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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貼] 《(HP)星星與方糖》作者：今宵別夢寒【完結+番外】 [打印本頁]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10-31 07:48     標題: 《(HP)星星與方糖》作者：今宵別夢寒【完結+番外】

文案：
　　
————亡命鴛鴦組合
————重生文，重生者是小天狼星布萊克，回到離開阿茲卡班的那一刻。
————原創女主密雅，麻瓜出身的混血貧窮女巫，霍格沃茨在讀生，住在哈利姨媽家附近。
　　
一對懷有私心的聯盟，他們共舞一曲互相欺騙的探戈，
每個人都想把持方向，每個人都想控制對方。
到後來，他們愛上了對方。

她的審判即將到來的前一刻，
「如果真是那樣，」
小天狼星捏了一下她的手心，「我就闖進去把你帶走。」
她興味盎然地問：「然後呢？」
「騎上我的挎鬥摩托，咱們追著月亮的方向飛，月亮落下我們就躲起來，月亮升起再繼續前進。
飛上十天半個月，到地球的另一面，在一個沒有人能找到的地方，我們在月光下繼續跳波爾卡。」
　　
內容標簽： 西方名著 英美衍生 西方羅曼 西幻 正劇
搜索關鍵字：主角：西裡斯布萊克，（小天狼星），密雅史密斯 ▏ 配角：哈利，羅恩，赫敏，馬爾福 ▏ 其它：
　
一句話簡介：似乎是升級流女巫成長史
　　
立意：這是一個放下成見，共同成長的故事

原創網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3-10-31 07:50

第1章 攝魂怪

　　熾烈燃燒的夕陽很像格蘭芬多在課間玩火，密雅像個流浪漢一樣躺在長椅上看著天空，困倦地任由睡意帶著大腦飄飄蕩蕩...

　　不知睡了多久，夏季白晝的熱度漸漸消失，夜色降臨後，半夢半醒的密雅覺得手腳冰冰涼涼的，不但如此，她還看到了不妙的東西。

　　方才舒適的睡意一掃而光，她很想一鼓作氣站起來跑開。但是多年經驗告訴她，這種時候萬萬不能跑。

　　如果跑開，就會讓那些東西發現：你能看到它們。它們到底是什麼，如果解釋起來會很復雜，麻瓜看不到的東西太多了，所有的一切只有巫師可以看到。「它們」可能是魔法動物、妖物、魔物，幽靈。

　　沒有進霍格沃茨之前，密雅經常被這些自己並不想看到的東西干擾，甚至一度懷疑自己真的瘋了。

　　目前具備五年級巫師能力的密雅可以應對大部分「它們」，但是她不可以在校外使用魔杖，使用魔法被檢測到到話，會面臨被學校開除的危機。

　　一個在校外不能用魔法的巫師，基本就跟麻瓜沒有差別了，更慘的是你明明看到了，還要堅強地裝作沒看到，以免惹禍上身。

　　學校裡大部分幽靈都是很友好的，少部分如皮皮鬼，雖然很愛惡作劇，但她並用不著怕他。在校外遇到就不一樣了，試問哪個沒有魔法的人能在血人巴羅那樣的幽靈手下過三個回合？

　　暮色四合，密雅開始後悔自己不小心在室外睡著，而沒有早早回家了，家裡對她再不好，也比跟幽靈赤手空拳單挑強啊！

　　密雅慢慢地起身，撥開公園裡的雜草，邁步向前，遠處有好幾個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在下達什麼命令。不但如此，草叢裡甚至還有看不見的動物在奔跑，好像很大，難道是熊嗎？

　　冰冷的觸感越來越近，好像碰到她了，就像她從前觸碰到的幽靈一樣，甚至比上一次還要冷，冷到了心底裡，她不敢回頭看。

　　很難形容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好冷啊，這寒意忽然牽扯起許多密雅不願回想的記憶，外婆在自己眼前去世，葬禮上的親戚在背後悄悄說密雅這孩子很古怪，他們絕對不會接手的，而媽媽一直沒有出現。許多的事忽然潮水一眼湧上來，幾乎要把她溺斃......

　　密雅呆愣愣地望著面前明顯不是活人的東西，直直地看過去，仿佛她可以透過這個帶兜帽的人形，看到夜幕下的街道與路燈，但它分明是存在的，比一般成年男子還要高的身型，被水泡爛的衣角，模糊的臉，也許它沒有臉，就像它沒有腳一樣，密雅第一瞬間就注意到這個東西沒有腳，撇了一眼就嚇得趕快挪開目光。

　　「啊，遲了遲了，怎麼這麼晚了，我要回家去了。」密雅自言自語向前走，一般來說，遇到各類魔物，只要裝作看不見，它一般不會對你產生興趣，但是如果表現出看見了，它們就會來糾纏你。

　　她覺得這場裝瞎大賽只要堅持到底，就能走出去，於是密雅勇敢地朝著魔物的反方向走，卻發現，後面的東西跟上自己了，沒有腳步聲。但是那股寒意，吸附過來了。

　　不敢回頭看，不敢停，她快步在草叢裡穿梭，祈望不要被追上，除了密雅在這片草叢磕磕碰碰地走，草叢裡還有別的活物，跑得比密雅快多了，一定是活的，呼哧呼哧地喘氣，絕對不可能是狐狸跟狗，好像很大，腳步聲那麼重，說是獅子她都信。

　　真是見鬼了，到底怎麼變成這個局面的，魔物加野獸在追著她跑。不知道出於什麼樣的信心，她在慌亂中堅定地覺得今天不會死，只要堅持，堅持，堅持往前走，就可以逃脫。

　　這種無名的自信源自於她對自己女巫身份的自矜，只是一些普通的魔物罷了，嚇嚇普通人可以，可嚇不倒她，如果遇上她帶著魔杖的時候，一道咒語就可以讓它們像博格特一樣變成煙消失，她在心裡大吹牛皮給自己聽，OK，現在采用保守策略，只是不想把事情弄大了惹麻煩，我可不想上報紙做大人物。

　　身後的野獸陡然追上了她，密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它並沒有撲上來撕咬她，只是一騎絕塵超到她前面去了。從背影看，不是什麼獅子，只是一頭特別大的黑狗，很像有錢人會在別墅裡養的大丹犬。

　　三位選手的競賽中，密雅從第一不幸落到了第二名，但在生存競賽中，有時候第一第二名的位置會決定誰生誰死。戴兜帽的人形魔物的手放在了密雅的肩膀上，那一瞬間，她感到如墜冰窖，血都被凍凝固了。

　　體內的力氣消失殆盡，她倒在在公園深處的草叢裡，這裡的草叢很高，可以沒入成人的小腿，所以她如果在這裡不幸離世的話，有可能要一兩天才會被過路的人發現。

　　密雅倒地後的視野中，那頭巨大的黑狗在前方停了下來，轉過身看她，啊，對了，據說動物也能看到麻瓜看不見的東西，它能看得見兜帽死神嗎？黑狗確實在她跟魔物之間來回掃視，看來《靈犬萊西》這本小說說得沒錯，狗的智力超乎人類想像。

　　這時候應該怎麼做，應該告訴黑狗打電話給自己的教授幻影移形來藍鈴花小區救救她嗎？

　　這個念頭實在太荒唐了，按照麻瓜邏輯現在應該打999。密雅並不知道怎麼聯系魔法部，而且這世界上對她的死活有一定責任的除了埃克森夫婦，就是學院的教授了。對了，狗怎麼可能打電話？！

　　黑狗好像做出了決定，它回頭小跑到密雅身旁，擋在兜帽怪與她之間，從喉嚨深處發出低低的威嚇聲。「乖狗狗，謝謝你。」那一刻，密雅覺得那可能是人生中最後一句話了。

　　兜帽怪並沒有因為大狗的阻攔而中斷，它們的對峙並沒有持續很久，它漂浮到半空中，向著密雅的臉附過來，她聞到一股腐爛的臭氣，幾乎要吐了。

　　在兜帽怪將要把帽子揭開的時候，黑狗響亮地叫了起來，幾乎能把棺材裡的死人嚇得坐起來那樣吼叫。

　　快要昏迷的密雅看到幾道白光向著兜帽怪衝過來，兜帽怪被白光接二連三地衝撞，不一會兒就在密雅的眼前消失了，徹骨的寒意也很快消散在白光的溫暖中。之前聽到的人聲驟然在她耳畔響起，他們聽到聲音後幻影移形趕了過來。

　　是一群巫師，而且看起來不像壞人。

　　「梅林啊，這個小女孩已經被吸走了靈魂了。把攝魂怪帶出來，現在——無辜的麻瓜死了！」一個女巫驚叫著走來走去。

　　攝魂怪，密雅嚇了一跳，她怎麼沒想到！這可不是死不死的事了，被它吸一下，靈魂會被吃掉的，比死可慘烈多了。她很想說她沒有被吸走靈魂，但現在嗓子發不出聲音，她緊緊抱著身邊的黑狗，身體因為僵硬，一時也無法松開，黑狗是熱的，抱著熱熱的活物讓密雅覺得被吸出來一英寸的靈魂能被慢慢收回去，她估計，大約，被吸出來一英寸了吧。

　　「冷靜點，現在還不確定，即使出了這個岔子，也必須按照程序辦事，先上報給部裡，然後等他們派人來，給這孩子一個痛快，最後讓記憶注銷員改一下她家人的記憶。」第二個男聲，非常冷靜，甚至是冷酷地部署了下面要做的事，接著又補了一句，「把狗也解決掉，這個時間地點發生的所有事都抹掉，省得被部裡的反對派抓到痕跡。」

　　「施耐德，你這個冷血的沒有心的人，這是一條命，即使是麻瓜，她也是活生生的一個人啊，她還是個孩子！」密雅能聽到女巫在她腦袋旁邊跺腳，聽起來像是一個年輕急躁的女人。

　　「你要知道你是誰，你在為誰做事，唐克斯，如果你不願意做這件事，我會對你的專業水准產生質疑，那麼我會跟部長說，把你從傲羅的位置上調離。」

　　女人被訓斥之後，沒有反駁，她蹲下來手忙腳亂地在密雅臉上探來探去，喃喃道：「她沒死，還有氣！」

　　「她當然有氣，攝魂怪吸走的是靈魂，現在這個麻瓜只剩個空殼子了，如果你非要做一個善良的好心人，給她一道死咒比什麼都強。」男人說話的時候，大步走近，拿著魔杖的手指著被密雅抱著懷裡的大狗，他打算先從狗開始殺。

　　密雅能感受到狗在她懷裡繃緊了，她不想死，狗狗也不想死。女性傲羅這時候試圖打斷他的意圖，她繞到他旁邊，絮絮叨叨說一些沒邊的話：「我們是傲羅，須要解決的是黑巫師，殺狗應該聯系...神奇生物管理控制司，處理這個麻瓜女孩要找麻瓜問題調解委員會的人來。我們不能親自動手，這違反了規定！」

　　她的話大大惹惱了叫做施耐德的男人，他暴露出本意：「你搞不懂狀況嗎，把攝魂怪帶出北海，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消息溜了出去，從你到我到上面的人，每個人都落不到好下場。」

　　這兩個人劇烈地爭執起來，甚至要動手了，男人掏出了魔杖對准大狗，女人為了攔住他，也掏出了魔杖對付他，他倆開始內訌了。

　　巨大的生存壓力下，密雅冷汗直冒，心髒狂跳，在黑暗中拼命掙扎，想要奪回已僵硬的肢體的控制權。

　　最後咳嗽出聲，深呼一口氣，她感到可以說話了，略帶抱怨地嚷道：「好冷啊，我這是怎麼了，」在草地上坐起來揉揉腦袋，她裝作沒聽到他們對話的樣子，對大狗說：「伙計，我是睡著了嗎，啊，我們快回家吧！」

　　說實話，密雅跟這頭大狗的交情大約保持在二十分鐘，但是她這副語氣好像他倆認識二十年了一樣。大狗一開始也有些遲疑，不明就裡地對著她嗚嗚兩聲，好像在說：「呃，好吧，你說啥就是啥。」

　　女人驚喜地喊道：「她活著——完完整整地活著，我們不用抹掉任何東西了。」

　　密雅可不想聽到任何不該她聽到的東西，她搶先搭話，以便堵住這個好心傲羅持續在泄密的嘴：「女士，我好像不小心在這裡睡著了，是你們把我喊醒的嗎，萬分感謝。糟糕，我要錯過晚飯了。」

　　聽到密雅兀自安排的前因後果，女性傲羅一愣，想起來麻瓜什麼都看不到，她應該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回事，於是順著她接話：「不客氣，不客氣，孩子，你感到有哪裡不舒服嗎？」

　　哪裡敢說不舒服，再耽擱一會兒，就要露出馬腳了。「我好餓呀，夜裡起風了，還很冷，我好想立刻回家，喝一碗熱湯，再洗個熱水澡。」密雅心裡很慌張，但是嘴上井井有條地說一些常理之中的話。

　　「你的狗可真大啊，這是什麼狗啊？」女性傲羅為了讓她不要害怕，有意跟她拉近關系。

　　警覺地揪住大狗脖子上一簇毛毛，密雅緊緊靠在大狗身邊，好像目前跟她站在一條陣線上的只有狗狗，密雅不太想他們把話題轉移到狗的身上，那個男人剛剛想殺掉它呢！

　　「天黑了，一個孩子走路不安全，我們把你送回家吧。」唐克斯沒想到麻瓜身體這麼好，直面攝魂怪後還能自己站起來。施耐德沒有發表反對意見，既然這個麻瓜沒有被吸走靈魂，後續就不用處理那麼多麻煩事了。

　　無法拒絕的密雅跟大狗走在前面，一男一女兩個傲羅並排走在後面，這步伐讓她走出了一種相當悲壯的意味，宛若海盜船上被逼跳甲板的囚徒。

　　沒有想到時間過得那麼快，現在不是密雅以為的六點半，而是十二點半了，回到家後，全家已經關燈睡覺了。

　　「小妹妹，你真的感覺還好嗎？」距離進房子只剩一步之遙的時候，好心的傲羅略有擔憂地又問了一遍，哪怕是巫師，近距離接觸過攝魂怪的人，都要住進聖芒戈觀察一陣子，以防靈魂不穩。

　　「勞煩你們把我送回家，我沒事呀。我的狗狗餓得不行了，我們要回去了，拜拜！」密雅條件反射下，剛准備像對待教授那樣地嚴謹措辭，忽然想到這裡不是霍格沃茨，用不著那麼有禮貌，於是用麻瓜孩子那樣有些冒失的態度，向他們揮揮手就走了。

　　進門後，密雅不敢開燈，怕把家裡人弄醒，躡手躡腳帶著這頭超大的狗狗進了自己的房間。這條狗真的太聰明了，密雅只是做了個安靜的手勢，它就一聲都沒有叫喚。

　　「該死的，這些人太可怕了，他們打算殺了我跟你呢，我們今天真是逃過一劫。」密雅嘀嘀咕咕地把大狗帶到閣樓，這就是她的臥室，非常小，狗進去後趴在地板上，她就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了。她爬上床，從窗簾的縫隙裡向外看，路燈下，兩個人已經消失了，她松了口氣。

　　滑下床沿，密雅跟大狗並肩坐下，後知後覺的恐懼又浮上心頭，如果她今天出了意外，誰會知道？她的法定監護人會被洗去記憶，也許學校會知道，但是學校也管不到魔法部。

　　她抱住黑狗的脖子，把腦袋也埋進去，一股臭烘烘暖洋洋的狗味，在黑狗厚厚的毛毛裡，她小聲哭了起來，她很想把自己今天劫後余生的故事告訴別人，但是不知道告訴誰，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因為她的消失而傷心吧。

　　大狗灰色的眼睛注視著這個麻瓜小女孩，它只是一頭大狗，沒有辦法給她擦眼淚，輕輕地在地板上趴下，讓她靠著自己小聲哭泣，最後他們擠在地板上睡著了。

　　凌晨時分，窗外的白晝之光透入閣樓中，黑色的大狗在微光中消失，起身後化成一個男人。他不急不忙地把女孩抱上小床，在房間裡隨手拿了一塊毛毯蓋在身上就下樓了。男人在這戶麻瓜人家中轉來轉去，從廚房裡拿了兩塊吐司，往裡面放了一塊火腿，拿著自制三明治邊走邊吃，隨意翻看放在餐桌上的報紙，今天為止，似乎還沒有什麼大新聞，也許要過兩天才會有。

　　不知道是有人從阿茲卡班越獄這消息更可怕，還是魔法部長把攝魂怪放出北海更能嚇壞人們，男人悠悠閑閑地翻到報紙上的填字游戲，想到這點，嘴角扯出一個譏諷的笑容。

　　猶豫了一下，他最後進了浴室，雖然他對自己的衛生狀況並不在意，但是能洗澡不如洗個澡好了。那姑娘的嗅覺是不是被攝魂怪吸走了，為什麼老靠自己那麼近，她不知道他好幾年沒洗過澡了嗎，也許——他思考了一下，比幾年還要久。

　　這個澡洗得比他以為得要難，光是用洗發水浸透頭發就花了一陣子功夫。等到他覺得大功告成的時候，已經微微後悔來洗這個澡了。髒一點有什麼關系呢，野狗的衛生問題根本沒人在意。

　　小天狼星布萊克裹著毯子回到閣樓，他盤腿坐在地板上，用密雅的梳子試圖把洗干淨但是依舊糾結在一起的頭發梳通，忙活得頭頂開始冒熱氣了，他沒有注意到背後的女孩已經睜開了眼睛，而且是從他把她抱上小床的那一刻就醒了。

　　見鬼，這不是狗，他是個阿尼瑪格斯，看起來是個——阿尼瑪格斯嬉皮士。這個合成詞不管給巫師還是麻瓜看，他們只能認出一半。密雅以為只有那種嬉皮士才會滿世界跑，留一頭披肩長發。

　　等頭發梳得差不多後，小天狼星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回頭看了密雅一眼，心想，被嚇壞的可憐麻瓜姑娘。他放下梳子，跨到床上，盡力不弄醒她，從窗口翻出去了。

　　我有寫新番外的念頭，有點蠢蠢欲動。想來點減齡劑梗，小天狼星和拉密雅的再一次見面。


第2章 哈利

　　大約是昨夜漏了晚飯的原因，密雅在早餐桌上比平時吃得要多得多，連吃了好幾塊熏肉，阿比蓋爾把她不吃的胡蘿蔔跟青豆都扔到密雅的盤子裡，她照吃不誤。

　　比阿比蓋爾大兩歲的邁克看到這幕，這個熟練的小告密鬼像汽笛一樣喊起來：「媽媽，阿比蓋爾把她不吃的東西都塞給密雅了，爸爸說每個人都要吃完自己那份，這下密雅吃得比別人多了，你快來管管她們。」 十歲的邁克一向最崇拜他爸爸，因為他知道，這個家裡說話最頂用，同時也最寵他的人就是埃克森先生。

　　小孩子的態度往往都是從大人那裡學來的，十歲的邁克對這個比自己大六歲的大姐並沒有絲毫尊敬可言，因為——他爸爸早說了，密雅是個行為需要矯正的問題孩子。

　　系著圍裙的珍妮繞到兩個女孩中間，沒有告誡阿比蓋爾不許挑食，而是責怪地瞪著密雅。密雅塞得滿滿的嘴巴有些猶豫地減緩咀嚼，這一眼瞪得她吃不下了。她知道媽媽這個眼神裡有很多話想說，就像今天早餐桌上不自然的氛圍，媽媽一直避免跟她說話，為的就是把她這個五尺七英寸的顯眼存在給完全忽視掉。

　　密雅昨晚沒有按時回來吃晚飯，夜裡很晚才回來，遠遠超過了門禁時間。

　　「不關我的事，是密雅餓了，她想吃我那份，我從她的眼神裡讀出來的，所以我就給她了。」阿比蓋爾用叉子一顆一顆地戳豆子，一股腦兒把自己的挑食行為推給別人。

　　剛才旺盛的食欲消失殆盡，密雅喝了兩口水，打算站起來離開餐桌。

　　「這裡不是旅館，可以隨時來隨時走的，如果再有一次夜不歸宿，我們這裡就不再會歡迎你了！」放下報紙的埃克森先生忽然開口，他說話的時候喜歡用指關節敲擊桌面，特別是語氣嚴厲的話。

　　如果只有這個程度的警告，那麼今天還好，可以撐得住。密雅很老實地點頭：「好的，我下次不會這樣了。」

　　但還沒完，「你本身就是一個有撒謊習慣的孩子，我以為你長大後會漸漸好起來，但是你讓我很失望。撒謊的癖好，現在又加上熱衷於跟別的孩子晚上鬼混，你以為我還會給你提供費用嗎，我不會把錢扔進水裡，給一個好吃懶做的孩子提供享樂經費，不可能了！」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把報紙「啪」地一下仍在餐桌上。

　　餐桌上沉默了一會兒，因為密雅沒有表態，比如放低姿態說一些辯解道歉的話，這倒不是因為她骨子硬自尊心強，只是她知道說什麼都不管用，埃克森先生不想給錢了，是他早就決定好的事，她再道歉也無益，還會被繼續說成撒謊的騙子。

　　這真的不能怪她，可能也怪不了別人，她小時候經常說一些讓別人感到不快的話，「街上那個人只有一只眼睛。」、「我看到有小矮人在拔院子裡的葡萄藤！」

　　「阿比蓋爾，收拾收拾，我們要去上芭蕾課了，邁克，記得帶上雨傘，童子軍的集合在九點。」媽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催促兩個孩子趕快出門，她這點一直很讓密雅佩服，只要她願意，哪怕天上下蟾蜍雨，她都能裝作沒看到。

　　盡量保持端正的姿勢站立在炸魚店櫃台後面，密雅不太熟練地在記錄本上用圓珠筆寫字，她正努力記住所有菜品的名字跟價格。為了得到這份工作，她謊稱自己已經十八歲，而且有半年在漢堡店工作的經驗，但經理並沒有管她到底多大，現在夏天進入忙季，正是缺人手的時候。

　　希望這份工作的薪水能夠讓她買一個新的坩堝。

　　下午的客人不算太多，除了一桌年輕人，賽琳帶著兩三個男孩女孩坐在靠牆的位置，正在談論大鼻子邁克怎麼考試作弊的事。賽琳在等密雅下班，然後給她介紹幾個新的朋友，大家玩一會兒再回家。「你必須擴大自己的朋友圈子，每天只有上班，你會感到很無聊的！」

　　一邊忙著記筆記，密雅的目光還留心著窗外，她在想上周那個阿尼瑪格斯嬉皮士...不知道有沒有離開藍鈴花小區，密雅覺得上周發生的事非常...奇異，現在想到，還會懷疑是不是做了一場夢。她確信阿尼瑪格斯嬉皮士是個心腸挺好的人，他可能是一個旅行中的巫師，以黑狗的化形穿梭在麻瓜界，這樣不容易暴露身份，當密雅被逃跑中的攝魂怪襲擊時，他救了自己。

　　我現在在炸魚薯條店工作，最不缺的就是賣不完的食物，如果遇見了他，我可以給他好多吃的東西。這個念頭隱隱綽綽地藏在密雅心裡，雖然他可能早已經就不在藍鈴花小區了，巫師旅行的方法能夠達到一日千裡，現在在蘇格蘭也說不定。密雅很想再見他一次，那麼她就有一個機會跟他當面道謝，看他瘦得那副樣子，面頰都凹陷了，來點油炸食品就最好不過了。

　　但現在快半個月了，好吧，還是算了，他應該早就走遠了，密雅低下頭在筆記本上最後畫了一個大大的叉，合上本子，對著對面的朋友們擠出一個笑容。還有半小時她就下班了。

　　這時候進來另一伙孩子，比他們小多了，最多十二三歲，鬧哄哄地坐下後，像大人一樣大搖大擺地向密雅招手。

　　「大份的炸鱈魚套餐，一二三四，四份。」裡面最胖的孩子豎著香腸一樣的手指數了一圈。

　　密雅低頭瞄了一眼，覺得這孩子的算術不太行。

　　「嘿，你們有五個人呢，四份怎麼吃？」

　　有個瘦巴巴像老鼠的男孩壞笑一下：「你們這裡番茄醬有嗎，請給我們拿五六包，波特吃這個就夠了。」 男孩們哄笑起來，密雅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們中間有個男孩在別人笑的時候沒有笑，他戴著一副圓圓的黑框眼鏡，目視前方，好像對這樣的對待已經習慣了，沒有跳起來生氣，也沒有表現得很受傷，這讓密雅忍不住多看他兩眼。

　　「好的吧，男孩們，你們的炸魚馬上到。至於你，過來，去跟我拿點番茄醬。」密雅聳聳肩，像個稱職的女招待一樣熟練寫好了菜單，同意客人們一切要求，同時用無視推波助瀾這場小小的霸凌秀。

　　戴眼鏡的小男孩不敢相信地瞪著密雅，不知道她是不是說真的，用番茄醬——做晚飯？他可以接受沒有食物吃，但是不能接受被別人羞辱。

　　看著男孩的臉上出現了因為惱火產生的紅暈，密雅又催促了一聲，態度相當不好。

　　「波特，快去，不然你今天可什麼都吃不上了！」胖男孩大笑著說。

　　叫波特的男孩站在那裡堅持不動，於是密雅伸手把他拽過來，像拽曼德拉草一樣粗暴，這讓他完全沒法兒招架，密雅對他來說是個高個子的大姑娘，他既抵抗不了，又不懂怎麼應對女孩子。

　　一路把他拽廚房前面，密雅先把菜單遞給後廚，回頭才發現這孩子牙關咬緊，眼睛裡竟然冒出了淚花。

　　「伙計，別生我的氣，我不是故意讓你沒面子的。聽著，你半個小時後還在這裡嗎，半個小時後再來一趟，店打烊後會有很多賣不掉的食物，我拿給你一些，好嗎？一定要來。」密雅彎下腰看著那雙翠綠色的眼睛，她感到有些抱歉，如果她對他太好，他的同伴不會樂意的，但她沒想到這孩子的心這麼敏感。

　　小男孩吃了一驚，看到她忽然這麼溫和地跟他說話，剛剛還十分生氣的面容變得有些不自然，他有些遲疑，似乎不確定她是不是在戲弄他。

　　「一定要來，我們這裡的炸魚口味很不錯，我會給你留一些胡椒口味的。」密雅衝他眨眨眼，然後真的往他手裡塞了五包番茄醬，「這些壞孩子以折磨別人為樂，我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哈利在達力他們大口吃炸魚喝可樂的時候，什麼都沒有吃，手裡擺弄幾包番茄，心裡有些迷迷糊糊。

　　店打烊後，密雅手裡提著大包小包的剩余食物站在門口，其實它們跟新鮮的沒什麼差別，只是放到第二天就不好吃了。廚房的人天天跟這些食物打交道，聞到這味道都嫌膩味，密雅剛剛來，還對薯條炸魚很感興趣，於是他們給她好幾包帶走。

　　賽琳跟四五個朋友站在門口陪密雅等人，「那孩子是不是不來了？這可太可惜了，我特別喜歡炸鱈魚，外面脆脆的，裡面軟軟的，再配上可樂，哇哦，我可以吃一輩子！」賽琳的弟弟盧卡斯熱情從密雅手上接過兩袋子，同時鼻子湊近袋子，忘情地從中深吸氣。

　　「警告你，不許提前吃，人到齊了才能吃。」賽琳給他一個威脅的眼神。

　　他們站在門口足足等了二十分鐘，久到估計那個男孩不會來了。密雅感到有些失望，最近她等的人一個兩個都不來。正當他們轉身准備離開的時候，從前方跑來一個男孩：「抱歉，我被一些事耽擱了，我...」 他看到密雅真的在門口等他，心裡很高興，但是沒想到等他的人會這麼多，五個比他大得多的孩子，而且好幾個打扮得很像古怪姐妹的成員。

　　「沒事，小子，走走走，我都快餓死了，密雅一直說你會來的，她不肯讓我們先吃。」盧卡斯自來熟地攬著他的肩膀往公園走。

　　街心公園，是他們這伙青少年的游蕩基地，裡面地方很大，可以玩滑板，跳舞，唱歌，朋友們在一起閑聊，同時最重要的就是，吃。

　　昏黃的路燈下，六個人圍成一圈，坐在地上大口吃熱騰騰的油炸食品，外面的脆皮已經涼了，但是裡面的肉還是滾燙的，一不小心就會被燙到嘴。哈利就被燙到過一次，密雅遞給他一杯可樂降溫。

　　「上帝，這份工作太美好了，等你開學不干了，我要來接手，有錢可以賺，還有食物吃。」盧卡斯的高論獲得他兄弟們的一致贊同。

　　「那你會找不到女朋友的，每天身上都是油油的味道，頭發上，衣服上，我的頭發比之前油得快多了，每天都要洗頭，不然就會油膩膩得像...」她想到了學校裡的某個人，差點順口說了出來。

　　「開學後你就要離開這裡了嗎？」哈利現在跟密雅熟了很多，他覺得她是一個力氣很大的女生，興許達力都吃不住她一巴掌。

　　「對啊，她每年只有暑假才回來一次，平時在蘇格蘭修道院女校上學。」賽琳插嘴道。

　　哈利長長地「哦」了一聲，「等你明年回來，我們明年還可以一起玩的吧？」又小聲問了一句。他現在覺得自己在小惠金區交到了麻瓜朋友，這對他來說，是絕無僅有的，而且第一次交到了這麼——多的朋友，他表哥那幫人，從小到大都是把他當」獵物「追打。

　　大家在一起的感覺很好，坐成一圈大吃大喝，吃飽了玩游戲，男孩們教他玩滑板，還有人傳授他迪斯科經典舞步。這個暑假他原本很不開心，他最好的朋友都去了國外，沒有人給他寄信，就像跟他過去的生活隔絕音信了一樣，新的朋友讓他發現，即使在小惠金區，生活也並不全都是灰色。

　　「不一定，我繼父說我已經夠大了，他不會再給我錢，也許以後也不會讓我住在他房子裡，明年我就十七歲了。」密雅知道哈利現在應該感到很開心，但她不想騙他，她有一種奇怪的預感，也許這是她在這裡度過的最後一個暑假了。

　　「這個老混蛋，十七歲還是未成年人！」賽琳罵罵咧咧地說了一些髒話。密雅和氣地笑了，她注意到哈利的失落，補充道：「你可以跟賽琳他們一起玩，只要你想找他們，就來街心公園。等盧卡斯繼承了我的位置，炸魚也會應有盡有的。」

　　「你要去哪裡？」哈利又追問道，他從沒遇到過密雅這樣多面的狡猾的善良的人，他也有很多好朋友，但是他們的善良都是一目了然的，他第一次見到別人在做寬厚之事的時候，用這麼迂回的方式。他不希望密雅變成無家可歸的人，因為她很好。

　　「沒事，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我可比你大得多呢！」密雅在枯草上擦擦油乎乎的手，揉了揉哈利的一頭亂發。

　　為了不讓哈利被他姨父姨媽責怪，而且考慮到密雅明天還要上班，他們的聚會結束得比平時早得多。其他人都往南面走，他們住在小惠金區，只有密雅要一個人向東面去。

　　獨自走在雜草叢生的小路上，半個月前的記憶又浮現出來，她後背緊繃地順著有路燈的地方走，同時在心裡默念守護神咒語。這是她專門從書裡找出來對付攝魂怪的咒語，還沒有拿魔杖嘗試過，但是再遇到攝魂怪的話，她不會對他們手軟的，為了給自己打氣，她在心裡默念：「呼神護衛，呼神護衛！」

　　忽然回頭，密雅看見了一條黑狗，跟她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她的臉上頓時綻放出開心的笑容，就知道他們還會見面的！她預備的見面方式是走過去大大方方說一聲：「嘿，先生，晚上好！」

　　但黑狗依然沒有化成人形，甚至沒有靠近她，這讓她無法把那句話說出來。他保持著距離，好像只是偶然路過。


第3章 貧窮

　　正如每一個學期結束，迫不及待過暑假的孩子那樣，密雅也平等地獲得整整兩個月的夏季時光，但暑假快樂不快樂，就是兩回事了。她一整天的時間簡直多得沒有地方放，可是作為一個有眼色的人，不得不要謹慎安排自己的日程表。

　　出於一些個人原因，密雅一天的大部分時間最好能在外面度過，但是晚上七點以前必須要回家。晚飯可不會等你的，尤其是生活在一個人很多的家庭裡，而且埃克森先生不喜歡一家人吃飯時候人沒有到齊。

　　「這麼說，你不會來參加我們下周六的派對了？」賽琳一腳踩在社區公園的蹺蹺板上，嘴裡嚼著泡泡糖，右手夾了根煙，時不時抽一口，這並不妨礙她嚼泡泡糖。

　　很難說抽煙有多舒服，在密雅不成功地嘗試過後——感覺肺要燒起來了，於是只問賽琳要泡泡糖吃。她們從小生活在同一個街區，小學時進入同一個班級，後來密雅被她親生父親那邊的家人接走，去了另一個城市，她們就很難常常見面了，除了每年暑假。

　　「埃克森先生不會同意的。」密雅坐在蹺蹺板另一頭，笨拙地幫賽琳裹煙卷，卷煙，就是把煙草跟紙包在一起，手工制作香煙，比去商店買現成的便宜多了。

　　密雅跟小時候比，除了個子長高，好像沒什麼變化，依然是小學時期那個溫和到有些呆呆的女孩，她快要十六歲了，也不知道打扮是怎麼回事兒，很平和地穿著她媽媽從二手商店買的罩衫短褲，脖子上疊戴了幾串誇張的玻璃藍莓項鏈，長發亂糟糟地披在肩上，賽琳懷疑她起床後沒有梳頭，密雅看起來像個大號小學女孩，不是一個成熟的女人。

　　密雅跟賽琳以及她的朋友們不同，她們都很想快點長大，這個年齡就可以熟練地畫煙熏妝，習慣穿短裙絲襪了，同時期盼，最好過一陣子能弄個「酷一點」的男朋友，晚上去派對的時候可以坐在男孩摩托後面。有的人已經弄到了，據說紅發愛麗上周在派對結束後，偷偷跟一個男孩在甜櫻桃樹後面接吻。這讓賽琳有些暗暗著急，祈禱自己最好不要十八歲的時候都搞不到一個男孩。

　　密雅埋頭為賽琳卷煙，同時一邊附和地點頭，似乎並沒有感覺盡早搞到一個男孩這件事有多緊迫，當她被賽琳提問時，抬頭茫然地想了一會兒，跟頭發一個顏色的深金色眉毛皺了起來，好像在用力思考。這副呆傻傻的樣子老讓賽琳感覺自己有義務在藍風鈴小區這塊罩著她，不然憑她自己，可能會被高年級的小學生打劫勒索午飯錢。

　　「什麼是全壘打，是棒球嗎？我不會玩棒球啊。」密雅嘴裡念了幾遍這個新詞，品不出別的意思，她常年住校，平時沒有渠道看電視跟報紙，對於一些新的詞彙，都要靠賽琳傳授。

　　「天啊，你親爹那邊的親戚送你去的是修道院中學嗎，他們是不是虔誠的天主教徒？」賽琳好奇地問她，藍風鈴小區的小道消息裡，密雅的繼父對於密雅親爹那邊的親戚非常鄙夷，周末在騾子酒館跟別人喝啤酒的時候公開說過，「他們是一群信天主教的北方佬，怪胎。這不是偏見，絕對不是，一種合理的觀點，北方佬跟英格蘭人本質上是不同的。這並不妨礙我同意讓密雅去那裡上學，我尊重別人的生活方式，而且話說回來，密雅身上的北方佬血統讓她注定要去他親爹的老家，進天主教學校，這孩子從小就跟別人家孩子不一樣，據說他親爹那邊有家族精神病，誰知道呢？」

　　埃克森作為珍妮的丈夫，密雅的繼父，堅持履行的是一種法律責任，這意味著他不喜歡密雅但是不得不讓她住在家裡，這點從密雅五歲，以拖油瓶的身份進入新家的時候就知道了。

　　「埃克森先生說的嗎？應該...也算吧，不過那不是修道院中學，只是比較傳統。女人進修道院是中世紀的事了，現在沒有這個習俗。」密雅面色如常地搓出一根細細的煙卷，遞給賽琳。很難說密雅知不知道他繼父在外面說的那些話，賽琳很肯定密雅的繼父埃克森是個不折不扣的老混蛋，於是她意識到那些話不應該讓密雅聽到，便想要換個話題。

　　「哦哦哦，我知道，就是那種聖心姐妹學院那種是嗎，鎮上有人把孩子送到那種私立學校，學費很貴呢，而且裡面沒有男人，全是女孩的學校，我媽如果把我送到那種地方，我會無聊到爆——的，不過應該很適合你，每天可以看看書，彈鋼琴，學法語，做個淑女。」賽琳坐到密雅身邊，嬉笑著捅捅她的胳膊，密雅也笑了：「我才不要做淑女，太做作了！」她們又推又鬧，跑來跑去，好像又回到了小學時。

　　「下個周六，如果可以的話，你一定要來，艾米莉父母去裡昂度假了，她家裡有游泳池，她老弟還會帶男校的同學來參加派對。游泳池，男孩，」賽琳壓低聲音說了一個詞，「還有酒，她們能弄到威士忌，想想這一切該多妙！」

　　夕陽西下，跟賽琳揮手道別後，密雅的心裡依舊充盈著一種輕松的快活，她很少能這樣無拘無束地大笑，就像現在，她可以不去考慮控制自己的表情。在藍風鈴小區裡晃蕩，像任何一個青春期女孩那樣咯咯傻樂，她感到非常松弛。現在即使穿衣角都磨爛的罩衫也沒有人會嘲笑自己，一鎊店裡的項鏈跟手環是配套的，這意味著一鎊就能買一串！就衝著這種劃算價格，密雅一連買了五串，每天換著戴，有時候太過頭了，會讓她像個熱帶島嶼觀光客。但沒有人會多看她一眼，這個年紀的青少年都是這樣五花八門地裝扮自己。

　　除了回家，回家這件事，的確有些棘手，想到自己的家，密雅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慢吞吞地在街心的長椅上坐下，捧著臉發呆。客觀來說，她是沒有家的，那個地方是埃克森先生的家，他的妻子，他的兩個孩子，密雅不是這個家的一份子。密雅連姓都跟埃克森家裡的每一個人都不一樣，她姓史密斯，這是她母親婚前的姓氏，所以說，她根本沒有什麼親生父親，她是母親的非婚生子。

　　親生父親對密雅來說，就跟梅林的帽子一樣，顯而易見存在過，但是她從沒有見到過。並非她母親攔著不讓見，只是，他是一個不存在的人，一個拒絕負責任的男人。密雅的媽媽，少女時代的珍妮迷上過一個外鄉人，據說是一個非常英俊的男人，深金的發色，藍寶石般的雙瞳——來自珍妮的轉述，密雅覺得可能有些誇張，因為她的頭發並不是「融化的黃金」，容貌也完全不是「好看得驚人」，只是亂糟糟的頭發跟無神的雙眼罷了，與埃克森家姜色的頭發相比，她突出的外表就跟突出的姓氏一樣，向外人無聲昭示，她不是這個家庭的人。

　　就跟每一個愛情上頭的女孩那樣，25歲的珍妮跟這個外鄉人熱戀過後，不幸懷孕。密雅生理學上的父親在密雅出生前跟珍妮說，已經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他要去奔赴他的命運，這是他的使命，即使因此死去也是不得不接受的。

　　十歲的密雅在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就已經參透男女愛情的真相，看來這個男人是要跑路了，弄大了姑娘的肚子，除了娶她，還有一條路就是逃跑。所謂親爹那邊的親戚，只是密雅的媽媽編出來掩人耳目的謊言，真正把密雅接走的是一所叫做霍格沃茨的特殊教育學校，或者直接了當一點，霍格沃茨魔法學校。魔法不是稀奇的事，麻瓜們從前相信過它的存在，後來又拒絕相信，不然怎麼麻瓜為什麼代代相傳灰姑娘跟白雪公主的故事。

　　梅林在上，感謝霍格沃茨的存在，如果不是某天一個鷹鉤鼻男人來到藍風鈴小區，跟珍妮說，密雅並沒有得幼兒幻想症，也沒有兒童精神分裂，因為她是巫師，所以能看到麻瓜看不到的東西，你丈夫不必急著把她送到米爾頓康復中心接受電擊治療。五年後密雅聽說這所康復中心因為營業範圍過大，開展服務過多，除了接收不聽話的小孩，還誇海口負責「治療」同性戀，被治療失敗的病人家屬告上法院了。

　　雖然那個男人的表情看起來好像也不是為了來救苦救難，就像郵遞員要按時送貨一樣，他也只是出於職業要求輕描淡寫提一句：「康復中心是付費組織，霍格沃茨免費入學，請對您的丈夫強調一下，他會做出合理選擇。」七層地獄，密雅當時發誓她要永生感激這個陌生人給她媽媽的友情提醒，不過入學後她發現這位老師的課很難，過去的感恩之情漸漸消磨在課堂練習的訓斥聲中了。

　　話說回來，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跑路的親生父親，某個浪蕩巫師，走過一座麻瓜小鎮，遇到一個漂亮姑娘，來一場三個月的戀愛，最後輕飄飄地消失。這個套路的故事非常常見，密雅在學校聽過很多類似的傳聞。

　　「為什麼中世紀獵巫不獵男巫？男巫的危害性更大，他們跟麻瓜女人生孩子，生出更多混血巫師，就像《夜訪吸血鬼》裡，吸血鬼把普通人類轉變成同類一樣危險！」密雅四仰八叉地躺在長椅上胡思亂想，她平時會從市政圖書館借很多流行小說帶到學校偷偷看。

　　「吸血鬼好像很有錢，他們是怎麼賺錢的？我也有魔法，我怎樣才能發財？」賽琳大概以為密雅目前最大的煩惱是無法跟家裡開口提出下周去派對，事實上，密雅最大的煩惱是錢。她九月份就要十六歲了，埃克森先生總是在家裡念叨賬單的事，他已經表過態，不管從什麼層面上來說，他都不會再給她付一個子兒了，第一，她有親爹那邊的親戚；第二，她馬上要成年了。其實應該還有第三條，密雅跟埃克森家沒有血緣關系。

　　學校會給經濟有困難的學生資金補助，學費雖然不用擔心，但是她今年長個子了，需要新的袍子，還有新的書本，上學期燒壞了的坩堝......這些都是要金加隆的，這筆錢到底怎樣才能弄來？


第4章 避雨

　　黑狗的影子在路燈下被拉扯成了巨獸，密雅在昏黃的燈光中看著他，心裡猶豫應該怎麼措辭比較好，他看起來並不想暴露自己是個人。

　　試探著向他走去，瘦成骨頭架子的大狗不但沒有走過來，還倒退了幾步，這讓她有些尷尬。密雅靈機一動，把手裡的最後一袋食物放在地上，示意它來拿，但是人家是個人，怎麼可能真的像狗一樣見了食物就衝過來。放下良久，大狗都沒有靠近，密雅轉過身，向藍鈴花小區走去。

　　小天狼星見到那女孩走遠了，瞬間變成人形，撿起一袋炸魚就跑。他鑽進路邊一個破舊的電話亭內一屁股坐下，手伸進袋子裡，拿起食物就狼吞虎咽。逃亡的路上常常飢一頓飽一頓，有東西吃的時候要抓緊機會填飽肚子。

　　再一次來到小惠金區，遙遙地看著自己的教子，小天狼星沒有料到還是跟第一次的時候一樣，那麼讓他挪不開步子。小天狼星在籬笆外，看到那孩子那麼瘦，那麼小，他明明應該像詹姆斯小時候那樣，是全家的寶貝，被捧在手心長大，他明明應該那樣......

　　曾經有一次機會，他們可以一起生活，小天狼星發誓，他會給哈利最好的一切，如果那個該死的老鼠沒有逃跑的話。

　　從夢境中醒來的時候，小天狼星布萊克發現自己竟然回到了兩年前。跌入帷幔的瞬間，他以為自己終於擁抱了死亡，死亡，到底是什麼呢，是否是連綿的山脈，無邊的河流，只要一直向前走，他就可以回到他的黃金時代，找到詹姆斯、莉莉，繼續走，可以見到彼此怨恨過，卻來不及道別的家人，他的父母跟弟弟。

　　什麼都沒有，只是長長的一夢，夢醒時分，時間逆轉了。帷幔仿若是創世之神留下的遺物，你猜不到它會把你送回哪裡，哪一刻。

　　他做過太多太多錯誤的選擇，再來一次的話，為何不回到一開始？他會當場給彼得一個索命咒。

　　甚至如果是詹姆斯與莉莉新婚的時間點，那麼一切都還來得及，哈利這次不會失去父母。

　　偏偏是他從阿茲卡班越獄後，回到這裡又有什麼用呢？他犯的錯誤，一個都無法糾正，他依舊要帶著巨大的遺憾活下去，一個可憐的，無比可悲的人，那樣活下去。

　　小天狼星用從地上撿來的硬幣，試著給他的老友打電話，「月亮臉，你還好嗎，是我，大腳板，我回來了，不要恨我，我懇求你，不要恨我......」萊姆斯不在，他只能給語音信箱留下一些話。「如果你聽到了這些話，相信我，這一次我會完成所有的事，我會彌補所有的錯誤。「

　　他會照顧好哈利，陪伴哈利長成一個合格的男人，他會為詹姆斯復仇，殺死背叛者，他要做完所有必須做的事。只有這樣，他才有資格奔赴死亡，去往他應該去的地方。

　　路燈在荒無人煙的小路上散發出微弱的光，燈影閃閃爍爍，成群的飛蛾圍繞著昏黃的燈光飛舞。流浪漢藏身在窄小的電話亭內，時而酣暢狂笑，時而放聲痛哭，宛如罪人在告解室中失去控制般癲狂……

　　周五下午，街心公園像往常一樣，被一群打扮不整且行為放蕩的青少年霸占住，以至於別的「正派」居民絕不會來這裡的長椅上小作休憩，同時他們也會警告自己的孩子，不許去那裡跟不良少年鬼混，這些人如果運氣好，會在成年後正式進監獄前，獲得進少管所改造一次的機會，雖然八成無法改造成功。

　　「老弟，你得學會一些狠話，不然你表哥不會怕你，我們先復習一下『F』詞彙，上次我們教你的，你來跟我們說說試試。」盧卡斯跟他的好兄弟阿奇正在給哈利灌輸一些不良詞彙，這對於所有在這裡廝混的孩子來說，『F』詞彙就跟語氣助詞一樣習以為常，但哈利完全一竅不通，他甚至連「b」詞彙都不懂。

　　「當有人羞辱你的時候，你要用髒話，讓他知道，你，不是好惹的！」盧卡斯說到「你」這個詞的時候，用手指點點哈利的腦門，正好點到他額頭上的一道疤，他們沒有人問過他，因為這想都不用想，一定是哈利被他姨夫一家虐待的痕跡。於是男孩們下定決心，要把他教成一個鐵血男子漢，再也不受欺負。

　　「我......真的，我覺得這太難了，我不知道怎麼用，怎麼放在一句話裡？」哈利眨著困惑的綠眼睛，他才十三歲，平時不看電視，不看雜志，不聽流行音樂，在某些方面的文盲程度跟密雅非常相似。

　　男孩們都有些泄氣，轉而教他怎樣在打架時一擊必勝的方法，就是挖眼睛，砸鼻子，擊打下巴，踢襠（非常危險的一招）。

　　躺在長椅上的密雅正在看小說，髒話教程失敗的時候，她的眼神從小說上抬了一下，緩緩移動到在草地上睡覺的黑狗身上。

　　阿尼瑪格斯嬉皮士平時幾乎不搭理她，除非她帶來了食物。她試過在他旁邊大聲說話，小聲說話，打招呼，全都沒用，此人已經下定決心當狗了，任何人類的語言他都置之不理。

　　而且即便密雅經常給他提供食物，他也不屑表現出熟稔，每一次見到都假裝根本不認識她。只有哈利是個例外，只要遇到哈利，此人表現出巨大的熱情，又是搖尾巴，又是舔手。她甚至注意到這人第一次見到哈利時，眼眶裡有閃閃的淚花。

　　難道他認識哈利嗎，以狗的身份活著，是因為不能用真身示人，難不成，他是哈利的親爹嗎？或許他在年輕時拋家棄子離開了家庭，現在回來後，不能承認他是狠心離開兒子的父親，只能以狗的形態親近哈利。密雅摸著自己的下巴，不動聲色地在男孩與狗之間看來看去，越想越覺得很對頭。

　　她手裡捧著閱讀的正是《星球大戰》，太好看了，好看到她夜夜挑燈苦讀。

　　那天這條狗變成人的時候，也是黑頭發，沒准兒真是父子。密雅的思緒左右橫跳，一會兒回味小說，一會兒琢磨狗跟哈利，屬實忙碌得很。

　　太陽快要下山了，密雅放下書，走到哈利身邊，「布萊克很喜歡你，你願意帶它走嗎？」

　　黑狗是黑色的，所以大家習慣稱呼它是布萊克。

　　大狗懶懶地躺在他的身邊，哈利撫摸著布萊克的毛，一瞬間眼睛煥發了光亮，但是不久就黯淡下去了：「我很想，但是……姨父姨媽不可能同意的。」

　　密雅嘆了口氣：「開學後，你走了，我也走了，它該怎麼辦呢？」她撥弄一下大狗的耳朵，問它：「你該怎麼辦呢？」

　　黑狗的眼珠瞄了她一眼，然後像所有沒心沒肺的狗狗一樣，打了個懶洋洋的哈欠。

　　布萊克是真的非常喜歡哈利，大家晚上散伙後，它還一路跟著哈利走，搖頭擺尾，雀躍非常，意圖跟他一直走到小惠金區。

　　「我真的很想帶你走，但是不可以，如果讓姨父姨媽看到你，他們會給城市捕狗熱線打電話的，走吧，哥們兒。」哈利蹲下來，跟布萊克好說歹說，說到最後，他的眼圈都紅了，小聲呢喃：「如果我能像別人那樣，跟自己的父母住，我一定會把你帶回家的…….」

　　黑狗跟哈利抱作一團，嗚咽不止。

　　密雅看看手表，時間真是不早了，即便有打工的理由，第二天怕是也會挨罵，她得走了。

　　狂風吹來，林中的樹葉被吹得簌簌作響，待會兒也許會下雨。

　　哈利先從悲傷的情緒中走出來，囑咐道：「好狗狗，你跟密雅走，好嗎，她住在藍鈴花小區，跟其他人不同路，女孩子不能一個人走夜路。」

　　於是乎，密雅帶著一位不是非常情願的狗保鏢，走上了回家的路。

　　巧的是，快到家的時候，真的下起了雨，她站在門口回頭看了幾秒，大狗渾身濕透了，看起來很像被人扔在馬路上的廢棄狗狗玩具。

　　黑狗站在門口，催促地嗚了一聲，意思是，你到家了，怎麼還不進去。

　　密雅猶豫了一下，然後拽著它的毛毛，用力地把它拖進了家裡。

　　她把它帶到自己的小閣樓裡，扔給它一條浴巾，好像認為狗狗懂得怎麼用浴巾似的，自顧自下樓洗澡去了。

　　洗完澡後，換上了寬松的舊T恤，她擦著頭發回到自己的臥室，望著這條黑狗，有些犯難。

　　這千真萬確是個人類男子，她還記得他的背影，高大而消瘦，幾乎瘦骨嶙峋。

　　但也沒犯難多久，它當自己是狗，她也當它是狗，那它就是狗……

　　她盤腿坐在床上，打開自己的小收音機，伴著窗外劈裡啪啦的雨聲，電台正在播放鮑勃迪倫的《鈴鼓先生》，她躺下閉上眼睛，滴答聲，動物的暖烘烘呼吸聲，還有歌聲，讓她慢慢放松下來，窗外的暴風雨似乎漸漸遠去，而她安全地呆在自己的小堡壘中。

　　「布萊克。」她閉著眼睛，忽然說話了。

　　黑狗應聲睜開了眼睛。

　　「我知道你是為了哈利來的。」

　　布萊克在這一刻警惕起來，幾乎以為被看穿了。

　　「我好羨慕哈利，世界上有這麼愛他的，」她停頓了一下，「狗狗。如果我也有這樣一條狗就好了。」她還是沒有說出布萊克是個人的事實。

　　不管布萊克是不是哈利的親生父親，他無疑是愛著哈利的。

　　她的要求不多，只要有一個就好，世界上有一個人真心真意愛著她的話，該有多好啊。

　　不知道她生物學上的父親，會不會有一天變成一只鳥，一只蝴蝶，飛到自己身邊，她一定會認出來，那是爸爸。


第5章 離家

　　還有十五天就要開學了，周六的派對，賽琳等著密雅去參加呢，她還盛情邀請了哈利，她聽說這位小弟弟竟然從未參加過泳池派對，那可不行！必須來見識見識。

　　但是那一天，他們都沒有去成。

　　密雅沒有去成的原因是，她被禁足了。

　　由於習慣性地違反門禁時間，成天在外跟小流氓來往，她的繼父大發雷霆，揚言必須得給她點教訓。

　　「長此以往下去，一定會鬧出醜聞，醜聞！這在藍鈴花小區是多麼可怕，我們家的名聲會被她毀得一干二淨。但珍妮，你不知道，現在的青少年會做出多麼過分的事，盜竊，搶劫，還有未婚生子！」埃克森先生說到最後一個詞的時候，忽然意識到自己妻子的生平過往，不由得停了下來，小心瞥了妻子一眼。

　　但密雅的母親珍妮對此無動於衷，她順從著丈夫的要求，每餐只給密雅兩塊面包以及一杯清水。

　　從那個暴風雨之夜後，密雅三天都沒有出過門了，她的房門被監護人從外面鎖住，用以懲罰她的不當行為。

　　這間狹小的閣樓臥室裡有一個小盥洗室，僅僅能上廁所洗臉，洗澡？想都不要想了。

　　但好在還有水龍頭，渴的時候，可以湊在水龍頭那裡喝水。

　　這間臥室中，除了密雅，還隱藏著另一條生命——一條巨大的黑狗，每餐的一杯清水遠遠不夠他們倆喝的。

　　她本著謙讓精神，先開水龍頭讓大狗呼哧呼哧地喝，它喝夠了，她再湊過去張大嘴呼哧呼哧地喝。動作非常不雅致，如果在學校這樣做，肯定會被級長活捉，再來一頓暴罵吧……

　　不過這時候還講什麼面子不面子的。

　　如果她也會阿尼瑪格斯，哪怕變成的是……綠頭蒼蠅也好！蒼蠅，搓搓手，就能飛出窗外了。

　　著實對黑狗先生感到萬分抱歉，本來只是想把他帶進來避雨，結果讓他過上了跟自己一樣的囚徒生活。

　　喝水龍頭水，分食半塊面包。

　　哎，苦不堪言，苦不堪言，好想變成蒼蠅啊…….

　　她喝完水，用袖子擦擦嘴，又躺回床上，偷瞄黑狗一眼。

　　其實她很清楚，黑狗先生是一位大有能耐的巫師，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把困住他的這棟建築物從裡到外燒個干淨。

　　應該……可以的吧？

　　連阿尼瑪格斯這類高級魔法都會，念一句Incendio（火焰熊熊）有什麼難的！

　　只是他志向奇特，一心做狗，所以跟她一起忍飢挨餓……

　　密雅暗暗期待著，狗突然站起來變成人，揮揮魔杖，逃離出去，順道也把她帶走。

　　就跟青蛙王子似的，對了，她飢餓又混亂的大腦裡又閃過了童話故事，忽然領悟到：青蛙王子一定是阿尼瑪格斯，他只是想讓公主親他，才變成青蛙的。

　　她要把這個大發現跟……跟誰說好呢，不會魔法的人不知道阿尼瑪格斯，而巫師們又不知道青蛙王子，可惡，這個重大發現，只能爛在肚子裡了！

　　小天狼星變成狗的時候，對氣味以及溫度都十分敏感。

　　他知道這個女孩子在發燒，但是她的監護人們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這並不奇怪，那個中年男人不是她的親生父親，他在門外的咆哮中一直強調，自己出於極大的善良才接受她，撫養她，把她看作自己的孩子。

　　繼父而已，怎麼那麼多廢話。繼父不關心繼女的死活，不是很正常嗎。

　　只是這位繼父假仁假義的話太多了，他很想給這個人一個無聲無息咒。

　　而小天狼星不走，不過是因為這裡不算太壞，他知道這一年，巫師跟麻瓜都在四處搜查他的下落。

　　作為剛剛逃出北海的越獄犯，隱匿在一棟麻瓜房子裡遠比躲在草叢中強。

　　阿茲卡班讓他習慣了常年半飢半飽的生活，況且這裡不需要勞作，有地毯，沒有神魂怪，這一切都讓他非常滿意。

　　唯一不滿意的是，身邊這個虛弱的小姑娘。

　　昨夜她燒得不清，他甚至半夜起來摸過她的頭，當然是以人形，心裡不禁有些憂慮，不會死了吧？

　　他收回探查溫度的手，卻不經意間摸到了女孩的臉頰，那是一種滾燙而潮濕的觸感，她的確睡著了，合上的眼睛卻在流淚，一直流一直流，好像夢裡有非常傷心的事一樣。

　　幾乎把他的掌心給燙著了。

　　小天狼星轉身去了盥洗室，手裡拿著從床上翻出來的一塊手帕，將手帕浸透冷水，再擰濕，然後覆蓋在她的額頭上。

　　他想不出其他的辦法了，這時候喝一劑魔藥才是最恰當的。

　　這女孩有時會讓他想起自己十幾歲的情形，那時候他在格裡莫廣場12號的日子已經非常不好過了，所以他逃走了，去了詹姆家。

　　但她跟自己是不一樣的，她只是個脆弱的麻瓜小女孩，除了這個糟糕的家，世上沒有別的容身之處，外面的世界對她而言更加危險。

　　「忍忍吧，過了這幾天，總歸會被放出來的。」他在黑暗中，低聲對生著病的女孩說道。

　　但第三天的晚上，密雅已經整裝待發，收拾出了兩箱行李。

　　「我要去賽琳家住一陣子。她媽去年離婚了，圖斯夫人用酒瓶砸破了她賭棍老公的頭，不過她對我挺好的，想必不會跟埃克森先生揭發我。

　　總之，我今晚就得走，再這麼下去，我要餓死了。

　　我會把你帶走，如果你願意的話。」

　　她對著黑狗彬彬有禮地解釋一番，畢竟他是個人嘛。

　　在小天狼星驚訝的目光中，密雅從抽屜中拿出一根發夾，花了點時間，用力掰成一根鐵絲，在門上鼓搗半天，門開了。

　　埃克森先生今晚攜全家赴公司露天晚宴，六點出發，大概九點回家，這個時間段，家裡沒有人，不走是大傻子。

　　出門之前，她在家四處找食物，翻開冰箱，裡面是空的。珍妮習慣在大采購新鮮食物的前一天，把冰箱裡的食物都處理掉。

　　真的很不湊巧，家裡什麼食物都沒有了。

　　人餓，狗也餓，密雅呆站在冰箱前，十分不甘心。

　　她掏掏上衣口袋，意外翻出了手指那麼小的紙包裹。

　　那是賽琳帶她去咖啡廳玩的時候，密雅藏起來的方糖，雪白潔淨的正方體，看著很可愛，她就抓了一顆塞進口袋。密雅平時吃不到零食，家裡的零食是買給她兩個弟弟妹妹的。

　　其實回學校一切都會好起來，那裡什麼吃的都有，但是密雅的成長期充斥著一種極其強烈的匱乏感，她是家裡「不存在的女孩」，蛋撻，水果派，巧克力，蛋糕，布丁，這些好吃的甜點，全都沒有她的份。

　　所以她平時看到這類食物，多少都想嘗一口，糖果之類的，更是能多拿就多拿。她絕對不同意把自己的行為稱為偷竊，咖啡廳裡的方糖不是公共食物嘛，她只是順手拿了點。

　　她想塞進嘴裡，又有些不好意思，「我餓了。」

　　「這裡有一塊糖。」她拿著糖，左右糾結。

　　想到他陪自己被關了這麼久，「唉，給你吧。」她蹲下來，把糖塊塞進黑狗的嘴裡。

　　小天狼星愣住了，說一點兒不感動，未免有些冷酷無情，畢竟極度飢餓之下，她把唯一一塊糖給自己了，但也有點無話可說，這不是咖啡裡放的方糖嗎？？？

　　不過，這塊甜到膩味的糖確實使他恢復了一些精力，他感到沒有之前那麼昏沉了。

　　密雅將房子大門打開，夜間的風撲面而來，夾雜著泥土跟草木的氣息，她意識到她自由了。

　　最後一次回望這棟房子，她下定決心，今後不會再回到這個地方了。這樣對所有人都好，珍妮不再會因為她左右為難，埃克森先生少了一個惹人厭煩的繼女，而她，她怎樣，都沒有關系，她一個人也可以活下去。

　　黑狗如同一道無聲的黑影，從她身前掠過，刷地一下就奔進了夜色中。

　　阿尼瑪格斯先生跑了也好，也許是去找哈利了，她沒有費心去尋找他。

　　但密雅沒有想到，一切日程，總有意外發生，人生總是充滿很多意外。

　　這天埃克森一家提前回來了，因為喬治拉肚子了，他在宴會上偷偷吃了很多冰淇淋。

　　全家迎頭撞上的就是密雅拖著箱子的身影。

　　一場糾紛就此開始。

　　小天狼星本打算去看看哈利的，他知道在這一年的暑假，年僅十三歲的哈利將會制造出一樁極富幽默感的事件。

　　他很想去欣賞一下這個場面，一定非常有趣。

　　小天狼星還沒跑遠，就聽到身後的吵鬧聲，那戶人家回來了，跟小女孩迎面相逢，她跟她的家人吵起來了。

　　他本不想管她，離家出走對她來說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被抓回去頂多是再被多關幾天，這好過她在外面流浪街頭，十五六歲的女孩在街頭可能遇上的壞事，遠比挨餓要危險得多。

　　但口中的那顆糖，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完全化開，廉價甜味的存在感過分強烈，似乎提醒著他，送給他那顆糖的人，現在很可能正在受罪。

　　於是小天狼星打算回去看看，只看一眼就走，看到這對夫婦罵完孩子，再把她帶回閣樓就夠了。

　　結果他看到那家的男人正在扯著女孩的頭發，用力揍她，拳頭擊打在脊背上，發出悶響。他很顯然喝多了酒，臉膛通紅，渾身都是酒臭：「該死的雜種，怪裡怪氣的東西，養育你這個不知感恩的………」

　　她的母親抱著兩個孩子躲在一邊，沒有上前勸阻，她的臉上既驚恐，又有隱隱的悲哀。但是她依然沒有去保護自己的女兒。

　　小天狼星管不了這麼多了，他不能看著小女孩被成年男子毆打。

　　就在他將要以黑狗形態撲上去的前一刻，他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瞬間。

　　被揍得滿臉鼻血的密雅在口袋裡艱難地掏了兩三回，終於拿出了一樣東西。那是一個細長的玻璃瓶，她打開木塞子，將瓶中紫色的液體全都潑在男人的身上。

　　而他的皮膚在幾秒鐘內，生出了大片可怕的水泡，快到不可思議，他的頭上，臉上，四處都是水泡。

　　小天狼星看到女孩終於從單方面的暴力中脫離出來，她直起腰，將頭發撥到耳後，對著倒地打滾的男人說了一句話。

　　然後拎起自己的行李箱，一眼都不再看自己的母親跟弟妹。

　　她離開了現場。

　　小天狼星非常肯定，那是一瓶魔藥，而與他共處三天的女孩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女巫。

　　這個事實令他感到非常意外。


第6章 邀約

　　哈利波特，是一個在魔法界家喻戶曉的名字，他如同海格力斯般身具神力，在嬰兒時期就曾經創造出一個奇跡：他打敗過一位可怕的黑巫師。

　　密雅是麻瓜出身的巫師，但她既沒有多麼精通麻瓜歷史，也沒有掌握好巫師近代史，此處就不必多贅述這位小姐的文化素養了。

　　雖然早在一年級的時候，她就曾聽說他們學院出過一位黑暗公爵，那可是個了不得的英雄豪傑，武力橫掃英格蘭，所到之處人人臣服，他開創了純血巫師的黃金紀元，可惜被一個邪惡的嬰兒殺死了，嗯……那個小孩叫亨利波特？？

　　好像是這個名字來著，如果她沒記錯的話。

　　真的是一個邪惡到不能再邪惡的小嬰兒了，學院的同學們畏懼地稱之為：鬼娃波特。

　　從她得到消息的渠道可以得知，他們學院的人比較特別，基本跟時代大勢是逆行的。

　　別人說香的東西，學院的人說臭，別人說好的東西，學院的人說壞。世人贊頌小英雄的名字，他們崇拜黑暗公爵。

　　如果不是在圖書館看過一些過期的《預言家日報》，她怕是也會以為黑暗公爵是某位意外隕落的英雄。

　　好吧，英雄最終被小孩殺死了。

　　雖然有點荒誕，但是，嗨，她連魔法這個事實都接受了。

　　總之，這個故事沒有給她留下非常深刻的印像，畢竟她是麻瓜出身的巫師。

　　所以她也沒認出來，經常跟她在一起用手抓炸魚吃的哈利小子就是那位小英雄。

　　波特先生所居住的小惠金區緊挨著藍鈴花小區，1993年的夏天，殺人狂魔小天狼星布萊克越獄成功，作為布萊克的教子，波特先生的住宅周邊被加大了警力。

　　只要波特先生的周圍出現亂子，巫師們會第一時間到達現場。

　　而那一天，波特先生確實弄出了亂子，但是他弄出的亂子遠不如密雅史密斯弄出的大。

　　所有事件爆發在同一天，密雅對此一無所知，只顧奪命狂奔。

　　小天狼星知道，哈利會在三年級的夏天，用魔法把姑媽吹脹，讓她如同氣球一樣飄在半空中，直到魔法部的人抵達德思禮家，才把那個可憐的麻瓜女人救下來。

　　事情很可能發生在今晚，他來到小惠金區的第十天。

　　然後哈利將會搭乘巫師專用的騎士公共汽車抵達對角巷。

　　他是詹姆的兒子，一個聰明的小伙子，他會沒事的。小天狼星一點不為自己的教子感到擔心，他甚至覺得懲罰這些麻瓜是有必要的，那些麻瓜親戚對待哈利非常惡劣，他本來沒有親眼見過，但是看到密雅的家庭，這一切都是那麼一目了然。

　　這時候，遠處的天空中響起好幾聲如同煙花炸開的響聲，密雅知道，大事不好了，那是幻影移形的聲音，巫師們正在施展空間魔法，他們瞬間抵達了藍鈴花小區。

　　甚至還有光，各色光交織在一起，麻瓜看不見，只有巫師才能看見，那是魔杖發出的光。

　　完了。

　　完了。

　　完了。

　　來了很多人，都是來抓她的。

　　未成年巫師不可以在校外使用魔法，他們的魔杖裡有探測魔法痕跡的蹤絲，一旦使用，就會被學校開除。

　　所以密雅即使被揍得那麼痛，她也沒有掏出魔杖反抗，而是使用魔藥。

　　即便是法律條文，也有很多可以鑽漏洞的辦法。

　　何況那根本不是什麼毒藥，只是未完成的疥瘡藥水。

　　如果魔法部的人要審她，她覺得還是可以找到逃脫的辦法，畢竟，她的主觀惡意並不大，不是嗎？

　　即便密雅小小年紀就如此會為自己想後路，猛然看到這麼大的陣仗，無數巫師湧出來，她還是怕了。

　　她在狂奔的路上，又看到了那條黑狗。

　　她從東面來，他從西面來，最終交彙到一處，差點撞在一起。

　　這究竟是前世有約的緣，

　　還是今生今世注定的邂逅？

　　其實都不是，只是他們倆都在趕公交車而已，並非麻瓜的公交，而是魔法騎士公共汽車。

　　每晚九點，騎士公共汽車會在水蠟樹街4號停靠一次。

　　小天狼星想看著哈利上車，密雅則是准備搭車逃亡去倫敦。

　　這一人一狗再度展開送命式賽跑，如同他們的初見面一樣戰況激烈。

　　黑狗身為獸類，四條腿總是比她兩條腿強，永遠能跑在她前面。

　　不過狗輸在沒有魔杖，招車要揮動魔杖才可以。

　　現在九點十分，已經過了停車時間，密雅瘋狂揮舞魔杖，企圖叫停公交車，但狂飆猛進的騎士公交雖然只是一輛公交車，但它卻有著身為飛機的自尊，過了點就是過了點，它不會為了任何人開出特例。

　　只差一點，密雅甚至看到了哈利在公交車上的身影，一顆毛茸茸的腦袋靠在玻璃窗上，看起來快要暈車暈吐了。

　　為了跑得更快，她甚至在逃亡路上放棄了一箱行李。

　　車越開越遠，黑狗的身影也消失不見了。

　　密雅漸漸跑不動，停在馬路上，全身的力氣流水般消失，而身上的劇痛全都湧了上來，鼻子痛，後背痛，頭皮痛。

　　身後是捉拿她的巫師，前面是消失的公交車。

　　她感覺自己落到了一個腳碰不到地，手摸不到天的可怕境地，身體懸在半空中，隨時可能墜落，跌個粉碎。

　　密雅幾乎有些絕望了。

　　不知道她被魔法部毀掉魔杖，逐出學校的時候，教授會怎麼說，史密斯小姐，你令斯萊特林學院蒙受了羞辱。

　　她終於忍不住，痛哭了起來。

　　黑狗在前方跑著跑著，直到追不上汽車，才停下追逐的腳步。他回過頭，就看到女孩在號啕大哭。他們中間隔著相當遠的一段距離。

　　「你走吧，去追哈利吧！」她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很駭人，滿臉的鼻血跟眼淚。

　　他只是過路的阿尼瑪格斯而已，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她告訴自己，她不會感到悲傷，不會感到難受，把自己想像成一棵樹，一塊石頭，一根草就好了，她可以成為任何沒有心的物體。

　　是什麼都好，總比做一個混血女巫強。

　　黑狗走到她身邊，左右看看她，自從知道她是女巫，他就有些不知道怎麼對待她了。如果繼續跟她接觸下去，她遲早會知道自己不是狗。

　　黑狗用腦袋拱拱她，站起來，別哭了。

　　密雅手捂著臉，坐在地上抽噎，啞著嗓子說：「你走吧。」已經夠丟臉了，請你別看我了。

　　見她依然不肯動彈，黑狗叼住她的衣角用力扯扯。

　　「先生，請您別這麼做。」這不是對狗狗說話的口吻。

　　小天狼星愣住了。

　　他們呆在入夜後的街上，現在已經到了睡覺時間，居民們都已拉上窗簾，只有很少的幾戶人家還亮著燈。

　　各色巫師們來來往往，他們還在通過五花八門的方式穿梭在遠處的街區裡，門鑰匙，飛天掃帚，幻影移形，飛路粉，制造出的聲響跟奇異光芒，只有同為巫師的人才能察覺。

　　甚至這裡也不是安全的，小天狼星布萊克聽到不遠處又炸了一次，幾個人同時幻影移形降落在麻瓜的庭院裡。

　　「我們來錯地方了吧，我們要去的是藍鈴花小區，這裡明明是……水蠟樹街4號。」

　　「該死，都怪理查德，他說成了藍莓小區！」

　　「得了，也不是什麼大事，藍鈴花小區距離這裡不遠。」

　　「手腳快點兒吧伙計們，今天的情形不太妙，據說有個麻瓜快死了，被一個未成年巫師潑了劇毒魔藥。那個孩子沒有使用魔杖，所以部裡探測不到魔法波動，也就不曾派人出去察看。他的家人把他送到麻瓜醫院，但是麻瓜治療師們一籌莫展，水泡從臉上長到全身，整個人都被水泡覆蓋了。」

　　「梅林啊，這孩子下手可真狠毒，而且非常狡猾。好在那戶人家跟天選之子住得很近，巡邏隊的人發現了他們家出現的異常。如果不是巡邏隊，這樣拖延下去，倒霉的麻瓜一定小命不保。」

　　「走吧，今晚要做的事並不輕松，我們要給好多麻瓜修改記憶，好在他們把那孩子的院長叫來了，院長會弄清那孩子用的是什麼毒藥……」

　　密雅頓時不哭了，她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跟黑狗同時狂奔躲進附近的灌木叢中。

　　灌木叢中枝葉密布，漆黑無光，他們磕磕絆絆跌了進去。

　　倒在草地上那一刻，密雅鮮明地感受到，黑狗在急速地變化，這裡很黑，她什麼都看不見，但是她能摸到人的皮膚，手臂，以及頭發。

　　他變回人類了。

　　灌木叢狹小，密雅倒在地上，這位先生手臂支撐著地面，壓在她的上方。

　　「快回去，你的教授來了，他會幫你處理好這件事。」

　　男人的聲音近在咫尺，言語間喘息未定，他們剛才跑得都十分慌張。

　　這個聲音聽起來不老，最多三十幾歲。

　　躺在地上的密雅想都不敢想「回去」這個選項，她急急說道：「我不去！我不能……他們會掰斷我的魔杖，把我逐出魔法界，我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再讓我媽媽看到我一次，她會殺了我，因為我害死了她的丈夫。」

　　男人壓低聲音問她：「所以你打算滿世界流浪，躲避魔法部的追捕嗎？」

　　密雅沉默了一下，「我寧願如此。」

　　他又問：「你要一輩子做逃犯嗎？」

　　「我寧願如此。」她頑固得幾乎像一塊石頭。

　　忽然湊近她的耳朵，幾乎蠱惑般說道：「如果把靈魂售賣給魔鬼，可以讓你獲得解脫跟自由，這位小姐，你願意嗎？」

　　年僅十六歲的女孩，所擁有的天地仿佛只在方寸之間，她還太稚嫩，稚嫩到把這場意外視為生涯的終結。

　　想到無論是進一步還是退一步，意外謀殺這個罪名都會給她帶來極為恐怖的後果。與之相比，這個陌生人的危險邀約竟然沒有令她感到十分恐懼。

　　我已經沒有別的去處了。

　　殺了我吧，哪怕現在殺了我也好。

　　我把命交給你，

　　任你處置。

　　「願意。」


第7章 共生

　　當她說完「願意」之後，這位阿尼瑪格斯不再發問，直接俯身抱住她，她感到一陣熟悉的窒息。

　　這是她第一次被人帶著隨從顯形，雖然她在五年級的時候考取了幻影移形的證書，但是很少有機會使用。

　　密雅在一片黑暗中睜開眼睛，她不知道這是哪裡，身下依舊是草地，除了月光，周圍一絲光線都沒有，路燈，街道，房屋，任何與人類有關的事物都消失了。

　　她坐起來，呆呆地看著一輪月亮，他們應該離藍鈴花小區很遠了。

　　「謝謝你把我帶走。」她對著無邊的黑暗如此說道。

　　他應該就在她身邊，只是她看不到而已。

　　她冷靜下來，思考下一步應該怎麼辦，她所有的行李都丟在了路上，除了手上拿著的魔杖，這讓她想起來就倒吸冷氣，箱子裡面是她所有的財產，舊衣服，舊書跟二手儀器。

　　靠她自己，怎樣都弄不到新的，下學期會過得比乞丐還不如。

　　不過，下學期……可能沒有下學期了。

　　想到再也沒有未來可言，她整個人如同跌進了冰窖。

　　手撐在草地上，她想站起來，猝不及防地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撲倒在地上。

　　穿著黑袍的成年男子摁倒她，如同捕食者正在狩獵。

　　她的脖子跟他的手相比，那麼脆弱纖細，仿佛只要他稍微用些力氣，就可以把她的脖子擰斷。

　　稀微的月光中，她的心髒跳得異常劇烈。

　　那只手加大了力氣，她抓住他的手腕，祈求般說道：「求你，別……」

　　男人的聲音沒有一絲情感：「你說過，你願意把自己的靈魂賣給魔鬼。」

　　是的，她同意了，承擔所有行為的後果，就會很痛苦，但如果把密雅史密斯這個人的全部都交托出去，任由別人主宰自己的生命。

　　會不會好過很多呢。

　　「想要的話，就拿走吧。」

　　「我的靈魂任你處置。」

　　她低聲說道，平和地望向要殺死自己的人，仿佛在試圖認清即將終結自己生命的人到底長什麼樣子。

　　從第一次相遇，他從攝魂怪手上救下自己，密雅就判斷，他不是壞人。

　　賭輸了就死，賭贏了，贏了的話......她還能以女巫的身份活下去。

　　這是一個好的選擇題，無論哪個選項都不差。

　　寂靜的平原上傳來貓頭鷹的鳴叫聲，她的呼吸有些顫抖。

　　掐著她脖子的手卻松開了，男人粗魯地抓住她的衣領，把她整個人提起來：「你就這麼想死嗎？」

　　他果然不是壞人，她心想。

　　「我沒有錢，沒有家人，我還犯了罪，很快連魔杖都要被剝奪了。活下去，會比死還難受。」說到最後，她的聲音裡帶上了哭腔。

　　男人不耐煩地吼道：「僅僅是這樣？」

　　「膽小鬼，廢物。」

　　密雅被他突如其來的訓斥嚇了一跳，她結結巴巴說道：「你沒有……你沒有像我這樣，失去一切，你為什麼要這樣罵我？」她用手背擦拭不斷滾落的眼淚。

　　男人發出一聲嗤笑，飽含嘲弄。

　　他松開她的脖子，一言不發地起身走了。

　　小天狼星心裡的確有個計劃，他想用奪魂咒控制這個女孩，讓她幫他做一些小事，但是……始終下不了手，他是格蘭芬多，不是斯萊特林。

　　她那副任人宰割的樣子，讓他心裡生起沒由來的怒火，只是想嚇嚇她，讓她今後不敢再說什麼把命交給別人的傻話了。

　　算了，把她帶到這裡就夠了，她是女巫，要怎麼做，全看她自己。小天狼星從沒聽說哪個巫師在麻瓜世界混不下去的，再沒本事的巫師，施展點障眼法都能騙到食物。

　　密雅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越來越小，馬上就要消失在前方，她懷抱著一種賭徒心態，起身追上了他。

　　小天狼星沒有回頭看：「走開。」

　　她保持著五步的距離，跟在他身後。

　　「我重申一遍，我不是好人。」

　　她很堅持，就是不走，「我知道您是個很有本事的人，您會……阿尼瑪格斯，阿尼瑪格斯是非常高級的變形術……」

　　他打斷她：「那又怎樣？」

　　密雅知道自己現在非常魯莽，但她沒有別的辦法，「您看起來在躲避什麼事情，請放心，我對此沒有任何好奇心。

　　您是個巫師，我也是個巫師，我們兩個都有要躲避的事，但是如果我們選擇一起合作，就會形成一個很好的聯盟。」

　　「你幾年級了？」

　　「開學就六年級了。」

　　六年級，十六歲，的確可以做很多事了。

　　小天狼星承認，他的確很想利用她，但是他無法忍受自己做過分卑鄙的事。即便盡力克制了這樣的念頭，這姑娘一個勁兒地追著他，讓他的心再度動搖起來。

　　見他有了松口的意思，密雅跟著他一路小跑，再三懇求：「如果您願意跟我合作，我會盡全力幫助您，做您的助手！只要您願意庇護我。」

　　原來他們方才不是站在平原，而是身處一座空曠的公園，隨著兩人的移動，他們漸漸走出了公園，抵達到街道上，街道上的路燈光芒讓密雅看清，這果然是個身材高大的黑發男子，只是他走在前面，她跟在後面，始終看不見他的臉。

　　一直走到光線最明亮的地方，他終於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低頭看著女孩，「你知道我是誰嗎？」

　　那是一張極度消瘦的臉，灰色的眼珠，面色慘白，她覺得有些眼熟，一眨不眨地辨認了一會兒，心裡忽然咯噔一下。

　　她在炸魚店的報紙上見過這張臉，十幾年前制造出爆炸案的殺人犯，小天狼星布萊克。

　　他殺死過十三個人。

　　最近四處都在通緝他，小天狼星布萊克從監獄裡逃出來了。

　　密雅從認出他的那刻起，就不敢抬眼看他了，聲如蚊吶：「知道。」

　　他的面容憔悴而陰郁，兩眼審視著她：「你還要追隨我嗎？」

　　「你為什麼，沒有殺了我？」如果他要殺，剛才就殺了，何必把身份泄露給她？

　　小天狼星笑了：「傻姑娘，你是女巫，難道不知道巫師有比殺人更豐富的法子嗎？不但是靈魂，你的眼珠子，骨頭，血，心髒，肺，肝髒，每一樣，都有特殊的用法。」

　　他伸出食指，點在她的眉心，嘴裡發出「啪」地一聲。

　　密雅應聲一顫，眼神都直了。

　　她感到自己膝蓋發軟，幾乎想要癱倒在地。

　　只是身體此時已經被嚇僵硬了，才動不了。

　　這姑娘倒是有點勇氣，小天狼星看著她面色沉靜，一動未動，甚至大氣都沒有喘，也許真的能幫得上我的忙。

　　「你，是黑暗公爵的人嗎？」密雅的腦子在麻木地運轉，黑暗公爵，是他們學院百年來影響力最大的畢業生，她知道很多黑暗公爵的手下都是從他們學院畢業的。她也是斯萊特林的人，為什麼他們不能套套關系呢？

　　小天狼星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冷冷道：「不是。」他沒有注意到密雅的稱呼是「黑暗公爵」，只有斯萊特林的學生才會這麼稱呼那個人。

　　好吧……她又問：「那麼，你真的殺了十三個人嗎？」

　　他沒有理會密雅的發問，而是給了她一個新選擇：「如果你怕了，我現在可以給你一個遺忘咒，你會忘記我的存在。之後要怎樣，就看你自己了。」

　　如果她不是未成年人，可以在麻瓜的世界肆意使用魔法，她會巴不得他趕緊對自己施咒，就當這輩子沒見過她。

　　可是她不能，她口袋裡沒有英鎊，沒有加隆，更不能使用魔法，她就算被放出去也於事無補，反而加快流落街頭的速度。

　　密雅擰著眉毛，在心裡思索半天，才問他：「布萊克先生，如果我們合作了，你願意庇護我，給我提供保護嗎？」而不是把我的心肝脾肺取出來熬魔藥。

　　小天狼星這才第一次仔細看著這個姑娘的臉，看完後覺得，只可以用「一塌糊塗」來形容她，血糊糊的，髒兮兮的，眼睛由於哭泣，腫得像兩顆桃子，但是非常稚嫩，比他印像中的六年級女孩要小得多。

　　他沒有欺負小孩的道理。

　　只要讓她做一些簡單的事就好，不會有真正的危險。

　　小天狼星點點頭，算是表達同意。

　　而另一邊，小惠金區與藍鈴花小區依舊是一團亂麻，作為騷動的源頭，哈利與密雅早已雙雙逃之夭夭，魔法部只能讓他們自己的教授來收拾爛攤子。

　　麻瓜的醫院內，急救室中的醫生們拿著手術刀，對今晚的病人感到一籌莫展，他的皮膚依舊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冒膿泡，只是速度沒有一開始那麼快了。

　　這不符合人體的規律，明顯不對勁。

　　他們甚至不敢碰他，膿液會將塑膠手套燒破。

　　上帝啊，眼前的一切簡直聞所未聞！

　　直到半小時後，院長進入手術室，示意所有人都出去，倫敦醫院的醫師找到特效藥了，他們馬上將要抵達。

　　五分鐘後，進來三個穿黑袍的男人。

　　兩個人站在門口，一位走近手術台。

　　門口的兩個人捏住鼻子，感到室內氣味十分難聞，「這可能是一種強力的蟾蜍毒劑，那孩子絕對蓄謀已久，准備干脆利落地毒殺自己的父親。」

　　「沒錯，我非常了解這玩意兒，前年我被派到巴西出差，見過那裡的黑巫師用蟾蜍毒劑毒殺自己的仇敵，這種毒劑非常致命，基本無解。希望部裡的人已經抓住她了，這孩子是個危害性很高的女巫。」

　　「諸位，你們的工作是來做記錄，而不是——用貧瘠的三流魔藥知識分析起病情，那完全超出了你們的能力範圍。」站在手術台旁邊的巫師忽然發聲，他的話語非常無禮，但他絲毫不在意是否須要用更謹慎的措辭與魔法部官員交談。


第8章 聯姻

　　凌晨四點，倫敦海德公園旁的一家麻瓜小旅館，入住了兩位客人。

　　進門前，密雅猶豫地問道：「你有錢嗎？」她可一便士都沒有。

　　「我們必須找到一個密閉的地方住下來，你不會變形，未成年女孩在外面游蕩會非常顯眼。」小天狼星抬頭看看這座麻瓜旅館的外部，白牆，燙金花體字的招牌，裝修得很是整潔美觀，比巫師經營的旅館像樣多了。

　　說了等於沒說，這位先生一看就不像有錢的樣子。

　　八成是打算免費入住。

　　密雅有些緊張地准備邁進大門，被小天狼星攔了下來，他抬起她的下巴，施了個清潔咒。

　　血痂被一掃而光，只是清潔得有點過度，讓她覺得臉像被刮刀刮了一圈一樣。

　　然後就把她推進去跟店員交涉了。

　　她要了一間房，租住半個月，到了要付錢的關頭，小天狼星走過去，只看了店員一眼，對方眼神立刻就迷迷瞪瞪了，按部就班給他們辦好了手續。

　　小天狼星做這一切都非常老道，不但水平很高，而且施法非常巧妙，可以肯定他的無聲咒用得爐火純青，密雅甚至懷疑他可能都沒有用魔杖。

　　一般的巫師的能力根本做不到這個程度，他可真是個專業級別的詐騙型黑巫師。

　　「聽著，小女孩，我今天得教你一課。」當他們進入房間後，小天狼星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揮手施了好幾道咒語，密雅勉強能看出一個防竊聽咒，防窺視咒，銅牆鐵壁咒，還有一些，她就不知道了。

　　這個開場白聽起來有點可怕，好像要開始分屍剝皮了一樣。

　　「什……麼？」她拖長了聲音問道。

　　小天狼星在床頭櫃四處找紙跟筆：「巫師簽訂合約，不是嘴上說說就行，我們要簽訂魔法契約。」

　　「哦……」她松了口氣，其實她也知道一些少見的魔法，他們學院的人都很愛分享禁術心得。不過基本都是嘴上吹牛，吹噓自己見過多少黑魔法，但並沒幾個人真的會用。

　　「牢不可破的誓言需要第三個人在場見證。」她不知道怎麼了，忽然嘴皮子發癢，她有點想在這個黑巫師面前展示一下，自己其實很有見識。

　　「不是那個。」小天狼星找到了紙筆，坐在椅子上奮筆疾書。

　　沒過多久他就寫好了，把紙遞給密雅，指示她盡快背下來，他們過一會兒就要立誓。

　　「這是……一種，宣誓效忠咒語。起源於中世紀領主與騎士之間的關系，契約一旦簽訂，領主將庇佑騎士，而當領主陷入危機，騎士必須去保護領主。他們將會結成一個堅不可摧的同盟。」小天狼星在講述這段話的時候，一直背對著密雅，目光看向窗外。

　　「所以，你是領主，我是騎士？」密雅撓撓臉，閱讀著這張紙，覺得這張條款看似符合自己的需求，可也不能盡信。

　　她有著典型的斯萊特林精神，多疑。魔法契約不是可以隨隨便便簽訂的，一旦出了什麼岔子，可能會死。

　　「我不會讓你為我衝鋒陷陣到獻出生命的程度，因為我也不會為你做到那個程度。

　　咒力會在我們雙方身上形成一個平衡。

　　當我命令你為我奉獻百分之五十，我也就必須為你奉獻百分之五十。

　　如果我讓你為我做到百分之百，但我卻只給你百分之五十，我就會被反噬。

　　你明白了嗎？」

　　小天狼星解釋得很有耐心，因為他心虛。

　　這根本不是領主跟騎士的契約，這是中世紀貴族之間的聯姻契約。

　　這種聯姻契約只流傳在古老的純血家族，目的當然不是打造美滿的婚姻，只是為了最大程度地保障兩個家族的聯合能夠平穩地持續下去。

　　這個契約遠比牢不可破的誓言好用，它可以堵住一切疏漏處，兩方誰也不能鑽空子。

　　而且等他實現了自己的目的，他一定會解除這個契約的。

　　雖然目前只是權宜之計，他還是有些不自在。

　　十分鐘之後，這個十六歲的女孩就要跟自己結婚了，而她對此一無所知。

　　密雅拿著紙看了半天，她承認，這張紙上的誓言如果是真的，確實看起來不賴。

　　咒語不會騙人。

　　「你要不要去梳一下頭發？」小天狼星坐下來，低著頭看地板。

　　小姑娘即將這樣蓬頭垢面地跟陌生人結婚了，這件欺詐事件幾乎有些傷害他作為一位正派人士的自尊心……小天狼星在心裡承諾，他將會給她很多很多錢來彌補人生中初次婚姻的失敗。

　　兩個人，面對面單膝跪下，右手握住魔杖，對准對方的心髒，依次念了各自的咒語：

　　「我，小天狼星·奧萊恩·布萊克，」

　　「我，密雅·史密斯，」

　　「宣誓忠於對方，守衛對方，照顧對方，

　　從這一刻起，

　　我們將共享生命中所有的甘泉，力量，財產以及名譽，

　　為彼此分擔一切沉重的枷鎖，傷害，貧窮以及恥辱，

　　以家族的榮耀起誓，

　　契約成立。」

　　誓約念完後，杖尖發出明亮的光，密雅感覺到一股溫暖的力量浸透全身，而肩頸靠下的位置，尤其滾燙。

　　小天狼星起身離開，坐在離密雅很遠的位置，他掀開袖子，在手腕處看了一眼，然後就放下了，淡淡說道：「契約會在立誓人身上留下印記，印記的位置是隨機的。」

　　他的手腕上出現了一株紅色的山茶花。印記一般是對方的家徽圖案，這個女孩沒有家徽，也就沒有家族領土。這興許是契約隨機選的圖案。

　　正在浴室洗澡的密雅，仔細地對著鏡子觀察身上的新標記，那是一個看起來很酷的東西，兩頭灰色惡犬圍繞著一面盾牌。「免費的，無痛的——紋身。」她知道賽琳早就想往身上弄一個刺青了，但是一直怕她媽媽揍她。沒想到自己現在就弄到了，如果過一陣子她還沒被抓去坐牢，第一件事就是回去找賽琳，給她看自己的新紋身。

　　密雅大著膽子拿他的魔杖把髒衣服洗了，再烘干，重新穿到身上。據說這也不是他的東西，是他逃亡的時候偷來的。

　　她走出浴室，心裡斟酌應該怎麼跟這個人說話，他看起來並沒有什麼跟她對談的雅興，一直坐在窗前看著深夜的天空。

　　「過來。」小天狼星忽然開口說話了，「坐下來，然後把魔杖還給我。」

　　密雅有些手足無措地坐在床上，看著他拿著魔杖走進自己。

　　他冰涼的手指翻開她剛烘干的頭發，檢視一番，然後施放了一個治愈咒。接著是臉，她的眼角跟鼻子很明顯地青腫起來了。密雅知道他在給自己治療，她想說沒事的，過幾天就好了，她可以粗糙地將就，沒有必要那麼精細。但是他的神情是那麼專注，好像在做一件很嚴肅的事一樣。

　　「好一點了，但是最好的方法是喝點魔藥，會讓你恢復得更快。」小天狼星實在無法看著一個女孩頂著張遭受過暴力的臉。

　　他跟她並肩坐著，「你還有哪裡痛嗎？」

　　後背，但她條件反射地說沒有了沒有了，那裡不適合掀起來被人看。她沒有意料到他會這麼關心自己，這幾乎讓她感覺有些異樣，她親生母親都沒有這麼關心過她哪裡痛。心裡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受，因為沒有體會過，所以無法形容。

　　「明天你去我的古靈閣取錢，你可以買任何你想買的東西，順帶買一瓶加速愈合劑。」給她錢，這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事。

　　她聽到錢就立刻來精神了：「你的錢多嗎？」

　　「還可以。」

　　估計是沒多少錢，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密雅不想傷害他的自尊心，明天她會少花點，盡量只買必需品。

　　「書，校服，飛天掃帚，什麼都可以買，我知道你把行李都丟在路上了，馬上要開學了……」他還沒說完，密雅就捂住了臉。

　　小天狼星詫異地看著她。

　　「我肯定會被退學的。」她非常低落。

　　「鄧布利多不會允許你這樣的小孩被退學，麻瓜混血，家庭暴力，沒有父親，而且是初犯，不過可能會被要求出席一次威森加摩的審訊。最後你會沒事的。」

　　他對此非常了解的樣子，讓她忍不住問：「你確定嗎？」

　　當然確定，小天狼星上一輩子參與過教子的審訊，哈利上過威森加摩的法庭。

　　密雅還是有些將信將疑。

　　「我會盡全力保證你不被開除。」小天狼星大包大攬，「如果你被判有罪，他們要折斷你的魔杖，我就給你錢，讓你再買一根魔杖，我還會教你厲害的魔法，讓你變得很強，即便是上完七年學的畢業生也打不過你。」

　　「你要我幫你做什麼？」天上不會掉餡餅，他給得這麼多，肯定有想讓她做的事。即便如此，她還是感到有些輕快起來，如果他真的願意這麼做，肄業好像也沒什麼了。

　　小天狼星拿過她的手，按在自己的手腕上，「我希望你幫我恢復名譽。」當他這麼說的時候，她觸摸到一片灼熱，因為他手腕的皮膚開始發燙了，那是咒力在生效。

　　「我沒有殺死十三個人，我是被誣陷的。我懇請你，幫助我恢復名譽。」

　　密雅低頭看著小天狼星手上的山茶花印記，那是她帶給他的嗎？

　　她甚至都不用問是真是假，因為從一開始，她就很肯定他是個好人。

　　這個事實太可怕了，一個無辜的人在阿茲卡班坐了十三年的冤獄。

　　她握著小天狼星的手，只要試圖體會他的過往，僅僅那麼一下子，就仿若掉進了深淵。


第9章 弄到錢了

　　古靈閣的妖精從單片眼鏡的上方注視著今天的客人，她身穿著帶兜帽的黑袍，整張臉都隱藏在陰影之下。

　　「711號金庫被埋藏在古靈閣最深處，它擁有最高的安保級別。因此，我們需要您先認證身份信息。」

　　711號金庫屬於布萊克家族，眾所周知，布萊克家族的最後一位男丁是正在逃亡中的小天狼星布萊克。

　　至於眼前這位到底是誰，妖精們並不在意，只要她能通過身份驗證，那麼她就可以取走金子。

　　如果不能，大不了被卡在幾千米的地下而已。

　　跟他們有什麼關系呢。

　　密雅在牛皮紙上寫下了「密雅·布萊克」這個名字，小天狼星說過，誓約一旦達成，她就會成為他的家族騎士，姓氏也隨之被改變。

　　她是沒什麼所謂，史密斯不過是她媽媽不得已留給她的婚前姓氏，否則她就要成為沒有姓的人了，戶籍上終歸有點不好看。

　　沒有蘸墨水的羽毛筆憑空寫出了金色的連體字，妖精扶著眼鏡看了一眼羊皮紙，有些不情不願地說道：「您通過了驗證。」

　　沒想到布萊克家族還有嫡系後代，真是意外。

　　妖精們帶著密雅又是車又是船的向地下深入，過了不知道多久，才來到一扇大門前，門口蹲坐著一頭背上一排刺的噴火龍。

　　這個陣仗未免也太大吧……

　　當妖精打開大門，密雅走進金庫內，頓時被金子閃得睜不開眼，這是一座比學校禮堂還大的金庫，裡面的金子從天花板一直堆到地板，甚至還有各色珠寶古玩，寶石項鏈戒指手鐲胸針遍地都是，她都不敢多看，太刺眼了，活像王公貴族的金庫似的。

　　小天狼星的原話是，「你想拿什麼就拿什麼。」

　　密雅才在腳下抓了幾把金子，就把袍子下的背包裝滿了，看了看那些珠寶首飾，她什麼也沒有拿走，畢竟沒有佩戴的場合。

　　等出了古靈閣，她站在外面半天，看著碧藍的天，感覺頭很暈，她這輩子都沒看到過這麼多錢。

　　別說一個坩鍋了，她現在一百個都買得起了。不過，那也沒必要買一百個來過癮，她在商店裡精挑細選了一個質量很好的黃銅坩鍋。

　　校服、書本也全都換上了新的，塞進剛買的超大容量小挎包裡。

　　密雅在滿足之余，想到了小天狼星，這些錢都是他給的，而他卻出不了門，她感到有些不得勁，便轉變方向，去了別的地方，她想幫他也買點東西。

　　沒多久，她的心情就變得沒有那麼好了，因為她在外面看到鋪天蓋地的通緝令，通緝小天狼星布萊克。

　　到處都有人在談論他，「背叛摯友……他是追隨神秘人的食死徒。」

　　「殺人如麻，太可怕了！」

　　「我敢肯定，他一定是神秘人最忠誠的僕從，只有這樣，他才會……」

　　來到了巫師界，她才發現小天狼星布萊克引發的關注度高到不可思議。

　　一個通緝犯加上一個少年犯，到底是減小了風險還是增大了風險，她無法確定，

　　只能盡量往人少的地方去，

　　直到在破釜酒吧的門口見到了哈利。

　　哈利正坐在陽傘下寫作業，旁邊冰淇淋車的老板友善地望著他，遞給他一個大聖代。

　　密雅穿著兜帽，站在他的前方，正在猶豫該不該去跟他說話。

　　哈利放下羽毛筆，專心致志地舔冰淇淋，忽然注意到前方的人，他略帶疑惑地看著密雅的身影。

　　密雅只好將帽子掀起來，衝哈利笑了笑。

　　「密雅！」哈利過於震驚，條件反射地站起來，把筆都撞到了地上。

　　「你是女巫？！」他記得朋友們說過，密雅每年都要去北方的寄宿制學校念書，一去就是大半年，可是……她竟然是女巫！他一直以為小惠金區只有他一個巫師呢。

　　密雅走過來，拿過這個小弟弟的作業翻看幾頁，「魔法史作業？你可以看看中世紀獵巫大紀年表，魯道夫瓊斯記錄得很全面。」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是女巫？」哈利看起來喜悅大於震驚，他離開德思禮家以後在破釜酒吧獨自住了好多天，一直希望能遇到些同學。

　　密雅笑著坐到他對面：「你也沒告訴我你是巫師啊，巫師怎麼能隨便透露自己的身份呢，中世紀女巫們的教訓已經夠慘痛了。」她給自己點了一份芒果冰淇淋。

　　他們倆就像八百年沒見面那樣一頓猛聊，回味夏天吃過的炸鱈魚到最愛的迪斯科舞曲。

　　哈利感覺有些遺憾，自己沒有去成賽琳的派對，她說裡面可好玩兒了。

　　「等你長大點再去也來得及。」密雅暗自慶幸他沒有去，賽琳跟她說過，想給哈利介紹小女朋友呢，賽琳有很多漂亮的小表妹。老天爺，他才十三歲！

　　「我也沒有去成，我遇到點事兒。」密雅沒有說發生了什麼。

　　「我也是……」哈利同樣有些懊惱，他也不想說他做了什麼。

　　兩個人各自為自己所做的事感到愁悶，對著發了一陣子呆。

　　發著發著，密雅忽然有了一個新點子，「你要不要去我住的地方玩兒，我住在海德公園旁邊的旅館，那裡風景很好。」不過她覺得自己這話，聽起來有點像誘拐犯的口吻。

　　哈利有些為難，「我很想去，但是……這裡的大人不讓我離開對角巷，尤其不讓我去麻瓜的地界。」

　　「好吧，那我們學校見吧。」她本想把哈利帶去跟小天狼星玩兒，他也許就能開心點。

　　哈利一直非常想念夏天跟密雅他們一起玩耍的情景，他感到很驚喜，竟然能在這裡又遇到她。

　　他知道很少有高年級的學生願意跟低年級的玩兒，但密雅是個例外，不然不會把他帶去街心公園跟大家一起廝混了。他度過了很開心的一個暑假——除了最後他惹出的亂子……

　　「我來自格蘭芬多，那麼，你是哪個學院的學生呢？」他想介紹赫敏跟羅恩給她認識。

　　密雅忽然像想起什麼事一樣，「啊，到點了，我要去店裡取貨了，學校見，學校見！」靈巧地跨過桌子，飛速逃離此地，留給哈利一腦袋霧水。

　　她最好還是不要說她是哪個學院的為好。

　　在跟小天狼星布萊克的相處中，她已經知道格蘭芬多們是多麼看不上斯萊特林的人了。

　　也許別的學院也有相似的觀點，但是他們不會像格蘭芬多一樣有勇氣說出來。

　　斯萊特林，人見人怕的黑巫師搖籃。

　　事實上，是小天狼星的經歷讓她明白黑暗公爵跟食死徒到底做過什麼，以及為了什麼而做。

　　她在斯萊特林被熏陶了六年，對於很多外界公認的概念都很模糊。

　　比如正邪之分，斯萊特林是不講正義與邪惡的，因為他們認為很多事不能簡單地用「正邪」來概括，在學院的文化中，人可以分成很多種：自己人，彼此互惠互利的人，可以利用的人，別人，仇人。

　　像賽琳就是自己人，小天狼星是與她互惠互利的人。

　　「黑巫師」，「白巫師」也跟道德上的好壞搭不上邊，在他們看來，巫師只有強弱之分，白巫師是這個世道上常見的平庸巫師，連普通的火焰咒都施展不好，而黑巫師，則具有強大的力量，強大到能夠奪取別人的性命。

　　在這個邏輯之下，沒有斯萊特林的學生想要成為無瑕的白巫師，他們人人都想變得強大。

　　這是非常理所當然的事。

　　就連密雅也是這麼認為。

　　所以她不了解格蘭芬多，也不了解小天狼星。至於哈利，她覺得還是慢慢來比較好，不然他會對自己感到失望吧。

　　她偶然說出的話，也許就會令他產生厭惡。

　　密雅覺得自己對於獅子們的事一竅不通，得好好學習一下。

　　於是在書店買了兩本課外書，《布萊克家族——永遠純潔》，《獅心，關於格蘭芬多的一切》。

　　密雅弄到錢以後，兌換了一部分英鎊，加隆跟英鎊之間的彙率是1：5，她覺得非常劃算，毫不費力就成了麻瓜富人。

　　出了對角巷，直接打車回了旅館。她興衝衝地用房卡打開房門，誰知道裡面一片黑暗，明明有燈，但是小天狼星沒有開。

　　他在不需要跟她對話的時候，總是變成黑狗，蜷縮在沙發上睡覺。只要她不回來，他可以一直這麼睡著。

　　不管什麼人遭遇了他那樣的事，恐怕都不會心境泰然吧。

　　密雅掩飾住剛進門時的錯愕，盡力擺出一副笑呵呵的表情，「嘿，布萊克先生，你瞧我帶了什麼回來，我在街上買了很多麻瓜的食物，你肯定沒嘗過。」

　　她打開燈，從小小的背包裡依次拿出德國豬肘，土耳其烤肉，西班牙海鮮飯以及芒果冰淇淋。倫敦不愧是世界之都，街頭巷尾有不少外國餐廳。她專找異域風味的食物買，希望小天狼星即便出於好奇，也會賞臉吃一些。

　　「別叫我布萊克先生。」小天狼星由狗變回男人，走到餐桌旁。這種極度正經的稱呼方式只有在他上學的時候，教授會這麼喊他。

　　布萊克先生，聽起來很可笑。

　　「小天狼星，你嘗嘗。」密雅心裡一尬，立刻換了稱呼方式。

　　他直接用手抓起食物，像三天沒吃飯了一樣大嚼起來，如果不是他變回了人，看著真像一頭野獸在進食。

　　「你不吃嗎？」他嘴裡塞滿了食物，禮貌性地問了密雅一聲。

　　得知她吃過了之後，小天狼星如同旋風一般，把她帶回來的食物一掃而光。

　　然後變回黑狗，再次趴回原來的位置，閉目養神。

　　「我還給你買了一些日用品，結實的龍皮靴子，新袍子，店員說這件巫師袍有一定的抗詛咒力，我覺得抗不了什麼惡咒，但是款式蠻好看的。還有電動剃須刀，這個是我在麻瓜商場選的，你只要插上電就能使用，很簡單，我可以教你。」密雅坐在地上，興致勃勃地繼續往外掏。

　　其實她感到有點愧疚，因為她平白得到一筆巨款，幾乎把六年來想買但又沒錢買的東西都給買了。但是她什麼事也無法為他做，自己逛了一整天街，他卻只能在黑屋子裡睡覺。

　　「我不用麻瓜的東西。」他變回人形，仰面躺在沙發上，感覺自己的話可能造成歧義，補充道：「男巫只要念一個咒語就能把胡子刮干淨。」

　　「啊……好吧。」密雅訕訕地收起來，也沒有問你怎麼不刮，他肯定心情不好，不想刮啊。

　　這個女孩子就像一陣暖風似的刮進來，在他吃東西的時候也說個不停，清脆偏細的嗓音伴隨著室內的明亮光線，填滿了整間屋子。

　　他瞥了她一眼，估計是個赫奇帕奇，上學的時候很多格蘭芬多的男孩喜歡找赫奇帕奇做女朋友，她們一般都很溫柔體貼，愛照顧人。格蘭芬多的女孩們則是熱情如火居多，不過性格也像火焰，吵起架來會把男朋友們燒個半死。

　　也許本來就不該指望她做什麼，她只是一個青春期的小姑娘，因為一時的挫折想不開，貿貿然就跟別人簽訂了不得了的契約。

　　從她的學習態度上來看，她也不像非常果敢有野心的人，小天狼星知道今年學校會被攝魂怪看守著，便想教她學會使用守護神咒語，結果她變出個銀色大泡泡就覺得可以了，夠用了……

　　密雅拿起魔杖走過來，想讓小天狼星再給自己講講怎麼使用大腦封閉術。

　　她能感覺到他教她東西的時候總是有些興致缺缺。

　　一點兒都不嚴格，也就是說，對她沒有任何要求或是期待。不過他除了吃，好像對別的所有事也沒什麼興趣的樣子。

　　密雅的守護神咒已經盡力了，她最快樂的事就是跟賽琳他們廝混，但是這竟然都不夠支撐起一個守護神，她實在想不出別的快樂事情了。雖然她被攝魂怪襲擊過一次，但是這畢竟是個少數物種，應該沒有遇到第二次的機會了吧……

　　把力氣放在大腦封閉術上才更有用點，想要辦成西裡期待她完成的事，就必須認真地籌劃一下。籌劃戰術，怎麼能不封閉大腦呢。

　　而且她也有自己的需求，如果上了威森加摩審判席，說不准會不會被人攝神取念，她得把自己的大腦嚴嚴實實地藏好了。

　　小天狼星跟她說完大腦封閉術的要點後，問她，你要試試被我入侵大腦嗎？

　　其實學習這個魔法，一定需要入侵與抵抗，不然就是紙上談兵，但是密雅一直不肯實踐操作。

　　好吧，她是女巫，更是女孩子，可能有很多不想讓陌生男人看到的事。小天狼星教得也不認真，並不會堅持要她練習。

　　「那你試試入侵我今天的大腦，看看能不能看到什麼，只准今天哦！」密雅拿著魔杖嚴陣以待。

　　清空大腦，什麼都不去思考，她把自己想像成一棵樹，藍鈴花小區的一棵樹，沒有喜怒哀樂，說實話，這不難，她在難過的時候經常這麼想像，放空自己會輕松很多。

　　小天狼星並沒准備怎麼深入窺視她，但是意外地看到了一片天空，在很高的地方能聽到鳥兒的鳴叫，日邊緋紅的晚霞將天空染色，向下看是一個小公園，很多麻瓜青少年坐在一起吵吵鬧鬧地聊天。

　　而且這段記憶非常像真實發生過的事，當他還想往裡看的時候，場景變了，變成了哈利跟密雅，坐在陽傘下吃冰淇淋，哈利笑得很開心，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鼻尖沾上了巧克力醬。

　　最後一切都消失了。

　　「你看到了嗎？」密雅期待地望著他，「我本來想把哈利帶來讓你見見，但是有人看守著他。」

　　小天狼星意識到，剛才的記憶全是她布置出來的，她先讓他看到了自己幻化出來的幻像，然後又給他看了一部分真實的記憶，從始至終她都掌控著一切。

　　密雅在這一方面顯然擁有著很好的天賦。

　　「沒關系，今後還有見面的機會。」小天狼星沒有告訴她她做得怎麼樣。少部分巫師會在特定領域擁有特別好的天賦，完全不是學來的，而是來自神秘的遺傳。

　　就像波特家的男人代代都是卓越的找球手，特裡勞妮家族的人天生可以預言一樣。

　　他沒什麼好教的，她靠自己才能摸索出最合適的方法。

　　很可惜，她的才能不在他所需要的地方，大腦封閉術對付不了黑巫師。

　　「你知道我為什麼……對你印像很好嗎？即使知道你是人類，還是把你帶回去避雨。」密雅忽然有些不自在地說道。

　　其實小天狼星也不知道為什麼。

　　「我以為你是哈利的爸爸，你可能對於很久以前，離開哈利，感到很抱歉，所以不好意思直接見他，就變成狗來偷偷看他。

　　我想到了……我自己的爸爸，我以為……說不定，他某一天也會偷偷地回來看我。我想對你好一點，這樣上帝看在我做過好事的份兒上，也會派天使幫助他，讓他能夠順利一點找到我。」她低頭揪著毛毯上的毛毛，知道自己的話可能有點傻，巫師怎麼會相信上帝跟天使呢。

　　他們之間安靜了一會兒，然後小天狼星用非常溫和的聲音說道：「他一定非常想回來，我敢保證。

　　雖然我不是哈利的父親，但我是他的教父。從前我在阿茲卡班的時候，沒有一天不在想念哈利。

　　你的父親可能跟我從前一樣，他在哪裡被困住了，所以沒來找你。

　　等他獲得了自由，一定會來的。」


第10章 斯萊特林

　　小天狼星在某個午後醒來，他現在習慣睡醒之後立刻變回人形，看看餐桌上有什麼新鮮食物。

　　今天的餐桌卻是干干淨淨的，整潔的桌布之上，擺放著一個玻璃瓶子，裡面是一束桃紅色的大波斯菊。除此之外，沒有任何食物，因為她走了。

　　這是一周前密雅布置的裝飾花束，她在花朵上施了魔法，讓原本只能開兩三天的花盛開了一星期。

　　他有些習慣了這個小姑娘的存在，密雅每天都會出門一趟，然後給他帶回異常豐富的食物。早中晚每一餐都不落，這改變了他原本一睡睡一整天的作息習慣。

　　她的購物範圍相當廣泛，除了魔法道具，還買了不少麻瓜的玩意兒，包括一台叫做隨身聽的小東西，每天都興致勃勃地用它外放歌曲聽——讓他更睡不了覺了。

　　小天狼星冷眼看她鼓搗這些麻瓜電器，沒忍住告訴她這些東西在霍格沃茨都用不了，魔法會干擾麻瓜的「電」，只要在學校一打開，這些東西都會報廢。

　　她只好忍痛把東西都留在他這裡，告訴小天狼星等她放假再拿回去。

　　小天狼星平時總裝作對這些完全不感興趣的樣子，他又不是十六歲的小孩子了。但只要他多看一眼，密雅就會滔滔不絕地跟他解釋，「這是索尼的最新產品，你看，它只有巴掌大，可以放在口袋裡，插上耳機，就可以在任何地方聽歌了，走路，騎自行車，運動……」

　　「我們小區的孩子幾乎人手一個，我早就想……哦，小天狼星，我可以買的吧？」密雅說著說著，忽然想到她是從小天狼星的金庫裡拿錢買的，不禁有點心虛，她好像買太多超過必需品的東西了，這讓她感覺很緊張。

　　以前在埃克森家，摔壞一個碗都會被嚴厲指責。

　　「為什麼不可以買？」小天狼星好奇地反問道，如果他十六歲的時候看到這麼好玩的東西，他肯定也會買。

　　密雅又高興起來了，她有時候感覺小天狼星非常不像一個普通的大人，大人會說的話，他從來不說，也不會批評任何她覺得自己做得不對的事。

　　對於給繼父潑魔藥這件事，他只用了三個字來點評，「潑晚了。」

　　小天狼星注意到她臨走前在床上放了一些東西，疊好的長袍，干淨的龍皮靴子，還有一個被擴容過的背包，裡面裝得可真不少：各式各樣的魔藥，干糧，水。都是給他准備的。

　　最旁邊的是麻瓜電動剃須刀，她可能覺得自己不會用，所以擺放得很遠，等待退房後酒店的人把它扔掉。

　　小天狼星在床邊坐下，他打開隨身聽，裡面是密雅最愛的一首歌，Mr. Tambourine Man。

　　昨天清晨，她就是聽著這首歌把行李收拾好，然後預備出發去國王十字車站的。

　　小天狼星提議，要不要他送送她，他從前以黑狗的外形送過哈利去上學。這天她起床後，整個人看起來非常緊繃，好像腦袋上頂著一朵烏雲一樣憂郁。

　　由於帶著一條狗，密雅放棄了地鐵跟公交車，他們從海德公園步行走去國王十字車站，走了將近一個小時。

　　密雅拖著一箱行李走在街上，小天狼星沉著地跟在她身旁，沒有任何人給予他們額外的目光。

　　「如果，魔法部的人正在霍格沃茨等我，等我一來，就折斷我的魔杖，我該怎麼辦啊？」密雅在人少的地方，小聲嘀咕著。

　　「那我也就無法幫你完成那件事了，你怎麼辦呀……」她低著頭走路，聲音越說越小聲。

　　走到一個狹窄的巷口時，小天狼星變回了人，把她迅速拉進巷子裡。

　　「女孩，我先回答你第一個問題，如果你被折斷魔杖了，那就回到這裡來，然後去對角巷再買一根新的。

　　第二，我也沒指望你能做成什麼。」

　　密雅仰頭看著這個比自己高很多的成年男人，感覺有些疑惑，如果不指望她，那為什麼跟她定契約呢。

　　小天狼星這時候也不好說出真心話：他在簽定契約的時候，錯估了她的能力跟心性。原以為她是一個膽大無畏的年輕巫師，但是幾天接觸下來，他發現密雅完全不是他想要的那一類人。

　　她只是一個溫柔纖細的小姑娘，看起來這輩子都沒有跟人用魔杖格鬥過。

　　如果派她去狩獵彼得，那會害了她。彼得為人膽怯卑劣，但的確是一個帶有危險性的食死徒，他曾經用一條惡咒炸死一條街的人。

　　就當他們之間的魔法契約是一個錯誤吧，其實本身就是一個錯誤。

　　三十四歲的他跟一個十六歲的女孩締結了婚約，實在太荒唐了。

　　「你只要保護好自己就夠了。記住我的話，跟斯萊特林們保持距離。」小天狼星拍了拍女孩的肩膀，感覺自己很像正在教導孩子的叔叔，這孩子缺少的就是巫師長輩的關照。

　　那這麼看，聯姻契約也不像一個徹底的錯誤，至少他幫助了一個需要幫助的孩子。即便他再度失敗，重復過去的老路，死在帷幔之後，這孩子也有了獨自生存下去的資金。

　　密雅緩慢地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睛。她覺得小天狼星待她很好。即便她令他感到了失望，這點她早就發覺了。呼神護衛到現在都沒學會，試了那麼多次，變出來的銀色大泡泡除了日益不規則的形狀，本體沒有一點變化，看不出是任何動物，也許是……水母嗎？

　　他也就不指望她學會了。

　　就像對待一個有點笨的小孩，沒學會也沒關系，你好好地活著就行。

　　「你放心，我會盡全力的，我可以跟他們道歉，接受懲罰，會做一切努力，好讓他們不開除我，而且……而且我會幫你的，肯定會幫得上你的忙。」她感覺喉嚨裡有什麼話要噴薄欲出，但不知道怎樣表達。

　　她此時的情感似乎無法用斯萊特林的方式來解釋，他們不僅僅是互惠互利者。那天立下的誓言讓她思索著，成為一名合格的騎士，到底是什麼意思。

　　晚宴時分，在校長說完致辭，大家安心享受晚餐的時候，禮堂裡都沒有出現任何形似魔法部官員的人。

　　直到級長朝著密雅走了過來，那是五年級的法羅，他的態度很客氣，但眼神裡閃爍著心知肚明的笑意：「史密斯小姐，教授請你晚宴後去他的辦公室一趟。」

　　不僅僅是他，從剛才到現在，周圍的人看密雅的時候，都是這副神態。

　　密雅端坐在桌前，一頭厚密的卷發盡數扎在腦後，露出明淨的額頭，她在這裡，必須要打起精神，擺出一副聰明利落的樣子，絕不能像在麻瓜世界那樣邋遢懶散。

　　她清楚自己今年六年級了，對待比自己小的級長用不著退縮，於是抬起眼皮，僅僅睃了他一眼，幅度很小地點了點頭，什麼也沒說。

　　在這裡，不學著裝腔作勢，情況就會變得有點麻煩；如果讓人看出自己很軟弱，那就會給自己惹上大麻煩。

　　偽裝成一個混蛋是對的，但還不夠，遲早會露出底子。

　　所以就得學會合作，或者說，結盟。

　　密雅在斯萊特林也是有朋友的，他們三個一年級的時候就認識了，而結盟的契機是，他們都清楚自己很弱，並且都擁有著一種識別出同類的敏銳力，他們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了另外兩個很弱的人。

　　三個很弱的人在一起抱團，好過各自單打獨鬥，否則很可能會成為三個挨欺負的倒霉鬼。

　　級長離開之後，一男一女坐到了她的身旁。

　　男生叫做傑米布爾斯特羅德，出生於啞炮家庭，父母都是純血家族的啞炮，原以為0+0=0，沒想到他們家創造了一個小小的奇跡，負負得正了，生出了一個巫師。

　　艾達沙菲克，祖上非常非常高貴，從姓氏就能看出來非常高貴，但是他們家祖上連續出過好幾個狂嫖濫賭的二世祖，於是一代過得比一代窮，窮到最後，全家搬到了沼澤地生活，那裡毒蟲猛獸很多，主要是為了躲債。

　　而密雅，她給自己定的人設是淪落在麻瓜社會的孤兒。她胡編亂造起來的難度比上面這兩位小。因為他們都是土生土長的純血巫師，八輩子的老底在別人那裡都是清清楚楚的，很難作假。

　　密雅沒傻到會認認真真跟人解釋，她是父不明的非婚生子，有一個麻瓜媽媽，另有一位麻瓜繼父。這種行為無異於自焚！

　　艾達的手不經意地搭在密雅的肩膀上，高深莫測地說道：「密雅呀密雅，你真是了不得啊……」話只說一半，余音裊裊。

　　傑米自顧自吃了一口密雅盤子裡沒動過的草莓，點頭同意：「我們一直想找個人做人體實驗，你平時總說這個行為很愚蠢，結果卻搶先一步，先干了這事兒。」

　　「你謀殺麻瓜，竟然還能躲過審判，他們在背後都對你表示既佩服又驚嘆，不知道你是鑽了什麼漏子，才做到了這點。」他們指的是斯萊特林其他人。

　　「咳咳，運氣好吧，呵呵。」她既不想澄清也不想辟謠，被別人怕好過被人看不起。

　　一年級的時候起，這個三人組就常聚在一起，名義上是在一起研究魔法，其實是鼓搗些沒用的東西，但誰也談不上天賦異稟，他們不是什麼黑魔法天才，變形術天才。艾達喜歡手工制作魔法器具，傑米則愛好熬魔藥，密雅經常在禁書區偷看不讓小孩看的書，然後自制新咒語。

　　這三個人失敗的時候多，成功的次數少，基本沒做出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

　　可是他們比別人強在，這種強烈且拙劣的熱情一直燃燒了五年，別人都不干這個了，他們還在研究破銅爛鐵。

　　其實所有人天賦都差不多，特別天才的都是少數，低年級的時候小孩都想著好吃好玩，到高年級，少部分學生才會產生「我要變強！」的念頭。五六年級才想起來研究強效魔法，那可有些遲了。

　　任何高水平的魔法都不太可能輕易被掌握，在別人開始觸摸門道的時候，他們三個已經研究得很深了。

　　算是量變積累成質變，他們三個到了六年級，在外界眼裡竟然成為了書呆子一類的群體，整日醉心於黑暗魔法不可自拔，很危險，沒事不要惹。

　　天知道他們低年級的時候，為了不落單挨欺負，連上廁所都一起行動，傑米去男廁所，她倆就看守在門口。

　　「你給我們這個組織提升了威嚇力，你知道嗎？」艾達有點激動，她努力克制住了，「現在怕我們的人更多了。」

　　他們初次展現自己的實力還是從前為傑米出頭的時候呢。入學第二年，有人在休息室問傑米，你種地的老爹，要種出多少盆曼德拉草才能供得起他們家一個月的開銷？

　　那些男生還搶走了傑米的魔杖，除非他肯表演麻瓜種地的方式。

　　於是艾達立刻跑回宿舍，拿上自制的精靈之弓，往壞家伙們身上射了好幾箭，據說上面附帶雷擊功能，但她太寶貝這把弓了，12歲那年做出來之後就沒用過，未經質量檢驗，剛拉開就散了。

　　密雅衝上去補刀，念了霹靂火咒，這是她參考禁書新研制的咒語，能夠召喚出包裹雷電的火。但她當時尚且不了解電跟火電屬性，搭配起來電包裹不住火，只噴出了小火球。

　　趁著密雅把休息室燒起來了，艾達撲上去拽壞孩子的頭發，用傑米的魔杖狠狠地戳他們的眼睛。

　　整個一出鬧劇，幾個小野孩子根本不聽級長的話，直到別人把院長喊來。

　　那次的守衛戰爭讓他們獲得了義務勞動一學期的懲罰。但說實話，一些同年級的孩子們被他們嚇了一跳，因為這三個人在此之前都是以家境寒酸，性格不合群的面貌存在著，看起來都很好欺負。

　　他們用行動證明，惹了他們中的一個，就會招來另外兩個的瘋狂進攻。

　　只有又弱小又擁有強烈自尊心的人才會采取這種魚死網破的行為。

　　看看某些小跟班們，選擇依附強者就得給寢室的少爺們提鞋提到畢業。

　　他們絕對不要那樣生活在斯萊特林。

　　「傑米，你到底在我的疥瘡藥水裡加了什麼料，我還差一步就做完了，做完後可以拿去賣錢！你非要說我做得不好，你加的料差點把人害死！」密雅壓低聲音衝傑米發火。

　　傑米被她罵得一愣一愣的：「你為什麼不早說啊，我以為你要做好留著害人呢……疥瘡藥水是一年級做的魔藥欸……我加了還原劑，把功能從治愈疥瘡變成了倍速加快疥瘡的生長。」言下之意，他認為六年級的密雅絕對不會是真的在練習做一年級魔藥，她還不至於差到那個程度吧。

　　密雅的魔藥水平確實不怎麼樣，上學期還燒化了一個坩鍋，但她覺得自己是普通程度的差勁，不是罕見程度的差勁。

　　「我是想賣給麻瓜的！疥瘡藥水對青春痘很有效，至少能把我的坩鍋錢掙回來。」還好沒人買，賣成功了的話，她現在就在阿茲卡班了。


第11章 院長

　　「所以說，史密斯小姐，是什麼靈光一閃的絕妙點子啟發了你，讓你覺得魔藥是專門用來殺人的工具？」斯萊特林的院長，斯內普教授叩了叩木質桌子，用可怕的死亡目光凝視著面前這位六年級學生。

　　很多魔藥都是被人專門做出來殺人的啊，不過除非密雅傻了，才會這時候說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話。

　　「我很抱歉，教授，我並不知道那瓶魔藥有著極大的傷害作用，我當時想的是，嚇一嚇……我的繼父，因為疥瘡藥水接觸到人的皮膚，會有幾秒鐘的灼熱觸感。我想用來……擺脫當時的一點困境。」她不太想說自己當時正在被繼父毆打，這很丟人。

　　斯內普沉默了一會兒，繼續拷問：「真是令人印像深刻……一名六年級的學生，隨身攜帶一年級的魔藥，我記得你去年O.W.L.s（普通巫師等級考試）的魔藥成績是A(及格)，難道這促使你下定決心，從一年級的課程開始復習了嗎？如果去年你有這份毅力，就不會僅僅獲得一個及格分了。

　　但你最讓我感到震驚的是，僅僅是一年級的魔藥，你都做出了糟糕至極的效果。」

　　任何一個有自尊心的人，到了這個時候，都會感覺吃不消了。斯內普教授就是這樣的人，在傷害學生心靈的方面，有著極為高超的技巧。

　　並且沒有學生能在他的眼前撒謊，從沒有過。只要他看誰一眼，就會發現真相，密雅早就覺得教授可能非常精通攝神取念。

　　斯內普盯著密雅的眼睛，想要看清她到底准備用什麼謊話來抵抗他的質問。

　　但密雅用真誠的目光看著自己的教授，在尚且沒有逼問的情況下，直接把實話給說了：「我想把它拿去賣給麻瓜，很多青春期男孩女孩都有青春痘的煩惱。因為……我上學期把坩鍋燒壞了，我想賺錢買一個新的坩鍋。」

　　「又是一個奇思妙想。」斯內普教授冷冰冰說道，「如果這麼做了，你將違反多條魔法部頒布的法律。」

　　「我知道……但我當時真的很缺錢。」密雅知道教授不會報警把她抓起來，這點她十分地確定。就像麻瓜孩子在家有監護人，教授就是斯萊特林們在霍格沃茨的監護人。

　　雖然教授相當厭煩看管這些巨怪學生（幾乎所有學生在他眼裡都是巨怪），但是至少不會看著斯萊特林被抓進阿茲卡班。

　　斯內普深呼吸，教書育人的責任感在抑制他繼續罵學生：「你打算繼續包庇布爾斯特羅德先生嗎？那瓶魔藥不是你做的。」

　　「傑米加了點料，我不知道是什麼料，我以為他想幫我提升質量。」密雅幾乎沒有多猶豫幾秒鐘就貢出了伙伴。對不起了，傑米，我也是為了自救。

　　沒有任何拷問的難度，他不管問什麼，密雅都如實彙報。而這種誠實，幾乎是肉眼可見的不誠實。

　　斯內普教了這一屆學生六年，布爾斯特羅德，史密斯以及沙菲克，從剛入學的時候起，就像一捆棘洋芹一樣緊緊地抱在了一起，他們甚至還有個極為滑稽的組合名字，地獄三頭犬。

　　三頭犬中的每一顆頭都不是好東西，鑽研違禁魔藥，制作違禁品，創造違禁咒。從低年級時候的幼稚可笑，進展到六年級，已經具備了實質的危險性。

　　斯內普理解他們為什麼要做這些事，除了盲目的魔法熱情，還有一部分是為了自保，這三個人的家庭背景讓他們很容易在這裡受到欺凌，做這些事是為了把自己武裝起來。

　　不得不說，這奏效了。雖然沒有一個人談得上才華出眾，但是三個三腳貓的確湊成了一股力量。

　　這些學生再進一步很有可能會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他們對於魔法持有長久的熱情，對待仇敵殘忍果決，甚至依舊保有著一種錯誤認知——他們只是為了自保。

　　這一切加起來會讓他們真正變成失控的地獄三頭犬，一旦受到了傷害，就會使用手中危險的能力，不留一點余地地向對方發起致命的攻擊。

　　斯內普用一種令人膽寒的低柔語氣說道：「不要以為，你可以瞞過我。魔法部的人把我請去了現場，我抽出了每一位在場人士的記憶，你的母親，繼父，弟妹。

　　我在這些記憶中看到一個值得注意的場景，當你將魔藥潑在繼父身上後，他身上立刻冒出了無數水泡，而你僅僅是看了一眼就離開了。當時你說了一句話，你還記得自己說了什麼嗎？」

　　密雅的臉上漸漸失去了血色，她的確說了，「不必擔心，這是無害的疥瘡藥水，很快就有人來救你。」

　　那是假話，她知道埃克森先生陷入了危險，但是她不想負責。她心裡想的明明是，我不要被任何人抓到。

　　「史密斯小姐，不得不說你在為自己准備退路這件事上，非常用心。魔法部的人說不定會以為，『一劑失敗的疥瘡藥水』，哦，這孩子真的很無辜。

　　當你看到他那副慘狀的瞬間，就很清楚不是做壞的魔藥那麼簡單，但你選擇讓那個男人死。

　　用愚蠢的謊話欺騙別人欺騙自己是弱者的選擇，你當時真正想做的是殺人，如果沒有承擔謀殺罪名的力量，再也不要動這個念頭了，哪怕一次也不要！」

　　密雅史密斯，是地獄三頭犬中最擅長偽裝的一位，她有著其他兩個人不具備的縝密細致。這同樣跟她的出身有關，斯萊特林並非像外界以為的那樣只收純血，每隔幾年都會有麻瓜混血被收進來。如果她不能保守好麻瓜血統的秘密，就會讓自己陷入困境。

　　生長成這個模樣在情理之中。

　　斯內普把密雅趕出辦公室前，說了最後一番話：「我勸告你不要再把希望寄托在這種小聰明上，這次蒙混過關，未必還有第二次的機會。而如果習慣行走在偏離正軌的道路上，遲早會闖出大禍，那將是你們絕對不想要的結果。把我的話帶給沙菲克跟布爾斯特羅德。」

　　密雅汗津津地離開地窖，風吹過，才發現連後背的衣服都濕了。

　　她在外面站了一會兒，心跳個不停。斯內普教授看到了一切，那別人看到了嗎，會有人來抓她嗎？

　　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珠，慢慢往回走，她很想找人說說話，但是這些話，跟誰也不能說。

　　傑米在公共休息室知道他要去院長辦公室做一學期的義務勞動，頓時無法平靜了，走來走去，激動嚷道：「他會讓我親手切鼻涕蟲的！我就知道，他以前就這麼做過，因為我往魔藥裡加了一些新配方，他老罵我！」

　　艾達塗著指甲油不搭理傑米，問密雅，他讓你干嘛了？

　　「他」指的是斯內普教授。

　　密雅轉述了教授的話後，沉默了一會兒，「咱們今後應該小心點，那件事我做錯了。今後我們不能再做這樣的事了。」

　　「哼。」艾達冷笑一聲，放下刷子，伸開十個尖尖的指甲欣賞起來：「這有什麼了不起的，你知道現在外頭的人怎麼說你、說我們刻耳柏洛斯（地獄三頭犬）的嗎？他們說我們是危險的人。我喜歡別人畏懼的目光，我感覺很好！」

　　「真可惜，黑暗公爵倒台了，不然你畢業後可以直接加入食死徒。」密雅掃了她一眼，冷靜說道。

　　「我拒絕，誰還不知道那些蒙著臉的都是什麼人？全是親戚！不是我的大表哥，就是他的三叔祖。只不過他們比較有錢，才有閑心瞧不起這個那個，大搞純血運動，一些吃穿不愁的傻瓜。擠到那些人裡面有什麼意思呢，我今後要做就做傲羅，看到哪家又在搞不法行為，我就上門去抓人，他們肯定怕我怕得要死，嘿嘿嘿。」

　　好家伙，同樣都是純血，艾達毫不猶豫就選擇站在親戚們的對立面——傲羅那裡去，而向往光明之路的最大原因是，可以踩別人一腳。

　　「你的魔藥課不是跟我一樣都是A（及格）嗎，成為傲羅必須拿到O(優秀)不是嗎？？？」密雅忽然想到這點。

　　「哦哦，我就是嘴上說說嘛哈哈哈。」

　　他們中間只有傑米的魔藥成績是O。

　　「你到底在怕什麼？」艾達看出密雅臉色的不正常，甚至提議今後他們都要小心點，這幾乎不像她了。雖然她一直是他們中間比較克制的那個，經常阻攔他們做離譜的事，但絕對不是膽小鬼。

　　密雅轉過臉，很認真地跟傑米與艾達說道：「斯內普教授什麼都知道，所以我們不能做越線的事。」

　　艾達豎起食指，笑道：「對斯萊特林來說，一切惡行，只有被抓到才是真的存在過，而沒有被抓到的事，就是不存在。」

　　傑米表示認同，「斯內普教授那麼說，只是為了誆你，讓你知道知道厲害，他就算用攝神取念看到了你的腦子，也無法把那些偷看到的事當成證據來抓你。」

　　入夜，密雅躺在宿舍的四柱床上，綠絲絨簾布將床遮得嚴嚴實實，她心裡的不安並沒有消除。如果她至今能夠安然無恙，一定是斯內普教授做了什麼，他可能在魔法部官員的面前幫了她。

　　「我並沒有想殺人。」她低聲自言自語道，「那不是我的本意。」

　　她從床頭拿出一面小鏡子，這是小天狼星讓她在對角巷買的雙面鏡，可以當作電話用。

　　幾乎耳語般說了一聲：「小天狼星布萊克。」

　　只有小天狼星才能聽明白她想說的話。但她並沒有准備好找他說話，那會有些尷尬。

　　她側躺在床上，對著澄淨的鏡子，看著自己的臉，深金色的眉頭緊鎖著，嘴唇抿成一條線，是一個悶悶不樂的女孩的樣子。

　　這會是張預備殺人犯的臉嗎？

　　「我到了霍格莫德，你快睡覺了嗎？」在鏡子裡出現小天狼星的那一瞬間，她猛地給四柱床的四周施了靜音咒，好在其她四個女孩們已經睡熟了，並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啊，是的，是的，我躺下了。」她忘了這個東西有多靈！只要對著鏡子的一面念對方的名字，「電話」就打通了。

　　「你今天應該很順利，沒有任何人來找你吧？」對方好像在夜裡走路，只能聽見聲音，看不清臉，那頭甚至還有夜貓子的咕咕聲。

　　小天狼星指的是她的潑魔藥事件，目前看來，她還算安全。

　　「是的，我很好，沒有人來找我，院長知道了，但是他讓我小心一點，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了。」密雅看不見他的臉，幾乎毫無壓力地就把話圓起來了。

　　她甚至還能裝得很開心很激動。

　　「你是哪個學院的？」他好像直到現在，才想到這個問題，一直以來他都覺得密雅是赫奇帕奇的學生。

　　「拉文克勞，院長是弗立維教授，他人很好！」謊話不打磕地就說了出來，她都有些佩服自己了。

　　「弗立維教授的確不錯，人很好說話。」小天狼星正在翻山越嶺地走夜路，幸好腳上穿了密雅買的龍皮靴子，走起路很方便，比他原先赤腳走路強多了。

　　她是拉文克勞，似乎……也不是很離奇，他記得密雅平時喜歡看書，一些麻瓜的著作，他不太了解。看來他沒有注意到她好學的一面，總是覺得她性格很好，也就誤以為她是寬厚樂觀的赫奇帕奇了。

　　「我就快到了。這段時間暫時沒有什麼事要你做，你只要，專注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密雅能聽他偶爾攀爬山坡時的喘氣聲。

　　這令她感到略微有些失望，為什麼沒有事讓她做呢？她能辦好很多事的，難道他不相信她的能力嗎？

　　說到底，還是因為她沒有學好守護神咒語，讓他降低了對自己的評價。

　　想到這點，密雅把臉埋在枕頭裡，感到有些懊惱。

　　「那麼，我要繼續趕路了，晚安。」小天狼星半天沒有聽到對面的聲音，以為密雅睡著了，在准備結束對話前，他禮貌地道一聲別。

　　「小天狼星！」她忽然喊住了他，喊完後，卻不知道說什麼好，停了有四五秒的時候，對面的小天狼星安靜地等待她將要說的話。

　　「夜路……小心點，路上可能會有紅帽子，千萬不要被它們抓傷！」她憋了半天，只說出這種有點荒謬的話，好蠢。

　　她聽到小天狼星笑了，「好的，我知道了，謝謝忠告，但我不敢保證，餓的時候遇上這些小東西，會不會宰殺幾只拿來嘗嘗。」

　　這就是小天狼星一貫的言行，大部分時間都是陰郁而寡言的大人，只有很少的時候，才會露出這種口無遮攔的灑脫態度。

　　密雅傻乎乎地跟著笑了起來，他偶然的幽默讓她的一句傻話變成了詼諧的俏皮話，這讓她覺得自己沒那麼傻了。


第12章 休息室

　　傍晚六點的公共休息室擠滿了人，學生們習慣吃完晚飯後聚在這裡聊天、寫作業，或者玩點室內游戲。

　　密雅從宿舍出來，打算去圖書館，她要在那裡寫一些東西。

　　公共休息室是必經之路。

　　壁爐一直是休息室最佳的位置，斯萊特林的休息室比其他三個學院的要陰冷很多，他們的地盤在湖底深處，而壁爐周圍的熱力最足，學生們喜歡聚在那裡說話。

　　「我一直覺得須要小心他們，布蘭登有一回得罪了布爾斯特羅德，幾天之後，被人發現在昏倒在那個廢棄盥洗室裡。他甚至說不清發生了什麼。」五年級的歐文在描述這件事的時候，身邊坐了好幾個人。

　　有人打斷他：「那他怎麼確定是地獄三頭犬做的呢？」

　　「每回都這樣，如果有人找了他們的茬，不管是誰，隔幾天都會倒大霉。我早說過他們身上很古怪了。」歐文以一種非常肯定的語氣說道。

　　「我同意，他們三個不是普通人物，甚至可能比七年級那幫人還要危險。尤其是艾達沙菲克，她是個不能惹的瘋娘們兒……我原以為她是最有可能第一個犯事兒的人，畢竟她有過前科……」

　　「沒想到是密雅史密斯，不過這也不奇怪，往往話最少的人可能最危險。他們可真是生錯時代了，現在又不是黑暗公爵那個年代了，那位大人對此是持鼓勵態度的。」

　　「為了做人體實驗吧，不只是他們，我們學院很多人都想做，只是苦於沒有機會。他們三個人是踐行者，我看比七年級那幫自稱開拓者的人有膽。麻瓜確實是最適合拿來使用的材料，很容易捕獲，只要施個混淆咒就能捉到他們......而且麻瓜數量那麼多，不拿來做實驗很可惜。」

　　「一定是很聰明的法子，我真的太好奇了……既做了實驗，又躲避了魔法部的制裁。他們都已經做到了這個程度，而其他人連第一步都不敢跨出……」

　　這是一群高年級學生的討論，斯萊特林內部有很多小團體組織，高年級的人最熱衷做魔法研究。這些年敢做一些「越界」研究的人越來越少了，從前黑暗公爵那個時代，這些東西在斯萊特林幾乎是司空見慣的。低年級的學生一般都對此興趣不大，主要是目前聽不懂，他們至少到五年級的時候，才有能力去理解這些。

　　密雅坐在窗簾後面，等待艾達下樓跟她一起出去。窗簾擋住了她，所以沒有人意識到他們討論的人正在現場。她注視著窗外，波濤拍打牆壁，偶爾有發光的小魚從窗前游過，這就是湖底休息室的特別之處——永遠不會開窗戶，窗外是黑湖。

　　艾達昂首挺胸地走過來，一頭極淺的金發被壁爐的火光照得閃閃發光。看起來她十分享受這一刻，幾近人生巔峰。

　　他們地獄三頭犬成了話題中心！

　　真正的純血巫師家族才能生出帶有極淺發色的孩子，艾達有著淺金色長發，傑米是銀色短發，低年級也有一個小孩是這種發色。這是長期內部通婚的結果，純血巫師們宣稱，這顯然是家族血統高貴的有力證明。

　　事實上，按照密雅淺薄的生物學知識來看，深色頭發是顯性基因，淺色頭發是隱性基因，而如果純血巫師一直堅持就跟那幾個淺色頭發的親戚結婚，後代頭發就會一直保持淺色。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不生出傻瓜就不錯了。

　　可即便艾達跟傑米的發色如此高貴，血統如此純淨，也從未因此獲得其他同學的膜拜欽佩。啞炮父母，躲債家庭，聽上去再純潔也高貴不起來。

　　說到底，真正會讓人頂禮膜拜的還是金錢、地位以及力量。而血統只是噱頭，人不可能真的因為血統而高貴。

　　他們三個還是小孩的時候，就看透了這個事實。

　　艾達跟傑米對於目前的狀態非常滿意，他們已經打出名號了。可惜傑米今天看不到這美妙的一刻，他現在每天晚上都要去斯內普教授那裡徒手勞動。

　　在艾達差點要向壁爐那邊的人打招呼之前，她看到密雅背對著眾人，躲在窗簾裡。於是她拉開窗簾，對著自己的好友吹了聲口哨。

　　密雅轉過臉，面色蒼白到近乎透明，她對艾達無聲地說道：「我不是故意的。」

　　「你怎麼了！」艾達感覺非常吃驚，從昨天晚上起，密雅就很不對勁。

　　「我不是故意那樣做的。」密雅用袖子抹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珠，她的手控制不住地發抖，在艾達耳畔又輕聲地重復了一遍。

　　別人以為這是了不得的戰績，越是以佩服的語氣談論，就越發讓她感覺痛苦。她有什麼資格歧視麻瓜，她本身就是混血巫師，混在純血巫師之中討論用麻瓜做人體實驗，這件事真的是又可悲又可笑。

　　如果被人發現因為心狠手辣而嶄露頭角的新人是混血，從此她在學院裡的生活會變成怎樣，幾乎不敢去想像。

　　艾達看了看人群，沒有人注意到她們這裡。她舉起魔杖，給密雅施了個安神咒，「嘿，別害怕，好吧，我本來以為這是件好事呢。我會跟傑米說，以後再也不要提這件事了。」艾達直到現在才發現，殺人對密雅來說是一件無法承受的事。

　　艾達知道，在某些情況下，謀殺會使人靈魂分裂。但她從來沒有把這件事當真。

　　即便他們從前一起用魔杖教訓過別人，事實證明，殺人又是另外一回事。

　　壁爐那邊的話題已經轉到了學術領域，他們在討論傑米做的還原劑，制作魔藥時半成品是否可以融合另一種成品，直至達成徹底性地逆向改變性質這件事？

　　話題一下子變得深奧起來，一些聽熱鬧的低年級小孩都開始犯困了。於是年紀小的孩子開始討論另一件事。

　　「他恐怕是阿茲卡班建立以來，第一個越獄的人，沒人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黑暗公爵的人，實力很強，新聞上說他是大人最忠誠的信徒。」

　　斯萊特林談起食死徒的氛圍會在外人看來可能非常奇怪，外人嗤之以鼻的大惡人，在他們嘴裡是了不得的黑巫師。

　　密雅擦干淨臉，平定了氣息，准備跟艾達一起出去。

　　這時候，有個男孩以非常不屑的語氣說道：「哼，我爸爸說過，他是個蠢貨。」

　　他坐在沙發正中間，左右是兩個壯實的胖墩，看起來非常傲慢的樣子。

　　那是三年級的馬爾福，一個有錢的小少爺，他也有著跟艾達一樣的淺金發色。既是純血，家裡又有錢，十有八九有個食死徒家長。黑暗公爵的時代，這類家族是他招攬的主力軍。

　　傑米跟艾達的家族，則因家境寒酸而從沒被那位大人多看一眼，不過好就好在，不用戰後被抓去坐牢了。

　　注意到有人談論小天狼星的事，密雅抬起頭認真聽起來。艾達看到她似乎對布萊克很感興趣，舒了口氣，能轉移注意力就好，比她老想著那件事要好得多。

　　「喂，男孩，繼續說啊，為什麼布萊克是個蠢貨？」艾達抬高音量，隔著老遠問馬爾福問題。

　　這把那群小孩嚇了一跳，幾個高年級的也被她吸引了注意力，他們認出來窗邊站著的兩個女孩是地獄三頭犬的成員，她們長得非常美，淺金色頭發的那個冷艷，深金色頭發的嬌艷。

　　美歸美，很少有人跟她們搭訕。門第不高就算了，為人還十分歹毒，男生們普遍覺得犯不著找這種罪受。

　　斯萊特林的魁地奇隊長弗林特曾經短暫地跟冷艷的沙菲克約會過，後來不知道怎麼得罪她了，她在弗林特魁地奇訓練的時候詛咒了他的掃帚，讓他在天上瘋狂晃了三個小時下不來，簡直是噩夢。

　　13歲的德拉科剛進入青春期，只是個小少年，但早已認為自己是個男人了，因此對於別人稱呼自己「男孩」感到非常不滿。

　　而且稱呼他的人還是個高年級女孩，這讓他心裡更不痛快了。

　　「我為什麼要回答你，畢竟，你不是我們的談話伙伴。」德拉科慢吞吞地說道。他是馬爾福家的人，怎麼可能因為對方比自己年級高就恭恭敬敬。斯萊特林雖然有尊重前輩的傳統，他可從來沒當回事。

　　艾達一怔，她很少跟低年級的小孩們說話，不知道對方竟然這麼有性格。

　　密雅很注意地看著她，怕她跟小孩生氣，弗林特就是因為沒管好嘴巴，被她狠狠教訓了一頓。他竟然說，雖然你長得不錯，但是不要以為漂亮就能嫁入好門第，你應該再溫柔點兒，畢竟溫柔才能彌補家境的不足。

　　艾達沒生氣，她走到沙發附近，把德拉科身旁的一個小胖子拉起來，然後自己坐在德拉科旁邊，笑著對他說：「這樣可以告訴我了嗎，我現在是你的談話對像了吧。」這引起了旁邊一位小女生的不滿，她在艾達的背後猛翻白眼。

　　德拉科有點不自在地清清嗓子，接著說道：「我爸爸說，布萊克只不過是個替死鬼。」

　　密雅的眼睛亮了，如果所有人都知道小天狼星是蒙冤入獄的該有多好！

　　「你爸爸說為什麼了嗎？」艾達手托下巴，專注地看著德拉科。

　　沒說，因為那是他偷聽來的大人談話，還沒聽完就被爸爸攆走了。

　　但他怎麼能這時候說不知道呢？不知道也要裝作知道，德拉科總結道：「總之，布萊克沒什麼值得崇拜的，如果真的那麼了的，當年就不會被抓到了。」

　　「好吧，看來你也不知道。」艾達擺出一副遺憾的表情，從沙發上離開。

　　德拉科氣得咬緊了牙關。

　　艾達走遠後，又回頭，笑著對他眨眨眼睛：「多謝你啦，男孩。」

　　德拉科回過神來嚷道：「別叫我男孩，你應該稱呼我馬爾福先生！」

　　走出休息室後，密雅哭笑不得地對艾達說：「求你了，別對13歲的男孩拋媚眼。」

　　艾達笑嘻嘻道：「放心吧，他這種爸爸的小寶寶還沒長到喜歡女生的年紀呢。」張口閉口「我爸爸」，還好意思說自己不是小男孩。


第13章 解釋

　　周三的高級魔咒課是混合課堂，斯萊特林跟格蘭芬多得在一起上課。弗立維教授較為仁慈，他接受O.W.L.拿到E(良好)的學生，所以六年級的魔咒課課堂相較於魔藥課（斯內普教授只收拿到「優秀」的學生），上課的學生要多得多。

　　「O.W.L.接受補考，如果艾達這學期重考一次魔藥，拿到一個O,她就可以繼續上院長的高級魔藥課了，」傑米拿著魔杖正在練習變出一道泉水，「你不是說過想做傲羅嗎？」做傲羅的話必須要有一張高級魔藥畢業證書。

　　「你是在諷刺我嗎？」艾達憤憤揮舞魔杖，以她的魔藥水平來說，拿到及格已經是幸運奇跡了。

　　「魔藥不難，只要你……」傑米話音還沒落下，艾達就變出一道泉水，直直地噴到了他的臉上。

　　密雅郁郁寡歡地坐在他們身邊，魔杖有一下沒一下地揮舞著，裝裝正在練習的樣子。

　　弗立維教授看大家練習得差不多了，便把所有人分成小組，兩兩一隊，一個斯萊特林，一個格蘭芬多，來一場當堂小測驗。

　　這引起了大家的小小抗議，兩個學院的人互相不喜歡是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與密雅一組的是一個大塊頭的格蘭芬多男生。

　　迪蘭很不情願地站到密雅對面。

　　密雅坐在桌面上，等待他先開始。

　　迪蘭卻沒有念魔咒，他趁弗立維教授離開，大膽地說了另一件事：「我們都知道你做了什麼，你在暑假的時候做了一件非常卑鄙的事。」說完後直視著眼前這個斯萊特林女孩。她神情陰沉，皺著深金色的細長眉毛，緊盯著自己。她在迪蘭眼裡看起來像個密謀殺人的塞壬女妖。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看來這件事不僅僅在斯萊特林的高年級間被討論。也許赫奇帕奇、拉文克勞的人也知道，但是他們不會說出來，只有格蘭芬多樂意趟渾水，或是說，「除暴安良」。

　　這件事解釋起來很麻煩，牽涉到她的隱私，所以她想了一下，直接說：「我沒干過這事。」

　　男生被她厚顏無恥的否認惹生氣了：「你在撒謊，我們都知道了！」很多同學的家長在魔法部工作，有些甚至是直接處理這些事的人。霍格沃茨未成年學生對麻瓜使用致命魔藥這件事，可以說是確鑿無誤。

　　難怪今天有很多格蘭芬多看她，眼神中有顯而易見的鄙夷，這非常像斯萊特林會做的事，只要他們找到逃脫辦法的話，不做簡直是浪費機會。

　　艾達第一個發現這裡的事端，她繞到這裡，衝著那個男生冷笑：「格蘭芬多少管些閑事。」她壓低聲音補充道：「不過，如果你也想嘗嘗的話，我們不介意分你一點。」

　　格蘭芬多豈能受別人的下毒威脅，迪蘭瞪著她：「這證明她確實做了那件事！如果你們斯萊特林認為威脅會讓我屈服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我一定會把真相告訴別人的。」

　　旁邊的斯萊特林學生湊過來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格蘭芬多總是這麼，把自己視為正面人物，哦，差點忘了另一件大事，暑假有個非常著名的食死徒越獄了，他叫什麼來著，小天狼星布萊克，我記得他可是個貨真價實的格蘭芬多呀！」

　　斯萊特林非常注重內部團結，須要一致對外的時候，每個人都對此毫不猶豫。話題立刻從個人爭端變成了學院爭端。

　　這下好了，課堂上兩個學院的人忘記了課堂小測試跟魔咒練習是什麼，紛紛擼起袖子開始互相辱罵。弗立維教授試圖抬高音量控制秩序，效果不太明顯。

　　每當格蘭芬多試圖指責密雅折磨麻瓜，斯萊特林就會把布萊克掛出來罵，那又怎樣？布萊克可是殺了十三個人，看來還是格蘭芬多更厲害。

　　不得不說，斯萊特林們非常狡猾，雖然他們內部是一套獨特的價值觀——崇拜力量。到了外面，又裝得跟其他人一樣，好像食死徒布萊克就是格蘭芬多之恥，人人得而誅之，你們格蘭芬多不反思反思自己，還有臉指責別人言行不端，真是虛偽至極！

　　艾達精力旺盛，擠在人堆裡跳上跳下，正在以一當十地罵人。

　　密雅站在人群外面，沮喪地對傑米說：「來來來，你給我個清泉咒，對著我的臉打。」她快被人罵得頭暈目眩站不住了，這輩子她都從沒這樣成為人群的焦點過，好多人都在談論她，這讓她感覺非常可怕。

　　傑米比艾達柔弱得多，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能跟密雅一起躲在人群外圍。他並沒有真的拿水潑她，而是陰森森地朝著密雅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不如我們把那個男生抓過來揍一頓吧。」

　　這是他們的拿手好戲，誰得罪他們，他們就堵那個人，可以跟蹤對方好幾天，然後趁他落單，把他抓起來欺負一頓。

　　但這次沒用，這不是揍迪蘭能解決的，這次他們的「敵人」太多了。

　　好在支持他們的人也多，斯萊特林的學生非常罩著密雅。自己內部可以欺負弱小、排班論輩，但沒有被外人壓一頭的道理。

　　況且史密斯靠著自己的才智，做出了讓他們佩服的事。

　　艾達說的沒錯，地獄三頭犬在斯萊特林的地位確實上升了。

　　所以當斯萊特林跟格蘭芬多們在走廊迎面相遇的時候，地獄三頭犬被學院其他人圍在中心，兩邊的人馬大有誰也不給誰讓路的意思。

　　密雅感覺她這段時間有點像個道具靶子，隨時會被人拿來作為開戰的由頭。她一點兒都不想開戰！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鬼鬼祟祟地生活在這個世界的邊邊角角裡，做人群焦點對她來說太致命了。只有艾達跟傑米知道，讓她在人多點的地方說話的話，她的聲音會發抖。

