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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鑽石王牌)像春天對待櫻桃樹》作者:北川有暖【完結】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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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10-14 11:25
標題:
《(鑽石王牌)像春天對待櫻桃樹》作者:北川有暖【完結】短篇。
文案:
我要從山上帶給你快樂的花朵,
帶給你鐘形花,黑榛實,
以及一籃籃野生的吻。
我要像春天對待櫻桃樹般地對待你。
——聶魯達
*不要被文案和標題誤解,文章非常非常純情!
*這裡是鑽A乙女向短篇合集,堆放一些不定期掉落的一發完,全是甜餅,看了不虧
*目前已解鎖:小湊亮介、奧村光舟、小湊春市
*專欄拉到最下面有倉持、榮純的兩個連載,有時間會寫,可先收藏
內容標簽: 花季雨季 少年漫 甜文 輕松 乙女向
搜索關鍵字:主角:我/你 ▏ 配角:小湊亮介、奧村光舟、小湊春市、一些排隊的 ▏ 其它:青道、鑽A
一句話簡介:助力棒球少年成為青心寮公敵
立意:東京體育生脫單戀愛介紹所,互動可助力好心作者為棒球少年安排相親(?)青春嘛,除了熱血與理想,還是要有點愛情的~
原創網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10-14 11:26
第1章 關系進化論(一) 小湊亮介x我
1.
臨近放學的時候,班長忽然突發奇想:為守護廣大單身同學的心理健康,在進入青道後的第一個情人節即將到來之際,在此號召全體同學,每人寫一封匿名信,然後放到一個盒子裡。
等到節日那天結束時,還沒有收到信件的同學可以去盒子裡自取一份——這樣每個人就都能擁有一封情書了,多麼和諧,多麼美好!
……這算什麼,安慰獎?
雖然我在心底吐槽,認為這種貼心未免有些多余,但大部分同學都表現的非常雀躍,原來有不少人都已經苦無情書久矣。由於是集體活動,我也不好推辭,於是我打算像做作業一樣,隨手寫兩句前日裡看到的外國情詩,到時候放在信封裡交上去。
這時候鄰座的夏川問我:「明天有空一起去商場嗎?我和幸子有些東西要去買。」
她提到的幸子是隔壁班的梅本,經常來我們班找她玩,所以我也認識。我下意識地以為是棒球部需要采買什麼東西,「嗯……勉強算是吧,也不能這麼說。」夏川糾結地說道。
「難道你不需要去買可可粉或者巧克力嗎?」
啊?我為什麼要買這些呀。
「可是情人節要到了。」她提醒我。
「……嗯,所以呢?」我不明所以地看著她,不太清楚這個節日和我到底有什麼關系,她應該知道我是單身人士啊。
「我們打算買一些義理巧克力,到時候送給棒球部的大家。」夏川無奈地說道,「你不用送給小湊學長嗎?」
唔……是哦!!
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按照我和小湊亮介的關系,我確實應該給他送一份義理巧克力,以此來答謝他這一年來對我的照顧。
夏川意有所指地看著我:「也許,你還可以寫點什麼……」
「對,我要給他寫一封感謝信!」我恍然地握住了夏川的手,「謝謝你,小唯!」
夏川:……
「我的意思是……算了。」她嘆了口氣,「明天見。」
我:?
2.
「嘖,那不是足球部的和田嗎,看起來又在到處找人去他們那裡做經理了……這次是盯上了新生?」伊佐敷純皺著眉說道。
「之前好像也找過藤原。」結城哲也說道,「不過那個時候她已經加入棒球部了。」
「什麼,還真是專找漂亮女生啊,真是意圖不軌……嗯?亮介,你要去哪?」
初中畢業後,我升入距離我家很近的青道高中繼續我的學業。在開學第一天,我就已經意識到了這所私立學校的寬廣與熱烈——這兩個詞用在形容學校上似乎很奇怪,然而事實上,我的用詞非常准確。
學校很大,導致我直接迷路,然後迷路的我隨機抓了一位路過的學長問路,結果問路不成,反被對方纏住,非常熱情地邀請我加入足球部做經理。
「不是,學長,你覺得我看起來像是懂足球的人嗎?」我不解地說道,希望通過我的無知來打消對方的想法。
「沒關系的學妹,這些都是可以慢慢學的!」不知名學長說道。
可是我不想學啊,我只是路過!
正當我推脫無果,只想跑路的時候,一只手輕輕地按在了我的肩膀上,嚇得我像被捏住後頸的貓一樣,一下子就僵住了,動都不敢動。與這個動作一同出現的是一道聽起來非常溫柔,但似乎略帶敵意的聲音——
「不好意思。」站在我的身側的少年說道,「這孩子對棒球更有興趣呢。」
——誒、誒?!
我眨了眨眼睛,陷入了茫然。
是嗎,我對棒球……感興趣?
我怎麼不知道啊!
3.
總感覺足球部這位學長原本還想再多說些什麼,然而他的目光在觸及遠處之後,像是迅速打消了多余的想法一般,只連聲說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就匆忙地跑開了。
至於先前攬住我的少年,見事情已經解決,他也將手收了回去。
我偏過頭,既想看一看到底是何方神聖幫我解了圍,也想看一看那個學長到底看到了什麼場景,然後我就在與我的恩人對視的瞬間怔住了。伴隨著我驚訝的神情,多年未使用的稱呼脫口而出:「亮、亮介哥哥?」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擅長拒絕別人啊。」小湊亮介說道。
哇,真的是他!
然後我迅速地後退了幾步。
4.
小湊亮介:?
這個連著後退幾步的動作是認真的嗎?
少年眯著眼睛,很想知道這到底是什麼情況。按理說多年未見,不是應該表現出更多的驚喜和親切嗎,還是說……即使當初是個小笨蛋,到底也長大了,變成了一個懂分寸感的窈窕少女?
下一秒他就知道他想多了。
少女跳了過來,給了他一個飛撲一般的擁抱:「亮介哥哥!我好想你,沒想到你竟然也來東京上學了!」
盡管小湊亮介早有准備,但還是被我突如其來的動作撞得稍退了兩步,不過他還是穩穩當當地接住了我,讓我順利地在地上站穩。
……果然,是真的一點都沒變啊。
包括在擁抱的時候非常用力、簡直想要把人勒死的動作。
5.
「咳咳咳!」身後傳來了猛烈咳嗽的聲音。
我回頭一看,好像突然明白那個足球部的學長為什麼逃走了,因為背後這幾個顯然和亮介認識的男生看起來都挺不好惹的樣子。對,是氣場,一定是氣場……聽亮介剛才說的話,他應該還在打棒球,所以這都是他棒球部的同伴嗎?
「學長們好!」我趕緊鞠躬,與他們打招呼。
「你好你好。」少年們紛紛說道。
在互相問好之後,看起來最穩重的那個學長問道:「亮介,你不介紹一下嗎?」
我並不知道我突如其來的舉動險些給多年未見的鄰居家的哥哥添了麻煩——還好三年級們已經走了,只有二年級的在這裡,不然解釋起來還真是有些棘手。
但所謂的「棘手」對於小湊亮介而言,也不是不能應對。
因為他早有預料。
6.
小湊亮介對同伴們介紹道:「這是小時候住在我家附近的鄰居家的妹妹,我們已經好些年沒見過了。長輩們不放心,讓我平時多照顧一下。」
難怪喊他「哥哥」,少年們露出了理解的神情。
唯有熟讀少女漫畫的伊佐敷純神情復雜:比青梅竹馬更可怕的設定是什麼,是多年後重逢變成天降的那種!關系是會不斷進化的,他看過這種劇情啊!!
「純,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沒有。」
7.
在得知我的班級後,小湊亮介說他送我過去,然後我們就和棒球部的學長們暫時分開了。見大家都走了,少年這才說道:「所謂的『想我』,恐怕也只是嘴上說說吧。」
怎麼能這麼講呢,我對小湊亮介忠心耿耿!
當初在神奈川縣的時候,我就整天看著他打棒球,跟在他身後做掛件,所以我對他的感情,拳拳之心,日月可鑒,不容置疑!
「是嗎。」小湊亮介似笑非笑地說道,「可是你只需找父母稍微打聽一下,就應該知道我已經在東京讀了一年了。」
因為他就是這麼得知我來青道讀書的——在開學的前幾天,他收到了父母寄來的東西,裡面還附了一封信。信裡除了父母的日常關心之外,還提到小時候鄰居家的妹妹,也就是我本人,即將在新學期前往青道讀書,總之長輩們希望他在有空的時候可以幫忙照顧一下我。
說到這個,我剛才就抗議了,難道我就這麼無法令人放心嗎?
「我已經十五歲了!很快就十八了!」我強調道,在年齡上進行了一些貸款長大。
眼見少年即將把一計手刀敲在我的頭上,我立刻閉上眼睛喊痛,然後我等到的並不是咚的一聲,而是有什麼覆在我的發頂的感覺——我悄悄地睜開眼睛,發現亮介只是揉了揉我的頭發。
「說明大家都認為,你長大的只有年齡呢。」
「……」
哼!
我才不是長不大的笨蛋呢。
見我氣鼓鼓地看著他,亮介的心情好像很不錯的樣子,然後他跟我提起了另一個問題:「對了,在學校裡就不要用小時候的稱呼了。」
「為什麼呀?」我疑惑地說道,「你不喜歡我稱呼你哥哥嗎?」
以前明明都喊得好好的呀。
「我只有春市這一個弟弟。」他說。
可我又不是弟弟,我是妹妹嘛!
哦,我懂了,是怕小春介意嗎?我立刻自圓其說,接受了這個解釋,完全沒去想小湊春市明明還在神奈川縣讀初中,根本不可能聽到我對他兄長的稱呼。
「那我喊你什麼呢,亮介前輩,還是亮介イモ?」我想了想說道,然後又迅速搖頭,「不行不行,聽起來都太生疏、太客氣了,怎麼辦呢?」
8.
少年挑了挑眉:「生疏?」
是想要和他在稱呼上表現出親近嗎?
「對呀。」少女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我跟別的新生可不一樣。」我和他以前就認識,我們的感情可不是普通的學長與學妹可以比擬的。
哦,只是非常單純地想要特權嗎……
「所以?」他停下腳步,將問題反拋給回來。
9.
用問句來回答問句,好狡猾。
我跟著停下了腳步,試探地問道:「……亮介?」
把敬語省略了,直接喊名字,身為年下足以體現我的特殊了吧?
「走了。」小湊亮介不置可否地說道。
「誒?等等等我,你還沒說行不行呢——」我連忙追了上去。
「不反對就是同意了哦!」
作者有話要說:
*重新編輯:全篇修改了錯字和一些描寫上的小問題
*大家好,我來鑽A乙女做飯了!本篇2.9w+,保甜,喜歡請務必留言~
第2章 關系進化論(二)
10.
在進入班級之前,我和小湊亮介交換了郵箱地址,我順便還知道了他所在的班級。
「有什麼事可以去找我。」小湊亮介說道。
「嗯?沒什麼事就不能找你了嗎?」我問他。
然後我聽到他笑了一聲。
「當然可以。」他說。
「那你在笑什麼?」我有些好奇地問道。
「沒什麼。」
……肯定是在糊弄我。
11.
只是稍微感覺到有點黏人而已。
但是,並不討厭。
小湊亮介如是想。
12.
話是這麼說,但事實上除了在幾天後他的生日到來的時候跑過來給他送了一次禮物,某人後面就再也沒過去找過他。盡管棒球部的日常非常繁忙,但這樣的舉動還是引起了一些認識他們的人的注意,比如伊佐敷純:「說起來,亮介,最近怎麼都沒見你那個妹妹來找你。」
「新生都很忙的吧,社團活動。」小湊亮介打開了一本新的恐怖小說,看起來似乎並不在意。
「當心被什麼社團的學長追走啊。」伊佐敷純翻著漫畫說道「漫畫裡經常會有什麼奇怪的路人甲乙丙丁出來進行這種劇情。」
「嗯……」小湊亮介沉思了幾秒,合上了手裡的小說:「你說得也有道理。」
既然是長輩們讓他幫忙照顧,確實也應該包括這方面,要是像開學那天一樣被什麼奇怪的人糾纏,或者干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未經考察,就被人追走了……那這應當算他失職。
於是下一個課間,被議論的當事人就出現在了他們班門口:「不好意思打擾一下,請問能不能幫我喊一下亮……嗯,小湊亮介?」
伊佐敷純:?
怎麼他才說亮介的妹妹不過來找人,現在就立刻過來了?
13.
我當然不是無緣無故跑到二年級這邊的。因為在上節課上課之前,我收到了來自小湊亮介的一封郵件,他說他媽媽給他寄來的東西裡有要給我們家的東西,讓我下課之後去找他。
但是當他被同學喊到走廊上和我說話的時候,我這才知道,原來東西還放在他住的青心寮,需要等到下午放學的時候再去拿過來。
這樣哦。
不對不對,那他完全可以在郵件裡跟我說明後面的情況啊,為什麼非得等我過來之後當面說呢?
「有兩個答案,你想先聽哪個?」小湊亮介說道。
咦,這又不是好消息和壞消息進行二選一,難道有什麼講究嗎?
「嗯……隨便說一個?」我試探地說道。
「當時要上課了,我沒編輯完。」他回答道。
我:?
這個回答未免太敷衍了啊!要是真沒編輯完,大不了下節課間繼續編輯就好,怎麼可能會變成直接喊我過來啊。
見我一臉不信,他彎了彎嘴角,看起來好整以暇,一副是我想要都聽他才這麼說的模樣。
我一時不好追究,只得問他:「那另一個答案呢?」
他看起來剛想回答,然後神色突然微變,將我向靠牆的一側拉了一把。在我沒反應過來,不知道怎麼回事的時候,身側已經傳來了凌亂的腳步聲,原來有個男生風風火火地跑了過去,身後還傳來了教導主任「不要在走廊亂跑」的大喊。
一想到要是被那個亂跑的家伙撞到,肯定免不了哪裡磕著碰著,要痛上好一會,這讓我有些慶幸。還好亮介拉著我躲開了——我剛想道謝,耳邊卻傳來了少年的低聲回答。
「當然是,想見見你。」他說。
因為心有余悸而有些紊亂的心跳,在呼吸一起一伏之後,陡然加速。
14.
小湊亮介說,因為我都不來找他,所以他也不清楚我最近怎麼樣,要是我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遇到了什麼麻煩,長輩們可能會怪罪他。
所以既然我不來找他,那他就只能喊我過來了。
……什麼嘛,原來是怕被我牽連,不是想我了啊!
「亮介要是想見我,明明也可以去找我啊。」我抗議道。
「但是你們班有我們社團的學弟。」少年像是早已准備好理由,就等我發問一樣:「學長突然過去,會嚇到他們的。」
啊?是這樣嗎……棒球部到底是什麼地方,叢林法則,弱肉強食?
「你是這種體貼的人設嗎?」我懷疑地問道。
按照我對他的了解,我還以為他會故意過去嚇一嚇他們呢。
「嗯?原來你是這麼想我的。」小湊亮介沉思道,「真遺憾,我並不擅長捉弄別人,但如果你想試一試……」
我警覺地退後一步,那算了,休想拿我去試。
約好了放學後見面,我飛速地跑回了教室。感受著胸腔裡逐漸平復的心跳,坐在座位上的我,不由得摸了摸臉頰。
……有點燙。
可惡的亮介——給我好好說話啊,會讓人誤會的!
絕對是在捉弄我,絕對是,他明明就很擅長!
對了,我剛剛,應該沒有臉紅吧?
15.
放學之後,我倒是沒有直接去青心寮門口等小湊亮介。畢竟這個時間段,棒球部的男生們都要趕在練習開始前回去換衣服,人來人往的,要是被他們給看到了,肯定要被各種行注目禮,搞不好還要回答一些問題,想想就感覺很麻煩。
我所在的社團是純粹的興趣社團,不需要為了比賽而忙碌,每周就一次部活,非常清閑。所以我也不著急,在距離那邊最近的教學樓附近等了一會,很快就等到了小湊亮介,隔著很遠我就對他揮手:「亮介,我在這裡~!」
……咦,莫名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女朋友在等男朋友約會一樣。
嘶,這絕對是我的錯覺!
走到近處,小湊亮介將手裡拎著袋子遞給我,我先客氣地同他道謝,又禮貌地表示讓他代我向叔叔阿姨和小春問好,替我道謝。
少年一邊答應著,一邊又遞給了我一件東西,我定睛一看,發現是一頂棒球帽。
「這個也是阿姨送給我的嗎?」我有些驚訝,感覺這不像是小湊阿姨挑東西的風格。
「不是。」他否決道。
那遞給我做什麼——
「是我送的。」小湊亮介說道。
「什、什麼,亮介為什麼突然送我東西?」我微微睜大了眼睛。
「回禮。」他言簡意賅地解釋道。
什麼回禮?哦哦,是說他生日時我找小春打聽了一下,然後送了他一套他喜歡的恐怖小說的回禮嗎?
「但是,那是我送給你的生日禮物啊。」我解釋道。生日禮物是不需要回禮的呀,又沒到我過生日的時候。
然而伴隨著少年抬起手的動作,那頂帽子被輕輕地扣在了我的頭發上。
「那就當做我不想讓你被曬到。」他笑眯眯地說道,伸出手扶正了我的帽檐,「周末我們有練習賽。」
我眨了眨眼睛,低眸看向自己垂下來的發絲:「……亮介是希望我來看嗎?」
應該是邀請吧?
我想我沒有誤會他,我又不是笨蛋。
呃,要是我真的誤會了,那就、那就當我沒問——
「嗯,是哦。」小湊亮介說道,「這麼多年沒見,多少也該來看看我一直在打的棒球吧。」
……也是,在這方面他一直沒變呢!
「好的,我會來給亮介加油的!」我認真地說道。
16.
練習賽進行的那一天,天氣非常晴朗。好在這個季節的溫度還沒有很高,要是到了盛夏,要我一直在戶外看比賽,我真的有可能吃不消。
感覺那些能夠頂著烈日和高溫進行比賽的選手們真的好厲害。
嗯,所以亮介很厲害!!
17.
「亮介的心情看起來很好啊。」結城哲也說道。
「哦?被看出來了嗎。」小湊亮介看起來毫不心虛,好像早有預料。
「哼,除了在學長們面前,你也沒掩飾吧……我看不只是我們發現了,一年級的那個倉持和御幸可能也看出來了。」伊佐敷純說道。
「如果純在一大早也收到誇你的郵件,可能會表現的比我更明顯。」小湊亮介說道。
「哈?我可沒那麼容易驕傲,雖然這說明對方眼光不錯……等等?誰一大早誇你了!」
18.
我當然不知道在食堂裡發生的事情,畢竟在我看來,我發出的郵件並不算誇獎,只是說出了一些事實而已。
亮介就是很厲害啊。
在練習賽開始之前,我抵達了青道的棒球場。雖然同在一所學校,但這邊對我來說和未知領域也沒什麼區別,因為開學一個月來我都沒有怎麼來過這邊。
棒球場周圍已經站了一些成年人,還有帶小孩子過來看的,他們正在討論著和比賽、選手有關的內容。正當我准備扎堆湊熱鬧的時候,大約是因為我這個年紀的JK很少會來看練習賽,旁邊的一個大叔主動跟我搭話道:「小妹妹也來看比賽啊,你是哪個隊的粉絲?」
因為是休息日,我沒有穿校服,所以我身上的青道印記並不是很明顯,被猜測是另一支隊伍的粉絲也很正常。
我立刻表明身份:「當然是青道。」
「這樣啊,其實剛才我就想問了,我還是第一次見你來看練習賽……你一定是哪位選手的女朋友吧!」
我:?
嗯??
「不、不不,這個……」
我們不是這個關系啊!
還沒等我解釋清楚,我就被人叫住了——「沒想到你居然會來看練習賽呀!」
說這話的是和我同班的夏川唯,她看起來有些驚喜,站在她身側的女生是梅本幸子,她們都是棒球部的經理。
夏川的問話引起了站在她身邊的學姐的注意,於是那個學姐問道:「你們認識嗎?」
「是呀,我們同班。」夏川說道,「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貴子學姐。」
「你好,我是藤原貴子。」藤原學姐溫和地笑道,「你也對棒球有興趣嗎?」
「藤原學姐好,嗯,這個……」我正在想怎麼解釋,旁邊的大叔已經非常自來熟地說道:「是經理們呀,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藤原學姐連忙說道。
大叔樂呵呵道:「我剛才還在說呢,她肯定是哪個棒球小子的女朋友。」
我:……
「真的嗎?」夏川和梅本一起驚呼出聲。
不,請聽我解釋——
「說起來,我也感覺你有點眼熟呢。」藤原學姐看著我的帽子,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原來,你就是結城他們之間遇到的……」
順著她的目光,大叔也看了看我的帽子,然後他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哦,是那個二壘手啊,眼光真不錯!那孩子自從入選一軍之後,成長的速度堪稱突飛猛進,是很優秀的技巧派呢。」
要是放在平時,我肯定讓大叔多誇點,從小到大我都喜歡聽別人誇獎小湊亮介,因為我可以跟著一起與有榮焉。
然而現在不行啊,我再不解釋,等到練習賽結束的時候,小湊亮介就會發現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收獲了一個關系飛速進化的天降女友!
一想到他是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就感覺大難臨頭。
第3章 關系進化論(三)
19.
因為練習賽就要開始了,經理們沒有更多的時間和我進行詳細的探討,經過我的簡單解釋,她們似乎暫且相信了我和小湊亮介只是過來應援的妹妹這樣的關系。
然而藤原學姐臨走時對我溫柔地笑了笑,她告訴我說,會幫我保密的。
……所以還是沒信哦!!
至於我身邊的大叔,那就更不好應對了。不只是他,周圍的好些人都在感嘆說「真青春啊」「有點懷念呢」「我那個時候的練習賽怎麼沒有女孩子來給我加油」什麼的,我這才知道,原來這群人表面上在聊棒球,實際上都在偷聽!
一群不正經的OB!
我有點懊惱,到底怎麼變成這樣的啊。
好在比賽終於開始了,被場上的情況吸引了目光的大家暫時不再議論我,這讓我不由得松了口氣。然後還沒等我高興多久,隨著小湊亮介的上場,各種善意的目光再一次彙聚到了我這裡——「小妹妹快看,你男朋友要上場了!」
……啊啊啊,請不要再講了!
其實不用他們提醒,我早就已經看到小湊亮介了,我本來就是專程來看他的。
還好只要觀眾這邊不大喊大叫,因為距離原因,選手們應該聽不到他們的議論,但萬一有人因為他精彩的表現喊出一些奇怪的話呢,比如「今天有女友buff」什麼的——那種可怕的場景讓我立即在並不寒冷的天氣打了個寒顫。
於是我雙手合十,對著各位老學長拜了又拜:「請大家專心看比賽,不要再說那些話了,我不想因為這些花邊新聞而讓大家忽略了亮介本身的實力——」
「哦哦哦。」這群人一臉「我懂我懂」的表情,笑著答應了下來。
可算不再看我了……我深吸了一口氣,跟著看向場上。
望著小湊亮介站在捕手前面舉起球棒的姿態,我一時間有些恍惚,不由得回想起了還住在神奈川縣的時候。
當初和他一起練習的男生裡不乏比他年紀小但是體格更壯實的人,同齡人難免會被拿到一起進行比較,因而有人斷言說亮介的力量比較輕,不適合打棒球,除非他未來能夠長得很高。但他的父母都不是高個子,所以這種情況應該不太可能。
氣得我當時就進行了反駁。
不過,今天旁邊的那位大叔告訴我,亮介是很優秀的技巧派,這說明他已經得到了更多人的認可——
在與對方投手連續纏鬥了幾球之後,少年以成功上壘結束了屬於他的打擊。
看著他在壘上的身影,我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真好啊,亮介。
20.
在開學那天,亮介對足球部那個學長說我對棒球更感興趣,這話也沒說錯。所以我剛才明明可以理直氣壯地回答藤原學姐的,都怪那個大叔突然插話……
我對棒球的興趣主要得益於以前每天看亮介和小春練習,耳濡目染下來,我或多或少地知道了一些有關於棒球比賽的情況。當然,就算我對棒球沒有興趣也沒關系,畢竟我是來看亮介比賽的,在過來之前,我必定會認真地搞懂比賽規則。
因而場上的情況不用周圍的人多說我都能看懂,這一點讓本來打算給我解說的OB們紛紛對我刮目相看。
「雖然之前也遇到過年輕的女孩來為青道加油,但有一些就是完全衝著池面的臉來的啊。」
「是這樣,能看到蠻懂規則的小姑娘真的很讓人欣慰,我都有點羨慕了。」
「真不愧是小湊同學的女朋友。」
……等等,誇我就誇我,不要再帶亮介了啊!
於是接下來的賽況就在我一邊關注場上、為青道喝彩,一邊想著要是等會被亮介聽到了我該怎麼解釋的抓心撓肝中度過了。
如果亮介聽到了觀眾們的議論,他絕對會問我到底做了什麼,才讓大家誤會的吧?
我稍微有點心虛,隨即又理直氣壯起來:嗯,對,我也沒做什麼呀!
本場練習賽以青道的勝利而告終,我聽到身旁的大叔說,接下來還有青道二軍的比賽,在新的比賽開始之前,一軍的隊員們可以先去休整一番,比如去換換衣服什麼的。
原來如此……不對,等一下,他應該早就知道這種事吧,這是特意解釋給我聽的嗎!
眼見一軍的隊員們准備走過來答謝剛才喝彩的觀眾,我驚了一瞬,立刻把帽檐一轉,轉身就跑。因為再留下去必定要親耳聽到大家拿我對亮介進行打趣了,我還是個小朋友,我可聽不得這些——
就當我是一陣稍縱即逝的風吧,我根本就沒來過!
21.
「那不是那個誰嗎……亮介那個妹妹。」走在後面的伊佐敷純眼尖地注意到了逃走的身影。說起來,亮介這家伙,當時連學妹的名字都沒給他們介紹,難道他們也是需要防備的人嗎?一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有些幸災樂禍:「亮介,人家可是看到你就直接跑了啊。」
哼哼,亮介說不定是被討厭了!
藤原貴子也注意到了這個情況,她適時地解釋道:「那孩子在比賽之前就已經來了哦。」
「誒?看了全程才走的?」
與伊佐敷純的驚訝不同,小湊亮介收回了目光,面不改色地說道:「嗯,我知道。」
比賽開始之前他就已經注意到了。
「還有,」小湊亮介看向同伴,一向平靜的語氣裡帶了些許強調的意味:「不是一看見我就跑。」
……意外的計較這種事情啊!
22.
我一路狂奔,直到站在了我覺得安全的地方,這才停下來平復呼吸。
因為擔心亮介以為我沒有來看他的練習賽,我拿出手機,決定跟他說我其實看過了比賽,但有事先走了什麼的。為了讓他相信,機智如我決定把比分情況,以及他在場上的精彩表現一一列舉出來,當做佐證——唔,總覺得可能要編輯出一封長長的郵件啊。
正在我奮力編輯的時候,身後響起了一道聲音:「在做什麼呢?」
哇,嚇我一跳!
我手忙腳亂地接住了差點摔到地上的手機,好險好險,差點就摔到了。還好編輯了半天的郵件內容也沒有不小心一鍵刪除……我松了一口氣,然後微惱地回頭瞪了罪魁禍首一眼:「你是小貓咪嗎?」
走路都沒有聲音,神出鬼沒的,簡直是背後靈。
瞪完之後我才意識到我做了什麼,糟糕,我、我竟然瞪了小湊亮介!
