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轉貼] 《(綜)小心消費陷阱》作者：垂水杏【完結】 [打印本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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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10-30 14:02     標題: 《(綜)小心消費陷阱》作者：垂水杏【完結】

文案：

很多年後，記者們把全宇宙異世界兩萬年人物志上的人采訪了個遍，發現了他們的共同愛好。

——網購。

在第一次見到那間傳聞中的黑店前，咒術師／黑X黨／獵鬼人／替身使者／刀劍付喪神……們堅信著貴的不如對的，對的不如白給的，堅決不踏入消費陷阱，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淪落到把看家本領掛出去賣的地步。

但後來，新春大甩賣，聖誕十連抽，雙十一滿減……好心的俄羅斯人抱著店長的大腿問可不可以分期付款買個聖杯，迦勒底御主搶劫達芬奇求時光機，最強咒術師不僅賒賬還想學專業小白臉錢債肉償——

大家：真香。

＃本店商品名錄
【鋼鏈手指的拉鏈式便攜廁所（贈原裝進口阿帕茶）】
【座敷童子邀請券（三個月）】
【一根風干手指（1/20）】
【日之呼吸（殘本）】
【幻想御手】
……
持續更新中

——大家好，我是個中間商，大部分時候他們會把第一個字去掉叫我奸商。總之，我是個興趣使然的奸商，很高興認識你們，以及記得收藏店鋪。

2021.1.31

內容標簽： 綜漫 少年漫 文野 咒回 輕松
搜索關鍵字：主角：店長 ▏ 配角： ▏ 其它：

一句話簡介：公平交易成就世界最強

立意：「小心消費陷阱」

原創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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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10-30 14:03

第1章 序む網購與都市怪談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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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大家就開始逐漸接受那種摸不到實物，只看著圖片和文字介紹就可以下單的購物方式了。

　　世界上有一些東西是可以先體驗再付費的，而另一些東西則不是，比如鋼筆只要蘸過一次墨水之後，就不可以再退換了，又比如一切只有初次才會受到最大震撼的東西，偵探小說，驚悚電影，等等等等……再比如人的出生。

　　沒有辦法預料到「人生」這件商品的好壞和好上手程度，就硬著頭皮來到了這個世界上，於是相當一部分人變成了損人不利己的渣滓，整天好事一件不做，壞事一件不漏過，存在的意義就是給別人的人生增加難度，卻也沒有人幫他們退貨。

　　如果知道自己的生活會在將來的某一天過成這樣，我還會想出生嗎？

　　名叫吉野順平的男子高中生在瀏覽過某一個網頁的時候，漫不經心地這麼想著。

　　……大概還是會想的吧，畢竟這不是我的錯。

　　最近論壇上流行著一個很隱秘的說法，最開始是被誰傳出來的已經無從考據，現在的版本是在神秘的網絡世界裡，存在著一個能買到很多怪東西的地方，只要一刻不停地把亞馬遜首頁刷新個千八百遍，就可能有一次碰上他們的熱賣。

　　……說實話，這可能是某個人想出來報復亞馬遜的吧。

　　留著長劉海，蓋住了半張臉的少年怔怔地盯著屏幕上的「Amazonnn」。

　　他是從網上一個偶爾會一起討論電影的網友那裡聽來的都市怪談，本來是完全不信的——這種電影般的情節乍一看總是很像那麼回事兒，但只要稍加發展，最後百分之一百三會以惡作劇或者廣告推廣告終——但他現在的心情實在是非常，非常的不好，迫切地需要一個什麼東西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滴著水的校服又濕又黏地貼在身上，肋骨下的淤青隱隱作痛，那頓毒打已經是五個小時前的事了，那些人刺耳的笑聲還是像幻聽一樣陰魂不散。

　　仿佛在借著這個動作發泄心中快要衝破胸口的情緒，他面無表情地按住了鍵盤上那個代表刷新的按鍵。

　　都去死吧都去死吧都去死吧都去死吧都去死吧都去死吧——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當他終於平靜下來、重新抬起頭的時候，一個好消息是電腦並沒有出什麼故障。

　　但麻煩的是，原本的網頁也不見了。

　　—— 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的窗口靜靜地躺在了屏幕裡。

　　「…………」

　　……居然真的有這麼一個東西。

　　是什麼購物彩蛋嗎？中病毒了？還是某種新型騙局？？

　　吉野順平茫然地放大了那個窗口。

　　似乎確實是賣東西的網頁，但設計的毫無美感可言，頂上用手寫體應付地寫了一句「歡迎光臨」。畫面被一個看上去相當寫實的，復數層的櫃子占滿，木板橫平豎直，沒有多余的裝飾，每一層都被分成大小一樣的格子，裡面寫著一個名字。

　　順平是看到裡面的【豎笛】，【喜久福】和【烏龍茶（可燃）】才確定了裡面確實是商品而不是別的什麼，這家店主連圖片都沒放，更沒有標價格，只有名字和簡介。

　　而有一些名字卻看起來相當抽像，讓人懷疑它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他的鼠標從一個叫做【悲嘆之種】，顯示停產已售完的東西上劃下去，所有已售完的商品似乎字體都是灰色的，還有另一些東西顯示該地區不可購買。

　　【如果靈魂是一塊寶石的話，被它碰過之後也會重新變得潔淨而美麗起來吧。】

　　……聽起來像是一塊擦銀布之類的東西，後面還有一行PS：

　　【使用次數有限，畢竟如果怎麼都擦不干淨的話，還是別換新抹布了，趕緊想辦法找找污染源在哪吧。】

　　還真的是抹布嗎喂？！

　　它正下方是一件叫做【座敷童子邀請券（三個月）】的東西，介紹裡詳細地寫了這一對座敷童子的名字，以及超過時限不送她們離開會有什麼懲罰，關於提著狼牙棒的凶惡黑發男子找上門，看起來像模像樣的。

　　類似的像詐騙一樣的東西還有很多，種類從食物到衣服再到書籍，電器，玩具，武林秘籍和其他各種看不懂的東西應有盡有，表示商品數量的滾輪簡直縮成了一個點，讓人懷疑可以滾到世界盡頭。

　　少年此刻已經忘了他的不愉快，帶著一種看新鮮的想法全身心地逛起了商店。

　　在那些顯示有庫存的商品下面，有一些有購買按鈕，而有一些卻不管他怎麼找都沒發現。比如這一列上他可以買的東西是

　　【喜久福（毛豆生奶油）】

　　【等身芙芙玩偶】

　　【《妮可的冒險譚》】

　　【《C＋＋——從入門到穿越異世界》】

　　因為地區禁止購買的是

　　【五日元硬幣】

　　沒有購買按鈕的是

　　【水之呼吸（一∼五）】

　　在不知不覺看了半小時之後，他的鼠標停在了側邊欄的『聯系店長』上。

　　右側邊欄一共有五個可以按的框，分別是『到頂』，『到底』，『收藏店鋪』，『忍痛離開』和『聯系店長』。

　　其中『忍痛離開』由非常鮮艷的顏色和活潑的字體組成，看起來興高采烈，並沒有忍痛的意思，而『聯系店長』卻設計的又小又灰，簡直讓人一個不留神就會看漏過去，即使看見了也會因為商品不可購買的灰色字體，而產生一種這個按鈕不能按的錯覺。

　　……看起來這位店長並不太想被人聯系。

　　少年一邊想著，一邊按了上去。

　　.

　　大概只過了五六秒鐘，他就收到了回復。

　　語氣熱情洋溢，和店長的頁面裝潢形成鮮明對比。

　　「歡迎來到達芬！！！！」

　　這句話出現了不到一秒鐘就被飛快撤回了，對話框的上面開始顯示正在輸入。

　　達芬？達芬奇？

　　歡迎來到達芬？？

　　這是店長或者商店的名字嗎？

　　這一次順平等了足足五分鐘才收到了第二句和第三句，這兩句話的語氣就和店鋪裝潢變得協調起來了。

　　「抱歉，剛剛競爭對手搗亂，你有什麼需要嗎？」

　　高中生顧客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屏幕上，上面是店長的第三句話，讓寒意從他的脊椎一路爬到了後脖子。

　　「這位……吉野順平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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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發現了，我就不可能有存稿這個東西（捂臉總之，大家好久不見！這次為大家帶來新的可愛小女孩——以防有小伙伴不清楚：悲嘆之種出自魔圓，座敷童子邀請券neta鬼燈，《妮可的冒險譚》來自魔女之旅。最後，請給我多多的評論！！收藏和評論有助於靈感迸發（鞠躬


第2章 む店長推薦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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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惡作劇嗎？

　　那些人終於不滿足於□□的折磨，轉而變成精神上的捉弄了嗎？

　　懷著一種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恐懼與憤怒，順平冷靜理智地在鍵盤上敲下了一行字。

　　「你為什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剛發出去他就後悔了——這簡直是不打自招——但這一次回復來得很快，看來店主不是打字打得慢，而是剛剛有別的事在忙。

　　「因為我們這是個實名制購物網站。」

　　「……我不記得我有輸入過個人信息。」

　　對面沉默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隔著網線和屏幕，吉野順平卻能很清楚地感覺到那位店長重重嘆了口氣，表情凝重。

　　「我們這是個全自動實名制購物網站。」

　　「…………」疑慮沒有打消，拳頭倒是硬起來了。

　　在留下這句該說是敷衍還是嘲諷，或者就是句實話的回復之後，簡直就像是知道顧客的不高興一樣，店主的下一條信息緊接著就來了。

　　「放心，本店有一套完整的隱私保護規章，如果你不願意的話，你的交易內容是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的，或者你也可以起個化名，栽贓一下你看不順眼的人，我們店雖然知名度不高，但遍布全世界，讓他們社死的概率很高。」

　　聽這話，總覺得這位店主已經幫著做了不少類似的缺德事了……

　　「你們是連鎖店？」

　　「是的，全宇宙連鎖，我是總店長。」

　　這個特意強調非常可疑，但此刻順平顧不上關心它，因為店長顯然不耐煩再和他閑聊了，飛快地發過來了一個「所以你有什麼需要嗎？」

　　這時候比較理智的做法是立刻關上消息，點那個『忍痛離開』，然後把電腦格式化一遍，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應該這麼做，如果這時候的吉野順平真的干了，之後的人生可能會少很多麻煩，但他沒有。

　　他像是一個遇上了不順心的事情就想去街上大買特買的小女孩兒一樣，鬼使神差地回復了一句。

　　「我想買點什麼。」

　　這一次對面沉默了一會，對話窗口頂端的字從「正在輸入」變來變去。

　　「你想買點什麼？」

　　有著柔順清秀模樣的少年低著頭，在鍵盤上打字。

　　「我想要一個只要我按下去，討厭我的人都會死掉的按鈕。」

　　這次對方沉默了更長時間。

　　「……雖然聽起來很有故事的樣子，但沒有這種東西啦。」

　　「殺人道具我記得有一個響指，但是和你的要求不太符合，而且因為版權問題你不能買。」

　　「這樣，這位吉野先生，你介意講一下為什麼想要這個嗎？我可以給你推薦一個別的東西？」

　　「那個，請別叫我先生了，直接叫吉野就可以。」

　　店長秒回。

　　「好的，吉野，你可以管我叫店長。」

　　「…………」

　　可能是她的語氣實在不太客氣，又或者這個店讓他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那些積壓在心裡，本以為會爛在肚子裡的話竟然真的像下水道裡的髒水一樣，無比痛快地流向了一個陌生人。

　　只有真正變成文字了之後，順平才驚訝地發現，他心裡原來裝了這麼多可怕的想法。

　　那位店主對顧客的態度還算不錯，會在中間時不時穿插一些「嗯」，「這樣啊」，「唉」之類的詞語表示她在聽。

　　「日本學校裡總是會有這種事，確實很煩。」對方最後這麼說。

　　……她好像不太擅長聊天。

　　但她畢竟不是專職聊天的，吉野順平並沒有在意她的措辭，倒不如說這種輕描淡寫的態度，讓他反應過來之後羞恥的程度輕了一些。

　　「總之，關於哲學的問題我不太擅長，就不討論了，建議在店裡買一本《人被殺就會死》之類的警世名言合集回去和先賢交流。你這個狀況確實有些糟糕，但應該還是有東西可以幫上忙的。」

　　「有什麼推薦嗎？」他本著一種和詐騙電話聊天的心態打出一行字。

　　「推薦你在結束對話之後刷新一下界面，然後點左下角的『智能推薦』，那個算法是我找資深黑客寫的，比我靠譜多了，可惜他寫完就去自殺式襲擊新干線了，唉。」

　　為什麼襲擊新干線啊？！這是恐怖分子嗎？？還有，那不還是沒你什麼事嗎！！

　　少年吸了口氣，開始覺得自己是個傻子。但他沒想到很快他就做出了更傻的舉動。

　　「是付日元嗎？」

　　「啊？不，本店只接受以物換物，商品郵寄到貨，到貨後三到七百八十八個工作日內上門收款。」

　　？

　　不說七百八十八個工作日，這個以物換物，簡直就像是和魔鬼做交易的標配，電影裡有過無數類似的情節，以為獲得了什麼卻失去了更重要的東西之類的。

　　「我大概需要支付什麼樣的東西？」

　　「和你買到的差不多的東西，會有人來評估你付什麼的。」

　　「那要是你們提出「我想要你的靈魂／記憶／親人」這種要求呢？我可以拒絕嗎？」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道。

　　對方的回答快得甚至有幾分惶恐：「……不不不不不，其實那玩意不值什麼錢的。」

　　……那種微妙地被小瞧了的感覺又一次襲上心頭。

　　意識到自己又不知不覺讓顧客不爽了，店長趕緊補上了一句「放心吧，我是開店的又不是報復社會的，講究可持續發展，不會賣給客人他們付不起的東西。」

　　「你退出去看頁面就知道了，有庫存但是不能購買的話就是你現在無法支付的，『智能推薦』也不會給你推這些。」

　　她的熱情被這一長串話消磨了一半，後面就草草跟了一句「好啦，和你談話很開心，吉野，如果沒什麼問題了的話就祝你購物愉快，記得收藏店鋪，再見。」

　　她簡直就像篤定了我一定會買一樣，順平茫然地想著，按照指示刷新了一遍界面，發現果然多了兩個功能。

　　左上角的『智能排序』和左下角的『智能推薦』。

　　按價格排過序之後的商品果然分出了層級，最頂上那幾排赫然是一行標簽。

　　＃您目前買不起的

　　「…………」

　　他一眼看到了其中的一個東西。

　　【御守（極）】：知名超自然政府機構開光版本，受到致命傷害時為佩戴該御守的人提供一次滿血復活的機會，連衣服都能恢復成新買時的樣子（但不建議為了補衣服使用該御守）。

　　他點了『收藏店鋪』，默然地下劃，看那行＃您可能需要分期付款的。

　　【伊麗莎白&尼祿親的聯合演唱會錄像】【稚產靈（獨立便攜版本）】【越谷卓的眼鏡】……

　　看起來哪樣都不是很適合他。

　　在相繼滾過了【生命之水】【茶泡飯】【四塊草莓蛋糕】【電腦配件】等等東西，最後，鼠標懸在了那個『智能推薦』上，極有設計感的塞博朋克藍光立體光幕在堪稱災難的頁面裝潢上鶴立雞群，顯示著制作人和店長天差地別的品味和態度，在屏幕上閃爍著盈盈的光澤。

　　他按下去，然後閉上了眼睛。

　　有那麼一瞬間，爆炸開來的字流把整個房間照得亮如白晝，幾乎像是睡了一覺那麼久，他睜開眼，界面上就只剩下了一件商品，上面用圓乎乎的可愛字體親切地寫著「 為吉野順平的特別推薦☆——」

　　【一位無敵男子高中生的十頁歐拉】

　　靜靜地躺在了他的購物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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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襲擊新干線的那位是全員惡玉裡的黑客，鑒於這番當初給我帶來了極大的精神傷害，我覺得我應該慷慨地分享給大家。順平買下來的這個東西來自《jojo的奇妙冒險》寫在前面：這次的小女孩算是半個人外，沒有良心，不是啥好鳥，大家謹慎喜愛。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評論評論評論評論評論和營養液！還有阿玖的地雷投喂！時隔一月，又到了抓心撓肝看評論傻笑的時候，竟然有些懷念2333，總之愛你們！周日見。


第3章 む一位無敵男子高中生的十頁歐拉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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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無敵男子高中生的十頁歐拉】：

　　為了獲得本品，店長付出了慘絕人寰的代價。總之，如題所示，本品威力巨大，為了防止鬧出人命，支持分頁使用，最小可拆分單位為：一頁。

　　……所以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自從那天開始，這個疑問就一直沉甸甸地裝在了吉野順平的肚子裡。

　　他到現在也沒想通自己當時是怎麼衝動消費的，那個網頁他再也沒有刷進去過，收藏店鋪也不知道收藏到了哪裡去，總之，如果真的像那位店長說的□□的話，他現在錢沒有少，別的東西也都還健在，看上去像是什麼都沒虧的樣子。

　　他甚至有些懷疑這僅僅是他做的一場夢，所有的細節回想起來都是一團模糊和混亂，只記得自己當時仿佛著了魔一般的好奇心。

　　難道其實我自己，居然是個非日常愛好者嗎？

　　普通男子高中生順平無心聽課，看著窗外暖洋洋的日光嘆了口氣，再一次在紙上默出了那段商品介紹。

　　「完全一樣啊……」他拿著前天寫的紙條比對了一下，發現果然一個字都不差。

　　一共六十八個字的產品說明，就好像真的「賣給他了」，仿佛生怕客人吃虧似的，牢牢地刻進了他的腦子裡。他自認是個記憶力比較好的人，但也沒有離譜到能把只看過一遍的東西記到一字不差，且過了快一個星期都不忘的地步。

　　所以盡管理智告訴他不可能，情感上還是忍不住像每一個下完單等快遞寄來的人一樣，開始期待起來。

　　並且在期待了一個星期之後，像每一個買了預售之後等了太久的人一樣，失望地把它拋到了腦後。

　　——因為吉野順平校園生活的主要煩惱，仍然陰魂不散地籠在他頭頂。

　　在午休時段被強塞著吃了蟲子以後，現在就連休息鈴都能喚起他的生理性厭惡了。突然出現的不可思議購物網站並沒有把他從糟糕的日常中解救出來，最後還是要靠自己想辦法解決問題。

　　……退學吧要不然。

　　仔細一想上學其實只是為青少年創造必要的社交環境而已，和學習本身沒那麼大關系，很顯然他的人渣同學和蠢貨老師擔不起這樣的重任，那不去也沒有什麼問題吧……？

　　這個念頭飛快地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裡，並飛快地得到了母親的准許，在合法輟學的第一天，順平難得心平氣和地走出了家門。

　　我已經不需要什麼男子高中生的歐拉了，都去吃屎——

　　「哎呀，這不是小吉野嗎？」

　　在這句話的第一個音節響起的瞬間，順平就意識到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他熟悉的，名叫伊藤的高大男生帶著他的兩個同伴西村和本田，還有另一個叫做翼的女生正站在他家門口，笑眯眯地衝他揚起了手裡的包裹。

　　「這裡有你的快遞哦∼」

　　「還給我！！」

　　「唉，」看上去像個社會精英的男生伊藤嘆息似的吐了口氣，抬起胳膊躲過順平的手：「你看看你，怎麼這麼凶呢，我們可是看你沒有來學校特意來找你的，還好心幫你拿了快遞呢。」

　　他身後的西村像傳球似的，把那個四方扁平的包裹接到了手裡，盯著順平陰鶩的臉，突然咧開嘴笑了：「難道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嗎？」

　　「誒——讓我看看！」四個人中唯一的女生叫了一聲搶過來，三兩下就撕開了外包裝。

　　「包的還挺好嘛，不會是你打算買給哪個女生的禮物吧？」她看著黑盒子上燙銀的logo咦了一聲。

　　盒子表面釘著一張薄薄的卡片，用的是飾品店會有的那種裝飾別針，但和飾品店的人造珍珠不一樣，頂上是一塊小小的綠寶石，晶瑩剔透，在陽光下折射出瑰麗的碎光，女生順手把它揣進口袋，拿起了那張卡片。

　　「讓我看看……『給吉野先生』？」

　　這個熟悉的稱呼勾起了他的回憶，吉野順平沒有買任何東西——只除了那一次——也沒有什麼關系好到給他寄禮物的朋友，他愣愣地看著那張小卡片，心髒突然跳得快了起來。

　　幾乎已經認命了的人驟然瘋了似的掙扎把拽著他胳膊的西村和本田嚇了一跳，西村罵了一句一拳打在順平肚子上，領頭人伊藤伸出手來：「把它給我，翼。」

　　吉野順平在過去的一個星期想了很久他買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如果用「頁」來形容的話，感覺會是紙張，但是「歐拉」又明顯是個擬聲詞，當時他想了各種可能，然而真的看到伊藤從那個黑盒子裡拿出了薄薄的一沓紙的時候，他還是愣住了。

　　——那是一沓漫畫。

　　而伊藤翔太此時也有點愣住了。

　　饒是他此番是故意來欺負人的，看著手裡這摞有著高級華麗包裝的時尚猛男激情對削彩頁漫畫，他也不得不承認他有時候是真的有點怕這個吉野順平。

　　「…………吉野，」

　　男生有些艱難地張開嘴，他盯著上面僨張的肌肉，占滿頁面的「歐拉歐拉歐拉歐拉！」巨大擬聲詞，和最後定點時主角的詭異pose。

　　明明是充滿惡意的話，在這一刻卻因為心情太復雜，竟然帶上了一點語重心長的味道：「一味沉浸在虛擬世界是沒有用的，你這樣……呃，你這樣，真的讓人有點惡心。」

　　「哦，是嗎？」被霸凌者露出來的一半臉上挑起一個毫無笑意的笑，他一個字也沒有說，但看上去像是已經罵出了聲。

　　「是啊，」於是伊藤也笑起來了，他從那沓漫畫裡抽出一張，然後把剩下的扔給了旁邊的跟班，兩只手輕輕地捏住了紙張的兩邊：「雖然你惡心又沒有教養，但誰讓我們是好同學呢？」

　　「就讓我來糾正一下你的問題愛好——」他手指用力。

　　吉野順平無力反抗。

　　他被兩個男生死死按著，徒勞地看著那張薄薄的紙像他可笑的掙扎一樣，毫無還手之力地在伊藤手中裂開，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然後所有人都聽到了一聲無比渾厚而耳熟的「歐拉！！！」

　　「什——」

　　那場景像是伊藤面前的空氣突然活了過來要替天行道似的，無形的氣流被裹挾著發出尖銳的爆破音，拉長塑形變成似乎是一個拳頭的大致形狀，猛地撞上了伊藤。

　　……他仿佛被一個高速行駛中的火車頭在下巴上來了一記升龍，連一聲像樣的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來，整個人拔地而起，直衝雲霄。

　　那個叫翼的女生替他發出了尖叫。

　　——沒有任何一則生活常識或者課堂知識能解釋面前發生的這一切，伊藤像個狂風暴雨中的破風箏一般身不由己，鼻青臉腫地飛來蕩去，被空氣從天上打進地裡，地裡打進地底，地底打回天上。這堪稱靈異的一幕把他的三個同伴都嚇壞了，只有它的買家眼睛裡清晰地倒映出了施暴者的身形。

　　……一個通體紫色，頭發茂密，渾身上下只穿了一條兜襠布的，巨人。

　　吉野順平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位好漢施展拳腳，腦海裡的商品介紹在極度震驚中浮上心頭。

　　「本品威力巨大。」

　　連綿成片的拳影帶起讓人頭皮發麻的打擊聲，簡直讓人懷疑風暴中心的伊藤是不是還活著。最終他撞破了兩堵牆遠遠地，生死不明地飛出去時，吉野順平腦子裡只能想到「無敵」這兩個字。

　　「為了獲得本品，店長付出了慘絕人寰的代價。」

　　歐拉的聲音還久久回蕩在天地間，波動的氣流卻令人心慌地平靜了下來。

　　西村感到自己顫巍巍的手放開了順平的衣領，他的同伴本田和翼看上去已經找不到自己的喉嚨在哪了，滿眼寫著驚恐，先前被裝進口袋的寶石別針像是燙手一樣，在面前空氣詭異的沉默下被扔回順平懷裡。

　　這簡直是他們短暫人生中遭遇過最離奇的事情，面前明明什麼都沒有，他們卻在恍惚中覺得自己見到了一個紫色巨人。那渾身上下只穿了一條兜襠布的人形生物在干出這樣令人發指的暴行之後，居然像個可愛憨憨一般站在原地，熱情開朗地衝他們比了一個大拇指。

　　雪白的牙齒似乎在太陽下閃閃發光，兩個男生和一個女生定定地看著地上仿佛被犁過了似的大坑，整齊地靜默了兩秒鐘。

　　「操快跑啊——！！！！」

　　被留在原地的吉野順平感覺自己血都冷了，他腦子一片混亂，眼睜睜地看著那位頭發向上飄著的紫色大哥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最後決定閉上眼。

　　「歐拉？」他聽到了一聲叫。

　　和剛才大開殺戒時截然不同，甚至帶著一分小心翼翼的茫然，他睜開眼睛，發現它拿著西村剛匆忙之下扔下的漫畫，把它們重新疊整齊遞到了他面前。

　　「誒？」

　　「……是，是給我的嗎？」

　　巨人安靜地看著他。

　　「好，好的，」他手忙腳亂地雙手接過來：「謝謝！」

　　沒有人回答他。

　　只在一個眨眼的瞬間，紫色巨人就像炸開的肥皂泡一般，消失在了空氣中。如果不是周圍堪稱拆遷現場的一片狼籍，吉野順平還以為他在做夢。

　　那段介紹還剩下最後一行字。

　　「為了防止鬧出人命，支持分頁使用」

　　裝飾別針上小小的寶石還在微微地閃著光，清秀瘦弱的男子高中生恍惚地收起它，低頭看向手裡的漫畫。

　　只有九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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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好，我來了，這兩天在辦簽證，事情就比較多orz這大概就是要用不良打敗不良（不是給沒看過jojo的朋友們補充一下：歐拉是JO3主角空條承太郎在揮拳連打暴揍對面的時候會發出的台詞，大概就是「歐拉歐拉歐拉歐拉歐拉！」持續個幾頁漫畫這樣，紫色巨人是他超辣（？）的替身白金之星。真誠安利所有人去看這個迷人的男人。你們猜剩下的九頁會去哪？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評論和營養液！請給我多多的收藏和評論！杏杏想要變得受歡迎——！（大聲愛你們！周……周三見！


第4章 む快餐咖啡廳靈異事件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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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油傑起初並沒有注意到他鄰座的那個女孩。

　　稱他為夏油傑也許不太妥當，因為這個名字的主人深究起來已經不在人世了，現在只是他的屍體在受人操縱，擅自行動而已。

　　這位入侵者堂而皇之地霸占了他的身體和名字，絲毫不顧這是不是對多年前的死者造成了些名譽上的傷害，大搖大擺地帶著兩個咒靈同伴來餐廳吃霸王餐，甚至還邊坐邊偷聽鄰座的女孩打電話。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做出如此變態行徑，那個高中生模樣的黑發女孩只是單純地坐在那裡，發出了一點細碎的聲音，和每一個餐廳的顧客都沒什麼不同，甚至還要更安靜一點，卻隱隱地給了他一種微妙的異樣感，仿佛木質拼圖板上突然混進了一塊塑料圖案，讓人情不自禁地非常在意。

　　詛咒師在漏瑚正直而茫然的目光中面不改色，動作禮貌地將他湊過來的腦袋推了回去。

　　普通人看不到咒靈，這個動作在常人看來，像是他突然精神疾病發作，笑容滿面地糊了面前的空氣一巴掌似的，立時就吸引了不遠處兩對情侶的注意。

　　坐得稍遠一點的花御看了他一眼，這位看起來造型像是一棵樹的咒靈並沒有狹義上的「眼睛」，目光卻有如實質一般落在詛咒師身上，似乎是想知道他為什麼要突然做出這種引人注目的動作來。

　　「怎麼了？」比起咒靈更接近精靈的生物帶著些許關心，平和地問道：「這個地方有什麼不對的嗎？」

　　它發出的聲音晦澀又復雜，帶著某種機械一般清澈而滯澀的質感，意思卻順暢地流入了詛咒師的腦海。

　　他們在快餐咖啡廳密謀推倒人類□□，實現咒靈出行自由，雖然環境不夠嚴肅，但大隱隱於市，唯一的缺點就是像這樣，有任何風吹草動就會比較容易受驚。

　　但很顯然另一位同伴並不這樣想。

　　長了一個火山腦袋的咒靈漏瑚被這種說話方式難受得渾身抖了抖，警覺地看向「夏油傑」：「什麼意思？我們被咒術師發現了？」

　　它語氣甚至還有點興奮，很顯然依然沉浸在剛剛關於「咒靈才應該是頂替人類，作為大地主人的存在」的激情發言中，頭頂水壺燒開，火花四溢，摩拳擦掌的快樂心情溢於言表。

　　「需要我把在場所有人都殺了嗎！」

　　「…………」詛咒師無聲地嘆了口氣，在這一刻無師自通地領會了那些大街上被精力旺盛的寵物拖著走的人的疲憊，他再次把它按回去，不動聲色地將視線從五米遠處的女孩身上收回來：「不需要，什麼也沒有。」

　　那孩子的目光筆直地穿過了咒靈，落在遠處。

　　是個普通人。

　　「……你不要這麼激動，周圍已經夠熱了。」他語氣溫柔地說。

　　.

　　這咖啡館也太熱了。

　　被人稱作「店長」的女孩痛苦地看了一眼咖啡廳角落裡沉默工作著的空調，好像期待著能從那辛苦運轉的機器裡看出絲涼風來似的。

　　這是一家價格比較親民的咖啡店，比起咖啡店來說是快餐店更准確一點，坐在他們周圍的基本都是結伴的學生和年輕的上班族。

　　黑發女孩獨自一人坐在一張對桌上，她很隨便地套著件大號衛衣，旁邊的座位上放著漫畫，除了鼻梁上架著一副銀邊單片眼鏡之外，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個容貌秀麗性格孤僻的阿宅。

　　她左邊坐著一個打扮奇怪，劉海也奇怪的黑發男子，同是孤身一人，卻在椅子上笑吟吟地又說又比劃，連帶著她這邊也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她在等飯的這會已經聽到好幾個類似「唉，又是一個要在咖啡廳裡練習面試的可憐人」，「哦天哪，祝他待會兒一切順利」的感慨。

　　她擼起袖子來，打算在自己那份蛋包飯上寫一個「財源廣進」。

　　這活兒本來應該服務生來做，但剛才把飯端給她的那位聽到她的訴求，竟為難得全身發抖，直接把整袋番茄醬遞給她然後辭職走人了，她只能自力更生。

　　殷紅的半流體細細地從尖口流出來，她一眨不眨盯著金黃的蛋皮，另一只手撥通了電話。

　　「喂，空條承太郎嗎？」

　　女孩懶洋洋的聲音被黏在她喉管上的咒力放大，回響在詛咒師耳邊。

　　對面回得很快，是一道低沉的男聲，穿過餐廳笑鬧交織的背景音，因為咒力的傳導無比清晰，男人帶著濕意的呼吸合著電流聲吹拂在耳邊。

　　「沒錢，什麼也不買。」

　　「…………」

　　正經通話的和正在偷聽的兩個人都沉默了一下，然後詛咒師一言不發地將咒力收了回去。

　　「別這樣嘛JOJO，我們是好朋友，除了冰冷的生意之外難道就沒有一點友情嗎？」在冷淡的空條承太郎旁邊，花京院典明溫溫柔柔的聲音傳過來，又甜又低，絲綢一般滑過耳畔：「好久不見啊，店長醬。」

　　「沒活動，不打折。」店長醬回答道。

　　「…………」一丘之貉。

　　空條承太郎笑了一聲。

　　「財源廣進」已經寫到了「源」，她很滿意：「總之你之前掛在我這裡的那件東西賣出去了。」

　　一般賣東西的人是不太會在意自己的東西流向何處的，但空條承太郎顯然是個例外，他很關心他的歐拉有沒有落到正經人頭上去。

　　「是個被校園霸凌的高中生，拿了一頁招呼他同學，沒有打死人，也沒有作奸犯科，使用記錄等我給他打個碼再發給你。」

　　「好。」對面松了口氣，這個人對商店的警惕簡直就像一個存錢罐星人第一次見花唄，自從為了找東西救花京院不得不把替身賣出去之後，就每天都提著一口氣，擔心店長會不會用它統治世界，純粹想得太多。

　　「放輕松啦，」廣字也寫完了，她憂心忡忡：「承太郎，你才17歲，整天想這麼多容易早死的。」

　　「亞卡馬西。」對面用一句煩死了回應她的友好關懷，頓了頓，又補了一句：「你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她不屬於任何地方，在世界的縫隙之間流浪，但每一邊的人說起這個話題的時候，都問她什麼時候回去。

　　「沒想好，等花京院什麼時候學會在嘴裡泡杯面我就去觀——」

　　「進」的最後一筆沒有填上，黑發女孩放下手裡的番茄醬袋子。

　　「……？」

　　「喂？！你還在嗎？」

　　「啊？哦……哦，我待會兒再和你說。」她單方面掛斷了電話，抬起頭來。

　　和鄰座的黑發男人四目相對，兩個人都很驚訝。

　　所有的杯盤交疊，腳步聲，說話聲，空調運行的嗡嗡聲都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了，咖啡廳裡安靜如死。

　　這整個店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

　　「夏油傑」看著那個滿臉茫然的黑發女孩，他的判斷出了錯誤，漏瑚燒死了一整個餐廳的人，只唯獨留下了她，總不可能是到她的時候啞火了。

　　——但面前的這一個，怎麼看身上都沒有一點咒力的痕跡。

　　一種疑惑的煩躁逐漸攥住了他的心髒，但卻絲毫沒表現在臉上，男人對著她露出一個柔和友好的笑臉：「你好，小姐。」

　　漏瑚在尖叫，它加大火力：「鍋都燒成灰了！怎麼回事！她怎麼還不死！」

　　詛咒師除了額頭上有一道長長的縫合線之外，稱得上是個水墨畫般的美人，微微笑起來的時候如春風拂面，但這絲毫沒有減輕這場景的奇怪。

　　「你好。這是你弄的嗎？」

　　「我並不是故……」他講到一半，摸了他旁邊的空氣一下：「別再加熱了。」

　　咒力在接觸到漏瑚的瞬間像蒸發的水一般飛快地被燒沒了一半，發出劇烈的氣化聲，店長終於意識到了什麼。她往前走了兩步，用一個老太太看報紙的姿勢將她的單片眼鏡摘了下來。

　　這是個亞洲人中常見的黑發黑眼的女孩，但在那片銀邊的鏡片落下來之後，露出的右眼卻是純然的藍色。

　　機械的，清澈而無機質的，讓人聯想到義眼的藍色。與五條悟層層折疊的晴空不同，這甚至不像是「眼睛」，而像某種機器，無數深深淺淺的藍光在其中旋轉咬合，精密對焦，仿佛一座龐大的迷宮，在它最終停下來的時候，詛咒師甚至有些頭暈目眩。

　　「哦，原來你還帶著兩個咒靈啊。」店長恍然大悟。

　　這是咒術師嗎？！天與咒縛？高專藏起來的秘密武器？？高層收藏的人形咒具？？？

　　那種茫然的，摸不著頭腦，有勁沒處使的感覺讓詛咒師難受極了：「你到底是誰——」

　　他的話說到一半，啞然地住了口。

　　就在一眨眼的瞬間，女孩站的地方只剩下了一片灰，被風一吹，飄飄揚揚地在空氣中散開。

　　……她被燒死了。

　　空蕩蕩的咖啡廳裡沒有一個人，「夏油」和花御無聲地扭回頭來，有著一個火山腦袋的咒靈看起來驚魂未定：「她怎麼死了？！！」

　　漏瑚茫然又害怕，一個小小的火嗝從他腦袋頂咕咚一下子冒出來，咒靈的聲音微微顫抖：「那是什麼東西？我們這不會是遇見鬼了吧？」

　　「…………」詛咒師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

　　「疼嗎？」有個聲音問道。

　　東京的鬧市區裡，黑發黑眼的女孩從更衣室裡走出來：「當然疼了，還從來沒被燒死過呢。」

　　書包和漫畫都沒了，她衣服都被迫換了一身，腰帶上掛著一塊水滴形狀，上下都有金屬底托的黑寶石，若有所思：「話說回來，剛那個人好眼熟啊，我總覺得我在哪見過。」

　　那道男聲頓了一下。

　　「真偏心啊，我的……店長。」他幽幽地嘆了口氣，於是店長的眼睛慢慢地睜大了。

　　「啊是你啊夏油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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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餐咖啡廳小女孩嚇人事件（不是瑚寶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陰影。咒靈：見鬼了！「店長」的叫法是「master」，故而也可以理解為傑哥叫的是「主人」。她的右眼是改裝的神之義眼，雷歐同款。這兩天因為簽證的事情晝夜顛倒，熬得有點心率不齊，被媽媽按著休息了兩天，抱歉啦大家。總之，感謝朋友們的收藏評論和營養液！請繼續多多地寵愛我！我永遠喜歡你們！我們周日見。


第5章 む魔法教主夏醬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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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餓。人類不能辟谷真遺憾啊。」

　　「嗯？是這樣嗎？明明昨天還在說能作為人類吃到雪花牛肉真是太好了。」

　　「但事實就是我在飯館裡，一口飯都沒吃上就死了，現在孤苦伶仃地站在滿是人的街上，過了飯點，所有的小吃店都在排隊。」

　　換了身牛仔背帶褲，將頭發用小草莓頭飾挽起來的店長冷漠地回答道。

　　頭發挽起來之後她身上類似於文學少女，孤僻死宅之類的氣質就消失了一大半，「懶得理人」變成了「沉靜可愛」，露出來的白皙皮膚在陽光下顯出幾分半透明的質感，襯得頭發眼睛黑似點漆，單邊鏡框銀光閃爍，是個清爽宜人的美少女沒錯了。

　　可惜這模樣並不能幫她插隊。

　　「真可憐，是不會做飯也沒有家的孩子呢。」

　　名字真的叫做「夏油傑」的那塊寶石微微地閃動了一下，男人溫柔低沉的聲音悠閑地評價道。

　　自從要求出來被拒絕之後，這個人偶爾就會像這樣突然冒出一兩句不動聽的話來，店長很能理解他的感受，並像個父親一樣把他原諒。

　　「是啊，唉，迦勒底和時政伙食太好了，這真是由奢入儉難。」

　　「我做飯也很好吃。」夏油傑說道。

　　女孩聽明白了其中的暗示意味，猶豫了一下：「……不了吧，給你找一個身體成本可比買飯高多了，不如蹭藤丸立香的衛宮愛心餐。」

　　「我可以穿你喜歡的小熊圍裙。」他繼續加碼：「什麼款式都可以。」

　　「伏黑甚爾也可以穿，他還是專業的呢。」

　　「…………」這算什麼，服務業內卷嗎？

　　墨色的寶石無言地安靜了下來。

　　這樣的對話在近三個月裡出現的頻次越來越高了，從我做飯好吃到我家還蠻大的，這兩天連我頭發很順滑這種話都出來了，屬實讓人心裡害怕。

　　她排了個可麗餅的隊，甜鹹口味都賣，配料像賣冰激凌球的店一樣都擺在亮閃閃的玻璃展櫃裡，可以自由挑選和組合。前面還有兩個人，女孩無所謂夏油傑是不是在生氣，話都沒接，專心盯著櫃台上五光十色的奶油球，新鮮水果和蝦仁魚肉，思考自己待會該吃什麼。

　　夏油傑沉默地看著她。

　　他也不太明白自己現在的形態究竟有沒有「看」這項功能，但這個他以為自己早已經滿心疲倦將要離開的世界，此刻確確實實像電影熒幕一般，完全並且清晰地向他打開。

　　無論是遠處湛藍如洗的天空，還是穿梭在城市間的流水一般的車輛和人群，還是正把他的——用她的話來說——「靈魂」拴在手上的女孩的側臉，除了從前習以為常的咒靈，一切都看得很清楚。那孩子黑沉沉的睫毛半垂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貨櫃，看起來認真，冷淡，又乖巧。

　　很難讓人相信她不是一個真正的人。

　　夏油傑與這位店長的第一次正式會面就是在他死的那天。在此之前五條悟一直拼命捂著，活像是只不願意和伙伴分享零食的瘋貓，導致他在遠遠地看見她時，一直以為這是五條悟鐵樹開花談的秘密女友。

　　這本來是個激動人心的消息，只不過那個時候的自己是真的沒什麼力氣關注桃色新聞了。

　　直到他躺在地上，停止呼吸，意識卻並沒有沉入黑暗，他才在遲來的困惑中意識到自己的身體似乎在不知不覺間出現了什麼問題。

　　五感都被封閉了，但卻神奇地能感覺到自己的「形狀」還在，沒有散開，也不能說是死了，只是被困在裡面，漫無邊際地等待了許久，可能是一分鐘，也可能是兩天，然後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來。

　　「真沒想到有一天我還得連丘比的工也一塊打了。」

　　伴隨著這句話，所有他失去的感覺像潮水一般重新將他淹沒，夏油傑茫然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胸口被一只手穿過。

　　那女孩的手探進他的身體，沒有血，也沒有疼痛，只有一種奇怪的，程度輕微的空虛，讓他不自覺地動了動——「不要亂動。」

　　她這麼說，表情和她挑選點心口味的時候一樣嚴肅。

　　她仿佛將胳膊探進沙發後面找掉下去的鑰匙，胡亂在他身體裡摸了摸，然後猛地收緊了手指，露出一個給牛接生時終於找到胎兒位置了的如釋重負的模樣，對他笑了一下。

　　「你好，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了。」

　　「…………？」

　　他說不出話來，迷茫地張嘴比劃著口型，卻發現對方根本沒有看他，下一刻，一陣海嘯般的眩暈感擊中了他，如果人類有靈魂這種東西的話，他的靈魂大概就是在被生生地扯出身體，並且在難受得瘋狂嘔吐。

　　在這個間隙他還能聽到聲音。

　　「按理來說簽訂契約成為魔法少女，好像是可以實現一個願望的……」

　　「許個願吧，夏油先生！」她聲音輕快地說道。

　　他不記得自己是不是許了什麼願望，只知道再睜眼的時候，他已經變成了一塊上下都被金屬包裹的寶石，躺在少女柔軟的手心裡。

　　黑發黑眼的女孩把他掛在腰帶上：「騙你的啦，畢竟你也不是少女呀。」

　　.

　　「就不能讓我痛快地去死嗎？」夏油傑問道：「冷不丁看見自己的屍體走來走去也太怪了。」

　　店長冷不防聽到這麼一句，不太清楚他這句話有沒有開玩笑的成分。但她的宗旨是不管是不是開玩笑，都一律當成真心話來處理，這樣一定不會錯。

　　「對不住啊，」她抱歉地說：「你現在還處於五條悟的售後服務狀態，為了防止他將來回過神來砸我的店，還是先委屈一下吧。」

　　這其中蘊含的區別對待能讓一個青春期的小男孩當場掉下眼淚來。

　　「你覺得他什麼時候能回過神來？都已經一年過去了。」

　　「不知道啊，你不是他唯一的摯友嗎？」

　　「我就是他殺的。」

　　「…………」女孩無言地沉默了一下，摸了摸他光滑冰涼的表面：「摸摸。」

　　她最近學習當代人類社交網絡用語，夏油傑數得很清楚，不算多喝熱水，他是第七個被這麼打發走的人。

　　「要是他把我忘了，到最後也沒想起來呢？」

　　那孩子收回手，從關於可麗餅選什麼口味的思考中擠出一點關注給他：「沒事，人類的壽命很短暫的，五條悟也不像是能活很長的人，算一算也沒多少年，眼睛一睜一閉就過去了。」

　　「…………」

　　「……我以為你很喜歡悟呢。」

　　「我是很喜歡他啊，我也喜歡你。」

　　「一般人會說自己喜歡的人活不長嗎？」夏油傑虛心發問。

　　「嚴謹地來說，我沒有這麼說，我只是說不像是，沒准他想開了半途去修仙，那長生不老也是有可能的。」女孩誠懇地回答道：「但總的來說，我覺得你對我要求太高了。」

　　「我本來就不是人，你可以把我看作一個娘化交易系統，或者可愛的人形npc，提問和喂食都是可以的，但不能指望我做你女朋友。」

　　她一定不知道以前盤星教裡有個人和他的顯卡結婚了。

　　「我可從來沒聽說過交易系統還找牛郎服務的。」

　　「我也不想的，」店長表情沉痛：「但他身材真的太辣了。」

　　「…………」

　　這時候要是說我身材也很辣就又陷入了我家蠻大我做飯好吃的死循環，夏油傑開口提醒：「到你了。」

　　店員是個休息日來做兼職的少年，抬頭看到她臉的一瞬間笑容就變得真誠了十分，耐心溫柔地等她點單。

　　「我要榴蓮三文魚開心果。」

　　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在一片令人不安的沉默裡，女孩有點緊張地問夏油傑：「我選的這個組合是不是不好吃？」

　　男人的聲音過了兩秒鐘才響起來：「……不如說你是怎麼選的？」

　　「流行的莫蘭迪色系！」

　　「…………」

　　「算了，」如果一塊寶石能嘆出氣來，大概夏油傑已經能靠反作用力飛起來了：「你跟著我念。」

　　於是少女和男人的聲音在陽光下重疊在一起：「抹茶奶油紅豆沙。」

　　「這才是莫蘭迪色系。」他這麼說。

　　深沉綿密，霧蒙蒙的綠色和柔和的奶白交融在一起，裹住裡面甜蜜的紅豆，被陽光鍍上一層清新香甜的金色，被叫做店長的孩子捧著它眨眨眼睛。

　　「好吃，謝謝你，但是餓過勁了。」她咬了一口，替他把這口氣嘆出來。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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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傑哥現在被動處在人機分離的狀態，因為商店的機制和真正靈魂寶石的機制不一樣，所以上一章離腦花那麼近也沒連上藍牙。他們在高專的時候，只有五條悟在商店買了東西。店長的生活常識面板分布還是挺不均勻的，畢竟去的地方亂七八糟。別看傑哥評價高專五條悟叫鐵樹開花，等到再見面的時候就是老房子著火了。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評論和營養液！還有匪醬的地雷投喂！愛你們！我們周四見！


第6章 む收藏店鋪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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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野順平挨了一頓好罵，度過了自打生下來最讓他摸不著頭腦的幾天。

　　那幾個欺負他的人跑了，紫色大哥也消失了，留給他的是一個目瞪口呆的自己，一段空白的監控錄像，以及一片狼藉的自己家門口。

　　他媽媽中午回家看到地上蜘蛛網狀的大片龜裂，和不翼而飛的整一堵牆時的表情到現在他還能記起來。

　　吉野凪拎著午飯要用的一把芹菜，茫然地站在門口，環顧四周，揉了揉眼睛。

　　順平安靜地看著她。

　　他衣著整潔，精神正常，除了有點神思不屬之外，看起來好像沒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媽媽表情嚴肅，沉吟了一會，開口道：「有沒有這種可能，其實你會在我不在家的時候變身成超級英雄，今天碰巧敵人在家門口，才把家弄成這樣？」

　　「…………為什麼會是超級英雄啊？！」

　　哪怕兒子已經在上高中了，看上去依然青春美麗的女性扁了扁嘴：「我熟悉的電影角色只有這個而已嘛！」

　　「可我喜歡看驚悚恐怖片多一點哎。」

　　怎麼說應該也得是那種陰郁可怕的反派怪物才對吧？

　　吉野凪卻會錯了意，以為兒子在指責自己對他的喜好估計偏差：「我知道啊，但我不敢看。」

　　「老媽已經在很努力地追趕你們年輕人的愛好了，對我寬容一點！」

　　「噗。」

　　在笑出聲來的那一瞬間，少年死水一般平靜又恍惚的臉上破冰一樣地泛起了生動的漣漪，如果是一個陌生人乍一看到，說不定會覺得這孩子是剛剛從天堂或者地獄裡，重新回到了人間。

　　媽媽松了口氣。

　　「好了，現在總該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了吧？」

　　順平撓了撓後腦勺：「就算你這麼問，我也很難解釋清楚……」

　　警局的傳喚電話在事發不久之後他就接到了，伊藤翔太組建的這一個小團體曾經像座陰魂不散的大山一般牢牢壓在他身上，但只要稍微出點事情就能讓人意識到他們的不堪一擊——西村那三個人在自己跑了之後，居然一上午過去了都沒想起來去尋找一下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伊藤，幫他叫個救護車什麼的。

　　他獨自一人鼻青臉腫，頭破血流，斷了三根肋骨，凄涼地躺在隔了一條街的馬路邊上，直到嚇壞了一個路人才被報警送進醫院。

　　順平現在相信他買的東西確實不一般了，因為街門口的監控錄像裡，連那位紫色大哥的一根頭發都沒拍出來。

　　涉事的三個不良全都精神恍惚，被嚇得夠嗆，根本問不出什麼來，只胡亂地把一切原因都栽在了順平頭上，但顯然現如今任何一個精神正常的人民警察都不可能相信「漫畫裡的猛男活了過來，突破次元把人給打了」這種鬼話，監控錄像沒有拍到順平打人，卻把他們的霸凌行為拍了個清清楚楚。

　　也不知道他們聯系了什麼機構，一個有著金色頭發，西裝領帶一絲不苟，看上去像是個上班族的男人匆匆忙忙地趕到警局，看過監控錄像之後，跟天橋下面摸骨似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並且進行了各種類似用手托著空氣，問他看見什麼了之類詭異的視力檢測，才終於放他離開。

　　清秀瘦弱的孩子沉默地站在那裡，臉色蒼白，很明顯還沒從驚嚇中回過神來，並不為自己辯解一句，那男人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的學校那裡會有人打電話去的，之後不會再發生霸凌的事了。」

　　「謝謝。」順平回答道。

　　那個人看上去與警察的形像相去甚遠，身上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鋒利感，鋒利，但並不讓人感到懼怕，硬要說的話，像是一把尖刀，刀背和刀柄對著順平，刀鋒向外，面對某種看不見的危險。

　　但順平關心的重點卻並不在他的外貌或者身份上，快要到正午的陽光燦爛又通透，吉野順平能很清楚地看到男人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節——他的上衣口袋處，像是領帶夾一樣別著一顆綠寶石，那種寶石和市面上賣的在觀感上不太一樣，因此他可以確定。

　　他的手伸進口袋裡，攥緊了那枚隨漫畫附贈的寶石裝飾別針。

　　——那和他拿到的那一顆，是同樣的東西。

　　……這位七海先生也是商店的客戶嗎？

　　事情的走向變得越來越奇怪了，順平躺在床上，舉起那顆寶石對著光觀察。

　　裝飾別針上的寶石並不是人們熟悉的「祖母綠」那樣的翠綠色，而是更接近薄荷綠，質感通透，在最外層卻籠了一層柔化了似的如夢似幻的光色，極有辨識度。

　　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沒什麼特別的。

　　話說上次收藏店鋪，也不知道到底收藏到了哪裡。

　　在這個念頭猛地一出現在腦海裡的瞬間，一種失重一般的感覺陡然穿過了他的頭骨，從大腦一路傳到腳底。

　　他說不好這是什麼感覺，就好像在剛剛那一霎那，他作為一個人所保留的個體意識一下子就像一滴水被投入了汪洋大海，或者是一台手機被迫接上了互聯網，一種宏大的，忘我的歸屬感一下子淹沒了他，當他從那種目眩神迷的恍惚中回過神來時，甚至有一種忘記了自己是誰的錯覺。

　　……面前的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男子高中生茫然地坐在自己的床上，看著眼前巨大而喜慶的滾動字幕。

　　「熱烈歡迎！！」

　　「…………」他從床上爬下來。

　　這個體驗太新鮮了，理智告訴他他還在自己的房間裡，但眼睛傳遞回來的卻不是那麼一回事，就好像兩張半透明的照片疊在了一起，而他就剛好身處在重疊的那一部分上，兩邊都能看得到，兩邊都能觸及。

　　【身份信息登記－吉野順平】

　　【昵稱－無】

　　【訂單詳情：一位無敵男子高中生的十頁歐拉】

　　【狀態－已收貨，未付款】

　　他大致看了一下右上角和自己的書櫃重疊在一起的個人信息，手指點上房間正中間浮著的一個虛擬屏幕，把上面的首頁說明劃走。

　　之所以劃走是因為上面只寫了一句「無故性.騷擾店長者後果自負」。

　　……有很多人性.騷擾店長嗎？

　　順平茫然地把那條加粗信息劃走，揣了滿肚子的好奇，將目光投入了他面前密密麻麻的商品海洋中。

　　這位店長根本懶得給她的物品按各種方式分類，這些東西間唯一的階層差別就是價格，除了那些【驚人的網球技術】【驚人的籃球技術】【驚人的排球技術】這種一看就是一個系列的東西之外，同一價格下的商品簡直天差地別。

　　比如一個叫做【口技】的東西，就和【基礎日輪刀】一個價錢，而擺在略上面一點顯示貴一些的居然是【鋼鏈手指的拉鏈式便攜廁所】。

　　而在比較上面的那一排上，並排放著【六眼（10min體驗裝）】和【游戲幣】，再往上有【糕點精靈】【守護蛋（限12歲以下，保質期三個月）】

　　他點開一個叫做【眼罩】的介紹。

　　【眼罩】

　　透光性一般，款式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但戴上後可以讓頭發立起來。

　　？

　　這都什麼東西。為什麼會有人出售這個。

　　是的，從店長當初的描述裡，整個商店似乎都遵循著這種以物換物的規則，那就說明擺在這裡的某個商品，必然是在從前的某個時候，由某個人賣出的。

　　他想到自己買的【一位無敵男子高中生的十頁歐拉】，它又是誰賣出去的呢？會是像字面上說的那樣，一位無敵的男子高中生嗎？

　　他也可以像他一樣，擁有力量嗎？

　　於是當「您有一條新消息！！！」的刺耳聲音在房間裡炸響的時候，伏黑甚爾差點把手裡在洗的葡萄扔出去。

　　「我說你有病吧整這麼個消息提示音，」男人無語地喊了一嗓子：「我都這麼一把年紀了就沒有聽過比這更難聽的。」

　　「你懂什麼，」隔著一道門傳來女孩模模糊糊的抗議聲：「多麼提神醒腦啊！」

　　「…………」

　　天與暴君嘆了口氣，在她「你先幫我回一下」的要求中按住了他的那塊寶石。

　　於是當吉野順平時隔幾天再一次按下『聯系店長』的時候，對面隔了一會才發過來一條消息。

　　「她在洗澡。你有什麼事嗎？」

　　誒？

　　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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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設順平在真人之前是看不到咒靈的。順帶一提，店長的消息提示音，是鬼殺隊的烏鴉給她錄的。爹咪買那個東西我覺得是迄今為止最實用的。他和七海是唯二倒薅了店長羊毛的人（？口技這個東西是花京院賣的。那一夜，順平長大了（不是總之，感謝大家的收藏評論和營養液！新朋友老朋友都是我的翅膀！我都愛我全都要！我們周一見！


第7章 む分期付款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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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達咩。」

　　黑發女孩換了一身小草莓睡衣，含住伏黑甚爾遞過來的葡萄，兩只胳膊在胸前交叉擺了個拒絕的動作。

　　在被稱之為商店的那一片奇妙空間裡，店長今天以什麼形像出現全憑她當天的心情，於是在順平看到了一句「哦，她出來了」之後，一位女裝兔八哥就突然出現在了他的床上。

　　他根本不清楚商店中蘊含的科技原理，但這位風情萬種，前凸後翹的雄兔子確實栩栩如生，連兩只長耳朵上微微抖動的絨毛都纖毫畢現。

　　之所以他知道這是只女裝兔子而不是女兔子，就是因為他真的看過這個動畫片，現在看來如果不是次元壁破了，就是店長也看過這動畫片。

　　總之，兔子又長又卷的假睫毛半垂著，潤澤嬌艷的紅唇映得門牙潔白，它媚眼如絲，紅唇輕啟：「不行。」

　　「不說你有沒有替身的問題，你還負著債呢。」

　　順平看著它，滿腦子都是「啊，好怪，再看一眼」。

　　「替身？」

　　「嗯，」店長不知道在干什麼，說話含含糊糊的，但勉強能聽出來是個女孩子：「他叫白金之星，下次再見到的時候喊他的名字，他會高興的。」

　　他意識到店長在說那個消失了的紫色大哥，那就是替身嗎？

　　「好。」他點點頭，把這個名字記在心裡，決定下次和大哥交流試試。

　　「所以那是什麼……？」

　　「是一個生物精神能量的凝結體。」

　　這話說了像沒有說一樣，但蘊含著一個明顯的信息點，順平幾乎是一下子就抓到了：「所以他是有主人的嗎？一個無敵的男子高中生？」

　　「是的，十分無敵。」那兔子變得嚴肅起來：「雖然他的主人吃霸王餐，把同學打進醫院，同時抽五根煙，還管自己媽媽叫婆娘，但你最好不要用他的替身做邪惡的事情，我是為了你好。」

　　「…………」

　　順平有點兒疑惑：「不管他的主人是誰，我買下了他，在這十頁裡他不就一定是屬於我的了嗎？」

　　「用濕手摸電門也是你的自由，畢竟你買下了電門嘛。」

　　一只兔子這麼陰陽怪氣簡直匪夷所思。

　　順平被噎了一下也不生氣，直覺告訴他，這位店長像是那種游戲裡你如果不主動開口詢問，她就真的會用固定台詞將玩家忽悠走的npc，如果他剛才不問替身主人的事，他就永遠不會知道這件物品在使用上的隱藏規則，但如果他主動問了，店長就一定不會撒謊。由這一點推理出去，恐怕商店裡大多數讓人看不懂的東西都有著某種更深層次的含義或者用途。

　　「我剛剛看到一件叫做【眼罩】的商品……」他試探道。

　　「哦哦哦，那個戴上可以讓人的頭發豎起來。」

　　「…………」推理作廢。

　　伏黑甚爾這人可以說是毫無居家技巧，買的葡萄看起來又紫又圓，實則酸得要命，店長把臉皺成包子，扭頭躲開了他遞過來的第三個，並對他怒目而視。

　　黑發男人轉手塞進自己嘴裡：「嘖，真難伺候。」

　　「注意你的態度。」店長友善地提醒他。

　　伏黑甚爾當作沒聽見，反正伏黑惠天天在學校裡，基本不回這邊，他就沒在怕的：「怎麼，聊得不順利嗎？」

　　「還行……？」

　　店長差不多能明白順平的意思，那十頁歐拉再厲害，也僅僅只有十頁而已，為此他還背上了未知的債務，他想擁有真正的，屬於自己的力量。

　　「我這裡倒是有可以幫人覺醒替身的東西，但不建議使用，畢竟被那箭刺中，只有覺醒替身和死這兩個選項，據我所知，死掉的人還挺多的。」

　　店長當初從一個監獄裡的□□干部那裡拿到了這件東西，並且剛拿到的下一秒他就被人害死了，連他買的那玩意都沒來得及收下。

　　但商店在大多數時候算是個誠信商家，於是店長還是把它放在了他的屍體裡。

　　「而且其實，你可以再智能推薦一次，看看你能買什麼樣的東西。」

　　少年依言按住了那個『智能推薦』，一陣絢麗的光效過後，半透明的屏幕上出現了熟悉的「 為吉野順平的特別推薦☆——」

　　【喜久福（普通口味－毛豆生奶油）】

　　竟然連限定款都不配了！

　　順平明白了她的意思，「一個沒有價值的人」這幾個字就像被這個喜久福貼在了他腦門上一樣，讓他終於擺脫了那幾個霸凌者的輕松瞬息之間煙消雲散：「我明白了。」

　　「你沒明白。」

　　「……？」這是在找茬嗎？

　　這少年是如此的不具有攻擊性，以至於在這個時候也只是用茫然又清澈的眼睛，濕漉漉地看著那只天然看起來就像在嘲諷別人的兔子形像，店長想起她剛剛問順平，他對空條承太郎怎麼看的時候，他想了一下回答道：「我沒見過他，我覺得不應該因為這些看上去是缺點的東西就斷定他是個怎樣的人。」

　　「其實想擁有力量也不難，」

　　女裝兔子眨了兩下眼睛，慢吞吞地開口道：「只要你不害怕禿頂，每天做一百個俯臥撐，一百個仰臥起坐，一百個深蹲，再跑十千米，堅持三年，就可以一拳打爆任何人。」

　　「？」

　　「……謝謝，我會考慮的。」

　　順平禮貌地回答道，然後退出了商店。

　　「唉，每次我認真地講些什麼的時候，就總是沒有人相信。」

　　女孩以一個癱瘓的姿勢仰著讓伏黑甚爾給她吹頭發，一邊嘆氣：「我餓了。」

　　這伏黑甚爾是相信的，因為他從賭.場春風得意地回到家時，看到這姑娘正蹲在鄰居家狗的飯碗前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掏了一塊出來。

　　鄰居家的小子今年六歲大，站在旁邊猶豫了好一會，禮貌地打了個招呼。

　　「你好。」

　　店長抬起頭來：「你好。」

　　「請問你為什麼要吃狗糧？」

　　「嘗，嘗嘗？」黑發女孩歪過頭，試探地問道。

　　明明那只大狗不認識她，她還從人家飯碗裡掏吃的，狗卻一點也沒有和她計較，伸出一只毛茸茸的爪子，輕輕地衝她叫了兩聲。

　　她握了握那只前爪。

　　於是那小男孩開始動搖了：「可，可那是狗狗的飯呀？會好吃嗎？」

　　店長衝他露出一個牙齒潔白的笑容：「不試試怎麼知道嘛？你不想知道狗狗每天吃什麼嗎？」

　　她把手心裡一塊小小的狗餅干分成兩半，其中一半遞給了小男孩：「它同意的，你要嘗嘗嗎？」

　　那孩子猶豫了一下，手指輕輕搭上了她的手心。

　　他啥也沒拿到，一只大手從女孩身後伸出來，拽著她的後衣領子把她提溜起來夾在了胳肢窩下面，狗餅干被沒收放回了狗碗裡，伏黑甚爾毫不留情地夾著她往回走，還不忘記給小男孩留下一句。

　　「小鬼，不要什麼人的話都聽啊。」

　　店長被他夾著向狗和孩子擺手道別，一邊艱難地扭頭抗議：「我記得我第一次和惠惠一起嘗貓餅干的時候你也沒管啊。」

　　伏黑甚爾不會告訴她正是因為剛才的那一幕讓他想起這個，她才被拎走的。

　　「你其實就是餓了吧？」

　　那女孩飛快地被轉移了注意力：「對啊，我遇到咒靈，今天一天就吃了個可麗餅。」

　　「你遇到咒靈了？」

　　「嗯，吃飯的時候遇到的，一整個店的人都死了，估計很快高專就能收到消息。」店長回答道，被伏黑甚爾放在門口。

　　「你也死了？」男人挑起一邊眉毛。

　　女孩點點頭。

　　「干嘛不聯系五條悟，那家伙只要是你叫他，兩秒鐘就能過去吧？」

　　「因為他有點煩人，叫過來就趕不走了。」店長誠實地回答道。

　　伏黑甚爾挺高興的，決定晚飯給她加一個菜。

　　做菜是他從她那裡買走東西之後被迫去學的，他記得當時他明明談的是往後二十年的牛郎服務，其實原本是三十年，但當時遇到打折，再加上一個老頭的牛郎服務估計沒什麼人會喜歡，就變成了二十年。

　　這東西是他的老專業了，他一點都不覺得費勁，然後卻在信心滿滿的第一個晚上遭遇了滑鐵盧。

　　這姑娘要求他穿裸.體.圍裙，然後居然真的把重點放在他做的飯上。

　　「你這個廚藝不太行啊。」女孩的目光順著男人泛著薄光的健碩肌理一路滑到圍裙的最深處，十分不滿意地回答道。

　　「小姐，你真的能分清小白臉和保姆的區別嗎？」

　　「我只知道老板想干什麼就干什麼。」

　　「…………」

　　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他才意識到他買到的那個D+的黃金律，不光是為了讓他逢賭必贏，從此實現財富自由，更是為了讓他買得起房子，從而讓店長既不用去飯館，也不用住旅店的。

　　他把最後一盤菜放在了桌子上，所謂人要是鐵了心摸魚，那已經先付了款的老板也是毫無辦法，這麼久過去了他沒有一點長進，做出來的東西還是粗糙得讓人一言難盡。

　　「惠惠呢？」女孩撐著下巴問他，漆黑的眼睛裡倒映出窗外的一小片夕陽。

　　伏黑惠在她不在的時候從不回家，伏黑甚爾把筷子遞給她：「不知道啊，聽說同學死了，可能在學校吧。」

　　「……你這話冷酷得叫一個npc都潸然淚下。」npc店長評價道。

　　男人不置可否：「那是五條悟的學生，如果真的死了，你應該又會有生意了吧。」

　　「我覺得不會，」女孩往嘴裡塞了一口飯：「已經離開的人就永遠不會再回來，高中的時候他就明白了，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再從我這裡買東西，就都是為了還活著的人。」

　　黑色的寶石安靜地掛在她的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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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喜久福如果買了是有用的，以及店長說的鍛煉方法，如果真的按著練，有百分百的概率能成為一拳超人，這個是商店的機制。可惜順平沒當真2333這兩天因為租房子的事情搞得焦頭爛額，實在啥也寫不出來，對不住啊大家伙兒（鞠躬攤牌了，店長看不上傑哥的圍裙就是因為早已看過爹咪的了。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評論和營養液！還有匪醬的超長評論！我愛你們（深情我們周六見。


第8章 む猶豫了，但是沒買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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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杖悠仁安靜地躺在解剖台上，胸口破了一個大洞，血跡卻已經干涸了。

　　他旁邊坐著五條悟，家入硝子站在台子前面，往手上戴手套。在戴上之前，她無言地拍了拍銀發男人的肩膀。

　　有無下限擋著，手並沒有落上去。

　　「不問問她嗎？」

　　五條悟搖了搖頭，伊地知被他支走了，他在硝子面前沒什麼可避諱的，六眼的使用者扯下了眼罩，將那雙金貴的藍眼睛暴露在空氣中。

　　他的左耳上戴著一顆幾乎和這雙眼睛一模一樣的藍寶石。

　　家入硝子那一顆是綠色的，七海建人和伏黑惠的也是綠色的，不如說除了當初沒有來得及接觸到商店，獲得這顆寶石的夏油傑，大家得到的都是這種綠寶石，只有五條悟的這一顆是藍色。

　　不得不說店長醬是真的很喜歡他。

　　家入硝子也按住了自己的那一顆寶石，和五條悟同時進入了商店。

　　按照他們的測試，這種寶石是進入商店的媒介，會跟隨第一次購買的商品一起郵寄給選擇收藏店鋪的客人，相當於他們在商店的賬號。

　　一個賬號對應一個客人，但卻不是一一綁定的，只保證一顆寶石可以讓一個人進入商店，如果想要一起逛，也只能在進入之後進行連接，前提是兩個人必須在一起。

　　店長當時的說法是什麼軟件沾上社交功能之後都只會帶來成噸的麻煩，七海對這話深表贊同。

　　盈盈的藍綠色光芒在這間解剖室亮起，那條熟悉的「熱烈歡迎！！！」的滾動字幕懸在少年生氣全無的屍體上方，看起來說不出的詭異，硝子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五條悟。

　　五條悟那個眼罩神奇到可以賣進商店，當他把那條薄薄的布從眼睛上摘下來的時候，銀白發絲就像失去了支撐一樣柔順地滑落下來，親吻他側邊的臉頰。銀發藍瞳的男人長了一張漂亮異常的娃娃臉，明明都已經二十八了，當他眼睛亮亮地微笑時，看上去和他十八歲的時候居然相差不大。

　　令人難過的是，家入硝子已經很難從這張臉上看出他的心情了。

　　這份人格和外貌上的光輝就像他的術式一樣，幾乎把所有的東西隔絕在外，讓他站在昏暗冷清的解剖室裡，學生的屍體旁邊，雜亂琳琅的商品海洋中，仍然看起來纖塵不染，格格不入，十分遙遠。

　　「我懷疑這裡面有詐。」五條悟扭過臉來，十分嚴肅地和家入硝子說道。

　　「？」

　　但凡買過幾次東西的人都知道，商店的『智能推薦』比店長本人要靠譜一些，尤其是大多數時候，你把你的煩心事和店長傾訴一番，往往最後只能得到一個真心實意的「摸摸」，所以除了閑逛，只要是有剛需，大多數人都會選擇智能推薦。

　　「你看，我現在推薦，得到的是這麼一個東西。」五條悟伸出一根食指點點上面的按鈕，說來奇怪，他的無下限在店裡仿佛紙糊的，根本不頂什麼用。

　　推薦帶來的爆炸文字流硝子已經習慣了，她熟練地閉了一秒眼睛，重新睜開，屏幕上出現了熟悉又不熟悉的長句。

　　「為最愛ソ悟的特別推薦☆——」

　　「…………」什麼東西。

　　硝子只驚了一秒，隨後就反應過來，看了看右上角五條悟的登錄名，然後發現果然是「最愛ソ悟」。

　　還好還好，她松了口氣。

　　出現在屏幕上的是一面圓形盾牌，像是可以佩戴在手臂上。和一般的盾牌不同，這一面結構要精細復雜得多，上下都有寶石做點綴，宛如現代機械表的內芯，精密優美的機械齒輪錯綜交雜，看上去可以旋轉，又像是表盤，又像是沙漏。

　　它的名字也很樸素。

　　【戴在左臂上的盾牌】

　　少女曾經使用過的武器，陪伴她度過了千百次孤獨的戰鬥。

　　——希望真的來臨了嗎？

　　「光看名字和介紹感覺看不出什麼用途啊……」硝子找了個台子坐著，托著下巴沉思道。

　　「伊地知剛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就去推薦了，」五條悟也找了個台子坐著，用和硝子一模一樣的姿勢說道：「推薦兩回都是一個叫【虹光炮】的玩意，我嚴重懷疑這推薦是想建議我一口氣把日本消滅了算了，一了百了，省得天天和上面那幫傻☆生氣。」

　　這建議聽起來確實非常適合你。

　　「那你沒買嗎？」

　　「我當然沒買啊，我傻嗎？我要是想消滅日本，還用得著買炮嗎？」銀發男人理直氣壯地回答道：「我就按著那個鈕說再給我推薦這些沒用的，我就去找她告狀把你卸載。」

　　「然後就變成這個了。」五條悟表情無辜，難以置信他剛剛威脅了商店的一個功能：「我懷疑這個才是真正可能救悠仁的東西。」

　　「嗯，然後呢？你為什麼會覺得有詐？」

　　「……你是不是在敷衍我？」說到一半的家伙扭過臉來，語氣狐疑道。

　　「沒有呀。」

　　「你的語氣明明就和她敷衍我的時候一模一樣。」

　　硝子吸了口氣：「……這個鍋不應該我來背吧？」

　　「總之，你知道我閑著沒事的時候，會在上面買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玩吧？」

　　這個硝子倒是知道，五條悟可以說是他們這些人裡在商店上買東西最多的人，她是因為純粹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只是用反轉術式的次數在店裡換換屍體，七海似乎是因為在社會上漂過，總是對消費主義充滿警惕，伏黑惠還是個一貧如洗的未成年人。

　　只有五條悟，本身是個好奇寶寶，身上可以拿來付賬的東西又太多了，需要時常監視商店裡有沒有出現什麼咒術屆不希望看到的，還得警惕高層們知道了這麼個店。

　　……畢竟店長對所有品性的客人都一視同仁。

　　「我那天發現了一個不太貴的東西，」五條悟調出他的消費記錄給硝子看，最頂上的一條是【墮落論×8】。

　　「這是八次可以讀取殘留在物品上的記憶的機會。」

　　硝子看著上面的介紹，有點明白過來了：「你用你買的這個能力來讀推薦商品的信息？」

　　五條悟臉上露出混合了得意與不爽的神色：「是啊，沒想到真的有用，憑什麼老子的六眼就什麼也看不出來，她是不是在針對我？」

　　「所以你讀出什麼了？」

　　男人沉默了一下：「……絕望。」

　　「這東西上似乎儲存著相當大信息量的記憶和痛苦，以至於整個讀到的都是亂碼，還有大段的重復，能分辨出來的只有幾個短句。」

　　「我一定會救你的。」

　　「為什麼總是這樣。」

　　「我好痛苦。」

　　「我錯了嗎。」

　　這聽起來就很嚇人了，硝子遲疑了一下：「別買了。」

　　雖然店長不會故意害人，但這至少意味著這東西可能會很麻煩。

　　「……嗯，」銀發在幽暗中閃爍著鑽石般的微光，五條悟撐著下巴出神地看著粉發學生安靜蒼白的臉，半晌從嗓子裡低低地嗯了一聲：「我明白。」

　　解剖室裡陷入了凝滯的寂靜，只有頭頂的吊燈，搖搖晃晃地在深灰的水泥地上投下一片帶著涼意的冷光。

　　「我要開始了。」硝子終於把手套戴上了，示意五條悟到一邊去。

　　「我有一種感覺。」

　　「？」

　　「這個東西和我曾經買給傑的東西，來自同一個地方。」五條悟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那種絕望我還挺熟悉的。只要再多讓我看到幾個類似的東西，我應該就能差不多弄明白那些東西是怎麼回事了，如果我能搞清楚，他會不會還……」

　　家入硝子輕輕地嘆了口氣。

　　五條悟第一次在商店買東西，就是為了當時心情不佳自稱是苦夏的夏油傑，當時他收到快遞，神神秘秘地包裝了一番，和她說傑從此就將不再為煩惱擔憂！

　　然後結果大家都知道了。

　　「……抱歉，」五條悟意識到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你繼續——」

　　他的後半句話調門微微地提高了，硝子順著他瞪大的藍瞳，看到從台子上□□坐起來的粉發少年。

　　「這真是什麼都沒穿啊……」虎杖悠仁扭頭，也瞪大了眼睛：「你們是誰啊？！！」

　　五條悟愣愣地看著他，放聲大笑起來。

　　在學生茫然的目光和硝子不忍直視的扶額中，他把眼罩重新戴回去，一把勾住了虎杖的肩膀：「走，老師去帶你見見她。」

　　「啊？你是五條老師？！等等，見誰，我還什麼都沒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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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盾牌出自魔圓，是曉美焰的盾牌，可以回溯時間，焰醬為了救小圓回溯了n多次，最後也……不算成功吧，是個挺難受的故事。這裡如果老師真的買了，確實會搞得很麻煩。這本裡不涉及魔圓的劇情，只會用到裡面的物品。墮落論是文野裡安吾的能力。老師因為買得多，已經逐漸開始學會利用規則了，還在苦等他什麼時候反應過來的傑哥默默點贊。我其實算是第一次寫這種類型的，純粹是閉著眼睛瞎寫，如果有什麼不行的地方大家多擔待，我努力進步（淚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評論和營養液！我超愛你們！我們周三見！


第9章 む你就是黑化織田嗎？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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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條悟當然還是讓虎杖穿了件衣服。

　　店長收到信息的時候正在應夏油傑的請求，試圖找找菜菜子和美美子去哪了。

　　一個令人十分傷心的事實就是，如果你死了，那麼你所不放心的那些人，也就徹底不歸你管了。

　　「要是找到她們了，你打算怎麼辦啊？」店長嚼著一板伏黑惠給她留的巧克力，苦得直搖頭。

　　伏黑惠這個孩子年紀不大，對自己的身體也不甚愛惜，卻很愛管她。

　　店長雖然不是人類，但用的身體是一具人類身體，會感冒發燒長蛀牙，會吃胖，會掉頭發，體力像個平成廢宅，其實這些問題她只要死一次，除了基礎體力之外的部分就會得到刷新，但她寧願痛得晚上在床上打滾，也不願意用死一次來治蛀牙。

　　所以伏黑惠看見她一次就得把她拎起來抖一抖，違規零食全給沒收，留下一把枸杞之類的東西，明明他自己都不喝。

　　「有那麼苦嗎？」夏油傑問。

　　「75%，可苦了，我得有一陣子不想吃巧克力了。」店長嘆氣。

　　掛在她腰間的寶石禮貌地沉默了一下：「摸摸。」

　　店長開始反思自己平時的安慰用詞是不是有些太過敷衍。

　　「說實話我不太想去啊，總覺得如果要去找的話，說不定會遇到你的屍體，他看起來好像挺厲害的，我這身板貿然上前豈不是螳臂當車蜉蝣撼樹肉包子打狗泥菩薩過江。」

　　看出她確實不想去了。

　　「……你是給自己又加載了什麼奇怪的語音包嗎？」夏油傑無語片刻，請求道：「請別再用『我的屍體』這種用詞了，我聽了容易抑郁，剛才我的寶石都變黑了一點。」

　　這可是個大問題，理論上來說魔法少女的靈魂寶石變渾濁了容易墮成魔女，但魔法男人的情況誰也沒有遇到過，她現在手裡一顆悲嘆之種也沒有，萬一收拾不住就麻煩了。

　　店長有一種微妙的，替客人飼養他金貴的，容易死的寵物的錯覺，並且這個寵物已經逐漸有所察覺，開始試圖用這一點威脅她了。

　　這種不正之風不能助長，她決定堅持她的稱呼：「不——」

　　「放心，不會遇到那個詛咒師的。」

　　男人溫溫柔柔的聲音響起來，夏油傑的寶石形態發聲時仿佛他還有身體，聲音卻是直接在店長腦海中響起來的，濕潤含笑的吐息貼著她的耳朵，像春風低低地拂過湖面：「不管他是什麼東西，那兩個孩子都不會和他在一起。」

　　「我們避開他，悄悄地找，我會陪著你，提醒你的，找到了就把她們扔給五條悟，不會給你添麻煩。」他的聲氣又軟又輕，絲毫不刻薄了，仿佛哀求一樣：「拜托了Master，是你把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請負起責任來啊。」

　　……知道的人會明白她救了他一命，不知道的人會以為她把小姑娘肚子搞大然後無情拋棄了。

　　「…………」

　　女孩低著頭，半晌沒有應聲，連嚼巧克力的動作都停下了。

　　人行道的紅燈在她面前一秒兩秒三秒地過去，夏油傑也沒再出聲，初秋光影隨著駛過的車輛明明暗暗地打在她身上，直到綠燈亮起來，她才跟著靜止的人群一起邁出了一步。

　　夏油傑只是個死去的幽靈，什麼也做不了，屏住呼吸等待她的回答。

　　「唉，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那孩子嘆了口氣。

　　「…………」夏油傑有那麼一刻覺得全世界的無語都壓在了他身上，差一點沒憋住噴出來。

　　但顯然是他先開始的，他沒什麼資格譴責店長。

　　「你等一下，我找兩個人問問吧。」店長說：「到時候丟給五條悟就可以嗎？」

　　「嗯。」

　　綠燈結束了，道路又變成了車輛的。店長在短暫的停頓之後，痛快地答應了他的請求，什麼額外的東西都沒要，順暢得仿佛一開始這件事就不存在障礙，只不過是他一直沒有開口。

　　然而夏油傑卻不知道剛才那一段沉默的時間裡，她在想什麼，他甚至都不知道最終起作用的是不是他的請求，但很快他的思緒就被打斷了。

　　店長摸出手機，啊了一聲。

　　上面的消息來源是「冥冥」。

　　「五條悟要來了。」

　　夏油傑記得這個前輩：「她現在連五條悟都能監視的嗎？」

　　店長搖頭：「五條悟找她監視我。」

　　店長既不會瞬移，跑得也不快，交通出行還靠地鐵，比五條悟容易找得多。這個邏輯很簡單，五條悟要找她的時候就發消息給冥冥，然後冥冥得知五條悟要找她了，反手將五條悟的消息賣給她，一個中間人賺兩份錢。

　　「商業鬼才，你應該學學。」

　　黑發女孩笑起來：「那倒不用，我又不是——」

　　「Ma∼st—e—r——醬☆！！！」

　　甜甜的男聲由遠及近地打斷了她，一個呼吸的瞬間撲到了店長臉前。

　　啊。

　　虎杖悠仁在視野中出現了那個黑發女孩的第一時間就被他老師扔出去了，在地上狼狽地一個踉蹌剎住車之後，震驚地看著這個一米九的男人，以一個狗熊上樹的姿勢四肢並用，飛撲過去一把抱住了她。

　　那孩子大概有一米六吧，瞬間表情就放空了，像個被按住狂吸的小貓咪，掙扎了一下，從五條悟胸前露出一個頭來，再抽出一條胳膊。

　　「好久不見，五條醬，你還是這麼光彩照人。」

　　她擺擺手，目光順著他垂下來的頭發落在露出來的鎖骨上。

　　銀發藍瞳的咒術師被她的呼吸噴得有點癢，低下頭，他沒戴眼罩，晴空般清澈透亮的藍眼睛隔著半個墨鏡眨了眨，嘴角一扁：「三個月了！」

　　店長感覺到夏油傑的怒火宛如實質燎上了她的後背。

　　雖然她十分冤枉，但她十分明白，夏油傑現在想的一定是等老子拿到身體，就讓你們這對狗男女吃不了兜著走。

　　可怕。

　　「松開松開，要呼吸不上來了。」店長舉手示意她呼吸不暢。

　　五條悟松開手後退了半步，粉發少年愣愣地看著他老師，覺得自己有點明白了為什麼這人火急火燎地把黑衣服和眼罩換成了露鎖骨的T恤衫和小墨鏡，並且強行給他換了件土得掉渣的格子長袖。

　　這一刻虎杖和伏黑惠共情，手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就是想伸進口袋撥打一個110。

　　「是……五條老師的女朋友嗎？」少年弱弱地問。

　　「不是哦，」五條老師笑嘻嘻地回答：「是老師的老——」

　　「再次重申一遍，我沒有這種功……」

　　「是老師的老板。」五條悟正色道。

　　「…………」虎杖更茫然了。

　　店長聽到夏油傑笑了一聲。

　　半小時後，他們坐在一家頂層冰激凌店的露台裡，銀發教師一勺一勺往嘴裡送糖漿奶油冰激凌松餅。

　　「發生了什麼事嗎？」店長看著虎杖悠仁問道。

　　這就是五條悟去世的那個學生……？

　　五條悟點點頭，把粉發少年往前一送：「鏘鏘！介紹我的新學生悠仁給蓮醬認識！」

　　男孩子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對店長露出一個開朗的笑容：「你好！我是咒術高專一年級的虎——」

　　「你是人嗎？」

　　他眼下裂開一張嘴，打斷了他的話。

　　「？」

　　叫做虎杖悠仁的男孩動作快得像條件反射，一巴掌拍上去：「你禮貌嗎？」

　　「你就是黑化織田作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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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好，我今天真早！離申榜的日子越來越近，我卻沒有存稿，真叫人心憂（淚唉，希望露伴老師能用他無敵的天堂之門在我臉上寫個「日更一萬」。最近好像有很多姐妹們在期末，不知道有沒有高考的小寶貝，總之都祝你們取得好成績！最後感謝家人們的收藏收藏評論評論評論評論和營養液！還有霧善醬的地雷投喂！我超愛你們！我們周六見。


第10章 む神之義眼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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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當然不是織田作，雖然店長真心實意地覺得要是哪天織田小說賣不出去，被迫下海做牛郎了，太宰治給他安個人設上去，講話就得是這個調調。

　　五條悟介紹說這位是千年前的詛咒之王，死後的手指變成了咒物，被虎杖悠仁吃了下去，現在正寄人籬下，卑微地在少年身體裡生活。

　　宿儺本人並不認同這個說法，體現在虎杖臉上一瞬間暴漲的黑紋，粉發少年苦著臉將譴責的目光投向他老師，兩只手都捂住了臉，聚精會神地不讓宿儺出來講什麼不好聽的話。

　　店長卻看起來對他身體裡的宿儺興趣不大，可能因為他是活的，虎杖聽到那少女饒有興致地問五條悟：「他所有的手指都是咒物嗎？他長了幾只手？」

　　五條悟一下子警覺起來：「就這一根——」

　　「我有四只手哦，小姑娘，二十根手指，每一根都是咒物。」

　　店長的目光移到五條悟臉上，虎杖愧疚地打了自己一下，把那張新長出來的嘴拍回去。

　　宿儺倒並不是不生氣了，他也不知道那女孩為什麼問，只是單純地想和五條悟對著干而已。

　　黑發女孩露出贊嘆的神情：「真好，渾身是寶。」

　　「？」

　　虎杖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五條悟和宿儺本人都對黑化織田作很感興趣，但店長絲毫沒有要細說的意思。

　　五條悟已經習慣了，畢竟冥冥的搜查範圍再廣，只要她出了這個世界，他就再也找不到她，別說她認識誰了。

　　「總之，」黑發女孩齊著下巴的短發在陽光下顯示出流水一般波光粼粼的質感，齊劉海下微微狹長下垂的眼睛被細密的睫羽掩在下面，輕輕地彎了彎：「我叫貓屋敷，是個開商店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隔著銀色的單邊鏡片，虎杖看到她漆黑瞳孔邊緣仿佛有一圈藍色一閃而過。

　　她真好看，少年摸著後腦勺想，要是伏黑那家伙有個妹妹的話，大概就會是這樣的吧……？

　　「但嚴格來說，我算是商店的運行系統，所以請不要把我當成真正的人類來看待。」

　　少女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五條悟，表情嚴肅道。

　　「哦，誒？啊……好。」年輕的咒術師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沒想到宿儺問的那句是不是人還真的有原因。

　　他認認真真地又看了看店長，店長嚴肅地回看他。

　　……果然怎麼看還是覺得這就是個人。

　　粉發少年笑起來：「嗯，我明白了，請多多關照！」

　　「所以店長小姐是賣什麼的啊？」

　　他在「店長」和「貓屋敷」這個應該是姓氏的稱呼中猶豫了一下，想到五條悟的叫法是「蓮醬」，而這個名字根本都沒有出現在她的自我介紹裡，懷疑這少女其實不願意和人提自己的名字，「貓屋敷」也是因為五條老師才告訴他的。

　　店長從沒見過這麼善解人意的人。

　　「什麼都賣哦，」五條悟笑嘻嘻地回答自己學生的問題：「悠仁如果吃完了可以去看看。」

　　哎？什麼都賣？

　　店長點點頭：「什麼都賣。」她看上去難得對誰表現出這方面的關心，想了想又叮囑道：「但是不要衝動消費哦……？」

　　被老板這麼說就很稀奇，於是虎杖趕緊兩口把自己的冰激凌吃完，表示明白了。

　　「不過我也沒什麼錢啦。」少年嘿嘿一笑。

　　店長在口袋裡摸了摸，摸出一塊細長的紅寶石來，清澈的深紅色將她的手指微微地映紅了一小片，下一刻薄荷綠的熒光從她手心亮起來。

　　明明是非常柔和的顏色，亮起來的瞬間卻讓虎杖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這如夢似幻的漂亮光芒沿著紅寶石與店長手指接觸的地方一路凶猛地攀升上去，一個呼吸的瞬間就吞掉了它，像是某種同化過程一樣，當虎杖的眼睛再一眨的時候，店長推過來的已經是一塊綠寶石了。

　　粉發少年瞪大了眼睛，如臨大敵地看著它，又看看五條悟：「給，給我了嗎？」

　　「是商店的入口。」五條悟接過來塞進他手裡：「安心，不會爆炸啦。」

　　「那我就放心了！」虎杖點點頭：「所以店址在哪？」

　　「在這裡。」銀發的咒術師抓著學生的手，帶著他一起收緊了手指：「去吧，但是什麼都不要買。」

　　在「啊？」這個念頭浮起的一瞬間，面前的整個世界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藍光。無數半透明的全息屏幕伴隨著流動的文字從他眼前閃過，層疊在冰激凌店復古可愛的店面裝修上，將他所在的「現實」襯成了游戲或是漫畫一般的虛幻空間。

　　花邊裝飾的「Ice Cream」招牌上，流動的光字慢慢地滾過。

　　「熱烈歡迎！！！」

　　「…………」

　　「哦哦，謝謝！」少年條件反射地回了一句，他依然坐在座位上，卻仿佛一瞬間被隔離進了一個奇異的孤立空間，店長幾乎是馬上就聽見了一聲「哇！好酷！」。

　　虎杖悠仁伸出手來，試探性地摸了摸他前面的盤子，在摸到實物之後又戳了戳旁邊的屏幕，試著大聲說了兩句話，然後發現他周遭的客人鎮定自若，像是根本聽不見他在講什麼，於是開開心心地劃開了面前的第一個商品。

　　【你從未想過的醫療保健服務】：

　　二十一世紀以來幻想文明最偉大的發明之一。

　　厭倦了去醫院排一天隊，原本只是想治個頭疼，花了一套全身檢查的錢卻什麼有用的東西都沒查出來嗎？這套劃時代的體檢服務將允許你親自到身體中走一趟，與你的細胞面對面交流，實地察看是哪個王八蛋讓你感染，什麼地方長了腫瘤。

　　有道是自己就是最好的醫生，只有我能了解我自己，在本品提供的奇妙冒險之後，還沒有萌上自己的血小板，並從此改過自新過健康生活的顧客還從沒有過呢。

　　（PS：如果不慎被免疫系統打死了，本品概不負責。）

　　虎杖：「哇！老師，這是真的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信任的師長帶著，他的反應和同齡的吉野順平簡直截然相反。

　　店長笑眯眯地看著他到處戳，然後就被五條悟拽住衣領子轉了個方向。

　　「也不要只看著悠仁嘛。」現今最強的咒術師撐著下巴把腦袋湊過來，蓬松的白發幾乎要蹭到她的臉頰，也笑吟吟地看著她。

　　這個世界上有那麼一類人，總是喜歡在菜店買橘子，去咖啡廳吃火鍋，在乙女游戲裡搞百合，或者非要雜貨店npc當他老婆。這個人說的就是五條悟。

　　店長看著他墨鏡後面的眼睛，深深淺淺的光影落在裡面，襯得那汪藍色純淨可愛，仿佛某種無害的小動物，總之就是沒有一點壞心思。

　　「所以找我什麼事？」

　　五條悟還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悠仁呢，前一段日子，在我出差的時候死掉了。」

　　「不要摸摸。」夏油傑提醒道。

　　「…………聽說了。」店長點點頭。

　　「？聽誰說的？」

　　「伏黑甚爾。」

　　「好，他死定了。」銀發咒術師也點點頭：「我差點把虹光炮買了消滅日本，然後他又活過來了。」

　　「消滅地球也夠了。」店長提醒道：「所以呢，你覺得是和黑化……宿儺有關系？」

　　「對，我懷疑是宿儺與他達成了某種束縛，用復活為籌碼，讓悠仁答應了他的條件，又讓他忘掉了這事。」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店長明白的很快，女孩伸手敲了敲虎杖的盤子，正在詳細地看守護蛋介紹的粉發少年高高興興地湊過來：「哎，店長小姐叫我嗎！」

　　「嗯，看這邊。」

　　虎杖循著聲音抬頭的時候，銀邊的單片眼鏡正被主人拽著，輕巧地沿著鼻梁滑落下來。

　　他撞進一片無窮無盡的藍色光海裡。

　　這是一只幾乎讓人覺得是某種機械的眼睛，他一下子明白為什麼對方說自己不是人類了。無數的，齒輪一般深深淺淺的藍光旋轉著嵌套咬合在一起，顯露出一種復雜，冷酷，精密的美麗，有那麼一瞬間，當被這只眼睛掃過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像是紙面上攤開的一個角色，連靈魂都暴露在少女的面前。

　　「當我念到「契闊」的時候，你就把身體交給我一分鐘。」

　　那些流動的長字像鎖鏈一樣纏繞在少年的軀體上，在她的眼中顯出形狀。

　　「這一分鐘裡我不會傷害，殺害任何人。」

　　店長按照五條悟的要求在他手心裡寫字，藍色的那一只眼睛在發燙，這具孱弱的身體很難支撐它長期發動。

　　「你要忘掉這件事。」

　　「好了，」店長把眼鏡戴回去：「條款聽起來挺合理的。」

　　「什麼條款？」虎杖悠仁從一個寫著「真劍必殺」的屏幕邊轉過來。

　　「什麼也沒有。」五條悟輕輕地摩挲了一下被她碰到的地方，回答他：「看到右邊那個智能推薦了嗎？點一下試試。」

　　「啊，那個我剛點過了。」被稱為宿儺容器的少年嘿嘿了一聲。

　　「是一個叫【命結石】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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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從未想過的醫療保健服務】出自工作細胞。還有一個暗黑版。【命結石】是怪物事變裡的一個東西，之後會解釋一下。傑哥說話正常情況除了店長之外的人是聽不到的。不要摸摸是他對五條悟最後的憐惜（不是你們看看上章評論裡有多少摸摸的人，太壞了，准備拿眼睛去瞪。打完疫苗真的太困了，我簡直昏過去兩天，對不起大家我遲了（鞠躬最後感謝朋友們的收藏評論和營養液！我馬上就要去申榜了！請更加愛我！（大聲）我們周二或者周三見。


第11章 む相逢對面不相識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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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世界上有那麼一些妖怪，他們以人類為食。

　　並不只是以人類的血肉為食，而是以人類的一切為食。人類的□□，精神，情感，五感，一切新陳代謝的產物都可以作為它們維持活動的能量。它們隱藏在暗處，人流如織的城市中，僻靜偏遠的山村裡，與一無所知的人們一同生活，甚至繁育後代。

　　命結石就是誕生在這裡的東西。

　　「能抑制飢渴的石頭……？」虎杖茫然地讀出它的介紹。

　　「對，不管這部分非人的特質是來源於你自身的血脈，還是你身體裡的什麼別的東西。」店長眨了眨眼睛：「要買嗎？」

　　「要買嗎？」粉發咒術師眼巴巴地看向他老師：「其實我更想買那個糕點小精靈哎，真的會有小精靈嗎？」

　　「真的會有小精靈。」店長點頭。

　　五條悟倒是對命結石並不陌生，上一個從店長這裡買走這東西的是乙骨憂太，對他身上的特級咒靈裡香效果顯著。

　　放在兩面宿儺身上也會有用嗎……？

　　「自己決定吧。」銀發教師往後一仰：「這個東西八成是幫你壓制宿儺用的，不過為了宿儺放棄小精靈好像也有點太高看他了。」

　　被低看的對像兩面宿儺沒說話，他坐在伏魔御廚子高高的血海上，單手撐著額頭，像是某種審慎的捕食者，放緩呼吸，輕輕地，饒有興致地勾起一邊唇角。

　　虎杖不搭理他，他像個被爸爸帶去小賣部的小學生：「我只能要一個嗎？」

　　店長是無情的小賣部老板：「是的，有錢人才能選擇全都要。」

　　「比如我。」五條悟接茬。

　　「那我能買得起小精靈嗎？」

　　黑發女孩打量他一眼：「唔，勉強算是可以吧，你決定要小精靈了？」

　　「不，我要命結石。」虎杖嘿嘿一笑。

　　五條悟刷一下子從椅子裡起來：「哎？為什麼？這麼干脆的嗎？沒有信心能勝過宿儺嗎？」

　　「倒也不是啦，」少年有點不好意思：「總覺得如果我買了這個，老師和伏黑他們能更安心一點吧……？」

　　二十八的最強眼淚都掉下來：「悠仁！！」

　　虎杖握住他的雙手：「老師！！」

　　店長在令人感動的氛圍中啊了一聲。

　　她在兩道淚眼汪汪的目光裡露出一個遺憾的表情：「剛賣出去了。」

　　「？？？」

　　「…………不要這樣看著我啊，」少女不自在地別過頭去，語氣逐漸變得無辜且理直氣壯：「就在剛剛下的單。」

　　先一步買走的是一個叫做珠世的古典美人，當然店長不可能泄露買家的隱私，她現在手上只有一塊命結石，所以兩個人都拿狗狗眼攻擊她也沒什麼用。

　　畢竟其實對老板來說，賣出去這個結果，要遠比賣給誰重要嘛。

　　現在高興的人只有兩面宿儺了，虎杖因為猶豫痛失命結石，連小精靈也不想買了，蔫頭搭腦地去拿五條悟的卡結冰激凌賬。

　　他現在還是假死狀態，家入硝子和伊地知一起瞞下了他悄悄復活的事，連給伙伴帶點甜點都不行，五條悟癱倒在椅子上看著學生沮喪的背影，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店長說話。

　　少女捧著杯子縮在椅子裡，安安靜靜地聽他講廢話，講他最近吃到了什麼好吃的東西，咒靈長得真醜，伊地知是如此的沒有眼力見兒，講他是怎麼發現虎杖悠仁的，又是怎麼在自己出差回來發現他人沒了的。

　　夏油傑像個怨婦似的嘆氣：「他就沒有一次提到我，我看我這輩子是沒希望從這寶石裡出來了。」

　　然後他就被一只手輕巧地從店長腰間摘了下來。

　　「蓮醬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戴這個了？」

　　夏油傑像被掐住了脖子似的一聲不吭了。

　　店長眨了眨眼：「大概一年以前吧。」

　　五條悟低下頭打量著這顆帶底托的黑寶石，若有所思地看了一會。

　　仿佛黑曜石一般溫潤純良的質地，當觸摸到的時候卻又有一種和外表毫不相稱的冰涼，仔細看過去，似乎有某種深邃沉郁的光色在深處緩緩流動。

　　誰都沒有說話，空氣似乎陷入了某種令人心慌的寂靜中，過了一會，五條悟終於開口了。

　　他像是決心委婉一些，不想刺激到店長的自尊心，小心翼翼地開口。

　　「……怎麼看這顆都太醜了吧？」

　　啊這。

　　夏油傑有沒有罵人店長不知道，因為她第一時間就把自己的聽覺封上了那麼十秒鐘，結束了剛好趕上五條悟的下句話：「黑不溜秋的還很陰沉，一點也不閃亮，我送你顆別的唄。」

　　「……呃。」

　　「……你剛是不是笑了？」

　　「沒有。」這是個有錢人店長是知道的：「那這顆你要嗎？」

　　「啊？我要來干嘛？」有錢人臉上是真心實意的費解。

　　店長聽到夏油傑疲憊的嘆氣聲。

　　不能笑，這種時候一定不能笑：「啊，不用了，我前一陣子剛拿到了一批聖遺結晶。」

　　來自地外文明的高強度能量結晶體，作為寶石品相也是一等一的，剛剛虎杖拿到的就是那個。

　　「總之物美價廉，歡迎前來選購。」

　　漂亮得像個娃娃的少女念了句廣告詞，漆黑眼睛微微地彎起來，揉碎了的陽光盛在裡面，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非常溫暖，就好像是他的朋友一樣。

　　.

　　「店長小姐是老師的朋友嗎？」回程的路上虎杖問道。

　　他馬上就要被塞進地下室開始無窮無盡的看電影咒術訓練了，現在趕緊抓緊一切可以八卦的時間八卦。

　　「是哦，老師從上學的時候就認識她了。」

　　「哎？這個店從老師上學的時候就開了？那店長那時候幾歲啊？」

　　「還是這麼大啦，」五條悟嘆氣：「她一直都這麼大，所以你一副想報警的樣子真的讓老師很傷心。」

　　「……對，對不起？」虎杖撓了撓頭。

　　「但總覺得好神奇，這種像是漫畫裡永生不死的妖精一樣的人真的存在嗎？」

　　「存在的，雖然還沒來得及告訴你，但現在也不遲。這個世界上除了咒靈和咒術師，還有很多你不知道的東西，所以閑著沒事不要亂跑，如果不小心誤入了什麼不妙的地方，老師可能也救不了你哦？」

　　「哎？還有對老師也很危險的地方嗎？」

　　少年臉上寫滿了你不是最強嗎。

　　「有的，」銀發咒術師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樣，輕輕地笑了一下：「不過和咒靈沒什麼關系就是了，我們叫它裡世界。」

　　「更像漫畫了！！」

　　「好了，你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可以問，問完就可以去特訓了，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五條悟拍拍雙手，拎起虎杖的衣領。

　　「守護蛋裡真的可以孵出守護甜心嗎？」少年舉手：「我以前小學的時候女孩子老問我這類問題。」

　　「哦這個。」

　　驟然的失重感淹沒了身體，身體騰空飛起的風聲灌滿了耳朵，虎杖悠仁聽到五條悟的回答：「可以，惠以前有過一個，到時候你可以問問他。」

　　「誒？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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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長：我要在你大腿上寫一個慘字。夏油傑：嗯？為什麼是大腿？裡世界的部分含有一點裡世界郊游的成分，大概是怪談和克系交雜的一個百合片子，沒看過絲毫不影響，但我先在這裡放下一個安利（？以及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惠也是公主（不是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收藏評論評論營養液，還有GOSA的投喂！愛你們——！我們周五見！


第12章 む瑚醬丟了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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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野順平最近過的不太好。

　　這個不好不是指他受人欺負了，恰好相反，伊藤翔太傷好了點，連夜扛著新干線轉學了，欺負他的那幾個不良現在看到他都繞著走，他終於算是擺脫了霸凌的陰影。

　　這個不好是指即使擺脫了霸凌的陰影，他在學校的處境也沒有變好一些。

　　不知道西村他們說了什麼，現在他依然是被孤立的狀態——被普通同學孤立。他宛如搖身一變從被欺負的一方變成了施暴者，走到哪裡迎接他的都是同學驚懼的眼神和飛快跑走的腳步，仿佛慢上一步哪裡惹他不高興了，就會被看不見的什麼東西暴揍一頓一樣。

　　——明明他什麼也沒做。

　　他復了學，卻沒有過上想像中的正常生活，反而依然是透明人，甚至因為蓋住臉的那一半劉海被私下議論過像個陰郁的反社會變態。

　　不過好的一方面是，他現在總不用擔心被同學強迫吃蟲子了。

　　從商店買來的那沓漫畫還剩下九頁，在他得到的那份商品介紹上寫著最大可拆分的單位是一頁，那就意味著他最多還可以用出九次，完全可以浪費一次在背後說他壞話的同學身上。

　　清秀纖瘦的少年捏著手裡的那一張紙，靜靜地站在天台上，看著他的同學評價自己。

　　那種安靜的涼意是從背後逐漸沿著脊椎爬上來的，那兩個竊竊私語的人在驟然回頭的時候，對上的就是一雙純然冷漠的眼睛。

　　他們像是有鬼在後面追著一般大喊著對不起，屁滾尿流地跑走了。

　　於是天台只剩下順平一個人。午休時間很安靜，入秋之後蟬都不再叫了，只有高處隱隱的風聲，從遙遠的城市某處吹過來，他找了個背風的地方坐下，覺得這份安靜和孤獨開始變得難以忍受。

　　……沒有人在經歷了那種如夢似幻的，非日常的時光之後還能心平氣和地回到自己死水一般的校園生活中。

　　在上一次的談話中，他明白了這樣一個事實——他身上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拿來付賬的，有用的東西了——只要這九頁漫畫用完，他就將徹底和這份非日常分道揚鑣。

　　順平抓緊了手中的商店寶石，甚至開始有些期待那位店長上門收賬。

　　……不知道為什麼，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居然沒有對付賬這件事產生恐懼，也許是因為那位店長平靜的承諾中實在體會不到什麼惡意，像他這樣的人也很難產生什麼價值吧。

　　他低下頭，用力撕碎了一張紙。

　　伴隨著一聲熟悉的「歐拉！！！」，紫色的巨人再次像個夢幻肥皂泡一般出現了。

　　他擺著出拳的姿勢，顯得非常茫然。

　　「歐拉？」替身歪了歪頭，做出了一個看的動作，似乎是在問「這次我們打誰？」

　　順平噗地一下笑出了聲，他一笑，眉眼間的郁氣就像散干淨了一般，顯示出那份舒展的溫和來，他就這麼笑吟吟地看著高大的替身，試探地叫了一聲。

　　「白金之星？」

　　真的像店長說的那樣，替身渾身的氣場驟然一松，白金之星蹲下來，和坐著的順平齊平，平和地注視他。

　　那麼大的一個，蜷縮成一團的樣子居然有些可愛。

　　「要是你是我的就好了。」

　　順平看著他，一句從沒想過的話脫口而出。

　　這話一說出來，他自己都嚇了一大跳，趕緊看了一眼替身的神色：「對不起我瞎說的，我知道你的主人很厲害，應該是個了不起的人。」

　　他用漫畫召喚出來的替身，大概也許可能是不會打他的吧……？順平想到當初店長關於電門的論調，心裡一點底也沒有。

　　少年的聲音細若蚊蠅，頭越來越低，最後簡直做了個防御的姿勢，過了一會才抬起頭來，發現替身保持著原來的樣子，沒有不高興，好像並沒有聽懂他剛剛說了什麼。

　　白金之心就那麼蹲著，耐心地等待他探出頭來。

　　「……可以握握手嗎？」少年小聲地說道。

　　有順平一張臉大的紫色手掌伸出來，卻沒有和他握手，它猶豫地在半空停了一會，然後輕輕地落在少年頭頂，滿含安慰意味地拍了拍。

　　淚水幾乎是和委屈一起衝上頭頂，從眼睛裡掉出來的。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明明什麼都沒做吧，是他們錯了嗎？漠不關心不就是我想要的嗎，是我錯了嗎？」

　　「我該去哪啊？」

　　空無一人的天台上，斷斷續續的嗚咽聲被埋在交疊的胳膊之間，替身安慰的手掌下面。

　　直到順平有點累了，重新抬起頭來的時候，他才發現他的面前空無一人。

　　時限過去，那位紫色的朋友仿佛陽光下的人魚，安靜地消失了。

　　他重新變回了孤零零的一個人，但不知道為什麼，心情卻不像剛剛那麼差勁了。黑發少年擦了把臉站起身來，從天台上走下去。

　　下午好像要下雨了，翹課去電影院看《蚯蚓人》吧！

　　店長最近被五條悟和虎杖悠仁同時纏住了。

　　虎杖還好，這家伙可能是顧及自己還在假死，怕自己憋不住去找伏黑惠被當成詐屍當場拔除，又實在對商店和同學的事充滿好奇，就開始把『聯系店長』當成line上互加好友，認認真真地和店長搞關系。

　　店長時不時能接到他的問候，基本上是逛商店時遇上的問題，偶爾還有電影推薦，薯片口味，還有自己最近的特訓生活之類的東西。這些消息保持著合理的距離，合理的頻率，並且幾乎是單方面地向她敞開自己，不會讓人產生類似壓力和冒犯的感覺。

　　店長尋思了一下，覺得現在的關系距離他認為可以光明正大提出「我想看伏黑的變身照片」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就毫無壓力地當成交網友了。

　　不過其實她覺得想看這種照片，去找伏黑甚爾還會更快一點，說不定給錢就行。

　　「雖然我對那孩子不太了解，但是推己及人，我覺得如果你要是提出這建議，那你和他的友誼就要到此為止了。」夏油傑這麼說。

　　店長當然知道了，她現在還記得伏黑惠上初中的時候，站在她門口面無表情，和她說要是她敢把照片掛到店裡，他就死給她看的樣子。

　　「沒事，你說不定也會有這麼一個機會的。」店長嘿嘿一笑。

　　夏油傑再也不說話了。

　　他的沉默一直保持了好幾天，可能是最近五條悟出現的頻率太高，被五條悟抓到這種事只有第一回 和第無數回。

　　虎杖悠仁在少年院出事的時候，五條悟恰好在調查一件怪事。

　　在琦玉活動的偵查人員觀察到了不同尋常的事情——當地的一個女子大學生消失了兩次。

　　消失就是字面意思，哪裡都找不到，突然走進一扇門，然後就再也沒出來過，持續時間大概在半天到一天左右，然後她好端端地出現在城市的另一頭，中間絲毫沒有乘坐過什麼交通工具的痕跡。

　　窗那邊懷疑出現了新的咒靈或者咒術師，一般尚且難以判定等級的任務都是讓高級咒術師去探底的，因為這事尤其詭異，所以就分到了五條悟頭上。

　　六眼在分辨殘穢這種類型的東西上天賦異稟，但如果不涉及到咒術，效用就要打個折扣，五條悟盯著那個叫紙越空魚的孩子看了兩天，什麼也沒看出來。

　　二十好幾的咒術師支棱著一頭白毛，趴在桌子上嘆氣：「除了非法持槍之外沒有什麼異常，我懷疑她是不小心進到裡世界了。」

　　店長坐在他對面，五條悟家的高腳凳對於店長來說，她就算抻直了，也剛好夠不著地，只能晃晃腿這樣。她扒開一個豆大福放在手心伸過去：「？咒術師現在連裡世界都管嗎？」

　　五條悟下巴擱在桌子上蹭過去一口咬住半個，含含糊糊地回答：「當然不是啦，窗又不知道裡世界，八成以為是又誕生了一個咒術奇才吧。」

　　就像一張紙，一塊布可以分出表裡一樣，又或者是像商店可以疊在現實環境上一般，這個世界上其實是存在一個叫做裡世界的另一側的。它像一塊裡襯一樣縫在現實的背面，開口並不固定，人如果運氣不好，就有可能從一扇門，一部電梯，或者自己家的沙發上掉進去。

　　五條悟這麼些年只進去過兩次，總的來說，那裡面像是個大型開放式沙盒游戲世界，只不過裡面遍布陷阱，一大部分沒有形成咒靈的怪異：八尺大人，貓咪忍者，三拔女，如月車站……基本上都在裡側或者交界處活動。

　　只不過比起看得見摸得著的咒靈，這些東西要更符合怪談的定義，就像美式恐怖與日式恐怖的差別，因此危險程度要上升個十倍，普通人掉進去生還的很少，咒術師也一樣。

　　這東西就像穿插在現實生活中的游戲副本，除了倫敦那一塊是處在管理之下的之外，剩下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未開發區域，所以也有人在裡面探險，只不過很少，也很容易死。

　　「你記得我們的束縛吧？」店長問五條悟。

　　「嗯嗯，」雪白的奶油在唇齒間迸開，糊在他嘴角上，被咒術師殷紅的舌尖舔走：「因為對有六眼的我格外危險，所以不許去嘛。」

　　「我有認真在遵守哦？」白絨絨的腦袋輕輕地歪了歪，尖銳的牙齒收在裡側，他舔了店長手心一口。

　　然後面前一空。

　　店長像只被黃瓜嚇到的貓，嗖一下子竄上了冰箱。

　　她蹲在上面，面無表情地啟動了商店，然後把首頁上的大字亮給他看。

　　「不許性.騷擾店長！！」

　　她在後面又加了兩個感嘆號。

　　不過實話說最近怪事太多了，先是咖啡館咒靈無端暴起傷人，幾天前還發生過一個高中生在霸凌同學的時候，被幾頁漫畫狠揍一頓這樣的事，七海把涉事人員查了個底掉也沒有看出咒力的氣息，但饒是這樣，咒術師最強也沒有料到自己會在和店長分別，晚上回高專的路上，被一個咒靈當街攔住去路，質問他另一個咒靈去哪了。

　　「你把漏瑚怎麼了？」

　　質地像植物一樣的咒靈緊緊地抿著嘴——如果那能叫嘴唇的話——晦澀的語言順暢地流進咒術師的腦海。

　　五條悟茫然地站在原地，第一次覺得面前的狀況是如此的令人難以理解。

　　「啊？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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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又早又肥的我（？我太喜歡順平了，我一寫順平文思泉湧。試問誰不想擁有一只白金之星呢？替身上為什麼要長替身使者裡世界會一點點慢慢講清楚的。很快要寫真人了，我又萎了orz你們這群說我的心unlock的人小心伏黑哥晚上帶著玉犬去找你們2333最後總之感謝大家的收藏評論營養液！和白晝醬的地雷！愛你們！請收藏我！孩子想入v！孩子在這裡給大家拜早年了！我們周日見（？


第13章 む不許驚嚇珍惜保護咒靈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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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離漏瑚躊躇滿志摩拳擦掌地出門，說要去和五條悟比劃比劃已經過去三天了。

　　在他怒氣衝衝地出走說要去鯊了五條悟壓壓驚的時候，「夏油傑」估測到的最壞情況也只是他被五條悟祓除了，但考慮到花御一直在後面不遠不近地跟著，這個結果大概會是他被五條悟揍的只剩一個頭，被同伴揣在懷裡帶回來之類的。

　　任誰也沒想到他能在半路上走丟。

　　咒靈之間確認同伴的存在不光是靠「眼睛」的，他們有一種類似咒力的感應，花御發誓，她只是一晃神的功夫，漏瑚的氣息就突然消失了。

　　消失得十分平和，沒有任何征兆，撒手就沒，好像在公園遛彎的大爺一腳沒注意踩進溝裡了似的，就那麼陡然消失了。

　　夜晚的山路靜謐無比，細碎的繁星低低地懸了滿天，滿山憧憧樹影，每一片葉子都在告訴森林出身的咒靈——她的同伴不見了。花御茫然地站在原地，環視四周，涼意逐漸地攥住了胸口。

　　載著五條悟的車子這個時候拐過彎來，出現在路口，然而原本准備來伏擊他的漏瑚卻沒了。花御滿心的摸不著頭腦，只好眼睜睜地把他放過去了。

　　起初大家推斷可能是漏瑚隔著八百裡感受到了五條悟的強大，當場改變主意要回家，結果他們在咒靈的據點等了一天也沒見到他，「夏油傑」和花御回到他消失的地方，仔仔細細地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一點咒力的痕跡。

　　漏瑚那種級別的咒靈，咒術界不大可能存在能夠悄無聲息，一瞬把他干掉且一點痕跡不留的人，大家聚在一起想了兩天，只能得出一個結論。

　　——五條悟超進化了。

　　所以花御頂著巨大的心理壓力，抱著視死如歸的氣勢，站在了銀發咒術師面前。

　　「你把漏瑚怎麼樣了？」

　　五條悟太茫然了：「啊？漏瑚？」

　　咒靈的聲音裡含著冷冷的憤怒：「是死在你手下的咒靈，你這麼快就不記得了嗎？」

　　五條悟幾乎是立刻就想起了他曾經在店長那裡看到的一條經典語錄。

　　「你會記得你吃過多少片面包嗎？」

　　這句經典一出口他就自覺地跳起來離開了原地，果然回答他的是一頓劈頭蓋臉的毒打。

　　他在密集的攻擊中像征性地左躲右閃，一邊腦子轉的飛快，試圖理解一下現在的狀況。

　　眼前的咒靈從未見過，也沒有登記在冊，百分之百是特級，可以像人一樣交流，聽她的意思還有同伙，現在不見了，懷疑是他干掉的，而且看她的樣子，是真的在為同伴感到焦急憤怒。

　　……現在的咒靈都這麼厲害了嗎？

　　白毛咒術師拉下了眼罩，露出一雙水靈靈的無辜藍眼睛：「抱歉抱歉，我開玩笑的啦，我真的不記得有見過一個叫漏瑚的咒靈，要不你和我說說他是什麼樣子，讓我回憶一下？」

　　他不笑的時候，表情看上去非常真誠。

　　花御猶豫了一下，大概比劃了一個樣子。

　　「唔……用火的特級咒靈啊，」五條悟摸了摸下巴：「真的沒有見過哎。」

　　眼看著下一道攻擊就要抽過來，咒術師趕緊開口：「冷靜一下啊咒靈小姐，你想，你們這麼弱，我就算打死了，也沒必要撒謊說沒有啊。」

　　經歷過吃了多少面包說之後，這種程度的話已經不足以激怒花御了，咒靈停下了手，像是在打量五條悟究竟有沒有說真話。

　　即使是不到兩分鐘的交手，也足以讓她看出來面前這個咒術師只是在打著玩，這份實力的差別簡直是擺在台面上的，那麼就像他說的，他有必要說謊嗎？

　　白發藍瞳的男人歪著腦袋，乖巧地站在原地任她打量。

　　如果不是他……那漏瑚到底去哪了？

　　「需要我幫忙嗎？」五條悟熱心地問道。

　　咒術師像是懶得戒備了，一屁股坐在路沿子上，屈起一條腿來比比劃劃。

　　「既然你們找上來，就一定知道我吧？我可是五條悟，沒有我不認識的咒術師。如果你的朋友真的是被拔除了，他又是特級，窗那邊肯定會記錄的，我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精靈般的咒靈沒有出聲，卻也沒有驚訝的樣子，五條悟眼裡的笑意一點一點沉下去。

　　看來無論是關於他，還是關於窗，咒靈那邊都已經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你看，如果不是咒術師，那能將特級咒靈消滅掉的東西對我們這邊也很有威脅，所以我們的訴求是一致的嘛。」六眼澄澈的藍色裡像是盛著一彎月亮，這雙漂亮的眼睛裡閃動著擔憂的神色，任誰都覺得他是真的很關心這件事。

　　「怎麼樣，要和我說說嗎？你這麼直接地奔著我來，他是來找我的路上丟的嗎？」

　　「…………」

　　咒靈沉默了一會，再抬頭的時候就已經是一個撤退的架勢了：「我不相信你，人類。」

　　五條悟笑起來：「信任是需要相處的，所以別急著回去嘛，和我去高專再詳細談談吧？」

　　下一秒他的身影陡然在視野中央放大，花御大驚之下連轉身都來不及，眼窩處一陣劇痛，樹木一般咒力的碎屑雪片一樣落下去。

　　他早就看准了這裡是她的弱點！這才是他認真起來的實力嗎？！

　　半個身體毫無生氣地摔在地上，剩下的半個被咒術師提在手裡，重新把眼罩戴回去的男人嘆了口氣：「唉，真麻……。」

　　「自暗而生，比黑更黑，」

　　一道輕快的聲音仿佛飄飄悠悠地夾在風裡，和尖銳的電話鈴聲一同響起來。

　　「污濁殘穢——」

　　濃稠的黑色從深藍天幕頂端流下，而明亮的繁花卻在瞬息之間鋪滿了他腳下的地面，咒術師的目光只跟隨著天空中的「帳」飄走了一瞬，手上就一空。

　　原本似乎毫無余力的半截咒靈向著遠方激射而出，像是水滴回歸了大海，瞬間消失在樹林裡。

　　「皆盡……」

　　「再見啦。」那道聲音接上了剩下的半句，和他故意做到一半吸引注意的帳一起融化在黑夜裡。

　　空蕩蕩的路上於是又和來的時候一樣，只剩下五條悟一個人了。

　　電話還在響，他滿心煩躁，接起來發現是伊地知。

　　「你工資沒了。」最強言簡意賅地說道。

　　.

　　「去嗎？」店長坐在樓頂，對著鶴丸國永威脅道：「不去你工資沒了。」

　　白發金眼的付喪神以一個危險的姿勢倒吊在護欄上，滿臉寫著不樂意：「為什麼老叫我啊！你明知道太刀夜裡瞎吧？」

　　「聽說只有你最近比較閑嘛。」店長回答他。

　　被名叫珠世的美人買走的命結石還沒送貨，這位是個新客戶，膽子卻挺大，壓根沒有聯系過店長，不過也有可能是身處大正時期，沒有網購過，對這一套流程不熟悉。

　　店長等了幾天看她會不會反悔，最近才安排配送的事。

　　她的快遞員基本都是誰有空誰來，種族也大不相同，有時候是刀劍付喪神去送，有時候也會用專業的信蜂，五塊錢一次的神明也挺便宜的，以前還雇過地獄裡閑著的鬼差，但是因為送的時候剛好撞上客人，把對面嚇得撒腿就跑，之後就只選長得好看的了。

　　雖然同一個世界雇點沒錢的黑手黨，或者有武偵執照的學生也很方便，但如果像這樣隔得比較遠，就只能用非人類。

　　但即使這樣，不同世界之間直接穿梭也比較困難，雖然有便於開門的道具，但店長一般會選擇更簡單一點的。

　　——通過裡世界。

　　在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的裡世界探險愛好者們口耳相傳的怪談裡，裡世界的「門」眾多，如果出去的時候不講究，就很有可能會發生從東京的入口進去，然後從南極出來這樣的慘案，甚至會有億萬分之一的概率——從另一個世界出去。

　　這是真的。

　　裡世界是相通的，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大概率是因為那些不幸去了異世界的人，基本都再也沒能回來。在裡世界迷路幾乎等於在宇宙裡迷路，一旦迷失了方向，除了永久地流浪下去，就只剩下死亡這一個選項了。

　　但店長沒有這個煩惱，她改裝的這版神之義眼可以直接看到「門」後的情況，所以這地方對她來說只是個地鐵中轉站。

　　太刀付喪神身上打著她的標記，可以輕易地找到她。鶴丸嘆氣，意識到他比較閑這話八成是三日月宗近造的謠。

　　「閑也不是這個用法啊，給鬼送東西都得晚上去，」他比劃：「你看我這麼白！在晚上不就得像靶子一樣嗎？」

　　他一共就去過那個世界兩回，第一回 被鬼以為是人，追著他咬，第二回被鬼殺隊以為是鬼，上來一頓水之呼吸。

　　付喪神腰部用力，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笑嘻嘻地摟住主人，向她推薦最近閑的天天擼貓的大俱利伽羅，他比較黑，不太顯眼。

　　小姑娘模樣的店長哦了一聲：「好吧，那我最近買的比比多味豆一並給他好了。」

　　「突然想起來我還有暗墮形態可以用。」鶴丸嚴肅起來：「保證完成任務。」

　　「…………」

　　問題解決，許久不見的付喪神開始和她說進來裡世界看見的新鮮事。

　　「我看見一個腦袋上頂著火山的生物，在鳥居那邊瘋狂掃雷。」

　　「啊？」

　　裡世界之所以危險，是因為裡面遍布著一種叫做「異錯」的超自然陷阱，無形無影，踩到的效果不一，有的致幻，有的會爆炸，有的十萬伏特，等等等等，如果不能用特殊的眼睛看到，就只能拿石子之類的東西一個一個探過去。

　　「他好像是從如月車站那邊一路過來的，好像還過夜了，」太刀青年看著遠方層疊的山巒：「被屍體追了一路，感覺是嚇瘋了，見什麼燒什麼。」

　　這個見什麼燒什麼，聽起來似乎有點熟悉，店長摸了摸後腦勺。

　　「鳥居那邊的異錯啊……」她回憶了一下，下結論道：「那估計踩完也不剩半條命了。」

　　鶴丸心有余悸地點點頭：「希望人沒事。」

　　店長進來的門是一棟寫字樓的電梯，只要按特定順序按下樓層，並且中途打敗或者將所有試圖衝進來的東西關在外面，就可以平安地到達這一個安全的出口。

　　因此她返回的時候是比較放松的。

　　寫字樓陳舊的旋轉門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她單片眼鏡還沒戴回去，一抬頭愣住了。

　　這是特級咒靈漏瑚人生中度過的最恐怖的幾天。

　　他高高興興地去鯊五條悟，卻一步走到了一個不認識的地方，像沒頭蒼蠅一樣在裡面亂轉，遭到了有史以來最吊詭的追殺——沒臉的男人，有一層樓高的絞刑台機器人，他以為是花御卻對他痛下殺手的女人……

　　他被火車撞，被車裡突然大開殺戒的猴子驚得跳車，踩了一百個陷阱，命被炸沒了半條，終於看到了熟悉的車水馬龍。

　　然後那輛電車駛過去，露出馬路對面的少女的臉。

　　……他記得很清楚，幾天前這個人剛剛在咖啡館被他燒得灰都不剩。

　　「淦。」店長從嘴裡吐出一個髒字，扭頭就跑。

　　於是電車上的七海建人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一個渾身狼狽，只剩半截的咒靈，和他熟悉的小店長，兩邊對視一眼，同時發出了驚恐的叫聲。

　　他們大叫著「你不要過來啊！！！！」

　　然後向著相反的方向互相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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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會記得你吃過多少面包，這句是jojo裡大反派dio的台詞，大概等同於我吃人好似吃面包的意思。自暗而生那一句是開帳的時候會說的台詞。真人來把花御救走了。只有伊地知和瑚寶受傷的世界。以及鶴丸國永雖遲但到。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評論和營養液！愛你們！請更加愛我！我們周三見。


第14章 む下班時間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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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海建人在跳車出去和規矩點下一站下車之間猶豫了一下。

　　然後他看了看上氣不接下氣，恨不能跳起來掛住車屁股一起逃走的店長，還是從車窗跳下來了。

　　一直規規矩矩抓著扶手的金發上班族突然松了松領帶，踩在車窗上一躍而下的場景幾乎吸引了乘客的大半目光，光聽身後的驚呼他就覺得自己指不定要上明天新聞。

　　店長一頭撞進他懷裡，被金發男人按住了肩膀。

　　「發生什麼了？」

　　少女被他胸前的領帶夾結結實實硌了一下，腦門正中間一個紅印子，眼淚嘩嘩直流。

　　「！」咒術師沉默了一下，伸手想給她擦一擦。

　　店長也不客氣，拽著他的袖子胡亂抹了把臉，趕緊往後看了看有沒有東西追上來，發現居然什麼都沒有，一下子想通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放心地流起了眼淚。

　　七海建人：「……」

　　店長這具身體是真的百分百一個廢宅，猛地暴起跑了一陣子之後只覺得嗓子鼻子胳膊腿哪哪都疼，剛拿七海的袖子揉眼睛還揉進去了一根眼睫毛，此刻淚水根本止不住，來不及遮住的一只藍眼睛難受得半眯著，另一只黑色的努力睜大了抬頭看。

　　「啊，七海先生！」

　　合著你剛才不知道是誰啊。

　　七海建人無語片刻，抓住她亂揉的手：「別動了，我給你拿出來。」

　　「哦，好，謝謝，」她不動了，順從地被牽著挪到了路邊上，努力睜大眼睛，讓七海把異物給她整出去，一邊還不忘回答他上一個問題：「剛和一個特級咒靈打了個照面。」

　　她是真的不害怕他手一抖給她戳瞎了。

　　七海建人是個值得信賴的淡定人，面對特級咒靈的消息只是頓了頓：「眼睛向上看。」

　　他忍住直視那非人的藍瞳時帶來的眩暈，在裡面找一根眼睫毛。被他按住的少女表情茫然又平靜，打定主意不給他添麻煩似的一眨不眨，於是因為酸澀掉出來的生理淚水很快給透亮的瞳仁蒙上了一層水霧，七海不得不給她抹掉。

　　「別眨眼。」男人叮囑道，然後對著她吹了口氣。

　　那孩子跟小狗抖毛似的猛一甩腦袋，頭發糊了咒術師一臉。

　　她戴好眼鏡，上下打量七海建人因為跳車凌亂的頭發，半松開的領帶，和濕了一大片的袖子，露出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容來：「誒嘿☆∼」

　　金發咒術師重重地嘆了口氣。

　　他認識店長的時候還是個少年，那個時候她就是這麼大，現在她還是這麼大，以前叫他七海，現在不知道為什麼已經開始叫他七海先生了。

　　……明明叫五條悟還是五條醬。

　　長相成熟的咒術師想起那位白毛前輩幼稚的笑臉，覺得有一點理解，又不大高興。

　　店長不太擅長應對這個叫七海建人的咒術師，大部分原因是他很會殺價，不愛買東西，並且抽獎的時候運氣很好，小部分原因是這個人總愛把她當成小孩。

　　他下一句話一定是「你怎麼跑到這來了」，店長在心裡默默地想。

　　夏油傑也在打量著這個許久沒見過的後輩，他沒出聲，一般在店長和其他什麼人說話的時候，即使他提問，基本也不會得到回答，他覺得這可能是她在對談話的對像表示尊重。

　　說來奇怪，總說自己不是人類的人，身上卻有許多人類觀念裡有的，人類自己都不一定能做到的好習慣。

　　只要向她搭話，就一定會得到對等的尊重和回答，只要向她提出請求，那麼不管是什麼樣的請求，都會被鄭重地對待。

　　還有那一種像是根本不怕被傷害到似的不設防。

　　這給人的感覺非常復雜，如果往好裡想，就是個真正真誠善良的好孩子，是和夏油傑二十幾年人生中痛恨的那些「猴子」截然不同的另一面，但如果往微妙的方向想，就宛如一台自動售貨機，任何人只要投進去硬幣，就一定會吐出一些什麼來。

　　他不確定是哪一個。

　　「你怎麼跑到這來了？」

　　啊，果然。

　　「我去找人送快遞。」

　　在二十歲之後的七海建人面前，店長就總有一種自己今年剛上小學的錯覺，不妙的是最近她在伏黑惠面前也開始隱隱有這種感覺了。

　　但她總不能跳起來打他膝蓋，說「我比你奶奶還大，請放尊重些！」……吧？

　　黑發女孩表情乖巧：「然後一出門就遇見他了。」

　　「這個咒靈我之前在飯館裡見過，當時被他殺了，現在他突然看見我，估計以為是鬧鬼了。」

　　七海一下子想起了前兩天窗報告的咖啡廳三十人死亡事件，當時一整個餐廳的人一個都沒剩全都消失了，一般咒靈傷人事件會被掩蓋一下說成瓦斯爆炸一氧化碳中毒，或者歹徒入室行凶之類的，但這一次是真正的連屍體都沒有，新聞都編不出靠譜的理由來了，在民間幾乎被傳成了都市傳說，那棟房子的所有者嚇得打一折賣，也沒人敢買。

　　「你當時在那個咖啡館裡？」

　　「嗯，」店長知道他想問什麼：「是個腦袋上頂著火山的咒靈，還怪可愛的，感覺單把腦袋摘下來很適合當杯子用。」

　　在神之義眼展開的視野裡，幾乎很少有東西還保持著原本的形態，不夠重要的，不夠強大的東西沒辦法維持「具體」，而會被自動降級為抽像的，簡化的，類似一個色塊或者一個質點這樣的東西。因此店長其實沒辦法看清大多數咒靈長什麼樣子，漏瑚是其中一個很少見的。

　　這只個頭嬌小的咒靈身後燃燒著燎原的烈火，幾乎到了看一眼就覺得眼睛被燙到了的程度。店長不用想就知道裡世界得被他燒禿了多大一塊，怪不得鶴丸問她要不要下次打塊牌子放在那邊，寫個「放火燒山，牢底坐穿」之類的。

　　「總之你剛剛沒有追上去是對的，即使被「異錯」炸成那副德行了，他要殺你應該也很容易。」少女牽住了他沒有沾濕的那一邊袖子。

　　她力度很輕，七海大概能明白這是不阻礙他的行動，但也不太想讓他回去追的意思。

　　……這對於自己死幾次都沒什麼所謂的店長來說，已經是相當程度的關心了。

　　金發男人嘴角微微地彎了彎，臉上卻嘆了口氣：「我對自己實力的評估很客觀，沒有要冒進的意思。」

　　明顯那咒靈是要逃跑，沒有傷人的意圖，如果在鬧市區和他打起來，說不定不光他自己，周圍那一整圈的普通人都得死，這種事還是交給五條悟比較合適。

　　並且最重要的一個理由是——

　　「哦，你下班了。」店長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這人簡直當代反內卷先鋒，店長還記得自己第一次晚上上門收帳的時候遇上他，一句「我是來收款的」還沒說完，就被皺著眉頭打斷了。

　　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重傷的七海被從山上打下來，正常情況下那個高度摔下來一定會死，但店長剛好從下面經過，好死不死一個人朝她撲下來，她躲閃不及，也沒有超人的體魄，徑直被他砸了下去，當了一路肉墊。

　　金發的少年咒術師自己都剩下半口氣了，還要她躲開，她看了看自己摔骨折的腿，按了按斷掉的肋骨，意識到可能有骨頭插進肺裡了，覺得自己大概是無力回天，不如死前廢物利用一下。

　　咒靈的利爪扎進她胸口的時候她感覺這人快要哭了，但她痛得不得了，只來得及塞了一張名片在他手裡，讓他有需要的時候記得來商店買東西。

　　少年可能是從未見過如此敬業之人，無語得要命，但還是答應她將來有空一定照顧生意。店長死了之後本人雖然已經刷新走了，屍體還留在原地，過了兩天終於又走回這個地方之後，居然發現了一座自己的墓。

　　被珍重地放了兩束新鮮的花束在上面。

　　可能是第一次太過慘痛的經歷給他留下了心理陰影，七海建人總覺得店長承受了她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剝.削，於是在她第一次上門收帳的時候脫口而出的居然是一句「怎麼這麼晚了還要工作？」

　　店長也是第一次遇到這個反應，迷迷糊糊地就被他帶進家去吃了頓宵夜，手裡塞了杯牛奶，然後早早地安排了一個房間去睡覺，甚至睡前還被允許看了一會電視劇，直到第二天早上起來才意識到自己是來收帳的。

　　時光飛逝，她再一次在熟悉的臉上看到了熟悉的神情，一只手落在她頭頂輕輕摸了摸：「嗯，你也該下班了。」

　　「晚飯有什麼想吃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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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寫越覺得店長仿佛一只被撿來喂去的流浪貓（）七海對店長的復雜情緒大概是心裡知道她不是人，經常也會被她的行為和言論提醒，但每次一看到她，還是情不自禁地將她當成孩子2333之後大概會有不少這種理智和情感拉鋸的情節。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評論和營養液！好久不寫榜單了，再次找回了生死時速的刺激（不是總之愛你們！周五見。


第15章 む我交了一個新朋友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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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漏瑚現在非常痛苦。

　　本來從那個鬼地方一腳踏出來，回到熟悉世界的時候，他以為過去幾天就是自己咒靈生涯中痛苦的巔峰，然而很快當他看到那個在咖啡館被自己殺死的女孩，這個紀錄就被刷新了一次。

　　他搞不清楚那玩意的底細，很怕自己帶著跟蹤把鬼子引到家裡去，不得不拖著殘軀在城市裡亂逛，還要注意避開可能出現的咒術師，覺得再也不會有一個混得比自己更慘的咒靈了。

　　最後他終於跌跌撞撞，暈頭轉向地回到了咒靈們聚頭的據點，看著同伴們的表情，一條人生哲理突然就如同醍醐灌頂似的浮現在他腦海裡。

　　……受苦是沒有極限的。

　　「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們不要再笑了。」

　　頂著火山腦袋的咒靈泡在水裡，虛弱地說道。

　　他已經連氣都生不起來了，腦袋裡的岩漿像冷卻了似的，平和地待在頭殼裡，像是一鍋吃完關火的辣湯。

　　就在剛剛，他向同伴們講述了自己這幾天的經歷，他們沉默了好一會，就在他以為他們是被自己離奇的經歷震住了的時候，花御擔憂地摸了摸他的額頭。

　　因為流失了太多的咒力，他腦袋也不燙了，像個暖寶寶似的溫度宜人。

　　他以前十分討厭，但此刻聽起來非常動人的晦澀語言流入腦海：「他是不是中什麼術式了？」

　　這話單看是沒什麼問題的，但如果翻譯成人話，變成「他最近是不是有什麼精神疾病了」，意思就變得一目了然。

　　「我沒有！」漏瑚跳腳：「哪有這種術式！」

　　「夏油傑」摸著下巴沉吟：「精神類術式也不算少見吧……比如那種有幻術性質的領域，讓你踩進去之後以為是到了異世界，看到你心裡最害怕的東西什麼的。」

　　「我什麼也不害怕！」

　　詛咒師卻沒理漏瑚，他想了想，越說越覺得很有道理：「恐懼源於內心，你看，我記得上個月真人剛剛和你說了如月車站的故事，然後花御說你一宿沒睡著對吧？咖啡店那會大家也都知道你被嚇到了——」

　　「我沒有被嚇到！我把她殺了！！然後我親眼看到她站在街——」

　　「你看，這就是你害怕的東西。」

　　「…………」

　　咒靈被噎住了，他狐疑地摸了摸身上的傷口，有那麼一瞬間居然覺得他說得挺有道理。

　　「……不對，那要是這樣，我都中招了，他們干嘛還放我回來？！」

　　黑發男人彎起細長的眼睛，食指敲了敲太陽穴：「沒准是讓你回來當臥底呢？」

　　空氣詭異地安靜了一瞬間。

　　然後沙灘上的半截咒靈跳起來瘋狂滾來滾去：「我不是我沒有你胡說！」

　　「好啦，」眼看著他生氣之下居然擠出了一點小火花，灰藍頭發的咒靈從椅子上跳下來，安慰地摸了摸漏瑚腦袋：「他逗你的。」

　　真人的聲音輕快又溫柔，帶著一點兒笑意：「但是你說的確實很難讓人相信嘛，怎麼會有人類能死而復活呢，又不是變成鬼回來了。」

　　漏瑚開始後悔自己居然沒出息的跑走了，他就應該把那女的抓回來給他們好好看看，可惜現在要找她就不容易了。

　　咒靈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沉默了好一會，終於像是下定決心似的爬起來。

　　「我帶你們去看看。」

　　去往高專的路是一段山路，樹還沒到掉葉子的時候，深深淺淺地遮蔽著天空，一道又一道的朱紅鳥居像是層層展開的地獄之門，安靜地佇立著。

　　單看這條路的通向，對咒靈來說確實也就是地獄之門沒錯了。

　　花御和真人抱著雙臂，一言難盡地看著漏瑚扒著柱子，一只腳伸過來又縮回去，好似草地燙腳似的來來回回。

　　「奇了怪了，我明明那天就是在這裡，剛一進這道門就掉進去了。」

　　他手腳齊全地站著，一點也沒有要掉進哪個地方的征兆。

　　……難道是進門的姿勢不對？

　　於是接下來的半小時裡，咒靈在腦海裡一遍又一遍地回憶當初的每個細節，正著進，退著進，先邁左腳，先邁右腳，就差倒立進去了，他也還是好端端地在原地站著。朱紅漆柱靜默地注視著他，表達出一種無言的嘲諷。

　　漏瑚一屁股坐下來，目光正對上花御長了兩根樹枝子的眼窩。

　　他從裡面看出一絲濃濃的擔憂來。

　　「……求求你們相信我吧！！！！！」

　　…………全世界的委屈都要落在他一個人的頭上了。

　　重傷未愈的咒靈像一個單薄的小老頭，憂愁地一屁股坐在門柱下，第一次覺得百口莫辯。那門長腿跑了，除了一身的傷，沒有任何痕跡能證明他確實去到了異世界，腦海中那些恐怖的回憶似乎也逐漸褪色模糊，變得真假難辨起來。

　　再這麼下去他要神經衰弱了。他嘆了口氣：「算了，我們回去吧，小心被咒術師發現。」

　　真人若有所思地低著頭，只有花御干巴巴地回應了他一聲：「……哦，好，好吧。」

　　夕陽把三個咒靈的身影拉得很長。

　　對漏瑚的慘痛經歷一無所知，店長在七海建人家裡度過了快樂的兩天。

　　店長的名字叫貓屋敷，這絕不是偶然，這個名字大概有兩個意思，都差不多，一個是「貓額頭大小的一塊土地」，另一個是「家小的剛夠貓住」，五條悟最開始知道這名字的時候直贊取得貼切，如果不是他長了一張漂亮的臉，早就被店長打死了。

　　總之，店長是個沒什麼房子的人。

　　商店的結算是以物換物的形式，店長大部分時候不會要錢，她這個人居無定所，總不能每個世界購置一套房產，並且仔細想想，沒事的時候完全可以去梅林的阿瓦隆，立香的迦勒底，或者時之政府的本丸之類的地方蹭吃蹭住，買房根本是沒有必要的事。這就導致她到哪個世界，都像個流浪貓似的，哪個認識的人碰上就撿回去養兩天。

　　七海專門給她准備了一個房間，裡面堆滿了各種毛絨絨軟綿綿的東西，甚至還有個護眼台燈，和他家裡整個的裝修格格不入，打掃得很干淨，但店長最喜歡的還是他家沙發。

　　黑發女孩懶洋洋地趴在沙發上，把下巴擱在一邊扶手上，看著開放式廚房裡煎雞蛋的金發男人。

　　七海問她要椒鹽還是番茄醬。

　　夏油傑嘖了一聲，明白為什麼店長根本不上他做飯的鉤了。她腦子似乎還不太清醒，睡眼惺忪的，眼神跟著七海建人的手腕移動：「番茄。」

　　咒術師穿得很整齊。

　　「今天是周末吧？」

　　店長見過最多的咒術師就是五條悟了，別說雙休，他那個叫24小時on call，對現在普通咒術師的作息沒有特別了解。

　　「嗯。」七海建人熟練地把煎蛋盛到盤子裡，在杯子裡倒滿牛奶：「前兩天電影院那件事有了點進展。」

　　店長是從他嘴裡得知的，三個學生被發現奇形怪狀地死在了電影院，因為屍體看起來太可怕了，實在不像是人干的，被警察上報到了咒術師那裡，五條悟把這活兒分派了下去，七海帶著虎杖去現場調查，殺掉了兩個同樣的「改造人」。

　　虎杖在給店長的line……消息裡只說自己接到了新任務，跟著靠譜的前輩，卻什麼像樣的忙都沒幫上，有點不甘心，現在看來，大概遠遠不止不甘心的程度吧。

　　她打開了商店的消息，顧客來信那一欄消息足足顯示了五十七條，好家伙。

　　一部分是五條悟的，說御三家最近又要辦他們煩人的晚宴了，請求店長假扮他老婆去會場蹭飯。

　　一部分是太宰治的日常牢騷，上次織田作之助建議他寫手帳記錄生活，甚至給他買了個國木田同款手帳本，只不過沒有異能力，扉頁上寫著一句中國俚語「好死不如賴活著」，他十分感動，珍惜地收起了友人的饋贈，然後用商店的『聯系店長』記錄生活。

　　店長翻過了二十多條類似「硬豆腐是撞不死人的」的生活感悟，看到最後也沒看到點有用的，倒是看到了他的經典結束語。

　　「要是店長醬能和我一起死就好了。」

　　她回復了一個「加油。」然後就打算接著往下看。

　　「那麼我走了，」七海建人的聲音響起來，他把整理好的餐盤放在桌子上：「早飯要趁熱吃。」

　　店長像個放暑假閑在家裡送爸爸上班的小孩似的點點頭，從沙發上爬起來。

　　他打開了門卻沒走，站在玄關的地方，陽光在身上投下一道陰影，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開口。

　　「如果我一直沒有回來，就不用等了。」

　　女孩愣了一下，門關上了。

　　他午飯確實沒有回來。商店裡上一批收進來的東西需要分條上傳，差不多弄完了店長才想起來她還有消息沒看。

　　只剩下兩個未讀，分別來自虎杖悠仁和吉野順平，內容居然差不多，順平的那一條來得要更早一點。

　　「我認識了一個新朋友。」

　　「我認識了一個新朋友！」

　　店長想了想，點進吉野順平那欄，回復了一個「恭喜，那在這個大好的日子裡，把尾款結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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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順平的朋友指真人，虎杖的朋友指順平。這麼一看虎子好慘。今晚吃了糖油條，也太好吃了，我激情吃撐。總而言之，實不相瞞，有一說一，家人們，我想要評論！（低頭感謝大家的收藏評論和營養液！我還想要磨多磨多！愛愛愛愛愛你們我們明天見。


第16章 む什麼叫真正的雙贏 上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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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野順平是高專這方面的重點懷疑對像。

　　在警局上報了那起漫畫打人事件之後，七海建人就去調查過吉野順平，確認了他看不到咒靈，身上也沒有一絲咒力的氣息。這個少年在他調查的過程中表現出了超越同齡人的冷靜和順從，讓他都有點吃驚。

　　作為校園霸凌的受害者，他表現得也有些過於雲淡風輕了。

　　與其說是寬容大度，更像是……

　　更像是找到了什麼更有趣的東西，以至於一絲一毫的注意力都不願意在這上面過多停留了。

　　他說到底不是學校班主任，也不是警察，關於事件的細節無從置喙，就只在最後臨別的時候問了一個問題。

　　「你沒有給伊藤叫救護車，真的是因為嚇忘了嗎？」

　　那孩子站在警局大門，回過頭看了他一眼。

　　「我覺得，漠不關心才是人類最應該具有的美德，警官先生。」

　　吉野順平一定有問題。在看過監控中那少年跑出電影院時急切的身影，這個念頭就深深地扎在了七海建人的心裡。

　　而順平最近的幾天卻過得快樂極了。

　　「他們說不定已經在懷疑你了哦？順平。」灰藍色頭發的咒靈躺在吊床上，向著坐在牆角的人類少年歪過頭來。

　　無論再看多少遍，順平都覺得眼前的生物是如此不可思議。

　　在又一次召喚出了白金之星的那個下午，他在電影院裡猝不及防地邂逅了他夢寐以求的「非日常」。除了臉上的縫合線，剩下哪裡都和人類相差無幾的生物笑著向他伸出了手，有點驚訝地贊嘆：「呀，你看得到我啊。」

　　叫做真人的生物就像是突然出現在順平面前的精靈，他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角色，殺害那三個同學的手法殘忍無情，在言談之間也對人類毫無善意可言，但他的存在卻將灰姑娘從所有那些同樣灰撲撲，或醜陋或美麗，或善良或惡毒的少女們中間提了出來，告訴她——

　　你是特別的。

　　他仿佛一個黑白的人物，從同樣黑白的世界裡一腳踩進了那家七彩的商店裡，染上了七彩的顏色，卻在大門關上之後一天一天，慢慢地重新褪色，回到只有黑白灰的世界裡。而現在真人告訴他，你其實是一個彩色的人。

　　「那我要怎麼辦呢？」少年提問：「說不認識真人先生嗎？」

　　「順從你自己的心願啦，順平想怎麼說就怎麼說。」真人一副無憂無慮的表情，似乎一點兒也不擔心順平把他出賣給咒術師。

　　這是和商店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詛咒，咒術師和咒靈，從人類負面情緒中生出來的世界的另一面。但奇怪的是，由此和他產生了交集的人卻有些微妙的相像。

