人降魔大聖了。
——現在的伯陽,他從記憶中扒拉出來的那些知識,其中就有一些是來自比五百年前更早的時候,仙眾夜叉尚且沒有承受那麼多的業障,幫助路上遇到諸多凶險,而後念誦了三眼五顯仙人真名請求庇護,在獲得了幫助之後回鄉建起供奉仙人的廟宇中的雕像。
天曉得是因為江湖救急,隨著念誦名號出現的魈彼時氣場三米八,震懾了所有人;還是因為那些人覺得真實的身高不夠烘托夜叉仙人的強悍,讓他人看著塑像也能有所敬仰。
總之,那些廟中的雕像,魈全身上下和原裝最像的就是面具和腰間掛著的那個降魔杵。
這要是那些到現在仍然在給廟裡面上香的人看到了降魔大聖的真實身高,這不得直接幻滅……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
浮舍更感嘆的,其實是一個成家的問題。
雖然仙人裡面該結婚的基本上都在魔神戰爭結束的時候就讓帝君給見證了,留到現在的都是母胎單身並且看起來還要繼續母胎單身幾千年下去的;就連他自己也完全沒有成家的意思。
但在當初,設想過自己倘若能夠安定下來,過上平靜生活的時候,浮舍也是想過如果弟弟妹妹們能夠成家,那麼這一大家子會怎樣過日子的。
「我自己是沒希望了,但是這不是見了你的人都說你長得俊嗎,這要是有希望的話還是給發展發展。」
魈:「……」
要不,他還是走了算了吧。
雖然早就知道,在仙眾夜叉中,他是那個距離人類、距離世俗而平常的生活最遠的那一個,但是浮舍和普通人的接近程度,仍然會在五百年後讓他措手不及。
不是說催婚也起碼是在過年的時候嗎?
浮舍這家伙,連基本法都不講了?
一旁的趙姑蘇:「錄下來,可惡,為什麼不能把聲音錄下來。」
熒按著派蒙,不讓她在這個家人之間交流感情的時候插嘴,這會兒也忍不住點頭:「對對對,是這樣!」
趙姑蘇不由得嘆息:在把她的黑歷史展示給別人看的時候,光屏堪稱是不遺余力,但是當她想要記錄一下發生在提瓦特大陸上這些人身上的「黑歷史」的時候,光屏這玩意,怎麼就和死了似的一動不動呢?
*
話說回來。
在層岩巨淵——靠近寒天之釘那邊的位置,在沒有趙姑蘇的世界線中會撞在一起的一行人在這個時間線中也相遇了。
夜蘭其實有想到過或許會有人出現,但是沒想到會有那麼大一群人,甚至……
「原來先前古代千岩軍死而復生的奇跡,是還可以復刻的嗎?」
她的聲音接近於自言自語,但是架不住在場的一個兩個都是耳聰目明、聽力相當出色的。
趙姑蘇朝著夜蘭那邊瞥了一眼,視線在轉過去的時候,剛好對上了夜蘭對她窺探的目光。
夜蘭做為璃月港這邊最大的情報頭子,要是說她會不知道千岩君復活的事情,那就是小看夜蘭了。
不過……
趙姑蘇默不作聲的朝後退了小半步。
夜蘭這個網絡信息的能力也確實很有一套,她原本以為自己這個背後之人不應該被注意到……哦不對,等等。
在此時出現在此地的人群當中,不管是魈還是旅行者的身份都是很確定的,至於說一鬥久岐忍以及煙緋,這也是夜蘭知道並且應該有所了解調查的。
那麼唯一出現在這裡,但卻不在夜蘭調查名錄上的她……被盯著看好像也確實很正常。
咳咳……
要是早點想到這一點,她出門的時候大概會給自己畫個能夠掩蓋住自己臉部特征的妝。
不知道她在璃月港中的後續行動往來,會不會因為時常往往生堂跑,而一個不小心把鐘離的身份問題給暴露下來。
嘖。
*
夜蘭是為了追查祖上的兄弟兩人一個失蹤,另一個回家之後就陷入了瘋癲,家族遺傳的一件法器也在這個過程中遺失的往事才到層岩巨淵下來的。
其他的地方都已經調查過了,都沒有找到她想要的線索和信息。
那麼就算用排除法都能獲得答案:只要他的先祖曾經在層岩巨淵這邊出現過,並留下過線索,那線索就一定是在寒天之釘之下的這個封閉空間之中。
她低頭看向這個封閉空間,狹小的入口之下是一片幽邃深黯,哪怕以她的目的都無法從那一片昏暗中看出些什麼來。
但倒是好像能聽到點兒什麼。
具體的聽不清,但憑她的直覺判斷……他總覺得那像是他著很遠的歡呼,在層層山岩之上回蕩折返之後,被扭曲形成的聲音。
她這往地下空間中探視過去的動作引起了浮舍的注意。
浮舍就飄了過去:「你是在看這下頭有什麼?」
夜蘭語氣中聽不出什麼情緒地「嗯」了一聲。
浮舍:「那你不用看了,只要問我就可以了,我就是從下面出來的。」
夜蘭:「!」
這也不怪她喜怒不形於色的姿態維持不了多久,實在是浮舍回的那句話讓人接不上。
——誰能想到,這麼個看起來十分危險的地方,居然還會有東西冒上來……
不過這樣也確實能夠確認一件事了。
既然曾經有人下到那麼深的地方去,那麼她的祖先……
夜蘭問道:「我在尋找失蹤的祖先行跡。」
她不太確定道:「按照家中族譜記載,這位祖先名喚伯陽。」
浮舍一拍大腿:「成,這不就對上了嗎?你是伯陽兄弟的後人,待會兒一起下去就成——不過,他可能跟你想像中的形像不太一樣,我從下面脫離出來的時候,他們還在打七聖召喚。」
伯陽打牌不咋地,倒是會在一些時候進行一些耍賴的操作。
比如說,他沒想到對面的手牌中還有一個能夠加強大招的仙跳牆,眼看著血條就要見底,卡牌將□□碎,他就要「誒誒誒誒」地將對方出牌的手攔下片刻。
「你等等,你等等我剛剛有張牌忘記打了。」
然後給自己打上一張蓮花酥食物牌,再續上一個回合的命。
他倒是成功的保住了自己的牌,但是對於和他打牌的人來說,這簡直就是痛苦——早知道他會悔牌,就把仙跳牆留到下一局再吃了。
但要是不讓伯陽悔牌吧……他又能言善辯,很擅長從「我的年齡比你們都大,腦筋轉不過彎來,你們可要學會尊老愛幼」等這些方面來對對手進行道德上的指指點點。
浮舍:「總之……害你到時候看了就知道了。」
*
在伯陽的簡單描述中,當年發生在層岩巨淵地下這個奇異空間的事情慢慢被一行人得知,原本夜蘭可以說得上是深有感觸,尤其是對那自願引著怪物來到地下空間,並和敵人一起被封印在地下,哪怕永世不得超脫也不曾推辭後退的仙人充滿了崇敬。
然而,下一秒,一個千岩軍抱著七聖召喚的牌盒飄過來,對著浮舍問:「夜叉兄弟,你要不和我們來一局?」
而伯陽在聽到了千岩軍對浮舍的邀請之後,皺著眉頭問:「我明明也有空啊,你們為什麼不叫我?我打牌的技術難道不比夜叉兄弟好嗎嗎?」
那千岩軍撇撇嘴:「您可快別說了吧。您的牌技確實好,打個十局能贏個八局,那您看看您自己的牌德吧,這整個地下空間還有在樂意同您一起玩牌的人嗎?」
夜蘭:「……」
她算是明白為什麼剛才浮舍對她說,他的先祖同他想像中的模樣或許有不同了。
就……真要說起來其實也挺正常的。
畢竟,在成為英雄之前,他們都只是人間百年匆匆的普通人而已。
現在肩膀上沒了要挑起的那麼沉重的責任,直接變成普普通通打牌悔牌的老賴子……雖然可能有點兒幻滅,但也確實讓他聯想到了家中的老人。
這感覺一下子就拉近了。
浮舍被千岩軍拉去一邊打牌了。
按照他的說法,是已經好一陣子沒和這些人見面了,而且如果順利的話,這應該是他們呆在這個地下空間中的最後一天,他得去給大家做個動員順便再准備准備。
闊別了地上那麼久,一些人興許會因為重新見到光、重見天日而生出點兒緊張害怕的情緒來。
「這地方不是什麼會讓人懷念的好地方,一會等你們做好了准備要是能走就盡快走。我就不信了還會有想要留在這裡的人。」
浮舍的一言一行中表現出來的盡是對能夠擺脫地下空間的歡喜。
先前,他在剛剛離開地下空間的時候,還不能在趙姑蘇還在海祇島的情況下,先行自己靠著飄一路遠渡重洋。
否則他早在一個月之前先來給鐘離和魈通個氣,順便多帶上幾個仙人,盡早將層岩巨淵之下的那些千岩軍靈體釋放出來了。
浮舍之所以不早點回到璃月這邊來,是因為他也和其他靈體一樣,在和趙姑蘇這邊建立了關聯之後,得從一開始的「以趙姑蘇為圓心,半徑二十米的半球面」為活動範圍,開始一點一點往外拓展。
等這個活動範圍放大到了他可以從稻妻前往璃月,也就是趙姑蘇差不多把稻妻這邊的事情給處理完畢,可以和他一同往璃月這邊來的時候了。
要是早上一個月那還罷了,但若是只能提早一天兩天的……
浮舍都覺得自己不好意思對趙姑蘇開這個口。
當然了,這其中更重要的一點,其實是因為在他離開這個地下空間之前,這群留在裡面的千岩軍,可以說是過得很有點兒自得其樂的意思。
在他從地下空間離開之前,他好像隱隱聽說,那些千岩軍們似乎正在籌備著一項七聖召喚的比賽,雖然因為一些技術方面的原因,他們舉辦的七聖召喚比賽應該和地面上的比賽有些不太一樣,但他們也玩得很開心。
甚至還開了賭局。
因為現實中的那些東西,他們全都無法觸碰,因此,不能用來當做賭局中的籌碼,甚至還有一個千岩軍把自己盔甲上松動的幾塊鐵片給拆了下來。
每個人都拆那麼一兩片兩三片的,就足夠開賭局了。
浮舍也不知道那些成功贏下來的人,捧著一掌心的廢鐵片,到底都在激動歡呼個什麼。
總之,這些人的心理健康完全不需要擔心,浮舍也因此沒有怎麼著急。
一直到現在,按照日程,一步一步推進到了眼下。
自得其樂歸自得其樂,但那也只是這群千岩軍接受能力強而已。
真要是能出去,這裡也沒有一個人是不想出去的。
伯陽看著輻射跟著千岩軍離開的背影,嘴裡嘟囔了一句「等回到地上之後,我要好好讓這群家伙知道什麼叫打牌還是老的精湛」,然後雙手往身後一背,用一個四十歲上下的身體表演出了個六十歲左右的沉穩靈魂:
「走吧,我大概還記得太威儀盤存放在哪裡,我先帶你們過去。」
*
對於靈體而言,地下空間中的那些古老的遺跡牆體,全都是可以無視著穿過去的,但是對於活人來說,他們就需要在看起來和璃月,乃至是目前提瓦特七國中任意一個國家的建築風格全都沒有半點相似的牆體之中,尋找到可以去往下一個空間的門路。
和趙姑蘇記憶中的劇情一樣,在伯陽開口說這一處應該怎麼走之前,面對著一扇狹窄的石門,一鬥一拳轟了上去,並非常驕傲的在打出這一拳時對身後的一行人道:「本大爺已經知道了!只要把這扇門給打破就能通過了——誒呦痛痛痛痛痛!」
身後是圍觀群眾的鼓掌,身旁是很明顯的、用來開門的開關。
一鬥:「……」
一鬥:「…………」
一鬥裝作自己剛才那一拳還沒有轟出,走到一旁將這個機關打開:「額,不管怎樣,總之我們過去吧!」
原本應當是一鬥第一個走進去的。
但是在門打開的時候,趙姑蘇驀然感覺到了幾分……她必須進去走一走的直覺。
這裡呈現的,不應該是面對這一空間的人心中最恐懼的記憶嗎?
為什麼她會有這樣的直覺……趙姑蘇眯著眼睛,在一鬥往裡頭探頭探腦之前,先行一步往這扇門中走了進去。
到目前為止,她的直覺都還是挺准的,也沒有出過什麼差錯,試一試應該也不會出什麼問題——反正在劇情中,進入這扇門的人也都沒遇到什麼危險。
她聽到身後熒有些擔心的聲音,但是不等她抬手對身後的人示意自己無事,身旁幻化出的場景,以及這場景中的聲音,便已將外頭的那些聲音給淹沒了。
她看到了……好多的冰。
那些由冰棱組成的東西好像多角的星辰一般。
而在那些星辰的閃光之中,她聽到了帶著層層回音的女聲:
「有形之物的毀滅,必將帶來無形之物的消逝。眾生不記得的,我們為彼等記憶;眾生銘記的,我們為彼等保存。【1】」
然而,在轉瞬過後,周遭就如同被送入了焚燒的熔爐之中一般,有熾熱的火焰燃燒過去。
她聽到有很堅定的聲音說:「無價值的記憶消融在時間中,有如雨中淚水……【2】」
隨著火焰焚燒過那些星辰一般的冰晶,有白色中流轉過各色光芒的星點,如氣泡一般從冰晶中析出,一部分那些火焰灼燒成連灰燼都不剩下的煙氣;還有一部分則重被壓下,封存進了在火中又一次凝固起來的冰晶之中。
更往後的,她就沒能聽見、看見了。
這片空間把她彈了出來。
第66章
很奇怪的冰,還有同樣很奇怪的流光溢彩的氣泡。
完事之後終於閑下來的趙姑蘇愣是沒能想明白,這種特效起碼價值幾個小目標的場景會和自己有什麼關系。
當時,在她之後,荒瀧一鬥、久岐忍以及煙緋他們全都去那扇門之後晃了一圈,也的確,他們看到的全都是自己這一生中最不願意看到的畫面。
那麼由此可得,如果她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異類的話,她為什麼會把這一段畫面認為是自己最不想看到的畫面。
火焰焚燒冰塊……但是不管冰塊還是火焰都和她沒有關系不是嗎?
除了在那些流光溢彩的氣泡也在火焰中被焚毀殆盡、連哪怕一點點灰燼都沒有留下來的時候,她心底確實生起了一種無名的哀傷。
那哀傷不知從何處來,也不知道要如何消彌,還好,她很快就被彈出了那個空間,沒有再面對著那樣的場景,於是她的心態也就很快自動修復回來了。
只是仍然覺得很古怪。
她的記憶中不存在有這樣的冰,也不存在那樣流光溢彩的氣泡——先前在那扇門之後出現在她面前的一切,都是她在記憶中所不曾存在過的。
人會害怕未知,但為什麼會害怕這種沒有任何靈異、恐怖、懸疑元素在裡面的、未曾見過的東西呢?
如果不是這個地下空間出了問題,趙姑蘇想,那就一定是她的記憶出了問題。
記憶出問題這個概念可是很恐怖的啊!
輕者說,她可能忘記了一段很重要的過去;重者說,她趙姑蘇到底是不是真的趙姑蘇都有待商榷——她過去經歷的那些,當真是她經歷的嗎?還是別人的記憶被錯置在了她的身上,而她根本就不是個從藍星穿越而來的畫手少女,甚至到底是不是個活人都很難界定。
這種東西就是越想越細思極恐的。
趙姑蘇打了個哆嗦。
但是她又不能完全不管——說白了,她覺得這東西或許和自己為什麼穿越之後獲得了特別的能力有很大的關系。
她在藍星度過的那二十年出頭的歲月中,少數幾個和「異能」、「魔法」、「元素力」之類的概念能夠沾上邊的東西,無非就是動漫、游戲、小說和電影。
一個原本平平無奇的人,到底是因為什麼才有了這場穿越的體驗?
而在穿越之後,她又是怎樣獲得力量的;這種通過為記憶塑造身體的方式讓人死而復生的能力,其背後的道理又是什麼……
說實話。
在穿越到提瓦特之後,關於這能力她到底是怎麼有的這個問題,隨著解鎖條目逐漸增多、用起來逐漸得心應手,她的困惑也越來越多。
今天算是終於因為這個「害怕的事情」而集中在一起爆發了。
引得她這個平常都沒什麼功夫關心哲學的人居然開始思考起人生來。
關鍵點……關鍵點在於哪裡呢?
想來想去想不明白。
趙姑蘇決定這種問題興許還是讓腦子更好使一點的人去發愁比較好。
不過,她倒也不是什麼都沒想到。
她好歹知道,自己在這個地方獲得了相關信息,只不過是因為被這個空間彈出去了,才沒能繼續再看下去。
那麼,說不定,她多試上幾次,興許就能夠看到更多的內容,或者說更好一點的情況:她能夠通過那樣的刺激,回想起點兒什麼來呢?
反正剛才浮舍也進去試了試,他出來的時候臉色也不太好,那麼想來應該是因為在空間裡面也受到了和其他人一樣的待遇。
那麼她以意識體的形態進入這扇門後,應該也能看到那理論上來說,她最恐懼的場景。
於是,趙姑蘇就趁著別人不注意,在牆面上留下了幾筆潦草的速寫。
不過,她的趁別人不注意還是算了吧,在她靠著牆壁寫寫畫畫沒多久,荒瀧一鬥的目光都瞥向了她這邊。
甚至還用他正常的音量問了一句:「蘇,你在干什麼啊,寫到此一游嗎?」
洪亮的聲音回蕩於岩洞之中,聲音經過層層疊疊的累加,比原本還要響亮好多。
趙姑蘇:「……」
習慣性隨身攜帶的筆現在顯得很有那麼幾分燙手。
她有理由相信,一鬥是真的……是真的覺得寫「到此一游」算是個還不錯的主意的。
畢竟嘛,這種地方一輩子都不會來一次,怎麼想都應該留下點印記,這樣萬一以後它不再算是個危險的地方了,有冒險家從上頭下來探尋這片地下空間的時候,還會為這些前人留下的痕跡而深深感慨。
道理確實是這個道理沒錯但是……
趙姑蘇回過頭去,瞪了一眼說一句話便引得所有人都朝著自己看過來的一鬥,然後嘴硬道:
「怎麼了,在這裡也要遵守不許亂塗亂畫的規矩嗎?」
煙緋表情復雜:「倒……璃月的律法裡面,倒也沒有這麼一條。」
她只是沒想到,一個據傳是稻妻那邊最熱銷的漫畫家,居然會有這種隨時畫上一張速寫的習慣……
「你是因為有了靈感,但是沒帶紙,所以只能在岩壁上畫嗎?」
趙姑蘇頓了頓。
雖然煙緋給她找了個很好的挽尊的借口。
但是一邊的一鬥已經連連「哦哦」點頭著,擼起袖子朝著她這邊走過來,開口就道「沒關系!沒帶紙也沒事,本大爺把這塊岩壁給你敲下來帶回去」。
她本來就是為了方便自己閃現到這邊來才畫的這麼個圖,要是一鬥給她敲下來了,她剛才的那一通速寫不都白畫了,甚至還要找時間去重新繪畫上一副。
趙姑蘇:「……」
她伸手攔下一鬥,而後面無表情地開口:
「不,我只是想要畫個更不落窠臼的到此一游而已。」
算了,風評被害就風評被害吧。
就當是為了這個標記。
果然,在她說出這句話之後,一鬥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一鬥哈哈大笑起來:「這是英雄所見略同啊!我的朋友!」
然後他頓了頓,又補上了一句。
「你要不……幫我也畫一個?」
趙姑蘇:「……」
半晌後,她扯了扯臉上的肌肉。
「可以。」
*
說起太威儀盤這種電梯,其實本身因為這玩意飛行速度還挺穩——沒有在之前探尋地下空間的過程中受傷,力量也沒有因為要加速太威儀盤甩開包圍而多次爆發使用的魈能夠將太威儀盤穩定地送到它需要抵達的終點,而做為擁有風元素神之眼的夜叉,他不管是加速、維持速度還是最後階段的減速,都平穩得仿佛高中物理中那完美的速度曲線——所以,除了風大之外也不算是什麼糟糕的體驗。
倘若不是因為還有那麼多的靈體要跟著一起走的話。
太威儀盤被拿走,原本就因為上方寒天之釘的撼動而有所開裂的封印,現在已經徹底不存在了。
但是那些靈體嘛。
因為趙姑蘇跟著下到了層岩巨淵最底下的緣故,她這麼一來,那些其他的靈體也就只能限定在她身邊二十米的距離了。
——所以在那邊找太威儀盤的時候,她挪動了挪動腳步,在幾道石壁之外,正在七聖召喚對局的兩個千岩軍突然就覺得自己身上好像被繩索套牢扯著了似的。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片刻之後其他人去解決如何靠近太威儀盤這個問題的時候,趙姑蘇就被按在一邊和一鬥一起罰站了。
她好歹比一鬥稍微好點。
她不過是因為舉手投足間產生位移,會有相當一部分千岩軍受到牽連。
而一鬥則是因為……
他只會把太威儀盤的運轉弄得一塌糊塗,從而讓聰明人如夜蘭這樣的,都對太威儀盤上的指針束手無策。
而現在,她持續保持著面無表情。
謝邀,人在太威儀盤上,身邊全都是人擠人的千岩軍靈體,甚至有一些擠不下了之後就開始憑借著靈體能飄的特性表演疊疊樂。
反正感覺不到受力,動作稍微放飛一點兒又怎麼樣了。
總之趙姑蘇還看到有用一條胳膊撐著自己下面那個靈體,然後剩下一手兩腳全都倒立起來翻到半空的。
甚至還有徹底擺爛的:反正不是說了離不開趙姑蘇周身方圓二十米的距離嗎?
那也就是說,就算他一動不動,躺在地面上,也會因為這個限制被帶得飛起來。
坐便車這種事情誰不喜歡啊,至於說那最後那二十米嘛。
等到了最後的二十米,那段路程再自己飄,絕對不會有問題。
當然了,這樣做的後果就是有別人覺得這個千岩軍說得有道理。
於是一群其實也就是比半大小子再大上點兒,生活裡指不定曾經還是個沙雕的一個疊一個,不少都選擇了搭便車這條路——反而將剛開始腦筋一轉想出了這個偷懶的極致妙招的千岩軍給壓在了最下面。
伯陽隱約聽見被壓在最下面的那個人尖叫著抱怨說自己被恩將仇報了。
隨即那一堆人中好像爆發了點兒衝突,被壓在底下的互相攻擊,動靜不是很小。
伯陽搖搖頭,找了個合適的位置坐下。
他也算是這群人裡面最成熟穩重的了,當然不會和這些因為就快要離開這個對他們來說兼具了埋骨、受困、不見天日重重負面累積疊加的空間而格外欣喜到甚至有些跳脫起來的千岩軍表現得一樣。
——他坐在了方才那個倒立的千岩軍上頭。
並對滿臉問號的浮舍表示:「此為高處不勝寒也。」
當年大家都在犧牲自己,與那些怪物同歸於盡的情緒和氣氛中浸泡著,哪有什麼暴露出私下真實性格的機會。
現在這就叫:
哈哈,不知道我還有這一面吧?
所以到最後,說是什麼靠著太威儀盤這個觀光直升電梯,能不能在最後階段浮空著看看鳥瞰層岩巨淵的壯麗秀美,實際上呢?
實際上,裡三層外三層全是人。
還能看得到光都要感謝這群靈體的透明度夠高。
*
千岩軍被交給了夜蘭處理。
糊弄過去是挺好糊弄過去的,畢竟首先仙人的力量是璃月的普通人很難徹底弄清的。
就舉個萬仙之祖的岩王帝君為例子吧,直到如今,璃月港的人們也不弄不清楚,帝君的戰鬥力上限到底在什麼程度。
所以只需要說是因為自己在路上走著走著的時候一不小心撿到了個浮舍,然後在他的指引下一路來到璃月尋找仙人們幫助,這一套就能夠圓過去了。
她就是個因為浮舍沒有實體不能親自干這干那而被推到前台來的工具人。
趙姑蘇很是認真地這麼對夜蘭說,目光灼灼,像是下一秒就要抬起右手,四根手指並攏豎起說「我賭咒發誓」。
後面夜蘭果然也就沒有再多問。
她到底有沒有信,這得兩說,但是本來趙姑蘇也就沒指望著她能信。
她最近就住在璃月港裡,反正只要過了今天,可活動距離就能從在她身邊二十米方圓活動的限制,擴展到身邊方圓四十米。
四十米的距離也不短了,也有小半條緋雲坡商業街呢。
再過上兩天,活動範圍就更大了,她甚至可以離開璃月港,都不用擔心自己造成的這個活動範圍圈子限制住了那些靈體。
*
現在就只剩下了大半夜的早點睡覺,意識體飆飛到層岩巨淵底下那個她留下來的速寫邊上。
這種事已經操作過很多次了,根本不會有什麼流程上的卡頓。
而至於說她在躺下之前頗為擔心的,在自己的意識體溜走之後後面會不會呼啦啦像是放風箏一樣跟著一連串的千岩軍靈體——
還好,這事沒有真的發生。
她一個意識體輕快地飄到了速寫邊上,然後就開始卡bug。
不進畫中,但是反復出入這扇奇特的門後,勢要將自己到底害怕個什麼東西給搞清楚。
她以意識體的姿態第一次走進這扇門的時候,漂浮的速度故意放緩一點。
所幸,這扇門雖然在白天的時候,還沒等趙姑蘇看完自己到底害怕些什麼酒把她給彈了出來,但是這一次,她再往門內走的時候,這門也沒有識別出來她就是白天那家伙,攔著不讓她進去。
於是他又一次發現自己置身於一片璀璨但是除了星光之外萬物黯淡的寰宇之中。
腳下仍然是凝結出筆直棱角模樣的冰晶。
但是這一次,趙姑蘇沒有忙著先去環顧四周的那些,對於她來說有些太過真實也太過震撼的星辰的光芒。
她按捺下了自己的好奇,以及對於美的衝動,快速彎腰蹲身下來,湊近了去看那些冰晶。
——這片空間模擬出的,可不僅僅是一個畫面而已。
她伸手,手指摸到冰晶之後卻沒有感覺到涼意。她湊近上去,將眼睛貼著那純粹干淨,完全透明的冰晶,看到裡面貯藏著的,像是氣泡一樣的一個流光溢彩的小軟球。
趙姑蘇知道這不是氣泡。
而外面看似封著它的一層冰估計也不是普通的冰塊。
畢竟沒有什麼氣泡,是能夠在冰裡面也依舊變換著輪廓,仿佛是浸泡在水中一樣的。
如果她記得不錯的話,再過很短的時間,這些氣泡就會被一場他沒能看清來源的火焰燎燒、融化。
冰塊融化,釋放出了其中貯藏的小東西。
她打算趁著一會兒火燒起來之後,伸手去觸碰一下這裡面藏著的小東西。
她仍然記得很清楚,這些「氣泡」在被燒毀的時候,心底產生的那股無與倫比的難過和憤怒。
這些情緒並不是無緣無故誕生的,她一定……
她一定是對這些「氣泡」有相當情感的。
而直覺告訴她,伸手去觸碰這東西,她應該就能夠獲得自己想要的答案。
下一秒,熊熊的烈焰開始燃燒,而這一次與上次不同,那火焰不僅僅開始撩燒四周的冰晶、再然後將其中貯藏的一部分「氣泡」燒成灰燼,它甚至開始蔓延到她身上。
趙姑蘇能夠感受到滾燙的熱度,她的靴子還是挺厚的,但熱量一下子就擊穿了這些穿在身上的東西,她試圖伸手去抓一個已經漂浮起來、眼看著就要被火焰觸碰到的氣泡,但是她這一次的動作還是太慢了。
在火焰即將舔上她暴露在外的皮膚的瞬間,這扇門背後的空間把她給彈了出去。
或許這算是一種保護機制吧……但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一次被彈出來的比較狠,是被排斥到了這扇門之外,意識更是被把她彈出來的這股力道推送著在半空中打了好幾個滾,才終於穩住了自己的身形。
總之,現在的趙姑蘇已經有點兒感覺頭暈了。
她在門邊的機關開關上略坐了坐,等自己腦袋中嗡嗡作響的聲音,以及身體上方才被火焰近距離燙到的刺痛感逐漸消失了大半,這才又一次鼓起勇氣,朝著這扇門後面走去。
感覺不是很好,很疼,雖然在離開了這扇門之後,在門裡面獲得的感覺都會很快淡去,但是疼痛的記憶是很真實的。
不過……意識體上感覺到的疼痛,反正也反應不到數百裡之外的身體上去,就更不要說什麼傷後反應了。
這一點保證了趙姑蘇的勇氣,讓她能夠又一次朝著那扇門走過去。
反正這疼痛也持續不了多久……就當是在百分之五十上下浮動的分娩疼痛體驗項目了。
而且在藍星,體驗這種項目指不定還要出錢……這邊可是免費的。
趙姑蘇虛虛地扶著石門。
她的手可以穿透過去,但是她的習慣還是讓她做出了這個動作。
深吸一口氣之後她飄進了石門背後的空間。
仍然是冰棱,甚至如果仔細觀察的話,這裡的冰棱和上一次她蹲下來仔細看的那個一模一樣——所以這個場景其實是在重復利用。
趙姑蘇抿了抿嘴唇。
但是第一次的時候她沒有被火焰灼燒,而第二次火焰則蔓延到了她身上來,這或許是一個時間延長的問題,但也有可能是因為背後那個空間對於她心智的閱讀和侵蝕越來越嚴重的緣故。
換言之,為了自己的安全著想,她不能毫無止境的試下去,說不定到了一個程度,她就會受到超過了自己能夠休息一會兒便緩解過來的傷害。
說不定給一整個白天,她都不一定能緩過來——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這一次要爭取觸碰到氣泡,她的反應還是要再快一點。
趙姑蘇認真起來。
甚至在心裡默念著倒計時。
從火燃燒起來,到冰塊破碎……她伸出手,停在氣泡先前浮起來的地方。
這次她成功在火焰將冰塊燒化,還沒來得及觸碰到其中「氣泡」的時候,忍著指尖碰到火的疼痛,觸碰上了這個小東西。
然後就在那一瞬間,四周的火焰、冰晶全都消失得一干二淨,四周只剩下這個「氣泡」,它膨脹起來,像是深淵法師的水泡泡一樣把她包裹了起來。
這麼許多的事情,其實也就發生在一眨眼都不到的時間裡。
記憶吞沒了她,像是潮水一樣,將她致密地緊緊拘束在裡面,卻沒有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她只是覺得,記憶在不停地通過她的眼睛、耳朵、甚至是皮膚乃至毛發,無孔不入地沁入她的身體裡面去。
有很多個詞彙。
憶者、憶泡、焚化工……
彩色的火焰,皮膚是純粹灰色的人;還有一些看不清五官,兜帽之下的腦袋裡面填充著的是如星辰光芒一般絢爛的色彩。
這是一個好大的世界。
那些名為憶者的兜帽人從不同的有機、無機生命身邊,從他們的大腦中拿走記憶,拷貝完成,然後將記憶還回去——趙姑蘇覺得這應該是個抽像的概念,畢竟這群人甚至還輕輕掀開了那些被拷貝記憶的人的腦殼——剩下那些灰色的、手中燃燒著彩色火焰的,則在他們采集的記憶中挑挑選選,讓其中的一部分焚燒,另一部分留下。
這就是先前她看到的那些,她最害怕的東西嗎?
記憶被焚燒……
而後,她聽到憶者和焚化工們一同念誦起一個名字。
浮黎。
那是數千萬個聲音一起念誦的效果,回蕩在耳邊的時候像是一種虔誠的儀式,趙姑蘇被裹挾在其間,像是海面上的一個泡沫一樣,順著潮水的方向被推高復落下。
她也念出了這個名字。
很奇怪,在這種情形下,人應該很難確定自己是否有真的在那麼多聲音中跟著念出這麼個名字,但她卻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做了這件事,甚至就連嘴唇是怎麼張開,咽喉是怎樣動作,怎樣吐出這個音節的都很清楚。
而在念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她腦中像是煙花爆炸一樣,出現了個巨大的、很難用語言來描述的形像——高大的冰,背後的蓮花。
那存在投來一瞥,而她隨即感受到冰的存在從她體內被喚醒。
再然後,她聽到一個聲音:
「歡迎加入流光憶庭。」
第67章
憶泡中的那些記憶並不多,一直到「流光憶庭」這個詞彙出現之後就戛然而止了。
但哪怕就是這些東西,對於趙姑蘇的大腦而言也有點兒太多了。
畢竟這是在一瞬間的時間裡湧入她腦中的東西,只能算是一種「填鴨」,而她對這樣的填鴨一點兒都不習慣,清醒過來了點之後只覺得自己的腦袋疼得像是要喊「剪秋」了似的。
她捂著腦袋,原地弓著腰緩了好一會兒,這才慢慢將剛才那個仿佛游戲pv,但是信息量、以及每一幀畫面的清晰度,她對於畫面細節的接收以及了解程度都遠遠大過一個游戲pv的記憶消化下來。
太陽穴仍然發脹,哪怕現在的身體不過是個意識體,她也仍然感覺到了從太陽穴這邊傳來的,血管一跳一跳的幻覺。
趙姑蘇揉了揉眼睛,直起身來。
這一次不能再進入石門了,她的意識體已經夠嗆了……等等。
周遭環境的變化終於進入了她的眼中。
這扇給她帶來了可以說是不小幫助的石門在她沉浸在憶泡中的記憶裡時便已經碎裂了,原本在歲月的侵蝕下也僅僅是表面的雕花變得粗糙了些的建築這下是徹底碎裂開來,那些壘砌起來的磚石分散開來,部分摔得粉碎,至於它背後的這個空間——
趙姑蘇試探著,先從這個空間中離開,然後再一次往這個空間中走過去。
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樣,這回她也沒有受到阻攔,只不過這一次,她就什麼都沒有再看到,也什麼都沒有再感覺到了。
如果打個比方的話,假設這個空間是個電腦,趙姑蘇算是一個用戶,她想要利用電腦做些什麼——那麼現在的情況就是,這位用戶運行了些不太對勁的東西,以至於現在電腦的CPU□□燒了。
哦,不應該這麼說,畢竟這台電腦□□燒甚至干爆的,又豈止是CPU一個。
它整個兒就炸了。
趙姑蘇覺得有點兒可惜。
壞消息:想要再知道更多的信息是不可能了,這個信息來源地被她給整崩潰了。
但也不算沒有好消息吧。
她梳理了下剛才隨著那個憶泡被塞進她腦殼裡的那些記憶,以及那些因為獲得了這段記憶,很難說到底是重新回憶起來了,還是受到刺激之後解封的、她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徹底忘記了的信息,最終一躥尺高,要不是因為這會兒是意識狀態,並沒有實體,只怕是腦袋會結結實實地磕碰在山洞頂上。
好消息是:她總算有了初步的進展,在關於自己能力的了解方面,不再是0的進度了。
比如說,這一次觸碰憶泡之後,她就把她腦袋裡,那個在睡醒之後就快速忘記,甚至想要用筆記下來都沒能成功的夢,成功從潛意識裡又拽了出來點兒。
平心而論,那個夢裡面的信息其實有絕大多數的部分,都被這次她通過觸碰憶泡獲得的信息給覆蓋過去了。
但是還有那麼一個信息,是在夢中獲得的,而且,它也相當管用。
趙姑蘇記得,自己在夢中的時候,看到了一輛在星辰之間駛過的列車。
在夢裡的時候,她沒能認出來,但並不表示到了現實中她就認不出來啊。
她雖然沒有預約上代號鳶的測,也沒能在那些分配給運營的三測賬號給完之前問對方要一個,但她接過約稿,還看過二測錄屏啊!
那麼大的一輛列車,她怎麼可能認不出來——就是你了!開拓的星神阿基維利曾經乘坐的星穹列車!
她竟然在地下的空間中獲得了這樣的信息,趙姑蘇心想,這屬實是令人難以預料。
雖然很早就曾聽說過米家的世界觀是一環套一環,彼此之間都有關聯的,但真正在原神的世界觀中碰到和崩壞有關的內容,那還是很讓人心驚的。
尤其是,可能會和崩壞世界觀扯上關系的,還是她自己。
原本以為穿是穿到了個遍地都是大佬的地方,誰知到頭來來頭最大的竟有可能是她自己。
趙姑蘇:「……」
說真的,這何嘗不讓人覺得離譜。
更何況……
她如果真的和崩鐵的世界觀有所關聯的話,那她為什麼會在這游戲測之前穿啊?
哪怕就是讓她在字母站上過一下游戲劇情,見一下仙舟羅浮,再對整個世界觀以及那些星神更了解一點再讓她穿越不好嗎?
現在的情況就是:
是的,我知道自己穿進了什麼裡。
是的,我知道自己的金手指來源於什麼作品。
但是哪又有什麼用呢,知道原作品,但是穿越來的這個地方它原作尚未完結,還有巨多沒有填上大坑;而金手指來源呢,笑死,根本就沒有公測,她對劇情的了解也僅限於一部分黑塔空間站以及雅利洛六號。
世界觀大概是個什麼模樣都還沒有摸清楚呢,這和不知道有什麼區別。
還好有那個憶泡。
平心而論,其實憶泡給出的信息真的相當不少。
流光憶庭的憶者采集記憶,而焚化工們則偷偷將這些記憶中他們認為無關緊要的偷走焚燒,那麼剛才被「炸毀」的這個地下空間中曾經呈現出的那個,她最「恐懼」的事情,就應該是記憶被焚化工偷取。
那麼如果從這個角度去看的話……
或許她先前抬手接觸到的那個憶泡中,關於「歡迎加入流光憶庭」的這麼一段,也可能是她本人的記憶?
趙姑蘇很清楚,原神的世界觀中,雖然有著星空的概念,但是不管是虛假的天空還是諸如寒天之釘天理之類背後的故事,無不引出一個可能:提瓦特這個世界,應當是被一層殼子包裹起來的。
換言之,雖然這個世界上存在著跨越星海的外來之人,但想要從世界之外降臨到這裡,本身是很有點兒困難的。
只要在提瓦特過去的歷史上,在這個地下空間,沒有過來自崩鐵中這個叫流光憶庭的組織的人或者存儲著憶泡的冰晶出現過,那麼,按照「憶泡也來自崩鐵世界觀,她也來自崩鐵世界觀,這世上哪有那麼巧的事情,她和憶泡必然有染」的道理來推,這段記憶……
要麼是崩鐵那個從力量層次以及世界本源來說都要高過原神的世界,在她試圖從石門之後的空間中獲得更多的信息時向這個世界滲透過來的;要麼就是她自己攜帶的。
不管怎麼樣,總之這段記憶就先當做是自己的——啊,如果是和記憶的力量有關的話,那確實可以理解為什麼每次對旁人的復活都是從記憶凝聚成靈體開始的。
就是這麼一來,藍星的那一段記憶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就變得很詭異了。
趙姑蘇打了個顫,沒敢再往更黑深殘的方向去想。
她從已經被毀得差不多的空間中飄出來。
這裡已經沒有什麼值得她注意的東西了。
至少現在是這樣的。
那就……
回去當然是不可能回去的,不到天亮她根本沒有回去的動力。
算了。
趙姑蘇嘆了口氣。
坐牢吧。
剛好可以一邊坐牢一邊再順一順這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都是怎麼一回事。
反正只要不去想藍星的那一段記憶到底是真是假,她到底是個在藍星活了二十年的普通人還是什麼別的這些個問題,她就不會陷入虛無主義的泥沼。
啊,要是這麼一想,其實她的發展潛力好像還是很不錯的誒,說不定哪一天將自己的能力拓展到了極致就有成為龍傲天的希望?
*
地下空間暗無天日,上頭的光是一點兒都傳不到這裡來,趙姑蘇「坐牢」還沒「坐」上多久,就開始覺得能夠在這個地方捱上那麼久的浮舍以及那些千岩軍是真英雄——在沒有七聖召喚的時候,他們是怎麼在這樣了無生趣的地方盡量堅持下來的啊。
還好天降大任於她,雖然到得是遲了一點,但好歹扭轉了那樣的意難平。
所幸時間過去得還挺快,或者說先前和石門背後的那個空間打交道占用的時間比較長,在趙姑蘇又一次開始梳理起之後的漫畫到底要畫個什麼主題,而主線劇情又要怎樣安排的時候,她感覺到將她限制在這幅畫中的力量松動了。
行,天亮了,睡著的人該起床了,至於說地下空間這個地方……
她估計自己是不會再來第二次了。
*
意識體回歸身體的速度是很快的,自璃月的山水上掠過時甚至看不清下方到底都是個什麼樣的景色,不過眨眼的時間,意識重新沉入身體,剛好和從沒能拉好窗簾的窗戶外頭漫進來的,剛好貼著她腦袋的陽光撞了個對著。
提問:一回到身體裡就被陽光刺了眼睛是什麼感受?
趙姑蘇:眼淚差點兒出來,當場就朝著背對著陽光的方向翻了個身。
她的身體倒是大半都重新回到陰影中去了,但是剛才在翻身過程中下意識用了下力的手掌中卻傳來了異樣的感覺。
她在睡下去的時候,手裡可沒有放著什麼東西啊。
那為什麼手裡頭怎麼感覺有個怪硌人的東西?
趙姑蘇用手背揉揉眼睛,而後才翻轉過手來,攤開了半握拳的手掌。
這一看不得了,原本雖然精神挺好甚至可以算得上充沛,但仍然因為刻在DNA裡面的懶惰以及貪睡想要再翻個身睡一會兒的趙姑蘇這下直接被震驚到一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眼睛瞪得溜圓,眼珠子都像是要從眼眶裡面瞪出來了。
「臥槽這東西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啊?!」
一枚冰藍色的神之眼,現在正躺在她的掌心之上,光滑的表面反射著陽光,使其看起來熠熠生輝,甚至有點兒刺眼。
*
夜蘭,做為璃月官方機構的暗面,頭一次發現工作中還會遇到自己都不知道應該如何解決的問題。
她倒是不會因此對自己的工作能力產生懷疑。
畢竟……畢竟就算是天權星凝光遇到當前的這種情況,也是在第一時間先失聲了有那麼半分鐘的時間。
死而復生這種事不是頭一次發生,但是上一次只有一個人。
所以哪怕引起了些許熱議,但那也就是些許熱議而已,更何況等到大筐兄回歸人類社會的時候,他已經重新凝聚了實體。
但是這一次是一群。
一群裡面包括了個資歷很老、就算是現在在絕雲間隱居的眾仙得了消息都要認認真真灑掃庭院打開洞府請他進去吃頓飯的仙眾夜叉。
而且這些都還沒有恢復成實體——而到底這個凝聚實體的過程要多久,她們心裡都沒什麼數。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畢竟已經有了先例,至少千岩軍應當不會感到恐懼。」
凝光當然知道會有人因為暫時的人鬼殊途而對這些歸來的千岩軍很是在意,但是對那些蠢貨的安撫,就讓她來處理便可以了。
凝光扶著額頭,秀氣的眉毛擰皺起來。
「說起來,夜蘭,我們是不是……是不是應該建立一個相關機構?」
她總覺得這樣仰臥起坐的情況不會只發生那麼一回兩回。
未雨綢繆肯定是有用的。
夜蘭沉默了片刻,然後她點點頭:「是啊,的確如此。你手下的那些人最近有空做計劃書嗎?要是不行的話,我可以先去擬訂一個版本。」
相比起其他人來,夜蘭連軸轉的能力更好。
她可以嚼一口辣椒,然後讓自己的大腦保持清醒且快速地運轉狀態,而她也正是靠著這樣的能力外加上些許天賦,才能夠在多次與愚人眾以及那些虎視眈眈盯著璃月的那些勢力的交手中獲得更多的勝利。
有這樣的能力在,熬夜工作對她來說自然不過是小菜一碟的事情。
但是在一盞油燈燒得差不多,她要去續上燈油的時候,從窗戶外頭飄進來了個雙手背在身後的靈體。
下一秒就是語重心長,長輩味十足的一句:
「夜蘭啊,就算工作再怎麼忙碌,也不要忘了休息,你現在還年輕,等到你以後年紀大了……」
長輩,尤其是輩分壓得特別大,剛剛回家沒兩天,對她又是真心實意關心的長輩。
這比計劃書還難辦。
*
在凝光與夜蘭面面相覷,彼此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少工作量怕是又要增加上去的煩愁的時候,趙姑蘇其實也正在為那群千岩軍們怎麼樣能快速恢復實體而努力著。
昨天夜裡坐牢那會兒,她掰著手指頭數了又數,最後確定下來:
雖然岩王帝君的故事有頭有尾很是完整,而且不管是日常細節還是壯懷激烈都能從故事中找到,而且在璃月這邊,只要是和岩王帝君有關的故事,總能有個很不錯的保底銷量,甚至運氣再好一些的話,興許還能遇到玉衡星偷偷摸摸出來買上一次周邊,從而獲得個「玉衡星都偷偷看」的天然廣告;但她實在想不出在鐘離的臉已經徹底刻在腦子裡之後,她還要怎樣畫出一張有岩王帝君那味但是和他不一樣的臉。
所以就決定是你了——璃月隱藏的龍傲天,不為人所知的起點流女主,萬民堂大廚香菱!
美食番永遠都是能夠引起熱度的,畢竟人生在世,不喜歡美食的人有但是絕對比不過喜歡美食的。
趙姑蘇站在熱度的角度考慮了一下,最後確定香菱就是典型的主角模板。
而為了加快那麼一大群的復活進度,她這個有一段時間沒有握上畫筆的人,也應該重新回歸到正常的工作當中去了。
但是在自己手邊的錢還很多,畫稿不是為了賺錢的時候,工作就變得有那麼點兒痛苦。
畫畫仍然是興趣沒錯,但是……
趙姑蘇看著在一覺醒來之後出現在自己手中,寫明了「雖然事情是你的意識干的,但發放坐標還是你現實中的身體」這麼個發放規則的冰元素神之眼。
她原本以為自己會獲得的是岩元素神之眼——畢竟那個顏色是真的很合適。
或者是草元素神之眼——謝邀,二創作者搞點兒生草的玩意兒也是很正常的吧?
但是最後是個冰的。
考慮到彼時她看見的關於憶泡、流光憶庭以及那些憶者的畫面,每一幀畫面都和冰有著很大的關系,所以她其實獲得了個冰元素神之眼也是很正常的。
但還是會忍不住去想:如果能夠擁有一個岩系神之眼,說不定她就有機會靠著岩元素造物,給自己弄出個像是「法師之手」之類的法術,全靠腦子指揮著被制造出來的岩元素手在紙上繪畫呢?
好恨啊,獲得了神之眼之後,她居然沒有多出一項名為打印機的特別天賦。
她真的好想把腦子裡想好的畫面一鍵導出,但是這功能怎麼就那麼難實現?!
她要這冰系神之眼又有何用?
——十分鐘後,端起桌邊冰鎮到溫度恰好、不會一下子把腦袋給冰住,但在降溫方面效果相當不錯的自制奶茶的趙姑蘇收回了自己先前對於冰系神之眼的評價。
這玩意挺好用的。
嗯,可以說是特別好用。
趙姑蘇覺得她已經參透了為什麼先前每次在花見阪見到綾人的時候,總能夠在他手中的奶茶杯上看到一個小小的藍色符號的緣故。
這大概就是在出發之前,讓綾華畫在包裝上,用來保證奶茶的溫度的好東西吧!
不知道這玩意是怎麼留在奶茶杯上的,下次回稻妻的時候,她高低得給自己整一個。
一口將杯中的奶茶暴風吸入掉了分之一,放下杯子的時候,趙姑蘇低頭看了一眼自己。
還好,首先看見的仍然是月匈,而不是在她的擔憂下可能會快速鼓起的小腹。
行,沒問題,她沒胖。
趙姑蘇抬頭,對著掛在面前牆壁上的,剛才被她用來整理自己剛開始設想的以香菱為原型的美食王道番的主線劇情的這張信息網絡。
其中就有一句她剛才寫在上面,准備留給劇情中某個食客來說的,堪稱振聾發聵的話:
「我當然知道好吃的吃多了容易胖,但現在我不是沒胖嗎?那就證明我吃得還不夠多——香菱,今天的水煮黑背鱸,給我從大份換成超大份!」
她的自制奶茶,也應該從中杯換成超大杯!