好在少年看起來並沒有生氣,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我:「貓?」
不要在意我胡亂說的形容詞啦!
我趕緊岔開話題:「亮介是特意來找我的嗎?」
「嗯。」小湊亮介微微頷首,目光忽然變得有些微妙:「剛才去給OB們道謝,然後聽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有、有趣的事情?我倒吸了一口氣,頓覺不妙。
該不會……救命,這群老學長怎麼這麼八卦啊!
「哈哈,是什麼呢?」我試圖裝傻充愣。
「你不知道嗎?」小湊亮介說道,「我還以為你一直站在那裡,或多或少知道些什麼呢。」
我的冷汗已經落了下來:「是、是嗎,可能我一直在專注地看場上的比賽,嗯嗯,對,我完全被亮介的表現吸引了!所以根本不知道周圍的人在說什麼。」
「這樣啊,那你要聽嗎?」
「咦、咦,不了吧,想必這種事情和我也沒什麼關系……」我連忙說道,「對了,你等會肯定還有事情,那我就不打擾你啦,先走一步好了——」
然後剛轉身的我就被人拎住了身後的衣領,我像是被捏住後頸的貓一樣,戰戰兢兢地轉過身來:「亮介……還有什麼事嗎?」
小湊亮介微笑著說道:「當著我的面,還想一看見我就跑?」
23.
嗚哇——!
我被堵在牆邊,後背貼著牆面,瑟瑟發抖。
明明這家伙比我高不了多少啊,怎麼他看起來這麼可怕,好像有一米八一樣……這就是大魔王居高臨下的氣場嗎,壓迫感好強烈!
呃啊,其實我小時候就知道了,他是個超危險的家伙,只是我表現非常乖巧,一般不會找惹到他,沒想到我竟然會有今天!
所以,他這是要對我做什麼?難道是要逼問我,我到底做了什麼事情讓大家產生了誤解嗎?可我真的很無辜誒,都是那些人胡亂腦補。
——那為什麼不反駁呢?
我、我這不是嘴笨沒來得及嗎,再說我應該有否定過吧,應該有吧……我只是寡不敵眾!
——哦?真的嗎?
正當我在腦海裡胡思亂想,模擬著可能發生的對話時,站在我面前的小湊亮介伸出手,嚇得我瞪圓了眼睛,一眨也不敢眨。
然後我就看到他的手落在了我的帽檐上。
他把我轉過去的帽檐轉了回來。
誒?怎麼突然……
「呵。」小湊亮介笑了一聲,聲音很低、很輕,但是因為近在咫尺,所以這樣的笑聲被我的耳朵捕捉到了。我眨了眨眼睛,確確實實地看到了他尚未收起笑意。
「你這樣做,別人還以為這是我的。」他說。
「誒,但這就是你(送)的啊。」我一臉無辜地看著他。
「……」
第4章 關系進化論(四)
24.
……笨蛋嗎。
小湊亮介想,幸好他留了個心眼,假裝蹲下來系鞋帶,特意落後於三年級的學長們,等到他們都走了之後才走到OB們面前。不然要是被他們聽到「女朋友」什麼的調侃,他在後面的練習裡少不了要吃多余的苦。
所以呢,某個笨蛋到底做了什麼,才引起了這樣的誤解?
一位眼熟的大叔特意提到了「帽子」,就連藤原也神秘地笑了笑,讓他過去看帽子……
難道是他送的帽子出了什麼問題?
他倒要看看是什麼情況。
如果是什麼可愛的無心之舉,那麼如此絕佳的捉弄時機,他可不會放過。
然而,即使做好了這樣的心理准備,但是在將我的帽檐扶正的瞬間,在聽到我若無其事的話語的時刻,小湊亮介還是忍不住有些驚訝——是笨蛋嗎,竟然堂而皇之地戴著這樣的帽子過來看他的比賽?
如果說在他送的帽子上寫著「亮介」,這種標記還能勉強理解成是因為他送的,想要跟他邀功,那麼,為什麼在他的名字下面,又用小字寫著「專屬」這種引人誤解的詞?
到底是這頂帽子專屬於他……
還是戴帽子的人?
25.
見小湊亮介似乎不打算提起所謂「有趣的事情」,我心底逐漸松懈下來。也許是我想多了,其實他說的那件事和我根本沒有什麼關系,我可不能因為心虛而不打自招。
好的,那我應該開始邀功了!
「我可是很認真地看了亮介的比賽呢。」找回自信的我立刻昂首挺胸,把我准備編輯的郵件內容復述了出來,狠狠誇他。
……明明距離還很近,明明上一刻還在心虛。
審視著過近的距離,小湊亮介嘆了口氣,後退了一步,將我們之間的距離挪開了一些,讓新鮮的空氣重新開始流通。
「嗯?亮介為什麼嘆氣呀。」我疑惑地問道。
「沒什麼。」
哼,又在敷衍我。
不過,看在他衣服都沒換就直接追過來找我的份上——凝視著少年臉上滑落的汗珠,莫名其妙的,我別開了視線:「……亮介知道我在看到你上場的時候,腦海裡在想什麼嗎?」
「嗯?」
我告訴他,感覺當年也是如此,我一次又一次地看過他執著地揮起球棒的模樣,白天、路燈下,公園、無人的街道,在一切能練習的地方。如今時過境遷,場景雖然發生了變化,但他對棒球的喜愛與堅持,卻一直保持不變。
除此之外,我想應該還有什麼是未曾改變的。
他肯定猜不到!
「哦?是什麼呢。」小湊亮介問道,看起來還蠻配合我的。
「當然是——我呀!」我得意地說道。
是我!
「因為,以後我也會注視著亮介哦!」
26.
最好……記住現在說的話。
凝視著眼前這雙亮晶晶的眼睛,小湊亮介想,早在聽到這句話之前,心底的自我防御機制就已經開始運作了。像是用力飛過來的,近在咫尺的內角球所帶來的危機感一樣,那種危險的、微妙的感覺,即將橫衝直撞——接下來,他一定會聽到很了不得的話。
啊,聽到了。
雖說他送回禮,稍微有點「一來一往」的意思。但是,某人對於莫名引起的討論,對於他們在外人眼裡飛速進展的關系,非但不進行解釋,甚至還說出這樣的話語,真是仗著無知,所以肆無忌憚呢。
少年眯著眼睛想,小貓咪嗎?真是錯誤的形容,他可不是。
只有黏人的,又仗著自己無知,毫無顧忌地用爪子將靠近的人類的皮膚撓紅了的小家伙……才是小貓咪。
——根本不知道後果啊。
真令人惱火。
27.
在這場練習賽之後,我偶爾會去二年級找亮介,帶一些媽媽讓我送給他的東西,畢竟相較於神奈川縣,我們家住的更近,倒有點由我家的長輩來照顧小湊家的孩子的感覺了。
雖然媽媽堅持認為這都是對亮介答謝,感謝他照顧我們家的笨蛋女兒什麼的。
……都說了,我沒有到那種令人不放心的地步吧!
夏天在逐漸升高的氣溫裡到來了。
先前的關東大會我有去看,但平時的練習賽我卻沒有每場都到,我倒是想去,但小湊亮介卻說沒必要。我說為什麼呀,難道你不歡迎我?他說怎麼可能,不只是他,到時候那些來看比賽的OB們也絕對會歡迎我。
……不愧是亮介,一句話就堵得我打消了我去看練習賽的念頭。
被老學長們用八卦的語氣議論什麼的,太可怕了!
「哼,亮介是小氣鬼。」雖然不占理,但我也要辯上幾句:「你就是不想被和我一起編排,不想我給你添麻煩,是吧?」
「編排?」他重復了這個詞,笑容變得有些意味不明:「具體是?」
「就是說我是你——」我突然止住了話語。
「嗯?怎麼不說了,」小湊亮介看著我說道,「你是我的……什麼?」
啊,這人絕對是故意的!我、我怎麼可能講得出「女朋友」這種詞啊!
我支支吾吾,我氣鼓鼓。
「沒什麼。」現在換我來敷衍他了。
少年悶笑了一聲,但我還在懊惱,因而沒有注意到他神情的溫柔。
「天氣越來越熱了。」小湊亮介忽然說道。
「是啊。」我不明所以地接過話來。
「你不願意被曬傷吧。」他說。
咦,確實不太想,曬傷了應該會脫層皮吧?一想到那樣的場景,我就開始皺眉。但是,有那麼嚴重嗎?
「最多只是會被曬黑吧。」我說。
「嗯,也許。」小湊亮介說道,「但是,我都不願意。」
……什麼?
他的意思是,之所以不讓我去看練習賽,是不願意我被曬黑?
升高的氣溫似乎突然影響到了室內的走廊,至少過於明媚的陽光應該是落在了注視著他的我臉上……不然,我的臉頰為何會發燙。
28.
六月注定非常忙碌。
各個體育社團都要忙著准備即將到來的夏季大賽,吹奏部和拉拉隊也跟著忙了起來。
至於像我這樣的普通學生,也完全沒辦法閑著,因為期末考試就要到來了——為了讓大家順利通過高中第一個學期的考試,老師為我們劃分了學習小組,讓我們互幫互助。
偶遇小湊亮介的時候,我正在憂愁。
「怎麼愁眉苦臉的,」他問,「是誰欺負你了?」
還說他不是貓,又突然出現了!
「誰敢欺負我呀。」我說。
怎麼每次都會擔心我被欺負?我有那麼傻乎乎嗎。依我看,在這個學校裡,也就他會捉弄我。
似乎是聽到了我的腹誹,小湊亮介說道:「那你在煩惱什麼,講出來讓我開心一下。」
……喂,倒是稍微掩飾一下你的惡劣啊,亮介前輩!
「事情是這樣的。」我只好同他解釋起來。
在剛剛結束的英語小測裡,我們小組取得了相當不錯的成績,這當然離不開大家的互相幫助,比如我就花了不少時間給他們進行補習。然後同組的晴子提議,不如大家一起出來看電影吧,就當是慶祝。
直到這裡,我都感覺一切很正常,這就是普通的同學聚會嘛。
「嗯,所以有什麼地方是不對的?」小湊亮介問道。
不對的地方不是我發現的,是路過的夏川敏銳地注意到了問題的所在——她說她感覺晴子的最後一句話有點欲蓋彌彰,因為晴子說人多了比較熱鬧,如果大家有什麼關系要好的朋友或者家屬,也可以帶過來,電影結束之後吃個飯唱個K什麼的,一起放松放松。
「啊,聽起來她應該是有想帶的人?」我恍然道。
「我記得和田同學有個哥哥,是足球部的。」夏川提醒道,「他們今年也沒招到女生經理呢。」
足球部,經理?好耳熟的詞啊。等一下,難道是開學那天遇到的——
「那他怎麼不讓他妹妹去足球部做經理啊?」我疑惑道。
「你真以為他想要的只是經理?」夏川無奈地說道,「我聽貴子學姐說了,和田學長哪都好,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他特別想談戀愛,但是先後被高年級的學姐和同級的女生甩過,所以現在只想交往小學妹了。」
「你們那個小組除了你跟他妹妹,可就沒有別的女生了啊。」
29.
「就是這樣。」少女苦惱地說道,「雖然只是猜測,但感覺真的很有可能會變成相親局。」
少年不由得皺了皺眉,嘖,真是陰魂不散的家伙。
「你們約了什麼時候?」小湊亮介問道。
「誒?」
30.
於是在約定好的那天,在集合的電影院門前,和田兄妹與我面面相覷。
「聽說可以帶熟人過來,」小湊亮介笑眯眯地說道,「我不會有打擾到你們吧?」
31.
我實在沒想到亮介會陪我去。但是實在是太巧了,我們本來約定的就是周末看電影,亮介說這個周末沒有安排練習賽,他們最近的練習也非常累,監督說了這周的周休可以正常進行,所以他剛好有時間。
「亮介,你簡直就是我的救星,天吶,你又一次救我於水火之中。」我感動地說道。
犧牲自己的休息時間來陪我去看電影,他人真的是太好了!
「你打算怎麼介紹我?」小湊亮介忽然問道。
誒?
這個有什麼要注意的嗎?
「家屬或者朋友。」他提醒我。
哦,我想起來了,晴子是說可以帶關系好的朋友或者家屬——所以我帶的人也得屬於這兩個身份之一。
「當然是家屬啊,你不就是我哥哥嗎?」我立刻說道,既然晴子要帶她哥哥過去,那我帶我哥哥有什麼問題嘛,這不是彼此彼此!
「嗯……可以,但我建議你最好稍微修改一下。」小湊亮介說道。
「那我應該怎麼說?」我向他虛心請教。
他對我招了招手,於是我會意地附耳過去,等著他說出答案。
少年傾身過來,呼出的熱氣打在我耳邊——「你只說是『家屬』。」
小湊亮介低聲說道:「別的交給我。」
第5章 關系進化論(五)
32.
不得不說,亮介能陪我來真的是太好了。
因為我們小組明明有四個人,可是其他兩個人竟然都突然有事,臨時爽約,因而來的只有晴子和被她「拉過來」的兄長,也就是我在開學之初就見過的和田學長。
呼,真的就差點變成相親局了。
「那個,這個是我哥哥晴彥,二年級。」晴子說道,她看向我,用眼神示意我也介紹一下我帶來的人。
哎呀,好微妙啊,亮介是我帶來的人呢~
莫名有種開心的感覺。
不過不用等我開口,我身旁的少年就已經先一步說道:「小湊亮介——我的名字。」
「也是二年級。」我連忙補充道。
「哦、哦,小湊學長你好。」晴子干巴巴地說道。
「冒昧地問一下,」和田晴彥忽然開口說道,「你們是什麼關系?」
哇,終於問到這個了,這題我會——我立刻舉手,啊不,我立刻說道:「是家屬!」
「家屬?」和田兄妹對視了一眼,似乎在品味這個詞。還是晴子先開口說道:「所以,你們也是兄妹關系嗎?既然姓氏不同……是表兄妹?」
「總不能是監護人吧。」和田晴彥笑了一聲,語氣聽著奇奇怪怪的。
雖然我很想說點什麼,畢竟和田學長的語氣聽著感覺有點挑釁。但亮介之前就跟我說過了,我不用多解釋,其他的都交給他,於是我看向小湊亮介,乖巧地等著他替我回答。
「哦?只有親緣關系才能算是家屬嗎?」小湊亮介從容地說道。
「……」
出現了!用問句回答問句!
不過話說回來,除了親緣關系之外的家屬還有什麼呀?
唔,也許幼馴染也算一種,小時候小湊阿姨還開玩笑說要認我當干女兒呢,那這樣我和亮介即使沒有親緣關系,也算是家屬關系了。
還是亮介聰明,只是把兄妹關系換了一種說法,就成功地讓和田學長閉嘴了呢!
在進電影院的時候,我還聽到和田晴彥說道:「棒球部不是要忙著准備夏甲的預賽嗎,你們今年這麼胸有成竹?」
「呵呵,過度練習只會影響到比賽狀態。別說我了,和田君,足球部今年能挺過第二輪嗎?」
「……」
33.
「我們看什麼電影呢?」我問晴子。
「嗯,我們看這個吧!」少女指著一個愛情片說道。
然後我們就一起聽到亮介笑了一聲,像是在取笑什麼一樣——和田晴彥立刻看了過去:「怎麼,小湊君另有高見?」
「愛情片多沒有意思啊。」亮介指了指顯示屏,笑眯眯地說道:「不如我們看這個吧。」
在目光觸及到他指的字幕的那一瞬,我們一起陷入了安靜。
不愧是亮介,他指的竟然是——恐怖片!!
「呃,出來放松看恐怖片不太好吧,感覺會影響心情啊。」和田晴彥的眼神有些躲閃:「對吧,晴子?」
「是啊,小湊學長,要不我們還是換一個吧?」身為他的妹妹,晴子立刻配合地說道。
要是只有我和亮介,我肯定也不願意看恐怖片,因為我的膽子並不大。但是亮介早就提醒過我,他說既然和田兄妹今天給我搞相親局,那我就不要順著他們的意思來,他們越不想做什麼,我就偏要去做什麼。
「我覺得恐怖片挺好的呀。」我的大腦飛速地運轉著,並試圖在亮介的指點上,進行一些錦上添花的臨場發揮:「我平時和亮介……最喜歡看恐怖片了!」
雖然說這話的時候我差點咬到舌頭,畢竟我真的不怎麼看恐怖題材。但是亮介對我滿意地點了點頭,好像是在誇獎我這話說得很不錯。
嘿嘿,被誇獎了!
「你們的品味……很獨特啊。」和田晴彥艱難地說道。
「還好吧。」亮介笑了笑,鎮定地看向和田晴彥:「難道和田君不敢去看?哦,那是我們考慮不周了。如果和田君的膽子比較小,最好還是不要勉強自己陪我們去看,不然要是嚇出什麼事了……」
噗,我不由得別過頭去,以防和田兄妹看到我忍俊不禁的模樣。
亮介說話也太損了,完全就是在默認和田學長不敢看嘛!
這能忍?這絕對不能忍!
和我想的一樣,和田晴彥立刻沉下臉來:「我會害怕?呵,我只是怕女孩子們嚇到而已。既然你們都想看,那我當然沒有什麼問題。」
「那麼事不宜遲,我們去買票吧。」亮介說道。
「……」
34.
片刻之後,我們一行四人站到了放映廳裡。
鑒於沒有人會閑著沒事一大早就跑來看恐怖片,所以我們包場了。不過在電影開始之前,我們還有一個問題需要解決。
四個座位,該怎麼去坐?
我們買的座位是最佳觀影區域的某排居中的四個,放映廳是個小廳,屏幕和座位都在右側,左側是走廊。雖然因為放映廳裡沒有別人,理論上可以無視電影院的規則隨便亂坐,但鑒於在場的不全是熟人,因而不會有人會去違背這種默認的准則。
也許是受不了這樣壓抑的氣氛,晴子抱著爆米花率先走了過去,穩穩當當地坐了下來。她坐的位置是四個座位中從左邊數起的三號座上。
「快來坐吧!」晴子主動對我招手道,指了指她身旁的位置。
她相當很會選座位。因為如果我順著她的意思,坐到二號座,亮介坐到一號座,那麼面對走向最裡面去坐四號座的和田學長,晴子大可以站起來向右側直接挪動一個位置,給她哥哥讓座,畢竟這種為了方便出行的讓座現像很常見。
站在小湊亮介身後的我不由得拽了拽他的T恤衣角,以此示意他說點什麼。
「還是和田君先選座吧。」亮介說道。
「……」
這讓在心底迅速地進行過排列組合後的我頓時恍然。
是哦,只要和田學長第二個選座位,無論他坐到哪裡,亮介都有辦法讓和田學長不和我挨到一起……哇,亮介如此輕易地就將這個選座位的難題拋了出去,他真是好聰明!
我又扯了扯他的衣角,表示贊揚。
正在與和田晴彥笑著進行一些虛與委蛇的小湊亮介側了側身體,我原以為他要不動聲色地伸出手,將我剛剛作亂的手拍掉,沒想到少年若無其事地捉住了我的手腕。
誒?!
放映廳忽然陷入了黑暗,大約是因為電影就要開場了。眼見我們一動不動,大有一副如果他不選,我們站在這裡看完電影也未嘗不可的架勢,和田晴彥不得不邁步做出選擇。
在和田學長朝著座位走去的時候,握住我手腕的小湊亮介偏過頭來,壓低了聲音對我說道:「……聽話,不要搗亂。」
35.
雖說夏天的T恤都不是貼身的衣服,比較寬松,但是衣角被扯來扯去的時候,布料是會晃動的,柔軟的布料突然晃來晃去所產生的摩擦感可談不上多麼舒適。
只躲在他的身後,仗著其他人看不到就偷偷摸摸地做壞事,這可不是好孩子該做的。
嘖,和田坐了四號座,還算識趣。
……手腕很細,觸感卻很柔軟。
這就是女孩子嗎。
36.
熒幕還沒有出現亮光,借著黑暗,我決定小小地叛逆一下:「我不。」
我就要搗亂!
反正當著別人的面,就算是大魔王也不能把我怎麼樣。
「……等會被電影嚇哭了,我可不管你。」小湊亮介說道,明明是平靜的語氣,我卻聽出了幾分威脅的意味。
我雖然心虛,但是嘴硬呀:「我、我才不會怕呢。」
「你可別想威脅我,快松手啦。」
畢竟現在的問題已經不是我拉他了,是他著我不放誒。不過,明明亮介看起來就是技巧派那種類型啊,怎麼力氣還挺大的……
「你們不過來嗎?」晴子問道。
我剛想說「這就過來」,然後就被握住手腕的力道帶著向前走去,驚得我踉蹌了一下,差點沒反應過來。
怎麼回事,為什麼會表現出突如其來的強勢?
直到被按在一號座上的時候,我還有點發懵。
亮介不會是生氣了吧?
「沒有。」借著熒幕上播放廣告的嘈雜聲,少年松開了我的手,用漫不經心的語氣在我耳邊說道:「只有技巧沒有力氣什麼的,我一點也不在意。」
……糟了,我居然把那句話說出來了嗎!
這人明明很在意啊!
37.
肯定是生氣了,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在我忐忑不安的心情裡,電影開始放映了。
一段時間以後,我僵在座位上,很快就忘記了我多余的擔憂。
因為這個劇情實在是太嚇人了!
不行,我得轉移一下注意力,讓我來看看其他人是什麼反應。
提議看恐怖片的亮介自然一切如常。至於一旁的晴子,她本來還在吃爆米花,過了一會,她停止了咀嚼,連呼吸都如同貓步一般放輕了。至於和田學長,他似乎也好不到哪裡去——只聽「啊!」的一聲驚呼,原來他率先被電影給嚇到了。
看來亮介說得對,和田學長的確不太敢看恐怖片。
……我好像聽到亮介笑了一聲。
托和田學長的福,由於我在悄悄觀察他,所以我並沒有看到嚇到他的可怖的一幕。因為好像聽到亮介笑了,我不由得轉過頭來看他,剛才的電影劇情難道有什麼好笑的地方嗎?
還是說,他其實在明目張膽地取笑和田學長?
然而並沒有等我弄明白發生了什麼,我的視野就陷入了溫熱的黑暗。
但是,黑暗怎麼會有溫度呢?我下意識地眨了眨眼睛,心底有些不解。
……亮介?
「別看。」將手覆在我眼前的小湊亮介輕聲說道,「這一段,小朋友可是會嚇哭的哦。」
雖說這個恐嚇多少有點惡趣味,但是他不是說過了不管我的嗎?結果還是忍不住幫我擋住可怕的鏡頭了……
我第一次發現,原來小湊亮介這個人,似乎有點口是心非。
擋在我眼前的,是先前握住我手腕的、亮介的手嗎?
我又不由得眨了眨眼睛,輕顫的睫毛掃過他的掌心。
38.
……又在搗亂了,小湊亮介如是想。
不敢看恐怖電影卻要逞強說不害怕,東張西望的時候只顧著看別人卻不看他。將這樣的眼睛遮住,擋住可怕的、血腥的情節,也鎖住亂跑的視線。
感受著掌心微動的柔軟,小湊亮介心不在焉地看向熒幕。
連這種時候都不知道閉眼睛,真是半點不讓他省心。
第6章 關系進化論(六)
39.
一場電影結束,除了恐怖的音效,我倒是沒記住多少嚇人的場景,因為每次亮介都能及時提醒我,深諳恐怖小說如何推動劇情的他,對電影的套路竟然也非常熟知。
但是和田兄妹就好不到哪裡去了,晴子看起來還好,只是臉色有些蒼白,和田學長顫顫巍巍的,竟有些站不穩了。沒等亮介取笑幾句,和田學長就主動說他還有事,拉著妹妹迅速辭別了,好像逃離什麼災難現場一樣。
可是本來按照原計劃,我們接下來還要一起吃飯、唱K呢。
「亮介,我們接下來去做什麼?」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我仔細地打量著小湊亮介的神情,然後發現我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先去買點東西。」他說。
好耶,應該是不生氣了!
「說起來,你打算怎麼辦?」走在路上,少年忽然問我。
什麼打算怎麼辦?
我怔了幾秒鐘,這才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說晴子嗎……放心好了,我不會和她繼續深交的。」
說到底,這件事要不是夏川提醒我,要不是我親眼所見,我都不會意識到晴子有意撮合我和她哥哥。雖說她沒有惡意,但畢竟未經我允許,這種不顧別人意願就一廂情願的人,不會成為我真正的朋友。
亮介贊許地點了點頭:「嗯,還不算笨。」
「我本來就很聰明。」我抗議道。
「但要是和田學妹直接跟你說了她的想法,你會來嗎?」小湊亮介問道。
「當然不會,我才不想談戀愛呢。」我不假思索地答道。
「哦?」他停下腳步,仔細地打量了我一番,「看來,長大的果然只有年齡呢。」
我:?
40.
「……什麼啊!」我不滿地說道,「我可不是什麼都不懂,我只是不想被莫名其妙地介紹男朋友。我要是喜歡誰,我肯定會主動去認識他的,靠別人牽線算什麼。」
不過,這麼一想,我今天應該戴亮介送的帽子的。說不定和田學長在看到帽子上寫的名字之後,會誤以為我和亮介的關系非常親密,然後就直接知難而退走人啦!多省事啊。
我真聰明。
聽完我機智的發言,小湊亮介沉默了幾秒鐘:「……你這是想,利用我?」
怎麼能說是利用呢,這種詞聽起來未免太功利了,我這可是讓他為我撐腰呀!
「不、不行嗎?」我底氣不足地說道。
「撐腰可以,」小湊亮介說道,「利用不行。」
咦……
「有些事情是很嚴肅的。」他意味深長地說道。
唔,我知道了。
「所以呢,為什麼沒戴那頂帽子?」他問道。
「因為和今天的衣服不搭呀!」我理直氣壯地說道。
我今天可是特意穿了非常可愛的裙子呢,棒球帽更適合休閑的風格。
「特意?」亮介挑了挑眉,似乎認為我不需要這樣。
「畢竟今天我可是要跟亮介一起出門誒。」我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
「……」
41.
可以非常自然地說出「要是喜歡誰就如何如何」,應該是沒有青睞的男生,稍稍讓人安心了一些,雖然這個答案聽起來好像把他也排除在外了。
莫名有點遺憾呢。
其實小湊亮介一開始就想說了,某人明知道這是個意圖不軌的相親局,卻還打扮的如此可愛,真是不讓人放心,尤其在說出「特意」的時候,這種一無所知的態度,很難不令人感到惱火。
然而,這樣的特意,不是因為和田,而是因為他。
哈,誤以為他們的關系非常親密嗎……
想要利用他,當心要付出代價。
42.
我本來以為亮介會帶我去什麼體育用品店采購打棒球需要的東西,或者是去買一些日常用品,但我怎麼想也沒想到,這人竟然把我拉去了飾品店。
天吶,我竟然和亮介一起逛飾品店!太神奇了,小春應該都沒有這種經歷吧?
「亮介是想給誰選禮物嗎?」
「嗯。」他點了點頭。
「……難道是藤原學姐?」我假裝無意地試探道。
雖然我不經常去找亮介,但是沒理由他有什麼關系要好的女孩子,我卻毫無察覺吧。至少,我應該能夠發現一點點蛛絲馬跡。如果亮介真有喜歡的女生,卻要在這樣寶貴的休息日陪我出來解決麻煩,那我豈不是太過分了……
想來想去,感覺給藤原學姐買東西的可能性最高,也許只是答謝她平時的幫助呢?
小湊亮介並沒有回答我,正當我陷入胡思亂想的時刻,我的頭發上被人輕輕地按上了什麼。我詫異地抬起頭,與鏡子裡茫然的自己成功對視——誒,哪來的發卡?