　　「真人先生有點像我認識的一個人。」順平突然開口。

　　咒靈有點好奇地直起身來：「嗯？」

　　「她是個開商店的人，」他一下子不知道怎麼解釋：「我沒有真的見過她，只在她的店裡買過東西，但聊天的時候，她給我的感覺和你很像。」

　　那種仿佛沒有心一樣，像在注視著一個游戲裡的角色一般看著他的目光。

　　區別只是真人有時候會讓他從後背開始打個冷戰，而店長更像個沒什麼攻擊性的懶散謎語人。

　　但兩邊都讓人很舒服，似乎在他們這裡，「順平」這一個個體的一切都是被包容的，怎麼樣陰暗奇怪的想法都沒有關系。

　　「誒？這樣嗎？真希望能認識她一下啊。」咒靈捏著他縮小的一個人類，饒有興趣地笑了一下。

　　「我也想，」順平的目光避開了那個改造人，落在透進下水管道的一道細光上：「總覺得七百八十八個工作日之後她說不定就要把我忘了。」

　　不過總覺得店長小姐那樣的人，大概對交新朋友興趣不大吧，如果能變成新客戶可能她會更高興一點。

　　他這麼想著，沒有想到很快居然就接到了店長的消息。

　　那天他回到家，深夜一個人蜷縮在床上，感覺到真人教給他的，叫做咒力的光輝在手上閃爍，沒有忍住掏出了那塊寶石。

　　月光宛如流水一般順著窗戶鋪滿了他的房間，和那些亮起來的商店藍光屏幕一起，把他的半張臉照亮。

　　他還剩下八頁漫畫，還可以將白金之星叫出來八次，下次給替身大哥展示他新學會的術式吧，說不定還可以讓真人先生看看他。

　　認識不了店長，可以先認識一下白金之星。

　　少年這麼想著，在屏幕上一點一點打字。

　　「店長小姐，我交到了新朋友。」

　　第二天下午他收到了回復。

　　來自高專的叫虎杖悠仁的咒術師坐在他旁邊，制服上釘著顯眼的漩渦扣子。他和順平想像中的咒術師實屬大不一樣，乍一看十分普通，完全就是會咒術的自來熟男子高中生。

　　……也喜歡電影這一點不錯。

　　黑發少年撐著下巴看粉發少年往河裡扔石子打水漂——他居然還打得很好——覺得真人說的好像也沒那麼對，咒術師感覺上還是比咒靈要平易近人多了。

　　現在想想，當初在警局裡見過的那一個金發男人，大概也是來測試他到底能不能看到咒靈的咒術師吧，他們懷疑伊藤是被術式揍了嗎？

　　但總之，那位金發咒術師看起來也就像個正常的上班族，滿臉被工作摧殘的樣子，猛的一看像是保險公司的白領。

　　可能是太久沒有和同齡人正常接觸過，叫虎杖悠仁的這家伙又太開朗，太普通，太讓人放松警惕了，不知不覺就把他領回了家，甚至還留下吃了晚飯。

　　順平的媽媽很喜歡他，兩個人都是開朗過頭的性格，湊在一起說相聲笑的隔壁鄰居耳朵失聰，順平剛要提醒他們聲音小一點，就感覺到他放在口袋裡的寶石亮了亮。

　　「我去下洗手間。」他一邊糊弄著，一邊跑進了廁所。

　　「恭喜，那在這個大好的日子裡，把尾款結一下吧？」

　　「！！！！」

　　虎杖悠仁明顯感覺到順平去了個衛生間之後，整個人都變得不對勁了。

　　他好像椅子上有釘子似的。

　　在他又一次緊張地咽了口唾沫，想要拿起果汁喝一口卻錯拿了媽媽的酒之後，善解人意的虎杖猶豫了一下，把他拉過來，擔憂且含蓄地輕聲問道。

　　「你沒事吧？是弄髒了褲子嗎？還是堵了馬桶……？」

　　「！！」順平眼睛都瞪大了：「你說什麼呢？！」

　　「嗯？怎麼啦？為什麼說悄悄話不帶我？！」吉野媽媽醉醺醺的腦袋湊過來。

　　順平生怕被媽媽聽到褲子和馬桶的話題：「什麼都沒有，你喝醉了。」

　　「嗯嗯，阿姨喝太多啦。」虎杖幫腔，一邊隱蔽地扭回頭來：「……那是廁所裡有咒靈？」

　　「之前五條老師有講過馬桶裡突然冒出一張臉的咒靈的故事……總之如果真的看到了你別怕，我會保護你和阿姨的！」

　　「…………」看著這家伙真誠的神色，順平嘆口氣，發現自己居然完全沒有脾氣：「什麼也沒有，你該回家了。」

　　「哦哦好，不看電影了嗎？」虎杖不疑有他：「那你和阿姨早點休息哦！」

　　咒術師幫他收拾好了晚飯的一片狼藉，站在玄關處擺擺手：「下次再一起玩啊！」

　　「嗯嗯，玩兒好啊，」順平滿腦子都是店長要來了，她什麼時候來，她要從他這收走什麼，隨便糊弄了下，把虎杖推出門去：「路上小心。」

　　在院子門口的地方他聽到模糊的聲音，像是虎杖碰上了熟人。

　　「誒？好久不見！……怎麼到這來了？太晚了，需要我等等你嗎？伊地知先生說他馬上開車來。」

　　然後是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又輕又低：「不用啦，你先走吧。」

　　然後虎杖似乎走了，門外面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輕輕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在順平被咒力強化過的耳朵裡響起來，那孩子筆直地衝著他家的方向而來。

　　會是她嗎？大晚上？來收，收取報酬……？

　　他緊張得快要昏過去了，抓著門的手一瞬間都有點麻。那腳步聲停在他門前，然後門鈴響了。

　　「你好，請問是吉野順平先生家嗎？」

　　伴隨著這道聲音，少年的心猛地提了起來，他抓了根球棒在手上，然後小心翼翼，鼓足勇氣從貓眼看了出去。

　　好家伙，這一下差點背過氣去。

　　……幸好媽媽睡著了。

　　門外站著個大號兔八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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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微博上又學了點除了摸摸和加油之外的糊弄用語，准備摩拳擦掌大干一場，沒想到先加載給順平了。真人在認識店長之前可以先認識認識白金之星。我今天才發現忘記打fgo活動了，上次劍北齋我就給錯過了，這次我又給忘了，我還有資格做阿榮的老公嗎（淚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和評論！我們周一見。


第17章 む這就是真正的雙贏 下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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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命，門外站著一個兔八哥！

　　順平一聲尖叫險些衝出嗓子眼兒，被他自己用力憋回去。他背靠著門平復了一下呼吸，再次鼓起勇氣向貓眼看了一眼。

　　……毛絨絨的。

　　因為角度問題只能看到一個碩大的兔頭，目光就像知道他在看一樣笑吟吟地對著貓眼，在昏暗頻閃的樓道燈中顯示出一種卡通人物突然出現在現實中的詭異來，一瞬間喚醒了他記憶中所有看過關於玩偶的恐怖電影。

　　兔子靜靜地等了等。

　　然後在心裡問夏油傑：「這樣真的能行嗎？我怎麼覺得怪嚇人的？」

　　「怎麼會呢，」夏油傑溫溫柔柔地忽悠道：「他第一次見到你就是這個樣子吧？用熟悉的形像會讓人覺得比較安全。」

　　店長狐疑地看了眼緊閉的大門：「這是覺得安全的表現？」

　　她想了想，覺得夏油傑沒什麼用，還是得靠自己。

　　於是貓眼裡的順平看到那兔子低頭悉悉簌簌地不知道干了些什麼，然後整個鏡頭就被一張紙堵上了。

　　兩個大字恨不能懟在他臉上。

　　交錢。

　　順平：「…………」

　　他把門打開了。

　　少年一手開門，一手拿著球棒以防不測，開門的那只手牢牢地握在門把手上，仿佛兔子敢輕舉妄動，那門就預備著把她耳朵夾扁似的，店長看了看這陣仗，默默地把她的典藏兔八哥頭套收起來了。

　　順平只覺得眼前一花，兔子就原地變成了一個黑發女孩子，那孩子看上去比他還要小一點兒的樣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對不起啊，是不是嚇到你了？我以為用那個形像你會比較安心一點。」

　　你怎麼會有這種錯覺！

　　少年盯著她眨了眨眼，把球棒背到身後去：「……所以真的不是兔子嗎？」

　　店長呆住了，她一副大受震撼的樣子，有些艱難地回答：「如果你喜歡，也可以是……？」

　　夏油傑嘶了口氣。

　　「不不不！現在這樣就好。」順平趕緊回應，不想再看兔子第二眼了。

　　吉野順平的家是那種普通的日式小公寓，收拾得很整潔，東西被巧妙地收納起來，擺放得錯落有致，桌子和窗台上還放著修剪好的植物，小圓葉片舒展干淨，一副無憂無慮不缺水，被照顧得很好的樣子。

　　他本來是想衝個茶葉，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盯著葉子看的女孩，給她熱了姜汁可樂。

　　女孩若有所思地接過去：「謝謝你，但我是不會因此打折的哦？」

　　「還能打折的嗎？」

　　「不能。」

　　行吧。她按響門鈴的時候，順平就把媽媽扶到房間裡鎖上門睡覺去了，但此刻他明明什麼也沒說，隔著一扇門，少女就壓低了聲音，像是知道隔壁有人在休息一樣。

　　他後知後覺地感到一陣害怕。

　　不過令他害怕的根源此刻正高興地捧著飲料小口喝，和她「交錢」的大字一對比，半點兒攻擊性都沒有。

　　順平在她對面坐下來。

　　……這是一個只要看到，就會讓人聯想到「文學少女」那類感覺的人。纖細嬌小的身形，少女中不大多見的，微微狹長的眼形，銀邊單片眼鏡後面的瞳仁烏黑，垂眸的側臉線條精致得讓人聯想起人偶那一類的東西，有一種冷淡和乖巧交織的氣質。

　　抬眼時一閃而過的藍光又讓她看起來少了幾分人氣。

　　此時她抬起眼來，瞥了一眼順平空空的手：「你這人好像沒有什麼警惕性啊。」

　　確認是她之後連球棒都放下了，看上去簡直像是……

　　少女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難不成你其實心裡很期待？」

　　「！」端正坐著的少年仿佛一只被陡然拎起來的貓，手腳一下子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了：「我沒——」

　　「很喜歡商店嗎？」

　　他頭要低進胸口裡了，過了好一會，從鼻腔裡擠出一個「嗯」來。

　　居然是真的很喜歡商店。店長這下有點驚訝了，畢竟她遇到過的大部分人都對商店抱有一種又愛又防的態度，他們既好奇又不放心，總覺得店長憋著什麼驚天陰謀，有能力的人恨不能先把店長今天穿什麼顏色底褲都查個一干二淨，而懶得這麼干的人選擇不買東西。

　　五條悟第一次接觸商店的時候殺了她兩次，而橫濱的那位太宰治說得不好聽些像是個移動垃圾堆，每次從他邊上淌過去總得隨著帶走兩只跳蚤，店長上一次從武裝偵探社送完東西回來，從身上摸出十五個竊聽器。

　　就連虎杖悠仁做決定之前都要先問問他老師，而順平卻能毫不避諱地以一種不怕輸錢的賭博姿態衝進來。

　　「我的日常生活已經夠無聊了，除了我母親，剩下你想要什麼都能拿走。」

　　店長聽得直搖頭：「我假設你不是有意在聲東擊西，你這麼一說，我不就知道你最寶貝的是你媽媽了嗎？」

　　「誒？！我們不是說好了——」

　　「我們有說好什麼嗎？」

　　那雙漆黑如深潭的眼睛平平靜靜地看向他。

　　令人心跳驟停的恐懼順著後背直衝上天靈蓋。

　　這時候順平才意識到他所參與的這場交易，幾乎從頭到尾都沒有什麼「契約」的內容在裡面，他所仰仗和根據的只有店長的一面之詞，顯示在店長的平台上，解釋權歸店長所有，他還不知道能去哪裡投訴。

　　……連惡魔和人類換東西都要簽契約的。

　　「嘖，沒想到居然還能輪到我一個開店的給人普及消費常識。」店長兩口飲料下肚，愁得嘆氣。

　　順平的眼睛落在她被可樂潤得亮晶晶的嘴唇上：「如果我說其實我在你的可樂裡下毒了，你感覺到辣就是因為……」

　　本來他也覺得姜汁可樂這種喝法簡直黑暗料理，是他媽媽在中文社交網站上學來的，說比冰可樂對女孩子身體好。

　　「哦，我好怕啊。」

　　「…………」他立刻就開始想念他剛放下的球棒了。

　　剛剛學得的咒力迅速地從他身體裡活過來，伴隨著噴湧而出的負面情緒凝結在手心以備不時之需。

　　少女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年輕人，讓我來教你初入險惡大人世界的第一課吧。」

　　「想要保護媽媽的唯一辦法就是裝作自己沒有媽媽！」

　　「難道不是開店要講究誠信嗎！」

　　「我是很講究誠信啊，要不然阿姨還能好好躺著睡覺嗎！」

　　這其中唯一符合狹義「大人」說法的夏油傑長嘆一口氣，不欲再聽小學生吵架。

　　不會有人管自己即將下手的對像禮貌叫阿姨的吧……？順平冷靜下來：「她對你來說也沒什麼價值吧？」

　　店長欣慰地看著他：「你終於上道了。」

　　「物品對於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時候，價值都是不同的。它們可能因為稀缺，因為需要，因為附加價值邊際收益或者各種原因漲價貶值，你覺得珍貴的東西在我這裡並不一定，你覺得便宜的東西同理。」

　　順平仔細想了一下，這一大段話大概是「我愛賣多少錢就多少錢」的意思。

　　「……所以這家店的規則就是一切店長說了算。」

　　「對的，」店長笑眯眯地回答道：「畢竟你是新顧客，我得把規矩介紹清楚嘛。」

　　……這有什麼好介紹的。

　　沒有契約，也沒有理由，不公開不透明，全憑自願，這樣的店真的有長期顧客，能盈利嗎？

　　「不過你如果實在不放心的話，我可以給你一張惡魔們用的契書。」

　　惡魔們最近在搞競選，到處推廣自己是最受契約約束的種族，競選承諾百分百都能做到什麼的，送了店長厚厚一沓契書。

　　順平接過那張薄薄的羊皮卷軸，在上面聞到一絲令人目眩神迷的靡麗香氣，這種卷軸一般不需要在上面真的寫字，他只要在心裡默默地把他當初咨詢店長時談好的話重復一遍就行了。

　　「好香啊。」

　　「當然了，我從風俗店拿來的嘛。」惡魔姐姐從胸口抽出來的呢。

　　「…………」

　　契書在半空中像融化般的散開，變成無形的鎖鏈，順平自從覺醒了咒力，對周圍環境的敏感度上升了很多，此刻居然能察覺到一點微微的被什麼束縛住了的感覺。他松了口氣，緊張地閉上了眼睛。

　　商人要收取她的報酬了。

　　他早已想像過很多次這個場景，電影裡或碧銀或血紅的光芒在月光下亮起，走過五角的法陣，虛幻與現實交疊的空間裡，爆炸的字流像煙花一樣炸開，沒有火光，靜默無聲，如同最五光十色詭譎離奇的夢中死神揮舞而過的鐮刀，只剩下少女伸向他的手，她按約定來取走他的一部分。

　　……五分鐘過去了，什麼也沒發生。

　　吉野順平茫然地睜開眼睛，看到店長正從花盆裡撿出一坨東西，對著光沉思。

　　深褐色，一段尖細的長條，猛一看像是寵物的一截糞便，仔細看過去那個形狀又有點熟悉，就像……

　　就像什麼人腐朽干枯的一根手指。

　　「那個……」

　　「噓——」女孩頭也不抬地向他比了一個動作，她把她的眼鏡摘了下來——順平發現那下面的眼睛居然是藍色——翻來覆去地看了幾眼，然後「哇」了一聲。

　　「不愧是我。」她喃喃道：「這就是緣分嗎？」

　　「好了！就決定是它了！」店長高高興興地抬起頭，宣布道。

　　「啊？」順平太茫然了，他腦殼裡擠滿了問號，一個不小心就要從嗓子眼裡溢出來兩個：「這是什麼？這不是我的吧？」

　　這和他想像中太不一樣了，他本以為自己會失去咒力或者聲音之類的東西，再不濟也是他收藏的一房間絕版碟片，而不是這從來沒在家裡見過的宛如一團泥的玩意兒，如果不是店長剛義正詞嚴地說了一大段關於定價的話，他就要懷疑她是不是真的只是個嘴巴壞的仙女了。

　　「不要在意那麼多，在你家自然就是你的啦。」

　　母親在裡間發出醉酒的夢囈，這一整天的經歷就真的像是夢一樣，他認識了真人先生，發掘了自己的咒力才能，時隔多時終於又一次擁有了相約下次一起玩的朋友，見到了店長，什麼可怕的事都沒有發生，甚至沒有感受到惡意。

　　「我，我今後還能保留這個嗎？」黑發少年攥緊了手中的綠寶石。

　　「當然了，給你就是你的，」店長詫異地看他：「說過是可持續發展嘛。」

　　「我是說，我上次推薦的時候，我可能買不起……我需要做什麼嗎？」

　　他的聲音支支吾吾的，店長瞪大了眼睛笑出聲來：「等等，你該不會是智能推薦用多了，就覺得店裡沒有便宜東西了吧？」

　　「誒？」

　　女孩可能是心情好，她本來要走了，又停在門口給他解釋：「店裡除了你需要的，也賣很多別的好玩東西，比如各個世界的吃的，精靈做的蛋糕，宇宙大燒賣，地獄腦髓味增湯什麼的，也有鬼魂和詛咒親自拍的恐怖電影，還有異世界人氣連載漫畫，知名偶像團體新歌……這些都是可以拿這邊差不多的東西以物換物的，當成普通的店來逛就好，不需要額外做什麼。」

　　「雖然你可能不相信，」店長嘆了口氣。

　　在燈火的映照下，仿佛有溫曖的金光落在她眼睛裡。

　　「但創造這家商店的人，真的只是想給人們帶來希望與快樂而已。」

　　少女輕輕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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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人們，我肝到五寶老婆了，但相對的，我得有一年不想打fgo了。有位朋友猜對了，等我明天醒了給你發個紅包。順平怎麼說呢，他走的線和當初五條悟走的線有點相似……大爺這根手指的去處我也想好了，看過的人都說妙（？總之承太郎的歐拉沒有賤賣（不是最後感謝朋友們的收藏評論和營養液！愛你們！我們周三見。


第18章 む無主之物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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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察覺到異樣的時候，虎杖悠仁正在挑選打算過幾天和順平一起看的電影。

　　人就是這麼奇怪，訓練的時候被五條老師關在地下室裡每日每夜看電影的時候，只覺得自己要看吐了，這輩子都不願再看見這些碟片，但心裡想著要和朋友一起看的時候，就一下子覺得它們親切可愛起來。

　　謝謝五條老師有這麼多爛片收藏，感恩。

　　怪事發生在他試圖從一疊動作電影裡抽出一張推理劇情片的時候，在他手指碰到那張碟片的瞬間，就像觸電一般，一陣直刺大腦的尖銳疼痛從身體內部陡然爆發出來。

　　這一下痛得他腦子空白手指痙攣，腿一軟直接坐在了地上，那一沓碟片被他慌忙間手肘一碰，嘩啦啦地從桌子上掉下來，砸了他一身。

　　他蜷縮在地上，生理淚水糊了一臉，只覺得渾身都痛但又說不上來哪裡痛，在那種抓心撓肝的難受中，還混有一種奇怪的恐慌和憤怒，就好像自己身體的一部分突然感覺不到了，一個完整的橘子缺了一瓣，他就這樣動彈不得地躺著，直到過了不知道多久，才逐漸從這種強烈的異樣感中回過神來。

　　上下摸了摸，發現手腳齊全哪也沒缺，並且一點兒也不疼了。

　　虎杖滿頭霧水，既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真的疼過，又懷疑自己身體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甚至懷疑那碟片上帶電。

　　那種悵然若失的感覺還停留在他的感官上沒有完全褪去，他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屁股，把散落一地的碟撿起來整理好，直到剩下那張他打算看的，手指抖了抖，有點不敢摸它了。

　　「蠢貨。」眼下突然冒了一張嘴出來，一道男聲冷冷地說道。

　　虎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跳起來給自己右臉一巴掌：「好啊果然是你！你又對我干什麼了？！」

　　兩面宿儺對自己附身著的這個人簡直無語，這個世界上那麼多人，怎麼就偏偏是這麼一個頭腦簡單的膽小鬼把他的手指吃了。

　　男人的聲音頓了頓，捏著鼻子耐著性子擠出一句話來：「我什麼也沒做，應該是有人對我做了什麼才對。」

　　哎？那就是說——

　　「小子，你剛才感覺到的，是我的感覺。」

　　他又頓了一下，然後再說話的時候就變回了平時的愉悅語氣。

　　「你可以試著去和五條悟說說，對你是件好事也說不准，」兩面宿儺饒有興味地建議道：「就在剛剛，我有一根手指，徹底失去聯系了。」

　　「哎？」

　　「哎？！！！！」

　　這是一件大事。

　　關於虎杖悠仁的死刑緩期，其中一個很重要的考量就是要等他吃完所有手指再殺，現在神不知鬼不覺地沒了一根，雖然懷疑這可能又是宿儺的什麼新陰謀，但總之還是要告訴無敵的五條悟，問問他怎麼解決。

　　虎杖現在的狀態還是假死，充其量只能偷偷摸摸地往家入硝子那邊翻一翻，但幸運的是五條悟確實在她那裡。

　　白毛教師無精打采地趴在解剖室的椅子上。

　　這還是虎杖第一次見到他這麼萎靡的樣子，連他的衝天發型都活像是有點維持不住似的蔫了下來，上次虎杖在商店看到那個明顯是五條悟賣出去的眼罩，還心動了一瞬，畢竟最近遇到厲害的人大家都流行遮眼睛，後來一想自己的頭發本來就炸著，好像也沒什麼必要，現在感覺連眼罩都支撐不起老師的沮喪了。

　　「唉，」他大聲嘆氣，在硝子的憋笑聲中向虎杖提起手機晃了晃：「沒有什麼找的必要了，可惡。」

　　「啊？」

　　五條悟摸上他的耳垂，用力捏住了上面釘著的那一顆藍寶石，熟悉的「熱烈歡迎！！」出現在虎杖的腦門上。

　　他把一個屏幕劃到虎杖前面，疲憊地又嘆了一口氣。

　　……啊。

　　【一根風干手指（1/20）】

　　看似其貌不揚的一根手指，甚至還有點惡心，但仔細一看就會發現它其實是一根來自千年前詛咒之王的手指（好像是根中指），如果吃掉可以收獲免費紋身和1/20的詛咒之王。

　　不要拿著，會招來不幸。

　　…………啊。

　　原來是被店長拿走了啊。

　　「呃，」虎杖其實拿不准這算好還是不好，他茫然地站了一會兒，只結結巴巴地憋出一句：「需要我把它買回來嗎？」

　　家入硝子聽了這話只覺得良心痛，還有五條悟上輩子走了什麼運能得到這麼乖的孩子做學生，醫生朝虎杖擺擺手：「不需要不需要，有你老師呢。」

　　孩子狐疑地看看他老師，覺得他似乎不像是不需要的樣子。

　　家入硝子只想笑，今早五條悟坐在她這邊翻商店，一邊翻一邊和她說店長店裡的東西越來越離譜了，現在的人什麼都敢拿出來賣，他現在就只對宿儺還有點信心，最起碼他的手指不會出現在商店裡。

　　下一秒他就翻到宿儺手指了。

　　那個凝固在臉上的笑容就是家入未來一年的快樂源泉。

　　「……她可真有本事。」最強窩在椅子上，咬牙切齒地抱怨。

　　總之這種危險品是絕對不能流落在外的，他肯定得想辦法買回來，但店長八成不會賣給他，只要想想五條悟就開始頭疼了。

　　「到底是誰賣給她的，怎麼什麼東西都敢賣！」

　　.

　　「你說的是真的嗎？」夏油傑突然開口道。

　　店長坐在街邊咖啡館的遮陽篷下面，手心的綠光晃了晃，熄滅下去，她剛剛結束了詞條的編輯，高高興興地伸了個懶腰。

　　「什麼是真的？」

　　「關於你開店目的的那句話。」

　　七海建人晚上雖然帶著傷，但還是活著回來了，店長心情很好：「哦，你是指希望和快樂的那句啊，是真的。」

　　「然後你就把宿儺手指這樣的東西擺上貨架了？」

　　女孩詫異地看了一眼腰間的黑寶石，似乎是沒想到夏油傑會突然管這個，她想了想，換了個話題：「不是我的開店目的。」

　　「……嗯？」

　　「是開店的人的開店目的。」

　　夏油傑愣了一下：「你不是開店的人？」

　　「我說了呀，」店長嘆氣：「我是商店的運行系統，只不過商店歸我管而已。」

　　「如果你是商店的運行系統，是商店的一部分，那商店的目的不就是你的目的？」

　　「是的。」

　　那這不就繞回來了？

　　店長微笑地看著他。

　　「……不，不對，你，」在這一刻，夏油傑突然模模糊糊地意識到了某種龐大的，殘酷的東西，那想法只是輕而又輕地在腦海中閃過去，像是蜻蜓掠過水面，卻在一瞬間讓他渾身一抖。

　　「再說了，你怎麼就知道手指不能帶給人快樂和希望了？」店長理直氣壯地放下果汁杯子，難以置信她在咖啡館喝果汁：「宿儺知道你這麼詆毀他嗎？」

　　被她這麼一說，夏油傑一下子就忘了他剛才想了什麼。

　　要是真給人帶來快樂和希望了，那對宿儺來說才是詆毀吧……他默默地在心裡吐了個槽。

　　但顯然這次的試探還是有一些收獲的，雖然他也說不上來這算是什麼收獲，但總之夏油傑的心情變好了一點：「悟很快就會看到了。」

　　「哇，不愧是摯友，」店長也不知道是在安撫他，還是真的很喜歡五條悟，有空就會像征性地在他面前說點五條悟其實很愛他的瞎話，或者意思意思贊美一下他們之間的友情：「我都把這茬忘了。」

　　五條悟確實有在高價收購咒物之類危害公共安全的東西，避免它們被壞人買走，或者流入高層，只不過後來他把他有的東西賣出得太多，在店長這裡有點貶值了，要買就變得越來越困難。

　　總之店長不帶怕的：「那等他找來再說吧。」

　　「我現在先回復一下小順平的消息。」

　　她低下頭，然後愣了一下，過了大概五秒鐘才繼續在屏幕上打字。

　　「你好，有什麼需要嗎？」

　　「這位……真人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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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指的簡介簡直是店長的良心（？她可太少寫這麼詳細了。大爺：你們禮貌嗎總之感謝大家的收藏評論和營養液！還有痛苦面具醬的地雷投喂，愛愛愛愛愛你們！周五見。


第19章 むPosition Zero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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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在順平家裡的那根手指離奇消失了。

　　利用吉野順平來算計宿儺容器，給兩面宿儺創造出一個可以無拘無束為非作歹的條件，是咒靈們和詛咒師經過共同商量，決定出來的妙計。不能說是處心積慮，只能說倒霉天注定，從「夏油傑」在橋上看到他和虎杖悠仁待在一塊兒之後，他的結局就已經寫完了一半。

　　……不過說不定在更早的時候——在他從電影院出來，叫住了真人的時候——命運就已經決定好了。

　　真人並不喜歡吉野順平。

　　其實也無所謂喜不喜歡，只是人類在他眼裡都是一個樣子，同樣的身體構造，同樣的靈魂顏色，就連心裡的想法，絕望時的嚎哭也都差不多，順平覺得他自己是個與眾不同的人，但其實他不知道，他在不知情時拿在手裡把玩過的五六個微縮人干，活著的時候都說過差不多的話。

　　雖然真人不那麼認同，但按照漏瑚的激進思想，從各式各樣不同詛咒中誕生出來的咒靈，可能才是這個世界上比起人類更具有唯一性的生物吧。

　　但總之，順平是個挺有意思的人，也很有用。原本他以為這會是個放著不管也會逐漸自我毀滅的人，於是高高興興地打算推他一把，讓他走得快些，但沒想到居然賠進去了一根手指。

　　當第二天本應該按照計劃變成孤兒的順平快快樂樂地來找真人，「夏油傑」告訴真人他們放在順平家裡的手指不聲不響地失蹤了時，真人第一反應是咒術師釣魚執法。

　　但奇怪的是，現場一絲咒力的殘穢都沒有留下。

　　……這幾天過得杯弓蛇影風聲鶴唳的漏瑚第一個跳起來尖叫：「是那個女人！一定是那個女人！她又來找我們了！！！」

　　被滿眼心疼的花御溫柔而不失強硬地按了回去。

　　雖然詛咒師覺得虎杖悠仁吃了那根手指的可能性，都比漏瑚說的是真的的可能性大，但他當時確實在咖啡館見過那少女，那雙眼睛到現在他都沒辦法忘掉，有時候甚至會在夢裡想起來。

　　無邊無際的，澄淨的漠然的藍色，高高地懸在視野中央，仿佛無盡夜空中遙遠的一輪月亮，又像是貼近人間的一只碩大的電子眼。

　　難道漏瑚說的是真的？

　　但不管怎麼樣，他們一時半會也沒辦法求證，只能通過盤星教和咒靈的網絡，讓他們在東京範圍內按照那個女孩的樣貌找人。

　　這件事的另一個可能性是，高專內部出現了消除殘穢的高手，並且他們埋伏了咒靈方一手，從他們內部的某個叛徒中取得了情報，自導自演，憋著搞一個驚天陰謀——大家都覺得這個可能性高一點。

　　總之，不管是哪一個可能性，吉野順平這條線似乎都變得有點危險。

　　所以在熟悉的地方再次見到順平時，真人以為他要把咒術師引進家了，差點當場先殺了他。

　　「？」黑發少年只覺得後背微微一涼，似乎有一種無形的戰栗感順著脊背擦了過去：「怎麼了嗎，真人先生？」

　　灰藍長發的咒靈像是在出神似的，眼睛落在遠處怔了一會，才重新露出了一個順平熟悉的輕快笑容：「呀，順平，這幾天睡得還好嗎？」

　　這問話似乎有些奇怪，但順平早已經習慣咒靈先生不時顯得有些尖刻古怪的說話方式，也淺淺地露出了一個笑容：「嗯。」

　　……他肉眼可見地心情很好。

　　這下真人是真的開始覺得他有意思起來了。

　　他到底是被咒術師收編了還是沒有呢？

　　「最近發生了什麼好事嗎？」

　　咒靈上上下下地將手裡的縮小人類拋起又接住，上一次遇到的那個一級大概已經把這是什麼東西的情報傳回去了，只要是個稍微正常一些的咒術師都必然忍不了他用活人做完實驗，還拿在手裡羞辱的行為，八成會在憤怒或者悲傷中溢出一些咒力來，可周圍安安靜靜。

　　真人的聲音微微地沉下來了一點，顯示出一種意味深長的味道：「還是說遇到了衣服上有漩渦扣子的人？」

　　順平心情很好，也沒注意他話音間聲調的變化，有點驚訝地回答：「誒？真人先生知道嗎？」

　　「我只是隨口一猜啦，畢竟順平看起來一副交到了新朋友，心情很好的樣子嘛。」真人眨眨眼睛：「怎麼樣，我就說順平和他們會很合得來吧？」

　　少年猶疑了一下：「他確實是個很好的人，但我沒有把我會咒術的事告訴他。」

　　不諳世事的咒靈茫然地抬起頭來：「嗯？」

　　順平抿直了嘴角，清澈的瞳仁裡倒映著一點擔憂：「咒術師……是真人先生的敵人吧？」

　　啊。

　　真人聽到自己胸腔中的一聲嘆息——真是個傻孩子。

　　如果他不是演技出眾，那他應該對自己家裡放著的東西毫不知情，看來事情似乎和他沒有關系。

　　真人放松下來，開始了兩個人的每日閑聊。

　　順平是真的很高興，店長走之後，他又去逛了逛商店，然後真的發現了很多自己從前滿腹煩惱的時候沒有發現的有趣東西，還有各種沒有看過的電影和小說，他已經想好了下次如果虎杖再來，他就買下那個【Another】和他一起看。

　　他甚至在裡面還看到了一個叫【莫格街的黑貓（歡樂兒童版）】的東西，簡介寫的是買下後可以進入一個推理世界扮演偵探，親身體驗故事內容，找到凶手視為贏了一局游戲，如果找不到就得等到一局四小時的游戲時間結束才能出來。

　　不過這東西還有一個並不歡樂兒童的版本，取消了這個四小時限制，只要找不到凶手就一直出不來。

　　總之，他好像一個熬夜玩電腦的小孩，在自己的房間裡泡商店，滿腦子都是和新認識的朋友們玩些什麼。

　　……甚至，他想認識更多也用商店的人。

　　他以前見過那位金色頭發的咒術師，他把商店寶石別在自己的上衣口袋上，仿佛是某種隱秘的，同伴似的訊號。

　　如果他也這樣做，會不會更容易遇到這樣的朋友……？

　　黑發少年不自覺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領口，他把那塊寶石串成了項鏈，本來男生戴項鏈好像挺奇怪的，但他老害怕做成別的被自己丟了，項鏈貼著脖子，總不容易被偷走。

　　他還特意弄了一個類似十字架那種的中性形狀，在寶石後面加了個小銀架子。

　　說起來奇怪，那塊寶石看起來質地堅硬，但似乎真的能根據他的期望改變形狀。

　　少年衣領處綠色的熒光隱隱一閃，落在咒靈的眼底。

　　「真人先生，如果有一間什麼東西都賣的商店，真人先生想買什麼呢？」

　　咒靈愣了一下：「誒？」

　　順平點點頭。

　　「這樣啊……」

　　真人考慮了一會：「想不出來。」

　　「順平遇到這樣的商店了嗎？」

　　「！」

　　「我就是隨便問問，怎麼會有這樣的店呢？」順平頓了一下：「最近看到了這樣的電影。」

　　「我的話不太清楚，但我有一個朋友大概是想讓人類都去死吧？」真人笑眯眯地回答。

　　順平被嚇了一跳：「會有這麼恨人類的咒靈嗎？」

　　「大多數咒靈都沒有『恨』這種知性啦，它們級別比較低，這種性格強烈的孩子在咒靈裡也是很少的。」咒靈歪頭：「順平害怕啦？」

　　「也不是那麼怕……？可能是看到的第一個咒靈是真人先生，就很難想像那種充滿恨意的咒靈吧。」

　　「再說了，人類承受了這麼多惡意，現在不也都活得好好的嗎？」

　　如果詛咒真的有用，他的老師早就得生個百八十回病，東京地鐵裡也不會擠那麼多人了。

　　「嗯，真頑強。」真人笑吟吟地誇贊了一句。

　　「希望他們能一直頑強下去。」

　　順平走了。他說他交到新朋友，想要回去上學了，可能最近要補一補課，不能經常再來，但其實他來不來真人已經不大在意了。

　　空蕩蕩的地下管道裡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嗚嗚的風聲左右撞著牆壁，偶爾混著一兩句不成調的哭喊，聽起來奇怪又空洞。

　　咒靈躺在他的吊床上，指尖捏著一塊帶著銀色十字的綠寶石。

　　上面還帶著半截銀鏈子，從外部看上去像是自然崩斷的。

　　這是吉野順平近幾天身上出現的最顯著的變化了，真人握著這塊寶石看了一會，寶石盈盈的微光將他的手指映成一小片綠色。

　　沒有什麼咒力的氣息，但好像也不是什麼普通的寶石。

　　咒靈把它翻過來掉過去地端詳了一會，滿頭霧水，腦子裡把剛剛的對話重復一遍。

　　「一間什麼都賣的商店……嗎？」

　　在這個念頭剛剛起來的瞬間，宛如腳下踏空了，被人扔進了一個滾筒洗衣機裡一樣渾身一暈，咒靈跌進一個他從沒想到過的世界。

　　「熱烈歡迎！！！！」

　　熱情的滾動字幕映在他的吊床上。

　　——居然真的是一家商店。

　　似乎之前順平的分級記錄還保存著，咒靈的手指碰到那些半透明的藍色光幕的一瞬間，所有上面的字樣宛如延遲一般閃了閃，刷新了一次。

　　依舊是按價格高低排的序，只不過從劃到半中間的狀態變回了初始的從高到低，在一種「您買不起」，「您可能需要分期付款」，「您資產的九牛一毛」各種琳琅滿目的名錄頂上，有一行灰字的置頂。

　　這是商店裡最貴的一件東西，甚至沒有標它對於購買人的可得到程度，沒有圖片，也沒有簡介，只是沉默地，孤零零地懸在最頂上。

　　【Position Zero】


第20章 む熱情咒靈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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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好玩了！

　　這也太好玩了！

　　作為一個出生不久的咒靈，真人還是個孩子，普通人是看不到咒靈的，每每他去街上閑逛，看電影，試衣服，嘗試人類的食物，滿街的人都看不到他，雖然不用買票，但和那些真的在逛街的人不一樣，像個幽靈，一點也不快樂。

　　但也沒有專門開給咒靈的商店。他本想等到計劃實現，就讓同伴開一個，賣點可以把人類嚇死的東西，沒想到沒等他計劃實現，就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了。

　　順平的這個東西似乎不是單人專用的。

　　真人把自己看到的按鈕都研究了一遍，在他第一次摸上屏幕的那次刷新之後，順平留下的痕跡就消失得干干淨淨，也不知道該說保密性很好，還是冷酷無情。

　　為了防止順平發現自己的項鏈丟了，找回他頭上，真人帶著這塊寶石換了個地方，他不知道這塊石頭處於激活狀態的時候，外人能不能看到他看到的那些屏幕，就在東京四通八達的地下管道中重新選了一處。

　　現在他可以高高興興地瀏覽一下那些商品了。

　　說來慚愧，真人年紀沒多大，但卻是個網上衝浪老手了，他經常混跡於各種社交網絡上觀察新出現的都市傳說，以期能找到同伴，但每次一上網就在花花世界中迷失了方向，開始在裡面瞎玩，在論壇裡拱火帶節奏，和人對噴垃圾話，甚至還注冊了五個游戲賬號，其中兩個交給了「夏油傑」托管，到活動的時候忙得不可開交。

　　人類在發明互聯網這一點上，還是有些可取之處的。

　　總之，他對商店感到很適應。

　　咒靈對「貧富」沒什麼概念，因而也不覺得價簽有什麼諷刺含義——這就是咒靈的好處，它們不會多想，除了漏瑚那樣脾氣爆又很單純的，很少有什麼普世的自尊心，陳述事實不會讓它們生氣。

　　真人只是興致勃勃地把那些屏幕劃來劃去，看它們和周圍現實環境中的東西重疊起來，就玩了好長時間。

　　首頁上的「禁止性.騷擾店長」他也很感興趣，不知道店長會是個什麼樣的人。

　　然後他把目光放在商品上。

　　那些半透明的藍光屏幕看起來輕盈而沒有厚度，半重疊在一起，像是紙牌游戲玩到最後的勝利頁面，完全劃不到盡頭。

　　怎麼會有這麼多東西。

　　他頗有興趣地點開了一個叫做【驚人的化妝技術】的頁面，驚人系列有很多商品，籃球，足球，網球，排球，羽毛球，弓箭，什麼都有，甚至還有做飯技術，號稱可以好吃到讓人衣服爆開，也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

　　【驚人的化妝技術】

　　久經沙場，實踐考驗，畫誰像誰，從頭到腳，堪比糊牆，保管把人畫得媽都不認得。配合特制的定妝噴霧，甚至可以把僵屍畫成美少女，並讓她們成為偶像拯救家鄉。

　　感覺確實很驚人。

　　下一欄還有一個驚人的整容技術，可以把人不喜歡的部位直接剌下來換一個喜歡的樣子，聽起來也很厲害，感覺像是人類會喜歡的東西。

　　驚人系列劃到頭，下面的一件是他買得起的東西。

　　【惡役大小姐的腦內議會】

　　有道是三個臭皮匠，頂一個諸葛亮。本品在杜絕精神分裂風險的同時，為孤苦伶仃的使用者提供一個自己同自己商量的機會。參會者一共幾人因人而異，但總之，通過本品，即使是猴子也可以短暫擁有人的智力。

　　…………真人覺得自己一點兒也不孤苦伶仃，就把它劃過去了。

　　【稚產靈】

　　用於檢測空氣中的殺意粒子。如果你仇家很多，或者處在一個治安環境極為糟糕的地方，可能會需要購買一件本品（警告：本商店不為您的個人信息安全負責，如果購買了反被逮捕，本店不負任何責任。）

　　這個東西旁邊就是一件似乎差不多用途的□□形狀的東西，叫做【支配者（裝載西比拉系統）】，只不過屬於不可購買地區，整個從字體到圖片都是灰色的。但這看起來也不是很有用的樣子，劃走劃走。

　　咒靈漫無目的，目不暇接，流連忘返地在裡面瞎看了好一會，直到他的老伙計「夏油傑」找上了門來：「你在做什麼呢？」

　　真人眨了眨眼睛：「什麼都沒有。」

　　他發現別人看不到那些藍色的光幕了。

　　於是在咒靈碧海藍天的據點裡，真人躺在沙灘椅上，一邊喝著飲料，一邊當著朋友們的面，光明正大地開小差。

　　他點擊『聯系店長』，消息記錄干干淨淨，他想了想，發出了一條消息。

　　「好久不見啦。」

　　真人知道網購的客服一般都會有一個禮貌客氣，但毫無用處的自動回復，但這家店似乎並不是這樣，對面停頓了一會才回消息，不知道是在思考還是單純有事。

　　總之，她發過來兩條消息，一下子把真人的冒充計劃粉碎得徹底。

　　「你好，有什麼需要嗎？」

　　「這位真人先生。」

　　「你怎麼了？怎麼笑得這麼惡心？」漏瑚從海裡露出半個頭，水剛好在他的獨眼下面。真人想起商店裡有賣單次風俗服務，有一個種族就叫獨眼，和漏瑚的五官分布簡直一模一樣，他搖搖頭把腦子裡突然冒出的可怕想法甩出去：「我想到高興的事情。」

　　其實不太高興。

　　「你認識我嗎？」

　　對面回復得很快，仿佛已經回復了千百次同樣的問題：「不認識，但我們這是個實名制購物網站。」

　　「……這樣啊，我還以為是順平向你提起過我呢。」

　　對面回復得很冷漠，像個機器人，沒有回答任何問題。

　　「你好，有什麼需要嗎？」

　　「來聊聊天嘛，我可是新顧客。」

　　店長一副不想和人聊天的樣子，已經不是熱臉貼冷屁股了，是熱臉貼冰屁股，但真人很擅長這個，他也不等回復，只自顧自地發信息。

　　「店長是人類嗎？」

　　「我是咒靈呢，店長有聽說過咒靈嗎？咒靈可以在店裡買東西嗎？」

　　「這裡的東西都是真的嗎？需要付錢嗎？我沒有錢，也可以買嗎？」

　　「這東西不是專人專用，而是誰拿到都可以用的嗎？」

　　「如果是這樣，你們怎麼辦到實名的？」

　　……

　　於是夏油傑不停地聽到烏鴉的破鑼嗓子重復「你有一條新信息！」，最後忍無可忍地問店長你就不能調個靜音嗎？

　　店長得有幾年沒見過這麼煩人的客人了，看著一分鐘內冒出來的二十六條消息呆了一會，抓起那塊黑寶石摸了摸：「你安靜一點。」

　　寶石不說話了。

　　他真的安靜了一瞬，然後聲音就變得溫柔又甜蜜：「怎麼啦，對面很煩人嗎？」

　　店長聽得脊背一涼：「靜音了。」

　　她想了想，還是把對面的問題逐條回復了。

　　雖然有好幾個問題的通用答案是「商業機密，無可奉告」，但還是有一些是可以回答的，比如——

　　「不是專人專用，誰拿到都可以，但商店會知道是誰在使用。」

　　「我聽說過咒靈，咒靈可以買東西，請放心購買，如果在交款之前被祓除了，視作交易作廢。」

　　「我不是人類，不含有你期待的任何感情，對咒靈也沒什麼看法。」

　　所以不要試圖和我閑聊了。

　　對面的消息框閃了閃，然後傳來客人熱情洋溢的回復。

　　「那不是更好了嗎！」

　　店長：「…………」

　　「有什麼可以讓對面明確地感受到我在敷衍的用語嗎？」店長問道。

　　夏油傑很驚訝：「……我以為你已經是敷衍大師了？」

　　「？」店長也很驚訝：「我什麼時候敷衍了？」

　　黑寶石沉默了一會：「你正常發揮就好了。」

　　發揮的很正常，就是不怎麼頂用。

　　對面的好奇心簡直非同凡響，店長被問題淹沒，非常想念順平，也不知道他的寶石到底經歷了什麼，是被他送給朋友了還是被誰殺掉之後搶走了，這麼短短的一會，那位叫做真人的咒靈已經在問她咒靈可不可以應聘做快遞員了。

　　可以，但他太煩人了，店長不想招。

　　黑發少女低著頭思考了一會，掏出手機谷歌了一下「做客服遇到難纏客戶怎麼辦」，於是五分鐘過去，真人驚訝地發現對面突然仿佛被抽走了靈魂一般，開始像個真正的人工智障，說類似「對，就是這樣的，為什麼會是這樣呢？當然是因為確實這樣。」這種六親不認的車轱轆話了。

　　活像是蝸牛被他摸煩了，然後縮回殼裡去了。

　　假設店長沒有撒謊，那麼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除了人類和咒靈之外的智慧生物，他覺得有點可愛。

　　不過即使這樣，當他問到關於購買過程的詳細問題時，他還是會得到平和的解答。

　　總之，真人一面玩耍，一面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並且被允許知道的所有信息。

　　……甚至，「在付款前可以和店長商量自己付出什麼」這一條信息。

　　「我想買個東西來玩，我沒有什麼不可以付出的東西，你可以隨便拿走你想要我的所有。」

　　咒靈對自己的描述很有意思，且毫無保留，店長在腦袋裡搜尋了一會，想到最近有一個客戶拜托她為自己找一只稱心如意保質保鮮的手做女朋友。

　　「那好，把你比較漂亮的那一只手給我吧。」

　　對面愣了一下，隔著那一行話，店長仿佛看到他輕輕歪了歪頭：「如果你喜歡，哪一只手我都可以讓它變得很漂亮。」

　　店長對這個不是很耐煩：「那隨便來一只吧。」

　　回復得很快。

　　「好∼」

　　「一定要親自來拿哦？真期待見到你呢^_^_」

　　店長盯著這句話看了一會，只覺得手邊的果汁都不甜了。

　　…………要不然到時候打發鶴丸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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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良吉影的定制女朋友在路上了。保質保鮮不會腐爛，還可以按照最近的喜好隨意變化，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因為女朋友過期上街殺人了。驚人的化妝技術，來自佐賀偶像。整容技術來自jo4裡的美容院。腦內議會來自轉生惡役，最近在播第二季，我垂死病中驚坐起快樂追番。稚產靈來自異度侵入。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評論和營養液！還有monnnna醬的地雷投喂！老愛你們了！明天見。


第21章 む愧死機制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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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托店長尋找女朋友的是一個生活在杜王町的金發上班族，和咒術師七海建人形像高度重合，只不過這人有些特殊癖好，喜歡用替身能力殺害漂亮女性，然後留下她們的手做女朋友。

　　他給手戴鑽戒，做早飯，揣著上班，帶著一起去廁所，精心呵護，無微不至，但它們還是會逐漸腐爛，變得不能承擔女朋友的職能，所以經常需要更換，除此之外，這個人沒有什麼其他的弱點。

　　他居住的杜王町是個風水寶地，裡面替身使者扎堆，幾乎一大半都是店長的客戶，但因為其中關系錯綜復雜，店長經常收到類似「不要讓別人知道我在店裡買了東西」的請求，以至於每次快遞員都派不一樣的。

　　總之，當這位吉良吉影向店長提出了訴求之後，店長就開始在店裡搜尋了。

　　其實她是有一些看上去滿足要求的東西的，魔偶們開的風俗店裡有成千上萬個零部件，從頭發到眼珠，再到胳膊腿胸部，放置在其中的性格核心，允許來訪的客人們可以完全根據自己的喜好定制本次春宵一度的對像。

　　店長被風俗店評鑒員拉去過一次，親身體驗，裡面的零部件觸感絕對逼真，而且因為材質問題不存在損壞的可能，簡直是為吉良先生量身打造。店長曾經帶過去一個給他試用，然後就知道了什麼是真正的豌豆公主。

　　這位彬彬有禮地給她寫了個回執單，悉數了假手的一二三四五個不足之處，表示只有真正高品質的新鮮手才能帶給他內心的寧靜，看得店長大受震撼。

　　咒靈的身體構造嚴格來算是和人類有些差別的，而且咒靈這種生物從概率上講很少長得有個人樣，比如之前那位漏瑚就頭上頂了個火山腦袋，而更多的連人形都沒有，只能用奇形怪狀來形容。

　　但叫做真人的咒靈是從人對人的惡意中誕生出來的咒靈，從某種意義上說，算是最接近人類的咒靈，他的術式無為轉變可以通過對靈魂的操縱而反映在□□上——也就是說，他可以隨意地改造自己和他人的□□。

　　這玩意對店長沒什麼用處，但聽起來真的很適合吉良，只要讓他變好了再截下來，再來上一點加工，像給氣球扎口兒似的把咒力的流瀉堵上，就能保質保鮮，還可以按照那位的喜好更改手指的粗細，長度，觸感各項參數。

　　真人很好奇店長拿他的手來做什麼。

　　店長其實有點擔心他知道了就不願意出手了，但這個問題並不是不可回答的，於是她簡短地解釋了一下：「商店的另一位客人……有一點戀手癖，喜歡收集各式各樣漂亮的手。」

　　真人躺在沙灘椅上，把自己的右手伸出來，對著陽光看了一會，然後在漏瑚一臉看精神病的目光中歪了歪頭：「你覺得我的手好看嗎？」

　　漏瑚：「？」

　　站在岸邊的詛咒師：「？」

　　水裡的花御：「？」

　　灰藍頭發的咒靈把自己變成了一個長發的美貌少女，纖長筆直的小腿沒入清澈微藍的海水中，輕輕地踢了踢。

　　她像是憂愁又期待的樣子：「唉，真希望她能喜歡我。」

　　畢竟他是真的很想要那個東西，如果店長不滿意，就只能賴賬了嘛。

　　真人下單很快，和咒術師陣營的各位截然不同，好像真的像他說的那樣，他沒有什麼東西是不可失去的。店長調出清單來，看他買的什麼東西。

　　【愧死機制（入門級別）】

　　可以植入人類遺傳因子中的一種攻擊抑制機能。作用是使人在攻擊該機能規定的「同類」時，通過潛意識對咒力的操縱使身體的一部分機能停止，嚴重時可致人死亡。

　　愧死機制是一個系列的物品，從入門到高級，植入的過程越來越簡單，產生的效力越來越強，真人似乎是虛心地聽取了商店系統的意見，選了他可以支付的入門級別。

　　這東西本來是一種基因技術，在被持有的政府抵押給店長之後，在商店的同化置換之下，變成了更容易操作的一團空氣，被店長裝在盒子裡，預備找個人送過去。

　　這個快遞員該找誰問題就很大。

　　雖然拿手的時候總是免不了一見，但店長總覺得這個時間越晚越好。

　　其實伏黑甚爾最近似乎閑著，但總覺得叫他過去他可能會和對面大打出手，搞得你死我活問題就麻煩了。鶴丸最近剛剛去送了一趟，如果要是執意叫他去，估計回來之後店長就休想在本丸找到一塊平地了。

　　要不找藤丸立香借個人……？

　　迦勒底的御主回復得很快，橘色頭發的女孩兒似乎是剛出訓練場，整個人面如土色，腳步虛浮，身後跟著同樣踉踉蹌蹌的孔明，兩個人都一副被掏空了的樣子，向視頻裡的店長擺擺手。

　　從畫面上來看，遠處還站著通宵的賢王，仨人湊一起，店長看著就已經覺得累了。

　　黑發少女對人類御主點點頭：「最近又抽到誰了？」

　　這麼拼命。

　　立香表情嚴肅：「艾蕾。」

　　於是店長立刻明白了：「為了老婆。」

　　橘發少女態度虔誠地舉起一只手：「為了老婆。」

　　後面的孔明看上去要打人了。

　　「你那裡有閑著的人嗎？借給我送個快遞。」

　　藤丸立香面露難色：「最近大家好像都挺忙的……」

　　這是她的老毛病了，店長攤開手，露出手心裡的三個多角彩色晶石。

　　「好嘞！」御主喜笑顏開：「蘭斯洛特說他有空！」

　　那位蘭斯洛特是真的有空還是被有空是一個謎，但這玩意並不是店長該操心的事，反正藤丸立香既然這麼說了，就肯定有辦法讓他有空。

　　店長從咖啡館起身，摘下眼鏡環顧四周，拐進了一條小巷子裡，這巷子乍看是一條死路，實際上也是一條死路，她伸出一只手，在神之義眼模糊的漆黑視野裡，星星點點地亮著音符一般的藍光。

　　在裡世界裡，藍色代表極度危險。

　　少女站著不動，像是在面壁一樣，耐心地等待了一會兒，等到那些光逐漸褪色，從天空一般的湛藍色變成雪白，她才像彈琴一樣順著敲了敲牆壁。

　　最後一點落下，堅硬無比的磚牆在一瞬間發生了一種玄妙的變化，相接的介質面仿佛水面一般柔軟地一蕩。

　　店長抵在上面的手陷了進去，她整個人走進了那面牆裡，消失不見。

　　夏油傑看著這個，突然想起了他還在高專的時候，五條悟有一次非要拉著他撞牆的事。

　　那時候他出了個單人任務，回來就興衝衝地和他說自己發現了異世界，九又四分之三站台是存在的，他還在那個世界裡聽到火車進站的笛聲了，殺到霍格沃茨就在今天。

　　夏油傑滿腦子都是這人終於瘋了，但五條悟罕見地很堅持，還拉上了硝子，給夜蛾寫信說再見了我們今晚就要去遠航，就把他們帶到了地鐵站。

　　那個點差不多快是最後一班車了，地鐵站裡只稀稀拉拉地站著幾個人，五條悟拉著他倆七拐八彎地走到了一個承重柱前面，表情嚴肅地說就是這裡，全力衝刺。

　　夏油傑：「？」

　　夏油傑：「你是不是打著自己開無下限然後坑我去撞牆的算盤？你的計劃已經暴露了。」

　　五條悟罵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老子不開無下限好吧，要撞我們一起撞。」

　　他誠懇的態度感動了夏油傑，而且他講的異世界實在是繪聲繪色，讓人難以想像他是胡謅的，夏油傑決定相信他一次。

　　硝子態度堅定地要在一邊站著。

　　五條悟說那就休要怪我們去魔法世界不帶你了，硝子擺擺手跟他說一路走好。

　　本來他是很懷疑五條悟是不是打算在最後關頭開無下限坑他的，緩衝用的咒靈都准備好了，但沒想到五條悟衝得比他還快，他十分感動，覺得自己真是小人之心，於是咬咬牙也上去了。

　　兩個人齊頭並進，結結實實地撞在了承重牆上，那叫一個頭破血流，硝子都呆住了。

　　褐發jk瞪大了眼睛，震驚地看著他們。

　　夏油傑：「…………」

　　夏油傑拱拱手：「為了拉我下水，你連自己都整，我是真的服了。」

　　他記不大清了，但五條悟當時似乎是真的露出了一個茫然混合著委屈的神情，他整個人貼在那面牆上，來回摸索，自言自語，說不應該啊，我那天就是從這兒進去的啊，門上哪兒去了？

　　硝子倒吸一口涼氣：「完了，精神疾病反轉術式治不了啊。」

　　最後五條悟也沒找到他說的那扇門，並且因為地鐵裡的撞柱行為他們三個都被聞訊趕來的治安人員拘起來了，夜蛾看到那張我們就要遠航的字條，然後趕來領走他們時候的表情到現在夏油傑還記得。

　　那件事像是他們之間互不理解的開端，之後他逐漸因為一些事情心情變得很差，五條悟滿城搜索他聲稱的「門」，交錯的時間越來越少。

　　現在看來，那個時候他們可能真的冤枉五條悟了。

　　店長走進那堵逼仄的磚牆，站在了裡世界裡。

　　面前是一望無際的翠綠平原，起伏的草葉柔和如絨毯，在陽光下閃爍著鍍金的暖光。

　　絲絲縷縷的黑霧在她面前聚攏成一個人形，藤丸立香調來的快遞員和環境格格不入，仿佛光線都被那繚繞的不詳的黑色吸進去了一樣。

　　全身上下都包覆著鎧甲的黑騎士安靜地站在原地，頭盔上紅光明明滅滅。

　　他脖子上掛著塊牌子。

　　「你好，我是來送快遞的。」

　　店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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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愧死機制來自自新世界。送快遞的是狂蘭。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評論！家人們，最起碼這周請常來看我！愛你們！明天見！


第22章 む喜歡聊天嗎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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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的騎士順從地站著，他看起來有點煩躁，持續不斷地發出類似拖拉機進攻之前的哼哼聲，手上還抓著一個木板一樣的東西，那東西在他手裡呈現出一種奇妙的金屬狀的深黑，上面像是熔岩裂紋一般流淌著不詳的紅色，看上去仿佛拎著塊墓碑。

　　店長仔細辨認了一會，發現是大頭村村民家的半截木門。

　　……看來是來的時候被襲擊了。

　　幸好他沒把脖子上的牌子摘下來打架。

　　總之——

　　「蘭斯洛特先生？」店長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少女身形嬌小，站在高大的，黑霧籠罩的騎士面前，仿佛下一秒就會被吞進去一樣。

　　她聲音很輕，Berserker歪了歪頭，似乎從壓抑的痛苦中短暫找回了一絲理性，發出一段像是播放器壞了，超越人類理解的低沉嘶吼：「×&%¥#@…」

　　很好，這就是店長需要的人才。

　　她立刻就開始高興起來了，從懷裡掏了掏，掏出了那個裝著一團「愧死」空氣的盒子，把它交到了黑騎士攤開的手上。

　　他另一只手把那半截門板子丟開，想要捧住那個小小的黑盒子，卻在半路被少女握住了。

　　店長兩只手加起來才足夠握住騎士覆滿了甲胄的大爪子，她沒用幾分力，只是松松地抓住，卻也沒被狂蘭掙脫開，瑩綠的光芒從她手心中升起來，在空氣中就像是凝固了一樣，變成明亮剔透的，叢生的綠色結晶，沿著她和騎士相碰的地方，一路躥上了騎士的手臂。

　　他劇烈地掙扎起來。

　　眼前的女孩弱小得仿佛一胳膊就可以揮到天邊去，但被她握住的地方卻像是沒了知覺一般一動不能動，這種感覺不同於麻木，反而像是在一瞬間失去了這部分肢體，甚至宛如病毒侵染一般和生長的晶體一起凶猛地向上攀爬，要一路吞掉沿線經過的血肉，靈基，記憶甚至人格，所到之處只有一片空蕩蕩的茫然。

　　「別害怕。」店長眨了下眼睛，黃金般的色澤沿著她暴露在外的那一只黑色的瞳仁邊緣擴散出去，然後飛快地隱於黑暗。

　　那些結晶生長的速度陡然停了下來，然後在下一個瞬間整齊地炸開，變成空氣中飛揚的星屑。

　　仿佛一場無聲的煙花，騎士沐浴在閃光的落雨中，先前被結晶覆蓋的身體部位毫無異樣，恢復如初，他攥了攥手指，即使同店長之間毫無類似令咒一類的契約，他居然在這個時刻詭異地明白了她的意思。

　　就像是他自己擁有的想法一樣自然，貨物送到的地址，收件人的信息，他需要做什麼……騎士少得可憐的理性不足以支撐他想明白剛剛發生了什麼，因此他只是茫然地發出了一段兒低吼。

　　黑發少女微笑了一下：「麻煩了。」

　　騎士點點頭，黑霧和金色的靈子交纏在一起，從腳下開始化為細碎的流沙。

　　他消失了。

　　「那是什麼東西？」夏油傑問道。

　　不知道該說店長是沒有防備心，還是覺得根本無所謂，在不涉及到顧客隱私的時候，她幾乎稱得上是有問必答，無論是關於她自己的事，還是問他沒見過的事，夏油傑基本上都能得到解答。只要他問，他就能得到解答。

　　「你看看你，沒有禮貌，」店長評價道：「那是蘭斯洛特先生。」

　　「蘭斯洛特？」夏油傑回想著自己剛看到的騎士甲胄，努力從腦袋裡憋出一點知識來——天知道他已經多少年沒學習了：「圓桌騎士？」

　　「對的。」

　　就好像是知道他的疑問一樣，女孩在曠野間行走，悠悠閑閑地給他講異世界的故事：「如果你生前特別出名，差不多到你的名字家喻戶曉，死後變成傳說這種程度，說不定就可以在異世界作為英靈被召喚出來，就是那位蘭斯洛特先生現在的狀態了。」

　　夏油傑沉默片刻：「以喪失語言能力為代價……？」

　　「啊，這倒沒有，只不過是他以Berserker的職階被召喚，所以看起來理性全無，不能溝通。」

　　店長回憶了一下：「我以前在迦勒底見過一面Saber的他，雖然沒說過話，但遠遠看起來還是個正常的人形，就是不知道為什麼穿著女兒的cosplay趣味服裝。」

　　「？」

　　當時的場景真的十分震撼，讓人害怕，但仔細一想，似乎還挺適合他。店長當即掏腰包找達芬奇買了一套預備將來給伏黑甚爾之類的人穿穿。

　　「總之，聽瑪修說，狂階的他似乎更靠譜一點。」

　　看起來確實是這樣，店長對迦勒底Berserker的認知最開始是從斯巴達克斯開始的，那位肌肉猛男高喊著「愛！愛！！愛！！！」發起衝鋒的樣子她願稱之為永生難忘，相比之下，弗蘭肯斯坦和蘭斯洛特這樣的已經算得上貞靜可愛了。

　　「打個比方，夏油傑，如果你將來被當作Berserker被召喚了，形像大概就是穿著袈裟，一臉陰沉，隱藏在黑霧裡，滿口猴子，聽不懂人話，見誰殺誰這個狀態。」

　　這次夏油傑沉默了更久：「……我在你心中原來是這麼個形像嗎？」

　　「我對你沒有什麼看法，五條悟告訴我的。」

　　……好的，知道他對我有意見了。

　　店長找了個門出去，看了看時間，離五條悟要求的女朋友晚宴好像不遠了。

　　另一邊，貞靜可愛的黑騎士默不作聲地出現在東京四通八達的地鐵管道裡。

　　他落地消無聲息，像一團成形的霧，黑暗似乎化為實質包裹在他的四周，讓人難以看清他甲胄的細節，只看到纖細流暢的線條和透出的隱隱紅光。

　　真人在余光裡看到了他。

　　咒靈嚇了一跳，條件反射般地扔了兩個改造人出去，畸形的怪物嘶吼著衝上前去，騎士一動不動，站在原地，任由他們順著腿撲上去。

　　仿佛被兩只小狗抱著磨爪子的一棵樹。

　　真人：「…………」

　　還是第一次，他從這個不知道是什麼生物的東西上體會到了純然的危險，他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攻擊性，卻讓他每一個毛孔——如果咒靈身上的也可以稱之為毛孔的話——都在尖叫著要他趕緊躲開。

　　Berserker揮了揮手，兩個改造人就如同跳蚤一樣被他從身上撕了下來，擦著真人的發絲撞在牆上失去了行動能力，他向前邁了一步，讓真人看到他脖子前掛的牌子。

　　「你好，我是來送快遞的。」

　　騎士禮貌地雙手將那個盒子遞了出去。

　　真人：「…………」

　　真人沒有接，他喜歡聊天，也想知道更多關於商店的事，他一早就想好等到送東西的人來，他要把人逮住問些什麼了，只要不立刻殺死他，不說咒術師，就連魔鬼他也要聊：「啊呀，謝謝你，你是店長小姐派來的嗎？」

　　他的手輕輕地搭在盔甲上，發動了無為轉變。

　　沒有任何變化，仿佛對面站著的生物沒有什麼可轉變的一樣。

　　黑騎士茫然地站著，發出了一段兒難以名狀的吼聲：「×&%¥#@…×&%¥#@…」

　　「什麼？」

　　「&%¥#@…×&%¥#」

　　「你是什麼人？是咒靈嗎？」

　　「¥#@…×&%¥」

　　「我聽不懂你說話啊，你這是什麼語言？能說點人話嗎？」

　　回答他的是炮彈一般激射而來的快遞盒子，難以想像什麼人會有這樣的臂力，什麼材質的盒子能打穿三層水管和他的一條胳膊和半個身體，在咒靈的肚子上留下一個方方正正的缺口，入木三分地嵌在鋼筋混凝土的牆裡。

　　真人：「…………」

　　被煩到的快遞員怒氣衝衝地消失了，只留下噴湧而出的城市污水，瀑布似地嘩啦啦衝出來，把他的改造人庫存淹了個徹底。

　　真人乖巧地把盒子從牆裡摳出來，看到裡面的夾著的字條。

　　「祝您收貨愉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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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fgo已經三天打漁兩天曬網好久了，如果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勞煩家人們指正。店長：聊啊，接著聊啊。最後感謝家人們的收藏評論和營養液！愛你們！我們明天或者後天見。


第23章 む紅顏美少年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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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經歷算不上很愉快，但總之收到貨了。

　　真人打開那個有著燙銀Logo的黑盒子，那上面的圖案是一本攤開的書，盒子內部也包裝精良，絲絨的底襯在昏暗地下閃爍著貴重的微光。

　　盒子裡面什麼都沒有。

　　真人：「？」

　　他把盒子倒過來抖了抖，試圖把他沒找到的東西倒出來。

　　什麼也沒倒出來。

　　他以前混跡互聯網的時候聽過一個中國笑話，大概是有個人碰到一家店賣葫蘆娃裡的六娃，欣然斥重金下單，打開盒子發現什麼也沒有，怒問店家，店家說六娃是隱形的啊，你當然看不見了。

　　真人現在就懷疑自己上了同樣的當。但他又還沒付錢，所以到底是不是上了當他也搞不清楚。

　　咒靈糾結萬分，最後還是打開了店，給店長發了條消息。

　　配圖是一個空盒子。

　　「這是什麼？皇帝的新快遞嗎？」

　　店長回得很快，語氣一本正經。

　　「是的，只有真正的人類才能看得到。」

　　真人：「…………」

　　他只想了大概五秒鐘，就換了一副甜甜的樣子。

　　「好店長，告訴我嘛∼∼」

　　夏油傑就看到店長走得好好的，突然默默地抖了抖：「怎麼了？」

　　店長搖搖頭：「沒事，有點惡心。」

　　她不敢皮了：「那是一團空氣的樣子，你是不是把盒子倒過來了？要不在地上找找吧。」

　　真人看了看他腳下流成河的污水，沉默了一下，把左手變形了一個火鍋漏勺的樣子。

　　最後還是找到了，躺在他手上的那一團東西無形無色，真的仿佛一團小小的氣旋，拍在什麼上面都一點不起眼，他興致勃勃地拿著玩了一會，如果不是清楚這個東西作用幾乎是不可逆的，他都想在自己身上試試看。

　　咒靈把它裝回盒子裡，高高興興去找詛咒師了。

　　「夏油夏油，我想出一條妙計。」

　　店長對真人的妙計一無所知，她這個時候正在去高專的路上。英靈在快遞送到之後回了她這兒一趟，狂階的英靈大部分不會說話寫字，黑騎士站在她前面，店長大概用了一分鐘才明白他什麼意思。

　　「好的，我會在立香那裡給你說個五星好評的。」

　　他安靜地消失了。

　　店長對著他消失的地方擺了擺手以示道別，然後踏上了另一條送快遞的道路。

　　咒術高專裡有個學生下了新單，店長給晚上要帶她去混飯的五條悟發了個信息，表示一會高專見。

　　夏油傑有點好奇：「你對派人送快遞還是親自送有什麼標准嗎？」

　　「沒什麼標准，」店長從車裡下來——公共交通只能走到這裡了——看著前面好長的一段步行道路嘆氣：「我比較喜歡的我就親自去送。」

　　不喜歡的或者不認識的，麻煩的，就叫鶴丸去送。

　　夏油傑這下是真的開始好奇她比較喜歡誰了。

　　高專的選址對於一個普通阿宅來說確實太為難了，店長爬山爬到一半，不得不弄了根拐杖在手裡，於是當她拄著拐杖，如入無人之境地進入了結界，一瘸一拐地出現在操場時，大家都呆了一瞬。

　　黑發少女佝僂著身子，面色蒼白，上氣不接下氣地對伏黑惠說：「惠惠，奶奶來看你了。」

　　伏黑惠：「…………」

　　少年沒和她廢話，扔了她手裡的拐杖，拎著她到樹下的陰涼地方，把她放在台階上。

　　「你怎麼來了？」他的話說出口，覺得好像有點生硬，又補了一句：「……為什麼不叫我？」

　　店長看著他，滿臉慈祥的笑意：「奶奶是來——」

　　伏黑惠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女孩一個激靈，挺直了脊背：「是來送快遞的。」

　　「誰又買東西了？」高馬尾，深綠發色的少女走過來，她剛鍛煉完，緊身運動衣包裹著的身體一起一伏，晶瑩的汗珠順著下巴滑進衣領裡。

　　店長的目光跟著汗珠一起滑進衣領裡。

　　黑發少年抿了下嘴角。

　　禪院真希說不出來「讓她看嘛」這種話，但顯然店長這個身板經不住她一巴掌的，她也不能拿她怎麼樣，索性當作沒看見。

　　反正在將來的某個時候，家入老師會幫她把仇一起報了的。

　　店長抬頭，剛打算在操場上指一個人，那人就自己走過來了，灰發少年也剛跑了兩圈，和小狗似的把衣領拉開，吐出半截舌頭散熱，一路小跑顛顛地到店長這裡。

　　「鮭魚鮭魚！」

　　野薔薇買衣服去了，操場上只有二年級的狗卷，真希和熊貓，還有一年級的伏黑惠，狗卷棘眼睛晶亮，滿臉寫著期待，把腦袋湊過來。

　　狗卷棘這個人有時候會買一些意想不到的東西，看到他這個樣子，大家都開始有點好奇了：「他買的是什麼啊？」

　　店長看了看狗卷，灰發少年頷首，表示他一點兒也不介意告訴同學。

　　店長從懷裡掏出了盒子，盒子裡是塊紅寶石一樣的東西，做成了愛心的形狀，旁邊盯著商品介紹的字條。

　　【紅顏美少年】

　　裝備該技能後有一定概率魅惑敵方單體（人形）一回合，冷卻時間：三十分鐘。

　　PS：當且僅當本品的使用者滿足「美」和「少年」時有效，也就是說，醜的，或者老的都不行。

　　禪院真希：「……怎麼說呢。」

　　「意外還挺適合你的，但聯系到你前一陣子偷我們裙子穿這件事，我還是建議你去找家入醫生看看。」

　　熊貓擺手：「家入醫生早說了她不看精神病。」

　　毛絨絨的咒骸蒼蠅搓手：「快來試試！」

　　狗卷棘摩拳擦掌：「鮭魚。」

　　店長把盒子遞給他：「拿出裡面的東西，貼在眉心，往裡壓一下就好了。」

　　灰發少年按指示照做，那東西看著像寶石，實際摸到卻是果凍一樣微微有彈性和流動性的質感，像是女孩子們會用的那種護膚硅膠貼片，小小的一個，透著清澈殷紅的色澤，貼在他眉心和濕漉漉的，有一點無辜幼態的淺紫色眼睛相互映襯，確實非常美，很符合簡介要求。

　　美少年朝自己腦門猛拍了一巴掌，把貼片拍進身體裡。

　　只有伏黑惠嚇了一跳，關心他腦門紅了，熊貓已經開始示意他找個目標試試了。

　　這種像是技能一樣的東西裝在身上，怎麼使用幾乎就是本能的事，根本不需要人教，狗卷棘目光對著周圍的一圈人掃視了一周——熊貓後退一步表示「我，熊貓，不吃魅惑」——最後目光定格在伏黑惠身上。

　　黑發少年驚慌失措地試圖躲一下，被真希不動聲色地推了一把，一頭撞進學長壞笑著的紫眼睛裡，當即就愣住了。

　　這個破地方唯一值得尊敬的前輩果然只有乙骨。

　　不值得尊敬的前輩們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過了五秒鐘，發現伏黑惠還是那副臭臉。

　　伏黑惠自己也發現了，當即比了個手勢：「玉——」

　　熊貓一個飛撲把他埋在肚皮裡：「使不得使不得！」

　　真希嘆氣，果然是概率成功啊，也不知道這個概率大概是多少。

　　失敗了的狗卷本人一點失落都沒有，還是笑盈盈的，也不把他領子拉起來，就這麼敞著在同伴們中間坐下來。

　　伏黑惠的怒氣總算消下去一點，但還是不大高興，譴責地看店長，用目光問她為什麼見死不救，結果發現她雙手捧臉，正像個老太太看孫子們玩耍一樣看著這邊。

　　伏黑惠：「…………」更不高興了。

　　只有真希在認真討論：「感覺還有點用吧，頂級的那批咒靈大部分都勉強算是有個人形，如果能魅惑成功，帶來的收益還是很大的。」

　　狗卷點頭。

　　高馬尾少女嘆氣：「唉，真好，我到現在還找不著東西放咒具呢。」

　　「你有這個需求嗎？」

　　「是啊，熊貓一有事我就得自己扛著，太不方便了。」真希說到一半才發現提問的是店長：「怎麼了，小店長有合適的嗎？」

　　店長點點頭，打開商店，調了一個圖片給她看。

　　【水手服】

　　看起來很普通的武偵制服，裙子很短，非常可愛。

　　容量很大，可以裝下兩把小太刀再加上兩把手.槍，從外面一點兒也看不出來。

　　上一任主人被喻為雙刀雙槍的【亂碼】

　　圖片上是紅白相間的一套可愛水手服，並且裙子真的很短，大家的目光默不作聲地移動到少女臉上。

　　禪院真希：「…………」

　　少女頭發下面的耳朵尖通紅，面無表情地別過臉去：「嘖，等我什麼時候走投無路了再說吧。」

　　「有那麼誇張嗎！」

　　野薔薇還在外面，大家各自的訓練一周期也差不多剛結束，大家就圍著坐，用各式各樣的姿勢癱著休息閑聊，明明算上咒骸和店長有五個人，卻好像中間混著兩個啞巴和一個菜名復讀機，只有熊貓和真希兩張嘴。

　　說著說著熊貓也累了，他看了看表，突然發現半小時了，技能冷卻時間過了。

　　「棘——」

　　他剛喊了一個開頭的音節，就發現灰發少年已經抬起了頭，

　　美少年輕輕地抬了抬下巴，讓他流暢精致的下頜線和唇角的咒紋剛剛好地露出來，連晶瑩的淺紫色瞳仁被睫毛遮住的部分都纖毫畢現，他眼睛裡含著一點淺淺的笑意，讓人看了就覺得剛剛對伏黑惠只是在練手，這才是他的真正目標。

　　「看我。」

　　他對著店長張開嘴。

　　「嗯？」被圍坐在眾人之中的黑發少女猝不及防地抬頭，看進那片深深淺淺的紫色，疑問的後半個音忘在了嘴邊。

　　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女孩漆黑的瞳仁中央，如夢似幻的粉紅愛心由小到大地擴散開，她茫然又迷戀地看著狗卷，眼裡的神情第一次帶上了春水一般的柔軟，仿佛突然變成了某種距離更近的，更接近人類的存在，看上去幾乎有一種驚心動魄的陌生感。

　　大家都愣住了。

　　灰發少年看著她微笑，店長向前走了一步。

　　一只胳膊橫過她的胸前，把她拽了回去，撞在自己懷裡。

　　「蓮醬要去哪兒呀？」

　　五條悟笑眯眯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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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顏美少年是fgo裡一個技能，很多美少年都有，店長最常中的是幼閃的招。水手服來自緋彈的亞裡亞。再有個一兩章要准備入v了（煙），是時候考慮那個三章更新了，唉。總之感謝大家的收藏評論和營養液！要常來看我！（揮舞手絹）明天見。


第24章 む譬如朝露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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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卷棘的咒言在商店裡簡直供不應求，而且用途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出來，起初店長以為客人們買它們是用來打架或者逃命的，但自從她見到過一回阪口安吾用這玩意做手機鬧鈴之後，就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在商店保存的咒言有可以被記錄的延遲效力，阪口安吾一次性買一打，存在手機裡，只要工作一騰出點空來，就立馬播一個「睡著」用來秒睡，只要誰來找他，就自動觸發一個「起床」，垂死夢中驚坐起，順滑地投入無限的工作中去，連咖啡都不用喝了，還避免了神經衰弱。

　　咒言師每賣出一條咒言，就像積分一樣在賬上增加一個數，攢到可以買大型商品的時候，就一口氣花出去。

　　店長被大力一撞，腦子立刻清醒了不少，從戀愛的狀態中回過神來，變成了一種沒睡醒的恍惚。

　　五條悟喜歡買各種甜水果味兒的沐浴液，這是個精致人，非常講究，還拜托過店長給他收集異世界沐浴液，只要是甜的來者不拒，這個橘子味店長以前聞過。

　　還挺好聞的，她吸了口氣，感覺到箍著自己的手臂放松了一點。

　　「去狗卷那，」少女掙扎了一下想從他胳膊底下鑽出來，誠實回答：「這勁兒好大，我剛才墜入愛河。」

　　「！你騙我？！」五條悟震驚了：「你原來有墜入愛河這個功能嗎？」

　　夏油傑也在問一樣的問題，這兩個人不愧摯友。

　　但是當她掙脫出來，發現整個場地鴉雀無聲，大家都在看著她，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來高興還是不高興，很顯然在等她回答。

　　「理論上來說是沒有的。」她先把結論說出來。

　　「但因為現在在用的身體是人類，魔抗很低，所以會受到這類道具的影響，過了時限就會恢復過來了。」

　　沒有人回答。

　　這一圈人保持著原本的姿勢，繼續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

　　最後狗卷掏出他的手機來，在上面劈劈啪啪一陣打字，他看上去因為計謀沒得逞有些失望，眼角和頭發梢都沮喪地垂著，但不影響他好奇。

　　「所以墜入愛河了會是什麼樣子？」

　　店長頓了一下，發現他們都在朝自己猛點頭。

　　「…………我也不知道，」她想了想還是回答了：「我剛才迷迷糊糊的，不太清醒，但根據別人的說法，會比較危險。」

　　幼年吉爾伽美什第一次對她用這招的時候離得很近，沒有防備，藤丸立香事後說他差點當場回到英靈座上。

　　……但他之後好像也沒吸取教訓，只是下次發動突然襲擊的時候記得提前拉開距離了。

　　雖然店長也不知道那玩意算不算是墜入愛河，但既然是一樣的技能，效果大概也是差不多的吧。

　　少女對狗卷點點頭：「總之，下次不要對我嘗試了，萬一死掉了我是不會負責任的。」

　　咒言師大失所望地把手機塞回褲兜裡。

　　他們這一屆的學生是很少見全員都知道商店的，其中只有熊貓沒有買過東西，禪院真希因為伏黑惠的關系，對店長知道的多一點，聽說伏黑惠小時候，店長甚至給他開過家長會，節假日如果順手的話還會帶他去不那麼危險的世界旅旅游，吃點異世界特色美食什麼的。

　　但總的來說，店長這人沒什麼太大的戰鬥力是得到公認的事實，她的身體只是一具普通的，漂亮少女的身體，固定在一個狀態中，每次死去就會刷新回原來的樣子，無論這中間經過了什麼樣的鍛煉，掌握了什麼樣的技術，只要死一次，就一夜回到解放前。

　　只有右眼上被稱之為神之義眼的改裝，就像真希的眼鏡一樣，擁有著看到「神異」的能力，實話說清晰度堪憂，真希被她分享過一次視野，感覺像是一千度近視，實在算不上什麼好的體驗。

　　……但不知道為什麼當她說出「你可能會死」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懷疑她說的不是真的。

　　包括五條悟。

　　「好啦，你們還有什麼要說的嗎？」五條悟兩條胳膊壓上店長的肩膀，再次把她從背後摟住了：「沒有我就要把店長醬帶走了！」

　　伏黑惠幾乎是立刻就開口了：「今天晚上——」

　　「嗨嗨，說完了吧？三二一，走你。」

　　店長和五條悟都消失了，禪院真希看了眼額頭青筋暴起的本家弟弟，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害，還沒習慣嗎？」

　　黑發少年面色鐵青：「…………」

　　五條悟把店長抓走去玩奇跡暖暖了。

　　五條悟作為五條家祖墳上的青煙，在婚戀市場上非常珍貴，咒術界的大家族們幾乎都想把女兒送來給他做老婆，而非咒術界的女孩子們因為他有錢還長得帥，也有相當一部分願意給他當老婆，即使是知道了這人其實性格奇妙之後熱情依然不減。

　　……畢竟誰也沒真的圖他這個人。

　　所以每當這種宴會的時候，他就得找一個女孩子來，表示他最近真的有在談戀愛，來短暫地堵住高層們替他操心終身大事的嘴。

　　第一次他只是隨便把店長抓來充數的，但經歷過一次之後就逐漸上癮。

　　店長是個可塑性很強的小女孩，也許是因為她店裡太多古怪的東西，想要改變形像簡直輕而易舉，導致大家每次看到五條悟帶來宴會上的都是不同的小姑娘，並且行蹤成謎，基本就是兩個人蜜裡調油兩天，就再也找不到人了，想跟近接觸都辦不到。

　　而且毫無例外，每次都是十五六歲左右的少女。

　　他致力於敗壞自己的名聲，久而久之，連「五條悟是個喜歡小姑娘的喜新厭舊變態」這種話都出來了，但大家還是爭著搶著想給他塞老婆，只不過調整了策略，比起成熟美麗大姐姐，都開始送家裡適齡的小姑娘來了。

　　畢竟誰也沒真的圖他這個人。

　　「結了婚能怎麼樣呢？結婚又不是拴狗鏈，就算真的生了孩子，我這樣的也百年難出一個，那小孩遺傳不到術式還不是白搭嗎？」

　　五條悟坐在椅子上看店長漂頭發，一邊費解地說道。

　　這是夏油傑聽了都要嘆氣的渣男發言，店長卻沒什麼所謂，她被梳子挑得有點癢，小幅度地側了一下頭。

　　「你可以去問問拿到黃金律之前的伏黑甚爾，我之前也很費解他為什麼對賭馬樂此不疲。」

　　她的回答稱得上冷漠，但五條悟很喜歡，這個人幾乎沒有任何人類社會的倫理道德觀，她從不站在和他對立的那一面。

　　「那哪天我要是真的順他們的意結婚了呢？」白毛咒術師湊到她前面，眼罩被他扯下來，湖水一般的藍瞳一眨不眨：「你會覺得我是個人渣嗎？」

　　店長想了一會：「我可以給你打個折，恭賀新禧。」

　　對於店長來說，打折已經算是她最大的誠意了，但五條悟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你想得美，我就不結。」

　　少女也沒糾結這和她有什麼關系，怎麼就想得美了，猶豫片刻，語重心長地來了句：「……有喜歡的還是結吧。」

　　五條悟再也不說話了。

　　他沉默地選好了裙子，鞋子，手腕上戴著的寶石，這份沉默一直維持到少女從裡間走出來。

　　漆黑的頭發被漂成了新雪一般的銀白，黑色的那一只眼睛也完全變成了通澈的藍色，兩個人像鏡面一樣面對面站著，咒術師半跪下來給她戴項鏈。

　　寶石冰涼的觸感落在皮膚上，店長抬手摸了摸他的頭，就像很多年前在裡世界，這只手蒙住他的眼睛時一樣，輕輕的，非常溫柔。

　　「人類的生命太短了。」

　　她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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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大家的收藏評論和營養液！愛你們！！我們明天見——


第25章 む不知道取什麼標題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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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條悟帶了他的私生女來參加宴會！

　　這個消息從門口的保安開始，仿佛乘著風的蒲公英，輕快地傳遍了整個會場。

　　店長還沒進去，就已經聽到人們竊竊私語。

　　「他的私生女甚至遺傳了他的神奇眼睛！」

　　「天哪！」一個姑娘震驚地描述道：「她看起來有十五歲了！那位五條大人今年也才二十八吧？」

　　她旁邊的小男孩瞪大眼睛：「這就是最強嗎？？？不愧是他！」

　　「噓，他能聽到。」

　　店長：「…………」

　　被刻意打扮過，白得像一捧新雪的少女伸手拽住五條悟的袖子，他低下頭，像是完全沒有聽到別人在說什麼一樣，臉上的表情還是笑眯眯的：「怎麼啦？鞋子不合適嗎？」

　　店長抬起腳，毫不優雅地拿鞋尖磕了磕地面：「……雖然鞋子確實不怎麼舒服，但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和他如出一轍的藍眼睛看向他：「你有什麼想法嗎？」

　　「嗯？」五條悟歪頭，他參加宴會甚至還戴著他的眼罩，臉上就寫滿了「我對這個重要場合沒有一點尊重」：「什麼想法？他們說我十三就生了閨女的事嗎？」

　　這人一臉笑嘻嘻，居然像個真正的爸一樣拍了拍店長的腦袋：「安啦，在這群人眼裡，我就算六歲自體繁.殖生一條霸王龍出來也沒有什麼不可能的，總之，讓他們覺得我和正常人之間有生.殖隔離也不是什麼壞事。」

　　「需要我做點什麼嗎？」

　　「你能做什麼？親我一口說明蓮醬你其實是我女朋友嗎？」

　　少女沉思了一下：「你想這樣嗎？」

　　宴會廳裡的鋼琴聲回響在空氣中，作為調味糖漿的底調，在這上面人群從四面八方投來實質般的目光，裙擺摩擦和言笑傳遞同時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銀發咒術師面罩下的眼睛陡然睜大了。

　　——提出要求，這個人就幾乎一定會回應，他試探過，這雖然不是強制的，但卻像某種npc的准則一樣，刻在她的行動中。

　　他沒有意識到自己點頭了沒有，只覺得胸口的領帶上傳來拉扯的力道，然後女孩清淺柔軟的呼吸像幼鳥的絨羽一般蹭到了嘴角。

　　柔軟的唇瓣貼在了男人的食指上。

　　五條悟另一只手把他的眼罩從臉上扯下來，低頭看店長，表情嚴肅。

　　他的手指還抵在店長唇間，女孩維持著這個古怪的姿勢，被拒絕了臉上也沒有哪怕半點不高興的樣子，只是茫然地歪了下頭。

　　店長確實很茫然：「？我親的位置不對嗎？」

　　親臉頰不是更像父女了？

　　你可真敬業。

　　她貼著咒術師的手指說話，開合間濕潤的吐息在那一小塊皮膚上留下像是小蝸牛爬過一般癢癢的潮濕感，這和他平時有意貼在她手心亂蹭的情況完全不同，二十八歲的咒術師重重地嘆了口氣，轉過身去。

　　「算了，我覺得父女也挺好的。」

　　他看上去像是生氣了。店長沒有什麼頭緒，但也不是很在意。

　　她耳邊傳來夏油傑輕輕的笑聲。

　　「這可真令人放心。」他評價道。

　　但可能剛才那個幾乎含著手指私語的場景也足夠曖.昧，總之人們收回了「看那個人十幾歲就有了私生女」的目光，只覺得他這人水仙，挑女朋友也喜歡和自己長一樣的。

　　幸好他們沒覺得五條悟這是在和親閨女談戀愛，感恩。

　　這種宴會沒有固定的流程，說是盯著五條悟，但他近幾年一直沒有這個意思，就差不多淪為了捎帶的，主要目的還是讓出身世家的，忙碌的咒術師們抽出一點時間來和同齡的異性聯絡一下感情，畢竟時代變了，包辦婚姻容易引起叛逆心理。

　　五條悟快樂地牽著店長穿梭在餐台上，兌現他的混飯承諾。

　　出身名門的咒術師們一般都在家裡鍛煉過禮儀，一般不會在這種場景裡敞開肚子吃，比如加茂家的那一位眯眼睛後輩，此時脊背挺得筆直，臉上的笑容如沐春風，看上去一點不餓的樣子。

　　但來的也不全是名門，一些術式天賦比較好的泥巴種也在邀請之列，大部分是女孩子，這些姑娘們的想法顯然和咒術最強不謀而合，絕大部分都隱秘地分布在會場各個角落，全身心投入免費的龍蝦和高級小蛋糕，對周圍若有若無的審視就當作沒看見。

　　店長還在角落裡看到了一個背著畫板的姑娘，會背著畫板參加晚宴的唯一理由就是她的術式與此相關，這個會場不允許帶武器，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成功混進來的。

　　店長高高興興地塞了一肚子高級魚類和小塊的點心，最後以一杯叫不上名字來的粉紅甜飲料結束了這頓晚飯。

　　五條悟拽著她：「去外面休息會唄？」

　　絕了，吃完就走。

　　咒術家族的老家伙們和這種西式環境格格不入，因此策劃的基本都是家裡的中青年人，沒辦法，上一次老爺爺們組織的夏日庭院流水素面活動根本沒人去，大家都覺得這玩意叫兩個朋友在家裡吃還比較爽。

　　這次的餐廳有室外花園。

　　在三十六層的樓頂，占了大概兩層樓的高度，植物錯落有致疏密相間，站在欄杆處夜風可以把所有喧囂嘈雜都吹走，只要稍稍低下頭，整個城市的燈光都收入眼中。

　　「我看到宿儺的手指了。」

　　店長對夜景和高處並不陌生，她有太多的機會站在各種意想不到的角度觀察這個世界了，她在高塔上俯視因為戰爭變成空城的人類都市，空曠寧靜，天地間只有她一個人，她站在樓頂看英靈的箭矢劃破夜空點亮黑暗，帶來死亡和燦爛盛大的光輝，她乘著空中游弋的白鯨，透過透明舷窗和飛船一起墜落——但每一次都有細微的不同。

　　她從不厭煩。

　　「然後呢？」她問五條悟：「你要買嗎？」

　　「我買得了嗎？」銀發男人幽怨地問。

　　「也行吧，如果你一定要堅持的話。」店長回答道：「不過你真的要買嗎？」

　　她的目光順著彎曲的花藤落在下面，那後面傳來蟲鳴一般的竊竊私語聲。

　　「那個五條悟最近是不是剛被弄死了學生啊？他還有心情來參加宴會？」

　　「那不然呢？你以為他真的能想干什麼就干什麼嗎？」

　　「倒也是，說什麼最強啊，只不過是天賦特殊而已，所以大家才捧著他，一旦真的出現差不多的更聽話的咒術師小孩，估計馬上就被想辦法陰死了吧，這麼看不生孩子似乎還聰明些。」

　　「你說什麼呢，他奈何不了上面，弄死你我還是綽綽有余的吧？」

　　「是啊，聽說上次還在樂岩寺家裡發瘋了，真可怕，老天爺真不公平，為什麼會讓這種人繼承術式啊。」

　　「…………」

　　這樣的對話在許許多多的角落都在發生，在宴會的花園裡，在裝潢古樸的茶室裡，在他沒有去的會議廳裡，在每一個謙卑恐懼欲言又止的笑容中，在少女們遞送過來的每一個混合著陌生和羞澀的眼神裡，像是細細的蛛絲，仿佛一掙就斷的樣子，卻好像真的把蝴蝶網住了。

　　咒術屆的最強站在高處，店長站在他旁邊，他的摯友被他親手殺了，變成一塊不能說話的黑色寶石，他們都安靜地聽著。

　　「店裡有個東西叫永生之酒，我要是買了那個，就能有無限的時間。」

　　那東西不像天元大人那種需要定時蛻皮，是真正毫無副作用的永生。

　　五條悟突然扭過頭來：「這樣就不算短了吧？」

　　「仔細想想好像很可行啊，我有足夠長的時間保護那些小孩兒們長大，把這個咒術界修剪得像些樣子，說不定還能等到傑那家伙投胎轉世，蓮醬鐵樹開花——」

　　他的後半句突兀地停下來，他看到少女看著他的眼睛。

　　透過一層虛假的藍色，那是非常非常溫柔的眼神，像是什麼都不明白，又像是什麼都明白，包含著滿腔愛意，又似乎根本不知道愛是什麼。

　　音樂和熱鬧透過玻璃窗，深藍夜幕中她的半張側臉被燈火和星河照亮，好像混合著一點真誠的嘆息，仔細看過去的時候卻一片澄澈，什麼都沒有。

　　「不要這樣，五條悟。」

　　店長學得很快，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嘴唇，認真地告誡他。

　　「沒有那麼快樂，你不會喜歡的。」

　　.

　　在同一輪月亮下，順平展開手中的紙條。

　　這是他發現商店寶石不見了的第三天，他在家裡的桌子上看到這張字條，字跡說得上歪歪扭扭，就像來人剛剛學會寫字不久。

　　「你的寶石在我這裡哦，還想要回來的話，明天去學校裡拿吧？」

　　最下面畫了張笑臉，看起來非常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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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長現在這個時候是沒有愛情這個功能（？）的，她看起來像是愛誰的舉動都是出自一個別的原因。老師迷迷糊糊，在親到之前突然意識到這件事才拒絕的。但店長勸諫的話發自真心（？總之各位家人們，好消息好消息，我打算入v了！！這可是一口氣更三章！會有人不心動嗎！屆時請大家務必捧場！我們的友誼地久天長！（不是感謝大家的收藏評論和營養液！我超愛你們的！我們周三見呀！


第26章 む生長痛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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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順平是在見過真人當天, 傍晚回家的時候發現他的項鏈不見了的。

　　「媽媽，你有看到我的項鏈嗎？」

　　「嗯？」在廚房叮叮當當切菜的吉野凪回過頭來：「你什麼時候開始戴項鏈了？」

　　「什麼樣的項鏈？」

　　順平把食指和拇指捏起來，比劃出一個大小：「這麼大的, 綠色的寶石, 後面有銀色的十字架。」

　　「哈哈哈哈哈哈哈！」

　　「？」

　　「你這是什麼趣味啊順平哈哈哈哈遲來的中二期嗎！」媽媽菜都不切了，在兒子無奈的目光中笑了好一會，才平靜下來：「雖然你突然開始想要打扮下自己了也算是件好事吧, 但我沒有見過你說的項鏈哎，在房間裡好好找找？」

　　他已經把房間翻過來了。

　　從一開始摸到空蕩蕩的脖子時心裡那一瞬間像失重一般的恐慌, 越找不到越害怕, 順著回去的路走了兩三遍，甚至某一刻懷疑到了真人先生頭上，一路跌跌撞撞地回來，在廚房裡看到母親哼著歌嘗咖喱汁的味道時, 才突兀地平靜下來。

　　「嗯, 我再找找吧。」他吸了口氣, 聲音平穩地回答道。

　　「對了順平。」吉野凪突然叫住了他。

　　媽媽的神色也很平靜，就像在說一件沒什麼大不了的小事：「有空的話, 我們去醫院問問醫生關於這裡的事吧？」

　　她的手指指向自己的右半邊臉。

　　在順平的臉上，這半邊被厚厚的劉海覆蓋著, 下面是密密麻麻的燙傷疤痕。

　　黑發少年幾乎是不由自主地順著媽媽的目光摸上了自己的右半塊額頭，那些疤痕他以為會一輩子伴隨著他, 如影隨形, 持續疼痛，但在這個時刻他突然意識到, 它們已經很久沒有在疼了。

　　他輕輕地笑了一下：「好。」

　　他的寶石徹底不見了。

　　伴隨著兩天幾乎是什麼正經事都沒做的尋找，順平最終承認了這件事。

　　一遍一遍在腦海中重復某件事會引起人類的生理性厭惡, 這兩天裡他在腦海裡度過了無數次項鏈丟失的那天：回憶自己到過哪些地方，猜測項鏈可能會掉在哪裡……已經沒力氣再想了。

　　心裡空蕩蕩的。

　　明明還想著要再去找店長聊聊天，告訴她自己的近況，那位店長雖然態度冷淡，卻總是奇怪地讓人想和她敞開心扉，仿佛天大的事情都不能讓她動動眉毛，多麼雞毛蒜皮的小事她也不覺得無聊，他還打算買那個【莫格街的黑貓】和新認識的朋友虎杖一起玩呢。

　　他從未有一刻如此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和商店之間的聯系是如此的薄弱，只要那塊小小的綠寶石丟掉了，他就再也沒辦法找到那個夢中的地方了。

　　……這設計也太不人性化了。

　　這種心情像是在開學的前一刻弄丟了魔法學校的通知書，巧克力工廠開放參觀的前一天弄丟了中獎票，吉野順平有那麼一個瞬間，甚至想去找那天警察局見過的金發咒術師，問問他是不是有辦法聯系到店長。

　　剛好虎杖在問他要不要加入咒術高專，是不是加入高專就有機會見到那位先生了？

　　但做咒術師，就意味著和真人先生為敵。

　　他那天雖然經過了很多人來人往的地方，每一個地方都可能被人拽掉項鏈，但真正停下來長久地講過話的，只有和真人先生。

　　……但真人先生不知道商店的事，咒靈對項鏈這種人類的財物也不感興趣，他又在懷疑什麼呢？

　　黑發少年攥著手上那半截斷裂的銀鏈子，在晚霞的橙粉色余暉走回家，那一抹溫柔的顏色被暮色侵染一半，變成更深，更紅的色調，像是光明熄滅時的一抹余燼。

　　在被他慌張時翻得亂七八糟，冷靜下來又重新打掃得干干淨淨的桌子上，店長盯著看過的那一盆可愛綠植花盆的旁邊躺著一張字條。

　　起初他以為是媽媽隨手寫完忘記清理的備忘，拿起來，看到上面的字的那一瞬間，他只覺得手上的這張薄薄的紙沉得像塊石頭。

　　「你的寶石在我這裡哦，還想要回來的話，明天去學校裡拿吧？」

　　……不是他丟了，而是被人拿走了。

　　這個想法就像一點火星落在干柴堆裡，怒火一瞬間淹沒了他的腦海。這樣的句式他太熟悉了，他的同學，被打的伊藤，死去的西村，這些人都寫過這樣的字條，上面的寶石換成過「你的作業本」，「你的電影碟片」，「你的成績單」，他本以為他已經徹底擺脫了陰影，迎來了嶄新的生活。

　　門鎖都好好的，這個人究竟是怎麼把紙條放進他家的？

　　他可以把紙條放進家裡來，下一步是不是也可以進來，坐在這裡等著他？

　　夜幕降臨，流水一般的月光照進屋子，吉野順平坐在屋子中，他沒有點燈，銀色的微光淺淺地照亮一半他投在陰影中的臉。

　　他攥緊了手中還剩下的八頁漫畫，一動不動。

　　第二天他穿得整整齊齊，拒絕了虎杖出去玩的消息，孤身一人來到了學校。

　　算起來，他已經快有一個星期沒去學校了，老師可能派人來家裡問過，但媽媽沒有對他說，也有可能是學校根本沒有問，畢竟老師們也都知道伊藤當初對他做的那些事，他對學校有陰影情有可原。

　　教學樓還是原先的樣子，雪白的外牆在陽光下反射出讓人頭暈惡心的刺眼光芒，寫紙條的那個人沒有說什麼時間，順平睡到了自然醒，這個時候已經錯過了平常的上學時間，校園裡一個人都沒有，安靜得像根本沒有人來一樣。

　　他推開了樓下的門，天色似乎有些暗下來了，樓道裡的燈感光，一齊都亮了起來。

　　這就有一點恐怖電影的味道了。

　　不知道為什麼，整座走廊裡鴉雀無聲，他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輕輕地，哢噠哢噠地在走廊中回響。

　　他試探性地從一間教室的玻璃往裡看，發現裡面一個人也沒有。

　　……哦，說起來，之前似乎也收到過學校的郵件，好像今天是開表彰會的日子。

　　一進樓裡仿佛腦子都鈍了，少年抓了把頭發，向著記憶中禮堂的方向走。一路走，一路上他沒有聽到一點聲音，明明剛剛進學校的時候還能聽到鳥叫之類的，現在整棟教學樓寂靜若死，連根針掉下來都聽得清清楚楚，仿佛根本沒有人在裡面活動一樣

　　拉開禮堂大門的時候，他明白為什麼了。

　　整棟教學樓裡所有的學生都在裡面，他們像糧倉裡的米袋，又或者是死去多時的屍體，橫七豎八地癱倒在地，人摞著人，毫無尊嚴地堆放在地上。

　　「！！！」饒是順平對他的同學沒什麼感情，他也有點害怕了，他在裡面找了找自己的班主任，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死豬一般地躺著，如果不是胸膛尚且一起一伏，他都懷疑這人死了：「醒醒！老師你怎麼樣？」

　　班主任對他的搖晃一點反應都沒有，少年又掐人中又扇耳光，也不能把他從昏迷中弄醒。

　　順平是徹底沒轍了，他本以為等著他的大概是某個同學——可能是跟著西村他們一起混的那個女生翼之類的——的威脅或羞辱，沒想到情節直接變成了這樣，他把老師扔回地上，打算撥打報警電話，卻總覺得他身上有一點奇妙的力量波動。

　　真人之前說過，他是有咒力天賦的孩子，在咒靈的幫助之下，他甚至還逐漸開發出了自己的式神——一只看起來有點可愛，其實生有劇毒的水母，只不過他的水平還不夠，剛剛有了一點進展就被商店的事吸引了全副注意，到現在也只能偶爾把它召喚出來，甚至不能控制它的行動。

　　順平猶豫了一下，試著調動自己的咒力，發現這一次居然非常順利，小小的，熒藍色的水母乖巧地漂浮在他的指尖，將他的手指映照出一點紫色。

　　……等等，紫色？？

　　這個時候他遲鈍的大腦才給他帶回了一點反饋——手指上黏黏的。

　　他僵硬地低頭看下去。

　　成片的血跡從他剛剛放開手的班主任老師身下氤氳開來，把他的手和袖口染成一片濃重的紅色。

　　那只咒力構成的水母式神安靜地漂浮在空中，窗外最後一絲光線被吞噬殆盡，禮堂的大門發出咣當一聲巨響，被什麼人一腳踹到一邊。

　　吉野順平茫然地回頭，看到熟悉的粉色頭發。

　　虎杖悠仁站在門口，震驚地看著他。

　　「…………順平？」

　　.

　　「不是我做的！！！」

　　黑發少年胡亂地向後退，將糊著血跡的手往衣擺上擦，試圖將那股揮之不去的黏膩感擦干淨。

　　粉發少年只是在門口呆呆地站著，他顯然也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渾身僵硬，過了好一會才突然問了一句。

　　「你原來會咒術啊？」

　　像一桶冰水從頭澆下，吉野順平只覺得渾身都涼透了。

　　他騙人了嗎？

　　他騙了。他騙虎杖自己只是能看到而已，他想去咒術高專，想去虎杖和他描述的那個和同類在一起學習，玩耍的未來，卻又害怕舍棄已有的，最先包容他的朋友，和真人為敵，況且他從一開始就撒了謊，他說自己沒有在電影院見到任何人，他只是做錯了事情，所以需要一點時間，好好將自己的事想清楚而已，他沒有想到會變成這樣。

　　為什麼這種事總是發生在他身上？

　　虎杖會覺得這都是他做的嗎？

　　他會被抓起來嗎？

　　好不容易得來的朋友和新生活，就要像丟掉的寶石一樣，都失去了嗎？

　　順平停下了擦拭血跡的手，面色蒼白地站在原地，他甚至不能為自己說出一句辯解，只是沉默而又虛弱地站著，嘴唇開合，卻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像個等待判決的死刑犯。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啊？你沒事吧？」

　　粉發少年臉上混合著茫然和關切，一瞬間竟然顯得有點滑稽：「我一早找你，就收到一句莫名其妙的回復，然後你手機就徹底不在服務區了，我看你說要去學校，想著來學校看看你也挺好的，沒想到剛一過來就看到學校被帳罩著，擔心死了。」

　　他蹲下來，扶起地上一個學生，拍了兩下臉：「喂，怎麼樣，還活著嗎？」

　　「？順平？」

　　順平被他又喊了一聲，才有點回過神來：「你，你……」

　　他說話甚至有點結結巴巴的：「你不覺得這是我干的嗎？」

　　「！！」虎杖像是被嚇到了似的蹦起來：「是你干的嗎？！」

　　於是順平突然想笑了，所有的擔心都像是一陣風吹過的蒲公英，在他那個受到驚嚇的表情裡煙消雲散，他搖了搖頭：「不是我干的，我丟了一塊寶石，然後有人在我家放了張字條，說寶石在他那裡，讓我來學校取它，然後我今早一來學校就變成這樣了。」

　　「這樣。」虎杖摸了摸腦袋，他檢查了一下，地上的人只是昏過去了，暫時沒有生命危險的樣子：「總之這裡現在很危險，可能會出現之前那種改造人，你先離開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吧。」

　　他居然毫不猶豫地就相信了順平的話。

　　這時候順平反而覺得有點渾身不對勁了：「你不怕我騙你嗎？」

　　「你干嘛要騙我？」

　　虎杖抬頭，看向他腳下正在淌血的班主任，小心翼翼地避開腳下橫七豎八的人走到他邊上檢查他的情況。

　　「你不覺得這可能都是我做的嗎？我因為被同學欺負，就操縱咒術把學校弄成了這個樣子……」

　　「嗯？欺負你的同學難道不是已經被揍進醫院了嗎？」

　　「！！！你知道這個！」

　　「是啊，七海先生和我說的，我之前一直不好意思問你怎麼辦到的。」虎杖悠仁抬起頭看了一眼神色倉惶的順平，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一樣，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不是你做的，我相信你。」

　　那個同學那麼欺負他，他也只是把人揍進了醫院。殺過人，或者下定決心要殺害誰時的表情是不一樣的。

　　虎杖猶豫了一下，頗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像是不知道該不該說，但最後還是決定說出口：「而且我最近在和七海先生學習觀察咒力，你的咒力太弱了，應該是最近才學會的吧？做不到——」

　　他環視了一圈四周：「這樣的。」

　　「…………」

　　「但只是現在比較弱，我一開始也很弱，如果你來高專的話，很快就能變得很強的。」他急忙安慰道。

　　「總之現在就先離開吧，增援應該馬上就到了，伊地知先生說這個帳只對咒力反應不強的人有用，你應該能出去。」虎杖從衣服裡掏出一卷應急用紗布，試圖先給班主任纏上，但他似乎是內出血，一時竟然找不到傷口。

　　「是……咒靈做的嗎？」

　　「應該是吧，我也不知道，但大概率是。」

　　「…………」

　　虎杖說得有道理，順平除了那天的蠅頭，沒有見過真人之外的咒靈，他也知道他現在根本不大聽使喚的式神能做的事很有限，可是這事情太詭異了，他猶豫了好一會，把手伸進懷裡，拿出裡面那薄薄的一沓漫畫，自己留下了一張，把剩下的伸到虎杖面前。

　　「你拿著這個。」

　　「？」虎杖摸不著頭腦：「現在是看漫畫的時候嗎？」

　　順平被他氣笑了：「不是讓你看漫畫！這個是——」

　　虎杖沒有看他，他的目光穿過他身後，直直地落在門口的位置。

　　「虎杖？」順平茫然地擺了擺手，心中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他像個年久失修的機器人，聽到自己脖子哢哢的聲音，慢慢地，僵硬地轉過身去。

　　熟悉的人形咒靈微笑地站在門口，灰藍色的頭發柔順地垂在肩膀上。

　　「呀，你來啦，順平醬。」

　　「…………」

　　黑發少年直直地站著，聲音聽起來有點啞：「……是，真人先生嗎？」

　　咒靈半靠在門框上，看上去與人類無二，只不過伸出來的右手從手肘的部分改變了膚色，從常年不見光的蒼白變成了一種富有彈性的，玉一般細膩的乳白光色，像少女精心保養的手一般。

　　纖纖的五指間，捏著一塊綠色的寶石。

　　「你那天在我這裡丟的，是這個吧？」真人歪頭，輕快地問道。

　　順平看著他，一時半會竟然說不出話來。

　　然後他就被虎杖扯著領子拽到了後面去：「縫合臉的咒靈……電影院裡的那個是你，這都是你做的！」

　　順平冷不防被他推到後面去，還有一點猶豫：「等一下虎杖……」

　　真人看上去有點委屈：「可我只是來還順平項鏈的啊？」

　　「對吧？」他看向順平：「幫我向宿儺的容器解釋一下嘛，我們不是朋友嗎？」

　　明明順平真的和真人是朋友，但不知道為什麼，在此時此刻，在虎杖的身後，他突然像是喉嚨口被什麼東西梗住了一樣，過了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來。

　　「是真人先生拿走的嗎？」

　　「沒有哦，是它掉在這裡的。」真人有點不耐煩地晃了晃手：「所以你還要嗎？」

　　「不要相信他的話順平！就是他在電影院裡把那些人——」

　　「你以為順平不知道嗎？」真人問道。

　　順平只覺得眩暈。

　　「不，我只是，我……」他嘴唇囁嚅，聲音越來越低。

　　真人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的意思，他想了想：「如果不放心的話，你來替他取？」

　　「你先說你想干什麼。」

　　「我真的只是來還順平東西而已的，」真人無奈地攤手：「順便幫他教訓一下討厭的學校同學和老師。」

　　「不！！我沒有這麼要求過！！」

　　「好，」虎杖伸手攔住了順平，他沒有往後看，只沉下聲音來囑咐：「這個咒靈很厲害，你先逃，寶石我來幫你拿回來。」

　　「感情真好。」

　　伴隨著這一聲嘆息似的感慨，一根樹藤一樣的胳膊閃電般刺破空氣飛馳而來，速度快得眼睛都不大能跟上，在接觸的瞬間膨脹變大，一連串寒光凜然的尖利倒刺從皮膚中鑽出來，徑直扎進虎杖格擋的手臂中，帶起一片蒙蒙的血霧。

　　「虎杖——」

　　「別管我，你快走！！」

　　這句話說得沒有什麼說服力，因為剛剛說完，粉發少年就吐了一大口血。

　　那些刺進身體中相接的尖刺其中的一條陡然伸長，穿過他的小臂而不止，扎進胸膛，將他高高地吊起來，釘在了禮堂的牆上。

　　那條鼓起的，畸形的左臂上青筋遍布，隔著很遠都可以看到上面虯結的血管正在像真正的活物一般輕輕地鼓動，和他右邊纖細潔白的小臂完全不像是一個生物身上長出來的，只看著就讓人頭皮發麻，但它們的主人臉上此刻卻帶著一種近乎無邪的笑容。

　　他腳步輕快地向順平走過來，也不裝了。

　　「本來想小小地陷害一下順平的，沒想到你意外地很能干啊，這麼快就把宿儺的容器迷倒了嗎？」

　　虎杖被釘在牆上，還在拼命地扭動，試圖掙脫出來，順平全身都在發抖。

　　「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一開始就是這樣的嘛。」真人似乎真的可以隨意地改變自己的肢體，隨著他拉近距離，用於鉗制虎杖的那一截胳膊就真的一截截地，像某種可拆卸的道具一樣縮了回去，而他左手上拿著的寶石依然穩穩地停在指尖：「順平這個人啊，總是不願意承認自己和其他你不喜歡的人類一樣愚蠢又弱小，沒有什麼不同，老是想通過外力來找認同和自信呢。」

　　「比如我啦，」他轉了轉那顆寶石：「比如這個啦。」

　　「不要相信他的——唔！！」

　　「等一下好嗎？我在和順平說話。」一根倒刺變成更粗，更圓潤的形狀直接塞進了虎杖嘴裡。

　　「不過你很幸運，這個真好用，你媽媽就是因為這個才沒有死的吧？我明明把宿儺的手指放到你家裡了才對的啊，知道順平媽媽平安無事的時候，還吃了一驚呢。」

　　他輕輕地搭住了黑發少年的肩膀：「真可憐，很傷心吧？抖得像只小兔子。」

　　「讓我來幫你做個了結吧？」咒靈露出一個真正的，像朋友一般的笑容，宛如少女一般纖細的五指溫柔地撫上順平的臉頰，在虎杖絕望的嗚咽中唱歌一般開口。

　　「無為——」

　　「歐拉！！！！！」

　　一聲雄渾有力的吼聲毫無預兆地在空氣中炸響，虎杖只覺得渾身一松，鉗制他的力道陡然消失不見。

　　他在瓷磚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從禮堂的牆上摔下來，頭暈目眩地咳出了一大口血，等到視野不再發黑了，才順著牆上的那個破洞看下去。

　　…………他見到了這輩子最離奇的場景。

　　剛剛還笑意盈盈，占絕對上風的咒靈此刻已經衝出了五樓，在牆壁上留下一個人形的大洞。

　　……卻沒有落下去。

　　狂風暴雨一般的拳頭正像怒吼的海潮一般，密密麻麻地落在他身上，這個縫合臉咒靈的一個能力大概是可以隨意改變自己的身體形態，他的每一個身體部位都可以進行自由的變形，極具可塑性，而現在這一點也清楚地表現了出來。

　　他像個水加多了的面團，或者一大團史萊姆一般，被空氣中看不見的拳頭挾著疾風踢來打去，每一下都給他重新塑一遍形，在快得讓人目不暇接的攻擊裡，虎杖只看到一閃而逝的，坑坑窪窪的一大團，手腳被折進了肚子裡，腦袋剩下半邊，脖子塞進胸膛，只有一只美麗的，少女一般的右手，合著斷斷續續的痛呼，在連綿成片的凌厲拳風中偶爾露出一點潔白。

　　……看樣子像是被打懵了，連自己可以變形都沒有反應過來。

　　這頓毆打是如此的猝不及防，拳拳到肉，如此的迅捷如此的實惠，好像生怕客人吃虧似的，虎杖悠仁一個訓練有素的咒術師居然一點也找不到機會加入進去，只能茫然地看著。

　　足足過了十五分鐘，那令人頭皮發麻的轟鳴震蕩聲才停了下來，這個時候咒靈已經像是一塊被揉爛了的破抹布一樣，生死不明，連個像樣的形狀都看不出來地糊在了龜裂的操場上。

　　虎杖捂著自己被扎穿的胸膛，踉踉蹌蹌扶著牆站起來。

　　順平臉色蒼白地坐在地上，看上去也嚇壞了，他手中緊緊地攥著一沓撕成兩半的漫畫，正在他手中逐漸變得透明，散成空氣中細碎的紫色光點。

　　黑發少年怔怔地看向半空中，在那裡紫色的替身白金之星正在一邊消失，一邊向他揮手，好像在說再見一樣。

　　淚水反射著晶瑩的光點，順著順平的眼眶滑落下來，虎杖沒敢打擾他。

　　直到過了十幾秒，黑發少年手忙腳亂地擦干淨了眼睛，才扭過頭來。

　　「你不是問我怎麼辦到把欺負我的同學打一頓的嗎？」他有點不好意思：「就是用這個打的。」

　　虎杖悠仁：「…………」


第27章 む生長痛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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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人靠著牆休息了一會, 才下去到了操場上。

　　順平似乎有點能夠控制他的式神了，晶瑩美麗的水母變成了稍大一點的樣子，像個大號瑜伽球一樣駝起了順平, 他在上面柔軟地彈了彈, 向虎杖伸出手來。

　　「你剛才受傷了，別跳了，我帶你下去吧。」

　　「好厲害！」

　　他的式神有毒,所以順平只拉住了虎杖的手，將他一起平穩地帶下了樓。

　　真人仰面朝天地癱在地上, 像是被在堅硬平面上拍死的一只蚊子, 或者一攤在鍋裡沒有定好型的漢堡肉。

　　順平似乎還沒能從全心信任的人其實是壞蛋的陰影中走出來，虎杖環視四周，終於在碎得不成樣子的台階廢墟中看到了綠色的一點閃光。

　　他把那塊寶石撿起來。說來奇怪，在他手觸碰到它的瞬間, 一種類似於針扎一般的觸感一下子侵入了他的身體, 順著手指一路向上攥住了心髒, 但這陣感覺太過短暫，還沒來得及有什麼反應就消失了, 少年撓了撓頭，把原因歸結於自己剛剛哪裡被打壞了。

　　兩面宿儺笑了一聲。

　　虎杖算是明白了, 宿儺這個東西和中國的修仙小說裡寫的隨身老爺爺根本就不是一個物種，最好的方式就是永遠不讓他出來, 否則根本起不到一點正面作用。

　　「給, 你丟的是這個嗎……」他的聲音慢下來。

　　他覺得這個東西有點眼熟。

　　柔和的，牛奶一般薄荷綠的色澤……

　　「啊！！」他一聲大叫, 把順平的手嚇得一抖：「這不是店長小姐的寶石嗎！」

　　「哎？」

　　「哎？！！！」順平也懵了：「你知道她？你也是商店的用戶？」

　　虎杖點頭：「嗯，是五條悟老師帶我去的。沒想到你丟的是這個！世界真小啊！」

　　這麼一看剛剛那通離奇毆打立刻就能解釋得通了, 應該是順平在商店裡買的什麼東西。

　　「這是什麼咒術師專供店嗎？」

　　「啊？不是吧？我還不知道伏黑他們有沒有呢。」

　　但總之，這些問題都可以回去再慢慢交流，他們現在應該先從帳裡出去了。

　　「…………」

　　…………為什麼帳還存在？

　　在想到這個問題的瞬間，虎杖就飛奔了出去，徑庭拳藍黑相間的光焰被他攏在手上，向著地上真人的屍體直衝過去。

　　他真傻，真的，咒靈又不是改造人，會有齊整的「屍體」這種東西嗎？

　　他的動作不慢，那從真人看不出輪廓的血泥中驟然閃出來的一點寒光也並不快，但就在接近的時候，一陣難以言喻的，焦躁和羞愧，還有自我厭惡混合著的感覺突然從虎杖的胸口升騰起來。

　　那感覺如此突兀，如此激烈，幾乎是一下子就席卷了他的神志，接管了他的身體，讓他覺得此時此刻傷害這個躺在地上的，手無寸鐵的咒靈的自己簡直就是個畜生。

　　粉發少年的身體在空中踉蹌了一下，宛如一只斷了翅膀的鳥直直地墜落下來。

　　而他下面，就是真人看不出面孔的一個惡意的微笑。和徑直對著他的一排尖刺。

　　……他居然真的還活著。

　　虎杖也沒有死。

　　一道漆黑的刀光從遠處奔襲而來，快得不可思議，像一根離弦的箭矢劃開了大半個學校，貼著地面削平了那一排刺，深深地插.進他們身後的樹干中。

　　那棵樹轟然倒下。

　　虎杖下落的身體被什麼人提著衣領拎起來，借了兩下力平穩地落在地上，等那陣讓人心悸頭暈的痛苦過去之後，他才從逐漸聚起焦來的眼睛中看到那是什麼東西。

　　被布包裹著的一把鈍刀。

　　七海建人急促地喘息著，明顯是跑過來的，他一手拎著順平，一手拎著虎杖，把兩個孩子都放下。

　　「彙報一下現在的情況。」

　　「哦哦，好。」粉發少年撐了一下地爬起來。

　　「學校的人除了一個老師在流血，剩下的沒事，那個縫合臉咒靈被順平放出來的神奇道具打趴下了，還沒有死，但我不知道為什麼一想攻擊他就渾身難受。」

　　「？」

　　這句話每個字分開來看都不難，放在一起就變得難以理解起來。

　　「我再試試。」

　　虎杖向著宛如一攤污泥，正在逐漸從地上爬起來的真人擺開了架勢。

　　然後他臉漲得通紅，痛苦地捂住心口倒下去大口大口喘氣，全身都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

　　七海建人：「？」

　　情況變得太快，他甚至都來不及想順平的道具怎麼能把真人打成這個樣子，立刻蹲下去檢查虎杖的情況：「不要再想攻擊的事了，先深呼吸，讓你自己平靜下來。」

　　……這是什麼咒術嗎？

　　從來沒聽說過這樣的詛咒啊。

　　順平看著回到他手中的寶石，卻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你在商店裡買了東西。」他篤定地對真人說。

　　啊。

　　七海建人的心沉沉地墜下去。

　　被說到的咒靈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他看上去薄得像一張紙片，手腳都還沒有歸位，正在一點一點地緩慢把身體的各個部位扭正，不穩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但他確實站了起來。

　　咒靈眼睛裡的光亮得嚇人。

　　「沒有想到店長真的沒有騙人啊，」他像是唱歌一般感嘆道，因為胸腔整個凹了進去，聲氣斷斷續續的，說一個詞就喘一下：「不愧我專門把那團空氣纏在了寶石上，本來以為要浪費在順平身上了，沒想到抽中了大獎。」

　　他本來是想用在這個金發咒術師身上的，但虎杖悠仁顯然更具實驗意義。

　　對同類的愧疚，在攻擊欲望嚴重的時候甚至可以殺死一個人，他將這個同類設為「咒靈陣營的所有東西」，效果拔群。

　　就是不知道這個愧死機制影響的是□□還是別的什麼，能不能把容器裡的宿儺一起控制住，雖然這只是個入門版本，大概率達不到在容器身上的效果，但只要有效果，他們就可以傾家蕩產買更高級的，到時候就根本不需要什麼獄門疆了，不需要封印五條悟，他們可以直接殺了五條悟。

　　真人高興得聲音都在顫抖，每一個字都像沁著蜜的毒汁：「小順平的使魔不是你自己的吧？它只會揮拳而已哦？我把身體變成柔軟的，更能抵抗衝擊力的形式，傷害就大打折扣了哦？沒想到吧？」

　　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不過就算這樣，我也還是差一點就要被打死了啊，那個時候真是千鈞一發，我從來沒有過這種體驗，總之能認識順平真是太好了！」

　　咒靈壓低身體，七，八，九，十……十五個左右的改造人從他身體裡放出來，尖叫著向咒術師們衝過去。

　　「雖然我受了這麼重的傷，好像不大公平，但是……來重新開始吧？」

　　兩條扭曲變形的胳膊水袖一般橫掃而出，在半空變成毒蛇的尖牙，咬向七海建人。

　　他們被攻擊包圍。

　　那些改造人算不上多厲害，卻數目眾多，從四面八方包抄過來，虎杖動彈不了，他只要一想到和攻擊這些人有關的念頭，就心如擂鼓汗如雨下，幾乎連手腕都動不起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過來。

　　「虎杖——！！！」金發咒術師目眥欲裂，他一手翻轉他的刀，擋住真人的一條胳膊，在它被斬斷落地的瞬間踩著另一條跳起來，向虎杖的方向飛奔而去。

　　他離得很遠，而改造人哭泣著，掙扎著，尖牙利爪向著無法反抗的少年脖頸落下去。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給我離悠仁……」

　　巨大的水母像是接觸不良一般閃了閃，終於在空氣中凝實。

　　黑發少年憋得滿臉通紅，淚水在眼眶裡打轉，終於在某一刻，感受到自己的式神。

　　它輕盈，順暢，如臂指使，終於變成了他能夠操控的，身體的一部分。

　　「你們離他遠點！！！！」他大喊著，水母的尖須扎進三個改造人的身體裡，毒素順著尖端傳導：「請專心戰鬥！不要管我們！咒術師先生！！」

　　金發咒術師在空氣中一個急轉彎，漆黑刀光在空中拉出近乎一百八十度的陡峭回轉，在七海建人手中急旋，切掉咒靈來不及挪走的一只腳。

　　「好，交給你了。」他落在地上，向著順平的方向略一點頭。

　　咒靈失去了一只腳，在平地上一個趔趄，剩下的那部分肢體就像扎進地下的樹根一般完成了變形，他現在是一棵樹的樣子，每一條新綠的枝葉都是鋒利的刀片，樹干的部分在旋轉，像是一台永不停歇的絞肉機。

　　盡管身體已經很虛弱了，但他看上去游刃有余，一邊變形一邊聊天，甚至在分出目光觀察虎杖悠仁的情況。

　　「你知道嗎？你的術式我已經見過了，傷害不了我，但那個叫虎杖的孩子可以哦？」

　　「剛剛我把觸須塞進他嘴裡的時候，他把我咬出血了呢。」

　　咒靈看著痛苦地跪倒在地上，被順平帶著在改造人中左躲右閃的粉發少年，在七海建人側腹劃開一道長長的傷口，饒有興趣地說道：「真的那麼愧疚嗎？覺得我才是你的同類嗎？我想殺你呢。你的同伴們都在浴血奮戰，你在那裡看著真的好嗎？」

　　「要不然求求宿儺也可以啊。」

　　視野都完全地變成了模糊的血紅色，虎杖悠仁聽到順平壓抑的呼痛的聲音，他直到今天才能掌控他的式神，卻被迫因為保護他而殺人；他感覺到那些改造人絕望的，壓抑的淚水，在攻擊的間隙落在他的臉上，有時候混著一點鐵鏽味，那是順平的血，在他沒有余力抬眼看的地方，七海建人流了更多的血。

　　殺意，滔天的，仿佛能把他渾身點著的憤怒和痛苦，伴隨著仿佛從血液深處席卷起來的難受和愧疚焦慮混合在一起，一下又一下震耳欲聾地在身體裡回響，他無法呼吸，被關在他的身體裡，手，腳，心髒，血管，肌肉仿佛都站在他的對立面，是他的敵人，他沒有辦法驅使它，神經崩斷，血液在倒流，虎杖悠仁咬著舌尖，將它咬出血來，尖銳的疼痛給他帶來一點理智。

　　外界嘈雜的聲音借著這個裂縫流進他的耳朵。

　　「不要聽他說什麼，專注你自己的事，虎杖悠仁。」帶著喘息的，努力修飾得平穩的，是七海的聲音。

　　「……還剩八個，我可以，誰都別想傷害你。」這是順平的聲音。

　　尖嘯如鬼哭的，刀刃破風的聲音，利刃扎進血肉中的悶聲，同伴們力竭的喘息，咒靈滿含興奮的痛呼，喃喃的低語，它們混雜在一起。

　　然後在某一個瞬間，全部消失了。

　　只剩下真人輕快的聲音。

　　「氣氛烘托到位了，我要開始了哦？」

　　順平猛地停了下來。

　　「領、域、展、開——」

　　…………不是他的錯覺，那些聲音真的消失了。

　　「自閉圓頓裹」

　　粉發少年茫然地睜開眼睛。

　　閃爍的視野中央，層層疊疊的手掌像是蓮花一樣在空中綻開，將金發咒術師的身影包裹在裡面，轟然合攏。

　　天地間寂靜無聲。

　　只有真人的笑聲從裡面傳出來：「是不是很酷？我也是剛剛被順平的使魔毆打的時候才突然領悟到的，現在能用上真是太好了！謝謝你順平！」

　　……淚水。

　　淚水順著琥珀粉色的瞳仁，一顆一顆地落下來，砸在地上，從透明逐漸變成血紅。

　　宿儺在腦海裡尖聲大笑：「有意思！有意思！」粉發少年只是怔怔地站著，他被痛苦和自我厭惡撕裂，卻看起來非常，非常地平靜。

　　下一刻，虎杖悠仁的身影在空中拉出一道幾乎看不見的殘影，流星般墜向萬千大手包裹著的領域，仿佛即將在空中炸響的煙花，因為太快了順平竟然沒能拉住他。

　　在他即將撞上領域外圍的那一瞬間，整個領域分崩離析，灰藍色頭發的咒靈已經沒有余力恢復他的人形了，他維持著一個不人不鬼的樣子，像條長了人臉的蛞蝓似的，緩慢地露出一個心滿意足的笑容。

　　他手上拿著一個虎杖和順平都很熟悉的微縮人形。

　　碰到他的那一瞬間，粉色的流星在半空墜落。

　　他像是突然被抽走了線的木偶，直直摔在地上，血色在他身下氤氳開來。

　　「居然真的會死啊。」咒靈睜大眼睛。

　　年輕的咒術師一動不動。

　　他用意志強行逆轉了身體的行動，衝破了「愧死機制」的制約，在重重的鎖鏈和鐐銬中執著地，毫不猶豫地向真人撲過去。

　　他被愧疚殺死了。

　　現在只剩下順平一個人了。

　　黑發少年顫抖著站在原地，面色慘白。

　　真人對著他微笑，他似乎不打算殺他，但這張臉將成為他根植在骨髓，永遠揮之不去的噩夢。

　　他說：「總的來說，今天是收獲頗豐的，有意義的一天！」

　　「這都是多虧了你呀，順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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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本來想一章發的，結果網卡得我發不出去，弄了一刻鐘也不行……

　　總之杏杏我現在就像被白金之星暴打完的真人，一根指頭都不想抬起來了。

　　在這個大喜的日子裡，很抱歉給大家發刀（？），但刀片先不要急著寄到我這裡來

　　真人打架也不忘記保養吉良吉影預定的那只手，你們猜他會不會老實付賬？

　　總之感謝看到這裡的家人朋友們！謝謝大家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我們明天見。


第28章 む付款時間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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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杖悠仁又回到了他熟悉的地方。

　　屍山血海, 斷壁殘垣，雖然他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來過這裡，又在這裡和宿儺說過什麼, 但他隱隱地覺得, 這裡應該是兩面宿儺的生得領域。

　　「答對了。」

　　高高地坐在白骨上的男人撐著一邊手肘，懶洋洋地回答道。

　　和服袖子從他結實的小臂上松松地滑下來一半，明明是和虎杖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在被那些漆黑的花紋覆蓋之後，竟然生出了一種逼人的邪氣和艷麗,看得虎杖渾身難受, 趕緊移開眼睛。

　　「我是又死了嗎？」少年摸了摸後腦勺。

　　「哈哈哈哈哈是啊廢物，這次是你自殺的！驚不驚喜意不意外？」詛咒之王在他的王座上笑得前仰後合。

　　虎杖悠仁是個脾氣很好的孩子，尤其是他知道在宿儺這種人面前表現出情緒實在是沒什麼用，是以, 他虛心地發問。

　　「那是咒術嗎？」

　　「蠢貨, 怎麼可能, 要是有那種咒術，咒術師早就死光了。」

　　兩面宿儺無聊地轉開了眼睛：「沒聽那小鬼說嗎？這是從你們的好商店買的道具啊。」

　　「怎麼樣, 有什麼感想嗎？有沒有覺得感情被欺騙了？」

　　宿儺居然會認真和他討論這個問題，虎杖只覺得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陷阱：「我都死了, 能有什麼感想。」

　　哪怕那件東西帶給了他再多的痛苦，該恨的也是買了它, 拿來用在他身上的那個人, 而不是商店吧。

　　但可能是五條老師帶他去的緣故，他最開始真的以為店長小姐是向著咒術師的。

　　只是稍微, 稍微有一點點傷心而已。

　　但這份傷心就像投進湖面的一顆小石子，整片湖是因為他自己的沒用拖累了順平和七海的痛苦, 所以那一點點短暫的傷心快得少年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誰說你要死了？」高坐在白骨王座上的男人笑了一下。

　　「我不是死了才會出現在這裡嗎？」

　　下一刻虎杖的腦袋從脖子上飛出去，滾落在血水裡。

　　可能是在「愧死機制」的影響下承受的痛苦已經超過了閾值，虎杖這時候竟然並不覺得很痛，沒了頭的那半截身體噠噠地跑過去，把腦袋重新裝回脖子上。

　　「重新給你一次機會，把腦子換一換再來和我說話。」兩面宿儺居高臨下地說。

　　「……你又有什麼條件？」

　　咦，他為什麼要說又？

　　「你求我一句，我就復活你。」

　　「我不。」虎杖脫口而出：「我算是徹底明白了，你這個人肚子裡全是壞水，一定憋著什麼陰謀。」

　　「…………」王座上的男人按了按太陽穴，像是忍耐著怒氣一般，努力讓自己好聲好氣：「我沒有什麼陰謀，只是單純地想羞辱你而已。」

　　他說謊了，他做了一些研究，被迫有了陰謀。

　　【愧死機制】的作用正如真人猜測的那樣，會全方位地作用在中招人身上——也就是說，如果虎杖真的死了，帶著這個機制的人就會變成他。

　　虎杖悠仁不光是兩面宿儺的容器，也是他的盾牌，這是他最近才發現的事。

　　雖然宿儺本身與咒靈並不能算是敵人，但被誰強行算計，拉到一個陣營裡讓他非常不爽，即使這玩意對他的影響只能算微小，就算轉移到他身上，最多也就是在殺咒靈的時候稍稍猶疑一下而已，但在他看來，也算是狗鏈了。

　　如果他待在自己的身體裡，對這種級別的控制看都不會看一眼，說到底，還是虎杖悠仁的錯。

　　他這麼想著，又把少年揍趴了一次。

　　但這個羞辱虐待行為歪打正著，讓他之前的話添加了幾分可信度，反正他看上去也不像是結了什麼束縛的樣子，虎杖也沒有多想，屈服得很快：「求你！」

　　「…………」

　　「你這個人真的連半點骨氣都沒有。」詛咒之王厭惡地說。

　　不過也好。

　　「就帶著你虛偽的道德感愧疚地活下去吧。」

　　死過一次之後，【愧死機制】的鎖鏈就算斷掉了。

　　虎杖在陽光下醒過來，發現自己身上的外傷，哪怕最小的一點都沒有治好。

　　兩面宿儺，摳死算了。

　　「…………」

　　他拍拍屁股，一瘸一拐地站起來，拍了拍抱著膝蓋蹲在地上的順平。

　　順平抬起的臉上還帶著淚花，眨了下眼睛才發現拍他的人是誰，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後退了好幾步：「你你你你！！！」

　　「雖然原因解釋起來很復雜，但總之，我又活了！」虎杖舉起一只手。

　　然後他就被撲過來的順平一把抱住。

　　黑發少年可能在今天流了他以往十年加起來都沒有那麼多的眼淚：「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虎杖拍了拍他的後背：「怎麼能是因為你呢？是我比較沒用才拖累了你們，順平做的已經很好了。」

　　他放開手，掏出手機來給伊地知打電話，帳已經消失了，但後續的處理還需要他們來做。

　　因為弱小，粗心和愚蠢而造成的痛苦猶如附骨之疽，可能這輩子都不會消退，但他被愧疚殺死過一次，以後它就再也殺不了他。

　　根據順平的說法，真人的無為轉變從前只用普通人做過實驗，咒術師被縮小之後能存活多久，有沒有重新恢復過來的可能，都是未知的，也就是說，如果能更早地找到這個叫做真人的咒靈，說不定七海還有救。

　　「走吧。」

　　「我回來啦！」真人對著他下水道窩點剩下的那些改造人們熱情洋溢地打了個招呼，輕快的聲音在地下嗡嗡回蕩。

　　他虛弱，但是非常快樂。

　　領悟了領域，驗證了猜想，重創了咒術師，還拿到了自己一直以來都在好奇的實驗樣本，今天真是非常幸運的一天。

　　因為缺少咒力而變成蛞蝓形狀的咒靈珍惜地吐出一個小人來，打算把這個咒術師變成的寶貝微縮人形再掏出來回味一下。

　　他仔細地打量了一會，突然咦了一聲。

　　在剛剛完成轉化的時候，這玩意和他其他做成的樣本在外形上沒有任何區別，都像是節枯樹枝似的毫無美感，但他現在再看的時候，形態卻好像發生了些微妙的變化。

　　變化很細微，不仔細看甚至看不出來。

　　……似乎拉長了些，中間的位置變細了一點點，四邊有些微微的凸起。

　　像是一個剛開始雕刻的木偶人。

　　當他察覺到這件事的時候，激動簡直就要從他嗓子眼兒裡溢出來了，真人恨不能立刻就拋下一切，好好地研究一下。

　　但他不能，現在不是個好時機。

　　——因為他身後站著一個人。

　　黑發少女安靜地站著，仿佛一棵樹，或者一個人偶擺件，又或者本來就在那的一團空氣。

　　她像是來得比真人更早，站在這裡等了他好一會一般，他卻一丁點兒都沒有意識到，直到她微微地動了一下，發出了一點聲音，他才發現自己身後站著一個人。

　　漆黑瞳仁半掩在黑暗中，像一口不見底的深井。

　　「初次見面，真人先生。」

　　店長露出一個真誠友善的微笑，並禮貌地打個招呼。

　　「我是來收帳的，你的手准備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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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驚悚走向（不是

　　下一章給大家瞧瞧未經允許試圖賒賬會怎麼樣（不是

　　總之，如果大家喜歡杏杏的話！請點擊作者收藏，就可以免費飼養（？不喜歡也可以點擊一下，畢竟不花錢（大聲）

　　新坑也請多多收藏，讓孩子感受有預收的奢侈！

　　最後感謝收藏訂閱評論和投喂營養液的朋友們！還有GOSA和匪醬的地雷！嗚我好愛你們

　　孩子想要在夾子上有個好位置，所以我們周日見！


第29章 む同化過程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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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長本來是蹲著的, 她來得有點早，真人還沒回來，地下管道裡手機也沒什麼信號, 百無聊賴地捧著臉和夏油傑聊了會天, 直到咒靈一副慘遭□□的樣子回來了，才拍拍屁股打算做她的正事。

　　然而真人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裡，一點也沒注意到她。

　　女孩迫不得已制造出了一點動靜。

　　「請問你的手准備好了嗎？」

　　咒靈愣住了一下, 然後飛快地從自己蛞蝓一般的軀干裡分化出一只神似哆啦A夢的圓手，向她揮了揮：「你就是店長嗎？」

　　他看起來還挺有禮貌的, 店長盯著他的圓手, 覺得有點可愛：「嗯，你可以叫我店長。」

　　「你沒有名字嗎？」

　　「啊，我沒有冒犯的意思，」咒靈歪頭：「只不過我不太喜歡這種稱呼方式, 就好像我的名字是真人, 但有人卻叫我咒靈一樣。咒靈當然也沒什麼不対啦, 但總覺得這種叫法像是被人稱作『電視機』，或者『兔子』一樣, 讓人很傷心呢。」

　　他眨眨眼，像是在尋求店長贊同似的：「対不起, 這個想法是不是有點太人類了？」

　　店長一般輕易不會在談話中聯系夏油傑，但這已經到了需要他的時候, 於是她在心裡戳了戳人類夏油傑：「這個想法人類嗎？」

　　這個想法很人類, 夏油傑贊同道：「他確實比你像個人。」

　　「………… 你在罵我沒錯吧？」

　　「這個時候就變得很敏銳呢，我的店長。」

　　但總之, 她還是明白了一點真人的意思：「我不是人類，但你可以叫我貓屋敷。」

　　叫做真人的咒靈在試探她是什麼物種, 這種試探藏在他輕快真誠的語氣下，實則稱得上明目張膽，少女模樣的非人類是他純粹的反面，回答得直截了當。

　　真人還挺喜歡這種人的，除了他有各式各樣個性的咒靈同伴，他不常能接觸到這種類型。

　　「好的呀，貓醬。」

　　「…………」少女臉上波瀾不驚，平淡地接受了她的新稱呼。

　　「貓醬是算好時間到這裡來的嗎？」

　　「我剛剛在咒術師那裡鬧了好大一場，還用掉了在商店裡買的那件東西哦？真好用，我原本還有些擔心是騙人的。」

　　咒靈熱情地拍拍他的吊床上空著的那一半位置，擺開了拉家常的調子，一副卯足了勁兒要和店長好好談談的樣子。

　　店長立刻就想起了他的那好幾十條網絡消息，禮貌地拒絕了他的分享。

　　「沒有，我在這裡等了一會。」

　　她想了一下，覺得單單這句有點冷淡，又補了一句：「恭喜。」

　　……店長這個人在人際交往上就是標准的彈簧，遇到溫柔靦腆或者不太愛說話的人她的話就會多起來，比如順平和七海之類的，但相反，遇到真人或者太宰那樣的，她就能糊弄則糊弄。夏油傑光聽著就已經想嘆氣了。

　　從他的角度，他想多聽一會，畢竟智力和知性發展到這種程度的咒靈，対咒術師群體的威脅也是巨大的，當然是能獲得點情報就獲得一點，但沒有辦法，他只是一塊寶石，嘴並不長在他身上。

　　好在真人真的是個很喜歡聊天的咒靈，他一點也不在乎店長的冷淡。

　　「上次來送東西的那位先生是貓醬的員工嗎？看起來也不像是人類呢，硬要說，甚至有點像『壞人』啊，會有咒術師在你這裡買東西嗎？也是他去送嗎？」

　　「只要能付的起賬的人，都可以在我這裡買東西。」

　　「商店珍惜每一個顧客，」少女神色平靜地說：「你不用那麼在意『好』和『壞』的分別。」

　　咒靈在他的吊床上蜷曲成一只蝦，哈哈大笑起來。

　　「我當然不在意啦，世界上哪有好和壞啊，」他的聲音還帶著未盡的笑意，聽起來非常甜蜜：「看來你也不在意啊，真好，我們是差不多類型的人嘛。」

　　有那麼一瞬間，少女的表情能用「大驚失色」來形容：「……你為什麼覺得我和你會是差不多類型的人？」

　　「哎？不是嗎？你分明就一副很冷漠的樣子嘛，我看著我變小的那些人死去的時候，也是這樣的表情哦？」

　　他拽了拽吊床的繩子，人為地將它往邊上靠了靠，向店長展示他的那些人體實驗作品：「鏘鏘！這些都是我抓來玩弄的人類！」

　　咒靈灰藍的異色瞳一眨不眨地盯著非人類少女，像是盯著金魚的貓。

　　「哈哈哈哈哈你看看你，完全就是看路邊石子的表情嘛。」

　　「……真的嗎？」

　　「真的哦。」

　　淦，怎麼辦！

　　店長大概慌張了兩秒鐘，然後突然想起來自己不是人，那沒事了。

　　真人很有耐心：「人呢，是沒有心這種東西的，一切的感情都是靈魂的代謝物，所以根本就沒有必要把他們看得那麼特別，本質和路邊的石子沒有什麼不同，只不過我掌握了改變靈魂的能力，就可以隨便地改變他們的樣子，就像把刻刀拿在手裡了一樣。」

　　黑發少女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

　　「你說得很有道理，」她想了想，還是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所以你的手准備好了嗎？」

　　真人：「…………」

　　「我有認真地准備了！」他瞪大眼睛，大聲說道：「為了讓貓醬滿意，甚至去街上觀摩了美少女的手應該是什麼樣子，還特意塗了指甲油！」

　　「好！」

　　店長沉吟片刻：「所以它現在在哪呢？」

　　「…………被你店裡賣出去的東西打沒了。」咒靈委屈地說。

　　「是個會大喊歐拉的幽靈！」

　　啊，空條承太郎，不愧是你。

　　店長臉上露出原來如此情有可原的神色。

　　対於真人來說，「手」這一要求本質上是対他附著術式的咒力的要求，在他現在的狀態上，這部分咒力顯然超出了他的承受極限，他拿不出來，也沒有余力附著長時間的術式，神之義眼反饋回來的也是同樣的信息：「好，那換一個吧。」

　　「哎？我還有什麼值得交易的東西嗎？」

　　店長點點頭：「有的。」

　　她指向真人手裡的微縮人形。

　　那東西真人有很多，但她指著的那一個很特殊，是他剛剛轉化完成的，唯一一個由咒術師作為原材料的實驗品，如果不是被店長打斷，他本來打算拿著好好把玩研究的。

　　「這個不行哦。」咒靈搖搖頭：「換其他的吧。」

　　店長也搖了搖頭：「你沒有什麼其他可以拿出來抵賬的東西了。」

　　「那等幾天呢？等我傷好了也不行嗎？」

　　「賒賬是本店很少數幾個客人才擁有的權利，你現在還沒有。」

　　「這樣啊。」

　　咒靈低下頭，他現在只有一部分的肢體有形狀，長長的，灰藍色的頭發順著畸形的臉頰滑落下來，遮住了那対缺乏感情的異色瞳，他想了想，露出一個笑臉來。

　　黏稠惡意宛如消融的冰雪一般在他的聲氣中流淌出來。

　　「剛好我対店長小姐把商店財產放在哪裡也很有興趣呢，」咒靈的圓手迅速地伸長，他的咒力似乎真的不多了，相應地下半身缺了好大一塊，細長的手仿佛只有一根手指，輕輕地，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搭在了店長的手腕上：「那就讓我做第一個為自己爭取權利的人吧！」

　　他的後半句話轉為真情實感的驚訝。

　　「你真的沒有靈魂啊。」

　　他做好了心理准備試探，但摸到她瞬間的那種感覺像是一腳踩空落進無底深淵，強烈的失重感幾乎讓真人咒力做成的身軀劇烈地一抖，條件反射地想要松開手指，改用別的辦法。

　　尖利的骨刺向著她變成藍色的這一只眼睛激射而來，這個咒靈是真的很知道対方的哪裡害怕被破壞。

　　打中了，手卻沒松開。

　　一根骨刺穿透了她的眼睛，幾乎從後腦扎出來，帶出的血花濺濕了一小塊水泥牆，少女的表情卻還是沒有什麼大變化。

　　她完好的那一只眼睛還在運轉，看樣子被穿透了也不影響神之義眼使她看到咒靈的效果，咒靈的眼睛裡寫滿了天真無邪的好奇和貪婪，他去看電影甚至都不買票，怎麼能要求他老實付賬而不想著打劫店主呢？

　　殷紅的血珠順著少女瓷白的臉頰落下來，那只漂亮藍眼睛的正中還插著真人的骨刺，裡面深深淺淺的光環像是被刺痛了一般縮緊又擴開，這場景說不出的詭異，足以讓任何一個人尖叫著逃走。

　　「很痛嗎？如果不想這麼痛的話現在放棄也可以哦？」

　　「你真的要這樣做嗎？」她問道。

　　「當然啦，讓我也來看看你的——」

　　「好。」

　　她反手握緊了真人的手指。

　　綠色的。

　　這是咒靈心中升起的最後一個念頭，在這之後，他就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熟悉的，如夢似幻的綠色從女孩手心中升起，從她握著真人的地方，從她眼珠和真人骨刺相接的地方亮起來。

　　咒靈曾經見到過的綠色寶石就一簇一簇，宛如活物一般在那些漂亮的綠光下凝實，從他的身體裡由遠及近地生長出來。

　　每長出一點，他就覺得自己被吞掉了一部分。

　　他的身體仿佛撕裂成了兩半，生長著綠色冰晶的那一部分像是被感染了一般，正在他清楚的神志下變成另一種他並不熟悉的東西。

　　那東西很難形容，像是褪去了一切情感，丟掉了所有的自我，變成「千萬」中的「一」，變成毫無意義的空白，由「存在」變成「不存在」。剛剛接觸到店長身體時那種龐大的，無光的，深不見底的空曠仿佛也變成了他的一部分，作為「真人」這個個體所有引以為豪的感受，記憶，誕生的理由，那些讓他成為「真人」的東西都在以一種洶湧的速度從他的身體中離開。

　　他不知道完全離開後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可能是因為対比，此刻他身體中尚未變成那種綠色結晶的地方正在像被蛛網網住的昆蟲一般垂死掙扎，把他從未想像過的恐懼和危機注入他的大腦中尚在工作的那一部分。

　　無論怎麼樣行動都無濟於事，那些晶石不緊不慢，不可阻擋，他會變成它們，然後粉碎在空氣中，什麼都不會留下。

　　太過於激烈的恐懼和巨大的茫然混合著，讓他一時半刻連思考都做不到，那雙異色的鴛鴦眼裡隱隱的金色光芒從邊緣開始向中央侵染，瀕死的咒靈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無意識地痙攣著，半張著嘴，眼淚從眼角滴落下來，神情卻是全然的，空虛的平靜。

