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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漫)念能力是幽靈果實的我被竹馬誤認成咒靈》作者：江米酪【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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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悠于
時間:
2024-6-29 20:08
標題:
《(綜漫)念能力是幽靈果實的我被竹馬誤認成咒靈》作者：江米酪【完結】
文案：
阿爾婭·揍敵客，殺手世家揍敵客三胞胎中的二女兒，幼年時因特殊原因穿越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
在這裡，沒有可以換算成噸位的腕力、沒有老哥瘋狂的加訓，世界和平，阿爾婭和朋友一起堆沙堡快樂玩耍，作為普通人，她很滿意。
就算每天沉迷於看漫畫追《海O王》也沒關係！
——直到某天清晨，看多了少年jump的阿爾婭念能力覺醒，在枕邊發現了一顆形狀詭異的果實。
阿爾婭：？？？
這是什麼？惡魔果實！好怪，咬一口。
於是阿爾婭又多了個保命（chaoniu）的技能，她第一時間抓住兩位摯友的手，鄭重地承諾：「我會用我的能力永遠保護好你們的！」
青梅·里香：「我們要一直在一起哦！」
竹馬·乙骨：「嗯！」
沒過多久，阿爾婭意外穿回了老家。
*
經過揍敵客家的魔鬼訓練，阿爾婭練級完畢歸來——卻發現可以貼貼的青梅沒了，自己也被認定死亡。
悲痛之際，阿爾婭運用幽靈果實的能力，靈魂出竅飄到里香的墓園嚎啕大哭，結果正好碰到竹馬和他身後跟著的…已故青梅？
乙骨：（悲痛掏刀）果然你也……
阿爾婭：！？等等，我怎麼了你說清楚？
*
最近，高專出現了兩個有關乙骨的奇怪傳言。
一是他又詛咒了個青梅咒靈回來。
這沒什麼，畢竟咒術師哪有不瘋的。（我的精神很好啊.jpg）
二是他談戀愛了，女友是校外的普通人。
對此某白毛教師可以作證，說那女孩在甜品店打工，一看就是非咒術師，哦對了手藝超棒！
乙骨則表示：她見到咒靈會昏過去。
眾人：懂了，要小心保護。
然後他們見到了阿爾婭熟練地昏迷倒地，頭頂冒出的半透明小人對著詛咒就是一拳千鈞重擊！
詛咒轟然消散。
阿爾婭飄回來：憂太貼貼！
眾人：……
到底是誰才是普通人啊喂！？
不對，傳聞中的咒靈和女友為什麼是同一個人啊！！！
*
總之，兩人後來訂婚了。
咒術界高層表示不同意，特級異才就該和大家族聯姻...
wtw：她哥喜歡甜食，年少叛逆，白毛藍瞳，還是家主...你覺得她說的是誰？
阿爾婭：你碰瓷...（頓住）好像沒什麼毛病？
（奇犽：阿嚏！）
高層遂又翻起舊賬，結果翻出來了個灰色地帶曾經赫赫有名的一方霸主。
阿爾婭：不能引領新時代黑色潮流，怎麼能叫「揍敵客」？
咒術界：…揍敵客不是一個甜食品牌嗎！？
阿爾婭（火大）：怎樣啊？我幹了那麼多就是為了攢錢過上退休生活，順便結婚啊！
食用須知：
1.【高亮】cp骨子哥，拆乙香！發小三人組童年友情向，結局1v1he，偏日常向，無腦蘇爽搞事甜文，邏輯盡量圓（但大多情況下沒有）
2.綜漫主咒，背景板獵人+海賊，海賊無劇情，綜很淺的柯南【一點新蘭傾向可跳】（搞事而已，看得開心就行）
2.女主超級雙標的傲嬌貓貓，腦迴路清奇（和咒術師貼貼的人哪有正常的.jpg）
3.本文宗旨是談戀愛+小搞一波事業，無原著劇情走向，便當隨便踹，邏輯盡力圓
4.角色行為請不要上身作者，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5.2023年3月7日開文，骨子哥生日快樂！
6.希望和大家一起收穫單純的快樂
內容標籤： 獵人 綜漫 甜文 咒回 柯南 輕鬆
其它：開局滿好感，鐵打的甜甜he…
一句話簡介：乙骨：悲痛掏刀 妹：等等
立意：熱愛生活，為美好的未來而奮鬥
原創網
ps.缺第64章 番外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4-6-29 20:10
第1章 01起始
一處無人問津的小巷，位於兩棟破舊的居民樓的夾縫之間。
時間臨近黃昏，巷子盡頭銜接的十字路口紅綠燈閃爍，人頭攢動，上班族和學生們步伐匆匆，少有人留意到這裡。
於是在某一時刻，隨著一聲非自然現象的破空之音，少女憑空出現在巷子上空約三層樓高的位置。
烏黑的雙眸立刻緊縮成一條豎線，少女看似纖弱的身姿在半空中迅速自轉半圈，雙腿朝下，撲通一聲，輕巧穩穩落地。
墜到了一坨堆得滿滿的黑色垃圾袋上面。
「什麼聲音？」巷子口恰好有人路過，他回頭問同行的友人，「喂，你有聽到什麼動靜嗎？」
「啊…哪有什麼聲音啊……」
友人望向黑暗的盡頭，一側居民樓裡有人拉開窗戶，大罵：「誰高空拋物啊！再把垃圾隨便一扔我就舉報了！」
砰——窗戶憤怒地關閉，路人面面相覷，聳聳肩說笑著離開了。
「呼……」
少女從垃圾袋子堆裡冒出一顆白色的腦袋，銀白色的長髮披在肩頭，看起來被打理得蓬鬆又柔軟，漆黑到幾乎沒有反光的雙眼骨碌碌轉悠一圈，因難聞的氣味捂住了口鼻。
一段時間後，確認過巷口長久地無人經過，她一下子跳了出來。
就像是《海O王》裡的某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主角X飛那樣，舉起雙臂喊：
「我阿爾婭回來啦！」
窗戶猛地拉開：「吵什麼吵！？」
「混蛋！讀不懂空氣啊？」阿爾婭不甘示弱：「慶祝我回來啊！」
【紀錄：2017年4月，宮城縣仙台，阿爾婭完成第二次穿越，回歸當前世界】
阿爾婭，全名阿爾婭·揍敵客，是殺手世家揍敵客最新一代子女中排行第四，三胞胎裡的老二。
三胞胎，這個名詞誕生以來彷彿就注定要在揍敵客家族裡劃出了一個獨屬於三兄妹的圈子。而事實證明，他們三人確實隱瞞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三胞胎的老三，亞路嘉·揍敵客擁有某項特殊的「才能」。
三胞胎的老大，奇犽·揍敵客帶頭摸索起亞路嘉這種特殊才能的使用規則。
經過阿爾婭摸魚划水外加記錄完成之後，掌握出的規則大致如下：
其一：亞路嘉會向一個特定的人發出請求，請求三次都被完成的話，亞路嘉的眼睛會變成空心，「拿尼加」出現，此時可以向拿尼加許一次願望，許願結束後重新變回亞路嘉。
其二：同一個人不能連續向拿尼加許願。
除此之外，還有一部分隱藏規則只有奇犽知道，然而知曉那部分規則的方式讓他們損失慘重。
那一年，阿爾婭和亞路嘉正在搭建玩具屋，奇犽在不遠處，阿爾婭張嘴呼喚：「奇犽！快來和亞路嘉一起玩過家家！」
「知道了！」奇犽說。
把玩具小屋的內部裝潢整理完畢，阿爾婭趁機抱起一本厚厚的冒險故事書，仔細閱讀起來，眼神中滿是憧憬。
亞路嘉歪了歪頭，湊上前：「阿爾婭，喜歡這個麼？」
「嗯……」阿爾婭認真考慮了一會，說，「我喜歡觀賞刺激的冒險故事，但是我不想自己體驗。」
「那阿爾婭喜歡什麼？」亞路嘉灰藍的眼裡寫滿不解。
好可愛！
完全忘記自己也是個萌妹，阿爾婭撲上去揉搓亞路嘉的頭髮：「我要過普通的生活！」
「在一個至少明面上很和平，就算是什麼都不做也能好好生活的世界，嗯……我要比絕大多數人都強，然後過上平凡的幸福人生！」阿爾婭沉醉於自己的幻想。
在她沒注意到的地方，亞路嘉的皮膚逐漸變得慘白，雙眼空洞無神。拿尼加軟軟地問：「這就是……阿爾婭的願望嗎？」
「嗯嗯！」阿爾婭點頭。
「阿爾婭想要【命令】嗎？」拿尼加追問。
「嗯……」阿爾婭沒聽清，隨口答應了，「亞路嘉，你說什麼？」
「等等！亞路嘉這是怎麼回事——！」
[隱藏規則：因為拿尼加和亞路嘉很喜歡奇犽和阿爾婭。所以奇犽和阿爾婭有權利發動「命令」。命令將繞過任何現有的請求無條件得到批准。]
啪嗒一聲，緊接著像是用針戳破一個氣球那樣的爆炸，阿爾婭原地消失了。
於是，應阿爾婭的許願，她穿越了。
【紀錄：2007年，宮城縣某醫院，阿爾婭完成第一次穿越，年齡6歲】
陌生的天花板。
阿爾婭的意識逐漸復甦，敏銳的嗅覺捕捉到空氣中飄散著的消毒水味。
好睏……是在家裡的醫療室嗎？
不對，這裡不是家。
阿爾婭瞬間清醒，從病床上直起身，警惕地觀察四周。
「嘀、嘀。」
身邊有記錄生命特徵的機器正在運作，阿爾婭臉上被蓋著一個呼吸罩，剛要伸手拔，聽到外面傳來了腳步聲。
阿爾婭重新躺會被窩，手動填好了被角。
記憶裡並不熟悉背誦的殺手訓練某一條，在沒有搞清楚自己和疑似敵對方的實力差距之前，先按兵不動。
病房門打開，走進來一名醫生和幾名實習助理。
醫生用教師的口吻向助理們小聲介紹知識點，阿爾婭聽不太懂，不知過去多久，聽見醫生嘆氣一聲，由衷感慨道：「這是我半輩子以來接手過的最詭異的病例了。」
感覺在談論自己，阿爾婭豎起耳朵。
「從三層樓的高度墜落，被找到的時候附近都是些空樓，找不到任何嫌疑人和疑似移動的痕跡，總不可能是女孩自己跳下去，或者平白無故出現在半空的吧？」
醫生用著講述怪談的口吻，娓娓道來。
好像確實是的？昏迷前最後的記憶就是硬硬的水泥路……阿爾婭慢吞吞地回憶。
醫生：「急救人員初步判斷的情況是呼吸微弱，所以送往醫院途中就上了呼吸機，可是檢查不出導致呼吸減弱的病因。」
阿爾婭拚命在腦袋裡解釋：因為近期在訓練控制呼吸，對於暗殺有好處的，要最大程度減弱自己的存在感。
所以阿爾婭連睡覺都要被監督，最後練成就算睡覺也能低頻率高效呼吸才行……
「檢查傷勢時發現女孩全身上下都有受傷的痕跡，烏青塊紅腫不斷，關節處有程度不一的損壞斷裂，而且是反覆受傷。」醫生盡可能語氣平穩地說。
助力們聽得眉頭緊鎖，壓抑著怒火，早已聯想到一長串殘忍的故事：「怎麼下得去手的……」
為什麼下不去手？那可是訓練啊，如果不狠一點的話，沒有見成效，痛苦反而會加倍的。
來自另一個世界，自幼年起思路就不似正常人的阿爾婭在心裡念叨著，很快從他們的對話中正是了一個猜想。
她穿越了——這個詞來源於看的很多幻想類小說。
觸發了某種特殊的許願條件後，她被拿尼加送到了一個符合她口中標準的世界。
也就是說！
阿爾婭倏地一下跳起，忽視掉身旁醫生和助教們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扔開呼吸罩，拔掉手上一堆連接的針頭，赤著腳衝出病房。
是新世界！全新的和平世界，暢快的風——
阿爾婭一下子找到了走廊裡的落地窗，爬上護欄，兩隻腳踩著空氣來回晃動。
閉起眼睛，感受微風輕柔扑打在臉上的氣息。
「抓住那個女孩！」
「別讓她掉下去輕生啊——」
醫生和助教們反應過來後，阿爾婭早就跑得沒影了，他們也不知道這個僅靠輸營養液的女孩哪裡來的爆發力和力氣。
等趕上了阿爾婭的速度，發現她在做不管怎麼看都異常危險的事情，嚇得不輕。
阿爾婭眨眨眼，從他們的慌張的神情中突然生出了惡作劇的想法，便說做就做，朝走廊另一頭奔跑，和他們開展一場名為貓捉老鼠的遊戲。
跑到走廊的盡頭是樓梯，阿爾婭毫不猶豫地繼續順著樓梯的欄杆一路滑下去，擦去額上的汗水，不料走了幾步後兩眼一黑。
身體沒恢復的副作用來了。
阿爾婭用力晃了晃腦袋，決心把貓抓老鼠的遊戲堅持到最後一刻——這是她一貫的作風，將任何感興趣的大小事情定為目標，一旦有了目標就會竭盡所能完成，不會猶豫。
然而變故總是突如其來，腳下一滑，阿爾婭重重摔到了地上。
痛啊！QAQ阿爾婭擠出淚花。
身後大人們緊追不捨的腳步逐漸靠近，他們已經下到這個樓層了，很快就會抓到她，完蛋了。
阿爾婭放棄了比賽。
這時，就在不遠處滑輪滾動的聲音加速靠近，一個稚嫩的聲音由高向低傳來：「你、你不要緊吧？」
阿爾婭睜開半隻眼，仰起脖子。
只見黑髮的男孩蹲下，一手拉著掛鹽水袋的四角支架，另一隻手伸向她。
孔雀藍的眼眸，弱不禁風的體格像是隨時能被風給吹倒。
是同齡人誒。
是弱者。
阿爾婭睜大眼睛。
忽然間，阿爾婭回想起一段躺在母親膝下的對話。
基裘·揍敵客的電子音發出亮眼的紅光，一邊撫摸著阿爾婭的銀髮一邊說：「阿爾婭！我最愛的女兒，你以後一定要找一個和爸爸那樣強大的男人哦！」
雖說媽媽只有她一個女兒就是了。
「哎呀討厭，我這是在說什麼呢，阿爾婭年紀還小……阿爾婭喜歡什麼類型的男孩？媽媽可以幫你物色哦~」
當時，阿爾婭記得自己說：「喜歡比我弱的。」
因為家中都是比我強大的存在，很沒有成就感。
對於比我強的人不感興趣。
如果我能自己挑選的話，一定要選一個比我弱的一起玩，那才有意思。
然後，媽媽基裘自然很不贊同地大聲尖叫，逮住路過的伊爾謎大哥：「伊爾謎！阿爾婭喜歡比她弱的，這可怎麼辦啊！我絕對不允許！」
伊爾謎只好走過來，摸了摸她的頭髮，面無表情道：「嗯，阿爾婭不能交朋友哦。」
伊爾謎淡淡地說：「阿爾婭是不需要朋友的。」
意思就是，不能交很弱的朋友吧？只要不是朋友就行了？
別的關係都行是吧！
想到這裡，現實僅僅過去了一秒，阿爾婭抬起上半身握住了男孩的手掌，本想借力爬起來，男孩沒站穩，清瘦的身軀劇烈抖動了兩下。
男孩有些不知所措，阿爾婭乾脆撐著地板自力更生，在即將被醫生們摸到衣角的瞬間，抓起掛著鹽水袋的四角杆和男孩的手奮力往前跑——
「我叫阿爾婭，我非常欣賞你！」阿爾婭氣喘吁吁，忘了把「欣賞你的弱小」補充在最後，腦迴路清奇地將結論直接道出，「請和我結婚！」
男孩：「誒？」
男孩：「誒！！？？」
第2章 02誤會
2007年，上午，醫院。
「祈本里香。」
祈本里香微笑著自我介紹道。黑色的長髮柔順地披散到背部，病床臨近窗邊，窗戶半開著，四月的微風把她耳邊的髮絲吹得飄來飄去，下巴上面一點的位置、嘴角下方點綴著一顆黑痣。
阿爾婭看呆了，她挺胸收腹，站得筆筆直直，才回話：「我是阿爾婭！」
話音剛落，阿爾婭急不可耐地加上一句：「我可以叫你里香嗎？」
祈本里香保持著溫和的微笑：「沒問題。」她的視線移向旁邊的男孩：「叫我里香就好，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阿爾婭吃驚地在兩人之間來回看：「昨天你們不是見過了嗎？難道沒有打過招呼？」
「我、我叫乙骨憂太。」男孩，或者說乙骨憂太抿了抿嘴，瞄了一眼阿爾婭。
「昨天…阿爾婭你大鬧了一場，那些大人們很生氣又很擔心，所以就對我們嚴加看管了一晚上。」
乙骨憂太摸了摸自己炸毛的頭髮，眼角垂下：「沒來得及打招呼…就被帶回自己的病房了。」
「不合理，絕對不合理！」阿爾婭拍打著祈本里香床腳的被單，義正言辭地說，「作為本層樓唯一、二、三的小孩子，我要和你們住院住在一起，不然天天盯著大人看，也太無聊了吧！」
祈本里香忍不住笑出聲，笑到一半咳嗽起來，尚未恢復的身體使得她的氣息有些虛弱：「不錯誒，我們住在一起吧？」
「誒，這樣真的可以嗎？」乙骨憂太茫然地擺手，看起來手足無措，心情緊張起來…因為實際上，他也很期待。
但是除了隱隱約約的期待以外，乙骨憂太也有種說不清的心情，來源於阿爾婭。
同樣是新認識的朋友，他突然有好多想說的話題、想玩的遊戲分享給里香…如果對方是阿爾婭的話，他倒有些不敢了。
乙骨憂太的心思神遊到天外，祈本里香微微合上眼，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原來阿爾婭和憂太關係很好啊，憂太為什麼不好意思了呢？」
「誒！？」被戳中心事，乙骨憂太腦袋一片空白。
「我知道我知道的！」阿爾婭舉手發言，像個乖學生，「因為剛認識憂太的時候，我說要和憂太結婚，所以他現在的狀態就類似於…」
「害羞吧。」阿爾婭一口咬定。
「我才沒有！」不管怎樣先否認了再說，乙骨憂太反駁道，「怎麼會有人一認識就會求婚啊？」
「是啊…阿爾婭為什麼想要和憂太結婚呢？」祈本里香幽幽地看向她。
阿爾婭當場看了回去，直覺告訴她，表面坦然溫柔的祈本里香此時醞釀著某種複雜的情緒，靜靜等待自己的回答。
「因為我家裡不讓我交朋友。」
想了想，反正世界都穿越過了，揭自己家老底似乎也沒什麼問題。阿爾婭繼續說：「所以若是我想建立一段很重要的關係的話，我只能用求婚的方法了……」
祈本里香驚嘆了一聲，詫異道：「結婚原來是這個意思嗎？」
「嗯嗯！」阿爾婭豎起手指開始舉例，氣鼓鼓。
「電視裡面不是有很多大人孩子相互猜忌、兄弟姐妹反目成仇、夫妻彼此討厭對方的故事嗎？說明了任何一種有名稱的關係都有失去的風險吧，那太不合理了！我才不想失去這份感情呢！」
「你看的都是什麼電視啊…」乙骨憂太沒忍住吐槽。
阿爾婭暫時沒搭理他，把伸出的手指縮回去，又比出了拉勾的手勢：「所以說是約定哦，結婚在我這裡是很重要的約定的意思。」
阿爾婭面對著兩人，發出鄭重的承諾：「想要跟憂太和里香一起擁有很棒的感情，請里香也和我【結婚】吧！」
良久，祈本里香從一段屬於自己的思緒中抽離，她伸出小拇指拉勾，收回手前還對著覬覦了許久的阿爾婭白毛一頓揉：「可以哦，我很喜歡阿爾婭的見解。」
「憂太的呢！」阿爾婭轉到另一邊，飽含期許地等待著。真摯的眼神是如此奪目，讓乙骨憂太愣在原地，無法移開視線。
好不容易回過神，乙骨憂太匆忙地抬手過去，卻被阿爾婭反手一掌輕輕拍掉。
「你剛才是在質疑我看的電視節目對吧？告訴你我可是很記仇的啊憂太！」阿爾婭吐舌頭。
乙骨憂太：「等等！對、對不起，我以後不會這麼說了！」
阿爾婭：「才不要！你要是改掉了這個習慣我就不理你了！」
乙骨憂太：「拉手的約定呢？我還沒有拉勾——」
阿爾婭：「猶豫太久約定已經過期了！
乙骨憂太：「所以到底是要我怎麼做啊……」
2017年，夜晚，醫院。
時隔多年，阿爾婭再次在這家醫院的大門口駐足，此時的她用比較傳統的話來描述，已經出落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學著里香留起的一點點銀白色的長髮，不開口說話時，阿爾婭優異的外貌夾雜著一絲混血風情，引得不少路人紛紛側目。
有人鼓起勇氣紅著臉上前，阿爾婭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搭訕？」
見阿爾婭並不牴觸，男人的臉更紅了，禮貌性問候她在這裡是準備做什麼，阿爾婭眨了眨深不可測的黑眸，說：「真是令人懷念啊。」
男人附和：「是啊是啊。」
「要知道這家醫院在幾年前隱瞞過不少新聞，據說有裡面有一件就是一個病人從房間裡跑出來，後面十幾個醫生都追不上！被她給跑走啦∼」
男人驚訝：「真的假的？哪間房啊？」
阿爾婭有預謀地朝精神病科一指，雙手插兜表情嚴肅：「幾年過去了，他們的腿腳還是那麼不利索，直到今天都沒抓到我。」
「…啊？啊？？！！」
在男人語無倫次和無比震驚的表情下，阿爾婭最後給他留下了意味深長的背影，最後成功收穫惡作劇的喜悅，消失在路口。
拐角處有一台遭人冷落許久的自動售貨機。
阿爾婭哼著歌，左看右看，確保四下無人，拉起袖子把自動售貨機猛地推離牆邊。
32噸的腕力在推開一個售貨機來說可謂是輕輕鬆鬆，蹲下後，阿爾婭拔掉了連接的電源，售貨機亮起的白光消失，阿爾婭掏出一根充電線插上。
焦急的五分鐘等待後，這款至少十幾年前就已經淘汰的老舊翻蓋手機終於響起了開機的語音。
阿爾婭緊張又興奮，摁下按鍵的手指微微顫抖，點開通訊錄。
通訊錄好友（以下排名不分先後）：
武田婆婆
乙骨憂太
祈本里香
[正在呼叫中……]
嘴角用力抿起，阿爾婭的歡喜卻在幾分鐘後後完全落空。
武田婆婆的號碼是空號，家裡座機也打不通，後面兩位摯友的號碼被接通後，對面傳來陌生的嗓音，才知道號碼早已換了新的主人。
聯繫不到了。
她和這個世界為數不多的聯繫……不見了！！！
阿爾婭幾乎是瞬間在拳頭上凝起念力，往身後的牆上砸出一個大坑。
砸完坑，阿爾婭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手忙腳亂地對著空牆鞠躬道歉。
阿爾婭的脾氣不好……但是為了過上平凡幸福的生活，還是要收斂一點才行。
既然電話打不通，那就直接去現場好了。
靠著撒嬌臉成功白拿一份紙質地圖，阿爾婭物色出連接建築之間的無數窄道、可以直接從屋頂上翻越過去的捷徑，尋取無人的陰暗角落，用全速朝那裡進發。
*
轉學到高專以後，這是乙骨憂太第一次回到從小長大的家附近。
起因是里香近日來的莫名異動，總是會在只有二人獨處的時候毫無原因地在他的面前現形，用一種像是人類呢喃的口吻，對著乙骨憂太反覆不斷地嘶吼：
[憂——太——]
[婭……子……]
[武田……婭子……]
隨後里香的聲音會慢慢減弱，情緒低落到從未有過的境界：
[阿爾……婭……]
是啊，阿爾婭的祭日應該這兩天了吧。不僅是里香，乙骨憂太一直記在心裡。
索性帶著里香回去祭拜一下好了，每年都是這樣。
——由他和里香親眼見證的，立起的墓碑。
武田婭子，2001年6月18日~2011年。
在與乙骨憂太和祈本里香相識後出院沒多久，被送入孤兒院，因其出眾的外貌受到了無數領養人的喜愛，阿爾婭經過層層篩選後，鎖定了一位獨居的武田婆婆，更名武田婭子。
阿爾婭很大方地與好友承認自己選擇武田婆婆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離兩人的家近，在那以後，三人同期進入一所小學念書，結伴同行，形影不離。
乙骨憂太步行至墓園，不可避免地會路過一些熟悉的場景。
比如孩童時期的樂園。乙骨憂太背著劍袋的手一頓，止步。夕陽的映射下，滑梯、蹺蹺板、沙地，一切被附著上記憶的物體不斷刺激著那段銘刻在心中的溫暖回憶，想要伸手去夠，卻無論如何只會是一場空——
【警方通報：武田婭子失蹤48小時後，位於十幾公里外的山腳下發現兩具不明女屍，經檢測，確認為武田竹子及其養女武田婭子。】
「你好，打擾一下？」這時，一名年輕女性打斷了他。
「請問有什麼事嗎？」乙骨憂太禮貌地回復道，暗自推動身後的里香不要動手。
他在心裡默念：[沒事的里香，只是在諮詢我問題，很快就結束了。]
里香稍微退回去了一點。
「你是乙骨憂太吧？我是開學前新搬來的，沒來得及和你打招呼。你最近沒怎麼出現，是去讀住宿學校了嗎？」年輕女性問。
「嗯……」乙骨憂太點頭。
「有件事希望你不要介意。」年輕女性略帶歉意地說，「大約幾分鐘前，有個看起來和你一樣大的女學生一直在附近游走，她問我，有沒有聽說過你和一個叫……祈本里香的女孩子？」
乙骨憂太愣住。
「我還沒回答，鄰居家的老人剛好路過，就告訴女學生，說那個叫祈本里香的女孩……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年輕女性盡可能委婉地複述，「然後我看見她沖墓園跑去，跑起來速度非常快，簡直就像在低空飛行……」
[里香，我們過去。]
乙骨憂太的身體微微前傾，語氣低沉下去：「謝謝你的提醒。」
禮節性的道別後，他的身影轉眼消失在原地。
夕陽落山不久，西邊的天空燃燒起一片橘紅色的晚霞。
乙骨憂太此時此刻全身都緊繃著一根弦，以往在學校的人際關係當中沒有誰會特意來詢問他和里香的近況，如果說是有特殊預謀的人的話……
或者說只是單純和阿爾婭有關的人——擁有阿爾婭逝去真相線索的人！
他和里香絕對不會放過！！！
闖進墓園的大門，只是遠遠一望，乙骨憂太恍惚間看到一個飄浮在半空的人影。
「……阿爾婭？」
試探著開口，飄浮在空中的半透明靈魂呆呆地轉過身。
「憂太……還有里香？」
阿爾婭的臉上有兩道深深的淚痕，那是她聽到里香死去的消息後一路狂奔過來，抱著里香的墓碑嚎啕大哭所造成的。
因為太過專注於里香，她的大腦全心全意地處理著接受死訊的悲痛，毫無例外地選擇性忽視了就在祈本里香之墓旁邊、刻著自己名字的墓碑。
祈本里香顯現出形態朝阿爾婭撲去。
[里香……想念……阿爾婭。]
[里香……想見……阿爾婭。]
「誒誒誒！？里香你怎麼變成這副樣子了？」阿爾婭下意識張開雙臂接住了比自己大兩倍的咒靈，一臉茫然地向乙骨憂太投去疑惑的視線。
只是在這重逢的溫馨時刻，乙骨憂太露出了難以形容的表情，似乎是在喜極而泣，深呼吸一口，他放下緊緊攥著劍袋的手，眼角流下幾滴淚水。
就連你也是……被我詛咒著的嗎？
勉強擠出笑容：「歡迎回來，阿爾婭。」
阿爾婭：「哦哦哦，我回來啦！」
很顯然，三者都不在同一個聊天頻道上。
第3章 03婭子
「大概就是這樣。」乙骨憂太用手指來回摩擦著臉，局促不安地說出一個陌生的名字，「她是武田婭子。」
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簡稱咒術高專。
房間內，某位時常集齊遲到缺席早退於一身的教師和全體一年級生久違地坐在一年級教室裡。
開始授課前，性格較為靦腆的轉校生乙骨憂太一進教室便走上講台，朝上的掌心懸浮在半空，這個角度看過去就像托舉著阿爾婭飄浮的靈魂。
全班沉默三秒鐘，集體深吸了一口氣，隨後爆發出驚人的默契：
「哈！？」
用繃帶纏繞起眼睛的教師捏了捏下巴，很不正經地做了個搞怪的動作，拍手鼓掌：「很好！接下來有請半個新同學和大家打招呼吧∼」
「喂，你又自作主張了吧？擅自認定新學生什麼的，校長他同意了嗎？」禪院真希臉狠狠地抽了一下。
「又是一個女孩子……」熊貓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狗卷棘：「海帶。」
「哦哦！好喲，我叫武田婭子，大家喊我婭子就可以啦。」阿爾婭揮揮手，降落到地面。
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如果聽到憂太或是里香叫我阿爾婭也不用覺得奇怪，那也是我的名字，不過只有憂太和里香可以這麼叫我哦。」
笑容一點不減，阿爾婭毫無察覺地說著可怕的話：「所以大家不能叫我阿爾婭，叫我婭子，嗯就是這樣！」
三人：……
這是打招呼嗎？分明是威脅吧？這絕對百分之百是威脅吧！
別以為他們沒看見後面跟著的里香…詛咒都已經快要冒出來了！
「阿爾婭…」乙骨憂太氣勢微弱地開口提醒，「還有里香。」
轉進咒術高專以來，除了入學第一天一些小小的誤會外，乙骨憂太自以為已經能把里香的狀態安撫得很好了…直到阿爾婭以同樣的形式歸來，里香始終躁動不安，應該是在顧慮阿爾婭的安危。
想到這裡，乙骨憂太低下頭，前不久與真希祓除咒靈讓他找回了活下去的自信，與五條悟的對話讓他醒悟到一件事：
里香的存在或許並非她個人的意願，不是里香詛咒了他，而是他詛咒了里香。
那麼阿爾婭呢？過去了這麼多年，莫非也是因為他的念想…
「我有一個問題。」阿爾婭舉手發問，「你們是怎麼看出我是跟著憂太的…我不告訴你們的話，換了一個人跟隨，怎麼看也只是個普普通通的背後靈而已吧？」
「噗。」五條悟沒忍住，笑出聲。
五條悟找到了很有意思的點：「有自主意識，外在形象就和人類一樣正常。假如剛才表現出來的性格特徵與本人是完全一致的話——」
他打了個響指，脫線地稱讚道：「簡直是我見過的最完美的詛咒呢，憂太。」
乙骨憂太心情更低落了：「請別這麼說…」
「這雙眼睛…」五條悟指向包裹住眼部的繃帶，「一眼就注意到了，婭子的咒力來源幾乎全部來自於憂太，屬於婭子自己那部分的咒力雖然依舊存在，但也只是一個弱得不能再弱的普通水平…我想想，差不多是四級？」
前一晚拉著乙骨憂太臨時惡補的咒術常識發揮到了用處，阿爾婭記得評判最高的是特級、其次是一級、二級…等等，四級！？那不是超級弱的嗎！
「不要啊！」阿爾婭踩空氣跺腳，「我絕對不能比憂太弱，我發誓要保護好憂太的！」
飛到半空繞到乙骨憂太的身後，阿爾婭從背後用雙臂攬住他的肩膀，擺出了護食一樣的姿態。
「誒——但是現在憂太強大起來，也可以保護你們了啊？」五條悟看熱鬧不嫌事大。
阿爾婭拚命搖頭：「不對不對，這不是同一件事，當初約定好的就是憂太很弱，我和里香要保護他。」
「做不到的話，就沒辦法【結婚】了！」
砰∼！
少女咒靈消失不見，原本的位置剩下一團散去的白霧，引起眾人一陣騷動。
「好了好了別緊張，她一直在那裡，不過是變成了你們看不見的狀態，但咒力依然能感受到。」五條悟故意看向乙骨憂太，「她似乎有話沒有說完就被強行消失了，是誰的問題呢？」
耳根泛起淡淡的紅暈，乙骨憂太單手捂住臉，拒絕回答這個問題，趕緊說：「五條老師，我們是不是該上課了？」
五條悟：「啊，也是哦。」
熊貓：「生硬地轉移了話題呢……」
禪院真希推了推眼鏡，不置可否。
狗卷棘點頭：「鮭魚。」
*
一整個上午，阿爾婭都沒出現在眾人面前。
但在乙骨憂太的視角則不然，阿爾婭發覺自己不被除了憂太和里香的所有人看到後，她當即變本加厲，飄來飄去，用只有三人聽見的聲音碎碎念。
課間趴到憂太的桌上：「好久不見的字體啊，這是現在的教科書嗎？」
在空中360度來回翻滾：「里香！快看我在做跳水動作！」
阿爾婭湊到手邊，怨念地玩起自己的銀髮：「為什麼不讓我顯形啊，我想認識憂太的朋友……」
乙骨憂太在吃午餐，聽罷後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真的是…因為我嗎？」
「肯定是。」阿爾婭道，「我聽你們的五條老師說，下午是訓練課，放我出來玩玩吧。」
「嗯。」乙骨憂太無意識觸碰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眼神堅定，「我會努力的。」
阿爾婭出了個主意：「跟我默念，讓大家都能看到阿爾婭…讓大家都能看到阿爾婭……」
乙骨憂太乖乖照做，閉上眼，犯難地皺起眉，細長的睫毛微顫，醞釀情緒。
阿爾婭想要認識接納他的同學。
阿爾婭只是想加入他們的新生活。
…並不是，想要離開他。
*
午後，訓練課，咒術高專操場。
繞操場跑到第十圈時，阿爾婭坐在樹蔭下，細細打量起咒靈祈本里香的軀殼。
掌心貼在像是臉頰的駭人骨骼，當阿爾婭確定自己能正常觸碰到祈本里香後，她歡呼雀躍：「里香的新形態帥酷屌炸天了，是自己捏的造型嗎？」
回應她的是咒靈嗓音沙啞撕裂的低語。
阿爾婭竟然聽懂了：「哦哦，我猜是憂太捏的，他的審美還算不錯，我能感覺到里香現在很幸福。」
沒多久，又像兩個普通女孩子說悄悄話那樣，把耳朵湊到兩排鋒利的牙齒邊上。
「好啊，等哪天陽光好了，和里香一起去郊遊吧！」阿爾婭笑得很開心。
「……」禪院真希調試完練習用的武具，遠遠望著兩人…兩魂有說有笑的互動，有種說不清的違和感。
「你也意識到了嗎，真希。」熊貓悄無聲息地靠近，「一個是特級過咒怨靈祈本里香，那麼另一個…」
經過熊貓的提點，禪院真希明白了那份詭異的感覺，「卻是可以達成牽制特級過咒怨靈的咒靈。」
熊貓傻傻地回頭：「啊？」
「聽不明白嗎？」禪院真希疑惑道，「根據六眼的判定，武田婭子並不具備和祈本里香那樣龐大的咒力，卻能夠讓長期處於偏激狀態下的祈本里香平靜下來，形成一種穩定的平衡，可能是有什麼特殊的能力吧。」
禪院真希狐疑地看向熊貓：「你難道不是這個意思嗎？」
「啊…」熊貓撓了撓頭，「我想問你覺得憂太更喜歡哪個來著？」
禪院真希眉頭瞬間擰起：「哈？」
隨即露出「你們就這點出息」的鄙視的表情。
「木魚花。」一旁走進的狗卷棘裝作無事發生。
「再亂猜小心她們殺了你哦。」禪院真希死魚眼，轉過身，武具揮向趕跑完圈的乙骨憂太：「喂，小子，來對打。」
乙骨憂太應下，連忙小跑過來，卻被一個半透明的身影擋住了大半視線。
對上周圍人錯愕的目光，阿爾婭「咦」了一聲：「是要開打了吧，不是在叫我嗎？」
乙骨憂太解釋道：「呃…是我個人的訓練啦，阿爾婭不用來的。」
話已至此，阿爾婭尷尬極了：「不好意思！因為憂太一直都是弱勢的一方，所以我下意識就跑過來應戰了。」
弱勢的…特級咒術師？
禪院真希除了有些無語外對此並沒有多大意見，畢竟那是他們三人之間的事情。
可在談話間的種種猜測，以及阿爾婭作為自詡為「強者」的習慣，真希的心中不免湧上戰意。
「試試看嗎？和我對打。」禪院真希對阿爾婭的能力感到好奇，強調地說明，「只有我們兩個。」
「沒問題！」阿爾婭比了個大大的ok。
訓練對決一觸即發。
【姓名：阿爾婭·揍敵客（武田婭子）】
【念能力：特質系（已產生並食用超人系·幽靈果實）】
【使用效果：可產生幽靈】
靈魂狀態下的阿爾婭本質上是從身體裡分離出的有自我意識的靈體，並不具備全盛時期的戰力，但也足夠強大。
幽靈果實的技能可以讓她的靈魂自由地飛舞、改變自身大小、穿透物體和其他人體，換而言之…
任何物理攻擊均無效。
桿槍毫無阻礙地穿過了阿爾婭的靈體，眼看進攻無果，這場訓練對打也沒有意義，禪院真希準備收手。
這時五條悟的聲音遠遠傳來：「真希——用咒具——」
熊貓驚訝：「不怕誤傷嗎？」
「不用咒具的話真希根本沒法打到婭子吧。」五條悟晃手：「沒問題有我在呢，我會時刻關注著婭子，也會看住憂太和里香的∼」
「好！」禪院真希接住五條悟拋來的咒具長矛，回到戰鬥狀態，對準靈體劈下——
真希算準了非要害點，她也明白五條悟和自己同樣的意圖：用最直觀的方式感受阿爾婭的術式。
然後，阿爾婭雙手接住了長矛的落刃。
靈機一動，阿爾婭準備把這招叫做「百分百空手接白刃」，緊接著，如有千鈞之力般將長矛從真希手上抽離，靈體用最快速度飄離！
「百分百·空手奪白刃！」阿爾婭大喊。
禪院真希看著自己飄遠的武器，拳頭硬了：「喂！你這是犯規！」
阿爾婭牢牢抓著咒具飛到另一邊，在半空一鬆手，最後這柄長矛落在了乙骨憂太懷裡。
這場鬧劇直到乙骨憂太把咒具還回去才得以告終。
乙骨憂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頭髮突然有重量壓下，阿爾婭下巴抵在他的發頂，嬉笑著從背後輕輕摟住脖子。
「話說憂太有宿舍嗎？我今晚就住憂太的宿舍好了。」
乙骨憂太嚇得差點跌一跤：「不要再說那麼引人誤會的話啊……」
五條悟面無表情地站在台階上，看出了端倪。
是【信任】啊。
首先，武田婭子進行的戰鬥沒有引起祈本里香几近瘋狂的報復，相反，她極為平靜。
與乙骨憂太面臨潛在危機時截然不同，答案很明顯，在三人的默契下，乙骨憂太是受保護方，兩名女性對彼此也抱有絕對的信任。
而「武田婭子」是三人中默認的強大頂峰。
這份信任突破了軀體，被刻印在靈魂深處，對此，乙骨憂太針對武田婭子的詛咒，也逐漸變得明朗起來。
武田婭子，或者說阿爾婭，想要保護在她眼裡永遠是弱小方的憂太，想要陪伴在他身邊掃清一切威脅。
乙骨憂太，恰好遇上了阿爾婭的祭日，出於對武田婭子的無限思念，「詛咒」了她的靈魂。
阿爾婭成為了一位堪稱完美的附生咒靈，條件是阿爾婭的靈魂必須隨著乙骨憂太的念想被別人看到/觸碰，否則只能觸碰他和里香。
對於綁定兩人的條件，他們默契地絕口不提，又或許是……雙方都欣然接受。
這究竟是什麼樣的感情呢？
*
「憂太需要我做什麼？」回去的路上，阿爾婭問道。
乙骨憂太不解，於是她決定講得詳細一些，娓娓道來。
「我不會再離開了，將待在這裡很長一段時間，大概持續到憂太離世的那天。」
烏黑的雙眸暗了暗，她沒有說清背後隱藏的意思。
【——我會留在這個世界直至永遠，因為我不會讓憂太死在我之前。】
「憂太想要做什麼都可以，我會支持你的選擇，離開任何一個讓你感到不適的地方，去找一個可以安穩度日的世外桃源…只要你有類似的想法，通知我就行。」
【——我會為你準備好一切。】
原本這些話也是說給里香聽的…
她控制住不去流露出悲傷的情緒，等待著乙骨憂太的回答。
期許之下，乙骨憂太攥緊手指：「阿爾婭無論做什麼都可以。」
「對…做什麼都可以。」他喃喃地複述，「我會一步一步變得強大，阿爾婭只需要看著我，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保持與這個世界的聯繫——」
【與我…】
那麼，束縛（詛咒）成立。
2017年，深夜，仙台市。
一間簡陋的出租房裡，由於靈魂歸位，阿爾婭的本體睜開了眼睛。
第4章 04漏洞
深夜，仙台市。
一間簡陋的出租房裡，由於靈魂歸位，阿爾婭的本體睜開了眼睛。
幽靈果實的能力是讓阿爾婭的靈魂出竅，在變成靈體後，原來的□□就會無法行動，意識隨著靈魂飄到遠方時，就需要有一個地方暫存本體。
於是阿爾婭勉強定下了一間出租房，房東是個勢利眼的老頭，他見阿爾婭衣裝整潔乾淨、氣質不凡，以為是哪家大小姐有意租來體驗生活，點頭哈腰地就先讓住上了。
房間破舊又窄小，常年不裝修，站在外面看過去就像是廢棄的樓房。
唯一的優點就是便宜。
是的，阿爾婭沒錢。她嘗試過在穿回來前兜裡塞滿足寶石黃金，結果毫無例外地全部清空了。
照理說，她大可搬去和憂太一起住…但憂太在讀高專的話，需要當學生才能住宿舍吧。
而且憂太說不和父母聯繫了…在學校上學的話，應該要交學費吧？
也就意味著，憂太非常需要錢了！
她是有很大義務跑出去賺錢的那一個！
想到這，阿爾婭立刻給自己敲響了警鈴，賺錢大計不容忽視。
深夜，阿爾婭進入第四家便利店，不到三十秒後走出，這已經是她吃的第七次閉門羹了。
且每次回絕的理由十分客觀：阿爾婭沒有能證明身份的證件，不能招。
在外人面前鮮少的耐心消耗殆盡，阿爾婭頓時鬱悶到了極點，憋著最後一口怒氣找回能證明「武田婭子」的東西。
大失敗。
阿爾婭果斷調頭就走，憑藉殺手世家的經驗和直覺，很快摸到了郊區的一處灰色地帶。
踏進隱秘的入口，映入眼簾的是中心無比刺眼的白光，往下看是四面圍著欄杆的擂台。
擂台上有兩個男人空手互毆，直到一人徹底倒下再起不能，裁判宣布勝者在地下世界的綽號，勝負已分，觀眾席爆發出驚人的呼喊聲。
下一場，是阿爾婭上台。
阿爾婭大大方方地站在那裡，穿的是簡約風的白襯衫加黑短裙，面部用面鎧遮掩。
主持人對她容貌和身材做出的誇張比喻和吹噓可以忽略不計，分出勝負總共耗時三秒。
第一秒，對面的人不屑一笑，阿爾婭心裡想的是好醜啊…除了憂太和他認可的同伴外都是群沒有意思的傢伙。
第二秒，對面的人橫衝直撞地朝她襲來，距離拉近後阿爾婭愣神了一瞬，才在這奇怪的關頭察覺到一件事：
憂太…很好看啊。
第三秒，阿爾婭舉起左手，掌心收力一推，對面的人飛出去撞破了欄杆。
勝負已分。
阿爾婭記憶裡的乙骨憂太大多是幼年期的樣子，如同一隻黑色的糰子，掐一下發現是軟的，疼得眼淚汪汪，看起來就很好欺負。
而現在，長至十六歲的少年稍稍褪去了阿爾婭濾鏡下的軟勁…想要努力變強的那份堅韌的靈魂…即便多年未見也不曾改變過的溫柔…十六歲的乙骨憂太開始在阿爾婭的腦內瘋狂循環上演，和眼前飛出去砸在地上滿目猙獰的人相比——
好看啊…真的很好看啊！
臉上掀起了一番溫度，阿爾婭剛發洩完煩躁的心情，一下子又跳進了另一個澎湃的情緒裡，領完獎金臨走前還心情大好地隨手捏爆了幾隻牆角的咒靈。
太礙眼了…
現在什麼都不能阻止她去見憂太！！！
*
在定下的鬧鐘鈴聲響起前，乙骨憂太慢慢醒轉。
他想轉身去夠床頭櫃的什麼東西，卻發覺四肢難以動彈。
乙骨憂太有些發懵，他回想近期的處境：嗯……身體健康，除了訓練的受傷酸痛外無傷大雅。咒術高專的宿舍被結界覆蓋，所以應該很安全，安靜的清晨意味著沒有入侵者。
想到這，他鬆了一口氣，卻感受到自己的呼吸似乎被什麼隔斷擋住了。
乙骨憂太的視線下移，瞪大了眼睛。
半透明的靈體幾乎沒有重量地壓在他的身上，蓬鬆的銀白色卷髮貼在胸口。阿爾婭在睡夢中無意識地使出了較大的力量，右手拽著袖口摁在床單，把床墊按下深深的凹陷。
左手則是攥緊了睡衣一角……
不行不能再想了，乙骨憂太瞳孔地震，脫口而出：「阿爾婭！」
「知道了知道了，在醒了呀……」阿爾婭扭了扭脖子，一副心很累地直起上半身，「早上好，憂太，還有里香。」
乙骨憂太小心翼翼地想把手臂抽離，結果發現……根本動不了啊！
力氣太大了吧！
「趴」得一下，宿舍裡響起清脆的聲響。阿爾婭低頭用掌心同時拍在了乙骨憂太兩邊的臉頰，一雙黑眸注視得炯炯有神。
勉強收住羞恥心，乙骨憂太一愣。
等等，阿爾婭似乎認真起來了……難道是他的臉上出了問題？
「憂太你……」阿爾婭緩慢地皺起眉頭，下一秒舒展開來，「果然很好看啊！」
乙骨憂太：……！？
怎麼……突然說這種話！？
「昨天晚上我在東京逛了幾圈，畢竟好多年沒有見過附近的景象了，不知道這個世界有什麼變化。」阿爾婭伸出手指戳他的臉，「結果很失望啊憂太！建築雖然新出了很多，但是人比建築還多，一整個晚上都是看人頭、看人頭，而且他們……」
「醜爆了！」阿爾婭嫌棄地總結。
「哈哈……」乙骨憂太眼神凌亂地四處飄，偏偏阿爾婭保持正對的方向揉他的臉，只能乾巴巴地笑兩聲。
拜託了，讓他找個藉口起身吧！
指尖順著皮膚輕撫著向上移，停在眼睛下方。
「黑眼圈還在……好像比以前更濃了一些。」阿爾婭語氣嚴肅，「憂太是不是沒有好好休息？」
「但是昨天睡覺時間挺早的，不對，黑眼圈形成是長期造成的，莫非是一直沒有睡好嗎？」阿爾婭有了可怕的猜測，拍在乙骨憂太的肩膀，「如果學校壓榨你的休息時間，一定要告訴我，我去把校長給揍一頓！」
乙骨憂太慌了，他潛意識裡是真的相信阿爾婭會言出必行：「黑眼圈是體質問題，從小到大就沒有消退下去過，我都習慣了，阿爾婭也有印象吧？」
「校長人還是挺好的……」他順帶吐槽了一嘴某位教師，「五條老師風格比較脫線，阿爾婭不要放在心上就好。」
聽完乙骨憂太的解釋，阿爾婭點點頭表示明白，隨即放下心來。
談及五條悟，阿爾婭面無表情地飄到窗口，瞄了一眼窗外的結界，雙手叉腰，問道：「他是這個世界最強的嗎？」
乙骨憂太偷偷整理好睡衣，聞言驚詫：「阿爾婭看出來了嗎？」
阿爾婭坐上床頭櫃：「太明顯了，如果他不是『最強』的話，那麼一副傲慢欠揍的樣子，不管怎麼說我都想先揍他一頓，再和他交朋友。」
「但是我靠近他的時候，直覺告訴我不能揍他。」阿爾婭驕傲地仰起頭，強調道，「暗殺的直覺。」
阿爾婭又開始延續小時候編撰的關於暗殺家族的故事了……乙骨憂太輕笑一聲，猶豫地開口，「阿爾婭……先去教室吧？」
阿爾婭幽幽地轉過來，歪頭打出了一個問號。
「我也是需要洗漱，尤其是換衣服的啊！！！」乙骨憂太捂臉。
阿爾婭無法反駁，眨眨眼，灰溜溜地出門。
然後她後悔了。
飄到教室之前，她被一個陌生的男人堵了。
雖說陌生，在經過自我介紹後阿爾婭得知了男人的身份：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的校長，夜蛾正道。
阿爾婭正欲開口，被其打斷：「我聽說過你的事，武田婭子。」
「關於乙骨憂太，更詳細的情況悟應該和你說明了。」夜蛾正道說，「從死刑轉為死緩，條件是祈本里香能夠被嚴格控制，而你的出現雖然看似抑制了祈本里香的攻擊欲望，但你讓她多次顯形的行為依然會被高層判定為失控……」
說到一半，夜蛾正道突然收住了接下去的話題，因為在他面前，阿爾婭拳頭緊握，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低氣壓。
這股氣勢並非施加了咒力，夜蛾正道暫且把這認定為……生氣吧。
怎料阿爾婭鬆開了拳頭，輕鬆地呼出一口氣，用很尋常的語氣說道：「目標是高層嗎？嗯，很具體，省得我再找。既然如此，要是他們敢亂搞事，就暗殺掉他們好了。」
夜蛾正道：「？」
算了算了，能和咒術師搭上關係的人精神狀態什麼時候正常過，夜蛾正道什麼性格詭異的人都見過，其中大半還是他曾經的學生。
不過還是得提醒下這位新來的附生咒靈：「你的行為也會被記錄在對於乙骨憂太的管控上。」
「哦對了，你說的那些東西……」阿爾婭轉移話題，看向他，「五條悟沒告訴我哦。」
夜蛾正道：……
他就知道！！！
另一邊，五條悟打了個噴嚏。
他摸了摸鼻子，自言自語：「看來有人在聊起我啊……」
肯定不是什麼好話吧……乙骨憂太吐槽。
「說回正題。」五條悟打了個響指，將一張白紙拍到乙骨憂太的桌上，「反饋報告就交給憂太了！」
乙骨憂太：「誒！？」
「畢竟多了個附生咒靈，上面的那群老橘子們肯定要問話，若是報告中出現嚴重的漏洞，難免會被抓住把柄。」五條悟俯下身，手指點在一行黑字後面。
「這裡提到，『武田婭子在路人口中得知了祈本里香的死訊』……普通人一般情況下是看不到咒靈的，除非是瀕臨死亡之際。」
「憂太有什麼頭緒嗎？」
「我……應該知道。」
乙骨憂太雙手相握，一字一句道來。
「阿爾婭，從小沒有家人，據說收養她的人對她不好，一直沒有其他朋友，無論什麼事都會告訴我們、出現意外的第一反應就是尋找我們。」
「因此她成為咒靈甦醒時，會無比期待地獲知我們的消息。懷著這份焦急心情的阿爾婭在找到知情人士後，那一刻，如果回答得不夠好或者被察覺出有意欺騙或隱瞞的話……」
乙骨憂太尷尬地搓手，略帶歉意地笑了笑。
「就殺掉他們——我認為阿爾婭下意識會這麼想。」
五條悟無言地盯著他。
「有什麼問題嗎，老師？」乙骨憂太以為自己說錯了話，完全沒想到自己提及此事稀鬆平常的態度才是最反常的問題。
「嘛∼」五條悟無所謂地揮手，拿走白紙，「沒問題，就這麼寫吧∼」
第5章 05媒介
不知道五條悟去報告的時候說了什麼，總之，結論是祈本里香不能出現在正常生活中了。
就算阿爾婭能夠壓制祈本里香的暴走也不行。
對此，阿爾婭氣得浮空跺腳，罵罵咧咧：「每次我叫里香出來的時候是從我身邊出現的啊，所以不是憂太召喚出來的，不成立！」
五條悟雙手交叉，當場否定：「反駁無效。」
乙骨憂太不在場，阿爾婭乾脆放飛自我，直言拆穿：「是你一開始沒有事先說明吧？絕對是你的問題！」
五條悟無辜地四處看風景：「有嗎？倒是婭子在憂太面前和身為憂太的恩師的我面前，表現得完全不一樣。」
阿爾婭那好似貓貓炸毛的狀態有所緩和，賭氣地閉上嘴。
看在憂太的份上…原諒這個不靠譜的教師一回好了。
阿爾婭準備離開，臨走前隨口一問：「既然校長都跟我說明過了，你沒有其他事忘了和我說吧？」
「有哦。」五條悟很欠揍地說。
阿爾婭：……要忍耐！！
「上週和真希的對戰中，你見過咒具了吧。」五條悟問。
咒力並非念能力者的主場，二者體系不同，阿爾婭不明白他的意思：「所以？」
「憂太正在訓練的是將詛咒灌注到刀裡加以控制，反覆進行、逐漸增量，最終把所有詛咒都納入手中。」五條悟道，「簡單來說，他完全掌控詛咒的那一天，就是你們重獲自由的時候，三人都是。」
五條悟口中的「重獲自由」專指解咒，他以為作為咒靈的阿爾婭能聽懂他的明示…結果阿爾婭壓根沒懂。
這些話落到阿爾婭耳中，大概和高專畢業回家養老差不多一個意思。
畢竟她始終追求著普通和平的生活嘛。
見阿爾婭默許了自己的結局，五條悟滿意地點了點頭。
憂太對於咒力掌握的進步很快，也差不多是時候讓他【雙持】了。五條悟想著。
特級過咒怨靈祈本里香和看上去很普通的附生咒靈武田婭子，咒力來源都是乙骨憂太，考慮到咒力分流的可能性，乙骨憂太需要將對武田婭子的詛咒轉移到媒介上。
用物體做媒介是必要的，因為詛咒依附在物體上最穩定。
那麼這個媒介是什麼呢？
「去挑個喜歡的東西唄。」五條悟解釋完，大手一揮，做出趕人的手勢，「反正是代表你們之間產生的聯繫，自己想，快去快去。」
綜上所述，於是在一個烈日當空的午後，阿爾婭低空飄過，在街道上和乙骨憂太大眼瞪小眼。
刺目的陽光灼燒著皮膚，乙骨憂太剛結束上午的對練，身上還穿著高專的白色制服，匆忙拭去額發的汗漬。
完蛋了，他以為五條老師喊他過來是出任務。
「阿爾婭？」乙骨憂太偏過頭，輕聲喚道。
阿爾婭望著街邊的小攤發呆，飛到乙骨憂太的前方，掠過他散亂的瀏海時極快地揉了一下。
「去室內逛逛吧。」阿爾婭提議，「五月都沒到，今天怎麼那麼熱…」
她悶悶不樂地嘀咕：「商場就該中午開滿冷空調。」
工作日的午後，結束了常規的午休時間，上班族和學生在這個時間點很少有人會來逛商場。
客人稀少，整棟大廈散發這一股懶洋洋的氛圍，店員們進入到摸魚放鬆的狀態，這種時候獨自一人前來，背上掛著劍袋的男子高中生就十分矚目。
一部分熟知高中生喜好的店員打起精神，端起標準的職業微笑隨時準備上前，卻見乙骨憂太臨陣拐彎，走進了飾品店。
店員們：？
沒他們事了。
乙骨憂太對飾品毫無了解，全身唯一和飾品相關的只有祈本里香送給他的戒指。
象徵著重要感情的心意。
而那份心意是屬於三人的。
他們第一次失去阿爾婭後不久，祈本里香的狀態很差，原先憑藉出眾的外貌悄悄操縱別人，以達成滿足目的等等對她來說易如反掌的事，在近期也愈發力不從心。
祈本里香沒有了經營人際關係的心情，與之替代的是更頻繁地出現在乙骨憂太的教室門口，等待他放學一同回家。
一路上，兩人沉默無話。
祈本里香突然停下腳步。
「阿爾婭說過，她想和里香【結婚】。」祈本里香刻意背過身，仰起脖子看向天空。
「阿爾婭食言了。」祈本里香用衣袖抹過雙眼，快速轉過身，「里香和憂太，會【結婚】，不要食言。」
小指勾住，一如六歲那年的醫院：「約定好了哦。」
回過神來，乙骨憂太對著左手無名指的戒指發愣許久。
白色咒靈的聲音在他的腦中響起。
［憂…太…］
［謝謝你，里香。］
通過里香激起的回憶讓他確定了一件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做的事。
現在立刻馬上要去做，萬分緊急。
一旁，飾品店的店員小姐走過來，好心地問道：「是在糾結挑選什麼類型的飾品嗎？」
她打量了一下男生，開玩笑調侃地說：「是送給女朋友的？」
「誒？」乙骨憂太呆滯了一瞬，緊張地回復，「不是，那個…我先隨便看看。」
急於否認的態度，慌亂的神情…還說不是女朋友？哎，男人啊……
店員小姐保持微笑，表示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擾了，留給他足夠的獨處空間。
恰好此時，阿爾婭在店內飄了一圈回來，用一句話直接打破了乙骨憂太的思緒。
「不是女朋友。」阿爾婭指了指自己的腦子，又搖搖頭，神色平常地談論起店員小姐的那番言論。
「說實話，我無法理解男女朋友這種概括感情的名詞。」阿爾婭說，「憂太呢？」
乙骨憂太走了幾步換到頸飾區，對著展示架上的無數項鍊款式犯難，幾乎是聽到阿爾婭叫自己的剎那間，心虛地抖了一下手。
裝作若無其事地放下掌間正在觀察的項鍊。
「我覺得都行吧…」乙骨憂太擺出思考狀，反問：「阿爾婭是怎麼想的？」
他放空心思，認真等待著阿爾婭的回答。
阿爾婭：「一切不以結婚為目的的談戀愛都是耍流氓。」
乙骨憂太：「…咳咳！」
阿爾婭繼續說下去：「在我家，既然決定戀愛了那肯定是要朝著結婚方向去的。除非家裡討論下來對戀愛對象的評價很差，那就分開好了。」
「定義結婚之前的名詞…大概是未婚夫和未婚妻吧。」阿爾婭專心講著，沒注意到乙骨憂太越聽越緊張不安的模樣。
不對…他會那麼緊張不是對阿爾婭抱有那種心思！
是因為他實在挑不出來了…代表約定的物體，聯接兩人的媒介。
乙骨憂太找到店內的一個角落，四下無人，他便趕忙詢問，因急切不自覺地放大音量：「阿爾婭喜歡什麼樣的禮物？」
「！」阿爾婭嚇一跳。
「我沒有什麼想要的啊…硬要說的話是錢吧？」阿爾婭說著，才想起來今天出門的目標，「媒介物憂太找個你喜歡的就行。」
「不行。」乙骨憂太語氣強硬。
他的頭腦現在一團亂，滿腦子都在呼喊著找到那樣阿爾婭選中的東西。
禮物…代表回應。
如果是阿爾婭喜歡的，他就能夠第一次履行幼時許下的諾言，在長大以後回應阿爾婭的心意。
他和阿爾婭之間一直缺少的…就是這個東西！
乙骨憂太幾近偏執地篤定道，不由分說向阿爾婭輸出更多的咒力，將阿爾婭的感知視野擴展到整家店鋪。
還不夠的話……
阿爾婭茫然地發覺靈體的視野向四周不斷擴大，直到把整棟大廈包裹在感知的圈內。
「憂太！你再這樣下去咒術界就要找上門了。」阿爾婭阻止了乙骨憂太接下去的行為。
失落感一晃而過，乙骨憂太錯愕地找回自我，瞬間內心溢滿歉疚。
「抱歉…」
「——我想要耳釘！」阿爾婭喊道。
乙骨憂太愣愣地抬頭，看到阿爾婭飛到了前面，笑著朝他招手。
他邁步走去。
「正常的飾品會影響戰鬥吧，我平時也不喜歡戴飾品。」阿爾婭彆扭地戳手指，「所以挑得不好…你絕對不能嘲笑我，聽到了嗎！」
「嗯。」他怎麼可能會這麼做啊…
順著阿爾婭手指的方向，一顆U型的銀質耳釘進入他的視線，風格簡約，看不出其中的特點。
「你不反對的話，到時候就用這個回去跟五條悟交差囉。」阿爾婭降下高度，腳尖點在地面，靠了過去。
距離拉近。
收斂起自己異樣的神情，阿爾婭捏住耳邊微卷的銀髮，塞到後面，將左耳露出。
她對自己情緒控制得很好，但發紅的耳根還是暴露了先前的心緒。
「憂太幫我戴上吧。」
眼前就是阿爾婭的側顏，乙骨憂太的腦袋…當機了。
他甚至忘了去反駁阿爾婭明顯的錯誤——U型耳釘穿過了半透明的靈體，乙骨憂太伸出的手指輕輕觸碰到了耳垂的皮膚。
「噗！我怎麼戴得上啊！憂太你真的是犯傻了哈哈哈——」阿爾婭惡作劇得逞地放肆大笑，一下子飛出去十幾米。
哦，好像是這樣沒錯。
…所以讓他隨便選，選他喜歡的？
阿爾婭笑完了，捂著肚子飛回來：「好了，憂太沒有打耳洞，就買相似的耳夾吧。」
「好。」
乙骨憂太乖巧地應道，在阿爾婭沒關注到的地方把耳釘放到了一起結賬。
然後，如同藏著一份壓在心底的秘密，又或許是為了籌備未來的某個驚喜…放進了口袋。
第6章 06新星
注意看，眼前的這個男人頭頂上一根頭髮都沒有，暫且稱呼他為光頭，此時，他聚精會神地盯著擂台上正在交戰的二人，面對聚光燈的強烈照射，男人的眼一眨不眨，默默地掏出了墨鏡。*
光頭男顯然對周圍濃烈的賭場氣氛無所觸動，他望向擂台搏鬥著的兩個頭破血流男人，眉頭用力一擰。
失望透頂。
不過上面交代的任務不容許他參雜太多的個人情緒墨鏡下，他掃視周圍人的目光如同看到一片渣滓。光頭男人靜靜地坐在原地，腰桿挺拔，掌心緩緩地凝上一股咒力。
隔壁座的人覺得光頭男一點都不識趣，張口大罵道：「不好好玩兒乾脆就別來！別特麼擋著我看等會【揍敵客】的出場！」
捕捉到話語中的關鍵詞，光頭男一把抓住鄰座人的領口，站起身的同時一併提了起來。
「你再說一遍？下一個就是【揍敵客】的場次？」光頭男問。
那人嚇得支支吾吾：「對…揍敵客…就那個女的……美得要人老命還那麼拽——」
光頭男拽著領口往地上扔，那人痛得慘叫一聲，就屁滾尿流地爬走了。
就近的幾排座位察覺到了兩人鬧騰的動靜，但都懶得多管閒事，很快，他們的注意力完全被轉移了。
聚光燈倏地關閉，整個空間灰暗一片。人們默契地靜默了幾秒鐘，但猛然加大的呼吸聲依然暴露出他們的興奮與激動之情。
[地下賭場，拳擊屆史無前例的新星，代號「揍敵客」。]
[外貌為女性（因其強大到令人恐懼的力量，本條情報對其真實性別產生合理的質疑）。]
[梳有白髮/銀髮（顏色為目測僅供參考）高馬尾，眼睛藍綠色，佩戴面鎧，年齡約在18∼22歲。]
[2017年4月中旬首次出現在地下賭場，為臨時參賽員，當日首戰告捷，共用時三秒就擊垮了對手。]
光頭男人心裡默念這份情報，很有先見之明地在自己增加了一份嚴謹的注釋：[是擊垮，而並非擊敗。]
[當日擂台損傷情況：擂台四週一側欄杆報廢，其對手幾乎是以一擊瞬間的力道撞向欄杆，並且在欄杆斷裂後仍持續飛越近三米。]
[當日拳擊賽被迫終止，現場，主持人上台安撫觀眾情緒，門衛集體出動維護現場秩序。但效果很不理想，觀眾們將手中的賭簽紛紛扔到地面、拋到天上，正當這時……]
正當這時——
光頭男人暫停了對情報的反覆閱讀，面朝擂台的方向。
情報書的撰寫與現實中光頭男人即將面對的場景不謀而合，於是他摩拳擦掌。
「砰。」
聚光燈驟然開啟。
在人們還在適應從黑暗到光亮的轉變時，位於全場的焦點，銀白色的高馬尾在刺目的燈光下熠熠生輝，漆黑的麵鎧上方，藍綠色的雙眸眼底暗沉一片。
攝影機抓准機會來到「揍敵客」的跟前拍攝近距離的畫面。「揍敵客」悻悻地抬眼，巨大的熒幕上，觀眾們將她毫無波瀾的神色盡收眼底。
看起來僅僅是冷淡，可實際上，阿爾婭的脾氣很差，經過家族訓練可以控制微表情，大多數時候，她都會選擇用行動證明自己的心情。
輕輕皺眉，阿爾婭把拇指和食指相貼，伸出左手，對著攝像機的鏡頭，迅速一彈。
鏡片碎了一地。
熒幕立刻變成了一片無信號的黑白雪花，光頭男人不斷地思考著：「非人類的恐怖力量」——這種形容非常貼切，並非情報中介那群騙錢的人有意誇大其詞。這種距離下，他靠著咒力加成的視覺能看到被彈碎的不只有鏡頭……還有半個機身。
他可真是……接了個好單子啊。
光頭男人胳膊上的青筋直冒，骨子裡湧入的戰意著實讓他興奮不已——
直到身後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不然後邊的人都看不到了。
光頭男頓時盈滿怒意，他正要動手，聽見身後的人面色陰沉下來，說：「我能理解你的感受，老兄。」
光頭男：？？？
理解什麼？理解個屁啊你個一看就不是咒術師的渣滓！？
奈何身後人的語氣異常堅定，表情嚴肅，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繼續拍了拍肩。
「你也為此而興奮吧，那股澎湃的戰力……彷彿能喚醒血脈中來自遠古時期的祖先捕獵的衝動——」那人深情並茂地感嘆著，讓光頭男聽得沉浸其中。
「又好像我才是那頭被盯上的目標，徘徊在叢林間，一不小心脫離了族群的部隊，被捕獵的祖先們所盯上的存在……」身後男人說得淚水如同潮水般滾滾而出，他身邊的幾排觀眾們聞後也默默地擦拭起眼淚。
光頭男越聽越不對勁，他瞥了眼四周，才發現幾乎有九成的觀眾都穿著有銀白色條紋的衣物。
「這種感覺，從我小時候第一次尿床以後就再也沒有體會過了！！」
光頭男：「媽的你到底他媽在說啥？」
另一個人接道：「請把我當作迷途的麋鹿狩獵吧，揍敵客大人！」
身後男人做了一個鼓舞的手勢，用寬和的目光打量著光頭男：「你也一定有這種感受吧——她在發光啊！！！」
「揍敵客！揍敵客！揍敵客！」
觀眾席動作整齊劃一，高喊著台上人的代號。
[以上，就是揍敵客在首日登場後造成現場混亂、僅靠一人之力煽動全場氛圍，僅憑一人的魅力俘獲觀眾群體超額人氣的紀錄。]
[（情報中介後記）PS：個人看法，被俘獲的觀眾群體有點類似女人們瘋狂追星的無理智粉絲行為，如若遇見，請注意規避。]
[（情報中介後記）PPS：重申一下，是粉絲群體的極端腦殘行為，請注意穩定心態，不要輕易動手以免過早暴露咒力。]
[（情報中介後記）PPPS：毀滅吧，什麼破中介不幹辭職了，揍敵客大人就是最棒的！還從來不吞工資，建議早日加入我們。]
光頭男：……
你們這群變/態抖M！！！
媽的智障！！！
*
「要我說，我提醒過你們的吧，不要讓鏡頭懟著我拍，誤傷了我可管不著。」阿爾婭手指比了個開槍的動作，piu得一下，佯裝開完槍似的吹了吹指尖，「我對領地內的東西是無差別攻擊，壞了不賠錢。」
台下簡短有力：「哦！」
「屢戰屢勝的場景也太膩了吧，根本就沒有對手。」阿爾婭把長馬尾撩到肩後，「我之前就告訴過你們了吧，我只是來賺錢的。」
台下齊聲呼應：「哦！！」
阿爾婭：「……不要太期待今晚的比賽，反正都是三秒結束。」
台下更興奮了：「哦！！！」
阿爾婭：……
這群hentai在搞什麼鬼啊！？
主持人插話寒暄幾句，介紹完今天和阿爾婭對戰的選手便招呼著上台了。
然而上台的那個人狀態很不對，阿爾婭留了個心眼，在對手衝刺到她面前後，一掌再次拍飛了。
這一次，阿爾婭控制好力道讓那人的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度，恰好能夠飛過欄杆，完美倒地。
「K.O.」阿爾婭冷冷道。
阿爾婭準備下台離場，在主持人揮手阻止的情況下只好半個身子趴在欄杆上，手臂晃來晃去。
「打完了，給我錢。」
順著她手臂盪去的方向，那個倒地的人偏偏撐住了被擊飛+墜落的重擊。雖然超出欄杆範圍視為出局，但在地下拳擊界的【揍敵客】手下，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擁有如此頑強的意志。
裁判不忍叫停。
眾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全體目光向那人轉移，不禁暗中猜測：到底是什麼支撐著他超越身體的極限？
是戰鬥嗎？抑或是仇恨？
過了一會，只見倒地的人拚盡全力將脖子抬起一丁點，充血的眼睛勉強睜開一半。
主持人連忙把話筒遞過去，備用攝像機懟著他的臉拍。
嘴角湧出一絲鮮血，口腔中鐵鏽的氣味隨著張嘴瀰漫開來，用光最後一絲力氣，聲嘶力竭——
「揍敵客打我了……賽高……」
倒下去，昏迷。
「哦！！！！！」
是M啊！是熱愛啊！是hentai獨有的表達愛意的方式啊！
氣氛瞬間被炒得火熱，主持人壯壯膽子，把話筒雙手捧到阿爾婭身邊。
「今天是揍敵客連勝半個月紀念日，您有什麼想說的嗎？」主持人諂媚地說，「可以舉辦特別活動，我相信大家都想看的。」
「哦。」阿爾婭敷衍地回答。
掌心攤開又握住，她歪歪頭，指向觀眾席的方向。
「第15排…從右往左數，第2個，對吧。」
她的手指上凝出一股淺薄的「氣」，那是屬於念能力者才能看到的東西。阿爾婭故意捏捏自己的肩膀，讓指間純白透明的「氣」隨著動作來回移動。
阿爾婭點到的座位正正好好是光頭男人進來後搶占的一席。
身為揍敵客，對殺意要足夠敏銳，包括自己。
光頭男人咧嘴一笑，放開對軀體的壓迫，從那窄小的座位上起身，步步逼近。
「來打一場。」阿爾婭言簡意賅，驟然收回手上的「氣」，回以更加輕蔑囂張的注視。
可以確定了，咒術師看不到念能力。
就像她正常狀態下也看不到咒力。
光頭男人翻過欄杆，一邊嘲弄道：「真是不想殺掉你啊。」
殺？
行了，惹她生氣了。
在咒術高專，因為乙骨憂太的關係，阿爾婭自我遏制了用他們來試探兩種能量體系的想法。
既然來者不善，而且也是會運用咒力的傢伙，那對他出手也沒問題吧？
為了更好地保護憂太、更清晰明了地掌握這個世界的動態，做些實驗也是可以的吧？
面鎧之下，阿爾婭揚起挑釁的微笑。
在不驚動憂太（不使用咒力）的情況下，誰更勝一籌呢？
第7章 07本職
念能力VS咒力。
這絕對是一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實戰測試……嘛，不過想想也是，畢竟不是每個習得念能力系統的人會穿越到另一個世界，遭遇另一種完全不同的體系的。
光頭男人似乎並不著急，他揉動著自己的肩膀、轉動手腕，發出聲音很響的咯噔咯噔聲。