　　高年級學生的塊頭也很大，一群人擠在走廊裡，很容易把路堵起來。

　　一些三年級的學生站在兩邊，感覺非常為難。

　　哈利就是在這個時候看到了密雅，他正要跟赫敏和羅恩去上變形術課。

　　密雅兩手抱臂，身體靠在牆上，神情非常冷淡，校袍胸口處的綠色刺繡上覆蓋了一條銀蛇。她身邊站著的一男一女也是一樣的服飾，正在盛氣凌人地跟格蘭芬多的人說話。

　　顯而易見，他們是斯萊特林的人。而且他們的神態看起來非常像馬爾福，好像自認自己是高人一等的人，甚至那些人的淺色頭發也像。這幾乎條件反射地引起了哈利的反感。

　　正在這時，密雅也看到了哈利，他頭發亂蓬蓬的，校袍敞開，裡面的領帶打得七扭八歪。她不由地綻開了笑容，就好像她是在街心花園的某個午後見到了哈利，而哈利跟往常一樣，只是個對外表馬馬虎虎的小弟弟，但是見面了總會問她，密雅，最近好嗎，你的繼父這幾天沒有為難你吧？

　　「哈利！」她對著那邊揮了揮手。

　　她的動作把哈利旁邊那個紅頭發的男孩嚇了一跳，好像看到食屍鬼跳舞一樣可怕。而哈利身邊的棕發女孩湊到他耳邊說了些話，她警惕地看著密雅。

　　哈利在這個過程中，一直沒有動，沒有笑也沒有說話，仿佛當場呆住了。

　　密雅這才意識到，這裡是學校，而她身上是斯萊特林的校服。她忽略身旁正在吵架的同學們，直接走到哈利面前，笑著又說了一遍：「嗨，哈利。」

　　「你想干嘛？」羅恩後退了一步，他們沒有跟高年級斯萊特林學生打交道的經驗，這個女生的個子甚至都比他們高一個頭。

　　密雅並不介意，甚至對他笑了笑，她看著哈利的眼睛：「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哈利這才感覺自然些，他沒有否認這句話，只是很小聲地說：「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是斯萊特林的人。」他還是跟以前一樣的熟稔語氣，好像在說，好吧，不過我確實有點吃驚。

　　「哈利，我們剛才聽西莫說的話你忘了嗎，那個暑假謀殺麻瓜的人就是她，密雅史密斯，她很危險！你確定你們的認識真的是巧合嗎，也許她是故意跟你認識，據說他們學院有預備役的......食死徒。」赫敏用力拽了拽哈利的袖子，想要壓低聲音說話，但是密雅都聽到了。

　　不得不說，這個小姑娘可能是他們中間最聰明的一個，如果真的有壞人想騙他們，她也是最難被騙倒的那個。

　　哈利像是被魔杖的火星燒到了一樣，他預備伸出來跟密雅擊掌的手僵在半空中。

　　謀殺麻瓜事件是格蘭芬多高年級最近在談論的話題，他們很憤慨，怎麼可以這麼不公平，做了壞事的人卻沒有受到懲罰，一定是斯內普包庇了自己學院的學生。

　　密雅看到了他的表情，只那麼一瞬間，就看得清清楚楚，哈利眼中有著懷疑、不解以及忽然產生的距離感。

　　「我們是朋友，不是嗎？」她勉強地笑著，又重復了一遍。

　　「我沒有故意制造認識你的機會，你忘了，我們是在灰熊炸魚店遇到的嗎？」

　　到了這個時候，密雅也收回了准備擊掌的手，她最後一句試圖辯解的話是：「哈利，我只能說，我並沒有故意那麼做。」

　　「你沒有做過，對不對？」哈利感到有些口干舌燥，他不願意相信自己認定的好朋友是殺人犯。

　　她否定不了這句話，而她的沉默讓哈利漸漸失望起來，他喃喃說道：「我從沒想過你是那種人，夏天的時候，我還不知道你是巫師。我甚至暗暗想過，如果你也來霍格沃茨上學的話，你一定是個格蘭芬多……」

　　「他侮辱我的爸爸。」密雅感受著一種無法忍耐的焦躁：「我不允許任何人說我爸爸的壞話。」

　　「你不能因為這個就殺人。」赫敏細聲細氣地說道。

　　他喝多了後打我，但密雅的自尊心讓她無法說出這件事。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赫敏一眼，最終依舊沒有為自己辯解。

　　這也許是這輩子最後一次跟哈利說話了，因為她無法為自己確實做過的壞事找理由，她也再也不能獲取哈利的信任了。

　　拋下身後依舊在吵鬧對陣的兩個學院學生，密雅快步離開了三樓走廊。

　　今天雙更，十點還有一更


第14章 霍格莫德

　　陰雨連綿的初冬傍晚，密雅躲開人群，來到黑湖旁邊的毛櫸樹下一個人坐著，天氣陰冷，室外的風很大，她的臉蛋凍得快跟冰塊一樣了。

　　湖畔周遭一個人也沒有，任何思維正常的人都不會在這種天氣來到黑湖旁邊呆著。

　　在沒有人衝著她竊竊私語「殺人犯」或是「食死徒預備役」的情況下，密雅甚至能夠試著樂觀地鼓勵自己：沮喪的心情只是暫時的，這壓根不是非常不得了的事，想想看，再過幾個月肯定就沒有人記得她是哪根蔥了。

　　密雅抱膝坐在枯草之上，手上握著一面小鏡子。想到哈利今後再也不會跟她說話了，是不是應該把這件事告訴小天狼星呢。

　　事態的轉變陡然增加了幫小天狼星解困的難度。

　　除此之外……她感覺很不安，他們之間明碼標價的買賣，現在她提前取走了錢款，卻一點進展都沒有，不免讓她覺得有些憂慮。

　　即便她對小天狼星這個人抱有著好感，他也說過不在乎她做不做得成功這樣的話，但交易就是交易，拿了錢就得辦事，交易不成就要把錢退回去，這是生活環境教給她的鐵律。

　　不退的話……即便他無意追債，天知道他們簽訂的契約會怎樣懲罰她。

　　小天狼星，當她琢磨他的事情的時候，不大能想起來他的樣子了，她腦海中的小天狼星一直是一頭身形巨大的黑狗，皮毛暖和，很像黑熊。狗狗……

　　「你睡著了嗎？」鏡子發出亮光，同時從中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

　　密雅忽然被驚醒了，不小心松開手，鏡子一下子掉在了草叢裡。

　　可惡，她怎麼在這種冷到人會被風吹飛的地方也能睡著。

　　她趕忙撿起鏡子，揉揉眼睛：「沒有，沒有，我在室外，呃，練習魔咒，練得有點累，哈哈。」

　　難道這個借口太爛了嗎？對面竟然沉默了一小會兒才發出聲音：「你看起來的確很疲憊。」

　　她這幾天睡眠不足，而且心裡一直不好受，很難過，緊張恐懼……以及沮喪，密雅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懷疑自己現在恐怕是相當難看了。

　　「找我有什麼事嗎，小天狼星？」可惡的雙面鏡，如果這是電話該有多好，雙面鏡可以把臉照得清清楚楚的！或許她真的應該跟艾達借一些粉底擦一擦了。

　　「哦，沒有什麼事，看看你好不好而已。」小天狼星眼下的氣色比剛遇到密雅的時候要好多了，臉上長了些肉，這讓他看起來不再是骷髏了。他現在似乎是在室內，雙面鏡反射出房間內壁爐的火光。

　　密雅覺得小天狼星可能是帶入了她家長的角色，就像每天早餐時候，很多學生都會收到貓頭鷹捎來的爸媽信件一樣。小天狼星不給她寄信，但是偶爾會給她「打打電話」。

　　她摸不准他是不是在例行公事，因為他們每次都沒有什麼好聊的，問問學習，問問生活，問問有沒有斯萊特林欺負你，就沒有了。他恐怕也不知道怎麼跟一個16歲的女孩深入聊天。

　　為什麼不問問要她做的那件事呢？他看起來好像完全忘了那件事一樣。

　　她可從布萊克家的金庫裡拿了不少金加隆呢。雖然與金庫的總量比起來，她拿走的說不定只是大像身上的一根毫毛。

　　「你在霍格沃茨見到哈利了嗎？他一定很高興見到你。我記得你們從前關系就很好，哈利絕對沒想到你也是個巫師。」小天狼星找到了一個新的話題，這應該可以讓他們這次的對話再延續幾句，而不是陷入大眼瞪小眼的沉默。

　　很奇怪，原來在小旅館的時候，這個女孩總是心情很好的樣子，每天都有很多話跟他說，即便他有時候只接得上一兩句，她也能夠自顧自地說下去。

　　而到學校之後，她非常明顯地憔悴了，話也少了。

　　啊，沒錯，小天狼星最關心的應該是他的教子，密雅想找一些哈利的事來說，搜刮半天，卻發現，她說不出來，因為一個小時以前，哈利才跟她斷交。

　　這幾乎讓她快忍受不住了，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下撇，她在努力忍住不露出哭相。

　　「來吧，到我這裡來，我在霍格莫德。」他以不容拒絕的語氣說道。

　　密雅不知道這時去霍格莫德是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她有些擔心她的足跡會連帶暴露他。但是他非常篤定，這一點問題都沒有。

　　今天不是周六，因此她不能從平時的入口進入霍格莫德村子。小天狼星告訴了她一條能夠通向村子的密道，就在城堡三樓。

　　當她進入豬頭酒吧踏上二樓的樓梯之前，及時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制服。

　　胸口的刺繡銀蛇閃爍著冷冷的光。

　　「啊，這可不太妙。」她念叨著。不知從何時起，她就習慣在無數個無傷大雅的小謊言之中生活了，與跟偽裝斯萊特林純血巫師相比，眼前的小問題很容易解決。

　　她凝神回憶了一下拉文克勞的標志，然後用魔杖施了個變形術，將銀蛇校徽變成了拉文克勞藍色的鷹。

　　小天狼星用假身份跟假容貌在豬頭酒吧的二樓定了一間長期住宿的房間，假容貌靠的是長期飲用復方湯劑，這樣好以別人的樣子掩人耳目。

　　密雅敲了敲門，等待小天狼星開門。

　　他卻直接說了聲「進來」，意思是門沒鎖。

　　難道不怕來的人不是她嗎？？

　　推門進去後就看見小天狼星端坐在壁爐前的軟扶手椅上，膝蓋上還放著一本雜志《唱唱反調》，她忍不住說道：「你不能這樣做。」

　　他揚起眉毛，目光從書頁上抬起，有些驚訝地看著她。

　　「這很危險！你不能不鎖門，如果有人闖入的話，你就會被抓人發現。」她真的搞不懂為什麼格蘭芬多可以如此粗心大意，確認鎖好門後她又施了一些保護咒在上面。

　　「不用太緊張，這裡很安全。」小天狼星站起來，給她倒了一杯熱可可。

　　一段時間沒見，她跟夏天的時候比起來有了很大變化。深金色的長發用墨綠色的絲帶系在腦後，整個人看起來利落又敏捷，好像一下子長大了幾歲。

　　「抱歉，我太緊張了。」她坐在地毯上，喝了一口熱飲來掩飾剛才的急躁。

　　密雅的心裡裝了太多的事，沉到幾乎墜得她笑不出來了。

　　16歲，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可能有很多說不出口的煩惱吧。小天狼星也看出來她似乎很不好受，憔悴跟消瘦讓她跟夏天時的天真稚氣截然不同了。

　　論文，考試，男孩子，甚至可能是……失戀。

　　男孩子跟失戀他幫不了她，但是別的事倒可以幫幫她。或許……也可以吧，喝點熱可可，哭一陣子，她就會好過很多，然後忘了那段失敗的感情。

　　小天狼星手裡握著杯子，在心裡斟酌應該怎麼跟密雅溝通交流。

　　「在學校……過得好嗎？」

　　她背靠著床坐在地毯上，慢慢搖了搖頭。

　　不是校園欺凌，就只剩下情感問題了，他見過失戀女孩的樣子，就跟她現在一樣，茫然又苦惱。

　　小天狼星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嘿，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過去。」

　　他本想試著安慰她，密雅卻因此啪嗒啪嗒開始掉淚，真的會過去嗎，什麼時候會過去呢。

　　為什麼在每一個地方，她都需要以假面目生活著，每一個。

　　在麻瓜世界，她得裝作跟魔法一絲關系都沒有；在斯萊特林，她要裝作跟麻瓜沒有任何關系。

　　而僅僅一次以真實面目面對別人，她被人堅定地拒絕了。

　　密雅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淚，試圖跟他解釋，但完全表達不清楚，她的煩惱不止這一件，結結巴巴地說道：「我……他們說我殺人了，但我沒有，我不是故意的，沒有人信我。他們管我叫食死徒預備役。就連我們院長，他說，我在眼睜睜地看著我的繼父死掉。我不知道我是怎麼想的，我忘了，那個時候我在想什麼。也許我真的……。」

　　小天狼星讓她哭了一會兒，見她還沒有止住的傾向，只好抬起她的下巴，直視著女孩的眼睛：「我看見了，那根本不算是殺人，你做的是自衛，而且做得很好，這才是女巫該有的樣子。」

　　他迫使密雅看著自己，灰色的眼睛對著琥珀色的眼睛。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指腹的粗糙。

　　「我沒辦法幫你完成那件事了，格蘭芬多的羅恩韋斯萊很害怕我，我接近不了他的。我讓你失望了。」她想說她真的干不了了，能改變合約的話就盡早改，那份合約看起來可以辯解的空間很大。

　　「看著我，」他依然沒松開握著她下巴的手，嘆了口氣：「你沒有讓我失望，我不會這樣就對別人失望。」

　　小天狼星到達霍格莫德後，很快就聯系上了鄧布利多，他甚至沒費什麼口舌，把腦子放開給他看就夠了。鄧布利多看得到真相，之後的事就由他決定了。

　　小天狼星確定的是，這次不會跟上輩子一樣徒勞無功地結束。鄧布利多得到了信息後暫時離開了學校，他另有要事要做，臨走前叮囑小天狼星，這次不要再撕破畫像闖入格蘭芬多的塔樓了，一切等他回來。

　　所以小天狼星才能這麼悠閑地待在豬頭酒吧，這是鄧布利多的弟弟——阿不福思開的店。

　　他沒有辦法告訴密雅這些事。

　　猶豫了會兒，小天狼星拿出手帕，將她臉上的鼻涕眼淚擦干淨，見她頭發也亂了，伸出三個手指，笨拙地將她哭濕的碎發別到耳後去。

　　這讓她看起來好一點了。

　　密雅哭哭啼啼半天，終於感覺到了久違的害臊，想要搶過那條沾了她鼻涕的手帕。

　　小天狼星靈敏地抬起胳膊，偏偏不讓她拿到，這種惡作劇行徑幾乎像基因一樣寫在他的身體裡了，無需思考身體就先動了起來。

　　「我可以洗干淨後還給你！」她站起來去夠那條手帕。

　　小天狼星也站了起來，他個子比她可高得多了，臉上隱隱有不動聲色的促狹：「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不用你幫我洗。」

　　斯萊特林的女生多多少少也是以淑女的要求看待自己的，畢竟學院內彌漫著中世紀老派貴族的審美品味。髒手帕落在別人手裡，連哭的樣子也被人看個正著，她瞬間就臉紅了。這導致她跳起來去搶那條手帕，猛地一下子撞在他胸膛上。

　　小天狼星被她差點撞了個踉蹌，順手摟住她的腰，兩個人才沒倒下去。站直後，他立刻松開她，忍痛笑著說：「女孩子的眼淚是珍珠，隨便哭會後悔的。」所以以後也不要這樣大哭了。

　　當然後悔，她把柄落在別人手上了。

　　趁他大意的瞬間，密雅上前一步，像雙臂環抱一棵樹一樣環抱住他的腰。這讓他身體一僵，然後——把他藏在身後的手帕搶了回來。

　　他們學院的女孩子都是既早熟又精明，男人女人那一套，大家通過心得分享早都知道了。大部分姑娘們甚至直接跨過了少男少女戀愛那一步，而是有意識地把利益跟戀情牽扯到了一起。大家族的富有男生是她們的獵物，而聰明的女孩會選擇上學時捕獲一條大魚，最好的畢業禮物就是對方送上的訂婚戒指。

　　所以即便密雅對「捕獵」這件事並沒有什麼興趣，她很早就懂得「捕獵」是怎麼一回事了。

　　剛剛她為了拿到手帕，下意識就做出了會令他變遲鈍的動作。

　　之所以覺得會奏效，是從他摟住自己的腰又立刻松開這個動作看出來的，她覺得小天狼星就是高年級女同學形容過的，「誠實的男生」，「非常容易捕捉」，「戀愛經驗少」。

　　雖然以前沒用過這些招數，但她做起來沒有一點負擔。

　　小天狼星不動聲色地撫平外衣上的褶子，他停轉已久的心思忽然又動了起來。

　　這個女孩溫柔又嬌嗲，有著很好的親和力，即便能力不甚出眾，那也無妨，他用不著她為自己戰鬥。讓她跟幾個低年級的孩子交朋友其實是很容易的，只是需要告訴她怎樣使用一些籠絡人心的小技巧就好。


第15章 年長者的責任

　　「我是你可以放心依賴的人，密雅。」小天狼星與女孩坐得很近，他的胳膊搭在她的後背上，這是一個微妙的姿勢，親密而松弛，不刻意縮短距離，方便剛剛大哭一場的女孩自然地就靠在他的懷裡。

　　「你知道，我們是互相幫助的關系，但是我比你年長，閱歷跟人生經驗要比你更多，所以理所當然的，我希望我給你的，要比你給我的更多，這是年長者的責任。」小天狼星言語低柔地在女孩的面頰邊說道。

　　如果奪魂咒過於缺乏道德性，而誓言束縛的驅動力又不夠強，那麼情感聯結是最適合的方式了。

　　這孩子缺少一位父親，假如他可以在此時扮演一個父親的角色，事情就會方便很多。

　　密雅會更信任他，做起事情的動力也更足，而他，如果有必要，也不會拒絕為她提供幫助。

　　這可比那個破誓言管用得多。愛是啟動誓言的訣竅，而催促他對一個小女孩產生異性之間的愛。

　　在他看來差不多跟使用奪魂咒一樣可怕。

　　密雅微微張開了嘴巴，看著他溫柔款款的面容，她呆住了。呆了半天後，才慢慢合上嘴巴，大腦已經變成了一片漿糊。

　　這是怎麼了，難道他被她抱了一下就動心了嗎？

　　這是不是太快了，她不太清楚一般男女間的發展速度是怎麼樣的，不過奉子成婚，一夜生情，甚至一見鐘情，在學姐們的講述中都是存在的。

　　所以，現在她要怎麼做才能配合目前的親密氛圍，而不顯示出她是一個缺乏經驗的人呢。

　　密雅勇敢地抬起頭，望著小天狼星的……下巴，她怕看眼睛會泄露自己的大腦。

　　「先生，我很感激你，你一直對我很好，解決了我的燃眉之急……」她在回憶學姐們的教導，如何在端莊中展現嬌柔，對待一位對自己保有熱情的男子，不必太過生硬。

　　想想看，一個坐牢十三年的可憐男人，好不容易越獄，出來後遇到了一位年輕的姑娘，然後產生了一些想法（這是很正常的），再被拒絕的話，豈不是給他雪上加霜了嗎？

　　眼神從下至上地看著他，看著他，然後衝他甜甜一笑。

　　不過以標准淑女准則來看的話，好像有點笑得太不含蓄了。因為她怕這時候不笑得熱情一些的話，他會感到受傷。

　　小天狼星卻對目前的效果很滿意，他果然已經獲得了女孩的信賴，不但讓她止住哭泣，現在還破涕為笑了，看她笑得多麼開心。

　　「我想教你一些小點子，在人際關系的方面。格蘭芬多都是一些外向單純的人，他們可能暫時對你有一些誤解，但是沒關系。只要你讓哈利足夠相信你，他的小伙伴們也會漸漸對你改觀。」小天狼星笑眯眯地寬慰女孩。

　　這是第一步，然後把彼得弄過來就是遲早的事了。他這次不會打草驚蛇，但是只要彼得來了，他不會讓他活著走。

　　密雅點點頭：「你很想他的話，我會想辦法把他帶來見你。」

　　「不是，你理解錯我的意思了。」小天狼星在心中推敲了一下語句，「我不是為了見他才教你這麼做的。」重點是把這些孩子全都帶來，連羅恩的老鼠也帶來。

　　她瞪大了眼睛，同時很想往後退一步了，可惜後面是床，沒有地方退。不是為了哈利，難道真的為了她，這不太對吧……

　　「我是為了你，我想讓你在學校好過一些。」小天狼星真誠地看著緊靠在他懷裡的小女孩，她忽閃忽閃的大眼睛一直在眨，眨了半天，才羞澀地吐出一句話，「真的非常感謝您……您為我考慮得太多了。」

　　迷惑男人到底該走端莊路線還是嬌柔路線？？

　　平生第一次跟男人交手，由於缺乏經驗，她已經完全處於下風了，這實在有違學院的女巫准則。

　　密雅眼神游移地掃過小天狼星的臉跟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拿不定主意下一步該怎麼做。

　　然後——她環抱住他的脖子，親密地摟住他，距離太近了，近到她能聞到他呼吸中淡淡的蜂蜜酒氣味：「好的，小天狼星，我都聽你的。其實我有另一件事想要請教你，你能給我講講我們之間的那個咒語嗎？」

　　去他的端莊吧！

　　小天狼星在她抱上來的時候，不易察覺地向後仰了一下脖子，等等，這有些超過了。無論怎麼看，都不太像是晚輩對師長父兄的態度。

　　他從十三歲開始就不斷收到女孩們的表白，好吧，事情可能往他不情願的方向去了，但是這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想要輕輕拿開女孩的手，但她卻更進一步，直接把臉貼在自己脖子上，連搖帶晃：「給我講講吧，畢竟你是我遇到過最厲害的人了。」

　　小天狼星呼吸困難般扭過臉，按住她的肩，防止她再撲一次：「好的，我給你說。其實這個咒語其實很寬松，它只能保證最低的界限，雙方無法互相捅刀子，更高的要求，像是保持忠誠或是為愛犧牲之類的事，做不到它也不會懲罰。」

　　聯姻誓約，跟愛情並沒有什麼關系，貴族夫婦之間存在的只有利益。例如，男方有情婦可以，有私生子不可以，因為出軌不妨礙利益，但是私生子會搶走嫡子的利益。

　　就是這樣一種單純維護利益的誓約，與其說愛情魔咒，到更接近商業契約。一對夫婦需要婚前簽下聯姻咒保證利益，足以看出這類配偶不是出於自身意願結婚，因此大多數人運用不了這個咒約的其它作用。

　　談到其它作用——據說如果一對配偶之間真的產生了感情，在守護對方的過程中，他們能發掘出身體裡潛藏的力量，也就是說，魔法水平會變得比原先更強大。

　　愛是世界上最強大的魔咒，幾乎每個小巫師都從老奶奶那裡聽來過這樣的童話故事。也只是爐火邊的睡前故事而已，反正他不相信聯姻咒會讓人變強大。

　　小天狼星當初也是沒有別的選擇了，牢不可破的誓言需要見證人才能立約，他這樣的逃犯到哪裡找第三個人，因此倉促地就定下了聯姻契約。

　　「聽起來……不錯。」密雅慢慢說道。何止是不錯，簡直是非常好。聽起來就像是，只要她不舉報他獲取魔法部的賞金，她就可以一輩子從他手裡毫無負擔地拿錢。

　　小天狼星身體不挪動，僅僅垂下眼皮看她，密雅依舊保持著抱緊他脖子的姿勢，臉蛋上浮現出如夢似幻的寧靜笑容，看起來對這親密一刻非常滿意。

　　他對女孩兒的這種舉動非常熟悉，她們總是以火焰般的熱情迅速喜歡上他，然後展開各式各樣大膽的追逐……

　　輕輕撫過女孩長長的金發，讓發絲漏過他的指尖，「那麼，再試試跟格蘭芬多搞好關系，可以嗎？」發絲纏綿地繞在他的指尖，小天狼星眉目含情地看著女孩。

　　「你是想立刻殺了那只老鼠嗎？」已經知道自己完全沒有後顧之憂的密雅，神色中帶著狡黠，不再像之前那麼刻意小心地保持著對小天狼星的尊敬了。

　　她甚至伸出手指，不輕不重地摩挲了一下這個男人下巴上的胡子。傲慢的男人，不屑使用她買的電動剃須刀，結果竟然莫名其妙喜歡上了自己。

　　她是無師自通的狡猾女巫。而任何一個天性狡猾的女巫都會擅用這份喜歡，不遺余力地為自己攫取好處。

　　小天狼星被她摸得下巴發麻，抓住這只不安分的小手，「那是當然，這次必須要速戰速決，任何人都攔不住我當場給他一個死咒。」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臉色變得十分陰沉，而且不再避諱讓她看到。

　　他們現在在同一條船上。

　　「密雅，我必須殺了他。你會幫我的，是不是？」小天狼星低下頭，女孩正仰著臉看他，他們距離近到鼻尖對著鼻尖。

　　幫他殺掉一個黑巫師，我能得到什麼呢？她的大腦飛速運轉起來，這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想想看，那可是在學校的周圍殺人。

　　好的結果是為他賣命成功，做完這一單，從此一生衣食無憂。壞的結果……引火燒身，不是被黑巫師殺了，就是被魔法部抓了。

　　但富貴險中求，讓她放棄這大好機會是不可能的，畢竟他是個極度富有又相當大方的人。

　　她下定了決心。

　　「我會幫你的。」她用力拉開自己的衣領，露出肩頸處的大塊雪白皮膚，以及皮膚上的布萊克家族家徽，這是密雅第一次在小天狼星顯露她身上的聯姻咒印記。

　　拽過小天狼星的手，讓他把手按在自己肩頸處的家徽上，「我會幫助你，小天狼星布萊克，你有我的諾言。」

　　她皮膚上的印記瞬間變得灼熱起來，就像那天，小天狼星讓密雅撫摸自己手腕上的山茶花一樣。

　　這是咒力在發揮效果，當立約的兩個人接觸對方身上印記的時候，對方說真話還是假話，一切都是清晰分明的。

　　看著女孩決然的眼神，小天狼星知道他沒有再猶豫的必要了，即便他是利用了她的迷戀達到的這一步。

　　既然已經到了這裡，他必須要繼續下去。

　　今天也是雙更，十點再發一章。


第16章 1975年

　　密雅穿著白色的睡裙，在一片草地上漫無目的地走來走去，清晨的露水沾濕了她的赤足。

　　這不是她第一次做這樣的夢了，這段時間她反反復復地在同一片夢境中徘徊。

　　是學校，但又不像是學校，季節不對，學生……好像也不是同一撥人。

　　偶爾會遇到一些斯萊特林的高年級學生，她很留心地去看他們的臉，希望找到傑米跟艾達，結果不但找不到他們，甚至其中沒有一個人是她之前見過的。

　　這不可能，她不會認不出自己的同學。

　　密雅的周身罩著一個銀白色的透明泡泡，周圍的所有人都看不見她，他們熟視無睹地從她周圍走開。

　　有時夢境裡是夏天，有時是春天，似乎一切都是捉摸不定的。但這樣的夢多做幾次後，她漸漸知道了，這裡好像總是1975年。

　　她會隨機地走進課堂或是休息室，看學生們寫作業，他們會在羊皮紙的第一頁標注時間。

　　為什麼反復做夢回到1975年，那時候她還沒出生呢，這讓她感覺很費解。

　　差不多的學生，差不多的老師，除了魔藥課，授課老師並不是斯內普院長，而是一個胖胖的老爺爺。

　　他們院長多少歲來著？四十還是五十？1975年，不會在上學吧，哈哈哈不可能吧。院長讓人感覺他剛生下來還是個baby的時候，就擁有了院長的威嚴氣度，難以想像他在學院上學的樣子。

　　1975年的格蘭芬多跟1993年的差別也不大，有幾次她在湖邊看到過一伙男孩子欺負一個斯萊特林的小男生。

　　密雅瞄了一眼就走開了，該死的，為什麼讓她連做夢都是這麼喪氣的夢，撞見一個斯萊特林被一群格蘭芬多欺負。

　　難不成是預言夢嗎？聽上去就像預示著她過幾天要挨欺負似的。

　　這一天，她穿著睡裙降落在草地上，無所事事地坐下，准備哪兒也不去，直到夢醒過來。這樣的夢她已經感覺有些厭煩了，沒什麼新意，也沒有什麼目標，1975年的霍格沃茨跟她沒有一丁點關系。

　　1975年，爸爸會在這裡上學嗎？這個念頭僅僅是一閃而過就消失了。

　　只是夢而已，怎麼可能是真的。她最近壓力太大了。

　　清晨的一片迷霧中，草地上亂放著幾把飛天掃帚，也許是某個學院的魁地奇球隊隊員訓練後扔下的。

　　她的「1975年系列」夢境最大的特點就是，一切都是異常的真實。

　　露水的潮濕，青草的氣味，腳底松軟的泥土，跟真實世界裡的別無二致。

　　鬼使神差的，她撿起一把掃帚隨意看看。密雅一年級的時候上過霍琦夫人的基礎掃帚課，用的是學校的公用掃帚。

　　她的掃帚水平不算很好也不算很差，僅僅是能夠期末考試的時候按照霍琦夫人的教導，在一個不太高的位置慢慢飛行而已。但那一年結束後，她就沒有機會摸掃帚了，飛行課是只有一年級新生上的課。

　　如果想在課外時間繼續飛，就要自備掃帚，並不是每把掃帚都像火弩弓那麼貴，一把功能基礎的掃帚其實價格很低廉。

　　可她偏偏窮得買不起。

　　好想飛啊，如果可以選擇阿尼瑪格斯，她好想變成帶有翅膀的動物，哪怕——蒼蠅，也不是不行。

　　反正是在自己的夢裡，拿了別人的掃帚玩也不會被追究，從天上掉下來也不會摔死，干嘛不飛呢？

　　她跨上掃帚，用力一蹬，瞬間飛進了雲霧裡。這是一把復古的老式銀箭，跟1993年的橫掃系列比，確實有些落伍。密雅在大風裡低頭辨認掃帚上的編號，好吧，她只是初級選手，功能太強的掃帚她可能也用不了，這把銀箭好在非常平穩，易於操控。

　　密雅不斷地抬起掃帚一端，指示它繼續向上、向上，再向上，她早就想知道，掃帚到底能飛多高。同時，視野中的城堡在不斷地縮小，漸漸被晨霧隱藏，四方八面都是濃霧，她什麼也看不到了，耳畔充斥著呼呼的風聲。

　　太陽還沒有出來，也因此沒有一絲光線可以刺破陣陣霧氣，她發現上方的天空並不存在一個神奇的世界，甚至風景都沒有很好，她只是在密不透風的濃霧中獨行而已。

　　既然高處什麼也沒有，她試著加快了飛行速度，在天空中自娛自樂地亂飛起來。放在現實世界她肯定不敢，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會摔斷脖子的，現在不過是夢而已。

　　正當她想要效仿起魁地奇校隊隊員，對著斜下方來個帥氣俯衝的時候，剎那間下方衝上來一個人，他騎著掃帚，穿著成套的魁地奇防護裝備，只是沒有戴頭盔，跟密雅來了個迎面相遇。

　　速度太迅猛了，在即將撞上去的瞬間，全世界的速度仿佛都放慢了，密雅大腦中轉過了無數念頭，她只穿著白色的睡裙，那個人穿的可是盔甲，撞上去倒霉的肯定是她……

　　在慢速的一瞬間內，她看清了這個人的臉，黑發灰眼，神情冷峻，他似乎也沒有料到上方有人，但他一點都不害怕，訓練有素地調轉方向，立刻就跟她在空中錯開了。

　　濃霧中交彙的一瞬，讓她的心髒猛烈地跳動起來。

　　密雅讓掃帚停在半空中，想要緩一緩，緩著緩著，她忽然發不對勁的地方。

　　做1975系列的夢以來，從來沒有人能夠看到她，但是剛才那個人明明看到了，正因為看到了，才會避開她。

　　這是怎麼回事，她終於可以做不是獨角戲的夢了嗎？

　　黑發的魁地奇球員飛到球場中豎立起來的圓環前，他胳膊下夾著鬼飛球，正在練習著將鬼飛球扔進圓環這一步驟。

　　依密雅看來，其實他無需練習這個動作，因為這人幾乎百發百中，無論是雙手也好，單手也好，球總是精准地投入圓環中。

　　他很快就覺得無聊了，於是試著用掃帚的尾部橫掃鬼飛球進門，單手掛在掃帚柄上將球踢進門，但這些高難度動作也難不倒他。

　　密雅停在他的後上方默默觀察著，心想魁地奇確實有點可怕，所有球員都要以極高的速度在天上飛行，隨時都可能被其他人狠狠地撞到，所以球員一般都是膀大腰圓的壯漢（除了找球手），她可不行，如果被撞了，一定會痛死。

　　正這麼想著，前方的黑發球員忽然回頭：「喂，你玩魁地奇嗎？」

　　她很確定在這個高度，前後左右都沒有別人，好像真的在對她說話。

　　「我問你，你要跟我一起玩魁地奇嗎？」黑發球員調轉方向，飛到密雅的前方，上下打量她，又問了一遍，「周末的大早上不睡覺，你一定也是來練習的。你打什麼位置的？」

　　她打什麼位置？她只有一年級初級飛行水平，什麼位置也打不了。

　　「我……我不是魁地奇球員，我只是想騎掃帚而已。」她強迫自己不要退縮，只不過是個愚蠢的夢，但還是克制不住內心的困窘，尤其想到自己身上穿的還是白色的睡裙。

　　黑發球員上升到與她平齊的高度，微微擰起眉毛。

　　密雅的目光先是在他的面容上停留幾秒，突然忍不住盯著他猛看，她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張年輕英俊的臉。這種擰眉毛的方式，鼻梁的高度，尤其是額前的卷發，活脫脫跟油畫上的貴族似的。

　　只是那個人是流亡貴族，眼前的人是意氣風發的少年貴族。

　　不會吧？？不會是他吧？

　　少年打了個響指，斷然說道：「沒關系，我想到一個好點子了。」直飛向下，像是拿什麼東西去了。

　　「好點子」就是，酷似小天狼星的少年把鬼飛球塞到密雅的懷裡，「你可以練習把球扔進門框，就跟我剛才做的一樣，你在我後面看了那麼久，應該知道怎麼做吧。」

　　他手裡拿著根球棍，臉上笑得很是得意。

　　密雅很快知道他到底想干嘛了，他下去放出了游走球。游走球很危險，它在賽場上四處移動，隨時可能往球員身上撞。

　　少年想做的就是，讓密雅做追球手，對著門框進分，然後讓他來對付游走球。

　　這場二人魁地奇賽場上只有他跟她，因此游走球只會對准她撞，但他信心十足，覺得自己完全有能力做個合格的擊球手，攔截下游走球的每一次攻擊。

　　這個人可真是個格蘭芬多式的混蛋。

　　「我會被撞到！」密雅仗著這是做夢，像任何十六歲的魯莽女孩那樣，用手指猛戳對方的胸膛，「你怎麼不拿游走球撞自己的大頭啊，你這個，自以為是的大傻帽。」

　　少年瞪大了眼睛，被她戳得連連後退。他只見過詹姆被莉莉這樣爆罵過，但他可跟詹姆不一樣，姑娘們都很喜歡他，從來沒人會對他凶巴巴的。

　　這是誰，他似乎沒在格蘭芬多見過這個姑娘。

　　他的要求不過分啊，一起打魁地奇不好嗎？

　　見密雅調轉方向要飛走了，他跟在她後面大喊：「嘿，女孩，你是不是這輩子都沒打過魁地奇，除了每年看校隊比賽？光是看別人打有什麼意思，難道你不想試試自己玩兒嗎，如果你不想試的話，怎麼會大清早來騎掃帚？我是個經驗豐富的老手，絕對能帶你打好一場比賽！」

　　他傻帽歸傻帽，但這番說辭讓密雅心動了。只是夢，掉下來不會受傷，為什麼不試試呢？

　　密雅停留在門框前，試試探探地雙手將鬼飛球往框裡扔。

　　「距離遠點兒，比賽不會讓你貼著門框扔的！」少年箭一樣嗖嗖地繞著她的周身飛，速度快得像蜂鳥似的。

　　能明顯看出來，他現在感到有趣且開心了，手裡揮舞著球棒，大力將靠近的游走球擊飛出去。

　　於是她拉開距離，在五十米之外試著扔球，期間游走球好幾次試圖衝撞她，但是黑發少年的存在本身就像失控的游走球，他橫衝直撞地在周邊飛舞，球倒是一次沒有砸中過她，因為他幾乎是興奮地用球棒數度橫掃游走球，似乎在考驗自己能把這球擊出多遠的距離。

　　這種喜歡揮舞球棒的愛好，讓密雅忍不住流露出嫌棄的目光：這個人好像一頭巨怪，雖然是長得比較英俊的那種。

　　「你這樣不管用。」少年飛到密雅身邊，高高在上地指導她，「魁地奇比賽不可能讓你穩穩當當地停在這裡進分，你必須移動。」

　　「我現在當守門員，你得想辦法突破我投球，快點試試！」

　　「你來當守門員，誰來擊飛游走球？」密雅底氣不足地問他，不得不說，她有些被他一切盡在掌握中的語氣給折服了。因為他不管干什麼都感覺勝券在握。

　　她扔了好幾次球，都被他輕輕松松的抬手一揮給打出去了。少年又從她手上把球搶回來：「用力，知道嗎！你太瘦弱了，別說是魁地奇，哪天你跟人用魔杖對決肯定也打不贏的。」他很不滿意地看著密雅的細胳膊，搖了搖頭。

　　「你胡說，巫師決鬥又不是肉搏，只要魔咒念得好就行！」她被他斬釘截鐵的話弄得有些氣惱了，這話聽起來好像她一無是處似的。

　　他卻笑了：「得了，看來你不但一場魁地奇都沒有打過，更是連一次架也沒有打過。」

　　怎麼有這麼氣人的小子，密雅生氣地扭過臉。

　　少年見他真把人惹火了，只好聳聳肩，「來吧，我教你。」他一個人打球實在有點無聊。

　　「誰要你教，我才不稀罕呢。」密雅驅使掃帚向下飛。

　　「嘿，小姐，等等，雖然你基礎極度薄弱，但我絕對可以把你教得像樣的。」他橫衝出來，擋在密雅身前，不肯讓她離開。

　　正在這時，被少年忘在腦後的游走球像脫韁的野馬似的衝著他們撞過來了。

　　黑發少年來不及轉身將球打飛，此刻他擋在球跟女孩的中間，想到她除了身上的白睡裙，什麼裝備也沒有。

　　這姑娘細皮嫩肉的，肯定吃不了這一擊。

　　他發揮著勇士精神，撲在女孩身前，後背實實在在地吃了一記重球。

　　非常痛，痛得他想大聲叫喚了，但是今天不行，旁邊有人。

　　還來不及以英雄救美的灑脫語氣告訴那姑娘，我沒事，少年看到女孩就像一扇輕飄飄的風箏似的，被他直直地撞下了掃帚。

　　他真是個白痴。垂直下墜中的密雅冷靜地想著，明明提醒過他了，注意游走球，他竟然還有功夫來當守門員。

　　少年火速俯衝下來，但他的速度追不上她下墜的速度，於是他飛快地掏出魔杖，杖尖發出金色的光芒。

　　密雅感覺自己的身體忽然停止了下墜，身體輕飄飄地止在半空中，這是要醒了嗎？

　　慢慢地，慢慢地，她落到了黑發少年的懷裡，他准確地接住了她，就像接住一朵白色的山茶花。

　　她一仰頭就瞧見了少年的面容，而他笑得熠熠生輝：「我不會讓你有危險的，現在相信我了吧？」此時天邊的旭日在他身後漸漸升起，給他的輪廓鑲嵌上一層金邊。那一刻是如此的耀眼，幾乎讓她挪不開眼睛。

　　「你是想讓我把你放下去，像個老老實實的乖女孩那樣回寢室，還是跟我再飛一陣子？」

　　密雅回過神，垂下目光：「我可以自己飛。」

　　被女孩拒絕後，少年思忖一瞬，又換了個問法：「跟我飛可不是那麼，寧靜的事，你敢試試嗎？」

　　「為什麼不敢？」這種激將法式的問法一下就問住了她。

　　一個危險剛解除，但隨之而來的是——

　　她側身坐在少年的前方，除了抱緊他的腰以外別無選擇。而他沉浸於操縱著掃帚在天上狂飆猛進，制造出各種各樣在她看來非常危險的動作。

　　少年在天空中發出肆意的笑聲：「好玩嗎！」

　　「好玩！」雖然她在狂風中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好玩你為什麼不笑？」他低頭看著女孩死死抓住自己的衣領，蜷縮得像遇到沙塵暴的豹貓一樣可憐巴巴。

　　「哈哈，哈哈哈。」她干笑幾聲，倏地睜眼，才發現他已經降落到地面，正在笑嘻嘻地看著自己。

　　氣得她撲上去推他，兩個人在草地上打鬧成一團。


第17章 權杖

　　「明天的這個時間，這個地點，我在這裡等你，敢不敢再跟我打一次魁地奇？」

　　這是夢中的黑發男孩對密雅說的最後一句話。

　　她醒來後發覺渾身酸痛，好像真的被人拖著打了一整晚的魁地奇似的。

　　早上在餐桌喝南瓜汁的時候，她的胳膊酸到快要抬不起杯子了。

　　回想起夢中的那個男孩，雖然她清清楚楚地知道他是不存在的人，僅僅是大腦跟她開的一個玩笑，密雅卻依然在回憶中出神了：他拿著球棍滿場擊球的樣子，真像一個特大號的傻瓜。

　　最後的那個約定也讓她莫名在意，他自作主張定下時間後，密雅不假思索地就跟他擊了個掌，回敬他：「好啊，我肯定來，我會讓你知道我能從你手裡得分的。」

　　結果那晚以後，她再也沒有回到夢中的1975年了，自然也沒有明天再見這回事。

　　他會不會第二天等我，一直等到中午，也沒有等到一個人來？

　　密雅搖了搖頭，告訴自己：一個夢而已，他是不存在的。

　　「你在笑什麼，笑得那麼開心？」傑米在她眼前伸出一根銀湯勺，湯勺的背面映出了她的倒影，她的嘴角確實正微微上揚。

　　艾達拿過傑米的勺子，用來給自己照鏡子，她撥弄著睫毛，隨口問密雅：「你談戀愛了嗎？」

　　密雅聳聳肩，她很難跟伙伴們解釋自己混亂的夢境。

　　艾達看看四周，此時沒人注意著他們：「說點正經的，我最近聽說，權杖的人有意把你納入內部。」她狀似無意地輕聲說了一句話，聲音小到只有他們三個能聽到。

　　「不可能的，小道消息而已。」密雅就著吐司吃了好幾塊香腸跟熏肉，她今天感覺異常飢餓，夢境中的運動十分消耗體力。

　　「密雅，當他們找你的時候，你必須向他們誠摯地表達想要加入其中的意願。」傑米今天難得的正經，在這個問題上甚至比艾達還要敏銳。

　　「沒錯！你得誠懇，積極，雖然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如今的權杖裡混入了一些草包，實力遠不如過去了，但是正因為如此，它才需要接納真正有才華的人。只有多接收像你這樣的人，才能有可能讓它回到過去的鼎盛時代，」艾達用湯勺的一端敲了敲桌面，「這是你的機會！」

　　「你們被最近的一些小事迷花眼睛了，我們現在這樣不就很好嗎，我只想跟你們在一起，組成最強的地獄三頭犬。權杖再厲害，可是沒有你們，我去了又有什麼意義。」密雅放下叉子，看著自己這兩個伙伴。

　　她的話打動了艾達跟傑米，他們倆互望一眼，都說不出勸說她的話了。

　　權杖是斯萊特林中歷史最悠久、實力最雄厚的學生組織，可以追溯到梅林時代，號稱由斯萊特林生前最喜愛的少數學生所創立。僅招納六年級以上的學生，他們只要精英中的精英。

　　話是這麼說，其實艾達他們都知道，這個組織早就在一代一代的輪替中隱隱變味了，招納條件從個人能力最強變成了家境最優。裡邊淨是威森加摩會長的兒子或是學校董事會會長的女兒這樣的人。

　　權杖裡的草包含量在逐年上漲，其他人未必看得出來，地獄三頭犬精於魔法研究，對此一望即知。如果黑暗公爵大人還活著，看到此情此景必然震怒。

　　是的，那位大人從前是那屆權杖的持杖人，也就是會長。當年他橫掃過所有校內頭銜，持杖人，級長，甚至學生會主席，一切事情都不在話下。

　　很多人現在不想提及的一個事實——不少權杖的成員畢業後加入了食死徒組織，所以外界的人把權杖成為食死徒的前身，這個組織因此攜帶著隱隱的惡名。其實他們搞反了，食死徒的建立是從權杖開始的。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權杖依然是斯萊特林最了不得的老牌團體。

　　只要她進去了，就能跟學院最頂端的人搭上線，輕而易舉地提升自己的位置。他們有著最好的社交人脈圈子，畢業後權杖裡的新老成員依舊會互相照應，今後若是想進入魔法部任何一司，處處都會有老朋友提攜。

　　艾達跟傑米為了密雅最近那樁事引發的影響興奮不已，別的學院的人恐怕很難理解他們為什麼高興。

　　但在這個學院就是這樣，你必須不斷地向上、向上，盡可能地達到最高的位置才能獲得最大限度的自由。這是他們的生存之道。

　　密雅沒有把心裡話說出來，事實就是，貴族們想找雇佣兵充門面而已。等我弄到錢了，盡可以支持地獄三頭犬做所有想做的實驗，畢業後一起去歐洲探險，何必仰人鼻息地去謀求好前程。

　　因此當她傍晚穿過六樓走廊，面對三個站在樓梯上方俯視著她的斯萊特林學生，她已知道是誰找上門來了。

　　權杖這個組織等級森嚴，成員們的架子也相當大，尤其面對她這種處於中等偏下位置的人，他們抱有一種苛刻審視的態度。

　　「密雅史密斯，你在暑假殺了一個麻瓜，這是真的嗎？」

　　「你是怎麼做到殺了人卻不被魔法部追查的，說來聽聽。」

　　他們甚至沒有打算問她要不要加入權杖，這是因為這些人默認密雅肯定對此求之不得，出身不佳的學生本不可能擁有這樣的機會。

　　不過令他們感到些微意外的是，這個女生將目光瞥在別處，語氣肯定地以「不知道，沒干過，都是以訛傳訛。」來回答他們的提問。

　　想來也是，這才是斯萊特林的典型反應，誰會當面承認自己的罪行。

　　三人中站在最右邊的那位，喬納森福利，他跟地獄三頭犬打過些交道，一年前的魁地奇賽季，他代表球隊在傑米那裡偷偷訂購過七份壯骨水。骨骼在短期會被魔藥強化成鋼鐵的密度，十分便於比賽的時候衝撞對手。

　　「史密斯小姐，你不用擔心我們會泄密，這只是一次簡單的口頭調查而已，盡可以跟我們放心地說點『掏心窩子的話。』」不得不說，喬納森代表球隊做慣了跟人打交道的活計，這時候勸起密雅也顯得相當可靠。

　　掏心窩子的話？除非在她的南瓜汁裡被人放了吐真劑，不然她這輩子都不會做這種傻乎乎的事兒。

　　密雅站在他們面前再三重申，的確沒有做過，都是誤會，她是個遵守規則的老實人，根本做不來謀殺這樣的活兒……她自覺已經非常誠懇了，這是她頭一回沒有模棱兩可地在人前裝神秘、用隱隱約約的態度，既不肯定也不否認那件事的真實性。

　　如果裝模作樣能為自己搞到好處，她之前倒也不反對。

　　但是現在不是賣弄的時候，再裝就要出事了。

　　目前的狀況就是地獄三頭犬為她個人形像包裝過頭才鬧出來的。

　　其實她「實話」中的水分遠遠小於艾達在外面為她說過的大話。

　　可惜說出來沒人信。

　　三個人出師不利，什麼都問不出來，有人因此惱怒起來，揚言將會取消她候選人的資格。她恭恭敬敬地表示，祝好，希望您找到比我更好的人選。

　　「難道你真的不想加入權杖嗎？」喬納森不解地問道。

　　密雅想了想，回答得很理智：「我真的不是你們想要的人。」

　　他們想要的人既要有狐狸的狡猾，又有狼的凶狠，這樣才好幫他們做事。而她只是莫名其妙被推上了風口浪尖，她本身根本不是下狠手的好料子。如果真的讓她加入了，很快就會露餡，被人為難恥笑的事情還在後面呢。

　　「得了，別說了，問是問不出來的，她這是在擺架子，」帶頭的大個子男生抽出魔杖對准密雅：「史密斯，你的身價不會因為敢於慢待你得罪不起的人而得到提升，權杖內講求的只有實力。」

　　見他已做下決定，其他二人只好也擺出戰鬥的架勢。

　　他們今年招收的主要目標是實戰類精英，嘴上再怎麼說得好聽，不如動手打一場架來得有用。

　　夢中的男生說得不錯，她確實沒有真的跟人打過群架。到了這步田地，慘敗的話她指定沒什麼好下場的，傑米跟艾達念念不忘的「提升地位」這件事，眼看著就要被搞砸。

　　她在心裡默念了幾個功效最強的咒語，祈禱千萬別輸得太快，輸得太難看也不行，最好能你來我往地打上幾個來回再輸。

　　正在開戰的前一刻，從拐角處衝出來一個人，擋在密雅身前，喊叫著：「你們不能以多欺少。」

　　這位路見不平的好漢身高還不到他們的肩膀，只是個低年級的小孩。

　　但學校中很多人都認識他。

　　既然有人來了，後面的流程肯定進行不下去，他們只好興致缺缺地收手，臨走前喬納森留了一句話：「史密斯小姐，今天先到這裡。」

　　密雅好想大聲追問，為什麼不現在就把她除名啊！「今天先到這裡。」聽上去他們跟她還沒完似的。

　　哈利緊盯著這些人離開，轉過頭看著密雅，神情隱隱有些激動：「我都聽到了，你說你沒有做過，我相信你！」他聽到密雅這樣說了好幾次，即便那些斯萊特林非常想要讓她承認，甚至威脅她如果不承認，就要動用武力，即使這樣，她也沒有屈服。

　　密雅能看得出，哈利百分百誤解了剛才那個場面，這並不是校園欺凌……而是不良團伙入會儀式。

　　她覺得自己負擔不起哈利的信任，他期望中的密雅是一個正直光明的大姐姐，最好「像個格蘭芬多」。但她不是。

　　她既無法做成真正的壞人——那麼進入權杖就全無顧慮了，也無法成為真正的好人，好到足以直視哈利澄亮的綠眼睛。

　　哈利有些緊張地握緊拳頭，盡可能快速地把自己心中的話吐露出來：「我前幾天就想找你了，但是一直沒有機會，」她身邊總是跟著兩個斯萊特林的高個子學生，幾乎讓他找不到能跟她單獨談話的場合，直到今天——

　　「那天的事，我想跟你說，我沒有不相信你，我知道你的繼父對你不好，就像我在德思禮家一樣，暑假的時候，瑪姬姑媽來了，她說我父親，說他……我無法忍受她那樣說他，所以做了一件不好的事。我相信你也是，我知道你肯定也是……」

　　他說得氣息急促，說到後來，聲音似乎都有些顫抖。

　　他們這樣的混血巫師，一半踩在巫師世界，另一半依然留在麻瓜世界，無論去往何處，都要記得以偽裝的形態活著，他們很難被人真正地理解。就像他永遠沒辦法理直氣壯地告訴瑪姬姑媽，我的父親不是失敗者，他是英雄。

　　密雅張了張嘴，差點要跟哈利說出「掏心窩子的話」了，因為他揍我，我的繼父毆打我，所以我才會拿出魔藥對付他，我差點殺人了，但我不是故意的。

　　我願意跟你說實話，只懇求你別把我想得太壞。

　　只差一點，她就要說出來了。這些話她最終還是咽下去了，僅僅低頭擦拭了一下流到鼻尖的眼淚，抬起頭笑道：「我教你走一條暗道來霍格莫德，如何？我把布萊克帶來了，你要跟我去看看它嗎？」

　　雙更！十點！


第18章 計劃

　　剛走進山洞，哈利就被半人高的大狗撲倒在地，布萊克每次見到他都非常開心。

　　「乖狗狗。」小男孩揉揉大狗的腦袋，摸摸它的脊梁骨，發現它比夏天的時候壯實了不少，連皮毛都變濃密了，早先它幾乎是一副骨頭架子。

　　隨之而來的，它的力氣也更大了很多，哈利靠自己的力量都快站不起來了，他跟狗狗額頭抵著額頭，懷抱歉意地說道：「我很擔心你，盧卡斯跟阿奇給我寫過信，說你不見了，他們四處找了也沒找到。我甚至想過你是不是被捕狗隊抓走了。早知道……不管怎麼樣，我都應該想辦法帶走你的。」

　　盧卡斯跟阿奇是哈利在街心公園交到的好朋友，哈利給他們留過地址，他們僅僅以為霍格沃茨是一所蘇格蘭的私立學校，那麼名字有點古怪也不足為奇。這兩人按照普通的流程將信送到郵局後，信件異常順利地就被寄到哈利的手上了。

　　只不過是由貓頭鷹送到格蘭芬多的早餐桌上的。

　　哈利認為自己愧對布萊克的喜愛，男孩們都知道，這條威風的大狗只喜歡哈利一個人，只要見到哈利，它總是樂意搖尾巴圍著他轉悠。這種無條件的信賴跟喜愛讓哈利也覺得自己對布萊克是有責任的，它最喜歡自己，所以他不能辜負它。

　　他本打算讓羅恩問問韋斯萊先生，可不可以把布萊克暫時放在陋居，它是乖狗狗，不會惹麻煩……不管怎樣，都比他當時直接離開要強。

　　那時候他忙著逃跑，拎著箱子連夜追趕騎士公交車，走得太倉促了，他沒辦法回頭安置狗狗。

　　不過不管怎麼為自己辯解，都是他的錯，他看著狗狗天真無辜的樣子，如此想到。

　　密雅靠在山洞的石頭上，留著神注意外面的動向。她看到哈利這麼難過，完全懂得為什麼會這樣，因為他是一個敏感細膩、相當重感情的孩子。

　　但是他偏偏在一個粗糲嚴苛的環境裡長大，養育他的人待他不好，所以他不願意輕易向別人展露出這一面——沒有機會，更不想被人嘲笑。他獲得的很有限，卻會認真對待向他表達過好意的人，比如他會跟街心公園的哥們兒們寫信，互送聖誕禮物。

　　一直記掛著布萊克。

　　以及在心裡為密雅三番四次地找理由，只要她說她沒干過壞事，他就選擇相信她。

　　密雅走進山洞，拍了一下哈利的後腦勺，以一副隨意的口吻說道：「別難過了，哈利，我把它弄到霍格莫德了，你可以每個周末都來看它。」

　　「你是怎麼做到的？」哈利感覺有些困惑，霍格沃茨特快列車不會讓學生帶這麼大的動物上來。

　　她清清嗓子：「這是高級變形術的一種，可以將動物任意縮小到小貓的體積，然後放在書包裡帶來。」這話有些昧著良心，她的變形術並沒有好到那個程度……

　　「只要你努力，你也可以做到。」她拍拍哈利的肩膀，同時有點怕他繼續發問，到底是哪一種變形術，那她可答不上來。

　　哈利有些羞赧：「哦……不，我的變形術並沒有特別好，它不是我擅長的科目。」

　　這孩子真是誠實呢，如果是斯萊特林，只要下一步不是親自用魔杖展示的環節，問十個人八個人都會說：「我認為，這類變形術對我來說不算特別難。」

　　剩下的兩個人會說：「我對此非常拿手。」

　　「我不會一直麻煩你照顧布萊克的，我想盡快學會這類變形術，然後每年暑假都會把布萊克帶在身邊，」哈利說著說著，忽然覺得自己說錯話了，改口補救道：「哦，我不是說……布萊克不是你的狗，好像它是我專屬的一樣。我的意思是，我也可以出力幫你照顧它。」

　　「不。」密雅出聲打斷他，嚇了他一跳。

　　幾乎是轉瞬之間，她就想到合適的說辭了：「我的意思是，它就是你的狗狗，我才是幫忙的人。我們得尊重狗狗的意見，不是嗎？我相信如果它能說話的話，絕對願意選你做主人。」

　　「但你為它做了那麼多，你比我是個稱職多了的主人。」在哈利看來，布萊克是世界上最好的狗狗，忠誠、威風、漂亮，不可能有人不想要它的。

　　密雅慢慢坐下來，靠著趴下來的黑色狗狗，手心輕輕擦過它黑得發亮的皮毛，卻沒有真正觸碰到它，自從知道所謂的「狗狗」是一個大男人以後，她就再也不想像一開始那樣對他又摟又抱了。

　　「這些都是小事，沒關系的。哈利，其實我有一個心願，你能幫幫我嗎？」她的語調平穩沉靜。靈感到了，謊話自然也隨之而出。

　　哈利抬起頭看她：「是什麼呢？」

　　「上回我嚇到了你的朋友們，我想如果有機會的話，請你帶他們來見見我。

　　這是因為，我希望讓他們知道，我不是壞人。這樣今後我跟你在學校再見到的話，就不必再假裝不認識了。

　　我知道，我現在的名聲不好聽，如果他們一直對我抱有現在的印像，那位聰明的格蘭傑小姐不會同意你跟我說話的。」

　　密雅把話說得非常斟酌克制，不時停頓片刻，這樣像是深思熟慮後的真誠話語。布萊克從她說第一句話開始，尾巴就不再興奮地晃動，像是被定住了一樣，他的耳朵也豎了起來，正一字不漏地聽她這段個人獨白。

　　哈利一怔，他沒有想到密雅想要他幫忙的是這件事：「我沒有想到，是的，其實我應該這樣做的。

　　上次的事……對不起，他們不是有意這樣的，他們不了解事實的真相。我會把羅恩跟赫敏都帶來，他們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應該讓他們知道，你是一個很好的人。」

　　「在霍格莫德見，怎麼樣？我聽你說羅恩的老鼠最近身體不太好，我知道有一家店賣的鼠類補藥非常有效，我可以帶你們去！對了，記得一定要把老鼠帶上，寵物店老板是一位獸醫專家，他能給出有效的建議。」密雅在故作歡欣的同時，還緊緊咬著後槽牙，防止自己說錯話，她不由自主就揪住了黑狗身上的毛。

　　因為這是最關鍵的一句。

　　整件事的成敗就在這裡了，她能感受到，小天狼星甚至屏住了呼吸，後背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

　　他們倆在這一刻都非常緊張。

　　哈利綻開了笑容：「太棒了，斑斑的身體一直不見好，羅恩會開心起來的。這下他們都會知道，你不是他們印像中的……黑巫師。」

　　「那說定了。」密雅放松笑道，松開布萊克後才發現她剛才抓掉了他一把毛。

　　哈利是偷偷來的，現在要回去找他的同伴了。

　　等他走後，山洞裡留下一男一女，小天狼星對這進展異常順利的情形幾乎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如果按照他的意願，他恨不得出了監獄就溜進霍格沃茨，一刀狠狠地結果了彼得。

　　他上輩子就如此嘗試過，非常地不成功。

　　三番四次的嘗試無異於打草驚蛇，最終讓老鼠跑了。

　　有時候婉轉的計謀比無畏的勇氣要管用得多，他瞄了一眼身旁的女孩，她現在是他復仇計劃中最關鍵的鑰匙。

　　只要能把老鼠引誘出來，他可以親自解決一切問題。


第19章 調情

　　「為什麼時間要定在半個月後？」小天狼星已經懶得喝復方湯劑了，他走入人群前對自己施了個屏蔽咒。這個咒語會讓處在同一個空間裡的其他人無法把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他們所看到的只是一個記不住面貌的路人。

　　密雅也懶得處處管他了，管也管不住，就像現在，他路過酒館時，想都沒想就把她拉了進來，聲稱絕對不會有人發現他的蹤跡。

　　梅林啊，他的通緝令就貼在酒館的牆上呢，但她只能無言地跟上去。

　　她抬頭把目光從今天的《預言家日報》挪開，抬手揮了魔杖，給周圍加了一層防竊聽咒。

　　他們現在坐在三把掃帚酒館裡的角落中，外面開始飄雪了，酒館中擠滿了進門避寒的人。

　　「我需要做一些准備。畢竟我們的目的是，殺人。你對此有什麼見解嗎？」她望了望身旁的男人，幾乎有些好奇他是不是已經有很好的犯罪構思了，比如如何殺人、處理屍體、修改記憶。

　　小天狼星推開面前的報紙，認真地看著密雅：「定在明天不好嗎？」

　　她揉揉鼻梁，沉默不語。

　　從前她一直很尊敬他，一位強大的資深黑巫師。但是隨著共同相處的時間變長，他越來越暴露出一些典型的「格蘭芬多特質」，這著實她覺得，還是不能讓他全權掌控方向。

　　密雅冷靜道：「明天是周一，霍格沃茨的學生只能周末來霍格莫德。」

　　「好吧。」小天狼星的聲音裡有淡淡的失望。

　　密雅推過報紙給他看，上面貼著小天狼星的通緝照，照片上的他正在無聲地咆哮，看上去潦倒且瘋狂：「殺了老鼠其實對你來說沒有什麼好處，他才是凶手，如果他死了，你就要以殺人犯的身份被追捕一輩子了。」

　　他冷笑著看了眼自己的照片：「你覺得我還會在意這個嗎？我坐了十三年牢，如果不能血債血償，自由也好，清白也好，一切對我來說都沒有意義了。」

　　密雅知道自己沒有辦法改變這個男人的心意，她在他眼裡只是個傻小姑娘而已。

　　當他對著自己的事生悶氣的時候，密雅專心地打量小天狼星的臉龐，她發現他的發色，眼睛的形狀，面龐的輪廓，全都跟夢中的少年是一樣的。仿佛透過眼前的這副面容，她可以看到那個少年的一顰一笑。

　　這個發現讓她莫名心跳加快起來，好像他下一秒會問她，我們明明約好明天見的，你怎麼沒來？

　　「好吧，半個月就半個月，到時候不需要你動手，我來就行了。」小天狼星沒有到注意密雅的目光。

　　她在這時忽然很想搞清楚一些事：「你上學的時候，是魁地奇球隊的成員嗎？」

　　「魁地奇」這個詞讓小天狼星像是想到什麼好玩的事，他笑了一聲，搖搖頭：「我不是。」

　　難道不是他嗎？密雅心裡有說不清的失望。

　　她忍不住靠著他坐近一些，嚴肅道：「我做了一個夢，夢裡見到一個黑頭發的男孩子。」

　　「然後呢？」她靠得太近，他又有些想向後退了。

　　「然後他拉著我打了一夜魁地奇。」

　　小天狼星不經意地覷了眼這個金發女孩，轉頭拿起酒杯飲了一口：「那他可真是個不解風情的男孩子。」其實這個女孩長得很漂亮。

　　「我以為是你，因為他跟你很像，黑頭發，白皮膚。」她沒有耐心鋪墊了，想直接告訴他，我好像夢到你十六七歲時候的樣子了。

　　小天狼星不大在意地笑道：「僅僅是黑發這個相似之處而已，也有可能不是我，我最好的朋友詹姆也是黑發，就是哈利的父親，他是格蘭芬多魁地奇球隊的找球手。其實我還有一個弟弟雷古勒斯，他是斯萊特林的找球手，長得跟我很像。」

　　這個回答讓密雅心中一震，原來她認錯人了嗎？

　　「不太可能是哈利的爸爸，因為那個人跟你特別像。」密雅感到有些懊惱，夢中的人到底是誰，可能一輩子都搞不清了，他跟迷霧一同出現，現在也一起消散了。

　　小天狼星很清楚，這個夢不是沒有由來的，他跟她之間存在咒語聯結，咒語竊取了他的記憶，讓她以為那就是她的夢境。魔咒的目的不過是讓她對自己產生盲目的迷戀，這樣他們的連結才會穩固。

　　他一直有意識地控制住這個勢頭，只是不希望這個女孩對自己情根深種，但目前看來事情還是往那個方向去了。

　　「為什麼要在意一個夢中見到的人？」小天狼星若無其事地笑道：「很可能那個人誰都不是。」

　　密雅笑笑，她沒法兒說他們約好再打一次魁地奇的事了。

　　不遠處的一桌坐了四個斯萊特林的學生，他們說話一點沒有避著人的意思，話音斷斷續續地傳到密雅這邊來。

　　時不時就會提及「密雅史密斯」這個名字。

　　她非常不想讓小天狼星從旁人那裡知道自己是斯萊特林的人，他有多不喜歡斯萊特林，密雅現在可是一清二楚。

　　她試圖偷偷施一些隔音咒在他們中間。

　　但小天狼星按住了她的魔杖，他看似不在意，其實耳朵一直在聽。

　　「明顯是泥巴種，真不知道她是怎麼隱藏住的……」

　　「我聽說泥巴種身上有臭味，梅林，給我一萬加隆我都不會靠近她。」

　　「她很會裝腔作勢，詹森跟我們說了那天的事。我覺得他們完全選錯人了，別談她是怎麼做到的，光是泥巴種的身份，得了吧，那是一種玷污……」

　　「我不太同意這個說法，泥巴種是進不來的……」

　　聽到這裡，小天狼星跟密雅同時動了起來，他抬手就想給他們施惡咒:「這些欠教訓的斯萊特林小混蛋們……」

　　而密雅快速從他手裡抽回魔杖，往中間加了一道隔音咒，話音終於消停了。

　　她的手心覆蓋在小天狼星的手背上，努力不讓他動彈，壓低聲音說道：「請別在這裡為我出頭，我沒關系的，言語就像風，不必計較！」

　　那些人她都認識，四個學生裡只有一位是權杖的人，另外三個沒少在休息室表達過非常期望進入其中的心願，但是他們連候選行列都沒擠進去。

　　而她恰恰就是這屆的候選人，這個事實會讓人們產生多大的妒意，又有什麼難以理解的呢。

　　密雅在這緊張的關頭，十分害怕暴露自己是斯萊特林的學生，她的手心都冒汗了。

　　小天狼星低頭，發現她慢慢扣住自己的手，形成十指緊扣的樣子，手心滾燙而濕熱。他再抬眼瞧她，女孩直直地注視著他，眼睛裡含著水光，就像有細碎的星星一樣，看向他的目光異常炙熱。

　　於情於理，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這時候都應該低頭親吻等待中的女孩了，否則會令姑娘們非常失望的。

　　可他今年三十四歲，讓他親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太說不過去了。

　　「我會做得很隱秘，不會被人發現的。」小天狼星硬著心腸挪開她握住的手，寧願此刻做個不解風情的男人，也不情願親吻一個年紀只有自己一半的小姑娘，然後他微抬魔杖，准備以給別人施惡咒來轉移話題。

　　不不不不不，他不能這樣做，雖然那些人相當討厭，但是那是他們學院的同學，天知道他會施些什麼難以解開的詛咒。他還是個通緝犯，這肯定會暴露他！

　　情急之下密雅坐到了小天狼星的腿上，雙手勾住他的脖子，這影響了他的視線，讓他無法瞄准那桌人了。

　　事實上，這讓他全身都僵住了。

　　勾引男人的目的是操縱男人，這招永遠奏效。很抱歉，她又使用了一次。

　　兩手掰過他的臉，讓他無法看向別處，她在這副似曾相識的面孔裡搜尋著少年的痕跡。說真的，如果他不是夢中人，而確實存在於她的年代，她可能會熱烈又隱蔽地——暗戀他，假如他約她出來打魁地奇，她肯定會去赴約的。

　　密雅在學校至今為止都沒見過長得比他更好看的人。題外話，雖然赫奇帕奇的塞德裡克在女生中的評價很不錯，她還是更喜歡夢中少年那種野性難馴的類型，或者說，「會打魁地奇的笨蛋帥哥」。

　　如果小天狼星是他就好了。

　　密雅懷著一種混雜著期待跟自欺的情感，撩過小天狼星額前的那縷卷發，真是奇怪，他們連頭發彎曲的弧度都一樣，有著一種典雅的氣質。

　　「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女孩？」

　　她看他半天，本來想說點別的糊弄糊弄他，別總想著給別人下咒了，結果脫口而出的是這樣一句帶著情意跟試探的話，連她自己都沒意料到。

　　讓密雅問小天狼星喜歡的女人類型，那是問不出口的。但她那句話詢問的對像是魁地奇少年，不經意間她還是將這兩人混淆在了一起。

　　小天狼星能看到女孩眼中的光一直沒有熄滅，甚至燃燒得更明亮了，這話再傻的男人都知道是什麼意思。

　　他手搭在桌上，盡可能地避免觸碰她，目光移向別處：「我喜歡成熟的女人。」

　　「那你覺得我如何呢？」她信心滿滿地問道，她今年已經十六歲，明年就要畢業，算是學院裡的高年級學姐了。

　　到底期待著什麼樣的回答，其實她也沒想清楚。他年紀比她大得多，但是問題不大，他一直對她挺好的，從來不指責她，待她很親切，並且極度富有。即便經歷過阿茲卡班，他看起來依然相當不錯，雖然無法跟夢中少年相比，那是兩種不同的味道……

　　「你太年輕了，我的年紀足夠做你的父親了，我也希望我能像你的父親一樣庇護你。」他的語氣很溫和，盡量不讓她感到受傷。

　　密雅瞪大了眼睛，他就那麼看著她，絲毫不像是在開玩笑

　　她以為他是有點喜歡她的呢！

　　她咬住了下唇，不說話。酒館周圍的人來來往往，大家都在高聲歡笑聊天，而角落裡的兩個人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耶穌基督聖母瑪利亞佛陀菩薩梅林的襪子啊。

　　這是她第一次跟男人調情，結果收到這樣的回復：

　　我只想做你爸爸。

　　她的魅力是有多匱乏，才會讓男人說出這種散發著聖光的話。

　　天啊，她尷尬到完全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一時的莽撞行為竟然帶來這麼可怕的後果，她這輩子，下輩子，都不敢再做跟男人調情這種事了。

　　密雅史密斯的人生因為小天狼星布萊克的存在，青春年少時期的情感生活還沒揚帆起航，心理上已經落下了一片陰影。

　　她半晌之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雖然我沒有父親，但我不需要你當我父親。」

　　小天狼星看她臉色變得不好，他的手腳也不知道怎麼放了。要知道她出生那年，他都從學校畢業兩年了，這麼大的年齡差距，怎麼可以產生情感關系呢。

　　「待會兒我們去打人柳那裡吧，你知道尖叫棚屋嗎，其實裡面沒有幽靈，我帶你去參觀一下，怎麼樣？」他試圖裝作完全忘記他們剛才的對話，並且默認她目前的坐姿也非常正常，他們倆就像普通人在聊天一樣。

　　只要你的臉皮夠厚，就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

　　小天狼星三十四歲了，還坐過牢，他是可以無障礙地做到這一點的，但是密雅的確年紀尚輕，尚且處在震驚之中，還沒有那麼好的心理素質去處理目前的情況。

　　她聲音都有些虛弱了：「哦……沒關系，我感覺酒館裡太熱了，我想一個人出去走走，你去吧，我就不去了。」扶著他的肩膀站起來，勉強提起勁向他揮揮手，她背影落寞地朝室外走去了。

　　「你隨時可以過來，只要按打人柳下面那塊節疤就可以了。」

　　密雅聽到小天狼星在身後喊出的這句話，她心想，除非我被人追殺，不然是不可能去的。

　　她目前最需要的就是在冰天雪地裡被狠狠凍一凍，好讓臉上因羞怯產生的大片紅暈趕緊褪下去。

　　雙更！十點！！


第20章 受難日

　　雪斷斷續續下了一下午，地面的積雪漸漸厚實起來。

　　密雅離開霍格莫德的商業區，走向人煙稀少的地方，邁步不由變得艱難起來，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踏在路面上。回頭看看，從三把掃帚走到這塊地上，雪地裡只有她一個人的腳印。

　　小天狼星沒有追上來。

　　很好，看來他說的是真的，並沒有在跟她玩欲擒故縱的戀愛小花招。

　　為什麼她分明已經從學姐們那裡學會了戀愛的三百六十套妙計，卻依舊第一次出手就以失敗收場呢？

　　百思不得其解，百思不得其解。

　　還是回學校算了，她要找艾達跟傑米好好聊聊自己的情感生活。當然，她不會說成自己的事，可以說，我有個朋友，如何如何……

　　出了三把掃帚的大門，密雅便把身上的屏蔽咒解開了，白茫茫的大地上，她深金色的頭發異常顯眼。因此她沒有注意到，從出門的一刻起，街上就有人盯上了她。

　　當她徹底遠離了人群，朝大雪深處越走越深，前方的道路上出現了五個人，他們胸前有著猩紅色的獅子紋章。

　　「密雅史密斯，站住。」

　　她聞聲抬頭，發現前路被人擋住了，真是屋漏又逢下雨。

　　「有何指教？」她到現在都沒有什麼緊迫感，可能因為眼前的不是陰謀而是陽謀，誰要是揍她她就回學校告訴教授！

　　大略地辨認過這五人面孔，五個人裡有幾個相當眼熟。好家伙，世上竟然有不戴面具、大大方方別著院徽來劫道的人。

　　說話的人是一個年長的女生，估計是七年級的人：

　　「眾所周知，你在暑假的時候殘害了一位麻瓜，並且無罪開釋，沒有得到任何懲罰。

　　這件事如今在學校引起了非常深遠的影響，尤其在某些學院，帶動了相當不好的風潮。霍格沃茨不是德姆斯特朗那樣的黑魔法院校，這裡有很多混血跟麻瓜家庭出身的學生，你的事讓他們感到恐慌。

　　我們不期望學校變成純血至上的叢林社會。一部分人成為捕食者，另一部分人成為獵物，雖然事情還沒有發展成那樣，但已經有那個趨勢了。

　　所以我們希望你到時能做個澄清，如果在學校再遇到類似的爭端，只要你願意當場道歉，那麼學校的負面影響就會緩和許多。」

　　此地風雪交加，一位神色冷傲的斯萊特林金發女生迎面對峙五位來勢洶洶的格蘭芬多。他們警惕地等待這位臭名昭著的女巫開口說話。

　　密雅一聲不吭地聽完，保持了一陣沉默。

　　她一方面覺得這位小姐講得真好，不愧是勇者學院的人，在其他人都害怕的時候，只有他們敢站出來干點事實。如果這個女生去競選女學生會主席，她會把票投給這位領袖的。

　　但同時又覺得隱隱有點不對味，這麼說她好像已經被他們定罪了……

　　所以如果她表示拒絕配合的話，他們下一步是不是會給她點顏色瞧瞧？

　　不過沒關系，密雅了解自己根本不是什麼硬骨頭，也壓根不講臉面。誰也攔不住她要在蘿蔔加大棒的攻勢裡速速投降。

　　「沒問……」她莊重地抬起手，話才講到一半，就看到自己的側後方也站了四個人，是剛才在三把掃帚大說她壞話的那桌斯萊特林。

　　為什麼一次簡簡單單的滑跪會變得這麼難？

　　沒人看著她的話，她大可以在三分鐘之內把這群格蘭芬多搪塞住，然後趕緊回休息室烤火爐。

　　現在後面站了學院的人，如果她不在這時候表現出英勇頑強的話，她在學院中的社會地位將會一落千丈。

　　早知道跟小天狼星去尖叫棚屋看鬼了。

　　她好後悔。

　　「你們怎麼看呢？」密雅手一揮，半空中調轉方向，指向斯萊特林的人。

　　四個人中唯一一個聰明人，權杖的成員之一，喬納森福利，張開了雙手，信心十足地說道：「展示給我們看吧，密雅史密斯。讓他們知道今天惹錯人了。」

　　喬納森，我本來以為你很聰明的呢......

　　她看到喬納森後面三個人在笑，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她要是打不過，肯定會被除掉候選人的頭銜，他們能不樂嗎。

　　今日第二樁後悔事：當時為什麼要攔著小天狼星下惡咒呢。

　　密雅萬分不情願地握住了口袋裡的魔杖，她真不想打架。

　　在強烈的厭戰情緒中，一個新的爛招闖進了她的腦海。

　　可不可以把他們嚇走？

　　於是——

　　密雅醞釀了幾秒鐘。

　　然後面對著格蘭芬多們發出一陣低低的笑聲，笑著笑著，她笑彎了腰，好像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任由北風吹亂自己的長發，鬼氣森森至極。

　　再抬起頭的時候，她眼中閃爍著的瘋狂讓她看起來活像禁書裡的黑女巫畫像：

　　「非常好，我的魔咒很需要在活人身上做實驗，正好今天有人自動送上門來，瞧瞧，多麼年輕健康的材料。

　　不過，我真好奇來圍剿我的人是真正的勇士，還是成群的豺狼。

　　面對我這樣的極度危險人物，你們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帶五個人來對付她。

　　勇士們，我為你們鼓掌。

　　想必麥格教授會為你們自豪的。」

　　兄弟們，打贏了你們會被教授關禁閉，打輸了會被我這個蛇蠍女人毒進校醫院，都不是什麼好結果。不如算了吧。

　　而且不是說格蘭芬多的人最要面子的嗎，五對一，她還是個女人，圍毆這也是可以的嗎？？

　　「正因為你很危險，所以需要有人出手做點什麼。我不否認我們以多欺少，但是如果你今天輸了，就應該知道有些底線是絕對不可以觸碰的。」七年級的帶頭女生穩穩地將魔杖對准了她。

　　喊話戰術失敗，混戰一開始，密雅就頭也不回地往後方跑，喬納森不知道從哪裡掏出個水晶球，正托在手中進行「錄像」，實況轉錄？？

　　她的「戰略性撤退」把火力一下子引到了這群斯萊特林身上。本來只打算看熱鬧的幾個人猝不及防地就中咒了，水晶球咕嚕一下掉地上，喬納森中了昏迷咒。

　　被引戰的斯萊特林給同伴解開咒語後就火冒三丈地衝進了前方的鬥爭中。

　　不錯，很好，雖然密雅也沒指望來一場五比五的公平戰鬥，但是看到沒有閑人可以站在旁邊看熱鬧，她心裡平衡多了。

　　多人混戰當真談不上展現技巧跟學識，在她看來，這跟槍戰差不多，中不中彈就看運氣。五顏六色的咒語從數位敵人的魔杖中齊發，周圍人打成一團亂麻。

　　半蹲身子，她忙於給自己加三層鐵甲咒，艱難地跋涉在槍林彈雨裡。

　　她在混戰中的作用就是時不時趁亂打一打王八拳，看到漏洞就給人來兩下子。

　　何時是個頭，難道這場戰鬥要像她妹妹的失靈醜娃娃一樣，直到雙方耗盡電量才能停止唱歌嗎？

　　「我是目前的女學生會主席羅賽琳塔利，既然你引發的是麻瓜巫師與純血巫師的爭議，你本人來自於高貴的純血家庭，而我是麻瓜出身。那麼，不如我們來一場真正的對決吧。」從硝煙裡鑽出來的格蘭芬多帶頭人也沒好到哪裡去，她剛才為了躲避魔咒，在地上打過滾，沾了滿頭的雪粒子，但她的戰鬥意識依然很堅定。

　　主席，您從哪裡看出來我是高貴的純血？？

　　密雅扯開嘴角，內心非常哭笑不得。他們學院的人背地裡稱呼她是泥巴種，這群可惡的純血至上的法西斯。你要打就打他們好了，為什麼要打我啊。

　　但就連這僵硬的笑容，在對方看來都是高高在上的冷笑。

　　密雅與羅賽琳拉開了一個小圈子，一對一直視著對方，魔杖對著魔杖，這是巫師之間的較量。

　　當羅賽琳發起進攻後，密雅的第一個反應是，轉身，跑。

　　咒語打中了她，無所謂，她不痛，她的防護咒就沒解開過。

　　「難道你下定決心做懦夫了嗎，純血巫師從來都不看重自己的榮譽嗎？」羅賽琳震驚於對方二話不說就逃跑的行為，她在格蘭芬多從沒見過這樣的人。

　　密雅躲在一塊大石頭後面，喊道：「你們五打一，還好意思說榮譽嗎？」再說純血巫師關她什麼事，她母親祖上三代都是踏踏實實的，英格蘭麻瓜農場主。

　　羅賽琳在外面回她：「現在我們一比一，你可以放心出來。」

　　「否則的話，你的同伴就會遭殃。」

　　用人質要挾也要找一些有價值的人質，外面這些貨色算什麼。

　　她沒要求對方扇足人質二十個巴掌她才肯出來，從人品上來說她已經很不錯了。

　　「你愛怎麼樣怎麼樣，殺了他們我都不管。」密雅蹲在石頭後面，感覺她今天算是活出自我，活出風采了。

　　這就是最真實的她，講究實際，不要面子。

　　「密雅史密斯，你不要忘記自己是哪個學院的人！」斯萊特林的那幾個人情急之下也對她喊起話來，他們眼下正被對手拿魔杖抵著脖子。

　　密雅感到有些好笑：「我不是你們口中臭烘烘的泥巴種嗎，剛才在三把掃帚我都聽到了。我為什麼要救你們呢？尊敬的羅賽琳主席，我沒有開玩笑，人質威脅這招對我來說是沒有用的。」

　　看來他們發生內鬥了，羅賽琳感到片刻的迷惑，她可真搞不懂斯萊特林的復雜地位關系，原來泥巴種這個卑鄙的詞彙，自己人都會對自己人使用。

　　求救的男生之前確實說過這樣的話，他啞口無言地漲紅了臉。

　　而密雅在思考，戰鬥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把所有人殺了？學生械鬥而已，那肯定不至於。

　　但是如果不能在同一時間把所有人擊倒，他們就會互相解咒，攻擊還會繼續下去，她沒有辦法同時應對太多的人。

　　而她只要中咒一次，失去了行動能力，那麼她就輸了。

　　所以她才給自己加那麼多保護咒卻不急於攻擊。

　　說到底還是自己的實戰經驗太少，能力過於薄弱。地獄三頭犬的戰鬥主攻人員是艾達，需要密雅發揮的地方不在這個環節。

　　「如果你不救我們，我們會告訴學院的人，你一定會受到制裁的。」而她的同學還在指責她。

　　「喲，小寶貝這時候要跟同學告狀了嗎，要不要再告訴院長，最後寫信告訴你爸爸，菲利普先生？」密雅反唇相譏起自己的同學十分不留情，這讓格蘭芬多的人都看愣了。

　　這甚至引起了陣陣哄笑聲。

　　密雅深呼吸三秒，然後衝出大石頭，向人群扔出各種攻擊咒，她壓根沒看打的是誰，真要打中了自己人，她也不關心。

　　不過她今天手氣好，打中的是對家，被摁在雪地上的我方人員重獲了自由。

　　密雅再度衝進戰場後就沒有停下過奔跑的腳步，整個人就像踩著車輪一樣滾滾而去。

　　前方的那群人再次掀起一輪戰鬥，而對著她的人不在少數，甚至有幾個自己學院的人都拿魔杖對准了她。

　　看來她剛才那番言論真的非常毒辣。

　　她對此已有了准備，密雅站在遠處盡可能地展開雙臂，畫出一個相當大範圍的圓圈，將目標人群全都包含在其中。

　　這不是任何一種攻擊咒，只是她自己編的實用生活類小咒語而已——一個大範圍的漂浮咒。

　　她創作的時候從來沒想過要拿來攻擊別人。主要目的僅僅是為了美化環境，想想在宿舍中掛上很多漂亮的小玩意兒，就像禮堂裡的蠟燭那樣，多好看。

　　但其他女生堅持不同意，她只好作罷了。

　　不同意也是有理由的，這是從禁書中改編來的咒語，原來的咒語叫做：受難日。

　　面前的一群人忽然飛到空中，以兩手平舉的古怪姿勢定在距離地面兩米高的位置，渾身無法動彈。

　　看，這就是舍友們拒絕她的理由，她們說不希望半夜醒來在天花板上看到這樣的發光娃娃。

　　原來的咒語伴隨著各類疼痛體驗，她把這些「副作用」都去除了，雖然在第一個創作者看來，「副作用」可能才是主要目的。

　　架暫時打不起來了，一群人被掛在在半空中，他們衝密雅嚷著趕緊把他們放下來。

　　她充耳不聞，埋頭跑路，越跑越遠，直至變成一個小黑點。她不確定這個咒語能持續多久，也許一分鐘，也許三分鐘，等效力解除，豈不是還要把她拖回戰場嗎。

　　密雅懷著逃命的心態旋風般奔離了戰場，留下這些人被雪天的寒風吹得瑟瑟發抖。


第21章 尖叫棚屋

　　在雪地裡摸爬滾打一個下午後，密雅的鞋子被雪水浸得透透的，不多久外面甚至結了一層冰，這讓她全身都在哆嗦，牙齒上下打顫。

　　甩了好幾下，她想給用魔杖烘干鞋襪，但是兩只手已經被冷風凍得青紫，僵硬到握不穩魔杖了。

　　這個樣子沒辦法立刻回學校，她怕自己摔倒在半路上。

　　密雅顫顫巍巍地站在白雪荒原裡四處張望，希望能找到一個避風處讓自己緩一陣子再說。後面雖然有溫暖的商店跟酒館，但是她不可能再走回頭路，如果懸浮咒失效了，那些人今天不會放過她的。

　　沒有辦法，只能向前走。

　　罕無人跡的雪地邊緣佇立著那棟全英最有名的鬼屋，尖叫棚屋，房子的周圍圍著一圈鐵絲網。周圍的樹林枯葉凋零，呈現出冬季衰敗的景像。這是荒原上唯一一棟房子，密雅幾乎沒有糾結的余地，她實在沒有力氣走長路了。

　　按照小天狼星的指示，她順利進入其中。

　　雖然門口的灰塵不小，目光所及之處都有蜘蛛網，但她進去的瞬間，冰冷刺骨的寒風終於被阻隔在房屋之外。

　　這讓她覺得進鬼屋不算是一個不明智的決定。

　　走入房子內部她才發現這棟房子其實很普通，僅僅是家居擺設有些陳舊而已。

　　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後，她立刻感覺到一股異常的疲憊幾乎要衝上天靈蓋。累得她想嘆氣，渾身再也不能動彈了。

　　原來打一場架是這麼辛苦的事，方才在雪地中跋涉的時候尚且不敢松懈，現在一旦坐了下來，她感覺自己快睡著了。

　　「密雅，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二樓傳來的聲音讓她一激靈，睜眼就看到小天狼星正站在二樓。

　　她的意識都快困得渙散了，能聽到他好像正下樓朝自己走來，「我好累，鞋子襪子都濕了，我想在這裡休息一會兒。」

　　小天狼星走近她，看到女孩的眼皮都抬不起來了，「你怎麼了？」只分開幾個小時而已，她看上去像是爬了一座雪山似的。

　　「我……迷路了，走了很遠很遠。」她勉強編出一個小謊，希望他別再跟自己說話了，讓她好好睡一會兒吧。

　　小天狼星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太陽已經西沉，夜色漸漸浮上來，這是一個錯誤的時間，馬上很可能成為錯誤的地點，他語氣強硬地告訴她：「你不可以在這裡睡覺。」

　　密雅的心像被針戳了一下，有一點痛，微弱問道：「你要我現在就離開嗎？」

　　「快離開這裡，我送你出去。」小天狼星正准備拉起她的手，忽然聽到「哐當」一聲巨響，像是重物砸到了地上，片刻的平靜後，房子裡的某處斷斷續續地響起了尖銳的嚎叫聲。

　　奇怪的響動交織在一起，驚得女孩後背一顫，不是說沒有鬼的嗎。

　　即便能感覺到她今天一直被小天狼星往外推，幾乎可以說是遭遇了連續的拒絕。

　　密雅的自尊心也抵不過目前身體上的虛弱，她扶著他的手試圖站起來，卻渾身沒有力氣：「我走不動了，怎麼辦。」

　　小天狼星一直時刻注意著房子中密集的動靜，就像在防備會從某處衝出來的怪物一樣。他這才低頭注意到密雅的現狀，在心裡短暫地盤算了一下，最終選擇將她攔腰抱起，匆匆向二樓走去。

　　進了二樓的房間後，他立即忙著加固房門，至少往上面放了五層防護咒語。

　　在這期間，密雅有些手足無措地靠牆站著，她快累得撐不住了，很想坐下來，但是怕他表現出不高興的神色。

　　今天的小天狼星跟從前完全不一樣，也許她也從來沒有認識真正的他。

　　直到他忙完了回頭看她，發現女孩半跪在地上，手撐著牆，身軀重心不穩地輕微搖晃，似乎正在忍耐著身體的不適。

　　「中惡咒了嗎？」小天狼星翻開她的眼瞼，想要檢查一下。

　　密雅讓了一下，慢慢扭過頭，不想讓他碰自己：「現在，我們安全了嗎？」她肢體語言中的抗拒之意十分明顯。

　　女孩的反應在他看來也有些反常，密雅從來沒跟他生過氣，只是有時候撒起嬌會讓他覺得招架不住。

　　難道是下午那件事嗎？他都沒有放在心上了。但小女孩臉皮薄，也許會覺得過不去。

　　小天狼星記得她說過她鞋子濕了，很冷。他轉身點燃了壁爐，試著將屋子弄得暖和一些。

　　密雅走到搖椅前搖搖晃晃地躺下，就像精疲力竭的身軀終於找到了港灣。

　　一秒鐘內她就閉上了眼睛。

　　她沒躺下多久，就被人干擾得無法入眠，小天狼星一直在粗手粗腳地扒拉她眼皮，觀察她的脈搏，測量她的呼吸節奏，好像她得了絕症，馬上就要死了一樣。

　　「你干嘛啊……」她迷迷糊糊地吐出一句話。

　　「我在檢查，你沒發現自己的情況有些不對勁嗎？」

　　管他呢，隨便吧，她腦袋側在另一邊，想要繼續睡。

　　「這看起來是魔力消耗過度的後遺症。今天你施了什麼大型魔法嗎？」不算大問題，比中咒好解決得多。

　　她睜開緊閉的眼睛，掃他一眼：「我的私事。」

　　小天狼星沒有太把她的不客氣放在心上，他蹲下來費力地給她脫鞋子，隨口問道：「你還在生我的氣嗎？」鞋子裡面甚至有冰渣子，難怪她會覺得冷。

　　「我來這裡，是因為你說過我可以來這裡。你剛才對我很凶。」她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一下她不是追著他而來的，但聽起來有點像是指責。

　　他撓撓頭，再度感覺到與小女孩相處的為難，「是的，我說過這話，但應該是白天的時候，我帶著你一起來。而不是晚上你一個人來，這裡……並不那麼太平。」不到必要關頭，他不想說具體是什麼事。

　　從下午開始，這個男人無情地拒絕她、說話凶她、現在又像對無知孩童一樣不經心地敷衍她。一連串的事讓她明白過來，她在他那裡就只是個小孩子而已。

　　密雅心裡沉默的怒氣被他的話給點燃了，她明明六年級了，明年就成年了！

　　怎麼可以還把她當成小孩。

　　於是她用沒穿襪子的赤腳，用力蹬了他肩膀一下。

　　這點力氣對小天狼星來說只是不痛不癢而已，只是讓他抬起灰色的眼睛，靜靜地看她。

　　「我不是需要你的看護才能自由行動的黃毛丫頭。」

　　「所以呢？」他的聲音很平穩，聽不出情緒起伏。

　　這讓她有些心虛起來，但是強撐著倔聲說出自己的判斷：「你在敷衍我。」

　　「我是為了你好。」

　　他是這麼理由充足，幾乎讓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密雅搜腸刮肚，想繼續自己的控訴，幾乎有些怨氣地回他：「你傷害了我作為一名成年女性的尊嚴。」

　　你為什麼不喜歡我，這個問題即便臉皮厚如密雅，也有些問不出口。

　　小天狼星半跪在她面前，托著女孩的赤足念了一些保溫咒語，做完這些後好整以暇地笑道：「那能怎麼辦呢，你確實比我晚生了十幾年。什麼成年女性，你不是明年才成年嗎？」

　　其實她剛才有點害羞，她緊張得腳趾都蜷曲著了，但小天狼星似乎不介意，就像只是做了一些簡單的好人好事一樣。

　　密雅安靜了一會兒。

　　「那就是說，如果我早生十幾年的話，你就會喜歡我了嗎？」她幾乎毫不費力地就接上了他的話頭，全然忘記了淑女的矜持這回事。

　　小天狼星神色變得有些古怪起來，他在這張年輕的臉蛋上掃量一下，她好奇的時候習慣眨眼睛，看起來就像兩只深金色的蝴蝶在同時扇動翅膀。

　　「我年輕的時候……也不曾跟哪位女士建立過長期的戀愛關系。」言下之意，你不是第一個被我拒絕的女人，所以不必對自身的魅力產生懷疑。

　　但密雅沒有聽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又繼續追問：「那我可以嗎？其實我們可以試試，你不用感到有負擔，我是一個可以自己為自己負責的，『快成年的女人』。人需要多次嘗試，才能找到真正適合自己的人。」

　　他一定是嘗試的次數太少了，才會一直做單身漢的。

　　小天狼星將目光移向地板，他不知道怎麼說，她才能明白。

　　「我們的年紀不般配……」

　　「我不介意。」我不嫌你老。女孩甚至有些愉快起來，臉上也有了血色。

　　「我沒有資格，過上普通人的生活。」他只說到這裡，沒有再繼續下去了。

　　而這句話，徹底堵住了密雅的嘴。她知道小天狼星尚且有著未曾收回的血債，只要仇人活著一天，他一天不會得到解脫。

　　小天狼星跟她提及過自己的事，但密雅沒有替他想到這一點，這讓她幾乎感到有些內疚起來，她喃喃道：「很快就會結束了，很快，你就能夠報仇了。」

　　他坐在火爐邊，神色悵惘，似乎在追憶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件事。而他也是活在那個時代的人，他的時間停滯在多年以前的某個節點，之後再也沒有流動過了，「即使報仇了，我也不能………我應當受的刑罰並沒有結束，那是我一生中所犯過最大的錯誤。」

　　她模糊地想著……小天狼星有能力從阿茲卡班逃出來，卻情願在裡面待滿整整十三年。枷鎖是他自己選擇背上的，他自願成為囚徒，只是為了贖罪。

　　黑發的男人背對著她，躺在椅子上的密雅無聲地伸出手，在爐火跳躍的影子中，她有一種想要觸碰他的願望。

　　可那不是你犯下的罪。

　　壁爐持續地發出窸窣瑣碎的燃燒聲，偶爾有木枝斷裂的響動。

　　但最終，她的手在半路落了下來。

　　「好吧，這算是一個適當的理由……拒絕我。」她自言自語地咕噥。

　　可是如果我真的幫小天狼星殺了人，他的清白將會被黑暗吞噬，再也不會被世人所知曉。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他注定要做一生一世的囚徒了。

　　這是他的選擇，可我呢，這是我所願意看到的嗎。

　　我不想見證他的隕落。

　　窗外雪還在飄，火爐靜靜地燃燒，直至房間的木質大門傳來被強力衝撞的聲音，地面跟桌椅都因此產生了震動。

　　如果不是小天狼星之前施的咒語，大門早就被衝開了。

　　就像禁林中冬眠的野獸驟然醒來，正在瘋狂地搜尋食物一樣。

　　小天狼星帶著密雅跑到書櫥後面，那兒是空的，正能容納一個人躲藏。

　　「你要去哪裡？」她拉住小天狼星的手，感到有些惶恐，她的魔力確實消耗光了，連一個烘干咒都施不出來。

　　「我不會讓你有危險的。」這是小天狼星臨走前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即便要去做一件可能有些危險的事，他的臉上卻露出一種無畏的笑容。

　　密雅腦海中的兩張面容再度重疊起來，那個少年也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他不是僅僅喜歡，而是深深愛著這種冒險的感覺。

　　黑發少年騎著飛天掃帚突破雲層直衝下來，也許即將從五十英尺的高處跌落，他卻渾不在意，因為他知道他最終能夠擦過危險線再度起飛。

　　她終於可以確定夢中的人是誰。


第22章 入會

　　密雅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天亮了。

　　她身上的袍子皺皺巴巴的，頭發蓬亂打結。一夜未歸，由於沒有熱水洗臉洗澡，她在揉眼睛的時候懷疑自己眼角還掛著眼屎。

　　現在大概早晨六點多鐘，她在走進公共休息室前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沒有任何對於目前形像的顧慮。今天是星期天，她可以睡一覺再去洗澡。

　　但等她進門後，休息室內的情形完全打破了她的計劃。

　　清晨的休息室坐滿了人，幾乎都是高年級的學生，權杖的成員們一個不少地到場了。

　　她感覺到在她進門的前一刻，裡面是有人在說話的，但是等她一來，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安靜到只剩下窗外水波的流動聲。

　　艾達跟傑米也在，他們睜大了眼睛望著密雅，整張臉都在用力做表情，很明顯是有什麼話要說，但這個空間仿佛被人施了噤聲咒一樣，令他們無法跑過來自由自在地說話。

　　看看，權杖就像斯萊特林內部的毒瘤，他們是刻意制造出這種等級分明的感覺的，這是他們「統治計劃」的一部分。

　　密雅剛入學的時候是個內心膽怯的小孩，不只是她，艾達跟傑米他們也一樣，家世不佳這個事實讓他們害怕在這樣的環境出錯，直到前陣子他們都還很希望提升所謂的「地位」。

　　但她已經長大了，經歷過一些真正危險的事後已經老成許多，不再那麼容易地被人困在被設定好的框架裡。

　　密雅覺得權杖聚集的不過是一群喜歡擺譜的傻瓜。

　　先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然後讓自己站在位置最高的地方，對外宣稱，我們強大、富有且高貴，你們須要尊敬我們。

　　活見鬼，憑什麼？？

　　真是傻透了。

　　五年級的法羅是第一個打破僵局的人，他是級長，「史密斯小姐，斯內普教授讓你下午去見他。」

　　又來，又來！

　　密雅這次沒有僅僅對他點點頭，她有點急切地問道：「院長說了是什麼事嗎？」剛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有點啞，可能長時間沒喝水的緣故。

　　法羅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朝下看：「我不知道，但您去了就會知道的。」

　　這個小子每次傳喚人去院長辦公室關禁閉都會帶著一種不懷好意的勁頭，今天卻完全沒有，甚至用十分尊敬的語氣跟她說話……她要起雞皮疙瘩了。

　　「她明明是斯萊特林的人，為什麼對自己人做出那種事？現在菲利普他們都進了校醫院。院長一定會為他們主持公道的。」坐在後面的長頭發女生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跟身旁的朋友竊竊私語，神情非常不屑。

　　密雅將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史蒂文小姐，可以告訴我，他們怎麼了嗎？」她不知道是不是咒語出現了什麼副作用。但眼前的這群人既不讓她走，又一起跟她賣關子，這實在讓人有些莫名其妙。

　　說話的女生明顯緊張了起來，她不敢直視密雅，而是看向自己的朋友們，想找一些人幫幫她。

　　只是說話而已，有什麼可害怕的？不過以密雅對院長的理解，他從來沒有主持公道的念頭，只是出於責任，必須處理完一群小巨怪後，再著手處理另一撥。就像按照從大到小的順序給毒斑蝥拔鉗子而已。

　　感覺這工作真的很累，很辛苦。

　　「辛迪，我說過要保持安靜。」格林格拉斯終於說話了，「其他人請出去吧，這是我們內部的事情。」

　　格林格拉斯是權杖的這屆會長。剛才的安靜也是他們常用的管理手段之一，用壓抑沉默的氛圍讓當事人產生心理上的壓力。

　　小子們，你們知道嗎，我最近喜歡上一個比我大18歲的阿茲卡班在逃人員，還勇敢地跟他表白了，我徹夜未歸就是跟那個越獄犯在一起。姐姐差不多算是半只腳踏入江湖的人了，這些小把戲是不能嚇得住我的。

　　高年級學生不敢違抗他的命令，艾達跟傑米連連回頭看密雅好幾眼，最後他們都順著人群向宿舍走去了。

　　「那些學生被你在風雪中掛到了天黑，直到巡夜的人發現異狀，他們才得救。如果你是想折磨他們的話，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怎麼這麼厲害，那她能靠這個咒語打遍天下無敵手嗎？！密雅的心中產生了一種莫名的狂喜。

　　密雅將魔杖滑到手心中，手臂緊繃，擺出了防御的姿勢：「所以你們是要替他們報仇的嗎？」昨天打了一場架後，她開始有點習慣這種感覺了。雖然她打架不在行，但懸浮咒的效力看來是可以的，她想再用一次。

　　其他幾位成員齊齊起身，就像面對的不是落單的女生，而是一個危險人物一樣。

　　格林格拉斯手向下按了按，「那倒也不至於。

　　先恭喜你，你通過了我們的測驗，我們全體同意你的入會申請，

　　前提是你這次還沒有被學校開除的話。

　　史密斯小姐，祝你好運，期待還可以在學院見到你。」他的語氣很微妙，像是給出了很大的賞賜，但不是那麼情願地給出去，聽上去差不多是，「雖然你通過了審核，但我們覺得你不久之後就會被開除」。

　　說來有點尷尬，這種感覺就像參加跳蚤市場的義賣抽獎，你沒有報名，也沒有實際做點什麼事，只是手氣好，工作人員就讓你把大獎拿回家了。

　　在她看來這也不是什麼大獎，權杖的會員資格，聽起來還不如干洗店免費服務二十次的優惠券來得劃算。

　　他這話說得怪嚇唬人的，但密雅在艾達的床上轉述這件事的時候只大概提了一下，她主要的問題是關於感情方面的。

　　「你覺得老男人跟妙齡少女之間有可能嗎？」在艾達震驚的目光中，她又趕忙補充：「不是我，是我一個老家的朋友。」

　　「不是你愛上老頭兒就行，這個問題待會再說。你知道嗎？你的那個咒語實在太搞笑了，跟強力膠一樣，他們想盡辦法都不能把人弄下來，最後讓人去學校找來弗立維教授才解開。現在那九個人有的發燒了，有的臉蛋上凍出了凍瘡，他們在校醫院養病，樣子非常慘烈。」

　　密雅對此著實不太關心，「沒人死掉就好。你知道有什麼能夠追到年長男士的高效方法嗎？」

　　這兩位女士感興趣的話題南轅北轍，宛如兩匹野馬，只是一個向東，一個向西。

　　「衣服一脫還不解決問題？好了，回答完了，我們回歸正題。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權杖的一員了，你激動嗎，我跟傑米開心瘋了！」艾達一喜滋滋，聲音就會變得很大。

　　密雅不得不在床帳內加隔音咒：「得了吧，其他人看上去可不那麼開心。」

　　「管他們的，你的出現就像一匹黑馬，出乎意料地擠掉了很多競爭者的位置，菲利普巴結格林格拉斯一年多了，結果還是沒戲。而且他們覺得你襲擊了自己人，哈，誰讓他們技不如人。

　　我期待你在明年接替格林格拉斯的位置，最終成為權杖的會長。」在艾達的願景中，這樣的未來仿佛閃著金光，而且近在咫尺。

　　真是太抬舉她了……

　　艾達大概忘了，幾千年來從來沒有一位會長不是出自貴族之家。黑暗公爵是個例外，看看這位前輩畢業後做了什麼，成立大型恐怖組織，差一點打遍天下無敵手，這樣的人做個區區會長有什麼難的。

　　而斯內普教授在本學期第二次為密雅收拾爛攤子的時候，已經不耐煩跟她講道理了。他的批示如下：

　　第一，關禁閉加課外勞動，直到學期的最後一天。

　　第二，史密斯小姐再也不許踏足禁書區。

　　第三，禁止使用「受難日」這個咒語，哪怕改良過的也不可以。這個咒語是以施咒人全部的體力作為代償的惡性黑魔法。

　　第四，立刻去校醫院。

　　他可不是那麼好心讓她去檢查身體，或是補充一些預防季節流感的補藥。

　　校醫院被簾子分成兩個部分，一半是斯萊特林，一半是格蘭芬多，他們彼此看不見對方。

　　麥格教授正在那裡訓誡自己學院的學生：「羅賽琳小姐，我真是對你太失望了，到底是怎樣一種念頭，會讓你帶人去襲擊一個其他學院的同學？」

　　大約是為民除害的責任感。其實密雅覺得這一點是可貴的，總要有人做這種事，世道會因為這種人的存在而沒有變得太壞。

　　果不其然，那邊傳來「斯萊特林，黑巫師，虐殺麻瓜」這些詞彙。

　　很不湊巧，斯內普教授正在這個時候進入大門，後面跟著正准備前來道歉的密雅史密斯。

　　「胡說！誰跟你們說史密斯小姐是黑巫師的，她並不是。如果那位小姐真的觸犯了法律，自然有魔法部的人來處理問題，你們不可以動用私刑。」

　　密雅心中升起對麥格教授的感激之情，她雖然嚴格，但一向是一位非常公正的老師，即便對待自己學院的學生，也從來不會包庇。

　　哦，抱歉，她並沒有說斯內普教授不夠公正的意思（也許站在其他學院學生的角度看……有那麼，一點點。

　　兩位教授會面後低聲私語了一會兒。

　　密雅按照斯內普教授之前的命令，開始挨個低頭給人道歉，同時格蘭芬多的學生也得到了麥格教授的命令，他們也得跟她道歉。

　　她非常配合，很耐心地把對不起說了五遍，對每個人說一遍。但格蘭芬多就不一樣了，此起彼伏地嚷嚷著，「黑巫師，不！老師您被蒙蔽了！」

　　這在斯萊特林幾乎是不可想像的，竟然有人敢不聽院長的話，還跟院長爭論。已經超過了巨怪腦袋空空的範圍，而是像蜉蝣生物一樣直接沒有完整的腦子。

　　這是簾子後面斯萊特林學生彼此交流的結果。

　　在學生們七嘴八舌的意見表達中，老師們皺著眉毛理清了頭緒。

　　斯內普教授以平板的聲音問道：「史密斯小姐，你是否說過你要拿他們做人體實驗的事？」

　　「我當時……只是想說點大話而已。」

　　麥格教授接著問：「說大話的理由是什麼呢？」

　　密雅語氣有些低沉：「我不想被人欺負。」這種低沉一半是真的，一半是裝的。

　　暑假那件事在學校流傳甚廣，但大多都是小道消息，只有教師才知道發生了什麼。這是因為魔法部官員確實來校拜訪過一次，鄧布利多校長接待過他們，討論的話題則是關於未成年巫師遭遇暴力事件的應付方式。

　　魔法部認為每一個擁有魔法的孩子不屬於家庭個體，而是屬於整個魔法世界，再考慮到，密雅史密斯小姐的監護人實際上並不是她的親生父母，僅僅是姨夫跟姨媽而已。她的養育權已經被魔法部再分配到了麻瓜福利院，距離成年前的最後一個假期，她將在福利院度過。

　　這個可憐的女孩可能現在還不知道這一點，不知道那不是她的父母，也不知道她的姨夫姨母已經毫無留戀地放棄了她的撫養權。

　　史密斯小姐在校六年來從來沒有主動招惹過別人，更沒有做過違反紀律的事，她一直都很有禮貌。麥格教授看向她的目光中帶著同情，然後回過頭鐵面無私地命令格蘭芬多們：「請立刻完成你們的道歉。」

　　處理完外部事件，接下來是內部事件。

　　病床上的斯萊特林也逃不過每晚的義務勞動，不許用魔杖。因為他們在緊要關頭攻擊了同學。

　　只有一位例外，就是無辜的喬納森，但他攜帶違禁品到學校，還是要被罰禁閉，帶有記錄影音功能的水晶球將被沒收到院長辦公室，學期結束才能拿回去。

　　你能說院長不知道權杖的存在嗎？他肯定知道啊！

　　但是他不關心，也不理睬，只要犯事兒了就一起懲罰。

　　密雅敢發誓，她很肯定斯內普教授也覺得權杖是僵化腐朽的過時組織，裡面沒有聰明的頭腦，只有愚蠢的階級。

　　因為她聽人說過，斯內普教授也是混血巫師。


第23章 會面

　　霍格沃茨每年都會換一次黑魔法防御課的教師，這幾乎是所有學生都很了然的規律。

　　部分學生很期待，「黑魔法防御」聽起來會需要一些「戰鬥的戲碼」，打架總是很容易令人熱血沸騰。

　　還有一部分對此嗤之以鼻，黑魔法應該是拿來學的，而不是專門去學著防御的。

　　由於每年都在換老師，這門課呈現一種大雜燴的狀態，實際上學生學得糊裡糊塗的。不過沒有學會戰鬥也許並不是壞事，這至少減少了校醫院的工作量。

　　考慮到這門課的大多數任課老師下場都很不妙，最差的結局是死於非命，好一點的進了聖芒戈長期病房。

　　心裡有點兒數的人都不會來做老師，最後校長連二道販子、江湖騙子之流都收進來教過一陣子書。

　　嗨，誰騙誰還不知道呢，沒准兒是校長專門把人騙來教書的，連學生們都覺得這個位置上粘了什麼惡咒。校長肯定沒告訴別人現實情況，不然不可能有人來應聘的。

　　不過今年的任課老師意外地可靠，如果有民意調查，三個學院的人估計都會給他打高分。

　　剩下那個學院的人嘴相當碎，會嘰嘰歪歪地說他的破袍子讓他看起來很寒酸。

　　「哦，很好，他們倒是不寒酸，因為1993年了，他們還在吃幾百年前的祖產，那可真是一份相當經得起啃的過期蛋糕。」傑米非常不屑一顧地評價道。

　　萊姆斯盧平教授正在他的個人辦公室裡神情疲憊地招待自己的老朋友，「大失誤，我往狼毒藥劑裡加了一點糖。」

　　小天狼星冷笑一聲：「我不信，我覺得是鼻涕精故意的。你聽說過什麼魔藥會因為一點糖就失效的嗎？」

　　「他沒有理由出岔子。別埋怨了，狼毒藥劑市面上的價格非常昂貴，鄧布利多保證我會得到無限量的魔藥供應，這已經很不錯了。」萊姆斯平和地說道。

　　他們上學的時候是關系非常親近的伙伴，小天狼星在真正的朋友面前總是不經意地回到學生時代的樣子，他大包大攬起來：「我也能夠給你無限量的魔藥供應，我認為沒必要承鼻涕精的情。」

　　萊姆斯非常習慣他這副德行，詼諧地揶揄道：「怎麼，你會做嗎，那我就等著你給我親手制做的狼毒藥劑了，前提是做好後我要看著你先喝一口，你沒死我才會喝。題外話，現在這種魔藥市面上很難買。」他知道小天狼星即便現在正在做逃犯，金庫裡依然有堆成山的金子，不過世界上有的是錢買不到的東西。

　　黑發的男人無謂地聳聳肩：「好吧，那當我沒說過。制作狼毒藥劑並不難，但是非常瑣碎，費時間費精力，我可沒有那份閑工夫圍著坩鍋轉。」

　　萊姆斯笑道：「斯內普是非常有才能的巫師，我們得承認這一點，他現在是斯萊特林學院的院長，魔藥課的教授。其實上學的時候，他就……」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小天狼星用一聲從鼻子冒出來的嗤笑給打斷了：「那是因為他既沒有死在十三年前，也沒有坐牢，更沒有被狼人咬過，以至於不能生活在人群裡。他的成就，我們也能夠達到。」

　　小天狼星一時的氣話讓他們之間安靜了片刻。

　　故人在談話中的忽然出現，就像黑暗中的貝殼紐扣一樣折射出一瞬的亮光，隨即又消失了。

　　這讓他們同時陷入了一種憂郁的情緒。

　　小天狼星跟萊姆斯再度會面後，總是寧願孜孜不倦地討論詹姆那小子在某次地魁地奇杯中的絕妙反殺——也不願將他跟死亡這個詞聯系在一起。

　　萊姆斯試著讓自己的老朋友打起精神，他轉向另一個話題：「你說過你見到了哈利。」

　　「是的。他的外表，簡直是詹姆的翻版，那雙綠眼睛讓我想到莉莉。但是他的性格不像詹姆，他更靦腆。」小天狼星回憶著那個孩子的樣子，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有著詹姆跟莉莉身上最好的一切，溫柔，同時非常勇敢。我從鄧布利多校長那裡聽到過他的事跡。」

　　萊姆斯朝著小天狼星眨眨眼：「是的，他是個好孩子，但我敢打賭，如果十三歲的哈利見到十三歲的詹姆在欺負人，絕對會說，走開，你這個自大狂。他會做跟莉莉一樣的事。」

　　「我們那時候都是些狂傲的小笨蛋，做得也淨是些不值一提的傻事。」小天狼星挺起後背，向桌子靠近，將兩手交疊靠在桌面上。

　　他心裡正在醞釀一些說辭，但是不知道如何跟這位老友說出口，「那麼，你在外面闖蕩十幾年，有沒有遇到過……」

　　小天狼星卡頓的時間實在太長了，萊姆斯等得有點費解，於是他一個一個地猜，「山地巨怪？食屍鬼？秘魯毒牙龍？報喪女妖？」但每報一個種類，小天狼星都以搖頭回應。

　　「女人……」他艱難地吐出一個單詞。

　　這下輪到萊姆斯笑出聲：「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跟女人產生瓜葛。你為什麼這麼問？」

　　「哦，隨便問問，我是想說，我這輩子也不可能跟女人產生瓜葛，沒想到我的台詞被你搶先說了。」

　　但萊姆斯明顯不相信他這番虛偽的言論，「不見得吧，你那時候有多受歡迎你忘了嗎，收情書收到幾乎沒有停歇的時候，如果姑娘們的情書是門票的話，你就像常年處於旺季的旅游景點。」

　　「那是過去……」小天狼星有點尷尬，「而且我沒有真的跟誰談戀愛，那時候我整天忙著跟詹姆做壞事、關禁閉，每個月還跟你這個『毛絨絨』一起出來溜達溜達，談戀愛的話時間必須花在女朋友的身上，那這些事就都做不成了。」

　　「你的眼光很高。」萊姆斯含笑的眼神裡帶有一種不可捉摸的意味：「只有『最好的』才會入你的眼，你會選擇性地對待那些情書。

　　其實你跟赫奇帕奇最漂亮的姑娘出去過，雖然回來後抱怨這姑娘只知道聽你說話，然後跟著咯咯傻笑，她讓約會變得很無聊。

　　拉文克勞的也有，依舊很漂亮，你嫌人家『總想時刻控制著我，控制欲過強會減損她的美貌』。

　　哦，莉莉，你對她的評價相當高，非常聰明，極其漂亮，詹姆是個幸運的小子。但是這福氣給你你可不要，你愛自由。」

　　「你把我年輕時候的蠢事記得那麼清楚，幾乎讓我產生了殺人滅口的念頭。」小天狼星羞惱地踹了對方凳子一腳。

　　這些舊事實在太好笑了，他們在回憶中回到了往昔，那遺落在夏日金沙中的，不朽的往昔。

　　萊姆斯利落地踹回他一腳，像停不下來的八音盒一樣繼續復述老友的精彩舊事：「雖然你從來不接受斯萊特林女孩的情書，但我知道你也跟其中一個姑娘有點往事。她叫什麼名字來著，我忘了，她勾引過你，耍了你，然後徹底消失不見了。她可真是好樣的，讓我們永遠驕傲的小天狼星難得茫然無措了一次。」

　　「別提了，我都徹底忘了她長什麼樣子了，只記得她有一頭閃耀到刺眼的金發，現在想想，估計連名字都是假的，怎麼可能有人叫那種名字。也許是個七年級的女生，夏天結束後她就畢業離開了。」小天狼星花了幾秒鐘試圖回憶那個女孩，他僅僅能想起的只有黃金一樣的發色，荒唐的名字，唯獨面容，是記憶中混混沌沌的一團霧。

　　只不過是夏天的傍晚，一名在畢業季狂歡派對上喝多的畢業生而已。小天狼星並不覺得對方是故意戲弄他。約會都稱不上，只是一次偶遇。那個女生喝多後舉止非常滑稽好笑，暫時地驅散了他當時的煩惱。她離開前再三約定，一定會再來見他，這讓他確實暗暗期待了幾天，但最終他沒有等到她的出現。

　　「嗯……我想跟你打聽個人，哈利在學校交到了一些朋友，我作為他的教父，有義務了解他的朋友都是什麼樣的人。你了解，密雅史密斯這個女孩嗎，她是哈利在麻瓜街區認識的朋友。」小天狼星終於想到了一個合適的話頭。

　　「哦，我有印像，史密斯小姐，她是個有禮貌的學生，具備獨特的才能，非常低調，幾乎有些過於謹慎了。」萊姆斯點評，「比如她明明上課預習了，卻從來不肯舉手發言，但是在一對一的交流中，她曾經告訴過我如果遇到黑妖精，她覺得使用儲存在水晶裡的日光會起到效果。真是新奇而有趣的想法。」

　　「是的，她是個愛看書的乖孩子，應該成績挺好的。」小天狼星話語中淺淺的驕傲之情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她是斯內普的得意門生，也許他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過去吧，一個聰明好學的混血巫師，習慣於審時度勢地生活在斯萊特林學院。」萊姆斯補充道，他注意到自己的朋友忽然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並且反問道：「斯內普的得意門生？」

　　「那孩子在暑假遇到過一些麻煩，斯內普親自去麻瓜街區處理的這件事。重視一個聰明而家境坎坷的學生，有什麼不對嗎？」萊姆斯看到小天狼星忽然站了起來。

　　他一邊穿外衣一邊說道：「沒有什麼不對。」


第24章 分道揚鑣

　　由於本學期斯萊特林學院觸犯校規的人數太多了，四個新犯，一個舊犯，還有一個多次犯案人士。

　　原本安置在斯內普教授辦公室的禁閉區已經容不下這些「精英人士」（他說的），他專門為這六個人申請了一間教室，每天晚上吃完晚飯，他們必須放棄所有休閑娛樂，即刻來教室參加義務勞動。

　　至於院長本人，他有時候來，有時候不來，從沒有人敢因此溜號缺席。

　　這幾個學生每晚都忙活著徒手切黏蟲或是做碾碎蛇毒牙這種有點惡心、非常無聊的活計。

　　密雅第一次為傑米制作的疥瘡藥水感到欣賞不已，如果不是他做了那副可怕的毒藥，就沒有好朋友跟她一起受罰了。

　　傑米運氣非常不錯，他被特許不必承擔初級的苦力活，但是要在這裡「規規矩矩」地練習正確制作魔藥的方法，魔藥做完後他得親自喝下去。當然了，都是一些安全可食用的魔藥種類。前提是他不再擅自開發危險的新型魔藥，不然傑米就要自己承擔後果了。

　　去年的普通巫師等級考試中，他以魔藥課全校第一的分數進入教授的高級魔藥課程班。如果院長來禁閉教室視察，只可能跟傑米產生學術性對話（其余人都是巨怪腦袋）。即便斯內普教授在清醒狀態下不大可能承認——他的確對傑米的才能持以認可的態度。

　　正是心生認可，所以格外嚴格。

　　而密雅，是教授眼裡比較一言難盡的那類學生，如果讓傑米做魔藥是提高訓練，那麼讓她做則是「盡快提升到六年級學生應有的水准」。在密雅的自我解釋面前，教授平淡表示，如果她真的有六年級水准，當時就應該盡快把坩鍋「清理一新」，而不是仔仔細細地把傑米污染的一鍋毒藥當成寶貝收到水晶瓶裡。

　　「這種天真幾乎讓人感覺同情，史密斯小姐的行為就像幾百年前的沙地矮人對著龍糞進行求雨的儀式——無效行為。」教授原話。

　　傑米建議過密雅，要不要回去後對她使用一下遺忘咒，把那句話的記憶給消除好了，這樣對心靈比較有益……她的尬笑看起來就像小孩用簡筆畫畫在嘴角上的。

　　教授指示，即便史密斯小姐已經是六年級學生了，今年夏天五年級學生要參加的普通巫師等級考試，密雅必須再參加一次，專門補考魔藥學一科。如果她今年拿不到一個「優秀」，明年還要繼續參加晚間禁閉。

　　補考是給不及格的人准備的，她去年明明拿到了及格分（僅僅及格）。好吧，不要再去試圖說道理了，她受到的心靈重錘還不夠重嗎？畢竟在教授的評價體系裡：

　　優秀=不錯，

　　良好=平庸，

　　及格=沒救，

　　不及格=這輩子不要服用任何自制魔藥，聖芒戈長期病房住的都是這種人。

　　今晚的禁閉結束後，其他五個人到點都離開了教室，傑米的藥劑還沒熬好，他得在教室裡多耽擱些時間，斯內普教授也在裡面，他每天會在禁閉快結束的時候過來一趟。

　　這五個人並沒有真的離開，而是全都守在教室門，理由幾乎都是一致的——無非就是想請假。馬上聖誕節要放寒假了，拜托教授放他們一馬，讓他們能夠回家，但是在家也可以一樣學習魔藥！

　　密雅坐在走廊的玻璃窗台上，有意無意地瞟著這幾個同學。

　　最近的生活變動讓她產生了一種全新的感悟，那就是，做校霸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這幾個人裡有幾個非常討厭她，因為她搶走了權杖今年的唯一一個名額，但如今全都對她敢怒不敢言。

　　「其實有些人壓根不用來申請假期，我們都知道她是沒有家的人。」菲利普對著自己的朋友們小聲抱怨道：「真不希望斯內普教授看到請假的人太多了，就一個都不放了。」

　　密雅耳朵很尖，她立刻動作幅度很大地從口袋掏出魔杖，不弄出點聲音不行，否則起不到恐嚇作用。

　　很好，非常好，菲利普先生露出有點驚恐的表情，他飛速跑到自己朋友身後，讓別人擋住自己的身子：「你不能在這裡對我施惡咒，斯內普教授會知道的！」

　　「菲利普，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密雅，也請你收起魔杖，教授馬上就要出來了。」喬納森在中間打起圓場，這樣的糾紛幾乎每隔一段時間都要發生。

　　斯內普教授這時候終於出來了，身後跟著喝了一劑補血劑的傑米，他看起來面色紅潤，非常健康，同時打了幾個嗝後露出一副犯惡心的樣子。

　　五個斯萊特林學生紛紛露出一種就像是雛鳥看見父母的敬愛表情，紛紛追隨著院長大人，在一連串的馬屁跟討好之後，期期艾艾地提出放假的懇求。

　　密雅大力推開菲利普，努力擠在教授右邊的位置，急忙道：「這幾天的學習真的讓我受益良多，多虧了教授的禁閉讓我意識到我的魔藥水平有多淺薄，我燃起了激烈的學習熱情！恨不得放假也繼續學習……」很可惜她的諂媚言辭發言時間過長，還沒說到重點就被眾人擠到旁邊去了。

　　菲利普說得嘴皮上下翻飛：「我爸爸命令我務必請到斯內普教授光臨我們家的山莊，他准備拿出珍藏百年的龍血威士忌。不知教授是否賞臉？」

　　斯內普走路走得大步流星，黑袍翻飛，後面跟著一連串的學生，他突然停了下來，這讓菲利普以為他的招數奏效了。

　　「你們可以寒假可以回家，除了史密斯小姐，經過這段時間的練習，你的魔藥水平距離補考拿到優秀還有很大一段距離，如果想要下學期不再被關禁閉，寒假這段時間務必繼續練習。」說罷，他就走了。

　　其他幾個學生宛如猴子附體般興奮不已，尤其菲利普，想到他已身在天堂，而有些人還要在地獄受苦，這讓他幾乎快要開懷大笑了。

　　傑米陪伴著密雅站在人都散光的走廊裡，男生們的大笑聲距離他們越來越遠。

　　「其實想想，回家也沒什麼意思，父母會對著你嘮嘮叨叨。學校的聖誕晚宴會准備比平時還豐富的食物……」傑米想對密雅說些安慰的話。

　　魔法部這時候應該把埃克森一家都安排好了吧，身體治療，刪除記憶等等，密雅是這麼以為的，那麼她就能回去一趟了。她想見見賽琳，媽媽……巫師有能力讓所有事都會到原點，就像水面被石子驚起漣漪，但是會漸漸消失一樣。

　　這麼想的話會讓她感覺好受一點。

　　走廊的盡頭跑過一道黑色的影子，倏忽消失不見。密雅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狗的影子。

　　她幾乎想都沒想就要追上那道黑影，「傑米，我去塔樓上吹會兒風，你先回去吧。」

　　密雅在追逐黑狗的時候，既為他潛入霍格沃茨感到擔心，又一絲欣喜，欣喜什麼，她也說不上來。

　　但他今天似乎完全沒有等待她的意思，一路疾馳，一次都沒有回頭，她跑得都快氣喘吁吁了，才在禁林的邊緣追上他。

　　「你怎麼來學校了啊？」她手撐著膝蓋大口喘氣。

　　黑狗轉瞬之間變成一個黑發的男人，他俯視著這個女孩。

　　禁林深處不時傳來野獸遙遠的嘯叫聲，震得樹梢發出簌簌的動靜，而禁林的邊緣如同迷宮的入口，保持著一步之遙的靜謐。

　　「密雅史密斯，我們之間的協議，到此為止。從今以後，我不會再召喚你，你也不用再參與進我的事情裡。」

　　在這安寧和平的夜色中，密雅睜大了眼睛看著他，月光之下的小天狼星神情平靜而專注，並非開玩笑。她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為什麼，我做錯什麼了嗎？」密雅在心裡搜羅，這又是怎麼了。

　　「你說過你是拉文克勞的學生，但你並不是，你是斯萊特林的人。」小天狼星注意到女孩立刻避開了與他的眼神接觸。

　　他確實有些粗心大意了，直到現在才發現這個事實。學院基本決定了立場，十幾年前斯萊特林具備能力的人幾乎都加入了伏地魔的隊伍，而剩下沒有加入的也抱著遙遙支持的態度。他自己就出身於純斯萊特林家族，他們是什麼樣的人，他再清楚不過了。

　　他應該一開始就問清楚的。

　　直至此刻，密雅也沒有把這話當成就此訣別的意思。雖然她感到心虛，嘴上卻不服氣地咕噥，「那又怎麼樣，斯萊特林就不可以跟你做交易嗎？」他堅定的學院偏見本來就是很沒道理的事，而她為了維持他們之間的和平共處，也許也有博得他好感的願望，才一再掩蓋她的學院。

　　但是想來她為什麼要因自己的學院感到畏縮呢，他可以為格蘭芬多驕傲，她就沒有資格做一個光明正大的斯萊特林嗎。

　　「你對我撒了謊。懷疑的陰影會讓任何合作從內部開始瓦解。我不想費很多功夫去懷疑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不如從源頭切斷最好。」小天狼星沒有忘記上一世他是怎麼落入食死徒的陷阱，是克利切出賣了他，即便他們之間存在主僕契約關系，這依舊不會妨礙背叛者的行動。

　　密雅握緊了拳頭，她感到一股強烈的委屈湧上心頭：「我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我一直在幫你。而你只是從長期以來的外界印像中推斷我們學院的人是黑巫師，邪惡之輩。這是不公平的偏見。」她竭力壓抑住自己聲音的顫抖，絕不想這時候說氣話，必須以理服人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小天狼星想要盡快擺脫他們之間的關系，所以有意地把話說得重一些：「這話並不過分。你們學院的院長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年輕的時候是個讓人看不起的食死徒，靠出賣自己的同伙才沒被關去阿茲卡班罷了。」

　　她一窒，然後大聲吼道：「你不可以這麼說他！」女孩子尖銳的聲音就像一把鋒利的匕首，劃破了黑絲綢緞一樣密不透風的夜。

　　密雅激烈的情緒讓她自己都吃了一驚，她知道斯內普教授可能不像鄧布利多教授那樣和氣寬容，但他絕不是小人。

　　小天狼星聽到密雅如此維護斯內普，心中也隱隱升起了不快：「我說的是實話，你根本不了解他的另一面。」

　　「那真正的食死徒彼得呢，我記得他可是個貨真價實的格蘭芬多。」不知怎麼，她在這一刻，忽然學會了那些貴族同學們的腔調，那是一種優游且譏諷的語氣。

　　也許學得過分成功，她的話讓小天狼星的臉色變得很差，「那些事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了，你不必關心他是怎麼回事。

　　斯萊特林行事總是以得到更好的東西為目的，我不知道我在你眼裡是不是像肥羊一樣奇貨可居，這才讓你跟我來這一套，隱瞞學院也好，假告白也好，這並不出奇。我知道斯萊特林的女士們到高年級的時候都會這樣精心捕獲獵物。這麼多年過去了，世道都變了，有些傳統似乎依舊沒變，你也跟你的前輩們一樣聰明。」小天狼星已經把該講的話講完了，剩下的就是一些善後工作，他在袖子中握住了魔杖。

　　他的話真正刺痛了密雅，她嘴唇發抖，臉色漲得通紅，「沒有錯，就是假告白，我根本沒有喜歡你。」

　　小天狼星走過來的動作停了一瞬，然後說道：「非常好，意料之中。」

　　「都是因為領主契約！我為你做這做那都是因為那份契約！」她終於找到一個可以徹底推卸掉自己情意的理由，嘴邊的話一下連貫了起來，她急匆匆地編造起來：「我在履行騎士諾言而已，騎士的一言一行必須符合高尚的念頭，我才不得幫助你這個阿茲卡班囚徒。」

　　「這話你說錯了，斯萊特林沒有產生騎士的土壤，騎士的守則本身幾乎與他們的理念相背道而馳。」他本來想對她使用遺忘咒，但……算了吧，用與不用差別都不大，一個小姑娘而已，能做出的事很有限。

　　密雅感覺自己因為氣惱而說出的話已經越來越偏離主題了，但是她停不下來，在可怕的羞赧跟惱怒中，她對著小天狼星的背影不甘心地說道：「你在胡說八道，斯萊特林憑什麼不可能有騎士，難道世界上只有格蘭芬多才是第一高貴嗎......」很可惜，她在緊急時刻的發言總是這樣，腹稿打得太長了，還沒說到重點對方就走了。

　　興許是她眼中因受辱而生出的淚花讓他還是沒有下手做出更絕情的事。

　　相信我，後面不會虐的！

　　按照小天狼星的性格，真的不容易被攻略，他是群星天蠍的星盤（羅琳給出的生日），對他人的戒心是很重的。盡管他非常不喜歡蛇院，他的性格其實有一些格蘭芬多混合斯萊特林，考慮到群天蠍加群射手。不然也不會做出把斯內普帶進尖叫棚屋，這樣大膽又有些無情的事。

　　我想寫出這種復雜感，大家忍一下下哈。

　　我在weibo上寫了小天狼星的星盤解析，感興趣的可以看看哈，覺得沒有可信度的就不要太在意啦，我寫著玩兒的。我的id是：我是不會對你開槍的


第25章 傳統技能

　　那天晚上回去後，密雅就精神不振起來，正好時間已經臨近寒假，白天沒有課，她成日成日地躺在床上睡覺。

　　傑米告訴艾達那天在禁閉教室外發生了什麼，一定是因為她聽到假期不能回家的噩耗，加上被菲利普奚落才變成這樣的。

　　裝病躲在床上的密雅並沒有真的在睡覺，她在心裡把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反復想了快有二十遍，每一個枝末細節，每一句話，甚至每一個表情她都不放過，整個過程宛如自虐。

　　到第十遍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已經可以超脫個人的恩恩怨怨，繼而轉頭追究一些原則性問題，沒過多久她整個人就變得憤憤不平起來。憑什麼她要被人這麼說，你不可能產生騎士精神？？

　　騎士精神這個純粹精神層面的事物又不是血脈、出身、家庭環境這樣先天性的條件，先天性條件意味著人生來是什麼就是什麼，她沒有辦法再投一次胎，好讓自己變成斯萊特林純血貴族的女兒，OK，沒事，她可以在這些方面認命。

　　但是騎士精神她憑什麼不可以有。不就是做個好人，這很困難嗎，她哪裡不善良了，她……親手喂過海格教授養的鷹頭馬身有翼獸，喜歡小動物的女孩子怎麼會是壞人呢。

　　她還……勸阻過朋友們不要做人體實驗，不然會被抓到阿茲卡班坐牢，她一直都很有法律意識，這點不善良嗎？

　　她又……對同學挺友好的，菲利普嘴那麼壞，她一個指頭都沒碰他，就偶爾恐嚇恐嚇他而已。

　　這麼一比較，她覺得自己簡直算得上是本學院少有的善良女孩。

　　算了，還是爬起來去圖書館看看書吧，她要找找騎士精神到底是什麼意思。如果對自己太過滿意，那她現在就是騎士了，來得太過容易得來的話感覺騎士好像也不值幾個錢。

　　密雅是不肯在小天狼星面前認輸的，她拒絕承認自己無法擁有高貴的精神。就像她從始至終沒有在學院裡認輸過一樣，他們總說血統不純的蹩腳巫師永遠不可能與「強大」這個詞沾邊，即便過程磕磕絆絆也好，她決心與一切定論戰鬥到底。

　　而此時，艾達跟傑米綁架了菲利普——是的，這就是地獄三頭犬的傳統技能，綁架。誰在明面上得罪了他們，他們背後就會來這麼一手，無非是為了出氣而已。

　　空教室中，菲利普被精鋼鎖鏈扣住了手腕跟腳腕。

　　這副鎖鏈出自艾達之手，原來她使用的都是普通的黃銅，但自從這學期密雅不知道從哪裡發了一筆橫財，多提一句，她說她在麻瓜的世界買彩票中獎了。艾達的手工武器制作事業從此更上一層樓，因為密雅給她斥巨資購進了妖精做的精鋼。

　　如果說艾達原先的鎖鏈屬於十分危害同學的民間科學家自制產品，有了密雅的財力加持，這些手工作品一下子被改良成了「極度危險並且大有可能危害社會的刑具」。

　　精鋼鎖鏈會限制囚犯的任何變形，只要戴上這些東西，他們會變得連一個最簡單的魔法都使不出來，幾乎跟麻瓜沒什麼區別。

　　而傑米晃著一小瓶透明無色的藥水站在菲利普的身前，語氣極為陰森：「我們來好好算算賬，你干的好事可真不少。那天你像猩猩一樣粗魯地擠到教授旁邊，搶走她說話的機會，讓她沒能把話說出來，別想抵賴，我都看見了。正因為她沒把話說出來，斯內普教授才沒有放她寒假回家。現在她被這個壞消息打擊得心情糟透了。

　　可不止這些呢，我們還打聽清楚一件事，你這個卑鄙的小子經常在她背後搗鬼，像弄臣一樣去權杖成員的面前詆毀她，說她是泥巴種，建議把她的成員資格撤銷。好在格林格拉斯沒有聽你的話，但是他們內部現在有了爭議，這些都是你的『功勞』。」

　　菲利普是個滿臉雀斑的瘦男孩，他壓根不怕這些人：「是我說的又怎麼樣，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嗎？布爾斯特羅德，我勸你趕緊把我放開，不然我會把你們對我做的事都告訴教授，讓你們全都吃不了兜著走。」

　　密雅史密斯就不提了，她是泥巴種，腦子有點不對勁才會做事不思考後果。布爾斯特羅德跟沙菲克可不是，他們倆精明得很。如果他在這裡收到了什麼身體傷害，他們一定會倒大霉。

　　「史密斯是泥巴種不是眾所皆知的事實嗎，虧她寧願說自己是孤兒也不肯承認這一點，這真是一種好笑的撒謊方式。我已經把這些話都告訴權杖的人了。」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艾達一拳頭打在胃部，菲利普霎時齜牙咧嘴地弓起了身子，嘴角冒出了白沫。他像汽笛一樣嚷起來：「你們除非殺了我，不然我一定會把今天的事告訴教授，還有我們家的人，你們絕對得罪不起我們家的人！」

　　傑米從口袋裡掏出好幾瓶不同顏色的水晶瓶，正在對光觀察成色：「哦？是嗎，既然你知道我們對你做了這種事，除了毀屍滅跡沒有別的選擇，那你覺得，我們會不會做這種事呢？」

　　菲利普脖子突然一硬，因為他注意到傑米拿的都是毒藥。

　　「終於可以做人體實驗了，我早就想做了。」傑米拿出一瓶鈷藍色的藥劑，分享給艾達看，「要不要從喪魂劑開始，據說喝了這個藥，魂魄會立即離體，但是身體還能堅持一段時間，我可以操控他的身體，就像操控提線木偶一樣讓他每天去上課，直到身體內部爛到動彈不了為止。這瓶寶貝做好後還沒在人類身上試過，不試一下，多可惜。」

　　艾達接過這瓶顏漂亮又極其邪惡的魔藥仔細欣賞起來：「不錯的想法，他將死得人不知鬼不覺，誰來查也查不出來。別人都以為他在某天的課堂上突然倒斃，其實一個月以前就死了。」

　　菲利普從汽笛嚷成了曼德拉草，企圖大聲為自己呼救，他們看起來一絲都不像在說笑，而且他知道布爾斯特羅德的魔藥課成績很好，這個啞炮家的小子真的做出這種鬼東西！

　　正在此時，門被推開一條縫，菲利普的心從喉嚨慢慢落回了胸腔裡，有人來，他們就不敢對他做什麼了。

　　「你們在干什麼呢？」進來的人是密雅。

　　她垂著眼皮，臉上一絲笑容也沒有，看上去正符合「心情很糟」的樣子。

　　「喪魂劑，菲利普？」密雅一眼就看明白他們要做的事了，言簡意賅地點點頭，然後找把椅子坐下來旁觀。

　　她不想妨礙他們每次都要走的流程，每次都是這樣——先綁起來，然後毆打，打得沒那麼重，但也絕對不輕，中間不停地恐嚇，確實有一次把人嚇到小便失禁過。

　　密雅的目光在朋友們之間來回掃視，大腦開始魂游天外。做這些事過分嗎？不過分。她想試著證明斯萊特林也可以產生具備「騎士精神」的高尚巫師，那麼她的兩位至交好友能夠算得上擁有「騎士精神」的人嗎。

　　鈷藍色的魔藥的確是喪魂劑，一點兒不假，效果有多強誰也不知道。精鋼鎖鏈也非常危險，那玩意兒會收縮，被綁住的人掙扎太厲害的話，被鏈子絞死大概只需要一分鐘。

　　這……即便密雅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理智上也清楚地明白，以行徑來看，她這兩位朋友絕對算是還沒成年的黑巫師。

　　密雅痛苦地單手捂住了眼睛，她不得不承認，如果強行把他們歸類成騎士，那就只可能是名聲極其狼狽的那一種——天啟四騎士，他們的使命是專程為人間帶來戰爭與死亡。

　　抬手揮動魔杖，密雅將鎖鏈從菲利普身上取下來，他確實被艾達傑米成功地嚇住了，他們威脅要殺了他後把他的靈魂封存起來，時機恰當的時候轉移到老鼠的身上，讓他一輩子只能爬行在霍格沃茨的旮旯角落裡，還要時刻防備被費爾奇的貓給吃了。這世界上沒有一個人能想到，哇，原來那只老鼠是菲利普啊！

　　密雅聽到這個老鼠故事後，轉身背對他們打了一個冷顫。因為霍格沃茨中真的存在一個人自願這樣活著，而他這樣活著的理由是，為了黑魔王。

　　她不由自主對黑魔王以及他的信徒產生了一種生理性的反胃。

　　密雅回過頭拍了拍菲利普的肩膀，盡力笑得春風拂面：「朋友，我待會兒就會放了你，盡快讓你從目前的窘境中脫離出去。」

　　菲利普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完全沒有相信她話的意思。

　　「我有一個問題，可以請你回答我嗎。你認為我，看起來有『騎士精神』嗎？」密雅雖然臉上在笑，但是眼睛裡沒有一絲笑意，她緊緊盯著菲利普的眼睛，就像蛇盯住了獵物一樣。

　　菲利普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你只是個下賤的泥巴種而已。如果他們倆動了我，被抓到阿茲卡班不會判死刑，純血到底比雜種寶貴一些。你就不一定了，你肯定會死。」他待還要在史密斯的面前繼續說下去，突然發現眼前變得雪白，而他逐漸失去了意識。

　　密雅用魔杖抵住他，正在修改他的記憶，「要把今天下午的事都刪掉，然後再加一段假記憶，他今天下午一個人在草地上走路，不小心失足從山坡上滾下去了。這就能解釋得了身上的淤青了。」

　　傑米看到菲利普昏睡過去了，有些不情願地把喪魂劑收了起來，小聲念叨：「遺憾。」

　　這就是他們完整的流程，密雅一直擔當收尾的工作，把受害人的記憶縝密修改過後，他們做的事就會像黑夜中的偷襲一樣無法被人所知曉。事實上，這類事做了好幾年了，他們從沒有失手過。

　　「你做得越來越精妙了。」艾達認真觀察後得出這個結論，密雅做的不再僅僅是低年級時簡單的「一忘皆空」了，她已經進步到了攝神取念加上刪改記憶。

　　不過他們一直知道密雅非常擅長跟大腦有關的魔法，這也不出奇。

　　密雅甩了甩魔杖：「沒有那麼好，我的攝神取念還在練習中，不像一些真正的大師，只要掃一眼就能知道別人所有的想法。不過說真的，我已經連上十天的禁閉課了，今天怎麼樣也不想再去，我聞到魔藥的味道都有點腦袋發暈了。」她忽然想到了一個聽上去可行的辦法，於是輕聲念道：「魂魄出竅。」

　　她命令菲利普：「對我施個無傷大雅的惡咒，那就……長毛咒吧。去校醫院治病的話我就能拿到請假條了。」

　　「其實奪魂咒比攝神取念容易多了。」密雅有些不好意思地跟同伴們說道。她勸過他們好幾次不要觸犯戒律，但是她自己剛才就使用了三大不可饒恕咒語之一的奪魂咒。密雅知道她這行為有些雙重標准，不由地想轉移話題。

　　傑米抓到把柄似的放聲大笑起來：「你總說我們是黑巫師，瞧瞧你自己，光明到哪裡去，你可比我們更壞，你是一個表裡不一的黑巫師。」


第26章 教父

　　「姑娘，所以你到底想怎麼樣？」龐弗雷夫人兩手叉著腰，面對著病床上的學生。

　　這個可憐的姑娘下午中了長毛咒，頭發已經長到離奇的程度，直拖在地板上，至於臉蛋，更別提了，滿臉都是毛茸茸的金色汗毛，活像一只金絲猴。

　　「不如讓我在這裡住一晚上吧，喝了魔藥後毛發會自動地收回去。我不想現在剪頭發跟刮毛。著名的長壽巫師尼克勒梅曾經說過：『長壽的秘訣是……不要死，每天都保持呼吸順暢，』哦您別急，後面還有一句重中之重，『不要經常剪頭發，巫師的毛發裡也蘊含著豐沛魔力，警惕脫發！禿頭是魔力消失的征兆。』所以如果現在剪掉頭發的話，我很可能會像大力士參孫一樣失去力量，頭疼腦熱，免疫力下降……」密雅坐在病床上，一本正經地跟龐弗雷夫人傳達自己的理論。

　　這位校醫女士的能力太強大了，她瞬間就解除了密雅身上的惡咒，現在毛發已經老老實實地停留在目前的長度。龐弗雷夫人拿來了大剪刀跟刮毛刀，准備幫密雅把毛發都修剪干淨。

　　那可不成，她最重要的目的是請病假。

　　糾纏了半天之後，龐弗雷夫人搖著頭妥協了，她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禿頭必將走向早衰之路」的確是中年巫師們經常討論的話題，但是那是男巫師的煩惱！第一次見到一個年輕女孩將這個當成大事看待。

　　等她離開後，密雅立刻拉上床簾躺到病床上，從隨身的包裡掏出瓶火焰威士忌跟一盒菠蘿蜜餞。

　　終於，她可以度過一個沒有禁閉課的輕松之夜了！

　　龐弗雷夫人很快就忙得沒有功夫管她，因為一位受傷的魁地奇運動員被送了進來，據說是從五十英尺高的掃帚上掉了下來，情況非常危險。安靜的病房立刻變得吵鬧非凡，他的簇擁者們堅持守在病床邊不肯走，聲稱非要等到他醒過來才能離開。最後他們被龐弗雷夫人厲聲轟走了。

　　魁地奇運動員一向很容易成為校園之星，給他們遞紙條送巧克力的女孩多得數不過來。受傷的英雄，聽上去更可憐惹人愛了。

　　入夜後，密雅下床去衛生間，回來時看到斜對面床上的男孩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原來是哈利。

　　這叫她心裡有點為難。小天狼星命令過她，從今以後不許再插手他的事，哈利是他的教子，很容易推斷出，他一定也不會樂意密雅再接近哈利了。就像好孩子的家長不會希望壞孩子靠近自家的孩子一樣，這個道理是很容易懂的。

　　正在她決定轉身離開的剎那，哈利忽然大喊一聲。

　　不行，還是沒有辦法離開，密雅以為他病痛難忍，痛到喊出聲音了，准備幫他把龐弗雷夫人喊來。

　　哈利的臉上流露出極度驚恐的表情，甚至拿枕頭擋在自己的身前。

　　「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醫療室只留了一盞小燈，雖然頭發已經收回去了，但密雅臉上的一層厚厚的毛還沒褪掉，在光線不佳的環境中，她看上去肯定非常像雪山大腳怪。

　　密雅現在像個怪物一樣把別人嚇得魂飛魄散。這使她心裡升起一種，雖然知道不應該但是強烈而荒唐的笑意。可惜霍格沃茨不能使用麻瓜照相機，不然她一定要把自己滿臉毛毛的精彩照片給拍下來，然後當成聖誕禮物送給艾達跟傑米。他們想不想要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密雅，是你嗎！」哈利立刻從她的聲音中認出了她。

　　不愧是打魁地奇的運動員，觀察力非常敏銳。

　　他默默地把枕頭塞回原處，咳嗽兩聲清清嗓子，想要掩蓋住剛才受到驚嚇的樣子。世界上沒有一個男孩子會承認自己膽子小的。

　　被認出來了，她只好抓抓自己的毛臉，走到了哈利的床前：「你傷得重嗎？」

　　「我沒受傷，掉下來的時候鄧布利多用魔法接住我了。當時魔法部派來的攝魂怪闖進了魁地奇賽場，然後……我受到了一些干擾，就掉下來了。」他悶悶不樂地說道。

　　「你呢，誰把你變成這樣的？」哈利垂下目光看著地板，出於禮貌，盯著一個女生中惡咒的樣子看不太好。

　　「哦，小事，同學之間打打鬧鬧。」密雅手放在口袋裡，靠在他的床邊上，很猶豫是應該靠近他還是保持距離。

　　「哦……」他的聲音裡帶著猶疑，長毛咒看起倆可不像是開玩笑，「如果有人跟你過不去，我可以幫你的忙。」哈利很認真地說。

　　「沒有。」密雅笑著搖搖頭，心中的猶豫跟為難一下子就煙消雲散，她安心地坐到他的床沿上。甭管小天狼星說什麼了，她憑什麼要害怕他，而且哈利可以自己拿主意跟什麼人玩兒。

　　窗外狂風呼嘯，醫療室內空蕩得有些寂寥，但好在他們倆不是單個兒在這養病。

　　密雅看到哈利床上鋪開了很多碎木片，他正在徒勞地擺弄他們，試圖拼成原樣，然後念一個恢復咒。

　　雖然不知道原物是什麼，但她也很清楚，碎到這種程度，不管怎麼拼都拼不起來了。

　　哈利看她好奇的樣子，解釋這是他飛天掃帚的遺骸，魁地奇比賽中他墜落的那一刻，掃帚失控地飛出去了，不幸落在打人柳上，被打了個粉碎。

　　「這是我的第一把掃帚，光輪兩千。當時的情況很奇怪，不知道怎麼回事，攝魂怪一出來，別人都沒有怎樣，我腦海中就響起很多聲音跟畫面，只有我這樣，然後我就……掉下去了。」哈利復述了一遍經過，他感覺羞恥，只有他受到了干擾，就像證明他是最弱小的一樣。

　　「哦，我也這樣。當時攝魂怪差點把我的魂吸出來了，那會兒我快失去意識了，但是眼前出現了外婆咽氣的情景，還有她的葬禮。唉，她幾乎算是是養大我的人。」密雅理解地拍拍他的後背，「這沒什麼，我覺得攝魂怪可能有讀大腦的能力，它會讓人看到最不想看的記憶。」

　　「你腿軟了嗎？」——「是的。」

　　「發抖嗎？」——「有。」

　　「是不是渾身冰涼的？」——「沒錯。」

　　哈利一連串的問題在密雅那裡都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不是因為你弱小，而是它們很狡猾。只要誰經歷過最糟糕的事，就會被他們嗅出來。其他人沒有反應是因為他們很幸運。」密雅拿過哈利床頭的蘋果啃起來，那是他的粉絲團送來的。

　　這話讓他心裡好受多了，甚至心情都輕松了一些。這證明他不是孱弱無力的弱者，馬爾福他們的嘲笑都見鬼去吧。

　　密雅叼著蘋果翻翻書包，她找出一盒巫師棋，在旁邊的空床上擺上了棋盤。

　　哈利盤坐在床上，托著腮慢慢說道：「其實，我還看見了我爸媽。」

　　攝魂怪不會給人看美好的回憶，密雅感覺有些不妙，「然後呢？」

　　「伏地魔來了，他就那麼站著，手裡舉著魔杖，笑得很得意。他已經殺了我爸爸，然後要來殺我。我媽媽擋在我的面前，跪下來求他，別殺我，要殺殺了她吧。最後……出現了一道綠光。」哈利原本只是想干巴巴地把今天的故事說完，說著說著，他就感覺後悔了。早知道不說了。

　　密雅放棋子的手一僵，棋子忽然變得很沉，沉得她沒辦法繼續擺下去了。她不知道怎樣能裝作不在意的樣子。

　　「他是個大魔頭，是嗎？」她輕聲問道。哈利此刻的表情讓她意識到，黑暗公爵是真正帶來毀滅的存在，他與同學們所認為的偉大人物距離很遠。如果一個人的偉大靠屠戮嬰兒的父母獲得，靠讓一個小男孩做孤兒獲得。

　　那他即便非常強大，也絲毫不偉大，他只是卑鄙的屠夫。

　　哈利點點頭：「有人管我叫『救世主』，由於我的存在伏地魔死了，很多人因此得救。但是我並不希望………做救世主。如果伏地魔沒有殺了我的爸爸媽媽，那我就是有家的人了，他們看起來是一對非常好的父母。如果可以，我真願意把現在的一切交出去，然後把他們換回來。」他的聲音越說越低沉，就像在自己沉思。

　　一陣穿堂風吹過，龐弗雷夫人留下的那盞小燈的火苗舞動了一陣。他們的影子也因此像兩頭巨獸似的，倏地動了起來。

　　密雅喉嚨干澀地說道：「我知道，過去的事已經......無法改變。可是如果，如果……你能夠擁有一個教父，他性格隨和，口袋裡有錢，魔法相當強大，並且，非常非常愛你，他將把你從德思禮家接出來，邀請你跟他一起生活。只要你願意，從此以後，你們能夠永遠地生活在一起。你是……怎麼想的？」

　　「怎麼可能有這種好事？」哈利扯開嘴角笑了一下，他知道密雅是好意，她只是想鼓勵自己。

　　「真的有呢？如果真的有呢？」密雅偏過腦袋，堅持不懈地問他。

　　「我不敢相信。」哈利語氣微弱地說道：「我害怕他覺得這件事很麻煩，就像佩妮姨媽常說的那樣，拉扯大一個小孩是很麻煩的事，要花很多錢。我也不是那麼好，我壓根不算很優秀………也許他中途會改主意。」

　　這話不是那麼容易說出口的，但密雅早就見過他窘迫的樣子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在灰熊炸魚店被其他孩子耍笑，是密雅來給他解圍。所以哈利知道她是不會嘲笑自己的，她絕不是那樣的人。那麼說出真心話也是可以的。

　　密雅以極為肯定的語氣說道：「不會的，他絕對愛你，一點不摻假。如果他有這樣的機會，他會像父親一樣為你付出一切。」

　　小天狼星猶如西伯利亞的流放犯一樣活著，他情願變成狗，哪怕東躲西藏地吃老鼠也要徒步穿越大陸尋找哈利。她親眼見到過這份艱辛又落魄的愛。

　　「那麼，我覺得我們應該可以相處好的吧。」哈利低下頭，先擦擦眼鏡，然後揉了揉眼睛。

　　密雅愉快地笑了起來：「你會想跟他一起生活吧。」

　　哈利揉眼睛揉了很長時間，末了才眼睛通紅地點點頭，誠實地回答：「我想。」

　　你願意就好，只要你願意，我一定會為你做點什麼。

　　也許僅僅因為哈利很像她理想中的弟弟，一個靦腆的小男孩，試圖理解她，試圖護衛她。

　　沒有爸爸，這件事沒什麼出奇的，她從不會因此想不開，世界上有的是沒有父親的孩子。

　　但是這個世界裡，一萬個，一百萬個，一千萬個這樣的孩子中，如果有一個獲得好結局，他的父親某天終於找到了他。

　　她會為此暗暗高興起來。


第27章 弟弟

　　哈利吃了一塊菠蘿蜜餞後又舔了舔手指上的糖霜，承認這種甜品非常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點。」密雅很積極地把一盒都推在他面前。

　　哈利堅持：「那一人一半。」

　　「我吃幾塊就夠了。」她擺擺手，打了個大哈欠。

　　密雅站起來回到自己的床位：「困死了，晚安！」只是這聲晚安裡包含著不易察覺的興奮。

　　她從床簾的縫隙中觀察，哈利伸頭看了看她的床位，有些疑惑她怎麼都不吃了，他坐在床上對著蜜餞發了會兒呆，然後捏起蜜餞塞進嘴裡，吃得兩腮鼓起，嚼出滋滋的聲音，吃完一塊擦擦嘴角，又拿起下一塊，是一個心情很愉快的小男孩的樣子。

　　密雅非要把蜜餞留給他的原因是，她書包裡塞了一瓶火焰威士忌，這酒不喝她心裡過不去。

　　未滿十七歲的小巫師不能喝酒是人人都知道的事。雖然她也沒滿十七周歲，不過十六歲喝酒總比十三歲聽起來好點。

　　反正千萬不可讓哈利看到她的違規行為，再有樣學樣。這不亞於把她的良心放在火上烤。

　　咕咚咕咚一頓灌，最後一滴喝下去後，她人事不知地歪在枕頭上睡著了。

　　其實這也是她第一次喝酒，以前喝的僅限於黃油啤酒那類不含酒精的飲料。

　　只是艾達說過，失戀的最佳解決方法是喝酒。雖然她這不算失戀（根本也沒戀），但她找不到更好的詞語來描述近日心緒。

　　為什麼這麼生氣，為什麼這麼惱火，她不知道答案。

　　總之，喝酒能讓她有一種速速變成成年人的感覺，她很想證明自己不是別人瞧不上眼的黃毛丫頭。

　　密雅的眼睛在世界的一側閉上，卻在它的另一側睜開。太陽跟月亮正同時出現在天邊，只不過太陽是西沉的，天空逐漸獨留給那彎稀薄的月牙。

　　睜眼的瞬間伴隨著短暫的天地旋轉，她呆呆地躺在草地上看了半晌天空，草叢裡聚集的飛蟲嗡嗡地繞著她的臉飛舞，時不時試圖往她鼻孔裡鑽。

　　怎麼又回到了這裡，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往昔之夢。

　　夏天的傍晚，白晝殘留的炎熱半點沒有消散，從大地中冒出來的熱氣蒸騰著上升，烘得她後背發燙，這種夢境的觸感總是這樣過分真實。

　　學生們結束一天的課業，早早回去吃晚飯外加衝涼洗澡。

　　湖邊的雜草叢越長越高，幾乎快有半人高。真奇怪，難道海格教授今年沒有把夜騏放出來吃草嗎？其實夜騏最愛吃腐肉。但每年雜草長起來的時候，海格教授都習慣把夜騏當除草機用，「小寶貝們不挑剔，什麼都吃，真是好乖好乖」。

　　不遠處的人聲把她從冥想狀態拉回到人間。密雅豎著耳朵聽，湖畔旁邊站了兩個人，他們正在說話。

　　此時她的出現地點有些不妙，正好就在那片半人高的草地裡，湖邊的人不知道草裡頭有人，因此吵起架來並沒對周圍設防。

　　要命，難道她就樂意聽別人的私事嗎？

　　又不是有滋有味的情侶吵架。

　　兩個男的……實在是，唉，意思不大。

　　但是現在離開也不是好時機，只要她略動一動，前面的人就會知道她的存在。本著一種默默的貼心，她決定還是再躺一躺好了。

　　干擾別人激烈的爭吵，一定會讓當事人感到很尷尬的。

　　其中一個男孩明顯處於變聲期，他的話既多說得又快，談話開始之前先聲明，他只是幫助父親傳話，他個人對這一切絲毫不關心。

　　大意是父親要求他的哥哥假期一定要回家，母親只是一時之氣，只要回去對她說說軟話，她會寬宥他的。

　　另一個人聽上去有十六七歲了，他說的話很少，有時只用個把單詞回復對方。但不知道他說了什麼，小男孩刻意偽裝的平板語氣漸漸裝不下去了，他的語氣變得強烈起來，扯著變聲期的公鴨嗓子為自己的父母辯解道：「他們不是那個意思，你為什麼總把他們想得那麼壞？媽媽知道你真走了，一個人關在房裡哭了一場……」他待還有很多話要說，卻被對方的一聲冷笑打斷。

　　對方以低沉的嗓音又說了幾個字。小男孩有點愣神，嘟囔著：「麻瓜跟麻種巫師跟我們又有什麼關系？他們難道比爸爸媽媽還重要嗎？」他沒有徹底否定哥哥的話，但依舊不服氣。

　　「那你離開了家，要去哪裡呢？」

　　這下密雅聽到年長少年說了一句較為完整的話，「去詹姆家，他的父母歡迎我去。」

　　這句話在密雅聽來並沒有什麼值得生氣的地方，小男孩卻因此帶上了幾分怨氣：「你一定很遺憾沒有出生在波特家，那麼你就可以跟波特做血親兄弟，並且擁有一對非常滿意的父母。而不是出生在布萊克家，連給你洗襪子的家養小精靈都讓你討厭，以至於現在不得不離家出走了。」

　　她好像聽到了一些關鍵詞，密雅差點想站起來看看他們到底是什麼人了。

　　少年也開始生氣了，他生氣的表現是說一些不冷不淡但是刺激人的話，「他們家的人至少不會在家養小精靈老得站不穩的時候，把它們的腦袋割下來掛在牆上。」即便這話不涉及任何一位血親，但仿佛在承認，他離開的原因的確是因為對整個家族感到不滿。

　　男孩沒有對這件事進行反駁，此時他說了另一句不相干的話，變聲期的嗓門漸漸平息下來，有一種談話進入尾聲的意味，「你觀看學院魁地奇比賽的時候從來沒有為我喝過彩。」

　　「你知道為什麼。誰都想為自己學院的球隊喝彩。」

　　「上個賽季，我被人從三米高的地方撞翻摔了下來，同一時間波特從我手裡搶到飛賊。你只顧為他的勝利歡呼，我差點跌破腦袋你卻只顧為他歡呼？

　　你心裡早已把一個外人看得比家人還重要了，所以離家對你而言不會對任何人產生不舍。

　　別想否認這點，是你選擇了放棄家族，主動離開格裡莫廣場12號。

　　不是媽媽攆走你，而是你自己選的！」

　　密雅可以肯定，小男孩平時絕不會說這種話，說了就像在向對方表示，我十分在意你，我希望你也能夠在意我。

　　他是一個要面子的小孩，所以一開頭才會假借給爸爸傳話的名義找哥哥談話。

　　當一個人說出平時怎麼也不會說的話，很可能是他決定就此放棄的征兆。

　　他現在應該非常傷心。

　　小天狼星布萊克平靜地說道：「你明明知道我為什麼走掉，早也好晚也好，我必須得離開。我的確是家族的叛徒、黑羊、污點，怎麼說都行。

　　總之我現在，未來，永遠永遠不會做伏地魔的信徒。如果我當家主，我只會動用一切可以動用的力量跟他戰鬥。

　　現在的局面對你們來說未嘗不是好事，不管將來我做了什麼，失敗的話死我一個就夠了，我的選擇不會將你們拖下水。雷古勒斯，別走上那條路，這是我給你最重要的勸告。我離開後家族繼承人會變成你，如果你愛他們超過一切，你就應該帶領家族蟄伏起來，保護他們度過最黑暗的時代。」

　　雷古勒斯知道這也是哥哥的最終話語，他已經下定了決心不會回去，媽媽燒掉的掛毯無需再等待妖精工匠來上門復原了，小天狼星布萊克這個名字已被家族永遠抹消掉。而自己，從此再也沒有哥哥了。

　　在絕對不能訴說出口的悲傷跟失望中，雷古勒斯以「虛偽，騙子，呸。」結束了對話，他邁著怒氣衝衝的步子離開了。

　　湖畔邊終於只剩下一個人，以及另一個，躺在草叢中的密雅。

　　她快躺麻了，屁股被地硌得痛死。

　　小心翼翼換成趴著的姿勢，她四肢著地，企圖爬離此地，盡快離開。

　　唉，為了夢中世界的人們不被干擾，看看她為此犧牲了多少。密雅已經確定這絕不是普通的夢，應該是被魔法介入了。

　　尚且不知道原因的情況下，她不想做出改變。萬一這是時空穿越，她做錯一點點，整個未來說不定都大事不好了。

　　想著不要干擾，但恰恰還是干擾了，她的手腕壓斷了一棵樹枝。

　　「誰在那裡！」坐在湖畔的少年立刻轉身，拿著魔杖對准密雅所在的位置。

　　果然是那個黑發的灰眼少年。

　　小天狼星少年時代與成年後的樣子疊在一起，讓前不久才與之決裂過的密雅感覺怪不自在的。

　　她撣撣袍子，別別扭扭地站起來，簡直不知道怎樣面對他才好。

　　於是當場做出了一個相當荒誕的舉動，她事後為自己找借口，那不完全是因為她這個人比較荒唐，很可能當時酒還沒醒。

　　她不是才中過長毛咒嗎，滿臉毛茸茸的金毛，其實手背也有點。

　　於是——「吼！」她舉起爪子，模仿了一下大型貓科動物的威脅動作，粗著嗓子吼了一聲，同時皺起鼻子做了個凶惡的鬼臉。

　　就這副尊容，他絕對認不出自己是什麼人。

　　然後他會害怕，拔腿往城堡跑吧，她的確是這麼期望的。

　　情急之下，她忽視了小天狼星的生平履歷，民間傲羅，戰鬥大師，坐牢十三載的服刑人員。

　　這樣的人物十六歲的時候也許都開始為觸犯法律做練習了，怎麼也不會是個膽小鬼。

　　半晌的停滯之後，他們彼此互瞪著對方，全都一動不動。

　　「你在干嘛？」小天狼星興致缺缺地看著面前的女生犯傻。

　　手背沒有毛了，密雅立刻摸摸自己的臉，非常光滑，什麼也沒有。失去毛發的掩護，她正在無遮無掩地干傻事。

　　要命，好丟人......