　　「不要。」

　　「対不起、対不起。」

　　「我錯了。」「我是壞孩子。」

　　「求你，求你——！！！！」

　　這是叫做真人的咒靈自從誕生以來，所經歷過最可怕的三十秒鐘。

　　當店長收回手很久之後，他都沒有緩過來。咒靈像是一個剛剛從窒息中回過神來的人，癱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氣，重復沒有意義的道歉，維持著他畸形的姿態胡亂磨蹭少女的小腿，淚水從他失焦的眼睛中抖落下來。

　　店長抓著他的那根骨刺將它從眼睛裡拔.出來，在手碰到它的瞬間激得咒靈一個哆嗦。

　　他顫抖著，活像是面部神經已經完全紊亂了似的笑起來，將自己團成一團蜷縮在地上。

　　店長伸手拿走了她的報酬。

　　她捂著右眼走出去，將半死不活的咒靈留在黑暗中，看了看手裡那個微縮人形，長嘆一口氣。

　　「今天真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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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店長的能力暗示了她最初的種族，但因為這番太過冷門，估計沒幾個人看過233

　　但這個不重要（？

　　總之真人大概是差點瘋了的水平吧。

　　店長：商店珍惜每一個顧客，但賴賬的不算。

　　如果店長認真的話，理論上來說可以一瞬間干掉任何一個人這樣，但她不常用，大家當她是個廢宅就完事了。

　　最後感謝家人們的訂閱收藏營養液！還有污婆，沉迷世界投喂的地雷，愛你們！我們明天見。


第30章 む戰鬥續行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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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剛才……」

　　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欲言又止。

　　「你剛才做了什麼？」

　　真人真的很會抓店長的痛點, 她從右眼貫穿到後腦勺的這一道傷口只支持她走出地下，到了一個僻靜少人的地方。

　　現在的她頭發又變回了一開始沒有剪過的長度。

　　店長無言地站著，兩條胳膊抱在胸前, 看著倒在地上的她自己的屍體。

　　死去的女孩臉上還凝著半個「痛」的表情, 眼睛睜著，茫然地看著天空，暗紅色血跡像是細小的河流, 在毫無血色的臉上勾勒出天然的花紋。

　　咒靈說的也許挺對的，一旦「靈魂」一樣的東西抽離了軀體, 剩下的那部分看起來就和一個擺件毫無不同了。

　　只是這一個是她自己, 所以看起來還挺好看的，有一種報廢的仿生人的感覺。

　　店長看了一會，在就地埋了和燒成灰之間猶豫再三，從懷裡掏出幾張酷似小廣告的紙來。

　　那上面的圖案是一種火焰符文, 材質卻是貨真價實的打印紙, 這是她從一個臉上印著條形碼, 身高足有兩米的男孩子手裡買來的，用來處理自己的屍體十分方便。

　　輝紅的火光照亮了沉睡少女的半邊側臉, 她在熾熱中化為飛灰。點燃快，燒完就停, 因為溫度很高幾乎什麼都不會剩下，安全環保。

　　店長嘆口氣：「幸好我不吃這個, 要不就真成丘比了。」

　　她看著那些灰消散在空氣裡, 決定先離開這個地方。

　　神之義眼還維持著中間有一個大洞的狀態，像是被砸開的地面, 龜裂開一片一片的裂紋，這部分不能跟著她一起被刷新, 她還得找個機會回赫爾沙雷姆茲羅特找個眼科技師修一修。

　　好在她的單片眼鏡能遮住這只眼睛的狀況，要不然只要一出門就得把路人嚇個好歹出來。

　　這趟也太虧了。

　　心情不佳的店長也懶得想詞語給夏油傑好好解釋了：「如果只追求准確的話，我對他做的事算是一個同化過程，但實際上具體感受還挺難描述的，假如你一定要知道，可以親自試試。」

　　於是夏油傑立刻明白她心情不好了：「我們換個話題。」

　　女孩從嗓子眼裡嗯了一聲。

　　她看上去是真的有點沮喪，夏油傑不太明白為什麼死一次對她心情影響這麼大，雖然確實很痛就是了，剛剛走出來的時候他一直聽到這家伙小聲吸氣。

　　「我不是怕疼。」她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一樣，突然來了一句。

　　「誒？不怕嗎？」

　　「……怕，畢竟身體是人類嘛。」店長把目光投向街邊的各色飯館，又到了吃飯時間，她死過一次，更餓了：「但疼痛算是難得的體驗？」

　　「不難得吧，」夏油傑質疑道：「你前天不是剛因為跳那個護欄摔過嗎？」

　　「…………」

　　「唉，跟你說話真費勁。」女孩更不高興了。

　　「你不解釋我怎麼能聽得懂呢？」夏油傑很好脾氣，只是後一句暴露了他其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大度的事實：「平時如果悟什麼也不知道，你也會這樣對他嗎？」

　　「你不是好奇剛那位真人經歷了什麼嗎？」店長回答道：「五條悟就經歷過，將來你可以問問他。」

　　啊這。

　　夏油傑不是很想知道事情經過。

　　他從善如流地換了個安全的話題：「放下，櫻桃拌魷魚這種東西你是不會喜歡的，換那個普通的芝士拉面。」

　　之前在迦勒底的時候沒什麼飯館，吃飯全靠食堂，他就沒發現這家伙的問題。

　　她像個好奇心旺盛的貓崽，看見什麼都想拍一巴掌撩一撩，什麼東西都想試一試，偏偏口味很叼，還具備那種一眼就能從菜單上選出那個最難吃的的特異功能，每每高高興興點單，呲牙裂嘴回去。

　　「我不。」店長像個叛逆小孩，執著地伸手在菜單上劃下一個圈。

　　這叫良言難勸該死的鬼，夏油傑閉上嘴。

　　果不其然，店長花了兩個小時才吃完了那盤菜，吃完的表情硬要說的話，看見地獄也就不過如此了。

　　但她有個很好的習慣，可能是因為自己知道自己吃不死，就不願意浪費糧食，即使點的單不喜歡或者不小心點多了也不會剩下，乖得像個德育滿分的小學生。

　　最終她屈服了，聽從夏油傑的指導給自己整了杯飲料。

　　寶石跟著她這麼長時間，比她自己了解她的口味：「加茶凍，但是要最少的糖，不然你回去牙疼。」

　　「好嘞。」

　　她嘗了一口，甜得眯了眯眼睛，從口袋裡掏出從真人那裡得來的微縮人形，擺在桌子上。

　　又過了一陣子，這個東西看上去像是經過了雕刻一樣，身體的輪廓清楚了不少。

　　這一點明顯地將它和真人的其他小人區分開來，如果說那些東西看上去像是節枯樹枝的話，這個已經是個小木偶了。

　　店長把它擺在桌子上，居然能立起來，風吹過去，就像站不穩一樣晃了晃。

　　她打開商店，開始編輯詞條。

　　夏油傑好奇地看著，他不知道這東西有什麼珍貴之處，居然能讓店長同意拿它抵賬。

　　【心跳！！☆你的十釐米靠譜社畜咒術師養成∼！】

　　夏油傑一口氣沒上來：「這個是七海？！」

　　「對的，」店長點了點頭，她有點驚訝：「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靠譜的社畜咒術師全咒術界也就只有那麼寶貴的一個啊。

　　「他怎麼變成這樣了？剛剛那個咒靈做的？」

　　「是啊，你沒聽到他說他剛去咒術師那邊大鬧了一場嗎？」

　　寶石沉默了，即使做咒術師就是刀尖舔血，他這些年什麼死狀都見過，包括他自己也死了，但他想起真人洞穴裡那些扭曲的人形，還是一時半會沒有辦法將它和記憶中的靠譜後輩聯系起來。

　　曾經做詛咒師的寶石沉默了好一會，看店長在鍵盤上敲敲打打。

　　「你一開始就知道是他嗎？」

　　店長盯著藍光屏幕，眼睛都沒有抬一下：「嗯。」

　　「…………」

　　「嗯？你怎麼了？」

　　「…………沒什麼。」

　　夏油傑輕輕地吸了口氣：「那他還活著嗎？」

　　「應該活著吧，他以前抽獎的時候抽中過店裡一個挺貴的東西，這次終於找到機會用了。」

　　店長揪住一個屏幕拽過來。

　　【戰鬥續行】

　　付與自身毅力狀態一次，即使是血條只剩下可憐巴巴的「1」，也依舊能讓蒼天知道我不認輸。

　　「那個咒靈的無為轉變並不是持續作用的，他只打了一下，在被命中的那一刻七海先生應該用掉了這次機會，所以現在算是血條鎖在1，但還算是活著的狀態。」

　　「用真人的話來說，咒術師的『靈魂』是處在咒力包裹之下的，和普通人不一樣，本身傾向於保持自己的『形狀』，即使一時被外力改變，只要一直處於沒有死的狀態，在撤掉這份外力之後，也會慢慢自己回復成最開始的樣子。」

　　店長耐心地向夏油傑解釋：「七海先生這個回復速度比我預估的還要再快一點，可能是因為他本身人格就比較堅定的原因。」

　　「誒？所以他還會變回原來的樣子嗎？！」

　　「嗯。大概是把他被縮小的過程倒放一下。」

　　先分化出手腳，再長出五官，之後獲得完整的聲音和清楚的神志，恢復行動能力，之後就一點一點變大，從現在大概十釐米的尺寸一路長回他原來的樣子。

　　「不過養的時候要小心一點，畢竟血條只有1，最開始應該會很容易一不小心養死了。」

　　夏油傑突然有點懂店長的意思了。

　　……有那麼一刻他甚至覺得這東西應該很有銷量，根本不愁賣，那咒靈才是真的虧了。

　　「他現在能聽到你說話嗎？」

　　店長用被打壞的神之義眼看了看：「不能吧，被破壞的聽力一時半會還長不回來。」

　　「怎麼，你想和他說嗎？」

　　「不，我只好奇他會被誰買走。」

　　「騙人的吧，你一副很擔心的樣子。」

　　男人沉默了片刻，突然嘆了一口氣：「是啊，我有點擔心。」

　　「明明其他人在你眼裡都是猴子？」

　　「…………又是五條悟告訴你的？」

　　店長拿不准：「好像很多人都這麼說。」

　　「你聽錯了，普通人才是猴子，咒術師不是。」

　　「哦，這樣。」女孩點擊了發送鍵，戳了桌子上的小人偶一下：「所以呢？」

　　「所以拜托你了，如果沒有人買，也請好好照顧他，畢竟是十釐米的稀有咒術師。」

　　「啊。」

　　她還沒說拒絕還是同意，剛發出了一個語氣詞，就詭異地息了聲。

　　少女店長的眼睛瞪得溜圓，用嘆為觀止的聲調開口，帶著一點感嘆的意味。

　　「不用擔心，已經被買走了。」

　　「？」

　　「五條悟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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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傑哥：從現在開始擔心。

　　我上章只是隨便一說，沒想到居然真的有人猜中了！震驚，太不容易了決定變成有獎，等我明早睡醒了給你發紅包。

　　沒錯，就是這位風取說的，有FESTUM血統。這動畫叫蒼穹的法芙娜，虐得不得了，有想看的朋友謹慎入坑。

　　總之，娜娜明養成今天開始售賣（？

　　最後感謝朋友們的收藏訂閱和營養液！愛你們！我們明天見！


第31章 む心跳！！☆你的十釐米靠譜社畜咒術師養成∼！前篇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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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跳！！☆你的十釐米靠譜社畜咒術師養成∼！】

　　雖然身體變小, 可是頭腦一樣清晰！你的十釐米桌上養成咒術師裝配自我修復系統，性格沉穩賢惠，外表講究靚麗, 甚至還會咒術, 只要付出一點愛和食物，就可以收獲一個可靠伙伴。

　　PS：養成期大概一個月左右，購買需要簽署《類人商品保護協議》。

　　五條悟看著這條消息, 摸著下巴沉思。

　　在他身後，虎杖悠仁和吉野順平, 還有伊地知三個疊羅漢一樣眼巴巴地摞在一起盯著屏幕, 看一會字看一會五條悟。

　　這是五條悟買下這個東西的第二天。

　　虎杖接下電影院任務的時候，五條悟是抱著讓他接個有點難度的任務磨練一下，鞏固自己的所學這麼個想法的，為此還專門找了靠譜的七海來帶他, 力圖讓這個一路倒霉的孩子能擁有一次良好的任務體驗。

　　……他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他那天拉店長去宴會, 結束之後都沒來得及回家睡個覺, 就被叫去出差了，出差的那個地方手機信號不好, 等他走出來才發現上面有三十來個未接電話。

　　伊地知接起來的時候聽起來快要哭了，聲音抖得像篩子。

　　五條悟才知道七海被咒靈攻擊後帶走了。

　　他說的很委婉, 但咒術界一般這樣的報告句式，意思就是死了。

　　事件牽涉到的虎杖悠仁和吉野順平受傷也很重, 因為愧疚和戰鬥結束的亢奮根本睡不著覺, 硝子給他們水裡下了點藥才讓他們強制睡過去。

　　五條悟掛掉電話，在四面無人的曠野裡坐下來。

　　他起先摸了摸口袋, 想摸出根煙抽，後來意識到自己不抽煙, 抽煙是硝子的習慣。

　　口袋裡有根棒棒糖，是店長有天突然塞給他的，說今天他身上的沐浴露味剛好和她賣的糖味道重合，真有緣所以送給他了，他揣著一直沒吃。

　　牙齒咬碎糖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橘子薄荷的味道擴散到整個口腔，五條悟突然想起來，原來那天他用的是這個味的沐浴露。

　　他躺在草地上，讓心情平靜了一會，決定把之前那個虹光炮買了，連夜回去炸平日本。

　　商店淺藍色的光幕在天空的底色下，幾乎看不出來，那些字就像是憑空寫在雲上。五條悟眼睜睜地看著後面突然刷新出來一行字，把他原本打算找的那個【虹光炮】擠走了。

　　白毛咒術師茫然地盯著「你的靠譜社畜咒術師養成」這幾個字，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點下了購買按鈕。

　　當看到那個東西安靜躺在了自己的訂單頁面之後，他才平靜下來看那具體是個什麼東西。

　　「老師，你說這個會是七海海嗎？」吉野順平還沒正式入學，不好意思叫五條悟老師，伊地知是憋著害怕五條悟找他秋後算賬，只有虎杖悠仁在他面前沒什麼顧忌，直接提問。

　　「我覺得應該是。」五條悟嚴肅回答：「因為靠譜的社畜咒術師全咒術界也就只有那麼寶貴的一個啊。」

　　說的太有道理了。

　　虎杖太贊同了，但他還是有很多問號：「那這說明他還活著嗎！」

　　他怎麼到商店裡去的？

　　順平猶猶豫豫地來了一句：「是店長小姐救了他嗎？」

　　伊地知弱弱舉手：「…………這能算救嗎？」

　　買了他聽起來靠譜一點。

　　五條悟點開那個《類人商品保護協議》，他當時不假思索，都沒看清那是什麼東西就先簽了。

　　就像它的名字一樣，這個保護協議範圍很大，定義為「所有具有自主意識的商品」。

　　規定倒不是很多，在正文中基本只有禁止殺死，和如若因為使用不當被攻擊或物品逃跑造成財產損失，與商店無關，每一個商品都附帶一個自己版本的附錄，比如有些寫明了不吃胡蘿蔔，有些覺得未來主人應該喜歡吃甜粽子，有些買來用做單純陪伴的類人種族裡，就會寫禁止一切本物品在非自願情況下發生的過分親密關系。

　　看上去像是這些商品本身撰寫的。

　　而這個十釐米咒術師的附錄卻有一些不同，整個口吻都很官方，行文甚至有一點說不上來的熟悉感，密密麻麻地寫了很多禁止事項。

　　禁止對本品肢體虐待，禁止不給本品飯吃，禁止要求本品做出一切不符合本品價值觀的事，禁止將本品用做一切非自願情感用途……

　　條款涵蓋方方面面，絲毫不給人鑽空子的機會，看上去和嫁閨女也差不了多少了。

　　如果不是五條悟著急，這龜毛玩意估計得嚇退好多人。

　　他想了想，直接戳上了『聯系店長』。

　　「那是七海建人嗎？」

　　對面顯示正在輸入。

　　五條悟聽到自己身後小孩們和一個老社畜小心翼翼的呼吸聲：「你們干嘛？」

　　虎杖眼睛瞪得像銅鈴，一眨不眨的，瞳仁都收窄了一點：「我緊張嘛。」

　　伊地知猛點頭，順平小聲：「我也緊張。」

　　二十八歲的人民教師一手一個，把虎杖和順平扯進懷裡摸了摸頭毛：「別緊張，我覺得十拿九穩。」

　　消息框閃了閃。

　　「是的。」

　　兩個少年差一點掉下眼淚來。

　　五條悟直接打了個電話過去給店長：「怎麼會在蓮醬手裡？」

　　店長回答得也很直接：「收賬收來的。」

　　五條悟立刻就想起了虎杖和順平講給他的關於咒靈在商店買了東西的事。

　　先在商店買東西，然後再用這東西坑害的咒術師給自己付款，這個叫真人的咒靈這一手空手套白狼著實了不得。

　　「還活著嗎？」

　　「活著的，但是現在很虛弱吧應該。」

　　「我需要付出什麼東西？」

　　五條悟這個人買東西相當無賴，商店未寄出的東西是可以退貨的，所以他有時候弄不清那是什麼，就看標題，和咒術沾邊的都先買了再說，等有空了再仔細看說明好好研究一下，如果沒什麼大礙就退掉，有威脅的話再付錢。

　　最近幾年他都沒遇到過什麼了不得的東西，咒術界在商店裡還是很平靜的，所以他已經是個退貨大戶，放在電商裡十有八九會被拉黑的那種，但店長像個父親一般把他容忍，只不過每次只給他一兩天的時間考慮。

　　他打這個電話就表明肯定會買了。

　　店長和他也很熟了：「用你的領域來換吧。」

　　五條悟的領域無量空處能把一個人無法接受程度的信息在一瞬間灌進人腦子裡，在戰鬥中能照面就讓對手癱瘓，但只要經過合適的過濾處理，再把量縮減一下，就能起到一個類似給人醍醐灌頂，填鴨式教學某樣知識技能的效果。

　　和岸邊露伴的「天堂之門」幾乎並駕齊驅，極受歡迎，從需要考核的新手魔女到想要用超自然手法作弊的普通學生，有考試需求的客人們不管買不買得起，都會把這個列進心願單裡，眼巴巴地等著什麼時候打折。

　　「好，我什麼時候能收到貨？」

　　店長被花京院典明，還有空條承太郎一起拉去看海洋紀錄片了，花京院是為了畫畫取材，承太郎就是單純喜愛，只有店長看得有點困，被塞了滿懷的爆米花可樂零食防止她不耐煩走人或者中途睡著，她看著屏幕上的海豚，和旁邊空條承太郎不贊同的目光，趕緊說完結束商店狀態。

　　「如果你急的話，明天吧。」

　　五條悟在電話那一端也不知道她在哪裡鬼混，只在敲定了這件事後無聲地松了一口氣，突然問了個問題。

　　「那協議是你寫的嗎？」

　　這一次對面沉默了好一會。

　　「不是。」她回答。

　　虎杖和順平並不知道五條悟為什麼突然問這個，他們只覺得自己疲憊的心髒現在又重新開始跳起來了。

　　人的愧疚感就是這麼奇怪，即使上一秒鐘他們倆還恨不能把心掏出來給娜娜明看看，但得知他還活著的這一瞬間，就一下子只剩下一種心疼和好奇交織的微妙的激動。

　　哇，十釐米七海養成小人哎。

　　硝子也好奇這是什麼狀態，在那個黑盒子寄到的當天居然破天荒從醫務室裡跑出來，還捎帶了攔路逮住她翹班的夜蛾。

　　六個人齊聚在五條悟家裡，共同期待十釐米七海建人開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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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我愛你們，明天見。


第32章 む心跳！！☆你的十釐米靠譜社畜咒術師養成∼！中篇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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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熟悉的黑盒子, 只不過整個大了一圈，看上去有個電視機那麼大。

　　五條悟把這個盒子抱起來嚇了一跳，想不通十釐米怎麼用得著這麼大一個箱子。

　　快遞是店長找大俱利伽羅寄的, 這把打刀沉默寡言, 口頭禪是不想和任何人搞好關系，但送東西很穩，基本上店長需要送什麼脆弱的東西, 都會拜托他來做。

　　盒子上的LOGO還是熟悉的一本打開的書，正中間打著個標簽, 像是機場托運那種標簽, 上面用巨大的紅色字體寫著「易碎物品，輕拿輕放」。

　　五條悟像抱著個祖宗似的，小心翼翼地把箱子正著放在桌子上。

　　剩下五個人大氣不出，坐成一排盯著五條悟看。

　　六個人表情都很凝重。

　　小刀拆開快遞的時候, 外面還包裹著一層像史萊姆一樣的緩衝層, 頂替了泡沫塑料的位置。淡藍色半透明, 仿佛果凍一樣的膠質物體捏起來彈彈的，在被抓住拿出箱子的時候還小小地尖叫了一聲, 示意五條悟用的力氣太大了。

　　拿出來才發現裡面的東西並不是方形的，而是一個小屋的樣子, 整個被史萊姆裹住，填充成一個規矩的長方體放在箱子裡, 以防在晃動中撞到, 屋子裡面空的地方也被填滿了這種膠質，接觸到空氣之後自己蠕動著從屋子上剝離下來, 順便帶走了上面的灰塵。

　　它從干淨完整的房子上退下來，把自己揉吧揉吧重新變回了一個橢圓的饅頭形狀, 禮貌地分出一部分當做胳膊，擺了擺手打了個招呼，然後從窗戶跳走了。

　　這裡面只有硝子見過這個，她以前會在店裡購買史萊姆的清潔服務，剩下的人都是第一次見，順平盯著看了好幾眼，越看越覺得和他的式神很像，琢磨著給式神開發一個新功能。

　　小房子安靜地待在桌子上。

　　「……真的很像商場賣的那種娃娃屋子或者聖誕節會有的姜餅小屋哎，」虎杖有點猶豫：「所以我們是敲敲門等七海海來開嗎？從窗戶往裡看是不是像個變態？」

　　順平小聲搭茬：「感覺確實是這樣會比較禮貌一點。」他本以為根據他對那位店長的了解，大概會是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人來，沒想到包裝會這麼隆重。

　　哢一聲，五條悟回頭，他一手捏著房子的尖頂，一手固定著牆壁，直接把房頂整個掀了起來拿在了手上：「你們兩個嘀嘀咕咕說什麼呢？」

　　虎杖&順平：「…………」

　　「什麼也沒有。」他倆湊過去。

　　想像中的場景是芭比夢想豪宅裡生活著一個精致的美人，現實也確實是芭比夢想豪宅，每一塊牆壁，承重柱，家具都是類似積木的可拆卸材質，但因為特殊的嵌套結構，使得它們一旦搭好就非常穩固，裡面是一個講究的兩居室，有書桌，有床，有沙發椅子，還有衣櫃，雅致現代簡約風，連裡面牆紙的花紋都是按照七海建人自己的居所按比例縮小了來的。

　　夜蛾正道眼睛裡閃動著欣賞的光芒，沒有忍住贊嘆出聲：「好。」

　　硝子：「畢竟我記得七海和店長關系還不錯來著。」

　　小木偶人穿著白西裝藍襯衫，打著熟悉的斑點領帶，連眼鏡都縮小了戴在臉上，安靜地在床上躺著。

　　虎杖：「……救命，好像芭比公主！」

　　「這真的是七海先生嗎？」

　　伊地知比較疑惑，因為躺著的人看起來實在太像一個便宜手辦，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點活人的質感。

　　五條悟拉了拉順平：「你以前不是見過那些縮小的改造人嗎？看一看是不是？」

　　順平湊近那房子的時候呼吸都屏住了，生怕自己吹氣把床掀了。

　　店長的說法是七海建人正在經歷一個變小的逆過程，真人的術式運用還遠沒有到純熟的地步，他將人縮小的過程中會因為靈魂操作而使這個人丟失很多細節，身體大面積壞死，最後呈現出一種枯木一般的質感來。

　　所以七海建人現在的木偶感情有可原，從店長將他拿到手過了一天，他的手腳已經完全分化出來了，順平小心翼翼地摘掉了眼鏡，露出男人雙目緊閉的臉來。

　　五官還殘存著一點扭曲的感覺，刻線也並不精致，像是小孩子初次學手工雕刻出來的東西，黑發少年伸手，輕輕地碰了碰小木偶人的手。

　　他認真點了點頭：「對，就是這種觸感。」

　　五條悟拍他肩膀，順嘴誇了誇：「很能干嘛。」

　　家入硝子看他一眼。六眼只要一看就能知道面前的人是不是七海，處在什麼樣的狀態，但五條悟還是讓那孩子上去看，就為了減弱一點他的自責。五條悟這家伙是真有點老師的樣子了。

　　同一時間，夜蛾正道也在用看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猴子終於會直立行走了的目光，慈愛地看著五條悟，把白毛教師看得後背一個激靈。

　　七海建人現在還沒有恢復了十分之一，店長給他配了點類似營養液的東西，她把一顆聖石之種磨碎，稀釋了兩千倍，配成一種淡綠色的液體，放在小房子的抽屜裡，讓買家定期給他放進去泡一泡。

　　不用吃飯，也不能動彈，這麼一看七海建人現在似乎還挺好養活，在場的人基本都松了口氣。以防萬一，給高層上報的七海建人的信息是「失蹤」，只等他好了再把他偷渡到一個偏遠地區，讓他自己走回來。

　　松了口氣之後，大家就有心情整活了，畢竟一動不動的七海建人實在是有些難得，很快在場的幾個人手機裡都每人至少五張照片，夜蛾正道是覺得店長的房子修得不錯，熊貓那會就沒有這麼講究，家入硝子對他現在的狀態充滿好奇，控制不住地想把他剖開看看，但又怕一不留神給他弄死了，竟然定做了副小號檢測儀器，給他的夢想芭比豪宅裡裝備上。

　　五條悟用六眼看了看，確認他現在不會因為挪動了一下位置就暴斃身亡，打了個電話，叫人送來三十套不同風格的小號衣服和假發，從西裝到老頭背心，到洛麗塔蓬蓬裙，再到兔耳朵套裝應有盡有，相機也架好了，被虎杖拼命攔住。

　　粉發少年覺得這是自己能為動彈不得的前輩能做的唯一的事了，和順平一人抱著一條腿，死命把五條悟拽住。

　　剛攔住這裡，轉頭一看褐發的校醫正眼巴巴地扒著屋頂看，目光裡對知識的渴求和對於草菅人命的猶豫來回拉鋸，看的人心驚膽戰。

　　這個場面站在七海建人的角度來看，和進擊的巨人大概沒什麼兩樣，非常恐怖，幸好他現在還沒醒。

　　虎杖和順平倆人左支右絀，分身乏術，最後還是決定保命比較重要，臉丟了也不是什麼大事。

　　五條悟如願以償地玩了奇跡娜娜明，並把照片給店長上傳了一份，店長十分感動，決定和夏油傑一起分享。

　　夜蛾本意是想給熊貓看看房子，沒注意角落裡把人也拍上了，這照片倒是沒有那麼隱秘，畢竟沒人會覺得這是真人，大概只會認為這幫咒術師終於進化到了喪心病狂的程度，拿失蹤同伴的手辦當代餐，還給他穿女裝，四齋蒸鵝心。

　　熊貓起初沒認出這是誰，還是路過的伏黑惠看了出來，黑發少年瞳孔地震，看清楚發件人的時候頭皮都麻了，沒想到校長也終於五條悟化，有那麼一瞬間想連夜逃離高專，想了想回家裡爸是伏黑甚爾，硬生生忍住了。

　　於是等七海建人終於隱隱地恢復了一點意識之後，他的木偶兔女郎照片已經人手一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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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屋子是店長花了大概一個下午做的，她手藝不錯的。

　　沒想到最後穿上危險野獸的竟然是娜娜明哈（不是

　　在暴雨地區的朋友們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訂閱和營養液！還有魚的地雷！我超愛你們的！要保重自己，我們周五見。


第33章 む心跳！！☆你的十釐米靠譜社畜咒術師養成∼！後篇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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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識是逐漸恢復的, 宛如從萬米深海中尋著光線一點一點地向上升。

　　七海建人的記憶還停留在遮天蔽日的大手向下合攏的畫面，隨後他就被撕裂靈魂的痛苦淹沒了，這種瞬間的扭曲感一下子抽干了他的意識, 他只記得自己在最後關頭, 用掉了很久之前在商店裡抽獎得來的【戰鬥續行】。

　　老實說他也不清楚這個東西的具體效果，那截介紹像游戲一樣，很難把一個正常的活人的情況套上去, 因此用出去的時候他沒有任何期待，只是單純地不想死, 下意識地自救而已, 畢竟他還記得他當時從獎池裡掏出這個的時候，店長心痛的表情。

　　生動地說明了這東西大概挺值錢的。

　　用是用了，他對自己會變成什麼樣一點譜都沒有，意識朦朦朧朧回籠了一點的時候, 他覺得自己應該會在咒靈的老巢裡一類的地方醒過來, 說不定還會有一場惡戰, 雖然他不覺得自己能贏。

　　畢竟「靈魂」被直接觸摸到，捏在手裡拉扯的感覺實在是太太太糟糕了。

　　希望虎杖和順平沒事。

　　咒術師的感官像是蒙著一層紗, 手腳都不大聽指揮，只覺得自己似乎躺在雲上, 織物冰涼絲滑的觸感包裹著身體，痛苦都在其中顯得輕飄飄起來。

　　他一點一點順著壓力向上浮起, 終於在某個時刻破水而出。

　　七海建人眨了眨眼睛, 感覺到眼球像是生鏽的軸承一樣艱難地轉動，視野在模糊中閃爍了兩下, 定格成了一個比較清晰的樣子。

　　他躺在層層的粉紅紗幔中，仿佛是窗戶一樣的地方被一種難以言喻的無機質的藍色填滿, 那塊藍色大的不像樣子，在看到他睜眼的瞬間，像雨刷器一樣的兩排白毛飛快地上下閉合，蓋住了它。

　　在整個屋頂不翼而飛的那一刻，他終於明白了那是什麼東西。

　　……巨大的人臉，巨大的一張五條悟的臉猛然出現在他的視野中央，巨人五條悟喜形於色，聲如洪鐘。

　　「你醒啦？」

　　「…………」

　　七海建人有那麼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木偶一般的咒術師茫然地眨了下眼睛，直直地躺了回去，合上了眼睛。

　　「……喂喂喂七海你這樣前輩我很傷心啊！」五條悟把屋頂蓋回去：「虧我推了個工作專門蹲著等你孵出來的這一激動時刻！」

　　「請用『醒過來』形容，謝謝。」

　　縮小的咒術師虛弱地說。他嘗試著活動了下自己的手腳，疼得嘶了口氣，不出意外發現自己的手腳相當不聽使喚，簡直像是剛長出來的一樣。

　　「不要亂動比較好。」另一個聲音從五條悟旁邊探出頭來，店長把自己不小心垂下去的一縷頭發撈起來，提醒了一句。

　　「你現在的靈魂錯位還沒有完全糾正過來，硬要行動的話可能會把胳膊扭斷。」

　　小木偶人看著她那縷頭發，試圖皺起眉毛：「你又死了？」

　　「是的，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貓屋敷6327.0版本，請多關照。」黑發女孩摘下帽子朝他行一禮。

　　「…………」這群人就沒一個正經的。

　　七海建人長嘆一口氣：「我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你現在是五條悟的養成系10釐米桌上咒術師。」店長友善回答。

　　「？」

　　「嗨嗨我來解釋！」虎杖從後面蹦出來，這孩子恢復了精神，有勁兒迫害前輩了：「七海海變小之後被咒靈賣給了店長小姐，然後五條老師從商店裡買下了你。」

　　五條悟快樂地接話：「所以七海現在是我的了！」

　　白毛教師不懷好意地笑一下：「叫個主人來聽聽？」

　　七海建人非常冷靜：「所以這就是我穿著海綿寶寶衣服的原因？」

　　海綿寶寶還算好的呢，虎杖想起他加密文件夾裡的照片，默默地想。

　　店長適時地送上自己新學的安慰用語：「莫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旁觀的夏油傑只覺得太可憐了。

　　從剛那段對話中幾乎任何有營養的東西都提取不到，金發咒術師想揉揉太陽穴，卻發現手抬不起來，只好又嘆口氣：「我什麼時候能恢復原狀？」

　　雖然有永遠恢復不了這個可能性，但他拒絕去想。

　　「應該再來一個月左右吧。」店長把她的眼鏡摘下來看了看七海，回答道。

　　她的眼睛嚇了所有人一大跳。

　　這副明顯中間破了個大洞的樣子十分可怕，一下子幾乎讓她看起來脫離了「人」的範疇，看上去像個被虐待的娃娃了。五條悟看上去簡直是愣住了：「怎麼弄的？」

　　可能是店長多慮了，有那麼一兩秒她覺得五條悟是想問：「怎麼才能把你弄成這樣。」

　　「咒靈整的，一種像骨刺一樣的東西從這裡穿過去，」於是她比劃著位置，詳細地回答道：「從頭後面穿出來，所以我死了。」

　　「？！疼嗎？還能修好嗎？」順平在和他媽媽商量轉學的事情，最近都不在，虎杖今天是特地抽了個時間回來看七海的，少年被驚呆了，一副想碰不敢碰的樣子。

　　「能，就是預約有點麻煩，所以先來辦這邊的事。」店長轉頭看他：「這個不能摸，現在狀態比較脆弱，你可能會把零件摸掉。」

　　虎杖慌忙搖頭。

　　「重新活過來的時候，義眼的部分不會恢復嗎？」五條悟問。

　　店長意識到他想知道的是什麼：「嗯，因為這是我裝上去的物品，和手機的性質一樣，所以壞了就是壞了，只能去修理。」

　　「這樣啊……」咒術師笑起來：「那在你修好之前，把那個咒靈找出來殺掉吧！」

　　店長是被拜托來把七海建人帶著養一段時間的。五條悟太忙了，虎杖和順平也不具備帶著他的條件，送到硝子那裡可能不能全須全尾地回來，伊地知連他自己都保護不好，算來算去，只有店長一個壯丁可抓。

　　並且她穩固牢靠，只要答應了的事，就一定會做好。

　　店長今天來時還挨了一頓控訴。

　　五條悟終於知道宿儺的那根手指是從哪來的了，順平幾乎被他嚇了一跳，哆哆嗦嗦地問他自己是不是捅了什麼簍子。

　　少年清澈的眼睛裡裝滿了惶恐不安，但他又做錯了什麼呢？他只是普通地在商店買了點東西而已。

　　五條悟憋得難受，忍不住質問店長：「這就是你所謂的公平交易嗎蓮醬！」

　　店長震驚：「啊？公平交易？你們平時不都叫我奸商的嗎？？」

　　她理直氣壯：「再說了，順平虧了嗎？沒有呀，這是雙贏。」

　　於是他徹底沒有話說了。

　　宿儺的手指在上架一個星期之後就被一個叫做「童磨」的客人買走了，因為他和上次買走命結石的珠世一樣，所在的種族以吃人為生，可能從這手指平平無奇的外表裡看出了什麼美味的潛力吧，總之店長還沒有決定好合適的人去送貨。

　　「所以七海你有什麼喜歡的衣服嗎，我可以一並帶回去。」店長刷一下子打開衣櫃，沉默了兩秒，覺得他可能不會想要看到這個，飛快地關了回去。

　　那幾秒鐘足夠他看到裡面的粉紅色蕾絲了。

　　七海建人打從心底裡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總覺得在自己不能動彈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他閉了閉眼，覺得不能深究下去：「沒有。」

　　「好。」黑發女孩把10釐米咒術師捧起來。

　　當一個人在視角裡放得很大時，大概率是有點不大好看的。毛孔，體味，呼吸的氣流，這些平時微不足道的東西一經放大之後，就變得讓人難以忍受起來，但店長不一樣，近距離看她的時候，黑發女孩和她原本的樣子沒有任何差別。

　　七海建人不太能動彈，但有了意識，將他裝在口袋裡似乎也不太好，她想了想，給咒術師擺了一個坐著的姿勢，把他放在了自己肩膀上。

　　她像個公園的遛鳥大爺似的，肩上停著小人，手裡拎著房子，在虎杖和五條悟的注視下離開了五條悟在高專附近的住所。

　　小人的重量太輕了，她一時間想不起來自己肩膀上還有個人，都走出好幾步了才突然想起來：「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或者你想回家嗎？」

　　「不用管我。」這算是七海建人闊別已久的長假，他一下子也想不出來自己這副樣子能去哪，小木偶人用七海的聲音回答道：「你原本打算去哪裡就去哪裡吧。」

　　「那行，我剛好要去處理一筆違規交易，你和我一起去吧。」

　　她穿過層層的朱紅鳥居，夕陽斜著沉入地平線，最後一縷陽光筆直地穿過其中的一道，將它分割成大概四比三的兩段。

　　店長走過那扇鳥居，如果漏瑚在這裡就會意識到他那天正是從這裡進到的裡世界。

　　……店長看著面前的一片焦土，也意識到了這件事。

　　以點之間輻射出去的火焰把好好的草地燒成了斑禿，但好處是「異錯」也都被咒靈踩完了，沒有陷阱的道路筆直暢通，店長都不需要費勁去看。

　　白發金眼的付喪神站在山坡上等著她。

　　鶴丸國永看起來非常高興：「呀，主人，你不在的時候可老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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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家人們，昨天突發了一個特別著急的事，忙上忙下跑了一天，鴿了大家真的非常對不起orz

　　店長有一種工作一天回到家打開家門，發現家裡的二哈正蹲坐在家門口，向自己快樂微笑時，那種不詳的預感。

　　感謝朋友們的一鍵三連！我超愛你們！我們明天見。


第34章 む花－丸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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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長有一個本丸,這實在並非她本意。

　　她本身是傾向於隨便找個本丸做生意的，畢竟時之政府弄出來的這些刀劍付喪神都是量產，選審神者的標准也都大同小異, 配發的東西是統一的, 每天做的事也沒什麼不同，就導致他們下轄的這不計其數的本丸像是復制粘貼出來的一樣，從交易的角度來說根本沒什麼區別。

　　就連報廢的, 暗墮的，或者被消滅了的本丸, 狀態也都差不太多。

　　店長是在裡世界裡被暗墮的鶴丸國永抱住大腿碰瓷訛上的。

　　非常可怕。店長那個時候一個不小心踩上了「異錯」, 正准備放棄搶救躺平挨一下，結果從裡面炸出來一個人。

　　那人渾身上下破得像是他自己被炸了一樣，事實上他也確實是因為走丟進了裡世界，被陷阱抓住了, 太刀青年仿佛一只被捕獸夾夾住的鶴, 灰頭土臉奄奄一息地摔出來, 因為缺靈力而全無理智可言，抓著店長的手咬了一口, 想從她的血裡嘗到一點靈力。

　　然後發現她靈力很少，反而被血的味道嗆了一口, 趴在她腳邊嘔吐。

　　店長毫不意外地被弄髒了衣服，黑發女孩那天穿了一件白外套, 上面濕淋淋地被留了一個血手印, 她倒是沒生氣，也沒跳起來逃走, 非常淡定地抽回了手，觀察了一下正在嘔吐的付喪神, 看到他因為這一口血稍微地恢復了一點神志，就往後退了退打算走開。

　　腳步沒有邁動。

　　整個趴在地上的暗墮付喪神吐不出東西就開始吐血，頭也沒抬，跟個水鬼似的，一把拽住了她的腳腕。

　　聲音含糊不清，店長想了一下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

　　「你就這麼走了嗎？」

　　店長抬腿，發現完全掙脫不開：「不然呢？」

　　那嗓音又平靜又冷淡，幾乎有鎮靜作用，付喪神一下子抬起頭來，看上去是人類少女的孩子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在她一黑一藍的鴛鴦眼裡，宛如秋日無風的湖面，清楚地倒映出一個狼狽不堪，像個怪物一樣充滿了攻擊性，但並不醜陋的自己。

　　和上一任被殺死的主人臨死之前，從他眼睛裡看到的自己截然不同。

　　於是太刀付喪神也看向她，暗墮之後的瞳色是鴿血石一般的深紅，和順著嘴角往下淌的血交相輝映，把膚色映襯得更加蒼白。

　　鶴丸國永拽著她的腳腕，咧嘴笑了一下：「救救我呀。」

　　「…………」

　　暗墮的黑火在太刀眼睛裡燃燒，他說得有些像在開玩笑，但看上去太想活著了。

　　於是女孩長嘆了一口氣，從口袋裡掏出一塊細長圓潤的寶石。

　　「松開手，也不要再咬我了。」她警告。

　　事實上付喪神也早就沒有多余的力氣了，在她開口的瞬間就卸掉了渾身的勁兒，直直地躺在了地上。店長抓著那塊寶石從上面磕下來一個角，蹲下來塞進他嘴裡。

　　她看起來沒什麼表情，但動作卻稱得上溫柔，不過也有鶴丸配合的原因，付喪神張嘴的速度乖巧的像個知道大人要給他糖的小孩，硬糖一樣的寶石被喂進嘴裡，竟然真的舔到了一點甜味。

　　入口即化。

　　靈力流水一般流過他的喉嚨，在一個呼吸的時間裡浸潤了四肢百骸，因為暗墮突出來的骨刺溫順地回到身體裡，干涸得發痛的經脈就像喝到水的植物一樣舒展開來。

　　鶴丸國永躺在地上，發出一聲舒服的喟嘆。

　　量產付喪神就是這樣卑微的需要依靠著人類的物種，剛剛仿佛瀕死一般的感覺在接觸到靈力的瞬間就消退了下去，被靈力細致地撫慰過之後甚至精神都穩定了不少，又重新像個有理性的人了。他在地上賴了一會，覺得渾身上下都不痛了，一個翻身竄起來。

　　「你是鶴丸國永對吧？怎麼到這兒來了？」店長把缺角的寶石遞給他，然後開始拍自己身上被他沾到的土。

　　「咦，你知道我啊，你是審神者？」

　　「不是。」店長察覺到他的目光，警惕地補充一句：「並且將來也沒打算當。」

　　「嗯？」太刀歪了下頭，紅眼睛裡殘留著一點剛沒褪干淨的瘋勁兒：「可是你剛才被我咬了，已經是我的主人了哦？」

　　「？」

　　什麼東西。什麼物種是這麼認主人的？

　　「中國修仙小說裡的劍。」付喪神無辜地回答。

　　「你懂得還挺多啊。」店長奇道。

　　「當然啦，」鶴丸又笑了一下，他把嘴角的血擦干淨了，牙齒裡卻還殘留了一點：「就是因為作為一把刀卻有業余愛好所以才被上一任主人扔掉的。」

　　店長覺得自己找到了關鍵：「我也覺得刀不應該有業余愛好。」

　　「所以我把他殺了。」

　　「那要殺我試試看嗎？」

　　「不要。」

　　「幫幫我嘛，」付喪神拉著她的手搖晃：「我們上有八百老父，下有二十個小孩兒，連鍋都要揭不開了哦？」

　　店長就這麼被賴上了，不得不一路把他帶出了裡世界，帶回家去。

　　這確實是個問題本丸，鶴丸國永也說謊了。

　　八百老父確實是有的，二十個小孩兒也有，只不過都一副馬上就要折斷的樣子，屍體一般躺了一院子，刀身上的裂紋遍布虐待的痕跡，每個本丸標配的時空轉換台上潑墨一般濺滿了深褐色的血跡，還能站著的只有他一個人。

　　黑發黑衣的刀沒有一點騙人之後的不好意思，他孤零零地站在一地同伴的「屍體」中間，指了指那台子：「我就是從那兒掉進去的。」

　　千萬分之一的概率，店長點點頭：「那你挺倒霉的。」

　　「我很幸運。」他反駁。

　　有道理，店長再次點頭：「我挺倒霉的。」

　　店長並不是正經的審神者，不會按摩打粉那一套，這本丸只能用寸草不生來形容，窮得只剩下房子，材料一塊也找不出來，她把一塊聖遺結晶拿出來，同化之後塞進了本丸那棵萬葉櫻的樹干裡。

　　這種高濃度的能量結晶足夠供這個本丸運轉到天荒地老，在扎根的瞬間就讓整個屋舍煥然一新，結界張開的淡綠光芒下，反季節綻開的櫻花幾乎把半個天空染成了粉色，所有刀，只要是還沒死，傷勢都被強制性地治好了，整個院子裡大變活人，嘰裡呱啦吵成一片。

　　店長拍拍手，在一片爭吵聲中扯住鶴丸的衣擺：「我記得別的鶴丸國永都是白色的，你想變白嗎？」

　　…………明明那個時候這個人都沒看他，卻清楚地知道他不大喜歡自己這個怪物樣子。

　　付喪神愣了一下，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

　　「……你想我變白嗎？」

　　少女有點猶豫，她的猶豫也輕飄飄的，好像天大的事情在她這裡都只是換個發色一樣簡單，不涉及任何不想說的難堪過去：「我感覺白的好看一點吧，黑色感覺像只大蝙蝠。」

　　付喪神自尊心受到傷害。

　　……並高高興興地變回了暗墮前的樣子。

　　對於本丸來說，只要解決了靈力的問題，就基本解決了所有的問題。店長那一顆能量寶石足夠他們用到時政倒閉，所以她扔下就不再管了。

　　她懶得管這個本丸以前發生了什麼，不管出陣，也不需要獲取新刀，每把刀愛干什麼干什麼，如果想喝茶買衣服就出去賺錢，想提升武力，就自己去做政府的作戰任務，偶爾因為表現好發下來什麼東西，談好價格賣進商店，誰閑著沒事就幫忙送送快遞。

　　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只有鶴丸國永可能出於一種雛鳥情節，但凡有個空就滿世界找她。

　　可能對店長來說，唯二的利好一個是她終於不用花大價錢去雇鬼差了，另一個是燭台切光忠做飯真的不錯。

　　幾年時間過去，同田貫出陣之余兼職了健身教練，三日月宗近被人騙去做平面模特了，每天不說話，光靠擺姿勢發家致富，鶯丸已然成為一代炒茶大師，商場天天播他的虛假廣告。AWT48都出道了，在所有TV裡把店長感謝了一個遍，和最近以僵屍身份站上異世界舞台的女子偶像團體Fran Chou Chou一起同台競技，經常打得不可開交，兩邊都給店長送門票，搞得她左右為難。

　　店長帶著七海建人回到本丸的時候，二十來個人剛剛結束表演，浩浩蕩蕩地聚在門口，看到店長的時候一瞬間都安靜下來。

　　短刀們畫著精致的妝容，和最初刀劍的樣子判若兩人。

　　誰也沒說話，大家居然少見的聚得很齊，院門裡正在掃地的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出陣回來的源氏兄弟，推了廣告的三日月宗近，脫個精光的千子村正，把自己五花大綁的龜甲貞宗……空氣中靜得連一根針掉下來都聽得到。

　　店長許久不見這個陣勢了，茫然地試圖往鶴丸背後躲一躲，然後發現鶴丸早跑了。

　　「…………」

　　她想了想：「大家好。」

　　有著水藍色頭發，蜜一樣的嗓音的太刀一期一振笑得溫柔又可親。

　　「主人還知道回來的嗎？」

　　比他更溫柔的是源家的哥哥，靠著樹干抽出半截刀來：「我就說把本丸炸了，家主就會回來了。」

　　在危險的寂靜裡，店長的疑惑簡直太不合時宜了。

　　「？你們把本丸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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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

　　我快要去上學了，傷心。

　　這個本丸長得正常，其實內裡還是暗墮的。

　　店長說不好要比聖杯更像許願機一點。

　　感謝大家的收藏訂閱追更留評！今天也非常愛你們！明天見！


第35章 む違規交易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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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上去比較慚愧的人只有和泉守兼定, 連他旁邊的堀川國廣都一副無辜的表情。

　　一半的人面無表情，一半的人笑盈盈地看著店長，這個氣氛讓店長肩膀上的七海建人都情不自禁地衝破了束縛, 渾身不自在地動了一動。

　　一期一振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輕輕地眯了眯眼睛。

　　主人沒看到他在看哪，就著站在門口的姿勢耐心發問：「怎麼炸了？炸成什麼樣了，還能住嗎？你們誰趁光忠先生不在的時候做飯了？」

　　「哎？」小短刀五虎退抱著他極化過後的大老虎, 他當初受傷很重，養回來之後店長早就走了, 和她相處時間不久, 搞不清楚狀況，被髭切的問題發言嚇了一跳：「主人沒，沒覺得是我們故意做的嗎？」

　　黑發女孩看他有點慌的樣子，嘆口氣：「……別害怕, 故意的也沒事。」

　　夏油傑覺得她下一句話大概是「反正這也是你們家」, 很怕她說出來, 幸好她沒說。

　　在她話音落下來的瞬間，整個本丸的氣氛終於松動了, 一期一振也嘆了口氣，妥協了一樣放開他的一堆弟弟, 走上來拉住她：「進去再說吧。」

　　審神者在本丸的住所應當是最高的天守閣，被周圍的付喪神保護在中間, 但店長對這個並不講究, 十分好養活，讓住哪住哪, 不讓住也沒事，付喪神就硬生生把她的房間放在了和付喪神在一起的一層, 隔壁就是他們住的地方。

　　……店長一進門就知道是哪炸了。

　　整個庭院中間和落下來了隕石似的，整個院子中間的平地都不翼而飛，就剩下可憐的窄窄的一條邊，中間是個深坑，高度是一個普通人類不小心踩空掉下去是會摔斷腿的程度。

　　店長粗粗地看了一眼，發現長谷部在下面，看到她激動地准備竄上來，沒有成功。

　　這場景實在是有點離奇，以至於她想了一會，只想到了一個可能。

　　非人類少女的語氣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看向旁邊的一期一振：「鶴丸跟你說本丸下面有你弟弟……？」

　　「…………」一期一振揉了揉太陽穴。

　　鶴丸這個時候從屋頂上面探出腦袋，他像是飛過去的：「喂喂喂，也不用唯獨對我這麼壞吧？」

　　店長趴在上面看長谷部，發現伸長了胳膊也勾不到他，正想抬頭找個人幫幫忙，就看到三日月宗近意味深長的眼神。

　　他自從做了模特，實話說待遇簡直是眾星捧月，再也不用逮人給他穿衣服了，這把刀像是一定要在店長印像中將他自己和「三日月宗近」區分開一樣，基本不穿出陣服和他居家的那套老年秋衣，此刻套著件黑襯衣，只有眼睛裡的月亮在深藍眼底盈盈地亮著。

　　「真的要把長谷部殿拉起來嗎？」他問了一遍：「他很久沒有見到主君了。」

　　店長看著坑底付喪神向上仰視的藤紫色眼睛——被陰影遮住一半，變成類似漆黑的顏色——後背一個激靈，向他露出一個禮貌中帶著對不住的笑容，默默地走開了。

　　直到繞開那個大坑進到屋子裡，她都能感覺到那股視線黏在她背上。

　　不知道是髭切還是誰笑了一聲。

　　店長只覺得對七海建人由衷地抱歉：「對不起啊七海先生，我沒想到會是這個情況。」

　　七海建人心情也很復雜：「你確定嗎？」

　　「啊，」少女摸摸腦袋，她確實太久沒回來，已經有點忘了上次回來是什麼情況了：「我也不，不知道？」

　　「……這個樣子真的沒關系嗎？」

　　「不要緊，」店長非常淡定：「他們人還不錯。」

　　後腰貼上了一具柔軟中帶著淡淡香氣的身體，然後店長肩膀上的七海建人就被拿走了，白發的巴形站在旁邊向店長笑了一下：「這位是客人嗎？」

　　店長點點頭，向他伸手：「是的，名字叫做七海建人，因為身體還處在很脆弱的狀態，所以需要待在我旁邊。」

　　腰上的力道突然勒緊了，從後面摟住她的亂藤四郎發出一聲不大高興的哼哼聲。

　　店長背著手把他拉到前面，摸了摸短刀少年橙色的柔軟發絲，把七海建人又放回肩膀上。

　　他們在正廳坐下來，鶯丸遞給她杯茶。

　　太刀的聲音像某種叫聲優美的鳥兒：「在主君你不在的時候，商店之前的某個顧客找到了隔壁的一個本丸，想要直接從他們手上買東西。」

　　發生這種事很正常，店長的性質類似於中間商，只不過大部分時候商品和買家分處不同的世界，沒辦法直接交易，才通過商店的方式，被迫接受店長的無理定價，但只要一旦知道了這東西出自哪裡，就不再需要她了。

　　——相當一部分人這麼想。

　　時之政府的本丸由於他們大幅度跨越了時間和空間的界限，以及垃圾的隱蔽結界和定位點選擇，是最容易被人找到的商品原產地之一。

　　店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她對茶其實不感興趣，她滿心期待廚房的燭台切光忠。

　　「然後呢？他買的是什麼？」

　　「幕內便當。」龜甲貞宗答道，打刀的聲音裡夾雜著細微的顫抖，幾乎是蹭著到了店長旁邊，襯衣領口下面露出深紅的綁縛繩，鶴丸笑嘻嘻地一把抓住那繩子，動作粗暴地把他拽到後面去。

　　夏油傑咦了一聲。

　　五條悟以前給他買過這個東西。他那會成天心情不好，五條悟經常掏出各種奇怪的東西試圖讓他振作。最離譜的就是有一天居然像模像樣地用木盒子給他裝了盒飯。

　　白毛高中生扭動著擺出一個嬌羞的表情，說這個是他親手做的，夏油傑那會剛吞了一個咒靈，差點當場吐了，五條悟再三保證這個是專業出品，吃完可以讓人心情變好之後，才狐疑地嘗了一口，並在心中做好了拉肚子的准備。

　　沒想到居然真的心情變好了。

　　那種感覺像是內心得到了淨化一樣，一瞬間夏日的燥熱，身體的疲憊，精神的重擔都像被洗掉了一樣離開了他的身體，夏油傑精神煥發，覺得自己可以再做十個任務。

　　這個反應甚至把五條悟自己都嚇到了，一邊低聲咕噥著效果居然這麼好嗎，一邊也湊上去自己嘗了一口。

　　兩分鐘後，他像打了雞血一樣扛著這盒便當跑回了學校，將它塞給硝子。

　　硝子對同學堵住她並塞給她一盒剩飯這事非常不滿意，她茫然地抗拒了一下，但最後因為打不過，被他和夏油傑兩個人架住吃了個半飽。

　　然後奇跡發生了，硝子連眼角都不再無精打采下垂了，頹系女子高中生渾身充滿干勁，在圖書館裡學習到半夜，夜蛾看了都震驚。

　　不過這玩意似乎作用時間並不久，過一段時間之後還是會感到累，五條悟似乎是嫌這個沒用，在他和硝子的逼問下硬是什麼都沒說，之後就再也沒帶過這東西。

　　「是我吃過的那個幕內便當嗎？」寶石閃了閃，然後突然意識到店長那個時候大概不知道自己是誰，換了個問法：「是五條悟買過的嗎？」

　　店長對自己賣了什麼東西基本都能記住：「對的。」

　　這東西是付喪神出陣時候帶的，用於在戰鬥之後回復狀態，往年也有人直接找付喪神買過，因為本丸大多與世隔絕，隨便拿點新鮮東西就能從他們那裡換好幾盒。

　　「他是已經吃了嗎？」店長問。

　　大和守安定雙手捧臉，就是一臉看熱鬧的樣子：「嗯嗯。」

　　店長看他這個樣子就明白了。

　　異世界與異世界並不是兼容的，這也表現在物品上。以人類身份繞過商店直接接觸付喪神的回復道具，有兩個結果，起效和不起效。

　　不起效是因為人類不是付喪神，對於付喪神來說才會有作用的那一套法則和人類的身體互不兼容，相當於購買人買了廢品回去，這是大多數時候會發生的比較幸運的情況。

　　畢竟反過來看，如果真的起效了——

　　「死了嗎？」

　　「沒有，變成像是鬼魂的東西了，所以山姥切才發現的。」安定回答道。

　　——也就意味著這個吃便當的人已經不再是人類了。

　　物品會改造人的身體，這種後遺症有時候商店經手都不能完全消掉。店長明白了那位倒霉的客人現在的狀態。

　　吃下去的便當從內到外侵蝕身體，將浸染到的那一部分都變成合適它發揮作用的付喪神體質，但人類和付喪神不同的地方在於，付喪神是物品化出來的，而人類沒有本體。

　　黑發藍眼的脅差堀川國廣看上去有點不好意思：「他一直又尖叫又哭的，太吵了，怎麼都不能安靜下來，又像個幽靈一樣誰也碰不到，我們就想把他先塞進上一次你放在這裡的「魍魎之匣」裡，結果……」

　　「結果就炸了。」大俱利伽羅面無表情地接話。

　　店長也面無表情地聽著，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

　　「…………所以你們把我的魍魎之匣也炸了？」

　　「明明是主人先在匣子裡藏美少女的。」

　　把頭發剪得很短，看上去完全是個小男孩的亂藤四郎偷看她，聲音越來越小。

　　「…………對不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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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店長作為中間商總之還是有點用處的。

　　這個本丸有些角色差不多是ooc大比賽，很多人都卯足勁要從店長那裡摘下本角色的固有印像，所以有很多過猶不及的行為。

　　七海：大受震撼，並開始擔心。

　　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訂閱評論和匪醬的投喂！愛你們！明天見。


第36章 む談心時間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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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時候事情的發展就是會向著讓人不爽的方向去。

　　「魍魎之匣」是個概念性的物品, 裡面可以長久地保存一個美麗少女的頭顱而不腐爛，匣子關著的時候什麼都看不出來，但在持有人打開匣子的時候, 裡面的美麗少女會發出一種像是鳥鳴一般懵懂又悅耳的聲音。

　　但僅限於美麗少女, 其他的任何東西都不行。如果硬要用武力把一個非人狀態的中年男人塞進去，那匣子就炸了。

　　這也是在付喪神們實踐過之後，店長才知道的。

　　但結果就是這麼討厭, 匣子和裡面的漂亮少女都炸沒了，但中年男人還活著。

　　店長一時也想不出來怎麼處理這個, 甚至不想餓著肚子管這檔破事, 於是她決定讓那位先等等。

　　女孩規規矩矩地跪坐著等燭台切光忠做飯，一邊聽短刀們講他們最近的拍攝趣事。主要內容是針對僵屍女子偶像團體Fran Chou Chou的，比如今天表演的時候，那個叫多惠的孩子, 腦袋又在大庭廣眾之下飛了起來, 把舞台上的頂燈給打下來了, 非常搖滾。

　　店長想想那個場面就窒息了，他們的經紀人前兩天還硬塞給她五張票, 囑咐她務必帶點扛造的人來給孩子們撐撐場子，佐賀的未來就握在她手裡了什麼的, 現在看來這票根本不能給普通人。

　　她決定之後交給虎杖和伏黑惠，讓他們帶上同學去開開眼。

　　整個本丸的付喪神平時都各有各的事做, 這會兒難得聚得很齊, 除了被騙到坑裡上不來的壓切長谷部，剩下的都在, 大的只坐著不講話，聽短刀們七嘴八舌地說。

　　店長對這個場景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 因為好像每次她回來都是所有人都在。

　　……只不過這一次似乎格外嚴重，店長挑起一筷子面條，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

　　也不知道燭台切光忠是怎麼辦到的，明明味道和正常的食物沒有任何差別，但吃起來就是渾身都不對勁，店長怎麼都覺得這不是煮了一鍋面條，這簡直是煮了一鍋委屈。

　　她艱難地吃了兩口，抬起眼睛面對滿臉寫著期待的黑發付喪神，他把留得很長的頭發扎成一個馬尾，腰上圍著碎花圍裙，一點也不因為這個並不帥氣的造型而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地方，眼睛亮亮地看著店長，裡面有黏稠的金色緩緩流動。

　　「…………好，好吃。」她最終還是違心地點了點頭：「謝謝你。」

　　「我的榮幸，主人。」燭台切光忠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腳步輕快地進去做甜點了。

　　店長又塞了嘴面條，又嘆了口氣，清清楚楚地聽到對面的石切丸捂著嘴笑，她覺得這個情況有點嚴重起來了。

　　總之這一頓吃下來，她都要消化不良，但在廚師充滿愛意的注視下，又實在沒有辦法不吃，只好主食小菜甜點湯一口氣囫圇吞下去表示她的支持，然後匆匆忙忙地起身去看那個吃了便當的倒霉蛋。

　　少女逃走的動作簡直就像是在便意驅使下直撲廁所的人，清楚地映照在每一個付喪神的眼睛裡，在沉默的氣氛中，鶯丸輕輕嘆了口氣。

　　「你們收斂一點好嗎？」他微笑著說。

　　沒有人回答他。

　　那位私自進行交易的人被拴在了本丸的萬葉櫻下面。

　　是個中年男人，店長見過他，是橫濱的港口黑手黨下屬的一個小分隊的隊長，異能是「巡航」，可以在任意一個對像上面施加一個為時兩天的定位點，因為需要身體接觸，並且時間比較長，一般不會有人站著不動給人摸那麼久，所以在組織內部沒有受到太大的重視。

　　大概是上一次做交易的時候，他把異能下在了物品上，當時去送快遞的付喪神不知道，一路帶著回去，就被他找到了夾縫裡的坐標。

　　自己一個人穿越時間和空間的縫隙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能順利到達目的地並且不缺胳膊少腿屬於非常非常幸運的情況。

　　而吃了幕內便當不是消化不良而是變成了半個付喪神的概率也是萬分之一，店長只能說他是天選之子。

　　這個人已經被付喪神們那一炸給嚇得沒脾氣，連罵人都不敢出聲了，只是窩在樹下面嗚嗚地哭，見到熟悉的黑發女孩，撲通一下子就跪下來了。

　　「對不起店長小姐，我是怎麼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再也不敢了，請您救救我，請您救救我！！」

　　店長沒說話，摘下她的眼鏡盯著看了五分鐘。

　　這個狀態真的非常奇妙，甚至可以說很有研究價值。

　　在日本的志怪體系中，付喪神，精怪所行走的那一面世界是「彼世」，與人類生活的「現世」是相對的兩個世界，這兩個世界互相平行，所以沒有天賦的人類看不到也接觸不到大多數妖怪和神明，而一旦被動心的神明以神隱的方式拉進彼世，就算是失去了在人類中的「存在」的概念，變得不可接觸。

　　時之政府量產的刀劍付喪神因為有存在於現世的本體作為寄托，所以可以用付喪神的身份在現世自由活動，他們是區別於純然的神怪而存在的一種人為制造的生命形式，而因為和刀劍付喪神同類的幕內便當近距離大劑量接觸，後遺症花了幾天的時間，幾乎從內到外地將他的「存在」侵蝕干淨，將身體改造成了彼世才會有的生命形式，卻在最關鍵的一步進行的時候，發現他沒有本體作為寄托，非常為難地停了下來。

　　恐怕他這兩天的遭遇可以寫成鬼故事——先是狂喜地發現這便當奏效，然後在高興過後的某一個時刻突然發現自己身體的某一部分開始變得透明了，然後摸不到東西，擴散到全身，最後發現自己已經不能被照片拍到，甚至說話的聲音一般人都聽不到了。

　　通過神之義眼可以清楚地看到這人已經有了血條，心情條等等一系列的各種東西，卻只是堪堪卡在了這一步，變成了兩邊都不容的怪物，幾乎是無根地漂浮在虛無中。

　　男人還在哭，殺人如麻的黑手黨干部看上去已經完全被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恐懼擊倒了，那一下更是把他的理智炸沒了，只會顛三倒四地說些求救的瘋話，看上去甚至交流都非常困難。

　　「我不太能干涉已經發生的事，太麻煩了，而且不一定能成功，」女孩想了想，對他說：「但你有三個選擇。」

　　很奇怪，當她這句話的話音落下的時候，那男人也跟著安靜了下來。

　　「第一個是我隨便找一把沒有靈的刀給你做本體，你從今以後就變成付喪神，依靠靈力為生，至於是去時之政府打工，還是回到你原來的世界找個主人繼續供給靈力繼續生活都可以。」

　　周圍安靜得可怕，那些刀沉默地站在她身後，沒有一把出聲。

　　「第二個是你維持現在的狀態，我帶你去裡世界，那裡沒有固定的規則，什麼樣的東西在裡面都能正常地活下去，只不過你從此就要和過去做個告別了，如果有什麼話想和家人傳達，我可以幫你帶過去。」

　　「第三個是我現在在這裡把你殺掉，下輩子希望你能變得聰明一點，別再干傻事了。」

　　女孩輕輕地歪了歪頭，男人呆呆地看著她，他和店長見過兩次，一直以為這位店長只是個好擺布的小女孩，依靠著商店本身神奇的規則，是個可有可無的附庸而已，而此刻她神色平靜地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他開始覺得自己錯得很離譜。

　　……說到底，是誰讓他產生這種錯覺的呢？

　　這個想法幾乎是剛剛浮出腦海，他就聽到了店長的下一句話。

　　「因為這是藤原先生單方面的越軌行為導致的違規後果，選第三個我可以免費幫忙，但如果選前兩個的話，我需要提一點點條件。」

　　黑發少女突然笑了一下，這一笑不含有任何人類讀得懂的情感，驟然出現在她的臉上簡直就像是在冰原上盛開了春天的花，讓變成了半個付喪神的黑手黨干部打從心底打了個寒戰。

　　「你得告訴我是誰給你提的建議，讓你試著這麼做的。」

　　「…………」

　　「可以嗎？」

　　過了好久，男人低啞的聲音從他掌心中傳出來。

　　「我選第二個。」

　　「是武裝偵探社的太宰治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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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今晚實在是發生了一點不太好的事，沒趕得及只能在ddl前先發一部分，辛苦大家還得再看一遍了。

　　太宰在用棋子試探商店的性質，現在只有他這麼干，很快就會有很多人試圖這麼干了233

　　燭台切在店長接手這個本丸之後一次都沒做過牡丹餅。

　　如果說這個本丸裡誰的人設最□□，應該是明石，明老板試圖讓自己變勤勞一點，努力過但是失敗了233

　　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評論追更訂閱！愛你們！我們周五見。


第37章 む消失也沒關系嗎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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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種在長年累月的相處中逐漸形成的感覺, 用言語不好說，但店長總覺得，如果很輕易地能從當事人口中聽到某一件事是太宰治干的的時候, 那這件事是不是真的是他干的,就要大打一個問號。

　　黑手黨前田先生對於之前的具體細節已經記不大清了，店長發現得晚了一點，「彼世」的存在正在逐漸腐蝕他「現世」的部分, 很快過去的生活就會徹底變成模糊的舊膠片，他將會迎來自己的新生命形式, 和嶄新, 充滿未知的未來。

　　正因為如此，他沒有辦法詳細地向店長說明當時的情況。事實上，店長懷疑這是羊毛出在羊身上，神之義眼在他身上讀出了一點點很淺的商店賣出的「心理掌握」的痕跡,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的這段記憶就沒有任何准確性了。

　　當然, 「我沒有想到會有這麼嚴重的後果，商店並沒有把這一部分明確地規定在《交易須知》裡」也是一個很好的辯解理由。但嚴格來說, 商店不具備監管的職責，不經過中間人的私下交易也並不犯法, 店長會來處理這事就已經足夠讓她的一些常客感到驚訝。

　　「有人想要試著繞開你，直接從商品的原產地買東西……嗎？」黑色的寶石閃了閃。

　　店長眨了眨眼睛, 沒想到夏油傑會突然關心起這個話題。

　　「我覺得是的, 他很謹慎，所以先把這位前田先生騙來做試探。」她似乎是思考了一下夏油傑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 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但如果將來你有了身體，我不建議你這麼做, 同化作用對商品性質的規束是很難被替代的，相當於一個科研項目，可能在一件商品上搭上一千個前田先生也不夠。」

　　還不如找我買呢。她眼睛裡非常真誠地寫著。

　　說起來很好笑，有血有肉的人類踩著同類的屍體投石問路，而沒有靈魂的非人生物有問必答，坦蕩真摯地建議他不要做傻事。

　　夏油傑哽住了：「我不是想問這個……不過算了，你有什麼打算嗎？」

　　店長把肩膀上的七海建人拿下來檢查他的狀態，小木偶人非常健康，只不過因為咒力的消耗變得有點嗜睡，一會兒功夫已經不可抗地開始眯過去了。

　　「什麼打算？」

　　「……你不做點什麼嗎？不是已經從那人嘴裡得到了線索？」

　　這人顯得比店長還著急她的生意，店長有點想笑：「你誤會了，我不是出於制裁的目的才問的，我只是個人對這個問題有點好奇。」

　　「你是篤定了他不會成功嗎？」

　　「不，我不在意他會不會成功。」

　　夏油傑難以置信：「開水果店的還會擔心街角又新開了一家擠了他生意吧！」

　　店長詫異地拿起寶石來看了看顏色，總感覺夏油傑最近似乎活潑了一點：「但我不擔心這個，就算成功了也沒什麼，商店只提供選項，做出選擇的是你們。不管用還是不用，怎麼用，都不是我考慮的事情。」

　　「那如果他成功了你會怎麼樣？」

　　「他一個人成功並不影響什麼吧？」非人類少女歪著腦袋沉思，這對她來說也是未知的事情。

　　但她並不畏懼未知。

　　「商店是依托著『意義』和『愛』存在的，失去這兩樣中的任意一樣它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所以如果真的再也沒有人來買東西的話，我可能會消失？」

　　思考這個問題似乎對於她來說也是一種新鮮的體驗，女孩難得地有點興致勃勃的感覺：「不過這樣算的話，丟掉的那一樣是『意義』，沒有我大家也可以安全地獲取物品上寄托的可能性，甚至如同你們期望的——價格更便宜，那麼這樣比起失去的是『愛』來說，算是你們口中的happy ending吧？」

　　「這樣不好嗎？」

　　從寶石的角度，曾經的咒術師可以清楚地看到女孩的樣子，她亮晶晶的眼睛，腦門上的碎發，側臉桃子一樣細小柔軟的絨毛，他想起她的諸多習慣，她敷衍的摸摸，她奇異的好奇心，她和迦勒底的那一位商店主人鬥嘴扯頭花的樣子……不管是不是人類，她看起來都是如此鮮活的一個個體。

　　但卻說出了這樣的話。

　　「我是說，」夏油傑的聲音放得很輕，活像是有點小心似的：「你呢？你自己覺得呢？你知道消失是什麼意思嗎？」

　　店長被問懵了：「死，死了的意思？」

　　……男人長嘆一口氣。

　　他想起了一個從前基本沒有注意過的問題：「你每次死掉了，又重新復活的時候，是一種什麼感覺？」

　　「很疼－就像睡著了一樣，什麼也意識不到了－然後突然醒過來－發現肚子餓了。」女孩詳細描述。

　　「…………」

　　夏油傑因材施教：「那消失就是你以後再也不會覺得肚子餓了，也不會疼，但也嘗不到味道，看不到你之前很喜歡的傍晚天空，不能被七海建人摸腦袋，也不能和那位空條承太郎一起看電影了。」

　　……他聽起來真的很介意自己之前和承太郎花京院他們一起去看電影啊。

　　「可最開始的時候，我也是這樣的啊。」

　　「那現在呢？經歷過，擁有過，學會了之後，你還是覺得失去它們也無所謂嗎？」

　　「那你呢？」女孩反問，她看上去沒有抬杠的意思，只是真誠發問：「你殺過很多人吧？如果覺得那些東西很重要的話，為什麼要奪走別人的？」

　　夏油傑沉默了好一會。

　　「人是分親疏遠近的，那些東西對持有者自己來說珍貴，但對我來說不是，而且那些猴……他們並不是無害的，只要他們活著，就會持續不斷地傷害別人，也傷害他們自己，所以為了獲得一個更干淨，大家都能幸福的世界——」

　　「那你也在做一樣的事情吧？你活著，也在持續不斷地傷害別人——對於不認識的人，你殺了他們，對於你珍惜的五條悟和家入硝子來說，他們也因為你非常傷心。」

　　「所以等一切都結束之後，我也會和那些被我殺死的人一起，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掉的。」男人平靜地說。

　　女孩只是看著他，有點茫然的樣子，重復了一遍他最開始的問話。

　　「那你知道消失是什麼意思嗎？」

　　夏油傑愣住了。

　　過了好一會，他才像是十分無奈似的，在心裡告訴自己一遍她是個非人類，只是在單純地疑惑，並沒有別的什麼意思，一邊嘆了口氣。

　　他岔開了話題：「你之前說的是失去『意義』的情況，那另一種失去『愛』的是什麼？」

　　店長在這種時候很體貼，她並不追著夏油傑問，順從地換了個話題。

　　「我說過了，商店出現的初衷，是想要給人們帶來希望和快樂，如果有一天這份愛消失了，那商店可能就不存在了吧。」

　　「……是誰愛著我們？」

　　「是創造商店的人。」

　　「那你呢？你是商店的一部分，你也愛著我們嗎？」

　　店長坐在那棵本丸最大的櫻花樹下面，樹干的中心裡淺綠色的能量結晶像一顆小小的行星，在巨樹參天蔽日的正中央緩緩旋轉，如同呼吸一般閃爍著明明滅滅的微光，粉白色的花瓣仿佛漫天芬芳溫柔的雪，淡綠色的保護結界像是天空或者枝葉的延伸，它們映照在非人類少女清澈見底的眼睛裡，變成黑曜石的一個光點，在那個點裡，無論是花，天空，還是樹，還是付喪神，又或者一塊黑寶石，都太小了。

　　「當然啦，」她回答道，不論是被賦予的，還是被強迫的，抑或是發自真心而不自知的，目光投向比一個光點大得多的，無限廣袤的世界：「我愛你們，在我消失之前，都會一直愛著的。」

　　夏油傑再也不說話了。

　　可能是店長的錯覺，那塊寶石在微微地發熱，黑光在裡面黏稠地流動著，確實不大好看，怪不得五條悟非常嫌棄。

　　「總之，謝謝你，」她摸了摸夏油傑的靈魂寶石：「和你談論這個挺有意思的，而且順便還提醒了我一件事情。」

　　本丸的刀劍付喪神們在她看完前田的時候就散得差不多了，似乎在店長回來短暫的騷亂之後，這座本丸就像是沒有她也完全沒關系一般自主地恢復了往日的運行，但只要稍微留點意就會發現，一雙又一雙眼睛藏在各種地方，安靜地將眼神投向她的方向。

　　店長對著空氣招了招手：「鶴丸國永在嗎？」

　　白衣青年從樹枝上倒吊下來，帶起花瓣一陣撲簌簌的下落——先前他一動不動地待在樹上，竟然誰也沒有發現。

　　白發金眼的太刀保持著吊著的姿勢，笑嘻嘻地把一片花抿進嘴裡：「怎麼啦主人？需要我做什麼嗎？」

　　店長把他鼻子上貼著的花瓣摘下來：「我們來談一談。」

　　她表情嚴肅，但語氣卻十分小心，像是對著鶴丸一個人說話，又像是對著本丸所有人說。

　　「你們最近……怎麼這麼大意見，是哪裡住的不舒服了——？」

　　她的話沒說完，因為鶴丸笑得太大聲從樹上栽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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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太多麻煩的事了orz

　　總之還是寫了一點店長夏油腦電波對話（？

　　和喜歡的太太探討了下寫到現在的問題，決定聽從建議多寫一點這種相互／單方面輸出觀點的部分，走出舒適區（不是

　　最後感謝大家的支持！我愛你們——

　　明天見。


第38章 む無題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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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鶴丸國永笑得腿勾不住樹枝, 以一個倒栽蔥的姿勢直直砸在店長前面，濺起一大片花瓣來。

　　幸好刀劍付喪神不會摔成高位截癱，起來以後店長就在他腦門上看見一個「輕傷」。

　　本丸的靈力供給是完全脫離審神者, 依托能量結晶來運轉的, 所以即使店長不會擦刀打粉那一套，他們的傷勢自己也會慢慢痊愈，如果嫌麻煩, 自己在腦門上貼一張加速符也是可以的，但太刀沒管它。

　　青年在地上滾了一圈爬起來, 眼睛裡還有笑。

　　「我是沒什麼意見啦, 」他喘了口氣，努力擺出一個看起來認真一點的表情：「我住的，噗，我住的挺好的。」

　　他就沒怎麼在本丸住過。

　　店長茫然地看著他, 像是房東奶奶看著自己不高興的年輕租客：「那你們怎麼了？」

　　白發金眼的付喪神眼睛彎彎的：「要談一談嗎？」

　　店長點頭, 她剛和夏油傑談完, 對話療逐漸上癮：「嗯。」

　　鶴丸國永傾身過來，他和他的同僚們不同, 是那種很鮮明地保持了「鶴丸國永」風格的人，非常清楚自己什麼樣子好看, 穿著出陣服的時候多一點，雪白的袖子兜了滿兜的花味籠住了店長, 香得她暈頭轉向, 情不自禁走了一下神。

　　於是那截袖子裡伸出一只一樣白的手，輕巧地把店長身上的小木偶人和黑寶石摘了下來, 回身遞給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轉角的骨喰藤四郎。

　　「？」

　　付喪神一臉乖巧，動作卻完全相反, 順著轉過身向店長倒下來，拿衣服把她蓋住。

　　「放心啦，就一會而已，三日月他們會好好照顧客人的。」他兩手並用箍住店長不給她轉身，笑嘻嘻地推著她往前走：「好容易主人願意和我們講講話了，客人還是不聽比較好吧？」

　　付喪神背著她把那倆人扔進垃圾桶的概率幾乎是零，店長也不是舍不得他們，冷不丁離開夏油傑的心情有點類似於離開了拐杖，沒人指導她的措辭用句了，乍一下竟然有點心慌。

　　女孩臉上那一瞬間的慌張清楚地倒映在付喪神眼睛裡，鶴丸嘖了一聲：「你怕什麼？哪有主人怕刀的道理啊？」

　　「我倒不是怕你們，」店長過了兩秒鐘也找回了獨立行走的感覺，決定徹底躺平放棄，說點實話：「我怕惹你們不高興。」

　　「…………」

　　鶴丸張著嘴看她，看了一會嘆了口氣，也徹底放棄了自己原本打算好的說話路線，開始直來直往：「其實我們這些人呢，只要你願意來和我們說話，就很高興了。」

　　「主人不是奇怪他們為什麼鬧別扭嗎？就是因為你這麼久不回來，就好像我們是可有可無的，隨時可以丟掉的一樣，所以大家都很傷心。」

　　鶴丸國永身上寄托著全村的希望，被動被選為了談判代表，店長看他，覺得自己確實很多時候搞不懂他們在想什麼。

　　「你一邊說著傷心，一邊在笑。」女孩尖銳指出。

　　「我這是苦笑。」鶴丸一本正經。

　　「？真的嗎？」店長狐疑地又看了他兩眼，總覺得他的說法半真半假：「所以為什麼一定要我回來啊，本丸現在沒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你們都各做各的事，我不回來也沒有什麼不方便的吧？」

　　「是這樣，你的理解完全大錯特錯了，因為有用處才會被想起來的是我們物品，不是主人你。」

　　「你們是物品嗎？」

　　鶴丸歪了下腦袋：「你覺得我們是物品嗎？」

　　他想了想，糾正了一下說法：「不如說，對於主人你來說，我們是什麼？」

　　這個問題不難回答。

　　「是時之政府制造的刀劍付喪神。」

　　啊，果然。白發付喪神耷拉著眉眼，小聲嘟囔：「聽著就像個物品簡介似的。」

　　「那你想聽到什麼答案啊？」

　　鶴丸眨眨眼睛：「是你的小乖乖？」

　　店長後退兩步：「……這倒也不必。」

　　付喪神十分受傷：「就這麼困難嗎！想從主人你嘴裡聽到一句好話就這麼困難嗎！」

　　「不困難，」女孩搖了搖頭：「只不過我這麼說了，你們真的會高興起來嗎？」

　　鶴丸沉默了一下，這一條路上可以說非常安靜，視線範圍內看不到一個人，但店長能隱約聽到拐角處，樹叢後面安靜清淺的呼吸聲。

　　他兩只手伸出來捧住主人的臉頰，女孩的臉和她的心腸截然相反，又軟又暖，覆蓋著一層小小的絨毛，他低下頭來和她腦門貼著腦門，好像離得近一點兒更容易看出真心話來似的：「那你和我說，我們對你來說，真的是可有可無，不需要的時候就可以拋棄的嗎？」

　　店長的腮幫子被他擠得鼓起來：「不要傷心。」

　　她說：「所有東西對我來說都是可有可無的。」

　　鶴丸這一次沉默了更長時間：「我和你說，不能這麼說話，你要學會委婉一點，要不然是會被傷心人關起來虐待的。」

　　店長一點也沒被這威脅嚇到：「不是你想的那樣，這不是我不喜歡你們的意思，和大家待在一起的時候也很愉快，但是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東西是會一直在的，所以一般告別的時候，也不會特別難過。」

　　「付喪神是可以一直在的，我們和人類不一樣，我們是物品，就算組成身體的鋼鐵會生鏽折斷，將它們扔進火裡重新熔鑄，也還是我，無論以什麼樣的形態，都可以一直待在你身邊。」

　　女孩搖搖頭：「不會的，雖然那是一段很長的時間，但總也是有盡頭的。」

　　……總有這麼一兩個時刻，太刀會有一種像是拿著寶石開啟商店的感覺——明明就站在這裡，甚至可以摸到手邊的一切東西，卻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和身邊這個人身處在另一個不同的世界中。

　　這種割裂感平時並不明顯，卻總會在因為觸摸和談話而感到安心的，幸福的時候突然冒出來，像把尖刀或者某種刺耳的鬧鈴聲，冷不丁地扎進神經裡，喚起身體深處深藏的急迫感，讓人迫不及待地想要攥緊手指，屏住呼吸。

　　「你看，就是因為這個。」

　　「因為什麼？」

　　「因為喜歡你，想做你的刀，想在生命結束之前都一直跟著你，但你卻不願意要我們。」

　　平時看著他的瘋同事們，鶴丸國永想過很多本丸未來的可能性，甚至夢見過這群人最後終於忍不了了和她同歸於盡的場面，但就是沒有想到過有一天會猝不及防地像這樣兩個人走著路，仿佛好朋友談心一樣平靜地將自己的內心想法說給對方聽。

　　不過仔細一想，她本來就是有問必答的孩子，只不過他們害怕從她口中得到不好的答案，不敢問而已。

　　「你想，為什麼那些人每天又換發型又改口頭禪，」太刀青年耐心地解釋：「我們本來就是量產的，為什麼非要讓別人覺得我們與眾不同呢？」

　　「是因為害怕在你心裡，我們和其他所有的本丸都沒有什麼不一樣。」

　　所有那些付喪神煞費苦心，思考著「燭台切光忠」「三日月宗近」「亂藤四郎」本來是什麼樣子，應該是什麼樣子，改掉什麼地方是可以的，又有哪些不可改變的部分，想要從那些細小的地方開始，一點一點地將主人印像中的模版擦掉，換成更生動的，更仔細的——自己的樣子。

　　說什麼樣的話，穿什麼樣的衣服都不重要，他們唯一想讓自己變得獨一無二的那部分，只有「是店長的刀」這一點而已。

　　「說謊。」

　　女孩回得很快，即使聽到了這麼一番熱烈表白，她的語氣還是很平靜：「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想做我的刀』『待在我身邊』，看起來是可以解決的，但如果我真的做了，你們會因此而滿足嗎？」

　　在這份平靜的注視下，寒意從付喪神的後背緩緩地蔓延開來。

　　「會覺得這樣就夠了，還是想要更多的，想要我學會人類的情感，想要我只看著你們，只和你們……甚至你們中的一個一直在一起？」

　　鶴丸突然有點想笑。

　　他和他的同僚們想法不太一樣，有時候也沒辦法完全體會到他們的心情，只是因為她看起來更喜歡他一點，所以才被派來做這個民意代表。

　　太刀青年一直以為這孩子是完全不懂人心的類型，但沒想到她居然這麼清楚，看上去簡直像是研究過一樣。

　　於是他真的笑了：「當然不會啦，畢竟無論看起來再怎麼正常，也是暗墮付喪神，精神本來就不大健康。」

　　付喪神一旦暗墮之後失去的理性幾乎再回不來，那種不由自主就會滑向沒有安全感的負面情緒中的本能是控制不住的，所有對於初次獲得人身的他們來說過於纖細的情緒，都會在暗墮的黑火之下無限放大，永不間斷停歇地灼燒著他們的身心。

　　無論是恨還是愛，都變得異常極端，異常貪婪，怎麼樣都喂不飽，怎麼樣都養不熟，永遠都想要更多。他不知道別的暗墮本丸是如何耐著性子在主人面前裝出乖巧樣子來的，但是他們的這一個本丸，似乎因為主人的緣故，大家都更難控制自己了。

　　「長遠的事情先不要考慮，先滿足了現在也是個辦法嘛，」鶴丸歪頭：「怎麼樣？是不是有點開始討厭當初碰瓷的我了？」

　　店長搖頭：「沒有，這和你沒有關系，是我自己做的決定。更何況如果真的是沒法解決的大麻煩的話，我當時就會拒絕你了。」

　　「其實我比較想不通的是，一早知道會這樣，干嘛當時還非要讓我來？我是你們能選到的最差的那一個了吧？」

　　隨便換一個有靈力的人類來，都能比她做得更好。

　　鶴丸並不和她解釋這個，敷衍她一下：「對自己有點自信啊主人，我一看見你，就喜歡你了。」

　　店長這次真的露出了難以理解的神情，想了一會，還是回應了一句：「……謝謝？」

　　「不客氣，那主人打算怎麼解決呢？」付喪神饒有興致地看著店長。

　　「解決的辦法不在我，」店長嘆氣：「你們的要求我永遠也沒辦法滿足。」

　　「而且我也不希望你們變成這樣，我不應該是任何人世界的全部。暗墮的情況我之前用神之義眼解析過，並不是完全不能回復的，可以參考人類的戒.毒過程。」

　　「我可以更多地待在本丸，也可以有更多大家喜歡的肢體接觸，但你們要從觀念上扭轉過來——不是想要做誰的刀，而是做自己的主人。」

　　「如果做不到呢？」

　　空氣都是安靜的，但店長知道他們都在聽著。

　　「真的不考慮換個主人嗎？」

　　「不考慮，只喜歡你。」

　　女孩這次倒是沒嘆氣，只是走著走著身子一矮，就好像被這份沉重的愛意壓沒勁了似的。

　　但神情還是一如既往的柔和。

　　「那也沒關系，實在改不掉的話，就這樣吧。」

　　就像春日柔軟的晨風拂過早開的花瓣，清淺的笑意從少女的眼睛裡浮起來，她注視著藏在不同地方的付喪神們，伸出手來。

　　「如果想好了，就盡管做自己想做的事，痛苦也好，高興也好，傷害別人也好，傷害自己也好，傷害我也好，怎麼樣都行，到毀滅之前為止，我會一直陪著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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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實在對不住，最近因為快要去上學了，房子家具水電網煤氣簽證信用卡各種證件，各種意想不到的麻煩事層出不窮，今天隔離政策還突然變了，我日期可能還要提前，就是一個糟心，在這裡給大家道歉，最近一兩周的更新頻率可能會低一點。

　　付喪神是永遠也不可能滿足的，別聽他們說的好聽，好像要的很少的樣子。店長的解決辦法也很有躺平那個意思，反正我是不可能變成你們期望的樣子，你們能改就改，改不了的話想做什麼也沒關系，在作死自己之前我都給你們兜著。

　　但這可能詭異地戳到了他們的點（？

　　總之是暫時被安撫住了。

　　感謝大家都這樣了還能繼續關注我！我超愛你們的！總之我盡量多寫，我們周日見。


第39章 【沉淪之心前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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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喪神對夏油傑並不太了解, 不僅是對他這個人，對靈魂寶石這種東西的存在形式也是，他們覺得把這塊寶石裝進口袋, 拿手帕緊緊包裹住, 他就聽不到也看不到了。

　　這是個錯覺。

　　作為一塊寶石的時候，夏油傑根本不需要眼睛耳朵這種東西，大概在一個確定的半徑, 他可以像連藍牙一樣感知到他想的所有東西。

　　他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店長對她那群付喪神的承諾。

　　而且他打賭和他裝在同一個口袋裡的七海建人也聽到了——這位後輩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小木偶人似乎又短暫地恢復了清醒，夏油傑一瞬間有一種衝動想對著他打個招呼, 看看他究竟能不能聽到。

　　他猶豫了一下。

　　作為一塊靈魂寶石度過了好一陣子的夏油傑突然意識到, 他好像也不怎麼盼著被五條悟發現了。

　　夏油傑對身體沒有什麼執著，對昔日的同僚和摯友也沒多思念，之所以急著想要拿回身體，只是因為還有必須要做的事, 但就在最近他突然有了一種感覺, 好像和這種感覺比起來, 似乎那些事也沒有那麼必要了。

　　在過去的十幾年裡他救人殺人，合作又背叛, 像是只茫然又憤怒的螞蟻在迷宮裡四處碰壁，直到他死了, 在一個女孩腰上掛了幾個月，才突然覺得自己仿佛摸到了關於這個世界的一部分真相。它們藏在幕布後面, 就像油畫層層顏料下覆蓋的一點點未曾擦去的線稿, 雖然他只僅僅捕捉到了一兩根線，但只要抓住這一點淺淺的痕跡, 或許就會在未來的某一天——

　　窺見答案的形狀。

　　黑色寶石默不作聲，和剛剛醒來不久的小木偶人在黑暗中面面相覷。七海建人的視力恢復了一大半, 被精致底托包裹的寶石和他的距離很近，近到他能清楚地看到上面流水一般的溫潤光澤，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店長的腰間就常常掛著這麼一顆寶石了。

　　那上面深沉得似乎要把黑夜吸進去一般的顏色，即使在如此昏暗的環境下，都在不動聲色地昭示著存在感。

　　七海建人突兀地感覺到了一點熟悉。

　　「你……，你能聽到我……？」

　　他猶疑地開口，話語卻在下一刻被突然湧進視野的光線打斷，店長掀開裹著他的手帕，小木偶人因為刺目的陽光使勁眨眼，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重新回到了女孩的肩膀上。

　　還沒說完的後半句話就這麼吞進了肚子，而黑色寶石一動不動，靜靜地懸掛在店長的腰間。

　　這段短暫的，算得上推心置腹的談話暫時安撫了付喪神的情緒，究竟起效如何她也不知道，但店長今天的談話能量確實已經用完了，她對自己很滿意。

　　黑發少女把七海建人捧起來，從正中碎了一個大洞的藍色義眼盯著他看了一會：「挺好，正在穩步恢復中。」

　　小木偶人微微地動了動，極力讓自己不從這種讓人頭皮發麻的視線中躲開，他想起店長剛剛和付喪神的談話內容，張了張嘴，又覺得自己好像沒有什麼立場評價她和她的……朋友，最後還是閉上了嘴。

　　七海建人對店長的情感相當矛盾。一方面是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實在是讓人難以忘記，另一方面是她的外表實在具有欺騙性，盡管理智在一刻不停地告訴他這不是一個真正的人類少女，她沒有道德也沒有情感，是日常社會裡比咒靈還要麻煩的危險分子，但只要一見到她，他的胸口就會自顧自地軟下來，開始憂心她最近有沒有吃飽，會不會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死了很多次。

　　這種理性和知性的矛盾讓他每次見到店長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即使變成一個小木偶也並不例外，店長只覺得自己捧著他的手一下子就變得沉重起來了。夏油傑在腰間擺出嘲諷的弧度：「你知道嗎？你完全就是一副學生見到班主任的樣子。」

　　「哈，要你管。」店長目不斜視。

　　七海建人完全沒有聽到這段對話，他只是默默地看著女孩避開了他的目光，被穿著圍裙的付喪神拉進廚房，批評她在不回家的時候淨吃些垃圾食品，她乖乖低頭，擺出一副慚愧的樣子，可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心知肚明，在那雙低垂著的眼睛裡大概沒有一點慚愧的意思，她誰的話也不聽。

　　燭台切光忠和七海建人同時嘆出了一口氣。

　　被暫時地存放在店長的禮物盒裡的那位前田先生已經陷入了沉睡，在這短短的不到半天裡，他就已經和「人類」的概念拉開了距離，當店長再次把他從盒子裡喚醒，男人抬起眼睛的時候，裡面的神色就已然變得清澈，冷漠又平靜——像是一個新生的地縛靈。

　　在像征心情的那一欄裡，店長看到一個笑臉，於是她明白他已經差不多都忘干淨了。

　　時機算得上走運，裡世界的顏色是像征安全的一片純白，落日的余暉把草地染成柔軟溫暖的橙粉，湖泊粼粼的水光反射出星星點點的金色，在地平線的遠處，火車呼嘯著飛馳而過。

　　「你這是帶我去哪裡？」他一點也不好奇地問道。

　　店長打開蓋子，把自由傾倒在他面前：「去屬於你的新世界。」

　　前田沒有什麼親人，朋友也很少，與他的下屬更算不上是關系融洽，最後在人世間能記起的牽絆居然是一個很久之前共事過的同僚。

　　那個時候他的異能還很弱，在黑手黨裡從底層做起，遇到了一個世所罕見的胸無大志的同事。

　　身體都在逐漸變得半透明的男人調出自己頭頂的血條研究，一邊費勁地回憶：「太好笑了，我從來沒見過黑手黨一邊養著好幾個孩子，一邊在業余時間試圖兼職寫小說的。」

　　他的異能定位只是為了自保而催生出來的，那個渾身寫滿懶散的紅發男人最初在他心中的印像只是「一般無害」這四個字而已，沒想到在生命的盡頭裡，模糊記憶中剩下的只言片語，居然只是那個人吹著余溫未盡的槍口問他的一句。

　　你餓嗎。

　　「我被調走得很早，好像總共也沒有和那家伙說過幾句話，」黑手黨歪了歪頭，表情無風無瀾：「但如果是你的話一定有辦法找到他，如果真的能找到的話……」

　　「就……」前田崇俊用了兩秒鐘的時間來思考。

　　「就問問他孩子有沒有長大，新書有沒有順利發表吧。」

　　……

　　「唔……」

　　在生命盡頭還被人惦記著的紅發男人坐在樹下，抹了一把被墨水蹭髒的臉，認真給出了回答：「孩子沒有長大，但新書快要發表了。」

　　「好的。」店長點點頭，遞給他一塊濕紙巾，示意他現在臉上一團糟。

　　「你可真是個萬人迷啊織田作。」

　　太宰治趴在他們倆旁邊幽怨地來了一句。他像只天氣冷了把手腳都蜷在身體下面的貓，臉上寫著很困，眼睛卻不肯閉上，硬是要睜大了看著店長和織田作。

　　他身下鋪的是織田作准備給店長的野餐桌布，這個人不僅把原本籃子裡的小松餅吃個精光，甚至還要躺在桌布上，就這樣挑釁。

　　「哎？」織田作之助滿臉茫然：「是這樣子的嗎？」

　　店長贊同地點點頭，她一眼也沒看趴著的太宰治，熟門熟路地從紅發男人口袋裡摸了塊點心出來。

　　是甜奶油豆沙銅鑼燒，這才是真正准備給她的那一份。

　　女孩拆開咬了一口，以一個普通人類身體少見的迅捷躲過了黑發青年的餓虎撲食，織田作之助看著因為大動作同時蹭上女孩嘴角和青年袖口的奶油，有一種類似中年男人生的二胎經常因為待遇不平打架導致家裡不得安寧，那種直擊靈魂的疲憊。

　　「需要我寫一封信回給他嗎？」織田作問道。

　　「不需要，」店長腮幫裡塞滿點心，含混不清地回答：「等我從這裡回去，他就會徹底忘記你是誰了。」

　　「這樣啊……」紅發男人想了想，把書頁裡的書簽抽了出來遞給店長：「那幫我把這個帶給他吧。」

　　「好哦。」女孩眯著眼睛，邊嚼邊把書簽塞進口袋裡。

　　織田作之助這個人和他的前職業不同，有一種類似冬天的壁爐，或者陽光曬過的被窩的氣質，會讓每一個靠近他的人都像翻開肚皮的貓一樣，恨不能躺在他攤開的手心裡打個滾兒。

　　明明和七海建人一樣都可以分進成熟大人的範疇裡，但究竟是哪裡不一樣呢……？

　　「因為這個人只是在單純地溺愛你。」

　　寶石裡的夏油傑指出答案。

　　店長聽到一道閃電劈過腦海的聲音。

　　「你說的對。」她誠心實意地說。

　　「什麼對？」太宰治把腦袋湊過來，鳶色的眼睛輕輕眯了眯：「Master醬剛剛是對誰說了什麼嗎？」

　　「沒什麼，」店長搖搖頭：「我原本打算和你說的。」

　　黑發少女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這目光不帶有一絲懷疑或是譴責的意味，只像是有點兒好奇似的，直白地看進他眼睛裡：「對這件事，你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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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咱就是說！咱回來了！論文交了我也活了！咕了這麼久實非我意，這學上得實在是太頂了，晉江密碼都要忘了，給大家滑跪道歉orz

　　這幾天馬上要考試周了，更新頻率大概先是每周兩三更這樣，等我聖誕節考完試就恢復之前的更新頻率啦。

　　總之，我真的！超級愛你們的！

　　我們周三見！


第40章 【沉淪之心後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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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宰治用了一刻鐘想自己最近干了什麼壞事, 然後發現干的實在是太多了，一時間竟不知道店長具體指的是哪一件。

　　店長露出不愧是你的表情來。

　　「所以master醬懷疑是我教唆了……呃，那位, 他叫什麼來著, 那位前田君嗎？」黑發青年撇了撇嘴。

　　店長搖搖腦袋，表示懷疑這詞用的不太合適，這事簡直就是證據確鑿：「受害人非常確定就是你干的。」

　　「嗯？受害人？你還真是寬容啊。」太宰治做了個感嘆的樣子, 聲量冷不丁地突然放大：「沒錯！就是我太宰治噠！」

　　說實話，從這個人嘴裡聽到那位DIO的經典台詞, 感覺的確是非常奇妙。前一陣子太宰剛從店長這裡買來了一本《全異世界名台詞收錄大全》, 開始每天一個換著折磨他的同事，那天他冷不防對著國木田來了句「獨步的心！unlock！！」，給國木田獨步吐了一個禮拜，到現在還不能聽到別人叫自己的名字。

　　織田作之助對這種事耐受度很高, 他只關心其中包含的信息量：「真的嗎？」

　　「假的。」店長回答他。

　　「什麼？這麼信任我的嗎？」青年瞪大眼睛。

　　「你把這個定義為信任嗎？」女孩歪了歪頭。

　　和沒有身體,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性命掌握在店長手上的夏油傑不同, 太宰治把店長當成電子手帳用，一天給她發八百條信息, 哪怕她回消息的比率只有百分之五，也足夠他明白這個類人生物是個什麼樣的存在了。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能不能繞過商店直接買東西的話, 只需要問我一句就行了，沒必要這麼大費周折吧？」

　　太宰治感動地嗚咽一聲, 一把把她團進懷裡, 他抱住店長的姿勢和抱住一只玩具熊沒什麼兩樣，是完全不在意這個姿勢熊會不會不爽的樣子, 纖細蒼白的手指插進頭發裡把女孩的頭發揉成一團亂，下巴重重地磕在她頭頂上。

　　「真高興你這麼相信我, 」青年眼睛彎彎，像說悄悄話似的低頭：「但答錯了！」

　　「這種問題是蛞蝓那種程度的大腦都能想清楚的吧？還需要特地去問嗎？」

　　運行商店的系統是個完全開放，用比喻來說就是連堵防火牆都不怎麼設的人型道具，單就特性來說比人要好懂得多。

　　太宰治曾經將自己「人間失格」的使用次數賣出去，隔了一天又買回來。被處理過的異能不僅普通人可以用，已經具有一種異能的中島敦也可以用，並且人間失格的效果完全不會抵消他本身月下獸的能力，甚至下水道的老鼠都可以熟練掌握——

　　要說商店沒有對它回收的物品進行什麼調整，他是完全不相信的。

　　而連這種淺顯的事都不明白的人，除了是個真正的傻瓜之外，唯一一種可能就是這個人和店長太不熟悉了吧？

　　或者他真的有從商店裡買過什麼東西嗎？

　　「我差不多明白了。」店長抓住太宰治揉她頭發的手腕干脆利落地往後一折，在青年嗷的一聲慘叫中從他懷裡走開。

　　這個動作能成功固然有太宰治體術水平比較一般的原因，但更多是因為本人毫不反抗，他以一個看著就很痛的姿勢搖晃著自己折下去的手，一邊皺眉表示這種程度只會讓他覺得痛，是不會死的，一邊好奇：「怎麼啦怎麼啦？有頭緒了嗎？」

　　在這種時候，織田作之助會突然覺得面前的兩個人有點相似。

　　全都透露著一股既不在意自己，也不怎麼在意對方的樣子。

　　他嘆了口氣。

　　「完全沒有。」穿著背帶褲別著小草莓發飾，看起來真的像只小熊的女孩抖了抖腦袋把頭發抖順一點：「沒有買過東西，我怎麼能知道他是誰呢？」

　　她這個樣子就是不打算管了，太宰治羨慕地看著她：「要是能把國木田送給你就好了。」

　　女孩看了看自己腰上從一見到太宰治開始沉默到現在的黑寶石，面露難色：「……還是不了吧，我也很難啊。」

　　織田作之助嚴格來說並不直接供職於武裝偵探社，在當初那件讓他失去了領養的孩子的大事件中，他永久抵押了自己的異能「天衣無縫」，從此變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普通人，年紀輕輕就過上了退休生活，只在偶爾幫偵探社一點忙，類似把迷路的江戶川亂步帶回去之類的。

　　自由職業人織田作之助現在正在為商店打工，店長算是他的半個老板。

　　在第一次嘗試雜志連載，三章慘遭腰斬之後，店長作為「一個會提出可靠意見的朋友」被邀請看了他的作品，然後說出了「像喝水一樣」的評價。

　　這個人以一種毫無保留的直白，平實地將發生的事情，自己內心的想法寫給人看，真誠得讓人害怕，卻談不上十分有趣，更不契合當下讀者對快餐文學的喜好，甚至其中有一些內容被他用這種淡然又直白的口吻詳細地展示出來時，會令一部分讀者產生一種強烈的被冒犯的難堪。

　　「能給我一點建議嗎？」紅發男人只是看起來有些苦惱的樣子：「這樣的話下個月真的沒飯吃了啊。」

　　店長想了一會，在織田作以為她要給自己推銷某個商品的時候，突然毫無預兆地開口：「能給你一份工作。」

　　「啊？」

　　這是一份「記錄」的工作。

　　在商店所連結的無窮無盡，各式各樣的世界裡，每天都在發生著什麼事，一些人死去，一些人誕生，一些人終於實現了夢想，一些人倒在黎明的前夜，總是會有那麼一部分人希望故事和犧牲都能被記錄下來，在很久以後，會有人在商店的書架上，老奶奶的嘴裡，或者別的什麼地方重新打開它。

　　商店是個很好的記錄用具，它沒有偏好，不會根據自己的喜怒哀樂歪曲哪怕一個故事，它只是像發出請求的人希望的那樣，平實地記錄下發生的每一件事，只不過生成的都是一種沒什麼人情味的檔案，有些看起來甚至會有些嚇人，於是店長找到了織田作之助。

　　他接下了這份工作，紅發作者還不能算是作家，但他在工作上簡直稱得上得心應手，他以非凡的包容，耐心與鈍感，鑽進故事裡體會每一個主角的人生曲線，喜怒哀樂，然後將它們准確地變成未加修飾的文字，陳列在書頁裡。

　　太宰治認為這是全天下最可怕的工作，他寧願管中原中也叫爹也不願意干這個，但織田作之助干得很快樂，對於一個想要寫故事的人來說，故事本身就是最好的報償，就這樣一直記錄別人的故事，那麼遲早有一天，他也能寫出自己的故事。

　　除了那個時候第一筆也是最後一筆的大交易，織田作之助就只在商店裡買歌。

　　音樂是世界通用的語言。年輕活潑的僵屍組合的歌曲，為了學校不倒閉勇敢站出來成為偶像的女孩們的歌曲，將語言作為力量，使用特殊的麥克風來歌唱的rap，海妖用來迷惑人心的歌聲，背井離鄉的少女用葉子吹出的小調，霧之島上男孩唱給神明的歌……他什麼都聽，他穿越時間和空間的壁壘和那些素昧平生的人們心意交織。

　　然後有時候他會把歌分享給太宰或者有緣遇上的店長，兩個人一邊一只耳機，安靜地度過一個下午。

　　鑒於這一次這兩個人都在，但耳機卻只有兩邊，紅發青年聰明地收起了他的數據線，決定外放。

　　店長在輕柔的歌聲中忍住睡意，打開她商店的編輯框。

　　太宰治毛絨絨的腦袋拱在她肩膀旁邊，這個人的頭發又細又軟，掃過肩膀的時候像是蒲公英的絨毛。

　　「這是什麼新活動嗎？」他看著店長打字。

　　「嗯。」她掏出張紙條，辨認上面的字跡：「全新促銷活動，買十送一。」

　　「……你該不會是什麼東西庫存要到期了吧？」青年了然地眨眨眼：「話說商店裡的東西會有保質期嗎？」

　　「有一些有吧，但這個倒不是。」

　　店長看了一會，終於看明白了上面寫的是什麼：「有一位旅行者最近給她老婆打聖遺物，打出了太多垃圾，看到就傷心，就把這堆東西交代給我了。」

　　「…………」

　　過了一會，織田作之助猶豫道：「剛才這段話不會寫進商品簡介裡吧？」

　　「當然不會啦。」

　　於是傍晚的時候，打開商店進行今天份網上衝浪的五條悟發現了兩件事。

　　第一件是一直被他密切關注的宿儺手指的狀態，悄無聲息地變成了【售罄】。

　　另一件是商店新推出的全新促銷活動，只要消費金額達到一個系統判定的閾值，就贈送精美禮品一份。

　　展示界面的樣例是一根黑紅相間，尾端有金屬紋樣的羽毛。

　　【死之羽】

　　隨嗚咽的海風，腥紅的海浪而來的飛羽，年歲改變了它的形狀與顏色。

　　—— 一根作用不明的羽毛，一段意味不明的敘述，在最後還有一條完全弄不懂在說什麼，看到的瞬間卻有種奇妙心梗感的附加說明。

　　「防御力+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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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羽毛的描述來自游戲文案，沒有玩過的朋友可以當成會開出很多垃圾的盲盒看。

　　這是根水套的羽毛，而我甚至不需要刷水套，因為我的水c會用風壓劍orz。

　　我！我不想復習！！！（嗚嗚嗚嗚嗚嗚

　　最後安利一下我的好朋友！結羅小梳的新文《偏執正義》，主場咒回，cp是老男人梅林，是有點類似亞瑟王款式的主角，超可愛的！

　　最後感謝小魚和匪醬的地雷！你們對我太好了orz，我超愛你們！！我們周一見。


第41章 【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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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好像游戲哦。」虎杖悠仁和吉野順平腦袋擠腦袋地蹲在五條悟手邊, 明明可以一個人一個屏幕，卻硬生生地擠成一團。

　　——擠在家入硝子的醫務室裡。

　　之前他們兩個在順平學校裡搞出來的大事件還沒結束，中間無數繁瑣的善後工作都交由五條悟討厭的高層去做了。

　　因為現在提交給上層的陣亡和失蹤名單上的兩個人——虎杖悠仁和七海建人一個是五條悟的學生, 一個是他的後輩, 上面的人很怕他一個不爽做出什麼可怕的事來，竟然暫時壓下了對細節的追討，只改成暗搓搓的調查。

　　五條悟本人反著坐在硝子的椅子上, 仿佛那不是個椅子，而是個旋轉木馬之類的東西。他把眼罩摘下來了, 藍眼睛眨巴眨巴, 下巴磕著靠背：「我直接走進去，一邊哈哈大笑，一邊像這樣前後搖椅子，過了一分鐘, 他們就誰都沒有意見了。」

　　家入硝子看著他的臉, 在腦海裡稍微想像了一下那個場景, 覺得確實有點太可怕了。

　　這種智障行為確實能從精神方面給高層以巨大壓力，讓他們在背後揣測個半年五條悟是真的瘋了, 還是有什麼深意，比刀落在脖子上更可怕的是刀懸在脖子上面, 看來這一次這人是真的非常生氣。

　　總而言之，虎杖悠仁和被拜托給店長的七海建人算是脫離了咒術師的視線, 吉野順平作為學校事件唯一活著的涉案人, 幾乎是不得不轉學進了高專。

　　當然他自己很樂意。以傷痛和懊悔作為食糧，小孩們總是成長得很快。

　　兩個小孩就此分開, 虎杖被留在硝子的工作間裡接受從裡到外的身體檢查，而順平在此期間順利地通過了夜蛾的考核, 成為了一年級的一位正式學生。

　　兩個人都不同意義上忙得腳不沾地，只能在校醫的地盤上短暫碰頭，擠擠挨挨地坐在一起分享一下今天的新鮮事。

　　虎杖被拘著，順平單方面向他分享新鮮事。

　　「哈哈哈哈哈伏黑那家伙就是這樣啦，老是看起來氣鼓鼓的，其實他並沒有在生氣。」粉發少年拍拍小伙伴的肩膀：「放心大膽地去找他啦！」

　　順平回憶了一下今天對練的時候那位伏黑同學的下手力度，決定把這句話當作沒聽見。

　　每天的固定節目是共同欣賞從店長那裡發來的七海建人成長記錄，以及看商店找真人那天到底買了什麼。

　　今天份的七海前輩已經有半個台燈那麼高了，似乎還不能做太復雜的動作，被店長放在書上當鎮紙。靠譜的咒術師前輩作為閱讀伙伴也非常靠譜，已經有了一點點皮膚質感的小木偶人屈膝坐在木質的書桌上，伸出一條腿來幫店長踩住她亂飛的書頁，等她看完這一頁，就幫她翻過去。

　　兩個少年面面相覷，這幾天他們已經看到過七海前輩被當作泡面壓板，鋼筆架，便簽夾，杯沿掛件等等等等，都已經有點麻木了，但再次看到這種像是趣味小掛件宣傳廣告一樣的照片還是被震了一下。

　　「……如果不是七海海的話，我居然真的挺想買一個的。」虎杖喃喃道。

　　「對啊，如果不是七海前輩的話……」順平點點頭。

　　如果能做成店長樣子的就好了。

　　小小的黑發女孩乖巧地坐在書頁旁邊，陽光給她的側臉鍍上一層金色的暖光，無論你在做什麼，是用功還是在發呆，是為做不出題而苦惱，還是困得點頭打瞌睡，都能感覺到她又輕又專注的目光，靜謐地落在你身上。

　　「想什麼呢！」虎杖毫無預兆地突然跳起來拍了一下朋友的腦袋：「怎麼能這樣想店長！太冒犯了！」

　　「啊對不起！」順平被拍得猝不及防，等了一下又覺得不大對勁：「哎？悠仁怎麼知道我剛剛在……」

　　「……啊。」

　　因為心虛，兩個人主動把話題拉回到了「真高興看到今天的七海前輩也一樣健康」，於是議題自動進行到下一項。

　　所有人一起逛商店。

　　兩個小孩高強度衝浪了幾天，開始理解五條老師最近看起來血壓比較高的原因。

　　正如店長在初次交易的時候就向順平說明過的那樣，商店在買主和賣家都沒有特殊要求的情況下，是會將他們的個人身份信息隱藏起來的。

　　倒也不是刻意隱藏，只不過是商店的功能實在是太少了，就連按鈕也只有那麼幾個，實在找不到什麼操作的空間。

　　因此他們既不知道兩面宿儺的手指究竟是被誰買走的，也不知道真人在學校的那場戰鬥裡究竟從商店買了什麼用在了虎杖的身上。

　　根據真人當時的說法，那東西似乎是讓虎杖將咒靈當作了同伴，造成的效果是「攻擊同伴就會愧疚致死」，這幾天虎杖悠仁被迫回憶了好幾次自己在那個時候的感覺，但始終除了「難受」，就絲毫想不起其他的東西了。

　　似乎隨著他死了一次，所有加諸在他身上的束縛都隨之煙消雲散了，家入硝子的三輪身體檢查什麼也沒查出來。

　　五條悟甚至抓了個咒靈回來給虎杖試了試，他確實可以毫無心理障礙地進行攻擊。

　　這就是商店的壞處了。

　　誰都能在商店裡買東西，而誰也不知道別人在商店裡買了什麼。

　　這幾天除了密切關注七海建人的康復狀況之外，校醫的時間都用來在浩如煙海的商品名錄裡找東西了，這讓她本就不富裕的黑眼圈和脾氣都雪上加霜。

　　「你就不能去□□一下那家伙，讓她給這破系統增加一個搜索功能嗎？」

　　家入硝子雙目無神，大腦放空，拿起旁邊的瓶子就要往嘴裡灌一口。

　　虎杖悠仁眼疾手快地奪下了她的瓶子，換上另一個，以防她把消毒用的醫用酒精一口干了。

　　「謝謝。」校醫一臉喝什麼都無所謂的表情，目光還停在五條悟身上。

　　「你不是號稱店長最愛ソ悟嗎，怎麼連伏黑甚爾都比你有用？」

　　五條悟太不服氣了：「那你叫伏黑甚爾去啊！」

　　校醫一言不發，又喝了一口，眼睛從【蝴蝶結變聲器】，【絕對不會留下針孔的手表麻醉針】，【臥底甄別指南】還有【龍尾巴肉】中間疲憊地滑過去。

　　虎杖和順平的動作很一致，他們兩個像是突然看到了什麼很感興趣的東西，一副聚精會神，目不斜視，暫時失去了聽力，根本聽不見兩個大人在吵什麼的樣子。

　　不過他們確實對商店的新促銷挺感興趣的，畢竟這還是他們兩個第一次遇上促銷，那位店長看起來就不像是搞促銷的人。

　　「商店倒是經常有這類活動啦，」兩個大人吵完了，開始給學生答疑解惑：「每當蓮醬手裡攢下一批垃……一批囤積的貨物，她就會弄一個這種買幾贈幾的促銷或者抽獎。」

　　虎杖茫然地看著他老師。

　　……你剛才是想說垃圾沒錯吧？

　　「畢竟上一次他抽到了一本正論大全。」硝子聳聳肩。

　　「墊桌角我都嫌煩，還不如惠的那個便攜馬桶搋子呢。」五條悟搖頭。

　　知道這個馬桶搋子最後楔在了誰的臉上的校醫也搖搖頭：「但獎池裡偶爾也會有點比較厲害的東西，聽說去年的SSR有可以實現任何願望的聖杯，還有一架貨真價實的高達，可以回答任何問題的神燈之類的。」

　　硝子自己是沒那個運氣，也懶得去嘗試的，她抽到過最好的是一瓶包治百病的洗手液，無論受了什麼傷，只要洗洗手就能康復。但她是有聽說過當時有人抽聖杯那個池子，結果連出兩百份魔法☆梅莉簽名卡這樣的慘案的。

　　「總之抽獎算是每年一次的活動吧，不知道今年是什麼時候，你們如果感興趣的話可以問問店長。」

　　「有人抽到過很厲害的東西嗎？」虎杖有點兒好奇。

　　「如果說我們中間的話……」銀發教師托著下巴沉思：「果然還是七海運氣比較好吧？乙骨的似乎也不錯。」

　　「哎？」

　　「如果今年他倆還沒有被剝奪抽獎資格的話，你們應該就有機會見識一下了。」

　　「好耶！」粉發少年看起來比他自己歐還高興。

　　商店的新促銷看上去就是一些似乎帶有特定游戲效果的裝飾品，不像是什麼危險的東西，大家對此興趣缺缺，只有虎杖在考慮要不要批發幾個送給同學，防止再次見面發現自己尚在人世的時候被伏黑惠和釘崎野薔薇打死。

　　畢竟五條悟通知他等到學校交流會的時候就該回歸了。

　　「這真的沒問題嗎，老師？」粉發少年臉上寫滿了憂愁：「交流會有順平應該就行了吧？暗算我們的東西還沒找出來，宿儺的手指也不知道賣給了誰，總感覺這麼突然一下回歸日常會不會有點太奢侈了？」

　　這兩件事不解決，就始終像是兩把看不見的鍘刀懸在他們脖子上，誰也不知道下次中招的會不會就是五條悟了。

　　他老師把眼罩戴回去，從嗓子眼兒裡發出一聲輕快明朗但毫無溫度的笑：「安心啦，悠仁，解決不了問題，我還不能去把制造問題的源頭解決了嗎？」

　　四條胳膊抱住他的腰：「店長小姐是無辜的啊！！！」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五條悟茫然回頭。

　　「哎？我是去打算干掉咒靈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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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了！

　　我連吃兩回大保底，決定讓世界感受痛楚（？

　　店長的池子沒有保底

　　在這個大家即將歡度新年大好日子裡我要開學了，嘆氣，但總之我們周六見！

　　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訂閱和匪醬的地雷！愛你們！


第42章 【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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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條悟的憤怒可以理解。順平事件可以說是咒靈方的大獲全勝, 咒靈們已經將咒術師的底褲顏色都扒了出來，甚至精心設局，在商店一針見血地買了東西針對, 而咒術師們的第一想法卻還是「啊, 原來咒靈的智商有這麼高嗎？」

　　傲慢和怠惰，很難精准選定一個詞用來罵自己，這次的事件是他懷疑在咒術師內部可能會有咒靈臥底的程度, 並且因為範圍太大了難以確定，他每次去開高層的會議時都有一種看誰都不像是好東西, 要麼全殺光算了的衝動。

　　如果傑還在的話, 就讓他也派一個咒靈去対面臥底。

　　銀發咒術師咬碎嘴裡的杏仁糖，漫無邊際地想著。

　　雖然是個人都覺得五條悟一定會被讓虎杖中招的這東西暗算，五條悟本人卻還是比較悠閑的。

　　他対店長的定價能力非常信任。

　　五條悟是日本最強的咒術師，能干掉他的商品, 咒靈要用什麼來交換呢？他不覺得任何一個咒靈能悄無聲息地拿出與之匹配的東西。而且從虎杖在戰鬥中聽到的咒靈対他的嘲諷來看, 他們自己也不完全清楚那東西的效果, 甚至試圖讓他把宿儺引出來做實驗，這整個過程都透露著一種倉促和試探的味道。

　　所以這是那個叫做真人的咒靈第一次進商店。

　　他從順平那裡拿到了商店寶石, 然後將【那個東西】附著在了寶石上面，如果順平從他手中接過, 就必定會中招。吉野順平対真人有天然的親近感，他本來就覺得真人是他的同伴, 所以用在順平身上會更容易成功, 他可以方便地在那個孩子身上試驗各種他想要的效果，然後再當著虎杖悠仁的面殺了他, 將兩面宿儺逼出來，是個一舉多得的計劃。

　　大概只有那頓暴打是咒靈沒想到的吧。

　　吉野順平在加入高專之前, 把他和那個叫真人的咒靈的相處細節寫了一個報告交了上來，七海建人之前也和他接觸過一次，幸好七海是個會及時交報告的靠譜後輩，兩份報告加在一起，這個新生咒靈的性格就像是證件照一樣清楚。

　　好奇心，破壞欲，隨心所欲，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

　　所以在一次性太多的刺激——目標完成，學會了新領域，対商店不夠了解，又受了重傷的情況下，忘記把那塊寶石拿回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如果這是咒靈第一次進商店，他們的認知就會停留在「商店的入口是一塊寶石」上，如果到處都找不到那塊寶石的話，他們就還會再回到順平那裡。

　　五條悟從前是不大愛動腦子的，並不是說他腦子不夠好用，當武力太過於突出的時候，很多迂回的做法就是完全沒必要的。這種彎彎繞繞在叛逃之前的夏油傑身上比較多見，那個時候他明明擁有力量，卻喜歡把自己束縛在規則和道德裡，凡事都要先深思熟慮，連少女硝子的心思都比他簡單。

　　現在風水輪流轉，終於也輪到他做那個不得不思考的人了。

　　日本最強的咒術師抱著這種惆悵的想法一連蹲了幾天，連個鬼影也沒蹲著，惆悵逐漸開始變質，成為一種微妙的自我懷疑。

　　…………所以真人到底去哪了？

　　莫非他真的猜錯了，咒靈已經完全成為了商店的客戶，只等找店長做一筆大交易，然後占領日本了？

　　羂索也很想知道這個問題。

　　詛咒師最近挺苦惱的。雖然他和咒靈算是天然的同盟方，但這個盟友最近的不靠譜還是讓他有點不能忍受了。

　　先是漏瑚在襲擊五條悟的路上莫名其妙失蹤，蓬頭垢面鼻青臉腫地回來之後，說他去了一個非常可怕的地方，帶著他們冒險在高專門口踩了半天點都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

　　後來又是真人突然跑過來和他說自己想出了一條妙計，然後擅自撇開他搞出了一個大新聞，之後消失得無影無蹤，一連好幾天找不到人。

　　如果不是其他幾個咒靈表現得像他一樣茫然，他幾乎要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被賣了，哪天回家就會直接臉接無量空處。

　　真人是個很有用的咒靈，它強得離譜，対人類充滿好奇心和天然的惡感，術式也正在成長期，每一天都是一個新的樣子，他在真人身上傾注了許多的期待，就像真人注視著順平一樣注視著他，期盼著果實成熟可以被摘下的一天。

　　當詛咒師穿行在東京迷宮一般陰暗狹窄的地下管道裡，忍受著裡面的污水和算不上好的氣味時，就是這份期待和有什麼東西漸漸脫離了掌控的隱隱焦慮在支持著他。

　　這份焦慮在他終於找到了真人的時候到達了頂峰。

　　這個咒靈已經完全不再是它原來的樣子了。

　　……它像是被打碎了，又重新捏合在了一起，只有咒力上的熟悉感還留存著。在他面前蜷縮著的只是一攤蠕動著的污泥，或者是別的什麼形態難以維持的怪物，在咒靈當中都算是相當獵奇。

　　那些遍布他身體的縫合線已經完全消失了，筋肉，咒力和淤泥一樣流動的惡意，興奮和恐懼糾纏在一起，翻滾掙扎，呈現出一種人類燒焦的血肉般黑紅相間的色澤，而這其中，一種難以言喻的，似乎是薄荷綠色的晶體正不斷地從這一團東西的內部生長出來，不斷地長出來又粉碎，仿佛是出自咒靈個人的意志，要汲取它的血肉和養分開出一些最漂亮最還原的花來。

　　盈盈的綠色在黏稠的黑與紅之間散發著柔和而干淨的光色，它們是這整片漆黑的地方唯一的光源，映照著咒靈痛苦的呻|吟聲都在這片空蕩蕩的黑暗中變得溫柔婉轉，像是有曲調一樣。

　　羂索靜靜地聽著，只覺得涼意從這具不屬於他的身體深處慢慢地爬上來，他強迫自己將目光從面前的咒靈身上挪開，然後悄無聲息地，緩慢地向後退了一步。

　　咒靈毫無溫度的目光被這一步吸引，扭曲著落在他身上。

　　「……啊，」在那團稱不上是臉的東西上突兀地浮出了一個笑容：「是、是夏油啊。」

　　咒靈像是要和他打個招呼。

　　在這個時候，詛咒師才發現，在那團濃稠的淤泥深處，居然還保留著一條清晰的人類特征。

　　…………一只手。

　　一只雪白柔嫩，十指纖纖，指甲上染著漂亮紅色的手。

　　這只手曾經短暫地出現在真人身上，被咒靈舉著四處詢問夠不夠好看，以至於詛咒師対此還留有一點印像。

　　咒靈一邊劇烈地顫抖著，像是在忍受著什麼非人的痛楚一般，用這只完好漂亮的手対著他晃了晃。

　　它一貫輕快的語氣此刻因為這份痛苦而顯得斷斷續續的，夾雜著無意義的停頓喘息和語氣詞，裡面蘊含著羂索唯一熟悉的高興的情緒。

　　詛咒師曾經有過孩子，他非常清楚在人類小孩子還沒有長大之前，給予超出閾值的刺激，將他的整個人格系統破壞掉，他會變成什麼樣子。

　　是以他此刻清楚地明白，眼前的這個咒靈是被什麼人完全地破壞了。

　　為這條定論畫下句號的是咒靈夢囈一般的下一句話。

　　在那團燃燒的混沌中露出一個真正純淨可愛的微笑來，這是自從這個咒靈被賦予實體以來羂索從未見過的樣子，它一邊像是為自己的未來感到恐懼一般顫栗著，一邊又像是一個終於得到了幸福的少女，快樂地落下眼淚來。

　　「夏油，我戀愛了。」名叫真人的咒靈微笑著說道。

　　詛咒師安靜地看著它，抬起了右手。

　　.

　　店長対這份愛意一無所知。

　　店長站在便利店裡，借助店裡放雜志的架子擋住自己的身形，從縫隙裡看向馬路中央。

　　她的屍體正躺在路中間，眉心中彈。這一下發生在十分鐘前她正打算過馬路的時候，毫無預兆，干脆利落一擊斃命，腦海裡只來得及生成了一個「啊，好像有人在瞄我」的想法，下一秒就倒下去了。

　　外面的馬路上正亂成一團，警笛聲，汽車喇叭和人群的喧鬧聲混合在一起，夾雜著「対不起対不起対不起！但警官先生真的不是我啊！這是紅燈我的車只是停在路口！我發誓車都沒有碰到她！！」的呼喊，和卷毛警官和善中壓抑著火氣的「有人說是你干的嗎？配合一點先下車。」

　　……怎麼看都不是走出去的好時機。

　　店長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下，把頭發放下來，從口袋裡摸出一副黑框眼鏡換掉原來的銀邊單片鏡，然後把外套脫了隨便塞了個角落，拆開一盒冰激凌，塞了一口進嘴裡。

　　她看上去像是打算在這家店裡待到天荒地老了，她腰間掛著的黑寶石也一聲不吭，仿佛被震到了，過了好一會才冒出一句：「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夏油傑現在的主人一副牙疼的表情，黑框眼鏡後面只做了基礎維修的神之義眼穿過混亂的人流和層層水泥玻璃的阻擋，看向高處黑洞洞的槍口，瞄准鏡後面是幽綠色的一只眼睛，半眯著冷淡地注視著馬路中央的方向，像是在等待確認這具剛剛死於他槍下的屍體會不會突然爬起來溜走。

　　「總之先等他走了再出去……？」店長想了想，遲疑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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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真人嚴格來說不是斯德哥爾摩，他只是被店長打壞了，有點迷上同化的感覺了。

　　他現在甚至已經完全把七海這事忘了，腦子裡只想著付賬。

　　寫他給我寫餓了orz。

　　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訂閱營養液！還有匪醬的地雷！你們對我太好了嗚orz，愛你們！我會努力的！我們周一見。


第43章 【團結友愛夏油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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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夏油傑聽店長說她這次要去的地方比較麻煩, 問七海建人要不要留下自己待一段時間的時候，他是有那麼一點點不屑一顧的，畢竟這就是個猴子世界, 既沒有咒靈, 也沒有異能，再危險能危險到哪裡去。

　　雖然早就知道夏油傑對麻瓜的看法，店長還是對猴子世界這種說法感到十分新鮮。「那你平時走在街上, 會感覺自己像是在收看動物世界嗎？」她問道。

　　「比如看到一對情侶談戀愛，腦子就自動開始播放『這是春天, 又到了萬物復蘇的時節……』這樣。」

　　夏油傑：「…………」

　　「我說, 我在你心中到底是怎樣一個印像啊？」明明只是一塊寶石，他卻感覺自己的頭開始痛起來了：「這也是五條悟告訴你的嗎？」

　　「這只是個合理推測。」店長看起來興致勃勃，這個話題拯救了她即將去到麻煩地方的不情願，她腳步輕快地穿過裡世界錯位的三重鳥居, 走出蛇形走位避開腳下的陷阱和異錯, 從一座噴泉中間撕開一道門。

　　長方形的門框裡框出的異世界人來人往, 高樓大廈鱗次櫛比，陽光傾瀉進來, 吞沒了少女的身形，門關上了。

　　「這個門好像和之前的不一樣。」夏油傑若有所思。

　　具體表現在它居然是雙開扇, 打開的時候會發出很大一聲「吱呀」的聲音。

　　「動畫播到一半的時候就會這樣。」店長回答道。

　　她的注意力還沒從猴子世界移開，一路上都維持著那種字正腔圓, 抑揚頓挫的播音語氣。

　　「看吶, 正在我們前面的是一只幼年的小猴子，他的母親不在身邊, 這讓他表現得有些不安，接下來, 他將自己面對凶惡的馬路和車流，他究竟能成——」

　　「好玩嗎？」

　　夏油傑溫柔地問道。

　　店長一個急剎車，把後半句話咽回肚子裡，若無其事地恢復到正常的語氣：「你說我們今晚去哪裡吃飯？」

　　和其他世界到處都是飯票的情況不太一樣，店長在這個地方沒有多少熟人，在短暫地跟著她的這幾個月裡，夏油傑不是沒有見過疑似來自這裡的訂單，只不過是她一般都找別人來送。

　　看起來像是主動避開了這個世界。但就算他問，也只能得到一個含糊並且敷衍的「比較麻煩，你去過一次就知道了。」

　　「你自己決定吧，」寶石冷淡地說：「反正我也吃不到。」

　　「……哦，」黑發少女點點頭，意識到他可能有點生氣，然後把她的上一句話說出口又問了一遍：「我們今晚去哪裡吃飯？」

　　這一次她得到了回答，堅持要留在她上衣口袋裡的小木偶人連頭都沒有露，聲音從口袋裡傳出來：「大阪燒吧，你最近吃菜太少了。」

　　「好哎。」女孩掏出手機：「讓我查查哪裡有好吃的店……」

　　「話說七海先生，你最近消化系統是不是差不多快要回來了？要一起吃嗎？」

　　「好。」

　　即使夏油傑是個脾氣還算是不錯的人，他此刻也開始有點不大高興了：「你有沒有覺得你對我——」

　　他的話沒說完，從遠處疾馳而來的子彈在寶石的視野中拉成一條險惡的直線，悄無聲息地在人群的縫隙中穿過，提醒甚至還沒來得及出口，子彈就在少女眉心炸開了，下一刻他眼前一黑，恢復意識的時候就站在了便利店裡。

　　店長摸了摸她的腦門，仿佛痛感還殘留在那兒一樣。

　　「這就是我為什麼不大願意來這兒……」她斟酌著語氣，以一種委婉禮貌的用詞，憂郁地說：「這個地方……治安不大好。」

　　「呃，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嗎？」出身咒靈橫行的東京的夏油傑有點兒震驚。

　　店長回憶了一下自己為數不多來過這裡的經歷，發現排除被綁架作為人質然後撕票，被連環殺人犯盯上，作為凶殺案的目擊者被滅口等等等等，光是炸彈就遇上了好幾次，最離譜的時候甚至一天能死兩次。

　　店長第一次來這個世界，就在拉面店裡被突然爆炸的塑料吉祥物炸死了。

　　「固然也有我比較倒霉的原因在裡面，但這次好像確實是在針對我。」店長回答道。

　　似乎這一次刷新的時間稍稍有點久，當她發現自己站在便利店裡的時候，外面警察已經來了，整個道路被隔離帶圈了個水泄不通，喧囂的人聲中夾雜著交通部維持秩序的聲音。

　　而剛才狙她的那個人換了一個地方貓著，依舊沒有走。

　　不夠厲害的人在神之義眼的視野裡是沒有辦法維持形狀的，而店長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一個端著槍的男人穿了一身漆黑的衣服，順滑得可以去拍廣告的銀色長發流水一般順著他的肩頸垂下來。

　　那麼問題來了，這是誰啊。

　　少女一聲不吭地躲著，注視著不遠處命案發生的街道。她倒不是害怕，只是那個銀發的男人看起來像是有所准備的樣子，她現在走出去如果被發現了可能會再吃一槍，然後大馬路上就會出現兩具一模一樣的屍體，然後她的雙份大頭遺照就會登上各大報紙網站頭條，這就將是她最後一次來這個世界。

　　太糟糕了。

　　透過雜志架分割出的長方形視野，年輕警官摘下他的墨鏡，蹲下身去查看大馬路上少女的傷情，喊醫療人員上前來，店長很感激他的這份不放棄的專業素質，但沒人比她自己更明白她已經死透了，很快，那位墨鏡警官也發覺了這件事，他頓住了一下，隨即松開了女孩的身體。

　　店長的目光可以算是毫無重量，隔著重重嘈雜的人群和復雜的遮擋，在警官身上停留了大概十秒鐘，居然就被他發現了。

　　他皺眉抬頭的速度太快了，銳利的視線投射過來的時候像是第二發子彈。

　　什麼特別的也沒有。

　　松田陣平疑惑地收回了目光。

　　但那種仿佛被什麼人陰冷的目光鎖定的感覺還靜靜地漂浮在周圍的空氣中，同雜亂的背景音格格不入。

　　凶手還沒有離開。

　　他敏銳地意識到了這一點，隱晦地向同僚打了個手勢，警察們悄無聲息地散入人群之中。

　　他是從休假途中緊急趕到的，調到搜查課時間也不長，但進入狀態卻很快。倒下的角度，子彈射來的方向，創口的大小，射擊距離，周圍建築物的高度……所有復雜的計算在電光火石中一瞬成形，嚴格來說，松田對這個沒有那麼擅長，但現在的情況也只支持他做出簡單的推演，他低聲對著對講機通話，一邊聯系同事確認死者的身份。

　　安靜躺在地上的女孩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外貌看起來乖巧秀麗，錯愕的表情還停留在臉上，書包，背包，手機，什麼都沒帶，沒有任何能證明她是誰的東西，渾身上下連一塊錢都沒有，唯一的私人物品只有上衣口袋裡的一個木偶人。

　　這樣的情況在現代社會可不多見，哪怕是臨時起意出來便利店買薯片的小孩兒都會帶點零錢在身上吧。卷毛警官一邊聽著通訊器裡還在趕路的上司遠程調度，思維四處發散。

　　……躺在那裡的樣子也和尋常的死者有一點微妙的不同。

　　松田陣平並不是個唯心主義者，但此刻大腦的直覺向他反饋回來的信息卻的的確確地讓他覺得，這具安靜的屍體比起屍體，更像是一個抽走靈魂的大號娃娃之類的東西。

　　那凶手殺了人不走，他在等什麼呢？排除他還有第二個目標的可能性，他難不成還能等這具屍體坐起來不成？

　　……說起來，這樣的人似乎萩原向他提到過一個。

　　「小陣平，如果看到奇怪的漂亮女孩兒被卷入案件裡，一定要來通知我。」

　　當時這位幼馴染語氣正經面容嚴肅，內容卻一點也不著調，並且孜孜不倦非常煩人，當得知他要調來這裡幾周的時候，還特意又向他重復了一遍。

　　「先不說你這充滿問題的發言，什麼叫奇怪啊？」

　　「你看到就差不多能明白了。」他含糊地說。

　　在這個時候，松田突然有一點明白了。

　　但他明白得實在是有一點晚了。卷發的警官抿著嘴唇看著女孩兒的屍體，有點猶豫要不要去問萩原這是不是他在找的人，

　　……店長已經吃完了一盒冰激凌和三串醬油團子。

　　她都快飽了。

　　外面的情況看起來並沒有比幾分鐘前好多少，人倒是散了，警察和醫生卻越來越多了。實話說夏油傑做了許多年教主，眼睛裡就沒有過公安警察，他很不能理解店長在慫什麼，但他是個很有眼色的人，所以寶石只是輕輕地提醒：「這家店有個面向商場的側門。」

　　「我知道。」店長嘴裡塞得鼓鼓囊囊，像是在排解壓力似的嚼嚼嚼：「再等一會兒。」

　　她看起來有點兒懊惱，完全像是不小心把什麼東西搞砸了的樣子，夏油傑的迷茫絲毫沒有得到解決，順著她的目光也看不出什麼東西，滿腦門問號：「那你為什麼還不走？你認識那個警察，怕他抓住你？」

　　聽見這句話，少女終於像是從苦惱中回過了神來，訝然地看了腰間的寶石一眼：「……這我倒是沒有想到。」

　　「七海先生知道了會哭的。」她感嘆似的說。

　　「你就沒發現他還留在那兒嗎？」

　　「啊這樣……」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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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是把七海搞丟的屑店長和完全沒發現七海丟了的屑教主。

　　輕視猴子世界的傑哥即將長長見識（？

　　開學的生活真痛苦，嗚

　　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訂閱和營養液！我其實對名柯記憶稍微有一點點模糊了，如果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我立馬就改（？）總之，我超愛你們的！請常來看我！周四見——


第44章 【遵紀守法貓屋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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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場駭人聽聞的當街謀殺。

　　而不說犯人, 警察竟然連受害者的身份也不能完全確認。

　　從被害人最初出現在監控設備視野中的情況來看，她如果不是在杯戶廣場出生並且長到這麼大，就是突然掉在這個世界裡的。

　　當然也不能排除變裝潛入的可能性, 不如說這個可能性相當的大, 但直到現在，警察也沒弄清楚她究竟是在為哪一方工作。

　　臥底或者特工之類的人就是這麼悲慘，活著的時候隱姓埋名, 死了也像是消失在另一個世界裡，仿佛漲潮過後的沙灘。

　　現場的情況已經確認記錄得差不多了, 那位沒有找到的凶手似乎也確認了他想知道的東西而直接離開了, 從卓越的反偵查追蹤能力，一擊斃命的狙擊能力，以及下手之後還留在現場觀察的這份令人膽寒的心理素質來看，行凶的絕對是個職業殺手, 未知的只是他究竟是受雇於人, 還是出於主觀意志。

　　女孩的遺體被抬上擔架, 連同她的隨身物品一起被送到鑒識科的同事手上，如果接下來也查不到她的身份, 這樁案子大概就要直接被移交到公安那裡了。

　　名叫松田陣平的卷發警官撓了撓頭發，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他剛剛短信通知的人此刻還在城市的另一端拆炸彈, 但距離趕回警署也就是時間問題了。

　　收到的回復很簡單，並且鑒於那件事之後, 那家伙都有嚴嚴實實地穿好防護服, 大概是同事幫他發的，言簡意賅到根本不像是本人的風格。

　　「我馬上來。」

　　……該怎麼對萩那家伙說他一直在找的孩子可能是某個組織的特工, 剛剛被不明人物殺掉了。

　　年輕警官眉頭緊皺，點了根煙, 再一次地，深深吸了口氣。

　　而此刻被害人正試圖安撫她的寶石的情緒。

　　「開玩笑的吧？！我都還好好在你腰上掛著呢，為什麼七海會不見啊？」

　　「因為你是我的，七海先生是五條悟的。」

　　剛剛還情緒激烈的男聲突然沉默了幾秒鐘。

　　「夏油先生……？」

　　「啊，」他好像變平靜了不少，再次說話的時候語調重新變回了那種比較悅耳的低聲：「我記得你之前說過，我是五條悟的售後服務？」

　　「對的，但現在他還沒把你從我這裡要走，所以從定義上，你的從屬關系還在我這裡。」店長頓了一下：「有什麼問題嗎？」

　　在那位銀發的狙擊手先生離開之後，她轉頭衝進了商店，以幾乎是隨便亂選的速度拽起兩件飛奔進試衣間。

　　「你拿的是男裝，拿左下角第三排第二件正在打折的那個。」夏油傑在心情復雜的間隙見縫插針地提醒。

　　店長在這種時候一向比較無所謂，女孩只是在把衣服提起來的時候發出了一聲微妙的「哦…… 」，在換的間隙才發出一句評論。

　　「原來你是制服派的啊。」

　　店長是衛衣和背帶褲派，但這已經是夏油傑第三次在這類場合中表現出他對襯衫式上衣和格紋百褶裙的喜好了。

　　夏油傑絕口不提自己的趣味，試圖繼續之前的話題。

　　他已經見過幾次店長的刷新場面了，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她把東西弄丟。

　　「這麼說在你死亡的時候，不是你的東西就不能跟著一並帶走嗎？」

　　「嗯，比如眼睛和眼鏡，還有衣服這些在從屬關系上都是屬於我的，所以它們現在還好好地待在我身上，而不是我的東西就會被判定為比如說偶然停在我腦袋上的鳥這樣，被留在原地。」她連扣子都懶得解，直接從領口鑽出一個蓬松的腦袋來。

　　「這就是你出發前問了七海三遍他要不要留下的原因？你早就預料到自己會死？」

　　腰間的扣子被她胡亂地系了系緊：「也不能算是預料到吧，要是真的預料到我就壓根不來了。」

　　「只能說概率很大。」

　　夏油傑看起來有點兒狐疑：「……因為這個世界治安不太好？」

　　「犯罪率比較高。」

　　「……這到底是個什麼世界啊？？」

　　「偵探的舞台。」穿著雪白嶄新制服的少女推開試衣間的門，裙角被風吹起一小截來，她把頭發扎起來，戴了個過敏口罩，然後站在門口從鏡子裡端詳了一會，覺得自己這身變裝可能連狗都騙不過去，於是默默地又摸出了副眼鏡。

　　如果順平在這裡，他大概能認出來這是他見過的東西。

　　【越谷卓的眼鏡】

　　平平無奇樸實無華的眼鏡，其珍貴的地方也就在於這份平平無奇。戴上本品之後您可以獲得匹敵萌系少女日常番中背景板男角色的存在感。

　　PS：起效程度視對像的觀察力而定。

　　雖然並不是自己手頭效果最好的一套，但鑒於店長手裡的另一個效果類似的套裝是產自這個世界的黑色連體緊身衣，這個就是最好的了。

　　盡管戴上眼鏡之後她不用付錢也能從商場出去，但她還是把錢規規矩矩放在收銀的櫃子上。

　　——隔著手套。

　　「在這個地方要額外講究這種細枝末節，」她一邊往外走，把剛買的書包抱在胸前，從面向馬路的一端走出門，一邊解說道：「因為這裡有很多偵探，只要稍一不注意，就會被抓住蛛絲馬跡，然後像掛在衣服上的蒼耳一樣再也甩不掉，只有進到局子裡才能迎來終結。」

　　夏油傑迷茫極了。在咒術的世界裡，基本上就沒有警察什麼事情，他們最多也就只能在遇上咒靈傷人的時候通知窗口的人派咒術師來解決……

　　「那你現在有什麼計劃嗎？」

　　七海現在一個人孤零零的，能撐得住嗎？

　　「應該沒問題吧……？」店長沉思：「七海先生只要趴著不動就好了。」

　　「至於我的話，我剛剛已經留意好了，裝七海先生的證物箱還沒放進車裡，我只要悄悄摸過去做個標記，然後等一個夜深人靜的時候，潛進鑒識科偷……拿走就好了。」

　　之前不知道受了誰的慫恿買錯了便當的黑手黨先生在去裡世界之前，將他的異能交給了店長。

　　「我總覺得每當你用xxx就好了這個句式的時候，結果往往好不了……」

　　接近的過程出乎意料的順利，身量嬌小的女孩子抱著書包，憑借著眼鏡作弊一般的存在感降低，像是一個急著回家剛到路口沒注意隔離帶的高中生，又輕又迅速地從警察身邊掠過去，蜻蜓點水一般地碰了一下他手上提著的箱子。

　　在拐彎之後扶著膝蓋阿宅喘氣。

　　「你剛剛為什麼不直接拿走，反正他們也沒發現你？」夏油傑的疑惑已經存在了好一會了，絲毫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減少。

　　店長喘著氣磕磕絆絆地解釋：「因為『在路過的時候碰到手提包』，和『在警察眼皮底下把證物偷走』的重要程度是完全不一樣的，打個比方，如果是在畫漫畫，後一個行動是一定會被分到比較大的一塊地方，給予一個專門的放大鏡頭的，這就完全超出【眼鏡】的閾值了。」

　　「而且剛才那個卷頭發的警察，從外貌上來看就是那種會擁有鏡頭的人，在他附近偷證物，大概就相當於在萌系少女日常動畫裡造核彈把大家的村子炸了一樣，百分之兩百會被發現。」

　　店長的視力姑且屬於正常範圍，那位警官先生的英俊外貌是墨鏡都擋不住，隔著一條街在便利店裡都能一眼被看到的程度。

　　「哦……」

　　詛咒師的聲音聽起來若有所思：「這段使用說明也包含在商品介紹裡嗎？」

　　「沒有啊。」

　　「不愧是你。」

　　七海丟了這件事讓店長完全無心吃飯了，商店的店主第一次在正事方面展現出了相當敬業的態度，哪怕正在一步一步靠近警署的樣子像是走去洗澡的貓，她也頑強地克制住了自己的不情願，好好地准備去營救七海建人。

　　這讓夏油傑覺得她對任勞任怨的七海還是有那麼一些溫情的，畢竟在把他作為商品上架時，完全看不出來她吃了那位後輩那麼多頓飯。

　　「我說，你干嘛這麼害怕？」

　　少女的腳步在凌晨四點空無一人的樓梯間裡也稱得上是悄無聲息。

　　「我沒有在害怕，」女孩糾正夏油傑的說法：「我只是有點緊張。」

　　「……好吧，你在緊張什麼？」

　　明明就算被抓住了，也能將之滅口，然後逃之夭夭，人間蒸發。

　　店長的回答聽起來非常詫異。

　　「因為我還從來沒有深夜潛入過警察局，」她表現出了非人的常識感，這一刻居然讓正經人類夏油傑都甘拜下風，憂心忡忡地問道：「我會留下案底嗎？」

　　連殺人放火都隨心所欲的夏油傑：「…………」

　　「你連檔案都沒有，哪來的案底？」

　　寶石感覺到她連呼吸都屏住了，因為不敢讓燈亮起來，只能借助著幽暗的燈光分辨門上的銘牌。

　　「再說了，你想想你在賣的東西，現在才害怕警察是不是晚了點？」

　　「有兩點需要糾正。」

　　女孩又低又穩的嗓音直接在腦海中響起：「第一，我沒有在害怕。」

　　隔著一條走廊，似乎有這個點還在加班的警官一邊走路一邊啜飲咖啡的聲音。

　　在這個緊張的時刻，她也在認真想一個盡量貼合本意的回答：「我只是缺乏經驗，硬要說的話，這種感情比較類似於你們平時說的『苦手』。」

　　「其次，我賣的東西都是好好地征求了擁有者的同意，寫了說明書，通過公平合理，雙方都滿意的交易過程賣出的，沒有法律規定我不能賣這個。」

　　「最後，」坐電梯太引人注目了，在避開攝像裝置找了七層樓，躲過了四五個凌晨加班的警察，在沒有人的角落裡努力地平復了呼吸之後，店長終於找到了七海建人的所在：「別再和我說話了，我很忙。」