彷彿他全身骨骼是用什麼特殊材質做成的……骨頭相互摩擦的聲音很吵，讓阿爾婭不得不深入思考這算不算是一種特殊的能力。
「放馬過來吧。」光頭男人勾了勾手指，壓根沒打算先出手，或者說，他認定自己能取勝，全然不把阿爾婭放在眼裡。
阿爾婭屏氣凝神，將來自乙骨憂太的咒力全部埋藏在體內，將自己的狀態完全進入了備戰階段。
接下來，是標準揍敵客式迎敵法，阿爾婭·揍敵客改編版。
阿爾婭上身微微前傾，擺出拳擊的起手式，左腳向後退了半步，猛地發力一個箭步衝到男人的側邊，右手打向光頭男人的腹部。
在阿爾婭看不到的咒力世界，光頭男瞬間把咒力集中湧到腹部抵擋了這次攻擊，他喜出望外，差點笑出聲來。
哈……力氣太小了！
待攻擊的力度消散，保護腹部的咒力在光頭男的體內迅速流向腿部，憑藉絕對的身高優勢，彎曲膝蓋，對準阿爾婭的胸口釋放出帶有咒力的一擊！
阿爾婭朝後一小跳，在半空中雙臂交叉在前，在她的計算下，本該是能做到完美防禦的情況，手背上的皮膚卻感受到了明顯的刺痛。
「哎呀。」阿爾婭停下了攻擊的進度，雙手來回翻轉，靜靜地觀察著傷勢。
皮膚有灼燒般的刺痛感，而她的身體強度明顯在那一踢擊之上，阿爾婭對防禦的判定為成功，但還是留下了一點難看的疤痕。
[咒力的優先級……高於念力嗎？]
「真弱……」光頭男恥笑一聲，再也忍不住釋放內心狂妄的喜悅，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哈……你根本就是什麼都不懂嗎？和我們這種被選中之人不同的渣滓，就算力量再強又怎麼樣！？」
他一步步走近，已經把這場對決當成了放鬆用的娛樂性活動，俯視著阿爾婭：「我擁有控制咒力的才能，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不管你是去參加世界級別的舉重大賽也好，扔鉛球也好，即便你是世界冠軍，頂多也就是普通人中的頂尖。」光頭男說，「而在我的觀點裡，普通人都是些渣滓。」
阿爾婭舔了舔嘴唇，只是盯著他看，一言不發。
光頭男握緊拳頭，感受著咒力流向掌心每一寸肌膚的快樂，壓低嗓音：「我通過施展咒力隨便增強的力量，輕而易舉地就能超過你。你覺得如何？比較頂尖的渣滓？」
「好吵啊你。」阿爾婭砸了一下嘴，「你是在說臨陣脫逃的宣言嗎？還是遺言？真是搞不懂你，面對敵人的時候，還有心思把自己的底細暴露出來……你難道不看電視劇的嗎？」
「多少反派馬上就要得手的時候開始講一大通廢話闡述自己經營了幾十年的秘密，結果不小心被主角逃跑了，秘密也就暴露出來了。」
光頭男對垃圾話無動於衷，他的臉上帶有似有似無的笑意。
「行吧行吧，你喜歡過家家，我陪你就好。」阿爾婭自顧自地說，放大音量，毫無感情地復讀起了經典的電視劇台詞，「那麼臨死之前，至少告訴我，我是被什、麼、人給盯上的吧，拜、托、了。」
阿爾婭沒想到的是，光頭男真就誠實地回答了這個問題：「37區的新星，不敗的神話『揍敵客』，你的存在讓太多人賠了不少錢，又拒絕打假賽，難免惹上一些不該惹的人。」
「所以說，你在黑市的懸賞金額讓我很滿意，我接了殺你的單子。」
「你還真告訴我啊！？」阿爾婭一下子從認真的戰鬥狀態中抽離，一下子滿臉震驚，不可思議地說，「合著你們都把自己當成少年漫嗎？」
阿爾婭摸了摸下巴：「哦，也不對……還有種可能。」
阿爾婭挑了挑眉，眯起眼睛補充道：「等價交換……你口中玩『咒術』的群體，有公開自己的秘密來換取更強大力量的習慣嗎？」
光頭男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她怎麼猜到的……不對，應該只是單純的運氣好。
咒術師中有公開術式來對自己施加束縛的先例，一旦公開後，他們的術式效果就會增強數倍。
但並非所有能掌控咒力的人都擁有術式……因此，光頭男在混跡於詛咒師之列後，學習同行對自己施加了「公開咒力存在以強化」的束縛。
而且……就算被眼前的女人猜中了又怎樣？她還不是死路一條？
光頭男重新找回了那份優越感，迅速揮起右拳砸向阿爾婭的頭部。
這一次，阿爾婭沒有躲。
左手舉到耳邊接住了光頭男的一拳，阿爾婭指尖發力，將迎面而來的拳頭死死禁錮在原地，氣浪吹起了側面的銀白卷髮，光頭男拳頭上咒力的附著使得阿爾婭皮膚的灼燒痕跡越來越深。
「強化力量，這些是你的全部實力了嗎？」阿爾婭像沒事人一樣，很自然地用上命令的口吻，「給我說實話。」
光頭男的眉頭緊鎖，趁阿爾婭說話的空隙，立刻揮起另一隻拳頭偷襲她的後腦——
咯噔。
光頭男的眼前閃過一片黑白的雪花。
如同他頭頂上方那幾塊本該播放畫面的屏幕，光頭男的大腦在那一聲清脆而劇烈的響動後，停止思考了一秒。
忽然間，巨大而猛烈的痛苦順著他的臂膀頃刻間蔓延至脖頸、再後面是頭部……無數在咆哮的神經無一不是在提醒他一件事實——
手指的指骨斷了。
手臂被扭曲了。
一個呼吸之間，他因恐懼而顫抖的瞳孔對上了一雙視線。
那雙藍綠色像是注視著垃圾一般的眼神，雙手的動作快到出現了殘影，輕巧地按住他的肩膀，然後在下一秒，不給他任何喘息餘地便折斷了光頭男另一邊完好的手臂。
蛇·活。
揍敵客職業暗殺技巧之一，簡單來說，就是快速舞動自己雙臂的力量，來斬斷別人的手。
和原版不同的是，阿爾婭灌注了念力，在念力與咒力相撞的一刻，兩種體系化為了單純的能量碰撞，照理說有甚者占上風，但是和試探的那一擊感受相似，有那麼一瞬間會覺得力量在中途被自然瓦解開來。
等念力攻擊落到用咒力防禦的光頭身上後，已經憑空削減了很多。
阿爾婭不認為光頭男的反應像是有某種削弱她念力的技能在內……
[也就是說明，念能力在這個世界的判定下，屬於另一種外來的「能量」，因為並非是該世界產物，所以無法發出百分百的威力出來。]
猶如某些遊戲中，為了保證遊戲世界的平衡，整張地圖的怪物水平會隨著玩家的實力和等級而變化。
阿爾婭不禁陷入深思，因為比起戰鬥的勝利來說，顯然另一件事情更加受她的重視。
如果這世界上大部分會用咒力的人實力都和光頭男差不多，那她是不是還算……挺強的呢？
不知道有沒有強到能好好保護憂太的地步？嗯，以後有機會再試試看吧。
阿爾婭吹了一聲宣布對決結束的口哨，回頭看向光頭男——此刻，他引以為傲的充滿力量的手臂已經彎曲到了一種詭異的地步，光頭男目眥欲裂地張大嘴巴，卻什麼話也說不出。
良久，他的喉間溢出一聲慘叫。
要死要死要死……剛才那招絕對是殺招……是衝着殺死他來的！！
不可能、不可能！肉搏拳擊絕對不是揍敵客的本職，她有別的殺手鐧……！！！
他分析出了真相，可為時已晚。
觀眾席的掌聲雷動，不知多少個穿著銀白應援色的人們將手裡的賭簽拋到走道上，他們慶賀著揍敵客的勝利，有些人高聲呼喊著：「殺了他！揍敵客！」
阿爾婭向觀眾席投去視線。
一下子更多人附和了：「殺了他！揍敵客！」
阿爾婭深吸一口氣，踢了踢光頭男重傷的身體，一腳踩在他背部，當作增加身高的墊子。
接著叉腰應道：「我才不要呢！」
觀眾：？
「殺人是違法的知不知道？我是為了掙錢，又不是為了在違法的邊緣瘋狂試探！」阿爾婭不滿地對台下人指指點點。
要是合法且賺錢，她早就在這個世界包下個山頭，開個異世界揍敵客接單了。
觀眾：？？？
阿爾婭清了清嗓子，面不改色地瞎扯起來：「咳咳，看來這位熱心腸的粉絲做足了準備來啊，接下了我好幾招。非常不錯，那麼今天的特別紀念活動就到這裡了，江湖不見！」
觀眾：……
觀眾：！！！
還能這樣的嗎？觀眾們面面相覷，最後得出結論：不管了！揍敵客賽高！
可惡，他們也好想被阿爾婭踩在腳底下啊喂！！！
*
後台，一個有點眼熟但阿爾婭沒記住名字的賽事人員在門口站了許久。
他表示阿爾婭可以前往更大的平台繼續自己的「征戰」，阿爾婭瞥了瞥眉，瞄了一眼紙上的地址，確定還在東京、距離高專往返路線沒有太久，就同意了。
不過紙上還有一點申明，說要讓她當「37區代表選手」什麼的……本來阿爾婭很無所謂，但在看到區域編號的那瞬間，還是很可恥地心動了一下。
37區啊，她記得憂太的生日是3月7號吧……可惡，今年穿越過來後錯過了。
懷著不知是對數字還是對人的好感，阿爾婭隨口應下。
在那之後，阿爾婭在回去的路上感受到了有人的跟蹤。
那是個眉眼窄小，長相普通，嘴角上方有些許小鬍子的男人。
男人自稱名叫孔時雨，在道出先前被阿爾婭揍趴下的光頭男人是接了懸賞單後，他毛遂自薦起來。
「如果對接單也感興趣的話，我是任務中介，可以隨時和我聯絡。」
孔時雨遞出一張名片，背面乾乾淨淨，正面只有一行名字，以及一串怎麼看都不像電話號碼的數字。
「……這是什麼？」阿爾婭困惑地問。
「Line賬號。」孔時雨說。
阿爾婭聽到一個新鮮的名詞：「？？？」
「……」孔時雨尷尬地摸了摸臉，解釋道，「是一個可以安裝在手機上的通訊軟件，具體操作是……」
「停下！」阿爾婭逐漸意識到自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她開始翻自己的短褲口袋，口袋裡老舊的翻蓋手機已經碎了一半，想來是剛才打鬥太激烈的緣故。
阿爾婭：……
她的手機啊！！！
第8章 08落寞
時間快到了，確保無人跟蹤後，阿爾婭找了個偏僻的公共衛生間，躲過所有監控，摘下了藍綠色的美瞳。
把麵鎧和頭繩塞到換裝袋裡，阿爾婭換上一身亮麗的JK制服小短裙，踩著小皮鞋踏上了回臨時居所的旅途。
勢利眼的房東老頭在底層信箱邊上坐著看報，他慵懶地搖著躺椅，伸手抬了抬老花鏡。
「該交房租了。」他對著剛步入門檻的阿爾婭說。
阿爾婭對金錢的觀念向來是賺錢和花錢沒有衝突，意思是說，她想要攢一筆大錢，不會用故意省錢的方式來解決。
更何況，她可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呀。
自幼生長的揍敵客家就是一個非常遵紀守法的生意家族，每年按時交稅毫不含糊，家裡住的大山還作為旅遊景區對外開放，硬深深拉高了全國gdp。
雖然生意是暗殺就是了。
阿爾婭從手提包裡摸了一會，將剛才拿到的獎金紙幣一張張分開，捏出幾張拍到躺椅的扶手上。
懶得分給房東任何多餘的眼神，老頭卻率先開口了：
「等會兒。」
阿爾婭面無表情地偏過頭。
老頭擠眉弄眼地說：「你是交一個月房租吧？錢…好像還不夠啊！」
他的手指來回摩擦，示意多給點錢，嘴上不忘威脅：「你應該是個黑戶吧？嘶——那可不得了啊，要是我報警可怎麼辦，你也不想被人知道住在這裡吧？」
房東老頭露出精明狡猾的笑容，眼神不自覺地在阿爾婭短裙下的大腿上掃視。
「你賺錢渠道也不正規吧？要麼把錢補齊，要麼在我這兒加班加班…」
原來如此，是把她當流鶯了啊。
阿爾婭合上手提包，毫不猶豫地扭頭就走，邁出破舊的樓房。
「喂！你什麼意思！」
駝背的房東氣得從躺椅上爬起。
「不住了，退房。」阿爾婭扔下最後一句話，身影消失在道路盡頭。
房東老頭恨得牙癢，他突然打起了新的鬼主意，抄起鑰匙串衝向阿爾婭住的房間。
喀噠。
鎖打開，老頭摁開電燈按鈕，整個房間裡唯一的光源是一顆市場上款式最小的燈泡，那是房東常用的手段，用最差勁的配置，租出去後讓住戶自己買單裝修，等退房後再找藉口留下新裝的東西，以裝潢提升來抬高下一任住戶的租房價格，屢試不爽。
結果，阿爾婭住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裡，都沒有對老舊的房間進行任何改造和維修。
…怎麼可能？
她是怎麼住得下去的！？
媽的，就算是這樣，這屋子裡總有樣東西值錢的。她怎麼可能會未卜先知，提前收拾好行李呢？
老頭咬咬牙，藉著微弱的光源走進房間深處。
腳不小心踢到什麼，房東艱難地蹲下查看，生怕自己錯過了什麼好東西。
於是，他摸到了一根細長的物體，撿起來仔細辨認好久，老頭終於忍不住，從背後掏出一把手電筒。
打開手電，他看到手裡握住的是一根黑色的記號筆。
筆蓋掉落在地板上，這根記號筆的墨水已乾涸許久，觸上去冰冰涼涼。
老頭哼哧一聲，重重地將記號筆往旁邊一砸。
筆身與牆面相撞，老頭似乎注意到了什麼，手電筒緩緩地從地板移向床邊的牆面。
天花板上的燈泡故障地閃動了一下，房東老頭看清了牆上的東西，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像是剛開始學習寫字的孩童般的稚嫩字體，角落裡從牆一直蔓延到天花板、床腳、地板、桌面……全部都用黑色的字體反覆不斷地寫著三句話，損壞的牆紙赫然被造型猙獰狂放的粗體字布滿——
[要有錢……要有錢……要有錢……]
[要變強……要變強……要變強……]
[要保護……保護——保護XX！！！]
最後的名字被漩渦塗黑。
*
夜晚有些降溫，阿爾婭離開了臨時居住地後，徹底沒了居所。
她站在亮著白光的路燈下面，頭頂蚊蟲嗡嗡地作響，微涼的冷風吹拂而過，即便穿著單薄的可愛制服套裝，皮膚的溫度都是穩定且溫暖的。
念力包裹著她的全身，在體內平靜地循環，阿爾婭並不會覺得冷，只要念力不斷，就算在雪地裡穿著比基尼也沒有問題。
不過是找個地方安置本體而已……阿爾婭摸了摸鼻子，在街上肆意漫步。
日本的家庭對時間觀念看得很重，附近的住宅區在這個時間點基本都已經入睡了，屋內的燈光暗下一大片。
哼著小曲，阿爾婭找了家便利店買了些飯糰，結賬時看著櫃臺的棒棒糖還是沒耐住誘惑，也不管什麼口味，問清營業員這些糖果都是甜的以後，抓了一大把扔進手提包裡。
飯糰在便利店可以選擇加熱。在加熱的一分鐘裡，阿爾婭坐在門邊的高腳椅上，望著玻璃外邊半是漆黑半是熱鬧的景象，發呆起來。
回到這個世界一個月了……總覺得沒有什麼實感。
啊……也是，感覺普通人的世界和自己毫無關係，早睡也好晚睡也罷，吃飯也好不吃飯也罷，過於強大讓人安心，在這些個小事情上反而更不會被人關照。
「她那麼厲害，一定能照顧好自己的吧——」類似這樣的話。
微波爐加熱完畢，阿爾婭對發燙的溫度視若無睹，大口吞嚥下去，繼續胡思亂想。
三兩下解決了晚飯，阿爾婭氣得捶桌，當然，有控制好力度沒把桌子錘爛。
在這世界過上和平幸福的生活真是太難了！根本沒有人關心她！除了憂太和里香其他人真是超級差勁！
阿爾婭固執地想，轉身投入到夜色中。
便利店的隔壁是一家開放的公園，阿爾婭突然腦子一熱，不想去思考其他因素，急於切換成靈體形態去找乙骨憂太。
在一顆大樹底下發現一張空著的長椅，阿爾婭躺上去，雙手自然地垂在兩邊，閉上了眼睛。
靈魂出竅。
*
「憂——太——」
阿爾婭飛過緊閉的房門，一下子衝進男生宿舍。
然而，乙骨憂太不在。
她茫然地飄出房門，卻在走廊上聽到一道凌厲的女聲正在叫自己的名字。
「武田。」禪院真希對喊出阿爾婭的名字略顯生澀，「你在找乙骨那小子吧？他在訓練室。」
「好的謝謝你，真希！」阿爾婭甜甜地喚了一聲，連忙準備趕過去。
飛至樓梯口時，阿爾婭忽然停頓了一下，腦海中有靈光閃過，又迅速飄了回來。
「真希！」阿爾婭親密地和禪院真希低空貼貼。
「幹、幹嘛？」禪院真希彆扭地轉動脖子。
阿爾婭又飛到另一邊，認真地說：「真希不要喊我的姓了，叫我婭子就好。」
「哦……」禪院真希回應道，找不出接下去的話題。
氛圍有些尷尬。
阿爾婭手指點了點下巴，說：「武田這個姓，來自於收養我的一個婆婆……她人很怪、非常怪，我很討厭她，卻沒辦法把她殺了。」
阿爾婭吐了吐舌頭：「也不會製造什麼『意外』情況讓她死掉。所以沒辦法，我只是單純地討厭這個姓氏，要是有機會換掉的話叫什麼都好，總之，喊我婭子就行。」
禪院真希輕輕抿唇，拘泥的語氣鬆動不少。
「我也討厭我的姓氏。」她緩緩道來，阿爾婭見狀盤腿飄在地板上，做一個傾聽者。
「也沒多少有意思的事，禪院這個姓氏是御三家之一，啊對了你不知道御三家，御三家就是……」禪院真希是個很好的講解員，她的邏輯清晰，運用的詞語也不複雜，阿爾婭立刻就了解到了一切。
阿爾婭露出一副難受的表情：「禪院家族，聽起來就像武田婆婆的裹腳布一樣，又臭又長。」
她十分主觀地評價：「跟不上時代發展的舊東西是遲早要被淘汰掉的！」
聞言，禪院真希輕笑出聲。
縱使觸碰不到阿爾婭的靈體，她也盡力伸展手臂摟住阿爾婭的肩膀，說：「你這傢伙怎麼跟乙骨的反應一模一樣，我真是敗給你們倆了……」
說到一半，禪院真希忽然止住聲音，警惕地掃視周圍，低聲說：「剛才那些話，你不會告訴他的吧。」
「沒問題！」阿爾婭做了個拍拍胸口的手勢。她明白，勝負欲這種東西是很可怕的！「落敗」之類的詞絕對不能被別人聽到！
阿爾婭：「這輩子都不會告訴他的！」
禪院真希表情一時有些愣住，動了動唇，終究是沒把那句話說出來。
……可你遲早有一天會被解咒。
現在發展的這段友誼，真的合適嗎？
禪院真希沒功夫細想，她就被阿爾婭硬拉著去了訓練室。
「話說真希怎麼會出現在男生宿舍門口，是發現我回來，故意帶我去找憂太的嗎？」阿爾婭笑得眉眼彎彎。
「才不……運氣好瞄到一眼罷了！」禪院真希移開視線。
訓練室裡，只有乙骨憂太一人。
他先是看到阿爾婭，兩眼頓時能放出光芒，在注意到真希也跟著前來後，趕緊收斂起神色，莫名有點拘束地戳了戳手指。
「晚上好……真希。」
「我聽說他今天有了點進步。」禪院真希對阿爾婭說，又抬了抬下巴，「和你應該有點關係。」
阿爾婭立馬變成期待的貓貓眼，光芒有過之而無不及。
「其實也……沒有多少……」乙骨憂太靦腆地笑笑，從散亂的黑色頭髮裡，將右耳展現在阿爾婭的面前。
「訓練完休息的時候，我向老師請了假，去了山下。」
特意打了耳洞。
阿爾婭驚訝得一時失語。
U型的銀色耳釘正是阿爾婭曾看中的樣式，此時出現在了阿爾婭最想要看到的地方。
「想要給阿爾婭回應，因為阿爾婭是我很重要的人……想要和阿爾婭維持住聯結……」
乙骨憂太的眼神無比認真。
「所以，請再多留在我身邊一段時間吧，阿爾婭。」
第9章 09朋友
禪院真希覺得自己頭頂有點亮。
不是訓練室開得滿屋的吊燈的緣故，反正電費花的都是高專的錢…總之，「感覺自己在發光」是個她從熊貓和狗卷棘那裡學到的詞彙，主要運用在…
面前兩個目中無人只有彼此、而她在這種氛圍感中完全就是多餘的存在。
禪院真希十分後悔自己跟著阿爾婭來的決定，並暗中發誓絕對不再相信阿爾婭撒嬌的鬼話了。
比如「真希我們一起去好不好嘛？」
絕對不去！
禪院真希雖然暗自嘖了一聲，可心中卻是真心實意地想給兩人留出獨處空間。
索性裝作有事要做，悄無聲息地離開好了。
禪院真希想到便做，行動很快，拉上了訓練室的門。
而門在合上的那一刻，裡面爆發出了興奮與喜悅並存的阿爾婭的尖叫。
禪院真希：……
笨蛋發小組合！
*
「憂太怎麼特地去打了耳洞？如果打耳洞的人技術不到位的話可是很容易發炎的！」阿爾婭尖叫完，不知怎麼回事想得特別多，把憂慮寫在了臉上。
「不會的。」乙骨憂太猶豫了下，「應該不會吧…學習運用詛咒以來，身體比以前好很多，這點小事情阿爾婭不用擔心。」
阿爾婭眨眨眼，銀白色的的長睫毛顫動了一下，糾結地開口：「憂太，會討厭我一直在外出嗎？」
若是放在以往，阿爾婭猜都能猜到乙骨憂太會毫不猶疑地說不討厭，可是現在，眼前的少年遲疑了。
於是阿爾婭開始細數起自己多次半夜外出不回到憂太身邊的日子，正要開口道歉——
「…請不要這麼想！也不要道歉！」
乙骨憂太未卜先知地搶先說道。
「阿爾婭一直都知道，我不可能會討厭你…但既然阿爾婭有了這個念頭，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吧。」乙骨憂太一下子就察覺到了問題所在，努力分析起原因。
阿爾婭雙手撐起了自己的下巴。
憂太…果然很關心她，總是會站在她的角度思考。
自己也不能太過自我，要為憂太多多考慮才行。
今天在外面轉悠時突如其來的寂寞，莫名覺得想要與這個世界產生更多聯繫而第一次主動交友的經驗…
阿爾婭想著，不自覺地抿起貓貓嘴，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就按憂太說的做吧。
她規劃的一個普通和平又幸福的未來時光藍圖裡，本來就充斥著憂太的身影。
只要憂太有一點點對於她想多和其他人建立聯繫而感到不滿的想法…
阿爾婭非常樂意和別人斷絕關係。
然後…畫地為牢。
「無論阿爾婭做出怎樣的決定，我都會支持你。」乙骨憂太格外小心地握上她的手腕。
可也只有他…僅僅他自己知道。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那樣對阿爾婭來說是很不公平的，不能太過自我。
「哦…好。」阿爾婭點頭，卻沒有得到預想當中的驚喜。
難不成她想要的答案不是這個嗎？
阿爾婭困惑不已，但她不是個一根筋死磕難題的人，苦思冥想了一段時間後便放下了，至於困惑的最終答案…隨緣想通再說！
反正來日方長。
「阿爾婭，剛才禪…真希提到的和你有關的事…」乙骨憂太低下頭，將祈本里香贈與他的戒指從無名指上摘下，穿過鏈子掛在脖間。
阿爾婭連忙看向乙骨憂太背後的里香，一片陰影之下里香沒有出現，興許是默認了憂太的做法。
「這一個月以來，我和里香聊起很多。過去幾年間她從來沒有說過那麼多話，我想她很高興能夠再見到阿爾婭。」乙骨憂太鬆開握住阿爾婭的手，轉而伸向右耳，用指腹緩緩勾勒出耳釘的形狀。
「在得到里香的同意後，我暫時停止從里香那裡獲得詛咒的力量，現在，阿爾婭——」
「——請與我聯結！」
阿爾婭欣然同意。
建立在束縛條件下獲取的咒力開始從阿爾婭的靈體上脫離，起初僅僅是流出些許涓涓細流…
後來，漸漸有些一發不可收拾了。
如同蓄水池的閥門忽然間消失不見，越來越多的咒力一湧而出，待乙骨憂太意識到事態的不對時，最後一絲流動在阿爾婭靈體裡的咒力已然被抽空。
「阿爾婭！」乙骨憂太大喊，驚慌失措地衝上前，握緊她半透明的手。
「對不起是我太著急了！你有感覺哪裡不對嗎？我馬上把咒力傳輸回來……」
乙骨憂太不知道腦補了什麼，把他給嚇得不輕，阿爾婭感受到比她寬大一點的手掌整個包裹住自己，因緊張與恐慌而攥得更加用力，新繭摩擦起她的手背，無聲地告訴她少年為變強進行的努力。
雖然手背還未好全的傷口長在本體上，靈體不會有疼痛，卻有另一種阿爾婭分不清的觸動。
有點癢。
胸口…也有點癢。
「我什麼事也沒有，憂太不用擔心。」回過神，阿爾婭語氣溫柔地說道。
念能力一切正常，靈體狀態優良。阿爾婭沒覺得失去乙骨憂太的那份咒力後身體有什麼異樣。
因為她是念能力者嘛，本身的咒力只有普通人級別，乙骨憂太收走了屬於自己的東西，阿爾婭一點意見也沒有。
她不會主動去用憂太的咒力的。
而在乙骨憂太眼裡，依賴束縛與詛咒存在的「附生咒靈」阿爾婭，不能失去他的咒力供給，他的「詛咒」。
發覺阿爾婭真一切正常、還存在於他的身側後，乙骨憂太欲言又止，到嘴邊成了：「誒？」
阿爾婭安撫地擁抱他。
起了些惡趣味的小心思，阿爾婭貼近他的耳邊，一字一頓：「一點、問題、也沒有。」
「噹噹！」
訓練室的門被人猛地推開，五條悟神經大條地為自己的登場配上音效。
「誒呀，我沒有打擾到你們吧。」五條悟一拍腦門，「我可是處理完超——多的事後，第一時間就趕來指導我的學生了！」
阿爾婭怨念地瞅了五條悟一眼，嘆了口氣，說你們先訓練吧，我去找真希玩。
目送阿爾婭離去後，五條悟神色平靜下來。
「婭子身上的咒力全部回來了啊…」隔著繃帶，五條悟一眼辨認出，「她的形態很穩定。」
乙骨憂太詢問：「是…有什麼特殊的原因！？」
五條悟：「不清楚，是未知呢。」
「話說回來，我有派人去調查你的身世，到現在還沒有答覆。」五條悟說，「大概是缺少靈感吧，武田婭子也一樣。關於婭子的出身，你有什麼線索嗎？」
「我…一無所知。」乙骨憂太仔細回想著童年時光的記憶。
「阿爾婭喜歡講故事，她對自己的過去從來不提，但有時候會在故事裡給女主角設定一個大家庭。」乙骨憂太琢磨著說道。
五條悟不意外：「那就有線索了，小孩子玩過家家經常會把自己的生活作為參考吧？」
說到這，乙骨憂太的面色複雜起來。
「比如…女主角有一個銀白色頭髮和天藍色眼睛的哥哥，呃，我記得愛好是甜食，喜歡惡作劇，因為性格比較叛逆讓家裡人都很頭疼……」
五條悟：……
五條悟：？？？
乙骨憂太乾笑兩聲：「哈哈，和老師有一點像呢，不過沒可能的啦，和老師有血緣關係什麼的…」
五條悟陷入沉默。
乙骨憂太：「…沒可能吧？」
五條悟盯著他。
乙骨憂太預感不妙：「……對吧？」
乙骨憂太：「老師？」
五條悟神情凝重了一瞬，轉身撥通電話。
*
和禪院真希聊了會天，由於她明天還有晨練，不能玩鬧到太晚，送走阿爾婭就睡下了。
阿爾婭四下逛逛，無事可做，乾脆今天就到這裡，回本體睡覺好了。
說做就做，靈體以超快的飛行速度一頭撞進本體。
阿爾婭的身體指尖抽動一下，翻了個身，準備進入睡眠。
翻到一半阿爾婭感覺不對，她的身上什麼時候蓋了條…毯子？
「你醒了嗎？」溫和的女聲在不遠處響起。
阿爾婭左思右想，感知到那人是個普通人，乖乖地睜眼回答道：「嗯。」
女生放心地鬆了一口氣：「那就好。近期有些降溫，夜裡很涼，一個人睡在公園長椅上容易感冒。」
「還是回去睡覺比較好。」她善意地提醒：「如果…有什麼不能說的特殊理由的話，介意去我家住一晚
嗎？」
阿爾婭壓著毯子坐起身，想要看清女生的樣貌。
黑長的頭髮朝後紮起，額前有兩縷細長的瀏海，略長的睫毛在說話時上下撲動著。
阿爾婭對善良好看的女孩子沒有任何抵抗力。
「我不是騙子或者壞人，請放心，這是我的學生證。」女生拿出證件，亮出上面的學校和名字。
「我是伏黑津美紀。」
伏黑津美紀剛說完，就見阿爾婭把毯子捲起來疊好，抱在懷裡，站起身，臉色通紅。
是發燒了嗎？伏黑津美紀不由得這麼想。
竟然是個活生生的好人！而且長得很好看！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應該怎麼和普通人相處來著，她沒學過啊…她只擅長對待壞人的三部曲：威脅恐嚇審問啊！
阿爾婭想要當場靈魂出竅逃走。
伏黑津美紀在她眼裡好像自帶一道光芒，根本拒絕不了。
千言萬語化作一句話，阿爾婭彆扭地說出禮貌用語：「謝謝。」
「不過要拜託你陪我繞一下路再回去。」伏黑津美紀雙手合掌，「我要去接一個人。」
阿爾婭：…誰？
如果也是人美心善小姐姐的話她肯定不會覺得麻煩，除非…
「惠！」津美紀喊道。
哦，叫惠啊，聽起來就像個溫柔可愛大方的知心姐姐——
阿爾婭抱以回眸一笑。
……
怎麼是個男的。
第10章 10白犬
伏黑惠。
阿爾婭在嘴裡反覆品讀了三遍，就是沒有想通…
這個那麼適合漂亮溫柔知心大姐姐的名字是變成一個男人的啊！？
「惠。」伏黑津美紀遠遠地，再次複述了一遍這個名字。此時的時間已超過零點，街道上的人熙熙攘攘，阿爾婭轉了轉眼睛，確信在津美紀的前方沒有第二個人。
阿爾婭對他人情緒的感知還是很敏銳的，這是基於專門訓練的成果。
一路上，趁著夜色漸濃，涼風吹進單薄的衣物，伏黑津美紀將那條毛茸茸的毯子披到阿爾婭的肩上，示意她不用客氣，穿著走就好。
阿爾婭總是容易在觀察人的時候多想一些。
伏黑津美紀給自己多加了一身長袖的外套，外套底下應該是學校的制服，既然她出門前早有準備，那毯子是給誰的呢？
現在的場景揭露了事情的真相。
伏黑惠。
在阿爾婭默念到第四遍的時候，在她眼裡，名為伏黑惠的不明男性生物揉了揉脖頸，頂著炸毛的黑色刺頭一臉很不情願地過馬路。
阿爾婭瞄了一眼伏黑惠走出的店面招牌，是家民間的小診所。
手中提著一個藍色的小箱，上面的標誌和診所的圖案吻合，阿爾婭猜測那是放著儲備醫藥用品的小型醫療箱吧。
伏黑津美紀深深呼氣，溫和的笑容逐漸從臉上消失，嘴角微微下撇，大約是想擺弄出嚴厲的風範。
「惠，我說過，不要再和別人打架的吧。」伏黑津美紀說道。
伏黑惠沒有回答，不置可否。
津美紀正欲說下去，她的眼神注意到了什麼，不由自主地移向伏黑惠自然垂落在身側的手。
手指外側第二到第三個骨節之間，被紗布隨意地纏繞了幾圈，然後用繃帶固定住。
其餘的部位倒是沒有包紮的痕跡。
伏黑津美紀皺起的眉頭還是鬆動了，關切問道：「打架的過程中受傷了嗎？」
津美紀強硬地準備自己動手查看，伏黑惠朝外跨出一步，拉開了與津美紀的距離。
「不用你關心。」伏黑惠語氣平靜地說，「走了。」
聽罷，津美紀靜靜地挪動腳步。她並沒有把伏黑惠的話放在心上，也沒有因此感到落寞，而是神色平常地走在伏黑惠的旁邊。
阿爾婭跟在身後，內心超級不滿。
這傢伙……對津美紀什麼態度啊？男友嗎？不對，氣氛有點不像。
見多識廣的阿爾婭在腦中火速過了一遍戀愛腦女追男等七十二種標準套路情節，不禁通過腦補對伏黑惠的印象越來越差。
正當這時，風力有些增幅，津美紀抬手擋住風的侵襲，但還是耐不住寒冽的穿透力。
「阿嚏……」津美紀揉了揉鼻子，毫無察覺地繼續前行，片刻後，餘光裡身旁的人影消失不見，她才回過頭。
卻見伏黑惠雙手插兜，看向阿爾婭肩膀上勉強掛著的絨毯。
「既然知道夜裡會降溫，為什麼不多穿點。」伏黑惠的目光盯向津美紀，淡淡地發問。
伏黑津美紀拉緊自己的外套，直接對視了回去，眼神坦然：「我聽熟人說你來了這附近，聯想到今天你沒有回過家，所以來找你時多備了一件。」
津美紀：「我不會擅自闖進你的房間，就帶了蓋在沙發上的毯子。」
言下之意，當然是特意為伏黑惠準備的。
阿爾婭嘴角一陣抽動。
好吧……雖然感覺到男方的態度也不是完全冷落津美紀，只是說話方式比較奇怪。
這兩個人之間……是沒有好好溝通過嗎？
穿越回來以後在24小時內速通咒術界世界觀、和青梅竹馬迅速相認、期間狂打直球至今都沒有經歷過（自以為）溝通差錯的阿爾婭，歪歪腦袋，表示不解。
對答結束，伏黑惠才將注意力重新轉移到阿爾婭的身上：「那麼，她是什麼情況？」
終於被提及，阿爾婭銳利的貓眼一閃而過，不過很快，就在阿爾婭的控制下強行變得圓潤，眨了眨眼，顯得人畜無害。
身上穿著白色襯衫和格子裙，領口打著紅色蝴蝶結，很常見的學生制服款式，看不出具體是什麼學校…由此就不能放心地認定為普通的女高中生。
伏黑惠如此判斷完，將疑問一一道出，津美紀上前一步，自信滿滿地開口：「她……」
伏黑津美紀呆呆地愣了一下，轉頭問：「你叫什麼名字？」
「……」連別人名字都沒問嗎？
伏黑惠一臉黑線，繃住了表情。
阿爾婭拎著手提袋，雙手放在身前，用今生遵守過的最高禮儀，深深地鞠躬：「我是武田婭子！請多多指教！」
這個禮完全是衝着津美紀下的，以表示對她願意接納自己的感謝，至於伏黑惠…阿爾婭想了想，還是生不出對陌生男人的好感，他頂多是占了津美紀的光！嗯！
津美紀很是自然熟，在阿爾婭做完自我介紹後接著說道：「婭子因為一些特殊原因，今天晚上沒有地方可以去，我想帶她回家裡住。」
伏黑惠收回眼神，幾乎是秒答：「隨便你。」
回去的路上，三人沉默無言。
在阿爾婭計算著走了多少路時，津美紀主動發起話題。
「雖然傷害別人是不好的行為，但據我所知，惠從來沒有在和別人的打架中受過傷。」津美紀問道，「是誰做的？」
「啊…」伏黑惠意義不明地發出語氣詞，在發現糊弄的話語沒法應付津美紀的好奇心後，只能作答。
「某個地痞的…臉。」
「噗！」阿爾婭瞬間領會到笑點，當場笑出聲。
津美紀：？？？
用拳頭揍人的時候，因為對方太皮糙肉厚所以不得不用更大力氣，結果造成手受傷這種就好像打遊戲時觸發了一件「反彈傷害」的裝備效果一樣，傷敵一千自損五百。
「原來是這麼理解的嗎！」津美紀驚訝。
「……」阿爾婭立馬收聲。
剛才內心想的話…她不小心全都說出來了？
阿爾婭臉爆紅，恨不得雙手變形成爪子原地刨土把自己埋在裡面。
完蛋了，她那「與更多人建立聯繫」的目標才剛剛從起點出發。阿爾婭想通過立起乖巧聽話的人設來接近伏黑津美紀這類普通人的啊……
超出她預計的發展，暴露本性的幾秒反而調節了遲遲無人說話的尷尬氛圍，津美紀笑了笑。
「快到了。」津美紀輕快地說。
跟隨普通人的走路速度，步行將近二十分鐘後，三人進入了一片老式住宅區，每一棟房屋從外觀上看都是一模一樣的。
伏黑惠走在最前面，掏出鑰匙開門。
大門只推出一條縫時，阿爾婭低頭看向地板。
一團白色的不明生物迫不及待地從屋內鑽出，它甩著尾巴在伏黑惠腳邊停留了一小會，又朝著津美紀跑去，在維持一段距離的條件下嗅了嗅。
這時阿爾婭看清它的外形，似乎是某種大型犬，腦門上印著奇怪的圖案。
是他們養的寵物嗎？長相真稀奇。
出於對犬科動物的喜愛，阿爾婭很想蹲下身狠狠揉一把狗狗身上的毛。
津美紀卻突然回頭，旁若無人地靠過來，白色狗狗見狀主動為她讓出一條路。
「差點忘了說，我和惠是姐弟哦，婭子不要誤會了。」津美紀道。
阿爾婭頓了一會，雙手捂嘴，露出一個非常矜持的吃驚表情：「居然是姐弟嗎？怪不得長得都那麼好看。」
津美紀：「不是啦，我和惠沒有血緣關係…算是重組家庭吧。」
那不是更好了！以後誇誇津美紀的時候都不用帶上另一個不怎麼重要的弟弟了！阿爾婭美滋滋地想。
進入屋內，室內的溫度比起室外明顯有所回升，伏黑津美紀脫下了長袖的外套，主動把阿爾婭肩上的絨毯拿起，鋪在客廳的軟沙發上。
「可能要委屈你睡沙發了。」津美紀想了想，又說，「如果還是覺得不舒服的話，可以和我睡一張床。」
「我…」阿爾婭正要答應，就感受到身後傳來的濃濃的被注視著的氣息。
伏！黑！惠！
「…我睡沙發就好，打擾了，很感謝你。」阿爾婭強忍著怨念說。
白色狗狗跳到阿爾婭邊上，警惕地在沙發旁蹲坐下來，阿爾婭有點納悶它的行為，津美紀翻出來備用的枕頭遞給她。
阿爾婭主動鋪完臨時沙發床，津美紀的視線恰好瞄到桌面，一拍腦袋：「呀，我又忘了清理信箱。」
她握住把手推門而出，白色狗狗應聲飛快地衝出去，半分鐘後，它同樣緊緊跟隨在津美紀身後，貼著門縫回到屋內，幾次下來，津美紀總是忘記給它留門。
最後，是一道冷漠的男聲打斷了阿爾婭的思索。
「你看到了什麼？」
阿爾婭紋絲不動，半晌，微微皺起眉毛盯向地板。
「你們家…是不是有蟑螂啊？」
伏黑惠答了句沒有，轉身回他自己的房間。
阿爾婭再次環視屋內，不知何時，白色狗狗失去了蹤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她在沙發上躺倒，一分鐘內翻了三次身，氣呼呼地睡不著覺。
怎麼哪裡都有會咒力的人？她是單純運氣好到買彩票能中獎還是這個世界遍地都是咒力的使用者啊！？
這不是存心讓她不能當一個普通人去學習和人交朋友嗎！？
阿爾婭心裡暗自發誓，從此刻起，她絕對要跟咒術師們槓上。
今天就算是五條悟來了，她武田婭子也看不到咒力！
第11章 11捷徑
奈何阿爾婭高高立起的flag沒有被打臉。
第二天。
阿爾婭的睡眠質量很差，並非是躺在沙發上不夠舒服的原因，即便是她睡在昨晚的硬板公園長椅上，她大概也會在清晨的日光中，生物鐘發作，緩緩甦醒，然後犯睏。
以往阿爾婭會花一整個白天睡朦朧的回籠覺，她蹭了蹭壓在臉下的枕頭，在被子裡縮成一個球，而後…
猛地想起這是在別人家。
津美紀早早起床了，今天她穿了一身常服，在廚房堵住了伏黑惠，她說話的聲音比平日裡小聲，估計是不想吵醒客廳裡看似還在睡眠中的阿爾婭。
不過這對阿爾婭來說沒用，她豎起耳朵，稍稍對雙耳施加念能力，擴大聽力範圍，虛掩著的廚房門內，二人的對話內容逐漸清晰。
[津美紀：我和同學約了社團活動，白天就留你一個人看家了，你沒有問題吧？]
[伏黑惠：知道了。]
[津美紀：婭子醒來的話你就把冰箱裡我的那份早餐給她，她有其他需要的話，就拜託你告訴她，等晚上我回來後再說好了。]
[伏黑惠：嗯。]
[伏黑惠：……]
[伏黑惠：有必要嗎？]
[津美紀：什麼？]
[伏黑惠：你沒有義務做那麼多事，況且，把一個身份不明的傢伙帶回家，她太可疑了。]
[津美紀：惠！]
偷聽到二人正在為談論有關自己的事情，雖然整段對話聽下來很普通，但阿爾婭用自己本來就對普通人關係不怎麼敏感的大腦反覆推敲，得出一個結論：他們或許在爭執。
不過沒有嚴重到爭吵、吵架的地步……不對，萬一很快就變成那樣了呢！？
阿爾婭懊惱地想狠狠敲一下自己的頭，她仔細想道，伏黑津美紀是她想要作為普通人身份與其成為普通朋友的存在，要是因為她，讓津美紀和她弟弟產生了爭吵，那不就做不成朋友了嗎？
不行。阿爾婭腦迴路清奇地做出決定，她要跟伏黑惠正常相處。
當阿爾婭努力構思著如何與人正常相處時，廚房虛掩著的門另一頭，津美紀持續放低音量，說：「你不覺得她……很需要幫助嗎？」
遐想別人需要幫助是你這樣的善人才會思考的事。伏黑惠下意識這麼想，卻沒有反駁出口，只是面無表情地轉身要走。
津美紀繼續講道：「應該是女性的第六感吧，我從她的身上感覺到了和惠你相同的特質。」
伏黑惠欲拉開廚房門的手懸在半空，在津美紀期待的目光中又放下。
津美紀笑了笑，輕鬆地說：「一開始看到婭子孤身一人睡在長椅上的時候，我總感覺她是一個很難相處的人。因此還猶豫了一會，我這種自作主張的決定，會不會引起她的反感。」
「之後她醒來了。」津美紀說，「在我說完開場白後，她看清了我的臉，態度馬上得到了轉變……也許是女生之間與生俱來的好感吧，那一刻，我不禁有了這樣的好奇——婭子在面對自己重視的人時，會不會再度變換一次臉色？」
津美紀侃侃而談，注視起伏黑惠的背影：「這樣一想，好像也是你會做出來的事。」
「因為惠也是個很溫柔的人啊。」津美紀喃喃道。
「……」伏黑惠沒有回應，當然，也只是嘴上的。
「哎呀？惠你有在聽啊，不是已經回屋了嗎？」津美紀故意裝出驚訝的樣子，回頭說道。
伏黑惠懸空的手僵硬了一下，順勢走到冰箱旁邊，語氣生硬地找了個藉口：「拿早餐。」
津美紀豎起食指：「好的，那麼惠口中我的『漂亮話』已經說完了，接下去這部分純屬我的個人猜測——」
瞬間，津美紀的語速變得極快，不似平常那副對世間一切都能包容的狀態，焦急地說：「你注意到婭子的裙子了嗎？裙襬上都是破損，破損了也不知道修補，還有啊，衣服沒有遮蓋住的地方有明顯的紅印啊、紅印！是傷口嗎？或是別的什麼……真的很難不去想像她遭遇了多麼可怕的事情，惠你也不要問她！」
津美紀：「她看起來就是個嬌弱的女孩子啊，千萬不能直接戳穿她的傷疤。所以在我晚上回來以前，請惠和她好好相處吧，拜託了！」
啪嗒。
幾分鐘後，叮囑完最後一番話，津美紀出門了。
伏黑惠回房途中經過客廳，望著沙發上還在睡夢中的阿爾婭，垂於身側的指尖微微一動。
把早餐的東西暫時放到一邊，伏黑惠雙手相握，分離，指腹交叉，擺弄出一個特定的手勢。
[玉犬。]
那頭阿爾婭昨夜看到的白色大型犬從陰影處逐漸成型出現。
起初以為是臨戰狀態的白色玉犬呲牙咧嘴，嗅到附近沒有詛咒氣息後默默地沉靜下來，等待著下一步指示。
伏黑惠一言不發，朝沙發看了一眼。
白色玉犬邁起四肢慢慢走到沙發邊，對著熟睡之人落到沙發外的手臂，用背上的毛髮極其輕揉地蹭了一下。
阿爾婭平復呼吸。
再蹭一下。
阿爾婭內心的表情猙獰起來。
幹什麼幹什麼呢？故意放出召喚獸一樣的白色狗狗來試探我的反應是吧？
好怪，再蹭一下下。
混蛋！到手的小動物不能揉！
後來，試探的動作愈發明顯，達到了阿爾婭認為的普通人應該會被「吵醒」的界限，她控制面部神經，用一個幾乎沒人能識破的演技，漸漸「甦醒」過來。
「早？」阿爾婭揉了揉眼睛，和伏黑惠對上視線。
她也沒忘記剛才自己構思好的方針：要和眼前這個男人正常相處。
「早。」伏黑惠難得回了一句，收回玉犬，回房。
臨近關門前，他頭也不回地說：「津美紀說你可以動的東西在冰箱第二格。」
咚！
門關上了。
阿爾婭停下揉眼睛的手，伸到後面理順自己的頭髮。
走到冰箱旁邊，阿爾婭注意到了上面的便利貼。
[津美紀：早上中午晚上好，婭子！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醒，可以飽餐一頓的東西放在冰箱第二格~]
阿爾婭內心的那處陰影轟然消散，與之替代的是充滿胸膛的暖意。
津美紀人真好啊。
阿爾婭突然有把這段文字收藏的衝動，遂行動力迅速地撕下，收入囊中前注意到反面還有些黑色的文字。
[不管什麼難關都能夠度過，請一起好好地相處吧！]
這張便利貼後來被阿爾婭小心地保管在手提包的夾層裡。
冰箱第二格的東西是一些牛奶麥片和一塊被保鮮膜包起來的三明治，阿爾婭拿不定主意，一想到吃麥片的話還要借用到津美紀家裡的勺子，乾脆直接撕開三明治吃了。
一口、兩口。阿爾婭咀嚼著冰涼的三明治，裡面放的是簡單的生菜番茄和雞肉，她一邊吞嚥解決，一邊木木地把脖子轉到伏黑惠房間的木門。
她學不來普通人正常相處的方式，作弊一丟丟沒什麼關係吧？
嗯！反正又不會被發現。
填完肚子，阿爾婭把保鮮膜扔到垃圾桶裡，抓起沙發上的毯子進入躺倒模式。
隨著幽靈果實能力的發動，她的靈體毫無阻攔地穿過牆體，鑽進了伏黑惠的房間。
房間乾淨整潔無異味，怎麼看都很普通……阿爾婭詫異地想，又沒興趣參觀男性的臥室，飛到書桌旁邊，桌上攤開著幾本科目不同的練習冊，伏黑惠在寫作業……
……但又不是完全在寫。
他的手機屏幕亮著，隨後接連蹦出好幾條信息。
伏黑惠拿起手機，在觸屏上手指靈活地摁出回復用的簡短語句，拎起外套就要出門。
屏幕暗得很快，阿爾婭快速掃了一眼，關注到「xx點」「老地方見」「我們要讓你知道誰才是這一帶的老大」之類的字樣，阿爾婭好奇的貓瞳一閃又閃，結合昨夜從小診所走出來的那些事，料定伏黑惠不是個乖乖學習的好學生，而且又要出去犯事了。
哦吼。
阿爾婭立馬起了捉弄的興致，抿嘴偷笑想像力已經飄到了九霄雲外，例如——伏黑惠，你也不想被津美紀姐姐知道你又跑出去和人打架了吧？
伏黑惠在常見的家居服外穿了身外套便要出門，他的路線本該走向屋門，挪了挪步子，選擇轉身推開窗。
然後非常嫻熟地翻窗而出，穩穩落到地上。
跟著飛出去的阿爾婭：……
伏黑惠你是有多不想見到我啊！？
靈體飛到一半，阿爾婭忽然記起自己是個普通JK的人設，恨恨地咬了下後槽牙，撤離回沙發鑽進自己的本體。
本體步伐輕巧地出門，在與伏黑惠保持一段不被發現的距離下，緊追不捨。
伏黑惠抄了幾分鐘的近道出了老式住宅區，期間不乏有不成路段的外接水管和空調外機，這對阿爾婭來說易如反掌。
只是有個問題，她有些不解。
如果可愛的白色狗狗是伏黑惠的召喚獸的話，他大概是個召喚師吧。
並不是阿爾婭對人有偏見，在她的觀點裡，如果想要將自己的特長發揮到極致，聯想起被她揍過的那名覬覦她賞金的光頭男，阿爾婭自然而然地覺得伏黑惠應當給自己施加一定的「束縛」，用來增強身為召喚師的能力。
一路看下來伏黑惠的體術只能算得上湊合，阿爾婭的猜想得以一部分證實，殺手職業病發作地判斷伏黑惠應該打不過自己，畢竟，這個世界總不可能人人都是近戰法師吧？
抵達目的地，伏黑惠雙手插兜，望著面前十幾個小嘍囉，出聲道：「在我後面跟了一路，不準備出來嗎？」
阿爾婭的行蹤是她有意暴露的，要是她認真起來還犯這種低級錯誤，她一定會氣憤地當場清理掉所有知情人士，她珍視的人除外。
不遠處的小嘍囉頭目眼見從拐角處走出來了個容貌清秀不失可愛，還身穿著制服短裙的女生，不免嘲笑出聲。
「伏黑惠，你叫幫手來就算了，居然叫這麼個貨色嗎？哈哈哈哈！」
啊……好麻煩。
可以認定眼前這群新來的傢伙還沒有經歷過自己的毒打，伏黑惠按了按拳頭，準備開始動手。
「是要把他們全揍趴下嗎？」
咯噔咯噔，伏黑惠聽到身旁傳來掰手指的聲音。
阿爾婭一臉習以為常的姿態，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更像個正常人。
稍微能打的正常人沒問題吧？把拳頭的力量控制到多少千克比較好呢？五千克……還是十千克？
她看著眼前的海膽頭，說：「這件事我替你擺平，作為交換的是，我們要正常相處。」
嗯，阿爾婭依然沒理解普通人交友的方式，她喜歡走捷徑，並且已經在完全偏離的道路上，走了下去。
第12章 12醒悟
伏黑津美紀曾言道：武田婭子一看就是個嬌弱的女孩子。
嬌弱的……女孩子？
除了後面的名詞，前面兩個字和她本人有一點沾上邊嗎？
伏黑惠眼睜睜地看著阿爾婭攥住一個人的後領，硬生生按趴在地上，又在轉眼之間輕鬆應對來自後方的突襲，抓住那人敞開的外套拉高包住他的腦袋，一腳踹在襠部。
反手撈人一掌拍到牆上，牆體□□地沒有碎裂，只是被拍的那人身體淺淺地嵌入了牆面，成為了真正意義上人體印刷術的實物展覽品。
就這樣連續放倒幾人後，有慫了的小混混趕緊拔腿就跑，恨不得自己能擁有五十米跑三秒的神速，結果沒跑出去多遠，阿爾婭悄無聲息地跳到了他們的耳邊，說：
「別跑哦。」
標準的惡棍發言。
「說好了十六個通通揍一遍，一個也不能少。」阿爾婭對著倒地的人頭清點起數量，手臂一伸，逮住一個剛要逃跑的，「給我回來吧你！」
又揍扁一個。
絲滑得如行雲流水般的一通操作，小嘍囉們的頭目鼻青臉腫，連忙土下座求饒：「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不對，是我們見識淺薄，不知道這裡是大姐頭您的天下，下次絕對不會再犯了！！」
阿爾婭歪頭，銀白色的卷髮掛在肩頭，瀏海將她的臉色襯得晦暗不明：「啊？還有下次啊？」
頭目：「沒有了！！！」
伏黑惠：……
她為什麼這麼熟練？
不過這種結果尚且還在伏黑惠的預料之中，他在昨晚就預見到武田婭子對自己的個性有所隱瞞，從她揮舞拳頭時手臂上凸顯出的明顯的肌肉線條來看，她也是個常打架的人。
不良少女嗎？
「等等。」阿爾婭問完話，扭頭看向伏黑惠，「本來都歸你打的，看你那副拽到不行的樣子，是算準了自己一挑十六也能贏吧？所以你是不良少年？」
問題被搶占先機了。
伏黑惠則表示：「不是。」
阿爾婭想不出第二個定義他的名詞，索性把問題繼續拋回給解答人：「那你是什麼？」
「給予那些因為突破規則和底線對我的生活造成影響的人一點教訓。」伏黑惠回答得很明確。
「……？」阿爾婭目瞪口呆。他在說啥？為什麼每個詞她都學過，連成一句話她就聽不懂了？
伏黑惠走到一個被阿爾婭擊倒的人邊上，用腳踩爛了他口袋裡掉出的煙頭，接著解釋：「簡而言之，假如他們一而再再而三地違反規則，我就親自給他們制定新的『規則』。」
「哦，聽懂了。」阿爾婭雙手抱胸，「你想說你很強，能揍贏這一帶的所有混混們，然後成為他們的大哥大。」
伏黑惠：「……沒有這些意思。」
阿爾婭打回：「就是有。」
伏黑惠：「沒有。」
阿爾婭反駁：「就是有！」
伏黑惠意識到自己回應阿爾婭的那番話像極了小學生吵架，立刻畫上休止符：「隨你怎麼想。」
反正現在，他要回家了。
背後傳來一串吵鬧的慘叫聲，伏黑惠皺了皺眉，沒想通阿爾婭在幹嘛鬧出那麼大的動靜，遂回過頭。
卻見到十幾個小嘍囉堆起來的小型人山，阿爾婭看起來心情很好地對著躺在平地裝死的小嘍囉頭目踢了幾腳，像是路邊撿紙箱子前總是會先把它踩平整裝在袋子裡一樣，最後把頭目拋到了小型人山的頂端。
踩著人型樓梯，阿爾婭坐在了最上面，很有興致地拍了拍旁邊，用一種根本不考慮伏黑惠會拒絕的口吻說：「給你留了個位置，快點，我要跟你說正事！」
……不要，好嫌棄。
阿爾婭在上方大喊：「你派個白色狗狗上來我也是沒意見的啊！」
伏黑惠掃視了一眼小型人山，發現他們外部傷勢還算輕，只是被用某種特定的方式敲暈後，心中有些鬆動。
但是他絕對不要坐上去。
「你能看到詛咒吧。」伏黑惠的語氣肯定，走回來，仰起脖子問。
倒不如說阿爾婭刻意自爆，她已經把能將揍小混混說得那麼文雅的伏黑惠當成不正常的人了，自然要用不正常的方式對付他。
「能看到啊，你是召喚師嗎？」阿爾婭問。
伏黑惠說：「不是。」
一不下心把自己瞎編的名號說出來了，阿爾婭連忙補充道：「說錯了，因為你會召喚可愛的狗狗所以我就用了個網遊的職業稱呼……所以，你是咒術師嗎？」
伏黑惠皺了皺眉：「不是。」
「說回正題，我打完了，跟我保持正常的關係吧！」阿爾婭毫不含糊地說道，成功收到了來自伏黑惠的白眼。
「我無法理解你口中『保持正常關係』的意思。」伏黑惠說，「我認為『正常關係』即互不干涉的關係，原本我與你處於這種狀態，可是你強行突破了它。」
伏黑惠：「再者，你所說的交換我沒有答應，所以條件不成立。」
阿爾婭瞪了伏黑惠一會，察覺到這種眼神無法撼動他分毫，乾脆慢慢變成了死魚眼。
阿爾婭腳下突然響起了隱約，疊疊高的小型人山內部，有人口袋中的手機一邊震動，一邊發出悅耳的彩鈴。
過了幾秒，無人接聽，通話自動拒絕。
伏黑惠經驗比較豐富，說：「這是附近地方混混慣用的手段，在一批出去約架或者準備犯事的人裡選擇一個人當作報信人，以便發現事況不對時，會派更多人前來支援。」
伏黑惠重新摩拳擦掌：「報信人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接通電話，一般此類情況下就會被默認是緊急情況，於是——」
「他們的人，到了。」
第一批約伏黑惠打架的人把地點定在了巷子的底部，也就是說，有一頭是死路。
所以額外支援的二十幾人趕到這裡，是從唯一的出入口進來的，簡單來說，在他們眼裡，伏黑惠被逼到了死角。
所以上面那個女的是誰來著？
阿爾婭在小型人山上駕腿而坐，儼然是真正動手人的氣勢，結果卻被忽略了。不存在的巨大井字在額頭上浮現，她大聲告訴伏黑惠不准出手。
她剛好差點事情給她解悶。
手裡凝聚的念能力展現，半透明的靈體開始朝外剝離。
【姓名：阿爾婭·揍敵客（武田婭子）】
【念能力：特質系（已產生並食用超人系·幽靈果實）】
【使用效果：可產生幽靈】
【技能1：消極幽靈。】
靈體離開本體的瞬間，身體平衡有些保持不住，搖搖欲墜，即將要向下墜落，在後腦勺即將觸地的前一秒，一頭白色的玉犬撲過去接住了阿爾婭的本體。
阿爾婭可以自主意念控制幽靈形態是否能被他人看見，她選擇讓伏黑惠看到全程。
半透明的靈體飄浮在半空，徑直衝向眼前的人群，穿透了每一個人的身體。
【消極幽靈：穿過別人身體的時候，會立刻向對方施加「消極」的負面狀態，短時間內讓對方一蹶不振。】
一招全滅。
二十多人浩浩蕩蕩地跪倒在地，一個個全部土下座，場面一度十分混亂，嘴裡自言自語地說：「我真是廢物……我什麼都做不到……我竟然當混混都只能混成這副慘樣……甚至打不過一個中二期的海膽頭……」
「噗，海膽頭。」阿爾婭光明正大地笑出聲。
海膽頭本人·伏黑惠假裝沒聽到，問：「這就是你的術式，為什麼要展現給我看？」
「你還不理解嗎！？」阿爾婭戳了戳太陽穴，暗指伏黑惠『你腦子哪去了』，說，「都說了我要和你保持『正常關係』，讓津美紀放心，我才能和津美紀當上朋友啊！」
「適當地透露些自己的東西，才能從你警惕的可疑名單裡排除出去啊。」
「你想和她做朋友，跟我有什麼關係？」伏黑惠一針見血地指出。
阿爾婭沉默了。
過了幾秒，她陷入了糾結和迷茫。
「咒術師果然都是群冥頑不靈的人。」伏黑惠解除對玉犬的召喚，看著阿爾婭掉在地上。
說什麼幫助別人，本質上就是以自我為中心的傢伙……眼前的武田婭子是，他的未來也一樣。
為什麼要執拗於和津美紀扯上關係？怎麼可能有咒術師想和她那樣的普通人產生聯繫……她那樣典型的善人，估計連負面情緒都會有意識地不朝詛咒變化吧。
阿爾婭徘徊不安，她固執的思維注定讓她無法在擁有「普通和平的生活」之交朋友上得到有效的進展，她緊縮眉頭，苦思冥想了好一陣子，甚至到了鑽回本體跟在伏黑惠後面走在歸家路上的階段，她都沒想通。
終於有一刻，阿爾婭敲定了主意，張口就是一句模仿來的復讀：「我理解了，你也是個冥頑不靈的傢伙！」
「明明所作所為全都是在保護津美紀的安危，為此特地懷疑我的身份告誡津美紀，做了那麼多想要保護重要之人的事情，連我的腦袋在把路面砸出坑前都接下了……幹嘛不直接說出來，話還講得那麼難聽。」
阿爾婭撇撇嘴：「算了，看在你變得那麼古怪是為了保護津美紀的份上，我就不討厭你了。」
原來起初是討厭他的啊。
「哦，要我感謝嗎？」伏黑惠及時收聲，讓沉默掩蓋住內心的疑慮，看似應付地說。
保護津美紀……由她？
真是搞不懂，為什麼能為一個才認識沒多久的人說出這種跟詛咒一樣的話來。
為什麼能單純地為「交朋友」拼成這副模樣。
「嗯哼，謝謝我也不是不可以，我這個人不拘小節，會開開心心接受的。」應付的效果阿爾婭很是受用。
「對了，我不是咒術師，將來也不會是的。」阿爾婭補充道。
伏黑惠頓了一會，才道：「嗯。」
阿爾婭炸毛：「……我以後絕對不會跟你這種傢伙交朋友！」
伏黑惠移開視線，心想：你最好是。
……
一段時間後，未來的某天。
真香。（雙重含義）
第13章 13感情
「我決定叫你海膽頭。」阿爾婭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翻起桌上的雜誌。
伏黑惠不予理會，阿爾婭自顧自地說下去：「首先，叫伏黑的話和津美紀衝突了，直接喊你的名字對我來說是不可能的，綜上所述——海膽頭！」
「你準備在津美紀這裡賴上多久？」伏黑惠無視她的話，轉而問道。
「啊，這個嘛，應該不需要多少時間，畢竟我大多數時間都在睡覺，等在外面找到了願意提供給我的房子，我就搬出去吧，在此期間我會付房租的。」沒有身份證明真的麻煩，要不然高價去黑市買個偽造的身份證明吧。
阿爾婭說到一半才反應過來問話的另有其人，雙手把雜誌舉到臉前，留下一雙充滿疑慮的眼睛：「你不是說我的事和你無關，都歸津美紀管嗎？」
伏黑惠不想搭理，選擇轉移話題：「你手上的雜誌是津美紀的。」
說完默默離去，只剩下阿爾婭為自己一不小心捏皺了雜誌一角，苦悶地抱頭反思。她先是把褶皺最深的那頁翻到最上面，在茶几上鋪平，拿一邊的電視機遙控器壓住，觀望了十幾分鐘，發現褶皺難以消除後，拎起手提包往外沖。
趕在夜晚降臨前，阿爾婭在街上的店家裡找到了同款期刊，付完錢回到伏黑家，把嶄新的雜誌擺放到相同的位置，心裡踏實了許多。
黃昏已至，落日的餘暉映射在遙遠的天際，阿爾婭把自己埋在沙發裡，仔細翻閱著那本褶皺了的雜誌，最後一頁瀏覽完後，深深地吐了一口氣，模仿一顆在土裡吸收起養分的種子，蜷縮起來。
很好，又看完了一本和普通生活相關的資料，距離普通和平的幸福生活更進了一步。
阿爾婭總是在很奇怪的地方讓腦子轉得飛快，她閉上眼睛，想像頭頂冒出來一串經驗條，隨著不知名系統提示音在耳邊響起「您已閱讀完……」，頭上的經驗條一下子被藍色能量填滿，並祝賀她成功升級。
把褶皺的雜誌塞進包，阿爾婭翻出在報廢邊緣搖搖欲墜的翻蓋手機，用膠帶把即將裂開的屏幕固定住，點開最新添加的聯繫人信息。
[孔時雨]
因為阿爾婭直到現在也沒有更換手機的興致，她隨口一提添加了手機電話的聯繫方式，但從未發過消息。後來這件事就被她一拖再拖，順延著耽擱了下去。
回想起名叫孔時雨的小鬍鬚男人的話，他平靜地說：「不用著急回覆我。考慮完還有興趣的話，我會在你下次出席的比賽結束後等在後台出口。」
由於昨夜榮升成了所謂的「37區代表選手」，就像明星選秀出道那樣，阿爾婭沒必要原地踏步、在一個狹小的舞台上待下去，而是要前往一個灰色地帶的新世界。
下場比賽時間在五天後。
當晚，津美紀用鑰匙打開大門，出於習慣說道：「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
這一次，用著無比興奮的語氣回應她的是阿爾婭，阿爾婭從沙發上跳起，立刻朝門口衝刺，在抵達的前一秒才忽然覺得不好意思起來，害羞地手指相戳，強行壓出甜美的嗓音小聲說：「歡迎回來。」
津美紀愣了一下，回以大大的微笑：「嗯，我回來了。」
「惠？」津美紀挪開視線，往阿爾婭的背後看去。
聽到津美紀呼喚伏黑惠的名字，阿爾婭黯然失色，氣氛一度十分沉默。
津美紀直覺很準，目光在二人身上切換，她有些拿不定主意，便問：「你們相處得還好嗎？」
津美紀總不可能批評身為自家客人的阿爾婭，遂走到伏黑惠面前，深入追問：「惠有和婭子好好相處嗎？」
「沒有/誰要和他好好相處！」前為伏黑惠，後為阿爾婭，異口同聲。
兩人詫異地對視了一眼，很有默契地同時扭頭。
這下好了，情商超高的津美紀理解了一切，笑意更深：「雖然我不清楚你們一起經歷了什麼，不過看得出來你們熟絡了不少。畢竟，友誼也是需要慢慢磨合發展的。」
「友誼？我和他竟然算得上友誼嗎！？」阿爾婭驚訝地脫口而出，「等等，那津美紀和我……是朋友嗎？」
阿爾婭小心翼翼地靠過去，捏住津美紀袖口的衣服一角，輕輕左右晃動。在她本人不知情下，落在他人眼裡頗有撒嬌范地問：「津美紀……願意當我的朋友？」
好可愛，像銀白色的貓貓。
津美紀忍不住根據阿爾婭的性格將她形容成小動物，並且回應阿爾婭的撒嬌，握住了她的手：「我們難道不已經是朋友了嗎？」
津美紀揉了揉阿爾婭的發頂，感受著手心傳來的蓬鬆的觸感：「朋友還需要特殊的申請嗎？我覺得不用，兩個人的感情或許什麼都不用做，自然而然地就會聯繫到一起，對我而言，婭子是個很好的人，只要婭子想和我成為朋友，我就沒有問題。」
絕殺。
勝者：伏黑津美紀。阿爾婭·揍敵客，完敗。
阿爾婭幸福得淚眼汪汪，她撲上去抱住了津美紀。
在阿爾婭達成了「這個世界靠自己交的第一個朋友」成就之際，身為背景板，伏黑惠嘴角抽搐，對旁若無人沉浸於擁抱中的兩人無話可說。
毀滅吧，世界。
*
咒術高專方面，近期詛咒數量頻繁上升，五條悟忙得周轉不開，幾乎沒有時間在高專有所停留。
於是，對乙骨憂太如何將兩個青梅成功解咒的事態進展有所擱置，但問題不大，從上月起乙骨憂太就有了新的目標：他要變強。
只要變得強大起來，只要把詛咒全部都祓除就好……讓里香和阿爾婭重新獲得自由——就在不久之前，他仍然堅定地這樣想。
意外出現在調查阿爾婭的出生上，五條悟的猜想是：「祈本里香是沒有咒術師家族血統的人，可武田婭子不同。她的過去完全就是一張白紙，可以被任何色彩侵染，因此，就有了更多不為人知的可能性，也許她自己都不曾知曉。」
「也就意味著，你的想法是錯誤的，武田婭子作為附生咒靈的誕生並不單單依靠你的詛咒，有她自己的一部分原因在裡面。」
乙骨憂太的內心想法遠勝於他所表達出來的，明面上因這份糾結而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五條悟略微思量了一下，為乙骨憂太追加了新的安排……
去了解她。
這句話很有意思，為真正的含義添上一份朦朧的神秘色彩。
作為青梅竹馬，從六歲結實起發展到十歲的深厚友誼，時隔多年再次出現在面前，乙骨憂太其實什麼都明白，兩人相處的風格總是會參照過去的標準，阿爾婭似乎沒有意識到，今時不同往日，人是會成長和變化的生物，那麼自己……還能算了解她嗎？
「憂太！」
清亮的少女音在房內的某個角落響起，乙骨憂太觀望四周，兩隻手悄無聲息地從背後倏地摟住腰。
「我在這裡！」阿爾婭對距離感無所察覺地從背後抱住，臉頰蹭了蹭他的後背。
「歡……歡迎回來，阿爾婭。」乙骨憂太稍微抬起手臂，雙手無處安放，無所適從地說，「聽聲音……阿爾婭對外出感到很滿意？」
阿爾婭點點頭：「憂太想知道我開心的理由嗎？」
乙骨憂太神色慌亂，有種被拆穿心思的錯覺。
「我成功解決了一件通向最終夢想的難題。」阿爾婭說，「我和一個人交朋友了。」
朋友？乙骨憂太忽然想起一件事，問：「我記得你說家裡不讓你交朋友……是這麼說的嗎？」
沒錯，是有這回事。
因為過去被伊爾謎大哥勒令禁止交朋友，那時候腦袋裡還埋著某個讓伊爾謎操控她思想的「東西」，在解除操控前，她確實對「不能去交朋友」的事深信不疑。
除了與乙骨憂太和祈本里香認識，用「結婚」卡了操控的漏洞以外。
阿爾婭嘟囔嘴：「反正現在家族裡的人管不到我了……我想交幾個朋友就交幾個朋友！」
抱住腰的手被人輕輕握住，乙骨憂太轉過身，不安地問：「所以現在，我是阿爾婭定義中的『朋友』了嗎？」
阿爾婭張嘴，欲言又止。
是嗎？
她不由得想起伏黑津美紀的那番話：「兩個人的感情或許什麼都不用做，自然而然地就會聯繫到一起。」
不對，這句話是津美紀對成為朋友的觀念。阿爾婭始終堅信自己與乙骨憂太的聯繫是糾纏在一起，可這並不是什麼都不做就能達成的某種關係。
而是一想到他，就想做點什麼。
「不是。」阿爾婭道。
乙骨憂太錯愕地低頭，下垂的眼角顯露出無措，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結果。
卻在下一秒，下巴被捏住，輕輕抬起，阿爾婭以俯視的角度牢牢將他的目光鎖定在自己身上，左手按住肩膀容不得他做多餘的動作。
半晌，她開口：「憂太想和我結婚嗎？」
沒有第二種特殊含義，沒有小時候為了規避交友而尋找的藉口，這一次阿爾婭是誠心發問。
以最傳統不過的字面意思。
第14章 14欺負
「憂太想和我結婚嗎？」
乙骨憂太有種不祥的預感，待緩過勁，他告訴自己不要想太多，阿爾婭是個腦迴路不同於常人甚至在某些領域反應比較遲鈍的人，所以……這裡的「結婚」，肯定不是正常的結婚的意思吧？
記憶回溯到將近十年前的那個醫院午後，幼小的阿爾婭伸出小指和他……哦不對，那次他猶豫了一會，所以阿爾婭只和里香拉勾了。
「拉勾拉勾，一生一世，不許反悔，反悔的孩子被吊死，反悔的大人去餵三毛。」幼年阿爾婭用稚嫩甜美的嗓音唱著歌詞詭異的約定小曲。*
乙骨憂太：…不對，也不是這個。
平復完心情，乙骨憂太重新抬起眼，然後，不知為何突然愣在了那裡。
阿爾婭的手還放在他的腰上…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阿爾婭彷彿是一個上位者，意圖用這樣的姿勢將自己掌控在手心…停住！他在瞎想什麼啊！？
少女深邃的黑瞳裡裝滿了他的倒影，柔軟的髮絲因低頭而垂落，落在他的額頭、耳尖，身體在自然呼吸時，髮梢輕輕拂過皮膚，引得他起了一身癢意。
阿爾婭有一雙圓潤的眼睛，但在她極其認真的時，眼角會微微上抬，露出精明又審視的目光。
…好可愛。
看得出神的那一小段時間裡，在腦內捕捉到某一關鍵詞的乙骨憂太把自己嚇得一驚，渾身顫動了一下。
捏住下巴的手力道卻加重了些，阿爾婭沒有在意他的反應，語氣嚴肅：「怎麼了，憂太？」
這一次，阿爾婭沒打算放過他。
即便面對的是一雙不論什麼時候看過去眼皮下都有一塊不濃不淡的黑眼圈，即便她發現乙骨憂太眼角下垂時真的很像小狗，而一旦她擁有了如此的想法，就會有一個聲音不斷在她的腦海深處迴響「憂太比你弱小，是一定要重點保護的人哦。」
每一次…每一次！都會觸及到她心中的軟肋，不由自主地想要放過他。
但只有這次決定不行！是涉及到非常重要的問題！
見阿爾婭態度堅決，乙骨憂太的心情瞬間凝重起來。
他和阿爾婭是建立在絕對信任的基礎上的，所以只要他把自己最真實的想法說出來，才是對阿爾婭最有價值的回應。
不要過於糾結，直接說出來就好。
乙骨憂太振作勇氣，並未制止阿爾婭用指尖繼續上抬他下巴的行為，抓准阿爾婭分心的間隙伸出左手握住她的手腕。
少年的手比少女大上一圈，阿爾婭的腕部很完美地被包裹住了。