於是她又吸了一口奶茶,隨後才鼓著腮幫子提筆,在稿紙上快速打了第一個分鏡的草稿。
畫面中,香菱和鍋巴並肩同行,香菱的槍被她當做了個扁擔來用,在尾巴上挑著一擔新鮮的、還沒有剝去太多層筍衣的竹筍。
她向前邁出的腳尖微微翹起,有種走路走得相當歡快的味道,臉上洋溢著非常自豪的笑容。
她看向自己身邊的毛絨小熊,身邊被安排了個對話框。
畫框裡面寫著一句對趙姑蘇來說,句式堪稱經典得過分了的宣揚:
「我可是要成為璃月廚王的女人!」
*
萬民堂內,香菱打了個噴嚏。
她方才正在燒鍋,為了做出香味多層次、並不只有尋常調味料腌漬出來味道的燒肉,她這次特地在用來將肉做比較初步的烤制的過程中會用到的生火薪柴換成了她自己從璃月郊外弄回來的,諸如松木、果木之類自帶馥郁香味的木料。
這其中也還包括了一部分可以入藥食用的藥草。
鍋巴爬上了灶台,在往灶台裡面吐了一口火之後,它又從一邊拿起了一塊手帕,現在踮著腳尖遞到香菱面前。
香菱擦了擦鼻尖,對鍋巴笑道:「謝謝鍋巴,嗯……現在沒事了。」
「是不是感冒?應該不會吧,我這兩天睡覺都沒有蹬被子哦。」
「啊,應該是剛才燒火的時候被煙嗆到了吧?哎呀,快點把肉翻面,要不停的翻烤才能做出口感最棒,而且也有很豐富汁水的烤肉——鍋巴,把那邊的香料給我遞一下!」
「哦,老爸你回來了啊,怎麼說——想要約我出去玩嗎?恐怕最近這兩天不行了哦,我的新菜還在研究過程中呢,嘻嘻,我可是立志要成為璃月廚王的人,不比別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怎麼行呢?」
第68章
在浮舍的認知中,趙姑蘇是個很有點兒意思的人。
所以現在哪怕他已經不會再受到活動範圍方面的限制,浮舍仍然沒有將全部的時間門放在和舊日的那些朋友見面、敘舊上。
相反,他還算是熱切地前來拜訪趙姑蘇。
「喲,什麼時候有個神之眼了?」
他看著掛在趙姑蘇腰上的,那枚甚至就連地區專屬神之眼鑲嵌載具都沒有配上的,光溜溜的「玻璃珠子」,抬手在額頭上拍了一下。
「你怎麼不去總務司申請一個,總得稍微意思意思保護一下吧?雖然這東西也不是很容易摧毀,目前為止我還沒有看到過有碎裂的神之眼,但你這態度未免也有點兒太敷衍了?」
趙姑蘇擺擺手:「沒關系,等什麼時候有空了我再去——今天來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浮舍其實是對趙姑蘇這個人比較好奇——她擁有這項可以說是相當強大的能力,而在擁有這項能力的同時,也非常樂意用這項能力去做些什麼,但是在將那些她想要拯救的存在從死亡狀態中拉回來之後,她卻又有點兒……
有點兒不太關心他們近況的樣子。
一時間門便讓人有些好奇,她心裡到底是怎麼看那些被她救回來的人的。
但是他當然不會直接這麼說,而是朝著趙姑蘇手邊的書桌上瞥了一眼:「在畫稿啊,我是看今天天氣這麼好,又好幾天沒看到你出門了,所以過來看看你是不是需要個能陪你嘮嗑的。」
趙姑蘇根本沒覺得浮舍是想來從她這邊「打聽到點兒她心裡想法」的,正常情況下也不會有人懷疑浮舍是不是話裡藏著點兒什麼,畢竟他看起來就像是個沒什麼心眼的人……不是,夜叉。
於是她就很隨意地聳了聳肩膀:「是呢,稿子還沒畫完,不過距離畫完可能也還要好久——這天氣到還真的不錯。」
她順著浮舍的話往外瞥了一眼,窗外的天空確實好得很,能夠看到非常純粹明亮的湛藍色天空,雲都很單薄,像是被延展得很開的棉絲一樣,很淺薄的幾縷飄浮在天邊,並不影響天空的澄澈。
陽光更是明媚,落在窗前客棧老板特地采購來裝飾房間的盆栽小花上,讓原本只是嬌滴滴嫩粉色的花朵都顯得多了幾分富貴的氣息。
天氣真好,不管是去踏青還是去找人在陽光下擺張牌桌打上兩局七聖召喚,想來都是極好的。
但真的好可惜,她剛剛開了全新的連載,雖然說稿件還沒有往八重堂寄出,但是畫稿的壓力比起前幾天來也已經高了不少。
「也不是我不想出去——但是你看這邊的稿子。」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趙姑蘇也可以算得上是有點兒缺心眼,在已經對著鐘離掉馬,浮舍又在離開了地下空間門之後直接被光屏帶著飄到了她身邊來之後,她就很自然地把自己這一整套流程以及流程運轉分別能夠起到什麼作用對浮舍很詳細地說了說。
「我想,如果那些千岩軍……當然也有你,比較長時間門地保持靈體模樣的話,或許會對璃月總務司這邊造成不算小的壓力。」
所以嘛,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小問題」發生,趙姑蘇就決定早點把這一般現在被她命名為《美食王》的漫畫送去八重堂。
更多的閱讀量,更高的熱度,更大的人氣,就能更快讓更多人凝聚實體——哪怕從不那麼無私的角度,而是從她自己平常生活的方便程度來說,趙姑蘇也覺得,那麼多的靈體飄浮在璃月港附近,如果她是凝光或者夜蘭的話,哪怕一開始沒什麼想法,時間門久了之後,也要往她這個其實藏得一點兒都不好的「背後黑手」這邊來多多打探一番。
雖然說對夜蘭和凝光並無意見,甚至要是放在游戲裡,能夠引導她找到礦鍛造水晶的美女姐姐和在強度方面被稱作「天後」,為她在深淵中的滿星奠定了勝利基石的美女姐姐,這是能讓趙姑蘇一邊嘿嘿笑著一邊試圖上去貼貼的。
但要是在這種很有可能會被帶走做點兒(其實並不會怎麼損害她利益的)調查的情況下的話,那還是算了。
她可是良民。
趙姑蘇:「所以嘛,我現在能做的,也就是畫稿啦,你別說,這活做起來其實還挺一石三鳥的——我獲得了工資,讀者獲得了可以解悶的讀物,而積攢起來的這些力量也可以讓應該復活的人早點兒恢復實體,回歸正常生活。」
她上下拍拍手:「啊,說起來,你想提前看看我的新漫畫嗎?我的自我感覺還是挺不錯的,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寫到了可以說是『讓對流行文化沒什麼了解的人能夠零門檻地感覺到有趣』的程度。」
一邊說著,趙姑蘇一邊將自己手中的稿子往邊上推了推:「需要翻頁的話,喊我就行。」
浮舍裝出不爽的語氣:「什麼叫對流行文化沒什麼了解,我也有看最近流行的那些作品的好吧?」
雖然是隨便找個仙人,用仙術往自己身上掛個隱身的buff,然後前往書肆那邊,蹭那些在書肆中在准備買書之前先翻看一下書籍內容的客戶的閱讀。
碎片化閱讀,讀到哪裡算哪裡。
但就算是這樣!
他也仍然可以算是對最近流行的文化比較了解的一個仙人了。
這麼說著,浮舍低頭看向趙姑蘇攤開在桌面上的那一份手稿,在看到分鏡中「我可是要成為璃月廚王的女人」這句話的時候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趙姑蘇還在想是不是這樣的說法對於浮舍這種出生比較早、年齡比較大、當初接受的種種教育什麼的都比較內斂,所以不是很能接受合陽直白的宣言。
但浮舍下一秒就表示了自己對於這一句話的深刻贊同:「妙啊!當初我怎麼就想不到這種話,我以前只會說我向再變得更強一點——早知道我就應該說,我可是要成為在帝君之下最強的仙人!」
趙姑蘇:「……」
好的,果然是她想得有點兒多。
對於浮舍來說,這種比較中二的語錄,簡直就是按照他的喜好「設計」的好東西吧?
浮舍的目光從手稿最上面慢慢下降到最下面,趙姑蘇翻過一頁:「慢慢看,不著急——反正我總共到現在為止也才畫了那麼幾頁紙。」
這一話漫畫裡面的梗是相當多的。
梗多且密且濃縮,非常良好地表現了趙姑蘇本人做為穿越者,在文娛方面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堪稱領先提瓦特一整個時代。
不過,哪怕這些梗是來自藍星的,對於提瓦特的讀者們來說不夠熟悉,做不到如藍星的讀者們那樣在看到這些耳熟能詳的話的時候就露出神秘的微笑,但是趙姑蘇在劇情方面也是有相當不錯刻畫勾勒的。
原本這些梗能夠流行起來,除了一些陰差陽錯的節目效果之外,基本上就是因為原作中對於劇情的刻畫先當不錯——以及這些劇情本身是很吸引讀者的緣故。
所以,這些梗放到現在,在沒有已經流行起來的基礎上,也一樣能夠讓浮舍覺得很有意思。
比如說——「帝君啊,這頭野豬看起來很值得做成火腿」。
再比如說——「菜譜裡面是怎麼寫的來著?適量,適量,永遠都是適量,天曉得它到底想要我放多少鹽」。
浮舍深以為然:「是啊!可不就是這樣!我當初也想要試著做飯來著,結果從歌塵浪市那邊拿了一張菜譜,上面要不是適量,要不就是『按自己口味調節』,這誰知道應該放多少。」
他最終做出來了一份醬色看著相當濃稠濃郁,但是聞起來味道古怪,嘗起來更是讓平常最為捧場的應達和伐難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在用筷子沾了一點兒醬汁,放在舌尖上嘗了嘗之後就立刻將筷子放了下來的燒肉。
根據當時因為打賭輸了,所以被迫成為小白鼠,為了浮舍的「自給自足」,「三個月速成大廚」這一事業獻出自己的味蕾的彌怒描述:
「那醬色為什麼看起來濃稠濃郁?因為全都燒焦了,一片烏漆麻黑,聞起來就是一股全都給燒成炭的焦苦味,他還把糖當成了鹽,所以這肉吃起來一點兒鹹味都沒有,倒是很有焦糖的感覺。」
因為加的糖非常「適量」,於是雖然焦味和濃厚,但醬汁中的甜味也一樣非常突出,除了齁嗓子、除了苦味和甜味之外就只剩下腥味、肉最裡面的血水還沒有放干淨……這許多的缺點,這份紅燒肉……
也就不剩下什麼特點了。
除了缺點全是優點,可惜缺點含量百分百。
不過浮舍對自己的烹飪技術並沒有一個足夠ok的認知,他仍然覺得一定是菜譜上頭沒寫得足夠詳細,所以自己才沒能做出足夠好吃的菜肴來。
聽他三言兩語將當年那一場烹飪的練習以及剩下的幾個仙眾夜叉是怎樣試菜的故事描述了一遍,趙姑蘇唯余沉默。
她抬頭看了看仍然非常自信,仍然覺得自己只要再練習上三個月,就一定能成為仙人中的大廚的浮舍;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在漫畫中,那以香菱為原型的主角——浮舍剛才說,他覺得自己只需要稍微練習練習,用不了多久,就能夠和漫畫中的主角有差不多的水平……
高情商:浮舍,你們仙眾夜叉五個人是不是共用數據條啊?
低情商:浮舍,你的自信,簡直是正常仙人的五倍。
趙姑蘇:「那……你以前也覺得自己需要鍛煉上三個月才能成為大廚,現在也還是覺得自己需要鍛煉上三個月……莫非你在那一次失敗了之後就再沒有嘗試過做菜?」
浮舍:「……」
浮舍摸摸鼻子:「沒過多久就魔神戰爭了啊,我哪有時間門鍛煉廚藝,再往後……再往後我都心灰意冷了,怎麼可能給自己做飯呢?」
由此可見,這位騰蛇太元帥,當初在決定放下浮名與功業,退隱山林之後,伙食質量應該不怎麼的。
趙姑蘇抿了抿嘴唇:「你今天打算去蹭誰的飯吃?」
浮舍:「當然是留雲借風!(即答)」
浮舍:「她那個烹飪機關,做出來的東西都挺不錯的,我在想我是不是要問她預訂一個,等到以後凝聚出實體了,先和削月築陽、理水疊山他們兩個用用,先前約了一起去翹英莊團建……金鵬怎麼就叫不動呢……」
也是。
趙姑蘇心想,若是浮舍、削月築陽、理水疊山這幾個一起出去,而且不是花錢下館子的話,一個烹飪機關還是非常有必要的。
這幾個做菜的水平都爛得一批,削月築陽和理水疊山更是當年申鶴被收養到了山上,一邊學藝一邊壓制自己命中凶性的時候沒能吃上正經飯菜,而是習慣性一斤清心配一斤琉璃袋的罪魁禍首。
「哎,就是不知道留雲借風那邊的實驗結束了沒,她要是還在繼續研發新東西,那我找上門的時候估計要被攔在門外。」
趙姑蘇擺擺手:「沒關系沒關系,要是那——呸,留雲借風真君還在做實驗的話,我請客。」
她再翻過一頁,自己的視線卻沒有集中在滿潛的稿紙上,而是平平地看向前頭。
前方什麼都沒有,但是在她眼中,卻存在著三個虛幻的形像——就像是她在畫漫畫分鏡剛開始的時候,會在光屏二號上用鉛筆筆刷比較輕地勾勒出的,沒有細節只有頭身比以及大概動作姿勢的那種形像。
在璃月這邊,剩下她還能繼續通過敲棺材,把對方從棺材板下面給敲醒過來的,就剩下的是一些仙人了。
剩下三個仙眾夜叉應該不難搞,和稻妻那邊的妖怪一樣……總之有了記憶或者憑借玄學就能搞定。
不過,如果要是想和稻妻那邊的妖怪們一樣的話,興許就需要從地脈裡面多摸摸。
畢竟,他們的記憶全都留存在地脈的印刻中。
地脈……地脈一般情況下並不會釋放出這些記憶,上次在稻妻那邊是地脈本身的異動,外加上雷電影和雷電將軍在一心淨土中跨越五百年的戰鬥、雷電真跨越時間門種下的種子生根發芽,成為五百年前庇護了稻妻的神櫻樹……種種情況混雜在一起,最終引發了比較大的地脈泄露。
而璃月這邊……
有什麼情況是地脈可能受到影響的呢?
說不定凝光砸一個群玉閣是有效的。
但是凝光的群玉閣這才飛到天上沒多久,就連拔掣都沒有讓凝光再砸一個群玉閣,她又憑什麼。
但是怎麼說呢,就算一個群玉閣砸下去了,也未必就真的能夠很方便地從地脈中精准拽出那些記憶。
——說句不好聽的,就算是一天到晚靠著樹脂去地脈裡面摸東西的旅行者,在能磨出的東西被限制在了「渡火賢人」和「魔女」這兩個套裝的聖遺物之間門,想要摸出一套能用的魔女套也需要花上好一段時間門。
這麼一說的話,其實就算是十幾個群玉閣,估計都不夠用。
如果從這個角度來說的話,其實先把若陀龍王的記憶歸還給那個在南天門伏龍樹之下的身軀,可以算是一件磨刀不誤砍柴工的活計。
畢竟,若陀與地脈共生,讓他從地脈中掏東西應該會容易許多。
繼續用旅行者和聖遺物的例子來打比方的話,那旅行者開聖遺物就是全靠臉,但是若陀伸手下去,就能夠從一堆聖遺物中挑挑揀揀,然後直接選擇自己需要的主詞條、副詞條甚至是成長的潛力,用一顆濃縮樹脂,直接給自己整出一套頂配的成型聖遺物。
這麼看來,其實若陀的優先性會更高一點……
浮舍:「這主角有點兒意思啊,戒指裡有個……這原型是歌塵浪市吧?教她槍法;身邊跟著的朋友是……哦,我看明白了,這是灶神馬科修斯……這身邊出現的仙人是不是有點兒太多了?」
從讀者的角度來說,身邊的存在一個個其實全都是隱藏的大佬,這一點會讓主角這個目前在做菜方面可以算是無敵流,但是在其他方面還稍有欠缺的存在可以在其他的領域上玩點王道爽文流的劇情。
發展到了後期一定是很爽的。
「但是是不是有點兒太巧合了?」
浮舍摸著下巴琢磨,心想自己長這麼大還沒有見到過一個這麼天選的人類。
這可是以魔神為朋友,甚至是跟寵啊!
哪怕是已經失去了靈智的,那也是魔神的位格!
浮舍:這種好事,就連他都沒能輪到過,怎麼可能有人類——
趙姑蘇:「本文主角參考現實。」
浮舍瞪大眼睛。
趙姑蘇:「是歌塵浪市真君的徒弟,身邊跟著爐灶之魔神馬科修斯。」
浮舍:「……」
趙姑蘇:「璃月七星之友,被仙眾夜叉——哦,是魈,你不要露出這種表情,誇贊過手藝好,璃月廚王爭霸賽去年年度的冠軍,平常就連帝君都經常去欣賞她的手藝。」
浮舍:「真、真的?」
趙姑蘇:「不是說晚上請你吃飯嗎,我打算請的那家,現在當大廚的就是了。」
浮舍深吸一口氣,背都挺直了不少:「失敬,在下失敬。」
這開局比他當年好了不知道多少——想當年他當年還是和金鵬他們一起在夢魘魔神手下干髒活的呢,那時候甚至是未成年夜叉,要是也能有個戒指,戒指裡能冒出來個和歌塵浪市一個戰鬥力的仙人,說不定金鵬的少年時期還能過得更好一點。
*
而後在萬民堂吃了一頓香菱大廚特制作晚餐的浮舍,將自己先前的「失敬」給吞了回去。
浮舍:「你管這叫成長型主角?」
哪怕他是通過吸收味道的方式嘗試的這些菜,哪怕他沒有辦法感受這種菜肴的口感,他仍然能夠從調味以及鮮香方面感知到這一桌的菜肴做得有多好。
哪怕沒有戒指裡的歌塵浪市,也沒有身邊噴火的馬科修斯——光香菱一個人,難道就不值得一個主角位嗎?
當然是值得的。
「香菱的成長,應該是把史萊姆凝液這種看著讓人嘔吐的原材料做成美味的菜肴這種方面的。」
趙姑蘇又給浮舍換了杯酒——被他吸過味道的酒就變成了普普通通白開水的滋味,趙姑蘇是不想喝白開水的,但是就這麼倒在地上也不太好,轉頭倒是可以提著裝白水的罐子去給外頭的琉璃百合什麼的澆澆水。
浮舍點頭,贊不絕口:「不錯不錯,欸,你能不能借我點錢,我想打包帶點酒菜回去,那邊那一群千岩軍都和我一樣,以前帶在身上的錢現在也掏不出來。」
區區請客而已,雖然請的人有點多但是沒關系。
趙姑蘇當即就表示加菜。
「隨便點,反正我最近不缺錢。」
要是超過了她的預算,那就去問鐘離要錢。
鐘離肯定不會不給。
飯後,趙姑蘇甚至還叫了個小推車幫浮舍把這些菜推去給現在那些千岩軍待的地方。
——她哪能意識到這頓飯就這麼被算做了犒軍啊。
浮舍從她身後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這是在夢裡頭吧?」
趙姑蘇不是很能確定,但很明顯,這裡不是現實。
她確定自己剛才畫完了第二話的草稿,翻身躺下去睡覺。
結果眼睛一閉一睜,看到的便從客棧的天花板換成了天蒼蒼野茫茫。
光屏二號還在。
但最上頭顯示的時間門,非常直接地就給顯示了個「一千五百年前」。
冰系神之眼在身邊,但除了冰系神之眼之外,她的腰上還掛了個雖然在她的記憶裡是第一次見到實體,不過要怎麼用卻已經習慣到像是刻進了DNA裡的小道具。
流光憶庭出品,出門在外抽取復制記憶必備,一面看似破碎、其中還有漩渦狀藍色流光的小鏡子。
得,這下哪怕沒有任務指引,趙姑蘇都能知道發生了什麼。
趙姑蘇:「……」
趙姑蘇:「臥槽。」
硬核,真他娘的太硬核了。
為了獲取一段記憶,就直接將時間倒帶到千年之前。
是因為她白天想著想要先把若陀的記憶給整回來吧?
更硬核的是。
她順著浮舍來的方向回頭看過去,就對上了當時下到層岩巨淵地下空間門去的那一群千岩軍。
以及,在其中顯得異常格格不入的,狐齋宮。
因為自身沒什麼戰鬥方面的buff,而現在又是魔神戰爭期間門,所以直接將還沒有恢復實體的千岩軍、浮舍和狐齋宮送過來,給她當奇兵用是吧?
趙姑蘇:我雖然知道自己大概和流光憶庭有點兒關系,說不定還是個憶者,以前或許也干過從別人那邊收取記憶的活,但是現在這個隊伍是不是有一點兒太能打了?
你們流光憶庭這麼講究群毆的嗎?
第69章
遠處,大概是目力的極限處,狐齋宮可以看到橙黃色的,仿佛漩渦的斜向生長的山岩,以及山岩上頭,那叢生的,如血也如火燒一般的樹木。
這是她不曾見過的風景。
她曾經聽她的神明,也就是稻妻的上一任塵世七執政,雷電影說過,在魔神戰爭結束後的一段時間裡,隨著風神帶著蒙德最好喝的葡萄酒出現在岩神的土地上,其他的神明也都來到了岩石的國度,與之聚會並喝酒歡宴。
狐齋宮自己不曾來過這個國度,但是她曾經聽雷電真說起過這邊的景色,高大的、哪怕只是看一眼便能夠感覺到無盡的歲月悠悠過去的山巒,風中都帶著歷史的痕跡。
原來岩石的國度是這個樣子的,她心想。
——所以她到底是為什麼出現在這裡的?
明明上一秒她還在鳴神大社的神櫻樹下,看著櫻花飄飄悠悠地從高處落下,但是下一秒,她轉頭往一旁八重神子手中端著的酒杯中嗅了一口,將八重神子倒的那杯酒給搶過來喝掉:「小狐狸喝什麼酒,喲,現在的酒量比起以前來要好很多了嘛——」
話還沒說完呢。
白貓的狐狸宮司金色的眼睛一晃,隨即精神便昏了過去。
再睜眼的時候,不僅八重神子不見了,神櫻樹不見了,她甚至還看到了趙姑蘇。
而且這個趙姑蘇……
居然還是在看起來好像是數百年前的璃月大地上的?
狐齋宮:「……?」
不是,不管是笹百合還是八重神子他們,對說起趙姑蘇的時候,都很確認,她身上雖然有些神神秘秘的東西,但她的年齡應該就是二十左右。
二十左右的年齡,怎麼會出現在許久以前的璃月?
但狐齋宮很快就不質疑這個問題了,因為她摸到了自己的狐狸耳朵。
她已經好久沒有摸到這種毛茸茸的感覺了,於是哪怕耳朵是自己的她也摸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把手放下。
她能夠摸到自己,她現在是實體。
是會被風吹動耳朵上的毛,會被一些不怕狐狸膽子巨大的小團雀蹦蹦跳跳地撲騰上尾巴的實體。
這麼多的變化疊加在同一個時間點,那麼可以獲得的結論也就相當明顯了:
這大概不是什麼很正經的現實。
*
這的確不是什麼很正經的現實。
趙姑蘇覺得有那麼點兒對不起狐齋宮。
相比起那些千岩軍,狐齋宮才是最無辜的被她拉過來的人……啊不是,狐狸。
那些千岩軍,好歹在出現在這裡之前,還喝了她出錢讓浮舍帶過去的那些酒,也吃了點兒萬民堂的優質菜肴。
吃了人的嘴短,拿了人的手軟,他們來跟著幫忙是有道理的;但是狐齋宮沒有啊。
但是吧,估計但是在她無意識進行「拉人」的時候,直接把現在存在於提瓦特這個時空的,那些還沒有化成實體的,全都給一股腦兒拉了過來。
她對著狐齋宮露出了個有一點點心虛的笑容:「那、那個,狐齋宮大人,不好意思,意外,意外。」
狐齋宮看著她臉上的小表情,當即就明白了過來。
成,大概是什麼能力出意外的情況吧——狐齋宮也是從八重神子那邊聽說過光屏這東西的。
彼時的八重神子微笑對她說:「不僅僅有我背對著屏幕,露出九條尾巴來甩啊甩的動作,還有你的呢。」
——那是一個趙姑蘇不知道的,八重神子沒有告訴她的光屏播放的視頻。
大概內容,是不同的人,甚至還有包括野外的魔物,在那邊搖尾巴。
一開始內容雖然媚俗但也能夠說得上正常。
但是後來情況逐漸逐漸就變得不對起來。
一開始,搖尾巴的只有一鬥這個赤鬼小子身邊跟著的岩牛阿醜。
左邊搖搖右邊晃晃的,還挺對得上節奏。
但是隨即畫面切換,岩牛就變成了她。
再往後,從八重神子搖尾巴、五郎搖尾巴、甘雨搖尾巴(八重神子:哦?甘雨姐姐……什麼時候麒麟被人當成椰羊了?這不是羊尾巴嗎?)、狐齋宮搖尾巴,到珊瑚宮心海搖尾巴——八重神子覺得這裡沒什麼問題,她說「魚尾巴也是尾巴嘛,在水裡一樣可以搖的」——然後又到了據說在須彌野外可以遇到的,一種名為翠翎恐蕈的菌類生命在搖尾巴。
翠翎恐蕈也就算了,畢竟它的尾巴確實又寬又大,顏色也可以說是頗為豐富,整體還是很漂亮的,搖晃起來也……勉強說是可以看看。
但是讓丘丘人,甚至是據傳在蒙德山嶺間,往日北風的魔狼安德留斯也跟著一起……
這是不是就有點兒過分了?
八重神子看這畫面中那左搖兩下右搖兩下,差點兒就要變成風扇模樣的狼尾巴,很是不忍直視地閉上了眼睛。
當時的狐齋宮很是好奇:「蘇不是已經回璃月去了嗎?這會兒……她應該正在去往璃月的船上?她此去也沒有帶什麼東西?」
她的意思是,趙姑蘇應該不至於因為些什麼小東西,想起八重神子,並要用這麼個視頻來傳達些什麼。
八重神子笑著搖搖頭,對她解釋了一番趙姑蘇的能力其實並不是那麼受控制的。
「也不知道她想了些什麼,觸發了這個視頻。」
她估計趙姑蘇大概是在看誰的尾巴。
(但其實那個時候的趙姑蘇正處於在穿越之後難得的因為腦內瘋狂如走馬燈一般轉過的畫面而生出幻肢來的狀態,所以,她其實是正在腦補鐘離的衣袍後頭,要怎樣銜接上一條龍尾才比較合適——要不是因為浮舍和她住一個套房,她這會兒大概已經掏出紙張來畫點什麼了。)
……怎麼想了那麼多。
狐齋宮將自己一開始聯想,就因為光屏以及裡面的視頻是她先前從未見過的,於是一環扣一環甚至有些停不下來的大腦給強行按了下去。
狐齋宮:「沒關系。」
反正她還沒有凝聚出實體來,也正因為沒能凝聚實體,所以當笹百合在找現在隱居的山狗村莊,回歸退休生活;鐮井和富永正也在將蒼嵐一心流的劍術重新發揚光大;貓又也和她隔了輩分的親戚綺良良一起被八重神子忽悠去了狛荷屋送快遞。
只有她一個,還沒什麼事情做,除了回憶往昔之外就是去給雷電影看看自己,在她面前轉上兩圈,給這個很重視朋友的神明打上點兒強心針之外,就是看著八重神子怎麼又去喝酒了。
現在這種情況,雖然不是很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至少就算是暫時恢復實體,也至少能找點事情做做了。
狐齋宮並不是很多如今的稻妻人以為的那樣,溫柔嫻雅,端莊沉靜的一個狐仙宮司。
事實上,神子之所以能逐漸成長成如今的模樣,其實和當年在狐齋宮身邊的時候受到的言傳身教也脫不開干系。
狐齋宮:「現在情況怎麼樣——需要我做什麼嗎?」
雖然語氣中的情感蘊藏得並不多,但是趙姑蘇仍然從中聽出了一股……
蒼蠅搓手的既視感。
*
如果需要對現在發生在她身上的情況進行比較簡單且好理解的形容,趙姑蘇覺得,應該這樣來說明:
回到過去,把若陀的記憶給拷貝一份,然後重新送回現在在南天門被封印的那個若陀的腦子裡——這是任務本身,或者說,是她自己給自己制定的目標。
但是若陀做為當年璃月的二把手,打得都是高端局,敵我雙方的戰鬥力簡直只能用一個「離譜」來形容。
所以她自己肯定是打不過的——區區一顆神之眼,她還沒搞明白神之眼要怎麼用才能提升自己的戰鬥力呢。
於是,她就現場開了個掛,把那些可以算是自己身邊掛件的全都帶過來了——根據先前的經驗可得,沒有成功凝聚出實體的,就算活動範圍再怎麼自由,也仍然是有個以她為核心的範圍限制的,只不過是這個範圍隨著指數級上漲,逐漸可能比現在已經探明的提瓦特邊際還大了。
由單穿變成群穿,而且人數好歹也是三位數。
這戰鬥力提升可不止一點半點。
更何況。
趙姑蘇朝著旁邊瞥了一眼。
狐齋宮,稻妻的天狐,白辰主母,五百年前那個妖怪還沒有沒落的年代中都算是妖怪中第一等甚至可能就排第一的綜合戰鬥力。
浮舍,仙眾夜叉老大哥,沒什麼好說的了,在這種很明顯就是過去璃月的時間線上可謂是非常好用,只需要注意一點,別和這個時間線上的自己碰到一起就好了。
往下倒是有幾個層次是斷層的,但是那又怎麼樣,像是伯陽這樣的術士,手中那可也是帶著當年從帝君或是從仙人那邊弄來的法寶呢。
而這些法寶,之前也是以靈體的模樣存在他身上,現在倒是跟著他一同變做了實體,效果也和剛出廠那會兒沒什麼區別。
嚴格來說,趙姑蘇認為,至少現在璃月方面的千岩軍小隊是干不過他們這邊的。
不管是突然在璃月那邊遇到危險的時候從斜剌裡衝出來,給敵方狠狠捅一把腰眼子還是籌劃籌劃,塑造個神兵天降的情形氛圍,總歸都很能用得上。
什麼叫豪橫?
這就叫豪橫。
趙姑蘇挺胸抬頭,非常驕傲。
不過現在也還是有當務之急的。
比如說,在場多數人其實並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在這種情況之下應該去做什麼。
所以她轉頭看向了浮舍。
浮舍剛才也在看這四周的環境情況。
比起趙姑蘇來,他對於現在的情況無疑是更加了解的。
畢竟,他本身就是璃月歷史的親歷者,對於每個時間段的璃月,不說能夠了如指掌倒背如流,蒙著眼睛都能把各個不同時間段的地圖給畫出來,那也是能夠通過一些非常細節的方面,將現在是幾幾年的璃月給判斷出來。
——趙姑蘇光屏上那個一千五百年前可寫的太籠統了一點兒,浮舍擺著手指頭數,數到記憶中五百年前兩年就數不下去了。
「年過的太多了,你給個數字我還真反應不過來。」
正如他,金鵬還有帝君——這年頭還有哪個仙人能記得自己准確年齡的?
這會兒他抬起頭,向著四周的花花草草掃視了一圈之後,又朝著一個方位看過去,然後非常確定地告訴趙姑蘇:
「魔神戰爭時期,而且應該是在……在中前期的時候,這四周還能夠看得到琉璃百合,就證明塵王歸終尚且沒有在戰鬥中隕落。」
他這麼說的時候,仍然昂著脖子,朝著遠方眺望。
趙姑蘇不確定到底是個子高的人眼中的世界和個子矮的人有所不同,還是浮舍在遠望的時候,用上了一些拓展視野的法術,但總之她沒能看到的東西,浮舍是看到了的。
他在片刻之後收回了目光,低頭看向趙姑蘇。
「歸離原那邊的情況不太對勁。」
趙姑蘇表情一凜。
浮舍:「你等我再看看,我估計差不多再給我十分鐘時間回憶回憶,現在正在打什麼仗我都能給你回憶起來。」
趙姑蘇:「……」
趙姑蘇小聲來了一句「牛逼」。
*
「我看到歸離原方向那邊的天空有詭異的雲層。」
層岩巨淵、遁玉陵、再往那邊去……淥華池和歸離原。
趙姑蘇光是在游戲裡跑了那麼兩年左右的圖,就對整個璃月(目前開放的地區)有了頗為整體的認知,而浮舍——
在五百年之前,他可是和魈他們一起負責鋤大地的。
他基本可以確定那片雲是浮在歸離原那邊,但就是不能確定到底是在歸離原正上方還是在附近徘徊著。
——那是一片如龍卷將要形成時的雲,有一個低垂下來的雲眼,風將灰沉的雲塑造成螺卷的模樣,期間隱隱能夠從雲中感覺到不詳的氣息。
一般來說,歸離原這種地方是安居樂業用的。
平坦的地形適合農業展開,良田美池,往來種作,雞犬相聞。
外加上爐灶之魔神馬科修斯——也就是璃月這片土地的土地公,祂會用一部分的神力來維持歸離原的氣候保持在最宜人也最合適農業發展的狀態。
這邊就連能把泥土衝走、造成莊稼歉收的暴雨都不會有。
而這片雲的話,浮舍思來想去,最後覺得還是在帝君不在歸離原,這裡只有塵王歸終以及馬科修斯鎮守的時候,遭遇魔神襲擊那會兒,這樣的情形才有可能出現在歸離原上空。
歸離原那邊,畢竟是個如果突破了天衡山這一帶的天然地理封鎖,就沒什麼地勢險要可守的地方。
外圍防的住那就是防的住,但如果外圍被突破了的話,那距離長驅直入被襲擊也就不遠了。
浮舍並不能確定這是不是歸離原遭災的那一次,但不管是與不是,總之是要先過去看看的。
他是璃月的仙眾夜叉,自然是不管在什麼時候都要為璃月負責。
他張口:「蘇,抱——」那個「歉」字還沒有說出口,趙姑蘇先打斷了他的話:「要去哪兒,一起去。」
現在到底是在什麼個時空點位上尚且不夠明白,跟著浮舍就不算是無頭蒼蠅。
況且……如果浮舍想要去救什麼急,估計若陀龍王只要有了空閑能夠抽出身,一定也會去救這個急。
遇到記憶原裝體的概率不小,統一行動自然有統一行動的好,而且好處比分散開來多了不少。
趙姑蘇拉住了浮舍的手臂:「不過先別著急,旁邊的這些人……」
她朝著千岩軍的方向努了努嘴:「這群人都還不知道現在發生了什麼呢。」
*
不過好在,對千岩軍們解釋現在發生了什麼,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千岩軍自古以來就有令行禁止的習慣,況且浮舍這個夜叉兄弟對他們來說,也算是相當親近可信的。
哪怕穿越時空這種放在平常,若非是小說戲劇之類的創作,基本上都沒人會相信的事情——他們在這之前都已經經歷過死而復生了,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於是,他們也就在稍微消化了下之後,統一派出了伯陽作為他們的代表。
「那我們現在要去做什麼?」
伯陽盤著手中的太威儀盤,他有好一陣子沒能這麼舒服地盤這個小玩意了,這會兒就像是璃月港接頭盤核桃的老大爺似的,一邊說話一邊將手指放在太威儀盤表面反復摩挲。
「去歸離原救急?」
狐齋宮在一旁做為單獨被拎出來的、除了和趙姑蘇還能說上點兒話,和另外幾個完全不熟的一股「勢力」,安安靜靜地聽浮舍說完了當前的情況,一直到伯陽問出這個問題後,才算在這個簡短的會議中第一次開口。
「不能直接這樣去,」她說,「哪怕是我在稻妻,也曾經聽說過璃月的魔神戰爭,就算是弱小的魔神,實力也不容小覷,更何況在璃月附近的魔神實力也都不差,我們這邊人數太少,最能打的力量也不夠強。」
她這一句話,直接就把自己和這支隊伍給拉到了一起去。
在說到「最能打的力量也不夠強」這一句時,狐齋宮朝著浮舍那邊看了一眼,好像是在權衡對方更能打,還是自己更能打。
從狐齋宮松了一口氣的表現來看……好像應該是浮舍更能打。
「但是也不能確定這次是不是魔神,如果是的話便是海之魔神,如果不是的話,那就有可能只是祂手下的魔怪海獸。」浮舍對自己打不過魔神這一點很確定,但是對那片雲像征的威脅到底能不能打過卻持懷疑態度,「如果是他座下大魔虯獸的話,我還是能打過的。」
浮舍挺了挺胸,很是驕傲:「那玩意我能直接用手撕開。」
牛的。
趙姑蘇沒想到,在她穿越之後,藍星上那麼知名的一個「徒手撕鬼子」的梗居然還能夠在提瓦特的這邊復現出來。
她朝著歸離原的方向看了一眼,表示:「這場面雖然我還沒見過,但是畢竟是我自己的能力失控,我還是有點數的——估計也要不了多長時間,回到現實的話應該也就是一晚上的事情。」
定心丸給邊上那群現在其實已經沒那麼需要吃定心丸,但還是會擔心如果有人(比如說夜蘭)過去看就發現一群靈體東倒西歪躺在地面上……
這應該算是恐怖片等級的吧。
然後她朝著歸離原的方向過去:「我暫時還不能確定需要達成什麼樣的前置條件才能結束這次能力時空的問題。但是不管怎麼樣,還是先往歸離原趕路吧,就算有什麼事發生,也一定是發生在那邊。」
在得到這句話之後,浮舍當即就想要飄起來,然後就像是先前從稻妻一路同船只保持著相同的移動速度飄來璃月那樣,一魂絕塵地瞬間行過萬重山。
等他原地一跳後又落在了地上才反應過來。
哦,不對,現在已經是實體了,飄是飄不動的。
浮舍的眉頭皺了起來:「這趕路……」
他不擅長遁術,就更別說帶著那麼一群人快速移動到歸離原了,把他自己塞過去都夠嗆。
剛才在戰鬥力的計較中略遜一籌的狐齋宮這時候就緩緩地挺直了腰也挺直了背起來。
「我——」
趙姑蘇插嘴:「等等,先等等,讓我試試。」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這玩意應該和她……或許和她先前的某個記不起來的一輩子有點兒關系,高低也得是個當年熱愛且干了一段時間的工作。
那麼在工作過程中需要做的那些,她應該還是隨身攜帶了點兒金手指的。
不管怎麼樣,先試一試總比試都不試來得好。
她嚴肅認真地從懷裡掏出了筆。
另一只手上則拿著光屏,三兩筆過後,不等吹氣也不等其他的什麼步驟,一輛讓浮舍直接看直了眼睛的飛機就停在了半空——看著容量還挺大。
果然,就和靈體到了這邊就凝實了一樣。
這不是現實世界,但她的能力在這裡也得到了相應的放大。
原本畫出來實現不了的東西,現在可以實現了。
做個類比的話……
《成龍歷險記》,聽說過嗎,裡面有一個位格最高的神器,名為《歲月史書》。
而在藍星傳統的神話中,還有一個名為《神筆馬良》的篇章。
她懷疑,如果現在,這個有了她存在的提瓦特世界,也是一款可以玩的游戲,而正有玩家在體驗這款游戲的話。
她可能都用不了半個小時,充其量幾分鐘——
就會被非常驚奇的玩家截圖下來,發送到米游社或者是其他的什麼社交平台上去。
配文就更簡單了。
策劃新爹,深淵十二層閉眼用腳過,版本答案,你游數值和機制膨脹已經到了藥丸的地步,原神涼了——干翻原神,崩壞永存!
第70章
什麼叫夢做得有多大,實現起來就有多美啊。
在今天之前,趙姑蘇沒有哪怕一秒鐘想像過這種次元壁破了個徹底的場面。
哦,想像其實也是想像過的,畢竟誰還沒看過點兒起點爽文。
但是這種眼看著就要發展成用音爆做為降臨在這個時間節點的慶祝聲,以從雲層中拉出的筆直白線彰顯行動軌跡,甚至臨了或許還要反手推出個殲星艦搭配上星軌加農炮的科技樹,和提瓦特這個目前尚且還沒有特別跳出劍與魔法這一西幻範疇的世界,怎麼都還是有點兒……
混搭的樂趣感。
趙姑蘇看著這個再放大點兒,興許都能被扔到綜英美劇組去,成為和神盾局中那個可以隱形的空中航母相提並論的天空堡壘的流線型飛梭,突然就生出了種「讓我孤身一人去單挑千軍萬馬吧,我的實力已經到了這個層次」的豪勇。
她在這並不明亮的日光下,仍然反射著非常耀眼光芒的塗了銀白色漆的金屬殼上摸了兩下——她剛剛在畫這玩意的時候,只是突然想到自己是不是可以皮一下,沒想到還真的能成,這也就導致了一個問題:
她並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順利打開這艘飛梭的門。
還好,還好,這玩意做為她的「造物」,並未給她個下馬威嘗嘗,趙姑蘇比較輕松地打開了這艘飛梭的門,她往裡面探了探腦袋,發現駕駛艙距離門口還挺近,就順便往裡面走了兩步,往駕駛艙中走了走。
駕駛艙上沒有那麼多需要按的按鈕。
她在看到這個的時候就笑起來了——沒有那麼多需要操作的按鈕,也就意味著這玩意開起來的難度應該不高。
果然,片刻之後,她倒騰出了個全息投影。
這全息投影開口便對她說:「您好,飛梭自動駕駛系統竭誠為您服務,請輸入目的地,系統將為您規劃最佳飛行路線……」
這一開口,就老高德了。
*
對於除了趙姑蘇之外的所有人來說,這一飛梭都是從未見過的東西——哪怕是如狐齋宮和浮舍這種聽說過坎瑞亞這個國家的來說,坎瑞亞的那些技術,也確實能夠使得機關機械獲得動力,運轉如很有戰鬥力的生靈一般。
但哪怕是坎瑞亞的機械,那些在坎瑞亞亡國之後漫行於塵世七國的土地上,會把還沒有鐘離開玉璋護盾保護,也沒有足夠強的輸出的旅行者打得滿地圖亂飛的耕地機,也和這個玩意全然不同。
首先,就算是從表像來說,這都差了太多了——坎瑞亞的那些機器,顏色看著都很有幾分金屬氧化鏽蝕之後的肮髒感,真要做類比的話,狐齋宮想,倒是有一點點和須彌那邊流傳出來的恆常機關核心有點兒相似——但也僅僅是很少量的相似,大體上還是相當不同的。
其次,哪怕是坎瑞亞的機器,也沒有長得這麼漂亮的。
浮舍和伯陽對視一眼,然後伯陽又回頭朝著其他千岩軍那邊瞥了一眼。
這一群人都從彼此的臉上看出了「這是個什麼好東西,看著就像是男人的浪漫」的表情。
而片刻之後,隨著那個甚至就連聲音聽著都有點兒高德感的自動駕駛系統將這艘已經承載了全隊「嗖」地一聲衝上天空,他們臉上的表情就更近了一步。
這已經不是看一眼就絕對這是男人的浪漫的程度了。
這是他們好想要坐在駕駛室中,操控著這玩意在雲層之間快速穿行的程度——要是能有這麼個玩意,就算是他們現在單身,之後也一輩子都只能注定母單,這也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啊!
——就算是這輩子同這玩意過了……
這輩子同這玩意過了,那豈不是要羨煞旁人!
快速騰飛起來,更是在一轉眼的時間中就穿透了不知幾重雲、掠過了多少山的飛梭不過片刻的時間便抵達了歸離原上空。
從飛梭邊的窗戶朝外看去,狐齋宮看到外頭,那比遠眺時要威壓大上太多的陰沉烏雲。
從遠處看,它只是個螺卷形狀的低垂雲層,但靠近之後,哪怕是那個最低垂也最瞧不見半點兒光亮的雲眼,直徑也相當寬長。
而至於說在遠處看不分明的雲層中的東西……狐齋宮的眉頭一點一點皺起來。
在灰沉得像是被野火中騰起來的煙燎熏了好幾年的雲層之中,有些周身纏繞著銀白色電流的、看著好像是藍色的如蛇一般的東西在緩慢地蠕動著龐碩的身軀。
她暫時還看不出多少細節,只是感覺到了很強的緊張感。
應該說不愧是璃月嗎,雲層當中若隱若現的那個家伙,給她帶來的壓迫感,以及不好對付的感覺,比當年在稻妻境內的那些魔獸中最頂尖的還要強上三分。
不過。
她的眉頭隨即又攤平放松下來。
反正對於影來說,也就是一刀的事情。
她直視下方——此時她抬眼,便差不多剛好對著雲眼,而再往下面看,對上的卻還是一些起伏的山勢。
換言之,也就是現在的情況並未到很危險的時刻,外來的進攻雖然看起來凶猛,但卻並不是對准歸離原上那些劃分平整,如一個個小方格似的分布在廣袤平原上的農田的。
這也就是說,歸離原此時尚且安全,外圍的防御點位並未被突破。
這些是趙姑蘇沒能看懂,但是浮舍看了卻一下子放心下來的。
浮舍在讀出了這麼個信息之後,壓低了聲音對一旁看起來還沒有反應過來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的趙姑蘇解釋了兩句。
還沒等趙姑蘇來得及恍然大悟,身下的這座飛梭突然猛烈地顫動了一下,與此同時傳來的是很響亮的擊打聲。
浮舍連忙扒拉著窗戶往外看,看了一眼臉上的表情就尷尬了起來:「咱們估計也被當成敵人了。」
隨著飛梭來到了那低垂的雲眼之下,那些在下方正在攻擊頭頂的雲翳、操著歸終機萬千箭矢、光束頻發的千岩軍哨塔也都發現了這艘飛梭的存在——這要是不被發現其實才是真的離了大譜,畢竟這飛梭從頭到尾就是一個與四周環境格格不入的銀白漆色,放在戰爭年代就好像是有那麼個人,始終在戰場上穿著金盔金甲,陽光一照就blingbling地閃瞎人眼,簡直就是往自己的身上寫了一塊牌子:
向我開炮。
甚至說,這要不是飛梭飛得足夠高,而且別看能容納下百余人,其實因為是趙姑蘇手搓的,並不怎麼需要講究科學所以體積可以說得上是小巧玲瓏,飛得速度也快所以不便瞄准,估計早在幾分鐘之前就要被打擊到了,哪還能等到現在,而且也只捱了一發。
浮舍夠心疼的。
原本這架飛梭在他看來幾乎就是完美的藝術品,是如果可以放到他手上,將會被他雙手……啊不是,四手給捧起來的,但是現在上頭多了一個被歸終機射出來的凹痕,簡直就是原本無瑕的白玉上現在突然多了個色斑。
但他也知道,身處在這樣的高空,不被打擊到基本是不可能的,之前也是他良久不曾上過戰場,於是沒有考慮到這一點,甚至忘記了要提醒趙姑蘇,這飛梭得繞開上方這朵雲最中心的這個雲眼部分。
「降落吧?找個穩妥點的地方降落,至少不能再讓下面的人誤會下去了!」
浮舍心說這自家人打自家人的,怎麼能好意思呢,要是再多挨上幾發歸終機,他到時候見了這年頭還沒有退休的帝君,都不好意思開口說自己這邊是怎麼「草船借箭」的。
不過別說,這飛梭看著小巧歸小巧,實際上
趙姑蘇知道自己在這方面的判斷全面落後於浮舍,這時候就只需要聽這位被評價為「將才」,在戰場上也擅長全面指揮、調停派定而不是自己一個人衝將出去殺出一條血路的老大哥的就行。
浮舍說下降,那她就向自動駕駛系統傳達下降的指令。
飛梭很是靈巧,而且在剛才吃了一發歸終機的攻擊之後,不知道是不是自動駕駛系統——或者可以說是這艘飛梭的機娘小姐姐被燃起了一較高下的心焰,總之她多花了些時間,用相當優雅且干脆利落的姿勢避開了一切不論是來自上方還是下方的攻擊,除了機翼上先前留下的那個小痕跡之外,毫發無損地降落在了地面上。
艙門打開,飛梭裡頭的乘客開始一個個往下走且,趙姑蘇在最後這個階段還是沒能撐住,現在有那麼點兒頭暈,下飛梭的時候也全靠狐齋宮伸手扶她兩下,支撐一下她那搖搖晃晃的重心才沒有一腳軟乎地跌倒在地。
浮舍倒是對飛梭很有點兒念念不忘,嘴裡還在嘟囔著:「下次要有機會……我倒是想開一開……」
一旁的伯陽低著頭從飛梭上走下來,一邊走一邊吐槽道:「想得到是挺美啊?」
這邊百來號人全都從飛梭上下來也需要不少的時間,這樣一來,歸離原這邊的駐軍可就已經到了。
剛才那兩分鐘的時間裡,飛梭花式降落,使得千岩軍哨塔這邊平時訓練外加戰場實操速來有千裡眼之稱的那幾個操縱歸終機的士兵都直接成了描邊大師——這樣讓負責指揮的人都忍不住口吐一聲「牛逼」的操作,直接讓被派出來的歸離原駐軍從原本的一支小隊變成了兩支。
雙方碰面,彼此都有些措手不及。
區別在於:趙姑蘇這邊,這群千岩軍是先前已經從浮舍那邊聽說了點兒當下的情況,再怎麼樣也是對如今的局勢有所了解,措手不及也就措手不及在於衝出來把他們圍了的這些歸離原駐軍將手中的武器對准了他們,外加張口想要解釋的時候被對方非常緊張的喊了一句「別說話」而已。
而歸離原駐軍那邊則是全方面的懵逼了。
不是,誰能告訴他們,為什麼對面這些,穿的也是千岩軍的衣服?
而且他們對面……
這兩支歸離原駐軍隊伍,其中一支的隊長看著浮舍,頭盔背後小小的眼睛裡面是大大的疑惑:
「元、元帥?您怎麼在這裡——剛才不是您把我們派出去的嗎?」
*
趙姑蘇:「你不是說,多給你點兒時間,你能把今夕是何年都給回憶起來嗎?」
浮舍走在她身邊,聞言也沒有羞愧,而是非常認真地回復:「是啊,這不是時間沒給夠嗎。」
所以他就也沒能回想起來,這次主持歸離原防守的居然是一千五百年前的他本人。
浮舍:說起來這也不能怪他,畢竟海之魔神那邊在入侵璃月的時候,十次裡面能有八次用的是這樣的雲,想要分辨出到底哪次是哪次,那是需要從細節上來判斷的。
微操,這些都需要的是微操,而他又不擅長要求前線哪台歸終機往前移動五十步,自然也就沒能那麼快分辨出來。
權衡利弊之後,他很快如實表示自己是從未來來的,但是為了不讓這兩個現在他還能叫的出名字來的隊長以及他們手下的千岩軍難做,他主動要求去見現在正在指揮著防御戰的那個浮舍。
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這邊的姿態放得挺低,對面想要強硬也不是很好意思——更何況這個浮舍怎麼看都確確實實是他們的老大,甚至能把他們兩個在入伍之後就沒怎麼說出口過的小名通過做口型的方式念給他們看……
真的,絕對是真的。
不真不可能知道這種辛密。
真要是有敵人幻化成了浮舍的模樣,還能連這些事情都記得的話,那麼璃月也該查一查內部是不是出了蛀蟲了。
*
沒人知道一千五百年前的浮舍是怎麼和一千五百年後的浮舍聊天的。
只知道五分鐘之後就有傳令兵出來說危機解除,繼續盯著上方那個大家伙就行。
趙姑蘇比起旁人來稍微知道得多一點。
因為她在被邀請進去的時候,剛走到門口,門還沒給全部推開呢,就從門縫裡面看到:
一千五百年前的浮舍拉住了一千五百年後的浮舍,在挽留了下人之後,蒼蠅搓手,笑嘻嘻地問:「欸,說起來,剛才在天空中飛過的那個,銀白色的到底是什麼東西,讓我也看看唄。」
浮舍:「……」
他!就!知!道!
他轉頭看到趙姑蘇,朝著她喊了一聲:「這家伙也想要,外頭那個以後可以給我吧?蘇,你能再給他畫一個嗎?我說了他再等上一千五百年前就能擁有這玩意了,但是他耐心太差了!」
趙姑蘇:「……」
趙姑蘇:「我、我盡量?」
不是,你們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
怪離譜的。
如果說上了飛梭、體驗過在空中穿行的人對飛梭感興趣也就算了——這種全自動架勢的,速度又快防御又高安全系數非常不錯的座駕就算是她一個女生也想要。
但是一千五百年前的浮舍不久在下面朝著上頭看了兩眼嗎?
這怎麼就心動上了?
難道說,這種機械玩意,對於上過戰場的人來說,真的就有正無窮的魅力?