　　小天狼星拿不准剛才的話被她聽了多少，「你在這裡蹲了多久？」

　　「從頭到尾。」她遲疑地眨巴著眼睛。

　　「你好大的膽子……」他拿著魔杖朝密雅走來。

　　密雅情急之下立刻舉起雙手，「喂，你忘了我嗎？咱們之前在一起玩兒過魁地奇，你忘了嗎？」

　　「當然記得。但是這不意味著你可以偷聽別人的家事，而且你是個斯萊特林，這讓我不得不提著點兒神。過來，讓我把這段記憶洗掉，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他早就注意到她胸口的銀蛇院徽了。

　　很好，一點兒不錯了，這種冷酷無情的樣子非常小天狼星布萊克，前幾天跟她決裂的時候，他也是這麼說話的。

　　「你先等等！」她伸手做了個暫停的動作。

　　這次一定要把想說的話完整，絕對不要再憋憋屈屈地讓他把話頭掐滅。

　　「首先，你憑什麼那麼看不起斯萊特林，我壓根沒做任何壞事，你卻對我有了極大的成見。其次，我聽到你們的對話難道是我主動偷聽的嗎，我只是在草叢裡睡著了，醒來就聽到你們在說話。要怪也怪你自己才對吧，說私密話怎麼不知道布置一個防竊聽咒呢，你總是心那麼大。最後，我為什麼要讓你修改記憶，這是侵犯隱私、非法入侵的行為！」一口氣把話說完，她感到一陣舒爽。

　　小天狼星沉默地看著她，看她停下大喘氣，才評價道：「你喝了很多酒。」她渾身醉醺醺的酒氣。

　　得了，酒鬼什麼都不記得，不改也沒什麼。

　　這是重點嗎？

　　不過她確實感覺到一種飄忽忽的亢奮感，正常狀態下很難做到那麼暢通無阻地斥責對方。

　　「你叫什麼？」他坐回湖畔邊，百無聊賴地用魔杖操控水流。

　　「拉密雅。」她昂起頭，大大方方地報上名來。

　　Lamia是古希腊神話中一頭半人半蛇的女性怪物.Lamia的上半身為嬌艷女性，下半身卻是蛇類.


第28章 騎士

　　拉密雅是希腊神話中半人半蛇的女妖名字。

　　在現實中，密雅一直沒有機會光明正大地在小天狼星面前報出身份。到了夢裡，幾乎是出於惹人生氣的目的，她捏造出這麼個假名。你討厭斯萊特林，那我偏偏是討厭的毒蛇。

　　純血巫師家庭習慣用星星或是神話故事中的人物為自己的孩子命名。給女兒取名為希腊神話中的蛇妖，倒也沒什麼出奇的。

　　小天狼星隨意動動指尖，湖水就會汩汩上湧，形成爭先噴湧的小小噴泉，「很可笑，但不是最可笑的。」

　　密雅臉紅了，她以為他在說她方才的行為，「你在笑話我嗎？」

　　他背對著她漫不經心道：「是啊，你的名字很可笑。巫師家庭就是這樣，總是想方設法給自己的孩子取一些看似了不得，實則很傻瓜的名字。」

　　哦，說她名字可笑沒什麼，反正是假名字。沒說她這個人可笑就行。

　　酒勁就像坩鍋中螺旋上升的蒸汽一樣，徐徐盤桓到了她的腦袋上方，密雅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以對抗醉意。

　　她坐了下來，垂著腦袋，感到暈得越來越厲害了：「你才是真正的傻瓜呢。你明明在意你弟弟，但在他面前就是不說好話，叫那孩子變得那麼傷心。」

　　小天狼星好奇地扭過頭，跟她面對面坐著，「你看我像是那麼膩膩歪歪的人嗎？」

　　「我就是知道，不然你干嘛不參加魁地奇球隊？」她臉頰酡紅，視野中出現了重影，搖搖晃晃地伸出一根手指。

　　「你對我挺了解的嘛，你在關注我嗎？」小天狼星打量起她來。他從沒在課上見過這個女孩，除了那一次周末早上打魁地奇。她比他年紀小，還是比他大？

　　「非常，關注。我一直在注視著你，我對你很好奇。很久以前，我想成為你那樣的人，魔法強大，技藝高超。但你壓根不是……我們那種人，你不是黑的，哦，不對，勉強也算是，畢竟是布萊克。我說到哪兒了，對了，我發現你不是後，但還是很想獲得你的認可，鬼知道為什麼……可你拒絕我了，你說斯萊特林很卑鄙，不可能有騎士精神……我很生氣。」

　　這在小天狼星聽來，跟熾烈的告白沒有什麼差別，他不知道拒絕過多少女生，當面也好，回貓頭鷹信也好，數都數不過來。這種話很像是他會說的。

　　「所以你想跟我約會嗎？」他直勾勾地看著她，「你請求我做這件事，是嗎？」無所謂，反正她很漂亮。

　　她停了下來，有點被搞糊塗了。怎麼這麼容易？為什麼三十多歲的小天狼星不能爽快一點呢。

　　少年慢慢靠近她，托住她的後腦勺，側過頭，就在下一個動作即將完成時——

　　「你不參加魁地奇球隊，是不想跟你弟弟同台競技，對不對？」密雅兩手抱在胸前，專撿對方不想聽的話說。

　　昨天的我你愛答不理，今天的我你高攀不起。

　　作為一個自尊心強烈的姑娘，已經被拒絕過一次，她可不要隨隨便便就被人吃回頭草。

　　這話一出，徹底打破氣氛。他僵在原地，柔情蜜意而不失老練的手法頓時施展不下去了。

　　「你不想跟他對上，所以再喜歡魁地奇，你也不會加入球隊，情願周末早上一個人在球場自娛自樂。」她眯起眼睛，盡力像把眼中的重影恢復成一個。

　　承認愛，承認在意，往往比裝成王八蛋還要艱難，那會使人感到難為情的。

　　「他喜歡魁地奇，我沒那麼喜歡，僅此而已。」小天狼星若無其事地坐回原處，仿佛剛才的事壓根沒發生過一樣。

　　「你應該去跟他說，『我的確有把你放在心上，為了避免跟你對戰，我寧願不進球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為了無聊的自尊心耍帥。」她用力推了他一把，幾乎有點發急了，「別以為所有的事現在不去做，今後也來得及。小孩的心很敏感，你為什麼要讓他現在這麼難受呢？」

　　她喝得實在太醉，撲通一下就歪倒在地了，直接倒在他身旁。

　　「你以為我很好受嗎？」小天狼星看著醉成一灘爛泥的女孩，知道他現在說什麼，對方也許都聽不明白了，也許正因為如此，他才會繼續說下去。

　　「我不得不這樣，做一位親愛的好哥哥一點用處都沒有，反而會害了他。只有真正斷絕關系，才是對他有益。」

　　他拍了拍女孩的臉蛋，毫無反應，看來是醉暈過去了。

　　「我知道雷古勒斯不希望我離開，他愛家裡每一個人，愛爸爸，愛媽媽，連克利切他都愛，克利切是我們家的家養小精靈，他愛的人中，當然也包括……我。我們小時候寸步不離，就像一顆豆莢裡的兩顆豆子，我九歲的時候說過，將來要做職業決鬥家，從英格蘭打到全世界，他覺得這個理想十分危險，老了一定會缺胳膊少腿。但是他沒有讓我不要干了，而是決定給我做決鬥助手，我受傷或是被人殺死了，他就幫我報仇，朝著敵人繼續進攻。

　　好小子，對不對？他是一個好小子。

　　他期望緊跟我的步伐，但我不能讓他這麼做，討厭我吧，恨我也沒什麼。

　　我是不會跟他說這一切的。」

　　最後一點余暉也燃燒盡了，天徹底暗了下來。

　　小天狼星望著湖面出神，解決完這一切他並沒有得到解脫。可能日落帶走了熱度，他感覺到了冷和空。

　　格裡莫廣場12號的空氣仿佛都帶著幾代人煉制黑魔法時產生的毒霧，但他也是這古老家族的一部分。他自願割下了一部分血肉，又能拿什麼去填補身軀中的窟窿呢？

　　密雅躺在地上，側過頭，看到十六歲的男孩用手捂住了眼，半天才放下。他雙眼緊閉，抵抗著帶有涼意的晚風，以及眼眶中的灼熱。

　　她看了他很久，咕噥道：「這樣是對的嗎，小天狼星？只要能讓在意的人獲得最好的結果，他們怎麼看待你沒有關系，令他們傷心也沒有關系。哪怕……自己的心，也在承受著苦痛，統統都沒有關系。是這樣的嗎？」

　　「嗯，沒有關系。」他直視著遠方的湖面，漂亮的側顏線條紋絲不動。

　　密雅從他身上仿佛領悟到了一道可行的方法。

　　反正是夢，或者說，基本上是夢。也許她的存在只是幻影般的插曲，根本不是什麼時空穿越。魔咒提取了當事人的記憶，讓她可以像翻閱書籍一樣進入這段記憶之中，一切都不會改變。

　　這就能解釋，為什麼成年後的小天狼星並沒有認出自己是誰。

　　在這短暫的幻夢中，密雅從身後抱住了他，緊到讓對方以為這是一種纏綿，誰知她忽然惡狠狠道：「我跟你說，我是你未來老婆，我穿越時空來到這一年是為了……為了索要贍養費，你跟我結婚三個月就把我甩了，你還罵我，說我沒有可能產生騎士精神，說我是斯萊特林壞種。不給錢也行，考慮到你最近離家出走了，口袋裡肯定沒錢。那第二條路，你今天得給我道歉，否則我就要給你施惡咒，讓你從十六歲開始滿臉青春痘。」魔杖已經抵在他脖子上，只是她手非常不穩。

　　這是她今天第二次發揮性格中荒誕的一面。本著夢境了無痕的心態，如果不對當事人橫加勒索一番，她會覺得非常吃虧。

　　看看他都做了什麼，難道這不值得一個道歉嗎？？

　　「如果這些都是真的話，你為什麼不去找跟你結婚的那個男人算賬呢，我才十六歲，什麼都沒有做過，我很無辜啊。」小天狼星對於背上壓著的醉醺醺女孩子，沒有產生一絲一毫的懷疑，因為他根本沒有試圖把這些當成真話去理解過。

　　誰能跟醉鬼講道理。也許有一部分是真的，那就是他的確拒絕過她，斯萊特林不在他的約會對像標准之內。於是她喝多了就來討要道歉來了。

　　這女孩索要道歉的胡話很好笑，他完全被她逗樂了。

　　「我親你，你不讓，約會肯定更不行。那你要怎麼樣？拉密雅小姐，要怎樣才能為我的無禮行為向你表示由衷的歉意？」她長長的金發垂在他臉龐邊，風吹過時，拂得他臉癢癢的。

　　「我……打不過成年後的他。」她實話實說，「但是對付你也許可以。」

　　「所以你是專門來欺負人的？」

　　「……好吧，那我也不欺負你了，不然顯得我更做實了斯萊特林壞種頭銜。」她非常不情願地松開他。

　　「未來的我，是什麼樣的？」小天狼星配合著她，像一個合格的受騙者一樣發問。

　　密雅的眼神忽然垂到了草地上，「我……不能說，否則時間線會被改變。」他的未來，幾年之後就會完全進入黑夜。

　　「你愛我嗎？我是說，跟我結婚的時候。」他饒有興趣地問她。

　　她點點頭。

　　他肯定道：「我應該也很愛你。」

　　「為什麼？！」她震驚地看著他。

　　「我肯定不會跟我不愛的人結婚，誰也沒法子給我安排聯姻，如果選擇跟你在一起，我一定是愛你的。而且你的性格挺好玩的，雖然我現在還沒有愛你，但是如果一直跟你相處下去，我應該會愛上你的。」這裡面五分實話，五分假話，假話只是為了哄她高興。他是不婚主義，未來沒有結婚的可能。

　　「是嗎！」她驚訝得幾乎要站起來了。

　　這是她前陣子一直糾結的事，糾結於三十四歲的小天狼星布萊克為什麼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糾結得幾乎快腸子打結了。

　　「看來我挺走運啊，未來的妻子是個美人兒。」他微笑著繼續說逗她開心的話。

　　這些話的效果非常好。

　　因為她又驚叫著重復了一遍：「是嗎！！」甚至還摸摸自己的臉，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算得上一個美人。

　　「未來的我一定是個傻蛋，才會把這樣的美人給甩了。」其實結婚三個月再離婚非常像他的風格，興衝衝進入婚姻，感覺束縛就立刻離婚。他笑著笑著，都快產生了一絲絲懷疑，難道有百分之一的幾率是真的嗎？

　　他這麼一說，密雅不由產生了歉意，「別這麼說，你給了我很多錢，剛剛贍養費的事，是我胡說的，你不欠我錢。」

　　小天狼星的笑容僵了一下，如果當真婚後三個月離婚，拿出很多錢給前妻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彌補方法。

　　這聽上去更像真實發生過的事兒了。

　　密雅心中所糾結的事，總是想知道的事，被眼前少年的三言兩語就解開了。她神清氣爽，身心舒暢，所有煩惱都沒有了。

　　少年小天狼星思索著望向她，「你真的來自未來嗎？」

　　沒等她回答，他就搖搖頭，試圖把一剎那的猶豫甩出去。

　　關於他未來的一星半點，密雅都無法說出口，她怎麼能忍心告訴他即將面臨的黑暗前路呢？

　　「如果我說，我會保護你，你願意相信我嗎？」她抬起眼睛，試探著看他。

　　他攤開手反問：「為什麼不信呢？我唯一不相信的是我自己，你已經看清了你的前夫是什麼樣的人。甚至很可能我已經對你做了某些殘忍的事。為了達成一些更好的結果，有時候我會非常無情。拉密雅小姐，無私地幫助你的前夫這並不好，對你一點幫助都沒有。我是死是活，你都不要回頭看，離開我，然後好好享受我給你的贍養費才是正確的。」

　　密雅氣得跺了一下腳：「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難道我在你心裡，真的是個唯利是圖的小人，『徹頭徹尾的斯萊特林』嗎？我再也不許你這麼說了，斯萊特林壓根不是這種隨意放棄伙伴的人。如果……如果你非要這樣說，你就是在傷害我的尊嚴。」

　　「好好好，你不是。」他如果真的娶了一個斯萊特林，最高興的肯定是他媽媽，家族的黑羊最終還是會走回「正」軌。

　　這也太可怕了。

　　女孩是真的生氣了，她瞪著他，眼睛裡都快噴火了：「你老這麼說我……」

　　「我再也不說了。你要怎樣才能消氣？」小天狼星舉手投降，這可能是他唯一確切犯過的錯，他一定對她用過這個理由，才讓她記得這麼深。

　　他想到了一個主意：「跪下。」

　　「你說我壞話，還讓我跪下？」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是的，跪下吧，小姐，我絕不戲弄你，真的。」

　　她單膝跪下，不知道他想做什麼。難道是要她向他求婚的意思嗎？？不至於吧，不是吧。

　　「低頭，別那麼瞪我了。」

　　小天狼星拿出魔杖，輕輕觸碰她的兩肩與後頸，「從過去到將來，您善意的守護我將銘記在心，以偉大的梅林之名，我認可您是一位高貴的騎士。」

　　密雅緩緩抬起頭，「什——麼？」

　　「騎士冊封儀式啊。布萊克家族來自法國，很久以前我們家出過一些騎士，混得很好的人甚至得到過領主的頭銜，所以我很懂這套。」

　　他想把她拉起來，密雅拉住了他的手，卻不肯起來：「我是說，你為什麼認可我是騎士？為什麼？」

　　「那有什麼可懷疑的呢？危難之時，你願意保護拋棄你的前夫，這不正證明了，你具備騎士的品德嗎？」小天狼星一把將她拉起來，低柔說道：「好了，別生我的氣了，你高興了一點嗎？」

　　她愣在原地，心中五味雜陳，整個人像被人施了定身咒一樣。

　　這時霧出來了，她知道這是夢要結束的征兆。每次被霧氣蓋住全身，她都會消失在此處。

　　她還有很多很多話沒有說，可是霧氣已經向她迎面飄了過來。

　　密雅焦急地握住小天狼星的手，為了避免被霧徹底籠罩住，她拉住他小跑起來：「你等我，我一定會再見到你的，我會去找你，一定一定。別忘了我，記住我的名字，我的臉。」

　　小天狼星雖然隨著她在小跑，但他的灰眼睛中滿是不解，不明白她為什麼忽然這麼著急。

　　到了不得不松開了他的時候，霧氣襲來，她離開了夢境。


第29章 實施計劃

　　正午的日光照進醫療室，密雅在焦急跟慌亂中醒來，手在空氣中胡亂抓了一把，只抓了個空。

　　她還有好多話沒說出口。

　　對面哈利的病床已經空了，但他留了張紙條在她枕頭旁邊，紙條上寫著，「今天是約定的日子，我會把赫敏跟羅恩帶到霍格莫德村子，哦對了，還有斑斑，相信他們最終會放下成見跟你交上朋友的，我對此非常樂觀。——哈利」

　　約定的日子，約定……宿醉後的腦袋跟漿糊一樣混沌。

　　窗外的光隨著時間慢慢移動，直到照在她的瞳孔上，刺得她翻身坐了起來。

　　她想起了，今天是殺人的日子。

　　即便她已經為此做好了一些准備，但那天小天狼星命令過了密雅，不許再插手任何與他有關的事。

　　如果計劃沒有停止，他很可能使用復方湯劑變成她的樣子親自把這樁事繼續下去。

　　密雅跌跌撞撞地穿上鞋子走出了醫療室，距離約定的事還有半天的時間。

　　去格蘭芬多塔樓之前，她預想過半天之後即將實施的計劃可能會陷入非常不妙的境地，令人厭惡，非常卑劣。

　　小天狼星要殺人，而她不能讓他如願，他一定會因此厭惡她的。可如果真的如願，無論是夢中少年的未來還是哈利的未來都會伴隨著無言的缺憾。

　　她期望自己可以親手完成這件令人嫌惡的事，然後讓所有人獲得好結果。

　　平生第一次，密雅希望擁有屬於自己的神。就像外婆那樣，外婆信仰天父，遇上緊張為難的事，她會在胸前劃十字。

　　密雅慌亂得快要胃痙攣了，學著外婆在胸前劃了十字後，她簡直想找個地方跪下來向上帝禱告。

　　然後她真的這麼做了，跪下後才發現她一段禱詞都想不起來......明明小時候跟外婆學了很多段來著。

　　只能訕訕地站了起來，不免慶幸這種慌張樣子還好沒有被人看到。

　　「無膽匪類，鬼鬼祟祟躲在這裡做什麼！」橫空冒出來的聲音差點把密雅嚇得一個趔趄。

　　回頭一看才發現是畫像在說話，空畫框裡闖進來一個全身穿著盔甲的男人，騎著一匹肥肥的灰馬。這個組合其實看起來有點滑稽。

　　卡多根爵士，以暴躁的脾氣跟沒頭沒腦的性格出名。據說他實在太愛吵鬧以及跟人決鬥了，其他畫像裡的人都受不了他。於是他就被搬到了這個地方來。

　　「沒……我路過。」密雅腳底抹油就想溜走。

　　誰知道卡多根爵士跟她較上勁了：「小賊，如果開始了禱告，為什麼不將它繼續下去？」

　　活見鬼，他是一個巫師，怎麼懂禱告這回事。密雅走得更快了，害怕他把剛才的事跟別人說出去。

　　中世紀的麻瓜會狩獵巫師，其實人跟人也差得也不多，他們斯萊特林巫師可是很會狩獵麻瓜呢。

　　「好吧，我忘詞了，您不用費神了，我回去看看經書，想起來了還會繼續禱告的。」她搪塞道。

　　「膽小鬼，遇到事就想跑！真正的騎士應當拿上寶劍向前衝，向前，向前！」卡多根爵士果真如傳言中一樣瘋瘋癲癲。

　　「啊？」她上下觀察這位騎肥肥小馬的人物，忽然想起來他好像是位貨真價實的騎士，曾經為亞瑟王服務，是圓桌騎士之一。「偉大的卡多根爵士，可以問您個問題嗎？那個，騎士會害怕嗎，害怕的話，應該怎麼辦呢？」

　　「向死而生，舍生取義！如果你的目標是守衛城池，那麼就鏖戰到最後一滴血流干為止！

　　那是我一生中最輝煌的一戰，我曾經被派去殺死惡龍，那個可惡的畜生吞食了我的駿馬，咬碎了我的寶劍，一無所有的我只好隨手抓來這匹胖馬，心想著，你這個滿身鱗片的大畜生，今天不是我死，就是你死，或者我們一起死。於是我拿起被折斷的破魔杖，駕起小馬直往惡龍的嘴裡跳。

　　『轟隆』一聲，破魔杖的火星點燃了惡龍肚子裡的煙，它被我炸死了，我贏了！」

　　這的確是卡多根爵士一生中最出名的事跡。

　　讓我往惡龍嘴裡跳除非把魔杖架在我的脖子上，這是她的真實想法。可不得不說，密雅隱隱約約被他的瘋癲給折服了。

　　不愧是亞瑟王的屠龍騎士。

　　「小賊，明白了嗎，不是我死，就是你死，衝吧！」卡多根爵士訓練密雅喊口號，非要她大喊三遍後才放她走。

　　她東張西望，確定身邊真的沒人後，放聲喊道：「我要騎上卡多根的小馬，前進，前進，前進！」這是一句有名的巫師諺語，意味著竭盡全力去做某件事。

　　老實說確實有點效果，她被卡多根爵士一路打氣後，渾身都是勁兒地向著塔樓跑去。

　　在小天狼星到來之前，密雅早已帶走了這三個小格蘭芬多，以及那只老鼠。

　　「所以說，你跟哈利在小惠金區認識的，那你應該是……」赫敏第一個對密雅提出問題。他們正走在霍格莫德的樹林小道上，旁邊是羅恩跟穿了隱形衣的哈利。

　　密雅爽朗地回答了她：「麻瓜出身，沒錯。我母親是麻瓜，父親嘛，不清楚，我出生之前他就離開我們了。」感謝卡多根爵士，她現在情緒非常高漲，並且從他那裡習得了格蘭芬多的行為模式。爽朗，活潑，情緒外放。

　　她直截了當把牽涉到隱私的家事都告訴了他們，赫敏有些尷尬起來，她確實在懷疑這個斯萊特林的高年級女生，但沒想到對方大度到這個程度。

　　「我也感覺奇怪怎麼會被分到斯萊特林呢，如果當初去赫奇帕奇或是拉文克勞，我的日子都會好過很多。你知道即便在斯萊特林內部，他們也不喜歡麻瓜巫師。」密雅衝赫敏眨眨眼：「所以我在外面不得不得跟他們同一陣營。」

　　赫敏的目光中理解中帶著些同情：「我也被人喊過泥巴種，斯萊特林的確是這樣的。」

　　羅恩嘴裡鼓鼓囊囊地塞滿爆炸夾心軟糖，這是剛才他們一起去蜂蜜公爵的時候密雅買的，「用不著那麼擔心，她不會像黑巫師一樣把我們帶進小黑屋綁起來殺掉的，沒這個必要，她又不是食死徒。」

　　「羅納德，吃你的糖果吧。」赫敏被他的話弄得更尷尬了。

　　密雅一瞬間笑容有些不自然，但很快掩蓋了起來。

　　哈利蓋著隱形衣不方便說話，走到人少的地方他才冒一句：「我跟你們保證過了，如果她是馬爾福一樣的人，就罰我活吞鼻涕蟲。」

　　羅恩吃糖噎了一下，「哥們兒，我在吃東西！」

　　與此同時，小天狼星正在四處尋找他們，到了預定的時間，哈利一行人並沒有到山洞中去。

　　密雅把他們帶進了尖叫棚屋，他們正坐在地毯上觀察老鼠。

　　「不是什麼大問題，主要是焦慮引發的脫毛。老鼠為什麼會焦慮呢？多奇怪。」她笑了一下，「你們猜猜，老鼠為什麼會焦慮？是因為預感到了自己的死期嗎？」

　　這老鼠看起來已經衰弱得不行了，灰胖，碩大，後面拖著一條長長的尾巴。它是一只純粹的老鼠，看起來沒有任何的過人之處，說是寵物店裡的人從下水道附近捉上來的都不奇怪。

　　「斑斑不會死的，它只是有點胃口不好！」羅恩有點惱火聽密雅這麼說，他對自己的寵物老鼠很有感情。伸出手想從她手裡奪走斑斑，但她手臂向上一提，輕松避開了他的手。

　　哈利跟赫敏發現了密雅變了，變得有點不對勁起來。她在進入這棟屋子之前一直是爽朗的，但是一接觸到斑斑，就再也不讓任何人拿回去了。她的語氣也有些怪怪的，笑容裡帶著幾分緊促。

　　「你可以先把斑斑還給羅恩嗎？」哈利為這份不對勁有些不安起來。

　　密雅不為所動，她抽出魔杖，在那一瞬間，老鼠激烈地掙扎起來，就像發了瘋一樣。

　　而羅恩似乎能預感到她將要對他的老鼠做的事並不怎麼好，於是奮力撲了過來。他成功了一半，一撞之下把她的准頭撲歪了。

　　赫敏也加入了陣營：「你要做什麼！」她對密雅發射了昏迷咒，但不成功，被躲了過去。

　　僅僅在一瞬間內他們突然就成了敵人，場面亂成了一鍋粥。

　　「密雅，你抓羅恩的老鼠做什麼啊？」哈利問密雅的話一概得不到回答，他簡直感到不可思議，眼前的一幕有些過分荒唐。

　　「中了！」密雅大喊起來，老鼠急劇變大，冒出人類的頭跟身子。

　　「你干嘛，把我的老鼠變成一個人！！還是一個醜男人！」羅恩氣得臉都紅了。

　　赫敏擋在中間，凝神看著這一切：「那不是變形咒，斑斑，不對，這個人好像是一個阿尼瑪格斯。」

　　密雅喘著粗氣，這才有功夫跟他們解釋：「我很早就發現這個男人有些不對勁，所以剛才試了一下，果然，他是人類。想想，一個成年男人變成老鼠呆在小男孩旁邊，這不是變態戀//童//癖嗎？赫敏你應該懂這個詞。哈利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必須幫你們解決這件事！」

　　在赫敏跟羅恩解釋完什麼是戀//童//癖後，羅恩被惡心得快要尖叫了，哈利扶牆捂著嘴感覺很想吐。

　　變成人形的男人就差跪在地上懇求羅恩，他是他的寵物，不是壞人。

　　換來的是羅恩奪路狂奔，直接跳到了沙發上，就跟碰到了蟑螂一樣。他對所謂的「寵物」一絲感情都沒有了！

　　而小天狼星是在事情進行到中途的時候闖進來的。


第30章 釋放

　　該來的總會來。

　　小天狼星的突然闖入伴隨著巨大的爆炸聲，他把門炸了。

　　密雅布置的防護咒也被他統統解開。

　　進門的一刻，他看見的是被鎖鏈緊緊捆住的彼得，正懸浮在半空之中。沙發上橫七扭八躺著三個陷入昏睡的孩子，哈利也在其中。

　　而那個斯萊特林女孩正站在坩鍋前專心地熬制一鍋魔藥。

　　注意到他的到來後，她只微微抬起了眉毛，似乎並不驚訝，眼神都沒有從魔藥上抬起來。這是斯內普教授的長期訓練在起效果，動不動走神的話會被他痛罵。

　　「我說過我的事跟你沒有瓜葛了。」他冷淡地繞過她，直接走到彼得面前，正在觀察他是死了還是中咒了。

　　「與邪惡勢力作鬥爭，難道不是每個奉公守法的公民應有的責任嗎？」她不為所動，按照步驟逆時針繼續攪拌。

　　小天狼星已經拿出了魔杖，隨口說道：「聽上去你並不需要我的感謝？不過很好，現在的時機非常好。」他的全副精神都在蟲尾巴的身上。

　　只差一步，一個索命咒。

　　密雅離開坩鍋，快步走到小天狼星與蟲尾巴之間，「你說過我們毫無瓜葛了，我抓住他不是為了獻上去任你宰割的，你不能對他做任何事。」她對著小天狼星舉起了魔杖。

　　這是他從進門後第一次直視這個女孩，他望向對方的眼瞳，穿過重重的密影，女孩琥珀色的眼睛裡終究是一片漠然，這讓他一無所獲。

　　「你的大腦封閉術確實用得很不錯。」小天狼星下壓杖尖，對准了密雅，「但看起來對你來說不是好事。如果我摸不清你到底要做什麼，只好把你視為阻礙我的對像了。

　　不想受傷的話，現在讓開還來得及。」

　　難道她真的不怕嗎？密雅能感覺到懼意跟緊張就像一塊沉重的鉛球。

　　她所認識的那個親切而有趣的男孩停留在十幾年前，眼前的人經歷了命運嚴苛的搓磨，心性也發生了變化。

　　必要的時候他可以冷硬而無情。

　　「殺人不是最好的辦法，如果不殺人，而是把他交給魔法部，事情將會得到圓滿的解決，您也可以得到清白。」她控制自己的緊張，盡力以和煦而恭敬的態度向他提議。

　　她流露出的懼意被他捕捉到了，小天狼星向前走去：「我知道你在害怕，不用逞強，只要……」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打斷了，密雅默念咒語，指揮沉重的鎖鏈將他視為目標

　　偷襲著實是她的本能。

　　鎖鏈像是具有生命的蛇類，蜿蜒扭動，一旦碰到人就開始發揮束縛的本能。

　　小天狼星被纏上後手腕立刻被捆住，他起先有些遲疑，但並沒有死命掙扎。他在鎖鏈繼續纏繞的過程中毫不猶豫地揮舞魔杖將沙發變成野豬，連密雅都不得不承認，這是一招漂亮的變形術。

　　野豬橫衝直撞地跑過來，鎖鏈立刻因另一個熱氣騰騰的活物而分心了，它左搖右晃地猶豫後纏到了野豬身上，施加在小天狼星身上的束縛力大大減弱了。

　　好消息，艾達作品的缺陷在這次戰鬥中顯現了出來，有助於提高她後續的作品質量。

　　壞消息，密雅如果在魔法決鬥中輸了的話，可能沒有機會回去向艾達傳遞這個信息了。

　　眼見他立刻重獲了自由，密雅就像任何一個落荒而逃的反派一樣，往其他地方躲去。

　　這是一場真正意義上的巫師之間的較量。

　　巫師在決鬥的時候能召喚出水火風土，甚至雷電，他們會在視野所及的任何物體上施加一層接著一層的變形，威力強大的咒語帶來的光亮可以照亮天地。

　　只有鄧布利多校長或是斯內普院長那樣強大的巫師才能做到那種程度。

　　密雅覺得自己根本沒有准備好，她的實戰經驗目前只有一場！

　　在她找掩蔽物躲閃的時候，小天狼星對准了被吊起來的彼得，毫不猶豫地發射了惡咒。

　　一部分的鎖鏈瞬間形成了一扇盾牌，咒語被用妖精精鋼制作的盾牌擋住了。她在鎖鏈上施放了保護咒，防的就是老鼠還沒被魔法部抓到倒先被人殺了。

　　他試著炸了好幾次都炸不穿這道盾牌。

　　這就是魔法的奧妙，當巫師發動力量形成難以解開的謎團，只要她一日不死，魔法就解不開來，謎團會一直存在。

　　於是小天狼星回頭開始尋找密雅，這在他看來好話已經說盡了。

　　一道道石化咒跟昏迷咒在尖叫棚屋的客廳炸開來。

　　不是死咒，她需要感到慶幸嗎？密雅躲在門後觀察他的步伐。

　　「密雅，你想要什麼呢？我可以盡我所能地給你。沒有必要這樣，出來吧，這樣你不為難，也不會令我為難。我知道你一直是個乖孩子。」小天狼星四處尋找著，終於從門後看到了一瞥亮金色的光影。

　　她從前怎麼沒發現這人很有連環殺人狂的特質？聽聽這話，真是要多嚇人有多嚇人。

　　從門後被拽出來時，她掙扎著揮出一道繳械咒，非常徒勞。對方輕而易舉地躲了過去。

　　「出來，我們談談，你到底想要什麼？」他抓住了女孩的手腕，奪走了她的魔杖，這讓她沒辦法再揮出任何一個咒語了。

　　密雅梗著脖子不肯就範，她知道他最終的目的就是殺人而已。

　　他毫不客氣地從她手裡奪走魔杖：「你一定不會平白做這種事，既然拼盡全力，必然有所渴求。保下這個背叛者能為你帶來什麼呢？」

　　不是為我，是為別人。

　　「我知道你很聰明，你可以講講價，我保證你會得到一個好價格……」女孩兩只手腕細得能讓他一手握住，他也正是如此對待她的，像捉小雞崽似的輕而易舉地就制服了她。

　　他總認為密雅是有所圖謀，這個想法讓她異常氣悶，好像價格出得足夠了，她就會讓他殺人一樣。

　　「梅林二級勛章。」被小天狼星束縛住的密雅快速地嘟囔出一個詞，「活捉他對你好，對我也好，你為什麼不考慮考慮呢？」

　　「難怪呢，但這對你來說太早了，你才十六歲……多拿幾個N.E.W.T.優秀證書比梅林二級勛章有用多了。」

　　密雅覺得他的話裡甚至帶著點譏誚。

　　野豬已經被他變回原狀，一條長沙發橫亙在客廳中央，

　　把她拉到沙發上坐下，小天狼星也坐到沙發另一頭，「這難道不可笑嗎？一個小孩懷揣著這種幼稚的野心，十六歲……我該說這是學院天賦嗎，比你年紀大得多的人都做不來的事，你的膽子竟然這麼大。」

　　「就事論事行嗎？扯我的學院做什麼。」她瞥了他一眼。

　　他自顧自繼續說下去：「我敢保證，如果有這種機會，你的院長早就第一個來了。」

　　密雅在心裡嘆了口氣，看來小天狼星跟院長也許有過一些交集，因為只要提到院長，他就會不加節制地冷嘲熱諷起來。

　　「你還小，別跟他學，對你沒好處。」這是他的結語。

　　「你覺得我壞到什麼程度了？」她悶不作聲地冒出一句。

　　小天狼星側過臉，看著這個金發女孩，陷入了沉默。自從她學會了大腦封閉術，他就再也無法看到她的思想了，而他也無法從言行中摸透她想做什麼。

　　一個情緒多變，難以捉摸的十六歲少女。

　　一開始覺得她純真而溫柔，但事實證明她根本不是表面上的樣子，甜美少女懷揣著秘密，處處都是算計，他甚至都無法確定她想要什麼。

　　「你……」他沉吟著。

　　她已經預備好反駁他的話，只等著小天狼星發表評論。

　　「不壞……」

　　「什麼？」

　　「不壞。」

　　密雅不懂他為什麼改變口風，也無意再深入探究，她活動著手腕：「我知道你不稀罕我做的這些事，那我可以告訴你，我做這些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別人。」

　　他一點不奇怪這女孩怎麼又有了新說法，這就是青春期孩子掌握大腦封閉術的壞處，大人看不見他們的思想，也就無從限制他們野火一樣肆意燃燒的念頭：「怎麼，不是梅林二級勛章了嗎？史密斯小姐，你的自述未免變得也太快了吧。」

　　密雅走近他，勇敢地直視著這個人，用和緩的語氣鄭重說道：「我為了一個年輕人，他跟你長得很像，生活在一個遙遠的地方。我跟他保證過，我會回去找他，只要他有危險，不管在哪裡我都會去拯救他。」

　　「我想這是一個錯誤。」他身體靠後，不動聲色，「他也許並不需要你的拯救。」

　　「約定就是約定。」她猛地向右手掌心中吹了一口氣，手心上朱紅色的粉末揚起紅色的風，倏地一下，直撲到了小天狼星的臉上。壁爐裡的火焰搖擺不定著，他的眼中出現了長久的困惑，半分鐘後，他陷入了沉睡。

　　這是今天的第二次偷襲。

　　回頭環視屋子中陷入昏睡的一群人，密雅放下了被吊起來的彼得。

　　湊在坩鍋上方看了一眼，如果拿給斯內普教授打分的話，這鍋藥估計會得個T(巨怪)。

　　她搖了搖頭，長長地嘆了口氣，「唉......」

　　一個小時後，尖叫棚屋的上方升起一個巨大的碧綠色骷髏，骷髏中鑽出一條黑蟒蛇。

　　現在很多年輕的孩子恐怕並不能知道，這是某個老牌不良組織的著名標記——黑魔標志。

　　每當這個標記出現的時候，意味著食死徒殺完人了，正在召喚黑魔王的降臨。

　　所以當尖叫棚屋出現這個標志的時候，整個霍格莫德都被嚇壞了。

　　尖叫棚屋中湧來了四方八面的魔法部守衛人員，他們本來是鎮守在這裡等待抓捕小天狼星布萊克的。

　　奇怪的是房子內出現的人物並不是他，而是應當在十三年前就死掉的彼得佩迪魯，那位著名的英雄，據說他在抵抗小天狼星布萊克的攻擊時被炸成了碎片。

　　他很明顯精神不正常了，正站在屋子的中央大聲疾呼黑魔王終將會重新降臨人間。

　　此人聲明他已經過夠了四處流亡的生活，自打十三年前他忠誠地執行了黑魔王的命令，將波特一家帶向了死亡，並將此嫁禍給了小天狼星布萊克，陰影到來了，波特家的小崽子害死了那位大人！

　　如同喪家之犬一樣的生活一文不值，他渴望為黑魔王付出一切，只求重現過去的輝煌。

　　你們等著，他馬上就要出現了！

　　數十個傲羅在片刻的警備後又等待了一會兒，可事實是，什麼都沒有出現。

　　然後彼得佩迪魯就被抓了。

　　沙發上躺著幾個孩子，其中包括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那孩子手心被劃了一道傷口。

　　與此同時客廳中心的那鍋魔藥快被熬干了，幾個傲羅懷著恐懼的心態用木棒攪合半天，裡面什麼玩意兒都沒冒出來，說來可笑，他們當時確實害怕裡面出現一個黑魔王。

　　哪怕是半個也夠可怕的。

　　事後經過專人鑒定，那是一鍋制作非常失敗的復活藥劑，動用了彼得佩迪魯的一根手指，波特先生的幾滴血，以及一根陌生人的骨頭？雖然不知道是誰的，從結果分析，絕對不是來自黑魔王的至親，否則這鍋藥很可能真的會熬出點什麼玩意。

　　魔法部的人連同聖芒戈的專家對彼得佩迪魯進行了幾天的研究，深入提取了他的記憶後發現，雖然他說的話都是真的，但這個人的精神徹底不對勁了，也許是流亡期間服用了有毒的黑傘蘑菇。

　　現在的局面有些尷尬，他們誤抓了一個人，讓他坐了十三年的冤獄，不巧他前陣子跑了。現在抓到了真凶，那麼下一步該怎麼辦……如今人影子都找不到，魔法部的人有些迷茫。

　　經過幾天的商討後他們達成了統一意見，做一點事比什麼都不做事強，不如先把通緝令解除吧。

　　好在小天狼星布萊克幾天後莫名出現在霍格莫德，立刻被人發現蹤跡，官員們進行了層層上報。

　　這位因失誤入獄的人物很大手筆地放棄了請律師起訴魔法部這件事，如果他這麼做了，幾百萬加隆的賠償金是少不掉的。

　　但是他要求原魔法法律執行司司長巴蒂克勞奇對他進行公開道歉，當初這位司長沒有進行完整的審判就把他扔進了阿茲卡班，怎麼說也有責任道個歉。

　　巴蒂克勞奇這號人物早就過氣了，自從兒子被爆出加入食死徒隊伍，這位有名的官員就被下調到了國際魔法交流合作司。

　　如果犧牲一個人的臉面可以為部裡省下大筆的賠償金，魔法部認為，倒也不是不行。

　　在道歉會上，小天狼星布萊克並沒有按照約定好的流程跟當事人握握手，所謂流程，不過是被記者拍下來刊登在頭版頭條，作為當事人對魔法部包容與理解的證明。

　　他在握手的時候，緊緊抓住巴蒂克勞奇的手不放，大聲在公開場合舉報他窩藏罪犯兒子（「很可能是懷恨在心」——麗塔斯基特在自己的專欄中寫道）。「這件事阿茲卡班裡人人都知道，十幾年前他帶了一個替死的人進來，然後用復方湯劑把真正的小巴蒂克勞奇帶出去了，你們可以現在去他家突擊檢查。」

　　魔法部的人躲閃不及，來不及捂住現場記者們的耳朵，他們的自動書寫羽毛筆就跟發瘋一樣就差把紙寫穿了。

　　全是大新聞！

　　簡直是拔出一個蘿蔔帶出一連串的坑，一個大新聞接著另一個大新聞。

　　在連續幾天的新聞刊登後，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些魔法部並不想讓人知道的事件。巫師們茶余飯後談論不休，他們稱之為「魔法部內部的髒事」。

　　總之結果，不算太差勁。壞人得到了制裁，無辜者被無罪釋放（「小天狼星布萊克被關了十三年後腦子一定有點不正常了，人人都知道攝魂怪能把人變成白痴。估計他現在就是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流口水傻子，不然無法理解他竟然不打官司索要賠償金，真是虧大了。」——來自《唱唱反調》的某位讀者投稿）。

　　十三年後，小天狼星布萊克重新獲得了名譽與清白，成了一名自由人。


第31章 暑假

　　轉眼幾個月過去了，六年級的下學期，密雅在斯內普教授的要求下又參加了一次魔藥學的普通巫師等級考試。

　　此次性命攸關，決定了下學期能不能重獲自由。

　　艾達在傑米的鼓勵下也跟密雅一起去重考了一次魔藥學，「不要放棄你的傲羅夢想！想想看，考出優秀等級的話，你就能去逮捕你們家的有錢親戚了，不是相當令人興奮嗎？」

　　成績得等到暑假才會寄過來，密雅對拿到優秀一點指望都沒有。

　　自從彼得佩迪魯的事件上了新聞之後，她每天吃早飯的時候都會把鼻尖湊在報紙上從頭到尾地看，連報紙中間的夾縫都不放過。

　　她對一件事印像非常深刻，聖芒戈的魔藥專家在接受采訪的時候說過，「我可以肯定，彼得佩迪魯當時正處於精神極度不穩定的狀態，他制作出了一鍋比糞蛋好不到哪裡去的魔藥，企圖從中復活出黑魔王。萬幸他失敗了！」

　　目光在那兩行字上來回看了五六遍，她的臉慢慢地紅了起來，紅得有些發燙。因為那鍋「糞蛋」不是別人，正是出自她的手筆，為了留下堅實的證據用以證明彼得是一個懷揣陰謀的食死徒，她制作魔藥之前把步驟背了好幾遍呢。

　　復活藥劑是從傑米那裡打聽來的。

　　沒有在亂做，真的有用心，非常非常用心……這更加讓她羞愧難當了，立刻把這張報紙揉成一團扔進書包裡。

　　「不全是我的錯，熬制中途被人打斷了那麼長時間，不然不至於熬干一整鍋藥。」她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語。

　　黑魔標記跟復活藥都是計劃的一部分，把人引過來後，彼得在狂化劑跟吐真劑的催使下一個勁地向外吐露真相。這樣的做法非常野蠻且大膽，但有效率，魔法部在巨大的黑魔標記面前失去了掩蓋的空間，不得不省去官僚主義式的拖沓，盡快地將這樁案子破了。

　　畢竟一天不出結果，《預言家日報》就會每天花半個版面討論霍格莫德的黑魔標記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分析黑魔標記事件的連載報道非常受歡迎，和平年代的巫師們對詭譎的陰謀論很感興趣，大家有了合理的借口去譴責魔法部辦事不力，冗雜的機構存在屍位素餐的現像。

　　前提是確定他們的確是安全的，黑魔王沒有真的復活就好。

　　至於那個人，曾經通過雙面鏡聯系過密雅一回，她當時想都沒想就拿起毛衣嚴嚴實實地包住這面鏡子，裡三層外三層地裹好，像裡面有炸彈似的趕緊塞進了行李箱的最裡層。

　　不敢猜測他想說什麼，一直追殺的人沒有殺成，那只老鼠即使被送到了阿茲卡班也只是坐牢而已，英國是不存在死刑的。

　　也許現在依舊厭恨她插手所做的事吧。

　　何必接通雙面鏡聽他說難聽話。

　　也許期間他發現使用雙面鏡無法再找到她了。把雙面鏡藏了起來後不久，某天密雅收到了一封信，信中內容很簡單：我們見面談談。——小天狼星布萊克

　　密雅不太搞不清他是在建議還是在命令，想到那天他為了殺人在尖叫棚屋動了真格的，反正……有點害怕。

　　一分鐘後她馬上對自己施了隱蔽咒，這樣任何貓頭鷹都找不到她了。

　　橫豎平時也沒人給她寄信，唯一跟她有往來的是《預言家日報》以及《女巫周刊》，她蹭艾達跟傑米的東西看不就好了嗎？

　　之後貓頭鷹信再也沒有來過了。

　　我知道我是壞了你大計的壞東西，你就把我忘了吧！千萬別像追殺彼得佩迪魯一樣追殺我。

　　她虔誠地在心裡這麼祈禱著。

　　夏天轉瞬即至，又是一年新的暑假。

　　為期一整年的院長禁閉課終於即將結束，斯內普教授在最後一次禁閉課後跟密雅進行了一次單獨談話。

　　這次談話有關她家庭的事宜，教授告訴她，暑假她不再需要回到原先的家庭，由於家庭暴力事件的發生，魔法部已經把她的撫養權移交到了麻瓜福利院。

　　「他們其實可以修改記憶，把那段記憶刪除。然後……」不得不說，她還保有著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可重新回去這個選擇也並不怎麼好。

　　只是有些太快了，太干脆了，她沒有料到眨眼間就要去福利院。

　　斯內普教授制止她繼續說下去：「史密斯小姐，不要美化自己的記憶，只有美化之後的記憶才會讓人產生軟弱的留戀。

　　魔法部的安排建立在多方考慮之上，未成年巫師的身心健康比虛偽的家庭和諧重要。你應當聽從他們的安排。」

　　遭受過一次暴力之後，無法保證會不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這也許是斯內普教授所能說出最有人情味的話了。

　　真沒想到世界上最在意她身心健康的人是魔法部跟斯內普教授。

　　「暑假期間請遵守福利院的紀律，不要使用魔法，不要四處亂跑。最不應該做的事，你知道是什麼嗎？」

　　靈光的學生這時候都能說出一個像模像樣的答案。

　　不違法，不使用魔法，還有什麼不能做的嗎，密雅猶猶豫豫地表示不知道了。

　　「不能回原來的家。」院長重復了一遍：「那裡已經跟你毫無瓜葛了。」

　　直到坐上霍格沃茨特快列車的那天，她都在思考自己生活的轉折點是怎麼一回事，世界上怎麼會有人十六歲的時候進福利院，好滑稽……她竟然成了一名大齡孤兒。

　　不過尚且不必太過恐懼即將面臨的新生活，因為她的生日在七月初，一旦到了那一天她就自由了。巫師只要遵守巫師的法律，他們十七歲算作成年，成年後就可以隨意地使用魔法，前提是不能違法。

　　她打算到時拿上魔杖靜悄悄地離開福利院，順帶用一點無傷大雅的混淆咒讓裡面的人忘記她的存在。

　　艾達跟傑米一時一個主意，剛開始催她自由後就去他們家住，「荒原跟沼澤地，來體驗體驗真正的巫師家庭生活，作為傳統的斯萊特林黑巫師家庭，我們這種人家的房子挺像麻瓜電影裡的鬼屋。」

　　盡管所有人都知道地球上有多少土地，土地又有多少面積。但這個世界真正的遼闊程度是超過所有人想像的，其中一小半的區域的確是車水馬龍、人群密布，那是麻瓜的一邊。

　　還有一大半則尚未開發，每個國家都有這樣的土地。那些地方的環境不大適宜普通人居住，例如森林，山川，沼澤，荒野，因為其中沒有超市，電影院，加油站，醫院，學校，什麼都沒有，巫師家庭就扎根在那裡生活。

　　他們有時會去麻瓜的地方找點樂子，隨便逛逛，但是很少有人跟麻瓜聚居在一起。就像北極的愛斯基摩人不會去赤道生活一樣。人對自己不了解的族群無法選擇全然信任，不僅如此，混居也違反了他們的生活習性，有孩子的巫師家庭很難掩蓋小巫師身上不同尋常的地方，讓麻瓜看到一絲跡像都會惹來麻煩。

　　邀請密雅去他們家這個主意很快就被艾達跟傑米共同否決了，「鳥不拉屎還沒住夠嗎，咱們干嘛不去麻瓜的地界轉悠轉悠，我想看真正的電影而不是看密雅帶來的電影海報，就這麼說了！」

　　期間反反復復，直到下車的那一刻他們都沒定好暑假做什麼。唯一確定的是到時候一定會去找她。

　　艾達被她風風火火的爸爸拉著，還沒來得及回頭說點什麼，立刻被帶著幻影移形消失了。傑米衝著密雅揮揮手，他媽媽一左一右地牽著兩匹夜騏正在等他，這是他們的代步工具，夜騏太高大了，縮在車站裡很不自在，很快他們也離開了。

　　就剩她一個人站在過道裡，不知道福利院會不會派人來接她，還是要自己坐火車過去呢，她仔細研究著手裡這張寫有地址的紙條。

　　「喂，密雅，看這邊！」哈利在前面向她招手，他今天很不尋常，甚至可以稱得上是興高采烈。這樣活潑外放的神態都有點不像他了。

　　他推著行李箱三步並兩步小跑到她旁邊，「你的家人沒有來接你嗎，沒關系，我們可以一起。」哈利完全不記得那天發生了什麼，因為她仔細修改了記憶，三個孩子的記憶都停留在去蜂蜜公爵商店試吃新的雪泡泡糖，吃完她就離開了他們了。

　　密雅見著哈利後不由產生愉快的笑容，正要跟他一邊走路一邊胡亂聊一陣子天，忽然抬頭看到哈利身後的人。

　　那個人穿著一身繡著銀色暗紋的長袍，胡子雖然沒有剃光，但是明顯好好修整過了，黑發堆在肩上，額頭前的一縷卷發跟十年，二十年前的樣子相比，一點變化都沒有，他依然是那位典雅的貴族少爺。

　　她帶著滿臉的笑容抬起頭，就看到小天狼星站在她的面前，一瞬間笑意就像退潮的海水一樣散了。

　　「我要走了，有人在火車站外面接我。我不會住在原來的地方了，但我也許會回去一趟，到時候我會找你的。哈利，開學見！」密雅對哈利身後的中年人視而不見，簡單解釋了一下近況後，她就准備離開了。

　　「等等，只要幾秒鐘，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教父小天狼星布萊克，他……因為，不知道你看不看巫師報紙……算了我還是長話短說好了，總之他回來了。待會兒我們一起去德思禮家，鄧布利多教授不希望我成年之前就離開佩妮姨媽家，但是小天狼星想要跟他們談談，告訴他們一個多月後會把我接走。」

　　哈利見她趕時間，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的近況交代了，「如果你暑假……感到無聊，或是想去別的地方玩的話，你就來跟我們一起住，小天狼星在倫敦有一棟房子，裡頭的房間非常非常多。」

　　他沒有提上個暑假密雅在埃克森家惹出的事，也沒有問她，他的繼父還會不會讓她回去，只說了如果想來玩，隨時歡迎，住多久都可以。

　　這孩子加上重音又強調了一遍：「我是說，現在就可以。你可以現在就跟小天狼星一起去他家。他真的非常非常好，一定會好好招待你的。」

　　哈利憋著勁跟她打啞謎似地說話，是因為他想要維護她的隱私跟自尊心，你的繼父願意給你地方住嗎，你能找到其它暫住的地方嗎？這些話他覺得在哄鬧擁擠的火車站裡很難說出口。

　　只能旁敲側擊努力讓她理解自己的意思。

　　密雅第一時間就明白了，但她裝不明白，「太棒了，真好，我為你感到高興，哈利，你一定要在信裡好好跟我說說這是怎麼一回事。我真的非常非常想去，但車站外有人正在等我，也許暑假晚些時候我們可以在倫敦見！」

　　她一邊說一邊邁開步子向外走，把她跟他們之間的距離越拉越大。

　　按照禮節，哈利介紹過他的教父後，他們應該互相打個招呼，最好再握個手，但她堅持裝瞎，假裝無事發生。

　　小天狼星站在哈利身後，神態悠游而輕松，沒有流露出一絲他們相識的意思，也並未上前說話，但他的目光一直追著她，只是非常不明顯。

　　他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姿態相當挺拔，所以看他們倆說話的時候須要垂下眼皮，灰色眼眸的流轉像濃霧中的亮光般一閃即逝，這讓旁人非常難以猜測他的態度。

　　「小天狼星，這是密雅，密雅史密斯，我們從前都住在小惠金區附近，她是我的好朋友。」哈利才想起來，他還沒把密雅介紹給自己的教父。

　　「你好，史密斯小姐。」他向前一步，走到密雅的面前主動伸出了手。

　　密雅遲遲沒回應，她腦子裡盡是懊悔跟莫名，幾個月前她怎麼敢坐在他懷裡說想跟他交往看看。

　　這個人揮起魔杖的樣子干脆而利落，釋放咒語沒有一絲停頓，她依然記得他在尖叫棚屋四處搜尋她的樣子。

　　她現在才有一種通緝令上的黑巫師遇上傲羅的緊張感，而這個感覺才是正確的。

　　他的手還停留在那裡沒有動，大有她不配合就不走的意思：「我們應該好好聊聊，您認為呢？」

　　又是這句話！

　　她連向上瞟了一眼的勇氣都沒有，機械地伸過去握了一下手，含混道：「當然，當然。」指尖碰了一下她就飛快地收回來了，清晰而客氣地添了一句：「小天狼星叔叔。」

　　他是哈利的教父，她喊他一句叔叔也沒什麼不對。

　　我把你當叔叔，你可別再靠近了。

　　小天狼星的手一僵，「叔叔？」

　　她已經拖著行李向著遠處跑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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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看砍我！


第32章 新生活

　　小天狼星從未考慮過去過一種普通人的體面生活。

　　上輩子離開監獄不久後他再度身陷囹圄，格裡莫廣場12號成為他的新牢籠，直到生命終止在帷幔另一側。

　　對他而言其中最大的痛苦並不是做通緝犯，而是失去了自由。

　　恢復名譽成為合法公民布萊克先生則是一件無所謂的事。

　　無所謂別人怎麼看他，罪犯也好，惡魔也好，全都無所謂。他所在意的人都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他是好是壞，隨便旁人怎麼說吧。

　　事情變成現在的樣子只是一個意外。

　　魔法部派了很多官員來跟他協調溝通，期望他能配合宣傳，甚至有人提議給他發一個什麼勛章，為紀念他們這些無名的民間抵抗者在大戰期間所做的貢獻。

　　一個勛章也許能夠抵得上十幾年的牢獄，把冤案醜聞變成一次遲來的致敬。只要當事人感到滿意，醜聞對於魔法部的名譽損害就能下降下去。

　　這個破提議沒有得到上層的同意，當然也沒有得到他的同意。

　　有一段時間格裡莫廣場12號的附近埋伏著很多小報記者，他們渴望獲得一次布萊克先生的專題報道，實在不行的話偷拍幾張他的照片也能提高報刊的訂閱量。

　　小天狼星布萊克在外界眼中一直非常神秘。雖然此人出自古老而高貴的布萊克家族（人人都知道這個家族支持黑魔王），他卻是那個人的公開抵抗者，一匹不折不扣的黑羊。

　　在坐了整整十三年的冤獄後，他做到了一件從來沒有人成功過的事——神不知鬼不覺地從世界上最嚴苛的監獄阿茲卡班逃離出去，如同一顆露珠般消失在空氣裡。

　　這位曾被大眾視為背叛友人的惡徒，黑白難辨的小人，不久之後又戲劇般地得到了平反。

　　事實上到現在依然存在一種論調，小天狼星布萊克說不定是個雙面間諜之類的人物，他黑白通吃，腳踩兩道，做過一點好事，也做過不少壞事。這不難理解，也許這就是布萊克家族的目的，他們讓一個兒子支持黑魔王，另一個兒子抵抗黑魔王，這樣不管哪一方贏了，他們家都能存留下去。

　　身世的離奇，境遇的轉折，加上個人戰績的突出。很難描述他到底在魔法界擁有什麼樣的形像。

　　人們孜孜不倦地談論他，卻完全不了解他。

　　小天狼星唯獨接待了一家媒體，並非《預言家日報》那樣的著名報社，而是一家風格滑稽的小報——《唱唱反調》。

　　這家雜志熱衷於刊登陰謀論跟假新聞，假到讓人發笑的程度。他的個人專訪放在雜志最後的部分。

　　盜獵彎角鼾獸在北非造成的生態危機

　　購買古靈閣理財產品——純屬妖精的陰謀，只為掏空你的口袋

　　細數掀起王朝風雲的偉大巫師們第五期人物——安妮博林

　　笑話大賞：三個老巫婆戲弄麻瓜作家，麻瓜為此神魂顛倒

　　密雅此時正坐在沙灘上，膝蓋上是一本最新的《唱唱反調》，這是艾達寄給她的，特意點名要她看最後的名人專訪欄目。

　　她把鼻梁上的墨鏡推到頭頂，抓抓胳膊上的小飛蟲，先把笑話大賞給細細看完了。不禁感嘆主編真的很會吸引眼球，這題目也太勾人了。

　　「三個老巫婆戲弄麻瓜作家，麻瓜為此神魂顛倒」，看上去有幽默，有獵奇，還有幾分粉紅曖昧元素，誰看了這標題不會臉紅心跳，好扣人心弦噢。

　　有幾個人能猜到這說的是莎士比亞的《麥克白》？？

　　此篇雄文的作者分析道，麻瓜真的很可笑，把老巫婆的花招視為神跡，他從中獲取靈感寫了一出大戲。據說麻瓜們非常愛看，一定是一出非常滑稽的喜劇。

　　這個作者肯定是沒看過《麥克白》，因為這是莎士比亞的四大悲劇之一，完全不好笑。

　　密雅看完後都想立刻寫一封投訴信了，請不要誤導讀者！想想看，如果一個巫師懷揣著開心期待的心情進入劇院，結果不得不花兩個小時看一出講謀殺的戲，豈不是害人不淺嗎。

　　罵罵咧咧地繼續翻，最後一章的標題映入她的眼簾，小天狼星布萊克：不是惡棍，也不是受害者，更不是胖墩子勃德曼。

　　？？？

　　這個事牽涉到前幾期的一次讀者來稿，一位名叫珀基斯的夫人聲稱小天狼星布萊克不是殺人魔王，他本名胖墩子勃德曼，原本是搖滾樂隊淘氣妖精的主唱，1980年在小諾頓區教堂大廳的一次音樂會上被一個胡蘿蔔打中耳朵後，就退出了公眾生活。

　　殺人事件發生時，他正在與自己共進浪漫的燭光晚餐，所以凶手不可能是胖墩子勃德曼。

　　雜志用一整頁刊登小天狼星的個人特寫照片，背景是一棟采光不太好的老宅，牆上掛著整排古怪的動物腦袋，他坐在一張木質雕花扶手椅上，直視著鏡頭，不再是通緝令上的憤怒狂吼，也許攝像師正站在前方，對他發出了准備就緒的信號，於是他在短暫的凝視過後，禮貌地點頭致意，露出一個非常淡的微笑。

　　巫師的照片都是會動的，這張特寫照得纖毫畢現，小天狼星在鏡頭前重復著沉思，點頭，微笑的一套動作。宛如真人正在眼前，讓她心裡打了個突。

　　可能他自己不知道，其實小天狼星的臉上一直有一種略帶高傲的神色，他喜歡抬起下巴，眼皮朝下地看人，表情總是控制得很矜持，不會輕易露出喜怒哀樂。

　　密雅覺得她在某些斯萊特林同學身上也見過類似的神態，跟那些跋扈的小少爺不同，他擺出這幅樣子時要更自然更成熟。

　　她很確定他並非刻意如此，但這幅神態與舉止就像刻在他骨頭裡的東西似的。某些場合，她會特意模仿成這副德行以求融入集體，而他天生就會。

　　小天狼星在這篇專訪裡以一問一答的形式解釋了一些記者問題，他說他在流亡途中撿到過一份《唱唱反調》，雜志的內容很有意思，為他的流亡生活增添了些樂趣，但是對於別人稱他為搖滾歌星胖墩子勃德曼德言論感到有些迷惑。他個人非常欣賞搖滾樂，也聽過淘氣妖精的歌（「挺不錯的」），但將他誤認為那位歌手是對別人的不公平，在此必須為勃德曼正名一下，非常遺憾他自從胡蘿蔔事件後再也不出現在人前了，祝他一切順利。

　　密雅相當懷疑他願意接受報道只是為了說這段話而已，因為她發現他對很多問題都采取避而不答的回應方式，唯獨這個問題有在認真解釋。

　　記者處心積慮地想要挖掘他的私生活，家族秘聞，越獄逃亡，甚至婚戀問題，統統都是無可奉告。

　　總的來說這次專訪中真正有價值的只有一張特寫跟一小段身份澄清。

　　好吧，這也沒什麼錯，因為艾達夾在這本雜志裡的信紙上除了暑假生活的東拉西扯，八卦分享，就是這件事了，「對了，給你看一個大帥哥，我還記得你那位想跟老男人談戀愛的朋友，如果她找的也是這麼帥的哥們兒，我覺得這樁事就不算非常荒唐。」

　　她瑟縮了一下，燙手似的把雜志合上塞進了籃子裡，「要命，我可吃不消這個……」

　　去福利院不到一個星期密雅就出來了，按照道理她是不能出來的，有人從中幫助了她。

　　艾達今年暑假被她爸帶去了摩洛哥，據說那裡有世界上最帶勁的巫師賭場，直到開學時才能回來。無法兌現跟密雅的諾言，她感覺很抱歉。於是不久前剛過完十七歲生日的傑米跟父母說了一聲，就拿起魔杖進入了麻瓜的世界。

　　拯救被困在福利院的密雅成了傑米一個人的責任。

　　一路使用混淆咒把她帶出來後，傑米以為時機成熟了，他們可以去阿爾巴尼亞的森林深處探險了。

　　結果她在路邊的電話亭打了一個電話，一個小時後遠處開過來一輛汽車。他們倆被一對母女帶離了此地。

　　賽琳跟她媽媽圖斯夫人一道來接自己的好朋友密雅，密雅從她們口中得知，埃克森一家一年前就搬家了，沒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中途政府的官員來過一趟，這下周圍的鄰居都知道了這對夫妻離開的原因，密雅的監護權早已被移交到了福利院。

　　這在周圍人眼裡算得上一出真正的醜事，虐待孩子，簡直難以想像，為此搬家也沒什麼奇怪的。

　　去年離婚的圖斯夫人很快找到了新男友，每天都打扮精致地出門約會，賽琳帶著他倆過上了普普通通的英國街頭青少年的生活。

　　本來是要去探險，結果在麻瓜家住了兩個星期……事情不知道怎麼變成了這樣，這有些超乎傑米的預期。

　　每天都是無所事事，忙著閑逛，聊天，玩，這種無聊的生活在傑米看來一點意義都沒有。他真正想要的做的是做魔藥，探險跟研究黑魔法，而且他認為做優等生是每個人的責任，據他所知麻瓜也是要上學的，怎麼會有人拿了三張不及格的試卷還回家後想著天天玩？（此處特指賽琳）

　　兩周後，他們跟隨著賽琳以及她的朋友們一同開車去了布萊頓海灘，去享受所謂的度假生活。


第33章 勇敢

　　沙灘上橫七豎八放滿了遮陽傘跟長椅，年輕人們忙著曬日光浴跟打沙灘排球。

　　密雅剛放下《唱唱反調》就有人大步走了過來，她匆匆把雜志塞進籃子深處，因為封面上有會動的噴火龍，這是無法用科技解釋的現像。

　　走過來的男孩有一頭銀白色的短發，高個子，身型偏於消瘦，光著上半身，下著花裡胡哨的四角沙灘泳褲。皮膚白，頭發白，花褲衩成了他身上唯一色彩強烈的物品，看著很是突兀。

　　這是傑米這輩子第一次在人前穿成這樣，沒有巫師這麼穿的，他非常抗拒……但是賽琳的弟弟盧卡斯表示，「是男人都得穿泳褲去海灘，這是規矩，你不能要求穿那身，哥特風黑袍子。人家會笑話你的。」

　　傑米在男生盥洗室洗澡的時候知道自己跟別的男生比的確有點瘦，但一位紳士是不必時時刻刻光膀子的，軀體的細瘦不代表什麼，男人最要緊的是腦子，對，腦子！

　　他這輩子都沒想過會有這樣的時刻，幾乎半/裸地站在人海茫茫之中，那個麻瓜女孩（賽琳）見了他這副模樣後露出了意義不明的笑容，這讓他更不自在了。

　　「我想走了。」傑米捂著臉坐在密雅旁邊。

　　賽琳跟盧卡斯都很熱情，他們跟密雅從小一起長大，對待她那是不用說了，就連對這位新來的男孩子都給予手足一樣的待遇。獨生子的家庭恐怕不理解這是什麼意思，意味著把你不當外人，一桌吃飯，晚上一起看電視，白天一道出門玩，賽琳跟密雅形影不離，盧卡斯自認為有義務照顧同為男性的傑米，拖著他跟朋友們玩滑板，打籃球，踢足球，「練習格鬥技巧」。

　　但盧卡斯不知道，傑米是不從事任何體力活動的人……

　　這都不算什麼，最令他感到不適應的是跟那個麻瓜女孩身處同一個空間。

　　密雅還以為傑米在這裡過得挺好呢，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他經常背地裡陰陽怪氣別人，現在他什麼都不抱怨了，只要有人在旁邊，他就會變得很沉穩，尤其是賽琳在，他上回剛想對密雅說麻瓜頭腦簡單，四肢發達，見到賽琳走過來，他馬上把嘴閉緊，從喉嚨裡憋出一個艱難的「早上好」。

　　聽傑米說完，她試著折中一下：「哥們兒，我不知道你在這裡感到這麼難熬。幾天後沙灘之旅就結束了，到時我跟他們辭別，然後同你一起去阿爾巴尼亞吧。」

　　「賽琳，她老是笑話我。」傑米還沒從手掌中露出臉，仿佛賽琳是他煩惱的根源。

　　可她只是一個活潑的年輕姑娘，甚至都不懂魔法，哪兒有那麼大威力呢？

　　呃……這是什麼意思？傑米在她面前壓根不說話，賽琳也沒有主動跟他說過話。不過她在密雅面前問過傑米的一些事，比如他為什麼老穿一件黑袍子，他是哥特愛好者嗎，他怎麼不說話？

　　密雅承認，賽琳有時看到傑米後會扭過頭衝她嘻嘻笑，「這家伙挺好玩的。」但這不算是嘲笑吧。

　　思來想去，要怪就怪傑米上學的時候沒有選修一門麻瓜研究課，他跟賽琳的無法交流一定源自於純血巫師與麻瓜的文化溝壑。

　　幾個小時後，事情變得更遭了……

　　本來只有他們四個人在打沙灘排球，賽琳，盧卡斯，盧卡斯的好兄弟阿奇，還有傑米，但有幾個面孔陌生的小伙子見他們打得熱鬧，過來請求加入他們。

　　人一多就容易出亂子，他們在一起沒玩兒多久，遠處就傳來了一記喊聲，周圍的人黑壓壓地圍了上去。

　　密雅起身往那裡跑，她擔心傑米用魔法傷到了別人。真糟糕，她可能不應該把他留在麻瓜世界生活。傑米是一個對麻瓜一無所知的黑巫師，他們家往上數幾十代都沒有一個混血，混在一起無異於把猛獸放進了羊群。

　　結果她發現躺在地上的人正是傑米，他的額角被排球砸紅了一塊……

　　盧卡斯告訴密雅，新來的男孩子堵住了賽琳，想問她要電話號碼，他們實際上正在調情。傑米誤以為他對賽琳不懷好意，於是上前阻攔，結果發生了口角，推搡之下有人拿排球砸了傑米。

　　看來只是個誤會……排球砸一下確實沒什麼大不了的，密雅都想出聲贊揚傑米了，謝謝！您的忍耐避免了一場不必要的糾紛。

　　賽琳手扶著膝蓋，正低頭觀察傑米，臉上滿是好奇。這個叫傑米的男孩有時就像外星人一樣，她還記得他們第一次看電視的時候，他忽然站起來跑到電視後面去，像在找藏在電視裡的小人一樣。

　　除此之外，他經常聽不懂別人的話，就像剛剛跟那幾個小子吵起來。明明他看起來挺聰明的，可行為總是愣愣的。

　　密雅告訴她，傑米從小生活在北非，那裡沒有電視，沒有洗衣機，什麼都沒有，甚至沒通電，只有野生動物相伴左右，他稱得上是一個外國（野）人，十幾歲的時候才被父母送回英國寄宿學校念書。

　　全是胡編亂造，有時候她也挺佩服自己的。

　　「傑米，你還好嗎？」賽琳蹲下來關切地問他，用手指輕輕碰了碰他的額頭。

　　傑米感到眼前有點發黑，「我沒事。」

　　「沒事就好。」她拍了拍他身上的沙子，拍完後依舊用一雙碧藍的眼睛專注地盯著他看。

　　眾所周知，賽琳是街區中著名的女混混，副業：女子高中生，直到上學期他媽媽一氣之下把她送到了私立女校讀書，她才打扮得像個正常人，穿著規規矩矩的百褶裙校服。

　　傑米好像對她有點誤解，以為她是什麼需要保護的乖乖女孩。

　　賽琳看到密雅正在忙著跟人吵架，手叉腰指責那幾個男孩子「行為粗魯」，盧卡斯跟阿奇站在她身後為她撐場子。

　　她靠近傑米，在他耳邊問道：「你是為我出頭嗎？」

　　傑米蒼白的皮膚立刻從耳朵根開始紅了。

　　「他們人那麼多，你為什麼要這樣呢？」賽琳手托著下巴問道。是北非人的熱心腸還是些別的什麼？這個銀發的男孩一見她就把嘴巴閉得緊緊的，叫她完全搞不明白他。

　　傑米答不上來，他低下了頭。

　　十點多鐘天徹底黑了，海灘上出現一男一女兩個人，他們並排走著，男孩悶悶不樂，閉口不語，他身旁的女孩比劃著說個不停。

　　小天狼星正是這個時候抵達到布萊頓，第一眼見到的就是如下畫面：

　　海灘邊的一對男女相對站著，頂多十六七歲，相貌都很漂亮，看起來是一對相當登對的情侶。

　　他在岸邊遠遠看著其中的金發女孩。

　　還好他一個字都沒把她的話當真，瞧，這就是小姑娘的喜愛，幾個月過去早就把他拋在了腦後，她都已經找到了新男友。

　　「回去吧，睡一覺再走，你現在要去哪裡呢？」密雅正在口干舌燥地勸阻傑米一個人離開他們，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在大伙兒中間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白天晚上，沒什麼差別，我是巫師，隨時可以去任何地方。」傑米已經換回了黑袍。

　　「是不是賽琳說了什麼，我敢保證她不是有意的。」

　　傑米搖搖頭：「不關她的事，是我今天自己鬧出來的笑話，麻瓜的規矩禮貌我一概不知，在他們中間我就像個白痴。我是一名巫師，不適合待在那裡。咱們還是開學見吧，你應該跟他們在一起。」

　　密雅氣得喊了起來：「你到底怎麼了，咱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跟我來這套客套的把戲做什麼！」這個理由在她聽來完全不成立，他一向很自傲，怎會覺得自己是白痴呢？

　　今天的事確實有點丟臉，但是也不至於讓人沮喪到這個程度吧，他一定有什麼事瞞著她。

　　這個時候小天狼星適時地走過去打斷了他們，「諸位，晚上好。」

　　密雅正在火冒三丈，見了他，話一下子停住了。

　　傑米扭頭看了他一眼，遲疑地對密雅嘀咕：「布萊克」

　　這個人的新聞霸占了一陣子的報紙頭條，每天都能看到他的報道。

　　他見他們倆中斷爭吵，齊齊望著自己，才不急不慢開口說道：「請別拘束，我只是受人之托，哈利是我的教子，他請我來尋找史密斯小姐，並送給她今年魁地奇世界杯的門票。」

　　這個銀色頭發的男孩一看就是出自純血家庭，她喜歡這個類型嗎？

　　「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小天狼星聳聳肩。

　　誰知道這個男孩突然用不太小的音量繼續說道：「喂，還記得那個小報標題怎麼寫的嗎，攜玫瑰與鮮血而來的老花花公子，泡的馬子跟殺的人一樣多。難以置信，咱們見到活人了。」

　　小天狼星注意到密雅嚴厲地瞪了男孩一眼，就像他在說什麼不三不四的話一樣。不過確實有點不三不四。

　　「看來關於我個人的謠言已經進化到離奇的程度了。」他笑了一下，心裡有些打鼓，不知道這樣說她能不能感到滿意。

　　男孩嘟囔道：「他應該很懂……」他的話只說一半就不說了。

　　「懂什麼？」密雅追問。

　　傑米簡略地說道：「女性心理，總之他一定是個老手。」

　　「他？？」在「他」這個單詞上，密雅的嗓門不經意間提高了一個八度，好像他是什麼有毒氣體似的。

　　他們倆的竊竊私語聲音著實很大。

　　小天狼星清清嗓子，讓這段公開評價他的對話先暫停一下。

　　「可否讓我獲得一個，與史密斯小姐單獨對話的機會？想必不會耽誤你們太久。」

　　密雅還沒來得及扯住傑米的袖子勒令他不許走，他倒自己送上去當擋箭牌了：「哥們兒，我能獲得一個跟你單獨談話的機會嗎？」

　　小天狼星被銀發男孩拉住談話的時候，注意到密雅站在遠處，慢慢吞吞地一點一點移動，越移越遠。

　　「女孩笑話你是什麼意思？密雅笑話你嗎？」他捕捉到了關鍵詞，想不用想就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打情罵俏的開始。

　　請教歸請教，傑米並不想透露自己的隱私：「你知道怎麼……應對嗎？我是不是應該立刻從她面前消失。」

　　小天狼星腦中第一時間冒出來的想法是，應該，而且最好盡快。理由多得簡直數不過來，比如純血家庭不會接受混血女孩。

　　「喜歡笑話人的女孩子脾氣不會小，她們對自己感興趣（談不上喜歡）的人笑話得尤其厲害，剛開始你可能會迷上她這份脾氣，但漸漸就會吃不消……」

　　「就是說，笑話我是對我感興趣嗎？？」傑米很驚訝。

　　小天狼星換了個說法，肯定道：「隨著時間的推移，會笑話你越來越厲害。」他終於從男孩的臉上看到了怯意。

　　此時一個棕發的女孩順著石階小跑過來，一邊跑一邊遙遙喊道：「傑米，你要去哪裡！我還有話要對你說！」

　　「她來了，我是不是應該趕緊離開她。」傑米猶豫著，腳下卻不動彈。

　　密雅坐在海灘邊堆沙子城堡，正好端端地待在那裡，他搞錯了……小天狼星的良心催促他抓緊時間對男孩說了最後一句忠告：「如果你想跟她在一起待的時間更長一點，就得勇敢起來。」

　　「怎麼勇敢？我得怎麼做？」看到賽琳正衝他招手，傑米幾乎把小天狼星當救命稻草一樣看待。

　　「不管她說什麼，再害怕也不能逃走。好了，小子，上吧！」

　　傑米不由自主跟上了賽琳，他們往營地的方向去了。

　　海浪一浪接一浪地向岸邊打來，每回都差一點就要觸及到密雅堆好的城堡，她蹲守在城堡旁邊，在浪花打來的時刻，徒勞地試圖用手臂擋住海水。

　　小天狼星走向了那個正在忙於保護城堡的小姑娘。


第34章 叔叔

　　他們之間好一會兒什麼話都沒有說。

　　密雅垂著頭，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沙子，最終堆起了一個歪歪扭扭的小土堆。她知道是誰走了過來，然後在她身後停住了腳步。

　　小天狼星也許正壓抑著怒氣，還是已經快要發火了？她不確定他是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有幾件了不得的大事是不能被觸碰的。如果誰故意拿走了她的魔杖並折成兩半，她是會跟人拼命的。

　　妨礙他的復仇就是壞了他的大事，現在終於殺上門來了。

　　「謝謝您給我送票，麻煩您幫我轉告哈利，很抱歉到時我來不了了，朋友們已經跟我約好下周去愛丁堡，假期結束前才會回來。」她背對著他，說出了剛編好的說辭。

　　後面一陣沉默，沉默得越久，她後背越發麻。

　　「你不想見我，是嗎？」小天狼星走到了她身旁，坐下來探頭看她，「到時候會有很多人一起看球賽，哈利，格蘭傑小姐還有韋斯萊家的孩子，你不用跟我待在一起。」

　　小天狼星看著她，她執著地盯著沙堡，這是近距離之下卻不產生目光接觸的唯一辦法。

　　密雅的余光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很定，就停在她身上，沒挪動過，而被他注視著的側臉就像正被火慢慢烘著似的，他的存在就像一座大夏天的大火爐。

　　烤得她快冒汗了，還不如痛罵她一頓，給幾個惡咒也行，快點抬腿走人吧。

　　「下星期去愛丁堡是早就定好的行程，我不能爽約。」她故意繞開這個「不想見你」的話題，這等同於否認他們認識過，曾有過交集。

　　「真的嗎？」小天狼星問起問題直來直去，就像讀不懂她字裡行間的潛在含義似的。

　　她微微點頭，哈！差不多了吧，你沒話說了吧？

　　但效果不太好，他好像把她的冷淡客套誤讀成了輕聲細語，斯斯文文。

　　「為什麼去愛丁堡？」

　　「那裡有什麼好玩的東西如此吸引麻瓜們？」

　　「難道比魁地奇還好玩嗎？我不信。」

　　一連串的發問讓她刻意維持的冷淡神色有些裂開，她不自覺就想為自己的朋友，也就是他口中的「麻瓜們」辯護起來：「麻瓜有汽車，巫師就沒有，而且那可是敞篷車，我們可以盡情的曬太陽，看風景，開著車，唱著歌，一天之內從英國到最南邊抵達最北邊，雖然不如幻影移形快，但是我們……很快樂！」

　　小天狼星摸摸下巴，「這種汽車巫師也有，而且我們的汽車能飛上天，沒什麼稀奇。」

　　「那是非法改裝，魔法部不會允許的。巫師抄了很多麻瓜的東西，但他們一直選擇性遺忘麻瓜有多聰明，比如霍格沃茨特快列車就是仿照麻瓜的火車造的，純血家庭總是鄙視麻瓜多麼愚蠢無知，還不是照樣把孩子送上火車嗎？」她早就想跟人說這些事了，只是很難找到既懂巫師世界，又懂麻瓜世界的人。

　　小天狼星心平氣和地說：「霍格沃茨特快列車是在校長奧塔萊恩·甘布爾主導下建造的，他是一個麻瓜愛好者。為了做成這項工程，巫師們找來了很多麻瓜鐵路工人，事後對他們用了遺忘咒，所以火車可以看作是麻瓜工人提供技術，巫師後期進行魔法改裝。這不是一個秘密，一切都寫在《霍格沃茨，一段校史》裡了。」

　　「但是，這麼重要的事，巫師怎麼可以裝作不知道，好像火車都是聰明的巫師造的一樣，於是代代學生都這麼以為，真是自大得可怕。麻瓜一直都非常聰明，卻總在他們口中被描述成呆瓜小醜。」密雅憤憤道，「還有你，你為什麼覺得麻瓜沒有比看魁地奇更重要更好玩的事，魁地奇是還不錯，但是我們有足球，橄欖球，曲棍球，也很好玩的。」

　　「所有人，搶一個球，在地上跑？真的——好玩嗎？」他拉長了聲音表示懷疑。

　　密雅真的被他這聲調惹毛了，她長篇大論說了很久，換來的卻是他的質疑，這下她徹底不說了，只扭過頭「哼」了一聲。

　　「所以，你也是一個麻瓜愛好者，對嗎？」小天狼星思忖一下：「麻瓜迷，或者麻瓜粉絲？巫師中間有一些這種人，只不過非常非常少見，他們喜歡琢磨麻瓜的玩意兒，像一種怪癖。」

　　「都不對！麻瓜是我的過去，是我的一部分，我是麻瓜生的孩子，只是恰巧有魔力而已。我不許你再用那種語調說麻瓜了，我們就是喜歡坐在小鐵盒子裡四處跑，花上一天一夜去目的地，那就是快樂所在。」她知道麻瓜的活動在巫師眼裡看起來一定很傻（他話裡話外正是那個意思），如果在學院她一定千方百計避免不談這些事，但她今天似乎豁出去了。

　　她情緒激動地站起來，把披在肩膀上的浴巾拽下去，「就像我們喜歡在沙灘上曬日光浴，為了搶一個球，在地上跑。」

　　在浴巾之下的是比基尼泳衣。密雅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她都這樣穿著在沙灘上走一整天了，這裡每個女孩都這麼穿。

　　如果說女孩兒原本的態度是淋了雨的潮濕木頭，冷淡到根本不想理他，小天狼星一直在故意往裡面添柴，讓她的火氣越燒越旺。

　　直到現在，旺得有點過頭了。

　　他睜大眼睛，抬起頭看著眼前這位泳裝女郎。

　　巫師世界是相當保守的，男人女人都穿嚴嚴實實的巫師袍子，很難露出臉跟手以外的皮膚。

　　他在現實中從沒見過一個活生生的比基尼女郎，除了麻瓜海報。十六歲離家出走前，他為了氣他媽媽，用永久粘貼咒在臥室的牆上留了幾張他覺得非常不錯的海報。

　　這是頭一回見到……

　　她的小腿筆直纖細，腰也很細，深藍色泳衣下的曲線卻非常分明，他意識到總是把她歸類成孩子有些自欺欺人了，眼前大片雪白的皮膚配上燦爛的金發，幾乎令人目眩。

　　小天狼星撿起落在地上的浴巾，小心地蓋在她的肩膀上，一直扣到她的脖子下方。

　　密雅無所畏懼地揚著頭，她才不管什麼巫師的禮儀跟文化，這就是麻瓜的文化所在，我們在夏天的海灘上就是這麼穿的。

　　你看不入眼的話可不關我的事。

　　「為什麼不看我，你是不是覺得麻瓜這樣穿很瘋狂，很輕浮？」見他不語，密雅把浴巾又掀開，轉身要走。

　　我可給過你一對一教訓我的機會了，你不教訓，可別怪我不等你了。

　　他伸手捉住女孩的手腕，低著頭，「我沒有那麼想。」

　　接著又是一陣長長的沉默。

　　半晌他才慢慢開口說道：「我只是想要確定，你是什麼樣的人。這下我已經明白了，你的本質比你的學院，你所站的立場，所不得不奉行的價值觀要好一萬倍。身處斯萊特林卻沒有純血巫師的等級思想，這很難做到，你是由衷地喜歡那沒有魔法的一方。我覺得在這一點上我們很像。

　　我為之前的言行真誠地向你道歉，你願意接受嗎，密雅？」

　　原來他只是試探她，局面變成她沒想到的樣子了，她卻並沒感到欣喜，只悶悶道：

　　「我們能有什麼相似的地方呢？你是永遠純潔的布萊克，而我是麻瓜混血。你可以選擇去任何一方，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不管做出什麼選擇，你都會在所到之處受到歡迎。我卻沒有太多的選擇，只能費心思地融入斯萊特林，做一只變色龍。」

　　密雅知道她讓小天狼星看不慣的東西還會有很多很多，他只是暫時沒有發現而已，即便她那樣做有她的理由。

　　他搖了搖頭，「別那麼說，你既不是變色龍，我也跟『永遠純潔』扯不上關系。」

　　沒有放開女孩的手腕，他輕輕把她往自己身邊帶了帶，「除了道歉，還有感謝，之前一直沒有機會跟你說這件事，我想告訴你，你讓我獲得了自由，這對我來說非常珍貴。謝謝你。」

　　密雅側身靠在他身旁，別別扭扭地看著反方向。

　　「好的，小天狼星叔叔，我知道了。」她把叔叔那兩個字咬得很重。她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小天狼星流露出一絲尷尬：「你從前並不叫我『叔叔』。」

　　「你是哈利的教父，我稱呼你為『叔叔』不是更有禮貌嗎？」密雅眨巴著眼睛，非常地天真無邪。

　　「你總說我是孩子，我想了想，你比我大十八歲，我的確應該把你當成長輩。」密雅言辭十分有禮貌，語調溫柔而恭順。

　　但這話是她咬著後槽牙說出來的，一想到她被這人推開跟拒絕的瞬間，談及原諒哪裡有那麼容易，她也是有自尊心的好不好。

　　「叫我小天狼星就好，不用那麼客氣。」他笑著擺擺手，態度瀟灑。

　　這個人真的那麼遲鈍嗎，密雅氣得磨牙，跺了一下腳，「我說喊你叔叔就喊你叔叔！」明明是要氣他的，她卻先被惹惱了。

　　果然在生氣，小天狼星悄悄瞥她幾眼，見她臉氣得紅撲撲的，像熟透的桃子。

　　他又拉拉她，被她反手用力甩了一下，可惜沒甩開。

　　「我知道我曾對你說過很多過分的話，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一樣收不回來。怎麼辦呢，你的氣還消不掉的話，要不要打我一下？」小天狼星把她兩只手都貼在自己的臉上，眼神十分誠懇。

　　小天狼星的臉刮得很干淨，但是他到底個是男人，密雅感覺手心刺刺的，也許是胡渣。

　　不但刺刺的，她感覺自己的手心在發燙。

　　這個人到底在搞什麼啊，諒她不敢打嗎？

　　她甚至看到小天狼星眼中有一種詼諧的笑意。

　　原來他根本就是逗她玩的！

　　「誰想打你啊？我跟你又有什麼關系，我才懶得打你。」

　　「你打吧，打完就能消消氣了，我情願被你打。」小天狼星是跟三個堂姐一起長大的，他小時候總是因為淘氣把幾個姐姐惹惱火，惱火了就要去哄，不然她們會跟伯伯去告狀。

　　而密雅比他幾個姐姐生氣的時候陣仗小多了，僅僅自己生悶氣，連跺腳都像撒嬌一樣，布萊克家的女人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討厭鬼。」密雅嘟囔著，她轉身向旅館走去了，「看來那則報道沒有錯，你果然很會跟女人周旋。」

　　「咱們開學見吧，你會知道我不是什麼，老花花公子。」小天狼星無奈地看著她的背影。


第35章 新學期

　　又是新一年開學季，這是密雅這伙人在校的最後一年。

　　一則好消息，她跟艾達可能走了狗屎運，經過補考後竟然達到了魔藥課的「優秀」等級，也許傑米的特訓以及無數禁閉課起了作用。

　　對密雅來說，她不但能夠繼續選修高級魔藥課，更是不用再被院長關禁閉了。斯內普院長說過，只要拿到優秀就不必繼續補課。

　　艾達的傲羅夢也可以重新燃起來了。

　　她們在車廂裡抱成一團，極度興奮。

　　一個暑假沒見，老朋友們彼此分享了一些近期狀況。

　　原來艾達不是跟她老爹去摩洛哥賭博，而是送他去國外躲債，「他最好有生之年別再回英國，不然很可能會被妖精剝皮拆骨，他幾年前在古靈閣貸了一筆款子，至今沒還上。只有把錢還上他才能回來。」艾達說歸說，臉上卻沒有非常悲傷的表情，相反她十分淡然，「看我做什麼，該難過的是妖精吧，他們損失的是黃澄澄的金加隆，我爸帶我跟我媽用剩余的金子在摩洛哥大玩了幾天，我坐上駱駝拉的馬車飛躍了整個沙漠，酷斃了！今後雖然無法跟我爸一起生活，但我可以跟他用水晶球定期聯絡。」

　　傑米的事似乎值得大肆慶祝一番。由於布爾斯特羅德家族的本枝幾代以來沒有男丁產生，後代除了女兒就是啞炮男孩，他們不得不從分枝裡挑選合適的繼承人。傑米的血緣最近，男孩，是個巫師，甚至成績單也相當可圈可點，未來大有可期，他被選為家族的預備繼承人了。之所以傑米沒有立刻被過繼，恐怕是他們家的家主心中還存有渺茫的期望，他忽視自己已經快六十歲了這個事實，指望借助魔法跟魔藥，一年內說不定還能生出個男孩呢？

　　與他們起起伏伏的生活變故相比，密雅的事也不算特別離奇了。「呃……簡單來說就是，我發現，我一直以為是我親媽的人，應該不是我媽。暑假裡珍妮給我寄了一封信外帶幾張照片。信裡面說其實我是她姐姐的親生女兒，只是她姐姐未婚生女後沒幾天就去世了，外婆跟外公請求珍妮，等他們倆過世了，將我當作親生女兒撫養。事情就是這樣的。」

　　艾達捋了捋了一下這段有點復雜的人際關系：「你有什麼想法嗎？」

　　「這讓我感覺人生有點虛無，聽起來我就像蒲公英的種子一樣，風吹來的一粒種子，沒有根源，來路不明。」密雅攤開幾張照片，裡面都有一個年輕的女人，她有著亞麻色頭發，大眼睛，臉色有些蒼白，照片的背景是外婆家的院子，「她是我的生母，喬安娜，聽說她畢業後在學校教小孩子畫畫。想不到一個外表文弱的姑娘能做出未婚先孕這麼酷的事，可惜身體不太好，去世很早。」

　　傑米拿起一張端詳起來，「你們的神態很像，專注的時候看起來也像在走神。」

　　密雅聽了這話有些高興，她仔細看著照片中的女孩，試圖再找一些相似之處，她忍不住想像喬安娜活著的時候，是一個擁有什麼樣性格的人。小學美術老師，說不定很親切很溫柔。

　　「背面是什麼？你們看，有人寫了一句話，看起來是外國話。」艾達指給他們看。

　　他們三個人都看不懂照片後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唯有試圖從下方的署名L.D.中尋找蛛絲馬跡。

　　「也許是你爸爸寫的，一個法國男人，名字的縮寫是L.D.。」傑米總結。

　　密雅沒有過多糾結這些，她把照片收拾起來，放進書包前在媽媽的臉上親了一下。她有些遺憾如果這是魔法照片就好了，上面的人都是會動的，她想知道媽媽笑起來是什麼樣子。

　　她這無處可安放的，令人憐憫的情感，甚至催使她對這個從未見過的母親產生了眷戀之情。

　　每年的開學典禮都差不多，一年級新生挨個戴分院帽，校長講話，大家合唱一首荒腔走板的校歌。

　　傑米、艾達跟密雅坐在一起，他們在漫長的分院儀式中嘀嘀咕咕地小聲說話。

　　直到校長上台，宣布今年霍格沃茨將會承辦三強爭霸賽，另兩所學校是德姆斯特朗跟布斯巴頓。

　　「這項比賽會死人的哦，七百年來死亡人數達到了三位數，」傑米十分畏懼，「不如我們把斯萊特林的幾個討厭鬼名字寫上去，再偷偷扔進火焰杯吧，今年就能參加他們的葬禮了。」

　　密雅笑得東倒西歪。

　　「咱們要不要試試？勝利者能獲得一千加隆的獎金呢。」艾達躍躍欲試地提議。

　　「憋了吧，三強爭霸賽考驗的是格鬥技巧，格鬥的時候沒法兒給人下毒，不能攜帶危險武器，甚至不能使用違法惡咒，」密雅掰著手指頭數完笑道，「你是開玩笑的吧！哈哈哈。」她笑著笑著回過味來，艾達可能是說真的，獎金能幫助她爸爸早日還清古靈閣的債務。

　　「艾達，別擔心了，等我做了布爾斯特羅德的家主，第一件事就是從他們家的金庫裡摟錢，把錢拿去給那些追債的妖精。」傑米很肯定地一揮手，「他們的東西今後都是我的，我可不打算繼承什麼布爾斯特羅德家族精神，我將開創新的家族精神，那就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他自信十足的語氣深深逗樂了艾達跟密雅。

　　校長雙手向下按壓，讓大家的歡鬧聲稍微克制一些，下面還有每年的老慣例——「今年將會有一位新的黑魔法防御課老師。」

　　這下大家就沒有那麼激動了，年年如此，期望今年不要再來一個江湖騙子或是往脖子裡塞大蒜的怪人了。

　　「布萊克教授在路上稍微耽誤了一些，現在有請。」

　　禮堂的盡頭出現一個黑發男子，他的到來引起大片學生的驚呼，人人都轉頭看他，就連斯萊特林們也掩飾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是小天狼星布萊克啊！那個有史以來第一位從阿茲卡班越獄成功的人。一些格蘭芬多們恨不得站到桌子上仔細看他，遺憾，他現在看起來太「正常」了，衣著整潔，臉刮得很干淨，一點不像通緝令上的那個瘋狂殺人犯了。

　　「那是哈利的教父，我們夏天跟他一起去看了魁地奇球杯，他是個很酷的家伙。」韋斯萊家的雙胞胎兄弟正在跟身邊的人大聲講這位新教授的事。

　　哈利被學院的同學們包圍著，他們催他多說點，他卻只微笑不說話，有喬治跟弗雷德說就夠了，但誰都能看出他眼下快樂非凡。

　　小天狼星走到了校長身旁，他在發言前先不急不忙地環視禮堂一圈，饒有興趣地掃過一張張學生的臉，「我非常榮幸承擔黑魔法防御課教授一職，十分期待與大家度過有趣的時光。」

　　他剛說一句話，就有起哄的學生吹口哨喝彩，為他賣力叫好。一位貨真價實蹲過號子的教授，還教黑魔法防御課，這也太帶勁了吧。

　　不過斯萊特林不在喝彩的人群之中，他們審慎地打量他，對其他學院學生的熱切態度感到有些不屑。

　　「你干嘛鑽到桌子底下？」艾達奇怪地拍了拍密雅的後背。

　　「哦哦，我的勺子掉地上了，正在找，就快找到了。」密雅在地上摸索了半天，一直等新教授致辭完畢才鑽出來。

　　這位新來的教授的確沒有辜負學生的期待。他早年畢業於格蘭芬多學院，據說跟斯內普教授是同一年畢業的，同齡，卻與斯萊特林的院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人人都知道斯內普教授對自己學院的學生非常偏心，布萊克教授則是明目張膽地站在格蘭芬多這邊。

　　斯內普教授前腳扣了某個格蘭芬多二十分，布萊克教授就會想辦法扣斯萊特林二十分。他倆就像打擂台似的。

　　至於他的課程，上過課的人都說那是「從未有過的體驗」。據說他在課上搞無限制格鬥大賽，每個人在課堂上都要跟自己的同學循環戰鬥，一旦失敗就會被淘汰，勝利者加入下一輪，直到選拔出最後的贏家。

　　盡管在布萊克教授的照看下，目前沒有人受過嚴重的傷，這已經招致一些家長的抗議了。學生們都一致表示，他們喜愛這種上課方式！

　　尤其是格蘭芬多，他們簇擁在布萊克教授身邊，幾乎把他視為副院長，誰能不愛一個鼓勵學生鬥毆，並且時刻偏袒他們的教授呢？

　　密雅暫且假裝對小天狼星一無所知，她甚至沒跟任何人說過她認識他。

　　此時另有一件事擾亂了地獄三頭犬。

　　權杖的會長格林格拉斯於去年畢業了，如今的會長是阿爾伯特塞爾溫，他是一個相當徹底的純血派，不比格林格拉斯好說話。

　　賽爾溫上台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力招攬有價值的新人。傑米沒有參加任何入會選拔就被他拉入權杖了，理由不言而喻，人人都知道傑米將會繼承布爾斯特羅德家族。

　　第二件事則是清除「垃圾」——那些在賽爾溫眼裡不應該存在於權杖的人，密雅就是其中之一，無論再怎麼裝神弄鬼，她都只是一個肮髒的混血而已。只要成員沒有違反規定，會長就沒有辦法把人踢走，於是賽爾溫采取了一種鈍刀子磨肉的方法：對她視而不見，從來不拉她加入例會，他們的人見到了她就會抓緊機會說一些冷嘲熱諷的難聽話。

　　這樣的排擠遲早會讓她知難而退的。

　　密雅已經決定好了，她會盡快退出，但是退出的方式要讓自己選，而不是像眼前這樣被人踢出去，她咽不下這口氣。傑米很堅定地表示，他會緊跟著密雅的腳步，她離開的時候他也會走，他們倆要讓賽爾溫好看。

　　這些事他們都沒有跟艾達說，不過是一些無聊的破事而已。

　　曾經在無法觸及的情況下，傑米把進入權杖視為寶貴的機會，而如今他對這一切觸手可得了，事物表面的光環也就消失了。前提是他站到了一個很高的地方。

　　但艾達並沒有，她對裡面的情況一無所知，只是知道自己的兩個朋友都進入了那個上等圈子。於是她今年參與了權杖的新成員報名。

　　她有兩個好朋友，一個是去年的熱門新人，一個是布爾斯特羅德繼承人，權杖也許會對她敞開大門也說不准。

　　當密雅跟傑米聽到消息的時候，艾達已經跑了出去，不知道躲到什麼地方了，他們甚至不知道從哪裡開始找。

　　「可憐的沙菲克小姐，她當時被那些男生說了一些非常，『卑鄙』的話，一言不發地走出了大門，我以為她會對他們動手呢，她卻沒有，這可有點反常。」級長法羅回憶道，他的立場比較模棱兩可，既不想違背賽爾溫，也不想跟史密斯與布爾斯特羅德作對，尤其是史密斯，她是個不好惹的瘋女人，上學期的「豐功偉績」他尚且記憶猶新。

　　「到底說了什麼？」密雅的心帶有預感般地向下墜，因為法羅對此閉口不談了。

　　法羅沒有大腦封閉術的基礎，因為焦急，她的手還沒有拿起魔杖就發動了攝神取念，接觸到他目光的瞬間就像撞開了一扇沒上鎖的大門。

　　「沙菲克，你應該好好學著利用一下自己的優勢，你的優勢在於臉蛋，而不是那顆愚蠢的小腦瓜。如果你跟我們挨個睡一下，那倒是會有一點可能讓你加入，不過那時，你就會變成我們公共的母/狗，你得定期為我們提供服務。」賽爾溫得意洋洋地對艾達說完後，男生們哄笑起來。

　　在艾達轉身正面她之前，密雅切斷了攝神取念，眼眶在魔咒的作用下漸漸泛紅。

　　艾達會去報名，也許是為了結交人脈，今後有更多的機會弄到錢，有錢才能替她爸爸還債。這些人卻這樣對待她，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她？

　　密雅喘著粗氣，攥緊了魔杖，「我要讓他付出代價，一定要，現在就去辦這件事。」

　　下一節課是黑魔法防御課，那裡將會有無限制格鬥的賽場。


第36章 黑魔法防御課

　　「諸位先生小姐們，請記好，你們只可以發動一次攻擊。

　　作為初級格鬥者，不必使用太過復雜的模式，為了對手的健康，更為了你們自己。昨天的課上有幾個學生把魔咒打到了自己身上。梅林，天知道他們是怎麼做到讓魔咒半路轉彎的。

　　不要小看僅僅只有一招的格鬥，功力深厚的巫師在戰鬥中往往一招就決定了勝負，如果掉以輕心，小小的失誤都會讓你命喪敵手。」

　　小天狼星散漫地坐在講台上，魔杖一下一下地輕點他的手心，「第一節 課，我希望你們盡情地向我展示自身的潛能，我不會限制你們使用什麼樣的咒語，想用什麼就用什麼。哦對了，只有一件事需要注意，不要做違規的事，否則……會被扣分跟關禁閉的。」

　　當布萊克教授說關禁閉的時候，一些女生你推我我推你地咯咯傻笑起來。在高年級女生中間，這位新教授的人氣非常高，她們覺得他很帥，跟男生崇拜的越獄硬漢形像不同，女生們覺得他舉手投足之間非常瀟灑，儼然一個貴族世家的浪蕩公子，毫無疑問，他充滿魅力。如果被他單獨關禁閉，一定會是非常刺激的體驗。

　　今天是赫奇帕奇與斯萊特林合上的課程，就安全性來說，遠遠高於斯萊特林與格蘭芬多的組合，否則受傷概率很可能會翻一倍。

　　赫奇帕奇的學生們大多沒有爭強好勝的野心，他們嘻嘻哈哈地跟朋友分享拿到的編號，偷偷問別人能不能換一換，我想跟好朋友一組，咱們可以互相放水，你輕輕打我一下，我輕輕打你一下，一起磨蹭磨蹭就下課了，這多好！

　　甚至有天真的學生跟布萊克教授說，我感到有些害怕，我從來沒有格鬥的經歷，該怎麼辦呢，教授？

　　「不用擔心，你們都在我的照管之下，所有人需要做的就是上前，攻擊，後退。如果有人做出惡意傷害的行為，他就要倒大霉了。」布萊克教授和顏悅色地對這個害怕的學生解釋道。

　　他的寬慰大大打消了赫奇帕奇同學的畏懼，他們復又歡欣雀躍起來，教授的課不用寫字，不用看書，不就等於光是玩兒嗎？

　　另一邊的那群學生可就沒有多興奮了，他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小聲的議論中帶著不屑，「還以為是什麼不得了的課，不過是小孩游戲。」

　　「赫奇帕奇有能打的人嗎？我可真害怕如果我不小心下手重了，布萊克就要被開除了。」一個壯實的大腮幫男生被幾個男生圍在中央，他的話引起了其他人的一陣竊笑。

　　一個人提議道：「那個迪戈裡如何？他是赫奇帕奇魁地奇球隊的新隊長，有人說過，他有兩把刷子。」

　　「狗屎。」塞爾溫做了一個粗魯的手勢，「我能把那個小白臉的鼻子敲碎，你們信嗎？」

　　又是一陣笑聲。

　　這位權杖的新任會長家族強盛，他有一位叔叔正在魔法部擔任高官。塞爾溫的脫穎而出跟他的家族勢力密切相連。

　　密雅一言不發地靠在教室後面的牆壁上，與傑米並肩站著。這節課艾達沒有來，她逃課了。

　　塞爾溫沒有注意到他正被人注視著。

　　即便無聲咒是六年級的學生就開始學著使用的咒語，很多成年巫師有時候依然選擇念出聲的方式。

　　當人真正站在格鬥場地上時，由於開頭一剎那的緊張跟驚慌，不用提無聲咒，僅僅一個簡單的咒語在腦海中都是團茫茫的霧氣，更別說干脆利落地進攻了。

　　這是很多格鬥新手的共同情況。

　　雖然說只許使用一招，學生們在這一招之內都能弄出很多亂子。比如一個斯萊特林男生發出了一記咒語，對面的赫奇帕奇並沒有還以攻擊也不是釋放盔甲咒，他嚇得趴到了地上，有驚無險地躲過了這招，躲完後慌亂地閉眼扔出咒語，歪打正著地打中了對方的腿。

　　開局還沒有十分鐘，教室就亂成了一鍋粥。

　　布萊克教授閑庭信步地穿梭在學生中間，不慌不忙地給因中咒而哇哇大叫的學生解開咒語，或是將兩個放棄魔杖而采用肉搏的學生分開來。

　　在混亂跟無序中，密雅呼出一口氣，直面第一輪的對手。

　　上學期為了解決狗與老鼠的紛爭，她私下裡練習過很多遍巫師格鬥術，一些基本實用的咒語她已經記得爛熟了。

　　想起上學期被幾個人圍攻的經歷，密雅明白迎敵時的那一刻最重要的事就是保持冷靜，不要害怕。

　　不少人注意到，一個金發的斯萊特林女生做得比其他人都要好，她果決地揮動魔杖，發起攻擊時不會吐露一個音節，這讓對手無從判斷她要使用什麼樣的咒語。魔咒的光亮明滅起伏，咒語頻頻迅捷地擊中對手，對方的魔杖會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卷走，直撞到教室的牆上。在普遍沒有經驗的學生中間，這個人的進攻勢如破竹，她接連打敗了好幾個對手。

　　那個女生用一根綠綢發帶束住腦後的深金色長發，一些赫奇帕奇的學生對這標志性的裝束有所耳聞，不是別人，她正是那個有名的麻瓜迫害者，密雅史密斯。

　　一個恐怖的黑女巫。

　　但奇怪的是，史密斯對赫奇帕奇的學生只用繳械咒，而對自己學院的人可就不客氣多了，輪番用上石化咒、昏迷咒、禁錮咒，這些咒語作為高階格鬥咒，打在身上會讓人非常難受，她甚至對一個男生用了泡沫咒，先是精妙地擊中他的嘴巴，他立刻干嘔起來失去了戰鬥力。這不耽誤再補刀，最後一記禁錮咒讓男生轟然倒地。

　　中咒的人沒有被教授在第一時間解開咒語，布萊克教授正忙著看熱鬧，赫奇帕奇的迪戈裡擁有精彩的對戰技巧，他被教授破格允許與對手進行一場十分鐘以內的較量。

　　「你知道我為什麼給你清潔咒，因為你說過的話非常肮髒。」密雅走近倒地的男生，居高臨下地說道。她記得清清楚楚，他是塞爾溫身邊拍馬屁的人。

　　一一掃過倒在腳下的斯萊特林男生們，有的失去意識，有的失去身體的控制權，他們橫七豎八地癱在地上，樣子十分可笑。她卻依然沒有解除心頭的怒火。

　　經過角逐，最後班級只剩下三個人，塞爾溫，迪戈裡以及史密斯。

　　密雅真正想痛打的就是塞爾溫，這個卑鄙的髒東西。

　　布萊克教授帶著迪戈裡走了過去，看到密雅的滿地戰績，他嘴角不明顯地上揚起來，輕快道：「我宣布，史密斯小姐突出重圍，進入決賽圈。」

　　在毆打塞爾溫之前，先要解決的是迪戈裡，他在赫奇帕奇學院非常有名，能力突出且態度謙虛，對待任何人都彬彬有禮，而且你會知道他的禮貌絕不是裝出來的「虛偽」，連斯萊特林的女生們都對他很有好感。

　　在動手之前密雅先聲明：「迪戈裡先生，我無意冒犯你，但我不得不這麼做，請見諒。」

　　「哦……好的，我知道這只是格鬥。」深棕色頭發的男生和善地對她笑了笑：「你不會冒犯到我。」

　　如果不是他的笑容太真誠，密雅在短暫的較量之後幾乎要以為他最後一句話是一種嘲諷，連我一根汗毛都傷不到，如何冒犯呢？

　　她一直采取進攻的勢頭，但就是擊不中他，他一半的時候沒有用防護咒，僅僅靠靈活的閃躲就把咒語避過去了，而不得不用防護咒的時候，時機總是掐得剛剛好。密雅一個咒語接著一個咒語地釋放，延長的除了時間，什麼效果也沒有達成，她漸漸感到身上出了一層汗。

　　布萊克教授一直在旁觀，他沒有叫停。

　　十分鐘到了後，迪戈裡用一個繳械咒結束了這場對決。他的確是一位紳士，也許有能力在第一招就結束戰鬥，但是因為密雅強烈的戰鬥願望，他默默延長了這場對決，甚至在結束時也沒有使用攻擊力太強的咒語。這樣能最大程度保留一位小姐的體面。

　　在赫奇帕奇響徹天的歡呼聲中，迪戈裡有些不自然地對輸在自己手下的女生說道：「您對我的同學們使用的也是這招，我知道這是心地寬厚的一種表現，請別介意他們這時候的歡呼……」

　　他看起來簡直尷尬得想對密雅道個歉了。因為這時候所有赫奇帕奇都在祝賀他的勝利，甚至有人大喊：「塞德裡克干得漂亮，他打敗了那個黑女巫！」

　　布萊克教授拍拍迪戈裡的肩膀，跟他交談了幾句，然後宣布：「這一輪的獲勝者是塞德裡克迪戈裡。但我想說明一點，請別稱呼你們的同學是黑女巫。將不實謠言四處傳播並信以為真的話，非常不明智。我不希望在我的課上再聽到這種話。」

　　赫奇帕奇的歡呼聲因此漸漸消停下來。

　　小天狼星以為密雅是因為別人稱呼她黑女巫而感到氣惱，她緊緊抿著嘴唇，看起來非常不快。他的申明似乎作用不大，她看上去沒有因此產生絲毫松動。

　　塞爾溫在後方早就躍躍欲試地跟迪戈裡一較高下，可密雅的入圍讓他的決鬥往後延遲了，他不耐煩地對同伴抱怨：「女人就是廢物，史密斯這種人就該跟沙菲克一樣……不，她不行，沙菲克好歹是純血，史密斯的血太髒了。」

　　「斯萊特林扣五十分！」布萊克教授大步走上前，不容置喙地拽住塞爾溫的衣領，「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你不能對我動粗！我叔叔是威森加摩的成員。」塞爾溫沒有想到會有哪個老師敢動他，等他知道自己是誰，一定會來道歉的！

　　但這位黑魔法防御課的老師就是敢，「菲利克斯塞爾溫？他算個什麼東西。」布萊克教授冷笑道：「上學的時候他跟我可是有過一點交情呢，我讓他吐過一盆鼻涕蟲。他現在還好嗎？」

　　「你竟敢說我叔叔是『東西』？我會寫信告訴他，我一定會！」

　　學生們都圍過去看教授教訓人，只剩下迪戈裡與密雅站在一起，獲勝的迪戈裡向密雅伸出手，「我是經過很多練習才達到現在的水准，其實你做得相當好，有幾個咒語很難用……」

　　「請讓開。」密雅的視線越過了迪戈裡，他愣了一下，不解其意。

　　「讓開！」她在發射咒語之前向人群喊了一聲，一道炸開的火焰從她的魔杖中噴出，噴向了正在跟教授吵架吵得臉紅脖子粗的塞爾溫。

　　他那副傲慢的嘴臉讓她憤恨至極，她已經忍耐了很長時間，想到艾達現在不知道跑到了哪裡，也許正在哭，密雅心中的這口悶氣就出不去。

　　她輸在了迪戈裡手裡意味著她失去跟塞爾溫正面較量的機會，而現在的距離跟角度都正正好。

　　好得不能再好了，他蠢笨的臉整個暴露在視野中心，從這個距離過去，只要一下子......他就會後悔做過的那些事。

　　但塞爾溫沒有被擊中，布萊克教授敏捷地抬起手，他放出了一層防護罩，爆炸火焰被擋在防護罩的外面，沒有正中目標的魔咒就像滾油一樣散開，周圍的學生都嚇得蹲了下來。

　　「這是你侮辱她的代價，永遠不要招惹刻耳柏洛斯！」傑米混在人群中恫嚇道：「從現在開始的每分每秒你都提著點神吧，這事兒還沒結束！」

　　確實沒完，密雅的魔杖依舊對准塞爾溫，似乎可能再度發出一次攻擊。

　　而她最終沒有得手，布萊克教授在關鍵時刻成功地按住了密雅的魔杖，「今天的無限制格鬥，到此為止。不錯的一手，不過史密斯小姐，你的准頭有點差啊，對手是迪戈裡，怎麼打得這麼偏？」

　　「這還是我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我是不是應該把你們院長喊來？說髒話，侮辱同學，恐嚇老師，斯內普教授會怎麼對待你呢，」雖然布萊克教授手中正握著密雅的魔杖，但他卻只針對另一件事，「塞爾溫先生？」

　　這讓塞爾溫出離憤怒起來：「她要殺了我，你就關心我說髒話？」

　　「得了吧小伙子，別這麼大驚小怪，你根本連一層皮都沒蹭破，動不動把謀殺放在嘴邊，你不覺得很誇張嗎？」布萊克教授對此相當地不以為意。


第37章 師生

　　據學生之間流傳的小道消息來看，斯萊特林院長很有可能跟格蘭芬多的新教授是同一年畢業的，也就是說，他們是同級生。

　　同齡，一樣都是黑發，身材高大，除此之外就沒有任何共同點了。

　　關於二位外貌的描述密雅不想多說，她非常堅定自己是不會說院長壞話的。

　　此外她也不情願像別的小姑娘一樣誇布萊克教授有多帥，「貴族氣度」，老天爺。

　　她還比別人多知道一點兒，這兩位校友之間恐怕沒有什麼同窗情誼可言。

　　所以賽爾溫在課後面對布萊克教授時，再三重復要把自己學院的教授請來，只有院長在，他才能得到一個公道！

　　她忍不住捏緊了拳頭。

　　要命，這家伙為什麼能把事情想得這麼單純美好，指望教授像平時那樣偏袒自己的學生？

　　他可真是特權階層裡腦子特別傻的那類。

　　兩個教授之間關系不好，斯內普院長平生最要面子，看到自己的學生在布萊克手下丟人又犯錯，回去一定會再給他們補上一頓暴罵的。

　　賽爾溫昂著頭，等著布萊克教授像奚落他的父親叔父一樣奚落他的院長，他准備牢牢記在心裡，然後回去一五一十告訴斯內普教授。

　　誰知道布萊克竟然笑了，他走到門外隨手招來一個學生，低語幾句。

　　五分鐘後壁爐裡火焰變成綠色，斯內普教授來了。

　　試問，假如她跟賽爾溫是斯內普教授的親生兒女，斯內普教授會盡力營救他們嗎？

　　不大可能，他的宗旨是失敗品應該倒掉（特指她的魔藥課作業），有這麼蠢的孩子還不如不生。

　　於是，在今天的課後留堂中，密雅一改之前的平靜，她之前就像魂魄出竅了一樣地發呆，畢竟賽爾溫這個人更吵鬧，有他一個做全場焦點就夠了。

　　斯內普教授撣撣袍子上的灰，還沒來得及瞪人，密雅就一頭躥到他跟前，站定後九十度深深鞠躬，是一個恭迎院長大駕的樣子，無形之中給她的教授加了不少聲勢，好像哪個大人物突然降臨此處似的。

　　這變化來得太快，賽爾溫跟布萊克教授都吃了一驚，好似看到石雕忽然動了起來那種驚訝。

　　但由於身體動作快過了思維，她還沒想好說辭，鞠完躬憋了一小會兒，剛准備張嘴，回過神來的賽爾溫也跑過來，把密雅擠到旁邊，大聲為自己叫屈，描述她是如何如何課堂違紀，試圖對他人身攻擊的。

　　密雅不禁無言以對，看來是救不起來了，她是很想把惡性事件說成意外失誤的。這不僅利她，也有利於賽爾溫。

　　兩個單純的蠢貨至少也比內鬥的蹩腳告密鬼好。

　　終歸，好上那麼一點點。

　　沒有時間再權衡利弊了，她只好以一己之力把這口鍋給扛下來，「全都是我的錯，教授，要怪就怪我吧，我願意承擔這一切。」

　　斯內普教授的眼光在兩個學生之間來回掃視了一圈，最後落到了布萊克身上。

　　密雅看不到布萊克是什麼表情，但她正面著教授，能看到他臉色很差，有些鐵青。

　　「哦？是嗎，史密斯小姐，什麼是『都是我的錯』？」他從牙縫裡漏出一句話，目光還沒回過來放在密雅身上，顯而易見還在跟布萊克眼神交鋒中。

　　賽爾溫以為是她怕了，院長一定是站在他那邊的，幸災樂禍地連連插/嘴：「沒錯，都是她的錯。」

　　「我引起了課堂混亂，差點兒傷害了賽爾溫同學，一切過錯都是論跡不論心的，所以我不會拿無心為自己開脫，我願意承擔一切。」

　　斯內普教授並沒有心思在這裡審案子，快速地結束比看兩個鼻涕膿包哭哭啼啼地推卸責任更讓他舒心，

　　「好的，那麼史密斯小姐，所有的懲罰就都歸你承擔了，你同意嗎？」

　　「同意。」

　　一切即將敲定下來。

　　正在此時，布萊克教授開口了：「請容我聲明一下，這是我的課堂，邀請斯萊特林學院的院長是為了滿足學生的『心願』，換句話說，是為了給脆弱的賽爾溫先生一些安全感。我可並沒有打算讓別的教授全權受理這樁案子。」

　　密雅聽到院長用一種略帶譏諷的語氣說道：「真不錯，真不錯，看來您完全有能力處理學生之間的糾紛，那當然再好不過，用不著我來給新人教授善後了。」

　　雖然斯內普教授平時總是一副心情不太好的陰沉樣子，密雅能感受到，他今天不是一般的不高興。

　　那顆金黃色的腦袋在小天狼星的眼皮底下輕微地晃來晃去，她時不時地交換腳上的重心，一刻也沒有老實站著。

　　小天狼星能看出這姑娘現在十分苦惱。這種苦惱在面對黑魔法防御課教授時，是一絲都不存在的，只有她自己的院長上門後才害怕起來。

　　這讓他理清了思路，不如換一種方式達到目的。

　　「我原本打算讓兩個學生去做一整個學期的義務勞動，幫林場守衛海格照顧照顧炸尾螺，既然你在五分鐘之內審清了糾紛，這兩個學生你都要帶走了，是嗎？」小天狼星搖搖頭：「好吧好吧，眼下斯萊特林的院長決定要包庇自己的學生，我也沒什麼辦法，你要帶走就帶走吧。」

　　炸尾螺，是一種散發著臭魚爛蝦氣味的雜交新物種，冷不丁還會爆炸。

　　也真虧布萊克想得出來，真是比空手打掃盥洗室還要費力的懲罰。

　　斯內普教授低頭看看史密斯小姐，她是一個熟練的闖禍大師，每年都有新花頭，至於另一個，另一個......是純粹的笨蛋。

　　這姑娘比賽爾溫強多了，至少骨頭是硬的。

　　「笑話，我為什麼要包庇學生？既然史密斯小姐已經承認是她的錯，那麼炸尾螺就由她照料。」

　　於是，賽爾溫被斯內普教授當場帶回去了。

　　今後每個周末的下午，史密斯小姐都要去禁林邊緣參加義務勞動。

　　從今天開始。

　　「不用感謝我，舉手之勞。」偌大的辦公室只剩下他們兩個，小天狼星兩手抱在胸前，淡淡一笑。密雅落在他的手上，約等於不用受罰了。他們倆都心知肚明。

　　這間辦公室被小天狼星接管後，內部變得雜亂不少，書桌上放滿了水晶跟黃銅的魔法儀器，唯一一本書是魁地奇月刊雜志。

　　難得見著不看書的教授。

　　密雅知道小天狼星在包庇她，至於理由......他們倆畢竟認識了他一年多，好歹有一點老交情。

　　並沒有像他想像的那樣，女孩子會興奮地撲過來，再三地表示感謝。

　　密雅垂著頭不看他，只顧忙著其它的事，先是把他桌上的小物件都用手碰了一遍，拿起鈴鐺樣子的器具晃了晃，又放下，最後把那本魁地奇月刊嘩啦翻開了兩頁。

　　這也不是一個對待教授的正常樣子。沒有學生會把教授的書桌當自己的桌子一樣翻動的。

　　說到底還是覺得尷尬。

　　繼前曖昧對像（曖昧失敗）變成朋友的教父後，最近又身兼學校的教授一職。

　　事情變得更加詭異了。

　　一般人都很難接受這樣的轉變吧。

　　「謝謝。」她跟蚊子哼哼似的吐出一個詞。

　　好在他看起來也不想擺教授的架勢。

　　「為什麼對我這麼生疏？」小天狼星對這個問題納悶很久了，「你還在生我的氣嗎？」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她一看到他就閉口不語，要麼說著說著就發脾氣，就跟在海灘那裡一樣。

　　他們正在沿著小路向禁林方向走去。

　　「沒有。」又是一聲嘟嘟囔囔。

　　小天狼星試著解釋：「你可以隨意些，像原來那樣就好。」

　　原來什麼樣子，她笨拙勾引他的樣子嗎？

　　密雅不敢往那邊想，起雞皮疙瘩了，為了打岔，她大聲咳嗽起來，又咕噥兩聲自受自話：「啊，秋天，有點冷，一定是降溫了，要多穿衣服。」

　　英國人尬聊的常用辦法：聊天氣。

　　他們站在青綠的草地之中，朝著前方再走幾步路就抵達海格的林場小屋了。

　　「密雅，你是怎麼想的？」小天狼星轉過頭，凝神看著她，灰色的瞳孔中倒影著密雅的身影。

　　這是一種十分認真的神態，讓她無法再裝下去。

　　「我不知道怎麼面對你。我們以前是同伙，也許勉強算是朋友......還曾在一段時間內是敵人。但現在你變成了學校的教授，這個新身份讓以前的任何關系都不再成立。我......」

　　她張開嘴，猶豫該不該把曖昧關系也加上去，其實最後這點是最致命的，如果她沒有對小天狼星發射過愛情訊號，現在根本不至於這麼尷尬！

　　小天狼星停在原地，他們沒有繼續走下去，「好的，我明白了。」

　　明白，明白什麼了？密雅有點糊塗。

　　「你說得對，我們應該保持正確的師生關系。以前的事都過去了。今後如果你有不懂的問題，隨時可以來問我。」

　　然後他就轉身離開，沒有陪她走到海格的林場小屋附近。

　　就走了？？

　　這個意思是，真的要讓她去照顧炸尾螺嗎？

　　密雅吞了口口水，遙望遠處的小木屋，突然感覺腦袋有點眩暈。她上學期見過炸尾螺，超級臭的，臭得就像腐爛的蝦一樣。

　　直到給炸尾螺切菜葉子的時候，密雅都在苦苦思索，她是不是搞砸了什麼。

　　少了熟人帶來的特權，此舉是否從根本上對自己完全不利呢？

　　要知道她本來可以利用小天狼星的關系，壓根不用周末照顧炸尾螺的，只要每周跑出去做做樣子就好了。

　　是不是被他擺了一道啊？他的隱藏意思是，既然你要裝不認識，那我也不給你幫忙了。

　　一個成年男人，心眼不至於那麼小吧。

　　海格對待密雅十分熱情，為她准備了一壺茶水配一碟子岩皮餅（很硬！）。大概因為她是唯一一個主動來認識學習炸尾螺的學生，即便是做義務勞動，她也抱著一絲不苟的態度，把菜葉子切得跟小山一樣高。


第38章 繼續

　　當密雅帶著一身魚蝦臭味回到斯萊特林休息室的時候已經入夜了。

　　休息室中火光大亮著，扶手椅跟沙發照常被人占滿。

　　「啊，臭死了，誰把臭雞蛋帶進來了？」一些男孩不滿地嚷起來。

　　密雅勞作一整個下午，鼻子已經失去知覺，渾然不覺自己身上有味道，她麻木而疲憊地穿過人群，只想盡快去洗澡。

　　艾達不在這裡，她回來了嗎？

　　賽爾溫在人群中笑得十分得意：「現在你知道，誰是斯內普院長眼中真正寶貴的學生了。絕對不是你，泥巴種。

　　他讓你去照顧炸尾螺，而不管我做什麼，布萊克都罰不了我，因為院長不會看著我受罰的。」

　　他的話得到了其他人的熱切附和。

　　他是真正的權杖會長，賽爾溫的分量有目共睹。

　　不，不是這樣，他把你帶走只是因為他知道你骨頭軟，一旦吃不消就會哭哭啼啼地給他丟臉。

　　「我大人有大量，不會把你踢走，但是你的朋友艾達莎菲克，這輩子都不可能進入權杖。不僅如此，她今後在斯萊特林會越來越難受，自己退學倒是一條最好的路。」

　　休息室的門被她用力甩上了，發出一聲巨響。

　　隨著時間的流逝，密雅發現周遭的一切在逐漸發生著變化。

　　這一年，三強爭霸賽由霍格沃茨承辦。斯萊特林學院湧入了許多德姆斯特朗的學生，他們暫住在學院中，據說德姆斯特朗的校長跟院長關系不錯，他們的人選擇斯萊特林作為落腳處並不奇怪。

　　所有學生都在期待第一個項目的到來。各個魔法學校都選出了自己的代表，霍格沃茨的代表是塞德裡克迪戈裡。好笑的是，一向自詡不凡的權杖成員，一個都沒有通過火焰杯的選拔。

　　人更多了，生活卻沒有因此熱鬧起來。

　　她發覺原本最最親密的好友之一，似乎在逐漸遠離她。

　　艾達逃避她，也逃避著傑米，她不再跟他們廝混在一起，即使見面話也變得很少。

　　傑米被無條件地納入了權杖，他是下一任布爾斯特羅德家族的繼承人，有很多人想接近他，拉攏他，這一切都水到渠成。

　　密雅為艾達的疏遠感到很煎熬。

　　地獄三頭犬少了一個頭還叫什麼地獄三頭犬。

　　「族長給我寫信了，他祝賀我加入了權杖。很顯然他們很高興，覺得我非常像樣。可我並不喜歡我所身處的位置，你懂嗎？我在這所學院承受了六年的壓力，做了六年的卑微小卒，而現在他們都敬我畏我了，這跟我的努力一點關系都沒有，不是因為我魔藥做得好，本身有多厲害，僅僅是這個身份。」傑米坐在山毛櫸下，朝遠處扔了一顆松子球。

　　密雅跟傑米一起在樹下等待艾達路過此處，有些心不在焉，「看來你已經明白了，加入權杖並沒有什麼意思。對了，你跟賽琳，還在通信嗎？」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暑假時傑米跟賽琳之間產生了什麼。

　　一提起賽琳的名字，傑米的臉色就有些泛紅，他點了點頭。

　　密雅什麼也沒說，僅僅嘆了口氣，布爾斯特羅德的家主是不可能被允許娶一個麻瓜的。

　　大貴族的家族習慣給繼承人早早定下婚事，畢業幾年內即將完婚。

　　只能寄希望於賽琳了，密雅祈禱賽琳在上大學的時候迷上新的帥哥，早早把傑米給踹了，盡快結束這段不合適的夏日戀情。

　　艾達要從霍格莫德村回到城堡，這條小路是必經之道，沒有可能攔不到她的。

　　而等他們倆真的見到艾達的時候，統一不由自主地睜大了眼睛。

　　漂亮的艾達被幾個德姆斯特朗的男生簇擁著，他們笑得很開心，甚至有人把手放在她的腰間。

　　再不攔著這群人就要過去了，於是密雅衝上去拉住了艾達。

　　德姆斯特朗的學生人高馬大，所說的俄語她一個字都聽不懂，艾達揮揮手，示意他們先離開。

　　傑米撐個懶腰站起來，拍拍袍子上的灰塵，繞到她們面前：「艾達莎菲克，你是怎麼了，為什麼最近對我們那麼愛理不理？」

　　艾達抬手聳肩，臉上寫滿了不在乎，「你們不都看到了嗎？」

　　「啥？看到你跟那些毛子玩到一起，所以就不理睬我們了？」密雅翻了個白眼，「我每天跟你說早上好，晚安，你都不回我，總是在裝睡。發生了什麼，你不打算告訴我們嗎？」

　　密雅隱約猜得到為什麼。

　　權杖根本沒什麼值得期待的。密雅准備全都告訴她。

　　艾達不答。

　　密雅拉住艾達，「回去吧。一切回去再說。」太陽西沉，她想吃晚飯了。

　　幾乎瞬間，她的手就被對方用力推開了。

　　「你都看到了，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呢。」艾達推回來的力道不輕，如果不是傑米扶住了密雅，她可能會摔倒。

　　密雅的心向下一沉，「你給我來真的？」

　　傑米追問她：「為什麼？給我們一個原因。」

　　「傑米，你遲早會成為布爾斯特羅德家的家主。至於你，密雅，你很機靈，而且運氣也好，雖然不如傑米那麼好，一頂王冠直接掉在頭頂上，但是也很不錯，你會平步青雲的。用不著再跟權杖的人對著干了，我不缺你幫忙。

　　只有我，我是運氣最差的一個，你們都在上升，而我還在下降，即將下墜到淤泥之中，跟泥巴種別無二致，甚至更差。斯萊特林裡沒有真正的泥巴種，我的存在會等同於泥巴種一樣的賤民。」艾達停頓了一會兒，面色變得凝重起來，「早晚會有這一天，我的確應該跟你們說出這件事了。」

　　傑米跟密雅都知道艾達家裡的事，他們從別人那裡聽到的謠言很多，艾達的父親不但欠古靈閣的錢，還從不少家族以售賣古董之名手裡騙到了款子，賣的全是假貨。

　　父親的所作所為，令女兒聲名狼藉，他們兩個都沒有這樣的體驗。

　　艾達抓住魔杖，像使用錐子一樣在空氣中鑿了一下，杖尖冒出劈裡啪啦的紅色火星，「從現在開始，我宣布退出地獄三頭犬。老伙計們，再見了。」

　　她把契約之線鑿斷了。

　　那是他們當初建立地獄三頭犬的時候創造出的小小契約。彼時，孩子們能力都還很弱小，他們沒有對這個契約加任何約束力，這只是一個存在於他們三個人之間的約定。

　　「我們將會像刻耳柏洛斯一樣，強大，邪惡，無所不能，消滅所有敵人！」

　　「加上一個規矩，我們不要因為吵吵鬧鬧就分開，就算吵架，也要和好。」

　　「還有還有，可以吵架，可以打架，但是不許哭鼻子，誰哭誰是小狗。」

　　「廢話，刻耳柏洛斯本來就是狗。」

　　「再加上一條，我們永遠不要忘了彼此。拜拜，開學見！」

　　密雅仍舊不肯相信眼前的一切，她大吼起來：「你在干什麼？

　　你不能這麼做，就這樣離開我們！」

　　她的憤怒沒有起到效果。

　　艾達舉起魔杖，對准密雅，不允許她再靠近自己，「你，傑米，我，全都太弱小了，地獄三頭犬是一個孱弱的聯盟，你們得認清這個現實。即便三個人再努力也沒有足夠的力量與外界抗衡。你們真的相信自己能夠打破斯萊特林學院幾千年來的規矩嗎？

　　血統，家族，權勢，無形的等級制度，這些東西主宰著水底的蛇窩。一切永遠，永遠不會被改變的。你跟傑米凌駕於規則之上全然並非自己的努力，只是運氣好而已。

　　而我呢？你們是否考慮過我該如何在蛇窩中生存下去？我無法依附你們。

　　所以我得給自己找一條出路了。」

　　這是地獄三頭犬的最後一次全員集合。

　　艾達當晚離開了原來的二人寢室，搬去了其他有空位的女寢。

　　地獄三頭犬被砍掉一顆腦袋，剩下的成員繼續著自己的生活，他們的日子並沒有什麼改變。

　　三強爭霸賽如期開始，十一月末的秋風中，密雅跟傑米第一次見識到活的龍，現場總共有三種，瑞典短鼻龍，威爾士綠龍，中國火球龍。

　　相較而言，密雅最喜歡中國火球龍，密布全身的鮮紅色鱗片十分耀眼，宛如獵物被咬斷喉嚨噴濺而出的鮮血，它噴出來的火焰竟然是蘑菇狀的火球，火龍一旦噴火，就像天空中無數太陽墜落。毫無疑問，殺傷力十足。她甚至在中國火球追逐著選手的時候爆發出暢快的大笑聲。

　　周圍的人都對她側目而視，十分不滿。因為對戰中國火球龍的選手是德姆斯特朗的威克多爾·克魯姆，誰都知道布魯姆，魁地奇聯盟中最年輕的新生代明星球員，他是很多人的偶像。

　　況且德姆斯特朗的學生目前暫住在斯萊特林，他們幾乎把他視為自己光榮的一員了，可以說，哪怕赫奇帕奇的塞德裡克代表霍格沃茨贏得獎杯，都不如布魯姆獲勝令斯萊特林們來得興高采烈。

　　這些北方來客是艾達投靠的對像，密雅大笑之余從人群的空隙中悄悄注視遠處的艾達，她倒是心平氣和，不悲不喜，一點不見為克魯姆緊張的樣子。

　　也許艾達並不熟識布魯姆，她再會社交也不一定能認識他們學院所有人，密雅笑著笑著覺得沒意思起來。

　　比賽很快就結束了，中國火球被克魯姆擊中了眼睛，雖然火龍在痛苦中踩碎了一些自己的蛋，選手最終順利地拿到了金蛋。

　　密雅的笑容漸漸凝固在臉上。

　　如果讓她上台跟火龍搏鬥，能拿到金蛋嗎？

　　仔細想想，基本沒有一點勝算。在台上根本沒有辦法投機取巧，魔藥跟器具都用不上。

　　這似乎印證了艾達說過的話，她的離開源自於他們的弱小無能，德姆斯特朗擁有力量，所以她毫不猶豫地去投靠。

　　「滑稽，可惡！」密雅在給炸尾螺喂食的時候沒有用魔杖，直接把菜葉子跟蠕蟲攥在手中，再用力拋給嗷嗷待哺的大蟲子們。

　　每拋一下，惡狠狠地喊一聲。

　　滑稽的是她的內心，她總是指望著艾達某天會回心轉意，至於可惡，可惡的人就太多了，德姆斯特朗，賽爾溫，權杖，混蛋，混蛋......

　　海格離開學校，去對角巷采購肥料了，今天的義務勞動只有密雅一個人在干活，他很放心把這裡的一切都交給密雅。這姑娘做事真不怕賣力氣，不論做什麼都很認真。海格認為徒手喂食能夠增進跟炸尾螺的感情，聽他這麼一說，這女孩眼睛都沒眨地就親手抓起蟲子了。

　　海格的林場小屋緊挨著禁林的邊緣，他照管這裡所有的神奇動物，同時也要防止禁林的動物跑出來。這種情況很少發生，所以不必擔心。

　　牙牙熱情地圍著密雅轉來轉去，尾巴都要搖斷了，它是海格養的大狗狗。

　　一盆飼料還沒喂完，牙牙忽然咬著密雅的袍子，嗚嗚叫起來。

　　她沒精打采地拍拍牙牙的腦袋，「你也想吃？不好吃的，我待會兒掰點兒岩皮餅給你吃。」其實岩皮餅也不好吃。

　　牙牙不松口，並且扯著密雅往一個方向看去。

　　邊界線處，三個女孩子在樹林附近四處張望，眼見沒人看管，她們大膽地向裡面進發。

　　密雅馬上放下飼料盆，朝禁林邊界線處直奔過去，「停下！那裡是禁林，學生不能進去！」。

　　如果她們在禁林裡被類似炸尾螺的東西咬一口，一定會給那個熱心腸的大個子惹來麻煩。獵場是海格看管的地方。

　　女孩們不樂意地回頭衝她嚷道：「我們進去看看就走，你是誰呀，不要跟著我們！」

　　密雅從袖子裡掏出了魔杖，在動武之前先提出警告：「甭管我是誰，你們不能進去。」

　　與此同時，禁林深處冒出一聲類似雷鳴轟響的聲音，棲息在樹枝上的鳥兒撲嗖嗖地振翅而飛。

　　「塞德裡克，你說漏嘴了嗎？」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語調輕松悠閑。

　　「布萊克教授，我保證，我沒有對別人說過！」迪戈裡再三解釋，非常無奈。

　　四個女孩子此時跑到了泥坡附近，剛下過雨的泥土松軟滑膩，一個姑娘腳一滑，連推帶拉，把其余人都七零八落地拽進了前方的泥坡裡，形容好不狼狽。

　　布萊克教授制止了塞德裡克的再三解釋，輕快地拍了一下他的後背，「好個迷人的小伙子，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用不著抱歉。」

　　小天狼星一抬頭，就看見其中有一個女孩比別人都要髒得離譜，滿頭的金發全沾上了泥巴，因為只有她一個人是臉著地的。

　　密雅齜牙咧嘴地支撐著坐起來，兩只手上飼料的粘液都沒來得及清理，只顧揮舞魔杖一遍遍地念清潔咒。

　　她已處於即將發瘋的邊緣。


第39章 請求

　　如果無法美得艷冠群芳，滑稽到一個極點的話，某種程度上也可以成為一道奇特的風景線。

　　女孩們眨巴著眼睛，充滿崇拜之情地看向塞德裡克迪戈裡，而這個心地善良的男孩只憐憫地看向了跟泥巴搏鬥的密雅，並且伸出手，「你還好嗎？」

　　在這段時間內，迪戈裡一直跟隨黑魔法防御課的教授在禁林進行格鬥特訓，一切都是為後面的賽事作准備。

　　這就是小女孩兒們闖進禁林的原因了，她們迷上了霍格沃茨的勇士。

　　迷上他的女孩有很多很多，迪戈裡相貌英俊，是三強爭霸賽的勇士，身兼魁地奇隊隊長，這麼多元素疊加起來，沒有人追逐才奇怪呢。

　　回應他的是一句氣衝衝的粗話，「不，下地獄吧！該死的食骨蠕蟲粘液，還有泥巴！」

　　密雅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粘稠的炸尾螺幼蟲，時不時爆炸兩下的成蟲，習慣了腥臭味，習慣了......所有的一切玩意兒。

　　但是現在的情況已經超過她的底線了。

　　迪戈裡被她嚇了一跳。

　　密雅忽然轉移目標，凶神惡煞地用魔杖對准了那幾個姑娘，「你們，一二三，三個人，一個都逃不了，你們知道我是誰嗎？」她實在是氣瘋了，如果不是她們違反校規，硬闖禁林，她也不會掉進泥坑。

　　她們這才發現，她身上的校袍邊緣有著墨綠色刺繡，原來是斯萊特林的人，他們這種人使什麼壞都有可能！三個女孩像雛鳥似的嚶嚶嚶地躲到塞德裡克的身後去。

　　塞德裡克張開手，擋在女孩子們的面前，「嘿，請冷靜一下。」

　　狂躁的斯萊特林並沒有給他面子，她的靴子在方才的慘劇中掉了一只，於是光著一只腳，不客氣地撞開了他，把泥巴都沾到了對方身上了，「不要總是做我的擋路石，迪戈裡。」

　　其他人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可是王子！

　　直到這時，布萊克教授才發出聲音，「史密斯小姐，慎重。不要用斯萊特林的身份嚇唬人。」

　　其實密雅想說的是，我是目前的霍格沃茨林場守衛（代班），我要會把你們不守規矩的事告訴你們的院長。

　　為什麼要拿斯萊特林的身份嚇唬人？她有些費解，他們又不是校霸（有一部分是）。

　　教授就站在不遠處看著她，這讓她沒辦法再繼續下去。

　　至少應該一個給她們一個小小的惡咒才對。密雅悶悶不樂地拿起迪戈裡遞過來的靴子，扶著他的肩膀，費力地穿上去。

　　布萊克教授沒有對發生在這裡的任何事進行點評，他穿過這群學生先行離開了，僅僅在路過密雅時不經意地留了句話，「守規矩點。」沒有指名道姓，但很顯然說的是她。

　　等密雅掙扎著穿上靴子，他只剩一個遠遠的背影了。

　　看來這位教授絲毫不覺得學生跑進禁林有什麼不得了的地方。

　　其他幾個姑娘好不容易被塞德裡克勸走了，他答應晚飯時去大廳見她們，簽名可以，每個人都可以簽一個，好的好的，我一定准時來。

　　密雅一團糟的形像也是由他化解的。塞德裡克教會了密雅一個很好用的清潔咒，他媽媽教會他的，專門對付魔法生物粘液之類的東西。

　　「你學到了什麼？」密雅在陽光下觀察指甲裡是否還殘留蠕蟲粘液，忍不住拐彎抹角地問他，「是很強的魔咒嗎？」

　　三強爭霸賽每個勇士都在為戰鬥作准備，保密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塞德裡克倒沒有隱瞞的意思，「布萊克教授教會我很多有用的東西。」他告訴密雅，自從他被選成勇士，在第一個項目開始前，心裡其實一直略有些不安，前方一切都是未知的。於是他在黑魔法防御課課後跟布萊克教授請求進行單獨輔導，教授同意了。

　　「他是我見過最厲害的巫師......」剛說到這裡，他及時地閉上了嘴巴，再往下說可能就會泄密了。

　　密雅沒有繼續糾纏他。

　　她是分得清樣子貨跟真正強者的，賽爾溫那些人之所以能夠橫行霸道，一方面從來沒有人敢正面挑戰他們，另一方面，他們人多。

　　但如果以能力的精妙跟熟練度為標准，真正高明的人是塞德裡克迪戈裡。他強得讓她惱火。明明都是七年級學生，實力完全不在一個檔次。

　　只是密雅的標准線從來沒有納入過學校以外的人。

　　傻透了，她怎麼把小天狼星給忘了，他可是真正的教授啊。

　　僅僅一個迪戈裡就能讓她望而卻步，她卻沒有想起小天狼星布萊克很明顯完全凌駕在大多數成年巫師之上。

　　密雅甚至有一個大逆不道到不敢細思的想法，院長不知道能不能打得過小天狼星......

　　也怪她自己，直到一年以前都還從來沒有在決鬥方面精進的念頭。總是覺得有很多別的更簡便輕松的方法，比如魔藥，比如武器，以及暗下詛咒。

　　三強爭霸賽讓她見識到真正強大的巫師應該是什麼樣子。

　　當敵人逼近，即將奪取自己生命的時候，哪裡有時間搞花招。

　　硬碰硬的對決才是唯一的出路。

　　從那天起，密雅走路的時候，吃飯的時候，甚至睡覺的時候都在想一件事。好後悔，當初剛認識小天狼星布萊克，他說要教給自己一點兒有用的東西。

　　為什麼她整天悠悠哉哉，拿著他的錢袋子整天瘋狂購物，止步於大腦封閉術，沒有再跟他學一些決鬥技巧。

　　深夜獨自坐在被窩中，越想越懊悔，把頭發撓成雞窩也不能時間倒轉了。

　　絕好的機會轉瞬即逝，現在就沒有這個條件了。

　　一些超過普通霍格沃茨七年生水平的東西，身為教授的小天狼星是不可能教的。

　　也許跟他單獨見面，呢？可單獨見面這個條件也很難成立。

　　黑魔法防御課下課後總有很多學生圍著他轉悠，密雅見著人一多，嘴巴就張不開來了，哪怕旁邊沒人她都要再三醞釀呢（試圖鼓起勇氣），何況眼下情景。

　　平日裡這位教授更是來無影去無蹤。

　　密雅只好偷偷去向哈利打聽過他教父的行蹤。

　　「小天狼星平時住在學校，空閑時會跟我打打魁地奇，去霍格莫德喝黃油啤酒。」

　　等等，她好像發現一個漏洞，「平時？」

　　哈利只好撓了撓鼻子，壓低聲音：「周末，他總是離開學校，以不合規定的方法離開。一開始他想把我也帶出去，我不想，他就一個人出去了。」

　　怪不得，怪不得！

　　難怪連跟蹤都跟不到蹤跡。

　　密雅兩手合攏在嘴邊，用力地嘶聲問道：「到底在哪裡能找到他啊？」

　　哈利說了一個地點，周四的晚上，城堡的八樓，巨怪棒打傻巴拿巴的掛毯對面。小天狼星現在定期在那裡給塞德裡克課外輔導。

　　密雅告訴哈利，她找布萊克教授的目的是真誠懺悔自己犯的錯誤，請求取消一整年的義務勞動。

　　「他很好說話的！」哈利一下忘了要壓低聲音這回事。

　　小天狼星把他所有合法不合法的事都告訴哈利，哈利又毫無戒心地轉述給密雅。她不禁有一點點愧疚。

　　「謝了哥們兒，改天請你喝一杯。」她拍拍哈利的肩。

　　「不能吧......」他才十四歲。

　　「來一根兒嗎？」她食指跟中指做了個夾煙的動作。

　　「什麼？！」

　　「拿著拿著別客氣。」密雅塞給他一包東西。

　　等她快步跑掉，哈利一頭霧水地把東西從口袋裡掏出來，才發現那是一包——手杖甘草糖。

　　禁林的地點被暴露後，迪戈裡的單獨訓練只能轉移到城堡八樓。

　　從七點開始，密雅就蹲守在附近，保准不會把他給漏了。

　　八點，四下寂靜，無人路過。

　　九點，來了個姑娘，她不像密雅躲在暗處，而是大大方方地站在巨怪棒打傻巴拿巴的掛毯面前，正抬頭仔細欣賞。

　　從密雅的角度看過去，那個女孩的一頭秀發非常柔順，像絲綢。

　　十點，牆壁上出現了一道門，迪戈裡從門內出來。

　　十點零三分，這一男一女抱在了一起，抱著抱著就開始......