那一刻，他們彼此忽然意識到一個久久沒被重視的事實——初相識，他們六歲，十年的時光真的能讓很多東西出現意料之外的變化。
阿爾婭也陷入了困惑。
他這是要做什麼？
乙骨憂太強硬地把手指分開插入空隙，讓十指漸漸貼合在一起，特級咒術師被秘密潛藏在深處的氣勢初顯鋒芒，甚至有隱隱壓過一頭的趨勢。
乙骨憂太心緒雜亂…他緊張地想，該開口了，從何說起比較好？對了——
「想。」
「……」
「想…」乙骨憂太瞠目結舌，原本想好的一長串解釋完全拋到了腦後。
「想……阿爾婭想要我做的事，都想去做。」
阿爾婭緊緊咬住嘴唇，聽到答覆後頃刻間打起精神：「好！既然憂太說想和我結婚，那意味著你從今天開始正式加入未婚夫候選名單了！」
「？」不可言喻的美好氛圍被打破，乙骨憂太一時之間措手不及，他趕緊思考剛才自己說的那些話的意思……
完蛋了，不經大腦思考就說出了讓人引起誤會的話，果然是他的錯……
阿爾婭回到了輕鬆的狀態，像個沒事人一樣地說：「憂太要當我的未婚夫候選人，通關要求可是很苛刻的。而且憂太那麼弱小，需要達成的條件就要比一般人多上很多吧……」
阿爾婭鬆開了固定住乙骨憂太的雙手，轉而擺出陷入思考的姿勢，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所說的內容和乙骨憂太想像中的差了十萬八千里。
可乙骨憂太呆住了，他關心起另一個問題：「需要達成……什麼條件？」
自從第一次穿越結束，回到家裡後，阿爾婭被佩戴著電子眼的媽媽牢牢抱在懷裡，動彈不得，基裘媽媽尖叫起來，音調傷感，卻一滴淚都沒掉：「阿爾婭！阿爾婭——我唯一的可愛的女兒啊……」
席巴爸爸沒有阻攔基裘對阿爾婭散發的窒息般的愛意，身為一家之主，他的神情嚴肅，吩咐管家立刻安排醫療人員趕過來，並在診斷結束之前吧阿爾婭關進了地下的隔斷區。
檢查結果一切正常，意外之喜是阿爾婭開啟了精孔，也就是覺醒了念能力。確認無誤後阿爾婭搬出了冰冷的地下室，被基裘逮回她的隔壁一起住，不在訓練時間的時候，就需要遭受沒日沒夜的音波功擊。
其中，隨著年齡的增長，基裘最喜歡談起的話題便是阿爾婭的未婚夫。
「阿爾婭的結婚對象一定要找一個強大的男人，媽媽會好好把你把關的，哦……首先一定要有強壯的身體，能和我們一起享用晚餐也不會被毒死，不然太掃興了，要加入我們家的暗殺工作，不能在和你的兄弟們玩鬧時被打死……果然還是讓他入贅吧！！！」基裘想得越多，尖叫聲就越大，滿心沉浸在她的幸福中。
「媽媽，我喜歡比我弱小的。」阿爾婭說過好多次，基裘都不會聽，只是讓她再好好想清楚，並且附帶一系列的加訓。
總結，想當她的結婚對象，還真是艱難呢。
從回憶中抽離阿爾婭想了想，將模糊的概念一一列舉出來：「比如說血脈的特殊天賦，身懷絕技，軀體對毒的抗性，力量和速度，戰鬥能力和殺人能力之類的……」
她想起來在這個世界殺人犯法，補上一句：「殺人能力就算了，就剩前五個！」
乙骨憂太彷彿感受到了天崩地裂的打擊，幾乎要變得萎靡不振。
就算不排除掉最後一個……只有前五個評判條件的話，他也一個都通過不了啊！！
阿爾婭安撫地摸了摸他的頭髮，心情愉快地說：「憂太有這份心意已經很不錯啦，我都明白，要當我家的未婚夫候選人，還主動詢問過關的條件，說明憂太其實很想變強吧！」
「因為也想要保護我所以要變強，我不會忘記憂太此刻的心意的。」阿爾婭戳了戳乙骨憂太眼底那片烏青的黑眼圈。
問我想不想和阿爾婭結婚……又可以理解成我想不想要為了她變強……竟然是這個意思嗎！？
乙骨憂太的思維一下子被阿爾婭帶跑，他琢磨許久，把糾結的核心定格在「為了阿爾婭變強」，這句話沒問題啊！
他百分百可以為了保護阿爾婭而變強，這一念頭永遠不會變。
某種意義上，乙骨憂太豁然開朗。
「但是，憂太不能變得太強哦。」阿爾婭說，「你記得的吧？我非常喜歡比我弱小的憂太，所以如果你變強，我可能就沒那麼喜歡你了……算了，當我沒有說。」
乙骨憂太很在意這句未講完的話，追問了下去。
阿爾婭對著空氣伸開五指，用力彎曲一半，模仿著動物狩獵時暗中發力的爪子，自信一笑：「因為憂太不會比我強。」
她已經完全看透這個世界了，除了五條悟這位天花板外，她或許真的碰不到能讓她陷入困境的對手。
「嗯。」乙骨憂太模稜兩可地應下，他側過頭，躲閃與阿爾婭交匯的視線。
糟糕。
為什麼要用手指那樣子比劃……好可愛……好可愛……
「最後一個問題。」阿爾婭收回手，犯難地皺皺眉，不安分的手指在自己捲曲的髮間轉著圈。
她不好意思地開口：「我可以……小小地欺負下憂太嗎？」
——因為你看起來就像是經常被欺負的傢伙。
禪院真希曾如此評價他，乙骨憂太一時沒反應過來，就聽到阿爾婭解釋：「不是過去那群混……蠢材欺負憂太的那種欺負，如果有人再敢對憂太那麼做，我會殺了他們的！」
「我的意思是……」
話到嘴邊，阿爾婭卻起了退縮的心思，捂住了臉。
在37區打架的那段時間裡，碰到的觀眾們類型出奇地一致，阿爾婭不免聽到些科普的內容，以及對她的主觀評價。
在地下的灰色地帶，「揍敵客」意外地擁有高人氣，而組成的粉絲群體裡面最大的原因是：看揍敵客打人很爽。
揍敵客從來不殺人，但是揍扁人的手段乾脆利落，再加上美麗而獨特的樣貌……阿爾婭常常覺得自己和hentai們格格不入。
同時，一個嶄新的念頭進入了阿爾婭的腦中。
阿爾婭喜歡做惡作劇，欣賞被捉弄的人失態的表情，會讓她覺得很有意思。
所以她真的很喜歡捉弄人的感覺，莫非……對熟悉的人也一樣嗎？
帶著無法驗證的猜想，阿爾婭的靈體飄蕩在咒術高專的上空，她來到乙骨憂太的宿舍，在見到他的第一眼，衝動占據了她的一切想法。
想捉弄憂太。
弄亂他的髮型，不停地揉他的臉，戳戳他的黑眼圈，再故意生氣地警告他說不好好休息就把他打暈過去睡覺……想看他因為被捉弄得失態不小心擠出幾滴眼淚，濕漉漉的樣子。
「可以。」正如乙骨憂太回應了她的期待，「阿爾婭想做的都可以。」
下一秒，房門敲響了。
第15章 15捉弄
「憂太、憂太你在嗎？」熊貓在外面框框敲門。
「鮭魚子。」狗卷棘看向熊貓，手裡抱著一個紙箱。
「這你就不懂了吧。」熊貓小聲地湊近說，「喊大聲一點，是為了提醒裡面的人我們來了，讓他們有時間做好準備。我們再多等一會，就算門沒上鎖也別直接進去。」
雖然熊貓說的都是些基本禮貌，但畢竟是同年級生，後來漸漸發展成朋友，關係不錯，每次串門時二話不說就闖進去也是常有的事，雙方都不介意就好。
「只有憂太呆的房間絕對不行。」熊貓深情地注視著眼前的一片空氣，「萬一撞破什麼我不該看的畫面，我就罪該萬死了。」
狗卷棘點了點頭：「鮭魚。」
他又想了會，單手掏出手機打字，展現給熊貓看：
［嗯，而且婭子會殺了你的。］
啪嗒啪嗒，繼續敲鍵盤。
［碎屍萬段。］
熊貓頭落淚。
門開了，且是大大方方地拉開一半，能讓人輕易看清裡面的構造。乙骨憂太從外表上看起來一切都很正常，表情疑惑地看著兩人：「熊貓、狗卷同學…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昆布。」狗卷棘打招呼。
熊貓沒有直接回答，鼻尖和圓耳朵動了動，出於為自身安全著想，確認道：「我們沒有打擾你吧？」
「？」乙骨憂太困惑，真誠地表示，「不會啊，同學間有需要的話，互相幫助並不算打擾吧…」
啊…
乙骨憂太的眼睛睜大，他終於悟出了熊貓的深意。
在他的視角，阿爾婭將自己變成其他人不可見的狀態，繞路到側邊的牆穿出房間，現在正飄在熊貓和狗卷棘的背後。
阿爾婭狡獪地眨眨眼，食指輕輕點在唇瓣上，示意「安靜，不要說。」
不要說，就當作她不在這裡。
乙骨憂太似懂非懂地順著她的心意去做，傾聽二人的來意後邀請他們進來，狗卷棘抱著紙箱衝了進去。
把紙箱放到空桌面，三人席地而坐，從紙箱裡翻出
三款最新的遊戲機，以及一盒未開封的新遊戲說明書。
是的，熊貓和狗卷棘來找乙骨憂太打遊戲。
哦！！是打電動！！！
阿爾婭興奮得在房間上空飛來飛起，她是個極其喜歡玩遊戲的人，對電子遊戲的熟悉程度幾乎可以算是從小培養，來自二哥糜稽的耳濡目染。
二哥糜稽·揍敵客四捨五入算是個資深肥宅，精通計算機和遊戲等等，他說過一句影響阿爾婭頗深的至理名言：「要玩遊戲，而不是被遊戲玩。如若真碰到了腦子有病的製作人，就黑進後台扒出他的住址，上門用暗殺威脅他改掉。」
排除後面那部分，前面這句好像沒什麼不對。對此，阿爾婭深信不疑。
於是，見乙骨憂太身旁無人，阿爾婭擠著他盤腿坐下。
隔著一層家居服，兩人的手臂相貼，乙骨憂太握住遊戲機的手僵硬在了那裡。
隨著屏幕亮起，遊戲載入完畢，機械的系統音用一種長者高談闊論的語氣介紹起遊戲的背景故事。
遊戲的故事是一個非常經典的「勇者鬥惡龍」的類型：國王唯一的女兒，全國最溫柔美麗又善良的少女——公主被惡龍綁架了，國王向世界各地發出懸賞，徵召各類勇者去拯救公主，並許諾救下公主的勇者會獲得數不盡的財富和一個盡所能及的願望。
不過老套的故事自然不會吸引到熊貓和狗卷專門逮人來玩，遊戲新穎點還是有的，那就是「隨機性」。
從玩家進入遊戲起，世界的形態、勇者的身份、地圖內容等等…全部都是無重複隨機的。唯一相同點就是主線目標：除掉惡龍，解救公主。
遊戲的困難度默認很高，論壇裡的眾玩家叫苦連天，至今沒人能達成一個評分為「完美」的結局。因此熊貓和狗卷棘決定曲線救國，拉上乙骨憂太，壓實了最多三人聯機的上限。
註冊勇者時隨機性已經開始了，乙骨憂太在觸屏上點擊了確定，過場動畫如同銀河宇宙的畫面一閃而過，無數跳動的黑影人物亮起，倒計時結束，定格在「Panda」的身份卡上。
阿爾婭用肩膀輕輕懟了他一下，眼神怨念，像是對身份卡很不滿。
熊貓伸長脖子，激動地說：「哦！！憂太，好樣的！我想玩熊貓卡已經很久了，就是一次都沒隨機到…」
「醃魚子。」狗卷棘點開手機備忘錄，在上面敲寫道：熊貓玩熊貓。
噗。
乙骨憂太笑笑，主動把遊戲機遞過去：「你玩我的賬號吧。」
「哦吼，感謝感謝∼」熊貓心情超級好。
接過原本在熊貓手裡的遊戲機，界面還停留在身份卡選擇上，同樣平常的一段動畫後，屏幕中心的小人卻定格在一個用黑色布料裹緊全身，披著黑色兜帽的形象上。
【身份卡介紹：殺手。】
【詳解：你誕生自黑暗，苦行數十年，卻對世界常理一概不知，力量+60，智慧-10；人群中沒有你的容身之處，你難以和普通人交流，交際-20；你在某些容易被系統屏蔽的領域天賦異稟，非常擅長，？？？+80】
乙骨憂太：……
這是什麼角色啊！他的身份卡真的可以成為勇者嗎！？
他瞄了一眼另外兩人，熊貓已經刷起了新手任務，問題在於遊戲裡的panda四肢著地，還沒從動物園裡出來。狗卷棘抽到的是魔法吟誦者，可以通過念咒釋放魔法，倒是和他的術式有一點相似。
嗯…乙骨憂太有些不知道如何開局，在一間旅館出生，恰好觸發了「人群中沒有你的容身之處」的負面事件後，被人連帶包裹趕出了城鎮。
開局雷擊，乙骨憂太沒辦法，憑藉著兒時對遊戲的簡單理解，選擇先到野外的叢林裡打怪升級。
在一片綠油油的草原上，一隻野生的史萊姆出現了！
他和史萊姆的等級都是1級，但他的角色包裹裡有一把短匕首，穩住能贏。
［等下。］
耳邊傳來微弱的聲音，阿爾婭將下巴枕到乙骨憂太的肩膀，雙手從兩邊繞過伸前，以半圈住乙骨憂太的姿勢，指向其他的選項。
［聽我操作。］
乙骨憂太在屏幕外輕輕敲擊兩下，表示明白。
相比之下，阿爾婭對於遊戲的了解更深…即便在這個遊戲裡體現不出，可她異於常人的腦迴路，總是能將故事撰寫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選擇：不發起攻擊】
藍色的史萊姆撞了角色一下。
【選擇：放下短匕首】
藍色的史萊姆撞了角色幾下，明顯有些遲疑。
角色的血量清空前，阿爾婭示意選擇「對話」，然後在十幾條對話內容裡點了最長的一串：
【明明都是不被城鎮裡的人所認同的存在，明明我們都是如此弱小，為什麼還要彼此傷害呢？嗚嗚嗚嗚，我們不能一起當朋友嗎？我的刀很快，可以割椰子給你吃。】
乙骨憂太：？
由於角色交際-20，因此此話被省略成了：【跟著我，有肉吃。】
史萊姆猶豫了一會，奔奔跳跳過來，躍到了角色的肩膀上，系統亮出提示：【你已攜帶史萊姆*1】。
乙骨憂太：？？？
阿爾婭喜出望外，蹭了蹭耳朵，把下巴挪到乙骨憂太的頭頂，繼續發號施令。
在與藍色史萊姆進行完全看不懂的溝通後，角色在指引下來到了森林深處的「史萊姆樂園」，那裡是史萊姆的出生地，到處是五彩繽紛的低級魔物。
就在這時，緊急情況出現，敵對的史萊姆部落向這裡發起了進攻，屏幕上跳出一大片魔物名稱，角色握住短匕首在裡面一通亂砍，等級飛速提升，在達到十級時，解決掉了所有敵人。
【獲得稱號：史萊姆樂園之王，佩戴效果：低級魔物對你有絕對信任】
還能這麼玩的嗎！？乙骨憂太震驚。
[為什麼不行？]這次阿爾婭不發出聲音了，半透明的手在空氣中比劃出字用以交流。
[憂太也不想被同學發現……]
阿爾婭惡魔低語。
[其實是有兩個人作弊玩一個遊戲吧？]
「！？」遊戲機摔在了桌面，乙骨憂太拚命抬手遮住表情，從脖頸處開始升起溫度。
「怎麼了，憂太？」熊貓問。
乙骨憂太侷促地重新握住遊戲機：「沒事！……剛剛解鎖了一個很奇怪的……成就。」
阿爾婭書寫道：[說過我要欺負憂太的吧。][憂太也同意了不是嗎？]
所以「欺負」已經開始了嗎！？
乙骨憂太正襟危坐，忐忑不安地繼續遊戲。
在稱號優勢下，一批又一批友善的低級魔物前來俯首稱臣，因為角色的交際很差，也聽不懂魔物的語言，阿爾婭乾脆懶得看，全部點擊了中肯的【嗯。】
【我們的部族可以留在此地嗎？】【嗯。】
【我們可以生產絲線，擅長編織，希望可以助您一臂之力。】【嗯。】
【請讓我們留下，我們善於建造。】【嗯。】
【王，我們的部落規格已經可以升級成大村莊了！您一定願意繼續帶領我們，稱霸世界的吧！】【嗯。】
一小時後，角色天天在種地基建，碰到敵人入侵就殺，等級高了又接納中級魔物…以此類推，對話和公告全部跳過，待乙骨憂太反應過來，遊戲世界裡第一個魔物國家誕生了！
成百上千的史萊姆們在高級魔獸首領的背上一跳一跳，歡呼雀躍。
另一邊，熊貓和狗卷棘也準備完畢，前往惡龍巢穴解救公主。
趕路中途，二人詢問第三名角色的方位，乙骨憂太正忙著協助瀕臨絕種的奇美拉生產，讓他們先去。
角色Panda用重拳捶開了惡龍巢穴的大門，捶胸狂哮，角色魔法吟唱者將衝上前的大批小怪一招殺光。
成功觸發惡龍的怒吼，第三名角色姍姍來遲。
乙骨憂太操控角色掏出一百個高級儲物袋，一鍵開啟，瞬間，金黃色的硬幣在地上鋪開，人為創造了金幣海。
惡龍愣住。
角色又把合法魔物帝國的宣傳手冊遞上，讓手下的邪惡精靈用動聽的嗓音介紹未來帝國發展的方針，一路講到了「與人類和平相處，造就可持續性和諧發展」課題。
惡龍懵逼，連帶熊貓和狗卷棘也在公屏上打滿了問號。
最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了，阿爾婭緊張地開啟與惡龍的對話。在茫茫一片的問號選項裡艱難抉擇。
千言萬語濃縮成交際-20的精華。
【玩家3:我有錢，我有地盤。不需要公主。】
【玩家3:人類國的國王要讓你「消失」，可隱居也是消失。】
【玩家3:一起退休吧。】
在眾人的注視下，惡龍它…它心動了！！！
【惡龍：但這並不意味著我會向你低頭。】
惡龍發出嘶吼，角色瞭然地點頭，伸出小手要跟它握爪，可就在觸碰的前一秒，角色用最快速度觸發了「？？？+80」的背叛暗殺！
阿爾婭心中驚呼：是背叛！我點了背叛！
突如其來的背刺讓惡龍受到重創，乙骨憂太趕緊讓熊貓和狗卷棘加快攻擊，再加上魔物國帶來的居民們的圍攻，惡龍屠殺成功。
痛苦的龍息迴盪在巢穴內，不多時，籠罩在一半大陸上空的黑暗雲層漸漸飄散了，和煦的陽光徹底照射在這片大陸的所有角落。
【恭喜玩家獲得「完美」評價通關！】
「醃魚子！」
「贏了！」
狗卷棘高興地同兩人擊掌，然而在乙骨憂太的屏幕上，解鎖了完美通關的彩蛋，公主站在中央，神情羞澀。
【公主：謝謝你救了我，請和我一起回國，父王會給你獎勵，並把我許配給你的。】
殺手全身抖動，過了一會，摘下了黑色的面罩和兜帽。
【殺手：我不需要。】
【殺手：那裡沒有我停留的理由，我是自由的。我可以自己掙很多錢，自己建設家園，自己選擇一起共度餘生的同伴。】
【殺手：國王給我一次許願機會，我的願望是你也可以自由，但你自由後的世界與我無關。】
【殺手：現在，我要退休回家養老了。】
話音剛落，從黑色衣服裡跳出一隻藍色的史萊姆，蹭了蹭殺手的臉蛋。
公主羞澀的表情消失在臉上，望著殺手離去的背影，她露出了釋然的微笑，拎起裙襬獻上祝福與敬意的行禮。
遊戲外，乙骨憂太感到悵然若失，直到熊貓和狗卷棘回顧完整局，並發布到論壇上炫耀後，送別兩人，方才得以緩解。
「阿爾婭？」乙骨憂太聲線有些顫抖。
阿爾婭心情很好，嗓音軟軟地回應：「怎麼了？我在呀。」
「沒什麼…」乙骨憂太無意識地牽住手，在她的手心裡輕輕點按，似乎想在上面刻上幾個字。
他強忍著淚光，聽到自己說：「阿爾婭以後…一定要過上自由幸福的生活。」
「好啊。」阿爾婭邊說邊把手掌攤開，任由他這麼做下去。
*
【紀錄：2017年6月，特級假想咒靈（名稱未定）出現在某市某廢棄工廠內部，經調查該咒胎疑似由詛咒師放出，因近期人手不足，決定派遣咒術高專全體一年級生前往。】
【與一年級生·乙骨憂太失去聯絡。】
【該詛咒師代號名為：揍敵客。】
第16章 16金主
阿爾婭，不，現在的情形下應該稱她為揍敵客，十萬分的後悔。
作為「37區代表選手」後告別了津美紀的家，隨意在廢墟裡找到塊能躺的板子就算定下了新的居所，隻身前往進階擂台所在的地下聚集所。
身為前職業殺手，她精通消除自身痕跡的做法，為了不讓伏黑津美紀和…切，暫且算上伏黑惠吧，那兩人很照顧她，不動聲色地指導了阿爾婭在普通生活方面的常識，讓她受益良多。
不管怎麼說，阿爾婭是個重視感情的傢伙，僅憑這份感恩的心情，阿爾婭說什麼都不會讓某些不長眼睛的傢伙順著她的痕跡找到伏黑家的。
更何況，伏黑家是阿爾婭認定的朋友，罪加一等，若是誰敢來騷擾他們…
就讓他們死於一場「意外」吧。
想什麼呢，現在殺人犯法，阿爾婭怎麼可能親自動手呢！
佩戴面鎧的高馬尾銀白髮少女通過暗門步入了地下聚集所。
地下空間的光線忽明忽暗，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潮濕感，即便有大量水氣的遮掩，阿爾婭依舊敏銳地嗅到了藏於其下的血腥味。
味道還很新鮮，看來是有人在這裡動手了。
簡單地掃視四周，三三兩兩的人群抱團占領了各個角落，偶爾有人主動上前加入其中，強勢之人橫行霸道，弱勢之人唯唯諾諾，圍觀者熟視無睹，單靠上述的「弱肉強食法則」，無聲的默契感染了地下空間裡的所有人，這裡維持著表面上的平衡。
阿爾婭站定不動，上方白色的感應燈亮起，眾人紛紛投來視線。
或審視或調笑，或譏諷或凝重，藍綠色的美瞳削弱了阿爾婭平日里溫和的氣質，將她那刻在骨子裡的冷漠和無情彰顯得淋漓盡致。
她懶得親自尋找目標，出於上次打架動靜太大折斷了屏幕的教訓，她沒帶手機，無法用充滿現代感的方式找人。
於是氣沉丹田，阿爾婭大喊：「孔時雨！！！」
人呢，給我出來！到底誰找我打架？動作快點我要回去看午夜場電視劇！？
「嘻嘻。」
身後傳來女孩毫不掩飾的竊笑，一個扎著亞麻色丸子頭的女生用誇張的音量自言自語，實際上有意讓阿爾婭聽到：「語氣好兇哦，美美子，她這副模樣是沒有男孩子會喜歡的吧∼」
被亞麻色丸子頭女生摟住手臂的黑長直女生面無表情地附和道：「菜菜子說得很對，夏油大人不會對她有興趣的。」
從相貌上看，兩名女生是雙胞胎，穿著顏色相反的水手制服，倒真像是尋常的青春靚麗女子高中生。
作為同齡人，阿爾婭不想和她們交朋友。
原因很簡單。一些對於美少女的好感濾鏡，隨著感知出面前的兩個女生擁有控制咒力的能力…膽敢當她的面說出「這副模樣沒有男孩子會喜歡的」這句話後——通通消失殆盡。
誰、說、她、沒有男孩子喜歡！？！？
「哈。」真是找死。阿爾婭囂張地回懟，「想找打嗎？」
說時遲那時快，阿爾婭前腳挑釁完，後腳，頭頂上隱藏的電子屏幕赫然亮出了三人的大名。
揍敵客VS枷場美美子、枷場菜菜子
「1打2？」阿爾婭摩拳擦掌，發出質疑的聲音，她對一下子教訓兩個目光短淺的傢伙沒有任何意見，唯一的問題是…
電子屏幕亮出決定：獲勝獎金x1.5倍。
阿爾婭：！！！
沒問題了！
出手之前，亞麻色丸子頭的枷場菜菜子不緊不慢地從口袋裡掏出粉色兔子殼的相機，悠哉悠哉地把阿爾婭置於鏡頭中心。
而黑長直的枷場美美子沒有動。
什麼招式？
阿爾婭警惕地注意她們的一舉一動，試探性衝上去拉進距離正要施展拳擊——
菜菜子和美美子同時靈活地跳起，停在半空中，不屑地翻白眼吐舌頭，並點擊相機屏幕上的圓圈。
「喀嚓。」
摁下快門的聲音清脆地迴盪在地下的密閉空間，在她相機鏡頭所及之處，以鏡頭的中心為圓點，一陣莫名的吸引力如螺旋狀扭曲著空間！
阿爾婭迅速躲閃鏡頭，馬尾辮的髮尾被扭曲的吸引力切斷了一部分。
身體遠離後，鏡頭中心變成了阿爾婭背後疊起的幾個木箱，木板瞬間從內到外膨脹崩裂，零碎飛濺出的木屑掉落到地上。
特殊能力嘛？
阿爾婭拇指擦過嘴角，腦內回放出一週前光頭男的招數。
在阿爾婭的觀察下，菜菜子和美美子的身體肌肉差勁得不得了，卻能做到輕鬆跳躍躲避攻擊，也是一種身體的強化。
但比起單純的身體強化，眼前的菜菜子似乎擁有一種與眾不同的能力。
光頭男重傷都沒爆發出的能力。
她忽然有種猜想：在咒術師群體裡，「身體強化」是人人都能做到的基礎，然而延伸出來的「特殊能力」僅掌握在部分人手裡。
「那是術式。」
阿爾婭挑眉，在圍觀的人群中找到了聲音的源頭，一個身披袈裟的黑髮男人雙眼眯成一條縫，面帶笑意，用一種和善的語氣說：「雖然術式的覺醒也分先天和後天，但畢竟總有些人一輩子都無法擁有術式。」
最直觀的科普驗證了阿爾婭的猜想，她立刻投身回戰鬥裡，卻見對面的兩人光明正大地摸魚分心。
菜菜子對黑髮男人揮著相機：「夏油大人∼怎麼親自來了，不是說好由我們來解決的嗎？」
美美子輕聲跟了一句：「夏油大人一定有他的計劃。」
菜菜子賭氣地撇過嘴。
對決中止，黑髮男人繼續說：「我叫夏油傑，是這場比賽的贊助商，請放心，無論結果如何獎金都會打到你的卡上的。」
這句話戳中了阿爾婭的小心思，她滿意地點點頭，示意夏油傑說下去。
「這世上有那麼多人，咒術師卻只占一小部分，況且在咒術師裡面，掌握了精妙的術式的人，更加屈指可數……」夏油傑走過來，伸出右手以表友好，「初次見面，『揍敵客』。」
「啊。」阿爾婭發了個無意義的氣音，她提醒自己眼前的傢伙是個金主，那就把態度放端正點好了。
不過即便這樣，她也不會伸手的。
「我不和男人握手，不好意思。」阿爾婭毫無歉意地說，「初次見面，我是揍敵客。」
被拒絕了。夏油傑不覺得奇怪，畢竟咒術師群體裡淨出些舉止和思想奇特的怪人，他對心儀強者的包容心向來很廣闊，接著說：「你還記得田中嗎？」
阿爾婭一點不帶猶豫，直接質疑：「誰？」
「抱歉，可能是叫山田，我也不太記得了。」夏油傑說，「田中君在上週對你發表了自不量力的言論，你對他下達了應有的懲戒，我認為這是極其正確的。」
阿爾婭：「所以他是誰啊？？？」
菜菜子在後面搶話：「一個頭頂光禿禿的醜男人！」
哦，原來如此。阿爾婭恍然大悟，發覺夏油傑疑似在等待自己的回應，「嗯」了一會，試探地說：「……對，很正確，好耶？」
夏油傑頷首，似乎對她的答覆感到滿意：「我覺得你擁有很強大的力量，揍敵客。」
阿爾婭歪歪頭，不禁冷哼一聲，心想繞了那麼久彎子終於說出正題了啊。
「我始終秉持著一種觀點，即：強大的力量應該被用在正途之上……偉大的目標需要有更多的強者加入其中！在這裡，我們理念相通，無可媲及！」夏油傑後退幾步，誇張地伸出雙臂。
他猛地回頭，緊緊盯住阿爾婭：「恕我冒昧，我想問你幾個無傷大雅的小問題。」
「……」鬼才信你說的無傷大雅。阿爾婭在心中吐槽，她雖然在理解詞句上比較呆，但又不是傻，從語氣就來聽出來不對勁。
沒辦法，或許這就是打工人的悲痛吧，金主提的要求她就應下吧。
「你是否同意『弱肉強食』的理論呢？」「嗯。」阿爾婭先敷衍著，腦子裡浮現出野生動物捕食的畫面，至少在野外這點就很符合。
夏油傑看起來有點高興，阿爾婭發現這位金主還挺好糊弄。
第二個問題是：「人類目前的生存發展方向有著極其嚴重的矛盾！咒術只能存在於黑暗之下，卻要維護整個世界和人類社會的秩序，這是否是不公平的？」
「嗯！」阿爾婭開始有力地敷衍。
「最後一個問題——」夏油傑的笑容消失在臉上，表情轉為嚴肅，「創造一個只有咒術師的世界，你意下如何？」*
「我……」眼看不能敷衍，阿爾婭絞盡腦汁地思考。
然後思維鏈接成功接上了少年jump。
這句話怎麼那麼像《火XX者》裡面某位帶X同學的覺悟啊！？「我要創造一個只有琳在的世界」什麼的，金主這是碰上失戀問題了嗎！？
阿爾婭實在沒有開導人的經驗，她向夏油傑的方向邁出幾步，擦身而過之際輕輕拍了拍肩膀。
阿爾婭盡可能展現出自己如同漫畫裡帥氣主人公的一面，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並說：「既然決定了目標，縱使站在全世界的對立面，受到無數人的排擠和嘲笑都沒關係，好好幹吧！」
阿爾婭豎起鼓勵的大拇指。
身後傳來美美子和菜菜子不滿的尖叫，夏油傑嘴角抽動了一下，以一種彷彿尋找到了知音的姿態，微微前傾身體，單手置於胸前，好似在為阿爾婭那番發言致以感謝。
「我的問題結束了，很抱歉浪費了你的時間，你願意加入我們嗎？」
阿爾婭：……
阿爾婭：？？？
什麼鬼，她剛才參加的是入職面試嗎！？
第17章 17算計
某日正午，盤星教走廊。
這天，美美子和菜菜子跟在夏油傑的兩邊漫步，嘴裡念叨著對招攬揍敵客一事的抱怨。
當然，抱怨的音量很輕，充當是「家人」之間一些聊天的小小調味劑，因為在美美子和菜菜子的心裡，自從被拯救的那一天起，她們會永遠追隨著夏油傑，並絕對不會質疑他的每一次決定。
「好討厭~夏油大人為什麼要招攬那個脾氣超爛的女人啊？」菜菜子鬱悶地說，「囂張跋扈，略略略！」
「菜菜子，美美子。」夏油傑停下腳步，呼喊她們的名字。
「有什麼吩咐嗎，夏油大人？」菜菜子瞬間住嘴不抱怨了，旁邊寡言的美美子聞聲，神色立刻認真起來。
夏油傑笑著抬手拍了拍二人的發頂，讓她們放鬆下來，提議道：「今天陽光不錯，久違地三人一起相處，要拍紀念照嗎？」
「好欸！」二人齊聲。
喀擦、喀擦、喀嚓。
平時不使用術式的時候，菜菜子的相機經常會被用來拍各式各樣的大頭貼，或者是和「家人」的合照。
家人是理念相一致的人，所有家人都要追隨夏油傑大人的腳步。美美子和菜菜子如是想道。
「不錯，這張照也是紀念計劃開始的第一步。」夏油傑拍手敲定，故意留下懸念等待她們的追問。
「什麼計劃，想知道想知道！」菜菜子首當其衝。
「夏油大人需要我們做什麼？」美美子同樣詢問。
「先前菜菜子說的並不算準確，比起招攬…我更加喜歡『算計』這個詞。」夏油傑說，「我讓一些手下觀察過揍敵客一段時間，今天還把你們叫出來試探，是為了摸清楚她的目的。」
「目的？」菜菜子疑惑。
「對，或者說……欲望。」夏油傑說。
夏油傑：「身為咒術師，情緒和欲望會直接影響到咒力和術式的構成，但對於猴子們而言，不過是些糜爛無用的東西罷了。」夏油傑道，「揍敵客雖然能看到咒力，但也僅限於看到而已……歸根到底，就是只好用的猴子。」
夏油傑伸出一根手指：「首先第一條，山田……罷了，他還是叫田中更順口。他不聽從我的指示，竟然敗於猴子之手……切。根據一位我安排在觀眾席的眼線說，揍敵客全程對田中宣告弱者是渣滓的觀點沒有絲毫反應，換而言之，她不在乎猴子的生死。不殺他，或許是想讓自己的名聲傳播出去吧。」
「再者，你們和她的對決裡，揍敵客很容易從戰鬥中抽身，可見對戰鬥沒有特別的執著，兩次用高額賞金的試探全部成功了。」
「名譽和金錢，兩者就是她的欲望。這種猴子往往很方便操控。」
「只要擺弄出因為她的實力所以持以尊重和友善的態度，再隨便尋個藉口，以理念一致的名義邀請她加入…果然很輕易地就上鈎了。畢竟某自以為是的東西總是無懼的。」
夏油傑不禁想到好笑的事：「趁這段時間好好地利用她吧，放心，我從未有過把她當成家人的想法。等讓她觸發了那個喜歡靠近猴子的咒靈…」
「找機會收入囊中吧。」夏油傑眯眼笑。
良久，菜菜子手裡攥著手機，劈哩啪啦打字，突然說：「要是以後夏油大人趁我們不注意擅自出現在外人面前，被人針對、出了事情怎麼辦？不行不行，我絕不同意！以後至少要有三名親信陪在夏油大人身邊，我現在就去準備！」
說完，菜菜子一溜煙地跑遠了。
美美子面無表情地仰頭注視夏油傑，她一言不發，但心中的想法卻和菜菜子不謀而合。
「我無條件相信夏油大人的判斷。」美美子冷靜地分析道，「滿足完她的欲望後誘導揍敵客完成計劃，計劃目標是讓她接觸並解開那個『特級咒靈』。如果時機成熟，在殺死她之前盡可能激發她的負面情緒，讓她在死後化作怨靈，變成可以被收服的形態。」
「最後，我會將她和特級咒靈一併獻給夏油大人。」美美子堅定地向前一步，握緊拳頭。
*
「所以……為什麼一大早拉我出門？」阿爾婭額頭上飄著井字，「我說過的吧，除非是按次結工錢的活，長期任務不要喊我。」
她煩躁地擺弄臉邊的麵鎧：「我要睡覺。」
「要不是夏油大人讓我們跟你好好相處，我才是一秒都不想看見你的那個呢……」菜菜子小聲嘀咕，被美美子及時打斷。
阿爾婭用力伸了個懶腰，閉起一邊的眼睛：「我聽得到哦。」
「『好不容易見到同齡的女孩子，會有不少共同語言吧，出任務時也請好好相處。』以上，是夏油大人的原話。」美美子平靜地說。
「哦。」阿爾婭無動於衷，「說吧，任務是什麼？」
菜菜子和美美子對視一眼，同時指向遠處的十字路口：「逛街。」
「哈！？」阿爾婭爆發出詫異。
平心而論，阿爾婭沒有逛街的興趣，而菜菜子和美美子的的愛好恰好相反，她們熱衷於那些流行的女子高中生活動，並對此樂此不疲。
雙胞胎姐妹一人環住阿爾婭的一隻手臂，作勢要拉著她去人聲鼎沸的街道。
「等等！」阿爾婭如臨大敵，深呼吸反覆提醒自己「逛街是任務，逛街是任務」，耳邊好似已經響起了大街上人們的歡聲笑語。
「我換一下衣服。」她才不想被認出來，而且戰鬥服上街會被當成cosplay也太羞恥了。
找到個無人使用的公共衛生間，靜坐三分鐘探查周圍沒有眼線或攝像頭後，阿爾婭摘下了麵鎧，戴上白色的口罩。
外面傳來菜菜子失去耐心的問話：「醜女——好了沒啊！？」
不理睬她，從手提包裡換上一件路過商店打折買下的常見短裙制服。姑且和雙胞胎的姐妹風格相似，和她們坐在一起時沒多少違和感。
多虧伊爾謎大哥早年的指點，她對易容術略知一二，每次以「揍敵客」露出半面之前，都會提前用細針插入臉頰，更改面部線條，混淆別人對她樣貌的印象。
阿爾婭抬手至肩膀，沿著手臂向下按壓皮膚，在某些特定的位置用念能力注入進穴道，把肌肉偽裝成鬆軟無力的狀態，但礙於對雙胞胎姐妹的防範，注入的念力繼續在皮膚下週轉，保持肌肉的緊張，方便隨時動手。
阿爾婭才不想和她們交朋友。
所有給她的第一印象不太好的傢伙，死活都和她無關。
收拾好一切，阿爾婭走出隔間。艷陽穿過樹葉的縫隙打在她的髮間，銀白色的頭髮紮成兩個低低的麻花辮垂在胸口。
三人的手臂相摟，路人乍一看過去，還真的很像普通的一起出來逛街的好姐妹。
索性，雙胞胎姐妹也把這當成任務，對阿爾婭視而不見。
「哇，美美子，這裡有賣蝴蝶結誒蝴蝶結，是你最喜歡的那種類型！」菜菜子歡快地在攤位上挑選起來，「讓我猜猜，還是老樣子，買紅色的嗎？最近有沒有新歡~」
「都買吧。菜菜子喜歡就好。」美美子任由菜菜子用蝴蝶結為她紮頭髮，一方面，頭也不動地說，「那個，是美瞳吧。」
是和她搭話。阿爾婭聳聳肩：「對啊，我又不可能把真面目露出來，勸你們別想趁機下手。」
指尖輕微摩擦起口罩的邊沿，阿爾婭的語氣中充斥著火藥味：「到時候看看，是口罩的繩子先斷，還是你們先斷。」
放狠話誰不會？初見時有菜菜子挑釁在前，三人現在的關係極其尷尬，誰都想痛毆對方一頓。
美美子表面鎮靜，不為所動，道：「藍綠色不錯，菜菜子，從現在起我喜歡藍綠色了，全都買下來吧。」
阿爾婭一時愣住，挑釁的話術沒有激起二人的憤怒，就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更何況……「誰允許你擅自喜歡藍綠色了？」
美美子：？
菜菜子：？
阿爾婭嘴比腦袋快，思路亂如麻：「你喜歡藍綠色無所謂，但是不允許你看了我的美瞳後才說喜歡藍綠色……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不對我跟你們扯這個幹什麼……」阿爾婭捂住自己的額頭，心虛地指了一家隔壁的店就說要進去坐坐。
雙胞胎姐妹相視過後，趕在阿爾婭的前面邁進店裡，在阿爾婭看不見的地方偷偷一笑。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甜膩和烘培的氣味，暖黃和棕色的燈光交替籠罩著甜品店，純白的牆紙連接兩扇巨大的落地窗，店內人來人往，拍照的快門聲絡繹不絕。
排隊點餐前，阿爾婭看著菜菜子塞在口袋裡蠢蠢欲動的手，抬眸無情道：「你要是敢拿出你的相機，我就跟夏油傑舉報你們任務失敗。」
鬼知道她會不會找機會用術式。
菜菜子瞪了一眼阿爾婭，悻悻地放下手。
原來比起殺了她們，用夏油傑來威脅更方便啊，是不希望夏油傑對她們失望的忠誠型呢。阿爾婭默默記下。
輪到阿爾婭了，她果斷點了巧克力慕斯。
然後讓收銀員用打包盒裝起來，完全沒有堂吃的意思。
揍敵客從來不會摘下她的面罩.jpg
三人選擇了落地窗旁邊的四人桌坐下，阿爾婭雙手抱胸癱倒在沙發椅上閉目養神，消磨著時間，等待任務結束。
「揍敵客也喜歡甜食嗎？」菜菜子不知為何，態度變得友好。
阿爾婭閉目：「別叫我揍敵客，我現在叫奈奈子（讀音：Nanako）。」
察覺到阿爾婭故意取讀音相似的假名，菜菜子（讀音：Nanako）感到一陣噁心，演不下去了，大口吞嚥蛋糕把問題拋給美美子。
「奈奈子喜歡甜食，就來甜品店做明面上的工作吧。」美美子幽幽地說，「按日結，這裡是我們名下的一個據點。夏油大人說，近期天氣逐漸炎熱，會有很多人來此委託除靈。」
美美子言簡意賅：「人手不足，想僱傭奈奈子。」
阿爾婭認真思考了一會，此時，甜品店的門鈴音樂聲響起，有新的客人推門而入。
男人穿著正式，純黑色的西裝像是一名年輕的上班族，與洋溢著甜膩氛圍的甜品店格格不入，引得圍觀人群側目。
阿爾婭眯起眼睛。
菜菜子大方地招手：「這裡，我們在這裡哦！」
男人下意識鞠躬應答，忽然想起自己不在公司，尷尬地坐在第四張椅子上。
對面是美美子和菜菜子，男人旁邊的座位，自然就是阿爾婭了。
「我是代表公司前輩來委託的，公司最近遇到了很多的……靈異事件，請了很多這方面的專家都無法徹底解決……」男人很小聲地說。
阿爾婭側過身子，手拽拽地繞到椅背後，自己則靠在扶手上。
自動忽略中間一堆敬語和廢話，男人說：「報酬的話……大約這個數。」
阿爾婭滿意地笑了。
在三名能看到咒力的女孩眼裡，男人的頭頂趴著一隻形態幼小的詛咒，盤旋在上面，身體蠕動著。
除咒？不就是殺詛咒嗎，這個她擅長。
「我接下了。」阿爾婭揚了揚下巴，對著雙胞胎姐妹說道。
……
能對乙骨憂太判死刑的高層，或是民間拿祓除詛咒作為高額收入的組織……落在阿爾婭眼裡，兩者並沒有什麼不同。
她還有些記仇，把「判過死刑」的事牢牢記在心裡，對看起來很正統的咒術界管理略感不滿。
既然已經選擇了扎根於此，不妨用現有的力量儲備好足夠的資金，留下一條隨時可以準備退休的退路。
嗯，憂太會怎麼想阿爾婭不在意，願不願意繼續當咒術師是他的選擇，但這條退路永遠會為他敞開。
身為養家人……抓緊時間多接委託存點錢吧！
然而半個月後，阿爾婭定會痛斥做出如此決定的自己，並為此感到深深的後悔。
第18章 18錯過
「你聽說了嗎？街頭有家甜品店在搞活動。」
「是促銷活動嗎？」
「不是！是超——級無敵可愛萌系的貓耳美少女店員！」
「一天天的就知道看美少女、看美少女！」來自友人的無情敲打，「補習班作業什麼時候寫？你的目標不是去帝丹大學念書嗎！？」
「你就說你想不想看吧？」
「……走起。」
然而，宣傳語中的店員和萌系沾不上一點邊，除了本人自封無敵，屬實是口口相傳的欺詐。
為了防止樣貌洩露，阿爾婭戴了兩層口罩，雙手同時端舉著至少兩個餐盤，步履平穩從不出差錯：接盤、手臂肌肉發力、距離幾米遠之外直接像拋飛盤那樣將餐盤精準落到指定的位置上。
而後拍了拍白色的蕾絲邊手套，腦袋上黑色的貓耳隨著她的叉腰輕輕抖動，一聲無情的「謝謝惠顧」，動作絲滑如行雲流水，簡直像在看一場免費的表演秀。
即便這樣，阿爾婭好不容易有空閒下來休整的功夫，不經意間瞟到排至店外、街頭都看不到邊際的隊伍，嘴角無奈地抽動了一下。
這個世界的人真不可理喻。
「您好，打擾一下，請問——」有人上前搭話。
基於前幾個小時的搭話經驗，阿爾婭頭都不回地果斷回絕：「本店禁止攝影，拍甜品除外。」
「啊……」那人話沒說完就被打斷倒也不惱，待阿爾婭分出心來回頭瞥他，好聲好氣地講道，「我是聽了中介過來……」
「停，我知道了，巧克力慕斯對吧。」阿爾婭比出一個暫停的手勢，從長裙的口袋裡掏出一張白紙，用毫無波瀾的語氣說：「請這位外帶的客人自行填選菜單~」
末尾的波浪號經由阿爾婭手動點按脖子附近的皮膚顫動而成，一字一句中充滿了打工人的怨氣。
等委託人填單的時候，阿爾婭去後台換掉了衣服，穿回最開始踏入這家店面的清新風短裙制服。
群眾的好奇心和耐心總是有限的，要不了多久，見傳聞中的店員不在此處，狹長的隊伍便四下散開，收銀員終於安心地鬆了一口氣，為委託人和阿爾婭安排了角落的位置詳談。
這次的委託人是一位中年男人，從裝扮風格來看應該是某個公司的高管，西裝革履盡擺弄出精英氣質，阿爾婭能嗅出撲面而來的香水氣。
香水味太濃讓對氣味很敏感的阿爾婭感到不舒服，貓貓皺眉。
「久等了，請過目。」中年男人講白紙雙手推到阿爾婭面前。
阿爾婭攥住一角大致瀏覽了一下：委託人名為森田七郎，在米花町的家族企業「森田會所」中擔任高管，公司以殯葬禮儀服務為主，但事實上，在某些上流圈子裡以除靈為噱頭博得了許多大企業的關注，畢竟再上層的人，總有人信奉宗教、需要除靈服務的。
等等，除靈啊。
普通人無法根治咒靈的產生，也沒辦法做到完全除靈。明面上的除靈工作大多以寬慰委託人心情為主，這一次特地找來「專業人士」，想來是真碰上了硬茬。
「那麼直接就把底細告訴我，真的好嗎？」阿爾婭故意詢問。
森田七郎公式化地禮貌回覆：「毫無保留地將所知道的信息託付出去，以表示我們對貴教的敬意。」
阿爾婭從口罩縫隙塞進去一顆草莓味的硬糖，一邊咀嚼一邊說：「愣著幹嘛，走啊。」
「稍等下，有件事出於個人習慣，恐怕多有冒犯。」森田七郎推了推眼鏡，折射出反光，「如果甜品店只是中轉站的話……不必經營得如此火熱吧？」
他語氣委婉，可阿爾婭還是聽出了潛在的傲慢，意思是說，只是一個普普通通充當委託點的店鋪，何必浪費心思去招攬生意呢，賺錢的大頭又不在賣甜品上。
對此，阿爾婭輕蔑地笑了一聲。
「我樂意。」
她就喜歡開甜品店。
*
幾小時後，米花町某街道，森田會所總部正門口。
一下車，整個總部的建築散發著詛咒肉眼可見的黑暗氣息，非咒術師的普通人經過時，都會感到一剎那的不寒而慄。
「總而言之，我們全體放假了三天，希望能及時處理掉……目前的靈異情況。」森田七郎道。
阿爾婭靠著車仰頭，從暗沉的詛咒顆粒中慢慢描繪出輪廓，疑惑地問道：「米花町的人口死亡率這麼高嗎？」
森田七郎不知如何回答，擦擦汗說：「也許……是全國普遍的情況，醫療水平上升後養老行業的發展也不錯，老年人的平均年齡高，恰逢最近碰上換季流感，大批老年人不小心染上，又在差不多的時間去世也是常有的事。」
行吧。阿爾婭隨口一問，對此事並不在意。
殯儀服務業做到這種程度上，賺得盆滿缽滿，卻堆積了大量的詛咒……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呢？
沒再細想下去，阿爾婭從手提包裡翻出手套。
「手套」是夏油傑借給她的東西。提前注入了咒力，算是一種咒具，因為只有詛咒才能消滅詛咒的前提下，阿爾婭再如何強大，也沒辦法把詛咒祓除。
阿爾婭不免想起禪院真希，她在夏油傑的眼裡，應該也是個自身咒力比較低微、頂多能看清詛咒的存在吧？
啊，被小瞧了。
阿爾婭裝備上手套，握拳熱身，隻身走進建築。
被小瞧了沒關係，給金主打工不需要暴露太多底細，錢到位，夠用就行。
還有就是……
她一拳擊滅了三隻撲上來的詛咒飛蟲。
不要用憂太的咒力。阿爾婭想，憂太想要變強，一個人在拚命努力地訓練，絕不能分走他的咒力打擾他……不能辜負他的這份心意！
凌厲的眼神在念能力「凝」的輔佐下閃爍著猩紅的目光，氣集中在眼部，增進了阿爾婭的動態視野。以超乎常人的速度輕快地清理完蜂擁至大廳的詛咒雜魚後，她調整呼吸，漸漸步入陰影中，掩去痕跡。
阿爾婭精通暗殺的基本功，她斂去氣息的時間一長，附近匍匐已久的最大號咒靈見鎖定的目標消失，逐漸陷入暴躁，喪失理智。
頃刻間，一條巨大的長蛇狀咒靈從地下一層衝破地板、破牆而出，它的軀體半徑大致在三米上下，總長度約有四層樓的高度。蛇尾盤旋在底部，無眼的蛇頭撞破屋頂，肆無忌憚地張開利齒，爆發出震裂的尖叫。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汙濁殘穢，皆盡祓禊。」*
長蛇咒靈出現時，後門口停下一輛黑色的車，輔助監督伊地知潔高迅速降下「帳」，額頭流下薄薄的細汗：「本次的咒靈等級判定為『一級』，現在是意外情況，有人在沒有降下『帳』的情況下祓除咒靈，為保證周圍普通人的安危，請盡快對其進行祓除！」
熊貓戴上拳套：「明白！」
兩名咒術高專的一年級生轉身進帳，臨近帳的關閉前，伊地知潔高出聲說：「乙骨同學。」
乙骨憂太背著劍袋，回頭。
伊地知潔高：「……五條先生讓我提醒你，不要放出『她』。」
*
長蛇好像有了新的目標，有其他人靠近了嗎？
阿爾婭心中砸了一下嘴，開始思考對策。
既然無法確定被長蛇咒靈鎖定的新目標是何等人物，只能速戰速決了。
她靜步離去，幾乎沒有聲響地落入地下二層，接近蛇尾所在的位置。
從外套夾層裡掏出一塊有她手心大小的匣子，外表看來是色彩黯淡的陳舊匣子，但據夏油傑所說的，匣子是一種「咒物」，在物件上附加咒力，讓它擁有特定的能力。
這不是阿爾婭第一次使用匣子了，半個月以來的每一次委託除靈任務裡，夏油傑讓她把打得半死的咒靈留下一口氣，並把匣子放到咒靈邊上，打開一道口。
匣子在感知到詛咒後會用最大效能把咒靈吸進體內，吃飽喝足的匣子不會再開口，再交付給夏油傑，是阿爾婭的任務指標之一。
起初，阿爾婭好奇地問：直接讓匣子吸咒靈會怎樣？
當時夏油傑笑笑：咒靈再怎麼弱，本能會反抗，匣子是個很脆弱的咒物……
哦對了。夏油傑補充說，太弱的咒靈就不用吸收了。
不需要打殘。
阿爾婭的頭頂飄出一隻體積巨大的白色幽靈，幽靈沒有具體的五官，如同水母一般輕柔緩慢地貼近蛇尾……然後猛地順著它的軀體衝鋒！在將近蛇身一半的位置，用力纏繞幾圈，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咬了下去。
【特大幽靈：阿爾婭捏造出的大號的幽靈，可以通過咬住敵人，讓敵人無法動彈，控制住敵人的行動。】
落在地板上的匣子瞬間張開血盆大口，囫圇吞棗般將咒靈吃進腹中。
熊貓和乙骨憂太推開樓頂的大門，卻撲了個空。
他們呆住了，面面相覷。長蛇咒靈在他們登上樓梯的那一段短暫的時光中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是從未出現過。
遠處，伊地知潔高揉眼睛，見證著帳在幾分鐘內就因詛咒祓除完畢而自動解除，迎面走來的熊貓和乙骨憂太帶著滿臉的困惑，與輔助監督會和。
伊地知潔高選擇將情況如實匯報，然而沒多久，下一場祓除咒靈的地點通過短信傳到了他的手機。
等來的只有無盡的任務和一句公式化的關心，輕描淡寫的幾句話道出上面允諾會派專人前往調查。
是錯覺嗎？
乙骨憂太有些不太好的預感，車輛啟動之前，他看向建築屋頂標著「森田會所」的廣告牌，在咒靈的衝擊下已經碎裂了一半，另一半搖搖欲墜。
是錯覺嗎。
阿爾婭咬碎嘴裡的葡萄味硬糖，瞥了眼掉在地上碎成幾截的廣告牌，扭了扭脖子，揣著匣子回去交差了。
第19章 19學校
「森田會所的現任社長死了。」一天，夏油傑說。
阿爾婭正往嘴裡塞布丁，聽聞後立馬被嗆了一下，咳幾聲才緩過來，不知為何有些心虛地表示：「跟我沒關係，我只負責幫你抓咒靈，不要賴我頭上啊。」
她特地強調了一下：「別試探我，我不接那種活的。」
真的跟她沒關係，但她那天還和森田七郎吐槽「你們這兒死人也太頻繁了吧」，說完就如烏鴉嘴靈驗一樣…阿爾婭心中有些許膈應。
「自然和你無關。」夏油傑看起來心情很好地品茶，繼續說道，「是因為對下一任社長人選感到不滿，森田家有七個兒子，其中有人動了心思，意圖殺死老社長後篡改遺囑。」
哦吼？阿爾婭有了興趣：「所以最後誰贏了？」
意思是問下一任社長繼承人到底花落誰家，這種家族繼承戰一樣的八卦百聞不如一見，阿爾婭投去好奇的視線。
夏油傑苦思冥想了一會，對他來說記憶猴子的名字屬實浪費腦細胞，最後終於敲定：「忘了。」
「……」阿爾婭翻了個白眼，一點不客氣地搬來了盤星教的自由贊助箱，裡面自由捐贈的東西什麼都有，她翻箱倒櫃了一陣，精準無誤地搜刮出一包棒棒糖。
塞進包裡，滿意地拍了拍鼓鼓的包，阿爾婭才問：「我要走了，還有什麼事快點說，回去睡覺了。」
「上個月以來你總計捕獲十一隻准一級咒靈、四隻一級咒靈還有二級咒靈若干……」夏油傑微微睜大眼睛，目光中流露出讚賞，「做得很好，我會考慮增加賞金的。」
「加多少？」阿爾婭馬上就要撤離的步子一下子轉了回來。
「一隻。」夏油傑道。
「哈？」阿爾婭腦子一熱正要質問，在聽到夏油傑重複說「一隻」時意味深長的眼神，終於想起了自己手中一個遲遲沒有解決的長期任務。
出沒於名下中轉站附近，也就是阿爾婭明面上打工的甜品店所在的街道。距離地面約十幾米的上空，憑空漂浮的一具圓形咒胎，推斷為一級。
原本只是件一次性任務，但那隻咒靈的出現時間和頻率、以及術式樣式等等一系列情報直到今天也沒有更新，阿爾婭只能通過閒暇時間時不時地蹲點，碰碰運氣。
事實證明，她運氣不好，一次性任務被拖成了長期任務。幾天前，阿爾婭才醒悟過來，向夏油傑扔去一個打工人的怨念眼神。
他是故意的。
從一開始就知道這隻一級咒胎不好搞，讓她在甜品店裡打工長期待機，剝削她的剩餘價值。
趁人不注意的時候，阿爾婭在他背後，隔著兩層口罩狠狠吐了吐舌頭。
但既然現在加錢，一切就好說了。
「我會時刻關注的。」阿爾婭嘴上說說，給金主畫大餅。
「那我們約好下一次聯絡的時間及地點……」「不用。」
阿爾婭打斷道，自信地從口袋裡掏出了目前市面上價格最貴的觸屏手機，驕傲得挺胸抬頭，嘲諷地在他面前甩了甩。
夏油傑皮笑肉不笑：……
終於會用手機了啊，他是不是該誇獎一下？（陰陽怪氣的口吻）
「總之，有事提前發我短信，我手機靜音不要打我電話，打不通就是沒電關機在睡覺。」阿爾婭敷衍地道別，轉身就走。
大門合上後，夏油傑低頭看向那幾隻靜靜躺在案上的匣子，揮手將它們全部開啟，下一秒，數隻長相怪異的詛咒們扭動著龐大身軀擠出咒物的臨時封印，夏油傑的手心凝聚咒力，強大的吸引力無情地撕裂著咒靈的身軀，最終化為落在掌心的一顆昏暗的球體。
一口吞下，夏油傑忽然想起了什麼，表情猙獰一瞬，連忙從衣袖中掏出消毒水，朝自己身上噴灑。
*
撤去所有偽裝後，阿爾婭無聊地漫步在街頭，埋頭對著空白的手機屏幕發呆。
目前，阿爾婭新買的手機只有三名聯繫人。
排除工作需要的中介和金主，僅剩的一名被阿爾婭設置了最大音量的特殊提醒。於是在回去的路上，響亮的短信提示音震顫了附近所有路人。
路人們看向少女，紛紛皺眉低語，阿爾婭才不管他們的閒話，高高興興地點開短信。
[津美紀：今天有空來一趟我這裡嗎？大概在XX點左右。]附上位置定位。
[阿爾婭：有的！馬上就來！我不會遲到的！]
幾秒鐘後，津美紀回復。
[津美紀：路上小心。]
果然好溫柔啊……阿爾婭情不自禁地揚起微笑，直奔定位的地方。
半小時後，埼玉市立浦見東中學。
今天是週五，正值學生下課回家的時間段，卻有人以五十米五秒的速度衝向學校正門，不小心跑過頭，阿爾婭及時剎車，停在了掛著學校名稱的招牌旁。
「應該是這裡吧。」阿爾婭用手機反覆檢查，確認無誤後，腳底尚且踏著帶火星的皮靴，大步跨進。
被保安攔在了外面。
保安給出的理由很充分：「非本校師生不得進入。」
阿爾婭掃了眼身上一看就不是校服的裙子，比尋常格外有禮貌地道歉，默默地離開正門的視線。
然後拐彎繞著學校圍牆一週，盯准了空空如也的後門，當即翻牆而入。
啪嗒。落地瞬間，靴子發出的響聲驚擾了附近的人。
一人頂著飛機頭，擠眉弄眼地捏著煙頭走來：「誰啊？」
另一人染了一頭紅毛，同樣瞪眼過來：「找死啊？」
阿爾婭眨眨眼，突然覺得手有些癢適合揍人，就在這時，後方傳來一陣整齊劃一的喊叫：「婭子大姐頭！」
想起之前一挑幾十人的豐功偉績，阿爾婭並不感到意外，從容地雙手插兜向前走，拍了拍還呆呆站在原地的飛機頭和紅毛。
「好陌生的人啊，是不認識我嗎？」阿爾婭笑眯眯，「需要我再、次介紹一下自己嗎？」
飛機頭/紅毛：……！！！
立刻鞠躬：「好久不見！婭子大姐頭！」
阿爾婭：「這才對嘛！」
「也下午好，伏黑大哥！」眾人換了個方向，又齊聲喊道。
「啊？」阿爾婭皺著眉頭轉身，迎面碰上了從後門剛進來的伏黑惠。
伏黑惠雙手提著一個塑料袋，不知裡面裝的是什麼，對於不良少年們的稱呼感到心累，黑著臉一言不發地走向教學樓。
「喂！海膽頭你跑什麼啊！」阿爾婭跟過去，問，「你看到津美紀了嗎？」
「津美紀喊我送些東西，送完我就走。」伏黑惠說。
阿爾婭「哦」了一聲，心想你不出現在這裡就好。
「心裡話又說出聲了。」伏黑惠無情揭露，「還有，我和津美紀初中在這讀，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是你才對吧。」
阿爾婭捂住嘴，碎碎念道：「這有什麼難的，不就是上學——」
「就為了能在一次話題上碾壓我，所以決定來這裡上學？」伏黑惠露出一副無話可說的樣子，「……算了，按你的年紀應該和津美紀讀同一個年級，再怎麼說也不該待在初中。」
阿爾婭捕捉到重點，惡趣味的眼睛亮閃閃：「那你還在上初三？叫一聲婭子姐姐聽聽看？」
伏黑惠：「不了。」
阿爾婭：「……等上了高專你給我等著！我天天騷擾到你直到叫為止！」
兩人一路吵鬧到教學樓的料理教室門口。
料理教室的門窗緊閉，從外面看，教室內沒有開燈，不像是有人在裡面的樣子。
不過津美紀約她的地方就是這兒……阿爾婭不疑有他，推門而入。
人影一個接一個地在蹲守的櫃臺後出現，緊接著吊燈亮起，津美紀和幾個女同學的手裡握著小型禮花筒，「砰」得一聲在空中釋放，花花綠綠的彩帶落到阿爾婭的發頂。
「生日快樂，婭子！」津美紀帶頭說，後面幾個不認識的女同學跟著重複了一遍。
「生日快樂！！！」
眾人歡笑著鼓掌，或許是從沒見過如此場面，阿爾婭的大腦一片空白，任由飛舞的彩帶沾到臉上。
「啊對了，還沒介紹給你認識，左手邊的是齋藤和中川，右手邊這位是小野。」津美紀雙手合十，「我和她們說了你跟我講的故事，她們也很想跟你交朋友……如果你同意的話。」
津美紀為自己的先斬後奏感到抱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們借了以前初三時料理社的場地，希望手藝沒有退步。」
姓齋藤和中川的兩名女生套上厚重的手套，小心翼翼地伸進烤箱，把托盤連帶著上面覆蓋的膜具取出。
待超高溫的熱度散去，在厚手套的保護下輕輕移開磨具，咖啡色的巧克力蛋糕頂上澆蓋了一份濃厚的巧克力醬，蛋糕中間塗抹了一層奶油，總之，是個落到甜品店裡百分百會因甜到齁而被客人討厭的菜品。
但是阿爾婭很喜歡。
她幾乎是立刻吞嚥了一下口水，手指慢慢挪動……
「收手。」伏黑惠叫停，動作迅速地把塑料袋裡的東西擺到旁邊，一次性餐盤、餐具，數字1和數字6的蠟燭，按下打火機，再默默點上燭火，回到門口關上燈。
原來津美紀喊他來是為了帶這些東西啊。
阿爾婭恢復了思考，在女生們的簇擁下，閉眼雙手合十，擺出許願的姿態。
她……從來沒有像這樣過完一次生日，這是普通人常有的做法嗎？
不知道許什麼願……阿爾婭一貫的觀念是想要得到的東西就自己動手，不去依靠別人，可是如果什麼願望都不許，睜眼直接和津美紀對上視線的話——
那可是津美紀誒。
為了她特地做蛋糕的驚喜，為了她準備許久的心意。阿爾婭用此生最虔誠的姿態，緊握的雙手牢牢地貼向胸口，嘴角不可控地揚起，抿出微笑。
：我希望能和在意的大家待在一起。
：想要為了美好的每一刻而留在這個世界。
想要……不行，許的願望太多了，她必須自己去做！阿爾婭鄭重地想，眼神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吹滅蠟燭，在心中默念。
生日快樂，阿爾婭。
阿爾婭吸了吸鼻子：「津美紀……你們怎麼知道我生日的？」
「是惠說的，婭子的身份證上有寫哦。」津美紀指向門口，此時始作俑者別過頭裝不存在。
說完，津美紀故意開玩笑地調侃：「誒，婭子要掉眼淚了嗎？哭出來也沒關係的。」
阿爾婭羞得捂住眼睛，趕緊後退幾步：「……因為我是情緒一激動就容易掉眼淚的體質啊！我揍人的時候也經常一邊哭一邊揍得更狠的啊！嗯！」
津美紀笑意不減，額頭卻隱約布上一層陰影：「婭子終於承認你也背著我偷偷打架了嗎？」
糟糕！
阿爾婭拔腿就跑，津美紀裝裝樣子在料理教室內跟了兩圈，直到體力不支，這才嬉笑著停止了玩鬧。
和大家分享齁甜的巧克力蛋糕，基本上沒人能撐到第三口，阿爾婭美美地一個人品嘗，不知不覺，或者說是有意為之地走到伏黑惠的邊上。
「前段時間，津美紀的肩膀上存在一隻小型詛咒，似乎是遠程型的，距離太遠，氣味繁雜，詛咒本體難以鎖定。」伏黑惠身體靠牆，率先開口，「是你祓除的詛咒吧，謝謝。」
伏黑惠不會撒謊，他是發自內心說的，臉上不加掩飾的真誠蓋過了平日的冷淡。
「……」完了。阿爾婭對著這種表情無話可說，原本還想等著嘲諷回去，結果……被打直球了。
「嘛……」阿爾婭摸摸下巴，吞吞吐吐地說，「這、這種語氣……和你婭子姐姐說話還不賴，嗯，下次繼續保持啊。」
她的語氣漸漸沉穩下來：「我不在的時候，就拜託你保護津美紀了。」
「一向如此。」伏黑惠說。
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亮起，沒有傳來提示音。
阿爾婭低頭輸入密碼，不爽地咂嘴。
「替我編個理由讓津美紀最近不出門逛街吧，海膽頭。」
那隻咒胎出現了。
第20章 20操練
［該咒胎已確定有生成跡象（精確到一毫米），預計出現的位置可能和推測點有所偏差，我會在接下來的短信中實時更新。］
短信發送人來自於未知號碼，阿爾婭一邊朝著定位奔去，一邊雙手敲鍵盤給未知號碼標上了「金主的手下A」標籤。
枯燥無味的趕路過程中，阿爾婭越想越不爽，和金主那邊的人聯絡得越多，好友添加得越多，她一瞄到手機，不就反射性地會以為是工作需要嗎？
她的手機不乾淨了！
等幹完這一筆，領完翻倍獎金就去買一部休閒生活專用的手機，工作什麼的都暫時滾得遠遠的吧。
跑過十字路口，阿爾婭在進入街道前放慢步子，根據定位和一些摸不清概念的坐標語句調整位置。
不知不覺途徑甜品店，收銀員小姐恰好在更換門口的最新菜單，很快認出了阿爾婭，呼喚她的假名：「奈奈子怎麼來了？今天不是你的輪班啊…我猜猜看，是又想吃巧克力慕斯了嗎？」
收銀員小姐的好意阿爾婭收到了，她緊緊皺起的眉宇有所緩和，口罩下的表情微微一笑，暴露在外的藍綠色美瞳向下彎了彎：「謝謝！我在找人，改天再來吧。」
揮手道別，阿爾婭背身離去，面目暗沉下來。
有收銀員小姐這種對陌生的她都能流露出善意的人在，如此看來…不能讓咒胎隨便把街道給破壞掉啊。
位置再次更新了，阿爾婭悶悶地掏手機回覆：［你們到底行不行啊？一天天偵測下來影都找不著，我真的很想質疑你們。］
［而且你們有什麼把握比咒術高專的直屬上司們更早收服詛咒？］
那邊的回覆花了點時間。
［偵測使用的是我方人員的某種術式，抱歉具體的情況不便透露。］
［至於咒術界高層，他們把握風向的判定標準始終是「已知」，所有未敲定之事不會吸引他們的注意力，除非危害到他們自身利益。］
然後便不再回復了，阿爾婭也沒心思追問下去，新的地點鎖定，她再三確認後發現那裡完全就是一座幾十層高的大廈，跟說好的「十幾米上空」差之千里。
沒辦法，阿爾婭花了點時間潛入大廈內坐直達電梯到頂層，電梯門開啟的瞬間，她就意識到，咒胎找到了。
將念能力「纏」上身體，平復情緒，阿爾婭在天台上靜步向前，指尖毫無阻攔地接近那個東西。
咒胎…不，那東西弱小得根本稱不上咒胎，比阿爾婭的手還要小，就是一團黑乎乎的飄蕩在半空中的絲線混亂的毛球。
阿爾婭不敢懈怠，然而「毛球」混亂絲線中的一根卻突然在接觸到她身體外部的「纏」時，用微不可見的力道，輕輕觸碰了一下。
這個咒胎能感知到她的念能力！？
下一步是什麼？吸收嗎、吞噬嗎？
阿爾婭頓時警鈴大作，後撤防範，等她通過感受身體狀況否認了種種思考時，卻在頭部附近的位置感受到了一股…從未有過的能量，緩緩地伸出枝椏般的細流，與她循環全身的念能力連接。
比起念能力，這股能量太小了，阿爾婭明白它是什麼了：本體的咒力。
恍惚的那幾秒，咒胎消失了，同一時間傳來的，還有金主手下A的［暫時失去監測，請等待下一次聯絡。］
阿爾婭顧不得那麼多了，她有一個猜想需要實踐。
即：念能力和咒力的融合，這件事真的可以實現嗎？
她到就近的安全屋裡「暈倒」，靈體飄向咒術高專。
*
臨近每年咒靈高發期，一年級生留在高專的時間被瘋狂削減。
從白天到午後都忙於祓除咒靈的任務，直到夕陽西下，禪院真希握緊武具，打算以訓練為一天的奔波收尾。
「開始吧。」禪院真希沉聲，「看看現在的你需要多久能從我這裡拿一分呢，豆芽菜。」
乙骨憂太深呼吸，橫起太刀…
這時，操場入口處傳來吵吵鬧鬧的聊天聲，首當其衝是熊貓那龐大的體積，手忙腳亂地被阿爾婭從背後推搡著往前走，腳下不亂嘴上卻刻意誇張地叫喚道：「要摔倒了要摔倒了！憂太救一救啊憂太——」
「你叫破喉嚨憂太都不會來幫你的！」阿爾婭繼續推。
「破喉嚨！」熊貓哀嚎。
「鮭魚子。」狗卷棘跟在熊貓旁，拉高領口，看到阿爾婭把他們兩人叫來操場，是打算讓一年級生集體會和時，好奇地表達疑問。
「嗯？哦下午好啊狗卷同學。」阿爾婭還沒習慣解讀飯糰語，說，「先等你們站一起了我再說明情況。」
綜上所述，咒術高專一年級生，操場全員到齊。
「先說一下我小小的總結。」阿爾婭飄在半空，面對著站在一起的四人如同教官巡視般雙手背後，「我超進化了。」
眾人：？
「《數O寶貝》看過沒有？就是我好像覺醒了新的能力…用你們的專業術語來說類似於術式。」阿爾婭反常地嚴肅起來，微薄的咒力與念能力融合的那一點小小的顆粒在掌間變幻出幾隻指尖大小的白色幽靈。
每隻幽靈上面都印著卡通的白色大眼睛，香腸嘴大大咧咧地笑，看起來清澈中帶著一絲愚蠢。
眾人停止了玩鬧，神情認真地觀察，在感知到阿爾婭用「咒力」捏出來的一隻隻小幽靈面前，不約而同地朝乙骨憂太的方向側目。
「我、我也才剛知道？」乙骨憂太詫異地觸碰他與阿爾婭的聯結媒介，也就是那顆U型耳釘，皮膚傳來冰涼的觸感，不管怎麼做都沒感受到阿爾婭從他身上抽離出咒力。
小幽靈消失了。阿爾婭甩甩手，嘆口氣表示：「沒藍條了。」
她本身的咒力根本不夠用，壓縮到最小消耗也是放一個技能就空的境界。
果然還得是……
霎時間，阿爾婭像是尋覓到食物的小動物那樣火速衝到乙骨憂太的面前，沒等開口，乙骨憂太搶先說：「直接用吧。」
「沒關係的，阿爾婭的情況早就已經和高專報備過了，不會讓結界觸發警報。」乙骨憂太低頭看了一眼太刀，「所以請盡情發揮吧！」
「真的沒問題嗎？」阿爾婭明知故問。
乙骨憂太疑惑地眨眼，意外道：「不管阿爾婭想如何使用我的咒力……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
直球攻擊。
得到了心中滿分回答的阿爾婭點點頭，示意讓乙骨憂太跑遠一點，她飛到操場上空，囂張地表示要一挑三。
狗卷棘比手勢怕自己誤傷，退出和乙骨憂太並排坐在台階上。
遂變成一挑二。
一念之間的閉目，阿爾婭調動全身氣息，將念力有意識地朝腦部循環周轉……在某一時刻，鮮艷的玫紅色能量在她的體內爆發。
一簇簇臂膀大小的白色幽靈從阿爾婭背後湧出，咧開的香腸嘴在衝向對手期間溢出鈴鐺般咯咯咯的笑聲，小幽靈們的力量較小，但數量眾多，熊貓戴上手套將它們逐個擊破，禪院真希毫不猶豫地換上咒具，對小幽靈們攔腰盡數斬斷。
「還沒完，憂太——看好了！」阿爾婭喊道。
下一招是阿爾婭對待超大體型咒靈的慣用招式，咒力瘋狂湧入靈體，小幽靈們收起攻勢，迅速地飛翔匯聚到一處，抱團貼貼融合在一起，變為了一隻超大號的無眼幽靈。
底下的兩人不禁對著特大幽靈犯難，感到無從下手。
阿爾婭當然知道現在是展示階段，讓特大幽靈在地上繞了幾圈，顯示出可以纏繞住人們控制行動的狀態，便及時收手了。
最後的第三招，阿爾婭喚回了特大幽靈，吸收掉八成以上的咒力後，讓剩餘部分自行原地分解，留下幾隻小幽靈高高地飄到半空，隨著阿爾婭一聲「piu」，炸出一片白茫茫的煙花。
「以上。」阿爾婭恢復到平時的狀態，哼著小曲，拍了拍還沒回過神的兩人。
「挺不錯的術式。」禪院真希客觀地評價，用擊掌的姿勢阿爾婭揮去，抓到一把空氣，習慣後對此種情況不以為然，說，「今後要在實戰中好好鍛鍊一番才行。」
熊貓點點頭，仰頭悵然地說：「但……為什麼要讓超大號的幽靈咬我的尾巴？」
阿爾婭裝傻：「肯定不是因為你前些天和憂太聊了些什麼可疑的話題……」
「啊對了！」阿爾婭忽然轉過頭，「還有一招常用的，熊貓同學請配合我一下！」
「不要——」熊貓趕緊回頭。
來不及了。說時遲那時快，阿爾婭的靈體飛速穿過熊貓的身體，下一秒，熊貓跌跌撞撞地四肢癱倒在地，無比自閉地說：「我……我什麼都做不到……」
消極的淚水流了出來：「為什麼……同樣是傾向大一點的派系，憂太有他喜歡的青梅陪，而我什麼都沒有嗚嗚嗚嗚……」
乙骨憂太震驚：「誒！？！？」