*
飛梭的歸屬以及能不能再來一架這件事暫時先按下不表。
卻說一千五百年前的浮舍在收斂了對飛梭的向往之後,正色起來,對趙姑蘇問道:「不知你們從未來跨越時空回來,是為了什麼?」
這個問題他剛才也問過一千五百年後的浮舍,但是浮舍其實是答不出來的——因為趙姑蘇沒說,而他們這群人其實是被拉過來湊數的。
甚至趙姑蘇本人一開始都沒有想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帶著那麼一大群人出現在這個時空。
但是她能回答啊。
她當即就很是認真地說:「你知道磨損這個東西吧?別看現在若陀龍王還和大家關系很好,但等到魔神戰爭的後期吧,差不多就是等層岩巨淵那邊開始開采了,而且開采的時間長了之後,他的磨損情況就越來越嚴重,到最後他忘記了自己和璃月人之間發生的故事,忘記了草創璃月的美好,只記得人類挖礦影響了他賴以生存的地脈,後來還分裂出了善性和惡面什麼的……總結一下就是在未來,若陀龍王會失憶,然後被帝君封印起來,但是再往未來去一點呢,技術就成熟了,就能把他現在的記憶給復制一份,然後帶回去給他的腦子裡塞上就行。」
不管是一千五百年前還是一千五百年後的浮舍都大為震撼,異口同聲:「這樣的話,豈不是針對失憶的磨損都可以——」
趙姑蘇:「理論上來說是這樣,現在也沒有真正實踐過,效果到底怎麼樣我也不知道,但是萬事開頭難,總得先試試再說,說不定就能實現了呢。」
一千五百年前的浮舍點點頭:「說得在理,不過,我需要證明。」
需要證明是合理的。
趙姑蘇抬手找了張紙,欻欻欻畫了個蘋果,然後直接將蘋果從紙裡面拽了出來:「我用能力來證明——你們應該沒見過能夠做到化虛為實的對手吧?」
事實證明,實力的強大確實可以說明很多東西。
就比如說現在,浮舍可以確定,但凡魔神戰爭的時候他們對面的敵人擁有這樣堪稱開掛的能力,那麼除了帝君和若陀龍王親自靠著六邊形的強大實力和面板去按死對面之外,其他的只怕是根本就不是對手。
都那麼強了,正面碾壓不行嗎還非要搞什麼敵後滲透——再說了外頭那個銀白色的飛梭也不是吃干飯的啊。
於是一千五百年前的浮舍點點頭,確信道:「可以,我相信你。」
然後他聳聳肩,話鋒一轉:「但是若陀龍王現在並不在歸離原,他和帝君從來都是在外打仗的,況且這一次試圖侵犯歸離原的也不是海之魔神本尊,所以我們攔得下。」
既然攔得下,那就不會回防。
他們興許要等到戰後,才能有機會遇到若陀龍王。
趙姑蘇沉思片刻。
至少暫時她還沒有感覺自己有可能等不起,於是就表示:「沒關系,先等一等——至於幫忙什麼的,我就一技術人員,你還是……」
她回頭瞥了一眼一千五百年後的浮舍。
「你們慢慢聊,反正都是同一個人,應該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分歧。」
——自然,分歧是分歧不起來的。
畢竟這場穿越能不能傷到人還兩說——就算真的出了什麼問題,在這群千岩軍見證過是怎麼一通操作起死回生之後也都不怕了。
幫忙,這個忙必須得幫。
浮舍在進來之前就已經得到了外面那些千岩軍的一致贊同,大概就是既然自己不會出事那麼能幫忙就幫忙,大家闊別戰場多少年,但心裡還沒習慣那麼和平的一個璃月呢。
此時,他計上心頭,同一千五百年前的自己道:「我有一個想法。」
*
雨幕綿綿,但雨水落下來,落到身上,片刻後才能發現這其中的問題。
它陰寒得很,落在沒有防護的皮膚上,片刻後會感覺到皮膚刺痛——這邊是其中的腐蝕性在起作用。
若是這雨長年累月地下,山岩都會被侵蝕,表面寸草不生。
但是這種侵蝕性是對於人類來說比較危險的,浮舍不僅僅可以用仙力護體,短時間內更是可以靠著本身自帶的防御暫時無視這種攻擊。
此時他坐在飛梭上,身上綁著個趙姑蘇臨時專供的、只實驗了一次就被裝在他身上進行實戰的,同飛梭一樣不屬於這個時間點甚至不屬於這個次元的——
火箭突進背包。
當飛梭突進到雲眼前頭的時候,艙門打開,對著前方已經非常靠近,還差不到十米距離的雲眼,浮舍大吼一聲:「可以了——就在這裡停下!」
隨即,他借著飛梭最後的慣性,怒吼一聲,身後噴筒爆射出濃烈的煙,朝著雲眼飆飛了過去。
反正這次又不是海之魔神。
浮舍心想。
至於其他那些海之魔神的眷屬,他打起來可太輕松了。
秘技:飛天騰蛇奇襲移動烏雲!
手撕生鮮!
第71章
四臂的夜叉躍入雷霆雲層之中。
但是趙姑蘇未能看清楚他的英姿。
因為浮舍的背影已經淹沒在了濃煙裡面,哪怕是連他最明顯的、最飽滿的背部和大臂肌肉都看不清哪怕一點點線條了。
趙姑蘇「嘖」了一聲,原本她還是挺想給浮舍記錄下這英雄的一刻,但是現在別說是她的眼睛,就算她又獲得個透視眼,都未必能夠看清楚這會兒的浮舍到底在哪裡。
她坐在飛梭上——她扒拉著飛梭的窗戶,看向外頭那連綿到十米之外的東西就像是被鋪上了個灰色圖層似的雲層。
雖然看不到浮舍,但是她仍然盯著浮舍剛才消失的方向。
雲層中有電光如蛇一般穿梭,而原本雖然如漩渦一般盤旋著,但至少一切動作都還是相對緩慢的,沒有一種隨時隨地都會黑雲壓城城欲摧,雲眼直接要和地面對接上,隨即摧枯拉朽地摧毀一切的感覺。
但是現在,它外表看起來仍然是那個樣子,但趙姑蘇卻覺得其中仿佛有什麼東西在亂竄著。
就像是……正被拘束在一個袋子中的蛇,在試圖去咬一個比它小但是很硬很扎手的刺蝟似的。
雷電躥得更快了,她時刻都能聽到隆隆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低沉但是響亮,宛如耳朵貼著鼓身,而鼓槌剛好用力落下連續的擊打一般。
趙姑蘇嘆了口氣。
心想:浮舍這也明顯誇大其詞了呀,先前不是說能手撕了這次來犯的虯的嗎?
真要是能手撕了,怎麼都去了這麼久還沒回來。
她其實是有點兒擔心浮舍的——一方面他也不是在全盛狀態,另一方面,或許當年浮舍在手撕虯的時候,是有情緒或者別的什麼加成的情況呢?
這一次他可是往載著虯的雲裡面飛的,算是往對方的大本營裡面鑽,說不定客場作戰要吃上一點兒虧。
她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自己也得發一點兒光,出一份力。
別的她是做不到了,但是未必就不能給浮舍分擔一點兒壓力。
趙姑蘇想了想。
她拿起筆,打開光屏二號的屏幕,直接開了個防抖模式,在等待著浮舍回到飛梭來的過程中,三兩筆描繪了又一個,對於這個時代有點兒過分超前的東西。
*
此時的浮舍正在雲層之中。
在從雲眼鑽進了這片陰沉的雲之後,他的眼睛便不再被這晦暗的東西遮擋。
在背後噴氣背包的支撐下,他懸浮在半空中,盯著面前那兩條交盤在一起的虯蛇,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媽的,他記憶裡頭怎麼就只有一條虯……算了,也不管那麼多了,雖然因為有了兩條虯,互為犄角相互拱衛,他想要上手撕了一條就突然變得非常困難起來,但往這兩個家伙身上留點兒傷,再自己全身而退也不是什麼特別困難的事情。
他面前的這兩條虯是海之魔神的眷屬,理論上來說,還肩負著給海之魔神拉車的責任——就像是理論上來說,他還算是帝君的保安隊隊長,這是差不多的關系。
其形如龍,但是頭上無角,身上的鱗片也沒什麼光澤。
浮舍心想,每一次看到這種類龍的生物,他都會忍不住在心中想:同樣是長條的,怎麼帝君就比這些個磕磣的家伙長得順眼那麼多,光是鱗片都顯得低調且貴氣。
等等,好像在看到若陀龍王的時候,他也會忍不住去想:怎麼同樣身為龍,帝君就那麼細細長長一條,但若陀龍王就體型威武而不優雅……
不太合適。
這麼想不太合適。
浮舍心虛地咳嗽了兩聲,然後一掌朝著前方的巨虯拍了出去。
浮舍不是那種用武器的人,反倒是一雙手……不對,四只手被鍛煉得最好,運足了仙力打出去的時候,能夠凝聚出手掌模樣的雷元素攻擊,看著不夠靈巧,但擦著些就傷,全接下來的話,哪怕是防御不那麼強的仙人都要連著吐上好幾口血。
海之魔神算是璃月附近最能打的魔神之一,其屬地海神宮位於雲來海之下,雖然不及璃月疆域之廣闊,但也算是很有爭奪神之心資格的一位魔神——倘若他選擇穩妥發育不浪的話,興許還真有那麼點兒機會再往上爬爬。
但是並不,海之魔神實力強橫,自然就想著將上頭璃月這個更好的地盤給占為己有。
所以,浮舍當年也算是三天兩頭要和海之魔神這邊的魔獸打交道,而考慮到虯這種東西算是海之魔神那邊除了魔神本身之外最強的戰鬥力,在手撕了一條虯之前,他可謂是和對方屢次交手,有來有往。
這也算是非常熟悉的敵人了——雖然先前他因為飛不起來,所以每一次都是等到虯從天上被射下來之後再去打。
浮舍很清楚對方的弱點在哪裡。
但是這兩條虯卻不知道他在這之後的幾百年內又練出了什麼全新的招,他就靠著這些信息差,一掌推出之後並未戀戰,快速靠近了一條虯的身體,但卻比虯更能用一句「滑不溜丟」來形容,雖然靠近了,但是根本就沒有碰到虯的身體,甚至虯想要用自己碩大的身體去把他碾碎的時候,浮舍像是條泥鰍一樣朝著旁邊鑽了出去。
轉身的時候,還相當無師自通且快速上手地學會了怎麼用身後的噴氣背包來配合著自己打連招。
這套噴氣背包真的很不錯,至少浮舍覺得是這樣,在他一腳蹬在虯的鱗片上,轉身飛出的時候,兩道火蛇從噴口中躥了出來。
火焰是很凝聚的那種,熱量都對著他背後的虯燎過去,剛好將盤果賴想要把他按在中間壓死的虯從眼角到鼻孔那一大片給燒出了道深深的焦黑。
面部從來都是最脆弱的部分,尤其是眼睛鼻子這一塊,燒傷的疼痛可不是蓋的,更何況是對於多數時候還需要在皮膚上覆蓋一層濕潤的黏液或者水,來保證不會□□燥的空氣灼傷皮膚的水生動物來說。
火簡直就是他們的天敵了。
浮舍對生物學並沒有什麼了解,從前也因為本身的元素力是雷不是火,因此並未開發出什麼對火焰的運用精通技能點。
他原本的想法也就是靠著噴出來的氣糊對方一臉,別的不說,尾氣的滋味肯定不怎麼好受。
但是沒想到,這尾氣是噴了,除此之外還有意外收獲。
浮舍的眼睛當場就亮了,幾秒鐘之後,趁著這兩只體型碩大的東西還沒有反應過來,又如法炮制地在另一只身上留下了差不多的焦黑痕跡。
他飄浮在半空,一臉欣喜地低頭看向綁定在自己腰上的這個噴氣背包,連聲感嘆:「好東西,好東西,真是好東西!」
這玩意要是能夠和外頭那個飛梭一樣,讓他擁有永久體驗權的話,浮舍覺得自己現在就能飄得和天空島一樣高。
可惜,有心殺敵,但是1v2所以還是漸漸落入了下風。
浮舍一邊利落地招架著這兩條被他燒了臉毀了容,也吃疼後被升滿了怒氣值的虯,順勢再往他們身上留下點兒傷口,一邊不動聲色地朝著雲眼的方向退。
一方面是他能夠跑路,另一方面嘛,將虯從雲裡面引出來,那虯還想要靠著雲氣的庇護避開絕大多數歸終機造成的傷害?
哈哈,想也別想。
前頭也已經說過,浮舍對於虯是非常了解的——這都是老對手了。
尤其「這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未必是你的親人朋友甚至你自己,而是你的敵人」這句話也真的是相當有道理。
他清楚虯做為對手的優勢和劣勢。
優勢在於體型大,高攻高防,一寸長一寸強,也確實是這個道理。
劣勢則在於,這些家伙笨重又愚蠢,情緒化,非常容易被他挑動起情緒。
作戰可不就是個需要保持情緒穩定的精細活嘛,把對方的心態搞崩,自己這邊仍然保持著胸有成竹的冷靜,基本上距離勝利也就差不了多遠了。
浮舍打算分開引兩條虯出去,然後一個一個慢慢解決——虯的身體大,橫截面直徑也不小,為了加強防御,做到無視歸終機大部分的傷害,虯絕無可能自己解散雲氣,那麼就只能通過雲眼進出,其中一條在鑽出來的時候會堵住這個出口。
那和他關門打狗有什麼本質的區別?
而就算是那兩條虯的腦子真的除了點兒什麼大毛病,也問題不大。
不就是對面有兩條虯嗎,說得好像現在的歸離原上就沒有兩個浮舍似的。
浮舍:一對一,二對二,進行約分了之後仍然是手撕虯的場面。
他且戰且退,已然到了雲眼邊上,再稍微往外一點兒就能進入自然光的覆蓋範圍。
一條虯張開了血盆大口,朝著他這邊咬了過來,竟是想要通過將他吞吃下肚的方式困住他。
浮舍朝後一閃避開,本來是想故技重施,用背後噴氣背包的火舌把虯的咽喉也給燒了燒了事的,但是還沒按下發射火焰的按鈕,他在後空翻的動作中,眼睛朝著雲眼外面瞥了一眼,手上當時力氣就用不上來了。
停在雲眼外面的銀白色飛行器現在已經看不出一開始的美貌了。
不管是流線型的身體,還是那在光線下直接熠熠生輝如藝術品一般的外表漆色,又或者是那按照黃金比例設計出來的身體,現在全都已經徹底變樣。
首先,對准著這裡的,就是一個黑黝黝的大口。
這黑黝黝的程度,可比剛才他從外頭看雲眼裡面要有危機感多了。
他總有種感覺,這個他沒見過的東西,裡頭藏著點兒讓他都能傷筋動骨的好東西——當然了,這要是打穿了他的噴氣背包,那他從如此高空跌落下去,估計就不只是傷筋動骨了。
浮舍:臥槽,這都是些嘛玩意啊!
這還是他剛才坐著飛上來的飛梭?
要是趙姑蘇能夠聽到浮舍的心聲,這會兒或許已經非常自豪地開始和他介紹:
你知道嗎?就像是歸終機是從弩的形狀變成激光炮,但是歸終機仍然叫歸終機那樣;這是59,這是五九改,看到這個殲星艦了嗎?它也叫五九改;看到這個死星了嗎?
對,看什麼看,它還是五九改。
*
趙姑蘇這會兒就在慶幸自己各種電影電視劇小說漫畫之類的文娛作品沒少看。
至少讓她提筆的時候,她身上沒有想來想去想不明白應該給飛梭加些什麼然後給提筆添了倆渦輪的情況發生。
於是,現在的飛梭上面就多了點按照她的設想應該是星軌要塞炮火力級別,但是到底能不能達到那個殺傷力還有待再論的炮口。
不止一個。
這玩意看起來就很能打,趙姑蘇躍躍欲試地安排自動駕駛系統——現在這玩意也負責管這全新加出來的武器攻擊——對她說:「我們開到雲眼邊上去。」
要玩就干脆玩把大的,比如說等著浮舍出來的時候,要是他贏了,就一炮,把這朵雲給轟爛——要是一下子烘不爛的話那就來兩次;要是浮舍沒能贏呢?
那就把追在他身後的東西給轟了。
總之今天這玩意被畫出來了,那麼今天就是它見血之日。
這會兒她剛巧看到浮舍從雲眼中鑽將出來,身後還跟著一條張開頜骨就咬的蛇,頓時只感覺自己簡直就是個小機靈鬼——怎麼就能給全想到了呢。
小機靈鬼趙姑蘇先轉頭對著飛梭上的自動駕駛系統,語速飛快地說:「倒計時十秒,瞄准那條大蛇開炮!」
而後又朝著浮舍那邊聲嘶力竭地吼——她感覺自己都快要把嗓子眼從喉嚨裡面喊出來了:「躲一下!躲一下!」
但浮舍看起來好像沒能聽到她的聲音——也是,風太大了,而且是面對著趙姑蘇吹,把她的聲音都給吹散了,根本就無法在暴雨中傳到浮舍的耳中去。
浮舍臉上露出了茫然的神情,但是被那樣黑黝黝的洞口對著,他又不是傻子,當然會選擇閃避。
於是,就在他往一邊躲開之後的那一瞬間,從炮口裡面突出來的一道曳尾光帶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衝撞在了虯巨大的身體上。
很難說這玩意到底是炮彈還是能量光柱,總之,他看起來相當威武,相當神威煌煌,正義天降。
那可是燦金的顏色啊,像是帝君他老人家親手使用歸終機時能弄出來的動靜。
那道能量在落在虯身上的時候,直接在這條巨蛇身上留下了個巨大的創口,而這還不算結束,從創口邊緣,快速浮現出了同樣為金色的光點,那些點位連成線條,朝著它身體的其他部分綿延過去,就像是天空中這些雨落在毫無防護的凡人身上一樣,以飛快的速度腐蝕著虯的身體。
這條「大蛇」的身體尚有三分之一卡在雲眼之內,因為血肉被消除的疼痛而劇烈地扭動掙扎個不停,反而將自己的身體在雲眼中卡得更為結實了。
——浮舍看著這道貫穿傷帶來的追加傷害,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也幻疼了起來。
媽呀這玩意不比剛才那挨著的正面一擊引發的血肉模糊的爆炸看起來更恐怖?
浮舍:「……*璃月粗口*。」
浮舍猛地一拍大腿,感慨萬分:「這玩意不比歸終機好使?」
雖然沒了外表上對大眾都能有效的美感,但它也獲得了優秀的口徑、爆發傷害啊。
這種比普通的可移動歸終機要強上不止一兩個檔次的東西,對他簡直能夠打出雙倍暴擊。
浮舍:我母胎單身,但是在我看到這玩意的時候,我感覺到我的心髒在砰砰跳動,我戀愛了,我朝思暮想,就只是想要獲得這玩意!
*
眼看著剛才就已經穿透了骨骼、將這條虯的身子差不多算是轟成了即將要斷裂開的兩截的傷口有擴大之勢,他壓下自己心中對這件新式武器的少許「恐懼」,趁他病要他命。
浮舍衝上去將巨虯的注意力吸引住,並不斷朝著它那巨大的傷口附近施加攻擊——傷口都已經暴露在空氣中了,最沒有防御性的嫩肉可以直接吃下全部的雷元素攻擊,吃疼的巨虯扭動更為劇烈,在這過程中,也將自己的傷口愈拉愈大。
而趙姑蘇趁著這個時機,命令自動駕駛系統又朝著傷口附近轟出一炮。
凝聚的能量,擦著浮舍身邊穿過,但因為其本身足夠聚攏內斂,根本沒能讓浮舍被誤傷到哪怕一根毫毛。
這一發直接將面前這只巨虯攔腰截斷,巨大的如蛇般的腦袋眼看著便要從半空落下,浮舍眼疾手快地將這玩意兒提了起來,直接在手中掄圓乎了朝著雲眼的位置砸了過去。
這充當著空中移動堡壘的雲被巨虯之首衝撞得破了個洞,浮舍靠得近,甚至能夠清楚的穿透最後藕斷絲連的一些「阻礙」看到蜷縮在其中,先前因為沒能搶先,所以現在反而留了一條生路的另外一條巨虯。
那條巨虯明顯能夠看出非常明顯的驚慌——碩大的身體盤著,像是要去找什麼東西。
浮舍懷疑它是不是要逃,帶著這個在攻城方面真的非常方便的空中堡壘離開。
於是他決定不靠著自己一個人的力量行動,而是回到飛梭中,指著前面這片陰雲,對趙姑蘇道:「能不能再轟上一發?要求不多,就一發。」
浮舍那幅眼巴巴的樣子,活像是在說:如果有機會的話,那一發能不能讓我來親手操作?真的愛上!
趙姑蘇轉頭朝著自動駕駛系統那邊望了一眼,回過頭來的時候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她尷尬地齜了齜牙:「那什麼……」
然後又抬手抹了把臉,小聲道:「不好意思啊,沒藍了。」
「但是!」
她又很快補上了一句。
「反正這邊還有其他的噴氣背包,我們可以舍出這架飛梭然後靠著噴氣背包逃生啊。」
至於飛梭,飛梭可以用來制造一場空中交通事故不是嗎?
她原本以為浮舍興許會看在飛梭以及上面這兩門雖然藍條短的只有那麼一點點,但是架不住威力大到讓他心動的炮的份上,拒絕執行這個計劃,但沒想到,浮舍的眼睛瞪得溜圓,說話都變得有些結結巴巴起來。
浮舍:「這、這可真是……太棒了!」
反正是畫出來的飛梭,就算是發動自殺式襲擊也只會有一群在看到這玩意的第一時間就愛上了的千岩軍和浮舍心疼。
現在既然浮舍已經答應了這個計劃,那麼她就直接給自己也套上了個噴氣背包,然後給自動駕駛系統下達了最後一條命令。
當噴氣背包托著她飛在溫度比地面低了不知道多少還很潮濕的空中時,這叫已經被後期改裝得看不出多少原本模樣的飛梭直接如射出膛口的子彈一樣衝向了那雲,以及雲後的巨虯。
那似乎是一朵蘑菇雲。
趙姑蘇的眼睛被一瞬間衝過來的雲氣給遮住了沒能看清,而當她轉頭看向浮舍的時候,浮舍早就已經背對著雲層的方向,一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的態度,要往下方降落下去了。
果然,真英雄從不回頭看爆炸。
浮舍回過頭來,他大聲喊叫的聲音穿進趙姑蘇被剛才的爆炸聲刺激的現在仍然隆隆作響的耳朵。
「還不下去啊?!」
趙姑蘇揚了揚手中的光屏二號和筆。
「等我下,我確保對方死透先!」
事後,趙姑蘇是這樣對一千五百年前的浮舍說起自己的主張來的。
「和人打架,重點在於自己沒事但是對方死得透透的,所以最好的應該是在對方准備動手前一天,開泥頭車直接創過去。」
創一遍還不夠穩妥,最好反反復復倒車、往前,碾壓上幾回,總之要把一切危險杜絕在搖籃裡。
反正這年頭正在打魔神戰爭,不同勢力之間,也沒有什麼刑法不刑法的。
這一套雖然看起來殘忍,但實在是穩得很。
「所以,我選擇在空難之後,再對那些殘留的雲層進行一遍萬箭齊發的掃尾工作。」
反正只要畫就可以了。
凝光的歸終機矩陣以及金閃閃的王之寶庫點了個贊。
第72章
當是時,據當時抬頭看向天空的那些千岩軍說,天空中昏暗的雲變成了火焰,仿佛就在那一瞬間的時候帝君從遠方的陣線上跑了回來,抬手一個天動萬像,岩元素的金光滲透過天空中的一切事物,那過量的岩元素直接將視野中全部的東西都變成了金色。
但是並不。
與石化、粉碎、套盾、護存的套路不同,這一次營造出漫天金色光芒的,並不是他們最為信賴、平常也確實最能夠仰賴的那位帝君。
那是一種……像征著毀滅的感覺。
火焰而非岩元素充斥了一切,一開始燦金的光芒很快變成了烈焰的紅色,再然後,從那樣明亮艷麗的灼燒著的顏色中,有焦黑的煙塵顏色翻滾著飄出來,整朵雲變成了像是……
像是變色西蘭花差不多的模樣。
然後就是一些殘破的東西,七零八落地開始往下掉,那些東西中有一部分在下落的過程中,就被它們本身附著著的火焰給燃燒殆盡了,落到地面上的時候就只剩下一點兒甚至感覺不到真實性的黑灰。
剩下一些比較負隅頑抗的——就比如說最大的一塊,視力比較好的千岩軍甚至能夠看到那是一塊被截斷的身體殘軀:表皮上有一層防護性的黏液(當然現在也就只有部分部位才有殘留了);看著在被灼燒之前應該還比較光滑的皮膚上部分位置長著很大的鱗片,估計是一種類蛇類龍的生物——但是很明顯,要是拿這種東西和帝君去比那可就真的是辱帝君了,所以這玩意在他們這邊的定位只能是蛇。
鱗片顏色不怎麼好看——廢話,真當每個長條的都是有著金色小祥雲尾巴,龍角漂亮得像是這個世界上能夠產出的最高質量的琥珀的帝君嗎?
除此之外,肌肉截斷的部分仍然在被什麼東西侵蝕、燃燒著,整個肉質呈現出一種反復燒焦、不斷被損耗的模樣。
隔著老遠掉下來的,倒也聞不到什麼難聞的味道。
但是那玩意……
某個千岩軍士兵小聲對隊長說:「那玩意……剛才是不是掉進河裡了啊?」
隊長:「……」
原本應該嚴肅地告訴這名士兵在戰場上不要說無關緊要的廢話的他,這會兒一方面判斷不太出來就天空中這個情況來說現在這兒算是還在戰鬥呢又或者是已經停戰了;另一方面……
隊長他自己其實也有點兒擔心遠處那條河的。
那麼大個玩意,看著又髒又焦,要是污染了這條橫貫在歸離原上的碧水河,那到時候喝水洗衣灌溉什麼的,豈不是要增添很多麻煩。
況且他本人還是個釣魚佬,平常千岩軍到了休沐的時候吧,就會和三兩好友一起,扛著釣竿一起往碧水河邊走。
雖然說對於釣魚佬來說空軍是……空軍是雖然嘴上必不可能承認但是倘若嚴格按照現實來算的話十次裡面能有那麼九次半以上發生的情況。
但是這種情況下空軍歸空軍,雖然在老友面前可能抬不起頭,但至少釣上來的東西還在合理的範疇之內。
就算是什麼水草啦漁網啦小蝦米啦,至少都還是出現在河裡很正常的,但要是按照他們這種空軍佬釣不上魚但是別的都能釣起來的buff來算,掉起那剛才掉進去的倒霉玩意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這玩意要是釣起來了,那釣竿還能要嗎?
千岩軍隊長:「……」
他摸了摸額頭,掌心貼著發際線轉了一把,最後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出來,沒再說什麼。
而在這些哨所不遠處的指揮處,一千五百年前的浮舍盯著上方發生的偌大動靜,心中生出來的第一想法是:好,這次海之魔神試圖侵占歸離原的計劃也失敗了。
第二個念頭緊隨其後,像是春日雨後的嫩筍一樣刺破泥土出來:
可惡,怎麼在上頭干爆了虯的不能是他呢?
一千五百年後的自己,出場拉風也就算了,這會兒又建功立業,斬獲如此成就——關鍵是,仍然如此拉風。
嫉妒。
嫉妒羨慕。
一想起來剛才那銀白色的,會飛上天的漂亮玩意,一千五百年前的浮舍就活像是往嘴裡塞了個青綠色的還沒成熟的生番茄,一口咬下去,整張臉都變得扭曲起來了。
沒有檸檬的年代,就只能靠番茄來比喻這種酸。
一千五百年前的浮舍現在就酸得要死——他也想上天,他也想和那已經來犯不少次的虯打一架然後把對方炸成一朵不好看的煙花。
這種千載難逢的機遇,怎麼就被一千五百年之後的自己給獲得了呢?
雖然知道的很清楚,一千五百年後的自己也是自己,只要耐著性子再多熬上幾年,這項殊榮早晚也會落到他手裡,但是——!
就算是夜叉,就算是仙人,一千五百年這也太久了一點吧?
浮舍:心焦.jpg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不想寄希望於自己的耐心。
*
解決了懸掛在頭上的,那個來自海之魔神的威脅,一千五百年前的浮舍松了口氣。
他本來是不會對區區兩條虯的進攻緊張的,但是架不住海之魔神那邊把進攻的時間點掐得正好。
帝君和若陀龍王不在——這也就罷了,這兩位高級戰鬥力很少能留出比較長的時間在歸離原,多數時候北方的魔神會占據他們的心神。
這一次,甚至連塵王歸終和爐灶之魔神馬科修斯都不在歸離原,而是去了輕策莊那一帶視察居民生活情況。
歌塵浪市是跟著歸終一起走的,剩下的幾個仙人和夜叉也都跟著沒在歸離原,現在在這邊面對著虯的就只有他一個,頂多是背後還有彌怒在歸離原居民區那邊守著,算是不會讓他陷入腹背受敵的困境。
當然了,他也非常清楚,當這朵從雲來海那邊來的雲出現在歸離原上方的時候,那些現在不在歸離原的都會在得知這條消息之後的第一時間往回趕。
他只需要撐過最開始艱難的那段時間就可以了。
但這不是,不僅僅撐過去了,還直接把危機給轟沒了嘛。
雖然從現在的成效來看,達成這一成就的並非是他,但他也確實可以放松下來點兒。
海之魔神確實養虯不錯,但就算是他也沒能如養豬那樣一窩一窩地把虯往外端,而這次這兩條虯豈止是重傷,直接就沒了性命,這要是再想乘著雲來窺探歸離原,只怕負責駕駛那朵雲的虯都不夠用了。
綜上所述,浮舍覺得,今年歸離原上的大家,可以過個好年了。
當然了,要是這次用來對付虯的東西能夠量產,從此作為歸離原拒敵之神器,想來則是更好的。
他朝著門外走去,准備迎接著銀白色的飛梭從天空中凱旋而歸——然而,從門口往外走了兩步之後他突然反應了過來。
等等,剛剛抬頭看天的時候,好像沒有看見那銀白色的流線型飛梭。
一千五百年前的浮舍是很有軍事素養的,他也曾經下達過一些破釜沉舟的指令,但是這情況落到了他一眼就給愛上了的東西上頭……
他人都要殺了。
一千五百年前的浮舍想到這一點,腳步差點兒飛起來,一邊趕一邊在心中許願:就算真的炸了,好歹也給他留點兒念想……
欸,不對,就算還能留著點用來當念想的殘軀,但那估計也要被一千五百年前年後的自己給占了,不管是論親疏遠近還是論誰先下手,他都比不過未來的自己。
浮舍:「……」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他的腳步又放得沉緩了。
著急有什麼用,反正都已經不是他的大寶貝了。
一旁看著浮舍是怎樣加速,然後又是怎樣像是一口氣沒能提上來,所以剛提起來的速度又給掉下去了的千岩軍士兵:「……」
這幾個千岩軍士兵對視一眼:確認了,是元帥腦子裡又想了什麼古古怪怪的事情。
說起來這種情況倒也挺常見,畢竟騰蛇太元帥嘛,上戰場在緊要關頭的時候沉穩的一批,絕對讓人信任;但如果是在生活中……
emmm,大伙兒都是見識過的人了,誰還沒見過元帥被降魔大聖提著槍追出三座山頭的模樣了。
習慣了,習慣就好。
*
但哪怕浮舍先前已經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備,在真正看到從半空中落下來的是兩個背著噴氣背包的人,飛梭那是一點灰燼都沒給他留下的時候,他還是咬住了自己的舌頭。
痛啊,那心是真的痛死了,一瞬間涼得都快透了。
尤其是一旁,一千五百年之後的自己還在一旁一邊可惜,一邊湊過來,很有點兒賤兮兮地對他說:「雖然這飛梭沒了,但是它在雲裡頭爆炸的樣子也過癮得很啊!」
一千五百年後的浮舍:手舞足蹈,搖頭晃腦,簡直是用了全身的力氣在比劃,訴說著當時在天空中,他是怎樣英明果斷地和趙姑蘇一起達成了用飛梭來給那兩條虯最後一擊的決定,又是怎樣近距離地感受過那烈焰和煙霧貼著自己的身體膨脹出來,而他駕駛著噴氣背包以熱氣追趕不上的速度俯衝了下來的。
雖然誰都能夠從他那炫耀的語氣中聽出他就是想要引人羨慕,但……
他說出來的這些是真的引人羨慕。
雖然沒了坐飛梭,如英雄一般凱旋而歸的體驗,但是背後是爆炸而不回頭,這又如何不是一種所有人認可的浪漫。
一旁的幾個千岩軍,整個兒就處於一種眼睛紅了但還考慮著影響所以用理智努力壓壓的情況。
一千五百年前的浮舍同這些千岩軍相比,就沒那麼多的顧忌了。
他一腳朝著未來的自己的屁股上踹了過去,並大聲道:「你*璃月粗口*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一千五百年後的浮舍倒也不慣著過去的自己。
他方才一時不查,被一腳蹬的往前一個踉蹌,這會兒站穩了回過頭來就返給了過去的自己一拳。
元帥與元帥打成一片,如此本應該當做奇景來看的情形,對於在場的這些千岩軍而言根本就算不上什麼。
這熱鬧雖然罕見,但是從熱鬧程度上來說比不得心猿大將與金鵬大將聯手一同揍翻元帥,這都沒什麼好看的——與其看他們兩個的熱鬧,倒還不如往這位雖然看著瘦瘦弱弱不怎麼能打,但是畫出來的東西卻一個啷個都戳爆了他們愛好的蘇姑娘邊上湊湊。
千岩軍甲:「誒誒,蘇姑娘,您背後這個噴氣背包啊,能再多畫兩個嗎?就是……我、您看啊,我這從小到大最羨慕的就是金鵬大將了,我就只想飛一次,只要飛一次我就滿足了!」
千岩軍乙肩膀一拱將站在自己前頭半個身為的千岩軍甲頂到一邊去:「你這算是什麼——蘇姑娘,您看這噴氣背包您背後也有一個,那位、咱們未來的元帥背後也有一個,那個就不用弄了,您不如把您剛才在天空中突然給飛梭上給安的那個,黑漆漆的,巨響一聲之後能把虯給打個半殘的東西再給畫一個出來?我們不放炮,我們就摸摸那玩意!」
和千岩軍乙持有相同觀點的千岩軍丙用力點頭,並支持千岩軍乙的說法:「對對對,咱們就摸一摸,摸完了,從今往後再也不洗手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群腦子裡面裝著不知多少奇思妙想,但是因為在機關術方面的學習不夠扎實,不能夠靠著學術水平出現在歸終面前,獲得這位導師的轉身,以及導師提供的資源,讓他們自由地發揮創造的千岩軍一擁而上。
他們在機關術方面的學習確實不怎麼地,但這不是只要有筆有紙,就算是不符合機關術常理的東西都能給造出來嘛。
趙姑蘇頭一次意識到自己能那麼受歡迎。
也是頭一次意識到——
淹沒在人堆裡是什麼感受。
救命,四周每個人起碼比她高出一個腦袋來。
*
最後還是狐齋宮看不下去,從人群中把趙姑蘇給解救了出來。
做為在場唯一非璃月籍的存在,她在先前那會兒一直保持著非常低的存在感。
一直到這會兒,這群原本應該在戰後負責收拾戰場,但是因為此次虯來襲的時間還不長就直接給炸回去了,因此除了到時候組隊將地面上散落的那些碎肉塊處理干淨之外,這群千岩軍目前倒也沒有別的什麼要做,於是在看到這麼個可以在人群中,於他們不知不覺間,便分出一條路,還能帶著人一轉眼消失不見的狐耳女人,當即就有一部分人的興趣從趙姑蘇身上分了出去。
高手啊。
而高手,在多數情況下,只要進入了千岩軍的營地,就一定會被圍著討教討教。
狐齋宮也算是頭一次領教了璃月人的熱情。
趙姑蘇對於這種舍身救己的行為深表感動,並對著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就被往手中塞了一把劍(一旁還放著可供選擇的刀槍劍戟等其他武器)的狐齋宮揮揮手,並沒有再回去把她救出來的意思。
趙姑蘇:好不容易脫離出來的,沒道德就沒道德了吧,反正死道友不死貧道這話已經流行好久了。
這種還算是熱鬧但是從上到下都沒有什麼規矩的場面終結於援軍的到來。
一千五百年前的浮舍在看到天空中出現了那片雲之後就朝著其他地方發出了相關的情報,但是等情報送到需要接受的人的手上的時候,他這邊的戰況其實已經徹底塵埃落定。
這時候再發一段消息過去,告訴那些人已經不用來了也來不及。
——畢竟該出發的都已經出發了,甚至最近的那幾個都已經快趕到這兒了,發出信息的速度還未必有他們敲門的速度快。
於是現在就出現了這樣的場景:
歸終「嗖」地一下子從遠處的山頭閃現了過來,站在地面上,抬頭往上看,只對上晴空萬裡,雲朵消散,金陽燦燦。
歸終伸手擋了擋眼睛。
別說,這陽光還真有點刺眼。
歸終很是困惑的看向浮舍:「虯呢?」
這一眼看過去就出了問題,歸終揉揉眼睛。
她有點懷疑,是不是剛才自己對著太陽看過去的時候,不小心把眼睛給灼傷了。
這要不是殘影……怎麼可能不是殘影呢,否則她是怎麼看到八條胳膊的?
*
對於從未來來到這個時間點的浮舍來說,此時見到的每一個仙人,都有大於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是他在回到了正常的時間線之後所見不到的。
他看著那些對他來說很是熟悉,但是在時光的衝刷下已經漸漸變得不那麼清晰的臉龐又一次出現在自己眼前,當即心緒浮動,眼眶裡頭就有點兒濕潤了。
那四條胳膊,更是在身前身後,像是做著熱身准備似的,手掌一會兒攥緊了拳頭,一會兒又給松開。
一千五百年前的浮舍深吸一口氣,雙眼就像是遇到了什麼需要好好警惕警惕的敵人似的眯了起來。
很顯然,在剛才那你來我往的拳打腳踢中,他對這個年紀比自己長,體能沒自己那麼好,但是在經驗以及心眼子(主要是使陰招)這方面勝過他不少的自己就多了不止三分的警惕。
然而他的警惕卻落了個空。
因為,未來的他張開雙臂,卻並不是為了和他繼續剛才沒有打完的那場架,而是直接奔向了臉上帶著焦急神色的應達和伐難。
鐵一般的漢子這會兒說話的聲音中都帶上了些許不是特別明顯的哽咽。
而被他用粗壯的手臂如孩提時代那樣抱緊的應達和伐難:「大、大哥?」
「等等……那邊還有一個大哥——這是怎麼回事啊?」
原本,在她們兩個後面,是已經知道這兒肯定沒什麼事,所以來的不緊不慢的彌怒。
——他先前已經看到了歸離原上空的陰雲消散,自然也就知道浮舍這邊的事情都解決了,他原本都不是很想過來的,但是想了想,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擊敗虯,這畢竟也是很高的成就,因此也就一路過來對他說上兩聲恭喜。
誰成想。
前頭的兩個妹妹都被很是用力的抱進了懷裡,就好像是失而復得的珍貴珠寶,要揉進骨血之中才能稍稍補償那多年離別之痛。
可他卻像是個空氣人似的。
浮舍:什麼彌怒,彌怒是誰,他在哪兒呢我怎麼沒看見啊?
彌怒:「……」
他能夠理解這個其實沒什麼血緣關系的仙眾夜叉五人家庭中,應達和伐難總是更被喜歡的——這也很正常,換作是他,也更喜歡這兩個妹妹,當然,金鵬因為年齡最小一般來說也是被寵著的。
但是浮舍你這樣是不是就有點兒過分了。
哪怕後面還有一個浮舍,這種行為也同樣是很過分的!
不過……
男兒有淚不輕彈,浮舍平常是最這麼認為的一個,這會兒眼眶裡面淚花翻滾,怎麼看都不像是沒事。
彌怒於是朝著後頭那個浮舍,昂昂下巴,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
浮舍不太舍得在這種情況下說出未來會發生怎樣的悲劇。
主要是不太舍得說出,他當初是怎樣看這兄弟姐妹在業障的影響下陷入神志不清的狀態,更不想讓他們追問到自己的死亡。
——多驕傲的一個夜叉,但是在隱遁入山林之後沒多久,哪怕已經放下了殺戮,卻仍然在廝殺聲的回蕩中逐漸失去了理智和記憶,直到在層岩巨淵地下的空間中,生命的最後才回關返照一樣地又想起了些什麼。
他往趙姑蘇這邊連著送了好幾個眼色,直到趙姑蘇有點兒無奈地做了個雙手手心向前翻的小動作,表示自己會認真閉嘴的表情,他才沒有繼續暗示下去。
趙姑蘇其實也確實挺想聽浮舍到底會怎麼說自己剛才那個表現。
她就用手撐著臉頰,安安靜靜地擺出了一副「我倒要看看你怎麼編」的模樣。
而後,她便聽得一千五百年後的浮舍認真說:「我是犧牲在戰場上的,沒想到還能夠活過來見你們一面,所以才這麼激動。」
趙姑蘇:「……」
趙姑蘇:「…………」
既然您那麼不介意詛咒自己,好吧這也行。
第73章
浮舍對於讓自己直接提前了幾百年死這件事一點兒都不含糊。
因為他對魔神戰爭的整個歷史時間線可謂是非常了解,於是他直接找出了自己當年最為凶險的一段戰鬥,然後雙手一拍——「啪」地一聲,給自己配了個音效。
「然後,因為寡不敵眾而且救援來得太遲,所以,我就死了。」
他表情嚴肅,語氣莊重,甚至說完了這句話之後還煞有介事、非常認真地點了點頭。
不說其他人有沒有當真。
至少伐難是當真了的,這名雖然套著看起來殺傷力很強的大爪子,但是性格卻可以說得上是以柔弱為主的少女模樣的夜叉直接往這個來自未來的大哥懷裡一撲,把自己有些發紅的眼圈給遮掩了起來。
她甚至還沒忍住抖了抖肩膀,使得哪怕是剛剛進門的人都能夠看明白:
她是在忍著哭。
「這是怎麼了?」
若陀龍王那詫異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自帳篷撐開的這扇門往外頭看去,就可以看到一條已經縮小了部分體型,但仍然相當碩大的地龍從地面下鑽出來,背後如樹的尾巴搖搖晃晃,上方還掛著點兒最近這兩天從地脈中汲取來的亮紫色雷元素。
靠著地脈的力量,若陀在整個提瓦特的地下都可以暢行無阻。
他甚至可以不用在意快速飛行產生的空氣阻力對趕路的影響,只需要在地脈中不斷前行就可以。
因此,他做為在璃月北部前方陣線——更靠近須彌以及納塔那個方向的遠角上駐守的將領,回援的速度甚至能夠快過路途比他稍近上一點(但不多)的摩拉克斯。
此時,他一邊從地面之下往上鑽,身體一邊快速在混著雷光的岩元素光輝中凝聚成正常身高的人形——趙姑蘇在看到這個融合的顏色的時候差一點兒沒忍住笑出聲來,最後她咬著自己的下唇才勉強讓自己沒有直接發出聲音,但也因為比較用力的那一下咬,差點兒把自己的嘴角給咬破了。
眾所周知,在原神中,雷元素的結晶盾和岩元素的混在一起,會出現一種非常俏皮可愛的顏色。
——粉色。
於是,剛才若陀龍王就是在一種不能太細地去思考的粉色的光芒中,將自己的形像定型成了現在的這個戴著有框眼鏡的模樣。
若陀龍王幻化成人形之後,雖然外表看著有些其貌不揚,但是氣質是相當出眾的,像是那種砥礪過多少風霜吹過的沉重的黑岩——切開之後,可以看到其中蘊藏著的,像是一潭幽深的冷湖一般的玉心。
一般來說這樣的形像拿出去是相當能夠服眾的——倘若沒有那粉色的光芒柔和地出現在他身邊,並逐漸像是打光挪開,濾鏡越開越小似的收斂起來的話。
對於趙姑蘇來說,浮舍身邊的那一圈濾鏡,瞬間就從一塊老石,變成了個……莫名帶著幾分奶爸氣質的家長。
她甚至在某一瞬間生出了要不提筆給若陀的身上稍微加點兒裝飾的想法。
比如說頭頂的那對角啊,是不是可以在上面纏繞點絲帶,然後再配合上一兩個精致的蝴蝶結——這些的顏色全都要粉色的比較好。
至於材質的話,緞面的效果就很不錯。
然後再往下——若陀的腰比起摩拉克斯的腰來,就完全不夠那麼細,所以若是要搭配的話,束腰的女僕裙裝束看起來就沒那麼合適,畢竟金剛芭比更多的時候是一種反差而不是反差萌。
但是比如說在1.5版本之前,出現在伏龍樹之下的那個若陀龍王惡面的化身,圓滾滾的小蘿莉阿鳩——那一套類型的裙裝就還挺合適的。
完全可以在裙擺上點綴些花紋、蕾絲,甚至是更多的蝴蝶結。
不過瑪麗珍鞋好像不太適合若陀龍王本身的形像……
咳咳。
趙姑蘇心裡的小人給她自己捏了一把汗——怎麼能在這種場合放任自己的思緒飄得那麼離譜啊,雖然說基本可以確定這個世界不是現實,但萬一光屏這玩意在這個地方仍然會見效,那豈不是要寄——在場的又不只有幾位仙人,外面還有那麼多的千岩軍,按照在這個時空中,她的能力會被放大這一點推算,基本上可以得出結論那光屏也就不僅僅能讓一部分的人看到。
對眾公放。
公放什麼?
公放她當年跟著熱度畫的一個,若陀龍王(人類形像)版本的「請好好地看著我」。
多離譜啊。
尤其是,畫面中的若陀要是喊出一聲「摩拉克斯」……趙姑蘇都不敢想像那個畫面有多美。
她快速把自己愈發活躍的腦洞給按了下去,擺出一副正在認真上課的小學生的乖巧姿勢,對著門口露出了個標准的微笑模樣。
浮舍眼角的余光瞥到了趙姑蘇這會兒的表情。
他扯了扯嘴角。
總覺得她剛剛應該想了些什麼不適合在大庭廣眾下說起的東西。
*
若陀進入營帳之後,也和剛才的歸終一樣,看著除了氣質老成與否之外一模一樣的兩個浮舍,露出了「我是不是被時間磨損得太厲害,甚至都得了老花眼了」的困惑表情。
未來的浮舍:「……」
他意識到,今天,只怕是每一個從這扇門中走進來的,全都需要他從頭解釋一遍,現在這發生在他身上的情況。
嗨,早知道他就給自己打個草稿了,這樣也不會出現什麼說著說著發現自己這會兒的口徑和方才不一樣了的情況。
趁著現在自己的記憶還算熱乎清晰,浮舍將剛才說的那番話又重新對著若陀復述了一遍。
只不過因為這次沒有別人打擾,他能夠將這個故事從頭到尾認認真真地敘述一遍。
比剛才說的更多些,至少把趙姑蘇的情況也給說明了一番。
來自未來、之所以會沿著時間長河追溯向前,是因為她首先在未來的時間點上把他們這群當初犧牲的給復活了。
浮舍:反正對於他的情況,不管是未來的璃月還是現在在場的這些千岩軍們全都不能算是特別清楚,他可以扯自己當年其實是個在山野之中游蕩的亡魂,因為看到了千岩軍犧牲所以跑去幫忙的夜叉——總之露餡是不會露餡的。
既然不會被人拆穿,那他胡扯一點兒也沒什麼問題——更何況他那能叫胡扯嗎?他那就是為了讓友人安心所以說了一些善意的謊言。
他就這麼半真半假的幫趙姑蘇發言,一直從自己的事情說到了若陀身上。
「現在這項技術還不算很穩定,沒有那麼完全受控,所以我們其實是在沒有准備的情況下穿越到了這兒來——不過,目標還是確定的。」
浮舍看著若陀:「您以往也說過,您算是深受磨損之苦,對吧?」
這話若陀的確說過,而且也能算是在某種比較大庭廣眾的場合說的。
當時的他先是表達了對自己能否堅持足夠長的時間,在千百年後仍然和今天一樣站在璃月這一邊,堅持著他昔日與摩拉克斯之間契約的擔憂,然後他又說,如果到時候自己因為磨損的原因失去了同人類共生的記憶,那麼到時候,他並不介意璃月這邊對自己用些什麼可能瞧起來不太好看的手段來避免他可能在未來的某一日危及這個,他也注入了大量心血的文明。
也算是某種已經立了遺書的龍。
浮舍在對著若陀的時候,就沒有像對著伐難和應達時那麼小心翼翼的,甚至連自己是失去了大部分的記憶,渾渾噩噩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才回想起來些許往日榮光這件事都沒有說。
他直接對若陀說,在他的記憶中,若陀龍王是與帝君有過一場大戰的。
以為盲龍點睛,令其看到金燦的陽光,以及地面上一切光明和色彩的恩德,若陀如果不是因為失了智,是絕對不會站在摩拉克斯的對立面上的。
因此,說起這場戰鬥,若陀便知道自己一定是在磨損的作用下失去了一些能夠控制著他的東西。
「我們這次便是為了復制您的記憶而來,這是個小小的實驗——畢竟除了您是因為磨損失去記憶之外,其他人的磨損也和記憶這玩意沒什麼關系——我們從您這邊抽調記憶,然後給未來的您附加上這段記憶,這樣不就可以最大限度上讓您恢復了嗎。」
浮舍這一套下來,相當言簡意賅但是重心明確地向若陀說明了這一行的目的外加上需要怎樣的配合。
然後他伸手,朝著趙姑蘇這邊指了指。
「這位,就是這一整個計劃的核心,也是提供指導和實操記憶提取和復制的,具體什麼情況,您問她就成。」
趙姑蘇心想說這轉移目標有夠快的,要是她沒提前做好准備這下估計就要寄了,不過這事好就好在雖然她自己不記得自己以前有沒有干過這行,當他將手放在自己腰間別著的那枚鏡子上時,她下意識地就知道自己自己應該怎麼做——以及有一種非常強烈的自信:我這麼做准沒錯。
於是她站起來,從腰間把鏡子給摘了下來,對若陀龍王點了點頭以示制意,隨即晃了晃手中的鏡面:「您看我們現在是不是先把這個問題給解決了?畢竟是要避免夜長夢多的嘛。」
古今中外,古往今來,不管是在提瓦特還是在藍星,有多少文藝作品中描述過,原本順順利利直直接接就能完成的一個任務,非要先去做點什麼別的——然後等別的事情做得也不怎麼樣地回來——嘿,您猜怎麼著,這邊需要完成的任務一看吶,這做任務的人好像對自己有點兒意見,不說不聞不問吧,起碼也有那麼點興趣缺缺,於是就覺得——憑什麼要我在這邊當舔狗啊?老子不干了。
所以,本來是正常難度的題目,等到負責面對這個問題的人回來,這題目就變成了地獄難度,非得犧牲掉個什麼人啊,主角團祭天掉那麼一兩個親朋好友啊的,才最終能夠解決掉這個原本不需要費那麼多的心思就能夠處理掉的問題。
——只要她在現在這個當口,將若陀的記憶給提取出來了,那麼就差最壞最壞的情況:比如說因為虯被宰了,這一趟的損失實在太大了,所以海之魔神動怒不過,決定明天御駕親征歸離原,而她在這場戰鬥中因為雙方交鬥的余波殃及池魚,一通操作猛如虎,一看戰績不到五地措手不及著回到了正常的時空去,那時候至少她的鏡子裡面是裝著若陀的記憶的。
也就不算是此次任務失敗,白來了一趟一千五百年前。
既然夜長夢多,那就干脆不過夜了——這樣總不至於出意外了吧?
若陀對此深表贊同。
然後絲毫沒有對趙姑蘇的來歷有什麼懷疑的,就問她需不需要單獨的空間來方便她操作。
趙姑蘇心說這還是有點兒太膽大了:「這可是您的記憶呢,是關乎大腦的要緊事,所以依照我的想法,我覺得不如在有人旁觀的條件下完成這套工作。」
雖然說手術在手術室中做是最好的,但她這不是也不能算是手術嘛。
若陀擺擺手,用一種讓趙姑蘇幾乎感覺到了恥辱的語氣,很是信任地對她說:「沒關系,我相信浮舍——況且就算你不能信任,我也能在你動手腳之前先把你給控制住。」
一字一句裡頭,全是他對於自身實力的自信。
以及——那從上掃視到下的目光中,藏有絕對不能說是不明顯的,對趙姑蘇這個瘦瘦弱弱看著和「能打」這個概念有十萬八千裡之遙的「蔑視」。
他雖然沒有明說,但趙姑蘇已經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了。
你太菜了,就算真的給你機會來暗算我,我都不會被你暗算成功的。
趙姑蘇:「……」
誰懂,原本她還是個很乖的孩子的,但現在她突然就很想在給若陀開腦殼然後拷貝記憶的時候,往他腦袋裡面扔一個若陀龍王(注明:此處為原型版本,並且是那個被封印在地下之後因為蠻長的歲月變得扭曲而醜陋之後的版本)跳「請好好地看著我」的記憶。
她趙姑蘇也絕對善類!