　　密雅飛速扭頭，眼睛對著牆壁。

　　因為他們倆在接吻。

　　就那麼雙手抱膝，面對牆壁，坐在拐角處，等待那對情侶結束甜蜜時分。

　　小天狼星路過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場景，密雅仿佛失去全身力氣般蜷縮在角落裡。

　　他也瞅見剛才那對情侶了，一切都很自然地串聯在一起，一男兩女能夠組成一個三角形。而三角戀中必然有一個人會非常痛苦的。

　　小天狼星有些於心不忍，他蹲下來，「喝茶嗎，史密斯小姐？」

　　十點鐘的教授辦公室非常安靜，密雅捧著杯茶，沒喝。小天狼星動動手指，骨瓷茶壺順滑地自動收了起來。

　　他從書架上拿出瓶威士忌，給自己倒了一杯。

　　他們彼此沉默著，一言不發。

　　小天狼星預估她哭一下，掉兩滴淚，情緒舒緩點，就能回去睡覺了。他是不懂怎麼面對三角戀的，也不懂異性不喜歡自己去喜歡別人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密雅眼睛瞪得像銅鈴，一眨不眨地盯著茶杯看。愣是不掉淚。

　　「所以，你好些了嗎？」小天狼星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

　　她仰頭把整杯茶水喝光，然後抹抹嘴唇，把茶杯放回桌面，「您能給我也安排單獨訓練嗎？」

　　黑發男人略微不解地歪頭，「為什麼？塞德裡克是為了參加三強爭霸賽，我的訓練並不輕松。」

　　「我想變強。變得比現在強一百倍，一千倍。」

　　小天狼星坐直了，難得像個真正的教授那樣說話：「那就要吃一百倍，一千倍的苦。沒有這個必要，你的能力不錯，只要保持下去，在N.E.W.T.考試裡黑魔法防御課拿一個優秀不成問題。」

　　她結巴了，「那不夠......我的目標不是N.E.W.T.考試。您瞧，眼下我根本打不過迪戈裡。」

　　「為什麼要打過他？」小天狼星有些詫異，「你並沒有站在三強爭霸賽的台上，一般情況下只要將來你們倆，沒有一個做傲羅，一個做食死徒，這輩子都不會交手。」

　　「這對我來說非常非常重要。」當一顆向日葵種子執意冒頭的時候，能夠把厚厚的牆壁穿破，她固執地想像破芽的種子一樣損壞學院的貴賤法則。

　　只有變得很強才能破芽而出。

　　然後艾達就能回來了。她沒有說出口。

　　小天狼星往威士忌裡加了兩塊冰，「密雅，你不能因為一個男士不喜歡你，就去跟他決鬥。愛情不是決鬥。」她性子烈起來的樣子他最清楚了，那可真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密雅心裡咯噔一下，「誰跟誰有愛情？我跟誰？」

　　「塞德裡克，不是嗎？」小天狼星瞟了她一眼。

　　她松了口氣，只是因為剛才腦海中閃過一個黑發的魁地奇少年。巧不巧，當事人就坐在自己對面。是他也不是他。

　　「我不喜歡他。等等，你以為上次我是去找他才跑進禁林嗎？」點子來了真是擋也擋不住。

　　密雅在靈光一閃間，順流而下地開始了自己的演講：「........當我擔當臨時林場守護人的時候，我的腦子中全是責任與義務，想到那幾個女生闖進禁林會收到不可預知的傷害，我義無反顧地衝了進去。那時候，我明白了自己，明白了自己的目標，只有站在更高的位置，才能夠更好地保護迷途羔羊。您明白嗎？

　　我想競選女學生會主席（Head Girl）。」

　　「學生會......主席？」這個詞喚起了小天狼星久遠的記憶，他記得有一個人曾經也這麼興衝衝地在他面前宣布過，他要做學生會主席。

　　「你說實話我就教你。」

　　密雅看著小天狼星，掙扎了一會兒，「你知道，我是一個斯萊特林，但是我血統很可疑，幾年來一直讓人，呃，瞧不起。我想在最後一年做一件了不得的事。這就是我的實話。」

　　這話讓小天狼星笑出了聲兒，笑得拿杯子的手都端不穩了，「你到底想做什麼？」

　　「你覺得很可笑是因為你是純血，布萊克家族的一員，就算你對這一點很不屑，這輩子也不會受到任何血統侮辱。但我不一樣，我十有八九真的是麻瓜父母生的。幾年來被人喊泥巴種的次數多到你想像不出來。」

　　他這才收斂笑意，慢慢說道：「既然我沒辦法讓喊你泥巴種的人關禁閉，那麼我確實有理由教你一些厲害的玩意兒。至於你將來要做什麼，怎麼做，就看你自己了。」


第40章 二選一

　　汗水滴答滴答地砸在草叢中，急促的呼吸頻率顯示著這個人已經喘得失去了跑步的節奏，腳步沉重到就像灌了鉛一樣，密雅能感覺到此刻眼前有些空幻了，金色的星星總是出現在眨眼的瞬間，那是身體在極度疲憊下即將斷電的訊號。

　　她停了下來，彎腰干嘔，什麼也沒吐出來。

　　密雅史密斯，身高五尺六英寸，一百一十磅，以《女巫周刊》的雜志封面模特為標准的話，她沒有達到苗條至極的地步，但絕對不算胖。

　　但此刻她邁出的每一步都深深陷在泥土之中，就像憑空胖了一百磅似的。

　　小天狼星同意給她單獨訓練的時候，他人還是到場過的，也就那麼一次，就是第一次。

　　他們沒有往禁林的極深處去，在被劃分成單獨區域的地方停下，這次他記得在四周下驅逐咒了。

　　施咒完畢，順手將右手上的一枚戒指取了下來，什麼也沒解釋，直接扔給密雅。

　　那是一枚黑曜石的戒指，寶石碩大，閃著光，似乎價值不菲。她在小天狼星的示意下，拿著戒指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試戴，只有大拇指能套上。為什麼要戴一枚男人尺寸的戒指？

　　疑問與重量同時到來，戴上的瞬間，她忽然感覺一股沉重的力量附在了自己的身體上，全身每一處，手臂，手指，兩腿。她必須使出力氣才能站穩在地面上。

　　「一個神奇的小東西，是不是？我也用過，七歲開始，正式接受家族教育的那一天起，他們總是逼我戴著。不用試了，摘不掉的，念咒語也沒辦法取下來。每個被視為繼承人的小布萊克都有一個。

　　你現在會覺得很重很累，但是當你習慣了這份重量，能夠日夜戴著它，就像它不存在一樣，你就會看到改變。一副健壯的身軀是戰鬥的基礎。是不是從來沒人跟你說過這一點？

　　很多巫師們覺得只要會念高深莫測的咒語就能夠變強，四肢發達總是腦袋空空的莽夫聯系在一起。大錯特錯。

　　戰鬥首先需要的就是充足的體力。所以現在開始，你每天要做的事就是力量訓練。」

　　這番理論深深說服住了她，她毫無抱怨地接受了這枚寶貴的的繼承人戒指，從一百米跑起步，每天都在磕磕碰碰，跌跌爬爬，吭哧吭哧，俯臥撐做得慘不忍睹，但即使練到干嘔的地步，她還沒想放棄。

　　小天狼星從不來看她訓練，美其名曰，「這個階段只能靠你自己堅持。」

　　在干嘔勁過去之後，她掙扎著，又做了十個仰臥起坐。

　　「迪戈裡也戴這個戒指嗎？」她忍不住拿起雙面鏡問道。

　　隔了有五分鐘，對面才傳來聲音，「塞德裡克是赫奇帕奇的魁地奇球隊隊長，身體素質很好，可以跳過這個步驟。」

　　目前，他們就靠雙面鏡進行聯系。

　　密雅有一點點疑心這是不是他的策略，用這枚戒指拖住她，不教真正有殺傷力的東西，防止她闖禍。

　　「不管了，即使這樣，我也沒什麼可失去的。」

　　這項要命的訓練占用她的每個夜晚，甚至沒有雙休日可言，有時寫完學校的論文已經深夜了，她也要做完一天的訓練再睡覺。

　　真實情況與密雅的猜測其實差的不是很多。小天狼星的確是那個意思。他起初只是想穩住她，能拖多久拖多久，拖到她自己放棄為止。

　　力量來得太快太輕松，火焰會燒到她本身。上一次她的大計劃至今令他印像深刻。的確奏效了，某種程度來說也很縝密，甚至策劃者稱得上是擁有堅定的意志——她活捉一個食死徒後在屋頂上放了一個黑魔標記。

　　如果她是一個強壯的男孩子，擁有幾個死黨兄弟，做這些大膽的事沒有什麼問題。可她就像一株鈴蘭一樣纖細單薄，這份不相稱的膽量跟野性會引發無法承受的後果。

　　小天狼星沒有意識到，或者可能是拒絕承認，他多少有些老派的偏見。從小浸染的貴族家訓，其中百分之九十如今在他看來都如空氣一樣無足輕重，只有一條至今在他身上起著作用——天生柔弱的貴族小姐只適合被保護被照料。

　　莉莉那樣的格蘭芬多母獅是少有的例外。密雅，她是典型的斯萊特林貴族小姐，即便身後並沒有一個大家族，她所擁有的性格，身上的氣質，很明顯地昭示了這一點。

　　「我最近一直在體能訓練，你可以來考考我，如果......你覺得可以的話，也許，我們可以進入第二階段了。」密雅對著雙面鏡，忐忑地提出請求，她有點擔心被拒絕。

　　「可以，明天晚上見。」

　　如此順利地獲得同意是她沒有意料到的，小天狼星看著她欣喜的笑容，心裡很坦然地想著，我是為了你好。

　　「考核方式很簡單，你擊中我，你贏。我擊中你，就顯示你還沒有練到位，還要繼續練習。」小天狼星托起密雅的手，親自把那枚戒指取了下來，「我會讓你自由地發揮力量，讓我看看你這段時間練習的成果吧。」

　　這就是他一貫的風格，簡單粗暴。「可是，可是.......」她還有很多話沒說出來，規則是什麼，可以用什麼程度的咒語。

　　「什麼咒語都行，只要你的咒語能夠觸碰到我，哪怕給我一個清潔咒也算成功。」小天狼星輕輕推了她肩膀一下，「跑吧，三分鐘奔跑的時間，你要竭盡全力避免被我擊中。」

　　密雅向前跨出幾步，發現整個身體變得有點不一樣了，好輕，全身都很輕。她活動手腕，未作思量，立刻轉頭揮出一道咒語。

　　變化的確產生了，她從來沒有那麼快過，那是很漂亮的一次偷襲。這次嘗試並沒有擊中小天狼星，「還剩兩分鐘，不跑的話就要跟我正面作戰了。」

　　不用他說，咒語落空的瞬間她就跑起來了。夜色中，她窸窸窣窣地掠過草叢，腳掌輕輕點及地面的剎那，頓時就能輕而易舉邁出下一步，奔跑變成一件無聲無息的事。她跑啊跑啊，感覺不到疲倦，甚至越跑越起勁，這輩子從來沒有這樣輕盈過，從沒。說是靈魂掙脫了沉重的身軀也不為過。

　　很快就觸碰到了透明罩膜，那是小天狼星事先劃分好的場地邊界線。

　　密雅留心觀察小天狼星是從哪個方位過來，先往身上加了一層盔甲咒。但他根本沒打算用咒語隱匿自己的位置，就那麼大剌剌地走過來，就像百分百自信自己不會被她擊中似的。

　　她的鐵甲咒用用又停停，每當要攻擊時就不得不解開一會兒，她做不到同時保持兩個咒語。由於攻擊是會暴露出位置的，她放完咒語就得奪命狂奔。這種連續的戰略性決鬥方式讓她有些手忙腳亂，但卻很有必要。全是她從《決鬥大全》上看來的技巧。

　　這時，小天狼星開始大範圍地施咒了，雷鳴般的聲響再度在禁林上空炸開。

　　岩石，樹木，土堆，樹叢，接連被炸得粉碎。

　　到了這個時候，密雅才意識到，小天狼星並不想給她單獨的特訓，這樣下去她只能束手無策地輸掉，沒有一點翻盤的機會。

　　就跟上次在尖叫棚屋一模一樣，他總是跟她來真的。

　　「我每一天都在努力練習，我會讓你看到我的成果的！」她朝著漆黑一片的遠處喊道。

　　毫不意外，咒語又射了過來。

　　密雅卻沒有向後逃走，而是朝著前方衝了過去。

　　小天狼星沒有預料到她會自投羅網般跑過來，她竟然想正面對決！力道收放不及，咒語已經從魔杖頂端放出去了。

　　人被咒語精准擊中時，往往沒有余力發出喊叫，唯獨留下一聲倒地的悶響。

　　「密雅！」他衝了過去，在森林中的霧氣找到了倒下的女孩。

　　她額頭上流淌下來的血液沾滿了他的掌心，看著很嚴重，但是應該只是被咒語的余波擊中了。小天狼星一遍一遍地念治療咒。

　　「教授，我做得好嗎？我努力了，你能看到嗎？」密雅呢喃，「對不起，可我好像失敗了。」血液混合著眼淚，落到小天狼星的手上。

　　「做得好，做得好，安靜，小姑娘，你會沒事的。」他粗手粗腳地替她擦眼淚。

　　「我很害怕，害怕會死。」像無助的雛鳥一樣，她把臉埋在小天狼星的胸膛上。

　　「不會死的，只是小傷。你以後要聽話些了，不要做危險的事，如果有人對你不尊敬，我會幫你教訓他們的......」治療咒語戛然而止，他僵住了。

　　咒語已經打在他的身上，那是一個歡欣咒。

　　「考核結束，布萊克教授，我贏了。」她抬起頭，笑得很克制，避免顯得過於得意。

　　方才的血是假的，受傷更是沒有，連歡欣咒都是經過思考的選擇，她怕用詭計得逞會讓小天狼星真的生氣，一個歡欣咒至少能保證他不發火。

　　歡欣咒，顧名思義，能讓人獲得一種愉快的心情。

　　小天狼星躺在草地上，兩手墊在腦後，懶洋洋地說道：「靠欺騙取勝，我是不能給你通過的。」的確心情好，沒有生氣的痕跡，但理智也很清晰。

　　「密雅，知道嗎，你這招也太斯萊特林了，那些可憐巴巴的話兒說得，為了騙我還真掉了幾滴眼淚，現在想想，我都快被你逗笑了。」小天狼星笑歸笑，不禁聯想到，她這行為實在是個典型的純血家族小姐，這就是她們尋覓未婚夫的小伎倆。如果剛才他是她的狩獵目標，她就快成功了。

　　他一笑，密雅的臉皮有一點發熱，。

　　「總而言之，不行就是不行，掉再多眼淚我也不會教你的。」

　　沒招了，她實在是沒招了，慢慢在他身旁躺下，「為什麼迪戈裡可以，我不可以？明明我認識你更早，你怎麼偏心他，不偏心我呢。」

　　「他是要跟龍戰鬥的人，上了三強爭霸賽的台，不提點神就會有性命之憂。」

　　「去他的吧，他根本沒跟龍戰鬥，他只是從龍的窩裡偷蛋，這個偷蛋賊！」密雅情緒激動地給人按帽子，「我也有性命之憂，你還記得我第一次遇到你嗎，差點被攝魂怪吸走靈魂。我不但有性命之憂，我還有尊嚴，價值，生存空間的危機。你根本不關心我，如果你稍微關心我一點，就會知道我的生活......我的生活，有多艱難！」

　　這片草地十分柔軟，小天狼星甚至閉上了眼睛，「密雅，攝魂怪那次是我救的你，有人侮辱你，我罰了，是你的教授不讓罰。」

　　「今後呢，未來呢？總有人還會傷害我，一定還會有人侮辱我，你就看著我受苦嗎？」她趴在他耳邊嚷嚷。

　　「你的未來都要我負責了嗎？」小天狼星翻了個身，他側過身子，手肘撐住臉，就那麼看她。

　　密雅有些語塞。感覺歡欣咒還在起效果，他到現在心情都很好。

　　「我不許你偏心迪戈裡，你給別人的，也要給我。」她臉上的熱度有不斷攀升的跡像，胡攪蠻纏幾乎是她眼下的本能行為，用以掩蓋此刻的慌亂。

　　「為什麼？」他笑著問。

　　「什麼教授名頭，你在我眼裡根本不是教授，你是小天狼星布萊克。我們有過契約，要互相幫助的。我現在就非常，十分，需要你的幫助。」這是她目前好不容易想到的理由了。

　　這話不知道哪點觸動了他，小天狼星頓時不笑了。那是份聯姻契約，她到現在都不知道。

　　「如果我說，你的未來我負責，如果有人欺負你，羞辱你，你隨時可以找我幫忙，我不會不管你。那麼，你能放棄今天的事嗎？」

　　她的心在這一刻，忽然怦怦地，劇烈地跳動起來。這話的意思，難道，要，一輩子在一起，是結婚的意思嗎，嗎？

　　「雙面鏡送你了，有事隨時聯系我。」

　　「啊？」又被耍了。

　　她已經十七歲了，是個成年的女巫了，成年人的話題，沒有什麼是她不能說的。於是密雅勇敢地開口了：「如果你同意跟我結婚，我就不糾纏讓你單獨教學了。」

　　十二月份，夜晚的禁林，靜得就跟冰窖一樣。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小天狼星明顯尷尬了起來。

　　「只有結婚，你才能一輩子保護我，照顧我，那我學不學也無所謂了。如果做不到這一點，就請你不要拒絕教我，可以嗎？」


第41章 攝神取念

　　「Belle fille, puis-je vous inviter aetre mon partenaire de danse？」一位穿著絲綢長袍的布斯巴頓少年在禮堂門口攔下了密雅，笑盈盈地對她說了這麼一段話。

　　密雅睜大了眼睛，不知如何作答。

　　於是布斯巴頓少年換成非常不熟練的英文，「美麗的......小姐，您願意,呃，接受我的邀請嗎？」

　　正在密雅極為不解的時候，傑米從她身後走來，一言不發地一把攬住她的肩膀，把她往禮堂裡面帶。

　　布斯巴頓少年露出失望的神色，沒有追上來，「好吧，看來您已經有伴兒了。」

　　「你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嗎？」她推了推傑米。

　　「我以為你不想接受他的邀請呢，怎麼回事，你完全不知道嗎？我去把他再叫回來。」

　　十二月校內會有一場規模盛大的聖誕舞會，就跟三強爭霸賽的作用一樣，創辦舞會的目的也是為了促進國際巫師間的交流。三個學校的勇者將會帶著舞伴在前方領舞，所有學生最好都在舞會之前找到個伴兒，不然到時候就得一個人跳舞了。

　　「梅林，我剛才好像做了一件壞事。那可能是你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擁有舞伴的機會，而我卻無意間毀了它。我犯了大錯！」傑米是真心感到後悔，回頭四處尋找那個少年的身影，但卻無形中承認，在他眼裡，只有腦子有點問題，或者剛才那種傻瓜外國人才會找她跳舞。

　　密雅氣得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腳，「瞧不起誰呢，憑什麼就唯一一次！」

　　傑米扒著手指頭數起來，「咱們地獄三頭犬在斯萊特林的形像一直不就是這樣嗎，古怪，不合群，有攻擊性，再加一條，現在還跟權杖的頭兒杠上了，上次黑魔法防御課之後，賽爾溫一直在試圖邊緣化地獄三頭犬，他拉攏我，排擠你，艾達自己走了。沒人想跟賽爾溫作對。綜上所述，在這個學院，你是沒什麼指望找到舞伴了。別的學院更沒門兒，別忘了你還有個麻瓜殺手的名頭，一般的赫奇帕奇怕死你了。」

　　密雅張開嘴，似有疑問，「不是吧？我被賽爾溫排擠了嗎，為什麼我沒有感覺呢？」

　　她這才知道原來權杖定期的會議跟活動都沒有喊她加入，他們不但自己排擠，還示意其他學生禁止靠近她。

　　所以前陣子級長組織的舞蹈練習課，她連通知都沒收到。這下好了，她已經錯過那節課，真到聖誕舞會的時候，舞肯定是不會跳的了。

　　「我完全不在乎這些事。」密雅挖了一勺藍莓派送進口中，「反倒是你，你跟誰去？」

　　一個六年級的小姑娘似乎偷聽很久了，她從旁邊那桌走到他們身旁，親熱地摟上傑米的脖子，「我。」她身後的三四個女孩湊在一起用打量的目光看著密雅。

　　這女孩是伯斯德家的，名叫凱瑟琳。布爾斯特羅德的家主有意讓傑米跟她一起去舞會，信裡說是為了讓他多結交點純血家族的同齡人。

　　凱瑟琳挑釁般地看著她，「史密斯，你為什麼不把那個布斯巴頓的男生找回來呢？畢竟傑米已經是我的了。」她似乎是把密雅看成競爭對手了。

　　傑米沒有反駁，只是搖搖頭，給了密雅一個心照不宣眼神，「這就是我的處境。」他不得不說點場面話才能讓凱瑟琳滿意。

　　等她們離開後，密雅笑著告訴他，「看吧，這就是家族塞給你的未婚妻，你將會在她七年級的時候跟她訂婚，她一畢業，你就得娶她。」這些姑娘家的策略只在女生寢室流傳，大大咧咧的男生不會知道這些彎彎繞繞。

　　傑米果然不知道這些，「你覺得，我不這樣做的話會怎樣？」

　　密雅不以為意地說道：「換人吧，換個聽話的上來。」

　　「換不了了，這個家族沒有第二個擁有魔力的適齡男性後代了。」傑米用餐巾擦擦嘴，「奪魂咒？太不浪漫，也許會給我□□。」

　　夜晚，真正的練習不比負重練習輕松，即使他們已經進行了很多次，密雅依舊會像第一次一樣無法放松。

　　小天狼星舉著魔杖站在密雅的前方，「集中精力，面對咒語時，不要第一時間就恐慌地逃跑，不要閉眼，不要立刻用鐵甲咒。你要相信目前你已經擁有比普通人更快的速度了，凝神去觀察這股力量，看清楚之後，你有幾種選擇，利用身體進行躲閃，或是摧毀它。」

　　密雅側身站立，緊盯著前方，這是擊劍中的動作，這樣站的話，暴露出的身體面積最小，純血家族基本都用擊劍作為學前啟蒙，這個動作也是小天狼星教的。

　　但他並不完全使用家族的那一套，動作必須得更「街頭」一些，效果是第一位，漂亮動作則是無所謂的。

　　於是她看清咒語後，直接在地上滾過去，滾完再順勢揮出一擊。

　　「漂亮。」小天狼星揮開了她的咒語，結束今天的戰鬥，「各個家族都有自己密不外傳的技法，有的你能用，有的你用不上。布萊克家的人在戰鬥方面很有優勢，我們從小就在磨練敏捷度跟力量。你能做到這個程度算是挺不錯的了。」

　　言下之意，似乎還有什麼東西局限著她，而且她很難突破。

　　「這就是純血們高貴的本質原因嗎？不是血脈，不是魔力高低，而是代代相傳的秘技。麻瓜出身的巫師們歷史短暫，沒有發展出高深的技能，是嗎？」

　　「可以這麼說，但也並不是每個純血家族還保留著秘技，幾十代過去了，遺失秘技的巫師多得是，即使沒忘記，後代力量低微的話，他們是無法學會地，有也等於沒有。布萊克家族的人，天生骨骼與肌肉的強度超過普通人，所以從小使用重力戒指可以將這種體質發揮出最大的效力。而你，使用一段時間就需要停歇，否則身體會吃不消的。

　　你現在的水平，應該能夠戰勝很多同齡人了。滿意了嗎，密雅小姐？」

　　密雅站在那裡，手垂下來，看到小天狼星拾起鬥篷准備離開，感到有些無措，小聲地嘀咕：「如果我也有秘技該多好。」

　　小天狼星見她小臉垮著，有些落寞，忍不住問她：「回休息室跟朋友呆在一起，不比跟我在外面被寒風吹要舒服嗎？」

　　「沒朋友，都走了。」她用比剛才更小的聲量說話。傑米被凱瑟琳伯斯德吃住了，就跟簽了賣身契一樣。

　　她沒有心情去復述這些，只好拉過小天狼星的手，通過皮膚接觸，把自己的記憶傳輸給他，這是以前小天狼星教她大腦封閉術的時候，她自己開發出的小技巧。

　　看完這段記憶的小天狼星點評道：「看來傑米很難脫身了，家主之位，未婚妻，一切給他安排好了。」

　　她有些想把艾達的事也給他看，猶豫了一下，拿不定主意。

　　「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他即將擁有大部分人無法觸及的事物。」小天狼星感覺她的手非常冰冷，「冷嗎？」

　　密雅搖搖頭，「真的不壞嗎？」

　　小天狼星把他的鬥篷披到了密雅身上，「看各人的選擇，我曾經也處在他的位置，但我不想要。」

　　她聞到鬥篷裡有一種皮革混合煙草的氣味，跟他身上的味道一樣。

　　「你從哪裡學到這個咒語的？」小天狼星跟密雅坐在地上，饒有興趣地感受著這種意識類的魔法，她的記憶像潮水般湧過來，一切就發生在他眼前。

　　「就是那一天呀，你教會我大腦封閉術，我自己摸索了一下，就學會把記憶傳輸給你了。這沒什麼用。攝神取念我也學會一些了，但是對方使用大腦封閉術的話，我就看不到。就像現在。」她膝蓋跪在地上，仰著臉，湊在小天狼星的面前，對上他那雙灰眼睛。

　　攝神取念要從眼瞳的注視觸發，她死死盯著他，竭力撬開他封閉的大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鼻尖兒就快碰到他的臉了。

　　「我還是頭一回知道，湊得這麼近才能看到別人的念頭。」他垂下眼皮，看密雅從左到右又從下到上地對著自己的眼珠子使勁兒，感到頗為好笑。

　　她兩手扣住他的臉，專心地看，「我在禮堂中心試過對別人攝神取念，那時候好多人的聲音跟畫面一齊湧起我的腦子，頭立刻痛了起來，關上後就再也不敢開第二次。所以我很不熟練。」

　　小天狼星低著頭，能看到她撲簌簌的睫毛，是深金色的，很像撒了金粉的羽毛扇子，紅潤的嘴唇微微撅著，有一種全神貫注的神氣。

　　他看著看著，然後果斷地伸出一只手蓋住她的眼睛，不讓她再對自己的大腦進攻。他有一種隱隱的預感，這小姑娘繼續努力下去，說不定真能闖進去。

　　「小天狼星，別緊張！我就是試著玩兒。」嘴上那麼說，其實密雅想乘勝追擊，於是轉身欲逃，沒跑幾步就感覺肩膀被扣住，她後仰著倒在了一個男人的胸膛上，眼睛上的那只手始終沒有放下來。

　　他有些無奈，「你說你不看了，我就放開你。」

　　「那我可做不了保證，說不定今天不看，明天就看了，明天不看，後天就看了。」不知怎麼回事，她忽然起了促狹的心思，「你又不能跟我這樣一直站在這兒。」

　　他的解決方法很是無情：「我可以給你一忘皆空，你明天，後天，就想不起來要做什麼了。」

　　密雅仰頭摸索著臉上那只男人的手，感覺骨骼分明，大得可以罩住自己半張臉，扒拉著他的手指，還學他說話，「那你說你怕我了，我就不看了。」

　　她感受到小天狼星正在憋笑，胸腔正在震動，於是唱歌兒似的又重復一遍，「你說你怕我了，我就不看了。」成功把他逗笑這件事，不知怎麼總是會讓她感到很快活。

　　小天狼星笑歸笑，越發覺得管不住她了，「把嘴巴閉上，不准再說了。」蒙住密雅眼睛的手直接向下移到她的下半張臉。

　　剛才和小天狼星對視的時候，密雅注意到他的耳朵紅了，這個現像在斯萊特林女孩的戀愛經驗中代表，你快要贏了。

　　她終於明白，之前種種並不一定全是她單方面的誤解，她又何必再為此尷尬呢。

　　於是湊上去，將潤澤的嘴唇印在他的手心上，然後慢慢舔舐過粗糙的掌心。

　　他像觸電似的立刻松開了對她的桎梏。

　　「你勒得太緊，我喘不上氣了。」密雅故作無邪地解釋。


第42章 前路

　　「求你了小天狼星，不要再關密雅的禁閉了。炸尾螺真的很惡心，它們是活的，還會蠕動，我寧願徒手剪老鼠尾巴也不想養炸尾螺。還有，你不了解她，其實她是一個特別好的人，在小惠金區的時候，她經常在外面罩著我。」哈利小跑跟在小天狼星的後面，他們扛著球棒跟掃帚，正在草地上搜尋一塊適合擊球的地點。

　　傍晚剛下過一場雪，地上的積雪約莫有兩三釐米的厚度。球場上人跡寥寥，黑湖已經凍上了一層冰，巨烏賊也許都沉到了湖底，正在冬眠。

　　唯獨塔樓跟城堡內熱熱鬧鬧，人聲鼎沸，樓道中彩球跟飄帶裝飾得四處都是。人們更願意呆在溫暖的室內，非特殊情況並不希望出門。

　　但哈利跟小天狼星雷打不動每周六晚上都要打一次球，他們倆都不在乎天氣狀況如何。

　　「別操心了，哈利，她干得挺好的，完全不害怕幼蟲粘液。」小天狼星把火弩弓遞給哈利後，拿起專用棉布仔細地擦拭鬼飛球。

　　哈利脫下手套，把它們跟圍巾一起扔進書包，他對這個簡單的回答感到很不滿：「為什麼要罰一整個學期的禁閉，這樣太可憐了！她甚至比我還要......」他把「可憐」那個詞咽了下去，說自己可憐，他會感到害臊。

　　「你可憐什麼，才四年級，不用考N.E.W.T.，也沒人罰你禁閉。」小天狼星從箱子中取出扇動小翅膀的金色飛賊，舉在眼前仔細打量。不知道霍格沃茨是不是定期更換魁地奇球具，這會是二十年前的那只飛賊嗎？

　　哈利低頭看著枯萎的草地，在積雪上踢了一腳，「這個暑假她才知道，埃克森女士不是她的親生母親，她的親生母親十幾年前就去世了，父親自始至終沒有出現過。去年，埃克森夫婦搬家了，沒有帶上她，我還有你，她誰都沒有。你可以不對她那麼嚴厲嗎？」

　　等到魁地奇練習結束，小天狼星急匆匆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已經晚上七點多鐘了，他推開門，就看見密雅已經在裡面等他了，兩條腿橫搭在扶手上，整個人歪在椅子裡，舒舒服服地翻看桌子上的《唱唱反調》，腮幫子鼓鼓的，似乎還含著一塊糖。

　　辦公室內只有一張椅子，就是桌子後面的那張，正被密雅坐著。

　　他突如其來地出現嚇了密雅一跳，自覺姿勢不妙，慢慢地將腿放下來，換成較為端正的姿勢，加快速度嚼著巧克力往下咽，還要分神說話：「晚上好呀，小天狼星。」

　　「晚上好，密雅。」小天狼星解開扣子，將打球時弄濕的鬥篷掛在衣架上，壁爐的火會把它烘干的。

　　是他用雙面鏡把她叫到辦公室來的。布萊克教授一般不會讓學生晚上到他的辦公室，即使罰學生禁閉也從來沒讓人到這裡來，總是分配到學校各個區域做義務勞動。這真的很打破女學生們的幻想，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次浪漫的「辦公室時刻」。

　　他從抽屜裡拿出一疊批改好的論文，最上面的是密雅的，沒有進行鋪墊，徑直開始進入學術正題。

　　「你的作業我看完了。自選題，你設定的題目是《戰術分析：如何一對多抵抗黑暗生物入侵》。真是一個宏大的標題，你將巨人，陰屍，攝魂怪都納入其中。除了書上寫著的正確解決方式，是的.......只要看了書，人人都知道熱源，守護神咒是最正規的方法。

　　你用數值計算的方式列出最佳解決途徑，包含談判，疏散人群，帶人轉移等等。

　　並且從宏觀角度設計了一套計劃，如何最大程度利用公共資源，傲羅指揮部，逆轉偶發魔法事件小組，記憶注銷指揮部，麻瓜問題調解委員會四個部門的聯合作戰方式也很不錯。

　　真是一篇應有盡有，頗具野心的論文。

　　但我不會給你優秀。

　　聽著，這篇論文過於宏大，超過你所能拓展的範圍，三頁羊皮紙並不能概括得了。其次，數值也是引用十年前的數據，太舊了，哪怕只會吃和睡的巨人社會也會在十年內產生新的變化，他們有不同的族群跟語言，不是一句談判能解決的，也許拉攏到了黑山部族，卻會觸怒他們的宿敵——引發白石部族的怒火。我很欣賞你利用公共資源的視角，問題在於，你不了解魔法部，他們老化的官僚機構幾十年如一日，如非遇到不可抵擋的因素，很難產生變革。

　　綜上所述，你的論文只是將問題進一步擴大化，而尚未找到能夠解決的方法。

　　但有一點，我感到很新鮮，你一直把保護人類放在第一位，甚至重點不是巫師，而是整個麻瓜社會。很少有學生在黑魔法防御課的論文裡不是竭力誇誇其談一番，研究保住自己小命的方法。」

　　密雅本來有些疑惑今天為什麼在室內上課，看到他把作業拿出來認真分析，立刻無法繼續悠閑下去，她很在意自己的論文。

　　只是沒想到小天狼星懂得這麼多，就好像院長一樣，博學，專業。等等，不是說她原先認為小天狼星大腦空空。只是這些東西，都太書本了，甚至有些書呆子氣，她想像不出小天狼星在圖書館認真看書的樣子，拿起一本《巨人社會的演變》從頭看到尾。

　　聽上去這篇論文完蛋了，她有些發愣。

　　布萊克教授還在考問中：「告訴我，為什麼會這麼想？」

　　她抬眼看他，忽然生出一股勇氣，在他面前沒什麼需要害怕的，最多搞砸一篇論文，因此忍不住說了一段非常帶有個人「偏見」的話：「我們都知道，英國的巫師大概在三千人左右，而整個英國的人口在六千六百六十五萬以上。就是說，三千人擁有超過凡人的力量。

　　我們共用土地資源，水資源，大氣資源，雖然1962年生效的《國際巫師保密法》將我們隔離開來，我承認這很有必要，例如保護小巫師的成長。

　　可麻瓜跟巫師，終歸是一體的。我們，通婚，很多人不承認，這就是事實，只有極少部分群體拒絕通婚，這會造成嚴重的後果，也許再過幾代後果就會出現了，先不提這些。大部分現代巫師通過通婚，已經像水滴融於海水一樣融入麻瓜社會，我們吃他們制作的食物，購買四季成衣，駕駛漂亮的汽車，居住在麻瓜蓋的建築物裡。他們給我們帶來了快捷，舒適，令人滿意的「商品」。這是不可否認的一點。

　　在危險面前，同一個群體裡，力量大的一方有義務保護力量較小一方，這是擁有尊嚴跟品德的人應該做的事。

　　更重要的是，麻瓜與巫師，是情感可以聯通的人類。」

　　小天狼星靠在桌前，聽完後沉默了一會兒，最終輕輕點了點桌面。

　　「你剛才那番話，如果寫進專業的學術期刊，會被人口誅筆伐，這毫無疑問。甚至很可能不會被發出來。別說是純血巫師，普通巫師都不會忍受『麻瓜與巫師並無差異』這種話，巫師是很驕傲的，總是懷抱著對麻瓜的優越感。

　　至於純血巫師，如果在伏地魔統治的時代，他們會把作者抓來折磨三天三夜，最後把屍體掛在對角巷示眾。

　　可在我看來，你應該進入魔法部，改變他們的制度，改變人們的觀念。把你論文中的四個部門優化聯合戰略落實到實踐中。

　　既然敢站在最高處寫一篇論文，為什麼不親自實踐你的想法。按照你的聰明才智，在四十歲的時候獲得一個威森加摩的座席是沒什麼問題的。」

　　她驚訝地看著他，今年是在校的最後一年，她馬上要畢業了，至今為止的規劃中都沒有把「進入魔法部」作為一個選項。密雅想去麻瓜世界闖闖，弄筆錢，然後去一所普通的大學，學點有意思的東西。

　　「我沒有人脈，對這些一竅不通，家裡也沒有懂這方面的人。我甚至......連魔法部在哪兒都不知道。在這個世界，我就像外國人一樣無根無基。」

　　「這沒什麼，只要你拿到一個好的N.E.W.T.成績單，去哪裡都不成問題。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給你寫推薦信。」小天狼星拿起羽毛筆給這篇論文寫上了分數，他給了一個「良好」。

　　「聖誕舞會准備得怎麼樣了？」

　　密雅想到一件事，她試探著問道：「你不覺得我說得很離譜嗎？一點兒都不覺得嗎？」

　　「不覺得。你大概不知道，布萊克家族在倫敦的黃金地段擁有一處不動產——一幢非常漂亮的聯排別墅，是我們的祖先從麻瓜手裡以非法手段弄來的，原先的主人在清醒狀態下可並不想搬家呢。他們建造，我們居住，他們付出，我們收獲，你說對了。」小天狼星低著頭，刷刷給那沓羊皮紙作業一一打上分數，他基本不給人優秀，良好也屈指可數，大部分作業在及格跟不及格之間，密雅甚至看到他以灑脫的筆法給幾個人寫了鮮紅的D跟T,那是糟透了（Dreadful）跟巨怪（Troll）的意思。

　　這不免讓她有點不安起來。他打分的嚴苛程度幾乎跟斯內普教授不相上下。

　　很多學生喜歡布萊克教授的課，看上去很容易渾水摸魚混過去，他們沒有發覺這個教授比看上去難對付得多。

　　小天狼星只想看到聰明腦子寫出來的絕妙想法，並且認為人人都應該達到「最佳」的水准。因為在他看來，做到這種程度應該是輕而易舉的。達不到標准的論文寫出來跟學術垃圾沒什麼差別。

　　改完最後一份，他把羽毛筆扔回墨水瓶，伸了個懶腰，又回到剛才的問題上了：「你籌備好舞會的事了嗎？」

　　剛才的一番對談把密雅的腦子攪得一團亂，他怎麼會給自己那麼高的評價，威森加摩？就像預言她四十歲能當上他們地區的市長一樣離譜。

　　平民在貴族圈子長大，學到的經驗跟自身擁有條件總是有很大的差距。斯萊特林學院的女孩們都認可，真正的大小姐畢業後不該去工作，因為體面人永遠不會讓自己處在「受雇佣」的的位置，只有下等人才工作。她們應該嫁給值得尊敬的男子，成為貴夫人，掌管家業。這點她十分熟知，但效仿不來，也並不想效仿。而超脫在這種選擇之上的道路，過於陌生，竟讓她忍不住思索再三。

　　「沒......」她有點走神。

　　「裙子，鞋子，首飾，你都沒准備嗎？」小天狼星感到有些不可置信。在他印像中，舞會是姑娘們重要的社交場所，他的母親跟姐妹總是會花用十分的力氣在這上面。

　　「我以為聖誕舞會不是必選項，可以去也可以不去。就沒想把錢花在那上面。」密雅並不想一直花小天狼星的錢，去年花他的錢還有理由，今年再去布萊克家的金庫取一次錢，她會感覺抬不起頭的。

　　她裝出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我還不會跳舞，去舞會干嘛呀。」

　　「跳舞很簡單，對方向前你就後退，對方後退你就向前，三分鐘就能掌握了。」他比劃了一下，「算了，你到時候就知道了。」

　　這時，外面忽然傳來幾聲敲門的聲音，「教授，是我，請問我可以進來嗎？」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密雅心頭一緊。

　　小天狼星朝她做了個安撫手勢，然後轉頭對門口的來客說道：「進來吧。」

　　她不知道怎麼想的，第一時間竟然蹲了下來。

　　因此小天狼星揮舞魔杖再變出兩張椅子的時候，他辦公室內的另一位客人直接消失了。


第43章 記錄

　　塞德裡克抱著金蛋走進了辦公室，他自然而然地坐在椅子上，並且把金蛋放在另一張椅子上。

　　這顆金蛋是他從三強爭霸賽第一場比賽中得到的寶物，選手要從金蛋裡找出第二場比賽的線索。

　　小天狼星關好門後，在辦公室內四處看了一圈，不見密雅的蹤跡，用了幻身咒嗎？

　　他拉開扶手椅的瞬間，忽然發現辦公桌下藏著一個金色的腦袋，密雅抱膝蹲在下面，豎起食指放在唇上，她比了一個「安靜」的手勢。

　　塞德裡克不想讓人知道他在進行特訓，密雅同樣不想讓人知道。

　　小天狼星短暫的停頓後，若無其事地坐了下來。不得不如此下去的原因是，塞德裡克已經深度傾吐第二場比賽的秘密了，這秘密是他絕不想讓第三個人知道的。

　　「抱歉教授，這麼晚還來打攪您。我找到了一些線索，所有信息都在金蛋裡，但是要放進水裡才能聽得到。金蛋告訴我，我需要下水，在水中救出，呃，寶貝，我想是對我來說非常寶貴的事物。」

　　三強爭霸賽跟密雅一點關系都沒有，她可不關心誰要下水的事兒，原以為這是一段簡短的對話，誰晚上會不睡覺呢？

　　結果塞德裡克真的晚上不睡覺，他坐下就不走了，一直在談論比賽的事兒。

　　小天狼星偶爾低頭看她，果不其然，密雅漸漸感到後悔了，兩手抱頭，硬撐著不睡著，不斷地打著無聲的哈欠。他在跟塞德裡克對談之余，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跟他膝蓋平齊的那顆腦袋，金燦燦的，毛絨絨的。

　　密雅抬頭的瞬間正巧跟他對視了，小天狼星點了點她的額頭，意思是，你瞧，這是你給自己找的麻煩。

　　她揉著眼睛，用唇形說了句「我好困啊」，然後不管他的反應，直接拉住對方的袍角，順勢伏在小天狼星的膝蓋上，她閉上了眼睛。

　　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小天狼星能感覺到她的熱烘烘的鼻息，像某種小動物一樣。他給塞德裡克提了一些建議，霍格沃茨只有一處擁有大面積的水源，所以第二場比賽必然在湖中進行。

　　在水底呆一個小時的方法並不少，泡頭咒是最簡便的，但是需要提前了解一下湖底有什麼，《霍格沃茨，一段校史》裡會有你想要的答案。戰鬥是不可避免的，即便對方擁有一定程度的智慧。

　　小天狼星在教導塞德裡克的時候，無法真的忽略膝蓋上密雅的存在，時不時會低頭看看她，她的睡相很嬌憨，手背壓在臉頰下面，壓得臉頰肉嘟嘟的。他偶爾將她垂下來的發絲撥到耳後，女孩的耳朵軟軟的，是一朵小巧的白梔子。

　　「教授，教授？」塞德裡克喊了兩聲，小天狼星才回過神。

　　塞德裡克得到了很多有用的建議，同時也感到不安，「您一定累了，我耽誤您太多時間。」現在估計已經十二點了。

　　向布萊克教授告辭後，塞德裡克關門離開前回頭看了一眼，覺得今天有一點奇怪，教授說話聲音變得很輕，連帶著他也不得不降低音量。

　　掛鐘滴滴答答地走著，小天狼星猶豫該怎麼把她叫醒，密雅已經睡熟透了。

　　於是他捏住了她的鼻子，暗笑著看她憋了一會兒氣才睜開眼睛，皺著眉毛，帶著鼻音說話，「干嘛啊，放開我，救命，我喘不上氣了！」

　　「一個七年級的大姑娘，像小狗一樣躲在桌底下。」

　　密雅有些理虧地嘟囔：「我又不會阿尼瑪格斯變成動物。」她搭著小天狼星的手想要站起來。

　　剛從狹小的桌洞裡脫身，就感覺身體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了。密雅一個趔趄，摔在小天狼星的身上，或者說，坐在他的大腿上了。

　　「我，腳麻了。」她的手臂環繞在他的脖子上，穩當地坐著，暫時失去了立刻起身的力量。

　　理性分析，她應該不具備把他壓傷的可能性，他寬肩膀長腿的，骨頭都硬得很。

　　小天狼星在抽屜裡拿出一包雪茄，抽出一根點燃，吸完一口後夾在指間，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煙。

　　聽了這話，沒有多作評價。隔了一會兒，才問，「好點兒了嗎？」

　　密雅輕巧地拿走他的雪茄，放在唇邊自己吸了一口，「我想，還要再等一會兒。」既然故作風情，就不能露怯，她吸完後努力克制住想要咳嗽的衝動。

　　小天狼星扭頭盯著她看，一言不發。

　　她要控制住臉紅，這可不太容易。

　　好一會兒後，他終於開口了：「密雅，你想做什麼？」

　　「你說呢？」她把雪茄遞回他唇邊。

　　小天狼星垂眸，又抬起目光，搖了搖頭，「我不明白。夜深了，你該回去了。」

　　密雅回到湖底後還在反復想，她做對了還是做錯了。難道完全失效了嗎？

　　直到三天後，她收到了幾件貓頭鷹送來到包裹。那時她深信，一定做對了。

　　首先送到的是一件晚禮服，那是一條附帶著黃銅腰鏈的葡萄紫絲質長裙，幾乎跟水一樣順滑，閃著幽幽的柔光，能夠輕輕從她指間瀉過，說不定不是絲綢，而是由她不知道的特殊材質制成的。接著是兩支純銀綴藍寶石的插梳，看起來是固定發髻用的，隨後而來的是與之配套的藍寶石項鏈，耳墜跟手鐲。她並不懂得鑒賞珠寶，但能看出這幾樣應該有點年份，式樣沉厚而貴重，像老派貴族家庭裡世代相傳的東西。最後一件包裹，裡面包著一雙漂亮的絲綢舞鞋。

　　沒有附上任何紙條。看來送東西的人無意讓她知道是誰送的。

　　可她不費什麼功夫就知道禮物來自何處了。因為她在寶石手鐲的內側發現了一行小字：獻與布萊克家族 1731。

　　將手鐲放回遠處，密雅坐到床上，接著打了三個滾。這還用得上說明什麼嗎。

　　她確信無疑小天狼星將選擇跟她跳舞，他們會是舞伴，不然送她這麼多禮物做什麼呢？

　　情感上的大進步讓她興奮到極想分享給好朋友，從前這個人是同一個寢室的艾達。可現在卻無人可說，傑米是男生，他理解不來這種事有什麼好激動的。

　　現在想這些都沒什麼，全是暫時的，她心想，我已經找到辦法了，你不久之後就會跟我們和好如初，咱們還會是好朋友。

　　權杖之中，存在著一條現在沒有多少人知道的規則，那就是——任何一個成員都有權力挑戰會長的地位，成功者能取而代之。前提要勝過所有現役成員，才能像得勝的棋手吃掉國王那樣，跟會長進行一對一的單挑，將其擊敗。

　　最後一步，通過一道魔法試煉，她就可以正式成為這個群體的領袖了。

　　那本藏在禁區的舊書很喜歡說一半留一半，具體什麼樣的魔法試煉，作者寫到這裡就沒有說了。也許是當場宣誓一些會長諾言之類的東西吧，例如「我必將竭盡所能維護斯萊特林純血榮光。」之類俗套的話。

　　很明顯能看出這些千年之前的學長們，其實並不想讓成員推翻會長，即便存在會長實力弱於其他人的可能性，前人們也不希望讓內部輕易改朝換代。密雅推測，他們把穩定視為第一重要的事，能力次之的人能被推到會長的位置必然有別的過人之處。

　　這麼多年來，內部試圖挑戰的人不在少數，這本書後面有很多不同筆跡記載的挑戰記錄，她數了數，大概有二百多個人，十之七八的人只留下了一個名字，時間，以及挑戰失敗的字樣。

　　這說明了兩點，第一，挑戰會長不是什麼稀罕事，每代都有年輕氣盛且野心勃勃的少男少女們。第二，實際上花架子會長是比較少的，基本都有兩把刷子。

　　屈指可數的勝者姓名，她看了又看，基本跑不出那二十八個純血家族。其中唯獨一個姓裡德爾的男孩子是個例外。五十多年前，年僅十四歲的裡德爾先生成功擊敗了會長，對方是一名十七歲的學生。

　　裡德爾，一看就是麻瓜的姓，加上湯姆？這個名字實在正常過頭了，純血家庭的孩子，名字基本上都取自星辰或是神話。

　　瞧瞧，世界上總是存在偶然的例外，即便是混進斯萊特林的麻瓜混血也有得勝的前例。這大大鼓舞了密雅，說不定她也能夠成為第二個二百分之一呢。

　　權杖作為斯萊特林內部最具勢力的學生組織，只要贏了所有人，學院內就再也沒有人敢對他們說三道四了。

　　「艾達啊艾達，姐們兒，你會知道我們地獄三頭犬比那些德姆斯特朗的毛熊們靠得住得多，而且我永遠不會生你的氣。」即便她如此想念自己的好朋友，密雅也沒有對她傾吐過一個字。只要把事情做好了，時間會證明一切。


第44章 舞會

　　舞會將在傍晚的時候開始，斯萊特林學院這一整天都格外熱鬧。休息室從下午就開始就被鬧哄哄的人群占滿了，穿上禮服的男孩子混在一起打打鬧鬧。他們將在晚些時候正式邀請女伴跟他們一道去舞會。

　　密雅無所事事地坐在寢室裡只關注一件事，她一直專注地豎著耳朵聽，聽到隔壁寢室的女孩子們梳妝完畢魚貫而出時，她才試探著打開房門。

　　她這輩子還沒穿過正式的禮服裙，所以從來不知道晚禮服是這麼.....「華麗」，脖頸，肩膀以及後背都露著大片皮膚在外面，倒也沒有不自在，比基尼露得比它更多。在落地鏡前再三看看，把胸前的項鏈擺正位置，緊一緊耳垂上的耳墜子，磨蹭半天，實在沒有別的調整的地方了。

　　密雅鼓起勇氣，准備獨自去舞會。

　　一路上，連走廊都一個人影子都沒有，費爾奇，以及跟他的紅眼怪貓洛麗斯夫人肯定都去舞會了。

　　推開禮堂橡木前門的那刻，密雅很想讓自己像蒲公英絮絮一樣輕飄飄的，最好不要有任何人注意她。舞會已經開始好一會兒了，三個學校的勇士會帶著舞伴在最前面領舞，這個部分她好像錯過了。

　　禮堂內變成了冰雪世界，水晶透亮的銀霜遍布四周牆壁，平時能看見夜空的天花板，似乎連星星都比往日明亮得多。學院的四張長桌被撤走，換上了一百來張點著燈籠的小桌子。

　　很多人都在燈火通明的舞池內跳著舞。大家穿得都很漂亮，男生穿深色禮服，女孩子們則是十分多姿多彩。

　　密雅在一張小桌子前坐了下來，她在舞池裡來回搜尋著朋友的身影。傑米在哪裡？無論看多少遍，她都沒法兒在人群裡找到一個銀色的腦袋。

　　一曲結束，人群又散開來。

　　有人注意到獨自端坐的密雅。照理來說，最可能找不到舞伴的是男生，因為三個學校的人加起來形成了男多女少的局面。

　　其次，只消看一眼就能明白，她是那種不管怎麼看都不可能被剩下的人。

　　密雅看到了凱瑟琳伯斯德，可她身旁的人並不是傑米，她一臉不太高興的樣子，衝著舞伴跺腳，對方也只有忍著的份兒。這時旁邊的女生推推她，讓她往別處看，於是凱瑟琳也注意到了沒有舞伴的密雅。

　　以凱瑟琳伯斯德為首的女生們慢慢走到密雅附近，雖然是在跟彼此聊天，但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落到她的耳朵裡，「好漂亮的藍寶石項鏈，真貨假貨？我打賭，不太可能是真的，如果這是真的，這套加起來能買一座小莊園了。」

　　「假的唄，你不知道她是什麼人嗎？」

　　這些竊竊私語像是故意激怒她似的，而密雅只是抬起手中的羽毛扇，在後面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凱瑟琳看到對方一點都不為所動，於是直截了當地親自出面了，「是你讓傑米不要跟我一起來的，對不對？我知道有時候我的脾氣有點大。他被我嚇著，就躲起來了。你來了，可是你一個舞伴都沒有。傑米說得對，你是那種一輩子大概只能被人邀請一次的人。」

　　女孩子們吃吃發笑，覺得她會因此哭起來。

　　密雅卻一改平時的寡言，她起身，合上扇子，指著她說道：「伯斯德，你現在不害怕我是因為你還不了解我。可如果你跟你的朋友們行事不小心一些，你就會知道什麼事是不該做的了。」她語氣並不十分凶狠，表情甚至稱得上平靜，卻讓凱瑟琳後退了一步，仿佛她拿著不是扇子，而是一把武器。

　　一小群女孩子的紛爭引得斯萊特林的部分男生也往這邊看，大部分是權杖的人。

　　「有人要跟史密斯跳舞嗎？她今天看起來真不錯，但是最好別邀請她，因為她......」賽爾溫後半句沒有說出口，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粗野的噓聲，有男生附和他，也有人只是聳聳肩，不表態。

　　這句玩笑話表明了他的態度，誰也不許靠近這個麻瓜混血。

　　傑米早早就預言到密雅的狀況了，他說得一點兒沒錯。斯萊特林的人被賽爾溫操控著，不會有人找她。其余幾個學院的人，但凡聽過一點兒她的傳聞，都不會有人敢上來請她跳舞。

　　她在角落裡無人問津。

　　哈利要起身，卻被羅恩按了下來，「你瘋了嗎？嘿，你醒醒，她是斯萊特林的。」

　　「我知道，但是沒人邀請跳舞，這也太尷尬了。」反正他自己的舞伴也去跟別的男生跳舞了，沒人會介意的。

　　「問題不僅是這個，你才十四歲，她是個七年級的姑娘，而且，你不會感到害怕嗎？我......」羅恩兩手亂舞，不知道怎樣才能讓他的哥們兒明白，去邀請她跳舞，最後尷尬的人可能是你自己。

　　哈利注意到羅恩每回看到布斯巴頓的芙蓉德拉庫爾，都會恨不得貼著牆根躲閃。因為她太漂亮了，這種程度的漂亮在他們這種小男生看來是具有危險性的。

　　密雅的情況，是同一個道理。她今天的樣子跟平時完全不一樣，頭高昂著，深金色的長發盤成一個優雅的發髻，仿佛戴著一頂天生的黃金王冠。美得有些殺氣騰騰，肖似狩獵女神。

　　她看到小天狼星的身影了。他看起來興致很不錯，舉著一杯酒，正在跟布斯巴頓來的那些法國女孩子們交談。她捏著手中的竹節折扇，幾乎要把扇骨擰斷了。

　　獨自做壁花小姐的情況沒有持續多久，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密雅的身邊漸漸圍上來很多外國男生。有布斯巴頓的，有德姆斯特朗的。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話，全是圍繞著她，他們想要跟她搭上話。有說法語的，有說俄語的，不管哪種她都聽不懂。

　　最後統一換成口音很重的英語，「您的下一支舞歸我，可以嗎？」

　　「那麼下下支舞是我的。」

　　「等等，是我先來的。」

　　而她對這個笑笑，對那個也笑笑，看不出她最中意誰，小扇子輕輕扇動，時而搖搖頭，表示出一種語言不通的困惑。

　　僅僅是像個傻瓜一樣微笑，他們就非常喜歡她了。

　　為什麼會這樣，男的也太容易搞定了吧，眼下這個情況讓她產生了一些奇怪的感受，難道我真的漂亮到這個程度了嗎？

　　「您的眼睛，就像融化的蜂蜜一樣甜蜜，秀發，如同黃金一樣耀眼，我可以給您創作一首十四行詩嗎？」已經有法國男生想給她念詩了。

　　但她其實並不享受被追捧的感覺。

　　如果這樣拖下去，今晚很可能一支舞都沒有跳成就要回去睡覺了。

　　直到一位德姆斯特朗的男生改變了她的想法，他的到來甚至讓其他男士都不甘心地自動散去了。

　　正是那位世界著名的魁地奇選手——維克多克魯姆。所有人都知道，沒人能爭得過他。

　　「史密斯小姐，我可以邀請你跳舞嗎？不會跳沒關系，我可以帶著你。」他的話讓密雅懷疑自己的大腦封閉術失效了，他怎麼知道自己是因為不會跳舞才拒絕別人的。

　　見她還在猶豫，克魯姆又補充一句：「今天如果不跳舞就結束舞會，你會感到遺憾的。我是受人之托，所以你不用感到不自在。」密雅站起來朝他走去，目光依舊在舞池裡搜索：「誰讓你來的？」

　　下一支舞是所有人圍成一個圈的華爾茲，克魯姆牽著她的手，帶著她轉圈，確實做到了完全引領著她，0基礎快速入門，「我不能說。」

　　密雅希望是艾達，但也可能不是，誰知道呢？

　　非常好，小天狼星布萊克也在這個大圈子裡，正在跟漂亮的法國姑娘跳舞。他不但會跳舞，而且稱得上對此極為擅長，每一步都游刃有余。這晚上她看見他至少跟四五個不同的女孩共舞了，卻一次都沒有來邀請她。

　　他們數度擦肩而過，有幾回她的裙角甚至都擦過了他的長袍。距離被無心地拉近片刻，幾秒後又繞遠，他們重復著這個過程。除了密雅，沒有人會在意這種距離變換，也不可能有人因為這種變化而產生心情的起伏。他對著另一個女孩說話，說的正是動聽的法語。真是一位貴公子，不但會跳舞，還會說爛熟的法語。

　　這舞池過於擁擠，她漸漸感到有些透不過氣了。

　　「下一步要交換舞伴，你別擔心，別人怎樣跳你也怎樣跳，就可以了。」克魯姆提前提示她。

　　他把她推出去，等她抬頭，發現自己正跟小天狼星面對面。對面的男人自動摟住她的腰，握住她的手，帶著她快步跟上了節奏。

　　這是一首宮廷華爾茲，樂聲激昂，鏗鏘有力，在這熱烈的氣氛中，密雅無法再抑制自己的情緒，她一把將手上的寶石鐲子脫下來，擲到舞伴的胸口，「你送給我這些漂亮的東西，讓我心裡充滿期待，卻一刻都沒有想過做我的舞伴。你把我當成無足輕重的人，我不接受這種侮辱。還你！」

　　樂聲蓋住了她的聲音，小天狼星也沒聽清，他是看著她憤怒的表情，從唇形中讀出來的，女孩子的眼睛在閃閃發光，那是眼眶中冒出的淚水。

　　話一說完，她就掙脫他跑出了舞池。身後的圓舞曲還在繼續著，音樂像海浪一樣越漲越高，跳舞的人們都在笑。

　　禮堂外的風帶著冬季特有的刺骨寒意，跑了一陣子後，她才感覺到風正灌進她的裙擺裡，於是換成慢慢地走，最後完全停了下來。這風倒讓她通紅的臉頰稍稍降下些溫度，她靠在走廊上，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剛才的一切她不願意去回想，無論是哪個細節，回想起來只會讓她感到難堪。默默回憶大腦封閉咒的要義，清空，把情感的閥門關上，封閉起來......

　　不遠處的爭吵聲打斷了她的思路。

　　「他是德姆斯特朗的人！」羅恩厲聲地說，「他們跟哈利是競爭的關系！是霍格沃茨的競爭對手！你——你這是——」羅恩顯然在搜腸刮肚，尋找足以形容赫敏的滔天大罪的有力字眼，「你這是親敵和為，這就是你干的好事！」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你動員他參加『嘔吐』？」

　　「羅恩韋斯萊，別傻了，他從來！沒有問過一次！如果你想邀請我，那你就應該早一點，而不是等別人邀請我之後，再在這裡說三道四！」

　　她記得那是羅恩跟赫敏，他們跟哈利的關系非常好，三個人組成了格蘭芬多的夢之隊。這讓密雅想起自己曾經也有個三人小圈子。

　　最終看不出誰勝誰負，爭吵告一段落，羅恩把赫敏甩下，轉身氣呼呼地朝禮堂走去。

　　密雅拍拍自己的臉頰，感覺先前快要缺氧的腦子清醒了些，決定過去跟那個小姑娘說兩句話。

　　可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並不是只有她一個人旁聽到了對話。四年級的德拉科馬爾福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躲在旁邊偷聽。

　　「海狸鼠要被韋斯萊氣哭了。」他嬉皮笑臉地跳出來，一副看好戲的樣子，他帶點好奇地問她，「『嘔吐』是什麼，一個組織嗎？就像二年級時，韋斯萊中惡咒吐鼻涕蟲那個樣子嗎？」

　　「不關你的事，白鼬！」

　　在德拉科預備發出「泥巴種」這個詞的第一個音節之前，一股巨大的魔力把他提了起來，他浮在半空中，動彈不得。

　　「晚上好，德拉科。長話短說，現在開始，我每發出一個命令，你就照做，否則你就會吃點不必要的小苦頭。不要跟我作對，好嗎？」密雅從暗處站了出來，輕柔地說著話。

　　「首先，向格蘭傑小姐鞠躬致禮，然後贊美她今天迷人的風範。」她揮舞魔杖，把他放了下來。

　　德拉科有個優點，就是能敏銳地察覺誰是真瘋誰根本不瘋，史密斯看起來比平時還要古怪。

　　好漢不吃眼前虧，於是在她的逼迫下，他竟然真的朝赫敏不情不願地彎了一下腰。

　　在赫敏震驚的目光中，德拉科為難地打量她，然後說道：「你的頭發，不像平時那麼亂，」他看了一眼密雅，對方還沒叫停，只好硬著頭皮繼續誇，「你今天看起來，是漂亮的。」

　　赫敏今天確實看起來非常漂亮，幾乎讓人認不出來了。她對馬爾福的「受脅迫式贊美」回以一聲冷哼。

　　「可以了。赫敏，你能告訴我們，『嘔吐』是什麼嗎？」

　　「那不是嘔吐。那是家養小精靈權益促進會 (Society for the Promotion of Elfish Welfare)，縮寫是S.P.E.W.」赫敏向他們講解了她創辦的組織，大意是為家養小精靈爭取到他們應有的權益。

　　密雅沉默了會兒，沒有發表意見，因為她知道家養小精靈熱愛勞動，誰不讓他們勞動，他們會痛哭流涕的。說這些沒什麼意義，她出面的目的是讓這姑娘心情好點兒。

　　於是她掏錢買了個S.P.E.W徽章，並且主動加入了家養小精靈權益促進會。這果然讓赫敏高興了起來。

　　「德拉科，你不想買嗎？」換言之，你不買，今天就回不去了。

　　他不敢跟密雅對抗，准備掏錢的時候，赫敏高傲地拒絕了他的加入，「我不想讓不情願的人加入，尤其是馬爾福這種根本並不懂家養小精靈的人。」

　　這話引起了德拉科的強烈反駁：「我們家世世代代都擁有家養小精靈，你怎麼敢說我不懂？我懂得比你多很多很多，好嗎？」

　　「我聽說家養小精靈普遍不想要自由，是這樣嗎？」密雅好奇地問他。

　　赫敏堅定地搖頭：「羅恩也是這麼說的，但我不信。」

　　「韋斯萊怎麼可能懂，他家又沒養過家養小精靈。我們家的多比，他是我見過腦子最怪異的家養小精靈。非常想要自由，一天三百六十天有三百天都想往莊園外逃跑。所以家養小精靈裡，絕對是有想要自由的那一類，只是非常少，全英格蘭說不准也只有一例，就在我們家........」

　　德拉科本身就是個很愛吹噓的小子，頓時侃侃而談起來，而赫敏非常關心他說的每一個字。在他們倆沒留神的時候，密雅已經飄然而去了。

　　她走到小天狼星辦公室附近，沒有什麼猶豫，徑直用上他說過的開門密咒，進去後第一件事是把他放在書架上的威士忌拿下來，給自己灌幾口，接著坐下來思考一陣子，拎著酒瓶，腳步尚且平穩地走了出去。

　　沒走幾步就迎面撞上了他。


第45章 女巫

　　提起裙擺，密雅行了一個屈膝禮，「晚上好，布萊克教授。」

　　半個小時之前她還哽咽地差點掉眼淚，現在依靠大腦封閉術，跟小孩不著邊際地聊天，以及一點酒精，她又可以表現得像個正常人了。

　　假裝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過什麼，舞會上也沒有把手鐲擲還給他。

　　這種特質是寫在斯萊特林選拔人才的最高標准裡的，那就是臉皮厚。

　　「停下，跟我說說，你今天怎麼了。」小天狼星對這種性格並非不熟悉，從前年紀輕輕的時候，他最不情願跟擁有這種「貴族特質」的人打交道，一切都含而不露，永遠不把話說破，狡猾地隱藏情緒起伏。

　　他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推進辦公室，門自動關上了。

　　「非常好，完美的一天。我很滿意。」密雅坐在辦公桌上，給自己倒了一杯。

　　「東西是我送的，但我並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希望你高高興興的，像個普通女孩那樣，去享受舞會。我沒有打算邀請你做我的舞伴......實際上我沒有邀請任何人。」他非常坦率，坦率到就像懶得隱瞞這一切一樣。

　　她抿了一口，沉思一下，「好的，就是說，你不想邀請我，我也度過了美好的一天，我們都達成了自己的心願。完美，完美。看來沒有任何問題。我可以走了嗎，教授？」

　　「你為什麼哭？」小天狼星懶懶地半躺在扶手椅裡，腿擱在桌面上。仿佛也認可了密雅的話，一切都非常好，只要解決最後一個問題，他們就完事兒了。

　　「您看錯了吧，我臉上有哭過的痕跡嗎？我的妝可一點兒都沒花呢。」她扭頭朝他笑笑，如果不是有呼出來的酒氣，幾乎是個極為暢快明朗的笑容，兩顆水滴狀的藍寶石在她臉頰旁晃蕩，襯得這笑容有些刺眼。

　　就像突然間她想起什麼一樣，隨手將身上的首飾一件件地取下，脖頸上的項鏈，耳墜，插梳，並排放在桌上，她的動作逐漸粗魯起來，用力撕扯著自己的發髻。最終失去了插梳的發髻松散開來，長發垂到了腰間。

　　所有裝點她的物事都來自他的饋贈，他的財富把她打造成了昂貴的公主。實際上她不過是個一文不值的麻瓜混血。

　　「應該還給您才對，這是您的東西，價值連城的漂亮珠寶，我沒有資格占有。」她取下腰間的黃銅腰鏈，接下來應該把長裙脫下來了。

　　這個過程中小天狼星一言不發，躺在那裡好整以暇地看著，就像在欣賞她能瘋到哪一步似的，「還脫嗎？」

　　這句話點燃了火藥的芯子。她脫下那雙羊皮舞鞋，停頓片刻，最後用力朝他扔去。

　　小天狼星低頭避過砸來的舞鞋。他知道她是做不到那一步的。

　　可惜她才十七歲，這種面上一套心裡一套的技巧，她雖有很高的天賦，卻還沒有完全爐火純青，尚且不能像一位貴族出身的成熟女人一樣，在情人面前都絲毫不流露真實的情意。

　　她臉上還掛著盈盈笑意，淚水卻漸漸如掉線的珍珠一樣滾滾地落下來，「我愛慕你，是我至今為止做過最傻的事。我知道我的.......現在看起來很可笑，但我不會讓你繼續笑話我了。」這種情緒上的軟弱讓她竭力維持的尊嚴與體面全都沒有了。意識到這點後，她的淚水越發失控，幾乎不受理性控制地滑落，只能用手背胡亂擦拭。

　　「你愛慕我？」他走到她的面前，制止了她肢體上的抗拒，抬起她的下巴，用手帕仔細給她擦眼淚，「密雅，那是愛情游戲。這個年紀的漂亮小姑娘都會想找點刺激的事，但往教授身上使勁兒是沒有用的。在我相當年輕的時候，很多女孩子想跟我這樣玩兒了，我早已不是十幾歲的人了。」她扭開臉，拒絕他今晚唯一一次對她流露溫柔的舉動。

　　「愛情，你可以在無數同齡的男孩子身上找到，你往那兒一坐，無論是說法語的還是說俄語的，他們都會被你迷倒，其中甚至還有那個鼎鼎有名的維克多克魯姆。就算玩愛情游戲，從他們中間選一個不好嗎？」

　　她瞪著他，一字一句道：「別把我當傻子，我明白什麼是游戲，什麼不是。」

　　小天狼星因她的倔強，心中產生了一種不可言說的震動。在她無數個狡黠的小花招中，他都當作她在玩兒。如果換一個身份，換一個地點，他甚至很可能會接住幾次她釋放的情意。

　　互相不當回事兒，但又報以玩味的態度，看似親密卻永遠存在距離。這是他所熟悉的模式，是貴族間逢場作戲的手段，他也想當然地認為這是她在做的事。

　　明艷驚人的少女在測試自己新生的魅力，靠征服不可征服的男人，獲得操控的成就感。

　　「而我，從現在開始，打算聽從你的建議，畢業後就找個有錢的男人嫁了，然後這輩子都要過這種生活，仰仗美貌，重復地離婚，結婚，再離婚。好好貫徹這種愛情游戲。是你讓我知道，我是漂亮的，我可以做到這些，而愛情可以視為虛偽的游戲。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漂亮到這個地步了呢。」她用手背拭去下巴上的一滴淚，語氣十足的嘲諷。

　　小天狼星抓住她的手腕，「你不會這樣做的。」這種道路無法獲得幸福。

　　「我曾經以為你是喜愛我的，現在看不過是又一次誤讀，」她掙開他，「晚安，教授。」

　　不，是我對你產生了錯誤的預估。

　　他低聲向她解釋：「我喜愛你，喜愛到永遠不想傷害你。可愛情必然會帶來傷害，它是危險的，莫測的，你太稚嫩，承受不了......我不會是一個稱職的好戀人。這就是我拒絕你的原因，」這大概是他今晚說過最真情實意的話了，小天狼星攔住她的去路，「我們講和吧，不要對我生氣了。」

　　密雅踮起腳尖，在他的下巴上留下一個帶有淡淡奚落之意的吻，「小天狼星，你一刻都沒有動搖過嗎，不，答案恰恰相反，你一直在動搖。只是裝成一副不把我放在眼裡的樣子而已，」她緊貼著他耳畔細語，「我早已不是稚嫩的孩子，別拿這個騙我，也不要騙你自己。」女孩的皮膚擦過他的面頰，殘留著淚水，潮濕而柔嫩。

　　她不再看他，赤著雙足，帶著一種解恨的心情快步離開這裡。梅林知道，我多麼希望你現在跟我一樣，忍受如同吞下玫瑰花刺般的煎熬。

　　狂歡的舞會之夜直到半夜還在繼續，水底的休息室也不例外，高年級的學生弄來了真正的酒，很多人都喝到了面紅耳赤的程度。

　　密雅光著腳，發絲松散地出現在門口，毫無疑問招致了這些年輕酒鬼的注意力，他們鬧哄哄地吵嚷著。

　　「德姆斯特朗的婊/子又多了一個，原來除了沙菲克，史密斯也是。你跟他親熱完，他就讓你這樣光著腳走回來了嗎？沒有再給你一些報酬嗎？」賽爾溫對密雅的仇恨甚至比他以為的還要深。僅僅是個泥巴種，卻膽敢試圖挑戰他。在黑魔王那個年代，她這樣的人只配匍匐在地上，連直視他的資格都沒有。斯內普教授都不再重視這其中應有的法度，上回黑魔法防御課後，院長甚至私下罰他禁閉，聲稱他的行為為學院丟臉。

　　什麼是真正的丟臉，讓泥巴種玷污學院才是。

　　賽爾溫在人群中衝她恐嚇般揮舞著拳頭，嘲笑她，衝她吐唾沫，把她當成一個樂子。

　　異變從喉嚨爬上來，賽爾溫感到嗓子有些不舒服，也許是酒精的原因，他沒有當回事。接著，這個粗壯的男生通紅的臉色漸漸開始泛青，由於持續的不適，他抓撓著自己的喉嚨，脖子被他抓出好幾道紅印子。再接下去，「哐當」一聲，賽爾溫踉踉蹌蹌地從椅子上摔下來，在人群的驚呼聲中再度爬起來，用力拍打著自己的胸口。

　　他無聲地向所有人指著自己的喉嚨。

　　在場的所有人在下一秒都倒吸一口冷氣。

　　一條蛇從他嘴巴裡爬了出來。

　　「別害怕，咱們做了七年的同學，我今天不會殺你。」光腳的密雅觀察著蛇的動作，它如同在蛻皮一樣扭動，「但我要取走你一件東西。」

　　這裡的所有人都是純血家庭出身，他們辨認得出來，這是黑魔法。

　　黑魔法在霍格沃茨是被禁止的。

　　紫裙女巫的所到之處，人群紛紛避之不及地後退，以求不跟這個瘋子產生觸碰，他們害怕下一條蛇從自己的嘴裡冒出來。

　　休息室在這短短的幾分鐘內陷入了死寂，人們盯著她看。

　　密雅獨自坐在休息室正中的沙發上，很滿意她帶來的恐怖效果，這才不疾不徐地開口：「作為權杖的一員，本人，密雅史密斯在此鄭重宣布，今夜開始，我將發起反叛，以奪取阿爾伯特賽爾溫的會長之位為目的，向所有十二位成員發起挑戰。」

　　權杖是內部的集會，它以魔法約束著所有人的守密誓言，沒有人能去告密。不但如此，在場的所有權杖成員都發現自己的魔杖正在發熱，直至幾近滾燙。這是力量得到回應的征兆。

　　「害怕的話，現在可以舉白旗，我保證不傷害向我投誠的人。堅持做我的對手，那時可就說不准了。」

　　水底的休息室同步發生著變化，鎖鏈跟磚塊兀自移動起來。原先狹長低矮的空間在魔法的效力下，場地不斷地擴大，再擴大。粗糙冰冷的石磚上甚至出現了一片無人知曉用途的圓形魔法陣。

　　古老的學院給予了回應，它同意了這場反叛的發生。

　　如果我說事情的走向變成這樣是因為狗教授這個人是個有師德的正經人，不跟學生搞對像，你們能消氣嗎！！


第46章 召喚

　　距離戰爭開始還有六個小時。這六個小時內沒有人睡得著覺，十二個權杖成員頂著狂歡後的爛醉余韻，混混沌沌地聚在一處討論策略。

　　「不能讓她勝利，這是當然的。那招是蛇術，混合高級變形學跟魔咒。我爸爸說過，黑魔王最精通蛇的巫術，她只是會一點皮毛，雕蟲小技罷了。」

　　「哦？那你也用一次，讓蛇從誰的喉嚨裡爬出來。」反駁的人不耐煩地揶揄對方，「甭管她有沒有真本事，她至少能把賽爾溫給干掉，在場的人都看到了。

　　所以整件事的意義不在於她能不能贏過我們十幾個人（當然不可能贏），而在於我們要不要讓一個泥巴種騎在所有人頭上。

　　賽爾溫當初上位全靠他家族的力量。這是怎麼操作的呢？我的父親直言讓我不要跟他爭，我不信你們沒有收到這樣的指示。事實已經證明了，賽爾溫不值得我們為他花大力氣。」

　　「我的答案是，不能。廢物跟泥巴種，我寧願選擇廢物。讓泥巴種上位，斯萊特林的榮耀會被髒血玷污，權杖成立的意義又在何處，那不如現在解散算了。」這是最後一個發言人的意見，他獲得了大部分人的認同。

　　絕不能讓她贏。

　　在其余成員下定決心擋住這位挑戰者之時，賽爾溫正躲在鬥獸場的石牆之後，寸步不離地守著魔法陣。

　　他身旁的臨時守衛是喬納森維特。其他成員認為很有必要派一個人做最後的關卡，因為賽爾溫肯定是什麼都擋不住的。活蛇在他口中出現的那一刻，賽爾溫作為權杖會長的臉面已經消失殆盡了。

　　人人都知道他不行。

　　石牆之後的人緊張地聽著另一邊的動靜，戰鬥已經開始一段時間了，喬納森僅能從此起彼伏的魔咒爆破聲裡猜測著事態的變化。

　　「我不會跟那個婊/子動手，你也不要跟她動手。」賽爾溫一夜沒睡，兩眼血紅，他的臉上掛著一種奇怪的笑容。

　　喬納森瞅著他，暗地裡認為那一刻可能給他造成了一種可怕的影響。難道他因此失常了嗎？

　　「為什麼？這是我們的責任跟義務。我們必須『鎮壓反叛』。」

　　「放他/媽的屁吧，我聽到了一種聲音，那是來自斯萊特林的啟示。聲音告訴我，當反叛者接連擊敗成員，擊敗會長之後，必須通過魔法陣的試煉才能取得完全的勝利。反之，失敗的人會在試煉中喪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要看她死在我面前，你懂嗎！」

　　喬納森看著對方在狂笑，心中不禁湧起一股厭惡之情，他們要為這種人效力到什麼時候？

　　密雅是帶著劇痛應戰的，她為了增加勝率，把尚未使用熟練的攝神取念再度打開了。她不能長時間使用，所以必須在痛到大腦無法承受之前盡快結束。

　　攝神取念的效果的確很好，她能看到每個人下一步的舉動。而身體訓練讓她的動作變得比所有人更敏捷。這是一種很好的節奏，其他人的攻擊在她眼裡是慢動作。她沒有用殺傷力太強的咒語，束縛咒跟繳械咒就足夠了。

　　她的對手直到現在才意識到，這個女人是有備而來，只有經過專業訓練的人才懂如何躲避與攻擊交替，隨時變換站位。

　　他們失去魔杖的速度太快，因此站在原處有些發愣。沒有人受到真正的身體傷害，在受傷之前，戰鬥已經結束了。她可以用惡咒傷害別人，只要把「除你武器」換成黑魔咒即可，但她沒有。這個發現不得不讓人感到後怕。

　　失去魔杖的詹森不甘心就這樣失敗，他爬起來衝她喊道：「史密斯，你為什麼要爭奪會長的位置？我們並不願意讓你做會長，是的，你的能力的確高於賽爾溫，也高於我們所有人。但你不覺得你索求的東西跟你真正需要的東西，也許不是一回事嗎？你有什麼想法，我們願意盡一切力量滿足你，只要你現在不再走下去了。」

　　他的話有一瞬間的確觸動了密雅，她試圖攻占的實際上是一座她並不想占有的堡壘。

　　「你們還會管我叫下賤的泥巴種，稱呼我的朋友是純血叛徒，可恥的婊/子嗎？」密雅專注地掃過所有人的臉。

　　他們不敢相信她做這麼多事，發起一場反叛的原因竟然是這個。僅僅是不想被人用難聽的話稱呼？

　　「當然！」詹森急切地肯定道：「當然。我們再也不會說這些話了，我們會給予你尊重，以及對沙菲克，也是一樣的。從今以後，沒有人會再那麼說了。你們說，是嗎？」他催促自己的同伴，這點立刻獲得了他們的一致認同。

　　「我們會尊重，兩位，淑女。」

　　「沒錯！」

　　「那麼就到此為止吧！」

　　密雅在短暫的遲疑後，「因為我是一個，泥巴種，這是你們絕對不能接受我做會長的理由嗎？」

　　他們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不必明說，她找到了答案。

　　「我並不覺得你們在騙我，也許你們會說到做到，真的『尊重』我，『尊重』艾達。但今後，如果這個學院再次接納麻瓜混血，或是錄取家族式微的窮學生，他們依舊會承受我們所承受過的侮辱，並且將在斯萊特林度的邊緣度過七年時間。

　　這七年可是不好受的。為什麼我們這樣的人，不能堂堂正正地跟你們這樣的人處在同一位置呢？我們做錯了什麼？」

　　生性衝動的奧斯頓忍不住開口道，「史密斯，斯萊特林只是現實世界的一個小小縮影。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的，三六九等無論你如何否定，它都會存在。如果你不太幸運，出身卑微，那麼即使不在這裡，也將在別處作為一個小人物活下去。這也不是我們的錯！」

　　密雅搖搖頭，「我不能再忍受下去。這種規則讓我失去了珍貴的，我所珍視的......」

　　即便作為不受歡迎的人，只要他們三人在一起，就可以創造出一個狹窄卻安全的小世界。

　　地獄三頭犬是她最珍視的寶物。

　　她拒絕了他們的建議，毫不動搖地穿過了石牆。

　　「我投降，我投降，我放下魔杖，喬納森，你也是！」賽爾溫舉起雙手證明自己。

　　喬納森拿著魔杖，正對著密雅，卻因為現任會長的要求，不得不僵在原地。

　　其他成員在目睹會長這種毫無志氣的不抵抗行為後，全都緘默不語，他們感到說不出的可恥。雖然沒有成功，但至少他們人人都盡了力，賽爾溫身為會長不願抵抗到底就算了，霎那間就舉起了白旗。這實在是一樁可鄙的醜事。

　　「喬納森，如果你不想繳械投降，那就對我發起攻擊。」密雅走向他，以一對一決鬥的姿勢向他點頭致禮。他們都看得出，正是因為喬納森有戰鬥的意願，她才會給他尊敬。

　　喬納森看了賽爾溫一眼，對方正在狠狠咒罵他，因為他竟敢也違抗命令。

　　於是他在惱怒中大聲說道：「伙計們，你們再想想吧，是不是非得堅持讓這種貨色做所有人的老大。說真的，如果我打敗了史密斯，我就再也不會聽命於他了。」

　　即使知道贏面不大，眾人們都認可喬納森的出戰是有意義的，「你說得沒有錯，我們今天實在不能再丟人了，替我們挽回顏面吧，喬納森。」

　　勝利的確是最重要的東西，如果不能贏，那就要盡可能地維持住體面，這是斯萊特林的年輕們人深信的道理。他們認為自己是知進退的紳士，可絕非苟且偷生的小人。

　　「Petrificus Totalus！」

　　「Expelliarmus！」

　　兩道咒語同時響起，其中一個人的魔杖脫手而出，之後，另一個人毫發無傷地走上了魔法陣。

　　「接下來，我們將會集中力量，讓你響應魔咒的召喚，它將會帶你前往一個不同的空間。」賽爾溫的笑容因殘忍而扭曲起來。

　　「去哪裡？」密雅察覺到了他掛在明面上的惡意，明顯到只要不瞎都能看出他正不懷好意。

　　「我不知道，沒有人知道。這種召喚來自斯萊特林的內部，可能來自過去的權杖成員，也可能是未來的人，他們在那一刻需要你的力量，所以你將作為助手，幫助他們達成目的。

　　三天內，你只有三天的時間，必須要幫他們達成目的。

　　當然，只要你成功了，就會順利回來。到時候把會長的位置交給你，我會感到十分放心。只要能夠通過召喚的試煉，就證明你完全有能力勝任我的職務。」

　　「得了吧，史密斯，今天你已經夠威風了。今後我們都會尊重你，你沒必要.......」把命搭進去。喬納森欲言又止。

　　密雅已經站在魔法陣內，將魔杖緊緊攥在手心，「我得把這事兒做完。」

　　眾人高舉魔杖，跟隨賽爾溫重復咒語，十二支魔杖發出十二道光，彙集成一片亮如白晝的光罩，將她籠罩在其中。

　　光熄滅的那一刻，密雅的身體並沒有消失，她睜大眼睛，感覺那一瞬，身體裡有什麼東西從胸腔中溢出去了。她發出一聲極輕的嘆息，同時身體毫無生氣地滑落在地。

　　「她死定了。我要在她離開的這段時間毀掉她的身體，讓她回不來。」賽爾溫氣急敗壞地朝著密雅的身體發出魔咒，地面立刻被炸黑了。

　　這是因為喬納森撞了他一把，讓他失去了准頭。喬納森衝他大喊：「你想去阿茲卡班嗎？」

　　「關你什麼事，殺個泥巴種有什麼大不了的。我爸爸，我爺爺，他們不可能讓我坐牢。」賽爾溫回手推開喬納森。

　　正在這時，遠處衝過來兩個人，他們不客氣地撞開人群，直至找到密雅，然後背靠背，一前一後地圍住昏倒的女孩，以威嚇的眼神瞪著這一圈的人。

　　「我不許你們，動她一根頭發絲。」艾達身上還穿著晨衣，她一覺起來聽到消息之後，立刻趕來搭救自己的朋友。

　　「所有人都讓開，我們要帶走她。」傑米架起密雅。

　　這局面也正符合喬納森的意思，史密斯死在賽爾溫手上，所有人都會惹上麻煩。絕大部分人都自動讓開一條路，讓這兩個人帶走史密斯的軀殼，他們沒有什麼意見。

　　軀殼的意思是，她的靈魂暫時離開了。正如被攝魂怪吞噬靈魂的人將會只剩下一副不死的軀殼一般，如果她的靈魂無法按時回來，她也會得到相同的下場。

　　各位，我原先預計最多寫七十章，但是寫著寫著感覺會超過預定的章數，而且我是碼字超慢派。存稿不夠用的時候就不能日更啦，這篇會寫完的，因為我很喜歡這個故事。


第47章 時空逆轉

　　暗室之中唯一的光源來自於正中心的魔法陣，召喚已然結束，魔法陣卻尚未被召喚者們關閉。

　　理由很簡單，他們對召喚來的人感到不滿意。

　　「他」本應該是一位強大的「戰士」。光源之中的人緊閉著眼睛，張開雙臂，黑袍輕微地浮動，仿佛嬰兒身處羊水之中一樣雙腳離地，正無意識地漂浮在魔法陣之中。

　　是「她」，而不是「他」，這毫無疑問是一個女人。

　　距離魔法陣最近的那位男士，湊過去左右打量，就像站在產房外急切巴望的父親，可惜的是他對孩子的性別感到非常不滿意。

　　「盧修斯，你再仔細看看，說不定他跟你一樣，只是一個頭發留得比較長的男孩子。」雷古勒斯在他身後踱步。

　　盧修斯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徑直從台階上跳下來，「她沒有喉結！」

　　陰影之中，唯一一個安坐在椅子上，並不積極參與觀察的人，頓時噗嗤一下笑出了聲，「我也希望他是個男孩。如果她是一個從外上看不出性別的女孩，該有多可憐。」

　　「呂西安，我知道你現在可能很高興，沒有找到合適的戰士，咱們這場仗就打不起來了。我知道你不想加入。」雷古勒斯試圖做對方的思想工作，好留住他，「其實我們可以讓盧修斯上，那就湊齊四個人了。」

　　留著一頭淺金色披肩發的十七歲男士堅決拒絕這個提議，「身為權杖的會長，我不應該親身應戰。」

　　呂西安用唇形無聲地跟雷古勒斯說話：「他害怕被揍得很慘，那會讓他顏面掃地，今後沒辦法做權杖的頭兒了。」

　　啊，這就說得通了，難怪四對四的戰鬥，他們這裡明明有四個人，盧修斯卻死也不肯參加，寧願大費周章地用魔法陣召喚一位來自未來的戰士。

　　這是權杖內部秘不外傳的召喚儀式，他們歷來有這個傳統，當組織內部遇到無法解決的困難時，他們可以秘密地從時空中呼喚一位有能的斯萊特林權杖成員，讓他獻出一臂之力。

　　「魔法陣還沒關閉，我們可以重新調整，換一個人嗎？」一個黑發的瘦高男生凝視著陣內處於漂浮狀態的「劣品」，「我們還有機會重來。」

　　盧修斯搖頭，「不可能，魔法陣不是可以退貨的服裝定制店。」

　　「很好，非常好，你們誰去跟波特傳個信兒，告訴他們，你們不想打了，就這樣認輸吧！」呂西安吹了聲響亮的口哨，准備離開此地。

　　剩下的三個人異口同聲地大喊：「不行！」

　　雷古勒斯露出對他極其失望的表情：「呂西安，你怎麼可以這樣，你甚至用『你們』這個詞，難道不應該是『我們』嗎，我們是一體的，都是斯萊特林的權杖成員。」

　　「老弟，我是法國人，英語不太好，別介意，好的，是『我們』，『我們』。」呂西安攬過雷古勒斯的肩膀，親切道，「咱們去打魁地奇吧，我祖父給我訂購了最新的橫掃七星，咱們可以一起試試。」雷古勒斯跟這個法國姐夫的關系向來不錯。

　　盧修斯大力拉開小個子的雷古勒斯，以防他受到這個法國騙子的蠱惑，「你得幫我們，這也是幫你自己，我知道目前你跟安多米達之間有些不順利。

　　如果你能幫我們做好這件事，就等於幫助了她親愛的表弟雷古勒斯。瞧，咱們倆還是一對未來的連襟，西茜是她的親妹妹。我會讓西茜在她面前說好話的，親姐妹之間的建議，比什麼都管用。」

　　呂西安德維朗是安多米達布萊克的未婚夫，他們三個人之間的確有這一層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

　　「盧修斯，你說得太快太復雜了，我聽不懂。」呂西安笑著回他，「別忘了，我是外國人。」盧修斯捏緊了拳頭，這個小子英文好到一點兒口音都沒有，卻經常拿聽不懂來敷衍他。

　　也許實在厭煩了這兩位前輩的推脫戰術，作為當事人的西弗勒斯決定表明自己的態度，「好了，那就我上，你們都不用參與。我會跟波特一對一地決鬥。」黑發的少年在這三位關系親密的「親戚」間審視一番，最後選定，「雷古勒斯，你做我的助手。」

　　他選了一個最弱的，雷古勒斯比他還小一級，但是他是他們三個中，人品方面最靠得住的人。

　　「西弗勒斯，不要這麼急！我們還有時間呢。」盧修斯臉色微變，三個人互相看看，從彼此交換的眼神中，他們默不作聲地達成了一致的想法：如果西弗勒斯選擇跟波特單挑，他一定會死得很慘。

　　這場大戰的根本原因就是從這兩個人開始的，詹姆斯波特與西弗勒斯斯內普。

　　雖然人人都知道格蘭芬多的波特是個著名的惡霸，但不知道為什麼，在無差別大面積欺負其他人的同時，他總能分出神格外地針對西弗勒斯。

　　上回的湖邊事件，盧修斯嚴令禁止其他人私下討論，他們三個人從來沒有在明面上提起過，至少當著西弗勒斯的面，他們從來不說。

　　但他們都知道，那件事非常棘手，梅林......至少是在校期間無法洗刷的恥辱了。

　　唯一的辦法只有將波特打敗，讓他做西弗勒斯的手下敗將，這能制止他在接下來的兩年繼續找西弗勒斯的麻煩。

　　可辦這件事的難度也非常大。今天這裡只站著四個人，那是因為他們的其他人手都被「掠奪者」給干翻了，成員們要麼在校醫院養傷，要麼因為心底的恐懼，拒絕參戰。

　　呂西安並不想真的看著西弗勒斯吃大虧，他只是想逼得盧修斯親自出手而已。畢竟這是英國人的事，跟他法國人有什麼關系呢。

　　環顧一周，雷古勒斯是個堅定可靠的小伙子，但他只是個四年級的小不點兒。西弗勒斯很聰明，會很多咒語，實戰能力不夠。他跟盧修斯倒是合適，可他們倆各有各的理由不想加入......的確是沒有可用之人了。

　　魔法陣終於把光芒消耗盡了，處於漂浮狀態的戰士從沉睡中蘇醒過來，在徹底失去浮力的那一刻，她敏捷地從半空中一躍而下。

　　四個人被響聲驚動，他們回過頭，第一次在沒有刺眼光芒的情況下看清楚她的臉。那是一個金發的女孩，腦後卷曲的長發用一根深綠綢帶整齊地綁著。

　　是個貨真價實的女生，也的確是個看一眼就知道不能打架的樣子，他們先是盯著她，然後不由自主地回頭觀察呂西安。呂西安是一個金發碧眼的法國青年，容貌生得完全合乎「英俊」這個詞的標准釋義，加之他本人性格狡黠，整個人很像一副熱情洋溢，實則沒什麼感情的浮誇廣告畫。

　　這兩個人相貌相似得離奇，甚至連裝束也相仿，呂西安也有一頭扎起來的金色卷發。

　　盧修斯從側面打量，發現他們倆鼻子跟下巴的形狀，可以用一模一樣來形容，評價道：「我們可能把呂西安的親戚召喚來了。這姑娘一定姓德維朗。」

　　方才他們的對話密雅都聽到了，她站在這些幾十年前的校友面前，一時拿不准該怎麼措辭。他們看起來根本不想用她，她也壓根兒沒想到被召喚來是為了干這事兒——幫助十幾歲的男生跟另一群男生打架。於是下意識地開口道：

　　「我以為我會被召喚到更古老的時代，」她抓了抓頭發，「比如，作為梅林的助手輔佐亞瑟王，或是親眼目睹斯萊特林建造水牢呢。」

　　這些男生剛才一直瞧不上她，但這個小女生恢復意識後一開口說話，口氣竟然這麼大，他們多少感到有些尷尬。誠然，她是召喚來的殘次品，可他們忙活的事兒確實也沒高超到哪裡去。

　　盧修斯代表所有人跟她交涉，僅以略抬下巴的方式來行禮致意：「那可真是讓您太失望了。不過，這位小姐，我們這個時代要做的事也並不那麼容易，只有真正的男人才能干得來，所以這並不適合讓你加入。我建議你在這裡待三天，然後我們把你送回原處。」

　　「我真希望事情按照你們設想的方式發展，最後能讓我坐享其成。」她說話的時候，一直偷瞄著那個黑頭發的高個子，總覺得那人有些眼熟，「但我擔心你們成功不了，那會影響我回到未來。」

　　這心直口快的語言再度讓對面這群男士面子上有些過不去。看在她年紀輕輕，並且實際年齡可能比他們小四五十歲，又是一介女流之輩的份兒上，他們覺得有義務對她包容一些。

　　於是雷古勒斯像個嚴肅的年長紳士一樣勸誡她：「小姐，我們要進行的是四對四動真格的決鬥，中途沒有閑心照顧女生。我們讓你別加入是為你著想，你最好聽從我們的指揮。」

　　這個小孩兒絕對不超過十五歲，密雅暗想。

　　「Hi，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我，呂西安德維朗，這個是盧修斯馬爾福，他叫雷古勒斯布萊克。甭管什麼決鬥了，你來給我們說說未來吧。」

　　呂西安跟密雅打了個照面，她在看清他之後，有些驚訝地睜大了雙眼。想到純血巫師之間大多血脈相連，說不定她跟面前這個人真的是親戚。

　　「我叫......」她剛准備說話，奇怪的事就發生了，她的聲帶無法發聲，用力咳幾聲，還是說不出來。

　　「召喚術正時刻控制著她，為了不泄露信息改變未來，魔法不會允許她說出來。」瘦高的黑發男生是這裡最了解這次召喚的人。

　　「西弗勒斯，斯內普。」他剛以這種極簡的方式做了自我介紹，立刻換來女生九十度行大禮。

　　深深地鞠躬還沒完，她甚至低著頭，眼睛朝下看著地面說話，「您好！」

　　一聲大喊堵在密雅的嗓子眼裡，親眼見到十幾歲時的院長，這個事實值得任何一個斯萊特林發出一聲尖叫吧。

　　真是嚇死人了。

　　「為什麼你那麼尊敬他？西弗勒斯未來成了個什麼大人物嗎？那我呢，你聽過我的名字嗎，盧修斯馬爾福。」盧修斯以矜持的語調，非常清晰地復述了一遍自己的姓名。

　　「馬爾福？」密雅記得德拉科家好像很有錢，除此之外印像極為淡薄，「你是我同學的爸爸，經常上《預言家日報》。」每隔一陣子，報紙的小角落會報道過他們家的莊園第X次被魔法部派人例行搜查黑魔法物品。

　　但盧修斯卻是這麼理解這些信息的：首先，頻繁上報紙，這一點可預見他將來必然會是一位鼎鼎有名的名流。有後代這事兒也挺不錯的，比沒後代的純血家庭強多了。可惜的是，他似乎不如西弗勒斯那麼名號響亮。不過也說不准，這小丫頭一看平時就不會注意時政大事，或者西弗勒斯將來可能發明出了強效祛痘魔藥，因此名號響徹青春期少女的圈子，被黃毛丫頭們頂禮膜拜起來也不足為奇。

　　「你應該是小天狼星的弟弟。」密雅不假思索地對小男孩說道，「你們有點像。」她記得他有個弟弟，但不知道這個弟弟後來做什麼去了，從來沒聽小天狼星提過。

　　這話卻讓這男孩不高興起來，「不要把我跟他擺在一起說，我們壓根不在一個層次。我猜他將來八成一無是處，每天也不干什麼正經事，住在他那個好朋友波特家的地下室裡。」

　　他罵他哥哥這麼帶勁，密雅卻是事不關己，臉上帶著一種怡然微笑。

　　談到最後，他們准備把納西莎請來，讓她把密雅帶到女生寢室。

　　在此期間，呂西安陪伴她在休息室等待納西莎的到來，雖然無法驗證血緣關系，她已經相信這個男生是她什麼親戚了，類似堂哥一類的人，因此對他懷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感。

　　「你的眼睛不是藍色。」呂西安端詳她良久後，喃喃自語：「我是藍眼睛，安多米達也是藍眼睛。」

　　「什麼？」

　　「所以你不會是安的孩子，也就不會是我的女兒。」他笑著下了個定論。

　　「什——麼？」她遲疑道。

　　「安跟我有婚約，是一種父輩見證過，帶魔法的婚約，我們將來只能跟彼此結婚。」呂西安指了指他的手腕，那裡存在契約之線。

　　密雅感到了一絲不安，「你們家還有別的男性後代嗎？」

　　「德維朗是一個快要血脈斷絕的法國家族。我被祖父派到英國來，是為了尋找能夠延續血脈的新娘。

　　我們的家族已經日薄西山，一代一代跟本地的家族聯姻，越來越難生出『合格』的後代，我是最後一個姓德維朗的男性後代。所以，你可能是我們的姻親，與我們家有著血緣關系。」

　　密雅想著自己的事，想出了神，因為她忽然想起珍妮姨母說過的話，她說，她的父親有著「深金的發色，藍寶石般的雙瞳」。那個離開她親生母親的騙子應該有著那樣的特征。

　　她晃晃腦袋，覺得不太可能是面前這個男生，這個哥們兒看起來沒那麼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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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社交牛逼症

　　作為一個被召喚出來的次品，密雅在這核心小組織裡大體是被忽略的。他們甚至沒費心給她取個代號，由於咒語限制被召喚人透露名字，他們背地裡都用「她」來稱呼密雅。

　　不過這也不稀奇，斯萊特林的人一向十分務實，派不上用場的人，在他們看來都是廢料。

　　除了呂西安，他稱呼她為「表親」。

　　一夜昏睡過後，密雅被耀眼的光刺醒，對面那張床上的女孩已經坐了起來，她點燃了壁爐的火焰，拿起純銀的小梳子仔細地梳理自己淺金色的秀發。

　　這是昨晚把她帶到寢室的女生，名叫納西莎。

　　「盧修斯讓我把你藏在這裡，三天內不能出去。」她自顧自地梳頭，不管對方能不能在火光的刺激下繼續睡覺，「他跟我說，你是他們幾個人用煉金術煉出來的人偶，之後會把你銷毀。其實對著一個人偶，我根本不必跟你說話，但出於教養，我還是會用禮貌的語言跟你溝通，你必須以尊敬的態度對待我。明白嗎？」

　　密雅把蒙住頭的被子慢慢拉下來，臉上露出極度困惑的表情。

　　「你的臉跟呂西安真像，他們一定是照著他的樣子制作的。」納西莎皺著鼻子評價道，「用同伴的外貌制作人偶，還是個大男人的臉，真是太怪異了。」

　　沒有糾結於盧修斯給自己設定的奇怪人設，密雅拍松枕頭，腦袋舒適地枕在手臂上，反而暢想道，「但你不覺得比用斯內普先生或者雷古勒斯的臉強嗎？」她試想了一下，「那就是黑發的大鼻子女生，或是黑發的瘦小女生，呃.....我沒有說他們不好的意思。不過既然制作人偶，當然要做出賣相好一點兒的那種才合適吧。」

　　沒想到這個煉金術做出來的人偶竟然還有一定的智能，說起話來就像把自己當個活人似的。

　　納西莎聽她像模像樣地開口說話，本想像訓斥家養小精靈一樣訓斥她，沒有主人的允許，不許發表意見。但這個話題其實是有一點意思的，她不禁也投入了想像，堅定道，「我覺得，照著盧修斯的臉做才最好看。」

　　雖然她從來不曾正面表達過對盧修斯的愛，但她一向認為他大致還是能配得上她的，自己的未婚夫到底要比其他俗人強很多。

　　這大小姐，跟她的同學院女同學們一個脾氣，密雅斜著瞧她，想出了一個新點子，於是附和她，「你說得很對，制作出中等程度的人偶就可以了，如果作出太漂亮的，銷毀起來會很可惜。而且您已經非常漂亮了，簡直是耀眼的斯萊特林之花，可萬一馬爾福小姐比您還漂亮該怎麼辦？」

　　納西莎自小在贊美中長大，她對自己的美貌向來十足自信，「說什麼傻話，肯定是我更漂亮！我的皮膚完美無暇，他的腦門上有時候會冒痘痘。」在美麗競賽上，納西莎想都沒想就踩自己未婚夫一腳。

　　密雅在背過臉捂嘴吃吃笑之余不禁想到，不怪德拉科成天得得瑟瑟，他的性格可真是取自父母二人之精華。

　　四年級的納西莎白天要上課的，所以等她離開寢室後，密雅根本沒管她的不可出門禁令，大搖大擺地就出去了。

　　那四個人裡，她唯一覺得值得觀察的，是她的院長斯內普先生。在她的設想裡，院長應該學生時代就相當出類拔萃了，學術能力方面她不信有人比他還強。

　　於是從早上的室外草藥課，到下午的變形術課，她跟蹤那個黑頭發的男生一整天，放學後又隨著他在圖書館坐了整整兩個小時。

　　真是疲憊得如同自己親身上學一樣。

　　不愧是院長，小小年紀就這麼自律，她全心全意地感到敬佩。

　　密雅跟隨他的主要目的是為了研究一件事，到底誰在跟院長過不去，以至於那些男孩們要從時空中召喚一個戰士來擺平這件事。

　　可能是嫉妒發狂的書呆子一類的人，書呆子們之間競爭也挺厲害的（沒有說院長是書呆子的意思），那個人不甘心把年級第一的位置拱手讓給斯內普院長，於是在背後用陰謀詭計陷害他。

　　對，這就說得通一切了，說不定她可以跟那個人好好說點道理，讓他們倆化敵為友，以後不要找院長的麻煩了。

　　這豈不是比打架更高效嗎？

　　【你在外面亂晃會被人看到，等他們發現你不是學校的人，就會把你報到校長那裡，那將連累到我們。】密雅一字一句認真地閱讀著斯內普院長剛才拋過來的紙球，感覺他說得很有道理。

　　但她沒動，繼續坐在那裡潛心閱讀，因為她認為自己在充當保鏢兼偵探，手邊是一本《傻瓜巫師朱迪下凡歷險記》。

　　扔了紙條，提醒過了，看到對方如同頑石一樣不聽勸，斯內普起身把書塞進書包，大步流星地離開這裡。

　　密雅有些不舍地放下那本沒讀完的書，匆匆跟了上去，為防止他生氣，她特意保持了一段距離。

　　經過室外區域的時候，本來步子邁得就很大的院長忽然又加速了，好像這裡有吃人女妖似的，就差跑起來了。

　　巡視四周一圈，密雅沒有看到任何教職工的身影，只有很多學生坐在草地上聊天。

　　斯內普低著頭走路，半長的頭發幾乎遮住了眼睛，偶爾會因周圍的響動，抬頭警覺地觀察環境。密雅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只是一群喧嘩吵鬧的格蘭芬多。

　　其中一個戴眼鏡的男生站在人群最中心的位置，他憤憤不平地對一圈人發表演說：「羅齊爾在醫療室恢復記憶了，他說是格蘭芬多把他推進禁林的蜘蛛巢穴，該死的。

　　不過他沒敢明說是誰，只說是袍子上繡著獅子的人。這下好了，麥格教授連問都沒問，直接把我們幾個抓過去審問。小天狼星是我見過最有種的男人，他非說是他一個人干的，把罪名全都攬到自己身上去了，我不情願他這麼做！

　　我現在很想給羅齊爾好看，只可惜眼下夠不著他。」

　　好像聽到了一些關鍵詞，「小天狼星」，是她認識的那個小天狼星嗎？難說，巫師重名率很高的。

　　「詹姆，看那邊。」一個矮墩墩的男生推了推身旁正在發表演說的少年，「是鼻涕精。」

　　上一秒還在發火的詹姆停下演講，朝他望過去，「算他今天運氣不好。」

　　天，鼻涕精不會是指院長吧？密雅有些震驚，因為一向是他們斯萊特林充當校霸這樣的角色，沒想到二十年前，統治霍格沃茨的反派人物竟然是格蘭芬多。

　　「要跟大家打個招呼嗎，鼻涕精？」詹姆追著斯內普的身影笑道，「跑那麼快做什麼，我答應莉莉不會欺負你了。別做膽小鬼！」

　　密雅再次感到震撼，為什麼一向以正派人自居的格蘭芬多也會出這種類型的壞蛋，連說話口吻都特別像斯萊特林這邊的人。

　　難道斯萊特林跟格蘭芬多的本質其實差得並不是大家想像的那麼多嗎？

　　斯內普抽出了魔杖，但是沒有念咒，他舉在身前，看起來僅僅想自衛而已。眼神一刻都不敢離開面前這群人，這樣的經歷他已經有過太多次，只要掉以輕心就會被波特偷襲。

　　「我說了，我不會再跟你動手，你為什麼對別人沒有一點信任呢？」詹姆自問自答起來，「哦我想起來了，某個學院的本身就是一座水牢，常年沒有陽光的照射，所以你們這種人的內心也像發霉的青苔一樣，容易把人往壞處想。」

　　直到現在，密雅都沒聽見院長跟對方大聲回嗆，不禁心裡有點干著急。

　　嘴皮子不利落真的很容易在干架的時候落下風，干架的流程一般是先罵一個來回，把對方氣到心煩，然後才適宜動手。而對面這個眼鏡男就很精於此道，少年院長的臉皮越漲越紅，卻始終說不出些聰明的氣人話來。

　　於是她就像一個過路又閑得發慌的斯萊特林那樣，笑著對詹姆喊道：「嘿，你，你們學院的人不是應該像獅子一樣威武嗎，但哥們兒你的行為可沒有那麼酷。非洲有一種動物叫鬣狗，習慣專門從背後偷襲對手，因為它們喜歡咬住獵物的屁股，這樣就可以飽食一頓腸子大餐了。羅齊爾不就是被你們從背後偷襲的嗎？

　　等等，我猜，即使在鬣狗群裡，你可能都不是最厲害最勇猛的鬣狗。幸好你的兄弟替你背鍋了，不然你可沒有閑功夫來對我們學院說三道四。」

　　她的話惹得現場其他學院的人笑了起來，尤其是心特別大的赫奇帕奇，他們笑得最痛快。

　　這話非常詼諧刻薄，一下就刺激到詹姆的痛處，格蘭芬多平生最討厭被人說是懦夫。

　　甚至連斯內普都無聲地笑了。

　　詹姆在惱羞成怒之下，以閃電速度想到新的打擊人的話，「斯內普，這是你的小女朋友嗎？沒想到鼻涕精都能有女朋友，真是一對關系甜蜜，粘粘乎乎的鼻涕精情侶。」

　　斯內普的臉迅速陰沉下來，他拿起魔杖真的准備念咒了。

　　怎料這個來自未來的女生聽了這種羞辱人的話，反而整個人眼睛都亮起來了，她高調地擋在他身前，讓他沒辦法瞄准目標。

　　「大家看看我的臉，來，各位，仔細看，誰敢說我不漂亮嗎？我這種美女跟誰在一起談戀愛都是一首美妙的十四行詩。而你這種鬣狗，八輩子都找不到像我一樣漂亮的人談戀愛，除非你對對方下奪魂咒。」謝謝小天狼星，謝謝那些外國男孩子，他們明確告訴她，父母的確給了她一張好臉蛋。

　　這是她第一次有意識地使用自己的容貌，雖然客觀來說，基本上是厚顏無恥地在公共場所大放厥詞。不過應該起效果了。

　　這話非常傷人，詹姆不知想到了什麼，整個人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他喜歡的人當然比這個腦袋空空的自大孔雀美麗一百倍，只是她好像真的對他一點意思都沒有。

　　人群爆發出的狂笑聲經久未息，甚至還有人吹起口哨，大喊「是的，美人！」

　　「那對不住了，今天本來不想教訓你男朋友，但我現在的心情真的很糟，鼻涕精我今天是揍定了。」詹姆手放在彼得的肩膀上，「記得我教過你的咒語嗎，給他點顏色瞧瞧吧。」

　　他還信守著跟莉莉的承諾，打歸打，只要不是自己親自動手就好了嘛。

　　斯內普明白自己的性格，他確實有一些社交恐懼症。因此在這種能夠人前活躍到精神失常的人面前，他感到了一種痛苦。

　　人們的笑聲讓他腦袋嗡嗡作響，他捂住了半邊臉，試圖深呼吸來緩解心情。這讓他忽視了彼得佩迪魯發射過來的魔咒。

　　密雅敏捷地替他擋住了他的咒語，示意彼得：「友好一些可以嗎，我覺得我們不必動粗。」

　　彼得並不覺得他連一個女生都抵不過，加上有詹姆撐腰，他得意地衝斯內普喊道：「你要躲在女人的後面嗎，鼻涕精！」

　　換做以前，斯內普一定拔出魔杖了，不管結果如何，他是萬萬不能做縮頭烏龜。但今天他瞧了瞧這個女生，在心裡短暫地權衡一番後，他拽住對方的長袍後領，拔腿狂奔起來，「跑！」

　　首先，不知道波特會不會發失心瘋，等讓老鼠戲耍他們夠了他就親自上場。

　　其次，今天他帶著個累贅，她站在那裡礙事，會增加自己被打中的幾率。

　　最後一點，其實他覺得自己被打中最多是丟臉，讓女生中個惡咒，一口一個地往外吐鼻涕精，終歸不太好。

　　十六歲的斯內普身高是很可以的，抓著密雅的後領子就跟拎小雞一樣。

　　院長在敵對方面前落荒而逃，可能旁觀者覺得十分可笑，密雅卻只覺得院長非常有策略，因為這是大智慧的一種，識時務者為俊傑也。

　　斯萊特林遇到搞不定的狀況，就是要腳底抹油走為上計的。

　　彼得佩迪魯卻沒有放過他們，他從詹姆的笑聲中受到莫大鼓舞，決定乘勝追擊，一個又一個咒語射在他們倆的腳下。

　　直到密雅看著院長被鎖腿咒擊中，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想到院長連跑路都不忘帶著自己，她怒火中燒地飛快回頭，一個咒語都沒念，只是用力揮了一下魔杖，彼得像被狂風卷起一樣，狠狠撞到了樹上。

　　今天天氣不好，希望大家都能心情好。


第49章 德維朗家族

　　「不許再，跟著我！我再說一遍，不許再，跟著我!」這是回到休息室後，斯內普對密雅說的唯一一句話。她跟蹤他一整天這件事他早就察覺到了，果然下午惹出了亂子。

　　他氣得很是不輕，連額角的青筋都在跳。如果召喚來的是一個比他年長的男性，即使親眼目睹自己在人前丟臉，他也不會太難受。偏偏召來一個小女生幫他打抱不平，他真是想把那本魔法陣大全撕碎了扔進壁爐。

　　密雅點頭稱是，實際上卻沒有覺得院長現在的脾氣有多嚇人呢，處於青春期的斯內普教授功力尚淺，根本說不出譏笑人的長難從句。她在他眼皮底下做壞魔藥，被他臭罵的程度都比現在猛烈。

　　盧修斯安慰地拍拍斯內普的後背，讓他坐下喝口水，發這麼大火沒必要。

　　「真沒想到，小德維朗竟然很有兩下子，我們聽說了，你一抬手，就把格蘭芬多的小子撞暈過去了。」他在牆上的小黑板上添了兩筆，那是他畫的戰術策略圖，「不錯不錯，我們之後可以把你加進去，在四對四的決鬥中，你至少能把彼得佩蒂魯打趴。」

　　小德維朗，誰啊？她嗎？

　　密雅覺得盧修斯這個人真的很喜歡自說自話地操控大局，擅自給人加額外的設定，先是亂編她是煉金術做出來的人造人，現在又把呂西安的姓按在她頭上。

　　「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一開始不把我加進去。被召喚的人都是一些有實力的反叛分子，我們打敗了所有權杖成員才能站到魔法陣裡。

　　所以客觀來說，我的實力的確比一般未經訓練的人強不少。」密雅感覺這伙人實在忘性有點大，她一個大活人站在這裡，還剩兩天了，他們才想到把她當個戰鬥力用起來。

　　「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太漂亮了，看起來不能打架呀，那可真是一個特大誤解。」她極力想證明自己不是一個美麗花瓶。雖然目前為止他們還沒有這麼形容過她。

　　於是在場的幾位男士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放到其他地方，有的人抬頭看天，有的人低頭看地，避免跟這位自封的「美麗花瓶」對視。問題不在於她是不是美麗花瓶，而是一個性別歧視的問題，不過真話總是不太容易說出口。提前把她得罪了可不好。

　　這裡心眼子最實的人是雷古勒斯，他忍笑開口，「當然不是，那是因為.......」呂西安的手臂卡住對方的脖子，用更大的音量蓋過雷古勒斯的聲音：「表妹，在你們那個時代，你一定是斯萊特林之花吧！我簡直想不出誰還能比你更漂亮了。」

　　密雅的大腦產生了一秒的卡殼，這不是她早上拿來忽悠納西莎的嗎，她忽然清醒地認識到，這家伙也在對她使用忽悠大法。

　　此時實誠人雷古勒斯的腦袋正卡在呂西安胳膊下面，他在抵抗中擺出了然的表情：「呂西安，你可真自戀，你誇她漂亮不就等於誇自己漂亮嘛。」

　　呂西安奮力壓制著他，簡直氣笑了：「你哥哥小天狼星也挺漂亮的，我誇他漂亮，就等於誇你漂亮，你開心吧？」

　　雷古勒斯的掙扎幅度一下子激烈起來了，他發誓要給呂西安來一拳，「不要把我跟那個二流子放在一起相提並論！我還要告訴我姐姐，說你不尊重我！」

　　提到小天狼星的名字，密雅才後知後覺且有些猶疑地想著，她不會要和少年小天狼星交手過招吧？

　　拳頭打不到他，但雷古勒斯眼疾手快地薅住呂西安的長發，終於占據了上風，得空問她：「你認識他嗎，二十年後他在做什麼？」

　　坐在一旁的西弗勒斯忽然冷冷道：「他這種人，我猜在阿茲卡班坐牢。」

　　還別說，真讓他說對了。

　　她也冷冷編排道：「我在報紙花邊新聞上看到他的事，據說由於多次離婚掏空了他的財產，根本付不起應當給前妻的贍養費，上法庭打了好幾次官司。」如果他沒坐牢，這未必不是他的軌跡，一生都處在不計後果的狂歡之中，非常小天狼星布萊克。

　　「這個敗家子，我就知道，淨做些給布萊克家族丟臉的事。」雷古勒斯對此十分不屑。

　　「雷爾，不要在安多米達面前說呂西安的壞話。」盧修斯坐在他們倆中間，為了擋住他們你一下我一下的攻擊，他白挨了不少下，一頭打理柔順的直發有了滿臉亂飛的趨勢，「住手，住手，我讓你們都停下！！」

　　經過盧修斯的一番咆哮，沙發上的三個人終於可以平心靜氣下來，好好談些正經事了。

　　「呂西安，你也用不著擔心，婚約已經成立了，不管安多米達有多不情願嫁給你，她最後還是會姓德維朗。你不用管她心裡在想什麼。」

　　安多米達是布萊克三姐妹中的二小姐，她跟排行第一的貝拉長得很像，是個美人，所幸她的脾氣比貝拉柔和多了。可這不代表她對家裡定下的婚事是滿意的。

　　呂西安手臂抱在胸前，除了顴骨被雷古勒斯的手肘撞紅一塊，臉上看不出什麼變化，他的這種平靜顯得盧修斯口中的「為此擔心」都顯得有些誇大其詞了，「很有道理，你對待納西莎的策略值得我去借鑒。」

　　密雅看得出他不想被人談論他的感情問題。

　　不出所料，雷古勒斯立馬把箭頭從呂西安身上轉移到了盧修斯那裡，「好大的膽子，你們怎麼敢這樣對待我的姐姐！」

　　不理會他們的吵鬧，西弗勒斯安靜地獨坐在一旁，心中想著，這世上千真萬確存在著一種人，即使沒有家世血統，也可以比任何貴族都要條件優越，在智慧，才能，甚至......外貌上，比一百個高爾，克拉布家的女孩兒加起來都強。沒有感情的家族婚配並不值得人費這麼大力氣。

　　隨後，今晚開始，他們要按照盧修斯分配下去的任務分頭行動。密雅，也就是小德維朗將跟隨呂西安熟悉戰術，而盧修斯本人則帶著雷古勒斯跟西弗勒斯練習決鬥技巧。

　　傍晚時分，呂西安領著密雅在室外溜達，同時清晰地給她分析起各個對手：

　　「那四個人裡呢，最容易解決的就是彼得佩蒂魯，你已經見過了，他的能力最弱。盧平身體不好，雖然頭腦不錯，但身體狀況適應不了硬對抗。

　　真正難對付的只有詹姆波特跟小天狼星布萊克。那兩個人就像失控的威爾士綠龍一樣，攻擊力驚人。波特比布萊克更容易跟人起衝突，性格也更狂躁，尤其擅長羞辱別人獲得樂趣，西弗勒斯在他手上吃過不少苦頭。

　　小天狼星布萊克，他嘛，相較而言，性格稍微沉靜一些，但為人沒有底線，換句話說，下手沒輕沒重。波特再亂來，也知道折磨人可以，弄死不可以。

　　這兩個人，你選哪個？」

　　一秒的思考時間都不用，「不要布萊克。」密雅不想跟他撞個正著，哪怕二十年前的小天狼星也不要。

　　「我也這麼想的，我怕你被他殺了，咱們家的血脈就更少了。」呂西安拍拍密雅的腦袋，「好了表妹，自己玩兒去吧，拜拜！」

　　密雅跟在他後面追問：「啊？這就完啦！」

　　「你得對自己有信心，都連勝十幾個個權杖成員了，還有什麼好自我懷疑的。」呂西安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土耳其夾心軟糖塞給她，像對付小孩似的，想把她支走。她接過了糖，人卻一動不動。

　　呂西安不禁無奈道：「我真的有正經事，你去找雷古勒斯吧，我的橫掃七星放在他那兒呢，你可以要來玩兒。」

　　她終於露出了滿意的表情：「這主意不錯。」雷古勒斯說過，呂西安的橫掃七星是獨一無二的高級定制版，附加了很多特制功能，例如能三秒內提速到旁人只看見殘影的程度。

　　月亮升至天幕中央，呂西安等待的人姍姍來遲。

　　密雅高高地坐在遠處的櫸樹上，捂住耳朵，偷看一對男女談情說愛，胸有成竹地給他們倆配台詞。

　　「哦，呂西安，我好想你，你想我嗎？」「 當然，我也想你，我想你想得吃不下飯。」

　　沒有速速走掉，是因為她不是一個誠實的好人。但出於對前輩的尊敬，她覺得不該用咒語竊聽。

　　「不對，有點過頭了。」她被自己配的詞惡心到了。

　　黑發的女生在說話，呂西安看著她，不怎麼開口，也沒什麼微笑。實際上，從碰面開始，這兩個人沒有一剎那露出笑臉。

　　這就是體面的貴族之戀嗎，體面，有分寸，不膩歪，有一點點無聊。密雅換了一種策略，她閉上眼睛，但是松開耳朵，並且用了一個小小的竊聽咒。

　　很好，關掉畫面，只聽聲音，不算真正的侵犯隱私。她保持著自己做人的底線。

　　「我不會和你結婚，這不是請求，而是我的通知。我已經預感到，與你結合將會成為我人生中最可怕的錯誤，我不想讓錯誤的枝椏開出花朵，長出果實。

　　我甚至能夠想像將來的日子，完全遵循著舊貴族的生活方式，被拘禁在你的莊園裡，活得像個行屍走肉一樣不見天日。為了生一個健全的孩子，反復地配合你的家族，試驗，試驗，反復試驗，把身體交出去，被當成沒有思想的牲畜，動物，活得比母/狗還不如。那個時候，我一定會後悔到，沒有盡早殺了自己。成為你的妻子絕對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以我的人格擔保，我不會讓我的妻子過那種日子。」

　　密雅希望呂西安多說兩句，但他只說了這一句，就閉口不言了。

　　「撒謊！德維朗家的女人都是這樣過來的，你們費勁心力，試了無數種方法，而所得到的成果？梅林，啞炮已經算是最好的結果了，你們家甚至還有精神錯亂的孩子，四肢畸形的孩子，智力不健全的孩子，想必他們都已經被「銷毀」了。你們不把人當人，這個世界的神明也就沒有把你們當人，他是不肯賜給你們家族一個健全後代的。

　　而你自己，我知道你甚至不是真正人類的兒子，你有一部分『非人』的血統。不然這條已經被神放棄的血脈，如何能產下你這樣『完美無缺』的子孫？

　　我會告訴我爸爸，我爺爺，他們知道後一定會同意讓我跟你退婚的。野獸的血統又比你們視為肮髒的麻瓜好到哪裡去呢？」

　　這個黑發女生言辭之銳利，步步緊逼，讓密雅這個局外人都感到有點害怕，不敢想像被她攻擊的當事人現在有多窘迫。不過這可能只是她的策略，說到這種程度，只是為了退婚而已。

　　「你爺爺，你爸爸，知道這件事。他們知道我是半人。但還是讓我們訂婚。」

　　對方立馬呆住了，一時都不知道怎樣接著罵他。

　　「你說的事也是真的。我父親就是你說的，失敗的後代。他身體不好，天生失明，沒能活過三十五歲。我們家為了後代延續，付出的努力之多，整個歐洲可能都找不到第二家。

　　你不想嫁給我，我理解。

　　我知道你最近在跟泰德唐克斯約會......」他話說到一半，立刻被對方狠狠打斷，「如果你想動他，我會跟你拼命！」

　　「不，我不會那麼做。如果你打定主意跟他在一起，就要走一條更艱辛的路，你的父親，爺爺，再也不會做你的靠山。他們會把你從族譜裡燒掉。我只是為了提前提醒你，並無惡意。祝你好運。」

　　他就像親手把屬於自己的風箏線給剪斷了一樣。她知道，延續家族是德維朗家幾代人的願望，是他跨越海峽來到英國的理由。結果他就這樣輕易地把自己放開了。安多米達幾乎感到難以置信。

　　平心而論，呂西安為人並不討厭，也不愚蠢，他總是非常尊重她。

　　「我的事，我會自己看著辦。抱歉，為了剛才的話，我只是想退婚。不願意跟你結婚，是因為，我沒辦法愛上你。我敢說，你也壓根不愛我。」安多米達聲音漸漸低下去，就像為了剛才的粗魯感到後悔了一樣，「我之前還特別怕你，你能無時無刻聽到別人在想什麼。雖然你保證不聽。但我還是覺得，很惡心。」

　　人人都說她很幸運，婚配對像是這種少有的美男子，但其中只有她知道的事，幾乎全都一言難盡。

　　密雅知道呂西安不是像教授那樣口拙的男生，他狡猾聰明，但不知怎麼，在這個女孩面前，他竟然全盤接受了所有侮辱。

　　追尋著她離開的身影，密雅覺得呂西安看起來好可憐，像被人扔掉的小狗。

　　「下來。」他仰著頭，看到那張跟自己幾乎一樣的臉上，露出了非常尷尬的表情。

　　各位朋友，我現在才知道獅蛇之爭在jj非常嚴肅，我是不想黑哪一方，但各人有各人的理解，如果你感到不適，就不要往下看啦。寫文是為了分享好玩的故事，不想讓人看了生氣。這是免費文，隨時可以點x。感覺不好看就不要看，再預警一次！


第50章 金色南瓜

　　密雅坐沒坐姿地半蹲在樹下，時不時扇開耳邊嗡嗡響的小飛蟲，她撓撓自己的臉，忍不住心想，真是驚人啊，原以為只是情侶戀愛你儂我儂，沒成想聽來了別人家的家族秘辛，人體試驗，野獸雜交，畸形新生兒.......他們的生活日常就跟《黑魔法大全》的扉頁似的。

　　呂西安背靠著大樹，站在她身旁，一詞一詞地念道：「人體試驗，野獸雜交，畸形新生兒.......他們的生活日常就跟《黑魔法大全》的扉頁似的。」

　　她只是放在心裡想，一個音節都沒有發出來，他怎麼會？

　　密雅嚇得起身站了起來，手指指向他，滿眼的不可置信，「你怎麼會？我沒念出來......我學過大腦封閉術！」

　　「我們家族的人特別擅長思維意識類的魔法，這是血脈中遺傳下來的特殊能力。事實上，只要我不刻意控制，這個學校的大部分人，除了一些教職工，幾乎每個人的大腦都能被我打開細看。

　　所以我也不會怪罪你偷聽我的私事。我無時無刻都能侵犯別人的隱私，被你看了一點半點也沒什麼大不了。」

　　密雅轉身，抱著自己的腦袋，又默念了幾遍大腦封閉術的要義，試圖給大腦加固上幾層混凝土鋼板後再跟他對話。

　　「那個，我不會跟別人說的，我發誓。」她回過頭，誠懇地對面前的金發青年說道，「無論是你被女人拒絕，還是非人混血，家族裡的.....呃，我都不會說的！」

　　梅林保佑，如果大富大貴的代價是這些，她情願這輩子做個普普通通的窮人。

　　「你可以把我那段記憶刪掉，我是說真的。」她留著這個哥們兒的私事也沒什麼用，又不能二十年後去法國威脅勒索他。

　　嗯？這倒是一條發財的.......她盡力克制住了自己發散的思維。

　　呂西安平靜道：「我不會刪的，因為你有權知道那些事。其實這不是安多米達第一次跟我談論退婚的事了。但我之前，就像她說的那樣，依舊做不下決定。

　　後來看到了你，我越來越確定，你是我的孩子。既然在未來，我會遇到另一個人，並且極其幸運地生下一個聰明健康的女兒。我又何必使安多米達不得自由呢？相信今晚我只是做了一個對未來沒什麼影響的小決定。」

　　她聽了這驚人的話語，只是僵硬地扯著嘴角笑了一下，笑著笑著，越笑越僵，「咱們還是不要開玩笑了吧，哈哈哈。」

　　呂西安灑然一笑：「其實我們家根本沒有姻親，連人都快死絕了，哪裡還有姻親？我們長得這麼相似，這證明了你是一個德維朗。而你的血脈只可能源自於我。」

　　密雅不再偽裝客氣，口氣生硬地說道：「不要跟我開玩笑了，我根本沒見過我父親。我猜他可能是一個馬戲團的馴獸師，或是黑皮膚的吉普賽男人，要不然就是，嘉年華的魔術師之類的人！

　　總之不可能是你這樣的，這麼富有，高貴，擁有一整座莊園。」

　　她瞪著呂西安，從他手上的祖母綠戒指，看到腳上昂貴的龍皮靴子。他年輕的臉跟自己很像，但呂西安總是那麼泰然自若，從不困窘，哪怕家裡的醜事被人知曉，他也不覺得丟臉。這只可能是地位與財富鑄就的底氣。

　　呂西安沒有用攝神取念，因此他略微困惑地走近她，「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但你為什麼要生氣，我很差勁嗎？我覺得我至少會比盧修斯強吧。」

　　「因為，我......你，你離開了，不，你拋棄了我媽媽，還有我。我知道她不是什麼貴族小姐，她是.......」魔咒約束著她，不讓她把話完整地說出來，密雅奮力跟咒語抵抗著，就像一盤卡殼的磁帶一樣斷斷續續，最後咒語令她徹底說不出話了。

　　她想像中的父親是一個有難言之隱的窮人，流浪者，只有這樣才能解釋他為什麼要離開她們。他一定是為了討生活才不得不離開的。也許他後來還想回來，但是路程遙遠，他沒有錢買機票。

　　密雅萬分不想相信自己的親生父親竟然是一個找樂子的公子哥兒。那麼她的誕生，她母親的愛情都會變成笑話。

　　看到她滿眼的拒絕，他猶豫再三，伸出的手最終沒有落到女孩的頭上，呂西安對她低語：「抱歉，我拋棄了你們。」

　　為自己尚未做過的事致歉，他不覺得冤枉。想到這孩子在沒有父親的境地下長大，她一定有很多委屈，也許吃了很多苦。

　　呂西安已經深信自己是她的父親，這點連密雅都不能確定。她沒有任何證據，甚至連一張他的老照片都沒有。

　　他們一起坐在樹下，密雅低著頭反復思考，試圖以理智找出因果漏洞，證明他跟她一絲絲關系都沒有。

　　而呂西安背對著她念叨：

　　「你知道嗎？其實我不是一個狂熱的純血擁護者。這個古老的家族將走向何處，我無從知曉也無能為力。

　　我僅想像普通人那樣活著，平平淡淡地組建家庭，如果能有自己的孩子——這可能性非常小，當然很不錯，沒有也沒關系。我以為我會和安走到一起，但她拒絕了我。所以如果將來，我遇到一個願意跟我在一起的女人，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拋棄她。」

　　密雅出聲打斷他：「我不信，就我憑借這張臉都有好多男孩子追了，你能一個女朋友都找不到嗎？」

　　「我把我的老底揭給姑娘們看，你猜幾個人有膽子敢留下來......」呂西安幽幽道，「不是我管你，爸爸希望你能保護好自己，少交一些男朋友，眼光要好一些......」

　　她壓根沒聽進去，一小時之前剛知曉自己的父親是誰，這讓她大腦一片混亂，突然，她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腦門上，「壞了，如果我們真是父女，這些可怕的事兒我也攤上了。真沒想到我還有一部分基因不是來自人類。」

　　於是呂西安扒拉著手指悠悠地細數：「祖先們考慮過巨人，妖精，人魚........你懂的。」瞅見密雅的臉色逐漸暗淡無光，他心裡發笑，就不再往下報了。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黑巫師行為，連巨人都敢.......跟他們一比，她都沒有資格說自己是個邪惡的人。

　　她把思路整理再三，從年齡到外貌，他的確有一定可能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所以說，如果將來，你很久不來找我們，不來見我們，一定會是你來不了，對嗎？」猶豫之中，她問出了這個困擾了她十幾年的問題。

　　呂西安手托著下巴，靜靜地想了一刻才開口：「我們家的莊園藏在法國南部的森林裡，非常隱蔽，外人是進不來的。我告訴你進去的方法，等你回到未來後就去莊園找我，我應該在那裡。如果我不在那裡，又不來找你們，我可能已經死了。」

　　他的語氣非常平靜，說起自己的死，就像說天氣一樣。

　　密雅吃驚地看著他，找不出開玩笑的痕跡，於是第一反應是——「不，我才不去！」迅速地扭過頭，話音剛落，她的眼眶就紅了。

　　她帶著哭腔嚷道：「你一定是在世界上某個角落生活著，過得很好，吃香喝辣，早就把我們忘了！」

　　明明之前幻想著父親窮得買不起機票，現在卻希望並不是那樣。

　　把我們忘掉就忘掉吧，她其實不想他死掉。

　　「如果你缺錢了，就去萊比昂森林，不要害怕鎮守的野獸，你是我們家的人，它們不會傷害你。記住，我們家很有錢，如果我死了，那些錢都會是你的.......」呂西安把家族的地址，謎語魔咒甚至金礦的位置都一一告訴了她，卻看見密雅小聲啜泣起來。

　　呂西安知道，她已經相信他是父親，而他早就知道她是他的女兒。

　　「為什麼要死？」密雅帶著滿臉的眼淚鼻涕問他，「你活下去，不好嗎？如果我回到萊比昂森林，我能見到你嗎？是不是能見到？」

　　這個過分年輕的父親伸長胳膊，抱住她，拍拍她的後背，「小時候，我的精靈保姆說我哭起來活像一顆快爆炸的金色南瓜，因為我的頭發。真奇妙，我能夠在你身上看到小時候的自己。你哭泣時臉漲紅的樣子真的很像南瓜。

　　堅強點，我的大南瓜。我肯定是不想死的，但是如果因為意外......你得好好過下去，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別的親人，如果沒有，一個人活下去肯定很艱難。你去萊比昂森林，雖然那裡也沒有親人，至少有房子跟錢。

　　只要擁有這兩樣東西，對世界上大部分人來說日子都能過得挺舒坦了。這是爸爸給你的遺產。」

　　雖然父親很年輕，但是他的關心與重視十分真切，密雅能夠感受到，他可能是那種頂頂好的父親，如果她在呂西安的看顧下長大，說不定會變成一個被寵壞的大小姐，就像德拉科那樣，每天得意洋洋，走到哪兒都覺得自己是公主。

　　密雅擦擦眼淚，反過來安慰自己十七歲的老爹：「你別擔心，其實我不缺錢。前陣子釣到了個有錢的凱子，他給我花了不少錢。」

　　？？？

　　「甜心，這不太好吧......」呂西安最終欲言又止地把話吞下去了，他希望自己是個很「酷」的父親，不要剛見面就像古板老頭一樣管東管西。

　　「對了，明天要跟詹姆波特決鬥了，記得決鬥的時候打開攝神取念，只要你提前預知到他每一步的動作，不說打敗他，至少不會受傷。」

　　他理所當然地覺得她的攝神取念應該用得還不錯，既然她會大腦封閉術，會關門，那麼就肯定也會開別人的門。

　　等等，密雅想到什麼是真正的寶貴遺產了。「不，我的攝神取念用得跟屎一樣，一用就腦瓜子疼。爸爸，咱們先別哭了，你趕緊教我一下，最好能速成。後半輩子我就指望靠我的美貌跟偷看別人的大腦行走江湖了。」

　　呂西安被她大力地拽起來，無奈建議道：「女兒，爸爸能懇求你一件事嗎，將來能不能不要做職業詐騙犯啊？」


第51章 幫手

　　沒有人能夠在霍格沃茨憑空消失。除非發生了意外事件，而這種意外事件往往是靈魂離開了，當事人卻把身體遺忘在了原地。就像四樓盥洗室的桃金娘一樣，不幸的姑娘，五十年前的斯萊特林實驗使她失去了生命。雖然她本人已經不把這事兒放在心上了。

　　而五十年後，又有一個人牽扯進了斯萊特林們鼓搗出的實驗之中。並且情況跟上次一樣，人離開了，身體留下了。

　　傑米跟艾達在那天的兵荒馬亂中把密雅的身體帶回了寢室，他們祈禱三天後她能平安無事地回來。僅僅三天而已，中途不會有人發現她的消失。因為現在是聖誕假期，學校不上課，很多學生都回家了。一個學生不太可能引來太大的關注。

　　但奇怪的是第二天就有人來找她了。先是黑魔法防御課的布萊克教授讓人傳口信，問史密斯同學為什麼少交了一份期中論文。傑米從密雅的書包裡翻出寫了半份的論文，火速塞給傳話的級長，算是搪塞過去了。抱歉，半份論文，八成要拿個不及格。這緊要關頭只好犧牲密雅的成績了。

　　接著，艾達在密雅的寢室收到了貓頭鷹送來的信件，她拆開看後很是驚訝，因為她發現格蘭芬多的哈利波特竟然跟密雅有著不淺的交情。他在信裡直問她為什麼這幾天不見人影，是否生病了，【難以置信你竟然買了赫敏的「嘔吐」勛章，她讓我向你問好，並且期望下周能跟你見面，大概是想討論嘔吐成員定期聯絡這檔子事。】

　　艾達模仿密雅的筆跡寫了回信，大意是沒事，只是天氣太冷，在寢室睡覺雲雲。

　　半天過後事情就敗露了。

　　龐弗勒夫人緊急突襲了她們的寢室，見到沉睡中的密雅，她感到非常吃驚，這苗頭相當不好。事實證明她是一位經驗豐富的醫護人員，因為她一眼就看出來，這女孩並不是真的在睡覺，甚至不算是昏迷，她「離開」了。

　　密雅被帶到了校醫院。斯內普院長不說，甚至布萊克教授都來了。他們站在密雅的床邊吵架，吵得非常激烈。

　　在此之前，艾達跟傑米已經被布萊克教授問過一遍了，由於咒力束縛著斯萊特林的學生，他們即便想說點什麼，也一個字吐不出來。咒力甚至會阻攔攝神取念的探尋。

　　如果不知情的人來看這一幕，恐怕會以為布萊克教授才是史密斯的院長。因為他是這裡最焦躁的人，檢查完密雅的呼吸心跳後，他一連試了不少解咒跟回魂咒，可惜一點好轉的跡像都沒有。

　　問他們倆是一無所獲，這個教授甚至還想把學院裡其他的人一個個喊來問話。

　　而斯內普院長對此絲毫不配合，他連基礎的檢查都沒做，僅僅探頭看了密雅一眼，然後極輕地哼了一聲。

　　「後天再不醒，送到聖芒戈。」這就是他的結語。

　　聖芒戈是英國最大的巫師醫院。艾達跟傑米幾乎沒見過龐弗勒夫人治不好的學生，而送到那裡，就意味著情況真的非常嚴重。

　　他們都知道那裡有一個地方叫做魔咒傷害科，專門安置「永久性」的病人，讓病人們在那裡好好修養著，可能會養好，但大多數的情況是好不了。

　　聯想到賽爾溫那天說的話，三天後回不來，就永遠回不來了。他們先前對密雅的期望跟信心逐漸被緊張擔憂所取代，艾達用胳膊肘推推傑米，讓他擦一下鼻尖冒出的汗珠。

　　布萊克教授被院長的話激怒了，他擋在門口不讓斯內普院長離開，怒氣衝衝地說道：「這就是你身為一個院長、一個教授應該做的事嗎，送到聖芒戈？你想把這孩子徹底放棄是不是，我是不會允許的。」

　　「你不允許又怎樣？你是她的監護人還是家人？」斯內普院長有些好奇地打量他，這條黑狗今天又在發什麼瘋，「還是說，你認識她的.....父親？」

　　過了這麼多年，他都沒有忘記呂西安的容貌，他們父女倆長得很像，有時候密雅站在他面前專心地做著一鍋破破爛爛的魔藥，極少的瞬間，他會誤以為呂西安還活著。

　　布萊克像是被戳中什麼一樣，頓時語塞住，「我......難道你就一點不關心自己的學生嗎？她平時那麼尊敬你。」

　　「關心關心，非常關心。」斯內普以明顯糊弄的語氣表現出了他的漠不關心，「後天才送去聖芒戈呢，現在有什麼好著急的。」

　　這句話直接堵得小天狼星一口氣上不了，臉色鐵青得可怕。

　　「我走了，如果後天史密斯還不醒，把她送到聖芒戈之前，我會來看她最後一眼。」雖然不知道布萊克著什麼急，發什麼火，但斯內普已經發現了一個刺激他的好方法，只要再多說兩句，他看起來就像要犯心髒病了似的。

　　說真的，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密雅是老同學呂西安德維朗的血脈，斯內普幾乎要以為她是布萊克的女兒了。

　　院長甩開袖子走了，龐弗勒夫人忙著熬藥，艾達跟傑米六神無主地守在病床前，布萊克教授依舊沒有離開，他在病床前踱步，大有繼續呆下去的意思。

　　見此情景，艾達扯扯傑米的袖子，讓他跟她走。

　　他們走到格蘭芬多的塔樓附近，她轉頭對傑米說：「你看到了，眼下的情況真的有些不可思議。院長完全不想管這事兒，反倒布萊克教授是真情實感的著急。這其中的原因我們是猜不到的。但咱們可以借助他的力量來解決這事兒。」

　　傑米建議把那本記錄權杖歷史的書交給布萊克教授，他看到來龍去脈，自然就懂了。眼下的問題是，他們不能直接把書交給他，那等於直接泄露權杖的秘密，咒力不允許他們這麼做。

　　直到看到那個著名的小男孩救世主從塔樓拐角出現，身邊還有個褐色頭發的女生。顧不得許多，艾達快步上前攔住他們。

　　兩個高年級斯萊特林來意不善地盯著他們，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哈利疑惑地望著他們。

　　「我們是為了她來的，那個人有一頭金色的卷發，她現在遇到了麻煩。我知道你認識她，因為我讀了那封信，裡面提到了赫敏的『嘔吐俱樂部』（？）

　　解開魔咒的方法在V943.49。明天是最後一天，後天就來不及了。我們的口令是『榮耀』。」

　　在咒力重重的束縛之下，這段沒頭沒尾的話是艾達所能做到的極限了。這個小男孩聽不懂沒什麼關系。他們知道哈利波特是布萊克教授的教子，只要他把話傳達給教授，事情就會有轉機。

　　傑米跟艾達堅信，布萊克教授一定能懂。

　　如果哈利真的一點都不明白，他可能就會向教父尋求幫助。但是那天他身邊恰巧跟著一位極為聰慧的女生，赫敏格蘭傑。

　　當哈利宛如面對司芬克斯的謎語一樣艱難思考的時候，赫敏已經對謎底一目了然了，「金色卷發的女性，那不就是密雅嗎？V943.49是圖書館書架編號。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趕緊去把那本書借來看。

　　帶上隱形衣，因為她消失的地方在斯萊特林休息室，千萬別忘了，口令是『榮耀』。」

　　深夜十一點，哈利穿著隱形衣來到了斯萊特林休息室的魔法陣旁。他揭開隱形衣的瞬間，坐在沙發上發呆的傑米被嚇得突然站了起來。

　　深夜的休息室已經空了，只有傑米因為發愁無法上床睡覺，他急切地問道：「你把那些事告訴你的教父了嗎？」

　　「我找不到他，可能去校外什麼地方了。想到你們說這是最後一天，我把書看完就趕緊過來了。」哈利站在魔法陣中間，努力記下符號跟形狀，准備出去後把這些信息告訴赫敏。

　　傑米眉頭緊蹙，他抹了把困倦的臉。最後一個救星都跑了，誰還能來救場子。

　　哈利忽然想到了一個新的方法，「把我送過去怎麼樣？我去做她的幫手。」

　　真不愧是格蘭芬多，腦子是不是有問題。但傑米沒有直接說出來。

　　哈利又重復了一遍：「送我去密雅史密斯所在的地方，我想去幫她。」

　　傑米用搖頭來表示他的拒絕，這小孩兒腦子裡裝的什麼啊，才十四歲，心大得就像他聲稱敢參加三強爭霸賽一樣。

　　格蘭芬多腦子裡怎麼就沒有意外死亡的概念呢？

　　當哈利又重復一遍，不知怎麼回事，如同收到感應一般，魔法陣的中心開始發光。剎那後，黑發的男孩失去意識昏倒在地，就跟那天密雅的情形一樣。

　　事後艾達才發現，魔法陣作為一種類似門鑰匙的時空魔法，必須要謹慎地打開與關閉。自從那天賽爾溫把魔法陣開啟後，他就沒有想過及時地把陣給關上。

　　由於人為的疏忽，著名的救世主不幸被未關閉的魔法陣給帶走了。

　　「你怎麼來了？」密雅震驚地看到魔法陣裡又冒出個人。

　　哈利終於見到了消失整整兩天的密雅，她看上去完好無損，正在爐火旁靜靜地看書。

　　他們互相說明現狀後，密雅感到有些難辦起來，「這次又是一輪斯萊特林對格蘭芬多的大戰，我得打敗格蘭芬多才能回去。你真的要跟我一起干這事兒嗎？

　　而且，我們這邊的對手是『掠奪者』，其中有你爸爸，盧平教授，小天狼星布萊克，以及彼得佩蒂魯。我想你已經知道他們年輕時候的事跡了。讓你跟親人對戰，實在有些難為你。」

　　哈利一怔，接著內心就像熱水翻騰一樣無法平靜。在這個時空能夠見到自己的家人，這樣的機會，他無論如何都不想錯過。


第52章 食物鏈

　　「沒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是被關了幾晚禁閉，罰抄幾遍《學生手冊》而已。」黑發的少年毫不在意地把書包扔到草坪上，他剛從禁閉室出來，外面的新鮮空氣讓他感到通體舒暢。

　　對面的幾個哥們兒挨個兒跟他碰了碰拳，一個戴眼鏡的男生更是給了他一個緊緊的擁抱，擁抱的同時，更加用力地給他後背來了一巴掌，「你這個混蛋，我讓你替我背黑鍋了嗎？進去就一起進去，罰抄就一起罰抄，非得你衝上去做英雄，留我一個人做狗熊嗎？」

　　小天狼星可不白挨揍，他給詹姆胸口來了一拳，笑道：「好小子，我就是要你做狗熊。但你能夠做一頭有女朋友的幸運狗熊，」他衝詹姆使了個頗有深意的眼色，「伊萬斯怎麼說的，答應跟你去霍格莫德了嗎？」他攬下所有的事兒就是為了讓好兄弟有時間去約會。

　　詹姆立刻笑不出來了。

　　萊姆斯在後面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悄悄比了個「六」的手勢。這家伙因為被拒絕，晚上睡覺都在嘆氣。目前已經是詹姆第六次被莉莉伊萬斯拒絕了。

　　小天狼星了然，六連拒，也太慘了，他從來沒有經歷過六連拒，甚至，他都不知道被女生拒絕是什麼感受。於是馬上轉換了話題，「彼得去哪裡了？」

　　提到這個，詹姆立刻怒氣衝衝地說起這幾天發生的事。

　　前因後果不算長，不過又是一次跟鼻涕精開的小玩笑而已。唯一不同的是這次鼻涕精竟然多了個幫手。

　　「就是說，彼得被一個斯萊特林的小女生打暈了？」小天狼星摸摸下巴，他的重點在這上面，而詹姆大喊著「憑什麼鼻涕精都能有女朋友，可我卻沒有？」，被他輕飄飄地忽視了。

　　「女朋友有什麼大不了的，只要我願意，每周都能換一個。就鼻涕精那副尊容，想必他的女朋友在某些方面跟他應該很是匹配。這值得你羨慕嗎？」小天狼星流露出一種很不屑的神情，配上他說的話，幾乎可以稱得上傲慢了。而他的同伴從來不曾跟他這時不時展現出的傲慢計較過，這就是小天狼星性格的一部分，他們都習以為常了。

　　詹姆對此很是同意：「她壓根沒什麼了不起的，卻搞得好像自己是個公主一樣，走路頭昂得老高。恐怕就跟鼻涕精一樣，私底下是個邪惡的黑魔法愛好者。」

　　這倆人說話都不在一個頻率上，萊姆斯不由感到有些想笑，「那個女生不難看，我聽別人說，她是個閃閃發光的金發美人。」

　　小天狼星攬過萊姆斯，「得了，你也沒在現場不是嗎？謠言就是這麼來的，每個人添油加醋一點點，世界上就多了一個『閃閃發光的金發美人』。」

　　看來他壓根不信這回事。

　　「尖頭叉子，你見到『閃閃發光的金發美人』了嗎？」他一念這個滑稽的詞兒就感到十分想笑。漂亮的女生他見得多了，何況他的姐姐妹妹們就是以相貌佳在貴族中聞名的。

　　金發女郎這個類型，他只對一個人印像很深，但那個人應該已經畢業了，後來他再也沒在學校見到過她。

　　詹姆沒有第一時間跟他一起笑話這個誇張的謠言，相反，他很不情願地皺皺鼻子，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咕噥了一句，「總之比不上莉莉。」

　　「言歸正傳，明天那場四對四的戰鬥怎麼安排？我們這裡有四個，彼得只是有點腦震蕩，喝了魔藥明天就能好。斯萊特林那邊，鼻涕精算一個，我估計盧修斯馬爾福會來，剩下兩個空位，就不知道他們會派誰上了。」小天狼星想了想，他知道斯萊特林高年級應該有個小團體，以前聽雷古勒斯在家提過，他曾得意地跟母親說，會長已經給過他承諾，等他上了四年級，他們就會把他吸納進來。

　　有什麼了不得的，無非就是那群沒用的斯萊特林高年級廢物，全都是掠奪者們的手下敗將。

　　「那群人經常混在一起。已經被我們打敗過的，明天肯定不會來，所以把他們排除，想想那個組織裡還有誰沒跟我們交過手。」萊姆斯在分析這些的時候，詹姆壞笑著跟小天狼星對上眼神，「有些人嘴上說自己是級長，不應該參加私下決鬥，結果分析起戰術來，他的腦袋最好使。」

　　「排除的結果是，斯萊特林那邊可能沒人了，除非他們能夠找來一些願意參加的女巫，或是一些年齡不足十六歲的低年級學生。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萊姆斯提及那個把彼得摔成腦震蕩的女生，「她有戰鬥力......」

　　「湊巧而已。」詹姆十分肯定，「她只是逃跑的時候慌忙回頭，看都沒看目標就發出了攻擊，那完全不是在戰鬥，純粹是運氣好。」

　　「咱們甭猜了，我有辦法弄到消息。」詹姆眺望著小山下面的學生們，回頭衝伙伴們輕松一笑，「找一個斯萊特林來問問不就得了。」

　　一個落單的斯萊特林小子落到掠奪者們的手上，無異於小羊羔被猛獸扼住了命運的咽喉。

　　「亨利？」詹姆拿過他的課本，翻看上面寫的名字，「幾年級？認識斯內普嗎？」

　　「見過......不熟。」

　　「盧修斯馬爾福總該知道吧，他是你們的級長。最近他在忙什麼？」詹姆居高臨下地拍拍這個男孩的臉，「這個問題很簡單，如果你敢說不知道，我就會明白你在騙我。」

　　可憐的亨利不知道怎麼回答，級長又不會把行蹤告訴他一個五年級學生，他怎麼可能知道他在做什麼。詹姆的壓迫力近在眼前，想到他是傳聞中的威爾士綠龍，亨利感覺大腦快要缺氧，忍不住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灌木叢忽然簌簌響動。

　　「統統石化。」小天狼星低語著朝那邊發出攻擊。

　　藏在草叢中的人猛地從暗處跳了出來，他幸運地躲過了咒語。

　　那是一個瘦小的黑發男孩子，戴著一副眼鏡，頭發跟長袍上沾滿了灌木枯葉。他的表情很奇怪，看起來失魂落魄的，同時十分沮喪。

　　「呃，只是路過而已，」他摘下眼鏡片上的葉子，「抱歉，打擾到你們欺負人了。」

　　眼前的一切跟哈利所設想的情形完全不同。從小天狼星走出城堡的一刻，他就悄悄跟在後面，觀察著這個名叫「掠奪者」的小團體，其中有他敬愛的生父、教父、以及最喜歡的教授。他們也許行事很大膽，喜歡打破一些法規，熱愛冒險，毋庸置疑，是一群很酷的男孩子。

　　但不應該是校霸。

　　哈利十一歲以前一直在忍受達力那伙人的欺負羞辱，他比誰都明白身為一個挨揍的沙包是什麼樣的感受。

　　怎麼會是這樣的？他心裡難過極了。

　　「一個低年級的格蘭芬多，我之前好像沒見過你。」萊姆斯打量著哈利，「詹姆，你見過他嗎？我覺得他跟你長得挺像的，說不定是波特家的親戚呢。」

　　「我是獨生子。」詹姆哼了一聲，松開了亨利。

　　「趴在那裡多久了，為什麼偷聽我們說話？你叫什麼名字？」他輕而易舉地提起哈利的後領，把他向上拉扯，倒是沒有對斯萊特林那麼粗暴。因為這小孩畢竟是個格蘭芬多。

　　未曾謀面的父親把他當偷聽小賊對待，這讓哈利感到既憤怒又難受。哈利伸長胳膊想推開他，喊道：「我不是賊！」

　　「我又沒說你是賊。」詹姆被他嚇了一跳，他還沒怎麼他呢，這男孩像是受了天大侮辱似的。

　　小天狼星走過來輕輕拍了哈利後腦勺一下，「小孩兒，我們是不會讓你加入的，你年紀太小。不要跟著我們轉悠了。」他理所當然地把這男孩的跟蹤行為理解成：他很渴望加入「掠奪者」。

　　「掠奪者」是格蘭芬多最強大的黃金聯盟，有很多人向他們表達過想加入其中的意願。但人滿了就是滿了，他們不會再招新人了。

　　哈利扭過頭，冷淡地表示：「我可不想加入，如果你們的主要目標是拉幫結派地欺負人，恐怕我很難勝任這份工作。」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學生敢這樣對他們說話了，詹姆不禁陷入了沉思，五分鐘後，一道光閃過，哈利被倒掛在半空之中，腦袋朝下。