連忙奔過去捂住熊貓嘴，然而為時已晚。
「每次碰到婭子還要應付她各種吃醋的理由被追著打……」熊貓啊嗚一聲大吼，「這個世界一點都不公平——」
實在聽不下去了，阿爾婭解除了消極幽靈，尷尬地輕咳幾聲介紹起這招的效果，用以掩飾按耐不住朝天上揚起的嘴角。
一段時間過去，眼看太陽即將完全消失在地平線上，阿爾婭目送著記錄她變化的三人離去，用自以為悄無聲息的方式摸到了乙骨憂太邊上。
「你很喜歡我嗎，憂太。」
「對。」
「誒？」「啊？」
兩人異口同聲地愣住，短暫的時間停止裝置在兩人之間誕生。
轉頭對視的時候，視線連帶著孔雀藍與烏黑的瞳孔同時交匯到一起，眼中只留下彼此的色彩。
十秒鐘過去了，這場對視逐漸變味，阿爾婭很有爭勝意識地睜大眼睛，抿住下唇，乙骨憂太同樣不甘示弱地屏氣堅持著……僵持之下，直到撲哧一聲，他們同時笑出了聲。
「什麼嘛，這個問題的答案我早就知道了。」阿爾婭暢快地笑道，「就算放到十年前問，那個喜歡捏橡皮泥和堆沙堡過家家的憂太肯定也會說是的！」
「嗯……」乙骨憂太不置可否，從複雜的情緒中捕捉到一絲異樣的心情。
他伸動左手，露出光潔的手指，拉開校服露出脖頸間用鎖鏈穿過的戒指。
[憂太。]里香的聲音迴盪在耳邊。
[告訴她。]
「……十年、九年、八年前也好……無論什麼時候阿爾婭問我，我的答覆都是一樣的。」
對，沒錯，繼續說下去，告訴她這份從一開始就已經異變的心情。
「我很喜歡阿爾婭，一直以來都不曾變過。」
砰。
阿爾婭倉皇地鑽回本體衝出安全屋，原本滿懷捉弄乙骨憂太的搞怪心思剎那間清理一空。
怎麼回事……
她越想臉頰越熱，腦袋因為這種不知名的情緒弄得有些酸脹。
在洗手台用冷水澆了一把臉，阿爾婭揣著一團亂麻的心緒收到了工作短信，更加悶悶不樂地前往盤星教。
這次的集合地點在會議室，屋內裝潢略顯奢華，人也比較多，大概是針對遲遲不得手的咒胎下達進一步的指示吧。
全程阿爾婭都沒認真聽，整個人低頭埋在面鎧之下，低頭玩手機。
直到台上的幹部敲了敲黑板，說到了關鍵點。
「我們的目標是捕捉特級過咒怨靈，祈本里香。」
「——為此，預計要殺死特級被咒者，乙骨憂太。」
轟。
後排的牆被拳頭砸出一個深坑，在阿爾婭沒注意的地方，她的腦後有一根黑色絲線狀的詛咒蠕動著重新鑽入腦內。
扎根於阿爾婭體內對於情緒掌控的技能精通彷彿不復存在，來自內心深處的殺意洶湧地滿溢出來。
「你再……說一遍？」
第21章 21暴怒
「揍敵客。」
台上一個上身不穿衣服、姿勢風騷的男人跳到阿爾婭的面前。
臉上奇葩的妝容此時也不能掩蓋住他的憤怒，面部青筋暴露，斥責：「有什麼問題嗎？」
砸向牆壁的手從凹陷處拔出，抖落掉臂甲上的塵土和碎石。
所有在場的詛咒師和僱傭兵都覺得阿爾婭瘋了，敢在高級幹部舉辦的大型會議上公然挑釁和破壞，絕對會被視作對盤星教的宣戰。
「怎麼會呢……」阿爾婭的聲線微顫，被細釘提前扎臉而改變的面容劇烈抖動起來，喘息聲愈發激烈。
「——我太興奮了！哈哈。」
「不好意思，聽到終於能殺人了，我實在是太興奮了！」阿爾婭爆發出驚人的演技，歇斯底里地喊道，「一個月了……整整一個月，好久沒接到那麼痛痛快快可以揍扁的傢伙了！」
尖銳到破空的嗓音迴盪在會議室內，人群中的人們交頭接耳，臉上的表情似嘲笑似鄙夷，但值得一提的是，在場都不是正常人，他們一部分人甚至能理解阿爾婭的心情。
情緒得以宣洩，佩戴面鎧的少女收起叫聲，轉頭無趣地看向破壁，說：「粗製濫造的東西，切。」
說罷，阿爾婭舉手做出投降的姿態，笑意盎然：「請繼續，不用在意我。盤星教雇我們出任務，卻遲遲等不到結果。這段時間無聊慣了，負面情緒無處可壓，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尾音是特意揚起的俏皮，有著奇葩妝容的男人狠狠地瞪了阿爾婭一眼，轉身回到自己的位置。
台上的幹部什麼場面沒見過，於是面不改色地說下去：「今明兩天的任務屬於緊急任務範疇，我們會通知各位負責的區域，當然，佣金會翻倍。」
去他媽的翻倍。
自詡家教良好從未有過的內心爆粗口，阿爾婭全程微笑，咬緊後槽牙，把想法複述了一遍。
她不要這破錢了。
忽然間，腦內膨脹的惱怒、焦慮、憤恨……所有情緒被什麼東西全部捲走了，阿爾婭從未體驗過這種感覺，眼睛呆滯地環視四周，大腦放棄了思考。
用另一種說法……在持續幾秒突破情緒上限的怒不可遏後，她進入到了一種極端理智和鎮靜的狀態。
不，不對。
阿爾婭停下了手頭的一切動作。
是她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以為只是普通的靠除掉咒靈牟取暴利的組織竟然膽敢謀劃對憂太不利的事。
和正統咒術界唱反調嗎？雖然那種地方無法得到阿爾婭的信任，但如果天花板戰力的五條悟願意庇護憂太…
情緒暴動的後遺症接踵而至，心臟像是被攥緊那般難受，她居然一直在間接幫助一個妄圖謀害她珍視之人的組織嗎！？
……
抱歉，抱歉。必要時她會以死謝罪，但是乙骨憂太千萬不要出事。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地將立場站在高專那一邊，迅速計劃起如何快速地把情報告訴咒術界。
阿爾婭轉身欲走，身後傳來了令她厭煩的熟悉女聲。
「奈、奈、子。」菜菜子拖長語調，故意犯反胃狀，「走吧，我們三個負責一片區域。」
美美子手中多了一條較粗的麻繩，另一頭綁在一個奇怪的玩偶上，死死纏住了玩偶的頭頸。
阿爾婭敲鍵盤的手一頓，抬眼對上菜菜子的術式相機，理智告誡她最好現在不要有太明顯的通風報信的動作……
原來如此啊。
阿爾婭豁然開朗，眉宇間染上的濃厚殺意轉瞬即逝。
夏油傑早就知道她會隨時反叛，所以特意找人盯著她嗎……
……不對！
阿爾婭啃咬住手指甲，安靜地跟在菜菜子和美美子的身後，奮力思考：
夏油傑絕對不知道她和乙骨憂太的關係。
是巧合。
就算是伏黑津美紀，直到今天也從沒有在阿爾婭口中聽到過其中任意一個字，因為在阿爾婭的心中，校外所做的一切打工活計，和乙骨憂太所代表的校內相關人士……是完全脫節的。
換而言之，阿爾婭擅自瘋瘋癲癲地將自我割裂，心目中存在著一片永遠和平幸福的樂土，起初只為一人而存在。
那就是乙骨憂太。
但她太遲鈍了，遲鈍到所有感情上的事情除非有人點醒她以外，她幾乎不可能僅依靠自己想通，結果便是反覆嘗試、反覆出錯，然後跌跌撞撞地跑回起點，走向下一條選項。
前往三人所負責區域的路上，菜菜子和美美子改變了隊列的順序，有意識地站在阿爾婭的一前一後，將她包裹在中間。
「要動手嗎？」阿爾婭問，「殺了我對夏油傑的計劃有什麼好處？」
菜菜子腦袋少有地靈光，一句「為什麼要告訴你夏油大人的計劃？」後再也沒有了下文，套不出話。
不過，她們倆還是太嫩了，阿爾婭依然品出了一些線索。
她的問題是疑問句，菜菜子卻用反問打了回來，也就是說，兩人默認了阿爾婭屬於「夏油傑計劃」的一部分。
想到這，阿爾婭本就純黑的瞳孔愈發暗沉。
所以說特地找中介用打比賽給賞金的名義靠近她…也是計劃的一部分。
夏油傑想要利用她做什麼？
菜菜子首當其衝地引路，過了一會，拿出相機對著前面一片冒著微弱詛咒氣息的地帶拍照。
「啊，感覺是只不錯的咒靈呢，為了夏油大人我們去收服它吧∼」菜菜子背手，邁起輕快的步伐，煞有介事地靠近，又停下了腳步。
在她的面前，一輛黑色的轎車旁站著一名身著黑色西裝的男人，右手還保持著開啟「帳「的姿勢。
是輔助監督。
男人詫異地看向三人，經過觀察確認後問道：「你們三位是咒術師嗎？」
「閒散的咒術師。」菜菜子瞎編道，「你們負責祓除這一帶的話，我們就去下一站了。」
陌生的輔助監督點點頭，睏倦地打了打哈欠，目光默默向後移，隨後定格在阿爾婭的麵鎧上…
那一刻，男人的瞳孔緊縮，置於身下的手用平生最快速度，意圖不動聲色地發送某種訊號，然而菜菜子的速度更勝一籌，相機的鏡頭瞄準了輔助監督的手腕關節，喀嚓一聲，手腕被憑空折斷，大量出血。
男人撕心裂肺地吼叫起來，嘴裡碎碎唸著「是揍敵客…是詛咒師…」，直到他忽然停頓一下，此後再也沒有了聲音。
是美美子發動了她的術式，粗糙的麻繩把男人吊死在路燈。
「剛剛…他叫我什麼？「阿爾婭指向死去的男人，「我是詛咒師？」
而且是輔助監督都清楚的身份，她的特徵到底被傳閱給了多少咒術界的人看…！？
代號揍敵客是詛咒師？
路燈下，垂落的雙腳隨著風吹來回晃動，「帳」被人從內部解除，祓除完咒靈的咒術師在察覺到不對後迅速撤離了現場，為今日對於揍敵客的誤會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菜菜子忍不住大笑：「不去追上他嗎？不去攔截下假情報，殺了他嗎？」
「我不會殺他。」阿爾婭說。
菜菜子：「哈哈哈哈…那就等著你殺害人逃跑的事傳遍整個咒術界吧！」
「我不會殺他，也不會殺了你們…即便我完全可以這樣做。」阿爾婭無比平靜地開口，雙眼漸漸失去亮光，「但出於個人情緒無償殺死你們，太便宜了，還不合法，容易將我自己貶低成你們那種無聊的存在。」
「除此之外，我一定會殺了夏油傑。」
是他發號施令，是他鋪下了一盤棋，眾多讓阿爾婭感到厭惡的角色忍不過是他的棋子，暗殺掉再多也沒有用，要找到源頭所在……
夏油傑…！
沒有人！能在踩過她的屍體之前！危害到乙骨憂太！！！
然而，阿爾婭的暴怒止於無聲無息的黑暗。
在她的背後，一根根黑色絲線狀的詛咒輕描淡寫地自頭頂的皮膚中鑽出，貪婪地吞噬起她的負面情緒。
絲狀物在半空中懸浮，伴隨著吞噬進體內的情緒能量急速增長，咒胎從一團黑色的毛線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猛增長，僅僅是幾個呼吸地功夫，咒胎已經成長到了能包住阿爾婭全身的大小。
菜菜子和美美子微笑著往前挪了幾步，欣賞起這幅畫面。
「早說了，夏油大人特意安排的替死鬼…」菜菜子說。
「一早就被詛咒了呢。」美美子道。
不能動彈…無法思考。
咒胎的黑色線團朝前延伸，包住了她的眼部，剝奪了視覺…緊接著是聽覺、嗅覺……五感被剝奪完後，它似乎並不懂得何為知足，黑色液體慢慢裹住全身，將阿爾婭的軀體暫時儲藏起來。
雙胞胎姐妹沒再看下去，她們一身輕鬆地轉身欲走，卻不料一隻突如其來變形出的利爪貫穿了菜菜子的肩膀。
迷你幽靈炸彈擊中美美子的手臂。
「哈哈。」瘋癲的笑聲。
鮮血噴湧而出，雙胞胎姐妹痛地吼叫，不可置信地看去。
本該被詛咒完全掌握身體的阿爾婭不知是憑藉過於頑固的執念還是無意識的動作，唯一裸露出來的黑眸死死盯著她們。
如同看著兩個死人。
「等著吧，殺死你們不是件有意思的事——」
最後被吞沒前，阿爾婭的思路越發清晰，笑意不止：「——我會在你們眼前殺死夏油傑一次，給我等好了！」
毫無收斂的殺意直擊姐妹兩人的大腦，刺骨的涼意從脊柱處遍及全身，幾近窒息。
咒靈用術式轉移位置，在原地消失的那一刻，四周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生得領域·展開。
【紀錄：2017年6月，特級假想咒靈（名稱未定）出現在某市某廢棄工廠內部，經調查該咒胎疑似由近期頻繁行動的詛咒師獻祭自己釋放，詛咒師本人情況不明。】
【特級假想咒靈（名稱未定）：由人們在噩夢中形成的恐懼所構造出的詛咒。可展開領域，出沒軌跡不定，推測為其所在領域擁有的空間傳送效果。】
【常出沒時間為23:00至次日3:00，具備一定智慧，會自主避開咒術師的祓除區域，親近擁有微弱咒力且負面情緒在短時間內極其旺盛的普通人，靠給予人們噩夢並吸收恐懼而生長。】
【因近期人手不足，決定派遣咒術高專全體一年級生前往。】
及時撤走了附近的居民，伊地知潔高在路口處伸出左手，告誡道：「救出3名與咒胎滯留在一起的倖存者後立刻出來，如果碰到了咒胎有孵化成特級咒靈的傾向…絕對不要戰鬥！」
「千萬要小心！」
高專一年級的四人表示明白，整裝待發衝入帳內。
在狗卷棘的咒言爆破與禪院真希的補刀配合下，三、四級咒靈馬上被祓除一空，倖存者的搜救進展很順利，熊貓和乙骨憂太將昏迷的三人搬運到帳的入口，這時，他們聽到倖存者迷迷糊糊地反覆念叨著幾句話。
「我好差勁…像我這樣的人為什麼要出生在世上…真是對不起啊…下輩子我只想做一隻家貓……」
誒？這種話不是阿爾婭的…
沒等乙骨憂太意識到問題所在，一道巨大的黑影向他席捲而來！
黑影化作不明黑色黏液從腳踝起迅速向上纏繞至發頂，直到將全身包在陰影之下，猛烈的衝擊使得太刀脫手掉落到邊上，他被黑影拖走了，而祈本里香沒有反抗。
乙骨憂太，確認失蹤。
第22章 22噩夢
「阿爾婭。」一個稚嫩的嗓音叫喚道。
「阿爾婭！起床啦！」
阿爾婭猛然醒轉，她本能地蜷縮起身體、抱住腿做出防禦備戰姿態，卻意外發現自己身處的空間一片漆黑，唯有正前方突兀的空間平面似乎在播放著一段立體的投影。
投影的畫面，是一間小學的教室。
祈本里香見叫不起一個裝睡的人，嘆了口氣，用教材書輕輕地敲在阿爾婭的後腦勺，阿爾婭故作吃痛地驚醒，打量了一番幾乎走空了的教室，然後一把環抱住祈本里香的手臂。
「放學該回家啦，阿爾婭。」祈本里香說。
年紀幼小的阿爾婭聽話地牽著青梅走，邊走邊道：「里香你知道麼，今天中午有個男生向我告白——」
聲音伴隨著兩個同齡女孩離開教室而漸漸消失，阿爾婭立刻觀察四周，使用「凝」尋找其中的漏洞。
漏洞太明顯了。阿爾婭哂笑地聳肩，一個完全密閉的墨色空間裡，哪來這麼順眼的光線？
答案只有一個了。這裡並非現實，而是某種特殊能力，入鄉隨俗的說法叫術式。
所以，她應該是在某種「記憶」的回放裡，再繼續看下去尋找破綻好了。
打定了主意後，阿爾婭吃痛地眯起一隻眼。
這次來自大腦深處的疼痛並非小時候和青梅竹馬開玩笑時的偽裝，阿爾婭瞬間被拉進了沉浸式的記憶回放中去。記憶裡的視線是模糊的，就像是舉著老式照相機的第一人稱視角，熱風呼呼地颳進領口，灼熱的日光無比刺眼，如同字幕放映般在眼前出現一段文字：
【那年夏天……】
【阿爾婭，乙骨憂太，祈本里香，八歲。】
夏季學期的日光從初夏起就隱隱有了刺目灼燒的感覺，下午因活動取消了課程，三人走在回家路上。阿爾婭走在中間，繼續說起教室裡那段沒講完的話題。
「憂太，中午有個高年級男生跟我告白了。」阿爾婭語氣淡淡的，像是在訴說別人的八卦，「你覺得怎麼樣？」
「啊？」時歲三年級的乙骨憂太滿臉通紅，遇到這類話題時立刻變成了靦腆的樣子，吞吞吐吐地說：「什麼叫……我覺得怎麼樣啊？」
「我又沒被告白過，問意見的話也是找里香比較好吧……」
時年因生日比較靠前而馬上步入九歲的祈本里香走在阿爾婭右側，歪了歪頭：「要說告白的話，這學期一直到今天總共有一……」
祈本里香犯難地數著手指，一向聰慧的女孩在對待一些她根本不關心的事情上會變得記性很差。
祈本里香：「四個吧？」
阿爾婭驚嘆：「哇，還是里香厲害，我才兩個！」
乙骨憂太：「……誒！？」
雖、雖然他也清楚自己兩位青梅的性格很好，十分擅長與別人交流，說話也很溫柔之類的……但能優秀到吸引到別人主動提出……告白什麼的，這種領域，果然不是他應該接觸的。
胡思亂想之際，位於左側的乙骨憂太感覺右臂忽然被環住了，阿爾婭左手右手齊上陣，攬著兩人手臂，做出了驚天動地的總結：「不管有多少追求者都無所謂！」
阿爾婭：「因為我們將來可是要【結婚】的超級重要的關係！」
說著，阿爾婭從背包裡翻出一本簡易科普手冊，神色凝重：「你們知道麼，婚姻法有寫：我國實行著一夫一妻的制度。」
「一夫。」阿爾婭拉了一把左邊人，腦袋朝右邊人的肩膀上靠去，「一妻。」
「我們三個為什麼不能同時在一起！！！」
乙骨憂太羞得五體投地：「住口吧阿爾婭……！」
祈本里香捂臉笑：「哈哈哈哈。」
三人談笑風生地走過路口，阿爾婭一門心思地講起昨晚剛讀的故事書，聲情並茂地演繹著，絲毫沒有注意到拐角。
「阿爾婭真是的，沒有我們在的話該怎麼辦啊。」祈本里香佯裝嗔怪道，「連回自己家的路都記不清，這條路一直往前走，是去公園的路啊。」
「哦……反正我暫住的房子裡，那副德行，也沒有回去的必要。」阿爾婭縮了縮脖子，無所謂地踢了一腳地上的碎石，不小心把一顆大石頭踢碎了。
祈本里香久違地沒有反駁或出聲安慰，她微微低下頭，神色黯然。
見狀，聊天氛圍低迷起來，乙骨憂太急忙大喊：「去公園吧！」
「昨天堆的沙子……城堡還沒完工不是嗎——」
*
「啊。」異口同聲地發出了語氣詞。
三人站在公園門口，眼前的一幕映入視線。
花了很多工夫堆砌的沙子堡壘坍塌了。
最近不處於颱風天，排除掉氣候因素的影響，再加上他們有用上專門的工具去維護造型，但在塌陷的沙子堡壘正上方，幾道人為所留下的踩踏痕跡格外矚目。
那時候，阿爾婭還不會很懂得收斂情緒。
儘管如今的她會理智地明白公園並不是屬於三人的私有財產，這種做法雖說很不符合社會公德，但她是沒有權利去尋找罪魁禍首討要說法的。
但那是八歲的阿爾婭，她想不到那麼多。
……她和憂太里香一起努力做出來的東西！！！
於是，在無處可釋而爆發的憤怒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堵在了大腦神經即將情緒爆發的交叉口，拚命地壓抑著她，疼痛的淚水快要從眼角滴落。
「阿爾婭，你看！」乙骨憂太攤開手心，露出掌間的東西。
怕誤傷到乙骨憂太，阿爾婭強撐著去看他手心的東西。
是一塊橡皮泥捏成的……嘶，什麼東西？大型狗狗嗎？
被勾起了極大的興趣，在看清楚兩側用牙籤還是什麼尖刺戳出來的芝麻狀的小眼睛後，她終於辨認出了形狀。
阿爾婭驚訝道：「是三毛！」揍敵客家族門口養的看門犬。
見這份驚喜派上了意想不到的用場，乙骨憂太興奮地解釋道：「阿爾婭講的那個家族奇幻故事很有趣，裡面還有很多有意思的人物和動物……」
「以前的老師說我有捏橡皮泥的天賦，所以就有在想，嘗試著把他們都捏出來。」乙骨憂太撓了撓頭髮，臉上的笑容略帶紅潤，「送給阿爾婭！」
「哦對了，『三毛』是守門犬，只是個開始，等我以後成為捏橡皮泥大師了，要把『爸爸』『媽媽』『管家』……全部都捏出來，包括那個有幾百噸重的黃泉大門！」
八歲的乙骨憂太在發小面前放下了所有內向的表現，生動地描繪起了建造橡皮泥式枯枯戮山的偉大藍圖。
祈本里香不懷好意地微笑，趁他不注意從包裡拎出一本寫滿了字的筆記本。
「憂太的秘密早就被我發現了哦。」祈本里香偷笑著翻到第一頁，展現出上面的幾行記號筆大字：
[「送給阿爾婭的故事繪本（可能會做出立體手工）」目錄。]
阿爾婭怔愣幾秒，小心謹慎地雙手接過，在短暫的翻閱過程之中，目錄、章節、補充說明……對年紀尚小的孩子來說排版混亂、邏輯也不緊密，但在一些手繪的想像圖裡，阿爾婭感受到了家鄉的影子。
無數從暴怒開始就縈繞在腦內的情緒轉換成不知名的情緒，此時像開了閘的水閥那樣傾瀉而出，抽泣著掉起了眼淚。
乙骨憂太崩潰了：「阿爾婭……我把阿爾婭惹哭了為什麼啊！！！」
祈本里香恨鐵不成鋼：「憂太你是笨蛋嗎！！！」
不對，不是家鄉，阿爾婭對那種地方沒有想像中那麼多的留念。
即便是最喜歡的幾名家人，在想通他們會為自己在這個世界生活得很好而感到欣慰後，阿爾婭徹底斷絕了回去的想法。
不是家鄉的話……那就是普通人口中，所謂「家」的溫暖吧？
八歲的小阿爾婭哭著鼻子，撲過去死死抱住了這位直球而不自知的幼馴染，胡亂地把眼淚抹到他的衣背上去。
這種感情……
小阿爾婭實在想不出她可以用什麼去回報，在取人性命尚可明碼標價的家族產業裡，這種被獨立於等價交換之外、不謀回報的東西，她除了傻傻地杵在原地啪嗒啪嗒掉眼淚外，根本想不通。
那就是「家人」好了。
硬要說的話，給他安上一個頭銜的話，那就——
【噩夢回顧開始】
字幕再度浮現出來，阿爾婭悵然若失地從記憶中剝離，與此同時，眼前構建的場景象相簿框那樣破裂開來，一粒碎片都不剩下。
超速行駛的車輛在來不及踩下腳剎前，撞向了路口正在穿馬路的女童。
目睹了一切的男孩在思想一片空白的途中引發了短暫的精神崩塌，那一刻，他不由自主地聯想到了兩個月前被宣判死亡的另一位髮小。
再也沒有了三人手挽著手邁向回家路上的畫面，男孩的背影在夕陽的照射下顯得單薄又孤獨。
停下腳步時，男孩已不自覺地走到了公園的門口。
幾個性情刁頑的孩童在無人的情況下肆意踐踏起沙堆上不知何人留下的作品。
男孩指尖微顫，身後體型如怪物般的詛咒便不受控制地尖叫，怒不可赦地衝上去——
[不准你們……破壞！！！]
噠。
【噩夢回顧結束】
字幕停頓了一會，慢慢敲打下去：【經過分析，你難以被自身痛苦的過往蒙蔽意志，所以我選擇了其它的插入點。】
【這個「插入點」撼動你精神的效率極高，我想你早已發覺了我的術式的存在，過多的欺騙對你也是無用功。基於我的領域主場內占據絕對優勢，所以我想和你做個交易。】
阿爾婭揚起一抹冷笑，心說憑什麼，憑你這從對噩夢的恐懼中誕生出的咒靈？
【我想要從此操控你的大腦，作為交換，我會幫你得到你想要的東西，「乙骨憂太」。】
阿爾婭鄙夷地砸了一下嘴，把人比作東西真不愧是咒靈的做法。
【這是束縛，無需擔心我違反規則。】
「不用。」阿爾婭抬頭，看著一望無際的黑夜說道，「我相信他把我視作家人……這樣就夠了。」
「何況他從那時起就不謀求回報地把真情託付給了我……就當是等價交換也好，我喜歡他只是因為看上他而已，至於他的反應我一、點、點都不在乎！」阿爾婭瀟灑地撩了下頭髮。
「所以你果然是喜歡他的吧。」祈本里香的聲音幽幽地傳來。
阿爾婭跟見了鬼似的轉身：「都是幻影，你怎麼還在這！？」
「祈本里香」笑盈盈地雙手背後，一蹦一跳地站到「小阿爾婭」身側。
「阿爾婭有多喜歡憂太？」
幻影自問自答道：「想將他一起拖入噩夢，然後永遠被我掌控住的喜歡。」
「放屁！」
阿爾婭氣得當場飆髒話反駁，也顧不得涵養了，脫口而出：
「分明是如果他弱得當不了我未婚夫候選人，這婚不結也罷！」
幻影們：……
噩夢咒靈：……
阿爾婭：……！？！？
靠！被套話了！
第23章 23醒轉
「奇犽，阿爾婭，亞路嘉。」
面無表情的黑髮少年穿著紫色的便衣走來，一雙和阿爾婭如出一轍的深邃黑眸，卻無法從中感受到任何生氣。
眼神空洞的少年屈膝蹲下，根據自己呼喊的順序依次快速地拍過三個小孩肩膀，用毫無起伏的語氣宣布道：「生日快樂哦，今天開始就要接受訓練了呢，加油，不要讓我失望。」
三胞胎此時還不會收斂自己的情緒，從少年的口吻裡完全體會不到生日祝福的快樂，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變得複雜起來。
小阿爾婭沉默地抱緊冒險故事書：……
黑色短髮少年看向她。
小阿爾婭被盯得如坐針氈，終於忍不下去了，悲傷大喊：「我才不要跟伊爾謎大哥一起訓練！！！」
少年名為伊爾謎·揍敵客，是家族的長男，亦是阿爾婭排行第一的哥哥，擁有堪稱模範型的職業殺手性格。
【愛錢，呵護弟弟妹妹（用自認為正確的方式），超級無敵佔有慾自戀狂。】
——伊爾謎的身旁憑空浮動著這麼一段文字框，就像是上帝視角的旁白在解說故事那樣，隨著劇情推進介紹出場人物。
不遠處，乙骨憂太怔住了，滿臉問號。
等一下，這是什麼東西！？
在被黑影拖離出隊伍後，乙骨憂太陷入了短暫的昏迷。而剛剛甦醒時，他便發現自己站立在陌生的草坪上，腳下是軟實的泥土，像旁觀者那樣聽完了一段四人的對話。
對話內容可以辨認出那是小時候的阿爾婭和她的家人們。
身著統一制服的管家們在附近穿梭，伊爾謎用不容拒絕的態度趕著三個孩子去訓練室……不論是何人何事，他們唯一的共通點就是感受不到乙骨憂太的存在。
是回憶？
乙骨憂太定定神，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他現在正處於阿爾婭的回憶裡。
周圍的景象變得太過真實，乙骨憂太仰起頭觀察這一切，坐落於枯枯戮山的暗殺家族，將整個山體的自然環境囊括在前後院裡，頭頂不時有鳥類魔獸扇翅飛過，所有的景象好像只能從奇幻題材的作品中看到。
不需要過多猶豫，乙骨憂太下意識地跟在小阿爾婭他們的身後，穿過一條黝黑且深遠的通道，一路上，陸續有其他穿著管家制服的人上前引走了奇犽和亞路嘉，小阿爾婭依依不捨地和兩人道別，兩眼茫然地繼續走下去，不得不抬高右臂，被動地由伊爾謎牽在手心。
最後停在一扇標著審訊室的鐵門前。
「阿爾婭就從這裡開始訓練吧。」伊爾謎敲定道，「我和爸爸商量過了哦，你的訓練今天開始由我負責。」
小阿爾婭嚇得一躍而起，雙手軟綿無力地錘伊爾謎的大腿：「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不想見伊爾謎大哥……我最討厭伊爾謎大哥了！」
伊爾謎篤定道：「不會的。阿爾婭怎麼會討厭身為兄長的我呢。不過這也算是訓練的一種吧，正因為有討厭的選擇，所以才更應該天天面對，等習慣了以後就不會把討厭表現得那麼明顯了。」
「當殺手不能把情緒寫在臉上哦，阿爾婭。」伊爾謎平靜地說。
像洋娃娃那樣被輕鬆地丟進審訊室，阿爾婭抱著懷裡的冒險故事書大聲哭泣起來，緊接著，鐵門被無情地關上了。
「砰」得一聲，通道的內壁墜入到一片夜色中，空間轉變為濃厚的黑暗，只留下一扇孤零零的鐵門，傳來細細碎碎的哭聲。
【噩夢一回顧完畢，下面將進行第二夢境的播放。】
白色字幕體再度顯現，乙骨憂太攥緊的雙手微微有些鬆動，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在這條提示下尋找了回憶的突破口。
「噩夢」。
在【窗】的情報網下，每次祓除任務時都會給出盡可能詳細的信息和線索，從咒靈所在地區、人口分布，到咒靈的等級和特點。好在有伊地知潔高這樣對於業務熟練和情報重視的人在，縱使再多的字數，一年級生讀不完，他總會想方設法概括下來，複述給出任務的咒術師聽。
現在……不對，是外面現實的時間點，應該是23點30分左右。
特級假想咒靈的第一發現地點是一片人口密集的住宅區，此時人們大多已進入夢境，作為吸食人類在噩夢中形成恐懼而生的詛咒，卻在不久前將領域傳送到如此偏僻的廢棄工廠地帶……到底是為什麼？
乙骨憂太犯難地思索著，等待噩夢二的播放途中，他勉強得出一個定論。
噩夢的咒靈盯上了里香身上龐大的詛咒，決定捨棄掉對其他人恐懼的吸收，全心全意把目標瞄準他一人，單獨抓住他，發動術式，妄圖以噩夢激發他的負面情緒。
他是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還沒到放棄的時候，絕對不可以交出里香。
噩夢二開始。
乙骨憂太被傳送到一間空曠的房間內，落地窗旁，伊爾謎和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談話。
字幕：【席巴·揍敵客：？？？（此處為模糊不清的省略），是爸爸。】
果然是阿爾婭的視角，字幕應該是阿爾婭對於回憶裡家人的主觀評價吧。乙骨憂太想道，靠近傾聽。
「銀髮在揍敵客家出生常常意味著高資質和繼承人的位置。」席巴雙手抱臂而立，神情威嚴，「你明白我說的意思，伊爾謎。」
「你對奇犽和阿爾婭的掌控超出家人之間的底線了。」
「嗨，嗨。」伊爾謎做出舉手投降的姿勢，撐過了席巴對他施加的念壓，轉而說道，「我不會再干涉對於奇犽的培養，但是阿爾婭的話，我這邊暫時不想放手。」
「奇犽是天賦最好的那一個，阿爾婭的資質比他差，既然如此，家主候選人有一個就足夠了吧。」伊爾謎解釋道，「阿爾婭她呀，有不少多餘的感情，我會幫助她解決這個麻煩。」
伊爾謎說著，兩指間捏著一根頭部為黃色球體的大頭釘。
「畢竟她是我深愛的妹妹，她會理解我的。」
席巴沒有再開口，他默許了伊爾謎的做法，轉身離開了房間。
視角發生偏移，無數畫面在乙骨憂太腦內一閃而過，起初是阿爾婭幼年時對訓練的牴觸，對於大哥的討厭，後來慢慢的，畫面中莫名出現幾張空白，隨著時間的流逝，空白畫面肉眼可見地越來越多，所有缺失的回憶匯聚到一起，組成了真正的「噩夢二」。
念釘插入了阿爾婭的額發。
在父親席巴的默許和協商下……或許裡面有一定的母親基裘因素考慮在內，她依舊希望阿爾婭是個開朗貼心的女孩，伊爾謎沒有徹底封住阿爾婭的感情。
伊爾謎明確知道感情的存在是必要的，但他的個人情感淡薄，三人意見權衡之下，他對阿爾婭施加的約束是：永遠只在利於家族的方面表現出情緒。
家族利益以外的事不需要深入考慮。
這項約束嵌入得很成功，在那以後阿爾婭的訓練突飛猛進，伊爾謎不會吝嗇對她的誇獎，直到某一時刻，阿爾婭徹底忘卻了對大哥的厭惡……甚至意識到這種厭煩的情緒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小阿爾婭懵懵懂懂地尋找原因，得出：我最初誤以為討厭大哥，是因為我太弱小了吧。
伊爾謎摸了摸她的頭髮，示意她說下去。
小阿爾婭咬著指甲，糾結地說：「想逃避訓練……是因為太弱了，等強大起來，發現伊爾謎大哥總是為我著想。」
「所以我……最喜歡伊爾謎大哥了！」
噩夢二播放結束。
乙骨憂太不由得深吸一口氣……
救命！這是什麼瘋狂的大哥啊！！！
內心感嘆歸感嘆，乙骨憂太心生疑惑，即便相處的方式存在很大的問題……暫且不說這些，如果阿爾婭潛意識覺得這份感情是美好的，她是喜歡著大哥的，那為什麼被稱之為噩夢。
很快他的問題得到了解答。
因為他在第三段噩夢中看到了自己……不，準確來說是阿爾婭回憶裡的自己。
2007年，醫院。
時年六歲的阿爾婭興高采烈地伸出小拇指勾住了祈本里香，在將要唸出「朋友」字樣之前，未被取出的念針及時壓制了她的想法。
[朋友對你來說沒有好處。]
阿爾婭隨遇而安，當場轉了個調子：「……那就結婚吧。」
後面的事情和乙骨憂太記憶中的一樣。不同的是，醫院的夢境場景在阿爾婭做完約定後立即崩塌。
她曾試圖掙扎與反抗念釘對她的掌控，結果都是不然，對於交朋友的渴望在腦內不斷堆積，逐漸生長成另一種偏激到極致的思緒。
而偏激的負面情緒，成為了滋養咒靈最好的養料。
好痛。
腦袋裡有什麼東西……好痛。
小阿爾婭用細長的指甲抓撓皮膚，直到皮膚被摳破出血也未能解脫。
想要朋友……想要……家人！
乙骨憂太在工廠內部的一片廢墟之上甦醒，擋在他身前的，是為了保護他而顯現出一半本體的里香。發覺他的醒轉後，里香趕忙轉回身，擔憂地低吼著：[憂太……]
[憂太……阿爾婭……]
「我沒事，里香。」乙骨憂太先是安撫道，面色凝重地看向前方的陰影。
自陰影中鑽出一隻半人高的黑色幽靈，它的手中抱著一本書籍，半長的頭髮披在肩上，可以斷定是咒靈用術式刻意捏造出的小阿爾婭的姿態。
太刀不在手邊，乙骨憂太在廢墟裡拽出一把鐵管，對黑色幽靈擺出攻擊的起手式：「你就是『噩夢』嗎？」
「想用我的噩夢瓦解我的意志……你以為我會讓你得逞嗎？」
「是……不是……」有智慧的咒靈通過操控口型，讓風穿透捏出的嘴巴說出人類能理解的語言。
「不是你的噩夢。」噩夢咒靈道，「是名為阿爾婭的……」
「很棒的，核心。」
「哈？」乙骨憂太不敢置信，他回頭問起里香，「難道『噩夢』指的不是用阿爾婭的過往故意刺激我嗎？」
祈本里香劇烈地抖動起軀殼，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方式混亂地解釋了一番。
點頭聽完了解釋，乙骨憂太連忙擺手：「等下……我能理解你的意思里香，可是如果阿爾婭對那些過去感到很苦惱的話，我會更加痛苦的，我想當然以為那是我的噩夢！」
「……原來不是嗎！？」
噩夢咒靈：……
祈本里香：……
氣氛變得詭異起來，一時寂靜無聲。
「可如果目標不是里香的話，阿爾婭……」乙骨憂太愣愣地回頭，不自覺地將咒力注入掌心緊握的鐵管。
鐵管不慎承受過多的咒力而爆裂開來。
「你為什麼會有阿爾婭的記憶？」乙骨憂太問道，臉上不再有任何表情。
似是暴風雨來臨前最後的寧靜。
第24章 24重逢
工廠的牆壁在轟鳴聲中倒塌。
禪院真希本就煩躁地斬滅彷彿永遠除不盡的低等級詛咒，在牆體被破壞而入時迅速調整方向，凌厲的目光與長矛同時指向斷裂處，正欲揚起手臂——
「真希同學！」
乙骨憂太及時阻止了她的行為，並在破開牆壁的巨大衝擊力下在空中旋轉半身平穩落地，手裡緊緊攥著不知第幾根金屬片。
這種不適合傳導咒力的器具用一次就會報廢，乙骨憂太此刻顧不得那麼多，他的耳邊，祈本里香已經按耐不住想要動手的心情。
[殺了它……憂太……殺了它！！！]
「我會做到的里香，現在安靜下來！」乙骨憂太皺眉大喊，「先回去！」
祈本里香立馬停止了發出聲響，一向說話溫和的乙骨憂太第一次對她使用發號施令般的口吻……里香有些惶恐。
[憂太……對不起，不要討厭里香……里香不想被討厭……]
里香顯然是從乙骨憂太的語氣裡誤會了什麼，在咒胎對於生得領域的掌控下，好似從地底深處湧現而出的黑色黏液不斷地朝坍塌的四壁向上攀爬……
將房間裡上半部分的破敗殘骸慢慢補全，高專一年級生們雖早已察覺到不妙，竭力制止著黏液的行動，但在無盡的低等級詛咒干涉下，整個空間終究被黏液完全包住了。
四人被困於其中。
「——停下！！！」狗卷棘頻繁發動咒言，嗓音已經沙啞到了不能再開口的地步。灌下最後一瓶喉嚨藥，拉下衣領口。
正要發動術式，一道白色的人影飛馳而過，捲起一片塵土，揮臂擊碎了眼前的詛咒。
「二十八……」手中的器具應聲而破，化為的碎片如雨水般淅淅瀝瀝地掉落在地。
純粹的咒力輸出讓他勢不可擋，乙骨憂太已經聽不進去任何人的話語，無數碎片割破他掌心的皮膚，他對此無動於衷，彷彿感覺不到疼痛，腦中被一個僅存的念頭填滿，那便是——
殺了它。
為什麼它會有阿爾婭的記憶……阿爾婭……阿爾婭現在的情況怎麼樣……她在哪裡？
純銀色耳釘所在的耳洞位置產生了一絲鎮痛，在祈本里香微弱的聲音提醒下，他才慢慢緩過神，理智暫時恢復，思量道：
往「媒介」耳釘裡輸入的咒力太多了，這樣下去不行，阿爾婭送給他的東西會壞掉的，代表二人的聯繫會中斷的……聯繫！
他感知不到阿爾婭了！！！
「乙骨！」禪院真希在戰鬥中抽空吼道，她移動到邊上制止了乙骨憂太殺瘋了一樣的自殘行為，攥住他的衣領。
「清醒一點！你在幹什麼！？」禪院真希怒道。
「聽著，雖然不知道你被抓走的那段時間經歷了什麼……說出來啊！我們所有人都在這裡，有什麼不能一起解決的問題，給我說出來啊混蛋！！！」
乙骨憂太停下了腳步。
如同順應著乙骨憂太的情緒，在禪院真希喊醒他的一瞬間，密閉的空間也停止了騷動。
新生的詛咒不再持續不間斷地形成，另一邊的熊貓和狗卷棘得空趕回來，不聲不響地站在兩人身側。
「真希……」乙骨憂太睜大了眼睛，瞳孔緊縮，一字一頓，如釋重負地說。
「我找不到她了……」
「噩夢咒胎說，阿爾婭是一個很好的核心……」
聽到「核心」二字，熊貓挪動腳步靠近，對此他很有經驗。
熊貓替乙骨憂太闡釋可能的情況：「詛咒之間相互吞噬的事情也是存在的……為了追求更強力的詛咒，它們或許會使出渾身解數來奪取別的詛咒的術式。」
狗卷棘猜到了什麼，皺眉說：「木魚花！」
熊貓咬緊牙關說下去：「但是婭子是個很厲害的附生咒靈，不至於被那麼簡單地吞噬掉。憂太，核心的意思應該是，咒胎暫時控制住了婭子，然後在展開它的生得領域後，利用她的術式對領域內的詛咒進行收割。」
熊貓：「換而言之，婭子即便被咒胎抓住了，把她解救出來就可以——」
「最壞的情況是阿爾婭已經不在了。」乙骨憂太卻道，目光失神。
三人保持沉默，乙骨憂太回頭，對祈本里香說：「抱歉，里香，之前不小心聲音大了些，讓你害怕了。放心，我永遠都不會討厭里香的。」
祈本里香：[憂太……]
乙骨憂太走到咒具掉落的地方，在此之前一直沒機會拿回。
在廢墟之間，他拾起了太刀。
「我啊，在咒胎的術式裡，看到了阿爾婭的記憶。」乙骨憂太偏過頭，對三人說道，「現在我突然理解了阿爾婭一直隱瞞著我和里香的秘密，雖然稱不上『噩夢』，但像阿爾婭那樣溫柔的人，在回憶過往時，也會因為羞愧，被咒靈抓住了把柄吧。」
「……真是失禮啊。」他的周圍散發起某種低壓。
高濃度的咒力灌入刀身，已經血肉模糊的掌心忽然凝上一圈淺白色的光暈，在這道光暈的治療下，乙骨憂太動了動手指，恢復了握刀的力氣。
反轉術式。
這時，他被人輕輕拍了拍後背。
「說完了嗎，把問題說清不就好了。」禪院真希聲線很低，冷冷地說，「祓除掉吧，膽敢對婭子下手的咒靈，一點渣滓都別剩下。」
乙骨憂太鄭重地點頭，很自然地補充了一句：「啊，如果有幕後主使的話，再把他們一起殺掉好了。」
禪院真希愣住半晌，第一次感覺同窗天然呆的腦迴路有些出奇的可怕：「……嗯。」
聊天到此為止，片刻的休整過後，很快他們便不再說話了。
在他們頭頂的上空，從黑色黏液構築而成的天花板中伸出了十幾根絲綢般的黑線。
黑線如同水一樣流淌而下，在四人的不遠處，錯綜複雜的黑線凝聚成一個十幾米高的線團，濃密的黑線將線團變成密不透風的球體，幾秒鐘後，球體應聲而破。
一隻巨大的非人生物誕生了，全身跟球體如出一轍的黑影，在上半面的某處突兀地開啟了兩個孔道，無數黑色的顆粒從孔道裡湧出，在半空形成密密麻麻的小型黑影。
咒胎孵化了，四人眉頭一皺，發現黑影的外形有些眼熟。
每一個黑影身上，原本屬於五官的位置，刻著兩隻白色無瞳孔的眼睛，眼睛下方咧開一張大大的香腸嘴，咯咯咯地飄在半空發出尖銳的笑聲。
黑色幽靈——白色幽靈的變體。
幽靈……是阿爾婭的術式！
隨著咒靈的一聲令下，數量眾多的黑色幽靈聚到一起，以相同的頻率快速旋轉著，形成一道龍捲風朝眾人襲來。
「爆破吧！！！」咒言的詛咒下，小幽靈們集體破裂，他們不敢怠慢，在即將到來的下一波攻擊前，腦海中浮現出阿爾婭的身影。
[看好了哦，接下來是我的能力……用你們的話來說，就是術式吧。]
[一共有四種，具體特徵……哎呀我說不上來，直接用實戰體驗好了。]
[我暫時沒有用上公開術式來讓效果強化的束縛，所以你們放心聽好了，要是跟我對打，不能拖消耗戰，最好一口氣逼我交出四種技能。四種招式一旦用完，就是進入幾秒的冷卻期，你們也清楚吧，幾秒對於一場戰局而言，可是非常漫長的。]
[噓，別告訴別人哦，我這可是內部首映，就算是五條悟來了都搶不到的內部票！]
[——希望你們能找到破解開我術式的辦法。]
明白！
四人對視一眼，在驚人的默契下立即做出了分工，同時朝著截然不同的方向奔去。
通過操控暫時獲取阿爾婭術式的咒靈發出憤怒的嘶吼，原本密集的小黑色幽靈想要追趕四個人，就必須有所分割，而以數量取勝的小幽靈在分割以後優勢大幅度減少了。
咒靈做出的選擇是暫時捨棄三人，朝一人發動最猛烈的攻勢，咒言師對它這招擁有絕對克制，狗卷棘排除，禪院真希是最優選。
但咒靈巨大的本體在原地難以移動，乙骨憂太和熊貓從左右包夾衝上前……不能被近身，先殺他們！
先殺了乙骨憂太！咒靈心想。
[你再……說一遍？]
擁有智慧的咒靈剎那間被另一個意識霸占。
[……你說，你想殺誰？]
咒靈寄生在阿爾婭的腦中，通過操控大腦使用她的術式，運用噩夢和她毫無理智的衝動，讓她的意識深陷其中，搶先一步占據了主動權。
然而此時此刻，一種碾壓的殺意彷彿略過了一切詛咒，狠狠地踩在了它的軀殼之上。
[你再敢這麼想……]
[我要把你碎屍萬段！！！]
咒靈倉惶地查看球體內部被纏繞束縛住的少女，三番五次確定了她沒有從噩夢中逃脫，也就是說……濃烈的殺氣來源於潛意識。
咒靈無法想像這股能量的來源是哪裡，竟然無法被吞噬吸盡，甚至還隱約高於它的掌控。
它權衡完利弊，決定為求穩妥，先不要動那個叫乙骨憂太的人類。
等名為阿爾婭的「核心」的意志全部被噩夢侵蝕完，到時候再動手也不遲……
想罷，黑色幽靈的攻勢衝向了右邊的熊貓。
熊貓早有預料，提前切換出狒狒核心，身型有了巨大的變化，他觀察完咒靈的攻擊方向，手臂舉起，藍色的咒力集中在雙臂。
激震掌！
黑色幽靈被衝擊波毀滅，一些體型更加微小的幽靈試圖從暗中偷襲穿過熊貓的身體，被後方趕來的禪院真希和狗卷棘提前清掃乾淨。
【念能力：幽靈果實】
【招式其一，消極幽靈；招式其二，幽靈分身】
還剩下兩種。
眾人沒有放慢速度，步步緊逼，在球體蓄力準備凝聚出一隻超大號幽靈之前，搶先一步判斷出了它的招式。
「近身，別讓它用出來！」禪院真希一躍而起，揮出的咒具割斷了黑色顆粒的凝聚軌跡。
超大號幽靈遲遲無法使用，咒靈本體怒不可遏地張開黝黑的四肢朝前揮舞，被切割成好幾部分的迷你靈體一個接一個地自爆，發出無用功的衝擊。
【招式其三，特大幽靈；招式其四，迷你幽靈炸彈】
四種招式用完了。
技能空檔期，趁此機會一舉拿下！
以祈本里香化形的一隻骨骼手臂為支點，乙骨憂太借力跳起瞄準了兩個漆黑的孔道。
太刀橫切豎劈地斬斷黑色絲線的防禦，他將刀身推入孔道中，但在利刃將要觸碰的一剎那，孔道忽然自行敞開，與此同時爆開的，是來自咒靈的術式衝擊，讓近身的四人全部拖入了沉睡的噩夢。
可惡……！
不准、不准睡過去！
直到失去意識的那一刻，他都沒有鬆開握住太刀的手。
在夢境之中，乙骨憂太感覺到了身體的墜落。
眼皮好重……睜不開眼，他是為了什麼出現在這裡的？
里香……？
昏暗的空間裡，祈本里香站在前方背對著他，穿著她十一歲那年的深藍色長裙，裙角隨著吹來的輕風微微拂動，祈本里香猛然回頭，在轉瞬之間出現在他的背後。
里香本該輕柔的嗓音蒙上一層嘶啞：[不要再睡了哦，憂太。]
[把阻攔你去見阿爾婭的東西……通通殺掉吧。]
啊，對了。
他是為了來見到阿爾婭，為了親口說出那句話而來的。
充斥著詛咒的太刀滿溢出玫紅色的能量，一種莫名的情愫在現實的半秒內衝破了特級詛咒的術式，乙骨憂太沒有叫出祈本里香，刀柄反握，僅憑自身從孔道砍出一條通往咒靈本體核心的路。
而後落入到一個溫暖的懷抱。
「……阿爾婭？」
所有詞彙都無法準確地形容出乙骨憂太的心情，他幾乎是下意識回抱住，墜入的身體還保持著靠在女孩肩膀的姿勢。
他能感覺到心臟的跳動，能聽到砰動的聲音，來自於他的胸口，但是並非是他的心跳。
「阿爾婭……？」
乙骨憂太呢喃道，黑色黏液蓋住了他輕輕託付住女孩後腦的手掌，直到此時，咒靈還在蠢蠢欲動地意圖動手。
指尖止不住地顫抖，攥緊的刀柄失去了近乎無限咒力的輸入，在使用者身軀的抖動下微微晃動著。
「阿爾婭。」
一遍又一遍地呼喚，他的思緒一片混亂，烏青的眼角終是控制不住地滴落淚水，言語中帶了些許哭腔。
「阿爾婭，一直以來辛苦了，我……」
聲音戛然而止，他面無表情地砍斷想要纏住自己的黑線，低頭，注意到兩人身下的黑泥，如沼澤般緩緩地吞沒至腳踝。
突然間，腦海裡似乎被打入了一整段不存在的記憶，在那段記憶裡，他聽到心心念唸著的少女在術式中與咒靈起了爭執。
[詛咒：阿爾婭有多喜歡憂太？是想將他一起拖入噩夢，然後永遠被掌控住的喜歡。]
[放屁。]阿爾婭駁斥道，[分明是如果他弱得當不了我未婚夫候選人，這婚不結也罷！]
沉默良久，她又懊悔地喃喃道：[徹底掌控他什麼的……我承認，這種事情頂多想想。]
[家裡有人指出過我被他蠱了心神……才不是，哪來的藉口，換一種說法，我就是個完全的自我主義者，怎麼對待他全憑我的個人愛好，壓根不顧他的想法。]
[他那樣的普通人活該過上和平幸福的生活。]
[……]
[所以憂太，要好好地前往美好的未來啊。]
原來是這樣啊。
胸口有點難受，乙骨憂太十指發力緊緊相握，眼底的神色晦澀不明。
從一開始就被兩人定義模糊的感情，一直以來就等著撕開那層紗布般若有若無的隔斷，他們的心意是相通的。
……太好了。
「阿爾婭。」
乙骨憂太摟住阿爾婭略顯冰涼的身體，知曉沉睡中的女孩聽不見他的話語，仍執著地說下去。
「阿爾婭，我其實一直以來……」
「……一直以來，都愛著你。」
「安心睡吧，現在換成我來保護你，我們回家。」
*
「帳」外部，在咒胎孵化成真正的特級咒靈後，趕來支援的咒術師困擾地擰起眉毛。
就在這時，特級咒靈的生得領域突然有了變化，領域的半徑從幾公裡迅速壓縮成一半，三名咒術高專正處於昏迷狀態的一年級生被縮小的領域彈出「帳」外。
特級咒靈察覺到了自己身處的劣勢，決意傾盡咒力，將全部力量壓給最後的底牌。
但是它的傲慢勝過了算計，經歷了諸多變數的銀白髮少女不會犯下同一種錯誤，此時的她就好像一頭蟄伏的野獸，為這一刻等待了許久。
發動術式讓四名高專生陷入噩夢時，咒靈對核心的看管鬆懈了。
所以在那時，阿爾婭一步一步地邁向意識的階梯，利落地找回了身體的控制權，在登上意識寶座、雙眼重獲光明之時……
她聽見了。
阿爾婭輕輕地吻向額頭，用溫和的嗓音說：「一起殺了它吧，憂太。」
*
決戰開始。
由於特技咒靈給自身施加的「束縛」，它捨棄了巨大的領域以及傳送能力，將等價交換換取的咒力全部灌注到自身原本的核心當中。
脫離了控制的阿爾婭在乙骨憂太的懷抱中，兩人輕鬆離開黑泥，乙骨憂太跳到一邊的空地上，像雙手捧著一根羽毛那樣小心翼翼地放下阿爾婭，看著她恢復力量站起身，用袖口擦去臉附近的黑色黏液。
「好噁心啊！我竟然在裡面泡了那麼久，受不了了！！！」阿爾婭氣得直跺腳，甩甩拳頭正要讓特級咒靈見識下什麼叫做力量暴擊，卻被乙骨憂太逮了回來。
嗯……說逮回來也不夠確切，畢竟就如那句俗語所說「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當一件事在不聲不響間變成你情我願的默契以後，它的屬性就變質了。
「阿爾婭，等下。」乙骨憂太伸手拭去一些沒擦乾淨的部分。
當白色的高專校服沾上的黑色時，強烈的反差會讓汙漬變得格外明顯。阿爾婭眼神飄忽到四面八方，躲閃著不去注意……
完全失敗。
她恨不得原地刨土把全身埋起來，被人坑害以後需要乙骨憂太救出自己這種事……明明自己是強大的那一個卻要弱小的憂太來保護這種事…就算只發生一次，也夠她羞愧難當一整個後半輩子的啊！
「有很多話想對阿爾婭說，不過想了想，現在還是算了吧。」乙骨憂太淺笑一聲，黑泥染髒了髮絲，額前的瀏海黏黏糊糊地沾到了一起，他用手撩到一邊，意味不明地提道，「需要處理掉的【東西】有點多。」
「話說那個噩夢咒靈孵化了吧，孵化出來是什麼等級，還是特級咒靈嗎？」阿爾婭僵硬地轉移話題。
望向建立束縛後強化核心的特級咒靈將軀體從球狀物裡剝離，新生的軀殼上長了十幾只通紅的眼睛，無數像人類手臂那樣的觸手蠕動著，從頭頂上方冒出。
距離它重塑軀殼結束還有段時間。
「要提前打死它，不讓它進行身體構築嗎？」阿爾婭對咒力還不算熟，詢問乙骨憂太的意見。
乙骨憂太張張嘴：「里香說，推測是它給自己定下的【束縛】包含了無法被中斷的重塑過程，也就是無敵時間。」
「那麼現在——」
他上前幾步，用乾淨的那邊臉頰蹭了蹭阿爾婭銀白色的卷髮，雙手繞到背後輕輕摟住。
同時在耳邊輕語：「阿爾婭其實很喜歡被這樣擁抱，就像貓貓一樣…很可愛。」
「等等你怎麼會知道？…不對，你別瞎說！」阿爾婭暈乎乎地說。
等等等下發生什麼事了，她是追番自動跳過片尾彩蛋結果發現下一集開頭接不上的那種情況嗎！？
明明憂太才是個容易被捉弄哭容易害羞的人才對…
「抱歉，我現在的心情很奇怪，既高興又生氣著，不過全部、全部都是因為阿爾婭，感覺大腦都不清醒了，可能會說些奇怪的話，阿爾婭不要驚訝。」乙骨憂太一邊順毛一邊說，「阿爾婭見過有我在的【噩夢】了嗎？」
「見…是見到了，像第一人稱紀錄片視角那樣。」阿爾婭覺得脖子裡有點熱。
聽到內心想要的答案，乙骨憂太彎了彎眼角：「那太好了！我就知道會成功！」
「成功？你幹了些什麼啊喂！？」阿爾婭隱約覺得不妙，但都是基於懷疑乙骨憂太所做的行為，會危害到他自己安危的準則上。
耳邊響起出不久前自己的暴言，什麼「如果他弱得當不了我未婚夫候選人，這婚不結也罷」。
這種全憑腦子一抽、頭腦一熱說出來的毫無邏輯的話，要是被第二個人聽到（咒靈不算），她的一整個後半輩子都要把自己埋在土裡的啊！
「是聯結。在我聽到特級咒靈親口向我承認，我經歷的一切是阿爾婭的夢後，就有猜它的術式發動依靠了一部分被害者的咒力。」乙骨憂太解釋說。
U型銀色耳釘飄出黑色顆粒殘渣，那是留存過詛咒的痕跡。
「繼續順著咒力的源頭，身為唯一一個和阿爾婭共享過咒力的人，就跟用術式反轉的手感一樣替換掉…總之比想像中容易一點，最重要的是，阿爾婭也理所當然地將我的噩夢當成是自己的噩夢吧。」
擁抱更加用力了些：「這樣一來…我就不是單方面見過阿爾婭秘密的人了…阿爾婭也看透了我內心的秘密。」
「很喜歡、很喜歡阿爾婭，是愛著的那種喜歡。」
阿爾婭：……
阿爾婭：……！？！？
閉嘴啊！！！
阿爾婭一下子側過身，把頭埋進手臂裡，因為被抱住的關係所以半個腦袋都抵在乙骨憂太的胸口。
她的眼睛幾乎變成圈圈眼，向來在任何事情上都爭強好勝，從不認輸的阿爾婭第一次斷定自己已經甘拜下風了。
就算下一秒乙骨憂太開口說其實他是「故意」的，這是他為了報復上一次阿爾婭欺負他所做的一次惡作劇，阿爾婭也覺得沒問題。
但是敗了，徹底敗掉了。
在承認自己的失敗前，阿爾婭忽然想到了更要緊的事，及時推開懷抱，摩拳擦掌，一邊做好熱身準備，一邊說：「有個混蛋利用我害你，應該是個詛咒師，叫夏油傑。」
乙骨憂太皺眉，抿嘴聽了下去。
在特級咒靈重塑軀體的最後一段短暫時光裡，阿爾婭飛快地把已知的人物情報，灰色地帶與詛咒師的有關合作，夏油傑委派的任務等等概括性地複述出來。
她說到一半卡了殼，發現自己的腦袋亂成一鍋粥，想要推斷出夏油傑在幕後的真實目的還很困難。
「不能心急……」阿爾婭對自己說，「報仇多少年都不會晚，這個世界是咒術師的主場，等我摸清楚力量的規則，再把他幹掉。」
「我殺也是一樣的吧。」
她恍惚一瞬，卻聽乙骨憂太早有預料地說：「想起什麼就說什麼，阿爾婭說的每一個字我都會記住，解決幕後真兇這種事情，有時候……也請多依賴一下我吧。」
暴擊！三連暴擊！
「……哦好。」阿爾婭開始說起一些碎枝末節的東西，而後感覺全身上下的溫度飆升，有種飄飄然的感覺。
不例外的，她的腦迴路究極一拐彎，將自己體溫異常的原因歸咎於特級咒靈，並且對乙骨憂太在離開噩夢術式後整個人性情大變似的狀態，硬生生拋回給了特級咒靈。
這就是經歷對方夢裡回憶後的副作用嗎！可惡啊！她要揍死它！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想問阿爾婭。」乙骨憂太斟酌起用詞，試探開口，「伊爾謎大哥用念針操控阿爾婭的情緒，這件事阿爾婭怎麼看？」
「誒？」阿爾婭遲疑了一會，忘了去質問乙骨憂太他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下意識在思考狀態會咬指甲的動作被乙骨憂太制止，阿爾婭毫不反抗地被人撫平掌心，說：「沒什麼看法。」
乙骨憂太問：「阿爾婭不生氣嗎？」
阿爾婭：「硬要說的話，我出生的家族裡，每個人精神都不太正常，對外人來講無法容忍的事情，其實在我看來，只要沒有釀成太嚴重的後果，我就覺得不重要。」
阿爾婭：「伊爾謎做的事更像是對我的一種試煉啦，我成功靠自己突破了試煉，拔掉了操控我情緒的釘子，總的來說就不用追究了。」
「更何況要是他沒用那根釘子攪亂我的情緒，我可能都不會一時衝動認識憂太！」阿爾婭的一雙黑眸亮晶晶。
「是嘛，那太好了。」乙骨憂太笑意更深，額外強調了一句，「對了，我剛才說的是『伊爾謎大哥』。」
阿爾婭歪頭：「怎麼了？」
乙骨憂太眯眼笑：「阿爾婭沒發現奇怪的地方嗎，我喊的是伊爾謎『大哥』。」
阿爾婭徹底懵圈：「有什麼問題嗎？」
乙骨憂太：「嗯，沒有。」
心情很好地結束了滿溢著幸福的聊天時間，乙骨憂太收斂神色，雙手握住太刀，隨即刀身爆發出驚人的咒力。
「準備好了，里香，阿爾婭。」他如是說道，挪動腳步。
阿爾婭先是一愣，轉頭看向應該處於她身後的人堅定地向自己靠攏，直到三人站立在同一條戰線上。
未被完全解放的祈本里香從地面伸出兩隻由駭人骨骼組成的臂膀，向她招了招手。
一時間，對於童年的回憶闖進她的腦海，那些年一同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一起度過的週末時光，彷彿還近在眼前，溫暖而熾熱的感觸從心口起瀰漫到全身……阿爾婭覺得很安心。
哈。
她開心地露出笑容，右手的骨頭在劇烈的咯噔咯噔聲中變形，手部的關節形狀連同五指一起拉長，指甲的尖端生長出幾厘米的利刃。
向迎面而來的觸手斬去。
*
「帳」外，三名昏迷的高專一年級生已被火速送去專屬醫院救治，安排撤離的範圍已經擴大到十公裡，伊地知潔高在駕駛座上撥通電話，又不斷地發消息請求支援，憂心焦慮下只等來了兩名空閒的二級咒術師。
原本顧及到孵化出的咒靈一切都是未知，但在感知到領域縮小後逐漸有了些底氣，兩人商量一番，定下了初步計劃。
「闖進去把失蹤的一名一年級生解救出來，絕對不要和詛咒動手。」一人說。
另一人點頭表示同意。
臨走前，他們回頭對伊地知潔高補充了一句：「一有什麼意外我會立刻發動術式逃出來，所以，最好不要抱太大期望。」
伊地知潔高垂下的手握緊：「……明白。」
轉身進入「帳」內，周圍的景象陷入暗沉，沒走幾步路，他們就看見兩條擰成螺旋狀的觸手飛過頭頂，爆開紫紅色的液體砸到牆上。
咒術師：……？
被定義為失蹤的一年級生和另一個女生的身影在與咒靈的正面對決中竟然不落下風，混合雙打攻勢下，伴隨著時間的推移默契肉眼可見地劇增，太刀和骨爪的配合經過磨合如虎添翼。
「喂，你們倆看著點！」阿爾婭頭也不回地提醒道，「誤傷了別找我報銷醫療費！」
咒術師：……到底是誰來救援誰啊！？
這時，在場所有人感知到了一股陌生的詛咒氣息，這股詛咒並非誕生自噩夢咒靈，而是來自於「帳」外……數量眾多的新型咒靈們成群結隊地湧入領域內，幾乎可以斷定是被人為投放進來的。
夏油傑。
肯定和他有關，不管是增援特級詛咒趁機將乙骨憂太殺死在領域裡，還是把這些低級詛咒們投餵給特級咒靈，從結果上來說都是不虧的。
可惜他碰上了阿爾婭這個變數。
阿爾婭立刻做出決定，大喊：「你們去祓除那群外來的咒靈，這裡交給我們！」
兩名咒術師雖然對被發號施令感到不滿，但眼下已是最優解，離開原地衝向領域的邊界。
噩夢咒靈的本體疲於用咒力治療身體，它發出一聲怒號，震得耳膜連同大腦皮層都像是在顫抖，利用領域內術式必定命中的特點，將二人再度拖入精神世界。
【領域展開，術式——】
熟悉的大腦脹痛感再度襲來，阿爾婭艱難地睜開半隻眼，把手繞到後腦勺狠狠地發力扯出一團寄生的黑色線團。
但是術式依舊發動了，霎時間，眼前閃過無數相機膠捲般的定格畫面，有幾張被著重強調地來回播放，無一不是在顯露一名黑髮少年的各種醜態。
沒有放映完的投影，在失去了兩名生命中重要的人後，他墜入了名為自責的永恆深淵。
另一邊，乙骨憂太面對的情況亦是如此。
焦慮不安、憤懣不平、沮喪憂傷、愧疚懺悔、自責墮落……
所有負面情緒被集中放大，噩夢咒靈模仿人類的語調不斷地下達暗示，企圖用對互相的失望和不滿摧殘他們的意志。
[——在你面前之人，因他的膽怯和恐懼害死了幾十人，因他的一面之詞即可為自己脫罪、洗白冤情……如此虛偽、如此偽善。]
[——在你面前之人，自懂事起手握上千人性命，掩蓋其以欺辱為樂的興趣，僅以一念之間妄圖回歸平凡人生……如此傲慢、如此囂張。]
術式發動得很成功，噩夢咒靈感受著二人漸入沉寂的思想，不禁體會到名為欣喜若狂的人類情緒。
……
少女緩緩張嘴，吐露出無聲的氣息。
【掏心。】
右手的利爪精準地從咒靈儲藏核心的地方挖出一顆跳動著的像是人類臟器的球體。
紫紅色的液體順著指縫緩緩流下，阿爾婭的黑眸空洞無神，下一秒收緊爪子，捏爆了它。
[為什麼……為什麼術式……沒有用，明明已經發動了……]瀕死之際，進化出一定人類思想的咒靈拚命地嘗試去理解。
「為什麼？」阿爾婭歪歪頭，咯噔咯噔，右手的骨爪變回正常的形態。
阿爾婭囂張地放話：「區區他的缺陷……」
乙骨憂太接上：「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阿爾婭驚得跳起來，「你什麼時候醒的？」
「阿爾婭醒來的……同時？」乙骨憂太眨眨眼，無辜地表示，「我說錯話了嗎？」
阿爾婭嘟囔嘴偏頭。
「那再加一句，正因為有這些負面的情緒組合起來，所以才是我喜歡的阿爾婭。」
乙骨憂太笑了笑，伸出手。
阿爾婭猶豫了一會，正要接受時，她忽然煩躁地錘了下後腦勺，感覺到其中寄生的最後一絲詛咒殘骸，又憤恨地罵了幾句。
領域消失了，察覺這一點的伊地知潔高尋迅速解除「帳」，前來支援的其他咒術師也祓除了邊緣的詛咒，好像一切都將圓滿落幕……
「抱歉，伊地知先生，還有一件事要處理。」似是理解了阿爾婭的情緒，乙骨憂太及時阻止他的靠近。
面對其他咒術師的靠近也是如此，乙骨憂太禮貌地讓所有人停下，對著阿爾婭說：「大家一起壓制的話，能成功嗎？」
阿爾婭咬著手指嘀咕：「難說……我最多控制住自己不殺你。」
寄宿在腦內的詛咒異常頑強，阿爾婭準備找機會捅腦袋自行解決……但從乙骨憂太的眼神裡，阿爾婭讀出了一種命令。
不准。
不允許自己承擔。
那麼第二種方法，就是讓這股咒力徹底融入到自己的念能力裡，在循環周身的過程中自然而然地化解它。
可問題在於……在化解之前被操控身體、無差別攻擊時誰來拖延時間呢？
除了天花板級別的五條悟，誰能來制服住她的力量。
答案很明顯了，阿爾婭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露出擔憂的苦笑，心想她真的是一頭栽倒在了乙骨憂太身上，實在拿他沒辦法。
「憂太，聽說過比武招親嗎？」阿爾婭突兀地提起，「事實上，我家的結婚對策很像比武招親，實力強者為上。」
「作為欽定的未婚夫候選人，不妨把這當成試煉的舞台吧……」阿爾婭及時補救了一句，「贏不了也沒關係，詛咒無法用我的身體殺了你的，別緊張！」
沒有比武招親這種東西吧……是阿爾婭為了讓他放心大膽地打，臨時編出來的。
「……好。」乙骨憂太噎下了想說的話，抬起右手。
手指交叉代表已準備就緒，默念口令，乙骨憂太降下「帳」，在阿爾婭徹底喪失意識前，朝她揮了揮左手無名指的戒指。
阿爾婭合上眼。
【紀錄：2017年6月17日，時間23：56分。】
【特級過咒怨靈：祈本里香，第二次完全顯現，時長121秒。】
第25章 25獵物
乙骨憂太坐在走廊的長椅。
推開高專醫療室的大門，五條悟神情肅穆地走出，上半身倚靠在牆角。
「所以那天，我臨時多出了好幾個一級咒靈的任務，上面的人就派你們去祓除一個極有可能孵化出特級咒靈的咒胎？」五條悟重重地嘖了一聲，「爛橘子。」
「經過後來評定，已經確認為特級咒靈了。」乙骨憂太開口，詢問，「上面的人…老師是怎麼處理的？」
「別提了，跟他們解釋東西嗓子都說啞了…」五條悟做出猙獰的表情，「他們以你第二次放出裡香為藉口，要求結束緩行期，立即執行對你的死刑，被我給罵了回去。」
「真正把乙骨憂太逼到放出底牌的不是你們嗎——以上，放完狠話我就走，他們不吱聲就是心虛了。」五條悟說。
乙骨憂太低頭，視線看向手背，轉而說：「老師你那麼快從醫療室出來，說明沒有多大問題了吧。」
五條悟捏了捏下巴，拖出長長的疑問語調，不正經地彎下腰：「這個嘛……」
「別聽他犯傻了。」醫療室大門敞開，家入硝子頂著愈發濃厚的黑眼圈出現，打斷道：「檢查結束，直接說下結果吧，身體健康，無不良詛咒反應。」
家入硝子：「總之，祓除得很成功。」
「真是太好了。」乙骨憂太鬆了口氣，抿唇不住地顫抖，長睫因低頭而垂落，眼角的淚痕尚未褪去，眼眶下烏青的黑眼圈卻泛起淡淡的紅暈。
把神態全看在眼裡的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扭頭，指著乙骨憂太，對牆角動作搞怪的五條悟問道：「你的學生是hentai（變態）嗎？」
五條悟：……？？
乙骨憂太震驚：「……誒？」
兩人同時發出不明所以的疑問，家入硝子搖搖頭，表示都失憶吧自己什麼也沒說，面無表情地往樓梯間方向走。
轉彎前，她對五條悟解釋了下半句話：「深更半夜衝進來，懷裡抱著一個呼吸微弱到差點被我誤判成瀕死狀態的女孩子……還一臉興高采烈的模樣，真的很像hentai啊，很像……」
說完就走，家入硝子拂袖而去，深藏功與名。任由最後一句「很像」的回音在整個走廊裡飄蕩，並成功噎住了五條悟。
「誒……」五條悟幽幽地走到長椅邊上，「原來如此啊。」
乙骨憂太：？？？
然後，不正經教師爆發出一陣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憂太是hentai哈哈哈……咳咳咳。」在乙骨憂太無言的注視下，五條悟嗆了口氣，勉強找回一點冷靜，語氣歡快地說，「所以呢，解決了嗎？」
五條悟愉快地揚起嘴角：「對婭子的『解咒』。」
在遙遠的天際，旭日緩緩升起，迎著清晨的第一縷光束，乙骨憂太伸出左手，讓光線照在中指的黑銀戒指，與之一同閃爍。
心情舒暢地笑出聲，這份笑意又馬上收住，乙骨憂太抱住劍袋，突然問道：「老師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五條悟思索了一會，拍腦袋敲定：「大促銷節！」
乙骨憂太依舊在緊緊盯著左手看，回覆說：「對…這樣說也沒錯。」
*
六小時前。
巨大的衝擊波轉瞬即逝，乙骨憂太將防禦性質的咒力注入到太刀，擋住了阿爾婭的第一拳。
憑藉這一下他能夠肯定，被詛咒操控著的阿爾婭也保留了本人身體一定的戰鬥習慣：即，先手幾擊代表試探。
然而，僅僅是試探的一拳，知曉阿爾婭恐怖的巨力，完全顯現體的祈本裡香將臂膀橫在刀前，乙骨憂太迅速做出防禦架勢，在判斷出以自己目前的身體水平即便能防住也扛不下巨力的衝擊後，他將防禦的主體轉移了手中的刀。
刀斷了他還能用體術…但身體先行一步被破壞的話，就什麼都沒了。
反轉術式運用起來很費心思，運用得也不夠熟練，盡可能不要多受傷。
乙骨憂太信念堅決，這場戰鬥的對面不是敵人、不是對手，而他的目標就是——拖延時間！
「咚！！！」
「阿爾婭」的第二拳仍舊瞄準了胸膛的位置，在祈本裡香和太刀的雙重抵擋下，乙骨憂太幾乎是無損傷地撐下了，輕聲喘息，手臂因衝擊產生的劇烈震盪而止不住地顫抖。
似是看破了他強裝無事的模樣，「阿爾婭」如提線木偶般渾身僵硬地向他走來，溢出黑眸的詛咒顆粒飄散到上空，嘴角勾出挑釁的微笑。
不能一味地防禦下去，會輸。
祈本裡香做出佯攻，衝上前揮臂扑打被「阿爾婭」輕鬆地側身閃躲，與此同時，乙骨憂太將咒力凝練至腿部，爆發出驚人的速度，在「阿爾婭」的視線死角消失不見，在四面八方留下數道殘影。
不能停，速度要再快一些。
不能停下步伐，要趕緊找出破綻。
在裡香鋪天蓋地的高速攻勢干擾下，乙骨憂太先後揮砍到「阿爾婭」的身體總計十五次.