一旁的浮舍:「……」
不知怎麼的,他突然就想到了當年還在層岩巨淵底下的那個地下空間時,他看的那許多金鵬的視頻。
雖然他是不怎麼介意。
但是很顯然,這玩意兒一旦流傳到江湖上去,那就是跳進碧水河,甚至跳進雲來海都說不清的。
風評被害啊,真的風評被害。
*
雖然是記憶中第一次使用這玩意,但是架不住她的手在拿起這面鏡子之後,身體就像是被一個熟悉的流程給接管了似的。
趙姑蘇表現得就像是個熟練工似的,她拿起鏡子,走到若陀龍王面前。
雖然她尚且一言未發,但若陀在那面碎裂卻仍然維持在這個狀態的鏡子靠近到自己雙眼之前來的時候,像是鬼使神差一樣,難以抗拒地將自己的目光注視向了這面鏡子中。
鏡子中央,那中心仿佛幽暗不見底、隨時即取證四周環境中每一點兒光芒的黑色螺旋在他的注視下仿佛逐漸被放大了一般。
他就像是個落入水中遭遇水下漩渦的普通人似的,逐漸被那螺旋吸了進去——但不是身體,而是意識。
成百上千年的記憶倒著流淌過他的大腦,每一個瞬間都非常清晰。
這些記憶快速的流淌在他的大腦中,一轉眼的功夫便是百年多的時間過去,直到片刻過後,原本清晰到每一天出門的時候有沒有看見樹上有葉片落下的記憶變得模糊起來。
——這時候,若陀的記憶已經往回走到了被摩拉克斯繪制出雙眼更往前的時候。
很明顯,他的生命並不止這麼點長度,然而歲月和地脈開采加諸他身體的磨損卻已經讓他無法回想起那段看不見東西的晦暗歲月。
倘若再不對若陀的記憶進行保護,那麼想來也要不了多久時間,除去最為閃耀、明亮的那一獲得雙眼、看到陽光與天星的瞬間之外,他也會逐漸將自己與摩拉克斯的初遇忘卻、淡化。
此時如果有人靠近一點,將會在破碎的鏡面中看到很多,在漩渦中被拉長、扭曲的畫面——這些全都是若陀眼中曾經見過的世界。
最後,在一個漆黑的,沒有半點兒聲息的點位,記憶倒帶到這裡就算是徹底結束——趙姑蘇在把鏡子轉回來的時候當場低低爆了一聲璃月粗口。
*的,這裝了幾年前記憶的鏡子就是死沉死沉了,她毫無准備,差一點兒就被這玩意壓折了手腕。
還好,狐齋宮在一旁眼明手快地將她的手腕扶了一下。
考慮到這是個特別小的細節,因此趙姑蘇懷疑,她或許方才就一直盯著這面鏡子在看。
「剩下的就需要回去之後再分別進行嘗試了。」
沉重的鏡子掛在了腰間也一樣沉重,在將這玩意固定起來的時候,趙姑蘇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些不太好看。
「欸……等回去之後,我想……應該是可以通過憶泡的形式返還到未來的您的身體裡去的。」
不過倒也不是特別確定。
趙姑蘇摸著下巴,頭一次有點懷念那個被她整崩了的地下空間中的石門。
石門背後的那一小塊兒,雖然理論上展現的是進入其中的生命最不想面對的一幕,但是用那玩意配合著憶泡使用,應該可以更好地消除觀看憶泡過程中產生的虛浮感。
——憶泡裡的我,當真是我嗎?
這就是個頗為哲學思辨的問題了。
但是好像除了她之外的其他人都不是很在意這個問題。
尤其是若陀。
「倘若這種辦法能夠解決磨損對我的影響,那麼自然是很好的;但如果天理加諸我身的磨損無法抵抗,那麼,我想未來的璃月人,應該也會做好面對我的准備。」
他這麼說的時候,還朝著門外的天空瞥了瞥。
趙姑蘇看到此情此景,就沒有很好意思告訴他,當他的惡念第一次從封印他的伏龍樹下鑽出去的時候……
摩拉克斯就已經退休啦!
當岩神是有極限的,所以他不當神了!
但或許,如果讓現在的若陀知道這件事的話,只會增強他對於應該怎樣削弱自己的焦慮。
……算了,現在還在魔神戰爭中期……應該差不多是這個時候,畢竟海之魔神也還沒有被解決掉。
所以,提前開始考慮封印不封印的,有點兒浪費現在的時間。
此時的若陀,當然是足夠強大才好——只有這樣,才能夠更好地保護尚且沒有從歸離原回遷的璃月。
好了,現在最重要的問題已經解決完畢,那麼接下來……
趙姑蘇雙手環胸,姿勢有點兒驕傲:「我需要做的事情已經完成了,浮舍?」
浮舍還有什麼想做的?
浮舍還想做的是把自己知道的,會在將來發生的一切都告訴摩拉克斯,讓帝君早點兒做好准備,比如說從隔壁那個風的國度請來擅長吹拂人心的吟游詩人,用音樂來安撫下包括魈在內的這幾個仙眾夜叉的狀態,不要讓他們那麼早就受業障的影響英年早逝。
他甚至還記得每一場千岩軍犧牲比較多的戰爭,這些也一定是能夠規避的——比如說被盟友背刺什麼的。
但是現在帝君不在。
說給別人聽更容易增加恐慌——就算為了節省時間不說給帝君聽,那也更應該拉著若陀龍王以及歸終這種魔神級別的、能夠穩定人形挑大梁的戰鬥力去一旁小聲說。
至於說在人前。
浮舍:「為什麼不說說你的畫呢?」
剛才虯能夠被那麼快地解決、海之魔神的進攻能夠那麼快地被瓦解,不都是趙姑蘇用筆畫出來的功勞嗎?
若陀好奇起來:「不瞞你們說,我其實是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從天上掉下來了,所以,我還沒收到歸離原戰報,就往回趕了。」
從天空上掉下來那麼大一塊肉,制造出來的響動不一定就比其實不會垂直砸入地面太多的寒天之釘來得小上多少。
這動靜沿著地脈,比聲音更快且折損率更小地傳遞了出去,傳入他耳中的時候可是給他帶來了不小的震撼。
在聽完浮舍那不止三言兩語(之所以不止三言兩語,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對飛梭以及那兩門炮的溢美之詞)之後,他更是來了興趣:
「所以說,這麼大的動靜,其實都是用畫筆畫出來的?」
「不耗費資源?」
「這東西能穩定產出嗎?」
他看起來,高興得像是已經看到了一整條穩定的軍工線。
第74章
一千五百年前的璃月文明,以歸離原為中心向外發展,主打的是一個和平發展、其樂融融、農耕為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尤其是,從三位魔神,到那些位仙人眷屬,只要在歸離原生活上一段時間,就能夠通過觀察他們的生活方式,對這種和諧平穩友好積極的發展方式有所感悟。
璃月,從來都是以璃月大家庭的形像對外展現自己。
千岩軍與百姓一同躬耕於田間地頭,仙人和普通人在街上遇到,也會互相交談些可能對於彼此來說都不是那麼日常的話題——
——比如說,「xxxx真君啊,那個,我們最近去耕田的時候看到在山頭上多了很多那個烏漆麻黑的東西啊,這是咱們的新歸終機嗎?」
這位走在路上就被叫住,甚至還被往懷裡塞了個看著大概比較酸甜的句子的xxxx真君在聽到「新歸終機」這個詞的時候先默了默,腦子裡又一次轉出了那個哪怕在仙人中也非常流行的梗:
看什麼看,這還是歸終機改!
然後這位真君一邊剝橘子皮、撕橘子上白色的絡,一邊字斟句酌地思考了會兒,最後點點頭:「嗯,沒錯,這還是歸終機改。」
他將一瓣橘子塞進嘴裡,酸甜的汁水在舌根下壓的一瞬間從果肉中迸濺出來。
味道很不錯,果粒都很飽滿,有一種新鮮水果特有的美妙。
然後,這位xxxx真君將自己即將被橘子的汁水撩得往上飛起的嘴角壓了壓,又慢悠悠地補充上了一句:「還請鄉親們放心,我們璃月,是愛好和平的璃月,只要沒有人試圖來打擾我們的平靜生活,我們就一定不會主動挑起戰爭——記住,璃月承諾,不首先對外使用歸終機改。」
這位xxxx真君,將會在未來殘酷的魔神戰爭中存活下來,並在鐘離選擇退休之前便開始了隱姓埋名游山玩水,在璃月四境享受大好風光的頭等愉快閑人。
現在的他,並不知道在另一個時間線上的未來,他將會在聽說璃月港那邊,當代的璃月七星之一,天權凝光為了將奧賽爾鎮壓回孤雲閣下,現場當機立斷砸了一發群玉閣下去的時候,露出很是微妙的表情,並將一句心裡話默默壓下:我方承諾不首先使用群玉閣——這個格式明明是我先發明的。
他只將第二囊橘子塞進嘴裡,愉快地和這一行農夫說了聲再見,順手給對方塞了個驅蚊的符咒。
——歸離原哪哪都好,就是這大夏天的,青蛙會叫,蚊蟲也不是很少,咬一口就是好大一個紅包,雖然說當初在蓋房子的時候,統一都由仙人們給加過這種驅蟲避害的法術了,但是出門納涼的時候未免還是會中招。
他好歹吃了人家的橘子,不給點兒回禮說不過去,但是歸離原的住民吧,真要說缺什麼也還真的不缺什麼。
風調雨順甚至是生火控火防止廚房殺手把菜給燒糊了,這些都由馬科修斯一手負責的。
他能做的,也就是給個驅蚊的小符咒這種小事了。
轉身離開的時候,他又回頭朝著起伏的山巒上,那平均沒兩個山頭就安了一座,據說只能發不多的次數,但威力是相當數得上的。
那玩意,是目前用來給海之魔神一些小小震懾的,要是對方鬥膽再來一趟歸離原……
它手下的虯是被兩發給干廢的。
那麼考慮到魔神和其他生物之間的戰鬥力理論上來說相差很大——就算是那種不以武力見長的神明,也會有各種各樣花裡胡哨的保護自己、擊敗敵人的套路。
或許海之魔神被這全部山頭的「歸終機改」轟過之後,只會變成殘血而不是需要當場去封印一下防止他隕落了造成的污穢污染歸離原這麼好的一塊風水寶地。
但只要能在血條上打出足夠明顯的缺口,海之魔神下一次來鬧事估計就要隔著十幾年了。
——畢竟,這不是魔神親自出手造成的傷害。
再或者更好一點,從今往後就沒有海之魔神了。
總之,那位來自未來的少女,以及她身邊那些來自未來的騰蛇太元帥,還有那些和他們說了未來的璃月是個什麼模樣,令不管是仙人還是千岩軍心中都生出了很是蓬勃的對未來的希望的千岩軍士兵們——雖然現在他們已經從這個時空離開,回到了原本的時空,但他們留下來的東西,對於這個時空來說,確實幫助很大。
*
此時已經回到了客棧的床上的趙姑蘇正在整理著從隔壁這個時空帶回來的東西。
早上浮舍折了只紙鶴送過來,紙鶴上就寫著說原本以為大家回到過去會能幫上些忙,但沒想到是去體驗了一番當年歸離原繁華,再感受了感受當年的軍民一家親的「度假」雲雲,最後總結了個中心思想:
那就是這隊千岩軍反正如今也找不到仍然存活於世的、和他們輩分相差不大的親人了,所以不管是在璃月港還是在別的什麼地方都不是很有所謂。
剛好,按照璃月目前的規劃,玉衡星刻晴以及其背後的一系列基建團隊是想要在神的時代過去、人的時代到來之際大顯身手的,所以就有重新開發歸離原的計劃。
浮舍是歸離原盛時的親眼見證者。
這些千岩軍也在這一次的經歷中對歸離原有了一點兒認識,以及相當的向往——說句有點兒文氣的,這也算是他們所有人未曾謀面的故鄉了。
參與到它的重建過程中,也算是讓他們在出了一份力的同時有機會圓了點兒其實並沒有多少的「夢」。
浮舍的最後一句是:等歸離原那邊建設好了,他頭一批就會請趙姑蘇過去觀瞻觀瞻。
當然,考慮到現在璃月港的房價在整個提瓦特七國都算得上是貴中之貴,無與倫比,首批在歸離原買房,之後應該也能夠小漲一筆。
運氣好,大漲一筆也不是沒可能。
趙姑蘇將這只紙鶴攤平了放在桌面上,手無意識地在紙上抹了一把。
抹完之後手抬起來,眼角余光就瞥到小指那一側沾了點兒墨痕。
剛想著找什麼東西給擦一下,趙姑蘇她伸出的手伸到一般僵住了。
等等。
她突然意識到了華點。
這是浮舍的信。
浮舍親手寫的字,浮舍親手折的鶴。
他能碰實體東西了?
*
意識到了這一點的第一時間,趙姑蘇便帶著幾個從那段時空中帶出來的幾個小東西去了最近浮舍勉強可以算是「住著」的地方。
他不是說自己可能要走嘛,那總歸有些東西是該給他看一下的,給浮舍看完之後,再繞路去一趟往生堂找鐘離先生——沒有鐘離在的話,她絕對不敢自己一個人去伏龍樹那邊。
一千五百年前的若陀雖然說得扎心但是也確實說得對。
趙姑蘇和他之間差了簡直有從隆基雪山最高處的那個寒天之釘,到層岩巨淵地底最深處之間的海拔差距。
而就算若陀龍王此時處於被封印的狀態,這差距也沒有縮小多少。
萬一伏龍樹下,她以為是只要進到樹下頭的那個山洞就行,實際上是要先和打周本那樣過上一輪戰鬥,之後才能靠近若陀龍王的身體——那就能在這一輪直接宣布打出gg了。
是的,她有神之眼,但她還沒有挖掘出來這個神之眼要怎麼樣用來加強自己的戰鬥力。
況且就算是有神之眼,用單通若陀龍王也是需要比較大神的操作才能做出來的。
她。
沒有護盾。
所以,想也別想。
沒手,但是沒再隔著屏幕之後她也沒有走位,人的走位經驗早就被鐘離和萊依拉給養廢了,就算在深淵裡都已經是靠著力大飛磚在莽。
所以,她在斟酌思考了一下之後,還是沒有為了攜帶途中不出現什麼岔子,往憶泡上面多覆蓋兩層保護性的冰晶。
——在床上睜開雙眼醒來之後,趙姑蘇的第一件事就是摸向自己腰間,沉甸甸的鏡子已經消失了去,取而代之的是幾枚覆蓋著冰晶的憶泡。
有意思的是,明明在她的印像中,憶泡應該都是相同的模樣,但是這幾枚憶泡卻有著不盡相同的顏色,雖然顏色不深,但是在冰晶的偏折下,還是能夠讓穿透它們的陽光在白色的被褥上染出點兒淡淡的色彩來的。
趙姑蘇合理懷疑這些憶泡被上了顏色,是因為在那面鏡子弄出這些憶泡的時候,比較擔心她把不同的憶泡和歸屬於誰的關系給搞錯。
畢竟,除了浮舍的憶泡之外,她還趁著有閑,給三位仙眾夜叉、一些個她不認識,感覺有可能是在魔神戰爭中或者是之後的一些「事故」中犧牲的仙人(當然這裡面肯定也包括了一批在戰後就解甲歸田,過上了今天游三山,明天找個客棧躺躺睡到日上三竿,甚至談戀愛你儂我儂的隱居仙人),全都上了一重保險。
不過總體數量不算多,而且,也沒能將歸終或者馬科修斯的記憶給網羅進來。
興許是因為能力還不夠強——又或者是因為一些其他奇怪的屏蔽機制。
但總之她最終也沒能再獲取一位魔神的記憶。
還好,哪怕沒能夠網羅這兩位的記憶,她此行的收獲也可以說是相當豐厚。
此時她的掌心裡頭就放著她絕對不會認錯的四枚覆蓋著冰晶的憶泡。
三枚分別是火、水以及岩元素的顏色,剩下就是若陀的那塊,這塊要大一點。
整整一個核桃大。
質量倒是很大,看得出來非常致密。
趙姑蘇毫不懷疑,如果哪天她把鐘離的記憶也給復制了,那麼她將會獲得一對堪比老大爺手中代替文玩核桃盤的鐵球。
嗯,她年紀輕輕就盤起了鐵球練起了養生,這怎麼不可以呢?
*
浮舍其實不知道趙姑蘇在離開之前,像是給當初在歸離原上的人做了體檢似的人均用鏡子給掃描了一遍。
——他那會兒還拉著帝君,在室內找了個足夠詳細的地形沙盤,努力回憶著還有沒有自己漏掉沒說的,但是需要注意一番的戰役。
他在這方面的記性確實不錯,但反正架不住一場戰役如果從空中俯瞰過去,其變化速度不會很慢,而且局勢千變萬化、需要隨機應變,哪怕只記著兵線推進的方向都需要費不少腦子,更何況還要分主力、佯攻、魔神本尊或者是那些魔神手下最能打的幾個分別在哪些路線……按照這種詳細程度下來,他在一天一夜的時間內能夠說明白四五場重要戰役的全局,就已經是他對這些都了然於心、成竹在胸,甚至偶爾還會在腦子裡自己演練的結果了。
更別說這世界上還存在著不擅長指揮戰鬥或者心態容易崩的上場到了逆風局就開始昏招迭出的——這些才是浮舍最難說明的,他甚至無法用自己的大腦去推算當時那些人是怎麼想的。
也正因為這個,他在這趟「意外之旅」的後半程,幾乎沒什麼時間和過去的舊友多說些什麼。
平心而論是有點兒可惜的,但是浮舍把胸口拍得震天響,一邊拍一邊表示,反正有趙姑蘇這個掛逼在,早晚有一天他能和這些故人暢聊,也就不是很在意這麼一朝一夕了——反倒是在這個時空,不管這個時空的真偽到底如何吧,浮舍分不出來,干脆就都當成真的。
能少死兩個是兩個,能早點在魔神戰爭這場全員吃雞中獲得璃月地區的分冠軍就早點把雞給吃了,畢竟機不再失失不再來。
當時他做決定的時候相當果斷果決,但是現在回到了當下,他卻有點兒惋惜起來。
包括念叨了兩句說平常總是想著如果能夠回到那個時候的歸離原,一定要把馬科修斯埋在某處的酒給挖出來喝了,但是沒想到啊沒想到,真的回去了一趟卻沒能達成這個夙願。
於是這會兒看著趙姑蘇從掌心裡頭捏吧捏吧,將那三枚表面的冰晶已經快要在陽光下頭融化掉的憶泡挑起來,飄浮在空中讓他試試看戳一戳的時候,浮舍一邊覺得自己五大三粗的玩意控制不住力氣只怕要影響憶泡,於是只繞著憶泡左看右看了一會兒就小心翼翼地對趙姑蘇說收起來吧,他怕自己的呼吸把這玩意給搞壞了;一邊又沒什麼顧忌地往趙姑蘇背後拍了拍:「去萬民堂嗎?」
一方面是用不了多久就要往歸離原去了,指不定要多久才能回一次璃月港,而另一方面,既然沒能去馬科修斯的埋酒地挖酒壇子出來噸噸噸,那麼現在去萬民堂這個魔神也要去裡頭打工(甚至過海燈節的時候岩王帝君都可能會被現在的頂頭上司扔過來幫忙)的神奇的地方喝酒,應該也差不到哪兒去。
浮舍:我喝的不是酒,我喝的是情懷。
就是那種,魔神親手釀造,喝多了可能會被熊熊模樣的魔神按著輕飄飄垂兩下的。
一生最快意的那段時刻的情懷。
趙姑蘇:「……」
她明白,她當然明白。
但是浮舍大哥,您考慮過一種可能嗎?
有沒有可能,她的身子骨,在他的熱情一拍下,脆得就和那些個憶泡沒什麼區別呢?
*
趙姑蘇婉拒了喝酒的提議。
她說自己還有事情就先走了,走的時候還挺記仇,沒有告訴浮舍自己在香菱那邊吃飯可以免單。
她轉身盤著「核桃」去找鐘離。
至於那另外的三個憶泡,用冰給表面覆蓋上一層之後就交給浮舍了,她還對浮舍叮囑了兩句,說憶泡這東西沒那麼脆弱,而且看她最近的漫畫賣的怎麼樣,要是運氣好的話也用不了多久就能逐漸開始凝聚靈體。
真要是不放心,那其實她再給畫張肖像,試試看往肖像裡一拍能不能有效果也行。
但是總之——這玩意是個持之以恆、需要慢慢才能逐漸見功效的過程,著急也著急不得,慢慢等,早晚有一天能看到希望的曙光。
相比之下,還是若陀那邊,如果有了憶泡,將記憶回填,能夠造成的變化就會非常之大了。
*
從浮舍他們所在的那邊往往生堂所在的緋雲坡走,途中會路過璃月港內最大的郵局。
各種信件集散、寄出以及收件,總要先經過這一層「樞紐」。
她路過這裡,心想著反正路過都已經路過了那就順便看看,掐了下時間,也確實到了八重神子應該給她回信的時候——隨著稻妻在那次光華容彩祭的舉辦過後,國門打開的程度愈發有了進展,它雖然孤懸海外,但卻也和另外六國之間有了更為緊密的關聯。
至少在寄信方面,信件運送到璃月這邊來的速度可謂是快了很多,更何況,在八重堂的發展上,神子一直是不惜用最大的運輸成本來達成速度上的最優解的。
差不多十天之前寄出去的稿件,今天按理來說,應該就能夠拿到八重神子的回信了。
她往郵局裡面晃了晃,果不其然,經常往返於稻妻和璃月之間的郵差在多看了她幾眼之後直接給認出來了。
郵差挺熱情,在一摞堆起來的信件中精准地找到了給她的那一封,拿在手中晃了晃:「蘇小姐,這封信是你的,你等我把這一摞信放到架子上,然後過一下程序你就可以直接拿走——或者,你要不現在拆信看也行,信封留給我走個程序就好。」
這封信比趙姑蘇想像得稍微厚一點,拆開之後便能夠看到,其實這多出來的這麼點兒厚度,都是狐齋宮給寫的信件,只不過是借由八重神子的渠道,和八重堂那邊的事情一起寄了過來而已。
她還以為是神子終於決定給她加點兒薪資,所以多給開了幾張支票呢。
八重神子的信很簡單,無非就是最新的美食漫畫已經開始刊印,之後的更新也要跟上雲雲。
倒是狐齋宮的信讓趙姑蘇很是有點兒心跳加速。
璃月這邊的仙人說實話不算很多,於是在一一備份了之後,趙姑蘇便將更多的時間放在了提筆給那群愛好和平,但是對於發展戰爭技術也一點兒都不介意,甚至還喜聞樂見的仙人與千岩軍們繪制超規格跨次元的武器上。
那面鏡子,就借給了說是要去看看能不能多撈幾個妖怪,能撈幾個是幾個的狐齋宮。
之後狐齋宮也沒再返回璃月,所以她那邊的進度,趙姑蘇也不是很清楚。
狐齋宮也和浮舍一樣,在從這個時空中脫離出來的那一瞬間恢復了實體,她也從那個時空中帶回了一些東西。
根據八重神子信中所說,她帶回來的東西可比趙姑蘇帶回來的要多上太多了。
趙姑蘇總共就握了一拳頭的憶泡回來,之所以能夠撐滿一整個拳頭,還和若陀的憶泡實在是老大一個脫離不了關系。
但是狐齋宮,狐齋宮她在從另一個時空回來的時候,差點兒就讓憶泡掉得滿地都是——還好她死前幾百年養成的習慣還沒有改掉,當場下意識的用妖力給托舉了一下。
她恢復實體,妖力也見效了,最後將那些懸浮在半空中的憶泡通通收起來整理了下之後發現,她直接拎了將近一麻袋的回來。
五顏六色,大小各異。
狐齋宮非常歉疚地在信中寫到:她原本只是想要收集一下這些記憶,覺得或許自己回了正常的時空之後也還能再靠著這些記憶過過日子,但是沒想到回來的時候鏡子沒了,多了這麼好多表面附著著結晶的記憶——甚至還有那麼一兩枚直接飛進了她在稻妻居住時那間屋子中現在還留著的妖怪畫作裡。
狐齋宮:給你添麻煩了真的很抱歉,我會壓著神子讓她更大力地宣傳的!
趙姑蘇看到這裡一抬手,「啪」地一聲將掌心拍在了額頭上。
她這下拍得沒怎麼留力氣,清脆的一聲響過後就在額頭正當中留下了個明顯的紅色掌印。
好多。
就像是在藍星,二十歲的時候,努力買了套地段很好的、面積很不小的房子,但是只掏空了六個錢包付了首付,剩下還有三十年的時間要慢慢還債一樣。
趙姑蘇當年是沒有買房的,但是她能夠想像那種每個月都要還債的緊迫感。
她現在也有這種感覺。
這下,再不把新的連載給發出去,只怕用來給記憶們塑造身體的能量就要不夠用了。
她才不要賭自己有沒有可能被榨干。
而這樣的情況,今後的每個月,不,應該說是每一周應當都會重復……
她臉上的表情「唰」一下子就變得不好看了起來。
這種事情……這種事情不要啊!
第75章
壓力一下子就變得好大好大起來。
趙姑蘇心想,她早晚得給自己找找,有沒有什麼能讓那些游離的能量快速積累起來的法子。
否則她早晚成人干。
這麼想著,她將神子最近越來越不當人而選擇的信件到付需要支付的那筆摩拉遞給了前台的工作人員,順便認識她的那位郵差寫了個五星好評,再留了一點兒小費,這才將信件折疊成比塞在信封裡的時候更小的豆腐塊,往兜裡面一揣,轉身朝著往生堂走去。
反正原本也是要和鐘離就若陀龍王的記憶應該如何歸還這個問題進行一番討論的,現在看來還能再問問鐘離有沒有什麼建議。
畢竟,在提瓦特這個世界背景下,到目前為止,如果不算上須彌的話,遇到困難一共有兩句可以直接扔出來使用的錦囊妙計。
一:為什麼不問問神奇的阿貝多呢?
二:讓鐘離先生用他那無窮無盡的上流社會知識來為我們解決困難吧!
阿貝多的話,她之前就層岩巨淵地下空間發生的事情寫過一封信,加急送去了蒙德。
不過,一方面時間也沒過去多久,另一方面,這種和另一個世界甚至是更高位格的神明可能有所關聯的東西,哪怕是阿貝多也要多加斟酌——跨世界的問題,可不能算是他的強項。
因此,到目前為止,她尚且沒能收到來自阿貝多的回信。
不過應該也不至於等上太久……吧?
總之先去問問鐘離絕對不會有錯,凡事都要上雙份的保險才夠安心不是嗎。
唔,說起來,在給阿貝多的那封信件中,她因為剛剛從地下空間離開沒多久,所以仍然有一些對於自己到底是誰的恐慌:
我到底是個出生在藍星、成長在藍星,在玩了米氏全家桶之後穿越的畫手;還是個有這麼一段記憶,但其實不管是藍星還是游戲又或者是畫手都和她沒什麼關系的,她也不知道是誰的一個空白人呢?
因此,她就沒有將自己的這一段哲學思辨寫在信裡頭。
不過現在,她勉強算是克服了這種細思極恐的想法,勉強能夠將自己的情況說出來了——所以,這也是她想要請教的問題之一。
嗯……趙姑蘇陷入沉默了片刻。
這麼想來,其實鐘離真的好想那種非常負責任的高中班主任哦。
不僅僅是知識方面的問題可以問他,就連對自己的人生感到了迷茫,也一樣可以去請教他。
果然,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起錯的外號,璃月老父親這個稱呼,真的太過合適了。
*
往生堂中,香煙裊裊,聞起來的味道頗為悠遠,有種神秘莫測但莫名很是吸引人去湊過去多嗅扇兩口的感覺。
室內的光線非常明亮,這一點倒是和多數人心中對往生堂的猜測有著相當的區別。
窗簾全都拉了起來,陽光筆直地照進室內,將鐘離身後垂著的那一縷長發末端勾勒得愈發顏色燦金,仿佛與摩拉質地相同。
趙姑蘇敲門後,聽到室內請進的聲音方才推門進入,看到鐘離便很難免地眉飛色舞了一點兒——尤其是對於她這樣一個顏控來說,這樣美好的一幕可是能夠讓她想要快點兒拉出光屏二號來描摹上幾筆的。
她轉身找了個橫過來的位置,剛想要扶著身後坐下來,鐘離將手中的茶杯杯蓋落下,輕輕一聲瓷與瓷之間敲擊的脆響。
趙姑蘇睜大眼睛,眉毛也跟著挑起來:「嗯?」
鐘離:「來這邊坐。」
他指了指自己身邊隔著不遠的一個座位。
等趙姑蘇不明就裡地坐過來的時候,才補上一句,說:「剛才那邊,放著的是個棺材。」
趙姑蘇:「……」
她定睛朝著方才她打算坐下的位置看過去,這才發現原來這是個還沒有上裝飾,甚至沒有整合在一起,表面上覆蓋著一層用來防塵袋布料的棺材板。
這板支在架子上,看起來還真的挺像是個板凳的。
趙姑蘇全身哆嗦了下,肩膀抖了抖。
對不起,她收回前言。
什麼陽光。
什麼和絕大多數璃月人對往生堂的猜測印像不同。
都是假的。
往生堂這地方,對於大多數的璃月人來說,最好還是當成比較像是鬼屋的地方吧。
——哪家喝茶的地方,旁邊還能放著一扇棺材板的?
尤其是,這棺材板也沒給配個可以蓋上的……怎麼看怎麼有種棺材本體失竊,下一秒就要開始劇本殺密室逃脫,找到棺材中已然成了精怪的屍體然後逃出生天……的既視感。
趙姑蘇拍了拍胸口,定了定神,這才開口說起,在層岩巨淵地下空間中發生的事情。
這事兒說完,接下來的便是入睡之後意識與那些先前還是靈體的一群進入另一個時空。
「這是我這次來找您的主要目的!」
她將揣在懷裡的那個看起來與核桃差不多的憶泡拿出來。
比起交給浮舍的那三個憶泡,這枚憶泡因為需要在身上揣更久的時間,所以她在途中有格外給這枚憶泡上頭蓋上了一層保護性的冰晶。
現在冰晶也已經融化得差不多了。
她倒是不覺得冷——可能是因為冰系神之眼的緣故吧,又或者是因為這層冰晶是她自己弄出來的所以她點了傷害免疫。
另外這東西融化的時候倒也不會變成水,濕漉漉地弄得滿掌心都是。
從這個標准看,這玩意倒是還挺方便的。
在她松開手的時候,憶泡沒有隨著她的掌心一同落下,而是飄浮在了半空中。
那晶瑩剔透的、飄浮在空氣中卻仿佛身處在水面之下,保持著不怎麼規整的形狀,且與此同時漫射出彩光的憶泡定格在了半空中。
它看起來柔軟,但是在被觸碰之前,哪怕從推開的窗戶中吹進來的風絕對算不上輕柔,它的表面以及位置都沒有哪怕半點的波動或是偏移。
趙姑蘇慫恿鐘離:「您要觸碰憶泡試試看嘛?」
憶泡這玩意是很有點兒意思的,最大的特點莫過於可以讓人清晰地感受到一段記憶中的每一個細節,甚至就連提供憶泡的這個家伙在某年某月某日吃了個什麼平平無奇、一轉眼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的東西是什麼滋味都能清楚地感覺到。
至於說若陀龍王的憶泡……不知道其中關於歸離原、故人……那些璀璨美好的過去的記憶,會不會讓鐘離唏噓感慨,並又一次「欲買桂花同載酒」。
又或者說……
趙姑蘇記得,在那個她現在也不能確定到底是真是假的時空裡,若陀是有那麼點兒頑皮孩子保護神的家庭地位的。
具體表現包括但不限於——「摩拉克斯,既然他們想要試試看這武器,就讓他們用用看吧,反正將來總是要在將這些東西運用於戰場上之前先實驗一番的」。
若陀的這番勸言,並未對璃月本身有什麼影響,只是苦了黑岩場下,那一路可以深入到雲來海底部的通道上,由海之魔神派出的鎮守海獸們。
由趙姑蘇親筆繪制並拉入現實,已經在先前對虯的戰鬥中表現出了相當不錯殺傷力和破壞力的炮口這次摧毀的是海之魔神對於黑岩場下這條要道駐守的最前沿,更是海之魔神那一方的信心。
就是,那一台由一群熱切報名參加的千岩軍們護送抵達黑岩場附近的黑炮,在那開炮的瞬間,負責校准的是一千五百年前的浮舍,負責點火的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彌怒,而裝填炮彈的正是若陀本人。
此情此景,便不由得令人感嘆:或許,他那樂子人保護神的形像之下,興許本身也是個受益者。
天曉得鐘離時隔多年再看到那些畫面,會不會被在自己腦中,經由歲月梳洗裝點之後已然只剩下些光偉正和意難平的舊友真實的形像給無語到。
趙姑蘇的小表情全都寫在了臉上。
只要瞥一眼就知道她絕對沒安什麼好心。
她最近確實挺浪——光屏鬧事的頻率降低,外加上現在就是梗著脖子不怕挨揍,所以這會兒腦子裡都已經轉過了不知道多少個在1.5版本剛剛上線那會兒,網友們熱情制作的表情包和梗圖。
鐘離面上表情不做變化,但手中的茶盞卻被抬起來送到唇邊抿了一口。
趙姑蘇:「……。」
她當即把有點兒太過興奮的表情給收了起來。
飄……飄最好還是不要飄了。
*
憶泡這東西要怎麼給人安上,其實並不需要流光憶庭的人親自來才能夠解決。
——這就又要說起,當初在地下空間的那扇石門背後,趙姑蘇觸碰憶泡的體驗了。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體驗。
明明完全無法確認那憶泡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但是在見證過其中的那些回憶之後,她就是有一種直覺,那直覺告訴她說:這些記憶就是你自己的。
反正這憶泡裡面的記憶是若陀龍王自己提供的嘛,正常情況下,讓他觸碰憶泡,並不會引起他的反抗。
那種真實的感覺,除非說現在的若陀龍王的意識中,他惡念的那一部分占據了上風,而這占據了上風的一半非常警惕且充滿了對鐘離的不信任,開口就是一句「摩拉克斯你是不是又想要暗算於我」,並且將觸碰憶泡後獲得的感覺當做是另一種用來馴服他的暗算——那麼在其他的情況下,這憶泡應該都是能夠起作用的。
趙姑蘇嘿嘿笑了兩聲,往憶泡上面又覆蓋了一層冰:「如果用觸碰憶泡的方式不能成功的話……額,我記得應該是還有一個強迫對方把憶泡給吃下去的辦法的。」
這是在當初看那段記憶的時候看到的。
——也多虧憶泡這種東西能夠將每一分毫的記憶都復現得相當詳細,否則她還真的不一定能記得還有某個角落存在著這種另類的給人「恢復記憶」的方法。
說真的,當初看到畫面的角落裡,流光憶庭中的一名憶者很是不客氣地一抬手就將一枚憶泡往一個面部神情看著非常茫然恍惚,看樣子應該是已經失憶且失憶得挺厲害的家伙嘴裡一塞,然後捏著對方的下巴往上一合讓他把這枚憶泡給吃下去的時候,趙姑蘇先前生出的對流光憶庭的認知差點兒被現場粉碎。
她以為的憶者:優雅、高冷、像是冰一樣。
實際上的憶者:手腳麻利、看著很能打、不和你多廢話要是不聽話那就直接往嘴裡灌憶泡。
趙姑蘇:險些就以為自己需要去進修一下打架的基本功了。
當然,畫面中那位流光憶庭的憶者之所以能夠這麼豪橫地采用如此灌輸記憶的手法,自然也和她本身的戰鬥力不錯不無關系。
其他人,比如說她,這種典型的沒有什麼技能點在戰鬥點上的菜雞,就還是不要采取這種辦法比較好。
哪怕光屏雖然是個逆子但是會保護她,但這活肯定不能她干,若陀龍王的攻擊往往都是AOE,大地震顫的就像是顛鍋一樣,就她這個小身板還不得在一次又一次的衝擊波中被反復向後擊飛——最終成為平底鍋中被顛著顛著顛碎了的「食材」。
趙姑蘇選擇將重任交給能夠肩負起它的人,而不是靠著自己這個豆腐渣硬抗。
「鐘離先生您與若陀龍王有點睛之恩,就算是對方已經不記得早期同璃月人一同開拓的過去了,對您也還是記得很牢的,外加上您的玉璋護盾也是抵抗若陀龍王拍地攻擊之類的……最好的防護工具,所以我想,這工作舍您其誰啊!」
趙姑蘇:自己的故友自己救,最多就是開個傳說任務三,再去璃月港隨處邂逅一下反正總會出現的旅行者,用那麼六十原石讓對方心動加入隊伍。
和她這個只適合出現在後方的小脆皮可沒有關系噠。
鐘離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然後從她手中接過了這個憶泡。
「自然,現在的若陀並不適合普通人太過靠近。」
憶泡在他手中閃爍了片刻,隨後消失——趙姑蘇猜測它是被收到某個她觀察不到的「空間」去了。
「當然,倘若在之後將這枚憶泡交給他的過程中遇到一些不知要做何解的問題,還要多向你請教請教。」
說到這裡,鐘離話鋒一轉:「不過,想來你今日到往生堂來尋我,應當不僅僅是為了一枚憶泡吧。」
如果只是為了一枚憶泡的事情——他能看到趙姑蘇腰間懸掛的那枚冰系神之眼,當然就在看見這顆小圓珠子的第一時間知曉,憶泡表面的那層冰晶,應當是趙姑蘇自己糊上去的。
所以說,憶泡這東西,並不存在一個從提供記憶的那個人身上摘取下來之後沒什麼保質期,需要盡快放進另一個大腦中這樣的設定。
若陀被封印在地下不是一天兩天一年兩年,況且先前才重新處理過封印,理論上來說,他那邊暫時還不算著急。
若是趙姑蘇本人有著「若陀畢竟為了璃月付出了那麼多,得讓他早些從暗無天日的地下脫離」的想法,這倒也很正常,但倘若如此,她應當不會將在地下空間所見所聞、以及她對於自己過去到底是個什麼身份的猜測說得那麼詳細了。
的確還有一些想說想問,因此,屁股就像是生了根似的牢牢固定在座椅上的趙姑蘇:「……」
雖然鐘離沒說什麼,但她確實有一種微妙的、被內涵到了的感覺。
她搖搖頭,將這種感覺從腦袋裡甩出去,老老實實直接把自己的問題對鐘離交代出來:「嗨,您說,我總不能一直不清楚我到底是個什麼來歷來頭吧。」
很多祖上離鄉,已經在異國生活了一輩子的人都還想要背著行囊往回尋根呢,她當然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她在剛剛穿越到提瓦特的時候,腦子裡想的就是自己要怎樣才能回到藍星。
隨著光屏給她捅出的漏子越來越多,她也就沒能一門心思撲在「如何回家」這個問題上。
而再往後呢?
一開始她是想著:把這幾個都給復活了再找回藍星的辦法——畢竟穿都穿了,總不能正經事情沒干兩樣就回去吧?
但是,這種想法並沒能持續上多久,很快她就在層岩巨淵的地下遇到了那個空間,並由此得知自己可能是來自崩鐵那邊世界觀的一個人。
這就有個挺嚴重的問題了。
她想要回家的話,那到底是回藍星去,還是回到崩鐵的世界觀去啊?
尤其是——別整到最後,她連人類都當不成了,那才是最可怕的。
雖然感覺如果是在《崩壞:星穹鐵道》的世界觀裡,當不成人類也是很有可能,甚至可能性很不小的,但她畢竟當了那麼長時間的人,並不想嘗試一下變成諸如虛卒之類的大世界小怪。
嘛,這就和穿越到了提瓦特,但是不想當丘丘人是一個道理。
趙姑蘇雙手托著下巴,食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臉頰,能看得出來,雖然她整體還是比較沒心沒肺的,但也會因此有些小小的憂愁。
「所以我現在都不太敢想什麼一覺睡醒之後回到我原本所在的那個世界去了。」
說實話,她甚至分不清哪裡才是真正的現實。
提瓦特是現實嗎?
她在這個大路上生活過了這麼長一段時間,不管是見到聽到遇到,全都和真實世界沒有任何區別。
但提瓦特同時也是她玩過的那款游戲中的大陸。
至於流光憶庭——這玩意就更不確定了。
總不能因為她的技能和流光憶庭的一樣,就很是肯定地認定自己和流光憶庭有一腿,那萬一她的能力只是想給自己找一個邏輯自洽的由來呢?
還有藍星。
趙姑蘇現在也不太敢確定藍星是否就是真實的。
她曾經閱讀過一本哲學入門書籍,其中就有一個觀點是:人類生活中有那麼多的電影、小說、游戲,而這些都會衍生出一個虛擬世界,也就是說,一個真實世界往往伴隨著數不清的虛擬世界。那麼從這條結論反推,藍星這個世界是真實世界的概率也趨近於無窮小。
她也知道自己這麼想,其實是陷入了一種鑽牛角尖的狀態,平時也確實沒有太在意這個問題,而是想著自己過好自己的日常就好。
但是。
在討論起這個問題的時候,該迷茫也還是會迷茫的。
鐘離很清楚,哪怕相關的哲學問題在提瓦特這邊並不如在藍星上那麼經常被提起,他也在聽趙姑蘇傾訴的時候很快意識到:這個問題本質是無解的。
如何證明自己的存在,如何證明在這個世界之上沒有更為強大的文明存在在調動、安排著命運的輪轉?
因此,無解。
但比起答案來說,過程中的追尋,其實對於已經因為這個問題有些焦慮,只是自己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的趙姑蘇而言,會比答案更為重要。
她需要的是去尋找怎麼解決問題,不一定就有一個正確的答案,但是在過程中她會有自己的判斷,做出其實無分對錯,也無人能夠對此進行批改的答案。
他沉思片刻,而後給出了個不會出錯的答案。
「如果你不確定自己的過去,為什麼不去世界樹中查找一番?」
世界樹雖然不會記錄世界之外的來人,但是她在來到了這個世界之後,還是會和在這個世界出生的人之間發生一些牽絆的,而這些關聯——包括她對於能力的運用,逆轉死生,重塑身體,都可以做為判斷的線索。
「興許,你可以從中獲得一些信息——比如說,你應當還記得自己是在什麼時候來到提瓦特的,不是嗎?」
這就是她和旅行者們相比起來的優勢。
旅行者降臨在坎瑞亞,這本來就是個有點兒問題的國度,外加上歲月長久,再想要去調查相關的信息,中間就很有可能有人出手對世界樹進行過修正。
反正對於頂級大佬來說,修改本身也不算是太難。
趙姑蘇覺得鐘離說的那可太有道理了。
如果想要在提瓦特這邊獲得相關的信息——尤其是,大概率是《崩壞:星穹鐵道》的世界觀相關的信息,或許也就只有世界樹、能夠觀察到提瓦特世界邊界的魔女艾莉絲以及萊茵多特這樣的存在能夠回答她。
要是再往上一點的話,可能就要涉及到天空島眾神,以及第一王座、第二王座之類的,她暫時還不怎麼敢碰的東西了。
相比較到她穿越之前,都只出了聲音但是沒有露臉的艾莉絲、以及只在阿貝多的相關文本中被提到過的萊茵多特這些,世界樹——好歹是個如果能夠和小吉祥草王這個管理員有比較不錯的關系的話,還能夠試試看去接觸、或者間接接觸一下的東西。
那……難道說接下來就是等待著熒前往須彌,然後她跟著一起走?
又或者是……找到立本?
第76章
從海島回來,又一次站在了璃月港吃虎岩這一塊,做完了一整天的委托,准備去冒險家協會問凱瑟琳要點兒一十原石的獎勵的熒,一直到在街頭遇到了個看五官並未見過,但是看氣質卻莫名有股非常熟悉的味道的中年人時,才意識到在她離開璃月港的這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裡,這兒已經發生了幾乎可以說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好奇怪啊,這個人她之前從未在璃月港中見過,但是卻又覺得自己一定在某個地方遇到過這麼個人。
奇怪了,這種戴著一副框還蠻厚的眼鏡、臉就是璃月港中最常見的那種大眾臉,但是身上那種沉澱下來的氣質就是能夠將穿著普通衣服、身高也並不算多麼出挑的他給從人群中烘托出來。
這會兒,此人手中正拿著一份新鮮出鍋的鐵板蝦滑。
蝦滑中放了大量香辛料,還加了切碎之後炸干炸香的絕雲椒椒,表面少許與鐵板接觸的時間比較長而產生的金黃色上頭還有滋滋冒泡作響的油星。
派蒙差點兒被這麼香的味道給勾著進行一場大白天的夢游,直接跟著這位飄出那麼三四五裡地去。
還是熒扯了她的小袖子一把,提醒她說這是別人點的小吃,一會兒她要是有興趣的話,她在給她單獨買一份就行。
派蒙悻悻地縮了回來,小聲說了句「哦」,然後過了片刻之後,奇怪道:「可是我現在已經不盯著鐵板蝦滑看了呀,你為什麼還要繼續朝著那邊看啊?」
熒平常可和她不是一路人。
派蒙自己長得可愛,圓頭圓腦,甚至就連肚皮都是軟乎乎的,就算是做出些看起來好像比較冒犯到動作,也不會有人太和她介意,甚至有可能伸手捏捏她肉嘟嘟的臉蛋,還能從兜裡掏出點零食塞進她口袋裡去。
熒雖然長得也可愛,也是圓頭圓腦肉肉臉頰,但她畢竟是個手握單手劍,魔神也衝上去干的成年人。
派蒙心想,平常熒不才是那個經常對她說「派蒙,這樣不禮貌哦」的人嘛,怎麼今天不禮貌的人變成她自己啦?
熒卻沒能管得上及時回復派蒙的這個問題,她在盯著這個人看了好一會兒之後,才大著膽子上前去,問道:「不好意思,冒犯您了,不知道您是——」
那位中年人朝著她露出了個又一次讓熒覺得非常熟悉的微笑,他將原本拿在右手中的竹簽子插到左手端著的紙碗中某一顆蝦滑上,空出來的這只手舉起來,動作頗有些生澀不習慣地揮了揮。
「這不是旅行者嗎,早上好。」
這個聲音也是熒耳熟的聲音。
她在記憶中思索搜尋了會兒,最後確認了下來:「啊!您是若——」
後面那三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面前已然頂著一副大眾臉的若陀龍王便將食指壓在了嘴唇上,這個不怎麼明顯的「噤聲」動作也和剛才那揮手表示「你好」的動作一樣,帶有一種還挺明顯的「不習慣,但是要抓緊時間練習,爭取早點習慣」的感覺在裡面。
熒這會兒可謂是一點兒都摸不著頭腦。
若陀龍王出現在璃月港,這原本是一件值得警惕的事情,畢竟上次若陀龍王的善面和惡面是一起消散、回歸本體去了的,當時他也在伏龍樹下說過,說不定下一次他再出現的時候,就會是對璃月港造成威脅的敵人了。彼時的若陀龍王甚至很懷疑璃月港是否已經做好了面對自己的准備。
但現在他站在這裡,看起來一點兒都沒有當時他描述中可能會造成危害的樣子,甚至瞧起來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已經放下了所有緊張憂慮,不僅不擔心自己會不會對璃月造成影響,甚至混在人群裡的姿勢也明顯是經過了幾天鍛煉,可見是已經抵達璃月港有一段時間……
他從遭到磨損,失去記憶,對璃月再沒了曾經的耐心與包容,到現在這副和……
熒終於知道為什麼自己在剛才看到若陀龍王的時候,明明沒有見過對方的臉,卻在看氣質的時候就覺得對方熟悉了。
現在的若陀龍王身上的氣質,可不就是和鐘離這個倘若不被人知道岩王帝君的身份以及那滿腹的學識,身上的屬性最明顯的就變成了璃月街(gai)溜子的退休神明一模一樣嘛。
熒好奇道:「您怎麼從伏龍樹下出來了啊?」
好突然的,她也沒有接到什麼任務讓她去幫忙……難道說是鐘離終於找到了,可以幫若陀龍王恢復記憶的辦法?
要是這樣的話,能不能也順便幫派蒙恢復一下記憶?這小家伙這提瓦特倒是都挺熟悉,但就是想不起來自己在掉進河裡之前到底是干什麼的——說起來,派蒙掉進河裡這件事也挺有疑點的,畢竟派蒙本身是個會飛且從來都不喜歡腳沾地的小家伙,這得是多高的浪才能把她從空中卷到河裡去……
熒晃晃腦袋,將自己逐漸跑偏的思緒給拽了回來,然後先向若陀恭喜:「不管怎麼說,您能夠恢復那些記憶,這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若陀點點頭,神情略有幾分感慨:「是啊,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哦,你剛才不是好奇我是怎麼恢復記憶的嗎,要是有空的話,找個安靜點的角落,我慢慢說給你聽?」
*
原來上了年紀的龍都會有點兒話嘮的屬性在的。
熒從前並未意識到這一點,直到她尋思了尋思鐘離平常對自己說的話。
當別人說話多是一句兩句,不到半分鐘就能閉嘴的時候,鐘離可以引經據典、娓娓道來,將一件事包裝成一整個故事,再添加上「聽說過嗎」這種引導性的開頭,像是一個不講究形式的說書先生一樣,將故事說上半個小時。
從那天開始,她才終於意識到:原來,鐘離先生,您好能說。
但大概是因為聲音好聽,而且也擅長引導吧,每次聽著聽著倒也不覺得占用時間。
現在的若陀龍王也是這樣。
在茶樓上頭點一壺清茶,外加上三兩碟點心,派蒙看上了紙盒中的蝦滑,就在征得了同意之後抽了一副筷子給自己夾了一個一口含進嘴裡,被燙得嘶嘶倒吸氣。
然後他就開始一口茶一段話地說起了自己那天照例在伏龍樹下閉著眼睛打盹,除了打盹之外無事可做,突然就聽到了地面上的聲音。
「……你也知道,隨著我的記憶愈發消散,我對人類的惡意已經遠遠超過了善意的一面,但當時我感覺到,來到此地的乃是摩拉克斯,並沒有其他人類,因此我並未躁動。」
若陀的余光斜斜朝著邊上瞥了瞥,看到派蒙已經開始吃第三個蝦滑了,端著茶杯的手稍稍顫了顫。
熒注意到了這個細節。
她心想:倘若若陀或者她再不出聲制止派蒙繼續往嘴裡塞蝦滑的話,估計要不了多久,這一盒若陀排了一段時間的隊才終於給自己買到手的蝦滑就要悉數進派蒙的肚子,而他若是想要解饞的話可能還要去再排一次隊——
熒開口:「派蒙。」
她也不好意思說「派蒙你的食量太大了」,就只用目光暗示派蒙讓她收斂點。
派蒙收到了她的暗示,雖然仍然很想再吃兩口,但也意識到了這樣做是不禮貌的,她收回了筷子,飛回到熒的身邊來,就是臉上仍然帶著幾分饞。
熒:「……」
這鐵板蝦滑得多好吃啊。
看來一會兒哪怕這個攤位排隊,她也得去排上一排。
畢竟,又不只有派蒙一個人是吃貨。
但她沒有料到的是,派蒙那副可憐巴巴的小表情落到了若陀眼中,這種上了年紀的龍最大的特點除了能說之外就是會對年紀小、長得小的孩子格外有耐心。
於是,就像是鐘離會認認真真把「小派蒙」當做大人一樣來對待,這會兒的若陀就是單純的寵孩子了。
他擺擺手。
「無妨無妨,派蒙年紀還小,貪圖些口腹之欲也很是正常,再說她與你一同在野外冒險,耗費的體力想來也不小,餓了也是正常。」
於是,他就將那個紙盒子又往派蒙那邊推了推。
「吃吧,別客氣。」
派蒙不太好意思,嘿嘿笑了笑,但最終也沒能抵御住鐵板煎烤和大量香辛料的誘惑,又夾起了個蝦滑球往嘴裡塞去,腮幫子鼓鼓囊囊,一邊咀嚼一邊高興地虛空跺腳:「好吃!超好吃的!」
熒:「……」
嗯……遇到這樣慣著孩子的大人還能怎麼辦呢。
她的手偷偷伸到了桌子底下。
摸摸口袋裡的摩拉,夠買兩份鐵板蝦滑。
好,她松了一口氣。
這她就放心了。
一會兒自己去排隊買這玩意的時候,再給若陀帶上一份。
蝦滑徹底舍出去了,若陀之後的話頭也就沒再被打斷。
「當時也挺奇怪,他只是手裡拿著個氣泡一樣的東西,我和以前一樣同他吵,說他忘記舊友雲雲,他沒回應我,只將那個氣泡往我身上放過來。」
可想而知,沒有恢復記憶的若陀當然是不會讓鐘離想做的任何事情得逞的。
他感覺到鐘離的動作時就想往一邊躲開了。
但是沒辦法。
誰叫他從出生到現在,但凡是需要顯露原形的時候,體型就從沒小過呢。
想要靈巧地躲開這一下,當然是不可能的。
於是他的動作就變成了原地的一抖,然後整個身體變得僵硬起來。
——之所以僵硬,是因為憶泡裡面的記憶已經通過接觸,進入了他的身體之中。
若陀龍王沒有對熒說的是:雖然當時他只是接觸了這個氣泡,但在那個時候,他其實有感覺到一點兒很奇怪的……幻覺?