　　「這小子倒是勤洗內褲。」詹姆看了一眼後評價道。

　　雖然已經知道他們不是好人，但實在沒想到人還能壞到這個地步。哈利感覺全身的血都往大腦上湧，臉憋得通紅。

　　斯萊特林的亨利早就跑了，現在格蘭芬多的哈利成了他的替死鬼。

　　「給我，住手！」這道清脆女聲的出現，適時地拯救了即將腦充血的哈利。

　　在哈利倒轉的世界中，那個人就像一道跳動的火焰，倏地出現在這個灰暗的天空下，深紅色的長發仿佛能夠照亮整個天際。

　　他努力睜大眼睛，想看清那個女生的臉。但他更想做的事是大聲告訴她，千萬別過來。

　　掠奪者們是一群惡棍，這麼說並不誇張。

　　紅發的女生闊步走過來，不知怎麼回事，哈利感覺詹姆好像隱隱有後退的意思。

　　「這孩子看上去不是三年級就是四年級，最近開始欺負小孩子了是嗎？這就是你的樂趣所在，波特？」莉莉雖然沒有詹姆個子高，但當她抱臂站在他面前的時候，誰強誰弱，一目了然。

　　詹姆吞吞吐吐，不知道怎麼說才能美化此情此景，不然說他其實是個六年級學生，只是發育不良才看起來像個小矮人？

　　萊姆斯在他旁邊踩了他一腳，希望他這時候別亂說話，這會把事情越弄越糟。

　　小天狼星溫和地微笑著，出面為自己的朋友解釋起來：「伊萬斯小姐，你一定是誤會了，其實事情是這樣的，這個小男孩一直跟蹤著我們，跟了整整一個下午，剛才終於鼓起勇氣跑過來，表達對我們的崇拜之情，央求讓他加入我們的小團體。詹姆......呃，覺得他怪可愛的，雖然不能滿足他的請求，但可以教這孩子一些有趣的咒語，詹姆正在給他示範呢。」他的這套說辭聽上去非常像那麼回事，於是詹姆拼命點頭，「事情就是這樣的！我沒有在欺負他。」

　　那雙翠綠的眼眸在他們三個人身上快速地打量了一下，最終她選擇問當事人，「是這樣的嗎？」

　　詹姆趕緊給他念了解咒。

　　哈利並沒有大頭朝下地摔在地上，女生有力的手臂抱住了他，在她的幫助下，哈利終於落回了地面。

　　越過她的肩頭，哈利能看到詹姆手放在脖子上，對他比劃了個砍頭的威脅動作，不老實配合的話，有你好看的。

　　「我.......」哈利直面著這個紅發綠眼的女孩，她正輕柔地把落在他頭發上的樹葉拿開。目前的情緒實在起伏太大，他現在有點喉嚨發緊，因為這個五分鐘前抱住他，免於他摔到地上的女生，是他的媽媽。

　　「我......」他又嘗試了一次，想在鼻子發酸的情況下把一句話說完整，「我」了好幾次，都說不出來。任憑詹姆如何在後面使眼色，暗中威脅，他現在實在沒辦法說話了。

　　莉莉的眼色越來越差，因為這個小男孩看起來快要哭了一樣，鼻頭紅紅的。

　　「詹姆波特！你到底干了什麼？」她尖尖的手指猛戳在他的胸前，這力道讓後面的萊姆斯跟小天狼星感到暗暗的畏懼。這麼一下子，應該非常痛吧。

　　「你要跟我裝傻裝到底還是怎樣，說話！」莉莉咆哮著大力地扯住他衣領，而詹姆完全沒有一絲應對之力，之前的囂張早已蕩然無存。剛才還是別人眼中的猛獸，現在地位登時逆轉，現在他是別人手上的羔羊了。

　　原來是他多慮了，哈利方才很擔心他們會對女孩子不客氣。

　　看來他媽媽才是最強的。

　　「莉莉，」詹姆低頭看著她，懇求道：「你可以不要對我這麼凶嗎？」抬頭環視四周一圈後，他以更小的聲音繼續說，「上周你說可以考慮跟我去霍格莫德，為什麼最後又沒來？這周你還有空嗎？」

　　「沒有什麼為什麼。這周也不可能！」她不耐煩地推開他，扶起哈利，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他。


第53章 決鬥之夜

　　「我還不能離開，有一件事，非常非常重要，正等著我去做。」即使非常不舍，哈利堅持從莉莉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衣角。

　　紅發女孩挑起秀氣的眉毛，疑惑地問道：「你不會真的想加入那幫人吧。他們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你會吃苦頭的。」

　　「掠奪者們明天要去跟一幫人決鬥，敵對方裡有一個人是我的好朋友。她絕對不能輸，因為......」輸了就回不去了，會死。他真後悔剛才沒有在灌木叢裡偷襲他們，隨便其中一個都行，只要明天爬不起來，他們四對四的決鬥就會因為少一個參加者而敗北。

　　看著小男生懊喪的表情，莉莉饒有興趣地抓住了一個重點，「『她』？怎麼，斯萊特林派一個女生參加決鬥了嗎？」

　　哈利點點頭。

　　「我有時候真是厭煩透了這些男孩子的比拼。你知道為什麼嗎？他們總是把這些事視為自己獨有的特權，說什麼女人參加不了，會受傷，聽都聽煩了。沒想到斯萊特林居然能突破這種限制，他們都派女孩子來決鬥了，這可真驚人。」

　　莉莉的胸前明明別著一塊級長的紋章，但她這話說得好像非常想參加決鬥一樣。哈利懷疑很可能是他理解錯了。

　　「我想到時候保護我的朋友，她不能輸......」到底為什麼不能，他實在說不出理由。

　　但莉莉並不強求，她抬手寬容道：「我懂，你怕她受傷，掠奪者們向來下手凶猛。雖然我覺得女人可以跟男人一樣強大，但是從身體構造上來說，女性的抗擊打力是不如男性的。給巨怪一棍子，它們可是毫發無傷的呢！」

　　「聽著，我可以幫你的忙，你知道，決鬥也需要有裁判官跟護衛，一場合格的決鬥總需要有人做那些事。我們可以在暗處保護她。」莉莉輕快地做下決定，「既然他們自詡能夠代表格蘭芬多與斯萊特林，而我們為什麼不能代表正義與公平？就這麼說了。」

　　入夜，當他們真正埋伏在禁林內部的時候，哈利時不時偷眼瞧瞧自己的媽媽。雖然媽媽嘴上說是要做「正義的使者」，她滿臉的興奮情緒幾乎要溢出來了。偶爾，他能夠在赫敏身上觀察到這種類似的情感，那是一種極為心口不一的激情，大吼著「你們全都不許動」，結果她本人衝得比誰都快。

　　禁林被分成東西南北四個方位，一共有八個人參與四對四的決鬥，因此每兩個對手占據一個方位。

　　開場不過三分鐘，西邊就傳來一個女孩子驚慌的喊叫聲，只有女孩子的聲音，卻聽不到她的對手發出聲響。

　　密雅的攻擊咒有一瞬間照亮了整個場地，對面應該是一個瘦高的男孩子，戴著一副眼鏡，但遠處那個被擊中的目標卻完全不是那樣的身型，黑影看起來矮墩墩的。

　　按照一開始約定好的戰術，她理應迎戰詹姆波特，小天狼星布萊克是她爸爸的對手，斯內普教授能夠跟盧平教授一戰，最弱的蟲尾巴交給四年級的雷古勒斯。這樣是最合理，也是勝算最大的戰鬥組合。

　　可眼前的人壓根不對，這說明別人的戰鬥對像也都錯了。四對四的決鬥想要贏，只能輸一局。以現在的局面來看，他們這邊恐怕要輸兩次。打成平局對於密雅來說，依然屬於沒有完成使命。

　　沒有完成的下場......想到自己脫離靈魂的肉身，大概撐不了很長時間。

　　她還不想死！

　　拋下已經被擊昏的彼得佩迪魯，密雅在黑暗的密林中沒頭沒腦地奔跑，她相信這時候能救她的人只有一個。

　　「Papa，對手的站位全都搞錯了，現在該怎麼辦？Papa，你在哪裡！」她一邊跑著一邊呼喚自己的父親。

　　南邊很快有了回應，「我在這裡，不要害怕，過來吧。」

　　循著聲音跑過去，她終於找到了南面的呂西安。

　　南面的一對同樣是在黑到不見五指的暗處戰鬥，在聽到密雅的呼聲後，呂西安不再有耐心跟對手進行初步的試探，他立刻點燃了旁邊的一棵樹，頓時火光大盛起來，眼前人的面容被照得一清二楚，的確不是小天狼星布萊克，他是盧平。

　　「看來我們中間確實出了岔子，有人擅自改變了戰鬥位置。」呂西安對盧平很客氣地問道，「您願意終止戰鬥，重新換位嗎？」

　　密雅原來以為盧平教授會一口答應，但他卻笑著搖搖頭，「看來你們很怕站錯位置，這個錯誤顯然對我們這方來說是有利的。勝利的機會要把握住，不是嗎？我不能讓我的兄弟們失望。」

　　呂西安也平和地笑了：「我也不能讓我的小南瓜失望。」

　　他們之間的局面一下產生了變化。之前雙方都是不疾不徐地交手，這個悠游的法國人看起來並不急於打敗對方，甚至他避讓的動作多於發起攻擊。

　　短暫的中斷之後，他終於有了干勁，攻勢頓時迅猛起來，萊姆斯發現他的速度並不比詹姆慢。

　　幾次交鋒來得非常迅疾，盧平不敢掉以輕心，對方卻還分心閑聊，「作為一頭小狼來說，你的塊頭不算大嘛，一頭還沒成年的，」此時，呂西安發現了對手不經意的漏洞，而這漏洞是因慌亂而起的，「狼人。」他清晰地吐出了最後一個詞。

　　「還好今晚不是月圓之夜，不然事情可是會變得棘手起來。」呂西安的魔杖已經抵住了盧平的胸口。

　　密雅知道，父親是用攝神取念獲取的信息。這時候管他什麼狼人不狼人的，贏了就好。

　　戰鬥最忌心不在焉，動作慢一拍就會被對方搶得先機，萊姆斯的秘密的確是他的軟肋。天知道這個學校裡還有多少人知道這事兒。

　　呂西安變出一條結實的繩索用以捆住對方的雙手，「我不會跟別人說這事兒。我只是想贏，並不是想折磨你。」在其他三局結束前，他得留在這裡。

　　盡管這場戰鬥結束得異常快，盧平只能願賭服輸，「她喊你Papa，法語裡的Papa不會是英語裡的，那個意思吧？這聽起來可有點奇怪。」

　　「就是你理解的意思，她是我的女兒。身為父親嘛，必須滿足她的所有要求，這是我的責任所在。你瞧她，長得很可愛吧？」

　　「Papa！！」密雅羞惱地大喊，制止了他的話頭。

　　瘋了吧這是......盧平看著這個笑嘻嘻的法國人，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

　　「小南瓜，你到小天狼星布萊克那裡去，我去找詹姆波特。咱們可以輸一局，所以你輸了也沒關系。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為你摘取勝利的金蘋果。去吧。」

　　密雅沒有動，這是生平第一次，她仔仔細細地望著papa的臉，想牢牢記下他的樣子，一輩子都不要忘記。原來她也是有父親的人，而且這個父親是千真萬確願意為了她做任何事。

　　再也不用羨慕別人，這是一個完全滿足她的想像（就是年輕過頭），甚至還要更好的父親。

　　「Papa！」她忍不住撲進呂西安的懷裡，緊緊摟住他，過了一會兒還是不松開。呂西安知道，她是害怕結束的時候魔咒會立刻把她帶回去，她趕不上見他最後一面。

　　在她的頭頂心吻了又吻，呂西安最終還是選擇放開了她，他認真地對她說：「甜心，世界上沒有值得你害怕的東西。記住，爸爸會一直為你感到驕傲。」

　　直到看著密雅的背影消失在另一邊的小徑，他才轉身面對盧平，「瞧，這就是我這輩子有限的父女時光，真是太短暫了。」

　　「她是你跟安多米達的孩子嗎？那就是小天狼星的外甥女吧。」盧平毫不意外地接受了這個事實，也許她是通過時間轉換器來到這裡的，「一場令人遺憾的親人之戰，真希望小天狼星下手輕點兒。」

　　在清洗掉對方的記憶之前，呂西安對盧平說了最後一句話：「我可不認為我的孩子一定會輸。」

　　解決了南面戰場，他匆匆抵達詹姆波特的決鬥場地。不出所料，他的位置已經被西弗勒斯占住了。

　　這份親自對戰的決心，呂西安並不是不理解。他們今晚的四對四決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源自於對面這二人，人人都知道，波特這幾年來一直有意地針對西弗勒斯，這種針對到六年級的時候，已經演變成了單方面的襲擊。

　　西弗勒斯並不是單槍匹馬，他也有自己的伙伴。這就是盧修斯插手的緣故，為了避免情況越變越壞，他們得罩著自己的小哥們兒。

　　「哦，愛情，一切都是因為這無上的愛情。」呂西安厭煩地用法語低聲念了一句詠嘆調。看這愛情能讓英國的小伙子們干出什麼事兒。

　　他對波特的動機一清二楚。

　　才過去十幾分鐘，波特跟西弗勒斯已然打得四周寸草不生，百米以內的障礙物都灰飛煙滅了。不得不說盧修斯的培訓還是有點效果，好歹西弗勒斯沒有像往常那樣五分鐘之內就被擊中。

　　但波特似乎尚且沒有真正認真起來，他還在以耍弄對方為樂，這男孩正十分欣賞地看著西弗勒斯拼盡全力四處逃竄的樣子。

　　若想決鬥臨時換位置，必須獲得西弗勒斯的同意。而這條件的成立，恐怕非得到他本人處於瀕臨失敗的地步，才會同意讓呂西安上去。

　　呂西安守在旁邊觀望，仔細尋找能夠入局的時機。

　　波特終於玩膩了，當他想要認真的時候，西弗勒斯是沒有辦法抵抗的，幾秒鐘之內他就被僵化咒擊中了，像石雕一樣站在原地。

　　「斯內普，今天你必輸無疑。話說回來，幾年來你有勝過我一次嗎？真不明白你干嘛不讓別人替你上場。」

　　很少見的，波特沒有稱呼西弗勒斯為「鼻涕精」，甚至不像平時那樣開始對他下重手，他僅僅繞著被僵化咒困住的斯內普轉悠了兩圈。

　　「我知道你找人對我下戰書是什麼意思，四對四的正式決鬥，不就是想讓我今後不要再找你麻煩嘛。這個要求我可以同意，但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呂西安忽然發現，這塊陣地附近除了前方交戰的二人，他斜前方的大樹後面還藏著兩個人——格蘭芬多的伊萬斯跟一個小男孩，他們倆也一眨不眨地盯著戰況。

　　波特難得願意做個正常人，旁邊觀戰的三個人都在心裡暗暗期望，只要不是惡意玩笑，西弗勒斯一定要同意。這樣的話，決鬥就能結束了。

　　他開門見山道：「我喜歡莉莉伊萬斯這事兒不是秘密。你跟她很早就認識，早到進入霍格沃茨之前，我還知道你也喜歡她。見鬼，我都不信誰能跟她相處這麼久還不喜歡她的。但我勸你不要跟我爭，因為你爭不過我。只要你保證從今以後不再跟她說話，我就再也不會找你的麻煩。」

　　這話一出，暗中偷看的三個人情態各不相同，呂西安無奈地意識到，這次的紛爭果真不可能用非暴力的方式和平解決。

　　而莉莉的臉蛋悄悄地升溫，漸漸變得跟頭發一樣紅，她默默伸手捂住哈利的耳朵，「小孩子不許聽。」

　　詹姆解開了咒語，靜靜等待對方表態。

　　結果他等來了對方啐出的一口唾沫，「下輩子吧。」

　　這場戰鬥由於談判失效，激烈程度肉眼可見地升級了，哈利真怕怒火被點燃的詹姆會對斯內普使出個鑽心咒。

　　事實證明，差得也不太多。詹姆甩出的魔咒像帶電的鞭子一樣抽在斯內普身上，即便西弗勒斯在奮力反抗，他的臉頰也挨了一次，綻開了深深的血痕。

　　再擊中幾次這局就要輸了，焦灼的呂西安立刻站了起來，卻發現在他就要衝動現身之前，一個矮小的影子先他一步衝了出去。跟伊萬斯隱藏在一起的男孩像個猴子一樣敏捷。

　　「除你武器！」繳械咒准確地擊中了目標，但他沒有停下來，那男孩趁著夜色把剩下那個人的魔杖也給繳了。

　　這是什麼路數？呂西安站在原地。只是決鬥中斷，並不代表分出勝負。甚至連平局都不算。

　　哈利這輩子從來沒有想過，他會為了保護斯內普拼盡全力。


第54章 輸贏

　　西弗勒斯是一位才能出眾的巫師，這點沒有什麼好懷疑的，否則他不會得到盧修斯的重視。只可惜他的才能並不適用在決鬥方面，這孩子更接近一位學者，而非戰士。

　　可詹姆波特稱得上是決鬥的天才。

　　現狀就是這麼沒道理可言，學者能夠創造更多精妙的咒語，但這些咒語最終會被戰士用得爐火純青，甚至比創造咒語的人用得還要好。

　　呂西安看著神鋒無影跟倒掛金鐘被波特一個個地打在西弗勒斯身上，他作為旁觀者都感到有些不是滋味。

　　西弗勒斯何嘗不想徹底贏波特一次？

　　只可惜心氣無法敵過現實。他們可以通過四對四決鬥去幫他獲得勝利，西弗勒斯卻是沒有辦法憑借一己之力勝過波特。

　　「我看到了，你做得已經夠好了。」呂西安彎腰向西弗勒斯伸出手，「夠了，交給我吧，我會替你復仇。」他承受了很重的攻擊咒語，臉上手上都是血痕，袍子也被燒得襤褸焦黑。

　　波特除了臉上沾了點灰，幾乎沒受一點傷，他不留余地地嘲諷對方：「喲，上次躲在小姑娘的裙子下面，這次又找來個幫手，鼻涕精的人緣看來很不錯嘛，這可幫了你大忙。不然你今天會被我揍成肉泥。」

　　西弗勒斯避開呂西安伸出的手，「還沒結束，我還沒輸。」

　　兩位黑發少年直視著彼此，即便兩手空空，他們戰鬥的意志也沒有消融，或許殺意更盛了。他們倆不約而同衝向彼此，展開了一場約等於麻瓜之間的肉搏戰。

　　二人都是同齡人中身材瘦高的類型，體格稱不上健壯，某種程度是同一重量級，也算勢均力敵。

　　波特的優勢在於他更靈敏，揮拳的動作更干脆，即便肉搏戰，他也勝過經驗為零的西弗勒斯。西弗勒斯的眼眶立刻被砸得青腫。

　　真是夠了，這樣下去還是一個輸，呂西安不耐煩地徘徊，忽然發現伊萬斯還在旁邊觀戰，便心生一計：「小姐，你要不要去試試阻攔他們？」

　　可在伊萬斯猶豫的期間，戰勢又有了新的變化，他們發現，盡管波特肉搏都能干翻西弗勒斯，可他有著一個看似不起眼的小小劣勢。

　　他的眼鏡在打架的時候被撞掉了。

　　真不知道波特到底近視到多少度，失去眼鏡的他就像突然失明了一樣，動作都慢了下來。這給西弗勒斯找到一個好時機，他立刻掀翻了壓在他身上揮拳的波特，向這個霸凌他多年的人揮出了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拳。

　　他們都聽到骨頭斷裂的一聲「哢嚓」，波特的鼻梁絕對斷了。

　　「認輸，波特！承認你輸給了我，我才會放開你！」西弗勒斯吼道。

　　波特仰面朝天，皮膚裂開，滲出血來，盡管如此，忍耐著那陣劇痛過後，他竟笑了起來，然後放聲喊道：「笑話！我會輸給你，輸給一條鼻涕精嗎？」

　　肉搏經驗為0的西弗勒斯跟失去眼鏡的波特，終於在某種程度達到了真正的平等。沒用多久，他們就互毆到眼眶發紫，鼻孔流血，顴骨青腫，嘴唇破裂，兩位蹩腳拳擊手的臉都被摧毀得很徹底。

　　不過客觀說，波特還要更慘一點，他的拳頭雖然厲害但沒什麼准頭。

　　呂西安在旁邊一直催促西弗勒斯鎖住他的脖子，把他用力勒暈！哈利也忍不住央求自己的親生父親快點認輸，「別打了！你都成什麼樣子了，你不會痛嗎？」

　　過了很久，只有莉莉開口的時候，這場騷亂才真正消停。

　　「西弗勒斯，詹姆，停手吧。」

　　她緊緊抿住嘴唇，嚴厲之余又有些低落，「詹姆，你可以向西弗勒斯道歉嗎？為這幾年的事向他道歉。如果這些事真的因我而起，我能夠要求你做這件事嗎？」事情的真相竟然如此荒誕不經，她在一開始的驚訝過後，感到了真正的刺痛。

　　詹姆長久地不說話，他從沒有想過某天會向鼻涕精低頭。

　　「西弗勒斯，五年級的時候，你稱呼我為泥巴種，為此我一年沒有跟你說話。現在，我原諒你了。你能夠跟我保證，一輩子再也不用這個詞，不僅僅對我，而是.....所有人，再也別在麻瓜學生身上做試驗，可以嗎？」

　　西弗勒斯欲言又止，他的目光隨著莉莉轉移，他們都明白，這不是一句簡單的口頭應承，莫不如說是一種諾言。莉莉翠綠色的眼瞳一眨不眨，請求著他，也在無言地審視他。

　　「都做不到，那好吧，只是以後請不要再把我看作爭端的源頭。我不跟惡霸和純血派來往。」她提起袍子，起身欲走。

　　詹姆飛快地說道：「斯內普，對不起。我今後不會再稱呼你鼻涕精，也不會再找你的麻煩。我喜歡莉莉，她不喜歡的事我從今都不做了。如果我再做一次，你有權告訴她，我是認真的。」

　　西弗勒斯被惡心壞了，狠狠道：「她不會因為你做個好人就跟你在一起。」

　　「沒錯，的確不會。」莉莉點頭，「我的愛不是售賣品，也不會拿來跟人等價交換。即便你道歉，這周我也不會跟你去霍格莫德。」

　　詹姆捅了捅自己的耳朵，現在他聽到的聲音忽大忽小，都是鼻.....斯內普砸成這樣的。「好吧，至少莉莉明明白白知道我的心意了，如果你要跟我爭，那就放在明面上爭，之後怎麼決定都在她。

　　我不後悔道歉，小天狼星他們那邊我去說，今後他們都不會再跟你動手。但如果你找我們的茬，那就兩回事了。」

　　「傻帽。」莉莉翻了個白眼，「爭我？我是你爭就能爭到的嗎？」

　　西弗勒斯遲遲沒有說話，他用袖子擦著額角處粘稠的鮮血，直到他們把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才慢吞吞道：「真是好了不得的一番話。對於這份高尚的道歉，我的回答是——」他抬起眼睛狠毒地看向對方，「直到你本人死於索命咒之後，我才會考慮接受這份輕輕松松的道歉。」

　　而莉莉的嘴唇卻因為那句話輕微顫抖了起來，並非這狂言多麼可怕，只是她知道時下正有一個人正在巫師的世界肆虐，他四處招攬手下，殺了很多人，麻瓜出身的巫師是他們的重點目標。只有霍格沃茨尚且保存著一方淨土。

　　她始終不肯相信西弗勒斯最終會走到那一步。可現在，他能夠把索命咒放在嘴邊，仿若取走波特性命的人將會是他自己。

　　「如果給你這個機會，你會做這件事嗎？」莉莉降低聲音，試圖隱藏住內心的懼意。

　　望著波特因發怒漲紅的臉，他冷笑著點了點頭：「這事兒我絕不讓給別人。」

　　呂西安禁不住嘆息起來，這就是西弗勒斯不如波特的地方，靠著一心一意的長久堅持，波特最終會打動伊萬斯的，而西弗勒斯已經早早出局了。波特家的小少爺可以一心追求愛情，西弗勒斯不能，他一直認為自己所擁有的東西太少了，至少現在，他沒有資格把愛情放在首要位置。

　　西弗勒斯心中期待著一個更輝煌美好的將來，在獲取榮耀與地位之後，他方才能夠向他的心上人求愛。他不知道的是，那一切已經太遲了。

　　「小子，剛才你在幫我的忙，我看見啦。」詹姆擦擦血跡斑斑的臉，轉頭對哈利說話，「抱歉了，之前對你那麼粗魯。但你得學點眼色，在比你厲害的人面前不要逞能。」

　　哈利看著他這副掛彩的樣子，沒吭聲。

　　「下回吧，下回你來找我，我可以教你幾個厲害的咒語。但我還是不會讓你加入掠奪者的，你太小了。」詹姆拍了拍他的腦袋，哈利沒有躲開，他點了點頭，「那可說定了。」

　　第三局，結果為平局。四對四決鬥，只剩下最後一個戰場。

　　對於深諳人心的呂西安來說，將來的事只需稍加推測即可得知，眼前的事就沒那麼容易預料到了。

　　布萊克們所在的場地隱藏在禁林的腹地，雷古勒斯與對手交戰的決心甚至超過了西弗勒斯，徘徊在場地外部的呂西安意外地發現，雷古勒斯帶走了所有的「光」。

　　他使用了一種能夠熄滅所有光源的屏蔽咒語，月光，火光，乃至魔杖施咒時爆出的閃光，統統都被咒語深深吞沒。

　　呂西安知道，他們兄弟二人因為種種原因早就分崩離析了，雷古勒斯卻一直有著一種執念，他想挑戰親生哥哥，他想證明自己絕不弱於對方，甚至更強。

　　這一團亂的關系，以及更加混亂的情感，其中有恨意也有愛意。不過雷古勒斯本人必定至死也不會承認，他沒准兒都不清楚自己的小腦瓜裡到底藏著些什麼。

　　天知道他們會鬧出什麼亂子，這都是他們家人自己的因果，外人何必沾上兄弟死鬥的焰火。呂西安已經後悔讓女兒進去了，他被困在外部，眼下什麼都做不了。

　　密雅走進密林內部之時，雷古勒斯尚且沒有放出熄光咒。而等她誤入其中，發現天光大暗的瞬間，忽然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沒有光也就看不清臉龐，她跟雷古勒斯有相同的念頭，他們不想讓小天狼星發現他的對手到底是何許人也。

　　雷古勒斯最終還是被小天狼星捉住了。對方確實沒看到臉，但他的聲音泄漏了他的身份。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小天狼星怎麼可能認不出自己的弟弟。

　　「雷爾，你在堅持什麼，為什麼還不認輸？」雷古勒斯的手腳被鎖鏈捆住了，整個人直挺挺地躺在地面上，小天狼星坐在這一片黑暗中，有一下沒一下地抓撓弟弟那頭小卷發，就像在摸「子爵」一樣，「子爵」是他們家的小哈巴狗，長著一身雪白的卷毛。

　　「你做夢！」雷古勒斯恨不得跳起來踹他，這是再嚴肅不過的正式決鬥，他竟敢這麼悠哉，還有心情說閑話，「你敢不敢松開我，再打一次？」

　　他憋著勁兒要激怒小天狼星。

　　可對方完全不接茬，只淡淡道：「不敢。我怕你打死我，所以我不能放開你。」

　　？？？

　　「胡說八道！」雷古勒斯忍不住喊起來了，「你是不是壓根沒把我放在眼裡，你總是小瞧我！」他熄滅所有的光就是為了讓他認不出自己，這樣就不可能放水。

　　小天狼星認真說道：「我把你放在眼裡了啊，我要沒把你放在眼裡，不如直接把你打到判輸為止。你是我弟弟，我可做不出來這事兒。」

　　「王八蛋！」

　　「那你是王八蛋的弟弟，小矮子王八蛋。」

　　不管怎麼罵他，他都不生氣，雷古勒斯如同拳頭打在棉花上一樣無力，心裡有說不出的憋屈。

　　身體是動也動不了，只能像一塊石頭一樣干躺著，他的怒氣漸漸被熬干了，最後仰望著黑咕隆咚的天空，消沉道：「你怎麼還有臉說我是你弟弟，一年了，你還不回家，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回家？」

　　「尊敬的沃爾布加女士說過，我敢踏出家門一步，這輩子都別再想回來。弟弟，你要明白，我已經被永遠地驅逐了，不是出門旅游一年兩年過後就能回去的。」

　　雷古勒斯即便躺在地上，也可以用一種驕矜且自信的語氣說話，「我遲早會成為家主。」

　　小天狼星一點不覺得是自己的東西被人搶走，反而認同地點點頭，「我知道。」

　　「到那時候，我就會赦免你，我允許你回家。你願意回來嗎？」他說完後就在等待著，等待使他的胃產生了打結的感覺。

　　小天狼星一怔，然後當作沒事人一樣順口胡謅起來：「如果那時我已經娶了一個麻瓜女巫，生了一堆混血孩子，布萊克老宅會被這群鬧哄哄的小崽子占領，你還會願意讓我回來嗎？」

　　他以為雷爾會繼續對他破口大罵。

　　「也可以，但你要把其中一個男孩命名為雷古勒斯。」弟弟略作思忖後表示，「這是我給你的赦免特權。如果你誠心回歸家族，就要用上我的名字。」

　　小天狼星無言以對，他沉默很久，最終——他念了一個安睡咒。

　　「晚安，雷爾。」

　　小天狼星起身，望著這片無邊的黑暗，「斯萊特林不會真的讓一個十四歲的孩子跟我決鬥。如果你是諾特或是帕金森，我會感到非常失望。盧修斯，是你嗎？」戰鬥開始前的那一刻，總是讓他感覺血液正在加速流動起來。


第55章 黑暗中的重逢

　　如果細數這個學校中最狂熱的決鬥愛好者，波特跟布萊克絕對能排到前五名。

　　決鬥帶給別人的恐懼跟緊張對他們而言都是不存在的。

　　因為他們總是能贏。

　　密雅感覺到自己的腎上腺激素正在瘋狂飆升，以面臨即將到來的戰鬥。她的大腦飛速地思考著，這一片黑暗之中，能夠依靠的只有聽覺，擊中目標的概率大概下降到百分之三十以下，對方的攻擊未必不是如此，都是瞎貓逮死耗子。

　　所以冷靜，一定要冷靜......

　　「不說話，難道你不是盧修斯？好啊，你們竟敢瞧不起我，派個無名小卒來跟我戰鬥。」

　　年輕男生言語間的銳氣是如此強烈，剎那間突然打斷了她腦中的計算。可密雅不想發出聲音回答他的問題，犯不著讓他知道自己是女人，女人一樣也可以戰鬥。

　　「等一下，盧修斯也許正跟詹姆對戰，那就算了。斯萊特林還有其他像樣的人不成？」他自顧自地一個個排除，「我想想，諾特，帕金森，高爾，這些都是沒用的家伙。還有一個人，他從來沒跟我們交過手。

　　呂西安德維朗，那個油頭粉面的法國少爺，最近被安多米達狠狠地甩了。」

　　然後他聽到了腳步聲，接著，黑暗中的另一個人朝四方八面放出一陣風，這人正在用風測試距離。

　　前面不管說什麼都不回答，唯獨聽到呂西安德維朗這個名字才開始有動作，小天狼星預感戰鬥會變得有意思起來，「晚上好啊，我的前姐夫，被未婚妻甩了是你放棄中立原則的原因嗎？」

　　密雅聽到自己父親的名字被他這樣隨意地說出來，心裡非常不快，真想叫他閉嘴，不許胡說。

　　「呂西安，難過嗎？安多米達跟西茜可不一樣，她才不會只看家世財富呢，貴族少爺那套對她不管用。」

　　小天狼星沒有在一個地方停留，他一直處於跑動的狀態，風吹不到他身上，也就無法讓她勘測到方位距離。

　　突然，密雅感覺一道熱浪迎面撲來，他召來了一道火焰！火焰的攻擊範圍極大，即使看不見目標也有可能燒到對方，他就是打著這樣的目的。

　　她意識到這才是他的一貫作風，即使跟小天狼星有過寥寥幾次交手，他多少控制住了力道，但今天他絕對不會講情面了。

　　從熱浪的中心急急撤走，密雅用力踩滅袍子上的火焰，這動作不小心牽扯到方才被火星灼傷的手臂，痛得她直吸氣，可她明白現在躲避是無濟於事的。

　　想要回去就不能畏畏縮縮。

　　於是她短暫的思考後，像飛蛾一樣埋頭衝向火焰的源頭，小天狼星沒有收火的打算，因此聽到到面前的人像瘋了一樣朝自己奔過來，覺得很是有趣。

　　他猛地加大了火焰，高聲道：「看不出來啊，以漂亮臉蛋著稱的呂西安竟然是個不怕死的男子漢呢。」

　　思考的結果是，她給自己用了個擴大版泡頭咒，將只能包住腦袋的水球擴大到全身。巨大的水球不管不顧地撞上火焰之牆。

　　竟然穿過去了，戰術初見成效，她有些欣喜。

　　火焰被水澆滅，而水也被火烤干，兩道咒語同時消失在他們面前。

　　密雅奔跑的衝勁過大，直接把火牆後方的人給撞倒在地。她倒是不疼，因為有人給她墊底。

　　魔杖，魔杖呢？她四處亂摸，想把小天狼星的魔杖搶到手上來，武器都丟了，看他還能打什麼架。

　　她的這種行為徹底激怒了小天狼星，對方像對待一個男人一樣狠狠將他掀翻，即將一拳揍上去的時候，他忽然聽到對方的聲音了。

　　一個細細的女聲在黑暗中響了起來：「你壓到我的頭發了！」

　　揚起的拳頭停在半空中。

　　密雅在被他掀翻的那一刻，明顯感受到，她在他手上就像一個布娃娃一樣輕，可以隨他擺弄，這令人天旋地轉的力量差距。

　　現在的情形是她被他用力按倒在地面，而身上這個男生，憑她的力氣是無論如何都推不開的。她的魔杖也在衝破火焰牆壁的時候被水流撞飛了。

　　死局中的死局，非常不妙。

　　小天狼星的確發覺這個人特別的輕，沒有哪個男生能有這麼輕。

　　「壓到我，頭發了。」她躺著，又重復了一遍。對方卻沒有像任何一個紳士那樣立刻起身，他沒動彈。

　　真虧雷古勒斯想得出來，這咒語真是把所有光都遮得嚴嚴實實，她自始至終只能看見一片黑，完全無法從對方的眼睛裡揣測想法。

　　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他滾燙的氣息，就在她額頭的正上方。

　　「派女人來，這是策略的一部分嗎？看你是個女人，我就會饒了你，你們這主意倒是挺新鮮。」這聲音既年輕又傲慢，這是她在小天狼星身上從未見過的一面。

　　明明她來過這裡，在他五年級的時候，現在的時間線處於六年級，只是一年的間隔，小天狼星已經完全忘了她的聲音。

　　密雅側過頭，心裡有點失落，只有一點點。

　　「先生，如果我想以女人的身份換便利，為什麼不一開始就說話呢？我知道你現在手上是空的，請容我提個建議，不如你先放開我的頭發，再找回自己的魔杖。咱們以巫師的方式重新開局不好嗎？」

　　她語音清脆，從容不迫，絲毫不見慌張。

　　還是不松開，他反倒學起她的語氣來了，慢條斯理道：「哦？你怎麼知道我沒有魔杖呢，說不定沒有魔杖的人是你呢。」

　　現在如果誰真有魔杖，肯定二話不說，早就把對方用禁錮咒綁起來了。正是因為沒有，才在這裡你來我往。

　　密雅向著虛空的黑暗伸出手，憑著熱氣搜尋他的面孔，然後用手背輕柔地撫摸對方的臉頰，嬌軟地嘟囔：「布萊克家的長子，我見過你，好一個漂亮的小伙子，漂亮得我不忍心讓你這樣結束。我願意給你一個好機會，你真的不想接住嗎？」

　　他握住了這只女孩的手，慢慢攤開她的手心，然後低頭印下一個柔軟的吻，「決鬥的時候談感情，這可不太明智，漂亮的金發小姐。」很好，魔杖不在這只手裡。

　　被嘴唇觸碰過的地方就像過了電一樣。更嚇人的是他的話語，她問到：「你怎麼知道我的頭發是金色的？」這個時候誰能在黑暗中恢復視力，更是搶占先機。

　　「你不是幫著斯內普對付詹姆的嗎，怎麼，這麼快就不喜歡他了？」粗糙的指腹有一下沒一下地刮撓她的掌心，宛如調情。

　　或者說，的確正在調情。

　　這把她嚇了一跳。成年期的小天狼星從不這樣，他讓她感覺無法靠近，少年期的他也並非如此，她所見識過的男孩小天狼星是明朗而英氣的，至少表面上是。

　　他根本沒什麼好怕的，於是——

　　「那你要我不喜歡他，來喜歡你嗎？」她勾住他的脖頸，將他向下按。小天狼星沒有防備，整個人壓到密雅身上了。

　　即使尚未見過她的容貌，這也不妨礙他施展魅力，他靠近女孩的頸窩，低語道：「咱們現在，不正是在互相喜歡嗎。小姐，你大概不知道，我也見過你，那動人的眼眸......」

　　「我的眼眸什麼顏色？」她忍不住地打斷他，倒是真好奇他能編出什麼鬼話。

　　「純淨得如同最上等的天然水晶，流轉的光芒在你眨眼的瞬間綻放.........」

　　這小子真是鬼話連篇。

　　「到底什麼顏色？」

　　在女生的逼問下，小天狼星不情不願地試探道，「矢車菊一樣的藍色？」

　　「我好失望呀，你在騙我，其實根本沒見過我，對不對？」她不滿地抱怨起來，同時將手中的事物抵在對方的腰間，「答不出來，又騙我，我可不想給你這個機會了。」

　　小天狼星一凝，她真有魔杖？感到腰間被抵住後，他慢慢移開身子，跟她拉開距離。

　　「怕了吧，早對我客氣點不好嗎？」密雅獲得自由後也慢慢後退，即便後背在冒汗，她嘴上還要跟他兜圈子，「你尊重我，我也會尊重你，後退，對，繼續。」

　　他僅僅只退了幾步後，又停住了，戲謔道：「既然你中意我，為什麼不跟我靠得更近點呢？」

　　憑借著直覺，小天狼星迅速繞到了她的身後，一手扣住女孩的腰，一手緊握住她持魔杖的右手。

　　這變動來得太快，她來不及逃脫，於是威脅般高喊起來：「放開我，否則我會對著自己施惡咒，它會擊中我，也會擊中你！」

　　他們眼下的站姿十分微妙，既親密得如同一曲雙人探戈，又危險得宛如即將玉石俱焚。

　　小天狼星硬生生地控制著她的手臂，無論密雅如何反抗都敵不過他的力氣，他將魔杖杖尖抵到她的心髒位置，語氣如同教導：「記住，你得狠下心，才能將詛咒貫穿你跟我。」

　　他們貼得那麼近，一道咒語傷害兩個人，這是必然的。如此近距離的詛咒，他們會受重傷。

　　「我不敢，放開我，快放開！」密雅在他懷裡猛烈扭動起來，她不能讓他這樣做，一旦他念出咒語，她用以威嚇的砝碼就失效了。

　　Papa說得沒錯，小天狼星布萊克果真是個瘋子。她為之恐懼的並不是身體受傷，而是他的戰鬥念頭，以及視生命如無物的態度。

　　「放開我！！」

　　「Stupefy！」他把控著魔杖，喊出了咒語。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他胸腔的震動聲傳達至她的身軀，女孩的驚慌喊聲吞沒在少年的咒語中。

　　什麼也沒發生。

　　沒有人暈倒，也沒有人受傷。

　　「不是魔杖，是樹枝？」小天狼星放開她，又甩了甩這根棍子，果真不是魔杖的質感。

　　「好狡猾的女孩，騙人的把戲一套一套的，差點被你蒙過去了。」

　　這是密雅摔倒的時候隨手在地上摸來的，只要能脫身，騙人又怎麼了。

　　剛才的情形真的嚇到她了，事實證明合理的策略在真正的瘋狂面前並沒什麼作用，密雅手扶膝蓋，大喘著粗氣：「我不能輸，輸了的話我會沒命......布萊克，如果你非要打到最後一刻，那我就奉陪到底。」

　　密雅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打算，用拳頭，用指甲，用牙齒，她還不能死。

　　「你的靈感真是豐沛驚人，幾分鐘內又想出了一個新的謊話，我是不會上當的。難不成打輸的話，你們學院的人會對你不客氣嗎？」小天狼星說著說著，漸漸收斂起了譏諷的笑意，斯萊特林內部等級森嚴，若是打輸了，結局未必不是這樣。

　　比這個還要嚴重，她不吭聲。

　　他退讓一步：「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就認輸，這總行吧？」

　　這話卻讓她非常地不高興起來，「為什麼？」

　　「他們都說你是個美人，我挺好奇你長什麼樣子的。」更重要的是，他想確認斯內普不可能跟一個貨真價實的美人談戀愛。

　　密雅跪在地上四處找自己的魔杖，「我告訴過你，我的名字，你也見過我的臉。」

　　小天狼星遲疑了，「我見過你？」

　　「是你忘了我，我沒有忘記你。」她找到了。

　　漂亮的金發女孩子，他的確見過很多很多，這真是無法確定，面前的到底是哪一個。

　　除了一個人，她在他的面前出現過兩次，也僅僅兩次。

　　「拉密雅？」不可能是她，他向人打聽過，斯萊特林根本沒有這個名字，她只是一個用假名戲弄他的畢業生而已。

　　密雅卻干脆地承認了，用一種嘲弄的語氣說道，「Yes, my lord. 」小天狼星說得沒錯，她的確很會編故事，想都沒想就繼續說下去：「跟你說實話吧，其實我有遺傳的血液詛咒，不能一直在學校上課，鄧布利多允許我一年只來一兩次，專門來霍格沃茨參加學年考試。」

　　「漂亮的姑娘那麼多，你哪裡記得我？」密雅咬牙，不自覺帶入的是舞會上讓她坐冷板凳的那個男人，

　　小天狼星愣在那裡，戰鬥的狂熱徹底消退，一瞬間連說什麼都忘了。

　　直到聽見她要離開，才補道：「我保證，下一次不會忘記了。」

　　「沒有下一次了，血液詛咒活不過二十歲，這是我們的最後一面！」她憤憤地胡說八道，渾然不管這話會讓他產生什麼想法。

　　小天狼星站在黑暗中伸出手，又放下。金發的拉密雅已經離開了，但他還沒來得及告訴她，他曾經想過很多辦法去打聽，她是誰，她如今身在何處。


第56章 歸來

　　夜風森森，吹透密林，她疾奔在黑暗的絲絨幕布之下，直至某個節點，終於將這塊幕布猛然掀開。

　　站在月光之下，密雅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趨於半透明的形態，這意味著她獲得了勝利，回歸的咒語已經開始唱誦，她即將離開此地。

　　但是有一件事，她還沒有做完。

　　密雅想要見papa最後一面。

　　權杖的魔法陣在禁林中展開，盧修斯，西弗勒斯，雷古勒斯，以及呂西安，他們四人並肩而立，圍成一個圓圈，四人的魔杖指向法陣的中心，誦念的咒語不能有一刻的休止。

　　哈利站在法陣中心，身軀在半透明中漸漸消融了。他記得媽媽跟他說的話，她說她保證會督促詹姆兌現諾言，如果他沒有教上幾個有用的咒語以示歉意，她就去找他算帳。這讓哈利笑了起來，難過的同時又有了期待，下一次，一定還會見面的，他會作為他們倆的兒子誕生到這個世界上。

　　「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嗎，將來，愛自己，勝過愛其他任何人，包括.....你的孩子。可以嗎？」這是哈利最後一件想要拜托她的事。

　　莉莉不解地看著這個剛認識的小男孩，「為什麼呢？」

　　「他希望，那個孩子希望。」哈利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求你了，一定記得，你要最愛最愛你自己。」

　　媽媽，不要為了我獻祭出自己的生命。放棄我或許能讓你存活下來，今後還會再有新的孩子。如果這不能實現，那麼我真希望那一天能夠跟你們一起離開。

　　她若有所思地看著他，隨後堅定地搖了搖頭，「我做不到。你到底是誰？」

　　哈利說不出口，他要走了。莉莉走上前，給了他一個緊緊的擁抱，「你是那個孩子嗎？」莉莉伊萬斯深知魔法有多神奇。

　　他說不出口。媽媽的力氣很大，大到讓他感到喘不過氣，但他卻一點兒不想躲開，這是一輩子只有一次的機會。

　　「如果你不是，勞煩代我給那個孩子問好，我有勇氣面對一切危險，並且我願意為了所愛之人戰死沙場。」

　　哈利知道，媽媽這一次依舊兌現了自己的諾言，無論重來多少次，她都會做成這件事。

　　她是無所畏懼的格蘭芬多獅子。

　　現在該輪到密雅了。

　　密雅在身體徹底變得透明之前，跑向呂西安。

　　而他發現她終於回來之後，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向她張開手臂，然後看著她像一朵即將被風吹走的花朵一樣落在自己的懷裡，「萬幸，寶貝兒，你終於來了！」

　　她有好多好多話還沒有說出口，此刻已經沒有時間了。

　　呂西安在她耳邊囑咐著：「聽著，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你的真名一定會是——卡密裡雅。這是我給女兒預備的名字，因為山茶花是我母親最喜歡的花兒，它也是德維朗家徽的一部分。

　　記住你的真名，有了它你就可以回家，回你真正的家。」

　　巫師的真名具有魔力。一些貴族家庭的父母會刻意隱藏未成年孩子的大名，以防名字落入歹人手裡遭到詛咒。這種保護會持續到他們成年。

　　母親早逝，只來得及留下一個被隱藏過的昵稱，她沒有時間等待密雅長大，好在成年日的時候授予她真名。

　　密雅從不知曉她被人這樣精心地愛護過，更猜不到她會在這種情況下找到自己的真名。

　　望著父親藍色的瞳孔，她發現自己的倒影愈發稀薄，越急越慌亂，她還有話沒說，但是該說什麼好呢。她想起自己還沒有真正地向父親表達過，從小孩子的時候起，她有多麼思念他，幾乎是無時無刻。

　　街頭牽著女兒的男人，嘉年華變戲法的魔術師，海港附近的吉普賽吉他手，她依靠著這些零零碎碎的印像，組合成奇怪的父親形像，拿著蠟筆塗抹出很多笨拙的兒童畫作，署名為「送給爸爸的畫」。她預備有朝一日，都要送給他。

　　所有的眷戀跟不舍最終只彙成這樣一句話，密雅在即將消失的光芒中哽咽著：「我會永遠永遠永遠地愛你，papa。」

　　他們的故事在這一個時空結束，而另一個時空之中，她的時間重又恢復了流動。

　　校醫院內的第三天，龐弗雷夫人已經聯系好了聖芒戈的治療師，大概下午四點的時候，他們將會派人過來把這個可憐的女孩帶走。

　　清晨時分，小天狼星呆坐在密雅的床前，看著窗簾漏出的一道細細日光照在她的額頭上，隨著時間的流逝，光線逐漸移動到她眼皮的位置。

　　這道惱人的光如果能將她的沉睡喚醒該有多好。

　　他無法相信，這樣一個女孩即將在聖芒戈度過後半生的時間，她明明這麼年輕。

　　遇見她就像發生在昨天的事一樣，可憐巴巴的小孩子摔倒在草叢中，讓他不得不停下來救她。轉眼過去已經兩年了，她長成了一個驕傲明媚的成年姑娘。

　　「不應該這樣。」小天狼星自語著，坐在床邊，很久沒有移動位置。

　　羽毛扇一樣厚密的睫毛，鼻涕淚水一起湧出來的哭泣方式，沉睡時豐潤的臉頰，歡笑時右邊嘴角的笑窩。這些印像為什麼會如此鮮活地留在他的腦海裡，鮮活到一分一釐都不差，他弄不明白。

　　當然心動過，事實上他總是為這種不可宣之於口的心動感到懊惱跟尷尬。他的心本該如同燃燒殆盡的灰燼一樣，再也無法從中燃起新的火焰。這種轉變讓他感到沉重，他可以繼續活下去，但他沒有資格活得那麼快活。

　　更不用說他們之間橫亙著年齡跟身份的差異，這是他絕不能夠順從她那樣下去的原因。

　　或許事情可以有另一種，更妥善的解決方法。不應該那樣斷然地回絕，以至於讓她在低落跟憤怒中參與了斯萊特林的魔法試驗，從此陷入一生的昏迷。

　　如果他沒有說那樣的話、做那樣的事，她就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小天狼星如此深信著，為之深深後悔著。

　　蒼白的手掌毫無生氣地放置在被子外面，藏在袖子中的纖細手腕露出一截，她會冷嗎？

　　小天狼星想為她蓋上被子，卻在觸碰到她皮膚的那一刻猶豫了，他不忍放下，於是兩手合十，將她小小的手掌緊握在掌心之中，這樣就不會冷了吧。

　　如同祈禱般，他合住女孩的手，雙眼緊閉，頭顱低垂，心中期待著無望的奇跡能夠在此時閃現一次，只要她可以醒過來，他願意像海格力斯那樣任勞任怨地完成諸神的重任。

　　密雅是在這時恢復的意識，她的身體由於三天的沉睡變得十分僵硬，腦袋都無法自由地轉動，艱難地移動眼珠，她能夠看見小天狼星坐在她的床邊。

　　「我做了，一個夢。」密雅喃喃道，她的喉嚨因多日的缺水而干涸，說話聲音沙啞得如同低語。

　　小天狼星猛然抬頭，興許是這冥冥之中，名叫「奇跡」的蝴蝶已經停歇在女孩的床頭了。擔心驚擾到什麼似的，他一時沒有說話。

　　「那個夢真好啊，因為我在夢裡見到了papa。」她直直地仰望著上方的天花板，神情卻像是注視著其他事物。

　　於是他也放低了聲音，「給我說說你的夢吧。」

　　「那是一個完美無缺的夢，我真想留在那裡，永遠在那裡，再也不回來了。」那裡有摯愛她的父親，而在真實的時空中，她的父母雙親......已經沒有了。

　　從前沒有體會過至親的愛，也就不會明白「失去」是怎樣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而她真正體會過了一次，只覺得眼前的世界寂寞而冷清，幾乎沒有什麼意思了。

　　小天狼星看著她沉浸在夢中的神態，感到情況有些不妙，人是不能活在虛幻之中的。

　　「密雅，這裡也很好，你有一些好朋友，比如傑米，還有一個女生，艾達，他們每天都來看你。在麻瓜街區，你還有一個關系很好的女友，記得嗎，她叫賽琳。」他一一細數著，還有什麼呢？父親母親，名為家的住所，這些她都沒有，他數著數著，話有些說不下去了。

　　這是密雅醒來後第一次把目光放在他身上，「謝謝你。」

　　「他們很好，我知道。可他們都有父母和家，就像是一起度過周末的孩子，他們只能跟我玩一會兒。天黑之後，所有人都會回家去的。」密雅沉沉嘆了口氣，她沒辦法更詳細地解釋她想要的是什麼。那是一種不變的，不管發生什麼，無論怎樣都不會離開她的關系。

　　她比誰都明白這是過分的要求。

　　「那麼，我呢？」小天狼星凝視著她，「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回家去。」

　　她的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轉動了一下，然後無甚意趣地說道：「不是一回事。」小天狼星一直是這樣，分明顯露出了動搖的跡像，分明靠近了她，最後又會推開她。她可真是受夠了。

　　「我跟你說過我的事嗎？很久以前，我的父母還活著的時候，由於我非常叛逆，他們把我從家譜上除名了。父母親人，我也沒有。也許我們可以，呃，一起搭伙，我可以教你怎樣單槍匹馬地在這個世界上堅持下去。」他看著她，繼續說道：「我們可以在一起，過很久，直到你足夠堅強為止。」

　　「不要。」密雅翻了個身，背對著他，「我要的不是這個，你不懂。」

　　想到上次他說願意像父親一樣照顧她，她一點好臉色沒有的樣子，小天狼星又把那句話咽下去了。

　　「那你要什麼？」

　　「問我要什麼？」她忽然睜開了眼睛，「你知道我想要什麼，你很清楚。」很奇異，夢醒後，之前的事就像發生在上輩子似的，對她而言，似乎變得很遙遠了。但越是不可給她的東西，她就故意愈加索取，以此讓小天狼星也嘗嘗懊惱的滋味。

　　誰知道他沒有什麼猶豫地接道：「好。但要等到你畢業，在此之前不可以。」

　　再過幾月，等到夏天的時候她就畢業了，他看起來真的不像在說笑。

　　「真正的戀愛可不全是讓人心情好的事，會心碎，會分手，你要是真的敢，我不介意跟你試試看。」

　　密雅手肘支在床上，撐著腦袋，轉頭瞟他：「誰心碎還說不准呢，沒准是我把你甩了，你會心碎。」

　　「為什麼你想跟我試試？」小天狼星不敢說，為什麼你喜歡我，這話對一位小姐來說有點不禮貌。

　　這倒是真的問倒她了，密雅也不知道怎麼回答，頭一次對異性心動，心裡也是稀裡糊塗的。

　　他還是沒忍住，又說了不中聽的話。「因為我足夠年長，像你生命中缺席的父親嗎？」

　　密雅哼了一聲，「我見過我父親，根本不是你這樣的，他看起來相當年輕，大概十七歲左右，臉上一條皺紋都沒有，臉頰上還有水蜜桃一樣的小絨毛呢。塞德裡克迪戈裡都沒有他英俊。」

　　由於她見到的是十七歲的父親，從此密雅眼中父親的固定形像就變成了年輕貌美的青年模樣。有時候艾達給她分享女巫雜志上的金發帥哥，她非但不會撲通撲通心跳加速，反而會湧起對父親的尊敬跟思念。

　　這不得不說，當真是一種奇怪的錯位。

　　小天狼星聳聳肩，「好吧，沒有戀父情結，算是一件好事。」他倒是沒有在密雅的描述下，對她那位未曾謀面的父親產生自卑之心。因為他覺得男子漢不需要英俊臉蛋，只需要無畏勇敢。

　　她默不作聲地伸出手，舉在半空中。

　　小天狼星不解地看著她。

　　她言語裡有幾分戲弄，「我睡著的時候，你吻了我的手對不對，再吻一下，跟我告別。我馬上要回學院了。」這個厚臉皮的男人，她一點兒沒忘記夢中的少年小天狼星做了什麼。

　　夏天的時候，傑米說小報上寫布萊克是老花花公子，想來完全寫沒錯。

　　吻手送別一下，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我沒有偷偷親你，我只是替你蓋被子！」小天狼星立刻大步後退好幾步，「別忘了，你畢業之前，不可以跟我產生肢體接觸。我走了，再見！」

　　盤桓在醫療室好幾天的黑魔法防御課的教授終於徹底走了。密雅離開醫療室的時候，龐弗雷夫人無奈地念叨這位教授有多煩人，他整天地同斯內普教授吵架，阻攔聖芒戈派人過來，成天在這裡試新的解咒術。

　　「孩子，我知道你會沒事的，斯內普教授同我篤定地說過，他說你今天就會醒。到底是任教十幾年的教授，比某些不成熟的新人教授強多了。」


第57章 平等

　　「我不想拖累你跟傑米。如果我不主動提出退出，我知道你們會為我抗爭到最後一刻，最後碎的永遠是雞蛋，石頭不會碎。」艾達曾經堅信著這條無情的規律。

　　午後日光再好也無法照耀到湖底，幽藍碧綠的水波透過玻璃窗，將臥室映成一片冷色調的質感。

　　兩個女孩並肩坐在厚羊絨地毯上，背靠著床沿，她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說話了。

　　「嗯。」

　　「不把話說狠一點的話，你們倆不會離開我。」

　　「嗯。」

　　「你不會生氣的嗎？明明我都做出這麼狠心的事了。」

　　「還好吧，我對那些石頭生氣，對你不生氣。」密雅轉過頭看著她，十分坦誠地說道：「我很想你，我們現在還是朋友嗎？」

　　艾達哽住了，「我不應該那樣做的，可你也不應該那樣做！你去挑戰整個權杖的時候，我不知道有多擔心你。」她探過身子，緊緊抱住了密雅，「相信我，你為我做過的事，今後我也會為你做一次。」為你衝鋒陷陣，為你出生入死。

　　「那天快昏倒的時候，我見著你朝我跑來了，我就知道我沒猜錯，你不是真心拋下我跟傑米。」

　　密雅笑嘻嘻地接著說道，「七年了，我們做了七年縮頭烏龜，快結束的時候來一次雞蛋碰石頭的事，不是很好玩嗎？別告訴我，你不想做。」

　　接收到對方話裡狡黠的話音，艾達看著她，感到有些啞然：「想歸想，可很多人做不到，因為我們都是普通人，無法以一當十，那太困難了。天知道你怎麼突然變得那麼厲害，你不會打架之前喝了覺醒劑之類的違禁魔藥吧？」

　　密雅搖搖頭，先不談那件事，「那天舞會，克魯姆不會是你派來跟我跳舞的吧？你是用了迷情劑還是對他施了奪魂咒？」

　　「當時見你一場舞都不跳，我都替你著急，那時還有一些斯萊特林笑話你，所以我就找了維克多幫忙，他是魁地奇球星，他邀請你跳舞，那些人一定會被氣死。我倒是什麼手段都沒用。他們說我是德姆斯特朗的婊/子對不對？」艾達將淺金色的發梢繞在指尖，神情當真稱得上嫵媚動人。

　　想想就知道那天的舞會是艾達在後面操縱，密雅微笑起來：「我們是女巫，做這種事有什麼了不得嗎？」言下之意，操縱男人根本不算道德瑕疵。

　　「我賣精制武器給他們，匕首，長劍，弓箭之類的玩意兒，他們很喜歡，所以今年我到賺了不少錢，也跟其中一些人交了朋友，維克多克魯姆就是其中之一。」艾達不大在乎自己的風評，「畢業後我想去歐洲走走，找一位真正的大師，去做一名武器學徒。你呢？」

　　「我想去魔法部。這樣將來我們三個中的任何人犯了事兒都不會進阿茲卡班了。」他們這三個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區別是有的人會因為打架鬥毆被傲羅逮捕，另一些人因經濟詐騙上威森加摩被告席。

　　「好主意！」她們兩個不約而同大笑了起來。

　　太陽下山，夜幕降臨之際，地獄三頭犬迎來了他們七年內最好的一刻。

　　密雅跟艾達從上方緩步走下岩石台階，休息室的黃銅大門被開啟，休息室內等待的人們都安靜了下來，他們在等候她的到來。

　　徑直在沙發的正中間坐下，密雅的左邊是傑米，右邊是艾達，其余權杖諸人朝向他們深深鞠了一躬，從此目光低垂，等待他們的會長進行第一次談話。

　　三個人互相對視一眼，他們已經感受到了，抵達頂峰的快意勝過了一切，如同成癮魔藥一樣讓人沉醉。曾經不可一世的組織最終灰頭土臉，高不可攀的人們為此露出極不甘心的表情，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全新體驗。

　　「權杖其中的大部分人，曾經與我為敵，對我以及我的朋友說過不敬的話語，但我不會把你們視為敵人。我寬恕所有人。」密雅饒有興致地欣賞眾人的神情，只要她想，她甚至可以對他們運用攝神取念，收集每個人的念頭再加以控制。

　　但她不想制造一個如同她掌中之物的組織。權力是野心家的春/藥，密雅暫且沒有這種愛好。

　　這是她的勝利，無名小卒擊敗了龐然大物，底層之人最終得到了貴族們不情不願的尊敬。

　　與同伴們想法不一樣的地方在於，她想做的絕不是獨自立於頂峰，從此享受眾人仰視，因為密雅清醒地認識到——頂峰並不應該存在，每個人都應該平等地生活在這裡。

　　「我要創造一個更好的學院。」她環顧四周，「打破階級的壁壘，達到一種真正意義上的平等。」

　　不但權杖眾人震驚地抬起頭，連艾達與傑米都迅速轉頭看她。

　　「『泥巴種』將成為這裡的禁詞，過度宣揚血統是一種跟時代大勢逆行的行為。我知道你們總是為自己的血統感到榮耀，但若只建立在空泛幻想的基礎上，此種驕傲沒有任何意義。」

　　「如果你因純血而自豪，就必須拿出點成績讓我瞧瞧。」

　　「禁止歧視欺凌同學，尤其是低年級的小孩。」

　　「告訴那些大小姐們，這裡歡迎女孩子力拔頭籌，我希望能在我的繼任者競賽中看到女生的身影。」

　　這個唯年長男性是尊的沙文主義地盤，領袖永遠是一班男生，歷代如此。女孩們難以擁有話語權，因此這些男生可以隨心所欲地用他們那套話語評價每一個姑娘，美或不美，是個可愛的小笨蛋還是難纏的蕩/婦。

　　誠然，她們將來可以成為某個人物的夫人。這既定的軌跡連她都感到乏味，她不信沒有人想要突破。

　　這幾條指令迅速在學院流傳開來，意外的是，並未產生巨大抗議，甚至獲得了部分人的認同。斯萊特林戰後的邊緣化情況直到現在都沒有完全好轉，不可信形像阻礙他們在公共事業上更進一步。

　　他們中間有太多前輩進阿茲卡班了。

　　新任會長看起來懂得這點，她有一種聰明的理念——那就是從現在開始建立虛假的新形像。

　　事後傑米勸告密雅：「你當時說的話有點嚇人，就像要建立什麼新世界似的。但幸好不算過分，你沒有將他們連根拔起，那太冒進了，改革過於激烈肯定會被所有人反對的。」

　　艾達以為她要把權杖解散呢，或是搞什麼內部考核制度，把不合格的人全都清除。

　　「我還沒有那麼天真呢。『真正意義上的平等』不可能在我做會長的時代被實現，它需要長時間的累積，更需要這個巫師社會發生重大的變化。我只是開了一個頭。」

　　密雅心平氣和地擺弄著巫師像棋，「我只想讓學院內弱勢的群體過得好一點，有的偉人能改變世界，我不是那種人，能夠做到這一小點成績就很好了。

　　幾個月後我就會畢業，我推行的規定是否能保留下來都是個疑問。」

　　「那該怎麼辦？好不容易當上會長。」艾達看著武士用長劍把面前的對手砍倒，有些不甘心地說道。

　　密雅卻不以為然：「他們覺得我是從貴族手上『偷』來的會長之位。到了一定時候，我會把它還回去。我的確會還，但我會精心選擇一個合適的對像。」

　　傑米神情變得有些陰沉：「不要給不夠格的爛好人，絕對應付不來，還會惹上大麻煩。密雅可以做到，是因為她不是一個人，她有我們三個人的力量。」

　　密雅認同地點頭：「很可惜我們只能推行不完全的革新，這樣做就很好。我相信學院中會因為我的存在生出不同的兩派，我期待新生的一派能壯大起來，讓混血們出頭。」

　　斯萊特林需要謀劃陰謀詭計的時候，其他學院就沒有這種困擾，尤其格蘭芬多，他們特產陽謀而非陰謀。哈利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教父那裡，他有一樁緊急的心事需要商討。

　　不知道教父這幾天去校外做什麼事了，胡子拉碴不說，眼睛下面還有兩塊青色的陰影，有一種嚴重缺乏睡眠的樣子。

　　哈利撞開門的時候，小天狼星剛用清潔咒洗完臉，正打算使用剃須咒把胡渣去掉，教子的到來打斷了他這一步驟。

　　男孩慌裡慌張地過來，只是為了確認一件事，他父親到底怎麼回事？

　　「他簡直是個......暴力愛好者，我原以為他是個好人。」

　　這事兒一時半會兒說不清，小天狼星有點想糊弄過去，「詹姆斯當然是個好人，你聽誰說他愛好暴力的？」

　　於是哈利編了個小謊，說是從斯內普教授的冥想盆裡看到的，他當時被關禁閉來著，「我親眼見到的，他毆打了同學。基本上是，誰惹他不順眼，他就會給誰施惡咒。」

　　男孩子兩手捧住腦袋，手肘搭在桌子上，神情非常低落，「我還見著我媽媽了，可她不認識我。」好不容易相對見面一回，卻錯過了相認的機會，他很難受。

　　小天狼星輕輕拍了他後腦勺一下，「傻話，你是莉莉生出來的寶貝疙瘩，她抱過你，親過你，這可是你不知道而只有她知道的記憶。你會因為你一歲的時候沒有記住這個而感到不公平嗎？」

　　哈利感到有些臉紅，「別那麼說，我不是媽媽的寶貝。」

　　「至於詹姆，他後來不那樣做了，千真萬確......」

　　「還有你！你也那個樣子，跟他一個樣。」教子的控訴不禁讓小天狼星尷尬了起來。

　　「我也不那麼做了......我們年輕時候是有點混蛋，後來都改正了。」

　　哈利猛然想到，教父後來坐了很多年牢，如果非要扯個對錯究竟，好像坐牢是命運懲罰他的方式似的。他立刻噤口不提，上學的時候做校霸是一回事，進阿茲卡班是另一回事。

　　但小天狼星渾然不知，他樂觀笑道：「你信不信，如果你媽媽真的見著你，立刻就能發現你是她兒子這回事。她很聰明，是當時整個學院排名前三的好學生。」

　　哈利心想，能發現的話她一定會大失所望，竟然跟自大波特生了個兒子。

　　「相信我，他們後來感情非常好，是真正的天生一對，詹姆不可能強迫她結婚的，世界上就沒有人能夠強迫莉莉伊萬斯。」小天狼星衝哈利眨眨眼。

　　說得也是，媽媽真的非常厲害......爸爸只有怕她的份兒，他們倆站在一起，幾乎能跟弱肉強食劃等號，哈利如此深信著。

　　並且他半點都不信斯內普喜歡他媽媽，這一定是他爸爸當時在無理吃醋。當時他們兩個都打成那種你死我活的局面了，斯內普也一個字都沒吐露過他的感情。

　　或許他跟媽媽認識，僅僅是朋友而已。因為哈利覺得，沒有人會在那種情況下依舊不告訴喜歡的人，我喜歡你，為了不放棄你，我必須把這場沒有勝算的架給打到底。


第58章 七年級的末尾

　　聖誕節過後，學生們普遍感覺時間流逝的速度變得異常的快，三強爭霸賽的後兩項比賽在那六個月裡逐步展開，滿滿當當地填充了學生們的課余生活。即使不能人人親身參加，學生們依舊都相當熱切地討論新賽況。

　　至於霍格沃茨七年級的學生，他們不得不調整生活節奏，好投入到緊張的終極巫師考試准備之中（N.E.W.T. ）。

　　偶爾，這兩件事也會產生一點點重疊。在第二項比賽進行時，因活動需要，艾達被毫無預兆地「邀請」進一個角色扮演游戲裡——作為維克多布魯姆的「珍寶」被帶進湖底。

　　鯊魚頭布魯姆把艾達帶上岸的時候，密雅跟傑米笑得有些難以自持，前任會長格林格拉斯特意寫信交代過她，一定要記住時刻維持會長的體面。她偶爾會忘掉這些行為規範。

　　艾達不覺得她在跟維克多談戀愛，她的態度比較模糊，既沒有確定關系，也沒有說定他們是對方什麼人。

　　「你說你畢業後要去歐洲歷練，誰知道是東歐還是北歐，沒准是維克多在的那部分歐洲。」密雅已經確定，他們倆就是一對，只是艾達不肯承認而已。

　　艾達老成地搖搖手指：「記住，女巫的愛情三十六計，千萬別那麼快跟男人確定關系，一直吊著他才是正確處理方式。」

　　此話一出，密雅眼睛不由自主向斜下方看，產生了一種數學考試連連算錯的疑心。她可能把這套計謀給做反了，不巧先確定了關系，但是還沒開始戀愛。

　　自打那天過後，她跟小天狼星再也沒有單獨談過話。

　　經過一個學期的實際操練，黑魔法防御術的教授終於同意讓學生們打開書本了。因為N.E.W.T.考試裡會有筆試內容，他認為書本知識只有這個時候才算派得上用場。

　　天氣晴好的暮春時節，那位黑發的教授拉開椅子坐在講台邊，身後的粉筆自動在黑板上書寫文字，他單手捧著著一本書，正在給他們按照書目講述破解術與防御術的原理。

　　密雅坐在教室的後排，教科書擋住了臉，她手托著下巴，耳朵留神聽著他講到了哪裡，眼睛則時不時越過書本，向上瞄一眼教授。他念東西的時候，聲音挺好聽的。

　　她能看出這位教授原本是想盡量按照書本內容上課，但他有時念了一段課本知識會停下，然後臉上露出一絲感到乏味的神情，但這種情緒是不易察覺的。這時候他就會抬起頭，身子略微後仰，椅子變成兩只腿著地。

　　「書上說鐵甲咒是抵擋大部分惡咒的有效方式，你們覺得如何呢？」

　　沒人回答，因為這就是書上的內容，難不成還能有什麼其它方法嗎？

　　看到他的話沒人理睬，最後一排的密雅垂下眼皮，嘴角卻向上揚起。

　　「誰能給我滿意的答案，我會給他加二十分。」

　　稀稀拉拉有人舉手了，答案無外乎認同書本知識。

　　教授對此僅僅不置可否，「還有別的答案嗎？」

　　密雅在最後一排高高舉起了手，除了坐在講台旁的教授能看到，其他人都瞧不見。小天狼星朝她看了一瞬，隨後把目光轉移到別處。

　　這個答案她知道，那是小天狼星親自給她講解過的招數。

　　他不想點她回答，這再顯然不過了。

　　於是她拿起羽毛筆迅速在紙上寫了幾行字，前面一排的後腦勺都差不多，她隨便選定一個斯萊特林的男生，把那張羊皮紙揉成團後扔到了那男生身上。

　　他有些生氣地回過頭，看是誰砸他。結果看到了史密斯小姐正瞧著他，他後背一涼，頓時不敢再回頭，立刻彎腰把紙團撿起來看。

　　紙團上寫了問題的答案，卡特有些驚訝，史密斯小姐用意顯然，她想讓他來回答這個問題。

　　當班上只剩最後一個人舉手，而且堅持不放下的時候，小天狼星只得點名卡特先生。

　　那是一個完美到無懈可擊的完滿答案，甚至加上了她的新觀點，不利於進行反抗攻擊、長時間使用鐵甲咒會消耗魔力，防護膜會逐漸變弱，最終被對手的強力咒語擊碎。盔甲咒對某些咒語絕對無效。

　　回答得相當不錯，前提是，如果他前一秒沒有發現眼皮子下面的小動作，那就更好了。

　　她不會在他的課上搗亂，但是這樣暗暗搞點小把戲卻是無傷大雅。

　　密雅覺得他不會給他們加分。

　　「斯萊特林，加二十分。」小天狼星合上教科書，「作業是一份防御術與解咒的論文，十四英寸的羊皮紙，下周交。」

　　底下頓時哀聲遍野，不再上實踐課的布萊克教授逐漸凸顯了他苛刻的一面——在學術上，這種苛刻程度並不小於斯內普教授。

　　他在離開教室之前注意到，最後一排的女孩正專心地收起墨水瓶、整理書本，好像這二十分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似的。

　　「布萊克總是對我們很苛刻，今天加分這麼干脆，一定是因為你的答案太好了，他挑不出一點錯。」班上的斯萊特林們圍在卡特身邊稱贊他。

　　卡特在得意的同時不免有些臉紅，因為這個答案是史密斯小姐給的。

　　他想追出去跟她說點什麼，卻發現她已經離開教室，進入了走廊。

　　直到他小跑追上她，她才慢悠悠回過頭說道：「卡特，不用謝。你要培養自己獨有的影響力，現在已經不是賽爾溫的時代了。」

　　仿若課上的舉動是一次有心的幫助，而他是被她選中的人。

　　只留下這一句，讓卡特回味半天。他曾經是賽爾溫的跟班之一，在他的帶領下曾經說過史密斯小姐一些「壞話」，但她竟然不計前嫌地栽培他，真正做到了她曾說過的「寬恕」。他愣在原地，心中五味雜陳。

　　在學院裡做權杖的會長，搞拉攏打壓這一手是不可避免的，只是為了維持一個平衡罷了。密雅做得很是順手，卻談不上很熱衷。奇怪的是她的地位直到臨近畢業之際都沒有受到過動搖，甚至口碑還有持續上升的趨勢。

　　這大概跟她的和平主義有關，她禁止學院內出現歧視與爭鬥，並且組織定期學習會，專門為五年級跟七年級的學生辦的，選幾個腦子最好的聰明蛋來給即將參加大考的學生做特訓。這些溫和的舉措讓人覺得她講究實際，注重效率，就是有些偏於拉文克勞式的書呆刻板。

　　夏日降臨，所有的事情都迎來最終的結果，三強爭霸賽的冠軍是塞德裡克迪戈裡，在掌聲跟鮮花中，代表霍格沃茨的赫奇帕奇勇士高高舉起了獎杯，年輕的面容上掛著爽朗的笑容，他獲得了所有的榮譽。

　　這一幕被記者拍下來，第二天就登到了《預言家日報》的大幅版面上。這份榮譽會被永久地記載下來，今後歷代的學生都會記得這位勇士是如何依靠智慧跟勇氣，一一戰勝火龍、人魚，以及無數難以想像的危險難關，最終摘取勝利的桂冠。

　　今天所有人都很高興，哈利擠在人群中，跟羅恩、赫敏一起為他歡呼起來。

　　三強爭霸賽結束後，其它兩個學校的學生們即將離去，在最後一個歡送之日，密雅決定去做一件很久之前就想要做的事，眼下已經沒有功夫再拖延了。

　　密雅單獨潛伏在湖邊，那裡有很多外國學生聚集在草坪上曬太陽聊天。

　　她時不時會碰碰袍子口袋裡的東西，確保跑動的時候不會弄丟。那是一張對她而言非常珍貴的老照片，來自於珍妮姨媽的信件。照片上的人是媽媽，背後寫了一行字，落款L.D.，密雅已經知道這個名字的縮寫到底代表什麼了，呂西安德維朗。

　　一絲不差，所有的細節都合上去了。

　　艾達跟傑米十分確定，照片背面的那行字是法文。在正式來霍格沃茨念書之前，貴族們喜歡請家庭教師特意教授孩子們學法語。他們倆的家庭可沒錢培養這閑情逸致，因此就一點兒也看不懂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密雅想找一個法國學生，讓他幫自己翻譯一下。

　　第一個目標是一個眼熟的布斯巴頓男生，他在舞會前邀請過自己，只是當時被其它事占據心神，她無心跳舞，就給一口回絕了。

　　正當密雅攔住人家，用慢速英語說明了來意，那個男生露出逐漸了然的神情，非常友好地同意了。一個女生繞到他的身後，不講道理地拉開了他，接著用非常快的法語對男生說了一段話。

　　那是布斯巴頓的勇士——芙蓉德拉庫爾，鼎鼎有名的大美人，兼具傑出的武力跟智力。她可以稱得上是布斯巴頓的學生會主席，其他學生都得聽她的號令。

　　「你在利用萊昂，」芙蓉的口音裡帶著明顯的法國人的腔調，「我見過你拒絕他的舞會邀請。」萊昂在她的命令下，不得不離開她們倆，他用遺憾的目光看了密雅一眼。

　　言下之意，有事才找他，不是利用是什麼。

　　密雅不欲為自己辯解地聳肩，若無其事道：「算是吧。」當她准備繞過這位小姐，尋找下一個目標的時候，芙蓉叫住了她，「你得留下，跟我說清楚，不然這裡的法國人都不會給你幫忙。」

　　「說——什麼？」她回過頭，有點不明白對方的意思。

　　「你是哪一邊的，父親還是母親？我是四分之一，你嘛，看起來絕對不是二分之一。」芙蓉挑剔地打量著她。

　　「應該是父親那邊的，我媽媽是麻瓜。」密雅能夠誠實地告訴這個法國姑娘自己的血統真相，是因為她現在是權杖的會長，即便自己的血統真相被人所知，也再也沒什麼人敢羞辱她了。

　　芙蓉搖了搖頭，「不是這個，我說的是veela血統，那就是說，你是從父親那邊繼承來的。」

　　密雅明白過來芙蓉的意思之後，感到她們談論的事情變得有些令人發笑，「不可能的，我根本比不上你，你能讓男生神魂顛倒，不知不覺做出許多傻事，我可從來沒做到過。」

　　「你應該把頭發放下來，然後讓光散發出去，你完全不懂控制自己的光。」芙蓉撥動她那頭如同月光一樣順滑的銀發，同情地看了看密雅這頭被簡單束起來的卷發，好像她有多糟蹋它們一樣。

　　「女士，我可以坦然承認自己是個麻瓜混血，仔細想想也算是英法混血，你說我有迷人的veela血統，那真是太抬舉我了.....」密雅摸不著頭腦的同時，不清楚對方到底是好意還是玩笑，因此態度有些謹慎。

　　芙蓉抓住她的字眼，緊接著問到：「來自法國？那你是天上的，地上的，還是海裡的？我祖母是海中的塞壬。」她一向對這點感到十分驕傲，全世界的詩人歌手們為塞壬這個形像寫下過無數篇章。天上飛的尖嘴鳥一族就沒那麼美妙了，她們的原型遠不如塞壬們那麼迷人，甚至稱得上醜陋。

　　「抱歉，我對此真的一無所知。」密雅拿出了那張相片，「父母雙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去世了，我只知道父親是法國巫師，母親是一個不會魔法的英國姑娘。我最近才得到這張母親的照片，你能告訴我背面這行法文是什麼意思嗎？」

　　芙蓉接過照片，正面的姑娘很年輕，神態溫柔可親，再翻到背面，只看了一眼，她不由露出了微笑，「這個可憐的法國男人，他的心已經被愛神的箭給射中了，」芙蓉十分肯定地告訴密雅：「你的父親正深深地愛著她。」

　　到底是什麼話能讓她這麼確定？

　　芙蓉一字一句，清晰地念道，「在這個喧鬧無聊的世界，我只能夠，也只情願聽見您的聲音。」

　　他的攝神取念比密雅強很多，如果不特意控制，這個世界對他而言的確如同同時開著無數台收音機一般吵鬧。


第59章 雨天

　　「我不會繼承布爾斯特羅德家族，」直到人生最後一次搭乘霍格沃茨特快列車，傑米才把這件事告訴艾達跟密雅，「他們要我娶凱瑟琳，我拒絕了。」

　　「他們同意了嗎？」艾達跟密雅對此並不意外。

　　「無非威逼利誘，甚至同意暫時延遲訂婚日期。但我還是不肯。」傑米神情十分堅決，「他們把我的父母推出來，聲稱我會讓他們非常失望。我覺得，從此不再做他們的兒子，認他人為父親，才是最令人蒙恥的事。」

　　布爾斯特羅德家族的人表面上讓傑米做家族的家主，實際上是將他視為繁衍後代的傀儡，若是想要完全獨立，他甚至得巴結未來妻子那一邊的家族，才能在大家族的幾方勢力中尋找到落腳點。

　　只要願意放下尊嚴與自由，就能夠過上看似榮耀體面的生活，這徹底違背了他的意志。傑米是在十七歲這一年裡明白的這個事實。

　　「我要去美國，離開這兒的一切。那裡有很多高超的魔藥研究學者，我想繼續自己的學術研究。」傑米的腳下堆著他所有的行李，他打算下了火車立刻幻影移形去希思羅機場。

　　艾達震驚地看著他，「你想逃跑？」他采取麻瓜的旅行方式只有一個原因，沒辦法辦下來魔法部的跨國門鑰匙，布爾斯特羅德家族在部裡也有人，他們不會輕易放他走的。

　　「你知道......怎麼做嗎，買機票，付款，要用麻瓜的錢。小子，你為什麼現在才說，如果早一點的話我們可以幫你好好規劃！」密雅揮動魔杖，火車上的拉簾瞬間全部合攏，她四處看看，確保沒有人在偷聽。

　　「我選修了麻瓜研究課，還參加了這門課的終極巫師考試，應該能拿到O。」傑米一項一項地數，「辦好了一張信用卡，兌換了麻瓜貨幣，有麻瓜簽證，我知道怎麼搭乘飛機。

　　不告訴你們是因為我打算不牽扯上任何人，下了火車我就會逃走，希望不會有任何布爾斯特羅德家族的人來找你們的麻煩。

　　如果真的來找你們，你們都要說跟我不熟，明白嗎？」

　　艾達蹲下身子，她把自己做的折疊背包取出來，將傑米所有的大件行李都塞進去，這樣逃跑的時候會輕便不少。

　　密雅則是掏出自己的錢包，只留下一張十英鎊，其余所有錢都塞給傑米，「拿著吧，信用卡不是萬能的，別太沉浸在這麻瓜神奇科技裡，你會有要用到紙幣的地方。」

　　這一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離別來得太突然了，他們一點准備都沒有。艾達送給傑米一堆可怕的匕首跟鎖鏈，密雅渾身上下只有錢，這錢還不是她的，那是小天狼星的錢。

　　火車即將到站，她忽然產生一個念頭，為什麼是美國？

　　「賽琳平時會給我寫信，她說她要去加州讀大學，據說那裡的陽光沙灘很美，她糾纏了她媽很久才獲得准許。」難不成......?

　　傑米不會是追著她去的吧。

　　「我們一直在通信中，確實在......戀愛。地點是她選的，她知道我不得不遠遠地離開英國，我們約好在加州見。」傑米抓抓腦袋，「正是因為愛上了她，我才明白，如果按照別人給我規劃好的道路，未來的日子我可能一天都忍受不了。

　　如果不能跟她在一起，做布爾斯特羅德家的家主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艾達搶先問他，「那個叫賽琳的姑娘，她知道你是巫師嗎？」而密雅由於震驚，嘴巴都合不上了，暑假的時候是有點跡像，但她以為是傑米單方面暗戀人家，沒想到賽琳竟也中意他。這倆人的配對看起來真的很像是班學習最好的書呆子vs坐在最後一排的混混女孩。不但性格上八杆子打不著，他們還一個是純種巫師，一個是麻瓜。

　　「她隱約知道我不是普通人，跨國逃亡計劃讓她非常興奮，大概以為我是什麼被追殺的黑手黨家族後裔。到時我會告訴她我所有的事。」

　　這幾乎等於一對少男少女的私奔，暑假過去，他們倆才剛滿十八歲。

　　「你知道，初戀不一定會結婚的吧？」密雅艱難地斟酌道。這件事說不上來誰做得更瘋狂更徹底，賽琳只是去上大學，隨時都能回來。傑米則是拋棄了英國的一切，如果回來，家族的人不會饒了他。

　　「我知道，賽琳可能會跟我分手，但她的存在讓我明白，什麼是我真正向往的，什麼是我絕對不要的。

　　我父母那邊，他們已經理解我了。往好處想，至少都是一家子的親戚，大家族那邊不會像黑暗公爵那樣，抓不到目標就轉頭對付目標的親人。他們僅僅想強逼我就範而已。」

　　火車到站後，淺金色長發的女孩第一個從包廂內走出，他等密集的人群稍稍散開後才下站。鮮紅色的蒸氣火車冒著熱氣，窗外擠滿了等待中的家長。低年級的孩子們見到一學期沒見面的父母，像一群小鴿子一樣爭先恐後地撲向自己的家人。

　　有時來人也未必都是前來迎接孩子的父母。他見到不遠處站著四個成年男巫，身上的鬥篷搭扣是統一的箭形樣式，那是布爾斯特羅德家的標志。

　　喝下復方湯劑變成艾達的傑米此時非常想回頭看一眼身後的朋友，把這個信息傳達給她們。

　　「快走，直接離開，出了火車站就幻影移形。」密雅推了他一把，不讓他回頭，她拉著一位銀發的少年徑直朝人最多的地方走去。

　　那顆銀色的腦袋剛從火車門口露出來，四個布爾斯特羅德家的人就匆匆朝這裡走來，傑米跟他們擦肩而過，沒有任何人意識到那是他們家逃跑的小少爺。

　　這時人群中忽然爆出一陣帶有強烈臭氣的煙霧，密雅在人最多的地方扔了好幾顆糞彈。艾達趁著煙霧的掩護，快步跑了出去。

　　周圍人怨聲載道，以為是哪個淘氣的小子干的惡作劇，回去必定挨父母一頓好打。

　　兩個人追著艾達去了，她向著希思羅機場的反方向跑去，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家裡的小少爺會去搭乘麻瓜的鋼鐵疙瘩。

　　剩下的兩個人停在原地，低聲交談幾句，然後把目光轉向了密雅，他們看到她在下火車之前跟在少爺身後，糞蛋也是她放的。

　　密雅邁開大步往車站出口走去，誰知他們打算在這裡就攔住她，甚至有人在她身後出聲說道，「請留步，史密斯小姐，我們知道你是少爺最親密的朋友。可否借一步說話？」

　　巫師不能在麻瓜面前擺弄魔法，她快步跑了起來，想跑出車站後在小巷之類的地方盡快幻影移形離開此處。

　　車站之外，天空是烏蒙蒙的，雨絲連綿不絕，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急，大街上的麻瓜來來往往，依舊不能立刻離開。密雅沒有時間四處張望哪裡有可容身的小巷。

　　不管了，她衝進了雨中，決定鑽進一個商場，巫師不敢在全是麻瓜的地方對她怎麼樣。

　　雨勢漸漸大了起來，她的頭臉都濕透了，視線也因雨滴變得有些模糊。身旁忽然出現的一股力量將她拉到了一邊，來人舉著把傘，雨傘朝向她的方向傾斜，他低頭看著她，「我告訴過你，我會來接你的，怎麼這麼急就跑出來了？」小天狼星還以為密雅會十分期待地等著他來呢。

　　她把這茬給忘了，眼下幫助朋友跑路比天大，而且確實也沒有真的信，四個月的躲避交流已經讓密雅覺得病床前的約定只是小天狼星開的玩笑了。

　　呆呆看著他，她回過神後就想從小天狼星的手裡抽回自己的胳膊，前因後果太復雜，沒時間解釋那麼多。

　　後面的追兵終於繞開人群趕了上來，他們不依不饒道：「史密斯小姐，請配合一下，少爺的去向只有你知道，我們不得不耽誤你一點時間。」

　　「我不想被抓住。」密雅在小天狼星身後小聲說話。

　　於是他將她推到身後，旁人只能看見傘下藏著一個女孩的身影，傘沿已完全遮住她的臉，只要小天狼星不讓開，就沒人能碰她，「不知布爾斯特羅德家的先生們，今日有何貴干？」

　　小天狼星冷淡地抬起下巴，連點頭示意都不屑做。

　　兩個男巫認識他是誰，小天狼星布萊克的照片曾在被通緝期間傳遍全英各個角落。

　　他們解釋是為了尋找離家小少爺的蹤跡，最近他有些情緒不好，也許從朋友那裡入手能得到最有效的消息。

　　「哦？」小天狼星冷冷說道，「不說史密斯小姐願不願意告訴你們，據我所知小布爾斯特羅德已經成年了，他有權決定去哪裡，任何人都沒有追捕他的權力。」

　　「這關乎我們家族的繼承權一事，他必須回去承擔責任！」高個子男巫質疑道，「這女孩跟你有什麼關系，你為什麼要這麼包庇她？」

　　關系？密雅望著面前的高大背影，尋思畢業後的學生與教授，還能算師生關系嗎。

　　「我包庇她？」他微微抬起雨傘，絲毫不掩飾語氣中的傲慢，「我包庇她又怎麼樣。你們看不清我是誰嗎，趁我沒改變主意前趕緊離開才能最大程度保證你們的人身安全。」

　　他渾然不顧這裡是麻瓜的大街，魔杖已經從袖口滑進掌心，對面的人都注意到了這一點。

　　那兩人開始後退，他們太知道他是什麼人了，坐過牢的人竟然也能做霍格沃茨的教授，鄧布利多一定是老得昏聵了。懷著不甘的心情，他們瞪著傘下露出的長袍一角，最終離開了此處。

　　魔杖輕輕觸碰密雅潮濕的長發，他單手解開她長發上的綠綢帶，烘干咒正小幅度地起著效果，解釋道：「一下子吹干的話頭發會枯得像稻草。」小天狼星讓密雅舉著傘，他們正站在麻瓜電影院外面的角落裡，她不得不踮起腳尖，伸直胳膊，這樣才能遮住小天狼星，他個子可比她高得多了。

　　小天狼星忙活得很有耐心，將濕透的長發一縷一縷地拿在手上烘，一點兒不著急，好像這是什麼很有價值的活計一樣。

　　她踮著踮著，感覺腳有點酸了，又慢慢站回地面，傘被一陣帶著雨的風一吹，她向前撲去，不巧就撲到了對方身上。小天狼星這回沒有讓開，他單手摟住她的腰，然後伸長手臂將即將被風帶走的傘撈了回來。

　　雨傘再度覆蓋在女孩的頭頂，「好不容易才烘干，可別再淋雨了。」他咕噥了一句，把她耳邊蓬松的碎發捋了捋，感覺很滿意，同時也有些驚訝她的頭發竟然已經這麼長了，松開發帶才注意到這黃金一樣的長發已厚密到足夠蓋住後背。

　　密雅一扭頭，像所有年輕又嬌氣的小姑娘一樣不讓別人碰她的頭發。

　　「我的服務連一句感謝都換不來嗎？」他感到有些好笑。

　　密雅不理，她翻翻自己的口袋，又看看兩只手腕，「我的發帶不見了。」那是三年級的時候，艾達跟傑米送給她的手工聖誕禮物，其實是傑米媽媽做的，他們倆添了一些基礎的防護咒語。

　　「在我這兒呢，我還給你，你會跟我說謝謝嗎？」小天狼星揚了揚手中的綠綢帶。

　　她朝前一撲，想直接奪回去，嘴巴卻像蚌殼一樣緊閉，就是不肯說謝謝。他輕輕一抬手就讓她撲了個空。

　　收藏我的專欄了嗎朋友們，速速，謝謝！


第60章 格裡莫廣場12號

　　「上學期我寫信給你，你總對我愛答不理，後來甚至還往身上施了反追蹤咒，連貓頭鷹都沒辦法飛到你那裡去了。」密雅仰著頭看他。

　　小天狼星眼神游移到別處，「你在准備終極巫師考試，不應該分心。而且教職工絕對不能跟學生產生戀愛關系，我得控制著咱們倆之間的線。」

　　行人們早已匆匆躲進周圍的咖啡店內避雨，只有這一把黑傘還堅持在雨中的街道上撐開。他們站在同一把雨傘之下，中間只隔著一把傘柄，雨勢一直沒有停歇，夏天的陣雨忽然有了一直下到晚上的勢頭。

　　「戀愛，戀愛？」雨聲有些蓋過他們說話的聲音，密雅大聲重復他的某個詞，仿佛是因為沒聽清的緣故，但她那流露出狡黠神情的雙眼證明，她是在故意嚇唬他。想到他在學校見著她的背影就會扭頭換個台階走。

　　可不是害怕她嗎？

　　小天狼星這回沒有扭頭就走，他泰然自若地點頭，又重復了一遍，「戀愛。」

　　這倒讓密雅感到有些無話可說。

　　「你之前還說過......哦，那個詞怎麼說來著，『肢體接觸』，現在我們不是師生了，我可以碰你了嗎？」她努力觀察他的臉，想從中找到一絲畏懼或是退意。

　　他的回答非常干脆，「可以。」

　　「那你不要後退，」密雅依舊不信，她覺得他可能下一秒就幻影移形消失在她面前，這種轉折戲碼在他們之間發生好多次了。

　　小天狼星忍著笑，「我不退。」

　　她猶豫了下，然後伸出手，在指尖即將觸碰到他的臉之前，又停住了，密雅眨巴著眼睛看他，有些不太情願繼續下去。

　　這個人總是愛逃跑，他的信用分在她這裡非常低。

　　卻在她即將收手之際，小天狼星忽然捉住了她的手，然後貼在自己的臉上，低聲說道：「碰到了。」

　　掌心是軟的，他的臉頰感受到一片溫熱。

　　「那我們是在談戀愛嗎？」密雅忽然久違地感到了一點點羞澀。

　　小天狼星一本正經道：「我正等著你無情地玩弄我，然後再甩了我呢。」

　　這還是她剛醒時候說的話。

　　「是的，寶貝兒。」密雅直視著那雙灰色的眸子，順勢拍了一下他的臉頰，「你得當心點。」

　　他就不是那種能徹底信任的人，特指在愛情方面。密雅如此想著，我可不能完全相信他。

　　「迷人的小姐，現在想做什麼呢，今天我的時間很充裕，可以一直陪伴你。」小天狼星紳士地請她搭上自己的胳膊。

　　行李已經被縮小放進了手袋裡，她兩手空空，只是有點餓，還有點累，現在已經快接近下午六點了。

　　「今晚住哪兒啊？」密雅提出了戀愛正式開始後的第一個問題。

　　小天狼星提議：「去海德公園旁邊那家旅館怎麼樣？」那是兩年前，他們一起逃到倫敦後的第一個落腳點，麻瓜的旅店很是美觀潔淨，給他留下了不錯的印像。

　　她忽然促狹地微笑道，「速度還挺快，那麼快就要帶我去旅館了。」

　　「如果我帶你去，你會同意嗎？」小天狼星抱臂打量她。

　　？？？

　　「你可以試試，」她笑嘻嘻地靠近他，「你看我敢不敢。」

　　玩這種「敢不敢」的游戲，她絕對不會落下風。

　　他就知道她不會守規矩，只好說給她聽：「淑女不能這樣亂來，你得考量對方的人品，觀察他是一個可敬的男人之後，才能按照正確的順序締結婚姻。」 這些東西肯定沒有人教過她，他有義務教導她。

　　「你知道，我不是個聽話的女孩，對吧？」她轉過身子，等小天狼星給她系上綠綢帶。

　　這可以看成一次戀愛開端的底線試探。他們各方面都相差甚遠，格蘭芬多與斯萊特林的處事方式幾乎沒有重疊之處。而且，她是不會為了愛情刻意順從對方的。

　　紅金與銀綠是兩種固定的學院色彩搭配。可小天狼星看著眼前綠綢帶與金發的搭配，竟也覺得挺不賴的，甚至可以稱得上相當漂亮。

　　密雅感覺後脖頸癢癢的，那是他在調整發帶的位置，指尖不時會觸碰到她的皮膚，「做個好姑娘就那麼難嗎？」他的呼吸撲在她的耳後，似有嘆息。

　　小羊皮短靴踢開一塊腳下的石子兒，她別別扭扭地「嗯」了一聲，「也不是完全不可以，偶爾......也可以。」

　　小天狼星引著她在雨中前行，「只能偶爾嗎？」

　　她搭著對方的手臂，專注地看著地面，「......那就比偶爾再多一點點。」

　　他臨時又改主意了，「不如去我家吧。既然一個月後要去魔法部上班，你需要一個長期住所。不過那裡......比麻瓜旅館差得不少，僅勝在地方大。」

　　密雅臨畢業前得到了一份記憶注銷指揮部的實習生工作。以延續傳統的名義，一些學院的前輩主動地給她寫了推薦信，加上她的成績單，這活兒來得不難。

　　她打算像個普普通通的畢業生那樣在倫敦租房居住，房子還沒找好，此時正需要一個過渡的暫居處。

　　大名鼎鼎的布萊克家族，即便在純血貴族中也是數一數二的高貴門第，密雅有些好奇這座府邸怎麼會不如小旅館。

　　等到真正站在這棟別墅的大廳時，她才明白為什麼小天狼星為何如此形容。

　　這棟房子看起來一半是干淨的一半是陳舊的，干淨的部分也干淨得有限，長桌被草草擦拭過，上面放著散開的《預言家日報》。曾經十分豪華的水晶枝形吊燈上落滿了灰塵，蜘蛛網覆蓋在上面，就像一百年都沒有人打開過它，好給室內舞會增添光彩了。

　　牆壁上掛著一整排皺巴巴的奇怪腦袋，雕花牆紙已經發黃生霉了。

　　室內暗沉的燈光讓人覺得走入了這棟房子差不多算是走進了地下世界，她好想變出一頂礦工戴的照明頭盔，這樣走到哪兒都能看清路了。

　　小天狼星讓她隨便坐，他匆匆上樓去布置客房了，「我不太擅長家務咒語，梅林......我得忙活一會兒了，但我保證會給你弄出一間美觀的臥室。」

　　四周牆壁上掛著許多畫框，裡面的人有些在睡覺，有些睜著眼睛，正以挑剔的眼神觀察她，這個老宅子很久沒有外人到訪了。

　　在原地張望一陣子後，她邁出了探索的步子，一邊走一邊給灰撲撲的地毯念清潔咒，偶爾會看到狐媚子從中冒出來，她猶豫要不要用火燒，但是怕火把地毯燒著，最終還是當看不見，直接走過去。

　　看了這麼多張畫像裡的人物，她已經搞清楚了，這些人應該都是小天狼星的祖先，他們有著統一的黑色卷發，白皮膚，看起來都很端嚴肅穆。只有一張掛在一樓入口處的畫框有點特異，它被簾子嚴嚴實實地蓋住了，密雅打算拉開偷偷看一眼就放下。

　　然後她就跟一個戴著尖頂帽子的夫人撞了個面對面，幾秒鐘後，她完全蘇醒了過來，接著尖聲咆哮著，「泥巴種，肮髒的雜種，玷污我祖上的家宅，快從這裡滾出去！」這咆哮一刻不停，連綿不斷。

　　樓上遙遙傳來小天狼星的聲音，「把簾子拉上，不要碰那幅畫，那是我母親留下來的作品。」

　　她突然懂了這幅畫為什麼要放在這個位置了——驅趕一切布萊克夫人看不入眼的來客。

　　「夫人，冷靜點，我得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你兒子的女朋友，畢業於斯萊特林學院，擔任過權杖的會長。」她一一展示起胸口的銀蛇刺繡，會長標志的徽章，「絕對純血，如假包換。」

　　這個正在大發脾氣的老太太漸漸停下了嚎叫，她沉著臉說道：「欺騙我的人會被狠狠詛咒。」

　　「斯萊特林的休息室在湖底的地牢，透過窗戶能看到水裡的巨烏賊，女生寢室有落地大玻璃窗。」這些細節能佐證她的話。

　　「你叫什麼名字，來自哪個家族？」這個隨時預備發瘋的女士眯起眼睛，此時突然變得異常精明起來。

　　「我的名字是密雅德維朗，來自法國的德維朗家族。」這是她第一次在人前說出父親給予她的姓氏，一股莫名的悸動讓她產生心跳加快的感覺。

　　至少在這件事上，她沒有說謊。

　　誰知道布萊克夫人一聲冷笑，「說謊！你不可能是那個家族的人。小德維朗二十多歲就去世了，他們早就絕後了。」

　　雖然早就知道這個事實，她在一瞬間內依舊有些窒息。

　　「仔細看看我的臉，夫人，如果你見過他，你就會發現我跟他生得一模一樣。」密雅貼近畫框，較真地跟一副畫像計較起來。

　　布萊克夫人打量著這丫頭的臉陷入了回憶，小德維朗的確曾經來這裡拜訪過，他與安多米達曾在布萊克家族所有人的面前舉行過訂婚儀式。

　　那是一個禮貌的少年人，舉止沉穩，不如小天狼星活潑外向，跟雷爾倒是談得來，一切都很好，來自法國的古老家族，有著顯赫的歷史，全家人都很高興。

　　「他有一雙藍眼睛，」她指了指女孩的眼眸，「這裡不一樣。」僅僅只有這裡不一樣。

　　「非常好，非常好，小天狼星這頭黑羊最終還是走回了正軌，他將與純血家族的小姐成婚，你還在斯萊特林念過書！」那時德維朗與布萊克的聯姻沒有成立，非常可惜，但斷掉的姻緣最終還是會重新連結起來，布萊克夫人感到了滿意。

　　火龍終於有了安眠的勢頭，她看著這幅尖叫畫像自願停歇下來後，慢慢將簾子拉了上去，然後快速施了一個封鎖咒語。

　　這下這位夫人沒有辦法衝著來客放聲尖叫了。

　　抱歉，讓您失望了，我可不是純血小姐。

　　等我有了自己的房子，我要把我媽媽的照片也放大十倍，掛在客廳裡。

　　她是一位麻瓜，我是一個有麻瓜血統的女孩。

　　我的weibo名：我是不會對你開槍的  主要發布本人的廢話跟寫作感想，感興趣的可以關注一下昂。


第61章 封塵的臥室

　　小天狼星最終還是沒有收拾出一間「美觀」的客房，他在裡面跟蛇蟲鼠蟻較上勁了，可惜的是這個男人絲毫不精通家政小魔咒，戰鬥類的咒語毀壞了一部分木質家具，附帶著把窗簾給燒起來了。

　　情況越來越嚴重的時候，他放棄了。

　　晚飯是一些冷三明治跟橙汁，來自於附近的麻瓜超市，因為這幢房子裡壓根沒有食物。往常這種情況小天狼星通常是不吃晚飯的，多吃一頓少吃一頓對他來說沒有什麼感覺。

　　「過來，你睡我的臥室，那裡除了灰有點大，別的都完好無損。」他的臥室算是目前整棟房子裡最好的屋子了，小天狼星不讓密雅看客房變成什麼樣子，於是領著她走上樓梯，一直走到最高層樓梯口，昏暗的樓道裡隱約能看見這層樓只有兩間房，他們走入了其中一間。

　　他的臥室非常寬敞，銀燭台上的蠟火照亮了整間屋子，房間正中間是一張雕花大床，四個柱子上垂下來長長的天鵝絨帷幔，屋頂的枝形吊燈投下一片暗影，影子的形狀有點像細細長長的大蜘蛛，除了床上沒有灰，別的地方都覆蓋了一層薄灰。他被證明無罪後應該回到這裡住了一陣子，能看出床單被套是新換的。

　　衣櫃裡偶爾傳來老鼠爬過的悉悉簌簌聲響。

　　密雅有些看呆住了。

　　「就一晚，明天我一定幫你收拾出一間滿意的臥室。」小天狼星再三向密雅保證，他作為一個對生活細節一點兒不講究的單身漢，從沒發覺自己家裡的衛生狀況低到了谷底。好吧，其實以前也意識到這裡不太適合居住，但密雅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失神地站在這個「洞穴」裡，他才真正認識到這裡的情況有多糟糕。

　　「不是老鼠的問題，」密雅上樓後第一次開口說話，「我經常在魔藥課上切老鼠尾巴，給老鼠灌魔藥，拿老鼠做實驗。我不怕老鼠。」真正的女巫怎麼可能怕老鼠。

　　她高高地抬起手，指向右面的牆壁。這間臥室基本是用金紅兩色裝飾起來的，格蘭芬多的徽章、旗幟、盾牌，隨處可見，幾乎覆蓋了牆壁的每一面。除了右面，那裡貼了一些......比基尼女郎海報以及摩托車畫報。

　　來自於麻瓜刊物，因為那些人物都不會動。

　　「你喜歡穿比基尼的金發女郎。」密雅仿若看透了一個秘密一樣了然，「她們都有長長的卷發。」

　　平心而論，少年小天狼星的愛好跟一些荷爾蒙爆棚的麻瓜壞男孩基本沒差別，賽琳弟弟盧卡斯的臥室裡，這種海報可多了，美女跟機車是標配。密雅都見怪不怪的。

　　小天狼星的第一個反應是揮動魔杖，想把這些東西瞬間清除掉。

　　咒語帶著閃光撲上牆壁——海報毫發無傷。

　　他跟他媽媽的思路真的很一致，母子倆都喜歡用永久粘貼咒來表達態度，咒語實在是有些過於成功了，密雅懷疑直到這棟房子倒塌那天，興許幾百年以後，這些海報都不會消失。

　　她站在大幅海報之下，擺了個跟比基尼女郎一樣的pose，高抬手臂，單手攏起長卷發，對著前方來了個飛吻，「怎麼樣，我的姿勢跟她很像吧？我也有比基尼，上回你還看到我穿的呢。啊，在我行李箱裡，改天再穿給你看一次！」

　　他當年這麼做的原因只是為了氣他媽媽，格蘭芬多旗幟的效果還不錯，但還不夠極端，於是他就想到用他母親口中「極度不雅」的照片來裝飾房間。

　　無論布萊克夫人如何大發雷霆，他都沒有一絲後悔，當時甚至覺得，他一生一世都不會為那次的傑作感到後悔。

　　但他現在真的後悔了。

　　小天狼星抹了把臉，悶聲說道：「不像，不看，你快點乖乖上床睡覺。」

　　「我覺得我的外形跟你的審美意外地貼合啊，對不對？」密雅興致勃勃地指著海報上的慵懶女郎。難怪他曾經耳朵發紅，偶爾看著她發怔，這個事實讓她挺高興的。

　　「要怎麼樣你才肯睡覺？」小天狼星拉過一面獅子旗幟，把它罩在牆壁的海報上，算是馬馬虎虎遮住了。用清潔咒把家具邊角的灰塵跟蜘蛛網都除掉，他勉強打掃出了一副還算能住的樣子。

　　密雅走到他身前，擋住他試圖捉老鼠的動作，她閉上眼睛仰起臉，「親一下，我就睡覺。」

　　這是一種確認，她想搞明白他到底在玩什麼把戲，怎麼突然想跟她談戀愛了。如果還把她當孩子看待，她可不想繼續受他這種照顧。

　　十七歲的她既已成年，又剛剛畢業，正迫不及待奔向廣闊天空，想要以獨立個體的身份生活在這個世界。

　　如果他要做好叔叔，那麼他們每周可以共進晚餐一次，聊聊生活聊聊工作，僅此而已。若是做戀人，她倒是可以接受他的「好女孩守則」，不跟男孩子亂來，一心一意只喜歡他。

　　懷著這種堅定的念頭，她閉著眼睛等待小天狼星的答案。

　　閉眼等了有一會兒，什麼都沒發生，密雅隱隱失望起來。

　　忽然——他捧住她的臉，在女孩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個吻，他的動作很慢，溫柔而流連，左邊的臉頰，然後是右邊，最後柔軟的嘴唇停在密雅右邊小小的梨渦處，就那樣貼著不動。

　　過了一會兒才以這樣親密的姿勢開口說話，「不止一下，親了三下，你介意嗎？」

　　密雅閉著眼睛，臉色緋紅，細聲告訴他，不介意。

　　小天狼星見她終於老實下來，有些慶幸她沒有更高的要求，「睡覺吧，我們明天還能見到。」

　　誰知女孩上前一步，緊緊抱住了他的腰，「你沒騙我，原來是真的戀愛呀，我以為你又逗我玩兒呢。」

　　這話讓小天狼星產生了一些模糊的感覺，到底算真的還是假的，他們之間並沒有障礙了，如果真的戀愛，又有什麼錯呢？

　　每回她笑起來的時候，臉頰上那個小小的渦都會吸住他的目光。她的笑容像純真甜美的蜜糖，只是她很少那樣開懷大笑，剛才他終於觸碰到了。

　　「怎麼會是假的呢？」他不由自主抱住了她，「我不會騙你的。」如果某天她會這樣熱情地擁抱另一個男人，仰著臉等另一個人吻她，想到這裡，小天狼星才承認，他絕對不希望看到這畫面。

　　這是鐘情於他的花朵，不應該拱手讓給別人。

　　入夜，密雅躺在那張四柱雕花大床上迷迷糊糊睡著時，那兩個人的面容終於在她腦海中重合在了一起，十幾歲的少年，成年的男人，全都是他。

　　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縈繞在她將睡未睡的大腦中，猩紅的獅子旗還沒褪色，屋內的擺設未曾改變，仿佛少年在這張床上醒來後，第二天會繼續神采奕奕地跑出門跟朋友們混在一起，但等到他歸來的時候，流水般的時間轉眼間已經過去十三年了。

　　好似神的惡作劇。

　　夢境是短暫而荒誕的，凌晨醒來後她在床上躺了半晌，隨後穿著睡裙下了床。這棟別墅最高一層只有兩個房間，另一個房間的人，她知道他去了哪裡。

　　輕輕推開那扇門，她的目光在門牌上停留了一瞬。這是雷古勒斯的房間，她見到他的時候，他還是一個十四歲的小男孩，就像哈利一樣。

　　房間內部比小天狼星的那間要小一點，那熟悉的配色讓密雅禁不住露出了微笑，漂亮的銀綠旗幟隨處可見，是我們的斯萊特林風格。

　　床頭下貼著許多泛黃的剪報，粘成不規則的拼貼畫，都是黑暗公爵的新聞。

　　密雅曾想過，如果身處那個時代，統治巫師世界的黑暗公爵向她遞出橄欖枝，她會有膽量拒絕嗎？不知道，但如果追隨他，她就能夠站在新世界的最高處。

　　一個已經逐漸不能站在中心位置的家族，隨時面臨衰敗的可能。作為最後一個繼承人——雷古勒斯必須守衛它，為了再現它往日的榮耀，他付出了一切。

　　霍格沃茨圖書館裡的舊報紙就像他們這些人的預言書，所有的結局都已明了。

　　【布萊克家族唯一繼承人小布萊克於近日失蹤，下落不明。】

　　【法國德維朗家族末裔，涉嫌參與食死徒活動，已確認死於古靈閣大火。】

　　盧修斯全身而退，西弗勒斯逃過審判。

　　曾經的那個斯萊特林小團體內，有的人僥幸逃脫，另一些則是走向了終結。

　　「愚蠢的報紙，蠢透了，全是一派胡言。」密雅低聲自語，因為她不相信自己的父親是食死徒，就憑借那張照片後的一句話，她就相信他絕不可能是。

　　真正的食死徒怎麼會愛上麻瓜姑娘呢？她寧願相信都是世人的誤讀，就像小天狼星曾經蒙受的冤屈一樣。

　　在雷古勒斯的房間內佇立了一會兒，她用魔杖清除了灰塵跟蜘蛛網，出門前將臥室的門鎖了起來，再把門上掛著的名牌用手扶正。

　　這間房間如果能夠一直保留原狀就好了，她如此希望。

　　睡意已經徹底離去，她梳洗好後換上一身麻瓜的衣裙，下樓點燃了許久未開的壁爐火焰。火焰升起，照亮了屋子，她才發現這棟房子裡還居住著另一個生命。

　　那是一個老得毛發發白的家養小精靈，穿著一條髒得看不出家徽的茶巾，正縮在角落睡覺。他被火光驚醒後，從角落裡慢慢爬起來，瞪著坐在主座上的年輕姑娘。

　　「那是女主人貴客的座位，你不能坐。」它審視著密雅，咕噥著：「她是少爺帶回來的女人，不規矩，沒有教養，穿麻瓜的衣服，一定是個泥巴種。」

　　密雅也望著它，之前的話她都沒有什麼反應，只有最後一句，她豎起食指，放在唇邊，「噓。」

　　然後克利切就像被咒語封住了喉嚨一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它也因此震驚起來，只有這家的主人才能對它下命令咒語，她怎麼可以？

　　「換一身干淨的.....茶巾。」這是她下的第二個命令。克利切被咒語驅使著離開了客廳。

　　她原以為這個小精靈可能不喜歡麻瓜，或是混血巫師，但後來看到它對小天狼星的待遇，她才明白它更討厭這家的大兒子.....

　　桌上散開的報紙是前天的，她隨意翻了翻，

　　【彼得佩迪魯於上周越獄，阿茲卡班存在重大漏洞......】

　　後面的新聞她一個字也看不下去了，不詳的預感讓她感覺壁爐的火光似乎失去了作用，無法再驅散早晨的寒意。


第62章 金色飛賊

　　小天狼星以為自己今天起了個大早，他准備給這間老宅的客人弄出個像樣的早餐，以彌補不太良好的住宿環境。

　　昨天晚上的事在他身上也產生了影響，他走路的步伐變得異常輕快起來，這是不常見的，哪怕魔法部宣判他無罪的那一天，他也沒有心情如今天一般格外地煥發。

　　結果來到客廳的時候，他發現密雅已經坐在椅子上了，而且......看起來並不像他這樣愉快。女孩十指插入長發，撐住腦袋，低頭對著過期報紙發呆，悄無聲息地保持這樣的姿勢很久，連他的到來都沒有察覺。

　　他有些後悔下樓的時候沒換上得體的巫師袍了，腰間隨意系著根長袍帶子，這身鑲深紅絨毛邊的晨衣大敞著領口，實在有些不修邊幅。

　　「在看什麼呢？」小天狼星清清嗓子。她今天不太開心，也許是昨夜沒睡好，誰住在這種老鼠亂爬的地方都會難受的。

　　密雅抬起頭，卻一言不發，臉色蒼白得幾近透明。彼得佩蒂魯是小天狼星的仇人，她的緣故，最終讓他逃出生天了，她可能搞砸了一件大事。

　　他走到她的身邊，一眼就看到了報紙上的新聞。這件事他幾天前就知道了。既然他能用阿尼瑪格斯逃出阿茲卡班，彼得變成老鼠後做這件事只會比他更加容易。阿茲卡班全境依賴攝魂怪管理，這種制度本身就存在巨大隱患。

　　將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小天狼星想要開口告訴她，不用怕，彼得佩蒂魯即便越獄也是翻不出浪花的。

　　密雅卻因為他的舉動顫抖了一下，似有畏懼。這讓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那時候他為了掃清復仇的障礙，在尖叫棚屋裡對她十分不留情面。

　　而他事後除了對她說「謝謝你」、「對不起」，還沒有真正為她付出什麼。

　　他這樣不值得憐憫的人，最後卻被她拯救了。

　　張開口，他想要說點什麼，卻發覺口干舌燥，吐字艱難。於是只好在她身側單膝跪下，環住她的腰，柔聲說：「嘿，沒事的。即便他僥幸逃出來了，總歸有一天也會被抓到的。」

　　密雅低頭看他，「你會怪我嗎？」

　　「怎麼會？」小天狼星訝異地探尋她的面容，想確認她是否僅僅在意這個原因。

　　女孩在他眼裡陡然變小了，小成了幾年前那個小小姑娘的樣子。那天她去古靈閣一趟後，高高興興地買回了一件手掌心大小的麻瓜電子產品，玩了一會兒卻不玩了，跑過來試探他會不會因此生氣。

　　他當時沒有深思過這件小事的原因，其實他應該想到的。

　　小天狼星收緊了手臂，讓她跟自己靠得更近一些，「沒有的事。你是我見過心腸最善良、頭腦最機敏的斯萊特林小姑娘。作為一個被你親手拯救的人，我有什麼資格指責你呢？」

　　密雅看著像大狗狗一樣守著自己的小天狼星，她微微笑了，但是笑容裡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憂郁。

　　這不語的憂愁幾乎讓他隱隱地坐立不安起來。因為他想起了伯母的話，她總是訓誡過家中的三個女兒，大家閨秀們切不可讓七情六欲上臉，尤其記住，憂愁的微笑在未婚少女身上是不吉的，那是早夭的征兆。

　　女孩的身型仿若纖細的藤枝，似乎任何風霜雨雪都會讓她無法延續到完全盛放的一刻。

　　於是在她垂首沉思時，小天狼星低聲問她，「昨天我給了你三個吻，今天你願意給我一點回禮嗎？」

　　密雅嘴角揚起，果然露出了一絲頑皮的笑意，「那你站起來。」

　　卻沒想到小天狼星拉開旁邊的桌子，輕輕松松就把她抱了起來，然後直接讓她橫坐在了他膝上，「好心腸的小姐，我等著呢。」

　　這舉動似乎讓她很驚訝，怕坐不穩倒下去，她急急地抱住他的脖子。

　　再側身望他一眼，很意外的，這時她忽然放聲大笑了起來。

　　以小天狼星的經驗來說，此情此景下，女孩的這種反應真的很不常見。本應該進入一個「浪漫時刻」，她卻咯咯笑了起來。

　　雖然不理解這瞬間的反應，小天狼星看著她再度綻放出的那種燦然笑容，如同一大叢玫瑰在他眼前一齊綻放一樣眩目。他禁不住也笑了起來。

　　密雅笑夠了，湊過來「啵」、「啵」、「啵」，就像他昨天做的那樣，在額頭臉頰連連親了三下。情人間的親昵方式，她完全照著小天狼星的動作學習，在她看來，這就是最好最甜蜜的吻。

　　真是個純真的小姑娘，小天狼星被她像小鳥一樣啄過之後心想著。

　　「謝謝您的回禮，我感到幸福極了。」拿起她的手放在唇邊，他又親了一下。

　　這舉動又把她逗開心了，密雅笑了一陣後自然地說道，「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一點沒變。」她想起了那場黑暗中的決鬥，他也是這樣親她的手，以引誘來迷惑人心，小天狼星總是這樣。

　　「之前我可沒這麼做過。」小天狼星誠實地說道，「也沒有對別人這樣做過。」

　　好滑頭的男人，密雅只笑盈盈地望著他騙人，不點穿他。

　　她低頭撥弄著他晨衣領口上的毛毛，接著順勢倚在小天狼星的胸膛上，長長嘆了口氣。

　　「我的好姑娘，到底什麼事讓你這麼為難？」小天狼星見不得她悶悶不樂地長吁短嘆。

　　「那位大人的忠誠信徒們全都關押在阿茲卡班，眼下偷跑出了一個。佩蒂魯心狠手辣不用多說，他曾經殺死過十幾個人，而今窮途末路，四處都在追捕他，我害怕......在這種情況下他會去做一些可怕的事，來保全自己的性命。」密雅在敘述中推測，擔憂的事逐漸構建成型，不由感覺到寒意侵襲全身。

　　「如果因為我的魯莽，將潘多拉的魔盒打開了，那該怎麼辦？」密雅悄聲道。倘若他再次殺人.......是否是她的錯？

　　小天狼星知道，伏地魔的確是被彼得復活的，但歷史已經改變了，小克勞奇被傲羅們生擒，沒有人能夠將哈利帶給伏地魔做祭品了。四年級過去，塞德裡克活得好好的。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密雅的擔憂不無道理，一個人過於聰明就會比普通人煩惱更多。

　　「想想看，如果你沒有將他送進阿茲卡班，我依舊是一名逃犯，現在也許在某個山洞裡啃雞骨頭吃呢。你是為了我才做這種事，你拯救了我。

　　所以不要憂心，哪怕魔盒真的打開了，所有的責任都在我身上，與你無關。」小天狼星說得非常認真，並沒有拿玩笑話糊弄她。

　　「況且，你應該知道我不是泛泛之輩吧。只要他出現在人前，我會捉住他的。」

　　密雅搖了搖頭，「也不是你的錯，作惡的人才擁有罪孽。」但她為他的話，稍稍感到輕松一些了。

　　躺在小天狼星的胸口，她能感覺到他體內的熱力源源不斷地傳達到她身上，暖洋洋的。他是很厲害的，會很多咒語，技藝高超，一個頂頂了不起的巫師。他解決不了的事，那還有人能解決嗎？

　　「你困了嗎？」見她呼吸漸漸變得悠長而均勻，小天狼星摸摸她的臉頰，不如把她抱到床上再睡會兒吧，等她醒來的時候，他的早餐正好就可以給她端上來了。

　　密雅五點左右就醒了，確實有點發困，但她掙扎著睜開眼睛，「沒有！」

　　半睜著眼睛，睫毛因困意一撲一撲的，隨時都要閉上眼皮，她就這樣保持著強打精神的樣子，不肯去睡覺。

　　「好，那咱們再說會兒話。」小天狼星放低聲音，低得就像不欲驚醒眠龍一樣小心。

　　他沒話找話道：「第一次見你穿這麼素淨的麻瓜裙子。」白襯衫，灰藍色格紋百褶裙，有點眼熟，應該很多麻瓜女孩都這麼穿。但他記得她從前很愛穿顏色鮮艷的花布罩衫。

　　「這是賽琳的舊校服，她送給我了。」密雅迷糊地回他，准確地說，是賽琳的高中舊校服。

　　小天狼星卻很驚訝，「你穿別人的舊衣服？」這在他看來是不可想像的。

　　「嗯。」密雅擺擺手，「我一年也穿不到幾回麻瓜衣服，我是女巫，沒有必要專門買那些。」有一陣賽琳很愛穿超短裙，破洞絲襪，露臍裝，她也接收了不少。

　　這讓小天狼星好受了一些，不願意買跟沒錢買是兩碼事。

　　「你可以一直住在這裡，跟我住，我會把這棟宅子打掃干淨......」小天狼星對這些事計劃得很好，他准備向亞瑟的夫人討教大掃除跟做飯的技巧。

　　密雅半夢半醒間告訴小天狼星：「不用了，我已經找好房子了，在倫敦的一個大學城附近，那裡有很多公寓。」

　　她不是很喜歡他的嗎，小天狼星蹙眉，並且深感疑惑，很喜歡難道不應該期望跟他住在一起嗎？

　　瞧著她就快困得神智不清了，他趁機在她耳邊問道，「你喜歡我嗎？」

　　密雅淺淺笑著，點點頭，雖然是閉著眼睛的。這讓他感覺非常不錯，又接著問，「有多喜歡？」

　　她用手比劃了一下，據小天狼星看，大約有一米寬。雖然這還不賴，但沒聽到她親口說，他還是有點在意，「傑米呢？」

　　一米寬度不變。

　　「艾達呢？」

　　還是一米。

　　這麼說，密雅對他的喜歡就跟對朋友的是一樣啊？

　　奇怪的求勝欲讓他很是不甘心，「我是特別的嗎？」

　　她好一會兒不說話了，就在他以為她已經睡著的時候——「是的，你是金色飛賊。」密雅冒出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他們走了，去國外了，我會慢慢習慣。但我想抓住小天狼星，不要走。」

　　這句話就像投進湖水的石頭一樣，「撲通」一聲，掉落在他心間。小天狼星終於得到了一個想要的回答，他輕聲說道：「好的，我同意。」

　　友友們，大家好。日更只能到目前為止啦，存稿已經用光了，線下生活也變得繁忙起來。後面會暫停一段時間，我得好好理理後面的思路，准備好的時候會恢復更新的。如果有朋友還想看，可以看看我的原創完結文《樂園》，包好看。三個月後，再會！


第63章 麻瓜生活（上）

　　雙層巴士在晴天紅得格外分明可愛，很是貼近卡通動畫片裡的玩具車。倫敦的雙層巴士是露天的，上面一層沒有車頂覆蓋，乘客抬起頭就能看見碧藍的天空。

　　「這是我第一次坐倫敦的雙層巴士呢！」密雅拍拍面前的欄杆，四處張望，上一層除了唯二的兩個位置被占據，其他地方都空蕩蕩的。今天是周一，麻瓜們都要上班。

　　小天狼星懶洋洋地伸長胳膊，搭在她身後的椅背上，腦袋後仰，感受著這麻瓜公交車的慢速移動，有時候會遇上交通堵塞，車停在那裡半天不動。

　　「真是個鄉下姑娘。」他歪過頭說道。普普通通的公共汽車都能讓她興奮成這樣。

　　自打他們生活在一起，小天狼星把密雅當成戀人對待後，說話再也不注重師長風範，他很喜歡以一種促狹的語氣說話，這也許就是他本來的習慣。

　　她倒是不生氣，一臉天真地說：「我出生在薩裡某個小鎮，那裡跟倫敦確實不好比，但是不算鄉下，應該是郊區。」

　　女孩深金色的長發不時被戶外的風吹起，他捻起一縷，放在鼻端輕輕嗅了嗅，有一股幽幽的蜜香，「郊區姑娘，那我們今天就好好逛一逛倫敦。」

　　「所以你算是倫敦出生的城裡人嗎？」她上下打量他，然後眼珠一轉：「我不信。你肯定沒去過電影院，也沒進過西餐廳，更沒有去過西區的劇院。」

　　大多數巫師都聚集鄉村地區，如戈德裡克山谷，很少有人願意住在倫敦。除了一個主要原因，倫敦的房子異常昂貴，一般人買不起。另一方面，巫師住在倫敦會感到冷冷清清，由於少有同類願意花大錢在首都買房，鄰裡住滿了麻瓜，對他們而言幾乎是離群索居了。

　　布萊克家族就不在乎這種清冷。哪怕再清冷，他們也不會踏上麻瓜的地盤。

　　「你太小看我了，我知道電影院，就是看電影的地方，餐廳我也去過，我還去過酒吧呢。麻瓜劇院倒是沒去過，我跟詹姆騎著摩托漫天飛的時候路過那裡一回，門口都是一些頭發花白的老年人。我們以為那裡是老年人才能去的地方，然後就離開了。」小天狼星侃侃而談，表示對這些地點了如指掌。

　　她機敏地捕捉到了一點：「所以，你知道電影院，但是沒進去過，對不對？」

　　哪個男人都會想在女朋友面前表現得博學多識，小天狼星也不例外，他摸著鼻子顧左右而言他起來。

　　密雅忽然興衝衝地決定了：「我們今天去看電影吧！」他們出來本就沒有計劃，走到哪兒算哪兒。

　　小天狼星牽起她的手，「還記得那天避雨的時候，我們站在一家電影院外面嗎，就去那家，怎麼樣？」

　　正要幻影移形的時候，密雅卻搖著頭拒絕了。

　　「咱們來一個挑戰吧，看看誰能堅持不用魔法過完這一天，你想不想參加？」

　　幾乎難以想像哪個巫師可以在一天內不用一次魔法。只有啞炮能做到吧，但啞炮的生活是很艱難的。

　　「我帶你見識一下普通人的生活方式，過完這一天，我們才可以下結論，麻瓜的日子到底好不好過，要不要嘛。」密雅告訴他，這是一種探險，只有涉及性命之憂的時候才可以動用魔法。

　　她還沒怎麼游說，小天狼星忽然就來了精神，「我倒是想看看麻瓜的世界會有什麼危險，難不成他們也有火龍嗎？」

　　密雅嘻嘻哈哈差點笑倒在他身上。她發現這個男人真的很容易被控制。

　　正當她教他怎麼叫停公交車，「要記得按下欄杆上的紅色按鈕」，底層車廂忽然起了陣不小的騷動，一個女人尖叫了一聲之後，巴士來了個急剎車。小天狼星緊急抱住了密雅，她才沒摔倒在地。他的反應比她要快得多，魔杖已經握在了手心裡。

　　他們快步走下樓梯，才發現原來是一位老人突然疾病發作，在座位上抽搐，接著，他倒在了地上。一層除了司機，還有一位被嚇壞的中年女人，她捂著嘴巴，神色驚恐。

　　老人無力地癱倒，手顫巍巍地指著大衣口袋的位置，司機跟那位女士都不敢上前，密雅趕忙跑過去在他的口袋裡翻找起來，她找到了一瓶速效救心丸。

　　擰開瓶蓋，把藥丸塞進老人口中，過了一小會兒，他的胸口漸漸不再劇烈起伏。小天狼星將老人從地上扶起來，拍了他後背三下，幾分鐘後老人的臉色看起來明顯好了不少。密雅注意到小天狼星藏在手心的魔杖，這大概是一種醫療咒語。

　　司機把車停到了汽車終點站，他下車急匆匆地去喊人來幫忙，女乘客驚魂未定地隨他一道離開了。司機拜托小天狼星跟密雅照看老人一會兒，他馬上回來。

　　「謝謝你們，多謝。」這個老人已經頭發花白，遭了一通罪之後，他感到十分疲憊，「我是一名神父，待會兒要去主持一場婚禮。上帝原諒我，這把老骨頭今天可能要耽誤事兒了。」

　　小天狼星意味不明地看了密雅一眼，即使不用攝神取念她都能讀出來什麼意思，你瞧，如果他是一位巫師，下一秒就能抵達目的地了。

　　「您可以打個電話，告訴他們今天的情況，然後請別人來幫忙。」密雅給這位神父老爺爺提了個建議。

　　他苦惱地想了想，「我......記不住號碼了。」

　　「我是從另一個教區趕來的，恐怕沒有人會通知那對新人，我今天來不了了，他們會一直等我的。天啊，不敢相信事情會變得有多糟糕。」神父爺爺愁眉苦臉地盤算著，始終想不到好的解決方法。

　　「請問，你們二位，今天忙嗎？」他把目光投向這一對救了他性命的男女，有了新主意，「這事兒對於一對新人來說非常重要，我不想讓他們失望。不會耽誤多少功夫，可否......」

　　一男一女最終在底站下車，周圍的風景從水泥建造的鋼鐵森林變成了真實的森林。

　　小天狼星手裡多了一個小行李箱，那是神父先生交給他的東西。他懇求他倆去婚禮現場一趟，幫他帶話，告訴他們他來不了了，主持婚禮的神父禮服就在箱子裡，這可以證明他們所言非虛。等教區派新的替補神父到現場，正好有現成的禮服給他。

　　密雅抬頭瞧瞧他，他也低頭看看她。

　　還沒等她說話，小天狼星就老成地說道：「剛才那下不算違規，我們說好的，涉及性命之憂的時候才可以動用魔法。剛才就差點出人命。」

　　其實她還沒想好怎麼忽悠呢。真沒想到這個男人求勝欲這麼強......

　　「我問過人了，目的地不遠，再坐三站路就到了。」小天狼星看看手表，距離婚禮還有一段時間。

　　看來他今天真的打定主意不用魔法了。

　　在露天婚宴對面的公交站下車後，密雅低頭瞧瞧自己，白襯衫跟百褶裙，外觀沒什麼奇怪的。小天狼星穿著一件卡其色風衣外套，完全照搬某個路人的著裝，這身風衣是他一手精湛變形術的成果。

　　人群都向婚禮現場湧去，那是一座花卉盛開的小公園，青翠的草坪上早已搭建好為賓客准備的大片席位，每張白椅後背都綁了一只彩色氣球，遠遠望去姹紫嫣紅一片。一張張小圓桌上堆滿了小山似的食物，香檳堆成尖尖的塔，還有三層高的婚禮蛋糕，能看出婚禮的主人操辦起活動十分用心。

　　沒有看見新娘，一位穿黑西服的男士站在中間主持大局，他看起來忙得不得了，很多人都來跟他打招呼，他要一一指點客人們去預定好的位置落座。

　　「今天這樣的大日子，到現在還不露面？安德魯娶的這位妻子，嘖，我們早就討論過了，終歸上不得台面。」幾位穿著考究的老婦人聚在一起說話，「出身底層家庭，十八歲就結過一次婚，還帶著一個女兒，後來又離婚，沒上過大學，真不知道安德魯怎麼想的。」

　　密雅帶著小天狼星穿行在人群中，冷不防聽了這麼一耳朵，她忍不住停下想再聽兩句。

　　「那個老太太講話口氣有點像我姑婆，不過我姑婆會拿鞭子猛抽不聽話的孩子，壓根不讓他結成婚。」小天狼星悠悠閑閑地開口，少時的回憶湧上心頭，他發現不管走到世界哪個角落，始終很難找到在法度嚴明方面超越布萊克家族成員的人。

　　密雅發現了問題的關鍵，「那個老人是天主教的神父，就是說這家人也信天主教。天主教是不承認離婚的。所以理論上他們不會派神父到這裡來證婚。」

　　「雖然聽不太明白你在說什麼，不過我猜那個老人是一個例外。」小天狼星看向前方的蛋糕跟香檳，好像突然回憶起了什麼，「麻瓜的婚禮應該在一個尖頂房子裡辦的，教堂，啊，是這個詞兒。他們在戶外辦，這可有點奇怪。」

　　「離婚的人去不了教堂。你怎麼知道這個詞兒的？」密雅饒有興趣地問他。

　　小天狼星笑著說，「我參加過詹姆的婚禮，那時候我還是伴郎呢。莉莉的姐姐特別不喜歡我們這些人，她說如果正式婚禮的時候我們再這樣嘻嘻哈哈就沒有資格站在新人旁邊了。」

　　她牽住他的手，與他五指相扣，像是怕他會走丟一樣，她握得很緊。他們找人少的小路慢慢走。

　　「那你最後克服了笑容失控征嗎？」

　　「忍住了，我一想笑就會努力回憶七年級的時候撞斷門牙那件事，萊姆斯有一天......咳咳，總之挺痛的，這事兒成功讓我笑不出來了。」

　　他們找到了短暫休息中的新郎，他正在台下跟人打電話，密雅沒想到電話線還能拖到室外來。而小天狼星左右研究，這個人在自言自語些什麼呢。

　　「這麼說布朗神父來不了了嗎，還有別的神父願意來嗎？請務必，一定再派一位神父過來，今天是非常重要的一天。」電話掛了，名叫安德魯的男人揉了揉太陽穴，坐在椅子上發呆。

　　當小天狼星一往無前地走上前，准備跟這個完全陌生的男人搭話時，新郎似乎把他誤認成完全沒印像的親戚了，因為他妻子也擁有一頭黑發。

　　一通莫名的寒暄過後，新郎忍不住對著這個態度可親的先生倒了幾句苦水，主要因為小天狼星用力拍了拍他的背，豪氣地說道——「你這天底下最最幸運的小子，祝你新婚快樂！」裝得好像他們倆從小住在同一個學生宿舍一樣。

　　密雅觀之，不免覺得有點過頭了。

　　「教會那邊說地鐵線正在大罷工，替補神父可能堵在路上了。老天爺，這不可能是真的。我知道他們不想來，之前我說盡了好話，只有布朗神父一個人同意我的請求。唉，也許我不該強人所難，希望他一切安好。」

　　小天狼星這輩子只見過兩個穿著麻瓜禮服的新郎，一個是詹姆，另一個就是眼前這人。婚禮應該是一個男人一生中最值得高興的一天，被所有兄弟們簇擁著迎娶心愛的人，任何事都無法阻止他們傻乎乎地發笑。

　　得不到這種幸福的男人未免有些太可憐了。

　　小天狼星審慎地掃了密雅一眼，她正站在一邊假裝欣賞剛開的大波斯菊。結果他發現她也在看他，而且她點了點頭。

　　他不確定是不是那個意思。如果做魯莽的事惹惱了她就不好了。雖然他比自己的小女朋友大十八歲，但他很在意她的感受。

　　密雅瞧著遠處說閑話的人們，做了個表達不滿的鬼臉，用唇形說出幾個詞，「去做你想做的」。

　　意外得到她的支持，這讓他一下有了干勁。

　　密雅的本意是認可小天狼星用點無傷大雅的小咒語，比如把誰的鑰匙變消失，讓人晚上回家開門的時候急得要死。

　　但她沒料到，這個男人為了實現「贏」這個目的能做出什麼樣離譜的事。

　　「兄弟，你相信嗎，既然你是今天最幸運的小子，那麼遇上再難的事兒都會有幸運之神來助你一臂之力。」小天狼星在對方震驚的眼神中不急不忙地拿出那件米色白底印紅色條紋的長禮服出來，「你們不會失去證婚人的，因為——我就是替補神父。」

　　說實話，密雅在不遠處也看呆了，她看著那個人當場換上神父禮服，坦然接受新郎感激涕零的擁抱，還在被人擁抱的間隙衝著她自信地笑，這估計是說，我有本事搞定所有人。

　　如果她虔誠的外婆還活著的話，知道她男朋友做這樣荒唐的事兒，一定會當場阻攔她這段愛情的。密雅十分確信。

　　通知通知，復更了！今天雙更，十點還有。

　　我也沒有料到我一個月就寫完了哈哈哈，想把友友們都喊來吃飯了，可惜沒有通知渠道。大家感興趣的話可以關注我的weibo:我是不會對你開槍的，方便獲取新消息。


第64章 麻瓜生活（下）

　　勞拉作為婚禮上的新娘，早已穿好了一身繁復的白婚紗，她理應被伴娘環繞著畫一個精致的妝，然後小憩片刻，等待以最佳的狀態在儀式上大方亮相。但實際上她做的事並不比丈夫做的少。

　　丈夫在場內招待客人，她在公共電話亭給科勒夫人打電話，苦苦懇求她今天一定要來現場參加婚禮，科勒夫婦——也就是丈夫的父親跟母親。他們是體面家庭出身，父親是律師，兒子當醫生。因此這對夫婦從沒想過讓兒子娶一個醫院的夜班接線員做妻子，還是二婚人士。「簡直是恥辱，」人們都這麼說，她都知道。

　　勞拉一無所獲地掛上了電話，努力把難聽的話從腦子中過濾出去，她來到丈夫身邊，與他交換消息之前，幾乎要哭出來了。親人不來，神父也不來，這還能叫婚禮嗎？

　　結果丈夫興衝衝地跑過來擁抱她，激動地告訴她，事情解決了，神父到了！

　　「我已經讓我妹妹去學校接芭芭拉了，一定會把她接來的。」芭芭拉不喜歡這個繼父，她說過在這個家裡，有他就沒她，這話讓勞拉十分傷心。但安德魯對她總是很有耐心。

　　眼下最糟糕的局面因為神父的出現，變得不是那麼糟糕了，勞拉希望女兒能來，但她不抱指望，因為芭芭拉是個性格很強硬的女孩子。

　　而救場的神父現在也挺忙活，小天狼星正躲在角落聽密雅給他說神父證婚時的誓詞，「你得記住啊，知道嗎？」

　　「我知道怎麼做，我參加過麻瓜婚禮。」雖然他什麼也不是，什麼也不懂，但他就是十分的自信。

　　密雅心想，真虧了我的喜愛給他加了一層濾鏡，不然.......好想狠狠掐他一把。「那也是快二十年前的事兒了，我問你，前天晚上我們吃的配菜是蘑菇還是蘆筍？」

　　小天狼星走過來拿袖子給她扇風，「熱嗎？中午太陽出來，你都出汗了。」他關切地看她額頭冒出的汗珠，然後換個位置，他站到太陽大的地方給她擋擋光。這叫密雅又一點兒氣都生不出來了。

　　儀式即將開始，密雅不得不離開了他。

　　小天狼星朝她揮揮手，「你放心吧，我肯定能做好。」說實話。他還真不記清是蘑菇還是蘆筍了。

　　科勒家族這一脈信奉的是天主教，他們的婚禮、嬰孩洗禮、葬禮，乃至周末上教堂做禮拜，面對的都是固定的幾位神父。

　　大多是嚴肅板正的中年男子，或是上了年紀的老先生，如布朗神父一樣。

　　更多人以為安德魯跟勞拉很可能請不到神父到場，至於原因，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這位新來的神父打破了人們的固有印像，他有些......特別。

　　三十幾歲，面貌特別的英俊，頭發黑得像是個意大利人。他身穿長袍站在台前，神情沉著而冷靜，灰色的瞳孔專注地看向前方。他的存在吸引了很多賓客的目光。

　　於是觀禮的賓客們除了小聲私聊這對不對等的夫婦，也分出一些空當給了這位新來的神父，他是什麼來歷，怎麼從來沒見過？

　　密雅正坐在一個不顯眼的位置，男方以為她是女方的人，女方以為她是男方的人，竟沒人察覺她是個毫無關系的陌生人。

　　小天狼星盡力保持肅穆的面孔由於瞅見了她，不自覺地露出了一個微笑。這微笑打破了神父慣有的嚴肅，說是堅冰融化也不過分。這也讓在場的大多數人對他產生了突然的好感。

　　「這位先生......看著倒是莊重中不失親切呢。」一位老婦人評價道。她十八歲的孫女卻直截了當地說，「他很帥。真可惜呀，要是神父能跟姑娘們談戀愛該多好。」天主教神父是不能結婚的。

　　當新人懷揣著喜悅走上前來的時候，密雅心裡有點打鼓。

　　還好他的確有兩把刷子，或是說，多虧了這種臨危不亂的性格，禱詞都不拿在手裡（他看都沒看一眼），直接就開始講了。

　　小天狼星用一種端嚴的姿態詢問這對新人，是否願意同甘共苦、不離不棄地地相伴對方左右。

　　兩個人都要問一遍，這個過程不算短。難怪人們做事總是害怕夜長夢多，因為事情拖長了的確有產生變化的可能性。

　　就如同這回的婚禮一樣。

　　此時兩個六十歲左右的老夫婦從私家車裡下來，雖然穿著得體的禮服，但二人臉色都相當差，老太太緊緊抿著嘴唇，簡直像一座石雕一樣頑固。而老先生手裡提著手杖，那副忿然的神氣讓人相信，今天這根手杖可能會讓一個人受傷。

　　「我反對！」科勒老先生走上紅毯後並不找位子坐下來，而是徑直走到新人跟前去，「一樁被至親反對的婚禮是不應該成立的。」

　　「我們不能親眼看著你毀掉自己的幸福。安德魯，你只是一時糊塗，被這個女人灌了迷魂湯，現在還來得及停止婚禮。」老太太脫掉了自己的白手套，朝新娘身上扔去。

　　老先生跟神父對視著，意指請他中止誓詞。科勒家族祖上本就是帶著頭銜的人家，代代都沒有下滑，一直保持著體面跟富裕，他在這片教區很有聲望。

　　下面的賓客們早就大亂起來了，這個插曲具有毀滅性的力量，他們不信事情還能繼續下去。

　　新人們也在慌亂中彼此對視，他們緊緊拉住對方的手，表示出不願分開的心意。

　　而這神父在短暫的停頓後，又悠悠揚揚地繼續宣誓，「......從今天開始，無論是順境或是逆境，富有或貧窮.......」

　　仿佛這兩人根本不存在似的，他繼續念。

　　在混亂中，小天狼星的聲音卻變得格外朗然且清晰，人們站起來大聲說話，老夫婦在呼喝斥罵，他的聲音像吹不滅的燭火一樣，始終存在於這片已趨於暗淡的婚禮之中。

　　密雅在下面看著他，覺得這也許是一種旨意，以小天狼星與家庭抗爭二十年的頑強經歷來說，非得他這樣的人出手才能促成這段婚姻。

　　「我願意！」安德魯大聲吼道，他無視了父親的咆哮，堅持己見地繼續這樁婚禮。

　　科勒老先生把衝著兒子的矛頭轉向了神父，「你是什麼人，我從沒見過你，你知道我是誰嗎？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無視我的話繼續給他證婚！」

　　神父頗有興味掃了他一眼，「小天狼星布萊克。你不可能見過我，我也不認識你。今天我的責任是給安德魯證婚，哪怕婚禮上冒出噴火龍我也會繼續給他念誓詞。」

　　這場景真是有一種奇特的熟悉感，小天狼星敢肯定如果時間空間都恰到好，他的親生父母一定會在大兒子的婚禮上發出類似的怒吼。

　　兩位新人都已完成了誓詞，接著在兵荒馬亂的婚禮中交換了一個吻。而科勒老先生被小天狼星氣得夠嗆，恨不得拿手杖敲他腦袋。

　　科勒老夫婦最終氣衝衝地離去，一些親友也想緊接著他們的步伐離開。婚禮現場即將變得冷清下來。

　　新婚夫婦不免有些發愣，但也全無辦法。

　　小天狼星本來要說一些禱詞，按照原定計劃的話，但他忽然改了主意。

　　調了調桌上的話筒，由於不會操作，話筒裡突然發出的一道刺耳噪音，在場的人都被嚇得一愣。

　　「咳咳，伙計們，日安。」很不錯，麻瓜麥克風跟揚聲咒是一個用途。

　　客人停下了腳步，呆呆看著他。

　　小天狼星整理了一下領口，這圓領口屬實有點扎脖子，「我想說兩句，看起來你們今天也沒什麼要緊事，來都來了，對不對？

　　首先呢，我是完全明白二位父母在生什麼氣，而諸位親族又在鄙夷些什麼。」他放下稿子，兩手抱臂，面向公眾，舉止堪稱揮灑自如。

　　「其實，人們認為永遠不滅的家族名譽或是光榮傳統，遲早都會堙滅。

　　而造成堙滅的根源不是娶了一個女人，她也許出身下層，身世平平，但她不是根源。根源在於——命數，這是一種希腊神話式的命中注定。該滅亡的遲早都會滅亡。在命運面前，你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螳臂當車。

　　既然家族終歸會走向衰落，而在座各位頂天活到八九十歲就會死。干嘛不讓一對情侶開開心心地結婚呢，好歹還能度過快樂的五十年。」

　　這是小天狼星對於「家族」這一事物的親身理解，他已見證過許多家徽的消失。

　　但這番話讓在場所有人目瞪口呆起來，尤其是老年人，比起受冒犯，不如說受了刺激，因為他們距離八九十歲也不太遠了。

　　「諸位，請記住這句話，人終有一死。也許愛不能永存於世，但這是塵世中的囚徒們所能獲得的，最罕有的恩賜。」

　　你是否明白自己的慷慨跟無私？你給予了我原本不該獲得的恩賜。這不是對世人的勸誡，而是對人群中特定一個女人的告白。

　　小天狼星垂下的目光落在人群的角落中，那裡坐著一個金發姑娘，她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宛如課堂上最認真的學生。

　　只可惜，密雅似乎沒有明白那句話的意思。他的講話剛結束，她立刻興衝衝地拍起手來。

　　年輕人們被帶動著大力鼓掌，他們紛紛交頭接耳：「他太酷了，我都想去聽他布道了。」小天狼星的發言跟做派在他們看來有著一種有別於陳詞濫調的犀利。

　　非常好，他成功地把新郎的父母氣走了，再也不會回頭了。

　　新人們沒有花多少時間難過，儀式結束後，他們立刻就在小公園裡辦起了酒會。年長的親戚們幾乎走光了，只剩下他們的朋友同事，以及一群孩子。勞拉的女兒芭芭拉帶了一群同學來參加婚禮，「我繼父很有錢，你們可以來隨便吃。」

　　大人們跟大人們在一起，舉著高腳酒杯一起聊天。密雅自覺也屬於大人的行列，但不知怎麼，旁人完全不那麼認為。

　　侍者甚至不肯把酒杯遞給她。她莫名其妙被卷進了高中生的行列。

　　「別發愁，今天我們肯定有機會弄到酒的。」一個剃了平頭的男孩跟她搭話，「你叫什麼？」

　　「密雅德維朗。」她注意到小天狼星被人邀請過去，很多人朝他舉杯，儼然是個中心人物了。

　　實際上密雅身邊的這些少男少女，年紀跟她差不多大，幾乎都是十七歲上下。但由於巫師法律的存在，她非常堅定地認為自己就是個成年女士，混在「孩子」中間非常不合適。

　　明明神父不能跟女人扯上關系，為什麼還有女人對著小天狼星飛媚眼，不斷地邀請舉杯，而他竟然跟她們說話，還喝了下去！

　　小天狼星咽下一口透明的淡金色液體，感覺酒的味道不賴，可以考慮購入幾瓶放在地下酒窖裡。這些女士們說的話其實他半懂不懂的，什麼禱告室，單獨懺悔。他聽不明白，只好敷衍地笑笑，一概同意，「可以可以」。能夠明顯看出，他的承諾讓她們變得挺高興的。

　　趁著他去取酒的空隙，密雅裝作拿點心，跑到他身旁，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你不許再跟別的人跳舞。」

　　小天狼星訝異地頓住了斟酒的動作，這話沒頭沒尾的，他本來也沒想跳舞啊。

　　「不要忘了我們今天的目的。記得，分頭離開這裡。」她只肯吐出幾個詞，覺得他應該懂了，是看電影啊。她飛快跑回少年們的圈子裡。

　　此時芭芭拉推開那些男生，走到密雅跟前，「新來的？我不記得你嘛。」這女孩很顯眼，男生們都搶著跟她搭話。

　　「密雅德維朗，現在不就認識了嘛。」密雅扔給她一根香蕉。

　　見對方的性格挺利落的，芭芭拉剝開香蕉皮咬了一口，「怎麼，你也想去勾搭神父嗎？」剛才她都看見了。

　　「是啊，我的競爭對手多嗎？」密雅倒也不遮掩。

　　這讓芭芭拉一驚，然後笑得差點嗆住，「你長得是挺不錯，但是哪怕他不得不破戒，也不可能找你。」

　　「為什麼？！」密雅揚起眉毛，一臉不可置信。

　　「沒有女人味唄，你是顆還沒熟透的桃子，我是他我也選她們那種。」芭芭拉指了指他身旁的成年女子們，她們紅唇卷發，的確有特別的風韻。

　　而且關鍵問題是，神父跟成年女人在一起只是破戒，跟女高中生那就是犯法。芭芭拉覺得沒人不知道這個事實。

　　酒會辦到下午六點多鐘，勞拉過來把這些高中生全都帶走，催促他們搭乘巴士歸家，「吃飽了就要回家了，不要錯過門禁時間，我會跟你們父母一個個通電話的。」

　　這是一個離開的好機會，於是密雅混在這些少年中間上了巴士，她覺得她可以先去電影院，然後在那裡等小天狼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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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晚霞

　　巴士從小公園對面的站台駛出，平穩地向國王十字車站的方向進發。

　　車裡載著一群身穿校服的少男少女，他們嬉笑打鬧的聲音讓密雅產生一種恍惚的感覺，好像過去的七年恍如一夢。她低頭看看自己的百褶裙跟黑皮鞋，如果十一歲那一年斯內普教授沒有拜訪埃克森家，那麼她現在還是個高中生，每天上學放學都要搭乘校車。

　　魔法是存在的嗎，她確實是一個巫師？她看看自己張開的手心，在昏沉的車廂內幾乎產生了錯覺，她真的能夠做到什麼超自然的事情嗎？

　　巴士行到主干路上，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晚高峰堵車事件差不多每天都會發生。馬路變成了一個停車場，無數的車子密密麻麻地暫停在那裡，人們按了幾聲喇叭就放棄了，他們不得不耐心等待前方道路再度暢通起來。

　　所以，下個月去魔法部上班是不是個好的選擇？她立於人生的岔路口，不免左右比較兩條路哪條更好。選擇徹底融於魔法世界做個辦公室小職員，還是天大地大，去更廣闊的地方好好見識一番呢。

　　「我原本想考個駕照的呢。」她嘀咕著，「還想去紐約學習電影制作，我都沒去過美國呢。」

　　這些攪合在一起的、跳動著的念頭就是密雅此刻正在思考的事。

　　車門忽然打開，像是跑了一段路似的，小天狼星喘著粗氣走進車內。他用上了讓麻瓜忽略自己的咒語，沒人會多看他一眼。一個一個地掃視這些少年，直到看到最後一排，那顆金色的腦袋，密雅側著臉看向窗外，神情看起來十分漠然。

　　他調整了一下呼吸，恢復到正常的頻率，密雅已經看見他了。

　　「你......渴嗎？」一個糟糕的開場白，他自己也清楚。

　　密雅搖頭，揮揮手，讓他在自己身旁坐下，繼續盯著窗戶玻璃思考大學跟魔法部之間的抉擇。

　　小天狼星已經完全想起來了，他想明白了那句「不許跟別人跳舞」是什麼意思。去年的聖誕舞會上，他沒有邀請她跳第一支舞。更准確地說，他那一天是刻意避免跟她跳舞。

　　女孩子劇烈的憤怒跟泛紅的眼眶，小天狼星大概一輩子都忘不掉。

　　是他對不住她。

　　在大堵車中等了很久，密雅始終對著窗外，不曾開展對話。最後小天狼星主動提出了這個請求，「你能看我一眼嗎？」

　　她轉過頭，琥珀色的眼瞳十分澄澈，澄澈到讓人猜不透她在想什麼。

　　密雅上下打量他的臉，看上去有些疑惑，是純粹的疑惑而不是偽裝的平靜。

　　「甜心，我知道你今天生氣了。如果你感到不快，那是我的錯......」他話雖說得從容，心裡卻十分的沒底。

　　戀愛關系是需要認真維護的，他年輕的時候總是忽視這件事的重要性。如果姑娘要生氣，那就隨她去。

　　如今的小天狼星已全然沒有了青年時代的瀟灑。再恣意魯莽的野人，到了某個節點都會有一些長進，他意識到了花朵的嬌貴，如果總是讓她難過，她就再也不會理睬他了。

　　想想，她連房子都找好了，這姑娘多干脆啊......