還別說,和我今天的衣服挺搭的,很可愛。
但、但是,亮介竟然是給我選禮物?好突然,為什麼給我送……
「嗯?因為你說帽子不搭。」小湊亮介回答我,語氣非常自然。
43.
……啊,所以,就換一個更搭的嗎?
凝視著鏡子中倒映著的、我頭發上的發卡,我的心底忽然漫上了輕快的欣喜。
「太好了。」我不由得說道。
「只是很平常的東西吧。」以為我在誇獎這份禮物,身旁的少年如是說道。
「我沒有給亮介添麻煩,真是太好了。」我低聲說道。
太好了,亮介應該是沒有喜歡的女孩子,不然第一份帶回去的禮物應該是給她的。
所以,我沒有做得很過分,真好!
44.
小湊亮介:?
猜不著的心情很容易讓人產生些許不滿,他本能地覺得對方應該又是在想什麼讓他失語的事情。
「又在亂想什麼。」少年伸出手指,輕輕地彈了一下少女的額頭,「笨蛋氣息都要溢出來了。」
「哇,亮介好過分哦,又說我是笨蛋!」
45.
那天我們在外面吃過飯之後就回去了,亮介把我送到家門口,並沒有答應我媽媽的邀請進門敘舊。我猜他應該是要回去為七月份進行的夏季大賽做自主練習,縱然今天是休息日,但他這樣熱愛棒球的人,也絕不會松懈。
在返校之後,晴子也向我進行了道歉,我對她笑了笑表示沒事,她就像是放心一樣地坐回了位置上。雖然學習小組仍舊正常運轉著,但其實我們心底都清楚,我們倆的關系不會變得更要好了。
另外,我送了夏川一份手制餅干,以此答謝她的提醒。夏川說她把餅干分給了梅本和學姐們,大家都很喜歡——從那之後,我們倆的關系也變得更要好了。
「感覺,小湊學長真是好運呢。」她說。
我奇跡般地聽懂了她說的話:「誒,但是我沒有給他做過餅干。」
「什麼,我竟然在這裡比他排得更靠前嗎?」夏川驚訝道,「那你為什麼不給他做一份呢?」
對哦,好有道理!我立即決定在期末考試結束後,找時間做一份餅干送給小湊亮介,作為發卡的答謝。
「還有,我建議你到時候悄悄給他,不然他可能一塊都吃不到。」夏川說道。
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看來棒球部果然是叢林法則,要不是亮介非常聰明,我也少不得要他會在棒球部被欺負。
「話說回來,小唯有發現我哪裡發生了變化嗎?」我主動問道。
夏川眨了眨眼睛:「……新換的發卡挺好看的。」
「對!我也覺得很好看!」我高興地說道,「是亮介送的哦。」
「這樣啊~」
後來夏川告訴我,我當時希望她誇我發卡的表情實在是太明顯了,她想不注意到都很難。
46.
期末考試的成績下發出來的時候,距離暑假已經沒有幾天了。
我原本打算一放假就去看棒球部的比賽,結果爸爸媽媽在放假當天突然告訴我,他們要帶我去旅行——計劃早就定好了,旅游行程長達半個月。因為想要給我一個驚喜,所以他們並沒有提前告訴我。
這個突如其來的驚喜打亂了我的計劃,如此一來,我豈不是正好完美錯過整個預賽期了嗎!
但是父母的好意我又不能拒絕,畢竟他們也是協調了自己的時間,才創造了這樣的家庭旅行機會。於是我只好非常歉疚地發郵件給亮介,告訴他我沒辦法去看他的比賽了。
亮介說沒事,他很大度地祝我玩得開心。末了,他在郵件最後問我,說他聽夏川講我要給他准備一份餅干作為回禮,我打算什麼時候送呢?
啊,是哦,如果我要半個月之後才回來,那這份餅干推遲的時間就有點長了,下次給他的時候,就直接就推遲到他們打進甲子園了呀。呃,等等,我這樣的話是不是太絕對了,容易給他壓力?
那我換個說法——下次給他的時候,就直接推到我們下次見面了!
在這封郵件發出去之後,我的手機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小湊亮介。
嗯嗯?莫非我編輯的內容有什麼問題?
我疑惑地接通了電話:「亮介?」
「抱歉,這麼晚還打擾你。」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聽起來他周圍沒有人,不像是在室內,應該是找了安靜的地方和我打電話吧,不然說不定要被大家圍觀。
果然,亮介是完全不需要我擔心的那種人呢。
「沒事沒事,你是有什麼事找我嗎?」我問。
小湊亮介反問我:「沒什麼事就不能找你了嗎?」
……這話聽著耳熟,像是我說過的。
「懂了,亮介是想問餅干的事吧,是這樣的,你們吃的東西肯定都是有安全保障的吧,還要營養均衡什麼的……當然,我不是說我的餅干有食品安全問題,但我確實不希望它影響到什麼。」我主動解釋道,「而且我打算——」
我聽到了屏幕那端傳來的輕笑聲。
「你笑什麼呀,我可是很認真的!」我不解地說道。
「沒什麼。」少年的語氣裡仍舊能聽到笑意。
這人當著我的面就能敷衍我,現在看不見人影,可不就更肆無忌憚了。但他不想說,按照我的本領,我也問不出來什麼。於是我只好悻悻地表示,我旅行回來會給他帶伴手禮,讓他好好比賽,如果有時間,我也會在酒店裡關注賽況的。
小湊亮介說沒事,不用勉強。
「比賽這種事情,還是看現場更好。」他說,「早點休息吧,旅行可是很需要體力的。」
「哦,好的,晚安?」我茫然地說道。
「晚安,」小湊亮介說道,「下次見。」
第7章 關系進化論(七)
47.
下次就在下次……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郵件。
甲子園嗎?小時候被別人說力氣輕,這樣的體格是打不了棒球的時候,某人明明對棒球所知甚少,卻能站出來反駁他們說,他以後是要打進甲子園的。
啊啊,偏偏是放假了才知道在長達半個月的預賽期間裡,完全見不到人影……雖說他本就是能做到心無旁騖的類型,但如此看來,命運是不想讓他在三年級的夏天之前,有一丁點分心的可能。
小湊亮介抬起頭,看向天邊半圓的月亮。
——突然就很想聽聽熟悉的聲音。
越界,僅此一次。
不過,大約可愛的人連擔憂都是可愛的,居然能想到食品安全問題什麼的……
可愛的。
他摸了摸心口,感受著心髒跳動的頻率。
——是區別於運動過後的劇烈的,卻也感到熟悉的,加速的心跳聲。
並非第一次如此。
48.
青道這一年並沒有打進甲子園。
和稻實的那場比賽我看了,那天我們這裡落了雨,倒數第二天的旅行計劃暫時擱置,一家人在酒店的房間裡看電視。
早就經歷過這樣的學生時代的爸爸媽媽說,在這場比賽後,三年級的夏天就結束了。雖然他們還可以參加秋季大賽,但隊伍之後會交給二年級和一年級主導,等到來年春日,又會有新鮮的血液加入其中。
我想,我對情緒的感知應當是遲鈍的,但是看著電視屏幕上的畫面,看著痛哭的青道學長們,看著被鏡頭掃到的一瞬的,抿著唇的小湊亮介,我感受到了他的不甘心。
於是我站起來,跑向了酒店的廚房。
——我想做一份餅干。
它原本是慶祝勝利的賀禮,但不僅僅是如此。
它還是我的信任與祝福。
來年,他會打進甲子園的。
49.
我發郵件問小湊亮介有沒有時間打電話,過了一會,他將電話撥了過來。
趕在他開口之前,我禁止他說什麼「抱歉」「對不起」之類的聽起來就很沮喪的話,雖然我猜他可能也不會說,但是總之他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更沒有對不起我的餅干。
因為大家都已經盡力了。
小湊亮介似乎是被我這一連串的搶白給說愣了,半晌他才開口:「你已經做好了?」
「嗯。」我告訴他,這份餅干沉甸甸的,每一塊都是我的信任與祝福。
「……沒有安慰?」他問。
「沒有。」我認真地說道,「難道亮介需要安慰嗎?」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著,正當我准備看看屏幕,疑心也許是因為信號不好,通話已經中斷了的時候,我聽到了少年的回復。
「嗯,不需要。」
50.
意外的……比他想像中,要更了解他嗎。
51.
夏天好像沒來得及做些什麼,就匆忙地結束了。
旅行回來之後,我去了一趟學校,將伴手禮和餅干都送給了亮介——餅干是新做的,因為原本的那份有點發潮了,我覺得不太好,所以又做了一份。
亮介對此若有所思:「其實那份也可以給我,用來把學長們應付過去。」
……還好我沒帶那份過來,不然絕對會出食品安全問題!
新學期開始的時候已經是秋天了。事實上,下半年才是棒球部最忙的時候,夏季大賽後是秋季大會,後面還有春甲的選拔賽,再加上日常繁忙的訓練,要不是他們必須得在教室裡上課,除了在賽場之外,我感覺我都很難見到亮介。
運動社團忙著比賽,普通社團卻也閑不著,秋天有著屬於所有普通學生的校園祭。
我們班主辦的是女僕咖啡館,老實說我覺得這太沒創意了。班長是個很喜歡聽取建議的人,在想了又想之後,他靈光一現,說我們主辦的是動物女僕咖啡館!
拿到貓耳的我:……
「太可愛了,一定要讓小湊學長來看看!」夏川說道。
不了不了,感覺好羞恥,請小湊亮介到時候務必不要來看——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即使棒球部如此繁忙,在這一天也獲得了半天的假期。於是在聽到風鈴聲後,習慣地說出「歡迎光臨」的我,和抱著胳膊的小湊亮介成功對視。
「亮亮亮亮介!你怎麼來了?」我緊張地問道。
少年饒有興趣地看著我:「來看看貓。」
……喵?
52.
「誒,這個耳朵做得還蠻逼真的,手感好像不錯。」
「請不要公然說出這麼奇怪的話。」我將咖啡放下,進行了無用的抗議。
但是話說回來,二年級應該也有不少好玩的攤位和項目吧,亮介不在自己的年級待著,跑到我們班這裡,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將客人趕走的發言,應該是可以向店長投訴的吧。」喝了一口咖啡的少年說道。
「……請務必多待一會!!」
貪圖新鮮的客人們都已經結束了下午茶離開了,至於其他同班同學,大家也都去各玩各的了,只留我在這裡值班。此時這裡也沒有別人,我也就不再守在櫃台那裡,而是坐到小湊亮介身邊,和他聊天。
「哇,結城學長是新隊長啊。」
「嗯,純和增子是副主將。」小湊亮介說道。
「但是我感覺,其實你也可以做副主將啊。」身為小湊亮介激推,我立刻發言道。
對此亮介只是問我,難道我沒發現他們的共同點嗎?
我沉思了幾秒,恍然大悟。
——他們看起來都很不好惹!
尤其是伊佐敷學長,看起來比身材更魁梧的增子學長還要凶。
「哦?純如果聽到,可能會哭哦。」少年的語氣裡有幾分促狹,他揉了一把我的頭發,說道:「多少對學長尊重一點吧。」
哼哼,這可是他引導我這麼說的,如果我有錯,那我們就是共犯!
「嗯,不錯不錯,終於知道仗勢欺人了。」他滿意地說道。
啊?
「如果我們是共犯,」小湊亮介確信地說道,「那棒球部應該沒人敢逮捕你。」
……我就說,其實亮介也是可以當副主將的。
因為他也不是個好惹的啊。
53.
「怎麼一直在看我?」半杯咖啡喝完,小湊亮介抬起頭,發現我在看他。
「我還以為你會對我調的那杯咖啡發表一下意見,比如太苦了或者太甜了之類的。」我托著臉看他,雖說見過亮介在自動販賣機前買咖啡,但我並不太清楚他在咖啡上喜歡的口味。
「……重點是咖啡嗎。」他笑了一聲。
嗯?咖啡館的重點當然是咖啡啊,不然是什麼?
我本來還想著把他的反饋記下來,用來當做今後做手作零食時的參考呢。
還是說,其實咖啡對他的作用只有提神?
「被你這麼一說,突然感覺有些累了。」小湊亮介說道。
啊,會累是很正常的。他們的正式比賽我也去看過,兩個多小時才結束一場,而且越往後賽程越緊張,一直上場的正式隊員很容易身心俱疲。
……等一下,我好像突然明白他為什麼會來我這裡了,因為在我這裡沒有認識的人打擾,可以忙裡偷閑?
「是啊,但是某人一開始還想趕我走呢。」他說。
呃,對不起,是我的錯!
「那你可以悄悄睡一會,保證不會有人打擾你。」我准備站起來去拿「打烊」的牌子,等我把它掛在門口,在換值之前,應該就不會有人過來了。
然而在我站起來的瞬間,我的手腕又一次被扣住了。與這個動作一起發生的,是又一次突如其來的力道——我被這樣的力道牽引著,猝不及防之下,一下子坐到了他身邊。
誒?!
我眨了眨眼睛,茫然地看著他。
「真的好累。」小湊亮介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許疲憊。借著這樣的掩護,少年不動聲色地又靠近了一些,輕輕地將頭靠在了我的肩上。
……等、等一下?怎麼突然黏人?
「讓我靠一會吧。」他說,「就一會。」
「……果然,亮介才是貓吧。」僵在原地的我忍不住說道。
回答我的是均勻的呼吸聲。
咦,睡著了嗎?
我怔了怔,然後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幫他理了理垂落到臉邊的發絲。
哼,任性這一點,和貓也很像呢!
54.
小湊亮介很少會得寸進尺。
真可怕……雖然他的本意是試探兩個人之間的關系,但是到底是因為對方太可愛了,因而做出了一點不受控制的事情。
不過,被縱容了。
雖然只睡了十幾分鐘,但是卻感到安心與酣甜。
不太妙啊,這個時候不是應該罵他一頓,說他越界,說他過分嗎?多少應該表現出一點,感覺到被困擾了吧,他想。
……完全沒有。
這麼信任他嗎?
還是說,其實……
咖啡不是重點的原因在於,即使他喜歡咖啡,但也要看和什麼進行比較。在他更在意的人面前,他根本不會注意自己喝下去的是微苦還是醇香的飲料,又或者是沒有任何味道的冷水。
現在想來,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應當是因為一瞬間閃過的妄想,短暫地進化了。
有點糟糕……
但是卑劣地希望,這樣的可愛只可以對著他,一個人。
第8章 關系進化論(八)
55.
第二學期除了校園祭,似乎也沒有什麼大事,對我來說,就是在學習與正常社交中平穩地度過了。在寒假來臨之前的聖誕節,夏川提醒我說別忘了給亮介准備聖誕禮物,我對此得意洋洋:「放心好了,我早就准備了別出心裁的賀禮。」
小湊亮介收到了一條圍巾。
雖然它不怎麼擋風,但它是手作的。
「很像漁網。」他評價道。
「……那我拿回去?」
「也許它會成為潮流呢。」小湊亮介笑了笑,「謝謝。」
新年到來的時候,亮介回了神奈川縣過年。我跟他打電話說,有點懷念小時候一起去新年參拜,好多年都沒有這樣了。要不等到以後有時間,我們一起找個神社去拜一拜?
畢竟去跟神明許願,也不用非得挑過年嘛。
「你有很多願望要許嗎?」他說我這樣未免太貪心了。
「也沒有很多啦!」我辯解道,想要多多益善是人之常情,這可不是我的問題。
「那你的新年願望許了什麼?」小湊亮介說道。
「……這種事情說出來就不靈了吧!」
「嗯,這次長大的終於不只是年齡了,」少年感慨道,「都有秘密了呢。」
我:?
要不是那家伙氣場太可怕,我非得有一天穿高跟鞋見小湊亮介,讓他知道什麼叫出來混總是要還的,人間啊,那可是很險惡的!
56.
秘密。
小湊亮介本能地不喜歡這種充滿未知感的詞。
「哥哥的圍巾好像是新的……呃,看起來很獨特。」春市好奇地說道,「是朋友送的嗎?」
「是秘密哦。」小湊亮介說道。
「誒?」
——但如果這個秘密和他有關,那就另當別論了。
57.
第三學期是三個學期裡最短暫的,不過因為情人節在這裡,所以它反而是很多人最期待的一個學期。我本來什麼都不打算做,現在卻需要完成班長布置的作業,也就是隨便寫一封匿名情書,除此之外,我還要給小湊亮介寫一封感謝信。
既然要寫感謝信,那必然要回顧我們這一年的相處。
其實要讓我去細寫,估計寫個幾萬字都沒有問題。雖然我們下半年的見面頻率並不多,不像第一學期那樣,有單獨出去玩的時候,但是我也會經常看他的練習賽——雖然每次都會被OB們調侃,久而久之,我都感覺這已經成為例行公事了。
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除此之外,其實在賽程忙碌到時間仿佛被按了快進鍵的上學期,我們之間的的郵件來往也沒有少過,生活裡沒什麼大事要說,可是能分享的小事可就多了。比如高島老師帶了一個很囂張的初中生來參觀學校,那孩子對東學長說了很不禮貌的話,最後還把東學長三振了……
「看起來是個笨蛋呢。」小湊亮介如是評價道。
我心想,他那麼聰明,看誰都是笨蛋。
「聽起來你很嫌棄笨蛋哦。」我忍不住為那位素未謀面的學弟鳴不平,畢竟平時我也沒少被小湊亮介吐槽過,「那你干嘛還和我聊天。」
「嗯?不是這樣。」他回復我道,「如果非要說,那應該是完全相反。」
……所以是哪樣?
難不成,他其實喜歡笨蛋?
不可能吧。
58.
生活本就是平平淡淡的,畢竟平日裡也沒什麼大事。
雖然有時候我和小湊亮介會忙到沒有時間及時回復郵件(主要是他),但我挺喜歡這種有時間就聊幾句,沒時間就說個晚安這樣的日常的。
有種「這個人就在這裡」的……陪伴的感覺。
我曾經問過小湊亮介,會不會覺得我有點煩人。結果他直接打了個電話過來,問我怎麼了,難道被別人欺負了?我說沒有沒有,我只是感覺他每天要練習,還要比賽,可能連學習都沒什麼時間了,卻還要回復我的郵件,感覺我這麼做有點過分。
話說回來,他真的一直很擔心我被欺負——這算什麼啊,哥哥的自覺嗎?
「這樣啊,那我的答案是,完全沒有覺得你煩人。」小湊亮介說道,聲音聽起來很認真,「事實上,每天非常疲憊的時候發現收到了你的郵件,我還挺開心的。」
誒,真的嗎?
「嗯,因為能感覺到……被關心。」少年笑了笑,意有所指。
「沒想到亮介喜歡被關心啊。」我有些驚訝。
「大概吧。」他說,「不過我想了想,如果換成別人,我可能會覺得有些煩。」
咦……這算什麼啊,給我的特權嗎?
我眨了眨眼睛,心情有些說不出的微妙。
掛斷電話之後,我在床上滾了兩圈。
亮介的特權。
我嗎……
嘿嘿,好耶!
59.
特權嗎?
從一開始,被允許直呼他的名字開始,他就已經賦予了。
60.
雖然我想要努力刪減一些廢話,但是給亮介的那封感謝信還是足足寫了一整頁,畢竟我想感謝他的地方真的有很多,即使他可能並不覺得他對我所謂的照顧有多麼特殊。
寫到最後我困得不行,直接倒在床上,直到第二天被媽媽叫了起來:「你不是說今天要和小唯一起去買東西嗎?」
對哦,我要和小唯、幸子去買巧克力……我匆忙地把信塞到信封裡,起床洗漱。在洗漱的時候,我想,不對,我要買的是可可粉,我要自己做巧克力!
「咦,這次小湊學長終於排在我前面了啊。」夏川開玩笑道。
因為我本來平時就會做一些餅干,對我來說手作甜品並不算什麼難事。按照教程做了一遍,我把它送給了爸爸,他連連誇我,說我做的真是太好了,外表好看,口感也好!
於是我滿意地說道:「很好,這樣我就可以放心給亮介做了。」
爸爸:……
就這樣,時間轉眼來到了情人節那天。
在那天早上,我先把班長要的匿名信交了上去,然後又拎著裝著巧克力和感謝信的袋子去找亮介——這是我在青道過的第一個情人節,因而我並不知道,雖然體育社團的正選們很受歡迎,但是青道棒球部的隊員們,尤其受歡迎。
我來得不巧,小湊亮介並不在教室。我本來想著下節課再來,結果看到了他的桌子上擺的一大堆巧克力——我狠狠地被震驚了。
他竟然,比我想像中還要受歡迎!!
「喲,這不是亮介的妹妹嗎?」伊佐敷學長發現了我,「他被老師叫去辦公室了,你可以下節課再來。」
看著那些包裝精致的巧克力,我心生退卻:「不了不了不了,伊佐敷學長,麻麻麻麻煩你幫忙把這個交給亮介,謝謝!!」
61.
伊佐敷純:?
怎麼感覺他像轉交戀愛信物的愛神啊。
「本命巧克力還是最好你自己來給吧——」
「不不不,我怎麼可能、我不配,這這這只是義理巧克力,麻煩學長了!」少女將袋子塞到了他手裡,飛快地跑走了。
伊佐敷純:??
「嗯?亮介的妹妹是給純送了巧克力嗎。」路過的結城問道。
「哲!這話可不能亂說!!」
「什麼巧克力?」小湊亮介問道。
「……」
62.
「亮介,你妹妹好像有點不太對,好好一孩子,不知道怎麼回事,說話變得很不利索,結結巴巴的。」伊佐敷純將袋子遞給小湊亮介,隨口說道。
「……是嗎?」小湊亮介收回目光,看向手裡的袋子。
「對了,我幫你問過了,是義理。」伊佐敷純說道,語氣裡有幾分取笑,「有沒有感到失望?」
「意料之中。」小湊亮介說道。
想從他這裡看到不鎮定的表情,可沒那麼容易。
不過,雖然猜到遲鈍的某人不可能那麼早就領悟這方面,即使領悟了也不會如此明目張膽地送本命巧克力,所以肯定會收到義理,但是——算了,不用急在一時。
這樣想著,小湊亮介決定先把巧克力放到一邊,然後拆開了那封信。
然後他皺了皺眉。
這信……
少年拿出手機查了查,然後放下了手機,哦,作者是羅伯特·勃萊。
握緊了手裡的信紙,小湊亮介的心情變得有些煩躁。
既然不是寫給他的,但又是這麼顯而易見的情詩……
那麼,是寫給誰的呢?
第9章 關系進化論(完)
63.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臉色太差了,一回到教室,夏川就驚訝地問我怎麼了。不只是她,甚至連和田晴子都關心了我幾句,問我是不是遇到了不開心的事。
這讓我不由得摸了摸我的臉,想要照鏡子看看——我真的把心情寫在臉上了嗎?
可是,我為什麼會被大家以為遇到不開心的事了?
我不就是看到亮介收到了很多巧克力嗎?
我應該為他感到高興才對,他那麼受歡迎。
……哼,根本不差我一個嘛。
虧我聖誕節還織圍巾送給他,想來他肯定能收到更好的禮物吧!說不定、說不定平時也有別的女孩子給他發郵件呢。
算了,這也和我沒關系!我和他不過只是小時候認識的哥哥和妹妹,僅此而已!
出於這種莫名其妙的心態,我決定今天不要和小湊亮介說話。
放學後,我早早地就跑回了家,結果傍晚時收到了小湊亮介的郵件,他問我能不能來學校一趟,有很著急的事情要找我——在我的印像裡,這家伙一直是非常從容鎮定的,我很少見到他用這樣的語氣說話。
難道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一個可怕的念頭浮現在我心底——不好,他不會是在練習的時候受傷了吧!!
我瞬間就把「今天不和小湊亮介說話」的決定拋到一邊去了。學校離我家很近,這個時間也不晚,於是我匆匆吃完晚飯,直接殺到了學校——
然後我就見到了完好無損的小湊亮介。
不,只是表面看起來完好無損,說不定哪裡磕著碰著了呢?不然現在晚飯剛結束,他應該會去進行自主練習才對,而不是喊我過來。
果然是受傷了吧!!
「怎麼氣喘吁吁的,跑過來的?」小湊亮介看著我扶著牆大喘氣的模樣,似乎有些驚訝。
廢話,我擔心他啊。
64.
……這麼擔心他嗎。
「你今年有做本命巧克力嗎?」小湊亮介忽然問道。
「嗯?沒有。」少女疑惑地看著他:「但是,呼——先不說這個,你到底傷到哪裡了——」
既然沒有做本命巧克力,那就是沒有表白的打算,但是卻寫了情詩……
是不小心把摘抄的內容放到了信封裡嗎?
65.
「非要說是傷到了哪裡,」小湊亮介眯著眼睛說道,「可能是『心』。」
誒,傷心……
誒?!
66.
小湊亮介雖說喜歡捉弄我,但絕對不至於特意把我喊過來開玩笑——站在無人的街邊,我短暫地陷入茫然。
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他失戀了?
啊,到底是誰甩了他,我怎麼、我竟然完全不知道他有喜歡的女孩子……
「先不說我,」少年卻不打算繼續「傷心」的話題:「純跟我說,你今天跟他說話的樣子很奇怪,這是怎麼了?」
「……」
這讓我怎麼說啊,我難道要把我因為他收到了很多巧克力,然後心情不好的事情說出來嗎?感覺這樣顯得我很小氣誒。畢竟身為朋友,我明明應該為他感到高興才對!
可我就是不高興嘛!
我以為只有我和他關系最好呢!明明小時候——
我氣鼓鼓地說道:「沒什麼,只是我太遲鈍了,直到現在才發現亮介很受歡迎——事先聲明,我可不是嫉妒,我只是、我只是……」
「明明是我先認識亮介的,明明是我先知道亮介來青道的……只是因為這裡太難考了,我一直忙著學習所以沒有在初三聯系你……」
一直一直注視著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就已經不再是自己的寶物了。
哇,越想我越覺得委屈。
好想哭。
67.
……竟然?
心底已經做過數種猜測的小湊亮介怔了怔,然後他沒忍住,笑出了聲。
竟然是這樣——
他想了很多個原因,比如是不是被欺負了,比如遇到了什麼困難,他為此還思考了相關的解決辦法。然而,他萬萬沒想到,他以為最遲鈍、最難開竅的女孩,竟然在他決定等待,在他沒有打算讓兩個人的關系更進一步的時候,產生了這樣的心情。
居然是在介意這種事。
居然早就知道他在青道……看來當初的「我好想你「,也並非說說而已。
是認真卻不自知?
……那還真是,意外之喜啊。
68.
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我並沒有聽到小湊亮介的輕笑,若是在平時,我少不了要問他,笑什麼笑,是不是又覺得我是笨蛋。
「我以為你應該知道,」小湊亮介忽然嘆了口氣,「你有著別人都沒有的特權。」
……好像是這樣,但是,這種特權別人也會擁有的啊!
「不,其他人不會擁有。」少年肯定地說道,「只有你才有。」
嗯?
冬日天黑的早,傍晚的天空早已黑透,路燈照著我們,是柔和的光芒。不知為何,注視著這樣的小湊亮介,我的心跳不受控制地開始加速——什麼是其他人不會擁有,只有我才有?
只有我?
「那、那你說清楚一點。」我吸了吸鼻子,忍住了眼睛裡的熱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聰明,不說清楚一點……」不說清楚,我可是不會明白的!
小湊亮介打斷了我的話。
「我喜歡你。」他說。
——他擅長的雖然是纏鬥,但也不是沒有打出過驚艷全場的打擊。
69.