大概就是覺得腦袋瓜子突然一涼,好像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哼唱著「掀起了你的頭蓋骨,讓我來看看你的腦」這種改編到了恐怖向的山歌,然後揪著他的腦殼給他做了個開顱手術。
當然了。
這只是一瞬間的幻覺,真要說起來,接下來的才是重頭戲。
幾千年的記憶在很短的時間內衝擊著他的大腦、他的意識。
若陀因為出生於地脈又經受了磨損,如今的大腦可謂是記憶力越來越差,能夠保存的記憶也差不多就是地脈流轉更迭周期那麼長,因此,從一千五百年前的那個若陀身上拷貝下來的記憶,長度倒還比現在的他所能夠記起的歲月要長,甚至還長了不止一點兒。
那一瞬間,過去的記憶倒卷著他往回湧去。
他在接觸到那些記憶的時候,便能夠感覺到——這一定是他自己的記憶,因為在體驗那些過去的經歷的時候,他的身體給了他「熟悉」的反饋。
這些事情曾經發生在他身上過。
這些是他曾經經歷過、見證過的風景。
他逐漸感覺到如魚得水——他內心深處的堅持一直在告訴他,他曾是璃月的元老,雖然並不堅持這個名頭帶給他的榮譽和特權,卻要堅守著擁有這個名頭而需秉持的立場與付出。
現在這些堅持不再是以往失去記憶之後的無根之水,自然就開始占據更大的空間、引導著那先前已經逐漸落入下風的善面重新膨脹起來。
可以說,除了腦子感覺有點兒漲,一時間處理太多的信息以至於略略發燒之外,其他一切都好得不能再好。
「再然後,我的善面便壓過了惡面。」
如果按照趙姑蘇的說法,那就是像若陀龍王這種當了正義的伙伴好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一般來說在沒有外力的影響作用下,基本上被勸說話療之類的技術勸到洗白,是不會耗費太大功夫的。
這一套順理成章,毫無任何意外。
簡直可以說是和從立本那邊獲得原石一樣簡單——出發、完成簡單的交互,獲得獎勵。
熒腦中甚至浮現出了很是有意思的一幕:
鐘離站在伏龍樹下,面前亮起了一道飄浮的提示,上面寫著一行字「恭喜玩家鐘離,獲得【非失憶狀態的若陀龍王x1】」。
嗯,這麼想來,也並非完全沒這個可能。
熒現在算是確定了一點:若陀龍王出現在這裡,並不會對璃月的人或者是這座城造成什麼影響,而且短時間內的狀態穩定也是可以保證的。
那麼,既然如此,她坐在這裡,除了繼續看若陀龍王的現代璃月港生活,並從民生民情的角度撰寫一篇《論古代龍在現代社會的養老實況》報告發往須彌教令院或者是楓丹的蒸汽鳥報社之外,也就沒什麼別的可做了。
熒站起身來,向若陀告辭。
雖然她也很有興趣看看若陀最近過得怎麼樣,但是這要是再繼續拖延下去的話,只怕是做鐵板蝦滑的那家店就要關門了。
派蒙……派蒙那邊早就已經把蝦滑給吃完了呢。
*
不過今天的熒是有點運氣在身上的。
當她站在鐵板蝦滑的隊伍附近時,正在這邊排隊的趙姑蘇一眼就瞧見了她。
於是,趙姑蘇幫她代購了兩份,節省了相當的排隊時長。
而當她聽到熒讓派蒙把其中一份送去正在附近茶樓上還沒走開的若陀時:「欸,你們遇到他了?」
熒就把事情經過對趙姑蘇說了一遍。
趙姑蘇摸著下巴:「說起來,這家蝦滑好吃還是我給他進行的安利來著……哦,對了,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熒平常接的委托那可太多了,當即點點頭表示趙姑蘇可以先說。
只要不出意外,她都能幫忙做到。
趙姑蘇:「拜托拜托,你去須彌的時候可不可以捎上我啊?」
啊,去須彌啊。
熒摸摸下巴:「那個……怎麼說呢,你也知道,不同的國家野外的怪物難度是不一樣的,對外來人尤其是我的友好程度也是不一樣的。」
在蒙德的時候,她不過就是被追了追,真要說什麼通緝,那不至於——真正打算去偷琴的,難道不是那個不務正業的吟游詩人嗎?
來了璃月這邊,就因為請仙典儀上,鐘離假死的事情被通緝了好一陣子。
哪怕去了絕雲間,都沒能避開千岩軍的追擊。
——但哪怕是這樣,她先和愚人眾執行官對戰,再和漩渦之魔神奧賽爾僵持,至少也都沒怎麼受傷。
但是到了稻妻,畫風陡變,情況急轉直下。
先是被雷電將軍一刀劈暈過去,要不是有托馬好兄弟在就能直接表演一個就地涼涼;而後更是在無想刃狹間差一點兒就被滿是雷元素的海水給洗到屍骨無存,甚至海祇島上那該死的飄浮靈……
現在回想起來,還忍不住讓人咬牙切齒。
所以,鑒於先前的幾個國家,通關難度都是逐級遞增的,天曉得須彌會是什麼火葬場。
熒:「我也不是非得拒絕你,但是,你得有點兒戰鬥力才行。」
大部分時候她是能夠保護好趙姑蘇的,但這不是萬一嘛。
俗話說的好,人有親疏遠近,當真到了最危急的關頭,她自己肯定是沒事的,但她肯定會第一時間先去保護派蒙。
就算這個小家伙好吃懶做又怎麼樣。
她畢竟是她最好的伙伴不是嗎?
趙姑蘇托著下巴沉思片刻,點點頭:「行啊,沒問題,我肯定能弄到可以在危機關頭保護好我自己的東西。」
派蒙好奇地指著趙姑蘇腰間懸掛的那枚冰元素神之眼。
「是靠這個嗎?」
熒這才注意到趙姑蘇在她離開璃月港的這段時間裡甚至獲得了神之眼,她又一次忍不住感嘆自己明明才離開了一個月,這座城市卻好像已經經歷了一百年的變化似的。
「不不不,當然不是。」
趙姑蘇擺擺手。
「我怎麼可能有足夠的戰鬥力呢!」
她自家人知自家事,非常清楚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水平。
雖然說在提瓦特大陸上,擁有了神之眼,一般就意味著能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安然逃脫,但是她畢竟是個從和平年代來的手殘。
趙姑蘇:「我打算請援兵噠!」
*
趙姑蘇所謂的請援兵,說的便是從別人那邊借一道攻擊來,在自己陷入危險的時候以力破法。
畢竟,人在須彌是真的有可能會出事的——她不確定自己的心志是不是足夠堅定,能夠撐過那麼多次的夢境輪回。
要是真的陷入了那樣的危機中,他的第一選擇肯定還是給自己弄出個逃生通道然後走為上計。
於是,早在熒從海島回來之前,趙姑蘇就拜托八重神子給自己弄個保命的小玩意。
原本是想要仗著她和八重神子的關系,弄到點兒雷元素傷害的,比如說,送個戰鬥力高強的御守。
然而當狐齋宮看到了八重神子收到的信件,她先把這封信給拆開了。
在看完信中內容後,她點點頭,心想憑借著自己和雷電影的關系,給趙姑蘇弄個保命的小玩意就要弄到最好。
於是,她去找了雷電影。
做為稻妻知名白月光,狐齋宮說的話對於此時的雷電影而言,還屬於是言必行計必從的狀態,於是,她當即給制作了一枚御守。
其中蘊藏著雷電影的一擊,出於保護須彌環境的考量,所以不是全威力的一刀。
狐齋宮用了些法術,將這玩意快速送到了趙姑蘇身邊。
*
於是,現在的趙姑蘇就可以非常驕傲地挺胸:「不就是那戰鬥力嗎?我早有准備。」
她反手掏出紫色御守一個,上面有雷電的紋路。
熒看到這熟悉的東西,當即無緣無故的攀比之心就生出來了:「御守?我也有哦,是兼具智慧與美貌的八重神子大人,以及可可愛愛超會做飯離島地頭蛇托馬分別送給我的!」
趙姑蘇:「那我這個是雷電影親手制作的——話說為什麼要在這方面有攀比心啊!」
熒:「……」
熒:「可惡,我輸了!」
趙姑蘇:「……」
趙姑蘇:「或許我可以問鐘離先生也要個類似的……你不覺得玉璋護盾才是最適合危機關頭的嗎?」
趙姑蘇:「我打算去整一個玉璋護盾過來。」
這樣就算是攻守兼備了!
攻守兼備,哪怕是遇到荻花洲那邊,那個根本刮不掉半點血條的飛天小寶,而身邊沒有江雪,都能安然無恙地在攻擊下七進七出。
第77章
高,實在是高。
熒朝著趙姑蘇翹起大拇指。
趙姑蘇也恰當地露出了個自豪的笑容來。
在保命方面,還有什麼比此世最厚的盾,外加上此世最快的刀湊在一起成為套餐更合適的呢?
熒:「你是很擅長保命的。」
趙姑蘇:「不敢當不敢當,還是因為跑步速度太慢了。」
哪怕在穿越到了提瓦特之後,她身上出現了些很貼合這個世界的改變,比如說能夠非常輕松的攀爬(在體力值耗盡之前),沒有學便會了自由泳(同樣是在體力值耗盡之前),以及能夠維持比較長時間的衝刺,而倘若慢跑的話更是能夠無休無止地跑下去。
好吧,這其實也就是提瓦特人的平均水平。
所以,身為平均水平的她,當然非常清楚,自己逃跑的速度是很不夠看的。
「當然了,更多的時候還是需要你來保護我的——所以我已經准備好雇佣金了我親愛的旅行者!你想要這邊的摩拉包還是想要這邊的原石包?」
保命的東西再怎麼好使,為了趕路方便,也絕對不會多帶,那麼到時候必然會出現的情況就是——雖然她身懷著相當強大的必殺技,但她是不可能用的。
最多把這東西當做一個群玉閣威懾,用來給比如說博士這個家伙來個反投鼠忌器。
——你看,我這兒有雷電將軍無想的一刀哦,你的同事羅莎琳就是在這一刀下頭連灰燼都不剩下,只能做個衣冠塚的。
反正她也不是須彌人,至於說這一刀會不會影響到須彌城什麼的……
問題不大問題不大。
反正如果劈壞了,那還能重建,甚至說富集的雷元素——這不是須彌城最高處的淨善宮裡還有一位小吉祥草王嘛,雷元素和草元素反應,反應著反應著激化著激化著就沒了,所以還能把須彌城給治回來。
趙姑蘇摸了摸下巴,覺得這甚至能夠算得上是一箭三雕。
博士這個倒霉催的被解決掉了。
小吉祥草王的重要性一下子就給拉滿了。
須彌城的大動靜勢必會造成教令院勢力的不穩,大賢者阿扎爾這一批人對於須彌的掌控力當即就下降了不少。
綜上所述,旅行者完全不需要在花神誕祭中輪回那麼多次,還在沙漠裡和大風紀官、未來的代理大賢者等一起商量如何起事,迎回小吉祥草王就只需要讓隔壁的雷神來一刀這麼簡單。
趙姑蘇大力點頭。
懂了。
懂了!
這就是配合相當優勢的死亡相機組,果然雷草就是版本答案。
至於說需要有兩個神之心才能夠進入世界樹內部,處理掉大慈樹王留下來的小尾巴,所以還需要先和散兵干一架——
那就再配個水嘛,這有何難。
種將會平等地保佑每一支隊伍,就算是深淵十二層這麼凶險的地方,也一樣可以通過種門完成滿星的勝利。
種門!
大概是因為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有體驗過草元素的威力——畢竟,既沒有遇到瑤瑤,也沒有和白術一起去戰鬥過——的熒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種門……種門是什麼東西?一種很特別的門嗎?」
趙姑蘇:「這是一種……」
她沉思片刻之後,給出了自認為最是合理的解釋。
「這是一種,你使用過之後,就再也戒不掉的東西。」
彼時的熒並未意識到,在不久的將來,自己注定會如同趙姑蘇預言中的那樣,深深拜服在種門,以及此門中教皇、聖女、聖子等門下。
此時,她聽了趙姑蘇的話之後,將信未信。
但是趙姑蘇本人是很有點兒特別的。
熒當初就是在去往層岩巨淵的那個小分隊中的一員,對於在層岩巨淵底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之後又是怎麼一回事可謂是親歷者。
她又不笨,自然知道那些不能用常理解釋的事情,多少與趙姑蘇有著非常緊密的關系。
趙姑蘇身上是有點兒玄學的,她說出口的話,雖然不至於需要當做預言一樣時刻牢記於心,但也要稍稍注意一點。
種門……種門。
熒在心裡反復念叨了兩聲這個詞,決定到須彌之後,她要好好研究一下,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說不定能在和這東西有關的地方,找到裝滿了原石的寶箱也說不定。
她正想到如果能夠開出好多好多個寶箱,那麼她要拿著那麼一大筆意外之財去做些什麼,剛才去將那一盒鐵板蝦滑送往對面的茶樓上正坐著的若陀那邊的派蒙從窗戶這邊飄進了室內來。
她一飄進來,就往熒身前一落,從她面前拿起一個蘋果,大大地咬了一口(令趙姑蘇非常擔心她是否會因為張口過猛而下巴脫臼),咬完這一口後,她狐疑地看向熒。
「你剛才在想什麼呢?臉色看起來奇奇怪怪的……怎麼感覺和我想要去有錢人那邊撈一筆的表情差不多啊……不對不對!派蒙才沒有那麼見錢眼開,派蒙只是喜歡摩拉而已!」
熒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表情居然會被派蒙看穿,她內心是有點兒惱羞成怒的,但是表面上又不能和派蒙斤斤計較,於是就只從派蒙手中搶過了那個被咬了兩口的蘋果。
熒:「派蒙,剛才吃了那麼多的蝦滑,這會兒肚子不撐嗎?過會兒還要吃晚飯呢,這個蘋果就給我吃了!」
派蒙手上仍然還沾著蘋果的汁水。
她的小臉一片茫然。
派蒙覺得熒方才說的那段話絕對有點兒問題,但是……具體問題在哪裡呢?
派蒙小小的腦子想啊想,沒能想明白。
好像有點兒道理?
但……但好像又參雜了不少的私人恩怨。
但派蒙是個擅長自我安慰的,她想不明白就直接不想了。
「那我想要吃很豐盛很豐盛的晚餐!」
她大聲向熒提要求。
「想要水煮黑背鱸和天樞肉!嗯……還要蝦餃和四方和平,嘿嘿,甜的我也要吃,我可以一個人吃一盆!」
熒於是轉頭看向趙姑蘇。
面對著剛才暫停的選擇,她糾結了片刻之後,對趙姑蘇說:「你也看到了,我養派蒙不容易。」
趙姑蘇點點頭:「所以呢?」
熒:「小孩子才做選擇,我全都要!」
原石絕不可少,但是摩拉也斷然不能舍棄。
熒:「放心吧,我是目前你能找到的最好的冒險家,有事我攔著你逃命,晚上我和派蒙輪流值夜,保證為你提供最優質的服務——這還不值得雙倍的工資?」
趙姑蘇:「……」
啊,一時間,她好像看到了當初畢業春招秋招的時候,那一群試圖給自己argue到更高工資的學生。
他們就是這樣說著自己有多麼多麼好用的。
曾經的趙姑蘇,因為自由職業所以沒有這方面的憂愁。
如今的趙姑蘇:這誰能想到,她有朝一日坐在了hr的座位上。
*
理論上來說,最熱的日子已經過去了。
但是如果測量氣溫的話,能夠得出的結論其實是:這該死的天氣並沒有比一個月前好上多少。
尤其是層岩巨淵這邊,不怎麼降雨,日復一日的又干又燥,趙姑蘇跟著熒在一堆山石中尋找著那個根據層岩巨淵這邊的礦場工人的說法可以直接前往須彌的那個山洞的時候,險些沒在這毒辣的太陽的照射下變成一條干鹹魚。
她,她感覺自己就像是那個糖炒栗子,在又干又燥,偏偏因為加了糖(出了汗)而黏黏糊糊的介質中努力掙扎著,最後掙扎可謂是一點兒效果都沒有。
派蒙看著額頭上直冒汗的她,糾結了會兒之後把自己手中的那瓶剛剛開封的果汁遞給了她。
「你……你喝一口吧,這個是冰鎮的,喝了會很舒服!」
冰鎮。
果汁!
趙姑蘇一點兒都沒和派蒙客氣。
噸噸噸喝了半瓶,干鹹魚終於勉強復活,趙姑蘇對著派蒙和熒的背包投以艷羨的目光,不曉得這東西是以一種怎樣的機制在保持著冰鎮的效果的。
她甚至沒能忍住問了一句。
「你這背包……有同款嗎?」
裝得進好多好多的東西,但是體積又小得很,具有著超強的保鮮功效,還能對諸如特瓦林那被杜林的毒素所污染後流出的眼淚造成一定淨化效果。
這種背包簡直就是居家出門旅行殺人放火必備之佳品。
熒搖搖頭:「沒有,這個背包……嗯,硬要說的話,我哥哥那邊還有一個,但是它畢竟很好用,所以我覺得哥哥應該不願意轉贈給別人。」
尤其是這裡面藏著的,那都快要溢出了的金色五星聖遺物,不管詞條好壞、加成如何,隨便拿出去一個,對於現在的盜寶團來說,那都是值得不惜一切代價搶奪到手的珍品。
熒:「反正想要同款是沒希望的啦,但你不是雇用了我來作為你的順路保鏢嘛,我的包就是你的包,你有什麼想裝進來的東西隨便放就行——哦對了,冰鎮果汁的話其實還有好幾瓶來著,我一般情況下都是擔心派蒙一下子喝太多了,拉肚子,所以才不一下子給她拿太多的——你還要嗎?」
旅行者優質的服務令人安心。
趙姑蘇當即就表示自己需要再來一瓶——挑了個不同口味的。
而一旁的派蒙則對於熒這種像是媽媽一樣限制著她一天冰飲攝入量的行為……
說實話,派蒙還是挺感動的。
「但是你也不能直接騙我說沒有了呀,每次聽到喝不上冰鎮果汁的時候我真的很難過!」
稍稍說了一陣子話,走在最前面的熒撥開雜草,終於找到了一個藏在山岩之中,不仔細看就一定會錯過的洞口。
這處洞口上方還有一些突出的岩石,將外界自然的天光遮擋掉,只留下濃郁的陰影,以及在這個季節顯得格外舒適的氣溫。
這裡好像是個廢棄的礦洞,在地面上隨處可見零散的、已經被踩得深深陷入泥土中的木板,歪七扭八的木制框架頂撐,以及一些苟延殘喘、天曉得會不會在下一秒就徹底熄滅的礦燈。
熒照例是隊伍中走在最前面的那一個。
她用單手劍將面前那幾層結得厚厚的蛛網給清掃干淨,然後貓著腰鑽了進去——這礦洞頂上看起來有些髒,她昨天才剛剛洗的頭。
一路往前走,木橋的斷裂帶是靠跳過去的,再往前是一些零散的礦石,水晶的光芒在這個簡直可以用暗無天日來形容的礦洞中比一旁的礦燈還要耀眼。
再往前,跨過已經快要在地處天曉得猴年馬月積攢起來的那些泥水中被浸泡、侵蝕到朽壞的破爛木棧道,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就不再是大摞大摞堅硬且線條剛直的岩石了。
年邁古老的樹藤根系支撐起了更前方的洞穴,腳下的地面也變得更柔軟了些,能夠感覺到這裡的泥土層更厚,上面附著的青苔什麼的也更多。
土路旁的植物舒展著寬大而翠綠的葉片——哪怕僅從這些景像來看,
派蒙眼尖,在飄過那塊有點像是層岩巨淵與須彌的分界線的時候,第一時間就看到了長在道旁的一叢蘑菇。
她立刻就抬起手,指尖指向那叢色彩鮮艷、頂上還不均勻地分布著幾個鵝黃色小半點的蘑菇,快速飛著往前趕了點兒距離,興致勃勃地問熒:「你覺得這個蘑菇能吃嗎?燉湯喝會不會很鮮啊?!嘿嘿,我們采一點放到背包裡去好不好?」
熒義正辭嚴地拒絕了派蒙的提議。
「不行,你也知道立本以前對我們說起過須彌,他說須彌別的什麼都沒有,就是蘑菇特別多,而在這些蘑菇裡,很大一部分都是有毒的。」
這要是和她背包裡的那些蘑菇啊、松茸什麼的弄混到了一起,豈不是又要重新回蒙德,在那些松樹和杉樹林裡頭費了老大勁彎腰再采上一批。
熒:「不過,據說須彌的野外有一種叫做巡林員的職業,他們會救助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在雨林中遇到困難的人,想來他們手上應該會有蘑菇食用指南——欸?」
她看到了一只小小的燈。
用插入地下的分叉木枝做為支架,上方蓋著一片寬大的綠葉,下頭垂直的小燈像是一只圓圓胖胖的小蜜蜂,上頭也用綠葉裁剪出了圓環的形狀來裝飾。
隔著不遠,又是一盞。
派蒙也看到了,她一時間甚至忘記了剛才還一直念叨著的蘑菇,震驚道:「這裡好童話呀!」
確實。
趙姑蘇想起蘭那羅,心說這可不就是童話的雨林——雖然鏡頭一轉,只要故事發展到了沙漠地區,那就會直接從童話變成18+的成人故事,背後那些沒能擺在台面上,直接對玩家言明的劇情,簡直就是一把往死了裡懟的混亂大刀。
就這樣,一路沿著蜿蜒崎嶇的山中通道往前走,沿途熒甚至很有「來都來了」精神地砍了頭小蕈豬,將那分別處理好的豬肉和蘑菇往背包裡塞去,並對派蒙說:「你剛才不是想用蘑菇燉湯嗎?那我們今天晚上就用這只豬和長在它身上的蘑菇燉個湯,這下你這個小饞鬼總算是能夠滿意了吧?」
派蒙用力點頭,看得出來她豈止是滿意,簡直是現在就想讓時間快進到晚上,然後坐在已經燉好的那一鍋蘑菇湯邊上,給自己舀上第一碗。
「那我要喝三碗!」
畢竟是自己點的菜,派蒙在給面子這方面素來都是非常給面子的,結果一轉頭看到道旁,她又快速喜新厭舊起來。
「須彌路邊上的蘑菇居然能長的這麼大,這都夠讓二十個,不,三十個派蒙吃飽了吧!」
熒對她可謂是相當有耐心了。
「這些蘑菇長這麼大,都已經木質化了,派蒙可以上去踢一腳,看看到底是蘑菇硬還是派蒙的腳硬?」
派蒙:「……哇呀呀呀!氣死我啦!你這不是想要讓我腳疼嘛,好你個旅行者,我要把今天晚上的晚飯全吃光,一點都不給你留!」
只是她就算是生氣也生得很有點兒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感覺,又沒往前飄出兩步的距離,明顯已經快要到了洞穴出口,陽光一點一點漸深地照耀進了山東中。
派蒙看到前頭有個人,穿著打扮看著還挺講究,坐在一根橫躺的粗圓木上,面前放著一只造型很是精致的金屬香薰爐。
「誒誒,前面有個人呢,」它當即放下了對熒剛才生出來的那點「仇恨」,指著人影說,「我們去向她問問路吧,額,須彌這兒全都是樹,天知道要怎麼才能到須彌城去呀。」
熒也是這麼想的。
比起在蒙德和璃月,派蒙可以指路,或者是在稻妻,死兆星號才剛剛靠岸就有托馬前來歡迎,從這個礦洞一出去就是須彌的雨林——甚至從現在這個位置往外眺望,依稀能夠看進眼中的還都是水流、有著寬大葉片的灌木、以及高高低低的樹。
須彌的這個開局,未免也太為難身邊只跟著一個在能力上不怎麼出色的向導的她些。
她趕上前兩步,走到那位正面對著香薰熏爐閉著眼睛做沉思狀的女學者面前,組織了組織措辭,剛想要開口,突然就整個人像是倒栽蔥一樣,「啪」地撲倒在了地面上,宣告撲街。
趙姑蘇:「……」
是了,是她太過自信的同時也太過相信熒的實力,以至於在剛才都忘了在原本劇情中,旅行者剛剛來到須彌就直接暈了一次。
當然,就剛才銀河派蒙互相演雙簧的那個架勢,她就算是想起來了有這麼一段劇情,估計也根本來不及阻止。
這次莫得提醒旅行者……嗯,雖然知道在這段劇情當中沒有人會受傷,但是隊伍中負責當定心骨的變成自己,也確實多了幾分壓力。
尤其是在派蒙已經慌了神的前提下。
當然,面前正剛剛在林居狂語期向更高階段過度的海芭夏明顯是靠不住了。
她朝著洞口那邊走了兩步,裝作是自己眼神好,所以能快速看到派蒙剛才沒看到的事物,指著在瀑布兩側的山石以及巨樹上,靠著浮空的木質棧道支撐起來的化城郭,對派蒙說:「派蒙,那邊好像是個人類聚居點,你現在飛過去,請那邊的人過來幫忙把熒給夾過去,再看看她到底是怎麼了才會暈倒的,好不好?」
派蒙一直都是最關心熒的,所以這會兒哪怕已經著急到手忙腳亂,背後亂晃的小披風都透著全然的無措的情況下,仍然能在趙姑蘇這句話剛說出口的時候就像是一支離了弦的箭一樣往前衝出去。
這速度,趙姑蘇覺得,自己要是能夠有這速度,她絕對會天天去輕策莊的那個傳送點附近,靠這一手和野豬搏殺。
好,反正附近的巡林員很快就會趕到,這樣不管是因為初次接觸這種香料的熒,還是有可能因為陷入冥想狀態太久餓到暈厥過去的海芭夏都會很安全。
趙姑蘇這麼想著,也有點兒好奇地將自己的鼻子湊近上去了點兒,用非常嚴謹科學且符合實驗室操作安全指南的扇聞法,將從熏爐中冒出來的夾雜著淡淡青紫顏色的煙氣往鼻尖送了送。
說實話,她還是挺好奇的,尤其是好奇自己會不會和熒一樣,在聞了這種香料之後,接觸到那顆顏色帶著夢幻般的,蒙著一層聖光卻仍然絢爛的樹。
——當初熒在靠近這棵樹後,聽到的是「世界遺忘我」。
那麼,有沒有一種可能,興許她也能聽到點兒什麼呢?
看,她甚至都做好了萬全准備——要是他也和熒一樣,有比較強烈的反應,那麼派蒙去化城郭喊來的巡林員還能把她給一起帶回去。
可惜,雖然她想的還挺美的,但最後也確實是無事發生。
算了,無事發生那就無事發生吧,趙姑蘇有點兒尷尬,但反正邊上也沒人看見,她就干脆拍拍膝蓋站起來,往四處走了兩步,假裝自己剛才沒有蹲下去試聞這股香薰的味道。
走到山洞口的時候,她茂密叢生的灌木叢裡,看到了一個小小的生物從葉片後面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
和她對視上目光之後的第一時間就縮了回去。
趙姑蘇:「!」
趙姑蘇:「!蘭那羅!」
趙姑蘇:天吶,原來她都這麼大了,她還是個有純粹童心的大孩子嗎!
第78章
趙姑蘇沒能追上蘭那羅。
——當然,這是一句廢話。
在這個世界上,難道還存在著能夠追上蘭那羅的生物?
這種小東西一蹦一跳地往地裡面一鑽,當即就能夠通過大地回到桓那蘭那去,趙姑蘇在過主線劇情,做那七十六個蘭那羅的超長任務的時候,甚至產生了一種懷疑,或許,那些被諸如長鬢虎之類的動物給纏上,於是沒能回到桓那蘭那去的蘭那羅,是不是早就知道會有一個金毛急匆匆好比穿行在大地上的火球一樣出現在他們面前,解決了問題然後風風火火地離開?
更進一步說:是不是那些個寶箱,那塞滿了一整個山洞、讓所有玩家在看到之後就忍不住發出風急天高猿嘯哀的呼號的財富,或許原本就是蘭那羅們想要交給金色的那菈的,像征著友誼的「寶藏」,於是為了這點醋包了這頓餃子?
正當她想要在這個蘭那羅消失的地方做個小小的標記時,就聽到從山洞外頭,水流中高起的小山那個方向,有嘈雜且重疊的腳步聲朝著這邊走了過來,腳步聲中,還有很清亮很出挑的童聲響起來:「就在這裡,就在這裡!快一點,她萬一出事了……」
派蒙的聲音裡頭甚至能夠聽出很明顯的哭腔。
她真的很為熒著急。
趙姑蘇有點兒羨慕。
像是派蒙和旅行者之間的關系,當初在七聖召喚的那兩張派蒙卡牌上就已經寫得非常清楚了。
萬千星辰中的一顆,卻對於派蒙來說意味著一整個世界。
她其實真的很羨慕有這樣一個旅伴的熒。
好吧,她在藍星其實也有很好的朋友,當然也有很多非常喜歡她的粉絲,但是,不管是朋友還是粉絲,都沒有這樣全心全意信賴著她,整個世界中最重要的就是她的。
說起來,真要是有這樣的關系,好像有那麼一點點小小的扭曲——但還是會非常羨慕。
趙姑蘇沒能忍住,在派蒙看著仍然躺在地上,一點兒反應都沒有的熒,緊張地爆發出一聲尖叫的時候,上手將派蒙給摟進了自己懷裡,並伸手在她那肉嘟嘟的小圓臉上搓吧了兩下。
「沒事的。」
她並不介意在派蒙,或者說,不僅僅是派蒙面前,稍微顯露一點兒自己的與眾不同——又可以說是牛逼。
「她只不過是用意識體的形式接觸了一點兒特別的東西,意識一時間還沒有回轉過來而已,不用太擔心,她現在的狀況其實和睡著沒有太大區別。」
在聽到趙姑蘇語速頗為悠然地說了那句「用意識體的形式接觸了一點特別多東西」時,正用攜帶在身上的那些草藥簡單調制了一款可以幫助身體放松的藥劑,並指揮著沒有擔起擔架的女巡林員往熒的鼻下輕輕塗抹一層的提納裡回過頭來,很快速地往趙姑蘇身上瞥了瞥。
他暫時並沒有和趙姑蘇說些什麼,而是將重點全都放在了需要治療的熒身上。
一直到,在派蒙雖然被安慰了但仍然急切的注視下,提納裡將最後一些藥劑喂進了熒嘴裡,他這才將手上的活計停了下來些許。
「好了,接下來只需要等她醒來就好,安神的藥已經放在一邊了——柯萊,你不要動那些藥瓶,聽到沒有?等我回來。至於這位小姐……旅途辛苦了,你要不要弄點兒放松心情的茶飲?」
派蒙放心不下熒,就跟著柯萊一起在房間中等著熒蘇醒過來。
至於趙姑蘇——
趙姑蘇從小到大自詡是齊天大聖的鐵杆粉絲,這種對方話裡隱隱約約有點兒別的意思的時候,她總會去認認真真地做閱讀理解。
這會兒她就覺得提納裡話裡有話,於是在他從房間裡走出去的時候,趙姑蘇也跟在他身後走了出去,並搭話道:「最近的天氣,確實很容易口渴。」
巡林員們准備的茶飲,全都是從須彌的雨林中采摘的最新鮮也最安全健康的材料,然後按照提納裡這位超優秀的生論派學長的建議搭配制作的。
因為天氣炎熱,所以哪怕不那麼健康,交給趙姑蘇的這只杯子裡面也放了一小枚冰塊,玻璃杯的杯壁上也因此掛了一層薄薄的霜露。
她捧著杯子,光是聞到那茶水中明顯的草木滋味,就感覺自己身上的暑熱氣息消散了個徹徹底底。
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非常努力地將自己的注意力從這杯喝起來很有幾分氣泡果汁飲口味的「涼茶」上扯開,轉而看向提納裡:「您方才邀請我來喝茶,應該不僅僅是為了巡林員的優秀手藝吧?」
提納裡笑著點點頭:「您很敏銳——不過還是先做個自我介紹吧,這可是待客的基礎禮節。」
於是,在一番於趙姑蘇看來根本就不能算是初見的「初見介紹」之後,提納裡說起了剛才在海芭夏修行的那個山洞中,趙姑蘇用來安慰派蒙的話。
提納裡說:「雖然我很清楚海芭夏——就是那位在山洞中修行的學者——她的香料對於靈感敏銳的人來說有什麼效果,但是就算是這樣,在旅行者蘇醒過來之前,我也無法確定,她是否就是進入了那樣的狀態。」
那麼,問題就來了。
趙姑蘇是怎麼知道這個的呢?
提納裡點了點臉頰:「據我剛才問派蒙所得到的信息,你應當是第一次來須彌吧?您之前對教令院,以及各大學派有過研究?」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性是提納裡沒有說出口的——那就是,趙姑蘇還有那麼點兒可能,是某種看這年輕但實在是年紀不小的老家伙。
……就比如說,那位知名的魔女艾莉絲女士,又比如說,某位即將會來到須彌,並給很多人造成不小麻煩的,博士。
趙姑蘇擺了擺手。
「沒有,這倒是真沒有,不過,我確實知道一些在別人看來,以我的身份和閱歷所不應該知道的東西。」
她虛虛地伸手點了點提哪裡。
「比如說,我知道你的導師,生論派的賢者,現在處境並不怎麼好。」
提納裡的臉色當即變得凝重了起來。
當然,發生在旅行者身上的事情,雖然很離譜,但是某種程度上來說,還總有理由能夠解釋得通;而發生在他導師身上的事情……
是呢。
其實在這個時候,提納裡就已經對教令院中發生的事情產生警惕了,也有所懷疑了。
畢竟,他的老師習慣在信背後留下的標記,在最近的信件中已然是看不到了。
但是——這件事,不應該由一個從須彌之外而來的人口中說出。
提納裡還是非常謹慎的,那一瞬間突變的表情很快又被縮了回去,恢復了平常的模樣,還笑了笑,對趙姑蘇說:「怎麼會呢,老師現在還時常給我來信,勸我去教令院工作。他說最近自己的身體狀況還不錯,又新開始了個課題。」
有一說一,趙姑蘇現在其實是已經有點兒懶得裝了。
或許她當真是飄了吧。
總之,她說:「你也這樣懷疑不是嗎,來自生論派賢者的信件,雖然仍然能夠回答你提出的問題,也仍然有對你的關心,但是信件上的一些細節已經截然不同。」
提納裡沒想到,自己原本是想要詐一詐趙姑蘇的反應的,卻不想對面接招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想著會不會露餡什麼的——堪稱是荊軻沒有端著燕國地圖而是直接拿著匕首衝上去往秦王胸口懟一樣的直接。
提納裡:「……失敬,失敬。」
提納裡:「這麼聽起來,您好像對現在發生在教令院內的事情非常清楚?」
他的身體幅度很小地先前傾了傾。
畢竟是關於導師的事情,他和導師之間的感情也相當深厚了,哪怕現在因為信件上的問題,屢次拒絕了前往須彌城,也仍然會拜托工作範圍剛好能夠覆蓋上的賽諾去幫忙調查。
但賽諾那邊暫時也沒能有什麼調查進展,反倒是說導師好像因為實驗研究什麼的,已經有段時間深居簡出、沒有出現在人前了。
他雖然一邊知道在這種事事都不確定的情況下,自己去往須彌城才是真正把自己也置於了危險之中;另一邊卻還是忍不住想要直到更多的線索。
趙姑蘇:「額,其實你的懷疑差不多是沒什麼錯的,不過不是教令院中的權力傾軋。」
她頓了頓,然後開始半真半假地信口開河:「你相信命運的占蔔嗎?不是主動的占蔔,而是被世界告訴了未來——教令院會和愚人眾合作,因為他們已經厭棄了這個年幼且沒有表現出讓他們滿意的智慧的神明,而這場合作在你的導師看來是不應該展開的,於是他就被軟禁了。」
說完這些之後,趙姑蘇自己砸吧了砸吧嘴。
唔,該說的不該說的反正都已經說得差不多了,高度概括總結倒是高度概括總結了,就是其中濃縮的信息量有點兒大,以至於提納裡在聽完這段話之後,哪怕是以他生論派少年天才的頭腦,都轉了好一會兒才終於重新搭上線。
愚人眾,提納裡平常其實並不怎麼接觸這些來自至冬國的使臣,但是最近在雨林中遇到愚人眾的次數確實越來越多了,他們和散布在那些人跡罕至的山野角落中的鍍金旅團好像達成了一些合作,巡林員在巡林的時候總能看到他們鬼鬼祟祟,就算是這一次趕跑了,之後也會再冒出來。
他嘆了口氣:「愚人眾……愚人眾對於雨林的滲透其實很早就已經開始了,只不過最近變本加厲了而已。」
他沒直說,但是心裡對趙姑蘇剛才說的,基本已經是十分裡面信了有七八分。
趙姑蘇:「欸其實你也不用那麼快相信我的,畢竟這個世界上能看到未來的其實沒幾個,萬一我就是掌握了點兒信息然後在這裡騙你呢——當然我不是說我真的騙了你的意思。」
提納裡點點頭:「我知道,一切信息都需要驗證,如果來源單一則不利於實驗,這是我第一次自己開始研究之前,導師對我說的話。但是你所給我的這些信息,不僅是考證起來有相當的難度,更是理論上不應該由多少人知曉的信息。」
在這種情況下——
「所以,我想你應當有能夠證明你所說的那些的辦法?」
別說,還真有。
就近來說的話……
趙姑蘇:「你老師寫信的習慣,是在信紙背後留下一些其實沒什麼太大意義的幾號。」
趙姑蘇:「等旅行者醒來的時候,柯萊應該會去碰裝了藥的瓶子。」
提納裡:「……」
提納裡瞪大了眼睛:「你還真的是……看到了未來啊!」
提納裡大為震撼。
趙姑蘇:「否則呢,你以為?」
提納裡:「畢竟占蔔這種事情,雖然靠著看天相也能夠做到預測未來,但是據說最擅長此道的占星術士現在居住在蒙德……總之,您就當我剛才不信便好。」
他剛才其實是以為趙姑蘇在愚人眾裡面有情報線人,所以能夠得知愚人眾的計劃。
誰知道,根本就和這種大多數人都會猜測的方向截然不同——她還真是通過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手段獲得的。
趙姑蘇擺擺手:「你現在相信就可以了。」
提納裡若有所思,片刻後,他看到有巡林員站在了窗外,指關節輕輕敲了敲窗戶。
他撐著桌面站起來,語速飛快地對趙姑蘇說了聲「抱歉失陪,我先去看看」,隨即推門而出,看樣子,應當是熒那邊已經蘇醒過來了。
*
在旅行者那邊又交代了一些事情,算是處理好了當下情況的提納裡回到趙姑蘇這邊來的時候——或許他自己沒有注意到,但是他確實在行動之間對趙姑蘇多了幾分試探。
以及,幾分不怎麼明顯的「敬意」。
柯萊還真的摔了瓶子——差點,倘若他剛才跑過去的時候速度不夠快,只怕就能面對著一地的碎玻璃渣,以及需要清理的藥劑了。
在驗證了一些事情之後,對於這個本來就存在著魔法、玄學以及種種異常的、人類以及大多數的生物所無法理解力量的世界上的生命來說,「敬意」真的是一種非常容易產生的情感。
他再次回到這間房間中來,坐在已經捧著杯子,試圖開始對一旁進來准備這種果味氣泡水同款的茶飲的巡林員軟磨硬泡著給自己再來一杯的趙姑蘇對面的時候,甚至從那位巡林員手中接過了茶壺,親手給趙姑蘇續了一杯。
——雖然先前那一杯也是提納裡倒的吧,但是這會兒他可是從另一位巡林員手中接過的茶壺啊。
那位巡林員被提納裡找了個借口,從房間內請了出去,等室內又一次只剩下他們兩個之後,提納裡非常嚴肅地——尾巴盤在身體一旁,就連耳朵都無意識地挺直起來了不少。
提納裡:「我很清楚老師的性格,他雖然嫉惡如仇,相當有自己的堅持,因此在教令院中多年,最後也只是靠著做出來的學術成績晉升成功,且還有不少看不慣他的人——但是想要軟禁他也並非是那麼容易的,除非教令院自大賢者往下,調動了足夠多的資源,否則絕無可能那麼無聲無息地攔住他。」
畢竟,那可是一點兒風聲都沒有往外傳啊,就連他、以及賽諾這個大風紀官在探查了一段時間之後都沒有得到更多的信息。
好歹也是能當上生論派賢者的人,就算因為性格以及一些學術堅持得罪了不少人,也肯定是有一部分擁躉願意在他遇到困境的時候稍稍出手相助的。
提納裡:「所以,是大賢者嗎?」
「那麼,在教令院中,還能再有別人擁有這樣的權限和力量嗎?」
出乎趙姑蘇意料的,他並未問什麼為什麼。
大概是因為足夠相信自己的導師吧。
提納裡托著下巴,在很短的時間內接受了大賢者是有問題的這個設定,而後他問:「那麼,想要將老師從軟禁狀態下釋放,我需要做些什麼呢?」
有一說一,這個問題的答案趙姑蘇自己也不知道。
畢竟不論是在主線劇情還是支線劇情中,提納裡的老師其實都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出現。
不過,正所謂一力降十會,以力破法,解決所有問題的答案都能夠通過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的源頭來處理。
趙姑蘇相當認真地給出了那個答案。
「推翻教令院,解救小草神,給須彌一場自下而上但是不影響民眾生活的革命即可。」
提納裡噎了一下。
——很明顯,這樣的勢力大洗牌,是一定能夠達成效果的,但是同樣,想要這麼做也需要達成相當的前置條件才能夠觸發相應劇情。
但他並未死心,而是接著相當有耐心地問:「……能不能……換一種方法?」
趙姑蘇:「不好意思,畢竟下令軟禁你導師的就是大賢者阿扎爾,如果不從根源上推翻阿扎爾對於教令院的控制,那麼除非你的導師願意隨波逐流——好吧,這消息其實透露了也沒關系——教令院中願意和愚人眾合作的高層賢者其實數量很多,除了你的導師之外就只有素論派的賢者了,所以他們兩人才會被軟禁。」
而在提出反對意見之前,這兩位賢者一定已經做好了自己反對就可能會被排擠或者限制……遭受一系列如此之類的攻擊。
被軟禁了這麼久,沒有妥協,就證明想要通過軟化的方式來解救這位生論派賢者是不可能的。
「甚至,如果你答應加入教令院現在的這個計劃,你的導師都不一定會被釋放,甚至可能當做用來威脅你、掌控你的軟肋。」
趙姑蘇:「所以我的建議是,反正我是知道教令院之後打算怎麼做的,雖然目前還沒有想好完整的計劃,但是畢竟距離他們實施計劃還有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中我應該可以想出要怎樣讓他們的計劃破產的辦法。——而在這個過程中,其實只需要將大賢者的嘴臉公之於眾,須彌的民意就能夠裹挾倒卷。」
她微笑了下。
「尤其是,我覺得吧,現在的須彌人都低估了那位在淨善宮中的年幼神明的力量。」
神明的力量也會被考慮在內麼……
提納裡:「說了這麼多,你應該是需要我從中出一點力的吧?」
否則,應該就不會這麼直接且配合地、他問一句,便回答上一句。
更何況,她是只身一人……三人,來到須彌的,就算是那位旅行者的力量再怎麼強大,也畢竟是獨木難支,想要做些什麼都不是很方便。
趙姑蘇:「是的,所以我需要在這段時間,待在一個安全的、不會被要求全部時段都要佩戴上虛空終端,但是可以將自己腦中的想法輸出為罐裝知識,並讓這些罐裝知識在識藏日這一天被灌輸進虛空終端的地方。」
平心而論,趙姑蘇並不想自己進入到須彌城中去。
真的要是陷入了那一百六十八次的輪回之中,那其實就是已經進入了被動,需要在輪回中靠著像熒這種腦子本身就不錯,意志力也堅定,而且對於周遭的一切都能頗為敏銳地捕捉到那些異樣細節的人先行覺醒才行。
她對自己能不能有這樣的素養,能不能擔當得起如此重任,還是頗為懷疑的。
但是那利用虛空終端編制夢境進行的輪回,卻又是一個非常好用的東西。
就像是艾爾海森用「他們已經營救出了小吉祥草王」這個念頭,通過利用虛空灌注的方式動搖了阿扎爾的思想,引開三十人團的主力追兵,真正釋放出了小吉祥草王那樣。
如果一些其他的「知識」被輸入了虛空終端裡,想來,大概在那一百六十八次輪回剛剛開啟的第一次,就已經很能夠制造出一些混亂來了。
提納裡聽著她的話,沉思片刻後做出總結。
「你的意思是,我其實是需要答應教令院來人的邀請,進入教令院中,加入他們的計劃?」
趙姑蘇點點頭:「但是問題同樣出現在這裡——你的虛空終端是一定會被監視著的。」
提納裡:「願聞其詳。」
趙姑蘇露出了個神秘莫測的微笑。
「所以,我打算弄點兒流行作品。」
第79章
「欸——你都花了那麼多錢聘請我來當順路保鏢了,現在居然不跟我一起走了嗎?」
熒蘇醒過來之後,在提納裡的幫助之下逐漸習慣了那種可以讓人靈感提升、連接到神明的香料,不再會因為接觸到這個東西就暈厥過去了。
她將自己對這種天曉得到底是個什麼種類的「攻擊」的抗性和免疫點到最高,然後帶著幾分愧疚地對你說:「抱歉啊,之前因為我的原因,影響了你的行程。」
趙姑蘇毫不在意。
——在熒和派蒙去幫提納裡收集只在月夜下綻放的月蓮花蕊的時候,她留在化城郭這邊的空房子裡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這會兒正是剛剛睡醒,狀態最好心態最寬的時候。
哦,對,如果算上昨天拜托要去奧摩斯港采買一些在雨林中很有用的油布的巡林員幫她寄出給稻妻那邊的漫畫更新的話,她的心就不只是寬了。
簡直就像是在溫泉池子裡面泡了泡似的。
她搖頭,對熒說:「沒關系的,反正我也不打算去須彌城了。之後我有可能留在化城郭,也有可能會去其他地方……但是現在還不確定。」
之後,就有了熒那句非常震驚的話。
趙姑蘇擺手:「臨時改變了計劃嘛,沒關系,放心好了,我會保護好我自己的——你可別忘了我在出發之前准備的那兩樣東西啊。」
熒:「……」
金發的旅行者陷入了片刻的沉默之中,那沉默雖然只有幾秒,但是她那雙如蜂蜜一般的眼睛中,卻明顯地轉過了幾乎是一整個世紀的思潮。
熒:「……有沒有一種可能。」
她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滄桑,以及幾分只身在外,所以變得非常直白的,不討價還價的說明感。
「我只是在擔心,你這服務才剛剛履行了一半不到,你就宣布要終止合同,那麼你的下一步會不會是宣布要把之前給我的那些摩拉和原石要回去?」
趙姑蘇:「……」
在聽完了熒的這句話之後,她也陷入了沉默。
不得不說,熒可謂是給她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
但是,當年畫畫的時候不退定金之類約定俗成的習慣,以及在藍星接受了那麼多年的教育之後,刻在骨子裡的法律精神,讓她最終還是沒有那麼缺德地提出這項「摩拉和原石,不管是什麼,總之當初我當做貨幣支付給你的薪酬,你都需要還給我三分之二」的要求。
熒在看到趙姑蘇的反應,意識到她不是那種人之後就放松了很多,臉上的表情也及時地回調成了日常生活中走在大路上遇到那些滿臉興奮且蹦跳著喊著她的名字的孩子時,會對他們露出的標准美好微笑。
「啊,那好啊,之後還想去別的什麼地方的話記得提前告訴我哦,全提瓦特大陸最優秀的冒險家兼旅行者竭誠為您服務!」
尤其是最後那個加了感嘆號的語氣……趙姑蘇都能從裡面聽出和「歡迎下次光臨,下次再來的時候也一定要帶這麼多錢哦,親愛的冤種客戶」如出一轍的情緒。
趙姑蘇:「……」
趙姑蘇抬手,用手腕「擦」掉了腦門子上其實並不存在的幾滴虛汗,哈哈笑了兩聲後道:「好……好,我下次一定還約你。」
但是有一說一,與其花這麼多錢去找她,倒不如蹲一蹲鐘離沒有帶錢,而身邊也沒有朋友出現,甚至往生堂報賬這樣的最後手段都被ban了之後,被一枚摩拉難倒的時候,去獅子大開口,從他那邊多批發點兒可隨身攜帶、隨用隨打開的玉璋護盾回來。
*
確定過了已經到手的那些摩拉和原石不會從自己的口袋中飛走,接下來熒問的問題就明顯要充滿朋友之間的關懷多了。
她睜大眼睛——這一點合理懷疑是從派蒙那邊被潛移默化來的——將趙姑蘇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後也沒能在她身上看到什麼像是受傷了所以需要臨時停下來休養休養的地方。
「所以,你為什麼突然打算不去須彌城了呢?」
熒記得非常清楚,當時趙姑蘇在找上她的時候,說的就是自己和她一樣,屬於是那種有去找小吉祥草王,並向對方詢問些什麼的需求的人。
「小吉祥草王……她不就在須彌城裡嗎,你想要向她提問,從她那邊獲得答案的話,為什麼偏偏不要去須彌城呢?」
趙姑蘇總不能說她目前的想法是想要裝一次逼,表演一個遠程遙控須彌城的夢境輪回,給教令院裡頭的那些參與了這個計劃的學者們一點兒流行震撼。
於是,她非常玄學地對熒說了一句:「我夜觀天像,測算星辰,最後得出一個結論——我和現在的須彌主城之間天生相克,只能等過段時間之後,再看天像決定自己去不去。」
熒:「……」
熒心說你蒙別人可以,蒙她就有點兒過分了——真當她不認識那位現居蒙德,一貧如洗,但是家裡光是書就能讓派蒙大為震撼,甚至可能會讓七神中的一……七神中不只一個大為震撼的天才占星術士?