　　「怎麼流汗了。」密雅探過身子，用手背在他額頭上輕輕擦拭，「你做錯什麼了？」她好奇地看他。

　　他感受著對方手背的柔軟跟清涼，低下頭，他想讓她在身邊停留久一點，「是跳舞的事。我想起來了，在去年的聖誕舞會上。」

　　「我也記得。」密雅點點頭，「因為我是沒熟的桃子，你才沒有興趣多看我嗎？」

　　事情不是這樣的，有很多因素，他很難解釋清楚。

　　「甭管桃子熟沒熟，現在你都是我的了。」她輕輕哼了一聲，「但你要知道，你欠我一支舞。」那些成年女人有特殊的風韻又怎麼樣，他的所有權在她手裡。管他當時是不是吃錯藥了才答應下來談戀愛，答應了就是答應了，這是沒得改的事。

　　她才不會拿自己跟別人比較，再因此吃醋發火呢，多費力氣。

　　這話半點不客氣，但小天狼星卻笑了起來，「不是一支舞，是無數支。」

　　「小天狼星，剛才你跟她們談笑風生我都瞧見啦。」密雅靠過來，懶洋洋地靠在他懷裡，腦袋挨著他的頸窩，「你以為我會為你嫉妒，為你發愁，再對你管頭管腳嗎？我偏不。今後如果你反悔了，你要跟誰好就去跟誰好。」但我放你離開之前會先把你剝層皮。

　　張開手臂換了個姿勢，好讓她倚靠得舒服些，「看來我得花些時間，才能讓你認可我的忠誠。不過，你當真一點不......在意嗎？」他的聲音裡含著隱隱的笑意。

　　其實她冒火的樣子很可愛。

　　「嗯，不在意！不管怎麼說，目前為止，你的錢，你的人，都是我的，我為什麼要因為口袋裡的東西被人多看了兩眼就在意？」密雅答得清脆，「畢竟我都親過你啦。」

　　「的確，你被我親過了，我也親過你了，這是一件很嚴肅的事，從禮教規矩上來說，從今往後我們倆必須在一起了。」小天狼星憋著笑說起一些看似正經的話。女孩高高在上的腔調在他聽來如同夜鶯啼鳴一樣脆響，叫他忍不住以孩子話回孩子話。

　　這話乍聽沒什麼毛病，但密雅其實什麼都懂，她順著他說道，「是呀，我親過你。我的室友告訴我，男人親吻過女人之後，女人會懷孕呢，我要是懷孕該怎麼辦？」邊說還邊輕扯他的襯衫胸口，扯不夠又用額頭蹭，種種撒嬌撒痴，就是不肯放手。

　　小天狼星被她弄得有些無計可施，他當然知道她是裝的，十七歲的少女在他懷裡滾來滾去，痴纏得沒完。他真希望自己也是十七歲，那麼跟她纏在一起也沒什麼大不了，一對少年火熱的戀愛而已。

　　「乖乖，別鬧了。」他撓了撓女孩的脖子，她那裡最怕癢，果然像小烏龜一樣縮了脖頸。

　　日暮時分，天邊的火燒雲大張旗鼓地將天空染成玫瑰色。堵車還沒結束，車內的少年們索性跑下巴士出去看雲了，車內只剩寥寥幾人。

　　密雅先下手為強，緊緊按住他的手，不許他再撓自己癢癢，「說呀，我要是懷孕該怎麼辦？」她咬住唇瓣，笑得不懷好意。

　　「應該不會發生這種事。」他嚴謹地回答這個問題，好像他真的思考過這事兒似的。

　　「怎麼？那玩意兒不靈光了嗎？」她開始不老實地用手指勾勾他腰間的皮帶，「阿茲卡班損壞了它的功能嗎？」

　　這次是小天狼星迅速地按住她，年輕時候的他能想出一百種調情的法子，面對邀約哪有退縮的道理。

　　那時的他怎樣也想不到十幾年後的情形是這樣的，「今天的晚霞很美，要看看嗎？」

　　朱紅的晚霞映在小天狼星的眉宇間，他若無其事地回頭，專心地看向後排玻璃之外的霞光，只有這樣才能夠讓他轉移注意力，不再注視她那被染成金玫瑰色的長發。

　　「你忘了怎麼做了，是不是？」密雅思考著，接著肯定道：「你忘記了應該怎麼調情，怎麼應對女人。以前你很會這個。」

　　以前？聽起來就像她見過他似的。那是不可能的。

　　「我們可以慢慢來，我會讓你想起來該怎麼做的。」她握住小天狼星的手，准確地說，是食指，放在自己的唇瓣上，「揉一揉，是不是很軟？」

　　的確很軟，軟得就像絲絨玫瑰花瓣。

　　「親吻臉頰跟額頭是對待妹妹的行為。你應該親在這裡，這才是戀人之間的吻。」密雅像模像樣地教導他，「然後，可以再深一些。」

　　小天狼星不自覺地輕聲問她，「再然後呢？」

　　其實她也是紙上談兵，都是從學姐那裡得來的二手信息，「要小心，錯開鼻子，不然會撞在一起，最重要的是，閉上眼睛。」

　　小天狼星口中應著她的話，目光注視著對面嫣紅的雙唇開開合合，而後，他抬起她的下巴，低頭完成了她的一次教學任務。

　　分毫不差地滿足了所有要求，沒有撞上鼻子，他閉上了眼睛，並且做到了「可以再深一些」。

　　只是在那個吻結束的時候，戲弄般的，他輕輕吮了一下她的下唇。

　　「你不是說今天不用魔法的嗎？」密雅感覺下唇麻麻的，臉蛋也是，不用照鏡子都知道，現在應該紅了，「你是幻影移形找到我的，是不是？」她不經意地拉過小天狼星敞開的外套，試圖把臉埋在他胸口，好擋一擋這個吻帶來的效果。她也學他開始轉移話題，說一些別的事兒了。

　　「我以為你生氣離開了我。把你弄丟了，賭約還有什麼意義。咱們接下來要去哪裡？」小天狼星饒有興趣地看她用手掌給自己扇風，好像很熱似的。

　　最後一對乘客也趁著堵車的間隙跑下了巴士，只是他們再也沒有回來。

　　他們那天看了電影，去了餐廳，但密雅是看得沒滋沒味，吃也不知道吃了什麼，她等著他再親一下，結果他全程興致勃勃，沉浸在對新事物的好奇中——「我想在老房子裡裝一套DVD，希望格裡莫廣場的魔法磁場不會阻礙電器的使用。」她並沒有等到第二個吻。

　　這不禁讓她感到有些失望。

　　他們九點鐘回到家，克利切在廚房不情不願地吃著密雅帶回來的打包牛排，「晚餐，吃。」少爺的未婚妻下起命令非常簡短，沒有多余的描述，但是極其有效，她每次說話都是命令語態。

　　克利切摸不透她的老底，她太懂得跟家養小精靈打交道了，只有目的明確的命令才會讓它們不得不服從。這架勢就跟家裡養了一城堡的小精靈一樣，她很像個大小姐，並且出身斯萊特林，它看到過她扔在洗衣籃裡的舊校袍，上面有蛇形紋章，這個事實不得不說讓它很吃驚。

　　但克利切知道，就小天狼星少爺那副德行，他是不可能跟這位小姐長久下去的。

　　從九點到家後的情形就看出來了，今天密雅小姐的話格外少。

　　「小天狼星，上樓來，熱水龍頭壞了，你來修。」密雅沒開燈，黑暗之中，她坐在床邊對著雙面鏡說話。

　　五分鐘後他敲響了房門。

　　他走進去後懷疑燈也壞了，然後——他被一個纖細的身影拉住，密雅把他壓在床上，給了他一個意想不到的，相當用力的吻，已經超過「再深一些」的標准。

　　「舌頭伸出來。」她就像命令家養小精靈一樣命令他。

　　小天狼星先是感到好笑，讓她肆意胡來一會兒後，他後背緊繃了起來，呼吸也不平穩了。他原本是想慢慢來，從淺嘗輒止開始，但她完全不理解這種步調。

　　他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不給予回應。

　　兩個人親在一起滾成一團，密雅已經開始解他的腰帶了，這真的快得有點離譜，小天狼星在黑暗中不出聲地避開了。

　　她倒是沒有強求，然後轉頭脫自己衣服了，「你上回在辦公室問我敢不敢再脫，我這回用行動告訴你，我敢。」

　　「你真夠討厭的，我等你再親親我呢，你都不理我了。」密雅用自己最甜蜜的嗓音繼續膩歪，心中卻非常堅定，都一起住了快一個月了才吝嗇地給她幾個吻，她今天非要把這事兒辦了。

　　在這種半脅迫的方式下，他們倆終於共度了一個夜晚。小天狼星從開始的不情不願，到後來，不知道是不是破罐子破摔了，兩個人大汗淋漓地折騰到天快亮才一同入眠。

　　不過在密雅看來這是一個好現像，至少沒人再住樓下那間更破爛的客房了，他的臥室好好的，干嘛不兩個人一起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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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蝴蝶

　　銀灰緞子的牆面被日光照得明淨而光潔，一只蝴蝶的身影翩躚地躍上去，一上一下地扇動翅膀，緩緩地從低處向高處升起。女孩子光著腳丫站在地毯上，兩只手搭成蝴蝶的形狀，她專心地追逐著光線的位置，好讓蝴蝶繼續舞動下去。

　　它飛過了地毯，飛過了櫃子，還要繼續向上，於是她踮起腳尖，高高揚起手臂，純白色的睡裙袖子因此滑落到了她的手肘位置。

　　密雅一個人玩了很久，渾然不知床上的人已經醒了過來。這就是小天狼星所看到的畫面，他怔怔地看著她，就像看入迷了似的，身段裊娜的少女披著及腰的金色長發立於陽光之中，神情純真無暇，宛如林中小鹿。

　　但這純真的時刻沒有保留很久，她側過臉發現他醒了，依舊悄沒聲兒的，但揚起的嘴角流露出她輕巧的得意。

　　「醒啦，累嗎？」她拋出幾個詞，繼續玩自己的。他們昨晚幾乎一夜沒睡，只在天亮後睡了短短幾個小時。

　　不知道別人是不是也要那麼長時間。她記得小天狼星幾乎不發出什麼聲音，只有偶爾的喘息。

　　那種感覺就像，在黑夜的大海裡，陣陣的波濤拍打著一艘船，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航行到天明的一刻。他有時會低頭問她怎麼樣，而她忙於應對眼前接二連三的新感受，她無暇回答，不要問了，這時候不要說話。

　　之後沒有人叫停，就這樣到了天亮。

　　「我不累。」小天狼星起身披上了睡袍，「你累嗎？」

　　她搖了搖頭。這事兒出力氣的又不是她。

　　他向她走去，站在她身旁，望著她操控著蝴蝶向上飛舞，踮起腳尖直至到了無法再上升的位置，然後他忽然彎腰抱起她。

　　這突如其來的上升嚇了她一跳，然後她笑了起來，搭著他的肩，讓影子落到了水晶燈的位置，蝴蝶得以閃耀了一小會兒，它終於完成了使命。

　　「放我下來吧。」密雅滿意地拍拍他的肩，但小天狼星不放，他托抱著她，直至把她抱回床上。

　　兩個人面對面倒在一處，互相看著，光是對著笑，都不說話。

　　即使已經把所有的事做完，但這對戀人卻依舊感覺意猶未盡，他們望著彼此，總是覺得怎麼看都看不夠。

　　「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她壓低聲音說道。

　　小天狼星配合著她，也壓低了聲音，「什麼秘密？」

　　「其實我真正的姓氏是德維朗，這是一個法國家族的姓。」密雅把發絲繞在指間，「我的真名有點長——卡密裡雅德維朗。但你還是繼續叫我密雅吧，這更上口。」

　　她只顧著將自己的發絲繞在小天狼星的小拇指上了，因此沒有注意到他那一刻的眼神。

　　「你應該認識我的Papa，他叫呂西安德維朗。對了，他差點兒跟你堂姐結婚，真可怕，如果他們倆結婚，就沒有我了，或者我變成你外甥女了。那我可不要。」

　　小天狼星記得呂西安德維朗，在他的印像之中，這個法國少爺跟盧修斯馬爾福那伙人走得相當近，幾乎可以肯定他的手臂上也有一個黑魔標記。

　　只是他的運氣不如馬爾福好，呂西安最終死於非命。這樣的人本可以不摻合進這趟渾水之中。但他來到了英國，加入了斯萊特林，之後的事就再自然不過了......呂西安無可避免地成為了一名食死徒。

　　一些人是被動，但他應該是主動，伏地魔給了他很多資源，他搞成了不少壟斷的生意，一段時間內稱得上是風頭無兩。無論是財富還是權力，呂西安都能輕而易舉地獲得，而迫害麻瓜在這種家庭出身的人看來，也不是什麼大事。

　　他基本沒有拒絕伏地魔的理由。

　　密雅喜悅而扭捏地跟小天狼星聊起自己的父親，向往地描述父親曾說過的萊比昂森林跟山茶花，而他時不時點頭，配合著她伸出手，由著她用發梢在他指間繞出一枚金色的戒指。

　　實際上他的思維此時已經有些發散了。很荒唐，這種時刻他竟然想起了斯內普。從前有過一次，他在密雅面前說了斯內普的壞話，那時她是真的氣壞了，氣得像是下一秒就要詛咒他一樣。教授既如此，更何況父親。

　　逝去的人已經逝去，他選擇不對戀人的父親做出任何評價，甚至願意努力回憶一些她想知道的事。

　　「我對德維朗先生有印像，他......長得很英俊，風度翩翩，為人機敏，很得我伯伯跟伯母的喜愛，他們恨不得把他當親兒子看待。他比我大幾歲，我們不在同一個學院，所以我並不是非常了解他。」

　　才怪，密雅記得那場黑暗中的戰爭，小天狼星明明說她的papa油頭粉面，前姐夫忽然變成了戀人的父親，他霎時就換了副態度。

　　「瞧好了，」小天狼星拿出魔杖，指著他手指上那枚金發圍成的戒指，咒語輕閃，這一縷金發忽然凝固起來，變成了一枚真正的金色戒指。

　　戒指上還帶著發絲的紋理，像是精心雕刻出來的一樣，閃爍著深金色的金屬光澤。

　　調整了一下戒指在指間的位置，「送給我了，好嗎？」他問道。

　　「可以，那你以後要一直戴著哦。」她左右看著這枚由自己發絲做成的戒指，心裡甜滋滋的。

　　見她把目光轉向了自己的頭發，小天狼星無可奈何地低頭讓她剪了一段下來。他將這幾根發絲固化成了黑鐵，「你確定要嗎，我的發色不怎麼好看。我可以給你更好的，妖精做的寶石戒指。」他想送給她一枚漂亮的訂婚戒指。

　　密雅執著地搖頭，只覺得手上那只黑鐵擰成的小戒指十分好看。

　　他翻身仰躺下來，「訂婚宴會，定在家裡，你覺得可以嗎？」婚約早就定下了，現在這情形，他希望能夠負起責任。

　　「訂婚？」她聲音卻忽然高了一個八度。

　　密雅還不想那麼快步入婚姻生活。而且，才第一個男人就結婚......嗯.....在麻瓜世界都不常見，賽琳按照她媽的經驗，一定會說，為時過早，不太明智，三十歲之前應該會離婚一次。

　　「那我做你的結婚候選人，目前排位第一，這樣行嗎？」小天狼星真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退縮。讓他十七歲剛畢業就訂婚，他也會想逃脫。只是再一次，他再一次察覺到這女孩子的喜愛似乎不那麼穩固，既不想跟他住在一起，也不想盡快訂婚。

　　但這個說法讓她開心起來了，未曾察覺到他們雙方都帶上了一對戒指，跟訂婚差得也不太多了。

　　「如果咱們倆沒遇到，你最想跟什麼樣的男人交往？」他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問法流露出的含義，「塞德裡克，還是克魯姆？」他們倆都跟她有過交集，尤其是克魯姆，她只固定跟他跳舞，如果輪著換不同的男伴，他倒不會有多在意。

　　眼下真是要她不得意都難，她確信無疑，此時此刻小天狼星的心上人正是她。但密雅卻不想從他們中間選一個來讓他吃醋。

　　「干嘛非要我選，當然還是你啊。」她柔柔地說道，枕在小天狼星的胳膊上，專心地看著那枚黑鐵戒指，「我看到你十幾歲時候的照片了，真好看。如果——那時候的你跟現在的你站在一起，我選他的話，你不會生氣吧？」

　　小天狼星摸了摸自己新生出來的胡渣，瞥了她一眼，「你說真的？改天我喝了減齡藥劑來見你。」

　　她笑出了聲音，順著胳膊一頭拱到他懷裡。

　　「我十七歲的時候可真不是什麼好男孩，好看也不能抵消其它缺點。」

　　密雅像小動物似的嗅他的脖子，覺得他渾身熱烘烘的，順口答道，「還可以。」

　　「你又沒有見過那時的我。」小天狼星單手抱住她的腰，任她趴在自己身上，「但我願意滿足你的心願，下次喝減齡藥劑變回十七歲，咱們一道度過一個浪漫的夜晚。」

　　「不要濫用魔藥。」她咕噥了一句，「其實你現在也不賴啦。」

　　他撓撓她小巧的下巴，湊近她耳邊，「真不賴？」

　　「不知道怎麼說，」她天真地一攤手，「沒有比較，無從評價呀。」其實非常好，無論是自身感受還是對比《女巫周刊》裡兩性板塊小知識的標准。

　　他用被子蓋住兩人，「那你再試試。」

　　兩人昏天昏地鬧到下午才起床。

　　三日之後，密雅將去魔法部報道，同時搬家至倫敦一處小公寓中，正式展開獨立生活。而小天狼星也宣布他決定結束為期一年的教書生涯，他想找點別的有意思的事兒干干。

　　「你覺得很無聊，對不對？我早看出來了。」密雅上小天狼星的課一直在觀察他。長久的相處之後，她最終發現一個事實——無聊，是這位布萊克先生最無法忍受的事。他真心希望一生都處在連環的冒險之中。

　　小天狼星打了個哈哈，說教書是有意義的，並不討厭教書，教書讓他獲得很多樂趣。

　　「好了嘛，你早就不是我的教授了，不用在我面前維護正派形像了。」她忍不住翻了個小小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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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鴿籠

　　「我打算把克利切送走。」小天狼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熱茶。

　　早餐桌上的食物是他做的，幾碟熏肉，煎雞蛋，以及一整盤烤面包片。做習慣了後，他發現這些家常瑣事沒多難。

　　密雅聞言抬起頭，快速看了廚房一眼，克利切應該沒聽到。

　　「送去哪裡？」她早就意識到，克利切不情願給小天狼星做事，洗衣清掃跟做飯，它基本沒插手過。

　　「送到馬爾福莊園，馬爾福夫人是我的堂姐，婚前姓布萊克，它會願意服侍這家人的。」他知道，若是存在一種可能性，他不幸身亡後，它可以被那些堂姐們接管，克利切會搶著第一個把他賣給惡魔。

　　這事兒它確實也干過。

　　這輩子回來之後，小天狼星未曾被困在老宅一整年，因此整個人也沒有從前那種抑郁暴躁的心緒。他的思維清晰了很多。

　　哪怕克利切在他面前說再多惱人的話，他也沒有大發脾氣過。這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密雅，他不願意在她面前失態。

　　聽到不是直接把它趕出格裡莫廣場12號的大門，密雅也同意了。家養小精靈並不想要自由，它們會被自由嚇壞的。

　　克利切在聽到小天狼星的安排後，大玻璃球一樣血絲密布的眼睛左右轉了一圈，起先沒答話。

　　密雅以為它留戀布萊克家，並不想走。

　　它低低鞠了一躬，大鼻子朝下，對著地面說話：「這真是少爺做過最大發善心的一件事了，想要扔掉這個家裡的礙眼東西，首先就要從克利切開始......然後就輪到夫人的畫像，小少爺的飛天掃帚，老爺的純銀鼻煙壺......少爺把克利切攆走，就沒人礙手礙腳了。好主意，好主意，一定是密雅小姐想到的，少爺只會發脾氣，哪裡能想出這麼妙的點子。」

　　小天狼星真的要發火了，他這些天一直避免跟克利切接觸，為的就是為了控制自己的火氣。

　　密雅卻在他之前發出了聲音：「我們不會扔掉家裡的東西。而且雷古勒斯的房間會保持不變，一直不變，你有我的諾言。」

　　克利切抬起頭，嘴裡小聲嘀咕著什麼，「克利切不信，等你們生了孩子，小少爺的臥室一定會被占用。」

　　「你要跟我立牢不可破的誓言嗎？」密雅建議道。

　　它忍不住偷看她的表情，這話如果是別的小姐說，百分百是一種高高在上的挖苦。但這個小姐表情很認真，而且她確實從來沒做過這樣的事。

　　「克利切不敢......」

　　「不用擔心雷爾的東西。即使等到我的小雷古勒斯降生的那一天，我們都不會占用雷爾的房間。」小天狼星悶聲說道。那道門一直鎖著，他回來後一次都沒有進去看一眼。

　　他們的臥室在同一層樓，那年小天狼星離家出走後，雷古勒斯應該也是如此，他把他的門鎖上，讓一切保持原樣，再也不踏足其中。

　　克利切猛地抬起頭，「少爺會給您的兒子命名為雷古勒斯嗎？」他緊緊地盯住小天狼星，兩眼驟然亮了起來。

　　密雅小姐只是知道小少爺的存在，但從沒見過他。因此這個世界上只剩兩個人還真正記得小少爺了，一個是令人厭惡的大少爺，一個就是它自己。

　　如果布萊克家族的新生兒繼承了這個寶貴的名字，這個名字或許就能夠再次「活」起來，少爺的存在會被世界上更多的人記住。

　　「雷古勒斯」必將再度被人呼喚無數遍。克利切忽然無比期望著那一天的到來。

　　命名這件事，是小天狼星跟雷爾很久之前定下的約定。如果他有兒子，其中一個一定會叫這個名字。他肯定地回答了克利切，是的，會的。

　　「少爺可以把我『租借』出去嗎？我願意給西茜小姐干活，但我還是想做布萊克家的小精靈。」經過短暫的思考，克利切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小天狼星有這麼招人煩嗎？密雅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以前做什麼事兒了，惹得小精靈寧願出門打工也不給他服務。

　　「可以，你想去多久，說個期限，我好立字據。」就像克利切不用怎麼思考就同意一樣，小天狼星也是一秒沒多猶豫。

　　他們都挺想擺脫對方的。

　　克利切卻在這件事上思考了一下，不確定他們倆什麼時候生孩子，也不確定什麼時候能生出兒子。

　　「那就......三年吧。」看他們這個膩歪的勁頭，三年應該夠了。克利切想回家照顧小雷古勒斯少爺。

　　「這麼短？」小天狼星沒再說什麼，立刻揮筆開始寫字據。

　　密雅以為它這麼煩小天狼星，至少十年起步呢，沒想到三年後就回家了。大概只想出門旅游一下轉換心情，大半輩子都在布萊克老宅，誰都會感到悶得慌。

　　馬爾福夫人的回信來得很快，午後兩點，一只拖著長長銀色尾羽的大鳥落在餐桌上。小天狼星拿起信掃了一眼，然後扔在一邊，「好了，她同意了。」

　　當然同意得快，密雅從德拉科那個大喇叭那裡得知，他們家的多比幾年前就跑路了。家養小精靈很稀罕，都是祖上繁衍下來的，外面沒有賣，「我母親總為這個煩心呢，多比走了以後，小精靈們干活都忙不過來了，因為至少兩個小精靈才能把我們家的花園修建漂亮，我們家的花園比魁地奇球場還大......」

　　臨行前，小天狼星把餞別對話的事兒交給了密雅，他對著克利切實在說不出什麼溫情脈脈的場面話。

　　密雅想了一想，「如果馬爾福夫人讓你一個人修理比魁地奇球場還大的草坪，你可以拒絕她。小天狼星會去接你回來。」它都這麼老了，實在不能當個除草機日日夜夜忙活馬爾福家的花園，希望是德拉科在大吹牛皮。

　　小天狼星聽到後，立刻回頭給她猛使眼色，他不想讓克利切那麼早回來！

　　「謝謝密雅小姐關心。祝密雅小姐身體健康，祝二位早日成婚。」

　　它的話成功讓兩個人都尷尬轉移了目光，世界上只有它知道他倆的事....

　　「克利切，請不要跟任何人說我跟小天狼星的事，不要提！」

　　「好的，克利切明白了。克利切所有的東西都放在廚房......」它還沒說完，小天狼星就站起來去給他親手打包，「你要什麼就都帶上吧，等你一走我們就要打掃廚房，廚房你總讓人動吧？」

　　布萊克老宅的廚房可以用極度肮髒來形容，小天狼星負擔烹飪重任是因為他覺得密雅看到廚房真面目後會感到害怕。他懷疑克利切快二十年沒清理過了。

　　在一桌子散開來的凌亂雜物中，克利切拿起了一個小巧的掛墜盒，它猶豫了一下。在他們以為它想一並帶走的時候，它開口請求他們把這個毀了。

　　原因卻死活不肯說，只重復，一定要毀掉，它馬上要走了，沒有機會做這件事了。

　　「這不是我們家的東西，沒見過。」小天狼星拿起來端詳。

　　密雅跟克利切單獨聊了幾句，把它從壁爐送走後，她上樓去了臥室一趟。

　　回來時手裡多了個小水晶瓶，「我也好奇，可克利切馬上要離開，我沒有時間細看。於是就偷偷從它的大腦裡把掛墜盒的記憶提取了出來。我擔心上面附著了黑魔法，巫師的老物件是需要提防的，既然它強調要毀掉，就更可能是附魔的物品。

　　給你，你有空看看吧。」

　　送走了克利切，接下來就是幫密雅搬家。

　　小天狼星忽然改變主意，不想讓她走了，「要不我去你的住處，跟你一起住，你看怎麼樣？」布萊克老宅這麼大，密雅走了，他一個人住著感覺挺沒意思的，太空蕩了。

　　等到他們抵達新公寓，他才發現，這地方好像確實不適合兩個人住。

　　一共才二十平米，進門後能看到客廳跟臥室連在一起，不遠處放著一張單人床，書桌沙發就占據了不少空間，好在有獨立衛浴。

　　還有不少他看不懂用途的麻瓜電器，密雅說是烤箱跟無火灶台，做菜用的。

　　雖然很小，但這間公寓依舊存在令小天狼星感到暗暗驚奇的地方。麻瓜竟然能把房子建得這麼高，這間屋子位於第三十九層樓。窗簾之後是一層透明的落地窗，能把整座城市盡收眼底。

　　只是落地窗是不能開的，唯有最右側，那裡裝了一扇鐵門，他懷著警惕的心情拉開了這扇位於三十九樓的門，懷疑外面是萬丈懸崖。結果並非如此，這扇「門」上密布著一個一個的小方塊格子，正好用來透氣。

　　「就沒有大一點的公寓？每個麻瓜都住這麼小的地方嗎？」小天狼星覺得這地方很像鴿子籠一樣，地勢高，面積小，隱隱透著點奇怪。

　　當然有，但是倫敦房租很貴，這間就相當不便宜了，住在這裡的都是附近的大學生，她是按照自己的薪水水平選的住處。

　　小天狼星隨意翻看著櫥櫃裡的刀叉，「跟我住不就好了嗎，我還不收你房租。」

　　密雅搖了搖頭，她認真描繪起來：「我想一個人生活。只有一個人生活才能變成那種......那種，獨立又成熟、神秘又復雜的時髦都市女人。」就是電視劇裡的那種啦！

　　小天狼星不太明白，但他不吭聲，因為他覺得這幾個詞組合在一起，聽上去好像要去阿爾巴尼亞的森林裡修煉黑魔法一樣，非得閉關十年才能變得，「獨立又成熟、神秘又復雜」。出來就是黑女巫，可不就復雜了嘛。

　　跟去森林修煉相比，如果僅僅住在三十九樓的小屋子裡就能達到她的目的，他還是舉雙手贊成住在這兒的。

　　「你要答應我一件事。」密雅把他從烤箱旁邊拉開，他一直在敲打烤箱的門，似乎以為裡面是壁爐。

　　「一百件都行。」

　　「我們每天要見面一次。這不難，咱們都住在倫敦，你住在郊區，我在市區，一個幻影移形就到了。我不會老粘著你的，只要一起吃吃飯或是看看電影就好，如果你很忙的話，哪怕過來跟我說十分鐘的話都行。你同意嗎？」密雅不知道他這一年要做什麼「有意思」的事兒。他不說她就不問，但即便去拯救世界也能抽個十分鐘出來見見她的吧。

　　小天狼星斜躺在沙發上，聞言抬起頭來。這個要求......未免太小了，太有分寸了，他很清楚戀愛中的女孩有多想跟男朋友粘在一起。雖然她有獨立的需求，但她一定也想見自己，十分鐘算什麼見面.....

　　「密雅，你可以對我多提一些要求，就十分鐘？在你印像裡我是這麼吝嗇的戀人嗎，我從來沒對你小氣過。」他把她拉得靠近自己。

　　她豎起一根細細的手指，「可別現在誇海口，哪天你去抓噴火龍了，也得在躲避龍焰的間隙來我這兒一趟。是每天哦，我不覺得這是小要求。」

　　「聽著，寶貝兒，你可以對我提要求，哪怕無理的要求也可以，我會盡力滿足你。」這是小天狼星的真心話，她實在太有分寸了，而這種分寸感一定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培養出來的。

　　如果他不加節制地寵愛她，會讓她漸漸忘掉這種分寸感嗎？

　　「每天見一面，不要忘記。」她依舊沒有要更多的東西，甚至還給了他一個甜蜜的頰吻。

　　瞧，這就是他最心愛的小姑娘，她給了他金子鑄造的心髒，令他得以起死回生，卻不向他討要應有的回報，小天狼星抱住她回吻的同時，感到了一種無奈。


第68章 工作

　　推開兩扇厚重的橡木大門，年輕的實習女巫端著茶壺跟牛奶匆匆走進茶水間，她按照次序，往骨瓷印花杯中穩穩倒出五杯紅茶，四杯要放牛奶，一杯不要，要放牛奶的四杯中同時還有兩杯要放少許糖。

　　再加上一大盤司康餅，這是辦公室留守人員的下午茶。

　　魔法事故和災害司——屬於魔法部的七大部門之一，主要負責處理由魔法引發的重大事故。此司包含三個小組，逆轉偶發事件小組、記憶注銷指揮部、麻瓜問題調節委員會。記憶注銷指揮部，字如其名，這是一個專門為人們修改記憶的小組。密雅目前就在這個小組做著實習工作。

　　沒有任何人希望自己的記憶被人刻意修改，除非這份記憶的存在對《國際巫師聯合會保密法》產生了威脅。因此，記憶注銷員基本上只會修改麻瓜的記憶，雖然這聽上去很不公平，甚至影響了麻瓜的人身自由。但巫師的法律高於一切。必要關頭將記憶修正，這無論對哪一方都是有好處的。

　　密雅有時候會胡思亂想，魔法事故和災害司對麻瓜事故的處理實際上代表著巫師對麻瓜的普遍態度，雖然我們的保護，毫無疑問侵犯了你們的個人權利，但保護就是保護，不必產生懷疑。巫師在麻瓜面前占據著一種如尼采所說過的，「超人」的地位。

　　這種記憶修改練習她做的不多，這一個月來，年長同事只讓她做了兩次。第一步，攝取記憶，然後用心地看，就像剪電影的片子一樣，一旦看到記憶中涉及魔法的部分就須要剪掉，這是同事們的要求。她剪了一次，先是直接剪掉，檢查了一下，覺得這好像太突兀了，沒有銜接就會很不自然，然後她捏造了一小段記憶填充進去，假記憶讓人更不容易產生懷疑。

　　同事沒有說什麼，後來就沒有讓她做這件事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做好了還是做壞了。

　　記憶注銷指揮部是一個非常忙碌的部門，並不是所有部門都像此部一樣常年處於陀螺般轉個不停的狀態。例如魔法體育運動司，他們的人只有重大賽事期間才會忙活起來。

　　巫師與麻瓜，盡管法律要求他們必須隔離，但實際上只要他們呼吸著同一個世界的空氣，就一定會不停地產生交集。有時候甚至不是巫師故意去惹麻瓜來取樂，部裡知道一些不法分子為了好玩會把公廁搞得污水倒流。任何魔法的痕跡都是記憶注銷員需要擦除的，魔法動物啦，跨國運動賽事啦，飛天掃帚啦。這些按照常理分屬其他部門的活兒也需要記憶注銷員配合工作，他們的擔子很重。

　　平常部裡只駐守極少的員工，用主管的話來說，「他們身體狀況不宜出門辛苦奔走」，都是上年紀的老年人了，距離退休只有一步之遙。

　　當然，主管埃文斯先生也駐扎在辦公室，只有極為重大的場合他才會去第一現場，比如前年的魁地奇世界杯。梅林，全世界幾千萬的巫師聚集在一個小地方，為了修改偶然看到魔法痕跡的麻瓜，他們的人快忙死了。

　　當密雅端著盤子回到辦公室之前，她有意在門口停留了一小會兒。果不其然，裡面的人在談話，埃文斯先生正跟威爾遜女士討論工作分配，「......今天要上報的報告很多，勞煩你了，記得分一部分給新來的史密斯，我沒有讓她出外勤。」

　　「那姑娘有股聰明勁兒，我跟你說過嗎，上周她不但一次性成功攝取記憶、刪除片段，更驚人的是——她放了一段假記憶進去，就五分鐘的功夫，我只是掉頭跟薩曼莎說了幾句話而已。要知道大多數新手的實操都會搞得一塌糊塗，要麼完全找不到目標記憶，要麼不會精准操作，粗糙地刪了一整段，麻瓜很可能把上個月的事兒都給忘掉。」

　　「上頭的人推薦來的，一個成績不俗的斯萊特林，當然聰明，推薦信裡都寫了。」透過門口的縫隙，埃文斯背對著密雅翻動文件夾，她瞧不見他的表情，「真不知道為什麼要把她塞進我們組裡。我們的活計又累又忙，又跟麻瓜有關，斯萊特林一向看不上。部裡一貫如此，圍著麻瓜忙活兒的崗位注定升不到頂端，真正的高級官員都是從魔法法律執行司裡升上來的。」

　　密雅真想說她不在意，其實記憶注銷指揮部的工作很適合她，剛知道他們如此認同她的才能，她的心裡非常高興。這個組裡的人大多是拉文克勞出身，修改記憶是精細且困難的工作，只有技藝相當卓越的人才能勝任。業余人士鼓搗記憶很容易把自己送進聖芒戈。

　　前輩同事猜不到她的技藝為何如此高超，只因她的這門好手藝是papa親自教的。

　　「這麼說的話真是可惜了，野心勃勃，卻來錯了地方，她遲早會自己走的。」上年紀的威爾遜女士扶著腰站起來，接過埃文斯的羊皮紙卷宗。

　　「野心，是一個原因。其實還有另一樁事，您還記得兩年前，一個未成年小巫師差點毒殺繼父的事兒嗎？當時那事兒鬧得不小，我們組全程參與，當時從麻瓜那裡取走的記憶都沒丟，都封在記憶倉庫裡，你絕對想不到......」埃文斯忽然壓低了聲音，用耳語的方式把後面的話傳達給了同事。

　　「啪嗒」一聲悶響，沉重的卷宗從威爾遜手中掉到了地面，她愣了幾秒鐘，想彎腰撿起來，才發現根本有心無力，揮了揮魔杖，一大卷羊皮紙顫顫巍巍地漂回了桌面。

　　「這就是我不讓她出外勤的原因，」埃文斯希望威爾遜理解自己的不近人情，「那姑娘被麻瓜虐待過，盡管不是她的錯，那些事已經讓她......產生了變化，是內心的變化，包藏著危險，我重復看過那幾段記憶......非常令人不安。我們的工作需要良好的心理狀態，她這樣的人肯定是不適合的，」埃文斯的聲音非常輕，說不清威爾遜全神貫注的目光是為了辨別他越來越輕的話語，還是這件隱情的重要性吸取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因此，我不會讓她通過實習期。」這是他的結語。

　　直到他們結束談話分頭工作，又過了幾分鐘，密雅才托著一盤下午餐笑吟吟地進門，給尚未離開的同事一人一杯熱騰騰的茶水。這茶水泡得恰到好，不是非常滾燙，已趨於溫熱，正適合啜飲解渴。

　　威爾遜看著史密斯小姐輕快地忙碌著，最年輕的實習生毫無怨言地干完端茶倒水的活兒，隨即坐下翻閱卷宗，她的效率一向很高，大概忙到下班的時候，這些報告就能被她寫完了。

　　性格隨和，工作勤奮，腦袋還很聰明，實在很可惜......但她不能否認埃文斯說的話是有道理的。威爾遜勸密雅休息一下，喝點茶，吃塊餅干再繼續做事。

　　「剛才出門轉悠一圈，已經放松過了，我不累，謝謝您的關心。」密雅抬頭衝她微笑。無論怎麼搜尋，威爾遜女士都無法從這笑容裡看出一絲陰霾，這是多麼可愛的一個姑娘啊。

　　臨近晚飯時分，格裡莫廣場12號內飄出了熱氣騰騰的食物香氣。整整一下午的會議令人疲乏，但好幾輪的爭論商討是有必要的。即便如此，圍成一桌的會議參與者們見天色已晚，都指望著莫麗一聲令下，發起晚餐的號召。

　　終於，樓上的一群孩子聽到媽媽的呼號，溜溜達達地跑下來，幫著把食物跟刀叉端上桌面。

　　其他人都走向了餐廳，唯獨房子的主人，小天狼星起身穿上外套，然後朝門口走去，他的身影在餐廳門口一閃而過。

　　莫麗見狀，搖了搖頭，小天狼星現在每一頓晚餐都不在家裡吃，他總在晚餐時刻出門去。唯二兩個不吃她做的飯的人，一個是西弗勒斯，另一個就是小天狼星。西弗勒斯，說實話，也許是性格使然，他跟大部分人都保持著距離，一起吃飯也許對他來說，有些過分親密了。

　　至於小天狼星的狀況......莫麗也不知道怎麼說為好。

　　「女人。」弗雷德以一個極簡單的詞總結了他的行為，喬治補充道，「我們問過了，他沒有說不是。」

　　「那就肯定是！」這對雙胞胎一左一右地站在莫麗身旁，異口同聲地嚇了她一跳。

　　「不要胡說！」莫麗把兩個兒子按下去乖乖吃飯，「也別圍著他打聽，這是他的私事。」最後一句話不是對著孩子們說的，更像自言自語，「我只希望他不要隨便玩玩，最好認真點兒。」

　　羅恩坐在哈利旁邊，往嘴裡塞了一叉子肉丸，含混不清地說道：「他不把她帶來，一定是害臊吧。單身這麼多年，忽然又談起戀愛。其實他這年紀早該結婚了......真沒必要這樣躲躲藏藏的。」

　　「當然不是這個原因！他不把她帶來是因為......我們這裡可是鳳凰社總部。」赫敏忍不住開口說話，「那位女士也許並不想加入一個，反黑魔王的組織，不是每個人都能做戰士的。甚至，沒准兒是小天狼星不想讓她加入，他都沒讓她知道鳳凰社的存在。」

　　「為什麼不想讓她加入？」哈利說著話，眼睛卻沒離開過門口，他能聽見小天狼星在跟穆迪交談，穆迪粗聲大氣問他為什麼不留下吃飯，他說他有約了。老天，他怎麼能說得這麼直來直去？

　　「這還用說，就是感情沒到那份兒上唄。」弗雷德搶答，「誰知道是一位女士，還是兩位，三位？說不定每天都是不同的人。」喬治聳聳肩，「我們的小天狼星可是很有魅力的。」

　　哈利再也坐不住了，他跑出餐廳，想趁小天狼星出門前跟他說上話。

　　「你要去約會嗎？」跟他的教父長久相處之後，即便哈利不想，多少還是習慣了跟他這樣直來直去地交流。

　　小天狼星對著玻璃門的倒影觀察，抬手把長袍變成了麻瓜的風衣跟長褲，「是啊。」

　　「她是，麻瓜？」哈利怔住了。

　　「嗯......」小天狼星在這個問題上的含混，被哈利誤解成了承認。

　　想到生活裡會出現一位完全陌生的女士，哈利算是明白了為什麼自己聽到小天狼星戀愛的事會感到緊張。他跟小天狼星差不多就是父子一樣的關系，去年更是一整年都在一起，上課下課都能見到他。不誇張地說，小天狼星這個教父跟他親爸沒什麼兩樣了。

　　那個陌生的女士，他該怎麼跟她相處呢？興許她是那種漂亮又疏遠的女性，三十來歲，在一家大公司工作。她會像佩妮姨媽那樣，苛刻又潔癖，討厭動物嗎，或是，不喜歡......小天狼星帶著一個半大的男孩嗎。

　　「你應該找一個女巫。」哈利肯定地說。

　　「找誰呢，我不認識多少女巫啊？」小天狼星靠牆，並不急著出門，他願意跟哈利聊聊。

　　跟小天狼星差不多大的女巫，鳳凰社應該有幾個，但是哈利跟她們也不熟悉。

　　「唐克斯？」她是一個女傲羅，性格活潑，很好相處，跟他們幾個孩子經常玩在一起，只是有點太過年輕。

　　話音落下，小天狼星立刻笑了起來，笑得有些直不起腰，「我忘了告訴你，她是我的外甥女。唐克斯的母親是我堂姐。」

　　這錯綜復雜的巫師族譜。還有什麼他認識的女巫呢？其實有一個人，哈利早就想到了，但他自知過分離譜，因為她比唐克斯還要小。

　　只是如果她能做小天狼星的戀人，那麼就等於把哈利最喜歡的幾個人湊成了一家子，最高興的人只會是他自己，於是試探著問道：「你能接受斯萊特林嗎？」

　　「我得走了，時間不早了。」小天狼星笑著撣撣衣服。

　　「她很聰明，很善良，長得也很好看。但考慮到你現在還不想穩定，我不能立刻把她介紹給你。」

　　小天狼星抓了抓哈利的一頭亂發，「好的，等我想穩定下來了，就會來咨詢你的寶貴意見。」

　　「這麼說，我的意見，你會參考一下的，是吧？」哈利明白這個要求不太合理，他不能左右教父愛誰或是不愛誰。

　　「小伙子，我缺席了你十三年的時間，跟你相處了一年多，還有三年你就要成年了，太短了，是不是？所以你放心，我保證不會讓你感到不自在的，」他輕輕捶了哈利肩膀一下，「只有你跟我，咱倆中間不會有別人。」

　　哈利知道自己的想法被看穿了，他低著頭等待小天狼星出門，很是尷尬，也很感動。

　　「你記得斯萊特林有個女生叫密雅史密斯的嗎？你教過她。如果你們倆在一起，我沒有任何意見。」哈利最終還是說出了自己小小的建議，「你可以考慮考慮，我知道她現在還沒有男朋友。」


第69章 伏特加

　　如果有導演對當代大學生的生活感興趣，並且樂意制作一部紀錄片的話，他最適宜從學生公寓入手，拍攝一棟公寓同層橫數四個房間能最快觀察出人間百態。

　　工作日的晚上，A室的女孩聽著歌跟朋友煲電話粥，聊一個小時，沒有中斷過。B室的男孩劈裡啪啦打著電子游戲，手柄快要按冒煙了。C室靜悄悄的，戶主在苦思冥想大學的論文，打字機隔幾分鐘才能響動一下。而D室，D室的主人既不娛樂也不社交，她甚至都不做飯，躺進沙發，手裡端著一杯兌了橙汁的伏特加，精神放空的狀態中，時不時喝上兩口。

　　只因為她是這棟公寓少有的上班族。左右鄰居在與這個叫密雅的姑娘短暫寒暄時，都十分確認，D室的住戶是一位大學新生，因為她實在太年輕了。沒人能想得到她每天八點半出門是去格子間寫報告，為了某個政府部門的正常運轉出一份力。

　　門鈴響了，她懶得起身，魔杖一揮，門就開了。對了，她恰好還是個女巫，一個上班族女巫。

　　穿著深色風衣的男人左手拿著一束鈴蘭，右手是一盤披薩跟兩盒炸雞漢堡。

　　老派貴族巫師有一種風格，每一次約會都要送花。而現代職業婦女的習慣，她不做飯。當這兩者產生碰撞時，也就不奇怪為何小天狼星攜帶的物品有著如此混搭的風格了。

　　見到晚餐來了，她這才懶洋洋地起身，坐到餐桌前。

　　從盒子裡挑出她喜歡的三層牛肉漢堡，密雅張大嘴巴咬了一口，牛肉芝士片配番茄，一口全吞下的口感才是最好的。

　　幾口下去就有了飽腹感，稍稍吃飽了，她就有了閑心，脫下一只拖鞋，笑嘻嘻地將赤腳擺在小天狼星的膝上，他似乎不餓，只看著她吃，饒有興致地瞧著這只小腳，也沒推開她，就這麼放著。

　　「你喝酒了？」他嗅到了酒味兒。

　　密雅把橙汁遞到他面前，「給你喝一口？」

　　略聞了一下他就知道這是什麼，非常粗獷的高純度酒精，麻瓜商店都規定只能賣給25歲以上的青年。

　　但小天狼星沒有像她以為的那樣直接開口教育她。他喝了一口，對此不置可否。這酒很適合年輕人夜間狂歡前痛飲一杯，味道好不好是次要，僅僅是為了助興速醉。

　　「看起來，這就是上班的代價。」他把酒杯放下，語氣一派了然。

　　這倒是讓密雅驚訝了起來，「你是早就知道，在部裡上班是這種感覺嗎？」他們心知肚明到底是什麼感覺。

　　小天狼星單手撐著下巴，笑而不語。

　　她知道小天狼星這輩子都沒上過班，畢業後就全情投入到反伏地魔事業中，他是個全職戰士。至於經濟來源，來自於叔父的遺產，出獄後這份遺產變得更大了，布萊克家族幾代人的金庫都被寫在他的名下。

　　「跟我說說，是誰讓你不好受了，我明天就去找他的麻煩。」這話從小天狼星口中說出來，可不一定真的只是玩笑話。

　　密雅趕緊說道：「沒有人！本來辦公室的工作就是這樣的，很無聊，消耗時間，一整天都在跟報告打交道。」

　　「記憶注銷指揮部應該是一個出外勤很多的部門，為什麼只跟報告打交道？」小天狼星敏銳地抓住了她話中的細節。

　　「修改記憶是很難的活兒，我還是新人呢，不讓我實操也是很正常的。」

　　她想都沒想過跟他說實話，一絲絲這樣的念頭都沒有。

　　那件事的意義在她心裡是隱秘且混沌的，沒有辦法歸類，沒有辦法描述。

　　「你知道嗎？在魔法部工作，要想做到出類拔萃，當然，才能跟智慧是很要緊的，其實還需要些別的東西，例如受人歡迎的通達性格，扎實可靠的豐富人脈。最關鍵的一項，就是對一成不變生活的習以為常，這對某些人來說不是問題，他們本就可以像木偶一樣，重復地過著每一天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但如果，自由對你非常重要，你可以再考慮考慮是否要繼續這份魔法部的工作。」

　　小天狼星說完後，伸出手，用手指擦去她嘴角的番茄醬，密雅就像聽呆住了一樣，連咀嚼都停下了。

　　她不是頭一回知道，成功需要的不僅僅只是聰明強大，否則部長為什麼是那個笑呵呵的福吉先生，而不是鄧布利多校長呢。

　　小天狼星十分經驗老道，他早就猜到了在部裡上班的情形。這就是無聊的現實，如果想出頭，就要一日日地熬下去。熬，才能等來晉升，也許有，也許沒有。對她這個有前科的人來說，甚至可能等不到那麼長時間，通過實習期對她而言都很困難。

　　去它的吧，大不了辭職回老家去，她要換一個國籍，在法國從零開始，沒人知道她犯過什麼事兒！

　　「你還指望我在威森加摩獲得一個席位呢，我要是三個月就離職，不會顯得有些太沒用了吧？」

　　「有那個頭腦，不意味著非要在這個官僚機構硬捱下去，它如果真有慧眼識人的本事，怎麼會讓福吉那樣的人當部長。你的事，全憑自己的心意。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小天狼星又略帶不屑地說了一句，「辦公室的活兒是我最厭煩的，我又怎麼會期待你在裡面干個十年八年。」

　　對談過後，密雅明顯地活泛了起來，她起身在影碟機下四處翻找，找出了一些槍戰片。這對情侶習慣在晚飯後看電影，這幾年有很多非常不錯的作品。

　　電影片頭曲開始時，她跳到了沙發上。小天狼星不疾不徐地切開披薩，他最喜歡把晚飯留到看電影的時候吃，大杯冰鎮可樂很得他的青睞。

　　密雅穿著貼身的針織羊毛開衫，也許是有些縮水了，活動時會露出腰部的一片皮膚，下面是寬松的破洞牛仔褲，顯得人越發的細條條。

　　小天狼星瞄她一眼，把她撈過來按在懷裡。電視機的光映在她白淨的側臉上，她已經認真地看起來了。

　　但卻專心不起來，因為小天狼星一邊吃著比薩，一邊撓她癢癢，她為了不讓露出來的後腰再受攻擊，在沙發上翻來滾去。

　　她在笑鬧間忽然問出了一個很傻的問題，「你說，如果我沒遇到你，我會是什麼樣的呢？」我現在一定是另一種樣子。是個純粹的斯萊特林，從來不懷疑自己，只會懷疑別人。

　　小天狼星把吃光的披薩盒子扔回茶幾，沒接話。在某個時空，他們的確沒有遇到。

　　純粹的斯萊特林是不會為埃文斯先生的話煩心的，個人的遭遇令她的內心產生不為人知的扭曲，那又如何？她長成一個心狠手辣的黑女巫，那又如何？

　　一個內心自洽的壞人可比一個甘願自省的普通人來得舒服多了。

　　「怎麼，後悔遇到我啦？」他伸開手臂，腿放在茶幾上。

　　沙發狹小，只能容納一個成年人橫躺，小天狼星長手長腿占住了大半部分，她就只能跟他胳膊疊胳膊，腿疊腿地擠在一起，幾乎躺在他懷裡。

　　「我是怕你後悔遇到我。」她極小聲地嘀咕，只有嘴唇在動。

　　小天狼星沒聽清，他湊過來，耳朵貼著她的嘴唇，要她再說一遍。

　　「我是怕你後悔遇到我，」她不情不願地重復了一遍，「如果哪天你知道，其實我沒有多好，你會對我失望。」

　　他該怎樣說，她才真正會安心呢，這謹小慎微的姑娘，總是怕他失望。

　　小天狼星托起裝奶油的玻璃碗，裡面拌著許多藍莓跟覆盆子，他挖了一勺，遞到密雅的嘴邊，「給我說說，你覺得你做過什麼事，會讓我對你失望。」

　　她嚼著莓果，嘟嘟囔囔道，「我在學校，打過同學......」

　　這話一出，他就有點想噴笑，「雖然這樣是不對的，但我也打過同學，從一年級開始就干這事兒了。」這是小天狼星第一次跟她說自己上學時候的事跡，著實沒有多光彩。

　　「我還是一個學生小組織的頭兒，就是......有點像校霸。」其實比校霸更復雜，那是以維護純血巫師榮耀為己任的斯萊特林內部會長。

　　小天狼星等她咽下去，又塞給她一勺，「我曾經也是學生組織的頭目，從數目上來說，你欺負的人絕對沒有我欺負的多。」斯萊特林的同年級男士，沒有跟掠奪者正面碰撞過的幾乎不存在。有時候他們連高年級男生也打。

　　是的，我很清楚，這的確是事實。

　　「我做過的傻事只會比你多，不可能比你少，你不對我失望就不錯了。」

　　小天狼星放下玻璃碗，跟她額頭抵著額頭，以一種極溫柔的語氣告訴她，「卡密裡雅德維朗，我永遠不會對你失望。不管你做了什麼，我都不會對你失望。」

　　所以，不必在我面前謹慎又留心，隨便怎樣都可以，做什麼事都成，哪怕捅出再大的窟窿我都會幫你蓋住。自私點兒吧，快活點兒吧，少爺小姐們能犯的錯誤，你為什麼不能。

　　明明滅滅的光來自於電視機，電影還在放著，牛仔們騎著馬，穿梭在荒蠻的西部，呼哨跟槍鳴偶爾會打破荒原的寧靜。

　　在這一刻，她相信他是很愛很愛她的，這些話也是千真萬確的。密雅閉上眼睛，放任自己酣然舒適地躺在他的懷裡，不管不顧地投入這暖融融的愛河之中。

　　她將把格林格拉斯的那些信撕個粉碎，從此再也不收他的信了，她還要用上防追蹤咒，不讓「那一方」的任何人找上她。

　　什麼寶貴的引薦，社交場的舞會，純血朋友們應當維持的「定期聯系」，都見鬼去吧。

　　她要跟這些舊貴族撇清關系，跟「純血至上」劃清界限。

　　這些秘密她是永遠不會跟小天狼星說的。

　　「你鼻子上沾了一點。」小天狼星指指她的鼻尖，不等她抬手抹掉，他低下頭舔去了那一抹白色的奶油，在他低頭的瞬間，密雅的胳膊立刻急不可待地攏了上來。

　　鼻尖，臉頰，游移到了嫣紅的嘴唇。奶油的甜膩跟莓果的微酸結合在一起，中和成了一種清甜的滋味，這滋味在他們的唇齒之間漫開。

　　他們的動作有點大，玻璃碗倒在地毯上，紅色的覆盆子撒了一地。但沒人想管，明天再說吧。

　　沙發太小了，最終還是轉移到了那張小床上。

　　兩個人要緊緊地挨著才能睡在一處，因為這是一張單人床。

　　她仰臥著，開衫才解開一半，忽然想起一件事，「擠不擠？」

　　小天狼星從下往上地脫下毛衣，把毛衣隨手扔在地上，「不擠，挺好的。」

　　那是他用魔法變出來的麻瓜衣服。

　　既然能用魔法變出衣服，他怎麼沒想過把沙發跟床變大一號呢。

　　「我可不想這樣做。」他躺了下來，托住她的大腿，輕輕一抬，把她扶到了上面。

　　床跟沙發都變寬敞了，他們還怎麼能這樣自然而然地緊挨在一起。


第70章 請柬

　　信是從一個月前開始寄過來的，來自各個不同的家族，斷斷續續，一個月內沒有終止過。都是一些熟悉的姓氏，無一不是出身斯萊特林的大家族，寄信人禮貌邀請史密斯小姐去赴宴，亦或是參與聚會。

　　自從密雅用了反追蹤咒，那邊的貓頭鷹就暫歇了。

　　這樣密集的邀請當然是反常的，她想不出她有什麼能耐入得了他們的法眼。一個平民出身的前任會長，看起來能力卓絕，興許有結交的價值？

　　別開玩笑了，她又不是黑暗公爵。被安置在記憶注銷指揮部就是他們的手筆，他們想讓她升就升，想讓她降就降。放在一個看似沒有前途的位置，不過也是某種權力制衡的結果。

　　只是有人不希望她嶄露頭角。

　　坐在格子間裡日日寫報告，記錄記憶儲存水晶瓶的國際標准容量的歷年變化。這樣一個小小職員，何德何能被這麼多人看重呢，她因這份異常的重視感到隱隱不安。

　　這麼多原因中，有一個是她最不敢多想的。

　　除非，有一個大人物要求見她。於是所有的家族都把她視為座上賓。

　　只有一個人物，能夠讓這麼多家族俯首稱臣。

　　密雅順著人流走進升降梯，站在小角落時，她悄悄在胸前畫了個十字，祈禱這個世界的每一天都像今天這樣毫無波瀾地過去就好，平淡的每一天都是值得贊美的。

　　「嗨，可真巧在這遇到你，你下班了嗎？」升降梯內一個女孩衝密雅搖了搖手。

　　這女孩留著一頭泡泡糖般的粉色短發，蒼白的心形臉，名叫尼法朵拉唐克斯。但她不喜歡別人稱呼她的教名，密雅很理解，又是一個被巫師取名法迫害的凄慘年輕人。

　　這名字比拉密雅還要過分。Nymphadora跟nympho只差幾個字母，一個性/欲極強的女人......

　　她們因一個小小的意外而認識，那天唐克斯把文件遺忘在茶水間了，密雅撿到了，她按照文件封面的文字找到了傲羅指揮部。

　　這一定是某個員工的失誤，因此密雅沒有直接把文件交給他們的主管，否則當事人受到一頓訓斥是必然的。她在門口晃悠了幾分鐘，觀察誰的表情最慌亂，她就預備把東西交給誰。

　　很快就發現，那個泡泡糖頭發的女孩從由悠閑蹺腳變成了一只無頭蒼蠅，手忙腳亂地在桌上桌下翻了好個來回。

　　這時密雅才走進辦公室，就像她們認識了很久一樣，自然地把文件交給了她，「我是記憶注銷指揮部的史密斯，這是你的東西，請確認一下。」

　　唐克斯抬頭，迷茫地睜大眼睛，她難道跟記憶注銷指揮部的人工作對接過後，把東西忘在那裡了嗎。

　　後來她才弄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不得不說，這姐們兒在裝樣子方面真是有一手。唐克斯盛情邀請密雅下班後去酒館喝酒，喝了一次後她們就熟絡起來了。

　　此時升降梯裡站著一班穿著深棕制服長袍的傲羅，他們人高馬大，面色冷峻，有的臉上還帶疤，各個看著都很不好惹。傲羅，約等於魔法界的特種警察，是戰鬥能力最強的精英群體，他們專門負責調查黑魔法相關的犯罪事件，擅長捉拿逮捕黑巫師。

　　泡泡糖唐克斯在這群冷面煞星裡看上去是個可愛的例外，她費力地擠到密雅旁邊，做了個舉杯的動作，意指下班去喝一杯不？

　　密雅搖搖頭，出了電梯，就拉著唐克斯走到街邊人少的地方。「今天不了，這段時間我有點忙......對了，我養母要搬家，過幾天我得回一趟老家。」

　　這段話的信息量有點大，養母，那就是說，密雅不是被親生父母養大的......唐克斯打了個茬，立刻把這事兒繞過去了，「等你回來，咱們有空再去，我知道對角巷有一家新開的酒館挺不錯的。」

　　「上次，我想請你查的那件事......檔案還存在部裡嗎？」

　　密雅托唐克斯找過資料，她很想知道十幾年前的古靈閣大火是怎麼一回事。

　　舊報紙將大火認定成一樁火龍失控引發的意外。那日，神秘人的幾個重要手下聚集到對角巷的一處，他們是為主子去古靈閣辦一件事。正好一頭新的烏克蘭鐵肚皮火龍也在同一天被運送到目的地，妖精們習慣用火龍看守地底下等級最高的金庫。

　　當一頭龍在地底油盡燈枯而死，它們就會立刻買新的換上。而那頭新龍相當強壯年輕，它十分的不馴服，仿佛已預知進入古靈閣會遭受何種命運一般，它在地面上進行了一番殊死搏鬥。火龍噴射出的火焰將整個大廳點燃，接著，爆炸發生了。火光衝天的龍焰燃燒了很久，直到大廳燃成灰燼，妖精們才敢回來收拾殘局。

　　所幸地底的黃金沒有受到影響，那頭烏克蘭鐵肚皮最終還是被送到了地下最深處。

　　報紙以一種微妙的口吻寫道，這是巨大的不幸，可怕的災難，黑暗公爵最親近的幾位「朋友」不幸在爆炸中身亡。

　　那個時期的預言家日報記者雖然在報道事實，但似乎不想選定一個明確的立場書寫報道，那種模糊的語氣讓讀者都猜不到這篇報道到底是深切惋惜還是幸災樂禍。

　　龍焰並不會引發爆炸，即便發生爆炸，那些食死徒為什麼不幻影移形離開？密雅對其中的細枝末節感到費解。

　　這是一件很多年前的案子了，沒有人對深入調查食死徒之死感興趣，哪怕黑暗公爵本人也沒有時間，古靈閣大火不久之後，他本人在戈德裡克山谷消失了。

　　唐克斯在回答密雅之前，還有一些問題想要問她，「所以，你們家的人真的說，你父親死在古靈閣大火裡嗎？」

　　雖然那場大火不被人重視，但檔案依舊存留了下來，其中包含時間，地點，以及傷亡人員名單。

　　「是的，我很確信。」密雅已經猜到她想問什麼了。

　　唐克斯問得很謹慎：「死的人，都是食死徒，沒有例外，別說路過的普通巫師了，連妖精都沒死一個。你真的確定嗎？」

　　如果這是真的，那就是說，密雅的父親很可能也是......食死徒的一員。

　　「我父親的名字是呂西安德維朗，我知道他不是食死徒。」密雅直視唐克斯的眼睛，沒有一絲懼意，這種堅定最終讓對方泄了氣。

　　「好吧，我可以告訴你我看到了什麼，調查員並沒有抓到任何實物線索，龍焰將所有東西燒了個干淨。他們在檔案後面留下的僅僅是一些猜測，可能有人設置了空間束縛咒語，以至於被燒死的人沒有一個能夠施展幻影移形。

　　當時，拴著六匹神符馬的馬車從天上飛來，降落在對角巷，除了車內未露面的人物，馬車後面跟隨著五個騎馬的隨從。所有人都以為這樣盛大的排場之下，來的必然是神秘人本人。實際上並不是。因此檔案員推測，這可能是一次認錯目標的襲擊，目的是暗殺神秘人。那年頭有很多反神秘人的戰士，白巫師們沒有放棄反抗。

　　這份檔案的批注寫得有些離譜，臆測的含量遠遠高於事實證據。但當時的傲羅主管壓根沒多看一眼，不久之後，戰爭結束了，沒有人關心那場大火死了多少個食死徒。」

　　唐克斯把知道的信息告訴了密雅，然後她們倆之間產生了一種尷尬氣氛。在不想探聽別人私事的情況下，她非常不巧地知曉了對方的生父是食死徒。

　　哪個孩子都希望未曾謀面的父親是一個英雄。

　　這個真相實在有一些殘酷。

　　結果密雅卻以一種十足的自信口吻，欣喜地說道：「看來我父親就是那個勇敢的暗殺者，謝謝你告訴我事實的經過。」

　　唐克斯雖然平日裡活潑愛笑，但她實際上比密雅大上三歲，她帶著一種同情的心情，欲言又止地把所有話咽了下去，努力擠出了個笑容，「不客氣。」

　　格林格拉斯是在魔法部門口把密雅攔了下來的，他早已等候多時了。他們一前一後地快步疾走，很快就走出了魔法部的地界。

　　密雅在前，格林格拉斯跟在後面。

　　畢業後，這位前前會長並沒有受雇於任何公司或是組織，他經營自己家的產業，除了偶爾登上預言家日報經濟板塊，他現在很少拋頭露面。

　　「格林格拉斯先生，你大概不知道吧，那些謠言都是真的，我的確是麻瓜混血，出身非常低賤。因此我不想參加『高貴的』社交活動，免得在舞會上做人笑柄。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力不是嗎？」密雅抬手戴上一頂毛呢帽子，緊了緊暗青色巫師袍的領口，她低頭走路，就像怕被人看到似的。

　　「別跟我來這套。史密斯，我知道你誰也不怕，更不怕被人笑話，否則你怎麼敢挑戰整個權杖？」格林格拉斯上前一步，他抓住了對方的手臂，下一秒鐘，兩個人已經幻影移形消失在了街角。

　　相較而言，翻倒巷更適合進行私密的談話。

　　他們激烈爭執了很久，格林格拉斯很難得地露出了失態的一面，他以前從來不會這樣扯著嗓子說話，他隨便說點什麼，哪怕聲音再低，旁邊的人都會自動用心聆聽。

　　奈何這個女人跟石頭一樣頑固愚蠢，無論怎麼說都不改主意。

　　「是不是有人點了我的名字，你才不得不來求我？」密雅在巷內釋放了多層防竊聽咒語。

　　、

　　格林格拉斯硬是忽略了「求」這個字，他咬著牙關說道，「你應該去，那是你想都不敢想的榮耀......」

　　巷子外是髒污的街道，博金博克的古董店就在對面，偶爾路過探頭探腦的小販子。

　　「我怕了，」密雅轉過身背對他，「我怕那是有去無回的地方。我不想要榮耀，我只想像螻蟻一樣活著。」

　　她的語氣已經表明，她能夠隱隱猜到，那裡到底是誰在賦予榮耀。

　　幾個月來，斯萊特林同學間的小道消息裡一直潛藏著這件事的影子，沒有人敢提，但是興奮跟期待就像某種令人迷醉的酒氣，每一次不經意的提及都帶有深意。

　　格林格拉斯笑了，「你以為你是誰，值得那位大人多花費一秒鐘研究你那不值一提的血脈嗎？」

　　她立刻反問：「那為什麼你找我找得那麼急？」

　　「權杖的會員都要參加，更何況你白撿了個便宜，還當了會長。總之，直至今日，那位大人依舊願意重視並優待我們學院的人。」

　　密雅冷笑一聲，「優待是給你們的，我得到的都是殘渣。憑什麼是記憶注銷指揮部？我不信魔法法律執行司沒有位置了。」

　　「傲羅辦公室三年不招新人了。我本來想把你弄到國際魔法合作司，那裡容易接觸到高層的人。但的確有人從中作梗，我不能告訴你是誰，那邊的人想讓你去麻瓜問題調解委員會，成天跟麻瓜打交道，」林格拉斯斷然說道：「那可真是太下等了。記憶注銷指揮部這個部門很重要，你在這裡能夠做出被人看得到的成績，職業又不過分低下。我是替你好好打算過的。」

　　密雅並不懷疑他說的話。幾年前，她是被他納入的權杖，如今他理所當然地把她看作自己一派的人，可以稱得上是嫡系屬下。

　　到這個時刻，他自然希望史密斯能為他所用，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勢力。

　　「如果你希望多拿到點東西，而不僅僅是『殘渣』，就要好好表現，盡力輔佐我，待我站到了高位，自然有你一份。聽明白了嗎？」

　　她這時候才舒了口氣。原來黑暗公爵並沒有專門點名見她，只是格林格拉斯想要壯大聲勢而已。

　　說得也是，只有格林格拉斯這些人才會在那位大人的首選名單上，他們有家族做後盾。而密雅的身份注定她只能在人群中做一個背景板。

　　格林格拉斯莊園的晚宴舉辦在下個周末，談話的對像離開後，她低頭看著那張被塞過來的請柬。

　　燙金花體字矜持地表示貴族的盛宴正等待著她的到來，仿佛她是被純血巫師們高看一眼的貴客似的。

　　實際上，對她而言，這個周末最要緊的事是去麻瓜街道搬回一箱子雜物，珍妮姨媽將要把外婆的老房子賣掉了，房子裡面有密雅生母的東西。她讓賽琳傳話，如果人不來，她就要把那箱子東西全都扔掉。

　　密雅必須得回去一趟。


第71章 墜落

　　那是一座已經許久沒有人打理的庭院，草叢中的除草機才干到一半，機器歪橫著倒在原地，工人們周末是不上班的。

　　臨時的緊急修整並沒有讓這片小叢林變得更好一點。

　　與鄰裡整齊的花園相比，獨棟小樓之下的庭院就像一塊顯眼的瘡疤，讓並排的幾座房子失去了塑造整齊劃一美觀街景的機會。

　　密雅在小柵欄外看了一會兒，這是她外公外婆的居所。她小時候就住在這裡，直到外婆去世為止。之後就跟著姨媽一家過活。

　　想必是外婆的意思，要珍妮姨媽把她當成親生孩子來養育。

　　廣告牌已經插在了門口的草坪上，上面寫著待售中，只要有人來買，這棟房子很快就會脫手。

　　[......這是你的外婆留給自己孩子的房產，她沒有留遺囑，鑒於你母親已經過世，因此房子應當由我來繼承。希望你不要過問財產一事。我已將你好好撫養長大，我所付出的精力與錢財早已抵消了我對你的義務......]

　　那封信裡是這麼寫的，密雅對此沒有什麼意見。

　　樓上樓下的家具已經被搬空了，她在一樓的門柱前停留了一會兒，那裡留有三個孩子的身高刻痕。

　　真傻，她怎麼現在才注意到，那裡有三個人的痕跡。

　　珍妮的在最右邊，她自己的正中間，最左邊還有一個，應該是喬安娜的。

　　當時還是小孩子的密雅卻沒有過多留心。

　　外婆是一個果決堅毅的老婦人，常年給教堂辦義務活動，性格很是不好惹，正是這種剛毅，讓她選擇藏起了大女兒的痕跡。既然親生母親已經去世了，何必讓小孩子知道了傷心。

　　喬安娜從小身體不好，患有先天性心髒病，即使做完幾次手術，身體依舊不算健康，非婚生子後不久，就因產後並發症猝然離世。

　　應當由密雅取走的一箱舊物被留在車庫裡，她在幾層厚灰下找到了信中所說的紅銅色牛皮箱子。珍妮姨媽信中寫著，箱子的鎖壞了，打不開來，裡面都是喬安娜的舊東西，密雅可以把一整個箱子帶走，但也只能帶走這個箱子。

　　她拿出魔杖，在箱子上敲了敲，牛皮箱應聲打開。箱子底下散放著很多照片，主角是同一個人，一位眼睛像小鹿一樣柔順的棕發女孩，她在草地上一遍遍地微笑，懷裡抱著一只小貓，偶爾會故意捂住臉不讓拍，就像面前的人正在逗她開心一樣。

　　只有魔法相機才能照出會動的人像，想必喬安娜的面前一定站著一個舉著相機的金發青年。

　　箱子裡還有一把老舊的黃銅鑰匙，不知道是用來開什麼鎖的，密雅把它放在一邊。

　　一張古靈閣支票，裡面的金額大得有點離譜。

　　這只大箱子裡僅僅存放幾樣東西而已，裡面空蕩蕩的。密雅的手伸到最深處，她拿到了一瓶散發著微光的玻璃瓶。

　　工作的原因，她對記憶儲存瓶太熟悉不過了，通過觀察瓶底的厚度，她甚至能看出這是哪一年生產的。

　　是papa留下的記憶。

　　她的手袋包羅萬像，其中就塞有一樽從辦公室順來的冥想盆。在拿到父親的記憶後，她就像等待了很久一樣，起身邁入了這片記憶之海中。

　　周圍的景物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夜色中的麻瓜街道。

　　起先，周圍並沒有什麼人，她似乎站在一個人跡罕至的街區。視野所及的地方，並沒有父母的身影，她在那裡站了一會兒。

　　接著，一聲巨響在空中炸開，她條件反射地蹲了下來，那很像是魔咒爆裂聲。

　　漫天的煙花布滿了夜空，赤橙黃綠青藍紫各色交替，耀眼的光芒此起彼伏，毫無間斷地響了整整十多分鐘。這可不常見，今天興許是個節日。

　　忽然間，她大約可以確定今天是哪一天了，十一月五日，今晚是Guy Fawkes Night。

　　正在密雅仰頭看煙花的時候，不遠處走來兩個年輕女孩。

　　其中一個正不高興地埋怨對方，「今晚湯米邀請我去他家的派對，我們都說好了。你又不認識他，他只給我一個人發了邀請函。

　　真搞不懂為什麼爸媽非要把你也塞進去，他們估計以為派對就是音樂會呢，大家一起坐下聽聽歌。說實話那裡很吵鬧，你身體那麼差，干嘛不早點回家去睡覺呢？」

　　被數落的姑娘並不生氣，她的聲音輕而柔和，「你去上大學，一整年沒回家了，咱們好久沒見，爸媽希望我們能多一些相處的時間。」

　　「相處可以，但是請不要占用我的娛樂時間好嗎？我沒有功夫一直照看著你。你明明比我大，為什麼總是要我遷就你？」

　　另一個姑娘頓了頓，「我現在身體狀況尚可，目前並不需要別人照顧。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不帶著我去派對，我不會跟爸媽說的。」

　　喬安娜的話並沒有安撫住發脾氣的姑娘。

　　「我一直感覺不公平，他們最喜歡你，可我才是最小的孩子，開口閉口都是『喬安娜，我可憐的喬安娜』，總是如此，我一整年沒回家，等我回來，他們只想著讓我處處照顧你！」

　　就在密雅以為這是一場單方面的激烈指控時，喬安娜平靜地開口：「別這麼說。他們讓你從小讀一年學費上萬鎊的私立女校。現在讀大學也是一便士的學生貸款沒讓你背。而我只在普通公立學校完成的義務教育。珍妮佛，再想想，你真有那麼不受重視嗎？」

　　即便喬安娜聲音再輕柔，密雅也不禁意識到，她媽媽是個硬茬。

　　珍妮被堵了一下，立刻改變了控訴的方針，「你沒有像我一樣念這麼好的學校，只能說你的能力遠遠比不上我，這可不是我的錯。如果你頭腦夠好，就應該像我一樣在大城市上大學，而不是僅僅在一個家門口的學院裡完成高等教育。」

　　「你知道我沒有去外地上大學是為什麼......」

　　「少拿身體不好做借口了，考試要的是腦袋聰明！」

　　密雅覺得喬安娜應該有很多辦法讓這個情緒失控的妹妹啞口無言，但她卻聳聳肩，選擇就這麼休戰了，「好吧，你說得對，我確實不如你。八點鐘的派對，不要遲到了。」

　　天上的煙花轟鳴還沒有停止，喬安娜獨自一個人，專心仰望著這夜景，看起來並未因妹妹的態度大受打擊。密雅繞著她轉，仔仔細細地看著她媽媽的模樣，她大約二十三四歲，尖下巴，大眼睛，臉色蒼白，密雅的嘴唇形狀跟她的一模一樣，棱角分明，唇峰之間微微凹陷。

　　當密雅沉浸在觀察自己母親容貌的時候，喬安娜忽然睜大了眼睛，小鹿一樣的面容仿佛受到了驚嚇。

　　因為她看到有個人直直地從天上掉了下來，就在閃爍的煙花之間，一個金色的小點忽然不斷地下墜，再下墜，直到距離足夠近，近到她意識到那是一個大活人，那人有一頭耀眼的金發。

　　就掉在前面不遠處，喬安娜的第一個反應不是尖叫，她毫不猶豫地跑向了那個墜落物體的所在處。

　　從這點來看，她媽說不定是個格蘭芬多。

　　那個人掉在黑夜中的樹林公園裡了，大門被守園人鎖了起來。公園一般都是早晨六點開放至傍晚六點，因為曾經有人走夜路，在樹林裡被持刀搶劫過。

　　喬安娜隔著鐵柵欄，借著微弱的路燈，她看到一個人躺在地上呻/吟，滿頭滿臉的血，身邊是一根斷成兩截的掃帚。

　　她跨不過去，只能隔著大門大喊起來，「先生，你還好嗎？我馬上幫你叫救護車！」從天上掉下來的人，難道是飛機失事嗎？

　　地上的傷者說不出話來，他喉嚨裡有血咕嘟著往外冒的可怕聲音。

　　這裡不是住宅區，她家在一公裡以外，等救護車到場，人恐怕都沒呼吸了。

　　失血過多是造成人類意外死亡的重要原因。喬安娜想了想，又轉過身，她決定先給他做個簡單的止血包扎再去找人。

　　她掀開裙擺，單腳踩在欄杆上，直接從上方翻了進來。

　　血污之中的男人金發散亂，面目難辨，渾身散發一股鐵鏽的腥氣，臉上有皮肉外翻的傷痕，望之十分可怖。喬安娜低頭聽他的心跳，又摸他脖頸的脈搏，並沒有被嚇到。

　　「你說什麼？」她湊近那個重傷的人。

　　他氣息十分微弱，「不要......叫人。」

　　麻瓜是沒有用的，但他們就像老鼠一樣善於繁衍，密密麻麻地占據了這個世界大部分角落。

　　呂西安想要施放奪魂咒控制住這個女人，不幸的是重傷之下他連手都抬不起來了。

　　喬安娜費力地撕下裙子的下擺，撕成一條一條的，好把他身上大出血的地方包扎起來。她小時候經常住院，醫院裡的護士姐姐們教過她急救的小竅門。

　　這很有效，血沒有剛才流得那麼狠了。

　　他放棄了施咒的打算，在那一刻，他也決定不再抱持麻瓜等於老鼠的念頭。

　　他們不是老鼠，而是無知的傻瓜。

　　喬安娜調整著他的姿勢，努力讓他腦袋後仰，下頜上抬，面部稍微偏向一側，這樣方便喉嚨裡的血液能夠流出來，不至於堵塞呼吸道。

　　「你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保持呼吸，不要讓自己失去意識。」

　　她喃喃念叨著，這是她做手術前，護士姐姐們對她說過的話。

　　呂西安能夠感覺每一次的呼吸都會帶來疼痛的感覺，也許是墜地的時候，肋骨戳破了肺。

　　一只手無力地做了個微微上抬的動作，他已經沒有足夠的力氣指揮自己的肢體了。喬安娜卻發現了他的意圖，她握住了他血淋淋的掌心，「不要害怕，我會在你身邊一直陪著你。」

　　一個半小時之前，我在生日蠟燭前許願，拜托讓我今年能排上隊，我想認養鎮上農場裡的小馬駒。上帝，如果您能聽到的話，我想告訴您不用給我小馬了，把願望換成讓這個人活下來吧。

　　上帝聽不聽得到，無人知曉，但呂西安聽到了。

　　他透過被血糊住的眼皮向外看去，只能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她的手心是柔軟而溫暖的，一直不曾把他的手放下來過。

　　收緊十指，他在她的記憶中找到了一個屬於臥室的地點。幻影移形終於發動成功了，他們降落在木質的地板上。

　　如果今天能夠不死，呂西安決定送給她一匹上好的格拉靈馬駒作為補償，因為她的麻瓜止血包扎術挽救了他破裂的血管。

　　Guy Fawkes Night是篝火大會，英國傳統節日。

　　格拉靈是是飛馬的一個品種，它全身呈灰色，速度非常快。出自《神奇動物在哪裡》。


第72章 一千零一夜

　　客廳的小圓桌上顯得有些擁擠，顏料管、畫筆、調色盤，好幾樣繪畫工具雜亂地堆在一起。客廳的主人卻並沒有用上那些更「正經」的工具，她隨手捏著一支蠟筆，歪著頭在畫紙上塗塗抹抹。

　　圓桌的另一邊坐著一個男人，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他目前的形像都只能用「怪異」來形容，凡是露出皮膚的地方都用繃帶纏繞了起來，從頭到臉，再到手臂，活像一座木乃伊。

　　呂西安告訴喬安娜，他喝了魔藥，不久之後就會變得跟以前一樣，但筋骨皮肉需要一點時間去愈合。

　　在被所謂的魔法在一瞬間內帶回家之後，喬安娜從最初的震驚，轉變成了一種由衷的好奇與向往，而這個過程僅僅花了一個晚上。

　　是的，她竟然不害怕，而是感覺難言的激動。

　　又過了好幾天，她才平靜下來，不再把這個受傷的男人當成動物園的大像一樣左看右看。

　　「所以說，你是被一群鳳凰社的人從天上打下來的，他們是壞人嗎？」喬安娜一邊畫畫，一邊跟呂西安說話。兩個月後小學就開學了，她想給每個學生一個小禮物，喬安娜是小學美術老師。

　　這個問題讓呂西安沉默了一會兒，「你可以理解成競爭對手。」

　　「就像，你們屬於兩個不同的公司，是商業對頭的意思？不過這也太過分了，你差點死了！」

　　「商業對頭......這麼說不太准確，你可以......把它理解成玫瑰戰爭。」

　　「我希望這不是某個瘋狂的獨/裁/者發動的世界大戰，就像德國的法西斯......」喬安娜專心地畫畫，沒有意識到對方越發沉默起來。

　　呂西安從繃帶的縫隙中注視著桌子對面的女孩，她沒什麼猶豫地就讓他在她家住下了，而理由竟然是，「我想聽你繼續說那些奇妙的故事。」

　　她把自己當成一千零一夜裡的君王嗎，總是要求他源源不斷地講新故事給她聽。

　　後來他才知道，喬安娜活到這麼大都沒有離開過自己的家鄉，她從小心髒不好，父母不讓她離開他們。

　　「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珍妮，她是我妹妹，從小就可以去倫敦上女校，暑假還去意大利、法國這些時髦的地方交換游學過，她現在在北部上大學。老天，我真想出去看看，如果我身體很好，爸媽一定也會送我去的。」

　　呂西安告訴她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就是法國人，他的家族在法國擁有一整片森林，「我可以送你一匹品相最佳的格拉靈馬駒。」話剛出口，他就覺得這話似乎有些太自大，太像盧修斯這種人會說的話了。

　　但她並沒有發笑，喬安娜要他仔仔細細地講講，格拉靈是什麼。

　　說著說著，她就在紙上畫了起來，幾分鐘就勾勒出了樣子，「是這樣嗎？」

　　蠟筆傳神地描繪出了一匹帶翅膀的灰色駿馬，羽翼邊緣有深灰色的紋路。呂西安坐著不動，喬安娜跑到他的身旁，把畫紙遞給他看，問他哪裡還要再修改一下。

　　她棕色的長發落在他的臉頰旁邊，呂西安忽然感覺繃帶內的溫度正悄悄升高，一定是加速愈合的魔藥在生效。

　　喬安娜一個人住在一棟獨門獨戶的住宅中，周圍安靜極了，這是父母給她買的房子，他們認為住在環境良好的樹林附近有益於保持身體健康。如果不是她的強烈要求，他們甚至不想讓她出門工作，她爸爸是眼科醫生，家中經濟富裕，完全能夠支持她的生活。

　　人少，聲音也就少，呂西安日日夜夜只能聽到她的聲音。而她恰好是那種習慣於把精力投入在一件事上的人，喬安娜總是沉浸在畫畫的世界。

　　當一個人全心全意地做某件事，她腦海裡的聲音就不是雜亂的。常理來看，麻瓜不可能會使用大腦封閉術，但呂西安有時候試圖去聽，能聽到的只有落筆的聲音，筆刷柔軟的絨毛落在新畫紙上，一下一下。

　　【顏色不夠鮮亮，還要再調一下顏料。

　　這一筆畫在這裡會更好看一些。

　　給小芬妮畫一只小兔子，她會喜歡的。】

　　呂西安側耳聽著，只覺得她那輕柔的聲音讓他怎麼樣都產生不了膩煩的感覺。

　　「如果你真的那麼好奇，我不妨帶你去我們家的莊園轉轉。」他們家就是做的馬場生意，格拉靈馬駒也在那裡，只有把她帶去莊園她才能摸摸小馬，這是很合理的。

　　呂西安覺得她不會拒絕，雖然帶麻瓜去莊園有些不合規矩，但他是家主，他可以給幫助過自己的人一點額外獎賞。

　　喬安娜沒有回答，她在畫紙上繼續畫畫，給灰色的格拉靈添上了一副精巧的馬鞍，然後是四塊釘鐵馬蹄，翅膀......也許像天鵝那樣，還要再寬大一點。

　　他等待著她的回答，她卻只想著畫畫。

　　然後這個話題就被擱置了。

　　多年來不知有多少人想拜訪德維朗家族的莊園，他們家都對那些書信置之不理，因為德維朗家的人覺得庸常巫師是沒有資格踏足他們的領地。麻瓜就更不可能了，他破例請她來，如果祖父還活著，不知道會說什麼話呢。

　　很奇怪，以前被安多米達拒絕的時候他是沒什麼感覺的。不論她怒火中燒或是冷嘲熱諷，由於他總是能聽到她下一步想說哪一句話，連吵架都沒有什麼意思。

　　如果結了婚，這婚姻不會比放了十天半個月的法棍更有滋味。

　　這女孩僅僅不接他的話，他就感覺憋悶，雖然生悶氣不是什麼正面的情緒，他出乎意料地因為一個麻瓜產生了情緒波動。

　　「我感覺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明天就能離開這裡。」

　　「可是你的故事還沒說完，你還沒給我講完妖精戰爭呢，」她總算抬起頭來，「你是不是覺得這裡住得不舒服呀？」

　　「對了，我會給你一張支票，作為這幾天的謝禮。」他真的變出了一張支票，在上面寫了一個很大的數字，然後推到她那邊，幅度有點大，支票輕飄飄地掉到了地上。

　　喬安娜語氣裡有一種失落，「走得這麼急，格拉靈也不作數了嗎？」但沒有被他這種高傲的行為惹生氣，她放下畫筆，彎腰撿起了那張支票，看了看，又把它放回桌面。

　　「不用給我錢，你給我講的故事就是最好的謝禮了。」再說，她瞅見那張支票上寫著「古靈閣」幾個詞，在普通的英國銀行是取不出錢的吧。

　　她沒有跟他說這事兒，他給人大手筆地寫支票，結果兌不出來，那可得尷尬死了。

　　這時候門鈴響了，「可能是快遞。」喬安娜起身去開門。

　　珍妮站在門口，她被媽媽驅使著，來喬安娜這裡送烤好的的藍莓派。雖然被媽媽指揮得不情不願，但她那天把姐姐拋下了，這多少是她同意跑腿的原因。

　　結果她一眼就看到了客廳裡的那個木乃伊，「那是什麼？！」

　　呂西安沒有打算藏起來的意思，他以為來人在門口一會兒就會走，沒想到被看了個正著。

　　珍妮嫌惡地皺起眉毛，「他的樣子好惡心，喬安娜，你怎麼把這種醜八怪帶回家裡，我要告訴媽媽！」

　　低頭觀察茶杯裡的倒影，他見到一個被白色布條裹起來的人，此時只能用極為慘淡來形容。

　　呂西安真希望喬安娜能瞧見自己平日的形像。除了安多米達那種口味古怪、只喜歡麻瓜巫師的女巫，他不信別的女人會忍住不多看他一眼。

　　喬安娜回頭看了看他，然後把珍妮拉到門外說話。

　　期間珍妮一直在說要告訴媽媽，讓媽媽把喬安娜帶回去，「媽媽一定會教訓你的，你以後別想一個人自由自在地住在外面了！」

　　她們的聲音漸漸遠去，也許喬安娜真的被珍妮帶了回去。

　　呂西安喝了口茶水，這下他也該走了。

　　但他忍不住又在那裡坐了一會兒，心裡期盼著她再回來取點什麼東西。他得跟她禮貌地道個別，這是貴族的素養。

　　說實話，他後悔剛才給她寫支票了。應該送她點兒別的小玩意兒，還是得送格拉靈，她不肯去法國，那就只能等他把小馬駒帶過來。

　　雖然不想承認，呂西安有點習慣了這種一千零一夜的日子，就在這個安靜的小房子裡，喬安娜會把他描繪過的事物一一畫出來。

　　沒有屠殺與陰謀，鮮血和詛咒就像上輩子的事一樣遙遠，這是一個時間都不會流動的奇異空間。

　　那天從高空中掉下來是一種順勢而為，鳳凰社的人想干掉他，他就讓他們如意。為黑暗公爵賣命的生涯就到此為止吧，他早已感覺疲乏透頂。好在他沒有烙上黑魔標記，否則即使死遁也逃脫不了那位大人的監視。

　　呂西安知道自己應當隱藏起來，暫時不能回法國，也許會去非洲待一陣子，說不准比一陣子還要長，只要那位大人長盛不衰，他就要繼續躲著。

　　主動脫離食死徒隊伍的人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大門又響了，喬安娜一個人進門，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她手上拿著兩支冰淇淋，「給你，」一支草莓味的冷飲遞到他面前來。

　　「我跟珍妮說，你是我的男朋友，一個職業拳擊手，最近受傷比較嚴重。」她把上方的櫻桃先挑出來吃了，「我告訴她，如果她敢跟媽媽說，我也會跟媽媽報告她徹夜未歸並不是住在我這裡。」

　　呂西安費力地撥開繃帶，舔了舔冰淇淋，既想告訴她，他不難看，又覺得這事兒純屬多此一舉，也許應該再呆兩天，讓她親眼看到。

　　她去而復返，他有些高興。這話同樣不必告訴她。

　　一千零一夜又繼續了下去，他們誰也沒提明天離開的話。

　　幾日之後，在午後的光線下，喬安娜揭開了呂西安腦袋上一層一層的紗布。

　　「我看起來怎麼樣？」他詢問她。

　　宛如阿波羅。她如此想著，嘴上卻說著，我覺得你包著紗布的樣子更好玩一點。

　　呂西安分明聽到了阿波羅這個詞，便又把紗布纏回去，「我看我還是包著紗布好了。」

　　喬安娜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你為什麼要聽我的呀？」

　　望著她的笑容，腦袋纏著紗布的阿波羅說：「我想聽你的。」

　　他們對視著，不再問明天你是不是要走，也不會說我不希望你走。

　　呂西安已明白他大概是走上了脫軌的路，就像安多米達發的那種失心瘋一樣，他忽然理解了自己前未婚妻的選擇。

　　仿佛是頭一次開屏的孔雀，呂西安第一次花大力氣討一個姑娘的喜歡。喬安娜告訴他，她不能離開父母，他們會為她擔憂。

　　就在這個小鎮上生活吧，她說，如果你肯留在這裡，我就同意愛你。呂西安從天上掉下來，掉在這個鎮上的公園裡，從此再也沒有離開。

　　一年後，他的行蹤被昔日的老伙計發現了，當被威脅要上報給黑魔王的時候，呂西安主動回到了食死徒的隊伍。

　　「我要做一件事，從來沒有人成功做到過，如果我成功了，它將會彌補我曾經犯的過錯。從今以後，若是密雅問你，父親是什麼樣的人。你可以告訴她，papa是一個好人。」


第73章 繼承

　　「踩住馬鐙，放松，別害怕，我就在你旁邊。」呂西安扶著喬安娜在這匹小母馬的背上坐穩。

　　樹林的深處，除了樹梢上的灰雀跟叼著松果的松鼠，沒有人能夠發現他們的身影。

　　「你昨晚回了一趟法國，從牧場裡把這匹小馬帶回來的嗎？」喬安娜垂手撫摸著那長長的灰色羽翼，她騎的是一匹貨真價實的格拉靈，它比她畫出來的要更威風更高大。

　　呂西安為她牽著馬，在樹林裡慢慢地走，「不是，是我的家養小精靈帶來的，它們的瞬移魔法更迅捷。如果我想回去一趟，還要先拿到跨國門鑰匙，很麻煩。」

　　他不久之後就要離開她，她已知曉戀人的全部過往。

　　「人死了，會去哪裡？」喬安娜朝他伸出手，於是他放下韁繩，轉身輕靈地跨上馬背，坐在她的身後。

　　她知道戀人很可能即將踏上一條有去無回的路。

　　「有很多種可能。有些人會化為虛無，化為萬物，這並不糟糕。畏懼死亡的巫師可以選擇成為幽靈，身處陽間與陰間的縫隙之中，其實沒什麼意思。

　　嗯.....信仰是寶貴的，它會把信徒帶去一個想去的地方，但我不知道那是哪裡。

　　至於我們家的人，我們的靈魂會回到萊比昂森林，陷入漫長的沉睡，說不准某一天就會會醒來，然後再度返回塵世。」他騎著馬，懷裡抱著喬安娜，深深地希望這一刻不要停下，如果這片樹林有萊比昂森林那麼廣闊就好了。

　　「媽媽說，我們會去天堂。等你回萊比昂森林，咱們就遇不到了......」她嘆了口氣。

　　呂西安握緊了她的手，「活著的時候，你不能離開小鎮。等你過完一百歲生日，可否賞臉光臨我們家的莊園？」他為這個新的主意心跳加速起來，但又擔心她再拒絕一次。

　　喬安娜笑了起來，「怎麼可能活到一百歲，醫生說我能活到三十歲都是奇跡。」

　　「不，一百歲再去，到時候我來接你。如果那時你有丈夫，我就推開他，我會說，滾開，她已經陪伴你幾十年了，是時候跟我走了。因為我跟喬安娜有約在先。」他像模像樣地學著另一個男人氣憤的聲音，讓她笑得蒼白的臉上升起了紅暈。

　　他又重復了一遍，「你要活到一百歲。」

　　「這麼說，你肯定會來接我的，然後咱們就去萊比昂森林，在森林中騎馬漫步，就像現在這樣，到那時再也沒人會打攪咱們了。」她憧憬著那個未來，此時的分別就沒有那麼讓人難以忍受了。

　　呂西安並不是在安慰她，他已經跟她簽訂了婚姻契約，他會把她帶走的，誰也無法阻止他。

　　「從前我與黑暗公爵做交易時，一直自認為是局外人，是法國人，這些人干的事，造成的結果，全跟我都沒什麼關系。就算英國巫師世界的天塌下來，那都沒什麼大不了，我隨時可以脫離他們。」他揮動韁繩，馬兒扇起強壯的翅膀，足下四蹄瞬間離開地面，他們在夜風中越飛越高。

　　喬安娜被他裹在厚實的長袍裡，只覺如同在夢中一般不可思議，「然後呢？」

　　「然後我遇到了你，現在有了密雅寶寶。直至此時我才意識到，從前的想法是一個多麼荒謬的錯誤。我不能再這樣袖手旁觀下去，放任他們繼續摧毀這個世界。

　　只有推翻那個人的統治，我們的孩子才能夠光明正大地活著，不畏懼任何人的目光。」否則僅僅是逃離，而不去做點什麼，他的愛人跟孩子總有一天會面臨危險，「如果誰想要傷害你，我就會讓他付出代價。」

　　他說到做到，那個試圖拿喬安娜威脅他的人，現在已經說不出話了。

　　世道變得越來越壞，歸功於那些施虐者跟助紂者，但一個不作為的人跟前兩者沒什麼區別。他們也為世界的下沉出了力。

　　雷古勒斯給他的最後一封信中，已將自己窺見的線索寫了下來，不久之後他就失蹤了，現在應當輪到他了。

　　呂西安立下決心，他將接過雷古勒斯的任務，以生命為代價，不惜一切地去阻攔那個不死之人。

　　只要他愛的人能夠好好活下去，他的死亡就有了意義。

　　「你會原諒我嗎，Mon Amour？」他懇求地望著喬安娜，他與她的相逢除了留給她一個孩子，別的任何益處都沒有。

　　她卻微微笑了，「我短短的一生本來很可能像玻璃瓶中的蝴蝶一樣，被爸爸媽媽精心保護著，好好地活著，可什麼都沒有經歷過，就這樣一無所獲地走向終結。

　　你的出現改變了這一切，你給我帶來了最迷人的故事，讓我見識到神奇無比的事物。瞧呀，我們正乘坐著飛馬，世上還能有比這個更棒的事了嗎？

　　你不會知道，我有多麼為你感到驕傲。我會告訴密雅寶寶，你是為了幫助別人才離開的我們，她的爸爸是一個了不起的男人。」

　　喬安娜側過臉，溫柔地說道，「因此，我絕不後悔與你相愛。」

　　密雅仰頭看著那對戀人，他們乘著駿馬越飛越高，心中滿懷著喜悅，宛如即將要飛進月亮之中一般，再也不會歸來。

　　反復地看了無數遍父親的記憶，她就像失去了時間的概念一樣沉浸其中，直至在空無一人的的老房子裡沉沉入睡。

　　傍晚時分，珍妮埃克森推開老房子的大門，她見到睡在客廳地面上的侄女，像是被嚇了一跳，驚叫道：「你怎麼還沒離開這裡？」

　　密雅被響聲驚醒，茫然地揉揉眼睛，只感到全身發涼，「馬上就走。」她咕噥著，找到了那只手提箱。

　　珍妮姨媽跟以前比，看著憔悴了許多，發髻中多了不少白頭發。賽琳電話裡告訴密雅，他媽從街坊那裡打聽到，埃克森先生的公司這幾年效益不好，為了開拓市場，不久之後他就會被外派到墨西哥，他們全家都要跟去，什麼時候回來都不知道。老房子肯定住不上了，不如賣掉弄一筆錢。

　　她們彼此都不知道對對方說點什麼。

　　密雅想要對她道一聲別，可話就像堵在嗓子裡一樣，怎麼都說不出口。

　　「你應該知道了，我不是你的親生母親，我有自己的孩子跟家庭，所以我必須得為他們打算。希望你不要埋怨我那時沒有保護你。」

　　她提著箱子站在那裡，低頭盯著地面，「姨母，謝謝你養育我，外婆去世後，你還是來接我了。」

　　埃克森夫人似乎沒料到她會說這樣的話，其實這孩子從小性格很倔強，她不會明著跟大人對著干，但她不想做的事誰都沒辦法強迫她，哪怕挨揍都不干。

　　「你跟你爸爸，長得越來越像了。我希望你不要步他的後塵，死得不明不白。」她看著這個女孩，又像是在看另一個人。她見到過許多次，他是姐姐的戀人，一個英俊得超出常規的男人。她覺得自己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無論怎麼不甘心，喬安娜的確總是能得到最好的。

　　密雅沒有為這話生氣，因為她知道，珍妮姨母還是照著媽媽的要求，把那些話轉述給了她，姨母說過，你爸爸是為了完成他的任務才離開的，那是一件很重要的、非做不可的事。

　　「媽媽去世前，說什麼了嗎？」她想用攝神取念，但最終還是沒那麼做。

　　埃克森夫人扭過臉，看起來並不想跟這孩子對視，「瘋了。」

　　「什麼？」

　　「瘋了，我沒有騙你。那是一個夏天，你出生了，從醫院回來之後，她變得越來越虛弱，我跟爸媽都陪著她。她只要醒著，就一直要我們把窗戶打開，就像在等誰來找她一樣。

　　最後一夜，我還記得，她說她聽到聲音了，問我們聽到沒有。其實只是外面在刮大風，樹枝猛烈地拍打門窗，也許還有鳥兒，總歸不過是貓頭鷹、灰雀之類的活物，她住在樹林附近，沒什麼稀奇。她要開窗，媽媽不讓，她哭了起來。

　　媽媽讓我一起跪下，為喬安娜祈禱，祈禱上帝照看她的靈魂。

　　她哭得很厲害，非要跌跌撞撞站起來打開窗戶，她說呂西安來了，正騎著格拉靈在外面等她，呂西安就是你爸爸的名字。

　　那都是一些胡話，她發燒燒糊塗了。

　　媽媽也哭了，她從來不哭的，撲過去死死攬住她，『不許去，你要跟上帝在一起，跟我在一起。』

　　『媽媽，對不起，可我已經答應他了，求你了。我怕他要走了，就要趕不上了！』就像真有什麼人在外面似的，媽媽跟喬安娜都瘋了。

　　最終是爸爸，他心疼她，幫她打開了窗戶，外面刮來好大一陣風，沒有人，也沒有什麼會飛的馬。

　　喬安娜不再鬧了，她順從地躺了下來，黎明尚未到來的時刻，她在睡夢中去世了。

　　事情就是這樣的。」

　　有好一陣子，密雅都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彈。她能感覺到淚珠滾燙地落下來，最終掛在臉上，漸漸變得冰涼，她的聲音完全啞了，「是翅膀拍打窗戶的聲音嗎？」

　　「不許問了！我把事情都告訴你了，你快點離開這裡！」埃克森夫人慍怒地瞪著密雅，她再也不想回憶起這一幕了。

　　她重復這個問題，「是翅膀的聲音嗎？」

　　「是的！是的！是翅膀，就像一百只烏鴉聚集在窗戶外，我嚇壞了，媽媽不怕，她詛咒那些該死的鳥。一開窗，那些鳥就飛走了。窗外空無一物，你不要再問了！」

　　格拉靈是奧丁的八足神馬斯萊布尼爾的後代。神話裡說過，這些生靈是世界上跑得最快的動物，它們能奔馳於海面跟天空，甚至可以往來於死者之國。

　　密雅深深地相信著，窗外的聲響是格拉靈在拍打寬大的灰色羽翼，窗外的確有人在等待媽媽。

　　直到此時，她已完整地知道父母雙親是如何活著，如何愛著，如何做出選擇，又迎來了什麼樣的結尾。

　　當她站在父親曾經所在的位置時，她也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格林格拉斯家族的晚宴直到臨近尾聲時分，那位大人物方才姍姍來遲。

　　他面前的人們低下了頭，不敢直視他的面容，不敢直呼其名。

　　他發表了一些想法，與這些老朋友們親切敘舊，但沒有一個人會真心以為談話的目的僅僅如此。

　　「.......我親愛的的老朋友們，時光流逝的速度是多麼出人意料......

　　你們活在肮髒的污泥裡已經夠久了，久到我以為你們都習以為常了呢。

　　孩子，告訴我，你習慣了嗎？」

　　他指向一個臉上有雀斑的男孩，那男孩一愣，不敢相信是在叫他，他在母親的拉扯下抬起頭，臉色發白，顫抖著說不出話。

　　黑暗公爵等了片刻，他沒有得到答案，於是蛇一樣的面孔扭曲起來，他在笑，「孩子總是特別的，他們代表著新生的力量。

　　但你們看吶，太平盛世已經讓你們的後代變得如此孱弱。

　　你們想要這樣污濁又幸福地活下去嗎，就像待宰的牲畜一樣，等待那些白巫師頒布法令，把你們擠出中心地帶，擠到邊緣位置，最後心服口服地接受這個結果，成為他們的奴僕嗎？」

　　底下鴉雀無聲，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聲響，黑暗公爵消失了十五年，沒有人四處去尋找他的蹤跡，他們都以為他死了，如今不得不為這可怕的疏忽感到恐慌。

　　他們的孩子更不敢發出聲音，他是傳說中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魔王，曾經取走過不計其數的人命。

　　一個女孩的聲音響了起來，「不願意。」這聲音在寂靜無聲的大廳中如此鮮明，清亮得令人產生心悸的感覺。

　　黑暗公爵的目光停留在那個有膽量回應他的身影上，她拉下頭上的兜帽，露出一頭極短的金發，幾乎跟男孩沒有差別。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我的名字是密雅史密斯。

　　大人，求您賜予我這個珍貴的機會，讓我追隨您。即便微小燭光亦能照亮一室，我如草芥般微不足道，可也盼望能夠為您的偉業獻出一份小小的力量。」


第74章 巨人

　　當麥克尼爾一行人在四座高山之間的窪地中找到目標蹤跡的時候，他們已經落後了別人一步。

　　鄧布利多的人先到了。他們見到了古戈——巨人中最醜陋最懶的那個，也就是整個巨人部落首領，這些人順利地給名叫卡庫斯的古戈大張旗鼓地獻上了禮物。

　　卡羅兄妹非常不高興，如果讓那些人捷足先登，他們肩負著的任務就失敗了。躲進洞穴暫作休息的時候，他們一直在爭論下一步該怎麼辦。

　　這個小隊一共有四個人，麥克尼爾是主力，他為魔法部工作，專門宰殺危險的魔法動物，部裡的人更習慣把宰殺稱之為「行刑」。黑暗公爵大人認可他與野獸打交道的能力，巨人跟野獸並沒什麼分別，即便在野獸中也屬於智力更為低等的一類。

　　卡羅兄妹自告奮勇地湊到大人跟前，他們自稱對巨人的語言頗有研究，此次必須要有翻譯才能成行。

　　第四個人是由大人親自指派的。一個年輕又魯莽的蠢丫頭，在格林格拉斯家的晚宴上，竟膽大包天地開口懇求公爵讓她加入食死徒的行列。大人寬宏大量，給了她這個恩典。這是她獲得的第一個任務。

　　「他們送了古蔔萊仙火跟妖精頭盔，卡庫斯被徹底迷住了。如果不是我們遲了一步，怎麼會讓他們搶得先機。史密斯，你不是在大人面前自稱對巨人社會做過研究的嗎，怎麼沒有想到他們聚集在這個地方？」阿萊克托跟阿米庫斯商討不出結論，怒氣自然而然衝著這裡年紀最小的人來了。

　　名為史密斯的成員坐在火焰旁邊，深金色的頭發短到僅僅覆蓋頭皮的程度，她的影子映在身後牆壁上，隨著火焰的搖曳產生微微的晃動。

　　「沒什麼好著急的，卡庫斯能不能活過十天都不一定，等他死了，部落裡換上下一個古戈，我們再行動也不遲。」

　　巨人本不適合群居，但他們抗衡不了巫師的力量，只得被人從一處被趕到另一處，最終擠在這種狹小的山谷裡。群居違背他們的本性，這意味著無法遏制的自相殘殺，英國境內的巨人總數每年都在下降。

　　但這沒有辦法，巫師保密法的存在讓他們不得不過這種日子。巨人部落在未來某天徹底消亡也說不准。

　　她沒有長篇大論地給卡羅兄妹解釋。解釋就意味著自願站在比他們低的位置上。黑暗公爵就從不解釋。在斯萊特林做會長的經歷已經教會了她如何行事。

　　阿米庫斯質問起來是那麼理所當然，「你想讓我們在山洞裡呆上十天半個月？就為了等巨人自己把首領殺死？」

　　「你們現在就回去，我可沒什麼意見。我倒是想知道大人會對此說些什麼話？」密雅冷冷說道。

　　坐在山洞最裡面閉目養神的麥克尼爾終於發話了，「都給我閉嘴。阿米庫斯，等待是必須的，難不成你還有別的高招嗎？」

　　阿萊克托搶先說話：「當然是殺了那個大骨架女人，還有她帶著的那個肮髒混血巨人。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取而代之！」

　　麥克尼爾沒說話，密雅也不說，但他們的沉默各有各的原因。

　　「你們怕了嗎？」阿萊克托有些發急。

　　「我在霍格沃茨的三強爭霸賽舞會上見到過她，那個大骨架女人名叫馬克西姆，她是法國巫師學校布斯巴頓的現任校長，布斯巴頓作為歐洲三大魔法學校之一，實力有目共睹。只怕她的作戰能力不會比鄧布利多差太多。我們四個人未必是她一個的對手。」在這個問題上，密雅放棄不解釋策略，她不但話說得滔滔不絕，而且故意強調對手強大到可畏，絕不能輕舉妄動。

　　只暗自期望他們不要打作戰的主意。密雅不想讓海格有危險，這個大個子老師在學校對她一直很親切，他們一起合作切了不少炸尾螺飼料。

　　她的話見效了，卡羅兄妹有些緊張地互相對視一眼。果然，鄧布利多不會派無名小卒來辦這事。

　　最終還是麥克尼爾一錘定音，「再等幾天。」

　　事情在第二天就發生了變化。卡庫斯死了，死於群體內的自相殘殺，他的腦袋滾落在清澈見底的湖泊中。

　　麥克尼爾親眼見到那顆腦袋之後，當機立斷抓住機會，立刻帶上所有人前去見新任首領，他名叫高高馬。

　　巫師們低下頭顱，長柄彎刀被高高舉起，他們獻上了第一份禮物，十七世紀妖精做的武器。

　　到需要進行翻譯的地步，卡羅兄妹才顯露出他們的語言能力遠遠不足以應對合作會談。

　　麥克尼爾惱怒地瞪著他們，只好等待高高馬把懂英語的巨人叫來。

　　這時密雅走上前去，她一直走到了那個黑頭發黑牙齒的巨人頭領面前，然後把手放在他的巨大的手背上。

　　阿萊克托嚇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這臭丫頭膽子是真的大。

　　高高馬的眼前頓時閃過了許多畫面，有屍骨堆成山的死亡、硝煙四起的戰爭，以及巨人們的未來，名叫伏地魔的強大巫師作出了承諾，他發誓將把巨人部落從山谷中帶出來，巨人不再受困於任何牢籠，他們恢復自由之身，並且享有殺戮的權利。

　　密雅傳達著自己的聲音，這種聲音是由意識產生的，它越過了語言的巴別塔，直達對方的腦海，「這就是主人的目的，如果您願意帶領部落與我們合作，他就會讓你們獲得享之不盡的自由。」

　　這位四十五英尺高的巨人緩慢地低下了巨大的腦袋，低頭看著不比他手掌大多少的人類，他發出雷聲轟鳴一般的聲響，聲音同樣從腦海中傳來，「巫師小子，讓我再看看那些殺人的畫面。」

　　她發現高高馬喜歡殺戮，對殺戮的喜愛遠勝過討論巨人部落的未來。

　　恰好麥克尼爾對此深有心得，他殺過不知多少頭野獸。於是密雅站在他們倆之間，將麥克尼爾豐富的宰殺事跡源源不斷地傳達給高高馬。

　　這倆人很快就建立了異鄉幸逢知音的交情。

　　幾天內他們相繼獻上了稀罕的彎刀跟鎖子甲。還有第三樣東西，它是最重要的，大人交代一定要讓古戈親自戴上。

　　麥克尼爾跟高高馬約定第三天再來，密雅告訴過他，禮物要一天一天地給，不能讓巨人那麼快就拿到手，他們貪婪且多變，改變心意就在一剎那。

　　食死徒一方討到了巨人的歡心，鳳凰社的使者們自然受到了挫折。

　　海格覲見高高馬的時候被他單手舉了起來，馬克西姆夫人毫不猶豫地用了眼疾咒對付那個醜惡的巨人頭子。

　　於是他們跟高高馬建交的指望完全破滅了。

　　事情還沒完，海格跟馬克西姆夫人都表示不能夠就這麼徒勞無功地回去，所有成員都認同這個想法。小天狼星帶著德達洛迪歌去尋找前任首領的殘余部落，如果能把剩下的人說動，事情還是有指望的，至少也能讓伏地魔的巨人軍團少幾個幫手。

　　可該死的食死徒們一直在盯他們的梢，德達洛迪歌有幾回都看到了那兩個人的臉，是卡羅兄妹。他們給高高馬通風報信，於是僅剩的殘余部落被現任首領的人再度清洗了幾回，最後一點人躲進了深山裡，徹底不肯跟鄧布利多的人接觸了。

　　「你們英國的巫師難道習慣於保持好脾氣，到了這個地步，依舊對這種殺戮行為無動於衷嗎？」馬克西姆夫人憤怒極了，她想把那幾個陰溝裡的老鼠揪出來，給他們顏色瞧瞧。

　　作探子通風報信的行為令她感到作嘔。

　　海格有些猶豫，他們的任務不是跟食死徒對戰，即使贏了對完成任務也沒有幫助。

　　「不如讓巨人部落內部再進行一次更新迭代，你們覺得怎麼樣？」小天狼星在沙土的地面上畫上一個大大的叉，那個叉正好打在一張醜陋巨人的臉上。

　　容易激動的德達洛迪歌懷疑自己理解錯了，他瞪大了眼睛，一時間說不出話。雖然以前就知道小天狼星布萊克是個厲害人物，但從未跟他共事過。

　　「你想殺了高高馬，然後我們再扶持一個新的古戈，新古戈念在這份情誼上，不會拒絕合作的邀請，」馬克西姆夫人讀出了他的意思，「我覺得可行。」

　　這想法太超出海格的預計了，他拗不過這兩個人，只得要求投票做決定。德達洛迪歌在小天狼星勸導的目光下，躊躇地選擇了站在他那一邊。

　　第三夜，密雅在高高馬的面前捧出了一頂美輪美奐的黃金王冠，這頂王冠散發著閃閃的光芒，王冠頂部鑲嵌的各色寶石甚至能夠將昏暗的洞穴照亮。

　　「您是巨人部落真正的王，只有這頂王冠才能匹配您高高在上的地位。」

　　麥克尼爾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高高馬，這頂王冠上附有厲害的魔咒，黑暗公爵說過，只要古戈情願自己親自戴上，這個巨人從此就只能領導著部落認他為主，再也無法改變心意。

　　這就是他們一行的目的，跟巨人通過交流溝通達成協議是不可能奏效的，他們不過是低等野獸，對野獸最好的辦法就是套上嚼子。

　　高高馬把王冠拿了起來看了看，再從左手拋到右手，並沒有像對武器那樣地感興趣。

　　洞穴之外，鳳凰社的使者已經到了。海格跟德達洛迪歌用摻了魔藥的蜜酒灌醉了門外的大部分巨人，他們如同疊倒在一起的灰綠岩石一樣，紛紛躺在地上呼呼大睡，鼾聲震天。

　　一共有四五十頭，兩個人繼續往湖畔走去，其他巨人若是發現古戈這裡的變動一定會趕過來幫忙的，海格希望灌醉所有巨人，不要讓任何人阻攔馬克西姆夫人的行動。

　　守在門口的卡羅兄妹跟馬克西姆夫人和小天狼星布萊克展開了戰鬥。

　　這場戰鬥就像兩顆軟柿子遭遇慘烈的隕石碰撞。

　　馬克西姆與布萊克都是實力強悍的戰士，並且都具有一種暴脾氣，想到殘余部落的巨人們是因他們而被殺，加上一直試圖維持秩序的海格離開了此處，這兩人沒有旁人監管，都很想當場把這兩個食死徒了結。

　　麥克尼爾原本正跟史密斯一起勸誘高高馬戴上王冠，察覺到外面的響動後，他第一時間施了靜音咒。高高馬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依舊在耍弄那頂王冠，問史密斯這玩意兒除了好看，還有沒有別的用途。

　　卡羅兄妹一直沒有回來，麥克尼爾知道他們應該是陷入了苦戰，他離開洞穴前，讓史密斯不惜任何代價，必須要讓高高馬戴上王冠，「你不會想把自己的第一次任務搞砸的，將來是平步青雲還是一敗塗地，就看你今晚的表現了。」

　　小天狼星把阿米庫斯像麻袋一樣重重揮到岩石上，血從他的頭發裡面一直流淌到了臉上，「又來了一個。麥克尼爾，有名的屠夫。幫我想想看，一個殺了屠夫的人算什麼，我覺得至少不會比屠夫更壞，世上會有動物因為我的舉動保住一命。」

　　麥克尼爾舉起魔杖，老樹皮般常年沒有表情的臉厭惡地皺了起來：「我是為魔法部工作，你沒有資格這麼說。」

　　而洞穴之內，巨人打了個哈欠，把王冠扔到了他的寶箱裡，意思是我收下了。

　　密雅沒有辦法讓它戴上，不戴上就沒不算結束。

　　見他馬上要閉上眼睛睡覺，而麥克尼爾出去後也沒有回來，敵方也許下一秒要攻打進來了。

　　時間非常有限，眼前無異於有一支沙漏在點滴流逝著。

　　密雅在最後的關頭屏住呼吸，運用攝神取念在高高馬的大腦中苦苦尋找，這個巨人心中最大的恐懼是什麼，她要找到，不得不找到，然後才能以恐懼為縫隙，讓他自願戴上王冠。

　　她這輩子沒有一刻如今天一樣拼盡全力地使用這份能力，這是家族的魔法，是才能所在，她一定可以聽到......

　　在巨人徹底合上眼皮之前，終於，瞬息間一道光在她眼前閃過，是銀色的光，那分明是顏色，可她同時又奇怪地聽到了硬幣掉落在鐵皮盒中的聲音。

　　清脆聲響是銀色的，

　　「嘩啦」一聲，銀色的光跳躍起來，

　　感官似乎混淆到了一起。

　　這意味著她在大腦魔法中又向前跨了一步嗎？

　　「這頂王冠，它能讓你無堅不摧，從今以後，任何人都沒有辦法殺死你再取而代之，你會是永恆的王。」

　　麥克尼爾的胸口受了布萊克一記惡咒，他的呼吸拉扯得跟風箱一樣費力，可當他看到史密斯從洞穴裡走出來時，根本無暇顧及自己的傷勢，他喊道：

　　「小子，事成了嗎？」

　　戴著面具的身影點了點頭。

　　麥克尼爾的狂笑聲令布萊克發出的咒語變得更加密集，「殺了我你們也沒有辦法改變現實，哪怕高高馬死了，他的手下也會選擇依附我們這一邊，我們已經把卡庫斯的人趕盡殺絕了，哈哈哈哈哈哈！」

　　這個不露臉的身影作為一個男性，明顯有些過分細瘦矮小，身高頂多五點六英尺。

　　小天狼星把憤怒延伸到了他身上，幾道紅色的光將他身後的岩石接連擊了個粉碎。

　　那個人躬身躲過了他的攻擊。

　　阿萊克托扶起了她昏迷中的哥哥第一個逃跑，麥克尼爾臨走前呼喊著老地方見，然後化為黑霧，三個人相繼離開了此處。

　　矮小的男人在岩石中穿行，從頭到尾都在閃避雨點一樣的攻擊，連一次還擊都沒有做到。可在離開前，他回過頭，朝著小天狼星布萊克的方向又望了一眼。

　　小天狼星吼道：「懦夫！」

　　「廢物！」他以背影回敬，很快就幻影移形消失了。

　　不敢露面的食死徒自然也沒有用真聲回應。


第75章 回家

　　「阿萊克托，阿米庫斯，到底我該拿你們怎麼辦？」黑暗公爵坐在書房的扶手椅上，腳下是一條匍匐著的粗壯巨蛇，它至少有十二英尺的身長。

　　被點到名的兩個人畏懼地跟那條名叫納吉尼的大蛇保持著距離。

　　「如果不是看到你們多少還是做了點事，今天你們都會受到懲罰。」

　　這對兄妹之前一直宣稱自己精通巨人語言，事實證明模仿咕隆咕隆的吼聲並不能跟巨人有效溝通。他們想要多說幾句當時是如何探查洞穴，引導高高馬屠殺前任首領的殘余部隊。

　　黑暗公爵抬手制止了他們，他不需要手下用語言彙報工作，他親自看，這比各種巧舌如簧的解釋有效得多。

　　「沃爾頓，可靠的老伙計，你很會抓住時機，帶領著這些傻瓜們做事，真是辛苦你了，我會給你應有的獎賞。」

　　麥克尼爾扯開嘴角，向黑暗公爵彎腰鞠躬。

　　書房中唯一一個有資格坐下的人招了招手，「啊，還有一個孩子，她可不是蠢貨，雖然她只有阿米庫斯一半的年紀，頭腦可比這兩個人加起來還要強一大截。密雅，靠近點。」

　　站在邊緣位置的女孩低著頭，畢恭畢敬地走上前去，她在扶手椅旁單膝跪膝，等待黑暗公爵審視她的記憶。

　　一只細長蒼白的大手放在她的額頭上，他閉上了眼睛，歪著腦袋，就像在欣賞美妙的音樂。

　　「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會做出成績的。總有一天，你能夠像你的父親一樣傑出。」

　　密雅猛然抬起頭，「父親？我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您知道嗎？」

　　黑暗公爵睜開眼睛，赤紅的瞳孔停留在她的臉上，他輕輕揮退書房內的其他人，「是的，我知道，你父親曾經是我最忠誠的屬下之一。他是一位純血家族的繼承人，名叫呂西安德維朗，孩子，你跟他長得很像。

　　他是為我而死的，這份忠心我不會忘卻。」

　　密雅渾身顫抖起來，恍若第一天知道自己身世一樣震驚，她捂住嘴巴，將嗚咽吞了下去，「我一直以為我是無名無姓的孤兒......」

　　「不，不是這樣，你有父親，他死於鳳凰社之手，那是一群鄧布利多糾集起來的打手。他們在古靈閣門口制造出的爆炸引發了大火，燒了整整一天一夜，你的父親葬身於那場大火，可憐的人，屍骨都找不到了。」

　　她哭了，跪下來顫抖得不像樣子，「大人，我該怎麼做，請您指引我方向。我願意為您去死，我想要復仇！我的整副心靈都奉您為主，您的方向就是我的方向，您要做的事哪怕需要我拋卻這副身軀，我也在所不辭......」

　　黑暗公爵高高在上地俯視著這個痛哭的女孩，他暫時不打算叫停。直到她流干最後一滴眼淚為止，要哭到身心崩潰才能停。

　　那時，他才會大發慈悲地親手扶起她。

　　對他來說，她的性格比呂西安更容易拿捏。

　　曾經的呂西安德維朗遠遠沒有這麼易於操控，他是一個狡猾的投機分子，千方百計逃避黑魔標記的烙印，如果不是需要他的能力，以他的性子早就給這自矜身份高貴的法國少爺一記殺戮咒了。

　　未曾想到老天爺又給他送來一個更加完美的復制品，他們能夠做到相同的事，這女孩卻在截然不同的環境中長大。

　　他已經知道她在斯萊特林上學時的所作所為，身世不明令她活得像一個悲慘的泥巴種，低賤，偏偏又野心勃勃。

　　此時如果得知自己是因鳳凰社的豐功偉績，才從枝頭的金蘋果成為落入泥濘的爛果核，小德維朗怎能不與他們一生為敵。

　　這很好，非常好，卑微是好的品質，德維朗家的人應該學會彎下膝蓋，這種常年的踐踏訓誡了她，這才讓她沒有繼承呂西安的可厭秉性，加之天生的獨特能力，注定了她會成為他趁手的武器。

　　走出書房後，她單手抹去了臉上的淚水，馬爾福府邸內人數不少，有人在看她。

　　「喲，小德維朗，大人給了你什麼獎勵，讓你哭成這個樣子？」貝拉特裡克斯的語氣裡有一種誇張的嘲弄。黑魔王最親近的手下都已經知道密雅是誰，她是誰的孩子，光是那張臉就能讓人回憶起從前那個早死的法國少爺了。

　　密雅低低鞠了一躬，快步離開了客廳。

　　寬大的草坪上，家養小精靈正在給白孔雀喂食，其中有一個年紀最大，身形最佝僂的，它抬起頭看了密雅一眼。

　　克利切現在被改名為斯托克，納西莎小姐安排它料理庭院，它總是在外面干活。

　　密雅小姐做了食死徒，就像雷古勒斯少爺一樣，克利切知道她跟大少爺終歸不是一路人，她跟雷古勒斯少爺一樣出色。

　　這位小姐沒有跟它對視，她對待這些小精靈的態度就跟別的黑巫師一樣冷漠，它們只是牲口而已。

　　直到幻影移形回到了自己家裡，她才得以脫力般地在地毯上躺下，虛假的狂熱與亢奮已把她最後一點體力消耗光了。他不喊停，她就得一直假哭，這是伏地魔操縱人們情感的方式，並不比在山裡跋涉來得輕松。

　　密雅一時半會睡不著，她只能睜著眼睛看向窗外的天空，直至太陽漸漸西沉，她百無聊賴地掀起袖子，那黑色的標記在她大理石一樣蒼白的皮膚上異常顯眼，她凝視了一會兒，然後把袍子脫了下來，走進浴室打開熱水龍頭開始洗澡，中途考慮著，今天或許可以勉為其難做一頓像樣的晚餐，她的戀人兩個月前告訴她要出差遠行，今晚就能回來。

　　布萊克老宅中的氣氛就要黯淡許多，鳳凰社的成員聚集在長桌上，鄧布利多正在外面為別的事奔走，他已經得知巨人部落最終被食死徒拉攏到手，卻沒有出言責怪這個先遣小隊。

　　「他說這個結果之前並非沒有預料到，也許在最終一戰上我們不得不跟巨人作戰，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備。」小天狼星悶聲悶氣地說話。

　　十五年過去後，鳳凰社成員差不多都換了一輪，他們少了不少初始成員，但也新加入好幾個年輕戰士。

　　海格滿臉青紫，拿大塊的龍肉冷敷傷口，「我們發現那邊有個人在控制巨人的心智，距離隔得很遠，我們看不大清楚，他把手放在巨人身上，然後長時間不說話，巨人也不說話，這樣過個把小時，他們就散去了。但這一定起效果了，那個醜巨人更喜歡他們的人。這是奪魂咒嗎？」

　　「不像，奪魂咒不需要個把小時，只要一會兒功夫就成了。而且巨人不那麼容易被施奪魂咒，他們的抗魔能力很高，皮糙肉厚，就跟石頭一樣，不太容易被長時間控制。」瘋眼漢穆迪搖了搖頭。

　　金斯萊面前的羽毛筆正在羊皮紙上自動寫字，「你們記得他的樣子嗎，有什麼特征？食死徒的名單我們只有一份舊的，這些年死了不少人，他們跟我們一樣，八成也有了新鮮血液。」

　　小天狼星兩手抱臂，眼睛盯著桌面，「不超過五尺七英寸，很瘦小。戴著面具，黑袍子從頭遮到腳，讓人看不清身型。他的動作很快，卑鄙小賊一個。」

　　「五尺七英寸？看來確實很矮小，他們那邊有幾個矮子，但都跟老樹根一樣粗壯敦實。」金斯萊寫下了一份新檔案，新的食死徒成員暫且命名為「外交家」。

　　唐克斯是最近加入的年輕成員，她是小天狼星的外甥女，同時也是一名傲羅，「如果她跟我一樣是個女人，是不是就較為合理了？」

　　其他年長成員們互相看看，都覺得唐克斯的話打開了新思路，貝拉特裡克斯就是一個有名的女食死徒，他們未必不會招攬年輕女性。

　　「每次那些人都跟巨人面對面沉默個把小時嗎？」金斯萊探頭詢問小天狼星。

　　在得到肯定回答後，他在紙上畫了一個圈，「只有交流才需要這麼長時間。交流不一定靠的是嘴巴跟耳朵，有的魔法是能夠跨越這種方式的。神秘人就能夠把聲音傳達到其他人的大腦裡。」

　　穆迪的假眼珠忽然飛速轉了一圈，坐在他旁邊的唐克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大腦魔法？這讓我想起一個人來，他很精通這技法，」他的眼珠子繼續轉著，但速度沒那麼快了，「呂西安德維朗。唐克斯，你知道嗎？這個人差點跟你媽結婚，他是你媽的前未婚夫。後來死了。」

　　這話起得沒頭沒尾，斷得也沒頭沒尾。

　　唐克斯卻顯得有些吃驚，她從來沒聽她媽媽提過這事兒，「那他後來跟誰結婚了？」

　　「很年輕就死了，沒聽說過他跟誰結婚。」

　　穆迪的話卻讓唐克斯疑惑了起來，「不對呀，可他有孩子......」

　　小天狼星突然咳嗽起來，「唐克斯，你不如回家親口問問你媽前未婚夫的事兒。言歸正傳，各位還有什麼新發現嗎？」

　　唐克斯有點臉紅起來，她還是個新人，不小心在會議上又扯遠了。

　　實質性的證據是沒有的，會議快要結束前，唐克斯忍不住嘟囔，「瘋了吧，還讓我問我媽，她不揍我才怪。」

　　盧平注意到她剛才一緊張，頭發從粉紅色變成了深紅色，唐克斯是個易容阿尼瑪格斯，隨時能夠改變外貌，因此心情也會反應在容貌上。他安撫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別在意，你的話不傻氣。」

　　「不過真沒料到，我爸還挺厲害的嘛，竟然能從那種大帥哥的手上搶到女朋友。他這兩年有點發胖，肚子都凸出來了，我媽一直催他運動減肥，要麼喝瘦身魔藥......」唐克斯釋然的速度遠比他想像得要快。

　　盧平很想笑，他努力繃住了。

　　會議結束時已臨近九點多，想到她應該吃過晚餐了，於是小天狼星在韋斯萊夫人的餐桌上風卷殘燭地吃完了一整份燉菜，在別人還在等待甜品上桌的時候，他匆匆出門去了。

　　十點多，密雅正躺在沙發上睡覺，桌上留著一份冷掉的牛排，電視機遙控器從她手上滑落到了地上。小天狼星站在旁邊瞧她，然後從站著看變成蹲著看，就像總也看不夠似的，兩個月不見，她變化很大。

　　臉頰不像原來一樣豐潤了，皮膚也曬黑了點，更別提那頭金發了，現在短得真像個男孩。

　　那雙眼睛忽然睜開，剛睡醒還帶著些迷蒙，她眨巴幾下，然後張開手臂，等著他來抱自己。

　　小天狼星卻後退了一步，她的心一沉。

　　「寶貝兒，我兩個月沒有好好洗澡了，你身上香噴噴的，我不想把你弄得跟我一樣髒。」他笑眯眯地瞧她。

　　密雅從沙發上跳了起來，直撞到他懷裡，她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臉上連連親了十幾下，「我不在乎！我好想你。」

　　兩個月不見，他也想念她，環抱在她腰上的手用力收緊，他們抱在一起，好一會兒都沒說話。

　　「我身上臭嗎？」

　　「我頭發難看嗎？」

　　兩個問題同一時間發出，他們一愣，都笑了起來。

　　密雅聞了聞，實事求是地說：「還行，不難聞。」又墊腳掰過他的腦袋仔細看，「你得洗洗頭發，油了。你看我呢？」

　　小天狼星也裝模作樣地左右打量，沒有那一頭厚密的長發，她顯得更纖細了，脖頸格外單薄，一張臉上眼睛格外的大，鼻子下巴線條分明，稱得上是一個雌雄莫辨的少年。

　　「依舊是一個迷人的姑娘，美麗動人至極，讓人無法直視。」他口中的贊美之詞若是被第三個人聽到，一定會大笑起來。

　　可她從小天狼星眼裡看到的只有愛意，沒有一絲作偽，於是忍不住誇誇其談起來了，「沒想到你很懂麻瓜時尚嘛，這個叫精靈發型，有些模特就剪得這麼短。」

　　她是不會說出事實真相的，做食死徒，太女性化就會讓人輕視。

　　他深深地看著她，沒有問麻瓜時尚到底是什麼，「是嗎？」

　　她大說大笑的神情一頓，目光向下移動，「我們部門讓我通過實習期了。這個月就開始做出外勤的任務，十幾天內我都快走遍了愛爾蘭的森林。短頭發很好打理，我沒有太多功夫梳頭發嘛。」

　　「太好了。」他撥弄她柔軟的金發，又揉了揉她的耳朵，「你黑了點，也好看。只是瘦了不好，我真怕剛才抱你的時候把你碰碎。這一把細細的小骨頭，還不夠一頭龍嚼一口呢，真是瘦得可憐見的。」

　　她掐了他一把，但他根本不覺得痛。上一秒才鬧完，下一秒就又牽上了手，兩人習慣擠在這張小沙發裡，小天狼星打了好幾個哈欠，哈欠打得眼眶裡都冒淚花了。密雅則是眼神放空地發呆，想著沙發小歸小，可真軟。

　　兩個人最近都度過了一段跋山涉水的日子，住的是藏著蝙蝠的山洞，吃的是森林裡的野兔跟果子，飢一頓飽一頓，還要跟善變的巨人打交道。此時都是舒了一口氣，他們肩膀挨著肩膀，頭挨著頭，走了很遠很遠的一段路，明白此時才算終於回到家了。

　　「來，你躺下，躺在我膝蓋上，我沒有你那麼累，下午回來已經睡了一覺了，我覺得你更累。」密雅非要他躺一會兒，小天狼星拗不過她，只好照辦。

　　「羅馬尼亞的龍好看嗎？」她把自己的開司米披肩蓋在他身上，隨意地問他。

　　她身上有一種蜜香，熏得他眼皮發沉，「我喜歡匈牙利刺蜂龍，這次沒看到，我把韋斯萊夫人讓我帶的毛衣交給了查理。」

　　密雅知道小天狼星藏著秘密，就像她也有秘密，他們都是一樣的。

　　「外出做任務的時候，如果遇到危險的事，你得第一時間幻影移形離開。」他強撐著睜了一下眼睛，「去羅馬尼亞一趟，我老是想你，我不在你身邊，你遇到事情的時候不要怕。外出執勤變故很多，危險的事就讓傲羅去辦。你要平安無事......」

　　她的朋友都不在倫敦，實際上他真正擔心的是，如果密雅三個月的實習期最終沒有通過，她一個人回到家，家裡空蕩蕩的，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該有多傷心。幸好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一切都很好。

　　密雅低頭貼了一下他的面頰，認真地點頭，「好，我會第一時間跑開。」小天狼星，其實這有點難，我不能跑開，但我會盡力小心點。我希望咱們每次都能這樣，一起平安無事地回到家裡。

　　斯托克，stock，有牲畜的意思。


第76章 小精靈

　　病床上躺著一個昏昏沉沉的老人，胳膊跟小腿上都打上了厚重的石膏。所幸也就傷在這兩處，事故發生的時候，掉下來的擋板保護了他。

　　醫生護士在走廊上往來走動，房門沒有關上，但沒有人注意到這間病房裡陸續進來幾個服飾有些特異的人士。

　　兩個年輕女孩先進來，她們對視一眼，就像站崗一樣立在床前，手背在身後，都沒有開口說話。

　　隔了幾分鐘來了兩個中年男人，其中有一個人的紅發非常醒目。

　　「史密斯，現在開始修改記憶，昨夜盧頓的鐘塔倒塌是因年久失修導致的意外事故。」其中一個男人對病床右側的短發女巫口授指令。

　　她從袖子中拿出魔杖，即將點在病人太陽穴之前，紅發男人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我們都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這個老人早上清醒了一次，他說是在見到幾道黑霧後，鐘塔才開始塌陷的，他作為鐘塔看守人，就被埋到了碎石之下。

　　施耐德，你不打算讓他再錄一次口供，把話說清楚嗎？」

　　史密斯停下動作，等待下命令的傲羅給出下一步指示。

　　「亞瑟，正是因為事件不分明，我跟你才會被同時指派到這裡。經過調查，目前為止，你們沒有發現任何巫師濫用魔法的痕跡，我們也沒有找到一個黑巫師，因此這次的事故不在你我的職責範圍內。但必須有人來做收尾工作。」

　　名叫施耐德的傲羅不耐煩地呵斥了一聲，「史密斯，你還愣著做什麼？」

　　密雅走上前，她的魔杖的頂端開始發光了。

　　「我說，住手！停下！」亞瑟韋斯萊拿出了魔杖，看起來像是要用武力阻攔她一樣。

　　左面的粉發女巫忍不住低呼一聲，她看到密雅停止念咒了，魔杖光芒又弱了下去。

　　「唐克斯，把韋斯萊先生請出去！」施耐德真的發怒了。

　　唐克斯站在亞瑟面前很為難，她簡直不知道如何是好。

　　傲羅長官還在施壓：「史密斯，你是聽他的還是聽我的！」

　　密雅就像需要上發條的時鐘一樣，他吼一聲，她動一下，他不吼，她就暫停。

　　於是亞瑟對施耐德咆哮了起來。

　　病房內的兩個年輕女巫是一樣的進退兩難，她們在這裡連發表意見的余地都沒有，但還要被人驅使著做這做那。她們夾在兩個長官之間耳朵都快被震聾了。

　　這種情況有時候會一天內發生兩回。

　　下午回到總部的時候，唐克斯一直在掏耳朵，「你站遠點說一句話，我試試能不能聽見。」

　　密雅說了個詞，唐克斯雖然沒聽清，但是從口型上看出來了，頓時大笑起來，「啊哈哈哈哈哈，我也這麼想的！」

　　她說的是魔法部臭狗屎。

　　那個老人的記憶最後還是被改了，在病人陷入沉睡時，密雅將手放在他的胸口，輕聲說，「先生，好好休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給他制造了一個很好的夢，夢裡有他尚未亡故的妻子，胖乎乎的長毛小狗轉著圈迎接他回家。

　　記憶注銷員的宗旨是消除魔法的痕跡，令驚恐的麻瓜們恢復正常。波濤洶湧的海難結束後，需要有人將所有波紋撫平，當然也包括心靈上的。因此她認為自己做的事不算違規。

　　「亞爾曼原來總喜歡偷偷看你，還向我打聽過你的事。」唐克斯一杯酒喝下去，耳朵的毛病也不管了。亞爾曼是傲羅辦公室的同事。

　　密雅低頭往嘴裡扒拉肉醬通心粉，「然後呢？」

　　「你把頭發剪成這樣後，他就不敢看了。但我覺得挺好看的，我在我堂妹家看過麻瓜時尚雜志，這造型真叫一個絕！」唐克斯打量起密雅，覺得她這顆腦袋生得很是勻稱飽滿，非得剪得這麼短才能讓人發現這個長處。

　　密雅把通心粉卷在叉子上，一次塞了一大口：「男的好奇怪啊，到底喜歡我這個人還是喜歡那一頭金發？我要是把金發賣出去做成假發，他們會不會偷偷買回家，然後套在頭上對鏡欣賞啊。」

　　唐克斯笑得前仰後合起來，笑完後過了一會兒，神秘地問她：「你怎麼看，黑霧事件？」這種事發生過不止一次了，但部裡一直沒有深入調查。

　　「所有人都知道，阿茲卡班前陣子出了嚴重的岔子，一大幫囚犯逃出去了。我認為什麼都有可能，不要拒絕那些可能。但魔法部就像一個......巨大的黑板擦，它想把所有痕跡都擦掉，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部門總是最忙的。等到我們都掩蓋不了的時候，就是因為出現了更大的亂子.......」

　　「所以，你相信？！很多人都不相信。」唐克斯忽然問道，她對密雅一直很有好感，如果她能夠加入鳳凰社......

　　密雅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謝謝你不覺得我在胡說，有人曾說過我有些過度幻想，比如我還相信我的親生父親是好人。」

　　「你怎麼確定德維朗是你父親，他死的時候是未婚啊。」

　　唐克斯扭頭看向窗外，因為她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密雅並沒有介意，她拿餐巾擦了擦嘴，「這件事是秘密，如果被部裡的人知道，我會有麻煩的。」

　　唐克斯覺得很可惜，如果她不是德維朗的女兒就好了，她知道穆迪他們不太可能信任這種背景的人。

　　「我肯定不會說的，你放心吧。」

　　如果必須要在鳳凰社跟食死徒之間做選擇，有時候並非是密雅想去哪裡就可以去哪裡。她的起點從一開始就偏向了食死徒。

　　加入白巫師那一方困難重重，他們不會那麼容易信任她。這是非常可以理解，一個斯萊特林出身的女巫，上學時就有了洗不掉的惡名，父親是記錄在案的食死徒。

　　相較而言，她就像魚投入水中一樣輕易走進了黑暗的隊伍。

　　「沒什麼大不了，其實大家走的是同一條路，只是我抄了小道而已。」她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時這麼想著。

　　密雅目前約等於打了兩份工，除了在魔法部做小工，還要服務另一個陰晴不定的私企老板。

　　如果想要解決這種現狀，要麼魔法部殲滅伏地魔，要麼伏地魔掌控魔法部。她估計後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這一天馬爾福莊園的豪華會客廳頭一回坐滿了人。密雅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食死徒成員，應該全員都到齊了。

　　然後她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對方也注意到了她。

　　院長就在她對面。

　　他看了一眼，冷漠地挪開了目光。

　　小天狼星曾經說過，院長是食死徒，但她當時沒有相信。

　　密雅被安排坐在黑暗公爵的近處，在會議的末尾，被他隆重地介紹給了所有人。

　　她以一副激動又高傲的面孔環視眾人，這位黑暗公爵口中的德維朗家族後裔，聽到大人稱贊她做出巨大貢獻時，頓時情感難以抑制地流露了出來，她喘著粗氣，滿臉通紅，恨不得跪下親吻大人的袍角。

　　「是我的榮幸，榮幸之至！」她真的跪了下來，像信徒朝拜教皇般額頭緊貼地面。

　　這就是給私企老板打工的不幸之處，必須演到他滿意為止。這種亢奮的行為比較貼近她的職場人設，自大又自卑，敏感且驕傲，情緒易崩潰。

　　古往今來都是如此，年輕人腦子裡的浪漫幻想比中年人多多了，一旦他們期望為某種事業獻身，就很容易表現得這麼「熱情」。

　　而且這也是黑暗公爵大人期望看到的樣子，他一直有意識地鼓勵她將情緒放大化，外放化，讓這個年輕人覺得自己在為新世界的建立拋頭顱灑熱血。

　　不過說實話，她是照著貝拉特裡克斯演的，這位喜歡用鑽心咒的浪漫女士給她提供了一個很好的參照標准。

　　黑暗公爵看慣了貝拉夫人的那種舉止，完全沒有意識到正常人不是那樣的。

　　「瞧呀，我們討人喜歡的小德維朗。我怎麼記得，上周你們從盧頓回來，阿米庫斯喝多了發酒瘋，想要順手殺幾個麻瓜，你說不如把鐘塔弄倒，這樣看到的人更多。

　　你殺過人嗎小寶寶？如果害怕殺人，那還稱不上是一個勇士。」貝拉特裡克斯捏著細細的嗓子笑了起來，她拿魔杖挑起一縷蜷曲的黑色卷發，用眼角打量她。

　　密雅爬了起來，氣息急促地嚷道：「我可不怕！」

　　「三大不可饒恕咒都會用嗎？」

　　「沒有一個是我不會的！」

　　貝拉特裡克斯對著自己的妹婿說道：「好啊盧修斯，請你抓一個家養小精靈過來，我倒是要看看咱們的小寶寶功力如何，如果她只能把那些小東西咒出鼻血，那就有得咱們笑了。」

　　盧修斯馬爾福跟他的妻子對視了一眼，極其不滿地皺起了眉，家養小精靈是稀罕的私有財產，她怎麼不找萊斯特蘭奇家的小精靈給人練手？

　　可惜的是，黑暗公爵饒有興趣地同意了這個建議，「我喜歡培養年輕人。」

　　盧修斯馬爾福舍不得用自己家世代培育的小精靈，雖然他平時對待它們根本談不上多慈愛，但死了就是損失。

　　「讓斯托克上來。」

　　它是西茜從親戚那裡租來的，到時候賠點錢了事，況且它老得都快拿不動掃帚了，修理草坪的時候能磨蹭一整天。盧修斯一直覺得租它不劃算。

　　斯托克進門之前，西茜小姐已經告訴過它了，「不要抵抗，德維朗小姐要對你做什麼，你就站在那裡不要動。」

　　它能聽到貝拉小姐在客廳大聲說話，「我可不信她小小年紀就能用得熟鑽心咒，我敢打賭，她頂多只能堅持一分鐘。殺戮咒就更不行了！」

　　「我會把你的腦袋還給小天狼星的，一個好的小精靈有資格被永久紀念。」這是西茜小姐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她拍了拍斯托克，原名為克利切的小精靈的肩膀，然後下樓去了。

　　密雅小姐站在空曠的擊劍室中心位置，垂下的手裡握著魔杖。她緊緊抿住嘴唇，臉色有點發白。

　　斯托克向她鞠了一躬，「小姐，日安。」

　　不再像原來一樣，它之前總是會在低頭的時候無聲詛咒自己的主人。現在它老老實實地站在那裡，蝙蝠一樣的大耳朵垂了下去，豬鼻子對著地面。

　　黑暗公爵大人還在這棟房子裡跟斯內普院長單獨商談，她知道他不會離開，貝拉特裡克斯他們都在等著看呢。等著判斷她是好食死徒還是一個廢物。

　　這事沒有回旋的余地。

　　「黑暗公爵大人要我拿你練手，練習殺戮咒。」密雅咽了口口水，就像在跟獵物解釋原因，我殺你，是為了果腹，否則我就會餓死。

　　克利切搖晃著大腦袋，「西茜小姐跟我說過了。克利切明白。」它沒有說自己願不願意這樣死掉，也沒有懇求密雅不要殺了它。

　　克利切身形佝僂地站在原地，兩只手緊緊絞在一起，沒有躲閃。

　　它活了一百多歲，照看了三代布萊克家族成員，已經足夠老了。

　　就像塔樓跟民宅的選擇，如果她想要挽救麻瓜的性命，她就不得不讓人摧毀塔樓，一個人受傷總比讓一家五口死掉要強得多。

　　只有殺死一個家養小精靈，她才能在這裡繼續干下去。這些輕重關系她很清楚。

　　密雅側耳聽著樓下的動靜，她希望知道人們在說什麼，人群聚集在哪裡。

　　他們僵持在那裡，久到克利切覺得這死期來得太慢了些。

　　曾經有一回，它痛苦到覺得自己馬上要死掉了，就跟現在一樣，主人們不需要它再做掃除做飯這些事，他們只需要它的死。

　　但雷古勒斯少爺不肯讓它死，它就沒死成。

　　現在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人會對它提出這種要求了。

　　它真想念小少爺。

　　如果死亡能把它帶到小少爺所在的地方就好了，這是它唯一的心願。

　　她不說話，它也就不出聲。

　　大門突然被打開了，那聲響讓密雅臉上失去了所有血色。

　　她以為黑暗公爵來了，猛地回過頭來，只是院長。

　　「大人要我來給你做練習指導。你做到哪一步了，德維朗小姐？」他的語氣是這麼平常，平常到就像這是一次課後練習，而不是討論怎麼學習殺戮。

　　她毫不猶豫地說道：「已經練習完了奪魂咒跟鑽心咒，我奪走了它的聲音，不想讓它尖叫時弄出太大的噪音。」

　　「還有最後一個。」他的聲音跟往常一樣。

　　還有最後一個，甲蟲眼珠，老鼠尾巴，蝙蝠翅膀？最後一個什麼？

　　她感覺眼前有些眩暈。

　　樓梯上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一步步逼近，貝拉特裡克斯也會來給她練習指導嗎？

　　「最後一個。」院長又重復了一遍。

　　她是被逼的，她不得不做這件事。

　　密雅的杖尖刺出了一道刺眼的綠光，照亮了整間屋子，緊接著，小精靈的身體軟軟地癱了下去。

　　她轉過身，看都沒有再看那小小的屍體一眼。

　　「德拉科，她做到了嗎？」貝拉特裡克斯的聲音在樓下響起。

　　樓梯上的腳步聲是德拉科發出的，他回家過聖誕假期，期間一直在跟貝拉姨媽學習大腦封閉術，少不得被她指揮來指揮去。

　　殺戮咒瞬間的綠光跟小精靈的屍體映入他的眼簾，他看得清清楚楚，這讓他倒退了一步。就像看到什麼惡心的東西一樣，他厭惡靠近它，於是立刻衝著樓下喊，「死了！」

　　院長的目光在小精靈屍體與密雅之間來回移動，「不錯，看來你已經掌握了。」

　　等他走了，房間裡只剩下密雅一個人，德拉科站在門口不敢過來。

　　「屍體放哪裡？」她抬起頭，問這間莊園的小少爺。

　　德拉科後背緊貼著樓梯扶手，眼神有些發直，一點兒沒有了往日的活躍得意，「不要問我，我不想碰！」

　　「那就用消失咒吧。」她咕噥著，魔杖揮過，地面又恢復了一塵不染。

　　克利切這個家養小精靈的生與死沒有一個人在意，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它安靜地消失了。


第77章 羔羊

　　「『外交家』是史密斯小姐，這可真是有些令人意外。」鄧布利多從塔樓上方俯視著雪後的魁地奇球場，幾個低年級學生正在下面打雪仗，歡笑聲傳得很遠。

　　他轉向面前的黑發男子，「准確地說，應該是德維朗小姐。西弗勒斯，你很早就知道她是誰的孩子了嗎？」

　　「是的，很早。」斯內普不想多談這些往事。

　　「我記得你當時跟盧修斯這些高年級的學生走得很近。如果她肖似自己的父親，你會是第一個發現的人......