　　夏油傑：「…………」

　　存放證物的地方今天似乎沒有人在加班，漆黑一片的辦公室裡沒有任何人類活動的跡像，只在店長的視野裡，打下的標記閃爍著瑩瑩的微光。

　　向著安靜躺著的小木偶人緩緩伸出手。

　　「果然是你。」

　　雪亮的銀光毫無預兆地在黑暗中一閃，冰涼的什麼東西像是捕獸夾一樣牢牢地卡在了手腕上。被抓著後衣領子提起來的時候，店長看到了熟悉的卷毛。

　　松田陣平一手提著店長，一手按開了燈，白光在眼前劇烈地閃了一下，然後墨鏡後面的眼睛震驚地瞪圓了。

　　青年看了一眼躺在台子上，已經有點變質的少女屍體，又看了看店長，頭皮非常明顯地炸了一下。

　　「……我說你，怎麼是你，你不是已經…… 」

　　他磕磕巴巴地吐出半句話來，然後猛地吸了口氣，一把拽住想要動用一點非人手法逃跑的店長，把自己的右手和她的左手銬在了一起。

　　他用另一只手發信息：「算了，讓萩原過來自己看吧。」

　　萩原……

　　這個名字好像有點熟悉。

　　這孩子掙扎不能，居然開始發呆了。

　　然後在遠方走廊裡年輕男人幾乎是以衝刺的速度跑過來時，這個屍體還躺在床上的女孩兒恍然大悟地眨了眨眼，終於露出了近乎慌張的表情。

　　那樣子像是拉開了娃娃的拉鏈露出了裡面的棉花似的，她驚慌失措地張了張嘴，意識到好像沒什麼可解釋的，想要逃跑卻發現手腕還和那位表情凶惡的卷毛警官銬在一起，身體和大腦因為截然相反的指令衝突都仿佛亂碼的電腦一樣短暫地癱瘓了一下，然後徹底不再努力了。

　　被焦急地喊了「蓮蓮」的少女嗖地一下子鑽到松田陣平的身後，對著氣喘吁吁的長發的年輕警官探出半個頭來，自暴自棄地舉起還能活動的右手，小幅度地擺了擺，像是給她取這個名字的那孩子一樣，擠出一個死魚般的淡定表情。

　　「……喵帕斯。」

　　她若無其事地打了個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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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時候，因為有人來救他而一個仰臥起坐坐起來的七海，又默默地躺了回去。

　　下一章可能會有幼年店長出沒。

　　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訂閱和營養液！愛你們！我們周六見。


第45章 【貓屋敷蓮蓮·出廠設置前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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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世界是稍微,稍微有那麼一點神秘的。

　　身為青梅竹馬的小陣平大概不會相信，畢竟自己和他的工作是拆彈警察，手指每天擺弄的是機械這樣嚴密, 精確, 清晰，只要拆開來就一目了然，和神秘相去甚遠的東西, 但萩原研二果然和幼馴染不大一樣。

　　他要更加地，感性一點。

　　也許這份在警校時教官都誇獎過的出色洞察力, 就是這個世界專門獎勵給他的東西。

　　只要集中注意, 將目光投注在上面，就會發現一些不同尋常的事。

　　比如自己的車技有時候會和中學課本上學到的牛頓定律相去甚遠。

　　比如他偶爾會覺得有一天，比起這一年中其他的那些日子，都要長很多, 一天似乎發生了三天裡會發生的事情。

　　再比如, 有一些自稱偵探的人會像磁石一樣和犯罪事件牢牢地吸引在一起。

　　再比如, 東京炸彈的數量簡直是不合常理地超出了世界其他地方很多，而包括他自己在內, 大家好像都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好像都不是什麼大事，但這樣的事情積少成多, 就仿佛路邊的小石子，一不留神就會漏過去, 但如果每天上下班都看到的話, 就會給人造成一種「這條路上就是這樣啊」，的感覺。

　　所以當他有一天遇到奇妙女孩子的時候, 他也並沒有特別吃驚。

　　那是一次尋常的工作接觸。

　　負責聯絡和接受舉報的接線員接到了電話，新開商場樓頂的游戲廳, 跳舞機器的底板上被裝了一個炸彈，松發式的壓片炸彈，在軍隊裡也會被用來埋□□，踩上去的時候沒有什麼感覺，但只要松開一點點就會爆炸。

　　一般爆處組遇到比較多的是倒計時炸彈，這種壓片式不太常見，但一旦出現，幾乎很難等到警察來處理，因為基本踩中的人很少能發現，或者保持一個力度踩著它，鎮定地堅持到他們來。

　　聽接線員小姐說，打電話的是一個聲音聽起來很小的女孩子，講話慢吞吞的，像是在夢游一樣。

　　「你好，警察小姐。我在中央大廈頂層新開的游戲區，編號是三號的跳舞機器，一只腳踩在上面。」

　　聲音實在是有些不緊不慢，感覺不是什麼嚴重事件，接線員喝了一口咖啡，然後聽到電話那一端的女孩兒接著說。

　　「我前面的屏幕上寫著我腳下有一個炸彈，只要松開就會爆炸。」

　　通過電話傳遞過來的聲音輕度失真，聽起來有點兒遲疑，像是尋求指導似的：「我現在應該怎麼辦？」

　　「…………萩原警官！！！！」

　　萩原研二的半口聖誕節小蛋糕還噎在嗓子裡，就把自己和工具箱一起打包塞上了車，耳朵裡掛著耳機，從接線員小姐手裡接下了安撫市民的工作。

　　「好孩子，不要緊張，也不要動，我在趕來的路上了。」鑒於在這種時候亂說話可能會分散對方的注意力，他只能盡可能地用他最溫柔的語氣，試圖通過電話傳遞鎮定情緒。

　　電話對面沉默了一會。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那孩子的聲音，像是冷泉流過耳畔，整個人的溫度驟然降下來，大腦都變清醒了一點。

　　「我沒有緊張，也沒有動，所以你不要著急。」

　　……好像被反過來安撫了。

　　如果這個聲音聽起來不那麼年幼，萩原幾乎要懷疑這是什麼惡作劇，或者電話對面是自導自演的犯人。

　　「好，謝謝你關心我。」低沉又柔軟的男聲似乎帶了點笑：「可以告訴我現在你周圍的人是怎麼樣的嗎？」

　　這次的回答又等了兩秒鐘，就像是對面在花時間理解他問話的意圖一樣，他甚至能透過電波想像到少女歪頭沉思的樣子：「我沒有告訴我周圍的人，所以他們沒有很慌張，就是有點疑惑我為什麼占著機器卻沒有在玩兒。」

　　……不是錯覺，確實被反過來安撫了。

　　這種感覺實話說非常奇妙，畢竟警察在這種場合一般都是安撫市民的那一個，這次活動派萩原來也是考慮到他出色的交際能力，會有助於穩定對面的情緒。

　　有點順利過頭了。

　　留了一頭半長頭發的青年向同事比劃了一下，示意他先給商場打電話做疏散工作。

　　然後電話裡就再也沒有聲音了，先行抵達的同事排除了報假警的可能性，在疏散完成的信息發到萩原手機上之後，對面的孩子就像是掉線了一般開始發呆，只在他做確認問話的時候，像是為了讓他安心一樣認真地嗯一聲示意自己還活著。

　　奇怪的孩子。

　　這種感覺越接近那座大樓就越強烈，直到氣喘吁吁地飛奔到了樓頂，看到視野當中的少女時，達到了頂峰。

　　整個大樓的人除了她，全都被疏散完畢了，往日嘈雜的商店游戲廳裡只亮著最基礎的頂燈，照亮她所在的那一小塊位置，仿佛夜間的海面上漂浮著的一小塊島嶼。

　　只隔了一道門，卻像分成了兩個世界，這一邊的這一個寂靜無聲，一個人也沒有，只有他自己的腳步聲和呼吸，在屋子裡和耳邊回蕩。

　　黑發黑眼的孩子一只腳踩在踏板上，向他轉過頭來。

　　……不是錯覺。

　　那孩子有一雙很大的，明亮的貓眼，有點像他警校時期的一位朋友。眼尾微微地挑起來，如果長大了的話應該會是優美並且有點鋒利的線條，但現在只有圓潤稚嫩的弧度，睫毛又密又長，但很細，看起來很柔軟，像是剛長出來不久，幼鳥的絨羽。

　　沒錯，眼前的少女，明明外表怎麼看都是十幾歲女孩子的模樣，但只要看到她的眼睛，就會奇怪地覺得……

　　「你是剛剛誕生的妖精小姐嗎？」

　　眼睛一下子瞪圓了。

　　「不，我是普通的人類。」她態度認真地否認。

　　「這樣嗎？」有著一雙甜蜜的下垂眼的年輕警官沒有過多地糾結這個問題，對著女孩笑了一下，這一笑讓他看起來又親切又漂亮，仿佛這不是什麼危險現場，而是水族館家庭餐廳之類的地方。

　　「我是萩原研二，」他把警察手冊拿出來展示了一下，蹲下身去查看踏板的結構：「請多關照。」

　　隔了好一會兒，他都把炸彈的結構大致摸清楚了，才得到回應。

　　讓人無端覺得像是才剛剛誕生在世界上不久的嬰幼兒一樣的孩子，為難的表情都寫在臉上：「我應該也報上名字嗎？」

　　「……噗。」

　　下垂眼警官忍俊不禁：「對不起，嗯……我是說，那個，被人知道名字之後會回不去天上嗎？」

　　不高興的表情也寫在臉上。

　　「可能會被抓起來。」

　　萩原研二抬頭看了她一眼。

　　「如果沒有做壞事就不會被抓起來。」

　　「哦……」

　　「……貓屋敷。」耳邊傳來了細小的聲音。「貓屋敷蓮蓮。」

　　「真可愛。」警官笑眯眯地誇獎道，不知道他是在誇名字還是在誇孩子：「腳，雖然很累了，但也不要動哦。」

　　事實上，他就算不提，女孩的腳踩得也很穩，這是令人驚訝的心理素質和忍耐力，踏板上的炸彈是改良過的，犯人調高了壓感的靈敏度，誰也不知道多大的壓力變動會讓它爆炸，就算是他也不敢冒著被炸飛的風險用重物替換。

　　「嗯。」女孩慢吞吞地應了一聲，這種應答上微妙的延遲萩原已經有點習慣了。

　　有點像殼裡的蝸牛，或者發呆的小魚，新組裝好還在配置環境的電腦這類的東西。

　　「其實。」

　　她欲言又止。

　　「嗯？」

　　「其實如果你不介意財產損失的話，可以現在直接走掉，然後我讓它爆炸就好了，反正這裡現在一個人也沒有了。」

　　「所以你打電話報警是因為周圍全是人，你不想連累他們？」青年頭也沒抬。

　　「嗯……」叫做貓屋敷的女孩眨了眨眼。

　　「其實我自己也不太想死。」

　　「誠實的好孩子。」萩原表揚道，他幾乎整個人趴在地上，抽空抬了一下腦袋：「所以現在其實是在擔心我？」

　　他不太理解：「我看起來有那麼不靠譜嗎？」

　　「你連防護服都沒穿。」

　　「……啊，這不是懂得還挺多嗎？你是從哪裡知道拆彈要穿防護服的？」

　　「上一次在電車上，來拆炸彈的警官就穿得像宇航員一樣。」

　　「……不是第一次了啊。」不知道為什麼，眼前的警官情緒突然低落了下去。

　　小姑娘像貓咪一樣的眼睛眯了一下，那是一個很明顯的觀察的動作。她看起來常識完備，甚至可以說非常敏銳，但表達卻很生疏的模樣，典型的表現就是她發現了什麼就會直接說出來。

　　「你不高興了嗎？」

　　「也不是不高興，就是有一種『讓你遇到這麼多炸彈真是警察失職』的挫敗感。」

　　她贊同地點了點頭：「確實。所以你為什麼不穿防護服？」

　　「因為你也沒有穿？」

　　下垂眼警官的說話系統和動手系統是平行的兩套，二者之間互不干涉：「本來他們把你一個孤零零地留在這裡就很過分了，現在好容易等到我，我還是全副武裝，保護完備，也太可憐了吧？」

　　眼睛又瞪圓了。

　　露出了那種在大街上被不認識的姐姐塞了糖一樣不好意思的表情。

　　「雖然謝謝你，但還是穿上吧……？」她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說了下去：「畢竟你死掉就真的死掉了。」

　　「真好騙。」

　　？

　　「噗……怎麼說什麼信什麼。」

　　他哈哈哈哈，漂亮眼睛愉快地彎起來：「當然是因為那玩意又熱又悶，還影響行動啊，你看，我現在趴得這麼低，穿成那樣說不定一會都不能靠自己站起來。」

　　「……」頭頂上的孩子沉默了。

　　「生氣了？」

　　「沒有，就是覺得世界真的好復雜。」她憂愁地說。

　　這個感慨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下垂眼警官露出了好奇的樣子：「怎麼啦，妖精的生活也會積攢很多壓力嗎？」

　　初生的商店運行系統對以溝通能力和親和力為專長的險惡大人一無所知，只覺得這個人真親切，長得也好看，和他說話就像是躺在被陽光曬過的被子裡，一不留神靈魂都會從嘴裡溜出來。

　　小孩毫無防備地發出疲倦的嘆息：「也不能說是壓力吧，畢竟其實我不太能明白壓力是什麼感覺，也不會真的死掉，但有時候……」

　　就像小學生感嘆作業太多了一樣天真幼稚的難過。

　　後半句話低到聽不見，淹沒在窗外的綿綿細雪裡。

　　「有時候會想，要是真的能死掉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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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我今天很早（驕傲

　　店長小時候是那種會忍不住把壓力和長得好看的人傾訴的類型2333

　　萩原這位是名柯裡零哥在警校的朋友，大概是全名柯世界對店長最友好的那一波了，零哥對孩子的態度大概就是「奇怪商店滾出我的日本！」這樣。

　　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訂閱和營養液！愛你們！看在我很早的份上，我想要多點評論！嘿嘿周一見。


第46章 【走廊和電視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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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會想死呢？」

　　警官先生在地上趴著, 態度溫和地問道。

　　「對啊，為什麼會想死呢……」少女長嘆一口氣：「我也不知道啊，這真是出大問題。」

　　「確實, 出大問題。」萩原手裡的動作都停了一下：「明明我今年才21歲, 就完全聽不懂現在的年輕人在說些什麼了。」

　　自我介紹叫貓屋敷蓮蓮的少女愣住了：「和你多少歲沒有關系……？不要傷心，依據我對人類的了解，21歲的確還很年輕。」

　　「這樣嗎, 總覺得並沒有被安慰到。」

　　然後一連五分鐘，他都沒有再被搭理了。少女看上去完全沒有要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的意思, 只是低頭看著他擺弄那個踏板, 不知道是在學習研究還是在單純發呆。

　　「你大概還有十分鐘。」她說道。

　　迎著警官看過來的目光，小姑娘皺著眉頭，指了一下自己用做支點的另一條腿：「它已經開始發抖了。」

　　她看著自己那條腿的那目光像是個老奶奶看著自己不中用的電視機，仿佛下一秒就要上手對其使用俄羅斯修理法。

　　萩原研二笑了一下：「沒事, 你再數十秒鐘就結束了。」

　　「十。」她真的開始數了。

　　「要是我成功把炸彈拆掉了, 就請你吃蛋糕, 怎麼樣？」

　　「七，」女孩垂著眼睛, 對他的建議不為所動：「然後吃完了再把我請到警視廳裡住幾天對吧？」

　　「唔……」剪線鉗靈巧地穿過層層雜亂交錯在一起的細密機關。

　　「就算是我，被誤解了也會很傷心哎, 只是想介紹一個朋友給你啦。」

　　「三。」

　　「雖然作為案子的證人，怎麼也要回去接受問詢的, 誒嘿。」

　　有著半長頭□□亮眼睛的年輕警官大大方方地抬起頭來, 露出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向女孩張開胳膊。

　　「一。」

　　「搞定啦。」

　　腿站麻了的小姑娘毫無抵抗之力地摔進他懷裡, 被警官的外套兜了個正著，換了個姿勢趴在了青年背上。

　　隔著一層薄薄的襯衣, 店長感覺到人類的溫度，可能是因為緊張，也有可能是在地上趴久了一直在進行體力消耗，總之非常，非常地熱。

　　萩原研二背著她拉開門，把善後的事情交給同事們。

　　說起來奇怪，在他脫下外套把這孩子裹住的那一個瞬間，寂靜若死的大廳裡重新響起了聲音，就像拿掉了頭上的耳機或者從空無一人的家中走到了街上，讓剛剛在無聲中度過的半個多小時，就像夢一樣。

　　如果不是背上的重量，他可能會真的覺得自己遇到了妖怪。

　　「你看上去好像完全不怕我襲擊你。」他背著的妖怪若有所思地說。

　　「你想干掉我不是抬抬腳就能做到了嗎？」電梯運行還沒有恢復，他得靠自己一級一級下樓。

　　女孩還在沉思：「但我聽說人類也有一種花招，是在可以下手的時候不下手贏取信任，然後等到感情升溫的時候，再……」

　　「噗。」

　　青年全身抖了一抖。

　　「蜂蜜陷阱對你來說還有點太早了。」他真誠地說。

　　店長不知道這個人對於自己那種好像毫無保留的信任到底是從哪裡來，她條件反射地掙扎了一下，然後發現了一部分原因。

　　……那件外套幾乎把她捆住了，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法，一動不動的時候完全感覺不到，但只要動一動，比手銬也差不了多少。

　　「這就是你非要給我披件衣服的原因？」她聽起來有點好奇。

　　「你上次從電車上下來，周圍的警察沒給你條毯子嗎？」萩原問她。

　　「啊？為什麼要給我毯子？」

　　「太冷淡了這些人，」警官低下頭嘀咕，他的身體隨著他的話音細微地振動：「是安慰啦，按理來說，經歷了可怕的事，會想要有什麼毛絨絨暖烘烘的東西安慰一下的吧？我來的時候沒拿毯子，就先給你我的外套將就一下。」

　　「哦……」

　　小姑娘沒對「可怕」發表什麼看法，只是一言不發湊在他脖子的地方，拿臉蹭了蹭。

　　她冷不防貼上來，呼吸的氣流又輕又濕，萩原研二感覺像是被貓親了一口似的，被蹭得一個激靈，汗毛從頭炸到腳，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贊同的聲音。

　　女孩貼著他垂在脖子上的頭發，沉思道：「確實毛絨絨暖烘烘的。」

　　萩原研二：「…………」

　　可能是毯子莫名其妙地戳到了這孩子的攻略線，警官只覺得她莫名比五分鐘前好相處了不少，乖乖地跟著他回去做了筆錄。

　　其實雖然這孩子過分淡定的表現可以稱得上是疑點重重，但從客觀證據上找不出任何問題，犯人只是個單純想要報復社會的中年男人，作案手法稱不上高明，在他這邊剛結束的時候就被同事逮住了，對罪行供認不諱，並且在得知炸彈被拆掉之後對警察破口大罵。

　　叫貓屋敷的女孩目瞪口呆，眼睛一眨不眨地坐在審訊室外面聽他罵人，一副詞彙量得到了極大擴充的樣子，剛給她倒了杯水的萩原哭笑不得地趕緊過去，幾步把她帶出了局子。

　　本來想要介紹松田陣平給她認識，但他那邊的工作還沒完，萩原就先守信地帶她去吃蛋糕了。

　　她對蛋糕的口味也很小孩子——只想吃奶油，對蛋糕胚不屑一顧。

　　「謝謝，」女孩叼著慕斯勺子口齒不清地問道：「你經常會被這樣罵嗎？」

　　「哎？你是說警局裡那個人嗎？倒也不太經常啦，偶爾會有犯人情緒很激動，但看在他們下半輩子都要在監獄裡度過，我一般不和他們計較。」

　　「唔……」

　　她舔著奶油，還是那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你今天搞不好會為拆炸彈死掉，膝蓋應該現在還在痛吧，然後出來不僅要破費請我吃東西，還被人罵了，這樣你都不會不高興嗎？」

　　萩原頓了一下，把他的「不會」咽回嗓子裡，直覺告訴他這少女想問的不是這個。

　　「明天的時候，你還會照舊開開心心地去工作嗎？」

　　「會的吧，我今天英勇地從炸彈手裡保護了一個小可愛，還把罵我的人送進了監獄，只受到了一點小小的膝蓋勞損，這不是大賺了嗎？」

　　「哦……是那種對工作充滿熱情的類型啊，那就沒有參考價值了。」嘆氣。

　　下垂眼青年學著她的樣子，也叼著勺子，笑眯眯地說：「怎麼啦，蓮蓮——我可以這麼叫吧——是工作不順利嗎？」

　　「你的表情怪怪的……」還是個寶寶的店長不知不覺地咽下了奶油、把身體坐正。

　　「也不是不順利吧，」她看起來像是一個有較強自我管理意識的精神病人，對著醫生傾訴道：「就是對自己將來該怎麼做有點迷茫。」

　　「嗯，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家裡的電視機突然有點想死，你會建議她怎麼辦呢？」

　　「嗯，」萩原研二點點頭：「嗯？？」

　　「電視機為什麼會想死？」

　　「電視機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死，按理來說電視機生下來就是用來播電視的，她應該什麼都不想地播電視，播到她報廢，或者大家再也不看電視的那一天，所以我現在很苦惱。」

　　萩原研二覺得自己像是個心理醫生。

　　「那它是不想播電視了嗎？」

　　女孩搖搖頭：「她無所謂，畢竟不播電視，她也沒別的可做的。」

　　「那它是突然擁有知性了嗎？」萩原發現自己居然真的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了：「它覺得整天這麼播電視很無聊？」

　　「不會的，她不知道什麼是無聊，人類的所有感覺裡，她只能感覺到痛。」

　　「哎？為什麼能感覺到痛？」

　　「是被教會的，」非人類少女回答道：「他只教了這個，所以所有的感覺裡，只能分辨出痛來。」

　　「誰教的？」

　　「一個人類，准確地來說，他想要教會的不是她，只不過當時她恰好在那裡。」

　　「那這個人好過分啊。」警官哇了一聲。

　　「我還挺喜歡他的。」店長回答。

　　「這樣的話，答案就很明顯了。」萩原覺得自己找到了問題的答案：「沒有快樂，只能感覺到痛的話，就算是電視機也不會高興的吧？」

　　「原來是這樣嗎……」少女露出「你說得好像有點道理」的樣子：「那你覺得電視機該怎麼辦？」

　　萩原比了一個手勢示意她等一下：「等等，電視機為什麼會憂心自己是不是想死呢？雖然是一件不幸的事，但想死也沒有什麼問題吧？」

　　這個問題店長會答：「因為電視機死不掉啊，一台電視機要怎麼死呢？她甚至都不能算活著吧，只是在播電視而已。」

　　「所以這個狀態搞不好會比較危險，沒人知道一台想死的電視機會發展出什麼結果，也許就逐漸變得扭曲，影響到內部零件，最後讓全人類都看不成電視節目了。」

　　「說得好，可為什麼一台電視機會為人類能不能看電視而擔心呢？它不是只管播電視嗎？」

　　店長看看萩原。

　　萩原微笑地看著她。

　　過了一會兒，女孩慢吞吞地回答道：「這個我不知道誒。」

　　青年舉手擺了一個投降的姿勢：「好吧。」

　　「如果要問我的話，我會建議這台電視機去學習一下除了痛之外的感覺，尤其是快樂，如果能從播電視或者別的什麼活動中找到快樂，那這一點痛也就不算什麼了。比如說我現在看著你好手好腳地坐著吃蛋糕，膝蓋就一點也不痛，明天還能繼續上班。」

　　「可明天是聖誕節哎。」

　　正常上班警察捂著心口，像是中了一箭的樣子。

　　女孩吃完最後一口，安靜地看了他一會。

　　「雖然你的建議沒有什麼可行性，但總之謝謝你傾聽我的煩惱，請我吃蛋糕。」

　　想到大家都在過聖誕節，眼前這個親切的人類還要拆炸彈，她猶豫了一下。

　　「或許你想抽一次獎嗎？」她問道。

　　「哎？可以嗎？」萩原睜大眼睛，眼角的弧度稱得上圓潤可愛。

　　叫做貓屋敷的孩子拿出自己的手機遞給他，打開的頁面像是一個購物網站，紅色和綠色織出一行大字——「聖誕大抽獎」，下面是個占滿整個頁面的圓形轉盤。

　　「我們店裡最近的活動。」少女解釋道，示意他點那個轉盤。

　　「可以先交換一個電話號碼嗎？說不定我可以給你們店——」

　　他的後半截話突兀地斷在嗓子裡。

　　在手指觸碰到那個轉盤的瞬間，萩原研二指尖的觸感並不是電子器件的屏幕，而是……一個真正的轉盤。

　　木質的轉盤，稍微有一點阻力的觸感，而當它真的開始旋轉起來的時候，所有那些預先塗上去的色塊都仿佛失去了意義，以轉盤中軸旋轉著的是太多的東西，以至於一眼看上去會覺得暈眩。

　　無數細到肉眼無法分清的線條轉成一個斑駁的平面，讓萩原研二有一瞬間覺得在那上面轉動的，是自己的命運。

　　「唔，【避矢的加護】，是這個啊。」

　　面前的女孩眨了眨眼：「對你來說是很實用的東西。」

　　年輕的警官還沒能從失神中緩過來，他呆呆地坐在座椅上，在少女站起來的時候拉住了她的袖子。

　　「你的工作是什麼？」

　　「我在一條很長的走廊裡。」她回答道：「那種像水族館兩邊都是透明玻璃，被魚環繞著的走廊，我在一條特別特別長的走廊裡。」

　　「我一直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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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給大家拜個早年——！

　　雖然我遲了，但我比較肥（？，總之先跪下，店長的個人情感路線確實有點復雜，並且關系到之後的發展，卡了好久orz

　　朋友們！我有鐘離了！岩神的重量，令人安心——

　　總之感謝大家的收藏訂閱和營養液！我超愛你們的！今年回不了家，一下子就感覺年好像也沒什麼好過的了233，整個人非常平和

　　我們周一見。


第47章 【電視維修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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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了一個星期,萩原研二收到了他的獎品。

　　一個黑色的包裹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的辦公桌上，中間用燙金印記勾勒出一本攤開的書的形狀，凝神去看的時候, 筆畫中的金光像是錯覺一般在書中流動。

　　沒哪個同事能說清這玩意是誰放在他桌子上的, 如果不是重量實在對不上，並且盒子外面貼著「To 萩原研二：聖誕獎品。」，他還以為自己是被抓過的哪個犯人報復了, 差點拿去鑒證科掃個圖看看裡面是不是炸彈。

　　盒子裡是一張貼紙，除了圖案之外和便利店的積分貼紙沒有任何不同, 旁邊放著一張使用說明, 字體非常粗獷——「拿出來貼在腦門上。」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

　　就算不考慮這個東西是單純的整蠱玩具還是某種危險物品，他也不想腦門上貼著卡通貼紙出門啊。

　　他決定拿起來湊近點看看，然後在碰到的那一瞬間，貼紙融化在他的掌心, 他腦門上就像抽鬼牌輸了被貼條似的, 出現了一個清晰的字母圖案。

　　萩原研二：「…………」

　　他把那張使用說明翻過來, 上面是同一個人的字跡——「哈哈哈哈哈哈哈上當了吧！」

　　另起一行。

　　「祝你平安，陌生人。」

　　萩原研二：「…………」

　　他第一百三十二次後悔自己那個時候因為太過於震驚, 沒有拉住那個叫蓮蓮的孩子留下她的電話號碼。

　　青年鎮靜地在沙發上坐了五分鐘，發現身體似乎沒有什麼異樣, 他沒有受到詛咒暴斃而亡什麼的，然後去衛生間開始試圖用各種清洗道具把腦門上那個圖案弄走。

　　他在自己寶貴的兩天假期裡嘗試了男士洗面奶, 肥皂, 白醋，酒精, 維生素C溶液，網購了女士強力卸妝膏和洗紋身的全套工具, 那玩意兒紋絲不動。

　　貓屋敷蓮蓮人間蒸發。

　　下垂眼警官嘆了口氣，接受了現實，他在腦門上貼了塊紗布，給砰砰砸門的幼馴染松田陣平開了門，神色嚴肅地遞給他一封信。

　　「你什麼毛病人在家不開門？」卷毛警官暴躁並且茫然：「這什麼東西？」

　　「我的遺書。」

　　萩原表情真摯：「要是我不小心去世了，姐姐就拜托你照顧一下。」

　　「哈？你頭撞門上了嗎？我給你叫救護車。」

　　萩原研二不理他，他寫好遺書，一份給松田，一份放在家裡留給姐姐，然後去醫院做了三個全身體檢，啥也沒查出來。

　　就這麼過了兩個月，就算是開瓢都得長好了，他找不到理由綁紗布，終於把腦門暴露在同事和摯友懷疑已久的視線下。

　　收獲了大笑。

　　萩原警官欲在腦門兒上紋身慘遭失敗洗不掉了這事就像插上了翅膀，歡樂地在各個課室間傳播開來。

　　甚至有一個喜歡神秘學的女同事認出了那是個盧恩字母。

　　他再也不想去聯誼了。

　　那個失敗的紋身乖巧非常，除了讓萩原研二社死和招致松田懷疑之外，沒有任何動靜，他的身體和生活都和從前一樣，在全東京範圍內密切關注罪魁禍首也都無功而返，就在萩原都嘆氣認命，開始欺騙自己這個腦門兒紋身是他與生俱來的一部分時，他出現了一次嚴重的工作事故。

　　在拆除炸彈的時候，已經停止的計時在遙控之下重新開始走動。

　　抱著炸彈拼命地往遠離同事們的方向奔跑的時候，腦子裡在想些什麼呢？

　　計時停止並不代表成功拆除。

　　「你連防護服都沒穿。」

　　至少要跑遠一點。

　　既然自己都照顧過迷失在人生大馬路上的妖精，那說不定死了會變成幽靈天天待在小陣平頭上。

　　要炸了要炸了要炸了要炸了。

　　「祝你平安，陌生人。」

　　爆炸的火光和滾燙的熱度淹沒了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萩原研二躺在醫院裡，六個醫生圍著，用一種費解中帶著躍躍欲試的可怕眼神看著他。

　　他毫發無傷地從爆炸中生還了，連飛濺的建築碎片都沒傷到他一點兒。

　　沒人能解釋原因，萩原研二面色蒼白地面對著鏡子。

　　——那個印記消失了。

　　……原來從妖精小姑娘手裡拿到的那一張惡作劇貼紙，真的是一份禮物。

　　為了回報他的一件外套，一塊蛋糕，半個小時的友好談話，那個叫蓮蓮的少女送給他第二次生命，而他甚至都沒聽她的話，在拆彈的時候把防護服穿上。

　　羞愧的萩原研二以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成長了，他一夜之間變得穩重可靠，出任務必全副武裝，拆炸彈再不拖泥帶水，出門帶隊出任務永遠考慮周全，直接躍升為全部門最靠譜的人，把之前中二紋身帶走的人氣翻倍賺了回來。

　　松田陣平欣慰中百思不得其解，弄不清他到底經歷了什麼。

　　「小陣平是不會知道的，這是我和妖精小姐之間的秘密。」幼馴染得意洋洋。

　　松田倒是沒說什麼，但是第二天有人在他桌子上發現兩本新出版的《如何說服你的精神病朋友就醫》。

　　這份快樂在萩原發現少女的屍體時戛然而止。

　　這是搜查一課的同事在閑聊時告訴他的，家庭餐廳的□□中毒案，廚師想要給有私仇的客人下毒，服務員卻送錯了餐，致使慕炸豬排蓋飯名而來的無辜少女慘遭中毒，因為在場的一位小偵探進行了精彩絕倫的推理，這件事就被同事當作奇聞分享給了他。

　　萩原一點兒也不關心精彩絕倫的推理，他看著屍體的照片，只覺得頭暈目眩。

　　悲傷在萩原第二次發現少女的屍體時戛然而止。

　　他開始覺得事情並不簡單。有限的資料即使交給名偵探也不會有什麼結果，他只能默默地開始關注全東京範圍內的刑事案件，以期還能再找到那孩子的線索。

　　東京到底是為什麼有這麼多壞蛋？

　　……那些屍體真的是她嗎？

　　他懷揣著一肚子疑問和隱秘的擔憂，把找人的差事也拜托給了松田，然後終於在這一天，他的摯友把他的恩人銬住了。

　　……銬住了？

　　「嗚哇小陣平你在干什麼！」幾年不見，萩原研二看上去沒什麼變化，他和他的好朋友都是一張娃娃臉，做出驚訝樣子的時候像個高中生。

　　卷發警官把店長提到前面，挑起一邊眉毛：「對深夜闖進警視廳的可疑人員進行逮捕？」

　　店長像只被捏住後脖子的貓，垂頭喪氣，一動不動。

　　「唉，你看，如果我有身體，我就可以帶你跑了。」夏油傑悠閑地說道。

　　店長在某一瞬間居然真的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因為眼前這個叫萩原研二的人一邊用眼神和話語譴責卷毛警官，一邊站在原地，一點也沒有要給她松開的意思。

　　店長：「………… 」

　　五分鐘之後，店長和店長的屍體，萩原和萩原的幼馴染一起，和平地坐在了證物室的椅子上。

　　萩原甚至遞了罐甜牛奶給她。

　　「有沒有一種可能，」店長眨眨眼睛：「我是這位死者的雙胞胎妹妹。」

　　兩個警察微笑地看著她。

　　萩原友善地說道：「那妹妹醬可以等到白天警局通知家人的時候，出示證件，然後從正門走進來會比較好哦。」

　　松田陣平的茫然不影響他配合，墨鏡警察四平八穩地坐著，從嗓子眼裡哼一聲，言下之意就是要逮捕。

　　夏油傑再次聽到店長深深地在心裡嘆一口氣。

　　「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樂意來了吧？」她把這句抱怨又說了一遍。

　　咒術師其實並不覺得問題在這裡，他總覺得店長這個表現像是見到自己小時候穿女裝給親戚表演節目的照片，但他也不知道人外會不會有這種東西。

　　「好吧，」女孩把手銬伸到萩原面前：「我是來回收我的屍體的。」

　　「…………」

　　「哎？？！！」

　　店長以被萩原抓住的代價把七海建人收回了口袋裡。

　　不愧是靠譜的成年人，經歷了今天這一番折磨也沒有要把店長的口袋燒著表示不滿的意思，甚至在她伸手進去的時候，輕輕地拉了拉她表示自己沒事。

　　在這個世界被警察或者偵探逮住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因為只要有一次被他們記錄在案，下一次再來這裡的時候，就有極大的概率被他們纏上，這些人頭腦聰明，武力出眾，壞人好事毫不手軟，不達目的決不罷休，是所有怕麻煩的人的天敵。但這也僅限於店長之後會來這個世界，如果她打定主意要走，並且決定以後再也不來，那幾乎沒什麼辦法能攔下她。

　　萩原研二像是知道這一點，很久之前見過的拆彈警察溫溫柔柔地邀請店長回家休息，並且在路上終於為他的摯友解答了疑惑。

　　畢竟那位松田警官腦門上的問號多得要溢出來了。

　　叫做萩原研二的人類看起來特別高興，他的高興真誠地浮現在臉上，連店長都看得出來。

　　「沒有什麼好謝的，」店長客氣地告訴他：「是你自己運氣比較好，畢竟那次抽獎我記得出貨率最高的是一條梅林的襪子這種東西。」

　　「很高興它能幫到你。」

　　面前的女孩樣貌與從前別無二致，但萩原研二第一次見到的是幼年的，充滿迷茫，要向一個人類尋求意見的她，於是他輕易地看出了二者的不同之處。

　　「所以電視機現在還好嗎？」他突然開口問道：「有感受到播電視的快樂嗎？」

　　「嗯，謝謝你掛念她。」

　　這句話回答他的第一個問題，後一句回答第二個。

　　「沒有，快樂會讓性能不穩定，我最後發現把痛感封進零件裡，變成天生就有的一部分之後，它就又變回一台好電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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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兄弟姐妹們好朋友們新年快樂！！

　　之後大家就會發現店長對自己的態度就是電視機，壞的時候會使出俄羅斯修理法的那種。

　　今年因為不在家過年，和室友想辦法整了一桌年夜飯，才發現做很多菜的難點不在於菜，而在於上一個做好下一個就涼了orz。

　　新年裡也要一直在一起呀，嘿嘿。

　　最後感謝大家大過年的還願意來看我！謝謝朋友們的收藏訂閱和營養液！還有某醬的地雷！的我當場表演一個恭喜發財！我們周四見！


第48章 【真正的高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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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 你在經營，」

　　松田陣平挑選了一下，決定先用經營這個詞：「一家可以穿梭在不同世界的商店？」

　　他在沙發上將就了一個晚上, 睡得頭發亂翹, 以一個癱倒的姿勢，屁股在地上，上半身靠著沙發, 斜叼著一根沒有點燃的煙，對著店長挑了挑眉毛：「有什麼東西賣？拿來看看唄。」

　　他對面的店長雖然是在床上睡的, 但這個時候頭發也翹得亂七八糟, 兩個人頂著兩頭蓬蓬，面對面坐著。

　　店長的態度遠沒有客人熱情，她眼睛裡為難的神色就像她網絡頁面灰色的『聯系店長』一樣，充滿了不歡迎的味道。

　　連在廚房嘗試用速食產品鼓搗出一頓像樣早餐的萩原, 都感覺到了這種凝滯的氣氛。

　　七海建人坐在萩原家的茶幾上, 用理解但不贊同的神色看萩原煮速食味增湯。

　　「其實, 」黑發女孩盯著玻璃杯子裡的茶葉梗，慢吞吞地拒絕道：「這和你沒有關……」

　　「你看起來很為難啊, 為什麼，因為我是警察嗎？」卷毛歪了歪頭。

　　如果可以的話, 店長不想和這個世界的任何人做生意，一天之前她挨的槍子兒就可以充分解釋其中的原因。

　　「哦, 看來不是。」松田從她臉上收回目光。

　　「那就是單純地討厭我了？畢竟萩那家伙都有禮物, 我連看看店裡有什麼都不行，」青年抓了抓頭發, 臉上的表情有點郁悶：「我也沒這麼讓人討厭……吧？」

　　店長專心致志地看著茶葉梗，好像自己耳朵剛突然聾了。

　　小姑娘似乎是意識到面前的這兩個警察在察言觀色和刑訊逼供方面很有一手, 都沒有要言語交鋒的意思，打定主意少說話，用沉默來表達自己的態度，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坐著。

　　夏油傑其實很好奇對面的猴子警察是怎麼從店長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上，看出心理活動的，他在旁邊看熱鬧，等著聽警察能問出什麼他也想知道的東西。

　　萩原研二在廚房裡嘆氣，並且希望這湯能快點弄好。

　　過了一會，松田認輸了，遞出一盒牛奶。

　　「我保證不向上報告。」他這麼說。

　　女孩低著頭，松田的角度只能看到她亂翹的呆毛和毛絨絨的發旋，大概過了一分鐘，她默默地伸出手來把牛奶摸走了，換了一粒細長的寶石，按在桌子上推了過去。

　　一副非常勉強的樣子。

　　松田樂了：「你這個態度店都不倒閉的嗎？」

　　店長妥協都妥協了，也不裝啞巴了。

　　「想要好的服務態度，您可以去女僕咖啡店。」她彬彬有禮地建議道。

　　松田默默地吞下了這句嘲諷，畢竟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警察心裡清楚他那句承諾可以算得上沒一點屁用，這位店長最後答應只是因為他堅持，而她不知道出於什麼緣故不願意或者不能拒絕「客戶」的要求。

　　他按照店長的眼神示意，握住了那顆泛著柔軟綠色光澤的寶石。

　　「謔！」松田眼睛都瞪大了。

　　這時候萩原終於把他的湯弄好了，他是便利店外食派，家裡開火的時候比較少，但盡管是這樣，他還是努力給孩子拌了面，煎了蛋，切了黃瓜片，放了火腿，還衝了個速食湯。

　　這讓七海建人對他印像還不錯。

　　青年擠到陷入不理人狀態的幼馴染旁邊，發現自己什麼也看不見，於是用濕漉漉的眼神攻擊店長。

　　店長開始覺得手裡的勺子變得燙手起來。

　　其實一個和兩個沒什麼差別，她也沒怎麼猶豫，摸了一塊寶石給萩原。於是整個屋子裡就只有她一個人在專心致志吃早飯了。

　　松田陣平並沒有店長這樣的好待遇，他只有兩塊白面包。青年渾不在意地用一個女高中生上學的動作叼著面包一角，眼睛追著商品名錄動來動去。

　　店長喝完最後一口湯的時候，他做了一個握緊的動作，所有熒光的半透明屏幕順著他的手心收攏進來，重新變回一塊寶石。

　　店長有點驚奇地望著他。

　　商店的UI做得像屎一樣她是知道的，雖然她也沒想管，但客戶的使用體驗她還是有所耳聞，大部分人不會用排序，搜索壓根沒有，退出的時候都找不著按鈕，在空氣裡一通亂抓，很少有松田這種適應很快的人。

　　「我可以幫你修眼睛。」他這麼說。

　　「我認識專門的眼科技師。」店長回答道。

　　她的神之義眼在被真人破壞之後，到現在為止只進行了比較簡單的事故處理，恢復了部分基礎功能，要不然她昨天能從容不少。

　　「那你干嘛一直拖著不修？」松田嚼著面包打量她：「我今早一不留神看到的時候那一個大洞嚇了我一跳。」

　　「因為我比較忙。」

　　「哦……是太貴了？」

　　兩個聲音一同響起。

　　何止是太貴了。異界都市赫爾沙雷姆茲羅特的眼科技師比起貨幣，每次要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態度極其差勁，預約排到天荒地老，一天三頓按飯點兒休假，根據各地的義眼受害者排名，平均等待時間是52周，等排到病人早就入土了。

　　而且店長的情況比較復雜，少女有點警惕地抬頭看松田：「打折是不可能的。」

　　「我免費給你修。」松田直起身子摸了把她的腦袋：「謝謝你救了萩原那家伙一命。」

　　「那是因為……」

　　「因為他自己運氣好是吧？你不給他入場券，他運氣再好也沒用啊。」

　　松田又拍了旁邊正看得入迷的萩原腦袋一下：「而且你其實是不太願意和我們這些人扯上關系的吧？這樣還幫了他，謝謝你是應該的。」

　　那是因為我當時還很小，不知道這麼干的後果，店長腹誹道。

　　「但如果你要是實在過意不去……」他突然笑了一下：「那就告訴我你為什麼會突然被人襲擊吧，這樣警視廳那邊也能糊弄得更順利一點。」

　　難以置信他剛剛說出的「糊弄」這個詞。

　　這是一記陽謀，他想知道更多關於她和商店的事情，但店長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前提是——

　　「你真的會修嗎？」

　　「你店裡不是有書嗎？」

　　「啊？」

　　「《赫爾沙雷姆茲羅特高級工程學概要》」松田顯得有點茫然：「我看那寫著提供一章試閱，第一節 就是義眼維修。」

　　他大略地看了看，覺得是自己能學會的東西。

　　店長聽懂了：「我還得准備書是吧？」

　　「眼睛也給我拆下來看看。」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在亮。

　　「…………」

　　書在商店裡算是比較特殊的一類商品，和其他大部分只有意義不明的簡短介紹的商品不同，書籍類大多數看名字就簡單易懂，介紹欄是完整的內容梗概，一些甚至提供試閱功能，可以在有限時間內瀏覽其中的某一章或者序言。

　　知識應當是所有東西裡獲取門檻最低的，這是店長本人的安排，因為認知本身就是有要求的，閱讀者達不到看書的門檻時，閱讀就會產生明顯的不適，比如有些關於邪神的故事會讓精神閾值比較低的人陷入瘋狂，而類似工程學或者煉金術這類的高級教科書在學不會的人眼裡就是一團亂碼。

　　松田陣平確實在維修和拆卸上有著非凡的天賦，他的智能推薦就是這本書。在短暫的瀏覽裡他也看到了不少類似的感興趣的東西，但當他看到這個推薦，他就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做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推薦真是驚人的合適，很難不讓人探究其中的原理。

　　「怎麼樣？要試試嗎？這本書我按照規矩買下來，你不會有什麼損失的。」青年銳利的眉眼間自信的意味簡直要溢出來，指節富有節奏地輕輕敲打著杯子的邊緣，思考速度快得驚人：「我可以用之後免費幫人維修義眼的次數來付款。」

　　他眼睛裡就寫著「你們店用什麼付款是可以商量的吧？」

　　店長啞然地看著他。

　　然後小聲對夏油傑重復了第三次：「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樂意來了吧？」

　　夏油傑目瞪口呆。

　　這個男人從完全的局外人，到商店的新客戶，再到和店長建立長期供需關系，還人情，然後空手套白狼，如果他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可以修，那麼今後所有那些來找他維修的異世界客人，都可能成為他的情報來源。

　　這已經不是一只腳踏進裡世界，是一腳踹開了裡世界大門的程度，很難想像這個人在一個小時之前還只是一個對商店一無所知的猴子警察，夏油傑相當不放在眼裡的那類人，與他一對比，只能在店長腰上掛著蹭情報的夏油傑就像只嗷嗷待哺的傻鳥。

　　更讓人驚訝的是，他明明只認識店長半天加一個晚上，就像是非常了解店長的特性，又或者說商店的規律，所有的要求都是看起來有點怪但確實可能被許可的那種。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普通人嗎？咒術師有點茫然地想。

　　「經由商店的維修服務，技師和客人是不會直接接觸的。」店長最後這麼說道。

　　也許自己應該為說她服務態度差而道個歉，松田陣平想，這位小鬼店長簡直能用溫柔公正來形容，被單方面占便宜，都會提前把合同解釋清楚。

　　「嗯，沒關系。」他笑起來，那份發光的英俊在神情放松下來的時候一下子顯得溫柔又瀟灑，即使是商店系統都會被他迷住：「我其實本來也不是為了情報之類的東西。」

　　說到底，他雖然有點正義感，但也很清楚自己的能力範圍，他盡自己所能保護這個國家的普通人，其他那些買不起的東西他最好不要碰也不要問，無法掌握的東西帶來的危險要遠比好處多，對個人還是對組織都一樣。

　　「我只是單純地喜歡拆東西玩兒而已。」

　　於是當萩原研二從商品的海洋中暢游回來的時候，他發現剛剛還互不說話的兩個人已經達成了什麼共識，開始順暢無比地交談起來了。

　　「所以你有頭緒昨天是誰在狙你嗎？那人是在專門盯著你吧？」

　　「……我稍微有點知道。」

　　雖然這孩子表情不多，和萩原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情緒波動要更少，但還是有一些不變的東西，比如她的想法寫在眼睛裡，對他們這類職業的人來說簡直是一本翻開的書。

　　松田懂了：「沒關系，挑你想說的說就行。」

　　「大概是我這次的客戶疑心比較重的緣故吧。」她這麼回答道。

　　「差不多明白了。」

　　「哎？等等，」

　　「等等等等，」下垂眼警官左右看看：「我剛剛到底錯過了什麼啊？你們兩個為什麼一下子就變得要好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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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書本身是有閱讀門檻的，所以店長不太懷疑松田學不會。

　　在我這邊的設定裡，名柯的智力水平是比較高的。傑哥是咒術師裡的聰明人，但和這邊的聰明人比會差點（頂鍋蓋

　　HL的眼科預約我參照的我學校這邊公立醫院的預約時間，老師給我們看這個數據的時候我都驚呆了，感覺約到的時候，不是已經好了就是已經入土了，根本沒有去醫院的必要（）

　　說真的，我覺得松田那種光明磊落的攻擊性特別迷人。

　　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訂閱和營養液！今天去爬山，發現路上全是帶狗出來玩的人，簡直人手一只狗，我酸的要命，然後發現狗子和小孩都兒爬得比我快……破防了orz，總之，周六見。


第49章 【疑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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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擺在桌子上的是一個銀色的六面體。

　　邊長大概五公分, 每一面都是流水一般冰冷透亮的銀色鏡面，清晰地倒影出房子內部的細節。沙發，桌子,牆上的壁畫, 地板上的紗布，和靠墊下面露出一個角的槍支。

　　單單照不出來此刻正蹲在它面前的人。

　　無論怎麼向它伸出手去揮動，搖晃, 或者是把臉湊到它前面，眼睛貼上去, 都完全不能在這面「鏡子」上留下一星半點的影像。

　　這已經超過了一個正常人的常識範疇, 唯獨照不出人類的鏡子，這世界上真的會有這樣的東西嗎？他們又是從哪拿到的，想要用這東西來干什麼？

　　名叫波本的組織成員從琴酒手裡新接到的任務，就是將這件東西送去給組織的研究人員雪莉。

　　按理來說, 這個任務落不在他頭上, 因為前兩天組織裡剛剛出了一個叛徒, 有代號的干部「蘇格蘭威士忌」被指控是臥底，在天台上被黑麥殺死, 屍體還在打撈，現在組織裡暗流湧動人心惶惶, 波本和黑麥作為從前和他交集比較密切的成員更是矛盾焦點，琴酒看誰都像臥底, 恨不能什麼事都親自干。

　　但最近組織干部以下的成員, 正在以一種不合常理的速度消耗著，以至於他們人手不夠, 只能冒著風險把這種任務交給尚未得到完全信任的波本。

　　而那些深受boss信賴的高級干部們現在在干什麼，沒有人知道。

　　金發青年一動不動地坐在地上, 紫灰色的虹膜像是面蒙了塵的髒玻璃，在黃昏下映射出一種剔透無光的冷漠。

　　真名為降谷零的潛入搜查官眼下有膚色都遮不住的陰影，眼珠子盯著一個地方久久未動，直到酸痛滯澀的生理落淚衝動不受控制地襲擊了大腦，才閉了閉眼。

　　他看了一眼下屬發來的信息，時間太短了，琴酒還在盯著他，沒時間把這東西送去檢測，而這個六面鏡的性質太特殊又太一目了然，幾乎不可偽造，他只能把特點和照片發給了部下，然後得到了「無法鑒別」的結果。

　　真名為諸伏景光，代號為蘇格蘭的友人的屍體也是這樣——「尚未找到」。

　　公安警察一動不動地坐著，直到夕陽的最後一縷橙光沒入天際，他站起身來，把那塊六面鏡放回盒子裡，一切擺設恢復原樣，笑容掛回臉上，拿上鑰匙出門了。

　　雪莉酒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女，從實驗台剛剛出來，手套還沒有摘掉。她有一頭茶色的頭發，轉過來的半邊側臉清秀而冷漠，只是打開盒子看了看，就像是斷定了這玩意是真的一樣，將其收進了紫外箱裡，目光投向波本。

　　「還有什麼事？」她問道。

　　金發青年眼神一點兒也沒落在盒子上，只是輕描淡寫地從少女身上掃過，落在她的眼睛上。

　　他後退了一步讓自己顯得不那麼具有攻擊性，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組織讓我向你問個好。」

　　他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好奇與分寸感，輕聲問道：「你還好嗎？」

　　真名叫做宮野志保的雪莉酒目光銳利地看向他。

　　波本再次後退了一步，他臉上帶著一種什麼都無所謂的漫不經心，仿佛問那一句話不是因為組織的任務，而是單純為了好玩兒似的，伸出手來指了指右眼。

　　「這裡。」

　　他沒有把後半句話說完，但雪莉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刷一下子把頭上的護目鏡拉下來，深色的陰影掩蓋了右眼更深的藍色：「一切正常。」

　　這一句是給組織的回復。

　　給波本的那句就更冷淡一點：「不關你的事。」

　　「這樣嗎……」金發青年也沒有不高興的意思，向著研究員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那麼祝你一切順利。」

　　這個笑在他轉身的那一刻從臉上收斂得干干淨淨。

　　他以前見過這位雪莉酒一面，組織有很多這樣的研究員，從生物制藥到程序設計各行各業，但優秀到獲得代號的並不多，她的資料被保護得很好，就算是已經臥底了一陣子，他也只知道這位的研究方向似乎是藥物開發一類的東西，和那個六面鏡完全不是一個領域。

　　或者說她在秘密進行著別的研究……？雖然任務郵件裡並沒有解釋的意思，恐怕也不希望他懂這是在打什麼啞謎，但是從遣詞造句上看，這明顯就是句對身體狀況的問候，什麼樣的身體狀況不是組織派個醫生來就能查清楚的問題，而是要來問她本人？

　　會和最近奇怪的減員有關嗎？

　　波本搖上車窗，按了按脹痛的太陽穴。

　　弄不清的事情太多了，明明政界和境內的黑手黨沒有什麼異動，組織的人員消耗是怎麼來的？而且他剛剛看得很清楚，雪莉的右眼比她左眼的顏色很明顯地深了一個度，那不是美瞳或者別的什麼偽裝效果，倒像是眼睛自己變了顏色。

　　而且她可能沒有注意，在她抬手開櫃門的時候，她的手套從手腕處滑下來了一點，那裡面……有一點微乎其微的，藍色的光透出來。

　　潛入搜查官的目光沒有焦距地落在街角的咖啡廳大門上，手指焦躁地點在變速杆上，在紛至沓來讓人連一口氣都喘不上來的問題裡，只有一件事還姑且算是好事。

　　——組織似乎在漸漸地開始信任他了。

　　店長毫無形像地癱坐在地上，因為沒了眼球，右眼緊緊閉著，連帶著左眼也有點睜不開，就這麼半睜半閉著眼看她的新消息。

　　五條悟訂了很多糖霜史萊姆，這個最近貌似是他的新寵，這種冰涼甜蜜，卻比大福更加清爽的點心和它樸素的名字不一樣，在店裡賣得很好，五條悟的訂單數量甚至湊夠了兩件贈品，店長的兼職快遞員，最近在學著送信的五虎退努力地從一堆垃圾裡挑了兩個給他。

　　家入硝子難得地發了一大長串消息抨擊商店稀爛的搜索系統，看樣子是最近吃了點苦頭。虎杖和順平兩個在問為什麼沒有七海成長記錄看了，店長如實回復他們剛把七海弄丟了，現場拍了一張發回去。

　　藤丸立香看樣子是加班加得神智不清，大聲質問為什麼迦勒底又過節了，該死的商店卻什麼都不打折。

　　而太宰治的消息就需要從一大長串垃圾信息裡翻出一條有用的來。他說他最近查到了點有意思的東西，問店長想不想加班。

　　店長把包括「今天因為左腳先踏進偵探社被國木田揍了」在內等等的每一條都看了，回復他不想。

　　「好了。」松田陣平把眼睛遞給她。

　　他居然真的把義眼拆開又裝回去了，雖然修好還不太可能，但很顯然要比排隊快多了。

　　店長把眼睛戴好，虹膜裡的光尺接觸到人體的溫度，像是活過來了一般旋轉咬合，這個場景讓人百看不厭，松田目不轉睛地盯著。

　　警視廳的事情兩個警察幫忙解決了，雖然他們也沒什麼需要解決的，只要閉上嘴保持沉默，案子就遲早會變成懸案封鎖在檔案室。

　　商店的工作非常可怕，就算是前一天被客戶拿槍打頭，第二天也得用禮貌客氣的態度和這位客戶交流溝通。

　　只是對面似乎又換了一個人。

　　現在商店顯示的名字是渡邊光一，前幾天是本田誠，再早時的一個是黑澤陣，這塊寶石從第一次被投入使用開始名字就在一直不停地更換，瀏覽記錄也一再刷新，有時候甚至還會聊到一半突然換人，活像是剛剛那個客戶突發疾病去世了似的，只有他們要買的東西保持了一貫的連續性。

　　都是一些沒什麼用的雞零狗碎。

　　對面對自己毫無信任，卻也不想把商店當成詐騙忽略，這一點店長非常清楚，第一次稱呼對面名字的時候收到了相當不客氣的死亡威脅，然後對面很快就換人了，似乎是在測試商店的實名功能，換了幾個之後，被問聊天記錄和用戶名能不能導出保存。

　　「當然不行。」店長當時這麼回復，然後收到了更加不客氣的死亡威脅。

　　幾天前店長收到了新訂單，對面要的是一本怪談合集，希望可以當面付賬，她被狙了才意識到這個當面付賬可能指的是當面狙她。

　　這似乎是最後一層試探，意識到親眼目睹的屍體又重新活了過來開始回復商店消息之後，對面似乎變得平和了不少。

　　這是個真正開始消費的征兆。

　　店長耐心地等待了一會，聊天框頂上的名字變來變去，從詢問，打招呼，描述商品信息，咨詢使用細節，到付款方式，收貨時間，全是不同的人，最後一條消息發過來時，定格在三個字上。

　　『好的，祝您購物愉快，降谷零先生。』

　　她回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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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零哥愉快不起來（笑

　　琴酒想用實名功能抓臥底，然後發現聊天記錄不能分享。

　　我覺得我的評論好像多了那麼一點點，是我的錯覺嗎？留守作者非常開心，要常來看我啊！（揮手

　　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訂閱評論和營養液！愛你們！周二見。


第50章 【裡世界開發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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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簡陋的聊天框裡冷不防出現那三個字時, 降谷零甚至有一瞬間的眩暈。

　　汗毛倒豎，瞳孔收窄，肌肉緊繃, 他幾乎控制不了自己想要摸槍,然後什麼都不看直接向後射擊的衝動。

　　在他身後半步的地方，琴酒靜靜地站著，□□上膛, 刀鋒一般冰冷狠毒的目光落在金發青年身上，他歪了下腦袋, 露出一個笑來：「怎麼, 看到了什麼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名字嗎？」

　　…………不對。

　　如果琴酒已經掌握了確切的證據，等著自己的絕不會是這種戲耍一樣的試探，甚至還這麼耐心，像個老保姆似的站在他旁邊監視——

　　一度快要停跳的心髒重新開始工作, 降谷零腦子轉得很快, 有關於為什麼這個和他素未謀面的賣家能一口叫出他的真名, 組織到底是在和什麼人做交易，那個超乎科學常理的鏡石, 以及琴酒現在的姿態到底是要干什麼等等等等的問題在腦海裡系在一起打了個結，模糊的答案就從相交的地方成形。

　　——定格在琴酒看似好整以暇, 實則抻長了脖子，像只偷窺的老母雞一樣, 嚴陣以待全身戒備的姿態上。

　　雖然還是一頭霧水, 波本卻不動聲色地放緩了呼吸，大概明白他該怎麼做了。

　　「看到了我的真名。」他輕聲回答。

　　被稱為神秘主義者的金發成員眼睛裡還帶著殘留的震驚, 輕輕垂下去，睫毛在眼下渲染出一片陰影, 殺意和茫然交織，看起來意外地很真誠。

　　「琴酒，我記得組織是允許保留一些個人秘密的吧？」

　　他的槍也上膛了。

　　「哼，前提是你足夠忠誠。」銀發男人解除了武裝。

　　於是波本飛快地明白了——這不是組織干的，而是出自那位商家的個人行動，甚至看對方的語氣，只是順便說的而已。

　　其實並不是順便的，店長收回看起來像是在茫然發呆的目光。

　　「叫破對方名字」並不是交易成立的必要條件，只不過對面這個組織藏頭露尾用花名互相稱呼的樣子實在是很有意思，類似「你到底是誰，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這種話幾乎來的每一個人都會說一遍，如果聊天框裡的文字能發抖的話，店長肯定看不清字了。

　　「你這家伙突然笑什麼？」松田陣平抖了抖。

　　「沒什麼。」少女把茶幾上坐著的小木偶人放回肩膀上，他似乎又長大了一點點，很快估計就得放在頭上頂著了。

　　店長把一個便利店小泡芙塞進嘴裡嚼嚼：「我想起高興的事。」

　　店長在這個世界沒有什麼相熟的人，也沒什麼地產，因為這兒房子爆炸，發生謀殺或者被人掃射的概率有點高，到時候被警察查就會比較麻煩，她每次來都是即來即走，要麼就住旅店，類似這次的意外她很不樂意見到，如果不是對面變更了交易物品，她甚至想直接開門走人。

　　比較怪的是夏油傑不太樂意走。

　　自從他那天見識到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的交涉水平之後，他就像是微妙地陷入了某種精神衝擊。

　　店長覺得這種情緒大概可以被總結為「猴子竟是我自己」。

　　總之他現在像是意識到了自己在某些方面的不足，開始試圖探索一些自己從前不屑於去看的凡人世界，店長為了他不再煩自己，給他接通了米花市立圖書館的電子借閱卡，這卡還是萩原的，一開始他特別好奇店長為什麼要這個，店長告訴他把這個給她之後就不會再有那種被誰盯著的感覺，他就慷慨地放手了。

　　雖然說總覺得就算看很多工藤優作也不會有什麼幫助的樣子……

　　「但你現在這樣看起來，就有點像個人類高中生了。」店長咬著餅干棒，松脆的谷物由長到短哢吱哢吱消失在小姑娘牙齒間，她悠閑地評論道。

　　享年二十七歲的寶石沉默了一會，像是久違地發現自己以前還是個人一樣，想起了自己的青春歲月，然後意識到他自從上了高專就基本每天加班，語氣復雜地嗯了一聲。

　　女孩的臉向他的方向微微偏過來，店長有時候會忘掉他沒有實體這件事。

　　「萬一你將來有了身體，就再和五條悟一起去玩兒吧。」

　　她很少說這樣的話，夏油傑居然真的聽懂了。

　　也許是物種的差異太大了，咒術師能非常清楚地感覺到在這小姑娘的眼睛裡，他和他所認為的猴子和別的什麼東西沒有任何區別，只是人類，會點咒術的人類，腦子比較好的人類等等……而已。

　　咒術師在學習術式，與咒靈廝殺，保護世界，毀滅世界等等之前，首先是一名人類，享受所有身為人類的權利和責任，而在站在高處決定普通人和自己的命運之前，要先好好地，全面地，沉浸式地看一看將要打算支配的這個世界和上面生活著的人們。

　　這麼一想，也許七海才是他們裡面比較聰明的那個。

　　夏油傑這麼想著，看到坐在店長肩上的小木偶人，抻長了胳膊想要撈起她一縷頭發別回耳朵邊，然後因為還是個四肢僵硬的木偶，一個倒栽蔥頭朝下掉進垃圾桶，被店長手忙腳亂地撿出來。

　　「…………」


前言收回，七海這種破罐子破摔做法也不是什麼出路。

　　「好啊。」咒術師答應道。

　　雖然還不是很認同，但作為一顆寶石的這一大段時間裡，他的確見到太多從前沒注意過的東西，也許曾經他腦海裡的那個世界，的確只是真相的窄窄一面而已。也有可能是從前那次嘗試太失敗了，就算現在想要重新開始也使不上力，心態反而變得悠閑起來。

　　前面的路實在是太晦暗了，但往好裡說，他還有時間思考。

　　「以前總是害怕自己活得太短，想完成的事情做不完怎麼辦，睡著了都會醒過來。」

　　電子書頁無聲地翻過去，男人的聲音輕輕地在店長腦海中響起，帶著一點嘆息的味道：「但好像變成這樣跟著Master你之後，時間就停下來了。」

　　「很正常，」店長回答他：「因為你死了。」

　　「…………」

　　這家伙嘴裡是真的吐不出什麼好話。

　　「謝謝你啊。」他咬牙切齒地說。

　　而女孩愣了一下，她真心實意地笑起來：「不客氣，因為我愛你們嘛。」

　　.

　　「聽過真理之口嗎？」貝爾摩德問道。

　　自從那段短暫合作之後，她就不大會回應波本的私下聯系，只在她願意搭理人的時候回回消息，但今天波本猜她是最近壓力真的很大，畢竟那位商家能叫出他的真名，必然也能叫出琴酒和貝爾摩德的來。

　　波本為此悄悄問那位店長聊天記錄能不能導出，結果對方不僅拒絕，還告訴他這個問題每個人都問了一遍。

　　「是在羅馬的那個雕塑嗎？」金發青年垂著眼睛，看杯子裡同樣搖曳著的細碎金光：「只能說真話，如果說謊就會被咬住。」

　　貝爾摩德沉默。

　　「……不會吧？組織真的找到了這種東西？」

　　這世界還是個科學世界嗎？波本的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懷疑。

　　就算是被稱為吐真劑的刑訊藥劑，也只是一種麻|醉|劑而已，受過訓練就能有把握逃過去。

　　「那位商店的店長小姐，琴酒在兩天前親眼看著她頭部中彈死亡，屍體甚至還放在警視廳，但今天我們的人就在便利店見到她了。」

　　青年驟然從杯子裡抬起頭。

　　金發的高級干部卻沒有要解釋再多或者接著說下去的打算，她看著滿眼茫然的波本嗤笑了一聲：「你最好從現在開始習慣起來，波本。」

　　風情萬種的女明星一半側臉隱在昏暗燈光下，碧色眼睛裡盛滿了驚人的漠然，她只是一言不發地輕輕用指尖敲打酒杯，波本卻從裡面看出了一點微不可見的……恐懼。

　　「蘇格蘭死了是他運氣好，從現在開始，組織將會非常，非常地缺人。」她對著酒杯裡色調斑斕的液體閉上眼睛。

　　而像是在回答她一樣，琴酒在一片黑暗中俯首。

　　「在即將去往新世界的遠洋航船上，即使是肮髒的臥底，能把性命碾碎劈開填進發動機裡，也將是他們無上的榮幸。」

　　同一時間，死去的臥底在新世界中睜開眼睛。

　　代號為蘇格蘭的黑發青年像從噩夢中醒來，子|彈打進心髒，彈片切割血肉的回響似乎還在胸腔中震動，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濕意和血的鐵鏽味同時灌進心肺，他發現自己躺在溪水裡。

　　盛放的櫻花倒懸在他頭頂，花瓣粉白的瀑布如落雪一般從天幕傾瀉下來，落進溪水裡，花與暴雪的河流延伸到眼睛無法到達的地平線盡頭。白發金眼的小男孩側坐在巨大的白虎上，手裡還抱著一個黑色的包裹，向水中的他俯下身來。

　　「你，你還好嗎？你是人類嗎？」他充滿戒備，結結巴巴地問道。

　　而青年沒有說話，他仰面躺在溪水裡，只是茫然地盯著蒼藍天穹，想起自己暴露前看到的最後一份文件，在匆忙之中他只看到了封皮。

　　——它叫做《裡世界開發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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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組織大概試探了幾次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從店長那裡得到什麼很牛的東西了，他們的目標一開始就不是店長。

　　大概在這個時間點，傑哥開始稍微有一點理解店長了。

　　十點晚課結束後的肉夾饃就是最棒的——！唉，要不是疫情我就能盡情出去下館子了。

　　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訂閱和營養液！我超愛你們的！我們周四見。


第51章 【死而復生之後發現我在異世界還有美少年帶我回家豈不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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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 雖然非常對不起，但我其實，可能大概也許, 已經是幽靈了。」青年仰面朝天躺在櫻花的河流裡, 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道。

　　「……抱歉。」

　　「哎？」叫做五虎退的短刀往後蹦了一步才重新上前來。

　　他驚奇地咦了一聲：「可你還是熱的啊？」

　　「哎？」諸伏景光摸了摸自己，他也有點懵了：「幽靈會是熱的嗎？」

　　白發男孩和白毛老虎看起來一樣迷茫：「不會吧……？」

　　這句話像是一根牽著風箏的細線，順著聽覺伸進腦海中用力一扯, 把諸伏景光的神志從模糊的櫻花瀑布中扯回了清晰的世界。

　　「我還活著嗎？！！」

　　其實五虎退不太確定這件事，所以他依舊表現得很緊張：「這裡離沼澤很近, 你有聽到過雷聲嗎？」

　　青年搖了搖頭：「沒有, 不過我後來失去意識了。沼澤和雷聲怎麼了嗎？」

　　「沒，」小男孩松了口氣：「我只是覺得萬一你是沼澤人就糟了。」

　　胸前對著心髒開槍留下的傷口還在流血，卻莫名其妙地脫離了生命危險，甚至還可以普通地自由活動, 諸伏景光此時的耐心就連他自己都覺得很驚訝, 對生命盡頭的場景印像已經變得很模糊了, 他只記得臥底身份暴露之後，為了不連累到同為臥底的同窗, 他對准要害開了一槍，然後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跌下了天台。

　　臨死前見到的，似乎是宛如夜空一般急速迫近的海面, 和在半空中突然敞開的一扇發光的大門。

　　……但怎麼樣都不可能是森林才對。

　　眼前的森林和原野安靜, 美麗，綠意盎然, 每一片草葉都輪廓清晰，干淨的地方和泥土覆蓋的地方涇渭分明, 在他以前去過的以自然景觀為賣點的旅游城市中都非常少見，充滿了不太真實的童話氣氛。

　　面前一人高的巨大老虎也不像是在現實生活中會突然出現的。

　　「沼澤人……？」

　　「是一個怪談啦。就是如果有一個人出門的時候被雷劈死了，然後同樣的時間裡有一道雷劈在沼澤裡，就會從沼澤中誕生一個和之前那個死掉的人一模一樣，甚至記憶和情感都沒有差別的東西，從沼澤中爬出來，代替死掉的人繼續生活的怪談。」

　　白發金瞳的男孩有些害羞地咧開嘴笑了：「以前笑面青江先生給我們講過的，雖然一期哥說那是故意嚇我們的，但總覺得在裡世界的話，就什麼都有可能了。」

　　諸伏景光後背發涼。

　　「裡世界？」

　　「嗯，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進來的，但你現在正躺在裡世界裡哦。」

　　是組織計劃書裡的那個裡世界嗎？

　　青年撐著地把自己的身體從溪水的封印中拔起來，坐在老虎上的小男孩一臉好奇地盯著他，目光近似於一個第一次看到人類的精靈，或者頭一回出遠門的小孩兒。

　　不知道為什麼，上岸的那一瞬間，衣服和皮膚上的濕意就消失得干干淨淨，連頭發都恢復了干燥蓬松的狀態，不禁讓他又往溪水中看了一眼。

　　人類臥底搜查官禮貌地向那位自稱五虎退的少年道了謝，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情況，問他有沒有什麼可以出去的辦法。

　　死後發生了太多意料之外的事情，以至於心情自動地進行了調整，現在大腦竟然一片空白了。

　　五虎退表情為難：「你還記得你是從哪個入口進來的嗎？」

　　黑發青年遲疑地搖了搖頭：「有很多個入口嗎……？」

　　「嗯，每一個出口都不一樣。如果走錯的話，可能會掉進別的世界裡，再也回不去了。」

　　五虎退說完這句話就有點後悔，他覺得應該說得再委婉一些，因為面前的人類在瞳孔地震。

　　掉進裡世界卻還活著，並且神志清醒的人類比較稀少，這位綠川先生身上有一種刀劍付喪神非常熟悉的，同屬於兵器的氣息。可能是曾經遭受過來自於人類非人的虐待，五虎退對人類的情緒很敏感。

　　他覺得眼前的人說不准是個溫柔又倒霉的好人。

　　這是他第一次從主君手裡接到送信的工作，這是之前在本丸裡那一場長談的結果，談過之後他才發現原來她一直在看著自己。在主君將這項工作交給他之前，連一期一陣都以為他其實更喜歡待在本丸裡。

　　短刀捧著那個快遞盒子，眼淚汪汪地大聲說自己一定完成任務的樣子鶴丸看了都要羞愧，店長被嚇了一跳，想了想之後摸他腦袋，對他說送丟了也沒關系，開商店賠錢很正常。

　　五虎退垂下眼睛。

　　要給她添麻煩嗎？

　　白發少年突然之間陷入安靜，連帶著他的白虎都一動不動，仿佛是掉線了一樣，這讓他身上「人」的氣息一下子淡下去，變成一件物品。

　　諸伏景光站在原地，保持禮貌的距離，靜默地等著。

　　這是一個艱難的同自己搏鬥的過程，一邊的聲音在說她討厭麻煩，麻煩的付喪神一定會被丟掉，他要做乖巧的那一個；另一邊的聲音很小但非常固執，一遍一遍重復主人說她愛我，她比我更了解我自己是什麼樣子，所以不要害怕，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就這麼沉默地僵持了五分鐘之後，五虎退摟了摟老虎的脖子，像是要從這個動作中汲取勇氣一樣：「如果你實在很困擾的話，可以跟我去找我的主人。」

　　人類臉上還有很多疑惑，短刀接著解釋：「我的眼睛看不清裡世界的真實，但因為出門前身上有主人留下的印記，所以無論如何都能安全地去到她身邊。」

　　「我可以把你帶到主人那裡，如果她願意幫你的話，你就可以回家。」

　　……主人？

　　這少年剛剛猶豫，是因為害怕帶他回去會惹「主人」不高興嗎？

　　如果這個稱呼他是在街上聽到的，他可能會立刻逮捕那個虐待未成年的混蛋。但在現在這個語境下面，諸伏景光一瞬間居然有點難以判斷它是不是含有惡意的成分。

　　人類青年最後眨了眨眼睛，先轉開了話題：「你不怕我是沼澤人嗎？」

　　「還好，」短刀猶豫了一下：「如果你真的是的話，主人會處理你的。」

　　「…………」

　　於是諸伏景光飛快地明白了該用怎麼樣的態度來對待這位主人。

　　「謝謝，雖然不知道你的困擾，但謝謝你即使為難也願意救我。」他鄭重道謝。

　　「沒關系。」

　　五虎退也沒有想到，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很沒有安全感的那一個，現在卻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從那個滿心仇恨，就算是聞到人類的氣息都會害怕地躲起來的半截碎刀，變回了剛剛誕生時的樣子，可以放心地相信自己的判斷，猶豫之後還是可以伸出手了。

　　「短刀在使用的時候本來就和人類很親密，如果能幫到你我很高興啦。」

　　白虎身上乘了兩個人，跑起來卻感覺像是沒有重量，騰空而起的時候激起破空的風旋，沿著那條只有五虎退能看見的回家的風箏線飛奔。

　　付喪神的自言自語隱沒在風聲裡，被人類青年聽到只言片語。

　　「而且我總覺得，如果我對這個世界好一點的話，它說不定就可以對我的主人也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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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困了！睡了！晚安安！

　　五條悟還在等著快遞.jpg

　　感謝大家的收藏訂閱和營養液！我想要評論——！（大聲撒嬌

　　我們周六見。


第52章 【元素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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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嗎？」

　　無論是做了臥底之前還是之後, 波本都很難想像有一天他會從組織的人嘴裡聽到這麼一句話。

　　我當然不信了，公安心說，要是真有神明你們這群王八蛋能活到今天？

　　「如果真有的話, 我們這些人豈不是都要下地獄？」

　　「嗯？為什麼？」美人兒挑了下眉毛：「因為我們是十惡不赦的大壞人？」

　　「嘖, 」金發黑皮的俊美青年乍舌，看上去像是被惡心到了：「不會吧？事到如今你還以為自己是什麼好人嗎？」

　　眾所周知，組織裡的情報人員波本在營業的時候和不營業的時候基本是兩個人, 但說話這麼尖銳的時候也實屬少見。

　　貝爾摩德沒計較他的這點言語冒犯，只在手機上打了一個「心理狀態在預估範圍內」, 收到回信之後才重新抬起頭。

　　「誰說神只偏愛好人呢？神平等地愛每一個人, 誰更懂得索取，誰就獲得更多。」

　　她意味深長地說。

　　青年只是平靜地開著車，他又收回了自己的刺，在日光下近乎灰色的虹膜干干淨淨, 什麼情緒也沒有：「然後呢？我們今天就是去見那位『神』的嗎？」

　　「是你。」

　　貝爾摩德糾正他的說法：「不是我們, 是你。」

　　選定波本是經過慎重考慮的, 顯然對於那位店長來說武力恐怕沒什麼用處，而組織最近損失了一些情報人員, 在日本範圍內級別比較高，還有空閑的目前只有波本和苦艾兩個, 那麼適合在未知情況下打出來試探的就只有波本了。

　　在洗清了蘇格蘭叛逃的嫌疑之後，這將是波本的最後一場考驗了, 如果他順利通過了, 那麼組織就將真正地向他敞開自己的一部分。

　　「去吧，用上你會的一切手段, 組織想要更多地了解『她』。」

　　波本關上車門，向台階走過去。

　　工作日的市立圖書館裡人很少, 但除了需要補作業的高中生，也很難想像什麼人會覺得這裡是一個好碰面地點。

　　……他雖然說接下了任務，但心中對這個「她」是個什麼玩意兒一點想法也沒有。琴酒那個真理之口的比喻，讓他總覺得自己等會兒會在約定地點看見一個半邊固定在牆上的大理石雕塑，然後一張嘴叫他降谷零。而貝爾摩德神神叨叨地說了一通，沒有一點用，成功讓他對對面的印像拉到了最低。

　　聽說是個小女孩兒。

　　總之，先代入安娜貝兒的形像好了。

　　黑色短發的，年齡在十幾歲的少女……青年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掠過一排排的書架，T……T.033……找到了。

　　居然真的只是個子還不到他胸口的小女孩兒，正常人類的模樣，形像和安娜貝兒相去甚遠，背靠著書架，很不符合圖書館禁止吃喝規定地叼著一根棒棒糖，手裡攤開的書是《銀河系漫游指南》，察覺到他遲疑的視線，轉頭向他晃了晃書，表情嚴肅地問道。

　　「宇宙的答案是多少？」

　　「啊？」

　　「42。」貝爾摩德的聲音從耳機裡傳來：「接頭暗號。」

　　波本抬頭，張開嘴剛打算回答，卻看到那女孩的目光落在他頭發下的單邊微型耳機上。

　　「你好，初次見面，你可以叫我店長。」她沒等他回答，直接打了個招呼。

　　「店長小姐好，」波本笑眯眯地揮了揮手，他今天的打扮是衛衣牛仔褲，看起來青春洋溢，像個大學生：「我是安室透。」

　　店長看了看消息記錄，裡面說要來的是「波本」沒錯。

　　女孩若有所思地盯著他，露出你名字好多的表情。

　　安室透肌肉有一瞬間的緊繃，但他很快發現對面的孩子其實一點也不關心他的名字，她的視線就緊緊地落在他胳膊上，在他動的瞬間熟練地往後竄了一步：「我不是人類，就算你殺我我也不會死的，別再來試探我了。」

　　姿態既囂張又可憐，與仙人球相比還少了一點攻擊力。

　　這和預料中的可不大一樣。

　　青年「噗」了一聲：「啊別緊張別緊張，我只是個柔弱的情報人員，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店長狐疑地打量他壓迫性的身高，黝黑的膚色，和手臂隆起的布料，很顯然一個字都沒有信。

　　「不放心的話，你可以隨時用魔法制服我嘛。」

　　「……」

　　店長沉默地看著他，表情像是一個應酬了一整晚的酒桌社畜。

　　「…………抱歉。」他只好退了一步：「我依照約定來拿預定的商品。」

　　以酒名為成員代號的組織接觸到裡世界是三年前的事，起因是組織裡的一個研究員在成員的嚴密監視下突然瘋了，他只是上了個廁所，從門裡出來的時候雙眼就完全變了顏色，白色的像珊瑚一樣的東西從他的七竅中生長出來，伴隨著某種奇妙的節奏律動著，讓門外的三個保鏢都因此精神完全失常。

　　那場突發事故裡沒有一個幸存者，組織最後不得不頂著暴露在公眾視野下的危險，將一整棟房子都炸成了廢墟，直到現在那一塊位置還沒有被重新啟用。

　　那位研究員死前留下的音頻和影像記錄作為最高機密，被他的同僚們繼承，組織在研究上一向葷素不忌，沒有什麼道德感，經費也給的大方，並且不在意人員的折損，進展很快，大概在一年之前，BOSS收到了關於那次事件的最終成果。

　　這個世界像平面上的紙張一樣，存在看不見的另一端。而那位研究員就是不幸在上廁所的時候，拉開了以為是普通廁所隔間的異世界大門，並且放出了其中的怪物。

　　作為這份報告的佐證，一個預備干部在一家餐館裡發現了第二扇這樣的門。

　　他運氣很好，在裡面有驚無險地過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從城市的另一端掉了出來。

　　這扇門和之前的那一扇不一樣，這是一扇固定的門，只要掌握某種規律，就能在同樣的時間從那裡進入那個神秘世界。

　　《裡世界開發計劃》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提上日程的。

　　一些成員開始被從原先的隊伍中篩選出來，換上新的代號，組成新的隊伍，全副武裝地被投放到新世界中，充當探路的先鋒，他們有些死於不知名的超自然陷阱之下，有些在異世界中迷路，永久失蹤，有些死於具像化的怪談，還有一些英勇地活了下來，帶給組織豐厚的戰利品。

　　對世界真相的追逐和對力量的渴望不分好人還是壞人，在組織裡，不同的研究分支並線進行，以雪莉為代表的課題組專注於裡世界本身的探索，他們致力於找到更穩定，更安全的門，盡可能地降低探索中的人員損失；另外的課題組做的事則更危險，他們研究裡世界的物品，試圖馴服裡世界的怪物為之所用，嘗試從他們的身體中提取出無法掌控但效果明顯的藥物成分……

　　只有一個問題，這項研究的死亡率實在是太高了。

　　店長從接到那單《怪談大全》，對方承諾用一塊鏡石付賬的時候，就大概明白了對方想要做什麼。

　　其實那本怪談大全對探索裡世界沒有一點用，因為那真的只是一本普通的怪談合集，從一個並不鬧鬼的世界裡買來，和裡世界的怪物可以說是毫無關聯，如果用這本當作操作指南，大概活兩分鐘都很困難。

　　再次重申，商店的智能推薦非常智能，如果當事人是被逼著進行推薦，也會根據他們自己的境況，選擇出一個最契合本人願望的商品。

　　……大概那一次使用推薦的人心裡想的是「你們都去死吧」。

　　「讓我看看……」自稱為安室透的組織成員低頭在手機上確認：「我們預定的東西是【元素視野】，沒錯吧？」

　　「嗯，租賃時間是五天，我會教你一下使用方法。」

　　安室透雖然不知道【元素視野】是什麼東西，但他知道組織帶了什麼東西來換——四個整箱的最新研究特效藥，兩個盒子的新制式軍火，這樣的東西才能換一個星期不到。

　　他陷入一種非常為難的境地，既好奇那是什麼，又害怕是邪惡的東西，既想從店長手裡拿到它，又不想組織能順利交易。

　　就在他糾結的時候，對面也在走神。

　　在和黑衣組織交貨的這麼一個嚴肅的時刻，她居然接了個電話。

　　「哎？撿到了一個迷路的人？」那位店長把電話拿遠一點，露出一個發現額外的工作增加了的表情：「總之，先回去吧，回去的路能找到嗎？」

　　店長掛掉五虎退的來電，重新看向安室透：「對不起，剛剛說到哪裡了？」

　　青年抿著嘴：「我原先很好奇為什麼店長小姐要把交易地點放在圖書館。」

　　他頓了一下，毫不客氣地表達出不滿來：「不過現在看來，可能只是您對組織不夠重視而已。」

　　「畢竟時間就是金錢。」

　　「你說的有道理。」對面的女孩點了點頭，一把抓著他的衛衣系帶把他脖子拉了下來。

　　按照波本的體術她本不該有這個機會——但她的手中在發光。

　　她像是把手伸進了降谷零的胸膛，想要從他身體裡把心髒掏出來那樣狠狠一攥，那些從他身體中散出來的光芒就收攏在了一起，變成一塊紫色的寶石掛在他的胸前，雷電的紋路在裡面旋轉，合著他呼吸的起伏，微微地亮了一下。店長握住他的手，兩種膚色的對比非常明顯，少女纖細嬌小的手掌牽引著他握住那塊寶石，就像握住了他的心髒。她收緊手指。

　　「…………」

　　「…………這是什麼。」

　　青年茫然地喃喃道。

　　就像突然色盲了一樣，他視線所及的所有東西都蒙上了一片霧蒙蒙的灰色，就像是游戲的不可交互領域一樣，只有面前的店長和她手裡的書，散發著淡淡的瑩白色光芒，他望著這個朦朧的白色人形，突然冒出了一個荒謬的想法：如果是在屏幕裡，試著點擊一下這一片白色，也許會發生什麼也不一定。

　　「作為探索道具來說，確實還不錯。」店長給出中肯的評價，目光落在他胸前雷光閃爍的寶石：「居然是雷，還挺意外的。」

　　下一秒她就被掐著脖子大力摜到了牆上，後背和書架碰撞的地方傳來劇痛，與空氣連接的通道越收越緊。

　　「你到底是什麼人？」青年按著她的手臂青筋暴起，從問話就能明白他對剛剛她說的話大概是一個字都不信，耳機的信號看上去受到了干擾，此刻他的神色是毫不掩飾的陰沉：「你剛才對我做了什麼？」

　　店長喘不上氣，咳嗽的衝動逆行而上堵住了氣管，她艱難地呼吸，從嗓子眼裡擠出話來。

　　「我就知道，咳，你們這種生意……最麻煩了。」

　　她看起來實在是沒有什麼攻擊性，但剛剛已經吃了一個教訓的行凶人只是稍稍放松了手指，做出了一個洗耳恭聽的樣子。

　　女孩像是怕接下來呼吸要收費似的深深吸了口氣，指向他的背後。

　　「你，咳，你不是問我為什麼要站在圖書館交易嗎？」她咳得要說不出話來：「因為這裡有——」

　　在降谷零泛著灰意的紫眼睛裡，少女的瞳孔像貓一樣擴圓了。

　　從裡面倒映出兩個人來。

　　他們從他身後的書架裡連滾帶爬地撲出來，白發金瞳的少年在先，另一個他很熟悉的，已經死了的人在後，甚至那個人褲腿上還扒著一個青蛙一樣的東西，被他狠踹一腳回頭一槍打回了書架裡。

　　槍聲在發起的瞬間被「門」吞了進去，仿佛顏料融進水裡，在他們兩個站穩的剎那，【元素視野】的範圍裡，書架的白光飛快地消彌於無形，變回不可交互的灰色。

　　四個人都呆住了。

　　大概花了三秒鐘，站位發生了新一輪的輪換。

　　店長依舊靠著書架，她還想咳嗽，五虎退撒開了手裡的諸伏景光，短刀橫在手裡擋在店長前面，諸伏景光被落在原地，靠在書架的另一端茫然地看著眼前的場景。

　　而降谷零，他像觸電了一樣撒開了掐著店長的手，手|槍拉開保險栓。黑皮青年好像既想瞄准店長，又覺得死而復生從書架裡鑽出來的幼馴染很可疑，同時還遭受著來自五虎退的威脅，竟一下子不知道該拿槍指著誰。

　　在劇烈的衝擊和信號恢復的竊聽器威脅之下，他的思路只接上了最近的對話。

　　「你剛才說因為有什麼？」

　　「有門。」店長冷靜地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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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零哥現在系統就是很混亂，非常抱歉完全沒有他耍帥的機會orz

　　因為疫情我們這邊可能要封城了，媽媽讓我買點吃的囤在家裡，然後我今天買完和我同學交流了一下，發現大家全在借著這個機會正大光明地用生活費買零食（）

　　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評論和營養液！想這本的劇情好困難，能和我朋友在□□上吵半天orz，總之我會更加努力的！愛你們！ 周二見。祝大家情人節和元宵節都快樂！


第53章 【輕松愉快路人A很好但遇到碰瓷就不那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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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出來可能沒什麼人相信, 現在這個場面，竟然完全不關店長什麼事了。

　　五虎退本來是要帶自稱綠川的青年先去店長在裡世界的「安全屋」裡待一下，讓他處理好身上的傷口再找出路的, 但他畢竟是第一次獨自在這邊出遠門, 沒有看到那扇門拉開的時候，門縫裡透出來的不是熟悉的家具陳設，而是一片溫柔的青色。

　　被長得像青蛙一樣的怪物撲上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兩個人被堵在狹窄的室內，無論是槍還是刀都很難施展, 當他們慌不擇路地拉開窗戶跳出去, 聽到五虎退發出一聲「糟糕」的時候，諸伏景光已經做好徹底在異世界迷路的准備了，結果沒想到站穩之後，發現自己面前站著降谷零。

　　五虎退的描述中黑發藍眼, 和他的老虎有一點相像, 氣息危險性格溫柔的青年, 對著降谷零的槍口，茫然地張了張嘴, 開口想要說什麼，被對面人按住嘴唇的動作阻止了。

　　降谷零比了一個「噓」, 然後把手指移到耳朵邊輕輕地敲了敲，示意現在不是一個能盡情說話的好時候。

　　諸伏景光了然地點了點頭。

　　「這個東西……連信號都能干擾嗎？」降谷零面不改色地將他剛剛把耳機屏蔽了五秒鐘的黑鍋扣到店長頭上, 一邊對著店長說話, 一邊變魔術一樣不知道從哪掏出一個翻頁線圈本，在上面寫了一行字亮給諸伏景光看。

　　【請證明你的身份。】

　　有一雙貓眼的漂亮青年掃了一眼他, 把本子接過來在上面寫字，卻遞到了店長面前。

　　【您是五虎退先生的主人嗎？非常抱歉, 因為個人狀況現在只能用這種方式同您交流，請您原諒我和那邊那家伙的冒犯，非常感謝小姐和退先生對我的幫助。】

　　店長和五虎退的交流並不像諸伏景光和降谷零一樣費勁，五虎退已經默默地向她道了很多遍歉，店長看到他要哭不哭的樣子頭都大了，條件反射地先說了一些好聽的話，試圖安撫一下他的情緒，沒想到他聽了「你沒有折斷對我來說就不算太大的麻煩」之後喵喵大哭，根本收拾不住。

　　女孩子像是被章魚逮住，手忙腳亂地想把扒拉著自己的白發小男孩扯下來，按住這只手卻按不住那只，整個人看起來比剛剛被零用槍指著的時候還要更不知所措一點。

　　諸伏景光的動作很輕，帶起的氣流卻被短刀敏銳地察覺到。

　　那孩子瞬間從她懷裡蹦出來把她擋在身後，眼眶還是紅的，表情卻立刻凶狠起來，連帶著變小之後趴在店長頭頂的小白虎一起都在呲牙，渾然看不出來剛剛和諸伏景光同行了一路的友善。

　　被他稱作主人的女孩子生無可戀地頂著老虎，拽了拽自己濕了一塊的衣服，對青年投去感激的目光。

　　店長掃了一眼本子上的字跡，又看了看似乎因為貓眼青年沒有先寫回復給他而有點委屈的降谷零，慢吞吞地開口：「因為剛才『門』開了一下，信號消失了也是正常的事。」

　　兩個警察都松了一口氣。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位店長會配合他們，但總之她這麼友善真是太好了。

　　諸伏景光在本子上寫【謝謝您的體貼】。

　　非人類小姑娘猶豫了一下，居然也拿一個本子，在上面寫【不客氣】。

　　……是覺得用紙板交流很有趣麼？看起來興致變高了一點。諸伏歪著頭想。

　　於是一場別開生面的見面會就在工作日寂靜少人的圖書館開始了。

　　為了避免波及到成員，或者惹怒這位店長，這一層只隔了很遠放了幾個組織的外圍人員監視，公安的探子也都在視線之外，但竊聽器要全程工作。

　　五虎退變回了短刀的樣子掛在店長腰間，這副大變活刀的情景讓對面兩個人都瞪大了眼睛，店長也沒解釋什麼，她把短刀本來要送的包裹拆開看了看，發現果不其然糖霜史萊姆上面的糖霜已經有點融化了，索性打算回去給五條悟一盒新的，自己捧了一個開始吃。

　　也不知道諸伏景光在紙板上寫了什麼東西，讓降谷零確認好了他的身份，金發青年看起來完全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了，先前那種既開朗又陰沉的樣子像是蠟燭融化一般從他身上剝離。

　　從店長的角度看，他雖然語調和身姿都還維持著先前那種水准，大概以間隔五秒鐘一句話的頻率和店長閑扯，在紙板上面寫字的手卻在微微地發抖，用作支撐的那一只胳膊也抬起又放下，像是想給面前死而復生的朋友一個擁抱，但是卻礙於店長還在忍耐住了。

　　店長捧著點心像捧了一瓣瓜似的，一邊吃一邊看，看得他寒毛直豎，最後後退一步，轉過身去，禮貌地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金發青年無語地磨了磨牙，按住她的肩膀把她轉回來。

　　景在死角看不到，就他和店長兩個，人談著談著突然轉過去一個也太奇怪了。他沒有本子，試圖用眼神讓店長明白。

　　店長嘴角還粘著糖霜，嘴裡不耽誤地回答他隨便瞎扯的問題，茫然地端詳了他一會，最後把點心往回抱了抱。

　　這個不能給你。她用眼神表示拒絕。

　　「…………」

　　降谷零用余光瞪正無聲憋笑的諸伏景光，然後讓他震驚的事發生了，那女孩在拒絕了他之後居然禮貌地遞了一個給諸伏。

　　【可以給你】

　　這下降谷零是真的不高興了。他大概明白自己先前的粗暴舉止得到這樣的區別對待純屬活該，但再來一次他也會毫不猶豫地這麼干，不如說他的疑慮還一點兒也沒有打消，如果沒有景光這一遭，他還會找機會再來一次，直到得到滿意的答案，但現在諸伏景光回來了，這件事就有了另外的做法。

　　黑發青年居然真的禮貌地接過去咬了一口。

　　看上去和果凍一樣，但入口要比吃過的所有果凍都更細膩，更冰涼，還有一種超乎尋常的滑嫩和韌性，單就口感來說是超出常識範圍的六顆星，只不過上面的糖霜稍微有一點太甜。

　　在激烈情報交流的間隙，臥底搜查官抽空把好吃和疑問寫在紙上。

　　【史萊姆，是糖霜史萊姆】

　　店長也在紙板上寫明食材的來源，看到對面的警官瞪大眼睛。

　　確實有點像貓。她默默地贊同了五虎退之前的描述。

　　她一邊解答降谷零雞毛蒜皮的產品使用問題和亂七八糟的試探，一邊和諸伏景光在紙上寫字交流，對哪一邊更敷衍簡直一目了然。金發警官雖然心裡有點微妙的不爽，但總之還是覺得景光干得漂亮，就這麼穩住，多聊一會。

　　然後下一秒紙板伸到了他的面前。

　　【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心髒不輕不重地停了一瞬，公安警察抬頭，看到非人類女孩的眼睛，黑白分明，什麼情緒也沒有。

　　這位店長脖子上還帶著他剛剛留下的掐痕，在經歷了今天這一系列本不應該發生在交易過程中的插曲之後，她此刻眼裡的情緒沒有一點變化，看著他的樣子像看一個問路的陌生人。

　　她看起來沒有惡意，也不十分友善，甚至沒有不耐煩，非常的客氣。

　　降谷零靜靜地看著這雙眼睛，從見面開始到現在的片段在他腦海中一段一段閃過去。

　　…………這個女孩是真的對組織，對他，對景光，對今天發生的所有一切都沒有什麼興趣。

　　被掐了脖子也沒有發火，他都做好之後向組織解釋自己這麼做的原因了，雖然也是打算栽贓的，但卻完全沒有用上。在紙板上回答景光的問題也好，配合他在竊聽器前面聊天也好，仿佛只是等電車的時候有貓伸出爪子抓自己的褲腿玩，於是配合地抬高了腳一樣，當電車來了或者站累了，就會蹲下來好聲好氣地和貓咪商量，或者通知：我要走了。

　　至於貓要去干什麼，貓喵喵叫的時候在說什麼秘密，對她來說都沒有意義。

　　組織真的能控制這樣的……人嗎？他又真的能在其中做什麼嗎？

　　明明被稱得上溫柔地對待了，寒意卻從後背慢慢地升起來。

　　又一張紙被遞了過來。

　　【你還好嗎】

　　金發青年神色復雜地看著店長，過了好一會，對著她伸出手來。

　　擦掉了她嘴角的糖霜。

　　【嗯。】他也在紙板上寫字，【謝謝你，很抱歉今天做出了過分的舉動。】

　　他看起來非常抱歉，晶瑩剔透的紫眼睛裡寫滿了不安和歉疚，但這簡直就是鱷魚的眼淚，店長非常明白，並且渾身都很痛，於是沒有寫沒關系。

　　「好的，請記住商品的租賃時間是五天，祝您購物愉快。」她干脆利落地道別，看著降谷零離開她的視線，長長地嘆了口氣，轉身准備找一個門回去。

　　踏進一只腳的時候頓住了。

　　因為一只修長漂亮的手輕輕地拽了一下她的衣角，像貓咪一樣的臥底搜查官胸前還帶著血跡，頭發和眉眼都濕淋淋地耷拉著，他把一張紙橫著放在胸前，有字的那一面朝向外面。

　　【他把我丟下了】

　　店長回過頭來沉默地看著諸伏景光。

　　代號蘇格蘭威士忌的男人安靜又溫順地眨了眨眼。

　　「…………」

　　他聽到小小的店長再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重地吐了口氣，輕輕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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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我慫恿媽媽試試酸菜炒湯圓，被無情拒絕了。

　　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在店長這裡，比起景光她喜歡零哥多一點，比起夏油傑她喜歡五條悟多一點。

　　店長喜歡性格和外表都鮮明強烈的人。

　　但我喜歡貓貓，哎嘿。

　　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訂閱和營養液！還有匪醬的地雷投喂！今天吃湯圓了嘿嘿！我們明天見。


第54章 【詭計多端的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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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長把被丟下的諸伏景光帶走了。

　　「……按理來說, 五虎退答應你的『將你送回原來的世界』已經辦到了。」她慢吞吞地說。

　　青年慚愧地低下了頭：「非常抱歉，您收留我的費用我會想辦法付清的！」

　　「不不，這不是費用的……」

　　「不知道這邊的錢對店長小姐有沒有用, 但總之, 就算是用勞動，我也可以——」

　　「…………」

　　松田陣平是不是還在搜查一課來著，如果現在打電話給他, 是不是可以把這個人逮走？

　　店長認真地盤算著。

　　兩個人沉默地走在路上。

　　過了一會他還是沒忍住。

　　「……我是被店長小姐討厭了嗎？」

　　「你被五虎退討厭了。」

　　「哎？」青年臉上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他現在覺得他和你的故事簡直就是農夫與蛇，你卑鄙無恥地欺騙了單純善良的付喪神, 利用他的同情心鳩占鵲巢, 給他的主人帶來無謂的麻煩和額外的工作，暗墮過一次的付喪神的善意很珍貴的，你要失去他了。」

　　店長這段話用了六個停頓，諸伏景光中了六箭, 而他居然立刻就逆來順受地把罪名乖乖認了, 簡直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對不起, 但這不是我的本意，也許我可以和他談一談——」

　　「我騙你的。」

　　「我知道。」

　　店長的目光掃過他的褲子, 褲腿的一部分在裡世界裡被撕開了，異色的血正在慢慢滲透深色的布料, 這個人面不改色，就像渾身是傷的現在不是他自己一樣。

　　他眼睛裡居然是真切的歉疚：「但我覺得我還是有必要向店長小姐道歉, 因為我的事也好, 零的事也好，本就和您毫無關系。」

　　「你這個人說話還挺好聽的。」店長沒忍住, 評價了一句。

　　「哎？」貓咪的注意力順從地被引走：「我該說謝謝嗎……？」

　　跟著店長走在裡世界的曠野中，感覺和跟著付喪神的時候完全不同, 硬要說的話，就是非常安心。

　　只要像下雪天裡循著前人的腳印那樣走，所有的危險都會和自己擦身而過，這片靜謐美麗的世界就真的具備了欣賞價值。

　　店長的安全屋和他們來的時候，外面的景色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它現在是無盡花海中的一棵樹，橙色和粉色交織的重瓣小花大概有人的小腿一半高，細細密密地鋪滿了視線所及的所有空地，和天空的碧藍連接在一起，像是大片的顏料胡亂潑灑在畫紙上，走在上面仿佛踩著黃昏的火燒雲上，觸感厚實又柔軟。

　　店長伸手，青年雖然不懂是什麼意思，但還是試探性地牽住了。

　　「閉上眼睛。」

　　感覺到他身體一瞬間的緊繃，店長嘆氣：「這個看久了智力會下降。」

　　「哎？」

　　雖然他表情平靜，但牽手的力道卻變大了，閉著眼睛的動作可以讓人非常輕松地看到青年濃密秀麗的睫毛，眼簾雖然閉合著，眼珠卻在不安地轉動，看起來竟然有些惹人憐愛的味道。

　　女孩看著面前的絕景，既像是單純地在欣賞，又像是在沉思：「你好像很信任我的樣子。」

　　「因為是我有求於店長小姐，不能提供相應的回報，至少要真誠一點。」他閉著眼睛笑了一下：「店長小姐有什麼對我的疑問我也會盡力回答的。如果沒有被五虎退先生撿到，我本來也應該已經死了，沒有什麼好矜持的，我為我的行為負全部責任。」

　　看起來沉靜又溫柔，逼急了會把性命放在天平上賭。

　　店長沒有對此發表意見，也沒有什麼想問的，拉著他的手按在樹上。

　　這一次諸伏景光看到的屋子就變得大不相同了。上一次進門時雖然倉促地被怪物襲擊了，但戰鬥間隙看到的還是普通的古典日式陳設，這次開門進來空間整個拓寬了一圈，變成了那種童話故事裡精靈會居住的屋子。

　　花朵一樣層層疊疊打開的床，雕刻著樹葉紋路的壁爐，整塊樹根削削成的椅子上蓋著舒適的針織絨墊，被陽光曬得發燙，櫃子裡陳列著女孩子會喜歡的那種細巧溫馨的裝飾品，書桌上有帶著露水的植物，品種是剛才看到的橙色小花。

　　……還有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裡世界裡，和精靈小屋不大搭調的一整套設備齊全的現代廚房和家用電器。

　　還沒等他露出驚訝的神色，店長先一步開口了。

　　「哇，」她震驚地左右看了好大一圈：「你……」

　　「你想像力還挺豐富的。」

　　「哎？我？」

　　女孩意味深長的眼神落在他身上：「這個屋子會根據進來的人對屋子的期待改變裡面的陳設。」

　　某種程度上稱得上是有求必應，店長還以為進來可能會看見一個電腦，或者幾把槍什麼的。

　　這是他沒有想到的，諸伏景光從耳朵尖開始逐漸變紅，沒有說他進來的時候被店長牽著，滿腦子想的都是店長這樣的孩子平時會住什麼樣的房子：「那我第一次進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五虎退的期待？」

　　「嗯。」

　　青年愣了一下，他想起當時走進來的時候，憑借多年警察的業務能力，一眼掃到的屋子角落裡放著的鐐銬和刀具。

　　「那確實是他的殺意，畢竟暗墮過一次，有殺我的想法很正常，雖然不是他的本意，但還是會被安全屋捕捉到。」店長向他解釋：「對你也是一樣，以後如果見到的時候小心一點。」

　　諸伏景光的表情可以用「不理解但還是懂了」來形容：「那店長小姐期待的屋子是什麼樣子的？」

　　「空的。如果我自己來的話，裡面就四面牆。」

　　店長心情好起來了，左顧右盼，覺得這簡直是夢中難見的好房子，高興地癱倒在看起來就很舒服的椅子上，拿了個杯子給自己倒水喝，再次驚訝地發現裡面倒出來的是牛奶。

　　「謝謝你的體貼，」她禮貌地抗議道：「但我已經很大了，我可以做你奶奶，我要喝汽水。」

　　「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公安警察抱歉地說。

　　好吧。

　　「我還要出去一趟，你有什麼——」她喝完杯子裡的牛奶，愕然地發現諸伏景光已經悄無聲息地倒在了地板上。

　　按照正常人類的身體數據，他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店長猶豫了一下，還是非常善良地把他拖到了他給她設計的那個花瓣床上，蓋上了被子，這屋子按理來說什麼都能弄到，等他醒了可以自己先治一下自己。

　　多虧這是諸伏景光期待的屋子，書桌上就放著紙，店長摸出一張在上面寫了很大的一行「我出門了，大概晚上回來，屋子請隨意使用」，貼在床柱上保證他能一眼看到，就開門去下糖霜史萊姆的新訂單了。

　　異世界名字叫「熒」的旅行者和藤丸立香一個調性，很好搞定，給十個原石什麼事都干，連理由都沒問就給店長重新裝了一盒，甚至多送了兩個少糖的給她路上吃。

　　店長吃了一個，另一個打算拎回去給諸伏景光，在圖書館的時候他好像覺得太甜了，這次的應該正好。

　　她拎著點心盒子，准備把五虎退沒做完的工作解決了，剛一踏出門，就聽到一道陰惻惻的聲音。

　　五條悟就蹲在門口，一只手橫在鎖骨前面把她摟進懷裡，一只手拎過盒子。

　　青年腦袋埋在店長脖子邊，翹起的白毛像貓耳朵一樣擦過她的下巴。

　　「你又去哪裡鬼混了！」

　　顧客生氣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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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景光進屋時的想法大概是這樣的：店長在他的印像裡現在有點像那種二次元小精靈，而且外面又是樹，於是就覺得她住的地方應該有一點夢幻色彩，飛快地在腦子裡就給她裝修好了，然後又覺得沒有廚房洗衣機平時該多不方便，於是風格就變得混搭了起來……

　　但店長很喜歡，因為真的非常舒服。

　　邁出了真香的第一步。

　　我今天好早，感謝大家的收藏訂閱評論和營養液！我超愛你們的！周五見。


第55章 【詭計多端的貓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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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糟糕。

　　「你眼睛裡難道是寫著糟糕嗎？！不想看到我對吧！？」從背後摟著店長的人以一種扭曲的姿勢從前面把頭低下來試圖倒著看到她的臉，嘗試未果之後抱著她轉了個圈額頭貼到額頭。

　　店長眨眼，眼睫毛搔到五條悟的眼罩,太近了她眼睛沒辦法聚焦。

　　店長沉默。

　　「沒有不想看到你。」她艱難地說。

　　男人冷笑一聲：「我明白, 是不想看到撒潑的我對吧？」

　　「…………」

　　「夏油傑，你對這種症狀有什麼頭緒嗎？」她默默地問道。

　　夏油傑很隨和，他最近也不知道為什麼, 心情挺好的樣子：「啊，他這是想你了。」

　　這一邊五條悟沒得到回復, 直接拆開了給他的包裹, 把上面「給最愛ソ悟」的卡片慣例揣進懷裡，打算先拆一個點心吃。

　　然後他一眼就看見了旁邊那個單個包裝的，透過透明包裝紙看糖霜明顯少了一半。

　　是給別人的。

　　他炸了：「你這是准備拿著我的零食去討誰開心——」

　　店長沒太聽到這句話，她還在想剛剛夏油傑的話：「這樣啊。」

　　店長踮起腳尖摟住五條悟的脖子, 在他臉頰邊蹭了蹭：「我也想你了。」

　　「…………」

　　是柔軟溫暖的一小團, 他能感覺到非人類少女臉頰上的絨毛, 像小鳥圓乎乎的前胸。

　　「！！！！！」

　　五條悟活像是被電了一下似的，蹦起來後退了兩步。

　　眼罩下面的眼睛眨動的頻率就算是隔著一層布也清晰可見, 他有點懵了。

　　五條悟拉開距離看她的表情。

　　「是誰欺負你了嗎？」他有點不確定地問道。

　　「…………」店長無言地站在原地。

　　「好哄的程度完全不像是個二十八歲的男人呢。」提出建議的夏油傑評論道。

　　店長渾身僵硬，她現在陷入激烈的心理鬥爭。

　　「沒有。」她說。

　　「你這樣下去不行, 五條悟。」她語氣嚴肅，但還是體貼地把「你都二十八歲了」咽了回去, 而五條悟把他的眼罩拿了下來, 藍得驚人的眼睛文靜乖巧地眨動著，等她說下一句——「實在太容易被騙了。」

　　「我以前說過的吧, 我沒有『想念』這種感情。」

　　五條悟這個人有雪一樣白的眼睫毛，這一點在他垂下眼睛的時候分外明顯, 細密的，纖長的，柔軟的飛鳥垂下羽翼，像是霜花落在薄薄的冰面上：「哦……」

　　「是騙我的啊。」

　　「是騙你的。」店長點頭：「如果很難過的話，下次就不能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

　　「蓮醬覺得我很難過嗎？」白毛咒術師饒有興趣地歪了下腦袋。

　　其實店長不知道：「我覺得你很安靜。」

　　五條悟笑了。

　　離得太近，他這一笑簡直能發出光來，夏油傑變成一塊靈魂寶石是那種黑曜石一般的顏色，但如果五條悟也有一塊，大概會是毫無瑕疵的鑽石。

　　「完全——沒有！」他宣布，然後把眼罩系回去，確實非常神奇，戴上眼罩頭發居然會豎起來。

　　他把店長當個拐杖拄著，兩個人在路上歪歪扭扭地走，路上還能聽到「感情真好啊，帶著盲人男朋友出來散步」的贊賞，五條悟笑眯眯的：「因為我早就知道蓮醬是什麼樣子的了。」

　　這是件好事，但店長覺得哪裡不太對勁：「那你剛一上來是在干什麼？」

　　「我吃醋了嘛。」二十八歲的咒術師理直氣壯地說，他重新把手伸進點心袋裡，從裡面精准摸出那個少糖的來：「我要吃這個。」

　　語氣是陳述句或者祈使句，但確實是在詢問。

　　「這個放少了一半糖。」店長提醒他。

　　「這一眼就能看出來吧？不過沒關系，我也不是一定要吃很甜的。」見店長沒有阻止的意思，他飛快地把包裝拆開然後咬了一口，邊嚼邊看她。

　　店長茫然地看著他：「你真的在吃醋嗎？」

　　明明知道她根本沒有戀愛這項功能……？

　　五條悟歪七扭八地往前走，店長其實不知道他的目的地是哪裡，隨波逐流地順著他的力道拐方向，越走越偏。

　　「我不能吃醋嗎？！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他生氣地問。

　　糟糕，又回去了。

　　「……對不起，您請便。」店長飛快地妥協了。

　　五條悟覺得有點不大對勁，他摸了摸下巴：「我說你……其實是不是還挺喜歡我這個樣子的？」

　　「問他什麼樣子！」夏油傑從走神中緩過來聽到這句飛快接話。

　　「…………什麼樣子？」

　　「呃，」他試圖挑選出一個稍微好聽一些的詞：「很難應付的樣子……？」

　　原來本人竟然挺清楚自己在干什麼。

　　「嗯。」

　　「誒？」

　　「真的嗎？！！」

　　他自己居然表現得很震驚。

　　「你十八歲的時候就是這樣，」從五條悟的角度看不到店長什麼表情，他只覺得少女像是笑了一下：「人類的靈魂是很容易被外力改變的，但每次看到你這樣，我就會想……」

　　「希望這個人八十八歲的時候還是這樣。」

　　並不是什麼纖細復雜的想法，只是很普通地覺得閃亮的，鋒利的，傲慢的，棱角堅硬的無瑕的寶石，如果能長長久久地在空中發亮就很好。

　　五條悟有好一會沒說話。

　　夏油傑也沒說話。

　　他們兩個的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來的。

　　「…………你這不是很喜歡我嗎。」

　　「…………你真的不懂戀愛嗎？」

　　這個問題很好回答：「你只要這樣就夠了嗎？」

　　夠了嗎？好像也不知道。

　　想要更靠近一點，想要只看著自己，想要一直在一起，想要對方的喜怒哀樂都因為自己而變化，既在給予也在索取，深不見底，永無止境。

　　但如果辦不到呢？

　　「哪樣？」五條悟沉思：「就像剛剛你一邊和我表白，一邊還在走神和不知道什麼東西講話，說好帶給我的點心，居然還帶了別人的份，一邊和十釐米七海日夜相處，一邊和咒靈玩禁忌Play那樣嗎？」

　　「首先，沒有在和你表白，其次，點心你付錢——什麼叫和咒靈玩禁忌Play？？？」

　　「我還沒付呢。」

　　「？你要賒賬嗎？！」

　　「嗚哇，在這種時候才突然生氣也太讓人火大了！」

　　「要不還是先付……」

　　「安啦安啦。」銀發藍瞳的青年伸出一只手來安慰地摸了摸店長的腦袋：「我剛才就說過一遍，我從十八歲那年，就知道你是什麼樣子的了。」

　　這下子仿佛勾起了他的回憶，五條悟嘶了口氣，像個真正的老師一樣，手指托在下巴上，用欣慰的語氣評價道。

　　「按照人外娘的標准來說，蓮醬其實已經做得很不錯了哦？」

　　不就是不懂什麼是戀愛嗎！他也不懂，誰還不是第一次了！

　　「別擔心，咒術師能活很久。」白毛懶洋洋的，含著笑意的聲音宛如甩動的貓尾巴撓進耳朵裡。

　　「關於你喜歡我這件事，總有一天會讓你知道的。」

　　店長忍不住想要告訴他按照人類的正常壽命，他已經走過了三分之一，但她嘴被捂上了。

　　五條悟按著店長的肩膀拐進小巷裡。

　　「這些都以後再說，現在我們先來解決一下你和咒靈玩禁忌Play的事。」

　　於是店長才明白五條悟發今天這通病的原因。

　　曾經見過一面，打碎了店長價值不菲的神之義眼的罪魁禍首，名字叫真人的咒靈循著聲音抬起頭來。

　　有著一雙異色雙瞳的少年手腳都被咒具釘死在牆上，卻好像完全感覺不到痛，下半身在看到店長的一瞬間從黑紅相間的一團污泥收攏回來，變成干淨纖細的人體。

　　咒靈有心想把自己弄得漂亮一些的時候，那種外貌上攝人心魄的異人感就一點也藏不住。

　　真人完完全全忽略了旁邊站著的五條悟，黏糊糊地和店長打了個招呼。

　　「又、見、面、啦，我的Master醬——」

　　筋肉虯結的一條觸須仿佛控制不住一般從他身下伸了出來，在空中扭成一個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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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詭計多端的貓不止一只（？

　　店長不懂戀愛是生理結構層面的，這個幾乎是0到1的難度，要突破必不能靠日久生情，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她反而能給人更高的安全感（）

　　朋友們，柿餅也太好吃了！我驚為天餅。

　　感謝大家的收藏評論和營養液！我們樓有了一個確診，然後我今天看到電梯裡掛著張通告紙說樓裡有確診怎麼辦，第一條叫「別慌，你周圍其實還有很多」，太草了。

　　我們明天見。


第56章 【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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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長迅速地後退了兩步。

　　這個後退的動作讓五條悟非常滿意,他姑且放下了打算把這個咒靈一巴掌拍進牆裡的手。

　　咒靈仿佛完全失去了痛覺感應似的，對咒術師威脅的動作視而不見，只是用柔軟濕潤的眼神看著店長, 這讓他看起來像個人類嬰兒一樣。

　　這就是五條悟抓住但卻沒有立刻殺了他的原因。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個咒靈徹底喪失了攻擊性。

　　五條悟找到他的時候，這個由人對人的憎恨而生出來，最接近人類的咒靈甚至連人形都沒有化出來, 只是黑紅相間的一小團，像只流浪貓, 或者一小片沼澤一樣蜷縮在下水道裡。

　　從他在學校裡發起那場針對順平和虎杖的襲擊沒過幾天, 五條悟到處找他找不到，怒氣值積累到頂峰，人類最強咒術師帶來的壓迫感宛如吸血鬼直視太陽，任何一個正常意義下的咒靈在此刻能升起的念頭都只有逃跑。

　　而那一小團蠕動的淤泥連顫抖都沒有一下, 依舊安靜地蜷縮在角落裡, 黏稠漆黑的咒力沼澤張開一道縫隙。

　　「你好。」真人平和地說。

　　「你好。」五條悟歪了歪頭：「有什麼遺言嗎？」

　　明明連眼睛都沒有, 咒術師卻感覺到咒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准確地來說，是落在他用做耳釘戴著的藍色寶石上。

　　「我想見她。」真人輕聲說：「我想再見她一面。」

　　這種感覺很難形容。

　　咒靈是什麼？

　　是普通人散發出的咒力聚合而成的東西, 負面感情的具像化身，與其說是生物, 不如說是某一種不可避免的自然現像，任何一個在役咒術師都不會真正地將其當作一個具有知性的個體來處理, 祓除咒靈的過程可以類比為清掃垃圾, 只不過這些垃圾來源於人類的情緒，因而帶有一部分人類的特點, 比如狡猾和危險。

　　一直以來咒靈的活動也是基於目前為止咒術師對咒靈的認知而進行的，越高級的咒靈在行動模式上就越接近人類, 他們甚至會學習和矯正，通過每一次不至於殺死他們的攻擊而變得更強一點。

　　但不管是普通咒靈還是特級咒靈，都有一點像名片一樣清晰地貼在他們的頭頂——一個咒靈的行為，想法和力量來源都完完全全受困於它誕生的理由。

　　從對加班的厭惡中誕生的咒靈只會日復一日地徘徊在公司大門口，對路過的禿頭老板施以制裁，源於對飢餓的恐懼的咒靈則無時無刻只想把看到的一切東西吞入肚中，它們很少會想其他的東西，只是純粹地在憎恨著，因此什麼意義也沒有，只是非常可悲。

　　但咒靈真的只是這樣的嗎？

　　五條悟在順平事件發生前見過一個自稱花御的咒靈，她以為丟失的同伴是被五條悟殺死的，憤怒地找他質問。

　　那個時候他只是覺得驚訝，現在的咒靈竟然已經發展到了這樣的地步，但在真的見到面前這個據說叫做真人的咒靈時，他和虎杖表述中的截然不同，他平靜，溫和，條理清晰，眼神裡一絲憎惡的痕跡都沒有，他甚至在思考。

　　一直以來從來不會想的東西就從腦海深處自然而然地浮現出來。

　　咒靈到底是什麼？咒術師們迄今為止看到的真的是咒靈的全部嗎？

　　它們到底是人類的衍生物，是詛咒的使役魔，是水蒸氣飽和凝結時就會自動落下的雨，還是另一種，和人類站在同一個分類線上的……生物？

　　五條悟對咒靈其實沒有什麼想法，過分的強大甚至將他和「人類」的概念都分開了一條界線，只不過身上過早地背負了太多的期望，在成長過程中締結了太沉重的羈絆，導致「將這個咒術界變得更好」這個目標沉甸甸地壓在他的肩膀上，讓他不得不去思考。

　　「為什麼想見她？如果說你愛上她了就立刻殺了你。」

　　「什麼是愛？」咒靈問他。

　　他重新變出了一張臉，浮在淤泥的表面上同五條悟說話，場景非常掉san，讓人看了生理不適，但也因此他說話時的神情五條悟看得非常清楚。

　　在很久以前，五條悟第一次見到店長的時候，她也是用這樣困惑，又像是在理解自己身上全新出現的一部分一般的表情看著他，摸脖子上被咒力豁開的口子，看手指被鮮血染紅，問他：「這就是痛嗎？」

　　那個時候五條悟明白了自稱商店運行系統的生物能感覺到痛，現在他覺得，這個咒靈也許是真的具備了知性。

　　「又見面了。」店長向真人點點頭。

　　五條悟站在旁邊，保持著和他一貫性格非常不符的安靜，沉默地注視著兩個非人類對話。

　　「本來我這段時間學習了一些人類的禮儀，但我覺得你可能不需要。」咒靈少年開口道。

　　他似乎確實學習過了，或者說他試圖開始重視一些從前不重視的東西，非常典型的代表就是他身上所有的縫合線都消失了。用咒力凝成的皮膚白皙，柔軟，光滑，像個瓷娃娃一樣純潔又漂亮，用他對術式的一貫解釋，似乎靈魂上的裂痕都愈合了。

　　店長找了塊台階坐著，仰起臉來看他，她稍微有點明白真人為什麼想見她了。

　　「我確實不需要，但我也不討厭。」她回答。

　　「好的。」咒靈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費力地就著被釘在牆上的姿勢欠了欠身，小心地控制著自己的身體部位不冒出不該有的部分：「對不起，弄壞了你的眼睛。」

　　店長點了點頭。真人現在應該是更清楚的那一個，她沒有憎恨這種情感，當然也不存在原諒。

　　「叫我來有什麼事嗎？」

　　「可以回答嗎？」

　　「看你問什麼。」

　　「好。」咒靈點了點頭，他突兀地陷入進回憶裡，眼神輕輕地恍惚了一下：「那天的那個……是什麼？」

　　「是我的能力，可以把你同化成為我。」

　　自稱為商店的運行系統，這是她第一次將自己和商店的部分區分開，不是商店的能力，而是「她」的能力。

　　「那是……」咒靈的表情意外又不意外，他想起那天他全身都化作的那種綠色晶體：「你嗎？」

　　店長干脆地點了點頭：「同化的過程就是你逐漸變成我的過程，如果那天我進行下去，你會完全喪失你的『存在』，變成我的一部分。」

　　「我會生活在你的身體裡嗎？」

　　「你會像一滴水沉入海裡那樣失去你的個體意識，按照你的理解方式，就是完全毀滅。」

　　真人盯著她，他們兩個一個坐在地上，一個釘在牆上，安靜地對視。

　　「你是怎麼堅持到現在的？」

　　咒靈想起他被同化的時候，所感覺到的那種像是被水淹沒，沉入海裡，所有他誕生以來所自滿的個性，能力，記憶和情感都像溶於水的顏料一樣不可挽回地散開，最終變成混合的，廣闊無邊的虛無。剛剛她說這對於他來說就像是死一樣，那麼她又是怎麼把這種死一般的寂靜封存在軀殼裡，像個人一樣說話活動的？

　　「因為我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店長解釋給他聽，她是個有求必應的孩子，但此刻除了這份程式化的禮貌之外，似乎多了一點真心的東西，讓她在五條悟的視角裡顯得耐心又溫柔，像是一個長輩了：「你有關心過路上的石頭嗎？如果你感受到石頭的世界，你也會很難受，因為你不是石頭。」

　　「但石頭有它們的生存方式，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東西都有它的生存方式。」

　　「而且，」少女突然笑了一下：「我出現在這裡的一個原因，不就是因為你覺得那種感覺其實還不錯嗎？」

　　安定的，沉靜的，忘我的，像是嬰兒回歸子宮，極度的恐懼與輕飄飄的幸福交織在一起，有相當一部分人會對此上癮。

　　真人原本以為自己在害怕，但那種靈魂的戰栗平息下來之後，他發現那種感覺可能是快樂。既不是人類，也不是咒靈，而是存在於廣袤世界上全新的另一種存在形式，那次奇異的瀕死體驗像一陣強有力的電擊，將他的靈魂徹底變成了另外的形狀。

　　他既恐懼，又渴望。

　　「可以再來一次嗎？或者干脆就這麼讓我成為你的一部分。」咒靈少年在釘子上扭動了一下，用輕快悅耳的聲音請求道。

　　「…………我沒有那種興趣。」黑發女孩露出了微妙的嫌惡表情，往邊上挪了挪。

　　真人被拒絕了居然很驚訝：「我以為那種同化的衝動是你的本性，就像咒靈憎恨人類一樣。」

　　「你現在還恨人類嗎？」

　　「算不上恨吧，」咒靈搖搖頭：「我只是突然有點茫然。你的種族和人類是敵對的嗎？」

　　「在很遠的另一個世界裡，我的種族是侵略者。」店長回憶了一下：「數以萬計的我們像互聯網一樣連結在一起，沒有個體的概念，以將宇宙中所有其他的生命同化作為目的行動。」

　　咒靈睜大眼睛，看了一眼五條悟：「哇，聽起來比咒靈還過分，沒有『咒術師』來制裁你們嗎？」

　　「有，但我們要更強一些。」

　　咒靈發出羨慕的聲音：「真好，那最後你們成功了嗎？人類被消滅了嗎？」

　　這個問題其實店長不知道：「好像沒有，在我被分離出來之前，他們在對話。你希望人類被消滅嗎？」

　　「我不知道。」有那麼一瞬間，真人露出了真正的迷茫的表情：「漏瑚說這個世界應該是屬於咒靈的，咒靈才應該是真正的人類，大地的主人。」

　　他從前也這麼覺得，但現在他突然有點不確定了。

　　「你剛才說石頭也有它的生存方式，那咒靈呢？咒靈也有嗎？」

　　按照年齡來算，真人還是咒靈裡的孩子，而現在，在非人類少女面前，在咒術師面前，被釘在牆上的咒靈的的確確露出了孩子一般單純茫然的神情：「我們是生來就必須被消滅的東西嗎？」

　　沒有什麼東西是無緣無故誕生的，出於對人類的憎恨而誕生的咒靈玩弄人類，然後死於人類，這真的有意義嗎？

　　最強的咒術師垂著眼睛，聽到咒靈天真單純的詢問，再也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覺得疲憊。咒術師的頂層之上，世家積年累月的腐爛寄生蟲還在彼此糾纏，勾心鬥角，他們想要排除異己，保持現狀；筋疲力盡的咒術師們在泥潭裡掙扎，像他當年那樣淹沒在數不清的咒靈中，進行著沒有盡頭的戰鬥，等待最後孤伶伶的死亡。

　　而在離高專很遠的這條小巷裡，新生的咒靈用目光牽著他的衣角，他問，我們是生來就必須被消滅的東西嗎？

　　有那麼一瞬間，五條悟理解了當年夏油傑為什麼會做出那樣的決定。

　　這是他第一次插話，最強摘下眼罩看著咒靈，

　　「那你想要什麼樣的生存方式？」

　　咒靈看向店長，也許是因為曾經有過短暫的一瞬間變成了她，他全心全意地信賴她，在那份溫柔的虛無中，咒靈和人類是平等的，和石頭一樣，他既沒有受到偏愛，也不會被背叛，他感到非常安全。

　　店長長嘆一口氣，覺得這一幕很像以前她和萩原研二坐在蛋糕店的時候，只不過現在輪到她來做萩原研二了。

　　「咒靈到底是什麼，咒靈想要怎麼樣活著，」她接過五條悟的話又問了一遍：「想把人類都殺光嗎？殺光以後要做什麼，要生活在什麼樣的地方，要走向怎樣的未來……」

　　「從現在開始思考吧。等你真的想好了，就是『對話』的時候了。」

　　「你們也經歷過這樣的過程嗎？」真人輕聲問道。

　　他的用詞是你們，就算是具有一定知性和理性的現在，這個叫做真人的咒靈也沒有把他自己和其他的低級咒靈區分開。

　　「嗯。」

　　「那你們想通了嗎？」

　　「不知道。」店長回答道，那是她再也回不去的地方，她早已離開的子宮：「但只要去想，就總會有變化的。」

　　她想起自己從星核中被分離出去的那一天，在那一片空蕩蕩的虛無中，星核對她最後的告別。

　　名叫皆城總士的人類少年教會了他們什麼是痛，他妹妹乙姬懷抱著離別的遺憾融化在龍宮島的星核中，自此來自外星亙古不變的水晶學會了生命的含義，而店長離開的那一天，有著人類少年模樣的星核代理隔著遙遠的星河將目光投向她。

　　「天空是湛藍色的，真漂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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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這本裡劇情會有大量魔改，試圖給所有方一個都比較滿意的結局。

　　這個大概不算洗白，只能說是自我意識的覺醒，店長那一下子勁兒太大了，把真人弄成了完全和原本不一樣的狀態，不是說他現在改邪歸正，而是以往他預備干的那些壞事一下子就變得不那麼重要了，他從現在開始需要想點別的事情。

　　想了很久覺得咒靈這個陣營真人比較適合做這件事，感覺這個對壺寶的智力要求有點高，就這麼安排了。

　　最後超級感謝大家的收藏訂閱和營養液！還有凋零醬和久遠醬的投喂！來點評論！我們明天見。


第57章 【久違的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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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五條悟最後是和真人達成了什麼協議, 店長沒怎麼管。

　　這個人變臉速度很快，店長剛剛一說完，他這邊就擼起袖子, 笑意吟吟開口了：「好啦, 遺願也完成啦，想好怎麼死了嗎？」

　　咒靈懵了一下：「你還要殺我嗎？」

　　「瞧瞧你這話說的，遺言都說完了可不就該死了嗎？」五條悟和藹道。

　　真人開始有點慌了, 他的心態從最開始被店長同化過一次的混亂無比到四大皆空，再到現在終於有一點回歸正常值了, 他看看店長：「他要殺我。」

　　五條悟的目光如芒在背, 店長愛莫能助地點點頭：「祝你好運。」

　　「等，等等，」咒靈肉眼可見地慌張了起來：「你都和我說了這麼多，如果現在把我殺了, 豈不是完全沒用了——」

　　「是啊是啊, 太可惜了。」五條悟動了動手指, 咒力化成的釘子輕輕松松地在半空聚攏，變成一個滴溜溜轉動的圓球, 是個人都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危險氣息。

　　「等等，我要買東西！商店會保證顧客的安全的對吧？！」

　　咒靈少年拽住店長的衣角, 下一刻他碰到少女的那只手就被咒力齊根削斷了，刀片一樣的咒力在半空刮起一道勁風, 輕輕地掠過了店長, 橫過來把真人一巴掌重新扣回牆裡。

　　「亂摸什麼呢。」

　　咒靈顧不上五條悟的惡劣態度，眼睛粘在店長身上。

　　店長的態度非常誠實：「我打不過他, 商店也沒有顧客保護這個傳統，建議你先把自己的問題解決好, 再來買東西。」

　　她向這二位揮了揮手表示道別：「那個時候商店會歡迎你的。」

　　真人還在逃竄，五條悟用咒力把這一片地方圈了起來，他現在像是困在籠子裡的倉鼠，被貓東一巴掌西一爪地撩著玩兒。

　　「我要是，」即使很狼狽，他居然也保持了他之前化出來的那個人形，半點尾巴觸手什麼的都沒露出來：「現在在這裡展開領域，店長醬就會死哦。」

　　與人類相比，咒靈從心底裡相信著店長的能力，她絕不可能真正死去，而五條悟卻看起來很怕她痛，是因為被人類的外表欺騙了嗎？

　　但可以利用。

　　店長頭也不回，像是完全沒聽到這句話。

　　銀發咒術師的表情也沒什麼變化：「這樣啊，要試試嗎？你能不能在這裡開出領域。」

　　聽到這句話真人就明白他開不出來了，怪不得夏油的計劃裡，第一個要干掉的就是五條悟，只要有這個人在，咒靈根本做不了什麼大事。

　　咒靈把結印的手勢放下來，改向店長揮手：「那下次再見啦店長醬——」

　　五條悟把真人拎起來，戀戀不舍地朝店長的背影喊：「晚點我再去找你嘛！」

　　「我有客人。」店長言簡意賅地把他拒絕了。

　　五條悟傷心地轉過頭來，按了按手指。

　　男人形狀優美的骨節磨蹭發出輕輕的劈啪聲，聽起來如果自己有脊椎的話，被扭斷了可能也就是同樣的聲音，真人眨了眨眼睛，意識到自己今天這一難是要過不去了。

　　「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他歪歪腦袋，突然有些明白了五條悟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殺他：「我告訴你一個秘密，然後你這一次就放過我？」

　　.