哦,不對,這話應該這麼說。
這種語氣,如果用詞再考究一點的話,本應該是讓菲謝爾說出口的。
而菲謝爾,眾所周知,對菲謝爾的特攻其實是「小艾咪,回家吃飯啦」。
但是,這又和她有什麼關系呢。
左右不過她如果能夠見到小吉祥草王,那麼再努力和前三個國家一樣刷一下神明的好感(她現在已經開始覺得自己能刷神明的好感並且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刷到很高的數值這件事相當正常了),到時候幫著現任金主爸爸排一下綠色通道倒也不是不行。
熒:「那行吧,我再幫提納裡做點事我就要走了——欸?那邊……是教令院的人嗎?」
*
屋外的木棧道上,一種從教令院來的學者走過來,從他們過來的方向……
熒大為震撼地看了看背後,那其實是有不短的斷裂處的棧道,相當奇怪這群人到底是怎麼過來的……好吧,其實是有點不太能接受一群穿著這麼考究的人靠著四葉印和蕩秋千似的蕩過來。
須彌,果然,有點意思。
她在一旁站著旁聽了一會兒,越聽眉頭越是皺緊起來。
她能夠從那些教令院的學者的語氣中聽出相當的傲慢,像是因為他們是在教令院中工作的而自覺便高人一等。
這種感覺,熒不是很喜歡,她用手肘輕輕懟了懟趙姑蘇:「他們好趾高氣昂啊。」
另一邊的派蒙甚至已經皺緊了眉頭,雙手叉腰,看起來只要熒一聲令下,她就隨時可能衝出去,衝著那一行用鼻孔看人的教令院學者們「呸呸呸」。
趙姑蘇點點頭。
是啊,相比起在化城郭這邊的巡林員們之間非常友好平等相處的關系來,教令院中來的這群學者是能夠讓外鄉人從打心眼裡生出對他們的不喜來的。
「是呢,想想看,之後你就要和這群人打交道了,感覺如何?」
感覺不怎麼樣。
尤其是當熒想到教令院是須彌城中最大的勢力,想來需要知道小吉祥草王的所在、以及見到對方的方法,應該都需要和教令院有所往來才行。
她不說話了,扒拉著窗戶,看到外頭的提納裡嘆了口氣,說:「導師來了那麼多次信,你們也不是第一次來邀請我了,我想,就算我這一次不答應,應該也還會有下次的邀請吧?」
「我跟你們走就是了。」
趙姑蘇轉頭:「興許,你們倒是要一起出發了。」
熒的下巴隨著她用力做出抿唇的姿勢而皺起來,像是只小核桃:「我感覺提納裡有些被逼著上船的樣子。」
她瞧起來有些躍躍欲試,只怕若不是擔心會開罪這些教令院的學者,從而對提納裡有所不利,她只怕現在就已經捏著拳頭衝上去了。
她有些沮喪:「唉,我原本以為七國都是和璃月、蒙德差不多的,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
確實。
趙姑蘇心想,單論從上到下的整體氣氛的話,確實蒙德和璃月要比稻妻和須彌好上很多。
但那不是新手村嘛,她拍了拍熒的肩膀:「往好處想,提納裡是生論派很優秀的學生,據說一年能發好幾篇頂級的刊物,在教令院這種最為看重知識的地方,應該也算是很能混得開,你和他一起走的話,說不定想要打探到小吉祥草王相關的信息就會容易上很多呢?」
熒嘆了口氣說也是,轉頭從自己的背包裡面拿出了點兒已經做好、至少在這一刻還是非常新鮮,至於能放上多久那就不確定了的各地美食——外加上冰鎮的鮮榨果汁少許。
這些,外加上一點兒能夠提高冰元素傷害的藥劑,以及一套聖遺物。
「我不知道你用什麼武器。」熒沉吟片刻之後開口說道,「所以,這些是我能給你的最後的售後服務了。」
考慮到她不日就要和趙姑蘇分開,而之前好歹也收了那麼多的摩拉和原石,而且還沒有退款機制,她要是真的什麼都不留下那才叫自砸招牌。
聖遺物,因為她本人的運氣不是那麼好,賭來賭去賭到最後也沒有出什麼副詞條能夠有四十暴傷的神級好東西。
「我只有這些大生命和大防御了。」金發的旅行者說到這裡的時候,表情甚至有些落寞,大概是因為說到了自己的痛處所以格外有些悲傷。
「如果你想要更高的攻擊和雙爆,那我只能說這些就連我自己都沒有——有也是非常罕見的,我需要當傳家寶傳下去的。」
「沒關系!」趙姑蘇重重地拍在了熒的肩膀上,「你要相信,就算有了很高的攻擊力和雙爆乃至冰傷,只要我本人不擅長戰鬥,這個操作乘區就點不上去。」
相比之下,還是大生命和大防御的詞條比較好。
大生命:就看平常妮露挨揍的時候那血是怎麼掉的吧,硬吃上好幾發特別凶猛的攻擊,血條的顏色看著仍然健康到讓人安心。
大防御:以阿貝多為例,那簡直就是不套盾都能在深淵裡面漫步閑庭的優雅。
保命最要緊了!
為了表示自己對這種雖然歪得離譜,但確實可以說是對極了她需求的聖遺物的滿意,趙姑蘇當場就把這些聖遺物給裝在自己身上了。
在佩戴上這些裝飾的第一時間,她就感覺到一股堪稱玄妙的熱流流淌過她的身體,她甚至在那一瞬間,感覺自己的皮膚溫度都變高了不少——能夠非常清楚地感覺到周圍空氣中那零散的游離冰元素。
趙姑蘇恍然大悟。
她說她怎麼覺得自己這麼弱。
原來是因為聖遺物沒有給安排到位!
現在……好吧,現在她也沒有一種自己可以打十個的感覺,但確實,有了這些聖遺物在,她覺得自己在須彌的雨林中生活著,底氣都足了不少——現在甚至自信到敢和那些經過訓練、身經百戰的巡林員們一起出發去做做任務。
咳,任務當然是不能做的。
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提納裡被勸說了那麼多次,甚至是因為他的天才程度以及在生物技術方面的優秀知識和創新,非常迫切地想要他加入這個造神計劃的教令院學者們都開始想著是不是干脆放棄了他算了,這會兒終於答應下來,那些學者們一邊覺得很是驚喜,一邊邊開始催著他快點上路趕往教令院了。
按照理論上來說的時間進度算,他應該會在剛到教令院的時候,被大賢者阿扎爾進行各種勸說,若是他同意下來,那麼他就會直接加入給正機之神收集各種信息以及材料的工作組中去,如果他不同意的話,那就會和他的老師被關在一起。
當然了,有過先前的約定,提納裡必然是不可能莽撞行事的。
在臨出發前、去收拾行李的最後時間裡,他頭也不轉,仍然看著自己手上的那些用來護理尾巴和耳朵上的毛發的油膏,低聲問趙姑蘇:「你現在有想出辦法來嗎?」
*
辦法其實老早就有了,畢竟想出一個理論上可行,並且實踐起來也沒有多少難度的辦法對於任何一個在各種論壇、網站上高強度搜索原神相關的玩家來說都不會很困難。
重點就在於——這種辦法要怎麼才能夠適應自己本身使用。
畢竟,通過在須彌教令院智慧宮中放上一本《日月前事》引得天理的目光降落,然後一發寒天之釘給打下來,大家伙兒玉石俱焚,誰也別想活命,這不也是一種辦法嘛。
那麼對於趙姑蘇來說,她應該選用怎樣的方法來做到揚長避短呢?
須彌——須彌有一個什麼好處是其他國家全都沒有的?
智慧宮?
那當然不是——蒙德這邊也還有圖書館呢,圖書館裡面甚至還藏著一些值得深淵法師去偷的童話故事。
而璃月,璃月那邊有一位人形自走智慧宮。
各種各樣長相很可愛的蕈獸嗎?
哦,咚咚小圓帽確實很有幾分可愛之處,也很能夠俘獲走過路過看到這些上下飄浮還會發出怪可愛聲響的、不會攻擊他們的元素生物。
但是,有一說一,難道體積比較小的史萊姆就不可愛了嗎——明明大家都是相似的元素生物!
須彌最大的特點,在於現在的須彌是以夢境的形式,將每個人連接在一起的——換言之,這就是個腦機互聯網,有著極強的連通性。
而更妙的是,這玩意因為是神明的遺產,五百年來啊,那教令院上上下下一代代更迭,干的都是開發利用這玩意的活,但是始終——可以說,這個虛空終端的總電源,都是放在納西妲手上的。
教令院想要將虛空終端從一個人身上剝離下來,能做的就只用將那個設備給弄壞、或者摘取下來,沒有說隨即挑選那麼一二三四五個人給技術性斷網的。
這樣的網絡,有一個最大的特性就是,它的污染便利性可謂是直接拉滿了。
——想想當初在制定計劃的時候,艾爾海森為什麼要拿罐裝知識做為突破口?還不就是因為須彌人依賴這東西,只要是虛空終端告訴他們的事情,他們大多都深信不疑。
而在讓須彌的民眾做那一百六十八次輪回的夢境的時候,虛空終端本身可謂是用處相當之大,幾乎所有的用來讓須彌城的居民們沉陷在夢境中無法脫離出來的暗示之類……全都是通過那些「灌輸」進來的「知識」達成的。
每個人都是這樣一張巨大的腦機網絡中的節點,而倘若這樣的節點中,有一個發生了污染,那麼剩下的那些……
誰說就不會受到污染呢?
更何況,提納裡這個學者加入其中,就算是這個計劃的一層保險——眾所周知虛空終端是有一定權限的,其中就包括了提納裡很早以前為了防止自己參加一些學術會議從而沒法批改柯萊的功課,讓她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還是錯,從而向教令院申請了和柯萊之間的虛空終端聯絡。
當然,這種權限其實沒那麼好開,所以提納裡申請的,就僅僅是讓柯萊把做好的作業傳送給他,然後他再把批改的結果傳送給柯萊而已。
但只要有這麼個傳輸途徑在,漏洞就已經存在了。
甚至不需要提納裡本人小手不太干淨,畢竟趙姑蘇也不是不能夠通過繪畫來給自己創造點兒穿梭不同地區的權限——之前她通過漫畫嘗試過。
只要提納裡將相關的畫面給打印出來。
總之——
「放心吧,不會出問題的。」
趙姑蘇也低聲,隨即將聲線往上提了提,用屋外正等著提納裡收拾東西的學者們能夠聽得到的聲音說:「欸,但是你走之前可要記得把那個什麼茶的配方給我留下,以後就算我不在化城郭了我也要喝這個。」
甜度不高,砸吧著感覺是低卡,有氣泡但是感覺氣泡沒那麼衝鼻子,這種飲料簡直生出來就是為了被她當水喝的。
*
提納裡走了之後的化城郭,除了沒了一位可以隨時請教的生論派天才前輩之外,其他都運轉得可以說是非常井井有條。
他在成為這邊的巡林官之後給化城郭准備的安排有相當不錯的容錯率,因此甚至就連柯萊的學習都沒有落下進度——需要老師講解的部分可以分別去問那些同樣是教令院出身的巡林員,剩下的嘛,反正最近學到的這一塊內容自學也挺合適的。
而眾所周知,柯萊這孩子在學習的時候是真的認真學習——雖然有些時候也會出現玩七聖召喚上頭然後發現誒呀提納裡師父快回來了但是作業還一點兒都沒做怎麼辦怎麼辦的學生常見心理——但多數情況下,她還是那個會熬夜認真學習,以至於因為偶然集會到化城郭來一趟的琺露珊當場宣布要和提納裡搶學生的好孩子。
好孩子柯萊在趙姑蘇的計劃中非常重要的地位,可以算得上是不可或缺的一環。
趙姑蘇就在用過晚飯,又在附近散步了一段時間之後,去敲開了柯萊的門。
趙姑蘇:「喲,在學習呢?」
趙姑蘇:「學習是好事,但是不要太辛苦了,要不要放松會兒?」
趙姑蘇:「提納裡檢查作業?他又不是什麼滿腦子只有成績的嚴師,你的身體狀況他也很在乎啊——」
趙姑蘇:「嗨,只學習不玩耍,聰敏的孩子也變傻——變傻了之後甚至還要拿起斧頭來砍門呢。」
柯萊腦子暈暈乎乎地被趙姑蘇一連串的話給砸暈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將原本擺在書桌前頭端端正正的椅子調換了位置。
趙姑蘇欻地抽出一張紙,直接一心兩用,一邊說著一邊開始速寫——「……這石猴抬頭看向天空,那在天上俯瞰大地,指引生靈的神仙都被他雙目中運出的兩道金光給驚了一跳……」
給小孩子講點兒有意思的故事,並順便配點圖怎麼了?
隔壁那麼卷的那位玉衡星刻晴都在海燈節之後學會了什麼叫「勞逸結合」呢。
文娛產業方面頗為匱乏的須彌人也應該感受一下,藍星的東方,數百年來國民流量,頂流ip,魅力男主。
什麼叫降維打擊啊!
第80章
《西游記》這玩意,稍微經過一點兒文化上的嵌套,不至於那麼生搬硬拽地直接翻譯過來,讓本來就在文化課上有些欠缺的讀者一頭霧水地想不明白著什麼「天王」、「玉帝」的都是些什麼,就一定能在很短的時間內吸引讀者的注意力。
柯萊一開始還在覺得趙姑蘇大概是無聊,所以需要有個人來和她聊聊天排解一下寂寞,因此在下定決心要讓化城郭的客人感受到雨林的好客時,她甚至做好了今天作業估計不能按時完成,要熬夜把這些練習題給寫掉的准備。
但是隨著趙姑蘇把這個故事不是那麼順暢地(畢竟還要思考應該怎麼用提瓦特的文化來講述這個故事,外加上也確實有段時間沒看了所以難免說得有些磕磕絆絆)交代了個開頭,現在的柯萊已經忘記了提納裡在離開之前給她留下的那些作業了。
她的背甚至不是靠在椅背上的,而是前傾著,雙手不怎麼靈活地握著半虛不虛的拳放在身側,一雙本來就滴溜圓的眼睛睜得好大好大,時不時發出「嗯嗯」、「然後呢」、「還有嗎」之類的聲音。
但是故事短時間內說不完,人卻是有極限的。
趙姑蘇講了大概半個小時,探頭探腦地往柯萊的桌面上瞅了瞅:「啊,你桌上那杯水,你喝過嗎?」
柯萊連連擺手:「沒關系的,我每次都有清洗干淨,而且我剛才沒喝過,你口渴了對吧——」
她剛想要站起來將自己的水杯遞給趙姑蘇,但是低頭看到自己手背上纏繞著的繃帶,於是原本已經有些離開了椅面的屁股又落了下去。
趙姑蘇選擇自助。
她從桌面上拿起杯子的時候,順手就把剛才一邊分心講故事一邊信手塗的那張非常詳細的大聖手繪,順手就給夾在了柯萊的作業本裡頭。
當天晚上,柯萊如常通過虛空終端掃描作業,傳送給提納裡看,在翻過一頁的時候,發現作業本裡夾著一張畫紙。
柯萊愣了一下,並沒有想太多,就將這幅畫往旁邊放了放。
她愣神的這個時間,就剛好夠虛空終端將這幅畫掃描進傳輸的「視頻」當中去。
柯萊把自己今天寫的作業傳給提納裡的時候,隨著教令院的那一眾學者從化城郭去往須彌城的提納裡正盤腿坐在點燃的篝火邊上。
上下躥躍的火焰中有零星幾個火星子跳出來,在空氣中明滅了兩下之後,被擔心它飄到自己虛空終端上去的提納裡揮手撲滅。
原本大家都在准備著休息了,畢竟明天早晨也是要很早出發上路,所以提納裡邊上的那個學者也昏昏欲睡了,但在看到提納裡的動作時,還是下意識眯了眯眼睛。
尤其是在意識到,提納裡這會兒正在閱覽虛空終端的時候,他擠出了自己最後的一點兒清醒。
——做為生論派賢者最喜歡的弟子之一,提納裡甚至和大風紀官賽諾的關系不錯,而這兩個人,一個拒絕了大賢者的邀請,現在正被軟禁在教令院中;另一個最近好像查到了什麼不應該知道的東西。
根據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原則,提納裡必然也不是什麼很能夠讓他們這群以大賢者阿扎爾馬首是瞻的學者們放心的家伙。
說起來,之所以要幾次三番地邀請提納裡去往須彌城,一方面是覺得他的天賦要是不能夠被利用到這次的計劃中,實在是有點兒可惜;另一方面也是覺得,長時間將他放任在外,好像也不是很安全。
於是,這名學者甩甩腦袋,抬起頭來往提納裡這邊看:「這麼晚了,巡林官還在忙呢?」
提納裡抖了抖耳朵:「還好,過會兒我也要睡了——抱歉,剛才是打擾到你休息了嗎?」
提納裡對不熟悉的人說話向來比較客氣,外加上他的聲線天生是比較溫柔的那一掛,於是這會兒學者聽著他說話,也不好意思怎麼不客氣,於是就道:「沒,沒,我就是好奇一下,您這是在檢查巡林員那邊的工作嗎?」
「啊,巡林員那邊倒是沒什麼。」提納裡笑著道,「我現在在看的,是學生傳過來的功課。呵呵,果然不能寄希望於孩子們的自覺啊,我這才剛剛離開一天,她就已經開始在做作業的時候三心二意了。」
教令院的學者,有一部分是這輩子專注著研究的,但是更多還是會招收學生的。
很明顯,眼前的這位學者,手下就是有學生的,於是,對於提納裡所說的現像非常理解,甚至當即就產生了共鳴。
學者:「唉,是啊,他們好像不知道完成這些功課是對他們自己有提升,對我們這些人一點兒用都沒有……算了,總有一天他們會知道我們都是為了他們好——時候不早了,提納裡先生你也早些休息,明天還要一大早啟程呢。」
提納裡微笑著點點頭,那對豎起來的毛茸茸的耳朵,也隨著點頭的動作微微搖晃。
「好,我很快就睡,祝您好夢。」
他說完這句話,將柯萊發過來的東西中,手繪的那一幀單獨取出,准備著到教令院之後翻印到紙上,然後抬頭看了眼星辰皎皎的夜空。
提納裡:這張手繪肯定是趙姑蘇放的,柯萊……唔,他的好學生,應該是會認真自學做作業的吧,畢竟柯萊是那麼喜歡學習呢。
他露出了個頗為安心的笑容,然後低下頭來,檢查起了柯萊交上來的作業。
嗯……奇怪,今天提交的作業量怎麼比平常少了些?
雖然他也的確一直都和柯萊說,身體比起學習來,是更為重要的東西,也勸她不要那麼執著於熬夜學習,但是……
平常也沒見得柯萊這麼聽話啊?
總不能是他一離開化城郭,就反而想起他說的話來了吧?
提納裡心中生出了幾分不安。
這……
他剛才的自信,真的不是一些個盲目自信嗎?
*
提納裡可能真的盲目自信了。
不過就連柯萊在真正開始聽故事,並幫著趙姑蘇記錄故事中的情節,優化經過提瓦特本土化的台詞之前,她也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把課業放下得這麼徹底。
柯萊日記:
周一。
蘇小姐又給我講了一小時的故事,她說打算將這個故事化成漫畫,給小孩子們看。唔……難道我也還是小孩子嗎?
周二。
昨天光顧著聽故事了,在自學的時候根本看不進書……不行,不能這樣,今天再聽最後一天故事,明天就不聽故事,認真學習了!
周三。
翻開教材,想要認真學習,畢竟已經連著兩天沒有學進新的東西了。
但是大鬧神國還沒有聽完,真想知道悟空接下來會遇到些什麼呀。
周四。
柯萊啊柯萊,你怎麼能如此墮落,提納裡師傅給你布置的kpi都完成了嗎?!
可是這個故事是真的很不錯啊,而且在參與到後期的修正當中去的時候也能夠鍛煉到語法能力,這難道不是很好嗎……
唔,怎麼說呢,蘇小姐不會須彌的文字,我們兩個湊在一起,還真的是……
周五。
糟糕,作業本放在哪裡了?我怎麼找不到它了?
欸算了算了,反正師父還要有好一段時間才會從須彌城回來,我……我先偷一會兒懶應該沒問題吧?
從好孩子墮落到和普通的學生放暑假沒什麼區別的狀態,柯萊總共也沒用了那麼幾天。
從她身上,可以非常好地證明一句話:
學壞三天。
*
此時的教令院中,雖然表面看上去風平浪靜,但是背地裡確實暗流湧動。
看起來一切都在正常進行,但是背地裡,曾經被流放的重回了這裡,帶著另外一顆神之心,不懷好意地窺探向高處的神明。
而以大賢者為首的教令院自恃過高,選擇與虎謀皮,殊不知自己不過是被利用的小醜,將會徒勞地付出許多,卻得不到半點收獲。
提納裡進入教令院的時候,就明顯感覺這裡已經不是自己當年求學的地方了。
雖然多數不知情的普通學生仍然長時間的駐足在智慧宮裡,趴在桌面上,從那摞起來比他們腦袋還高的書籍中翻找著可以用來寫畢業論文的知識;但是更有一些身處頗為緊要職位的學者,在走過那如葉片一般挑高拼接的穹頂之下的時候,腳步倉促,臉色略有些沉。
烏雲已經在他沒能覺察到的時候覆蓋到了教令院的上空來啊,提納裡心想,明明現在雨季已經到了尾巴,太陽的光芒正璀璨且熱烈地穿過那些半透明的、鋪設屋頂的材料,但是室內卻好像根本照射不到這些光芒啊。
他跟著那些去化城郭邀請他到教令院來的學者,從智慧宮中央的那個升降平台上到了大賢者的辦公之處。
背後運轉著的星球儀隱在陰影中,並不怎麼能看清楚。
阿扎爾就坐在那張椅背很高、那是彰顯著大賢者這一職位在教令院中至高無上地位的椅子上,聽到下方機關運轉的聲音,才從長桌後頭抬起頭來。
做為生論派的優秀畢業生,提納裡在畢業之前也是見過阿扎爾的,甚至在那個時候,這位大賢者給他的印像還是雖然嚴肅板正,但對於有天賦的人,尤其是對於年輕的、有天賦的人頗為寬容的。
但是現在他的臉看起來愈發瘦了,眼下乃至臉頰都有明顯的凹陷,眼睛很亮,但是在亮的同時有些過分凸起,像是……
像是在雨林中誤食了一些有毒且帶有上癮機制的蘑菇。
提納裡按下自己習慣性想要走上去給大賢者灌兩瓶催吐的藥劑的想法,在阿扎爾還有那麼些許客套的歡迎中,向他詢問起了現在教令院到底是哪方面的研究遇到了問題,需要他這個已經離開了教令院好長一段時間的學生回來。
「這是一個很大的項目。」
阿扎爾說。
「關乎著我們是否能夠得到最高的智慧。」
但他並沒有將更多、更詳細的信息告訴提納裡,甚至在提納裡假意思索片刻答應下來之後,還在他轉過身的瞬間,朝著站在他身邊、同時也是和他一同走了這一路的學者使了個眼色。
學者早就知道這個職責會落到自己身上,早在他出發去化城郭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到了現在——
提納裡的才能是毋庸置疑的,但他的立場仍然是不被信任的,所以就算是加入了項目組也仍然會被明裡暗裡盯著。
——他方才為了不讓大賢者懷疑自己是不是有所圖謀,還特地問了關於他老師最近的情況,笑著說如果最近能夠抽出空來的話,他想要和老師見上一面。
阿扎爾當然沒有直接答應,但也不曾拒絕,只說他的研究到了最要緊的關頭,過段時間自然會從實驗中出來與他見面。
啊呀,真的是,提納裡心想,他問了老師的情況,就會顯得他和老師是同一條心;若是不問呢,卻又和他平時表現出來的與老師關系甚好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所以不管怎麼樣,他都是會被隨時監視著的,甚至如果想要去生論派的學院那邊問老師最近的情況,或許都會被攔下來,或者是以一些「要緊需要他處理」的事情給攔下腳步。
甚至,背後的目光其實還挺明顯的——阿扎爾難道真的沒有考慮過他這個人與非人的混血其實敏銳的不僅僅只有嗅覺和聽力嗎?
不過沒關系,反正到時候真正行動的也不是他。
提納裡開始就虛空終端的長期高負荷使用對人類身體精力等的壓榨情況進行研究,靠著自己在生物方面優秀的學識水平,成功提出了一些看起來相當建設性但是實際上只是在帶著那些研究人員繞彎子的建議。
他被監控著,下班之後去喝酒都能遇到坐在酒館角落的桌子上,看似是在用晚餐但是目光時不時會朝著自己這邊瞥過來的……額,應該是三十人團中的成員吧,雖然換了便衣,但是坐下之後也完全放松不下去的背和虛握拳的手仍然還是挺明顯的。
但是提納裡自己並不在意,或者說表現得就像是完全沒有發現自己其實被監視了一樣,這段時間內做的最和研究扯不上關系的甚至是打印下了學生傳送過來的作業。
作業裡面夾著一張手繪。
——這張手繪引起了監視他的學者的注意,半天後提納裡休息,准備拎著自己的研究器材去找點什麼植物動物的放松一下大腦,那位學者就站在了他邊上,狀若不經意地提起:「你的學生還會畫畫?」
提納裡:「應該不是她,柯萊有魔鱗症,手一直很僵硬,我猜是巡林員中的某一個……可能最近在奧摩斯港淘到了什麼有意思的故事書上的插圖吧。你也知道,寓教於樂的話,年輕人就更能夠學進去一點,她在學須彌的文字,多看看這些故事也能夠有興趣一點。」
學者點點頭:「話是這麼說,但是這些故事終究登不上大雅之堂,當做興趣指引勉強還行,以後最好還是去知論派借點教材。」
提納裡脾氣很好地點頭,等打消了學者的疑心,目送他從這裡離開之後,才重又低頭看向手中的那張黑白圖畫。
這張畫被印刷出來了——然後呢?
之後這張畫會起到什麼作用?
趙姑蘇先前並未將詳細的情況告知提納裡,一方面是因為當時還沒有想好計劃全部,另一方面也算是某種保護。
於是現在,他雖然相信趙姑蘇所言,但也仍然非常好奇——教令院本來在須彌主城就已經能夠算得上是一手遮天了,理論上來說,若是想要搞事,最好是挑在教令院勢力不是那麼發達,甚至有不少學生會跑去那邊買在須彌城被禁止的罐裝知識,試圖以此解決自己的畢業論文的奧摩斯港更為合適,她為什麼偏偏要在須彌主城,甚至是在教令院內開展相關的計劃呢?
她其實都已經、想好了。
倘若這部因為文化之類的原因,或者因為需要一定的文學素養才能夠閱讀(當然理論來說是不會的,畢竟當年只要到了暑假,電視台就一定會放電視劇版,多少才上幼兒園,都還沒有學習寫拼音的小孩子盯著電視屏幕,恨不得從早上起床看到晚上睡覺);那她還可以反手拿出另一種閱讀門檻非常低,而且不論是節奏還是對於爽感的把控都堪稱一絕的——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xxxx,恐怖如斯!
但是問題不大。
畢竟須彌是智慧的國度,就算其實提瓦特七國大家的平均智力其實都在一條線上,須彌也能夠靠著它的主流社會對於知識幾乎可以說是畸形的追捧,讓多數人更能夠沉的下心來看一些不那麼短平快的東西。
沒有作者的優秀作品無意間在奧摩斯港流行起來,雖然速度很快,但很顯然,除了一直在做輕小說生意的八重堂奧摩斯港分堂「稍稍」對於這部作品加以了小小的關注,並稍稍推薦了些許之外,其他全都靠的是在閱讀了這本書之後自發成為其自來水的讀者。
雖然主角是只猴,但是是猴又怎麼樣呢,這抄本裡面配的插圖,難道不夠可愛嗎?
這猴眼睛那麼大!
當然了,到目前為止,因為閱讀過的人相對少,以及八重堂是真的沒怎麼在背後推波助瀾,於是這本書尚且只以那麼為數不多的幾個抄本的形式流傳在一些民眾手中。
這樣的情形,並不會引起教令院風紀官們的注意力,甚至都不會像是對付祖拜爾劇場那樣想要查抄、封禁它。
趙姑蘇就是在從去奧摩斯港采購生活物資的巡林員回來之後,從對方口中得知了少許相關情況之後,才在某一個月不黑,風不高的夜晚,對柯萊說今天她因為一些個人原因需要早睡,然後就在已經徹底淪陷在故事中無法自拔的柯萊帶著幾分怨念的眼神中,走進了臥室。
*
柯萊是怎樣在被趙姑蘇婉拒了之後,失魂落魄、感覺今天這一整天就少了點兒什麼地回到房間,終於拿起已經被閑置在一旁好幾天,就算提納裡在半個月後回來她現在都需要以一天兩章的速度加倍往前趕的教材。
柯萊:雖然重新進入了學習的狀態,但是心不甘情不願,可以非常合理地得出一個柯萊這孩子已經需要提納裡在回來之後好好盯上一段時間的結論。
是夜,一只看似只是披著一身金色的猴毛的「難以用三言兩語形容,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的家伙,在須彌的大街小巷上跳來躥去,干得最大的「壞事」也就是在水果攤位上撈了兩個日落果。
——其實根本就是個從小到大都是猴子廚的粉絲在借著機會瘋狂體驗當年偶像撒歡有多爽(膝蓋一直彎曲著有多酸)。
趙姑蘇:蕪湖起飛!
天曉得從教令院的窗戶那邊跳出來,雖然召喚不了筋鬥雲,但是能夠體驗身輕如燕、在高低錯落處上下躥行,本身就還挺能滿足她從小到大的對於神話浪漫的幻想的。
往街頭躥了一遍。
重點往大巴扎那邊走了走,甚至還把一枚順便從攤位上拿的但是沒吃的水果放在了正在練習跳舞的妮露面前。
「你確定了夢境的核心是妮露。」
提納裡看著面前還有不久就要回到畫面中,意識再抽回自己身體裡去的趙姑蘇——他仍然不是那麼很能在短時間內接受自己認識的人突然變成了猴,於是這目光還帶著幾分躲閃。
「你是打算,利用虛空終端中的思潮,通過虛空終端來讓這個形像在夢境中實現?」
接觸了這麼久和輪回夢境相關的工程,提納裡也算是知道教令院都在打什麼主意了,於是這會兒看趙姑蘇的操作,自然也就能看明白了許多。
趙姑蘇頷首:「對,差不多吧,下一步應該快了——明天或者後天我還會再來的……話說,你要是真的不能接受這個形像的話,明天就不要在這邊等著我了?萬一被人看到了,你還要想怎麼樣把自己摘出去呢。」
「行。」提納裡本來就是因為不確定這一計劃的可實施性才過來看看的,現在覺得可行性還挺高,當即也就決定不影響自己的睡眠了。
「不過,教令院怕是根本沒想到,用他們所不甚在意的普通人的思潮也一樣可以制造出奇跡。」
是啊,在須彌城中,任何與嚴肅的學術沒什麼關系的東西,全都是被當做「下品」來看待的。
這樣扭曲的觀念下,普通人還算好,如漫畫之類的文娛就根本是他們所看不上的東西了。
只是,又有誰會想到,最後教令院的跟頭,就栽在了他們從未正眼看的東西上呢?
第81章
最近的須彌城中流行起來一個怪談。
一只金毛的、就身材輪廓什麼的來看其實和人沒啥區別的猴子幾乎每隔兩天就會在夜晚的時候出現在城中。
須彌城本來就是一個靠著樹建起來的城市嘛,城市四處都可以看到巨樹的根系、分出的粗枝,以及被養護得非常好的綠化。
外來人一進入須彌主城的範圍,總是會忍不住感嘆:須彌不愧是草元素的國度,主城區的綠化面積看著能有蒙德璃月和稻妻加起來那麼多。
而對於猴來說,樹多的地方,簡直就像是天堂——就好比對於成龍來說,家具城就是他身為boss應該位於的地點,再配合上「我會還給你的」這句經典台詞,簡直就是從一開始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
趙姑蘇最近練就了一門絕活——名為「晝伏夜出」,不過這個晝伏夜出也不能算是真正的晝伏夜出,畢竟她在白天的時候,雖然是在化城郭那邊自己的房間裡睡大覺的,但是她的意識卻會在黎明到來之前,偷偷趁著四周沒有人,快速從畫紙當中跳出來,然後從窗戶跳出去,繼續和之前一樣,扯著樹藤蕩來蕩去。
隨著她三天兩頭地往這幅畫裡面跑,外加上《西游記》的故事也確實在奧摩斯港那邊一天比一天熱了起來,光屏二號這個用處不能說沒有,但也就僅限於讓她用自己習慣的板繪來繪畫的系統上終於顯示新給解鎖了個技能。
技能的前提限制不可謂不離譜,但是強度也確實相當高。
——首先,它需要有足夠多的熱度;其次,趙姑蘇需要進入過這幅畫起碼五次,並且從畫中跳出來三次以上,也就是說,和這幅畫以及這個角色足夠熟悉;最後,她需要擁有關於這個角色的技能的詳細了解,翻譯過來的話,就是可以從她的腦子裡面翻找到和這個畫中角色技能有關的憶泡。
綜合了以上這幾點,她就能夠使用……
這個角色的平A。
如果想要使用一些不那麼平常的招數呢?
那麼就請宿主繼續努力,爭取和這幅畫再多熟悉一點、並且獲取更多的熱度——總之經驗條是一定要拉的,不拉上去的話戰鬥體驗會被削到將近零的程度!
一般來說,在游戲裡,這種逐級解鎖技能的行為雖然討打但也不是沒有,畢竟比如說七七復活的技能就是需要一共發生七次慘絕人寰的慘案才能激活的。
但是,一般的游戲裡好歹還能夠選擇氪金——雖然說氪金不一定能解決所有問題,但氪金一定能夠拉快進度,甚至要是老板足夠大氣,還可以在自己睡著的時候花錢請一位代肝來幫自己繼續攢資源。
總之,氪金一般來講都是降維打擊。
但是在這裡,對不起不存在的,這個系統大概是在一出廠的時候就已經設置好了反貪污廉政系統,於是根本就找不到花錢買升級的入口。
簡直堪稱讓一個根本沒有玩過游戲的人直接上手《原神》——被那簡潔且沒啥新手指引的UI給弄懵到找不到抽卡界面根本就不是什麼稀罕事。
所以說,真的,這個限定簡直離譜。
但是當下這種情況可以算作是特例。
畢竟,這個被搖出來的角色實在是太離譜了一點兒。
大聖他老人家的大招什麼的分別是什麼?
是火眼金睛、法天像地、七十二變、筋鬥雲、拔毛分身……
趙姑蘇她要這些干嘛。
光是一根棒子平A就已經很強了——甚至哪怕再沒有那根如意金箍棒之前,大聖打比如混世魔王之類的怪的時候甚至還能把戰鬥當成兒戲地逗上對方一番。
想來,須彌城維護治安的三十人團中,應該並不存在一位天生來天賦異稟、體格超群、戰鬥力爆表的英雄,能夠與混世魔王抗衡。
只要做不到這一點不就完了。
凡是想要來追查她這只新晉「猴子」到底是個什麼背景的,通通都會被她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身後,然後控制著力氣給敲暈過去,然後——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
趙姑蘇非常慶幸自己從一開始的時候為了防止教令院的人能夠查找到任何蛛絲馬跡的線索或者是猜到她想要做些什麼,於是沒有選擇大慈樹王這個更容易讓須彌的群眾們產生共鳴,也不需要再多做些什麼鋪墊的角色。
這要是用了這個角色,不說那嚴苛的能力生效前提就三缺一了,光是大慈樹王的平A……
嗯,納西妲說自己是一個不擅長戰鬥的神明。
由此可見,她之前的大慈樹王,估計也不是個什麼擅長戰鬥的神明。
挺好,至少對她來說,她一開始是想要演一下大聖的存在,然後在教令院開啟了那一百六十八次的夢境輪回之後,靠著夢境中妮露那讓夢境世界裡出現了真實世界中不存在的紫紅色帕蒂沙蘭的同款操作,讓同樣進入夢境的自己在思潮的加持下擁有一定鬧事的能力或者干爆教令院的能力——反正不論是教令院還是淨善宮都在須彌城內,並不是被封鎖了不能去往的區域。
但是現在看來,她估計能搞的事情就更多了一點。
甚至是……
在那上百次的夢境輪回之後,如果博士出現在教令院前頭,她還能直接給跳起來一棍子砸下去。
砸出個什麼好歹不好歹的,這就要看另外的幾個切片會不會因為什麼因果律原因爆炸了。
總之,趙姑蘇認為,如果事情能夠順著現在的發展繼續下去,那麼前幾天會是光明的,而且不是一般的光明,簡直是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現在對她來說萬事俱備,就只差時機到來。
而對於此時的須彌城來說,這麼一個怪談無遺從各種程度上豐富了原本須彌居民們無趣的生活。
想想看吧,每天二十四小時幾乎都是按照著日程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沒有半點變化地過下來的日子,突然就多了這麼個可以在任何場合掛在嘴邊的神奇玩意。
總共沒幾天時間,咖啡館、飯店、大巴扎甚至是各種各樣的路邊攤乃至街道上並肩行走的行人……
只要稍稍用心點兒側耳傾聽,總能夠從周圍的環境中聽到那麼幾句正在討論著這只猴子的聲音。
普通人:「那是個什麼東西啊?看著像是只猴子,但是只用兩條腿走路,還會說話,難不成……是當年赤王在沙漠中的眷屬之一?我可是聽說過有鹮之王、鱷之王的傳說的……」
在教令院中經受過那麼幾年知識熏陶的:「唔……這是個什麼東西來著,讓我去虛空終端上查一查。」
不查還不要緊,這一查就正中趙姑蘇的下懷。
或者說,這就是她當初在制定這個方案的時候,腦子裡所設想過一定會發生的情形。
須彌人在生活中非常依賴於虛空終端,這也就導致了他們不管有什麼問題,第一反應肯定都是先問問虛空終端——那麼只要她提前在虛空組成的網絡中,設置那麼幾個存在著答案的節點,想來很快這些答案就會隨著虛空網絡傳播到每一個人的腦子裡去。
已經被限定好的形像,也算是她在規劃那個將會出現在輪回夢境中,由思潮集中導致的「大聖」的重要塑造部分。
——畢竟,她可不希望自己在夢境中變成了大聖的形像,卻除了身輕如燕之外一點兒別的能力都沒有。
*
與此同時,旅行者剛剛從奧摩斯港回到須彌城來。
因為並不覺得有十分的必要,所以趙姑蘇其實沒有把自己的詳細計劃告訴熒,甚至沒有像告訴提納裡那樣,將大概的流程對她說上一遍。
她就像是沒有任何意外發生的時間線中的那個旅行者那樣,因為對於罐裝知識的探查從須彌主城去往了奧摩斯港,在獲得自己需要的信息之後又回到須彌主城這邊來,找到了先前遇上的迪娜澤黛。
迪娜澤黛邀請她去大巴扎看看他們提前為了花神誕祭做的准備,本來就因為還沒有找到怎麼能靠近小吉祥草王的辦法而顯得有那麼些無所事事的熒當即就答應了她的邀請。
都去了大巴扎,就絕對不可能錯過妮露——更何況迪娜澤黛做為祖拜爾劇場舞台翻新的資金供給方,本身就會受到祖拜爾劇場中每個人甚至是謝赫·祖拜爾這個劇院經理比較熱切的接待同禮遇。
於是負責接待她們倆的是妮露。
她和迪娜澤黛是很熟的,但卻是第一次見到旅行者,於是對於她的打量也比較詳細,當注意到她身上那明顯是從奧摩斯港買回來的小東西——蘭那羅木雕掛墜的時候,她好奇地問了一句:「旅行者,你是不是前兩天才去過奧摩斯港?」
熒不明就裡,但點了點頭肯定自己確實前兩天還在奧摩斯港:「怎麼了?」
妮露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說:「沒什麼,就是最近須彌城裡流行了一個怪談,有人說,這是最近在奧摩斯港流行的故事《齊天大聖傳》裡頭的主角,我想你既然剛從奧摩斯港回來,想來一定也聽說過這個故事吧?」
「啊,是啊,我在奧摩斯港的時候也聽說了這個新近流行起來的故事。」
熒點點頭,這個故事的精彩程度以及正經程度,絕對不是把狐狸烤了吃肉外加上將烏龜煮成烏龜湯的《野豬公主》這種完完全全的邪典故事可以比的。
她在剛到奧摩斯港的時候,滿心裡都是關於罐裝知識的信息。
她和派蒙同以前一樣,想要隨便在路邊找找有沒有正在議論罐裝知識,並打算用這玩意兒來幫助自己完成畢業論文的教令院學生。
但她卻沒能想到,當她側耳去傾聽路邊那些人的聊天時,聽到的卻無非都是些什麼「你也覺得齊天大聖應該反上神國對吧!」之類的話。
派蒙:「齊天大聖是誰?有你厲害嗎?」
熒:「……」
熒:「…………」
熒:「這無緣無故的攀比之心是從何而來啊派蒙——」
因為整個奧摩斯港的每一處都能聽到有人在議論這個故事,於是到了最後,熒也沒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她和派蒙找了個剛才還和朋友針對著「齊天大聖」有多少多少能耐侃侃而談的商人,隨便在他的攤位上買了被棗椰汁,而後就頗有興趣地問了起來:
「欸,店家,您這剛才說的齊天大聖,到底是個什麼人物啊?我從須彌城到這邊來了兩三天了,每天聽到的都是這個名字。」
這個店家是個熱愛說話的,否則剛才也不會和與自己意見不同的人針鋒相對、旁征博引、運用大量排比比喻等修辭,說上那麼長篇累牘的一段。
他無遺是在閱讀了那本《齊天大聖傳》之後成為了齊天大聖鐵粉的那一批人,從外鄉人口中聽到這個名字的一瞬間就興奮起來了,正好這會兒港口還沒停泊著多少船只,生意也不是多麼好做,就干脆將這些水果框都放到一邊去,雙手扶著攤位前頭的桌子,身體前傾過來,性質盎然地對趙姑蘇說了起來。
「誒,我手邊現在沒有那本故事書,不過沒關系,您就聽我慢慢跟您說,反正這個故事啊,我也是背的滾瓜爛熟了——話說在上古的時候,提瓦特大陸還不是如今這個模樣,那時候,在世界的東邊,茫茫的大海上就有那麼一座島嶼,而島嶼上存在著這樣的一塊石頭……」
故事絕對算不上短,尤其是現在的篇目,已經連載到了大鬧神國的部分,但是這麼一個多小時的故事聽下來,店主也就在中間口渴的時候拿起了個蘋果啃了兩口而已,熒更是睜大眼睛,隨時都像是在問「然後呢然後呢」。
就算是戰鬥力羸弱到只能和四分之一頭野豬相比的派蒙都在聽到「一棒子把一個神明掃到一旁,翻身踹上神王身下的王座」時「哇」地叫了聲,然後仗著自己會飛,在半空中,小幅度的模擬起剛才店主說的那個動作。
故事是說完了,店主卻還仍然意猶未盡,甚至在客流逐漸變多起來,他不得不開始把注意力重心轉移到經營攤位上去的時候,對著轉身要離開的熒和派蒙兩人揮手說:「欸,你們兩個,明天再來我的攤子一趟,我把我家裡那本書送給你們!你們看完了故事之後,倘若遇到對齊天大聖感興趣的人,也要記得將這本書轉贈給他們啊!」
次日,熒就是捧著這本書,在迪亞法飯店門口遇到的那幾個對罐裝知識的信息開價五十萬的鍍金旅團成員。
這次和原本的時空不一樣,派蒙在聽到這群鍍金旅團獅子大開口的第一時間就雙手叉腰、義憤填膺地說:
「你們在想什麼呀!旅行者,快點衝上去,像是齊天大聖一樣,把他們給打倒吧!」
熒:「……」
熒:「…………」
派蒙這小家伙倒是挺擅長活學活用的。
當然,她確實沒客氣,選擇了用武力威脅,而並非用金錢妥協從那些人口中獲得了一條暫時還不確信到底是真是假的線索——也因此引起了一旁艾爾海森的注意。
派蒙在事後問熒:「你有沒有覺得,遇到這種討厭的家伙,用武力來解決問題真的好爽啊——嗯,你在我心裡就是和齊天大聖一樣厲害的人哦!」
熒:「那他比我厲害多了——我們都能看得出此處神國的原型應該是天空島。」
而她當初在旅途尚未開始的五百年前,便是在天空島上的神明的阻攔下,與哥哥分散、然後沉睡,直到如今才蘇醒過來。
熒:「……有一說一,聽到天空島上的神明挨揍,我倒是還真的挺爽的……」
如果從小說的代入感來解釋這件事,那麼其實她才應該是這篇小說最為合適也最為核心的受眾。
畢竟當初,她是真的被天空島上的神明,那位天理的維系者按著打過。
——現在言歸正傳。
熒在回答了妮露的問題之後,就將手中這本從奧摩斯港港口的那位攤主手上獲得過來的《齊天大聖傳》抄本從背包裡面翻出來,遞給了妮露。
「你看起來對這個故事很感興趣嘛,我之前也有答應過店主,會把這本抄本交給對齊天大聖感興趣的人——現在這個故事我已經看完了,我想,把它交給你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
「欸、欸?」
妮露對這突如其來的饋贈有些驚奇,但在片刻之後,她還是點頭接下來了這本小說,並非常堅定地對熒說。
「好,請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在閱讀完這個故事之後,把這本小說交給另一個對這個故事感興趣的人的!」
派蒙在一邊啪啪啪直鼓掌,看得出來,她這個小家伙被剛才妮露和熒之間的對話感動得夠可以。
派蒙:「我感覺到了、嗯……我感覺到了【傳承】的力量!」
熒:「……」
熒哭笑不得,只能轉過身在派蒙的腦袋上面彈了個輕輕的腦瓜崩。
「派蒙,你一天到晚的都在想些什麼呀?」
*
就這樣,最原始的故事抄本之一經過漫長的輾轉,終於到了妮露的手上。
而不管是她還是熒都不知道的,發生在這個在派門口中充滿了「傳承」的故事背後的事情是:
那位在奧摩斯港港口附近擺攤的店主,在熒離開奧摩斯港之後不久,就將自己的攤位全都收拾了起來。
那先壓在最下面的仿真水果被他搬回到了八重堂後頭的倉庫裡,而身上為了更好的偽裝賣水果的商人而換上的那身衣服以及化的一點點並不明顯的妝也在他走進八重堂之後,很快的被更換了下來。
原本的「店主」,現在的八重堂年輕編輯,對著八重堂稻妻分堂的總編露出一個八顆牙齒的白淨笑容:「主編!您看我的任務完成的怎麼樣?」
趙姑蘇憑借著自己和八重神子的交情,讓八重堂成為了她這次計劃中的一環。
不僅僅是發放到熒手上的故事抄本,更有一群從奧摩斯港去往須彌主城的商人、游人們,最近這段時間在港口漫步的時候,原本只是想要打聽齊天大聖的故事到底說了些什麼,最後卻被熱情的路人塞了一本故事的抄本,並被叮囑了,一定要在遇到下一個對齊天大聖很感興趣的人的時候,將這本書轉贈出去。
只要發放的本數足夠多,知曉齊天大聖故事的人足夠多,那麼,等這群人從奧摩斯港去往了須彌主城之後,其中一定會有人將這個故事帶到需要知道這個故事的人身邊。
比如現在的妮露。
讓妮露閱讀這個故事,同樣也是計劃的一部分。
或者可以這樣說,她對這個故事有足夠詳細的了解,會比她是從其他人口中了解了齊天大聖到底是個什麼形像,但是對他的故事、他的事跡都沒那麼清楚要更好。
——畢竟,妮露才是168次夢境輪回中最主要的那個夢境提供者,趙姑蘇當時特地跑到大巴扎裡,在祖拜爾劇場前頭,衝著妮露晃了一圈的行為也就是為了讓她更為確信「齊天大聖」的存在。
至於說其他人的思潮,因為是虛空終端在維護著這一場屬於整個須彌城所有人的夢境,所以那些思潮也會起到作用,但這些作用的強度,大概就很難和妮露本人相比了。
其實趙姑蘇也是做了雙重准備的。
除了那些八重堂安排的人之外,她還有另外一個備選方案,那就是讓「齊天大聖」本人准備一個故事抄本,然後放到妮露的化妝台上。
但是這樣的話,整個計劃就會顯得比較刻意,反而更容易引起教令院的注意——畢竟那群人雖然盲信虛空網絡,也過分依賴這玩意,但絕對不能說是腦子不好使。
妮露是好奇心很重的少女,他在獲得了這本故事書之後,當天晚上就找著休息時間看完了這一本。
「原來是這樣嗎……」
妮露合上這本並不厚的抄本,雙眼低垂著看向書本前方的地面。
地面上的花紋以前是很好看的,但是後來隨著教令院對於藝術的態度逐漸變得嚴厲,從而導致祖拜爾劇場的收入一年不如一年之後,這地面上花紋出現的老化裂痕也就沒能再重新裝修過。
「好有趣的故事啊。」
好……好肆意的猴王啊。
如果在教令院想要將祖拜爾劇場的表演給封禁掉的時候,她能夠像是齊天大聖推翻神國一樣,將教令院的蠻橫要求也給打翻……
那該多好啊。
第82章
妮露是個勇敢的女孩,但她絕對不是個喜歡,或者說支持使用暴力的人。
於是,在有了這個念頭之後,她明顯也被自己嚇了一跳。
妮露搖搖頭,將這個念頭從腦中甩了出去,然後鄭重其事地將這本小說放到了一邊的桌子上。
再將這本小說放下之前,她還非常小心的、幾乎可以說是崇敬地將這本書上所有勾折起來的頁面給整理平整了,然後才從椅子上站起來,在自己的這間小小房間裡活動了一下身體,隨後開始繼續練習之後她將會在花神誕祭上表演的舞蹈。
肩膀——大臂——小臂——手腕——手指……
這樣的發力能夠使得少女的手臂完美地模仿出浪花的效果來。
想來這樣,妮露對自己說道,在花神誕祭上的表演,應該會是足以讓觀眾們、甚至是神明為之展顏的吧?