每一次都嚴密地抓准最適合發起進攻的漏洞…但在巨大的哐當聲中，手感如同砍在了堅硬的盔甲上。
偶爾有幾次能夠突破防禦，但給予的攻擊力並不夠讓阿爾婭放慢速度。
打不動。
一切尚且在意料之中，乙骨憂太壓根就沒想過打贏，如果繼續用這種方式拖延下去，說不定能成——
他的心思還未落地，便見「阿爾婭」用一種特殊的步伐，以繞圓圈一般的形式，快速走動起來。
完全無視兩人的攻擊，做出的最大反應不過是加快步伐迅速閃躲。
她的腳步無聲無息，越走半徑越大的圓圈速度快到只能捕捉到殘影，在乙骨憂太來不及打斷前，沒入黑暗中。
「阿爾婭」的氣息消失了。
乙骨憂太一時之間警鈴大作，將祈本裡香喚回身邊，環顧周圍的廢墟，漆黑的背景下到處都可能是「阿爾婭」隱藏的地方。
他自然明白這招是什麼。
【靜步】
揍敵客職業暗殺技巧之一。平日裡阿爾婭為了躲避社交、穿過人員密集場合所慣用的招式，可以在不發出任何聲響的前提下還能保持驚人的移動速度。
看來「阿爾婭」的思路很簡單，乙骨憂太想和她比速度，那她就直截了當地比。
…等下，氣息。
氣息有些不對…熟悉但陌生。
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阿爾婭擁有的獨具一格的念能力，在被噩夢咒靈的一部分寄生後，咒靈曾為了更好地操控阿爾婭，一定程度上改造了她的大腦…
機緣巧合之下，它的這種做法恰好打破了橫在念能力與咒力之間的那道隔牆，疏通了能量體系…也就意味著，念能力融合併轉化成了「咒力」，在「阿爾婭」體內翻湧。
切斷自己給她的咒力供給也無用了…乙骨憂太嚥下口水想。
但…這並不全是壞事，阿爾婭徹底轉變為咒力後，就能被他感受到氣息。
憑藉耳釘微弱的共鳴，乙骨憂太躲開了來自脊背後方的迅猛一擊。
數次偷襲都被祈本裡香的軀殼攔下，「阿爾婭」浮躁地從喉間溢出幾聲低吼，忽然向後跳拉開一大段距離。
她彷彿失去了進攻的欲望，四肢無力地倒下。
「阿爾婭…？」乙骨憂太不確定她是否找回了身體的主動權，試探叫道。
「…嘿。」
「阿爾婭」低低地笑了。
［憂太！！！］
祈本裡香憤怒的嘶吼聲從頭頂傳來，仰頭望去，一隻特大號的白色幽靈裂開大嘴一口咬到裡香軀殼的肋骨上！
兩者體格相近，在半空打得僵持不下，而祈本裡香暴怒的心情讓她的力量持續不斷地激增著。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從阿爾婭體內給我滾出去！！！］
「阿爾婭」咬緊後槽牙，加大咒力對特大號幽靈的灌注，疏忽了對於幽靈果實能力者而言，最大的弱點——本體。
有破綻，把她打暈！
乙骨憂太突然移到後方，用刀背劈向阿爾婭的後頸。
太刀卻在即將觸碰到皮膚的前一刻停下了。
頭頂上空的特大號白色幽靈與祈本裡香幾乎是同步地瞬間消失，「阿爾婭」悠哉悠哉地轉過身，手指晃動著，掌心抓住一隻咯咯咯發出嘲笑聲的小幽靈。
而幽靈的另一頭，穿過了乙骨憂太的上半身。
破綻是假的…是為了發動【消極幽靈】的偷襲。乙骨憂太最後想道，刀應聲從手裡脫落，眼皮沉重地耷拉下去，趴倒在地，無數消極的情緒占據了他全部的大腦。
沒辦法…思考。
小幽靈們洗腦似的在他內心來回飄蕩，反覆強調：「真差勁啊…我還是太弱了…我拖延不了時間…我贏不了阿爾婭…哈，本來就打不贏吧……」
消極的思想會隨著中招者的一念之間發生細微的變動，靈活地讓中招者始終陷入困境。
乙骨憂太死死地攥緊手指，黑灰色的塵土嵌入指間，在地面上劃出幾道深深的劃痕。
起來…不能起來…
汗水從額髮間滴落，他緊緊閉起眼睛，神情扭曲，用手揮拳砸向太陽穴。
清醒過來…醒過來！
帶她回家、帶她回家帶她回家…！
我不能…把她帶回來嗎？
乙骨憂太艱難地喘息著，「阿爾婭」搖晃著身體，在他周圍繞圈，高高興興地欣賞起倒地之人掙扎的醜態，情不自禁地興起玩弄的想法。
就像貓在捉到老鼠後往往會用爪子把它玩鬧到死，再精明的獵人在捕獲到獵物後，一旦生出將獵物玩弄到奄奄一息的想法後，那一絲自豪與滿足，會勾起他們發自心底的囂張和傲慢，從而犯下錯誤的判斷。
「阿爾婭」解除了幽靈能力，沒有對自身施加多餘的保護。
毫無防備之下，乙骨憂太失魂落魄的身影消失在原地，重力碾過「阿爾婭」的肩膀，身體朝後倒去，最終被壓倒在地。
「阿爾婭」模糊不清地謾罵著要還手，引以為傲的腕力卻在此時不聽她的使喚，乙骨憂太分別握住她左右手的手腕，摁在兩側，爆發的咒力將兩人身側的地面壓出巨大的凹陷。
手腕也陷進裂縫，被牢牢按住不得動彈。
「阿爾婭。」
腿纏上「堅」朝腰踹去，乙骨憂太立刻把摁住的手腕拖到頭頂改用一隻手壓下，另一隻手防住踢擊，又順勢下移抓住腳踝。
再是膝蓋死死往下壓住腿部，「阿爾婭」痛得嗚咽顫抖，發出哭泣的鼻音，然後就被無情地反駁了。
「別裝了，不會痛的。」乙骨憂太冷冷地說，「我會保護好阿爾婭，但不是『你』。」
是了，咒力能夠強化身體的力量，而這股近乎無限的咒力含量在壓制住阿爾婭的同時，還能游刃有餘地分擔出一部分，護住阿爾婭的全身。
縈繞在腦部的詛咒猛然意識到它走錯的那一步：咒力來自負面情緒，而消極又何嘗不是呢。
在絕境前領悟技巧的少年，一口氣將堆積起來的所有負面效果轉化為咒力。
過於龐大的詛咒頃刻間占據他的意識，他當然明白，於是把所有的底牌壓在了本能上。
有關於保護，名為愛的本能。
失去理智的特級咒術師漸漸地伸出了鋒利的爪牙，脫離了性格中的最後一分怯弱和自責，藏於溫和下的本性在此刻顯露無疑，陰沉的眸底失去了往日的色彩，乙骨憂太對身下人的反抗無動於衷。
「給我去死。」他平靜地對詛咒說。
那麼現在…
誰是獵人，誰又是獵物？
第26章 26永遠
皮膚感受到熟悉的蕾絲邊裙襬觸感，阿爾婭微微睜眼，發現自己枕在母親膝下，而基裘哼著刺耳的流星街童謠。
小時候經歷的事情對她未來發展成的性格有著深遠的影響，所以每當她處於矛盾和困境，大腦從很早起就形成的習慣，會讓她憶起往事的畫面。
拔出念釘之前，第一次在醫院想要和憂太跟里香交朋友，一句「你是不需要交朋友的，交朋友只會讓你痛苦。」映入腦海，她信了，只能繞開捷徑，尋找漏洞結識髮小。
拔出念釘之後，這種情況也沒得到好的改善，阿爾婭在對待感情的事上屢屢碰壁，現在又來了一個讓她大腦宕機的選擇，必須馬上做出決定。
於是她自言自語地問：「憂太…為什麼會變成那樣？」
阿爾婭搖搖頭，重新定下了疑問句：「我對憂太的看法…到底變成什麼樣了？」
意識空間裡虛構出的基裘媽媽吼吼地笑幾聲，溫柔地撫摸她的銀白卷髮。
「阿爾婭為什麼一開始選定他結婚呢？弱小的螻蟻。」基裘不滿地說。
「都說了，那是因為不能做朋友，隨便找的藉口——」阿爾婭垂下眼，過了一會，才如實回答，「好吧，其實是我喜歡黑色系頭髮。」
阿爾婭語氣低落：「根本就沒有什麼一見鍾情…只是像突發奇想的惡作劇那樣，憂太剛好符合了黑髮和比我弱，以上這兩點，換作是任何人我都會感興趣，認識以後發現他好欺負能讓我有成就感……」
拍開虛假基裘的手，阿爾婭鑽到房間的角落，靜靜地蜷縮起身體。
「所以…可能他對我而言，沒有那麼重要。」
「我也許沒有口頭上說的那麼喜歡他……」阿爾婭把自己埋在手臂的衣袖，吞沒了後半句話。
為什麼要那麼喜歡她啊？為什麼要突然間對她訴說愛意什麼的…她又不是智商有問題的傻子！十分鐘內說了好幾遍她全部都聽到了啊！聽得一清二楚！
不要再重複了啊！
「想當我的未婚夫候選人也沒問題啊，不要對我的回應抱有那麼大期待啊，反正在我家，只要夠強就能如願以償地當上了吧…」阿爾婭咬唇說。
「心臟跳得好快…果然他做得太多，會讓我感到慚愧。」
「不是哦。」
虛假基裘展開手中的扇子遮住面容，扇下嗓音尖銳：「什麼亂七八糟的複雜東西？說白了不就是xp嗎！？」
阿爾婭：？
等等，這裡不是我思考用的意識空間嗎，為什麼我會反駁我自己啊！？
「黑髮控也好，弱小控也罷，喜歡不就好了，要是不符合xp的話哪來的一見鍾情。」基裘的電子眼散發著奪目的紅光，一針見血地指出，「阿爾婭，我最愛的女兒，這就不得不提我和你們爸爸相遇的那一天了∼」
阿爾婭頭痛地捂住耳朵，然而無果，不知聽過多少遍的父母愛情故事再次響起。
「那天在流星街，我遠遠地看到了他的背影，他也感知到了我的存在，轉過身向我看來。」
基裘渾身散發出粉色泡泡：「對視大概持續了七秒，然後我們就不約而同地向對方發起了攻擊。」
阿爾婭死魚眼。她懂，媽媽是被爸爸的武力征服的。
但那是基裘媽媽的…癖好，跟她有什麼關係？都說了她喜歡弱——
基裘突然出聲：「阿爾婭真的喜歡弱小嗎？」
阿爾婭愣住，她倒是沒細想…
「阿爾婭作為我的女兒…身為阿爾婭最愛的母親，你以為我會一直不知曉你的本性嗎？」基裘收起扇子，歪了歪頭。
「阿爾婭誤以為…媽媽我讓你去尋找強大的男人，僅僅是心血來潮嗎？」
阿爾婭的瞳孔緊縮，她朝基裘的位置看去，此刻，那名本該是自我意識虛構出的傢伙卻在不斷地向記憶裡最真實的母親形象靠攏。
漸漸分辨不出真假，基裘朱唇微微抿起，留下一個意義不明的愉悅笑容。
*
心緒自意識空間抽離，將最後一絲詛咒調和化入流動的咒力，阿爾婭緩緩甦醒。
在睜眼之前，她感覺大腦輕飄飄的，體內滿盈著咒力，在確認過身體狀況正常後騰然生出驚喜，忍不住馬上開口告知乙骨憂太自己回歸的消息——
嘴被一隻手嚴實地捂住了。
阿爾婭下意識要反抗，卻在睜眼對上視線時猶豫地放下了正欲推開的手。
是憂太，不是別人…不要還手。
她茫然地眨了下眼，被拉到頭頂壓住的雙手指尖微動，這麼一些小小的動作都被身上人看在眼裡。
「安靜。」乙骨憂太沉聲命令道。
他清楚面前的「詛咒」聽不懂自己的話，便付諸於行動，加大對於咒力的輸出。
過多負面情緒的轉換突破了閾值，隨之而來的代價是失去理智。
乙骨憂太執拗地想禁錮住行動，讓她無法做出對身體不利的事，逐漸發展為不允許動彈，話語墜入寒冰：「不能再讓你喊下去，否則阿爾婭嗓子會痛。」
「……阿爾婭。」
離得太近了。
與對待詛咒的威脅語氣截然相反，乙骨憂太低沉著嗓音，本能地呼喚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如夢囈般反覆不停地重複著，溫熱的吐息輕輕拂過她的耳側。
軀體慢慢靠攏，阿爾婭大腦一片空白，只記得她給自己定下的規則是堅決不跟乙骨憂太動手。
但後者瘋魔似的行為讓阿爾婭躊躇不定，半晌，她下定決心結束這段不合理的互動。
也能夠叫醒他。
猩紅的咒力在她的手心凝練，然而下一秒，捂住口鼻的手忽然發力，阿爾婭本就低弱的喘息驟然停止。
近乎壓倒性的窒息讓她呼吸困難，喉嚨口難以忍受的癢意，血流循環至心臟砰砰砰得快速跳動……
從前的各種呼吸訓練被全部拋之腦後，身體彷彿不受控制地接納了這份錯誤的壓迫。
在寂寥無聲的「帳」內，阿爾婭感受到耳邊傳來的一陣忙音，視線模糊地盯住了那雙冰冷的眼眸。
溫熱的液體滴落到白色外套的袖口。
不知是淚水還是阿爾婭顫抖的神態狠狠地敲醒了乙骨憂太的理智，他終於回過神，慌不擇路地鬆開一切，單膝跪在地面，自責愧疚地不知要說什麼。
他是第一次看見阿爾婭哭，以往比任何人都要自詡強大的少女垂下銀白色的眼睫，微微瞪大的雙眸眨都不眨一下，一顆顆淚珠順著眼角滑落到臉頰。
乙骨憂太手忙腳亂地凝出半透明的白圈，在她的手腕處用反轉術式治療。
阿爾婭默許了他的做法，複雜的情緒堆積在腦內，讓她的思路一片混亂。
這種感覺是什麼？討厭嗎……
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會討厭……
心臟像是有千斤重，還上下跳個不停。
這時候，審訊的訓練成果就莫名顯現出來了，阿爾婭呆呆地感受著胸口的小鹿亂撞，很明確自己心跳那麼快的原因並非出於恐懼和受驚。
再加上她常有的情緒激動時必然自動打開的淚腺，她完全有理由懷疑……
「阿爾婭……其實不生氣吧？」乙骨憂太悄悄地觸碰她的掌心。
是的，她一點都不生氣。
……
相反，她很喜歡。
親眼見證著弱小之人變得強大，被變強後的乙骨憂太反過來壓制……總而言之，阿爾婭很喜歡這種感覺，有時甚至會超越她想捉弄人的興致。
基裘的那番話深深地戳中了痛點，癖好什麼的……原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癖好在哪裡啊！！！
雖然她一副打死都不肯承認的樣子，但乙骨憂太似乎對此了如指掌。
由他設下的「帳」解除，外部一層由輔助監督新設立的「帳」內，支援的咒術師們還在對數量繁多的低級咒靈進行祓除的收尾工作。
阿爾婭羞愧萬分地別過臉，看到身旁乙骨憂太想站起重新迎敵又略顯無力的樣子，皺了皺眉。
「沒力氣就別打了。」阿爾婭握住他的手，方便他借力。
「麻煩了，阿爾婭。」乙骨憂太不好意思道，「身體素質方面……終究還是有點四肢無力。」
阿爾婭：……
四肢無力你個巧克力慕斯啊！分明都打敗了她——
阿爾婭連忙搖頭，不讓自己細想下去，仰起脖子向遠處望去，她咬唇決定：「束縛還在吧，把你剩下的咒力給我，乾脆利落地解決掉。」
她偏過頭，故意不去看乙骨憂太的臉：「但、但別想太多，咒術師和拯救世界什麼的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只是想告訴你……」
「我是永遠站在你這一邊的。」
……
不久後，一股龐大的咒力憑空出現在天際。
低級咒靈嗅著氣息，好奇而貪婪地靠攏過去，待聚集得差不多後，那一團極具吸引力的陰影瞬間變成巨大的白色幽靈，並立刻分裂成幾百份大小不一的迷你幽靈籠罩住整個「帳」內天空。
阿爾婭打了個響指。
迷你幽靈們橫衝直撞地撲向咒靈們，伸出透明小手、張開香腸嘴地緊緊貼在咒靈身上。
一聲令下，由第一隻迷你幽靈引發的爆炸形成了連鎖反應，硝煙的味道肆意瀰漫開來，清場不過是時間問題。
「生日快樂，阿爾婭。」
零點已過，阿爾婭聽到身邊人說道，不敢置信地轉過身。
只見乙骨憂太解開外套的第一顆鈕扣，脖頸佩戴的鎖鏈穿過一枚黑金色的戒指。
一把扯下，戒指交予她的手心。
「抱歉，糾結了好久阿爾婭的生日禮物，最終還是沒有敲定下來。」
「但是在看到它的那一刻，就很想親手把它送給阿爾婭。」
暗淡的背景幕布上，迷你幽靈炸彈的連鎖攻擊剛好輪到了他們附近。
「可以…和我結婚嗎。」
似是遵循了幽靈能力者本人的心意，巨大的爆炸聲中，小幽靈們自動將濃烈的殘煙轉變為了絢爛的煙花。
阿爾婭：「……乙、骨、憂、太！」
對關係親近的人突然喊出全名，一般只有兩種極端情況……
乙骨憂太無辜地垂下眼，掌心握住的手被抽開，轉眼間黑金色戒指被阿爾婭自己緩緩推入了右手中指。
臉上浮現出一片異常醒目的紅暈，阿爾婭惱羞成怒地喊：「你這個……趁虛而入的笨蛋！」
「戒指我收下了！至於『我願意』什麼的老套回答別想在我這裡聽到！」
太過激動一不留神淚腺又有些發達，阿爾婭收回手舉到眼前，黑金邊沿在指尖熠熠生輝。
「就這樣。」阿爾婭重新坐回地上，感受著體內一乾二淨的咒力，疲憊感湧入心頭。
念能力和咒力的融合已經足夠讓她為此沉睡上一陣了，阿爾婭能體會到這個世界在完整地接納她，但仍需要緩衝的時間。
「我可能要……睡一會，大概需要一段時間，少則半年，或許是一年……」阿爾婭合眼，安心地靠在肩頭。
喉結滾動了一下，乙骨憂太聽見自己的聲音哽咽沙啞：「……好。」
「我會等你的，希望你也能等我。晚安，阿爾婭。」
阿爾婭陷入沉思：「……」
撇嘴，扔掉一點用處都沒有的羞恥心，阿爾婭衝了：「不親一下嗎？」
乙骨憂太：「誒！？」
最後，在阿爾婭的強烈「要求」下，這項晚安吻還是得以執行了。
攥緊外套的一角，乙骨憂太用手輕輕蓋住阿爾婭閉起的雙眼，而後小心地落在她的額頭。
下一次見面，就是永遠了。
第27章 27戶口
這天，伏黑惠走在放學回家路上，即將進門前接到了電話。
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瞄到來電提醒的備註後，他按下接聽鍵。
伏黑惠：「喂。」
「惠~！晚上好啊，有沒有想我？身為你未來的班主任，麻辣教師五條悟閃亮登場！」
話音落下的同時，五條悟拐了個彎，神經大條地探出頭：「喲！」
「有什麼事您不能在電話裡直接說嗎？」伏黑惠習慣了這種出場方式，眼都不眨一下地切入重點。
五條悟捏捏下巴作思索狀，指向後面的木門：「是最好不要讓津美紀聽到的事情。」
掛斷電話。
伏黑惠瞭然地點頭，將書包放在門口，摸了摸後脖頸，跟上五條悟的腳步。
兩人離開住宅區，起初無人開口，伏黑惠看向手裡亮起的屏幕，問：「這次任務地點的情報沒有發給我嗎？」
五條悟疑惑地問：「誰說要去祓除咒靈了？」
伏黑惠：？
距離伏黑惠入學咒術高專還有不到半年時間，在此期間，排除掉詛咒現身旺季的初夏，五條悟時不時地以訓練或是提前適應的名義讓伏黑惠和他一起出任務。
讀作一起，寫作看戲，五條悟兩指一並，「帳」一放，直接把伏黑惠推進詛咒所在的建築，理由是操練還得是實戰。
伏黑惠習慣了，漸漸對老師變得麻木。
他安靜地等五條悟解釋，過了一會兒，見伏黑惠遲遲不發問，果不其然率先開口：「我們要去——新幹線！」
「是。」目標地點有些遠嗎。伏黑惠想道。
「不過在乘新幹線前，先買點特產路上吃吧~」
伏黑惠臉抽搐了一下：「……明白了。」
買特產所在的甜食店最近在網絡上很火爆，隊伍排得很長，即便五條悟憑藉外貌優勢斬獲超前位，也在等候甜品出爐時耗上不少時間。
漫長的等待過程中，五條悟發給伏黑惠一個文件讓他瀏覽。
文件開頭是六月份的一則新聞報道，某市的廢棄工廠發生不明原因的爆炸，專業人士稱是工廠倒閉之前有部分可燃物質未能及時處理，再加上天乾物燥……為了附近居民的安全，警方劃出了數十公里的警戒線。
上述是大眾人群能收到的訊息，伏黑惠當然猜到真相和咒術界有關。
「哦，輪到我們了嗎？我要這個這個，還有這個……」五條悟開始點單，「以上這些不要，其他的請都來一份吧。對了，含有巧克力的請給我雙份。」
店員點擊選菜屏幕的手停在半空，笑容逐漸消失，拼上職業生涯最後的禮節：「好的……謝謝惠顧。」
大包小包地離開，新幹線的車廂門合上，伏黑惠將咒術方面對於事件的完整報告拖到了文件的底端。
他有些不明白五條悟的意思：「所以這和發生在它一個月後名為『百鬼夜行』的事件有聯繫？」
「趕著詛咒旺季末尾的『百鬼夜行』……」五條悟停頓了一下，「嘛，以後再提吧。」
五條悟：「『阿爾婭』，或者說你聽說過『武田婭子』這個名字嗎？」
談話靜默一瞬。
良久，伏黑惠鎮定地問道：「她死了嗎？」
「我還什麼都沒說呢！」五條悟雙手交叉否認。
這也不能怪伏黑惠，畢竟和咒術師扯上關係的人基本沒什麼好下場。
太久沒有聯繫，完全可以理解成……不知道在哪次祓除咒靈的過程中死掉了。
伏黑惠繼續說：「武田婭子是津美紀的朋友，我見過她的術式，去年六月中旬左右津美紀和她失去了聯絡，我就撒謊說她考不上好高中，所以出國留學了。」
「也算是不錯的藉口。」五條悟評價。
下車的站點非常眼熟，和去高專的路線有很大程度上的重合，唯獨在十字路口的轉彎有些差異。
一座郊外偏遠地帶的樓房，附近建有完備的養老醫護設施，因此鮮少有年輕人經過這裡。
五條悟食指甩著鑰匙扣，打開了位於三樓的公寓門，比了個「請進」的手勢，伏黑惠只好先一步邁進門檻……
被監視了。
自踏進門的那一刻起，伏黑惠就能感覺到自己從頭到腳都受到了一遍審視。
外部看起來整潔無害的公寓，內部則完全不一樣，作為監視感的來源，房間的四面八方被特殊效果的咒符張貼得嚴嚴實實。
裝潢很溫馨，但也掩蓋不住客廳中心擺放著一張木床的詭異。
銀白卷髮的少女身著黑色的連衣裙靜靜地平躺在木床，仰面朝上，一張白布蓋住臉，雙手上下交疊置於腹部，看不出胸膛的起伏。
「……武田婭子。」伏黑惠喃喃道。這時他才明白五條悟口中「最好別讓津美紀聽到的事」具體是什麼了。
五條悟坐上旁邊的沙發，聲線不再歡脫：「就是你想的那樣，作為知情人，還是有必要讓你見她一面的。」
「武田婭子抹除行蹤的能力很強，有時連玉犬都會被她干擾。」伏黑惠思考了一下，有理有據地聯想道，「現在才找到我，是調查她的人際關係花了些時間？」
五條悟朝他扔去一個手機，密碼已經被提前解開了，屏幕上聯絡人一覽赫然寫著幾個大字。
［沒怎麼看順眼的海膽頭］
伏黑惠無語住了，露出死魚眼。
「已經很形象了！你看津美紀的備註咒靈來了都認不出！」五條悟湊上來滑動屏幕。
［世界第一賽高(^з^)-☆無敵黑髮JK姐姐大人PS有點小腹黑］
伏黑惠：「…那還不是查到了？」
五條悟咬下一大口甜甜圈，吞嚥後神情落寞地鬆開了包裝袋，氣勢肉眼可見地低迷下來：「婭子她啊，最喜歡巧克力了…」
抽泣般吸了吸鼻子：「惠，在送別她之前，見她最後一面吧——」
「你說誰要見我最後一面？」阿爾婭揭下白布坐起身，用力地伸了一個懶腰。
「！？」差點醞釀出悲傷情緒的伏黑惠驚得後退半步。
「哎呀？」裝哭的始作俑者五條悟自己也沒料到，「真的是今天醒啊？」
阿爾婭狐疑地盯著兩人：「…不管你們在搞什麼怪都暫時憋著別告訴我！八卦給我攢著！攢著！」
「夏油傑死了嗎？沒死我從頭練一練咒術去把他殺了。」她十分記仇道。
「死了。」五條悟神色平靜地說，「憂太打敗了他。」
阿爾婭握拳：「啊，那算了，我沒有鞭屍的愛好。」
而後，五條悟重新不正經地宣布：「現在的婭子經過融合，徹底變成咒術師了哦！」
阿爾婭一躍而起，因太久沒有動彈腳跟一下子軟了下去，無奈只能爬到就近的沙發上一邊活動腳踝，一邊伸手：「五條悟！手機給我！要你的！」
考慮到自己的手機過了半年早就欠費了，阿爾婭一刻也不想多等地問五條悟要。
「真是和尊師重道一點都不沾邊啊…」雖然嘴上這麼嘀咕著，五條悟輸完密碼遞過去。
點開聯繫人查詢篩選，阿爾婭飛速敲打著關鍵詞，發現怎麼一個都搜不到，連「學生」都打上去了，就是沒翻到她想要的那個名字。
不得已之下切回聯繫人總名單，一堆亂七八糟的備註和奇怪的符號充斥著整條名單，阿爾婭越找下去眉頭皺得越深，滿臉寫著「這都能用來取備註？」
五條悟繼續吃那塊甜甜圈，口齒不清地講：「急需幫助的話，請呼喚親愛的五條老師∼」
阿爾婭急了，果斷妥協地喊：「親愛的五條老師！」
伏黑惠默默圍觀了一切，嘴角一陣抽動：要跟她說嗎，其實可以用Line發起通話的。至少Line上面所有人的暱稱和頭像都很有特點，找起來更方便些。
五條悟滿意地接受了稱呼，豎起一根手指：「是叫那個名字啦，［因為某種屬性和高專格格不入而被踢出了群聊］。」
伏黑惠終於沒忍住吐槽：「…你們兩個取備註的水平都半斤八兩吧！」
摁下撥通鍵。
阿爾婭忐忑不安地聽著耳邊斷斷續續的忙音，幾秒鐘後，對面的人接通了。
「喂，這裡是乙骨。」
「……」
「老師？」
心臟跳得極快，阿爾婭欲言又止了好幾次不知道該說什麼，倒是這番停頓讓對面先猜出了答案。
「…阿爾婭？」小聲地詢問後，對面的語速劇增，「是阿爾婭嗎？你一切都還好嗎！？」
「乙骨憂太！」和那天一樣，一激動就容易喊出全名，阿爾婭支支吾吾了好一會，憋到嘴邊只剩，「想你了…」
「！」直球把乙骨憂太打得猝不及防，他趕忙解釋：「我去了國外修行，恐怕一時半會回不來…就拜託了五條老師照看你，當然，我也有時刻關注阿爾婭的安全…」
「那天以後，衣服是拜託了家入硝子老師換的，換季的時候也有注意過保暖……啊對了，差點忘了，公寓裡應該一直保持著恆溫才對。」
乙骨憂太越說下去，語氣中透露的興奮越掩藏不住：「因為身份問題不方便讓阿爾婭待在高專或是醫院……辛苦了，希望這裡的布置阿爾婭還會喜歡。」
兩人對自身情況進行闡述的工夫，伏黑惠注意到阿爾婭口中提到的名字…乙骨憂太，沒有記錯人的話，他曾見過一次。
而那次過後，乙骨憂太在他心目中留下了很高的初印象。
「對他還有印象？」剛好五條悟也在問。
伏黑惠看過去：「是個比高專大部分人都要正經和靠譜的前輩，實力很強。」
所以乙骨憂太跟武田婭子是什麼關係？
伏黑惠莫名有種不妙的預感，又見五條悟站起身，雙手分別朝天花板和地板這兩個完全相反方向指去。
「防禦和感知危險等特殊效果的咒符，跟不要錢一樣貼得到處都是。」
「都有我的看護保證了還放心不下來，在奇妙的佔有慾下肆意妄為，就是乙骨憂太的瘋狂做法。」五條悟說道。
「哈？」伏黑惠腦袋一下子沒拐過彎。
他口中描述的……真的是那個乙骨前輩？
五條悟對此晃手嘆息：「才過了不到一年，有關【超級扭曲的詛咒】系列傳言就已經不流行了嗎？那可不行啊，回頭讓婭子給你補補課。」
一旁煲電話粥的阿爾婭還在喋喋不休，這邊的五條悟拋給伏黑惠一張白色卡片。
是一張提前製作好的學生證樣板。
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
姓名：五條婭子
2001年6月18日生
應該印有本人照片的地方預留出空白，左上角的黑圈裡，刻著代表等級的漢字。
特級。
「總之，過兩個月婭子會和你一起入學的，不過具體情況呢還需要和本人確定。」五條悟聳肩，「為了擺平工廠那件事，花費了我好大的功夫以及超多的藉口…妥協下來的結果就是這樣！」
阿爾婭突然反應過來：「等等你說什麼？我不同意！我怎麼就姓五條了？我都還沒姓過乙骨！」
五條悟口袋一插，裝傻充愣：「有什麼要緊的嘛，未來的事以後再說啦∼」
阿爾婭抄起袖子追著五條悟滿屋跑，伏黑惠默默地將視線移到窗外，望天。
槽點太多了…他到底該從哪裡開始問起。
嗯，今天不應該出門的。
第28章 28哥哥
伏黑惠深吸一口氣。
他試圖開導自己：要忍耐要習慣既然把他叫過來一定有特殊的深意……真的有嗎？
算了，絕對不要深思下去，想通太多只會面臨更加痛苦的真相。
伏黑惠擁有了這個年紀不該有的穩重成熟。
索性此次五條悟帶他出來後的疑問主要有兩方面，一個一個解開就好。
首先第一個：武田……不，現在叫五條婭子了，她是什麼情況？
另外附加了一則沒有人可以拒絕的八卦：她和乙骨前輩是什麼關係？
伏黑惠看著不由分說進行起「友好」追逐戰的兩人，阿爾婭撩起袖子抓住沙發上的靠枕扔向五條悟，罵罵咧咧地指責他是個趁人不備給自己扣上長輩地位的無良教師。
枕頭在「無下限」術式下飛到一半自由落體砸到地上。片刻後，受到冷落的手機對面傳來聲音。
「阿爾婭，你還在嗎？」
阿爾婭一秒都不帶猶豫地停手，原地立正站得筆直，只有在這時她才和身上穿著的長裙有了一致的清新淑女風格，手指在卷髮瀏海間打圈，眼神不由自主地對著空氣閃躲：「嗯嗯……我在的。」
又是一陣沉默，乙骨憂太那邊的背景聲略顯嘈雜，於是他趕緊說：「抱歉……我在出任務，等今天的出勤結束，晚一點打給阿爾婭好嗎？」
「好、好吧，勉為其難同意你的請假了……」阿爾婭不自覺地拔高音調放低音量，顯得她聲線軟軟的有些可愛。
嘟嘟嘟的忙音響起，五條悟一屁股坐在阿爾婭剛才扔去的四個枕頭上，聲情並茂地模仿道：「好、好吧，勉為其難……嘔……」
五條悟手卡在脖頸，故意扮出被狗糧噎住乾嘔的姿態，伏黑惠都看不下去了，扶住額頭好心提醒：「老師，即便是您，打擾別人談戀愛也是該被揍的。」
阿爾婭的拳頭愈發硬了。
看來附加題的答案很明顯，絕對是「那個可能」吧，這兩個人絕對有在談戀愛……
「等下海膽頭你在瞎說什麼，誰說我跟乙……憂太在談戀愛？」阿爾婭猛然回頭。
伏黑惠呆滯一瞬，瞥向阿爾婭裝淑女時周圍瀰漫的詭異粉紅氣泡：「啊，原來不是嗎？」
五條悟也看似震驚地接龍：「誒？原來沒有在談戀愛啊？」
「？」伏黑惠轉身，滿頭黑線，「我判斷失誤也就算了，這種事您都沒有確定嗎！？」
「咳咳。」
阿爾婭清清嗓子，左手叉腰，舉起右手自豪地展現戴在第三根手指的黑金戒指。
「是已經訂婚了並且對於結婚來說只有時間問題的——已婚人士！」
「……」
客廳中迴盪著阿爾婭的聲音，氣氛陷入了死寂般的尷尬，直到伏黑惠率先發出了無意義的感嘆音節，強行轉移話題：「老師您接下去還有安排對嗎？」
對吧，一定有的對吧。伏黑惠半眯的眼睛透露出立即離開這裡的渴望。
被甩鍋的五條悟左手敲右手決定：「為了慶祝婭子的回歸，我們去——」
「辦理能證實身份的東西吧。」
「停下！」阿爾婭做出中止的手勢，跑到臥室拉開衣櫥。
一眼相中了衣櫥裡的黑紅色連衣裙，考慮到現在是冬季，阿爾婭選了厚款的換上，跟上二人的腳步離開公寓。
猜到了是誰準備好的一切，她一路上高興地哼起歌。
*
半小時後，臨近下班的辦理機構附近人滿為患。
大多數都不是來辦理業務的，而是前來圍觀某個刻意將眼罩摘下來的無資格證教師，大大方方地露出那雙在阿爾婭看來好像燈泡在發光的蒼藍色眼瞳，倚在牆角擺好pose散發他那無處安放的魅力。
阿爾婭狼吞虎嚥地吃著從五條悟手裡搶來的甜甜圈，直呼：「好丟人！」
不，你先給我把嘴角的麵包屑擦乾淨再說這句話。伏黑惠想道。
有紅著臉的男生從人群裡擠出來，撓了撓頭，害羞地問阿爾婭要聯繫方式：「那個……請問你有男朋友嗎？」
「當然沒有啊！」阿爾婭誠實地講道。
男生欣喜若狂：「那麼我……」
阿爾婭笑盈盈，故意拖到現在才說：「我訂婚了哦。」
說罷，男生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在原地一動不動。
「……真是可惡啊，我這無處安放的魅力。」阿爾婭自信地抿起貓貓嘴，把長髮撩到了後面。
伏黑惠的視線在兩人之間移動，麻木地在內心大喊，你們兩個是最沒有資格評價對方的吧！
長長的隊伍終於看到了盡頭，在三人後方排隊的一名老婆婆露出慈祥的笑容，拄著拐杖感慨：「真是一對活潑的兄妹啊。」
兄妹？別開玩笑了，拋開伊爾謎大哥那個有試煉性質的挑戰，他最喜歡的哥哥從始至終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奇犽……
正這麼想著，蓬鬆的銀白卷毛被一隻大手拍了拍，又故意摁下去了一點。
阿爾婭兩手撲騰：！？
五條悟推了推眼前的黑色墨鏡，說：「是啊~我妹妹她超——級無敵調皮，前幾天國外留學回來，快游到日本的時候把所有個人身份的證明件全掉海裡了。」
「哎，真拿她沒辦法，作為哥哥必須負起責任來，你說對吧，婭·子·醬。」
掙扎了一會阿爾婭便不鬧了，直起身用怨念的眼神盯了五條悟一會。
忽然間，阿爾婭意識到頭頂被觸碰的感覺是真實的，掌心的溫度落實到皮膚，也就說明了「無下限」沒有被開啟……
黑眸微微震顫，阿爾婭推開了上面不安分順毛的手，平復完情緒，心情複雜地在那隻沒開「無下限」的手背上彈了一下。
「你認真的？」阿爾婭問。
五條悟沒回話，拋過去一袋塞得鼓鼓囊囊的點心。
阿爾婭滿臉不敢相信地打開包裝袋，裡面塞滿了各種巧克力高含量的甜點，特地在表面澆滿了一層巧克力醬……
雖然一路帶過來後醬料已經被擠壓得分配不均，阿爾婭鄭重地收進懷裡，再抬頭時眼睛彷彿閃爍著亮光。
五條悟是認真的。
以此為基點，向來重視感情的她立刻從碎片化的記憶裡抽出了全是正面的關鍵詞：自己作為靈體時的提點教導，昏迷時的照看，幫她辦下個人身份證件……
來不及想完，然後下一秒，始作俑者掏出手機對著阿爾婭一頓狂拍。
五條悟：「哦吼，婭子暴露出心軟的一面了，快拍下來發給憂太看看！」
感動時長不超過三秒，阿爾婭腦門上立即凸出一個井字：「五條悟！！！」
阿爾婭正要發作，工作人員就報到了她的號碼：「下一位。」
送別迷迷糊糊的阿爾婭茫然地進去辦理手續，五條悟把二十多張差異不大的照片一鍵發送出去。
伏黑惠頭也不回，直戳重點地反問道：「只是去買『路上吃的點心』？」
五條悟心情很好地承認了，笑笑：「順帶是給『妹妹』的伴手禮。」
*
阿爾婭被誤認成附生咒靈的那段時間裡，咒術高專裡到處流傳著她的事跡。
起初是圍繞著乙骨憂太展開的一系列交流，後來在某一個時刻，變成了和咒術高專上下能見到的全體師生的友好互動。
到處亂竄的靈體總是能在把控好適當的惡作劇範圍內，還會為各路人士提供幫助。
如若感覺打攪到了他們平時的正常生活，就會頃刻間消失，簡直就像一個精明的社畜，穩如泰山。
可問題就出在這裡，阿爾婭太穩健了，甚至還沒成年，少女應該有的叛逆期自傲呢？狂妄呢？
就算是咒術師必定不穩定的精神狀態也好啊！……帶過幾屆問題學生的五條悟表示，表現得越正常就越讓他為難。
安排去調查「武田婭子」身世的結論不久後也出來了，毫無線索，完全查不下去。
五條悟經常把「奪走年輕人的自由和青春是可恨的」類似的話放在嘴邊，所以當他真的不經意間與那抱著憧憬神情的半透明靈體擦肩而過時，恍惚間，會有一個幾乎不可能實現的念頭出現在他心中。
——如果將自己詛咒成附生咒靈真的是屬於武田婭子的天賦的話……或許，如果她還存活於世上的話，想必當他的學生也是個不賴的選擇吧。
嘛，就是有時候會被他的行為氣瘋好幾次就是了。
後來，乙骨憂太的話給了他一些啟發，憑藉那頭和自己顏色相近的卷髮，若是婭子真的來當他的學生，出了事需要他罩著就以此為理由吧。
再後來……
就是乙骨憂太背著她的本體回了高專。
沒有繼續想下去，因為阿爾婭抱著一麻袋的證件出來了。
她眼神呆呆的，掐了一下五條悟的手背：「我沒有做夢吧？」
個人編號卡、健康保險證、住民基本台賬……
久違地重新成為合法公民的阿爾婭幸福地抱住麻袋，距離過上普通幸福的退休生活又更進了一步……
五條悟記仇地用手指彈她的額頭：「疼嗎？疼就對了，沒有在做夢哦！」
「…混蛋哥！！！」阿爾婭氣得一拳打到他的「無下限」。
五條悟興致勃勃：「能不能用那種JK的可愛系嗓音多喊幾遍？五條婭子？」
「五！條！悟！」
*
國外，這已經是乙骨憂太在出任務路上盯著手機屏幕傻笑的第三個小時了。
正副駕駛座上的人來自這個國家的主要咒術師組織，除了詛咒相關，他們對後排的人士漠不關心。
於是，米格爾被迫受到了來自乙骨憂太的安利。
視頻統共三十秒，前面有一半是一個年齡不大的銀白髮少女身著黑紅色皮夾戰鬥服，對著鏡頭問：「小惠，調好了沒？」
「…別學老師那樣叫我。」拍攝者反駁了一句，又道，「小心背後！」
相機鏡頭是拍不到詛咒的，但能記錄下身後那棟建築瞬間崩塌的牆壁，判斷出詛咒的體型和方位。
少女「哦」了一聲，眨了眨眼，接著消失在原地留下一片殘影，一拳把詛咒擊飛，同時軌道一路朝後滑行了十幾米，三層樓的廢棄建築在剩下的一半時長內化作了廢墟。
阿爾婭回看鏡頭比耶：「憂太！我有在復健！」
米格爾問：「她是你們國家的咒術師？一級嗎？」
開什麼玩笑，這種威力差點讓他幻視成五條悟用上術式反轉了。
如果能在現場看到，不知那一擊會不會有近乎扭曲空間的跡象。
乙骨憂太就等他問了，滿臉的幸福笑容連帶著後座都好像瀰漫起了粉色泡泡：「現在的名字是五條婭子，是我的…未婚妻。」
身為外國人，社會文化不同，米格爾只是短暫地感嘆了一聲，而後開玩笑道：「這樣啊，那單純以你的身體力量，不會是被壓在下面的那個吧。」
乙骨憂太沒有立即回答，他放下手機，若有所思地低下頭：「……在我心目中，她一直是特級的水平。」
米格爾笑容逐漸消失：「…不會的吧？」
第29章 29宅邸
「哈！？審核沒通過？」五條悟發出驚人的詫異聲，頗有種回到十年前叛逆男子高中生的風範，「搞什麼啊，最強的妹妹也是超強，也就是特級咒術師，這點很奇怪嗎？」
伊地知潔高緊張地站在接送車旁，把提前準備好的台詞說出口：「可是上面的意思是，五條先生突然多了個十幾歲的妹妹實在是太奇怪了，就算是能追溯到同一個祖宗的遠房親戚也應該有對應的家譜。」
「如果以上都沒有的話，出於五條先生『引薦』名額已經滿了的緣故，條件就不成立了。」伊地知潔高擦了擦汗，說道。
而且，五條先生到底哪裡來的妹妹啊！？伊地知潔高心中吶喊。不過身為混跡多年的社會人士，伊地知潔高因性格原因習慣性地會多想，用不了多久就有了猜測。
——雖然五條先生的性子很差……但事關一些年齡小並且有天賦的新生代咒術師，他會想方設法地保證他們的成長和安全。
想必這位不知從何而來的「五條悟的妹妹」也是出於同一種目的……
「喲，伊地知！」阿爾婭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後，拍了下他的肩膀。
伊地知潔高愣愣地轉身，隨後誇張地慘叫了一聲。
他下意識地看向一邊的最強：「五、五條先生，這是什麼情況？」
她不是武田婭子嗎？死人復活了啊！
阿爾婭雙手提著大包小包，剛才在購物街清倉消費歸來，嘴裡嚼著一顆硬糖：「看伊地知的反應，似乎還認得我呀，怎麼一驚一乍跟見了鬼了一樣，莫非……」
慢悠悠地轉過頭：「高專的人不知道我一直是個活人？」
五條悟四處看風景，不忘把伊地知潔高拍醒；「走了，開車。」
「不要裝傻哦，裝傻就是承認了！」阿爾婭追問。
五條悟好奇地看著她手裡的袋子：「婭子醬買了什麼東西？」
阿爾婭的注意力成功被帶偏：「哦，因為不知道現在什麼手機好用，我就把整個店的最新款和配套的工具全包下來了，至於其它的……」
伊地知潔高：……話題又被糊弄過去了！
*
駕車駛向的地方是一座傳統古樸的宅邸，下車後，阿爾婭凝望著彰顯出財力和悠久歷史的建築，不由得心癢癢。
感覺好適合養老。
然後聽見迎面上來稱呼五條悟為家主的人，表明了這裡是五條家後，把這個念頭拋到九霄雲外。
當她沒說，她什麼都沒想。
「這位是……」迎接的中年人看到阿爾婭，遲疑地問。
五條悟面無表情：「是五條婭子。」
中年人呆滯一瞬，但很快反應過來，臉上帶著笑意：「原來是婭子小姐回家。」
短短幾秒的簡單溝通，讓阿爾婭最直觀地見識到了什麼叫絕對的話語權，新認的便宜哥哥在五條家的一人獨大。
在中年人的帶領下，阿爾婭跟隨他穿過了幾條巨長無比的走廊，整座宅邸的空間很大，但大部分都是閒置空曠的，不由得讓阿爾婭想起了穿越前自家的揍敵客老宅。
行至一間空房前，中年人推開房門後便鞠躬告退了，阿爾婭帶著手臂上掛滿的幾個包裝袋，一股腦兒堆到了房間角落。
「咚」得一聲用腳關門。
過了一會，發現什麼不對勁，把門拉開，探出一顆陷入深思的白色腦袋。
「婭子終於想起要和我告別了嗎？」不知何時，五條悟的步伐停在了走廊盡頭，他歡快地搖晃著手。
「把你的Line賬號發我。」阿爾婭踩著木地板喀喀幾下奔過來，掏出手機。
五條悟一副備受驚喜的模樣，感動地拭去眼罩上不存在的眼淚：「居然首先想到的是要我的聯繫方式嗎？如此思念著哥哥……」
阿爾婭低頭研究手機的新功能，敷衍地說：「加好了，沒有事就改天見了？」
「……」五條悟思索一會，才道，「祈本里香解咒成功了。」
狂敲鍵盤的手指頓住，阿爾婭的指尖停在半空，嘴角抿成了一道縫。
半晌，指尖再度觸上鍵盤，隨著屏幕上亮起Line賬號註冊成功的提示，阿爾婭收回手。
在沉默之中，她將銀白色的長髮撩到耳後，接著突然抬起頭，眉眼微微眯起，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真的嗎，那太好了！」
「里香也和我們一樣，正在前往一個幸福又快樂的未來。」
話語間難以掩去眼眶的濕潤，比起傷感，她知曉這種結局意味著什麼，真心為里香感到高興。
畢竟，那可是未來啊。
*
五條悟離開後，宅邸中陷入一片死氣沉沉的寂靜。
除了飯點有人會輕輕敲門提問是否需要準備飯之外，無人前來打擾阿爾婭的生活。
以前的號屬於工作範疇，已經自覺地扔給專門人士用來分析灰色地帶和詛咒師之類的情報了。
有關「揍敵客為詛咒師」的事也早在去年洗清了冤情，於是，收穫了新Line賬號的阿爾婭添加了異父異母的親哥哥後，火速修改完備註，給他發了消息。
[巧克力至高無上（我）：憂太的賬號推給我！]
[巧克力至高無上（我）：著急地走來走去.jpg]
幾分鐘後，大忙人五條悟抽空回了消息。
[五條悟：貓貓無語.jpg]
[五條悟：向你推薦了（……）]
[巧克力至高無上（我）：表情包我存了！]
阿爾婭心情一好就容易亂誇人，這時候不管跟她說什麼她都會好聲好氣地回答。
[巧克力至高無上（我）：謝謝歐尼醬，歐尼醬最棒了賽高！還有其他圖嗎？]
[五條悟：貓貓心滿意足.jpg]
很好，接下來就是重中之重了。
阿爾婭深呼吸一口氣，臉頰莫名染上了緋紅。
等待好友通過的時間無比漫長，漫長到足夠讓阿爾婭滿腦子亂七八糟地去糾結細節。
開頭第一句要說什麼才好？晚上好？不對啊她不知道憂太現在待在哪個國家，有時差的話是差多少個小時？完蛋了如果打擾到他休息了怎麼辦！？不不不，還是早上中午晚上好全都說一遍吧。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忽然就覺得通電話很緊張了呢，用五條悟手機撥通的時候還沒這種感覺……
是因為身邊沒人嗎，所以什麼都可以說不用擔心被人聽到，等等，對啊沒錯啊，這肯定是重點——
什麼都可以講！！！
阿爾婭豁然開朗，像捧著掌心的寶藏那樣直勾勾地盯著屏幕。
事實上，經過從小的鍛鍊，不論是速度還是應急反應方面成績一向優異的阿爾婭，腦內思緒亂飛的速度也是驚人的。
也就意味著她認為的時間無比「漫長」是建立在她因為興奮而五感盡數開啟的情況下，至於現實時間，也許還不到三秒鐘。
而三秒鐘，極有可能是隔著國界傳輸數據的最短時間。
幾乎是一瞬間，位於地球另一半的乙骨憂太在接收到驗證消息的頃刻間用特級的反應速度點擊了同意。
結果手機沒有反應過來，一動不動的屏幕向他傳達著卡機的信號。
阻礙了兩人交流的竟是網速，乙骨憂太破大防。
等手機終於解除卡頓之後，錯過了最先發起通話的時間，他無意識地觸碰亮起的按鈕。
[00:01]
阿爾婭慌亂的神情立即充滿了整個屏幕，趴在床單上，手機攝像頭恰好能將完美捕捉到面部容貌，尤其是淡白色的眼睫上還有不久前為里香喜極而泣的淚光，泛著些許晶瑩。
趕緊掛斷。
怎麼點成視頻通話了？她什麼都沒準備啊！？
阿爾婭惱羞成怒地放棄了通電話，彷彿用臉在鍵盤上打滾似的一連串發了十幾張剛搶來的貓貓表情包。
末了，備註旁的正在輸入亮起又暗下，最終收到了這樣一條消息。
[乙骨憂太：晚上好，阿爾婭。]
[阿爾婭：我覺得驚喜總在狂風暴雨後，所謂小別勝新婚，雖然我們還沒結婚就是了……等等前半句話給我忘掉！]
[阿爾婭撤回了一條消息]
[阿爾婭：總之，等你回國以後再見面！]
[阿爾婭：不然臉看多了會看膩的，這種事我絕對不允許發生！]
[阿爾婭：給我發消息就可以了！]
[乙骨憂太：好的。]
看到這裡，握著手機的兩人同時偏過頭，內心異常有默契地想：
怎麼可能會看膩啊。
[乙骨憂太：掛斷視頻通話前，阿爾婭有注意到我的變化嗎？]
阿爾婭把頭埋進枕頭裡，優秀的動態視力將那一秒的片段逐幀般回放在腦海。
露出一隻眼睛瞄一眼消息。
[乙骨憂太：之前有被阿爾婭揉過頭髮，說像刺蝟一樣炸毛的髮型看起來有點亂，所以換了髮型。]
阿爾婭：不，那不是亂的問題，亂是藉口，真實想法是看起來很好欺負。
即便旁邊無人，阿爾婭也心虛地咳了兩聲，仰起脖子望天花板。
哦……好像是有這回事，乙骨憂太怎麼天天把她說的話放在心上……
阿爾婭沒意識到自己的表情像極了五條悟發的那張貓貓滿意的表情包。
或許是記憶裡的畫面有緩衝過的跡象，此時的阿爾婭沒把新髮型太當回事，她十分自信地覺得乙骨憂太這個家伙，無論造型再怎麼變化，透露出的本質都不會變。
[阿爾婭：對了，我隨便問問，憂太用的手機是什麼型號？]
[乙骨憂太：誒？我去設置裡看看。]
要不了多久，阿爾婭從那堆擺放在角落的紙袋裡翻出了和圖中型號一致的手機，飛快摁滅了手頭上的最新款，換成了乙骨憂太的同款。
[阿爾婭：搞定了，接下去我要監督你睡覺。]
雖然不知道「搞定」的東西具體指什麼，乙骨憂太仔細瀏覽著聊天記錄，察覺到阿爾婭打字的語氣和她本人說話風格真的好像，有種把他當作日記本不停地自言自語的感覺。
真的好可愛。
乙骨憂太捂著嘴，發了句肯定的「嗯」過去，沒有告訴阿爾婭自己實際的安排。
即便已經入夜，無間斷指派下的任務和米格爾突擊式的修行檢查，注定了他作息混亂，休息時間瘋狂被壓縮。
本想將阿爾婭發的一系列表情包存入相冊，怎料一條接踵而至的語音條不慎出現在聊天界面，音量鍵沒有調低，米格爾敲門而入要帶他趕往下一個地點，就聽到手機響亮的外放。
「回國以後，就等著被我狠狠碾壓吧！」阿爾婭囂張地喊出自主研發的晚安鼓勵語。
乙骨憂太怔愣在了原地，被這一手弄得猝不及防，火速關閉屏幕，耳根的紅色異常顯眼。
他的羞恥來自於私人對話不小心被外人聽到，而落在米格爾耳中倒是另外一番意思。
出門路上，米格爾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好好鍛鍊的話，你還是有機會的。」
乙骨憂太：？
「但考慮到對方是五條悟的妹妹，身體強度方面具備特級的武力值……」米格爾說，「咒術師都是很開明的，不用放在心上。」
沒關係的，被壓也已經很厲害了。
乙骨憂太：？？？
他又被誤解了什麼！？
第30章 30亢奮
升入二年級後，在高專上課的時間明顯少了很多，禪院真希坐在輔助監督駕駛的車後排，咒具斜靠在她的肩膀，百無聊賴地在出任務途中打量窗外的風景。
熊貓因為體型太大被他們禁止坐在後排，慘兮兮地獨占了副駕駛座，此時莫名爆發出一句驚嘆。
「怎麼又是憂太啊！？」熊貓傾訴起罪狀，「你們懂Line跳出消息，以為是誰想念我了找我聊天，滿心歡喜地點進去，結果是朋友圈被十幾條憂太的推送刷屏的感覺嗎？」
「鮭魚。」狗卷棘滿臉無奈，順帶展開自己的屏幕，是同樣的情況。
「哦，你們還沒屏蔽他啊。」禪院真希說，「那小子不知道經歷了什麼，剛出國的那段時間還會用發風景照給我們報平安……誰知道前幾天開始狂發朋友圈，跟瘋了一樣，我就開消息免打擾了。」
熊貓撓了撓頭，推測：「果然是國外的壓力太大把人給整瘋了嗎？……不對憂太他好像就沒有精神正常過，要不慰問他兩句好了。」
熊貓點開二年級生的群聊敲鍵盤打字，不一會兒發出了來自同學的友好關懷。
[熊貓：憂太注意休息，為了變強是好，但也別太辛苦了。]
[熊貓：（熊貓摸頭.jpg）]
[狗卷棘：同上。]
[禪院真希：……你們在幹嘛？]
[禪院真希：這個群聊一共四個人，除了我們三個，剩下的那個暱稱叫「毛豆味喜久福」，你在跟誰說話？]
[熊貓：？？？]
[狗卷棘：？]
[禪院真希：……前不久乙骨被悟踢出群聊了啊！]
*
與高專三人的猜測正好相反，乙骨憂太的精神狀態此時進入了另一種極端。
並非壓力大，反而是因為某種原因造成的精神高度膨脹。
以至於休息時間睡都睡不著，索性頂著更加濃厚的黑眼圈通宵趕任務，等最後一絲體力消耗殆盡，才得以在枕頭上昏沉地睡去。
用米格爾的話來說，這小子在發瘋。
有的國家會在交接委派任務時成立臨時小組，這些小組的用途就好比日本境內的「窗」，作為眼線，也負責任務地點的觀測並下達任務。
此時的臨時小組會議上，負責發布任務的人們不約而同地將視線停留在乙骨憂太的身上一秒，隨後把幽怨已久的話語吞入腹中。
那名來自日本的特級咒術師，在咒術界被流傳為異才的少年……他是瘋了吧！！！
要麼就是在不為人知的地方偷偷進化了，變成了不需要睡眠的奇葩存在。
但眼睛下方明顯的青黑說明他還是受到了疲憊的反噬……大概。
但是他為什麼通宵了一天還那麼精神啊，負責發布任務的人已經連軸轉倒下去三個了啊喂！？
本次會議主持人投屏出一張地圖，建立在地圖的基礎上，用紅線勾畫出區域範圍，以及一些高等級詛咒頻發的具體分布。
咒術師和輔助監督們仔細聆聽著，為了讓投屏的圖片更加清晰，會議室內關燈的下一秒，底下發出一道白光異常醒目。
人們側頭去看。
發現是乙骨憂太，然後他……在興致勃勃地刷手機，一點也沒聽。
[乙骨憂太：早上好阿爾婭，最近我在……附近，偶爾會路過一些著名景點，拍了些風景照]
[乙骨憂太：全部發在聊天窗口太多了，我會在朋友圈更新動態的，阿爾婭可以去看看]
——不行，直接這麼說實在是太奇怪了。雖然心裡很急切地想要阿爾婭通過照片選擇心儀的旅遊地點，想帶阿爾婭一起出來……但以阿爾婭目前的處境來說，果然是很難的吧。
乙骨憂太自我反駁地想著，刪掉了聊天框裡的文字。
動態照片的更新可以進行下去，就當是向阿爾婭報備自己的狀況好了，目前一切平安。
——有點想看阿爾婭的照片。
這個念頭一出便再也停不下來，某種感情帶起的激動刺激著他的頭皮，將他通宵的疲倦狠狠地打壓下去。
周圍人：……？？
算了，不要試圖理解特級，咒術的等級往往和神經質是成正相關的。
沒人想去打擾在會議中玩手機的特級，更何況刷手機這件事似乎讓他心情愉快很多，往常因為來回奔波而籠罩上陰霾的神情都不復存在了。
假裝乙骨憂太不存在——在此番共識下，會議在十幾分鐘後圓滿落幕。
負責交接工作的金髮男人在長相上十分符合世界對於法國的刻板印象，他禮貌地送別在場眾人，看到一旁背著劍袋的少年走上前。
互相禮節性問候一聲，少年率先開口了：「我注意到您戴在無名指上的戒指，您是結婚了嗎？」
毫無緣由的問題拋出，金髮男人對此接受態度良好，笑道：「是的，我與我的妻子很恩愛。」
「真好！」乙骨憂太發自內心地讚嘆，「那我想請教下，送給妻子的話……挑選什麼禮物比較好？」
金髮男人沉思片刻，要是放在平時，他肯定會說「禮物要跟隨對方的喜好變動」，但眼前的少年看起來年紀不大，應當是未成年，這種說法過於摸稜兩可或許派不上用場，最好是多給些具體的意見……整合完上述信息後，金髮男人委婉地開口：「如果是對想要發起追求的女性……」
「請等一下。」乙骨憂太打斷道，動作嫻熟地從衣領口拎出一條項鍊。
被誤會次數多也就習慣了，平日看起來陰鬱的表情肉眼可見地有所緩和，乙骨憂太笑容和煦。
「不是追求的女性，是妻子……嚴格來說是未婚妻。」
抵達會議室門口剛要接乙骨憂太出去訓練的米格爾：……
打擾了，他來得不是時候。
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米格爾之所以判斷乙骨憂太跟瘋了一樣，特指的是明明累個半死卻憑藉超強的腦補能力，把腦神經始終保持在一種亢奮的狀態，有時夾雜著看手機屏幕時的傻笑。
自我禍害也就算了，他還時常禍害到別人。
例如一個沒見過面的外國輔助監督上前打招呼，探討祓除咒靈的話題，說著說著總能被乙骨憂太抓住機會拐一個大彎，話題幾乎可以直接跨過幾大洋跳到日本去。
輔助監督：「辛苦了，日本境內的特級咒術師都那麼強嗎？那同理，產生的咒靈是否……」
乙骨憂太自動忽略後半句，眼睛一亮：「想知道原因嗎？」
輔助監督點點頭，米格爾扭過頭假裝沒聽到。
乙骨憂太熟練地翻出那只串在項鍊上的黑金戒指：「因為我結婚了。」
輔助監督：？
又比如。
有人想趁其疲憊套出一點情報：「祓除一級咒靈對您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乙骨憂太沉默地放下劍袋，手伸向領口——
「你怎麼知道我結婚了？」
更有甚者。
某個路過的陌生人：「您好，請……」
乙骨憂太眉眼彎起：「嗯，是的，我結婚了。」
陌生人：「……請點單。」
米格爾：……
直到某天，有位不知名的國外咒術師秉持著「特級既然這麼說了一定有他的深意吧」，思維逐漸被帶偏，私底下問米格爾：結婚真的可以變強嗎？
米格爾很不客氣地罵了他一頓，用一句從五條悟那裡聽來的名言警句告知：
除非你能做到讓愛成為最扭曲的詛咒。
「嗯？」乙骨憂太從打盹中醒來，捕捉到關鍵詞，興奮地說：「說到結婚——」
「夠了。」米格爾麻木地拍腦門，「繼續和你的未婚妻聊天吧。」
五條婭子是吧，求求了快點把他帶走，消耗掉他多餘的精力吧！！！
*
而另外一邊，日本境內，名為五條婭子，實為阿爾婭身邊的人日子也沒好到哪裡去。
「伊地知。」阿爾婭突然出現在身後。
伊地知潔高反應極大地尖叫一聲，跟他混熟以後，阿爾婭理解了五條悟喜歡故意嚇這名老實的打工人的原因，並成功學壞（本來就沒好到哪裡去），把捉弄人的精髓學了個徹底。
伊地知潔高鬆了口氣，事實上，他被嚇到的原因不只是背後偷襲，還有阿爾婭那滿身血液的慘狀。
當然了，不是阿爾婭本來的血，而是在祓除不知多少個一級和二級咒靈時沾上的，所謂積少成多，阿爾婭這幾天一直往外跑任務，等不到清理乾淨，又立馬投身於另一個任務中。
「五條……同學，還要繼續嗎？」伊地知潔高詢問道，感到眼睛發酸，閉眼一瞬同時扶了扶眼鏡框。
阿爾婭注意到他的行為：「為什麼載我去出任務的老是你啊？就沒有別的輔助監督輪班嗎？」
她抽空回了手機消息，又表示：「人都是會累的吧，我就不提了，你也該休息了。」
是關心！
伊地知潔高瞬間被兩句話擊中了心臟，兩道海帶條的淚水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雖然都姓五條，故意嚇他的樣子也如出一轍，但是五條婭子同學還是更會做人一點啊！
有阿爾婭的關心在前，伊地知潔高慢慢放下了拘束：「因為知曉五條婭子同學你還活著的消息，輔助監督裡只有我一個人，五條悟先生不想讓太多人知道，找不到可以替代的輪班，所以辛苦一點也沒什麼……」
「哦，這樣啊。」阿爾婭說著拉開車門坐進後排，懶懶地想五條悟肯定是有什麼特殊的安排在裡面吧。
想了一會，伊地知潔高手放在方向盤上，說：「五條婭子同學不用如此拚命的，因為還未入學沒有拿到等級評定之前，上面不會給你分派任務。」
「換而言之，現在做的……都是名義上五條悟先生手頭的任務。」
阿爾婭：……
五條悟！你給我等著！！！
劈哩啪啦地一通敲鍵盤，真正的罪魁禍首很快回復了消息。
[五條悟：婭子辛苦了~]
[五條悟：話說回來，近期情緒積攢太多也不好，埋頭做任務是個分散精神的好方法]
[五條悟：不然以婭子的實力，會很容易產生暴動的吧]
[五條悟：決定了，為了犒勞婭子，送你張圖片充電！]
圖片接受成功。阿爾婭迫不及待地點開原圖，迅速掃了一眼，選擇性過濾掉了旁邊搔首弄姿擺pose的五條悟，直勾勾地盯住了一副被強行拉來抓拍、神情錯愕的乙骨憂太。
身上是從未見過的黑色高專校服，左手中指的位置閃閃發光。
阿爾婭本就坐著，這下反應劇烈地一頭砸到膝蓋上。
伊地知潔高連忙道：「五、五條同學，怎麼了嗎！？」
抬起頭，阿爾婭兩眼放光：「沒時間休息了，伊地知，出任務去！」
事實證明，兩人暫時都沒學會控制好亢奮的心情。
第31章 31面談
五條家。
一大早，阿爾婭被手機頻繁的振動聲吵醒，沒睡到飽就強行被人從睡夢中拖出來，她鬱悶煩躁地點開手機屏幕，在看到是特別關心更新了朋友圈動態後，起床氣立馬一掃而空。
美美地欣賞完乙骨憂太發的圖片，留下點讚，切回聊天窗口時她才注意到二十多條紅點消息。
來自五條悟，瘋狂戳她導致手機振動的罪魁禍首。
最新消息來自一分鐘前，大意是讓阿爾婭在五條家門口等他，要帶她去一個很有意思的地方。
出於對五條悟在非緊急事態外非常不靠譜的先例，阿爾婭率先對「很有意思」這四個字表現質疑，並且一點都提不起興趣。
起床氣形成的低氣壓重新瀰漫開來，對面未卜先知地甩出一張典藏版二年級生集體合照原圖。
[阿爾婭：！！！]
[阿爾婭：哥！我來了！！！]
十幾分鐘後，阿爾婭在宅邸門口等到了姍姍來遲的五條悟。
「我已經不想因為你放我鴿子罵你了，五條悟。」阿爾婭眼神死，「快說去哪，去完我就去出任務了。」
「難不成這就是所謂的無事『五條悟』，有事『歐尼醬』嗎？」五條悟擺出痛心疾首的姿勢，「跟我去一趟學校，校長要見你。」
「唔……」阿爾婭思考了一會，從回憶中翻出了校長夜蛾正道的模樣，點點頭同意了，「知道了，走吧。」
「等等。」五條悟突然正色道，「這場會面不簡單，按照每一個即將入學的新生慣例，應該就是著名的校園幾大恐怖傳聞之……『校長面談』。」
阿爾婭也認真起來，一臉嚴肅地問：「校長面談是什麼？」
五條悟：「……」
「長大後我可沒怎麼上過普通的學校，幾月份開學我都忘了。」阿爾婭盯著他的黑色眼罩說道，「說到底還是做哥哥的太失職了，竟然沒能兼顧到妹妹的義務教育！」
畫面定格於此，五條悟久違地被堵住說不出話，當然以他的性子絕對不是羞愧，相反，話音落下的那一刻，他真的有了個超有意思的想法，噗呲笑出聲：「很好啊婭子，保持這種狀態！」
「讓這次面談成為校長心中難以抹去的深刻記憶吧！」
*
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
井上是隸屬於「窗」的工作人員，有時會兼任輔助監督，已在此行業戰戰兢兢了二十餘年，幾乎沒有犯下過不可彌補的錯誤。
他能夠看到詛咒，卻沒有祓除詛咒的實力，興許是多年來業務穩定的緣故，大約在三年前，御三家相關的咒術界人員主動與他進行了聯絡，希望同他「友好合作」。
久經社會的井上自然秒懂了潛在台詞：大意就是，要他在東京的咒術學校作為三大家族的眼線之一，如果有什麼校內暫未流傳出去的小道消息，或是準備在校內封閉不外傳，第一時間告知到上面，當然是有報酬的。
井上出生普通人家庭，唯一的理想是多攢點錢一直活到退休養老，而且他生怕拒絕後毫無背景的自己會在工作上被使絆子……便咬咬牙答應了。
順利地申請到了東京高專的住宿，這天，出發上班前，他竟然看到山下的台階有一個顯眼的白髮身影走來。
是五條悟，為什麼這個時間點會來學校？
井上看似平常地向下邁步，實際上心臟當即提到了嗓子眼，擦身而過之前，他還在想是否要把五條悟今天回學校的事通報上去——
然後他才注意到，被五條悟身軀擋住的，走在後面的另一個白毛。
井上：誰？？？