　　半途被五條悟抓走，從關著真人的地方出來，天已經快要黑了。

　　甚至肚子也餓了。

　　給諸伏景光帶的那一個糖霜史萊姆已經進了五條悟的肚子，店長茫然地在街上徘徊了一陣子之後決定叫一個計程車，直達她的付費牛郎家。

　　任何人都是要工作的，她作為一個非人類都這麼努力，伏黑甚爾怎麼能閑著呢？

　　東京五顏六色的霓虹燈透過出租車的車窗，將窗外的夜景渲染成一片絢麗的模糊，出租車司機很健談，問店長是不是放學之後去打工了，才這麼晚回家。

　　「是啊，」黑發少女嘆息一聲：「什麼時候才能休息呢。」

　　「只要活著就總會有工作的。」大叔將人類世界的殘酷事實揭露給她。

　　而腦海裡夏油傑的聲音不知疲倦地響起來：「我還是覺得，這個世界要是沒有咒靈就好了。」

　　「咒靈也覺得，這個世界要是沒有人類就好了。」店長回答他。

　　「正因為這樣，這中間根本就不存在和解的緩衝區間，就算能夠彼此理解，也不可能將自己生存的位置讓出去。」寶石亮了亮，他現在面臨劇烈的動搖，一方面他覺得曾經自己想要把世界上所有的普通人都消滅的想法有些傲慢，另一方面他又更加堅定地認為咒靈和人類根本不可能和平地生活在一起。

　　按照五條悟的說法，咒術師在越變越強，而咒靈在這一代也有了驚人的成長，磁鐵的兩個相斥極碰撞在一起，會是結束嗎？還是僅僅代表了更新換代，威力更大，波及更廣的升級戰爭？

　　「完全想不到，」夏油傑嘆氣：「我想不到還能有什麼辦法。」

　　而店長托腮看著窗外，夜晚的風把她前額的頭發吹起來，這一天實在是有點太長了，她像一個被考試折磨得意志渙散的普通jk，面對自己勤奮的同學，一點干勁也提不起來。

　　「加油。」伴隨著肚子餓了的咕嚕聲，小姑娘敷衍道。

　　房子前面停了一輛車，屋子裡的兩個人幾乎是在同時察覺的。

　　伏黑甚爾在飯桌上當即吸了口涼氣：「完蛋了，沒東西給她吃了。」

　　而在他對面，他兒子伏黑惠放下手裡的泡面叉子，套了件外套。

　　店長進門的時候剛好和拿著鑰匙出去的黑發少年擦身而過，她得有挺長一段時間沒見過伏黑惠了，她在少年點頭的時候伸手拽住伏黑的外套。

　　「惠惠，你都不和我打招呼，我好傷心啊。」

　　可能是因為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自己還太小了，直到現在已經比店長高過了一個頭，伏黑惠還是要忍受她逗小孩一般的口吻。

　　雖然她這麼說的時候，眼睛裡一點傷心的意思也沒有，但伏黑惠還是停下來了。

　　「…………你好。」

　　他說完就開始有點後悔，果不其然店長沉默了，而在不遠處房子的窗戶後面站著他的老爹，正在無情地嘲笑他。

　　「…………」他假裝沒看見。

　　「……還在傷心嗎？」

　　店長被這個場面難住了，愣愣地搖了搖頭。

　　「是來吃飯的嗎？」伏黑惠問她。

　　其實不需要猜第二遍，店長包養他那個混蛋爹除了吃飯就沒有別的需求。

　　果不其然，她點頭。

　　伏黑惠拉住她嘆氣：「那先別回去，和我一起出去吧。」

　　「家裡沒吃的。」他解釋道。

　　店長不想走路了，她今天走了太多的路，她孱弱的人類身體正在向她抗議。

　　「先給你買點點心墊肚子。」

　　「好耶。」

　　他順暢地把店長牽走了。

　　為了更好地進行服務，伏黑甚爾在用黃金律贏來的錢買房子時，第一考慮就是要離超市近，伏黑家到附近的市集實際上也就只有五分鐘不到的路程。可能是因為有點累了，少女除了第一句拉住了他以外，一路上都非常安靜。

　　直到快到了，她才像突然從夢中醒來一樣，冷不丁開口：「你們倆把飯都吃完啦？」

　　「…………」伏黑惠沉默了，他不知道該不該說可能是因為她太久沒來，他那老爸覺得自己放假了，他回家的時候，冰箱本來就干淨得像新買回來一樣，伏黑甚爾似乎是看在這是他兒子的份上，才從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裡扒拉出兩盒泡面，現在才剛剛衝開。

　　「嗯。」他最後還是把這鍋背了。

　　「挺好的，」店長一點也不生氣，她感嘆道：「他終於有個人類爸爸的樣子了。」

　　「…………嗯。」伏黑惠依舊把這鍋背了。

　　女孩像是困過了一陣子，現在清醒了一點兒，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聊天：「你啥時候回的家啊？」

　　「今天，京都姐妹校交流會要開了，我回來拿點東西。」

　　「哦，哦，」店長突然想起來好像還有這麼回事，「要加油啊。」她拍拍伏黑惠的肩膀，用一種大人的語氣慈祥地說道。

　　小學的時候她被五條悟拜托去給伏黑惠開家長會，和老師講話的時候就是用這種語氣。

　　黑發少年挑挑揀揀，從一堆五光十色的垃圾食品中掏出一袋混合堅果先結了帳塞進她嘴裡，讓她不要再說話了。

　　塞進去之後他才想起來：「你會去看嗎？」

　　「？」從袋子裡先試圖掏出水果干來吃的店長抬了下腦袋，她還沒從家長的角色中脫離扮演，「這個也要家長出席嗎？」

　　黑發少年嘆氣：「算了，晚上想吃什麼？」

　　「吃熱的。」店長速答。

　　這要求樸素得令人潸然淚下，伏黑惠差不多心裡有了想法，開始往購物車裡放菜，店長把半邊身體掛在購物車上隨波逐流被推著走，一邊哢吱哢吱嚼堅果。

　　「有那麼餓嗎？沒吃零食？」

　　他這個問法非常險惡，並且因為這個孩子語調缺乏變化，就更加容易讓人上當。上一次店長說吃了的時候，被他倒著提起來抖出許多垃圾食品換成了黑巧克力，但這一次沒什麼好防備的。

　　「五條悟吃了。」

　　伏黑惠全明白了。

　　他甚至從貨架上多拿了一盒酸奶冰激凌放進車子裡。

　　店長看著他放進去兩盒薄牛肉片，一包香菇，一小塊豆腐，兩顆白菜，和一盒絞好的肉餡，開始明白自己晚上將要吃到什麼。

　　「我要蘿蔔和蝦。」都是健康食品，應該沒有問題吧？

　　伏黑惠依言購入，又放了一包濕烏冬在車子裡，他買東西迅速又精准，幾乎是心裡想好了就不假思索地一個一個按路線找過去，最後一個終點就是結賬口。

　　「你能提動嗎？」店長看著逐漸堆高的車子，開始意識到不對勁：「我們為什麼不把伏黑甚爾叫來？」

　　「不想看到他。」他回答得很直接，「還有什麼想吃的嗎？」

　　「多點蛋和竹輪什麼的吧，我可能要打包一份帶走。」

　　「好。」

　　事實證明伏黑惠確實提得很輕松，他拒絕了店長要幫他拿一部分的請求，隨便地掂了掂手上的袋子，等著店長把最後一個堅果塞進嘴裡，然後背對著她半蹲下來。

　　「？怎麼了？」

　　「你不是不想走路了嗎？」

　　啊，店長看著少年意外顯得寬闊舒服的後背，有點心動，頑強地憋住了：「可我是家長誒……？」

　　「你是人嗎？」伏黑惠問她。

　　「我不是，哦，那沒事了。」店長高高興興地跳上去。

　　被背起來之後店長就有點明白為什麼她會被背著了，沒有她拖慢行進速度，伏黑惠提著兩個袋子背著一個她健步如飛，兩下就回到了家，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非要拎著她一起出來。

　　伏黑甚爾已經把桌子上的泡面盒子收起來了，他是很有點營業天賦的，他飛快地換了身衣服，把頭發好好梳了梳，甚至在這個空檔翻牆去了趟鄰居家薅了人家花園裡的一朵花回來插在瓶子裡，塑造表面氣氛。

　　店長對那花視而不見，望眼欲穿地盯著廚房。

　　伏黑惠在煮家庭版簡易壽喜鍋，為了圖快他直接買了做好的高湯，只要簡單調下味道放在鍋裡燒熱，把食材洗干淨切好扔進鍋裡，煮個幾分鐘就好了。毛絨絨的式神繞在他腳邊打轉，不時地咬住一個鏟子勺子刮刀之類的遞給他。

　　五分鐘以後，店長就盛好了一碗熱乎乎的湯，從鍋裡撈牛肉裹著年糕吃了。

　　伏黑甚爾是不好和店長搶牛肉吃的，他只能先喝湯。

　　「在外面推銷被揍了嗎？」男人的臉隔著鍋顯得霧蒙蒙的，他懶洋洋地問。

　　降谷零掐店長脖子的時候沒用大多勁，但後背撞到架子是真的很痛，隔著衣服不大明顯，但伏黑甚爾這種體術高手對這種發力方式姿勢變化很敏感，在明亮的燈光下一眼就看了出來。

　　「差不多吧。」店長被豆腐裡的汁水燙得很幸福，一邊嘶氣一邊抽空回答。

　　廚房裡伏黑惠汆丸子的動作停了一下。

　　「需要我去幫你毆打客戶嗎？」

　　「需要你在家裡多放點吃的。」店長回答。

　　「切，這不是因為這個家裡大半個月都只有我一個人嗎？買多少吃的不都過期了？」

　　這話聽起來像是在隱晦地抱怨店長和伏黑惠誰都不回家，但無論是雇主還是兒子都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這個丸子好吃。」店長肯定道，「是沒怎麼吃過的新口味。」

　　少年拿著勺子的手頓住了一下：「嗯，是虎杖教我做的。」

　　啊，五條悟是不是還沒告訴惠他們虎杖還沒死來著？

　　店長想起同樣有一陣子沒見的粉發少年拉著店長求她保密的樣子，放下手裡的丸子從凳子上爬起來摸了摸伏黑惠的腦袋。

　　他的親爹樂呵呵地看著這一幕。於是店長飛快地明白了，這間屋子裡只有伏黑惠不知道虎杖還活著。

　　她又摸了一下。

　　「我要煮面了。」伏黑惠把她掀下去。

　　伏黑惠的做飯手藝說不上多麼好，但卻很少見地帶有一種他們這個年紀不太會有的家常味道，調味的手法和料理的方式都非常溫和，湯面滾過喉舌間只留下暖洋洋的溫度和柔順的熨帖，還有肚子被填滿的充實幸福。

　　店長癱倒在椅子上舉手，一副升上天堂賢者時間的樣子：「感謝款待，我要打包一份。」

　　「帶給哪個野男人？」伏黑甚爾饒有興致地問道。

　　黑發少年沒有說話，晶亮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一個有點麻煩的人。」她回答。

　　湯鍋打包之後就變成雜煮，賣相並不是很精致，但勝在味道清淡還是熱的，店長拿了個保溫盒放著，披星戴月地回了裡世界。

　　進門被圍著圍裙拿著鏟子的男人閃了一下。

　　「歡迎回——」諸伏景光溫柔的聲音停住了一下：「誒？已經吃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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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投喂店長這件事開始變卷了起來（

　　針對大家上一章的問題，店長的種族是蒼穹的法芙娜裡面的外星人菲斯特姆。然後男主角的問題我現在還沒有太想好，有可能是沒有的，如果有的話五條悟的幾率大一點。

　　店長從0到1的這一步還挺關鍵的，我在看到那個時候誰能來做這件事，感覺老師的概率大一點，畢竟他比較瘋，但也不排除其他人隨著劇情進展也瘋起來了的可能性（？

　　來點評論嘛，杏杏想要評論——（卑微

　　寫吃飯就是我最喜歡干的事！你們吃了嗎？

　　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訂閱評論和營養液！愛愛愛愛愛你們！我們周五見。


第58章 【點心與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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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和店長離開的時候差別不大, 只是物品的擺放更加規整合理，一眾現代電器經過巧妙的修飾，完全融入了環境, 就像是被細化過的畫稿, 一點一點填充和修整，從一間想像中的屋子變成了「真正」的屋子。

　　甚至書桌上的花種都換了，不再是外面采來的橙色小花,換成了一束普通無害的雛菊。

　　看來他休息好了，終於回憶起了店長告訴過他的, 這花看多了會降智力的事。

　　「晚上好。」

　　店長把食盒放在桌子上, 看了一眼畫著水彩風小草莓的桌布。

　　「晚上好。」諸伏景光的臉上還殘留著幾分蒼白，疲倦卻已經消失不見了，整個人終於多了一點安全舒適的環境所賦予的那種安定和放松的姿態。

　　好像真的挺舒服的……店長看著他設計的那個花瓣床沉思。

　　「店長小姐比我預料的時間要早一點，」青年的筷子輕輕地碰了下碗邊, 發出一小聲清脆悅耳的聲音, 店長仿佛看到了這個人稍微有些傷腦筋地敲了敲太陽穴, 諸伏景光向她笑了一下：「幸好你已經吃過了，要不然可能還要再餓一會兒。」

　　他好像非常自然地就帶入進了妻子或者管家的角色中, 店長看著溫柔的暖黃色燈光下青年挺拔的身形，有點茫然地想。

　　「我帶了你的份, 你要吃嗎？」

　　店長雖然自己不太會做飯，但見過很多人做, 對一個人的廚藝和架勢有基礎的判斷。

　　「稍等。」青年的目光專心致志落在一邊烤箱透明的門裡, 旁邊沸騰的水被他從爐子上拿了下來，這是吃的意思。

　　沒過多久, 店長就聞到了甜甜的香氣。

　　女孩原本困得渙散的眸子被香氣牽引著轉向廚房的動靜非常明顯，諸伏景光突然有點想笑。

　　「好了。」他把一盤顏色漂亮的焦糖蛋撻放在桌子上, 在另一個樹根凳子上坐下來，打開了店長帶來的食盒。

　　「因為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就姑且先做了這個，雖然是夜宵，但吃兩個的話應該沒問題。」他掀開蓋子，柴魚高湯的清淡香氣撲入鼻子：「謝謝，聞起來很香。」

　　店長咬了一口。

　　……好半天沒有眨一下眼睛。

　　那是和正常的家庭速凍蛋撻皮完全不同的疏松輕盈，強烈的牛油香氣以和它質地完全不同的柔和厚實，不動聲色地在舌尖彌漫開來，讓裡面燉蛋的甜美滾燙變得又輕又妙，像是把日出時分的雲朵咬了一口。

　　這個人可能是考慮到口味的層次，還調了薄薄的果醬夾層，於是那一點點酸就若有若無地縈繞在口腔裡，帶來清新的愉悅。

　　焦糖頂殼在齒間破碎的哢嚓聲，酥皮纖細的悉悉簌簌，綿密柔和的內餡在舌尖融化發出嘰嘰咕咕的可愛聲響……

　　「……怎麼了？」廚師從碗裡抬起頭，看店長半天沒眨眼，咀嚼的動作都停了，還以為她是吃著吃著睡著了。

　　「我知道一家工資很高的異世界餐館在招聘……」

　　店長緩慢地眨了眨眼，看著手裡的半塊蛋撻，有點拿不准這個人是不是有這方面的需求。

　　……因為過於合口味被當成面試作品了啊。

　　諸伏景光這次是真的沒忍住笑出了聲。也許是……非人的緣故，她喜歡的表情太直白了，青年咳嗽了一聲：「謝謝誇獎，但我還是比較想做店長小姐的廚師。」

　　「真的嗎？！」

　　「…………你需要工資嗎？」

　　夏油傑茫然地看著面前的這一切，他雖然不知道點心的味道，但很確信伏黑甚爾要失業了。

　　「是救命之恩的報償。不過真的不要再嘗嘗別的菜再決定嗎？萬一我就會做這一個呢？」

　　「……原來如此，」女孩卻根本沒搭理他，她的目光在裝飾一新的房子和味道驚人的點心中來回逡巡，喃喃自語，「我全明白了。」

　　「這就是田螺姑娘的故事嗎？」

　　「……哎？」

　　「不，這是糖衣炮彈，你醒醒啊！」寶石只恨自己不能加熱把店長燙醒。

　　女孩可能確實不太清醒，黑曜石一般的瞳仁裡光還是散的，搖搖晃晃地落在諸伏景光的筷子上，短暫地停留了一下。

　　她猶豫的神情實在是太好懂了。

　　他正在吃的這一份雜煮看起來像是從火鍋裡撈了一部分出來，味道僅僅算是平淡，卻搭配合理，營養均衡。

　　是某個關系很好的人為她准備的吧？

　　「我很喜歡。」黑發青年微微笑起來，「因為原先的工作原因，很久沒有吃到家裡做的東西了。」

　　咀嚼的聲音放心地開始繼續了。

　　即使為她做飯的人技藝水平有高低之分，卻還是會平等地珍惜每一份食物的風味，這樣的……人，真的有零說的那麼危險嗎？

　　廚師說一不二，確實只給吃兩個。店長因為飽了，也沒有什麼異議，非常好教育地接受了建議，目送盤子被諸伏景光放進冰箱。

　　「說起來，食材是我想到就出現在屋子裡的，這樣沒問題嗎？」青年一邊洗碗一邊問。

　　「沒問題，是可以吃的，只不過可能從原本地方被拿過來的時候沒有付錢。」

　　青年的動作停住了一瞬間。

　　少女歪著頭：「想要金子和軍火也可以有哦？」

　　「有什麼代價吧？」

　　「你今天睡醒過來的時候有看到窗外有什麼東西嗎？」

　　諸伏景光回憶了一下，雖然店長在紙條上說的是隨意取用，但他實際上就用了一點食材和溫度計，酒精紗布，簡單處理了一下身上的傷口而已。

　　「好像有大概十分鐘的時間，窗戶外面天黑了……有什麼問題嗎？」

　　「天黑了，是什麼也看不見了嗎？」店長問。

　　「也不是，就是感覺光線變暗了而已。」他起初以為是太陽的移動。

　　店長差不多明白了：「下次看到那個的時候不要開門開窗。」

　　「好的。」青年從善如流，他洗完碗出來，氣氛就突兀地陷入了沉靜，兩個人似乎都沒什麼事好做，他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店長似乎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那我先去——」

　　「哦對了，我差點忘了。」店長一個激靈，從桌子對面翻過來按住了諸伏景光不讓他起來，「我看看你的腿。」

　　沒等他猶豫，女孩就非常自然地從桌子下面鑽了過來，順勢往地上一坐，像個准備開工嗑瓜子的老奶奶似的，卷起了諸伏景光的褲腿。

　　坐在地上的話，視線就和他的膝蓋差不多是平的，非常方便，看得很清楚。

　　青年的右腿膝蓋以下，變成了一種奇特的半透明狀態，泛著微微的藍色，像是三維建模掃出來的一條腿。

　　「啊，果然。」店長表情奇怪，「如果我不說，你打算一直假裝不存在嗎？」

　　諸伏景光伏下身子，有點慚愧：「因為其實沒什麼感覺？我還以為這個是死而復生的時候，幽靈的那部分沒有轉換完全……」

　　這猜測可以說是和事實毫不相干，店長搖搖頭伸手按了按他的小腿。

　　「你這裡是被襲擊了吧。」

　　「嗯，青蛙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諸伏景光覺得他今天只會這一句。他和五虎退在房子裡被青蛙包圍的時候，老實說他沒什麼感覺，和被獵犬襲擊的感覺差不多。

　　「和裡世界其他的怪物相比差別不大，唯一的問題就是他們用來攻擊你的東西是他們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你的意思是……他們沒有武器？」

　　「不光是武器，裡世界有的生物也會操縱別的東西，比如門板，海浪，沼澤裡的污泥，或者異錯和腳手架什麼的來打你，一般這樣威力會比較大，但不會有什麼後遺症。」

　　後遺症……？就是像他現在這樣嗎？諸伏景光的心沉了下去，但因為店長的態度很平淡，所以它也沒有跳動得過於劇烈。

　　「簡而言之，」店長又摸了摸青年的小腿，感受到上面肌肉的緊繃，「你的這只小腿已經被裡世界侵蝕了。」

　　她的食指凝結著一點淺綠色的光芒，在透明和肉色的分界線處劃了一圈，那一圈綠光就像個腿環一樣收緊，隱沒在皮膚裡。

　　「我剛處理了一下，可以防止這種侵蝕繼續發展，但你已經被裡世界化的這部分是不可逆的，所以只能這樣了。」

　　諸伏景光盯著綠光消失不見的地方，斟酌著開口，「被侵蝕了會怎麼樣？」

　　「還可以作為小腿來使用，所以請放心。」店長答得很快，「因為我也沒怎麼被侵蝕過，所以我不太清楚，理論上來說，這一部分變成了裡世界的一部分，就相當於你的右腿幽靈化了，變成了你與幽靈溝通的橋梁，可以觸碰到一切你原本碰不到的裡世界的東西。」

　　「比如你之後可能在街上走著走著，會突然踩到裡世界陷阱，或者去對面的門之類的，也有可能吸引來一點怪物，但與此同時你也可以碰到它們了。」

　　來一個螺旋飛踢也是可以的。

　　「所以，相當於百分之五的我變成了裡世界生物，如果店長小姐放著不管的話，就可能慢慢變成百分之百？」

　　「需要一點契機，但總體上來說是的，不過過程可能會比較長，也許等你死了也不會變到百分之五十。」

　　如果那位波本先生的組織真的在研究裡世界，遲早有一天他們的研究員也會發現這件事，其實他們並不需要花大價錢一直來租【元素視野】，按照他們的店鋪聊天來看，店長覺得很有可能已經有人發現了，只是藏著沒告訴組織而已。

　　「……如果變成百分之百，我會怎麼樣？」

　　「你從此以後就要生活在裡世界了。」

　　「只是因為我被【青蛙】襲擊了？」

　　組織真的在研究這樣的東西嗎？他們到底想干什麼？

　　「嗯，裡世界就是這樣的地方，越接觸，越理解，就越會被它抓住，變成它的一部分。」

　　店長想起五條悟當時在裡世界的遭遇：「還有一種東西叫做【扭來扭去】，只要你盯著它看，就會想要理解它，然後隨著理解的進程從零變成百分之百，精神紊亂變成瘋子。」

　　「…………」諸伏景光徹底打消了一個人出門探查環境的想法。

　　「店長小姐是因為這個才決定將我帶回來的嗎？」

　　「嗯。」女孩從嗓子眼裡應了一聲，「這算是傷勢的一種吧，只不過在外面不太好處理。」

　　原來真的沒有個人愛好的偏向，也不是妥協在他和零的表演之下，之所以帶他回來，只是因為他受傷了。諸伏景光在昏黃的燈光下看進女孩的眼睛裡，在電光火石之間明白了所有相見以來的疑惑。

　　「那個糖霜點心，真的是因為不喜歡零才不給他的嗎？」

　　女孩過了一會才慢慢地歪了下腦袋，在處理過她的傷口之後，她肉眼可見的更困了：「不是。」

　　「點心和他買的東西是同一個世界的產物，那個本身就是程度很高的物品，短時間如果再吃多史萊姆，侵蝕程度可能會太高了。」

　　「…………」

　　「物品會改造人的身體。」

　　在青年驟然睜大的貓眼裡，少女夢囈般的聲音輕輕響起。

　　「越接觸，越理解，就離原本的自己越遠。裡世界是這樣，商店是這樣，我也是這樣。」

　　她困得徹底倒下去，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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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景光今晚算是睡不著了（）

　　商店有挺多東西是不透明的，比如不知道你們發現沒有，組織買的是【元素視野】，零哥最後拿到的是神之眼。

　　你們今天吃了嗎！

　　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評論和營養液！還有凋零醬的投喂！上一章有好多評論！我快樂了！評論請摩多摩多！愛你們！我們明天見。


第59章 【公平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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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確實舒服。

　　不過也不排除是她太累了的可能, 店長的這具人類身體和她算不上太契合，隨便用一點能力就會困得要命，神之義眼高負荷運轉的時候甚至還會流血。

　　總之,她睡了宛如死過去的一覺, 醒來只覺得重獲新生。

　　店長揉了揉眼睛，從被子的重重包圍中坐起來。

　　人類在身體上有一種非常迷人的感覺，睡太久了再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 會有那麼幾秒鐘腦子裡一片空白，既想不出來自己是誰,也弄不清楚自己在哪。

　　頂著一頭炸毛的店長像個喪屍一樣, 放心地將身體的控制權交給身體自己，眼睛半閉著沿著家具一路摸索到洗手間，中間還絆了兩跤，叼著牙刷一路夢游到廚房, 才驟然發現還有一個人。

　　諸伏景光甚至停下了正在煎蛋的手, 瞪大了眼睛看她。

　　她刷牙的動作僵住了。

　　前臥底搜查官沒想到這孩子會這麼……普通, 她昨晚睡倒之前說的話在他腦海裡盤旋不去，弄得他一晚都沒睡著, 甚至覺得自己躺著的地方也像是活了過來，一不留神就會被吞進去, 但是當罪魁禍首循著食物香氣，踉踉蹌蹌迷迷糊糊地摸到廚房來的時候, 他就開始懷疑自己昨晚可能是做夢了。

　　店長才意識到她撿了一個人回來。

　　「早上好。」

　　女孩口齒不清地吐出帶著橘子薄荷氣息的問好聲。

　　她完全清醒過來了, 疑惑地打量了幾眼諸伏景光：「你看上去睡得不太好。」

　　何止是睡得不太好，可以說是根本沒有睡著。

　　「確實, 」諸伏景光誠實地點了點頭：「簡單的火腿煎蛋三明治可以嗎？」

　　「我什麼都吃。」店長飛快地給出了肯定回答。

　　直覺告訴店長如果要問發生了什麼事，會變得比較麻煩, 於是她默默地原路返回去把頭發梳好，坐在餐桌前拉開了椅子。

　　然而話題還是不得不在早飯吃完的時候繼續。

　　諸伏景光想在店長這裡待一陣子。

　　他原本以為自己會死在組織的叛徒清剿中，自己對自己開槍，將秘密連同心髒一起粉碎，所以完全沒考慮過死後萬一還活著的生活。根據在圖書館和降谷零短暫的情報交換，組織還沒放棄尋找他的下落，他現在回去非但不能保證自身安全，甚至可能牽連到同伴。

　　這種情況下他躲到哪裡去，就可能會牽連到哪裡，在做臥底的時候，將□□藏在心裡，手中卻叩動板機奪走什麼人的生命時，他時常會有一種自己不屬於任何地方，終將無家可歸的感覺，但直到「死亡」他才真正明白了明明還存在於世界上，卻不得不像個幽靈一般徘徊在世間的寂寞悲哀。

　　但即使是這樣，靠著神秘力量獲取了再一次的生命，或許就像不法銀行的貸款，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可能突然要連本帶利償還，他也想在他還活著的時候，為同伴們盡可能地減輕一點負擔。

　　降谷零只要繼續將臥底做下去，就遲早有一天會被組織派往【裡世界】，派到交易的前線，如果他能多知道哪怕一點裡世界和商店的事，也許就能在將來幫到他。

　　青年鄭重地彎下腰，請求店長收留他到公安安排好他的新身份。

　　店長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她摘下了她宛如長在臉上的單片眼鏡，破碎的機械義眼萬花筒一般的絢麗藍光映照在震驚的公安眼底。

　　過了一會，店長告訴他，他之所以沒有死，是因為穿過裡世界大門的時候，剛好遇到的那一扇門「青色」的部分將他的一部分身體細胞，回溯到了大概兩天以前，所以他沒有死，傷勢似乎好了一半，但感覺卻也不太好。這種回溯帶來的異常差不多一個星期就能恢復正常。

　　回溯的過程只持續了短短的一瞬間，如果再長那麼兩秒鐘，他就會退回到十歲，五歲，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真正的屍骨無存。

　　「總之，你將來也許可能會死，但一定不會是因為這一次，所以不要害怕。」店長把剛剛諸伏景光熱的牛奶遞給他，「沒有什麼未償的代價，也沒有變成自己沒有意識到的沼澤人，你只是比較幸運而已。」

　　「…………」

　　「？還有什麼問題嗎？」

　　「有，」黑發的年輕臥底搜查官輕聲說，「店長小姐對待不認識的人都是這麼溫柔嗎？」

　　女孩愣了一下，挺起胸膛，坦然接受贊美：「嗯。」

　　「…………喂。」夏油傑有氣無力地抗議了一聲。

　　咒術師的不滿一直持續到店長都要把這件事忘記了還沒完，寶石就像一串一下子被點燃了引信的鞭炮，唧唧呱呱個不停，顯示出他完全沒忘記這些日子都受了什麼委屈。

　　「我覺得在所有人裡，你對我的態度格外差，我能問問是什麼原因嗎？」夏油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溫柔動人。

　　店長正在去接七海建人的路上，因為預見到和那個【組織】交易的死亡率實在是太高，並且他們求知欲過於旺盛，把七海當作神奇物品拿去研究就不太妙，所以讓五虎退先把他帶回本丸待幾天。

　　鶴丸國永和她立了一個牢不可破的誓言，在這幾天內他們不會對小木偶人做出什麼危險行動。

　　「啊？」店長滿臉茫然，「我對你態度很差嗎？」

　　「你都讓之前那個人住在你家裡，我連身體都沒有。」

　　「你沒有身體又不是我造成的。」店長心平氣和地回應道，「而且那不是我家，只是一個在裡世界的安全屋，我沒有家。」

　　夏油傑沉默了一下。

　　「……你對他們都有求必應的，五條悟想吃天上的星星你都找給他！」寶石控訴道，「我呢？我的拜托早已經被你忘得一個字都不剩了吧！」

　　其實夏油傑也沒有那麼迫切，但作為一塊寶石掛在店長腰上實在是沒有任何教主的體面可言，以至於他的性格居然有點向少年的時候倒退了。

　　想不到吧，我只是在無理取鬧，寶石冷靜地想。

　　「是那兩個叫做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孩子嗎？」

　　「…………」

　　「前兩天的時候找到了。」店長張開手接住飛撲過來的亂藤四郎，被衝力帶得倒地，淹沒在十幾把短刀的海洋中，艱難地伸出一只手示意鶴丸國永救她，「最近剛要問你怎麼處理。」

　　夏油傑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毫無疑問是個好消息，但在這個時間點說出來，就總覺得好像……他在精神層面上，已經變成了五條悟那樣的人。

　　事情究竟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咒術師憂郁地想，然後悲哀地發現，自己居然開始因為他幾秒鐘之前訴求的公平待遇而稍微有些失落。

　　他悚然一驚。

　　寶石再開口的時候，就恢復了他一貫輕飄飄，含著笑的聲音：「這樣嗎？」

　　店長覺得夏油傑真是自己見過最務實的一個人了，好搞定的程度簡直就像是一個生氣的時候買包就能哄好的情人，她很欣賞這種目標明確的辦事作風：「嗯，她們兩個現在在跟著你的屍體行動，並且非常仇視五條悟。」

　　白發金瞳的太刀付喪神接收到主人「有點良心就快來救救我」的暗示，踩著櫻花樹枝從樓頂上飛下來，一把握住店長的手，把她從短刀堆裡拽出來回到屋頂上。

　　店長摟著鶴丸國永的脖子，太刀雪白柔軟的衣袖兜滿了風和櫻花的香氣，仿佛她真的被白鳥帶著飛在天上。

　　「謝謝，你的工資有了。」她欣慰地拍了拍鶴丸的肩膀。

　　「不客氣。」太刀笑吟吟的，食指和中指並攏在額頭上比了個致意的手勢，「下次也要來找我哦？」

　　夏油傑飛快地沉浸在手下的兩個小女孩兒該安置在哪裡這件事上，甚至對自己的屍體都沒什麼反應，又變得安靜起來。

　　出乎意料的是七海建人居然和本丸裡的付喪神們相處得很好。

　　可能是在老板都是狗屎，高層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這點上達成了一致，店長要把他接走的時候，明石國行還挺舍不得的。

　　其實店長也不太明白這兩個人的友誼從何而來，畢竟七海建人奉行的是只在該工作的時間工作，而明石國行壓根不工作……

　　七海建人嘆了口氣，沒有告訴店長這位文質彬彬的眼鏡付喪神最後對他說的道別話語是，「總之還是祝你工作順利啦，但要是下次再跟著主人到這裡來，就殺了你哦？」

　　他現在已經長到了大概一把椅子那麼高，但樣子卻還是之前的那個樣子，看起來像個大號木偶比利，感覺帶到哪裡都不太合適。

　　不過好在五條悟也差不多准備好，決定讓虎杖悠仁「復活」了。兩面宿儺足以把所有注視著這裡的目光吸引走，區區一個七海建人放在硝子的醫療室暗度陳倉不在話下。

　　而事實上，兩面宿儺現在有些煩惱，粉發的詛咒之王坐在血河上，手肘斜斜地支撐著腦袋，他覺得是時候找個機會和那位店長談一談了。

　　關於他最近總是做夢夢到一個叫「戀雪」的女人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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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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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0章 【時代先鋒與夢中情人前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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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根風干手指（1/20）】

　　看似其貌不揚的一根手指, 甚至還有點惡心，但仔細一看就會發現它其實是一根來自千年前詛咒之王的手指（好像是根中指），如果吃掉可以收獲免費紋身和1/20的詛咒之王。

　　不要拿著,會招來不幸。

　　名叫童磨的鬼半截身體倒在離他的蓮花座不遠的地方, 另外半截被桃紅色短發的上弦之三提在手裡，血和身體的斷面碎塊淌了一地。

　　童磨在上弦中的排名比猗窩座要高一名，上弦中的排名每一位之間都有和名字對應的實力差距, 按理來說他不應該被低他一名的猗窩座打成這樣。

　　猗窩座也想知道原因。

　　「你、到、底，」青年單手掐著對方殘余的半截脖子用力, 一邊非常不耐煩地將手臂上突然冒出來的一張嘴拍回去, 「給、我、吃、了、什、麼？」

　　鬼是殺不死鬼的，童磨也不知道什麼是害怕，有著白橡顏色的柔順長發和七彩眼瞳的鬼笑著從喉嚨裡吐了一口血出來，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同僚, 眼裡的興致濃得仿佛要變成眼淚滴下來。

　　「我也不知道呀, 」他想攤一下手, 遺憾地發現自己現在沒有手，「只是一根手指而已, 但看起來效果還不錯吧？」

　　1/20的詛咒之王，好像也沒有比無慘大人強嘛。

　　童磨是個鬼中樂子人, 自從某一天意外得到了一塊寶石，開啟了一個神秘的商店, 他的生活就變得多彩了起來, 食譜得到了極大豐富。

　　生活在大正年間的鬼非常自然地就接受了網購這種前衛的消費方式，並且飛快地愛上了購物的感覺, 史萊姆，海妖, 魔鬼，龍尾巴，還有各種奇形怪狀的類人生物他都嘗了個遍。

　　奇妙的是，可能他吃到的東西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所以不受無慘的管轄，甚至也不在「鬼」的影響範疇之內，他居然能夠嘗出味道，甚至在無慘不知道的時候，瞞著他的同僚們出了一本類人種族美食品鑒指南，掛在商店裡賣，然後深受一些異世界種族中的變態所喜愛，獲得了不少報酬，以支撐他繼續在商店裡買吃的。

　　總的來說，童磨是個很富有的客人。

　　他可以賣出的東西很多，比如他血鬼術中自帶的毒性，比如他可以切下一部分肢體避光保存，拿去給別的好奇鬼是什麼味道的種族嘗嘗鮮，又比如說，他可以販賣他的老板無慘的血。

　　無慘對於給予下屬血液這件事很謹慎，但有時候卻又稱得上大方，有時候處決不聽話的下弦，就會一次性給他們注入過量的血，讓他們在力量的狂歡中消解，童磨只要在這種時候自告奮勇去處理剩下的殘渣，就能用他之前在商店買到過的一個破壁料理機榨成汁，裝一裝賣給商店。

　　萬鬼之王無慘對血的控制力稱得上是爐火純青，童磨其實懷疑他早就知道自己在私下收集這些東西，故意把血留給他，就是想要看看他能用這些血到達什麼地步，但無慘大人肯定不會想到他收集來是打算賣了買吃的，所以這麼長時間愣是沒有抓到他的把柄。

　　不過時間一長，他肯定就會覺得自己是個廢物了，偷偷藏了那麼多血，實力卻半點也沒有進步，大概下一次就不會那麼慷慨，於是童磨趁著最後的機會狠撈一筆，把攢起來的血一起賣了，打算買個大的然後就金盆洗手。

　　他收到了一根風干手指。

　　說起來，因為生活的時代距離網購的時代實在是太遠了，童磨從得到商店入口這麼久，從來沒有找店長聊過天，也沒有見過她，每一次都是不同的人來送貨，並且自從他上次試圖把送貨員抓住嘗嘗是什麼味道之後，他就再也沒見過快遞員的面，他買的東西總會以一種詭異的方式到他面前。

　　比如這根手指，就消無聲息地出現在了他冰鮮儲備糧的肚子裡。

　　冰櫃最開始是他在商店買的，很小的一個，還需要定期買電源，在他發現自己的血鬼術也能辦到這件事之後，就被淘汰了一半。本來他沒有這個需求，他養著很多儲備糧，但自從開始在商店買零食，就開始逐漸有了「保鮮」的需求。

　　他像是一個在情人節蛋糕裡吃到戒指的女朋友，驚喜地在冰鮮稀有食材的胃袋裡，發現了這根風干手指。

　　黑色的卡片浸在血水中，燙金的文字閃爍著詭譎的微光。

　　「給童磨先生：BON APP?TIT」

　　這句問候語是他自己要求加上的，鬼聽說這是大洋彼岸的外國人用於打招呼的一句話，叫做「祝你有個好胃口」，他禮貌地寫了個紙條和他賣的東西一起留給了收貨員，下一次他的包裹裡就附上了這句祝福語。

　　這間無形的商店服務還真挺好的，童磨非常滿意。

　　唯一的遺憾就是他找了這麼久，也沒有看到能夠賦予他人的情感的商品。原本他是想買那個【紅顏美少年】給他的某一個同僚，騙對方魅惑他一下，讓他感受一下戀愛的感覺，但考察半天，思來想去，也實在覺得他的同僚裡沒有什麼相貌稱得上「美少年」的。

　　從小就缺乏感情的教祖對男性的外貌太不敏感了，他覺得自己可能是最好看的那個，卻也顧不准對方的相貌是否達到了商品要求的「美少年」，計劃只好就此擱淺。

　　他買到的這根手指的描述是其中含有二十分之一的詛咒之王，作為和無慘離得極近的存在，鬼敏銳地察覺到這玩意兒可能是差不多的東西。

　　也不知道詛咒之王和無慘大人比誰更厲害。

　　現在看來，可能還是無慘大人更強一點，或者說，比二十分之一的詛咒之王更強一點。

　　看似奄奄一息實則離死還遠的鬼歪著腦袋打量猗窩座，看到他渾身上下除了原本的罪人刺青，又新冒出來的黑色紋身，一層疊著一層，把他的長相又遮住了一半，上弦之三裸露的皮膚上青筋暴起，不時就有一張嘴一只眼睛幾根眼睫毛之類的東西突然出現在他體表，讓他看起來即使是童磨都覺得很醜。

　　幸好自己沒吃，而是忽悠猗窩座吃了，上弦之二高高興興地想，不過似乎「詛咒之王」的手指確實加強了他的實力，自己說不定很快就要變成上弦之三了。

　　而猗窩座現在神志非常混亂。

　　首先他和無慘的聯系似乎一下子就被身體裡不屬於他的那部分切斷了一半，以至於現在都這個狀況了無慘大人還沒找上門來。

　　但壞處是他現在也沒辦法靠自己解決問題。

　　仿佛又一次回到了當初自己變成鬼的時候，記憶都開始變得混亂起來，各種尖銳的念頭在身體裡撕扯打架。

　　最突出的是其中對立的兩個聲音，一個說「女人呢？！女人在哪裡！我要吃女人！！！」，另一個說「休想！我決不吃女人，我都不打女人！！」兩邊的聲音都很大，震得他頭痛欲裂。

　　偶爾無慘大人留存在他身體裡的血液，會因為劇烈的環境動蕩探出頭來，問一句「發生什麼了？」，但很快就會被那個要吃女人的聲音以一句「你誰啊，你算老幾」打回去。

　　然而變強的感覺是這兩邊都很喜歡的，他能非常明顯地感覺到自己變強了。這種強和被給予了無慘大人更多的血不一樣，是從另一種層面上的，全方位的加強，速度，力量，恢復能力，甚至還有另一種和鬥氣不同，更加玄妙的力量，因為身體對那另一個聲音的抵觸而被削弱了大部分，但仍然極大地加強了他，所以他現在能把童磨打成肉醬。

　　……甚至變成鬼後丟失的記憶都開始逐漸變得松動。

　　一團混亂的腦海深處，像是蒙著一層霧一般，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身影。

　　他這一輩子見過最美的女人，晶瑩，脆弱，純潔得像雪花一樣，她隔著一條河遙遙地看著他，眼睛裡是令人心碎的淚光。

　　「狛治先生，快回來吧。」

　　「不要再傷害別人了。」

　　「保護弱小的我們，不是狛治先生變強的初衷嗎？」

　　「我愛你，夫君，一起回家吧。」

　　鬼松開童磨稀爛的頭，捂住耳朵痛苦地蹲下去。

　　她是誰？她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你他媽到底是誰啊？！！！」

　　兩面宿儺再一次在他的生得領域把這個喋喋不休的陌生女人砍成兩半，但對方似乎連人都不是，臉上絲毫沒有出現痛苦的神情，身體也沒有傷口，他的攻擊仿佛穿過了水面，既沒有把她砍死，也沒能吸引到對方的關注。

　　「我……我叫戀雪。」那少女輕聲回答道。

　　除此之外，她再也沒有別的反應了。突然出現在兩面宿儺腦海裡的陌生女人就像一台關不掉砸不壞不能互動的復讀機，全方位立體聲一刻不停地呼喚他放下屠刀改邪歸正，而最令人憋屈的是，當他對這個「戀雪」的幻影下手時，他竟然會感到一點微妙的心痛。

　　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忍著厭惡把虎杖悠仁復活，就是為了不被咒靈套上狗鏈，沒成想最後居然被箍上了緊箍咒，這麼不分晝夜的，他都要神經衰弱了。

　　兩面宿儺捏著鼻子想了想，問虎杖悠仁：「喂，小子，給你個機會做夢夢到美女，你要嗎？」

　　虎杖悠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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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說起來你們可能不信，二哥連智能推薦都沒用過，全自助購物，當代最省心的客戶。

　　大爺（跪下）：師父別念了。

　　無慘老板從下屬身上薅了那麼多年羊毛，連玉壺賣壺的錢都不放過，終於遭到報應，被下屬反薅羊毛了，大快人心。

　　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訂閱評論和營養液！還有凋零醬的投喂！愛你們！我們明天見。


第61章 【時代先鋒與夢中情人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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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杖悠仁最近在積極准備即將到來的京都姐妹校交流會, 每天忙得熱火朝天，被五條悟訓練得死去活來，因此在兩面宿儺主動聯系他的時候表現得相當不耐煩。

　　「哦美女, 這不挺好的嘛, 恭喜恭喜，留著自己夢吧。」粉發少年正專心致志地注視著面前四條手臂揮動起來的機器人，防止自己一會被打成篩子, 只隨便地揮了揮手，示意他不要打擾自己。

　　五條悟從店長那裡買了戰鬥機械給他玩兒, 這個東西原本是時空管理局拿來給空戰魔導師B級升A級考核用的,可以懸浮在空中對敵人實施三百六十度的旋轉交叉火力覆蓋，可以更換咒力核心，咒力由虎杖自己提供，可以讓他一邊維持咒力輸出一邊挨打, 很適合訓練用。五條悟用這個給虎杖悠仁增加一點對空經驗, 免得將來被會飛的敵人揍得找不著北。

　　他現在就被揍得找不著北。

　　虎杖悠仁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 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胸口隨著呼吸劇烈起伏, 費勁兒地眨了眨眼，試圖聚焦。

　　「……我說, 你這個態度，是真的一點也不怕我揍你啊。」身體裡的兩面宿儺氣笑了, 不知道為什麼, 他最近似乎變得比以前有耐心了不少，但一般這種情況都是他在憋著什麼壞, 所以虎杖看到了也當作沒看見。

　　「？我對你態度好的時候你也沒少揍我。」

　　說的好像也有點道理，但不影響兩面宿儺出手教訓他。詛咒之王想要把他拉進生得領域就像喝水一樣簡單。

　　他粗暴地來了一句「少廢話, 給我來看美女。」就把虎杖拽了進去。

　　…………

　　他更煩了。

　　虎杖悠仁是個熱心腸的小孩兒，在發現大魔王的領域裡突然多出了一位柔弱少女之後，他立刻就從訓練的勞累中精神過來，試圖和這位少女交流。

　　只可惜少女只是一台沒有感情的復讀機，他們兩個只是徒勞地各說各的，而虎杖悠仁像是完全不覺得煩似的，堅定地認為這姑娘一定是被宿儺坑害了，變得不會說別的話，只要多嘗試幾遍就會取得突破。

　　你還好嗎你怎麼會到這裡來不要再傷害別人了傷害誰是不是兩面宿儺這個混蛋傷害了你你告訴我我來制裁他保護弱小的我們不是狛治先生變強的初衷嗎狛治先生就是你的丈夫嗎你家在哪我想辦法送你回去我愛你夫君一起回家吧回家吧回家吧回家吧回家吧——

　　我真是草了。

　　兩面宿儺干脆利落地將虎杖悠仁砍成兩半踢了出去，一種強烈的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的恥辱感油然升起。

　　沒想了多一會兒，他決定開門見山。

　　兩面宿儺敢以自己四條胳膊起誓他從來沒見過這個女人，他的記憶基本也是完好的，不存在某一部分的自己化身「狛治先生」將人騙了，而這個戀雪看上去也沒有絲毫咒力氣息，單從能量形態上來看，似乎更像是某種地縛靈一樣的東西。

　　總之就是和兩面宿儺毫無關系。

　　這種毫無關系的東西突然出現在自己身上，他只能想到一種可能性。

　　就是他之前斷開聯系的那根手指。

　　「小鬼，我之前的那根手指，是被那個……」他把那個稱呼放在舌尖滾了一圈，「店長，掛在她的店裡賣了對吧？」

　　「對呀對呀，」五條悟樂呵呵地回答道，「怎麼啦？發生什麼事了嗎？」

　　…………五條悟？

　　「老師！」虎杖抓住五條悟在他面前晃來晃去的手，一個翻身從地上起來，「你怎麼來了？順帶一提，我現在已經能堅持十分鐘了！」

　　「真棒！！！」

　　銀發教師摸虎杖頭毛：「好乖好乖∼」

　　店長站在五條悟後面被擋得嚴嚴實實，從他身後探出一個腦袋來：「下午好。」

　　「店長小姐！好久不見！」

　　店長掏出一個路上順手買的可麗餅遞給他，少年高高興興地道了聲謝捧著去吃了。

　　「來來來，宿儺先生，」五條悟熱情又親切地對著虎杖悠仁的後腦勺，「遇上什麼困難啦？」

　　不知道為什麼，對著這麼一張臉，宿儺先生突然湧起了一種強烈的自己要重蹈十分鐘之前的覆轍的預感。

　　將腦子裡念經的女人和一臉開心的五條悟對比了一下誰更討厭，最後他冷淡地將自己的煩惱憋了回去。

　　「關你屁事。」

　　在兩面宿儺多年行凶作惡的經驗裡，不知道該干什麼的時候，最好和對方希望的反著來，反正只要虎杖單獨再見到那個店長，他總有機會把事情問清楚，誰知道這是不是五條悟的陰謀呢？

　　五條悟也不生氣，很有耐心似的，拉著店長轉到虎杖那面去。

　　「老師和店長小姐怎麼來啦？」

　　「我把蓮醬叫來當顧問，」銀發老師笑眯眯地，一手拉著不明所以的虎杖悠仁，一手拉著生無可戀的店長。

　　「現在召開『如何給悠仁同學一個令人難忘的驚喜亮相』作戰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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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這裡是明天就要去打第三針疫苗的杏杏。聽說復必泰勁兒很大，開始害怕了。

　　虎子好可愛哦。

　　總之希望我和大爺都沒事。

　　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訂閱營養液！還有凋零醬久遠醬和小魚的投喂！愛你們。stay safe，我們周五見。


第62章 【魔法少女夏油傑（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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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只要普通地走到他們面前, 就已經算是令人難忘了吧？」店長根據自己多年來的經驗建議道。

　　前不久她才剛因為詐屍溜進警察局被銬起來，於是本能地給出了低調的建議。

　　「話雖然這樣說……」虎杖托著腮幫子沉思，「但總覺得好像少了一種什麼感覺。」

　　「什麼感覺？」五條悟有點好奇。

　　「就那種, 辟哢的感覺。」

　　「對對對, 就是那種辟哢的感覺！！」

　　「是吧老師你太懂我了！！」

　　「嗯嗯嗯！」

　　店長聽得滿頭問號，開始覺得自己是多余的，不知道為什麼, 這一幕看起來有點熟悉，仿佛幻視了史萊姆點心原產地那位金發旅行者和她的白毛向導。

　　她就從來沒弄懂過辟哢是什麼感覺, 但這不妨礙店長提醒虎杖：「惠惠會很生氣的。」

　　「哎？」

　　「嗯, 」少女表情嚴肅，明明外貌的年齡不大，但看起來確實很有監護人的味道，「惠惠很想你, 上一次我見到他的時候, 他還在懷念你教他做肉丸的事情, 一直低落到現在。」

　　店長從伏黑惠還只有一點高的時候就開始被迫帶他了，基本可以進行精准預測：「如果你這次做的不好, 在惠惠心裡的地位就要和他爸看齊。」

　　……為什麼會和他爸看齊？伏黑先生在伏黑心裡的地位很低嗎？粉毛少年茫然了一瞬，但很快被話裡的重點吸引, 開始嗚咽起來。

　　「嗚嗚嗚嗚對不起嘛伏黑我也好想你哦！」

　　「嗯？那不想野薔薇嗎？」五條悟湊過來笑眯眯問。

　　「想。」虎杖抽泣著點點頭，在信賴的師長和看起來非常無辜的店長面前沒有一點防備, 「我最喜歡他們兩個了！」

　　五條悟藏在身後的手滿意地點了錄音結束按鍵。

　　「乖哦, 放心，老師幫你准備了禮物, 如果他們兩個生氣了，老師就把禮物拿給他們聽……看, 悠仁一定會得到原諒的。」

　　「真的嗎？」少年眼淚汪汪地看他。

　　「真的真的，所以現在開心一點，好好想想自己要怎麼亮相吧？」白毛教師良心一點也不痛。

　　這不由得看得店長心生好奇，她默默地憋了一會，最後還是沒忍住問了：「所以說，如果這種事發生在你身上……」

　　「嗯？什麼事？」

　　五條悟還在和虎杖寫寫畫畫，聞言親密地蹭過來：「已經去世的摯友突然活過來告訴我其實他沒有死嗎？」

　　「…………嗯。」

　　他居然真的歪頭想了想。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注視著店長，異常認真地回答：「我要把他暴揍一頓。」

　　「是，是這樣的嗎？」

　　你聽到了嗎夏油傑？

　　可能是被汪汪大哭的虎杖感染了，也有可能是夏油傑最近過的比較輕松，整個人心態變得年輕起來的緣故，他現在也在店長頻道裡罵罵咧咧。

　　「說的是人話嗎？！明明是你把我殺了好吧？！！」

　　「明明是你把他殺了？」

　　「是啊，」五條悟雲淡風輕地點點頭：「但是當時沒有把他揍一頓，現在想想還是非常遺憾。」

　　夏油傑不敢置信，聲調都變高了：「……惦記著揍我，然後把我忘在這兒一點也想不起來是吧？我記住了，我全記住了。」

　　這兩個人隔著店長居然互相單方面地吵起來了，店長木然地站在活人和寶石的中間，被迫聽了好長一會兒這兩個人的相互指責，五條悟可能是真的太久沒有見到夏油傑了，不知道最近又被什麼東西刺激，拽著店長講了十五分鐘以前的夏油傑多麼棒，後來的夏油傑對他多麼壞，虎杖貼心地趴著在商店裡看有沒有什麼能讓他驚喜亮相的東西，店長想了想，開了一個聽力屏蔽給他。

　　五條悟總是容易在店長面前過分放松。他越說越激動，然後在某個時刻戛然而止，像是突然忘記了後面的話。

　　他帶著他的眼罩，不露出眼睛的話店長很難分辨人類的情緒，咒術師中最強的那一個沉默了好一會。

　　「…………要是他痛哭流涕，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寫一萬字道歉書，並且買三年份甜點，我可能會勉強原諒他。」

　　「…………」

　　「我覺得。」從虎杖悠仁那裡離開，店長想了想，還是提醒夏油傑，「你應該開始考慮一萬字道歉書的事情了。」

　　店長腰間的黑色寶石無言：「我的主人，你可真偏心。」

　　「我倒是覺得我的建議非常真誠。」松田陣平說他廢寢忘食地學習，維修技術突飛猛進，讓她可以去試試了，店長現在很高興，「五條悟最近在有計劃地搜索你這一系列的商品。」

　　可能是在大範圍地毯式搜索真人當初用什麼東西控制虎杖的時候，意外找到了一些別的。

　　夏油傑提起了一點興趣：「我這一系列的商品？」

　　他早就想問了，五條悟當初到底是在店長這裡買了什麼東西，才把他弄成這樣的。他還記得他當時聽到店長說的話，她說魔法少女是可以許個願的，但因為他不是少女，所以他沒有願望了。那段記憶介於生與死的邊緣，現在想起來已經非常模糊了，但給他留下的印像，恐怕這輩子都不會消失。

　　「我是受害，受益人，總不能不告訴我吧？」

　　這倒不是什麼大事，「魔法少女系列的商品。」

　　「？還真是魔法少女啊？」寶石把自己上上下下看了一遍，除了外部包裹的金屬底托上纏著的復雜花紋，絲毫沒有什麼少女要素在裡面。

　　「因為你是黑的。」店長試圖給出一個解釋，「假如你想像一下這裡面是一塊粉色，或者藍色的寶石，就會變得漂亮起來了。」

　　「所以你當時是贊同五條悟說我醜的，對嗎？」夏油傑幽幽地問。

　　店長的目光往旁邊飄了飄：「五條悟當時買的是一種叫做【悲嘆之種】的東西。」

　　「不要岔開話題啊喂！」

　　「這一系列的魔法少女在簽訂契約之後，靈魂會和□□分開，生成一塊靈魂寶石，就是你現在的樣子。」

　　所以我的靈魂是黑的……？夏油傑陷入沉思：「我難道真的有那麼壞嗎？」

　　店長對他的自我認知沒有任何意見，但還是將事實告訴他：「寶石的顏色和你的人品沒有直接關系。」

　　「那我為什麼有時候顏色會變？」

　　名叫夏油傑的詛咒師也不是全然的傻瓜，成為一塊寶石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仔細地觀察研究了自己。

　　「而且我總覺得當我的顏色變得更黑的時候，你好像很緊張的樣子。」

　　……所以這個人那時候完全就是故意威脅她的。店長全明白了。

　　「不是顏色的變化，是【渾濁程度】的變化，當你用了過多的魔力，或者情緒向著負面的方向發展的時候，你的靈魂寶石的顏色就會變得渾濁。」

　　「然後呢？有什麼嚴重後果嗎？」

　　「放著不管的話會慢慢積累，等到徹底弄髒的時候，你就會變成魔女了。」

　　「呃，」夏油傑就是對魔法少女太不了解了，「你是說我就會物理意義上地變老？」

　　好像也不是什麼很嚴重的事情啊。

　　店長打了一個他熟悉的比方：「比如魔法少女是咒術師的話，魔女就是咒靈或者詛咒師一樣的東西。」

　　「…………」

　　夏油傑安靜得像是突然不會說話了一樣，過了大概十分鐘，他的聲音才重新被店長聽到。

　　「所以說，魔法少女和魔女，是一樣的東西？」

　　「魔女是太過於絕望，或者積累了太多次戰鬥的魔法少女。」

　　詛咒師夏油傑是太過於絕望，積累了太多次戰鬥的咒術師夏油傑。

　　那麼咒靈是由惡意，絕望，疲憊和其他一切負面情緒堆砌起來的，人類的一部分，

　　……嗎？

　　「雖然不想承認，但好像確實和我還挺有緣的。」詛咒師的聲調聽不出情緒，「這聽起來不是什麼好差事啊。」

　　「嗯。」

　　在黑夜中，在隱秘中對抗魔女，保護人類的少女們孤身一人積累著疲憊，傷痕與絕望，即使沒有死在戰鬥中，最終等待她們的終點也只是異化變成自己曾經刀劍相向的敵人而已。在說出願望，踏上這條道路的那一瞬間，宿命的紙張便已經書寫好了。

　　咒術師不會產生咒靈，真的是非常幸運啊。

　　「那【悲嘆之種】是什麼，」夏油傑猜了一下，「魔女的靈魂寶石嗎？

　　「嗯，殺死魔女之後得到的東西，可以淨化吸收靈魂寶石裡的『污漬』。」

　　店長的目光平靜地落在夏油傑身上：「可以從靈魂的層面，讓你的心情變好一點。」

　　【悲嘆之種】

　　如果靈魂是一塊寶石的話，被它碰過之後也會重新變得潔淨而美麗起來吧。

　　夏油傑完全想起來了。

　　「星漿體」的事情結束之後，他的情緒基本已經處在崩潰的邊緣，每天說話都很少，五條悟來找了他兩次都碰了一鼻子灰，第三次來找他的時候帶給他了一個黑不溜秋，像是吃剩的果核一樣的東西。

　　「這叫核桃你知道嗎？」五條悟表情嚴肅：「在遙遠的中國，人們壓力大或者閑得沒事的時候，就會把它放在手上像這樣把玩，中國人管這個動作叫『盤』，對放松心情很有效果。」

　　「？你以為我沒見過核桃嗎？這是尖的啊？」

　　「你是不是傻？吃的核桃和盤的核桃能一樣嗎？你看這個優美的弧度，再看看這個精美的花紋，這個上流的尖端，這才配和我們的手朝夕相處好嗎？」

　　他的表情實在是非常真誠，夏油傑懷著好幾天沒搭理他和硝子的愧疚，將信將疑地接過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在把這東西揣在口袋裡，時不時拿出來把玩兩下的那幾天裡，他確實覺得自己的壓力得到了緩解，心情都變得輕松了不少，硬要說的話，有點像之前五條悟塞給他和硝子吃的那個大份木盒便當，只不過效果要更好，就像……就像從靈魂深處，給一個將要溺水的人渡進了一口新鮮空氣一般，夏油傑一度很納悶中國核桃居然有那麼牛嗎。

　　可惜就像商品描述寫的那樣，如果心裡裝著一片沼澤的話，光憑抹布是擦不干淨的。那些悲嘆之種阻止不了少女們墮落成魔女，也同樣阻止不了夏油傑走向另一條道路，只是那個時候，下單的五條悟還不明白而已。

　　他沒有問，自然也不會從店長這裡得到回答。

　　這是少年時代的最強真正意義上，在商店買的第一件昂貴的商品，就遭遇了慘烈的上當受騙。

　　「……他付了多少錢？」

　　「這個東西不在我能解答的範疇之內。」

　　唉，真的無情。夏油傑嘆了口氣：「那然後呢？我當時死了但又沒死透，是因為有了靈魂寶石，靈魂和身體分開了嗎？為什麼我會突然有了靈……」

　　他緩慢地沉默了。

　　夏油傑因為是一塊寶石，所以能夠長久地跟在店長身邊，像一個攝像頭或者一只眼睛，觀察她，觀察她的商店，進行必要的「情報收集工作」，他沉默地將所有他看到的東西記下來，試圖串成線，織成畫，勾勒出這個世界的真相來。

　　他想起店長去處理的那個越過商店買了大份便當吃，結果變得人不人鬼不鬼，最後去了裡世界的黑手黨，他想起店長告訴諸伏景光，她之所以不給那位「波本」分點心，是因為怕他的「侵蝕」程度變得太高，最後，他想起她曾經說過兩遍的話。

　　紛亂的畫布上，幾個點從繁雜的色塊中被小心翼翼地清理出來，連成了畫布上的第一個圖案。

　　「……物品會改造人的身體。」青年喃喃道。

　　「嗯，悲嘆之種是用來擦拭靈魂寶石的絨布。」店長回答他。

　　「在被它擦拭之前，你得先有一塊靈魂寶石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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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老師是在表演傲嬌，他說了一堆什麼寫道歉書給他買甜點，其實他想說的只有一句話：他會非常高興。

　　當時和朋友討論的時候，就覺得傑哥真的很適合這個東西，和大爺的手指一樣，是設計好商店確認賣出的第一批商品。

　　這復必泰就是太頂了，我打第二針科興什麼感覺都沒有，這個復必泰的第三針打了當晚就給我放倒了，發燒了兩天，渾身上下痛得痛不欲生，緩到今天才覺得自己活了orz

　　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訂閱和營養液！明天應該會多更點來彌補一下這兩天的咕咕咕，所以愛你們，我們明天見。


第63章 【好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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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相互稱為異世界的那些世界, 差別真的那麼大嗎？

　　至少咒術師活躍著的東京，和偵探活躍著的那一個東京，開設武裝偵探學校的東京, 還有與時之政府概念中彼世相對的那一個現世裡的東京, 差別仿佛並沒有特別大。

　　氣候和水土都是相似的，建築也大致相通，甚至記住其中一個的地鐵線路,就能在其他世界也差不多暢通無阻。

　　店長很感激這種便利，畢竟她其實不太擅長認路。

　　但對於沒有穿梭世界需求的人來說, 這個事實就會讓人稍微有點苦惱。

　　諸伏景光從店長指給他看的門裡走出來的時候, 恍惚間以為自己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他一下子明白了當他委婉表達出害怕在異世界迷路時，店長在聯絡另一端雲淡風輕的語氣：「別擔心，你能找到的。」

　　來自異世界的年輕警官用他已經變成半透明的右腿, 一腳踹開了咒術東京的大門。

　　他被一個人留在裡世界太久了, 店長在樹上的安全屋在她離開的第二天變成了花海中的高塔, 從窗口望出去可以看到很遠地方橙色的地平線，星星仿佛從花苞裡孕育出的細小光輝, 從太陽升起的地方像劈啪炸開的煙火一般亮起來。

　　非常漂亮，就是太安靜了。

　　店長說沒有規律就是裡世界的規律, 這裡不存在所謂的一般事實，什麼事情, 什麼景像都可能出現, 可以連著幾天都是白天，也可以連著幾天都是正常的太陽東升西落, 所有可以想得到的東西都有可能變成真的，就算是裡世界居民常用的, 關於顏色對應危險的那一套規則，也只是經驗規則而已，被打破了也沒什麼好說的。

　　雖然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諸伏景光已經比較了解店長了，她這麼說的意思，大概就是讓他無論看到什麼都不要害怕，也不要試圖自己去總結什麼規律然後出去瞎逛，免得死在外面。

　　她確實很溫柔，在之前和降谷零短暫的紙板交流時，降谷零對這位店長的形容像是野生寶可夢——「謎之危險生物」，讓他務必小心不要惹怒她，但其實，如果用幻想生物中的精靈作比喻的話，店長算是比較友好的那一掛小精靈，對待他的態度比起對待人類，更像是對待院子裡的花。

　　本著想要搞好關系，收集情報，排解寂寞的目的，他每天基本都會給店長寫寫他今天做了什麼，窗戶外面是什麼景色，本來在寫的時候並沒有抱著會收到回復的希望，畢竟她好像確實比較忙，有的時候甚至會鴿了他做好的飯，但沒想到她居然真的願意和他聊聊天。

　　有時候是就他看到的一些裡世界現像進行解答，有時候會給他講講她去過的其他世界的事情，也有時候比較忙，會回復一個「嗯」，或者「摸摸」，基本不會帶有什麼語氣詞和尖銳的個人評價，每一句話都會認認真真地打上一個句號做結尾。

　　實在是非常平淡柔和，沒有攻擊性也沒有傾向的，像秋日波瀾不起的湖水一般的交流，仿佛他不是在和什麼人傾訴，只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將自然而然湧現在喉頭的話，自然而然地寫在紙上，宛如一本上鎖的日記，又或者只是在平和地與自己對話，因此非常非常地令人安心，幾乎是讓人上癮的程度。

　　【今天是倒懸的世界（圖片）】

　　【嗯，沒什麼危險，可以多看一會。】

　　【哎？還有危險的情況嗎？】

　　【有一個世界的紐約，在市中心的地方連通了異界的大門，中間的部分坍塌崩壞，變成了什麼東西都飄在天上的樣子，裡世界有時候也會突然這樣，那個時候就會有潮水一樣的怪物從門裡出來。】

　　【……那個地方現在還好嗎？】

　　【還不錯，變成了知名異界大都市，就像你們那裡國際化中心一樣，各個種族生活的很平衡，有專門的術式協會，有博物館，還有維持秩序保護人類的秘密結社。】

　　【……有點憧憬。】

　　【對你來說比較危險。】

　　【感覺店長小姐在的很多世界，對我來說都很危險。】

　　【是的。】

　　【……對不起，我太沒用了。】

　　【在人類的價值觀裡，公安警察是非常值得尊敬的工作。】

　　【說起來很不好意思，店長小姐對臥底警察是怎麼看的呢？雖然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只要拿起武器瞄准無辜者就一定不會能再去到天堂了，但還是想知道店長小姐的看法，會覺得他們的人生是有意義的人生嗎？】

　　【……如果是很難回答的問題，不回答也可以的，店長小姐要注意吃飯，早點休息。】

　　【最近好像很多人問這類型的問題。】

　　【哎？很多公安警察嗎？】

　　【也有一些別的職業，但是做的事情沒有什麼本質區別。】

　　回復【有意義的人生】：

　　【我也不知道，畢竟關於我自己的很多事情我也沒有弄明白，但我以前認識的一位會拆炸彈的警察先生在我問差不多問題的時候，和我說：重要的是你自己能否感到快樂和幸福。我沒有感受幸福的能力，希望你可以。】

　　那天的對話就到此為止了，店長小姐似乎是看了什麼寵物飼養指南，發現生物長時間憋在一個密閉空間裡容易抑郁，於是居然主動邀請他一起吃午飯。

　　再次聽到街邊熙攘的人聲，喧囂的汽笛，仿佛已經是一個世紀之前的事情了。諸伏景光久違地走在城市的街道上，發現這裡居然也叫做東京。

　　他甚至看到了東京鐵塔，雖然不是在米花。

　　建築物的樣子，城市規劃，道路交通都和他熟悉的別無二致，只是地名和醫院，商場之類的地標有一些輕微的變動，這種微妙的熟悉帶給他的感覺奇怪又親切，仿佛不是從一個世界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反而本就是在同一片土地上生活了不同的人一樣。

　　青年剛出來的時候還保持著謹慎，每一步都踏得小心翼翼，等到在約定的飯館前面見到店長的時候，就已經變得非常放松了。

　　他居然把胡子剃了，套了件草綠色的衛衣，整個人青春洋溢，笑一笑的時候簡直讓人在深秋裡都覺得心曠神怡，春風拂面。

　　夏油傑看得直開始想念自己的身體，他從前也是個清秀佳人，可惜現在腦門上橫了一道縫合線，怎麼看怎麼不是好東西，也不知道等拿回來還有沒有救。

　　店長告訴他他現在的狀況可以類比手機和藍牙，離得太遠了，還被外力更改了用戶名，等到操縱他屍體的那個人離開，只要離得夠近，就能重新連回去。

　　諸伏景光到的時候他還在問店長，那他回去了會不會突然擁有什麼超能力。

　　店長問他原來不就會嗎。

　　「不，不是什麼咒靈操術這種冤種術式，有沒有那種更可愛的，更輕松愉快的，比如在胸口發射一個愛心光波然後咒靈就被消滅了的？」

　　店長這個時候開始相信他和五條悟是好朋友了。

　　「首先，你的生理性別是男人，其次魔法少女的魔力其實有一部分是來源於她成為魔法少女時，所許下的那個願望的，你當時沒有許願，所以你大概會是魔法少女裡最不行的吧。」店長大概估計了一下，「努努力也許可以變身試試，魔力就算了。」

　　「什麼！？」

　　寶石裡的光澤劇烈震動：「怎會如此！」

　　「我怎麼會沒許願呢？！！」

　　「是我沒聽你的願望。」店長回答，「因為我其實不干丘比的活兒。」

　　夏油傑非常失望。

　　其實店長不明白他在失望什麼，如果真的許下願望，變成魔法少女，他可能也就沒剩幾年好活了。

　　夏油傑表示其實沒什麼所謂，他本來現在也應該死了，怎麼死的並不重要，再死一次也沒關系。

　　「你是有什麼想實現的願望嗎？」

　　「希望世界上再也沒有咒靈？如果能實現的話就好了。」

　　店長聽了他的願望之後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少見地感嘆出了聲，於是諸伏景光就聽到店長見到他的第一句話。

　　居然是「你是真的很適合做魔法少女啊。」

　　諸伏景光：「？」

　　店長請諸伏景光吃中餐，這姑娘吃小籠包一口兩個，兩邊臉頰塞鼓起來就不用說話了，只沉默買單，諸伏景光再次驚訝地發現這裡用的錢和他的世界也沒什麼區別，不禁感嘆日元是什麼宇宙通用幣種。

　　青年一邊吃飯，一邊開始覺得四周的空氣變冷了。

　　諸伏景光是狙擊手，又做了這麼長時間的臥底，對惡意和危險非常敏感，但饒是他覺得寒毛直豎，左看右看，也覺得沒什麼特別的。

　　店長對他坐立不安仿佛板凳上有釘子的樣子非常茫然，嚼了一會問他是包子燙嘴嗎？

　　下一秒鐘吊燈掉下來的動靜回答了她。

　　這個點大家都去上班了，店裡的人其實少的可憐，只有一位一個人坐的女士和一對學生情侶還在店裡，看起來像是翹課了，吊燈整齊的斷面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切開了，四分五裂地砸在女士的桌子上，把她點的那碗陽春面直接掀下了桌子。

　　但她卻顧不上滾燙的面湯，穿著精致職業裝的女人此刻仿佛被一雙看不見的手勒緊了脖子，吊在半空中，正在拼命掙扎。

　　餐廳裡僅剩的客人和一個服務生目瞪口呆地看著她，被恐懼和茫然嚇得一動不敢動。

　　諸伏景光反應很快，幾乎是立刻就要竄出去，被一只手拽住了衣角。

　　店長嘴裡還有包子，一手拽著他，一手把眼鏡從臉上摘了下來：「別去，很危險。」

　　仿佛像是在回答她的話一樣，人類的視野中，巨大的怪物一點一點地顯現出了它的身形。

　　能夠看到咒靈是一種才能，但有一種情況例外——當普通人臨近死亡的時候，這個世界的一部分真相就會向他敞開。

　　西裝革履裝扮得體的巨大肉團從頭顱頂端裂開數不清的眼睛，它的兩只手還箍著女人的脖子，喉骨在重壓之下咯吱作響。

　　「您還有很多工作，現，現在還不能休息哦。」

　　它用生澀的聲音，對著瀕死的被襲擊者，禮貌地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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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家的收藏訂閱和營養液！還有晨醬和凋零醬的投喂！我超愛你們的！明天見。


第64章 【你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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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伏景光幾乎是飛出去的。

　　狙擊手的身形像只穿行在草叢中的黑貓一樣迅捷又靈巧, 落在滿地的吊燈和碗筷的碎片上竟然一點動靜也沒發出來，甚至順手扶了一把店長胳膊旁邊快要掉下來的蝦餃。

　　他身上沒有武器，雖然不確定普通的武器能不能傷害到那怪物, 但赤手空拳和它對削顯然也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 於是公安警察順走了半根碎掉的燈管，踩著櫃台躍上了半空。

　　在巨大的體型差之下格鬥的技巧並不重要，逃跑的技巧才重要, 這一擊的目的僅僅只是咒靈伸出去的手臂，能讓它斷掉, 松開, 或者轉而攻擊他，事情都會變得好辦一些。

　　店長看得嘆氣，她雖然不怎麼能打，但少說在這裡也被咒靈揍過好幾次, 吃掉或者殺掉的時候也有, 對這東西已經比較了解了。神之義眼開始隱隱發燙, 但因為它現在還是壞的，所以只能用來「看」, 不能進行一些復雜的操作。

　　「它的攻擊器官不止胳膊。」

　　普通人類諸伏景光和怪物打交道的次數還是太少了，看到一個近似人形的東西, 在潛意識裡就會把它當成一個人形對待，但所幸他反應很快, 在咒靈身體側面兩條皮帶一樣的東西破空刮過來之前, 手裡的燈管就重重一敲那條胳膊，在半空強行扭轉了身形, 避免被抽成陀螺。

　　與此同時，他感覺到一點不同尋常的困意。

　　剛剛那一下……似乎體力流失得很厲害。

　　不過所幸它真的放開那位女士來追他了。旁邊的服務生從驚嚇中回過神來, 趕緊連滾帶爬地拉上那對學生情侶，把險些被捏斷脖子的女士拽了起來，向門口的方向跑。

　　警官立刻做出了配合。他抄起了本來是要上給店長的那一籠灌湯包扔了過去，店長跌跌撞撞地絆了一下，一個滑跪插在那三個人和咒靈中間，抄起一條椅子腿兒對著咒靈來了一下，在燙和痛的雙重打擊下，咒靈短暫地遺忘了跑出去的人，開始專心致志地對付他倆。

　　「店長小姐，這個東西有什麼，有什麼特殊能力嗎？」

　　這都不用去怎麼看，神之義眼的運轉需要消耗店長身體的巨大能量，她現在比諸伏景光更困，貓著腰躲過一記咒靈的無差別橫向掃射：「他能讓你的精力和體力加三倍消耗。」

　　這咒靈是個很苛刻的領導。

　　人類青年再一次展現了非同尋常的身體能力，在餐館這麼大點，充滿障礙物的地方翻轉騰挪地躲避咒靈的巴掌和皮帶，不著痕跡地將它往遠了引，他本來想退到後廚鎖上門，爭取一些時間，結果沒等他做出行動，咒靈就一屁股把那門坐碎了，告訴他這就是在痴心妄想。

　　店長像只被人敲了魚缸的魚，在房間裡掐手躡腳地亂竄，被追得爬來滾去，上氣不接下氣，那咒靈不拘於打誰，但吃一塹長一智，對門口看管得很嚴實。

　　「他有弱點嗎？」

　　再一次將剪刀扎進了咒靈的後腰以解救被盯上的店長之後，諸伏景光盯著咒靈飛快合上的皮肉問道。

　　「有嗎？」

　　店長問夏油傑，她不能再把神之義眼開下去了，再多五秒鐘就要暈倒。

　　夏油傑幾乎是無言地望著眼前這一幕，他再怎麼樣也沒想到有一天事情會變成這樣，非人類生物和異世界猴子警察在飯店裡大戰咒靈，曾經的特級咒術師掛在腰上吃軟飯，竟然什麼都干不了。

　　「有也沒用，不是咒力傷害殺不死咒靈的。不過這麼大的動靜，窗不可能看不見，很快應該就會有咒術師來解決了，你再堅持一會兒。」

　　再堅持一會兒，店長簡直就想躺了算了，這咒靈在越變越強，整個餐廳的空氣開始逐漸變得黏稠，踏出去的每一腳，包括呼吸都好像有個兩百斤的胖子在後面拽著，已經不再是很累的程度，連骨骼都忍不住在發出悲鳴。

　　諸伏景光被攔腰擊中甩到了牆上，發出一聲驚天動地，讓人懷疑他骨頭斷了的巨響。

　　唉。

　　店長拿了兩條膠帶，用物理方式把自己忍不住想要合上的眼皮吊起來，四處看了看，發現自己不管拿什麼都可能變成咒靈反過來搞她的凶器，只好選了一些不那麼有攻擊性的。

　　少女黑色的眼睛流淚，藍色的那一只流血，一手提了一罐辣椒醬，另一手往手上抹芥末，有氣無力地和咒靈打了個招呼。

　　她沒反抗咒靈把她提起來的動作，反正她也太累跑不動了，少女神情麻木地和咒靈密密麻麻的眼睛對了個正著，她現在其實不太能看得見咒靈，因為內核算不上人類，在這種情況下她連個普通人都不如，但對面太大了，隨便一伸手就能按在其中的一只上。

　　夏油傑說有些咒靈是可以被物理層面影響的，但大部分不行，店長也不知道會不會有用，但總之試試也不要錢。

　　沒想到被她按住的那一只眼睛真的開始流淚了。

　　店長非常高興，不顧自己開始發出斷裂聲的胸骨，親熱地給了咒靈一個火辣的擁抱。

　　瞎了一半的咒靈還以火辣的一巴掌。

　　店長瘦弱的身體在空中簡直像是被大炮發射出去，或者突然學會了跳水或者體操動作似的，被迫轉了三周，以一個極大的加速度把試圖起身的諸伏景光直接撞趴回牆上。

　　「啪。」

　　很輕的，感覺不像是現在這個雞飛狗跳的戰場能發出來的聲音冷不丁地響起來。

　　面前模糊而帶有巨大壓迫感的空氣陡然消失，變成了一個身長兩米的壯漢。

　　「咒術師來了。」夏油傑充當店長的眼睛，示意她可以躺了。

　　來得也太快了，滿打滿算從咒靈暴起傷人到現在也就過去了兩分鐘，簡直不像是窗的一貫效率，是路過的咒術師嗎？

　　就這麼一句話的功夫，餐館裡那種粘稠窒息的氛圍就像晴天的烏雲一般，驟然散開了。

　　咒靈身首分離地倒在地上，店長被一條快有她腿粗的胳膊輕輕地扶了起來。

　　諸伏景光咳嗽著站起身來，做出了一個防御的姿勢。

　　兩個人一個站得筆直，一個癱倒在沒了靠背的椅子上，形成鮮明對比。

　　「干得好。」叫做東堂葵的咒術師贊揚了一句，他來的時候看到幾個人飛奔出來，就知道為什麼他倆還在這和咒靈殊死搏鬥了，「下次別這麼干了。」

　　這人好像在趕時間，也不是正經來執行任務的，只簡單地檢查了一下他們兩個的傷勢，店長趕緊把她的單片眼鏡戴回去。

　　基本都是皮肉傷，可能有部位骨裂了，身形魁梧表情凶狠的咒術師給他們做了應急處理，叫了救護車就打算先走一步。

　　「不好意思，我趕著去小高田的簽售會。」他一邊道歉一邊拉開門，突然轉身，看了看站姿筆直的諸伏景光。

　　「……你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諸伏景光和店長都愣住了。

　　「只是個友好提問。」咒術師聳了聳肩。

　　「哦，哦，我明白，」公安警察開始覺得他對這個東京就是太不熟悉了，甚至有點求助地看向店長。

　　「我問的是你自己的想法。」咒術師不耐煩地皺了下眉，這讓他看起來下一秒就要動手了。

　　但就算他表現得十分凶惡，他這個問題也不是能一秒鐘就不假思索地回答出來的，諸伏景光大腦轉得飛快試圖分析一下他是什麼意思自己應該答什麼，但可能是因為轉得太快沒剎住，眼前站著的又是店長……

　　「我不喜歡人類女性。」

　　這麼一句話脫口而出。

　　三個人都安靜了。

　　店長即使是困得要命都情不自禁地往旁邊挪了兩下，東堂的表情就更直白。

　　這已經不是看女人的品味合不合的問題，這是遇到變態了。

　　但他確實不怎麼對無關人員的xp過多指手畫腳：「好吧，那我們做不成朋友了。」

　　他走了。

　　黑發青年沉默了一會，僵硬地轉過頭來，對上店長復雜的目光。

　　這姑娘眼睛瞪得老大，如果是雙貓眼的話瞳孔現在應該都豎成一條線了，她就用這種驚恐的眼神幽幽地盯著諸伏。

　　「我，」諸伏景光嘴張了又張，覺得如果目光有溫度的話，他衣服可能都要被店長燙兩個洞出來，事實是他整個人確實也開始升溫了，「對不起，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剛好……」

　　店長睡著了。

　　失去意識的店長，那具少女的軀體就真的像個沒有生氣的漂亮木偶，只不過因為咒靈襲擊變得破破爛爛髒兮兮的，輕得即使他受傷抱起來都不覺得吃力，諸伏景光把她抱起來，小心地放在一塊比較干淨的櫃台上。

　　她沉靜地閉著眼睛，呼吸淺得近乎沒有，諸伏景光不得不輕輕地碰了碰她的鼻息，才能完全確定她還活著。

　　臉上的熱度還沒有完全退去，年輕的臥底搜查官深深地吐了口氣，開始重新思考關於這裡的這個東京，和眼前的非人類少女。


第65章 【東京多災多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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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證明, 在大多當事人眼裡需要連夜換一個星球生活的社死事件，往往並沒有那麼嚴重，因為當它太過於嚴重的時候, 周圍的人也會因為尷尬而假裝把這事忘了。

　　店長醒過來的時候基本就像失憶了一樣, 她摸了摸自己剛剛差點撞扁在諸伏景光胸前的鼻子，發現沒有流鼻血，欣慰地躺倒回去。

　　醫生說她有一點輕微的腦震蕩, 雖然諸伏景光不知道店長會不會得腦震蕩，但她若無其事一忘皆空的態度真的很體貼, 雖然他完全明白這份體貼的態度背後是「這個人好可憐還是不要為難他了」的憐憫之情。

　　諸伏景光只是稍微有一點骨裂, 這種程度的傷比起在黑衣組織的時候所受的簡直小菜一碟，他自己都覺得對上那樣子的怪物，自己居然沒有斷個手腳之類的簡直是萬幸。

　　不管怎麼說，被店長保護了。

　　作為一個曾經系統學習過格鬥技巧的人來說, 諸伏景光差不多能看出來店長的攻擊和躲避動作是有章法的, 看起來像是從前接受過訓練, 和普通人的閉著眼睛瞎打不一樣，只是因為身體素質的限制使得她出拳無力逃跑絆倒, 但因為框架還在，所以那弱不禁風手忙腳亂的擺爛式掩護法竟然真的有用。

　　「店長小姐, 從前是學過格鬥嗎？」

　　「嗯。」店長知道諸伏景光在想什麼，她的體術是織田作之助教的, 而這人在改行寫小說之前是干殺手, 教她的招式肯定正直不到哪裡去。

　　「那為什麼身體還是這麼差呢……」青年摸著下巴沉吟道：「是因為訓練偷懶了嗎？」

　　「是因為每死一次身體狀況就會刷新成最開始的樣子。」

　　這就是店長現在大腦暈眩還堅持掙扎，沒有一死了之重新開始的重要原因。

　　她呲牙咧嘴地從醫院的病床上爬起來, 這種程度的傷說輕不輕說重不重，在醫院繼續躺著也沒有什麼用。

　　雖然諸伏景光表現得很正常, 但世界觀受到嚴重衝擊的人是很容易看出來的。

　　「……像今天這樣的事件在東京很多嗎？」

　　「畢竟東京是大都市，日本範圍內咒靈聚集濃度最高的地區。」

　　黑發警官貓眼瞪圓的樣子實在是很有意思，他像個來旅游了解當地風俗人情的游客，店長給他大致地講了講咒靈和咒術師的存在。

　　諸伏景光非常震驚，早在警校的時候，他就覺得東京的犯罪率高的簡直不正常，沒想到在另一個世界的東京，居然還存在怪物。

　　東京的人民過得都是什麼樣的生活啊，他有點痛心。

　　店長告訴他其實橫濱那邊也好不到哪裡去，正直的警官先生更傷心了。

　　「為什麼只有日本比較倒霉？」

　　店長平靜地告訴他：「類似的東西外國也有，在倫敦被稱為『龍』，倫敦裡世界名字叫做wind bind的組織在治理。」

　　實話說，做得比日本咒術界要好得多。

　　而且在異世界的某個紐約甚至天上會開個大洞往下掉外星人，超級反派打一個響指能消滅掉地球上一半人，仔細算算都差不多，人類的生存環境似乎從來就沒有特別好過，不管是在哪邊的世界。

　　諸伏景光蹩著眉頭，開始擔憂他那個世界會不會有咒靈出現，畢竟如果咒靈這東西真的只是負面情緒堆積的產物的話，沒道理那邊的東京會沒有。

　　「不需要太緊張，畢竟那邊是偵探的舞台。」

　　店長本來想這麼說，但最後還是沒有開口。

　　「摸摸。」她最後這麼說。

　　她腰間的寶石微微地亮了一下，夏油傑也同樣欲言又止，但最後他也什麼都沒說。

　　「普通的，沒有咒力的人，就真的對咒靈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那倒不是，有定做的咒具，也有能讓沒有咒力的人看到咒靈的特殊眼鏡，辦法很多，但肯定不如擁有咒力和術式的咒術師。」

　　這句話是夏油傑告訴店長的，雖然店長本來也知道，但她還是幫忙轉述了。

　　「店長小姐的商店裡可以買得到嗎？」

　　低級的咒具和普通的眼鏡倒並不是特別貴的東西，「但是我記得好像你所在的地方不能買這個來著……」

　　女孩走在醫院外圍的綠植中間，突然停下來，原地掉線了一秒鐘。

　　諸伏景光害怕她摔了或者突然倒下來，目光一直緊緊地跟在她身上，剛好抓住了她好像表情空白靈魂消失的那一秒鐘，也因此顯得一秒後的目光看起來無比復雜。

　　女孩的神情看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可以買了。」

　　「哎？真的嗎？」

　　「……嗯。」

　　諸伏景光的購物思路和松田陣平略微有些像，既然自己身上拿不出什麼值錢的物品，就干脆用技藝來換，他在商店裡先後掛上了「指導槍法」，「指導體術」，「指導廚藝」，甚至還有「一硬幣聽一段兒貝斯」，終於勉勉強強付上了購買一套最低級的咒術道具的錢。

　　至於他還需要的，隱秘的聯絡道具，是夏油傑贊助給他的。

　　理論上來說夏油傑這個人也身無分文，但他想了個很妙的方法來賒賬。

　　「我可以花五條悟的錢。」

　　「？你不可以花五條悟的錢。」

　　「等他來贖我的時候，你可以多要一點，就當作我在你這兒的生活費。」

　　店長覺得這不是很靠譜：「？如果他不給，或者他沒來贖你，那我不是賠了嗎？」

　　「不會讓你賠的，如果是那樣的話，我本身對你來說的價值也足夠付這個了吧？」

　　店長怔住了。

　　「靈魂寶石如果變成悲嘆之種，就可以再賣出去了。」夏油傑輕輕地笑了一下：「我當初被收留，也不僅僅是因為『五條悟的售後服務』吧？」

　　「明明一開始可以根本就不理我，慢慢等著我自己崩潰拿錢就好了，能戰勝奸商本能對我這麼好，我現在開始有點相信master也是愛我的了。」

　　店長對此不置可否，只是真誠地問了一句：「那你以後能不拿這個煩我了嗎？」

　　……夏油傑突然又不那麼確定了。

　　諸伏景光對那位資助他的神秘好心人保持了一個既感激又警惕的態度。

　　「那位先生，有什麼要求嗎？」

　　「嗯，」店長點點頭，「他希望在之後的某個時間獲取一點你們的身體數據，或者你們自己研究也可以，他只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想要一個答案而已。」

　　「他想知道你們是普通人，卻不會產生咒靈的原因。」

　　「好。」諸伏景光答應下來，比起說對素未謀面的夏油傑的信任，他的信任更像是對著店長的，青年苦笑了一下，「希望我能幫得上忙吧。」

　　商店裡符合「隱秘」要求的通訊道具有不少，公安在陰陽術做成的紙鶴，名叫【Linker Core】的魔法感應，一個叫做【舞台對話術】的東西，還有一個同步筆記本中選擇了最後一個。

　　那是一個成對的筆記本，只要在其中一個上面寫字，另一個上面也會浮現出同樣的字跡。

　　當天晚上，他拿著這個筆記本，給降谷零發出了他們分別以來的第一句話。

　　【最近還好嗎？】

　　收到的回答看起來稍微有點奇怪。

　　【……太好了，好得有點不大對勁。】


第66章 【組織近況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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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降谷零最近過得確實比較順利。

　　組織從店長那裡買到的叫做【元素視野】的東西從外觀上來看, 是一塊封存著雷電的紫色寶石。

　　寶石的裡面是動態的，像裂紋一樣緩緩旋轉的雷紋，外表摸起來卻是仿佛玉石的溫潤觸感, 外面有扇形的金屬裝飾,用力握緊的時候能感受到裡面蘊含著的某種能量流動，將這種能量引導出來，就可以獲得商品上說明的元素視野。

　　在這種視野之下, 裡世界的門是最顯眼的「可互動物品」，甚至有時候連裡面的超自然陷阱——異錯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不得不說那位店長雖然態度冷淡, 但賣出的東西確實是雪中送炭, 組織的小弟終於多了一點安全保障。

　　「波本」在上一次交易過之後，就取得了組織的信任，再加上他曾經因為某次情報工作，認真地去打了一個月最近市面上青少年最喜歡的二次元rpg游戲, 對元素視野的使用非常上手, 本來就已經是干部, 現在幾乎是兩天之內就得到了重用，速度快得琴酒看了都要嫉妒。

　　組織延長了【元素視野】的租借時間, 一夜之間他也是有相當話語權的「波本大人」了，不說可以拳打琴酒腳踩朗姆調戲貝爾摩德, 最起碼報銷非常自由。

　　組織裡朗姆是一支勢力，手下的人更偏向情報, 而琴酒則更像是行動組, 現在除此之外，波本帶領的裡世界開發小隊的地位也逐日升高, 他和那位組織的天才少女雪莉一起合作的機會開始漸漸多起來。

　　但總之，沒什麼人羨慕他。

　　畢竟這可是普通的潛入暗殺□□交易之類的任務的危險性完全不能相比的, 裡世界探險啊。

　　初期的情況只能用九死一生來形容。而且幾乎沒有一個正常死亡的人，大家都死得奇形怪狀，有的整個身體都變成了半透明，有的從七竅裡長出了珊瑚枝一樣的東西，有的看起來毫發無損人也沒變，直到某一天他突然暴起襲擊同事，吃掉了兩個人被亂槍擊斃之後，人們才發現從他的軀殼之中流出來的根本不是血，而是沼澤之中蠕動的污泥。

　　這種東西即使在窮凶極惡，甚至做人體實驗的組織內部也可以輕易引起恐慌，所有資料都是最高級別的安全等級，波本在接手這個全員瀕臨崩潰的小隊之前，接受了四次心理測試，所有人都在等著看他什麼時候會受不了。

　　不管心裡是怎麼覺得的，但最起碼從結果和表面上來看，波本大人適應得很好。

　　他的身體速度，反應能力，頭腦，心智和直覺簡直就是為了這種活動而生的，在裡世界那種危險的戰鬥氛圍中如魚得水，不出幾天，他那個隊裡的人都傳他會飛檐走壁。

　　諸伏景光本來是想問他還應付得來嗎的，但落筆的時候卻被一種奇異的直覺拽了一下手，讓那行字變成了

　　【那你真的會飛檐走壁了嗎？】

　　降谷零的回答很快就到了，諸伏景光不愧是他的幼馴染。

　　【……我覺得我會了。】

　　不光是身體能力的隱隱提升，他甚至覺得精力都變好了，像他們這樣走在刀尖上的人對自己身體和健康狀態的感知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一點輕微的變化都能讓大腦飛快接收到信息，輸出「還能不能行動」，「我是不是被下藥了」等等的結果。

　　【而且，在打雷的時候，我會覺得有點親切。】

　　這種隱晦的全方位提升在最開始還不明顯，隨著組織的兩次續借幅度逐漸變大，到了他自己能夠隱隱約約感受到的地步。

　　直覺告訴他這很有可能是那塊紫色寶石的緣故，但那寶石也不是綁定了他，誰拿著都能開啟元素視野，於是他又不那麼確定了。降谷零瞞著組織私下去檢查了兩次身體，甚至請那位組織裡的雪莉幫他測了一回，也沒有測出什麼不對勁的來，只能說他最近格外健康。

　　可他現在都已經能連續工作兩天半不吃不喝的地步了，甚至感覺還沒有摸到上限，這是人類的健康定義嗎？

　　總之波本大人現在看起來春風得意，實則內心茫然又害怕，甚至到了有點慌張的地步。

　　唯一欣慰的地方是他獲得了不少突破性的情報。

　　比如說組織現在正在進行的幾個開發項目的進度：關於他運送過的鏡石，隸屬於SDC-Special Dangerous Catalogue 特殊危險品目錄系列的D01號；從上一個慘死的同事身上提取出的沼澤怪物B03號；之前他帶隊捕獲的一個C-級別的蛞蝓怪物，這東西的特征是殺死對手之後自己也會消失，非常適合用來做暗殺任務；還有一直在研究從來沒有停下的超自然陷阱異錯的排除方法。

　　雖然他已經盡量讓任務十個裡失敗九個半了，卻也積累了幾個實驗項目。

　　這些東西基本每一個拿出來都能讓一個人在學校裡學到的東西變成廢紙，降谷零有時候會覺得他是在親手打開潘多拉的魔盒。

　　但這個盒子如果是在他的手裡打開的，至少他可以控制從盒子裡掏出什麼，也許死後下地獄的時候，遇到的同胞能少一些。

　　稍微有些安慰的是這些實驗項目的進展都無一例外非常緩慢，以那位天才少女雪莉的能力來看似乎不應該這麼慢，那小姑娘也因為這個被組織懲罰了幾次，但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居然硬生生地忍下來了，態度非常強硬，告訴上司科學就是這樣的，如果不服可以換別人來。

　　這種同歸於盡式的強硬態度懾住了琴酒，使得組織餓鬼一般的貪欲似乎也放緩了腳步。

　　其實大家也不清楚組織到底想要得到什麼，有一種風聲說boss在尋找傳說中能夠讓人「長生不老」的寶物。

　　可能是因為太久沒有和人傾訴過，他不知不覺就像寫日記一樣寫了一大段話。

　　諸伏景光也給他講了一些店長的事情，和他得知的裡世界的危險常識。兩個人都非常默契地掠過了「將這件事上報給公安」這個選項。

　　降谷零還沒想清楚，他現在有太多不明白的東西，需要搞清楚再做思考，但本能讓他覺得黑衣組織現在就像是小孩兒玩火，無論是商店還是裡世界，都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東西，而在他頭頂上那些人，雖然大家的想法都是出於「保護國家和社會安全」，但又真的能抵擋得住這種誘惑嗎？

　　如果正義的一方和邪惡的一方都開始丟掉原本的交鋒方式，開始使用自己不能控制的力量，戰爭會結束嗎？還是會徹底將他們生存的這一片土地化作焦土？

　　【我對那位店長小姐沒有惡意，】

　　他這麼寫道，有些猶豫要不要通過景光轉達。

　　【但還是希望無論是她和她的商店，還是裡世界的這些東西，都能從我們的世界裡徹底消失。】

　　交涉有用嗎？他也不知道，但如果被拒絕的話，他就只能先嘗試自己來解決這件事。

　　他需要同伴的，朋友的，龐大的公安機關的力量，卻又不能將真相說出來。

　　商店那一邊諸伏景光還在，而且本身這個商店門檻就不低，現在最重要的還是組織和裡世界的事情。

　　他在這個方向取得了一點微小的進展。

　　那是個無意間得知的機密，持有秘密的人現在已經在「探險」的過程中死了，在死前他告訴了波本這件事。

　　裡世界開發的想法最早並不是組織提出來的，是一個組織成員在探險的過程中，在一塊石碑上看到的用俄語書寫的訊息。

　　沒有人知道寫下文字的人身在何處，長什麼樣子，他也沒有留下聯系方式，只是他隨手書寫的東西引起了boss的興趣，也許是因為他寫下的是俄語——「一位親切的俄羅斯人」，boss這麼稱呼他。

　　金發的青年伸了個懶腰，結束了和諸伏景光的對話，現在是凌晨三點，但他卻還該死的精神百倍，簡直不知道店長對他做了什麼。

　　他開車准備去讓他心神不寧的源頭再看一看，最近每當他感到控制不住的恐懼的時候，他就會去和那些恐懼的根源一起待一會兒。

　　他到的時候，那位雪莉居然也還在加班，這小姑娘可還是正在長身體的時候，大晚上不睡也不知道對身高會不會有影響。

　　用鏡石制造出來的四方盒子裡是一團有形狀的空氣，在金屬的四壁不斷撞擊，發出沉悶的響聲。

　　這個是級別B08的一個怪物，似乎對人類的負面情緒很敏感，不僅用眼睛看不到，儀器也沒辦法檢測，只有一個例外。

　　當一個人快死的時候，就突然能看到，也能聽到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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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零哥有了神之眼工作能力直逼甘雨.jpg

　　文中角色的一切行為都受作者本人的水平制約，如果覺得特別傻，那肯定是因為我傻。

　　嗚嗚嗚嗚嗚總之杏杏在努力寫好了！一切不行的地方都是水平問題，在這裡先給大家土下座。

　　最後感謝大家沒有放棄不行的我！感謝家人們的收藏訂閱和營養液！還有08醬和凋零醬的投喂！我超級愛你們的！！我們周五見。


第67章 【被嫌棄的黑皮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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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雪莉的態度很差, 就差指著鼻子罵大晚上不睡覺不要來騷擾別人了。

　　波本笑眯眯的，秉持的就是一個伸手不打笑臉人原則，提了個點心盒子給這小姑娘當上貢了。

　　茶發少女表情看不出來高興不高興, 只是有點意味深長的樣子。

　　「如果一直表現的這麼好奇的話, 會讓我覺得你是臥底啊，波本。」

　　「是嗎？」波本歪了下腦袋：「這個指控由每天加班卻完全不出成果的雪莉說出來，好像沒什麼說服力。」

　　兩個人各自沉默了一下, 雪莉哼了聲轉過去調試她的儀器，完全不搭理他了。

　　波本默不作聲地扮演一個合格牆角裝飾物, 儀器藍光屏幕上跳動著的復雜數字他完全看不懂, 他觀察的是雪莉酒本身，這少女用護目鏡遮住了眼睛，但有時候還是需要摘下來的。

　　——她的右眼越來越藍了。

　　本來波本以為這是他的錯覺，但諸伏景光告訴了他一件事, 裡世界是可以對他們的身體造成侵蝕效果的, 而這種局部侵蝕效果體現在外觀上, 就是一種近乎半透明的藍色。

　　金發青年的目光不動聲色地移到了雪莉戴著手套的手上，在他還沒有被派去和那位店長聯系的時候, 他曾經從雪莉的半透明手套上看到過一點藍光，下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就換了一副更厚的。

　　按照諸伏景光的說法, 被裡世界「侵蝕」過的部位很容易和那邊建立聯系，如果他看到的不是錯覺的話, 組織裡這位雪莉酒可能在那個時候就已經被侵蝕了, 那麼問題來了——

　　她為什麼沒有把這件事告訴組織？而是假裝不知道，讓琴酒焦頭爛額地找進去的辦法。如果是害怕自己被派去「探險」, 大可以用研究人員的特權拒絕掉，然後換一個別的人。她是有自己的目的, 還是出於某種……理性或者良知，試圖減緩組織的這種侵略進程呢？

　　果然組織裡就算是青少年，也不能放松警惕，但不管出於哪種目的，她到底知不知道這種侵蝕是很危險的啊？波本嘆了口氣，揉揉太陽穴，意識到這種想法不應該是「波本」會有的，他這大概是被諸伏景光傳染了。

　　黑皮干部欲言又止。雖說不能暴露的理性占據上風，但他也不想看著這位疑似理性尚存的天才少女因為這種原因出現什麼意外，下一個可能比她瘋狂多了。

　　正在心內天人交戰，思索是不是該用什麼方式隱晦地提醒她一下時，反而是雪莉忍無可忍地率先開口了。

　　「你是變態嗎？」少女剔透的藍眼睛冷得像一塊冰，裡面清清楚楚地寫著「再不走看你死不死」。

　　「……馬上就走。」

　　他也沒想到這一走，居然能碰到那位店長。

　　在後視鏡裡瞥到那少女的影子時，他的心髒都停跳了一瞬。雖然上一次見面的時候對方嚴格來說並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但最近身體的異樣他還沒有忘記。

　　清晨的東京算不上安靜，來往上班的人已經像螞蟻出窩一般開始熙熙攘攘地動起來了，車輛行駛的聲音，店家開門的聲音，學生們輕快的招呼聲交織在一起，是降谷零最喜歡看的人間煙火。

　　叼著個包子，拿了兩盒牛奶站在其中的店長就像是落在塑料板畫上的一滴墨，鮮明又格格不入地占據了一塊空間，讓這張畫帶給人的放松感蕩然無存。

　　公安臥底不動聲色地繃緊了肌肉。

　　「早上好啊，店長小姐。」金發青年隔著老遠揮手跑過來，對著路邊一邊走路一邊走神的少女露出一個既清爽，又燦爛的笑容，好似他非常驚喜一樣。

　　店長像上課開小差被班主任抓了似的，被喊得一激靈：「！早上好，呃……」

　　她在對面的公安眯起眼睛，打算開口之前想好了稱呼：「波本先生。」

　　笑意就又回到了波本眼睛裡，他高高興興地同店長擺擺手：「只是出來晨跑而已，沒想到能遇到店長小姐你，看來今天是我的幸運日。」

　　店長對這套搭訕話術不太敏感：「發生了什麼事嗎？如果要找我的話，走商店聯系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對面的笑容微不可見地停頓了一下，但很快甜度就又回來了：「沒沒沒，只是上次對店長小姐做了不太禮貌的事，一直想著什麼時候再見到你，能再鄭重一點，好好道個歉就好了。」

　　「……嗯。」

　　少女的態度簡直可以用冷淡來形容，和諸伏景光在信中說的完全不同，是自己真的不招人喜歡，還是她騙了景光？

　　店長也在心裡問夏油傑，她得有一陣子沒有向夏油傑咨詢社交問題了，這次是真遇到了難題：「你說，他為什麼明明很討厭我，還非要過來搭話？」

　　夏油傑奇道：「你居然知道他討厭你？」

　　店長點頭：「這種程度的話還是能明白的。」

　　「因為害怕吧，這個人大概是那種遇到困難就要迎難而上，自己不明白的東西就要掌控在手裡的那種人，不知道你又是來干嘛的，當然要上來試探一下。」

　　「好的，我明白了。」

　　店長轉向化名為波本的公安警察，後者依舊笑眯眯地看著她：「今天沒有生意，我也沒有作奸犯科的打算，我只是去朋友家玩。」

　　她沒說她是去修眼睛的，總覺得說了之後可能還有一百個類似「啊呀，店長小姐眼睛受傷了嗎？嚴重嗎？需要我幫忙嗎？非人類的眼睛也會受傷嗎？」這種迂回的問題等著她。

　　這位應該不至於問她朋友是誰……吧？

　　漂亮青年左手握拳敲右手心：「那為了表示歉意，讓我送店長小姐一程吧！」

　　哎？

　　店長的茫然連夏油傑都感受到了，很久沒見過她這種堪稱笨拙的反應，寶石拼命憋住笑，想要摸摸她腦袋，卻苦於沒有手，只能遺憾作罷。

　　「來，跟著我說，」寶石含笑教她。

　　「你——」

　　非人類少女遲疑的聲音跟上了夏油傑的，少女黑眸帶著一種懵懂的平靜柔和，先前招架不住的慌亂還停留在眼睛裡，她在波本的笑容中慢慢開口。

　　「你這樣好像變態，我不要跟你走。」

　　「你這樣好像變態，我不要跟你走。」

　　…………哎？？？

　　錯愕的表情同時停留在雙方臉上。

　　過了好一會，那位店長小姐慢吞吞地開口：「對不起，我是開玩笑的。」

　　「…………」降谷零一張黑臉上寫著「你看我信嗎」五個大字。

　　店長這個時候卻稍微有一點明白夏油傑的意思了：「你希望我拒絕他嗎？」

　　「我希望你做你想做的事。」夏油傑告訴她。

　　店長沒有再回答他了。

　　在降谷零忍不住開口之前，她干脆利落地結束了話題：「我們扯平了。」

　　她對上一次見面的不愉快坦然地表現出錙銖必較的態度來，反而讓公安臥底放松了不少，他差不多也明白自己在對方這裡的形像恐怕也就到這了，青年心裡嘆了口氣。

　　「我不是變態。」

　　「……只有這點我要澄清，我不是變態。」

　　「啊？」店長不明覺厲地點了點頭，看起來更令人火大了：「哦哦哦，好的。」

　　「我剛剛只是開玩笑的。」她貼心地又補充了一句。

　　金發青年深深地吸了口氣：「不，我覺得你對我有點誤會，雖然是有些好奇店長小姐的朋友是誰，但我送你確實是為了你的安全。」

　　「我聽景光說，店長小姐經常遇到惡性事件吧？最近這邊治安不太好，所以我才會開……跑來這裡的，沒想到遇到了你。」

　　他似乎也沒有打算再遮掩自己雙重身份的事，開始以降谷零的那一面說話了。

　　公安警察有點無奈地再次笑起來，為少女抹去了一點粘在衣服上的包子碎屑：「好啦，既然不受歡迎的話，那我就先走了，很感謝你照顧景光。」

　　水晶一般的紫灰色眼睛眨了眨：「店長小姐要注意安全啊，別在馬路邊發呆了。」

　　「謝謝，」店長頷首，她頓了一下：「下次見面的時候，換個東西買吧。」

　　「…………」

　　沒有管青年臉上若有所思的表情，店長率先走掉了，

　　她確實是來找松田陣平修眼睛的，這個人在學習上簡直堪稱天賦異稟，進展神速，這才過了不幾天，就告訴她她可以拿眼睛來試試了，要店長說，赫爾沙雷姆茲羅特的眼科技師看了該羞愧地找塊豆腐去撞死。

　　早飯的包子是諸伏景光做的，他對店長竟然要一大早出門修東西表示了震驚，店長告訴他因為對方的主職比較忙，所以要趕在他上班之前，廚師先生就給她帶了三人份的早飯，叮囑她要和對方好好相處。

　　店長路上因為餓了吃了她的部分，當她帶著兩人份早餐敲開松田陣平的住處時，時機卡得剛剛好。

　　萩原研二在邊刷牙邊思考一會該弄點什麼當早飯，店長要來了他不能湊活，松田陣平已經洗漱一新，坐在茶幾旁邊拆一個微波爐了。

　　「！小陣平，微波爐一會要用來熱牛奶的！！」

　　「有什麼關系，反正我馬上裝回去了。」卷毛青年一邊回了一句，一邊給店長開門，看到她手裡的早飯：「謔，謝謝哈！」

　　他朝裡喊了一句：「別惦記那微波爐了，早飯有了。」

　　店長和聞訊趕來的萩原研二打個招呼，抬起手把包子和牛奶遞給松田：「早上好。」

　　「早上好。」松田陣平懶洋洋地應她，眼神變得嚴肅起來：「別動。」

　　店長站在原地，看他從她衣服褶皺裡拿下一個小小的，米粒一樣的電子裝置來。

　　降谷零最後聽到的是他非常熟悉的同期的聲音，帶著一點吊兒郎當的笑意。

　　「你這是又招了哪兒的蒼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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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上去搭訕把車停了假裝自己是晨跑的零哥是屑。

　　但他確實有一半在操心店長的安全是真的，就像傑哥有一半是真心，另一半想試探店長的處事原則是她自己定的還是她不得不服從的一樣。這章大家都是一半一半。

　　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評論和營養液！還有凋零和晨醬的投喂！我超愛你們的！！明天見。


第68章 【松田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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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長對竊聽器沒什麼感覺, 不如說她對這玩意已經習慣了，畢竟她的客戶裡有很多喜歡給別人裝這種東西。剛開始她還會費勁找一找，之後就隨便了。

　　「是路上碰到的一個人。」她隨便解釋了一句, 在松田陣平的柔軟沙發上隨便地癱了下去,示意他如果喜歡的話可以隨便拿去玩。

　　「你也太隨便了。」松田陣平咕噥了一句。

　　但不否認他真的很有興趣。公安內部監制的小設備基本都是有固定制式的，貿然使用可能會暴露身份，所以波本在做這類事情的時候,都是用的組織批下來的裝備，雖然會在組織裡備案, 但相應的, 被發現了也可以把鍋扣在組織頭上。

　　既然店長是這個態度，那大概就真的不是什麼要緊的事，雖然在松田眼裡店長最多算是個小孩兒，但唯獨在誠實這方面, 她很讓人放心。

　　松田立刻拋棄了微波爐, 開始專心致志地玩店長的竊聽器。萩原研二也洗漱完了, 叼著包子坐在松田旁邊，時不時往他嘴裡塞一個。

　　店長坐在他們對面, 陷在沙發兩塊墊子的縫隙之間，抱著膝蓋出神, 萩原研二小心地盯著她，總覺得這孩子一不留神就會被沙發吃掉。

　　店長臉上表情不算多, 本來看起來就沒多少生氣, 他們不太好區分她到底是在發呆想事情，還是「下線」去處理商店的事了, 兩個人都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來，我給你看看眼睛。」

　　松田吃好拆完, 向店長招招手。

　　店長從沙發上滑下來蹭到他旁邊，卷毛青年跪坐在地上，店長翻了個身，枕在他大腿上，睜大眼睛看他。

　　松田樂了：「你還挺自覺。」

　　萩原研二給他打光，他把店長臉上的單片眼鏡摘下來，把散在臉上的頭發撥到一邊，少女的臉龐和她破碎的機械義眼就完完整整地暴露在他的眼前。

　　即使現在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他也覺得店長的外貌真的非常的具有衝擊性。

　　她今天做了編發，細密的銀藍色和漆黑的發絲糾纏在一起散在他的腿上，讓那張過分標致無瑕的臉看起來像是一個三維空間中的虛擬投影，伸出手來碰一碰就會碎成光點消失在手中。

　　這份外貌上的相異平時被她用劉海，用眼鏡，用帽子之類的東西遮住，嘴裡再塞點什麼吃的，淡化得無影無蹤，而當她一動不動，連眼睛都不眨，毫無遮擋完完全全將臉和神情暴露出來的時候，就變得不容忽視，連呼吸都能懾走。

　　非人少女有漆黑的，有溫度的左眼和破碎的，虛幻的，冰冷的藍色右眼，它們同等地睜開，一半是夜空，一半是星璇，即使已經在買的書裡做過了很多次練習，當再一次真正直視它的時候，松田陣平還是有一種自己會在這機械碎片組成的藍色迷宮中徹底迷路的恐懼感。

　　他用力眨了兩下眼睛，給了自己一巴掌才把自己砰砰直跳的心髒安撫下來，注意到了一點別的。

　　「呼吸。」卷毛醫生好笑地說，「我還以為你什麼都不怕呢，結果這麼緊張啊？沒看過牙醫嗎？」

　　「如果你手抖把我戳瞎了，事情就會變得非常麻煩。」店長如是回答道。

　　「撒謊。」松田陣平敲了她腦門兒一下。

　　「這不能算說謊，只是沒有把全部事實說出來而已。」店長一邊反駁他，睫毛一邊因為他靠近的工具顫動了下。

　　「嘖，你這個態度就令人火大。」松田陣平安慰地摸了摸她的頭發：「別動啊。」

　　壞掉的神之義眼有點像一塊無機的藍色琥珀，或者封在冰層下面的一個廢棄城市，因為是被外力破壞的，幾乎裡面一大半精密的齒輪和銜接片動力軸都被打碎了，在瞳孔的中央位置破了一個大洞，仿佛一口井或者一個泛著微光的泉眼，無數細小的碎片漂浮在它旁邊，就像灰塵在陽光下，緩慢地轉動著。

　　尖細冰涼的特殊金屬輕輕地點在那面冰湖上，幾乎是立刻，松田陣平就感覺到手下的眼睛輕輕地向內一縮。

　　像是摸到了有殼生物柔軟的內裡，青年突然想。

　　「疼嗎？」

　　「嗯，」店長應了一聲，補充道：「我看不見了。」

　　那是自然，因為她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沒辦法做到放松自如地閉上另一只眼，為了防止好的那一只也瞪瞎了，萩原研二直接給她蒙上了。

　　看不見的時候別的感官就會變得很敏感，但奇怪的是，在眼睛很痛的情況下，浮現在她腦海中的第一個想法居然是松田陣平的大腿真暖。

　　分明大家的身體都差不多，但他們就是比她的溫度要高一些。

　　「疼也不吭聲嗎？真就完全不會撒嬌啊。」

　　有點太痛了，這種手術不能打麻藥，完全失控的時候睜開眼睛很危險，店長痛得有點迷糊，茫然中覺得類似的話好像五條悟也說過。

　　「不會撒嬌是不行的，」十八歲的五條悟苦口婆心地勸她：「如果不高興的話，哭鬧打滾，把討厭的人全殺了也沒關系，總是憋著就算是機器也會壞掉的。」

　　店長沒有回答，少女只是沉默地顫抖著，透露出一種誰也不知道為什麼的堅持來。

　　「……什麼臭脾氣。」松田搖頭。

　　他動作倒是也沒變輕，只是默默地加快了，店長嘶了口氣，張嘴的瞬間被萩原研二塞了塊糖進去。

　　青年含著笑的聲音在耳朵邊響起來：「本來想說如果痛的話可以咬住我的手，但總覺得對蓮蓮來說果然是甜甜的會比較好吧？」

　　說的太對了，她口齒不清地謝了一聲。

　　「不許咬，就含著，」醫生低頭：「等它化完了就結束了。」

　　維修的過程並沒有持續太久，但就體感來說，店長覺得過了一百年，從松田陣平腿上爬起來的時候，她有一下子都不知道自己在哪。

　　萩原的臉上帶著了然的同情：「我上次看牙醫也是這樣的。」

　　店長休息了一會，覺得自己緩過來了：「謝謝，大體上來說，比赫爾沙雷姆茲羅特的技師體驗好多了。」

　　不得不說松田是個奇才，眼睛已經像新的一樣了。

　　他還有點惋惜書上的東西沒有全學會，要不然也許能幫店長多加兩個功能。店長直呼不用了，這罪就是不想受第二遍。

　　店長的眼睛修好了，松田陣平的維修技術算是初級畢業，可以在商店裡掛單了，店長和他大概商量了一下時間，類型和客戶範圍之類的，松田維修正式開始掛牌，只不過因為他現在體力和技術的問題，只能接一點低級的單子，畢竟沒有第二個店長敢把眼睛交給他了。

　　這種級別的精密操作對精神要求更高，卷毛青年累得夠嗆，躺在沙發上捏太陽穴閉目養神。

　　店長看著他，突然覺得也許白金之星也有這方面的潛力。下次問問空條承太郎想不想賺外快好了。

　　每多一個野生技師，HL的排隊時間就能再縮短一些。

　　少女垂著頭坐在松田陣平腿邊一動不動，讓人看了還以為剛剛是她進行了一番體力勞動，也不知道為什麼，夏油傑最近覺得她不理人的頻率越來越高了。

　　「上班這麼忙嗎？」萩原研二笑眯眯地把她從地上薅起來放進沙發。

　　「嗯，」店長點了下頭，「最近多了很多訂單。」

　　多了很多訂單，她卻沒有一點高興的樣子，松田挑了挑眉毛：「有生意還不開心？」

　　她低著頭含糊地應了一聲。萩原研二這個人對情緒很敏感，少女臉上的表情更接近於迷茫，是和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有點像，卻似乎程度更劇烈的迷茫。

　　但這一次她似乎並不打算再向他求助了。

　　店長是個不難看透她情緒的孩子，但要深究這情緒因何而來卻很困難，她有一套自己的做事邏輯，看似什麼要求都能答應，但真正觸及到最重要的那一個點，她誰的話也不聽。

　　完全封閉的一台電視機。

　　這個時候就開始覺得她不是個人很不方便了，夏油傑嘆氣，非常地想知道她到底在愁什麼。

　　「有什麼能幫你的嗎？」半長頭發的溫柔警官也坐下來，三個人把松田陣平本就不富裕的沙發擠滿，一會就要去上班了，他還挺享受這段難得的寧靜時光。

　　店長露出那種看著主人看著小貓咪在鍋鏟旁邊喵喵叫想要幫她做早飯的表情，她想了想：「有。」

　　「哎？」這下兩個人是真驚訝了。

　　「我在想，使用商店的人，會期待在商店見到什麼樣的東西？」她懷著真誠的疑惑問道。

　　這種聽起來像是市場調研的話出現在哪裡也不會出現在店長嘴裡，幾乎在這個問題問出來的同時，在場的兩個人一塊寶石就愣了一下。

　　「……真有意思。」卷毛警官敲了敲桌面。

　　「每當我覺得你就是個小木偶的時候，你就會突然讓我意外一下。」

　　萩原在他後腦勺糊一巴掌，作為他講話刻薄的懲罰。但店長很顯然並不在意，她動作很慢地眨了下眼睛：「是這樣嗎。」

　　然後她就沒再管這個話題了：「所以有什麼建議嗎？或者自己比較喜歡的東西。」

　　這下輪到對面陷入沉思，兩個人的喜好沒有太多交疊的地方，但就想像力來說，也不太能想到別的世界的人喜歡買什麼東西，大概過了五分鐘，他倆達成一致，提出一條建設性意見。

　　「…………便宜的吧？」萩原弱弱地說。

　　啊，這個。

　　「謝謝，我會考慮的。」

　　她禮貌且敷衍地回答道，這一瞬間看起來徹底像個人類銷售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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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那個，我先提醒一下，這篇的走向可能會比較出乎意料，後期基本和涉及到的原著劇情出入會比較大，重心大概不太會放在走原本劇情上，非常的放飛，如果是想要看原著事件的朋友們，還是慎重追更（？

　　不過感覺大爺腦子裡都有戀雪了，這文也不可能有什麼規矩的發展，我可能說了廢話orz

　　這章寫到一半地震了一下（驚恐

　　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訂閱和營養液！還有凋零醬的投喂！嗚大家對我真好，我愛你們！明天見。


第69章 【兩個極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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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杖悠仁稍微有一點煩惱。

　　距離五條悟給他策劃的驚喜亮相已經很接近了, 他卯足了勁兒打算以最好的狀態出現在伙伴們面前，雖然五條悟建議他最好把自己弄得憔悴一點，這樣不會被揍得太慘,但虎杖還是覺得真誠是最重要的, 並興致勃勃地准備了。

　　意外是兩面宿儺。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在自己的生得領域關了一位叫做戀雪的女性。這位女性也不知道受到了什麼樣的摧殘，什麼都不記得了, 話也只會反反復復說那麼兩句，全都是勸人改邪歸正的,光讓人聽聽就覺得兩面宿儺簡直造孽。

　　他不僅不聽,還對那位女性惡語相向，嘗試各種攻擊手段，然而沒有一個奏效的。

　　煩躁不已的宿儺本著一個他自己不爽，虎杖悠仁也別想爽的想法, 最近頻繁地出現刷存在感, 簡直像個執著的地鼠, 只要一不留神就會從身體的某個部位上冒出來，講兩句不太中聽的話。

　　平時他一個人待著的時候還好, 真的很怕在姐妹校交流會上這位突然蹦出來大喊一聲，那可能就不是社死或者怎麼樣的事情了, 死緩能當場變成立即執行。

　　虎杖嘗試過在被宿儺拉進領域的時候和那位少女交流，但對方根本不回應他, 而且宿儺很快就把他踢出去了, 鑒於宿儺之前問起店長，虎杖決定趕在他前面先問問店長她知不知道這種情況。

　　沒想到一連三天過去, 他都沒有收到店長的回復。

　　虎杖悠仁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歷，有一下子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事被她拉黑了。

　　少年趁著學校裡大家出去訓練, 溜進了家入硝子的醫務室。

　　七海建人已經有桌子那麼高了，可以不扶著任何東西自己靈活地做出各種動作，基本上完成了生活自理，各項身體機能也在緩步恢復中，只不過現在還是不太能吃人類的飯，現在還在靠店長的濃縮能量液生活。

　　因為案例實在是太稀少了，家入硝子這兩天給他做了八百個身體檢查，讓這位本就精神不振的前輩看起來更加萎靡了，虎杖到的時候，順平也在醫務室裡，正在幫忙按著他一條胳膊，兒童大小的咒術師仰面朝天地躺在解剖台上，從靈魂深處發出感慨：「體檢就是狗屎。」

　　黑發少年對救了自己的前輩恩將仇報心裡也很過意不去，七海建人雖然煩躁，但卻不會為難他，他幾乎沒用什麼力，前輩就被封印在台子上了，順平一邊維持姿勢不變，一邊被內疚淹沒，瘋狂向七海道歉。

　　家入硝子露出微妙的表情來。

　　……搞不好這孩子，性格其實很可怕。

　　虎杖來了瞬間就把順平的注意力吸引走了，因為順平最近都在跟著伏黑他們一起行動，兩個人見面的時間其實很少，積攢了很多話要說，基本是打一個招呼的功夫，兩個少年就湊在了一起。

　　「哎？順平也沒有收到回復嗎？」

　　說來不太厚道，但虎杖還是松了口氣：「我還以為被店長小姐討厭了。」

　　順平卻依舊沒有放棄這個可能性，眉頭蹩得很緊：「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我們兩個其實都被討厭了？」

　　虎杖眼睛瞪圓：「不會吧？！」

　　兩個小孩的話聽得兩個大人直搖頭，最後七海開口了，衝著順平：「你想買什麼？」

　　順平有點不好意思：「我在想要不要在商店買一點防身或者攻擊用的東西，畢竟我現在水母還控制得不太好，我有點怕交流會的時候應付不來。」

　　家入硝子和七海建人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頭。

　　虎杖看了他半晌，開口問道：「順平是打算交流會上用嗎？」

　　黑發少年點了點頭，他額頭上的傷疤還沒有完全去掉，所以他還是原來的發型，劉海遮住一半眼睛，為突然安靜下來的空氣而有些忐忑不安：「怎，怎麼了嗎？」

　　「這，」粉發咒術師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那句「這不是作弊嗎」咽了回去，換成了另一句：「交流會上不都是和我們一樣的咒術師嗎？」

　　把商店裡的東西用來對付要一起切磋的同伴身上是不是有點不大對勁？

　　順平沉默了一下：「也對，虎杖你那天不在，京都校的人和我們不一樣的，你沒見到伏黑和釘崎被打成什麼樣子了，如果二年級的前輩們沒過來，搞不好會留下很嚴重的傷。」

　　……而且兩邊甚至像是有仇的樣子，這還只是交流會前的「切磋」，按照伏黑告訴他的處境，如果「宿儺的容器」被認為沒死，出現在交流會上，虎杖會被那群瘋子殺掉也說不定。

　　「我，我有點害怕。」

　　吉野順平在轉來了高專之後才發現自己根本不是特殊的那一個，這裡比自己強大的人到處都是，而自己的術式甚至都是真人幫他催生出來的，在程度和質量方面簡直就是不堪一擊，同樣使用式神的伏黑同學能把他打得找不著北。體術也爛得可以，雖然沒什麼人欺負他，但每次訓練完他都能看到那位真希學姐在嘆氣。

　　也許是因為第一次的印像太過於深刻，每當他精疲力盡地躺在地上，和自己根本不聽使喚的水母式神絕望地面面相覷的時候，他就會突然想起曾經短暫屬於自己的白金之星。

　　紫色的巨人和將它帶來他身邊的非人少女就是吉野順平人生電影的高光，他遇到他的英雄，從此之後一切都改變了。只可惜泡影幻夢持續的時間實在是太短，從那場跌宕起伏的高|潮鏡頭之後冷靜下來，就會發現現在的他別說保護伙伴，只是並肩作戰的時候別拖後腿，就已經費盡全力。

　　他幾乎是不可抑制地在想，他的上限是不是就在這裡了呢？水母又能做什麼呢？他也許根本就沒有達到進入高專的要求，他其實只是個非常普通非常渺小的人，被真人從扎根的泥土裡拔起來一截，看上去像是長得很好的樣子，實際上從品種上就是劣質的。

　　如果是白金之星的話，一定不會這樣，它那麼強大又那麼溫柔，一定可以保護好所有珍貴的東西。

　　每個深夜他都在默默地翻動商店那些閃爍著藍光的屏幕，它們就像是有魔力一樣吸引著他，明明店長告訴過他除了那些昂貴的強大的東西，商店還有很多有趣的，單純可以給人帶來快樂的事物，但，弱小的人真的有資格享受快樂嗎？

　　一個無比飢餓的小孩，風車和玩偶真的能讓他快樂嗎？

　　順平不知道其他人對商店會不會有這樣的衝動，大家都很忙，不說每天鍛煉極度飽和的同期們，就算是他們據說世界第一強的老師五條悟，每天都神出鬼沒，忙得要命，他根本就不好意思用自己這些雞毛蒜皮都算不上的小事打擾他們。

　　好像每一個人都在各自的跑道上全力奔跑，他用盡全力，也只是看到他們越來越遠的背影而已。

　　他也想發信息給那位店長小姐，但仔細一想，話又無從說起，猶豫一晚上，出現在信息框裡的只是一個「早上好」，他會收到一個同樣的早上好，然後那種想再見到，想要和她，和商店產生聯系，想再次變得特殊的心情就會像野草一樣瘋長起來——

　　在看到伏黑同學為了保護他，渾身是傷地躺在地上的時候，再也抑制不住。

　　他渴求不屬於他的力量，店長小姐說過她不是什麼好人，這也許是某種將要完蛋的征兆，但他自己控制不住，他害怕虎杖覺得他是個沒有用的朋友，也許他是害怕直面那個沒有用的自己。

　　所有沉重的恐懼與渴望壓在喉嚨裡，他字斟句酌，只能吐出一些最委婉，最平淡，聽上去最正常的句子，既希望收到贊同，又希望被阻止，但就算是這樣的話，在說出口的時候，也因為自己心裡真正的那些想法而覺得難堪。

　　他越說越小聲，越說越後悔，越說越覺得自己這人搞不好本性就是這麼卑劣，最後的聲音簡直細不可聞，自暴自棄地垂下了頭，不想看其他人的表情，如果不是家入硝子還拜托他按著七海，他簡直就要找個借口溜走了。

　　「我明白了。」虎杖露出了一個笑容。

　　他有點煩惱地抓了兩把頭發：「我確實不知道前幾天發生什麼事啦，對京都的人也完全沒有了解，但如果順平覺得有必要的話就買吧。」

　　黑發少年劉海下面的眼睛閃爍著，慢慢地抬起來，有那麼一瞬間虎杖覺得順平就像是某種洞裡探頭出來的，沒什麼安全感的小動物。

　　仔細一想，從他認識順平以來，這家伙遇到的都淨是一些倒霉的事情。在學校的時候被同學欺負，好容易認識了朋友，卻是個狡猾殘忍的咒靈，擁有了術式之後的第一場戰鬥就是和他一起的慘敗，對自己沒什麼自信簡直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是順平，我也不知道五條老師有沒有和你說過。」粉發少年直視著好朋友的眼睛，簡直是逼著他回以目光。

　　校醫和木偶人都收回了視線，家入硝子開了一個噪音很大的儀器，把生無可戀的七海建人推到了裡間去，全身心地投入到折磨他的工作當中去，懶得管兩個小孩兒說什麼。

　　虎杖想了想，覺得五條悟有極大可能真的沒說過：「……他最近比較忙。」

　　「就是關於商店的事情。」

　　五條悟從來不限制他的學生在裡面買什麼，畢竟他自己就經常瞎買，而且真要說誰偷偷買什麼東西他是攔不住的。

　　但有一點他還挺在意的。

　　虎杖悠仁還記得他當時一邊往嘴裡狂暴塞可露麗，一邊語重心長地告誡他。

　　「商店裡有很多神奇的，能讓我們變得更強的東西，甚至有時候能救我們的命，買是沒有錯的，能合理地使用外物也是實力的一部分，但不要因為店長小姐看起來比較和善，就忘記商店裡所有的東西都是交換才能得到的。」

　　「我們永遠無法交換我們沒有的東西，」虎杖悠仁安靜溫柔地注視著順平：「即使偶爾可以，也沒辦法換一輩子，所以不可以覺得自己不行，遇到危險的時候先想著放棄或者依靠別的什麼東西，我們是咒術師，能依靠的永遠得先是我們自己。」

　　「可是我，」黑發少年的聲音沉默地哽在喉嚨裡，他說不出來他覺得自己其實沒有才能這種話。

　　「順平超棒的！！！！」

　　虎杖悠仁大聲打斷他。

　　「我覺得我……」「順平超棒的！！！！」

　　「那個時候忘記和順平說了是我不好，」有一點泛著琥珀光澤的明亮眼睛直直地看著他，虎杖嚴肅地盯著順平，使用超大音量。

　　「我當時被那個叫真人的咒靈暗算，什麼忙也幫不上，一動也不能動的時候，我心裡想，我背後站著的是順平真是太好了，我非常安心。」

　　「所以你要多相信自己一點，就算是除開那幾頁會打人的漫畫，順平也是值得信任的伙伴，只要一起努力，遲早有一天，也可以變得那麼強的。」

　　虎杖悠仁建議順平在空閑的時間去找一趟五條悟，認認真真地向他說一說自己的想法和將來的發展方向。

　　順平有點吃驚：「我以為五條悟老師會是那種考試直接在卷尾寫答案，老師問為什麼不寫過程他會回答『顯而易見』，『易得知』的人。」

　　……他真的會知道像他這樣普通的入門咒術師的煩惱嗎？

　　虎杖竟然難以反駁，其實他也並不覺得順平真的有他自己認為的那麼普通，這一閃神的時間沒控制住宿儺，一張嘴突然從他眉心張開，吐出一句嘲諷：「哈哈哈哈哈廢物！」

　　物字的尾音還沒落下去這張嘴就被虎杖拍回去了。

　　「……呃，別看五條老師那樣，他也是個老師啊。」虎杖有點無奈，隱約覺得他聽到從裡間傳來了快活的笑聲，但仔細一聽卻又覺得好像很安靜：「而且他可是最強的咒術師，教我的時候也，很有耐心，解決你的問題肯定也很輕松啦。」

　　他沒說出來的是，五條悟可能一直就在等著順平去找他，說不定順平最近的情況他都了如指掌，畢竟他來跟自己說「在商店買東西只有第一次和第無數次」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十分意味深長。

　　「而且其實五條老師以前聊天的時候和我說過，他覺得說不定在店長小姐心裡，其實並不一定希望我們一直使用商店的。」

　　五條悟曾經見到過一次店長和一個客人的談話，那是個經常在京都一帶活動的一級咒術師，年紀不大的一個女孩子，背後背著畫板，她用雙手把一支筆交還給店長，連同他非常熟悉的商店綠色寶石。

　　「這就是最後一次了，我也該把過去的事情放下，繼續向前走了。」那少女張開手輕輕地抱了一下店長，「謝謝你，希望將來我們還能在哪裡遇見。」

　　店長歪頭注視著少女，回抱她：「不客氣，希望你將來再也不會見到我了。」

　　那女孩愣了一下，也笑了：「嗯。」

　　然後她們各自轉身，他沉默地注視著她們越走越遠，各自回到原本來的那條路上，直到再也看不到背影。

　　他不知道這其中發生了什麼，但她們臉上都帶著微笑，在那個時候，他突然覺得也許這樣才是商店最開始的樣子，或者說店長最希望的那個樣子。

　　在虎杖悠仁因為訓練太難躺在地上喘氣的時候，五條悟和他閑聊，告訴了他這件事。

　　虎杖還記得自己的反應：「那如果大家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不再需要商店，可以自己繼續向前走了，店長會消失嗎？」

　　「……也許會吧，我也不知道。」

　　虎杖想起上一次見面時少女的臉，突然就覺得有點難受，他只覺得對於他來說，經歷無數的相遇又分開，漫無止境地生活下去，和慢慢地不被需要，被遺忘，消失在世界的某一個角落裡，無論哪種情況都算不上很開心。

　　「店長小姐不是人類真的太好了。」他感慨道。

　　「咦？你是這麼想的嗎？」銀發咒術師俯下身子。

　　「如果是人類的話一定會因為寂寞而死的吧，五條老師不覺得嗎？」

　　「我不覺得哦。」人類中最強的那一個歪了歪腦袋，露出八顆牙齒，非常燦爛地笑了一下。

　　就是這句話讓虎杖覺得五條老師看起來很豁達，什麼都懂，非常有智慧的樣子，講那些很有道理的話，他自己其實大概一個字都不信。

　　「如果覺得月亮一直掛在天上很寂寞的話，把她從天上拽下來就好了。」

　　他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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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稍微普通一點的，意志力比較低的客人，商店其實對他們來說，是會有一點成癮性的，這就比較危險。

　　感覺寫到順平就文思泉湧，可能是因為他和我最近的煩惱有一點想通的地方吧2333

　　最後感謝大家的支持和愛護！感謝所有的收藏訂閱評論和營養液！還有久遠醬的地雷！我超級愛你們的！我們周五見。


第70章 【繭前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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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也沒有討論出店長最近到底為什麼不搭理他們了。

　　但總之是察覺到了朋友的情緒並且及時進行了安撫, 還從做完檢查開始摸魚的家入醫生和七海前輩那裡聽到了一些店長過去的事情，可喜可賀。

　　馬上就要到交流會了，終於不用偷摸見面,可以堂堂正正見到大家了, 虎杖悠仁走路帶風，覺得活著真好。

　　宿儺也覺得不錯，關於他的腦內復讀機,他終於取得了一些突破性的進展。

　　那個出現在他生得領域中的女人，似乎開始隨著時間推移, 從他的領域中獲得了一些力量。

　　如果用飯量來形容的話, 這個女人吞掉的那點咒力大概只能算是牙垢，詛咒之王對這種事倒是沒什麼所謂，他在被魔音貫耳折磨了好幾天之後，逐漸開始變得心平氣和起來。

　　就當養了一只煩人的電子寵物, 自從上次險些被套了狗鏈一直到現在, 都算是他無敵生涯中難得的新鮮體驗, 他也想看看就這麼養著接下去到底會發生什麼。

　　……當然，也有這女人長得確實不錯的原因。

　　和咒靈得到咒力就會獲得一定程度的成長不同, 這個叫做戀雪的女人似乎真的已經死透了，每天像小貓舔水似的舔走兩口咒力, 也只是讓她的身形從下一秒就會消散，變得輪廓稍微清晰了一點, 整體色調還是那種剔透易碎的半透明質感。

　　但依舊殺不死就是了。

　　突破性的進展是在兩面宿儺罵累了安靜下來的時候突然發生的。

　　少女像她的名字一樣, 外貌上帶著一種晶瑩脆弱的氣質，她有粉色的花瓣一樣顏色的眼睛, 而瞳孔的中央，真的是一朵花的形狀, 此刻那雙光芒黯淡的眼睛突然像是被點亮了一瞬，她仿佛終於擁有了靈魂，連上了網線似的，在那張萬年不變的悲傷的臉上，出現了一點迷茫的神色。

　　她看著坐在血海上的兩面宿儺。粉發男人單手支著腦袋，目光冷漠地落在虛空中，眼下黑色的紋路為他平添三分「惡」的氣息，垂下的和服袖口和衣擺卻看起來柔順艷麗。少女看了又看，欲言又止。

　　「您是鬼嗎？」

　　話音未落，一道迅猛的細長斬擊回應了她，少女稍微凝實的身形被一分兩半，晃了兩下，很快又像是水面一樣合了回去。

　　她的表情沒有任何痛苦的樣子。

　　詛咒之王失望厭煩地嘆了口氣。

　　他抬起臉來，那種冷漠的神色冰消雪融，一個親切友善的笑容浮現在臉上：「你終於醒了嗎？」

　　「我……我睡著了嗎？」

　　叫做戀雪的少女其實沒有什麼記憶，她只覺得自己一直渾渾噩噩的，像看電影一樣看著昔日的戀人變成了記憶全失的怪物。

　　「瞧你這話說的，你怎麼能叫睡著了呢？你分明是錄音機通上電了。」

　　來自大正時期的鄉下少女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東西，卻敏銳地感覺到了對方話裡的惡意。

　　「我是打擾到您了嗎？」

　　「確實，」兩面宿儺點了點頭，外面的虎杖好像察覺到了什麼，拼命想要擠進來，他不想多作計較：「所以你什麼時候能從我這裡滾出去？」

　　少女的臉上幾乎是立刻露出了窘迫的神色，她看上去生前是個不擅爭執的孩子，都沒多問就輕而易舉地順著宿儺的話覺得自己有錯：「對不起對不起，但我，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我還以為自己早就已經死去了……」

　　她環顧四周，遲疑地把周圍那些血和骨片看了又看，表情就像在說「這真的不是地獄嗎」。

　　於是宿儺完全明白了問她也沒什麼用這件事。

　　「哦？怎麼死的？」宿儺一邊按著虎杖的腦袋不讓他擠進來，一邊來了興趣：「說出來讓我高興一下。」

　　「……您會覺得這是一件高興的事嗎？」

　　這次是三道斬擊，像一朵綻開的花從少女的體表延伸出來，但依舊沒有得到什麼效果，因為不痛，連震懾的意味都失去了，那小姑娘鬼魂甚至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身體，仿佛覺得挺有意思。兩面宿儺還從來沒受過這樣的委屈。

　　「是啊，真可惜殺你的不是我。」詛咒之王咬牙切齒地說。

　　叫戀雪的小姑娘脾氣挺好，並不太計較對面的態度，可能是太久沒有接觸到能和她對話的人了，她表現得溫柔又包容，於是兩面宿儺就真的聽到了一個故事。

　　體弱多病的美麗少女和孤狼一般歷盡苦難的少年，在幸福的未來唾手可得之際，因為隔壁道場的醜陋嫉妒而化為泡影的故事。

　　在這之後的許多年裡，狛治失去了過往所有的記憶，變成了吃人的怪物，而戀雪變成了束縛在他心中的幽靈，重復著不被聽到的呼喚。

　　兩面宿儺十分感動，覺得關他屁事。

　　「這些年我一直都在試圖讓他清醒過來，但我一次也沒有成功過。」

　　「真叫人悲傷。」男人點頭，「所以你是怎麼來到這兒的呢？」

　　「…………」

　　「……這裡是哪裡？」

　　對方長長地，克制地吸了口氣，周圍的血水劇烈地動蕩起來，像是沸騰了一樣瘋狂冒泡，過了好一會才平靜下來。

　　「這裡是我的生得領域。」兩面宿儺心平氣和地說。

　　少女茫然地看著他。

　　「難道還需要我向你解釋生得領域嗎你這蠢貨！？！！！！！！」

　　兩面宿儺捏著鼻子解釋了生得領域。

　　戀雪努力地理解了一會，把這個東西用另外四個字替換了一下：「所以我是在您的內心世界嗎？」

　　她又一次看了看那些血水，屍塊和骨頭——您的內心世界竟然如此邪惡荒蕪嗎？

　　這個憐憫的表情又一次點炸了詛咒之王的神經，一時間這個領域裡刀光劍影槍林彈雨。

　　戀雪已經是個幽靈了，她是由執念和愛意構築形體的過去的影子，除非那個束縛她的人得到解脫，否則絕不可能消失，也不會受到傷害，她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比這裡的主人還要強大。

　　於是她帶著猶豫勸道：「不管怎麼說，傷害別人是不好的。」

　　經歷過這些天漫長的折磨之後，兩面宿儺一度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這種女人蒼蠅般的輕聲細語就像現代的空調噪音一樣，不能對他產生分毫的影響，他全錯了。很難用言語來描述兩面宿儺氣瘋了這件事，大概有那麼兩三分鐘，虎杖悠仁身體表面漏出了三張嘴，每張都在機關槍一樣噴出不重樣的罵人話。

　　「哇哦。」家入硝子迎著虎杖手忙腳亂的動作感嘆道。

　　「好啊。」男人冷笑道，「既然你已經清醒了，就讓我來教教你指揮我的後果。」

　　這個死亡與陰影構築起來的巨大領域就像個電影放映場一樣，開始播放起詛咒之王殺人放火的過去。

　　斷肢殘骸，血雨腥風，長著四條胳膊的魔鬼盡情地追求著他的快樂，所到的地方尖叫和哭聲穿透耳膜連成一片。

　　他特意挑了一些可以強烈引起人生理和心理雙重不適的片段來重復，三百六十度環繞播放，本著將這段時間裡所受的折磨千百倍奉還的出發點，如果是現在他所寄生的這小子，大概過不了十分鐘就要崩潰了。

　　他播了兩個小時。

　　總算覺得氣順一些了，男人歪著腦袋點了暫停，重新掛上他親切友好的微笑。

　　「你還好嗎？要跪下來求求我停下嗎？」

　　戀雪蒼白的面容重新出現在他面前。

　　「不，」她臉上沒有驚恐，卻也不是先前茫然中帶著悲傷的神色了，少女只是抿住嘴唇，像有無形的憤怒凝聚在身體裡，她輕聲說，「這樣的場景，這些年來我已經看過無數遍了。」

　　細小的不爽又開始像螞蟻一樣爬行在皮膚上。

　　「您似乎和他們是差不多的東西。」

　　她的身體又一次分成了兩半，沉默地合回去。

　　「別拿我和那些見不得光的低等動物做比較。」

　　「事實上，似乎比起來，他們還要比您更高尚一些，畢竟有些鬼傷人是因為食欲，而您只是出於樂趣。」

　　「哈哈哈哈哈哈哈！」男人大笑的臉突兀地出現在她眼前，宿儺掐住她的下巴，「有什麼不同嗎？至少我心情好的時候，他們還是可以活下來嘛。」

　　「而遇上你那位狛治先生的人，已經一個不留地全都死了吧？」

　　「別自欺欺人了，不殺女人就表示他還有良知，他心裡還記得你，男人就活該死嗎？」

　　到了現在，他才終於找到了一點樂趣。

　　「或者說聽從那位鬼的主人的命令，像狗一樣去撕咬自己所謂想要保護的人，這樣的姿態反而比較高尚嗎？」

　　戀雪不再說話了。

　　過了一會，血海之中少女低低的聲音才重新響起。

　　「我會帶著他去到地獄贖罪的。」

　　「您呢？您也會去嗎？」

　　這句話穿透領域，穿過少年的身體，劃過廣袤的銀河，同樣地回響在店長的耳邊。

　　身形瘦弱的白發女孩拖著鐐銬，恨意從話語的每個發音裡滴落下來。

　　「他會下地獄的，你呢？你也會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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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


第71章 【繭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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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會。」

　　店長簡短地回答了少女的問題。

　　這是遠離城市和村莊的一個小小的, 狹窄的，人為制造的山洞，裡面光線幽暗, 不點燈幾乎看不到任何東西, 以店長的身高，洞窟頂端剛好碰到她的頭頂，如果不彎腰緊盯著地面的話, 在裡面走三步就能絆兩跤。

　　名字叫做蛾的銀發少女卻看起來毫不受影響，因為她的下半身還不是完全的雙腳, 而是像沒有鱗片的人魚尾巴一樣, 圓滾滾的一條，這種形態可以完全無視地面的崎嶇不平，在這種狀態下她的移動速度會是店長的兩倍。

　　店長倒是沒什麼特別需要擔心的，因為這少女脖子上還套著一條很短的鎖鏈,另一端雷打不動地扎進山體裡, 似乎還在通電。

　　「你可以把我看作是一把刀或者是一部電話,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下一百次地獄，但從客觀事實上來說, 不會。」她低頭借著燈光，查看手中的絲線, 這種蠶絲一樣的東西竟然泛著微微的金光。

　　她身後是密密麻麻，數不出數量的這樣的少女, 她們的區別只是年齡的不同, 大部分都還小，連話都不會說, 只能從嘴裡發出黏糊糊的咿咿呀呀的聲音。所有這些小女孩兒都是蟲體人身，上半身瘦骨嶙峋, 下半身肥厚圓潤，交纏在一起不停歇地扭動著，吐出一種散發著奇妙香氣的絲。

　　全部都是蛾的孩子。

　　這是另一個世界的日本，在這個世界裡妖怪和人類總體上來說和諧共存，在極偶爾的時候下會出現這種情況——一個怪物養殖基地。用一種蠶的妖怪和各式妖怪進行血脈上的混雜，就有可能制造出一種新的妖怪，將她們吐出的絲進行品種改良，這種絲被稱為「金絲」，在都市傳說中有無所不能的功效。

　　曾經有個男人用蜘蛛精進行了這種實驗，成功獲得了具有治愈能力的妖怪個體，不幸的是他很快就被怪物在東京的事務所和警察署雙雙盯上，還沒發財就被制裁了。他的後繼者吸取他的經驗，在遠離人世的地方建造了這個基地，交易的對像也並不是此世之人，因而現在發展得很好。

　　整個洞穴裡細弱的叫聲，黏液擠壓的聲音，還有水滴濺落的聲音此起彼伏地構成了一種持續的背景噪聲，而其中唯一具有知性的那一個沉默著。

　　過了一會，蛾低低的聲音響起來，她似乎也明白了該怎麼和店長這樣的人交流，又或者是妖怪的情緒本來就變得很快，她聽起來甚至有點委屈：「這些絲是我制造出來的，所以報酬也理應交到我自己手裡。」

　　「你能支配它們嗎？」店長問道。

　　她已經清點完了這一次交易的「金絲」的數量，期間這孩子一直在用重復的幾句話顛來倒去地罵她，店長其實早就可以走了。

　　「……我不能。」妖怪少女沮喪地垂下腦袋。

　　她對店長的態度稍微好了一點，可能是突然意識到店長的工作已經結束了，她隨時可以離開。

　　妖怪眼睛裡的仇恨絲毫未減，卻笨拙地勾勒起一個笑意，洞窟裡沒有鏡子，她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的表情其實非常可怕，只是盡了最大的努力來做，她拽住店長的衣角，懇求道：「我知道這裡很惡心，但你能再陪我一會嗎？只要再一會兒，我就能想出一個辦法來了。」

　　黑發黑眼的少女點了點頭，在一塊凸起的石頭上找了個地方坐下來。

　　蛾看了看她：「你不覺得髒嗎？」

　　這個洞穴的地上遍布著幼蟲的黏液，幾乎像青苔一樣覆蓋了地面和牆面，使它們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來。

　　「我也沒有第二個地方可以坐了。」店長心平氣和地回答道。

　　蛾其實算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屠宰場中介一樣的人，畢竟之前養她的人都是親自來取那些絲的，沒想到是個看起來和她的人身差不多的少女。

　　即使她一視同仁地覺得那個囚禁她的罪魁禍首，那些絲的買家，還有為這種肮髒交易提供平台的人都應該平等地去死，在這種微妙的溫柔態度之下，她居然也看那位店長順眼了一點。

　　「誰都可以和你交易嗎？」小妖怪問道。

　　「嗯。」

　　「……你果然還是去死吧。」她生氣了。

　　「…………」

　　「……我也可以嗎？」

　　「嗯。」

　　「為什麼？你不怕他生氣嗎？他生氣了也許會再也不賣給你我們的絲，這樣你就會賠錢，然後吃不起飯，睡在大街上，也許會被某個人撿走，像我一樣被關起來。」

　　在涉及到自己利益的時候她能意識到店長和一般「人」的不同，並飛快地開始利用這一點，但在生氣地預想她不知道的事情，比如店長的未來時，她又開始完全將她當作一個人來對待了。擁有感情的生物真的非常奇妙，店長默默地想。

　　「不會的，我不怕他生氣，所以你想到了嗎？」

　　「我餓了。」小妖怪傷心地說。

　　「要在我這裡買點吃的嗎？」

　　蛾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你的商店還賣吃的嗎？」

　　「嗯，商店什麼都賣。」

　　「能賺錢嗎？」蛾問道，畢竟她變成現在這樣子就是因為有人想賺錢，所以雖然對外面的世界缺乏常識，她卻很重視錢。

　　「商店不是為了盈利才存在的。」店長回答她。

　　少女一言不發地看著她，用沉默來問「那是為了什麼」。

　　「為了給人們帶來希望和快樂。」

　　在昏暗的光線下面，半人半妖的蛾有點茫然，她看了一圈這個洞穴裡因為飢餓和擁擠正在持續發出呻|吟的幼蟲們，摸了摸脖子上套著的鐐銬，最後直直地盯住了店長的眼睛。

　　「你是說真的嗎？」她不可置信地問道，「你說的『人們』包括我嗎？包括它們嗎？」

　　「包括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

　　對方的臉上寫著「你看我像是快樂的樣子嗎？」

　　這個問題在宿儺的手指上架商店的時候，夏油傑就問過一次，在比他更早的時候，還有很多人也問過，店長知道這問題的答案。她可以說商店只是工具，它被懷著愛意制造出來，以期達到讓大家獲得幸福，彌補缺憾的目的，但歸根結底，它被掌握在使用它的人手裡。

　　但現在店長看著蛾，以往所有和她相似又不相似的臉浮現在腦海中，她都不知道自己還能記得這麼多事情，搞不好從商店的第一件商品到現在她全都記得。

　　就算是一張芯片，能存儲的東西也是有限的。

　　「我最近也在思考這個問題。」店長最後誠實地回答了她，「有一些人確實通過商店獲得了希望和快樂，但也有另一些人像你一樣，只獲得了悲慘和痛苦。你覺得這兩部分可以相抵，算出一個結果來，看看商店究竟帶來快樂多一些，還是痛苦多一些嗎？」

　　蟲子的妖怪瞪大眼睛：「那怎麼能行呢？憑什麼我的痛苦就能被別人的快樂抵消？你怎麼不拿你自己的痛苦去抵消？」

　　「……你怎麼不說話了？」

　　「沒什麼，」店長搖頭，「要買吃的嗎？」

　　雖然蛾的絲已經吐盡了，但她其實不知道她嫌棄髒的黏液也可以當作商品出售，賣給一些喜歡獵奇東西的人，小姑娘被告知這個消息高興起來，問店長她能不能交易武器，然後發現只夠買吃的而已。

　　她買了個喜久福吃，這還是她第一次吃到甜的點心，妖怪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再也不罵店長了。

　　「下次我會把我的絲偷偷藏起來一部分的，到那個時候你會和我做生意嗎？」

　　「會的。」

　　「即使我自由了就要把你們都殺了？」

　　「嗯。」

　　蛾心滿意足地笑起來，對著店長擺了擺手：「再見，雖然你還挺親切的，但我還是覺得你們都該死。」

　　「謝謝，」店長回答道，「我會把它當成一個參考意見的。」

　　「參考意見？」

　　夏油傑突然開口：「你要參考什麼？」

　　「一些關於我自己的事情。」

　　店長看了看她好幾天沒看的聯絡頁面，發現消息簡直是中病毒了一樣往出彈。

　　但總之她決定先回去一趟本丸。之前的快遞員是三日月宗近，他說他想熟練一下自己的認路技能，店長才把這個活派給他的，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完成得很好，於是就一直做下去了。

　　「主君怎麼突然決定親自去了？」金色的弦月在付喪神眼底，好像掛在深藍的夜幕之上，天下五劍裡最美的一把，現世知名模特三日月宗近端著杯冰可樂，笑吟吟地問她。

　　「是上一次太宰治和我說過的事情，」店長冷不防被他喂了一口，冰得一激靈，「就是你們炸了本丸的那次。」

　　「有人在嘗試把其他人當作一種資源控制起來，在商店買賣東西。」

　　女孩的視線沉默地停留在本丸怒放的櫻花上。

　　「越來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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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


第72章 【繭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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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是很早以前就有的事嗎？」

　　三日月宗近跪坐在長廊上, 受他最近現世工作的影響，他對飲料的口味開始迅速地變得快餐起來，奶茶可樂咖啡果汁來者不拒, 可憐的鶯丸已經被拋棄在時代的大馬路上, 只能孤零零地自己喝點他的舊茶葉了。

　　三日月宗近還喜歡加冰，老刀扎著利落的馬尾，頭繩上還有鉚釘裝飾, 臉上的妝沒完全卸下來，眼尾帶著閃光的紅色,一邊穿著他的老年秋衣, 一邊喝冰飲料，場景非常朋克。

　　他笑道：「怎麼主君突然在意這個來了？」

　　店長抱著膝蓋坐在他旁邊，假裝自己沒聽到。太刀有點好笑地彎了彎眼睛，自從被自稱店長的少女收留之後, 他們就因為太過於自由的管束和定期給予的靈力而被迫生出了自己是某種寵物, 或者現世流行的放置類電子游戲裡的兔子或者青蛙的錯覺, 像現在這樣倒是很少見。

　　青年伸手摟過他的少女主君，讓她貼過來, 像是對粟田口的短刀一樣摸了摸腦袋。

　　茫然看過來的主人眼睛一黑一藍，像是只眼睛異色的貓, 非常的惹人憐愛，三日月伸手碰了碰她的眼睛：「修好了嗎？」

　　「嗯, 基本功能都回來了。」店長被摸得往後縮了縮, 被太刀的另一只胳膊攔住，臉頰蹭到老年毛衣柔軟的表層。

　　這是讓人很有傾訴欲的一個場景, 但店長其實不太明白為什麼三日月宗近突然對這個開始感興趣了。

　　太刀太敏銳了，就當店長的這個念頭升起的同時, 他溫溫柔柔開口：「這是我不能知道的事情嗎？」

　　……這問題就開始變得不好回答了。

　　在幾個星期前，有一個人試圖繞過商店系統，直接從商品源頭買東西，然後吃到了一個沉重的教訓，被發配去裡世界了。據他的供詞，是有一個叫做太宰治的人誘導他做出了這樣的事，店長去找織田作的時候順口提了一嘴，被太宰治本人否認了。

　　店長從他那裡接到了一份標題是《是亂步先生做的哦，快說謝謝亂步》的加密調查報告，輸入「謝謝亂步」之後打開，抬頭第一句是

　　【如果看完心情很差想要找人殉情的話，請務必☆考慮我∼】

　　太宰治是店長所有客人中都比較特別的一位，他對商店和店長的定位適應得很好，對「看上去有個人形但其實只是別的無機質的東西」這種事好像很有經驗一樣，除了心眼兒太多了之外，其他的相處都非常的輕松愉快。

　　內容是有關於那位聲稱自己受到控制的黑手黨成員的，武裝偵探社的當家門面不愧是江戶川亂步，當他願意花點心思的時候，就能順藤摸瓜查出很多東西。

　　比如他們覺得在這個人背後有一個組織，他們誘導，或者說欺騙一些人，讓他們付出自己有的東西在商店裡做交換，來達到組織測試或者買什麼東西的目的，只是不知道他們是單純想要謀利，還是有一些更可怕的目標要達成。

　　武裝偵探社發這份報告的目的不難猜，偵探社的社長是一位充滿正義感的人，他們很明白店長在這類事情上的原則是不干涉，這報告發出來的時候，估計他們已經開始采取行動了，只是店長在客戶們的眼裡算是商店的主人，在行動之前知會她一聲是基本的禮貌。

　　只不過他們可能不知道，這樣的組織正在所有連通的世界裡雨後春筍一般地冒出來。

　　店長原本的種族FESTUM是一種硅基生命體，屬於同一個星核的所有FESTUM為一個整體，除了Master type和Core type中的少數保有個體意識之外，大家分享著同一份意識，或者說沒有意識。

　　她其實一直也弄不清楚自己現在究竟算是什麼，被從種族中分離出來的時候她失去了FESTUM基礎的讀心能力，但另一部分同化的本能和其他特征似乎都保留了下來，所以她能記住的東西遠比人們想像的要多，只不過這些信息如果全部放在現在這具人類的身體裡，可能會把腦子燒壞，所以迦勒底的藤丸立香當時向她介紹了一位福爾摩斯，建議她平時把用不到的東西換個地方存著，有需要的時候再調出來用。

　　幾乎所有的客人，在第一次購物經歷之後，腦子裡都會有一個牢固的基礎認知，就是店長是沒有立場的。商店對所有願意使用它的人平等地開放，商店保護客人的隱私，保護客人的商品，為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帶來可能性，不管他買這件東西來是為了救他心愛的人還是買來大開殺戒，把地球炸上天。

　　這是商店持續存在的基礎。

　　因此其實誰買了什麼對店長來說沒有意義，包括她拿到手的交換是誰通過什麼手段拿來的，類似這樣的數據存來也只是浪費位置，店長腦子裡不會裝太多的交易信息，她對商品本身更關注一點。

　　當然，自從拜托一位黑客寫了智能推薦之後，商品其實不記也沒關系。

　　所以乍一下把那些交易相關的記憶找出來，隨便地分析一下，就會突然地發現一個事實。

　　從過去幾年到現在總的成交記錄來看，「組織」的占比正在逐漸超過「個人」。

　　這些組織可以有很多種，比如太宰治報告給店長的這一個，諸伏景光臥底的那個，又或者是她剛剛去過的那個蠶女孩養殖場，還有更多的，一時半會看不到形態的。

　　好似隨著時間的推移，異能和科技的發展，還有越派發越多的商店寶石，人們逐漸地發現，在購物這項活動上，「集體」的能力要比「個人」大多了，而越是，手段不那麼光彩的「集體」，他們能獲得的也就更多。

　　這其中甚至夾雜了一些純粹的混沌樂子人，比如店長在仔細地看了看一部分人的交易記錄之後，在裡面發現了迦勒底的莫裡亞蒂的身影……

　　還有僅僅去過一次裡世界，就在裡面寫了一堆蠱惑性文字的那位費奧多爾·D先生，自從上一次他在迦勒底專場的池子裡砸了三百連想抽個聖杯出來，結果卻因為人太非得到了七八十條黑胡子的內褲，店長就對他的名字印像深刻。

　　「所以呢？」三日月宗近用一種捧著茶杯的姿勢，啜飲了一口冰可樂。

　　「如果只是這種程度的話，對主君來說也不是什麼大事。」

　　他的表情還是溫和平靜的，其實不算暗墮發瘋的時候，三日月宗近看起來比店長還要冷得多，也許他的本靈是真正天上的月亮，無論離此世還是彼世都很遠。

　　他看著店長的眼睛，突然笑了一聲：「還是說，這些人做的事情開始反過來影響他們的世界了？」

　　他的話沒有立即得到回應，女孩單手撐著下巴，看著櫻花飛落的樣子出神。

　　過了一會，店長輕輕地嘆了口氣：「我前兩天發現……和咒靈相關的東西，突然可以在沒有咒靈的地方賣了。」

　　不是所有世界之間的商品都是互通的，商店有自己的一套判斷方法，完全沒有需求的，或者是兩個世界之間實在隔得太遠，相差太多的，其中的物品都不能互相流通。

　　比如五條悟無論如何也買不到一個可以無差別殺人的響指，又或者像是Fran chou chou的新歌壓根就不會在一個全是聾子的世界上架。

　　店長原本是這麼覺得的，但現在看來，所有的一切也許都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

　　她不知道最後究竟會變成什麼樣子，她也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她像一台還在工作的電視機，茫然地看著家裡的男女主人吵架。

　　——商店真的有把這個世界變得更好嗎？

　　再一次，再一次，再再一次地被這麼問了。

　　「那麼主君想做點什麼嗎？」

　　三日月宗近平靜地看著她，夏油傑也很安靜，本丸裡也許還有很多雙眼睛，他們靜默地注視著她。

　　人類的身體實在是太脆弱了，被稱做店長的孩子覺得有一點不能呼吸。

　　而付喪神眼睛裡是翻湧的黑色，欲望和矛盾的惡意再一次像海潮一樣撲上了那輪金色的月亮，淹沒了裡面所有熟悉的情緒。

　　他的聲音像是有魔力一樣：「如果是主君的話，想把這個世界變成任何樣子都是可以辦到的吧？」

　　女孩沒有說話，她低下頭，商店的聯絡界面裡是一條來自真人的消息，他邀請店長和咒靈一起遠程觀看咒術師的姐妹校交流會。

　　【別總是和人類一起呀】

　　咒靈發來一個笑臉。

　　【也多看看我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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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我無語了，我昨晚寫完，一直到洗完澡躺上床，網站也沒加載出來（）

　　感謝大家的收藏評論訂閱和營養液！還有凋零醬和晨醬的投喂！最近屬實是過得壓力山大，可能會不自覺地在文裡帶出一點負面情緒，我會努力克服的！我超愛你們！晚上見。


第73章 【No Ti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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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人的效率是很快, 這才隔了不久，他就又重新有了一塊商店寶石。

　　咒靈最近高強度商店衝浪，但什麼也沒買是真的, 所以店長一直沒注意他重新拿到了商店的進入權限。

　　店長關上他的消息, 把注意力重新移回三日月宗近身上，仔細地端詳了一會兒，起身走到本丸的那株萬葉櫻下面。

　　巨大的櫻花樹樹干中間是空心的, 像是嬰兒的襁褓一般，裡面靜靜地旋轉著一顆細長的寶石。作為太古遺產中等級相當高的一類搜查指定物品, 聖遺結晶的能量濃度本身無可挑剔,作為本丸的替代靈力源綽綽有余。

　　只不過暗墮這個過程本身是不可逆的。

　　她把手指貼上去，淡綠的結晶從指尖生長出來，覆蓋了連同寶石在內的整棵櫻花樹，柔和干淨的綠光照亮了本丸的大半個天空, 所有生活在其中的付喪神都覺得心中一空。

　　在短暫的幾秒鐘之後, 才像個康復了的痴呆患者, 之前的種種情緒重新回到身體裡，但因為被中途粗暴地打斷了一瞬, 所以竟然也不能再次積累起來了。

　　太刀垂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將他眼底的月亮掩住一半。

　　「有時候確實會覺得, 我等對主君而言，只是鎖鏈或者稱砣之類的東西呢。」

　　「確實。」店長走過去摸了摸他的腦袋, 示意他自信一些。

　　暗墮的刀劍付喪神心中沒有所謂的理性的愛意可言, 所有一切表達親近的情感幾乎都會被恨意和貪婪等價替代，這種情緒不受控制, 也並非付喪神本意，只是單純的一種生理現像而已。

　　時之政府用這種方式來控制量產的刀劍分靈, 這就像是一種慢性疾病，所有的控制手段僅僅只是在和毀滅拉鋸而已，最好的結果是僵持，不會痊愈。

　　想要在沼澤裡抓住一根蜘蛛絲，但更想的是把那根絲盡頭所連接的東西扯下來，在永無盡頭的下沉中擁抱結合，化作一體。

　　何況她現在站在懸崖邊上，好像只要輕輕一推就會跌下來，真正地掉進他們所在的這個地方。

　　「您是真的很珍惜我們。」

　　江雪左文字站在走廊邊上，輕輕地嘆了口氣，作為一把太刀，這位美人的身形相當單薄，無論是清醒還是昏昏沉沉的時候，他看起來都和每天都很樂的鶴丸國永完全不同，整個人的色調是冷的，這種冷和三日月宗近有些鋒利的冷不一樣，散發出一種明天大家都要一起完蛋的悲傷情緒來。

　　「但這樣下去，您還能堅持多久呢？」

　　店長輕車熟路地走過去把三日月給她的飲料塞進他懷裡，對這個問題，她最近漸漸地有一些想法了，因而回答得很快：「放心，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會想辦法全解決好的。」

　　「……聽起來完全讓人放心不下。」長發美人刻薄地評論道。

　　.