妮露臉上的微笑加深了兩分。
她將舞蹈進行了下去。
一瞬間,並不能算是開闊的的房間內,優雅的舞者哼唱的曲調伴隨著如浪花、如在枝頭慢慢綻放開來的花朵一般的舞姿,在牆壁上投射下優雅的影子。
沉醉在舞蹈之中的少女藝術家並未意識到,窗外掠過了一道影子。
同人類的影子有些不同,這道影子身上覆蓋著一層不長但也不容忽視的絨毛。
——趙姑蘇蕩過妮露的窗外,她能夠透過窗戶看到裡面正沉浸在舞蹈中的人影,妮露那纖細曼妙的腰身也展現得淋漓盡致。
真漂亮啊,她心想,而且妮露的舞蹈可謂是非常的流暢呢,就像是整個人就是為了這一支舞曲而生的一樣。
看來等到了花神誕祭當天,她一定要抽出一點時間來,在去教令院揮舞大棒把那個夢境中的教令院的穹頂給砸了之前,先去欣賞一番妮露的表演……唔,讓她想想應該怎麼樣安排自己的行程……
花神誕祭近在眼前,年輕神明的生日雖然時至如今已經不被教令院在官方層面上慶祝,甚至很有可能那麼幾十年一百年的,就連現在這些准備要熱熱鬧鬧地慶祝一場這個節日的普通居民都會忘記這一天的特殊性——但是至少在現在,她的那些普通民眾信徒們,正在盡自己所能,准備為神明慶祝一場足夠盛大的生日。
祝願神明生日快樂。
趙姑蘇從大巴扎上方蕩過去的時候,就看到有人正在清點著到時候需要裝飾在各種路燈、柱子之類的東西上頭的裝飾品。
還有一些鮮花沒有插到上頭去,但是這些裝飾品已經初具雛形,可以非常明顯地看到,這些還沒有徹底完工的裝飾品,帶有一種雖然樸實簡單,但的確非常用心的美感。
而正是這些東西的准備齊全提醒了她:花神誕祭這一天,的確是快要到來了。
她需要提前做好准備。
比如說,確保自己是能夠出現在花神誕祭的輪回之中的。
為此,她需要來到須彌城中的某一處,並且佩戴上虛空終端,以便自己也能夠在妮露的「相信」以及其他人的思潮影響下進入這場夢境。
另外,她不能直接以自己的形像進入夢境之中。
要是以她自己的形像,那她可就是沒有戰鬥力的了。
所以……首先,她得給自己搞個虛空終端——全新的。
*
針對以上的種種要求,提納裡表示自己都能解決。
虛空終端的問題,他自己就有,況且因為最近須彌城中為了保證每一個可能會被卷入花神誕祭輪回夢境中的人都不會因為沒能連接上虛空終端而游離在夢境之外,教令院還特別指派了教令官在各處的城門口分別發放虛空終端給外來人。
這玩意,隨手弄一個過來並不怎麼需要費腦筋,甚至那位一個忙碌到快要連吃飯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了,嗓子都已經沙啞了好幾天的教令官都未必能夠發現得了放著虛空終端的箱子裡面少了那麼一件小玩意。
至於說趙姑蘇到時候需要躲在什麼地方……
提納裡相當的認真嚴肅。
「你確定自己的計劃可以見效?」
趙姑蘇點點頭:「莫非你是在想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建議你還是不要這麼做——畢竟,到底能不能安然無恙地全身而退,我自己是有這個自信的,但是加上你那就不一定了。」
她想要離開須彌城,那多容易啊,只需要以意識到形態抽離出來就可以了——在化城郭那邊她可是對柯萊說好了的,如果觀察到了什麼不對勁,那麼就可以准備著把她叫醒起來了——如果她臉上露出了什麼痛苦的表情(當然,如果只是因為戰鬥而猙獰的表情的話那可以另當別論),那麼就別管到底是什麼情況了,直接一巴掌扇在她的臉上把她糊醒過來就可以了。
反正本來也就是意識而已,用飄來飄去的方式在須彌城中穿梭的話,恐怕除了在花神誕祭輪回之後,通過這一百六十八次的輪回獲得了一部分神明權限的散兵、自己就是用意識繞過監管,平常在須彌城中來去自如的納西妲,以及根據她當年在藍星玩游戲的時候,從內鬼們口中聽說的「做為愚人眾前三席,實力能夠與七神相當」的,天曉得能不能看出些什麼端倪來到博士之外,其他人誰都抓她不住。
趙姑蘇這會兒可以說是非常飄了——任誰進入了這個狀態都是飄的,就像是在獲得了隱身衣之後的哈利會果斷選擇深夜開始夜游。
趙姑蘇:「你也不用擔心,反正我只需要躲到這次的輪回夢境開始就好,等夢境開始之後,我也不會留在原地——所以我現在只需要一個暫時比較安全的地點而已。」
這可謂是藝高人膽大,趙姑蘇用自己現在手背上覆蓋著一層金色絨毛的毛毛爪子在提納裡的肩膀上拍了拍,滿腔豪情壯志地說道:「保護好你自己。」
提納裡:「……。」
他是看在趙姑蘇現在那明顯不同於常人,手中提著的棍子看似輕飄飄然而實際上往牆壁上輕輕一靠甚至都能懟出明顯的一處凹痕,總之就是戰鬥力非常不勞人費心,所以才沒有再多說些什麼的。
提納裡將趙姑蘇全身從上到下打量了兩遍,片刻後,他問:「那你現在能飛嗎?」
趙姑蘇先前和他說的是,筋鬥雲作為一個並非平A的技能,目前尚且沒能來得及解鎖。
「現在解鎖了嗎?」
趙姑蘇慘痛地搖了搖頭,但是隨即又說:「不過飛不飛的其實問題不大,因為我那個飛行的技能要是解鎖了之後,一個筋鬥起來就是十萬八千裡。」
很難說能夠將自己的蹦跶範圍控制在須彌主城……好吧,不僅僅是須彌主城,甚至是須彌這個國家內部。
提納裡:「……。」
雖然不是很相信趙姑蘇說的,但還是要表示一句「厲害的」來表現自己對於這個「十萬八千裡」大數字的驚嘆。
趙姑蘇:「但是問題不大,須彌城內上下我都已經看過了,對於我來說,就沒有不能靠著爬樹蕩藤去的地方。」
有一說一,她覺得要是花神誕祭再不開始,或者說她還要再多花上那麼幾天甚至幾個星期的時間扮演大聖,那麼就算她本來是對大聖充滿了好感、把猴王當作自己的童年偶像、一輩子的男神來看,她也要支撐不下去了。
不是說飛來飛去不爽,就是……就是再這麼過著人猿泰山的日子的話,趙姑蘇很懷疑自己會不會從此以後就回不去正常的走路方式了。
——當藍星東方的古代人正在邯鄲學步的時候,她,趙姑蘇,只怕就要在須彌城表演一個自己原本的身體還沒能隨著意識體的習慣學會怎樣靠著飛檐走壁、竄高跳低、扯著一根藤蔓蕩來蕩去著「飛行」,就已經要把人類是怎麼走路的給忘記了。
咳咳,可見,扯著大聖的皮和一部分普通技能當猴子確實爽到飛起,但是考慮售後的話,果然還是當人來得比較好一點,趙姑蘇現在已經開始思考起來了:如果下一次她想要用這樣那樣的故事來讓自己獲得一定的能力的話,她是不是應該先讓提瓦特大陸見識一下超人的威力。
但是好像超人這個設定也有可能會被鑽了bug,比較超人之所以強是因為太陽,太陽的力量照射到氪星人的身上,讓他獲得了遠超其他任何氪星人的力量——但是提瓦特的星空……
不好意思,提瓦特的星空是虛假的捏。
她很有可能在成為超人之前,先成為一個平平無奇甚至病弱的氪星人。
所以果然還是要考慮一下其他情況。
趙姑蘇對自己的境遇發表了兩聲感嘆,引來提納裡的側目:說實話,提納裡很難想明白趙姑蘇到底為什麼要嘆氣——這種能力要是獲得者是他,他興許這會兒……
算了。
提納裡意識到了自己還不如趙姑蘇的一點。
趙姑蘇擅長繪畫,也就是說她能夠讓自己輕松地成為這個角色或者那個角色;但是他除了擅長繪制植物和各種各樣的蕈獸之外,其他的都……能夠用他那其實是有點兒糟糕的透視畫出扭曲的形像來。
提納裡:如果讓他擁有這個能力的話,要麼就是他要去找個繪畫培訓班……比如說卡維那裡,培訓上一段時間的繪畫技術;要麼就是,他在進入角色之後發現自己走路一瘸一拐,仿佛小腦平衡能力完全失效。
所以大哥莫笑二哥。
提納裡:「如果你確定自己什麼地方都能去的話,我倒是有個主意。」
趙姑蘇好奇:「應該不會是天臂池那邊吧?我的水下功夫可不是很好。」
大聖下水都是要念避水訣的,一般來講和水怪纏鬥,首先先要讓隊內的另外兩位擅長水性的從水面下把怪給引出來,然後自己在水面上當頭給上一擊。
至於說她本人,不好意思,道家功法學得相當到位,不過十幾年時間就能夠將菩提祖師的教學大綱給吃透的那是大聖本人,並不是她這個冒牌貨。
提納裡搖搖頭:「不是,再說了,天臂池其實不能完全算作是須彌城內。」
到了晚上,岸邊的人也不是很多,按照他最近這段時間,加入了制作組內部,從各種對外保密的信息條款的情況來看,人流越少,代表著虛空終端可以連接上的思潮也就越少,也就越有可能被排除在這個輪回夢境之外——甚至,又可能夢境是成功進入了,但是大聖的能力就來不及加載到身上來。
提納裡:「我的建議是,你就到淨善宮的屋頂上去。」
趙姑蘇本來說得也很有道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任誰都想不出,淨善宮的屋頂上可能存在著什麼「圖謀不軌」的家伙。
而除此之外呢?
淨善宮幾乎可以說是整個須彌城的最高處了。
而眾所周知,須彌城是建立在一棵高大的巨樹之上的,這棵高大的巨樹哪怕比較細的枝條也起碼有兩個人的腰加起來那麼粗。
——樹的華蓋到底覆蓋了個怎樣的方圓距離,那就更不必說了。
到旱季來臨的時候,這棵樹的樹蔭可是幾乎能夠蓋住半個須彌城、讓居住在這裡的人們不至於因為連日的干旱,以及燥熱的太陽將皮膚曬得干燥發疼。
巨樹的樹冠就是淨善宮的華蓋,像是一把傘一樣罩在了它的上方,平常幾乎沒有人會到那麼高的地方去,除了少數時候大賢者回去看看被軟禁在淨善宮中的年幼神明的狀況之外,甚至就連風紀官和三十人團都輕易不會往這邊走。
「你藏在高處的樹葉中,是一定安全的。」
提納裡說,而與此同時,這個地方其實還有一個好處。
一般來說,除非木藏於林、人藏於群,否則人跡罕至的地方才是最適合藏起來的地方,而人跡罕至意味著虛空網絡的信號不好。
這是一條幾乎可以在任何情況下判斷為真的事實。
唯獨在一個時候,它是有例外的。
那就是在淨善宮中。
淨善宮中存在著的是誰?
是小吉祥草王,是雖然須彌教令院不想要承認,但畢竟還是貨真價實存在著、並且能夠維系著虛空網絡的運轉的神明,甚至在持續研究、開發了虛空終端五百年,探尋它種種用法的教令院的眼皮子底下扒拉出空子來,把被軟禁的自己放出來玩玩、看看藍天白雲、綠草和飛雁。
這也就是說,完全可以把淨善宮當成一個須彌城中所有運轉的虛空終端中的思潮和夢境必須連接、流轉經過的一個主要節點。
那麼,只要靠近了這個節點,那麼就不需要擔心到時候是不是會因為周圍人少啊什麼的情況,要麼自己連接不進夢境網絡;要麼能力得不到確認。
提納裡:「尤其是,淨善宮其實就在教令院的上方……差不多是正上方吧,你可以把這種情況理解為,你正在教令院頭上蹦迪,而教令院一點兒都沒意識到你的存在。」
要不是怎麼說提納裡也是有點白切黑的屬性在的,這會兒說起教令院吃癟來,他的表情就平白比平時多出了幾分眉飛色舞來。
他大概還是很在意教令院將自己的老師關起來這件事,也很在意為什麼須彌城供養了教令院那麼多年,而教令院中的學生大多數也來自須彌的各處,但是現在他們卻能夠放下這些情感,將這座城中的所有人當成可以隨意被處理的數據、當作他們飛黃騰達、獲得晉升知識的階梯。
提納裡:「風紀官那邊,你不用擔心,我會和賽諾說明情況的。不過三十人團,你還得自己小心,賽諾也不怎麼受阿扎爾的重視了。」
也就是說,賽諾並不能夠保證她一定不被檢查到。
趙姑蘇點點頭,給提納裡吃了顆定心丸。
「沒事,短時間的隱身術也算是平A的。」
*
金毛的猴王藏在了淨善宮的最高處,她靠在白色的屋頂上,打了個哈欠。
上方巨樹的落葉部分一年四季地凋零下來些許,這點兒白噪音讓趙姑蘇感覺到有點兒困倦。
但是她很清楚——她看著天邊已經僅剩下最後一線的夕陽余光,殘霞平平地貼在天邊,像是藏青色天幕的一道鑲嵌一般,縱然其後的太陽燃燒得非常熱烈,讓它展現出一種仿佛隨時都有可能燒起來的熾熱的紅,它也會在很短的時間內消失殆盡。
而後,在轉瞬間就變得冰涼且冷淡的天空中,冷淡的星辰和慘白的滿月剛剛來得及將自己的光芒淺淡地塗抹在城市中縱橫高低錯落的石路上。
——教令院所宣判的、在讀取到足夠讓神明成為神明的信息之前,是絕對不會就此終止的夢境輪回,便會在這寂寥無人的時刻,以教令院為圓心,朝著四面八方擴散來開。
趙姑蘇等待的就是這一刻。
她需要確認,自己能不能夠進入到這個夢境中來,如果不行的話,那肯定要在足夠早的時候聯系上提納裡,實施planB,也就是不管到底危不危險、提納裡的動手動腳會不會被人發現,強行從一些漏洞中進入夢境,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干壞事搗亂。
她連著做了兩個深呼吸,開始嚴陣以待。
無色無形也無聲的波動從教令院最高層——也就是大賢者的辦公室開始往外傳遞。
凡是被這一層波動給覆蓋過的位置,睡夢中的人並沒有任何的反應,但是時間以及意識確實已經開始變化起來了——現實和意識發生了分裂,此時尚且不怎麼明顯,但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循環過後,區別將會逐漸變得越來越清晰——一些人經受不住這樣的輪回,靈魂開始出現裂痕,另外一些人雖然不至於出現生理上的病痛,但卻也是會有很沉重的疲憊感的。
她需要在輪回的次數尚且不多、那些本來就因為魔鱗病而身體素質欠佳的人的意識受傷之前,將這一次的夢境輪回給關閉掉——另外如果可以的話,把他們制作出來的相關機器給一棒子掃平了,最後去看看博士是不是還在給散兵調試著七葉寂照秘密主的機械殼子。
博士,在嗎?
在的話,吃我一棍子啊?
要是沒吃飯的話,那就再吃一棍子——看,她多貼心那吶,甚至考慮到了要給他准備好伙食。
趙姑蘇感受到這股夢境輪回的力量作用在了自己身上。
然後其中的判定機制開始跳,好像並不能夠確定她到底是個需要被納入輪回夢境中的人,還是個放過就可以了的動物。
但是還沒等這邊多跳幾下,引起正在操控著這場輪回夢境開始的教令院學者的注意,原本卡著的地方,有很淡很淡的綠色的,如地面上新生的嫩草一樣蔓延開來的草元素力量輕輕一跳。
然後判定機制就旁若無物地掃了過去。
趙姑蘇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和肩膀,手指也簡單地做了兩個活動操,隨後很有點兒中一屬性地低頭對著自己念了聲「變」。
變化成功。
從原本雖然眉清目秀,但畢竟是個猴的狀態,變成了現在的徹徹底底眉清目秀、臉上連一根多余的毛都看不見的人模人樣。
——除了趙姑蘇自己知道,她變出來的這身長袍下頭,垂著的猴子尾巴、以及覆蓋著一層毛的紅色猴屁股,都還沒有隨著臉一起變化。
好了,確定了,趙姑蘇非常興奮地原地一跳就是好幾丈高。
這就是大聖正版的七十二變!
變了前頭,但是毛毛腿和紅猴兒屁股都變得不是很好——對於熟讀西游記的人來說,這幾乎可以算是一種「防偽標志」了。
等、等等等等。
剛才那一下,跳得可比之前每一次都要高啊——讓人很難不在最高的那個點位開始懷疑自己有沒有恐高的可能。
趙姑蘇又跳了下,這次是從屋頂上直接竄到了淨善宮前頭的平台上。
她穩穩地站住了,確定了自己並沒有恐高的可能。
一轉頭,看到了同樣站在淨善宮前平台上的,蘿莉體型的白毛神明。
說起來,剛剛識別機制在卡了片刻之後突然就放她通過了,應該就是納西妲干的吧?
她出手對虛空終端造成了一定的影響。
果然,在趙姑蘇回頭看過去,並非常認真地盯著她看的時候,納西妲也回了趙姑蘇一個微笑。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和我的目標應該是一致的——另外,你好像很早就知道了夢境輪回,也認識我,對嗎?」
第83章
誰能想到在淨善宮屋頂上等著輪回夢境的開始,等著等著竟然是等到了這樣的結果呢?
哦,說起來,她其實本應該在淨善宮的屋頂上等著的時候就意識到這一點:她和納西妲當了一段時間的鄰居,出門的時候自然很容易遇上彼此。
不過……
趙姑蘇:「你一直都在觀察我嗎?」
她現在頂著齊天大聖的模樣,放在藍星,這就是個讓人再安心不過的模樣,甚至放在那些因為深深對《齊天大聖傳》上癮,因此將書中對於猴王的描寫奉若圭臬的那些讀者眼中也是如此。
但是納西妲雖然閱讀了這本書,但她更是已經對趙姑蘇這只「猴王」有了比較長時間的觀察的智慧之神。
所以在納西妲眼裡,這只猴王身上並沒有帶著什麼濾鏡,她就只微笑著看著被她觀察了許久,最終觀察出來的結果,應當是某個不願意透露姓名,但是對教令院的所作所為意見相當之大的好心人。
她:「你介不介意,帶上我一個?」
趙姑蘇:「……欸?」
不是,她的計劃還挺粗糙的來著,怎麼就……怎麼就還要除了她自己這個隨時都能開溜所以格外浪也沒關系的之外,還多了那麼個納西妲……?
納西妲笑眯眯地看著她,微笑:「放心吧,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我只想要跟著你一起走,在你和教令院與三十人團對峙的時候,趁著他們不注意,把那些患有種種病症,可能承受不了太多次輪回的靈魂給先保護起來。」
行吧。
雖然趙姑蘇很清楚納西妲哪怕沒了她也能夠輕輕松松地將那些意識保護起來,並且除了被博士發現了蛛絲馬跡,沿著痕跡進行了調查,最後意識到了這位小神明的存在之外,其他教令院的人根本就沒有發現她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干的事情。
但是如果能夠更方便她的行動,也讓她能夠不用擔心自己的存在暴露,從而在救人的時候縮手縮腳,這何嘗不能損失天大的功德一件?
總之,她當場非常干脆利落地做下了這個決定。
「行吧。」
她發出猴裡猴氣的聲音。
「先去一趟大巴扎,你看看屬於你的節日,然後我再去教令院,你隨意。」
她的這番話無遺讓納西妲有些驚訝。
年幼模樣的神明露出震驚的神色。
她很明顯是沒有想到趙姑蘇居然會要求她先去把自己的生日給過了。
納西妲下意識有些結結巴巴地說:「可、可是——」
她話說到一半停了下來,臉上露出了幾分不好意思地表情,然後難得露出了點兒和真正的小孩子沒什麼兩樣的表情。
「那……謝謝你。」
納西妲尖尖的長精靈耳朵末梢有點發紅,至於臉頰,她稍稍低下了頭,所以並不怎麼明顯。
趙姑蘇一轉頭,非常酷哥地轉身就走——走出了一步過後她反應過來,這樣的動作其實並不怎麼符合她猴哥的人設,畢竟猴哥按照設定來其實是個暖男,在天竺國那一節的時候,想要去安慰真公主,還考慮了男女大防變成一個老奶奶。
於是趙姑蘇的腳步就這麼非常生硬地打了個剎車。
她背對著納西妲,仍然撐著自己剛才轉身時,那拉風的瀟灑姿勢。
趙姑蘇的背影:「應該的,納西妲,祝你生日快樂。」
*
——趙姑蘇雖然直接說出了「納西妲」這個名字,也算是間接的告訴了納西妲自己對於很多事情的知曉並不是因為有非常發達暢通的消息來源途徑,但她暫時沒有將自己的真實來歷告訴納西妲。
不是那種三言兩語蒙混過關的不告訴,而是直接假裝沒有聽見先前納西妲問她的那個問題。
納西妲見她這樣,當然也就沒有追問,嘴角保持著翹起之後就沒能再壓下去的弧度,跟在趙姑蘇身後,沿著那坡度不算非常合緩的盤桓道路往下走。
走了沒兩步,剛才因為沉浸在自己能夠過個勉強算是「完整」的生日的欣喜之中,因此沒有想到一些細節的納西妲突然叫住了趙姑蘇:「大、大聖?」
須彌城中的魔鱗病患者數量一直很多,外加上因為健康之家的存在,很多並不居住在須彌城中的人,在得病之後也被家人們送到了這裡來接受全須彌最好的醫療待遇。
不過,其實在須彌城中,真正能夠緩解那些魔鱗病患者病痛的,並不是醫生而是納西妲。
所以,為了讓那些人的痛苦減輕,納西妲可謂是將相當大量的時間花在了對病人的陪伴和治療上。
於是,哪怕她跟著那些手中捧著這本故事書閱讀、然後在大街小巷咖啡館之類的地方大聲將這些故事說給別人聽的讀者們,聽《齊天大聖傳》中的故事,他也不是很清楚自己應當如何來稱呼這位……金毛的猴王。
那干脆往尊敬了裡叫吧,「大聖」這個稱呼聽起來就相當不錯。
當趙姑蘇因為納西妲的這個稱呼愕然回首之後,她從納西妲那邊聽到了個,讓她自己頗為無語的問題。
納西妲:「我現在是個意識,是我不想讓別人看到我,就可以直接消失的那種。」
納西妲:「至於你,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也是有一些快速移動的手段的。」
納西妲:「所以……我們現在這麼慢慢地往下走,是因為……是因為過生日需要儀式感嗎?」
趙姑蘇:「……」
趙姑蘇深吸一口氣,然後忍住了伸手在納西妲的腦袋上揉揉揉的衝動。
沒過過生日的小納西妲真的好……唉。
但是也好可愛。
就像是在問玩家要不要去上廁所的時候一樣。
趙姑蘇:「沒有。」
然後她抬手把納西妲給抱了起來,因為現在擁有了絕對意義上牛逼的力量和體力,所以她抱著納西妲的時候簡直就像是托起了一片綠葉那麼輕松。
趙姑蘇:「生日的儀式感,其實應該是有一個超酷的出場。」
還沒等納西妲來得及向她好奇——這所謂的「超酷的出場」到底是個什麼出場方式,趙姑蘇就已經單臂將她架在了自己其實並不怎麼寬闊的肩膀上。
「接下來的行程,可能會稍微有那麼一點點……」
趙姑蘇用另一只手比劃了個指尖宇宙的尺度,然後對納西妲說:「准備好,我們現在就出發——」
最後那個「發」字的音節,在她口中被拖得很長,被她跳起來之後,從臉邊掠過的風裡面快速地吹到了身後很遠的位置。
趙姑蘇直接從高處、一根從道旁延伸出去,影子垂直落在下方須彌城中央的商業區上頭的粗大枝條上往下跳去,耳邊是呼嘯的風聲,皮膚上能夠感覺到那些被風吹到貼著皮膚的軟毛,而在這之外的,則是隨著她這像是不要命了似的往下一蹦之後,隨著自由落體的時間變長,在她身體四周環繞起來的金色光芒。
那光芒就像是一層繞著身體保護的護盾一樣出現在了身邊,納西妲因為被趙姑蘇單手托舉起來,所以現在甚至能有余裕伸出手來在出現在身邊的金色光屏上戳一戳。
手指成功出穿透了出去。
這還真的是光……而且居然沒有任何的阻礙,難道說這其實不是個盾嗎?
在納西妲的好奇中,被金光包裹著的兩個人靠近了地面。
趙姑蘇在自由落體以及被風包裹著身體的衝擊中感覺到異常的興奮,她的心跳砰砰的,速度可快了,但就是一點兒都沒有感覺到害怕。
甚至還能對著納西妲哈哈笑上兩聲:「我們快要落地了哦,做好准備!」
在花神誕祭當天,在傳統的故事裡,神明都是坐著花車出現又離開的。
但是趙姑蘇覺得,花車什麼的還是太俗氣沒有新意了一點。
趙姑蘇:「superherolanding(超級英雄式落地),你覺得怎麼樣?死侍用過都說好。」
納西妲不明就裡,什麼什麼蘭丁……抱著她的人剛剛好像說了什麼,自己完全聽不懂的詞彙。
對於智慧之神而言,她都聽不懂的語言,那肯定不是提瓦特本土的語言。
這是從什麼其他的世界來臨的知識嗎?
納西妲一邊在腦中回憶著那個她並不怎麼確定發音,但是勉強也能算是記住了的詞彙,一邊確定了下來。
她說她自己沒有在任何的經典新傳、甚至是將近湮滅的古書上聽說過有齊天大聖這種存在嘛。
世界之外的來客……
趙姑蘇並不曉得,自己隨口的一句發言就已經讓自己身上的幾個標簽半掉不掉了一個最大的。
她仍然抱著納西妲往下衝去,速度快得不行。
納西妲甚至都有點兒受不了地攥緊了她的衣領。
趙姑蘇相當囂張:「不要緊張,你可是要閃耀登場的呢。」
閃耀登場!
就算是須彌這個智慧的國度,街上的普通民眾也不過是喜歡看熱鬧、和人群湊在一起的普通人而已。
在從天上的金光閃現開始就開始從旁邊朝著近處湧來,但都為了保證自身的安全所以將中間空出了老大一個區域。
一直到這會兒金色的光芒中裹挾著的兩個人從空中落地,重重地砸在地面上,揚起滿目的煙塵,這些人就一擁而上了。
將剛才有東西掉下來的位置圍了個水泄不通。
等幾秒鐘的時間過去,煙塵逐漸消散了開來,圍在周邊的人便探頭探腦地朝著裡頭看過去——
他們仍然看到了金光,這層光並未因為剛才撞擊地面的巨大動靜而消失不見,相反,它一直到被他包裹在裡面的那兩個人站起身來,才終於像是完成了使命一樣緩慢的破碎開來,隨即化作一片片金色的花瓣一樣的碎片,朝著四周散去。
而在這樣具有值得被蒸汽鳥報社的記者拍攝下來,並在第二天發布到報紙上成為頭條照片的畫面中,從那金光裡面站出來的「人」,比剛才的金光更讓圍觀群眾們感到驚訝。
他們看到了什麼?
這是個在長相和《齊天大聖傳》中的插圖上一模一樣,先前一直有在須彌城中的這個或者那個角落出現的……
猴王。
本來僅僅有猴王已經足夠讓這些人發出震驚的聲音,或許倒吸一口涼氣,或者一直很喜歡這個角色的人衝上去歡呼尖叫,又或許有膽子小的人直接被嚇到撒丫子狂奔。
但是現在出現在金光中的並不僅僅有趙姑蘇一個。
這些圍觀者的目光很快就從「猴王」趙姑蘇這邊朝著她懷中的幼女模樣的存在轉了過去。
看似稚嫩的模樣,五官的輪廓卻和七天神像上的雕塑別無二致,還有那明顯帶著幾分神明感的披風和足部的裝飾,外加上頭發邊上的那片,讓在圖片中見過大慈樹王肖像的人都驚呼出聲的葉子。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在人群中歡呼起來的。
但是很快聲音就變得整齊且呼嘯宛如天臂池中拍打向岸邊的浪花一樣了。
按照傳統,在花神誕祭這一天,神明是一定會出現的,直到在500年前,教令院從外頭帶回來了幼年模樣的新神明,她從此沒再怎麼出現在須彌人的眼前過。
所以今天這是第一個神明親自出現的花神誕日,就算是病嬌體弱如迪娜澤黛,他也在那強大的欣喜的控制下,快速朝著自己身邊的迪希雅撲了過去——她還算是有點理智的,畢竟她在撲進迪希雅懷裡之後就沒有再支撐著自己站起來的力氣了。
太過興奮的身體,以前所未有的熱燥狀態流動的血液,這些全都讓她幾乎要說不出話來。
但是還好,迪娜澤黛這邊因為身體狀況,被逼無奈掉了鏈子,一邊還有那位暗戀著她的、因為很擅長應付小孩子所以鍛煉出了非常不錯的靈機應變的口才的扮演花之騎士的小胡子站了出來。
「神明啊,」他朝著納西妲鞠了一躬,手中托起了一盞不知道什麼時候從他的攤位那邊拿過來的糖果,「您的騎士向您宣告效忠,現在您的僕人想要帶您去您的生日上——我們准備了很多的歡慶,如果您願意……」
哪怕是擅長臨機應變,在真正說出要邀請神明的時候,扮演花之騎士的他也忍不住顫抖了聲線。
他只不過是扮演花之騎士的人而已,之前做的工作無非是給孩子們分發糖果、講講故事,可是站在面前的神明卻是貨真價實的啊!
他吞咽了一小口空氣,又做了個深呼吸,將自己跳動的越來越快的心髒勉強壓了下去。
「您願意去看看我們為您准備的生日祭典嗎?」
從天空中降落下來到現在,因為身邊頭一次圍著那麼多的人,並且這些人全都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看而稍稍有一些無所適從的納西妲:「——呼。」
說實話,現在的她並不比其他人有著更好的心理狀態,她也緊張得厲害。
但是納西妲並沒有表現出自己的緊張。
她微笑著,就像是一個已經成熟的神明一樣:「當然,我非常樂意。」
「——很抱歉,在下也很想看看,須彌為神明准備的生日,到底是多麼的盛大。」
一個在趙姑蘇聽來,帶著幾分熟悉的好聽、幾分讓她想要喊老公的衝動、但與此同時又藏著相當明顯的、幾乎是連藏都不藏的陰毒的聲音,在人群的後方響了起來。
她在聽到這個聲音的第一時間就知道來人是誰了。
愚人眾執行官第二席博士,大約在五百年前被從須彌教令院趕出去的,對那些禁忌的實驗充滿了興趣的瘋狂學者。
納西妲也認出來了他。
大賢者們將她軟禁在智慧宮中,而在愚人眾最終說服了教令院之後,她就在一定程度上成為了博士的「實驗品」。
神明制造的虛空、她對於夢境以及思潮的權柄控制……這些全都是博士感興趣,並且花了不小的功夫進行研究的東西。
而他獲得的成果無疑也是頗為豐厚的。
在夢境輪回的世界中,因為愚人眾與教令院的合作,博士擁有了比在夢境輪回之外的現實中更強大的權限。
「我也很想參與到神明的生日之中啊,年輕的神明,明明抱著你的那個家伙也是不速之客,為什麼你獨獨對我投以警惕的目光?」
這突然出現的、臉上戴著詭異面具的高挑男子讓剛才圍觀在納西妲身邊的普通人「哄」地一聲散開了一片,他們也能夠從這個家伙身上感覺到危險的氣息。
但是很快,剛才散開的人群中,又走出來了幾個身材相對高大、體格看著也比較能打一點的,在納西妲與博士之間組成了一道薄薄的隔斷。
「你是誰,你想做什麼?」
「不允許你破壞花神誕祭!」
……維護神明的聲音雖然單薄,但卻此起彼伏。
只是著能夠讓納西妲眼眶微紅的聲音落到了博士耳中,便單薄得在他隨意拍拍手之間便像是灰塵一樣被揚落了。
剛才對他怒目以視,甚至呵斥他的人,突然像是脖子被人用手死死掐住似的,雖然仍然張著嘴,但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下一秒,在場除了趙姑蘇和納西妲之外的所有人都成了這副樣子,甚至做了個非常整齊劃一的動作——抬起了一邊的手臂。
相同的高度、相同的手臂弧線,甚至整齊劃一到了讓人感到害怕的程度。
就像是無數個木偶
「我可以操控他們的身體——雖然我也可以直接操控他們的意識,但是這樣做當然沒有繞過意識操控身體來得有趣。」
博士饒有興味的看著被控制了之後試圖掙扎,但是一點兒反抗的動作都做不出來的人們。
「年幼的神明,倘若你的本體沒有被軟禁在淨善宮中,倘若須彌沒有用神明的造物來限制著你的力量,你完全可以把他們的心智從我手中奪回。」
但正是因為教令院對她的限制,所以她現在勉強能做的也就是在博士手中,盡量保護那些被控制了的人的意識安全,根本沒有余力再分出來保護她自己。
所以現在……
「讓我想想,我是應該親自來取走你的那個神之心呢,還是應該做些別的……客氣一點的,比如說交換或者——」
博士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突然一棒前掃,在地面上畫了個金色的圈,把納西妲好似白骨精那一關的唐僧一樣圈在了圈子裡保護起來。
「得意什麼得意呢,比較有意思的故事總要有個起承轉合的劇情,你這才演出到哪裡啊?」
趙姑蘇站到了納西妲前面。
博士對於金毛的猴王,說實話其實是沒什麼了解的,畢竟趙姑蘇是最近才出現的嘛。
面具下的眼睛眯了眯,隨即危險地問道。
「哦?那不知道您又准備了什麼樣的劇本和表演?」
見過找死的,沒見過這麼趕著送上門來的。
趙姑蘇語氣有點兒復雜:「這可是你說的。」
她點點頭表示自己接受了這個從未聽說過的要求:「那就讓我們來欣賞一點兒……額,首先聲明,我並沒有去偷拍你的生活,也對你沒什麼陰謀的想法,所以這些就只是為了樂子而已——純整活。」
「希望一會兒看完了這些的,你不要覺得冒犯。」
光屏,這次它非常乖巧地在趙姑蘇需要的時候出現了。
屏幕上隨即亮起一行大字:
博士,你的領口下面,那個金屬環連接起的皮帶,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那些被博士控制了身體,但並未控制意識的須彌群眾紛紛睜大了眼睛。
這是個什麼展開?
有一說一,看熱鬧不愧是人的天性,就算是已經在這種比較危險的場合了也還是控制不住。
趙姑蘇:點擊跳轉——然後,屏幕正中央衣著清涼,皮帶套裝完全暴露在外的博士。
倘若有熟悉博士的人,便會看到,這身皮帶套裝,在領口位置的模樣,確實和博士的大毛領子下的……
一模一樣。
束·縛……
難道是某種、某種情、情趣——
納西妲剛想要發出一聲見了世面的感嘆,就被趙姑蘇抬手捂住了眼睛。
「小孩子不能看這個。」
最後這個上身只穿著非常暴露的幾條皮帶的博士,開始圍著一根鋼管跳鋼管舞。
姿態相當妖嬈,趙姑蘇重看一遍自己當時描改的動圖,只覺得自己在審美上是有點兒東西的。
現在看看還覺得香死了。
一個視頻播放完畢,它很自然地就跳轉到了第二個。
標題是:論至冬國的席有多好吃。
開頭:冬夜愚戲的博士。
下一秒:須彌圓下巴博士。
配字:這個切片在至冬吃席吃胖了呀——
接下去的就是一個meme動態手書。
q版博士的切片趴在桌面上,狂吃猛吃暴風吸入各種各樣的吃的。
趙姑蘇發出了「憐愛」的聲音:「因為餓所以被迫出去跳鋼管舞養家糊口,還只能穿著那種傷風敗俗的衣服——唉,看來大家伙確實該給你發起一場募捐,我先出一棒子你看怎麼樣?」
第84章
哪怕博士是個原本就定力還算不錯,並不怎麼在意外界對自己的評價。
哪怕他在愚人眾中當執行官的這麼多年裡,已經在數不勝數的大大小小的緊急實驗以及對自身的切片外加上改造中,將他本來就為數不多的人性淪喪了個差不多干干淨淨。
但是,此時此刻,趙姑蘇擺在他面前,給他、以及那些他剛才為了更好的給面前這位年輕的神明心靈上沉重的一擊,而托大地只是借由虛空終端控制了他們的身體,並未控制住他們的意識的須彌人們看的這個玩意,還是給他造成了極大的衝擊。
如果說那個將他的皮毛領子下面的、皮質的頸部裝飾當做了什麼不應該給任何一個十八歲以下的孩子看到更別說知曉的東西,是釋放出這個光屏的「猴王」本身思想污穢不夠干淨,需要被須彌的三十人團押送前往教令院,經受一番思想與道德的深刻洗禮的話;那麼之後的那一段鋼管舞的舞蹈……
趙姑蘇的畫風一直都是很貼近於官方畫風的。
不說一模一樣吧,那起碼也是個有幾率以假亂真。
要是放在藍星,最多也就是觀看視頻的粉絲隔著屏幕高喊一聲「太太牛逼」然後快速將手指牢牢的按在屏幕上,給親愛的高產似那啥而且xp也和她們同流合污的太太一個一鍵三連回回血。
但是放在提瓦特,這就是個完全不同的概念了。
官方畫風意味著什麼——倘若將一個《神女劈觀》的pv放在隨便那個人面前,那麼,將會有一種非常神秘的玄學力量,讓正在觀看這個pv的人心生懷疑——
楓丹那邊是不是剛剛發明了一種全新的記錄設備,有點兒像是錄影機但又不完全一樣,是可以記錄下動態的畫面來的……
或者也不是直接記錄下,畢竟很多年前,一些事情發生的時候,還沒有人知道未來會怎麼樣,就更無從談即將那些畫面以一個非常具有美感的角度記錄下來了。
總之,不管這東西背後是個什麼原理,現在趁現在他們面前的這個……東西,至少在絕大多數人看來,表現的就是他們遇到的這個,臉上頂著古怪的面具、一開口就要威脅他們的神明,還控制了他們的身體的討厭的家伙,私下裡自己百無禁忌地表現。
因為此時正掌控著虛空網絡的權能,甚至可以在對於這東西的控制方面壓過納西妲這個真貨真價實的神明一頭,所以現在的博士能夠非常清楚的聽到那些被他掌控了身體的意識正在羅裡吧嗦、你一句我一句吵吵嚷嚷說個不停的話。
這些無知且無謂的東西正在說一些令他非常煩躁的話。
-「看不出來啊,走在外面的時候戴上個面具不讓人認出來他是誰,背地裡居然玩的這麼開。」
-「哎,我說你這就不夠懂了吧?為什麼出門要帶著面具呢?不就是為了不讓人認出來他是誰嘛!只有戴上了面具,才能在私下裡玩的這麼開呢!」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說得太有道理了啊!」
博士:「……」
倘若他和這些螻蟻計較,豈不是顯得他真的很在乎這件事,特別想要澄清?反而像是這事當真是他做過的一樣。
但倘若他不計較這件事,我在那群人眼中,豈不是自己已經心虛了,所以才不敢澄清?
所以說,一切在名譽方面的抹黑都是最為陰險,也最為難以抵擋的。
趙姑蘇對於這一套,玩得還是相當溜的。
博士沒有在糾結自己的名譽權,但是他似笑非笑地將目光落在了趙姑蘇身上。
在猴王狀態下,披著一身雖然不算厚,但也算是能夠給身體提供相當暖意的皮毛的趙姑蘇差一點兒打了個哆嗦。
明明博士仍然戴著面具,但她現在畢竟是披著名為大聖的馬甲的狀態了,當年大聖在車遲國與三妖道鬥法,隔板猜枚中雖然沒有搞出個透視眼來,但並不代表沒有這項就連普通小妖仙都能修煉出來的能力。
她感覺到那雙紅色的眼睛正很是瘆人地注視著她。
仿佛就像是要把她整個人給一片一片解剖了似的。
但是瘆人歸瘆人,趙姑蘇並不覺得博士就真的能夠對自己做些什麼,她轉了轉手中,對於他自己來說感覺不到什麼重量,但是只要讓別人來感受一下當即就能夠顯出定海神針份量的棍子。
趙姑蘇:「看,你看什麼看,我好心好意打算和你用友好的方式來解決問題,你怎麼敢用這種眼神來看我?」
博士牙根發癢。
但凡他再年輕上那麼四百七八十歲的——在他尚且年輕氣盛的時代,再加上一個限定條件:如今的這些流行語在彼時也已經存在了的話。
估計這會兒博士脫口而出的就該是一句:「……你他媽的有病吧!你都在說什麼屁話。」
沒看到跟在他身後的那兩個,做為他像征意義上的保鏢,同他一起來到夢境輪回之中的那兩個愚人眾看向他的目光都變得不對了起來嗎?!
那兩個蠢貨的眼睛,現在正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的下巴。
就仿佛想要看一看他的下頜線到底還是不是同以前那樣分明。
博士:「……」
首先,現在的這個他並不是當時在至冬國的宮殿中,站在女士那連骨灰都沒有剩下的衣冠塚邊上,低頭帶著幾分譏諷的微笑默哀的那個切片。
其次——就算他就是那個切片好了,執行官的長相到底怎麼樣,為什麼會成為愚人眾關心的事情?
最後……
那個目光往他的毛領子上瞥的,別以為他不知道他到底想看到些什麼。
不就是想知道他的上衣下頭到底有什麼——對執行官不敬,博士心想,回到了至冬國之後,他絕對要和醜角商量一下,將那些對執行官有著崇拜之外任何感情(尤其是在顏值之類的方面有所企圖的)愚人眾通通篩選出去。
扔到深淵邊上去當炮灰!
博士眯著眼睛,大有一種干脆動用點兒非常禁忌的手段,將在場的所有人全都一口氣給解決了的衝動。
但他最後還是沒這麼做。
因為……
趙姑蘇語速飛快,簡直就像是個時速五千字的觸手怪正在快速地敲擊著鍵盤上的按鍵那樣一連串吐出全部的話:「喏,都跟你說了別看,我和和氣氣地上門想要和你切磋一下,是你先破防的啊,那接下來我就不客氣了——」
一旁仍然被她捂著眼睛的納西妲對於她那跳躍如飛躍在山壁上,轉瞬就不見了蹤影的羚羊一般的重點表示了好奇,但是隨即,趙姑蘇就把原本捂在她眼睛上的手換到了捂著她的嘴的位置。
納西妲明白了,趙姑蘇的意思是讓她閉嘴。
那麼……她或許自己本來也就是在勉強牽扯著話題往前飆,目的只在於在足夠短的時間內將重點轉移到「她可以動手了」這一結論上。
唔……難怪她剛才的語速那麼快。
但是,好奇怪哦,既然這麼快就想要動手了,那麼剛才為什麼還要放出那個飄浮在半空中的,雖然不讓她看播放了什麼內容但是還是被她耳尖地聽到了相關內容的屏幕呢?
是為了轉移博士的注意力嗎?
看起來不太像。
現在被捂住了嘴、只露出一雙圓溜溜的,充滿了真正的智慧與思考的眼睛的納西妲,可可愛愛地想到了個不怎麼可愛的結論。
或許……
或許面前的這只猴王這麼做,僅僅是因為對方想而已。
唔……博士是在什麼時候得罪了他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就很好解釋為什麼猴王會對她有這麼好的態度了。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她的生日這都被猴王給記在心裡了,甚至在從高處淨善宮往這邊過來的時候,對方還把她抱在懷裡。
可見,對方的確把她當好朋友。
那博士和猴王之間結的仇該有多深吶。
納西妲的小腦瓜子裡面想了些有的沒的東西,還沒來得及想到更深一層的地方去,就見趙姑蘇對著博士點點頭。
「好啊,我跟你說你敬酒不吃吃罰酒,不要以為你聲音好聽我就能放過你了,來啊——吃了嗎?沒吃的話吃我一棒;吃了的話再吃一棒!」
在場的所有人,不管是納西妲、博士,又或者是那些其實對力量沒有什麼了解的普通人。
在看到這跟平時看起來平平無奇,這會兒卻突然牽動了所有人目光、表面裹挾著風雷的棍子的時候,他們心中生出來的念頭都是一樣的。
這玩意,絕對不是好對付的。
甚至不僅僅要用一句不好對付來形容——畢竟哪怕是神明的位格、愚人眾前三席執行官的力量,都很難保證這樣一棒,倘若是對准了腦袋砸下來的,那麼在這樣一砸之後,覆蓋在身上的防御還能留下多少、而在那些防御倘若被破開之後,又有多少的幾率能夠毫發無損的生還?
趙姑蘇的動作是真的很快很快。
她最近這段時間一直扮演著大聖的形像,如果從扮演相似程度來說的話,那麼現在她的技術不能說是爐火純青吧,好歹也能算得上駕輕就熟了。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正面反饋,總之趙姑蘇覺得,隨著自己扮演大聖的時間越來越長,她對於平A技能中需要用到的那些力量也就愈發熟練掌握。
比如說,現在她使用的這個突然暴起,將棒子掄圓了往下砸過去——這一招大聖在《西游記》的故事中用過的次數不少。
當然,很多時候是為了出其不意給敵人來個當頭棒喝。
現在,這項技能也被她熟練掌握。
趙姑蘇發難的速度之快——她並沒有給出博士多少來思考他到底想做些什麼的時間——以至於此時博士來不及去想更多,便直接將他的注意力放在了保護自己身上。
但是趙姑蘇的目標,卻是在博士身後,距離他很遠但確實是在同一個方向上的,教令院。
博士判斷錯誤,於是想要回過頭來攔下趙姑蘇動作的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
在他轉身試圖在趙姑蘇身上尋找弱點與突破口,從而將這一發攻擊化解的時候,看著只比一人高了沒多少,但在揮出去後,卻仿佛有一道煌煌金光附著在上面,做為長棍的延續,以棍作刀朝著遠處劈下。
遠處的教令院,那在灰白色的建築石材之上,用優美的弧線與艷麗卻沉靜的藍色磚塊、玻璃、琉璃等搭建起來的,在某種意義上也可以算作是須彌當地的地標建築的教令院,就這麼在這道金光的揮砍下,被轟破了造型優雅的高聳屋頂。
煙塵散去,碎磚亂瓦如雨點一般快速落下,站在趙姑蘇身邊的納西妲突然感覺到這個原本不怎麼好用武力強行突破的輪回夢境震顫了好幾下。
作為虛空網絡實際上的管理員,納西妲確信,只要趙姑蘇再朝著同樣的方位劈上一棍,這場尚未來得及造成任何影響的輪回夢境,就會就此結束。
她不得不承認一件事:面前的這位猴王,思路其實是所有人當中最直白也其實,最為有效的一個。
在她和博士或多或少因為一些原因,連夢境中的教令院都不舍得打破的情況下,對方直接奮起一棒砸下去,用這一棒子扔下去之後誰管洪水滔天不滔天的架勢,直接把教令院中那些算到了一切通過「智慧」的方法來解決問題的手段,並在推算出這些之後直接准備好了反制措施的學者們給打了個措手不及。
博士的臉色也不怎麼好看,做為從教令院那邊拿到了權限的現管理員,他剛才對於輪回夢境的掌控大幅度的下降了,現在甚至都已經有了不少的人從他的掌控中掙脫開來,自發地朝趙姑蘇的方向跑,在他的身側和身後緊縮成一團。
他死死盯著趙姑蘇,像是要把她的下一個動作在來得及做出來之前就扼殺在搖籃裡。
但是……
他看著趙姑蘇的臉色,眯了眯眼睛,她現在的力量好像不足以支撐她砸出第二棍了。
事實也的確差不多是這樣。
畢竟輪回夢境中的力量來源於人的思潮,趙姑蘇理論上來說是可以無限制地發揮出大聖的平A來的,但是架不住她背後的那個充電寶,實在是不夠給力。
倘若只是和博士周旋,那麼她還能夠支撐上好久時間,但是倘若想要用第二棍子把教令院給徹底劈了,那可能還需要那麼一兩天,甚至更長的時間來讓他把這一招需要的能量給恢復滿才行。
時不我待。
趙姑蘇意識到自己現在很難直接把教令院當著博士的面給解決了,於是直接改變了自己的進攻策略,當即就將棍子在差不多腰的高度橫掃一圈:
如果不能在第一時間解決掉教令院這個核心的話,那麼就在第一時間先把博士這個大概是被她引進村裡來的管理員給踢出去吧!
如果沒有博士搗亂的話,在現在這個夢境世界已經被她剛才的那一棒搗亂到不那麼穩固的情況下,不管是直接找到夢境的主人妮露,向她說明情況還是做些別的什麼,都會變得方便很多。
納西妲沒有想到過這事會變得這麼容易,或者說她沒有想過自己會從一個負責後勤保障、治療病患的角色一下子進入到「槍在手,跟我走,衝進教令院,活捉大賢者」的劇情前奏中來。
但是趙姑蘇在用那根已經能夠熟練運用的鐵棍把博士逼得連連後退的時候,還有閑情逸致分出注意力來朝著她這邊看,一邊看一邊說:「你看你把權力留給教令院,結果教令院都在干些什麼?這要是夢境輪回的次數多了,這些信仰你的人的身體會不會出些大問題?」
納西妲的底線其實並不是她自己,而是須彌的普通人。
於是她閉上眼睛、再睜眼的時候,就看向了一旁好不容易聽到了動靜跑過來,又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的旅行者。
已經出現了破碎的夢境天空,在那一棍子之後逐漸呈現出紊亂,包括從建築的錯位到植物呈現出和平常完全不一樣的模樣……
「旅行者,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你能不能將面前這道破口擴張開一點?」
想要用無風險直接將輪回夢境給破解掉,這是有點困難的,但是要說先把那些受不起刺激的人給送出去,那也用不著太大的一個破口。
之後的事情,在外人看來就像是一場混亂。
博士沒用太久就被擊退了;須彌人在不知道夢境輪回是多麼傷身的時候就被從夢境中送了出去……
*
哪怕是回到了現實中,教令院都愕然發現自己這頭可能出了很大的紕漏。
賽諾將東西交給了旅行者之後轉身去向三十人團說明情況:「這是書記官艾爾海森交給我的東西,他說這些東西應當是能夠用到的。」
書記官小手不太干淨,但是很煩阿扎爾干的這檔子事情,因為他們倘若當真這麼做了,那他就沒法繼續過自己平靜而簡單的讀書生活了。
於是他就在夢境輪回開始推演的時候,也將自己的虛空終端連接到了夢境輪回裡頭去。
艾爾海森幾乎可以說是全須彌最擅長使用虛空終端的人——甚至在用這玩意擋刀的時候都不會讓阿扎爾注意到任何疏漏。
於是,他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阿扎爾那邊、以及其他的一些賢者手上,對於這場夢境輪回的實驗記錄以及種種和愚人眾簽訂的協議與目的全都整理了出來。
現在剛好,提交到賽諾手上,再由這位因為提納裡「妥協」來了教令院,所以並未試圖去找大賢者對峙並自我放逐的大風紀官,公布給須彌的群眾們看。
而他在做了這些事情之後,只對自己的未來有一個要求:
工資可以漲,但是職位不要變。
他真的很喜歡書記官這個事少、不用每天到崗、事情用不了多久就能處理完,做自己的事情也沒有人管的工作。
對此,提納裡的評價是:有些人雖然表面上是大風紀官,但是在這件事裡起到的作用卻是靠著他的好名聲與可信度來讓須彌人相信教令院中已經有一部分人是墮落且不能相信的了。
被公開的信息導致了大量的反水以及憤怒,在花神誕祭這一天,須彌人在有著小吉祥草王本人保護著他們免收虛空終端的影響之後衝進了教令院,使得大賢者阿扎爾一行人被迫同愚人眾一起倉皇朝著沙漠的方向退去……
但之後的事情,就不是趙姑蘇打算管的了。
這些,自然會有旅行者以及她的同行人們,在將提瓦特大陸上的每一處都跑遍的同時給解決掉。
至於說在離開了夢境之後,納西妲應該怎樣在博士被趕跑了之後,將同樣現在正處於須彌的散兵的威脅給解決掉、再處理好教令院中與愚人眾勾結的賢者們以及世界樹的問題——
趙姑蘇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博士在被從輪回夢境中趕出來之前吃了她一棒,雖然只是個切片,但是意識大概也是受傷了的,只要第二個切片(也是全盛時期的切片)來得慢一點,估計愚人眾那邊就會是群龍無首的狀態。
她也不用擔心熒打不過博士所以遇到什麼困境了。
而這股擔心的情緒一泄下去,整個人當即就困頓了起來,甚至等不及去看妮露在現實中的花神誕祭,對著現在離開了淨善宮的神明跳一支舞。
畢竟,雖然說並不會因為意識一直清醒著連軸轉猝死,短時間甚至還會覺得精神煥發,但是這種事情長時間來真的噠咩呀。
她現實中的身體只怕已經躺著一天一夜了——再不回去只怕是要餓死。
趙姑蘇心想要是她本人實體在場的話,還可以考慮一下從懷裡掏出雷電影的無想一刀外加上鐘離的玉璋護盾來處理一下現實中的博士,但是現在她本人正在化城郭睡大覺呢,實在是鞭長莫及。
那就算了。
做為最後兩個還站在輪回夢境廢墟中的存在,趙姑蘇准備著通過縫隙朝外離開,但在邁步的時候被納西妲握住了手指。
趙姑蘇回頭看向納西妲。
納西妲:「你就打算這麼走了嗎?」
她看起來有些殷切期待著……好像是在期待著她提條件?