阿爾婭戴著一副五條悟借給她的厚重墨鏡，吐槽了一句這墨鏡誰戴誰瞎，一點東西都看不清，說著就在上山途中摘了下來。
直接對上了井上詫異的視線。
「啊，這不是……」阿爾婭差點把「井上」二字說出口，不慌不忙地補救道，「輔助監督的西裝制服嗎，我以為學校裡只有同學和老師才可以住宿呢，悟哥哥。」
哥……哥哥！？
井上震驚。莫非這就是之前流傳的什麼「五條家小時候跑丟了最近才接回來的大小姐」？
五條悟應了一聲，頭也不回地朝前走，讓井上得以鼓起勇氣偏過頭偷偷打量起後面的女性。
髮色相近，瞳色有差異也沒辦法畢竟那不是六眼，相貌……
阿爾婭裝作才注意到他的目光，轉過頭來，對他施展一個惡劣的笑顏。
瞥過去的剎那，井上腦袋宕機了。
太像了……實在是太像了！要不是年齡差和六眼的緣故，第一眼他真的會把這名女性當成五條悟出於惡搞心理穿的女裝……不對，同胞妹妹都沒可能那麼相像！
頑劣的那一抹微笑深深地刻印在腦海，井上的腦袋亂成了一鍋粥，他只記得小道消息稱，對於這位剛接回來的五條家小姐，這些天咒術界上面的看法主要分為兩派，一是和五條悟唱反調，始終保持質疑態度；二是支持五條悟的人……
但只要看那名五條小姐一眼，就足夠從外表狠狠地打質疑派的臉啊！肯定是近親啊！
井上猜到僱傭自己當眼線的那批人大部分屬於前者的派別，於是在勉強維持鎮定地走遠後，山腳下，他當機立斷地點開了聯絡人發送訊息。
[您好，我是井上……]
此時，踏上最後一節階梯，五條悟和阿爾婭同時停下了腳步。
然後看向對方，爆發出一陣大笑。
「你看到了沒，井上就差把『我一定要把消息發出去我是個意志堅定的臥底』寫在腦門上……哈哈哈哈！」阿爾婭笑得附身捂住肚子。
五條悟笑得好不容易停下來，撫平黑色眼罩：「總之計劃通，現在帶你去見更有意思的事。」
阿爾婭拍了拍衣服，將這身剛寄來的全新訂製白色高專校服穿戴好，扣上第一粒漩渦形狀鈕扣，難得驚訝地問：「……把臉變形成跟你長得一樣的狀態，然後騙眼線上去通報，還不夠有意思嗎？」
五條悟豎起食指搖晃：「接下來你將面臨的，是史上最殘酷的校長面談。」
「搞不定的話會被拒絕入學的。」
阿爾婭無所畏懼：「很好，我之前跟小惠說很看好津美紀就讀的高中——」
「——被拒絕入學了，憂太回國了都不能第一時間見到，沒準還要異地戀。」五條悟說，「好悲慘啊。」
阿爾婭態度立馬轉變：「……拿出拚死的勁頭入學高專！」
轟得一聲，當兩人步入一間有重檐屋頂的古樸建築時，大門自動合上，門閘應聲而落。屋內十幾根連接屋頂的柱子中心鏤空，鏤空處分別放置有散發著微弱光焰的蠟燭。
「悟，你遲到了十分鐘。」夜蛾正道坐在一大堆玩偶中間啊，手裡擺弄著棉花。
「上次是二十分鐘呢，既然已經有所進步就不用再說了吧，說不準下次遲到時間更短了。」五條悟道，側身示意讓阿爾婭走到他前面去。
「那麼下一屆的新生就是她……」
說到一半，夜蛾正道停下了手裡的動作，起身向前邁步，停頓良久……隨後面部猙獰地目移到五條悟身上。
夜蛾正道：「你竟然真的有妹妹？」
五條悟打了個響指，阿爾婭收到指令從外套口袋裡掏出幾根細針，動作迅速地將它們戳入臉部特殊的位置。
如同變魔術那般，肌肉幾番抽動過後，易容術解除，阿爾婭恢復成原本的樣貌，比了個耶：「請多指教，我是五條婭子。」
夜蛾正道的臉又狠狠地擰在了一起。
他質問五條悟：「武田婭子為什麼是活人？」
五條悟：「哎呀。」
阿爾婭：「……」
敢情校長都不知道她活著嗎？這就是他口中的有意思的事情！？
……好吧，惡作劇確實很有意思。
阿爾婭拚命不讓自己笑出聲，為了上學她付出太多，誠懇鞠躬：「請讓我入學！」
夜蛾正道緩過神來，問：「理由？」
「為了能過上和平幸福的普通退休生活。」阿爾婭不忘初心地說。
「這就是你的回答嗎……」夜蛾正道沉聲，「只要詛咒存在於世上一天，祓除就不會停止，很難有『退休』的概念，如此一來，隨時面臨死亡的咒術師真的能迎來永久和平的『退休』生活嗎？」
他嚴厲指出：「我不接受你的答案。」
阿爾婭無辜地眨眨眼，心想原來是自己偏題了。
誤解了校長想要了解自己實情的真實目的，果然都是五條悟的錯。
「點醒學生的才是教育。」
堅持著這份教學理念的夜蛾正道操控一隻青色的兔子玩偶衝上去發起攻擊，結果在下一秒，兔子的長耳朵被阿爾婭一隻手攥住，玩偶的四肢在空中奮力晃動著，一點都打不到她的身上。
單純的力量壓制，阿爾婭沒有使用咒力。
同一時刻，阿爾婭陷入思考。
——她的咒力沒有在學校檔案登記過，直接使用恐怕會觸發警報把事情鬧大，傳到上面去可就不妙了……雖然可以靠束縛從憂太那邊借用已登記的咒力……但怎麼可能呢？
上學是她自己的事，那就由她自己把握住。
「我申請重新答題，校長。」阿爾婭興致盎然。
嘴角揚起肆意的微笑：「我不是什麼好人，為了報復也會想殺人，但既然特別想殺掉的人已經確認死亡，那我就沒有繼續做下去的理由了。乙骨憂太的立場就是我的立場，對我好的人我也會對他們好，除此之外…」
想不出太複雜的語言，剛才那番立場發言用完了阿爾婭今日所剩無幾的腦袋瓜。
「順帶補充一句，今年入學的話沒法和憂太一個班，所以算他的學妹哦。」五條悟打岔。
學妹哦。
妹哦。
……
大腦不知接上了什麼奇怪的線路，阿爾婭的黑眸打轉，慢慢地向天花板偏離，頭頂似乎冒出了聊天氣泡，突然間臉爆紅。
夜蛾正道：「…悟！」
阿爾婭：「因為實在是精神太亢奮所以特別想斬殺咒靈！這個理由如何？哦對了校長有件事一定要分享給你——」
五條悟及時捂住耳朵。
「我訂婚了哦！」阿爾婭亮出戒指，無比認真地表示，「趁憂太回國前我要藉此機會掌控好咒力，不能被他反超，必須是我碾壓他啊！」
如上便是阿爾婭最真切的願望。
但屋內的兩位成年人同時靜默下來。
「我就知道會變成這樣。」五條悟無奈，又對夜蛾正道一笑，「如何？」
夜蛾正道：……
雖然說辭很奇怪，但不論是咒術師最該具備的瘋勁和超高的積極性…無一例外都是符合的。
那麼結論很明顯了。
「悟，入學手續交給你了。」
*
面談結束後，阿爾婭準備回五條家收拾東西，做好搬到高專長期住的準備。
可是「在入學前提早住進宿舍」的想法沒過多久就自行消失了。
負責起居工作的中年女性敲門，表示近期收到了很多快遞。
阿爾婭迷惑地去拿，結果扛在雙臂上堆疊起來的快遞直逼房梁，抱回房間十幾個紙箱。
她確實有網購的習慣，但九成署名都不是常用的收件名，剩下自己買的一成也早已埋沒在不知放著什麼的紙箱堆裡了。
抱著拆盲盒的心態，忽略掉署名，她率先隨便拆開一個體積較小的紙袋，緊接著，全身動作停滯了一瞬。
毛絨的麵料以及在它下面配套的眼熟制服…
是貓耳。
第32章 32訓練
在阿爾婭徹底想歪前，她終於意識到這件衣服是自己買的。
黑色貓耳和配套的黑白女僕短裙，是很基礎的款式，在玩手機刷到推薦時，阿爾婭想起了自己在那家中介甜品店打工的經歷。
雖然再深入回憶起來會是一段不那麼美好的時光…但在櫃臺兼職收銀員的小姐姐對她一直不錯。
「奈奈子戴貓耳好可愛，貓耳娘賽高！」小姐姐曾一臉幸福地狂誇她。
阿爾婭抿唇：…好、好吧，那我還挺喜歡貓耳的來著。
乾脆自己買了一套。
去年，噩夢咒靈沒有出現在預測的地點附近，它用領域傳送的能力移動到了遙遠的廢棄工廠，因此本該受到波及的甜品店所在街道目前一切完好，毫無損傷。
想到這裡，她乘坐新幹線故地重遊…當然了穿的是常服不是貓耳套裝！趁工作日沒什麼人在附近亂逛，從手提包裡掏出了類似於經營許可證的證件。
盤星教的管理人員更替後，中介所關門了，阿爾婭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隨即找回了許久未見的中二期語錄：
「我宣布，這間店鋪…被我五條婭子承包了！」
無人應答，頭頂彷彿有一片烏鴉飛過。
僱傭來的裝修公司根本追不上阿爾婭的速度，他們陷入了對自己身體素質的深深質疑，為什麼會跑不過一個穿著皮鞋的女高中生…
載著裝修設施的車輛緩緩駛入，工人們將原本的招牌拆下，換上新的店鋪名。
【揍敵客の甜食屋】
祓除詛咒是任務，甜品才是生活啊！
阿爾婭滿意地點點頭，迎著日光對准招牌拍了幾張照，而後在軟件裡一鍵發送給所有聯繫人。
說是所有聯繫人，其實統共就三人。
伏黑惠在正式開學前會出點任務，不怎麼看手機，看了也是讀不懂空氣地回個「已閱」，阿爾婭果斷去小窗口騷擾另外兩個。
［乙骨：恭喜！！！］
之前有分析過，阻礙了兩人通訊速度的唯一可能是大洋彼岸的網速，乙骨憂太不出所料是秒回，為了盡快回覆消息，他還一度取消了開屏密碼。
［阿爾婭：憂太有給我寄東西嗎？］
［乙骨：嗯，我問老師要的地址］
［乙骨：其實在日常瑣事方面，五條老師有點不太靠譜，他有時會記錯東西］
［乙骨：但考慮到想有一點驚喜的感覺，就一直瞞阿爾婭到現在］
他萬分糾結地在聊天界面打字又刪除，正在輸入的系統提示連帶懸著的心始終高居不下。
這樣說真的可以嗎…
明明阿爾婭已經答應了自己的求婚，說好了要把最真實的想法都說給阿爾婭聽…為什麼還會隔著屏幕，連編輯語言這種最簡單的事都會感到不好意思啊！
猶豫過後他又清點起寄出去的禮物。
在國外出任務的地點十分不穩定，一天之內跨國界都是常有的事，乙骨憂太試圖在連軸轉的任務間隙，放棄休息時間去逛大街給阿爾婭挑特產，被米格爾一把駁回。
米格爾頭疼地表示：五條悟讓我帶你修行不是放任你熬夜猝死的。
拋出五條悟好像沒什麼說服力，細密的瀏海遮住了乙骨憂太低頭思索的目光。
米格爾決定用魔法打敗魔法：我會添加五條婭子的聯繫方式，告訴她你最近一週的睡眠時長。
聽起來像小學生向班主任告狀的幼稚做法，效果卻異常顯著。
乙骨憂太這才抬起視線，眨了眨眼，只好放棄跨國寄件的念頭，快速點開國內的網上購物平台下單。
［阿爾婭：我收到了！很喜歡！！］
［阿爾婭：比心.jpg］
［乙骨：點心買得不多，剛了解到阿爾婭喜歡的品牌過幾天會發售新品，到時候再寄快遞送過去］
［阿爾婭：不多？你聽聽你說得是人話嗎！］
［阿爾婭：六大箱巧克力球！整整六箱啊！］
因為實在是太想送禮物給阿爾婭了，所以點進購物單的手停不下來啊…他捂嘴想道。
［乙骨：我記得阿爾婭不是有提過，兄長以前花兩億買的巧克力能在四個月內吃完嗎？］
剛發出去他就後悔了，說不定真的是他買少了！不夠阿爾婭吃那怎麼行！
［阿爾婭：停下！直覺告訴我你要衝動消費］
［阿爾婭：等店面開起來後我會自己做來吃的，不缺這點東西，摸摸頭.jpg］
［阿爾婭：我出任務去了，晚點見！］
［乙骨：晚點見，阿爾婭］
事實上，送去的禮物裡有一樣令乙骨憂太很在意的東西，不過阿爾婭似乎還沒翻出來。
快點注意到吧，阿爾婭……
放下手機的二人合上眼，閉目養神了一會，再睜開時，神情只剩下了面對詛咒的淡漠。
以及自瘋漲的咒力中流露出的特級威壓。
*
身為高專二年級班主任的日下部宣布下課後，教室的三人陸續起身，邁步朝宿舍走去。
除非是有很緊急的特殊情況，不然今晚是沒有其他安排的……剛有如此想法的三人，下一秒同時接收到了一條消息。
消息來自於不知為何踢掉了乙骨憂太的前·一年級群聊，暱稱名為「毛豆味喜久福」的白毛教師語氣蕩漾地打了一大段文字，翻譯成正常人的口吻，大意是：最近大家辛苦了，為了犒勞大家，老師我在宿舍樓的小廚房準備了特供驚喜。
太可疑了。
面面相覷一番，熊貓率先吐槽道：「每天都很辛苦……卻非要在今天說要『犒勞』。」
禪院真希接上：「有陰謀。」
狗卷棘點頭：「鮭魚。」
絕對是陷阱。三人想到一塊去，全票通過了拿出晨練的幹勁去迎接五條悟設下的「可疑陷阱」。
旋轉式門把手緩緩開啟，小廚房內寂靜無聲，沒有光源，感知不到額外的咒力氣息，禪院真希將武具豎放置握於手心，另一隻手開燈。
開燈的瞬間三人立馬擺出反擊陣勢，然後沒有了下文，小廚房依舊空無一人，甚至連一丁點詛咒的氣息都嗅不到。
冰箱上多了一張便利貼，狗卷棘走過去扯下，默念完留言後指了指冰箱，拉住把手打開。
冰涼的寒風與白霧迎面撲來，不知是被五條悟特意調低了多少度，但超低溫也無法掩蓋住刺鼻的氣味。
同時混雜了巧克力和咖啡味的甜膩與淡淡的苦澀，冰箱本是上下雙開門的類型，容量大，此時一大半都被各種大碗容器塞滿了甜點……而且，甜點的外貌十分詭異。
像是爆發後的活火山淌著岩漿與噴出的碎屑自我瓦解……只能用慘狀二字來形容。
熊貓動了動耳朵，察覺道：「蛋糕……姑且把這些不明狀物都稱作蛋糕吧，裡面感覺有股很奇怪的咒力。」
真希求證性地看向狗卷棘，得到了同樣肯定的答覆。
究竟是什麼咒力，好好奇。
難道是什麼吃下去能恢復體能，或者能收穫到身體buff的術式嗎？
「要不……吃吃看？」熊貓帶頭嘴饞。
三人一碗一叉地塞進嘴裡，片刻後不約而同地停止了手上的動作，面目僵硬，僅存的理智讓他們不把蛋糕摔到地上。
膩死了！！！
*
「給你的修行目標是：完成甜食製作。在這過程期間呢，投影屏幕會隨機放映你手機相簿裡的圖片，要做到穩定情緒的同時保證咒力的持續平穩輸出。」幾小時前的五條家宅邸廚房，五條悟這麼說著，從背後掏出一隻眼熟的青色兔子玩偶。
兔子的鈕扣狀眼睛閉成了一條橫線，吐出一串忽大忽小的睡眠泡泡。
「如果做不到的話，玩偶隨時會從睡夢中甦醒，然後用耳朵狠狠敲你的頭——」五條悟開始講述其規則。
可我就算不用咒力強化身體，這玩偶也打不破我的身體防禦啊……阿爾婭剛要開口，被五條悟打斷補充：「——並且隨機刪掉一張你手機相簿裡的照片。」
阿爾婭淡定地眨著一雙黑眸，看起來鎮定自若：「已知，我的相簿裡總共有一千五百六十張圖片。」
……醒來到現在才一個月你怎麼存的一千多張圖？五條悟內心無語，維持著表面的平靜。
阿爾婭繼續說：「其中大約有一千四百張是……咳，重複截圖過很多遍的，也就是說，即便我不斷地失誤，刪去的圖片也不會影響到整體。」
麻煩了。刪熱戀期訂婚對象的照片都沒法作為懲罰的話，那該用什麼才行？
五條悟還在思索額外的方案，就聽見阿爾婭忽然捂住臉，表情如雷轟頂：「可是刪去的每一張圖都有可能是我不想錯過的一幀啊！這個懲罰實在是太殘酷了！！！」
五條悟：……
原來剛才的淡定是腦子一時短路的表現啊。
哦，好的，看來很有效。
「可怕」的訓練有序進行著，在最初幾次狼狽的失誤後，阿爾婭咬咬牙不去想失去的照片，爭強好勝的心態與戰鬥本能讓她漸入佳境，摸索到了不讓玩偶兔子復甦的正確方法。
關鍵詞是「持續」和「平穩」的輸出，但五條悟給她打啞謎，沒有說出咒力平穩輸出時的具體大小，經過流逝咒力的反覆測算，阿爾婭掌握到了訣竅，輕笑一聲。
這個便宜哥哥，設定了很高的輸出量啊。
手頭的甜品越做越多，兔子復甦頻率肉眼可見地下降，一旁盯梢的五條悟也沒有再逗留的意思了，臨走前，阿爾婭著急道：「做太多了怎麼辦，嗚哇，店面還沒開門，會浪費掉的！」
五條悟甩甩手：「不會浪費的……我想想，帶去給二年級分享好了。」
阿爾婭放心下來，接著被兔子耳朵重重敲了腦袋，痛失一張照片。
*
深夜拖著耗盡咒力的身體挪回房間。
由於阿爾婭身體素質過於強悍，一刻不停做甜食的手臂並沒有多酸，只有因為咒力用得快見底而導致的大腦昏沉影響了她的思考空間。
洗漱結束，睡覺之前，阿爾婭把頭埋在被窩裡，對著亮起的手機屏幕發呆。
耳朵好燙…
迷迷糊糊地捏了捏耳垂，摸到冰涼的觸感時，阿爾婭清醒過來，想起她摁亮手機，是要給乙骨憂太發今天訓練照片的。
第一張圖是阿爾婭穿戴著白色圍裙沾滿了各種飛濺的材料，直到今日份的訓練結束，收工後才想起對著鏡頭比耶。
後面幾張差不多皆是如此…零星幾張蛋糕的成品圖不太美觀，不過僅僅是外觀問題，味道還是不錯的。
拍出來的自己看起來傻兮兮的。
指尖在屏幕上來回劃動，每當有一張蛋糕圖停留在視野，她的思維便不受控制地發散出去：
五條悟和二年級的同學們都吃過她做的甜食了，乙骨憂太到底什麼時候回國？
想看他吃自己親手做的東西。
想親手……
不對，手指頓住，阿爾婭不滿意地把圖通通刪掉，為挑選出一張合適的自拍犯難。
有點不服氣。她也想給對方來一個人特供驚喜。
過了一會，一個奇怪的主意湧上來，阿爾婭偏過頭，脖子轉向半開的衣櫥。
拉開衣櫥，阿爾婭行動力迅速地套上了黑白蕾絲邊的女僕長裙，毛茸茸的貓耳頭箍戴上頭頂。
非訂製的衣服就有這點不好，阿爾婭會根據身高體重選擇標碼，但標碼沒辦法考慮特殊需求。
胸口的布料勒得太緊，阿爾婭煩躁地往外扯開些，長髮撩到耳後露出側面顯眼的U型耳釘，抿了抿嘴，將前置鏡頭高舉到上方，以往下的角度拍。
［發送成功］
——本應該為阿爾婭翻找到了同款耳釘而暗自欣喜的乙骨憂太，未曾預料這一毫無徵兆的風暴，會帶給他怎樣的衝擊力。
第33章 33高層
阿爾婭其實什麼都懂，只是她不說。
童年的私教課程除了有嚴苛要求的基礎教育外，家裡對其他領域的知識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簡稱放養。
放養的結果就是，她六歲那年就跟奇犽和亞路嘉鑽到一起，出於好奇打開電視，切換到了深夜收費頻道…
總而言之，阿爾婭懂得太多，腦內像是剛被一輛火車碾過，自然容易在一些特定的關鍵詞裡想歪，先有學妹，而後有貓耳。
這不能只怪她，一切的起因都是那句學妹開始的…怎麼想都是五條悟的錯！
把鍋全部甩乾淨後，她切換聯繫人，給五條悟連發好幾個罵罵咧咧和生氣的表情包，在收到不明所以的問號前，摁下關機鍵，一身輕鬆地躺進被窩裡，不一會就進入了夢鄉。
興許是咒力耗幹的緣故，這一次她睡得很熟，眼皮沉重合上的那一刻，彷彿全世界都與她毫無干係，將一切拋諸腦後……
誒，她忘了什麼來著？
……
作為被五條悟看好的咒術師，為數不多思維正常的人，米格爾乾脆利落地在任務途中把乙骨憂太喊出來驗收近期修行成果。
檢驗修行成果的方法有很多，米格爾有時會用最直觀明瞭的方式：對打，或者說切磋。
地點選在一片荒無人煙的寬闊地帶，在不限制使用術式的前提下，對練最終以乙骨憂太伸手擋住嘴部的動作告終。
米格爾停手了，適時喊停，他當然看出了這一習慣性的動作前搖意味著什麼，咒言的紋路在嘴部和舌頭的位置逐漸清晰，聞聲，乙骨憂太放下手，走到路邊拾起劍袋。
下意識點開屏幕查看消息，忽然間他的瞳孔一縮，右手再度死死捂住了口鼻，指縫中溢出幾聲氣流的顫音。
米格爾見他遲遲不回，詢問道情況如何。
「沒事。」乙骨憂太全身僵硬了一下，調整呼吸，收拾完東西小跑過來，自言自語地說：「只是在想……如果咒言能對施術者自身發動就好了。」
「什麼？」米格爾沒有聽清。
乙骨憂太把手機塞回外套口袋，生硬地轉移話題：「沒什麼，等會半路我要下車……去買充電寶。」
[（消息發送成功）：阿爾婭一直都很好看，貓貓笑.jpg]
*
阿爾婭的咒力控制訓練開展到了熱火朝天的地步。
五條悟推掉了先前委派給她的所有任務，讓她全心全意地把自己封在五條家完成訓練，青色的兔子玩偶趴在她的頭頂睡得很香，鼻涕泡飄在半空，已經許久未出現甦醒的跡象。
即便某個特意用術式偷襲企圖攪亂阿爾婭的無良教師突然出現，阿爾婭也只是默默地將視線轉移到那片黑色眼罩上，一副看傻子的眼神，手中盲擠奶油的操作不變，兔子玩偶呼呼大睡。
就這樣一來二去，不出幾日，阿爾婭便已完成了現階段的訓練目標，摘下確保衛生的口罩和頭套，整理桌面。
「啊，做到了？」五條悟毫不客氣地攔下一塊，擺進塑料盆裡吃，「嗯……沒想到你還挺聰明的嘛。」
阿爾婭瞥了他一眼，驕傲地展示自己的拳頭：「不然你以為我的力量和速度是怎麼練出來的……靠吃巧克力和睡大覺嗎？」
說罷，她抽空在牆上的掛鉤拿下一塊白底的告示板，用黑色記號筆在上面塗畫。
五條悟好奇地湊過去看：「訓練心得嗎？沒想到你挺適合寫任務報告的——」
飄逸的尾音沒有講完，阿爾婭沒搭理五條悟，另找了些紙，從亂糟糟的告示板塗畫裡精煉出關鍵的語句，往紙上謄寫。
「是改良的點心食譜。」阿爾婭嘴裡叼著黑筆的筆蓋，右手奮筆疾書。
含糊不清地繼續說道：「對於普通人來說，無法體會到絕妙翻倍甜度是他們的損失，但畢竟是甜食，只要吃的人覺得開心和好吃就行，要是因為覺得太甜或者太膩而失去了享用甜點的樂趣，那生活就完蛋了！」
「——奧義·點心食譜·揍敵客改良版！」
五條悟誇張地「哇哦」了一聲，很捧場地往嘴裡塞了兩大口。
吃得臉頰鼓起，他又問：「那你接下去打算怎麼做，暫且當透明人，先假裝不顧咒術界的流言蜚語去經營甜食店嗎？」
其實那也行，故事劇本他都改寫好了。
「不會啊。」阿爾婭困惑地看了他一眼，「我又不是經營領域的專家，既然營業執照和店鋪名已經審批通過，接下去就是我僱傭的打工人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分明以前還在自稱打工人，從此翻身做主人的阿爾婭內心膨脹起來。
「不管怎麼說，重新開業後的店鋪在那條比較火熱的街道是自帶人流量和老顧客熱度的，設備翻新換成了我最中意的款式，最開始的營銷方案也可以從此下手，就說『我們涅槃重生回歸啦！換季大促銷』。」
「……咳，好像有點中二，不過這不是重點！我親手改良過的食譜在全國境內都無與倫比的，製作點心的人只要按照一步步來有手就行，那麼試運營之後我可以當脫手掌櫃扔給打工人去想，幹得好加薪酬。」
「哦對了，如此一來我是不是要提前去申請一下專利……」
吃點心的手停在半空，五條悟面無表情地放下餐盤，沉默良久，等阿爾婭一邊滔滔不絕地講完經營理念一邊寫完謄寫稿拍到他手上時，五條悟立刻做出了像見了鬼似的不可思議的表情。
「婭子竟然……腦袋裡能裝得下那麼多東西嗎！？」五條悟驚詫，空塑料盆脫手掉到腿上。
阿爾婭額頭上冒青筋：「我從小有跟家庭教師好好學習啊！在你眼裡，難道我是那種一動腦筋就滿頭霧水、想不通就裝傻、裝完傻發現事情不對就跟著直覺滿地亂跑……」
「像是校園戀愛番裡面不到結局永遠不會開悟的女主角那樣的人嗎！？」
五條悟頷首，一臉欣慰：「雖然後面那一大串我都沒說過，但婭子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阿爾婭後知後覺地揮舞起拳頭：「五條悟！！！」
一對異父異母親兄妹的你追我打友好嬉鬧局，在五條悟使出無下限作弊的那一刻宣告結束。
阿爾婭還未來得及解下髒兮兮的圍兜，就感覺到五條悟的手自後方而來，捏住了她的後領口。
「……你想幹嘛？」一股不祥的預感瀰漫在心頭。
「沒事，不用緊張。」五條悟微笑，在阿爾婭眼裡像極了不懷好意的表情，「使出你那天去高專的演技就行。」
「帶你稍微體會一下……來自腐爛掉的橘子氣味。」
五分鐘後，被迫瞬移到門口的阿爾婭緊趕慢趕地拿出隨身攜帶的釘子往臉上戳，易容完畢，面前一扇貼滿咒符的大門開啟，站在門邊的五條悟目送她獨自邁步走進。
「你太慢了，五條悟。」一道蒼老而不滿的聲音自不遠處的屏風後響起，這道屏風的數量不只一個，阿爾婭走到中心位置，聲音從四面八方的屏風傳到耳邊，他們不成想，五條悟本人壓根沒打算進來。
而是只留下了五條婭子。
有行事作風故意跟他們對着幹的五條悟先例在前，位於屏風後的咒術界高層們商議過後，決定將問話的流程繼續下去。
說白了，也就是趁軟柿子好拿捏，把節奏掌握到他們自己手裡。
不應當啊，五條悟怎麼會主動將把柄交出……莫非情報所言被五條悟一聲令下接入五條主家、無比受其寵溺的女性後裔，其實也不過如此嗎？
高層中的一人開門見山：「有關『走失的五條家子嗣重新編入家譜』一事，今天站在這裡的本該是五條悟，事關重大，我想你應該清楚。」
——他們就是那群自以為是，曾經宣判乙骨憂太死刑的老混蛋們嗎。
阿爾婭垂著頭，雙手看似緊張不安地攥著圍兜，眸底卻冷漠至極，幾乎隨時都可以進入殺手作戰模式。
但不是現在。
越是緊急的事態越能夠保持阿爾婭的理智，就像那次曾發言說要計劃殺死乙骨憂太的會議一樣，生氣的阿爾婭會將自身的一切機能逼迫到極致，達成難以識破的演技。
在高層們的眼裡，五條婭子揣揣不安地抬起頭，中心唯一的光源照亮了她那與五條悟相似的面龐，全身上下近乎沒有鍛鍊過的痕跡，銀白色的長睫惶恐地來回撲動著。
而後鄭重地行了一個標準九十度的鞠躬。
「初次見面，我是五條婭子！」
嗓音掐得很軟很尖，用盡了此生都沒用過的敬語，阿爾婭差點把自己噁心到了。
赫然是一副長期流離在外、接回來又不諳世事的傻白甜大小姐形象。
*
答覆完所有跟自己有關的事項以後，阿爾婭走出大門，聽著身後咒符將門封印起來的聲響，一路寡言。
「見識到了？」五條悟問。
「見識到了，如果咒術師評級過幾天發下來的話，說明就算糊弄過去了。」阿爾婭砸了下嘴，「這種感覺很微妙啊……評級應該不會太高，算了，就當是拿了逆襲龍傲天的故事劇本囉。」
五條悟站到側邊，放慢大長腿的步伐跟上她的節奏：「雖然提前編好了身世故事……但我還是很好奇，後續難免會有的一些臨場問話你是怎麼答的？」
「哼哼。」阿爾婭露出邪魅一笑，「想知道嗎？喊我大小姐就告訴你。」
「婭子大小姐~」五條悟毫不猶豫，比她更加不要臉。
「上面的那群老混蛋，活得久了難免會傲慢起來，不妨直接擺出一副『我願意全盤托出』的良好態度。」阿爾婭眯起眼睛，「多虧有你和我形成鮮明對比，我看起來還是很乖巧聽話的！」
「你想像下一張性轉五條悟的臉可憐巴巴地朝他們掉眼淚。」阿爾婭偷樂不成，笑出聲。
「……」五條悟直接上手揉亂她的頭髮。
阿爾婭：「展現完禮節過後，我半真半假地透露了些我的『術式』。雖然聽上去不顯眼，但他們立馬變了口風。在這個世界裡，既然有了咒靈，就很難有『幽靈』的定義，我改稱為靈體。」
「施展的能力是對詛咒特攻——剩下的，就讓他們費心思試探去吧。」
「我可是為了今天，整整一個月的祓除任務都只用技能，果然老混蛋就是喜歡操控『已知』，排除一些厲害的『未知』……」
［至於咒術界高層，他們把握風向的判定標準始終是「已知」，所有未敲定之事不會吸引他們的注意力，除非危害到他們自身利益。］
笑容突然凝固在臉上，阿爾婭聯想到了那條給盤星教打臨時工收到的簡訊，不多時便將猜想告訴了五條悟。
他們知道的太多了。哪裡來的情報？
不過話說回來，一切還得從長計議，現在的阿爾婭最需要的，就是在期待許久的「那件事」到來以前，坐實自己的身份，把演技發揮到極致，然後……
面前彷彿浮現出一個穿著白色高專校服的人影，先是他一人，再到旁邊身高頂尖的白毛教師，接著，又不斷地有熟悉的人加入到這張定格畫面中去。
「悟哥哥。」
沒來由地喊出這個稱呼肯定沒什麼好事。五條悟心想。
阿爾婭不知腦補了什麼東西，笑得很蕩漾，歪了歪頭：「結婚典禮上，你到底算女方家長還是男方家長？」
五條悟：……
以往還有調侃的心思從今日起蕩然無存。
滿腦子只剩下一句話：小情侶真是夠了，毀滅吧。
第34章 34傳言
阿爾婭數著日曆煎熬度日。
她試圖加回津美紀和真希等二年級生的要求被駁回了，理由並不是司空見慣的：「認識至今一直以為是死人的附生咒靈突然復生容易把人嚇得精神更不正常」。
也不是「在穩固好五條婭子的傻白甜大小姐人設前先按兵不動」。
而是把不想寫的任務報告拍到桌上後，五條悟一臉大失所望的姿態：「舊友回歸……不想要辦得更加隆重一點嗎？更加炸裂的出場儀式呢！？」
橫跨了世界的兄妹目光撞到一起，皆是在愣住後笑了，在某些不太人道的本性方面達成了驚人的共識。
阿爾婭示意五條悟附身貼耳過來，兩人像是密謀著什麼詭計那樣。
小聲交流：「如此這般……如此這般……」
當晚。
[「毛豆味喜久福」邀請「巧克力至高無上」加入了群聊]
［五條悟：這位是幾天來持續免費特供不限量甜食的巧克力小姐！］
［五條悟：大家歡迎！以後對晚間特供有什麼需求可以直接跟她說，鼓掌.jpg］
阿爾婭在一堆亂七八糟犯病的表情包裡翻找了幾分鐘，發現沒有一個適合普通打招呼的…只好編輯了三條連續的微笑emoji。
群聊一片死寂。
這其實在阿爾婭的意料之中，畢竟未來的高專裡，除了倆姓五條的，其他人對膩到死的甜食接受度不高，充其量只是一個混入其中的方式。
像普通的衝浪選手那樣，阿爾婭調出群成員名單，每個頭像點過去發送好友申請，填完申請備註，阿爾婭數了數人頭，奇怪地「咦」了一聲。
「為什麼前一年級群聊只有五個人？」阿爾婭疑惑，「憂太呢？」
五條悟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劃動，在阿爾婭提問的時候，聊天窗口自動跳出了一則系統消息：
[「毛豆味喜久福」修改群名為「和諧友愛團結一心尊敬師長前一年級班」]
他不對勁。阿爾婭往上翻尋曾經的群名，止步於新成員無法同步進群前消息的系統規則。
五條悟露出無辜臉。
阿爾婭敲鍵盤：[有沒有人知道修改前的群名叫什麼啊？]
沒過多久，下面跳出消息：[狗卷棘：（截圖）]
似乎是前幾天的屏幕截圖，用馬賽克糊掉了聊天內容，最上面的群聊名是……
[「乙骨憂太與狗不得入內」]
阿爾婭條件反射覺得自己被罵了，反應過來後想的是不對啊她又不是狗，第三反應則是：五條悟你憑什麼把這兩種生物放在一起，他……
哦，乙骨憂太確實挺像小狗的。
綜上，阿爾婭緩緩在群裡call出一個問號，發自真心地感嘆：
[巧克力至高無上：五條悟你是真的狗]
[熊貓：+1]
[狗卷棘：+2]
[禪院真希：我同意]
阿爾婭：……
好啊你們全在潛水是吧！
三條驗證消息毫無徵兆地通過，阿爾婭先依次翻了一遍他們的朋友圈，發現基本沒有內容後只好作罷。
切回主頁，備註為「真希」的頭像旁冒出一個紅點。
竟然是真希最先找她聊天，看不出來她是那麼一個擅長主動出擊的人啊。
[禪院真希：你是四月份開學的一年級新生？]
[禪院真希：開門見山地說，除了新生外，我想不出悟介紹你的第二個理由]
上鈎了。
阿爾婭笑了，刻意避開了平時的用語習慣，每句話後面都帶上好幾條emoji。
[巧克力至高無上：是的，前輩好！]
[禪院真希：我是禪院真希。要是開學見到了直接喊我真希就行。剩下的……]
消息編輯到一半，禪院真希被一旁蠢蠢欲動的同級生們騷擾到了，一時手滑直接發了出去。
於是氣得拍桌子：「你們要認識新生自己去找她啊！」
熊貓錚錚有詞：「看口吻應該是個女孩子，當然是真希更適合啊，獨屬於女生之間天然的親和優勢！」
[巧克力至高無上：（驚訝emoji）真希前輩怎麼發現的？五條老師說我剛好有在甜品店打工，這層身份天衣無縫的說]
[禪院真希：跟你同一級的一個男生，就在今年不久前也被悟拉進過群聊]
[禪院真希：當時悟的說法是——歡迎全國著名手影戲技巧大師賞光蒞臨我校]
阿爾婭：……
是小惠吧，絕對是小惠吧，怪不得他有了接收消息但屏蔽的壞習慣。
[巧克力至高無上：前段時間五條老師有教我咒力控制……是用做甜食的方法訓練的]
[巧克力至高無上：所以訓練同時也做出了很多點心分享給前輩們，起初口味不大好，後面改進了許多，希望前輩們不要介意！（哭泣emoji）]
完蛋，不但懂禮貌，而且語氣還有點可愛。
向來遇強則強的禪院真希扶了一下額頭，這種類型她可沒有應對的經驗啊。網上聊天就是麻煩，先找個機會結束話題吧，反正開學後遲早有認識的機會……
正這麼想著，對方「正在輸入中」的狀態一跳，發過來一個奇怪的問題。
[巧克力至高無上：那個，我想請問一下，乙骨前輩有什麼點心的偏好嗎？]
禪院真希一愣：[不清楚。他人在國外有段時間了，近期沒有回國的消息，不用管他]
[禪院真希：而且入學前你也需要修行的吧？別把注意力放在我們身上，多把心思放在祓除詛咒]
說話方式很直白，不難讀出真希對陌生後輩的叮囑……真希一直以來都沒有變真是太棒了！
她就愛直球！
惡搞計劃有序進行著，身後的同行術師與輔助監督催促起來，阿爾婭發完最後一句話便暫時下線了。
[巧克力至高無上：好的前輩，有關乙骨前輩，其實我是故意拋出話題的啦，真希前輩和其他兩位前輩【還】不知道這件事嗎？]
腦袋迅速湊到一起，一句信息量巨大的謎語留給茫然的三人，實際上謎底的答案很簡單，沒過多久，熊貓衝了會浪就發現了哪裡不對勁。
先前被眾人無視的乙骨憂太那幾十條風景照動態，在添加了「新生」的賬號後，共同好友的朋友圈互動同步到了一起。
無人理睬的狀態被打破，「巧克力至高無上」給每一條動態都點了讚……甚至從時間上來看，他們懷疑是秒讚，以及像是日常關照式的評論區互動。
這名未入學的新生……她，和乙骨憂太很熟嗎？
為什麼會熟？明明去年憂太就出國了吧？莫非另有隱情……
八卦之心在熊熊燃燒。
*
「您辛苦了。」
處理完簡單的祓除任務之後，沒見過的輔助監督面無表情地如是說道。阿爾婭臉色一沉，有些許傲慢地頷首，餘光打量起四周，分析起目前自身的處境。
今天來接她的輔助監督不是伊地知潔高，那一刻，她明白自己作為五條婭子的大型演藝節目正式開始了。
不能再像之前那樣領下五條悟的任務單，跑出去一通亂揍宣洩情緒。在完成了咒力控制訓練後，煩躁的心情逐漸平靜了下來，不再像以前那樣心情大起大落…那是不可能的。
頂多是在學會在控制後，無論怎樣的情緒起伏都不會影響咒力的波動，阿爾婭舒服地在車後座躺平。
眾所周知，人一旦躺平，就很難直起來了。
想擺爛的心情直戳阿爾婭的心扉，她暗中理智地給自己擺爛找到了理由：五條婭子是個術式聽上去不錯，本體欠修行，有點千金大小姐傲慢在身上的人設。
用御三家裡一批超級保守且封建的話來說，就等著時機一到，為家族謀取利益而獻上一切也不為過。
既然如此，實力沒太強，任務等級也低，新派的輔助監督一看就有點問題，她表面上渾渾噩噩度日不過分吧？
但是，要給自己留後路。
如同少年漫裡刻畫的那樣，阿爾婭根本無所謂自己是正派還是反派，她的思維模式很簡單，因為高專是自己人，所以意圖對她和她身邊人動手的就是「反派」。
除了有關剿滅「反派」的行動必須有效率地進行之外，阿爾婭會享受生活。
——有什麼躺著也能拿錢的掛機流派賺錢方法嗎？
阿爾婭用五條悟的權限在手機上查閱咒術界的相關報道，劃動的指腹停留在白底黑字的內容上。
【米花町】、【森田會所】？
是以前接單子遇到過的委託人，阿爾婭記得那個會噴香水的奇葩中年精英男是姓森田的……叫幾郎來著？
不管了，印象中他雖然人挺怪，但提到錢相關爽快得很。
阿爾婭發消息給五條悟，提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設想。
去米花町出差，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
深夜，熊貓的消息敲亮了乙骨憂太的屏幕。
[熊貓：憂太，接下去我要問的事情很可怕，你千萬不要害怕！]
[熊貓：不對，應該是你別讓我們害怕]
[乙骨憂太：高專出事了？]
[熊貓：你應該說「我是咒術師，不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怕。」]
[乙骨憂太：……這是哪部電影裡的名梗嗎？]
[熊貓：今天我們認識了一個新生（發送用戶界面截圖），看你們的互動，你們不會是「內個」關係吧？]
是阿爾婭啊。乙骨憂太忍不住揚起嘴角，很輕鬆地回復道：[沒錯，就是那種關係]
是的，我們訂婚了。
[熊貓：？？？？？]
這難道有什麼好奇怪的嗎？莫非和阿爾婭說的一樣，英年早婚對單身汪很不友好，有的單身汪為了不表現出自己很羨慕嫉妒，會有把已婚人士踢出群聊並且標上「xxx和狗不得進入」的行為，一般這種關係被外人知道了會很震驚……可熊貓同學不算是外人吧。
為了避免太過招搖，乙骨憂太少見地克制住了說下去的欲望，難得做了回人，神神秘秘地發送了一張從阿爾婭那裡存的同款貓貓表情包。
熊貓這次徹底無言以對了。
[熊貓：你真的厲害，憂太]
這條消息彈出來時，第一個充電寶亮起紅光，乙骨憂太拔掉接口，換上第二個滿格充電寶。
顯示正在充電的綠光出現，屏幕解鎖的瞬間，他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被主屏幕的牆紙吸引，莫名冒出的一句話恰到好處地戳中了他別樣的心思，心跳的頻率快了那麼幾秒。
話的本意應該是有在誇他的意思吧？
[乙骨憂太：嗯，謝謝]
對面的熊貓捶胸哀嚎：[那我告訴其他人了！]
[乙骨憂太：就算我不說，熊貓同學猜出來後也一定會把消息分享給全校吧]
[熊貓：吼吼，你懂我的]
果然第二天，消息就傳遍了高專上下。
等幾天後，消息又傳回到國外的乙骨憂太這裡，隔壁推特軟件上的熊貓發布了一條有幾十人點讚的推文。標題是：
【震驚！某術師與其後輩學妹異地網戀！究竟是咒術界的淪喪還是精神的扭曲……】
乙骨憂太：……！
是阿爾婭的惡作劇吧。他立刻意識道。
可與之截然相反的是，被惡作劇捉弄的人並沒有感受到應有的羞怯。
自耳釘處灼燒起的熱度，從過去的羞愧萬分到漸漸適應了阿爾婭的風格，乙骨憂太砰砰跳動的心臟說明了一切。他想：
可以理解成阿爾婭在不斷地向他傾訴愛意嗎？
嗯，肯定可以。
第35章 35名柯（致謝小肥）
米花町，森田會所本部。
出使了術師證件，接待人員將阿爾婭迎進會客室等候，臉上堆滿了職業化的微笑。
會客室門外的動靜很吵，森田會所本部的業務無比繁忙，到處都是奔走的人們。
待接待人員退出屋，示意門外的另一批人前往其他房間時，幾道不算太友善的視線，穿過緩慢合上的門縫，落在阿爾婭身上。
而後悄然離去。
阿爾婭餘光瞥到了全過程，掏出手機面無表情地給外面那些同行的咒術師發出可愛的表情包，並表示：前輩們辛苦了！
[今後【強調符號】就不麻煩大家照顧了，我不會在拖後腿了，一個人會加油努力的！]
怎麼感覺語氣茶裡茶氣的。
不管了，隨他們怎麼想。阿爾婭摁滅屏幕。
她的背後掛著一個斜挎包，在看起來就很鬆軟舒適的沙發上坐下，斜挎包扔到一邊，頭往後靠在柔軟的麵料。
3月末和五條悟商量過後，阿爾婭向上級遞請了前往米花町的長期任務。
撰寫的申請恰好用上了阿爾婭這些天來給五條悟任勞任怨寫任務報告的經驗，阿爾婭思維迪化了一瞬，看向五條悟的眼神複雜起來。
莫非……故意甩任務報告給我，也是為了將來鋪路嗎？
這也是你剿滅反派的一大安排嗎！？五條悟！
阿爾婭視線火熱。
實際上的五條悟：並沒有，純粹就是不想寫。還能白撿一個便宜妹妹當勞動力，萬歲！
想是這麼想，但現實中五條悟沉下臉，略微揚起唇角，欣慰道：我聰慧的妹妹喲，你說得一點也沒錯，其實這也在我的盤算之內。
阿爾婭：哦！！！
不對，想得太遠了，先說回正題。
在阿爾婭預料之外的是，本次向米花町派遣咒術師出差的長期任務跳過了部分「窗」的程序，直接歸總監部主管，名頭很響亮，稱得上是一次有頭有面的重要調遣安排。
申請者總計十幾人，在人數稀少的職業術師裡已經算很多了。
按理說還在就讀高專的阿爾婭不能去，但有一個東西叫開後門。
所以啪得一下很快啊，和咒術師評級證件一起寄到阿爾婭手裡的，便是有關米花町的情報梳理和出差通知。
等下。
阿爾婭表面淡定，心裡有些小期待地翻開證件，五條婭子的姓名欄旁赫然印著個「三」。
感覺等級低了……但是萬歲！
阿爾婭興奮不已，當即就是跟隔壁的豬野琢真擊掌慶祝。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清楚自己什麼時候跟五條婭子那麼熟悉了，總之既然是為了慶祝那麼就順著她的意思攤開五指吧……豬野琢真茫然地應了一下。
身為高專畢業的前輩，二級咒術師豬野琢真久違地體驗了一把關心後輩的感覺，順勢問：「是等級晉升了嗎？」
豬野琢真對待工作很認真，現階段的目標是早日提升等級，因此他下意識認為，翻看過嶄新證件的五條婭子大概也是為晉升而開心吧。
「沒有，剛評下來的，我是三級。」阿爾婭矜持地微笑，「比我想像中低了，覺得很有意思。」
「……」豬野琢真腦袋一空，無法理解。
說明了什麼？說明她的人設表演很成功，剩下的這段日子就去米花町大展身手——
等等。
阿爾婭忽然想起了什麼，問身旁順路一塊走的豬野琢真：「能夠單獨出任務的等級是二級對嗎？」
豬野琢真點頭。
認真思索一番後，阿爾婭面色認真起來：「一定要升到二級。」
或許是擁有同樣迫切晉升的心情，豬野琢真小聲鼓勵了句加油。
「稍等。」阿爾婭喊住了他，掏出手機，「前輩加個推特嗎？」
「呃……沒問題。」豬野琢真感到一陣莫名。
「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你說話風格聽起來特別正常。」阿爾婭說，「正常人太少了，我得趁你被咒術界徹底汙染成精神不正常的人之前，快點集郵。」
豬野琢真：……
行吧，就當是後輩在稱讚人了。
在那以後，阿爾婭耗時一個月升上了二級，正式告別了魚龍混雜的組隊任務，在時有時無的監視中抽出身。
回到現在，阿爾婭實在不想再搭理和總監部挨得太近的咒術師了，耐心等候新一任森田會所的會長到來。
身上的白色高專校服經過訂製改造後多了放東西的口袋，雙腿在調整好制服短裙的角度後，交叉上下放置，腰桿挺得筆直，姿態優雅。
而後優雅的坐姿在森田七郎進入會客室的那一刻整段垮掉。
濃厚的香水氣味撲鼻而來，阿爾婭把頭一仰，懶散地陷進沙發裡。
「怎麼是你繼承的社長？你前面的一二三四……好多個哥哥呢？不知道幾郎先生。」阿爾婭好奇地問。
自詡精英的中年男性皺了皺眉，屏退了工作人員，落座問道：「我不記得自己和咒術方面的總監部有什麼額外的聯絡……」
「毫無保留地將所知道的信息託付出去，以示尊重。」阿爾婭坐起身，食指抵在嘴唇上方，「不知幾郎先生，幸會，我是揍敵客。」
森田七郎沉默幾秒，深深地嘆了口氣。
「我前半生所接觸到的學習與事業中，一直以來向我灌輸的是一個科學且客觀的真實世界，卻不成想去年遇到了突發情況……事態緊急之下我委託到了你『祓除咒靈』，於是知道得太多，與你們那邊的世界產生了瓜葛。」
阿爾婭手撐著下巴，眨眨眼：「打斷一下，現在的世界也是真實的。詛咒是科學且客觀存在的。」
森田七郎：「……」
知道了，他全部都知道了！總而言之就是身為普通人的世界觀崩塌了。
阿爾婭擺出一副放棄掙扎吧的嘴臉，轉而道：「這一年你很辛苦啊，都要變成地中海了，好慘，不知幾郎。」
「我的名字是森田七郎。」他道，「既然如此，我也開誠布公地講了，我們可以平等地做交易，但在那之前，我有一件委託想要與你詳談。」
森田七郎停頓一下，在古樸的茶几上斟了一杯茶，推到阿爾婭面前。
阿爾婭接過，試了下溫度發覺不燙，噸噸噸地一口悶了。
森田七郎一陣頭疼，他向來最注重這些：「禮節呢，本國人應該遵守的禮節呢！？」
「好吧，勉為其難配合你一下。」阿爾婭放下茶杯坐端正，「不知幾郎先生有什麼委託？」
「在提出委託前，我想確認一下，你目前所從事的咒術相關工作，是符合法規，在總監部管控下的吧？」森田七郎推了推鼻梁上厚重的鏡片。
新到手的熱乎乎二級證件從包裡拿出，大大方方地遞過去讓他檢驗真偽。
這手，先前喝水太快，茶的澀意自喉嚨口蔓延到口腔，阿爾婭咳了兩聲，懷念起甜食的滋味。
便隨口一問：「有糖嗎？」
一般問別人要糖，是阿爾婭準備娓娓道來的前奏，森田七郎果斷否認，她只好概括性地講一點，半真半假地說：「以前年齡沒到，無證只好做臨時工。（翻譯：不但沒評級證，身份證也沒有）」
「現在不一樣了，我可是持證上崗的（混入家譜）！以前違反規定的黑歷史，在我不拿錢打白工了一段時間也算還清了。」
聲音戛然而止，反正說太多了對面也聽不懂，阿爾婭從短裙口袋裡翻出硬糖，默默地咀嚼。
最後一句話本質上的含義，還得從今年醒轉過後五條悟給她主觀描述的講起。
她為了融合念能力和咒力而無夢入眠的那段時間，中途，夏油傑為了奪取祈本里香發動了一場名為「百鬼夜行」的大戰，後落敗並且死亡。
戰敗後，咒術方調查了和盤星教相關的一眾勢力和人員，名單裡有「揍敵客」代號字樣的僱傭兵被乙骨憂太核實為阿爾婭本人。
五條悟一方遂順藤摸瓜，駁回了代號揍敵客的人為詛咒師的死刑判決，證明揍敵客只是蒙冤的替死鬼，而他們掏出的關鍵性證據十分有力。
那就是阿爾婭從未殺過人，至少在當前世界是這樣。
其實對於咒術師來說，祓除詛咒和殺人的界限本來就模糊不清，很少會以此作為判別的依據。但是就好比每家公司都需要做到良好的門面那般，不濫殺無辜完美地打臉了詛咒師的特性。
「都說過了，我是合法公民，有的時候可能好鬥了一點但也絕不是嗜殺如命。殺人不能當正經生意了，那我就拿錢去殺咒靈啊。」阿爾婭如是說，著重強調，「我甚至有交稅！」
最終，總監部以證據不足的原因撤銷了對揍敵客的死刑判決。
「我明白了。」森田七郎道，扯緊了西裝領帶，聲音不受控制地往下壓低，「我個人認為，米花町有些不太正常。」
「雖然作為從事殯葬服務行業的人，因為這種『不正常』從中獲利是值得高興的事，你或許認為我沒資格說明這些……」
「但近兩年來，米花町的死亡人數實在太多了。我聯繫的各方面專家也無法從數據中得出一個較為普遍的結論，換而言之……」
他盡可能冷靜地指出：「因不明原因突發死亡的人數增多了，是你們那邊才能處理的事。」
誠然，米花町的詛咒不知為何，已增長到了打破動態平衡的地步，不然總監部也不會多派人手前來祓除。
「並且，我認為這件事與我父親的死存在一定的關聯，如果真的有關，希望你調查完告知我真相。」森田七郎將一張家庭合照遞過去，阿爾婭接來掃了兩眼。
「這便是我的委託。」
合影似乎是在客廳拍攝的，正中心的位置是一名坐在輪椅上的白髮蒼蒼的老者，在他身邊環繞的，則是年齡近乎呈現等差數列排序的……兒子們？
慢著。一、二、三……真就剛好七個兒子？
「你兄長那麼多，怎麼繼承到的會長位，是靠特殊的才能嗎！？」阿爾婭一臉不相信。
「不，父親原來的遺囑是按照長幼排序依次順延下來的。」森田七郎扶了扶眼鏡，極為淡定地說，「他們為了早日奪得繼承權，不惜同時對父親下手，試圖篡改遺囑。」
「一郎替換了假的心臟病藥，二郎在喝茶的杯子裡下毒，三郎買通保姆製作了高脂高糖食物，四郎放了過量安眠藥，五郎僱傭了殺手，六郎往浴盆裡連接了電。」
「要不是當初有毛利小五郎先生在，如此複雜的真相，可能幾十年後都無法水落石出。」森田七郎平靜道。
阿爾婭有一點很好奇：「聽起來你不難過？」
森田七郎只是思考了一小段時間，擦拭起眼鏡：「父親與兄長都已步入年邁，我隨時都做好了送他們任何一人離去的準備……說到底，我經常與他們產生爭執，從很久以前就萌生出了『我與這個家格格不入』的想法，很少參與家族的聚會。」
「我對人生的目標在於對自己的品質追求，他們與我不同，仍看重名利場上的交際，六人下手的那天，我沒有參加對外舉辦的大型交流會。」
「停。」阿爾婭懵了，拍案而起，「六個全是？」
森田七郎坦然：「六個全是。」
阿爾婭眼睛瞪大：「同一天下手，一個都沒殺成功？」
森田七郎擦了擦汗：「……是的。」
阿爾婭摔糖紙：「太廢物了吧！！！」
森田七郎傻了：「？」
這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應嗎！？
「咳……不要太在意那句話。」聽了那麼久的故事，總得給一個結局，阿爾婭便問，「結果如何呢？」
「方才提到過，多虧近年來勢頭正盛的毛利小五郎先生也被邀請到了交流會現場，他的推理非常出色，雖然起初犯下了十幾個低級錯誤，但憑藉這些假動作抓到了真兇的馬腳。」
森田七郎戴上眼鏡，反射出精明的高光：「參與了謀害案的嫌疑人拉了三卡車，真正死因是父親突發奇想看恐怖電影，在嚇出心臟病後服用了一郎替換掉的假藥，病發身亡。」
阿爾婭扶額：……
真的太差勁了，如果五郎僱傭的那個殺手是她，這都解決不了她乾脆自首。
把糖紙撿起扔回垃圾桶裡，阿爾婭翹起拇指朝向自己，做了個玩梗的手勢：「你的委託，我五條婭子接下了。」[1]
至於做到什麼程度，先起個頭，後面的扔給處理人員應該不過分吧？
「後續交易完成後，我會來談談掛機流賺……合作分紅的事的。」放完話，阿爾婭起身，收回證件，拎包走人。
*
以她的腳程，不需耗時太久便抵達了森田家老會長曾在米花町的常駐別墅。
此刻，這裡的庭院雜草叢生，被印上「凶宅」的地方很難有人願意接手，森田七郎對老會長的真實死因還抱有懷疑，於是封鎖了全場，保留了案發當日的場景。
鏽跡斑斑卻牢固的鐵門用提前給的鑰匙開啟，她沒有急著走進去觀察，從不遠處感知整座別墅，除了荒廢以外沒有任何異常…
她會這麼輕易地認為嗎？
觸碰上欄杆的剎那，阿爾婭馬上使用「凝」匯聚到眼部，準確無誤地注意到了別墅內流露出的一絲詛咒殘骸。
那一絲詛咒殘骸如若不用特殊技巧，普通的咒術師在外部根本無法直接感知到。
似是察覺到了阿爾婭的異樣，在她的監視下，殘骸化作一道黑氣飄向了遠處。
解除對腿部肌肉的限制，阿爾婭猛地衝刺追擊上去，又點開手機給五條悟一方勢力的咒術師傳了簡訊。
[速速封鎖調查，但別驚動咒靈本體。（定位地址）]
她一刻不停地埋頭髮消息，撞開避讓人群，卻不知從哪段路況開始，人流變得越來越密集。
放下手機，前方是一座學校，黑氣最後的蹤跡是鑽入了學校的樓頂，現在還未到正式開學時間，裡面不會有多少學生，既然如此……
阿爾婭輕笑。
【按照「調虎離山」的計劃，她假意追不上詛咒，迫使它趁早交掉可能存在的術式，趁機讓另一組人包抄解決掉別墅裡的本體。】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總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下一秒。
「大姐姐。」垂落的袖口被人輕輕拽了一下。
「你看起來很緊張嚴肅的樣子，是有什麼煩惱嗎？」
變小後的工藤新一…不，應該說是江戶川柯南，成功眼光銳利地捕捉到了全場唯一的咒術師。
目光炯炯有神，無辜中透露著真誠的好奇。
阿爾婭眉毛一抽：……
怎麼莫名覺得這小孩在演我？
第36章 36怪談
日本的學校在正式開學前都會有大掃除的要求，毛利蘭和鈴木園子便早早約定好了今天返校，完成自己所負責的那部分衛生。
原本是這樣安排的。
直到毛利蘭準備從家中出發，許久沒有聯繫的同年級生打來電話，語氣興奮裡帶著急促。
「我們靈異推理社收到了贊助啊贊助！有史以來的第一次，說明有人很看好我們社團的未來發展呢！蘭你以前遞交過社團申請書的吧，請務必今日下午15點留校一段時間參與一下，會很有趣的，拜託了！」
「園子也同意來參加，蘭你如果那邊有什麼朋友願意一起參加的話也可以帶過來！」棲原直美說罷，不等毛利蘭回答就掛斷了。
二年級A班的棲原直美，同時也是靈異推理社的現任社長兼創始人，這個成立了一年多的社團基本沒有多少具體的活動內容，成員稀少，經常在學生會評定下廢社的邊緣反覆橫跳。
外表是小學生殼子，實則是高中生偵探的某人湊巧路過，聽到了全程對話。
說起來好像確實有這麼回事……柯南陷入回憶。
由棲原直美創辦的靈異推理社名號很響亮，乍一聽就是他十分感興趣且擅長的領域，曾經他特意拉了毛利蘭興沖沖地去報名……結果卻大失所望。
社團內容大多圍繞著「戀愛占卜」、「八卦奇譚」、「誰說謊誰是小狗」這類茶話會的形式展開。
後來他們兩個才意識到，原來純粹是棲原直美自己把戀愛運定義成了神秘的「靈異玄幻」色彩，「推理」是為了推算出何時遇見真命天子。
過去的工藤新一果斷跑走，一頭扎進了歸家社，連退社申請都忘了提醒毛利蘭一起遞交了。
離開回憶，柯南的臉無奈地抽動了幾下，清清嗓子，說道：「小蘭姐姐不想去的話，再打回去說明原因就好。」
毛利蘭猶豫了會：「可是園子居然都去了……」
她大概是真的很想知道自己何時遇到真命天子吧。柯南在內心吐槽。
「那還是拒絕掉比較好。」毛利蘭回撥了電話，座機自動切換到了揚聲模式。
「蘭！你們幾個人要來！聽我說，這次絕對無敵爆炸有趣，據說跟去年那個什麼六兄弟謀殺未遂案的故事有關呢！」
「六兄弟……謀殺未遂？」毛利蘭一愣。
柯南則很快反應過來：「啊，是森田會社的事情吧，那時候我們……咳，毛利小五郎叔叔機智地破解了真相！」
差點口誤了。要知道那起事件的真相太巧合了，真的很難讓人忘記……
柯南收斂起尷尬的表情，捏住下巴作沉思狀。
去年結束的案件……究竟怎麼會和一所高中的社團有關聯？
「原來如此，我記起來了，這麼說的話我確實有點好奇……」想到那天傍晚也沒什麼事，還能和園子一塊參加活動，毛利蘭便答應了下來。
不得不說，棲原直美的那番話成功地引起了柯南的注意，於是他跑到毛利蘭旁邊，說：「小蘭姐姐我也可以一起去嗎？電話裡那個姐姐說可以隨便帶朋友的？」
電話那頭的棲原直美很爽快：「沒問題！我們聊的絕對不是什麼深夜大人話題，小朋友也能隨便聽的~」
毛利蘭紅著臉驚呼：「直美！」
……呵，呵呵。她最好是。
柯南嘴角抽了抽。
*
活動舉辦的當天，正好趕上帝丹高中開學前大掃除的集體返校高峰，下午的時間過了一半，學生們忙完了大掃除，三三兩兩地離開學校。
鈴木園子說是要出去購置點適合活動氣氛的東西，臨時出了學校，毛利蘭就在校門口等她回來，柯南跟在後面。
熙熙攘攘的街道安寧又平靜，直到他們聽到不遠處裡傳來一陣喧鬧，一個白色的身影伸開雙臂衝出人群，在高速的奔跑過程中突然間剎車，皮靴幾乎要在路面刮出一道火星——
速度好快！
柯南下意識比較了一下，簡直堪比足球場上邊鋒衝刺的速度。
出於偵探的職業操守，他由下至上觀察白色人影的模樣，腿部線條尤其顯眼，勻稱的肌肉緊繃，從視覺上看去就具有驚人的爆發力。
上半身被寬大的白色校服蓋住看不大出來，校服款式雖然罕見，但看年齡應該也是高中生，在體育或是田徑方面受到過專業訓練吧。
長相風格不像是本土人，但也不至於完全偏外……大約是混血。
柯南眯起眼睛，察覺到一絲異樣：她的表情有些微妙，像是有什麼急不可耐的事需要處理，可今天的帝丹高中應該沒有公開對外校人開放才是……
他轉頭去看毛利蘭的反應：果然，就連小蘭也覺得奇怪，身體前傾，一副要過去詢問的樣子。
於是柯南走上前，輕輕扯了一下女高中生的袖口：「大姐姐。」
「你看起來很緊張嚴肅的樣子，是有什麼煩惱嗎？」
「呃。」阿爾婭的目光在一大一小的兩人身上游離，手中正要聯繫輔助監督與放「帳」的手一頓。
在她雙眼使用的「凝」視角，瞥到了教學樓內莫名受到增幅的詛咒黑氣……以及它四周明顯被黑氣汙染的三人。
不知是否是念能力使用技巧的加持，還是幽靈果實的天賦，阿爾婭在徹底融入這個世界後，對每個人的靈魂以及氣息非常敏感。
她也有意識地在此條路線上訓練發展。
現在有普通人被捲入進來了，周圍人太多，不適合直接放「帳」，先給輔助監督發完撤離附近人員、在校外待機的訊息吧。
剩下的她會處理。
阿爾婭迅速總結完畢，掏出手機劈哩啪啦打字，一邊敲鍵盤一邊湊到毛利蘭身側說：「你應該能理解我的吧，只有女生之間才會聊的話題，小孩子不懂的啦……」
音量沒有調低，柯南當然也聽到了：「……」
他才不是小孩。
阿爾婭後退半步，雙手握拳舉在胸口，兩腳內八字一並，像是氣急敗壞地大喊：
「每週三晚間八點檔的電視劇你看過沒有？我現在特別著急！如同校園戀愛劇裡面那樣，男女主角分明是髮小，一直處於曖昧階段糾纏不清、遲遲不確定關係，終於等到男主角告白——」
「他留下了一份情書，結果卻被女二號撿到了，誤解之下女主角悲痛離去……她覺得自己，也就是我被綠了啊！！！」
毛利蘭/柯南：「……」
他們聽不懂，但大受震撼。
不用懷疑阿爾婭，除了那部電視劇真實存在且她真的有追劇之外，其他通通是瞎扯的。
「總之我現在特別需要進這個學校，來解除困擾我許久的問題！」阿爾婭雙手合十，「拜託了！」
周圍的人群在阿爾婭那聲大吼下露出一瞬吃瓜的表情，隨後搖搖頭，嬉笑著離開了。
毛利蘭似懂非懂地說：「所以，你是來參加社團活動的嗎？」
社團活動？
「抱歉，我正在和人焦急對噴。」阿爾婭找了個藉口，切到各大互聯網站上搜索了帝丹高中的字樣，火速在一條徵集人員的帖子下搜索到了關鍵詞。
運氣超棒，趁機混進去吧。
「是的，外校人……應該也能參加的吧？」阿爾婭故意瞄了一眼旁邊的小學生。
柯南：……喂喂喂，我發現了哦。
「蘭——」恰好此時，鈴木園子提著一個塑料袋趕過來，「搞定了，我們進去和直美會和……話說這小子怎麼也來了啊！？」
柯南睜大了無辜的眼睛。
毛利蘭笑笑：「直美說缺四個人，這位……」
「我是五條婭子，叫我婭子就好，喜歡在各種有意思的事裡參上一腳。」阿爾婭行了個中二且拉風的敬禮手勢。
「那我的名字是……」
互通完姓名，四人朝教學樓的方向走去。
巧合的是，在阿爾婭持續不停地監視下，四人移動的方向，正是那股黑氣的源頭。
女生間找到話題聊起天來十分容易，阿爾婭跟毛利蘭和鈴木園子說了最近熱門的笑話梗。
發出輕笑時，阿爾婭的手指抵在嘴前，等眾人步入樓梯間的拐角陰影處，她不動聲色地彈飛了正躍躍欲試跳到他們身上的低級詛咒。
先觀察情況，再找機會動手。阿爾婭心想。
帝丹高中教學樓四樓，「靈異推理社」活動室。
社長棲原直美與另外兩個同學在門口迎接他們，激動地揮手打招呼。
「咦，你們來了四個人嗎，剛好七個……那太棒了！我以為只有六個呢，雖說六人應該也能開啟儀式。」棲原直美興致勃勃地說。
「儀式？」鈴木園子狐疑地說，「喂，說好的大帥哥也來參加活動呢，怎麼來的是隔壁班的幸治啊？」
柯南：我就知道，她是被騙來的……
名叫幸治的男生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老老實實地說：「不過今天社長真的沒騙我們，這次的『儀式』和去年『六兄弟謀殺未遂案』的怪談息息相關呢……」
「那和我的戀愛運有什麼關係？」鈴木園子反問。