　　「你真的要去咒靈的那一邊嗎？」從本丸出來的時候，夏油傑問。

　　店長突然來了點興趣：「怎麼了，你害怕了嗎？」

　　「倒也說不上害怕吧，我只是突然弄懂了一點你的做法。」

　　他頓了一下，煩躁就要從聲音裡溢出來：「五條悟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想到我？」

　　「快了吧。」

　　店長告訴夏油傑一個好消息，真人之所以把七海建人禍害成那樣子，還能從五條悟的手裡逃出生天，是因為他把他的盟友羂索淺賣了一下。

　　「你摯友的屍體從墳裡站起來現在在到處活動」這一條消息太足夠讓對方放人了，反正咒靈和詛咒師的同盟，在咒靈發現還會有人將自己看作一個獨立的種族時就差不多自動破裂了，再者說因為商店的存在，他們原本計劃的成功率也一下子變得渺茫起來，所以賣了也沒什麼關系。

　　但怎麼說呢，因為咒術師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所以沒必要賣得太徹底。作為和人聯系最緊密的咒靈，真人很懂那一套「把真話省略一部分說就是完美的假話」的話術，完全隱瞞了羂索的存在，畢竟那位夏油傑的屍體的確現在還在到處走動。

　　五條悟以前的事跡並不難查，而且有兩個叫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咒術師小姑娘還被真人看見過。

　　當然，如果那位「夏油」真的被五條悟殺了也很麻煩，於是真人回去憂心忡忡地給他留了一條信息，大意就是最近五條悟好像在大張旗鼓地找什麼人，我的好朋友你出門千萬要小心呀。

　　總之事情就是做得非常完美。

　　「你要找的那兩位菜菜子和美美子已經被五條悟找到帶回去了。」店長告訴夏油傑不必再煩惱怎麼安置她們了。

　　五條悟發了長長的一條消息向店長抱怨那兩個小姑娘像兩只喂不熟的貓崽子，要不是隔著無下限，他能被撓出一臉的花。

　　店長和夏油傑都覺得五條悟罵別人是貓這件事非常荒唐。

　　「所以你真的要去咒靈的那一邊嗎？」夏油傑又問了一遍。

　　「其實我有點忙，」店長為難道，「而且我覺得你們那比賽確實沒什麼好看的。」

　　她上一次看還是有乙骨憂太的一場，五條悟拉她去看的理由是近距離評估一下他從商店買走的命結石對裡香究竟有沒有用。

　　效果非常拔群，這種抑制類的物品即使作用在本身非常強的東西身上，也能在大多數情況下擔保力量不會暴走，小孩整個人都變得明朗了不少，和人切磋也更放得開，那一場比賽簡直是摧枯拉朽的勝利，毫無觀賞性。

　　如果不是當時這東西只有一個，五條悟差點就要掏腰包再買一個給他另一個學生狗卷棘，讓這孩子能夠自由自在地多說幾句話。

　　不得不說作為一個老師，五條悟真的非常合格。

　　「那你干嘛還要猶豫呢？」夏油傑不大高興，「他說讓你看看他你就看嗎？」

　　「那不然呢？」店長覺得挺有意思，「你不也是讓我看看我就看了嗎？」

　　「那我們能一樣——」

　　「…………」

　　夏油傑不說話了。

　　——有一頭灰藍色長發的咒靈笑吟吟地站在路口，對著店長擺了擺手。

　　店長的眼鏡沒摘下來，夏油傑其實也根本不想提醒她，只因為這個咒靈現在正在仗著人類看不到他在大馬路上玩羞恥play。

　　真人是能夠自由更改自己外貌的咒靈，此刻他穿了一件黑白色相間，腰部收緊，下面帶著荷葉邊的蓬蓬的裙子，只有這個東西就連店長也絕不會認錯，畢竟她以前也要求伏黑甚爾這樣穿過，這是在人類中被稱為女僕裝的存在，甚至還搭配了貓尾貓耳和全套的吊帶絲襪。

　　毛絨絨，在風中輕輕抖動的耳朵從灰藍色的發絲中伸展出來，圓潤白皙的大腿被絲襪勒出一個令人浮想聯翩的弧度，這個咒靈穿得像是一只來報恩的銀漸層。

　　咒靈美少女對店長搖搖尾巴。

　　許久不見的真人為店長准備了一個vip貴賓席，不得不說咒靈雖然以前沒有去過裡世界，但他們做據點的模式卻和裡世界開門有異曲同工之妙。

　　穿過錯綜復雜的走廊和門扉，轉動門把手的一瞬間，清爽的海風撲面而來。

　　「嗨，我回來了！」真人高高興興地宣布道。

　　沒有人回應他，店長猝不及防地和那位長了一個火山腦袋的咒靈雙目對視，互相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驚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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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咒回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我甚至還有個預收在存稿，小英雄的時候就被搞了一回，沒想到有生之年又迎來了第二次，只能說是寫同人就會有的風險吧，嘆氣。

　　正在連載的內容無論怎麼樣都要寫完的，這個是我對店長和你們的態度，不是對咒回的態度，我先寫，實在不行就砍點內容，我們快點完結。

　　總之感謝大家一路對我的支持和陪伴！我超級！超級！超級珍惜，超級愛你們的！我們周五見。


第74章 【驚喜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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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咒靈們的據點布置得很有意思, 像個天然度假村似的，轉開門把手，裡面居然是個開放空間。

　　湛藍的天空和同樣晴朗的海面相接, 鏡面一般讓人分不出哪一邊才是真實的, 腳下綿軟的沙灘帶給人一種舒服到危險的錯覺，仿佛一動不動地站著就會逐漸陷進去被沙子吃掉一樣。

　　看上去像是某一位的領域。

　　夏油傑在他的寶石裡發出凝重的吸氣聲。

　　店長稍微有一點明白他在想什麼，畢竟這麼多年來咒靈們在咒術師這邊的印像一直都是世界的暗面, 雖然人類本身也算不上是什麼光明物種，但與咒靈相比, 誰是影子就一目了然。

　　乍一看到這種場景, 會有一點微妙的錯位感吧？

　　但說到底，亮面和暗面，表和裡，又是誰來規定的呢。

　　——碧海藍天, 金黃的沙灘, 沙灘上五顏六色的遮陽傘, 傘下面舒舒服服的軟墊沙灘椅，扶手上顏色夏天的飲料, 和懶洋洋漂浮在海面上，只露出一個頭來的咒靈。

　　店長和水裡的漏瑚對上目光。

　　場面大概就像, 隔著鏡子第一次見到彼此的貓和它的影像，兩邊連同時彈起後退的弧度都是一樣的。

　　「！！！」

　　「嗨嗨, 不要吵架嘛！」把自己變成了一個美少女的真人及時插|進來, 一手拽住一個，防止陀艮的領域被弄出什麼問題來。

　　這種級別的特級咒靈之間沒有什麼等級上的壓制, 不存在誰非得聽誰的這一說，但大多數時候他們都會適當注意同伴的意見, 真人從今天早上開始就搔首弄姿了倆小時，對這次會面的看重溢於言表，所以漏瑚雖然不高興，但依舊非常給面子。

　　他把自己泡回池子裡，從天靈蓋上噴出一口熱氣。

　　「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咒靈惡聲惡氣地問道。

　　明明一照面就把自己燒死了一次，現在看來反而是他更怕店長。

　　店長看了真人一眼，灰藍發色的貓耳美少女笑吟吟地回看她，半點也沒有要解釋什麼的意思。

　　「商店店長。」店長慢吞吞地回答。

　　「哈？開在地獄十八層裡的店嗎？」漏瑚瞪大眼睛，讓人一下子分辨不出來他是故意挖苦還是想真心提問。

　　店長朝他微微一笑。

　　於是咒靈再次被嚇得吱哇亂叫。

　　打扮了半天，結果最後得到的目光還不如漏瑚多的真人，看著店長嘴角微微牽起的弧度，有一種用盡心機結果輸給了傻子的挫敗感。

　　沙灘上放著一個投影儀，有點類似夏天公園廣場上的露天電影院，店長找了個位置坐下，看到熒幕上虎杖悠仁在櫻花風暴中露出的臉。

　　五條悟想了半天的驚喜亮相其實也就是把人裝在一個大盒子裡，然後在一個酷炫的背景下面冷不丁地打開。

　　其實一開始甚至有一個提案是在商店裡買一個幻術道具，然後拿一張虎杖的遺照來，讓照片裡的人突然從相紙中走出來。

　　但這個笑話即使是虎杖本人都覺得太地獄了，在把京都的那位老校長嚇死之前，他說不定就得被伏黑當場祓除，於是堅定地拒絕了。

　　他從商店買了一個「閃亮登場-櫻吹雪」的狀態加在自己身上，覺得這個特效聽起來有點那種青春唯美煽情的感覺，也許可以讓暴怒的伏黑惠和釘崎野薔薇不好意思動手。

　　也許是櫻吹雪這個名字聽起來本身就淺顯易懂，他就沒問店長具體的，於是當地上平地刮起了一陣龍卷風的時候，他一點兒防備也沒有。

　　所有人都驚呆了，五條悟咣一下子打開盒子，整個空地上狂風大作，電閃雷鳴，連天氣都改變了。

　　京都方面一瞬間以為五條悟的殺心終於按不住了，全體戒備，老頭兒的吉他都掏出來了，咒術師們嚴陣以待地看著那個禮物盒垂直的上方，昏黑天幕頂上緩緩展開了一個寒光凜然的金色圓環。

　　……邪神降世也就是這麼回事了。

　　無數刀子般飛旋的櫻花花瓣從那個圓環中流瀉出來，彙聚成一個漏鬥的形狀，在半空中旋轉，暴風刮得人睜不開眼，在模糊的視線裡，禪院真希艱難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背後，打算不管怎麼樣先扔一把咒具進去，看看能不能砍到什麼東西。

　　伏黑惠伸手阻止了她，也不知道他是緊張還是害怕什麼的，按住她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先別動手。」

　　「？」禪院真希話還沒問出口，就明白為什麼了，因為面前瘋狂旋轉的櫻花龍卷風裡，突兀地掉出了一個人影。

　　……如果說邪神降世的話，這位邪神最起碼，應該是能在他自己的出場背景裡站穩的吧？她有點不確定地想。

　　這不是無端想像，而是因為這個掉出來的人影此刻，正像誤入滾筒洗衣機裡的一顆紐扣，被「洗」得上下顛倒左右旋轉，在花瓣裡若隱若現，間歇漏出一兩聲被風吹得支離破碎的尖叫，而且馬上感覺就要被吹走了。

　　她凝神聽了一下，發現叫的是

　　「嗚嗚嗚救命啊老師！！！！救命啊伏黑！釘崎！！！順平！！！！」

　　在場唯二能被稱為老師的人物，女性的那一位看起來像是下一秒要掏出電話報警了，而男的那一位……

　　五條悟正在給嚴陣以待的吉他樂岩寺拍照，一邊拍一邊無聲地狂笑，眼淚都笑出來了。

　　禪院真希：「……」

　　她默了一秒，然後看著伏黑惠雙手結印要找個式神衝進風裡，剛要說點什麼。

　　【晴】

　　站在一旁的狗卷拉下了衣服領子，張嘴吐出了一個字。

　　狗卷棘只是抱著試試的態度，但沒想到天氣一下子真的晴了，那道聲勢浩大的龍卷風散開得輕而易舉，幾乎一個呼吸的功夫就雲破霧開，只剩下幾片零星的花瓣打著旋兒，和一個破破爛爛的，少年身形的人影一起落下來。

　　除了伏黑惠，釘崎野薔薇和吉野順平之外，剩下的人都整齊地後退了一步。

　　黑發少年似乎還沒反應過來，有點呆地站在原地，維持著結印的手勢，看著已經死了的虎杖悠仁頭朝下地從半空掉下來，還做了一個張開臂膀的姿勢，活像是要給伏黑惠一個擁抱一樣。

　　只有釘崎野薔薇氣來得最快，少女額頭青筋亂跳，徑直上前一步，大喝一聲「混蛋！！」

　　——像打棒球似的，一拳把虎杖打飛了回去。

　　五條悟還在狂笑，京都的學生代表們漠然地看著眼前的場景，一片安靜中，只有搖滾老頭兒的電吉他沒按住弦兒，漏出了兩聲應景的配樂。

　　真人笑得在沙灘上打滾兒。

　　漏瑚其實沒看明白，他只覺得宿儺容器恐怖如斯，不禁開始為他們今天的計劃擔心，真人拍拍他，讓他不要擔心。

　　漏瑚奇怪地看了真人一眼，最近咒靈的陣營遇到太多意外了，最開始是他自己離奇失蹤，然後是真人在咒術師那裡大失敗，好容易真人回來，結果夏油卻莫名其妙被追殺，連面都不露了，弄得他們都不知道要不要接著按原來的計劃走。

　　現在他覺得真人也有點奇怪。

　　自從那天真人突然出現，漏瑚就一直有一種怪怪的感覺，仿佛真人身上發生了什麼微妙的變化。有時候他覺得好像真人更像人類了，但仔細想來又和人類不太一樣。

　　不過本來真人就是他們中間最像人類的，對漏瑚來說分辨起來太困難了。

　　真人指著屏幕畫面中先被同學揍了一頓，搞得鼻青臉腫一臉委屈，現在又被東堂葵攆得上躥下跳的虎杖，樂呵呵地讓店長看：「快看快看，他們自己還要殺自己呢。」

　　灰藍色長發的咒靈少女蹲在店長腿旁邊，他現在還處於一種想親近她，但又控制不住怕她的狀態：「你覺得他會死嗎？」

　　漏瑚雖然不太看得上虎杖悠仁，但對兩面宿儺還是有一點忌憚的：「這可是宿儺容器，你當初都沒殺掉他……」

　　真人表情古怪，他不太想說自己失手是因為被一疊漫畫毆打了，只盯著店長看。

　　「不會。」店長搖頭，追殺虎杖悠仁的那個咒術師真的動起手來是什麼樣子，她和諸伏景光見過，顯然不是現在這樣。

　　她沒多解釋原因，但真人也不太在意，他對著黑發少女露出一個甜蜜的笑容，輕聲說道：「好哦，那就救救他。」

　　「？」

　　咒靈這一方不知道通過了什麼手段進行的實時轉播，不僅能顯示咒靈，還像球賽似的還有多個機位，當其中的一個畫面突然由黑轉亮，顯現出花御的身影時，真人開始背對著店長脫衣服。

　　店長突然就有些明白了他今天叫自己來做什麼。

　　真人衣服脫得很仔細，從他的貓耳發箍，到裙子上的配飾，再到手腕上的蕾絲花邊，走路會發出聲音的小皮鞋，一件一件褪下來，很有儀式感地疊好，仿佛要留著下次穿似的。

　　「夏油醬為我們制定的計劃呢，一方面是要想辦法讓宿儺集齊他的二十根手指，一方面是要想辦法用咒具封印五條悟。」

　　漏瑚獨一個的眼睛刷一下子睜得老大，仿佛控制不住自己要給真人潑上一壺岩漿冷靜下似的，好險還是忍住了。

　　除了海水在緩慢地升溫之外，沙灘上連風聲都沒有，只有真人輕快的聲音回蕩著。

　　「上一次本來是打算讓高專回收順平那根手指的，我們在上面動了一點小手腳，沒想到被店長醬你拿走了，」他摘下大腿上的腿環，又一次向店長笑了一下：「但我們還是通過一點別的小手段，獲得了想要知道的東西。」

　　光|裸的少女向店長走來，踩在沙灘上的腳步悄無聲息。

　　「我接下來要去聯絡一下我們叫做與幸吉的內應，然後去高專偷剩下的手指，再迎接一些新伙伴。」

　　「然後，在10月31號的時候，我們就要去封印五條悟了。」

　　咒靈彎下腰來，與店長呼吸交纏，異色的雙瞳裡微光閃爍，映照出神之義眼的深藍倒影。

　　「漏瑚的想法可能是對的，我也許真的更像是人類了。」他輕輕地吐氣，聲音顫抖得幾乎聽不清，這種站在鋼絲之上俯瞰深淵一般的快感在他決定來見店長的那一天起，就在身軀中燃燒，直到現在這一刻也未曾停息。

　　店長安靜地回望他。

　　真人把全部的計劃展開給她看，雖然看上去不太容易實施，但一旦成功了，即使五條悟不一定會死，剩下的其他人，高專的年輕咒術師們，她的客戶，喜歡和她分享日常的朋友們，和她覺得體溫很暖的人，大概會死掉一大半吧。

　　怎麼辦呢，要順著深淵跌下來嗎？要站在五條悟那邊嗎？拜托了，別總是和人類一起呀。

　　來時打開的大門在店長身後顯形，咒靈少女從她身邊走過。

　　「也看看我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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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真人脫是為了潛入方便，不是為了□□（微笑

　　經歷千辛萬苦，隔離了一個來月，俺回家了。

　　感謝催更收藏評論投喂的朋友們！謝謝你們還來看我！

　　朋友們！周三見！


第75章 【人生路口的二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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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關上了,這片海灘上的沉默幾乎要將海面凝固起來。

　　先開口的居然是漏瑚，他從水中站起來，嚴肅地盯著店長, 手背在身後。

　　「雖然這個計劃是我們當初在遇到你的那家快餐店制定的, 不光是真人，到今天為止，就連我也能隱約感覺到我們大概率會失敗, 【夏油】那家伙也不一定懷著什麼好意，但是——」

　　像是從海底傳來的震動, 海浪被無形的巨手擰起來, 遮天蔽日的高牆吞沒了所有光線，以一種詭異的，凝固的姿態堪堪懸在店長的頭頂，只要稍稍放松一下, 沸騰的海水就會將她整個淹沒。

　　「這是咒靈自誕生以來離成功最近的一次, 哪怕將來粉身碎骨煙消雲散, 只有百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會成功，我也要去做, 並且不允許任何人破壞它。」

　　眼前少女模樣的東西並不是咒靈，也和人類不甚相同, 硬要說的話，漏瑚覺得她和自己在裡世界裡見過的那些東西有點相似, 只不過擁有了更高的知性而已——她面對這種程度的壓迫力, 也只是微微地歪了下腦袋，似乎在走神的樣子。

　　這讓漏瑚更加煩躁了。

　　「真人想要從你這裡獲取信任的權利, 」他停頓了一下，干脆利落地開口：「但我不信任你。所以至少到他回來之前, 你哪兒也別想去。」

　　他並沒有得到什麼回應，店長的目光只是穿過近在咫尺的海水的高牆，沉默地看進咒靈的眼睛裡，放過狠話的咒靈維持著恐嚇的姿勢，等待了一會兒，然後默默地把海水降下去，把自己泡回池子裡，只露出腦門上的一只眼睛。

　　因為從前的確被這個家伙嚇出過心理陰影，漏瑚倒是並不覺得自己被走神的店長小看了，只是擔憂她說不定在思考一些邪惡恐怖的事情，表情在「迷惑不解」和「坐立不安」中來回切換。

　　「……你打算怎麼做？」夏油傑問道。

　　真人在講述他的大計劃時，是斷然不可能想到店長的身邊掛著一個咒術師的，而因為他說的事情不涉及商店對客戶購買商品的隱私保護，於是夏油傑絲滑流暢地得知了一切。

　　雖然也沒有用就是了，他只是一塊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寶石，離開店長什麼都做不了。

　　曾經的夏油傑是希望猴子什麼的全都死光的，但在他最憤怒的時候也沒想過要把全人類都消滅掉，世界上只剩下咒靈，如果說現在賣身給店長能讓她給五條悟帶個話的話，他說不定也會做的。

　　一顆寶石的急切心情透過皮膚相接觸的地方，清晰地傳來。

　　「我只是在想一個問題。」

　　「……？」

　　「為什麼每一次我都一遍、又一遍地強調，我不是人類，我也不是商店的主人，我只是網頁上的導航，城堡裡的管家，掛在門上有客人來就發出『歡迎光臨』聲的那種東西而已。」

　　叫做貓屋敷蓮蓮的女孩眼睛中閃動著貨真價實的困惑：「為什麼就是沒有人相信呢？」

　　「因為我長得是一個人形，被賦予的身體是人類的樣子嗎？」

　　當店長真的想要去思考什麼的時候，他人的行為就像是翻開的書一樣一目了然。

　　以真人為代表的咒靈這一方八成在思考一些別的計劃，也許和商店有關，也許和咒術師有關，他們不確定在那些新計劃裡，店長會不會選一邊來站，於是將這個備選的舊計劃作為誘餌擺在最前方，用既囂張又謙卑的姿態來問她。

　　沒有商品的搜索記錄。

　　也沒有咒靈方的購買，或者相關的新寶石發放。

　　那就只剩一個可能了。

　　「真人去過裡世界了，對嗎？」

　　店長站起身來，拍了拍裙子上的沙子，看著它們撲簌簌地掉下來。她怕漏瑚理解不了什麼是裡世界，貼心地補了一句解釋：「就是你以前走錯路，在通向高專的鳥居那裡掉進去的異世界。」

　　「！！！！」

　　在咒靈見鬼一般的眼神裡，店長拉開了門。

　　於是真人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漏瑚像只打架落敗的流浪狗，垂頭喪氣地蹲在海邊。

　　「我回來啦——？你怎麼了？」

　　「我沒攔住她。」

　　真人瞪大了眼睛，他像趕集的村民似的，左手提著一個，肩上扛著一個，右手變成了那種公園遛鳥大爺的鳥籠形狀，裡面是小心翼翼的空心，正打開一道口子，宿儺被封印的手指像批發一樣嘩啦啦地掉下來，表情相當奇妙。

　　「……我倒是沒想到你會攔著她——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我沒答應。你願意信她是你的事，我又不認識她是誰。」

　　「哦……」真人意味深長地應了一聲：「然後呢？你現在認識了？」

　　「我覺得你和這種深不可測的東西接觸就是在與虎謀皮。」漏瑚認真地皺著眉頭。

　　「我以為和把咒靈當作使役的夏油在一起接觸才是與虎謀皮。」灰藍發色的咒靈少女看起來心情不錯，把他這一趟收獲的手指和咒胎隨便踢了兩腳攏了攏，「不過從我還能平安回來來看，她還挺值得信任的。」

　　漏瑚哼了一聲：「花御還沒回來呢。」

　　就像是回答他的問題似的，被五條悟打得破破爛爛的花御擰開門倒在地上。

　　「…………」

　　「好吧好吧！」頭頂著火山的咒靈把花御弄進水裡漂著，自暴自棄地嘟囔了兩句：「我是對她有些偏見，我也對那個裡世界有點偏見，你根本不知道裡面——」

　　「哦對，你去過了。」

　　「你害怕嗎，漏瑚。」真人笑眯眯地問他。

　　「怎麼可能！」

　　「我倒是覺得那裡面很自由。」咒靈歪了歪頭：「畢竟就算是怪物——由我們來這麼稱呼別的東西可真奇怪——和陷阱，也比對付五條悟心情要愉快一些。」

　　「好啦，放輕松一點。」

　　真人拍了拍漏瑚的肩膀：「憎恨，崇拜，恐懼……她只是不關心而已，漠不關心是人類最大的美德，這還是小順平說的呢。」

　　「隨你吧，我們各干各的，」漏瑚冷漠地移開了目光：「不過提醒你一句，那個什麼店長，她已經知道你去過裡世界了。」

　　「好哦。」真人蹲在地上研究那幾個咒胎，突然僵住了一下。

　　「我這裡也剛剛得知了一個消息。」他嘆了口氣。

　　「我們的內應之一小與幸吉聯系不到了。」

　　而被稱作小與幸吉的京都校咒術師此刻正莫名其妙地瞪著一個泛著藍光的屏幕。

　　他剛剛經歷過一場激戰，和東京校的咒骸「熊貓」狹路相逢，進行了一場異常痛快的激情對削，最後以微小的劣勢輸給了那個毛絨絨的食鐵獸。

　　過程還是比較愉快的，畢竟全身心地投入戰鬥就是忘卻壓力和恐懼的最好辦法，更何況熊貓是一個很好的對手，他甚至能夠理解他內心的痛苦。

　　將壓力傾訴給能夠理解自己的人時，那份壓力似乎也能減輕一些。

　　本來他的計劃是要擺一個帥氣而豁達的姿勢，一直維持到熊貓離開，結果那家伙走到一半，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事，去而復返。

　　「哦對了，我剛才忘了我身上還帶著這個，借給你用一次。」熊貓哥倆好地拍著他肩膀，從肚皮的絨毛裡翻出一塊細長的青色寶石。

　　機械丸定睛一看，發現他肚皮上居然有個口袋。

　　咒骸不好意思地把毛抓亂，遮住他的口袋，露出一種看了讓人想動手的表情：「嘿嘿，放東西很方便的。」

　　「這是什麼東西？」

　　「也許能幫到你的東西。」熊貓回答他：「但在用之前，你要先和我定下一個束縛，不許以任何形式把這東西的存在告訴別人。」

　　「？」

　　機械丸有一瞬間開始懷疑這玩意其實是五條悟的招安書什麼的。

　　「我是不會背叛京都校的哈。」

　　熊貓無語地看著他：「我們又不是敵人，就你們京都事多。」

　　機械丸幾乎是被強迫著抓住那顆細長寶石用力一握。

　　「…………這什麼東西？」

　　「你不認識字嗎？」

　　「？你還想打架嗎？」

　　「你就當逛亞O遜唄，快，點那個智能推薦，然後把內容和我講講。」

　　「……我為什麼要按照你說的做？」

　　「那你說你做不做吧，你要是不干就把東西還我，我還急著去找我同期呢。」

　　機械身體的臉上都顯示不出來表情，熊貓根本沒辦法從他臉上窺見他的內心想法，商店的寶石一次只能一個人連通入口，即使是抻長了脖子也看不到機械丸的藍光屏幕上寫的是啥。

　　熊貓一張毛絨絨的臉上看起來滿是真誠，機械丸的手將信將疑地在空氣中劃拉了一下子，按向了那個智能推薦。

　　強光淹沒了視野中的所有東西，都快要把這句機械身體的眼睛燒壞了，過了一會他才看清楚屏幕上的字。

　　是圓乎乎的可愛字體，上面親切地寫著「 為與幸吉先生的特別推薦☆——」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像思維導圖一樣分開了兩條岔路，特別推薦後面的箭頭一分為二，仿佛擺在面前的兩條路似的，並排地顯示在他面前。

　　熊貓的聲音隱隱約約絮絮叨叨地，透過這個似乎與世隔絕的小空間傳進來。

　　「他們會根據你這段時間內心的真實需求，來貼身為你推薦此時你最用得上的——」

　　「【《如何征服美麗少女》】」

　　「【實習兼職券-武裝偵探社】」

　　「…………？」

　　兩個人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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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抱歉有一點突發事故俺來遲了！

　　熊貓是真的茫然了（）

　　我家附近開夜市了！烤豬蹄好吃，嘿嘿。

　　感謝大家的支持！要多多來看我啊！親親！周一見！


第76章 【掛名兼職與自己開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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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來復雜, 但名叫與幸吉的咒術師從生下來那一刻開始，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前所未有地希望自己其實沒有長聲帶這種器官。

　　或者熊貓沒有耳朵。

　　後者顯然是更容易辦到並且沒什麼心理負擔的，於是理所當然地, 機械人形手中的炮筒開始蓄力。

　　「啊, 那個，不是，你你冷靜一下啊。」

　　咒骸也從來沒有這麼迷茫過, 一邊說著安撫的話，一邊靈活地後撤。

　　他看上去完美地詮釋了抓耳撓腮的意思：「我是說, 就, 呃，仔細想想，這很正常的嘛，你看, 就是說, 你這個年紀, 最迫在眉睫的問題不就是找工作和找對像嗎？」

　　「大家都是這樣的，對, 棘之前也向我傾訴過類似的煩惱哦？」

　　咒力聚集帶來的壓迫感像是被火焰扭曲的空氣，隔著三四米都能感覺到其中的灼熱。

　　「就是, 如果說傾訴出來，大家一起想辦法的話——」

　　炮管開始冒煙了, 熊貓非常果斷地把後半截話咽回了肚子, 舉起雙手。

　　「你知道嗎？我是熊貓，其實我聽不懂人話。」

　　……

　　【《如何征服美麗少女》】

　　在為暗戀苦惱嗎？不知道該怎麼同喜歡的女孩子搭話？明明這份喜歡的心情不輸任何人, 卻每每只能看著別人與心中的她談笑風生，甚至連聯誼這種活動也只能悲慘地坐在角落充當背景板？

　　如題, 這是一本教你如何俘獲美少女芳心的行動指南。只要按照上面的技巧，一天練習五分鐘，就將帶來人生的改變！

　　本書榮譽作者：五河士道，上條當麻，織斑一夏，桂木桂馬，櫻井智樹……（排名不分先後）

　　【實習兼職券-武裝偵探社】

　　資深機構，著名公司，掛名實習，可寫推薦信。

　　「……沒有冒犯的意思，但後一個說明是不是有點太過於簡潔了？」並排坐在屋頂上，機械丸扭過頭，詢問信心滿滿的推薦人。

　　開了兩炮之後，他姑且冷靜了下來。

　　除了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背叛之外，他算是個相當沒有潛力的咒術師，因為自己殘破的本體，未來幾乎已經被定死了，熊貓不至於來利用或者羞辱他。

　　「那位店長的風格就是這樣啦。」熊貓蜷縮著腿，像團大毛球似的：「所以才讓你點智能推薦的，不管怎麼說，推薦出來的東西一定能在某種程度上解決你當前困境，既然前一個是關於戀愛問題，那這個肯定就是你另一個最大的煩惱了。」

　　他屬實是沒繃住自己的好奇之心：「……我確實沒想到在你心裡這居然是並列的。」

　　「你現在能聽懂人話了？」

　　「喵喵喵。」

　　機械丸嫌惡地轉過頭去，想了想，點了點上面那個聯系店長。

　　雖然【聯系店長】本身這個按鈕做得相當不歡迎人的意思，但店長本人的回復來得還挺快。

　　【有入社測試。】

　　「？這解答了什麼問題嗎？」

　　他想到熊貓的話，補上了一句解釋說明，表明他是被推薦到這個東西的，想要了解一下它的用處。

　　對面遲疑了一會，發過來一條。

　　【你是有什麼不受約束的能力嗎？】

　　與幸吉的心髒砰砰地跳起來。

　　談妥報酬沒用很久的時間，那位店長似乎是在干什麼事，回答斷斷續續的，但很好講話，他為那家偵探社做一具和現在差不多的機械咒骸，換取一個入社測試的機會。

　　他留了一個電話號碼，聽說一個叫做太宰先生的人之後會聯系他。

　　留完聯系方式，熊貓就把他的那塊寶石收了回去，臨走前咧著嘴提醒他不要忘了束縛的內容。

　　精疲力盡的孱弱咒術師閉上眼睛，可能昏過去了兩秒鐘，也有可能是兩小時，腦子裡一會是「入職通知書」，一會是「如何征服美麗少女」，一會又變成名叫真人的咒靈毫無溫度的笑容。

　　咒靈說他的術式是【無為轉變】，只要他幫他們幾個小忙，就能用術式幫他調整出一個健康的身體，從此他能行走在陽光下，再也不必靠咒骸來做他自己，甚至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喜歡的姑娘並肩走在學校的路上。

　　……做出背叛舉動的他，真的可以嗎？

　　他被電話的震動聲吵醒。

　　那位「太宰先生」發來了短信：

　　【先來視頻聊聊天吧？】

　　……

　　在江戶川亂步和太宰治一起面試機械丸的時候，店長已經從真人那裡出來，在回復虎杖悠仁的消息了。

　　粉發的高中生高高興興地和她講今天很順利，既沒有被憤怒的伏黑惠和釘崎野薔薇殺了，也沒有被京都校的人殺了，還學會了黑閃，甚至見識到了五條老師的神奇犁地術，半個字也沒提自己在【櫻吹雪】下面受了什麼委屈。

　　店長手指在藍光屏幕上指指點點，給他一些簡短的回答。

　　萩原研二坐在她身後的沙發上，懶洋洋地翻著手裡的《如何征服美麗少女》，時不時抬起頭看她一眼。

　　店長給松田帶來了一樁生意。自從他把店長的眼睛修好之後，這已經是「卷卷子的機械維修小鋪」的第三單生意了。

　　松田和萩原兩個人配合得很好，松田負責修，萩原負責和甲方交流，之前的兩單全是五星好評，大家都在和店長誇贊卷卷子老師人美心善技術好，全然不知道皮下其實有兩個人。

　　所以萩原花起店鋪資金來也並不手軟，這本《如何征服美麗少女》就是他剛拿到手的。

　　擁有著美麗的紫色下垂眼的警官在日光下的側臉英俊又柔和，手指夾著書頁像是撫摸重瓣的花朵，感覺到店長在看他，笑吟吟地抬起頭來。

　　「有什麼收獲嗎？」店長其實覺得這玩意根本不需要寫一本書，只歸納成一個帥字就完事了。

　　比如著名案例五條悟，長成那個樣子，就算內裡是只貓，也有很多美麗少女喜歡。

　　萩原歪了歪腦袋，若有所思的樣子：「按照書裡的意思，最重要的品質不是『強大』，也不是『英俊』，最重要的是要『溫柔』哦，溫柔，亞撒西。」

　　店長其實並不認識上面全部的榮譽作者，硬要說的話，她就和上條當麻比較熟。

　　……這家伙在簽字之前真的有看過內容嗎？

　　正在修東西的松田哼了一聲：「那溫柔的人可太多了，不也天天失戀嗎？」

　　「話不能這樣講嘛小陣平，溫柔坦率地對待別人總是沒有錯的，你看我們中金發的那一位平時那個樣子，去做honey trap了不也一樣柔聲細語嗎？」

　　從裝在店長衣領上的竊聽器裡聽到同期聲音的那刻起，降谷零就知道自己不能再保持失蹤狀態了。這位一直藏得天衣無縫的臥底頭一次在同期面前賣了個破綻，讓他們碰到了正在打工的自己。

　　並且在之後的秘密會面中，義正詞嚴地警告了他倆商店是多麼危險的存在，自己和諸伏景光身上發生的事情又是多麼的匪夷所思，讓他們趕緊收拾收拾東西跑路，離店長遠一點。

　　「這可不行。」松田懶洋洋地回答他：「我店才剛開，還一筆沒賺呢。」

　　「…………」

　　「？？」

　　雖然爆處的兩位駁回了降谷零的提議，但總歸是掛念朋友，萩原專門給店長准備了一個蛋糕，想要問問他降谷零最近超人一般的身體狀態是怎麼回事。

　　然後干脆利落地給他回消息：【別慌，你沒變異，你只是有了神之眼，所以體質比一般人好，暫時沒什麼副作用，只要下一次不繼續租那個東西，狀態會穩定下來的。

　　PS：她說你是雷系的，下次可以試試在雷雨天打架，說不定會變厲害^_^_。】

　　降谷零秒回了一串問號。

　　【你們和她關系這麼好了？】

　　再次聯想到諸伏景光最近和他分享的店長生活小趣事，他只覺得全世界只有他一個人被排擠了。

　　回復他的是松田：【你問她就會答的。】

　　諸伏景光也是這麼說的，如果三個人都這麼說的話……

　　他沒來得及思考下去，一條組織的新信息找到了他。

　　來自【雪莉】的消息。

　　組織裡的雪莉酒是研究人員，一般來說並沒有越過琴酒或者朗姆直接給行動人員下達指令的權限，所以這是她私人的請求。

　　這是個好兆頭，標志著他薛定諤的策反雪莉計劃正式邁出了第一步，對方開始有些信任她了，盡管看起來是她走投無路的拜托。

　　事態是降谷零都會覺得棘手的程度。

　　——編號B08，組織裡之前一直在研究的那個看不見的，對負面情緒非常敏感的怪物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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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榮譽作者們分別是約戰，魔禁，只有神知道的世界等等的主角，廣受美麗少女的喜愛。

　　以及機械丸接起視頻電話，剛做了個自我介紹，亂步：「所以你背叛了咒術師？」

　　機械丸：草，熊貓你釣魚執法

　　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評論訂閱和阿巴阿巴的投喂！我超開心的！我們周五見。


第77章 【不被期待的答案與黑皮雷神大戰咒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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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類會根據性格或者說社交能力, 將同類分成各種各樣不同的類型。有一些溫柔和善得好像一床棉被，一個燃著的壁爐，讓人只要貼過去就能感覺到身不由己的愜意, 而另一些則更加尖銳, 硬的時候像一塊冰，軟下來又是一灘沼澤。

　　大家敏銳地察覺到這些不同的特性，接觸過一次就會迅速地有所察覺, 並且將它們貼上標簽，封存在記憶裡, 在人群中流傳,以便交往的時候各取所需。

　　店長非常感謝這樣的設定，總是讓她在很便利的時候循著氣息找到適合的人。

　　比如幼年的時候，又或者現在，當她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 就會不知道為什麼因為各種各樣她自己弄不清楚的原因, 出現在叫做萩原研二的人類警官旁邊。

　　而這個人居然也能非常精准地接收到這種信號, 每一次都恰到好處地，溫溫柔柔地正對著她張開胳膊。

　　「這就是所謂的雛鳥效應嗎……」

　　有著半長頭發的青年摸著下巴, 若有所思地開口：「因為在幼年時期獲得了小精靈的信任，即使放生之後, 也偶爾能在下雨天再次遇到濕淋淋的…… 」

　　他說不出來了，少女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正安靜地, 一眨不眨地望著他。

　　店長目光裡並不含有譴責的意思, 但萩原還是默默地捂住了臉。

　　「……倒也不要這樣看我啊。」青年小聲嘟囔了一句，再拿開手的時候, 就重新掛上了尋常的那種輕快舒展的笑意：「來吧，我准備好了, 最近小電視機又出現了什麼新的問題？」

　　察覺到這孩子又在想一些讓她自己不高興的事情是很容易的，畢竟內裡距離一個真正的人再怎麼遙遠，她也還是用著一具人類的身體，而他們警察恰好就很擅長讀懂人類的想法。

　　【不問問嗎？】

　　幼馴染在桌子下面盲打，給拿著書似乎在看的他發來短信，連松田都看出來了，這一次動搖的真是相當厲害啊。

　　下垂眼警官裝作漫不經心地回復。

　　【會哦，但是要等小陣平不在的時候嘛。】

　　隔著似乎在發呆的店長，卷毛青年向萩原研二發來不爽的單字。

　　【嘖。】

　　於是順理成章地，在松田陣平苦哈哈的器械維修時間，萩原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心不在焉的好騙孩子帶了出來。

　　等店長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和這個人一起站在便利店裡開始挑選一會帶給松田的飲料了。

　　其實也沒什麼好選的，首先排除果汁和牛奶，就基本只剩下啤酒了。

　　店長扒拉著冰櫃門看萩原在裡面挑挑揀揀，想了想還是把她在真人那裡產生的疑問說了出來。她沒有提到具體的東西，只是問萩原：「你會因為電視機長得像一個人形就總想把她當成人來看待嗎？」

　　萩原迅速地明白了。

　　穿梭在不同宇宙中的商店具有改變世界的可怕力量，而在使用商店的人看來，執掌這份力量的，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少女而已。所以人們懷著各種各樣的目的接近她，揣度她的想法，想要了解她，控制她，讓她站在自己的那一邊，通過這個媒介來觸摸那份奇妙的力量。

　　又或者因為她本身對世界懷有的，那種滿懷愛意的目光讓大家產生了錯覺，也想要讓愛意落在自己身上。

　　而人類的情感是擁有重量的，對於一個孩子來說，它太沉重了，並且帶著某種打磨的力量，在不知不覺間，同時在她和她愛著的世界上留下痕跡。

　　這痕跡大概是她學到的第一件，關於「未知」和「不可控」的事吧。

　　可能是初次見面留下的印像太過於深刻，在那之後，無論她表現出了怎樣的異於常人之處，在萩原研二心中，比起名字被叫做店長更多一點的少女始終還是那個孤零零地抱著炸彈，站在商場裡的孩子，剛剛誕生不久，對世界和她自己一無所知，沒有人牽引的話就會為了不麻煩別人，隨便地自己去死。

　　「電視機我不知道，畢竟其實還是小陣平更擅長機械修理一點。」青年一邊嘟囔著菠蘿味聽起來比草莓味好喝，一邊回答道：「但是蓮蓮的話，我並不是因為你的長相才把你當作朋友的哦？」

　　店長吃了一驚，她現在也不奇怪萩原將她當成朋友了，她思維發散得很快：「就算我現在突然變成了一只長著警笛頭的大章魚？」

　　……這倒也不必吧？

　　萩原研二失笑：「嗯。」

　　便利店裡沒有超市那樣的手推車，少女兩只手環抱在胸前，捧著一大堆東西，差點因為看不清腳下絆了一跤，但是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還是執拗地看向他，非得要看出一個答案來。

　　萩原研二甚至對此突然產生了一種「他是特別的」的錯覺。

　　該怎麼向一個孩子解釋為什麼她是活著的呢？以觀察和交際能力聞名的警官第一次不知道該怎麼措辭，他虛虛地點了點店長胸口的位置，告訴她：「雖然說長相也很重要沒錯啦，但區分人和其他別的東西的，是這裡。」

　　他索性把東西結了賬在店員那放著，買了兩個冰激淋一人一個，坐在便利店的窗戶前面。

　　「天很藍沒錯吧？冰激凌是甜的也沒錯吧？看到萩原研二的時候，想要撲進他懷裡撒撒嬌也沒錯吧？」

　　店長禮貌地否認：「最後一個錯了。」

　　萩原看起來非常傷心，但他還是堅強地繼續說了下去：「如果只是一間商店的話，是不會覺得景色漂亮，食物好吃的，只要擁有『心』的生物，才會這麼覺得。」

　　便利店裡的人來來往往，自動門在開合間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人們交換彼此的聲音和目光，在這一刻共同分享生命中的幾分鐘。

　　「雖然蓮蓮你一直強調自己不是人類，但在你每次笑的時候，皺眉的時候，叫我名字的時候，我都能感覺到『心』的存在。」

　　而人這種生物，是對著「心」付出感情的，而不是向一個特定的種族，器官或者外形。

　　「不，我沒有。」店長堅持。

　　「這倔勁兒倒是很像小陣平……」萩原研二嘆氣：「這不是你在問我嘛，要是我來說的話，就拿機械設計當作例子，天是藍的，冰激凌是甜的，喜歡萩原研二，前兩個是底層邏輯，後面的那一個是高級功能，最重要的東西你從一開始就具備了，剩下的只是還沒有學會而已。」

　　「雖然我不知道你在害怕什麼，但是蓮蓮，你知道嗎？每一個孩子在長大之前，都是會害怕的。」

　　店長垂下眼睛盯著冰激凌，嘴巴張開又合上，明明剛剛是她一直要盯著萩原得到一個答案的，但真的得到了她就把視線挪開了。萩原研二溫柔地看著她，雖然他這個人的性格和織田作之助一點也不一樣，但在看著她的時候表情卻非常相像。

　　他也許意識到了一點什麼，但又因為他終歸不是她，所以他什麼也沒意識到。

　　「沒什麼好怕的，蓮蓮，也不要去想它是好還是壞，」他的視線晃晃悠悠的，輕飄飄地落在便利店畫著笑臉的玻璃門上，含著一點嘆息的味道：「這並不是我們自己能決定的哦？」

　　就像是再怎麼懷念也回不去的警校時期，每一次見到降谷的時候，就突然意識到時間的痕跡鮮明地鐫刻在他們的靈魂上，成長和痛苦就像是截不斷的水流，就算再怎麼拒絕，也總會在不知不覺間浸潤周身。

　　但往前走的話，是一定不會錯的。

　　不過說起來，

　　便利店的大門是不是很久沒合上了？

　　當萩原研二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正在收銀的店員驟然爆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

　　隔著一條街的地方，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遠處狂奔而來，金色的頭發在日光下閃得刺眼，他飛身穿過馬路向這邊接近，一邊大叫「萩原讓開！！！」

　　身體反應是最先一步的，萩原研二一矮身子，拽住店長躲過了從身後襲來的一擊，目瞪口呆地看著空氣中有一台電冰箱那麼大的一個怪物漸漸地顯現出它的身影。

　　那是身上布滿手術痕跡和縫合針的一個怪物，非常符合世俗意義上的「拼接感」，全身上下亂七八糟地縫了一個龜殼，像壁虎一樣充滿皺褶的皮膚，眼睛的位置被一雙昆蟲的復眼替代，而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它的下半身，那裡長著一條魚尾巴，讓它看起來簡直像是童話中的美人魚一樣。

　　降谷零戴著宮野志保給他的一副隱形眼鏡，等他衝到店門口的時候，驚訝地發現他認識這東西。

　　因為最近「波本」的身份深受信任，他得以抓住一些機會竊取了組織實驗室內部的資料，其中就有這個人的信息。

　　這是早期的一個組織成員，在很早之前，組織的研究技術還沒有現在這麼成熟，經常會出現一些匪夷所思的新項目。比如這種強行把不同物種糅合起來，試圖造出一個傳聞中不老不死的混合種族的做法，記錄上說這個想法來自於很久之前的一個半成品藥劑，可以天然地減少人類免疫系統的特定排異反應，卻不會影響大體上的免疫屏障，於是某個任務失敗的成員就被從暗室裡撈出來，成為了當時科研組長的玩具。

　　結果當然沒有成功，那成員受盡痛苦之後死掉了，屍體因為肢解了也不好處理，就一直封存著，直到裡世界開發計劃開始之後，才被丟了進去當作垃圾回收廠。

　　這個項目相關的照片給人留下的印像過於深刻，導致降谷零在能看到的一瞬間就認了出來。

　　咒靈死死地盯著他，它感到一種很熟悉的氣息。

　　「我好痛啊。」

　　在紫灰色的虹膜中央，收銀員的血濺在畫著笑臉的自動門玻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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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改了三版還是不滿意。這對我來說就是太難了，我下次再寫這種我就是大傻子。

　　如果之後想到更好的，這裡會再修一下。

　　我答辯完了朋友們！感謝大家的收藏訂閱評論，還有凋零醬的超級投喂！我超愛你們的！！我會努力的！我真的有在努力（嗚

　　我們周四見（這周四


第78章 【不被期待的答案與黑皮雷神大戰咒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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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不清這是第幾次見到無辜者在自己面前喪命了。

　　在看到這個咒靈樣子的瞬間, 降谷零就確定了組織裡的那位雪莉酒有異心的事實。

　　……這麼明顯的成員異變事件，竟然完全沒有在內部資料中留檔。

　　可能在漫長的臥底生涯中，叫做降谷零的人類已經不可逆轉地向波本的方向滑去了, 就算是眼看著同期好友在面前陷入險境, 大腦中的信息流依舊穩定地流過眼前。

　　雪莉連能讓普通人看到這種怪物的鏡片都做出來了，對組織那邊卻一點風聲都沒有露出來。既然實驗已經深入到這種地步，居然還能讓這玩意從實驗室跑出來……

　　是組織察覺到了什麼嗎？

　　隱形眼鏡隨著時間漸漸褪出一種奇異的深藍色, 均勻地覆蓋了紫水晶一般的虹膜，色彩疊加之下, 金發青年的眼睛呈現出一種冷酷混沌的灰, 在日光下微微地閃爍著。

　　壞處數不清，但好處是這一巨大的外力，將會真正地將雪莉推到他這邊來。

　　手中雪莉給他的「咒力探測指南針」已經沒什麼用了，他把這個小東西塞回到口袋裡, 破門而入。

　　萩原研二很懵。雖然東京的安全狀況也就比那些交戰中的國家強上一線而已, 但這種明顯的超自然怪物他還是第一次見, 青年警察想起自己看過的超級英雄電影，喃喃道：「這地方終於要向著紐約進化了嗎……」

　　店長有點想笑, 但又笑不出來。

　　青年身形靈活地捶碎了一面玻璃，像保護小雞的母雞似的, 張開胳膊指揮幾個驚慌失措的顧客從破口先跑出去，全程不忘把店長提溜在身後。

　　這地方並不算很繁華的位置, 降谷零來之前已經做好了安排, 他們走出去會得到妥善的醫治，全套的心理服務和一個聽起來比較合理的謊言。

　　只是收銀員沒救了, 萩原研二蹲下身子探她的呼吸，抬起頭神情凝重地向降谷零搖了搖頭。

　　其實不用探也是一樣的, 她幾乎被從中間撕開了，血從身體中間噴濺出來，甚至把天花板浸濕了一塊，而造成這一切的縫合怪物正張開嘴守在下面，等著暗紅色的美味滴落下來。

　　氣氛變成了一種詭異的僵持，整個店裡貨架被推倒了一半，色彩鮮艷的巧克力糖豆從盒子裡傾倒出來，零星地點綴在磚石碎屑和血泊中。

　　血似乎安撫了它，兩邊都沒有先動。

　　萩原研二和降谷零找回了在學校時的默契，用幾不可聞的氣聲和眼神交流交換了情報。

　　尋常的物理攻擊對這怪物是不起效的，雪莉本來也沒覺得波本能把它消滅掉，只是讓他帶了一個盒子，材料和收容這玩意的材料是相同的，只要想辦法把它塞進去，蓋上蓋子就好了。

　　……說是這樣說，萩原研二看著有一個冰櫃那麼大的怪物，再看看降谷手上最多像個蛋糕盒子那麼大的容器，覺得事情有些棘手。

　　他還維持著一只胳膊攬在店長前面的動作，另一只手捂著她的眼睛。現在變換了一個姿勢，攬著她的胳膊以一種又隱蔽又輕的動作，不著痕跡地將她往後藏。

　　降谷零迷惑不解地看著他：「你在干什麼？」

　　下垂眼青年臉上的表情凝住了，降谷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渾身難受。

　　有沒有搞錯，你攬著的這家伙可是被琴酒打頭都不死的存在，這怪物跑出來的地方就是她老家，她能怕這個，她怕這個他把桌子吃下去。

　　金發青年的心理活動通過眼神准確地表達了出來，萩原研二沉沉地嘆了口氣，發現好友對店長的成見真的根深蒂固。

　　店長把萩原的手扒拉下來，和降谷零說出了一樣的話：「你先出去。」

　　其實店長真的很怕。這狀況簡直就是她和諸伏景光出門時的場景重現，只不過不會有咒術師來救他們了。

　　「我可能要死。」

　　店長緩緩把目光移向腰間，干脆利落地宣布，開始想自己這一次有沒有什麼遺言。

　　夏油傑：「……不要這麼快就放棄治療啊！！」

　　他很難形容自己最近的心情，撞見咒靈的時候沒有身體真的好像吃飯沒有筷子，打游戲沒手柄，雖然做詛咒師已經很多年了，但最近他的觀念發生了很大轉變，看著咒靈在猴子世界大殺四方的時候感到自己被冒犯得很厲害。

　　「你就不能給我弄個身體嗎！連七海都有吧！！」

　　「你知道嗎？據說你的屍體可以用咒靈操術。」店長的表情因為過分真誠而顯得有些嘲諷：「你現在還覺得你能幫忙嗎？」

　　「？」夏油傑愣住了，他驚得聲調都提高了：「不會吧？？這玩意是隨著□□遺傳的嗎？？？」

　　「誰知道呢。」店長嘆了口氣，重重地在地上踏了一下，踩著桌子靈活地竄上了貨架。

　　戰鬥已經打響了。

　　萩原研二堅持要和他們同生共死。精英警官知道自己在這裡算是最普通的普通人，但也不願意在這種場合丟下同期走人，即使氣急敗壞的降谷零向他喊出了「你待在裡面連給我收屍的人都沒」這樣的話，都沒能動搖他的決心。

　　他反過來讓店長先走。

　　降谷零有一點猶豫，他既不敢相信店長是那種會給他幫忙的人，覺得她另有目的，但又不知道她到底有什麼目的，害怕她出去了給他們添堵。

　　這份糾結沒什麼用處，因為在場沒有一個人聽他的，金發臥底只好一邊在狹小的便利店裡飛檐走壁，一邊提心吊膽地注意著萩原那邊。

　　咒靈在用它那種像是直播開了陰間聲效的波浪形狀聲音咆哮著「YOU OWE ME！！」，萩原已經負了傷，捂著腰在地上滾了一圈，在嘗試能不能用庫房的超大號塑料袋把咒靈套起來，方便降谷零塞進盒子裡。

　　他本來還想像同期諸伏一樣，問問店長這裡有沒有咒具賣，但發現自己竟然付不起。卷卷子維修小鋪的經費剛好被松田買材料花了，而夏油傑已經從頭發到靈魂都不是他自己的，賒無可賒了。

　　降谷零本人像在拍電影似的，赤手空拳地和咒靈搏鬥。

　　這是從未有過的全新體驗，平時和那些他本來就能搞定的任務目標周旋時還只是隱隱有所感覺，只有在這種空間逼仄，行動受阻，沒有武器的時候，面對對面滑膩鋒利的鱗片，強壯有力的尾巴和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視力時，他才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真的發生了某種變化。

　　他感覺到緊貼著胸口的那枚紫色寶石像是燃燒起來了一般在發燙。

　　這東西他並不常帶在身邊，一是因為組織裡有別人在用，二是因為他對它充滿了天然的懷疑，尤其是上一次店長讓他換個東西買的時候。這次是為了以防萬一，事實證明他對了，沒有這個他根本沒辦法對怪物造成有效的傷害。

　　明明只是人類由血肉和骨頭構成的軀體，在和怪物飄渺的身體相撞時竟發出了金鐵交擊的聲音，甚至他不覺得痛，在抓住對方的身體把它掄出去，或者一腿掃倒三個貨架的時候，似乎有一層薄薄的無形的東西覆蓋在他身體的表面，它們像風一樣在他身邊隨著心意流散或聚集，在拳出破風的時候甚至帶起靜電一般劈啪的紫色閃光。

　　降谷零不是傻子，他前一陣子為了了解商店的東西看了不少漫畫和游戲，這是某種信念的燃燒，來自內心的信念感在那塊紫色寶石中凝結起來，與心跳共振，順著每一次呼吸流入四肢百骸，和血液難分彼此，他現在就是變身的綠巨人，東京蝙蝠俠。

　　充滿力量的感覺太好了，他一邊有點不大對勁地沉迷其中，另一邊大腦深處響起刺耳的警鈴，他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態很危險，與此同時，他都這麼強了，居然也只是和這怪物打了個平手，這東西要是多起來，日本還能好嗎？

　　可能最近事情和壓力堆在一起，他的精神狀態本就不大好，令人迷醉的強興奮和叫人脊背發涼的危機感混合在一起，幾乎要把降谷零整個人撕開了，就連萩原研二也意識到了不對勁。他剛開始還游走在戰局中間，像只靈巧的鳥似的這裡啄一下那裡飛一飛，但現在降谷零仿佛覺醒了小宇宙似的，竟然讓他完全插不進手了。

　　他一時沒想起別的原因，只覺得這黑暗組織也比警校會訓練太多了，這下松田陣平見面還怎麼痛扁他。

　　意識到不對勁是在下意識去關照店長的時候。

　　店長遠遠地蹲在架子上，一眨不眨地看著，像只觀戰的貓，比起害怕，反而是警惕更多。一開始他覺得她是在警戒怪物，畢竟降谷和怪物打得難舍難分，很難分清楚她在看哪個，直到某個電光火石的瞬間這兩個人分開了，萩原研二才毛骨悚然地發現她在看的是降谷零。

　　用一種審慎的，不帶有任何感情的，實驗者一般的目光。

　　在他開口的瞬間，她從一直蹲著的安全地帶跳了下去，用非常普通人的跌跌撞撞的步伐靠近了降谷零。

　　在被早有准備的降谷零回身掐住脖子的時候，她伸手將他胸口的寶石摘了下來。

　　「到此為止。」

　　戴上的時候並不覺得，摘下來的時候卻覺得是把心髒一起摘走了。

　　力氣像退潮時的海水一般飛快地從降谷零身體裡流走，伴隨著令人大腦空白的空虛感，金發青年在一瞬間連站立的姿勢都保持不住，直接蹲了下去，唯一來得及的事就是把雪莉的盒子丟給了信任的萩原。

　　但咒靈並不會休息。

　　「安室！！！！」

　　難為這種時候萩原還記得叫他假名，下垂眼警官閃身抓住那盒子要撲過去踢開他，在身體騰空的瞬間失去了視覺。

　　他非常熟悉的，曾經在松田手下被肢解又組裝起來的藍色義眼中的齒輪，宛如活過來了一般轉動了起來。

　　那種晶瑩剔透又深不可測，迷宮和精密機械一般的混雜藍色，在少女的眼睛中亮起來的時候，甚至讓人想起占星術士水晶球中的魔法陣。

　　——【神之義眼】

　　因為壞的時間太久了，讓人完全想不到這是她本身的能力之一。

　　很難說清降谷零這一刻在想些什麼，上一秒鐘超級賽亞人下一秒鐘體弱瞎子的落差太大了，這種無法掌控身體的恐懼和未知讓他不自覺地向前胡亂地揮了揮手，緊緊地抓住了他能抓住的東西。

　　大概那麼五六秒鐘過去，他才意識到自己抓住的是什麼。

　　是店長的手，少女纖細手指一根一根扣在他的指縫裡，和他驚慌失措的力度截然不同，冰涼鎮定，穩穩地抓住了他的手，把幾乎全身的重量倚在了他身上。

　　店長身體很差，神之義眼的功能在她的人類身體上幾乎發揮不出什麼厲害的功能，這咒靈差不多是特級水平了，她只用了最基本的視覺混淆，大概五六秒，血就已經糊得整個視野都變成了紅色。

　　所以她用了個很笨的辦法。

　　她把咒靈的視覺修改了一下，讓它自己撲向降谷零的盒子，但很顯然在咒靈的視角它看到的是敵人，所以這一撲必定伴隨著某種致死攻擊。

　　向著盒子的方向。

　　縫合怪物的爪子是像金剛狼那樣的，有著削鐵如泥的五根長指甲，輕而易舉地撕開了少女嬌小的身軀。

　　透過她的屍體，降谷零看到了咒靈像撲火的飛蛾一般陷進盒子裡的全過程，和萩原研二瞪大的眼睛。

　　只剩下一半的店長毫無抵抗地倒下去，他下意識地攥緊了她的手，明白了他為什麼迷迷糊糊間覺得這重量很輕。

　　在四散的血和巧克力糖豆裡，少女的眼睛還睜著，明明身體還是一樣的，卻瞬間宛如抽掉了靈魂，讓它看起來不像是人類的屍體，像是某種仿真度很低的破損的手辦模型。

　　這是對於她之前關於自己像不像人類的問題最好的答案，在死去之後在空白答卷上浮現出來。

　　萩原研二完全理解她的做法，從很久以前她對她自己就是這種態度，因為就算死掉也會重新在某個地方再次睜開眼睛，所以如果一定要比較的話，還是生命真的只有一次的人類死掉比較可惜。

　　也許有人覺得這種態度是不似人類的證明，畢竟沒有人會用這種道具思維來看待自己，但萩原覺得這正是異於機器的的溫柔所在，只不過因為太過於純淨，一點恨意和區別對待都不含有，所以顯得不大真實。

　　「蓮蓮，這就是『心』哦。」

　　他想這麼說，卻最終閉上了嘴。

　　也許是因為她死了，聽不到了，也許是因為他覺得她明白了他想說出口的東西。

　　在少女屍體上最後定格的表情，是一種及其不合時宜卻又真實存在的——恍然大悟卻又看不到任何喜悅的樣子。

　　怪物猛撲過來帶有的血氣還縈繞在鼻尖，在少女店長這一次生命的最後一刻，擅長感受他人情緒的萩原研二終於意識到，比起他一直以來的期待，她所期盼的，也許是截然相反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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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我再也不亂立flag了（跪下

　　店長確實從研二這裡得到了答案。她本來期待得到的指導是，你少笑一點，你別說話這種，但他給出的答案是你從根本上就很「人」，這將導出非常不妙的結論。

　　店長現在的狀態用底特律變人來形容的話大概就是，led光圈由藍向紅轉變的過程，極其不穩定，研二飛快就意識到他可能做了壞事，開始害怕了。

　　而這個時候的零零：哇，她救我哎，她是好人嗎（糾結

　　原諒孩子吧，他真的只是因為咒靈入侵心愛的立本太害怕了。

　　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評論和投喂！！！我愛你們！！！下次見面時間參考周一（orz


第79章 【靠近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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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要怎麼辦？」降谷零曲起一條腿, 坐在地上小幅度地喘著氣恢復體力。

　　他還沒從差點死了的驚嚇中回過神來，至今仍然不敢相信那個店長會出手幫他，呆呆地抱著她只剩下一半的屍體, 連臉上的血都沒擦,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萩原。

　　這讓他看起來無端年輕了幾分，小狗似的下垂眼在娃娃臉上顯得分外大且圓，萩原研二看著眼前的一片狼藉, 想給松田打電話有難同當了。

　　怪物已經收容進了盒子，接下來交給雪莉就將是他的主場勝利時刻了, 以這次幫的大忙來看, 提什麼要求八成對方都能考慮，

　　只不過從實際上來看，這忙遠算不上是他幫的。

　　「她……」

　　金發青年從一片狼藉的店裡找出一塊沒開包裝的野餐毯來，展開了把店長的屍體輕輕地放在上面, 給她理了理頭發, 把血跡擦干, 眼睛閉上，好歹拾掇出了一個安詳的樣子來。

　　「你應該對她的習性比較了解吧, 萩？」他把屍體連著毯子一起抱起來，像抱著只小狗似的：「這個要入土安葬嗎？還是說裡面有什麼殘余的力量在裡面, 她得回收吃掉？」

　　萩原研二摸著下巴，他其實也有點摸不准, 畢竟店長對自己屍體的態度更多是「萬一一年裡在東京出現五具被警察注意到就糟糕了」, 很難看出裡面到底有沒有包含了回收的必要。

　　但他確實明白了一件事。

　　「習、性……我說安室啊，你難不成一直把她當成野生寶可夢嗎？」

　　「嗯？」這一點降谷倒是沒覺得自己哪裡錯了, 畢竟對可能是敵人的人報以最大的警惕肯定是沒錯的，他沒當成邪神已經很友善了。

　　「……以, 以後不會了。」金發青年沒什麼底氣地說道。

　　「唉，不管怎麼樣，給我對女孩子客氣一點啊。」

　　萩原研二眼神都死了，他把手機掏出來，給松田陣平發了條短信讓他做好心理准備，然後接過了屍體。

　　因為只剩下了一半，抱起來並不比一只大號貓咪要大多少，拿毯子裹起來，只要把血跡擦得夠干淨，就算是走在街上，路人也只會覺得裡面睡著一個小動物或者一個小孩子。可能是因為第一次做這樣的事，萩原研二總覺得這場景十分微妙。

　　「我也不知道，你先去復命吧，我收起來，之後問她一下看她怎麼說。」

　　「好。」降谷零拿起雪莉給的盒子出門，雖然他也沒有完全恢復過來，對於自己的身體狀況還一頭霧水，但人情這種東西就是要趁戰損的時候提，時間就是生命。

　　商店的入口寶石整個組織只有一個，除非有必要不在他手上。

　　「如果你聯系到她，替我先說一句謝謝。」

　　松田陣平開車來的時候表情只能用無語來形容：「……我原本還等著你們的啤酒呢。」

　　萩原嘆了口氣。雖然降谷零口風很緊，但他多少也能猜到他現在在查些什麼東西，東京說不定離哥譚什麼的是真的越來越近了。

　　小店長連冰激凌都沒吃完呢。本來她就不愛來這兒，這下估計更不想來了。

　　他不知道店長的復活CD是多長，也不知道她剛活過來是什麼狀態，坐立不安地等了一個小時才給商店發消息。

　　店長給他發了一張冰激凌照片，表示自己已經續上了。事實是她活過來之後，就迅速找了道門跑路了，一秒也沒多待，夏油傑稱之為抱頭鼠竄。

　　她甚至對屍體漠不關心。上次她摸進警察局主要是為了撈七海建人，實際上她的人類身體沒有任何不一般，吃了也不會長生不老，她大方地讓萩原研二隨便處理。

　　的確是隨便處理。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的凶案被破，都是因為死者有人關心，而店長是個孤魂野鬼，她沒有這方面的問題。

　　萩原研二按照他們的習慣，給她找了塊墓地。

　　按照正常流程大概是要辦個葬禮，碑上刻字，再放點供品什麼的，但店長也沒真死，搞這些總覺得怪怪的。於是最後萩原和松田一起給她的那塊地方種了花，放上了可愛的掛飾和她喜歡的吃的，還掛了寫有一個「蓮」字的門牌，弄得像個女孩子的臥室。

　　松田拍了張照片給她看，店長表示十分滿意，告訴他們如果哪天她真的死了，用這個就很好。

　　她沒有收到回復。

　　不過沒有回復不妨礙她把墓地分享給剛好遇到的五條悟他們炫耀，虎杖悠仁大概是覺得自己和宿儺待在一塊，可能也沒幾年好活了，看到店長的墓地已經准備好，即刻也開始構思自己的。

　　吉野順平是一個地獄笑話愛好者，只不過因為現在身邊有媽媽，害怕搞墓地會被媽媽修理，只好含淚作罷，僥幸逃過了伏黑惠的制裁。

　　五條悟在旁邊拍手看好戲，新認識的釘崎野薔薇已經一頭扎進了商店的服裝世界，根本無暇他顧，伏黑惠一個人制裁兩個，絲毫不落下風。

　　咒術師們最近過得還不錯。和京都的交流會虎頭蛇尾，因為特級咒靈的襲擊最後不得不以棒球論勝負，但所幸沒有人員傷亡，就當作是新人上崗前的一次寶貴實習經驗了，反而因為有共同的敵人，和京都的個別學生熟悉了些，偶爾會在line上聊聊天。

　　虎杖甚至聽從了順平的建議，拿珍藏電影卡帶在商店裡換了小高田的絕版簽名照，當作感謝東堂指導他的禮物。根據機械丸的說法，這位八尺大漢當場痛哭出聲，宣布虎杖從今往後就是他親哥，誰欺負虎杖他和誰拼命。

　　值得一提的是機械丸，這位京都校因為天與咒縛而弄壞了身體的咒術師，在交流會不久後失蹤了一陣子，等到回來的時候居然奇跡般的康復了。

　　雖然不至於康復到力大如牛健步如飛的程度，但本人至少摘掉繃帶有了人樣，可以坐著輪椅出來曬曬太陽了，善良的三輪有時候會幫同期推一推輪椅。

　　根據西宮學姐的說法，本人看起來幸福得快要暈過去了。

　　相應的，他的咒力評級降了一級，不過以天與咒縛的性質來看，他算是撿了個大便宜，不知道他怎麼和京都學校那邊解釋的，還是誰幫了他一把，大家都只是直呼醫學奇跡的程度，並沒有人出手試圖切片。根據熊貓的小道消息，這家伙最近小日子過得很不錯，甚至已經開始為《如何征服美麗少女》攢錢。

　　甚至老師五條悟最近都心情不錯，經常有人目擊到他出沒在各種意想不到的地方，黑眼圈大到眼罩遮不住，但整個人走路帶風，甚至還哼歌。

　　在一片歡聲笑語中，虎杖悠仁和店長兩個格格不入。

　　「你還沒死呢，別亂說。」黑毛目光沉郁地盯著粉毛，他還沒完全從前段時間的陰影中過去，現在對這個話題非常敏感。

　　虎杖悠仁剛詐屍不久，很容易就開始愧疚了，飛快地閉嘴。店長卻沒有這個自覺，樂呵呵地看著小狗垂耳朵。

　　伏黑惠忍無可忍，按上她的腦袋：「……你也是。」

　　「嗯？」店長掙扎了一下：「明明小時候發出過兄弟沒了我也不要活了的——」

　　被惱羞成怒的少年捂上了嘴。

　　虎杖眼睛瞬間就亮了：「嗯嗯嗯？什麼什麼？伏黑小時候怎麼了？」

　　也許是「伏黑小時候」這幾個字有什麼特殊魔力，聲音一出口就迅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連沉迷換裝的釘崎都走過來了。眼看著兩個井字就出現在了黑發少年腦門上，五條悟趕緊拉住他。

　　「好啦好啦，惠也要注意哦？」白毛老師笑眯眯的：「樂岩寺那老頭都活那麼大歲數了，你們怎麼能輸給他呢？」

　　大家覺得這話竟然該死的很有道理。

　　「不過說起來，」虎杖小聲嘀咕：「最近宿儺好像確實安靜了不少。」

　　雖然對他來說是件好事，但這家伙根本就不是安靜的人，一旦安靜下來，就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在打算憋個大的。

　　宿儺對他的擔憂一無所知，宿儺最近生活過得也很精彩。

　　除去腦子裡很煩的那個戀雪之外，他突然發現他終於可以聯系上她老公，也就是自己被拿走的那二十分之一了，並且驚訝地發現，他這個分身所在的地方，戰鬥力低得嚇人，作奸犯科方便得很，除了白天不能出門之外哪裡都好。

　　不說其他的什麼雜魚劍士妖魔鬼怪，就連號稱鬼中之王，世界上最強的鬼，也就勉強能和他這遠隔萬裡，被削弱了大部分的二十分之一打個平手。

　　當然，動完手之後那具鬼身體被上司打了個半死的事，就和他毫無關系了，畢竟他也只是偶爾才能衝破束縛占領身體。

　　但是在這極偶爾的時間裡，他也勉強交到了些同好。

　　比如這具身體叫做童磨的一個同事，對吃很有研究，收藏了很多珍稀的食材和做法，雖然對方藏得很好，不想拿出來分享，但在宿儺找了個機會占據猗窩座的身體把他打了個半死，從上弦之二揍成上弦之三了之後，對方就很配合地都貢獻給他了。

　　沒有咒術師的世界真令人愉快，要是能經常去旅游就好了。

　　詛咒之王拿著腦海裡女人的哭聲當作背景音，高高興興地想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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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靠近的距離：指小零和雪莉，小零和店長，大爺和自己，大爺和童磨（樂

　　不知道有沒有看過我上本朝日作話的朋友，分享大家一個好消息，我爸又開始泡姜了，最近屬於密集發酵期，瘋狂在深更半夜發出咕啾聲（）

　　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評論訂閱和營養液！還有凋零醬的投喂！我愛你們！我會繼續努力的！我們周四見。


第80章 【理想中的自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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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年歲漸長之後, 伏黑惠就很少想起自己小時候的事情了。

　　說起來有些反常，因為就算是比起同為咒術師的同學們，他的幼年時期也過得相當雞飛狗跳, 令人難忘。

　　對於母親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 還在幼兒園的年紀，就被親爹丟給了五條悟，和沒有爹也沒什麼兩樣,長大後唯一的姐姐也因為不明原因陷入了長久的昏迷，伏黑惠這一個體本應該像每一個咒術師的宿命一般, 甚至更早地嘗到孤身一人的滋味。

　　……但並不是這樣的。

　　「…… 所以說, 伏黑你以前真的有過小精靈啊？」他們幾個受命調查一起自動門咒殺時間，在前往出事初中的路上，虎杖又一次神奇地想起被他遺忘許久的話題。

　　反正坐在車上，一共四個學生, 釘崎坐在前面, 他和順平把伏黑惠夾在中間, 這家伙左右為男，想動手也擠不出來。

　　「嗯？什麼小精靈？」釘崎好奇地從前面伸過來一個腦袋。嚴格來說, 這四個人中除了伏黑惠，被五條悟帶著去見店長的虎杖悠仁是最了解商店的, 虎杖瞬間就感覺到了一種科普的快樂。

　　「是……那裡的小精靈啦。」金發的輔助監督還在開車，虎杖壓低了聲音, 很快看到另兩個同學臉上露出一種神秘而又默契的微笑, 「我第一次見到的聽說是可以幫助人做糕點的糕點小精靈，可惜錯過了, 不過……」

　　他猶疑地看了伏黑惠一眼，發現黑發同期的眼神已經死了, 整個人流露出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來，於是放心大膽地開口：「不過五條老師說伏黑以前有過小精靈哦，只不過是一種從蛋裡面孵出來的小精靈。」

　　「哦哦哦哦我知道！是不是少女漫畫裡那種？」釘崎興奮起來，「沒看出來嘛伏黑，你居然還有這種公主待遇。」

　　順平歪了歪腦袋，他現在也開朗多了，最起碼可以很自如地和同學們交談在一起：「不是地精或者寄生生物那種嗎？」

　　「不是恐怖紀實頻道啦。」虎杖擺擺手，把臉扭過來，「和我們說說嘛伏黑！我們都過年紀了，就算買了也再孵不出來了，你忍心看我們對可愛小精靈一無所知嗎！」

　　「你猜我忍心嗎？」伏黑惠以一種神秘的，放棄自我的姿態被同學包圍，嘴巴閉得像蚌殼。

　　在這個話題剛剛開始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可能會十分社死，程度和得知店長偶爾會向伏黑甚爾高價販賣他的變身照片時候差不多，但當事情真的發生的時候，他居然還挺平靜的。

　　這種感覺在看到學校裡熟悉的老師和曾經的同學時，變得更加強烈而明晰了。

　　「啊呀是伏黑的新同學！」年邁的老師樂呵呵地拉住他們幾個。

　　他接下來的話就像水從網篩裡流走一樣無法阻止。

　　「你們不知道嗎？伏黑同學當時可是我們學校很有名的『守護者』的社長啊。」

　　釘崎被嗆到的咳嗽聲也像是打噴嚏時合住的眼簾一般不能挽回。

　　「這個到現在都是學校裡很有名的學生社團哦，幫助了一屆又一屆的學生。伏黑這孩子雖然有時候不太遵守校規，但無論是誰遇到困難和危險，都收到過他的幫助和鼓勵哦？」

　　「啊呀，單手拎著撬棍，把欺負人的壞孩子一個一個逮回來，摞在操場上的英氣樣子還真是青春啊……」

　　老師的表情活像是個向親戚炫耀孫子的爺爺，和黑發少年臉上發自內心的滄桑表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要好好和新同學相處啊！」

　　直到他們問完走出校門，老師還在門口揮手。

　　「好哦！老師放心吧！」虎杖笑眯眯地摟住黑發少年，以一種異常哥倆好的，勾肩搭背的姿勢退出老師的視線，「我們會對他好的——」

　　然後拐過彎去陡然換了一副嘴臉：

　　「……只要這位伏黑同學誠實一些。」

　　剩下兩個人臉上掛著如出一轍的惡霸笑容，呈犄角之勢把昔日的校霸包圍在牆根下面。

　　「快給我從實招來！」

　　明明咒靈的事情還沒有什麼頭緒，伏黑惠捂著臉，聽著同期們陰測測蠢兮兮又興高采烈的笑聲，突然完全明白了自己從到這裡來開始，心中一直翻騰的情緒是什麼。

　　是既濃又淡的懷念，以及拿著珍貴的舊盒子，即使裡面如今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卻還是在別人發出羨慕聲音的時候，所感到不能控制的滿足與得意。

　　黑發校霸拿下臉上的手，雲淡風輕地露出一個微笑來。

　　「好啊。」

　　……

　　那是他剛剛被所謂親生父親扔給十幾歲的五條悟的時候。

　　有著一頭柔順白毛的家伙性格一點也不柔順，似乎還和伏黑甚爾有過節的樣子，氣鼓鼓地把他拎到一間布置完備的空房子裡，好像隨手擺了一個盆栽似的。

　　「混蛋！小孩子可不是仙人掌盆栽那樣，連水都不用澆就能長大的東西啊！」在過了午飯點兩個小時之後，才被不知道在忙什麼的監護人想起來的時候，年幼的黑發男孩在心底小聲但激烈地吐槽道。

　　他暫時和津美紀分開了，因為他現在似乎處在一個不大穩定的狀態，有可能會傷到自己或者別人，雖然他覺得這也許是五條悟不想在家裡擺兩個小孩兒所以瞎編的。

　　不過所幸五條悟是一個很擅長發現並修正自己錯誤的人，只要他想的話。這家伙養小孩本當上手，一個禮拜之後居然都能從他的表情看出他是不是餓了，雖然餓了也就是去外面或者請個廚師給他打包份兒童營養餐罷了。

　　有時候甚至是父母天敵——垃圾食品套餐，雖然好吃，但伏黑惠是一個具備極強自我管理意識的小孩兒，每當這時候，他就會用「沒救的大人」這種憂郁的眼神對監護人施以譴責，並且飛快地學會了自己做飯。

　　這下他真成不用澆水也能活的盆栽了。

　　大概過了大半年之後，在有一次他帶著傷從學校裡回來之後，五條悟終於意識到小孩兒和盆栽不一樣，總是一個人是不太行的。

　　他帶回來了一個幼教給他。

　　這是伏黑惠第一次見到店長。

　　「就當作幫我一個忙嘛，」這個白色炸毛貓居然以一種黏糊糊的姿勢和語氣貼著那少女，溫順得像是剛被送去絕育了，「也不用你做什麼，這小子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的，你就多和他一起待會就好，出去辦事也可以拎著他，只要活著送回來怎麼樣都行。」

　　那少女用非常為難的表情看著他，然後五條悟說：「你看他小小的年紀，做飯已經比他爸爸好吃了。」

　　店長立刻蹲下來：「很高興認識你，你可以叫我店長。」

　　雖然很長一段時間不想承認，但認識她確實是一件很高興的事情。

　　當然不是指生活方面，在這方面這個叫做店長的少女屬於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可以在廚房認真地蹲一下午，然後認真地做出火龍果燴豬肚這種菜來。

　　……但是她很樂意和他待在一起。

　　就像個令人安心的影子一樣，在他學習的時候，玩耍的時候，做飯的時候，踮起腳修理家裡的燈泡的時候。無論什麼時候，只要感覺到寂寞了，哪怕只是叫一聲，她的目光都會專注地追隨過來。

　　不必擔心自己的想法會被嘲笑，因為她自己也像是一個反應遲鈍的小孩子，或是一個仙人掌盆栽；不必擔心會弄傷自己，因為她有很古怪的藥劑，雖然味道一般，但喝下去很快就會好。

　　……甚至不必擔心無聊。

　　在第一次跟著她出去出差的時候，伏黑惠只差一點就要開始懷疑自己了。

　　透過一道門，他被帶到了群星之上的異世界國度，那裡有高高的尖塔，騎著掃把飛來飛去的女巫，她付給一個灰色頭發的女孩子一種玫瑰色的晶石，那女孩子就笑起來，抱住他的腰把他帶到了掃把上。

　　店長在一片巨大的雲上等著他，在落下來的時候遞給他一個月亮形狀的糖漿面包，咬一口被甜到眯起眼睛，好像咬到一塊滾燙甜蜜的月亮。他坐在雲上觸摸星星，所有看過的科普書籍都告訴他星星的本體很大，離他很遠，但摸到星星的感覺像是把手伸進冷煙花的焰火裡，他相信書本也相信冷煙花星星。

　　因為這一刻心髒是快要飛起來的快樂。

　　他逐漸擁有秘密，那是不同於健全的家庭，被人愛著的幸福這些很多人都有的，對他而言獨一無二，所以異常珍貴的秘密回憶。

　　他被連飯都不會做，話也不多的少女牽著手，走過繁榮的妖精城市，怪人頻出的獵人街道，五光十色的仿生人基地。

　　他在被戰爭毀滅的廢墟城市裡吃過熱水泡過的壓縮餅干；在所有人扔掉的東西都會飛上天空飄走的日子裡，高高興興地拋出自己的舊襪子；被湖水裡的仙女親吻；也和與他生活世界相差無幾世界裡的小學生交流功課。

　　他去到遠比想像中更為廣闊和奇詭的世界，而無論在哪裡，都有人耐心又平靜地牽著他的手。

　　只是這只手會一直存在嗎？

　　她有一天也會離開自己吧。他已經被太多人丟下過了，以至於深刻地明白了離別的無可挽回，連五條悟那樣厲害的人都找不到能和自己一直待在一起的人。

　　報著這樣的想法，小孩兒既幸福，又憂郁，被不同的人陪伴著卻又孤零零的，成長了一歲。

　　然後在他八歲那一年的聖誕節，叫做店長的少女披著滿身夜雪重重地踩在他的窗沿上，她的人類身體沒有什麼特殊能力，所以為了爬上十五樓她一定努力了，寒風順著大開的窗戶呼嘯著鑽進伏黑惠的睡衣領，他結結實實地打了一個大噴嚏，卻一點兒埋怨也沒有。

　　少女披著裝飾有白色絨毛的紅鬥篷，笑眯眯地，氣喘吁吁地抬手。

　　「SURPRISE——！是你五條叔叔給你買的聖誕禮物哦？」

　　那雙單片眼鏡後一黑一藍的鴛鴦眼裡簡直映入了整個城市的雪和熱鬧，高高興興地彎起來：「這個超貴的，他一定很愛你。」

　　那雙合攏的手掌裡，是一個帶有暗色花紋裝飾的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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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是我流惠惠的追憶。

　　實習找工作太他喵累了我愛你們，希望給大家帶來了快樂。


第81章 【理想中的自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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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黑惠果不其然地感冒了。

　　害他感冒的罪魁禍首毫無自覺, 店長晃蕩著腿，反著坐在椅子上，下巴擱在椅背上面, 有點好奇地盯著渾身燒得通紅, 氣若游絲的人類小孩兒看。

　　他的監護人五條悟坐在另一把大一點兒的椅子上，一模一樣的姿勢，兩條過分長的腿在地上亂七八糟地曲著, 歪過腦袋來瞧店長。

　　「這怎麼辦啊？」

　　店長覺得匪夷所思：「你怎麼問我？你不是他的監護人嗎？以前都是怎麼辦的啊？」

　　白毛少年也很茫然：「他以前沒發過燒哎。」

　　他眨眨眼：「咒術師的身體很結實的，一般有點什麼毛病歇兩天就都好了。」

　　迎著店長並不太信任的目光, 五條悟大聲道：「我小時候就是這樣的！」

　　店長對五條悟很信任, 她其實也不大記得自己的人類身體以前發燒是怎麼好的了，尤其是他們剛剛給伏黑甚爾打電話問孩子著涼怎麼辦，這個男人瀟灑地回答他們說「多喝熱水」。

　　於是店長倒了杯熱水放在床頭，放心了：「那不管了, 溫度高點說不定還有利於孵蛋。」

　　黑發的小男孩陷在重重的被子裡, 懷裡緊緊抱著五條悟送給他的蛋, 沉默地瞅著兩個大人，眼睛裡沒什麼焦距, 也不知道看到東西了沒，汗液把頭發貼在額頭上, 看起來簡直像只剛從河裡撈上來的貓崽。

　　五條悟被這眼神打敗了，作為一個純正的人類, 他比店長還多一點良心, 特級咒術師撓了撓頭，打電話給他認識的常識人——家入硝子。

　　……那一通臭罵隔著電話店長都能聽到。

　　兩個人姑且還是行動了起來, 店長找了條冷毛巾給小孩兒蓋在腦袋上，五條悟出去買藥了, 回來的時候歪著腦袋夾著手機，像是吵架似的大聲嚷嚷。

　　「我不！我就要自己養！我能養好！」

　　沉睡中的小孩兒眉頭很快皺起來了，店長飛身上前捂住他的嘴，白毛少年瞪大了眼睛，然後輕手輕腳地把袋子放下示意他明白了。

　　伏黑惠以他這個年紀來說，真的是非常容易照料的小孩，即使昏睡中迷迷糊糊被人叫起來又吃藥又喝湯的，也乖得要命，甚至還會倒過來指揮對方去再給他拿杯水。

　　吃完藥他睡不著了，可能是因為嗓子痛，小男孩躺在床上，聲音小小的。

　　「這是什麼？」他問，「會孵出雞來嗎？」

　　那暗色的蛋原地蹦起來錘了兩下床板，把他嚇了一跳。

　　「會孵出你自己來。」店長告訴他。

　　「每個小孩兒都會有一個理想中的自己，有一些人的這份理想會變成一個蛋的樣子，好好對待的話會孵出一個小精靈來。」

　　伏黑惠有點感興趣了：「它會說話嗎？」

　　店長坐在他床邊吃五條悟買回來的鯛魚燒，呼氣都帶著紅豆的甜蜜香氣，頭也不抬地回答：「你會說話嗎？」

　　於是他明白了，還在發燒的小男孩表情嚴肅地點點頭，仿佛在這個瞬間擁有了一種奇異的責任感：「好，我會好好對待它的。」

　　「不，」店長嘆了口氣，「你要好好對待你自己。」

　　伏黑惠一直沒有太懂店長是什麼意思，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來。他的身體底子確實很好，得到了合適生病照料的幾天後就好得活蹦亂跳了。精力重新充沛起來的小孩仿佛突然被家長送了只貓崽，興致勃勃地給他的蛋做了個窩，放在他的枕頭旁邊。

　　還有一個專用的透氣保護套，防止上學的時候蛋在包裡被磕碰到，甚至縫上了和蛋殼表面差不多的暗色花紋。

　　五條悟任務都不想做了，天天狗狗祟祟地跟在後面暗中觀察，看著伏黑惠注視著守護蛋的謎之微笑露出謎之微笑。

　　店長像看套娃似的，覺得很有意思。

　　而伏黑惠已經徹底樂在其中了。小孩從來沒感受到過如此強烈的「被陪伴」的感覺，不同於早逝的母親，和沒有沒什麼兩樣的父親，總是很忙的五條悟，還有像一陣風似的抓不住的店長，這顆蛋是完全屬於他的，可以一直和他在一起，卻又不是一塊石頭，一只貓。

　　理想中的自己……

　　他理想中的自己會是什麼樣子呢？小男孩咬著鉛筆的末端，思緒在老師的講課聲中飄到那枚蛋上面。

　　首先可以排除伏黑甚爾。要是長大以後變成那樣，那得變成社會廢物了，不行。然後排除五條悟，這個人不大靠譜的樣子。老師呢？老師好像不錯，老師可以自己養活自己，照顧自己，上周老師還保護了一個被欺負的孩子，這在這個發生什麼事都第一時間想要息事寧人的學校裡很罕見，老師很勇敢。

　　小小的伏黑惠對自己未來的期許可以分為很多方面，首先希望自己能長得再高一點，其次希望自己將來可以不用再像丟來扔去的流浪貓一樣，具備獨立生活的能力，完成了這兩點，他認為自己就將是還算令人滿意的大人了。

　　但在和同齡人交流過之後，他才發現他對於未來的想像還是有些太樸素了。

　　「啊？真有這種好事的話，我首先要會飛吧？」後桌戴眼鏡的男生不假思索。

　　「那我要很有錢，給我媽媽買大房子和好多裙子。」這是前桌的小姑娘，想法非常腳踏實地。

　　坐第一排的小胖子目前的想法是變成瘦子讓爹媽嚇一跳，但他終極的理想是做一個不用潛水裝置也可以自由潛水的超能力人，這樣他就能沒有阻礙地和海豚親嘴了。

　　店長聽完了這一條笑得直不起腰，說要把這個轉述給她一個叫做「空條承太郎」的好朋友。

　　伏黑惠看著她的表情，姑且祝她好運。

　　「那性格方面呢？」店長問他，她看起來有種事不關己的好奇，「要不要再活潑一點？」

　　小男孩飛快搖頭：「現在這樣就很好。」

　　店長猶豫了一下：「五條悟那種不能叫活潑哦？」

　　幼年伏黑惠吃了一驚，但仔細思考過之後，決定還是要穩重，話太多的人是酷不起來的。

　　這種心情就像是有些女孩子其實並不相信什麼星座，誕生花，塔羅牌的，但就是閑著沒事想去測一測，想看看自己潛意識裡能被歸入哪一類，伏黑惠自己也想不清楚自己將來想變成什麼樣子，但對他未來的守護甜心充滿了期待。

　　期待了兩個月，它居然還是蛋。

　　小孩兒開始逐漸懷疑五條悟買了假冒偽劣產品騙他。他沒有把自己的懷疑說出來，目光卻好似會說話似的，沉甸甸地掛在五條悟身上，把白毛監護人看得渾身難受，比當事人還著急上火。

　　「淡定，」店長拍他肩膀，「蛋的狀態和主人的心境強相關的。」

　　「什麼意思？」五條悟一腦門問號。

　　「就是說，可能需要一個契機。」店長摸著下巴沉思，開始思考這個年紀的人類小孩一般都面臨一些什麼樣的青春期煩惱。

　　「什麼樣的契機？我當著他的面把他爸胖揍一頓可以嗎？」五條悟咧開嘴擺出一張惡人臉，「這位小朋友，你也不想自己的父親被打得生活不能自理吧？」

　　「？」

　　店長默默地把「喜歡上某個女孩子卻不敢告白」咽回去：「……我覺得應該不是這種。」

　　包括伏黑惠自己，誰也沒有想到他的守護甜心居然是在這樣的情境下與他初次見面的。

　　那一天他至今都記得很清楚，店長久違地沒有生意要做，親自來接他放學了。

　　初春雪還沒從樹上褪干淨的時節，她給自己買了根冰棍兒，咬得哢嚓作響，卻說小孩子冷天吃冰不好，拒絕給他也買一根，只是牽著他的手，說一會帶他去喝熱可可。

　　伏黑惠對熱可可興趣不大，卻想和她在一起多待一會兒。

　　熱可可店門前一片昏暗，死一樣的寂靜裡，一個無比巨大的漆黑身影從門裡擠出來，對著小男孩和店長微笑了一下。

　　伏黑惠在這個年紀並沒有接受過咒術師的系統訓練，他還太小了，沒有想好自己將來到底要不要做咒術師，他有時候覺得自己將來給店長打工也挺好的，五條悟也全然無所謂，一點從小教育的意思也沒有。

　　所以在這個時刻，他只是瞪大了眼睛，被恐懼釘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

　　「蓮……蓮……」

　　周圍的光線似乎在一瞬間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吞了進去，小男孩的聲音抖得像暴雨中的幼鳥，店長摘下自己的單片眼鏡，開始思考來不來得及給五條悟打個電話。

　　答案是來不及。

　　少女狼狽地拽著小男孩滾到灌木叢裡，挽起袖子松開伏黑惠的手，把手機遞給他：「你拿著就好，已經撥出去了。」

　　湛藍的光芒無聲無息地一閃，刺目的紅色從眼睛裡流下來，她用柔弱的、細胳膊細腿的、說不定還不如他有力氣的人類身體，背對著他迎向如巨浪一般驟然壓下的漆黑。

　　「跑遠一點。」

　　不。

　　……不行。

　　不可以！！！

　　伏黑惠拿不准店長會不會死。這個家伙也許可以隨意地穿行在異世界裡，但一把用來削兔子蘋果的小刀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傷害她。

　　她會死嗎？她會為他而死嗎？她會死嗎？

　　那一秒鐘小男孩心中裝滿了對自己沒有好好練習咒術的懊悔，這種懊悔與失去這個叫做蓮蓮的家伙的恐懼幾乎要把他壓垮了，雙腿只是顫抖著，連最基本的移動都做不到。

　　他做不到。特級咒靈帶來四面八方的壓迫感，那種感覺宛如將空氣緩慢地凝結成固體，伏黑惠只覺得周圍越來越黑，血的味道越來越濃，他看不見，感受不到，無法呼吸，孤身一人。

　　不。

　　不不不不不不不——

　　在宛如凝滯的黑暗中，只有輕輕的哢嚓一聲，異常清晰。

　　……像是骨頭折斷的聲響。

　　可能也是心弦崩斷的聲響。

　　伏黑惠理想中的自己也許要再長高一些，也許性格會更沉穩一些，也許不會像同學們期盼的那樣有很多錢，不用戴潛水裝置也可以潛水……

　　但一定不可以沒辦法保護自己喜歡的人。

　　——「好。」

　　在短暫的空白之後，他再一次聽到了聲音，不同於先前若隱若現，像是從很遠地方傳來的聲音，而是如同堅硬的花崗岩地面那樣凝實，沉穩。

　　像是他期盼過的那樣，像是從他胸膛裡，在腦海中響起來的聲音，一個少年說：「好。」

　　輕盈的氣流包裹著他，身體表面衣服的觸感似乎在瞬間，隨著咒靈帶來的巨大恐懼一起消失不見，他被看不見的靈光牽引著——也許是被自己牽引著——抬起手來，感受到武器冰涼光滑的表面在手中延展開來。

　　頸間纖細的銀鏈，緊身的半袖，邊角有金屬片鑲嵌裝飾的短外套，寬松的、便於行動的的長褲，隨著褲線收窄，盡頭落入靴子黑色的高幫裡。

　　還有黑色的半指手套，延伸出來的手指還帶著孩子的纖細，卻穩穩地抓著一杆長槍，橫在少女身前，無聲地擋住千鈞的壓力。

　　第一次經歷「變身」這種事情的伏黑惠恢復了視力，在店長流血的藍眼睛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這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聽到的那一聲輕輕的哢嚓聲，並不是店長的骨頭折斷了，而是蛋殼破碎的聲音。

　　「你好，初次見面。」

　　他身體裡的小精靈用那種更成熟的、也許是少年伏黑惠的聲音平靜地向他打了個招呼。

　　「我的名字叫做『惠』，是比現在的你多了一點勇氣和決心，所以什麼都可以做到的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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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再次重申，是我流惠惠，如果大家有什麼問題，責任全都在我（卑微

　　可憐小孩這時候不知道店長不會死。

　　不過就算知道，或者說這裡換一個人，結果可能還是一樣的啦。

　　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訂閱評論營養液！還有凋零醬的投喂！高強度實習要把我榨干了嗚，今天抽空回了趟動森發現太久沒玩家裡長蟑螂了orz 但總之我超愛你們的！會持續更新的！


第82章 【理想中的自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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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黑惠在快門聲中愣住了。

　　店長撥出去的電話在他不知不覺間連通了, 這是個緊急聯系用號碼，五條悟為了這‌個還多帶一個手機在褲兜裡，怕輔助監督之類源源不斷的任務電話把她的擠掉了, 只不過店長一直很少打這‌個號。

　　接通電話五條悟沒聽到聲音, 就差不多明‌白了怎麼回事，伏黑惠也弄不清他到底是怎麼辦到來得這麼快的，但總之這個時間點既晚又不晚。

　　並沒有趕上救店長一命, 但確實趕上了他的變身現場。

　　這人‌來的時候火急火燎的，身後都好像帶著導彈發射的白色尾痕, 看了看現場之後反而不著急了, 竟然就放著特級咒靈不管不顧，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掏出手機開始拍照片。

　　特級咒靈並沒有收力，小‌男孩害怕脆弱的店長被傷到，維持著保護的姿勢不敢撒手, 被不‌角度拍了一百張, 也只是默默地拽著店長的衣袖, 余光看著皺成一團的布料，安靜地平息自己剛剛因為害怕她死掉而過‌於劇烈的心跳。

　　店長用力眨了眨眼, 把神之義眼過‌載流的血眨掉，看清了小‌男孩的樣子。

　　……連耳朵尖都紅透了。這‌麼一看簡直完全看不出變化來。真的變身了嗎？

　　她默默地思考了一下之前看到過的酷斃火辣小‌學女生變身實錄, 感嘆人‌類幼崽的成長軌跡真是千奇百怪。

　　「惠惠，不可以連變身之後都這‌麼沒脾氣的。」

　　柔弱少女用余光瞥了一眼扭得像條蛇的五條悟, 湛藍單眼中的齒輪交錯咬合, 她痛得猛吸了一口氣，與此同‌時咒靈猛然轉了個身, 向喊著「擺個POSE！」的五條悟撲了過‌去。

　　以為她武力只比小‌狗強一點的小小‌伏黑惠難以置信地看著她，感覺到來自兩個大人‌的雙重背叛。

　　但在這‌份委屈的心緒抵達感官中樞之前, 他已經跳了起來。

　　漆黑的槍尖像是被指引著，又仿佛他天生就知道該怎麼做一般，在半空中劃過‌凌厲的輪廓。咒靈的身軀在仰視的時候是鋪天蓋地的死亡之海，然而一旦處在俯視的角度，就脆弱得有點好笑起來，切開的時候觸感有一點微澀的阻滯感，外泄的咒力宛如‌從破口麻袋裡漏出的沙子，四‌散融化在空氣中。

　　男孩落在地上，不知所措地緊了緊握著武器的手指，這‌種沉郁壓抑又異常鋒利的力量第一次鮮‌地奔湧在血液裡，甚至刺痛了他的身體。

　　有點太‌陌生了。

　　「這就是作為咒術師的感覺嗎？」他疑惑地問身體中的「自己」。

　　「不知道。」叫做「惠」的小‌精靈回得干脆利落，「我只是你『希望中未來的自己』，又不是真的未來的你。」

　　「不過我確實很厲害沒錯，」他頓了一下，接著又無情地補了一句：「你將來大概得非常努力才能變成這‌樣。」

　　「……哦。」伏黑惠突然一下子覺得也沒那麼喜歡小‌精靈了。

　　更驚訝的那個是五條悟，他出手的姿勢都擺好了，被當面‌搶了人‌頭這‌事自夏油傑以來還是頭一回，甚至竟然是被一個不會咒術的小‌鬼頭搶的，白毛少年愣愣地盯著伏黑惠看了幾秒鐘，一個鯉魚打挺蹦起來滾去了店長腳邊。

　　「嗚嗚嗚我也要那個！！蓮醬我也要那個！！」

　　店長摸摸他的腦袋：「不行，你年紀太‌大了。」

　　「……？」

　　這句話直接導致回程的路上沒人‌關注剛剛守護甜心破殼的伏黑惠了，一共二十分鐘的路程全在聽五條悟和店長吵架——他單方面和店長吵架。

　　「早點習慣吧。」小‌精靈惠從他指尖爬到他頭頂上坐著，拍小‌狗似地摸了摸小男孩有點委屈耷拉下去的耳朵。

　　伏黑惠的生活悄無聲息地改變了。

　　叫做「惠」的小‌精靈在變身解除之後像一個Q版的他，穿了一身看起來威風凜凜的黑衣服，看起來性格尖銳不太‌好惹的樣子，但大多數時候都沉靜又靠譜，毒舌的次數屈指可數，並且一般對著五條悟。

　　關於他變身之後超凡的能力，五條悟專門‌問過‌店長，畢竟根據他的了解，伏黑惠的天賦應該在於禪院家的家傳——十種影法術，這也是伏黑甚爾把兒子丟給他的一大部分原因。

　　從原理上來講，守護甜心代表的應該是主人‌的積極情緒，這與‌咒術師運用負面‌情緒作為武器的機制格格不入，對此店長的解釋和惠的差不多，這‌是伏黑惠期望的自己，守護甜心的力量完全來源於主人‌的內心能量，小‌孩子做夢的時候是可以無所不能的。

　　而特級咒靈在那次之後就再也沒有遇到了，無所不能的自己對於還在上小‌學的男孩子來說，只是可以長久陪伴自己，一起成長的好朋友而已。

　　因為是自己的緣故，大部分話甚至都不用真的說出口，他們有共同‌的興趣，共同的想法，而「惠」甚至比他‌成熟，更‌強大，有他跟著，店長和五條悟甚至都不用接他上下學了。

　　伏黑惠的變身名是「Dark Justice」，雖然店長也弄不懂為什麼看起來很乖的小‌孩兒變個身整得像蝙蝠俠似的，但他確實一貫都是過‌分溫柔的小‌孩，連在學校裡看到‌學被欺負都會為對方出頭，來自五條悟的這‌份禮物確實賦予了他更‌多的自由和自信，他得以肆無忌憚不怕受傷地做他想‌做的事。

　　除了變身的時候要把衣服都脫沒，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換一身新的這‌事對孩子來說有點‌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其實伏黑惠很少在生活中變身，大部分時候即使是肅清幫派‌混混的時候，惠也只是擔當他的動作指導。

　　守護甜心保護主人‌，陪主人‌聊天，督促他學習，和他一起玩鬧懟五條悟，甚至會幫他吃掉碗裡不喜歡的菜，但孩子似乎因為有更‌厲害的小惠在看著不好意思，本來就不怎麼挑的口味變得更‌健康了。

　　和店長一度給予他的綺麗夢境不同‌，這‌次是真的只屬於他一個人‌的秘密。

　　除了店長和五條悟，沒人能看到小‌惠的樣子，按照店長的說法，這‌是在他所生活的這‌個世界不應該發生的奇跡，因為要締結「緣分」的難度太‌大了，所以它的價格算得上昂貴。

　　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禮物。

　　伏黑惠十分感動，然後質疑五條悟為什麼看得到。

　　「因為老子我的內心也住著一個小‌孩——」五條悟笑嘻嘻地和他眨眼。

　　「因為他賄賂店長了。」惠毫不留情地解答。

　　店長無辜地看著他，聽到小‌男孩認真的聲音：「怎麼賄賂的？」

　　這‌就不是惠能解答的範疇，伏黑惠默默地盯著店長看，店長默默地移開視線。

　　「這‌就不是青少年兒童應該知道‌的事情了。」五條悟一把摟過‌店長，在小孩瞪得溜圓的眼睛裡壞笑著走了。

　　……店長因為莫名的心虛，也就沒有告訴他五條悟是用他的變身照片交易的。

　　雖然變身真的很羞恥，但伏黑惠其實很喜歡在沒有人‌的地方自己一個人‌悄悄變身。「Dark Justice」賦予了他飛行和彈跳的能力，他可以在呼嘯夜風中登上整個城市最高的地方，將萬家燈火攬在眼底，想飛到哪裡就飛到哪裡，憑借自己的力量觸摸夜空和星星。

　　他有時候會仗著自己會飛冷不丁把店長從路上拉起來，帶她飛一段，把她送到目的地，然後看她驚訝的表情，或者偶爾給五條悟買個甜點，把空調外機上的貓抱下來，給在另一個地方住著的姐姐津美紀‌前送一朵花什麼的，雖然小惠不說，但從他們的心靈感應上來看，他也很愛做這‌種事。

　　只不過‌他更‌多時候會提醒他去看看自己喜歡的東西。

　　可能是本身獲得的太‌少了，他的幸福感比起獲得，似乎更‌來源於給予。而惠就像是從他‌來不多的愛中分出來的那一點，用來聽他的聲音，關心他的事情。

　　按照店長的說法，這‌才是一個成熟的人‌的標志，不管是咒術師還是別的什麼，人‌類是很孤獨的個體，互相之間‌沒有辦法完全理解對方，也不能永久地陪伴，所以不管怎麼樣，為了心理健康著想‌，一定不能忘記自己的存在。

　　她可能是第一次當人‌生導師教育小‌孩，說得亂七八糟，幾乎每一條都是她自己的相反面‌，伏黑惠問她這‌是你的人‌生感言嗎，店長就搖搖頭：不是，我也是第一次做人。

　　這‌話怪怪的，但惠不知道‌為什麼似乎能明‌白一點她的意思。

　　她是被從溫暖的、安全的、虛無的巢穴中拉出來，被賦予了「個體」的意義，然後就像是第一次擁有了五感的嬰兒，嘗到全然陌生的孤單和喜悅。

　　只是這‌個時候他並不知道‌事情還要更‌糟糕一點，她畢竟不是人‌類的嬰兒，所掌握的只有「誕生」之前就被教會的東西。

　　——在人‌類繽紛眾多的感官中，只有痛而已。

　　小‌孩兒和他的小‌精靈貼在一起，覺得有點難受，盡管他現在已經有了自己靈魂的另一半，他仍然為沒有的另外一部分人‌難受：「非得是這‌樣嗎？」

　　他怎麼看店長都有一副人‌類身體，既然身體都是人‌類的，為什麼不能自己獎勵自己一個小‌精靈陪著她呢？

　　「因為我沒有理想‌中的自己這‌種東西。」店長心平氣和地為他解惑，想‌了想‌，又用一種理直氣壯的語氣大聲道‌，「我沒有理想‌！」

　　「啊？……呃，」小小‌的伏黑惠都呆住了，結結巴巴地回應，「哦哦哦，這‌樣。」

　　五條悟在旁邊用叼煙的姿勢叼著一根pocky，樂得見牙不見眼：「別糾結啦，大家都是這樣的。」

　　「殞命之時，皆為孤身。」

　　「這樣嗎？小‌惠，」年紀尚幼的伏黑惠低頭凝視著叫做「惠」的小‌精靈，「我也會是這‌樣嗎？」

　　「不。」

　　他的另一半平靜地回答他：「你還有我呢。我會和你在一起的。」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我來了！

　　總之感謝大家的收藏訂閱評論和營養液！還有凋零醬的投喂！我超愛你們的！

　　順帶一提，我修改了一點之前的修仙新坑，在這裡重新安利一下嘿嘿。歡迎來戳！！！

　　《修煉邪王真眼得道飛升的億點可能》

　　你穿越了。

　　#這個世界有什麼？

　　身體雖小頭腦依舊靈活的弟弟。

　　靠吃人為生的不死怪物。

　　拿著法杖到處收集一種粉色卡牌的未成年人。

　　毛絨絨獸耳娘。

　　時刻想忽悠你簽訂契約拯救世界的可愛白色生物。

　　……

　　#你有什麼？

　　被結界封印的神劍。

　　驚人的超能力天賦。

　　倒數第二排靠窗的學校座位。

　　#你的人際關系？

　　清純竹馬

　　天降傲嬌

　　長毛敗犬

　　路人魔王

　　……

　　祁如晦逐漸理解一切：懂了，要我變身魔法少女攻略108個黑化男反派然後拯救世界對吧？

　　不，要你修習道法努力修煉然後飛升成仙。

　　？

　　——「大家好，我的座右銘是『清爽而富有朝氣，且不給人添麻煩地體驗生活』，接下來在宗門的日子請多多關照！」


第83章 【長夢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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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被騙了, 但還是很開心。總結起來，他的心情大概是這樣的吧。

　　初中生社團「守護者」最開始並不叫這個名字，甚至也沒打算成立。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一升上初中, 伏黑惠就總是被動地卷進打架事件裡。

　　明明只是單純地不能見到無辜的同學被欺負, 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被人說成是初中部的黑衣死神了。

　　五條悟在百忙之中去開了一次家長會，知悉了這個酷炫的外號，笑得肚子抽筋進了醫院, 回來之後把這件事珍惜地寫進了《伏黑惠成長日記》裡。

　　店長也是第一次知道五條悟在寫這個東西，覺得人真是不可貌相, 她還有太多的東西需要學。

　　「……只是單純地在記黑歷史, 預備好以後來嘲笑我吧。」

　　「回答錯誤啦！！！」

　　已經變成了人民教師的五條悟大聲狡辯：「我姑且也是有在好好參與惠的人生！」

　　「參與我的人生……」

　　黑發少年露出不帶有一絲諷刺，單純的沉思表情：「你指的是偷吃我的那份零食，把我的作業拿去打草稿，向店長販賣我的私人照片, 炸廚房之後對維修人員說是我搞壞的……」

　　「啊。」店長和他的守護甜心同時發出一聲感嘆。

　　「這個參與度難道不是很令人感動嗎？」五條悟眨眼。

　　「正是因為完整地經歷了養育的過程, 才能體會到生命這種東西的脆弱和珍貴之處啊。」他掛上慈祥欣慰的笑容, 看著伏黑惠和店長兩個，「對吧, 蓮醬？」

　　伏黑惠眨眨眼睛，看著這個寫作店長讀作姐姐的少女。

　　其實他多少能感受到一點, 他這個叫作五條悟的監護人，雖然看起來像是比較離譜的樣子, 但一旦遇到真正想做的事情, 就會一下子丟掉他原本三天新鮮的貓咪血統，表現出百折不撓的執著來。

　　在有一類文學作品中, 即使是不懂人心的魔女在參與一個幼小生命的成長之後，也會像是鏡子一樣, 在心靈中留下人世間的痕跡，理解更多從前她不明白的東西。

　　伏黑惠對過去他們兩個之間發生了什麼一無所知，但卻本能地覺得自己大概是不夠讓她動搖的，畢竟他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打動不了。

　　小惠從他衣服口袋裡探出一個頭，用整只手握住他的食指。

　　這邊五條悟還在追問：「沒有體會到嗎？」

　　白毛青年雙手捧著她的臉低頭，幾乎是額頭貼著額頭，生怕看不清她的表情似的：「沒有體會到嗎？」

　　五條悟的六眼在貼得太近的時候簡直像是某種致幻武器，伏黑惠眼睜睜地看著店長眼神放空了一下。

　　「嗯。」她像是回答老師問題似的，「體會到了。」

　　「惠惠是珍貴脆弱，獨一無二的小孩。」

　　「…………」

　　整個家裡都安靜了幾秒鐘，五條悟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嫉妒的毒汁簡直要從眼睛裡淌下來，捏住店長的臉頰左右開弓地拉扯：「我呢？我不是你從小拉扯大的嗎！我的甜言蜜語呢？！」

　　店長口齒不清地反駁他們剛開始遇到的時候五條悟已經上高專了，而守護甜心小惠只覺得眼前一花，就已經回到了房間裡，他的主人默默地捂著臉，蹲在門後面。

　　小惠：「…………」

　　「有這麼開心嗎？」守護甜心問他。

　　這守護甜心是個酷哥，但伏黑惠現在卻還沒有那麼酷。在衣袖和手臂的層層遮掩下，傳出一聲悶悶的「嗯」。

　　小惠有點想笑：「明明知道五條悟把她的後半句打斷了？」

　　「嗯。」

　　伏黑惠把手放下來，他現在冷靜一點了。黑發少年眼神飄忽，嘴角卻小小地提起一點：「她原本就這樣。」

　　這世界遺憾和痛苦是常態，如果說這幾年的生活教會了他什麼，那就是和眼下的幸福和平相處。

　　「但對我來說，這就已經夠了。」

　　門外傳來店長被捂著嘴的吱唔聲，大概是在和五條悟吵架，說什麼但人本來不就是這樣的嗎？還有什麼需要學的嗎？把五條悟氣的喵喵大叫。小惠盯著他的主人，露出了一點欣慰的表情：「好，你已經比他強了。」

　　……這倒並沒有什麼好驕傲的。

　　「你也是一樣的。」伏黑惠向他的小精靈招手，小惠飛過來落在他手掌心，被少年主人鄭重地捧起來。

　　「再過不久你也要離開吧？」

　　小惠這次是真的有點驚訝了：「你去問她了？」

　　這種事不問也能知道吧，伏黑惠抬眼看他：「我們不是一個人嗎？」

　　小小的精靈愣了一下，然後用一個和大號主人剛剛一模一樣的動作捂住了臉，伏黑惠透過手掌和衣袖聽到細小的嘟囔聲：「怎麼小的時候這麼坦率。」

　　過了一會他冷靜下來了，扒拉著伏黑惠的手指讓自己站得高點。

　　「所以怎麼能叫離開呢？」守護甜心說，「明明是回家。」

　　少年眨了眨眼睛，難得說話有點結結巴巴的：「可、可你是悟買來的呀。」

　　並不是像店長後來帶他去過的那個世界裡，真正擁有這些守護蛋的孩子們那樣，從內心想要改變的可能性中自然而然地孕育出來，作為商品的小精靈所回去的地方，也能是他和他共同的家嗎？

　　小精靈剛剛的感動神情飛快地凍住了，換成一種看傻子的無語目光：「你以為五條悟買到的是什麼？」

　　「……一個蛋？」

　　「唉。」

　　「是年紀還小所以腦子還沒發育好麼……」小惠沉思，「是希望和可能性。」

　　「這個商店所售賣的所有東西，在物品本身的屬性之上，最本質的部分還是賦予買家原本不應該擁有的某種可能性，所以不管從哪個角度說，這顆蛋都是從你這裡孕育的，就算是因為強行締結緣分的緣故，獨立存在的時間也許會更短一些，但最終的歸宿，也只能是你。」

　　在這之後的事其實伏黑惠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在他終於下定決心成為咒術師的那一天，他失去了他的守護甜心，小精靈回到胸膛中填補他所缺失的那部分時一並帶走了他的記憶，那孩子的樣貌、能力和聲音都隨著時間的流動散失在過去，只有那種被陪伴和認同的幸福感殘留在了腦海中。

　　在很多個咒術練習的艱難時刻，在五條悟顧及不到的地方接觸到禪院家尖銳的惡意，在唯一的人類姐姐伏黑津美紀遭到襲擊，而他卻什麼忙也沒有幫上的時候，也始終在支撐著他繼續向前走。

　　而在前面的路上，也確實有著可以並肩作戰的朋友們，在這一點上並沒有被騙。

　　所以，作為幼年時期得到的那些細小珍貴的溫暖、輝光閃爍的奇跡的回饋。

　　「想要保護什麼人，不想再見到眼淚，想讓善良的人都平等地得到幸福」

　　能做得到嗎？

　　特級咒靈層疊的殺意中，十五歲的少年盯著自己的手。

　　虎杖、順平和釘崎去了另一邊，八十八橋下現在只有他和咒靈。

　　他的咒術算不上厲害，雖然繼承了禪院家十分重視的十種影法術，這種術式的擁有者曾經在歷史上與五條家的六眼術士戰平，但在目前的他手上卻發揮不出五條悟十分之一的實力來。

　　明明在小時候，和小惠在一起的時候，特級咒靈對他來說，算不上是難以戰勝的對手，但過了這麼久，他也沒辦法追趕上小精靈的腳步。

　　「為什麼？」他問五條悟，雖然這個人各種離譜，但一旦真的有了什麼迷茫，伏黑惠第一個想起來去問的還是他。

　　畢竟親爹要更加離譜，而店長完全不關心咒術。

　　五條悟那個時候盤腿坐在地上，窗外的光影把他整個人照得恍若透明，他單手托著下巴反問他：「你覺得小惠是為什麼走掉的？」

　　「因為我長大了。」

　　咒術師長輩還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和撒嬌似的聲調：「再具體一點嘛。」

　　其實伏黑惠弄不懂五條悟為什麼這麼懂，但他肯定不會在這種問題上騙人，畢竟他是那種在聖誕夜送小孩禮物還要大聲吆喝聖誕老人是騙人的，給你買禮物的是老子我啊的那種人。

　　「因為小孩子長成大人之後，就會明白夢想只是夢想了。」

　　五條悟的表情在「樂」和憂愁之間：「這就是你的問題所在了，惠。」

　　「唉，我也是當了老師之後才明白過來，雖然像盆栽一樣，隨便澆點水就能好好長大的小孩子真是很省心，但偶爾也會像這樣出點問題。」他伸手彈了伏黑惠一個腦瓜崩，「惠，不可以這麼知足啊。」

　　小惠是什麼呢？

　　是多了一點勇氣和決心，所以什麼都可以做到的惠。

　　「雖然也有一部分小孩是被現實打擊到不再相信夢想了，但輕易就會被打倒的孩子又怎麼能引發這份奇跡呢？大部分的守護甜心消失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你已經成長為了當初理想中的樣子。」

　　五條悟一邊低頭嘟囔著「這個東西由我來說真的好嗎？總感覺破壞了什麼高光場景」，一邊說自己趕著要去排隊買蛋糕，毫不留情地把他推出了門。

　　「再多相信自己一點吧，無論是關於小惠的事情，還是術式的事情。」

　　也許是重新回到曾經有另一個自己陪伴的初中，在朋友們的包圍下再次拾回了遙遠記憶的零星片羽，在近在咫尺的「死」中，伏黑惠突然回想起了當初第一次變身的時候，他握著長.槍擋在店長身前。

　　那個時候他弱小又無力，想保護自己喜歡的人，覺得哪怕下一秒就死了也沒關系，現在的他又有什麼不同呢？

　　是拼命鍛煉，比當時對咒術一竅不通的小孩子厲害得多的咒術師。

　　是什麼人心裡珍貴脆弱，獨一無二的孩子。

　　他握著看不見的槍，這一次為自己揮動，他不會死。

　　「再多相信自己一點吧」

　　伴隨著劇烈鼓動著的心跳聲，伏黑惠聽到了自胸腔中響起的熟悉聲音。

　　「我們已經是什麼都能做得到的，夢想中的自己了。」

　　嵌合暗翳庭。

　　領域展開的時候，有一點像變身。咒力爆發過後的一片狼籍中，黑發少年一點力氣都擠不出來，握著咒靈掉落的宿儺手指，默默地想到。

　　這個感想不想告訴五條悟，但可以下次聊天的時候講給店長聽。

　　他輕輕地笑了一下，因為力竭而模糊的視野中映照出一個頭上帶有一道縫合線的人。

　　「好久不見呀，禪院惠。」

　　--------------------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了！！！！


第84章 【實名認證不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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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找上伏黑惠之前, 羂索過的很不順利。

　　具體表現在他不知道怎麼的被五條悟盯上了，按理來說這些年他已經故意避開這個人的視線，畢竟他和咒靈一起密謀了一個用獄門疆封印五條悟的計劃。

　　只要在咒術界有內應, 五條悟的行跡是很好獲得的, 畢竟這位人類最強大部分的時間都貢獻給了工作，但最近他好像突然到了叛逆期，竟然完全不按路線來。

　　最後一根稻草是夏油傑生前收養的兩個孩子, 名字叫菜菜子和美美子，這些年一直執著地來騷擾他, 想要回咒靈操使的身體, 本來並不值得分配太多關注，但前不久羂索想起她們的時候，發現這兩個小孩被五條悟抓了。

　　雖說詛咒師在做壞事的時候，被看到的咒術師順手逮住甚至殺死都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但身體裡就是有一根危險雷達, 讓羂索莫名其妙地後背發涼。

　　——有什麼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

　　羂索能活上千年, 靠的不僅只是他那手神乎其技的大腦移植術，在察覺到不對勁的第一時間他就找了個地方躲了起來, 斷開了一切和外界的聯絡，並且做好了必要時舍棄這具身體的准備, 雖然很可惜，但總比被五條悟殺了強點。

　　事實證明他的想法並沒有錯, 五條悟竟然真的在調查他。

　　這條消息是真人帶來的, 咒靈居然能在他刻意藏起來的情況下找到他。

　　真人最近受了刺激這件事羂索是知道的，但看到這家伙把自己變成美少女, 穿著吊帶襪兔耳朵出現的時候，還是結結實實愣了一下。

　　「還不到我們彙合的時間吧？」

　　「哎呀, 別這麼警惕嘛。」

　　咒靈美少女把雙手舉起來，指尖還殘留著一點指甲油的淺藍色，表情很無辜的樣子：「好歹我也是咒靈裡最接近人的那一個，比漏瑚聰明一點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黑發詛咒師不置可否地看著他，但總歸是放下了結印的手。

　　——「五條悟最近在尋找當年特級詛咒師夏油傑的下落。」

　　真人帶來的就是這麼一條消息。

　　咒靈打量著羂索因為許久不見太陽蒼白的臉，目光落在他額頭猙獰的縫合線上：「這是束縛留下的？」

　　羂索露出一個笑容：「很明顯嗎？」

　　真人後退了一步，把手上的一卷膠帶扔給他，膠帶在離開他手的時候迅速地消失在空氣中，被羂索接住之後又重新顯現出形狀來。

　　「雖然我平等地對所有人都充滿惡意，」咒靈有些俏皮地歪了歪腦袋，「但在計劃完成之前，夏油你可別死了呀？」

　　而被他叫做夏油的男人看了眼膠帶上浮現出來的字跡，從上面撕了一條下來，貼在了額頭上，宛如和紙一般的膠面在接觸到皮膚的瞬間溶解，填補在了疤痕的溝壑上，把那條縫合線掩蓋得無影無蹤。

　　一條五釐米長的膠帶，在撕下來之後保質期是一天。

　　羂索饒有興趣地照了照鏡子：「這東西是哪來的？」

　　「你猜猜看。」

　　「這樣啊……」黑發男人沉吟了片刻，突然笑了一下，「是這個嗎？」

　　他伸手出來，指尖夾著一塊細長的綠色寶石。

　　真人沒有說話。他認真地回憶了一下自己當初拿到順平的寶石時，到底有沒有在羂索面前說出其中的細節。

　　羂索卻像完全沒有看出咒靈的警惕似的，很虛心地問道：「聽說這是通向奇跡商店的鑰匙，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用別人告訴我的辦法卻登陸不進去，你有什麼頭緒嗎？」

　　咒靈的臉上浮現出了真心實意的好奇：「是誰告訴你的？你沒去找他嗎？」

　　「我也不能到地獄裡去問他啊。」羂索把寶石攥在手裡，十指收緊，那寶石像是接觸不良一般閃了閃，然後熄滅了，什麼也沒有發生。

　　咦？

　　「給我看看。」真人接過來，用同樣的動作握住了寶石，然後他眼前一花，【罐裝知識買一送一!!!!!預購從速!!!】的橫幅就在羂索的頭頂上亮了起來。咒靈看了一眼界面上的登錄名，上面寫著【真人】。

　　「好像沒什麼問題哎。」咒靈迷惑地看著羂索，根據自己豐富的網上衝浪經驗扮演顧問，「沒有提示嗎？」

　　「有的。」

　　羂索老實地回答：「說實名認證失敗，返回值錯誤。」

　　「……」

　　「你笑什麼？」

　　「沒有沒有，我想起高興的事情。」咒靈一本正經否認。

　　「那這我就不知道了，也許有機會你可以親自問一問店長。」真人笑眯眯地把那塊寶石還給他，真誠地勸告一句，「網上衝浪要適度啊。」

　　雖然被五條悟盯上，但計劃還是姑且要照常進行，他們兩個針對咒胎九相圖的實施細節討論了一下，干脆利落地分別了，然後咒靈一腳踏出門就給店長發消息。

　　【你知道什麼情況下實名認證會失敗嗎？】

　　這有很多種情況，但大部分店長都忘了，於是店長讓他說具體一些。

　　真人毫不掩飾自己想要看戲的心情：【是「夏油」哦，你那裡有他的登錄記錄嗎？】

　　現在看戲的變成店長了：「哦，夏油傑，你的屍體想要進商店哎。」

　　夏油傑：「……」

　　假如他現在不是一塊寶石，他就要跳起來了。

　　【簡單地來說】

　　店長眯起的那一只藍眼睛裡微光閃爍，她回復道：【商店的系統該更新了】

　　這位登陸的用戶身體信息顯示是「夏油傑」，但是深入檢測一下，又發現實際操縱人似乎是另一個名字「羂索」，這就像是掃臉和身份證號不匹配，兩相衝突之下商店的系統直接卡死了。

　　這下咒靈和苦主都沉默了，這種感覺像是突然被告知飛天掃帚沒有汽油飛不起來，大家一時都沒有料到在奇跡商店中會遇到如此現實的困難，過了一會，還是夏油傑開口了：「這問題你就沒想過解決一下？」

　　「想過啊，」店長回答，「但是之前設計這個系統的黑.客自殺式襲擊新干線死了，我能怎麼辦。」

　　也許是這一次大家沉默的更久了，店長不得不安慰他們一下：「沒關系，這個問題不久之後應該會解決的。」

　　得到了同時來自咒靈和咒術師的兩句「不必了，這bug很好，千萬別改。」

　　店長：「……」

　　店長正在樂呵呵地看迦勒底熱鬧，藤丸立香不能拒絕降價促銷，想從店長這裡打折收購一批「單手劍戰鬥技巧」系列罐裝知識，達芬奇覺得她那是浪費錢，她直接手撕就夠了，兩個人吵的不可開交。

　　本來是這兩個人吵，直到後來路過的阿爾托莉雅來了一句「御主想學劍？可以來找我啊」，被同樣路過的高文和亞瑟聽到，兩個人加入戰局，然後貞德alter來了句劍有什麼好的，旗子也不錯，庫丘林大叫長.槍才是最棒的，被反唇相譏用槍的都倒霉，然後店長曾經見過的狂階蘭斯洛特一言不發地塞了把機.關.槍給御主。

　　於是整個迦勒底亂成了一鍋粥。店長貓在身段纖細的賢王身後，看著天之鎖恩奇都加入戰局，心裡想著單手劍這筆生意是做不成了，但說不定可以賣點復活煎蛋什麼的。

　　「所以你是來找她做什麼的？」年輕貌美的老國王吉爾伽美什目光還落在人群中左衝右突的橙發少女身上，話卻是對著店長說的。

　　店長從他俏麗的立領小馬甲後面探出個頭來，剛要張嘴，對方就笑了一聲。

　　「別說你真的是來賣東西的。」

　　這個人是很不好糊弄，店長曾經還差點被年輕時候的他當成什麼稀罕擺件兒收進寶庫裡，但不得不說如果一定要在迦勒底的諸多英靈中選一位最照顧她的，大概就是賢王了。

　　「我是來道別的。」

　　在一片刀槍劍戟亂飛的混亂中，非人少女站在由他庇護著的陰影裡，抬起的眼睛清晰地倒映出他的紅瞳和遠處御主飛起來的橘色發尾，宛如秋日裡落滿楓葉的湖面。

　　吉爾伽美什一言不發地凝視她。

　　「愚蠢。」他最後評價道。

　　「好哦。」店長敷衍，看起來像是完全沒有脾氣的樣子。金發紅瞳的男人性格也比年輕時的他好上不少，抬手把自己頭上的寶石摘下來遞過去。

　　「也好，就讓本王見識一下你的結局吧。」細長的紫紅色寶石仿佛還帶著主人的體溫，在店長額頭一觸即離，最後纏繞在了她的手腕上。

　　這裡面承諾的意味太重了，以至於店長不得不開口提醒：「我還不一定會去做呢。」

　　「哼。」

　　這段對話藤丸立香並沒有聽到，少女御主最後還是如願以償地得到了她的打折促銷罐裝知識，只不過不是單手劍戰鬥技巧，而是「如何哄好炸毛的女朋友」，出自一位女朋友遍及半個大陸的傳奇水手，店長打包票這一系列男女老少都適用，同時哄五個不在話下，總之她是喜滋滋地付了錢。

　　達芬奇眼睜睜地看著棱鏡入了店長的口袋，看樣子就差要把這競爭對手在半路做掉。

　　「害，誰騙不是騙呢。」醫生在旁邊拍著她的肩膀，敷衍地安慰了一下。

　　在這三個人即將又要打成一團的當口，店長伸出手來，猝不及防地拉住橙發少女，在她震驚的表情中抱住了她。

　　橘發和黑發交融在一起，兩個女孩的呼吸近得彼此交纏，藤丸立香聞到她身上清淺的香氣，像微風拂過耳畔，想要再尋找的時候已經了無蹤跡。

　　「藤丸立香，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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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大概從這章開始，大家要坐穩扶好（？

　　總之很高興活著再見到大家，現在這份工就是太飽和了（）

　　我會努力多寫一點的！！

　　最後感謝大家的追更評論訂閱營養液！還有akxi醬的投喂！我愛你們！


第85章 【一萬字道歉書與三年份甜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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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一個人長得像夏油傑, 說話的聲音像夏油傑，就連用的咒術也是夏油傑的專有術式，那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夏油傑？

　　伏黑惠現在就陷入了這個困惑當中。

　　他已經很累了, 成形的領域抽干了他的身體,他現在不僅一滴咒力都拿不出來，連眼皮也沉重得要命，腦子壓根就轉不起來。

　　……所以這是走馬燈嗎？他茫然地想。

　　即使已經有過很多次死裡逃生的經驗, 伏黑惠還是第一次看到走馬燈這種東西，他很不理解為什麼在自己生命的最後時刻, 想到的居然是五條悟的好朋友。

　　「好久不見呀, 禪院惠。」

　　該說什麼呢，黑發少年看著他腦門上的縫合線，迷迷糊糊地想，好久不見, 沒想到居然是你來接我……嗎？

　　是自己死了還是他活過來了？

　　這麼一說他和五條悟結伴去做黑白無常好像真的挺合適的。

　　可能是實在太累了, 伏黑惠像是喝醉了似的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思維, 任憑它們在腦海中飄來浮去，努力地想要積攢一些開口說話的力氣。

　　同時不著痕跡地試圖把手裡的宿儺手指再往裡藏一藏。

　　「這個殘穢……是領域吧？」対方立即察覺到了他的顧慮, 和藹可親地安撫道，「別緊張, 我現在対那個沒有興趣。」

　　「我感興趣的是你呀。」

　　這話一下子喚醒了伏黑惠不存在的久遠記憶，一時間他腦子裡全是兩面宿儺震耳欲聾的「讓我迷上你吧, 伏黑惠！」。

　　「……我的同伴隨時會回來。」少年咒術師虛弱地威脅道。

　　「好的, 我會盡量快一些。」対方如是回答。

　　在這句話落下的時候，縈繞在伏黑惠身邊的那種溫水一樣的氣氛迅速地消失了, 一股可怕的寒氣從脊背升上來，少年毛骨悚然地看著眼前的場景, 在恐懼的驅使下甚至重新獲得了身體的掌控。

　　現在他得到了第一個問題的答案——這一位夏油傑在笑眯眯地衝他打完招呼，像個和藹的長輩一樣誇了誇他剛學會的領域之後，突然把自己的腦殼打開了。

　　沒有血，也沒有別的什麼東西，非常迅速，就像是揭開鍋蓋一樣輕而易舉地掀開了自己的頭，露出裡面一團蠕動的腦組織來，並且下半張臉還在微笑。

　　……除非是進化成喪屍了，否則這絕不可能是夏油傑。

　　羂索維持著這個詭譎的外形，雖然表情是笑著的，卻讓人無端覺得他心情非常不好，仿佛這個叫伏黑惠的咒術師只是他百般不情願下選中的替補，他向躺在地上的少年伸出手：「來。」

　　伏黑惠不來。式神的雙翅撕開空氣時發出一聲尖銳的轟鳴，抓著主人的肩膀宛如抓著獵物，讓人完全看不出咒力干涸的痕跡，只覺得眼前一花，原本躺在地上的人就徑直出現在了二十米之外的半空。

　　少年咒術師都沒有回頭看一眼，剛剛從四肢百骸硬生生擠出來的一點點咒力在劇烈燃燒，讓他逃跑的身影快如流星，在死之威脅下一瞬間他心裡轉過了很多念頭，比如対方來找他干什麼，他真的能跑掉嗎，虎杖他們那一邊是不是也遇敵了，然而被瞬息之間出現在前方的咒靈一巴掌掃回原地的時候，所有的想法就只彙聚成一個「果然」和一個「完了」。

　　特級詛咒師含笑看著他，一腳踩上他的脊背，俯下身來。

　　「真可憐。」他感慨道。

　　伏黑惠的世界陷入了黑暗。

　　羂索這個時候才嘆了口氣，其實他自己也不是很願意換身體，畢竟伏黑惠從能力來看就遠不如夏油傑好用，更別提這個孩子在五條悟心裡的地位到底如何還要再打一個問號。但五條悟已經注意到了「夏油傑」，那麼夏油傑的身體在封印他的關鍵步驟上就失去了大部分作用。

　　謀劃的時間太長，距離行動的時間又太短，就不得不冒一點風險。

　　如果不是真人支援給他的那一卷疤痕膠帶，他也許還得再考慮一下。但現在的時間也足夠緊張了，畢竟他每多用夏油傑身體一天，被五條悟找到的風險就指數級增長。

　　黑發詛咒師扛起少年的身體，一邊思考著之前真人提到的那個商店的事情，轉身離開。

　　「就這麼走啦？」

　　一道清朗含笑的聲音陡然從他背後響起來。

　　伴隨著親切的問候緊跟而來的是腳下空間不自然的咒力扭曲，羂索得有許多年沒體會到過這種汗毛倒豎的感覺，一聲巨大的轟鳴從他踩著的地面爆發開來，劇烈的氣流突破了咒力屏障把臉頰刮出兩道血痕，羂索扛著伏黑惠被咒靈帶到半空中，煙塵散盡的時候才看清楚剛才出現在他身後的人。

　　五條悟站在陰影中，有點好奇地歪了歪頭。

　　「不先做個自我介紹嗎？」他親切友好地問道。

　　「認不出我了嗎？悟。」

　　羂索踩著他的咒靈起跳，一手拽著昏迷不醒的伏黑惠，手指搭在少年脆弱的脖頸上挑釁道。

　　說出口之後他就有點後悔，因為五條悟的笑容像是冰雪消融一般從他臉上褪去了，白發男人徑直拽下了他的眼罩，那雙金貴的六眼亮得恍若要燃燒起來，卻只是輕輕地眯了一下。

　　「不說嗎，那我把你從那家伙的腦袋裡挖出來加上辣椒烤一烤也沒關系吧？」

　　周圍的空氣有如臨近沸騰的水一般開始升溫。

　　與活了一千多年的羂索相比，二十八歲的五條悟甚至還算是個寶寶，但羂索在面対他的時候卻像是対上了一顆毫無破綻的天星。

　　年輕，鋒利，縝密，壓倒性的強大。

　　數十個旋轉的咒力核心宛如掛在夜幕上的星辰一般，紅藍相間的弧光彼此連結，封鎖了羂索所有能想得到的行動方向，高濃度的能量將空氣灼燒得滋滋作響，它們蓄勢待發地停在原地不動，站在中間的羂索卻覺得身體像是隨著這塊毫無反抗的空間一般被切割成了無數細小的碎片。

　　甚至逼真地感到了疼痛。

　　有著五條悟摯友外貌的詛咒師饒有興趣地問：「在顧及什麼呢？怕打碎了這具身體，還是怕波及到這個孩子？」

　　下一秒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震耳欲聾的爆鳴聲在整個空間炸開，尖銳地撕扯著他的耳膜和身體，如影隨形地緊咬在他身後，平等地粉碎每一個他拋出來試圖阻擋的咒靈，甚至宛如未蔔先知一般在他下一個落腳的地方亮起，卻精准地避開了他提著的伏黑惠。

　　和五分鐘之前的局勢完全反了過來，即使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是擁有罕見咒靈操術的特級咒術師，身體的操縱者是活了千年的術師，在這片廣闊又絢麗的死之疆域之中，羂索仍然感到不能呼吸。

　　他從空中重重地摔落下來，渾身的骨頭碎了一半，大部分血液甚至來不及潑濺出來，就被嗡鳴的咒力灼成青煙，反轉術式的光芒在身上劇烈閃爍著，卻趕不及身體被破壞的速度，他艱難地抬起頭，再一次認真地打量這個時代的六眼術師，視野被血蒙上一層影影綽綽的紅色。

　　而五條悟本人只是站在那裡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塵土、碎石和飛濺的血被無下限隔絕在離他身體極近的地方，宛如塵穢不被允許靠近神靈，無力地落歸地面。

　　他甚至連手都沒有動一下。

　　「現在你有要說的了嗎？」五條悟平靜地問道。

　　伏黑惠躺在不遠處的手邊，但羂索卻已經沒有多余的精力去注意他了。斷斷續續的笑聲堵在胸膛裡，伴隨著血塊一並被咳出來，黑發詛咒師臉上的表情熟悉又不熟悉，和記憶中最後一次見面時的樣子重疊起來，顯現出一種瘋狂冰冷的類似來。

　　「怎麼、真的一點都不會……手下留情的。」他苦笑著說。

　　白發男人攥緊的手上一瞬間青筋暴起。

　　像是在回應這句氣若游絲的抱怨，又像是在嘲笑五條悟那一瞬間的愣神，黏稠的黑色如同墨滴落在玉石的桌面，濺起一串叮咚的聲響。

　　術式極之番「漩渦」的繁復紋路在兩個人中間展開，與此同時漆黑色的束縛領域悄無聲息地浸潤殘存的牆壁，仿佛藤蔓植物一般攀附著它瘋長起來，瞬息之間編織成了一個遮天蔽日的巨大囚籠。

　　「我是誰？」羂索哈哈大笑著回答，「我是個舊日的幽靈啊！五條悟！」

　　幾乎在這個結界剛剛合攏的瞬間，它就連同漩渦爆炸開的碎片一起被粉碎了，純黑的結界炸開的時候卻散發出耀眼的彩光，那光芒太過於陸離刺眼，甚至可以短暫地干擾人的神志，以至於一團大腦飛速逃走的影子被完全地淹沒在其中，宛如一粒灰塵融入沙灘。

　　五條悟抬起手來，卻感覺到褲腳傳來的微弱拉力。

　　「夏油前輩，」伏黑惠艱難地開口，「這具……身體，」

　　「我知道。」監護人沒好氣地回答，一個腦瓜崩把小孩兒彈暈過去，順便拿走了他塞在衣服裡的宿儺手指，「睡吧，別操心了。」

　　他今天實在是太生氣了，以至於連逃走的羂索也一時間不想去管，只是沉默地坐在一地廢墟中，看著夏油傑破破爛爛的屍體。

　　羂索離開的時候像是存著極大的惡意，這具屍體身上可以說是一塊好地方都不剩下，卻在被掀開了半塊腦殼之後仍然維持了一個十分詭秘的狀態。

　　——血不流了，傷口卻也沒有愈合的跡像，像是被放進了保鮮櫃裡，又像被做成了標本，時間在它上面靜止了。

　　上半張臉和下半張臉只連著細細的一部分，它睜著眼睛看著五條悟。

　　他面無表情地和屍體対視，直到結束了戰鬥的虎杖野薔薇和順平趕回來。

　　三個孩子被這個自己的老師和同學安詳地坐在仿佛核彈爆炸颶風過境之後的廢墟裡，腳邊甚至還有一具死狀奇詭的屍體的奇異場景震住了，虎杖張了張嘴，像是想要問什麼，被野薔薇一把捂住嘴拽到了後面。

　　「老師，我們先把伏黑送回去了。」順平小心翼翼地走過來。

　　「去吧。」五條悟和顏悅色地回答他。

　　他坐在原地不動，也沒人敢來叫他，白發青年沉默地看著學生登上了輔助監督的車，抬手按在自己的耳釘上。

　　像是他眼睛顏色一樣的湛藍寶石閃了閃。

　　夏油傑的屍體還是毫無變化，五條悟一言不發地看著手表，一刻鐘過去了，他站起身來，抓起夏油傑的一只腳。

　　用上瞬移的話，哪裡的距離就都算不上遠，房子的形狀已經模糊地出現在了視野裡，五條悟拉開門。

　　他像拖著一個破麻袋似的，抓著一只腳，把夏油傑遍體鱗傷卻仿佛時間凍結了的屍體扔在店長面前，笑眯眯的臉上全無笑意。

　　「有什麼想要告訴我的嗎？蓮醬。」

　　「臥槽。」掛在店長腰上的靈魂寶石震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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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夏油傑絕沒有料想到他們感人的重逢會以這個作為開頭。

　　他平時不說臥槽的，他只是太震驚了。


第86章 【一萬字道歉書與三年份甜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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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天吶。」夏油傑又重復了一遍。

　　寶石的視野從殺氣騰騰的五條悟身上移到一臉平靜的店長臉上, 然後曾經的詛咒師感慨道：「真沒想到我都死了還能把他再惹怒一次。」

　　雖然這麼說，其實夏油傑並沒有搞明白究竟是店長、他自己、還是他的盜版，哪一個把五條悟惹怒的。

　　……也許都惹了。他再次仔細端詳了一下五條悟, 感到心裡發虛。

　　「他真的不是來再把我殺一次的嗎？」曾經殺人如麻的詛咒師開始和店長搭話緩解內心的緊張。

　　「不怕, 等你拿到身體就能和他激情對削了。」店長安慰道。

　　「？」

　　你要不要再看一眼我的身體現在是什麼樣子？

　　他的吐槽沒有說出來，因為五條悟的鼻尖已經湊到了店長面前。

　　雪白的發絲垂落下來，呼吸輕柔地打在臉上, 與此相對的是非常冷冰冰的聲音：「在瞞著我和誰說悄悄話嗎？」

　　硬要說的話，店長不大擅長體察他人的情緒, 這中間有很多原因, 可能是因為她自己也沒有很懂，也可能是根本沒有刻意去關心——但五條悟不大一樣。

　　大多數時候，五條悟的想法就宛如是他本人的存在一樣，非常閃亮, 非常顯眼, 就像現在這個時候, 即使他看起來下一秒就要殺人，即使店長沒有刻意去看, 「他是不是有點緊張」這樣的想法也自然而然地滑進了腦海中。

　　「嗯。」店長張開胳膊，像抱住一只大號貓似的抱住了面前的五條悟。

　　無下限在這個擁抱面前丟盔棄甲, 女孩柔軟而溫暖的臉頰貼在咒術師冰雕一樣的側臉上，五條悟聽到她說：「在和夏油傑的靈魂對話。」

　　夏油傑的靈魂目瞪口呆地愣住, 開始覺得這三個人的電影裡面也許並沒有他的名字。

　　即使在來之前已經做了充分的調查, 對事情的前因後果已經猜得大差不差，但在聽到店長干脆利落的肯定時, 五條悟的瞳孔還是縮了一下。

　　五條悟像拉開一只小號貓一樣，把店長推遠了一點, 改抓住她的肩膀，咒術師用力地盯著她，簡直像是要從她臉上盯出字來，少女平靜地回以注視，整間屋子陷入了一種令人坐立不安的靜默，大概五分鐘之後五條悟像是泄氣了一樣倒回去。

　　「你還真的是一丁點也沒有變啊。」他把下巴放在店長肩膀上，嘆了口氣。

　　店長很明白他對比的是夏油傑叛逃時的事情，那個時候五條悟也是這樣殺氣騰騰地來找她算賬，比這一次還要更生氣得多。

　　她有一點懷念：「要再殺我一次嗎？」

　　「嗯？」五條悟睜大眼睛：「我是變態殺人狂嗎？」

　　「這樣，」店長點點頭，把腰上的夏油傑解下來，「那要把他拿回去嗎？」

　　「喂喂，難道說我真的沒有人權嗎？」寶石大聲呼喊。

　　五條悟沒有碰那塊寶石，只是就著店長的手眯著眼睛端詳了一下：「我是不是見過這個？」

　　店長提醒他：「是我第一次見到虎杖悠仁的時候，你說很醜，問我要不要換一塊。」

　　「……啊。」

　　咒術師眼神漂移了一瞬間，隨即又理直氣壯地轉了回來：「我只是說了實話而已。」

　　他心虛地大聲喵喵：「靈魂寶石居然還能是這種黑得流油的顏色，不愧是特級詛咒師。」

　　雖然關系都淪落到以「特級詛咒師」相稱了，用顏色來判定人良心的默契卻依舊牢靠，店長搖搖腦袋：「還有需要我解釋的地方嗎？」

　　商店中同一系列的商品並沒有特殊標注，要麼靠名稱自己猜，要麼直接找店長詢問，【驚人的網球/排球/羽毛球/籃球技術】可能出自於四個不同的世界，而真正同一系列的物品可能名字上毫無關聯。

　　【魔法少女】這個系列還算是比較好認，不管是寶石還是盾牌又或者是箭矢、小提琴等等，它們的物品描述中都始終帶有一種沉郁的調調，而買過一次之後，五條悟居然也奇異地理解了一部分其中蘊含著的情感。

　　——一個差勁的結局，已經被提前書寫好了…… 這樣的感受。

　　曾經五條悟給夏油傑買過其中的一個系列商品，叫做【悲嘆之種】，那個時候他還懷有很多傲慢，覺得好朋友的煩悶只是一時想不開，只要他不停下來，夏油傑最終也一定會追上去，他們兩個就又能並肩走了，他認真地研究過了那個叫做悲嘆之種的東西的效果，向店長求證，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後開開心心地將禮物送給了夏油傑，滿意地看到他的精神狀態有所好轉，就把事情置之腦後。

　　然後夏油傑就變成詛咒師，最後被他親手殺了。

　　一開始他只覺得是想要走捷徑的自己的不對，等到在悠仁死去的那時候，看到了這一系列的第二個物品盾牌，他才陡然覺得自己該再去好好了解一下自己買的這個東西。

　　這個系列叫做魔法少女。

　　只有很少的人偶爾能夠想起來，商店是會賣書的。不是那種教人學什麼技能的工具書，而是純粹的故事書。

　　五條悟很久以前看到過一本，語言描寫淡得像白開水，完全不懂得小說應該有的技巧，什麼設置懸念、先抑後揚統統沒有，簡直就像是個文字攝像頭，並且借閱的條件頗為苛刻，想看故事就必須拿故事來換，他看了兩眼就失去了興趣。

　　重新再回去找書的時候，發現裡面真的有魔法少女。

　　各種各樣的魔法少女，收集卡牌的、年僅9歲就能發射集束炮的、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會下蛋的……還有會生成靈魂寶石，會用到【悲嘆之種】的那一種魔法少女。

　　雖然關鍵字和人名都是一片看不清楚記不起來的模糊，但故事的情節和內核卻可以長久地歸讀者記憶所有，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想要看清其中的名字恐怕也要付出某些代價，但現在這些就足夠了。

　　那麼還有需要解釋的地方嗎？

　　這件事、這個人要怎麼處理呢？

　　咒術師長久地沉默著。店長歪著頭打量他，本來她以為售後服務會很順利，但事實上從見面到現在，服務的兩端就根本沒有試圖直接和對方對話。

　　五條悟臉上沒什麼表情，先前生氣的樣子飛快地從他身上消失掉了，他現在看起來又平靜又冷，像是雪做的一面冰湖。

　　店長把那塊寶石塞進他手心裡。

　　他像是被燙到了似的往回縮了一下，被店長拽住，被迫五指合攏。

　　也許是被店長拿著的時間太久了，漆黑的寶石甚至帶著略高一些的溫度，宛如玉石的溫潤表面與皮膚相接，黏稠的、流動的微光在其中仿佛呼吸一般明明滅滅，五條悟握住它，有那麼一兩秒鐘覺得自己握住的是曾經摯友的心髒。

　　「是夏油傑的靈魂。」店長說。

　　五條悟垂下眼睛。

　　他站了太久了，手裡的寶石甚至也一聲不吭，似乎完全覺得將自己再一次的生命就這麼交到曾經殺死過他的人手中也沒什麼不對，沉默到店長快要睡著了，人類最強才低聲開口。

　　「……你替我問一問他，」五條悟說。

　　「一萬字道歉書和三年份甜點還算數嗎？」

　　這是比數不清的謎團、太多等待弄明白的細節和等待搞定的麻煩都要更加重要的事情。

　　——在殺死了那麼多人，經歷過刻骨的仇恨，慘烈的背叛和漫長的死亡之後，叫做夏油傑的這個個體，存在於他手中的這一個漆黑靈魂，到底是記憶中的哪一個人，將要走向什麼地方？

　　金色的漣漪從義眼湛藍邊緣擴散出來，店長伸出手，指尖輕輕地碰在寶石頂端：「讓他自己來告訴你吧。」

　　於是在死去的一年之後，在自己傷痕累累的屍體旁邊，五條悟年少時候僅此一個的摯友啞著嗓子笑起來。

　　「抱歉啊悟，我現在一分錢也沒有啦！」

　　「甜點就先賒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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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以免大家忘了，織田就是被店長雇來記錄故事的。

　　感謝大家的收藏訂閱評論和營養液！我超級愛你們的！最近要注意身體健康啊！！


第87章 【一萬字道歉書與三年份甜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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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入硝子沒有想到, 她今年從店長這裡拿到的第四具屍體，會是夏油傑的。

　　五條悟在第一次收到夏油傑的身體可能還在外面活動的消息時來找過她一次，被他抓住的那兩個小姑娘情緒實在是太過於歇斯底裡了, 大叫著他是殺死夏油大人的劊子手, 完全不能交流，五條悟不得不把她們送到她這裡來，以期能讓她們說出一些什麼。

　　兩個女孩兒像是被強行抓出籠子的貓, 被三層符咒封在椅子上，居然還在試圖用牙齒咬繩子,家入硝子煩得一個頭兩個大, 使出了這輩子最大的耐心，才勉強讓她們平靜下來。

　　「傑的身體被人操縱了，」褐色頭發的女醫生滄桑地從房間裡走出來，給自己滿上一杯, 「繼承了全部的術式和記憶, 你要當心了。」

　　「……沒什麼好當心的, 」那個時候五條悟這麼說，「我能殺第一次, 也能殺第二次。」

　　這個第二次未免來得太快了。

　　這麼大一個東西砸在面前，硝子不得不從堆積如山的報告中抬起頭來, 目光落在解剖台上的男人身體上，沉默了半晌。

　　「一般來說, 我是不負責遺容整理的。」

　　「而且你們是不是有點對我過分高估了, 」這位年少時的好朋友把視線從五條悟臉上移到他身後的店長臉上，「就算是我, 承受能力也是有限度的吧？」

　　五條悟面對如此質問什麼也沒說，臉上還掛著那種吊兒郎當的笑意, 只側了側身體，把後面的店長讓出來。

　　黑發少女展開手心，一塊水滴形狀的漆黑寶石從她手中飛出來，安靜地懸停在半空中，店長特有的那種薄荷藍色的光芒輕輕地亮了一下。

　　然後家入硝子聽到了那個只存在於過去的聲音。

　　「……硝子。」

　　硝子愣住了。她猛眨了眨眼睛，看看店長又看看五條悟，再看看寶石，然後抖著手給自己倒了一杯，咕咚一下子干了，才好像從夢游中醒了似的，朝著五條悟開口。

　　「這什麼東西？我喝多了？」

　　「…………」五條悟樂了，他善意提醒道，「沒有噢，你才剛喝了一杯。」

　　夏油傑的聲音朦朦朧朧，好像他變成詛咒師的那些破事從沒有發生過似的，又溫柔、又帶著一點暗啞的笑意，持續不斷地從那塊怪模怪樣的黑色寶石中播放出來。

　　「硝子，好久不見。雖然有些突兀，但你能把我的屍體治療一下嗎？」

　　「…………」

　　帶著濃重黑眼圈的女醫生沉默了，她臉上的驚恐神色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見，她鎮定地把目光收回來，開始收拾東西。

　　「原來如此，加班太多真的會影響精神，」硝子一把將桌子上的文件胡亂掃成一摞，擦了把臉，「早告訴那群狗東西人一天不能上二十六小時班了，這下好了。我得去喝一杯冷靜一下。」

　　「不，硝子，這個不是幻覺哦？」

　　「不，硝子，我不是幻覺哦？」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然後五條悟就知道壞了，果然硝子指著那塊發出夏油傑聲音的黑寶石，好聲好氣地和幻覺五條悟解釋：「你看，它也說自己不是幻覺。」

　　然後夏油傑委屈地閉上了嘴。在忍無可忍的五條悟說出「是否需要我來一發【蒼】來幫你清醒下」這種可怕的話來之前，店長把手在硝子前面揮了揮：「是真的啦，現在是五條悟的售後服務環節。」

　　.