　　命運總是在不厭其煩地重復發生，也許是命運女神們鐘愛紡織出相似的布匹。」

　　鄧布利多取下了自己的眼鏡，上面沾上了雪粒子。

　　「她會害死自己，就像她父親一樣。」斯內普斷然地下了定語。

　　老人眨了眨眼，「你會挽救她嗎？」

　　斯內普在這件事上顯露出了一種冷酷，「不要把我當聖人，我沒有功夫一個個救迷途的羔羊。她跟他父親一樣，是個狂妄的賭徒，這種人喜歡拿命作賭注，跟魔鬼做交易。已經不是頭一回了，我救不了她。」

　　「你曾經，不也是這樣的賭徒嗎？」鄧布利多帶著笑意看他，這是對方相當厭煩的一種語氣，因為他是無法反駁這句話的。

　　斯內普猛地回頭：「我已經付出了代價，而且直至今日，依舊沒有償還完我的債務。」

　　「那個孩子的本質比你我想像得都要好。我知道她在成為那個小小組織的領袖之後，不許別人再使用『泥巴種』這個詞。

　　她是一個好孩子，正在善惡之間猶豫不決。趁他們把她完全拉進泥潭之前......」鄧布利多瞥見了幾個斯萊特林的學生跑進了打雪仗的隊伍。

　　「已經遲了。從前沒有人跟她說過她父親的事，黑魔王是第一個告訴她的人。她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被人害死的。也許是普威特兄弟，說不定是詹姆波特，我們的人殺死了她父親，她總有一天會弄清是哪一個的。」

　　斯內普反問這位喜愛拯救世人的老校長，「那你希望我怎麼做呢？命令她退出食死徒隊伍，讓她告訴黑魔王，我不想干了？」

　　他們都知道這沒有可能。死亡是食死徒們唯一的退出方式。

　　「那就保護她，讓她避免走上父親的老路。」鄧布利多嘆了口氣，「讓那個孩子活下去吧。」

　　克利切是在一片黑暗中醒來的，它本來是趴著的姿勢，臉貼著地面，後腦勺有點沉。不多會兒，它確認了自己的確還擁有一個實體，這副身體不是半透明的。

　　寒冷從縫隙中透進來，光禿禿的木質地板加劇了這種寒意。空氣中漂浮著灰塵的氣味，這氣味它很熟悉，如果一直不打掃，房子內部就會被一層厚灰蓋住。

　　難免感到有些失望，它發現自己最終也沒有抵達雷古勒斯少爺所在的地方。

　　克利切坐在地板上，看到它身旁有個人影，那個影子坐在窗台下方，抱緊膝蓋，腦袋深深地埋下去。

　　「密雅小姐，為什麼你沒有給我一道殺戮咒？」

　　影子緩慢地抬起了頭，「我做不到。」

　　她從馬爾福莊園出來的時候感覺身體有點不受控制，靈魂似乎一直試圖向上漂。當早有預料的事真的發生時，她不比德拉科表現得更好。她也很想吐，但她不能像那個男孩一樣衝出去干嘔。

　　直面獵物的眼睛，屠殺它，把它的命取走，直至今日她才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有這種能耐。

　　「一個被改良過的長效昏迷咒，我加上了一道綠光，非常像阿瓦達索命咒了，只是它的光好像有點過分強烈。今天你跟我的運氣很好，沒有人去檢查你是否還有心跳，不然我們都會惹上大麻煩。」密雅嘟噥著，這是她給自己准備的一條可憐繩索，用以逃避不得不殺人的時刻。

　　被人發現的幾率非常大，只要有一個人走上前去檢查，她就會玩完兒。

　　但是遲早都會玩完兒，她心中有數，走上這條路之後，自己有很大幾率死於非命。

　　艾達，傑米，賽琳，阿奇......這些朋友會悼念她。

　　至於她的戀人小天狼星，他會為她扶棺嗎？

　　會給她撒上第一捧土，然後再往裡面投入一支玫瑰嗎？

　　好荒謬的念頭，但她有時候會止不住地這麼想。

　　該死的，千萬不要給他的女兒命名為密雅布萊克，不然她在七層地獄底下都會不得安寧。

　　所以說，如果他最終對她以恨結尾說不定會更好點，那不至於太傷心。她有自己必須要做的事，沒有辦法因為愛他就不去做了。她相信他也不會因為愛她就不去完成他的使命。

　　「小姐太仁慈了，克利切沒有想到。」連貝拉小姐跟西茜小姐都決定讓它死，只有密雅小姐不這麼想。她是一個特別的巫師。

　　「這是我外婆的老房子，我姨母一直想賣掉，對不住，我不能讓她如願了。

　　我會用麻瓜驅逐咒趕走那些買家。你在這裡好好住著，不可以再回去，就呆在這間房子裡。」

　　密雅打算找來食物跟家具，把克利切長期隱藏起來。

　　衰老的家養小精靈望著窗外的月光，這句話曾經也有人對它說過，克利切，不要出去。

　　「您為什麼要這麼做？克利切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家養小精靈，以前甚至還稱呼過您為泥巴種。」

　　密雅第一次在這麼大體型的活物身上試驗那個咒語，看到它無事，她原本准備馬上離開。

　　聽了這話，又停留了一會兒，她思索著即將要說的故事，「克利切，雷古勒斯少爺是我父親在校時的好友。他給我父親寫過一封信，裡面包含他的近況，他即將要做的事，你想聽聽嗎？」

　　父親的記憶跟克利切的記憶，所有的事情都串在了一起。雷古勒斯是為打敗黑魔王而死，世界上唯一一個還記念著他的小精靈應該知道舊事的真相。

　　事情總是這樣，有了第一回 ，就有第二、第三次，開了頭就再也收不住了。

　　當貝拉特裡克斯帶著他們一行人在黑夜中穿行時，她又有了一個新的注意。剛剛跟攝魂怪打過交道，她表示渾身涼颼颼的，這時候正適合找個暖和的落腳點暫作休息。

　　不知道是本就有目標，還是隨意的挑選，她在一戶帶院子的住宅前停了下來，這明顯是一家麻瓜的住所。

　　但密雅也想像不出貝拉特裡克斯帶他們這些人去酒吧的樣子。

　　「我在阿茲卡班蹲了十幾年大牢，這事兒你聽說過嗎？」走在前面的黑發女巫忽然回頭，朝密雅問話。

　　她瞄著對方厚重的眼皮，點了點頭，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你知道，但你不懂那是什麼感覺，你還嫩得像一根新鮮水芹。

　　多虧了黑魔王，我們從阿茲卡班逃了出來，那一陣子，傲羅就像發了狂的獵犬，他們巴不得趴在地上嗅啊嗅啊，想把我們再次逮捕回去。

　　其中有一個人，就像擺脫不掉的跳蚤，一直追在後面。他從後面打中了我的膝蓋，真痛呀，我到現在都忘不掉那一晚。」

　　密雅不由自主地接著問，「所以，今天你是想來找他報仇嗎？」

　　貝拉特裡克斯發出一聲短促的笑聲，「傻寶寶，他早死了，屍體都要爛透了，他是我親手殺的。」

　　密雅謹慎地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這個稱呼讓她起雞皮疙瘩。

　　房子裡的燈沒有亮，裡面沒人，這是好事。

　　「貝拉夫人，我們現在進去嗎？」密雅以為她可能只是想進去取暖。

　　她後來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

　　貝琪剛下班，她是一名理發師，有時候會工作到很晚，尤其是周五的晚上，她不得不讓兒子在幼兒園裡多等一會兒。她是一名單親媽媽，沒有人給她搭把手，事事都要親力親為。

　　外面很冷，她牽著兒子快步進門，然後把他的小帽子跟小手套都脫下來掛在走廊的衣架上，「路易，媽媽去做飯，你可以看會兒動畫片。」

　　客廳的燈剛打開，貝琪猛地牽住了兒子的小手，慢慢開始後退。因為她的客廳裡坐著五個陌生人，有男有女，服飾古怪。

　　「歡迎回家，艾格夫人！」貝拉特裡克斯的魔杖尖端炸出了一朵彩色的禮花，她興奮地笑著。

　　貝琪看向掛在牆上的電話：「出去，這是私宅，我要喊警察了。」

　　下一秒，電話被擊碎了，火星直竄出來，路易嚇得用胖乎乎的小手捂住了眼睛。

　　「『警察』是什麼？這裡有人知道嗎？」貝拉特裡克斯回頭看看自己的同伴。

　　阿米庫斯嗤了一聲，「麻瓜的東西知道得越多，人會變得越愚蠢。」

　　「小子，你知道嗎？」她又問密雅。

　　密雅不說話。

　　一個細嫩的嗓音響了起來，「『警察』就是抓壞家伙的大個子，要個子夠大才能做警察呢，我爸爸就是警察！」路易的手還放在臉上，但他鼓起勇氣，從手指縫裡朝外看，跟這些會變魔術的陌生人搭話。

　　「這小男孩胖乎乎的，像只粉嫩的小豬仔。感覺更像他媽媽一點。」貝拉特裡克斯跟她的同伴閑聊，「他爸爸就沒這麼好看了，尤其是死的時候，有一道傷口從額頭深深地劃下來，到下巴為止，整張臉都毀了。」她比劃著。

　　貝琪的面容因痛苦跟憤怒扭曲了起來，她的丈夫半年前因公去世，不久之後，局裡的上司來家裡慰問了一趟。她得到了一塊沉重的獎章，以及一筆數額不小的補助金，但那個人就是不肯把他的遺體送回來。

　　她到現在都不知道該去哪裡給他立碑。

　　當貝拉特裡克斯跟她的同伴們笑著談話時，這個母親彎腰夾起孩子，向門外跑去。

　　如果巫師打定主意要對付麻瓜，他們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一樣無力。

　　這對母子被無形的繩索困住手腳，咒語封住了他們的聲帶。他們蜷縮在角落中，意識尚存。

　　貝拉特裡克斯的手攬住密雅的肩膀，語氣非常親熱，「來，小德維朗，你來殺，你太年輕了，得多練練這些技藝。」

　　這是她的長處，一眼就能識別他人的內心是否虛弱。上次在會議上，小德維朗自稱不可饒恕咒練得滾瓜爛熟，一看就是假的！她根本沒有殺過人。

　　殺小精靈也不算什麼本事，那些東西根本不是人。這次她要親眼看著她動手。

　　貝琪硬是扭過頭，哀哀地看著面前的兩個女人，她的眼中蓄滿了淚水，可喉頭就像上了鎖一樣，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年長的長發女人在年輕的那個耳邊說著話，年輕的那個面無表情。

　　她想懇求他們，不要傷害她的路易，要殺就殺她。行行好，他還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

　　小路易已經被嚇呆了，他乖乖地坐在那裡，緊靠在媽媽旁邊，媽媽身上暖烘烘的，她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綠光閃過，女人倒了下來，她眼中的淚水緩慢地流下來，滴到了地板上。

　　路易只有五歲，還沒有辦法把綠光跟死亡聯系到一起，他看看媽媽，又看看面前的人，漸漸感覺不好了。

　　貝拉特裡克斯有點意外，小德維朗的動作太快了，她以為她會磨蹭一陣子，又是害怕又是腿軟，抖個不停，咒語念不出來都有可能。

　　「下一個。」小德維朗冷漠地把魔杖對准了那個男孩。這女孩的動作干脆極了，一分一秒都不需要耽擱。

　　大部分動物對待幼崽都會有一絲憐憫，尤其是馬人，他們堅決不傷害任何生靈的幼崽。很多人也沒辦法對孩子下手。

　　但當路易那雙圓圓的大眼睛看著這些大人時，沒有一個人提出留他一命。

　　阿萊克托不屑地說：「傲羅的小崽子，這叫替爸爸還債，他們可殺了不少我們的人。他還是一個下賤麻瓜生的孩子，有一半的髒血，死了沒什麼可惜的。」

　　這話給了貝拉特裡克斯一個絕佳的靈感，她按住了密雅的魔杖，「咱們試試，如果這只小豬仔能夠顯現出一點魔力，我就不殺他。若是繼承了麻瓜愚笨的血統，死了就一點不可惜。」

　　小巫師的魔力都是不可控的，有的長到八九歲才會表現出跡像。因此不可能讓他展示就能展示。她的同伙都知道，這只是貝拉特裡克斯在找樂子而已。

　　路易發覺自己的手又能動了，他手腳並用地爬過去看自己的媽媽，「媽媽，醒醒，媽媽！起來了，地上涼，媽媽......不能在地上睡覺。」

　　可不管他怎麼叫，媽媽都不回應他。

　　輕輕拍媽媽的臉，推推她的肩膀，貼在她耳邊說話，全都不管用了。

　　小男孩再也不顧爸爸曾經說過的話，爸爸說，如果想要長大後做警察，就要學會堅強，不能因為一點小事就哭起來。

　　他咧開了嘴巴，放聲大哭起來，淚珠劈裡啪啦往下掉，肉乎乎的小臉憋得紅通通的，仿佛下一秒就會哭得背過氣去。

　　「魔法！展示給我看！」貝拉特裡克斯被這個小孩的哭聲搞煩了。

　　密雅准備動手了，這時阿萊克托驚叫一聲，餐桌上的一排玻璃杯一個接一個地碎了，發出清脆的爆裂聲。

　　他產生了魔力暴動。

　　「你們都是壞家伙，我爸爸就快要回家了，我要告訴爸爸你們傷害了媽媽！他明年就會回家，他會把壞家伙們全都捉住，扔進監獄！」媽媽告訴過他，爸爸出差去了，過一陣子，等他上小學，他就會回家。

　　貝拉特裡克斯仰頭大笑起來，「小傻子，她騙你呢！」他父親是她親手殺死的，不可能回來了。

　　「饒他一命吧，我可不想讓他們一家在地底下團團圓圓。這孩子一個人活在世上，今後有得苦頭吃呢。」

　　但小德維朗沒有聽從她的話，綠光已經射出去了，孩子倒在媽媽身上，哭聲戛然而止。

　　火舌從窗簾開始燃起，漸漸向內蔓延，木質建築被火焰舔舐著，散發出陣陣黑煙。

　　「麻瓜死了，房子燒毀了，小雜種也沒了。」小德維朗綻開了一個微笑，「我現在才感覺暖和了點，真是舒服極了。」

　　這一伙人在二樓倒塌前離開了現場，阿萊克托緊跟在貝拉特裡克斯身旁，她覺得小德維朗有點不聽話，明明讓她不要動手，她卻不聽指令。

　　「年輕人，開了這個頭，就會上癮的，這滋味甜美愉快得讓人放不下。我還記得小巴蒂克勞奇當年也是這樣，我教會了他鑽心咒，他那勁頭，可真是沉迷得不得了，折磨隆巴頓夫婦一整夜，把人都弄瘋了。

　　小德維朗現在的勢頭非常好，她絕對會成為一個好食死徒。」


第78章 紅山茶

　　小玉蘭街盡頭的那棟宅子至少有六十年的歷史了，自從十幾年前那戶人家的老夫人去世，這棟房子裡的燈就再也沒亮起來過。

　　不知從何時開始，這棟房子裡又住進了新人，按照所有人家的規律，天色擦黑，宅子的主人就會打開一排照明的燈光，一到晚上，屋子裡甚至會飄出可口的飯菜香味。小玉蘭街二十七號無論怎麼看，都是一戶再正常不過的人家。

　　只是麻瓜什麼也看不到，也許偶爾會有巫師騎著掃帚路過這裡，但在他們看來，下方什麼都沒有。

　　密雅對這棟房子施上了她知道的所有保護咒語，最後一個是赤膽忠心咒，保密人是她自己。

　　珍妮姨母費了不少力氣才把舊家具賣掉，她又去舊貨市場買回了沙發冰箱床這一系列必備的家具。姨母會忘掉自己還有這處房產的事實，雖然這樣做違背了她的心願，但沒辦法，密雅這裡非常需要用它，關乎人命。

　　墨綠色的絨面沙發上躺著一對母子，他們雙眼緊閉，臉色灰暗，身體僵直，連呼吸的起伏都變得幾乎微不可見。密雅一直在修改那道會發綠光的昏迷咒，力圖讓中咒的人看起來沒有任何生命跡像。外在體征可以做得很貼切，可直到目前為止，她都沒有辦法消除心跳跟體溫，這依舊會露出馬腳。

　　克利切往餐桌上端上了一大盤烤牛肉，廚房裡的法式濃湯已經熬得差不多了，正在鍋中咕嘟咕嘟小火燉煮。它瞥著那對母子，那個女人看上去絕對不是巫師。

　　「密雅小姐，您這樣做非常危險。」它欲言又止地說出了自己的意見，「克利切覺得您應該把自己的性命置於麻瓜的上方。」

　　密雅正在巴掌大的記事本上繼續做著咒語修改的工作，她知道這已經是克利切經過深思熟慮說出的話了，放在原來，它肯定會說麻瓜的性命不值一提。

　　她按下圓珠筆芯，「你不知道，這就是我加入食死徒的原因，我希望將已被漁網困住的小魚偷偷放走，能放走一個是一個。也許不能救世——這輪不到我來做，但這很重要。」

　　只有鄧布利多那樣的人才能夠做到拯救世界，可她不能因為自己是一個無比渺小的配角，就放心地躲起來，等待英雄完成任務後安享和平。

　　目睹過父母的軌跡，密雅早在心中發過誓——面對邪惡，她絕不置身事外。

　　克利切知道它是說服不了密雅小姐的，為了完成自己的諾言，她已經走上了最危險的路，而小天狼星少爺直到現在都不知情，沒有人能把她拉回來了。

　　貝琪在昏迷中蘇醒過來，她聽到了談話聲，其中一個聲音尖細嘶啞得不像人類的聲音，眼睛睜開一條縫，她看到了光。

　　「艾格夫人，不要怕，這裡是安全的，晚飯就要好了。」

　　貝琪一睜眼就見到了那個滿臉冷酷的金發女孩，她拿小木棍指著自己的樣子，就像即將扣動扳機一樣。

　　她抱住了尚在昏迷中的路易，上帝保佑，他還有氣，「你們是什麼人？」

　　「這是我高貴的主人，法國德維朗家族唯一繼承人，密雅德維朗小姐。」貝琪抬頭一看，地上一個長得很奇怪的小東西正在說話，嚇得她把尖叫聲堵在了嗓子眼裡。

　　密雅拉著椅子坐到了她的對面，「艾格夫人，請別懷疑我的用心，我只想幫助你。」

　　貝琪聽到了談話內容，那的確不是真正壞人會說的話。

　　在這個金發女孩耐心交代過背景之後，貝琪手肘撐在膝蓋上，捂住了臉，「直到班森死後，我才知道他是一名巫師。我跟他生活了七年，他都不曾向我吐露真相，我一直以為他是一名警察，平時開著巡邏車在市裡巡查，抓抓超速的車輛。他每天都按時下班，還會帶警察制服回來讓我洗，我從沒懷疑過。為了騙我他可真費心，這個混蛋。」

　　密雅沒有意料到傲羅也會做這種事，以欺騙締結婚姻，婚後瞞了妻子七年。

　　「班森艾格先生是一名傲羅，在巫師世界，傲羅比普通警察要高等，他們是專門抓黑巫師的精英刑警。今天這群人都是黑巫師。」

　　貝琪看向對方：「那麼，德維朗小姐，你在做臥底工作嗎？你也是傲羅嗎？」

　　密雅搖了搖頭，「我只是無名小卒。」

　　「我知道你是好人。」貝琪拉住了密雅的手，「我聽到了你跟.....克利切先生說的話。如果不是你，我跟路易今天就結束了。」

　　密雅卻垂首說道，「對不起，我把你們的房子燒了。我想把那些人趕跑，只有這樣才能把你們轉移到這裡。」

　　那棟房子是班森買的，裡面有他們七年的點滴，他的照片應該都被燒成灰燼了，貝琪卻溫和地告訴她，「不怪你。」

　　「你們先在這裡住一段時間，我想把你跟路易送到國外，我有朋友在美國，他會保護你們。現在英國非常不安全，如果讓貝拉特裡克斯知道你們還活著，她會再來一次。」傑米會幫她這個忙，她非常確信。

　　「貝拉特裡克斯，我聽說過這個名字，她是那個黑頭發的女人？班森的上司說，就是她殺害了我的丈夫。」貝琪降低了聲音，「你怎麼辦？她會殺了你嗎？」

　　這個金發女孩的神情看起來有些憂傷，「我會盡量躲避死神。夫人，我知道這個選擇是自私的，我燒了你的房子，還要把你們送出國。我沒有辦法，如果您向魔法部尋求幫助，他們也許會出手幫忙保護你們。」

　　貝琪予以了否定，「我不相信那個什麼傲羅辦公室主任，他把我當成傻子，說話都要刻意放慢速度，就像我聽不懂英語一樣。他根本不想花時間在我們......這些麻瓜身上，我還聽到他對同事說，班森選擇跟麻瓜結婚，是一個巨大的錯誤。明明我才是被騙的那個！指望這種人在我們身上增加安保費用，派人二十四小時保護，完全沒有一絲可能。」

　　「你恨他嗎，騙了你這麼久？」密雅摸了摸路易的小臉蛋，他就快醒了。

　　「我氣得想把他那些假警服用剪刀剪個稀碎！」貝琪惡狠狠地說。

　　路易眼睛還紅腫著，但一見到媽媽好端端地坐在身旁，他又開心地笑了，摟住媽媽的腰不撒手，「剛才那些人一直嚇唬我......我好像做夢了，夢裡把玻璃杯震碎了。」

　　貝琪緊緊摟住自己的寶貝，她知道，他有一天也會跟他爸爸一樣，成為一名巫師。

　　「我們在玩游戲呢，都是假的，演的是大灰狼跟小紅帽......」密雅擺出笑臉，只想安撫著這個孩子，但他媽媽卻打斷了她的話，貝琪的語氣不容置疑：「路易，剛才那些人是強盜，是真正的壞人。這個姐姐救了我們，過來，跟她說一聲謝謝。」

　　「沒有必要這樣......」密雅對貝琪小聲說。

　　「班森騙了我，然後我再繼續騙路易嗎？我已受夠了謊言跟掩飾，他遲早會知道真相。」貝琪無奈地看著路易因為害怕，又鑽進了自己懷裡。

　　「他騙了你，你還愛他嗎，或者，會恨他嗎？」密雅眼睛盯著地毯，時不時轉動著手指上的一枚金屬戒指。

　　「恨！怎麼不恨，他應該一開始就告訴我。他怎麼知道我不會支持他的事業，不會幫他洗真正的傲羅制服？這家伙肯定在單位的洗手間裡自己洗，傻透了。」

　　「他把房子跟車子都寫在我的名下，我確實沒什麼好抱怨的。」貝琪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

　　密雅心中的問題得到了解答，即使這樣，她依舊對自己的事感到十分不安。

　　有了黑暗公爵的暗地支持，密雅在魔法部的工作變得異常順暢，她早已拿到了國際魔法合作司的調任許可，不必再繼續工作量巨大的記憶注銷員工作。

　　國際魔法合作司的成員須要頻繁往來於不同的國家之間，因此他們經常跟魔法交通司的人打交道。

　　就跟從辦公室偷冥想盆的步驟一樣，既要大膽又得小心，密雅已經懂得了竅門。她借工作之便，時常跟門鑰匙辦公室的員工私下交流。通過奪魂咒，她取得了搭建門鑰匙的原材料跟未經登記的通行證。

　　不久之後，攜帶著存折的貝琪與路易踏上了美國之旅。門鑰匙的光熄滅不過五分鐘，傑米的越洋電話就打了過來，「一切都好，賽琳正要帶路易去吃烤肉。放心吧，我會安頓好他們！」他昂揚的語氣裡帶著些不自然的誇張。

　　傑米跟艾達知道她在做什麼，他們竭力反對，但不成功。

　　艾達在電話裡哭了，「你到我這裡來，在西伯利亞的一間好房子裡住下，用上赤膽忠心咒，我做你的保密人。住個幾年，戰爭結束你再回來。我爸爸就是這麼躲債的。我保證每天給你帶新鮮好玩的東西，讓你在裡面不無聊。我求你！不要留在英國。」

　　他們都知道在食死徒裡做叛徒絕對沒有好下場。

　　密雅不肯聽她的。

　　「你非要這樣，那我只能保證，最後會回來給你收屍！」艾達哭著喊出了自認為殺傷力最強的一句話。

　　密雅心裡並不比她好受，但她佯裝輕快地說：「多謝，我的事就拜托給你了。」

　　跟傑米和艾達交代過後，她沒有更舒服一些。晚上回到住所，常常需要靠酒精淡忘掉白天的事。她救活了兩條小魚，但依舊有人死去。

　　食死徒們喜愛隨機選擇受害者，這是一種即興娛樂方式。

　　黑色霧氣在各地蔓延著，偶發性的死亡被人發現，魔法部派官員去調查，卻從來沒有公開過結論，一切都以意外結尾。

　　這僅是她這個外圍食死徒所能獲取的信息，更機密的大事她還沒有資格接觸。一連串的死亡即使只是笑談中的提及，像風一樣在她耳畔穿過，她都能察覺到大腦的阻滯，磁帶卡頓了一下，然後不得不若無其事地接著運行。

　　衰老的看門人，喝醉酒的小伙子，帶孩子路過的媽媽，跟父母走散的小男孩，任何人都可能被路過的黑霧即興撈起來，然後在高空中拋下去。

　　一家三口是常見的被選擇對像，他們喜歡搗毀一整座房子。密雅不是今年唯一招收的新人，許多家族的新一代成員都獲得了那個寶貴的烙印。新人們被前輩帶領著用活人學習不可饒恕咒，他們在為將來的戰鬥進行練習。

　　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

　　酒瓶子倒了一地，煙頭被摁在潮濕的煙灰缸中。小天狼星現在非常忙，忙到沒有辦法履行一日一見的約定，有時候一兩個月都不來一次，他們只通過雙面鏡互道早安。她能看出來他壓根不是剛睡醒的樣子，明顯通宵未眠。

　　密雅倒為這種非人為的疏離感到慶幸，在心底裡，她能意識到，這份愛情如今時常令她感到焦躁不安。

　　她暗自期望就讓這分離繼續拉長些吧，持續的時間越久，直至感情淡化，最後分手，說不定會令她真正舒服一些。

　　小天狼星不會容忍叛徒，彼得佩蒂魯是前例。如果她再「背叛」一次，他無法忍受，她同樣不能。

　　天光微亮時，被子被壓在她身下，胡亂卷成一團，她在睡夢中聽到了玻璃被叩響的聲音。

　　小天狼星從三十九樓的窗外翻進了屋內。

　　密雅掀開被子挪到了床的內側，目前她還願意給他一個位置。

　　喝了酒的不止她一個人，小天狼星也是同樣，他比往日興致高昂不少，邁著醉醺醺的步伐，撲到了床上，拉扯著密雅的手腕，「別睡，別睡，你看我帶的東西。」

　　現在正處於春夏兩季之間，可清晨依舊是冷的，帶著涼意的風通過窗戶飄了進來，密雅把小腿埋進被子裡，宿醉的腦袋帶著常有的痛感，她只能小幅度側過臉，看到另一個酒鬼手裡拿著一朵重瓣的深紅色山茶花，花蕊有著金燦燦的色澤。

　　「給你，送給我的小美人。」小天狼星把花放在她的枕頭上，「只有你才配得上它，德維朗家的大小姐。」

　　突如其來的見面伴隨著毫不吝嗇的贊美，以及這副醉態，都是不尋常的。小天狼星喜歡喝酒，但他從來不會在她面前喝成這樣，有時候克利切惹惱了他，他剛想咆哮，只要見她在，他就硬忍下去。

　　如果他今天來提分手，她都不會覺得有什麼奇怪。

　　沒時間見面，咱們感情淡了。或是我愛上了另一個姑娘，我們志同道合，有著一致的事業。分手的理由有很多。

　　他把靴子蹬了，擠到她身邊，低頭看她把臉埋進枕頭，只露出一個後腦勺，「這麼久不見，你不想我嗎？」

　　宿醉過後不但頭痛，她還兩眼畏光，於是她保持原來的姿勢不動彈，但把手放在他胸口，懶懶地說道：「想啊。」

　　「我馬上要去做一件大事，非常重要，可能會死，」他吸了吸鼻子，「臨走前來看看你，但我看你也不想我，我來得沒有必要了，是不是？」小天狼星摸索著她的右臂，輕輕地把睡衣袖子向上撩。

　　密雅放在他胸口的那只手忽然攥緊了他的前襟，她強忍著酒後嘔吐的余韻，「干什麼去？」

　　問也問得多余，他怎麼可能說實話，但條件反射下沒有辦法不問。

　　「你最近又在忙什麼？」他裝出興致盎然的樣子回問她，不等她回答，他就揮了揮手，「得了，甭說這個了。看到紅山茶了嗎，那是你們的家徽，我指望讓你想起一些思鄉之情呢。你想不想回法國一趟，以後就住那裡去......」

　　他的每一句都跟前一句沒什麼關系，就像酒後胡言亂語。

　　「你去嗎？」她輕揉著花瓣。

　　「嗯.....等英國的事兒辦完了，我就去。我能不能入贅到你的家族裡啊，我改姓怎麼樣，婚後就叫，小天狼星德維朗。」

　　這話越說越飄忽了，她忍不住笑了起來，「我覺得很好，但你們家客廳的所有畫像祖宗都要罵死我。」

　　「說定了，我得盡快把你送回去，以後你就做城堡中的女大公，等我這個公爵之夫忙完自己的事，就來入贅你們德維朗家族。」小天狼星高興了起來，他的語氣越來越不像在開玩笑。

　　密雅慢慢地拒絕了他，「不去，我也有自己的事。」

　　「告訴我，你想要得到什麼，我去幫你弄來。」小天狼星忽然睜開了醉酒的雙眸，在她的手腕上加了幾分力氣。

　　「我想要的東西你弄不來。看著吧，我會一步步邁向榮耀，最終他們會為我奉上威森加摩的席位，成為魔法部的一司之長也是必然的事。」她把紅山茶放在鼻端嗅了一下，笑得很是優雅。

　　她的小臂雪白，這個事實剛給了他一分信心。小天狼星卻因這話臉色徹底變了，他攥住她的兩只手腕，壓近打量她的面孔，想從中找到虛假的痕跡。

　　密雅迎面而上，吻在他的唇上。三兩下，被子就被蹬到了地毯上，深紅的山茶花在醉鬼們粗魯的擠壓中被碾爛了，碎得不成樣子，花瓣的汁液給床單染出了點點滴滴的紅。

　　「外交家」的真身是密雅德維朗。

　　盧頓鐘塔倒塌事故出自於她之手，她是一名尚未記錄在案的食死徒。

　　傲羅遺孀貝琪艾格與其子路易艾格於一月被害身亡，下手的人是密雅德維朗。

　　斯內普在會議上毫無波動地宣告出這些信息。可小天狼星沒有辦法相信這是真的。

　　他的後背被撓出了血痕，密雅緊閉著眼睛，面容中流露出一種痛苦與愉悅的交織，她急促地喘氣，只有無法忍耐的時候才會發出聲響。

　　他即將再一次經歷神秘事務司的戰爭，如果命運執意讓他再度跌入帷幔，他產生了一種自私到可怕的念頭，在她進一步下墜之前，不如讓她跟他一起離去。

　　小天狼星激烈地吻著她，揉捏她，他的手有數次觸碰到她纖細的脖頸，拇指在頸動脈上摩挲盤桓，細得就像這山茶花一樣，輕輕一碰就會碎。

　　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對力道不加控制過。絲質的睡裙被摞到腰間，抓住她的腳踝，猛得向下一拽，女孩的小腿已毫無退路地被架上了他的肩頭。他像溺水者一樣徹底沉在感官的波動之中。汗水從他的額角滴下來，落在她的臉龐上。

　　密雅忽然睜眼，舔了一下唇角的水漬。就該這樣嘛，她從來不是容易破碎的小洋娃娃，沒有必要在床上提著小心對待她。

　　「回去，聽到沒有，這是最後通牒。」

　　小天狼星下不了手，哪怕她成了真正的黑女巫，他也不能殺她。

　　他們倆都沒有戳破近在眼前的事實。


第79章 無姓之人

　　新聞的全面曝光是從入夏後的某次簡要聲明起頭的，魔法部終於失去了對報道的全面控制權。

　　魔法部部長康奈利福吉已確認，那個連名字都不能提的人已經返回了這個國家並且再次展開活動。

　　「我們懷著幾乎同樣遺憾的心情報告阿茲卡班攝魂怪發生了集體暴動，它們已經表示不願意繼續受雇於魔法部。我們相信攝魂怪正在為那個什麼魔王效力。」

　　「我們強烈呼吁魔法界人士保持警惕，魔法部正在出版家庭和個人基本防御指南，將於下個月免費發送到所有巫師家庭......」

　　密雅坐在木椅中，打了個響指，報紙被看不見的火蛇一口一口吞進了虛空之中，上面會動的人物驚恐地逃竄，卻無法避免被銷毀的命運。

　　這是她最後一天住在這間單人公寓中，行李已經被收進了手袋，整個房間恢復了最初的樣子，空曠而整潔，保潔人員會對上一個住戶良好的清潔習慣贊賞有加的。

　　神秘事務司戰役的失敗導致了他們的主子被曝光在大眾視野之中。盧修斯馬爾福幾年前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他把黑暗公爵托他保管的東西弄丟了。

　　她大概能猜到是什麼玩意兒，那是他七分之一的性命。她猜在伏地魔眼裡，盧修斯全家的命，都抵不上他的七分之一珍貴。

　　盧修斯不得不拼盡全力去彌補這個錯誤。伏地魔想要一件東西，那件東西存放在神秘事務司裡，於是盧修斯用奪魂咒控制了一個巫師，讓他去拿，那個人叫斯多吉·波德摩，屬於鳳凰社的一方。

　　以密雅對大馬爾福先生的了解，這個男人作為掌控一大家子開支的人，的確在精密計算方面有著傑出的才能。用奪魂咒控制什麼人去辦髒事最能一箭雙雕，是鄧布利多的人，既有戰鬥能力，死了也不可惜，如果不幸被抓到，髒水還能潑到鄧布利多的頭上，可以說是一舉多得。

　　那件七分之一寶物的失蹤大約也是一樣的點子，成功就害死別人，失手也很不錯，正好甩脫包袱。

　　雖然有馬後炮嫌疑，但她認為大馬爾福著實缺少風險控制意識，辦這些事完全是在高空走鋼絲。

　　鳳凰社的其他人很快就發現了斯多吉·波德摩的異常，但他們將計就計，在斯多吉深夜闖入神秘事務司的時刻，眾人守衛圍堵在地下九樓的角落中。

　　假的一級保衛門，假的預言球，真的盧修斯馬爾福，他被小天狼星布萊克當場制服。但馬爾福並非一個人在等待交接預言球，他的食死徒同伴不會眼睜睜看著到手的「寶物」被人拿走。

　　兩方在地下開始交火，記者沒有出現在那裡，但不知為何，第二天的報紙上登出了戰鬥中的高清照片。

　　神秘人為了拿到預言球，當晚現身於魔法部，被提前通知過的傲羅隊伍與之展開激戰，最終不敵其一人之力，神秘人帶著貝拉特裡克斯離開了神秘事務司。盧修斯馬爾福被當場抓獲。

　　這是經過多方准備的一仗，鳳凰社人員損傷有限，無人死亡。

　　密雅哼著歌站起來，今天陽光正好，她推開窗戶，深吸一口氣，把窗台上的那盆沙巴蛇草挪了個位置。

　　離開這間屋子之前，她回頭專注地看了一刻，然後將鼻尖的墨鏡推上去，手腕上掛著一支小巧的手袋，長勢良好的沙巴蛇草被拿起來，密雅離開了她畢業後的第一個住所。

　　外面正是陽光燦爛的夏季，馬爾福府邸內卻陷入了極度慘淡的境地。盧修斯下周受審，如無意外，他不久之後會被押送到阿茲卡班。

　　納西莎靠在壁爐邊沉思，見到按時抵達到小德維朗小姐，她沒有什麼話好說，小精靈會帶她找到莊園中的新住所。

　　「馬爾福夫人，日安。」密雅不指望她能如何寒暄，如果她跟她調換個位置，不見得態度會更好一點。

　　納西莎的嗓音有點沙啞，「歡迎你的到來，德維朗小姐，當成自己的家，一切自便。」

　　密雅知道黑暗公爵把她召到這裡的目的，一個位置空了，就立刻需要另一個人補上。

　　魔法部裡繁復的內部控制一直是盧修斯馬爾福在維持——用精妙的奪魂咒。黑暗公爵命令密雅在他面前進行過演示，以奪魂咒控制數個魔力比她高深得多、年紀也比她大得多的食死徒。她做到了讓他滿意的效果。黑暗公爵知曉德維朗家族成員的特殊才能，那就是大腦控制。

　　這份工作很快就會交到她手上。任務重大，自然需要加強「保護」，貝拉特裡克斯早就對她混居在麻瓜地區感到十分不屑，雖然不知道具體在哪裡，但顯然跟肮髒的貧民窟沒什麼兩樣。

　　把小德維朗弄到眼皮子底下既是降低風險，也是二十四小時的監視。這份活兒絕不能讓有二心的人干。

　　密雅有一種預感，也許不用多久，她就會從外部走進內部，成為食死徒核心成員的一份子。

　　她走上樓梯時，德拉科正要下樓，即將十六歲的男孩用一種厭惡的眼神掃視她。這個女人取代了爸爸的位置。

　　德拉科正在學習大腦封閉術，密雅覺得這種程度還遠遠談不上成功。

　　他還太小，看不透這之間的關系，即使沒有替代者，盧修斯依然會受罰。

　　「這個女人取代了爸爸的位置。」她復讀一遍，德拉科停住了腳步，抬起頭。

　　「德拉科，當心點，別給自己惹麻煩，這是忠告。」密雅居高臨下地看他，「你的大腦就像隨時會被風刮倒的稻草房子。」

　　他低聲咒罵著，臉漲得通紅。她不是唯一一個被他恨上的老熟人，斯內普院長也在他的名單上，他覺得爸爸是被人陷害的，功勞跟辛苦都被別人拿走了。

　　他們所有人都是被伏地魔掌控擺弄的可憐錫皮士兵，他在每個人那裡說不同的話，讓他們互相競爭，對彼此帶著懷疑，拼命想甩開別人為主人做出成績。

　　密雅把沙巴蛇草放到了新臥室的陽台上，它最好能在這裡好好生長下去。

　　她的第一個任務發生在某個夏夜，目標人物名叫阿米莉亞博恩斯。這個女人是魔法法律執行司的司長。

　　任務內容是，用奪魂咒全面控制她的意識，把她轉換為黑暗公爵的人。

　　魔法法律執行司包含三大部門，威森加摩管理機構、禁止濫用魔法辦公室以及重中之重的傲羅指揮部。

　　控制住她就意味著將魔法部的武裝力量變成伏地魔的囊中之物。

　　任務來得很急，沒有任何征兆，一絲風聲未曾走漏。

　　她曾經以為這個等級的高等官員周圍會分布安保，事實證明魔法部根本沒有想過財政撥款到這處。

　　艾格夫人那樣的傲羅遺孀就更不可能得到特殊保護。

　　庭院裡的狗發狂地叫了起來，屋內有東西碎了。透過窗戶，她看到原本漆黑一片的室內，刺眼的光線忽然間一陣接一陣地炸開，不久之後又滅了。

　　在他們把她制服之前，小德維朗要等在外面待命。

　　期間密雅一直在摳自己的指甲，當聽到有男人發出慘叫聲時，她停了一下。接著椅子被砸爛，杯盤碎裂的聲音再度蓋過了人聲。

　　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室內徹底安靜了下來。

　　多洛霍夫按住手臂上的黑魔標記，黑魔王即將降臨。

　　阿米莉亞博恩斯被綁在一張椅子上，她的臉色泛青，身體有一種不協調的僵硬，渾身透著中詛咒後的虛弱。

　　這個魔法法律執行司的司長是個方下巴的中年女人，一頭灰色的頭發剪得短短的，面孔端正而有威嚴，即使在這種情況下，她依然能夠以一種審視的目光掃過面前的人。

　　這些膽小如鼠的食死徒，連摘下面具的勇氣都沒有。

　　「現在感覺如何？博恩斯女士，哦，我忘了，眼下你已經沒有選擇了。

　　我交代過多洛霍夫，不到逼不得已的時候，不要對女士動粗。看來實際情況總比我們預期的要，失控一些。」黑魔王的手放在密雅的肩上，她即將被推上去完成那件事。

　　被綁住的司長以一種平板的聲調說話了，「伏地魔，原名原名湯姆·馬沃羅·裡德爾，出生於1926年12月31日，出生地為倫敦伍爾氏孤兒院，成長於倫敦伍爾氏孤兒院，1938年9月，入讀於霍格沃茨斯萊特林學院。

　　血統，尚未得到確認。因此你有一定的可能是純血，混血，以及麻種巫師，其中每一種的可能性都是三分之一。我真奇怪你為什麼可以百分百確定自己是純血巫師，然後帶領這些傻瓜掀起一場極端巫師主義的戰爭。」

　　黑魔王原本打算用奪魂咒控制這個女人，聽完她的陳述後，他取消了這個選項。貝拉特裡克斯的鑽心咒讓博恩斯連人帶椅子地摔倒在地上，她渾身都在抽搐著。

　　持久的慘叫聲讓密雅握緊了拳頭，她眼睛盯著窗外，期待有人能出現在那裡。

　　折磨不知道持續了多久，黑魔王終於厭倦了，他決定結果了她。她死了，遲早會換下一任，如果下一任也不聽話，那就繼續殺。問題解決起來沒多難。

　　魔杖頂端的綠光已經在彙聚，博恩斯躺在地上，已經失去了意識。

　　「主人，小心！」密雅發出一聲尖叫，這打斷了他的施法。東面的牆壁被巨大的衝擊力撞了個粉碎，碎磚跟粉塵砸在這些毫無防備的食死徒身上。

　　鳳凰社來了，食死徒們遇到了勢均力敵的對手。

　　鄧布利多在這座住宅的周圍施下了一種奇妙的魔法，銀白色的屏障被掛了起來，天空跟大地都要被封住了。

　　他與伏地魔將在這方被限制住的空間中展開戰鬥。

　　密雅擠在人群裡，顯得十分笨拙的樣子，有幾回咒語直飛到了她的腳下。

　　在銀白色屏障尚未關閉之前，她逃走了。

　　密雅沒有注意到，她不是唯一一個從屏障中穿出來的人。

　　幻影移形過了幾個街區後，她跌跌撞撞地放慢了腳步，回頭看看沒有人，她繞進了一片施工中的街道。

　　咒語從後方打過來，密雅飛快地用防護咒擋住，已經遲了，障礙咒擦到了她，手腳如同被重物拖住一樣，動作是真的變遲鈍了。

　　「把面具摘下來。」那個人影站在暗處，但他的聲音直到地獄結冰那一天她都不會忘記。

　　障礙咒還在生效，她試著用力邁開步子，艱難地向前移動。

　　又是一道障礙咒，這次她有了准備，盔甲咒把咒語擋住了。

　　男人的語氣已經升級到警告的程度。「食死徒，把面具摘下來。」

　　第三道咒語射出的時候，她回身劈開了詛咒。

　　小天狼星布萊克站在她的身後，平舉著魔杖，已對准了她。

　　面具並非是被對方以武力擊碎，她單手取下，面具底下露出了一張年輕女子的白皙面孔。

　　他是真的愛過她，愛到曾經一望見那面容，心就軟得失去了力量。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問得那麼平靜，平靜到連他自己都奇怪，追蹤彼得的那一天，他分明比現在激烈許多。

　　「很久以前就開始了。還記得七年級時我暈倒的那一次嗎？那是斯萊特林內部的儀式，一次小小的試煉。」密雅抬起眼皮，「我干得很好，通過了儀式，正式成為了他們的會長。加入過權杖的人，後來每一個都成了食死徒。」

　　小天狼星喚出繩索將她的手束縛起來，「跟我虛情假意也是任務的一部分嗎？你付出的代價可真不小。」

　　「並非如此，這是我自己的選擇。」繩索是有彈力的皮制品，她掙了掙，很快就放棄了。

　　繩索的另一頭在小天狼星手裡，他們中間隔著一條長長的繩子，這是抓捕多個犯人用的特制繩索，只可惜目前只有一個人被捉到。

　　「不小心喜歡上白巫師的食死徒？在電影裡，這情節有點老套。」他抬頭辨認了一下方向，向東走，「在現實裡，你會死得會比別人快。」

　　她看著他的背影，「我想要的只有榮耀。白巫師們沒有給我這個機會。」

　　「你通過了記憶注銷指揮部的實習考核，已經成為了魔法部的官員，這還不夠嗎。榮耀？你想走的只是捷徑，沒有人能在二十歲的時候走上巔峰。」他現在才發現，他從前並沒有真的了解過她。

　　「我告訴你實話，實習資格是格林格拉斯走後門幫我弄來的，最後讓我通過考核也是那邊的人在幫我。

　　我的主管早就親口說過，他不想讓我通過。十五歲時的那場意外，被提取出來的四份記憶直至今日都完好無損地存放在記憶倉庫，我的每一個同事都看過！他們都知道那件事。

　　我有什麼辦法呢？當時我還是一個孩子，沒有人幫我，我除了拋出那瓶魔藥，連魔杖都不敢用，我怕他們把我開除，把我趕走，我還能去哪裡？

　　這件事成為了我一生的污點，大門早就對我關上了。

　　呂西安德維朗，他是我的親生父親。多謝你的溫柔，從沒有在我面前提過他是食死徒。但我知道你不希望我把這件事告訴第二個人。

　　憑什麼，我連使用父親姓氏的權利都不可以有？

　　為什麼他們可以不容置疑地審判我，把我視為應當邊緣化的宵小之徒？

　　哈，你還指望我對現狀心滿意足，滿懷感激呢。」

　　她用肩膀蹭掉了眼淚，輕聲說道：「是他們逼迫我成為無姓之人，我恨他們。」

　　這些話並不完全是假的，如果沒有看過老房子裡的回憶，沒有遇到小天狼星，她會是一名真正的食死徒。

　　小天狼星沉默地走在前面，「這不是你殺人的理由。」知道她犯下罪行的一刻，他就明白事情已經無可挽回了。

　　送走她，把她藏到法國，這個荒唐念頭是在酒精作用下產生的。那是他給她的最後一次機會，她沒有及時取走，再也沒有第二回 了，他發誓。

　　「我不會讓攝魂怪碰你。」

　　他們都知道，這是一種沒有任何保證的安慰，只為勸導她承受該來的的懲罰。

　　「看看你給我的人生帶來了什麼，用愛逼迫我做個好人，卻沒有告訴過我，黑羊永遠走不進白羊的領地。」她用袖子內側的精鋼小刀小幅度地劃著這耐磨的繩索，嘴上還要繼續說話穩住他。

　　小天狼星在原地停了下來，「你應該全都告訴我，早點告訴我。」

　　艾達送給她的小刀讓她獲得了自由，黑暗公爵正在召喚她，皮膚上的印記已經熱得開始發燙了。

　　她在夏夜的冷風中將眼淚拭去，慢慢控制住自己的呼吸，以平靜的聲音與自己的愛人做出了告別。「沒有用，這是只有靠我自己才能解決的事。我不知道你是否真的愛過我，但我已經不愛你了。」

　　小天狼星猛然回身，「站住！」

　　黑魔王在召集自己的信徒，他看到小德維朗在被追捕的過程中，轉身抬手給了小天狼星布萊克一擊，他的臉頰被劃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密雅，回來！」他看到她已經回到了塌陷的二樓，跟自己的同伙站在一處。

　　不斷冒出來的血跡讓他看上去十分駭人，黑發的男人衝著上方高聲吼道：「密雅德維朗，你真的要選擇徹底墮落嗎？」

　　貝拉特裡克斯大聲嘲笑她的堂弟，「我們的密雅可比你出色得多呢，她讓我想起雷古勒斯，這些有追求的小家伙們都比你強得多！」

　　密雅沒有看他一眼，她緊隨著眾人化為黑霧離開了倒塌的房屋。

　　「小天狼星布萊克是我在校時的教授，他教過我黑魔法防御術，但別指望能對我說什麼大道理，我可不吃這一套。」

　　這是她給別人的解釋，沒有人產生懷疑。

　　回到馬爾福莊園的小德維朗三天沒有出房門，因為有人嘲笑她是膽小鬼，一到戰鬥的時候就逃跑。貝拉特裡克斯譏笑著告訴別人，那是黑暗公爵的指令，他們不需要她戰鬥，只要跑的時候別跌跟頭就行。

　　搭配BGM，Bonjr的It's ok, you're OK.

　　網易雲可聽。

　　請給我多多評論！我想知道你們有什麼感受。


第80章 麻瓜研究學教授

　　深夜三點鐘，一道極輕的爆破聲在這間已打烊的酒吧內響起。戴著兜帽的身影張望了一圈，跟往常一樣，散發著羊膻味的肮髒桌子被推到牆角，桌上的蠟燭全都已經熄滅，屋子裡暗得伸手不見五指。

　　這個身影看起來異常的矮小，沒有人類會矮到那個程度，大約只到成人的膝蓋。它熟門熟路地走上了二樓，在一間門前站定，接著蹲下去把一封信從門縫裡塞了進去。

　　就在它完成這一切的時候，樓梯上傳來咚咚的響聲，戴兜帽的身影感到大事不好，就在它准備立刻離開的時候，門開了。

　　「阿不福思，我沒睡著！你抓到了嗎！」菲尼亞斯在房間內的一張畫框裡大喊起來，即便他睡眼惺忪，看起來完全沒醒透。

　　高個子的白發男人跟這位不速之客展開了頑強的鬥爭，克利切的一只胳膊和腿都被他抓住了，但它的力氣也不小，揮舞著小拳頭在對方頭上連連還擊，打得阿不福思睡帽都掉到了地上。

　　「小精靈，老實點！不然我就要把神奇動物管理控制司的人叫過來了！」阿不福思根本控制不住它，他從床上起得急，連魔杖都沒拿上。

　　屋子裡只有他一個人，菲尼亞斯除了在旁邊大吼大叫地指揮，一點忙都幫不上，「用小精靈束縛咒！唉呀，我真的沒有見過比你還沒用的人，連家養小精靈都打不過！」

　　阿利安娜也從樓下的壁爐台跑進了他臥室的空白畫框裡，「不許你這麼說我哥哥！剛才你明明在睡覺，如果不是我把你喊醒，今晚又是白守一夜。」

　　伏地魔復出之後，有人匿名傳信到豬頭酒吧，阿不福思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酒吧店主，但寫信的人不知道為什麼堅信著，把消息傳遞給他能夠改變事態。

　　信上的筆跡歪歪扭扭，簡短到讓人生疑的程度，只寫了時間跟地點，他一開始以為是惡作劇。後來，他十分慶幸那時讓阿利安娜去傳了一個口信。信到達後的幾個小時內，阿米莉亞博恩斯被食死徒綁架了，她差點死在自己家的花房裡。鑽心咒在她身上產生了不小的後遺症，為了養傷，她不得不辭去了魔法法律執行司的司長一職。

　　這樣的信，之後一直陸陸續續地出現在他房門縫裡。阿不思要他抓住送信的人，但他根本摸不准那個人的行蹤，有時守了一整夜，打個盹的功夫，信就來了，他連人影子都沒見到一個。

　　於是阿不思讓校長辦公室的畫像人物們輪流來酒吧蹲守。

　　菲尼亞斯布萊克已經把所有功績都攬到了自己身上，「我一出馬，事情就成！小丫頭，我早就發現了蹤跡，只是沒有聲張而已。」

　　阿利安娜氣得直跺腳，她不想跟他鬥嘴，轉身跑到了大哥哥那裡，她要把這個消息趕緊告訴他。

　　可惜在阿不思趕過來之前，克利切一腳踹在阿不福思的鼻梁上，讓他瞬間冒出了淚花，完全失去了行動力，手一松，就讓它給幻影移形跑了。

　　燭光之下，阿不思用一道療愈咒稍微減輕了弟弟的痛苦，「你現在知道被人打在鼻子上是什麼滋味了吧？」

　　他樂呵呵的看著弟弟這副痛到流淚的樣子。

　　「那我幾十年前的那下子打得可真不賴。」阿不福思捂著鼻子擦了擦眼淚。

　　這位校長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遺憾那位家養小精靈腳力還是不太夠，都沒踹斷。

　　「從好的方面來說，有人一直在支持我們的事業，而且這個人身份特殊，能夠獲得最機密的信息。但他堅持站在陰影之中，絲毫不想透露身份。」阿不思沉思著，「能夠驅使家養小精靈，恐怕是一個純血家族的成員。剛才如果能把那個小精靈留住，我們就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了。」

　　阿不福思一直覺得他這個哥哥心眼子很多，總是搞話裡有話這套，「你在怪我沒抓住？我能幫你這個忙就不錯了，你來成夜不睡覺試試！總是喜歡利用別人做事，把人當家養小精靈使喚。」

　　「阿不福思，我沒這麼說......」阿不思無奈地看著對方越說越激憤，聲量也越提越高。

　　菲尼亞斯得意洋洋地在旁邊拱火：「哦喲！你們兄弟吵架啦？沒辦法，你們誰都不是在我們這種家族裡長大的，當然鬧不懂怎麼對付家養小精靈。我一眼就看出它是誰了。」

　　「你怎麼不早說！」連阿不福思都想明白了，如果他一開始就說，他們倆連吵架都不用了。

　　「你們又沒問，」菲尼亞斯一攤手，「它是布萊克家的克利切嘛。哈哈哈，沒想到吧，就是我們家的小精靈！」

　　阿不思推了推眼鏡，「布萊克家只剩小天狼星了，還有誰會在暗地裡支持我們的事。難道說......雷古勒斯還活在這人世嗎？」

　　臥室內的燈已盡數熄滅了，密雅光著腳坐在核桃木的圓桌旁邊，她正坐在黑暗中等著消息。

　　克利切回來了，它壓著嗓子小聲地告訴她，東西送到了，但是不小心跟那個豬頭酒吧的老板來了個迎面相撞。它氣惱極了，想要懲罰自己，又不能發出聲音，只好狠狠揪著自己的大耳朵。

　　密雅告訴它：「沒關系，不要這樣，你做得很好。我感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她原本想把克利切安置在房子裡再也不出來，但它死活不同意。克利切告訴她，家養小精靈擁有與巫師不一樣的魔法，它們可以做到來去自如，絕不會讓人抓住。例如馬爾福莊園，這裡被伏地魔視為大本營，他們以為這裡是密不透風的堡壘，任何人都不能攻進來，鄧布利多也不能。

　　但對克利切來說，這座宏偉的莊園不比路邊的面包店更難進，小天狼星跟納西莎簽過一個三年契約，等於說這座莊園依舊對它敞開大門。

　　它時常深夜中出現在密雅小姐的住處，為她去別處辦事。

　　「回去睡吧。看來下回得想新的辦法了。」

　　小天狼星在逃亡時曾經隱藏在豬頭酒吧，他告訴過密雅，豬頭酒吧的老板是鄧布利多的親弟弟，阿不福思是能夠信任的人。

　　密雅躺回床上，把被子拉過頭頂，她決定減少念起這個名字的次數。小天狼星布萊克，每念一次，她都會因自己的情緒起伏產生一股怨恨。

　　他們已經一年沒有見過面了。

　　這期間伏地魔曾經給德拉科布置過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殺死鄧布利多，他純粹是想折磨這一家子人，先是父親，然後是兒子。這孩子幾乎就要成功了，他利用消失櫃把食死徒帶到了霍格沃茨，可鳳凰社的人也駐守在那裡。

　　也許是因阿米莉亞博恩斯事件的影響，那邊的人意識到一個組織的領頭羊如果受到傷害，這個組織的淪落會快得超乎想像。

　　於是鳳凰社派出一些人手長期駐守在霍格莫德，當食死徒抵達時，戰士們站出來守衛了他，鄧布利多受了重傷，但留下了一命。這個組織的力量變得越發頑強，他們處處與黑魔王為敵，讓他惱怒得發狂，恨不得親自動手殺了那幾個領頭的人。

　　與博恩斯一樣，鄧布利多的身體一度虛弱到瀕死的程度，他不得不辭去校長一職，以求去國外隱居起來療養身體，校長的接替者是西弗勒斯斯內普。

　　更多的事是人力無法遏制得住的。

　　失去阿米莉亞博恩斯的傲羅辦公室漸漸從內部開始爛了，食死徒殺死傲羅的遺孀跟孩子，綁架他們的家人，任何一個有理智的人都會生出恐懼之心，他們無法不畏懼與食死徒為敵。

　　除了暴力，還有收買與賄賂，最後一道防線的倒塌是奪魂咒，不肯屈服的人在奪魂咒的控制下，已經失去了自我的意識。

　　好好先生福吉一年前就被趕下台了，新上任的魯弗斯·斯克林傑也沒有在魔法部部長這個位置上干得長久，他堅持采取強硬手段與神秘人為敵，最終死於任上。

　　與阿米莉亞博恩斯的遭遇一樣，但他沒有博恩斯的好運，他們在他的家裡綁架了他。即便他曾經是傲羅辦公室的主任，在面對神秘人時，魯弗斯·斯克林傑依然只是一個血肉之軀的凡人。

　　最新一任魔法部部長是皮爾斯·辛克尼斯，他對小德維朗的奪魂咒毫無抵抗之力，早已成為黑暗公爵不折不扣的傀儡。

　　食死徒的集會上有著一個被頻繁提到的名字，哈利波特。這個男孩還有幾天就要成年了，他身上的那道神秘咒語不久之後就要失效，黑暗公爵已經布下人手，他們要在他離開舊居的那一天把他捉住。

　　所有的地點跟情報都是由西弗勒斯斯內普傳達給的黑魔王。密雅已經知道，他是一個「間諜」。捉捕活動沒有讓她參與的意思，她一直表現出一種對戰鬥不甚擅長的樣子。

　　食死徒組織的內部有著分明的職責，有些人是「拳頭」，特定的人是「耳目」，她只負責控制目標的大腦。能做這件事的人很少，因此她稱得上是備受重視的成員。

　　同一張桌子上，一些人是坐在黑暗公爵左側的寵兒，而另一些人連坐在這裡都是一種恩賜。德拉科與他的母親縮在角落裡，盡力避免被任何人注意到。盧修斯還在阿茲卡班中坐牢。他的兒子只差一步就成功了，如果成功，父親一定會得到特赦，但現在都變成了泡影。

　　黑暗公爵對這對母子談不上苛刻，他忽視他們的存在，但今天德拉科難得被他點到了名，接著，「你的魔杖，德拉科，我要你的魔杖。」他驚恐地看著他的母親，納西莎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然後目光繼續直視前方的牆壁。德拉科沒有任何拒絕的方法。

　　長桌的上方倒吊著一個女人，頭朝下，無形的繩索偶爾會晃悠，她發出小聲的嗚咽。整個會議期間，每個人都看到她了，但都假裝眼前空無一物，黑暗公爵暫時不提及她，自有他的道理。

　　密雅手撐著下巴，偶爾瞟過她，顯得十分漠不關心，在黑暗公爵詢問斯內普可否知道她是誰的時候，她在他之前開了口：「霍格沃茨的麻瓜學教授，凱瑞迪布巴吉。」

　　沒人敢在黑魔王沒有允許的情況下發言，但小德維朗是特例，人人都知道她是受到主人眷顧的人。

　　這小小的放肆並沒有讓黑暗公爵生氣，他撫過爬上桌面的納吉尼，「密雅，作弊可不算真正知道。」

　　這個調皮的年輕人做了個「我立刻閉嘴」的手勢，保證不會再插話了。

　　事情的起因是一篇文章，布巴吉給報紙寫了一份稿子，裡面說麻瓜巫師跟純血是一樣的、平等的，純血巫師的減少是一個好的現像，巫師們應該鼓勵這樣的通婚。狼人同樣也是，他們應該被社會接受，有與普通人結婚的權利......

　　在黑暗公爵統治的年代寫這樣的文章，她的勇氣會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一切都是似曾相識，密雅隱約想起她也說過類似的話，曾經有人告訴她，在特定的年代，這必將引火燒身。

　　倒吊著的布巴吉哀求斯內普救救她，看在是同事的份上。但他不發一語。

　　黑暗公爵已經封住了她的嘴，巨蛇向她游去，密雅大約知道即將要發生什麼了。

　　「大人，可否考慮讓我試試？我想徹底清洗她肮髒的思想，讓她領會什麼是真正的高貴與價值。然後再把她放回霍格沃茨，她將會把有意義的東西傳授給更多的學生。」密雅探過身子說話，滿臉的興奮之情，就像調皮的孩子在問父親討要一件玩具，「您看如何？」

　　這話讓她獲得噓聲一片，食死徒們更期望看到這個人付出代價，直接把她清洗掉才是最好的。

　　「我們的密雅上過這位教授的課嗎，你不希望她死掉，是嗎？」貝拉特裡克斯近來看她越來越不順眼，有機會就會踩她一腳。

　　小德維朗可不受這個氣，「萊斯特蘭奇夫人，這話真是沒道理，我的十二份Newts證書裡可沒有一份是麻瓜研究學。我才不屑於上這種課呢！我只是覺得一定有一些小傻瓜們會對麻瓜的東西感興趣，如果不讓適合的人教這門課，學生們會變得越來越傻。」

　　「干嘛非要她干，派我們自己的人去教課不好嗎？主人，您或許能夠，考慮一下我，我對這門課的正確解釋有一份心得......」阿萊克托見她們倆放開了說話，忍不住也擠了進去。

　　「哦，我還記得一年前你說你會巨人語呢。古戈可是夠笨的，都沒跟上你的語速，什麼都沒聽懂！最大的劣勢，阿萊克托，你不像這個女人一樣會寫文章，好到能夠被報紙發表出來。所以我建議你，要是在麻瓜研究課上教授巨人語，這恐怕還有點意義，學生崽子們一定能夠被被教成巨人語演講家的。」密雅裝模作樣地一番分析，語氣是那麼誠懇，一些食死徒忍不住笑了起來，連黑暗公爵大人都笑了。

　　唯有斯內普面無表情，他動都沒動一下，哪怕布巴吉死在他面前，恐怕他都不會被掉下來的屍體嚇一跳。

　　黑暗公爵心情愉快地松口了：「好吧，看來今天不是布巴吉的死期，她歸你了。我期待看到她在報紙上發表出有意義的文章。」

　　她這樣「改造」過幾個人，如果魯弗斯·斯克林傑願意接受，也許他就不會死。她始終記得，那個長得像獅子一樣的男人狂怒地吼著，他寧願死，也不可能做食死徒的傀儡。

　　「下周你就要跟格林格拉斯家的少爺訂婚了，感覺如何？」他的口吻如同父親一樣親切，如果她不知道他是什麼人，說不准真以為高高在上的黑暗公爵將自己視如親女了。

　　「埃德加期望我們常見面，但我可沒那麼多功夫跟他呆在一起。總體來說，挺不錯的。」密雅落落大方地說道，沒有顯露出一絲訂婚少女的羞澀。

　　「跟他去吧，好好享受美好的愛情。」

　　他們倆的訂婚是黑暗公爵一手促成的，他知道他們倆早就認識，對格林格拉斯家，這無異於是一種恩典，他們清楚小德維朗是黑暗公爵身邊的當紅人物，且已升為最年輕的國際魔法合作司副司長，前途光明，不可限量。她若是成為格林格拉斯家的人，就能夠把整個家族帶入食死徒的核心圈。她的姓氏也相當不錯，雖空有頭銜，並無實產，這並不重要，她的價值在於她自身。

　　而小德維朗所能得到的是一個老牌家族的助力，從今以後她不再是一個後背沒有支撐的人了。年輕女子跟一個純血家族的少爺締結婚約，能夠讓她為了家族和丈夫更加穩定地為黑暗公爵效力。

　　貝拉特裡克斯與納西莎面色發暗，一言不發，大人在會議上提到了她的外甥女，那個丫頭竟然跟一個狼人結了婚，她帶來的恥辱無疑蔓延到這些布萊克家的女人身上。

　　與小德維朗這段受到大人祝福的良緣相比，嫁給狼人的外甥女讓她們連頭都抬不起來了。

　　布萊克老宅中，赫敏、金妮跟羅恩坐在人已散光的客廳，他們正在下巫師棋，一邊閑聊哈利的事，希望他能順利到達這裡。這時一陣穿堂風吹過，只聽壁爐台上「啪嗒」一聲，有什麼東西掉進了爐火裡，傳出陣陣燒焦的味道，金妮眼疾手快地用鉗子夾起了一本被火燒著的雜志。

　　「芙蓉買來的，她說是為了學英語，我覺得是為了看八卦。」金妮啃了一口蘋果，翻開了這本《女巫周刊》。

　　「最年輕的國際魔法合作司副司長下周將與格林格拉斯家族繼承人定下婚約。」她念了一下標題，「哦？這麼有本事，長得還挺不賴嘛。」

　　羅恩接過雜志看了看，「我知道她，斯萊特林的，比我們高個三屆，那時候有格蘭芬多的高年級喜歡她，但等她快畢業了都沒人敢去搭話，她有點嚇人。」

　　雜志上，短發的女子額頭上戴著閃閃發光的銀色發帶，身穿一件飄逸的鵝黃色長裙，與身旁穿正裝的男士手挽著手。她對著鏡頭微笑著，畫了淡妝的臉蛋稱得上容光煥發，秀美無比。

　　「把這雜志修復一下吧，不然芙蓉會不高興的。」赫敏也接過來翻了翻。

　　「咦？好像被人撕了。」火焰還沒燒到這對情侶，但那位男士只留下半邊身子，獨留密雅一個人站在原地微笑。

　　「也許是克魯克山，它最喜歡抓撓我的課本。」羅恩的話讓赫敏翻了他一個白眼。

　　其實沒必要在乎小天狼星信不信密雅，因為不管他信不信，她都不會感到受傷。就像她做這些事不是為了他一樣，如果她真的把他放在第一位，她就不會做這種注定要引起決裂的事了。女的都不怕分手，大家也別怕虐哈！


第81章 紙飛機

　　直到臨近開場時分，三樓貴賓包廂的一對客人才慢悠悠到座。

　　近來英國的巫師社會正經歷著一些「煥然一新」的變化，人們的生活變得十分忙碌，大家無法像從前一樣，樂於把閑暇的周五時光放在欣賞歌劇上。

　　宙斯劇院的冷清是一目了然的，賓客盈門的情景已一去不復返。眼下還有心情來這裡看戲的，恐怕只有外國人，以及一些......身份特殊的客人。

　　例如包廂中的那對男女。

　　拿著手杖的青年是格林格拉斯家的少爺，身著裘皮大衣的小姐則是，國際魔法合作司副司長。

　　貴賓包廂是劇院內規格最高的位置，但保密性並不怎麼高，所有人都能看到裡面人的一舉一動。以往的貴族男女們總在周五的晚上穿著最好的衣服坦然坐在此處，他們不怕被人看。

　　埃德加瞥了一眼密雅的臉，大片的栗色眼影上疊了層濕漉漉的亮片，唇上抹著深紅色的胭脂，臉龐宛如沾著露水的玫瑰一樣嬌艷欲滴。只要眼睛不瞎，誰都看得到這是個美人。而且這個美人今天有刻意修飾過自己，就像專程為了晚上的約會似的。

　　埃德加幫她脫下大衣掛在衣架上，一回頭，她已經把白手套甩到一邊，拔出酒塞給自己倒了一杯。椅子調到半躺，她無所顧忌地把腳擱在腳凳上。

　　「別人會看到。」他在她身旁坐下。

　　「沒關系，斜對面那兩個是外國人。」她渾不在意地喝了一口。

　　見她又拿出了香煙盒，正要點火，埃德加終於忍無可忍了，「把煙收起來，從來沒人在劇院抽煙。」

　　他們在外面是一對甜蜜的訂婚情侶，這情意到底有幾分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埃德加自打訂婚那天過後，再見到她就從沒露過笑臉。

　　「笑一笑，埃德加哥哥，你這副樣子被人拍到的話，明天就會傳出我們感情不合了。」密雅看到對方沉著臉，讓原本清俊的相貌變得嚴肅起來。

　　埃德加瞪了她一眼，密雅露出一副很無辜的表情，「你比我大一歲，我不可以喊你埃德加哥哥嗎？」

　　有時候埃德加會想，如果七年級的時候他沒有把她招進權杖，他們倆的人生是否根本不會產生交集。他怎麼也想不到，她是他親手為自己選出的妻子。

　　這樣聰明漂亮、前途無量的妻子，英國所有純血家族裡都找不出第二個。

　　但她有時候真是可恨得讓人說不出話。

　　「訂婚儀式上，你為什麼不肯使用魔法契約？沒有用上契約的訂婚儀式只是走過場，什麼都不算數。」舞台上的演員們已經開唱了，洪亮的歌聲響徹整個劇場。

　　他們倆的對話幾乎不可能讓人聽到。

　　「明智的巫師不會同意往自己身上多加任何一道契約，我願意跟你結婚，這就夠了，不要拿魔法效力的東西束縛我。」密雅喝起酒來跟「品酒」二字沒有任何關系，她喝得很快，就像在解渴。

　　「我早就跟你說過了，婚後我不可能改姓格林格拉斯，而且其中一個孩子將會跟我姓德維朗。這些事你也沒有給我個准話，你不給我准話，我更不可能定他媽的什麼婚約。」她從酒杯上方睨了他一眼，第一次露出一種強硬語氣。

　　埃德加的臉有發紅的跡像，一縷金發在額前垂了下來，「我們這樣的家族，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女人不改夫姓，何況我還是家族的繼承人。哪怕貝拉特裡克斯那樣的女人，她都改成了萊斯特蘭奇。

　　孩子，說到這個，現在很多純血家族都有無嗣的風險，你們家更是，純血通婚的歷史越悠久，子嗣越艱難。如果我們只能生出一個，難道他也要跟你姓德維朗嗎？」

　　這些問題一直橫亙在他們中間，他們倆已經不是第一回 為這些事吵架了。這些問題讓埃德加一見到她那副嬌滴滴的樣子就會生氣，的確，她是很值得他去好好愛惜的，他認為他們倆之間並不僅僅是政治聯姻。但她明知道他的煩惱，卻從不肯讓步。為什麼就不能為他考慮一下呢？

　　「格林格拉斯第一重要，德維朗就不重要？少拿貝拉特裡克斯說話，你光看到她改姓了，但你可不知道她不僅僅有羅道夫斯一個男人......」這個話題讓埃德加臉色大變，他做了個手勢，制止她繼續說下去。

　　密雅笑了起來，「有什麼好怕的，她都不在乎，你在乎什麼，她可恨不得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呢。我們女巫才不把什麼貞操名節當成脖頸上的寶石項鏈，這事兒只有你們在乎。」

　　「夠了，難道你要跟她學嗎？德維朗家族只剩一個空架子了，與其從墳墓中再造一個家族，為什麼不跟我攜手站在一起呢，從今以後你就是尊貴無比的格林格拉斯夫人......」埃德加沒有注意到密雅完全不笑了。

　　「德維朗家是空架子？你竟敢瞧不起我的家族......」她看起來有一瞬間就要發怒了，但不知怎麼又忍了下來，「我跟你生不出孩子，不一定跟別人也生不出，等我有了別人的孩子，想必你就不會腆著臉要他也姓格林格拉斯了，哈哈！」

　　埃德加鐵青著臉，拿著酒杯的手都在發抖。他們兩個人都不能在公開場合翻臉，於是互相比著誰把誰先氣瘋。

　　那惱人的女高音終於把唱段唱完了，即將中場休息，埃德加在這裡一刻都呆不下去，他要去洗手間冷靜一下。

　　斜對面也是一男一女的組合，中場休息時那位小姐同樣離開了座席，也許是去洗手間補妝。密雅能知道這兩人是外國人，全因上樓時聽到他們在用法語對話。

　　密雅喝得不少，對著酒杯的倒影看，臉頰就像擦了腮紅一樣，她百無聊賴地仰頭靠在椅背上，又拿起小桌上的冰淇淋吃，冰的正好能鎮鎮酒後的熱意。

　　女伴離開後，斜對面那個深棕發色的男人獨坐在包廂裡，他的目光時不時落在她的身上。

　　他長得不難看，大約三十歲左右，比才二十出頭的埃德加更當得起她一聲哥哥。密雅知道他在看自己，於是放下勺子，用食指挖出點奶油味冰淇淋，伸進口中慢慢吸吮品嘗。嫣紅的雙唇因此擦上了點白色奶油，她只用粉色的舌頭舔了一舔。以手指代替勺子，吃了一口又一口。

　　當他們終於「偶然」地產生了一次對視，那個男人非常倜儻地脫帽欠身，向她行禮。密雅對他笑了笑，心裡覺得挺有意思的，如果能讓埃德加看到就更有意思了。

　　她的這種鼓勵使棕發的男人不加掩飾地望向她，幾乎就像一種挑逗，看她敢不敢繼續回應。

　　於是密雅從手邊的花束中抽取一支紅玫瑰，那是埃德加送的。手一揮，花朵就變成了一張淺紅色的信紙，她想了想，用魔杖隨意寫了幾行字，信紙隨後被折成了紙飛機，她對它吹了口氣，這小東西頓時獲得了短暫的生命，穩穩地朝著那個人飛去。

　　落在小天狼星手上後，他不急著打開，目光直直地停留在她身上，放在唇邊輕輕吻了一下。

　　變形術不久就失效了，紙飛機重又恢復成了一支帶著葉子跟花刺的紅玫瑰。他拿在手裡，看到花瓣內側寫了字，那是幾行閃著金光的法文小字，「如此良辰美景，何以一人虛度，贈你玫瑰一朵，遙遙聊做陪伴。」

　　玫瑰陪伴，還是她來陪伴，一封寫在玫瑰花瓣上的贈詩，這種旖麗的弦外之音會讓任何男人止不住地左思右想。

　　埃德加格林格拉斯如果真的跟她結婚，真是說不清得到的是巨大的幸福還是無邊的痛苦。

　　海絲佳?瓊斯回到小天狼星身旁的座位坐下，他不著痕跡地將那朵玫瑰藏了起來，對面那個女人見到他的舉動，抿嘴笑了。

　　他們今晚的任務是來跟蹤目標人物，食死徒密雅德維朗。

　　海絲佳感到很失望，「看來今晚不會有什麼收獲了，他們竟然從頭到尾都沒有談工作上的事。而且我發現，食死徒真是沒有什麼愛情可言。」

　　「嗯。」小天狼星神色如常地繼續看戲。

　　今年開始，魔法部新增了一個名為麻瓜出身登記委員會的部門，他們派人四處調查抓捕麻瓜出身的巫師，把這些人的信息記錄在案，奪走他們的魔杖，最後把人送到阿茲卡班。

　　有很多巫師在被追捕的過程中失蹤了。他們沒有被送往阿茲卡班，人也不曾被關押在魔法部。有傳言說背後影響這件事的人密雅德維朗，她干預了麻瓜出身登記委員會的工作，麻種巫師經過多次轉手後，這些人最終被拿來用作「實驗材料」。

　　少數的純血巫師心裡清楚，德維朗家的大腦魔法就是通過一代代的人體實驗進行改良的。小德維朗真正需要的是人腦，而且必須是新鮮的人腦，那就得從剛死的人身上獲取。

　　小天狼星認為自從發現事情的真相之後，他會理所當然地把她徹底忘掉。他差不多已經做到了，這一年來情勢變得更加嚴峻，密集的戰鬥讓他幾乎沒有什麼功夫思索密雅德維朗的事。他也不想思考，她的事對他而言沒有什麼意義。

　　但鄧布利多把他喊回來了，他說有個家養小精靈時常給他弟弟傳遞信息，有個人正在暗中支持鳳凰社這一方。

　　菲尼亞斯的畫像認出那個家養小精靈是布萊克家的克利切，這事就變得相當令人起疑。納西莎給他寫過一封信，說克利切在馬爾福莊園壽終正寢了。

　　克利切少說也有一百來歲了，這時候壽終正寢，他也沒什麼話好說。

　　解決這個謎團的方法很簡單，鄧布利多請小天狼星直接召喚克利切當面問話。主人的確有這個權利，無論小精靈藏在哪裡，只要他發出召喚，它就不得不立刻出現。

　　當小天狼星問到是誰在驅使它辦事時，克利切陷入了艱苦的掙扎，在那片刻中，他真的以為是雷古勒斯回來了。

　　密雅留給他的記憶他已經看過。當真相擺在面前時，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哪怕在雷古勒斯的臥室坐了一整宿，依舊想不出。

　　弟弟在最後一刻又在想些什麼？他試圖去想像，想著想著，只感覺疲憊而痛苦。腦袋像被鑿子一下一下地敲擊。

　　天字第一號的聰明蛋死了，而他這種一而再再而三輕信別人的蠢貨還活著。

　　重生一次沒有變得更好，他還在重復上一次的錯誤，曾經被好友騙，這次是被女人騙。

　　弟弟對此會發表什麼看法呢？他肯定會大笑，笑得恨不得打滾，「小天狼星真活該！」

　　雷爾在他記憶中還是一個男孩的樣子，尚且不是一個男人。如果自己當時回頭，哪怕一次，在雷爾懇求了他那麼多回之後，他回頭一次，跟他說，可以回家看看，如果沃爾布加女士要拿燙熱的鐵棍子揍他，請你站到前面擋擋。

　　雷爾身上的重擔是否就可以分給他一些，他會毫不猶豫地幫他扛起來。他就不會讓這個小家伙一個人站在湖邊，等待水下的陰屍將他拖到死亡那一邊。

　　在小天狼星沉思的時候，克利切終於被束縛咒徹底打敗了，它拿腦袋撞擊地面，像燒開的熱水一樣尖叫起來：「是密雅小姐！密雅小姐讓克利切這麼做的。密雅小姐要拯救別人，哪怕自己會陷入危險！克利切攔不住她，克利切不想讓她得到跟雷古勒斯少爺一樣的結局！克利切錯了，大錯特錯，不要攔著我！」

　　在它衝出去要跳進壁爐火焰之前，小天狼星把它定在了原地。有一件事他可以肯定，雷古勒斯肯定會說，請你幫我好好照顧我們家的小精靈，克利切要在布萊克家壽終正寢。


第82章 星期一（上）

　　盧恩勒戈夫作為法國布爾熱財團產業的投資代表，被介紹到英國魔法部官員面前的時候，他展現出了一個法國人特有的好口才。

　　「我們希望能夠獲得允許，在翻倒巷的大塊空置土地上建造出布爾熱豪華酒店的英國分店......據我們所知，對角巷的土地利用率已經高到了飽和的程度，作為第二選擇，翻倒巷歷史悠久，我們的英國顧問說過（同時兼英國地區法律代表），這裡的土地價格低廉，開發前景廣闊......翻倒巷有一片土地是在英國魔法部的名下，若是同意售賣給我們，這是雙贏策略......因此以考察為目的，我們期望能夠與英國魔法部未來達成一種，可靠的合作關系。」

　　這番語速相當快的法語表達讓接待的普通官員皺起了眉毛，這裡並不是每個人都懂外語，國際會議上大家都習慣說英語。於是這位法國布爾熱財團產業的投資代表被下面的人一層一層推到了國際魔法合作司的副司長面前。

　　司長日理萬機工作繁忙，沒有功夫接待這位代表，但他已經授權給了副司長全權處理，「這是一筆好買賣，成交的話就等於賣掉了一片荒廢的土地，進賬一大筆錢。德維朗小姐，就看你的了！」

　　辦公室內的轉椅順時針轉了一圈，後面的德維朗小姐露出了真容，她的相貌非常年輕，處事卻絕不生嫩。手裡把玩著魔杖，隨意地用手指抵住杖尖，她偶爾點頭，在沒有翻譯的情況下完全領會了這位代表的法語。

　　話畢，她抬起頭看著盧恩勒戈夫，當對方頗有風度對她行了個脫帽禮的時候，這位副司長面無表情，似笑非笑地「哼」了一聲。

　　他們都清楚上周晚上的事。同樣的人，一樣的舉動，但在這周，效果顯然不靈了。

　　德維朗小姐習慣在工作日粉黛不施，她身穿一件腰間系帶的皮革風衣，舉手投足都跟那一晚的多情富家小姐判若兩人。

　　「好的，我可以帶你去看看翻倒巷那塊地，正好今天我要出門，你就跟著我吧。」她以法語對答。身旁的秘書問她是否需要隨從時，她擺手，只吩咐他：「幫我看好烏姆裡奇，別讓她插手我的事。」

　　走到大廳時，他們都注意到了中央的巨型雕塑，純黑色的石頭被雕成兩個坐在華美寶座上的俊美巫師，一男一女正俯視著下方，雕塑的底部刻著一英尺高的大字：魔法即強權。

　　近看才能發現，那座華美寶座實際上是一堆石刻的人體，成百上千赤/裸的人體，扭曲地擠壓在一起，支撐著上方的男女巫師，他們都被雕刻得醜陋呆傻，遠不及那對巫師好看。

　　德維朗小姐抱臂在旁邊欣賞了一會兒，然後問這個法國人，「這就是英國巫師的審美，你覺得如何？」

　　盧恩走進看了看，然後聳聳肩，「跟我們法國人不太一樣。」他猜測她還要發表點看法，結果她接著又問：「更好還是更差？」

　　「各有所長。」這個回答中規中矩。

　　她打量他一眼，臉上又露出那種意義不明的嗤笑。

　　他本以為他們的談話會從上周五的夜晚繼續延展，可她完全沒有那個意思，就像失憶了一樣，既無繼續調情的苗頭，也並不以客套話帶過去。頗有一種旁若無人的行事作風。

　　「翻倒巷嘛，跟我要去的地方大致順路，我可以把你帶去，如果中途為了辦我的事繞了點遠路，你得有耐心等一等。」她大步走在前面，只留給盧恩一個後腦勺。這個副司長並不以命令語氣跟人說話，但這話也絕不是建議，更沒有請見諒的意圖。

　　事情就是這樣，你不得不等。

　　她把他帶到了一個偏遠的郊外，距離翻倒巷不知道差幾個十萬八千裡了。他們站在冷風吹過的荒郊野外，像是在等待什麼人來碰頭一樣。

　　時不時抬手看看手表，她逐漸露出了不耐煩的神態，「不守時的人。」她用英文說，但顯然不是對著盧恩說話。

　　「你在等誰？」他不明白有什麼事需要國際魔法合作司的副司長親自出來辦。

　　她沒有回答，因為遠處出現了一群打鬥中的巫師身影，他們從樹林中跑出來，且追且逃地跑到了一片枯草地上，德維朗小姐瞬間幻影移形靠近了那群人，盧恩也跟了上去。

　　靠近了他們才發現，並不全是人，裡面還混了幾個妖精，一群穿黑袍的人如同牧羊犬一樣把一小群人往中間趕，准備把他們徹底制服後逮捕。那些被追趕的巫師自然不會束手就擒，他們抵抗得十分頑強，兩個成年巫師，其中還有一個男孩絕對不超過十八歲，看起來完全是個在校學生。

　　這些人的反抗激怒了追捕者，他們發出來的咒語越來越凶狠，盧恩看到了幾道綠光咒語。

　　德維朗小姐氣得咬牙切齒，她揮動魔杖，就像甩著一條看不見的鞭子一樣，猛抽在黑袍巫師們的身上，「我說過了，我要沒受傷的！你們竟敢用殺戮咒，把人弄死了我還怎麼將他們的大腦挖出來！」

　　趁這功夫，其中一個中年男人制造了一個巨大的防護咒，他大吼著：「迪安，快走！」黑皮膚的男孩慌亂地摔在地上，妖精們回過神來，看在這個男人的情面上，它們拖著名叫迪安的男孩，強行帶著他幻影移形了。

　　這時這裡只剩下兩個人，一個男人昏倒在地，另一個就是那位為同伴爭取時間的中年男子。

　　德維朗小姐飛快地用了一個束縛咒將這兩個人都綁了起來，自語道：「兩個夠了。」

　　這些穿黑袍的都是抓捕小隊的人，他們專門為麻瓜出身登記委員會工作，泥巴種巫師能為他們換來賞金。以魔法部的名義做事，抓捕小隊殺人不犯法。

　　德維朗小姐是個挑剔的雇主，只要活口，他們原以為她看不到抓捕過程。因此怎麼操作都是他們的事，沒想到她今天親自到這裡來了。

　　臉色陰沉的德維朗將手上的犀牛皮手套摘了下來，上面釘著不少鉚釘，然後她展現出讓盧恩吃驚的一面。她甩著這副犀牛皮鉚釘手套，在每個人身前停留了一會兒，她給了這七個人一人臉上一下子，一個都沒漏掉。

　　以殺人為業的黑巫師們沒有誰敢反抗她，但他們眼神中透露著明顯的怨恨與畏懼。他們都知道這個女人是級別很高的食死徒。

　　她咆哮起來的聲音跟她平時清脆的嗓音截然不同，德維朗小姐的怒吼聲在荒野上炸開，震得人心直發顫，「這些不聽話的狗雜種，號稱忠心給我辦事？

　　分明是打著魔法部的幌子在外面胡來。如果不是現在的事需要人手，你們這些混賬東西只適合被剖開胸膛取心，其余部分都應當扔進翻倒巷的垃圾堆！

　　沒用，蠢貨，一群卑賤的臭奴才！腦袋切開來給我做實驗都不配！」

　　一條青筋在她的額角跳動著，在熊熊燃燒的怒火下之，她的顴骨處浮現出一種病態的紅暈。這個年輕女人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狠毒。

　　她的力氣也很不小，手套的那下子把人砸得頭都歪了過去，所有人臉上被帶出了血跡。這副犀牛皮鉚釘手套看來就是故意被這樣使用的。

　　當她把注意力放回獵物身上的時候，那個尚有意識的中年男人奄奄一息地說道：「我倒寧願他們給我一道死咒，好過跟黑魔法扯上關系。」

　　「把名字報上來，」她對這句話熟視無睹，接著下一秒又怒吼起來，「不記就把筆給我，白痴！」

　　她的這份脾氣把那個受傷的男人也嚇了一跳，不僅僅是他，她身後的盧恩也是如此。

　　那些搜捕小隊的人反倒習以為常了，密雅德維朗是僅僅排在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後面的二號黑女巫，並且有趕超的趨勢。

　　「泰德唐克斯。」男人報上名字的同時，盧恩忽然屏住了呼吸，他知道他是誰了。

　　密雅德維朗也把這個名字放在嘴裡念了一遍，「泰德唐克斯。我知道你，你是安多米達的丈夫。」

　　「我的妻子出自布萊克家族，她絕對是純血出身！」泰德焦急起來。

　　她在羊皮紙上寫下了名字，那團火發泄過後，她的情緒漸漸平穩，「我知道，走吧，泰德唐克斯。」她當然知道，她算是認識他們家每一個人。他是尼法朵拉的父親，不知道這個奇特的名字是出自誰之手。

　　搜捕小隊的人在前面為她開道，德維朗小姐走在他們後方，她身旁跟隨著盧恩。這個法國人在她面前一直話不多，他很有眼色地沒有問她剛才在做什麼，她也壓根沒有解釋的意思。

　　「我把你在這裡放下，你能夠找到翻倒巷的位置。」他們已經到了對角巷，「回來的時候幻影移形，直接去魔法部，我在部裡等你。」她不費心思帶他逛翻倒巷完全是因為她明白，只要親眼看過那裡的情形，任何神經正常的人都不會打算在那裡蓋豪華酒店。

　　對角巷如今散發著一種破敗的氣息，很多店鋪都關上了大門，不再對外營業，店鋪的門窗上貼滿了巫師居家防護的指導手冊。就像魔法部的一種提前預警，他們的確對保護民眾的安全感到無能為力，你們只能想辦法自救了。

　　街邊甚至多了一群衣衫襤褸的乞丐，他們對過路人哀訴著，自己是真正的巫師，行行好給口吃的吧。這是以前從沒出現過的景像，巫師不可能淪落成乞丐，除非他們的魔杖被人折斷。事實也差不多如此，被麻瓜出身登記委員會的人判斷成泥巴種之後，巫師的魔杖會被統一沒收銷毀。

　　沒有送去阿茲卡班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僅僅在街邊乞討而已。

　　那群乞丐見到密雅德維朗的身影後，全都作鳥獸散地躲開，她是臭名昭著的魔女。

　　其中唯有一個人蹣跚著走了過來，他的一只眼睛被繃帶包住，上面滲出血跡，「我的孩子們在哪兒？他把他們怎麼樣了？你知道的，你知道的！」他伸出的手指直指著密雅德維朗。

　　「在一個好地方，行了，別問了，難不成你也想去嗎？」德維朗小姐讓人把他攆開。

　　那個乞丐繞過黑袍搜捕隊，撲倒在她腳下，跪著給她磕頭，「我給你金加隆，整整一袋的贖金！全是給你的！我把這些給你，你把孩子們還給我，求你了，求求你了！」

　　這場景，再鐵石心腸的人看了都會感到動容。但德維朗小姐緊繃著臉，依舊是那麼冷酷。

　　不過他手裡真的有一袋金子，不知道是從哪裡搞來的。

　　「如果你膽敢去做小偷，手就會被人砍掉，你就再也沒辦法擁抱你的孩子了。」她低頭看著腳下的可憐人，他捧著那袋金子，一個勁往她手裡塞，「全都給你，拿著吧，拿著！」

　　那袋金子的重量不輕，裡面黃澄澄的光閃耀到旁人都能看得見，一些搜捕小隊的人眼珠子就沒離開過那些金子。

　　這時，詛咒生效了，從觸碰到錢袋的那一刻起，古怪的血紅色花紋從她的指尖開始一路往上冒。

　　「先不要松開！」盧恩在她要甩脫之前制止了她。

　　金子是變形術變出來的，現在已經變回了原形，他看得出，這一袋子似乎是某種犄角的碎片。

　　老乞丐又是拍手又是大笑，仿佛精神失常了一樣，「這是附著了詛咒的毒角獸犄角碎片，如果你放開手，詛咒就會促使它立刻爆炸。即使你不放開，待詛咒抵達內髒，你也必死無疑。」

　　他知道他的孩子們一定是被這個魔女殺害了，他發誓要在死之前為他們報仇。

　　毒角獸的犄角被列為乙級可貿易商品，是受到嚴格控制的危險物品，相當易爆炸。

　　「交給我，我知道一些抑制詛咒的辦法。」盧恩看著密雅，「快點，把它傳遞到我手上，只要有人接著，它就不會炸。」

　　那些搜捕隊員一聽到「毒角獸」三個字後就立刻跑散開來，他們害怕被炸死，只有盧恩沒跑。

　　聽到有人要接過這袋子致命物品，密雅德維朗並沒有迫不及待地塞給他，她甚至都沒露出慌亂害怕的神情，即使詛咒的花紋已經蔓延到了她的手腕，很快就要到小臂了。

　　當盧恩的手掌小心靠近錢袋，即將觸碰到的時候，「別這麼傻大膽，戴上我的犀牛皮手套。」她用另一只手把長袍口袋裡的手套扔給他，「喏，拿著，它有隔離詛咒的功效。」

　　密雅第一次仔細地看著這個男人的臉，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幫她，徒手接帶詛咒的東西，哪怕之後再用咒語抑制，詛咒也會傷害到他自身。不過這樣做的確能優先把她解救出來。

　　就在他們即將要完成交接的時候，老乞丐眼見計劃失敗，發狂了一樣拽住路人手裡的魔杖，往錢袋上發射了一道紅色咒語。

　　毒角獸的犄角最終發揮出了它喜愛制造爆炸的特性。

　　巨大的爆炸將對角巷地上的磚塊都炸飛起來，周圍有人發出了尖叫，店鋪的玻璃窗戶被爆炸震得粉碎，嘩啦啦地掉下來。

　　漫天的沙塵中間，密雅被一個人壓在身下，那個男人按住她的頭，「不要動！」她能看到，他的另一只手已經被炸得血肉模糊，顯然是由於他用那只手舉著錢袋的緣故。

　　而她除了遭遇了一些致命的詛咒，其它一切尚且完好。

　　所以說，她最厭煩星期一是有一定道理的。


第83章 星期一（下）

　　聖芒戈內是不用燈的，裝有蠟燭的水晶泡泡飄在天花板上，看上去像巨大的肥皂泡。治療師們穿著綠色的袍子，穿梭在不同的病房之中。

　　盧恩先生被帶到了一樓的器物事故科，治療師們處理起這種沒有魔法介入的純粹物理傷害相當得心應手。

　　因此，雖然他的手臂看起來受傷慘重，實際上經過白鮮外敷與相應的治療之後，傷口已經有了肉眼可見的好轉，他們幫他把手臂包扎起來，並承諾，再過一夜，等骨頭生長出來，手臂會恢復得跟原來一樣。

　　抵達聖芒戈的時候，德維朗小姐被匆匆趕來的秘書與下屬們送到了五樓的咒語傷害科。

　　他在休息室坐了一會兒，正打算上五樓看看她，德維朗小姐已經像一陣風似的從遠處走了過來，直衝著器物事故科的大門來。

　　是來找他的。

　　「你，還好吧？」她抬起下巴，指他的手臂。

　　他注意到她的一只手臂也被紗布包裹起來了，但她明顯對此渾不在意，盧恩答道：「治療師說明天能好。你怎麼樣？」

　　「還行。」她又抬手看了看時間，「忙了這麼一大圈，才把上午過完。周一真是太漫長了。走吧，回部裡。」

　　後面忽然追來了好些人，領頭的就是她的秘書，「您不能走！治療師說您要住院，至少一個月！這是非常厲害的惡性詛咒，容不得大意！」他是個高個子的男青年，年齡比她要大上幾歲。

　　一個人二十歲就坐上一司副長的位置，可以說非常罕見。

　　「布萊恩，治療師說的一個月是保守療法，速效一點的方法更適合我。」德維朗小姐還在看手表，「得馬上回去，下午還有事要做。」

　　穿綠袍子的治療師在後面直搖頭，「您一天要按時吃至少二十種魔藥，不住院怎麼能好起來？」

　　「他們是不是讓你不要走？看在我為了救你被炸斷手的份兒上，如果你不好起來，我可是白受傷了。」盧恩想不出有什麼事比治療傷及性命的詛咒更要緊的。

　　這話起了作用，至少比秘書苦口婆心的規勸有用得多。

　　然後他們一起去了五樓的病房，但她堅持不肯躺在病床上，好像一躺下，就會被按在這裡一個月似的。

　　兩個人都坐在病房的橫排長椅上，等待治療師把那二十幾種魔藥配好，給她帶走自行服用。

　　「謝了，你這份人情我會記下的。」她拉開袖子，仔細觀察自己的右手，每個手指頭都被包住了，一直包到小臂，真是有點誇張。

　　盧恩也在盯著她的手看，「你為什麼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她飛快地回他，「你還不是一樣？竟然為了我這個陌生人被炸成這樣。為什麼要做到這種程度？可別說是因為愛我。」

　　這是她第一次提及周五晚上，他們的偶然相遇。

　　他從側面看著她鼻梁的線條，延伸到嘴唇，然後是下巴，線條優美流暢，只要多看幾眼，他就能在紙上畫出來，而這些技巧，他很久以前就學會了，「是的，因為愛你。」

　　德維朗小姐嘴角微微上揚，然後搖了搖頭，是一種並不贊成的樣子。

　　「我訂婚了，有未婚夫的，你知道嗎？」

　　他想都沒想就說道，「那又怎麼樣？」這帶著些微傲慢的語氣跟他之前營造的謹慎性格不太相符，但她沒有注意到。

　　「怎麼，你要跟我婚後偷情嗎？」她轉頭看他，戲弄的目光能夠把任何膽怯的男子逼退。

　　盧恩勒戈夫顯然不是膽小之人，他迎著她的目光望去，「我可求之不得。」

　　「法國有類似巫師等級考試證書之類的玩意兒嗎，你的本事如何？」她拿魔杖玩耍似的點著他的胸口，「你長得還行，如果能力傑出，我就可以考慮你。」

　　盧恩拉著她的魔杖，跟她輕輕拉扯，「偷情還要看本事嗎？」

　　「當然了，如果你足夠好，我就可以考慮跟你生個孩子。我那個未婚夫嘛，一言難盡......總之，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她托腮看著這個男人的臉，很端正，三十多歲，算是挺有男人味的。

　　盧恩揚起了眉毛，仿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不過說實話，今天發生的很多事都對他產生了一定的精神衝擊，「如果沒遇到我，你還可能跟別人生孩子嗎？」

　　「當然啦，不過你也別覺得我不挑，我只想找長相又好，能力又出色的。」她說這話一點不臉紅，姿態坦然大方。

　　盧恩瞥著她，「我想知道，愛情在你們英國人心中，處於何種地位。還是說您的心裡根本沒有存在過，這種特殊的感情。當然，我並不是說不相信愛情就不好，這只是一種個人選擇。」

　　「當然存在，我愛過一個人，而且直到今天還愛著。但這不妨礙我跟別的男人結婚，再跟另外的男人生孩子。」德維朗小姐真誠地說著。

　　這算什麼狗屁愛情，他又氣又想笑，連繼續這個話題的心都沒了。

　　「你要是能跟他結婚，還會這麼胡作非為嗎？」其實他並不確定她真正愛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當然不會，但我又不能跟他結婚。」德維朗小姐順了順她那頭深金色的短發。

　　「為什麼不能？」

　　「想取走我性命的可不只有街邊的老乞丐，死亡於我如影隨形。正因為愛著那個人，我才不能讓他再一次承受死別的殘酷折磨，」她拿回魔杖，收斂了笑容，「看來你是個信仰愛情的人，那我就不想再跟你玩這套了，我可沒辦法把我那唯一一份的愛情送給你。

　　因為我已經交給了別人。」

　　短暫的獨處時間很快就結束了，拿到治療師配好的魔藥後，德維朗小姐帶著自己的人馬不停蹄地朝著魔法部趕去。

　　盧恩此時已經沒有理由再跟著她了，那個高個子的秘書也問他，翻倒巷的考察是否需要往後順延幾天，等這位投資代表傷勢好一些的時候再去也不遲。

　　或者可以考慮回部裡跟司長進行一次會談，下午他應該能抽出時間。

　　正在盧恩想著還有什麼理由能在她身旁多留一會兒，德維朗小姐已經拉住了他的衣袖，「我帶你參觀參觀英國魔法部怎麼樣？既然來了，就看看唄。」

　　秘書湊過去在她耳旁小聲說了些什麼，她的表情因此變得越來越嚴峻，「我帶回來的三個人，被那個蝴蝶結□□截走交給攝魂怪了？我早該知道，她一向厚顏無恥。」

　　盧恩很快就知道她留著自己的意圖是什麼了。

　　為了防止他溜走，她甚至挽住了他的胳膊，緊緊的，跟對待犯人差不多。他們走進了一間狹小的審判室，裡面大概有十個人正在等待審判。

　　上方坐著四個人，一個書記員，另外三位是魔法部部長辛克尼斯、副部長烏姆裡奇以及魔法法律執行司司長亞克斯利。這些高官主持著麻瓜出身登記委員會的審判工作。

　　「配合點，知道嗎？」說這話的時候她的嘴唇幾乎沒動。

　　亞克斯利先對她打了個招呼，「德維朗小姐，到這裡來有何貴干？」其他人都把目光轉向後面走過來的一男一女。

　　「我覺得有必要把這位先生介紹給你們認識一下，盧恩勒戈夫，他是法國布爾熱財團產業的投資代表，專程來英國購買地皮，他們想在翻倒巷建造豪華酒店的連鎖分店。那塊地皮正好是部裡的產業，你們說巧不巧？這麼多年了一直閑置在那裡，如果能賣出去，今年部裡的財政狀況一定會非常好。部長，您真該了解一下這件事！我都帶著他轉悠半天了，去翻倒巷也看過了，他覺得那塊地的發展空間非常大。」

　　她對著部長說話，但目光一直停留在亞克斯利的臉上，他們都知道，辛克尼斯只是傀儡，主事的實際上是亞克斯利。

　　他放下花名冊，走過來問了一個數字，財團大概想出多少錢買那塊地。

　　德維朗小姐看了看盧恩，他不懂英語，因此對話完全可以由她做主。所以她估量著，報出了一個必然讓亞克斯利滿意的數字。

　　荒廢的地皮換一大筆金加隆，這種好買賣可不是哪裡都有的。

　　只要錢到手，怎麼花無非是高層的幾個人做主。想必主人也會對他們做出的成績感到滿意，資金就像事業的基石，起到很大的輔助作用。

　　小德維朗這人有個特點，她不熱衷邀功，別人拿走她的功勞也不太在意，更難得的是不貪心，一個副司長的位置就滿足了。她只喜歡做大腦實驗。

　　亞克斯利想把這個法國人拉出去詳談，審判幾個泥巴種的事可以交給烏姆裡奇做。

　　至於小德維朗.....他想不著痕跡地把她弄出談話圈子，隨便找點事給她做就行。

　　她倒也知趣，「那不如我去幫您開審判會吧！您看是不是可以......分幾個人給我，上回那些都用完了。阿茲卡班最近被烏姆裡奇塞進去太多的人，牢房都要不夠用了，不如拿來做實驗，這樣更能創造價值。」

　　亞克斯利相當慷慨地同意了。在他們口中，人命就像花椰菜胡蘿蔔一樣，可以被「拿來拿去」。

　　在審判室的後排，盧恩一邊聽著亞克斯利那口帶著口音的法語，時不時要想些話搪塞他，一邊瞟著坐上審判席的德維朗小姐。

　　她在正式開始審判前，一直在跟旁邊那個矮胖的女人討論審判席為何要用攝魂怪。

　　「有這個必要嗎？這些玩意兒把室內搞得跟冰窖一樣，我還能聞到臭味！」

　　那個叫烏姆裡奇的女人，兩年前去霍格沃茨教過書，風評極差，後來被學生趕走了，哈利跟他說過這個人。教子回家後把手上那行字舉給他看，他一度氣得想給她也刻一行字，盧平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攔下他。

　　戴粉色蝴蝶結的女人用甜膩的嗓音說道：「德維朗小姐，如果你能熟練地掌握守護神咒，就不會有這些困擾了。」

　　「我就是不會呀，因為不會才不能忍受這些東西。趕緊弄走，弄到走廊上，不要讓他們進審判室，我快喘不過氣了！」她充分表現出了一個嬌生慣養的貴族小姐性格。

　　等到攝魂怪離開審判室，左邊那些待審判的巫師總算從呆滯瑟縮的狀態裡稍微回過點神。

　　在正式的審判中，烏姆裡奇非常喜歡評價別人的出身，「父母職業，蔬菜商？你們這些人，全是混入巫師中間偷竊魔法的小偷，無論怎麼掩飾，你都不能像我一樣公開告訴別人自己的出身，純血家族之間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低賤的出身瞞不了別人！」

　　那個受審的女人看起來被嚇住了，她抽泣著，害怕今天不能回家。

　　「烏姆裡奇女士，我聽人說您父親在魔法維修保養處工作，嘖，真是不容易，您就有出息得多了，爬得比您父親的職位要高不少。」德維朗小姐低頭看看自己的指甲，不大經心地說著，完全沒發現烏姆裡奇的那張胖臉上一瞬間閃過了一種陰森的表情。她的父親跟家庭，她從沒跟別人說過。

　　「我是不太懂英國人的譜系，我的家族歷史在法國能追溯到一千年以前。您呢？也是跟我一樣的嗎？」

　　「我們今天的任務是審判，不是閑聊，如果咱們都有功夫的話，不如下班後好好研究一下。」烏姆裡奇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德維朗小姐在巫師們的臉上掃視一圈，「我知道您想干什麼，把人都塞進阿茲卡班。這是不現實的，阿茲卡班容納不了那麼多囚犯，您想做出成績，我理解，但是構想也要跟實際情況結合起來。」

　　「到時候把他們的魔杖沒收，人趕回家得了，」她忽然厲聲喝道，「再也不許使用魔法，聽見沒有！」

　　這話讓烏姆裡奇的火氣一下子衝上了大腦，她平生最恨別人侵犯她的權威，奪走專屬於她的權力，「這裡輪不上你做主！德維朗，回你自己的地盤去，少在我這裡耀武揚威！」

　　亞克斯利還在絮絮叨叨地跟盧恩談賣地的事，壓根沒心思管上面的女人吵架。

　　「我早上抓來的三個人呢，你給藏哪裡去了。你叫我別插手你的事，你管起我的人倒是起勁得很。趕緊還回來，不然我就在這裡坐下去。」德維朗雙手抱在胸前，坐得很是堅定。

　　「聽說早上有個人對你下詛咒，看來都是謠言，你看起來身體真是好得很。那些人被攝魂怪看管著，審判完一起送到阿茲卡班，你想干什麼？！」烏姆裡奇忽然尖叫了起來。

　　因為德維朗忽然搶過文件，在上面全部填上，審核完成，執行收集魔杖步驟，她把阿茲卡班的選項全都劃掉了。

　　這兩個人公然在審判席上爭搶起來，仗著個子高，德維朗猛推烏姆裡奇，抓著她頭發想把她的腦袋往欄杆上磕，只因為對方兜頭抽了她一巴掌。

　　「老妖婆，你以為我不敢動你嗎？咱們試試，比劃比劃呀。你要用魔杖我也會用魔杖，到時候你就只能提前退休了！」德維朗一根一根地用力扒開她的手指，阻止她拿到桌上的魔杖。

　　兩個女人打架造成的實際傷害遠小於魔法傷害。巫師動了魔杖就不是小事，那就會是真正的戰鬥。

　　盧恩早就坐不住了，亞克斯利則是倍感丟人，兩個人的級別都不低，在外國人面前動粗像什麼樣子。

　　她們倆最終被一道咒語分開。德維朗的一巴掌始終沒機會還回去，她頂著臉上的五指紅印子走下了審判台。不過她的干預起了效果，亞克斯利沒有心思管這些人死活，命令所有人把魔杖交出來，人都滾回家去。

　　烏姆裡奇雖然沒挨上巴掌，但也沒好到哪裡去，她的後腦勺起了很大一個腫塊。德維朗下手很毒。

　　她故意讓別人看見那個紅印子，意指副部長行為可恥，公然毆打下屬，她只是個無辜的受害者。

　　烏姆裡奇相信，德維朗這種賤人，最後如果沒有被未婚夫退婚，一定是被鳳凰社的打手提前用索命咒殺死了，二者必有其一。這種洋洋自得又目中無人的貴族女人，是她這輩子最想背地裡詛咒的一種人。

　　那三個人被綁在一起，正關押在魔法部的牢裡，老乞丐受傷不輕，早上那場事故後，逮捕小隊的人把他狠揍了一頓，直到現在一直處於昏迷的狀態，其他兩個人一直在照顧他，但是沒了魔杖，只能給他用水擦擦嘴唇。

　　盧恩看到德維朗小姐把人帶進了自己的辦公室，過了大概有十五分鐘，她一個人走了出來。

　　「大腦取出了，其余部分銷毀。好了，周一結束了，終於下班了。」秘書嘀嘀咕咕地跟別人用英語說話，他沒有管呆站在旁邊的法國人，這人一個字的英文都聽不懂，用不著理睬。

　　如今的世界就是這麼瘋狂，魔法部能夠公開奪走巫師的魔杖，在沒有犯下任何罪行的情況下把人扔進阿茲卡班，若是真正犯了罪，大腦就會被合法合理地取出來。

　　斯萊特林出身的秘書自從跟了這位副司長，早就學會消化這些不尋常的地方，將一切視為習以為常。

　　克利切不能順利地回到玉蘭街的住所，它不得不來到一個肮髒的酒吧，當它結束幻影移形的時候，三個男人的身體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阿不福思見到它這個年紀（一百多歲了，小天狼星說的），這份驚人力氣，心想上回被它揍了，真是情有可原。

　　阿不思向它詢問過那些巫師的下落，大腦實驗到底是真是假，克利切一個字都發不出來，一談到這些話題，它的舌頭就會被粘到上顎上，變成暫時的啞巴，這是一種保密咒語。

　　它的大腦也被人精心保護著，禁止別人探索它的思想。

　　三個人臉色灰白，身體僵硬，狀如死屍，阿不福思以為他們死了，但小精靈一得閑，就立刻忙碌著取出白鮮，敷到他們身上，「屍體」上的傷口像活人的一樣，慢慢愈合起來，這證明人還沒死。

　　小天狼星少爺下達過命令，明確地命令它下午六點三十分，不管在忙什麼事，立刻幻影移形到豬頭酒吧。

　　密雅走出辦公室的時間是六點二十八分，兩分鐘內，他預感小精靈會幫她做一些事。

　　它果然帶著三個活人出現了。

　　阿不思跟阿不福思坐在椅子上，看著小精靈忙前忙後，他們大概拼湊出了一個猜想。

　　「少爺說六點三十分來這裡一趟，已經六點三十五分了，我可以離開了嗎？」克利切在抓字眼方面一向很靈敏。

　　阿不思同意了。他弟弟瞪著他，「你還沒搞清它要把這些人帶到哪裡去呢，你怎麼能同意呢？」

　　「如果要殺人取腦，何必費心思地治療。我還是維持我原先的看法，德維朗小姐的品行一直比我們預料的要好。」


第84章 逃亡

　　德拉科原本不打算聖誕假期的時候回到馬爾福莊園，他去年就沒有回來。這個家現在已經不是原來的家了，如果父親一直不回來，不久之後被改成伏地魔莊園，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

　　客廳裡，父親從東方收集來的珍貴木質家具被當成無用的垃圾，隨意堆積到牆根，他們只留下一張長桌，用來開食死徒會議。

　　更別提黑暗公爵大人早已把此處視為他的居所，德拉科知道他應該視此為一種「殊榮」，但這是不可能的，光是那條惡心的大蛇在地面游走時發出的沙沙聲，就能讓他神經緊繃。

　　貝拉姨媽就像忘了自己在萊斯特蘭奇府邸還有個家一樣，她也留在這裡不肯走。

　　以及那個女人，母親讓德拉科管她叫表姐，按照族譜，德維朗家族跟馬爾福家族在十一世紀時進行過頻繁的聯姻，馬爾福家族起源於法國。

　　十一世紀？那也是一千年前的事了。

　　這親戚關系真的能搭得上嗎？她倒是臉皮夠厚，敢於稱呼他爸媽為叔叔阿姨。

　　不幸中的萬幸，父親回來了。這一年阿茲卡班發生了好幾次越獄事件，父親跟隨著其他人跑了出來。

　　而黑暗公爵本人這一段時間去了國外。

　　此時跟父親坐在大理石的壁爐前談話的德拉科，認為這是他這一整年感到最松弛的時刻。

　　「咱們該怎麼辦？我不認為繼續下去，是有價值的......」他們周圍施了防竊聽咒，即使如此德拉科也不敢把話說明，他覺得周圍總是有「耳朵」存在。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說起這個話題了。盧修斯的眼眶深深凹下去，臉上的淤青一直沒消掉，他坐在壁爐前愁眉不展，「沒有別的路了，德拉科，哪邊都不會要我們。」

　　「只要我們做出成績，他就會免除懲罰。現在無論是魔法部還是整個英國魔法界，全都匍匐在他的腳下，我們好歹沒有站錯隊。」盧修斯盯著爐火，眼神有些發直。

　　「爸爸！是他的又怎麼樣呢，沒有人能在他那裡真正討到好處。小德維朗為他那麼賣命，現在都成那樣了，他還驅使她繼續辦事。更別說我們這種已經被他徹底厭棄的人，我把魔杖給了他，莊園給了他，可他只要不順心，就會繼續折磨咱們......」德拉科見過黑暗公爵抽他爸爸耳光，他以為爸爸會反抗，但他只是跪在那裡求饒。

　　那一刻他覺得全身的血都變得冰涼，但爸爸捱過了這些羞辱，並且要求他也得繼續忍耐下去。

　　如果那個人一直不倒，這種日子的盡頭在哪裡，他們付出一切，只是為了有資格忍受無盡的痛苦嗎？

　　德拉科想不明白。

　　他爸爸指望的「轉機」就發生在今天，格雷伯克自稱抓到了哈利波特跟他的朋友。

　　納西莎把德拉科叫來辨認，波特的臉腫得像個皮球，他一眼就認出來了，還有格蘭傑跟韋斯萊，這三個人不應該被鳳凰社二十四小時保護起來嗎？竟然在外面念出了黑暗公爵的名字，立刻被搜捕小隊的人找上門了。

　　救世主波特，這個嘲諷的稱號德拉科念叨了六年，他現在卻渺茫地希望波特真的有什麼了不得的本事，能把盤踞在馬爾福家族根部的毒蛇給除掉。

　　他不想指認他們。於是貝拉姨媽要用鑽心咒一個個拷問。

　　「這是在浪費時間！把德維朗小姐叫下來，她一眼就能看出真假！」盧修斯催促家養小精靈立刻去叫人。

　　德拉科也不想把她叫出來，她尤其擅長攝神取念，「爸爸，她正在被詛咒侵蝕，可能都沒有恢復意識。」

　　「虛弱的東西。」貝拉姨媽不喜歡小德維朗，於是將其他人扔進地牢，她把格蘭傑帶出來，先拿泥巴種開刀。

　　格蘭傑的慘叫聲能夠穿透屋頂，沒人能頂得過貝拉特裡克斯的鑽心咒。

　　哈利跟羅恩在地牢裡快要瘋了。他們今年沒有去霍格沃茨，鄧布利多校長在離開前留下了任務，他們一直在荒野裡游蕩，尋找魂器。

　　當時小天狼星沒有阻撓哈利的決定，「那就分頭行事，我們做我們的事，你去做你的事，如果遇上對付不了的事，立刻聯絡我。」

　　哈利從背包裡找出了雙面鏡，他相信自己的教父一定會有辦法的。

　　只有馬爾福家的家養小精靈才能把外人帶進莊園，而小天狼星恰好能夠找來兩個這樣的幫手，克利切與多比不費什麼力氣就將他跟穆迪帶進了地牢。

　　伏地魔的統治之所以能夠造成長久的恐怖效果，其中最惡毒的一項是綁架巫師的家人，至親至愛被奪走，生還的可能性很低，但如果有利用價值，食死徒會給人留一口氣。

　　現在很多巫師都知道了鳳凰社的存在，這個由戰士構成的組織成了部分巫師眼中唯一的希望，很多家屬會通過「波特瞭望站」電台向這個組織發出求救信號。

　　小天狼星近來一直在調查人口失蹤事件，他們前段時間偶然有了一些眉目，大致知道，如果失蹤的人沒有被送到阿茲卡班，沒有遇害身亡，有可能是被人藏起來了。

　　在這個黑暗的地牢裡，穆迪意外找到了許多失蹤名單上的人。迪安托馬斯的麻瓜媽媽費了好大的勁，托了兒子同學的幫忙才聯系到波特瞭望站，這孩子現在正跟一個妖精捆綁在一起，雖然挨過揍，但還活著。

　　《唱唱反調》的主編洛夫古德因為女兒失蹤，雜志都停刊了，人更是快要急瘋，一直連續不斷地給波特瞭望站寫信，每天都在詢問調查結果。他的女兒眼下正跟老奧利凡德待呆在一起，奧利凡德很感激這個小姑娘的陪伴，他在被他們送走前，許諾會讓盧娜成為VIP會員，回去後的第一根魔杖就給她制作。

　　「我不能走！赫敏.......」如果不是穆迪攔著，羅恩就要往樓上衝了。

　　小天狼星摁住他：「嘿，聽著，克利切會把你們送到布萊克老宅，我們一定會把她帶回來的。還有你，看住你的小兄弟。」

　　哈利寧願被鑽心咒折磨的人是他，兩個人被半強迫地帶走了。

　　整個地牢都已被搬空，只剩最後一件事要辦。

　　赫敏的喊聲傳到了地牢，同時也傳到了城堡的頂樓，在小精靈的幫助下，密雅從床榻上起身，將睡袍換下，套上一件長袍就向樓下走去。

　　「發生了什麼事？」冷冷的聲音打斷了貝拉特裡克斯的拷問，客廳裡的幾個人看清楚了德維朗的臉，這詛咒看起來比前陣子還要嚴重。

　　一開始只是出現在右手的血紅色枝葉狀花紋，現在已經蔓延到了右半張臉，想必右邊的身體也已密布著這紋路。

　　黑暗公爵知道這件事後，只是淡淡地說，不必驚慌失措，這詛咒不會要了她的命。他們都知道，合格的食死徒會把大人的任務擺在第一位。

　　但她每日都要承受不定時的侵蝕。

　　「看來你精神挺好的嘛，這個泥巴種，她叫什麼名字？」貝拉特裡克斯的匕首尖端正在滴血，赫敏已經昏倒在了地上。

　　密雅站在樓梯上，朝下面望了望，「她都被你弄成這樣了，我沒辦法看一個昏迷者的大腦。」

　　正當小天狼星與穆迪一行人離開地牢走上正廳的時候，他們驟然看見了樓梯上的女人。

　　血紅色的詛咒紋路印刻在蒼白的臉上，猶如一個將死之人。

　　「搬救兵了，啊！那不是我的好堂弟？抓住的一定是哈利波特！德拉科，快去下面把他給我帶上來！」貝拉特裡克斯跟盧修斯都掀起了袖子，想要立刻召喚黑暗公爵，這是一份頭功，誰都不想讓出去。

　　穆迪揮出障礙咒阻礙他們的召喚，盧修斯被擊中了。在一片混戰中，小天狼星朝著赫敏奔來，中途還要防範貝拉特裡克斯的襲擊。

　　這時，天花板上巨大的枝形吊燈砸了下來，納西莎躲到一邊去，那個狼人試圖對小天狼星發起攻擊，然後另一盞吊燈也砸了下來，他被掉下來的水晶燈砸得滿臉是血，直接昏過去了。

　　德拉科驚慌地跑了回來，告訴他們波特逃走了。貝拉特裡克斯跟盧修斯一愣之後，全都臉色大變，抓住了波特可又讓他跑了，讓黑暗公爵知道的話，一個人都躲不過他降下來的怒火。

　　這場混戰即刻升級，貝拉特裡克斯發瘋似的向著這些侵入者發出綠色的死咒。

　　砸在地上的水晶碎片立刻像一陣狂風似的朝著貝拉特裡克斯的臉上卷去，她尖叫起來。

　　這場混戰中唯一沒有動彈的人是站在樓梯上的德維朗。小天狼星注意到了她，大步朝她走來，德維朗似乎有些驚慌，她忍不住向後退了幾步，但他抓住了她。

　　穆迪扛著赫敏，拉住了多比的手，這個家養小精靈剛把地牢裡的人轉移出去，准備把他們也帶走。

　　「小天狼星，快點過來！控制住那個丫頭，她對很多人施過奪魂咒，當心點！」穆迪等著小天狼星帶上那個女人一起走。

　　如果他能順利把德維朗綁走，戰勢不久就會發生改變。

　　貝拉特裡克斯朝多比扔出了那把匕首，決心殺了這該死的小猢猻，這卑賤的家養小精靈竟然敢反抗主人。但穆迪眼疾手快地拉開了它，她沒有得逞。

　　「你們先走，我隨後就到！」小天狼星喊道。

　　多比帶著兩個人，下一秒就消失在原地。小天狼星拉著密雅往門外跑，她想甩開他，但他的力氣非常大，她掙不開他的手。

　　踹開大門，室外的光撲面而來。這時，一輛帶挎鬥的摩托從遠處飛來。

　　德拉科跟納西莎不明白德維朗被綁走的意義，他們只關心那沒用的盧修斯馬爾福，格雷伯格被吊燈砸得頭破血流，早已不省人事。

　　只有唯一追出來的貝拉特裡克斯明白，一旦咒語被解開，整個傲羅指揮部都將調轉矛頭對准食死徒，黑暗公爵大人在魔法部的部署很可能會遭遇重創。事情要失控了。

　　小天狼星駕駛著摩托車飛在雲層之中，密雅非常被迫地側坐在他身前。

　　「就算是俘虜也該得到些基本待遇，放開我！我想坐進旁邊的挎鬥。」她都能感受到他胸膛的熱度了，這也太近了。

　　小天狼星擰動把手，讓摩托駛進雲層更深的地方，「俘虜沒有待遇可言，不要亂動。」他的語氣非常平靜，聽上去沒有絲毫由舊情而起的怨憎。

　　看來他是徹底地翻篇了。

　　然後她硬著心腸用手肘推他撞他，想要從這種禁錮中脫身。他挨了幾下，然後不聲不響地按住她的手，「回去做什麼，你的詛咒都長到臉上了，還不怕嗎？」

　　「不怕。」她回頭想撓他的臉，但卻發現自己下不去手。

　　摩托在極高的地方飛馳，溫度越來越低，小天狼星拉著她的手臂，讓她摟住他的腰，「別硬撐。」

　　她下樓的時候穿得單薄，一月的冷風像是貼著骨頭縫般刮擦過去。猶豫了一會兒，她選擇順從自己的體溫需求，兩手環住他的腰，讓腦袋靠著那異常溫暖的胸口，再過十分鐘，等飛過這片寒冷的區域，她就要松開，密雅這麼決定著。

　　他們都不知道跟對方說些什麼。

　　她忽然攥住了他的袍子，然後渾身緊繃起來，臉上最後一絲血色都消退下去，這是每天都會發作幾次的詛咒侵蝕。

　　被詛咒覆蓋的部分皮膚，發作時如同被火焰燃燒一樣灼痛難忍。

　　「魔藥呢？帶在身上了嗎？」他一手在她長袍的口袋裡胡亂搜找。

　　「沒用......」密雅掙扎著吐出幾個字，然後用力抓撓起右邊的臉頰。

　　小天狼星拉住她的手腕，「住手！」然後她抓住那只手，拿冰涼的手背貼住臉頰，企圖壓住火焰詛咒的侵襲。他由她抓著，祈禱這一刻快點過去。

　　過了一會兒，勁頭才下去，他注意到她舒了一口氣。

　　「治療師說要住院療養一個月，我沒這個功夫。」於是詛咒反復發作，最近越來越嚴重。

　　「你怎麼知道我要用魔藥解咒？」

　　小天狼星不說話。

　　「你們派人監視我的嗎......」她去聖芒戈確實沒有避人耳目。

　　他生硬地說：「不靠監視，我也知道你訂婚了，今年七月結婚，嫁給埃德加格林格拉斯。」

　　密雅輕輕笑了，「如果我不跟他結婚，回來找你，你也不會跟我結婚，還會把我送到阿茲卡班。」

　　這話說出來是帶著一點風險的，他那句話可能只是無心，只為證明不屑跟蹤她，也許根本不在乎她跟別人結婚。他要是想嘲諷就嘲諷吧。

　　小天狼星用力地擰了一下車把，速度陡升，「你就那麼不相信我嗎？」她的確有不相信他的理由，他的偏見曾經讓他們分道揚鑣過一次。

　　「你會把我送去審判，再把我關起來。」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還掛著笑容。

　　「對，我是會把你關起來，但不會把你關在阿茲卡班，如果你真的犯了罪，我想把你送回法國，關在德維朗莊園裡。在阿茲卡班那種地方，你活不到二十五歲。」如果他愛上的真的是一頭怪物，這是他所能想出困住她的唯一一個辦法。

　　即使是一頭怪物，他也只想把她藏起來，讓她不再殘害別人，在莊園裡反省罪過，他只能做到這個程度了。

　　「在你看來，我是克裡特島的米諾陶洛斯嗎？」她咕噥著，「不過，還是謝了，我這個俘虜倒也能安心，拷問完後，你就把我送出國了，是吧。」

　　「我知道你不是怪物。」他嘆了口氣，不想多提她的秘密，「曾經我已經下定決心不再思考關於你的事，也許那些事最終會像漂在水面的落花一樣，沉到水底。但實際上，它一直在那裡。」

　　「那就再過一段時間，再一年，再一年，年復一年，你就會得到解脫。」她能看到下方覆蓋著白雪的皚皚山脈，「所有事都會過去，你會徹底忘掉我。」

　　一陣沉默之後，他垂首看她，「這並不比死別好過。」

　　密雅抬高了音量，「你的確在監視我！」

　　「唯一一份的愛情，是給了我嗎？我只問你這一句。」他輕輕攬住她的腰，那麼輕，好像只要她說不是，他就會松開手。

　　這一年來的生活，讓她認為自己已經跟從前完全不一樣了。

　　跨進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要像虎豹，也要像狐狸，只有這樣她才能達成自己的目的。憋一口氣潛進海中，拿著一把小刀磨啊磨啊，要防著被人發現，又得動作迅捷，慢了一分鐘可能就會徹底失敗。只有這樣，才能把小魚從漁網中放出去。

　　這就是她在做的事。

　　她不敢去回憶小天狼星的事，不敢思索他還在恨她還是蔑視著她。

　　「愛」，這是令她為之畏懼的事物，比火焰詛咒還要可怕。

　　可她在小天狼星這樣懇求的語氣之下，就像那打不出的一巴掌一樣，她沒辦法說出一個虛假的回答。

　　十分鐘早就過去了，她依舊倚在他的懷裡。帶著些哆嗦地伸出手，也許是因這寒冷的冬風，觸碰著他臉頰的某一處，仔細地看那裡的傷疤還在不在。

　　「當時那道傷口，深嗎？」那是她留給他最殘酷的紀念。那一天，他發現自己的戀人是卑鄙的食死徒，並且以詛咒作為送給他的臨別禮物。

　　「不深，也不痛。」他擦過她臉上滾落的淚水，「別哭，天冷，會結冰。」

　　「是的，給了你。」她無法克制住淚水的縱橫，哽咽著說道：「只要我想到，如果某一天，你不得不見證我的死亡，感受我的身體漸漸失去溫度，最後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密雅德維朗這個人已經在世界上徹底消失了。

　　我就非常地可憐你，你這個可憐人！無助的人，我的愛人......

　　到時候，你得生生受下這打擊。想到我的死亡會給你造成可怕的痛苦，我的心也會跟著受苦。

　　我害怕你將再次面臨這種命運專門對你開的、毫無憐憫之心的玩笑。

　　因為這個世界上，我最想保護的人就是你！」她止不住地流淚，淚水在她的睫毛上結了一層晶亮的冰。

　　他們從沒談起過那件事，哪怕一次都沒有過。摯友夫婦的離世在他心中造成何種影響無人得知，這慘痛的經歷被埋藏在時間中，他毫無辦法可想，只能把這永遠無法消解的傷痛封存起來，只有這樣他才能繼續活下去。

　　他不想讓她觸碰這段回憶，但這並不意味著她能夠不去留心他的悲喜。她絕不想讓他再經歷一次殘酷的考驗，已經夠了。

　　這獨白讓她淚流不止，同時也給他造成了影響。

　　小天狼星抹了把臉，將眼眶中的淚水抹去，啞著聲音說道：「答應我，只要我活著一天，你就不要跟別人結婚，也不要跟另外的人生孩子。只有我死了，你才能去做這些事。

　　我受得起，而且我不會讓你死。即使那一天來了，我也能保證我撐得住。

　　怎麼樣？把我們還能呆在一起的每一天，當成從神手裡偷來的日子，就他媽什麼都別管地過下去吧！」

　　「以後，我要告訴你我父母的事、漁網跟小魚的事，我把我的事都告訴你。」她仰頭專注地看著他。

　　「好，我等著。」

　　「讓我坐到挎鬥裡吧，我的腿都麻了，這裡太狹窄了。」

　　小天狼星放慢速度，扶著她跨了過去。

　　「但不是今天，你得等等我，還有一些事需要我去做，也只能由我來做。」他們的逃亡只持續了一天，這是她縱身跳出摩托車，如鳥兒一樣躍下去之前，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BGM，《Don't Watch Me Cry》，Jorja Smith


第85章 終戰之日

　　黑暗公爵的精神是否保持在一個穩定的狀態，這誰都說不准。

　　抓住波特卻又把他放跑，這件事讓他徹底失去了理智。殺戮咒發出的接二連三的綠光將那間屋子照得透亮，貝拉特裡克斯跟盧修斯爭前恐後地往外跑，拼命把其他人甩在身後，屋子裡很快就堆滿了歪七扭八的屍體。

　　給小天狼星布萊克可乘之機，讓他將小德維朗綁走也是令他狂怒的原因之一。甭管她能不能扛住嚴刑拷打，是否在鳳凰社手上招出訊息，只要他們把她殺了，部署在魔法部的所有控制咒語都會在一瞬間內失效。

　　巫師死亡，咒語終結。

　　但值得慶幸的是，小德維朗從布萊克手上逃脫了，她靠自己跑回了馬爾福莊園。而且回來的時機恰到好處，正好逃過了黑暗公爵對手下實施無差別懲罰的槍口。

　　從那天以後，黑暗公爵對她的「保護」變得異常嚴格起來。進出都有人看守，除了呆在自己的臥室，她幾乎沒有獨處的時間，就這樣過了好幾個月。

　　黑暗公爵不想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於是他把魔法部的控制權分給了兩個人。

　　傲羅指揮部是重中之重，必須被人嚴密地管控，一整個部門人數眾多，亞克斯利沒有那個能耐，黑暗公爵派小德維朗維持「秩序」。小德維朗的技巧嫻熟高超，亞克斯利不及她，但他將魔法部部長的控制權只交給亞克斯利一個人。

　　加之，亞克斯利本人是魔法法律執行司的司長，傲羅指揮部直接受魔法法律執行司管轄，那裡有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耳目。

　　這樣就能形成一個分權制衡的局面，以免一家獨大，若是小德維朗真的被人殺了，魔法部部長還捏在他們手裡，下面無論如何都不會翻天。

　　密雅並沒有在傲羅們身上施放格外強大的控制咒，他們都是極有能力的巫師，如果激烈反抗，她相信那層控制咒語很快就會被解開。

　　人們是自己選擇了閉耳塞聽，寧做木偶。

　　食死徒對傲羅遺族的處理手段已經讓他們徹底退縮了，除了班森艾格的遺孀跟兒子，還有好幾家都遇到了類似的事。為魔法部賣命賣到死，到頭來孤兒寡母無人保護，沒有人希望這種悲慘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對家人的顧及讓他們決定保持沉默，維持現狀。

　　人們心中清楚，不會拖延太久，戰爭一觸即發，在那一天，伏地魔會向所有反對他的人宣戰，將擋路之人盡數除去。尚且沒有被他打入「犯罪分子」一列的人，依舊處在觀望跟猶豫之中。

　　如果站到了注定戰敗的一方，戰爭結束後他們都會完蛋。

　　密雅卻下定了決心，她要在那一天將所有控制人心神的咒語撤除，並且讓伏地魔知道她從未視他為主人。

　　種子沉睡在泥土中只是為了積攢力量，生出果實才是它的價值所在。她祈禱著，那一天到來的時候，會有人出於自由意志，自願站出來反抗。

　　長期處於逃亡狀態的哈利波特於五月的某一天，在霍格沃茨被人發現了行蹤。那一天終於到來了。

　　鐵鑄大門已近在眼前，帶翼野豬的石柱佇立在此，十一歲時，她第一次穿過這扇大門，從此進入了魔法的世界。

　　如今她是站在伏地魔身後的黑衣食死徒。

　　密雅與兩個人並肩而立，他們與其他人別無二致，頭戴著兜帽、蓋上了面具。只有密雅知道，這是她的摯友。艾達傑米分別從西伯利亞跟加州趕了回來，他們發誓與她共同面對這一刻。

　　同一時刻，工作日的魔法部裡闖進了一群不速之客。在他們抵達之前，人們能夠模糊感覺到，這一天似乎有些不尋常，腦海中的某種「念頭」，似乎突然而然地消失了，霧蒙蒙的一件薄膜被一把掀開，明亮的光驟然照射進來，亮得幾乎刺眼。

　　他們的目光漸漸聚焦，捧著手中的熱咖啡，呆呆望著工作台上的文件，「為什麼麻瓜巫師是犯罪者？」

　　人們看到宣傳手冊，心中不約而同起了一樣的念頭，他們傷害誰了？為什麼要抓捕起來送進阿茲卡班？

　　這念頭僅僅在心中轉了一圈，卻沒有人敢說出來。因為他們知道如果說出來，自己也會連帶受罰，被視為「背叛者」。

　　魔法部這一年來一直這樣處理起二心的官員。

　　一個黑發的高大男人毫無預兆地走進了地下二樓的傲羅辦公室，他敲了敲木質的桌子，辦公室裡的人目光轉向他，這個男人以沉著的聲音說道：「戰爭已經開始了，伏地魔抵達了霍格沃茨。時候到了，今天是終戰之日。」

　　金斯萊站在他的身後。

　　傲羅們認出來他是誰了，他們曾經花了一整年的時間追捕他，他是小天狼星布萊克。

　　「不提這消息的真假，身為魔法部的傲羅，沒有上面的命令，我們不能擅自做出任何行動。」伯格是小組的組長，他狐疑地看著那個男人，好像在看一個大清早沒睡醒的人一樣，「布萊克，你想要做什麼？

　　「我知道你們的奪魂咒已經被解除了。別裝傻，你清楚現在是什麼情形，」布萊克直視著伯格，然後將魔杖抵住喉嚨，他的音量被放大了十幾倍，

　　「我再說一遍，時候到了，如果你們不曾忘卻成為傲羅時發下的誓言，記得自己曾以尊嚴起過誓。

　　那麼現在就拿起武器，這就是履行誓言的良機，霍格沃茨需要被勇士保護。

　　邪惡的毒瘴正在肆虐，衝鋒的號角必須由你們來吹響。你們是保護弱小的長劍，亦是守衛光明的盾牌。

　　等待不能得到公正，唯有勇氣與正義才能喚醒黎明。

　　Qua quo usque tandem patiemini, o fortissimi viri ?（最勇敢的人們啊，你們還要忍耐到什麼時候？）」

　　話音發出震耳轟鳴，長久回蕩在整個魔法部，上上下下的人都能聽到這個聲音。

　　時至今日，只有古老的純血巫師家族還會教授後代們拉丁語，他們想要明哲保身，但布萊克的演講是那麼銳利不留情，

　　「若你曾受過這文縐縐的貴族教育卻不懂得這句話的含義，那麼你是愧對家門的蠢貨。倘若你聽懂了卻無動於衷，請容我稱呼你為懦夫。

　　以貴族的身份示人，卻不以除惡揚善為己任，更無保衛弱小的決心，何來高貴？何為勇敢？自吹自擂而已，不過是自封的貴族。

　　致所有人，你們已經被咒語解放了，走向自由或是繼續受縛，全賴自己的選擇。

　　真正的勇士們，隨我走吧，我以布萊克家族無畏的戰士，雷古勒斯的名義起誓，這一場仗我們必將獲得勝利。」

　　超過三千人的龐大隊伍追隨在黑暗公爵的身後，這群追隨者占據了黑壓壓的一大片土地。地獄三頭犬混在人群裡跑進了霍格沃茨，他們往最冷最黑暗的地方走去。伏地魔帶來了人們所能想到的最可怕的幫手，巨蜘蛛、巨人、甚至還有攝魂怪。

　　小天狼星去魔法部找幫手了，他們要抵擋住，直到援軍抵達為止。

　　「我數一、二、三。」密雅拿出魔杖，指向天空，她的同伴們亦是如此。

　　徘徊在上空的濃稠黑影被三只銀色的野獸撞開，由攝魂怪制造的屏障被守護神們撞出了裂縫。

　　首先振翅而出的是一只行動敏捷的鷹雕，善於蹦跳的瞪羚緊隨其後，最後墊底的是一頭仰頭怒吼的銀熊。

　　真想不到，以地獄三頭犬作為組合代號的三個人裡，沒有一個人的守護神是狗。

　　這山林中的銀色野獸們緊隨著主人的步伐，在霍格沃茨內滑行，它們目標一致地撞開混戰中吸食人精神的兜帽幽魂。

　　伏地魔的三千人並不都是食死徒，食死徒只占其中一小部分，其余很多都是為了利益追隨他的黑巫師，甚至還有狼人跟外國人。

　　而霍格沃茨這一方，鳳凰社的戰士是主力軍，一些已經畢業的人也趕了回來，密雅清楚地看到了禁止濫用麻瓜物品司的韋斯萊先生正在組織戰鬥隊伍。

　　部分高年級學生堅持留下來，他們渴望戰鬥。

　　有些人衝著艾達他們發射魔咒，「去你的！我們是斯萊特林優秀畢業生，難道不可以來保護霍格沃茨嗎？」她把咒語擋回去後非常想把這身黑衣服脫了，嘟囔著：「晦氣，什麼好處沒撈著還要受這氣。」

　　「你就不該來。」密雅背對著她，朝著巨蜘蛛射出昏迷咒。

　　艾達給剛才朝她發射攻擊的學生發出一道保護咒，「別小看我，你能來我也能來。」密雅為她衝鋒陷陣過，她必須得做出同樣的事回報她，這是艾達很久以前就決定好的。

　　「你就更不該來了，你都跟賽琳結婚了！」密雅看到傑米驅使著瞪羚，讓一個黑衣人滑了個大跟頭。

　　「她會理解我的，我告訴她我要回英國跟家族的幫派火拼，了結過去的恩怨，她很高興，覺得嫁了個男子漢！」傑米觀察著四面八方，隨時准備保護自己的兩位朋友，「地獄三頭犬少了一個頭，還叫什麼地獄三頭犬。」

　　他們終於衝進了城堡內側。食死徒在裡面四處搜尋哈利波特的蹤跡，不出意料地遭到了整個學校的頑強阻攔，學生們都在拼命用咒語拖拉住他們的腳步。

　　然後就見到了不少親切的故人。

　　「傑米布爾斯特羅德，你這個下三濫的、爛泥扶不上牆的、肮髒啞炮生出來的混帳東西，竟然還有臉回來。你大概不知道，家族早就把你除名了，即使溜回來舔著臉為黑暗公爵效力，我們也絕不會寬宥你！」傑米的某位叔叔在盛怒之下朝他發射了咒語。

　　艾達讓鷹雕去啄他的眼睛，在給他昏迷咒之前，傑米手攏在嘴邊大喊道：「除名就除名！我早就改名了，我結婚了！而且跟我老婆姓，我現在叫傑米圖斯，還有，我老婆是個麻瓜！記得把這個消息帶給族長！」

　　密雅驚訝地跟艾達對視一眼，這個好消息能把整個布爾斯特羅德家族的人給氣個半死。

　　而艾達在選擇對手方面，也頗帶著些個人的愛恨，她專門攻擊自己的親戚，「就是那個堂叔教唆我爸爸干騙人錢的事，他放高/利貸給我爸！我爸還不上錢只好去騙下一個人。」

　　密雅也不好對這種連環拉人下水的行為多說什麼。

　　「去死吧！我爸現在過得很好，而且不打算還你錢了，還了你也用不上，因為你馬上就要去阿茲卡班蹲大牢了！」那個禿頭男人被她的咒語撞到了牆上，昏過去了。

　　密雅要去做她的事，但她不想把這兩位朋友帶上，「你們去塔樓對付巨人吧，他們要是把城堡推倒可不得了，我拿水晶球砸巨蜘蛛去。」

　　「咱們不能不分開嗎？」傑米回過頭。

　　「待會兒見，完事兒就在禁林邊緣碰頭，就是剛才發射守護神的地方！」密雅向他們揮揮手，匆匆忙忙地跑了。

　　她跨進了食死徒與鳳凰社成員的戰場。

　　多洛霍夫，貝拉特裡克斯都在那裡，正在對戰盧平與唐克斯，鳳凰社的金斯萊跟隨小天狼星去魔法部了，鳳凰社正需要人手。

　　盧平有瘋眼漢穆迪的幫助，他們二對一，但唐克斯只有一個人，而且貝拉特裡克斯就像瘋了一樣專門對付她，殺招頻現。

　　密雅知道為什麼，伏地魔總是拿她外甥女嫁給狼人的事嘲笑她，奚落她，這是他的控制手段，他故意給貝拉特裡克斯沒臉。布萊克家出了一個帶頭對抗他的刺頭，小天狼星布萊克。如果不是這一家只剩他一個人了，他恨不得把這家人滅門。

　　貝拉特裡克斯衝密雅喊道：「滾遠點！小德維朗，不要插手我的事，我要親自殺了這個混血雜種。」

　　朝唐克斯發射死咒的時候，她的臉上帶著殘忍的快意，完全不顧及這是她親姐妹的獨生女。唐克斯戰鬥的動作中帶著一種滯重，不及密雅剛認識她的時候那般流暢。

　　在死咒極其危險地，即將觸碰到唐克斯右肩的時候，一道堅固的遁甲咒「哐」的一聲，將死咒牢牢擋住，然後咒語被彈到了牆壁上。

　　「你瘋了嗎，小賤/貨，」貝拉特裡克斯怒不可遏地瞪著阻撓她的人，「竟敢跟我作對！」她將這種阻礙視為對她權威的挑戰。

　　密雅站在唐克斯的那一側，與她並肩舉起了魔杖，「不許碰她，尼法朵拉是我在部裡交到的第一個朋友。」

　　即使在這種時刻，這個粉色頭發的女人依舊無法忍受般地嚷了一聲：「是唐克斯！！」

　　她們同步揮出魔杖，給了對面雙重石化咒，從一左一右兩個位置發起攻擊，讓她無法任意閃躲。

　　「你嫁給了我們的盧平教授，唐克斯盧平？這個名字是不是有點怪？」驟雨一樣的咒語被分成了兩份，密雅承擔了一部分貝拉特裡克斯的怒火。

　　貝拉特裡克斯像是被氣瘋了一樣，「你這背信棄義的東西，就跟你那油滑的法國老子一樣，我絕不會放過你！」

　　「不許，你，說我，爸爸，壞話！」密雅每喊出一個字，就揮出一道利刃般的詛咒，貝拉特裡克斯的手臂被神鋒無影擊中兩次，頓時血流不止。

　　「伏地魔今天輸定了！傲羅馬上就要到。我，密雅德維朗曾經是伏地魔的心腹手下，但我選擇臨時倒戈，因為我不想戰後被那些人一路追捕到印度尼西亞。你們若是有一點腦子就該知道，哪邊更有勝算！」密雅看到唐克斯的障礙咒擊中了貝拉特裡克斯，女人的動作終於遲緩下來。

　　這片戰場內的食死徒都聽到了她的話，他們不由產生了片刻的猶豫。密雅德維朗是高階食死徒，如果她都選擇叛變，是否真的看出了黑暗公爵的頹勢，或是聽到了什麼風聲，難不成他們有什麼秘密武器嗎？

　　這片刻的猶豫讓鳳凰社戰士占據了上風，盧平與穆迪合力擊中了多洛霍夫，他被咒語撞到玻璃窗戶上，頭朝下，倒掛著從城堡裡掉了出去。

　　「力松勁泄！」唐克斯眼看就要勝利了，她讓貝拉特裡克斯的手腕失去力量，魔杖掉到了地上。最後一道應該是殺咒，但這個女人跟她媽媽實在太像了，幾乎一模一樣，剎那的心軟讓她用束縛咒將這個女人綁了起來。貝拉特裡克斯尖叫著掙扎，她從沒想過自己會敗給她看不起的麻瓜混血。

　　當唐克斯知道密雅是食死徒的時候，曾以為她們的相遇都是她的謀劃，只是為了竊取信息而已，並且為自己的粗心大意感到非常懊悔。

　　「我爸從夏威夷給家裡打過長途電話了。他說他被捕後，被一個奇怪的家養小精靈半路截走，然後它通過門鑰匙，把他硬塞到了美利堅。小天狼星說是你做的。姐妹，我真的感謝你做的這一切。」唐克斯朝密雅伸出手，隨後，她們倆的手交疊在了一起，密雅真心地說：「你絕對想不到，迷人的泰德唐克斯先生對我們倆意味著什麼，如果不是他成功奪走你媽媽的芳心，這世界上就沒有我們倆了。」

　　唐克斯忍不住笑了。

　　「你也肯定也想不起來另一件事。某個夏天，你在小惠金區巡邏，部裡帶出來的攝魂怪襲擊了一個女孩，你的同伴施耐德說要把她殺了洗掉痕跡。是你在旁邊大呼小叫，不肯讓他下手。那個女孩是我呀！」密雅在部裡見到唐克斯的第一眼就想起來了，這世界上把頭發弄成泡泡糖色的巫師真是少之又少。

　　唐克斯吃驚地看著對方，那時候她才十八歲，畢業後做著見習傲羅的活兒，經常笨手笨腳把事情搞砸，她知道反抗上司是有風險的，但讓小女孩在她眼前死去，她永遠安心不了。

　　兩個成年的女人緊緊抱在一起，眼中都冒出了眼淚，她魯莽地救過她，然後她又救了她爸爸，她們當時都沒有預料到，那一晚的事將會改變她們的一生。

　　而此時，外面的戰爭短暫地停歇了一刻，伏地魔把手下聚集起來，宣布他們將在禁林中等待哈利波特，如果這個男孩沒有在限定的時間內到來，他將不會給霍格沃茨留下一個活口。

　　城堡內陷入了死寂，人們都知道，這短暫的寧靜中蘊藏著更大的殺機。

　　直到一支隊伍的抵達，他們擁有著扭轉局勢的全部力量。

　　Qua quo usque tandem patiemini, o fortissimi viri ?