現在四下一個人都沒有,好吧,確實適合她交點兒底然後順帶著把自己想要的東西給說一說。於是,趙姑蘇便在長長出了一口氣之後,搓搓手,趁著夢境還沒有徹底消散,抬手在臉上抹了一把,具現出了她真正的那張臉。
「認一下,這才是真正的我——等我真正來到須彌城的時候,我希望那會兒你已經能夠掌控這個城市了。」
趙姑蘇認真道:「我還有事需要你的幫助,去世界樹裡查東西呢。」
第85章
真是餓死她了。
趙姑蘇的意識在回到了久違的畫紙之中後,以差不多已經能夠和光速相比的速度衝回了化城郭,下一秒,原本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仿佛已經成為了植物人的身體猛地一下子從床板上坐了起來,猛地喘了兩口氣之後,她轉頭看向了一旁的柯萊。
沙啞的聲音,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撕裂的咽喉,還有他那因為意識不在身體內,所以就算有巡林員的種種手段為她的身體裡頭提供足夠維持生命的營養元素,仍然連著餓了好一段時間所以現在顯得很有幾分枯槁的臉色。
——這些因素使得此時趙姑蘇在柯萊眼中的形像徹底一股腦的朝著「要是再不給他喂點東西吃,就要餓死了的」危急狀態一路飛奔過去,堪稱絕塵。
當然,趙姑蘇現在也確實餓著,甚至已經快要餓到了前胸貼後背的程度。
第一頓,她還在柯萊的照顧以及非常認真的要求下,保持著小口進食,少食多餐,以免給自己已經好幾天沒有什麼活動的腸胃造成過大的負擔。
到了第二頓,她確定自己的身體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趙姑蘇直接抱著柯萊的特色料理,也就是在裡面加了巡林員肉排的口袋餅,連著啃了有那麼三四個。
在一旁看著趙姑蘇是怎麼將一個接一個的口袋餅往嘴裡塞的柯萊臉上震驚的表情逐漸放大。
從她下巴的情況來看,恐怕要是今天趙姑蘇再多吃上一個口袋病,她就能靠著做出震驚的表情把自己的下巴給卡脫臼了。
柯萊:不是,我這口袋餅從來都是切一半分給兩個人的——而分別拿到了半個的巡林員們都會表示自己在雨林中走了一上午之後拿出這個東西來,吃完就覺得腹內甚飽,全身上下都暖和得不行,下午還能再支棱起來去干掉三個死域。
可是現在……?
她這是餓成了什麼樣啊。
現在的柯萊並不知道,在趙姑蘇的意識不在身體裡的這段時間中,須彌城中都發生了些什麼事。
等到她知道了須彌都發生了些什麼事之後,她就不會再因為趙姑蘇一口氣吃了那麼多的口袋餅而發出驚呼了。
那個時候的柯萊甚至非常殷切地又托起一個裝滿了口袋病的盤子。
「蘇小姐,你還要再來一點嗎?」
*
言歸正傳。
卻說,當趙姑蘇在化城郭這邊,將自己的身體慢慢養回來的時候,須彌城內的小吉祥草王已然兵不血刃(此處可以暫時忽略掉被趙姑蘇那一棍子給敲碎的輪回夢境,以及挨了一下之後狀態明顯變得非常不好的博士)地獲得了須彌城的管轄權。
她權衡利弊,一邊派出她那藏在雨林中的眷屬蘭那羅們幫她盯著逃出教令院的大賢者阿扎爾以及愚人眾一行人,一邊和旅行者一同,在那個理論上來說已經破碎、承載不了人類了的輪回夢境中,在一些天曉得的犄角旮旯裡仍然藏著的須彌城居民或者是外來者的意識給救出來。
因為輪回夢境的破碎,外加上教令院中負責操控這東西的那些學者的逃離,現在這個夢境已經變成了千奇百怪的、只有為數不多的聯系將它們牽連在一起的碎片。
每一個碎片都堪稱是一場冒險——而在將那些被困在碎片中的人救出來的過程中,納西妲也和熒逐漸發展成了關系相當不錯的朋友。
熒以朋友的身份幫著納西妲解決了個阿扎爾和博士他們這群跑掉的家伙們遺留在教令院中的一個小問題。
散兵。
當然,還有被放置在正機之神的胸膛中的那顆神之心。
神之心、世界樹的污染問題——外加上趁著一個切片被趙姑蘇那一棒子給打殘了之後,不管是納西妲還是熒都沒有做好准備,直接就出現在了淨善宮門口,在迷暈了熒之後和納西妲完成了交易的那個全盛時期的博士。
等到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全都處理完畢,就連在跑路過程當中的前教令院大賢者阿扎爾以及他的同伙都被抓捕歸案了。
——他以及他的同伙們原本在愚人眾的保證下,哪怕已經離開了須彌城,但還是頗有自信地認為他們這伙人一定能夠找到機會反攻回來,但是完全沒想到走著走著,隊伍中唯一一個能夠給他們帶來足夠安全感的戰鬥力,博士的切片當場被自己給弄沒了。於是,這一行人當場就成了砧板上的肉,切身體會到了什麼叫「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這些人一部分被流放到了阿如村,被斷絕的綠洲和沙漠之間的溝通往來導致了沙漠中的聚居地的教育水平基本可以說是趨近於零,他們如今的任務就是將阿如村中被荒廢的教育水平重新拉起來。
還有一部分呢,就被送到了化城郭這邊來。
巡林工作、編輯《雨林中不可以吃的蘑菇三百種》……以及相應的一系列苦修,全都在前面等待著這群人。
提納裡做為一個平時並不怎麼顯露出自己夾心成分和顏色的白切黑,在得知這些人將自己拒絕合作的老師軟禁起來之後,就已經有了幾分秋後算總賬的想法。
趙姑蘇:「你對這些人……可是真的一點兒都不手下留情啊。」
提納裡:「這話倒也不能這麼說,我給他們提供的生活水平和研究環境還是相當不錯的,不是嗎?」
負責押送這些人的風紀官裡頭還有賽諾。
賽諾在處理完了公務之後,先是從口袋裡摸出了他的牌盒,非常小心翼翼的洗過手、用手帕將手指上的每一滴水珠吸干淨,這才從牌盒中抽出了一張,被他嚴肅地確認為「雖然在對戰中難以打出優勢,但是動態牌面真的非常帥氣,所以值得兩百萬摩拉」的珍藏七聖召喚卡牌。
賽諾:「你們看,這是——」
提納裡:「嗯嗯嗯好好好,這個月的工資花光了吧?總之你與傲世想來買新的牌,你別想問我要錢。」
賽諾原本整花式展示著自己那張新卡牌的動作停頓了下來。
片刻之後,他若無其事地將這張卡牌小心翼翼地收回了牌盒之後,然後轉頭對趙姑蘇問道:「你最近有去須彌城的打算嗎?」
平心而論,在化城郭這邊吃菌菇拼盤以及口袋餅確實有點兒吃膩了。
趙姑蘇點點頭表示自己隨時都可以出發。
賽諾這才說:「小吉祥草王會在淨善宮中等著你,她說先前答應你的事情,現在已經做好准備了。不過你不用著急,要是有什麼想做的事情就先去做,她隨時都做好了給你開啟權限的准備。」
要不怎麼說納西妲和賽諾都還是很貼心的呢。
納西妲的意思是趙姑蘇隨時來都行,她總是給她留著個世界樹的進入端口的。
賽諾則干脆把納西妲的意思給發揚光大了一下——要是最近沒打算去須彌城,那麼就先休息著,等有了這個想法再出發。
但是這麼體貼也架不住趙姑蘇自己打算麻溜地跑去須彌城了。
她甚至沒有隨身攜帶著多少行李,於是直接對賽諾表示:「誒誒誒,你稍微等等,給我半個小時時間,我直接跟著你一起去須彌城。」
賽諾點點頭,一轉頭就又把自己的那張價值兩百萬摩拉的七聖召喚卡牌給拿了出來,在提納裡面前晃了晃:「這個月還剩下最後十天,月初發工資,一般來說我應該不會那麼幸運,一個月之內遇到兩張珍藏的絕版卡牌。」
提納裡:「……」
提納裡:「…………」
要不是還顧念著這段朋友情誼,他其實還真的挺想仗著自己在生物領域做出的那些成就獲得的頗為豐厚的身價,將賽諾手上的這張牌撕了然後在他耳邊惡魔低語:
你的絕版卡牌,沒了哦。
*
東西不多的趙姑蘇輕車簡行,跟著對須彌全境都可以說是非常熟悉(問就是因為學術罪犯哪裡都可能跑)的賽諾抄了一條山林中格外隱蔽、就算是趙姑蘇自己在做為玩家的時候都沒能走過——或者曾經走過但是沒能留下記憶的小路,在一天半之後抵達了須彌城。
看著一手接過風紀官們積累下來的、需要他這個大風紀官來處理的事物;另一只手卻仍然戀戀不舍地撫摸著牌盒的賽諾,趙姑蘇一時間不禁有些懷疑:
賽諾……賽諾他是不是因為想要早點干完了這些積累起來的工作,好抽出多余的時間在咖啡館裡頭多會會牌友,才自己摸索出了那條小路啊?
這不是有位賢人說過嘛,這世界上本來沒有路——賽諾趕時間趕得多了,自然就有了路。
*
納西妲就在淨善宮中等著她的到來。
甚至於,現在的她可以說是基本上正位於某種意義上來說的——靠近世界樹的「門口」,隨時都能夠在趙姑蘇說出自己需要的是什麼之後,進入世界樹中,去調查她的問題。
趙姑蘇沉吟了一下,然後為納西妲提供了個勉強能夠算是將範圍縮小的選項:「我其實不是——」
「我知道哦,世界之外的來客,對不對?」
納西妲抬著頭,微笑著看向趙姑蘇。
「不存在這個世界上的語言、以及不存在這個世界上任何記錄中的形像,雖然也有可能是世界樹中的記錄被用一些手段消除了,但是在我看來,比起從世界樹中抹去一部分痕跡,還是從世界之外進入這個世界來得更為容易些吧?」
也是。
趙姑蘇心想,按照她在頂著大聖的面板輸出的時候的那股跳脫歡快勁,納西妲要是看不出來才是比較離譜的——說起來,博士的切片之間會存在有記憶互通的情況嗎,如果有的話,其實博士估計也看出來了。
「首先我得向你確認一點:世界樹記錄的都是發生在提瓦特這個世界上的事情,世界之外的那些東西,並不能在這其中找到記錄。」
納西妲抿了抿嘴唇,最後還是比較直白地說出了自己的結論。
「如果你想要找的是這種信息,那麼我覺得,你最好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趙姑蘇點點頭,反正她本來也就沒有抱有說,自己來了一次須彌,拜托納西妲幫自己在世界樹中尋找了一次和自己相關的事情,然後就能夠將全部的事情都給記起來的痴心妄想。
「沒關系,」她說,「反正你就隨便幫我試試嘛,要是真的沒能找到什麼東西呢——那也無所謂。」
隨即,她將自己在這段時間中盤算出來的,那些大概能夠查到些什麼的時間點和相關信息對著納西妲說了說。
其中包括她剛來到提瓦特的那個時間點,也包括了她在層岩巨淵的那個地下空間中,觸碰到一個憶泡的瞬間。
她順便還把自己的記憶,對納西妲開放了一部分,至少比如說「憶泡」和「流光憶庭」這兩個概念,他就徹頭徹尾,並無一絲遺漏地告訴了納西妲。
——這好歹也是並不存在於提瓦特的概念,要是不告訴納西妲的話,怎麼想她都不可能認出來這些東西和她自己有關吧?
納西妲點點頭:「好,我會幫你查詢這些內容,請你稍等。」
她的身體並未在現實中消失,但是趙姑蘇在一瞬間的的確確感覺到了納西妲現在以及「不在」淨善宮中了。
轉瞬之後納西妲從世界樹所在的那個獨立維度中回來,她剛一睜開眼,那張仍然非常稚嫩的臉蛋上就露出了幾分難言的神情。
趙姑蘇:「?」
看納西妲現在的表情,她好像並不是在進入了事件書中查找資料之後一無所獲,而是發現了些什麼東西,但那被她發現的東西就有那麼幾分超出她的預期。
趙姑蘇:「所以……」
在她那拖長了的猶豫的尾音中,納西妲語氣帶著幾分沉重、復雜地開了口。
「沒什麼太大的問題,我找到了和你有關的東西,只不過我沒想到會是這個。」
她抬起手,一枚被她封印在用草元素組建的那個正方體格子內的晶瑩如水中氣泡一般的東西便出現在了趙姑蘇面前。
那……那是個——
趙姑蘇瞪大了眼睛,驚嘆道:「這是憶泡?!」
納西妲點了點頭。
「它和我剛剛從你記憶中看到的那個名為『憶泡』的東西確實一模一樣。我想,它們應該就是同樣的東西。」
居然還真的存在在世界樹裡啊……趙姑蘇神情嚴肅、動作小心謹慎地伸手,將指尖點在了那個漂浮在半空中的憶泡上頭。
雖然這憶泡有可能並不是由她的記憶中提取出來的,但是考慮到目前為止,她在提瓦特也算是比較招搖過市,而直到如今都沒有第二個和流光憶庭有關的人前來找上她要她收斂一點,所以很有可能他就是在提瓦特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和流光憶庭這個機構有關的人。
那麼自然,這枚憶泡和她,大概是很有關系的。
手指在觸碰到憶泡的一瞬間,那種熟悉的、飛快的開著倒車、時間和畫面在眼前如流水一般快速回溯的感覺又一次出現在了她的大腦中。
一直到——時間被回溯到了她很小很小的時候。
大概有多小呢……差不多是她在十歲,剛剛被送去學習素描的那時候。
這段記憶,說實話,就連趙姑蘇自己,其實都快已經不記得了——至少在細節方面,她是完全回憶不到憶泡中展現得那麼詳細的。
原來那是她第一次和流光憶庭接觸。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天空中突如其來地下了一陣冰雹,她在上課的路上遇到這場冰雹,躲在道旁商店的屋檐下頭等,這突如其來的壞天氣過去了再往學校走。
但就在冰雹下完了,她提了提自己的書包,准備接著往學校趕的時候,趙姑蘇在不經意間看到了一枚比起周圍白乎乎髒兮兮的冰雹球來,顯得格外干淨、剔透、美麗的冰。
那冰裡面,封存著一枚憶泡。
這是現在的她已經忘記了的,但憶泡幫她記著的,他第一次接觸到和流光憶庭有關的東西。
時間逐漸往後推移,一直來到她穿越的這一天。
——這個世界裡並不存在《崩壞:星球鐵道》這款游戲,但是在那天,一位憶者上門來找到了她,在莫名其妙的提出了想要觀看她的繪畫並得到了當時還算比較好脾氣的她的同意並出示畫作之後,對方在他面前展露出了那張看不見五官的臉,並且告訴她說,她是個很適合走上記憶這條命途的人,而且因為在很年輕的時候就已經接觸過了流光憶庭的憶泡,所以她這個因為公務出差來到藍星的憶者就打算把她帶上命途的道路。
總之,從這一天開始,趙姑蘇就從一個平平無奇的繪畫大觸,變成了一個絕對和「平平無奇」這個詞沾不上半點關系的馬猴燒酒。
在她快要到三十歲的時候,已經不能算是年輕的她離開了藍星,在跟著憶者進行了一些收集記憶的工作,並在工作的過程中經歷了一些事情之後,趙姑蘇也成為了一名憶者,流光憶庭這一勢力的一員。
這將近百年的記憶已經算得上是海量,趙姑蘇像是在游泳中的運動員似的,從那如汪洋一般的記憶中抬起頭來,做了個深呼吸,抬手揉了揉鼓脹的太陽穴,為自己放松了下。
現在她終於可以確認自己到底是誰了。
之前的擔憂——她對藍星的記憶是否是虛假的——被證明是水月鏡花,完全可以不用在乎。
這無遺是一個很不錯的消息,至少她不用質疑自己的背後是不是有一只無形的、正在操控著她的大手。
在稍稍緩解了一段時間之後,照姑蘇重新沉回了憶泡中,那些尚未讀取完畢的記憶裡頭去。
記憶還在繼續往前播放,一開始有些乏善可陳,一年到頭無非就是在宇宙中挑選合適的人選,采集記憶、保存記憶等等。
但是就在趙姑蘇要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那種類比到玄幻世界中,便仿佛是修為達到圓滿,要度過一次情劫才能飛升上神的仙人一樣,需要完成些什麼任務所以才到提瓦特這邊來、封印了自己一部分的記憶渡劫的時候,記憶中的情況直轉而下。
焚化工,那些藏在憶者中的,但卻和憶者持有者完全不同觀念的命途行者,他們試圖毀去那些在他們看來並無意義的記憶——而帶著一麻袋的憶泡往流光憶庭趕回的她就很倒霉地遇到了這群家伙。
在一番苦戰之後,那些易泡並沒有被焚化工燒毀,但是趙姑蘇本人卻被對方在逃亡前的最後一擊重傷,自己的記憶被焚化工的力量影響,從身體中透析了出來,化作一枚枚憶泡,隨著她一起墜入了這個名為提瓦特的、帶著幾分熟悉的特殊世界之中。
那些憶泡並沒能和她降落在同一地點,因此他在蘇醒過來的時候,只記得自己是二十歲剛出頭那會兒的年紀,而至於對流光憶庭以及更大的世界的認識,則被扭曲成了一款沒能玩上的游戲。
趙姑蘇徹底從記憶中清醒過來,她抬起頭,眼睛裡面多了幾分歷經過漫長歲月的,不怎麼明顯的滄桑。
然後她接住了剛才在她讀取記憶之前,納西妲說的那個「沒想到」。
趙姑蘇:「……所以,你沒想到什麼?」
納西妲一邊有些驚嘆於她恢復速度之快,一邊感情很是復雜地說:「我沒想到這顆憶泡被卡在了世界樹上。」
就卡在一根樹枝上,但她之前進入世界樹的時候,總以為這是世界樹結的一枚還沒成熟的果子。
可以說……嗯,可以說是非常的尷尬。
趙姑蘇樂了:「沒事嘛,這其實也能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她問納西妲:「大慈樹王……?」
如果按照她記憶中《原神》劇情的走向,這會兒世界上應該除了旅行者這個備份之外就再沒有能夠記得大慈樹王的人了——所有人都只覺得是小吉祥草王在耗盡了力量之後重生回來。
但是納西妲卻點點頭。
「你的意思是……因為你的憶泡卡在了世界樹上,所以最後那些漆黑污穢被憶泡吸收了……所以她才能活下來嗎?」
——現在的大慈樹王,確確實實還活著,只不過是個在世界樹中慢慢修養著的脆弱的意識而已。
當初在納西妲進入世界樹之後,對方非常困惑地告訴她,她原本打算自我清除以徹底解決污染,但是沒想到還沒來得及動手,污染先自己消失不見了。
趙姑蘇頷首:「對於這種有危害性的記憶,我們一般來講會從隊伍裡找到兩個自以為還沒有暴露的焚化工,然後把這些玩意交給他們去處理。不過你放心,這些東西並不會對我造成污染。」
現在她好歹也算是個被星神瞥過的令使,雖然戰鬥力不怎麼高但是在污染抗性方面是真的厲害——要真的毫無保留地和漆黑污染接觸,還指不定是污染誰。
況且,隨著她剛才觸碰這顆完整的憶泡,趙姑蘇其實已經恢復了自己最全盛時期的力量——畢竟流光憶庭走的都是記憶的命途嘛,記憶越多力量越強也是應該的。
她現在處理起這種東西來,完全就是熟練工好吧?
她當憶者那些年,也是處理過很多這種事的。
「不過嘛……我暫時還不能去找焚化工。」
倒不是趙姑蘇不知道自己怎麼做才能夠離開提瓦特這個世界。
她在閱讀了憶泡中的記憶之後就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了。
「因為我打算暫時先留在提瓦特。」
一道淺淡的、如冰一般的結晶物從她指尖凝結起來,化作一顆星辰的模樣。
這種名為六相冰的物體,如果浮舍看到的話,應該會瞪大了眼睛表示,這就是塑成了他身體的東西。
「還有一些工作……等著我去處理呢。」
就比如說,這會兒大概正在歸離原新晉工頭身上揣著的,那三枚分別代表了彌怒、應達與伐難的記憶。
這些記憶,也該重塑出身體來了吧?
第86章 番外
「這裡是流光憶庭,xxxx號宇宙分庭,這裡是憶者雀語,目前已找到先前因焚化工事故遇襲失蹤的憶者,根據觀察,該憶者當前情況良好,業已找回缺失記憶,可以隨時回到流光憶庭的工作當中。」
「但是根據目前觀察結果,這個名為提瓦特的世界外部覆蓋著一層以其本土神明的力量無法清除的黑色污染,目前尚未理清改污染源於宇宙中的何方勢力,因此,本人建議暫且不必著急著將這位同僚引回流光憶庭中,而可以請這位同僚在提瓦特世界稍作停留。」
「以流光憶庭憶者的能力,想來當這位同僚回歸流光憶庭懷抱的時候,我們便可以獲得與覆蓋在這個世界之外的漆黑污染有關的全部信息,並在整個宇宙範圍內進行排查搜索……」
一個戴著兜帽,看不清面部五官輪廓的身影飄浮在提瓦特這個世界之外,她注視著這個世界,但是並稱不上安靜。
這位流光憶庭的資深憶者在盯著提瓦特這個世界片刻之後,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時刻表,看著時間還有多余,她不必著急著趕回自己的工作上,便將懷表收了起來,然後一個猛子朝著面前這個,哪怕在她這麼多年的觀察中,都未曾見過一個與之相似的先例的世界。
那漆黑的污染力量並非星核,同樣也不是她之前有收錄過的力量——這倒是非常有意思。
只可惜,根據先前的觀察,這種污染的力量其實並不強大,在危險系數(此處特指,是流光憶庭本身的危險系數評比系統中)甚至比不過焚化工的一把火。
所以,按照她的等級來算,她並不適合去處理和提瓦特有關的事情。
倒是這位因為焚化工的偷襲而重傷的同僚……很適合在提瓦特這邊恢復一下自己的情況,然後再說什麼回歸到工作崗位之上的事情呢。
說起來,這位憶者現在可是有身體的,在回到了流光憶庭之後肯定還是要再經過一些個步驟才能保證自己回到最純淨的記憶集合的狀態。
——不過嘛,在焚化工的火焰中,迅速使用六相冰給自己塑造一個容納記憶的身體,以此來保證自己的存在不會因為火焰的影響繼續潰散,從而保證了自己的存活,這一招用得也是相當不錯的嘛。
說不定,她在見過了這位「姐妹」之後,還要好好和對方交流一下,這一手將記憶重新捏成身體的技術呢。
眾所周知,在流光憶庭,這裡的人沒有真實的身體,也不能算是完全的意識體,只能說是記憶的集合,而這邊的主流思想也是認為記憶才是最能長久保存的潔淨之物,但是這種情況在面對焚化工的時候就會被克制的很厲害。
這種沒太多人研究的逆轉的手法……其實還挺不錯的,至少也不能說是不值得她去學習一番吧。
總有可取之處不是嗎?
*
趙姑蘇今天其實沒啥事情做。
尤其是在知道了原來自己高低也能算是個宇宙尺度上的「大佬」,要是想的話隨時都能夠脫離提瓦特,回到她那應該還沒有來得及給她頒發一個烈士證明的崗位上去之後。
她留在提瓦特,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她畢竟對提瓦特這個世界的感情非常深厚,另外一部分的理由是因為她想起了自己在流光憶庭工作那會兒,雖然和996或者007有著很大的區別,但畢竟也是要准備著出差去各種不同世界的。
所以——
漫畫?
嗯,這是興趣,繼續畫,但是如果要她和以前覺得自己要是不工作就要餓死了那時候一樣認真努力,那是不可能的了。
畢竟,就算到了宇宙的尺度上,哪怕是以仙舟聯盟的科技發展水平,都沒有出現任何一個小說作者或是漫畫作者,靠的是用大腦直接對接上筆/鍵盤來實現作品輸出的。
所以哪怕現在她發現了自己確實很有點兒背景,也還是要老老實實的自己親手去畫草稿。
這樣不好,這樣不應該。
趙姑蘇對著要加班熬夜的工作作息連連搖頭。
倘若她還是當年那個二十多歲出頭的她,那麼她絕對不會在意什麼生活作息。
不就是熬夜嘛,這年頭難道還有不熬夜的年輕人存在嗎?
但是,她現在早就不是當年那個趙姑蘇了。
她是已經在流光憶庭干了好久好久,都快從初級員工評中級的憶者了!
現在這個身子骨……
遭倒是遭得住加班啦。
就是不樂意而已。
——總之,她現在的漫畫更新頻率比之前低了,大概從周更變成了兩周一更。
只要將八重神子那帶著幾分陰陽怪氣的句子從信件中屏蔽,日子就還是過得非常愉快的。
她原本是打算把今天這一整天都用來睡覺的。
所以,在准備出門去外頭隨便買點什麼東西當早飯的她,在看到自己的臥室門外,姿態非常優雅地站著一個流光憶庭的憶者的時候,她整個人受到了非常大的衝擊。
趙姑蘇:「啊?」
趙姑蘇:「啊?!!」
倒是她對面的憶者,仍然姿態非常優雅地站著,向外傳遞出一種愉悅的情緒,對她露出一個微笑(當然,從那張臉上其實也看不太出來到底微笑是什麼樣子的),道:「早上好,這位……抱歉,我之前沒見過你,你叫什麼名字來著?啊,對了,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雀語,你可能聽說過我的名字。」
趙姑蘇:「!」
她瞪大了眼睛——這可是寫在了對星穹列車無名客們的委托列表上的那句名言的原創!
趙姑蘇當時說話都結巴了。
「大、大大大佬——」
*
「呼……原來您不是來抓我回去工作的啊。」
在十分鐘的聊天之後,趙姑蘇恍然大悟,並終於放心了下來,她拍了拍胸口,感嘆道。
「我還以為是因為我好長時間沒有回流光憶庭,現在我要被開除了呢。」
雀語的語氣裡頭帶上了幾分好奇:「什麼開除?這是什麼意思?」
趙姑蘇:「……」
來自於不同世界的憶者,果然是會有一些文化上的溝通壁壘的。
她簡單給雀語介紹了下這個概念,然後虛虛抬手用手背擦了把汗:「這不是出了個意外嘛,我就想著我已經工作了那麼長的時間,現在也勉強能算是個把之前多少年都沒修的年假給修一下。」
雀語饒有興趣地點了點頭:「嗯嗯,的確如此。」
對於趙姑蘇這個和她來自不同世界的憶者口中說出的這些……嗯……有那麼點兒稀奇古怪的詞語,她的接受度可謂是相當不錯。
「那麼,到崗時間……我給你填寫十年,你覺得夠嗎?啊,當然,是在這個世界的十年。」
夠,簡直不要太夠,尤其是倘若她好好地抱住旅行者的大腿,那麼熒理論上來說應該是可以在……在五年內,解決掉包括坎瑞亞和天空島在內的一切提瓦特問題的。
「十年之後,麻煩你帶著一份關於這個世界的報告……額,當然,最好還有這個世界相關的記憶,回到流光憶庭,我親愛的朋友,屆時我們歡迎你的回歸。」
然後雀語就將手中的工作用檔案一關,開始問起了她感興趣的東西。
雀語:「說起來,你是怎麼想到用六相冰給自己捏塑身體的呢?」
這個就屬於是她個人好奇的方面了,甚至,其實趙姑蘇的這種行為放到流光憶庭中比較守舊的那一派眼中,大概還會被指指點點地說上幾句。
不過雀語首先打消了趙姑蘇對這方面的擔心,她說自己在這方面並不怎麼恪守著古老的傳統——只要好用,咋用都行。
「就像是先前和咱們流光憶庭接觸上了的星穹列車,上頭有個新加入的年輕開拓者,還在忘卻之庭裡面對著星核獵手中的一個成員……好像是叫卡芙卡的左拍右拍,最後甚至還湊上去親了一下那段記憶。」
雀語:咱也不敢說,咱也不敢問,畢竟星穹列車是秉持著開拓之星神阿基維利的命途,再度穿行於世界之間、不論和公司還是和仙舟都保持著非常良好關系的這麼一股勢力,流光憶庭還是很希望維持住和列車組之間的友誼的。
所以,適量裝傻,對所有人都是有很大好處的。
趙姑蘇深以為然——她其實記得比雀語還要清楚一點,那個星核獵手的成員確實是叫卡芙卡,她隱約還聽誰說起過——大概這位卡芙卡曾經被灰發的開拓者叫媽。
然後她說到了自己這個重塑身體的機制。
「哦,您說這個啊,其實是我當時覺得,我都成了記憶了,也就沒了實體,玩不了那些新出的游戲,所以就根據六相冰的結構機制什麼的對這些東西進行了一些簡單的拆解和復原,然後就成功給自己捏出了個隨用隨拋的身體。」
很難說阿貝多說她在煉金術方面有天賦,說的是不是就是這方面。
畢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逆轉反應過程,好像就是化學裡面的東西。
趙姑蘇說著,信手從自己腦袋裡抽出了一段和一杯昨天剛剛新鮮做出來,但是在做好之後半個小時之內就被她吃了個干淨,甚至連杯壁都刮了刮的帕蒂沙蘭布丁相關的記憶。
然後對著這段記憶,用手指點了下。
她懸掛在腰側的冰神之眼亮了亮,隨著一股冰元素從她之間飄出,凝固在了這段記憶表面,將這段記憶重現成了一杯剛剛新鮮制作出來的帕蒂沙蘭布丁。
趙姑蘇:「你……哦對不起,那就我自己吃吧,總之這玩意能夠通過復現記憶,重現當時吃這杯帕蒂沙蘭布丁的味道和心情,但是吃多少都不會胖,哪怕吃了很多的冰甜品也不會腦殼疼!」
趙姑蘇:總之就是非常驕傲,甚至想要將這種模式推廣到整個宇宙——不管怎麼看,這種哢哢狂炫美食但是一點兒熱度都不會漲的,對於任何愛美控卡想要減肥黨來說,簡直就是「omg買它買它」。
雀語非常贊同地點了點頭。
雖然現在的她已經是個由記憶組成的生命體,不需要吃東西也沒有嘴,想要體會美食的滋味主要靠接觸別人品嘗食物並深深被美味感動的記憶,但她完全能夠理解趙姑蘇的意思。
畢竟,關於女生是如何減肥、克制食欲是如何痛苦的記憶,她也是接觸過相當不少的。
雀語:「這確實是個相當不錯的注意呢。」
她甚至對趙姑蘇打算靠著這個做生意表示相當的支持。
「不錯不錯,我們流光憶庭的憶者近幾年來都遇到了因為不是實體所以做不了太多兼職的情況,所以大家私底下手頭普遍有點緊張,要是你能夠開創性地將這種記憶逆轉的方式發揚光大,一定能夠給流光憶庭的創收帶來意想不到的好結果。」
雀語從出現到離開,一共在趙姑蘇這邊坐了大概兩個小時的時間,其間問了很多她遭受焚化工襲擊、以及在來到了提瓦特之後做的事情。
所以,哪怕在聽到對方對於自己用六相冰重塑記憶這件事並無意見之後,她也仍然有點兒膽戰心驚、如履薄冰。
還好,現在雀語已經走了。
對方沒有追究她將六相冰以及記憶的力量用在提瓦特原住民的身上……這其實就已經是個很好的結果了。
趙姑蘇松了口氣,然後抬手伸了個痛快的懶腰。
她總算可以稍稍安心一會兒了……嗯,至少最近十年,她應該都可以放心下來了。
只要緊緊抱住熒的大腿,在對方獲得了任何與這個世界的本質有關的線索之後立刻從她那邊抄寫來一份,然後一年抽出一天時間整理一下當年獲得的信息寫成報告——
等她回到流光憶庭的時候,她就可以說自己這幾年並不是帶薪休假,而是在異世界夙興夜寐、鞠躬盡瘁地打工。
真好。
打工人最喜歡的就是這種可以摸魚,但是當上司查起來的時候只會查到她一直在工作狀態的崗位和任務。
說起來,還有另外一件事是值得她謝天謝地的。
趙姑蘇心想。
雀語前輩沒有向她問起自己是怎麼憑借著失憶的、脆弱的身體,在提瓦特這個雖然在令使面前算不上什麼,但最高的戰鬥力也能壓著命途行者打的世界是怎麼生存下來的。
想當年,她雖然沒有見過雀語前輩,但是在和自己同一批進入流光憶庭的憶者聊天的時候,確確實實是仰慕過前輩一段時間,甚至還因為愛而吃了對方在右的一對glcp。
做為在藍星時頗有點兒名氣的大觸,她甚至還加入到了相關同人的創作之中,成功地在入職流光憶庭一年之後,成為了組織內部cp的核心人物之一。
當然,後來因為聽說這篇文——而且還是一篇帶有不少顏色元素的文被捅到了前輩面前,還得到了前輩的挑眉——所以趙姑蘇選擇了從此退出該圈,並且快速申請了個外派任務,把自己從流光憶庭給指派了出去——為了防止自己和前輩見面。
怎麼說呢。
躲來躲去硬是沒能真正躲過。
所以她是真的很擔心自己萬一說出了什麼同人創作者的屬性,下一秒就要被前輩搜一搜記憶看看到底是不是她這個瓜娃子寫了那篇文。
由此可見,流光憶庭的憶者們……唉,記憶特別好、哪怕是相當不重要的記憶都能記得像是錄像了一樣清晰,有時候也不能算是一件徹底的好事。
*
因為雀語的到來,趙姑蘇原本給今天的安排就算是被打亂掉了。
她原先想的是在這個美好的早上,吃了早飯之後順便帶回一盒熱一熱就能吃的晚飯,然後繼續往床上一躺,睡到起來吃晚飯為止。
但是剛才和雀語的那段聊天又著實讓她清醒到了不怎麼想睡覺的程度。
所以她這會兒坐在椅子上思來想去了片刻,最終決定自己要不還是出去玩上一天吧。
啊,要不去找白堊玩吧。
事實證明,當一個人擁有了高於這個世界基本力量構成系統的能力的時候,在這個世界上大部分的問題,其實都能頗為輕松地解決。
比如說現在,放在幾個月之前,趙姑蘇但凡想要從須彌去往蒙德的龍脊雪山,就必須長途跋涉——不管是坐車還是乘船,總之都需要耗費不短的時間。
但是現在嘛。
抽調她在龍脊雪山時期的記憶,六相冰,遷移!
下一秒,四周寒風凜冽,雪片直接貼著她的鼻尖落了下去,趙姑蘇抬手揮了揮,將蒙蔽了她視線的雪花給扇飛,然後朝著自己記憶中阿貝多的實驗基地走去。
四周的空氣相當之寒冷,至少她因為抽調了先前在龍脊雪山上時候的記憶,因此直到現在都能感覺到從骨頭裡透出來的一股刺人的冰。
不過以她現在的身體素質,其實是一點兒都不會因為氣溫的緣故受到影響了,龍脊雪山這個地方的寒冷條,果然只要不在游戲裡,就不會對任何一個擁有冰元素神之眼的人有所影響。
雪花在她的指尖上融化,趙姑蘇也沒覺得有多寒冷,她甚至覺得這種嚴寒的空氣還挺舒服愜意,於是伸了個懶腰,才朝著阿貝多的實驗基地。
基地距離這邊並不遠,相隔著的不過是一處斷裂了的木制棧道,但是趙姑蘇靠著記憶的buff看得非常詳細,這斷裂的木制棧道和她離開的時候不太一樣。
經歷的事情多了,在各方面的經驗也就多了,面對同樣事情的時候也就知道應該怎麼做。
所以說,恢復在流光憶庭中身為憶者的記憶,對於趙姑蘇來說的加成可謂是全方面的。
她在看到這個木制棧道如今的模樣之後,第一時間便判斷出,這玩意的磨損,眼見的不像是什麼因為自然的雪崩等現像產生的。
這上頭……
她低頭看過去,注意到在木制棧道的幾塊木板上,有一處非常明顯的,像是被鋒利的刀劍砍出來的痕跡。
這處痕跡本來被堆積在了木棧道上的雪給遮住了,但是隨著趙姑蘇用腳尖將這些積雪給清掃開來,這道痕跡就變得非常明顯起來。
唔……在最邊緣的地方,這些砍痕甚至貫穿了整塊厚實的木板。
感覺是什麼氣勢洶洶的攻擊呢。
趙姑蘇直起身體來,甚至都沒有回頭,就反手揮出一道冰棱組建起來的牆,將驀地出現在背後的那一道聲息給擋了下去。
一片鋒利的葉片朝著趙姑蘇這邊飛了過來,其形狀大概類似告訴轉動的一個電風扇一樣,這會兒剛好被厚重的冰棱牆給阻擋了下來。
邊緣處顯露出一種好看但是同時也帶著十分危險的淺紫色的葉片,乍一看仿佛就像是尋常的花朵,花瓣被放大了數十倍而已,但是實際上,倘若將手指不設防地按在這樣的葉片上,那麼甚至都不需要用力,指腹便會出現一道明顯的血痕。
甚至哪怕到了現在,這葉片仍然正在試圖著切割面前這道冰牆……唔,腦子還是稍微差了點,或者可能是因為她的戰鬥力在對方看來實在是太不值得一提了吧。
趙姑蘇掰了下手指,直接讓六相冰順著這葉片的攻擊,將暫時把葉片卡在了冰牆裡頭的這一整個魔物給凍上了。
這速凍其實真要說起來,也就是那麼一眨眼的功夫,對於這只突然暴起想要傷人的騙騙花來說,它甚至還沒有意識到面前的趙姑蘇其實根本就不是它以為的獵物,而是徹頭徹尾有能力反殺它的危險。
然後就成了個冰雕標本。
趙姑蘇還伸手在這枚冰雕上面叩了叩,在聽到冰塊發出非常結實的響聲之後放心了,還低下頭,湊近了冰面,看向裡面這只被凍上的騙騙花。
老實說,這騙騙花的體型是真的大,讓她聯想到了上次來龍脊雪山的時候所面對過的那只巨大騙騙花。
她的冰凍技術還是相當不錯的,在剔透的冰層之下,可以看到騙騙花在被冰凍前最後一秒的生動表情。
——這個冰雕……要不當做標本賣給阿貝多吧,雖說現在她不缺錢也不缺來錢的渠道,但是誰不希望自己能夠多賺點呢。
在宇宙中,只有信用點才是萬能的;而在提瓦特,只有摩拉才是萬能的。
不過,自己想要通過木棧道還挺容易,但要把這玩意搬過去……嗯,她是拖不動的。
或者她其實可以在這邊等到阿貝多或者任意一個會來這邊的人都到來。
不過她還沒下定決心到底是要等還是不等的時候,後面就有腳步聲匆匆趕來。
趙姑蘇循著聲音回過頭,就看到……唔,是白堊,匆匆地提著單手劍趕來,在看到趙姑蘇的時候愣了一下:「怎麼是你。」
趙姑蘇將身邊那個冰雕往前踢了踢:「如果不是我,你還想看到誰——這朵騙騙花嗎?」
白堊摸摸鼻子:「還真是,說起來,這朵騙騙花是我先前用杜林的血催養出來的,所以我最近一直在追查它的痕跡。」
只不過,這朵變異騙騙花很清楚白堊的實力——好歹也是把它培育出來的人,所以這朵騙騙花平常總是會躲著白堊的氣息,盡量不出現在他身邊。
自己造的孽,總得自己給解決了,如今的白堊已經是個成熟的人造人了,他當然是要解決這個問題的。
「我剛才找到了它的痕跡,一路追過來,沒想到看見的是你——我差點以為它之前見過了你,所以打算擬態成你的樣子。」
但是一想到騙騙花在擬態成了某人的形像之後,一般來說是准備在最近這段時間干掉被擬態的那個人之後,他就覺得應該不是騙騙花,所以沒有直接將一道攻擊扔過來了。
還好,他的判斷沒有出錯。
白堊看著地面上的冰雕,挑眉:「你變強了好多啊。」
趙姑蘇擺擺手:「不值一提,也就是多了點兒經驗而已,另外,有神之眼的幫助總歸會稍微輕松一點。」
白堊其實很清楚,面前的這只變異騙騙花很難對付,如果讓西風騎士團來,大概也需要好幾個有神之眼的西風騎士才能勉強戰平。
趙姑蘇這段時間強了好多。
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有沒有對方能打。
「原來如此,不過,你怎麼到龍脊雪山來了呢?」
因為是趙姑蘇,所以白堊可以不把這快速到了幾乎可以稱得上神異的變強進度放在心上,但是趙姑蘇怎麼突然來了龍脊雪山……
白堊:「你總不會是突然起意,所以腦子一轉就來了吧?」
趙姑蘇打了個響指說「你好懂我啊」,然後點頭又點頭:「實情就是你想的那樣。」
白堊:「……」
白堊:「行吧。」
他用煉金術將旁邊的冰雕架著飄浮起來,然後往阿貝多的實驗基地走。
*
一旁的壁爐中間火焰熊熊,溫暖且干燥的空氣使得趙姑蘇手中的這杯茶飲變得非常有必要。
在她坐在這裡的這段時間,她已經端起杯子喝了好多口了。
白堊:「所以……你現在來了龍脊雪山,你想要干些什麼呢?」
趙姑蘇摸了摸下巴。
一分鐘。
白堊盯著趙姑蘇的眼睛慢慢眯了起來。
兩分鐘。
白堊不得不眨了眨眼睛,因為要是再這樣目不轉睛地盯下去,他的眼睛就要干澀到分泌眼淚了。
三分鐘。
白堊:「……」
白堊終於忍不住了,他伸手在趙姑蘇面前揮了揮。
「喂,你在想什麼呢?」
趙姑蘇恍惚了一下,隨即雙眼終於恢復了聚焦。
趙姑蘇:「啊,你說什麼?我剛剛發了會兒呆——我感覺我都快睡過去了。」
白堊:「……」
白堊心想,下次他如果再對趙姑蘇的表現有半分期待,他就從「白堊」改名叫「黑土」。
……等等,這個名字好像也是趙姑蘇給他起的。
白堊:「……」
白堊咬牙切齒。
還好,趙姑蘇雖然在剛才放空了自我,但她還沒有發展到大腦運轉緩慢的程度。
於是在思考了片刻之後,她還是給出了答案:
「沒什麼——我就是在想……我應不應該告訴你一個秘密。」
白堊的表情變得稍稍認真起來了些許。他的身體微微往前傾了一點,雙手的手肘支撐在大腿靠近膝蓋的位置。
「哦?什麼秘密?」
倘若這個秘密是沒有告訴過阿貝多的,單獨只告訴他一個人的,那麼他將會從今天開始將這個秘密當做一輩子的珍藏印刻在心裡。
趙姑蘇抿了抿嘴唇,又喝了一口手中的紅茶,然後抬眼看了看這座雪山中唯一溫暖的基地。
趙姑蘇:「有一說一,我覺得,我們在阿貝多提供的場所說不告訴阿貝多的秘密,是不是有一點太ntr了?」
白堊難得露出了聽不明白的好奇表情:「什麼是ntr?」
趙姑蘇:「……」
啊,真是不好意思,這個梗並不存在於提瓦特的語言庫中。
這也就導致了,她現在不得不字斟句酌、用合適的台詞來向白堊解釋這個概念。
甚至因為要關愛一些個融入人類社會才不到一年的,在某些方面非常單純的人偶的心智健康,她還不得不將這個詞語最核心、也最精髓的意思給屏蔽掉。
這也就導致了一個頗為糟糕的後果。
白堊聽完趙姑蘇的解釋之後,甚至覺得ntr,這個意味著「讓別人當苦主,從而產生一種為妙的鳩占鵲巢的感覺」到詞語用在當下這個語境中簡直合適得不要再合適。
白堊反問得理所當然:「我們難道不應該ntr阿貝多嗎?」
趙姑蘇:「……」
怎麼說呢,這話從白堊口中說出來之後,ntr的味道反而就更強烈起來了。
她嘆了口氣,在胸前雙手合十。
但願天理……不是,但願浮黎保佑她,也保佑白堊能夠始終如一地擁有如此純粹干淨的心靈。
白堊從趙姑蘇這邊知道的並非全部。
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在得知提瓦特的星空之外還存在著一個更大的世界的時候,眼中顯露出了相當明顯的向往的光。
「煉金術向我們昭示過在這個世界之外,還存在著其他的世界、無盡的可能,不過我沒有想到過,原來這個世界會這樣……」
他頓了頓,雙手不自覺地相對朝著兩邊動了動。
「沒想到會有那麼多種可能,沒想到它是這麼龐大。」
與趙姑蘇所描繪的那種世界比起來,提瓦特這個世界就顯得有些……顯得有些太過於渺小了。
甚至是他以前曾經非常在意的——萊茵多特的態度,以及只有完成了「世界的真相到底是什麼」這個問題才能夠得到這位嚴苛的「導師」的認同——顯得也愈發渺小起來。
白堊嘆了口氣,他的雙手握在了一起,手指握緊在手背上,指甲因為用力分界出一層白色。
「真想去看看啊。」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啦。」
趙姑蘇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果能夠弄清楚提瓦特這個世界的真相的話,離開這個世界也就不難了不是嗎?」
白堊點了點頭。
他承認,趙姑蘇說的確實很有道理。
然後他反應過來:「你好像……你好像有什麼想要告訴我。」
他這麼說還是收斂了不少的。
因為從趙姑蘇實際的表現來看,她更像是想要用言語來……把他推上一條路。
誠然,趙姑蘇坑他的次數也不是很少。
但是有一說一,趙姑蘇這個人,信譽還是維持得很好的。
別的不說,就舉她在恢復了絕大多數的記憶之後,一封信寫到稻妻那邊,讓八重神子和狐齋宮多從地脈裡面翻找出點兒妖怪們的記憶,讓她一個一個給恢復了——之所以只寫信給到期那邊呢,主要還是因為稻妻孤懸海外,等趙姑蘇寫信過去的時候,浮舍已經帶著若陀親手從地脈裡面刨出來的記憶連夜趕往須彌。
趙姑蘇那個時候還沒有和雀語見過面呢。
她那個時候還覺得,自己大概可以在流光憶庭管不到的地方偷偷摸摸的稍微賺點兒外快。
誰成想原來前輩居然是有關注著提瓦特這個世界的……
還好因為前輩比較忙,所以她在雀語走後,准備等雀語離開提瓦特稍微遠一點之後,繼續轉回去干起那在流光憶庭看來多少有點兒出大問題的將記憶轉成實體的活。
——扯遠了。
總之,在白堊看來,趙姑蘇這個人,一般來說還是很值得信賴的。
所以他向趙姑蘇訊問起她的建議。
此事正中趙姑蘇下懷,她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音量都往上抬高了好幾個分貝。
「問得好!白堊,問得好!」
然後在白堊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掉進了趙姑蘇為她預設好的陷阱中的時候,她一錘定音,讓白堊確信了一件事。
趙姑蘇:「所以,我的建議是,反正蒙德這邊也不是一定需要有你在,所以你為什麼不和旅行者一起走上途經七——途經三國的旅程呢?」
趙姑蘇:「旅行者在沿途一定能夠遇到很多能夠解釋這個世界最深層謎題的信息,只要你和她一起旅行,你甚至能夠加快她抵達終點的速度,然後你就可以將你在沿途中獲得的成果寫成一篇兼具格式方面的嚴謹、論證推理方面的滴水不漏、以及假設提問方面的大膽……總之就是非常完美的一篇論文,然後你將這篇論文報告交給我,我再轉呈給我的前輩……」
白堊:「……」
白堊:「…………」
白堊:「所以說,這篇報告其實應該是你的任務,對吧?」
趙姑蘇努力做了最後的掙扎:「其實也沒有啦……其實我只是比較想要參考一下您這位優秀的煉金術士的意見,盡量……那什麼,盡量給你整個去更寬廣的世界的機會——絕對沒有想要讓你當我的論文代筆的意思……」
白堊揮了揮手。
他冷笑一聲,眼睛稍稍眯起。
「你覺得你說這話,我會信嗎?」
趙姑蘇:「。」
趙姑蘇露出了羞澀的笑容。
「那個,怎麼不信呢。」
趙姑蘇震聲:「您可是世界上最好的白堊老師啊!」
如果說是玩《原神》,甚至穿越了之後親身體驗提瓦特大陸的美好以及種種驚險冒險什麼的,那她其實是沒有意見的。
但是,如果讓她就《原神》這個游戲,寫一份游戲策劃入行必須要寫的分析案,從戰鬥、交互、劇本、音樂、抽卡、采集等等等等各種方向來分析這款游戲為什麼能夠火爆,那她絕對會直接跑路不干。
而現在,情況基本上就和寫個策劃案沒什麼區別了——為數不多的區別也是往更難寫的方向變異的。
趙姑蘇在來龍脊雪山的時候心裡就想了。
雀語那邊要求的這份報告,如果讓她自己來寫,那她能直接把自己整到因為熬夜太久但是一個字也沒能寫出來,從而一頭磕在桌面上頭破血流。
與其出這樣的血案,倒還不如從一開始就把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去做。
正所謂術業有專攻,想來白堊一定不會讓她失望。
至於說為什麼不是阿貝多……
笑死。
阿貝多肯定會對提瓦特之外的世界產生興趣沒錯,但是他肯定不會和白堊那麼容易入套。
而現在的情況雖然證明白堊也不是那麼好忽悠的,但是和他談這個,至少還有些回轉的余地。
趙姑蘇語重心長,試圖說服白堊:「你看啊,你完成了這份實驗報告,一來你可以對萊茵多特有所交代,甚至還可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地把這個她都沒有得出結論的問題摔在她臉上,告訴她當年的她是多麼的有眼無珠;二來我可以不用熬夜寫我不擅長的東西;三來你還可以靠著這個,通過一定的門路去往你好奇的更大的宇宙。」
趙姑蘇:「一箭三雕,一石三鳥,這是多麼牛逼啊!白堊老師!」
有一句說一句,趙姑蘇說的還是很有道理的。
所以白堊再一次冷笑,但卻不是對趙姑蘇這一安排實在是讓她自己占盡了便宜這方面指指點點:「跟著旅行者還不如跟著你,反正你和旅行者說好之後,她會把有關的信息全都送到你這邊一份,跟著你做研究也沒什麼區別,還可以用你的錢組建一個實驗室,免得我還要在野外搭建實驗場地——」
「欸。」
趙姑蘇打斷了他的話。
「其實……其實我覺得完全可以。」
趙姑蘇:「反正……你會把實驗報告借給我抄的,對吧?我能混個二作嗎?要求不高,二作就行。」
爐火的劈啪聲在一分鐘內成為了這座山洞中除了外頭呼嘯的風之外唯一的動靜。
趙姑蘇緊張地盯著白堊看。
終於。
她等到了回應。
「……那我要大的實驗室,比阿貝多這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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