小湊亮介說他喜歡我。
小湊亮介說他喜歡我……
小湊亮介說他喜歡我?!
70.
我暈暈乎乎地看著他:「你沒騙我吧?」
「我騙過你嗎?」他反問我。
好像沒有。
所以,亮介真的喜歡我。
我睜大了眼睛:「可、可是——」
可是我是笨蛋誒,他為什麼會喜歡我?不是有很多女孩子給他送禮物嗎?怎麼會是我呢?啊,因為我是需要被照顧的妹妹?在哄我?因為我們倆早就認識,我有更多優勢?
種種疑問,在頃刻間將我包圍。
大約是看出了我的胡思亂想,小湊亮介上前一步,伸出手捧住了我的臉,用力地捏了捏:「思考的問題太多,可是會宕機的。」
「唔唔!我不懂嘛!」
「比起這個,你更應該去關注的,應該是你自己的心意吧。」他說。
我的心意?
我……
我也喜歡亮介嗎?
我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一年來的相處在我腦海裡像電影片段一樣快速閃過,最終定格在了眼前這一幕。
……如果我不喜歡小湊亮介,我不會在此刻胡思亂想。
像是迷霧忽然被撥開一樣,我的眼睛一點點地亮了起來。
——原來關系是可以進化的!
「亮介!」我高興地說道。
「嗯,我在。」
「我也喜歡你!好喜歡你!超級喜歡你!!」
71.
……有時候,笨蛋投出的紅中才是最具殺傷力的。
但是比起心意,小湊亮介還有一個問題要關注,那就是他今天拿到的那封信。
72.
信?
我怔了怔,突然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
糟了,我把給亮介的感謝信,和交上去的那個隨便寫的匿名情書弄混了!天吶,我怎麼做出這麼粗心的事情的……希望那封感謝信不要被別人拿到!
聽了我的解釋,小湊亮介露出了恍然的神色:「這樣啊,我還以為,你是在暗示什麼呢。」
嗯?暗示什麼?
見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少年將我摘抄的那句情詩,在我面前緩緩地復述道——
「我們相愛時,愛青草、谷倉,愛燈柱,以及那被人遺棄的街道,不寬、徹夜無人。」
……公開處刑!
但這真的是我隨機摘抄的!
「雖然我的現代文算不上太好,不過我還是試著分析了一下。」小湊亮介說道,他說這句詩寫得很有趣。
為什麼「我們」會愛這些景色?
——因為愛屋及烏,因為情侶在熱戀時不想被打擾。
「然後我想了想,我們平時見面到時候,身邊確實有很多人。」
……所以、所以這是特意挑沒有人的時間,在無人的角落和我見面的理由嗎?
莫名其妙的,我有點打起了退堂鼓:「時間不早了,我要不、我還是回去吧——」
不對,不對,我應該先去把那封真正的感謝信找出來!
「等會我送你回家。」小湊亮介用不容我拒絕的語氣說道。
啊,又是那種,突然的強勢!
73.
「……如果討厭我這樣,其實可以說。」在呼吸近在眼前的時刻,少年低聲說道。
他原本沒想表白,也沒想進展過快的,但是這樣好的機會就在眼前,他不可能忽視。
「如果是亮介,當然是可以的……我不是在帽子上,寫過了嗎?」
帽子?
小湊亮介怔了怔。
啊,想起來了,亮介……專屬……
屬於他的嗎?
那他可就要,蓋章了。
除了親緣關系之外的「家屬」——這個位置,他覬覦很久了。
順便,這個時候知道閉眼睛,還是挺讓人省心的。
74.
小湊亮介傾身,不打算控制,也再也無法控制的吻依靠本能落了下來,虔誠的、認真的、溫柔的,在無人的角落,我們正相愛。
閉上眼睛的我,聽到了他的一聲輕笑。
75.
「為什麼喜歡你啊……」小湊亮介沉思道。
即使他思考的時間還沒有超過三十秒,但我已經想要抗議了,這麼難回答嗎?
「雖然我可以說出很多優點,但在這之前,」他握住我的手,將它放在了心口處,「你還是先自己問問吧。」少年說道,「問問它——
「為什麼總是會為你心動。」
76.
我回想起了在新年參拜的時候,我許下的願望。
希望小湊亮介專心打棒球,今年也不要和別人談戀愛。
77.
和我……那當然是可以的!
78.
不論怎麼說,還是感謝班長的提議!
雖然過程有些曲折,但總之關系一路進化,從幼馴染到朋友再到男朋友,反正小湊亮介已經是在下的家屬了!
「關系進化論?」小湊亮介說道,「我倒是沒覺得有那麼復雜。」
在最初的那個重逢的擁抱裡,少年看似鎮定自若,實則暗自心驚。
果然,純看過的漫畫劇情,其實是有那麼一點道理的。
……在他獨自聽來感到震耳欲聾的心跳聲,應當沒被別人聽到吧。
END
作者有話要說:
彩蛋:
班裡的同學都已經走掉了,在環顧四周,確認沒有人之後,麻生尊悄悄地走到了那封裝滿匿名情書的盒子面前,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份情書。
不論怎麼說,還是感謝班長的提議!這樣他也是在情人節收到過情書的人了!
少年珍重地拆開人生中的第一封情書。
……嗯?是他的打開方式不對嗎?這不是他們班的「守護單身同學心理健康的匿名情書活動」嗎?
誰來告訴他,為什麼信紙的開頭寫的是「親愛的小湊亮介」啊……?!!
**
第二天得知小湊亮介和青梅竹馬的妹妹交往的伊佐敷純:……
早就說了,比青梅竹馬更可怕的設定是什麼,是多年後重逢變成天降的那種!
關系是會不斷進化的!他看過這種劇情!!
【完】
本來說第一篇寫降谷,結果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寫了一篇歐尼桑,明明我很害怕大魔王的啊(?)
嗚嗚我只會寫好長的故事……鑽乙好冷啊,但這篇我寫了好久。感謝你看到這裡,喜歡的話請在評論區裡寫點什麼吧~我們下篇見!
第10章 Heroine(一) 奧村光舟x我
1.
凝視著眼前的題目,我的神魂逐漸游離,思緒也因此飛速走偏。
窗外有小鳥在吵架,嘰嘰喳喳的,也許是在埋怨今夏為何如此炎熱;眼前的手表指針在轉動,發出的微弱到難以發覺的聲響,但我在走神,所以我注意到了——好煩、好煩,我努力地將這些擾亂我的存在通通摒棄,最後將目光集中到坐在我旁邊的少年那裡。
好想吃冰淇淋,我抿了抿唇。
……好想和光舟吃同一個冰淇淋,他的反應肯定會很有趣。
被我緊盯著的男主角在寫習題冊,筆尖與紙張觸碰時會發出沙沙的聲音。他認真專注的樣子很吸引我,我出神地欣賞了一會他的側顏,然後輕聲喚道:「光舟。」
「嗯?」正在做題的少年聞言應了一句,並沒有抬頭,看起來他的思緒好像仍舊沉浸在復雜的題目之中,以至於反應有些遲緩。
很好的機會,我想。
於是——
「喜歡你!」我笑眯眯地說道。
奧村光舟終於放下了他手裡的筆。
少年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看向我:「……你又擅自把劇本裡的對手戲拿來對我表演了。」
「哎呀被發現了呢!」我毫無愧疚感,並且倒打一耙:「既然如此,光舟多少要表現出一點被告白的害羞才對嘛。」
奧村光舟:?
「誰會在寫作業的時候突然表白。」他冷靜地說道。
我立刻反駁他:「怎麼不能在寫作業的時候表白呢!」
因為有光舟在這裡,我都看不進去那些題目了,繼續做題只會浪費時間。而且在他這樣沒有防備的時候,我打他一個猝不及防,豈不是能夠看到他最真實的反應?
所以,這難道不是表白的絕佳時刻嗎?再說了,到底什麼時候適合表白啊,我對光舟可以隨時隨地進行表白——
「再不認真做題我不教你了。」他說。
「……哦。」
2.
鑒於期末考試將近,我急需請優等生進行支援,所以我對他這種強行打斷技能施法的行為只能表示:真有你的,奧村光舟。
「是你的表演欲太旺盛了。」他點評我。
「可是,我真的會因為一直想光舟而寫不進去作業誒,這些題目我本來都應該會做的,結果完全——完全做不出來哦!」我眨著眼睛看他。
奧村光舟沉默了一秒鐘,然後用懷疑的目光看著我。
「你是想留下來蹭飯吧。」他確信地說道。
咦、咦,這麼理解的話也不是不行,畢竟我現在就坐在奧村家的客廳裡和他一起學習。雖然我的本意真的是因為作為一個三年級的學生想要繼續留在社團裡,必須保證全科及格,所以需要找他幫我講解一些我不擅長的疑難科目……
但非常意外的是,最近我不會的題目竟然有很多,他一道一道地給我講下去,確實會講到晚餐時間。
等到那個時候,阿姨一定會留我吃飯。
哇,蹭飯計劃達成——即使我的本意真的是「表白」來著,我完全沒想到還能這樣。
如今既然被他提醒了,那我肯定要努力拖延時間,就算能夠提前結束,我也要拖到和他一起吃飯。所以某種意義上來說,光舟這算不算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呢?
「不可以嗎?」我反問他。
「……可以。」奧村光舟說道。
少年垂眸,目光已經落到了我被我圈出來的下一道題目上,他嘆了口氣,似乎想說些什麼:「其實——」但他並沒有說完這句話,因為我歡呼了一聲,靠過去伸出手抱住了他:「好耶,謝謝光舟,我真的、真的是太喜歡你了!」
奧村光舟:……
「不要總是把這種詞掛在嘴邊。」他說。
知道啦,不就是覺得有些輕浮嘛。
然而我一臉無辜:「但我也沒跟別人說呀。」
3.
實際上我不會做的題目並沒有那麼多,基本上他只要一跟我講解,我就能夠舉一反三,效率非常高。因此,當我們結束學習時,奧村阿姨還沒有下班。
「啊,我要被光舟趕走了——」我倒在沙發上,浮誇地說道。
「你還有別的事要做吧。」奧村光舟無情地揭穿了我,因為他看到了我放在包裡的劇本。
我所在的社團是演劇部,通常會在學校舉行像學園祭這樣的大型活動時表演舞台劇。除此之外,我們社團也會去福利院、養老院等地方定期進行公益表演,有時候還會跟別的小學、幼兒園進行合作,部活可謂是多姿多彩。
因為都是年輕人,所以我們表演的題材以輕喜劇為主,偶爾也有悲情的劇本,但基本都離不開「愛情」這個素材。
但正是因此,在進入演劇部的前兩年,我鮮少有機會飾演女主角。
前輩們說我完全不懂愛情。
「要想演好愛情,首先你要去體驗一下愛情。」時任部長的美和學姐對我的演技進行了這樣的建議。
所以,在我真正弄明白什麼是愛情之前,我都只能扮演一些沒有這樣復雜的感情戲的配角,或者是斷情絕愛的女主角,畢竟虛假的演技會讓觀眾無法沉浸於我們的演出。
……雖然我們學校平平無奇,沒有獲得過任何一屆演劇大會的參賽資格,但這種表演的信念感讓我折服。於是我暗自在心底決定,如果得不到大家的認可,哪怕我成為了演劇部的前輩,我也不會去主動擔任愛情作品的女主演。
話是這麼說,但等我成為三年級的前輩時,一個嚴肅的問題擺在了我面前。
人才凋零。
沒有人啊!!
4.
去年和今年的招新都不怎麼順利,加上有些新人想一入部就挑大梁,拿不到機會就退部換社團,因此等到我和部長松山同學一起准備要在學園祭上表演的愛情劇本時,我們震驚地發現,有舞台劇女主經驗的女孩子,竟然只有我。
但是、但是我到現在還是不怎麼懂愛情是什麼啊,要不還是讓部長反串女主吧!
松山直接無視了我的「反串」提議:「你不是和奧村君關系很親密嗎?」
「只是普通的青梅竹馬而已。以及話說回來……」我忍不住吐槽道:「難道你哪只眼睛有看到光舟喜歡我嗎?」
光舟這家伙可是對我長達兩年的「表白」完全·沒有·任何·反應誒,我們只是鄰居和朋友,要論親密程度,他明明跟拓馬君更要好。
「我哪只眼睛都看到了啊,就是因為他我才不敢加吻戲的。」松山說道,「算了,你說沒交往那就是沒交往吧。既然如此,你抓緊時間把他在學園祭之前拿下,相信你到時候體會到什麼是真誠的愛情,然後能夠進行完美演出,加油,女主角!」
「……」
這是投機取巧,歪門邪道。
當然,這話也把我自己罵進去了,因為當年聽到美和學姐的建議之後,我也是這麼想的。
既然要演愛情劇本的女主角需要弄懂愛情,那我找個人談一場戀愛不就能夠體會到愛情的甜蜜了嗎?
抱著這樣的想法,我對我的竹馬奧村光舟發動了奇襲。
5.
在某天少棒隊剛結束練習的時候,我拿著毛巾跑過去,先和我們共同的朋友瀨戶拓馬君打了聲招呼,然後對近在咫尺的光舟說道:「光舟。」
「嗯?」少年剛拿起杯子,聞言毫無防備地看向我。
「那個,其實我喜歡你!」
少年手裡的杯子掉了下去,水飛濺到了我身上。
……好啊,我這還沒體會到愛情的甜蜜呢,就已經吃到愛情的濕漉漉了!
6.
拓馬君顯然被我的話驚到了,他看看光舟,又看看我,最後他把杯子撿起來塞到了光舟的手裡,自言自語道:「我好像不應該站在這裡,你們聊、你們聊。」
然後這家伙一步三回頭。
相較於拓馬君因為察覺到了什麼桃色新聞,看起來隱隱有些激動和好奇,被我表白的光舟的反應卻相當冷淡,在最初的訝異之後,他已經恢復了平靜。
如果不是因為我發現他捏杯子的手有些用力,這人看起來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奧村光舟「哦」了一聲。
……不是,怎麼就這反應?
我非常失望,不滿地喊了他的名字:「光——舟——舟—— 」
他名字那個「ウピよ」的發音連讀起來很可愛,聽起來像是「咻咻」。
「今天不是愚人節。」光舟打斷了我刻意喊出的尾音。
誒,為什麼他會想到愚人節?
「所以我不會寬容你的惡作劇。」他說,「我會告訴阿姨你昨天偷吃了兩個冰淇淋。」
……啊?!
7.
不遠處傳來了瀨戶拓馬沒忍住的笑聲,好啊,拓馬君這家伙果然在偷聽。
我沒好氣地回頭瞪了拓馬君一眼,然後又怒視奧村光舟。這人對我的表白反應冷淡就算了,怎麼還想舉報我呢!兩件事,一碼歸一碼,不能混為一談。
「都是你做的。」他說。
昨天的我和今天的我能一樣嗎!
好吧,哲學問題先不談,我們來談一談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怎麼他能夠這麼篤定地認為我是在開玩笑呢,說不定我其實是認真的呢……
「你是嗎?」奧村光舟反問我,語氣莫名有種冷酷。
我打了個寒顫。
嗯……我不是。
於是我迅速道歉:「對不起光舟,我承認我剛才有演的成分,但我其實沒有什麼惡意,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因為既然要表白、要戀愛,論帥氣、論聰明、論能力,我身邊哪有人比得過光舟啊!可是這話不能說呀,因為這不是「窩邊草很漂亮所以咬一口試試看」的借口,他聽了肯定會生氣的……
「只是因為劇本需要。」我含淚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哼哼,沒想到吧,最後突然掉落的是我們小狼崽~
第11章 Heroine(二)
8.
回家的路上,光舟一句話都沒跟我說。
拓馬君試圖對我們尷尬的關系進行調和,結果場景更糟糕了。
因為拓馬君說了句大實話:「你看啊,光舟,雖然只是表演,但至少她沒有去找別人表白,而是選擇了你呀。」
少年停下了腳步,說道:「怎麼,難道我還要為她的選擇而道謝嗎。」
瀨戶拓馬:……
我:……
雖然光舟這話聽起來是對拓馬君說的,但是他完全是看著我說的!
還有啊,拓馬君,你這話說得好像跟某些渣女發言有異曲同工之妙,就是那種「雖然我愛很多人,但我最後還是會回到你身邊」的發言——我感覺自己罪無可恕,簡直像是戲弄了一個純情少年的壞女孩。
等等,不對呀,光舟又不喜歡我,而且他也因為上當而答應我,並沒有被我玩弄感情。
那怎麼他還能如此理直氣壯地感到生氣啊!
「道謝就不用了,這件事錯在我。但光舟你要知道,我真的只能選擇你。」我誠懇地說道。
少年的臉色緩和了一些。
然而我又說了一句話:「這要是選了別人,萬一人家答應了,那不就麻煩了?」
氣溫瞬間降了下來。
「那個光舟啊,我還有事先走了,你、你不要嚇到人家啊。」拓馬君迅速地說道,然後拋下我跑路了。
9.
光舟對拓馬君點了點頭。在目送好友離開之後,他又看向我,神情嚴峻,以至於我一瞬間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他不是在面對我,而是在面對場上打比賽的對手一樣。
等一下,對手……那不就是敵人嗎!
慘了,我記得光舟的位置是捕手,這可是憑借智慧玩弄敵方全隊乃至教練的狠角色,不知道他要怎麼懲罰我——因為感到心虛,我想要追隨拓馬君跑路,結果被光舟扣住了手腕。
我低頭看向被握住的手腕。
然後抬頭看他。
少年在看我,我也在注視他,我看到他金色的頭發在夕陽的照耀下反射出好看的光澤,還有他那雖然神情嚴肅,仍舊十分好看的面容。
我突然覺得,我也沒什麼大錯。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所以,你只是因為我不會答應你,」奧村光舟冷聲說道,「就覺得能夠對我隨意地進行這樣的欺騙了?」
「……」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10.
雖然我錯了。
但是,我發現光舟沒有舉報我偷吃了兩個冰淇淋!
啊,謝謝你,嘴硬但心軟的竹馬殿下。
我下次還敢。
11.
說實話,我真的很好奇光舟是怎麼發現我在說謊的,雖然我選擇他的確有那麼一點惡作劇的成分,但我平時也不怎麼對他進行惡作劇呀。
即使是表演,我覺得我也用了非常真誠的演技,不至於被他一眼看穿才對。
「你的壞心思都寫在臉上了。」光舟說道。
什、什麼壞心思?
「一臉想看我會有什麼反應的心思。」
哎呀,原來如此。
但我覺得這跟喜歡他也不衝突吧,就算我喜歡他,我也會想要知道他的反應啊。
而且戀愛中的女生對於喜歡的男生肯定非常在意,表白是一種試探,我當然要留心光舟是會答應還是會拒絕。
「這不一樣。」光舟瞥了我一眼,似乎是嫌我靠得太近了。
是哦,我們光舟君不耐熱,夏天的氣溫很高,他不喜歡跟人挨得很近——於是我主動拉遠了距離,並且繼續思考。
到底哪裡不一樣?難道光舟很懂什麼是愛情嗎?
莫非,他有喜歡的人?
「……這種道理稍微看點文學名著就能明白了吧。」光舟說道。
我有理由懷疑,我被奧村光舟嘲諷了雙商。
12.
什麼啊,文學名著我也有看啊!我就是看了之後才不喜歡那些不斷拉鋸的試探,喜歡直接而純粹的表白。
優等生奧村光舟指出了我在表演上的失誤。
原來其他女孩子在表白的時候,想看到的是心上人的反應,因此神情會很忐忑。而我想看到的是他因為害羞而十分丟臉的模樣,所以我的表情非常幸災樂禍。
嗯,我確實在想說不定能夠看到一向從容的光舟會不會露出臉紅的可愛模樣……但這算是幸災樂禍嗎?
這不算吧!
但既然知道問題在哪裡了,我決定知錯就改,這樣才能不斷進步!
「下次,下次一定不會被看穿的——」我當場立誓。
「下次?」光舟警覺地看向我:「你要找別人?」
「啊?」我茫然地看向他,不假思索地說道:「沒有啊,下次我打算繼續找你。」
「……你不會想讓我感到榮幸吧。」奧村光舟一針見血地說道。
哈哈,怎麼不可以呢,他可是被我親自選中的男主角啊。
13.
想是那麼像,但我實在不想惹他生氣,於是連忙找補道:「倒也不用。」
「我、我只是感覺很難對光舟之外的人說出這種話,因為光舟對我而言……」
「是很特殊的。」
要是萬一其他人真的答應了,我就尷尬了。
而且,我確實和光舟比較熟,對他說這種話我不會感到羞恥,因為我不會當真,他也不會當真……可是一旦對別人說,就感覺非常難以啟齒。
也許是因為我知道我和光舟對彼此真的完全沒感覺吧。
不知道光舟有沒有明白我那句「特殊」的意思,總之他周圍氣息松弛了一些,我暗自松了口氣,卻聽到他忽然問道我:「包括拓馬?」
「當然。」我隨口說道,「拓馬君是個好人,不能禍害他。」
「……」
這話一出,連我自己都頓時意識到了不妙。
眼見光舟快步離開,我迅速追了上去:「等等,光舟,你聽我解釋,我不是說你不好——你也是個好人——」
「別給我發卡。」
他猛地停下了腳步,導致我差點撞了上去。
少年盯著我說道:「還有,你的前輩說得很對,你演不了愛情劇本的女主角。」
嗚哇,好凶,他徹底生氣了啦!
14.
就這樣,在我加入演劇部之後,類似的場景發生了數次。
並非我對惹怒光舟樂此不疲,非要越挫越勇,在他面前磨煉自己的演技——我曾經試著相對同樣相熟的拓馬君開口表白,結果我一開口,他就迅速地把光舟推到了我面前:「光舟,你的任務來了!」
然後光舟和我面面相覷。
「拓馬,你把話說清楚,什麼任務——」少年試圖質問,但拓馬已經跑開了。
我覺得吧,聆聽我的表白,判斷我的演技是否有進步,不是光舟的任務,畢竟他不是我的表演指導老師。
而且,比起所謂的任務,這倒更像是光舟的劫難……
「今天我換了新的劇本哦。」我試探地說道,「是情書呢。」
之前那種直率的表白實在太簡單了,過於淳樸,劇本一般不會這麼演,所以我進行了改進。
「……你本來是打算給拓馬的?」他問我。
「沒有沒有,情書只是道具,我沒寫指定的人。」我連忙解釋道,「那我開始表演了?」
光舟沒說話,我當他默認了。
不過感覺有點奇怪,要不是拓馬搞這麼一出,我發動奇襲的效果肯定比這種讓人做好心理准備的表演效果更好吧。
現在男主角心有防備,這次精心准備的表演要大打折扣了。
饒是如此,我還是本著專業素養,認真地說道:「光舟。」
「我喜歡你很久了,從以前就一直喜歡你,喜歡你做什麼事情都非常認真的模樣,喜歡你做捕手指揮隊友們的樣子,喜歡你看我的時候……」
「不論是否答應我的表白,我都希望你可以收下我的情書。」
「可以嗎?」我抬起頭,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15.
奧村光舟盯著我看了一會,然後伸出了手。
正當我以為他會配合我,接過我手裡的情書時,我的眼前忽然暗了下來。
誒,為什麼擋住了我的眼睛?
「你的劇本男主角,也是捕手嗎?」他問我。
「是、是呀。」
「那你用這種眼神去看男主角吧。」
什麼意思,這種眼神是什麼情況,難道我的表演太浮誇了嗎——倒是給我一面鏡子讓我照照看呀!
「像拓馬家養的小狗。」光舟不客氣地點評道。
「……??」
16.
就算我是泥人氣性,那也有幾分好勝心,被光舟如此點評過的我,終於迸發出了戰鬥的心情。
哼,我非要做出最天衣無縫的表演,以假亂真。
我非要讓奧村光舟答應我的表白,然後再——咦,正常思路是狠狠取笑他,告訴他「哈哈你上當了被我騙到了」才對。
但是,如果光舟真的答應我,好像也沒什麼壞處,畢竟我也沒有什麼喜歡的人。而且那可是光舟誒,和他交往,簡直是只賺不賠。
好的,那就……
我非要讓奧村光舟答應和我交往!
於是,原本和光舟只是因為搬家而在小學三年級相識,與他的關系看來和拓馬君差不多的我,擅自把青梅竹馬的相處模式進行了調整。
但很遺憾的是,至今為止我都沒有騙到奧村光舟。他好像對浪漫過敏一樣,無論我怎麼修改劇本,他都能夠看透我真誠的外表下藏著的不正經的心。
……我之前好像也不是這種人設。
其實我無意間聽到有同學問拓馬君,為什麼奧村同學的女朋友總是在對他進行花式表白。我原本想要出去澄清,結果聽到了拓馬君的解釋:「這是他們之間的樂趣。」
「原來是情侶之間的趣味啊。」大家恍然道。
等等,這只是我單方面的惡趣味。
「奧村同學竟然是很喜歡聽情話的性格,真看不出來。」
不不不,光舟沒有這種奇怪的趣味……咦,他真的沒有嗎?
「真羨慕啊,之前別的班的女孩子也想跟奧村同學表白,結果因為發現他有女朋友了,感情還特別好,只好望而卻步。」
這個女朋友是我嗎?真的是我嗎?
……我和光舟在外人那裡看起來感情很好?
第12章 Heroine(三)
17.
因為抱著這樣的疑惑,我的思緒有些混亂,以至於在等光舟練習結束時我一直在走神。直到他走到我面前,我都沒有反應過來,還在發呆。
「怎麼了?」光舟主動問我。
「光舟,你要是有喜歡的女孩子一定要跟我說啊,我會幫你解釋的。」我回過神來,誠懇地說道:「千萬不要因為我,就錯過了真正適合你的女孩。」
其實我大可以換一個人進行表白練習。只是還是那句話,真的找不到比光舟更合適的人選了,如果他有喜歡的女生,我絕對不會再進行這種樂此不疲的游戲……但是,如果他現在沒有喜歡的女生,那我絕對不會退讓。
畢竟我和他認識的更早誒!
少年怔了怔。
「這也是劇本嗎?」他問。
「……這次是真話,真話!!」我站起來,氣惱地看向他。
搞什麼嘛,我只有在表白的時候才是劇本,平時都在說真話好不好!
看著我微惱的模樣,光舟似乎有些驚訝。
我猜大約是因為我自從加入演劇部之後總是在戲弄他,即使被揭穿,也很少會感到挫敗和惱火,所以這種表露真實情緒的情況很少見吧。
盯著我看了一會,少年忽然別過了頭:「說起來……」
我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嗯?」
「和你對戲……沒有劇本嗎。」
……啊。
18.
因為感到不可思議,我的眼睛一瞬間睜大了。
心跳,好像忽然加速了。
一直以來,都是我試圖去摸索如何扮演好愛情劇本的女主角,單方面對他展現我的「真情實感」,這些都是我的獨角戲。
沒想到他突然拋出了橄欖枝,願意陪我對劇本。
如果能有人搭台詞,即使對方沒什麼演技,只是棒讀,也好過我一個人說台詞,去進行感情的銜接。但是光舟為什麼這樣做呢?
他不是一直都感覺我在給他添麻煩嗎?
但是話說回來,光舟好像也沒有真的去制止過我這些類似鬧劇的表演,雖然他說過「別鬧了」,可是也沒有凶過我說禁止靠近什麼的。
因為感動,我不由自主地傾身,眼巴巴地看著他,追隨他的視線晃來晃去,讓他無法避開我的注視。
「光舟,為什麼突然要幫呢?」
「光舟,告訴我嘛!」
「……獎勵。」奧村光舟回答我。
咦,難不成是說真話的獎勵?