　　「所以說其實夏油傑的靈魂變成了一塊寶石，」女醫生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回到身體裡就能再活過來？」

　　五條悟不大高興：「為什麼蓮醬說話就比我們都管用啊。」

　　硝子一邊扎她的頭發一邊含混回答：「怎麼想夢裡也不可能出現店長吧？」

　　她被自己說愣住了，整間屋子陷入安靜。

　　「呃……」店長左右看了看，拿不准自己是不是被美麗女醫生拒絕了：「我該傷心嗎？」

　　「不要傷心，我還是會夢到你的哦蓮醬！」

　　「那倒也沒什麼高興的……」

　　「誒——」

　　「求求你們了，」夏油傑虛弱地抗議，「這裡真的需要一點人權……」

　　硝子已經在查看他的身體了，女醫生戴上手套，拿出驗屍的勁頭來，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

　　「死透了。」她如是宣布。

　　「好，醍醐灌頂。」夏油傑稱贊道。

　　「不我倒不是在陰陽怪氣，」硝子再次揉了揉太陽穴，她極力憋住自己對於這具身體非比尋常的破爛狀況的吐槽，「我的意思是，它現在的狀態比較特殊，不論是不是用上術式，我都不可能在它還維持這個死著的狀態的時候修復它。」

　　「這倒是在意料之中……」五條悟摸著下巴，「所以道路只有一條了，傑，你可以連上身體，然後努力先活上一分鐘，等著硝子把你治好。」

　　寶石的視線有如實質般落在男性身體洞開的腦殼、穿透的胸腔和粉碎性骨折的頸骨上：「……這是努力就可以辦到的事情嗎？」

　　「不需要一分鐘，大概五秒就能脫離危險。」硝子樂呵呵地補充道。

　　「這可是你自己的身體，要相信自己呀傑。」五條悟樂呵呵地鼓勵道。

　　「……不，我現在對它有一點陌生。」夏油傑勉強地回答，不太確定自己現在是不是被同期霸凌了。

　　「我可以給你來一點電擊，保證你不會一進去就失去意識。」店長安慰他。

　　「你也？！」現在他確信自己是被霸凌了沒錯，他竟然從店長臉上看出了一點躍躍欲試的意味，「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之後會怎麼樣。」

　　「確實不知道啊，」店長攤手，「我也是第一次嘛，畢竟我不是丘比。」

　　三票比一票，夏油傑妥協了。

　　「我該怎麼做？」他有點緊張，開始回憶自己當初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被店長抽出靈魂寶石時的感受。

　　「先吊起一口氣。」店長建議道。

　　「好。」他深吸一口氣，關掉視野，靜靜等待自己鬼生中相當重要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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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一等就是五分鐘過去了。

　　「……什麼意思？你們在干什麼？？？」

　　店長在發呆，硝子在望天，五條悟捂著臉，從手掌後面露出一只眼睛，期期艾艾地問：「傑，你真的要活過來嗎？」

　　寶石深吸一口氣：「你現在問這個會不會有點晚？」

　　「活過來會有很多麻煩事哦。比做寶石的時候還要麻煩很多哦。」二十八歲的人類最強嘟嘟囔囔，「畢竟你從前……」

　　他把後半句話吞進喉嚨裡，清了清嗓子：「就算是我也不可能把事情完全兜住。」

　　他看上去像是很擔心的樣子，但夏油傑並不為所動，只是冷靜地等待他圖窮匕見：「然後呢？」

　　「我突然覺得你就做寶石挺好的，沒手沒腳的，我還可以體驗一下把老同學揣在兜裡……」

　　「五、條、悟。」

　　「好嘛，」所有生動的表情一下子被從臉上擦掉了，五條悟平靜地注視著夏油傑，「只要活著，心髒在跳動，就還會有很多痛苦的事情，你真的想好了嗎？」

　　房間裡的一切都仿佛凝滯在空氣中，夏油傑一生中最珍貴的兩個朋友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沒想到有一天居然是你來對我說這樣的話。」

　　「雖然知道你在想什麼，」夏油傑笑了一下，「但我這些日子，也不是白死的——」

　　「好嘞，走你。」

　　甚至沒等他「啊」的尾音完全發出來，視線就完全被動地陷入了黑暗，然後闊別已久的疼痛感席卷了全身，他像一塊過分大的午餐肉被塞進一個小尺寸罐頭裡，清晰地感受到骨血碾碎身體撕裂的痛楚，伴隨著血肉鏈接帶來的沉重感——與清晰地意識到自己馬上要死了的恐懼。

　　這所有鮮活刺激的感覺來得太快，幾乎是猝不及防、閃電般地連上了大腦，以至於店長都還沒電，躺在床上的男性身體就居然自己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

　　五條悟都被嚇後退了一步：「草，醫學奇跡。」

　　「快快硝子！」

　　眼看著他就要再永遠地躺回去，女醫生沉著地把手搭在夏油傑被豁開的半塊腦殼上，發動了反轉術式。

　　「這裡要留下哦。」五條悟提醒道。

　　硝子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當那份撕裂靈魂的痛楚結束時，視線也漸漸地能夠聚攏了。

　　作為一個人的時候，能看到的地方，也就只有面前那一小塊而已。黑發的咒術師輕輕地抬起手臂，硝子把窗簾拉開，陽光落在夏油傑的手指上，帶來細微的暖意。

　　微風拂過臉頰，衣物摩擦身體，消毒水的味道略微有一些刺鼻，溫熱的牛奶滑過喉嚨流入胃袋……所有一切作為一塊「寶石」時過分尖銳冰冷的感官，在時隔許久之後再次籠罩上了溫柔的朦朧。男人低著頭把臉埋進手掌裡，長久地一言不發。

　　原來就算見過再多死亡，體驗過再多生不如死的痛苦，只有當自己也真實地死過一次，才能明白那些被奪取的生命究竟是怎樣消逝的。

　　他的確是個傲慢的人。

　　「好了就不要賴在床上了吧？」五條悟踢了一腳床架子，「我餓了，快走，外賣要到了，我可不想在這個血淋淋的地方吃。」

　　「說真的，我真的得喝一杯。」硝子麻木地搖了搖腦袋。

　　「你不是一直在喝嗎？你就沒停過。」

　　「是嗎？店長，我喝了嗎？」

　　「喝了，三杯半。」

　　「太少了，根本不夠撫慰我今天被驚嚇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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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說笑著拉開門，更多的光傾瀉進來，同樣地照在他身上，和遙遠記憶中青春年少的時候一起逃課睡覺醒過來時看到的畫面逐漸重疊起來。

　　就像那時候一樣。

　　這一次，只要邁開步子，就能追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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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傑哥是被霸凌了沒錯（笑

　　朋友們，這個病毒就是太牛了，我都多少年沒正經發燒了，直衝39.5，簡直渾身噴火，不知道的以為要覺醒超能力了。

　　要注意身體啊大家

　　最後感謝你們的收藏訂閱評論和營養液！還有凋零醬的投喂，我超級超級愛你們的！


第88章 【貓屋敷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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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級詛咒師-【夏油傑】

　　2005年入學東京咒術高專。

　　2007年在執行任務途中殺死數百名普通人類及雙親, 被咒術協會確認為詛咒師，並列入死刑執行対像。

　　期間其作為詛咒師團體【盤星教】教主活動。

　　2017年12月24日，作為主導者發動【百鬼夜行】, 失敗, 被處決。

　　黑發，身高約185cm左右，身披袈裟的成年男性, 術式為咒靈操術，可以將降伏的咒靈收歸己用, 自由操縱, 綜合評價為特等。與特級咒術師五條悟曾為關系親密的朋友，【其為此檔案暫時封存的原因（劃掉）】

　　【最新紀錄】

　　2018年10月12日凌晨，其身體於東京咒術高專內再次出現。

　　自稱貓屋敷羂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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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錄的書寫伴隨著一聲憤怒的摔筆聲戛然而止，在紙頁的邊緣劃出長長一道墨痕。

　　「你在開玩笑嗎？」記錄員表情陰冷地問道。

　　「沒有呢。」五條悟笑眯眯地回答。

　　環形的會議場中, 被帶上審判台的人站在最底下, 評判他的人坐在一級級的更高處, 隱沒在黑暗中，發出模糊的竊竊私語。

　　「按你所說, 現在存在於夏油傑身體中的是一名未登記的、女性術師，術式效果為奪取他人身體, 並可以將其術式效果一並繼承……」

　　「怎麼，有什麼問題嗎？」白發術師歪了歪腦袋, 而被審判的対像本人則一言不發地蜷縮著, 好像真的是個膽子不大的女性，「是未登記的, 又不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生平資料你們不都查到了嗎？」

　　就是因為查到了才顯得更詭異啊！抱怨聲簡直要不受控制地滑出喉嚨：因為、因為根本不可能有這樣一個術師吧？

　　「怎麼會有這樣的術式？」

　　提問的是一位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中年女性, 從提問的語氣來說，她像是真的不明白。

　　「來，羂羂子，」五條悟的語氣像是在命令自己訓練的小狗，「給他們表演一下那個。」

　　只要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到那一瞬間，那個姑且叫做貓屋敷羂羂子的術師攥緊的拳頭，那張熟悉的夏油傑的臉上因為表情過分的咬牙切齒，而顯得真的有幾分陌生。

　　但他還是照做了，黑發術師抬起頭來，像是表演節目前同觀眾打招呼，露出一個森冷的笑來，然後下一刻仿佛打開鍋蓋似的，掀開了自己的頭蓋骨。

　　這一幕把在坐的審判官們嚇了一大跳，甚至有幾個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簡直像是個裝了錫紙烤腦花的鍋，大腦暴露在外，而人卻還在笑著開口說話，這個場景就算是見多了恐怖片現場的咒術師們都覺得後脊背發涼，六眼術師摘下了他的眼罩，眉眼彎彎地掃過全場，把每一個人的表情收入眼底。

　　到了這一環，其實還並不能完全說明她的術式就是操縱他人身體，但咒術師本人宣稱她的術式冷卻期是三年，如果中途強行被驅逐出來就會死，她從夏油傑死去不久後拿到了屍體，東躲西藏了一年才被五條悟抓住，距離能夠安全脫離還有兩年。

　　「恕我直言，閣下，就算不追究術式是否為真，偷盜屍體也算是相當嚴重的罪名吧？」

　　「當然了，我根本也沒有包庇的打算嘛，」五條悟還是那副讓人看了無端火大的悠閑表情，「這不是立刻就控制在高專了嗎？」

　　「不過偷盜屍體，也罪不致死吧？」

　　致不致死在咒術界有一套靈活的標准，而這個問題的核心是，夏油傑的這一具身體，生前的等級是特級。現在整個日本範圍內的咒靈無論是數目還是質量都在激增，只要她能展現出與特級匹敵的實力與相應的可控性，本著資源利用的想法，不想處死她的都大有人在。

　　只不過大家也並不太願意看到她站在五條悟那一邊就是了。

　　而證明這兩點，要比證明她到底是不是死而復生的夏油傑本人要簡單多了。

　　這場漫長的罪行審判從凌晨四點突兀開始，直到第二天晚上才結束，五條悟大獲全勝，滿載而歸。

　　対他取得的成果非常不滿的也大有人在，但這部分人十分好應付。

　　「說什麼不可能呀，搞得好像很吃驚似的，」二十八歲的人類最強手指在額頭劃過，模擬出一道縫合線，歪著腦袋笑的樣子像是八歲，卻帶著絕不可能看錯的冷意，「你們真的沒見過嗎？」

　　「可你呢？五條大人，夏油傑不是你的摯友嗎？你真的能忍受有人偷盜摯友的身體和術式，寄生在他的軀殼裡，以此獲得名望和地位嗎？」

　　有那麼一瞬間提問的年輕人全身發冷，但很快周遭的溫度就回復了正常，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那位最強臉上的表情也沒怎麼變。

　　他仿佛很厭倦似的：「所以要我怎麼樣呢，把你們都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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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而言之，通過這一出「證明自己不是自己」，在未來的兩年裡，夏油傑算是暫時脫離了被通緝的尷尬境地，至於兩年之後他到底能不能拿出自己可以換個身體的證據，就要看兩年之後咒術協會是否還能顧得上他的這點事了。

　　最起碼五條悟覺得現在這種平穩的好日子大概是持續不了那麼久的，如果真的僥幸那個時候還比較和平，他倒也不介意人為地進去攪和一下。

　　只是夏油傑這兩年要維持他頭上那道被硝子特意放過的縫合線，變成貓屋敷羂羂子，除了回歸特級咒術師的加班生活，還要負責釣魚。

　　比起住監獄總歸是要好上一些。

　　「所以說，」硝子拒絕加班所以沒來，三個人歪歪扭扭地走在街上，在說不上十分輕松的氣氛裡，店長依舊頑強地舉起了手，她是來回收她出租的道具的，多虧了這個夏油傑才能在眾人面前表演腦袋開瓢。

　　「為什麼要姓貓屋敷？」

　　最近她的話一直很少，到五條悟帶著身體找來的時候就更少了，只是待在角落裡默默觀察，和夏油傑剛被她拿到的時候簡直天差地別。

　　「怎麼，我的主人嫌我丟人嗎？」羂羂子今天丟臉丟麻了，已經進入了一個相対無敵的狀態。

　　「叫誰主人呢！」五條悟拍他。

　　「雖然說是很丟人沒錯……」

　　「就一定要這麼直白嗎！」夏油傑不大高興，不過他這人人很好，即使対方対他像秋風掃落葉似的無情，他也能保持溫柔與平和，「只是單純紀念一下之前掛在主人腰上的日子，感謝蓮醬対我的關照哦？」

　　「這樣啊。」

　　少女低下頭，淡淡地應和了一聲。

　　「說起來，店長為什麼會叫這個名字呢？」夏油傑側過頭來問，總覺得像店長這麼無所謂的非人生物不應該有這麼名姓齊全的名字。

　　「別人起的。」

　　「咦，有點嫉妒，是什麼樣的人呢？」

　　「是個小孩子。」

　　店長很少回想起以前的事情，也很少有人問起她從前的事情，所以在低垂著的滿天星辰之下，回憶突然湧入腦海的時候，竟然感覺到一點陌生。

　　也是在這樣的夜幕之下，新生的商店系統倒在夏夜的溪水當中，螢火蟲停在她鼻尖，小小的女孩子梳著兩個馬尾辮，從樹上輕巧地跳下來，像發現了一只野生的松鼠一樣，拿著她的豎笛大聲吹奏呼朋引伴。

　　關於她是怎麼被從水裡拉起來，披上衣服，帶進秘密基地，被四五個人類女孩子包圍起來，手上又怎麼被塞了一杯熱氣騰騰的湯，看著新年的煙花在洞口炸起，驚起一片清脆的爽朗的笑聲——她統統都記不得了。

　　「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沒有名字。】

　　「就沒有想叫的嗎？你看她叫做螢，就是那裡飛舞著的發光螢火蟲的意思，不是很美麗嗎？」

　　【沒有。】

　　「這樣嗎！？那咱可以給你起一個嗎？」

　　「不可以隨便給別人起名字的蓮華！」

　　【可以的。】

　　「…………」

　　「好耶！讓咱想想……貓屋敷，有貓的話會不會比較可愛？」

　　「貓屋敷的意思是只有貓額頭大小的一塊地，和貓沒關系啦。」

　　「可是聽起來很可愛啊，咱叫蓮華，你就叫蓮蓮好了，聽起來像是我妹妹一樣。」

　　「怎麼看她年齡都是你姐姐吧？！」

　　「有什麼關系嘛！她懂的比咱少，咱就可以做姐姐！」

　　「……你願意嗎？」

　　【姐姐。】

　　「！！！！！！」

　　「咱死而無憾了！」

　　——在所有那些明亮的螢火蟲，明亮的星星、煙花和笑聲當中萌生的小小想法，如今還能回憶起來嗎？

　　被叫做貓屋敷蓮蓮的孩子誕生在世界上，想到的第一件事。

　　【她們都在笑，如果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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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暫時逃罪，並且在高層裡釣魚，夏油傑犧牲巨大，反客為主，假裝他是盜版這樣。

　　店長第一個刷新地點是喵帕斯那裡。

　　我還在咳生咳死，淚目，但是喝止咳糖漿我牙好痛orz

　　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訂閱評論和營養液！！嘿嘿，今天也很愛你們！


第89章 【乙骨同學的跳槽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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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世界確實不令人愉快。

　　伏黑惠看著講台上站著的縫合線怪人, 默默地想著。

　　雖然情感上明白這位是貨真價實的夏油傑，但看著不久前剛剛把自己暴打一頓的這張臉，他還是高興不起來。

　　說到底他和原本的夏油傑也並不熟, 對他是個什麼樣子的人也不那麼了解對吧？五條悟的好朋友關他什麼事呢？這家伙現在自稱貓屋敷羂羂子啊？笑容看上去就是很邪惡啊？

　　黑發少年緊緊地握住筆, 感到壓力開始積攢。

　　與他的不高興剛好相反的是他的其他同學們，羂羂子老師現在還是咒術界的重點監視對像，得一個月之後才能獲批出去出任務, 還得有咒術協會派來的監管人員陪同，現在就在東京校裡教導一年級生一些淺顯的咒術常識。

　　和平日行事離譜, 經常拿學生開涮的五條老師不同, 羂羂子老師為人溫和耐心，講課幽默風趣，並且除了伏黑惠之外的一年級同學誰也沒有仔細見過他開瓢的樣子，於是飛快地獲得了一半學生的心。

　　這一半學生是虎杖和順平。伏黑惠是因為差點慘遭盜號有點心理陰影, 而釘崎野薔薇是因為那天去接應伏黑惠的時候模模糊糊看了一個人影, 出於本能有點不願意靠近。他們兩個交流了一下, 弄不太懂虎杖和順平是怎麼回事。

　　不過那兩個人一向對他人要求比較低，釘崎懷疑哪天就算是一只壁虎來上課, 他倆也能和壁虎友好相處。

　　不過很快他們就無暇顧及對老師的小小意見分歧了，因為這位羂羂子老師的術式, 很適合做老師。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他們從八十八橋回來之後, 對學生一直半放養的五條老師突然開始加快了教學節奏。

　　東京高專看上去像是一所建築風格較為古典的宗教學校, 實際上內裡遍布著許多輕易進不去的小黑房間，雖然聽起來像是鬧鬼標配, 但實際上考慮到建造師都是咒術師，再也沒有比這更安全隱秘的地方了。

　　羂羂子老師的愛心教學就在這裡面。

　　術式咒靈操術, 可以將降服的咒靈收歸己用，但因為咒靈球和精靈球並不一樣，是需要術師吃下去的，並且美味得可以和任☆堂的卡帶相提並論，夏油傑一度對這個術式又愛又恨。

　　時隔許久他回到身體裡，竟發現自己的庫存有了驚人的豐富。

　　這位盜版先生是真的很肝啊……他心情復雜地清點自己的咒靈庫存，甚至在裡面發現了幾個相當強力，但如果是他自己的話死都不一定願意吃下去的東西，從心中油然而生出了一種愧疚。

　　他從前真是太矯情、太不努力了！羂羂子老師痛心疾首地想著，一邊從裡面拉出了幾個適合給一年級學生練手的咒靈，笑眯眯地看著他們被揍得上躥下跳。

　　在五條悟與真人的交易中，雖然咒靈一方的具體計劃還不得而知，但僅僅只是知道它們已經發展成了這個樣子，而比這更詭異的盜號術師還在暗處虎視眈眈，這其中的壓力就足以讓一個七海那樣的術師胃痛頭禿。

　　前些天一直在國外出差的乙骨傳回了消息，他在路過倫敦的時候，不小心被卷入了這座城市的超自然反面——裡倫敦。

　　倫敦在整個咒術世界範圍內都算是相當神秘的存在，那裡出沒的怪物並不叫做咒靈，而是被稱為「龍」，而負責清理的人則以魔女/魔法使稱呼，全部歸於一個叫做【WING BIND】的組織管控，並且施行著一套極為嚴格的龍接觸法。

　　咒術世界相互之間缺少官方交流是老毛病了，由於所依托的人類社會形態五花八門，導致咒術的管理也大相徑庭，不同國家的咒術協會之間互相看不上，只做表面工作也是有的。這個叫做【WING BIND】的組織由於只管轄倫敦範圍內的安全，一直以來流落在外界的信息極少。

　　日本的特級咒術師乙骨憂太在完成任務中途轉機的時候，因為想要給老師同學們帶點回來的手信，在商店街一腳踏錯，直面了一條黑化中的龍。

　　當然這頭龍的實力並不足以對他造成傷害，但他卻因此犯了龍接觸法，被接到龍訊趕來解決問題的笛吹隊魔女抓了個正著，或面臨100年□□。

　　這消息傳回來的時候大家都驚呆了，不敢相信倫敦官方居然能如此強硬，法條居然能如此離譜，但在隨即了解到具體情況之後，發現這其中的原因可能並不是有沒有非法接觸到龍……

　　而是乙骨前輩一表人才、實力高強，被【WING BIND】戰術隊的長官一眼看中，想要挖牆腳的情況。

　　……並且對方開出的條件，可比在日本做咒術師好多了。

　　二年級學生們集體震動，拋卻同學情誼不談，誰也不願意思考失去乙骨之後的加班地獄，熊貓被派為代表，詢問如果一定要跳槽的話，他們能不能跟著一起去。

　　五條悟能忍得了這個嗎？

　　但現在夏油傑的監管明面上還不能離開他，人類最強坐在那想了一會，果斷地選擇了通過商店窗口撒嬌，求店長帶他走裡世界通道。

　　裡世界是世界的裡面，理論上來說出口應該遍布世界的表層，甚至有人曾經在一個世界的入口踏進裡世界，當好容易踏出去的時候，發現自己來到了完全不認識的異世界。由於大多數出口並不是固定不變的，即使再從同一個入口回去，可能也再回不到家了。

　　這種現像被稱為裡世界迷路，根據店長的說法發生的幾率極小，但總歸還是有的。

　　倫敦區域的裡世界因為是有序的，嚴格來說還是會被歸於表層世界，由於店長的神之義眼，從裡世界抄個近路，都不會有出入境記錄。

　　其實六眼在裡世界中也能起到類似的作用，但裡世界是五條悟的危險禁區，對他的威脅比起普通人甚至成倍增長，同時為了避免這個世界的最強閑著沒事去裡世界郊游然後迷路到異世界再也回不來了，五條悟這些年進入裡世界的次數屈指可數。

　　店長的回復來得很快。

　　【我不記得有提供這種服務。】

　　唉。

　　【商店正在促銷的法印我捆五個冷門。】

　　【好的，我馬上來。】

　　夏油傑因為在做寶石的時候，結結實實地遭遇了一些區別對待，五條悟隨便說一句他就要和店長計較到天荒地老，活過來反而變得通情達理、寬容大度了不少。得知五條悟要和店長走裡世界通道，也只是叮囑了一句注意安全。

　　五條悟還是頭一回被人叮囑注意安全，頓覺非常新鮮：「沒想到變成魔法大叔之後，傑你變得溫柔體貼了！」

　　魔法大叔太扎心了，夏油傑最終還是沒有忍住丟了一個咒靈過去。

　　「我和你說正經的。」

　　「我也在正經誇你喔。」

　　然後緊閉的辦公室大門後面傳來驚天動地的響聲，持續大概五分鐘，裡面的兩個人不得不換了個地方談，並且約定好造成的損失由五條悟一力賠償。

　　因為羂羂子老師沒有錢。

　　「我是讓你注意一下我的主人，她最近狀況可能不大對勁。」夏油傑表情嚴肅。

　　五條悟實在沒辦法接受他擺著嚴肅的臉說我的主人這樣的話：「你能換個稱呼嗎？我的雞皮疙瘩實在不夠掉。」

　　「這不是重點，你知道那天你帶著我的屍體來找她之前，我們在什麼地方嗎？」

　　最近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以至於夏油傑都要忘記了店長曾經帶著他去過一個位於異世界東京郊外的蠶女孩養殖場，裡面充滿了一種蠶和其他各式妖怪的血脈混雜，她們被用來制造一種叫做「金絲」的特殊材料。

　　在數以千百計的蠶女孩中，唯一一個具有知性的孩子叫做蛾，夏油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在使出吃奶的力氣詛咒店長立刻下地獄，而店長不計前嫌，賣給她一個甜點心吃，並且約定好下次等她藏好了自己的絲，就親自和店長做交易。

　　店長這個人很少對人表現出什麼偏好來，夏油傑觀察了許久，也只發現她對個性強烈鮮明的人和半大的女孩子態度要好一些，而這個女孩兩者都占，因此在再一次接到交易請求的時候，夏油傑甚至高興了一下，像是看電視劇看到自己喜歡的情節。

　　然後那少女買了一縷地獄的業火，把整個蠶養殖場，養殖場的主人、她的千百個怪物孩子和她自己連並店長的身體一起燒死了。

　　他並不知道她在那次店長走後經歷了什麼，為了攢下那些絲又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只是再次見到時，那份微光閃爍的知性已經徹底熄滅了。

　　經歷過死而復生，夏油傑可以明顯地感覺到他在寶石中經歷的記憶在逐漸淡去，但那時火焰的溫度與直面血之詛咒的戰栗依舊停留在他的靈魂之上。

　　店長在灼熱的死亡之火中伸出手來，輕柔地遮蓋住寶石的切面，然後那些尖銳的慘叫和惡毒咒罵都平息了下來，夏油傑的整個世界恢復黑暗與安寧。

　　最後看到的，只有身形細瘦的少女灰燼。

　　孤零零地站在地獄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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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是勤奮的我！需要一些評論來鼓勵一下！

　　乙骨前輩一表人才、實力高強，理應得到更好的待遇！（不是

　　然後我來推一下接檔的預收，姑且叫做《壞甜心與咒靈相似性觀察》。

　　文案是這樣的：

　　活躍在世界舞台上的人氣偶像組合——「塞西爾二度死亡」的老么春谷銀河被譽為可以編織理想，操縱人心的妖精，次世代真正的魔法少女。

　　……然而直到真的目擊了這孩子扔了手上的白菜大喊一聲變身，用粉紅愛心光波把咒靈消滅掉之後，東京的咒術師們才發現傳言居然是真的。

　　超人氣偶像野生守護者：你們這裡的壞甜心長得真有創意。

　　「所以這個守護甜心到底是什麼玩意啊」

　　「所有的孩子，都有一個理想中的自己——」

　　「什麼？我怎麼沒有？？」

　　「……您都二十八了吧。」

　　「什麼？！那銀河醬我才剛上高中，你看我還有機會嗎！」

　　——所有的孩子，都有一個理想中的自己——

　　春谷銀河理想中的自己：左手螺旋丸，右手咖喱棒，嘴裡能噴火，真英雄以眼殺人

　　這本的小女孩是具有一些黃金精神在身上的，時間大概從百鬼夜行之前開始切入，比初版增加了一些乙骨前輩的戲份，還有一點實教路哥相關，和一點歌唄的貼貼內容等等，給女兒一些年輕人的交往空間（？

　　總之拜托了！我想要收藏！

　　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訂閱評論和營養液！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90章 【白毛術師的裡世界郊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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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次踏入裡世界的時候, 店長正坐在一棵巨大的松樹下面，揪了旁邊的一瓣花放在嘴裡嚼。

　　離她不算太遠的地方稀稀拉拉地停留著幾只兔子、松鼠、小鳥之類的無害小動物，垂涎地看著她旁邊的野草松果, 但是不敢上前來, 在以她為半徑差不多五六米的地方隔離出一個真空地帶。

　　五條悟樂了：「你怎麼和惠完全相反的？」

　　「因為裡世界的動物対本質比較敏感，我在它們看來可能會比較危險。」店長口齒不清地解釋道。

　　「哪裡危險？」五條悟捏住她臉頰肉向兩邊拉扯，「這不是隨便欺負嗎？」

　　然後店長摸出一把電棍來, 抵在他腰上：「我要正當防衛了。」

　　這棍子被無下限牢牢阻隔在一層薄薄的空氣外面，五條悟放下手, 改在她腦袋上揉了一把：「哎呦害怕, 我的主人千萬要饒我一命噢。」

　　說完以後兩個人都愣住了。

　　過了一會店長開口道：「似乎逐漸開始理解什麼叫有點惡心了。」

　　雖然五條悟也覺得有點惡心，但他不能忍受別人也覺得他惡心：「憑什麼傑這麼說就可以？！他不惡心嗎？？」

　　「一樣的一樣的，」店長安撫道，「都很惡心。」

　　「…………」

　　然後五條悟終於安靜了, 他環視著四周蔥郁可愛的草地, 和天邊遙遙掛著的半邊月亮, 店長倚靠著的這顆松樹酷似表層世界的雪松，但會額外產出一種紅彤彤的圓潤果實, 現在披星戴月地佇立在這裡，像一棵巨大的聖誕樹。

　　而対他來說比較難得的是, 在六眼的注視下，這樹也依然是這個樣子。

　　六眼可以說是當代人類最頂尖的那一類神秘拆解器, 不只是術式, 絕大部分東西在六眼面前都呈現出一種精密淺顯的坦然，裡世界也是這樣, 神之義眼能夠看到的怪物、陷阱、異錯……六眼也可以看到，甚至還要更精細深入, 貼近本質。

　　但裡世界最危險的就是這份深入。這裡面大部分的神奇生物、自然現像和怪談対於人類來說都是不可知的，無知會從神秘中保護人類，就像只有瘋子才能了解瘋子，越深入，越理解，就越容易被同化成一樣的東西。

　　也因為是這樣，裡世界対於五條悟的危險程度是常人的數倍，対於正常人類感官需要處理一到兩個小時的東西，六眼可能一瞬間就明白了，中間甚至來不及反應。

　　五條悟人生中第一次踏入裡世界是在高專的時候，追著一個咒靈不小心陷了進去，在裡面瘋狂迷路，沒頭蒼蠅一樣轉了大半天，但所幸運氣超群，完全沒有遇到什麼危險的東西，最後稀裡糊塗出來了。

　　他興奮地把這個消息分享給了同級的好朋友夏油傑和家入硝子，拉著他們在地鐵站一通亂撞，除了頭上的大包，見到的神奇生物只有聞訊趕來的夜蛾，還寫了好幾千字檢討。

　　兩個朋友以為他腦神經出了什麼問題，非常委婉地建議他去正規醫院瞧一瞧。十幾歲的小男孩委屈得厲害，拒絕相信自己記憶錯亂，決心要找一個入口讓朋友們為自己的不信任而後悔。

　　這份執著甚至到了會在任務中拷問每一個見到的咒靈的地步。

　　在同行的輔助監督終於不能忍受，決定向上面報告之前，店長上門來收賬了。

　　他們約在一家五條悟喜歡的冰激凌店裡，這是他第二次見到這個形容冷淡，但很好欺負的少女，対方有一雙一黑一藍的鴛鴦眼，平時藍色的那一只會藏在單片眼鏡後面，這一次卻一見面就摘下來了。

　　「你最近去過裡世界嗎？」那少女盯著他看了好一會，突然開口問道。

　　五條悟：「哦哦哦哦哦哦哦！」

　　然後他二話不說給店長把所有口味的冰激凌球都買了下來，擺了一桌子，然後雙手合十：「快來詳細和我說說！」

　　店長有點為難，主要是那裡並沒有什麼旅游手冊之類的東西，讓她說她也說不出什麼來，只好告誡一下最重要的部分：「対你來說不算是什麼好地方，還是不要去了。」

　　「可是我好奇嘛！」

　　白毛少年眼睛亮晶晶的，他從生下來開始還沒覺得哪裡危險過：「我上次莫名其妙進去，只待了一會就出來了。」

　　店長看了他一會：「你運氣還真的挺好。」

　　他真的很好奇，這完全是枯燥生活中出現的新玩具，擺在貓面前的毛線球，五條悟拿出了自己全部的煩人勁兒，最後那少女嘆了口氣。

　　「那我帶你去一趟吧，你可以在裡面待到你厭煩為止，想玩什麼都可以，但你要定個束縛，這次之後絕対不要再去了。」她這麼說道。

　　五條悟愣住了，他愣了一會，好像突然対桌子上的冰激凌產生了極大的興趣，盯著不願意放開。

　　「……我的魅力有這麼大嗎？」他小聲說，難得有點不好意思。

　　「什麼？」那少女臉埋在冰激凌裡吃的專心致志，根本沒聽到他說什麼。

　　「什麼也沒有。」

　　.

　　「大概要走兩個小時這樣，要經過一片扭來扭去，」店長摘下她的單片眼鏡，調試了一下神之義眼的精度，「你能行嗎？」

　　対於上一次差點被「扭來扭去」弄死的記憶已經相當久遠了，但其中的另一些細節卻還在記憶中清晰地留存著，因為店長的問話飛快地浮現出來。

　　「啊呀，」五條悟笑了一下，「當然好了，我很懷念啊。」

　　他把自己的眼罩扯下來，晴空般的藍眼睛近距離地看了看店長，然後他半蹲下來，閉上了眼。

　　一條帶著女孩子柔軟氣息的領帶纏上來，遮住了他的視線。

　　和他自己的眼罩不同，店長的領帶像是把六眼暫時封印了，完全隔絕了他的視線，系好的一瞬間五條悟就失去了対畫面的感知，甚至無下限都開的有點不大利索。

　　他現在是個盲人了。

　　這種感覺無論第幾次都格外讓五條悟難受，在失去視力之後，身體其他的感官就變得非常敏感，原本寂靜的曠野上開始逐漸地飄浮起各式各樣的聲音，夜風在臉頰上留下溫度，一片漆黑的世界似乎開始像襁褓中那樣旋轉。

　　然後一只女孩子的、纖細的手伸過來拉住他的。

　　「走吧。」店長說。

　　他們行走在無人的曠野中，穿過重重看不見的陷阱。

　　星垂平野，月色如銀，対於五條悟來說相當致命的生物有著模糊的外表，成片成片生長在山野間時像一大片白色的珊瑚，只要多看一眼就會被吸引，全身上下長滿這種東西，但如果忘記掉它們有多麼危險，就仿佛穿行在五光十色的海洋裡，即使看不到，卻依然被這種神秘而美麗的氛圍攝得頭暈目眩。

　　五條悟想起自己第一次瀕死的經歷，並不是被伏黑甚爾穿過腦子、砸碎內髒，而是更加朦朧而迷幻的體驗，那個時候六眼簡直像是被捕獲了，即使拼命地想要移開視線，身體傳來的反饋卻告訴他除非把眼睛挖出來，否則根本不可能逃得掉。

　　而帶她進來的那個少女只是漠然地站在那裡，看著那些白色的枝干從他的眼睛中生長出來。

　　她也太悠閑了吧？

　　他幾乎在這個性命攸關的時候開始生氣了。

　　少年被這股情緒燒出了志氣，咬牙切齒地開始試圖魚死網破，術式的光芒下一秒就要開在自己身上，然後他聽到店長嘆了口氣。

　　女孩子的身體從後面貼上來，店長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那些瘋狂生長的枝干被薄荷藍的晶體包裹著，下一秒鐘伴隨著晶體一同炸開，散落一地的樣子像是落了一地星星，但五條悟一點兒也沒看到，他陷入一片令人安心的黑暗中，聽到女孩子呼吸間的濕潤氣流。

　　「別害怕，我在這裡。」

　　隔了好一會，她感覺到掌心被人類柔軟的睫毛掃了掃。

　　他停止了顫抖。

　　「我沒有害怕。」少年五條悟口齒清晰地說。

　　「嗯嗯，」那女孩子從善如流地回答，「閉上眼睛不要動。」

　　他本不應該那麼聽話的，這個時候卻奇異地呆住了，聽到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後一件女孩子的外套披在了他肩膀上。

　　「一位認識的警官告訴我的，這種時候要給受害民眾一條毯子。我現在沒有毯子，你將就一下好了。」

　　「誰是受害民眾，我不需要——？！」

　　「等等！這是什麼聲音，你在解什麼？我不知道，你不要亂來啊！女孩子能隨便解開那個嗎？！」

　　他閉著眼睛掙扎的樣子有一點好笑，店長不知道他在搞什麼就沒管，把領帶抽出來遮住眼睛在他腦後打了一個結。

　　六眼的封印效果拔群，系好的那一瞬間五條悟連掙扎都沒有了，像是斷線了似的，宛如一只被剪了胡子的貓，流露出幾分茫然的脆弱來。

　　像這個時候一樣，他的世界陷入黑暗，牢固無比的無下限屏障安靜地分崩離析，但卻沒有被傷害，也一點兒都不疼。

　　「牽著我的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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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目前在逐漸進入收尾的環節，cp的話暫定是開放式結局，如果大家有特別喜歡的對像會寫一點番外這樣。

　　我最近真努力啊（感慨

　　總之感謝大家的支持！我超愛你們的！要記得收藏新坑啊嘿嘿


第91章 【太陽的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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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條悟人生中第一次的裡世界郊游持續了三天, 然後當他再次回到現實世界的時候，他的精神面貌從裡到外煥然一新。

　　具體表現在一改從前煩人的分享欲，夏油傑和夜蛾正道怎麼問他去哪了, 他都絕口不提, 用一種懷春少女似的表情，比一個「噓——」的樣子：「秘密。」

　　硝子對他去哪了毫不關心，只有夏油傑抓心撓肝地好奇, 甚至懷疑五條悟是不是背著他們被什麼風俗店的大姐姐捕獲去春風一度了，但在稍作試探之後發現他的知識儲備還處於純情處男這個階段, 於是放心地舒了一口氣。

　　很快他個人遇到了一些成長道路上無法克服的困難, 顧不上關心五條悟，這場為期三天的神秘失蹤事件才告一段落。

　　「已經這麼久了啊。」五條悟有點感慨。

　　走過了最危險的路段，他眼睛上的領帶已經拿下來了，正在好奇地到處東摸西摸。

　　店長神之義眼消耗過度, 整個人變成一條鹹魚干, 邊慢慢走邊捧著一個肉餅, 吃得專心致志目不斜視。

　　黑沉沉的眼睫毛乖巧地半垂著，腮幫子隨著食物的多少一起一伏, 這樣看來，就真的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小姑娘而已。

　　「唉, 當初真的以為蓮醬是那種人形電腦天使心啊。」

　　他再次感慨，覺得自己有一點像那種上了年紀的大叔, 大概還差一罐啤酒。

　　少女從食物裡抬起頭來：「我不為此負責。」

　　這麼多年過去, 她的表現還是和當初面對夏油傑叛逃決裂，委屈爆炸的十八歲五條悟時一模一樣。

　　「你不能因為自己看了太多和可愛人外娘的戀愛喜劇故事, 就毫無根據地對我提出那種辦不到的要求。」她抗議道。

　　「人總是要超越自己的嘛。」五條悟建議道。

　　店長確實很少見到像他這樣的人，她甚至還記得十幾歲的五條悟從暴跳如雷到眼神放空也只大概花了幾分鐘, 那種逐漸理解一切的痴呆表情，放在店長見過的所有人類臉上，都算是相當生動。

　　「沒有想到真的是電腦啊……」五條悟恍然大悟地說。

　　「但人總是要超越自己嘛。」他那個時候就這麼說，「你活著很痛苦嗎？」

　　「有一點，」店長回答，「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活著。」

　　白發藍眼的少年溫和地注視著她，像是看著陽台上開得正好的一朵花，又像是在觀察一只鳥、一條金魚，一個生命中從未見過的新物種，然後他對著店長伸出手來。

　　「要死一次試試嗎？」

　　「已經死過不少次了。」

　　「和之前那種小打小鬧不一樣啦，我可以嘗試真的殺死你噢。」五條悟攤平的手掌上，空氣逐漸開始扭曲。

　　「是為了好朋友報仇嗎？」黑發的非人類少女抬起頭來仰視他。

　　「不是的。」白發的神子搖頭，「是因為想敲碎玻璃，把小鳥放出來。」

　　「好，那來試試吧。」

　　……

　　那只是人類最強諸多辦不到的事中的一件，但人總是要超越自己的，他在逐漸前進，用時間來抹平每一頁人生之書上的不可能，其他的事是這樣，這件事也是這樣。

　　「這不是也變了不少嘛。」他輕巧地把店長的肉餅拎走咬了一大口，「傑很擔心你。沒想到這麼些年過去，我居然變成所有人裡面最懂人心的那個了。」

　　店長迷惑地看著他，五條悟有點想笑。

　　「想要消滅自己，這樣的想法變得很堅定的話，也是一種具有生氣的個性呢。」

　　他拍了一下店長的腦袋，把她驚訝的表情拍走：「雖然說還是像個做不出題來就破罐子破摔的小孩子，但你喜歡的那種鮮明顯眼的特質，你也在逐漸擁有了。」

　　「……」

　　五條悟這個人並不適合這種氛圍，所以他隨便地說了一句，就飛快地試圖轉移注意力，去用路上撿到的漁網撈湖裡的湖水。

　　秘銀色的湖水被網兜帶著飛出湖面，又在重力的拉扯下被紗線切割成大小均勻的菱形，被風一吹就變成了一把晶瑩的碎寶石。

　　漂亮寶石誰不喜歡呢？

　　他自己飛快地被轉移了注意力，拿衣服裝了一兜，開始想一些有的沒的：「有點嫉妒傑做了魔法少女，可以看自己的靈魂寶石是什麼樣子。」

　　「你也想看嗎？」店長問道。

　　「嗯？可以嗎？可我不想當魔法少女啊，雖然我這麼強，要是做了魔法少女肯定也是最強的那個。」

　　「可以讓你看看。」

　　「誒？」

　　寶石的碎屑在深藍夜幕中飄飛，宛如泛著絢麗彩光的雨，黑發少女站在晶瑩的雨幕中，伸手按在他胸口：「許個願吧，五條先生。」

　　「誒？誒誒？這麼突然嗎？我還沒有想……」

　　他看著心口逐漸亮起來的耀眼白光呆住了，店長沒有說謊，她確實在努力「讓他看見」，在他的角度上，五條悟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光束是如何彙聚起來的——夜幕的深藍、湖水的秘銀、星光的五彩……天地的顏色都仿佛像是受到了什麼東西的吸引，宛如流星一般向著他的方向彙聚而來。

　　以五倍速慢放的姿態呈現在他眼前。

　　它們宛如有生命一般呼吸、旋轉，明暗交錯間色彩流轉，神光凝聚，在交彙的盡頭，比這遠遠還要更耀眼的小小核心從無到有，一點點成為實體，變得堅硬、澄澈，金屬繁復優美的紋路在寶石表面勾勒收緊，宛如花萼擁抱花苞，最後跌落在店長指尖，仿佛一塊毫無雜質、由光凝成的冰。

　　店長拿起來，對著月色眯起眼睛：「是鑽石的樣子啊。」

　　五條悟呆呆地看著她。

　　「……？」

　　「我還沒許願呢。」他說。

　　「啊，」店長眨了眨眼睛，「男的不行。那個是騙你的，為了給你一點儀式感。」

　　「？好哦。」他把自己的靈魂寶石接過去，捧在手上翻來覆去地看，只覺得每一個切面都璀璨耀眼得嚇人。

　　他發出來自靈魂的感嘆：「不愧是我，這何止比傑的好看一百萬倍啊！」

　　他一手把寶石舉起來，一手伸進兜裡掏手機：「我可以一直留著做紀念嗎？」

　　店長無情搖頭：「不可以，除非你現在改變主意真的做魔法少女，否則半小時之後就會消散了。」

　　「真可惜。」五條悟笑眯眯地說出了惋惜的話。

　　他決定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半小時，在接下來的路途中致力於把自己的靈魂當成窺探世界的工具，放在一只眼睛前面隔著寶石看他能看的一切東西。

　　在魔法時間即將結束的時候，他把寶石拿下來，看到遠方的天際線有什麼東西遙遙地向著這邊奔跑過來。

　　「那是什麼？」他問道，發現店長也正在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東西。

　　「太陽。」她言簡意賅地回答道。

　　「三個？」

　　「十三個。」

　　在問話的時間，那片模糊的剪影開始隨著距離的拉近而顯現出身形——真的是太陽。

　　十三個金紅的日輪，尺寸如同飛艇，恢弘若爆發的火山，沉靜如飛鳥，輕快地滑翔在高空中，宛如烈火吞噬紙面，所經過的地方夜幕被灼燒得光輝明亮，於相接之處顯現出海浪般的線形切面。

　　而它們的下方，是一個巨大的，上半身是人形、下半身是馬的生物，在大地上奔跑，每一次揚起四蹄都帶來大地的巨震，他追趕著太陽，面向黑夜狂奔。

　　「那是什麼？」五條悟第二次問道。

　　「是太陽的牧人。」店長回答道，她向著遠方奔馳而來的光明伸展雙臂，眼睛卻在看著五條悟，「天要亮了。」

　　她的話語落下，牧人的腳步經過了他們，他們一頭扎進光明中。

　　太陽在有些地方升起。

　　五條悟掏了許多錢，並用上了武力威脅，與倫敦方進行了親切友好交流之後，在號稱是WING BIND臨時招待處的地方找到了把自己縮成一團的乙骨憂太。

　　這孩子並不是遭到了虐待，而是習慣在獨自一人的時候用這種姿勢和自己相處，學生孔雀藍色的眼睛在看到老師的一瞬間閃閃發亮，裡面的喜悅和信賴幾乎要溢出來。

　　「老師。」他接過五條悟遞給他的刀，呼吸因為激動而急促起來。

　　「我看到了，在裡倫敦裡，【龍】是可以被用作清潔能源的。」

　　「……」

　　太陽在有些地方落下。

　　空無一人的實驗室裡，代號叫做雪莉的少女研究員脫力般地沿著桌台滑下來，她用一個幾乎一模一樣的姿勢抱緊自己，茫然地盯著玻璃窗外流動的車水馬龍。

　　無論是一無所知的民眾，還是下達命令的琴酒、朗姆，抑或是組織中那位神秘的boss，他們此刻都並不知道，這個世界將會發生什麼。

　　就在今天早上，她第一次從自己並不參與實驗的同事身上，檢測出了熟悉的能量反應。

　　【SPECIAL DANGEROUS CATALOG 特殊危險品目錄-B08】

　　上一次前去回收逃脫樣品的波本把它叫做「詛咒」。

　　她一直沉默到天快要亮起來的時候，然後站起來，從上鎖抽屜的深處拽出了一塊薄荷藍色的細長寶石，用力握緊了它。

　　她回憶著波本將這塊額外的寶石交給她時的說法，手指輕輕地按上了【智能推薦】那一欄。

　　當刺目的光芒熄滅時，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個像掛在耳朵上的藍牙耳機那樣子的東西，形狀像是半個心形，又像是彎曲的藤蔓，散發著綠色的光芒。

　　在這張商品圖片下面，圓乎乎的可愛字體親切地寫著「 為宮野志保小姐的特別推薦☆——」

　　【虛空終端】

　　安靜地躺在她的購物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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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我來了！希望明年是快樂的一年！

　　五條悟對店長的情感很復雜的，大概有三分是喜歡，一分是恨，六分是那種，想要賦予一個生命以名字和自我的想法。

　　希望我有呈現出一些美麗的場景。

　　最後感謝大家的收藏訂閱評論和營養液！還有小殷的投喂！我超級愛你們的！新一年也要在一起呀大家！


第92章 【咒靈互助協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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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神之心所驅動的服務終端,智慧之神力量的具現。它統合全民的智慧，並將知識賜予人民，跨越時間與空間 】

　　宮野志保盯著屏幕上關於【虛空終端】的介紹, 大腦裡這個東西的形像在阿拉丁神燈和現代互聯網中間來回切換。

　　唯一不變的是「這玩意兒真的能幫上什麼忙嗎？」

　　「這玩意兒真的能幫上什麼忙嗎？」

　　代號為波本的組織高層成員與雪莉一同趴在地上研究這個問題。

　　作為裡世界探索先鋒大隊大隊長, 與組織的研究人員走得近一些似乎也不算反常，但因為組織一把手琴酒大哥對雪莉超乎尋常的關注，行動還是要隱秘一些。

　　也不知道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因為超自然力量的介入，降谷零策反這位年輕研究員的過程變得順利了不少。對方隱晦地提出了一大堆條件, 包括要封存實驗結果、安全地把姐姐宮野明美轉移出去等等, 少女似乎也明白自己的要求算得上苛刻，正在加倍努力讓自己的價值最大化，每一次降谷零見到她，她眼下的青黑就更加深一重。

　　出於公安的良心, 沒有人想要看到這個年紀的孩子背負如此沉重的壓力, 但事態實在已經發展到了非常嚴重的地步, 具有能力的人背負更多責任已經成了在所難免的事。

　　到現在他們也沒弄懂到底為什麼組織人員身上會出現咒力反應。事情是在降谷零將咒靈回收成功的一周後被發現的，但它發生的確切時間卻無從查找。

　　雪莉會知道這個東西叫做咒靈, 是因為波本的一位線人似乎同異世界關系密切，他第一時間傳回了關於這個全新物種的信息, 甚至幫他們聯絡上了一位專業人士，一位化名為「靈魂寶石烏漆麻黑」的咒術師。

　　按照對方的說法, 在他們所生活的這個世界裡, 人類的負面情緒原本並不會引發詛咒，對方甚至對於自己的世界裡詛咒橫行感到非常絕望, 想來與他們取取經。

　　這下不得不遺憾地告訴他，他們現下也要自身難保了。

　　但總體來說, 對方還是幫上了不少忙，除了科學素養實在令人擔憂之外，這位咒術師先生表現得耐心又友好，提供了不少關於咒靈的特性。

　　而雪莉實在沒有忍住，對咒術師發出了靈魂提問。

　　「你們那個世界的人沒有嘗試對咒力進行科學研究嗎？」

　　在降谷零和諸伏景光用於聯系的一本筆記本上，隔了足足五分鐘他們才等到了那位「靈魂寶石烏漆麻黑」的回復。只有一行短短的話，卻表達出了無盡的尷尬和委屈。

　　【……儀器檢測不出來啊。】

　　這個問題雪莉倒是比較理解，因為這東西一開始確實無法用普通的儀器檢測出來，她的實驗進展突飛猛進，是從某天一不小心把一個價值四千五百美元的探針掉進了15ml裡世界采集來的湖水裡開始的。

　　因為這個東西並不十分常用，她最近又太累了，發現這件事已經是兩個星期之後。

　　雪莉其人對組織並不是那麼滿意，所以她心情不好的時候會故意多報銷兩個探針，當月的額度已經岌岌可危，雖說組織並不差錢，但如果因此引起上層的注意，她就還要多應付一張以琴酒為代表的臭臉，於是少女研究員本著試一試的態度，把這個探針撈上來用特制的清潔劑洗了洗，想看看能不能回收利用一下。

　　這種探針是銜接在原子顯微鏡上的，肉眼看上去只能看到相接的懸臂，看不到探針本身，於是她另外開了一個顯微鏡來看，發現原本無色的尖端，染上了一層盈盈的藍光。

　　然後第一次，這種看不見的怪物在力學圖譜上顯現出了蹤跡。

　　根據探針和她自己眼睛的狀況來看，裡世界元素在特定程度和特定時長後會呈現出侵蝕的特性，但詛咒嚴格來說並不屬於裡世界造物，和它同一系列的B級其他物品也並沒有表現出類似的特征，目前他們只能推測它具有一定侵蝕性，雪莉對與咒靈接觸程度更深的波本做了測試，並沒有測出詛咒相關的反應。

　　結合「靈魂寶石烏漆麻黑」提供的信息，咒靈的產生與人們的負面情緒相關，她目前暫時認為這種侵蝕性與個體的精神強度掛鉤。

　　目前她在人身上檢測出的能量反應還遠遠不足以達到形成咒靈的強度，但以後會怎麼樣誰也說不好。

　　諸伏景光萬萬沒想到自己當初掏空家底購買的咒具，居然這麼快就要真的派上用場，雪莉作為單打獨鬥的研究人員壓力太大了，但這件事可怕到無論是上報組織還是上報公安都讓人為難，找不到人來接手她的工作，諸伏景光思索再三，還是聯系了店長。

　　店長並不驚訝，也沒有給出回答。

　　她沉默的時間要比夏油傑更久：「……我不知道。」

　　「怎麼會——」

　　「我的確不知道。」少女干脆利落的態度甚至看起來有點冷淡，「也許商店的商品涵蓋了諸多功能，給你造成了一些錯覺，但這個世界並不是屬於我的。」

　　仿佛一盆冷水從頭澆到了腳，讓諸伏景光因為被她收留、保護甚至是優待而產生的錯覺，像是肥皂泡被戳破一般消失在深秋的冷空氣裡。

　　「但你看上去似乎一點兒也不驚訝，像是早就知道這件事情會發生。」

　　大腦降溫有利於思維運轉的速度，諸伏景光腦子轉得很快，他把認識店長以來發生的事情飛快地回憶了一遍，准確地從中抓出了一個片段。

　　「在我購買咒具的時候。」他篤定地說。

　　年輕公安的食指有節奏地敲打著桌面：「那個時候我問店長商店可不可以買到咒具，你最開始否定了。」

　　他在沉思的時候，身上那種溫柔和煦的氣質就褪得干干淨淨，整個人顯現出一種漠然冷峻的氣質來。

　　「你說……我在的地方本來應該是買不到咒具的。」

　　但結果是他最終買到了。

　　「就是那個時候嗎？」

　　「是的。」店長嘆了口氣，「你的世界原先與詛咒毫無關聯，所以買不到咒具，就像是音樂不會售賣給聾子一樣。」

　　諸伏景光沉默了許久，「所以現在有關聯了嗎」這句問話被含在舌間翻來滾去。

　　他已經知道了答案。

　　「物品……會改造人的身體。」他艱難地開口。

　　「我不知道。」店長搖頭，「通過商店可以避免商品帶來的異世界互相侵蝕，但這也只是我的經驗，並不是我的知識。」

　　畢竟從裡世界抓咒靈回去研究這種事店長也是第一次遇到。

　　非人少女的目光澄澈無瑕，諸伏景光幾乎是羞愧地低下了頭，他努力逼迫自己開口，詢問店長有沒有「出於經驗」的建議。

　　店長盯著他不動，這和諸伏景光在要購買咒具時她的表現一模一樣，他覺得這可能是店長在搜索回憶或者思考問題時候的表現，他耐心地等待了一會兒。

　　她和宮野志保的結論幾乎是同一時間得出的。

　　「至少這個過程會需要時間，可能會以年為單位來計數，先當作是傳染病或者輻射之類的東西來對待，然後慢慢地想辦法吧。」

　　諸伏景光輕微地松了一口氣，他急著把消息傳遞給降谷零，只好向店長簡短地道了個別，就打算通過裡世界通道回去，一條小腿被侵蝕之後，他的學習速度快得驚人，現在避開危險的能力已經比五虎退強了。

　　公安塞了滿肚子的心事，大腦幾乎是毫不停歇地開始處理所有相關的記憶和對話，以便需要的時候快速地輸出報告，以至於出門的時候險些被門框絆一跤。

　　「小心腳下。」店長提醒道。

　　黑發青年抓著門框的手沒有動。

　　他所有的動作都停下了，在這個電光火石的瞬間諸伏景光發覺了一件事，而發覺這件事的瞬間，所有剛剛的那些想法都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店長小姐，」他神色復雜地看著店長。

　　「相比於店長，你其實是商店的使用者對嗎？」

　　「這要看你對店長的定義了。」少女平靜地看著他，「我可以隨意使用商店裡的所有東西，但我並不擁有、也不了解它們。」

　　「所以只要你願意，你可以辦到任何事？」

　　「我可以辦到大部分事。」

　　【店長】的行事作風在諸伏景光眼前一幕幕地閃過去，他盯著少女機械制成的那一只藍眼睛，終於有一點明白了她的處境。

　　擁有世間最強大最神秘的力量，卻不知道力量會將未來導向何方，不知道什麼是好的，也不知道什麼是壞的，只是孤單地、沉默地旁觀，為了每一件發生的好事或壞事叩問自己：是我的錯嗎？我該做嗎？我做的對嗎？如果我做了，結果會更好一些嗎？什麼樣的結果是好的呢？

　　諸伏景光覺得自己喘不上氣來，他一下子被這份巨大的孤獨和壓力擊倒，有幾秒鐘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所以，你選擇把自己關起來，強迫自己什麼都不做，把選擇的權利交給每一個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

　　少女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店長沒有料到諸伏景光會突然說出這些話來，而且他看起來快要哭了，她下意識地想問問夏油傑這種時候該怎麼辦，過了一會沒人理她才想起來夏油傑已經找回了自己的身體，不能再提供社交指導了。

　　「嗯……」她謹慎地看著面前的人類青年，「你說的也不算錯吧，但是，呃，我其實並不是人類，這個其實像是工作上的嗯……煩惱，不會像你一樣因為這個汪汪大哭。」

　　「然後，請你走出去的時候就把它忘掉吧，因為就算你覺得我做的不好，我也沒什麼辦法。」

　　「…………」

　　年輕的人類警官幾乎是嘆息般地笑了。

　　以前他並不懂萩原研二為什麼總是對這位店長懷有一種超乎尋常的憐惜和溫柔，也許是身份導致的立場問題，諸伏景光覺得她神秘，降谷零認為她危險，松田猜測可能是萩原在店長所謂的幼年時期見到過她，還被救了性命，以至於第一印像揮之不去。

　　但分明，這就只是一個笨拙的孩子，沒有人陪伴，也沒有人教導，懷抱著水晶球，連碰一碰都不敢。

　　做的不好嗎？

　　還可能做得比這更好嗎？是什麼能讓一個本應沒有感情，不通人性，什麼都不在乎的……孩子，懷抱著一切，卻拒絕一切，寧願不斷地承受痛苦，也要孤身一人，沉默地堅持著？

　　「我愛你們。」少女的目光清澈透明，看起來沒有什麼感情，卻又有著無限真誠，「創造商店的人愛你們，商店是為了愛、幸福和希望而存在的。」

　　這是店長在本丸之後，第二次重復這句話。

　　「我愛你們，在我消失之前，都會一直愛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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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景光的角度看會比較感性一點。


第93章 【咒靈互助協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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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長非常誠實, 諸伏景光走出去的時候的確什麼都不記得了。

　　他沒有做出劇烈掙扎，只是請求在臨走之前抱一抱店長。

　　然而他外套上還帶著從裡世界來的硝煙味道和昆蟲黏液，店長後退一步, 試圖委婉地拒絕。

　　諸伏景光又忍不住笑了, 他把外套脫了，露出裡面觸感柔和的高領毛衣，然後像抱住一只貓似的按住後脖子把店長抱進了懷裡。

　　「至少很暖和對吧？」他笑吟吟地問。

　　的確很暖和。店長埋在他毛衣的絨毛裡, 贊同地點了點頭。

　　「為什麼想要我忘記呢？」

　　「人類的腦袋一次性想太多事情會爆炸的，你記著也沒什麼用呀, 」店長從他懷裡掙扎出一半來, 拍了拍他的頭，她嘆氣似的說，「最終也都會忘掉的，沒有意義。」

　　諸伏景光沒有和她爭論。店長看似是個很好說話的小姑娘, 但一旦她決定好什麼事情, 幾乎是完全不聽別人說話, 甚至他都不知道在他之前還有沒有類似的人。

　　他只是安靜地感受著女孩幼鳥一般的體溫，斟酌著字句：「那在我忘掉之前, 我還有最後一句話想要說。」

　　店長抬起頭來看他。

　　「既然努力地把決定權交到他們手上了，那麼最後無論獲得怎樣的結局, 也都和你沒有關系。」

　　店長把食指按在他額心，心領了這份好意：「謝謝, 我會記住的, 也祝你可以獲得一個好結局。」

　　.

　　「這東西……說不定真的可以給我們帶來一個好結局。」

　　把叫做【虛空終端】的草綠色耳掛戴在耳朵上之後，雪莉沉吟道。

　　不愧是組織都要忌憚的神秘商店, 隔天她就收到了貨，來送貨的甚至是一個圓圓的、長得有點像會動的卷心菜的小精靈, 戴著一頂尖尖的樹葉帽子，帽子頂端的葉子像竹蜻蜓似的飛速旋轉。

　　性格像是很害羞的樣子，扔下東西就跑掉了，並且除了雪莉本人，其他人仿佛壓根兒看不到它。

　　店長隨貨附贈了一份使用說明書和一套罐子形狀的物品，把如何向【虛空】發問以及如何把成型的資料以【罐裝知識】的形式輸入到【虛空】中的基本操作講得非常詳細。

　　值得一提的是，這份說明書甚至附帶了這個虛空裝置的歷史。

　　從前某個國家的智慧之神為了使民眾能夠更加便捷地獲取知識而發明了它，但其後在漫長的歲月裡，這個裝置卻被掌握在少數人手中，成了奪取人們思考和夢境的工具，最終被新一代的智慧之神宣布關閉。但裝置本身所蘊含的先進技術，智慧光輝，與知識傳播共享的精神卻被保留下來，進入了商店，作為跨世界的研究者們共同的交流樂園。

　　向商店交易這件物品的神明布耶爾認為，每一個使用它的人都應該銘記這段歷史，所以這個短短的小故事被印刷在了說明書上，連同包裝封面上的一句箴言：思考是人類終極的智慧。

　　這就是在告訴別人，不要太依賴虛空的意思了。雪莉笑了一聲，覺得這玩意和煙盒上印刷的「吸煙有害健康」差不多算是一個東西。

　　實際體驗的時候，她覺得這像是一個過分智能的論文數據庫。

　　按照說明書，她獲得的並不是完整版本的虛空終端，而只有其中特定的一個板塊：超自然二級。

　　獲取知識的方式是向虛空提問，雪莉試著提了兩個和咒靈相關的問題，都沒有得到回答，看來相關的知識還並沒有被錄入虛空中。

　　她又換了兩個裡世界相關的問題，這一次得出了相當明晰的答案，提供者是一對叫做「千戶」和「尤莉」的組合，聽起來像是兩個女孩子的名字，她們不僅回答了問題，還順便分享了她們的經歷，講了不少兩個人一輛車在末日中旅行的故事。

　　雖然關於咒靈的知識幾乎沒有，但超自然二級這個分類下面卻有不少別的有趣東西，她在裡面找到了現代魔法、元素力、查克拉、波紋、替身、異能等等各種超能力的相關描述，甚至還有一種叫做鬥氣的恐怖能力，由衷令人好奇剩下的超自然一級和超自然三級都是些什麼東西。

　　這其中和她還算有點關系的是元素力，波本拿到的神之眼原本就是元素力來驅動的，不過自從上一次回收咒靈之後，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飛快地將那玩意還回去了。

　　她把關於元素力的那一段截下來給波本，然後點開了公開提問，把目前研究到的咒靈信息通過罐裝知識上傳了上去。

　　以她自己的研究員生涯來看，平時有空在板塊裡瞎逛的人應該比較少，但事實是她的問題一上傳上去，顯示「讀過」的光點就一個接一個地亮了起來。

　　絕大部分並不顯示自己的名字，因而那些亮起來的「木山春生」、「涅利繭」、「阿笠博士」、「基諾斯」、「傑爾·斯卡利艾迪」、「多托雷1號機」等等雪莉全都沒有看見。

　　只有一個很囂張的頭銜「東雲研究所阪本所長」閃爍著五彩的亮光，頂著一個系了紅色領巾的黑貓形像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

　　「…………」雪莉逐漸開始懷疑這東西上面的人是否靠譜。

　　也許是出於某種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的心理，波本現在很擅長利用店長資源，他直接問店長虛空裡的人會胡說八道嗎。

　　然後對方什麼也沒說，拍了一張虛空包裝封面給他。

　　波本看著面前的「思考是人類終極的智慧」沉思，然後在雪莉的笑聲中意識到他被嘲諷了。

　　「所以還是要自己求證嗎？」金發青年向後仰倒，「時間緊迫啊。」

　　「那倒不一定，」雪莉眼睛裡一層層的數據流閃過去，她慢慢地說，「我剛剛嘗試回答別人的問題，然後發現如果確實是我不懂的東西，我是無法將它們輸入罐子裡的。」

　　「那就好。」

　　波本收回目光，他從不試圖在自己不懂的領域指手劃腳，公安看著少女疲憊的側臉，想到自己雖然不在一起，卻都在各自所在的地方努力著的同期。

　　他露出一個純真燦爛的笑容。

　　「研究需要時間，你慢慢來，在這期間，我們先想個辦法把組織消滅掉吧。」


第94章 【從未設想過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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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波本琢磨著怎麼快速消滅組織的時候, 乙骨憂太終於被五條悟帶了回來。

　　……享受了前所未有的熱烈歡迎。

　　被嗷嗷怪叫著的同學和老師團團包圍住的時候，黑發少年表情還是懵的，乙骨憂太抱著一兜的伴手禮手足無措, 即使是大戰黑龍之後又鋃鐺入獄, 被老師撈出來之後星夜兼程趕路趕了這麼久，伴手禮的漂亮包裝也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嗚嗚嗚嗚憂太沒有你我們可怎麼辦啊！！」

　　熊貓渾厚的超大嗓門震得耳膜嗡嗡作響，中間夾雜著的狗卷開朗的「鮭魚」聲宛如壽司拼盤裡的激辣芥末提神醒腦, 乙骨暈頭轉向地從同學們的包圍中鑽出來，呼吸不暢地整理了一下衣領, 隨後才發出靈魂發問。

　　「你們是誰啊？」

　　「嘿嘿！」一粉一黑兩個腦袋擠過來, 抬頭露出兩張笑容滿面的蠢臉來。

　　「我是虎杖悠仁！」

　　「我是吉野順平！」

　　異口同聲：「問超級靠譜的乙骨前輩好！」

　　「嗯？」熊貓靈敏地轉過頭來，「超級靠譜的乙骨前輩？」

　　兩個人一同轉過去看伏黑惠，刺蝟頭少年宛如一瞬間變成了聾啞人，默不作聲地開始觀察狗卷衣領上的拉鏈, 裝作自己什麼也不知道。

　　超級靠譜的乙骨前輩臉頰紅紅, 給難得的活潑後輩分發伴手禮, 身後真希響亮地嘖一聲，兩個女孩子沒參加乙骨歡迎儀式, 等快要分完了乙骨才認識了野薔薇。

　　短發小姑娘対靠不靠譜興趣不大，接過前輩的禮物道了謝, 然後禮貌地問出自己最想問的問題：「倫敦是不是很時髦，比起東京怎麼樣？」

　　把乙骨問住了, 前輩撓了撓頭, 很遺憾地告訴她自己大部分時間都在蹲監獄了，詳細的也沒什麼了解。

　　女孩子失望地搖搖頭, 感嘆五條老師果然不行，都不帶自己被關了好幾天的學生好好逛逛再回來。

　　「那倒不是啦。」乙骨対五條悟在後輩眼裡的形像有點想笑, 旋即又嚴肅下來，「是我想早一點回來的。」

　　「不會吧憂太，雖然說我們很怕你跳槽了之後這邊忙吐，但工作太努力了也不行啊？」真希拍他的肩膀，「你可是放棄了優厚條件來淌這個泥水坑的，有點自己是優秀人才的自覺！」

　　乙骨憂太又忍不住笑了，他在外面的時候經常一天也換不了一個表情，回來一個小時笑了以前兩天的份。

　　他和同學道別，一路走到五條悟的辦公室，跟著他在學校地下穿行，最終在一扇門前面停下來。

　　一個穿著高□□服的男人身影向他轉過來，笑眯眯地打了個招呼。

　　「好久不見了，乙骨同學。」

　　乙骨跳起來就把刀拔出來了，少年特級眼睛瞪得老大——曾經被対方毒打的久遠記憶重新浮上腦海——茫然地看看五條悟。

　　夏油傑直接舉起雙手，當初那場架他也被後來成長起來的乙骨同樣毒打了，但因為他再那之後又經歷了幾場來自五條悟的毒打，甚至直接被打死了，所以留下的印像反倒沒有乙骨那麼鮮明。

　　「我現在棄暗投明，改名字叫貓屋敷羂羂子了。」

　　「？」

　　「是真的，是本人哦。」

　　五條悟饒有興趣地看了一會，才出言替夏油傑講了一句，乙骨的情況和伏黑惠不同，當年的確是和夏油傑本人敵対過的，雖然他們現在都沒有弄清楚當時夏油傑那仿佛臨時瘋狂的精神狀態，到底有沒有之前那個大腦術師的手筆，但做過就是做過了，所以——

　　「憂太現在再把他打一頓也是可以的哦？」

　　乙骨憂太：「…………」

　　乙骨憂太靦腆一笑：「打成重傷也沒關系嗎？」

　　「…………？」夏油傑後退一步，「我姑且也是會還手的。」

　　他的摯友在旁邊海豹拍手：「打起來打起來！讓我看看你們兩個現在誰比較能打！」

　　兩個人轉頭過來，目光一致地盯向他，飛快地不打了。

　　不過三個人都心知肚明，在死而復生之後，即使通過貓屋敷羂羂子的名義逃過了咒術協會的審判，即使乙骨早已經釋然，不再計較，夏油傑殺過的那些人的鮮血，依舊銘刻在他的靈魂中，連悲嘆之種也沒有辦法洗掉。

　　後悔嗎？為了根本沒有辦法實現的理想殺了那麼多人，甚至是自己的父母，傷害朋友，傷害後輩，連対自己決定收養的那兩個小女孩也根本沒有負起責任來，夏油傑這一段歧路除了留了一地血之外，幾乎是毫無意義。

　　但也沒有特別後悔。

　　畢竟從在偏僻鄉村裡，看到那兩個遍體鱗傷、被關在籠子裡的孩子時，或者是更早，看到當初愛笑的後輩灰原的墳墓時，他就下定決心，要為所有的咒術師同胞，為咒術界的未來找出一條路來。

　　……雖然說死了之後才發現路似乎多得很。

　　乙骨就是為此而來的，然而他還是沒忍住好奇問了一句：「所以當初夏油先生是沒有……？」

　　「是死透了。」五條悟欣然回答。

　　「？啊……哦，哦好的。」少年特級偏了偏頭，「是店長小姐做了什麼嗎？」

　　「你認識她？」夏油傑問道，發現咒術師這幾年似乎確實給店長貢獻了不少營業額。

　　「嗯，」乙骨從衣領裡掏出了一個模樣古怪的項鏈吊墜，「當時我還沒有辦法很好地控制裡香，所以從店長小姐那裡買了這個。」

　　這塊叫做命結石的吊墜在最無助的時候幫他壓制住了裡香的日常活動，讓他放心地睡了幾個好覺，現在也在作為咒力的日常限制器和重要的紀念戴在他身上，五條悟之前還想過為後輩虎杖再買一塊，因為下手晚商品下架了，於是和他協商好，必要的時候借給虎杖試試能不能用來壓制宿儺。

　　乙骨和店長的聯系並不太緊密，在裡香解咒之後幾乎只有節日問候和促銷信息，理論上來說，他作為與五條悟潛力不相上下的商店大客戶候選，店長対他的態度不該那麼冷淡，少年一度以為自己被店長討厭了。

　　「因為憂太已經不那麼需要商店了吧？」

　　不需要的話就不聯系，那位店長小姐所期望建立的牽絆就只是這樣嗎？

　　在老師似乎明白一切的笑容裡，乙骨把自己原本想說的話吞了回去，畢竟沒有人比他更懂愛是扭曲的詛咒這句話了。

　　但他還是給店長帶了禮物，一家超級貴的點心店裡所有司康口味拼盤，半路差點被五條悟劫走，被他頑強地保護好了。

　　比點心更重要的是他帶來的消息，這正是夏油傑所需要的另一條道路。

　　倫敦的【WING BIND】從一開始就沒有和世界範圍的咒術界有所聯系，裡倫敦和表倫敦之間互不相通，以至於這麼多年甚至基本沒什麼人知道裡倫敦的存在。

　　「所以他們說的【龍】和咒靈是一個東西嗎？」夏油傑率先發問。

　　「不是，」乙骨搖了搖頭，「龍並不是因為人產生的，而是從很久以前就存在的一種異形生物，但它們和咒靈一樣，可以吸收人的負面情緒，從而顯現出強烈的攻擊性。」

　　性情溫和的白龍在裡倫敦受到管理與保護，同時為能源，淨水，食物生產等等各方面提供支持。而白龍受到負面情緒影響後變為的黑龍，就只有被魔女和魔法使消滅這一條道路可走。

　　一開始乙骨只是看中了龍可以吸收負面情緒這一點，負面情緒是咒靈產生的根源，如果能把龍從裡倫敦引進到日本來，就可以間接地將咒靈轉化為黑龍來應対，而根據他的了解，黑龍在智力等級、種類和威脅性上対比咒靈都更為可控。

　　他把這個想法講給五條悟，五條悟托著下巴想了一會，覺得從他的角度上看這兩樣東西沒什麼區別，並且可以被人為控制並且轉化為黑龍的龍更容易被利用，比起這個，他更想知道倫敦那邊是怎麼把人無法看到的異形生物進行資源利用的。

　　畢竟除非是驅趕他們進行物理活動，目前還沒有技術能夠直接対超自然力量進行直接的應用，從咒具這種東西這麼多年都少得可憐並且價格高昂就能看出來。

　　「你想把咒靈向清潔能源的方向轉化？」夏油傑問道，他想到他化名靈魂寶石烏漆麻黑接觸到的那位異世界研究人員，隱隱覺得這也許並不是不可能。

　　「不是咒靈，」五條悟搖搖頭，「我対讓已經成型的生物做奴隸沒有興趣，我想把咒力向清潔能源的方向轉化。」

　　盡管対五條悟的想法多少有一點預感，但這話說出來的時候，術式是咒靈操術的夏油傑和還是個少年的乙骨憂太瞳孔都縮了一下。

　　作為人類的最強，咒術師的王牌，世界毀滅的最後一道保險，五條悟対於咒靈的看法居然是「已經成型的生物」。

　　夏油傑突然想起作為一塊寶石掛在店長腰間時，碧海藍天下的生得領域，咒靈把所有的計劃孤注一擲地擺在店長面前，想要為自己換取一份公平。

　　岩漿組成的巨浪壓在頭頂卻又遲遲不落，長著富士山頭的咒靈沉聲說著這是咒靈自誕生以來離成功最近的一次，哪怕將來粉身碎骨煙消雲散，只有百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會成功，他也要去做，並且不允許任何人破壞計劃。

　　穿女僕裝的咒靈把衣服一件一件脫下來，赤.裸地站在店長面前說「也看看我們吧。」

　　偏遠山村裡村民猙獰的笑容和後輩破碎的軀體，咒靈以死為決心的宣言，異世界研究員的問話，甚至商店的商品，交替著在腦海中閃現，最後變成非人類少女無瑕的笑容，她說祝你們擁有無限的希望與可能性。

　　夏油傑嘆了口氣，開始思考把裡倫敦的清潔能源技術上傳虛空給那位研究員可不可行。

　　「該去考個大學了。」他苦笑道。

　　「來不及啦，」五條悟往後一靠，用悠閑的態度說著急的話，「那邊可是在想著10月31號就把我封印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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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傑哥開始由衷覺得高專學歷實在太低了.jpg


第95章 【無心的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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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條悟的情報准確性倒是沒什麼人在懷疑, 自從他上一次抓住真人卻沒殺他之後，夏油傑就在懷疑他背地裡說不定和咒靈有交易。

　　「所以你付出了什麼代價？」把什麼出賣給咒靈了？

　　「嗯？我只是普通地問了問啊。」五條悟表情無辜，「他們之前是和那個大腦術師合作的, 對方手裡有個很厲害的封印咒具。」

　　哦, 然後穿著他身體的大腦術師就被五條悟打了個半死，不知道逃去哪裡了，聽五條悟說受傷程度沒有個一年半載絕恢復不了, 所以這計劃徹底吹了，咒靈也就不介意拿出來賣了。

　　夏油傑逐漸理解一切。

　　「所以說有什麼來不及的？」

　　「咒靈的合作是吹了, 但我們上面還有那麼些人在盯著呢。」五條悟拍了拍乙骨憂太的肩膀, 「所以說，第一步還是先把我們這邊的小家伙們培養到一級，憂太，幫幫老師吧？」

　　雪莉也想有個人幫幫她。

　　她要忙死了。

　　那位「東雲研究所阪本所長」能干的程度出乎她的意料, 資料上傳上去不到一個星期她就收到了回復, 對方提出一個天馬行空的方案, 並且用詞之稚嫩讓她懷疑只有八歲，中間還夾雜著「名乃, 中午想吃咖喱」這種無意義日常化的跑題句子。

　　但可怕的是，她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把對方這份塗鴉方案做了一下, 發現居然真的有參考價值。雖然實施起來中間的很多細節用現在的儀器都難以實現，但確實提供了一個以前從沒有想到過的新方向。

　　她把結果反饋給了對方, 隔了一個月又收到了一個全新的方案。

　　和對方夾雜在數據和公式裡的私貨。雪莉一開始還以為是什麼不方便虛空終端傳達的絕密信息, 用了半天時間坐在那破解，甚至咬牙去請教了作為情報人員理應精通密碼學的波本, 結果解出了一大段熱情的寒喧。

　　什麼最近遲了是因為想要送家裡的機器人去上學，對方堅持要自己拿掉背後的發條, 但她覺得發條很可愛，於是大吵一架，好幾天沒有點心吃，完全沒有心思搞研究，家裡的貓自從會說話之後也越來越冷淡了，居然幫著小機器人說話不幫她，人生真的太多煩惱了等等。

　　雪莉：「…………」

　　這是真的只有八歲沒錯吧？

　　最近組織的裡世界開發計劃遭遇了瓶頸期，分散在幾個主要基地的實驗室都出了些不同程度的事故，現場留下的痕跡毫無規律，有的是單純的失火，有的是研究人員無故發瘋，還有的更奇怪，根據記錄的伏特加說簡直像是裡面的所有東西憑空加了幾十倍重力似的。

　　裡世界開發遇到不能理解的事也正常，但這實在發生得太頻繁了，而且基本都在組織目前所掌握的「門」附近，給琴酒本就脆弱的內鬼神經雪上加霜，最近組織裡瘋了一樣開始搞大清洗，大家踏進大門的時候先邁左腳還是右腳都要糾結一下，生怕邁錯被TOP KILLER一槍崩了。

　　實話說在這種高強度抓內鬼之下，波本居然能活了這麼久，雪莉也覺得非常離譜，然而他倆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再加上前一陣子他借著清洗叛徒的名義，把姐姐宮野明美成功地弄出了組織，雪莉對他還是比較滿意的。

　　因而在百忙之中出於善意開口提醒。

　　「別在那個商店裡買太多東西。」

　　金發黑皮的青年正一頭扎進商店的淡藍色屏幕中，一目十行地瀏覽著其中的商品介紹，這已經作為他最近除卻工作之外的休閑了，沒有外派任務的時候，波本基本都在商店裡找他現在能用的東西。

　　雪莉其實不太清楚他哪來的商店寶石，組織和那位店長的關系可以算是非常糟糕，聽說第一次交易的時候琴酒直接把人打死了一次，那位店長雖然沒針對組織有什麼報復行為，但卻再也不肯親自來送貨了，以至於這麼久過去，組織居然還是只有那麼一塊商店寶石，由於保密和防叛徒還得輪流使用。

　　「嗯？」

　　青年望過來的眼睛下面有深色皮膚也遮不住的青黑，少女看著他，更藍的那一只右眼輕輕眯起來。

　　「這裡面的東西，似乎和裡世界有著非常相似的性質。」雪莉有點猶豫地說，她也不太清楚到底貿然使用到底會不會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副作用。

　　但鑒於他們能這麼放心地在組織眼皮底下做研究，就是靠著商店的【氣息遮斷】，她似乎也沒有多少這麼勸的立場。

　　尤其是在對方為了組織派發的工作，主動侵蝕了他的左眼的情況下。

　　波本可太少從雪莉這裡收到關心了，以至於他眼睛都睜大了一點：「哇，謝謝。」

　　「但事情都到現在這個程度了，我個人的安危也沒那麼重要。」他笑了一下，安撫自己的這位年幼的同盟：「不用擔心，至少在安全性這一點上，我還是相信那位店長的。」

　　「不說這個，我給你找了一個助手。」他說道。

　　「？」

　　波本眯著眼睛看商店的介紹：「一個人的幾十分之一切片，被他的其他切片一致同意出租，根據商店的自願勞動力出租原則，在賣出前與回收後分別進行記憶清洗與人格清洗，只保留知識的部分，應該會是個很好用的幫手。」

　　？他真的是自願的嗎？這位客戶已經到了自己賣自己的地步了嗎？

　　「這人原本是干什麼的啊？」雪莉問道。

　　「不知道，」波本搖了搖頭，「似乎是被一個研究院趕了出來，名字叫多托雷，切片的登記名是【博士】。」

　　「真的會有人把自己作為商品出租售賣嗎？」

　　虎杖悠仁趴在家入硝子的桌子上，晃著腦袋問店長。

　　最近幾個月貓屋敷老師和乙骨學長的混合雙打讓一年級學生幾乎是輪流住在了醫務室，雖然反轉術式真的非常方便，但身體的疼痛消除之後，精神也需要時間恢復，為了這些小孩不會在沒人看著的時候搞出什麼毛病來，家入醫生甚至不得不在醫務室放了個電影播放器，找校長借了兩個相對可愛一點的咒骸。

　　其中一個正在被店長抱在懷裡，她看著男高中生晃來晃去的毛絨絨粉色腦袋，有點想摸一摸：「也有一些並不出於自願吧，比如七海先生以前變成木偶……」

　　男孩子看著她眨巴了兩下眼睛，把頭湊到她手邊：「摸嘛摸嘛！」

　　……虎杖悠仁真討人喜歡啊。

　　店長高高興興地把手指伸進虎杖暖烘烘的頭發裡，空出來的另一只手塞了一個馬卡龍進小孩兒嘴裡。

　　「哦哦哦哦是開心果！！」虎杖口齒不清地歡呼。

　　「商店一般不太接收活的獨立物種，因為有很多繁雜的規定，如果買家沒有遵守的話，後續去追責也比較麻煩。」店長往自己嘴裡塞了一個橘子巧克力的，回答虎杖的問題，「不過原則上是可以的，如果將來你死了，想要把屍體賣出去，也可以提前和我商量。」

　　「哎？」虎杖眨了眨眼睛，「哎？！！屍體也可以嗎？會用來做什麼？放在非人類種族的博物館裡當作化石展覽用嗎？」

　　「倒也不是不行……」

　　「用來解剖，練習術式的效果，研究一些醫學問題等等。」家入硝子從解剖台那邊抬起頭來加入了對話。

　　「家入小姐是常客了。」迎著虎杖瞳孔地震的表情，店長點點頭，「那你這一次還需要嗎？我接到了很多請求。」

　　「你就是為這個來的嗎？」家入硝子問道，她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嗯。」店長回答，「還是同一個地方的屍體，你還需要嗎？如果需要的話，他們想要換幾次反轉術式的效果。」

　　商店有一種特殊的術式保存裝置，可以通過商品的形式把一次反轉術式的發動固定下來，在持有人需要釋放的時候釋放，和狗卷棘的咒言類似，家入硝子一直以來在商店買東西都是用這個來支付。

　　甚至因此有了一批固定客戶。

　　女醫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又是活人提前賣自己的屍體？他們到底在干什麼？」

　　「是的，目前還活著。」

　　店長把最後一個馬卡龍塞進嘴裡，從椅子上跳下來，回憶了一下自己接到的請求，第一次回答了家入硝子的問題。

　　「在和一種叫做鬼的生物戰鬥，並且不久之後似乎要去決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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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東雲博士是《日常》的天才博士，切片博士是原神裡的天才博士。

　　救救雪莉，孩子一個人打兩份工，急需幫手（不是


第96章 【無心的告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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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対於店長這樣永恆不變的存在來說, 她真的理解死嗎？

　　這是家入硝子對貓屋敷蓮蓮產生的第一個問題。

　　也許是因為她自己就是醫生，又或許因為從少年時代開始，她就已經見證了太多人的死, 対於家入硝子來說, 他人怎樣看待死，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當然也僅限於她關注的人，絕大多數人怎麼想她一點也不關心。

　　店長是被五條悟介紹給她的, 在夏油傑叛逃不久之後。那一陣子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這件事対五條悟其人的打擊，已經到了夜蛾校長要來特意拜托她時刻注意他的精神狀態的地步了。

　　但其實硝子沒有那麼擔心, 五條悟這個人的心髒如果掏出來, 大概會是一塊毫無破綻瑕疵的鑽石，任何人都不能輕易在上面鑿出縫隙。

　　所以他消沉的程度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這人先是失蹤了三天，到處都找不著，和之前的那一次一模一樣, 夜蛾險些以為他也要叛出去了, 然後半夜他渾身是血地回來, 好像從來沒有無下限這個東西一樣，硝子夜裡出去買飲料的時候還以為遇到咒靈, 差點直接動手。

　　「硝子，人做不到卻以為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真的太多了吧。」

　　棕發少女沉默著，思考自己是該回答「你才知道啊」還是「所以你不做人了？」

　　対方也沒有期待她的答案, 自顧自地從自動販賣機裡掏了一瓶紅豆湯出來, 然後盯著她手裡的姜味汽水：「這玩意有什麼好喝的？」

　　硝子不和看起來剛殺完人的人計較，她猶豫了一下自己要不要現在走掉, 然後想起了夜蛾的叮囑，於是嘆了口氣, 把手裡的汽水遞給他：「那要嘗嘗嗎？」

　　対方接過來喝了一口，然後轉過來嚴肅地評論：「苦得像我的人生一樣。」

　　硝子慶幸自己沒喝，否則現在就得噴出來了。

　　「很難受啊，學會反轉術式的那個時候，我真的以為我什麼都能做到的。」白發少年把墨鏡摘下來，露出他那一雙在夜晚依舊亮度驚人的藍盈盈的眼睛，深處仿佛有火光在燃燒。

　　「硝子你不知道，五條家很沒意思的，就是那種在裡面生活上幾十年，都不覺得自己有在活著的無聊地方。」

　　他抓著硝子的汽水不撒手，一屁股坐在自動販賣機前面，開始傾訴。

　　「嗯。」硝子回答說，假裝自己理解了。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第一次有了還看得順眼、勉強覺得是朋友的家伙，有了喜歡我的、還算是可愛的家伙。」他耷拉著腦袋，逐漸越說越猙獰，「兩件快樂事情重合在一起，得到的不應該至少是雙份快樂嗎！！？」

　　飛快地低沉下來。

　　「……但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然後又重新變得咬牙切齒。

　　「這世界対老子很殘酷啊？」

　　「等等……」硝子眨了下眼睛，「等等，什麼時候有的？」

　　「啊？」白毛頂著被自己揉成一團糟糕的頭發抬頭，眼神茫然。

　　硝子耐心重復，力圖還原語氣：「第一次、有了喜歡我的、還算是可愛的家伙——」

　　「啊，那個啊。」五條悟的語氣一下子平靜了下來，「其實並不喜歡我。」

　　硝子再次沉默了，今晚第一百次感到不知道該說什麼。

　　所以還失戀了是嗎？

　　「甚至把她殺了好幾次，以後再也沒什麼可能了。」

　　「？」

　　「很好笑啊。」年輕的最強捂著臉，「覺得自己是特殊的那個，覺得自己什麼都能解決好，輕率地去買了東西，覺得傑的痛苦也就是那樣的程度而已，覺得自己是被喜歡被偏愛的那一個，就興衝衝地直接去想之後的事情，到頭來做不到的事有這麼多嗎？」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聽対方滔滔不絕地講了大半個小時，這還是這個家伙第一次在能力以外的地方，體會到挫敗吧？

　　硝子覺得自己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懂，但她至少有一點要弄明白。

　　「你沒把人家怎麼樣吧？」

　　「好過分啊硝子，你剛才統統都沒有聽嗎？是老子被傷害了啊？！你到底是哪邊的？」

　　「法律和道德的那一邊。」硝子鎮定地回答。

　　「…………」

　　「唉。」

　　五條悟最後嘆了口氣。

　　「等傑的報告交上去我把她介紹給你。」

　　他站起來拍拍屁股，尾音消失在初秋的寒風裡。

　　「……別死了啊，硝子。」

　　那就是家入硝子第一次見到店長，明白了所有發生的事情的時候了。

　　不得不說店長為她的生活提供了極大的便利，而店長本人是個很好相處的小姑娘，在一兩次氣氛太好的錯覺裡，她甚至會覺得她們是朋友。

　　但她心裡明白，「覺得是」和「真的是」並不是一回事。

　　夏油傑那件事純屬五條悟自己沒操心，半點怪不到店長頭上去，但他夭折的初戀卻屬實是太慘了。

　　在春光明媚的時候，遇到一朵好看的花，花瓣、顏色……連葉片伸展的姿態都合心意，甚至還會向著自己走來的方向延伸枝條，所以第一次產生了想要和一朵花一直在一起的朦朧想法，在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就想好了要把她帶在身邊，養在胸前的口袋裡，同她分享陽光、雨露和未來所有還沒得到的快樂。

　　幻想波折，幻想波折後的幸福，悄悄地瞞著朋友，対以前在游戲裡看到過的情節嗤之以鼻又充滿期待。

　　然後在終於打算伸手的時候，發現都是自己的錯覺，甚至那根本就不是一朵花。

　　這是遠比發現這朵花有另外喜歡的人還要更委屈的事情，尤其發生在青澀男高純潔珍貴的第一次時，所以那家伙大發脾氣也可以理解。

　　只不過更悲慘的是，他滿腔被背叛的痛苦，無處安放的委屈，沒有地方發的脾氣，也只能偶爾対她和七海倒一倒，非人類少女全都感覺不到。

　　店長如何看待五條悟呢？

　　店長如何看待所有他們這些人呢？

　　那孩子喜歡鮮明閃亮的東西，連硝子都看得出來，但她的冷漠卻不是像收藏家觀賞藏品，或是園丁看著自己的花，而是宛如在水族館長長的通道中，隔著玻璃望向水中的世界。

　　無法互相理解。

　　即使在每一次相處時，無論是被偏愛還是被疏遠，都能夠感覺到自己在像花被陽光親吻一樣被這個孩子愛著，因而完全發不起脾氣，但凝望她逐漸走遠的背影時，卻完全、一點都不能明白她在想著什麼。

　　無法理解，觸摸不到，不知道該怎麼対待她。

　　這樣的人最好還是離遠一點吧，她有心想要対五條悟這麼說。即使是最強，在対方漫長生命中，也許也只是一朵花的份量而已，無論你如何痛苦，如何糾結，當消亡和凋零的時刻來臨時，人又會是怎樣看待一朵花的努力呢？

　　她的這位同期似乎聽勸了，又似乎沒有，總之他振作得相當快，宛如完全無事發生，也許本來最初的喜歡也並沒有那麼深刻，又或許那份破滅的感情早已經轉化成了其他東西，硝子工作太忙，已經完全不想管了。

　　她照舊在商店裡買東西，與店長本人保持距離，把自己的疑問遺忘在腦海深處的雜物堆裡。

　　直到有一天，店長突然問她：「你願意用一兩次反轉術式來換一具屍體嗎？」

　　那是個黃昏時分，黑發少女沉默地站在門邊的陰影裡，她看起來有點猶豫：「也許你會覺得有點虧。」

　　硝子聽到她自己嘆了口氣：「……怎麼了？」

　　「有一個女孩，臨終的時候不希望自己的身體被敵人吃掉，但如果能為後來的同伴派上什麼用場的話，她會很開心。」

　　店長摸了摸自己的手指，仿佛上面還停留著什麼人的溫度，她抬起頭來看著家入硝子：「被這麼拜托了。」

　　少女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她只是尋找詞語推銷這具屍體：「這種人類平時會用特殊的呼吸方式鍛煉自己，很接近咒術師的身體素質。」

　　「是你的朋……是你認識的人嗎？」家入硝子問道。

　　「是的。」

　　硝子同意了，店長親自將那個死去的女孩子帶了過來。那是個面容秀麗的少女，黑色的長發上戴著翠綠和粉色相間的蝴蝶發夾，她閉著眼睛，因為身上的傷口太多，無法判斷衣服原本的顏色，宛如睡著了一樣安詳又美麗。

　　這是她很熟悉的，死亡的姿態。

　　她說她要去換一件衣服，拜托店長把那女孩先放在台子上，走了出去。門並沒有關嚴，無聲地在夕陽下打開一道小小的縫隙，太陽的余暉被窗玻璃分割成淺淺的一小塊，宛如業已熄滅的生命之火，落在那個叫做蝴蝶香奈惠的少女臉上。

　　那是硝子第一次距離店長如此之近，在她昏暗的辦公室，一道門之隔的地方，黑發的非人類女孩子雙手拉起已經死去的少女冰涼的手，握著抵在額頭上。

　　「再見，香奈惠。」她這麼說。


第97章 【實名認證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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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天之後, 家入硝子將那具身體完好地拼回去，裝扮好，然後交還給了店長。

　　「將她帶回家裡, 帶回給她的家人和同伴吧。」

　　然後她就莫名其妙地成了這個地方的長期合作對像, 隔一段時間，可能就會有一具屍體被店長帶過來，大部分都是未成年的小孩子, 狀況非常凄慘，她一度懷疑這是什麼販賣虐待兒童的邪惡組織。

　　「沒有, 」店長搖頭,「都是自己願意的。」

　　這間商店在鬼殺隊內部是個傳說一般的存在，聽說是從以前某個水之呼吸的前輩手中傳下來，像幽靈一樣在隊員之間流轉，每當持有人即將死去時, 就會以自己的屍體作為交換, 為剩下某個還活著的隊員爭取一次治療的機會, 並且請求那位店長把寶石帶給別的隊員。

　　他們的主公，那位叫做產屋敷耀哉的青年在此之前曾經多次找到商店, 想要從中換取一些東西保障隊員的生命，但能換的比起犧牲的速度實在不夠, 最後只能無可奈何地默許了隊員的行為。

　　那塊小小的薄荷綠寶石被稱作鬼殺隊的護身符，而護身符的使者有著雪白的發絲與會在夜晚中發亮的金色眼睛, 衣服的前襟縫著兩個看上去很好摸的毛絨球, 自從有一次來送東西被當成鬼，被同為白毛的不死川大人招待了一下之後, 就再也不肯露面了。

　　家入硝子把鬼理解為像咒靈一樣的東西，而鬼殺隊就好像是環境更險惡一萬倍的咒術師。

　　至於怎麼個險惡法, 店長的解釋是「咒術師這一方沒有五條悟，咒靈那一方卻有兩面宿儺」。

　　五條悟帶來的安全感是如此之強，這下連虎杖都理解了。

　　他迅速地想起了兩面宿儺持續了好幾個月的煩惱，覺得越聽越像：「這是戀雪小姐在的那個地方嗎？」

　　店長對戀雪小姐沒什麼印像，兩面宿儺本來是打算避開虎杖問問她來的，但虎杖在拒絕他接近店長這件事上表現出了超凡的決心和行動力，戀雪自從上一次被他刺激了之後，就再也沒有什麼反應了，甚至連話都不多說，只是生得領域裡一個摔不碎的漂亮花瓶而已，力量依舊小的只能拿來填牙縫，根本不值得為此浪費一次束縛的機會。

　　反正那管商店的東西根本也不會死，等他出來之後，有的是時間解決這些麻煩。

　　因為與那個狛治之間有著一根手指的聯系，宿儺對那邊的世界了如指掌，悠閑地欣賞著虎杖悠仁什麼都不知道的蠢樣子，一邊遙控指揮二十分之一的自己在猗窩座的身體裡和鬼舞辻無慘打生打死，盤算著等自由了就去那邊親自和鬼王玩一玩。

　　虎杖什麼都不知道，但本能告訴他宿儺一旦安靜了，就必定在盤算著什麼壞主意，但一般情況下，他想破腦袋也明白不了宿儺腦子裡轉的都是什麼邪惡的彎，他還是決定先不管。

　　「所以呢？他們決定要和鬼展開決戰了嗎？」

　　「不知道，」店長搖頭，涉及到更深入的事，她的話就開始變得含糊起來，「主動權也並不在這一邊手上。」

　　「大家都是在等而已嘛。」一道含笑的聲音從虎杖背後響起，然後店長就從椅子上轉移到了五條悟手裡。

　　「悠仁怎麼這麼悠閑的？」白毛老師看到虎杖，語氣驚奇，「胸有成竹嗎？」

　　虎杖：「啊？」

　　「啊，順平沒有告訴你嗎？過完年的春天你們就要集體升一級了，到時候有考核哦？」

　　虎杖：「啊？！！」

　　粉毛男高中生發出一聲慘叫，然後飛快地衝出了門，大概十多分鐘之後，五條悟接到他的電話：「順平不知道啊？！」

　　「嗯……」

　　五條悟陷入沉思：「可能是我忘記告訴他了，那就你來告訴他吧，順便連野薔薇和真希他們一起通知了。」

　　「怎麼，快到時候了？」硝子從他屁股底下拽走自己的外套，以防被他坐皺，店長維持著被拎著的姿勢等待了一會之後，開始小幅度掙扎。

　　「沒呢，還在等。」五條悟松開橫在店長前面的胳膊，讓她喘氣。

　　「我聽說那邊的咒靈研究進展還可以的樣子。」

　　自從五條派的這邊開始決意發展咒術科學技術之後，硝子本就繁忙的工作雪上加霜，時不時就需要她這邊配合一下上傳些新數據到虛空終端，已然完全沒有人記得她是個醫生，執照還是靠用術式作弊拿的了。

　　「再怎麼快離可以拿來用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吧。」五條悟懶洋洋地反駁，「不過聽說我們那邊的合作伙伴最近在商店雇了好幾個助手，進度一下子加快不少。」

　　硝子沒有再問那他在等什麼，只和店長說她最近實在有點太忙，反轉術式是一滴也擠不出來了，可以先交易，然後找乙骨來付。

　　「憂太的話在操場那邊哦，和傑一起。」

　　店長得有一陣子沒見過夏油傑，對他的社交和點菜指導甚是想念，於是快快樂樂地就去找他了。

　　虎杖他們升一級的資格是冥冥和東堂他們推薦的，只要錢到位，一切都不是問題，而貓屋敷羂羂子老師經過幾個月的勞動.改造，也成功地讓自己擁有了自由行動的一部分權限，五條派實力在看得到的地方實現了史無前例的大加強，晚上睡覺都害怕被高層扎小人詛咒。

　　而在四個月之後，春天快要結束的時候，」靈魂寶石烏漆麻黑」接到了來自雪莉酒的新消息，一位叫做木山春生的腦科學專家從虛空上聯系了她，向她推薦自己從前做的一版廢稿，雪莉在商店的貨架上找到了它，商品名字叫做【Level Upper】

　　這一年店長似乎完全放棄了她的業績，商店的新春促銷和清明節酬賓都敷衍得可怕，連平時一捆五都不在話下的五條悟都有些衝不起來，只有順平攢夠了錢，加上打折高高興興地買了一兜子【莫格街的黑貓】，放假的時候拉上同學瘋玩劇本殺。

　　織田作的寫作生涯也很順利，在商店記錄故事記錄久了，這家伙文筆突飛猛進，已經開始著手在寫屬於自己的小說，只可惜偵探社最近集體忙得要命，與老對手親切的俄羅斯人陀思在裡世界的地盤上針鋒相對，把中原中也不留痕跡毫無防備地坑到了異世界好幾次，一頭霧水地被迫搗毀了好幾個黑衣組織的研究據點。

　　「總覺得我在努力工作，你卻在摸，這是不是反過來了？」被迫忙起來的太宰治很不高興。

　　「我也在等。」店長告訴他。

　　「終於啊。」江戶川亂步嘴裡叼著一根美味棒，含混不清地向店長擺手，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紫色寶石上，眼神說不上高興還是不高興。

　　「就祝你順利吧，我會想念你的，」名偵探把嘴裡的零食咽下去，猶豫了一下，「我盡力。」

　　「唉，真嫉妒。」太宰治微笑，「我也會想你的。」

　　「什麼，什麼順利？」國木田獨步湊過來狐疑地問。

　　「是單細胞的小國木田沒辦法理解的東西呢。」太宰愉快地回答。坐在前面的亂步未蔔先知一般一矮身，一本字典命中太宰的腦門，發出響亮的一聲。

　　而店長卻並沒有聽到這聲響，她在低頭查看商店消息，上面寫著「實名認證已通過」。

　　【你好，請問有什麼需要嗎，羂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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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家的收藏訂閱評論和營養液！！我超愛你們的！


第98章 【No Ti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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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這個世界上沒什麼人知道, 不斷更換著身體的羂索，其實仍然保留了一部分自己的□□。

　　本意是為了在換掉身體之後，還能使用最初刻印在身體內部的術式,能憑借著這個聯系到那位傳說中的神秘店長, 實在是意外之喜。

　　而那位店長會真的親自到來，也的確出乎了他的意料。

　　「原來真是你啊。」

　　商店那個匪夷所思的實名制度僅僅只存在於寶石和網頁的認證上，現在的羂索棲身於一具少女的身體。

　　這少女有著一頭文靜柔順的黑色長發, 頭上的棕色八角畫家帽子帽檐壓得很低，遮住了她額頭上的縫合線, 她背後背著畫板, 手指上還帶著殘余的鉛筆灰，鴉羽似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沉靜的陰影。

　　她的名字叫做藤原千秋，是在京都一代活動的一級咒術師，而店長之所以會知道她的名字, 是因為這是第一個在交易完成之後, 選擇把商店寶石交還給她的人類。

　　「嗯？這是什麼表情？」羂索側了側頭, 望向當初在快餐店裡被漏瑚燒成灰而不死的女孩，「難道說是熟悉的人嗎？」

　　店長沒有回答, 只是漠然地看著活了千年的詛咒師愣神。

　　第一次見到藤原千秋的時候，她在街頭支了個小攤子免費給人畫肖像畫, 因為店長長得像她的一位故友，所以被邀請來坐下, 贈送了一張帶有背景的豪華版。

　　那女孩的動作很快, 她居然是從背景開始畫起，即使店長對於畫並沒有多少鑒賞能力, 也能從那看似輕描淡寫的兩筆，看出作畫的人技術有多麼精湛, 筆觸裡含有多少情感，絕不是美術學院新生出來練習的水平。

　　「我收下它真的好嗎？」

　　只是長得像而已，在構成人類本質的所有東西裡面，長相是最不重要的那個吧？

　　「嗯，請不要誤會，」小畫家說，「我並不是在移情什麼的，只是單純地感謝你喚起了我從前的美好回憶，希望能同樣地帶給你一點快樂而已。」

　　店長沒有問她為什麼會是回憶，反正她此刻除了去買打折薯片之外也沒什麼急事了，她只是安靜地站著，看著鉛筆深灰色的線條在紙上成型。

　　勁風從她身後急掠而來。

　　「請不要動。」女孩聲音平穩地說，在畫紙上添下一筆。

　　店長對這種事根本也沒什麼所謂，她聽話地原地站著，那道致死的攻擊停留在離她大概三釐米的地方戛然而止，宛如從三維世界突然被壓進了二維——被框進了畫裡。

　　以店長站立的身體為分界線，像一面鏡子，一個三只手八雙眼睛的生物維持著攻擊的姿態，在畫紙上漸漸成形，而她身後隨著畫像的完成，咒靈的身體從腳開始逐漸被固定，掙扎從劇烈變得微弱，宛如一個人被砌進牆裡的過程。

　　她畫得很快，這個過程也就僅僅持續了一分多鐘而已，然後叫做藤原千秋的畫師輕輕地抖了抖這張紙，把它收進了夾子裡，重新抽了張新的白紙出來。

　　「抱歉，剛剛有點走神，我重新給你畫一張。」小畫家對店長笑了一下。

　　「好哦。」店長回答道，身後的咒靈已經徹底消失不見了。

　　是熟悉的人嗎？算是熟悉的人吧。

　　和大多數很小的時候就有術式的咒術師不同，藤原千秋的術式與咒力都是後天覺醒的。

　　她是個從小孤僻的小姑娘，稱得上喜歡的東西只有畫畫而已，但不能賺錢的藝術對家裡窮的小孩來說只是玩物喪志，偏向寫實風格的技法沒有系統的學習和名師背書，甚至還不如畫漫畫來得有前途，當然在學校裡也不會受到關注。

　　這樣的她術式和咒力覺醒的時刻，本應該是終結苦悶日常，步入奇妙世界的、值得銘記一生的時刻——如果不是那個和店長長得很像、唯一一個的好朋友在這個時刻被咒靈殺死了的話。

　　「有什麼想要的嗎？」店長問她。

　　再次見面的時候，她看起來相當意外，似乎沒有想到過奇妙商店的店長會是自己曾經在街上送過畫的路人。

　　「可以把時間倒轉過來，讓死去的人重新回來嗎？」她問道。

　　「辦不到的。」

　　「那我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了。」藤原千秋搖了搖頭。

　　「想再見她一面嗎？」店長再次問道。

　　小畫家的好朋友是個黑發黑眼、看起來有點冷淡的女孩子，死後因為太能干，被地獄閻魔大王下屬的輔佐官親自留了下來，被喊來的時候拿著一株金魚草，袖子上還貼著「實習」的袖標。

　　「沒辦法，人類就是很容易死掉的存在，」生前的記憶已經變得很淡了，她有點不知所措地抱著自己活著的好朋友安慰，「和你早一點還是晚一點覺醒沒有關系，我看了生死簿，就算是不死於咒靈，再過五年也會被車撞死的。」

　　嗯？這也算安慰嗎？店長茫然地想著，但藤原卻笑起來了，這完全就是她記憶中那個人的樣子。

　　「但畫是不一樣的，它可以把美好的東西保存得更久，所以不要討厭自己的術式。」

　　「可我、可我一個人、沒有你的話」

　　「就算很孤單，也堂堂正正地繼續畫下去吧。」

　　「…………」

　　「好。」年輕的咒術師少女最後這麼說，沒有告訴死去許久的好朋友，她的術式所留存著的畫上根本沒有什麼美好的東西，只有不同種類的可怖怪物而已。

　　在失去你之後獲得的術式是相當強力稀少的控制系，僅憑術式就能夠讓沒受過訓練的我直接升上一級，好多人羨慕著這份能力，但卻就連為你把當初的那一張肖像畫畫完都做不到。

　　真話也只能和帶我過來的那一位店長小姐說一說而已。

　　真希望我的術式是反過來的，能讓我畫出來的東西走下畫紙啊。

　　也許你明白嗎？這就是你想要告訴我的東西。

　　畫是不一樣的，它可以把美好的東西保存得更久，如果是為了保護美好的東西的話，藤原千秋也可以把那些說不出口的悔恨、遺憾和寂寞拋在腦後，自豪地拿起筆了吧。

　　「想要再一次見到已經失去的人」，這樣的願望店長每天都會收到很多個，但真的只要見到了，就會有勇氣同過去道別的人很少，就算是五條悟這樣的人，在感受過一次商店的便利之後，都會險些忍不住一直依靠它。

　　「這就是最後一次了，我也該把過去的事情放下，繼續向前走了。」小畫家把寶石還給店長的時候，張開手輕輕地抱了一下她，「謝謝你，希望將來我們還能在哪裡遇見。」

　　店長長久地凝視著背著畫板的少女，回抱她：「不客氣，希望你將來再也不會見到我了。」

　　藤原千秋愣了一下，也笑了：「嗯。」

　　然後她們各自轉身，越走越遠，各自回到原本來的那條路上，直到再也看不到背影。

　　也許這樣才是商店最應該成為的樣子，遺憾會消彌，危機會過去，曾經需要幫助，需要在商店裡寄托情感的人類也會逐漸地成長，回到自己所走的路上去，然後商店就會像是一張畫，或者某個人記憶中的舊照片，在無窮無盡的廣袤宇宙中，安靜地沉寂下去。

　　那個時候店長如此地想著，望著藤原千秋遠去的背影，帶著像是人類中「祝福」的想法。

　　現在她安靜地注視著羂索，對方向她露出充滿惡意的微笑。

　　那個死去的孩子說的很對，人類真是太脆弱的東西了，自從擁有人類的身軀之後，就每一天、每一天地感受到這一點。

　　「在測試我嗎？」貓屋敷蓮蓮沒什麼表情地問道，「想要得到什麼結論呢？」

　　「怎麼會，只是單純地有點好奇而已。」

　　羂索仍然使用著藤原的身體，語氣和緩地說道：「畢竟這孩子沒什麼朋友，也沒什麼愛好的樣子，就連最喜歡的畫畫，整個房間裡，除了咒靈的圖像也就只有一張沒畫完的人像畫而已。」

　　「看起來很像店長小姐的樣子呢。」

　　店長把右眼的單片眼鏡拿下來，露出後面羂索熟悉的，機械的藍色義眼：「你的術式在換身體的時候，不會把記憶一起繼承嗎？」

　　「果然連我的術式是什麼都可以看得懂啊。」羂索感慨了一聲。

　　「其實五條悟當初打我的那一下並沒有那麼嚴重，」詛咒師突兀開口，「雖然看起來有點嚇人，但也並沒有到要修養一年的地步。」

　　「之所以花了這麼久，是因為我調查了你，店長小姐。」

　　他把帽子摘掉，露出額頭上清晰的縫合線：「請不要生氣，畢竟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我總是要找到自己失敗的理由，才能更好地進步吧？」

　　「擁有這種程度的力量卻完全沒有私心，不親眼見到真的很難相信，我的咒靈朋友們會不安，我也一樣。」

　　「不得不說您的表現真的非常出色，一如傳聞中那麼冷酷無情，看上去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崩潰的類型呢，讓人很有安全感。」

　　「請和我交易吧。」他說，手上托著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方塊。

　　「這是一個活著的結界，可以封印這世上一切東西，只可惜有各種限制條件，所以實際上並沒有那麼好用。」

　　「我就不用特別推薦了，」羂索笑盈盈地說，「比起小真人來說，我要更加富有一些。」

　　他的手指在瑩瑩的藍光屏幕上輕輕劃過，停留在【愧死機制-S】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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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以防大家忘了，這個孩子之前有出現在虎杖和順平的對話裡，她還寶石的場面被五條悟看到過，給了貓貓很多啟發。


第99章 【愧死機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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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嗎, 悠仁？」

　　在游樂場高空呼嘯的狂風之下，五條悟抓著虎杖悠仁站在摩天輪最高點搖晃的車廂上，粉發男孩兒還是第一次在如此情境之下高空俯瞰游樂園, 他覺得自己可能這一輩子都不想再來了。

　　「嗯？什麼？現在是科普的時候嗎老師！」他聽到自己被風吹得斷斷續續的聲音。

　　而和他不同, 即使是在如此緊急的事態、如此惡劣的環境之下，五條悟的聲音依舊清晰穩定，甚至連語調都一如既往平緩。

　　「雖然她自己大概沒有發現, 還去自顧自接受傑的什麼社交指導，但是蓮蓮這個孩子, 身上有很多很多的東西都是從老師我身上學來的。」

　　五條悟旁若無人地用沒有拎著虎杖的那一只手比劃著數字：「比如手機殼的外觀喜好啦, 吃咖喱的口味啦，対騷擾自己的人的態度啦，対喜歡自己的人的態度啦……等等等等，咦？居然有這麼多嗎？一只手都數不過來。」

　　嗯嗯嗯嗯, 虎杖胡亂點著頭, 心急如焚地看著下面, 努力集中精神想要理解一下老師到底在說什麼。

　　「雖然看起來很不愛思考的樣子，但她其實是個很聰明的, 非常擅於學習的孩子，所以你能明白她為什麼一直表現得那麼冷酷嗎？按理來說, 即使是個小機器人，也會有自己更偏愛的那一種程序運行方式吧？」

　　白發的人類最強站在最高的地方, 漠然地看著下方擁擠的人群, 他們像是在早高峰的地鐵裡一樣，被封鎖在一個又一個狹小的帳裡, 海盜船、跳樓機、過山車、空中飛人……所有去掉安全措施的娛樂設施蓄勢待發，鬼屋裡擠滿了真正的鬼怪, 它們顫抖著，等待品嘗恐懼，收割生命，而人們是砧板上的魚肉，只能雙手合十大聲，或者小聲地祈禱。

　　五條悟在尖叫、哭泣和哀嚎中笑了一下。

　　「是因為她早就在我身上明白了這一點——如果不表現得冷酷一些，就遲早有一天，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把五條悟帶來——！」

　　所有人都在這麼喊著。

　　.

　　獄門疆是一個活著的結界。

　　它可以把作用的対像牢牢地關在結界裡面，從內部不能打開，極大地削弱対像的咒力，混淆時間的概念，至少能夠維持封印一千年，幾乎可以說是為六眼量身定制的完美居所。

　　但可惜的是，它有一塊可以被看到的實體，有極為嚴格的發動條件，需要五條悟腦內至少一分鐘的時間，還要提防被剛剛被封印的他會不會做些什麼糟糕的事情。

　　但是可以從商店被買到的愧死機制則大有不同，它無形無相，是一種本應該存在於人類遺傳因子中的，強制性的攻擊抑制機能。

　　擁有這種機能的人，在企圖攻擊自己所認為的同類時，會在潛意識中啟動意念致動。這個人的腎髒以及副甲狀腺會因此而停止運作，從而出現不安，心悸，出汗等等警告性的症狀，他會覺得非常難受，會対自己的行為感到劇烈的厭惡與抵觸，這種生理上的折磨會逼瘋一個人。

　　而如果他的意志力強到可以無視這些症狀，繼續發動攻擊的話，他會因為低鈣血漿發作窒息而死，或者身體內鉀濃度急劇增加導致心髒停止跳動。

　　本質上說，羂索並不希望五條悟死，六眼的傳承不會斷絕，這一代的六眼術士在死亡之後，下一代將會「准時」出生，繼續作為他的威脅而存在，但五條悟大概並不會知道這一點。

　　他是一個會反轉術式的人，曾經被那位傳聞中的天與暴君捅穿腦子都沒有死，在這種幾乎是絕境的狀態下，身體的本能會讓他持續不斷地發動反轉術式用以抵抗愧死的症狀，與當初虎杖悠仁強行突破身體極限而死的情況不同。而在這種高強度的自我破壞與修復中，他會什麼都做不了，從而間接達到被封印的效果。

　　說不定還能有一些額外的觀賞性。

　　如果公平地把這兩種方式擺在同一張桌子上対比，很難說出孰優孰劣，獄門疆實施起來麻煩，但一旦成功，變數將會非常的小；愧死機制要更加容易達成，但達成之後，卻存在許多不確定性，如果是一年前的羂索，他會猶豫一陣子，但現在獄門疆這一條路已經隨著夏油傑本人的死而復生徹底被堵上了。

　　在五條悟心裡，值得他為之停駐一分鐘的人都有誰呢？

　　「店長小姐覺得，自己會是其中的一位嗎？」

　　「可能並不會吧。」羂索自顧自地回答，「畢竟根據我的調查，店長小姐的這具身軀是量產的。即使心裡明白是很重要的東西，但如果知道就算損壞了還會有下一個一模一樣的，也不會太過於重視吧。」

　　而量產的非人類少女只是站在原地，微微偏著腦袋，有些茫然地打量他，似乎並不明白他這句話後意味深長的停頓是什麼意思。

　　和調查到的結果太符合了，反而讓詛咒師有種一腳踏空的悵然。

　　店長其實沒有在仔細聽羂索說什麼，她現在很想念夏油傑。

　　這個使用著藤原千秋身體的詛咒師的確算得上是商店顧客中非常聰明的一類，真人最初在交易的時候只問了使用方法和效果，而羂索卻像是個好奇的發明家，非要把裡面所有的原理都弄懂不可。

　　「所以，店長小姐把其中的『概念』提取了出來，」他重復道，「從需要代代培養的生理結構變成了可以人為設計、即刻生效的東西。」

　　「対対。」店長疲倦地說。

　　在羂索層出不窮的問題之下，她實現了驚人的突破，她看著羂索張開的嘴，學會了搶答：「対対，很厲害的，強度很高，神也可以死給你看。」

　　「…………」

　　詛咒師終於感覺到了這位好脾氣店長的不耐煩，他們今天的談話應該結束了，羂索禮貌地向她道謝，並且送上今天來之前買的禮物——一份口味新奇的點心，作為應付自己的精神補償。

　　「怎麼樣？店長小姐是個很可愛的合作伙伴対吧？」真人從他身後的陰影裡走出來。

　　可愛與否還談不上，但看起來很危險，利用起來要非常非常的小心，不過也讓他対未來的計劃有了很多新的想法。

　　他們之間的氣氛著實有些微妙，因為就在不久前咒靈的這一方為了在五條悟手下活命，把羂索賣了個底兒掉，雖然這其中也有一部分羂索本人的授意，但賣得這麼痛快，很難讓人不懷疑他們原本的想法。

　　「是這樣嗎？」詛咒師不置可否地評價道，「我還以為你很討厭五條悟呢。」

　　「是很討厭沒錯啦，如果一定要選一個的話，被店長小姐殺死要幸福得多吧。」咒靈雙臂收攏，笑吟吟地擁抱了一下自己，這個動作讓羂索想起順平事件之後真人的「戀愛經歷」，他默不作聲地後退了一步，以表明自己的態度。

　　「說點正事吧。」

　　「如果要用愧死機制置換掉獄門疆的話，執行的步驟就要簡單得多，核心只有一個，在沒有無下限的情況下同五條悟進行肢體接觸。」

　　「好像不是很難，但好像又有點難。」真人托著腮幫子講了句廢話，「畢竟他見到我們的時候，一般氣氛都比較劍拔弩張，換我也不會把無下限解開的，要用點懷柔政策嗎？找個人類小女孩兒什麼的。」

　　「我還以為你要說之前虎杖悠仁中過一次招，會讓他有點警惕心呢。」羂索含笑道。

　　這是漏瑚討厭的環節，但真人卻很喜歡其中的機鋒，他是最接近人的咒靈，在這方面天賦異稟，咒靈聲音輕快：「我以為你知道了，畢竟我表現得很明顯嘛。」

　　「是需要我們做什麼嗎？」

　　「対五條悟這個人來說，感情牌沒那麼容易打通，但要做的也只有兩點，比我們原本的計劃要簡單多了。」

　　戴著畫家帽的少女伸出兩根手指。

　　「第一，制造一個大騷動，把他單獨限制在某個地方。」羂索按下一根手指，「這一點倒是不用麻煩，我剛好知道一撥人要在東京搞一個陣仗很大的恐怖.活動，我們可以小小地利用一下。」

　　「第二，想辦法突破無下限対他造成威脅。」

　　在什麼樣的情景下，対戰之中會主動關掉無下限呢？當然是在這個術式不起作用，只是白白地消耗咒力，而他又需要速戰速決的時候。

　　「我讓你們練習過那個吧？【領域延展】。在人群裡他的咒力輸出會被極大地限制，一定程度上能夠短暫地拉平你們之間的差距。」

　　「重傷他？讓他感覺到威脅？」突然冒出來的漏瑚接了一嘴。

　　「在到處搞破壞的同時活得久一些，讓他覺得有點棘手。」詛咒師嘆口氣，溫柔地糾正他的說法。

　　「聽起來我們是消耗品呢。」真人歪著頭說。

　　「如果是為了達成目標的話，我們所有人都是消耗品。」少女模樣的詛咒師彎了彎眼睛，「不過就這一次來看，只要堅持到把愧死機制作用在五條悟身上，後面的事情就都不需要太擔心了。」

　　「還有什麼問題嗎？」羂索最後看向他的合作伙伴。

　　花御在不遠處站著，仿佛一棵普通的樹，漏瑚也不知道是害怕還是激動，腦袋像是一口顫抖的鍋，時不時有兩個岩漿水花濺出來，而真人還是他那副女僕裝美貌少女的打扮，而更遠處還有更多，密密麻麻地擠滿了一整個空間，尖牙在微冷的空氣中顫抖，涎液自合不攏的黑洞似的嘴中流下，沉默地打濕地面。

　　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是人，卻又分明和人沒什麼差別。

　　在他們的最前方，叫做真人的咒靈一藍一灰的眼睛帶著真誠的求知欲望看向他。

　　「我的確有一個問題。」他說。

　　「你為什麼能那麼確定我們一定會和你合作呢？在我的背叛之後。即使是站在你身前，你也能像從前那樣放心嗎？」

　　「是的。」詛咒師依舊平靜地微笑著，「因為你們無處可去。」

　　「普通人是你們腳下的螻蟻，咒術師是無解的天敵，這個世界沒有咒靈的容身之處，也沒有人會接納你們，聽起來好像很可憐，但在親手用詛咒和死亡把這個世界塗滿之前，也只有我是你的伙伴了。」

　　「是這樣嗎。」

　　少女模樣的咒靈垂下眼睛，片刻之後他也笑了：「也許你說的対，那就希望我們合作愉快吧。」

　　他們遁入陰影中，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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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寫完之後發現網頁崩了，更新不了，我心態也崩了。

　　這裡是杏杏手機版在向大家問好。

　　感謝大家的收藏訂閱評論評論評論（加重）和營養液！還有凋零醬的投喂！我愛你們！


第100章 【狂歡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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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長戴著一頂尖尖的巫女帽子, 被戴著貓臉面具的鶴丸國永拽著，在擁擠人流中艱難穿行。

　　太刀胸前的毛球險些被擠掉，但還緊緊抓著店長的手不放, 這份倔強贏得了店長的尊敬。

　　「這就是萬聖節嗎？」他有點絕望地問道, 弄不清是哪裡出了問題。

　　「是的，」店長一只手用力拽住帽子，防止它被掛到什麼人的肩膀或者包帶上, 「大家約好了晚上一起出門cosplay的日子。」

　　這一點鶴丸是知道的，他甚至特意做過功課, 在一年365天裡這是最適合他的節日, 只是輸在平時都在異世界的荒郊野嶺裡面跑來跑去，沒有預估到東京到底有多少人而已。

　　但預想中兩個人沐浴在歡樂的氛圍中，一起愉快地到處惡作劇這樣的計劃是全完了沒錯。

　　雖然街上到處都掛滿南瓜裝飾和黑色惡魔翅膀，興奮的談話聲和各種語調的trick or treat在各個戴著可愛發飾的年輕人中間折射跳躍, 但這種程度的話, 已經不是歡樂不歡樂的問題了, 而是根本連行進的方向也沒辦法控制……

　　這把刀很沮喪，這可是他打敗了一整個本丸, 又爆肝趕在這天前把送貨的工作全清完了才得到的機會，白發青年苦著臉, 在隨波逐流的間隙向上看了一眼。

　　「咦，主人, 今天的月亮是紅色的哎。」

　　.

　　真希和野薔薇一人拎著一個酥皮泡芙, 從地鐵站台裡鑽出頭來，後面跟著cos成地精的狗卷和本色出演的熊貓。

　　在這個偉大的節日裡沒有人注意狗卷嘴角的咒文, 於是他難得穿了一件低領的衣服，被辣熱狗辣到吐出小半截舌頭。

　　「酷啊！」一個莫西干頭的年輕人步履生風地經過他, 想了想又倒退回來，彬彬有禮地指了指他的舌尖，「紋在這裡會痛嗎？」

　　「…………」

　　「……木魚花。」狗卷回答道。

　　那家伙迷惑地走了。

　　他們四個現在的確很閑，咒術師在重大節日裡沒有工作是非常罕見的體驗，於是結伴出來玩也是可以理解的，並且這是少數熊貓可以大搖大擺走在街上的機會，怎麼想也不可能放過。

　　乙骨又被外派到了國外，順平要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假期回去陪他媽媽，虎杖被五條悟抓去特訓開小灶，打算結束之後再和他們彙合，伏黑惠是因為只要像魚罐頭一樣擠在人群裡就會開始焦慮，於是拒絕了今晚出去玩的建議，所以只剩下了他們四個。

　　好像說因為今晚小高田在這邊有什麼特別演出，所以東堂也來了，但沒什麼人想要叫他一起。

　　「所以還有多遠啊。」野薔薇抱怨了一句。

　　熊貓展開手裡的傳單，深紫、漆黑與銀藍的色彩交織，上面大寫的花體字「狂歡之夜」在路邊的裝飾彩燈下閃閃發亮，這是今晚東京規模最大的娛樂活動，請了知名劇團表演和萬聖節風格游行，游樂園的所有項目將徹夜不停地運轉一整個晚上，從半個月之前就開始宣傳，連高專這種東京郊區的偏僻地方都知道。

　　「應該不遠了吧？」毛絨絨的咒骸低著頭研究，旁邊的狗卷趁機把手塞在他肚皮的絨毛裡暖手，「前面就是車道進口，步行大概還有十多分鐘這樣。」

　　「那我們不是沒了嗎？」野薔薇有點郁悶地指了指前面。

　　「按現在這個排隊情況，怎麼也得半個多小時，要趕不上節目了。」

　　「節目九點就開始了，」熊貓無情地提醒道，「本來也趕不上。」

　　「沒關系吧？我們不是來玩夜景過山車的嗎？」真希安慰一下這個後輩，「要不索性吃飽了再進去。」

　　這是園區最外層的入口，過了大門左拐是一大片停車場和車道檢票口，以及最後一小撮比較便宜的零食販賣點，再往裡走十幾分鐘將會正式到達內場的大門，是一個巨大的、怪獸嘴巴的形狀，在各類宣傳裡入鏡率都很高。

　　此刻從外層的入口開始一直到內場，全部都被各色打扮的人和車擠滿了，前進的勢頭宛如大風天裡層層的海浪，連倒退回去都變成了不可能的事。

　　不愧是大城市，在鼎沸的人聲中，熊貓和真希的回話像是隔了一層紗一樣，朦朦朧朧地傳不進耳朵裡，剛剛的泡芙太冰，胃裡現在好像墜著一塊石頭。

　　於是釘崎野薔薇沒有回答，像是要從人群中脫離出來喘口氣似的，抬起頭看了看遠處。

　　現在是晚上八點五十七，以冬季的標准來說天已經黑透了，但因為城市裡到處都開著燈，所以天空看上去像個從頂部開始融化的冰激淋，深黑的奶油從尖端淋下來，在接近建築物和地面時緩緩過渡成燈光照耀下發紫的深紅。

　　「釘崎，釘崎？」

　　時鐘敲響九下，煙花在半空中炸開，雲霄飛車五色的射燈旋轉起來，最高處的鐘塔上，主持人宣布狂歡開始的聲音在擴音器的加強下響徹夜空。

　　短發少女怔怔地望著遠處的高天。

　　「那是一個帳嗎？」她問道。

　　.

　　也許有幾聲尖叫混雜在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但也仿佛石子落進水裡，濺起一兩點水花，很快地淹沒在了狂熱的小高田粉絲應援聲中。

　　但隔壁游樂園的人是不是有點太吵了。東堂葵有點不耐煩地想，主要是因為聲音太大，他聽不到小高田對他的熱情回應了。

　　這可是難得一見的豪華超近距離票，從五條悟手裡接過的時候他甚至腦袋都懵了兩秒鐘。

　　一米九的肌肉壯漢全身心地投入到音樂鼓點裡，在人潮中努力豎起耳朵，想要捕捉到偶像的愛語，但來自遠處的歡呼聲卻不容忽視地由遠及近，漸近漸強，宛如被狂風推著的海浪，壓倒小高田的應援，攻占了他的耳朵。

　　然後在一個突兀的時刻，東堂葵聽清了他們喊的是什麼。

　　他們在喊五條悟。

　　？

　　.

　　五條悟從高專到游樂場中心，進入指明要求他來的「帳」中，大概花了五分鐘的時間。

　　其中有半分鐘時間傾聽輔助監督慌亂的報告，一分半用來喝完手上的一杯萬聖節主題甜南瓜拿鐵，半分鐘時間從扔在沙發上的外套口袋裡摸出一個項鏈吊墜遞給虎杖悠仁，半分鐘時間抓著他趕路，一分半的時間站在游樂園最頂端，帳的外面，發表對店長的看法。

　　最後半分鐘他看著粉發學生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的表情，覺得真是非常寂寞，拎著他轉了一圈，隨便選了一個出口的方向松手。

　　「既然這邊的要求是只要老師我一個人，悠仁就先去給伊地知幫幫忙吧，」在虎杖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中，白發的人類最強拍了拍手，貼心地補充道，「順平應該也在那邊哦？」

　　然後他踏出摩天輪搖晃的車廂，在漫天炸開的煙花中輕巧地落在地面。

　　他面前是由詛咒，尖叫和數不清的節日小裝飾組成的巨大樂園，陡然停在軌道中央的極限項目乘客們茫然又恐懼地懸停在半空中，所有的目光集中在突然出現從天而降的五條悟身上，三個特級咒靈站在他面前。

　　他的目光掃過陡然靜默的人群，掃過數不清的蓄勢待發的咒靈，嘆了口氣，看向最前端的漏瑚：「這就是等了這麼久，你們的選擇嗎？」

　　「不如說真的會相信真人的鬼話，花時間等我們所謂的【棄暗投明】的你們，想法才比較傲慢吧？」

　　「因為我其實沒什麼所謂啦。」五條悟微笑著說道，「因為不管怎麼選，都改變不了你們其實很弱的事實。」

　　「哼，囂張的話還是等到今晚結束再說比較好。」

　　漏瑚用和他火紅外表相當不符的冷冰冰語調說道，他還牢記著自己的使命，在心中默念堅持一會兒就好堅持一會兒就好，仿佛胸腔中跳動的咒力核心帶給了自己勇氣一樣。

　　「啊，你的手在抖啊，真的沒問題嗎？」

　　「……少啰嗦！受死吧五條悟！」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來之前看過的游樂園攻略，身影在初冬的空氣中一閃，靈巧地躲開了瞬息而至的一道罡風，自下而上地斬斷了那個好像是叫做「三百六十度大秋千」的懸臂。


第101章 【狂人行走於命運的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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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五條悟的心裡, 普通人類真的有比螞蟻高到哪裡去嗎？

　　這個問題一直以來都長久地盤亙在他的敵人腦海中，思考著牽制他的力道應該用多大，而羂索是其中很少數真實地進行過研究的人。

　　「三百六十度大秋千」是游樂園的一個著名項目, 由六根機械懸臂共同連接一個可以在空中全方位快速旋轉的大型底座, 帶給乘客以無與倫比的刺激體驗，一次可以乘坐的乘客量相當於一輛45座以上的大型客車。

　　但它此時帶給乘客們的刺激已經超過了此前一整年的分量——六根懸臂裡的五根已經干脆利落地被斬斷，只剩下最後一根細細的蛛絲, 岌岌可危地維持著平衡，在高空中隨風劇烈顛簸,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這個游樂園很妙的一點是, 它雖然是露天的，但為了游樂效果，所有的空中設施軌道都相互錯雜，宛如一團雜亂的毛線, 被貪玩的貓繞得布滿整個房間。

　　咒靈們現在在做的就是給每一條線上都均勻地系上鈴鐺, 只要輕輕一碰就會砸下來一大片的那一種, 用以把五條悟這只貓限制住，不讓他跳躍, 也不能大幅度揮動爪子和尾巴。

　　……但饒是這樣，也並沒有占到多少便宜。

　　出現在這裡的是漏瑚, 花御和脹相，分工是漏瑚和花御負責襲擊五條悟, 而脹相負責用他的赤血操術鑽進人堆中渾水摸魚。

　　漏瑚覺得脹相是在摸魚沒錯。

　　在此前他其實並沒有對五條悟的實力有什麼具體的認知, 上一次他信心滿滿地去襲擊五條悟，結果在襲擊的路上一腳誤入了裡世界, 在裡面經受了長達兩天半的非人折磨，連五條悟的面都沒見到。

　　但花御和羂索是真正和五條悟交過手的。並且羂索在交手時還操縱著對方曾是特級的好友的屍體, 在一個照面的時間內丟出了庫存近半的咒靈，打了N張感情牌，然後被暴怒的五條悟揍得屁滾尿流，只剩下一個大腦。

　　現在輪到他直面這份恐怖了。

　　【領域展延】是一種與新陰流的簡易領域異曲同工的咒力應用，它將領域調整成水一般的薄膜形態，附著在攻擊上，用以中和敵人的術式，其作用不止是突破無下限對五條悟本人造成傷害，更是為了限制它們，避免在生死之際展開領域，而使五條悟用無量空處對抗——因為這樣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條。

　　一旦選擇用這種方式進行攻擊，就等同於放棄了自己的生得術式，進入單純的□□對抗。

　　漏瑚覺得自己和花御現在像是兩個在房間內壁瘋狂彈跳的橡皮球。

　　五條悟的速度快得讓人大腦一片空白，普通的直拳在被他隨意轟出的瞬間，竟然能發出龍嘯似的尖銳風聲，他甚至都不需要什麼復雜精巧的招式，錯身而過的剎那手指在咒靈身體表面輕巧地一按，就如同引線點燃，從相接觸的地方一路向上爆破，直到大半個手臂都化為灰燼為止。

　　咒靈本身就是從恐懼與憎恨中誕生的東西，沒有人比它們更熟悉這些負面情緒，它們與之和諧共處，從中汲取力量，它們本身就是混沌，破壞和死亡，但在此之前，漏瑚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感受到恐懼。

　　劇烈的恐懼與痛苦伴隨著面前的白發男人每一次迫近的風聲襲來，而他的攻擊如同泥牛入海。這個戰術得以確立的一條重要基准是在脆弱的普通人中，五條悟就算只進行簡單的移動，造成的破壞也會像是一輛疾馳中的列車，而在過去的半分鐘中，咒靈覺得自己和那些脆弱的普通人似乎毫無分別。

　　即使是每一次揮動拳腳，發起攻擊，都要面臨是為了避免造成更大的破壞而奪取面前的生命，還是為了拯救眼前的生命而放棄更多人的選擇，也只是使他的動作輕微地沉重了一些。

　　像是暴露在刀片似的暴雨之下，又像是以凡人之軀站在在傾倒的山岳之前，無暇思考，每一個還存在的身體部位都宛如在烈火中燃燒，它們還能夠勉強存在於此的唯一原因，就是那些遍布房間裡的鈴鐺。

　　咒靈在人群中穿梭，他重重踏地，聽到咒力組成的身軀骨骼崩碎的聲音，在半空中穿過海盜船的承重線，他要靠那個逼停五條悟，用以抵御咒術師緊隨其後的一拳，脹相的血線自他身後橫貫而來，一連劃開幾個人的脖頸，鮮血和尖叫聲在高空炸開，要把人間之神的視野和雙手一起染成紅色，而所有這些聲音，所有這些血、塵土和肢體的碎片與咒術師的怒火通通都在痛苦與恐懼中，變得看不到也聽不見。

　　有那麼一刻咒靈甚至想不起自己來這裡的目的，也全然忘記了他本要使用什麼樣的戰術，下一步該怎麼做，在血紅的人間地獄中，白發的死神面前，唯一能夠感受到的，只有從四肢百骸升騰起來的，分不清是害怕還是興奮的戰栗，以及活像以融解自己為代價似的，正在胸腔中越來越亮的咒力核心。

　　花御好像在喊他，她似乎是覺得事情的進展和預估的並不一樣，咒力凝成的枝節強行卷起他的身體向遠處拋去，他遁入人群之中，胡亂地拉起那些脆弱易碎的肢體丟過去。

　　真人也許是對的。

　　在半個身體被咒力粉碎的瞬間，漏瑚有點茫然地想著。五條悟不可戰勝，但有弱點，他只弱在他仍舊是一個人類，成長在人類為他編織的柔弱框架之下，於是被刀子刺中的時候會流血，也會對它們這樣的存在彎下腰來，像是一個平等的靈魂一般對話。

　　是半分鐘嗎？有半分鐘嗎？還是已經過去半小時了？

　　即使再怎麼小心，房間裡的線也在一根一根崩斷，鈴鐺掉在地上砸個粉碎，漸漸得連聲音也發不出來，徹底變成沒有意義的灰塵。

　　「還有別的招數嗎？」白發的人間之神抓住花御的一只角，話音剛剛落下的時候把它連根拔起，咒靈看不見的血液濺射在萬聖節深紫與橙色交織的燈牌上，接觸不良地閃了閃。

　　「如果沒有的話就要想想自己的遺言了。」

　　他在喘氣，垂在身側的手指在極其輕微地顫抖，在食指的內側，暗紅的血正在隨著皮膚的紋理向下流淌，這並不是五條悟的血，但卻代表著他無堅不摧一刻不停的無下限防御在過去的幾分鐘中，短暫地失去了作用。

　　這是咒力的消耗嗎？是體力的消耗嗎？還是心靈的消耗嗎？

　　「還不夠啊。」

　　剩下半截軀體的咒靈顫抖著，陡然露出一個笑容。

　　.

　　虎杖悠仁在狂風中涕淚橫飛地看著地面距離自己越來越近，長長的慘叫被他拖在背後，仿佛一顆從天而降的隕石，眼看著就要把出口的大門砸穿血濺當場。

　　他一頭扎進了一片帶著彈性的柔軟當中，除了把臉頰擠扁了之外，甚至都沒有感覺到疼。

　　咦？

　　「快下來悠仁！我的式神有毒啊！」順平慌慌張張地把他拽下來。

　　「所以現在是什麼情況？」兩個少年一起轉向在場唯一的一位成年人，伊地知擦了把頭上的汗。

　　「緊急事態，」輔助監督言簡意賅地解釋道，「如你所見，在五條悟所在位置的中心現在有至少三層帳，數不清的普通人和咒靈都在朝這個地方彙聚。」

　　「為了封印五條老師嗎？」

　　「是的。」伊地知神情肅穆地望著遠處紅光閃爍的天空。

　　「我們目前得知的情報僅僅只是對方的最終目的是封印五條悟，而具體使用什麼手段，那個傳說中的咒具『獄門疆』究竟是什麼作用機理都是未知，所以為了避免最壞的結果出現，最好還是盡快把事態解決。」

　　這是最被動的地方，明明知道敵人的攻擊早已經蟄伏在暗處，卻不能因為還沒有來臨的陰謀而讓一整個城市停擺，當災難真正到來的時候，也不能因為「早就知道」這樣的理由，而真的棄千萬普通人的生命於不顧。

　　虎杖悠仁深吸了一口氣：「所以需要我們做什麼？」

　　「從這裡進去，」

　　伊地知指了指前方幽深的黑暗：「裡面的這一層帳是個六邊形結構，六個頂點正是這座游樂場的六個出入口，目前所有東京能夠行動的咒術師都在向這幾個方向來。」

　　即使從這裡什麼也看不見，但根據窗的觀測，此刻這個城市的地面上遍布著與這種帳同源的結界，它們像是漩渦的中心，或是旋轉的風扇葉，正在源源不斷地使普通人和咒靈向這邊移動。

　　「消滅裡面所有的咒靈和詛咒師，破壞掉這一層的咒力供給。」

　　「拜托你們——」

　　他的話沒有說完，粉發的一年級已經閃電般地撲到他的身後，揮出了纏繞著咒力的一拳，而黑發的那一個少年緊隨其後，拎著伊地知的一條胳膊，把他甩到了十米之外。

　　「很有進步嘛。」

　　穿著女僕裝的美少女咒靈從黑暗中走出來，真人靈巧地避過了虎杖帶著殺氣的一拳，對著兩個許久不見的少年露出微笑。

　　「啊，真人，真的是你啊。」

　　虎杖悠仁不著痕跡地向後看了一眼輔助監督的方向，順平的速度很快，那個地方現在已經沒有人影了。

　　他松了口氣，然後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來，咒力猛的從手上燃起：「我還在想如果你不在裡面怎麼辦呢。」

　　而出乎意料的是，灰藍發色的咒靈直接後退了一步舉起雙手：「別著急啊，我這次可不是來和你打架的。」

　　真人姿態優雅地提起他的裙擺，從裙子下面，一連串黑色的東西骨碌碌地滾落下來，卻沒有徑直落在地上，而是在咒力的作用下懸浮起來，宛如時鐘的刻度一般圍成一個圓形，緩緩地旋轉著。

　　在它們如同箭羽般齊射過來的時候，虎杖才看清了那是什麼東西。

　　是兩面宿儺的手指。

　　「……」

　　「悠仁！！我把伊地知先生送到安全的地方了！」吉野順平在山道上飛奔，即使因為宿儺的原因，虎杖要遠比他更合適對付真人，也並不妨礙他對伙伴的擔心，遠處模糊的粉發人影由遠及近，虎杖悠仁低著頭，一動也沒動。

　　「悠仁？！你沒事——」

　　黑發少年的後半句話被突兀地截斷了。

　　.

　　「天吶這到底是怎麼了？」

　　鶴丸國永茫然地提溜著店長的衣領子，在屋頂上飛奔。他不敢下到地上去，因為伴隨著因為斷電突然熄滅的燈和雜亂人影在地面上交織的影子，原本堅硬無比的水泥路上似乎突然出現了某種陷阱一般的存在，能把倒霉踩上去的人一瞬間吞沒影。

　　而他手裡的店長像是斷線了一般軟倒下去，過了好一會才重新恢復了意識。

　　她把右眼的單片眼鏡拿下來：「咒靈對咒術師開戰了。」

　　巧得是，在同一時間，鬼殺隊和鬼也開戰了，就在剛剛，她不得不緊急聯系幾個送貨員去把他們預訂的東西提前送過去。

　　在太刀陡然睜大的眼睛裡，店長無情地補上後半句：「就在你本來想去的那個游樂場裡，五條悟現在一個人在裡面大戰咒靈。」

　　「？」

　　鶴丸國永大受震撼，他雖然沒有真的見過五條悟，但卻聽過這個人的傳說：「咒靈能戰得過他嗎？」

　　「不知道啊。」店長回答道，右眼中的機械齒輪旋轉咬合，視線穿過眼前的人群，延展到更遠的黑暗中去。

　　在改造過的神之義眼下，她看得到所有連結在一起的世界，在無限城裡，那位名叫產屋敷耀哉的青年已經化為了爆炸的飛灰，日輪刀與金扇子悍然相撞，眼熟的蝴蝶發飾在刀風中上下翻飛，桃紅色短發的鬼與暗紅頭發的少年獵鬼人短兵相接，雪花形狀的術式接連不斷地閃爍，與遠處天空中爆破般的紅光在神之義眼的多維視野中交相輝映，恍若整個世界都陷入了戰火之中。

　　「不好說，有很多普通人在裡面做人質，而且，」

　　她的話沒有說完，原本一片昏暗的周遭猛然變得伸手不見五指，鶴丸國永險些看不到腳下，一個踉蹌栽下去，好容易抓住旁邊的空調外機勉強維持住了平衡之後，他發現整個大樓都在極細微地顫抖。

　　空氣似乎有一瞬間變得黏稠了起來，無數細小的黑影從地面上升騰起來，凝聚成各種詭譎怪異的形狀，仿佛是被雨水澆灌後破土的種子，滿含激動或恐懼地竊竊私語，緊接著大地一聲巨震，一個紅色的，宛如睜開的眼睛一般的巨大圖騰在夜空中亮起，鐵鏽味在城市上空彌散開來。

　　地上的水泥陷阱裡，仿佛是從幽暗的地獄深處中傳來狂喜的呼聲，淹沒了店長的聲音。

　　「詛咒之王！詛咒之王！」

　　.