「總之，儀式效果出來後……不就什麼都可以問到了嗎？」棲原直美賣關子地說。
鈴木園子甩甩手：「好吧，勉強相信你一次，快點開始吧。」
在場眾人對怪談和靈異事件都是抱著些玩鬧性質的態度，提到「怪談」，柯南稍微打起了精神。
棲原直美連忙點頭，一把推開活動室的門。
阿爾婭從剛才起就直覺不妙，直到門打開，裡面的東西一覽無遺，她狠狠地在心裡罵了幾句。
是詛咒。
活動室被布置成了陰森詭異的氛圍，正中間有一張圓桌，圍著圓桌擺有六張板凳。
棲原直美從角落拖出第七張板凳塞進去，又從鈴木園子新買的塑料袋裡掏出新的裝飾品，完成了活動室環境布置的最後一角。
人們挑選完位置坐下，圓桌中心是一顆看起來在占卜方面有模有樣的深藍色水晶球，彷彿冒著幽暗的光……
不是錯覺，詛咒附著在上面，幾乎是完美融合了進去。
計算著時間差不多，高中附近應該及時撤離了。
既然普通人看不到「帳」……阿爾婭默念口令，迅速降下一片黑幕。
在眾人鑽研儀式手冊之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一拳砸向水晶球！
「咚」得一聲，如同寺廟敲響的吊鐘，震盪的衝擊波蔓延開來，而阿爾婭的攻擊……沒有命中傷害。
「什麼聲音！？」眾人捂住耳朵。
「哦，我手滑了一下，好像摁到了開關。」阿爾婭及時撒謊。
幸治從晦澀難懂的規則書裡抬起頭：「竟然開啟成功了！？」
棲原直美拍手：「好了大家注意一下，我們的活動馬上開始……咦，燈什麼時候先關了？」
她拉上窗簾：「搞定，現在除了水晶球會發出唯一的光源以外，四週一片漆黑了！氛圍感超棒！」
何止是漆黑啊。
阿爾婭沉默地回到位置，一根根掰著手指關節，餘光瞟向頭頂籠罩著的一個範圍只限定活動室內部的簡易領域。
要是她會領域就好了……直接硬生生闖破。
但這次的詛咒有點棘手，應該也是用束縛為代價建立出來的特殊規則。
亮起的手機屏幕顯示無信號，阿爾婭臨時修改了應對方針：先找到規則漏洞再逐個攻破。
……
然而，就在阿爾婭苦思冥想的時候，一旁可能因身高矮小而被忽略的江戶川柯南露出了極為複雜的表情。
柯南：五條婭子剛才做了什麼？她剛才重重錘了水晶球吧……絕對是這樣吧！
牆！活動室四面的牆體震下了幾塊碎片吧！……為什麼水晶球毫髮無傷啊？
他看到了什麼！
隨著棲原直美宣布儀式開始，七人都很配合地安靜下來，手牽著手說了一段亂七八糟的咒語。
阿爾婭嘴唇雖動，卻一個字都沒有念對，而充滿詛咒的水晶球仍然發揮了它的功效，色彩由暗沉變得豐富起來，直到七彩的光芒照耀了整個簡易領域。
阿爾婭：……怎麼感覺有點像蹦迪場所的聚光燈？
「哦吼，是算好時間自動開啟的指令嗎？還是你們偷偷背著我按了什麼開關？」棲原直美笑著說。
水晶球轉動了一圈，最終慢悠悠停了下來。
沒過多久，它忽然發出了像是二次元手遊裡常有的萌系少女音：
【撲通撲通！心跳的回憶！少年少女羞於開口直說的黑·暗·秘·密~八卦大合集！】
【真心話袒露時間，現在開始！】
眾：……
阿爾婭：……這什麼詛咒？
柯南：他又聽到了什麼東西啊！？
第37章 37袒露
【撲通撲通！心跳的回憶！少年少女羞於開口直說的黑·暗·秘·密~八卦大合集！】
【真心話袒露時間，現在開始！】
萌系少女音迴盪在房間的每個角落。
眾人皆是詫異地發出單個音節，鈴木園子首當其衝反應過來，說：「誰有八卦？快說給我聽，最好是和帥哥有關的！」
棲原直美笑了笑：「那我先說吧，聽說小我們一屆的有個學弟啊，那傢伙……」
她眉飛色舞地演示起自己聽說的八卦，阿爾婭的手指輕輕點敲著桌面，水晶球散發出的詛咒黑氣從底端微微冒出一個尖角，往棲原直美的位置挪去。
棲原直美越是闡述下去，詛咒越是朝她的方向移動。
即將觸及到衣角前，阿爾婭皺皺眉打斷：「不好意思，先停一下。」
人們不解地看向她，棲原直美並不惱，靜靜地等待阿爾婭說明原因。
啪。手拍到桌面。
「好像有蚊子。」阿爾婭這麼說著，凝聚咒力的手掌下落，卻有看不到的屏障將她的咒力隔絕開，碰不到黑色尖角，手也被頂到了旁邊。
沒法直接介入嗎？那最好先去遵循它的規則……先按兵不動，研究透它的術式後再動手。
……實在不行，憑藉她的實力，頂多是在暴露咒術存在的前提下，救下其餘六個人。
鈴木園子使勁搖頭：「我說直美啊，你的消息也太落後了，真正的勁爆的、讓人欲罷不能想要聽下去的八卦，必須來自附近人士啊！」
她特意拍了拍右手邊毛利蘭的肩，瘋狂挑眉：「比如說某位名花有主的人…這種就近能問到的八卦，才是最有意思的。」
毛利蘭臉上閃過一片紅暈，隔壁的柯南迅速扭頭，假裝四處看風景，把目光聚焦到身後的空氣。
阿爾婭迷惑：他們倆什麼情況？
分心留意人際交往是下意識的習慣，此外，阿爾婭也察覺到，鈴木園子提出要從身邊人的八卦下手後，那片黑色的尖角就暫停了生長，似乎是有在鼓勵這種行為…
所以是要做符合開頭所說規則的事情嗎？
「規則！」糾結之際，柯南突然跳了出來。
這一跳打斷了阿爾婭的思路，江戶川柯南尷尬地笑了笑，摸摸後腦勺裝傻：「我記得……它開頭說的好像是【真心話袒露時間】吧？」
「一直說不在場的人的故事，可能儀式就不成功了哦。」柯南刻意用小孩子腔調賣萌地說。
半晌，眾人瞭然地點頭，鈴木園子眼睛微眯，一掌拍到他的後背：「沒想到啊沒想到，你小子還挺懂的嗎！」
本來就因身高不夠而踩在椅上，這一下直接把柯南拍得措手不及，整個人重心前傾，趴到了圓桌的桌面上。
「園子姐姐，下手太狠了啦！」
他發自內心地出聲埋怨道，雙手支撐著上身正要重新站起，卻感覺指尖觸碰到了什麼東西。
咦？
柯南詫異地掃視起桌面，除了正中心位置的水晶球道具以外，其他什麼東西都沒有。
七人剛剛欣然接受了柯南的提案，棲原直美重新發言，講起上週有一個學長向她表白，一點不墨跡地吐槽了那個學長莫名其妙的自信。
圓桌整潔又平滑，沒有鋪蓋的毯子桌布或是木桌翹起的倒刺之類的……柯南微微皺眉，他很信任自己的觸感，難道剛才的是錯覺嗎？
棲原直美帶頭在聊天時用手臂在半空中比劃，於是大家都跟上了節奏，傾聽時只是雙手放於腿部，鮮少有人將手擺放在桌上。
排除五條婭子，她的肘關節置於桌角，手腕則垂在桌面以下。
按照順時針的順序，聊天茶話會氣氛不錯地進行著。
事實證明，即便是不熟悉的人，只要一談起八卦的話題，總能引發人們的關注點和好奇心，以驚人的速度將在場所有人的關係拉近不少。
幸治旁邊一個不知名字的女生有些靦腆地說起一個正在追求她的男生，聽語氣推測是雙箭頭沒跑了，正處於曖昧期，聊到二人還沒有人真正告白後，女生實在太害羞了，聲音漸漸輕得像是蚊子叫。
棲原直美脫口而出：「所以你們上壘了嗎？上到幾壘——」
「直美！！！」毛利蘭連忙喊出名字，制止她繼續說下去。
這裡還有小孩子呢啊喂！
柯南無語地拍腦門：果然……他就知道會變成這樣。
早在身體變小以前，棲原直美就以說話車速時常能飆出十萬八千里而聞名全年級，活動舉辦到現在才暴露本性，已經算很不容易了。
「暫、暫時還沒有，如果算上我期待的話……大概是一壘或者二壘吧……」沒想到女生真的紅著臉回答了。
阿爾婭困惑地歪歪腦袋：上壘和戀愛話題有什麼相關的？
哦，是把攻略喜歡對象的過程比喻成壘球比賽的意思嗎？類似於愛情戰爭，聽起來更加帥氣且具有挑戰性一些。
可惜她沒怎麼經歷過，就已經是超級大贏家了。
在這場爆發出調侃意味的突發事件之下，詛咒誕生出的黑色尖角沿著原本的軌跡移動回水晶球內部。
鑽進水晶球後，球體的正上方破開一條裂縫，一顆具有咒靈氣息的的巨大紅色眼珠猛地睜開，三百六十度地轉了兩圈，似是在確認參與成員的方位，然後饒有興致地眯起一半。
不知名女生的頭頂，莫名飄出了一個數字「1」。
咒靈眼珠子一閉一睜，後面跟上了新的字符：1/5。
除了女生以外，阿爾婭瞄了一眼其餘人的頭頂，都是：0/5。
她咬了咬手指沉思：所以，那個女生是觸發了簡易領域的規則吧。
不管結果如何，就由她摸索出得分規則，再快速攢夠5分達成規則目標，突破這場無比奇怪的「儀式」簡易領域。
馬上輪到阿爾婭發言，在開口前，她聽到左邊的椅子傳來拖動聲。
位於她左手邊的是個小學生年紀的男孩，阿爾婭記得是跟毛利蘭一起來的，名字叫江戶川柯南。
江戶川柯南原本因身高的緣故站在座位上，他的運動鞋忽地朝後踩踏了幾步，於是椅子便發出了難聽的摩擦地板的聲響。
「柯南，你怎麼了嗎？」毛利蘭關切地詢問。
「沒、我沒事的小蘭姐姐！」柯南嗓門大了起來，不安地把手放在腰帶旁邊，低頭掩飾自己慌亂的神情。
「就是感覺氛圍好好啊……哈哈哈。」他盡力憋出幾聲乾笑。
鈴木園子大大咧咧地出聲，剛好救場：「小蘭你不用管這小鬼啦，他肯定是自己偷偷學壞了，腦補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不，不是這樣的。
理想是成為「平成年代福爾摩斯」的柯南懷疑起人生，他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緩緩抬起頭，隨後錯愕地與半空中裂縫裡的單顆紅色眼珠對上了視線。
柯南試圖用隱藏的投影機來解釋這種完全不科學的東西，然而下一秒，他感覺肩膀彷彿被什麼重物壓迫著，身體沉重。
阿爾婭撇嘴，給手腕做了個小熱身，緊接著她動了，用在場眾人都無法看清的速度，揮拳打滅了落在柯南肩上的咒靈。
淡淡地瞥了柯南一眼，阿爾婭心說這孩子絕對看到了詛咒吧。
稍微有點天賦異稟了。
雖然無法捕捉到畫面，但身體輕巧不少是事實。
自右耳傳來的破空之音，以及少許拂過臉頰的風……
柯南逐漸恢復了思考能力，經過簡短的推理過後，他立刻將視線移向阿爾婭。
——五條婭子，她也能看到是不是，她肯定知道些什麼，一定是突破口！
興許今天就能證明出靈異鬼怪事件是真實存在的也說不定……
柯南不由得睜大了眼睛，死死盯住阿爾婭。
銀白色長髮的女高中生假裝沒注意到他的異樣，將瀏海撩到耳後，露出銀色的耳釘。
「接下去是我的分享時間了。」
阿爾婭散漫地輕笑一聲，語氣中帶上些許囂張的氣焰：「區區八卦……」
她自信滿滿，把後半句非常拉仇恨的話憋進肚裡：
都退到一邊去，小的們，還有頂上那個在狂冒愛心的大眼珠子，讓你們見識一下什麼叫做純愛已婚人士！
「我，已經訂婚了，到成年就結婚。」阿爾婭嫻熟地掏出掛在項鍊上的黑金戒指。
尾音落下，空氣凝固了三秒鐘。
而後五人異口同聲：「誒！？」
柯南瞳孔地震：現在是炫耀這些的時間嗎！
救一下啊五條婭子救一下，他們的頭頂上有妖魔鬼怪啊！！！
看不到詛咒的其他人才不管這些，鈴木園子雙眼發光：「早說嘛，原來你才是那個最早遇到真命天子的人，還有呢還有呢，接著說啊！」
「硬要說的話刻意講很多，有點找不到切入點……」阿爾婭故意賣了個關子，拖起長調。
「這樣吧，順時針下去你們一個個問我問題，我保證，用【真心話】來解答。」
「現在開始！」阿爾婭把話題扔給了柯南。
終於，柯南從三觀震碎的驚訝中回過神，他第一時間埋頭於偵破「案件」的線索，意識到五條婭子的真實意圖：
讓自己成為話題的中心，如此一來所有回答都可能是潛在的「得分項」，把握主動權，用最高效率找出規則，拿下5分。
冷靜過後，他異常熟練地開演了：「吶吶，婭子姐姐，將來要和你結婚的大哥哥是個什麼樣的人呀？」
這場「靈異事件」進行到現在，唯一的1分疑似來源於闡述戀人的形象，先試試看。
阿爾婭清清嗓子，打了個響指，不經意間應下了與柯南的合作。
「名字我就不透露了。他……目前因某種特殊原因長期在國外，一直很忙碌，都沒什麼時間和我打電話聊天，有時候會聯繫不上……」
阿爾婭表情微妙地低落起來，她奉行真心話想到哪說到哪的原則，不知不覺間變成了戀愛煩惱傾訴。
有意跳過了介紹的環節，太多人了解到他的優點可不行……阿爾婭奇怪的佔有慾作祟起來。
下一個提問者是鈴木園子，她一股腦兒地拋出問題：「你口中的這個人，他是某個領域號稱『xxx的天才』嗎？」
「自高中起就因頻繁介入恐怖事件而出名嗎？」
「每次通電話時基本都在經歷一些調查案件？」
鈴木園子暗搓搓地搞事情，其實是想給後面扒毛利蘭的八卦鋪路。
畢竟啊，她的字裡行間都在指代某個經常性玩失蹤的高中生偵探，普通人怎麼會和那種傢伙有共同點啊——
阿爾婭即答：「有。」
鈴木園子愣住：「？」
怎料阿爾婭篤定地點頭，表情吃驚：「你怎麼全說中了！好厲害，運氣超棒！」
鈴木園子傻了：？？？
過了會，鈴木園子突然萌生了一個念頭，果斷回頭喊：「小蘭！」
活生生的參考對象就在你面前！同樣的條件下別人一對都成了，你快點給我好好學習一下啊！
鈴木園子擠眉弄眼，瘋狂暗示。
「園子你怎麼了，話說回來，我怎麼感覺你描述的人真的很像……」毛利蘭懵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很像新一誒。」
柯南：……！！！
作為偵探，在查案的過程中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線索，並挖掘出它們潛在的關聯，屬於基本功之一。
於是，柯南罕見地體驗了一把什麼叫「腦袋轉太快也不是什麼好事」，通過驚人的腦補能力完美避開了事實真相。
他記得五條婭子來學校門口說的那一串話可以概括為奇怪的校園三角戀劇情吧，好像是來抓包什麼人……
所以小蘭和園子是把五條婭子的話給聽進去了吧！？也就是說明……
他被誤解成那個國外的對象了啊！！！
阿爾婭一知半解地盯著三人的反應，雖說有些猜測，但看不出所以然來，暫且按下不表。
頭頂上方的分數依然是0/5，阿爾婭又開始回憶起最初的那段語音。
【撲通撲通！心跳的回憶！少年少女羞於開口直說的黑·暗·秘·密~八卦大合集！】
【真心話袒露時間，現在開始！】
已經符合了真心話的條件，可分數沒有增長，所以重點應放在「心跳回憶」和「黑暗秘密」？
想到這，阿爾婭主動出擊，補上一句：「雖然不知道他天天在國外幹什麼，但我很信任他。」
柯南崩潰：別說了！越描越黑了啊！
他該怎麼解釋這種巧合啊！？
第38章 38終結
針對鈴木園子的問題，阿爾婭想得尤其簡單。
既然是真心話啊，只要和問題內容相差不多，就算符合條件了吧。
首先：「你口中的這個人，他是某個領域號稱『xxx的天才』嗎？」
乙骨憂太，聽五條悟說他最近有個名號從國外傳進了日本，似乎是叫咒術界僅次於五條悟的異才。
其次：「自高中起就因頻繁介入恐怖事件而出名嗎？」
詛咒對普通人來說很可怕，四捨五入一下，咒術高專天天都在遭遇恐怖事件，這條也正確。
最後：「每次通電話時基本都在經歷一些調查案件？」
據最近的一次聊天來說，阿爾婭這邊得到的消息是，他和一個叫米格爾的國外咒術師抵達了南非，並且確實有一件調查任務需要他去辦。
綜上而言，全部對上了。
阿爾婭有那麼一瞬間想要給鈴木園子頒發「預言帝」的獎牌，實在不行可以加個聯絡方式蹭一蹭歐氣什麼的。
「真的很巧…」毛利蘭略帶吃驚地自言自語，回頭小聲賭氣，「園子，你別再天天拿我開玩笑了啦。」
「哦哦知道了。」鈴木園子壓根沒聽進去，本著吃瓜吃到底的精神，不懷好意地神秘一笑。
五條婭子的對象竟然屬性跟工藤差不了多少，怎麼別人家就訂婚在一起了，小蘭這邊還一直沒有動靜。
要不讓小蘭找機會問婭子取點經？
冤案好像得以自行化解，柯南頓時鬆了口氣。
插曲一結束，盡力控制自己不去關注可怖的血色眼珠，柯南將注意力重新轉回一塵不變的0分，低頭陷入思索。
五條婭子仍舊是0分，那麼得分項應該集中在前半句話嗎……？
毛利蘭的問題是：「那麼早就訂婚了，你們是認識了很長時間嗎？」
「我們算是青梅竹馬吧。」阿爾婭答道，「去年他求婚，我們就在一起了。」
怎麼連青梅竹馬都對上了！什麼老天爺親手送下來的範例！鈴木園子拚命忍住上揚的嘴角。
輪到幸治時，他顯然是在猜另外一種可能性：「雖然這麼說有些不大好，如果說錯了請原諒我……」
「五條同學說的是『求婚後在一起』吧？先前都沒有過告白嗎？」
阿爾婭不理解他的意思，求婚不就是告……
啊，對了。
這個世界的現代思想潮流裡，在正式結婚前似乎還有種不穩定的關系叫「男女朋友」，阿爾婭起初覺得這種東西太膚淺了，根本不能概括他們兩人的關系。
「是的，求婚就是告白了。」阿爾婭說。
幸治撓了撓頭：「不知怎麼的，我想起週四八點檔那個先婚後愛的貴族聯姻故事……」
阿爾婭驚喜：「那個我也有看！其實劇情也還算不錯……」
還是沒有得分。
柯南心情複雜地坐下，抱住雙腿埋進手臂，眼神卻是透過縫隙打量起圓桌以外的四周。
這個房間也有問題。
疑似借助水晶球現形的「鬼怪」，小蘭他們都無法看見，照理說他大可找藉口和時機帶領大家跑出室內…可第六感和看五條婭子的反應，都在告訴他做不到。
活動室的氛圍隨著時間推移越發古怪和陰森，似乎光線也在慢慢降低。
聽見五條婭子鎮定自若地努力尋找得分點，柯南攥緊手指，下定了決心，再度站起身。
這時，棲原直美又開始了：「所以你們上壘了嗎？上到幾壘？」
「咳咳咳咳！」
「你們別攔著我啊，都已婚了還不讓我問嗎！」棲原直美興沖沖地接著道，「目前進度如何呢？實在不行就說你理想中的進度好了！啊啊啊好想知道！」
雖不明白「壘打」的含義，但壘球賽阿爾婭還是有所了解的。
將爭強之心貫徹到底，要談理想就奔著最厲害的方向去，阿爾婭毫不猶豫：「全壘打啊！」
從未聽過如此直爽的八卦，棲原直美幸福地捂住嘴。
同時，嘀一聲在兩人耳旁響起。
【五條婭子得分：1/5】
什麼情況！？
柯南看向棲原直美的眼神漸漸複雜起來，目前所有得分都是被她引導說出來的吧？
棲原直美，本場遊戲的mvp（全場最佳）。
壓下心中的竊喜，阿爾婭鼓勵她繼續追問下去：「直美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被指名可以吃瓜吃到底，棲原直美想了一會，忍不住好奇地開口：「既然你這麼問了，那我肯定最想知道讓你記憶最深刻的片段啊。」
「就是能讓你『DokiDoki』瘋狂心跳加速的互動，有嗎有嗎！？」
[心跳的回憶]
是踩分點！
注意到身邊一圈人先後露出的微微泛紅的臉色，阿爾婭摸摸下巴，尋思不如多說點。
那顆裂縫裡探出的眼珠子不斷往外飄出紅色的愛心，說明它的加分偏好似乎是更加爆炸的消息？
她脖子後仰，望了望一片漆黑的天花板，在斷絕了所有糾結過後讓思緒進入短暫的空白階段。
大腦放空，而後張嘴，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將最直白的心聲吐露。
「皮膚之間的接觸、擁抱，我都很喜歡。」
「說白了，兩個相愛的人，只要擁有某種深刻的『被聯繫在一起』的感覺，無論做什麼事，都會不由自主地安心下來吧。」
阿爾婭閉眼，小聲說：「恨不得天天這麼做。」
【五條婭子得分：2/5】
嗯？柯南雖沒聽清那句音量極低的話語，但既然得分上去了，說明他的推測路線是正確的。
只要摒棄掉談及自身時的尷尬和恐懼，面對他人八卦的眼神也能維持住良好的心態和意志……就能戰勝靈異鬼怪，是這個意思吧！？
柯南振作起來，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好似衝破迷霧，看到了希望。
因為五條婭子在外人看來，字典裡壓根沒有「羞恥心」一詞，最合適的破局人。
「雖然長大以後都會變得明白事理，理智會告訴我他是為了更好的未來而奔波，但是聽到他在國外時，一剎那的想法肯定不會有多好聽。」
「『不去國外該有多好』類似這種想法會像雨後春筍那般冒出來，擋也擋不住，只能埋在心底。」
【五條婭子得分：3/5】
「再深入多想一些，就會慢慢意識到比起高尚的公義和大德，不如每天盯著他睡飽來得讓我感興趣。」
「也許人類的一己私慾就是這樣黑暗的東西。」
「哦對！如此一來我就能理解那些漫畫裡的情節了，不用整天擔心他外出，乾脆直截了當地把他鎖在家裡，聽起來很不錯！」
「哪怕外面變成什麼樣都無所謂，世界只會圍繞著我一人轉……」
【五條婭子得分：4/5】
柯南沒太在意話的內容，他沉思：莫非坦誠自己的缺點或是負面想法，就是[黑暗秘密]的踩分點？
阿爾婭滔滔不絕地講下去，柯南始終觀察著那串憑空出現的數字變動著，持續向上累加。
直到分數卡在4的位置上，久久都沒有變化。
而她敘述時的音調在緩緩下降，似乎自帶什麼魔力，柯南感受到了一瞬的昏沉，眼皮彷彿有千斤重，耳邊除了五條婭子的聲音外，再也沒有第二種聲音出現……
等等，不對勁！
這場「儀式」最初的風格不是在聊有關戀愛話題的八卦嗎？
怎麼會話題一轉，朝著對生活的惡念不停地訴說下去？
柯南咬了咬口腔肉促使自己恢復清醒，再次睜開眼時，他忽然明白了聲音不對勁的根本原因。
蘭、園子、棲原直美等人整個上半身趴倒在圓桌，雙目緊閉陷入了昏睡。那顆巨型的眼珠對著四周的人們，從瞳孔處噴射出用不明生物拼接起來的、蠕動著的心型圖案。
還有自水晶球中伸出的一根根形狀怪異的尖角攀上五條婭子的掌心。
「五條婭子！」柯南試圖叫醒她，卻在看清她失去焦距的圈圈眼，怔愣住。
難道沒有辦法了嗎？事到如今……柯南的手放上腰帶的按鈕。
「別動。」
單眼珠的詛咒遲疑了一瞬，一時半會竟真的萌生了退意。
發覺阿爾婭並沒有掙脫開自己的捆綁後，它挑釁地發出奸笑，尖角繼續前行。
無神的黑眸微微向柯南的方向傾去，阿爾婭輕聲問道：「還有一分，怎麼拿？」
這一問，柯南快速思考，無數對話的內容和支離破碎的線索在腦海中閃過。
「——它的分數是由所有人共同發起一個話題，再誘導你去想像充滿惡意的事情，越是負能量你的分數就越高！」
阿爾婭合上眼，喃喃自語：「原來如此……森田家六人都能謀殺失敗，也是由這個詛咒間接造成的嗎？」
森田家？
[森田會所六兄弟謀殺未遂事件]！
後腦勺似有一道白光乍現，作為去年真正查清那起事件的幕後偵探，柯南徹底弄清了儀式規則。
遂大喊：「是期待！它在引誘你產生對惡念的期待，類似於『把世界都給毀滅掉』這種陰暗的想法，一旦完全陷入自暴自棄的境界，就能拿下滿分！」
可是拿到滿分又會怎麼樣？
[新聞快訊報道：「為爭奪唯一的繼承人之位，篡改前任會長遺囑，森田家六人不惜同天對父親下手……」]
【惡念是對繼承人位置的渴望，是對追求名譽聲望錢財等慾念的極端做法，而那天，六人全部都在沒做足準備的情況下，迫不及待地對老會長下手。】
【太小概率的巧合，聽上去極其不科學，那如果森田家六人也在不知情的條件下參與了「儀式」呢？】
【同一種惡意會被強化、並賦予到所有參加「儀式」的人身上，於是在那之後，他們就會不由自主地，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情來。】
所以說，拿滿5分後那個紅色眼珠的『鬼怪』會發動可怕的效果……絕對會比現在更糟糕！
蘭他們有危險！！！
柯南瞳孔皺縮，來不及說明了，他跳上圓桌，撥動運動鞋隱藏的增強按鈕，瞄準詛咒冒出的根源，對水晶球發起踢擊——
「明白了，小偵探，不能拿下滿分。」
阿爾婭撕扯開數條禁錮她動作的尖角，猩紅的咒力凝固在握緊的拳頭。
攔下柯南的動作，像拎出一張紙巾那樣將他輕柔地推到邊上，阿爾婭突然出現在裂縫裡眼球的視野範圍內，揮起手臂……
一招錘爛。
單眼珠的咒靈吃痛地掙扎，正想要反擊之際，它忽然全身顫抖，慌亂地解除了簡易領域，化作一道黑色的霧氣朝著窗戶的方向迅猛衝刺。
當然這次阿爾婭可不會讓它逃脫，打了個響指，一隻自毀式的小型幽靈炸彈飛了出去，在空中爆開一朵煙花，詛咒祓除。
別墅那邊的幫手趕上了。
鬆了一口氣，阿爾婭看向那顆水晶球。
雖說是寄宿的物體，詛咒脫離後自然恢復了原本普通的狀態，但就是越看越不爽，扔到角落裡，一腳踩下。
拍拍衣服上的灰塵，她點著手指細數今天的成就：
其一：引開咒靈的分身。讓它誤以為自己很弱甚至追不上它，讓它毫無顧忌地開出術式和簡易領域。
其二：調虎離山拖時間。趁機讓其他咒術師前往別墅附近搜尋，為除掉咒靈的本體留出足夠的時間。
其三：少有地摸清了領域規則，還順帶完成了森田七郎的委託。這讓她在邁向智慧之人的旅途中更進了一步，雖然說是有旁人的提醒……
什麼嘛，她還是很懂團隊合作的，而且幹得超級不錯！
阿爾婭的心情烏雲轉晴，在確認昏睡的人們平安無誤，走到柯南面前，蹲下，伸出手。
柯南無比茫然地擊了個掌。
「幹得不錯啊，少年。」阿爾婭對著他的頭髮一通亂揉，不知是從誰那裡學到的習慣。
「剛才發生的事……」柯南的世界觀已經崩塌成碎片了。
想了想，阿爾婭撒了個善意的謊言：「放心，這輩子都不會見到第二次的，就算碰到了，也會有專業人士處理掉，沒你想像中那麼可怕。」
這麼說著，阿爾婭的視線不由得上移。
未關閉的「凝」視野中，除開身體以外，阿爾婭現在能看清附著在每個人背後一層淺淺的靈體形狀。
目前僅限於查看。
不過產生靈體並使用技能應該是唯有自己才能掌握的東西？所以普通人的身後並非靈體，而是某種……
「靈魂」？
阿爾婭拍拍男孩的肩膀，打定主意，試探性地再度喊出了那個稱呼：「少年。」
這個靈魂的形狀大小……「你是高中生的年齡吧？」
柯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猛然抬頭，表情立即變得極為驚恐。
「說對了嗎？我瞎猜的，我看你對小蘭和園子聊天的反應根本就沒有演好……」阿爾婭恍然大悟，左手敲右手。
「工藤新一，也是你的名字吧。」
*
咒術界什麼稀奇古怪的能力都有，一個人身體變小不屬於阿爾婭的工作業務範圍，純粹覺得看起來好玩。
無視了柯南的震驚神色，解除「帳」，一路哼唱著歌，阿爾婭把剩下的麻煩事扔給了學校門口待命的輔助監督，準備回別墅門口和同伴集合一下，再找機會溜出去跟森田七郎談談委託的報酬。
安排完計劃，阿爾婭掏出手機撥通號碼。
「喂，悟。」
「嗯……米花町的咒靈源頭應該差不多了，但是能傳播分身出去引誘普通人作惡犯事，再怎麼說也得有人親手操控一下吧。」
「比如說一些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贊助商，把不安分的小手伸向了學校裡啊，這點還是要多注意一下……」
對面回了幾句話，聞言，阿爾婭深吸一口氣，隨後腦門上出現了一個大寫的井字。
「我剛說完讓你注意，怎麼就有人在學校吞了一個特級咒物啊！？」
「笨蛋哥哥！！！」
第39章 39登場
察覺到拐角有人向這裡走來時，家入硝子剛踏出醫務室的門，準備在正式開始解剖分析前忙裡偷閒一會。
靴子踩踏地板的聲音清脆有力，家入硝子摘下一半口罩，帶著黑眼圈淡淡地抬眸，隨意打了個招呼：「晚上好。」
「如果是來認識新同學的話……恐怕你來得有些晚了。」
話很直白，就差在眼睛裡貼上「已故」二字。
阿爾婭聞言駐足於燈光下，愣住片刻，語氣惋惜地驚嘆：「誒！？」
腦海中迅速掃過一遍回來路上接收到的情報：
地點：宮城縣仙台市杉澤第三高中。
任務：回收特級咒物「兩面宿儺的手指」之一。
概況：因突發狀況，該校學生虎杖悠仁吞下了手指…
…等等，吞下？
阿爾婭咽了咽口水，回想起五條悟讓她跑各地出差之前，就有特意背過已知情報的特級咒物照片，莫名感覺喉嚨口有一陣幻痛。
再加上家入硝子的那番有不少遐想空間的描述，阿爾婭腦子一抽，有端聯想地問：「虎杖同學是被卡住食道噎死了嗎？」
那可太慘了！
她臉上的表情頓時流露出心酸和憐憫。
家入硝子：？
「不，他是去執行任務…」家入硝子省去了中間一大段闡述，言簡意賅，「這樣那樣，然後不幸死掉了，嗯。」
阿爾婭神情平靜了許多，拍了拍胸脯：「原來如此，死因那麼正常真是太好了。」
家入硝子：……
是錯覺嗎？怎麼有一種自從婭子上了五條家的戶口簿以後，行為舉止和腦迴路就越來越「五條化」了。
恰好此時，引領了「五條化」風氣的創始人拉開醫務室的大門，探出腦袋：「是婭子嗎？哎呀，婭子回來了，歡迎歡迎~」
阿爾婭投去一個無語的眼神，豎起大拇指旋轉，朝著反方向的地板狠狠按了兩下，心說你個六眼裝什麼，早在老遠就看到自己往醫務室的方向走了吧。
「你心情怎麼忽然變得那麼好……」家入硝子懷疑地看去，與五條悟多年的默契讓她敏銳地意識到什麼。
「看來暫時不需要我的工作了，下班下班，回見。」
阿爾婭茫然地目送家入硝子遠去，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麼啞謎，索性繼續實行自己來這裡的初衷，去見那個本該成為自己同期的悲劇男生吧……
就算是最後一面…
「五條老師，是有誰來了嗎？」室內傳來了一個沒聽過的男聲。
「啊？」縱使滿臉困惑，也無法停下阿爾婭邁出的腳步。五條悟縮回腦袋，朝裡面說了幾句話，沒了他橫在門口的手臂，阿爾婭很輕鬆地推門而入。
隨後瞟見了一個發頂是粉色的男生，上半身裸露在外，手忙腳亂地提起褲子。
阿爾婭想起了趕回來路上看的那部爆米花電影：主角剛從停屍間裡推出來，本打算擺到手術台上進行解剖，不成想就在這時，主角倏地起身，當場表演了個死者復生。
虎杖悠仁：「……」
阿爾婭：「……」
五條悟憋笑，伊地知潔高心有餘悸地退後幾步。
阿爾婭：「詐屍啦！！！」
*
「所以說……你就是那個吞了特級咒物的虎杖悠仁？」
一場奇怪的鬧劇過後，阿爾婭跟著五條悟和新同學來到一間無人的地下室，坐下詳談。
沙發上，阿爾婭擺出了最喜歡的姿勢，拽拽地翹起腿，一隻手放到沙發後側 ，儼然一副要問話的氣勢。
虎杖悠仁正要開口，欲言又止地將視線偏移到挨著阿爾婭的五條悟身上，後者坐姿同樣放蕩不羈。
兩人彷彿處於同一氣場之下，原本想當然覺得「銀白髮女生是普通高專學生」的念頭馬上動搖了，虎杖悠仁捏住下巴苦思冥想。
難道說…也是個需要面試的大人物？
有校長夜蛾正道問話的先例，虎杖悠仁突然起身，腰桿挺得筆直，鄭重鞠躬。
「我的名字是虎杖悠仁，喜歡的類型是詹妮弗·勞倫斯那種，請多指教！」[1]
啊？阿爾婭一愣。
現在流行的自我介紹還捎上了喜歡類型的嗎？她成了跟不上時代的那種傢伙了嗎！？…有點意思。
五條悟看破不說破，提醒道：「咳咳。」
阿爾婭只稍稍糾結了一會，她為人處世的準則是平等回報，既然虎杖悠仁對待她那麼正式……那她就打起精神做個超棒的自我介紹吧！
「你好，虎杖悠仁同學。」阿爾婭起了個開頭，五條悟裝被硬糖噎住的咳嗽聲更響了。
「我的名字是五條婭子，喜歡的類型是黑色短髮刺蝟頭，最好是個咒術師，就讀於東京高專的學校，對待外人和自己人（尤其是我）會展現出兩面的性格。」
很好，非常詳細，阿爾婭默默地給自己評了滿分。
「啊，好具體。」虎杖悠仁不由得感慨道，想法十分天然，「既然能把類型描述得那麼清楚，是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吧，就在高專裡讀書，是個刺…」
猛然之間，虎杖悠仁後知後覺地呆滯住，他聽說高專在讀的學生數量極少，能做到同時符合以上幾點的人…不會剛好是伏黑惠吧？
想罷，他脖子僵硬地扭轉到五條悟身上：「喜、喜歡的人，是那個吧！真的是那個嗎！？」
五條悟嘆氣，揉了揉眼罩，一副完全不想解釋並且默認的樣子。
聲音故作深沉：「你知道的東西太多了，悠仁。」
虎杖悠仁：「！！！」
阿爾婭：？
又嘮嗑了兩句，見虎杖悠仁情緒有些低迷不振，五條悟便及時轉移到重點。
簡而言之，就是五條悟歡脫地表示：既然都已經假死了，不妨將假死多維持一段時間，在暗中努力訓練，「復活」後驚艷所有人。
阿爾婭：好耳熟的台詞…她現在還是假死狀態吧？這段台詞不是五條悟坑她出任務的常用語嗎？
五條悟很不客氣地又抓了一把阿爾婭隨身攜帶的包裝糖，朝她指了指：「這位五條婭子同學和你同一級，因為一些複雜的原因暫且也算是特殊的假死狀態，不過很快就不是了。」
不過很快就不是了。
抓住最後一句話的重點，阿爾婭阻止五條悟搶糖的手一頓，任由他清空了自己口袋裡的的庫存。
「意思是說……」阿爾婭的心在激動，手在顫抖，「我可以跑出去刷卡清空商場了？」
無聲之中，五條悟鄙視了她一下，渾身散發出：你就這點惡作劇水平？
阿爾婭不理他，轉念一想。
風頭已過，五條婭子的身份坐穩得差不多，上面的懷疑聲逐漸平息，轉而忙碌於其它瑣事。
可能其中也有高層人員最近格外關注虎杖悠仁，甚至不惜找機會處死他的原因在內……等了幾個月，終於可以再次見到大家了。
真棒！
話說國外出差要多久才能回來啊。
胡思亂想完，阿爾婭輕快道：「當然不是。」
她意味深長地拍了拍虎杖悠仁的肩膀：「既然成為了我們『判過死刑大隊』中的一員，區區控制咒力這種訓練……加油，我看好你！」
虎杖悠仁很有氣勢地應下了鼓勵的話，同時腦袋裡一頭霧水。
「判過死刑大隊」？除了自己以外，竟然還能搞出這種獨具特色的學校社團嘛。
距離五條悟為他科普學生資料還需要一段時間，阿爾婭臨走前，糾結了一會，指尖變出幾根長針，在虎杖悠仁不斷瞪大眼睛的震驚中，改變了樣貌。
「這個是……等下，『五條』婭子！？」虎杖悠仁才反應道，「她和老師你是親戚嗎？」
阿爾婭的表情一抽：「為什麼才想起來吐槽。」
五條悟選擇性忽略聲音，一本正經地答道：「我們可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妹啊。」
虎杖悠仁開始回憶起生物學知識：？？？
又回頭道：「沒辦法，畢竟處於青春躁動期的男生，注意力很容易被另一件事吸引過去的。」
拍了拍手宣布散場，五條悟摸出一個玩偶扔到虎杖悠仁手裡，半推半趕人地送阿爾婭出去。
「現在，去跟想要見的同學們來一個華麗地登場！」
*
十分鐘後，高專操場。
離交流會還有一個半月的時間，禪院真希拋給伏黑惠一柄長杆武器，伏黑惠低下頭，鑽研起新開發的影子儲物功能。
長杆剛淺淺沒入一半，禪院真希望向不遠處的台階，疑惑：「誰啊？」
背後突然感到一陣惡寒，伏黑惠一鬆手，長杆直直墜入了影子空間，與此同時，身後傳來一聲經咒力強化後變得極其響亮的女聲：
「小惠！」
這個聲音，這種語氣……肯定沒有什麼好事！
作為阿爾婭假死期間守口如瓶卻總是被迫知曉一切的人，伏黑惠嘖了下嘴，第一反應是跑，跑得越遠越好，只可惜單論近戰速度是他的弱勢，而某個人搶占先機——
原地留下一道殘影，阿爾婭突然靠近，雙手按住他的肩膀：「好久不見啊小惠！上個月我們在電話裡促膝長談的時候，你可沒有那麼冷漠！！！」
禪院真希：？
操場上在練近戰防禦的三人：？
伏黑惠眉頭一陣抽搐。
什麼叫促膝長談？分明是在發現他單方面接收消息但不設置提醒後，半夜三更拿他的私聊窗口當日記！
那種東西他才不想看啊！
釘崎野薔薇看過去：「她誰啊？」
沒見過的人，還穿的是白色高專校服，特立獨行。
靠得最近的禪院真希似乎想起了什麼：「你是那個一直沒來上學的一年級生？」
「誰誰誰？到底是誰？她和伏黑什麼關係？」釘崎野薔薇忽然來勁。
位於她身側的熊貓立即打斷了她奇怪的想法，發出莫名的哀嚎：「等一下，別磕錯cp啊！」
狗卷棘點頭加入熊貓陣營：「……鮭魚。」
野薔薇：「哈？」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第40章 40請客
時間往前拉回三秒鐘。
不明身份的白色校服女生突然出現在伏黑惠的面前，同樣是精通體術的禪院真希，觀測到女生消失、轉移的瞬間，很顯然在近戰方面壓了伏黑惠一頭後，不由得心生一種欣慰感。
正式開學前的那番聊天，禪院真希就曾叮囑過：[別天天把精力放到無關緊要的事情上，認真修行，早日祓除高級詛咒。]
——她記得自己是如此說明的。
很快，女生的身影與印象中那個「通過做甜品訓練咒力」的一年級學妹概念慢慢重合到一起，真希嘴角上揚起一個弧度，讚嘆道：什麼嘛，這不是有在好好修行嗎？
「你是那個一直沒來上學的一年級生？」
話剛一問出口，真希便後悔了。
女生鬆開了摁住伏黑惠肩膀的手，雙臂被校服遮蓋住的肌肉發力，不用多想就能猜出力量有多大。
銀白色捲毛束起了高馬尾，光看髮色和身高的背影，二年級生們有那麼一剎那幻視成了當年一個浮在空中的半透明靈體，笑容溫和，會親暱地飄在他們身邊……
阿爾婭轉過頭，手裡提起挎包，頂著捏成五條悟親妹妹的臉蛋隆重登場。
哦……果然不是她啊。
失意只存在了片刻，即便還是些在高專就讀的學生，也不可避免地學會了用平靜的表情，去習慣和接納同伴的死亡。
雖然僅僅是表面。
「我是五條婭子，五條悟戶口上的妹妹，現為一年級生。」阿爾婭大聲道。
唯一處在事態之外的釘崎野薔薇盯著那張臉，說：「竟然是妹妹嗎？那你們兩個是不是長得超級像啊。」
「是不是可以根據你的長相反推出五條悟眼罩下的樣子……喂，你們幾個都是些什麼表情？」
操場上陷入一片詭異的寧靜，身旁的熊貓和狗卷棘立即停止了打鬧的動作，其中，熊貓喃喃自語：「……婭子。」
是這個讀音嗎？
二年級生神色統一變得複雜起來：他們沒有聽錯吧？
釘崎野薔薇一路小跑上台階，很自然熟地走到跟前，對著那張臉左看右看。
完全忽略了一旁伏黑惠試圖提醒的暗示，野薔薇誇讚道：「酷！你超懂時尚啊。」
「頭髮是天生的嗎，莫非是自然卷？可惡啊居然敗給了強大的基因優勢，耳釘走的是簡約風格吧。」
阿爾婭微笑著依次回復過去，不安分的小手鑽入了外套口袋，夾在手指間的小針溢出淡淡的猩紅色咒力。
「釘崎。」伏黑惠本要提醒，想了會還是算了，「就這樣吧……待在那個位置，看起來會清晰很多。」
「哈？你在說什麼啊，我懂了，難道是我們愉快的聊天引發了你的嫉妒之心……」釘崎野薔薇叉腰瞥了他一眼，收回視線，卻眼睜睜地看到阿爾婭將一根細長的針戳進了皮膚。
釘崎野薔薇倏地退後半步：！？
禪院真希皺了皺眉。
易容「五條化」容貌的次數多了，效率也會提升很多。為了更直觀地在同學們面前表演一次，阿爾婭有特意放慢手速。
一根、兩根。
面龐如同氣球那般鼓起又往回驟縮，然後讓全場都陷入安靜的半分鐘過去，阿爾婭以相當詭異且誇張的方式解除了易容，恢復成原本的樣貌。
「曾用名有許多，總之，叫我婭子就好。」阿爾婭抿抿嘴，扯出了一個好像馬上要哭出來的的表情，「嗯……我回來了。」
咚。
是攥緊的五指拍打在衣領口所發出的聲響，禪院真希一拳錘到阿爾婭的身上，擰起的眉宇間，強裝出嚴肅和生氣的神色。
「你這傢伙……」
阿爾婭微微仰起頭與真希對視，彷彿能從眼神中摩擦出火星，而後忽地一下，兩人同時破功。
淚水瘋狂在眼眶裡打轉，阿爾婭一個猛撲，雙手繞到背後正面抱了上去：「真希啊——」
「熊貓同學啊——棘同學啊——」
她先發制人：「我真的知道錯了，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我詐屍了！……全都是五條悟的安排！」
嗯，把鍋甩給五條悟是永遠不會虧的選擇。
「別想狡辯，假死還不辭而別，你以為我們會輕易原諒你嗎？」禪院真希拚命要推開撲到自己身上像個樹袋熊那樣掛住的阿爾婭，掙脫無果，用武具的底座戳她的額頭。
「我不放手！除非你先說原諒我！」阿爾婭堅持。
「真希她害羞了，果然是沒在生氣吧。」熊貓若有所思，微笑著發出了人生導師的嘆息，「不論從哪個角度來看，一直被我們誤以為死亡的同伴實際上還活著，總歸是件令人興奮的好事。」
「切……」被熊貓拆穿了心思，真希臉頰泛紅，妥協道，「等會給我把來龍去脈都說清楚。」
真希摸了摸阿爾婭的額頭，發覺剛戳的地方一點紅印都沒有，明白自己被她裝可憐給騙了：「還有，晚上我們要去聚餐，談交流會的團隊賽安排，地點未定，你來請客，給我往貴裡點，懂嗎？」
阿爾婭立刻不哭了，打轉的淚水一次性收完，掏出一張顏色亮麗的VIP卡，狡獪一笑：「明白，我請客，悟買單。」
真希：「……也行。」
站在旁邊受冷落許久的野薔薇滿頭問號，她叫住扭頭要走的伏黑惠：「別想跑，我現在急需解說，給我拿出解說八點檔狗血愛情故事的氣魄來。」
什麼奇怪的比喻。
伏黑惠忍住吐槽的欲望，思考了一會從哪裡入手：「二年級的前輩，我先前已經介紹過了。」
「除了你目前見到的三人，還有一位國外的乙骨前輩，他是唯一值得我尊敬的人。」
另一邊，阿爾婭首次撲到了熊貓的背後對著棉花的手感一通揉，又興致勃勃地和狗卷棘擊掌。
「Fight！」「醃魚子！」
「單純介紹的話，婭子她和乙骨前輩的關係更加明朗些。」伏黑惠指向正和二年級生們從打招呼晉升到打鬧的阿爾婭，「你注意到了吧，那個耳釘。」
野薔薇點了點頭：「是術式嗎？針和釘，都能感覺到咒力波動。」
和她的術式蠻像的嘛，相性聽起來就很不錯。
「不。」伏黑惠否定道，「那是她和乙骨前輩定下的【束縛】。」
說著，伏黑惠的手向腳邊的陰影處伸下，在一片灰暗的影子空間裡摸索起什麼。
他的思緒發散，恍惚間記憶似乎能追溯到幾個月前，那間阿爾婭沉睡時所居住的公寓。
大多數時候，伏黑惠雖不說出口，但能心領神會很多東西：公寓裡張貼的咒符，精心備置的家具一看就不是五條悟的風格，甚至於不論哪個季節甦醒都能穿上的衣物都有準備齊全。
是的，他早就意識到了。
在咒術師這種精神狀態極不穩定的群體裡，還能真正走到一起的人，哪有什麼需要過多解釋的地步。
接受對方隨時有可能死亡的將來，在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祓除生涯中獻上至高的情感，那個束縛對雙方而言，比起增強實力，更重要的，可能是定下束縛條件時，對彼此宣告佔有的主權。
伏黑惠自顧自地想著，不遠處的阿爾婭正拽住熊貓的腿進行原地螺旋旋轉蓄力，往他和野薔薇的方向甩來。
在影子儲藏空間裡找到了那根掉落的長杆，伏黑惠將它抓起，放到邊上，側頭躲過熊貓飛出去的身體。
「喂，伏黑……你知道自己剛才在說什麼嗎？」野薔薇不敢置信地把手指舉到半空，「說出來了啊，你的心聲！」
手指顫動：「沒想到你小子才是那個最會磕cp的人！？」
伏黑惠無奈地扶住額頭：一定是半夜被婭子狂發戀愛日記導致的，他也不想的。
熊貓直接跳起，嗅著關鍵詞的氣味跑來：「什麼cp，對了釘崎，現在可不興磕錯cp啊，憂太的絕對漲停股正宮已經出現，我們怎麼能夠停滯不前——」
伏黑惠插話：「我記得最先傳錯流言的是熊貓前輩你吧。」
熊貓大驚失色，本就只有兩種色調的皮膚，宛如被一道閃電劈中後，僅剩下了一坨慘兮兮的白糰子。
野薔薇無情嘲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果然不是第一個！」
「那邊的幾個。」禪院真希喊道，「再不走，婭子請客就沒你們的位置了。」
阿爾婭揮手附和：「不吃到卡刷爆不准回來的那種！」
如果是五條悟的卡…真希想了會，說：「那還是有點艱巨。」
阿爾婭眨眨眼：「也是哦，改成不吃撐不准回來好了。」
幾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操場，阿爾婭和他們走成一條直線，左擁真希右抱野薔薇。
「話說回來，姐妹學校交流會我能參加嗎？」阿爾婭問。
野薔薇此時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聽說人數不夠，再加你一個應該沒事吧？」
一條直線異常同步地停止了移動。
狗卷棘：「木魚花。」
熊貓：「要是婭子能上場…」
真希：「無論是個人賽還是團體賽…」
伏黑惠：「會贏的吧。」
野薔薇：「？？？」
眾人默契地嚥下了後半句：也有可能會是壓倒性…
*
壓倒性的勝利。
井上的思緒一片空白，唯獨剩下這句話在腦中反覆刷屏。
身為高層手下一個微不足道的眼線，井上起初不能理解，為什麼上邊一定要親自介入並指派他去接送一位由海外出差歸來的咒術師。
直到井上親眼見證著那名少年一手放下「帳」一手太刀出鞘…全程不需耗時太久，轉過身，咒靈被一道斬擊形成的白線切割成兩段，甩掉刀刃上的液體，少年冷淡抬眸：「你有調取其他咒術師任務單的權限嗎？」
什麼？
問題足夠直白，本來無需他多加顧慮。
但就在此刻，井上莫名聯想到了上面命他「監視」少年的任務，抓住方向盤的手十指冒出冷汗，心虛地移開視線。
通過內後視鏡，井上與車後座一雙陰沉的眼眸對上，隨時有可能被拆穿的擔驚受怕令他浮想聯翩，他強壓住心底的惶恐不安，一時半會沒能應答。
乙骨憂太耐著性子複述：「你能查到其他咒術師的任務單嗎？」
井上磕磕絆絆：「可、可以的！」
「請把五條婭子最近兩天的任務單發給我，謝謝。」乙骨憂太禮貌頷首，掌心握住的充電寶上方，亮起的手機屏幕停留在私聊窗口。
想給阿爾婭一個驚喜。
乙骨憂太情緒有些低落，可激動的心臟仍在砰砰狂跳。
嗯…阿爾婭…沒回他消息。
第41章 41回國
最後還是七人一同去聚餐了。
阿爾婭請客，但是刷某不靠譜教師的卡，訂最好的包間，她從服務員手裡接過厚厚的菜單，很快地掃了幾眼。
她指了指其中幾行字，在服務員即將抬手記錄前做了個打斷的手勢，闊氣地說：「這些不要，其它的都上一份。」
免於被坑的服務員：「……好、好的。」
伏黑惠還保持著低頭翻閱的動作，心想這句話略顯耳熟。
既然都點了一遍，對菜品選擇也沒什麼好糾結的了。眾人發起了沒有固定話題的聊天，有時對著手機回覆幾句消息。
比較熟悉的幾位，阿爾婭大致都清楚他們的口味偏好和絕對不想碰的食物，而對於同級新認識的女生，她還不大了解。
於是，阿爾婭轉頭對野薔薇說：「有什麼不喜歡和忌口的東西，把餐盤擺遠點就好。對了，想加菜的話直接喊服務員，千萬不要客氣，隨意一點……」
那一刻，阿爾婭的舉動在釘崎野薔薇眼中變得帥氣無比，彷若一道光環憑空出現在頭頂上方。
野薔薇立馬挪近座位，目光炯炯有神，握住阿爾婭的手：「親愛的婭子，我覺得我們特別適合做摯友。」
阿爾婭：！？
糟糕，是她最沒辦法防禦的直球攻擊！
聊天提到和吃飯相關的內容，禪院真希想起了一件未處理的事，問：「你準備怎麼狡辯『一年級會做甜食的學妹』？」
阿爾婭一愣，脖子從面朝野薔薇的方向緩緩轉動：「光從字面意思上來說……也沒有問題吧？」
「甜食？甜點……婭子你還會做甜點心嗎？」野薔薇滿臉興奮地捂住嘴，鬆手比了個飛吻過去，「感覺我對你的愛又深刻了幾分！」
可惡啊，女孩子之間的把戲！
阿爾婭臉紅了一瞬，被野薔薇捧得高高的，心情也飄飄然起來：「野薔薇喜歡甜點心的話我把我家開的甜食店轉發給你吧。」
野薔薇拿出手機：「差點忘了，加一下Line，我直接在大群裡找你吧。」
手指敲動屏幕的聲音響起，野薔薇理所當然地將腦袋靠到旁邊人肩上，毫無顧忌地在阿爾婭面前點開群聊，查看所有成員名單……
然而並沒有婭子的名字。
阿爾婭：？
這又是個什麼群，為什麼她又雙不在裡面？
疑惑之際，周圍的五人中間有誰倒吸了一口涼氣，熊貓拍桌大叫：「棘！」
狗卷棘立刻受到明示，他坐的位置在拐角，伸開手臂剛好能夠到釘崎野薔薇的手機，趁機奪過拍到了熊貓懷裡。
本來沒覺得有問題，這一欲蓋彌彰的行為成功激起了阿爾婭的好奇心，摩拳擦掌，笑容溫和：「你們背著我……在聊什麼呢？」
野薔薇起身：「手機還我啊你個熊貓——」
可憐的手機經由多人輾轉，輪到真希接手時，她交給了野薔薇，並且大大方方地點開自己的屏幕，擺到桌子中央。
阿爾婭和野薔薇湊頭過去看。
[群名：乙骨和狗不得進入]
[「panda」修改群名為「乙骨和狗只能同時進來一個」]
[「panda」邀請「巧克力至高無上」加入群聊]
熊貓的一頓騷操作猛如虎。
大約幾週前，繼承了從五條悟那邊得來的取名靈感，群聊剛創建起來的時候，除了乙骨和阿爾婭，熊貓一口氣把高專的一二年級生總共五人拉了進來，並且介紹了群名的由來。
禪院真希無情地把聊天記錄翻到最前面。
只見他們聊起：
[熊貓：這個群聊，是為單身汪的我們留下的最後一片淨土]
[熊貓：雖說還不知曉和憂太交往的那個學妹叫什麼名字，具體是什麼樣的人……]
[熊貓：但是！無論是誰發現了有關他們兩人最新的情報，請務必同步到群裡，給我們一起分享（筆芯.jpg）]
[「panda」撤回了一條消息]
[熊貓：讓我們提前備好預防措施！]
[野薔薇：你只是想找理由白拿狗糧磕cp吧]
[野薔薇：話說@伏黑惠，你怎麼也在群裡？看不出來你小子走悶騷范的也喜歡聽八卦！]
[伏黑惠：……]
現實世界，包間門打開，服務員推了一輛大餐車進來，對著被好幾個腦袋擋住的桌面犯難。
「……辛苦了，放在那邊就可以。」伏黑惠在一群不值得尊敬的前輩中肩負起責任，小聲嘆息。
由於要上菜擺桌，幾個腦袋一哄而散，阿爾婭拿起手機朝後倒去，靠上沙發枕。
繼續看聊天記錄。
不知為何，阿爾婭從伏黑惠發出的六個小黑點裡，品出了一番欲言又止的痛惜。
至少那個時候，伏黑惠確實有暗示過眾人一些信息。
例如後面一句：[伏黑惠：不能只著眼於表面的東西]
[伏黑惠：要深入探究真相]
可惜太過深奧和謎語人，高專眾人不領情，釘崎野薔薇在當時更是吐槽：[不要再用面試官的語氣說話了！]
[狗卷棘：我覺得他的意思是，憂太確實有和什麼人在交往]
[狗卷棘：但，那個人未必是「一年級會做甜食的學妹」]
[狗卷棘：（我逐漸理解一切.jpg）]
[熊貓：仔細想來，和憂太私聊的時候，他確實什麼信息都沒透露]
[熊貓：把對方保護得很好啊（磕到了.jpg）]
看到這裡，阿爾婭沒忍住偷笑出聲，暴露小部分的信息量誤導同學猜錯自己的身份，惡作劇大成功。
同時讓她感受到小確幸的，還有憂太好像很配合她惡搞同學。
「不是吧！」阿爾婭故作震驚，無比悲痛，「當初放出去的瓜那麼多，你們都只磕學妹股的嗎？我不能接受！」
熊貓已經在吃飯了，抽空咆哮：「學長學妹股才是最棒的啊！……別用那樣的眼神看我，都是因為婭子你隱瞞假死。」
「嘖。」真希砸了一下嘴，不屑道：「一群搖擺不定的傢伙。」
她攬住阿爾婭，心滿意足地揉亂一頭卷髮，說：「聽好了男生們，我永遠只站發小組。」
阿爾婭感動得完全忽略了凌亂的髮型，不停地往真希盤裡夾菜：「嗚嗚嗚真希……」
手機跳出消息，大家低頭查看，是狗卷棘發的一張聊天截圖，不知道翻找了多久，時間上來說有些古早。
為什麼棘總是留存了很多別人的黑歷史……阿爾婭忍俊不禁。
[悟：哦，憂太正在交往的對象嗎？]
[悟：嚴格意義上來說沒有哦]
[悟：哈哈，你們是不好意思問憂太嗎，那我小小地透露一點]
[悟：從一年多前就有苗頭了，在某條街上的甜食店打過工，那個女生一看就是個普通人]
……哪裡的甜食店打工普通人啊。阿爾婭想了一段時間，才頓悟：說的是她正式融合成為咒術師前的接委託黑歷史啊！
要不是因為這個穿越BUG，六眼最開始也看錯了她的實力，所以某種意義上來說五條悟講得一點也沒錯，只是選擇性地屏蔽掉了其他關鍵信息。
熊貓幽幽道：「難不成棘你磕的是普通甜食打工妹組？」
狗卷棘不說話，把外套的拉鏈向上移了點。
在沉寂中默認。
好傢伙，一年級也就算了，二年級一人磕一種cp，怎麼能亂成這樣啊！
阿爾婭清脆地「嘿」了一聲，露出搞事的微笑。
所有誤導內容收束於此，眾人紛紛側目，讓阿爾婭成為了全場的焦點。
阿爾婭：……
完蛋了。
夾菜的手快出殘影，各種佳餚平均落入每個人的盤中，阿爾婭試圖用這種方式彌補惡作劇被揭穿的後勁。
事實證明，會玩惡作劇的人，不只有她一個。
[狗卷棘：（聊天截圖）]
在五條悟給出了又一個誤解選項之後，被蒙在鼓裡的野薔薇對上述內容深信不疑。
伴隨著一張「我大受震撼」的表情包傳出，野薔薇當即得出了一個驚為天人的結論。
[野薔薇：好多女生啊，那個叫乙骨的小子不會是渣男吧？]
噗！！！
阿爾婭死死捂住嘴不讓飲料噴出來，全身笑得顫抖，肩膀上下起伏。
伏黑惠默默地撤下空盤，瞧見阿爾婭及時收住了話題，埋頭乾飯，享用美食期間不碰手機的習慣讓她沒注意不斷亮起又暗下的屏幕。
過了幾分鐘，伏黑惠收到了兩條消息，一條是輔助監督發的臨時任務簡訊，另一條則是來自Line……
呃？
[晚上好，伏黑同學，我是乙骨]
[方便向你詢問下婭子的位置嗎？]
乙骨前輩難道已經回國了嗎？伏黑惠不露聲色地想。
一旁，阿爾婭又陷進了聊天熱潮，她笑得前俯後仰，說：「不行了……太有意思了，再傳下去，流言就過於奇怪，不能被憂太聽到了。」
晚了。伏黑惠低頭打字。
敲到一半，阿爾婭卻沒來由地叫了他的名字：「小惠，津美紀今晚在家嗎？」
那一刻，伏黑惠擁有了一種類似於通風報信被中途抓包的奇妙體驗，但他憋住了，表情依舊平淡：「在家。」
「聚餐結束後我先送你們回學校，接著去找津美紀玩……」阿爾婭念叨著，「很想津美紀了。」
「嗯，行。」伏黑惠應了聲，眼疾手快地刪掉了文字，附上新的地址。
［（發送定位）大約…小時後會到這裡］
對面秒回。
[乙骨前輩：謝謝伏黑同學，貓貓笑.jpg]
伏黑惠詭異地怔住。
這張是婭子的表情包吧，乙骨前輩用起來讓他有種被婭子凝視的錯覺。
結完賬，阿爾婭領了一長串票據塞進口袋，揮別回校的眾人，轉過身，見伏黑惠一人揣兜朝反方向走去。
「小惠，出任務路上小心啊，不然姐姐我會擔心的——」阿爾婭語重心長地喊。
往常的調侃會被直接無視，這次有些不太一樣。路燈下，伏黑惠停下腳步，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望過去，說：「先擔心你自己吧。」
阿爾婭：「？？？」
*
熟悉的老式住宅區，路上花費了點時間，夜色已深，阿爾婭忐忑不安地敲響木門。
伏黑津美紀似乎有所預料地衝出來，推開門，毫不猶豫地撲上去抱住了來人。
阿爾婭大腦飛速檢索著情報：津美紀的身體健康，狀態優良，四周沒有詛咒的氣息，一切都很安全……終於，這才安心地回抱過去。
「你這傢伙……」津美紀擦拭眼角，指責道，「怎麼可以因為沒趕上出航時間，就急得跳進海裡想直接游回日本呢？要是游到一半行李浸濕了，必要證件掉海裡了怎麼辦？」
阿爾婭緩緩打出一個：？
居然擔心的是行李問題嗎？等下，重點好像不是這個吧，津美紀竟然沒有質疑她能游過幾大洋的謊言。
哎呀不管了。阿爾婭搖搖頭，拉著津美紀進屋，反正對津美紀來說明天是週末，許久未見，她們能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阿爾婭：「對了，我帶了點在國外回來的伴手禮。」
津美紀：「真的不是趕過來路上買的嗎？像惠那樣有什麼不能隨便透露的隱藏任務。」
阿爾婭：「……」
津美紀腹黑一笑：「哎呀。」
……
幾小時過去，已步入深夜。
津美紀打了個哈欠，阿爾婭連忙中斷了敘舊，交換聯繫方式，約好下次叫上齋藤、中川、小野等人一起出來。
與津美紀道別，背手獨自離去。夜晚的涼風稍稍中和了白天的炎熱，阿爾婭在心裡抱怨了兩句怎麼還沒發夏季制服，想起查看時間，她才翻出手機，亮起的屏幕閃過幾條[特別關心]的彈窗。
完蛋了！
一直以來從未發生過的事降臨到阿爾婭的身上，被和同伴重逢的快樂沖昏了頭腦，她手忙腳亂地要回覆消息。
[憂太：阿爾婭喜歡驚喜嗎？]
答案當然是喜歡的。不等阿爾婭打完字，最新一條消息緊跟其後地彈出。
[憂太：回頭]
霎時間，耳根的溫度驟然上升，幾乎要將皮膚灼燒，映入眼簾之人與咒力的共鳴同時出現。
阿爾婭怔怔地轉向他，臉色通紅地咬住下唇。
那個笨蛋……為了製造驚喜，還特意學會了單方面用束縛條件截斷氣息，讓她察覺不到接近。
真是可惡啊，詭計得逞後竟然還笑得那麼開心，不就是仗著她——
衝上頂端的激動戛然而止，阿爾婭的心情沒有她想像中的大起大落，就像蜻蜓點水一樣靜靜地泛起漣漪。
阿爾婭平復情緒，略帶困惑地想：也許，兩人早已心照不宣地進入到一種獨特（老夫老妻）的相處模式。
結果是阿爾婭先開口：「吃晚飯了嗎？」
乙骨憂太愣住，將沾有汙漬的劍袋往背後扯了扯，垂下眼，坦言道：「沒有。」
她猜到了。深深嘆了口氣，阿爾婭認命地伸手：「走，請你吃飯。」
伸出的手隨意地停擺在半空，等著來人牽住。下一秒，乙骨憂太用一種出乎她意料的速度靠近，反握、攥緊一氣呵成，而後微微俯身。
額間落下一個輕輕的吻。
那一刻，阿爾婭深知自己又犯錯了。
根本就沒有什麼平靜的相處模式，也壓根不存在什麼泛起微小的漣漪。縱使她在學會控制咒力後認識到自身情緒變換的規律，也按耐不住這宛若偷襲似的「攻擊」。
一剎那的大起大落，爆炸的粉紅色心情直衝雲霄。
見阿爾婭完全沒有推開的意思，來人愈發肆無忌憚起來。
「嗯，我也很想阿爾婭。」乙骨憂太貼著耳邊說。
還是戴著耳釘的那一側，吐息與皮膚的灼熱感相比較起來，帶著一絲讓人心癢的涼意。
阿爾婭快要瘋了。
她翻來覆去地尋找一個推開的理由，發覺腦袋宕機，查無此由。
——不就是仗著她喜歡他嗎！！！
住嘴！！！
乙骨憂太你憑什麼那麼會啊！？
第42章 42偷襲
乙骨憂太的回國偷襲攻勢將阿爾婭的理智殺了個措手不及。
額頭的餘溫尚在，剛炸開過煙花的腦袋暈乎乎的，阿爾婭飄忽的目光繞過眼前的白色高領，對準了肩後一片無人的空氣，不由得思緒發散。
兩人的身高差原本不大，阿爾婭記得自己是一米六五出頭，隱約有長到一米七的跡象，然而…有人先行一步，猛竄上去。
這就導致了對乙骨憂太而言，做出親吻額頭的動作幾乎不需他過多調整姿勢，微微抬起一些下巴，湊近…
親早就親完了，周圍卻陷入異樣的沉默，沒人開口，呼吸聲清晰入耳。
接下去，乙骨憂太似乎誤解了眼前人的狀態。
和阿爾婭對上的視線，很快就會被她刻意移走，乙骨憂太眼底的神色暗了下去，並未覺得這種程度的互動有何不對，所以說…
想再親一次。
讓一貫會因羞恥心而臨陣脫逃的阿爾婭主動需要多等很長時間，還記得去年的晚安吻結束後，阿爾婭就如大腦短路般再也不理睬他，直到徹底昏睡過去。