「原來如此。」我恍然道,「對了,光舟你很熱嗎?啊、對不起,是我又靠你太近了。」
「……你知道就好。」
因為金發的遮擋,我看不到他的耳尖。我只是本能地從少年微皺的眉頭裡,感覺他的心情好像有些煩躁。
果然,光舟一向不耐熱,我想。
19.
雖然後來光舟有幫我對劇本,但並不妨礙我覺得我們部長松山同學的眼睛有問題。
我,和奧村光舟君之間,坦坦蕩蕩,是純粹的朋友,是真摯的友情!我們之間,不過是隨時可以說喜歡的關系——呃,好像有點奇怪。
其實我的意思是,我和光舟之間並沒有發生任何超出青梅竹馬範圍的舉動。
我們沒有牽手,就算有擁抱,那也只是我單方面像抱大只毛絨玩偶一樣,抱一下他就分開,這些動作都沒有任何曖昧,更別提其他親密的行為了……那種表白就親親的劇本,我從來都沒有拿到過他面前。
可是,松山同學三年都不和我同班,他只是和我同社團而已,應該沒見過光舟幾次。連他這種道聽途說的路人,都以為我在和光舟在交往——該不會是我太入戲,對光舟產生了什麼直接表現在臉上的不軌之心吧?
……我真的喜歡光舟嗎?
我覺得只是好勝心。
雖然我很想問問拓馬君,但又怕他轉頭就把話告訴光舟。於是我左思右想,最後聯系了已經在讀高中的美和學姐,向她虛心請教。
「哦,那個金發的男孩子啊。」她回憶道,「不是,你倆還沒交往呢?」
20.
我震驚了,怎麼連跟我只共事一年的美和學姐都這麼說——
「算了,既然如此,我就先不說了。」美和學姐小聲地嘀咕了一句,我正懷疑是不是我聽錯了,想要繼續追問的時候,她對我說道:「你的意思是,你覺得你不喜歡奧村君,但你也不喜歡別的男生。」
「對吧?」
我迅速地被轉移了注意力:「是啊是啊,我對大家都沒有所謂『愛情』的想法。」
「可是,學園祭我會去看哦。」美和學姐冷不丁地說道,「到時候希望我不會看到你慘不忍睹的表演,親愛的,你應該不會讓咱們演劇部的名聲毀於一旦吧?」
「啊、呃,這個……」我壓力陡增。
「請放心,美和學姐,我一定會盡力的。」
「你呀。」她無奈地說道,「你是不是太執著於『愛情』的理論和定義了,以及所謂的『交往』呢?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對奧村君曾經有過心動……」
「那這不就是喜歡嗎?」
心動?
結束和美和學姐的通話之後,我若有所思地整理了一下記憶。雖然光舟在主動說要和我對戲的時候,我的心跳確實有些不對勁,但萬一只是感動呢?
不行,我得確認一下。
於是我不管現在已經快到晚上睡覺的時間了,也不管自己穿著睡衣,我乘著月色,雷厲風行地打通了光舟的電話,順便直接跑到隔壁門口進行蹲守。
「光舟,光舟,你開一下門,我有事找你。」
夜色已深,月亮高懸,像極了我曾經領到的第一個角色。
同樣身穿睡衣的少年打開了門,一臉困倦:「……什麼事?」
21.
望著奧村光舟疲憊的臉色,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說起來,最近光舟的心情好像挺不好的。
我聽拓馬說,他們之前的教練跳槽到另一個總是和他們敵對的隊伍去了,這讓光舟有種被背叛的感覺,可是他又沒辦法舍棄他從那個教練那裡學到的技巧,因為這些理念已經成為了他的一部分。
……我居然因為這種小事就在大晚上把他叫出來,感覺有點愧疚。
但來都來了,我總不能說沒事吧。
因此愧疚歸愧疚,這是兩碼事,我向來涇渭分明。
「我來看看你。」我說。
「……什麼?」
我將雙手按到他的肩膀上,少年因為這個舉動感到錯愕,他疑惑地看向我,然後聽到我認真地說道:「就現在!」
「請和我對視!」
「哈?」
「別多問,直視我的眼睛——」
少年嘟囔了一聲,似乎是在質疑我這又是什麼劇本。但是見我大有一副他如果不這麼做,我就不會回去的架勢,他拍了拍我的手臂:「知道了,你先把手收回去。」
我這才意識到我的動作看起來有點興師問罪,連忙把手收了回去。
「……你想怎麼對視?」他問我。
22.
誒,還能怎麼對視?
不就是兩雙眼睛互相看著嗎,再深情的對視,也不過是大眼瞪小眼罷了。
見我十分茫然,少年嘆了口氣,輕聲說了句什麼,我懷疑他在說我是笨蛋。
我氣鼓鼓:「所以呢,你有什麼更好的劇本嗎?」
「劇本……」這樣說著,奧村光舟拉住了我收回去的手臂,然後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輕輕地將我推到了牆壁上,然後用另一只手堵住了我的去路。
月色照著我們,我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一時間忘記了呼吸。
「應該是這種對視吧。」他接過了後半句話,向前傾身,拉近了我們的距離。
好、好近。
一秒、兩秒、三秒……
九秒、十秒……
不、不行了!
23.
臉上的溫度倏然上升,我感覺臉頰和耳朵都變得滾燙。
面前的少年仍舊是那副看起來鎮定自若的模樣,他看著我,眸色沉沉,似乎沒有什麼情緒的波動。
但即使如此、即使這樣,被光舟這樣注視著,好像他的世界裡只有我一樣——我眨著眼睛,眼眶莫名變得有些濕潤,唔、唔,我似乎忘記了什麼!
「……呼吸。」光舟提醒我,好像在擔心我把自己憋死。
唔……呼呼、呼,我低頭,別開了視線,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明明、明明只是對視而已。
心跳的聲音……好響……會被聽到的吧?一定會吧?
可惡、可惡,光舟從哪裡學到的,居然這樣戲弄我。
雖然我因此意識到,我應當是喜歡他的……至少我喜歡他的美色。
心底感覺像是過了一個世紀一樣,急促的喘氣聲讓我感到莫名的羞恥。我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然後抬起頭,用一種近乎哀怨的眼神看向他。
再一次與他對視的時候,我發現光舟竟然怔住了。
少年收回了手,默不作聲地轉過了身,留給我一個背影。
我:?
「光舟?」我試探地喚了一聲他的名字,發現他好像在抬頭看月亮。
「……還有什麼事嗎?」他問我,聲音聽起來很正常。
「沒、沒什麼事了,我先、先回去了,晚安。」我仍舊有些慌亂,只想落荒而逃。
沒想到我真的只有理論經驗,看來前輩們不安排我演愛情劇本是對的。我這要是真的跟男生搭親密戲,豈不是要慌亂得不行?
感謝松山,沒有在劇本裡安排亂七八糟的親密戲。
誰能想到整天把「喜歡」掛在嘴邊的我,竟然這麼容易害羞啊!
「晚安。」光舟說道。
第13章 Heroine(四)
24.
直到躺到床上的時候,我這才意識到了一個非常糟糕的問題。
已知,我大概應該可能是喜歡光舟,雖然不確定是否只是被美色所惑。
又知,我之前對光舟進行了數次以演戲為理由的戲謔的表白。
……完了,接下來就算我想要進行認真的表白,光舟恐怕也只會以為是劇本吧!
這到底是什麼自作自受的劇情!連原本能說的那種「相信青梅竹馬的感情可以累積從量變到質變,不如我們先交往看看」之類的台詞都沒辦法說了,因為光舟不會信的。
還有,奧村光舟此人的定力太可怕了,剛才他一直都沒有挪開視線,這家伙完全不會感到害羞嗎?
好吧,看來他對我真的沒有感覺。
稍微有那麼一點失落。
到底是我活該……光舟這樣的正經人,怎麼可能會喜歡我這種整天滿嘴跑火車,不把真心當回事,只會用劇本開玩笑的人啊。
我還是繼續認真研讀劇本,保住我們社團的一世英名吧。
話是這麼說,但是在處理完習題,從光舟家的冰箱裡拿到冰淇淋時,我還是忍不住試探地問了一句:「要一起吃嗎?」
分享同一份食物,是很曖昧的劇情,這是戀愛劇本裡經常會出現的橋段。
「……我們上一秒是在聊你的劇本吧。」他說,「難怪你沒辦法專注,因為你總是會被眼前的東西輕易地轉移注意力。」
好像是這樣,之前美和學姐欲言又止的時候我就想問她怎麼了,結果也忘了問。
我認真地反思了一下,看向他:「但是,在看著光舟的時候,我的注意力可是很集中的哦!」
奧村光舟沒說話。
25.
期末考試結束後的整個暑假,我都在忙於社團練習。
雖然我也演過別的作品的女主角,但那都是比較正經的劇本,愛恨情仇只占恨和仇,涉及一些正義什麼的。因此,這還是我首次擔當愛情劇本的女主。
我和松山等三年級的學生都准備趁機把學弟學妹們好好地教一教,等到學園祭之後,我們三年級就該收拾一下准備退部了,然後專注於升學。
所以,我不能不重視這場演出。
光舟和拓馬都有少棒隊的練習,他們還沒定好要去的高中,估計會根據夏季大賽、秋季大賽的情況來決定。整個暑假我們聚少離多,只有在晚上我去他家找他,請他幫我對台詞的時候,或者他被奧村阿姨打發來給我們家送東西的時候,才有機會見面。
「你已經決定好要去的高中了?」某次光舟來找我的時候,瞥見我家的沙發上鋪開了幾家私立高中去年的考題,於是問了我一句。
「大概就是這幾所吧。」我問他,「光舟呢,要首先考慮棒球是嗎?」
「嗯……」少年猶豫了幾秒鐘,回答我:「可能不只局限於神奈川縣。」
我愣了好一會,反應了過來:「東京?」
「是的,但具體是哪個學校還沒有定好……拓馬也會一起去。」
論地理位置,神奈川縣與山梨縣、靜岡縣、千葉縣都挨著,但這些地方和神奈川也差不多,沒什麼非得過去的必要。但是東京就不一樣了,聽說東京那邊有很多棒球強校,如果去那裡,肯定能夠學到不一樣的東西。
這麼一想,感覺光舟未來會成為很了不起的捕手,說不定明年夏天我就能在甲子園看到他了。
我的想法讓光舟有些驚訝,他不得不提醒我,棒球強校的強大不只是因為教練,還有很多優秀的選手。有優秀的前輩們在,又是捕手這樣重要的位置,他並不一定能在一年級就拿到可以上場的號碼。
「咦,我知道啊。」我說。
我又不是對棒球一竅不通,因為光舟的原因,我對棒球還是有所了解的,但就算是這樣——「我相信光舟一定能夠在一年級就拿到號碼。」
26.
「盲目自信。」對於我的篤定,他客觀而公正地評價道。
「只是對光舟哦。」我說,「但是,相信你也算『自信』嗎,『自信』應該只是對自己才對吧,你又不是我(自己)的什麼人。」
是啊,光舟只是我的朋友。
「……還有別的想說的嗎?」少年站在玄關處看我,他沒有換鞋進來,和我的對話也只是在門口。我忽然就想,如果他沒有看到考卷,他會告訴我他要去東京嗎?如果沒有這樣的契機,他會主動跟我坦白嗎?
他一定知道的,我不像他一樣,我沒必要去別的地方讀書。
「總覺得,稍微有點羨慕拓馬君。」我選擇實話實說。
「嗯,我會轉告他。」光舟說道。
我:?
這和「那你羨慕吧」有什麼區別,多少安慰我一句啊,沒感覺到我有難過嗎?可惡。
……等等,我真的有難過嗎?
好奇怪,我看起來好像沒有劇本裡那種男女主角分別時的難過,是因為我沒有那麼喜歡光舟嗎?難道我對他的喜歡只是停留在外表……那麼,這也太膚淺了。
我有些茫然。
因為茫然,我沒能發現,他沒有否定那句「你又不是我的什麼人」。
27.
「不對,你這個情緒不對。」松山皺著眉頭說道,「我完全沒有感覺到安妮公主對希腊德騎士的喜歡啊。」
我對此有些不解,我明明已經把安妮公主在分離的不舍演出來了,為什麼松山說我的情緒不對呢?
「雖然舞台劇為了讓觀眾看清,需要進行誇張的表演,要讓情緒放出來,但問題在於安妮公主的人設,她是個很遲鈍的女孩子。」松山說道。
他認為安妮公主這時候並不會察覺到她自己的心意,公主殿下不會意識到眼前的分別意味著什麼,因為她從來沒有失去過朝夕相伴的騎士,所以她體會不到分開後的感覺。
只有等到真正分開後,她才會後知後覺地察覺到那種感情。
原來是這樣啊。
……總覺得這劇情有點耳熟。
在松山的點撥下,我們的排練總體來說進行的比較順利,美中不足的地方在於那段我對男主角希拉德表白的劇情。松山說他能感覺到,我在表演的時候已經盡力了,但還是差點意思,好在我念台詞的技巧能夠彌補我的演技,我的聲音遠比我的表情更深情。
所以,到時候除了和我面對面的松山,台下的觀眾們應該不會發現問題。
暑假和夏季一起迎來了尾聲,雖然名為《夏夜之思》的劇本要在秋天上演,有種冷笑話的感覺。某天,在一起解決掉了最後的暑假作業,靠在陽台上哢嚓哢嚓吃冰棍的時候,我忽然對光舟說道:「或許讀高中的時候,我應該換個社團。」
我想,我大約沒有什麼表演天賦。
真正優秀而敬業的演員,無論有沒有過這樣那樣的經歷,都理應能演出劇本所需要的感情,無論合作的對像是誰。
我就不一樣了,我無論是和光舟平時對著念對白,還是在排練時和松山說台詞,都沒辦法做到完美。這樣一看,我真不是個合格的Heroine。
「那在學園祭上的表演,就是你的告別作了。」光舟說道。
28.
對哦,是這樣……首次飾演愛情作品的女主角,竟然是我的告別作。
「怎麼突然感受到了畢業的氣息。」我不由得吐槽道,「明明要到春天才會畢業,還有半年呢。」
說起來,畢業之後,我就很難再見到光舟了。就算有假期,強校也需要進行留校練習吧,畢竟那邊有很多住宿的私立學校……即使東京並不遙遠,我完全有機會去找他,可是,我沒辦法每天再見到他了。
怎麼回事,還沒分開呢,就已經開始貸款不舍了嗎?
不行,我也要像女主角那樣逐漸去習慣才對,我要從現在就開始做心理建設!
「光舟。」我忽然問道,「你會忘了我嗎?」
我想,他在東京會遇到更多同伴,他們會逐漸洗刷掉我在他生活裡的痕跡。而且,東京的女孩子應該更時尚美麗,更熱情勇敢吧,就像玫瑰花一樣……她們並不會有奧村光舟有女朋友這樣的誤會,因為我不在那裡,所以,她們可能會直接找他表白。
光舟會答應嗎?
……不論他會不會答應,接下來的半年時光,都是我和光舟的告別作。
「劇本台詞是我先記下來的。」光舟卻這麼說。
是哦,光舟的記憶力特別好。雖然他不看起來沉默寡言,演不來情緒復雜的角色,但是《夏夜之思》我們練習很多次,他記男主的台詞甚至記得比我還快。
我忍不住笑了:「嗯,那要一直記得我哦!」
他沒說話。
唇齒間的冰棍,是我喜歡的味道。
29.
九月份,學校迎來了學園祭,我見到了來看我們表演的美和學姐,她帶著其他前輩們一起鼓勵了我們。然後大家就去座位上看演出了,唯有美和學姐說不放心我們的舞台調度,要留在後台幫忙。
我原以為我已經夠緊張了,沒想到松山比我還緊張。在演完分別劇情,和我一起返回後台換別的角色登場時,他在下台階時一個沒注意,竟然把腳扭到了,疼得直呲牙咧嘴。
完了,騎士歸來之後瘸了——
我憂心忡忡,學弟學妹們更是慌得六神無主,美和學姐卻十分鎮定,她忽然看向我:「我記得你說,奧村君平時有跟你對戲?」
不、不是吧,我錯愕地看著她。
難道學姐的意思是讓光舟來替松山演完剩下的部分?可是光舟怎麼可能會表演啊,他又不擅長這個,雖然他確實記得台詞,而且、而且怎麼跟觀眾解釋突然換人了,總不能說男主角出門一趟整容了吧?
「沒關系,劇本可以臨時修改,你快把奧村君喊過來讓他趕緊換松山另一套要穿的衣服。」美和學姐對我說道。
我正想要給光舟打電話,沒想到門口傳來了拓馬君的聲音:「打擾了——」
循聲望去,我看到了拓馬君,以及站在他身邊的……光舟。
拓馬君解釋說,他們剛才看到松山同學下台的姿勢有點奇怪,擔心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所以就繞道過來看看。對此,美和學姐大喜過望:「來得正是時候!」
「奧村君,請你務必救救我們。」
「……」
第14章 Heroine(五)
30.
我有點忐忑,心跳的節拍也有些亂,因為我知道,美和學姐的話會讓光舟感到為難。
但說句自私的話,我希望光舟答應。
因為這場演出我們准備了很久,唯一沒有准備的就是因為人太少,沒有准備主角的B組演員……這樣重要的告別作,我不想就這樣潦草結束。
還有,如果光舟會答應,那他答應的理由裡一定有我……我是這麼想的。
所以,他會答應嗎?
光舟看了我一眼,又看向美和學姐。
「劇本要怎麼改?」他冷靜地問道。
我眨了眨眼睛。
——他會答應嗎?
這樣忐忑的心情,是只會在等待對方是否接受表白的時刻,才會出現的限定心情嗎?
31.
此刻我們最慶幸的是,這個劇本不是松山一個人寫的,還有另一個學妹的參與。學妹設定松山飾演的騎士總是戴著面具,她的本意是想要分別回來之後來一個摘掉面具的坦率對視,非常浪漫,結果現在倒是為換人提供了很大的幫助。
雖然發色不一樣能看出來換人了,但是分別之後染個頭發,這也沒什麼吧?
稍微修改了涉及換人的台詞,我們就因為換幕而被趕上台了。
臨上場之前,美和學姐叮囑我們就算因為緊張忘了台詞也沒關系,只要能接下去(哪怕是臨場發揮),只要能把大概的意思說出來,只要能演完——這就是萬事大吉!
啊,救命,我現在比更登台的時候還要緊張。因為我唯恐和沒有劇本表演經驗的光舟配合不好——好在這段重頭戲在我,他的台詞並不多,只要我認真演出就可以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開始剖白自己的心意。
好奇怪哦,明明跟光舟一起把這段台詞對過好幾次,但是坐在沙發上對戲和面對面站著說話的感覺竟然完全不一樣。
是因為服裝非常正式,舞台打光非常特別嗎?
可是我也和松山排練過啊。
難道……還是因為對面的人?
不管了,拼上我最認真的演技,我要說完這一大段台詞,盡量減少他的壓力!
「希拉德、希拉德,是你嗎?我親愛的騎士——你從鄰國回來為何不告知我一聲?若不是我今日心血來潮去你的舊宅閑逛,豈不是都沒辦法遇到你?請不要躲避我,我已經可以直視我的內心了。在你離開之後,我才意識到你對我的重要性,沒有誰比你更了解我,我只想讓你做我的首席騎士。」
「可是,你對我總是那樣冷淡,你連面具都不曾摘過。希拉德,我會是你唯一效忠的殿下嗎?你這次去鄰國見到那位比我更美麗優秀的女王了吧,她就像玫瑰一樣,迷人又危險,強大又溫柔,和我截然不同。與你在一起時,我總是那樣任性,你一定很討厭我。」
「啊……我想說的話,有些說不出來。總是這樣,過往總是如此,但這一次,我、我一定要說出來,即使你的選擇是玫瑰,又或者是別的什麼花朵,總之不再是我,我也要告知你,我的心意。請你、請你不要心有疑慮,我是不會背叛你的——」
很好,雖然學妹寫的台詞有些矯情,但我已經沉浸在這種情緒裡了,接下來只要我把剩下的表白說完,就可以啦!
「公主殿下。」令我驚訝的是,光舟竟然開口了。
32.
不、不對,這時候男主角沒有台詞的啊!
而且劇本設定兩個人現在已經不是公主和騎士的關系了,所以他不會再稱呼女主角是公主殿下,而是喊她的名字「安妮」,展現二人之間的地位轉換,關系平等才對。
但想起美和學姐的叮囑,我決定靜觀其變,配合光舟。說不定他是覺得在這裡加入什麼台詞會更好……畢竟光舟是個聰明人,他一向很有主見。
希拉德騎士注視著安妮公主,提前摘下了他的面具。
我微微睜大了眼眸,與我真正的竹馬對視。
昏暗的禮堂裡,燈光師的打光如夜晚的月色一般,不甚明亮,但卻足夠溫柔。
「您難道沒有發現,」奧村光舟說道,「我看向的從來都不是花朵……」
「而是天邊的月亮嗎?」
33.
演出結束,完美謝幕。
美和學姐衝過來感動地抱住了我,而松山則是從謝幕的舞台上走下來,擁抱了光舟,拓馬也衝上去湊熱鬧,只有光舟很別扭,讓他們走遠點。
他是真的很怕熱——希拉德騎士的常服有好幾層。
「最應該擁抱的是男女主角才對吧。」美和學姐把他們趕開,對光舟說道:「說起來奧村君,你加的那段台詞很好啊,這樣後面就變成互訴衷腸了,而不是公主單方面表白心意,看起來觀眾好像更吃這一套……」
「劇本是誰寫的?」
「……是我們寫的。」負責劇本的松山和被我們看好做下一任部長的學妹一起弱弱地舉起了手。對此,美和學姐嘆了口氣,她先讓人送松山去校醫室(拓馬主動答應了),然後又把學妹抓到一邊去點評劇本了。
一時間,只剩下我和光舟面面相覷。
我還沒有換掉公主的衣服和假發,坐在椅子上,我有些想問他為什麼加那句話,又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最後,我的聲音只落到了一個不重要的點:「光舟,為什麼剛開始的時候,你沒有喊女主角的名字『安妮』呢?」
「感覺很奇怪。」光舟說道。
哦、哦,我好像明白了。因為那不是我們真實的名字,就像我喊男主角希拉德,光舟也會覺得不適應一樣。
「但是對戲的時候,你不是念得很順暢嗎?」我追問道。
話一出口,我就已經意識到了答案。
……對戲的時候,也沒有那句他加的台詞。
34.
為了避免氣氛陷入沉默,我主動轉移了話題:「雖然很高興光舟能夠幫我們救場,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為什麼你會主動做這種你不喜歡做的事情呢?」
和他認識好幾年了,光舟的性格我還是清楚的。他不喜歡湊熱鬧,也不喜歡當眾做些嘩眾取寵的事情,除了他所熱愛的棒球,他不喜歡被人注視。
我和他的性格南轅北轍,相差甚遠,如果不是因為我們恰好是鄰居,大約永遠不會熟悉起來。
「……因為我有眼睛。」
啊?這算什麼回答?
我還在遲疑,光舟卻問道:「我要去換衣服,你等會要來我們班的攤位嗎?」
「哦、哦,好的。」我應了一句,下意識地提起裙子,走向了方向相反的女更衣室。
走到女更衣室門口,我猛然停下了腳步。
光舟的意思該不會是,因為他有眼睛,所以他能夠看到我為了這場告別作……所付出的諸多努力吧?
這到底……算什麼回答啊。
35.
我想,我大約比劇本裡的安妮公主還要遲鈍。
日歷一張一張被翻過,轉眼到了來年春日,我和光舟、拓馬去了不同的高中。我留在了神奈川縣本地,而他們則去了西東京的青道高中。
也正是在迎來全新的生活之後,我才逐漸意識到,拋開惡作劇,拋開虛情假意,拋開各式各樣的理由——我無法習慣這樣的生活。
救命,我把自己砸進去了,我真的喜歡奧村光舟!!
後知後覺的難過和不舍如同海浪一般,把我吞沒了。
我拜托拓馬幫我留意光舟的情況,拓馬告訴我說,目前還沒有女孩子對光舟表白,因為其他人好像都覺得光舟特別神秘,沉迷於對他的觀察,一時間不會主動靠近。
……還好吧?光舟看起來也不是那麼難以接近,至少我不覺得。
「也就是你不這麼覺得。」拓馬君說道。
雖然光舟會用手機回我的消息,但我感覺他真的好忙啊。聽說青道那邊的訓練非常魔鬼,雖然他好像因為逞強沒跟我說實話——還是拓馬君悄悄地告訴我,青道要求每頓飯吃三大碗,光舟差點吃吐。
好可怕啊,我的美少年竹馬不會變成壯漢吧,我憂心忡忡。
……不不不,我對光舟的喜歡難道只局限於外表嗎?
我大義凜然地告訴光舟,就算你變成壯漢我也喜歡你。
光舟:?
36.
其實還有件事我沒有弄懂,光舟當時為什麼要突然加那句台詞呢?雖然劇本裡確實有一個月亮的線索,畢竟是「夏夜」之思。
想不清楚的問題我決定隨緣,生活照常繼續,我認識了不少新朋友,也仍舊加入了演劇部。怎麼說呢,因為我覺得我現在應該能夠演好之前不擅長的劇本了——我,已經吃過愛情的苦,我不是過去的我了!
雖然我確實很想念光舟,但在社交環節上,外向的我絕對要比內向的他更能快速適應,至少我絕對不會頂撞前輩。
拓馬把這件事告訴我的時候,我的注意力卻跑偏了。
那個前輩確實是不小心踩到了光舟的雷點,光舟不喜歡那種只會說空話的人,那些人都是騙子。但是,我真的很難不覺得,他在我面前的時候,脾氣相當好啊……
「你不關心一下他嗎?」拓馬君問我。
「不了,光舟已經是成熟的光舟了,我相信他。」
拓馬君語塞了一秒鐘:「你知道嗎,我在問他怎麼不詢問你加入什麼社團的時候,他也是這麼說……相信你什麼的。」
「光舟會說這種話嗎?」我大為驚奇。
「其實,他這個人很中二的,跟你們演劇部的『信念感』很相似,只是他平時很注意自己的形像。」拓馬君說道,「不信你等著看。」
第15章 Heroine(完)
37.
在等到見證光舟的中二發言之前,我先在去商店買東西的時候,偶遇了美和學姐。
她一見到我,就很熱情地問道:「親愛的,你和奧村君交往了嗎?」
「沒有呢,目前正處於本人的單相思狀態。」我誠實地回答道。
美和學姐錯愕地看著我:「誒,居然還沒有,他沒有跟你表白嗎?」
「……他干嘛要跟我表白呢?」我疑惑道。
「這小子,忍耐力太強了吧!」美和學姐驚嘆道。見我的困惑不似作假,她只好嘆了口氣,說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我還是直接告訴你吧。」
「我還在演劇部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那孩子有好幾次都來看我們的活動了呢。別忘了你剛入部的時候演的都是什麼配角……你有邀請過他嗎?」
我怔住了。
一開始入部的新人就算會拿到配角,也不會立刻表演「人物」,通常都是先從動物、植物開始扮演。我演過會說話的冰淇淋,演過會說話的小狗……可能因為我演這種角色演的還不錯,我一直能拿到幾句台詞,不至於毫無存在感。
在剛加入演劇部的時候,我確實信心滿滿地邀請過光舟來看我的表演,但那時候我還不知道新人的分量。於是在我發現我只能演小角色的時候,因為怕被光舟取笑,我就叮囑過他不要來看了。
尤其是我拿到的第一個角色。
我猛然想起來,我跟隨社團參加的第一次正式演出的地點是在一家養老院。在結束表演之後,我偶遇了奧村阿姨,當時她跟我解釋說,她是來看望親戚的……
難道光舟當時也在?