　　「那個方向是順平去的那道門吧？真的沒問題嗎？」

　　真希抹掉臉頰上的血，望著遠處呈現不詳紅色的天空，那紅色如此濃郁邪惡，甚至比游樂場中心五條悟搞出來的像是渡劫似的電閃雷鳴更加霸道顯眼，讓人從心底深處感到害怕。

　　她握著咒具的手脫力，不受控制地抖動著，被她撕下一塊衣服和刀柄綁在一起。

　　狗卷棘嗓子已經徹底出不來聲了，釘崎野薔薇把一顆喉糖強行給他塞進嘴裡，熊貓隨手把不遠處的一只小咒靈錘成飛灰。

　　他們四個由於剛好在帳打開的時候，就因為想玩過山車來到了游樂園附近，成了最先響應命令的一批咒術師，因此自動組成了隊伍，負責六道門中的一道，現在已經突進到了相當深入的地方。

　　「應該死不了吧，夏，呃，貓屋敷老師和七海之前向著那個方向去了。」它疲憊地喘了口氣，「大概就是宿儺被放出來了，也能暫時抵擋一二。」

　　暫時。真希嘴角抽了抽。

　　「對啊對啊，還是先擔心一下你們自己唄。」一道聲音從身後的黑暗中悄無聲息地滑出來。

　　詛咒師的身影如同水一般從茂密的樹影中凝成一個人形，攻擊已經悄無聲息地摸到了釘崎野薔薇腳下。

　　【快……】

　　狗卷棘嘶啞的快逃說到一半，深紅羽翅如同電矢飛射，從遠方疾馳而來，釘穿了野薔薇腳下的水漬，融入影子中消失不見，又在瞬息之後重新飛上天空，盤旋著嘶鳴了一聲。

　　「伏黑！！！！！」

　　短發少女喜極而泣，露出看到親人的表情。

　　「你怎麼在這？人手還夠用嗎？」

　　從遠處飛跑過來的伏黑惠比了個手勢把鵺收起來，把手伸進影子裡，在真希茫然的表情中一大把咒具從裡面叮叮當當地掉出來。

　　「不夠，我是從日下部老師那裡過來的，他現在正和京都校的機械丸在三號門那邊，三輪和他們一起。」

　　「那你過來是干什麼的？要和我們一起嗎？」熊貓問他。

　　「不，」黑發少年臉上的表情也有些迷惑，他把更換用的咒具交到真希手裡，活像是從極速趕路中喘了口氣活過來了似的，重新結印把鵺叫了出來，式神的爪子勾住他的肩膀。

　　「日下部老師要我去看看小高田的演唱會舉辦得怎麼樣了。」

　　然後鵺猛地振了一下翅膀，帶著主人飛沒影了。

　　「？」野薔薇茫然地啊了一聲。

　　.

　　「……所以我們現在是不是要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鶴丸國永問道。

　　「你想走嗎？」店長問他。

　　她此刻站在整個東京最高的地方，狂風把她的衣角吹得獵獵作響，義眼被由於高速運轉而流下的血染成紫色。白衣的付喪神摘掉了貓面具，輕巧地倒掛在面前的圍欄上。

　　腳下的城市仿佛身處巨大怪物合攏的口腔中，即使在這麼高的地方，血的甜味仍舊若有若無地飄來。

　　恐懼作為相當強力的負面情緒的一種，也會最大限度地催生詛咒。

　　「我是無所謂啦，畢竟我只是一把刀，主人把我揮向哪裡我就指向哪裡。」鶴丸國永笑了一下，這種濃度的負面情緒對於暗墮的付喪神來說也相當致命，太刀青年澄澈的金色眼睛深處已經隱隱地泛起了紅影，但他一個字也沒有提自己的難受，只是安靜地打量著店長。

　　那一黑一藍的虹膜邊緣，微弱的金色光芒正在閃爍著。

　　「只是主人你沒關系嗎？」他隨手抓住店長的手——剛才在來這裡的路上，一個梳著莫西干頭的青年慌不擇路地抓住過她，下一秒就被吞進結界裡消失了——薄荷藍色的晶體沿著他們相接的地方延伸到鶴丸的手指上。

　　下一秒他抓著圍欄，因為劇烈的疼痛感嘔吐了出來。

　　他的少女主人收回手來，用力攥了一下，晶體粉碎成一把塵土飄散在風裡。

　　她盯著自己的手指，很輕地嘆了口氣。


第102章 【狂人行走於命運背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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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面宿儺現在的感覺, 並沒有預想中的那麼快樂。

　　在被虎杖悠仁吞進身體中時，他就知道遲早有一天他會找到機會重新降臨，他保持著獵手般超凡的耐心, 一點一點為自己加上籌碼, 但這一天的時機選擇的並不那麼好。

　　被分成了二十塊的身體分散在大地上，它們彼此吸引共振，無論哪一塊都是他, 獨立精密地運作，卻又是一個共同的整體, 本該是這樣的。

　　【狛治哥哥】

　　生得領域中的脆弱女人在呼喚著。

　　在領域伏魔御廚子的必中效果下, 一切擁有咒力的生物與非生物都會被斬至粉碎，叫做素山戀雪的柔弱少女的身影接連不斷地分離又重組，宛如一道不死的幻影。

　　自從上一次以她詛咒宿儺下地獄為終結的劇烈分歧之後，她就一直安靜又沉默, 表現得像一塊無害的牆角垃圾, 宿儺差一點就把她忘了——直到她突然像瘋了一樣, 重新開啟復讀機模式。

　　他完全明白為什麼，此刻他遺落在異世界的二十分之一正在劇烈消耗。

　　敵人很混亂, 有他曾經用那個視角見過的獵鬼人，紅發的, 橙發的，黑發的小鬼, 還有同一具身體中那位叫作「鬼舞辻無慘」的鬼, 來自詛咒之王與原初之鬼的力量在猗窩座身體中激烈交戰，細胞爆破血液沸騰的聲音不絕於耳, 又在下一個瞬間被身體自我修復。

　　來自內部的激戰與外部的猛烈攻擊，使得這位上弦之三的身體宛如在熔爐之上被反復冶煉敲打的兵器, 而在這一片堪稱神仙打架的腥風血雨中，伴隨著素山戀雪微弱卻執拗的呼喚，屬於人類狛治的那一部分記憶正在破土抽芽。

　　弱小的幽靈，弱小的鬼，隔著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卻產生了不容忽視的牽引力，拉扯著那一塊小小的碎片，一點點遠離二十分之十五的宿儺。

　　【狛治哥哥】

　　「給、我、閉、上、嘴、好、嗎」

　　夏油傑被敵人自己抽自己這一巴掌抽懵了，他來之前並沒有人告訴過他兩面宿儺還有這樣的毛病，死而復生的咒靈操使茫然地看著眼前的狀況，總之還是先抓住機會補上了一記攻擊。

　　他真的很需要這個喘息的機會，兩面宿儺不愧是千年前的詛咒之王，即使他重新回到身體之後發現庫存中多了不少新咒靈，但就像羂索與五條悟之間的戰鬥一樣，質量之間的差異並沒有那麼容易被數量彌補。

　　所幸這並不是百分之百的詛咒之王，似乎還得了精神分裂之類的毛病，而他夏油傑也不能算是純然的人類。

　　「你這家伙並不會反轉術式吧？」粉發的詛咒之王掐著黑發咒術師的脖子，一路碾過地面留下泥石流衝刷山體一般的開口，他開始為這個難纏的對手感到煩躁，「都這樣子還不死，有什麼秘訣嗎？說出來聽聽啊？」

　　順平和七海那邊還沒有消息，五條悟也不知道干嘛去了還不出來，似乎還得再要一會兒，夏油傑冷靜地思考著。黑發咒術師歪了歪頭，露出一個帶著血腥味道的燦爛微笑，身後成千上百的使役咒靈咆哮著衝過來。

　　「大概因為我是魔法少女吧？」他毫不害臊地開口。

　　「……」

　　「天吶，真拼命啊。」真人輕巧地站在一串彩燈的線繩上，注視著遠方咒靈操使與詛咒之王的戰場感慨道。

　　順平站在離他不遠處的地面上，血跡順著手指滴滴答答地流下來，劇毒的式神漂浮在他身前，旁邊是正在喘息的七海建人，叫做真人的咒靈算是他們兩個的老熟人了。

　　在現在有空的這些咒術師裡，對真人威脅最大的虎杖已經被兩面宿儺占據了，少女模樣的咒靈看起來相當悠閑，後輩與前輩對視一眼，都不太清楚這個咒靈到底想要做什麼。

　　「只是單純的沒有事情做哦？」真人微笑了一下，「把你們留下來聊聊天而已，畢竟我的任務雖然完成了，但其他同胞們還在努力工作呢。」

　　咒靈站得很高，發帶上的蕾絲輕飄飄地顫動著，他的目光投向遠處夏油傑的戰場，黑發男人的身影被咒靈使役包圍，看似處在下風，戰場的中心卻在不動聲色向內圈的結界移動。

　　「來聊一聊嘛，以前的時候我們不還經常在一起聊天嗎，小順平？」咒靈笑眯眯的，「你進步了，這一次不用靠會打人的漫畫也能冷靜地站在我面前了呢。」

　　「咒靈也有同胞的概念嗎？」順平警惕地看著他，受傷的七海建人剛剛在他手心裡點了一下，他們兩個從任何意義上都打不過現在的真人，能把他拖住一會也是好的。

　　「當然有了，感到意外嗎？還是說，你們已經傲慢到覺得整個世界上只有人類才配擁有這些？」

　　「那你們對待同胞的方式還挺有趣的。」金發咒術師按著已經接收不到信號的藍牙耳機，十幾分鐘之前那裡曾傳來輔助監督的實時播報，無數低階的咒靈正在被結界的氣息吸引到這裡來，為五條粉碎機填補原料。

　　「沒辦法呀，就像人類裡的大部分是不會咒術的普通人一樣，低級的咒靈就是這樣不會思考，只想著殺戮和破壞的東西，」真人整理了一下自己頭上的蝴蝶結，「所以站在我的立場上，即使是在殺戮和破壞的混沌中死去，也不想讓它們作為誰利用的工具，套上狗繩的使役。」

　　「作為咒靈的尊嚴——這就是我對同胞全部的照拂了。」

　　「但我的同伴似乎不是這樣想的。」他像是有點苦惱似的，抬起頭對咒術師們抱歉地笑了一下，仿佛在回應他一般，大地驟然震顫起來，在以五條悟所在的地方為中心，狂風卷雜咒力形成了一個遮天蔽日的巨大漏鬥，以空前的效率向裡面傾倒著人類與咒靈的混合。

　　然後在某一個節點，岩漿從大地之下奔湧而出。

　　漏瑚是真的在努力踐行他說過的話——讓五條悟感到威脅。

　　花御站在一片發亮的紅色中，震驚地看著面前的一切，作為之前在京都姐妹校交流會上和五條悟交過手的咒靈，她從未想過自己的同伴能做到這個地步。

　　恐懼與憎惡是咒靈的力量源泉，在詛咒之王蘇醒之後，這整個城市的「磁場」有了微妙的改變，使得今夜的低階咒靈如同雨後春筍一般生長壯大，而由此造成的恐懼，會讓現有的咒靈們在強度上再上一個台階。

　　而在此基礎上，在確認五條悟的耐心和咒力都被劇烈地消耗了一部分之後，漏瑚放棄了領域展延。

　　「你知道嗎，五條悟。真人有他的做法，我也有我的。」

　　頭頂著富士山的咒靈損壞的半邊身體已經飛快地重新長了回來，他是在人們對大地的恐懼中誕生的咒靈，他的強度上限一定程度上取決於這份恐懼的程度，並且在詛咒之王蘇醒的今晚，這其中的聯系得到了更近一步的加強。

　　怎麼樣既不把五條悟逼到絕路上，又能喚起人類對大地最原始的那一份恐懼，在沸騰的力量增長之下無師自通。

　　「我不知道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他想要尊嚴，想要作為一個獨立的種族被認可，想把所有這些連想法都沒有的低級咒靈們帶到所謂的新世界裡去，所以他像個人類一樣算計，穿上衣服，去分析朋友和敵人，以為這樣就是一條正確的路了——我不這麼覺得。」

　　岩漿與奔騰不息的火焰如天河倒瀉，在大地上縱橫流淌，仿佛棋盤格一般把地面分割成一個個孤島，人類世界中堅不可摧的水泥、鋼鐵哀鳴著從空中墜落，被吞噬入死的赤紅深淵，大地的咒靈在滾燙的殘垣斷壁中放聲大笑。

　　在他身後是宛如沒有知覺，沒有恐懼般衝進人群、落入岩漿之中，毀滅與自我毀滅的咒靈。

　　「咒靈哪裡需要什麼尊嚴！我們是從憎惡中誕生的幽靈，混沌分裂而又合一的整體，不在乎任何人怎麼看我們，無所謂被利用，也無所謂生死，生息流轉天道長行，百年後站在荒野上放聲大笑的不必是我，也不必是它們，只要詛咒能像人一樣立足於世足矣！」

　　尖叫聲與呼喊聲不絕於耳，在赤紅的視野中央，白發的神之子沉默地站著，他像是終於明白了所有今晚發生的事情，忍無可忍地抬起了手。

　　「叔叔——」

　　他的褲腳被拽住了。

　　黑發的小姑娘原先藏身的地面已經碎了一半，半截身體懸空在滾燙的岩漿上方，裙子的蕾絲被燒得卷邊，卻仍然掙扎著抓住了她唯一能夠抓住的東西。

　　她的父母不知所蹤，她也不知道今晚發生了什麼，是誰在打架，她拽住的是誰，只是單純地想要活下去。

　　被拽住的人類最強輕輕地低了低頭，手指因為劇烈的對抗和殺戮還在微微顫抖著，像是慢半拍似的張開嘴。

　　「到這裡來！！」

　　一個穿著戰隊衣服的短發姑娘踩著在熔岩中漂浮的石塊衝了過來，躲在暗處的脹相的血線被她靈巧地避開，那姑娘在地上翻滾了一下，一把把剛剛的黑發小女孩抱住，躥起來就跑遠了。

　　五條悟注視著她一路向遠離中心的地方奔跑，普通人在瀕死之際，就看得見咒靈了，她一路連滾帶爬地避開那些低階咒靈，避開腳下崩裂的地面，在她快要摔倒的時候，她身側尚有余裕的普通人伸出手來拉她一把。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房間裡無人在意的鈴鐺們開始逐漸在繩子上晃動，最先遭遇戰場而有幸活下來的那些人開始有意識地躲避、尋找安全的地方，他們會躲在倒塌的座椅懸臂之下，甚至拿起斷裂的鋼筋攻擊相對弱小的咒靈。

　　他們會把新落進來的人撿走，幾個人一起齊心協力地推倒一根橫梁，作為連接兩塊土地之間的橋索，大人捂住孩子的眼睛，在腥風血雨中穿行，向更安全的地方收縮，他們顫抖著，努力使自己的視線從剛剛倒下的人身上移開，他們安靜地緊盯著五條悟，看他的目光既像是魔王又像是天神。

　　「請——加——油——呀」

　　躲在掉落下來的秋千座椅下的小男孩不敢出聲，他看著咒術師輕輕地做口型。

　　咒靈是像征著毀滅與破壞，沒有知性也不忌諱死亡的生物，它們不需要憐憫，從不會是同胞的弱點，相比之下人類軟弱而麻煩，他們貪生怕死，弱小卻又仇視強大，每一個都珍貴又脆弱，但卻會在這種時候彼此扶持，在烈火熊熊的地獄裡抓緊每一絲生的希望。

　　「看看他們，五條悟，這是你不能舍棄的部分吧？作為普通人，他們已經相當努力了吧？你要殺死他們嗎？」

　　漏瑚感受到來自右腿的牽引，這是羂索在作畫，他大概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太過火，但漏瑚並不打算聽他的，愧死機制在自己手裡，怎麼完成任務就是他自己的事。

　　「我明白了。」五條悟閉了閉眼睛。

　　雪白睫毛投下的陰影遮住湛藍眼瞳，宛如夜幕籠罩冰川，然後再抬起來，冰冷剔透的藍色光芒一點一點重新亮起來。

　　「你還挺有意思的，我尊重你的想法，但說這樣的話，」五條悟輕輕地按了一下手指，「也就是說你對自己會有什麼後果已經完全明白了，對吧？」

　　漏瑚咧開嘴，他的一只手抬起來，岩漿在他的四肢百骸流動，熾烈的咒力凝聚在腳下，而從天上，羂索吸引過來的咒靈正如雨般落下。

　　然後下一刻，這片天地的所有都淹沒在無盡的星海之中。

　　輕飄飄的，美麗的，無窮無盡的，仿佛自己已經窮盡了世界的真實，卻又仿佛什麼都沒有懂，時間與空間，生存與毀滅，所有的問題和答案向他而來，漏瑚從沒有直面過五條悟的領域，不知道真正置身於其中的時候，連此身都能夠忘卻。

　　時間像是停止了一般。

　　正在伸出手的、攀爬到一半的、從咒靈口下艱難逃生的……都在這一瞬間脫力一般軟倒下來，落入熾熱的地獄之中，而白發的神子沒有向那邊看一眼。

　　一連串的血花在他身邊綻開，五條悟在0.2秒的領域時間中徒手撕開了混跡在人群中、從天而降的幾千個咒靈，扶正了四十五個將要倒塌的梁柱，咒術師的半身被咒靈看不見的血液浸透，被染成鮮紅的手指穿雲破月到達漏瑚胸口時，他剛剛能夠眨了第一下眼睛。

　　負面情緒也能夠增強咒術師的能力。

　　在咒靈殘破身軀中跳動的咒力核心宛如夜風中的燭火，亮得驚人卻一伸手就能攏住。

　　「再見。」他輕聲說道。

　　咒靈張開了嘴，他向著來索命的死神費力地張開胳膊，用力做出了擁抱的姿勢，在按上人類冰冷身軀的瞬間，轉化為一個心滿意足的笑容。

　　強烈無比的危機感在這一瞬間從後背一路順著脊柱竄上來，五條悟睜大了眼睛，收手想要後退。

　　「那可不行啊。」戴著畫家帽的少女輕輕地笑了，手中的筆在畫紙上添下一筆。

　　「TRICK OR TREAT！！」漏瑚大笑著，在肉.體爆炸的痛苦中看到五條悟的手指在慣性與牽引的作用下向前，被他燃燒的咒力核心一點一點照亮。

　　【愧死機制】無形無相，即使是附著在一團燃燒的火上，也絲毫不會投下陰影。

　　「你要給五條悟加什麼限制呢？」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真人問道，「像虎杖悠仁那時候一樣嗎，讓他把咒靈當作同類？」

　　「怎麼會呢？只是不殺咒靈的話，能辦到的事還是太多了啊。」

　　羂索轉著手上的筆，托住下巴思索。

　　「不如這樣，【人類和咒靈都是五條悟的好同伴】，怎麼樣？」他眨眨眼，「讓我們的最強變成真正的聖父好啦。」

　　手指收緊。

　　這一刻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魔法少女夏油傑大戰二十分之十五的詛咒之王，兩個人戰至宇宙邊荒，把中心的帳都險些穿透了；

　　順平大喊著「歐拉」對著發呆的真人揮出一記上勾拳，七海建人表情嫌棄但緊隨其後；

　　另一個世界的上弦之三終於想起了自己是誰，在詛咒之王的加成下暴起把老東家鬼舞辻無慘拖到了陽光下面，連帶著二十分之一的宿儺一起化為灰燼；

　　醬油了一整晚的虎杖悠仁掙扎著拿回了一只左手的控制權，從褲兜裡掏出一塊模樣古怪的石頭用力握住；

　　戴著眼鏡的烏鴉悄無聲息地收起翅膀；

　　店長牽著鶴丸的手，在錯落的屋檐間行走，從城市最高的中心一路向邊緣的裡世界連接點去，三日月宗近說他今晚下廚；

　　帶翅膀的飛行式神鵺左爪抓著主人伏黑惠，右爪抓著一米九的大漢東堂葵在夜空中疾行，前者迎著狂風，猛然從口袋裡掏出了一盤子杏仁豆腐倒進了後者嘴裡……

　　花御伸出的樹枝以不可思議的極速收回，脹相在後撤，使用著少女軀殼的羂索拿著筆從棲身的地方跳下來，從他冷酷雙眸中映照出來的，是五條悟緊縮的瞳孔。

　　也許是一秒鐘，也許是更短，所有人屏住呼吸，天地之間似乎只能夠聽到寂靜的心跳。

　　又或者清脆的、拍手的聲音。

　　「啪。」

　　兩面宿儺從漏瑚爆開的身軀前抬起頭來，他似乎還沒有明白為什麼自己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咒靈殘余的火光還沒有完全熄滅，最高級別的攻擊抑制機能在瞬息之間順著接觸的指尖一路流淌到四肢百骸，化作看不見的鎖鏈，一圈一圈地纏繞在身上。

　　【兩面宿儺】

　　美麗得如同幻影一般的少女仍然微笑著，這一次她口中的不再是【狛治哥哥】了，因為她的戀人已經在這一刻回歸了地獄的懷抱，素山戀雪伸出手來，接住崩落的領域碎片，殷紅的尖角落在手心，像是一滴血。

　　【輪到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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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有點遲，但大家新年快樂！新一年裡身體健康，心想事成呀！


第103章 【狂人行走於命運背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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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愧死機制】

　　可以植入人類遺傳因子中的一種攻擊抑制機能。作用是使人在攻擊該機能規定的「同類」時, 通過潛意識對咒力的操縱使身體的一部分機能停止，嚴重時可致人死亡。

　　「就是這個嗎？」五條悟問道。

　　「誰知道呢，」變成少女模樣的咒靈晃著腿, 「也有可能是獄門疆, 其實都沒什麼差別。」

　　「這樣嗎？這種價值的情報說了和沒說也沒差吧。」

　　「是啊，只是附送的嘛，畢竟這本來就是一場之後能不能合作的試探而已, 主要交易內容只是我們在行動的時候別干那麼賣力，我可是承諾了不率先使用改造人, 剩下的是你自己需要努力的事啦, 如果你真的被封印了或者套上了狗鏈變成聖父什麼的，我們也根本沒必要和你們咒術師和平地談什麼東西了吧？」

　　「那我這邊呢？你想要什麼？」

　　「如果你對結果還比較滿意的話，就給來觀戰的羂索大人一點教訓吧？就算是沒有知性的野獸，也不願意被殘酷無情地當作流浪狗來使喚呢。」

　　「咦, 你們居然會計較這個嗎？我還以為咒靈無所謂呢。」

　　「……是啊,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咒靈茫然地想著。

　　也許是被那位店長小姐同化的時候壞掉了, 或者是在孤身一人坐在寂靜的夜晚中、在被咒術師打得稀爛，快要死掉的時候；又或者是在更早, 在誕生的那一刻，但如果要在記憶長河裡仔細地尋找一個標點——

　　「應該是從感到迷茫的那一天開始吧。」

　　我們是生來就必須被消滅的東西嗎？

　　沒有什麼東西是無緣無故誕生的, 出於對人類的憎恨而誕生的咒靈玩弄人類，然後死於人類, 這有意義嗎？

　　咒靈到底是什麼？咒靈想要怎麼樣活著？要生活在什麼樣的地方？要走向怎樣的未來？

　　也許這些疑問早就產生, 只是一直沉睡在他永不停歇的憎恨之源中，直到瀕死的時候, 在那些美麗的綠色晶體之中，叫做真人的存在既不是人類, 也不是咒靈，他跳出了自己所在的地方，像個陌生的旁觀者一般，然後曾經被他忘卻的那些疑問在瞬息之間，再一次鮮明地湧上來。

　　當時這位咒術界的人間之神俯身低頭來看著他，就像是透過他在看著那位店長：「不一定要明白答案，當你在思考的時候，你就在改變了。」

　　真人看著面前五條悟笑嘻嘻的臉，咒術師看起來內心對他充滿殺意的樣子，不像是會想這種問題的人，他大概是把平時研究店長小姐得來的結果用在咒靈這裡了吧。

　　現在更是連自己從前好為人師，對咒靈教育過什麼都完全忘在腦後了，嘖嘖。

　　穿著貓女僕裙子的真人對著五條悟，露出假模假樣的道別微笑。

　　「思考也是咒靈終極的智慧嘛。」

　　什麼也不做是不會得到答案的。真人行了個禮，遁入黑暗中。

　　漏瑚說這個世界應該是屬於咒靈的，咒靈才應該是真正的人類，大地的主人，那麼就來看看，到底哪裡才是屬於咒靈的位置。

　　.

　　「所以之前兄弟拜托我的，就是這件事？」東堂葵在嗚嗚呼嘯的夜風中落回地上。

　　伏黑惠沒有把他的式神收起來，他站在旋轉木馬頂蓋的尖角上，神情嚴肅地緊盯著中心的位置，仿佛是害怕下一秒那中間核彈爆炸似的。

　　「你們搞了什麼？」一米九的大漢還在回味著嘴裡杏仁豆腐的甜味，「為什麼要把五條悟和宿儺換個位置？給我吃的這又是什麼，我感覺我術式強度都加大了。」

　　【杏仁豆腐】是商店中可以增加攻擊力的菜肴裡相對很便宜的一道，由狗卷棘友情貢獻，持續時間是五分鐘，現在差不多才過去了一分鐘，東堂葵覺得自己渾身有勁兒是正常的，伏黑惠沒有再理會他的身體問題。

　　「有人要暗算五條悟，」他言簡意賅地解釋道，「因為不知道那東西到底是什麼，有什麼效果，所以不能讓他中招。」

　　「那就換成宿儺嗎？」

　　這位來自京都的咒術師似乎已經徹底忘了，自己在交流會的時候還想殺了虎杖悠仁的事，皺起了眉頭：「虎杖這是被徹底判了死刑嗎？」

　　「不是。」

　　伏黑惠沉默了一下。

　　「原本沒有這個計劃，這是他自己要求的。」

　　結界閃爍了兩下，在夜幕中消失不見，而隨著漏瑚的徹底死亡，大地的震顫也停了下來，具有知性的高級咒靈在飛快地撤退，被困住的普通人嘩啦啦地四散逃跑。

　　一次不成功還有下一次，敵人在暗處，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順著他們來。

　　不管用來對付五條悟的是什麼東西，核心都應該是「限制」或者「殺死」他，隨著手指上限的增加，虎杖身體裡的兩面宿儺總有一天會失去控制，從這個角度來說，他的確是最適合的那個人，如果宿儺真的受到了什麼限制，說不定虎杖還能因此得救。

　　為了防止宿儺察覺，從頭到尾虎杖都沒參與過他們的討論，只是順平告訴他們，從第一次被真人的愧死機制捕獲之後，虎杖就暗示了他這件事。

　　京都校的機械丸叛變在先，即使後來回歸了正途，誰也不知道身邊還藏著多少臥底，今晚行動的不僅是咒靈，還有數不清的詛咒師，有一些還是曾經夏油傑的舊部，能搞出這麼大的陣仗，聽說高層也有他們的內應。

　　作為在事情變得不可收拾的最後一道保險，所有人能做的也只有隨機應變，冥冥小姐僅存的一只烏鴉戴著商店裡【越谷卓的眼鏡】東躲西藏，東堂葵發動不義游戲的時候嘴裡還嚼著甜點，誰也不知道裡面現在是什麼情況。

　　「宿儺有那麼容易中招嗎？」他質疑道。

　　「虎杖手裡有乙骨的命結石。」

　　難怪，乙骨憂太當初去參加交流會的時候脖子上就戴著那塊石頭，特級咒靈裡香乖得像只小兔子，能壓制宿儺也說得過去。

　　就是不知道效果是不是真的有那麼好。

　　鵺重新把他們兩個吊起來，在灰塵彌漫的結界中央，男人的身影孤零零地站著，而就像是感覺到危險一樣，以他為圓心，半徑二十米的圓內都沒有聲音，也沒有人敢過去。

　　「……很有趣嘛。」

　　兩面宿儺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的手，輕聲道。

　　曾經套在虎杖悠仁身上，以他死了一次為代價才消失的狗鏈，現在箍緊了他自己的脖子。

　　原本是應該沒那麼容易中招的，但在相隔甚遠的異世界裡，二十分之一的自己徹底湮滅的事實讓他分心了一瞬，命結石的瞬間抑制再加上生得領域裡戀雪的干擾，讓他沒能第一時間察覺出這個陰謀。

　　隨著猗窩座身體裡那根手指的消失，這個女人的幻影也徹底消散了。

　　虎杖悠仁像是死了一樣一聲不吭，這具身體裡一瞬間變得空空蕩蕩。

　　兩面宿儺看著遠處趴在架子上的一只低級咒靈，他抬起一只手，感覺到心髒的收縮，他把視線投向更遠處逃竄的中年男人，感覺沒有絲毫變化。

　　這狗鏈升級加倍了。

　　「所以，我讓你走了嗎？」

　　他忍住痛苦，握緊的手背一瞬間青筋暴起，一個戴著畫家帽子的少女被他從暗處抓出來，踉蹌著倒在他面前。

　　糟糕，離得太近了。羂索冷靜地想。

　　他表現得完全符合一個一級咒術師的反應——手中的畫筆摸索著在白紙上一劃，然後就地一滾，飛快地向後躥了兩米。

　　「是你這雜種干的嗎？」粉發的魔神手上的血口飛快愈合，也許是因為愧死機制的約束，他此刻一動不動，羂索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完全鎖定了，呼吸陡然變得沉重起來。

　　和五條悟截然不同的另一種壓迫感。

　　這真是最壞的局面了，預想裡針對五條悟的所有假設有一大半在兩面宿儺這裡完全不成立，千年前的詛咒之王沒有倫理道德的束縛，做事全憑隨心所欲，對別人和對自己都一樣狠。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畫家帽少女謹慎地後退了一步，背在身後的雙手畫筆在紙上無聲掠過。

　　粉發男人笑了一下。

　　層疊的青筋和血管在一瞬間爬上他裸露的皮膚，宿儺在出手的同時痛得發出一聲模糊的嘶聲，與此同時，羂索的身體倒飛起來撞在摩天輪實心的中軸上，□□和金屬劇烈碰撞發出沉悶的巨響，嵌入了大概三四釐米。

　　咒力的壓迫如同磁吸一般將羂索釘在軸上，他斜上方頭頂殘破的座艙被齊齊削斷，鋒利的半截切面從上方呼嘯而來。

　　這一下如果切實了將會把他攔腰劈成兩半，羂索咬著牙結印，一個小型的結界在上方張開，宛如一張網一般兜頭罩住了墜落的大塊金屬，這個一級咒術師的身體能夠調用的咒力有限，他五髒六腑都被震出了血，滾了兩滾從地上灰頭土臉地爬起來。

　　詛咒之王踉蹌著半跪在了地上，剛被調換過來時那種夾雜著玩味的煩躁已經徹底從他臉上褪去了，兩面宿儺的臉色此刻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很顯然通過剛剛的測試，在血流經過耳膜的細小爆裂聲中，他已經完全明白了這個機制的可怕之處，如果沒有反轉術式，剛才那一下能夠直接殺死他。

　　他甚至沒有直接對那個咒術師執行「殺」這個動作。

　　羂索看著他，如同當時在地下水道面對壞掉的真人時那般，慢慢舉起雙手，一步步後退：「也許您要找的人並不是我，您變成這樣對我沒有任何好處。」

　　「哦是嗎？」兩面宿儺敷衍地回應道，殺意構成了他大部分時候的情緒，他現在每一秒鐘都像在油鍋裡煎熬，「可是你看起來太悠閑了啊，是覺得我沒辦法殺你而得意起來了嗎——？！！！！」

　　飽經鍛煉的強健□□在驟然發力破空時帶起炮彈一般的爆破尾音，詛咒之王極速逼近的臉上是一個宛如惡鬼般的瘋狂笑容，羂索在這一刻驚悚地意識到一個事實——

　　這並不是百分之百的詛咒之王，他一點都不在意自己會不會死。

　　「救命，這是什麼聲音？」鶴丸遙望著遠處那震天動地的一聲巨響，覺得這東京是沒有辦法待下去了。

　　店長的義眼還在高功率運轉，她確實如同她所說的那樣，完完整整地看完了所有今晚發生的事情，然後鶴丸驚訝地發現她把神之義眼的運行停掉，開始加快了跑步速度。

　　「他們給兩面宿儺植入了愧死機制，」店長的聲音帶著一股異常沉痛的意味，「我得快點走了。」

　　「嗯？」

　　太刀還沒有弄懂她為什麼要快點走，照理來說三日月宗近那家伙的料理手藝應該沒有那麼讓人期待才對，不過他是一把對主君百依百順的好刀，於是他一把把店長抄在懷裡：「好哦！鶴丸快遞，使命必達。」

　　他抱著他的珍貴快遞在樓宇間飛奔，然而店長的表情卻絲毫沒有輕松一些，始終是如臨大敵的模樣。

　　在他一口氣跑到了近郊，模模糊糊快要看到回本丸最近的那道裡世界大門的時候，店長長嘆了一口氣，拍拍他的肩膀：「把我放下，然後你自己回去吧。」

　　「？」

　　疑問還沒來得及出口，太刀就陡然被貼到臉上的一張紅臉嚇了一大跳，「啊」的一聲慘叫拽著店長退開了十幾米遠。

　　「這什麼東——」

　　「終於見面了。」

　　遠處模糊不清的一團在月光下顯現出形狀來，是咒術高專一年級生虎杖悠仁的臉。

　　臉還是他的臉，但整個身體，都已經看起來不再像是個人了，大片的深紅從高專的校服上泅開，仿佛這個人是爆體而亡了之後又被重新強行地捏了起來一般，對方的呼吸相當急促，宛如一條被提到岸上的魚。

　　「初次見面，兩面宿儺先生。」店長禮貌地打了個招呼，「按照一般情況下，愧死機制的負反饋並不包括身體爆炸。」

　　「啊，這個。」

　　粉發的魔神一把扯下了沾滿血跡的衣服，惡劣地笑了一下：「這不是我的血。」

　　店長無言地點點頭。

　　太刀在夜裡眼神並不好，鶴丸國永其實沒太看清楚到底是誰，但這不妨礙他抽刀。

　　「該帶著五虎退的。」他有點懊惱。

　　店長倒是覺得帶著什麼都一樣，兩面宿儺不愧是詛咒之王，他身體原本的主人虎杖悠仁當時只是強行對抗了一次入門級別的愧死機制，就直接死亡了，而他頂著基因抑制的最高等級，甚至還能擺出這副充滿殺意的姿態。

　　但很顯然，他也沒能殺死任何一個人，光是讓對方流了這麼多血，看起來就讓宿儺幾乎死過一次了。

　　讓滿腦子殺和吃的兩面宿儺不能殺人，也不能傷害咒靈，作為旁觀者來看還是挺有意思的，但——

　　「人是同伴，咒靈也是同伴，」二十分之十五的詛咒之王宛如實質的目光落在店長身上，「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這家伙，既不是人，也不是咒靈吧？」

　　唉，還是讓他想起來了。

　　鶴丸持刀的身影一躍而起，店長剛剛降溫的神之義眼驟然亮起藍光，然而迎面而來的咒力像是幾丈高的海浪當頭拍下，斬不開切不斷，也不需要什麼精准定位，只是鋪天蓋地的淹沒了可能逃跑的每一個角度，一店長一刀被拍得滾出去老遠，兩口血整整齊齊地噴出來。

　　愧死機制的作用判定是認知上的，店長的人類身體在兩面宿儺面前起不到一點作用，脆弱得像一張紙。

　　她默默地伸出手來，攥緊了鶴丸國永的手指，付喪神來不及發出聲音就被迫變回了本體，落在她手上，店長把刀當作拐杖，艱難地支撐著自己站起來，她把刀拔.出來揮了一下，發現太刀對她來說是真的又長又重。

　　她想了想，在刀上敲了兩下，刀刃劇烈地閃爍了幾秒鐘，不甘心地熄滅了。

　　兩面宿儺頭也沒回地撕碎了一只盤旋在天空中的烏鴉，只是安靜地看著她。

　　「已經植入的愧死機制是沒辦法拿回來的。」她說。

　　對面那副安靜友好又禮貌的外殼驟然消失了。

　　五分鐘之後，店長失去了她的一條腿和一只胳膊，全身大概開了兩百多道口子，最深的一條順著血管的方向，仿佛是要把她整個人剖開，她咽下了一口血，嗓子眼裡的觸感黏膩濕滑，大概是一口粉碎的內髒，但奇跡般的是她居然還沒死，看來宿儺從前沒少做過這種事。

　　粉發男人掐著脖子把她從地上拎起來：「現在呢？」

　　「沒有辦法拿回來。」她再次給出了相同的回答。

　　這次是長達五分鐘的沉默，然後她聽到頭頂的宿儺笑了一聲。

　　「怪不得虎杖悠仁那小子在你眼裡一文不值，」他語調冷漠地說，把店長和屍體差不多的破爛身體扔回了地上，「原來你是這種東西。」

　　哪怕是打了似乎有一整夜，此刻的天光依然黑得離奇，如果看一眼時間，也僅僅只是午夜時分而已，無人的曠野之上，男人毫無眷戀地撕碎了那一具少女身體，看向遠方。

　　不遠處是咒術師搜索小隊的燈光，今晚殘余的詛咒太多了，所有人幾乎是在連軸轉，派出來搜索殘存咒靈的小隊各自都由一位至少一級的咒術師帶隊，腥風掠過的時候幾乎沒人反應過來。

　　湛藍與深紅劇烈地相撞，樹木、草叢，腳下的土地都在這種程度的對碰中化為烏有，兩面宿儺掐著脖子發出一聲長長的、瀕死的吸氣，笑聲斷斷續續地順著喉嚨滾出來。

　　「來得有點晚啊五條悟。」他松開手，少女貼著萬聖節小惡魔貼紙的半張臉滾落在地上。

　　「這狗鏈原本是你的吧？我替你戴上了，有什麼謝禮嗎？」

　　「給你留具全屍吧。」五條悟也笑了。

　　「嗯？那怎麼能行。」二十分之十五的詛咒之王大笑著，胸口正中亮起刺眼的光芒。

　　「至少要把你心愛的學生一起帶走啊——？！！」

　　「快走！」七海建人一把撈起還在發愣的順平，頭也不回地跑遠。

　　黑發少年呆呆地望著昔日的好友所站著的地方，即使是套上了所謂的攻擊抑制機能，名為兩面宿儺的詛咒之王依舊是愉悅與殺意的混合體，這份邪惡的驕傲在他瞳孔放大呼吸停止的時候也並沒有消失，刺目的紅色在他身上燃燒，眨眼之間吞沒了整片土地。

　　純白的、深藍的、殷紅的光錯雜交織，咒力的浪潮無聲地擴開。

　　直到十幾分鐘過去，他們從地上踉蹌地爬起來，耳鳴和暈眩逐漸消退到了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後，吉野順平才像是突然從夢中醒來。

　　「悠仁呢？！悠仁還可能活著嗎？！」他急切地抓住七海建人的袖子，金發的師長拍了拍他，輕柔地拂開了他的手。

　　七海建人在寂靜的月色之下穿行，經過了坐在坑裡，一動不動的五條悟，向更遠的地方走。

　　直到他看到了還未被咒力的對抗所抹消的血跡，滴滴答答蜿蜿蜒蜒，像是月光下的花園裡，一條石子鋪成的小路。

　　他沿著這條路走，在它的盡頭，一把白金色的太刀安靜地躺在地上，上面蓋著被削掉了半截，沾滿血跡的萬聖節巫女帽子。

　　在這把刀旁邊，是橙色與粉色交織，宛如流動的溫暖火焰一般的—— 一塊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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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來點評論看看嘛！我要寂寞死了嗚嗚嗚嗚


第104章 【咒靈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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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的會抗議。」

　　夏油傑獨自一人坐在一個單獨的沙發上, 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的後輩們。

　　他對面的一組長沙發上，東堂和熊貓一左一右，把瘦小的順平擠在中間, 狗卷坐不下了, 在他們前面的地上蹲著，野薔薇和真希站在沙發背後，店長坐在桌子上,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順平身上。

　　帶著底托的寶石被一根鏈條連著，戴在順平脖子上, 他小心翼翼地把項鏈解下來, 店長伸手在上面碰了碰，然後少年興奮的聲音一下子響起來。

　　「哇！能說話了！」

　　……這什麼電子寵物。野薔薇捂住臉。

　　「什麼感覺啊兄弟？」東堂有點好奇，他還從來沒遇到過這種不死不活的情況，也沒人給他解釋。

　　「嗯……」虎杖悠仁的寶石沉思道, 「感覺視野變好了不少, 好像也不需要睡覺了。」

　　熊貓緊盯著他, 伸出一只爪子，把寶石從這邊扒拉著滾到那邊。

　　「怎麼樣, 會頭暈嗎？」他問道。

　　「什麼感覺也沒有。」寶石乖乖回答。

　　「……」

　　「嗚嗚嗚嗚我可憐的悠仁！」順平發出痛心的哀嚎。

　　「沒死就不錯了。」野薔薇拍拍黑發少年的腦袋。

　　「是啊是啊，我本來還以為要死了, 幸好有戀雪小姐和店長撈我一把，」寶石虎杖樂呵呵地安慰好朋友, 「而且現在完全不用擔心宿儺會出來, 感覺像是終於不用擔驚受怕，憋著不去廁所了, 渾身上下都非常通暢。」

　　順平：？

　　在這片其樂融融的氛圍裡，只有夏油傑目光灼灼地盯著店長, 試圖從她臉上找到一點愧疚出來。

　　「你看看虎杖，再回憶一下當時的我，然後摸著你的良心，看著我的眼睛，你真的對我沒有意見嗎？」

　　「沒有呢。」店長微笑，「建議這邊反思一下自己的人際關系。」

　　夏油傑：「……」

　　「虎杖的費用還是我付的呢。」他委委屈屈地說。

　　在找回身體之後夏油傑發現自己的財路一下子寬廣了起來，他打敗收服但是還沒吃下去的咒靈球是在異世界裡非常歡迎的一種惡魔飼料，甚至還能在商店裡掛牌指導異世界小孩怎麼樣高效收服寶可夢。

　　他一下子結清了欠款，不僅沒有再賒五條悟的賬，甚至還留下了一部分結余。

　　然而不得不說，滿腦子都是種族滅絕普通人的反社會古怪和尚和陽光善良男高中生的人際關系就是不同，溫柔可愛小順平和五條悟這種損友之間也天差地別，夏油傑十分地覺得自己生錯了時候。

　　「往好裡想，」店長安慰他，「菜菜子和美美子還是想著你的。」

　　那兩個女孩子原本只是在為能讓他的屍體入土為安而努力，萬萬沒想到夏油傑居然還能活過來，兩個孩子痛哭流涕，差點給硝子當場跪下，直呼妙手神醫，把硝子整得十分不好意思。

　　找到了家長，熊孩子飛快變成了乖寶寶，兩個孩子連咒術都不太關心了，每天跟在夏油傑身後轉來轉去，問他要不要這個那個，把五條悟看得嘖嘖稱奇。夏油傑在高專給她們正式辦了入學，在伏黑惠他們下一屆，甚至會在閑下來的時候給她們補習文化課，之後如果可能的話再去上上大學。

　　沒錯，自從和異世界的合作伙伴「雪莉酒」有了深入交流之後，夏油傑開始由衷地覺得高專的教育制度十分不合理，過於忽視科學技術的作用，正在努力動員之後都給小孩們盡量抽個時間上大學。

　　而他之所以能夠這麼囂張地徹底拋棄貓屋敷羂羂子這個身份，徹底回歸夏油傑，是因為五條悟最近和高層關系弄得很僵。

　　弄得很僵——指五條悟最近在高層搞獵巫運動。

　　已經過去一段時間的東京游樂園咒靈襲擊事件給了他絕佳的借口，這個事件因為鬧得實在有點大，即使警察們昧著良心對公眾解釋為「恐怖.襲擊」，親歷了岩漿在大地上流淌的幸存者們也都對此持有懷疑態度。

　　這種程度的公共安全事件使得咒術界的高層非常下不來台，壓力層層向內傳導，變成了「在役咒術師都在摸什麼魚」這樣的憤怒，但是還沒等他們從這攤子事上抬起頭想要追責，五條悟竟反客為主，開始嚴查事件發生前咒術界內部的對外聯系記錄。

　　之前夏油傑保留了額頭的縫合線，就是想用這個具有迷惑性的外形來試探一下高層內部是否真的有人私通羂索，也許是因為那個時候羂索本人傷勢太重來不及出來辟謠，居然真的抓住了那麼一兩個，雖然並不是什麼重要角色，但是作為借口對高層老頭兒老太太們發難卻夠了。

　　五條悟借著這個寶貴的機會借題發揮，到處黨同伐異，把從前看不順眼的人打了個遍，鑒於他的學生虎杖悠仁在這次事件中死了，並且唯一一個可能可以和他過幾招的宿儺也死得只剩下五分之一，現在還找不著，他發瘋也沒人敢說什麼。

　　店長之前有空去看過一眼，有幸欣賞了一出「你說話那麼大聲你是不是臥底！」，只覺得自己居然能在異世界看到短發版的琴酒，十分稀奇。

　　兩面宿儺是個很有意思的人，他才是真正的沒有什麼立場，不管是什麼東西，只要惹到他了，就要平等地遭到報復。愧死機制作用開始之後，他先頂著當場死亡的風險重創了羂索，根據冥冥烏鴉的死狀，沒有兩三年這家伙是輕易出不來個人樣了，然後他一刻也沒有耽擱，直接去找了店長，在真的得知愧死機制的作用不可逆轉之後殺死了她。

　　最後他在與五條悟的戰鬥中直接自爆，愉快地報復了虎杖悠仁和五條悟。

　　如果不是戀雪消散得早，很難不懷疑他也會想個辦法把她留在這邊，給她找點麻煩。

　　也是這一次之後，五條悟的學生們才發現原來在別人眼裡，雖然那些人成天拿什麼普通人、學生的性命、社會規則的運轉來威脅他，但實際上這家伙和在人家眼裡和宿儺差不多是同一類高危物種。

　　根據夜蛾老師在辦公室的怒罵透露出來的信息量來看，最近五條悟一走進會議室，樂岩寺和禪院家的老頭子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失去了孩子的單親媽媽，生怕他下一秒就歇斯底裡拉著所有人一起同歸於盡。

　　雖然也有人私下裡質疑既然夏油傑看著不像是死了，那可能虎杖悠仁也掌握了什麼獨家的詐屍方法，但誰也沒膽子去五條悟面前說，畢竟沒有證據，羂羂子小姐平時表現得像個男人，但一到正式場合就會陡然變得嬌羞起來，並且拒不承認自己是夏油傑。

　　大家都在默默地等待著看五條大人這一波神經什麼時候能發完。

　　「所以你這一波的症狀發作大概什麼時候能結束呢？」七海建人起身去給自己衝了杯咖啡拿在手裡，好讓自己清醒一些，打起精神來聽五條悟抱怨。

　　「持續個一兩年吧至少。」五條悟把放進咖啡裡的那種方糖丟進嘴裡，咬得嘎吱作響。

　　「？」

　　「我還以為至少要四五年呢。」金發的一級咒術師說。

　　「四五年壓不住吧？」五條悟一時拿不准這是真話還是在嘲諷，有點驚奇地看向自己的後輩，「還是說你對我這麼有信心？」

　　「很難說哪一條。」

　　七海建人嘆了口氣：「畢竟我都被算在你這一派裡了。」

　　「一想到七海海在我身後，就覺得十分可靠捏。」白毛前輩眨巴眼睛。

　　七海的表情僵在臉上，一瞬間只覺得咖啡都喝不出啥味了，腦袋裡只覺得是否把窗戶打開直接跳走會好受一些。

　　「所以說進展聽起來不錯？」他艱難地把話題轉移到正事上。

　　「啊，還算不錯吧，方向基本確定下來了。」五條悟向後仰倒在沙發上，眼睛盯著天花板的吊燈。

　　在他們忙著開戰以及災後重建的這大半年裡，被咒靈的陰影追在屁股後面跑的雪莉酒在虛空終端中一系列可靠不可靠專家的幫助下，終於找到了一條可行的出路。

　　也許在閑的時候會無償地做一些自己覺得有趣的東西，是這些會花重金買虛空終端這種商品的人的特性，總之雪莉把咒靈的知識上傳網絡之後，得到了熱情的對待。

　　大家提出了五花八門的方案，其中包括並不限於編織一個籠罩整個日本的大結界（這一條被否定，理由是實踐證明沒什麼用）；開發普通人變異成咒術師系統；開發咒術熱武器，給公安.警察人手配備一個，再裝備上咒術隱形眼鏡，還有針對高級別咒靈的建議，參考五條悟的術式穩定壓縮一下裝進炮彈裡做咒術核武器，一旦偵測到咒靈出現就進行飽和式打擊等等……

　　充分展現了什麼叫做一切恐懼都來源於火力不足。

　　大多數方案都集中在武力對抗升級上，因此被否定掉了，只有一小部分是針對「咒力」、「詛咒」和「咒靈」本身的，而在這其中再否定掉一些過分天馬行空的方案之後，大家最後決定采納一位叫作木山春生的研究員的建議。

　　這是一位生活在被稱為「學園都市」的地方的腦科學專家，這個地方擁有相當尖端的科技，裡面的學生會參與有關超能力開發的各種項目，木山春生曾經在裡面開發過的非法項目「幻想御手」現在正在商店中作為商品售賣。

　　而據她所說，她當時受到了「御阪網絡」的啟發。

　　利用共感覺性原理，以單一刺激引發復數的知覺，對人的腦部進行干涉，從而將每個人各不相同的腦波調整到同一頻道，以AIM擴散力場作為媒介，將復數的腦用網絡連接成「一個巨大的頭腦」。

　　關於一個人最核心的部分究竟是心髒、大腦還是所謂的靈魂，大家自古以來各有分歧，甚至還有咒靈的術式可以達到操縱靈魂的地步，但無論怎樣都不能否認，從科學意義上來講，人的各種情緒都產生自大腦。

　　負面情緒是咒力的誕生源，普通人的負面情緒並不能轉化成可以自由支配的咒力，因而產生了咒靈，那麼生成咒力的資質究竟是在哪一步呢？

　　通過調節腦波，最低可以在情緒層面產生直接影響，如果在這一層面可以將「普通人的咒力」轉化為「咒術師的咒力」，那麼就不會再有咒靈誕生。

　　而通過這種方式，參考學園都市已經出現過的網絡連接，在這個基礎上進行安全性的優化，也許可以將所有原先散佚的無主咒力和咒術師產生的、可以支配的咒力連在同一張網絡上，那麼咒力就將從個人的武器，變成可以公共使用的資源。結合乙骨從前在倫敦的見聞，可以借鑒他們運用龍作為清潔能源的方式，開發咒力能源。

　　虛空裡把這個計劃叫作「咒靈疫苗」。

　　它並不以殺死普通人為代價阻止咒靈誕生，也不強行要求所有人都進化到人人都做咒術師的地步，它將咒術師與普通人連接在同一張網上，從此大家地位平等，命運相關。

　　虛空終端作為商店中比較貴的那一批商品，上面的知識傳輸速度快得驚人，檢索速度甚至超過了幾個世界中運行速度最快的計算機網絡，無愧於介紹中的神之造物。

　　波本聯合雪莉酒把這個疫苗項目改頭換面，包裝成一個超能力開發計劃，成功拿到了組織的大筆投資，在一個位置較為固定的裡世界門中建立了實驗室。

　　鑒於這個項目主要解決的問題是咒術師這一邊的，五條派裡學歷比較高的咒術師會被固定派過去，以天使投資人蒞臨參觀的借口輔助實驗，幫忙打打雜，學習一下什麼的。

　　七海建人作為一個咒術師裡比較罕見，讀過大學，性格又十分可靠的人，毫無懸念地變成了常駐代表。

　　雖然他幾次三番試圖提醒五條悟，他從事的是金融行業，但對方堅持「學習能力是互通的」，駁回了他的辭職請求。

　　甚至五條悟本人都開始學了，六眼讓他學起來什麼東西來都如魚得水，尤其咒力方面他既懂理論又會實踐，只是從前還沒有打開新思路的大門，一個月之後他甚至就可以對接探討學術問題了。

　　值得一提的是順平。

　　這個孩子在大家整體升一級的時候，實力還沒有達到，目前也只是比二級多一點，在准一級的位置上，在這種情況下好朋友虎杖又變成了寶石，本來大家都很關心他的心理狀態，但沒想到他的外派研究工作居然還挺順利。

　　學習這種事並不像術式，術式差不多是生下來就決定好的，而絕大部分的學習和實驗只要一個肯教的好老師，再加上足夠努力，就能做到連自己都驚嘆的地步。

　　甚至於他的式神水母，後期開發的主要作戰方式——毒液，也很適合作為離體的咒力載體進行實驗。

　　這家伙戴著虎杖項鏈，兩個孩子湊在一起惡補生物物理咒力學，每天都很快樂，等到想起來的時候，順平發現自己已經好久沒有想起來過給店長發消息了。

　　但他現在可以很坦然地點開商店的圖標，點擊那個小小的灰色「聯系店長」的按鈕，和她說一句早上好了。

　　受到了諸多照顧的咒術師們認真思考該為那一邊的組織實驗室做些什麼，作為二者之間溝通主要橋梁的諸伏景光，因為一條小腿裡世界化而逐漸變得能夠自行出入裡世界，在兩邊都被委以重任。

　　夏油傑最近找了個門路銷掉了他從前做□□教主的案底，開始拿著五條派的身份，試圖在普通人政界進行一些咒術上的對接，曾經提出過是否需要咒術師幫忙進行組織的對抗，然後被那邊的波本大人反應很大地拒絕了。

　　對方苦口婆心地通過景光向他解釋了軍備升級的危險，還有作為咒術師也許會怎麼刺激到現在原本搖搖欲墜的侵蝕平衡，就差直接說別來我的日本了。

　　另一邊一個叫做武裝偵探社的組織通過裡世界實驗室聯系到了他們，武偵最近在追查一個疑似在裡世界興風作浪，並且教唆他人和組織壟斷商店資源的俄羅斯人，波本立刻就想起當初組織的裡世界開發計劃中，那位留下語句的「親切俄羅斯人」，於是兩邊成功達成合作，外派過來一位智力驚人的偵探。

　　並且這位偵探本身不具備任何異能力，所以並不需要擔心會對這邊產生異能上的影響。

　　這位娃娃臉偵探第一次到來的時候為大家帶來了禮物，聽說是社員的朋友出版的小說，商店特邀供稿作家，經由商店進行了世界轉換，安全地送到了他們手裡。

　　甚至咒術師們也分到了兩本。

　　也許是因為之前游樂園的那一戰讓咒靈這一方損失太多，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需要處理的咒靈數量都維持在一個非常友好和緩的區間內，未成年咒術師們因此有了時間學習，乙骨、真希他們這一屆畢業，伏黑惠成功繼任成為學校裡最值得尊敬的前輩。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因為手工小鋪的生意發展得過分好，也偶爾會用上小道具，神不知鬼不覺地去裡世界實驗室那裡轉一轉。

　　萩原和諸伏景光認真地學習了下廚技巧，從伏黑甚爾那裡成功地搶到了店長的飼養權，每次店長來松田那裡定期維修眼睛的時候，就會順手塞給她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兒。

　　烤壞形狀但不影響味道的小餅干、露台上新長出來的一朵小花、回家的時候在路邊買的一把炒板栗、冬天一直小心翼翼團在手裡的小雪球，織了兩個月的紅綠配色聖誕圍巾……

　　這樣做久了，就有一定概率在某一天晚上，自己家的陽台裡撿到大晚上出門鬼混能量耗盡的店長，年輕警官笑眯眯地對她張開胳膊，給她一個暖融融的抱抱。

　　「去哪裡啦？」

　　「想辦法去看了看我誕生的地方。」少女半夢半醒地將頭搭在他的睡衣扣子上，像是沒有人扶著下一秒就要滑到地上的樣子。

　　「是那個給你取名字的人嗎？」

　　「不，」店長搖搖頭，「是我最開始的家。」

　　在東京的游樂園大戰過去大半年之後，裡世界實驗室得到了第一個好消息——的確可以通過對腦電波的咒力電磁混合干擾，使普通人的咒力聯網。

　　咒靈疫苗的可行性驗證大獲成功。

　　這將意味著從今往後，人和咒靈之間千年來剪不斷理還亂的糾葛正式結束，除了在疫苗成功之前已經誕生的咒靈，今後將不會再有新的咒靈產生。

　　在這前面有著太多尚待解決的問題，例如現有的咒靈該怎麼辦，又例如憑借咒力和咒術，在普通人面前占據了絕對優勢的咒術師們，今後該怎麼重新找到自己的位置，依靠傳承的術式而存在的御三家乃至更多的咒術高層對此會有的激烈反抗……

　　所有這些問題都橫亙在方案之前，但這其中最棘手的一個問題，卻是網絡第一次連接的瞬間，所有人類負面情緒而彙集起來的咒力，將會是一個異常龐大的數字，遠遠超過現有能量轉化的閾值。

　　「如果引到裡世界讓它們自己爆炸呢？」順平問道。

　　店長坐在他旁邊，為他的膽子感到震驚。

　　雪莉：「醒一醒啊，裡世界並不是垃圾桶啊，這麼弄萬一炸出一個大洞，比咒靈還要更麻煩。」

　　「那讓它們變成一個巨大咒靈，然後被五條老師一舉消滅掉？」寶石裡的虎杖建議道。

　　「醒一醒，你五條老師也並不是垃圾桶啊。」五條悟瞪大眼睛，「而且總覺得說不定會搞出什麼天元級別的不得了咒靈，就算能消滅，消滅起來的動靜應該也不亞於讓它直接爆炸了吧？」

　　二十分之十五的宿儺爆炸產生的大坑還在那裡看著你們吶，至今東京官方還管那個叫做隕石襲擊留下的坑呢。

　　大家整齊劃一地癱倒在地板上，計劃擱淺得太快，完全失去能量了。

　　「店長小姐對這種情況有什麼建議嗎？」難得沒有任務在這邊摸魚的波本托著下巴問店長，他現在對店長的態度好了很多，甚至有時候會送給她手作三明治，味道太好了讓她懷疑將來這個人也許靠打工就能變成富豪。

　　「有的。」她點點頭，「我可以幫你們解決。」

　　「？」

　　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店長再次肯定。

　　「我可以把這部分能量帶走，但我需要交換一點東西。」


第105章 【私人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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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

　　在坐所有人的商店體驗基本都是自己先看好了商品, 然後在店裡猛戳「聯系店長」，還從來沒有見到過店長主動提出想要什麼東西。

　　「我們可以把這部分能量賣進商店嗎？」降谷零並沒有接她的話茬，而是順著這條線飛快地想到了另一面上, 「變成一個類似於【驚人的一大團能量】, 感覺聽上去還挺貴的哎。」

　　「然後我倒給你們錢對吧？」店長看著他圓潤的下垂眼，一時竟然分不清到底誰是奸商。

　　「不可以嗎？」下垂眼臥底真誠地看著她。

　　「也可以吧。」店長歪了歪腦袋，「但還是建議你們考慮一下, 這是一個私人交易。」

　　「……咦？」

　　從店長嘴裡說出的私人交易真是太稀奇了，以至於原本癱著的人都坐了起來。

　　「店長小姐是有什麼想要的嗎？」順平湊過來問。

　　這孩子看起來像是終於有機會可以幫幫忙的樣子, 眼睛都亮閃閃的。

　　「唔……」店長專注地看著雪莉實驗桌上的試管, 看起來像是在思考要不要講。

　　「好啦，」白毛的咒術師最強站起身來，対著店長伸出一只手，「只対最靠譜的我說是吧, 我都明白哦？」

　　他把店長從座位上拉起來, 対著剩下的人做出了「接下來我們兩個要去約會吃冰激凌羨慕吧」的發言, 趁著被打之前瞬移走了。

　　是在五條悟家裡吃的冰激凌。

　　大戰之後五條悟就回去本家住了，他們家裡是很標准的日式建築, 房間大得像是道場，穿著和服的小男孩遞進來兩盒冰激凌跑掉了, 五條悟隨便丟給店長一個蒲團，然後自己坐在了另一個上。

　　店長像是灘流體, 五條悟剛一撒手她就趴下了, 下巴擱在蒲團上面，冰激凌放在地板上挖著吃。

　　五條悟坐在她旁邊, 他完全不跪坐，兩條長腿非常隨便地搭在地上, 十分順手地摸了把她的腦袋。

　　店長含著冰激凌看他：「很明顯嗎？」

　　「你是指想要和我談這件事嗎？」他笑眯眯地也挖了一勺，低頭看店長，「我很了解蓮蓮嘛。」

　　萩原和松田其實也說過店長完全不會掩飾，在想什麼事情的時候，幾乎就像一本書一樣一目了然，但店長拒絕相信來著。

　　「要嘗嘗我這個味道嗎？」

　　「好哦。」

　　他們把各自的冰激凌都吃完了，然後滑在地上睡了一覺，月光透過窗戶，在地板上投下了一道明澈的光路。

　　「所以蓮醬想要我的什麼呢？」五條悟問道。

　　「你的術式核心。」

　　店長指了指他的眼睛。

　　獲取一個人能力的方式有很多種，有【墮落論】這樣抽取使用次數的類型，也有【六眼】這樣讓渡支配時間的類型，大多數都是分享，並不影響原本能力擁有者的使用，但如果想要徹底剝奪一項能力，也有著很多方式。

　　最常見的是將「時間」或者「次數」設定成無限長，覆蓋了一個人壽命的極限，但店長要的東西要更深入、更徹底一些。

　　她要五條悟【六眼】和【無下限】的術式中最核心的那一部分，關於空間的「概念」。

　　「啊呀，」五條悟向後一仰，「那不就是要我的全部嘛。」

　　「嗯？」店長眨眼，「你的全部就是這些了嗎？」

　　五條悟晴空似的藍眼睛裡含著笑意，一條腿放松地屈起來，並沒有因為店長正在圖謀他的術式核心而有什麼危機感的樣子，只是稍微有點苦惱：「這我說不好哎。」

　　「仔細想一想，五條悟之所以受到歡迎、被大家容忍，很大部分是因為他是最強啦，如果剝離掉【最強】這個標簽，那些我行我素、陰晴不定、不聽指揮等等的可愛地方，不就單純地變成惹人討厭了嗎。」

　　……好像是很精確的自我認知。

　　但。

　　「我覺得不會的，」店長的表情非常誠懇，「外貌也占了很大一部分，除非你不僅失去能力，還變成醜八怪，否則應該不會被大家討厭。」

　　「…………」

　　「……明明聽到了像是誇獎的東西，但好像高興不起來。」五條悟像是有點噎住了，「你是不是比之前懂的多了一點？」

　　店長仔細地注視著他，然後搖了搖頭。

　　「沒有，我不知道失去能力之後你會怎麼樣，會不會被討厭，被欺負，甚至……被殺死，這是在交易之前，你需要想好的部分。」

　　五條悟轉過頭來看著她：「即使我會被討厭，被欺負，被殺，你也想要它嗎？」

　　非人類少女有一瞬間似乎猶豫了一下，但也許只是他的錯覺，當如銀的月色照亮那一黑一藍的異色雙瞳時，那裡面的確並不含有任何別的情緒。

　　「是的，我很抱歉。」她這麼說。

　　有好長一段時間，他們兩個誰也沒說話。人類最強伸出一條胳膊，把店長從地板上拽起來，兩只手捧著她的臉仔細地看了一會。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拽住誰的衣角，想要做一次交易，如果目光也有質量的話，五條悟感覺到輕輕的牽引，像是小孩子的手試探地伸出來。白發的咒術師溫柔地注視著她，像是看著一只剛剛破殼的小鳥，憐愛地捧在手心。

　　細長的紫色寶石順著頭發落在她耳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塊寶石代替了曾經夏油傑的位置，一直在她身邊。

　　「那就沒辦法了，」五條悟遺憾地說，「只能給你了。」

　　「…………」

　　「你會管售後嗎？比如保護一下失去了術式的可憐的我。」

　　店長動了動，女孩子的細嫩臉頰蹭在手心裡像是幼鳥的絨羽，讓人心都融化，但並不妨礙她做的是一個搖頭的動作。

　　「你們的疫苗計劃上線之後，」她慢吞吞地說，「所有人都會變成普通人吧？」

　　五條悟表情無辜地看著她。

　　「大家都沒有咒力的話，術式自然也就沒用了吧？」

　　「所以你想要這部分巨大的能量，再加上我的術式概念核心，一起去做什麼呢？」他順暢地轉移話題。

　　「不會傷害到你們的。」店長回答，「所以你需要我為你做什麼嗎？」

　　「不是說你幫我解決能量的問題，我把術式核心賣給你嗎？」五條悟挑眉。

　　「嚴格來說，這是我的第一筆私人交易，我想要盡量做的好一些，」店長解釋道，「你應該還有很多煩心的事情吧？」

　　「原來這就是和店長小姐私人訂制的感覺嗎？」白發藍眼的咒術師有點恍惚。

　　「真人之前找過我了，他問我覺得裡世界更好還是這裡更好。」店長坐起來。

　　咒靈該去向什麼地方，這是從挺久之前真人就在想的問題。羂索覺得咒靈在這世間無處可去，他們是所有人的敵人，然後真人在那個萬聖節用行動告訴他，咒靈並不被他定義，咒術師也並不被他定義，咒靈甚至可以和咒術師合作。

　　在那場大戰中，漏瑚所持有的信念與真人不同，他是真的不在乎被利用，而相應的五條悟也沒有徹底殺死羂索，總體來說，雙方都交付了対方一定程度的信任，也並沒有被背叛。

　　於是真正的承諾就可以被定下了。

　　対於人類來說，這片大地他們已經生活了成千上萬年，每一處修建在湖泊邊、山巒旁的古老建築，拔地而起的高樓大廈，通向天空的飛機索道，連接大陸的隧道橋梁，萬葉櫻上系著的御守和平安符，深夜的拉面攤，有明亮玻璃的咖啡店，互聯網、詩歌，繪畫，所有這些遍布表世界的東西都是他們生活的痕跡，他們按照自己的心意雕刻世界。

　　人是秩序和傳承的代表，而咒靈是混亂和毀滅，他們像是表和裡，只是咒靈錯生在了外面的世界裡，現在終於可以回去了。

　　「哦，」五條悟歪頭，「他問我的版本是，憑什麼你們在表層，我們就要去裡層，誰規定現在這樣就是対的？我們把它變成咒靈的城鎮也不錯啊，還沒有裡世界那麼多的異錯呢。」

　　「…………」

　　「所以呢？最後有討論出什麼結果嗎？」

　　「不知道啊，最後應該是約定一個時間再打一場吧。」

　　五條悟懶洋洋地說：「反正這次沒有想要渾水摸魚的大腦怪物，那麼多年東一榔頭西一棒地打也煩了，不如就一局定勝負吧，來一場人類咒靈姐妹交流會，誰輸了誰去裡世界。」

　　「所以這一次你不參與。」

　　「是啊，宿儺都死了，我再去他們豈不是一點勝算都沒有了。不過本來他們也沒什麼勝算，対這塊地歸屬感最大的那個咒靈已經死掉了，不是為了保護什麼東西而打架的話，很難打得過別人，不排除他們還有什麼厲害角色沒拿出來，但咒術師姑且也還有幾個很強的家伙，就算是天天在摸魚，或者不是我這一派的都沒關系，咒靈打到家門口的時候老頭子都得蹦上去彈他的破吉他。」

　　店長沉默地聽著，然後逐漸預感到了他想要什麼。

　　「所以是在東京嗎？」

　　「嗯，反正上次砸爛的也還有一大半沒修好，索性再來一次好了。」五條悟笑眯眯地說，「這一次普通人也來，畢竟這可是為了守護我們共同的家園，我看傑從前就是把他們看得太脆弱了，實際上說不准他們也很厲害呢。」

　　「所以蓮醬，能做到嗎？」

　　在月色之下，咒術師的藍瞳如同安靜燃燒的火焰，少女模樣的異星生命體FESTUM的金色眼睛如同一輪清澈冰冷的太陽，蓋住了神之義眼的深藍，五條悟笑起來。

　　「讓這場終結之戰裡，一個人都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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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我提前聲明，店長真的很強，所以並不是所有人都變成魔法少女的劇情（笑


第106章 【POSITION ZE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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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爭在早春的時候重新燃起。

　　最初由木山春生提出, 位於裡世界的科學研究所完善，跨世界智慧終端【虛空】中的研究者們聯名進行遠程支持的詛咒清除計劃【咒靈疫苗】，最終在經過咒術師的臨床實驗之後作為一項可以施行的技術落地, 是兩年之後的一個春天。

　　晴日的熏風在城市間吹蕩起令人憐愛的淺粉和草綠色, 無論從過去的冬天中遺留下了怎樣的煩惱，只要看一眼湛藍的天空就能悉數忘掉，這是一年中咒靈最少的時節。

　　灰藍色頭發的特級咒靈打著一把花邊陽傘, 步履輕快地走過東京高專層層的鳥居，也許是靈魂的改變真的能夠折射在外表上, 除了膚色太白眼神太暗帶來的病嬌感之外, 真人現在看起來已經完全是一位青春美麗的少女了。

　　淺得有些半透明的裙邊在太陽下輕輕地垂蕩著，一支剛剛綻開一半的白花安靜地斜插在鬢邊，那是他最初的伙伴花御的花枝，在缺乏科技因素的咒靈側充當無線耳機的作用。

　　「我代表咒靈全體表示強烈抗議。」

　　他招呼都沒有打, 不大高興地說道。

　　五條悟斜靠在鳥居朱紅色的廊柱邊上, 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樣子, 挑起一邊眉毛，示意真人接著說。

　　他心情很好的緣故大家都知道, 在最近半年的時間裡，五條悟花了點時間, 用了一些光明或者不太光明的手段，將幾乎一大半上層的老家伙們洗成了自己這一方的人。

　　從前忍著只是因為搞咒術□□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在這方面嗅覺遲鈍的家伙在斷氣的前一刻, 也並不明白究竟是什麼東西讓五條悟改變了主意。

　　「怎麼能叫咒靈疫苗呢？這是什麼新型種族歧視啊？」真人大聲喵喵。

　　「你又不是什麼美國咒靈，怎麼一副很敏感的樣子。」

　　「這是敏感的問題嗎？這麼叫聽起來像是病毒一樣哎。」真人擺弄著他頭上的枝條, 「這裡都沒有計較你們在搞的像是咒靈種族滅絕一樣的東西，稱謂上還這樣是不是有點過分？」

　　「那真是不好意思啊。」五條悟毫無誠意地道歉, 「畢竟對我們來說，咒靈就是像病毒一樣的東西呢。」

　　「哦，那會源源不斷產生病毒的你們又是什麼？廁所嗎？」

　　「哇，這是什麼結論啊，今天就讓老師我給你上一課，小咒靈，從廁所裡出來的可不是病毒——」

　　眼見著對話就要向糟糕的方向一去不返，一身白衣的乙骨憂太被同伴推了一把，從頂上跳下來。

　　「五條老師，廣播已經准備好了。」

　　「嗯？這麼快嗎？」摩拳擦掌的人類最強瞬間變臉，把手揣回袖子裡，「那好吧，還有什麼最後想說的嗎？」

　　「拒絕種族歧視！」真人用腐朽的聲調大喊道。

　　「……好吧，改叫詛咒疫苗，行了吧？」

　　「好哦。」

　　白發的咒術師向後退了一步，漆黑的帳在他面前展開，天空中烏雲一般的暗灰色迅速聚集起來，咒靈的影子在黑暗中猶如水滴入海，迅捷無聲地遁入地下。

　　鐘聲響徹整個東京。

　　十四歲以下的小孩子被以學校活動為由提早送去了更遠的地方旅行，此刻還留存在城市中的人，都接到了這條訊息，從廣播裡，從電腦屏幕上，手機消息框中，商場的大號顯示屏裡。

　　【來看看真實世界的一部分吧？】

　　……

　　「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冥冥和硝子兩個人在屏幕前面一人喝了一杯，硝子皺著眉頭問五條悟。

　　的確如五條悟說的一樣，像是一場大型姐妹校交流會，只是會場和參賽選手都過分得多了，因此實況轉播看起來簡直叫人目不暇接，慘叫聲此起彼伏。

　　「我覺得還挺酷的哎，」冥冥把杯子放下，「這台詞是誰想出來的，很像那種最近很火的無限流小說，【你想要真正地活著嗎】，然後不管選擇是還是否都會被立刻卷進大逃殺。」

　　「所以對正常人真的不會太刺激了嗎？」硝子反正是覺得這畫面對自己有點刺激，於是她又來了一杯，為了防止一會需要支援的時候喝醉了，女醫生只淺淺地抿了一口。

　　「這是什麼東西？！！」

　　而像是在回應她的話一般，屏幕上禿頂的中年教師緊緊抱著手裡的公文包與咒靈對峙，連滾帶爬地後退，看到面前一個學生模樣的少年時猛得爆發出了跑步的力氣，衝過去拽住他。

　　那學生轉過身來。

　　「順平？！」

　　那老師愣住了：「順平……怎麼，怎麼會是你，你退學之後去哪了？大家，大家都很想你…… 」

　　一級咒術師吉野順平平靜地看著自己曾經恨不得他去死的老師。如果不是對方拉住了他，他甚至都沒有認出他，曾經他覺得自己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東西，已經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新生活的忙碌洪流中。

　　他肩膀上是一只小老虎咒骸，個子雖小但是威力強大，因為裡面寄宿了摯友虎杖悠仁的靈魂。這家伙身體當時被炸得稀爛，一時半會找不到辦法，只能向夜蛾校長求助，最後做了熊貓的兄弟。小老虎還記得這個放任學生被霸凌的失職教師，抬起一只爪子拍了拍順平的肩膀，像是要安慰他。

　　順平笑了一下，示意好朋友放心，剛要開口的時候，卻被抓住往後面狠狠推了一把。

　　「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那老師抖如篩糠，看起來下一秒就要尿褲子了，但臉上卻竭力做出了鎮定的樣子，他猶豫了又猶豫，最後還是一跺腳開口了，「前面的巷子裡有個怪物，你快先跑吧，跑出去了給老師打個報警電話。」

　　「…………」

　　「快點呀！！」

　　選擇性失憶似乎是成年人特有的一項絕技，他說話間的語氣像是完全記不得從前發生過什麼一樣。

　　但看上去，在自己之後，這個老師似乎確實有反省了一點點。

　　黑發的年輕一級咒術師沉默著，最終還是像放下了什麼一般笑出了聲，他抓住男人的手腕把他推出了巷子，色彩夢幻的水母應聲出現，一頭扎進了面前幽深的黑暗中，低級咒靈不成調的慘叫響起來。

　　男人愣愣地站在原地，手腕上的痛感還在提醒他，自己這個從前的學生力氣變得多大。

　　「再見了，老師，」吉野順平對著他露出一個微笑。

　　「要為了能夠活下去，好好地掙扎呀。」

　　——「還好吧，這不是挺像樣子嗎？」五條悟在屏幕前笑眯眯地說。

　　「刺激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世界本來就是這個刺激的樣子，把他們看得太脆弱會和傑犯一樣的錯誤哦硝子。」

　　女醫生沉默地看著屏幕，關於普通人的爭執在他們青春年少的時候已經進行得太多了，她從來沒想過事情最終會發展到這一步，但此刻將整個戰場收入眼底的時候，她覺得這樣似乎也沒什麼不合理。

　　有人在尖叫，大聲地哭泣和咒罵，強烈的恐懼甚至催生出了新的咒靈，但也有人拿起了武器，躲進安全的地方，保護體弱和受傷的同胞。

　　普通人的攻擊和防御在咒靈面前脆弱如紙，但他們的怨恨卻能催生出如此強大的力量，甚至連訓練有素的咒術師都無法抵擋。

　　咒力彙集成的陰雲遮天蔽日，在城市上空盤旋，如同夏日驟來的風暴，急雨如刀敲打脆弱的花瓣和葉片，摧折樹木、衝刷泥土，在每一個角落濺起鮮血和痛苦的回蕩，但就如同真實的世界一般，風暴過去之後，春天就會真正來臨了。

　　而經歷這場戰爭的人甚至不會記得。

　　星星點點的綠色光芒仿佛螢火蟲一般，在空氣中安靜飄蕩著的時候看起來並不十分危險，它們循著死亡的氣息，在最後一刻來臨之前，將輸掉的那一方化為瑩綠色的漂亮冰晶。

　　如果真人在的話，他會對這個很熟悉。高等硅基生命FESTUM特有的同化方式，它能將所有的生命化為同一，卻也能在那之後將它們完整地返還。

　　「看多少遍都覺得很神奇啊。」冥冥盯著那些剔透又危險的晶體感嘆道，「不過真的沒有問題嗎？聽說你為了這個，把自己的術式都永久交換出去了，該說不愧是五條家的大孝子嗎？」

　　「不知道呢。」

　　五條悟歪了歪頭：「這種規模的悲慘狀況要照單全收的話，即使是塊石頭也會因為壓力太大開裂的吧，這麼一看是我賺了呢。」

　　「需要我告訴你一個和生意相關的道理嗎？」冥冥站起身來，現在的局面並不允許她和硝子在這裡悠閑觀戰了。

　　「在覺得自己賺了之前呢，要先好好思考一下，如果對方連這樣的代價都能夠忍受的話，她想要得到的得是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長發的女術士回過頭來：「別被騙了呀。」

　　她長了一張童顏的後輩含笑著點頭：「放心放心，這就要去弄明白了。」

　　他們三個在高專門口分道揚鑣，兩個女孩子奔赴戰場，而五條悟輕巧地在城市中行走，六眼的便利讓他能很輕松地捕捉到空氣中那些綠色晶屑的流動，一想到自己即將失去它，就稍微有些舍不得。

　　他從身殘志堅的機械丸身邊走過，看著野薔薇從一片廢墟中站起，一路經過退休了又為了兒子被召回的伏黑甚爾，穿過令人信賴的學生們，在特級咒靈的生得領域中如履平地，最後在她最常吃的可麗餅攤前面找到了店長。

　　東京變成這樣，可麗餅當然也並不開張了，她坐在流動餐車糖果色的發光招牌上晃著腿發呆，像是完全沒有重量一般，而周圍的紛爭戰鬥都像是避開一塊石子一般略過了她。

　　五條悟輕巧地跳上去，在她發間聞到蒲公英和風的氣息。

　　這是這兩年間他第一次看到她。

　　「很悠閑嘛。」

　　女孩兒睜開眼睛看他，藍色的那一只已經徹底不見了，叫做蓮蓮的少女雙瞳中是濃度高得嚇人的黃金色澤。

　　「客氣了，那還是你要更勝一籌。」店長禮貌地回復道。

　　「沒有吧，我也不是出來閑逛的。」

　　「我現在有一點忙。」店長盯著自己的指尖，在過去的兩秒鐘裡它以那種熟悉的綠色晶體崩碎消失又重組了四次。

　　於是五條悟明白了那些綠色的光點也許都是她的一部分。

　　「但是本職工作還是要做的吧？」男人微笑了一下，在少女茫然的表情中向她伸出手來，「我來買東西。」

　　在商店頁面裡，如果使用按照價格排序的話，在類似「您買不起」、「您可能需要分期付款」、「您資產的九牛一毛」等等亂七八糟的名目頂上，會始終存在一行灰色小字的置頂，顯示商店最貴的一樣物品，它沒有圖片，也沒有簡介，甚至不會標注它對於購買人的可得到程度，只是沉默地、孤零零地懸在頂上。

　　——【Position Zero】

　　五條悟的食指正正好地指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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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我活了！


第107章 【POSITION ZERO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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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店長似乎是愣了一下, 然後慢吞吞地開口，「是這個啊。」

　　她畢竟不是星核那種級別的存在，多線程操作還是有點勉強, 於是在五條悟面前的這一部分就顯得有些遲鈍。

　　「你還有什麼東西可以用於付賬嗎？」

　　「沒有了呢。」五條悟理直氣壯地說。

　　店長抬起頭來看他。

　　這一下又急又快, 甚至給他一種她十分驚訝的錯覺，於是人類最強露出一個洋洋得意的笑容來：「免費的就是最貴的，我沒猜錯吧？」

　　這個人都三十了, 露出這種表情時看起來還像是小孩子一樣，店長幾乎是帶著一種贊嘆的神情看著他發光的眼睛, 金眼的非人類少女沉默了許久, 最後也笑了。

　　「沒有，的確是免費的，只不過到現在為止你是第一個這麼問的人，」店長伸出手來按在他側臉上, 她的指尖甚至還在不斷地崩碎成那種綠色的冰晶, 碰在人類溫暖的皮膚上像寶石, 透露出一種通澈的冰涼。

　　這種冰涼的觸感輕柔地劃過側臉，停留在耳垂上。

　　「你知道它是用來做什麼的？」她語氣不明地問道。

　　「不知道啊, 」五條悟配合地低下頭，被她摸得往後縮了一下, 理所當然回答，「但是它免費哎, 那豈不是不要白不要。」

　　「…………」

　　也許是店長臉上罕見地寫滿無語的樣子把他笑到了, 他姑且還是解釋了一句：「既然是誰都沒有拿到過的東西，應該也會告訴我一些不得了的秘密吧。」

　　制作商店頁面的黑客在生前是個性格相當調皮的人, 在網頁版本中的確有一些看起來很不重要的按鈕，被設計得像是購物網站的彈窗廣告, 比如其實非常重要的【聯系店長】。

　　有些好奇寶寶會因為這個，把所有看起來又灰又小的功能鍵全都點一遍，然後成功把自己加入黑名單，但的確沒有人想到過，商店裡擺在最高那一欄，看起來既隆重又昂貴，甚至連介紹都沒有的鎮店之寶，居然是只要說想要就可以拿到的東西。

　　「那麼，這位五條悟先生，」

　　燦金色的洪流在她眼底折射出海浪一般的波動，店長專注地凝視著他，五條悟感到自己的耳垂開始發燙。

　　「你真的想要得到這件東西嗎？」她鄭重地問道。

　　「怎麼問得像求婚似的。」白發咒術師失笑，「嗯，我真的想要。」

　　於是店長的指尖落在那塊與他眼睛同色的藍寶石耳釘上。

　　於是很突兀地。

　　五條悟聽到書頁翻動的聲音。

　　金眼的少女、遠處的咒靈、被筆直電纜切出的四角天空，全都看不見了，他們變成模糊的五彩的色塊，輕柔而疏遠地籠罩在大腦的四周，視覺離他遠去，嗅覺離他遠去，觸覺離他遠去，只有聽覺更勝以往靈敏。

　　紙張與紙張摩擦的聲音，在夏天的圖書館響起時清爽又沉靜，在傍晚的期刊店裡此起彼伏地奏響時熱鬧而急切，起初只是慢悠悠的一兩聲，然後漸近漸強，宛如數不清的蝴蝶落在春天的花樹上，數不清的紙張被翻過的聲音在五條悟頭頂響起。

　　「喂喂！你有看到《咒*回戰》這周的更新嗎？」

　　「首先我不叫喂好嗎？其次，看到了，jjxx真不是人啊。」

　　「嗚嗚嗚嗚我的惠惠怎麼會這樣——」

　　「別提了，宿儺的逼格也降完了好嗎？他現在在我心中的地位就像隔壁的無慘。」

　　「真希望我的銀行存款也能像他們倆一樣頑強。」

　　「啊，打工要遲到了！！！」

　　在路邊的對話，自習課堂裡的竊竊私語，漫展上的熱烈討論，所有這些或安靜或熱鬧的場景奇異地混在在一起，每一句都模糊不清，但集合起來卻構造出了一種劇場般的喧囂氛圍，宛如他正站在舞台中央，下面是人頭攢動的觀眾席，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曾經有人說置身於五條悟的領域中，就像是一次性接收到了過量的信息，頭腦會因為過載而燒壞，自從學會了反轉術式之後，他就很少再有過那種強烈的過載的體驗。

　　直到現在。

　　白發的咒術師茫然地站著，只覺得腦海中的思緒宛如流動的漩渦，模糊地在過分廣闊的天地中旋轉漂浮，腳下不知何時真的變成了舞台的樣子，而觀眾像是在很遠的地方，只有一冊一冊，翻動的書頁，像是小小的星球，被五光十色的美麗光帶纏繞著，呼吸一般在宇宙中閃爍。

　　【咒術*站劇場版動畫化決定！制作方依舊為為著名公司MAPPA，故事為漫畫0篇，敬請期待乙骨憂太的帥氣表現】

　　【名偵探*南第25部 劇場版將於2022年4月15日在日本上映！】

　　【新井圭一《日常》將在《月刊少年Ace》12月號重新連載】

　　……

　　他在書頁上看到自己的臉。

　　少年時期帶著墨鏡的五條悟、青年時帶著眼罩的五條悟、孤身一人被關入獄門疆的五條悟……帥氣的孤獨的瘋狂的身影，渺小得像一粒灰塵，扁平得宛如一頁紙，他盯著那些在紙頁上躍動的線條，聽到自己愈演愈烈的心跳聲，它們從四面八方傳來，從他的身體內部響起，合著耳邊越來越大的喧囂聲，想要告訴他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

　　書頁中的最強一動不動地站著，看到自己腳下的位置，紅色的膠帶十字交叉，成為一個「T」字的形狀。

　　POSITION ZERO

　　「明明是異世界，大家的東京卻都修建的很相似呢。」

　　那位姓諸伏的普通人警官似乎曾經說過這樣的話。

　　太多的思緒在腦海中，來不及生成就湮滅在層疊的浪潮中。沒有辦法思考，他像是被猝不及防地從黑白的世界中拽了出來，一下子接觸了過量的刺激，所有的感官都被這些過於強烈的色彩所侵占，在某一個瞬間，突然明白了那些漂浮在空氣中，纏繞在紙頁間油畫一般五光十色的空氣中都是些什麼。

　　五條悟伸出手來，從面前令人目眩神迷的彩色河流中撈出一條來。

　　「這裡是nana為五條悟准備的特別生日應援！希望五條老師能早日從獄門疆裡出來，和同學們一起快快樂樂生活下去！」

　　女孩子清脆甜美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它有著朝陽一樣的橙粉色。

　　他把這縷橙粉放回去，在另一邊青色的水潭中攪動。

　　「好！我DIO大人就是惡人的救世主！」這條是邪惡的黑金。

　　「嗚嗚嗚我的小狗情人，我的萩原研二，你在天堂要好好的啊！！！」這條傷心到透明。

　　「智——乃——醬！！來——玩——啊——！」這條是春天生機勃勃的草地。

　　…………

　　原來如此。

　　……原來是愛啊。

　　所有的疑問都在這瞬間被解答，五條悟恍然大悟。

　　這間商店，真的是由無數個人的愛意與遺憾所連結起來，在所有書頁的宇宙間穿梭，期待為那些被愛著的人、被愛著的幻想世界帶來希望與幸福而存在。

　　——在誕生之初的時候，出於寂寞與生存的本能，像只探出巢穴的雛鳥，向著茫茫的世界發出呼喚。

　　它並不知道，在同樣茫茫的世界中，有一小顆剛剛從族群中分離的星星，正滿懷好奇地發出它的誕生宣言。

　　它們在同一時間響起，共同完成了這段奇妙的對話。

　　【你在這裡嗎？】

　　【我在這裡】

　　於是所有新的故事都有了開始。

　　五條悟在愛意構成的長河中安靜站立著，像是在看一場電影一般，目光追隨著那顆小小的星星，看到它長出手腳，學會說話，清澈又殘酷的寶石表面反射出人類的表情，它變成她。

　　她是彩色世界裡唯一的灰色。

　　她既不在書頁中，也不行走於現實，她在二者的夾縫裡，在水族館長長的走廊上，隔著玻璃望向兩邊的世界，承載了滿懷自己所不能理解的愛意。在只有一個人的宇宙裡，她輕巧地穿過他們的命運，宛如穿行在紙頁之中。

　　叫蓮蓮的孩子是萬花筒中的幽靈，在星核對於人類痛苦的理解中誕生，還沒來得及學會更多就離開了搖籃，所有的愛與色彩都避過她。

　　眼淚無聲無息地滾落，唯一站立在這裡的人類卻並不覺得悲傷，他只是茫然地凝視，宛如置身無盡宇宙，第一次直視星河，他能夠感覺到黃金的色澤慢慢爬上六眼清澈的湛藍，卻一動都動不了，他又回到了在裡世界的時候，【扭來扭曲】純白的珊瑚枝從眼眶中生長出來，死亡無聲爬上眉梢。

　　然後再一次被什麼人拉住了手，用力一拽，腳步踏在堅實的水泥地面上，感受到風、熱、咒力的流動，再次回到人間。

　　人類最強眼睛一瞬不眨地盯著店長，踉蹌著蹲下，把自己蜷縮成一團。

　　五條悟一點兒也不知道到底過去了多久，體感上像是過了一輩子，出來之後又覺得可能只有一秒種，眼睛裡的生理淚水還沒有干，霧蒙蒙地看著店長。

　　「我是漫畫裡的嗎？」他問道。

　　「是的。」店長回答。

　　「我是主角嗎？我好像有很多篇幅。」他又問道。

　　「不是。」店長回答。

　　「哦。」

　　「到結局了嗎？」他又問道，「好像我要被關進去哎，關一千年，出來之後會怎麼樣？大家都死了嗎？」

　　店長還在分神做她的一個都不死計劃，面對三個問題表現出cpu燒斷線的遲鈍來，點頭又搖頭。

　　「我不知道。」她回答道。

　　愛與記憶消失的時刻，故事和商店也會消失吧？但對於紙頁間生活的人來說，什麼樣算是結局呢？

　　「我不知道。」她再次回答，視線越過五條悟看向他身後遙遠的地平線。一線金光穿雲破霧，從深灰色的天空中探出頭來，猶如雨後的晴天，藍色從那一點飛快地擴散開來。

　　「但如果是這場戰鬥的結局，現在已經有了。」

　　店長把五條悟拉起來，向著光輻散的地方走去，所有尖叫與奔跑戰鬥的混亂聲音都不知在何時平息了，整個城市寂靜如死，陽光自破開的天幕肆無忌憚地傾瀉下來，無數淡綠色的冰晶以各種姿勢凝固在路邊，宛如一所龐大的蠟像館，看起來美麗又詭異。

　　在無數屍體一般的晶體中央，唯一還活著的東西在劇烈地喘氣。

　　那是一只布偶小老虎，一只爪子已經不見了，剩下的一只爪子還握著拳，五體投地死狗似的癱在地上，脖子上掛著一塊橙色的寶石。

　　五條悟走過去，在他旁邊蹲下來。

　　「咒骸還需要呼吸的嗎？」這位無良老師好奇地戳戳他的臉頰。

　　虎杖悠仁乖巧點頭：「你好，五條老師，需要的。」

　　他兀自喘了一會兒氣，終於從激烈戰鬥的余韻中回過神來，咒骸眼睛亮亮地盯著五條悟。

　　「老師！我們贏了！！！」『

　　五條悟笑眯眯地看著他：「是哦，我們贏了！」

　　從最信任的老師口中宣布的勝利就像大石頭落地，虎杖一下子覺得自己力氣全回來了，他高高興興地從地上蹦起來，用僅剩的一只爪子東摸西摸，難以想像面前的這一塊是真人變的，而遠處的那一塊裡有真希和伏黑惠。

　　「太神奇了，」小老虎玩偶滿臉贊嘆，「要是有手機就好了，等伏黑他們變回來給他們看照片。」

　　等他們……變回來。

　　在這個念頭升起的瞬間，停滯不動的腦內時間指針突然走動起來，發出哢嚓一聲，讓他陡然意識到離戰鬥結束其實已經過去了很久。

　　而他的世界還是死一樣的寂靜。

　　小老虎玩偶舉在半空的手慢慢地停了下來。

　　「店長小姐，他們什麼時候能變回來啊？」他問道。

　　而所有的一切都一動不動，風吹過荒蕪的城市。

　　店長平靜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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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原本以為再來兩章就能完，現在看來可能要三章（笑


第108章 【予天以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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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喂？可以聽到嗎——？大家都可以聽到嗎？Testing, testing，1、2、3……」

　　伏黑惠是被廣播聲音吵醒的，他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咒力核心炸開的時候,宛如燃燒靈魂一樣的痛楚從胸口蔓延開, 伏黑甚爾按住他，張開雙臂，在他面前炸開成一捧綠色的冰晶。

　　「雖然說不知道五條悟具體在和店長密謀什麼, 但直覺告訴我，這是一個絕好的修復父子關系的機會。」他這混蛋老爹笑容滿面地說。

　　「在你老爹還活著的時候, 就別老惦記著你那自爆大招了。」

　　他帥氣地丟下這句話, 然後差不多半分鐘的功夫，精疲力盡的伏黑惠也一並淹沒在咒靈的浪潮中，變成了差不多的一捧晶體。

　　「…………」黑發少年心情復雜地盯著他前面的透明雕塑，瑩綠色的表面看起來脆弱得碰一下就會碎掉, 就像他們並沒有得到任何修復的父子關系。

　　他把目光移開, 看向周圍。剛剛過去的大戰可以說是屍橫遍野, 舉目望去都是這樣的綠色，一簇簇地盛開在街道兩旁, 乍一看像是嶄新的灌木叢或者春天的城市綠化，仿佛咒靈和人類一起消失這件事, 讓烏煙瘴氣的東京一下子變得漂亮又干淨。

　　在他眨了一次眼的功夫，那些晶簇紛紛化作熒光閃爍的粉塵消失在空氣中, 露出裡面滿臉茫然的人來。

　　大家西裝革履, 在五花八門的地方突然醒來，公文包丟在樹杈上, 看著周圍陌生的景色，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出現在離家、單位和地鐵站都毫無關系的地方, 正慌裡慌張地看著時間預備著衝刺去上班，卻陡然接到上司的電話被告知單位炸了。

　　雖然依舊很迷茫的樣子，但相當一部分人還是露出了「好耶」的表情。

　　悉悉簌簌的人聲在街道上流動起來，人群後知後覺地感到害怕，也有可能是剛剛經歷的死亡陰影並沒有完全散去，所幸在那之前，一位容貌俊秀的黑發青年站了出來，溫聲細語地編了一通瞎話姑且讓大家冷靜。

　　他的聲音仿佛帶著某種魔力，像是響在雲端，讓大家不由自主地就覺得他十分可靠，伏黑惠還在耳鳴，不太能聽清楚他在說什麼，只是擠到人群中定睛一瞧，看到了熟悉的袈裟。

　　……他默默地走遠了一點。

　　伏黑惠其實對五條悟的計劃並沒有太多了解，只是知道這是決定人類命運的一戰，至於誰是最後的勝利方他還不清楚，只是城裡的咒靈似乎在以一種非同尋常的速度散走，剛剛還在發出聲音的廣播這會兒倒是安靜了。

　　他努力回想了一下剛剛是誰在test，模模糊糊中覺得應該是虎杖，不遠處狗卷棘朝著他的方向走過來，抬起手指了一個方向。

　　當他們抵達廣播室的時候，裡面正吵得不可開交。

　　……准確地說是五條悟和歌姬正吵得不可開交，虎杖時不時進去弱弱地插一嘴，豎起來的淡綠色屏幕裡還有一個橙色長發的小女孩，看起來最多不超過八歲，正在氣急敗壞地嚷嚷著什麼，而值得尊敬的前輩乙骨憂太左右為難地抓著刀，不知道該制裁哪一邊。

　　家入醫生疲憊地坐在角落裡，塞著耳塞，一副靈魂出竅的樣子。

　　「假面騎士！就要假面騎士！這是博士我提供的創意！我說了算！」

　　「一邊去，大人說話哪有小孩子的份，再說了，人家雪莉小姐還沒說什麼呢。」五條悟毫不猶豫地打斷那女孩子的話，抒發自己的觀點，「你們都知道嗎？我聽說在古老的中國，有一首非常好的歌，叫做《好日子》，你看，它的第一句歌詞，」

　　「開心的鑼鼓，敲出年年的喜慶……多麼應景！」

　　「你說得對，但這裡是東京。」歌姬面無表情地說，「至少來一首日本的經典歌曲吧。」

　　「你是什麼日本戰狼啊歌姬，音樂是不分國界的好吧。」五條悟瞪大眼睛。

　　「既然說到了不分國界，」桌子上的小老虎咒骸躍躍欲試，「那我推薦飢餓游戲的主題曲哎。」

　　「駁回！」剩下三個人異口同聲。

　　「所以這是在吵什麼？」伏黑惠漠然問道。

　　乙骨把他拉到一邊，小聲回答：「吵到底把詛咒疫苗下載在哪首歌裡廣播，吵十多分鐘了。」

　　「為什麼一定要是歌呢？」伏黑惠疑惑地問道，「廣播日本刑法不好嗎？」

　　「…………？」

　　整個屋子鴉雀無聲，連家入硝子都嚇醒了，過了半晌歌姬結結巴巴地說：「呃，嗯……我覺得《好日子》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五條悟笑出聲來。

　　「好啦，」他說，「用我從店長這裡拿來的這首歌吧，這可是在這個世界的首發呢，得是個大舞台才能配得上。」

　　他把u盤插進去，清澈的電子音試聽從播放端口流出來。

　　「聽起來像是某種人氣動畫的主題曲，」虎杖悠仁好奇地評價道，「雖然沒聽過，但總覺得有點熟悉的樣子。」

　　「是啊，是主題曲哦，」五條悟盯著虎杖，幽幽地說，「只可惜主角並不是無敵的五條老師我。」

　　「啊，那我應該也不是。」虎杖看看自己的咒骸身體，「感覺主角沒有混得這麼差的。」

　　「怎麼這樣想呢？」

　　白發的教師摸了摸學生的頭：「主角這種存在就是要遇到最多的困難，獲得最大的成長哦，這一點的話，悠仁做的很好了。」

　　「好哦。」虎崽乖巧點頭。

　　「憂太也很好，」五條悟抬起頭來注視著自己的學生們，「真希也好，惠、棘，熊貓……大家都做的很好，就把自己當作主角，好好地享受新歌和新生活吧。」

　　人類最強走出廣播室，歌聲被他留在身後，那一首所有人的主題曲將於幾分鐘之後響徹城市上空。

　　「老師你去哪裡？」虎杖脫口問道。

　　【驅除黑暗吧、驅除黑暗吧！】它唱。

　　夕陽下五條悟雪白的發絲閃爍著鑽石般的碎光：「趁著疫苗還沒載入完，去解決一點小問題。」

　　他笑眯眯地說。

　　當音樂前奏響起來的時候，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在這兵荒馬亂的一天結束時，城市上空會突然響起歌聲。

　　事實上，甚至很少人發現，歌聲的範圍不止包含了東京，而是向外輻射，覆蓋整個日本。

　　商店音響、車載廣播、全日本的收音機、錄音機，低中高頻的各式揚聲器，都在無人指示的情況下自行開啟，整個日本被改造成了一個巨大的音響系統，在最宏大的舞台中心播放這段陌生的歌。

　　【懷揣著難以抹消的傷痛，奔跑前行、跌跌撞撞】它唱。

　　政府事先打過模糊的招呼，因此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依舊保持著他們前進的一貫步伐，只是感嘆著現在影視劇的宣傳手法真是越來越闊綽了，而在他們中間，極少數沉默的個體，看起來像是學生，社畜，賭場牛郎，邪.教教主……卻又曾經與這些世俗身份涇渭分明，他們隱沒於人群裡，在歌聲中停下腳步，無言地凝視天空。

　　由三十一個世界聯合開發的level upper擴展應用【詛咒疫苗】的最終表現是一段特殊頻率的電磁波，它通過直接干涉人腦中的情緒模塊，人為地連通負面情緒和「咒力」之間的轉換，將普通人的「咒力」與咒術師的咒力連通在同一張網絡上。

　　咒力將從一種個人的天賦，轉變為自然產生的一項資源，從此咒靈和咒術師都將成為過去，所有人都是普通人。

　　「心情很復雜。」

　　夏油傑說。

　　在他的旁邊，七海建人沉默地凝視著自己的手，那裡什麼都沒有，他卻仿佛能夠看見曾經自己的一部分，宛如具有生命的一只鳥，從他的身體中分離出來，振翅向著遠方的天空飛去。

　　曾經無比熟悉，朝夕相伴的力量在褪去時，竟也是如此無聲無息。

　　「像是失去了一部分的自己。」他說。

　　「但也感到非常、非常地輕松。」

　　【掙脫五常束縛】它唱。

　　「超脫世俗倫常，」

　　有人補上歌聲的後半句，不死術師含笑凝視著自己的身體，在喪失了最基礎的「產生咒力」的能力之後，他也同樣喪失了不死的特權，如同風吹散塵埃，歌聲吹散他的身軀：「沒想到我也到了這樣的時候啊。」

　　「想開點，任何人都會有這個時候的。」在他身邊，人類最強安慰道。

　　「那麼你是來做什麼的呢？」叫做天元的存在問道，「是來親自盯著防止我不願意認命嗎？」

　　「怎麼會呢，只是想道個別而已，」 五條悟打量著天元，他的六眼已經作為報酬交到了店主手裡，但這位如今的樣子用肉眼就能分辨出怎麼回事，「順便問問您將來有沒有意願作為咒靈的一員去裡世界生活。」

　　「那倒不必了，」幾乎已經完全咒靈化的術師神情復雜地看著當年搞砸了任務的孩子，「倒是你真的甘心嗎？」

　　今後的五條悟就不再是最強了，在特權中長大的人，真的能如此坦然地接受自己的特權不復存在，心安理得地做普通人嗎？

　　「看來我做人真是非常失敗。」五條悟大嘆一口氣。

　　「沒關系哦，」他歪著腦袋，千言萬語化作一句話，「時代變了，天元大人。」

　　新世界裡不需要默默付出，與普通生活相割裂開的暗夜英雄，咒力將作為一種統籌資源，為每一個需要它的人所用，在不久的未來，將有完整的制度和技術，具有咒術天賦的孩子們將遠離戰場，在專設的學校學習如何咒力科學，把毀滅的能力化為創造的能力，為所有人的幸福而工作。

　　「聽起來還不錯。」

　　天元評價道，他的表情像是受到了某種震撼，又像是意味深長：「如果你真的能保證事情會像你想的那樣發展的話。」

　　「無所謂啦，干嘛非要我保證，這一代的學生們已經長大了，剩下的事情他們自己會搞定的，」五條悟回答他，「咒術師最大的毛病就是老覺得沒有了自己就不行，我花了這許多年，才想明白大家其實根本不需要五條悟這件事。」

　　「聽起來很傷心。」

　　「也沒有哦，還是有一個孩子沒了我就不行的。」絲毫沒有覺得在一個快死的人面前炫耀有什麼不對，白發的青年得意地說。

　　「那就好。」

　　天元已經面目全非，不再像人類的臉上泛起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他注視著面前輪廓分明的白發男人，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這家伙還是個少年的時候。

　　……自己還是少年的時候。

　　已經過去太久了。

　　「該說再見嗎？」在不斷化為飛灰的殘軀上，留存的聲帶還在繼續發聲。

　　有一點不甘心。但覺得這樣也還好。

　　「也許該說謝謝。」五條悟說，「再見也可以，那麼再見了，天元大人。」

　　「不客氣。」

　　歌聲乘著風吹過空蕩的屋子，天地間傳來模糊的道別。

　　——再見。

　　【還不要就此停下】【還不要止步於此】

　　「咒骸還能動嗎？」墨綠色頭發的天與咒縛少女關心地詢問自己的同學們。

　　咒靈即將從這個世界消失得無影無蹤，但大家似乎有了更多的事做。五條悟不知道跑去了哪裡，家入老師已經被掏空，夏油傑忙著去和政府接洽，老頭子們忙著問發生了什麼事，而他們被乙骨召集起來，由看上去雞血打滿的順平來公布下一季度的咒力開發學習計劃。

　　「可以哦。」熊貓揮了揮爪子示意他還活著，他和人類存在本質的差別，更偏向咒力驅動的機器，只要一點點咒力就能活動很久，聽說這也是將來的一個熱門研究方向，夜蛾正道已經作為高級專家被提前聘請了。

　　在以後都不會再有咒靈誕生的新世界裡，怎麼和平利用咒力資源就將是大人們新的課題了。

　　「我們也老大不小了。」虎杖提醒她道。

　　「哦，你小子也還活著啊？」真希毫不客氣地表露出驚訝來。

　　「當然啦，嚴格來說，我和咒力關系不大呢，我是魔法老虎。」小老虎高興地說。

　　「鮭魚。」

　　在吵吵嚷嚷的忙碌中，歌聲進入尾聲，沉入地平線的半截紅日下，籠罩日本的結界正在緩緩地消散，天空與從前別無二致，卻又截然不同，這將是東京第一個安寧的黑夜。

　　「還有什麼想說的嗎？趁現在一並說掉吧，在這之後，大家就都是普通人了。」

　　於是入夜的廣播聲中，最後一次傳來少年沙啞的道別。

　　「你們還在這裡嗎？」伏黑惠發問。

　　——說給同在這世界上並肩作戰的所有人，不管是普通的同伴，還是咒術師同伴，說給此刻在這裡的所有人。

　　「辛苦了，請做個好夢吧。」

　　最後的歌與問候都沉眠在溫柔的晚風中。

　　【此刻也唯有竭力去創造】

　　【我身負詛咒後的未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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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了！


第109章 【予地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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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予地以花

　　「在離這裡很遠的地方, 有一個叫做鏡都的世界，它是一位神仙背著「神社」創造出來的，模仿了京都的模樣,所以被稱為鏡都。」

　　店長坐在朱紅鳥居的橫梁上, 仰頭看著天空。

　　鳥居在日本傳聞中被認為是神域的入口，但此刻坐在這兒的非人類們顯然誰都沒在意。夕陽在少女側臉上投下天空的赤色倒影，真人盯著她的側臉出神。

　　「咦, 這世上真有神嗎？」和地獄聽起來比較相稱的咒靈歪了歪腦袋，「那我們坐在這裡他會生氣嗎？」

　　店長驚訝地看他一眼, 弄不清這個問句中裝模作樣的成分占了多少：「沒關系, 他不在意，就算在意也不能怎麼樣，他不是這裡的神。」

　　「哎？還有分管的地塊嗎？」 咒靈坐直的身體又彎了回去，真人看起來有點失望, 「那聽起來一下子就像是市長一樣, 好像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了。」

　　「然後呢？」他晃了晃腳尖, 催促道，「鏡都怎麼了？」

　　「鏡都中有一天叫做車站開放日。」

　　店長說道：「這是一種飄走沒用東西的儀式, 到了這天，所有被廢棄的物品都會飄至天空, 飛向火車站。」

　　咒靈眨了眨眼睛。

　　在他們所坐著的鳥居之下，虛與實的分界上, 空氣宛如泛起漣漪的水面一般, 微微地扭曲搖曳著，讓這道門看起來仿佛真的通向神域, 而在更遠的天空中，詛咒疫苗一期導出的咒力正在天地間四面八方升騰起各色的光點, 彙聚成垂掛在天上的銀河，蜿蜒著向他們而來。

　　「就像現在一樣？」真人問道。

　　「就像現在一樣。」

　　.

　　咒靈們撤退得無聲無息。當然也沒什麼人歡送它們，普通人壓根看不到咒靈，老宿敵咒術師們忙著適應沒有咒力的新世界，花御、真人和一些店長沒有見過的特級咒靈站在裡世界的入口處，它們身後是成千上萬的低級咒靈。

　　咒靈並沒有聽人指揮的知性，它們之所以會乖巧地聚集在這裡，只是因為在這之外的世界都已經沒有了咒力，即使特級的威壓仍然無形地充滿了整個空間，那些低級的小怪物們依舊難以保持安靜，在黑暗中顫抖著，虎視眈眈地盯著身邊的同伴，發出低沉的蜂鳴。

　　「你說的對。」

　　開口的是花御，她的樣子很平和，是一種沒什麼生氣的寂靜，仿佛這樣的結果也能接受，如果換成她那位死去的頭頂火鍋的同僚，現在也許早就把自己氣得火冒三丈和她拼命了。

　　有著燦金色雙眼的少女迷惑地看向咒靈，自從那場大戰過後，她似乎就放棄了自己原本藍色的機械眼睛，甚至鏡片也不戴了，此刻在夜色下，那雙眼睛裡宛如凝結著高濃度的陽光或者液體黃金，明亮得讓人心生恍惚。

　　「你說的車站開放日。」咒靈解釋，「對現在的這個世界來說，我們也是沒有用的東西，該到飄走的時候了。」

　　「…………」店長無言地看著她。

　　「畢竟我們輸了，這是事實，也沒什麼不能接受的。」咒靈說。

　　店長凝視了幾秒，又看看真人，真人笑吟吟地攤手，一副無辜的樣子，店長嘆了口氣。

　　「其實，我只是想說。」

　　她雖然很無語，但姑且還是解釋了，少女輕巧地走過咒靈們的身邊，宛如推開一扇再普通不過的門一般，手指陷入它們身後的透明世界裡。

　　這是和真人曾經自己孤身進入裡世界截然不同的感覺，這一刻連他毫無知性的同伴們都聽到了，門扉洞開時的吱呀聲響，像是劇場的幕布拉開，不是終局安可，而是下半場剛剛開演。眩暈如同海浪般淹沒身心，再睜開眼時，他們已經站在了無垠的星河之下。

　　無數的陷阱、怪物、花和寶石般的湖泊宛如珍珠落在閃光的大地上，店長和她的門在他們身後，而他們身前，是徐徐展開的廣闊世界。

　　「我只是想說，世界遠比想像中的更大更奇妙，還有很多你們沒有到過的地方和沒有見過的生存方式。」

　　「在更自由更廣闊的宇宙中盡情掙扎吧，」非人類少女在夜色中笑起來，「祝你們早日找到自己追尋的東西。」

　　「這也是你答應五條悟的事嗎？」 灰藍發色的咒靈歪著頭問道。

　　「不。」店長總覺得他對五條悟過分在意，也不知道有什麼恩怨在裡面，」只是單純想完整地做完一件事情。」

　　「那現在完整地結束了嗎？」

　　店長抬頭，遠處有小小一點銀光如流星般向這邊墜落下來：「還沒有，還差一點。」

　　「但的確到了道別的時候，」她看著所有這些樣子各異的怪物們，「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真人說的也許有一些道理，比起人類復雜的情感與生理系統，也許她和咒靈或者別的非人生物更相似一些，但終歸也只是相似而已。

　　金色的火焰在虹膜中跳動，薄綠的冰晶爬上咒靈們的身體，這一刻咒靈們無需開口，他們的心聲就如同溪水流向低處，自然地彙入店長的手心。

　　大部分都亂糟糟的，害怕、茫然、飢餓、嫉妒與殺意混雜在一起，簡直能在一瞬間摧毀一個正常人的心理健康，但也能聽到一些別的。

　　「和……我們、一起走吧。」

　　「去找你想追尋的東西。」

　　「那不行啊，我並沒有這樣的自由。」她蹲下來，摸了一下一個紡錘形狀的咒靈的腦袋。咒靈頭頂猛地裂開一張生著鋒利尖牙的大嘴，把她的手包裹進去。

　　非人類少女輕輕地甩了下手，淡淡的金色包裹著被咬斷的地方，重新形成了新的胳膊。她並沒有在意被傷害的事實，重新站起來。

　　「是、因為什麼呢？」

　　咒靈懵懂地發問，求知的渴望與傷害的本能交雜在一起，讓它的身軀都在微微震動。

　　「不知道呢。」店長微笑了一下，「也許會再去找找吧？」

　　真人還在看著她，她的顏色太淡了，又明亮又淺薄，一不小心就會融進身後的環境中，只有手腕上細長的紫紅色寶石，存在感十足地兀自懸掛著。

　　但這都並不是他所關心的事情了，咒靈盯著她的眼睛，那感覺宛如直視太陽，但他卻固執地沒有移開，他也在微笑：「以後還會再見到嗎？」

　　「不會了。」

　　「好吧，再見。」他倔強地說，在同伴的簇擁下走向星空深處。

　　店長只揮了揮手。

　　.

　　「在騙他們吧？」一道聲音在她身後響起，急速劃過大半個夜空的白金星辰墜落在店長腳邊。

　　鶴丸語調輕快地發問：「真的不知道嗎？你是為什麼而被束縛的。」

　　暗紅像是眼淚一般凝結起來，順著眼瞼向下流動，完全覆蓋了裡面晨光般的金色，太刀一字一句地叫：「主人。」

　　很久沒見過這把刀的暗墮樣子了，店長一時有點恍惚，在她異樣的沉默裡，太刀的表情逐漸凝固。

　　「……如果你打算說讓我回去的話，我就真的要鬧了。」他保持著微笑，咬牙切齒地說。

　　店長：「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原諒我吧，畢竟我作為一把刀，剛剛被迫縮在刀鞘裡，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主人死掉了呢。」他沒什麼誠意地道歉。

　　「這似乎是挺久之前的事了。」店長忍不住反駁。

　　「每天晚上都會再夢到一次哦。」

　　「真是苦了你了。」

　　「撒謊，你一點都不心疼吧？」

　　「這就來幫你解決了。」他的主人伸手拽住他衣領上的毛絨球，付喪神被拽著向她的力道低下頭來，少女纖細的十指順著臉頰輪廓的線條摸上眼角，像是撫摸般輕輕按了一下。

　　宛如一部分記憶融化在雨水中，這些天糾纏著鶴丸國永窒息般的痛苦，一下子輕柔地散去了。

　　「？」付喪神歪了下腦袋，「你都能做到這種地步了？」

　　「沒有，因為你格外信任我，所以才能做。」

　　「所以是故意的嗎？」重新恢復了原本形態的付喪神低著頭看她，「主人是故意要折磨我的嗎？」

　　「不，只是想你再重新考慮一次，還要不要跟著我這件事。」店長放開他，把一枚散發著盈盈光輝的寶石放進他手心中，這東西看起來像是他們本丸樹裡的那種，只是更小一點，像一顆種子。

　　「把這個鑲嵌在刀鞘上，你們就不再需要任何人，也不必留在本丸裡，從此獲得真正的自由。」

　　「我倒是覺得這些人現在也未必覺得自己不自由。」鶴丸接過她手上的寶石，若有所思地說。

　　「不過給我兩個吧。」太刀理所當然地朝他的主人伸手。

　　「只要兩個嗎？還是說你用了什麼修辭？」

　　鶴丸有點想笑：「就兩個啦，給宗三左文字和五虎退。」

　　「……只有他們兩個嗎？」店長有點失望。

　　「嗯，宗三說他也很好奇真正的自由是什麼感覺，五虎退的話，那孩子總覺得將來某一天自己還能等到你，要留下來做點好事給你積德……」

　　「？」

　　「你們有誰告訴過他這麼做沒有意義嗎？」

　　鶴丸聳聳肩：「一期說過了啊，但孩子大了嘛，有點自己的想法也不奇怪。」

　　店長回憶了一下五虎退平時的表現：「我倒覺得是你沒有准確復述他的意思……」

　　「隨便吧，他留下來不是挺好的嗎，我猜你還有信要送吧？」太刀青年沒有一點不好意思的樣子，「安定本來想著終於有機會去看看自己的舊主人，但仔細一想那家伙早已死了，自己也只是『大和守安定』千萬個切片中的一個而已，所以。」

　　他笑起來：「你這裡收留的都是些無家可歸的流浪狗，用不著太緊張的。」

　　這裡沒有晨光，而付喪神在漆黑夜幕中卻依然如此纖塵不染，閃閃發亮，宛如被包裹在白雪裡的一只金色小鳥，他感覺到微弱的牽引，於是順從地落在主人的掌心。

　　「不要這麼說。」店長收攏手臂，給青年一個輕柔的擁抱，「我也是前一陣子才發現的。」

　　她思考著措辭，這個問題即使對現在的她來說依舊頗有難度，但好處是她終於找到了合適的詞。

　　「我比想像中更珍惜你們。」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不知道哦，但如果你希望的話，就從撿到你的那一天開始算吧。」

　　在滅頂般的喜悅中，鶴丸國永想起店長把他封入刀鞘，在血泊中倒下的那一天，極端的痛苦與快樂交織時，他終於在一個電光火石的瞬間，再次明白了束縛著他的主人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是愛吧？」

　　是千萬與她毫不相關的愛意，透過她投注在整個世界上，陌生又沉重；也是一點點從薄綠堅冰中伸展出的、不知是否屬於自己的愛的種子，同樣陌生，卻無比輕盈。

　　「是嗎？」女孩子再次露出那種若有所思的表情，宛如任何一個普通人類孩子在面對復雜數學題時的樣子，他們往往在冥思苦想一會兒之後就會開始耍賴，摸摸後腦勺，理直氣壯地朝家長笑一下，表示自己盡力了，需要一局游戲放松放松。

　　店長摸了摸頭發，對他笑了一下。

　　……從未有一刻讓他像現在這樣意識到，他的主人盡管在這世界上孤獨地游蕩了這麼久——內裡卻還始終是個寶寶。

　　甚至是個性格外強烈的那一種。

　　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兩難境地，無論這種懵懂的變化是愛，是痛苦之下誕生的可悲幻覺，抑或是別的什麼邪惡東西，都沒有人能指引她，而她與商店的連結實在太深了，根本無法承擔這種探索帶來的代價。

　　「當初因為你看起來已經老大不小了而沒有認真去學習幼教真是我一生之憾。「

　　「沒關系，你自己也還是個寶寶呢。」他的主人摸了摸他的頭，「吃這個嗎？」

　　店長把一塊糖遞給鶴丸，後者接過來拆開糖紙，發現是東京一家店的春季限定，不管幾點都要排隊兩小時以上。

　　「付錢了嗎？」付喪神低頭看著寶石一樣的糖殼，凝重地問道。

　　店長睜大眼睛：「當然付過了！我只是插隊而已，還沒有到吃霸王餐的地步吧？」

　　晶瑩的糖霜在舌尖化開，鶴丸想到自己重獲新生的那一天，他從絕望的泥潭中拽住路過的女孩，她把一塊能量寶石塞進失去理智的他嘴裡，大概就是這樣的甜味吧。

　　「這樣倒也不錯，有始有終。」太刀評價道。

　　「真的嗎？這歸根結底其實只是我一個人的事，並且說不定還會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如果哪一天我的故事也被人拿在手上這樣閱讀，會有十個讀者能想出比這更好的點子，你不會後悔嗎？」

　　「那你會後悔嗎？」

　　「也許吧，」她歪了歪腦袋，高濃度的金色讓這雙眼睛裡看起來依舊缺乏感情，但鶴丸太熟悉她了，女孩的聲音輕快又雀躍，就好像即將從蛋殼中掙脫的小鳥，向著巢穴外的萬丈深淵展翅，「但如果做出決定的是自己的話，也還不錯的。」

　　「那我們也是一樣的，「人形的刀劍神色溫柔地看著他的主君，輕聲開口，「作為刀的話，被主人握在手中的那一刻，就已經足夠幸福了。」

　　「好，那麼為了防止將來某一天做出比買糖插隊更過分的事情，還是讓我們吃完就開始吧。」店長高高興興地說。

　　遠方極目望去的地平線上，清澈輝煌的晨光吞下了夜幕的第一口，十三個金紅的日輪自遙遠天際疾馳而來，牧人在大地上奔跑，少女張開雙臂，被風鼓動的衣袖在光明中宛如飛向自由的翅膀。

　　清晨的微風推開朋友的窗戶，潔白信箋落在青年警官的枕邊。

　　萩原研二在還未褪盡的淺夢中閱讀它，上面只有一行簡短的字跡。

　　——我不做電視機了！

　　在世界上的另一些地方，藤丸立香咬著禮裝發出羨慕的抽泣，而已經由無敵男高成長為無敵海洋學家的空條承太郎輕嘖一聲，任由信紙的碎片在指尖飄落。

　　最後一點甜味在舌尖化開，光輝在店長手中凝結。

　　那是一把弓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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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俺回來了！

　　感覺工作和心理終於差不多穩定一些，重新寫得出字了。

　　這一篇的刀劍心理上不如上一篇朝日的成熟，自我定位的確在「武器」上，他們自己也不懂的東西，自然也不能教給店長。

　　感謝大家的收藏訂閱評論，還有獨木和凋零醬的投喂！我超級愛你們的！


第110章 【予人以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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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五條悟曾看到過的魔法少女系列故事中, 所有選擇變成魔法少女的孩子都可以實現一個願望，這個願望會照見她們真正的靈魂，與人格牢牢地結合在一起, 凝結成寶石, 形成魔法少女的力量核心。

　　在這份希望被絕望消耗殆盡之後，寶石的光芒就會熄滅，轉變成黑暗的另一側面,魔法少女將被迫成為魔女，自己曾經與之廝殺的對像。

　　這樣的循環幾乎持續了一整個人類文明, 直到被一位魔法少女的願望摧毀。

　　她擁有著奇跡般的無瑕靈魂, 夢想著成為能夠幫助別人的人，她的武器是一把弓箭，所許下的願望是——

　　「想要所有魔女消失在誕生之前。」

　　.

　　店長曾經思考過，自己有什麼是可以和商店交換的。

　　她的原屬種族是一種渾身金燦燦的硅基生命體, 如果按照商店的交易標准來看, 也算是擁有很多相當神奇的能力。例如讀心, 例如與族群中的其他生命合而為一，再例如同化, 當瑩綠冰晶爬上人類的身體，他們可以吞噬這個人的一切, FESTUM就是這樣學習的。

　　但是從「家」離開的那一天，她就永遠地失去了她的大部分能力。

　　很後悔嗎。

　　似乎也並沒有那種感情。

　　從廣闊大海中分離出的小水滴在茫茫的天地間聽到了呼喚, 這個問句她曾無數次作為彙入溪流的一部分向人類發出。

　　——你在這裡嗎

　　而那是她第一次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 面對無盡世界作出宣告：我在這裡。

　　商店是遙遠書頁外人們愛意的投注，她現在想, 那個時候她不知道什麼是商店，也不知道會遇到些什麼人, 她只是做出了宣告，卻成為了應答的一部分，她接住了那些呼喚，從此作為愛的使者和容器，不再是FESTUM，也不再是任何東西，因此不具有任何可以同商店做交換的條件。

　　事實上，她也不需要交換，她就是商店的一部分，可以自由地使用它的一切。從這個角度來看，這也許是一份信任也說不准。

　　曾經迦勒底的那位英雄王問她為什麼從不肆意使用商店，那家伙擁有好大一座寶庫，每次打架都從裡面嘩啦啦丟出一堆神兵利器，根本不能理解店長為什麼還沒稱霸世界。

　　「你覺得你只是個操作員嗎？」金發的年輕國王半眯著他那雙鴿血石一樣的殷紅色眼睛，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般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看，「別騙人了，和達芬奇那家伙不一樣，你和這家店——姑且稱之為店好了——是真正的一體吧？」

　　「嗯。」面對著紅瞳國王貓看到毛線球一般的眼神，當時還年幼的店長逆來順受地回答。

　　「那你這是在干什麼？裝成一副什麼都不能做的樣子，玩客人扮演情.趣play嗎？」吉爾伽美什缺乏耐心地問。

　　在旁邊摸魚的藤丸立香立刻大叫著把店長的耳朵捂住了。

　　話雖如此，但迦勒底的御主也在好奇著這個問題。

　　個子嬌小的黑發少女懷中還抱著聖誕貞德送給她的水晶球，隔著一層薄薄的玻璃，戴著紅圍巾的粘土小人們正快樂地接住一片雪花。

　　——她看起來很困惑，小心翼翼地捧著這個球，專注地看向裡面，機械義眼中閃爍著既珍惜又淡漠的奇異情緒。

　　然後伸手重重敲了一下。

　　「我會把它弄壞吧？」幽藍機械眼中倒映出狂亂紛飛著的雪片與驟然騰空錯位的裝飾小人，她抬起眼睛，宛如求證般地看向藤丸立香。

　　有那麼一瞬間橙發的御主不知道該說什麼。稀裡糊塗地來到迦勒底、稀裡糊塗地變成人類最後的救世主、又稀裡糊塗地戰鬥到今天，結識了一大群難纏的伙伴，她原本覺得自己就該是這世界上最搞不清楚狀況的人了，沒有想到居然還有更加可憐的孩子。

　　人類是非常、非常脆弱的生物，用力擁抱的話就會崩碎成漫天飛舞的晶屑。

　　——然後就會感受到痛苦。這是她從星核中學會的第一件事。

　　這世上的絕大多數東西對於她來說都是這樣，店長不了解這個世界，也並不了解自己，從未有一只FESTUM擁有過像她現在這樣的經歷，而她離開了家，再也沒有人能夠教導她。

　　「我和你們不一樣的，我在紙的上一層，」女孩仰著臉看吉爾伽美什，「我既不像藤丸立香一樣溫柔，也感受不到你所明白的那些東西，我不了解自己，也不能帶領別人，唯一能做的就是什麼也不做。」

　　讓被愛著的人們自由地掌握他們自己的命運。

　　「愚蠢。」吉爾伽美什評價道，「竟被自己手中的力量束縛，甘願把它交給別人，你愚蠢的程度簡直讓人超乎想像，你以為你是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嗎？」

　　「那是誰？」店長問道。

　　英雄王斷然沒能料到居然有人能比他這個烏魯克時期的人還要文盲，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他皺著眉盯著非人類少女清澈茫然的臉，突然不懷好意地笑了：「你這根本還什麼都不知道嘛。」

　　「你會後悔的，雜修。」他漠然道，「旁觀也是有壓力的，出於所謂的愛和保護，把自己束縛到這種程度，獨自承擔世界的真相，你又能堅持多久呢？到時候你會變成怎樣的怪物想必連你自己都預見不到吧。」

　　「……沒有。」

　　迎著熹微的晨光，店長輕聲說道。

　　她取回了所有存放在別處的交易記錄，大腦因為過載而有種在燃燒的錯覺，所有過去的倒影在她面前一一流過。

　　夏夜螢光中搖曳的花影，祭典中順著溪水流下的棉花，將她從水中拉出來、取了名字的孩子，在無垠宇宙中相遇、驅使著英靈的少女，用外套裹住她、笑眼溫柔的警官，總是在嚷嚷著自殺、卻一次都沒真死過的偵探，頭上簪著蝴蝶、稱呼她為朋友的長發劍士，約定好下次、卻在大火中咒罵著她死去的蛾女孩，永遠耀眼、永遠強大的白發咒術師……

　　他們終將如流水般離去。於是店長聽到道別的聲音，有一些發生在過去，有一些響起在未來。

　　——再見。

　　——再見。

　　「再見」……「再見」、「再見」「再見」「再見」「再見」

　　在人類的說法中，每道別一次，就是死掉了一點點。那聽到呢？叫做蓮蓮的少女聽過了太多的道別，宛如流水衝刷在岩石上一般，執拗地想要為她帶來傷痕、鑿出裂縫。

　　但是。

　　「沒有後悔。「

　　——那些經年累月所照射、滿盈在她身上的愛意，最終也賦予了她一些獨特的東西，讓她同族群、同商店、同所有的一切區分開來，只作為叫做蓮蓮的孩子存在。

　　而現在看來，商店——那些愛——也並沒有真正束縛她。

　　「來吧。」她攥緊手指。

　　魔法少女系列的商品大部分都是實物，盾牌、寶石、槍.械……店長都曾經從它們傷痕累累的主人們手中接過，只有一樣東西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實體，因為它是某種概念的化身，其主人甚至不能用「存在」來形容。

　　一個願望。

　　穿越過去、現在、未來，顛覆時間，逆反因果，將存在於世的某種東西徹底抹掉。

　　花枝一般的弓矢在她手中展開，與此同時，少女輕柔的嗓音拂過店長的腦海。

　　「你想成為神嗎？「她問道。

　　「不，我沒有那樣的能力。「

　　傳說中的魔法少女鹿目圓，她的願望重新編制了宇宙的法則，而店長的存在甚至不在於紙面上，她沒有故事，也不具備重新書寫故事的資質。

　　店長只是普通地與商店達成了交易，用五條悟術式中最核心的空間概念交換這個願望中有關於時間的那一部分，由人類絕望所凝結成的全部咒力作為能量供給，抹除她與【商店】的相遇。

　　商店其實並不依賴於某種載體也可以自行運轉，這是店長在經年累月的時間中明白過來的事情，她的結合只是一個完全的意外，甚至為它帶來了無窮盡的隱患，吉爾伽美什的預見嚴格來說並沒有錯，在日復一日壓力與痛苦的積累之下，可以看見的未來裡，她的崩潰說不定會徹底摧毀這個世界上的一切。

　　「這是另一種因果的逆反。 「那粉發的少女神祇溫柔地說道，「你不會像我一樣作為概念固定在宇宙中，卻也不會再擁有因為相遇而萌生的【自我】，也許存在過的痕跡也會被抹消，現在的這一個你將消失在宇宙中，與真正的死亡無異。」

　　「沒關系，這是一早就決定的事情，我將堅持到無法堅持的那一刻，然後親手為自己帶來終結。」

　　作為不在紙面上的存在，她無法真正殺死自己，只能回到一切的開始，抹消最初的相遇。

　　「為了不傷害到你愛的這個世界？」

　　黑發少女與粉發少女如鏡面一般站立著，然後黑發的那一個叛逆似的笑了。

　　「也為了獲取不再愛它的自由。」

　　於是粉發的那一個也笑了出來：「好，那就自由地飛吧。」

　　耀眼的光芒從她身後伸展出來，無數拖曳著輝煌焰尾的箭羽宛如流星般略過天際，它們穿過時間的河流，跨越空間的阻礙，閃耀的十字准星中，所尋覓的那一個最初的瞬間，正在無限寂靜宇宙中閃爍著螢火般的微光。

　　店長的身軀自指尖開始化為金色的流沙，擁抱的溫度，食物的味道，壓力，痛感，回憶……所有曾經獲得的東西一樣一樣地離開她的身體，這感覺恐懼又令人懷念，她正在回家，目光穿過萬花筒一般的熟悉走廊倒退回去，看到最初誕生的自己，晶瑩清澈宛如一顆小小的星星。

　　【我在這裡】

　　它高高興興地宣布道，張開雙臂擁抱溫柔光明的死亡。

　　「再見。」

　　叫做蓮蓮的少女說道。

　　……

　　然後她聽到一道含著笑意、輕快又爽朗的聲音。

　　「我還沒答應呢。「有著鑽石般閃耀美貌和閃耀頭發的前代人類最強說道。

　　在面前女孩子瞪得像銅鈴似的眼睛裡，五條悟理直氣壯地重復了一遍：「我還沒答應呢。「

　　？

　　「雖然早就知道你是這種個性倔強的傻孩子，但再怎麼說不和老師我說一聲就跑出去決定去死是不是稍微過分了一點啊，你這樣是拿不到畢業證的。」

　　月光般的銀白色發絲上還凝結著汗水，【扭來扭去】的白色痕跡還沒有完全從眼眶周圍消失，孤零零一個人跌跌撞撞地跑過了大半個裡世界，他一邊這麼埋怨著、一邊毫不客氣地伸手抓住了那把弓。

　　「變成普通人好像也挺好的，要不然一進來說不定就死了。」前咒術師若有所思地說。

　　「……我不記得你有做過我的老師。」店長不大高興地說，被迫從緩慢的沉眠中抽出神來。

　　而白發青年只是笑眯眯地注視著她，宛如注視著手心裡的一只小鳥。

　　「蓮醬還從來沒怎麼意識到吧？你身上好多東西都是從我這裡學來的，」他豎起手指，「比如說話的語氣啦、吃甜點的口味啦、對待傑那家伙的態度啦……甚至對待人那種隨心所欲的態度也是，是容易被閃亮的東西吸引嗎？」

　　店長茫然地看著他，還是沒能弄清楚現在的情況.

　　「啊、好的，是這樣嗎？你說的都對，但是我現在正有一點事忙……」

　　「是原本就有這樣相似的特質吧！」

　　「……所以你到底想做什麼？」

　　「想最後再教給你一點東西。」五條悟說，他抓著那把弓，用力擁抱了黑發的非人少女。

　　薄綠的冰晶從他們相接觸的地方，宛如繁花盛開般生長出來，沿著他的身體向上攀爬。

　　「！！！」

　　那是作為FESTUM本能裡最熟悉的東西。吞噬血肉、消化情感——這個人類在主動尋求同化。

　　沿著那些薄薄的晶體層，曾經無法想像的喜怒哀樂、寒冷溫暖、憂傷與幸福正如洪流般奔湧而來，滌蕩外星少女無色的靈魂。

　　「不、不不——」她宛如第一次觸碰到滾燙燭火的孩童一般，被過分刺激的感受激得渾身顫抖，無意識地流下眼淚，卻又被人溫柔地抹去。

　　「你會消失的，我、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停下，你會被我殺掉——」

　　「哎呀，非要我說願意才能明白嗎？」他說道。

　　冰晶越過脖頸爬上他的側臉，蒼穹一般的藍眼睛逐漸被金色填滿，青年笑著向她描述自己的感受：「真是又冷又麻又痛啊，怪不得真人被你弄瘋了。」

　　他抓住那支帶著光輝尾焰的箭矢，薔薇花從他的手心綻開，猶如綻放於叢生的綠葉之上，它的枝干穿透店長的身體，也穿透他的：「你的痛就是這樣學會的嗎？那快樂也好、幸福也好，愛人的能力，相信奇跡的信心，就都由我來教給你吧。」

　　在無限的共感裡，店長被所有那些鮮艷的色彩淹沒，名叫五條悟的人宛如一本書一般在她面前攤開，他所有的記憶、情感與靈魂都在此刻與她分享，薄綠冰晶覆蓋他的最後一點皮膚，隨即崩碎成漫天的星屑。

　　原來這就是愛嗎？無邊的遺憾與幸福溢滿胸口，從眼眶中滴落下來，她重新感受到擁抱的滾燙溫度，擁抱她的人卻已輕柔地消散了。

　　而起源的希望之箭仍在推進，盡職盡責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務，刺目的光芒從少女的心口亮起，宛如火焰燃盡時最後的閃爍。

　　貓屋敷蓮蓮存在過的一切證明都像被擦掉的畫布一般恢復空白，而在她逐漸暗下來的天空中，被她一直掛在手腕上，紫紅色的細長寶石猛然綻開。

　　「……哼。」

　　這是迦勒底的賢王送給她的臨別禮物，在漫長歲月中端正地佩戴在王的額心，它是見證的寶石。

　　在藤丸立香的背包裡，在萩原研二的桌案上，在七海建人的廚房裡，在吉野順平上鎖的日記本中，在伏黑惠胸前口袋中的照片裡，在蝴蝶忍口袋中還沒來得及送出的蝴蝶發飾上……

　　數不清的、各式各樣的東西在夜空中亮起，它們光芒的弧線彼此連結，組成文字般的光帶，編織成一個尚未出生卻被期待已久的孩子的嶄新命運，纏繞成小小的星球，最後收攏在一個紅發青年的手中。

　　織田作之助的另一只手上還拿著鋼筆，作為職業的故事記錄人，他在封頁上添上最後一筆，然後像放飛一只小鳥一樣將它拋向天空。

　　如果這個時候能夠站在舞台中央的話，在那個名為POSITION ZERO的位置，大概就能夠看到它吧，以「蓮蓮」為主角的少女的故事。

　　而扉頁上寫著愛操心的朋友們的寄語。

　　【即使只有一點點，真正的奇跡與希望也一定會存在。如果對過於強烈美麗的靈魂感到戰栗害怕的話，那不是什麼人賦予你的，是你原本就有的東西。放心地去擁抱自由吧，我親愛的蓮蓮。】

　　於是黑色與金色交織的小小鳥兒輕柔地落進書頁之間，現在它也在紙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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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到這裡正文就差不多結束啦，今天晚點大概還有一章後記這樣，道別的話和廣告就放在下一章說吧。

　　外星小蓮的學習方式就是同化，她最終也擁有了自己的故事，作為店長的時候她努力地去保護大家、傳播希望了，而朋友們用名字、相遇、和共同的回憶將她固定在自己的宇宙裡，算是半個雙向奔赴（？）。

　　老師也最終做到了他要打破玻璃把小鳥放出來的豪言壯語，五條悟的人生沒有不可能（握拳

　　感謝大家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11章 【月海與游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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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覺得, 這大概是因為我其實是個還挺重要的角色。」

　　五條悟無辜地說。

　　黑發的外星少女看著他，感到拳頭硬了。

　　也許是因為一下子從五條悟這裡學來了太多的東西，一時竟然分不清哪個是該接收的, 哪個是不該接收的, 即使半年過去了，店長還時不時地會突然冒出一點不受自己控制的暴脾氣來。

　　「啊我說，這個東西不應該栽在我頭上吧？」白發青年無奈地舉手。

　　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 這位人類的最強先後失去了他的術式、咒力、六眼，直到現在連虹膜的顏色都改變了, 【同化】導致的後遺症讓他的眼睛變成了高濃度的燦金, 遠遠看去甚至會把他看錯成鶴丸國永，但即使是這樣，這家伙的情緒依舊還是十分穩定。

　　畢竟，這對於他原本應當承擔的代價來說, 已經是微乎其微了。

　　「不過像我這麼好心態的人也真是少見啊, 幸虧蓮醬同化的是我, 對你的身心健康真是很好。」

　　「唔……」被他給予再一次生命的孩子若有所思地打量著他，「你知道嗎？在同化過程中的話, 有一段時間就等同於你就是我，然後在那段時間裡, 我突然一下子得知了很多齷齪的想法。」

　　青年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而少女只是笑眯眯地、毫不留情地接了下去：「『Master『、』Master『這麼叫的話，好像確實有點糟糕……要不然改天就給蓮醬買女僕——」

　　對方慘叫著撲上來捂住了她的嘴。

　　「我的性格真的有那麼討……難應付嗎？「在與人格還沒有徹底穩定下來的店長相處了一個星期後, 五條悟逃跑到了夏油傑家裡, 對他發出靈魂質問。

　　「你覺得呢？「半夜三更被他猛敲玻璃的動靜驚醒，還以為是咒靈卷土重來入侵東京, 匆忙之下披著被子滾下床來的黑發青年微笑道。

　　在店長與商店的鏈接被強行斬斷之後，似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也得到了重新編制宇宙的效果，他們至今還不知道事情是怎麼運行的，但正如店長判斷的那樣，商店其實並不需要一個真正的實物載體，在「店長空白」的情況下，它又延伸出了新的展業方式，而一切關於貓屋敷蓮蓮的回憶，都被回憶的另一方持有人以各色的理由圓上了。

　　比如在夏油傑這裡，店長就變成了他不幸失足變成靈魂寶石期間，好心收留自己的外星少女。

　　因此他從來不在五條悟講蓮蓮壞話的時候，站在五條悟的那一邊。

　　五條悟真是覺得十分委屈。

　　既然貓屋敷蓮蓮作為商店店長的那一個世界已經相當於被消除了，那麼五條悟舍身拯救一位迷途少女的英雄故事當然也不會被人所知曉，他只能自己默默地把委屈咽下來。

　　而叫做蓮蓮的外星少女在獲得自由的第一天就不見了蹤跡，她就好像一個終於離婚的人迫不及待要甩掉家裡的糟糠之妻，在五條悟的世界裡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作為一個奇跡般復生的人，不僅享受不到當初虎杖悠仁的待遇，反而還要拋頭露面，親自去把逃跑的丈夫逮住，並當面質問她為什麼拋棄自己。

　　然後那女孩子波瀾不驚地捂住臉，做了一個害羞扭捏的動作，用充滿掙扎的語氣說，從來沒有人對她這麼好過，她實在沒有辦法回應這樣的熱情，於是驚慌失措地逃跑了。

　　他瞠目結舌地看著這眼前的一切，開始意識到同化這件事並沒有他想像的那麼簡單。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您可以解釋一下嗎？」七海建人用死亡眼神盯著他從前的前輩，「為什麼就幾天的工夫，蓮蓮就完全變成了少年五條悟啊？」

　　「不要用形容垃圾的語氣來形容小時候的我啊！」他倔強地反駁道。

　　雖然在做出同化這樣視死如歸的行動前，他的確也有那麼一點點覺得，這孩子的一切喜歡與愛、所有柔軟的感情與鮮明的人格都來源於自己的賦予，真是百分百契合自己的XP，但他要的不是現在這個啊？！

　　而蓮蓮卻完全沒有體會到他的痛苦。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一切對她來說都太新鮮了，時不時就會突然冒出來的五條悟的性格對她來說影響實在有限，只有做了壞事被下垂眼警官當場逮到的時候，她才會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開始覺得困擾。

　　好脾氣的警官不知道很多事，所有少女那些獨自成長的故事都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發生的，但他卻一直都在那裡，只要敲門就能找到，笑眯眯地對她張開胳膊。

　　「別害怕，你不是變成了他，你只是還沒有適應自己，」他說，「在長大的路上要遇到的各種甜蜜煩惱，你才剛剛開始體會到呢。」

　　「所以說，謝謝你。」

　　直到五條悟調整好心情，決定直面慘淡命運的時候，他終於收到了那句遲來的感謝。

　　但是更生氣了。

　　這樣的蓮蓮，他親手生出來的孩子，在僅僅面對異世界那個下垂眼警察幾天之後，居然能衝破同化帶來的影響，變得又乖又聽話。

　　這個世界對他來說真的是很殘酷。

　　「他就有那麼好嗎！」青年憤怒地質問。

　　「？」即使是天然的與面前這個人心意相通，少女也太茫然了。

　　「你說得對，的確是因為你很重要。」她說。

　　「……哎？」

　　「因為你是故事中不可或缺的人，你的【存在】本身就是錨點，很難被侵蝕。」

　　並且人類中的確存在這樣的人，他們擁有著對話的能力，能夠在FESTUM的同化中保持自我，在她出生的星球上就有著這樣的孩子。

　　「噢……」

　　五條悟垂下眼睛，雪白睫毛蓋住眼底的金色，像是聽明白了的樣子，突然開口：「所以是特意回去過了嗎？為了弄明白我現在的狀況。」

　　「……」她沉默了。

　　「喂！別害羞啊！真誠不是你的必殺技嗎？不要輕易屈服於我的糟糕個性啊！」

　　「？我只是有五秒鐘沒開口吧？」

　　「嗯。」五條悟笑起來，他仿佛一下子褪去了那種逗著她玩兒似的神色，露出了內裡溫柔的真實，「但是你不開口我也能明白，那種同化是雙向的吧？在那個時候我也聽到了。」

　　在混沌虛無之海中漂浮著的細小心聲。

　　——【希望這個人能夠長長久久地在天空中發亮】

　　「真的很珍惜我啊。」

　　「所以你呢？」叫做蓮蓮的少女問道，「舍棄生命的時候，那種感情是愛我嗎？」

　　「是愛嗎？」白發的神子輕聲地重復，目光落進少女倒映著湛藍蒼穹的雙瞳。

　　「還要更復雜一點點吧。」他說，「但如果是你的話，一定能理解的。」

　　——【希望鳥兒能脫開束縛，真正地奔向無垠蒼穹】

　　「去吧。」

　　他含著笑看向這只背負了太多的東□□自掙扎了太久的小小鳥兒。

　　他們拼盡全力換取的結局並算不上完美，也許這也只是虛無世界中無盡幻夢中的一角，而世界始終在按照它的軌跡前行，無論齒輪是否在它該在的位置上。但站在舞台中央的時候，他曾的的確確地親眼見到過那些流淌在空中的愛之河流。

　　即使只有一點點，真正的奇跡與希望也一定會存在。

　　「在更自由更廣闊的世界裡盡情享受吧，在那之後，再來思考其他這些復雜的東西也不遲。」

　　.

　　好像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大家就開始逐漸接受那種摸不到實物，也沒有人工服務，只看著圖片和文字介紹就可以下單的購物方式了。

　　家入硝子在熟練地打開智能手機，點進一個混在千百個購物app中決計找不出來的普通圖標，熟練地在浩如煙海排列雜亂的商品名錄中，找到自己最新打算訂購的振金解剖用刀，查看自己有沒有購買資格時，突然地想道。

　　……像是缺了點什麼。

　　硬要說的話，與現代深諳消費者心理的各色購物網站相比，這該死的網頁設置上實在是缺少了太多東西，甚至連名稱也只是敷衍地用花體勾了一個「store」出來，但考慮它是唯一一個可以在異世界買東西的商店，棕發的女醫生覺得自己都還可以忍忍。

　　但總覺得似乎曾經有過什麼很珍貴的東西，直到現在也在胸腔中散發著溫暖的光芒。

　　到底是什麼呢？

　　在眾人齊聚的裡世界咒靈酒館中，她把腦袋大的一個啤酒杯重重放在桌子上，用明亮的褐色眼睛看著身旁的黑發外星孩子。詛咒疫苗已經成功上線了好多年，但朋友們卻依舊會定期見一見，商量一些最近有沒有逮住不法使用商店分子這類的瑣事。

　　「你有什麼頭緒嗎？」她問道。

　　而被點到的，叫做貓屋敷蓮蓮的少女把桌子上的冰果凍挖了一勺進嘴裡，目光無辜地掃過在座金發的社畜前咒術師，有著半長頭發和甜蜜下垂眼的警官，黑發海膽頭少年，紅發的作家、腰間配著各式刀劍的付喪神……

　　最後停留在杯中搖曳的晚霞裡。

　　「沒有哦。」

　　她笑眯眯地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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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到這裡全文就正式完結啦！寫完的時候太陽剛好落山，非常完美。

　　這篇陸陸續續寫了好久，幾乎橫跨了上學畢業工作，難產了好久，終於平安生出來了（？

　　依舊希望有成功地帶給大家快樂。

　　感謝大家在我反復鴿子、自我懷疑和劇情放飛的情況下依然願意來看我，你們才是真正為幻想世界帶來光明和奇跡的人。

　　接下來依舊到了熟悉的廣告環節！

　　雖然蓮蓮的故事也結束了，但你們與作者的羈絆還沒有結束！快來收藏我和我的新坑——！

　　《壞甜心與咒靈相似度觀察》，是我的青春守護甜心！我真的很想看粉紅少女淨化咒靈（不是）。這次為大家帶來陽光純愛萬人迷小偶像銀河，背景依舊是大家熟悉的混搭風格，男主角將在實教的路哥與咒回的乙骨和狗卷之間決定，預計一兩個月之後上線，因為三次元各方面都比較穩定了，這本的更新會比較規律，歡迎點進作者專欄收藏。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真的很想擁有很多預收！

　　然後在此推薦我的好朋友們的作品！

　　《李梅今天背刺詛咒之王了嗎？》by結羅小梳，主角是普普通通的廚神，在咒回背景的同人裡非常少見，我這個朋友專注大爺一百年，喜歡那種正常中帶著詭譎的文風的話很推薦去看！

　　《【JOJO/予天以星】》by banananice，看標題就知道是非常稀有的JOJO同人，文風爽快鋒利，高度還原漫畫感，主要涵蓋三到六部，女主角是暴力修女，男主角是天氣，劇情非常解壓，我看的時候直呼我是星見小姐的狗，正文已經完結，想看JO同人的話非常推薦！

　　最後，希望大家都能夠擁有自由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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