　　出自《羅馬元老院與人民：一部古羅馬史》


第86章 援軍

　　一列長長的隊伍高速飛馳在霍格沃茨的上空，上百把飛天掃帚齊齊劃過天際時能夠投下一大片暗影。

　　一頭銀熊從城堡的窗口躍出，疾馳於空中，很快就奔到了領頭之人的左右，它指引他帶領援軍前往戰場。

　　這支隊伍的所及之處伴隨著持續暴裂的咒語閃光，綿密的光在五月淡藍色的天幕下宛若流虹。但只有近處的活物才知道，那是極其危險的雷電。巨人與巨蜘蛛在這強大的攻勢下落荒而逃，紛紛朝禁林的方向流竄。

　　「他們來了！」城堡裡的學生們紛紛伸出腦袋，懷著激動的心情看著這支援軍原來越近，他們飛過的地方立刻變得「干淨」起來，敵人都被嚇跑了，伏地魔糾結起來的烏合之眾連與之對戰的勇氣都沒有，他們一刻不敢多留地化為黑煙逃走。

　　食死徒們現在都知道了，小德維朗之所以反戈是因為她提前知道了援軍將至。

　　「大腳板，你的口才令我驚嘆。」盧平大略地數了一數，小天狼星身後站了得有一百多號人，這間屋子都容納不下了，人都站到了外面的走廊上。

　　「剛開始沒有那麼順利，高層的人想把我跟金斯萊抓起來關進地牢，我們打起來了。沒想到不少人選擇站到咱們這邊，亞克斯利跟他的傀儡辛克尼斯被下面那群人打得頭破血流。

　　一半以上的傲羅願意來，魔法部其他部門也有三分之一的人選擇跟我們走。那些不走的，金斯萊說他們是害怕戰敗後被報復。不過能拉來這麼多人，情況還算不錯。」

　　小天狼星帶領的傲羅隊伍即將把城堡「打掃」完畢，其余人手正在尋找哈利波特的下落，他們馬上要朝禁林方向去，那裡是伏地魔的大本營。哈利不見蹤影，小天狼星知道這孩子很有可能毅然決定自己去面對那個人。這小子勇敢得讓他驕傲，但他更想護他周全。

　　「我會把哈利帶回來，這邊的人手足夠，你們先在城堡守著，防止食死徒反攻。有任何情況就讓守護神傳信。」小天狼星囑托完老友後即將離去。

　　將他們視為天降英雄的學生們把走廊圍得水泄不通，這可是真正的傲羅！精英中的精英。滿臉灰塵泥污的學生們不免士氣高漲起來，瞧瞧剛才食死徒們夾著尾巴的樣子！

　　一小部分學生認得出那個領導傲羅的人是誰，他是三年前的黑魔法防御課教授，鼎鼎大名的小天狼星布萊克。「他是我們格蘭芬多的！」高年級學生十分自豪地告訴別人。

　　這裡大部分抵抗的戰士都是格蘭芬多的，鳳凰社幾乎全部都是。

　　「差不多算是格蘭芬多校友會了。」傑米掃視一圈，然後走到教授的圈子裡，跟斯萊特林的斯拉格霍恩院長打了個招呼，「您好啊，我給《實用魔藥大師》投過稿，您是審稿人之一。我就是那個傑米圖斯.......」

　　「啊！充滿才氣的圖斯先生，美國來的學者，幸會幸會。」他們立刻相談甚歡，不過斯拉格霍恩教授永遠想不到這家伙原先來自英國傳統巫師家族布爾斯特羅德，婚後改姓只為出名後堅決不給老家的人增光添彩。

　　艾達也跟唐克斯攀談起來，她們正在看唐克斯兒子的小照片，「哇哦，真看不出來你這麼年輕都有兒子了。你丈夫是哪一個？看上去比你大不少，呃，抱歉.....」唐克斯完全不介意，她說她丈夫比她大十三歲，這讓艾達徹底閉嘴了。

　　密雅望著被人群圍起來的小天狼星，遠遠地望著，打心眼裡覺得這樣很好，這才是他應該活出的樣子。曾經的囚徒生涯沒有摧毀他，但灰塵一度掩去過利刃的鋒芒。不過還好，他恢復了往昔的神采，甚至變得更加耀眼。

　　小天狼星大步走向她，朝她張開手臂，再不顧及其它，她撲過去擁抱了他，一個鳳凰社戰士，一個變節的食死徒，這一刻緊緊摟在一起。他低下頭吻了吻她的兩頰，右邊的詛咒已經淡下去了，等戰爭結束，她會完全好起來的。

　　他們不必多說什麼，此時的兩人已經完全明白彼此的心意。

　　「待會兒見。」 「待會兒見。」

　　傲羅們從破碎的玻璃前起飛，漸漸降落，很快就消失在禁林的暗影中。

　　「他們在干什麼呢？是不是太超過了？」艾達用力推傑米，讓他評評理，「他們差十八歲啊，十八歲！」傑米語氣微弱地替他們辯解：「別激動，說不定只是貼面禮呢，歐洲人都是這樣的。」

　　她扭頭對唐克斯說這話時，對方也在緊追不舍地問自己的丈夫，「你早就知道了？怎麼不告訴我？」

　　「我不知道啊。」盧平這才想起來，為什麼他為自己這段「不相稱」的戀愛深感苦惱的時候，小天狼星表現得那麼淡然，「我覺得不是什麼問題，差十三歲並不離譜。」

　　因為他本人的愛情更離譜。

　　哈利整個人趴在地上，鼻尖緊緊貼著潮濕的地面，泥土的腥氣一個勁往鼻孔裡鑽。這種鮮活的嗅覺提醒著他，他還活著，而且再一次躲過了阿瓦達索命咒。

　　德拉科的母親過來探了他的心跳，得知自己兒子還活著之後，她撒謊了，告訴伏地魔哈利波特已死。

　　伏地魔非常高興，近乎狂喜，但他的那種喜悅並沒有像從前一樣傳到哈利的心裡。哈利能夠明顯感覺到，他們之間的那種「聯系」已經被割除了，它被永遠地留在了夢中的國王十字車站裡。

　　援軍趕到的時候，伏地魔命令海格高高舉起哈利的「屍體」，「哈利波特已經死了，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利能聽見小天狼星的聲音，還有許多別的人，他們的聲音彙聚在一起，齊刷刷地怒吼著相同的口號，「戰，戰，戰！」禁林的樹木似乎都畏懼著這悶雷一樣的吼聲，樹冠因肅殺之風漸漸低垂下去。

　　下一秒，小天狼星朝著哈利俯衝而來，哈利恰好在此刻一躍而起，他們配合得如此默契，一瞬間內，他已被教父拉上了掃帚。

　　「他活著！哈利波特還活著！」海格像號角一樣呼喊起來，他向四面八方傳達這個消息。

　　伏地魔和他的黑衣食死徒們紛紛飛至半空中，不惜一切代價地想把那個男孩追回。宛如地上的餓鬼們企圖將一個已得到感召的潔淨靈魂拽向七層地獄。

　　但自天空而來的使者們不會讓他們得逞。

　　傲羅們與食死徒穿梭在雲層中，人們發現在空中作戰的難度與激烈程度遠遠超過地面作戰，沒有一道咒語能夠直直地發射出去，人們在飛行工具的加持下移動得比原先要快得多。就像一場閃電戰，所有戰鬥都是速戰速決，中咒的人會立刻掉下去，如果失去意識的話，掉下去就意味著粉身碎骨。不少食死徒們就是這樣迎來了死亡。

　　哈利眼疾手快地給一個墜落的傲羅施了保護咒，他的掃帚失去主人後在天空亂飛起來，小天狼星敏捷地搶到了那把無人的掃帚，然後將它遞給後面的哈利。這對教父教子曾經花了一整年的晚飯後時間在魁地奇二人練習上，彼此一個動作就知道對方是什麼意思。

　　哈利跨上掃帚與教父分開來，向自己宿命中的敵手飛去。此時數十個傲羅正對戰伏地魔一個人，他也想加入其中。

　　厲火從伏地魔的杖尖噴出，如鎖鏈一樣捆綁到傲羅身上，慘叫聲無不令在場的人感到毛骨悚然。戰場被擴大到了城堡腳下，教授們焦急地守候在那裡，他們遙遙地用咒語一個個接下墜落的傲羅。

　　守在城堡中的成年人們從霍琦夫人那裡要到了學校的掃帚，他們作為補充力量，立即頂替摔下來的傲羅飛上去進行新一輪的決戰。而食死徒一方就沒有這樣的充足兵力了，很多人見到哈利波特還活著，登時就慌不擇路地逃跑了。他們不得不相信他是預言之子，是命中注定要打倒伏地魔的人。光是兩次從索命咒上活下來這個事實就把他們嚇壞了，從沒有人做到過這樣的事，這個男孩恐怕有著能通鬼神的魔力。

　　伏地魔也絲毫不關心自己的手下死活，厲火噴出後很快就從空中落下，注定會砸到停留在那片區域的人。下方的土地已被燒成了一座火海，火焰如同有生命有感覺的魔物，它們變幻成了一群由火組成的野獸：火蜥蜴、客邁拉和火龍。它們騰起來，落下去，又騰起來，吞噬著能觸碰到到一切活物與死物。

　　城堡中的學生們發現一個女人頭也不回地朝著那片火海奔去，她站在距離空中戰爭最近的位置，魔杖直指著天空，朝上方的傲羅們發起進攻。

　　「死吧，阻攔黑暗公爵的人都應該被厲火燒死！」她的咒語擊中了幾個人，火焰客邁拉張開貪婪的大嘴，迫不及待地想把活人咀嚼成骨頭渣。

　　斯普勞特教授哀嘆著捂住臉，不敢看這殘忍的一幕，麥格教授與弗利維拼盡全力想要用咒語延緩他們的下墜，但無論再慢，他們都注定會掉進火海。厲火是一種極為可怕的黑魔法，除非施咒者自己收回，否則這火焰會把觸碰到的任何事物都燒個一干二淨。

　　「是貝拉特裡克斯，她掙脫了咒語。」赫敏顫抖著把臉埋在羅恩的胸口。

　　唐克斯不顧龐弗勒夫人的勸阻，絕望地想要奔過去。那是她放走的人，應該由她把這個窟窿補上。

　　「冷靜點，唐克斯，泰迪還等著你回家抱他呢。我替你去。」密雅無聲無息地用咒語束縛住了她，繼貝拉特裡克斯之後，她走進了那片火獸肆虐的平原。

　　巨大的泡頭咒包裹住她全身，因此高溫與濃煙並未灼傷她。她四處撿拾掉下來的傲羅，那些墜落的人在下墜時基本尚有意識，他們會選擇落在沒有火的干燥地面，因此目前還沒有人被火燒死，但也只差一點點。大多數人墜落後不久就被濃煙嗆昏過去了，這樣下去，即使不被火燒死也會窒息而死。密雅用咒語將他們拖到安全的地方，並且給了他們每人一個泡頭咒，這樣應該很快就能恢復呼吸。

　　「下一個就是你，小天狼星布萊克！」貝拉特裡克斯瞄准了自己的堂弟，他竟膽敢對抗黑暗公爵大人，紅光即將射出去，只要射中他......那個小子就會迅速掉進火海。

　　被厲火死命纏上可比中一個簡單的殺戮咒痛苦多了。

　　但她的咒語驟然被人擊開了，小德維朗站在濃煙中看著她，「收手吧，貝拉夫人。他是你的堂弟，你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你不記得了嗎？」

　　「小賤胚子，他死掉之後就輪到了你。卑鄙的叛徒，可恥至極！黑暗公爵那麼厚待你，你竟然有負他的信任......」貝拉特裡克斯的黑色長發被熱浪托起，狀如鬼魅般飄動著，她喃喃自語著，幾乎徹底陷入了癲狂。食死徒們一個個地跑掉，幾十個傲羅增援到現場，即便不肯相信，她也知道情勢已是危在旦夕。

　　「他不會死在我前面，因為我不會讓你殺了他。貝拉特裡克斯，離我的丈夫遠點。」

　　密雅擋住她進攻的咒語，並朝對方發出了真正的死咒，這是一個她從未對任何人使出的咒語，但也直到今天為止。

　　「好一個丈夫！原來你一直在做間諜，你從頭到尾都是那邊的人。」貝拉特裡克斯發現她連不擅戰鬥都是假裝出來的。小德維朗的施咒速度與她不相上下。

　　兩個女人都使出了全部的功夫，咒語激烈地撞擊在一起，頻繁地炸出紅綠交織的火花。但戰鬥一直膠著在這裡，她們都無法用死咒殺死眼前的人，若繼續拖延下去，一旦體力不支很可能會中咒。

　　想到戰鬥中的人們正處於快速移動的狀態，密雅召來密雲，厚重的雲層將上方嚴實地蓋住，「不如咱們都別輕舉妄動，沒准你會把不該殺的人給殺了。」她心裡考慮著該怎麼把這幾個人送到安全的地方。

　　上方忽然傳來了歡呼聲，密雅不確定是哪一方的人在歡呼。緊接著，又是一道重物墜落的聲響。

　　貝拉特裡克斯卻驚叫一聲，不顧死活地朝著火海直奔而去，繼而可怖地痛哭咆哮起來，那聲音如女鬼報喪般凄厲。

　　密雅轉身讓傷者緩慢地上浮，柔光籠罩在他們身上，她會一點簡單的愈合咒。十幾個人被穩定的漂浮咒抬起來，隨著施咒人的步伐慢慢朝安全的地帶走去。

　　她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黑灰，心想伏地魔一定是死了，只有真正死了，才會讓貝拉特裡克斯哭成那樣。

　　忙於轉移傷者的密雅無法看到自己的身後，因此在那一刻，也就無從察覺那個由火焰包裹著的女人忍住了全身的劇痛，正悄無聲息地朝她走來。

　　貝拉特裡克斯將匕首插進了小德維朗的後背，再用一把力氣，匕首深深地刺進了心髒，快得令她僅生出不明所以的驚訝，好像只是被人從身後推了一把，密雅緩慢地跪倒在地上。

　　「血債血償，血債血償。主人，貝拉將會追隨您到任何地方，我來了......」她想投身火海，可火海卻因伏地魔的覆滅而漸漸退潮了。

　　炭黑的屍體緊緊靠著另一個，伏地魔與他最後的也是最忠誠的信徒最終以這樣的方式收場。

　　小天狼星摟住懷裡的人，嘴唇緊貼著她的耳朵，「你很快就會好起來。我知道你是最堅強最勇敢的......寶貝兒，睜開眼睛看著我，別睡，現在還沒到睡覺的時候。」

　　「我要回家了。」她已經閉上了眼皮，極輕地呢喃，「回我真正的家。」

　　「帶上我吧，不要一個人去。」他滾燙的眼淚落在她沾滿黑灰的臉上，「醒醒，我親愛的，醒醒呀。」

　　「答應過的事，不要忘了.....你說過，會撐住。」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無論他怎樣側耳傾聽，她再也不肯透露出任何一個詞了。

　　那頭銀熊原本趴臥在小天狼星的身旁，隨著主人離去的腳步聲漸漸響起，它化成了一大片銀霧，最終消失在了五月的晨風中。

　　小天狼星徒勞地伸手，試圖留住那些銀色的閃光，但終究於事無補。

　　他們都知道，巫師死去，咒語終止。

　　盧平跟哈利從身後抱住了小天狼星，「她走了。」哈利的淚水在臉上衝刷下兩道黑泥，除了這句，他此刻什麼也想不出來了。

　　艾達跟傑米衝到密雅的身前，兩人放聲大哭起來，無論是魔藥還是魔咒，他們都試過了一輪，可治療的魔藥不斷地從她嘴角滑落，她一滴也咽不下去了。他們不得不接受這個可怕的現實，地獄三頭犬的一員剛剛離開了人世。

　　「我們不能把她留在這裡，她要回德維朗莊園，」艾達抱起她的身體，拿出魔杖對准阻撓她的人，其中包括小天狼星布萊克。

　　非法的門鑰匙猝不及防地亮起了藍色的光，艾達沙菲克與傑米圖斯帶著密雅德維朗的屍體剎那間在眾人眼前消失了。


第87章 戰後

　　萊姆斯一開始並不知道小德維朗跟小天狼星之間是怎麼回事，是短暫的約會，或者更確切些......像是小天狼星對少女食死徒的一次誘拐。他們都聽說了，四個月前他曾把小德維朗從馬爾福莊園綁走過一回。

　　也許就是那次，他獲取了她的芳心，這是唯一能解釋她當時陣前倒戈的理由。

　　但小天狼星從因傷所致的多日昏迷中醒來之後，給他的解釋是：「她是我的妻子。」這時間線簡直讓萊姆斯理不出頭緒，小德維朗去年就跟埃德加格林格拉斯定婚了，他們倆又是什麼時候結的婚？

　　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件事給他造成了很大的打擊。沉重到讓萊姆斯覺得他整個人精神上有些不對頭了，既不知道餓，也不知道困，醒的時候一直在發呆，讓他睡覺他才會去睡。萊姆斯不得不一直陪在他身邊，哈利也是如此。

　　「非常非常早，我三年級暑假的時候遇見的密雅，那時候她十六歲，我們在街心花園撿到一條黑狗，那就是小天狼星。我想從那個時候起，他們就認識了。」哈利坐在布萊克老宅的長桌邊，望著蠟燭油慢慢往下滴落，「我真遲鈍，現在才想起來。」

　　「我的老天，」萊姆斯有些尷尬地在心裡計算，那時候小天狼星應該三十四歲，果真是大十八歲，「認識四年，這確實是很長的一段感情，恐怕他接下來還要度過一陣難捱的日子。你知道，你爸媽的事，他用了整整十三年才緩過來。」

　　哈利堅定地說：「我會陪著他的，直到他完全好起來。萊姆斯，你應該回家陪陪唐克斯跟泰迪，這裡有我就夠了。」

　　唐克斯一直非常自責，自責她應該殺掉貝拉特裡克斯的時候卻心軟了。萊姆斯告訴她，不是她的錯，但這無濟於事。

　　他跟哈利曾以為小天狼星要花很長時才能走出來，現實卻有些出乎他們的意料。

　　一個月後，小天狼星的傷完全好了。

　　「布萊克先生戰時出色的表現及傑出的領導力，令我們印像非常深刻，他為保衛霍格沃茨、守衛英國巫師社會作出了巨大貢獻......」總而言之，傲羅辦公室的人向他遞出了橄欖枝，鄭重邀請他成為傲羅指揮部的一員。在規定的時間內，小天狼星如約辦好了入職手續。

　　戰後抓捕食死徒的工作需要調動大量人手，而傲羅指揮部的人力非常稀缺，幾屆以前的魔法部部長福吉不肯相信神秘人已經歸來，於是堅持不同意增加這裡的工作名額，「傲羅是對付黑巫師的，眾所周知，英國境內沒有黑巫師！」

　　許多參與過霍格沃茨保衛戰的學生都得到了這樣的實習機會，要知道，從前傲羅的門檻非常高，他們只要成績最好的。哈利跟羅恩現在都是傲羅實習生。但他們專門聘請小天狼星作為一支傲羅隊伍的隊長，他的實力已得到了傲羅指揮部所有人的認可。

　　他恢復正常的速度讓哈利跟萊姆斯驚訝，但這的確是好現像，至少在當時，他們都沒有看出任何異常之處。

　　鄧布利多校長從隱居狀態裡僅回歸過大眾一回，表示退休的感覺非常好，他已經愛上了這種日子，順理成章的，校長的職位被他讓給了麥格教授。

　　很多人直到戰後才知道西弗勒斯斯內普一直在做雙面間諜。霍格沃茨大戰的時候，他被伏地魔的蛇咬傷了，但幸好他當時手邊有解毒劑，所以沒有任何事發生。（「什麼人會隨身帶著解蛇毒的藥？他不會是故意想躲過霍格沃茨大戰吧。只要他一出現，伏地魔一定會第一個殺他......」羅恩的直白見解很罕有地獲得了赫敏的認同。）

　　好在那條蛇被納威砍死了。

　　而斯內普教授也對教學生活感到了徹底的厭倦。他的得意門生傑米圖斯在中間牽線搭橋，美國的一級魔藥協會盛情邀請他進行長期的學術訪問，他們非常想留住這位英國的魔藥大師。

　　鄧布利多以為他沒有立刻啟程是因為割舍不下祖國，畢竟英國有著那麼多美好的回憶，十七年的教學生涯，可愛的學生們......但實際上，斯內普等的是魔法部將要給他頒發的梅林二級勛章，他准備一拿到手就馬不停蹄地申請門鑰匙去美國。

　　極其可恨的是，他的頒獎儀式跟小天狼星布萊克的撞在同一天，同一個地點。他們兩個人都拿到了梅林二級勛章。

　　布萊克在典禮結束後的酒會上叫住了斯內普，「你能給我說說密雅的事嗎？」這算是他們認識二十多年來，他第一次姿態擺得這麼低。

　　「真是超出我的預料，你竟然活到了現在，」斯內普狐疑地看著他，「誰幫了你，你應該早就死了。」反正他要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了，斯內普講話現在帶著一種即將遠行之人的不管不顧。

　　然後他們發現，自己跟對方不但同一天入學，同一天拿到梅林二級勛章，甚至同樣被這個世界的神安排死而復生一回。

　　如果神有一個具體的形像，這個人的趣味真是不敢恭維，斯內普只感到大倒胃口到無話可說。

　　「你不會真的跟小德維朗有什麼吧，她可是呂西安的女兒，你比她大半輩子呢，」斯內普不動聲色地又把這個年齡差距誇大了一下，「她出生的時候，你都十八歲了，你完全能夠生出她那麼大的一個女兒。」

　　「是的，我們結婚了。她說過不嫌棄我比她大。」小天狼星現在神經麻木到連冷嘲熱諷都感受不出來，也就沒有像原來那樣在斯內普面前那麼易怒。

　　布萊克的恬不知恥真是又到了一個新境地，斯內普暗暗思忖著。並且認為喪妻這件事恐怕真的給他帶來了足以讓大腦停止轉動的打擊。

　　「我只知道，她這一世跟前一世沒什麼差別。上學的時候為非作歹，畢業後加入食死徒隊伍，依舊是神秘人的寵兒，一樣跟格林格拉斯訂婚。之後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因為我死了。」

　　小天狼星卻在這個問題上非常堅定，「她不是真正的食死徒，我知道她一直暗中轉移被關押的人。」沒有他的存在，密雅或許真的跟格林格拉斯結婚了。他不欣賞這個走向，但不得不接受它，誰叫他早就死在神秘事務司了。

　　「不，在那個世界，她是真正的食死徒。她沒有救任何人，相反，她實打實地殺人。」不出意料地，斯內普看到布萊克漸漸露出一副不肯相信的執拗表情。

　　「她是呂西安的女兒，我欠他人情，所以當他的女兒被分院帽分到斯萊特林，我對她稍微有一些關照。是的，她是聰明的，也勉強算勤奮，臨近畢業的時候我把呂西安的事告訴了她，這可能是一系列不幸的開端。她認為自己父親死於白巫師之手。伏地魔崛起後，小德維朗理所當然地成了食死徒。

　　這一次我決定不說，反而對她加倍嚴厲起來，只希望這丫頭不要再一次走上歪路。1993年的夏天，我特意去了她姨母家，救了那個濫施暴力的姨夫一命。上一次她實實在在地把她姨夫毒死了，也許是過失殺人促使她更加靠近黑暗的一側。

　　我已盡了我所能去教育這個孩子，但除了令她提升魔藥水平，在大考裡拿到O。從結果上看沒有明顯改變，當我在馬爾福莊園再度見到戴上食死徒面具的小德維朗，我簡直要笑出來了，費盡心思只教育出這麼個蠢材！她這一回甚至比上一回變得更加軟弱，連家養小精靈都不敢殺......」

　　小天狼星看著對面的人在說話，斯內普的嘴巴一直在動，但他感覺這麼長的話，理解起來是那麼費力，斯內普已經說完了下一句，他才剛抓住上一句的意思。

　　原來在他們沒有相遇的世界中，密雅過得要比現在孤寂許多，沒有人幫她，她靠自己跌跌撞撞地躲過了攝魂怪。不久後又失手將姨夫殺死，真不知道她當時有多恐慌，他能想像到她為此背上的罵名也遠勝如今百倍。

　　一顆本該無比溫柔善良的心在沒有人拯救她的境地中，迷迷茫茫地沾染上了淤泥，那就是他的小姑娘曾經的結局。小天狼星與其說是在「聽」斯內普說話，不如說是在「看」，他的耳朵好像決定暫時罷工了，因為大腦拒絕理解意思，他聽到的只有茫茫的嗡嗡聲。

　　「她真是個聰明的姑娘，不是嗎？用加了綠光的強效昏迷咒對付克利切，只有她想得出來。」小天狼星咧開嘴笑了起來，沒頭沒尾地打斷了斯內普的話。

　　斯內普觀察著他，隱隱感覺有些奇怪，「我看你還是去聖芒戈治治病吧。」她是已死之人，他卻用上表示當下的語態，仿佛她還活著似的。

　　第一個發現小天狼星異常的人是斯內普，但他很快就離開了英國，直到一年半以後，萊姆斯才意識到這種「異常」的存在，但那時它已扎根在他心裡，成了他的一部分了。

　　小天狼星的工作經常需要不分日夜地連軸轉，白天還在瑞士，也許夜晚就到了埃及，抓捕漏網之魚是傲羅工作重要的一部分。黑巫師們在伏地魔崛起的年代殘殺了數目不小的麻瓜，這是他們必須接受的審判。

　　當小天狼星被同事送到聖芒戈的時候，萊姆斯把手頭的事暫放下來，第一時間去了醫院。他目前在野獸、異類和幽靈辦公室工作，參與管理狼人的社會福利保障項目。

　　但大腳板看起來沒什麼大礙，正坐在病床上穿靴子，准備下午繼續出任務。

　　「你們同事說你當時朝著火焰客邁拉衝過去了，那可是厲火，你到底在想什麼？」萊姆斯眼疾手快地把他另一只靴子搶走，不讓他穿好後拔腿走人。

　　小天狼星見著右手頓時空了，只好坦誠地說，「沒想什麼啊。」

　　「你是不是還在想......德維朗小姐的事，我知道她是在繚繞的厲火中逝世的，但這不意味著你撲到火裡，就能再見到她。」萊姆斯的話很不客氣，但他只希望自己的老友能夠清醒起來，逝者不能復生，他要接受現實。

　　「怎麼會？」小天狼星愣住了，「我真的只是為了抓逃犯。」

　　萊姆斯漸漸平靜下來，他已經一年多沒犯糊塗了，應該也不至於現在突然走回頭路。

　　「你還好吧？」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小天狼星把靴子穿上，點點頭，「彙報長官，目前一切正常。」

　　「如果你難受，隨時可以跟我說。我們找個周末，去鄉下的度假木屋，把哈利叫上。喝點火焰威士忌，玩一整天魁地奇，我帶一副劈啪爆炸牌，你以前最愛玩那個。嗨，或者就這個周五，你跟我們一起去陋居吧，韋斯萊夫人總提起你，大家庭的吵鬧能讓人忘卻煩惱......」萊姆斯一邊說一邊看他的臉色，這些活動他都拒絕好多回了。

　　誰知道，他這次竟然很配合，「好的，就由你定吧。」

　　萊姆斯吃驚地看到他臉上竟然露出了笑意，好像真的有多期待周末度假似的。好吧，他得承認，這些活動的確不怎麼樣，除了吃韋斯萊夫人親手制作的大餐這項。

　　「你最近，似乎心情很好，有什麼好事發生嗎？」

　　「我心情一直挺好。」小天狼星加深了臉上的笑意，「她出現的頻率變高了。以前隔幾個月才能夢見她一回，那時候她是淡淡的灰影子，比幽靈還要淡。現在，有時我打個盹兒的功夫，她都溜過來見我一小會兒，她變強壯了，幾乎跟活人沒差別。」

　　萊姆斯忍住心裡升沉的所有念頭，誘導他繼續說下去。

　　密雅在他的夢裡，總是在專心地做自己喜歡的事。第一回 ，他在黎明的朦朧中，看到她正墊著腳尖在黃沙漫天的沙漠裡跳舞，兩手像蝴蝶一樣擺動，小天狼星差點以為自己已經被地底的毒蠍子毒死了，因為只有死了，他才能見到自己的愛人。他不會告訴萊姆斯，其實那一刻他感受到的是一種強烈的喜悅。

　　有時候，她會低頭做出串珠子的動作，他記得密雅十幾歲的時候很沉迷做手工，制作出了好多條彩珠項鏈，說要送給朋友們。有時候，則像是舉起魔杖，正在練習魔法，她還記得要側身站立，縮小被擊中的身體面積。

　　他很喜歡猜想她在做什麼活計，坐在地上翻動不存在的書頁，走來走去地揮舞手裡並沒有的魁地奇球棒，猶猶豫豫地熬著一鍋只有空氣的魔藥，手裡捧著不存在的，是花兒嗎？他見到她低頭深深嗅了一下。

　　「她從來沒有跟你說過話？」得到肯定回答後，萊姆斯舒了口氣，如果「她」真的開口說話了，小天狼星十有八九是被魅魔女妖纏上了。

　　「最近倫敦的時空魔法研究協會要辦一次研討會，他們請到了來自東方的法師，據說他對生死很有研究。你想見見那位學者嗎？」


第88章 風雪

　　事實上，那位來自東方的法師在倫敦受到了非常熱烈的歡迎，行程排得非常滿，萊姆斯一直約不到他。

　　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小天狼星才得以跟這位名叫「Ming」的法師見上一面。

　　那時候Ming法師在白金漢宮門口觀看騎馬衛兵換崗儀式，不巧錢包被小偷給偷了，裡面裝著護照。

　　於是他只好來魔法部補辦身份證件，在排隊等待的當口被萊姆斯堵個正著，萊姆斯立刻下樓把小天狼星拉到簽證中心門口，抓緊時間讓他跟Ming法師聊上一會兒。

　　萊姆斯還帶來了一個國際魔法合作司的員工，據說他是整個魔法部唯一一個會說漢語的人。

　　格林非常緊張地擦了擦臉上的汗，他的漢語還是從小學外語選修課上學來的，誰也沒想到他這初級水平的漢語能力竟然讓他被國際魔法合作司看中了，可想而知巫師們基本沒有學習這種高深東方語言的渠道。

　　正當他忐忑等待Ming法師開口的時候，法師竟然說出了一口非常流利的英文，「上一次來倫敦，還是一百年前的事了。那時我爸送我來倫敦留學，真是一段非常美好的時光。」

　　「是霍格沃茨嗎？」萊姆斯欣然地問道。

　　「不是，是帝國理工學院，我在那裡學機械工程。哎，說了你們也不懂，這裡的巫師跟普通人的生活界限被弄得太分明了，很無趣。」Ming法師在這三個人臉上輪流看，「誰是那個傷心人，我來看看你是怎麼回事。」他在小天狼星的身前停住了，「呵！你被魅魔女妖纏住了。」

　　「你被她傷了心。」Ming法師拄著一人高的法杖站在小天狼星胸口的位置，衰老讓他縮水成了一個小老頭。

　　這話讓小天狼星覺得這個人可能並沒有什麼真才實學，「我妻子是一位女巫。」

　　「魅魔女妖也可以是女巫，女巫也可以是魅魔女妖，不矛盾。」Ming法師的自信絲毫未被動搖。

　　「我想知道，她......是不是在另一個世界重新開始了，她現在還好嗎？」小天狼星隱約希望密雅也可以像他這樣重來一次，但又憂愁她要再走一次艱辛的路。

　　Ming法師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不，不，不，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運氣。我們生活在夢中，只有極少的人可以醒一次。你很幸運。」

　　小天狼星知道他看出自己是重生的人，不由對他期待起來，「你知道她現在在哪裡嗎？」

　　「生與死的夾縫中，沒有變成幽靈。她被一條線綁住了，既不能前進，也不能後退。」法師在小天狼星的心口拍了一下，「是你綁住的。」

　　「這個孩子之所以以這種方式死去，也是因為你。你改變了她的際遇，她做了很多不應該由她完成的事。因被創造出來了，人就會得到果。」

　　「拯救別人難道也會成為死亡的原因嗎？她沒有做錯任何事。」小天狼星無法接受這種理論，太荒謬了。

　　「不，你理解錯了，她是注定會死的人，只是她主動把死亡的方式改變了。變成了一個善的因，得到了一個善的果。你應該放開她，她現在能夠去一個很好的地方了。」法師笑眯眯地看著這個黑發的男人，期待他能得到智慧。

　　這個男人卻以一種冥頑的語氣說道：「如果我不放呢？」

　　法師非常英國人式地聳了聳肩，「她就要一直呆在那個夾縫裡了。」

　　「只要死神沒有奪走她，我就會把她找回來。」小天狼星知道那條線是什麼，很久以前，他們定下過一種非常古老的婚姻契約。

　　「共享生命中所有的甘泉，力量，財產以及名譽。」他們共享生命，只要他還活著，她就不會死。

　　「真是一個傻瓜。」法師搖了搖頭，在小天狼星的胸口又點了一下，「不久之後，你會看到她從前是怎麼死的。見到了那種可怕的死亡，你就會明白她如今觸手可及的美好道路是多麼可貴，你會主動放開她的。」

　　格林陪著Ming法師進去拿護照了，他們一直在談論東方的魅魔女妖事跡，「我們沒有神奇動物管理控制司。但從前有個法師，他把那個危險的女人關進一座塔裡，是的，有點像紐蒙迦德。那座塔1924年的時候轟然倒塌，她幸運地逃出去了。」

　　萊姆斯撓撓頭，不知道下一步應該找什麼人幫忙了，難道真的要聯系神奇動物管理控制司嗎？

　　或許應該問問芙蓉，她是他們中間最接近魅魔女妖的人。

　　小天狼星一共去過六次位於法國的德維朗莊園，這座古老的莊園坐落在萊比昂森林裡，沒有德維朗家族的許可，任何人都無法穿過森林走近莊園。

　　他在森林中無功而返整整六次，哪怕走上三天三夜都在同一個地方打轉。

　　唐克斯後來一直試圖聯系上艾達，直到密雅離開一個月後，艾達才平復心情告訴唐克斯那時候發生了什麼。當時她與傑米走入了森林，一直向前漫無目的地走，不久之後，一位銀發的老夫人帶著一只家養小精靈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那位夫人說她是密雅的祖母，她流著淚說：「我不應該讓他們任何一個人離開，今後，誰都不能再離開萊比昂森林了。」她看起來非常的悲傷，讓艾達相信她的確是密雅的祖母。

　　傑米把密雅的遺體交給了她們，兩人離開了森林。後來再想回來為她獻上采摘的花束，卻一步都邁不進來了。

　　萊姆斯並不希望小天狼星再去那片森林，即便進去了，望見的也只是愛人的墳墓，何況連路都找不到。他每次回來都帶著一種精疲力竭的恍惚，可想而知他在那裡徒勞地掙扎了多久。現在是深冬，在那裡遇上風雪會很麻煩。

　　小天狼星再次邁入森林的時候，天上已經開始飄雪了。他帶上了加了空間折疊咒的帳篷，食物跟熱水也都充足，天氣沒什麼可擔憂的。

　　枯黃的落葉鋪在被凍住的泥土上方，讓每一步都產生一種窸窸窣窣的聲響。從年輪看，這裡的樹木起碼有百年的歷史了，二十米以上的參天大樹環繞在一起，遮擋得地面僅能得到稀疏的光線。三兩步間能發現一叢叢顏色鮮艷的毒蘑菇，這種菌類植物倒是不大需要陽光照射。

　　樹梢上偶然掉落的橡果讓他意識到這片森林的小動物們由於沒有人類的侵擾，倒是能夠度過無數安然的冬季。

　　動物們都不怕人，松鼠跟烏鴉在上方緊盯著他，就像一個個小小的耳目。他絲毫不懷疑那位德維朗家的老夫人會利用這些小家伙來監視外來者。

　　「你們可以去送信了，來人依舊是小天狼星布萊克。」

　　雪漸漸大了，照理說他應該把帳篷鋪開，休息一陣子，等風雪過去再出發。但他埋頭朝前走，一刻不想停留。

　　「生與死的縫隙中。」他低聲念叨，心裡想著那是什麼感覺，她在那裡會害怕嗎？他總是擔心她會害怕。

　　保暖咒還在起作用，他不大能感受到冷。但他能感知到雪花落到了他的黑發上，也許會讓他看著像個白發老頭。沒准兒等到他頭發真的白了，他還在這片森林碰運氣。

　　「那可不行，我不能讓你等那麼久。」他艱難地從雪堆中拔腳，用咒語將雪鏟開。

　　這種堅持不懈未必能帶來正向的回報，如果一個人一開始就走錯了方向，堅持只會把他帶上一條錯誤的道路。

　　雪堆積得越來越深了，已經到了他的膝蓋位置。他埋頭鏟雪，不信一個巫師能被雪埋死。

　　在那時候，他又做了一個夢。這讓他有些欣喜，也許密雅會現身一次，他認為只要讓他再看她一眼，他就會恢復力氣。

　　一個身穿黑袍的女人拄著一根木棍，在雪地中踽踽獨行。她正躲避著追兵，只要聽到輕微的爆破聲，她就會以為是傲羅來了，然後跑到附近的岩石後躲起來。

　　這個女人看起來已經過了一陣忍飢挨餓的日子了，下巴因長期的消瘦變得很尖，臉上也沒有什麼血色。食死徒密雅德維朗的逃亡堅持了一年半，在這一年半中，很多同伴要麼死了，要麼被捉去了阿茲卡班。

　　「誰都別想把我扔進那個鬼地方。」她朝地上啐了一口，眼神中閃爍著仇恨的光。短短的金發已經長長了，凌亂地打著結，讓她不像個男人也不像個女人。

　　只要抵達德維朗莊園，她知道自己就能獲救。幻影移形被監控著，她沒有辦法跨過海峽去法國。慢慢走吧，總能走到的。

　　埃德加被家裡人關起來了，他們不讓他來找她，但誰知道他本人是不是跟家人一條心，格林格拉斯家當下迫切地希望跟她撇清關系。傑米娶了凱瑟琳，他被她牢牢地把控著，變得跟妻子的玩偶沒有什麼差別。至於艾達......她們七年級的時候就斷絕了來往，是她主動離開了地獄三頭犬。

　　院長死了，她知道這個消息時很難過，他生前一直關照著她，在學院中她得到了誰都能看出來的優待。除了德拉科，她是唯一一個得到這種待遇的學生。

　　唯一願意救她的院長死了，現在沒有一個人能幫到她了。

　　密雅對自己的境地談不上憐惜，好日子過過了，這種壞日子如果非要有，她也沒什麼意見，只是埋頭苦苦地走著。

　　小天狼星見到她摔了一跤，很久都沒有再爬起來。手中支撐的木棍斷成了兩半，整個人撲倒在雪堆裡，疲倦讓她失去了力氣，她不再動彈，也許很快就要被雪埋起來了。

　　盡管他知道這只是那個法師故意給他看的「過去」，卻忍不住跪下來替她鏟雪，「你就快到了，馬上要到了，醒醒。」她已在火中死過一次，現在又讓他看到她在雪中離世的場景。這對他而言未免太殘酷了些。

　　她是看不到他的，在這最後的時刻，她用生著紅腫凍瘡的手，慢吞吞地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照片，上面是一個微笑著的棕發女人，照片已經皺巴巴了，沾了雪，很快就會軟得稀爛。

　　「媽媽，」曾經是食死徒的小德維朗將照片很珍惜地貼在唇上，又念了一遍，「媽媽。」照片從她松開的指間掉出，立刻被風雪卷得看不見了。


第89章 鎖鏈

　　保暖咒漸漸失效了，雪怎麼鏟都鏟不完，小天狼星的手早已僵硬到失去了知覺，但他仍然如西西弗斯一樣重復地做著沒有盡頭的工作。他想將埋住她的雪清除，但似乎已經太遲了。

　　直到夢境消失他才發現被雪覆蓋的人是他自己，他蜷縮在樹下就快被堆成一個雪人了。吃力地用魔杖除掉頭頂與肩上的厚雪，樹下的旅人對著手心呵了呵氣，咕噥著，「只是夢而已。」

　　法師希望他獲得的智慧他並非不理解。這邊的世界，那邊的世界，也許它們都是真的，也許兩個都是夢。

　　但這裡的故事還沒有完結，這個男人如此固執地認為只要還沒有結束，結局就可以被改變。

　　他拖著滯重的步子繼續前行，雪越來越小了，而前方的景色卻變得古怪起來。森林中似乎存在著一條分明的界限，深冬嚴寒已被拋在身後，溫暖的和風吹拂著前方這片密林，潺潺的溪流順暢地滾過山澗，綠草如茵，枯樹返青，四周隱約的花香明顯地昭示著這裡的反常，此處儼然一派春天氣像。

　　再向前走，他見到了一群女人。

　　她們都有著一頭淺色的長發，雖沒有風卻能在腦後飄揚，她們的皮膚泛著一種柔和的光。每個人都身穿飄逸的紗裙，赤腳走在草地上。

　　這群Veela好奇地打量這個外來者，她們放下了手中的豎琴與花環，歡聲笑語漸漸低了下去，每雙眼睛都放在這個旅人身上。

　　小天狼星穿過這群女人，繼續向前邁步。直到遇到真正的阻攔者。Veela們紛紛為一個人讓開道路，一位銀發的老婦人緩步走到他的身前，「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長時間的靜默獨行讓他的聲音有些嘶啞，「我來找我的妻子，密雅德維朗。」

　　「這裡沒有你的妻子。」老祖母站在那裡巋然不動，Veela們屏住了呼吸。

　　這個男人明顯沒有把這句話聽進去，他低頭瞥了她一眼，打算繞過她繼續走他的路。

　　「我的其他孩子不美嗎？你可以隨便挑選，她們會跟你走的。」老祖母朝她們揮手，女孩們頓時興致勃勃地圍在他的左右，觸碰他身後背的包，撫摸他的黑發，拉扯他的長袍。

　　這群Veela的美貌能夠讓任何一個凡人迷失心智，她們的美是帶著魔力的，男人一望見，心智頓時就會昏沉，再也想不起來自己是來做什麼的，又要往哪裡去。

　　但小天狼星是個例外，她們溫柔的阻攔在他身上沒有起到一點作用，他就像個石頭做的男人一樣絲毫不動心，徑直離開了她們的環繞。

　　「這裡沒有你的妻子。」老婦人低吼一聲，她開始變形了，皮膚上不斷冒出絨毛，最終一頭棕熊站在她原來的位置上。

　　那些Veela也是如此，紛紛俯趴在地，由美女變為一頭頭凶惡危險的棕熊，從胸腔中發出威嚇的吼聲，山林中的鳥兒被這劇變驚得飛竄到樹梢上。

　　一共有四十多頭這樣的巨熊，小天狼星不動聲色地握住了手中的魔杖。

　　棕熊將他圍成一個圈，打定主意不讓他繼續前進，並且也不打算放他回去了。警告不起作用，她們只好將他撕成碎塊。

　　老婦人變化成的頭熊身軀最為龐大，遠超普通的棕熊，她朝小天狼星飛撲過來，碩大的熊掌猛地將他壓倒在地，「邪惡的巫師，多年來從未改變過......你們貪婪卑鄙、殘忍至極，捕捉我的孩子，豢養她們，拿她們取樂，最後將她們一腳踢開，我深知你們的惡性......你闖進了這裡，就別想活著回去。」

　　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給他任何一個孩子，只要他露出沉迷的眼神，她就會抓住時機咬碎他的喉嚨。

　　「我從未做過這樣的事，將來也不會做。我只是來尋找我的妻子密雅德維朗，我必須將她帶回陽間。」小天狼星絲毫不畏懼地與她對視著，哪怕四十多頭巨熊圍繞在他身旁，也不曾露出膽怯之相。

　　「謊話連篇，她是被人害死的，一道深深的傷口貫穿了她的心髒。你說她是你的妻子，既然是妻子，你為什麼沒有保護她？」母熊因哀戚而發狂，她沒有見到兒子的最後一面，孫女竟以一具冰冷遺體的形式回到家園。長壽並非幸事，只是讓人有足夠的時間一次次心碎，直到最後一絲希望完全破滅。

　　小天狼星被這質問弄得頭昏腦脹起來，當時發生了什麼？眾人合力用死咒擊中了伏地魔，不可一世的黑魔王被送下了地獄，所有人都在歡呼，他也在歡呼。為什麼沒有立即飛回地面，他完全有能力制服貝拉，然後那把純銀的小刀就會被擊落在地上.......

　　這早已重復不下一百回的記憶再度浮現在他腦海中，他虛弱了起來，失去了與巨熊們交手的力量。

　　這時，一道響亮的嘶鳴聲打斷了熊群的圍獵，也驚醒了那個男人。一匹通體灰色的駿馬跑向他，它勇猛無比地衝進熊群之中，撞開了圍繞著男人的棕熊。馬兒的背上生著對寬大的翅膀，翅膀猛烈扇動的時候能夠卷起狂風。

　　母熊們被突如其來的侵擾分散了心神，她們咒罵著驅趕這位不速之客。

　　一只冰冷的手輕輕拉起小天狼星，將他帶往森林的深處。他順著那只手臂望去，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半透明的灰影子，是她嗎？

　　但等她回過頭來，他又經歷了一次失望，這個幽靈並不是密雅。

　　「你真的能喚醒我的寶貝嗎？」她的聲音帶著回聲，身形比幽靈還要淡一些。

　　他看著這個女人的臉，莫名覺得曾在哪裡見過，「你是誰？」

　　「我是喬安娜，密雅是我心愛的寶貝。」她回過頭笑了一下。

　　小天狼星的腳步慢了下來，原來她就是密雅在雪地裡呼喊的媽媽。

　　「呂西安不喜歡你，這個小心眼的家伙藏起來了。我沒有他那樣的偏見，也許你可以去試試，我希望讓我的寶貝真正活過來。」

　　喬安娜在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下停住腳步，那棵樹比其它任何一棵都要高，樹身也比其余樹要粗，這恐怕是這座森林裡最古老的一棵樹了。

　　「密雅的祖母認為這棵樹擁有最強大的力量，能夠守護她的靈魂，叫她不受邪魔侵襲。德維朗家的人死後都會回到這片森林，當然，有些人也會去別的地方。我跟呂西安是長眠者，我們已經真正死了。

　　這孩子還是一條生魂，你瞧，她以為自己還活著呢，每天都在忙活自個兒的事，她還不知道靈魂已經離開了身體，真可愛呀。」喬安娜指著大樹下的女孩身影，她宛如活人的身軀上散發著朦朧的微光，眼睛睜著，卻明顯沒有清醒的意識。

　　密雅仰頭望著天空，小天狼星不知道她在看什麼。是星星，流雲，還是雨幕？

　　老老實實地站著，有些辛苦地仰著腦袋，時不時伸長手臂理理腦後的長發，她在等待著。

　　小天狼星忽然明白過來了，她正經歷著那個雨天，他們站在電影院外，她在等他給她烘干長發。

　　他走近她，越來越近，近到能夠發現一條長長的、沉重無比的鎖鏈橫在他們之間，一頭在她的手腕上，另一頭則是他的。

　　神秘事務司的人一直在研究「愛」的魔法，那扇門的力量因為太過危險，他們不得不將之永久鎖住。人們早已知曉古代的巫師們使用這樣的魔法創造出了何種驚異的事，他們走得比現代巫師深得多了。

　　如今這愛之魔咒依舊在生效，它在他們之間發揮出了超常的力量，生生鎖住了一個本應該上升的靈魂。不可損毀的鎖鏈頻繁地將她帶進他的夢，催促他將她從縫隙中拉出來，這就是它想表達的意思。

　　等到小天狼星真正站在她的身後，小心翼翼地觸碰到那頭長長的金發時，她突然消失了，鎖鏈也消失了。一團撲簌簌的光撲進了他的心口。他撫住心口不松開，朝著遠處的城堡走去。

　　等到他想起來密雅的母親也許有什麼話要說，也許應該回頭看一眼，卻因恐懼不敢動彈起來。他想起了俄耳甫斯去地府尋找妻子的故事。

　　馬蹄聲在身後響起，此時小天狼星忽然聽到了一個男人的聲音，「真可笑，瞧他那副膽小的樣子，哈！走吧，喬安娜，女兒就要醒了。」

　　飛馬扇動雙翼，似在騰空而起，幾分鐘後，他身後的聲響完全消失了。

　　走進城堡的路程變得順暢無比，任何守護咒語都為他讓了路，他知道這是因為德維朗家的家族成員正寄居在他的心髒裡。

　　那是一座早已全然荒廢的古堡，就像百年間都沒有人踏足過其中一樣灰塵密布。一口水晶鑄造的棺材被放置在大廳的中央，十幾個家養小精靈們睡在棺材的左右，它們對自己念動咒語，自願跟隨主人一起陷入漫長的睡眠。若是下一個百年依舊沒有德維朗家的人回來，它們就會這樣一直睡下去。

　　沉睡中的密雅雙頰柔軟，嘴唇嫣紅，兩手疊在腹部，跟活人相比沒有一點差別。老祖母精心地維護著這具身體，洗淨她的臉龐，為她換上精美的長裙。即便靈魂早已脫離軀殼，她仍在用魔力長期地供養它，傷口已經愈合，只差讓魂魄重新入住其中。

　　但這是最難的一步，魂魄一旦離開，再想回來難如登天，已非人力能為。

　　他知道應該怎麼做，單膝跪下，小天狼星低頭親吻著那位沉睡中的公主，他緊緊握著她的手，期望她能回握他一次。

　　他等了又等，在平靜的絕望中，將她的手背貼在自己的臉上，「你不來，那我就在這裡陪你，哪裡都不去了。」

　　小天狼星沒有注意到，那一刻，她那深金色的睫毛如蝴蝶般再次顫動了起來。


第90章 小姐與家庭教師

　　薩拉作為一位受過良好教育，曾被主人委以重任的管家小精靈，在德維朗家族已經整整服務了一百二十年。

　　調整一下右眼上小小的單片眼鏡，它專注地看著一個年輕的女孩端坐在書桌前，像模像樣地閱讀書本，時不時翻兩頁。

　　唯一不和諧的地方是——書拿倒了，它不忍心指出來。

　　小姐的......暫且說未婚夫吧，那位布萊克先生曾說過，小姐之前通曉法語，能讀會寫，非常流利。

　　但從一年半的沉睡中醒來之後，別說是法語，連魔法她都不會用了。她也不記得前二十年發生了什麼事。

　　復活後的小姐就像個一片空白的孩子。這是情有可原的，薩拉從未見過任何一個人做到死而復生這件事，它一開始甚至以為小姐是作為幽魂，或者陰屍，被布萊克先生強行喚醒的。

　　經過一段時間的貼身照料，薩拉可以確信，她是一位活生生的姑娘。想不起來過往，用不了魔法，這都不要緊！只要她今後待在這片森林，沒有任何事需要她去親自操勞。

　　「小姐，咱們現在要繼續學習法語了，您准備好了嗎？」它悄悄把她手裡那本拿倒的書扶正。

　　密雅溫順地點點頭，但是剛學不到半小時，她就開始偷瞄牆上的掛鐘，再過半小時，她打起了哈欠，開口問薩拉要甜點吃。薩拉不理她，小姐每天一到學習時間就這樣，要喝水，要上廁所，要吃東西，還想睡覺。

　　不讓她休息，密雅只好無聊地擺弄桌上的東西。

　　「小姐！」薩拉按住她四處亂碰的手，她想拿桌上的拆信刀玩，「當心不要劃到手。」

　　「啊，劃到了，你去拿白鮮給我敷一下吧，痛！」密雅帶著哭腔嚷了起來，讓薩拉心疼得不行，立刻去拿藥箱了。

　　她站起來甩甩手，趁薩拉離開的功夫，溜溜達達下樓去了。

　　在這座城堡裡，沒有人能真正管住她，她只要提要求、哭、鬧，最後小精靈保姆就會聽她的，她想要什麼就拿給她什麼。

　　祖母平時住在森林裡，不會來時時管著她。她的脾氣被慣得有點大，但薩拉說這壓根不算什麼，「密雅小姐還是個孩子，只要不離開森林，想要做任何事都是可以的。」

　　除了一個人，那個人一來，她就會被管起來。但他總是傍晚時分到來，所以她知道白天無論怎麼胡鬧都沒什麼大礙。

　　就在她坐在花叢邊摘玫瑰的時候，林蔭盡頭出現了一個高大的人影，這裡除了她是人類，就沒有第二個人了。

　　連祖母都不是人，她是Veela，平時要拄拐杖的。

　　「現在明明才三點......」她坐在那裡，有點想放下玫瑰跑回書房，但自尊心又讓她僵硬地待在原地，忍不住嘟囔著，「他是哪根蔥？我干嘛要怕他呀？」

　　那個男人走到她面前，手插在口袋裡，從上往下地俯視著這個應該在上課的姑娘，「卡密裡雅，你在做什麼？」

　　被人叫出自己的全名，這讓她後背繃得更緊了，密雅硬著頭皮回他：「你看到什麼，我就在做什麼。」

　　她早就想挑戰這個男人的了，這是她家！她是一家之主（遲早的事），薩拉說只要她把法語跟魔法好好掌握，她就是合理合法的家主。

　　這個男人姓布萊克，又不是她哥哥，又不是她父親，干嘛老來管她。

　　密雅知道自己以前受過傷，是這個人救了她，醒來後她就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但欠一份恩情不意味著她要被他全權管轄，這太不合理了！

　　和煦的春風吹動他的長袍，那雙灰眼睛平靜地注視著她，她有些心虛了。

　　「你的法語學得怎麼樣了？」

　　「學得很好，薩拉讓我課間休息一會兒。」她本來想強硬地說，不關你的事！話到嗓子眼，她又不由自主地改口了。

　　布萊克點了點頭，「那我們來練習對話吧，現在開始，我只跟你說法語。」

　　「為什麼要把花苞摘掉？」 他在她身旁坐下，指了指那堆玫瑰。

　　密雅拿著剪刀又剪下一朵，「這是我的花，我想做什麼都可以。」

　　布萊克揚起了眉毛，「誰跟你這麼說的？」

　　「薩拉，迪迪，馬蒂，所有小精靈......」她隨手扔掉一朵，裡面有小蟲子，她不喜歡，「你應該去洗澡，因為你從外面回來，沾了髒的東西。薩拉說，外面的人血不好，帶著毒素，他們都是下等人，我不能跟他們有接觸。」

　　他忘了，德維朗是非常古老的「傳統」巫師家族。所有血統方面的等級觀念他們都有，光是看看地牢裡的黑魔法實驗器材就該明白這是什麼人家，書房裡的魔法書他只能留下一小部分，其中大部分都涉及危險的黑魔法。他們思想的頑固程度跟布萊克家族不相上下。小精靈理所當然也接受過一樣的教育。

　　「外面沒有那麼糟，所有人的血都是一樣的，不分高低。下個月我有假期，我帶你去外面轉轉，怎麼樣？」

　　「薩拉還說上等人是不工作的，下等人才需要工作。你是下等人嗎？」密雅狡猾地垂下眼皮，有意無意地說一些可能讓人生氣的話。

　　他心平氣和地說：「你以前也工作，在英國的魔法部做外交方面的事。」

　　她的詭計落空了，禁不住沒好氣地說，「我才不去，要去你一個人去。」外面毒氣那麼多，他怎麼每天都這麼有精神地往來於英國跟法國之間呢？

　　小天狼星對她這點小心思了如指掌，即便失去記憶，她這德行跟以前也真是沒兩樣。不同的是，她以前很喜歡他。

　　同一個人，同一種性格，她在德維朗莊園卻被養得嬌縱異常，由於沒有曾經的經歷，那些堅韌不屈的品質也不復存在了。他都不懷疑，如果有機會，她會偷偷拿那些玫瑰花刺扎他兩下，因為他老是管著她。

　　男人把帽子蓋在臉上，躺在草地上，春天的花園讓他有些昏然欲睡。這樣也很好，不管怎麼說，只要她還活著就好。

　　她不再愛他也沒什麼關系。只是小天狼星難免的，總在思念著那個站在大雨中，等待他梳理長發的女孩。

　　「你說我們之前是什麼關系來著？」她推了推他，不讓他睡著。

　　他從帽檐下露出一只眼睛，「朋友。」如果告訴她，他們是夫妻，這個小姑娘肯定又是百般的不樂意，他都能想像到她是什麼反應，一定跺著腳，嚷嚷著「我不要！」

　　十八歲的差距這麼明顯，如果她不是當初被丘比特的箭精准地射中了眼睛，正常一點的女孩都不會看上比自己大上那麼多的男人。不過他外甥女唐克斯也有這個毛病。

　　她以為他已經睡著了，輕聲練習起來，「我告訴你，從今天開始，我要獨立了，你不用天天來管我了，知道了嗎，小天狼星布萊克？」

　　怎知他根本沒睡著，緊接著就說了一聲——「好。」

　　突如其來的回答讓她一驚，她趕緊用裙擺兜住玫瑰花，一言不發地跑進了大門。

　　果真從那天起，他就真的沒再來了。只偶爾通過雙面鏡跟薩拉聯系，問問莊園裡一切可還好？薩拉把他視為莊園的保護人，一個年長可靠，力量強大的巫師，但未必是小姐的伴侶。

　　他不來，密雅起初是得意的，也挺開心的，但三兩天過去，她開始對著薩拉旁敲側擊，布萊克最近在忙什麼？

　　薩拉說布萊克先生是一名英國的傲羅，工作忙是很正常的。

　　「我說的是，讓他不用每天都來，但不是不來，或者說，天天來也不是不行，只要不管我，我就允許他天天來。」她咬文嚼字地跟薩拉解釋，要它幫她傳話，「你可以說清楚一點。」

　　她監督著薩拉進行了傳話工作，但他依舊沒有上門，並且時間長達一個月。

　　這讓她心裡挺不是滋味，有一點生氣，有一點無聊，她忍不住推測他到底在忙什麼。她知道他是未婚，難道他利用這個月的空閑功夫去結婚了嗎？

　　哼，庸庸碌碌的凡人，左不過生老病死，婚喪嫁娶這點東西。全是不值一提的俗事，她都不樂意聽。

　　密雅每天下午都會駕著伊瑟龍拉的二輪單馬車在山上亂跑。伊瑟龍是他們家馬場裡飼養的一種飛馬，並非龍。薩拉不喜歡她駕駛這種車，沒有頂蓋，如果車翻了，她會有危險的。

　　但密雅就愛敞篷馬車急馳時帶來的刺激感覺，當夏天的熱風吹過面頰，她會幻想自己是戰無不勝的阿波羅，正駕駛著戰車掠過太陽。薩拉根本拗不過她。

　　整片森林都是德維朗家的領地，按道理來說，她有合法權力讓伊瑟龍起飛，只要不出界限，誰都不能來管她。但這是薩拉嚴令禁止的事，絕對不能讓飛馬起飛，只要掉下去，她一定會沒命。

　　正在密雅糾結猶豫的時候，她意外地看到了布萊克閑庭信步的身影。他是通過門鑰匙來的，一個小小的硬幣飛回他的掌心。

　　她指揮火球（這匹伊瑟龍的名字）在他身前停下，露出燦爛的笑容，「嗨，布萊克先生，要搭我的便車嗎？」

　　他們肩膀挨著肩膀，小天狼星坐在她的身旁，她甩開了韁繩，讓火球加快了步子，不再像之前那樣保有余地地小跑。

　　「你做什麼去了，最近很忙嗎？」她瞥他一眼，又不動聲色地看向他的手，只有一枚金戒指，跟以前一樣，看著不像是婚戒。

　　小天狼星懶懶地靠在車座後背上，「去阿根廷辦點事。你不是不要我來了嗎？」

　　「薩拉都跟你說過了，我說的是，你不來管我，我就讓你來。」她的法語比一個月前好了不少，一字一句解釋的時候竟然沒亂套。

　　他早就注意到她放開了韁繩，讓馬兒撒著歡兒亂跑，只在即將擦到大樹的時候才會緊一緊繩子。他也不管，就任由她胡來。

　　「你真的覺得不需要我照顧了嗎，如果你這麼覺得，我的義務就算完成了。」

　　這是什麼意思？照顧不等於看管，她跟他又有什麼義務可言？

　　「哦，我懂了，你想說你以後都不來了。」她不冷不熱地說道，拿起小鞭子在火球的後背敲了三下，這是她第一回 命令火球向天空飛去。

　　飛馬天性喜愛飛翔，這難得的機會讓它明顯興奮起來了。它撩起蹄子，在奔跑中張開了雙翼，連車帶馬霎時騰空而起。片刻之後，施過魔法的馬車漸漸平穩下來，輕盈地載著上面的一男一女，隨著飛馬奔馳於天際。無比廣闊的森林越來越小，直到成為一塊郁郁青青的拼圖碎片。

　　小天狼星喜歡這種飛馳的感覺，他打了個響指，神情輕快起來，「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需要獨立，我就會滿足你的要求。」

　　「你不害怕嗎？」密雅本想嚇嚇他，竟然沒有達到效果。

　　他含笑瞧著她，「巫師不害怕高空，厲害的女巫從一萬米高的地方跳下來都毫發無損。」

　　「那我就順著火球的心意隨意地飛了，如果你害怕，我就會停下，但前提是你得告訴我。」她玩起了花樣，讓火球打滾翻騰，橫衝直撞，漫天撒野。

　　換來的卻是小天狼星歡快的哨音，「好樣的，火球！」

　　「你干嘛每天都給魔法部干活呀？上等人不工作，你也別去工作了，我們家有很多金子，你住在這裡不好嗎？」密雅終於忍不住對這個不太縱容她的男人提要求了，又急忙加了一句，「前提是你不管我，我就讓你住下。」

　　「可我不是上等人。你將來還要結婚生子，我不能永遠做你的家庭教師。」他若無其事地查看她的表情。

　　她狡黠地反問道：「你不結婚生子不就好了？」

　　「你真的這麼想？想我永遠做你的家庭教師？」小天狼星將韁繩朝他這裡拽拽，以防馬車側翻。

　　密雅口氣很大地許下宏願：「我會給你一輩子都花不光的金子。」

　　他放聲大笑起來：「多謝，可我已經有一輩子都花不光的金子了。好了，我害怕了，咱們下去吧，馬上要飛出森林的邊界了。」

　　她驅使著馬車飛得太高了，速度也太快，這時候要拉住它只能靠魔法，但她沒有把魔杖帶在身上。那根小棍子在她手裡根本不起作用，她都不高興隨身帶著。

　　小天狼星眼疾手快地從她手裡奪過韁繩，立刻施加了足以讓飛馬止步的力量。但這是不合乎規矩的，馬蒂說過，這樣會翻車。

　　密雅在下墜的過程中想到，早知道聽薩拉的話了，它說，小姐，千萬不要去做阿波羅做過的事呀，否則會得到伊卡洛斯那樣的下場。

　　他們掉在一座山崖之下，小天狼星在徹底墜落之前對她施了魔法，崖邊的樹枝變成了一條塔夫綢綢帶，緊緊系住了她的腰，她眼睜睜看著小天狼星掉進了黑洞洞的山下。

　　「不要！」這撕心裂肺的喊聲像是從心底而來，那種酸楚跟痛苦是那麼真實，強烈得好像心就快碎掉一樣。她抽噎著痛哭起來，後悔自己任性不聽話，後悔不該讓火球飛那麼高，那麼快。她口中只知道重復這句話了，「我不要你死......」

　　小天狼星准備快要掉到地面的時候再施一個平緩降落的咒語，誰知道他的身體竟然輕輕漂浮起來了，就在距離地面五米左右的地方，絕對不是他做的。

　　等到他回到山崖上方，看到密雅掛在半空中，哭得整個人都快融化了。

　　「你瞧，我一點兒事都沒有，再哭就要把眼睛哭壞了。」他們慢慢朝城堡走去，馬車摔碎了，火球垂頭喪氣地走在他們身旁，它知道自己犯了錯誤。

　　密雅的抽泣停不下來，右手被小天狼星握在掌心，跟火球一樣低著頭走路。

　　一人一馬都被嚇壞了。

　　「回去......不要告訴薩拉.......火球的事，你說是我走路時沒看路，不小心掉下了懸崖。」她一步都不想走了，但莊園內不能幻影移形，再說她也不會，只能一步一步走回去。

　　「好。」他看著她這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心裡想的卻是，看你下回還敢不敢了。

　　密雅這樣肆無忌憚地鬧騰早不是一天兩天的了，他確實存了讓生活教訓她的心思。

　　但見過她坐著哭，站著哭，走來走去地哭，最後又站在他面前，把腦袋埋在他胸口哭，還伸手抱了抱他，確認他確實沒死沒受傷，他的心腸又硬不起來了。

　　「你別走了，就住在我們家，以後都別出去了，薩拉說傲羅做的都是最危險的事。你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的心會碎成好幾片。」這是一句實話，她也是今天才知道，如果他有危險，她會難過得喘不上氣，這真的太折磨人了。

　　小天狼星很清楚她既沒有恢復魔法，也沒有恢復記憶，只是有些意外她的反應這麼大。

　　「我會陪你幾天，這個月的事已經加班忙完了，部裡給我放了好幾天的假。」

　　晚飯時，沒有人被責備，也沒有馬被責備，小天狼星告訴薩拉，是他跟火球玩的時候不小心把車廂撞碎的。薩拉絕對不會指責客人，加上見到小姐那副茫然失神的臉色，她吩咐廚房，今晚多做點菜肴，好好安慰一下受了驚嚇的小姐。

　　華貴的長桌上擺放著銀燭台跟鮮花，一眼望去看不到盡頭，這條長桌可以容納十幾人一道用餐，但這個家裡人丁稀少，總共只有兩個人吃飯，小姐坐在盡頭的主位，客人坐在她的右手邊。

　　家養小精靈們堅持不跟主人坐在一起進餐，這桌上實在空空蕩蕩得厲害。

　　小天狼星看著她半天才吃一口，睫毛上還掛著淚珠，臉色慘白得可憐，開始後悔為什麼沒有早點攔住她了。

　　拿著溫熱的濕毛巾，他托住她的後腦勺，在她臉上用力擦了擦，極溫柔地對她說：「怎麼啦，哪裡不舒服嗎？」

　　密雅搖了搖頭，又往嘴裡塞了一口雞肉，嚼了兩口，到咽的時候又停在那裡不動了。

　　小天狼星無法，只好讓薩拉端點她喜歡的東西上來，這是他第一回 這麼沒有底線地滿足她的要求。

　　密雅的面前立刻多了一盤草莓，配上一碟甜煉乳，這是她平時最愛吃的甜點。

　　他看著她拿起一顆草莓，沒有蘸那加了蔗糖的配料，停了一下，她把草莓遞到了他的面前。

　　「謝謝，我自己來。」他要接過去，她不肯，執意遞到他嘴邊。

　　有時候他真不知道他的小姑娘現在的精神年齡是十五歲還是十六歲，雖然她現在依舊很年輕，距離二十二歲還差幾個月，但她曾經是英國的國際魔法合作司副司長，聰明老練得超過尋常人一大截。

　　他就著她的手，低頭剛咬了一口，然後她微微挪開，讓他不得不湊過去吃，密雅的手指撫過他的唇須，然後是嘴角，直到他按住了她的手。

　　小天狼星有一種想要將這只小手按在臉頰上的衝動，但他忍住了，最終還是輕輕放開了她。

　　入夜，密雅掀開被子，從床上起身，走到書桌前翻找出了一支細長的盒子，然後她從裡面的絲絨墊布裡取出了那支已經半年沒有用過的魔杖，不，准確地說，應該是兩年。

　　曾經它就像她手臂延長出來的那一部分，如此熟稔親切，無法分割。真想不到，她竟然遺失了它整整兩年。

　　返回床榻，她將魔杖在枕頭邊放好，只有這樣她才能夠安心入睡。

　　完結的時候，每個在看的uu們都能冒頭給我說兩句嗎？不過捏，現在還不完結，還有六章才完結。


第91章 斯芬克斯酒館

　　法蘭絨窗簾闔得極為嚴實，客房內昏暗一片，小天狼星在睡夢中翻了個身，忽然睜開眼皮，他下意識要去拿枕頭旁邊的魔杖。

　　因為他發現床頭站了一個人，披散著長長的金發，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這個人掀起被子的一角，想要踢掉絨拖鞋，躺到床上去。

　　「卡密裡雅，你在做什麼？」他先她一步拉過被角，沒有讓她得逞，「你就快要二十二歲，不是小孩子了。薩拉跟你說過，要跟異性保持距離嗎？」

　　還好他醒得及時.....難道她目前的心理年齡在十歲以下嗎？

　　密雅掃過他沒穿衣服的赤/裸上身，線條流暢，精壯結實，皮膚上紋有各種符咒記號。還跟以前一樣，睡覺不穿睡衣。

　　她歪過腦袋，問他：「什麼是異性？」

　　他松開被角，手扶住腦袋，「明天我帶你出門轉轉，回去睡覺吧。」

　　「我知道我是女人，你是男人，所以我們應該睡在同一張床上。」她眼疾手快地正要再掀一次被子，小天狼星已經背過身去，飛快地把睡袍套到身上了，「結了婚的人才能這樣。我是你的家庭教師！」他拉過這個小姑娘，把她往她自己的臥室帶，「昨天才老實一會兒，今天又想玩什麼花樣？」

　　「如果我們睡在一起，你就是我的丈夫，從今以後我就有權利不讓你離開了。離開莊園可以，但是不要回英國，就留在法國，行嗎？」她連腳後跟都在使勁兒，否則他輕輕一用力就能把她塞回臥室。

　　小天狼星停在長廊，「我不會死在英國，你不用擔心這個。難道你害怕我在外面出意外，就要跟我結婚，就為了這個？」

　　她眨巴著眼睛，「不能為了這個嗎？」

　　看來也得好好教一下邏輯學，這思路跳躍得讓他憂心，小天狼星將她送回臥室後就把門鎖上了，希望她不到八點鐘不要再出來胡鬧。

　　早餐桌上，他提出明天想把密雅帶出莊園，在整個歐洲游歷一圈再回家。這個想法遭到了所有人都反對，薩拉慌得要去森林裡找老祖母管事。

　　密雅也急得跳腳，一連說了十個不要。

　　她是整個家族唯一一個還活著的小德維朗，幾年前受過重傷，差點死掉，她們都把她當成手心裡的珍珠一樣呵護。

　　小天狼星的建議得不到所有人的贊成，只好作罷。

　　「但這樣是不健康的，不利於她心靈與精神的成長，她......」他瞥見她那副天真單純的神情，還是選擇閉上了嘴巴，這裡的確像伊甸一樣安全美妙，即使一輩子在這裡也沒什麼不可以。只是，他記得她從前是一個非常渴望獲得強大力量的驕傲女巫。

　　下午他一個人離開了城堡，跟薩拉說不用留他的晚飯了。

　　直到快要六點鐘，密雅才知道他已經離開了這個事實。先是懇求薩拉去給她做一道工序復雜的惠靈頓牛排，把它支走後，兩年來從未離開過森林的密雅，從衣櫃裡拿起一件絲綢鬥篷，向通向森林出口的小路走去了。

　　初夏的傍晚六點鐘依舊天光大亮，穿過森林的時候，她琢磨著他這回又去了哪裡，難道回英國了嗎？英國可有點遠，她又沒有門鑰匙。

　　在森林裡游蕩的加西亞叫住了她，「密雅，你上哪裡去？」

　　她朝他揮揮手，「我想摘點毒蘑菇回去做魔藥。」

　　「小騙子，你要出去玩，我是不會管你的。只是你記得天黑前回來。」他仰頭吃了一顆覆盆子。

　　年輕一代的Veela都不想以動物形態生活著了，他們只想外出，就像保加利亞的那些火鳥一樣，可以作為球隊的吉祥物四處表演，真是出風頭極了。可惜老祖母非常古板，覺得外面的世界很危險，一步都不能邁出去。

　　一百多年前，麻瓜們開始持續不斷地開發比利牛斯山，他們作為棕熊已是無路可走，變成人形反倒更加危險，有壞巫師專門跟蹤拐賣Veela，把他們賣給高門顯貴做玩物。直到幾十年前，一位德維朗家族的家主邀請這個族群棲息到萊比昂森林，他們作為鎮守的野獸能夠起到驅趕麻瓜的作用。相應的，他給予這個族群一片安身的土地，保證他們不受其他巫師的傷害。

　　再後來，那位家主愛上了其中一位Veela, 他不顧世人的眼光，堅持與她結合，他們生下了一個男孩，名叫呂西安德維朗。

　　「加西亞，如果能出去，你想做什麼？」她看著這個長發飄飄的男孩，心想世人認為Veela都是女人，那是因為他們認不出其中也有男的。

　　「做超模。」他理了理長發，自信地說，「麻瓜的超模，你聽說過嗎，每天都能穿漂亮衣服。」

　　啊......這，密雅知道他們經常派小精靈出去采購生活用品，沒想到還買麻瓜的時尚雜志。她揮別加西亞，繼續著自己的探索之旅。

　　萊比昂森林之外是大片的鄉村，麻瓜跟巫師們混居在一處（離不開混淆咒的幫忙），這裡風景優美，人情淳樸，每年都有不少觀光客慕名前來度假旅游。

　　走出森林後，她有點茫然，小天狼星怎麼能夠那麼狠心，上次離開一個月，這次更是說走就走。雖然祖母說，這個人能為了她不要命，但是等到生活裡沒有危險的時候，他一刻都待不住，總是想把她撇下。

　　說實話，她有點傷心了。

　　今天不知道是什麼特殊的日子，鄉村裡處處熱鬧異常，四處飄蕩著喜悅快活的氣息。草地上站著一排正在調試音調的樂師，他們隨身帶著各式各樣的樂器，有手風琴、豎笛、吉他、手鼓，還有很多她認不出來用途的家伙。

　　身著白裙的女孩子們成群結隊地聚在一起閑話家常，人人手裡都拿著舉著花朵跟柳條。

　　密雅留神聽著，聽到她們說今天是五月的谷神節，寓意祝福莊稼豐產，是專門贊頌珀耳塞福涅的一個節日。女孩子們要在這天穿白裙參加游行，游行結束後會圍在一起跳舞。

　　氣氛越是開心熱鬧，她就愈發感到寂寥，也不確定這時候是不是應該立刻回頭，至少薩拉它們肯定會歡迎她回家的。

　　專挑著人少的地方去，她終於繞開了這群快活的人們。南面有一家正在營業中的小酒館，坐落在山腳下，門可羅雀，似乎與今天的谷神節毫無瓜葛。

　　招牌上寫著，斯芬克斯酒館。

　　門口守著個正在看書的年輕人，他跟每個進門的人都要說上兩句話，密雅以為他是要收門票錢。

　　「來人，請回答我的問題，答得出來的人才能進門，否則只好請你離開，這是斯芬克斯酒館的規矩。」他隨手從一沓羊皮紙上抽了一張，「神話中，誰僅用眼睛就能將人石化？」他一心看書，目光都沒有放在來人的臉上。

　　密雅轉身就想離開，這是一間巫師酒吧。

　　「啊哈哈哈，我願意出三個加隆打賭，她是個麻....嗯，小妞。」門口三三兩兩坐著些粗魯的漢子，他們喝啤酒已經喝到臉通紅了，「谷神節在山上，你來錯地方啦！」

　　青年們則是頗有興致地上下打量她，對她吹起了口哨，「不如我們也去找這些漂亮的麻瓜小妞跳舞吧，這裡可真沒什麼意思。」

　　密雅回過頭，神情一下變得陰沉而傲慢，「身體健康的時候就多喝點，不然哪天不健康了，你們可就喝不下了。」她的手已經握住了魔杖。

　　「好了，你可以進去了。」專心看書的年輕人睃一眼就知道，這百分百是個女巫。

　　提出打賭的漢子也不得不服，「三加隆，好吧，給你給你。」

　　那幾個輕浮的青年有些尷尬起來，等她走了，嘀嘀咕咕著，「得了，這地方就沒什麼上檔次的人物......除了萊比昂森林裡的德維朗家，其它都是些普通人。」

　　「德維朗家早沒人了，完全空了，你敢去森林裡探險嗎，我倒是有興趣看看傳說中的城堡，沒准能找到寶藏。」

　　密雅理都沒理這些人，他們不在裡面迷路十天半個月才怪。

　　她是為了面子才跨進來，現在不得不在這裡面坐會兒了。酒館從外面看很小，但裡面的空間相當可觀，大概施了空間咒。內部裝飾跟三把掃帚差不多，沒有豬頭酒吧那麼髒，裡頭的客人也都是些巫師。

　　小天狼星坐在吧台正在跟一個戴帽子的男人說話，他遠遠看到了她，便撂下這個談話對像，朝她走了過來。

　　「瞧，外面的空氣裡沒有毒素。你一個人來的？挺不錯的嘛。」他還想再誇她兩句，鼓勵鼓勵她難得邁出的一步。

　　結果她捂住臉，嚶嚶地抽泣起來了，「我說我不去歐洲，你就立刻走了，都沒跟我說一聲。你是不是討厭我，討厭我們家了！」

　　他坐在她右手邊，她就一扭腰，整個人轉到了左邊，等他站起來繞到左邊，她又鬧脾氣把臉撇到右邊。就是不肯讓他給她擦眼淚，在那裡抽抽嗒嗒哭個不停。

　　「怎麼會呢？我明明跟薩拉說過了啊。

　　而且我是來給你買貓狸子的，有個飼養動物的人跟我約好在這裡碰頭。你不是說過想要養寵物的嗎？」他敏銳地發現她松開了指縫，並從裡面往外看，好像在看貓狸子在哪裡一樣。

　　她干抽噎也抽不出眼淚，但又想起了新的控訴，「那我說讓你不要來，是氣話，你怎麼一個月都不來看我，是不是就是為了讓我不高興，讓我傷心難過？」

　　「我去阿根廷辦事是真的，有幾個......壞人潛逃到了那裡，我得把他們抓回來。」他心裡一動，問她：「我不來，你就那麼難過嗎？我以為你討厭我，不想常見到我呢。」

　　失憶的密雅一直都相當沒心沒肺，每回都是干打雷不下雨，用假哭騙人幫她做事，他一開始也上過她的當。除了昨天，那是真的掉眼淚了。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個話，我都恨不得把你留下做我的丈夫了，你還要走，你有沒有心呀！」她在他胸口一戳一戳的，這不免讓他笑了起來，「你還不懂這是什麼意思呢，男人都沒見過幾個，就想讓我做丈夫嗎？」話是這麼說，他已經握住了她的手，默許她沒骨頭似的往自己身上靠了。她又想出新點子，說今天沒有跟他行禮，不禮貌，於是蹭過來就抱住他的脖子，一左一右親了他兩下，讓他躲都沒辦法躲。

　　哈哈，簡直易如反掌，密雅心裡笑開了花。

　　在他們打情罵俏的時候，門口有一對男女被守門人攔了下來，他們一身麻瓜的登山裝備，守門人非常確定，這倆人跟魔法沒什麼關系。

　　於是他讓他們翻譯一整頁的拉丁文詩句，男的看了看，就在別人以為他要放棄的時候，他做到了看一行，飛快地翻譯一行，一點兒語法錯誤都沒有，整個過程順暢無比。

　　守門人很詫異，但還是不能放，又拿出一頁如尼文謎語，這個可是一般巫師都看不懂的東西！那個女人不用筆，僅僅口述就把這頁謎語翻譯完了，同時也把答案給猜了出來，「答案是岡格尼爾，意指奧丁的武器。」

　　氣得年輕的守門人猛抓頭發，今天來了什麼妖怪，絕對不可能是麻瓜，腦袋瓜怎麼這麼靈光！

　　門口的粗漢們催促守門人快放人，不能不守信用，說好了一人一個問題，他們可都答上來了。

　　鄉村的巫師們性格都相當豁達粗放，他們喜歡湊熱鬧，聚在一起談論有意思的事，不像城裡人成天把血統體面掛在嘴邊。酒館裡的人都大聲起哄起來，今天如果不放人進來，斯芬克斯就不該掛這塊牌子了，這種埃及的神奇動物都是極言而有信的呢，說今天吃你，就絕不會拖到明天。

　　那對中年夫婦順利進來後，跟別人介紹他們是大學的語言學教授，因而對這些古語比較了解。這幾天大學在放假，他們專門來這片鄉村見識谷神節，民俗風情一直是他們倆的共同愛好。

　　讓麻瓜進來後唯一不方便的人只有店家，他不得不讓自動擦拭的玻璃杯降落回桌面，然後站到吧台內去給人親手調酒。真的麻煩死了！！

　　密雅給自己定的目標可以說已經完成了百分之八十，手也握了，親也親了，她就知道，無論重來多少次，只要他們遇見彼此，他就會因她動搖。哪怕她現在嬌縱任性，每天只知道興風作浪，他也禁不住她這麼軟磨硬泡地糾纏。

　　她心滿意足地靠著他，腦袋枕在他肩上，時不時晃悠他們握在一起的手，使勁地發嗲，問他這個月呆幾天，能呆滿三十天嗎？

　　「這跟讓我辭職真的沒什麼分別了。」小天狼星被她這糖衣炮彈弄得很想笑，是甜滋滋的那種笑。

　　那邊的巫師們已經開始聊一個全新的話題了，他們在談德維朗家的事，這是很難免的。畢竟他們曾是這片區域最顯赫的家族，錢多地多產業多，不可一世極了，但因為生不出孩子，最終血脈斷絕了。

　　很多城裡巫......人，跑到鄉下來，就是為了找尋這家的城堡寶藏，「就跟什麼假期大冒險似的。」

　　然後這些法國鄉下巫師提到了發生在英國的一些舊事，那裡出了個叫做「伏地魔」的厲害人物。一個聰明男巫對著其他人，用一個詞就解釋了一切，「英國的格林德沃。」轉頭又跟正在聽講的麻瓜用另一個簡潔的詞概括了所有，「英國的希/特/勒」。

　　離奇的是，伏地魔的部下裡冒出了個頂著德維朗姓氏的女人，「誰知道是真是假，沒准兒她盜用了這家的姓氏。這是在沒落大家族身上常發生的事，很多半點關系都沾不上的人會自稱他們來自古老家族。

　　事情還沒完，這個女人在最後大戰的時候倒戈了，她愛上了正義一方的一個男人，並義無反顧地跟他站在同一條戰線上，與黑魔王的人打起架來。再後來，她死了。

　　男人活了下來，他對外表示他們是已婚的夫妻。問題就出在這裡！英國的小報上寫著，叫密雅德維朗的女人早就跟別家的少爺訂婚了，她根本沒功夫跟別人結婚。

　　小報分析，只是曾經有一回，小天狼星布萊克在戰鬥中綁架了小德維朗，從此她就愛上了他。呵，多離奇啊，世上還有這樣的事？」

　　這件事轉折轉得太突兀了，他們都有點發愣，所有說到底，德維朗家還是沒人了吧？不過密雅德維朗跟小天狼星布萊克的事，可真說不清，也許是被下咒了。

　　這時候那個麻瓜女士開口了:「這叫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人質會對劫持者產生一種心理上的強烈依賴感。不能說是愛情，只是人在恐懼時不由自主地對綁架者寄托的求生感情。

　　這是很常見的一種心理。」

　　眾巫師們不由隱隱佩服起麻瓜來，什麼都懂，懂如尼文，懂拉丁文，還懂這些說不清的事兒。

　　這些話密雅都沒放在心上，只有一處讓她無法釋懷，她怔怔地看著小天狼星，「你對別人說，我們是夫妻？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說是朋友？」

　　小天狼星也沒想到，這些事會以這樣的方式讓她知道，他原本准備等她再成熟一些的時候才告訴她。

　　眾人已經開始談論這兩個人長什麼樣了，密雅立刻起身，用鬥篷擋住臉，朝門外跑去。

　　谷神節是私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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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谷神節

　　在野外廣闊而無邊際的草地上，樂手們守著自己的樂器，共同演奏著歡快的鄉間樂曲。白裙姑娘們已經結束了游行，她們胸前的紐扣眼裡、帽子側邊都插滿了小簇的鮮花。人們的臉龐發紅，額頭冒汗，頭發絲裡都散發著熱氣，身上有著運動過後特有的愉快精神氣。

　　唯獨一個人，她勉強也算是穿了白色衣衫，只有最外層的絲綢鬥篷是珍珠白的，裡面是攝政時代的淡紅色長裙，小天狼星費了一番功夫才讓薩拉放棄給她穿束身衣，那些洛可可式帶大裙撐的長裙也全都過時了，唯獨這英國的舊時代衣裙勉強讓他覺得尚算輕便舒適。

　　密雅手裡拿著一根柳條，這是別的好心姑娘塞給她的。她靠著低矮的樹枝，也不樂意去跳舞，只是撐著腦袋發呆。

　　然後她聽到有一個人在她身後站定，兩手放在她的腰間，在她頭頂親了一下。

　　「是的，我們不是朋友，是夫妻。你因為這個正在難過嗎？」小天狼星想要看看她的正臉。

　　密雅轉過身，拿手裡的柳條抽了他一下，「你這個人，存心騙我，沒有一句實話！」

　　他投降一樣舉起手，「這次真的沒有假話了，這就是全部。」

　　她悶悶地擺弄著青綠的柳枝，也不再追問過去，「既然我們已經結婚，那就更好辦了，你以後得定期見我，不能一整個月都不來。」

　　「好的，如果不是阿根廷的事，其實我每天下班都直接來找你的。」

　　「以後也不能逼我學習了，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的學生，切記！」一提到這個，她就想咬牙。

　　他站在她身後，環著她的腰，低頭在她耳邊說道，「我怎麼覺得不應該讓你知道啊，讓你知道了，我就更難對付你了。」

　　「現在該讓我對付你了，從此你要聽我的話，安心做我的丈夫，我們就在這裡住著，過完十年、再過五十年、然後就是一輩子了。」她得意地靠在他懷裡，心想這個家裡唯一一個能管住她的人從此也成她的手下敗將了，好得很！

　　他被她弄得有點暈頭轉向，不過這也是常有的事，何況這副甜蜜枷鎖代表的未來也正是他所期望的，「貓狸子還在酒館呢，我們一起去把它帶回家吧。」

　　「你去，你去，我不去了，我在這裡等你。」她跟他推推扯扯半天，終於讓他知道她的確是怕見人。

　　他不解地看著她，「你是貨真價實的小德維朗，並不是他們說的冒名頂替。他們不會笑話你，也不能笑話你。」後半句話他是帶著重音說出來的。

　　「我是前食死徒啊，要是魔法部知道我沒死，肯定會派人把我找回去進行審判，英法之間可是有引渡協議的！」密雅情急之下說出了很多以她現有知識水平壓根說不出來的詞。

　　意識到大事不好，為了避免被追問，她立刻轉身，提起裙擺轉身就往人群中心跑去，這樣就不用解釋為什麼她突然變得這麼聰明了。

　　這些參加谷神節的女孩們少說也有好幾百號人，一水的白衣白裙，她就像水滴落在海裡一樣消失不見了。

　　女孩們矜持地站在原地等待，村子裡的男青年們紛紛走上草地去邀請心儀的人共舞。密雅在層層疊疊的白裙擺裡穿梭，既不想被邀請，也不想跳舞，那就只能像只不安生的貓狸子一樣四處晃悠了。

　　她沒有注意到，晚風吹過時會將她的白鬥篷掀起一小角，裡面淡紅色的衣衫讓她看起來如同白玉蘭花裡漏出來的花蕊一樣顯眼。

　　樂手們換上了熱烈歡快的波爾卡，她只好越跑越遠，免得阻礙別人跳舞。

　　跑動中密雅感覺有人拉住了她鬥篷上的飄帶，聲音在身後響起，「我的第一支舞不是應該跟你跳的嗎？你跑了，我該找誰跳呢？」

　　她想都沒想就回他：「你不下場跳舞，不就好了嗎？」一如既往的理直氣壯，況且這是有約在先的事，他已經承諾過再也不會跳舞的時候把她拋下了。

　　下一秒，她發現自己雙腳離地，整個人懸空起來了，小天狼星打橫抱起她，在原地猛地轉了兩圈，他們倆最終在波爾卡的熱烈氛圍中緊緊抱在了一起。

　　密雅喘著氣，仰頭看他，「我們已經做完了最艱辛的工作，走過了最泥濘的小路，現在應該不被人打擾，永遠在一起了，是不是？」

　　「沒有一點錯。不過，你是什麼時候想起來的？」小天狼星點了一下她的額頭，「小傻子突然變聰明了，我都不敢相信。」

　　「我有點想做一輩子小傻子，人人都寵我愛我，你也不得不愛我。」她愉快地用額頭蹭他的胸口。

　　小天狼星撫過她松散的辮子，「就算你什麼都不記得了，我也不得不愛你。」

　　「才怪呢，你不希望我又笨又任性，你只喜歡我聰明時候的樣子。」她還記得他是怎麼對付她耍賴的，小天狼星放下餐刀，把餐巾扔到一邊，不容質疑地說：「帶小姐去臥室裡冷靜一下。」雖然她的確在嚎啕假哭。

　　小天狼星終於忍不住在她面前露出成年人的憊懶，「如果你落到我的母親，也就是沃爾布加女士的手上，你一定會挨鞭子的。再想想，平時只要你不尖叫，不鬧絕食，不要騎飛馬上天，我什麼時候沒依著你？」

　　這些確實是她做過的事，於是她立刻轉移話題，「那你怎麼還不親口說愛我，不早早跟我睡一個被窩？非要我這麼主動你才答應。」

　　「我等著你呢，等你什麼時候不要我做你的家庭教師了。我不好勉強一個喜歡哭鬧尖叫的小混蛋做我的妻子。」他們已經隨著人群一起跳起了波爾卡，只是他們倆都不會，只能邊看邊學。

　　「你真的超出了很多巫師貴族家孩子的頑劣水平，我從來沒見過誰家的小姐比你更能惹是生非。」如果被折磨的不是他，他想起那些事都想笑出聲了。

　　同樣一顆種子，曾經她在不被愛的環境中生長，最終長成了一個聰明到近乎狡猾的姑娘。換到真正的家庭裡重新來一次，真沒想到竟然會變成這樣一個狂放的小傻瓜。但他不打算告訴她，其實他打心眼裡愛看她在德維朗家笑嘻嘻的每一天，她本就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

　　她忽然想到一句有力的反駁之詞，趕緊說道：「哦，我想起來一個，布萊克家的小天狼星，全家都是斯萊特林，他偏偏要去格蘭芬多。十六歲就離家出走，氣得他媽媽把他從族譜上燒掉了。」

　　「我們半斤八兩呢。不過你這麼一說，我倒有點好奇，如果十六歲的小天狼星遇上十六歲的德維朗家大小姐，他們會做朋友還是做敵人？」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她，想知道她今天會不會說點什麼。

　　「不知道呀，說不定在某個時空，他們遇見過了呢！」密雅努力地跟上別人的節奏，波爾卡的旋律可真快呀。她跳啊跳啊，後背都熱得冒出了汗，薩拉給她編的辮子徹底散開了，碎發被汗水粘在臉蛋上，她忙得無暇顧及了。

　　小天狼星學得很快，一會兒就記住了舞步，她只是蹦得很起勁，並不怎麼按章法來。他拉著她的手，他們不斷地轉圈，像所有參加谷神節的戀人們那樣注視著彼此，笑得快喘不上氣了，兩個人卻一刻都不想停下來。

　　嚴冬已然過去很久了，長夏近在眼前，他們在春末夏初的季節裡並未對過去或是未來進行過深入思考。這兩個人是同一種人，他們不大留意發生在自己身上那些不幸的事，倘若能捱過去，便自然而然地向前繼續走。此時此刻，他們全心全意沉浸在這歡快的波爾卡裡，只要對面的人一直在那裡，一直在衝著自己笑，他們便覺得非常滿足了。

　　直到天黑透了，這場五月節日才迎來尾聲。密雅抱著一只只有幾個月大的小貓狸子，與小天狼星手牽手往莊園方向走去。

　　薩拉的威靈頓牛排得到了一致好評，密雅因心虛誇得格外賣力。小天狼星通過雙面鏡事先跟薩拉說過密雅是跟他在一起，它只嗔怪小姐為什麼不早點回來，肚子要餓壞了。薩拉這些小精靈，無論如何都不會責怪小姐的，唯一只怕她在外面受餓受凍，從前它們也是這麼等待少爺的，只是最後也沒有把他等回來。

　　「你說，如果我給它們衣服，然後按月發工資，這會不會讓它們生氣呢？」密雅坐在小天狼星身旁，他們倆分享同一張書桌，兩把椅子放在一起，正各自忙著各自的事。

　　小天狼星手裡翻著一本《飛天掃帚大全》，長腿擱在書桌上，整個人靠著椅背，只用椅子的兩支腿做支撐點，看起來悠閑極了，「它們會被你氣死。」

　　「想到它們總是在等待，望眼欲穿地等著德維朗的族人回歸家園，我就很想放它們自由。而且，我可是赫敏的家養小精靈權益促進會的副會長！」她決定先給它們每人寫封信，探一探口風。

　　說干就干，她拿起羽毛筆埋頭在羊皮紙上揮毫落紙。這個過程中，小天狼星雖然手裡捧著雜志，好似在用心瀏覽年度十佳掃帚推薦，可目光一直放在她的身上。

　　她洗完了澡，穿著白色睡裙，臉頰紅撲撲的，松散開的金發散發著一股香氣，寫字時習慣把小拇指微微翹起來，臉上有一種極專心的神氣。

　　這十幾封信真是花了她好大一番力氣，指針轉過了整整一圈，她才把信寫完。當見她又拿起一本法語版的《尼伯龍根之歌》，他真想把雜志蓋到臉上，心想不如去睡覺算了。

　　「布萊克教授，今天不檢查我功課了嗎？」她翻開書，要他聽著她念。

　　「你已經恢復記憶了，還學這些做什麼？」雖然這麼說，他還是把書接了過來。

　　密雅把椅子又往他那邊挪了一些，「你不是說過，我再讀錯，就要罰我嗎？」

　　「那是因為你讀不出來惱羞成怒，聲稱要把書撕了，我才那麼說。」他不明所以地看她拉開抽屜一通翻找，然後拿出了一條鐵戒尺。

　　不知道這家裡有幾個小德維朗被它打過手心，既然跟黑魔法沒有關系，他就沒有收起來。

　　「要是我讀錯了，你拿這個罰我，好不好？」她又添了一句，「布萊克教授。」

　　他詫異地看著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完全誤解了它的用途。

　　見他不動彈，密雅趴在書桌上，把裙子慢慢撩到大腿的位置，「就是這樣嘛。」這是從來沒試過的新花樣，也許他會不好意思，看來還要她再示範一下，當她准備把睡裙繼續往上撩的時候......

　　小天狼星一本正經地同意了，「好，你讀吧，我聽著。」

　　她故意磕磕巴巴地讀著，第一句就頓住了，正等著他罰她趴在桌上，小天狼星拉過她的手，鐵戒尺揚起來，「啪」地就給了她一下。

　　然後她尖叫一聲，痛得慢慢把小臉皺成一團，實在忍不住，只好跑回床上扭來扭去地打滾，還不得不把手心舉起來打滾，那塊兒被碰到會更痛。

　　「你叫我拿它打你屁股，我可真下不去手，只好在你手心試試，讓你知道這是什麼滋味。」鐵戒尺是巫師父母拿來教訓小孩最高級別的工具，威力高於藤條，估計也就比鑽心咒差一點意思。也不知道她怎麼想得出來用在那上面......

　　見她真是疼得厲害了，他只得給她用上醫療咒。紅印子是消下去了，她躺在他的大腿上，依舊仇恨地望著他，「你是成心的。」

　　「我真的很痛！」她鑽進了被子，理都不想理他了。

　　糟了，玩脫了。

　　小天狼星只得靠在她身邊，抱著這團拱起的被子，溫言軟語說了有一籮筐，發誓保證絕對再也不這麼玩兒了，「寶貝兒，原諒我吧。」

　　她猛地掀開被子，瞪著他：「你看到我這麼個美人，能想到的玩法就是打我的手心？」

　　不是你讓我打的嗎？我都不忍心打你的屁股。但他沒敢說出口。

　　密雅指指自己的臉，「快點。」

　　一個吻接著一個吻，他細致地親了她臉蛋上的每一處，然後接著往下。

　　睡裙被扔到了地毯上，正在這時，她又發表見解了：「布萊克教授，早上你還不讓我上來，晚上就開始脫我衣服了，你呀你呀......」

　　他光是笑，笑著笑著，忽然想起來一件事來，「兩年前在宙斯劇院，一個周五的晚上，你還記得你干了什麼嗎？」

　　「不記得。」她當然記得，很有趣。

　　這終於讓他有了點配合的意思，把她抓過來按在膝蓋上，高舉輕放地拍了兩下，這才讓她露出滿意的神態。

　　「我真希望咱們能盡快有一個孩子。」她在臨睡前跟小天狼星小聲說著。

　　他覺得這個主意挺不錯的，並開始期待起這個還沒到來的孩子會長什麼樣了，「先辦個婚禮吧，我真是受夠了《女巫周刊》的胡言亂語了。」


第93章 鄉村婚禮

　　密雅的婚禮辦在兩天後，地點位於斯芬克斯酒館，沒有任何准備，很像臨時興起的一個決定。

　　家養小精靈們不同意的事太多了，在酒館辦婚禮著實是委屈小姐，一個鄉下人聚集的地方，什麼三教九流的人物都來得。

　　酒館年輕的老板弗朗西斯接到這個請求的時候，起先不屑一顧地以為是惡作劇，森林中的德維朗小姐想在斯芬克斯辦婚禮？她不是死了嗎，別又是一個挪用別人姓氏的家伙。

　　直到看到五六個家養小精靈一齊上門，他才不得不相信這不是別人跟他開的玩笑。普通人家哪裡有家養小精靈這種生靈。

　　至於證婚人，他們邀請的是迪布瓦先生，就是那位通曉拉丁語的麻瓜教授，他跟妻子正旅居鄉村，繼續著他們的度假時光。那位先生說過，他有證婚人執照。

　　婚禮場地位於鄉村小酒館，請過路的旅人做證婚人，比即興波爾卡還要即興。

　　村子裡的巫師們都可以來，麻瓜也一樣，當弗朗西斯把這個消息傳達給酒館常客的時候，他們都以為他喝多了，不說那位小姐死而復生有多不可思議，哪怕她確實還活著，怎麼能把麻瓜都請到酒館呢？？——「那可是推崇極端純血主義的世家啊，不拿麻瓜做實驗就不錯了，竟然邀請他們共同舉杯慶祝。」

　　「是的是的，那天我得擦所有的酒杯，做所有的雜活，用我的手！」弗朗西斯談不上憎惡麻瓜，但一想到為了保密，就不能在人前用魔法，他就很想抓狂，這是金加隆也不能抵消的辛苦。

　　密雅給小精靈們寫的信它們都收下了，也許也看過了，但所有人都沒有多說什麼。大家這兩天非常忙碌，它們只有兩天時間給小姐布置婚禮、制作婚紗。

　　祖上留下的婚紗小姐不想要，雖說一個蟲眼都沒生，款式在當年也十分流行，但小姐說：「好看是好看，但穿上後我都不能自在地上廁所，還得把便盆放在裙子下面，還要兩個人扶著我才能小解，光是想想我都害怕。你們給我做一條最簡單的白裙子就好。」

　　小精靈們圍在一起苦苦商量，到底怎樣在兩天內做出一條款式簡單又不寒酸，完全能配得上小姐的婚紗。最後還是靠了加西亞，他跑到城堡來送給它們一本時尚雜志，讓它們照著麻瓜的樣子做就好。

　　至於冠冕就更簡單了，Veela表姐們用森林裡的樹葉跟鮮花給她立刻就做出了一頂。

　　這場婚禮說隨便是非常隨便，說不隨便，是因為它有它特殊的用途。

　　晨曦之中，小天狼星扶著密雅，讓她側身上馬，他緊接著跨上去坐到她的身後。火球在晨霧中慢慢走著，它的伙伴漸漸多了起來，一頭頭棕熊隨著它一起前行。

　　鳥雀啾鳴著打量他們，松鼠叼著榛子在發呆，狐狸也忍不住躲在樹後面靜悄悄地看，小動物們都冒出來觀察著這片森林中的變動，熊群一起移動可是不常見的事。

　　密雅下馬後跟Veela表親們一個個擁抱，低下身子讓老祖母親吻她的額頭，祖母在她耳邊小聲說：「你的父親母親在睡覺，他們也許今天看不到，但他們什麼都知道。」

　　德維朗家族的長眠者們每間隔十年或是二十年才會偶然地醒一次，他們大部分時間都留在世界的另一面。在他們看來，這世界的活人們某種程度也是在睡覺，死後才是真正的蘇醒。

　　小天狼星一直很慶幸那一天遇上了密雅的母親，那是她幾十年來第一次「復蘇」。密雅讓他給她描繪過好多遍了，她每一回聽都感覺十分快樂，「我媽媽說我是她的寶貝呢。」她也有問過他有沒有見到她的父親。

　　小天狼星記得他從前是怎麼奚落呂西安這位二姐夫的，所以當這位永遠年輕的岳父如此嘲諷他，他只能假裝自己耳背沒聽清。除非呂西安能跳出來當面罵他一回，否則小天狼星不會主動跟密雅解釋，為什麼你爸爸說我是膽小鬼。

　　說實話，他當時的確是手心冒汗後背發麻，怕回頭看一次她就會被壓在冥府再也出不來。

　　斯芬克斯裡的人著實多，消息是一天前放出去的，今天酒館內已經被圍了個水泄不通。弗朗西斯跟所有人都說過了，證婚人是麻瓜，所以巫師們得老老實實點，否則會被魔法部的人以違反保密法進行調查。

　　除了酒館裡的常客，即常年駐守在這裡喝啤酒的鄉村巫師們，今天還來了不少生面孔，英國人尤其的多。

　　舉著照相機搶占好位置的攝像師，拿著筆在小本上寫個不停的記者（「梅林在上，我已經三十年沒有親手寫過字了。」——麗塔斯基特），還有一些個頭高大、身穿龍皮長袍的人也擠在人群裡，那副臉色看上去根本不是來參加婚禮的。

　　外鄉的游客們伸著頭往外看，想知道那位森林裡的德維朗小姐今年有沒有五十歲了，畢竟這家人好多年沒有在人前出現過了。

　　得知新郎新娘帶的那班人馬即將抵達的時候，弗朗西斯不得不用空間擴展咒又把酒館擴大了一輩，他們的人實在太多了！

　　成群結隊的年輕女孩兒，她們（其實也有男的）長發飄飄，美得驚人，好些賓客們都看得兩眼發直，神情恍惚，更有人直接站在板凳上，對著這群美人做出了展示肌肉的浮誇動作。然後被弗朗西斯厲聲喝止了，「醒醒，不然我要給你潑酒了！」

　　小天狼星的伴郎是哈利，密雅身後跟著艾達，唐克斯的小寶寶兩歲了，抱著小花籃在前面開道，泰迪為著今天不得不戴的絨線小帽，早上還哭了一場，「沒辦法，他一高興就會把頭發變成姜黃色，」萊姆斯在旁邊鼓勵泰迪，「寶寶，繼續走，走到前面咱們就可以吃蛋糕了！」

　　「斯內普院長說了他不來，但我覺得他在美國也沒忙到那份兒上，」傑米牽著賽琳，趁她跟赫敏聊巴黎風情的時候，他伸頭對艾達與密雅說，「我覺得他只是不想參加布萊克教授的婚禮而已，他說他.....咳咳，為人無恥至極，跟比自己小二十歲的人結婚，臉皮厚得簡直沒法形容。」

　　「他還是單身嗎？」艾達好奇地問。

　　「我覺得他最好別把話說得太死。聽說有瘋狂的美國小妞對他示過愛，然後他第二天就從伊爾弗莫尼跑了，三天的客座演講只進行了一天，他大概以為是美國女人的惡作劇。其實她們特別喜歡英國人說話的腔調，咱們的院長嗓音確實非常......總之，他被這樣搞過好幾回了。」

　　「救命。」哈利對小天狼星做出了個將要窒息的表情，小天狼星無聲干嘔一下後用唇形表示：「她們絕對誤服了狐媚子毒劑。」

　　羅恩剛想要發表點關於「不洗頭也有人愛，這世道有多荒誕」的言論時，被赫敏在他腰上掐了一把，「閉嘴。」

　　雖然這兩位新人都是各自家族的最後一人，但這不意味著他們婚禮會因此冷清，這場婚禮上的賓客人數多到容易發生踩踏事故。

　　他們的親戚朋友實在太多了，光是韋斯萊一家就來了十多個，其中包含兒子們的女朋友跟妻子，芙蓉熱情地擁抱了密雅，贊賞道：「今天你的頭發看起來有光澤多了。」她懷孕有六個月了，見到密雅出神地望著她的肚子，芙蓉笑著說：「我給她取了一個偏法國人的名字，叫維克托娃。」

　　「我想好了女孩的名字，如果我們有女兒，就叫喬安娜，怎麼樣？」密雅用胳膊輕輕搗搗小天狼星。

　　他很同意，「好得不能再好了，我確實要感謝你媽媽。我們還可以叫她喬，喬安。」

　　這條短短的道路因為隊伍裡人數眾多，互相寒暄閑聊，拖拖拽拽，幼兒啼哭，大人打鬧(弗雷德跟喬治在維持秩序，成效不明顯，他們是混亂的根源)，人們走了半天才走進酒館的大門。

　　路過的村民們見了都笑，「咱們鄉下人結婚都是這樣的，就是要人多熱鬧才盡興。」

　　密雅走上紅毯時，所有的人都在看她，森林裡的德維朗小姐一點兒不老，她年輕極了，身穿一件簡單的白裙，顯出細細的腰身，纖細的肩膀露在外面，裙面繡著層輕飄飄的白鳥羽毛，及腰的金發上戴著一頂枝葉與鮮花編成的小花冠，整個人就像一位不諳世事的森林之女。

　　小天狼星穿著一身黑禮服，半長的卷發垂在肩頭，身姿筆挺，儀態鎮定，但密雅從側面發現這個人就沒有辦法憋住臉上的笑容，這笑容讓他看上去有了少年時的神態，歡欣暢快，明亮飛揚，在說「我願意」的時候，甚至有些害羞地飛快瞥她一眼。

　　迪布瓦先生笑眯眯地看著眼前的這位新人，新郎成熟英俊，新娘清麗爛漫，雖然有一些年齡差距，但他們的相貌稱得上十分登對，正是一對漂亮的璧人。他覺得幫這對新人證婚很有意義，真想不到下鄉旅行竟能讓他參與到這麼美好的事兒中。

　　兩人最後一聲「我願意」結束後，在他們親吻之前，證婚人例行詢問是否有人反對這樁婚事。

　　那些穿棕色長袍的人似乎走動了起來，密雅注意到小天狼星的臉一下陰沉了，「如果他們非要選在今天，那咱們就來比試比試。」

　　她拉拉他的袖子，「別生氣，這不就是我們的目的嗎？」

　　這些人是魔法部派來抓捕密雅的，他們想讓她回去受審，小天狼星與密雅對此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備。

　　他們已秘密結過婚了，舉辦一次婚禮並非出於浪漫的目的。這實際上是她重返魔法界的一次公開亮相，他們想向世人宣告，密雅德維朗還活著，而且有膽量接受任何挑戰。

　　密雅從弗朗西斯手裡拿過麥克風（跟麻瓜村民借的），「非常感謝各位前來參加我的婚禮。

　　今天這個重要的時刻，有兩件事想對大家說。

　　首先，目前德維朗家經營的馬場已恢復正常營業。我們的馬兒體格健康，品相優良，歡迎有需要的顧客前來租賃。

　　其次，我作為森林Veela舞團的商務代理人，未來將會帶領舞團積極活躍於演藝行業。法國的魁地奇球隊經理們，如果你們希望擁有最完美的吉祥物，何不考慮考慮我們南部森林的風情特色呢？」她指了指自己那群美麗的表親，「那邊拍照的，別拍我了，拍他們，來點大特寫。」

　　今天來了很多媒體從業者，他們拼了命想弄到點「食死徒與傲羅之戀」的一手資料。密雅覺得這種機會不能白白浪費，此時正是宣傳家族產業，開拓事業版圖的大好良機。

　　麗塔斯基特已經高高舉起了提問的手，「請問，德維朗小姐與布萊克先生是怎麼認識的，真的是從綁架事故開始的嗎？」

　　「女士，如果您租賃馬匹或是跟我們的舞團簽定了合約，我可以跟您共進午餐。」新娘揮手，讓加西亞拿報價單給斯基特看。

　　不過，他們的飛馬非常昂貴。多年來，喜愛排場的歐洲貴族們一代一代吃遺產，經濟早沒有從前那麼寬裕了，顧客流失嚴重，他們家的生意著實不大好做。

　　斯基特看了報價單說不出話，心想這女人果然是傳說中能給魔法部拉到贊助的國際魔法合作司副司長，她差點把翻倒巷的地皮賣給外國人造酒店，這是何等的奸商行為。

　　密雅這邊在婚禮上跟人談生意，小天狼星早就下場跟人推搡起來了，「什麼意思，保守派打定主意要在今天破壞我的婚禮？我管你們什麼任務不任務，要打就打，難不成我還會怕你們這些人？」哈利跟萊姆斯在後面拉他，弗雷德跟喬治卻給他鼓勁。瘋眼漢穆迪在大罵年輕人做事不講規矩，哪有傲羅在婚禮上把人帶走的。

　　韋斯萊先生探頭勸穆迪不要吵了，要罵回英國罵，這是別人家的婚禮，「你的聲音要蓋過證婚人了！」但他沒有意識到他的嗓門也很大。

　　泰迪拉粑粑了，唐克斯不能在這裡用魔咒清潔，只好笨手笨腳地換尿布，還好賽琳會干這活兒，她在旁邊給唐克斯幫忙。

　　赫敏與金妮扶著懷著身孕的芙蓉坐下，有些憂心地問旁邊的比爾，「他們不會真的把密雅抓走吧？」

　　「不會是今天，但以後......應該會有。」比爾說完後，不得不站到小天狼星身後，他們看起來真的要打架了，真打起來他也得出一份力氣。

　　看熱鬧的鄉村巫師們評價著，「巫師的世家大族，其實跟咱鄉下人一樣，這吵鬧的，嘖嘖。啊，不，可能跟他們是英國人有關。我知道這些人最愛在魁地奇球賽後發瘋。」

　　直到新郎新娘最愛的波爾卡樂聲響起，這場風波才得以化解。所有人都應該兩兩相對，握起手來跳上熱情如火的波爾卡舞曲。

　　韋斯萊夫人跟丈夫轉圈的時候臉都笑紅了。羅恩拉上了赫敏，哈利牽起了金妮。幾乎人人都有了伴兒。

　　「不跳舞的人給我滾出去！」小天狼星衝著那些魔法部官員怒吼起來，他們著實找不到伴兒，想把新娘從婚禮上帶走的人在這裡是不受歡迎的。

　　一周後，法國官員協同英國魔法部的使者在萊比昂森林的邊緣等到了准備好的密雅德維朗，她的審判即將開始了。


第94章 受審

　　「如果結果對我不利，家裡的事就交給你了。」密雅與小天狼星手牽手，他們倆站在大廳中原先擺放著巨型黑色雕像的地方，魔法部大廳人來人往，人們漸漸習慣了雕像被移除後的空曠。

　　兩年過去了，他們依舊能夠想起那是一座什麼樣的雕塑，那是數不清的麻瓜以血肉之軀疊成的寶座，兩個純血的巫師凌駕所有人之上。

　　舊雕像被移走了，新的還沒有送來。不知道那將會是一座什麼樣的作品。大戰結束之後，人們才意識到黑雕像的惡心怪異之處，但當時的人們被接連的審查占住了心神，他們自顧不暇，沒人有閑心投訴大廳的醜陋雕像。

　　「如果真是那樣，」小天狼星捏了一下她的手心，「我就闖進去把你帶走。」

　　她興味盎然地問：「然後呢？」

　　「騎上我的挎鬥摩托，咱們追著月亮的方向飛，月亮落下我們就躲起來，月亮升起再繼續前進。飛上十天半個月，到地球的另一面，在一個沒有人能找到的地方，我們在月光下繼續跳波爾卡。」

　　小天狼星半真半假地對她說著關於逃亡的打算，腦海裡有一瞬卻閃過雪地上的景像。他無法左右審判的結果，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無論發生什麼，她絕對不會是孤身一人。

　　當密雅即將被官員們帶走，小天狼星看著她回頭對自己微笑的臉。

　　——愚蠢的主意。也許根本不該帶她回來。

　　仿佛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密雅對他揮揮手，「我不怕，別擔心我。」

　　最終之戰結束後核心食死徒死傷大半，僥幸沒死的都已被抓起來送進了阿茲卡班。兩年來傲羅抓到最多的是那些沒有資格烙上烙印的走狗爪牙。

　　在黑暗時代，稍有實力的純血家族都想與神秘人搭上關系，有些人即便沒有打上烙印，不代表他們沒有暗中給予支持。如果按照這個標准抓捕犯人，那些純血家族就要沒人了。

　　魔法部內部的高層一直在為抓捕標准爭論不休，從嚴還是從寬是一個長期存在的問題。

　　近幾個月部裡發現了一條真正的漏網之魚，她是眾所周知的高級食死徒，神秘人最年輕的心腹，她本該兩年前死於貝拉特裡克斯之手，近期卻被人在法國南部的鄉村發現了蹤跡。

　　魔法部如今已經不再使用攝魂怪看管犯人，兩個年輕的傲羅緊隨密雅德維朗一起進入了審判大廳。在地下十樓的第九審判室中，她坐上了那把帶鎖鏈的椅子，她對這個地方非常熟悉，從前她是坐在審判席上的人。

　　整整三排的人在前方注視著她，他們的眼光裡充滿懷疑與警惕，以及隱隱的畏懼，這畏懼是她手上的鐵鏈也無法遏制住的寒意。當她抬起頭，不少人立刻跟她錯開目光，他們都知道這個女人有著極強的攝神取念能力。興許她都不需要魔杖就能施展控制人心的奪魂咒。

　　密雅覺得這很像一座羅馬鬥獸場，只是客人們並不太開心。

　　他們聽過她的名頭，知曉她做過的事情，德維朗曾用奪魂咒控制了半個魔法部的人，抓捕大量麻瓜巫師做人體實驗。參與的食死徒活動更是數不勝數，巨人、攝魂怪、巨蜘蛛，這些黑暗生物與黑魔王的合作都是由她做使節而談成的。

　　所有事都是清清楚楚、分分明明的，她當初追隨神秘人時從不遮掩痕跡，行事向來高調。她不止一次在公共場合說過：「不要把那些人送進阿茲卡班，太浪費了，我需要他們的大腦。」

　　審判員先從陳述罪狀開始，由於這份罪狀太長了，官員們花了整整一個上午都沒念完，一直拖到了午後兩點。

　　兩點過後，終於輪到她開口了，「先生們，抱歉，我不記得了。當年我受了嚴重的創傷，醒來後把前半生的事都忘了。」

　　審判員們互相對視一眼，這明顯是狡辯的話語沒有得到任何人的信任。

　　「各位，我不能接受吐真劑的審問，因為我懷孕了。」這是她的第二張牌。

　　巫師的法律明文規定過，吐真劑不可使用在妊娠中的犯人身上。

　　審判陷入了膠著，他們開始傳召現有的證人。克利切敞開牛蛙似的嗓子，在審判席上大聲為密雅說話——「我們夫人是克利切見過心地最善良的女巫，她從來沒有殺過人！」，但它是布萊克家的家養小精靈，眾所周知小天狼星布萊克是她的丈夫，這種證詞意義不大。

　　何況內容實在令人難以置信，頭號食死徒常年做著救援麻瓜巫師的工作？

　　「我知道現在你的丈夫在為你四處奔走，最終之戰時你為了救人的確出了力，好幾個傲羅因為你的舉動，免於葬身厲火的結局。但多洛雷斯烏姆裡奇，那個曾經的魔法部官員，她現在正在阿茲卡班服刑。這女人多次說過，她親眼見過你使用殺戮咒殺害上百個麻瓜巫師。

　　功過是否能相抵？經過我們的討論是，不能。但我們會酌情處理，減輕刑期......」

　　審判員試著盡量溫和地解釋給這個失憶的女人聽，是的，她新婚的蜜月還沒結束，現在懷有身孕，對過去一無所知，這很值得同情，但她殺過的人、以及那些人的家庭更應該得到一個公正的結果。

　　「我想請問，我的審判不是應該定在周四下午兩點嗎？為什麼忽然改成了周三上午八點？」被告席的女人天真地問道，「我差點趕不上審判。」

　　沒有審判員們回答這個問題，這實際上是一些保守派官員的主意，他們不想讓小天狼星布萊克在這件事上施加影響力，他們需要的是公正的審判，而不是給他時間去找那個大人物鄧布利多來做擔保。

　　鄧布利多老了，並且一度病重到不得不呆在瑞士療養，他根本不知道戰時的情況，如果把他請來就是阻礙審判。

　　對密雅德維朗不利的口供大半來自於現今關押在阿茲卡班的犯人，其中包含少部分官員，盡管一具被害者的屍體沒有找到，這確實是證據鏈缺失的一環，鑒於時間久遠，巫師有上百種法子處理屍體，要想找回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審判得出的結果非常清楚了，就在他們准備向她宣布刑期的時候，走廊上忽然響起了一群人的腳步聲，人擠著人磕磕絆絆的聲響過於嘈雜，連審判室裡的人都能聽見。

　　「我是證人！我可以作證！我沒死！」一個帶著獨眼眼罩的男人第一個擠進門，他和他的妻子一人牽著一個女孩，女人穿著普通人的衣服，她走進審判室後露出有些拘謹的神情。

　　後面緊跟著一個身板厚實的金發男子，「我們早該來了！但沒有人去找我們，誰能知道審判改成了周三？老天爺，差點誤了大事！」他衝著密雅打了個招呼，「我是唐克斯的爸爸，泰德唐克斯，我的妻子很想見見你，跟你當面表達感謝！」

　　後面堵得簡直水泄不通，人人都有些話想說，「德維朗小姐沒有殺人！她把我們交給一個叫克利切的小精靈，它通過門鑰匙把我們塞到美國去了。我迷上了加州的陽光，兩年了都不想回國，要不是布萊克先生通知，唉！要是趕不上我真會恨上我自己！」

　　「你去的是加州？我去的是保加利亞，我跟我老婆一直住在森林裡，空氣很新鮮。」更後面的人連臉都沒辦法露出來，唯有聲音傳到了前面。

　　這些全都是證人，是被烏姆裡奇殘忍審判過，本該被攝魂怪帶進阿茲卡班的麻瓜巫師們。那個邪惡的女人將折磨人視為愉快的消遣，烏姆裡奇認為德維朗是比她更壞的人，把這女食死徒的罪行供出來她就能得到緩刑，但她完全想錯了。

　　德維朗小姐以抓人做實驗為借口把人從烏姆裡奇手上帶走，她的目的是通過非法門鑰匙將他們送到國外。

　　超過百人的漏網之魚們站在第九審判室門口不肯走，非要官員們把他們的名字都登記上，證明他們沒死，而且他們都堅持為德維朗小姐作證，她百分之百，絕對無罪。

　　「你們可以讓我喝吐真劑，也可以對我用攝神取念，但絕對不要碰她，這是我欠她的人情。」那個獨眼男人向密雅鞠了一躬，「我這魯莽的人差點害了您，您拯救了我妻子和兩個女兒的命，我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他在加州的街道親眼看著她們朝自己走來，才意識到他差點把恩人殺了。那句「送你去她們身邊」，並非奚落而是一句真正的承諾。

　　這些人裡頭還混著一些穿傲羅制服的人，他們上班時間跑到了樓下，抓緊時間據理力爭起來，「她把我們從火裡救了出來，那可是厲火！我們都欠她一條命。現在我們成了英雄，這位女士要去阿茲卡班，完全是不合理的處理方式！」

　　那位傲羅的遺孀，班森夫人也來了，她牽著兒子走到了審判員面前，指著自己的臉，一字一句地說：「你們好好看清楚，我沒死，密雅把我們送到了加州，聽清楚了嗎？」她說得很慢，就像怕他們聽不懂英語似的。她早就想出這口惡氣了。

　　這一百多個人的登記跟口供幾乎要了審判室官員的命，他們不得不從其他部門調派人手，把兩點應該出的審判結果延遲到了晚上八點，但還沒結束。

　　他們還要慢慢理清資料，這得花上好大一番功夫。按道理，在這期間德維朗小姐應該去阿茲卡班等待結果，但人們都不同意，「絕對不行，如果要把她送走，我們就在這裡靜坐抗議。」

　　人們鬧哄哄地嚷著：「釋放德維朗小姐，今天就釋放！」

　　而當事人當初為了拖延時間，謊稱自己失憶了，所以在這些道歉與感謝的話語中，她不得不繼續擺出一副茫然的表情，「聽上去我以前忙活過不少事兒，但我完全不記得了。」

　　今天肯定是不能釋放的，但可以轉為居家看守，這場審判經過了多個工作日的處理，直到兩周後才重新開庭。

　　密雅德維朗確實犯下過控制魔法部官員以及為神秘人擔當外交使節的罪行，但在最終之戰的那一天，她把所有控制咒語都解除了，傲羅部隊得以在那一天抵達戰場。負面影響是存在的，但與她拯救的巫師人數相比，完全是一件功大於過的事。

　　在上百人的吶喊聲中她被無罪釋放了。

　　有一段時間，預言家日報上總是有學者大談特談程序正義與結果正義之間孰輕孰重，犯了罪的人被無罪釋放是否是一種徹頭徹尾不合理的審判？關注的人不多，因為文章寫得太咬文嚼字了，普通巫師們看不懂也懶得看，他們只愛小報上的逸聞野史。

　　這件事後來被傳得很玄乎，核心元素無外乎老三樣，戰火紛飛年代的愛情、驚險諜戰生活、詭譎的權力紛爭。

　　是的，麗塔斯基特沒有得到與德維朗小姐共進午餐的機會，但這不妨礙她把兩張照片並在一起，給《女巫周刊》寫了一份特稿，巫師豪門三角戀——為愛而生的德維朗小姐。

　　左邊是密雅與埃德加格林格拉斯的訂婚照片，右邊是密雅與小天狼星布萊克的婚禮照片。光是這兩張照片就會吸引人掏錢買雜志，那一期的銷量特別好。

　　內容重在描述德維朗小姐當年是多麼的浪漫，內心充滿旖旎的熱情，盡管她是職業食死徒，但這不妨礙她同時愛上兩個男人。小天狼星布萊克代表了正義與光明，這個男人完全奪走了德維朗小姐的芳心，以至於讓她情願九死一生，潛伏敵營，不斷地拯救無辜巫師的性命。她的所作所為，都是源自於對布萊克先生強烈的愛！愛情，是多麼偉大的力量！它引導出了這位小姐原本黑暗一片的內心中所潛藏的所有光輝！

　　這篇報道後來給麗塔斯基特和《女巫周刊》惹上了不小的麻煩，格林格拉斯那一邊請律師為著這篇報道打起了官司，意指抹黑他跟食死徒存在不清不楚的關系。布萊克是正義與光明，所以他是邪惡與黑暗？

　　官司沒打出結果，因為斯基特根本不怕他，反倒連載起格林格拉斯家的晦暗歷史，大標題《遺傳血液詛咒源自何處？祖先德行有虧惹上禍事》。

　　密雅人在家中坐，都能想像得出埃德加被斯基特氣得在家撕雜志的樣子。

　　布萊克一家倒是鎮定不少，密雅抓緊時機在預言家日報社買了版面，連著登了三天德維朗馬場的宣傳廣告。

　　「我最近這麼紅，如果這樣都沒人來光顧，我相信英國市場是完蛋了，伏地魔絕對把這些人的錢袋子都掏空了。」

　　小天狼星看完那份報道後臉色尚且鎮定，只是陰沉沉告訴密雅，「赫敏告訴過哈利，斯基特是一名未登記的阿尼瑪格斯。如果你想采取點措施，咱們隨時可以開始。」

　　密雅觀察著他的臉色，笑道：「我以為你會為這事兒發火呢，果然，你比埃德加沉穩多了，他會在家撕雜志，你就肯定不會。」

　　被贊賞的男人淡然地說了一句：「當然，明智的人會采取一擊即中的方式，撕雜志是沒有意義的事。」

　　有人提議應該給德維朗小姐發梅林勛章，但是她公開表示過，要發就發四塊，給艾達沙菲克，傑米圖斯，還有克利切，他們一人一塊，她才會接受。

　　魔法部對這個建議是斷然否決的態度，這不是集市上買胡蘿蔔，還能成捆賣的，給家養小精靈？？簡直把梅林勛章當兒戲！

　　那她就不要這塊什麼章了，如果少了他們其中任何一個人，這件事情就完全辦不成。

　　作為一個應當派發但又被有意忽略的獎賞，部裡的人知道有些理虧，於是經過重重討論，他們最終決定讓她回去工作。

　　但不可能繼續做國際魔法合作司的副司長，誰都知道是神秘人通過不法手段把她放在那個位置上的。從來沒有人二十多歲就做副司長。

　　一個辦公室的主管倒是可以。德維朗女士要保證今後遵守部裡的條例，不可有任何逾矩行為，她以後不會像從前一樣擁有特權了。

　　「不去，他們只是需要有人能夠翻譯多國語言，我是通過一點技巧做到的。要用我，但又忌憚我，所以今後免不了派人監管我，防止德維朗女士再控制什麼人的腦子。」密雅現在忙著管理馬場的生意，每天都往來於英法之間，早就不想回去上班了，「還有一件事，他們推翻了我父親的食死徒名頭，但也不打算發勛章，又是那套功過相抵，不獎不罰的說法，哼。我不稀罕梅林勛章，以我對我父親的認識，他肯定也不稀罕。但我投資成立了一個基金會，專門扶助魔法部犧牲人員的遺族，我只有一個要求，把一棟魔法部新建大樓的名字命名為呂西安德維朗大樓。除了高層不太高興，其他人都沒什麼疑問。我想這件事就快成了。」

　　小天狼星覺得這個點子實在太逗了，「我有個祖先花了一大筆錢買梅林一級勛章，他要知道還有買大樓冠名權的做法，一定後悔把錢花在那塊牌子上了。現在那塊牌子也就你、我、克利切知道，放在家裡都落灰了，大樓的名字可是能傳頌到魔法部倒塌為止。」

　　密雅真想不到小天狼星這個人從三十八歲才開始上班，職業態度竟然這麼端正，與自己的妻子一樣，他每天也要離開英國一次，目的地可能是非洲，可能是澳洲，下班後回到倫敦的家裡，有時候去的是法國的森林。

　　這種物理距離跨度極大的生活並不妨礙他們建立一個美滿的家庭。

　　「梅林爵士團還是那麼固執，哼，不肯發給家養小精靈，不肯發團體獎章，不肯發給你父親，但他們願意給雷古勒斯發一枚勛章。」今晚他們特意回到倫敦的家中，在布萊克老宅共進晚餐。

　　小天狼星把這個消息帶給家人時，克利切激動得顫抖著給他鞠了一躬，這是四十年來從未有過的事。它以前鞠躬只是為了方便低頭辱罵他而已。

　　「是一枚一級勛章，」密雅補充道，「我們打算把那塊勛章交給你保管。」

　　這個家裡所有的老舊物品都是由克利切來保衛，他們相信只要它活著，哪怕再來一個黑魔王，只要他敢搶走那塊勛章，克利切追到天涯海角都不會放過他。

　　給它保管再合適不過了，想必雷古勒斯本人也會同意的。

　　不過他們在授勛儀式上讓一個家養小精靈上去領獎，還是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連頒發獎章的巫師們都感到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大幅度地彎腰，把那枚寶貴的勛章戴到它瘦小的胸脯上，還要擦擦汗，盡力笑得自然點。因為他知道第二天的報紙上，他跟家養小精靈的合照一定會上頭條，簡直像是滑稽戲！那對夫婦真是瘋了，竟然還在台下笑著鼓掌。

　　這件事徹底改變了克利切，在後來的幾天、幾個月、幾年，甚至於幾十年內，它都像對待最值得尊重的人那樣對待小天狼星。

　　它很愛跟法國森林裡的家養小精靈們如此描述古老的布萊克家族——「布萊克家這一代出過兩個響當當的英雄，他們在英國聲名遠揚，被人傳頌，一個是勇敢無畏的雷古勒斯，另一個是戰無不勝的小天狼星！」

　　還有兩個番外，你們想今晚看，還是明天看啊？


第95章 番外（一）

　　當他們第一個孩子呱呱落地的時候，小天狼星已經四十一歲了，就像他遲來的職業生涯一樣，長子的出世來得也格外晚。

　　剛出生的嬰兒紅通通的，小臉兒皺巴巴的，瘦得讓這對新手夫婦發愁。這是因為他們見過的嬰兒無非只有哈利跟泰迪，那些可愛的嬰兒小照都是他們滿月的時候拍的，孩子要到那個時候才會張開一點，胖乎一些。

　　他們已經想好了名字，男孩就叫雷古勒斯，女孩喚做喬安娜。

　　「雷古勒斯，雷格，雷，都很好聽。」密雅半躺在床上，身後墊著軟枕，盡管抱著嬰兒的姿勢有點僵硬，可她不舍得放開。這是她的傑作，實在太不可思議了，她竟然生出了一個小人兒，生產後的疲倦也無法抵消掉此時的興奮。

　　「雷古勒斯德維朗，聽起來像個法國花花公子，」小天狼星坐在妻子的身旁，她抱著孩子，他摟著她，這兩個人已經痴痴地看了半天了，但總也看不膩這個皺巴巴的小猴子。

　　密雅抬頭看他，有些欲言又止。她婚後沒有改成密雅布萊克，依舊用著家族的姓氏，只是在稱呼上由Miss變成了Ms，不是未婚的小姐，也不是某某的夫人，這是任何婚姻狀態的女性都可以使用的稱謂。

　　「我們家沒有馬場要繼承，」小天狼星想了想，「只有錢可以繼承。」幾代以前，他的祖先發明出了作用不明的魔法器械，這些東西為他們源源不斷地賺來了大筆財富。但現在再流通到市場的話，可能會被人以販賣黑魔法儀器的名頭舉報到魔法部。

　　密雅一直致力於經營家族的產業，因此她需要一個繼承人。再者，他沒忘記密雅在劇院裡跟格林格拉斯吵起來的原因。他才不會為了這種事跟妻子吵架呢。

　　「其實，我想要一個女孩來繼承馬場，」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婉拒了丈夫的好意，「長女是最好的選擇。

　　我們的孩子可以自由地決定是否繼續傳承這個家族，如果她想繼續，也許就需要繼承人，我想過了，如果是男孩的話，到時候他就不得不跟他的妻子說，『你得給我生個孩子，而且必須是男孩。』但生育完全是女人的事兒，她才是承擔一切的人。

　　因此我覺得無論是請求還是命令，讓妻子必須生孩子都是很沒有道理的事。女繼承人就不一樣了，她可以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或是把繼承權再傳給女孩，一切都由她決定。」

　　曾經她的家族為了繁衍後代做了許多出格的事，那些狂亂的魔法試驗讓她覺得凋敝的血脈未必不是輕視生命的懲罰，結果已經證明血統至純這條道路的盡頭是無嗣，這是純血家族的宿命。密雅知道她會有孩子，德維朗的血脈可以由她傳下去，但她絕不想再造一個這樣「高貴」的家族。

　　小天狼星覺得她說的有道理，大兒子的名字就這樣被定下來了，雷古勒斯布萊克。他把這個名字寫在信件裡、請柬裡，寫了很多很多遍。直到最後一筆寫完，將羽毛筆放回墨水瓶，他看著這個名字有些微的恍神。

　　「她說讓你兒子姓布萊克了？你別假模假樣地跟她謙讓了，小心她改主意！」菲尼亞斯，即小天狼星的曾曾祖父，當他聽到家裡新添男丁的消息後，整個人激動得不能自已，從霍格沃茨的畫像框裡跑回老宅，在一張又一張的畫框裡走來走去，把這個消息傳給每位先人，連布萊克夫人這一天都沒有發脾氣罵人。

　　「布萊克家將會繼續傳承下去！再傳個一千年不成問題！」

　　小天狼星心中升起的悵然被曾曾祖父聒噪的嚷嚷掃得一干二淨，他很想集中精神去思考一些事。盡管他不是一個喜愛撫今追昔的人，他這樣的人，如果擅自頻繁地進入記憶的迷宮，落得的下場只會是患上酒精依賴症。他從沒指望那些疤痕能夠愈合如初，它們一直存在，只是他學會了如何與它們共處，而非試圖走向自毀。他相信詹姆、莉莉、雷爾，如果他們在另一個世界看著他，他們不希望他做那樣的事。

　　往日不可重來，日子流水一樣在繼續，當年他不明白帷幔為什麼把他送回所有事情已經結束的節點，被撕掉的信紙永遠無法被復原，那麼回來的意義到底是什麼？他當時沒有想明白，意義是在過程中由他逐步發現的。

　　有一點他可以肯定，歸來並非為了復仇，彼得很早就在戰爭中被傲羅所殺，他知道消息的時候並未感到多麼快意舒暢。

　　哈利長成了個穩妥可靠的小伙子，他很自豪這一次自己履行了作為教父的責任。

　　是的，他的確做出了點成績，但傲羅指揮部的主管頭銜並不能讓他感覺多得意。擊潰伏地魔的政權倒是值得對孩子們說一說，「哦，沒什麼大不了，我參戰了，做了點事兒。」等他們纏著他繼續問的時候，他才會具體說說做了什麼事。

　　但更多他從未想過的事物，像從天而降的幸福一樣送到了他的手上。有時候他半夜醒來，會忍不住摸摸旁邊那個軟和溫暖的女人，傾聽她均勻的呼吸聲、偶爾發出的夢囈，他才能確認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哪怕她翻個身壓住了他的胳膊和肚子，他都有種想要親她臉蛋的衝動。這個沉甸甸的女人的確是他的妻子，每個晚上都睡在他的身旁，她是絕不會消失的密雅。無論是入睡前，早起時，他不管睜開幾次眼睛都能見到她，這讓他很安心。

　　那道紅光過後，小天狼星掉入了帷幔，他在無法消散的霧氣中茫然前行，這道路漫長到令他失去了時間與空間的概念，如死掉的魂靈一般無知無識，越走越遠，最終來到了這裡。在這別無二致的世界中，遺憾未曾被修復，毀滅過他的事物試圖卷土重來再次在他身上發揮效力。但這一次，他得到了強有力的支持，積蓄了足夠的信心和經驗。這個男人最終擺脫了過往的軌跡，再也不是那顆被黑霧縈繞、被囚禁一生的晦暗之星，他發揮出了本身所具備著的所有力量，真正如同那顆天空中最耀眼的恆星一樣為世人所熟知。

　　從阿茲卡班的囚徒，到傲羅指揮部的指揮官，小天狼星偶爾想想都會覺得這種轉變有點可笑。

　　他會跟妻子談論自己認為有趣的事物，而她每回聽到這個話都會趕緊叩叩家裡的木桌，然後在他的額頭親一口，她說過：「親愛的，如果你做了關於阿茲卡班的噩夢，醒來後就牽住我的手，我會到你的夢裡保護你，一百個攝魂怪也不能把你從我這裡帶走。」

　　小天狼星完全相信這句把他弄得頭暈目眩的甜言蜜語是真的。她是穿梭在夢境中的黃金女孩，她是他親手冊封的守衛騎士，她不折不扣地執行了高貴的騎士宣言，她是他的愛人、甜心、最最甜蜜的密雅。

　　「那可說定了，有萊比昂森林的母熊保護著我，我才能什麼都不怕，」小天狼星親昵地與她鼻尖蹭著鼻尖，「你得保證，一天都不要離開我。」

　　即便已經過去了十八年，這對感情極佳的夫婦依舊如同年輕時那樣，他們喜歡獨處的時候傾訴愛意。

　　然後孩童的尖叫聲猝不及防地打斷了他們下一步的動作，「哥哥！」

　　積木被撞灑在兒童房的地板上，小男孩咚咚咚地跑下樓，他緊緊抱住了來人的小腿，仿佛十年沒有見過對方一樣熱情。

　　但實際上他只有五歲，而哥哥上周五晚上才回家吃過晚飯。

　　「阿喀琉斯，爸媽呢？」雷格一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裡，另一只手的食指被弟弟攥在掌心裡。

　　書房的門被阿喀琉斯打開，他的父母正一個看書一個看報，分別坐在陽台下與書桌前，二者之間存在不小的距離。今天是休息日，他們很難得的白天同時出現在倫敦的家裡。

　　快樂的五歲男孩甩著一頭黑色的小卷毛，跳到沙發上旱地游泳似的游過父親的膝蓋，再奔到媽媽面前亮個相，在她正要伸手撈住他的時候，又像條活魚般地從她懷裡溜走。

　　「爸爸，看我，我是巨烏賊！」他趴在地毯上一撲一撲地前進，直到小天狼星把這條搖頭擺尾的胖魚端起來塞進他媽媽的懷裡，他才老實一會兒。

　　雷格彎下腰讓媽媽親了親自己的臉頰。他是個高個兒的小伙子，一頭黑發抓到腦後扎成個小辮子，額頭生得和他父親的一模一樣，有一種羅馬古典式雕塑的理性與聰慧。但他身上的皮夾克與牛仔褲又顯示出他確實是個現代男孩，這是倫敦青年們常見的衣著打扮。

　　父親在沙發上坐下，把大兒子招到自己的身旁，「大學，怎麼樣？」他沒有上過大學，只在送兒子去學校那天參觀過校區。這個簡短的問題透露出他不太懂大學生們在學校裡都做些什麼事。

　　他們的大兒子從霍格沃茨畢業後，非常鄭重地告訴自己的父母，他想去麻瓜的高等學府學習電影制作的學問。

　　「挺好的，學的都是我喜歡的東西。周末我會去餐廳打工，打工能讓我見到形形色色的人，對拍片子很有幫助。」

　　上大學這件事，在其他巫師聽來可能就等於——爸媽，今後我打算做麻瓜了。

　　雷格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離經叛道，因此說的時候有點緊張，他知道父親准備給他一筆畢業基金，讓他去外面游歷一年，好好尋找自己感興趣的事。是去東歐見識艾達阿姨的武器作坊，還是去美國跟圖斯叔叔在魔藥研究所裡進修學問，都隨便他。他的選項多得數不清，羅馬尼亞的查理叔叔歡迎他去火龍保護基地，比爾叔叔問他想不想從事金融行業，萊姆斯叔叔告訴他，如果都不想，可以考慮非政府的社會福利組織。哈利叔叔卻建議他別那麼容易就去做傲羅，他爸爸也是這麼說的，這活兒沒有高尚到需要世代傳承，你可以試試找一條自己的路。

　　他的爸媽一直都相當開明，可他們也是傑出的巫師。父親在傲羅指揮部一路做到了高級指揮官、魔法法律執行司長，幾年前卸任後成為威森加摩管理機構的常駐成員。

　　母親聯合英國與法國的飛馬協會，把賽馬這一概念引入了英法的巫師世界，飛馬□□業的收益不但支撐住了原本岌岌可危的家族馬場，她創辦的賽馬會和賽馬競技場公司甚至使德維朗家族升上了法國富豪榜。

　　雷格不確定父母會不會同意他再花費三年時間學習電影制作知識。

　　小天狼星當時聽到這個消息後，第一反應是看他的妻子，眼神裡透露的含義是——「大學是什麼東西？」

　　「繼續上學的地方，學生都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密雅回答完丈夫的疑惑後，轉頭認真地詢問大兒子，「你知道你媽為什麼能賺到這麼多錢嗎？」

　　「才智與野心？」這是學院的標准答案。

　　「不，是因為巫師的娛樂生活很乏味，誰能先把麻瓜那套學到手就等於掌握了財富密碼。我聽說現在有人在研發電視機了，影視行業很快就會發展起來，如果你學會了電影制作就等於先人一步，走在所有人的前面。

　　當然，我不是說你的職業選擇必須能賺到錢，但你能做一個開拓者，這個世界上有的是沒有被講述過的巫師傳奇，你可以把那樣的故事搬上熒幕，這多棒！」

　　雷格很佩服媽媽這種廣闊視野，在巫師舊貴族還在宣揚純血統說的時候，她早就一往無前走到最前面了。

　　其實在外人眼裡威嚴十足的父親對他一直很寬松，他十一歲分院被分到斯萊特林後，父親假期裡親自幫他裝飾臥室，綠色的銀蛇旗幟、銀蛇玩偶、綠色飄帶，滿滿當當塞滿了房間。雷格從曾曾曾祖父的畫像裡聽說過，父親是徹頭徹底的格蘭芬多，少年時最討厭家裡的銀綠裝飾，也不喜歡斯萊特林學院。但媽媽，他，以及家族裡上一個雷古勒斯，他們都是這個學院的人，父親早就把學院之分看得很淡然了，他愛的人喜歡什麼，他就給他們什麼。

　　兒子想上大學自然更不在話下。

　　以前媽媽暑假讓雷格學的一些數理化知識都派上了用場，加上父親從小教的拉丁文、古典學和藝術史，他復習了三個月考上了一所倫敦的大學，平時長期住在學生宿舍，每個周末都會回家與父母共進晚餐。

　　「今晚我要跟你媽媽去宙斯劇院看森林Veela舞團的芭蕾表演，這是今年他們第一次把新作品帶來英國。你想跟我們去嗎？」其實小天狼星希望他說不想，誰也沒料到密雅三十六歲的時候還會再生一個孩子，再過六年他們才能恢復清淨的二人世界。

　　「阿喀琉斯整天盼我來，一整周盼得望眼欲穿，我還是在家陪他玩兒吧。」雷格牽起弟弟，貼心地幫他們把門關上了。

　　不愧是他們最可靠的大兒子。在他離開前，小天狼星走到門口，「雷格，需要多少錢，盡管跟我說，我知道麻瓜父母會養孩子到大學畢業，你用不著去餐廳干活。」

　　巫師是十七歲成年，但小天狼星畢業後被阿爾法德叔叔一直資助到二十多歲，他也是這麼對自己孩子的，經濟上他有溺愛的嫌疑。

　　「謝了，爸爸，等我需要的時候會跟你要的。」

　　望著雷格年輕的面容，小天狼星不禁覺得他們家大兒子真是沒得說，從小不惹禍，念書頂呱呱，好得不像是他這種人能生出來的小子，倒有幾分像他的叔叔。他十幾歲的時候心裡有很多的憤怒，雷格就不需要那樣活著，他的一切都被認可，他想做的事全家都會支持。

　　小天狼星偶爾也會為自己感到自豪，嘿，你這個父親做得還不錯，起碼能拿一個O。

　　不過，他在想到喬安的時候就會心髒一緊，要說這個家裡，他最為誰操心，是那個僅有十三歲的小姑娘，她還在法國，但等她一回來......

　　他們沒有送喬安去霍格沃茨上學，她出生在法國，從小說法語，十一歲的時候去了布斯巴頓。這個女兒的身上集合了他與密雅最......他不知道怎麼形容的特點，但她做的事絕對是她父母學生時代也能做得出來的事。

　　半個月前，喬安在學校跟同學產生了點小矛盾，教授把這些孩子都帶去關了禁閉，結果她透過禁閉室的小窗，把學校養的神符馬喚來了。接下去的事，小天狼星一想到就覺得心髒痛，這個小丫頭從小窗裡爬出去，騎著神符馬在布斯巴頓的上空盤旋大笑，她特意繞到禁閉室門口向那些被關著的同學們炫耀，大喊著：「你們在坐牢，我已經自由了！」

　　她松開抓著鬃毛的手向上揮舞，但那是沒有馬鞍的飛馬，馬背過於順滑，飛馬向上撩起蹄子的一瞬喬安墜馬了。

　　盡管她手忙腳亂地用了漂浮咒，但墜落時松樹的刮擦讓她反應變遲鈍了。斷了幾根肋骨，手臂粉碎性骨折，渾身都是針葉帶來的擦傷，但很幸運的是她沒有摔斷脖子，一定是德維朗的祖先們在保護她。

　　這種程度的傷對巫師來說是能快速治好的，魁地奇比賽有時候傷得比這個還重。但小天狼星跟密雅放下手上所有的事，專程跑到學校看她。

　　趁密雅抱著女兒安慰的時候，小天狼星悄悄跟學校的治療師說：「不要全部治好，給她留一點小傷。」

　　一夜過後，他們帶著全身已經恢復正常，唯獨左臂留了一道輕微骨裂的女兒去了麻瓜醫院，看著醫生給女兒打石膏上夾板，回程的路上非常嚴肅地告訴她：「校醫說你喝的魔藥太多了，再喝下去會損害智力，我們只好帶你去麻瓜醫院治病。今後你要小心點了，否則受傷只能來這裡，按照人體的自然恢復速度沒有兩個月是好不了的。」

　　這不是第一回 ，但這對夫婦衷心希望今後不要再發生了，他們的精神快要承受不住了。小天狼星不敢想如果她真的摔斷脖子，他們今後該怎麼過日子。

　　他在育兒的過程中逐漸理解了他父母是以什麼樣的心態養育他，他們每隔十天半個月就會收到一回學校來信，每次打開信件之前都要做一番心理建設，這才能拿起裁信刀，「我倒是要看看這小崽子這回又搞出了什麼新花樣！」

　　現在這也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有人有什麼感想嗎？完結後大家伙兒都得給我寫幾句啊！！俺的這本匠心巨制等你們的反饋了。


第96章 番外（二）

　　小天狼星今年已經五十九歲了，他三十四歲以後的職業生涯是由一場接一場的戰鬥組成的，而他的對手們並非能用「黑巫師」一詞簡單定義得了，准確地說，那是一群置自身利益高於他者的人群。傲羅指揮部是英國巫師界所擁有的最高警備力量，他們維護的是整個國家民眾的安全。

　　常年的戰鬥不可能不在他身上留下痕跡，穆迪已經徹底退休了，帶著臉上的傷疤跟一只魔眼。因此如果讓小天狼星完好無損地退役，他恐怕還會覺得這生涯稱不上戰鬥的盛宴呢，他對身上的傷痕保持著一種理所當然的態度，無傷退役只能說明戰場上的將軍從未打頭陣深入過敵營。

　　小天狼星的一條腿曾經中過一種厲害的惡咒，盡管咒語已經被破解了，他的膝蓋到了陰雨天還是會感覺刺痛。小天狼星從沒想過他也會配上一根看上去派頭大於意義的手杖，這根手柄上刻著黑犬頭顱的手杖讓他感覺自己更貼近記憶中父親的形像了，有時候照著鏡子，他能從臉上找到父親的痕跡。雷格酷似過去的他，而他又漸漸長成了父親的樣子，這感覺很難以描述。

　　他現在有充足的時間體會著家族遺傳的特異之處，畢竟已經活到了五十九歲，看到兒子再生出孫輩也是極有可能的事。

　　「女士，在下可否有這個榮幸？」身穿黑色禮服的男人抬起小臂，等待身旁的女人伸手挽住他。

　　密雅攏住肩上的絲綢披肩，低頭看看項鏈有沒有擺正位置，這條葡萄紫的長裙還是丈夫年輕的時候送給她的，她穿著它在他的辦公室發酒瘋，緊接著又穿著它去打架，真是精力無限的少女時代。

　　但她早就不是那時候的尺碼了，這裙子改大了不少她才能重新穿上。年輕的時候她瘦得像張紙片兒，生育過三個孩子後她的身段自然比那時候厚實不少。五官雖然沒有變樣，臉龐比從前圓潤了不止一星半點。有時候她看著自己結實的手臂都會疑惑年輕時候怎麼會那麼瘦？喬安如果那樣，她會緊張的。

　　這種歲月帶來的改變從未讓她有過減肥節食的計劃，因為她的丈夫每天都會發自內心地稱贊她，「你是我的愛與美之神。」

　　這個詞還真非得這時候說才不誇張，如果對著二十多歲的小姑娘說這個話未免有哄人的嫌疑，畢竟希腊雕塑工匠創作出的女神形像看起來都有一把子力氣。或者說，小天狼星這個男人很會順勢改變說辭，年輕時總說你是我的夜鶯、玫瑰、小精靈，聽上去挺符合一個小姑娘的形像。

　　密雅優雅地搭上了丈夫的臂彎，小天狼星提起手中的橡木手杖，邁步領著妻子走上了大街。這對裝扮莊重的中年夫妻走在倫敦的街頭沒有任何奇特之處，說他們是一對帶著頭銜的貴族也不奇怪，這裡什麼人都有。路人們看到他們的打扮，心想興許是去西區的考文特花園看戲的客人。

　　路過一盞壞掉的路燈時，兩個人的身影倏爾消失在黑暗中，再出現時，他們已經來到了巫師看戲的地方，對角巷的宙斯劇院。

　　今晚登場的舞者們隸屬於德維朗產業旗下的森林舞團，他們都是密雅的表親。Veela們壽命既長，容貌又美得驚人，他們很久以前就不想在森林裡生活了，美得無人欣賞，屬實百無聊賴。從前密雅一直想跟魁地奇球隊進行合作，但他們很快表示，沒有意思得很，那裡的主角都是打球的傻大個，他們想要做中心人物。於是這些美麗的男女們分頭去巴黎的舞蹈學院和音樂學院進修了若干年，如今已經成為了專業的藝術從業者。

　　老祖母見自己的孩子們在巫師世界干得名氣斐然，大紅大紫，並且現在沒有巫師還敢把Veela當成動物，她也就隨他們去了。只是有些孩子的私生活實在有些出格，今天交女朋友，明天交男朋友，有時候同時擁有一個女朋友和一個男朋友。她現在已經不讓家養小精靈拿報紙給她看了。

　　好在她的孫女和孫女婿在這方面一直持有一種保守的婚姻態度，她從來沒在報紙上看到他們倆的花邊新聞。

　　當小天狼星和密雅在包廂中落座的時候，明顯能感覺到斜前方有人舉著照相機對著他們。真不知道有什麼好拍的，他們倆只是乏味的中年夫妻而已，感情很好，所以私生活乏善可陳。

　　小天狼星在包廂四周釋放了屏蔽咒才開口說話：「那可不一定，那篇《為愛而生的德維朗小姐》讓雜志社都賣斷貨了呢。」

　　密雅低頭「撲哧」一笑，她把小天狼星按到身旁坐下，這個男人在公共場合有些過分謹慎，也許是傲羅職業帶來的偵查習慣。

　　今天的戲目是《冥府》，講述俄耳甫斯去冥府尋找亡妻歐律狄刻的希腊故事，途中遭遇千難萬險，所幸得到冥王之妻珀耳塞福涅的幫助，最終得以將妻子帶往人間，可他破壞了不可回首的規矩，妻子瞬間被拉回了地府，俄耳甫斯後半生在悔痛中度過，最終被人殺害身亡。

　　這是一出悲劇芭蕾，由加西亞編排而成。

　　小天狼星在知道這出戲的內容後，忍不住脫口而出一個詞——「晦氣。」加西亞這個小子那一天也在森林裡，但他沒有跟姐妹們圍捕小天狼星，而是啃著蘋果閑閑地看這位表妹夫帶著表妹的魂靈離開他們的領地。

　　自然也看到了呂西安在小天狼星背後嘲笑他的那一幕。直到很多年後他在巴黎讀到《希腊神話》才知道當時那兩個男人是什麼意思。

　　真是太精彩了！藝術創作的種子從此在他心裡生根發芽。

　　所以密雅也知道了，小天狼星的確在那一天遇見了她父親，現在只要一想起那事兒她就會笑得停不下來。

　　「真不明白為什麼要專門把這段編成芭蕾。」小天狼星很受不了地看著俄耳甫斯在冬天紛飛的大雪裡苦苦尋找妻子的下落。

　　「救命。」這段讓他想把眼睛閉上了，加西亞絕對是故意的，他全程圍觀了那一天的情景。

　　密雅看著舞台上那個潦倒無助的男人跌跌撞撞地在雪裡跋涉，這個四十一歲的女人，三個孩子的健壯媽媽，早不像年輕時候那麼多愁善感。但她看著看著，眼眶漸漸發熱，盡管祖母告訴過她當時發生了什麼，這是她第一次親眼見到。舞台上那個跋涉的男人不是小天狼星，但她都能想像到他是怎麼被凍成一個雪人還在苦苦前行。

　　她握住丈夫的手，與他十指相扣，這個男人現在正緊閉眼睛試圖不看這出對他而言很致命的戲。小天狼星的身型跟從前一樣高大板正，但眼尾多了些紋，兩鬢也生出了白發，相較三十多歲時不羈的氣質，如今竟變得有些威嚴莊重起來。

　　小天狼星偶然睜眼才發現妻子兩眼發紅，正淚水漣漣地看著自己，他忙攬住她的肩，「他們是悲劇，但我們是喜劇。你瞧，那個人被白雪蓋住了頭，可我們是一起變老，老到頭發都白了。不，我的頭發白了，你還沒有。你永遠是我的小姑娘。」

　　黑暗中，他們手牽著手，密雅靠在小天狼星的肩頭，心中既甜蜜又有劫後余生的慶幸。

　　這靜謐的二人世界大概也就保持了一個小時，當他們發現包廂後方偷偷溜上來的一串孩子時，頓感他們距離那出悲劇舞劇已經十萬八千裡遠了。

　　阿喀琉斯要求坐在哥哥身旁，克利切想幫大少爺掛衣服，雷格表示不用，皮夾克用不著掛起來，皺就皺吧，這很自然。

　　喬安小跑上樓，氣息還沒平穩，她在後面呼哧呼哧地小聲說道：「爸爸媽媽，我回來了。我好想你們啊，本打算下周回來，但是我想你們想得睡不著覺！」

　　密雅和小天狼星第一個反應是讓喬安趕緊坐到他們中間來，克利切能照顧好阿喀琉斯，但是喬安就像不安分的游走球，不在眼皮底下放著真是不安心。

　　她手臂上吊著的石膏還沒有卸下，上面花裡胡哨寫了不少東西，「媽媽，你看，我讓同學寫的，阿喀琉斯跟哥哥也寫了，回家你們也給我寫點什麼。」她很快就從打石膏的痛苦中找到了快樂。

　　上面歪歪斜斜地寫著「布斯巴頓御風騎士」、「德維朗是我們的王」、「不敗戰神喬安」，阿喀琉斯也寫了一句——「祝姐姐天天開心」，以及一只小王八，這個一看就是雷格畫的。

　　喬安小時候是胖乎乎的小天使，長大一點變成了油畫裡臉頰紅撲撲的金發小少女，這樣一個漂亮的孩子，誰也想不到她能做出那麼多荒唐事。

　　密雅見她身上還穿著那身藍色絲綢校服，怕她冷，把自己的披肩取下來裹住她，「你還沒跟我們說呢，到底教授為什麼關你禁閉？」

　　「他們！他們說我是馬販子的女兒，身上有馬的臭味。還說媽媽嫁給英國人了，就也是英國人了，壓根不該上法國那個什麼榜。我氣得不得了，就咒他們一開口就『噅噅』地叫，他們話都說不出來了，笑死我了。」喬安笑夠了就依偎在媽媽懷裡，她感覺很安心。

　　密雅跟小天狼星對視一眼，果然事出有因，女兒不是愛欺負人的孩子。

　　小天狼星摸摸這顆小腦袋，忍不住又愧疚起來，早知道讓校醫給她一口氣治好了，這孩子到現在還打著石板，可憐巴巴的。

　　「爸爸，我還衝他們吐口水，然後有人哭了，哭得好傷心啊，就像這樣做的，『哈——呸』！」

　　他趕緊捂住女兒的嘴，「好了好了，不用給咱們示範，今後也不要衝人吐口水。」

　　「你小時候這樣嗎？」密雅湊過去問他，「我可沒干過這種事。」

　　小天狼星也有些疑惑，「我也不會這麼做，她跟誰學的啊？」

　　密雅捂住女兒的耳朵，「可能像你們家人吧。這個喜歡大笑的勁頭像你大堂姐貝拉特裡克斯。」

　　「怎麼可能？她又沒見過......」小天狼星有些不安地用手壓壓女兒那頭蓬松的金發。

　　喬安樂呵呵地問爸媽：「你們干嘛呀，在跟我玩嗎？我都看不到人家跳舞了，也聽不到聲音了。」

　　「哥哥，手機能借我玩兒嗎？」喬安從前排的縫隙中向後伸出一只手。

　　雷格正舉著手機找信號，「我在看教授給我發的郵件，這個地方一點兒信號都沒有。回家給你玩兒吧。」他是不會告訴她手機游戲並不需要信號的。

　　拿不到手機，只好玩弄弟弟，「阿喀琉斯，到我這裡坐。」

　　阿喀琉斯像第一百次上當的人一樣，又上了第一百零一次當，一坐到姐姐的膝蓋上，就被她當成大號玩具娃娃，不一會兒就被扎出了滿頭的小辮子。

　　演出結束後，布萊克一家拖家帶口，帶著一串孩子朝門口走去。散場時人正多，人群都堵在出口，一時半會兒出不去，他們在這裡撞見不少熟人。

　　不少人過來跟小天狼星和密雅打招呼，作為傲羅指揮部的前總指揮官和德維朗產業的主人，這對夫婦被大多數人視為上層社會名流。盡管他們心裡對這種社會階級的劃分根本不感興趣，但是到了這個年紀多少不得不跟人應酬。

　　「現在您又添了個頭銜，『慈善家』！我知道德維朗女士前幾年提供資金給幾家非政府社會組織，一起合辦了一個叫做未成年巫師庇護所的東西，了不得了不得。其實巫師家庭的小孩用不上這個，都是給麻瓜或是混血出身的孩子准備的。不得不說，您有一種絕佳的視野，考慮過參政嗎？」斯萊特林的校友們圍著密雅說話。

　　而格蘭芬多的校友拉著小天狼星討論魔法部削減傲羅部隊的經費是不是又跟福吉的年代一樣，輕視後備武裝力量將來肯定要吃大虧。

　　大人在談大人的事，孩子們就都跟孩子站在一起。喬安在這裡見不到熟悉的人，一個紅頭發的朋友都沒來，莉莉、阿不思也不在。

　　只有一些面生的男孩女孩們，他們比喬安年紀大，正聚在一起小聲交談，「我知道他是誰，布萊克家的雷古勒斯，他要去做麻瓜了，我爸爸說這是自毀前途。他媽媽的錢將來都會給姓德維朗的女兒。自甘墮落做麻瓜的黑羊是沒有價值的，以後布萊克家只能傳給他們家的二兒子了。那麼雷古勒斯就會變得，又窮又一文不值。」

　　雷格坐在大廳的沙發上抬頭觀察著宙斯劇院頂部的壁畫，一個沒注意，那邊孩子堆裡就炸開了鍋。

　　喬安衝過去對著人家吐口水了，「臭騾子、馬蠅、爛掉的鼻疽！」她知道一大堆法語髒話，都是在學校學的，但不知道英文裡的髒話有什麼，爸媽在家從來不說，因此只能用關於馬的壞詞來罵人。

　　那些十五六歲的少男少女都來自斯萊特林的體面家庭，這輩子都沒遇到過這樣的事。平時在霍格沃茨跟人起了爭執也是用魔杖解決矛盾，從來沒有人吐口水。不過現在在校外，他們誰都不能用魔杖。

　　他們揮起拳頭，氣急敗壞地嚷嚷著：「哪裡來的瘋婆子！你知道我們是誰嗎？」不能用魔杖，男孩們只能一臉惡心地拿手帕猛擦禮服。

　　布斯巴頓也有這樣的人，喬安這種馬場上長大的小野人完全懂，但也完全不吃這套，她擂起拳頭就往他們身上砸，「叫你說我哥哥壞話，你才一文不值！」

　　雷格及時地用咒語分開了兩邊的人，然後把拳打腳踢的喬安抱到身後去了，「獨臂將軍，小心把夾板弄壞！」

　　孩子的父母這時候也趕到了。

　　喬安常年住在法國，面孔不為這個圈子的孩子們所熟識，他們不小心就在她身旁議論她哥哥了。

　　那些少年們理虧在先，再說挨一個獨臂小姑娘的打也根本算不得什麼事，兩邊的父母讓他們互相道個歉，這樣面子上也過得去。

　　密雅走近了才發現，這些孩子的爸媽都是她在校期間的老同學，其中甚至有格林格拉斯的兒子，他方才站在人群裡沒說話，但也被喬安踩了一腳。

　　「赫裡歐斯，說點什麼吧。」埃德加把手放在他的肩上。這是最後一個應該跟喬安互相道歉的男孩。

　　這十五歲的男孩也准備像同伴那樣，說一句對不起就了事，喬安卻在她母親身旁說：「不必了，我不用他給我道歉，他當時沒說話。」這事兒就算完了。在母親跟赫裡歐斯的爸爸說話時，喬安遠遠地跟阿喀琉斯做鬼臉。

　　密雅和埃德加在英國的社交場合偶爾會遇到，從前會有點尷尬，現在就很自然了。埃德加沒有立場說她變心，當初她被定罪的時候，他父母公開對外聲明過，這倆人根本沒有簽訂具有效力的婚約，「我兒子是被那個魔女迷昏頭了。」

　　「你的女兒跟你小時候長得很像。」埃德加七年級的時候才把她納入權杖，但他三年級的時候見過地獄三頭犬了，當時那幾個小孩把別人打哭了。

　　密雅笑了笑，「你兒子也和你很像。」都是臉繃得很緊，輕易不露笑容的金發少年。

　　「我沒有想到你會把繼承權給女兒，兒子們倒是都姓布萊克。看來你對你丈夫感情很深。」埃德加至今還記得，還是這個地方，宙斯劇院，他們吵得很厲害，在他們之間無解的問題竟然這麼容易就被解開了。他知道她不夠愛他，但這也是有理由的，他不得不把某些東西看得更重一些，那是他與生俱來的責任。

　　在密雅聽來，這話好像她愛丈夫愛得願意把寶貴的兒子都留給他，只給「次要」的女兒用婚前姓氏是一種折中妥協似的。

　　「給女兒冠姓是因為我最看重她，」她撈過這個正在和別人嬉皮笑臉的野女孩，「喬安是我的驕傲和希望。」

　　三個孩子她都愛，唯獨給喬安冠姓，是因為她身上潛藏著一種能將德維朗家族改頭換面的力量。由生育的自由開始，她期望這個古老封閉的家族將不再會背負「正統傳承」的枷鎖。

　　臉上還掛著淘氣笑容的孩子聽到這句話忽然愣住了，她知道自己近來做的那些壞事把爸媽都氣壞了，但媽媽還是對別人說她是「驕傲」呀。

　　過了這麼多年，埃德加承認，盡管他很早就辨認出她性格中那不安分的力量，並試圖過駕馭這份力量為他所用，事實證明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有一件事，我得向你和你的丈夫表達真誠的感謝。他告訴德拉科的咒語生效了，效果非常好，我妹妹阿斯托利亞的身體正在好轉。德拉科的父母事後才知道，他們很不高興，怕那個咒語損害兒子的壽命。他們的憂慮我能理解，但阿斯托利亞是我妹妹，在這件事上我不得不自私些。」埃德加的家族裡流傳著一種血液詛咒，它只會在女性的身上顯現，詛咒讓她們體質虛弱，產子後很快就會走向生命的終結。

　　德拉科的長子出生後，阿斯托利亞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他為此日漸消沉，漸漸不大與外人往來，整日在莊園之中陪伴妻子。

　　這消息是赫敏傳給布萊克一家的，她幾年前升任了魔法部部長，很久以前德拉科給家養小精靈重新安置辦公室捐過一筆錢（S.P.E.W組織內的四個成員每個人都被會長要求捐錢了），在她給贊助人發每年感謝信的時候，德拉科在回信中詢問萬事通小姐，是否聽說過這種詛咒的解咒。

　　他實在走投無路，無法可想了，連一絲希望都不想放過。

　　於是小天狼星把那份古老的聯姻咒語寄給了德拉科，這是與現代婚約契約不大一樣的魔咒，僅在布萊克家族內流傳。納西莎知道咒語的存在，但她是不會告訴兒子的，她不想讓兒子與別人「分享壽命」。

　　德拉科應該愛自己的妻子愛得很深，只有真正的愛才能讓契約發揮出最強的效力。

　　夜深後的布萊克老宅終於平靜下來，喬安在床上睡得橫七扭八，密雅替她蓋好了被子，心裡猶豫要不要明天就把她的夾板拆掉，她今天舉著夾板打人的樣子看得她母親心裡發慌，怕那條縫不能安安生生地愈合。

　　阿喀琉斯跟哥哥睡在一起，雷格和弟弟都乖乖接受了媽媽的吻，等密雅一走，他就把弟弟按在被子裡睡覺，然後悄悄將手機掏出來看。還在找信號，一點兒都沒有，麻瓜科技在巫師的地盤完全不起效。這個家真是沒法兒呆了，他明天就想回大學宿舍。

　　小天狼星才洗完澡，他擦著頭發把窗戶從下往上地打開，夏夜的風呼呼地吹進臥室，窗簾如海面的白帆一樣鼓飄起來。

　　他的妻子關了夜燈朝他走過來，自在地橫坐在他的膝蓋上。年輕時的輕靈夜鶯如今變成了豐腴的阿佛洛狄忒，他抱著懷裡溫軟的女人輕輕嘆了口氣，「我就快老了，你還能繼續美下去，這就是你嫁給一個年長丈夫的缺點。」

　　「感謝那份咒語，能讓我們一同去世。我是燃燒的火把，會將你繼續點燃下去。而且我覺得你還是很帥呢！」她手指點在丈夫的眉宇之間，就像人生中的第一次一樣。

　　他們坐在扶手椅中，一同看向窗外的夜空，明天一定會是個晴天，今夜明月高懸，繁星密布，澄亮閃爍的光溫柔地投進室內，他們能朦朧地瞧見彼此的面容。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小姑娘，她什麼都沒有，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後來，她被關了起來，又餓又渴，心裡也好難過。她透過臥室的窗戶，看到了滿天的星星，其中有一顆星星特別的亮，它叫做天狼星，古埃及人認為它有著特別的力量。貧窮的她手裡只有一塊從外面順來的的免費方糖，那是她僅有的食物了，她說：『我願意把糖給你，你能救我出去嗎？』」

　　小天狼星忍不住在這個童話裡插了句嘴：「我以為你真的是無償給我吃的呢......」

　　「啊，思路被你打斷了。」

　　「那我來繼續說，那個貧窮的姑娘把糖給了星星，星星很高興，他原本是被黑巫師困住的男人，他已經在天宮中的牢籠裡住了很多很多年。黑巫師說，只要有人肯給予你一件珍貴的寶物，你就能夠變回人形。

　　沒想到，黑巫師的詛咒就被這個女孩用一顆免費的糖破解了。她給出自己僅有的食物，星星頓時就獲得了自由，他像一顆燃燒中的巨大火球一樣從天空中墜落下來，追著她的方向飛去，最後直直地落在她的懷裡。那時，星星變成了一團小小的、無害的火焰，他說：『謝謝你解除我的詛咒，今後我會永遠陪著你、照亮你，這是我給你的謝禮。』」

　　「好故事。」密雅給他鼓起了掌。

　　「還沒結束呢，再後來，星星終於願意變回人形了，他愛上了這個姑娘，並打算做她的丈夫，以這樣的方式陪伴她一輩子。」

　　這一個夏夜與二十五年前的夏夜非常相似，白風帆吹拂著窗外的紅山茶花枝，草木的清香彌漫在風裡，他們倆安然地依偎在一起。

　　再看一遍結尾，我感到了一種非凡的快樂與滿足。這是我非常滿意的一個好故事，如果看到這裡的你們也感受到了快樂與滿足，那就是好上加好了。

　　如果有朋友希望與我在新故事裡相見，就請收藏我的兩篇預收文吧，新的冒險會從那裡開始。歡迎收藏我的專欄或是關注我的微博，獲取作品新動態。

　　《星星與方糖》起源於我的一個夢，夢到大霧的早晨，一個黑發灰眼的魁地奇少年突然衝進了雲層，在撞到別人之前敏捷地止住了飛行，他面目冷峻，看起來不是哈利，應該是小天狼星，我記下了這個片段。

　　後來某日，偶然聽到一首翻唱版的《Mr. Tambourine Man》，原唱是 Bob Dylan，但我很喜歡這個翻唱版本[url]https://www.bilibili.com/video/av65213110/[/url] 大家可以看看歌詞，從前有一個衣衫襤褸的人，他四處流浪，像是得到了解脫，擺脫了塵世煩惱，但他早已失去了一切，這首歌宛如講述小天狼星的過去。每一回聽這首歌都會讓我想到他，真的非常想目睹小天狼星獲得普通人的幸福。這就是《星星與方糖》的源頭。

　　本自由野人將這個故事獻給所有喜愛它的朋友們。

　　我是2020年12月開始寫文的，第一篇文完結後整整半年只有32個人看過，說不灰心是不可能的，一段時間內都不打開晉江看數據了，就當我沒有寫過小說一樣。但是這次有你們一直在支持我，會定點等我更新，熱鬧討論劇情，連催更都讓我感覺很開心，心裡想著，啊，這回真的有人在看！我給大家帶來了故事，但你們給我帶來了感動。今後還是想寫文的，也許以後寫原創會再次陷入冷到坑底的情況，但是你們帶來的感動讓我決定不放棄寫小說，創作這件事真的非常非常有趣！

　　鞠躬！一萬個不舍，感謝大家的陪伴！希望能夠再會，如果因為我的題材古怪不能再會也沒關系，只要大家記得《星星與方糖》，記得它帶來的快樂，我就很高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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