……他居然有留意過我每天跟他說的那麼多的話裡,這種「在哪表演」的細枝末節?
這家伙的記憶力,果然很好啊。
38.
「當時松山不是沒上台嗎,他後來跟我說的,說看見那個跟你關系不錯的金發小哥……一直在盯著背景板看呢。」美和學姐說道。
我再一次怔住。
是的,我此後表演過的角色就算再小,也都是有台詞的。唯獨在第一次表演時,我演過一個不會說話的背景板,因為劇情需要通過它來暗示時間的變化。
那是一輪總是在男女主角談情說愛時,默默站在他們身邊,注視著他們的月亮。
是圓月,也會是隨著時間轉變的彎月。
——「我看向的從來都不是花朵,而是天邊的月亮。」
……啊。
光舟,喜歡我嗎?
39.
問就是後悔,都怪我在奇怪的地方總是行動力太強,無論是把光舟喊出來讓他和我對視,還是在聽到美和學姐說的話之後,我決定殺去東京——
在問清楚光舟這個星期確實有一天休息日的時候,我就買了去東京車票,也沒跟光舟說一聲。為了不讓他感覺有些貿然,我靈機一動,先把拓馬君叫了出來,然後震驚拓馬一百年。
拓馬君左顧右盼,心驚膽戰,他說他去幫我喊光舟,但我必須留意,別被高年級的學長發現。
「要是被他們看見了,我和光舟就麻煩了。」拓馬君說道。
嗯,我懂、我懂,要照顧單身人士的心情。
我靈機一動:「我可以說我是你的妹妹。」
「不行不行,別禍害我了,他們肯定會問我要你的聯系方式,這不亞於是對光舟的背叛啊。」拓馬君否決道。
看來拓馬君是覺得我對光舟來說還蠻重要的?
這麼想著,我留在學校門口等人,好在一切比較順利。即使有疑似青道學生的人路過,我也完美偽裝成了路過的美少女。感謝演劇部,感謝前輩們的指導——正在我一邊保持警覺,一邊在心底發表「獲獎感言」的時候,我身後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你居然真的來了。」
40.
「光舟!」我驚喜地看向他。
一段時間沒見,仔細地打量一番,我發現他和我的記憶中的模樣沒有太大的差別,這讓我不由得松了口氣,還好還好。
要是變陌生了,我還得適應一會。
雖然我的心情無比激動,但考慮到這裡是十分危險的校門口,為了不給光舟和拓馬君找麻煩,我忍住了撲過去給他一個擁抱的衝動,只是很矜持地跟他打了招呼。
不過,聽光舟這個意思,他是在我問他有沒有空的時候,就猜到我會過來了嗎?
「只是猜測。」光舟強調道。
嗯、嗯,他才沒有期盼我會來,是吧?
我有些擔心在休息日把他借走,會不會有什麼問題。感覺這麼可怕的學校,說不定在休息日大家也會進行各種自主練習……我可不想影響到他的事業。
「沒什麼,這是最近難得能真正休息的時候。」他說。
好耶!
少年話音剛落,我就直接拉住了他的手:「那我們趕緊走吧,先去安全的地方買份冰淇淋!」
顯而易見,我發現光舟怔了怔。
但他沒有讓我松開他的手。
很好,這次我確實是學會了,在直接表白之前的「試探」。
41.
試探的第二步,當然是傳統的冰淇淋橋段。
光舟說他們現在很注重飲食情況,不能隨便亂吃東西,所以只有我買了冰淇淋。但這正合我意,在拿到冰淇淋之後,我用勺子圈了一塊奶油,果斷地遞到他面前:「光舟。」
「來,張嘴——」
「……」
投喂,共食一個冰淇淋!即使他不能亂吃東西,但稍微吃那麼一口,應該是沒關系的吧?
我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雖然現在只是初夏,但並不妨礙我發起如同陽光一般火辣辣的攻勢。我倒要看看,不耐熱的光舟,到底會在我試探的哪一步露出他真正的心情——誒,誒?!
注視著被從手中拿走的勺子,我陷入了困惑。
……發生了什麼,不是我要投喂光舟嗎,怎麼這個人盯著我看了幾秒,把勺子從我的手裡抽走了?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少年就復刻了我之前的動作,只見他將勺子向前一推,遞到了我面前:「請用。」
什、什麼。
意外的……拓馬君不是說光舟的風格是溫柔地引導隊友們嗎,怎麼感覺他相當強勢啊?還是說他也有什麼好勝心?
我呆在原地,聽到少年笑了一聲。
「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怕熱了?」
「……」
42.
試探的第二步就遇到了滑鐵盧,我有點不知所措。
我的本意是想逼迫光舟展現他的心意,但他這個人即使有逐漸臉紅的趨勢(他否認了),卻也總是能讓我更加慌亂,我完全不是這個游刃有余的家伙的對手。
既然這樣,那應該我去表白,我把他的反應砸出來就好了……但是我說不出來啊,我好著急!
連對視都會感到害羞!
我為自己的不爭氣而惆悵。
即使是休息日,我也不好意思耽誤他太多時間。眼見時間一分一秒逐漸流逝,距離我返程的時間越來越近,站在車站,我決定破釜沉舟。
今天就算是天塌了,我也要跟奧村光舟表白!我非要讓他跟我交往才是,大不了、大不了我來個硬上弓……對不起,我不敢。
在焦慮之中,我忽然想起來那場共演的舞台劇。
有了!要不我把台詞背一遍吧!
說起來,我還蠻喜歡那段台詞的,尤其是喜歡那句「請你不要心有疑慮,我是不會背叛你的」,因為這和光舟的經歷有些許相似。
我不是只會說漂亮話的人,我也不會離開光舟。
主意打定,我無視車站附近的人來人往,清了清嗓子,對光舟開口說道:「光舟……」
我打算接下來說那段「在你離開之後,我才意識到你對我的重要性,沒有誰比你更了解我,我只想讓你做我的首席騎士」的台詞,當然,我會換掉一些過於戲劇化的用語。只是在我剛開口喚出他的名字時,少年就轉過身來,與我對視了。
……台詞,忘掉了。
演員之大忌,自亂陣腳。
「你似乎一直對我有什麼誤解。」光舟說道,「拓馬說,你好像總覺得我嫌你麻煩。」
誒?
可這難道不是事實嗎?我確實挺麻煩的呀。
43.
光舟嘆了口氣。
莫名其妙的,我想起了那個我們一起做習題的午後,那時候他好像打算對我說什麼話,但是被我的擁抱給打斷了。
當時,他也是這麼嘆氣的。
難不成他那時候是想說,其實他不是自找麻煩?但這只是我的猜測啊。可是越猜測,我就越疑惑,在我的思緒再次游離、飄走之前,我聽到奧村光舟對我說——
「剛才我就想說,請不要再擅自展現你的可愛了。」
咦?
我驚訝地看向他。
下一刻,與我對視著的少年的臉頰上染上了紅色,露出了我一直想看到的害羞的模樣。他輕咳一聲,說道:「有件事情,我一直想要等到你真正認真起來的時候,再詢問你。」
在我屏住呼吸的時刻,少年拉住了我的手。
「我這裡有一個名為『奧村光舟』的劇本,你有意願去擔任……唯一的女主角嗎?」
END
作者有話要說:
圈冷寫文不易,請留言互動~
拓馬點評:表白用詞挺中二的,不是,信念感很強(。)
總體來說是寫得很開心很順的一個甜餅,初衷是寫一個因為遲鈍和不正經而導致真正表白卻沒人相信的純愛輕喜劇w
光舟的好感度要更早,雖然沒有細寫他產生好感的原因,但對於這種正經人來說,縱容就是喜歡,文中他好感度比較明顯的片段是聽到妹發言「如果有喜歡的女孩子要告訴我」這種很真誠的話的時候,覺得很可愛。
本來想留著春節發的,但這篇【復健】比較成功,再加上光舟是我一刷鑽A時就很喜歡的角色,所以提前發出來了,大家用餐愉快
第16章 一支野玫瑰(一) 小湊春市x我
1.
美術老師臨下課時布置了作業,要求我們在下周交上來一些手工制作的花。我問同組的小湊春市,我們做什麼好呢?他垂眸看了一會課本上的各種步驟,說這個問題要好好地想一想,然後整理了我們一起選的卡紙,我瞥見他把紅色放在了最上層。
放學的時候,教室一片混亂,同學們紛紛往外走去。我磨磨蹭蹭地收拾著東西,桌子上突然多出了一朵花。
我抬起頭,看到小湊春市抿了抿唇,對我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我想來想去……」
「還是折支紙玫瑰吧。」他說。
2.
早晨落了場雨,雨珠墜在傘面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
我今早的運氣著實不好,先是起晚了錯過了上一班車,然後還沒到學校又撞上了突然落下的雨,要不是在校門口被和我同班的小湊叫住,我就要頂著背包在雨裡表演奪命狂奔了。
少年聆聽著我的抱怨,同時稍微往旁邊避了避,以免被我用手帕擦頭發的動作碰到。
留意到他的情況,我忽然明白過來他為什麼會如此拘謹,這把傘並不大,兩個人共乘,難免有些擁擠。
唔,總感覺一男一女一起打一把傘什麼的,很容易讓人想到相合傘啊。
即使我很想開這個玩笑,可是到底是因為我忘了帶傘,被人家好心叫住,我的良知讓我無法得寸進尺。只是我們之間的距離確實很近,近到我在意識到之後,裝不出毫無察覺,導致原本說話的聲音漸漸地弱了下來。
……搞什麼嘛,顯得我很心虛一樣。
小湊春市忽然輕輕地「誒」了一聲。
由於下雨的緣故,大家行色匆匆,路上也沒什麼人說話,安安靜靜的,所以少年剛才的聲音雖然很低,但我聽得很清楚。
於是我偏過頭來看他:「怎麼了?」
「抱歉……」小湊春市看起來似乎有些猶豫,將目光從微微挪開了些:「只是發現你有打耳洞,稍微有點驚訝。」
什、什麼?
我微微睜大了眼睛。
啊,糟糕,一定是因為我一時疏忽,在擦頭發的時候不小心把遮住耳朵的頭發撥到了耳後,恰好被他瞧見了。
「很意外嗎?」我強裝鎮定,同時在心底飛速地編造打耳洞的借口,以便等會他問起來,我可以對答如流。
出乎意料的是,小湊春市說道:「還好吧。」
「不要說謊哦。」我有些懷疑。
「真的。」好像是被我的態度逗到了,小湊春市的聲音裡多了幾分笑意:「我騙你做什麼?」
確實,他沒必要騙我,看起來沒什麼問題。但我著實沒想到外表如此乖巧聽話的小湊春市,對這種情況接受度意外的很高——這本來就不太對勁吧?
我忍不住摸了摸被他瞧見的耳垂,摸到了三支透明耳棒。
沒錯,是三個耳洞啊,又不是一個。
直到走到教學樓的時候,我都還在疑惑。倒是小湊春市主動問了我一句:「我應該表現的更驚訝嗎?」
「……」
不要用這種下次一定的語氣啊!
3.
莫名其妙的,我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感覺有些微惱。
松一口氣是因為他真的沒有感到排斥,微惱則是因為他多少應該表現的更吃驚一點嘛。像我這樣乖巧聽話的優等生,居然打了三個耳洞,難道他不會覺得這件事非比尋常嗎?
感覺自己好像在奇怪的地方出現了勝負欲。
我不禁提醒他:「我另一只耳朵上也有兩個耳洞哦。」
「這樣啊。」他朝著沒有人的方向抖落了雨傘上的雨珠,將傘收了起來,沒有什麼別的反應。
……好挫敗。
為了掩飾我的心情,我選擇岔開話題:「說起來,我以為你這個時候一定已經在教室了。」
棒球部是寄宿制,小湊春市平時就比我早到,而我今早來得比之前更遲,怎麼會恰好在這附近遇到他呢?
「是這樣。」少年垂眸,把傘放到了立傘架上,回答道:「但你沒有回復簡訊。」
簡訊?
因為不知情,我不由得露出了茫然的神情,導致他嘆了口氣:「我就知道。」
不想處於不明所以的狀態,我急忙拿出手機,然後就看到了一條未讀簡訊,來自小湊春市,時間是在我出門之前。
原來他有提醒過我拿傘。
可是我因為起晚了怕遲到,根本沒來得及看手機。
我微微恍然,看來是因為我沒有回復,所以小湊春市猜到我離家時估計匆匆忙忙的,大概率會忘記帶傘,於是特意去校門口等我。
很難不讓人感動,但我選擇反問:「要是我帶傘了呢?你不會要假裝跟我偶遇吧。」
那裡可不是他的必經之地,如果要說是巧合,未免有些勉強。
「嗯……」小湊春市沉思了幾秒,忽然笑了笑:「我沒想過要假裝。」
誒?
我茫然地看向他,然後聽到他說:「在雨天等女朋友什麼的,很正常吧。」
……啊。
4.
雖然看不出來,但我和一年B班的小湊春市同學,目前正處於交往狀態。
事實上,如果不是小湊春市剛才直接說出這樣的話,身為當事人的我和他,也完全沒有感覺到我們有在談戀愛。
即使交往是我提出的。
「請問,這張紙條是你寫的嗎?」
聽到身後響起了這樣的聲音,我轉過身來,對著正處於疑惑狀態的少年點了點頭:「不好意思,小湊同學,擅自在休息時間把你約到天台上。是這樣的,我有事情要拜托你。」
「啊、哦,請說?」他有些拘謹,似乎沒有什麼和女孩子單獨相處的經驗。
「請和我交往。」我說。
小湊春市:?
「……我嗎?」他指著自己,不確定地說道。
「沒錯,就是你。」我向前走了兩步,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然後傾身看他,讓他無法避開我的視線:「小湊春市君。」
「做我的男朋友吧……好不好?」
少年倏然紅了臉。
5.
小湊春市告訴我,他一開始以為有人要恐嚇他,因為我的紙條寫得過於簡單粗暴,只寫了這樣一句話:「午休時務必來天台」。
「而且還是命令式語氣。」他說。
「哎呀,這不是第一次表白,沒經驗嘛。」我假裝聽不出他的控訴,一臉無辜地說道。
6.
小湊春市的反應在我的意料之中。
才開學不到一周,同學們之間都沒有熟悉起來,就連班委可能都沒有把所有人的名字記全。這個時候突然收到同班女同學的表白,感到茫然是很正常的。
「為什麼是我?」少年紅著臉問道。
很好,雖然很害羞,但是非常冷靜呢,沒有被我的表白衝昏頭腦,也沒有立刻答應,這些都值得表揚。
「因為你打球用木棒。」我理直氣壯地說道。
「……?」
盡管這個理由聽起來過於突兀,但是我這句話真的非常認真。
在還沒開學的時候,我就來青道參觀過,當時恰好目睹了提前開學的棒球部的練習,然後就在人群裡留意到了用木棒的小湊春市。開學之後,我發現我們居然是同班同學,於是我准備了幾天,決定跟他表白。
聽完我的解釋,小湊春市陷入了沉默,他似乎一時間無法接受這種聽起來有理有據,實際上非常輕率的理由。
懂了,他肯定是不能接受自己被注意到的點竟然不是本人,而是木棒。
我了然地說道:「看來你更想聽到的理由是——我覺得你長得非常可愛,很符合我的審美,我很喜歡,於是對你一見鐘情?」
「……請、請不要這樣。」少年後退一步,看起來完全沒有聽過如此直白的誇贊。他擺著手,有些慌亂地說道:「只是感覺我們現在對彼此都不太了解,突然就進行這樣的話題,實在有些——」
「對呀。」我打斷了他的話:「所以才要交往。」
「嗯、嗯?」
「就是因為不熟悉,才更應該如此,因為這樣我們就可以輕松地增加對彼此的了解啦。」我認真地說道,「你不這麼認為嗎?」
「……但是?」小湊春市被動搖了。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想法,看來他的理智仍然存在,這讓他本能地感覺我的話雖然聽起來很有道理,實際上全是歪理。
看我把他帶到我的邏輯鏈裡!
我補充道:「如果小湊君之後感覺我們不合適,可以分手哦,我不勉強你。」
「等一下,已經進展到這個程度了嗎……」他喃喃自語道。
還沒交往就已經跳躍到了分手的話題,這彎道超車的速度著實有些不正常。
我垂眸,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泫然欲泣:「如果小湊君現在拒絕我,直接斷絕了我去了解你的途徑,我真的、真的會很難過。」
「真的要讓我這麼傷心嗎……」我輕聲說道,「春市?」
我聽到小湊春市倒吸了一口氣。
「不……請多指教。」他說,聲音很小,但語氣很認真。
好耶。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共2.5w+,戀愛輕喜劇題材,祝大家春節快樂!
第17章 一支野玫瑰(二)
6.
我只能說,幸好我和小湊春市之間的對話沒有第二個人知道,不然他們肯定會發現我的表白實在過於狡猾。
因為我為了達成目標,采用了包括但不限於「偷換概念」「道德綁架」等一系列不正當的競爭手段。我擅自把「拒絕交往」偷偷替換成了「拒絕了解」,並且誇大了我的難過。
其實就算小湊春市不答應我做我男朋友,我們也可以從朋友開始正常相處,去逐漸熟悉對方,但我故意把話說得非常模糊,好像他不答應我,就等同於完完全全將我劃分到他的世界之外,永遠不接受和我相處了一樣。
哦,對,我甚至還撒嬌了。
要我說呢,小湊春市這個人就是太溫柔啦,我和他之前素不相識,他何必要管陌生人是否難過?但是他為了不讓我傷心,還是選擇了妥協。
不對,妥協這個詞不太恰當,他和我交往可不算吃虧。
雖然體育系少年在漫畫作品裡很受歡迎,但在現實生活裡,他們大部分都是不擅長和女孩子相處的笨蛋,很難找到女朋友。
小湊春市所屬的棒球部,就是代表中的代表。
青道是棒球強校,他們平時的練習量比普通社團多上許多,根本沒時間跟女孩子相處,以至於很多人從入學到畢業都始終保持著單身。就算有人能夠僥幸地找到戀愛對像,大概率也會因為過於忙碌而導致被甩。
從這個事實來看,和我交往,等同於讓小湊春市瞬間就抵達了許多高年級的前輩們三年都無法達到的高度!
那麼,拋開「談戀愛」這種行為本身,我本人又如何呢?
「跟我交往,好處多多。」我跟他比劃,試圖進行進一步的坑蒙拐騙:「有那——麼——多好處哦!」
小湊春市沒忍住,抿唇笑了一聲:「嗯……我知道。」
誒?他怎麼這麼捧場,我的優點可沒有寫在臉上啊。
7.
我有些不好意思,但見小湊春市已經做出了洗耳恭聽的模樣,我迅速地恢復鎮定,清了清嗓子,跟他列我准備好的一二三四五點。
嗯……突然感覺有點像在面試?
其實這些都是我原本打算用來讓他答應我的理由,但沒想到他人太好了,我剛才都沒用上。
舉個例子,我的入學學習成績還蠻好的。因此,我可以在他忙於練習和比賽的時候,負責整理筆記,記錄要點,甚至在考試之前給他補課,確保他不用因為補考而分心,可以全身心地投身於棒球事業之中。
「不過我感覺這條作用不是很大。」我說,「因為你很明顯是個聰明人嘛。」
小湊春市問我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我回答說有兩點。
首先他不是體育特招生,他是自己考進來的,想要通過自主考試入學青道,需要很不錯的成績。其次,他並非東京本地人。
雖然神奈川縣距離東京並不遠,他哥哥也在這裡,但父母一般都很疼愛幼子,他們願意讓小兒子也來這邊上學,一定代表小湊春市本人有著讓父母可以信服的能力吧?
綜上所述,小湊春市肯定不可能是個笨蛋,他大概率不需要我在學習上的幫助。
只是說到這裡,我心中不免產生了猶疑。
……既然他很聰明,那他在緩過來之後,應該可以發現我在之前表白時所設下的言語陷阱吧。那麼問題來了,他怎麼什麼都沒說呢?
8.
「你知道的真的好清楚。」小湊春市驚嘆道,看起來對我非常佩服。
我一臉理所當然:「我說了過呀,我准備了好幾天呢。」
拋開學習互助這一點,我還可以在他比賽時過去為他加油。但在這方面,我打算謹慎行事,因為如果只有我一個女孩子過去給他喝彩,沒帶班裡的其他同學,可能會幫小湊春市吸引到來自學長們的仇恨,為他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看來不久之後,我得考慮成立一個小湊後援會。
讓我沒想到的是,小湊春市的關注點卻有些特別,他問我:「你默認我在一年級時就可以上場比賽嗎?」
咦,這有什麼不對嗎?
雖然除了天賦特別出眾的學生,身為後輩的一年級們都會從最底層開始做起,連替補都算不算,很難一下子就被教練注意到。但是,沒有誰不想成為能夠正式上場比賽的隊員吧。
「對,我希望我可以做到,在哥哥還在棒球部的時候。」他小聲地說道,「但是,這和你……」
哦哦,我明白了,他肯定是認為他是棒球部的部員,屬於當事人,所以他會希望自己變得更好。而我和棒球部無關,為什麼會這麼相信他呢?
於是我嚴肅地說道:「現在的我,和棒球部有關系啊。」
「誒?」
看著他稍顯茫然的表情,我忍不住笑了笑。
「你呀。」我說。
希望男朋友能夠上場,相信他能夠做到,有什麼問題嗎?
「……」
哎呀,又臉紅了,真是可愛呢。
當然,我還是有正經理由的。在大家都用鋁棒的時候,能用木棒的人一定對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小湊春市看起來就不像沒有自知之明的人,所以他在棒球上絕對有著能夠讓他鎖定一席之位的表現。
哇!我必須誇一下自己,既有明晃晃的偏心,又有實際的依據,我真厲害!
9.
考慮到棒球部極其惡劣的單身環境,以及流言非常迅速的傳播速度,我對小湊春市提議,最好先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們正在交往,日常生活中以同學關系正常相處就好。
倒不是我不願意公開,我真的是在為他著想。
小湊春市聞言,低頭沉默了幾秒鐘,等到他抬起頭時,我莫名感覺到他好像下定了什麼決心:「嗯,我知道了。」
……是我的錯覺嗎?
擔心他可能有些在意這個問題,我寬慰他道:「只有我們兩個人在的時候,你可以不用那麼拘謹,隨意一些就好。」
雖然我沒有什麼戀愛經驗,但我看過少女漫畫,感覺情侶之間應該更松弛才對。不過按照我們現在剛認識的關系,恐怕也不能立刻出現比普通同學更親近的氛圍……
話說回來,到底怎麼算是親近啊,像漫畫裡那樣互相稱呼名字就可以了嗎?
即使我很想和他再具體討論一下,但鑒於我這位新晉男友有著十分害羞的性格,而且午休的時間也快要結束了,所以我決定終止話題,提議現在立刻把聯系方式交換一下,不打算再繼續列舉所謂的「和我交往的好處」。
當然,回教室的時候我們最好隔開一些時間,一前一後回去,避免引人猜測。
正當我覺得這種神神秘秘的感覺,意外的有些刺激時,令我驚訝的事情發生了——小湊春市居然主動問道:「那個……沒有了嗎?」
什麼,是說我的優點嗎?
「雖然我很想全部說出來,但那樣就沒有神秘感了。」我鎮定自若地說道,「春市如果想要更了解我,完全可以在以後慢慢地去感受哦。」
其實只是我不想說了而已,因為如果繼續說下去,我要說的就不再是「我能給他帶來什麼」了,而是需要闡述我本人的各種情況。這裡畢竟不是招聘現場,小湊春市也不是我的老板,我還沒有自戀到能夠面不改色地進行自誇的程度。
大約是「慢慢感受」這樣的用詞聽起來過於意味深長,少年看起來又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不是他的劉海擋住了視線,我都想試試看能不能做到讓他因為過於羞澀而露出濕漉漉的眼神了——好危險的想法,立刻打住。
「我可以說一句嗎?」他舉手問我。
「可以!」正處於心虛狀態的我進行了即答。
於是小湊春市說道:「我感覺你少說了一點。」
誒,有什麼我的優點是我忘了說的,而他又知道的嗎?可是我們才剛認識啊。我驚訝地看向在今天之前,從來沒有跟我說過話的少年。
「嗯,很重要的一點。」他點了點頭,聲音有些低。因為想要聽清楚,我下意識地往前靠了靠,與他的距離縮短到了安全距離之內。
下一刻,小湊春市微微傾身,在我耳邊低聲說道:「……你長得非常可愛,很符合我的審美。」
10.
等、等一下!
我猛然睜大了眼睛。
雖然我知道小湊的聲線很溫柔,但是突然在這麼近的距離響起來,感覺、感覺耳朵酥酥麻麻的,好像被羽毛輕輕地掠過了一樣。
不是,我垂落在耳邊的長發是擺設嗎!完全擋不住聲波攻擊啊!
意料之外的,我感到些許慌亂。
然後我忽然意識到,他這話聽起來很耳熟,好像正是我說來調侃他的。天吶,他不會打算原封不動地把我說過的話還給我吧?我記得下一句、下一句話是——
「我很喜歡,於是對你一見鐘情……」
想到這裡,我聽到了自己加速心跳聲。
小湊春市很輕地笑了一聲:「那我先回去了。」
等我抬頭看向他的時候,少年已經飛快地跑掉了,只留給了我一個背影。
是哦,我們說好了要分開回去的。
在原地站了片刻,我撥開長發,摸到了自己滾燙的耳垂。
……他這句話未免太耍賴了,這算什麼交往的好處啊,就算不交往,他也可以每天都看到「可愛」的我啊。
小湊春市這個人,意外的有些狡猾,我懊惱地想。
明明沒有說喜歡,卻好像說了一樣。
這到底算什麼啊。
第18章 一支野玫瑰(三)
11.
就這樣,我和小湊春市在名義上交往了。
棒球部的生活和我想像中一樣繁忙,雖然每天晚上都有自由活動時間,但大部分人都會選擇給自己加練,擁有上進心的小湊春市也不例外。這導致我們即使交換了聯系方式,卻也聊不上幾句話。
而且還有個問題,棒球部成員的一日三餐都在自己的食堂吃,我們甚至沒辦法像普通情侶那樣坐在一起吃飯——當然,就算可以我也不會這麼做,因為這種做法太高調了。
如此一來,我們的相處時間竟然就只有每天在教室的時候。但是沒關系,這些是我在決定交往之前就已經想到了的——優秀的學生完全可以在上課的時候解決問題。
我坐在小湊春市的斜前方,一旦課上有分組活動,我們總有辦法組到一起,比如美術課需要做手工的時候,還有化學課做實驗的時候……這也算是公費戀愛了吧?
然而,在我和就讀於外校的好友紗希打電話的時候,她嫌棄地說道:「你這算什麼談戀愛啊,去幼兒園抓兩個小朋友都比你們像情侶。」
「這不是普通同學都能做到的事情嗎?」
對此,我非常無辜:「但我們看起來就得像是普通同學啊。」
「好吧,我知道你沒有異議。」紗希說道,「可是小湊同學也完全不在意?你有問過他嗎?」
提到這個,其實小湊春市私底下有跟我道歉,他說感覺這樣對我很不公平。如此真誠的想法令我好感大增,嗯嗯,我的眼光果然特別好!我在心底把自己又誇了一遍。
對於他的歉意,我解釋說沒關系,雖然他沒辦法陪我,但我也沒辦法陪他呀。
這樣一看,其實還是很公平的!
可能是被我理直氣壯的發言噎住了,小湊春市啞口無言,他欲言又止的模樣看起來有些無措,似乎完全不知道這時候要說些什麼。
此情此景讓我短暫地反省了一下。
雖然女朋友應該對男朋友給予充分的理解,但表現的過於大度就有顯得有點不負責任了,畢竟是我提的交往。知道了,我得表現的更在乎他一些,不然我們的交往未免形同虛設。
我連忙補救道:「雖然我們相處的時間不多,但我其實經常會想到春市哦。」
「誒?」沒想到我突然這麼說,少年一時間怔住了。
「真的,每天晚上我都有在想你,我還會根據消息的內容來判斷你當時的狀態呢。」我認真地說道,「不過,請千萬不要自責於你的回復有些不及時,內容也不多——能看到你的回復,我已經很開心了。」
畢竟這不是他的義務,這條船原本就是我擅自決定拉著他去上的。
小湊春市被我說得紅了臉,雖然我不讓他自責,但他還是連聲說了幾句抱歉,看起來對於沒辦法陪我閑聊感到非常不好意思。
我想了想,說那這樣好了,為了讓我們這種非同尋常的相處模式下,仍舊可以有效地增進對彼此的了解,我們可以走問答路線。比起漫無目的的閑聊,我會隔三差五地對他進行提問,他只要負責回答就好。
當然,他也可以問我。
在小湊點頭說「好」之後,我忽然靈機一動,問他:「我的想法已經說過了。那麼,春市呢?」
「嗯?」
「春市在見不到我的時候,會想我嗎?」
「啊、嗯,這個……」
12.
眼見少年陷入了慌亂,我心底有些滿意,但仍舊不忘添一把火:「情侶之間是可以直接說實話的,春市千萬不要不好意思哦。」
這話一出,小湊春市的臉頰愈發紅了。
真是年輕人啊,這方面他應該向我學習,瞧我剛才不就大大方方的嘛。
紗希吐槽說,我有喜歡看小湊臉紅的惡趣味,但我覺得這並不是我的問題,都是因為他害羞的樣子太可愛了,我忍不住這麼說嘛。
而且我也沒有很任性,我知道有些話對小湊來說確實難以啟齒,所以最後我沒有讓他非得說出些什麼。
「即使青道的棒球部很忙,但他們每周應該都有休息時間吧。」紗希為我出謀劃策道,「既然在學校裡你們很少有獨處的時間,那不如趁休息時出去約會?」
約會?這個問題其實我想過。
主要他們每周雖然有一天休息時間,但大概率會被占用,比如上星期小湊春市就跟著棒球部全體成員一起去看都大會了。等到新生們適應之後,估計還會給他們安排練習賽,時間也會占用休息日。
就算隊裡在某次真的毫無安排,按照我對小湊春市的了解,他也會給自己加練。
我不太想打亂他的計劃誒。
紗希說那至少應該問一句,我隨口說好好好,然後就收到了小湊春市發來的消息。
「你喜歡什麼類型的飲料?」
哈,我才跟他說了可以互相提問,他就過來問我問題啦!
我正准備打字回復,這時候第二條文字從屏幕上彈了出來。
「剛才在自動販賣機前,我是這麼想的。」
……誒、誒?
13.
「人呢,怎麼不說話了?」紗希問道。
「親愛的,」我喃喃道,「我好像突然有點心律不齊……」
紗希:?
盯著屏幕上那兩句由小湊春市發來的文字,我慢慢地品味著他說這話的意思。
應該不是我想多了,他這句話一定是對我先前那句「春市在見不到我的時候,會想我嗎」的回應。所以,小湊春市的意思是……他剛才有想到我。
他在做自己的事情時,會想到我。
隔著屏幕的坦率讓我感覺掌心裡的手機有些發燙,如同我此刻臉上的溫度一樣。
「紗希,我覺得你說得對。」我突然說道,「我是應該問問他。」
於是在這條明明是詢問飲料的消息頁面上,我回復他道——
「找個春市有空的休息日,我們去約會吧。」
14.
正當我發完消息躺倒在床上,陷入胡思亂想的時候,被我丟到一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咦,怎麼了,難道是紗希還有話沒和我說完嗎?
這麼想著,我拿起手機,然後驚訝地發現來電顯示竟然是——「春市」?!
這還是第一次接到他打來的電話,驚得我差點沒拿穩手機,等反應過來之後,我急急忙忙地接通了電話:「喂?」
才剛接通,我就聽到了少年的道歉:「抱歉,突然打電話過來,肯定打擾到你休息了吧。」
呃,這倒沒有,距離我上一條回復大概也就過去了兩分鐘,我不至於這麼快就進入休眠狀態……而且這也不是什麼需要道歉的事情啊!我接電話可比他方便多了,沒有任何前輩們盯著,安全得很。
「沒什麼,只是你那邊……沒問題嗎?」我不由得問道。
「啊,請不用擔心,現在前輩們基本都回去了,我還在外面。」小湊春市回答我。他的氣息聽起來不怎麼平穩,似乎是專門跑去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因此周圍聽起來頗為安靜。
我放心了一些,又有些疑惑,有什麼事情是一定要打電話跟我說的嗎?發消息不可以麼?明天見面再說不可以嗎?
「對,我感覺這件事我必須立刻跟你說。」小湊春市的語氣聽起來很認真:「關於、關於,嗯,約會這件事……」
等等,他專程打來電話,是因為我剛才的提議?
我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跟著鄭重了起來:「春市是因為沒有時間,想要正式拒絕我嗎?沒關系的,是我的想法太突然了,我可以理解……」
「不是不是。」他連忙否決道,「我沒有覺得突然,事實上我也在考慮要不要跟你提出約會的請求。」
不得不說,小湊春市這個人在說話時用詞真的很有禮貌,他居然說約會是「請求」,這樣顯得我之前的消息像是領導通知一樣……難道我不知不覺間又使用了命令式口吻嗎?
但現在這個局面屬實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既然他覺得約會是合理的,也沒打算拒絕我,那為什麼非得打電話呢?
該不會是想要說「我願意」什麼的吧?不不不,這簡直鄭重過頭了!
「我是想要聽聽你的想法。」他說。
原來,小湊春市認為這種事情由女孩子提出來什麼的,怎麼看都是男友失職。他擔心他可能忽略了我,也擔心我是否在悶悶不樂,因為我的狀態看起來和平時不太一樣。
哇,原來他也會通過消息來揣摩我的心情啊!
而且他相當敏銳,我自認我編輯的文字和平時的語氣沒什麼區別,但我的心情確實和往常不太一樣……我不是不開心,而是因為害羞而有些激動。
居然被發現了。
雖然我並沒有覺得他忽略了我,不過我還是因為他這樣小心的體貼彎了彎嘴角。
「沒關系,你的性格比較內斂,這些事情由我來提也沒什麼,我還可以主動提出更多——」我這麼說著,然後捂住了嘴巴。
好輕浮!
小湊春市沉默了幾秒,然後我聽到屏幕那端響起了他很輕的笑聲。
「嗯,辛苦你了。」
「……」
第19章 一支野玫瑰(四)
15.
我總覺得他是在取笑我,但我沒有證據。
至於我是怎麼想的,身為棒球部部員的女朋友,我覺得雖然勤勉固然重要,但沒必要從早練到晚,至少每周應該休息半天,勞逸結合也是很有必要的。
以及,小湊春市可不能說上課也算休息啊!認真學習是需要耗費體力和精神力的,他可不會像和他同部的降谷同學那樣……我們春市從來不在課上睡覺的。
雖然我是這麼想的,但我對於自己這種不僅沒有回答問題(喜歡什麼飲料),反而還突然提出了新要求的做法仍舊感到有些抱歉。
就算我提前跟春市說了,讓他去留時間,可是萬一他把在夏甲地區賽之前的所有休息日都安排好了怎麼辦?那還是打擾到他了啊。
「稍微有點誇張,我雖然會做規劃,但還沒有寫到那麼長遠的以後。」小湊春市無奈地說道。
這樣哦,那是我想多了?
「不過這周末我確實沒空,雖然不需要去看比賽了,可是教練說要舉行新生與前輩們之間的紅白戰。」他說。
練習賽?哦哦,我懂了!
「我知道了,我會去為春市加油的!」我立刻說道。
「誒,雖然一年級會組隊,但是我不一定能有機會上場哦。」少年提醒我道,「出場情況是由教練決定的。」
「不,你肯定會上場的。」我確信地說道。
我的想法照舊有所依據。首先,如果春市不能上場,為什麼他要把這個消息告訴我呢?一定是因為他會出場,才想讓我去看的吧!
其次,我可是聽說了,上周我們學校在都大會的對戰並不是多麼順利。在這時候舉行紅白戰,肯定是因為教練想要觀察新生們的實力情況,看看有誰能不能提拔上去,成為新的戰力。
機會這種東西,有時候是要靠自己爭取的,尤其是在競爭對手眾多的時候。因此我認為,就算教練沒有讓小湊春市出場,他也肯定會主動提出請求,比如代打什麼的。
畢竟他上次跟我說了,他想要在小湊學長還在棒球部的時候成為正式隊員,所以他肯定不會准許自己一直坐在板凳上。
在聽完我的推理過程之後,我聽見小湊春市倒吸了一口氣。
「難道想猜錯了?」我疑惑道。
「不,完全正確。」他笑了笑,「……我很開心。」
16.
……什麼嘛。
好啦,我也很開心,因為我發現其實我還挺了解他的!
這不應該誇誇我嗎?這必須得誇誇我吧。
「你真的非常細心。」小湊春市不負所望地誇獎了我,然後他提出了一個疑問。原來在之前我提到木棒很特別的時候,他就想問了:「你好像對棒球很了解,你看,你甚至知道代打……你之前是關注過棒球比賽嗎?」
這個問題倒不難答,對此我解釋道:「因為我爸的原因,我在小學時打過幾年壘球,後來沒再打了。」
「果然是這樣。」他恍然道,並沒有追問我為什麼沒有繼續打壘球。
其實他如果繼續問下去,我未必不會做進一步的解釋,但是小湊春市這個人很有分寸感,他不會過多地詢問我的私事。
我在心底再一次誇獎了自己的眼光。
因為通話時間已經過去了幾分鐘,我有些擔心他在室外久留會不會不太好,催促他趕緊回宿舍。小湊春市說,他還有最後一件事要跟我說,說完就回去。
「你剛才說,你擔心你提出的邀約會打亂我的計劃。」小湊春市說道,「但是,你有沒有想過……」
我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其實我也把你放在了我的規劃裡呢?」
17.
小湊春市同學,全壘打。
被擊中的不是分數顯示屏,而是我的心髒。
這家伙……是不是因為不用面對面講話,所以他沒那麼容易害羞了啊!這種、這種話是情話吧?雖然是反問,但簡直等同於告訴我,即使交往是我意外提出的,是他沒有預想到的,是他起初猶豫了甚至想要拒絕的——
可是在這之後,他立刻就把我加入到了他的人生規劃裡。
練習是肯定要練的,不過該和女朋友進行的約會,他也有去想過。
我在床上打了個滾,可惡,害羞的人變成我了啦!
一句話讓我晚睡兩個小時……不愧是你,小湊春市君。
18.
如同我所答應的那樣,我在周末去看了棒球部的新生紅白戰。
當然,我不是自己去的。我憑借自己在開學之後迅速營造的好人緣,邀請了同班的幾位同學一起來看,有男有女,這樣就不會讓我的加油顯得過於突兀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都大會與市大三高的比賽裡暴露了投手組的問題,我感覺教練對於一年級的投手的關注度要高於其他位置,新生組連著換了三個投手。
另外,我們幾個來比賽的同學,全部都對降谷君刮目相看,沒想到他在班裡平時看著呆呆的,不怎麼說話,結果投起球來卻非常厲害。
「感覺我們班要出現不得了的人物了啊。」副班長說道。
確實,但不只是降谷同學一個,我默默地想。
只是幾局下來,相較於拿了十幾分的前輩組,一年級組一分未得。這讓我不由得有些擔心,我還沒看到春市上場呢,教練可千萬別因為已經發現了降谷同學這麼優秀的新生,就覺得這麼大的比分差沒必要繼續比賽了啊!
不安、不安。
「誒,小妹妹,你的表情怎麼這麼緊張啊,是因為哥哥在場上嗎?」旁邊的大叔問我。
啊?我有些茫然。
為什麼我被當成來看哥哥比賽的小女孩了啊!沒人想過我可能是來看男朋友比賽的嗎?哦,我想起來了,這群來看比賽的人大部分都是OB,他們在學生時代應該基本沒有女朋友,估計是根本沒想到這種可能吧。
「不,絕對是因為你今天的打扮看起來太乖了,像國中生。」副班長說道。
我:?
看來穿衣風格真的很重要,在我當年讀國中的時候,可不會有人敢這麼和善地跟我搭話。
還不等我辯解什麼,我就聽到了一句「還沒完呢,捕手球漏接到後面去了」的大聲提醒。在其他人都在關注捕手漏接導致一年級組有人成功上壘的時候,我的目光迅速地落到了遠處的選手席上。
雖然看得不甚清晰,但這聲音無疑來自小湊春市。他平時跟我講話的聲音總是輕輕的,比他跟別人正常說話的音量都要低一些,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到他說話這麼大聲,感覺好新奇。
他是要上場了嗎!
果然,在新上去的打者被三振之後,從一年級的隊員們之中,走出了一個此前並沒有登場過的少年:「不好意思麻煩你,我要換人!」
「代打,是我。」手持木棒的小湊春市說道。
我微微睜大了眼睛。
啊,沒錯,就是這種感覺……很酷!!
19.
不同於我的滿心期待,其他觀眾們紛紛笑了起來,說今年的一年級真是有夠亂來的。
我覺得這沒有什麼,教練又不給一年級下指示,基本都不管他們這支臨時拼湊的隊伍,那新生當然可以主動要求更換隊員啊。
而且這群人的關注點跑偏了吧,完全沒人關注木棒嗎,那可是木棒誒!!
「那不是我們班的小湊嗎?」有同學說道,「剛才只顧著關注降谷了,都沒注意到他也在。」
「小湊這個體格打棒球,總覺得不太行啊。」副班長說道。
偏見,這都是偏見!
「敢不敢跟我打賭,我覺得小湊肯定很厲害。」我假裝和場上的小湊春市不熟,大聲地提醒周圍:「你們沒看到嗎,他用的是木棒。」
「誒,木棒很厲害嗎?」
我剛想回答,春市已經在場上比劃暗號了。
鑒於他是主動登場,這支隊伍也是臨時搭配,我不認為他們之間有什麼暗號……啊,我知道了,他應該是想要迷惑對手吧?很聰明呢!
非常遺憾的是,壘上的那位同學好像過於單純,完全沒看出來春市的目的,他直接問出了心底的疑惑,反而引起了眾人的取笑。
看著場上紅著臉的少年,我的心裡突然升起了微妙的不爽。
搞什麼嘛,這不是配合不好的問題,臨時組隊能夠想到故意這麼做已經很不錯了!干嘛要取笑人家,討厭。
「小湊君臉紅了,好可愛誒。」身旁的女孩子說道,「對了,你還沒解釋木棒的情況呢。」
我悶悶不樂地簡單解釋了木棒的特殊性,同學們紛紛恍然,但他們沒有任何人看出來我在不高興。大約只有紗希能夠發覺並意識到原因吧,因為我這是典型的雙重標准。
——我喜歡看春市臉紅,但別人在大庭廣眾之下讓他臉紅,並且一起圍觀他這種模樣,我就有點不高興了。
「我一定會送你去本壘,一起搶下第一分吧!」小湊春市喊出了他的首戰宣言,舉起了木棒。
他的話像是往水中重重地拋入了一顆石子一樣,導致觀眾這邊頓時變得喧鬧起來,比小湊春市剛才主動要求登場時還要吵鬧,到處都是議論聲:「那家伙是什麼人啊,也太樂觀了吧?」
「他是不是也是笨蛋?」
「竟然要說送人回本壘!」
……怎麼就是笨蛋了,我不服氣地想著。既然暗號打不通,當然要說出這種讓隊友做好全力跑壘的准備的話啊,這不是很合理麼!
我甚至聽到了這樣的蓋棺定論:「他根本不是長打者的身材,不可能送跑者去本壘的啦。」
按照身材和力量的比例來看,小湊春市確實不像是能打出長打的人,而想要解決現在這個圍巾,衝回本壘得分,需要的正是長打——從這個角度來看,的確會讓人質疑他所說的話。
但我相信他。
既然之前小湊春市都沒有主動要求登場,想必他也在暗中觀察前輩們的表現吧?眼前這對投捕已經配合了好幾局,依照春市的細心和敏銳,我猜他一定有觀察到什麼——
都給我等著瞧吧!
果然,在投手投球的瞬間,小湊春市更改了他的握棒方式。少年幾乎像是早有准備一般,瞄准了投手的外角球打了出去,成功地打出了一計長打!
「好誒!」我立刻歡呼道,「這是什麼,這是誘導啊!剛才不是有人說他握棒手法不對根本打不到外角球嗎?現在看到了吧,他能打到,絕對不能以貌取人!」
「……不是,你好激動啊。」同學們震驚地看著我。
「那不然呢。」我說,「看到有人閃閃發亮,不應該這樣嗎?」
第20章 一支野玫瑰(五)
20.
我喜歡注視閃閃發光的人。
不過為了防止同學們亂想,我及時補充道:「而且這麼一想感覺不得了啊,這一屆棒球部厲害的隊員,我們班竟然有兩個呢!」
我這句話迅速激起了大家心中的集體榮譽感,所有人立刻表示贊同。
這時候跑壘員澤村同學成功避開了捕手,拿下了本場比賽一年級的第一分。周圍那些挑剔的大人們,也終於因此開始誇獎新生們的表現了。
相較之下,在小湊春市打出長打時就開始歡呼的我顯得有些突兀,畢竟當時一年級還沒有拿下分數。但我完全不在意這一點,此刻的我就是平等反對一切偏見,公正維護同班同學的正義使者!
站在一壘上的少年好像也聽到了觀眾這邊的喧鬧聲,他朝著這個方向看過來,而我大大方方地對他揮了揮手。
小湊春市怔了怔,露出一個笑。
一定是對我笑的,我想。
「都愣著干什麼,喊出聲呀。」我鎮定地對其他同學說道,「剛才降谷同學上場的時候,你們不是被震驚到忘了喊嗎,現在正好一起補上啊!」
「是哦……小湊,干得漂亮!」
「小湊,好樣的!」
在同學們的喝彩聲裡,我義正詞嚴地混入其中:「沒錯,我們就是1年B班棒球部的後援團!」另外,我還不忘對在原本看起來想要離開,最後卻留下觀賽的降谷喊道:「降谷同學——你走得太快了,快過來聽我們誇你啦!」
在說這話的時候,我的余光留意到,小湊春市似乎仍在看我們。
……也許,只是在看我。
21.
當天一年級隊最終只得了一分,就是由小湊春市和澤村同學一起拿到的那一分。不過在守備方面,春市也有相當驚艷的表現,於是他順利地升入了二軍。
第二天,去看過練習賽的同學們在教室裡向其他人談及了昨天看到的情況,引得大家都十分好奇,紛紛向當事人投注目禮。
相較於看起來有些茫然無措的降谷,小湊春市雖然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但他還是很禮貌地過來對我們這幾個為他喝彩過的同學道了謝。
「哈哈哈,那你可得好好謝謝她。」副班長指著我說道,「要不是她叫上大家,我們險些就要錯過你那麼精彩的表現了。」
「嗯,我……知道了。」少年笑了笑,目光轉到我這裡。
看,我說到做到,這就是跟我交往的好處!
坐在座位上,我得意地抬頭看他,等待著他的道謝。
「你真的……好厲害啊。」小湊春市說道。
咦,不是要道謝嗎,怎麼突然誇我?
「組織力、行動力,都很優秀。」小湊春市說道,「還有親和力。」
我試著進行了閱讀理解:春市應該是說我不僅去看了比賽,還迅速組織了好幾個人一起過去吧?邀請別人並不難,難的是被邀請的人會同意,畢竟才開學不久。
不過這也沒什麼,因為這正是我之前沒有自誇的優點之一,我還蠻擅長人際交往的。
「嗯,雖然降谷君沒有說什麼,但他其實有讓我感謝你哦。」小湊春市向前傾身,對我小聲地說道:「其實其他人昨天都對他中途想要離場頗有微詞。」
我微微恍然,如果說我擅長交流,那麼降谷看起來就是我的反義詞,這一點我早就觀察到了。春市的意思是還好有我在幫他喝彩時不忘把降谷加上去,不至於讓降谷看起來不怎麼合群。
雖然我估計降谷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只是單純地因為被誇獎了,所以才拜托春市幫忙道謝。
「這又不是什麼大事,不至於這樣。」我擺了擺手。
降谷在球場上的表現也非常優秀,身為同班同學,我既然在場,組織大家誇他是應該的,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所以我才說你厲害啊。」小湊春市說道。
誒?
22.
雖然我和小湊春市約定了要去約會,但關東大會很快就到來了,一年級新生們照舊要去現場給球隊加油,所以他暫時沒有空閑的時間。在我看來這也沒什麼,不過是生活照常繼續罷了,但紗希並不這麼認為。
「過於平淡的交往等同於一潭死水,很容易分手哦。」紗希警告我,「雖然我至今為止都不明白你為什麼要談這種非常柏拉圖的戀愛。」
「可能是因為我是純愛黨。」我說。
「……」
但柏拉圖又不是我一個人決定的,小湊春市也沒提過什麼意見啊,這說明我們倆在這方面很合拍。對,就是這樣,現階段追求理想才是更重要的——「追求理想干嘛要談戀愛啊,你以為你們在演少女漫畫嗎!」紗希吐槽道。
不過,我隱隱約約有感覺到,雖然我對小湊春市的性格有所了解,但好像也不是那麼了解,我所看到的他,也許只是他展現出來的一部分。
小湊春市其人,看起來很乖巧,臉皮薄,容易害羞,可他實際上有一種朦朧的天然感。這種天然和降谷同學的那種天然呆還不太一樣,春市屬於更聰明的那種。
我托著臉,朝著他坐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呢?他是和我完全合拍的人嗎?
昨晚在打電話的時候,我提議紗希以後有空可以來看看我們學校的比賽,因為春市的打擊率真的很高。但紗希不愧是和我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她直接一針見血地問我:「你不會是把自己的期望寄托在人家身上了吧?因為自己不再打壘球了什麼的,所以才會很欣賞小湊君。」
「……那我為什麼沒選其他人呢?」我反問她。
如果我抱有這種目的,那麼已經處於完成時態的三年級們才更符合我的要求吧,我為什麼要選和我一樣的新生?
紗希說她哪知道答案,她也想知道小湊春市到底有什麼特別之處,因為只聽我的描述,她感覺這和我以前的交往對像完全不是一種類型:「不可能只是因為他用木棒吧?」
「木棒真的是一部分原因。」我無奈地說道。
怎麼就沒人信呢!
23.
好吧,還有一部分原因在於美香女士。
紗希被我的話驚住了:「你又在跟美香阿姨作對啦?」
美香女士是我的母親,在此前的十幾年裡,我們的母女關系雖然稱不上是非常和睦,但至少也能稱得上是勢如水火……對,不是病句,這就是事實。
我的五個耳洞都是因為要對母親展現我的叛逆,所以才去打的。
「這次不是作對。」我否定道,「美香女士一向看不上我的選擇,所以我想選個她會滿意的。」
「誒,大姐頭,你這樣可不太好哦。」紗希說道,「雖然我理解你家的情況,但聽起來小湊君是個好孩子,你要是對他沒有真正的感情,是會傷害人家的。」
「……」
這就是我起晚了並且忘記帶傘的原因,我由於紗希所說的話,失眠了。
什麼算是真正的感情,什麼又是真愛呢?我握緊了手中的筆,心情有些沮喪。明明我也有很認真地在談戀愛啊,而且紗希只顧著譴責我,其實春市對於我也不算是那種「dokidoki」的喜歡啊。
我猜小湊春市肯定早就知道,我的表白雖然很認真,但和正常的女孩子對心儀對像的告白是不一樣的。我對他的確心存欣賞,也有好感,可是並非心動一般的喜歡。
至於他對我有什麼樣的感覺,我覺得應該差不多吧。
雖然今早春市對我說「在雨天等女朋友什麼的,很正常吧」——不過我感覺這人只是能夠很天然地、很無辜地說出這種殺傷力很強的話而已,就像被我表白時,他能夠用我調笑他的話,原封不動地拿來反擊我一樣。
所以,就算這是連幼兒園小朋友都不如的過家家,那也不是我一個人在演獨角戲。
嗯,皆大歡喜。
只是,這人真的完全沒有被我那誇張的耳洞數量驚到嗎?至少應該懷疑一下我過去是不是不良少女什麼的吧?一點好奇心都沒有,導致我編好的理由都沒有用武之地。
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注視,小湊春市偏過頭來——我決定在他發現我看他之前,迅速地假裝無事發生。
我才沒有偷偷打量他呢。
幾秒鐘之後,我突然意識到不對。
……我看他又怎麼了,我還不能看他嗎?我心虛什麼呀。
想到這裡,我理直氣壯地看了過去,直到他紅著臉避開了視線。
心情舒暢。
很好,這局是我贏了!
24.
今天的天氣很不好,在早晨的那場驟雨之後,始終陰沉沉的,沒有放晴的跡像。如果把教室裡的燈關掉,看起來簡直和傍晚沒什麼區別。
這種天氣相當適合睡覺,我也打著哈欠,艱難地與濃重的睡意進行鬥爭。
雖然我親愛的男朋友未必需要我的筆記,但我已經把話放出去了,這要是在上課的時候睡著了,豈不是很丟人?
窗外的天氣愈發昏暗,似乎有要再次下雨的預兆。我半夢半醒地記著筆記,這時候教室上方的吊燈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滅掉了,世界變得昏暗起來,伴隨著驟然落下的傾盆大雨,場景宛若恐怖電影的開頭。
我的困意直接被嚇沒了,這是什麼情況?
老師出去查探了一番,帶回來了一好一壞兩個消息。好消息是,我們教室的燈沒壞。壞消息是,學校停電了,正在緊急維修。
因為室內十分昏暗,不能繼續上課,也無法自習,為了避免發生意外,老師讓我們不要亂跑,可以隨便在室內玩點游戲打發時間,一起等待電力系統的恢復。
我周圍的幾位同學都是曾經被我喊去練習賽加油的人,大家都非常相熟,於是很自然地就開始討論到底玩什麼。沒想到副班長突然說道:「難得今天的氛圍感這麼好,大家不如來開一個靈異恐怖故事會吧!」
幾乎是在副班長說出這個提議的瞬間,我就顫抖了一下。
不要,我才不想聽鬼故事呢。
「還是不要了吧。」可能是察覺到了我的異常,小湊春市主動說道:「女孩子會害怕的。」
謝謝你,春市,真的是非常可靠的男朋友!雖然我沒有跟他提過我在這方面膽子很小,但他還是非常體貼地幫到了我——副班長用取笑的語氣問道:「誒,誰害怕啊。」
……居然沒有人說話!
怎麼回事,大家完全不怕嗎?不要逞強啊!
救命,這樣一來搞得我也不好意思直接說我害怕了,畢竟如果只有我一個人舉手,絕對會顯得非常丟臉。
身為一個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為了個人形像,我含淚選擇沉默。
我聽到小湊春市嘆了口氣。
第21章 一支野玫瑰(六)
25.
「瞧,這不是沒人害怕嘛。」副班長滿意地說道,「那我們立刻開始吧。」
可惡的副班長,簡直是魔鬼……
或許是我的怨念太顯著了,我又一次聽到了小湊春市的聲音:「你用這種問法,就算有人害怕,也一定不好意思說。」
很好,勇敢春市,不怕魔鬼!
「哈,小湊,該不會是你害怕吧。」副班長笑嘻嘻地說道,「哎喲,怪我粗心,我下意識地以為男生肯定不會怕這些,倒把你給忘了。」
這話一出,縈繞在我心底的對靈異故事的恐懼,迅速地被惱怒所取代了。
不是,他怎麼說話呢?哦,男生不會害怕,春市會害怕?我們春市雖然身形看起來比較纖弱,但他也是男子漢好吧!
拳頭硬了。
正當我准備直接反駁副班長的時候,我突然感覺到有一陣涼意從身後沿著脊柱在緩慢攀升。這種直覺讓我不由得怔住了——我偏過頭來,看向小湊春市。
「……嗯?」少年的語氣裡甚至有幾分笑意:「你說我,會害怕?」
小湊春市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那樣鎮定,但莫名其妙的,我感覺我好像見到了他不為人知的一面。該不會我判斷有誤,這才是他的真面目?
「那我們就看看,等會誰會認輸吧。」小湊春市一錘定音道。
26.
當燈光再次籠罩著整個教室的時候,我看到了同學們慘白的臉色。尤其是副班長,他看起來好像險些被嚇到靈魂出竅。
哈哈,真是活該……雖然我也好不到哪裡去。
因為直接在班裡講恐怖故事不太好,副班長又為了營造可怖的氛圍,他建議讓我們幾個人把桌椅都挪一挪,坐得近一些,然後壓低聲音去講,這樣既影響不到別人,又能擁有良好體驗。
……良好體驗個鬼啊!
因為心裡有不好的預感,我連動都不敢動,倒是小湊春市說「可以」,然後主動把椅子挪到了我身邊,坐得離我很近。
但因為副班長的提議,我們幾個人圍坐到一起,距離都不遠,所以並沒人注意到他和我的情況。雖然我心底想的其實是:你不要過來啊!!
因為我感覺春市一定能夠講出最可怕的故事。
果然,誰能沒想到看起來最無害的春市,竟然是我們之中膽子最大的。他知道熟知我們都沒有聽說過的恐怖故事,而且故意壓低聲音之後,少年那平日裡聽起來非常溫柔的聲線,在昏暗的教室,在聚集著幾個人的角落裡,顯得更加可怕了,頗有一種背後靈就在身邊的感覺,讓人不寒而栗。
故事講到最可怕的地方,副班長顫聲說道:「不,等一下,小湊,你別說了,我認輸!」
「你們猜,那個『鬼』現在在哪裡呢?她到底……在哪裡呢?」少年無視他的恐懼,用循循善誘的語氣問道:「第一個回答正確的人,不會被選·中·哦。」
說實話,我很擔心大家會因為忘記喘氣而暈過去,因為我本人目前就處於這種狀態:安詳,且無助。
「不、不不,肯定不在我這裡。」副班長說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在他那裡!」
被副班長點了名的同學自然抗議起來,在大家說來說去的時候,副班長像是突然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直接彈了起來:「不是吧,在我身後?!」
誰也沒想到他會在這麼近的距離突然跳起來,於是好幾個人都發出了「哎喲」的喊痛聲,因為被他碰到了。結果不知道是誰在混亂中撞了我一下,導致我一個沒坐穩,驚呼一聲,朝著一旁栽了過去。
好,我現在是極度安詳、極度無助。
從座位上栽下去,一定比承認自己不敢聽恐怖故事還要丟人吧?!
在我感覺心髒即將停止跳動的時候,伴隨著一聲「小心」,我被人一把拉了回來,重重地落入了一個陌生的懷抱。
出於受驚的本能,我緊緊抱住了小湊春市,而少年悶哼一聲,似乎是被我撞到了。
「……別怕。」他聲音恢復了往常的溫和:「都是假的。」
周圍的那幾個人還在自己嚇自己,沒有人關注我們。靠在他的懷裡,我忍不住小聲地問他:「那,什麼是真的呢?」
然後我聽到了單薄的襯衣所無法阻隔的,有力的心跳聲,和我一樣,別無二致。
「現在。」他答。
27.
在上次因為靈異故事會導致的意外擁抱之後,我有好幾天都不太自在。
要是放在之前,我說不定能用「小湊春市真是個好心人,因為不願讓我摔到地上所以幫助了我」之類的爛借口把自己糊弄過去。可是那天我原本就在因為紗希的話而恍惚,早晨又被他用「女朋友」這種詞稱呼了,事情都疊在一起,我很難保持往常的鎮定。
然而在這個時候,小湊春市告訴我,他這周末有空。
這意味著我們要去約會了!
紗希比我還激動,她專門跑到我家指導我怎麼打扮。聽說我之前去看練習賽的時候被誤認成了初中生,她哈哈大笑,直言是因為我散著頭發裝乖,把耳洞都遮住了的緣故。
「這不是我的問題。」我說,「是學校不讓戴耳釘。」
「現在在校外,你可以戴。」紗希把我的耳飾都找了出來,「你不是打了五個耳洞嗎,都戴上吧!」
我表示拒絕,因為這樣有點太高調了。
「可是小湊君知道你有打耳洞啊,而且表現的很平靜。」紗希說道,「多少戴一個嘛,表現出你有為他特意打扮自己的心情,他會很開心的。」
也是,那就戴一對吧。
我和小湊春市約見的地方是在我家附近的一家大型商場,吃喝玩樂一應俱全,非常省事。我早到了幾分鐘,然後他才匆匆趕來:「抱歉,我來晚了。」
「沒人跟過來吧?」我朝他身後看了看。
「放心,榮純君本來想要跟我出門,但在我說是要去買學習參考書之後,他立刻說『在下告辭』,飛快地消失了。」小湊春市笑道。
噗,這可真是個好借口。
「啊,你今天戴了耳飾。」少年說道,「是玫瑰誒,很適合你呢。」
為了把耳釘露出來,我今天特意扎起了頭發,這樣一眼就能看到。
「嘿嘿,是不是再染個金發,就像不良少女了?」我開玩笑道。
「誒?但有著金發的不一定都是不良少女啊。」小湊春市說道,「也可能是迪士尼裡的長發公主呢。」說到這裡,他對我笑了笑:「我們走吧,公主(hime)?」
……好會說話啊!
28.
我本來以為首次在校外進行單獨相處會讓我感到緊張,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和小湊春市之間的氛圍非常輕松。
因為他用參考書做了借口,所以我們先去了書店。
然後我就發現,小湊春市竟然對恐怖小說如數家珍,難怪他上次能夠面不改色地講出那麼嚇人的靈異故事,原來他私底下喜歡看這種作品,平時我只看到過他看棒球相關的書籍……
我看了一眼他手中那本書的封面,然後飛快地挪開了視線:「你不害怕嗎?」
單看這個封面,我就已經在怕了。
「兩個人之間總得有一個人不害怕吧。」他輕笑道。
唔,也是。
「不對,我有說過我怕這種東西嗎?」我不服氣地說道。
「那太好了,我們下次去看恐怖電影吧。」小湊春市欣喜地說道。
「……」
這家伙,不會是有天然黑的潛質吧?
29.
在路過少女漫畫專區,前往收銀台的時候,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然後立刻問他:「提問!春市喜歡什麼類型的女孩子呢?」
少年怔了怔,答道:「我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怎麼突然這麼問?」
「只是有些好奇而已。」我說。
雖然就算知道了他喜歡的類型,我也不至於朝著那種方向發展,但我可以根據他的答案反推出他不喜歡的類型,然後避免踩雷。
……我為什麼要避免踩雷?
意識到我好像相當在意小湊春市的看法,我頓覺不妙。於是我立刻提出一個新話題:「春市不問我喜歡什麼類型的男孩子嗎?」
如果他順著這個問題提問,那麼我就可以理直氣壯地說出「當然是你啊」這樣的答案,以此來欣賞他微紅的臉頰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少年沒有這麼問:「我多少能猜到一些。」
誒、誒?
正當我想追問他的時候,付款的隊伍已經排到了我們,於是我把問題咽了回去,和他一起結賬離開了書店。
「那個,你想打電玩嗎?」小湊春市忽然說道。
30.
如果要用一個詞去形容小湊春市,我會選擇「反差」。
身量不夠強壯的人不適合棒球,但小湊春市一直在走這條路。其他人都在用鋁棒,他卻堅持而用木棒——這可能正是他不會對我的耳洞感到驚訝的原因,他大概認為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信念。
但是很抱歉,我的耳洞只是很丟臉的叛逆期啦!
除此之外,喜歡看恐怖小說和擅長格鬥電玩游戲也都和他的外表非常不符……看著又一次打贏了對手的少年,我不禁感嘆起來。
「那你覺得什麼愛好跟我的外表很符合呢?」他看著用積分兌換禮品的頁面,問道。
我說當然是一些看起來非常優等生的愛好啦,比如喜歡看文學名著,有擅長的樂器什麼的,總之是很受老師和親戚家的長輩們歡迎的那種。
小湊春市若有所思地看向我:「看來你之前是這麼猜我的,結果現在發現貨不對板了是吧……那你打算怎麼辦呢,要辦理退還手續嗎?」
「說什麼呢。」我義正詞嚴地說道,「春市可不是商品,你是獨一無二的啊。」
哎呀,我真會說話。
他怔了怔,忽然笑了一聲:「就算是商品……」
嗯?
「也有概不退換的。」他說。
第22章 一支野玫瑰(七)
31.
想到後面美術課會有需要用的手工材料,在兌換獎品時,我直接盯上了那個手工材料禮包。不過感覺只帶回去這種東西好像不太好,我拿著游戲幣,跑去夾了幾個娃娃,讓小湊春市帶回去分給同級生們。
「所以我說你在這一點上很厲害,就像上次對降谷君那樣。」小湊春市感慨道,「你在照顧其他人的心情這方面已經做到理所當然的地步了。」
「請放心,你絕對排在我心底的前列。」我立刻說道。
正當我們帶著東西准備去找地方吃飯的時候,身後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春市?」
小湊春市和我一起怔住了,然後我們僵硬地轉過身,看向說話的那個人。
「哥、哥哥?」
「小湊同學,非常感謝你今天幫我選參考書,又幫我拿東西,如果你等會有空的話我請你吃飯——要是沒空就算了,我先不打擾你們兄弟倆相處了啊!」我反應過來,迅速地給當前的場景做了一個解釋,然後准備飛快跑路。
小湊春市錯愕地看向我,似乎沒想到我居然打算丟下他。
開玩笑,這可是小湊亮介學長,看起來就是大魔王一樣的存在,我才不敢跟他相處呢!要是他發現我對他親愛的弟弟有著什麼不軌之心,那我豈不是很危險啊!
交給春市自己去處理吧,我相信他,加油!
「……」
32.
小湊春市找到我的時候,我正在一個廣告牌面前發呆。
「太好了,我還以為你先走了呢。」他松了口氣,主動接過我手裡的東西。
「小湊學長回去了?」我看了看,發現附近沒有他那位兄長的身影,「你怎麼跟他解釋的?」
「我說你負責幫班級采購東西,然後找我幫忙,就……朋友關系。」小湊春市說道,「哥哥沒怎麼為難我,放心。」
那就好。不過話說回來,第一次約會就直接偶遇小湊亮介學長,我們倆這運氣是不是有點不行啊!
「這塊廣告牌有什麼特別的嗎?」少年疑惑道,「我看到你之前在盯著它看。」
「春市,你覺得這位女演員長得怎麼樣?」我問。
「嗯……很漂亮啊。」他實話實說道。
「是啊。」我點了點頭,「這是我媽,美香女士。」
小湊春市:?!
大約是察覺到了我和美香女士之間不同尋常的氛圍,少年猶豫了一下,問出了一個不應該由他說出的問題:「……我要說聲阿姨好嗎?」
「好主意,雖然她聽不見。」我沒忍住,笑了一聲,「可以先對著廣告牌練一練。」
小湊春市並沒有因為我的笑容而松懈,他擔心地望著我:「有什麼是我可以幫你分擔的嗎?」
啊,好過分。
手裡的袋子掉落到了地上,我伸出手,抱住了小湊春市。
「……你怎麼能這麼溫柔呢。」
33.
我的母親美香女士是一名演員,她和我父親是青梅竹馬,某種意義上算是模範夫妻,是所謂的真愛。但是在我看來,他們簡直是糟糕透頂的父母。
最顯著的問題在於,美香女士今年三十三歲。
她在很年輕的時候選擇了休學,將我生了下來,後來在讀大學時,她被星探發現,走上了演員之路。因此,美香女士忙於工作,錯過了我的整個童年,然後我跟著父親學習了壘球,小學時打了好幾年。
事實證明,完美的青梅竹馬也會面臨世俗的挑戰,少年夫妻聚少離多,感情自然就變淡了。而且美香女士不打算生育第二個小孩,最終她和丈夫的婚姻走向了破裂,並得到了我的撫養權。然後她發現,我完全不符合她為我做好的人生規劃。
其實我很佩服美香女士沒有做家庭主婦,而是考上大學的做法,我也很支持她追求事業。但這不妨礙我與她非常合不來,因為我討厭別人干涉我的生活。
壘球是我為了父親才練習的,談不上多喜歡,但也說不上討厭,美香女士讓我放棄,我就退出了隊伍——然後我轉頭就去打了一個耳洞,久而久之,耳洞的數量上升到了五個。
我經常染發,目的是氣她,美香女士從外地忙完回來,經常能夠看到一個全新的我。
除了染發和打耳洞,我還短暫地交往過幾任男朋友,全部被她嫌棄眼光太差,對此我諷刺她:「你的眼光也好不到哪裡去吧。」
不過有一點我和美香女士是一樣的,我們在大事上都很拎得清。比如她會繼續學業,比如我在去年拋棄雜念,選擇好好學習,最終考進了青道。
當然,我們的關系依舊很差,我仍舊在叛逆——既然她總是說我眼光不行,那我非得找一個她一定會滿意的、挑不出任何錯處的男朋友,讓她認可我。
「對不起,其實現在回想起來,我很討厭之前的自己。」我向小湊春市道歉。
我的交往是輕率的,無論是在春市這裡,還是在其他人那裡,都是一樣的,一開始選擇他們就是有目的的,他們都是我對抗美香女士的工具……因此紗希才會說我不夠真誠。
原本我的想法是,萬一我在和春市的相處中真的喜歡上了他,也許一切就可以當做無事發生;如果我們真的相處不來,那就和平分手,仍舊是無事發生。
但是今天,在和春市進行了很愉快的約會,然後意外地看到美香女士的廣告牌後,我意識到謊言和欺瞞會一直困擾著我,我不可能裝作若無其事,一開始的不真誠會永遠烙在我心裡,我一定會得到懲罰。
所以我必須把這一切告訴小湊春市,由他來做決定。
啊,總覺得這種轉移決策權的做法,相當懦弱呢。
「……你對壘球真的沒有任何牽掛嗎?」小湊春市問我。
我怔了怔,沒想到他沒有譴責我,而是問了這個話題。
到底還是有所惦念吧?我想。
不然我不會去看棒球部的練習,更不會留意到用木棒的春市。
「因為自己沒辦法上場,所以會想要看到別人精彩的表現吧。」小湊春市鎮定地說道,「你喜歡的是,那種在專注於自己所熱愛的事情時,會在場上發光的人。」
誒?居然……
「在進行紅白戰的時候,我就在想,被你這樣的人注視著,很難不好好努力呢。」他說,「因為我不想辜負你期待的目光。」
什、什麼?
「再好好考慮一下吧。」少年揉了揉我的頭發,輕聲說道,「無論是在和阿姨的關系上,還是我們之間。」
34.
那天的約會最終以我的落荒而逃而告終,回去之後我反復地思考著小湊春市那句話的意思,他沒有責備我,但是他讓我好好考慮一下我們之間的關系。
我和美香女士這樣別扭的情況如果能和解肯定是最好的,但是我和春市呢?他這句話是建議我和他分手嗎?我真的只是因為有些貪戀約會時的輕松,所以才在看到美香女士的廣告牌之後心情崩潰的嗎?
——我在和小湊春市相處的期間,是否真的喜歡上了他?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們都沒有怎麼說話,主要是因為我心有愧疚,沒辦法面對他。小湊春市這段時間也很忙,他拿到了一軍的背號,開始了棒球部的夏季合宿。
我覺得他們合宿的練習量一定非常恐怖,因為從來不在課上睡覺的春市,竟然在課上托著臉睡著了,這簡直太罕見了!
不過對比已經完全趴在桌子上的降谷,我感覺能夠勉力支撐的春市已經很努力了。
下節課需要去實驗室,但小湊春市一下課就倒在了桌子上,完全沒有要醒過來的跡像。降谷倒是睡醒了,他打著哈欠想要叫醒春市去實驗室上課,但被我攔住了:「你先走吧,我來負責喊他。」
「哦,好的。」降谷點頭道。
教室裡的其他人很快都走掉了,只剩下我和小湊春市。少年的睡顏看起來非常疲倦,我在他的前座上坐了一會,心底泛起了淡淡的酸澀。
……我想,我喜歡他。
或許是出於心疼,或許是別的原因,我的手不由自主地觸碰到了他額前的劉海,然後用手指輕輕地撥開了一些碎發。
然後我看到了一雙極其明亮的眼睛。
他總是將視線藏起來,我很少能與他這樣直接對視,此刻驟然望見,一時間難免有些慌亂:「你、你……」
他居然醒著?
下意識想要縮回的手被少年扣住了,他望向我,視線所及之處,我無法逃避。
「你總算跟我說話了,我還在想,我的耐心還能夠支撐多久。」小湊春市說道,旋即他露出一個苦笑:「結果是因為太狼狽了而被同情……總覺得有點不甘心。」
我微微垂眸,看向被他握住的手。
「春市,喜歡什麼類型的女孩子呢?」我又一次問出了這個問題。
「我以為你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他注視著我,低聲說道。
啊,果然如此。
我深陷於他的視線中,眼見著他按照釐米逐漸縮短我們之間的距離。
——我的確知道答案。因為那天我就是在察覺到小湊春市對我的感情之後,才會因為愧疚和不安而崩潰的啊。
35.
在一個輕若羽毛的吻落在我的臉頰上時,我想,我未必是小湊春市所喜歡的女孩子的類型。
但小湊春市,確實喜歡我。
第23章 一支野玫瑰(完)
*記得看作話,有彩蛋
36.
一朵花如果從另一個角度去看,會看到不同的模樣。正如同一個故事如果從另一個視角去講述,也會看到不同的細節。
去年夏天,小湊春市在沒有告知兄長的情況下,悄悄地從神奈川縣來到東京,去體育場看了一場青道的比賽。在這場比賽中,青道被對手所壓制,比賽的形勢很不樂觀——站在觀眾席後排的小湊春市憂心忡忡,然後聽到了觀眾們的議論。
「青道連續好幾年都沒有進甲子園了吧,我看今年也沒戲啦。」
「唉,難道青道真的無法恢復昔日的輝煌了嗎?」
「我覺得青道未來還是很有希望的,但這一代是真的不行了。」
「真是歉收的一代啊。」
小湊春市皺了皺眉,他很想反駁,可是他的性格比較內斂,而且這裡又是人生地不熟的東京,他對兄長所在的隊伍、對稻實都不是很熟悉,眼前這群人又都是成年人,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
啊,真懦弱……少年在心底譴責自己。
「我說你們啊,稻實是有很厲害的投手沒錯,但青道下一年的打線難道不會更優秀嗎?」正當小湊春市生悶氣的時候,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冷不丁地響了起來。
他下意識地看了過去,然後不由得怔住了。
「真煩你們這些大叔,動不動就直接否定一代人的努力。你們能意識到的問題,難道青道的教練意識不到嗎?人家肯定會想辦法進行補救。」少女繼續說道。
「誒,你這小姑娘——」有人不服氣地想要嗆聲,但是說著說著,卻在女孩銳利的眼神下弱了聲音:「打扮的這麼不良……難道你很懂棒球嗎?」
「姑且打過幾年壘球。」少女笑眯眯地說道,笑容卻沒什麼溫度:「你要是覺得我不懂,那你就說一下青道現在哪裡有問題吧,我正好閑著沒事,可以逐條跟你辯論一下。」
「……」
好、好厲害。
這一幕給小湊春市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像,他很佩服這個女孩敢於站出來維護青道的勇氣,這是尚且在猶豫的他所不具備的能力……明明他們看起來是同齡人。
同時,他又疑惑於她為什麼會這麼做。難道她是青道哪個學長的妹妹或者女朋友嗎?又或者說,她只是青道這所學校的粉絲?
稍稍壓低了帽檐,少年默默地注視著她,雖然這場比賽青道並沒有取得勝利,但少女的辯論卻大獲全場。她哼著歌走出體育場,與朋友彙合。
少女的耳釘在陽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顯得有些倨傲。但垂落在她身後的金色長發看起來十分柔軟,好像來自於童話世界。女孩有著一種近乎矛盾的氣質,大約是她本人因為正處於一個苦惱、掙扎的階段——她站在那裡,就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令小湊春市印像最深刻的是,她的衣領上方露出了大朵大朵的玫瑰花紋身。這簡直就像她本人一樣,是野蠻生長的,帶刺的玫瑰。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誇張的裝扮,原本想和她嗆聲的人們才弱了聲音,不想招惹麻煩。
「紋身貼挺好看的嘛。」朋友說道,「你心情很不錯?」
「紗希!我跟你說,我覺得在我明年就讀青道之後,應該能看到這所學校打進夏甲。」少女說道,「不過剛才真的給我氣得夠嗆,那可是一群閃閃發光的人啊,某些人怎麼能這麼說他們,氣死我了。」
「誒,你還是這樣喜歡看別人打棒球啊,居然又跟成年人嗆聲,這世界上真就除了鬼,沒有你怕的啦。」紗希說道,「不過你真的能考入青道嗎,那所學校很難考的。」
「哈哈,區區升學而已,小問題啦!」少女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的,笑容裡滿是自信。
原來她明年會去青道,那這樣的話,他們就是同級生了。
喜歡注視閃閃發光的人?稍微感覺有點羨慕呢……被這樣的目光注視著,一定可以生出更多的勇氣,想要更加努力地回報對方的期待。
小湊春市若有所思地站了一會,心底忽然生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念頭,他原本的目標就是成為青道的正式隊員,和哥哥一起打入甲子園——
等到那時候,她一定能看到他吧?
37.
即使在我最不想回憶的、我最討厭的叛逆期,仍舊有人欣賞著我。一向只喜歡注視著他人耀眼之處的我,在小湊春市眼中,也是閃閃發光的存在。
那時候的我是野生的玫瑰花,而他是恰好路過,卻意外被馴服的小王子。
38.
「說實話,我到天台上發現找我的人是你的時候,我很驚訝。」小湊春市說道。
他誰告訴我,在聽到我的「表白」之後,其實他有些受寵若驚,不過很快他就發現了微妙之處,我只是想要和他交往,但我好像不喜歡他,只是對他有所欣賞而已。
「啊……運氣真不錯,我這樣想。我們這屆優秀的隊員應該有很多吧,居然是我先被注意到了,真的要感謝自己一直以來對木棒的堅持呢。」他說,「願望實現的未免太快了。」
當時我告訴小湊春市,我是前輩們找他麻煩,才沒辦法公開交往關系。而小湊春市告訴我,那時候他想,這都是因為他太弱小了,等到他真的憑借實力在一軍占據一席之地的時候,應該就不會因為德不配位,而被大家議論戀愛關系了。
原來真的不是我的錯覺,他確實有下定某種決心……不過,德不配位這個詞是這麼用的嗎?
「但是一開始我還真沒敢認你,因為你的變化太大了,我還在想是不是雙胞胎姐妹什麼的。」少年笑了起來,「好在後面試探了一下,發現真的是你。」
「……真的好開心啊。」他笑。
在我自誇之前,小湊春市就早已經對我充滿欣賞。
誒,等等,所以他那時候照抄了我調戲他的話……
「我覺得你長得非常可愛,很符合我的審美。」
「我很喜歡,於是對你一見鐘情。」
沒有說出的後半句話,竟然不是玩笑,而是真話?!
39.
「嗯,是哦。」小湊春市說道。
所有的困惑全部迎刃而解,難怪小湊春市對我如此縱容,難怪他總是能夠注意到我的優點,甚至是我的弱點。
其實現在回想起來,性格內向的他對我所說出的每一句話,明明都是在進行委婉的告白。
「那天在商場偶遇哥哥的時候,他一下子就看出來我喜歡你了,不過就算他那麼聰明,肯定也猜不到我居然已經在跟你交往了。」少年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怎麼說呢,雖然我很怕被揭穿,但這種感覺真的挺刺激的。」
「……」
小湊春市還告訴我,他本來以為自己能夠耐心地等到我想通一切。但合宿這段時間實在是太辛苦了,在疲勞不斷積壓的時候,他深刻地意識到了自己和前輩們、和哥哥之間的差距,他感到非常不甘心,卻又沒辦法同時處理所有的事情。
「還好你沒有真的和我疏遠。」這麼說著,小湊春市看了一眼牆上的鐘表,「看來這節課我們肯定要遲到了,既然如此,那麼我想請你解答我的疑惑。」
「之前拜托你再考慮一下的問題,你現在有想好嗎?」
關於我們之間的關系……
我原本應該因為美香女士和她丈夫之間的事情而不相信愛情,畢竟青梅竹馬尚且會分道揚鑣,何況是其他類型的愛情呢?
然而,我眨了眨眼睛,聽從了自己的內心:「我想要……一直、一直注視著春市。」
少年笑了一聲,握緊了我的手。
「抱歉,這句話來得有些遲。」小湊春市認真地說道,「親愛的女朋友,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我真的非常喜歡你,請一直和我交往吧。」
「我的人生規劃裡永遠有你。」
40.
「如果小湊君之後感覺我們不合適,可以分手哦,我不勉強你。」
——彼時聽到這句話的小湊春市本能地想,既然交往了,那又怎麼能讓玫瑰在別處盛放?
41.
「謝謝你的紙玫瑰,美香女士很喜歡。」
「你不喜歡嗎?」
「喜歡呀。」
但我最喜歡的,還是送我玫瑰的那個他。
END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你讀到這裡,如果喜歡這個故事請留言吧,這篇寫得真的很辛苦。
老實說這篇簡直搞得我痛不欲生,一方面是因為狀態不好,春市的性格也不太好寫,我極限重刷了鑽A,做了很長的筆記去研究怎麼寫他,希望沒有ooc。
另一方面在於我想寫的東西太多了,沒有全部展開,比如文章裡女主的家庭關系,其實也是一種社會現像……有點虎頭蛇尾,真的非常抱歉,後半部分我真的寫麻了嗚嗚,每天晚上都寫到半夜。
主旨其實就是「先談後愛」,兩個人磨合感情,知道更多的春市一直以來的委婉表白,不知情的妹自以為自己的天然表白ww 啊啊我在說什麼,反正就是輕喜劇啦。
補充一段因為篇幅過長,寫的太累了,而不得不刪減的彩蛋:
初吻的場合:因為我忘記拿試卷,而教學樓晚上會停電,所以春市在看到我發來的消息之後立刻過來陪我,兩個人一起在黑漆漆的晚上找試卷。找到試卷的時候不小心親了一下,然後兩個人一起傻眼,隨後春市問:「……能不能再來一次?」然後又親了一次,親了好幾分鐘(?)
好了,就到這裡吧,祝大家春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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