想了想，乙骨憂太低頭靠近，即將觸及眉間的前一秒，阿爾婭突然仰起脖子，正正好撞上了他的鼻梁。
「……」「…！？」
誰也沒料到是這種走向，阿爾婭差點把滿腦的粉紅色情緒都拋得一乾二淨，瞪大了眼睛，欲收回的手被更加用力地握住。
「能接吻嗎。」乙骨憂太聽見自己說。
他的表情很認真，一如當初定下束縛以後，想與阿爾婭建立咒力聯結發出的請求。
簡短有力的幾個字，明明是個疑問句，硬是被乙骨憂太說出了無比篤定的語氣。
「和阿爾婭。」
她想，乙骨憂太每次喊她的名字時肯定附帶了某種魔法，跟本身的實力無關，就像遊戲關卡裡一個BUG級別的技能，無視所有物理和法術防禦，直接對她造成了穿透性質的傷害。
不然她也不會腦袋空空，生不出任何其它的想法，精神恍惚地抽出手，徑直按上面前人的雙肩，歪了歪頭，慢慢合上眼。
所有感知力都在一瞬間不可控地轉移到了唇角，只是一點點輕柔的皮膚相觸，卻彷彿有海量的信息自大腦一路湧進心房。
阿爾婭忽然能夠理解電視劇裡頭，那些被安插在旁白的心裡話了。
[第一次接吻的時候，感覺四周好吵。]
處於故障狀態而不斷跳閃的街燈，光源下嘈雜的飛舞蟲群，甚至是因為兩人身體靠近，衣物發出的細細摩擦，以及似有若無的鼻息。
都太吵了，阿爾婭恨不得把全世界都調成靜音，再讓時間暫停在這一秒。
沒了相握的手，乙骨憂太藉著動作彎下腰，手伸到阿爾婭的背後，只是極輕地搭在腰側。
他能忍住不去使勁，但不代表阿爾婭會有耐心。
放在肩膀的雙手緊緊地將乙骨憂太的衣物抓起數道褶皺，阿爾婭下定了決心，即將分離前倏地睜眼，看到一片迷離的孔雀藍。
「你接吻是睜著眼的嗎？」阿爾婭驚得一下子遠離，臉紅得像是要滴血。
完蛋！豈不是什麼表情都看到了…哪有人會這樣的啊！
事實上確實有，而那個用實踐證明出的人還遲疑地一手撫上肩膀，另一隻手懸浮在半空，看起來有些戀戀不捨。
乙骨憂太臉不怎麼紅，心倒是狂跳：「…沒有。」
「察覺到馬上要分開，想看一眼阿爾婭的反應…等回過神來，已經這麼做了。」他說得振振有詞，垂下去的眼眸看起來很無辜。
好像突然抽開身的阿爾婭才是那個「始作俑者」一樣。
阿爾婭如臨大敵：……
沒辦法，既然是自己的問題，就盡力彌補一下好了。
阿爾婭：「再讓你親一次好了。」
乙骨憂太：「去吃點東西嗎？」
兩人異口同聲，氛圍變得奇怪起來。
阿爾婭尷尬地扭動脖子，乙骨憂太率先反應過來，並且已經完全將「見好就收」幾個字扔出了字典，欣喜地靠近，將手指伸進另一隻手的縫隙，掌心合攏到一起。
「那就再親一次！」乙骨憂太像是被啟動了什麼不得了的開關，雙眼放光，幾乎要跟隔壁的路燈比閃亮程度。
湊近，分開。
阿爾婭迷迷糊糊地瞧見乙骨憂太更加精神了，從臉色上根本看不出風塵僕僕的狀態。
本來打定主意要換去下一個場地，又聽到他小心翼翼地開口：「能……再親一次嗎？」
阿爾婭：……
阿爾婭直接一拳錘到他胸口。
能什麼能！能個巧克力慕斯啊！這絕對是在得寸進尺吧！
「不行！」阿爾婭當機立斷道，拽住乙骨憂太的手就往街道盡頭的方向走去。
「別以為我沒注意到你的黑眼圈，不睡覺就算了……」說到一半，阿爾婭一陣心虛，因為她也經常在床上來回翻滾睡不著覺，沒什麼資格說這話。
「飯都不好好吃，要是敢餓死在外面，小心我把你宰了！」
乙骨憂太輕笑：「阿爾婭有什麼想吃的？當夜宵也好。」
「我晚上才從餐廳走出來……」而後現在肚子又癟了下去。
回憶起晚餐的美食，以後單獨帶憂太去也不錯……阿爾婭嚥下口水，鬼使神差地舔了舔嘴，在意識到唇角之前做過什麼事情後，傻傻地愣了一會，伸手去擋。
……剛才那個動作沒被注意到吧。
這時手機鈴聲響了，聽到熟悉的音樂旋律，阿爾婭習慣性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發現沒有動靜，才把目光移到乙骨憂太身上。
「喂，這裡是乙骨。」乙骨憂太接聽通話。
對面的語速很快，絲毫沒有半點客氣的意思，像是單方面的命令通知，輪到乙骨憂太回復時，他的心情不怎麼好，聲線低沉下去，神色平靜地說：「兩個小時後我會到那裡的。」
在對面那位不認識的輔助監督狐假虎威之前，乙骨憂太掛斷了通話。
……不是提前趕完了他和阿爾婭兩天分量的祓除任務嗎？況且，聽內容也不是特別緊急的事，而是某種召回令。
現在不用去多想。
就在乙骨憂太側身想要解釋電話內容時，他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阿爾婭空閒的那隻手捏著下巴，臉頰還是很紅，能從上翹的眼角看出她指尖遮掩下的笑意。
碎碎唸著：「同樣型號的手機……顏色也一樣……默認鈴聲沒有改過所以也是一模一樣的……嘿。」
對於擁有物奇怪的執念讓阿爾婭不禁感受到了沸騰的心意，甚至於忘了收斂自己的表情。
另一種聲音出現在耳邊：「……好可愛。」
一路上，二人步伐不停，花費很少時間便走出了住宅區，進入到一條連接大道的灰暗小巷。
那通打來的電話沒有造成打攪氛圍的效果，反而是兩人因為過度沉浸在情緒當中，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內心所想全給說了出來。
換而言之，彼此都聽到了。
乙骨憂太脫口而出：「同款……阿爾婭很喜歡跟我用同款嗎？這麼說的話，我和阿爾婭的白色制服在高專應該沒有第三個人了，應該也算是同款……」
「？」阿爾婭打斷，「等下，你、你剛才說什麼？竟然說我可愛！分明可愛的是你才對吧，我走的一直都是貓系辣妹風格的路線！」
真的嗎…乙骨憂太小小地質疑了一下，但沒出聲。
而且，什麼叫他可愛？
此話一問出口，乙骨憂太立刻後悔了。阿爾婭摁開手機屏幕快速輸完密碼，映入眼簾的主屏幕壁紙赫然是他六歲到十歲期間的抓拍圖拼接到一起，潮紅色升上他的臉頰。
「…別說了，阿爾婭。」
「我不，肯定是你更可愛些，和颱風天來我懷裡躲避風雨的小狗那樣，我會一直作為保護傘存在的…啊，便利店。」
阿爾婭指過去：「等會要去出任務吧，先難為你快點填飽肚子了。回頭帶你吃大餐！」
暫且將反駁的話按下不表，乙骨憂太十指微微用力：「好。」
結果便利店的門一開，阿爾婭就鬆開牽住的手，像隻離弦的箭那樣衝進食品區跑沒影了。
這家便利店的夜班收銀員年紀不大，但從事這行有許多年，饒是他也沒見過這場面，不由得投去好奇的視線。
乙骨憂太不好意思地回以微笑，那張阿爾婭特意裁剪過的童年期拼接圖還在腦中揮之不去。
抽空回復了任務簡訊，切回主屏幕，一張保存了好幾個月的圖片作為壁紙出現在那裡，下一秒，乙骨憂太摁滅了屏幕。
從某種角度來看，他和阿爾婭的默契真的很難用普通的語言形容…所以，他的屏幕壁紙當然也會是阿爾婭。
出於一些私心，他目前還不想讓阿爾婭看到主屏幕的那張照片。
手機是同類型的，未來或許有拿錯的可能，為了避免這種事情發生，在手機殼外加一點裝飾比較好。
乙骨憂太思索著，腳步挪動到角落，在半夜這個時間段，稍微有些無人問津的掛件擁擠地擺放在一起。
他一眼看中的是卡通風的手機掛件，剛好有貓和狗的樣式，體積不大、不會發出聲響，應該對日常出勤沒有太大影響。
在乙骨憂太猶豫之際，阿爾婭已經清完一波折扣便當，提著購物籃結賬了，久違有別人的卡報銷，她並不滿足地一頭扎進零食區。
終於選定下來，乙骨憂太拿著兩個掛件去收銀台結賬。
掃完條形碼，乙骨憂太感覺到收銀員悄悄打量著他，遂點頭示意。
禮貌的寒暄問暖過後，收銀員確定了眼前的少年並不牴觸被主動搭話，於是沒忍住，委婉地詢問：「是沒有找到那個東西嗎？」
乙骨憂太沒聽懂他的暗示。
少年的遲鈍落在收銀員眼裡卻是另有一番意思，他先是很有職業素養地背誦了一遍條規，總結道：「請放心，雖然近年來有些上移，但合法年齡16歲一定是沒問題的。」
「年輕時還是要多注意一些。」他發出過來人的嘆息。
然後蹲下身，從櫃臺內側最底下一層翻出了一個方正的盒子，沒直接放到桌上，只是露出一角，某著名安全保險措施的品牌名就印在上面。
乙骨憂太：「不…」不是，你誤會了。
阿爾婭：「買的什麼東西？」
她什麼時候跑過來的！？收銀員嚇得一激靈，盒子被反手甩到了櫃面上。
這回輪到阿爾婭沉默了。
她用一種難以描述的複雜眼神盯上乙骨憂太。
第43章 43掛飾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收銀員自認為在社會上摸爬打滾了有些年頭，不會因為這麼點小事尷尬地說不出話來……但眼前明顯是高中階段的小情侶，穿著同校的制服，在這種曖昧不明的時間點裡出來……很容易讓他往那方面想的啊！
不過男生好像也沒完全反駁就是了……收銀員摸了摸鼻子，維持住臉上的微笑，動動手掃了兩個掛件的條形碼，報出支付價格，嘗試轉移話題。
結果女生沒有接話，反倒是眨了眨黑眸，挪開了緊盯著男生的視線，十分平靜地一把拿起了櫃臺上的盒裝。
邊拿邊說：「等下，有點眼熟，可能以前衝浪時刷到過，我再看一眼。」
乙骨憂太：「……」
待阿爾婭仔仔細細地從前到後觀察過一遍，終於放下盒子，乙骨憂太鎮定地壓制住手速，用普通人還算能夠接受的速度遞了回去。
笑容溫和：「抱歉，你拿錯了。」
收銀員順勢鞠躬道歉，準備糊弄過去：「好像也是……是我疏忽了。」
氣氛得以回暖，收銀員繼續給阿爾婭新裝滿的一籃子零食計算價格，阿爾婭雙臂交叉置於胸前，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肘關節，突然開口：「真的不買嗎？」
乙骨憂太去接加熱過便當的手一頓：「……」
阿爾婭目視著前方一片空氣，臉都沒紅地說：「沒什麼，只是還沒習慣……我一向覺得，不管關係如何，我們又不是時時刻刻待在一塊的人，會有自己的生活。」
「所以如果你因為過於顧慮我而放棄了某個東西的話，我會有一點不舒服，總而言之，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好了，我一定會支持你的！」
阿爾婭豎起一根手指舉例：「比方說，不能因為我不喜歡蔬菜就放棄點自己愛吃的東西——不能因為我個人的因素而妥協我，你一定要先做到讓自己幸福開心，明白嗎？嗯？」
廢話說得有點多，阿爾婭也不知自己今天是怎麼了，腦子亂成一鍋粥還有閒暇去講這些。
她轉而思索片刻，又覺得自己的說法有理有據，於是鄭重地點了點頭。
乙骨憂太一言不發地將加熱好的便當和零食打包，走到店內就餐區域。
拆開的飯糰熱騰騰的，與店內空調打出的冷空氣相會，形成一道淡淡的白霧，乙骨憂太咀嚼時一直朝著同一個方向看去，吃東西都蓋不住他臉上的笑意。
「……為什麼看著我傻笑？」視線的方向，是阿爾婭坐在他隔壁。
沒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額頭，然後「傻笑」的表情愈發嚴重起來。
阿爾婭：完了，他出國這段時間到底經歷了什麼……不會真的不好好吃飯吧？人都有點呆掉了！
「能一直看見阿爾婭，就是件非常值得高興的事情。」她聽到乙骨憂太說。
阿爾婭的臉瞬間漲紅：「吃飯的時候不許說話！」
肯定是藉口，阿爾婭從來沒有過食不言的習慣。乙骨憂太逐漸陷入沉思，他有些分不清阿爾婭的臉紅規律了。
從細節處分析背後的本質，把控住戰鬥節奏……國外的修行讓他學會的並不僅僅於此，雖然把這些理論放到和未婚妻的相處模式裡顯得尤其古怪，但……
但是他真的很好奇！阿爾婭會感到害羞的分界線到底在哪！？
首先，很平常（至少他認為）的對話會莫名臉紅，其次，正常的接吻會覺得不好意思。可卻會面不改色地把安全防護措施專用盒的話題拐到了整天為他考慮的美好願景上。
相反，他自己的分界點好像……剛剛好跟阿爾婭的截然相反。
某種程度上的完全互補。
苦思冥想了一陣子，乙骨憂太確實做到了吃飯時不說話，旁邊的阿爾婭忍了半天，蠢蠢欲動。
「壽喜燒怎麼樣，過兩天去吃壽喜燒！」阿爾婭雙手合掌，舔了舔嘴唇，「我在推特上有刷到過一家店，很多咒術師去過後給出了很高的評價。」
乙骨憂太把她的動作看在眼裡：「……暫時解解饞的話，要來點關東煮嗎？」
阿爾婭「嗯」了一聲，沒來得及回話，就見乙骨憂太衝向櫃臺，速度比她剛闖進店裡的狀態有過之而無不及。
阿爾婭不懂他怎麼來勁了：……好怪，再看一眼。
五花八門的選擇讓乙骨憂太有些犯難，於是乎，他想當然地拿出了網購消費時的那股衝動：「我全要一份。」
「……」收銀員手握塑料杯的手緩緩放下，反手掏出一個碗，任勞任怨地往裡盛。
不是很懂現在的小情侶。
白蘿蔔、雞蛋、魔芋絲。阿爾婭吃得腮幫子鼓起，含糊不清地問：「你這次出國回來，那個叫米格爾的咒術師沒有跟你同行嗎？」
乙骨憂太拆了一盒壽司：「他有回日本，只不過沒有和高專相關的人接觸。」
海帶、魚丸。阿爾婭咬了幾口，問：「為什麼？」
「可能不想見到五條老師。」乙骨憂太說。
過了會，還是補充了一句：「短時間裡……也不太想見到我吧。」
阿爾婭疑惑。
其實米格爾原話的意思大致是：某人一落地就跑去高專找人，人沒找到第一反應是任務太多過於辛苦，抑制住想見面的心情，瘋狂替兩人刷完任務單……多虧了上述行為，乙骨憂太終於回歸了那個對外陰鬱到令人難以靠近的氣場，不會再全天散發粉紅色泡泡了。
謝謝五條婭子，有緣自會相見。
牛筋串、竹輪。阿爾婭喝了一口湯，放下碗：「走了，出任務。」
乙骨憂太把剩下的垃圾處理乾淨，扯了下背上的劍袋，跟隨阿爾婭的步伐離開。
便利店的自動門叮咚響起，沒走出幾步，乙骨憂太在身後輕聲道：「早上見，阿爾婭。」
阿爾婭皺了皺眉，將「我也順路一起」的話嚥下去，回過頭，從包裝袋裡翻出一個貓款掛件：「手機交出來。」
阿爾婭她自己的手機，裝的則是狗款掛件。
兩人的掛件恰好跟彼此印象中的相反，但沒人出聲反駁，因為——
[是不是可以當作他/她想看見……會時常思念著我。]
他們這般心想。
[我的，永遠的結婚對象。]
「你發什麼呆，是要告別吻嗎？」鼓起勇氣，阿爾婭紅著臉質問道。
「嗯！」對面一點不帶猶豫。
這回有些不太一樣。
有了前不久的經驗，阿爾婭不想再碰到諸如撞到鼻梁的意外事件了。
主動權是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裡的……阿爾婭眸色灰暗一瞬，摟住他的脖頸，踮踮腳，閉眼直接上。
情緒激動就容易出事成為了阿爾婭的代名詞，所以，她想抬手捏住眼前人的下巴，不慎錯估了力度，貼上去時不自覺地抬起上唇。
似乎牙齒磕到了什麼，擔心會出血，她下意識要去舔，乙骨憂太僵硬在原地。
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的人：「……」
完全沒打算反抗的某人：「……」
阿爾婭鬆開，彆扭地轉移話題：「……咒術師用咒力加強身體的時候，會精確到每一寸皮膚嗎？」
乙骨憂太捂住嘴，彷彿有在認真思考地「唔」了一聲，移開手：「大概或許，有時候不會吧。」
猛地回頭確認過唇角沒出血，又馬上扭回去，阿爾婭跑得更遠了。
遠遠的，阿爾婭氣急敗壞道：「你不會把我推開的嗎！」
乙骨憂太抿抿嘴：「嗯……也推不開吧。」
阿爾婭：……！？！？
衝進夜色裡，再也沒回頭。
*
回到高專已經差不多是後半夜了，阿爾婭原本打算直接回浴室沖澡睡覺，但腦袋裡讓人浮想聯翩的畫面根本沒有停下的意思。
再度失眠，阿爾婭漫無目的地走遍高專的各處角落，她想起了一道通往地下室的門，五條悟之前為了訓練同級的新生，好像在裡面存放了很多電影帶來著。
睡不著的時候，電影往往能催人入眠。
這麼想著，她故地重遊，輕手輕腳地接近那裡，卻發覺電視機的燈光還亮著。
虎杖悠仁還在看電影。
「多晚了還不睡？」阿爾婭無聲靠近。
「！」虎杖悠仁完全被電影橋段吸引住了，正要到達反轉的高潮，阿爾婭的突然出現把他嚇得停止了對玩偶的咒力輸出。
沉睡的玩偶甦醒，對著他就是一拳。
預料中接踵而至的幾拳沒有到來，虎杖悠仁困惑地側頭，發覺是阿爾婭用手輕鬆地捏住了撲騰的玩偶。
虎杖悠仁：！？
「虎杖同學，問你一點事情。」阿爾婭輸出了一些咒力，讓玩偶重新昏睡過去，神情嚴肅。
虎杖悠仁同樣認真地點頭：「怎麼了，五條婭子同學？」
兩人面對面坐在沙發，阿爾婭附身，肘關節置於大腿，雙手交叉相疊舉到鼻梁的位置。
不存在的反光眼鏡片閃了閃，阿爾婭開口道：「接下去我要說的事，你千萬不要害怕。」
刷了超級多影片的虎杖悠仁一秒get到了名場面，倒吸一口氣，戰術後仰：「你放心……（忘詞了）……我不會害怕，除非忍不住。」
阿爾婭沒去糾正他，繼續沉聲道：「假如我說，我可以不用咒力，一拳把這個地下室的天花板砸穿，再把牆壁全部打通，你覺得合理嗎？」
虎杖悠仁想起了自己：「很合理。」話說地下室的天花板有鋼筋的吧。
阿爾婭：「所以照理說，不會因為被我驚人的力量折服，然後放棄抵抗的，對嗎？」
虎杖悠仁撓了撓頭：「聽起來婭子你很厲害……如果是同伴間對練的話，肯定要拿出自己的實力來，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抵抗的理由吧。」
才不是簡單的同伴關係。
阿爾婭捂住超級燙的臉。
第44章 44操場
「前幾天聚餐完的晚上，你去哪了？」
高專操場上，禪院真希對阿爾婭問道。
此時她們二人正在做熱身運動，說是熱身，但一邊圍觀的熊貓已經開始在一塊白板上畫起了「正」字，逐漸高高懸掛起的日光下，熊貓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水。
熊貓：「第幾圈了，棘？」
狗卷棘漸漸放緩速度，說：「……海帶。」
他們站到跑道外的草坪，朝著仍在繞著操場跑圈的禪院真希和阿爾婭行注目禮。
第幾圈了？他們真的不清楚。早在熊貓數完第十五圈，熱身準備就該宣告結束。誰讓熊貓一時有些嘴欠，隨口問：「既然婭子也當上了咒術師，拋開『幽靈』的術式不談，本身擅長的東西是哪種？」
阿爾婭一邊拉韌帶一邊想了會，說：「優先級是力量與速度的體術，喜歡用的武器是……爪子吧？」
熊貓疑惑地撓頭，動了動自己的四肢：「爪子？人類一般會用爪子來形容手掌嗎？」
對此，阿爾婭欲言又止，露出了神秘莫測的笑容：「以後你就知道了。」
「婭子你學壞了，你也開始當謎語人了！」熊貓慘叫。
真希扶了下鏡框，很有興趣地靠過來，加入話題：「體術……是嗎？」
「前段時間是詛咒的旺季，出任務次數變多，許久沒鍛鍊，身體都快僵掉了。」真希揚了揚下巴，「姑且延長點熱身時間，一起嗎？」
阿爾婭轉過頭，讀出了真希口中的友誼賽邀請，兩個對實力方面都具有一定好勝心的傢伙很快達成了共識，她爽快一笑：「跑幾圈？」
「無所謂，先重新評估下身體的耐力。」真希說。
前十五圈的體力消耗彷彿不復存在，她們站上跑道，在一聲口令後衝了出去，颳出一陣清爽的涼風。
剛進操場的釘崎野薔薇換上了新買的運動短袖，迎風讚嘆：「爽！」
定睛一看，製造出風的人們已經繞圈跑出了一半，似乎再站著不動多停留一會兒，就能碰上她們跑的第二圈。
插空小跑到草坪，野薔薇看見熊貓在記錄著什麼。
正字很快畫完一個，野薔薇做完舒展筋骨的準備活動，就不看下去了，轉頭問狗卷棘：「要來對練嗎？」
叫敬稱在釘崎野薔薇這裡是基本不可能的。
狗卷棘只是看起來體型瘦小，可體術意外地不錯，在為交流會作籌備訓練的階段裡，也指教了一年級生多次，當然，裡面不包括阿爾婭。
遂引發了野薔薇濃烈的好奇：「婭子她到底有多強？我記得她是二級，跟伏黑一樣吧？」
「鮭魚。」狗卷棘點頭，往很遙遠的方向指去，意思是阿爾婭最近都是有空去找五條悟訓練的。
「木魚花。」其它的，他也不是很清楚。
「實在想要了解的話，你可以類比一下虎杖。」提及那個名字，伏黑惠停頓片刻，繼續說，「不算上咒力的強化，身體素質本來就超乎常人。」
野薔薇回憶起虎杖悠仁赤手空拳打碎牆，還一臉理所當然地說「因為沒有鋼筋啊」的「蠢樣」，難免想到傷心事，撇撇嘴。
野薔薇：「不對，你什麼時候來的？」
伏黑惠挪開視線：「耐力應該要到極限了吧。」
隨著熊貓用大寫的正字畫完半張紙，這場友誼的比拼似乎也接近尾聲。
越發劇烈的喘息與流淌而下汗水顯露出來，半途中，真希自信地笑了一聲，游刃有餘地和並肩跑步的阿爾婭聊起天來：「悟說你的宿舍在我隔壁，怎麼見不到你。」
高專宿舍就是按照普通學校的規格建造而成，牆壁隔音不太好，任務和訓練再忙碌，為了起床和入眠，回到宿舍總歸會發出點聲響，然而真希沒有聽到。
真希大概猜到了些原因，調侃道：「是要搬到其他地方去？」
阿爾婭保持揮臂的動作，輕聲說：「沒準備搬宿舍……」
吸氣吐氣，阿爾婭波瀾不驚道：「直接住進憂太的宿舍不就好了？」
真希：「……」
阿爾婭拿下了首殺。
她問出話前，預料到了阿爾婭會說出「搬到乙骨隔壁」這類話，畢竟都在一起了，想膩歪也是很正常的事。
誰知道，阿爾婭比真希想像中更不要臉一點，絲毫不覺得羞澀地打出直球，看來今後要好好認識一下某些方面的本性了。
「前幾天聚餐完的晚上，你去哪了？」真希轉而問道。
不經意的一個簡單提問，卻讓阿爾婭的步伐和呼吸都凌亂了幾秒，她支支吾吾半天才開口：「真希知道最近比較火的幾個梗嗎？」
真希只當她是腦迴路清奇，很容易拐到別的話題裡去：「不。」
「原話大致是這樣的『撿到了隻小狗……他想和我回家。』」說著說著，阿爾婭把自己講得有點難為情了，「咳，所以擺脫他花了點時間，凌晨才回學校。」
真希：「這樣啊……看你最近高興的樣子，還以為是找到機會偷渡去國外找乙骨了呢。」
阿爾婭手臂一個撲稜，倒在了滾燙的跑道上，絕望地翻滾，滾到不是那麼燙的草坪。
終於結束了，熊貓興奮地舉牌，宣布：「真希獲勝！」
「？」奇怪的獲勝原因增加了，真希自己都不清楚那番話戳中了阿爾婭的什麼心事。
伏黑惠在熟悉使用浮萍拐的招式，被狗卷棘輕巧躲過，野薔薇錘了錘熊貓的肚子，高聲喊：「婭子，你還好嗎——」
阿爾婭仰面朝天：「沒事，不用管我，我需要冷靜。」
禪院真希晃了晃手腕，調整呼吸，對野薔薇等人說：「準備一下，過幾分鐘開始近戰特訓。」
「不愧是真希，體力就跟魔鬼一樣……」野薔薇露出欣賞的星星眼，把錘子別再腰間固定好，「我去接個水。」
走出操場，設立在幾棵樹下的陰涼地帶，有一排戶外的盥洗室。
接完水，在回來的路上經過時，野薔薇突然生出了洗手的念頭，於是決定稍微繞一下路，走過拐角，一道陌生的、白色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半點咒力的痕跡都沒有，野薔薇朝他盯去的眼神包含了些疑惑，本該有的警醒在視線注意到少見的白色制服後消散開來。
三年級被停學了，沒見過的人中應該只有二年級的那位……
興許是阿爾婭給野薔薇的超高好感，連帶著和阿爾婭相關的人，在野薔薇心中的期望值也一下子拔得很高。
何況是「婭子的對象」這種更為重要的關係。
在出聲前，乙骨憂太先一步有所反應。他轉過身，有些過長的瀏海打理到一邊，未擦乾的水漬沿著黑色的碎髮滴落，眼眶下方一圈濃厚的烏青，讓他的氣質看起來更為陰鬱。
沉默時，樹蔭地帶的陰影籠罩住他的上半身，略顯空洞的孔雀藍眼睛向野薔薇看去。
那一秒，野薔薇習慣性地在腦袋裡勾畫出了第一眼的直覺形象。
她的視角裡：死氣沉沉的傢伙，跟通宵加班了一週才從公司裡走出來似的無精打采……嘶，說不定性格也偏向陰森。
有了如此的初始印象，另一個困惑接踵而至：婭子真的和他是一對嗎？
像婭子那樣性格外向開朗的人，心儀款應該是靠譜沉穩或者同樣歡喜冤家的類型吧？真是奇怪……
野薔薇又不由地想起伏黑惠的那番話——「乙骨前輩是二年級裡最值得尊敬」什麼的，容許她質疑一會。
「你好，我是二年級的乙骨憂太。」就在野薔薇沉浸於想像之中，她卻見到了那張陰沉的臉上揚起了稱得上是溫和的笑容，「你是和阿爾婭同級的新生嗎？」
反差感過於明顯，野薔薇愣住一瞬，自報完姓名，輪到她解決心中的疑問：「阿爾婭是誰？」
乙骨憂太不好意思地輕笑：「嗯……就是婭子，算是我和她之間從小叫起的暱稱，長大後她就始終改叫婭子了。」
「也許時間有點長她就不小心忘了，沒提前告訴你一定是因為你們的關係很好吧。」乙骨憂太表達了歉意。
短短兩句話，讓釘崎野薔薇瞳孔地震。
太正常了！高專生裡竟然還有懂禮貌會講人話的男生嗎！？
乙骨小子！活該你有對象！
錯誤的刻板印象在野薔薇腦內自動解體，她馬上指向操場：「婭子在那裡。」
乙骨憂太指尖輕觸耳釘，緩緩解開了氣息隔絕，點頭示意：「謝謝釘崎同學的提醒。」
眸色中笑意不減。
雖說……就算跑到地球的另一面，他也能找到她的位置就是了。
*
等到釘崎野薔薇拿著杯子興沖沖地帶來一個超勁爆的訊息，阿爾婭早已爬起身，小口喝水。
熊貓嘀咕：「你說憂太回國會用什麼驚喜的方式跟我們見面？」
真希覺得他腦袋轉得太慢了：「考慮那些有必要嗎？肯定第一個通知的是婭子。」
不，他不會。阿爾婭繼續淡定地喝水。
「……婭子同學。」伏黑惠敏銳地提醒道，「你的耳朵很紅。」
劇烈運動後體溫上升，導致皮膚發紅很尋常，但阿爾婭作為曾經的念能力者，能維持住體溫恆定，很少會起溫感變化。
也就是說，耳朵發紅意味著……
阿爾婭放下水杯：！！！
那個傢伙……又來！？
恰好野薔薇的訊息與憑空出現在不遠處的氣息同時到來，阿爾婭低頭埋臉，無果，掙扎起身，英勇面對。
熊貓抬頭，真希望過去：「啊……」
就連狗卷也不說飯糰語了，跟著發出了感嘆的氣音。
阿爾婭邁上台階。
「我說……一聲不吭地回來很有意思？」真希的頭上凸起個井字，揮起長杆，想教訓人的手躍躍欲試，「你們兩個搞什麼啊？把學校操場當成某個存檔復活點嗎！？」
熊貓抓錯重點：「真希，你竟然也開始打遊戲了！？」
狗卷棘說：「昆布。」
伏黑惠出聲：「乙骨前輩。」
阿爾婭差點腳滑。
乙骨憂太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剛想彎下腰說些什麼，被阿爾婭甩開，飛奔出去幾米遠。
「你想幹什麼！我告訴你，不准在這裡親！！！」
面色通紅，阿爾婭顯然是滿腦子歪掉的思想裡生不出正經的事來，引得想說正經事不打算八卦的眾人幽幽地側目。
媽耶，你們倆到底發生了什麼？
第45章 45宿舍
其實什麼都沒打算做，乙骨憂太心裡默念。
只是想牽手，因為這樣做會讓他覺得安心，而後是回歸高專的第一次碰面，和在乎的人們重逢，認識新的同學。
光是想想就覺得很幸福。
想握住的手指抓了個空，乙骨憂太並不太在意，轉而糾結起是不是自己可能犯下的錯誤。
——前兩次的接吻……讓阿爾婭覺得不適了嗎？
仔細想想似乎也是，第一次不巧撞上鼻梁，第二次意外地由阿爾婭主動，卻不小心用力過猛磕到了嘴角……
望著阿爾婭遲遲褪不去熱意的臉，這個猜想很快被拋諸腦後。
果然僅僅是因為在太多人面前會感到害羞吧，讓她稍微冷靜一會好了。
何況，同樣的低級錯誤，乙骨憂太不會允許自己再經歷一次。
「一年沒見，憂太變化很大。」熊貓走過來，在半空描繪出一個瘦小的輪廓，「看起來變強了許多。」
乙骨憂太充滿笑意地回答：「熊貓同學還是老樣子，外表看起來一點變化也沒有。」
「畢竟是咒骸嘛。」熊貓摸了摸自己柔軟的肚皮，「縫縫補補就能修好，不過憂太，要來比試一下嗎？」
話音剛落，全場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
這下好了，原本阿爾婭一人獨有的奇怪熱意，現在化為了戰意侵染進所有人的眼眸中。
「沒問題。」乙骨憂太想不出拒絕的理由，而且單單只是體術上的切磋，沒有咒力強化填補力量差距，不至於鬧出太大的動靜……要不然校長會第一個找他問話的。
他放下肩膀背著的劍袋，無需任何人發起倒計時開始的訊息，禪院真希挑了挑眉，從背後扔過去一把訓練用的刀武具，抄起長杆就是迎面一擊！
「別愣著啊，小惠。」阿爾婭緩過神來，站到一年級生的邊上，撩起袖子，「還有野薔薇，我們也來練。」
擺出起手勢，阿爾婭把頭髮甩到耳後：「什麼武器都可以，一起上吧。」
釘崎野薔薇歡呼雀躍，從腰間棕色帶子上掏出橡膠錘釘：「氣勢很足啊婭子。」
順帶用胳膊撞了下伏黑惠，一臉友好地嘲弄：「不准拖我後腿。」
「不會發生那種事的。」伏黑惠表情認真起來，「多關注你自己吧。」
……
十五分鐘後，對練以野薔薇被阿爾婭一個過肩摔摁倒在地，橡膠錘脫手，無力反抗告終。
「騙人吧。」野薔薇懷疑人生，戳戳伏黑惠，「你說婭子這傢伙只有二級？」
伏黑惠默默承受了一切：「我記得五條老師有提過，婭子同學很強。五條老師用六眼直接觀測出來的結論是『特級』，但因為上層的一些決策原因，評級沒有通過。」
釘崎野薔薇爬起身，揉了揉酸脹的手臂，反問：「他說過嗎？我可一個字都沒聽過。」
伏黑惠黑線：「不靠譜……常有的事。」
「稍等下啊，野薔薇，小惠。」阿爾婭拾起野薔薇掉落在外的橡膠錘，走過來，在後者欣然想要接下之前，阿爾婭手起錘落，對著兩人的腦門各來了一下。
沒有怎麼使勁，留下一道不深的紅印。
兩人捂了一瞬額頭。
「對，就該那樣做。」遠遠地，禪院真希叉腰喊道，「沒有懲罰措施的訓練效果一點都不夠看，給我拿出『要吊打京都校』的精神來啊，一年級生！」
「明白！」野薔薇超真希投去仰慕的目光，回過神，立刻逮住了姑且實力差距沒那麼大的伏黑惠，兩人到操場另一邊的場地對練去了。
「那個……真希。」阿爾婭移動到身側，食指在一起戳了戳，「我現在也算一年級。」
「哈？」真希轉過頭，第一次聽說這個消息，「悟那傢伙在搞什麼啊，本來乙骨那小子來高專已經算留過一級了，你和他同齡……豈不是超出一年級兩歲？」
阿爾婭正色，比出大拇指：「算數很好啊，不愧是真希！」
「別在這種時候顯露出天然的一面啊……」真希忍不住扶額，「你的實力在高專很難有突破，早幾年畢業，多去歷練也是好事。」
阿爾婭認真聽講。
「雖然我不是很想肯定悟那傢伙有什麼高瞻遠矚的優點，可是他既然選擇讓你從一年級念起，應該是有一定理由在內的。」真希極為理性地分析道。
傳到阿爾婭耳朵裡，可以概括成一句：五條悟這麼做，一定是有什麼深意吧.jpg
這點阿爾婭太懂了，身為五條家剛被接回去的備受重視的大小姐，她嚴肅點頭：「我文化課不好。」
真希：「？」
阿爾婭自信抬頭：「知識重點不一樣，全部都忘得一乾二淨，做二年級的試卷，一門都沒及格過！」
「就連二年級班主任的日下部看到我的國語考卷，捏著糖的手也在微微顫抖！」
「沒救了。」禪院真希眼神死，「給我回去復讀吧。」
說時遲那時快，真希算著時間準備結束晨練去上課，阿爾婭從背後撲上來抱她。
「嘿，我知道真希有為同伴……為我著想，是個超級好的人。」阿爾婭心情愉快地笑出聲。
腦袋在真希的脖頸裡輕輕蹭了蹭：「你們誤會我是背後靈的那段時期，有時候飄在走廊上，真希會下意識想要拉住我吧。」
雖然在某些事情上很天然，但並不意味著阿爾婭的眼力差。
她分得清別人對她的好壞，用近乎等價交換的方式反饋回去。當然，由阿爾婭自己圈畫出的那一片「自己人」地帶裡，這種等於號就顯得沒有那麼重要了。
「會有的。」阿爾婭呢喃道，「我會一直觸碰到真希的，再也不會讓開頭的那種誤會發生，我會同你們一起走下去。」
阿爾婭沉思：「接著說的話……我似乎挺喜歡和在意的人有皮膚接觸的，所以真希跟我貼貼！」
真希口嫌體正直地裝要推開，又壓根沒打算用力，眼鏡框下泛起一片紅：「你這傢伙…！」
熊貓強勢圍觀：「真是恐怖啊……不經意間散發出的、天然系直球的威力。」
狗卷棘沒能目睹到這一切的發生，因為他正忙於應對另一個人步步緊逼的攻勢。
二年級班主任，日下部篤也的身影出現在操場外，早晨的上課時間已經過去幾分鐘，一二年級的教室裡空無一人，倒是操場異常熱鬧。
見日下部來催人，晨練只能點到為止，狗卷棘平復呼吸，抬起手臂，做出暫停的動作。
怎料乙骨憂太在同意中止後一步不停地繞開他，徑直邁向真希。
確切點來說，是正在和真希貼貼的某人。
「阿爾婭。」乙骨憂太放慢語速，眼睛直勾勾地與她對上。
阿爾婭從埋在真希的脖頸裡起身，不解地歪頭。
孔雀藍的眼眸多眨了幾下，雙臂蠢蠢欲動地平舉到空中微微敞開，愈發期待。
乙骨憂太開口：「要道別的擁抱。」
阿爾婭瞪大雙眼：……
「嘶。」熊貓帶頭前排吃瓜，看穿一切，「真是可怕啊，天然系直球plus的威力。」
真希好像懂了什麼，被推開的怒火中燒：「你不會連女生的醋都吃吧？稍微厲害了點的豆芽菜！」
然而當事人一句都不會聽的，阿爾婭自然不會拒絕這一點小小的請求，短短幾秒的擁抱後，乙骨憂太心滿意足，猶如充到滿格的電器那樣，揮別了一年級的三人。
前往教室上課的中途，他接到緊急聯絡，司空見慣地臨時改變了當日的行程，獨自離開學校。
…再等一等吧，阿爾婭。
*
一天前，五條悟住所。
詛咒旺季的收尾階段，長期出差的五條悟沒時間回學校或是宅邸，於是乎，為了提前和老師見面，乙骨憂太在自己同樣捉急的任務空檔期進行了妥協。
「歡迎回來啊，憂太。」五條悟撐著下巴，「多的以後再說，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老師託我在海外找的一樣東西，已經帶回來了。」乙骨憂太說，「所以，也請老師聽一聽我的委託吧。」
五條悟風騷地翹起蘭花指：「如果是什麼『請把你的妹妹嫁給我』…這種消息，就免談！」
乙骨憂太無奈一笑：「是和阿爾婭有關。」
「7年前，2011年8月11日至13日，阿爾婭回到了她的出生世界，安然無恙，卻在此期間通報了錯誤的死亡訊息。」
【當時警方通報：武田婭子失蹤48小時後，位於十幾公里外的山腳下發現兩具不明女屍，經檢測，確認為武田竹子及其養女武田婭子。】
「去年我有和老師談起過這件事，重新調出當年的檔案，分析的結論為：檢測人員身份無法查明…換而言之，有人急於偽造出武田竹子和阿爾婭的死亡。」
「哦，我想起來了。」五條悟拍大腿，「在我高超的試探下發現，婭子對當時的事情一點印象都沒有，應當是中了某種術式的原因，但收養她的那個武田竹子的背景在最近有了新的突破口。」
收起不正經的調笑，五條悟總結道：「武田竹子是看不到詛咒的普通人，卻和一個過去已經覆滅的詛咒師團體曾有所聯絡，除此之外便是…盤星教。」
五條悟一根根掰著手指：「無論是詛咒師還是盤星教，都是要一點一點處理的事，我會留心…那麼，你的委託呢？」
乙骨憂太沉思了一會，搖搖頭：「有結果就好，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刻，阿爾婭丟失記憶的原因自然會見分曉。」
他抿嘴，又開口：「阿爾婭很討厭武田竹子，如果忘掉過去能讓阿爾婭感到幸福的話，那就一輩子都不要想起來好了。」
「是私情嗎？」五條悟突兀道。
「嗯，全都是我個人的私情。」乙骨憂太繼續說下去。
「借用阿爾婭常說的話——老師，如果你想要真正邁出改革的一步，可以盡情地多貪圖一些，多去佔有點脫離高層掌控之外的東西。」
「比如一家意外和咒術界產生交際、對發展目標尚未明確的會所，比如一間蒸蒸日上，或許可以在將來發展成龍頭品牌的甜食店……」
「沒辦法從內部搞垮咒術界高層，就去外部普通人的世界裡把握機會…聽起來很像阿爾婭追求的『普通的生活』吧？」
「憂太…」五條悟很是感動，不存在的淚水轉瞬即逝，「你念小抄的時候，記得要藏好一點。」
乙骨憂太拉緊袖口，學到五條悟轉移話題的精髓：「還是聊聊老師要讓『妹妹』和我結婚的委託吧。」
五條悟：「不要啊——」
*
等做完緊急任務，乙骨憂太回到學校，時間已至深夜。
在木質走廊上行走時，他突然後悔沒有早點問阿爾婭住在哪間房，也許哪天回來得早些，還能趕去敲門道一聲晚安。
這麼想著，乙骨憂太用鑰匙開啟宿舍的旋轉門把手，剛拉開半條縫，一股沁人的清香連帶著突襲式的猛撲入懷。
乙骨憂太徹底愣在原地，半晌，才打量起視野的中心：那是一團濕漉漉的，看起來剛洗過沒多久的銀白色捲毛。
阿爾婭睏得打哈欠，埋頭蹭了蹭：「我說，你回來得太晚了吧？」
乙骨憂太局促不安地攥緊手指。
所以阿爾婭住的房間是…他的宿舍？？？
第46章 46同居
乙骨憂太出國前的宿舍在較高的樓層。
熊貓和那間房相鄰，只隔了一堵普通的牆，某一天，天還是蒙蒙亮的時候，屋外傳來了巨大的響聲。
聽到疑似噪音的汙染，熊貓頂著熊貓眼（好像沒什麼不對）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堆滿門口的搬家用紙箱，和從中冒出半個腦袋的銀白色捲毛。
門敞開著，阿爾婭抱著整理好的洗漱用品走進去，又空手走出，察覺到他，神采奕奕地打招呼：「早上好啊，熊貓同學！」
她鞠躬道歉：「不好意思吵醒你了，我看晨練時間快到，大家應該都起床才開始行動的。」
因太過興奮而彎腰用力過猛，撞到了自己的膝蓋，發出清脆的「咚」聲。
「早上好…」熊貓茫然地應了一句，大腦cpu快速運轉起來，「我旁邊不是憂太的房間嗎？」
他大約是沒完全清醒：「雖然閒置了很長一段時間，但沒什麼人打算把裡面的東西撤走，平常不會有人進去，大概已經布滿灰塵了……吧？」
迷迷糊糊地講到最後，熊貓倏地驚醒，視線在阿爾婭和紙箱的位置之間迅速來回移動。
什麼，她要搬宿舍？
阿爾婭拍掉手裡的灰塵：「這點你說對了，所以我剛清理完，現在就是要把一些日用品搬進去了，嗯，比我想像中要容易。」
她掏出一串鑰匙展示：「以後就是鄰居了，請多指教。」
「不對，讓我想一想。」腦內的磕cp主機得以啟動，熊貓緩過神，瞭然於心地調侃：「你終於也要進入睹物思人的階段了嗎，婭子。」
阿爾婭聞聲抬起頭，目光深邃：「也？」
熊貓背手轉身：「Panda什麼都不知道哦。」
正要關門，阿爾婭叫住他：「既然你都看到了，順便幫我個小忙。」
阿爾婭邁出房門幾步，指了指屋內：「有些東西塞不下，不是很確定憂太還需不需要……借你的房間暫存一下。」
熊貓凝固了一瞬，幾乎沒有的脖頸隨著震驚的表情一同扭過來。
「為什麼憂太的東西一件都還沒理出來？」
一句一頓地說：「婭子，你搬宿舍、難道沒有、去申請嗎？」
空氣安靜幾秒。
熊貓腦門上的陰影繼續加深：「那麼你、哪裡來的、鑰匙？」
尷尬地吹起口哨，阿爾婭神秘兮兮地說：「嘛，反正呢，配鑰匙有好幾種方式……不要只拘泥於表面。」
這一天，熊貓還未得知乙骨憂太回國的消息，在那之前，他想當然地覺得是異地小情侶過於思念對方，所以阿爾婭就想住進乙骨以前待過的寢室。
情況看起來似乎沒那麼簡單。
他一臉吃驚：「憂太知道你要搬進他以前的房間住嗎？」
阿爾婭徹底不說話了，沉默中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
更加嚴重的後果出現了啊喂！
「等一等！我來幫忙！」熊貓立刻衝出來，繞過紙箱子跑進隔壁屋，反手用力關上了門。
門即將合上的一剎那，阿爾婭眼疾手快地扒出一道縫：「怎麼了，熊貓同學？」
這該怎麼解釋啊……熊貓下定決心要誓死捍衛住同為男生的尊嚴，在不知情的條件下被對象闖破了私人空間的秘密什麼的……
絕對不能夠發生啊！
憂太，你屋裡千萬不要有奇怪的東西啊！！！
*
「事情經過就像這樣，然後熊貓因為故意搗亂被我錘了兩下，丟出窗外了。」阿爾婭赤腳站在冰涼的地板，對著窗外一片昏暗的夜色說，「這點高度應該……咳，肯定摔不出問題的，嗯！」
「今天早上看熊貓同學活蹦亂跳的，看來也是。」乙骨憂太無奈一笑，心中默默想著改天有空和熊貓親口解釋一下吧。
「阿爾婭。」他呢喃道。
「怎麼了？」阿爾婭靠近，盤腿坐上床鋪。
「所以，並不是『阿爾婭更換了宿舍』，而是『阿爾婭搬進來』……」乙骨憂太越說到後面，音量慢慢低下去，「……是想和我一起住嗎？」
水滴順著打濕的長髮落到阿爾婭蓋在被單上的一層薄毯，暈開幾小片水漬。
等待回答的時間裡，乙骨憂太環顧了一下四周，原本熟悉的陳設加入了阿爾婭的東西後變得少許陌生，他微微彎腰，伸手去夠床頭櫃上遺落的一條乾淨的毛巾。
準備幫她把頭髮擦乾。
「用詞不規範。」阿爾婭邊嘟囔嘴邊往朝他挪動方向，抓起一大把卷髮撩到背後，直言道，「這叫同居。」
毛巾觸上柔軟的髮絲沒多久，聽到這句話，指尖愣住一秒，乙骨憂太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嗯，是同居。」
「怎麼會有人……連婚都求過了還不記得要同居呢？」阿爾婭的語調高高揚起，感受著背後人給她擦頭髮的動作，思索片刻還是選擇開口。
「你不去洗澡嗎？」
乙骨憂太手指停頓的時間比剛才長了半秒。
「以後但凡你回宿舍，我都會監督你有沒有好好休息。」阿爾婭說著奪過毛巾，回身，「我可以用吹風機，但是你不允許不睡覺。」
她一本正經地雙手揉住乙骨憂太的臉，反覆強調：「明白嗎？」
起初為了便於擦拭，乙骨憂太坐在床單的邊緣。
床單上的薄毯出於阿爾婭多次盤腿挪動的緣故，呈現出一副隨時會掉落到地板的跡象。
乙骨憂太及時接住已垂到半空的那一部分，向上托起，想要重新擺放回去時，阿爾婭迅速轉過來，連帶著那部分薄毯，前半個手掌被盤腿壓住。
阿爾婭向下瞥了一眼，沒放在心裡，反倒是生起了捉弄的念頭，握住那隻想要脫離的手腕，抬腳，用大腿部分再次壓上。
見乙骨憂太不動彈，阿爾婭還趁機雙手按上臉，用手指撐起他的下巴，揚起惡作劇的笑。
「明白嗎？」
完全明白。乙骨憂太眼神飄離……話說阿爾婭，穿的是夏季睡裙吧？
如果想要從阿爾婭的惡作劇裡脫身，示弱很有用……但，他現在有點不那麼想做。
床墊因多增一人的重量而深陷下去，被大腿壓制不動的手指輕輕攥住身下的薄毯，乙骨憂太盡可能不去在意阿爾婭肆意揉起他臉頰的動作，在她放鬆警惕之時，瞬間反握住她的手腕。
直到此刻，阿爾婭才察覺到不妙。
從小到大，不管是嬰兒肥還是少年清瘦下來的臉頰，她都是有摸過的。
況且每次都能被她得逞，乙骨憂太也不會有反抗的心思在裡面——怎麼會有呢？在這種事情上，由她完全掌握主動權才是最理所當然的吧！
就好像映襯了回國前的那條宣告語音：等著被她狠狠碾壓吧。無論是戰鬥還是日常，偶爾的放任主動權不去管，充當是相處過程中的調味劑。
不會的吧……憂太？
莫非他想反過來碾壓她！？
阿爾婭腦中的警鈴大作，手腕馬上掙脫出去，構思出好幾個應對的做法。
然而，在注意到乙骨憂太垂眼裝無辜的神態後，阿爾婭腦內剛驚醒的各大反擊部門頃刻間化成了一盤散沙。
示弱很有用，但只是第一步。
察覺到阿爾婭的遲疑，乙骨憂太繼續完成他的第二步動作，那就是彎腰、俯身，在此期間不要移開專注緊盯著阿爾婭的視線。
一如那天路燈下，想要……
「不准親！」阿爾婭率先敗下陣來，驚得滾到床的另一側，「雖、雖然現在不是外面，但我說今天不准就是不准！」
說完她猛地回頭看了眼時鐘，嚴謹地說：「早上6點之前都算昨天！」
才完成兩步……惡作劇的反擊很成功。
乙骨憂太看了眼掌心被壓出的紅印，嘴角抿成一道縫，才回應許久之前的那句：「我去洗澡。」
浴室裡很快響起了水聲。
待熱意消退大半，阿爾婭埋著枕頭刷起推特。
Line在阿爾婭定義下屬於小圈子內的好友聊天，推特倒是沒那麼多限制，開學前時常在外出差，零零碎碎地加了好多職業的非職業的咒術師。
但僅限於看起來還挺像個正常人的。
圍觀他們發布的推特內容下，阿爾婭又從「正常人」那邊認識到了新的「正常人」，列表人員越添越多。
這個時間點，依然有人為了維持住破爛不堪的精神狀態而發著推特。
瞄了一眼發布人，是上個月靠人傳人擴列加到的一個咒術師，看起來年齡不大，也是個女生。
她的作息很奇怪，相冊除了少數出任務時的風景照外就是一些自言自語的感慨，大半夜的，阿爾婭恰好刷到了她發的一條設了重重限制可見（推測）的心裡話。
「好想要wtw的簽名照啊！！！希望很快就能有機會拿到吧！」
三秒鐘再次刷新時已經被刪掉了。
五條悟的粉絲？
阿爾婭正好沒事幹，順手發了條私信。
［一定可以的哦，加油。］
悟不會拒絕的吧，那傢伙估計會為此炫耀騷擾她三天。
［（對方）：！！！］
［（對方）：謝謝前輩的祝福！！！］
不行，要斷絕任何一個五條悟有可能對著她犯病的機會。
［你要是哪天來東京高專，找不到他可以私信我，我幫你搞定，當然了要算欠我一份人情。］
經由她轉手的話，五條悟那個傢伙應該就不會那麼囂張了吧。
對方沉默了一會，消息還是發送了過來：［我會先努力的！］
［人情不會為難你的，放心。］
［（對方）：謝謝前輩！］
感覺推特上自己的語氣好像一個怪阿姨…阿爾婭對著亮起的屏幕發呆，感到有絲困惑：這兩天的電話怎麼那麼安靜？竟然沒給她發任務簡訊。
不過她也沒心思糾結這些東西了，當浴室門推開，乙骨憂太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色襯衫出現，阿爾婭一衝動，跑過去捧著他在臉頰上吧唧就是一口。
「果然，我逛街看到的那些亂七八糟款式的衣服都沒有白色制服合我眼！」阿爾婭自爆式發言。
「…你聽錯了，我的意思不是說閒著沒事給你挑衣服來著，那種事情我從來沒做過！」
乙骨憂太確實沒怎麼聽，因為他呆滯住了…剛才突然被親了？
阿爾婭不是面對親吻會臉紅的嗎…這下推測又被打破了一條，所以到底是出於什麼原因啊！？
他輕咳了一聲掩飾自己的內心活動，轉眼間就被阿爾婭用力拉了過去，幾乎是摔到了床上。
蓋好被子，阿爾婭一秒關掉床頭燈，鑽進來抱住他的手臂，輕聲道：「晚安。」
乙骨憂太：……
這誰睡得著啊！？
第47章 47咒具
第二天直接睡到了大中午，兩人被有段時間未見的五條悟叫去了。
某不良教師摘下了太陽底下吸熱第一名的黑色眼罩，換上寬鬆的夏裝和墨鏡，在特別訂製的古樸練功房內，悠閒地和他們打了個招呼。
「喲。」五條悟揮手。
阿爾婭先是環顧了一圈房間：「上次打壞的地方已經修好了啊。」
五條悟摸了摸脖子，「嗯」了一聲，埋怨起來：「好歹稍微少用點力氣啊婭子，不然校長他又要盯著一長串報銷賬單發愁了。」
「是不是詛咒旺季結束了，你太閒了沒事做。」阿爾婭翻了個大白眼。
「或許呢。」五條悟撐著下巴，看似不經意提起：「前幾天不知怎麼回事，手機整天跳出一大堆消費記錄，到底是誰做的呢……」
「消費額度太高，應該不能走報銷流程了吧，要好好跟那個拿我卡的小偷清算一下。」
阿爾婭嗓音甜了幾秒：「悟哥哥，既然都是一家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說吧，最近漫漫改革路上又碰到什麼事情了？」
「乾脆利落地擺平掉吧。」
阿爾婭摩拳擦掌。
這邊阿爾婭還在給五條悟畫大餅，墨鏡後蒼藍色的六眼就已無死角地捕捉到了身旁人的異樣。
似是聽到什麼直戳人心的關鍵詞，乙骨憂太眨眼的頻率在突變一瞬，很快平靜下來。
五條悟挑了挑眉。
是前些天瞞著婭子和他的談話剛好今天被本人提到了還是什麼……
然而，這種想法很快又被打破，阿爾婭的嗓音掐得甜膩，頗有前幾個月和五條悟參加大家族聚會的演出風格，乙骨憂太繼續故作鎮定。
五條悟：……
好了，是他想得太多。
「歡迎回國啊憂太。」五條悟微笑，「沒打算陪你們對練，要交代的事情比較多。」
席地而坐，五條悟翻出一張指，紙上畫的兩個腦袋讓阿爾婭想起了幼稚園小朋友的塗鴉。
「這兩個，是未登錄的特級咒靈哦，前不久還想偷襲我呢，好像跟人類中的一些人有所勾結。」五條悟說。
阿爾婭吐槽他的畫技：「如果被我碰上了沒認出來怎麼辦？」
五條悟聳肩：「沒關係，反正見到它們不需要手下留情，如果能打個半殘帶回高專審訊就再好不過。」
乙骨憂太點頭：「祓除吧。」
「殺掉囉？」阿爾婭恰好一道開口，頓了下，更改了名詞，「除掉。」
「很好，跟一個半的特級咒術師聊天就是方便！」五條悟甩掉那張塗鴉紙，拋出引子等待某些人落入陷阱。
「一個半……？」阿爾婭很輕易地進入話題，反駁道，「你不能因為上面不給我評特級就拿我當半個啊？」
「可是婭子你之所以強是基於出生世界對於能力的培養吧，在咒術師的體系裡……」五條悟慢悠悠地拖起長調，「婭子稱得上弱欸。」
「詛咒只能由詛咒來祓除，婭子如果想要變得很強，強得能和哥哥我媲美。」
墨鏡順著鼻梁掉下一小段距離，露出那雙能洞悉一切的六眼。
五條悟一陣見血地指出：「缺乏一點契機。」
後面他提出了兩個概念，但無論是哪一種，前提都是建立在牢固的基本功上。
「婭子，你的術式到底是什麼？」
忽然，練功房門口的屏風鬆動了一下，面對三人投去的視線，再躲下去也沒有意義……屏風後的人尷尬地挪開門，冒出一個粉髮黑底的腦袋。
虎杖悠仁被邀請進來，識時務地土下座：「非常不好意思，但是我什麼都沒來得及聽到。」
「午好啊，『判過死刑大隊』的虎杖悠仁同學。」阿爾婭拍手歡迎，側頭和乙骨憂太解釋，「他是那個目前在假死狀態的一年級新生。」
「我是乙骨。」他道。
虎杖悠仁直起身：「是五條老師喊我準點過來的。」
滴答、滴答。時鐘轉到12點整。
阿爾婭歪歪頭，總結道：「那麼，就是五條悟的錯。」
「嗯。」乙骨憂太很是認同，接上話，「阿爾婭的術式概念，有些地方尚且模糊，讓虎杖同學一起來分析也不錯。」
而且高專內部公開也沒有什麼。
練功房裡，都是站在同一立場的人。
「啊嘞？我嗎？」虎杖悠仁不可思議地指了指自己，「我接觸咒術沒多久，估計派不上什麼用場……」
阿爾婭的黑眸幽幽地轉來：「虎杖同學，你看《少年jump》嗎？」
虎杖悠仁：「看！」
阿爾婭眼睛一亮：「《海O王》呢？」
虎杖悠仁：「前面的都看過了，後面部分在等和之國篇完結再看！」
「很好。」阿爾婭雙手微微合攏，搓出一隻隻小巧的臘腸嘴靈體，「我能力的前身，或者說靈感來源是其中的超人系·惡魔果實·幽靈形態，用能力捏出來一個果子吃掉後，發展成了現在的術式。」
「誒？」虎杖悠仁默默地盯著那幾隻小幽靈圍繞著他轉圈，出神了一會，隨後爆發出一陣驚訝的尖叫。
「二次元變三次元了！」
「漫畫照進現實了啊！！！」
咚！
五條悟在他後腦勺錘出一個腫包。虎杖悠仁恢復冷靜，隨口提起：「話說回來，婭子你會有惡魔果實的負面效果嗎？」
「比如說吃下惡魔果實的人會懼怕海洋，比如說碰到海樓石會覺得渾身無力……」虎杖悠仁捏下巴思索，「現實……應該不會再有海樓石了吧？」
「沒有。」阿爾婭晃頭，強調前半句的答案，「不會有debuff。」
「嚴格意義上來講，如果按照jump的設定，那婭子你吃的就不算惡魔果實……是根據幽靈果實的能力效果為靈感，自己定義發展出來的一種技能吧？」虎杖悠仁說，「以上是我的想法。」
「沒錯！」五條悟上半身前傾，靠近阿爾婭，「重點在於婭子你的想像力。」
「吃掉的果實是基於你看漫畫的想像中誕生的，既然沒有負面效果，也就說明，並非『幽靈』代表了你的術式，而是你的術式主動呈現出『幽靈』的形態。」
阿爾婭垂眸，陷入深思。
「點醒教學時間到此為止，婭子術式的潛力很大。」五條悟說，「剩下的問題你可以去參考問一下釘崎。」
說完，他毫不猶豫地甩手示意趕人，轉而和虎杖悠仁聊起下一階段的訓練計劃。
邁過門檻走出去幾步，阿爾婭回頭：「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麼偏偏拖了幾個月才告訴我這些？」
「我會根據每個人的特點進行指導，婭子轉型成咒術師後第一步是練好基本功。」五條悟耐心地豎起手指，解釋道。
「就好比製作甜點前的準備工作，我並不希望婭子太過糾結術式，疏忽掉咒力方面的操作。」
攤開五指，五條悟似笑非笑道：「婭子曾因為想屢次走捷徑而接受過教訓……記得嗎？一些小小的傲慢和自大，咒術師都會存在一些精神方面的問題，正如咒力的來源是負面情緒……」
虎杖悠仁前排強勢圍觀，湊近腦袋聆聽。
「——去掌控它。」
話已至此，阿爾婭沒多說什麼，釋然一笑便揮手離去，身側自然垂落的手臂被人輕輕地碰了一下。
阿爾婭抿抿嘴角，目視前方，一臉無所謂地任由乙骨憂太跟她十指相握，萬里無雲的湛藍天空下，午後天氣比較熱，握手的力度鬆鬆垮垮，阿爾婭動動手指去撓他的手心。
去掌控她。乙骨憂太思維發散出去，稍稍使力阻止不安分的手指繼續鬧騰下去。
阿爾婭沒在意那些動作，滿腦子想的是：五條悟剛才是不是難得說了點正經的人話？
「五條老師。」虎杖悠仁舉手發問，「他們的關係莫非是……？」
五條悟不靠譜地笑：「答對了，滿分！但是沒獎勵。」
虎杖悠仁震驚：「但婭子不是說她喜歡的類型是『黑色刺蝟頭』嗎？我差點以為是伏黑！」
「人是會改變的，何況是髮型。」摸了摸下巴，五條悟深思熟慮，「在心裡面藏好，千萬不要讓婭子和憂太聽到。」
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抱著天天被秀想要找機會回擊的心態，五條悟開始抹黑高專小情侶的形象：「否則，你就會被這樣那樣，給滅口的。」
虎杖悠仁信了：「……感覺好可怕！」
*
根據五條悟的提點，去找釘崎野薔薇之前，乙骨憂太中途繞了個彎，前往高專的咒具庫。
阿爾婭好奇去看他背上的劍袋：「又要換刀了嗎？」
「能控制好咒力操作後刀斷的頻率會少很多，但有一些術式特殊的咒靈會專門瞄準咒具攻擊。」乙骨憂太說，「它們以為沒有咒具會成為我的弱點。」
停在門口，阿爾婭對著上鎖的門犯難，下意識想要撬鎖之前，乙骨憂太及時拿出了不知何時申請來的咒具庫鑰匙。
乙骨憂太有所預料：「咒具庫設有特殊的咒符在內，阿爾婭不能整天想著捷徑哦。」
「知道知道。」阿爾婭喃喃地說，走進後為乙骨憂太挑選起來，「我看看，你習慣用的……」
「阿爾婭有想過回宮城嗎？」他忽然問起。
「沒有。」阿爾婭眼睛都不眨一下，很果斷，「除非每年中的一天我們回去給里香掃墓，否則，那裡沒有我留戀的意義。」
阿爾婭慌張地解釋：「因為我喜歡一直向前看啊！我也很珍惜三個人的回憶，但既然憂太在這裡，那我就全心全意地把念想放在原地。」
乙骨憂太的手握緊又鬆開，讓聲色平靜下來：「討厭的事呢？」
動作一頓，腦中浮現的記憶有些模糊空白，半晌，阿爾婭才慢慢道出一個名字：「武田竹子。」
當年收養她的一個極其怪異的老婆婆。
她聳肩：「不過具體有多討厭她我也記不清，人都死掉了，我沒有鞭屍的愛好……」
「可如果……」阿爾婭直覺敏銳，「她遺留下的東西影響到了我們的生活，加我一個，沖回去解決掉。」
「好。」他說，「會全部解決的。」
「……阿爾婭。」
聲音自背後響起，乙骨憂太手中捧起一個布袋，解開，將裡面的東西遞去。
外觀上看起來像是普通的皮甲手套，阿爾婭立刻換上，親切地感受到充盈的咒力流淌過手套，凝聚到指尖。
「它會一定程度上順應使用者的手部變化，能夠兼容手腕的變形。」乙骨憂太說，「是答應給阿爾婭的伴手禮。」
不論是適配度的咒具還是話語，對阿爾婭來說都超級受用。
於是乎，在去操場找到為交流會加練的眾人前，她一時手癢，讓乙骨憂太用咒力加滿對太刀的防禦，變出爪子揮起手臂——
刀和人沒事，但幾米開外的牆壁不堪外溢的能量，碎出一個裂口。
脫掉手套放進腰包，阿爾婭拉住乙骨憂太，好像兩個打球砸碎別人家窗玻璃的小孩，拔腿就跑。
第48章 48條件
直到晚上，阿爾婭才到寢室樓底層找到了野薔薇，問起她的術式。
「我的術式？」釘崎野薔薇握著橡皮錘說，「哦，你說『芻靈咒法』啊，是我獨創的一種，怎麼了？」
阿爾婭：「更加詳細一點？」
「我的咒力可以注入到釘子裡，由錘子將釘子彈射出去後，無論是命中目標還是彈射到附近，可以發動出不同的效果……婭子，接下去的你要聽嗎？」
阿爾婭苦思冥想了一會，依舊沒有想通五條悟讓她來找野薔薇的意思。
「如果不會妨礙到你訓練的話，我想聽！」阿爾婭說，「拜託了！野薔薇！」
野薔薇拉開運動外套，亮出內層口袋的稻草人：「進階一些的用法，在稻草人上放置咒靈本體掉落的碎片，依託這些碎片，在釘子命中稻草人後，稻草人的傷害將轉移到咒靈身上。」
轉了轉橡膠錘，野薔薇叉腰：「名為【共鳴】。」
…共鳴？
阿爾婭恍然大悟：「要的就是這個！」
野薔薇有點興致地問：「你的術式跟我有點像嗎？」
「野薔薇是怎麼做到共鳴的？」阿爾婭的手指在空氣中比劃，「我有點想找類似於『共鳴』的感覺，具體是如何操作的？」
「哈？術式的差異很大，有點難講清楚，我想想……」野薔薇皺眉閉眼，「類似於腦海中出現了一個鈴鐺？在共鳴的先決條件備齊之後，用力敲響它。」
「咣噹——的聲音雖然不會真的響起，但渾身上下的咒力有種說不出的通暢！」野薔薇說了個誇張的擬聲詞，「所以我要的答覆呢，你的術式需要哪方面的共鳴？」
「嗯…」阿爾婭臉色微紅，「暫時是秘密。」
換做是不熟悉的人，野薔薇不感興趣也就讓人給糊弄過去了，可阿爾婭不一樣，她依依不饒：「快說，我盡量指點一下你要的共鳴感覺。」
「真的要說？」阿爾婭猶豫地說，從袋子裡翻出一盒奶油泡芙擺到台子上。
「現在是美少女深夜絕讚不碰甜點時間。」野薔薇委婉拒絕，可還是口嫌體正直地把它放到自己手邊。
沒了耐心，野薔薇掏出手機劈哩啪啦一頓打字：「再不說我去問真希——」
眼睛一閉一睜就過去了，阿爾婭放棄掙扎，斟酌起詞句：「是雙人共鳴，耳釘是媒介，我和憂太的咒力能夠互通。」
「再加上憂太的術式，在同時發動術式效果的前提下，經由他的咒力傳導至我這裡，理論上算不算一種buff疊加？達成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阿爾婭估摸著在腦內進行推演，「你……能聽懂的吧？」
阿爾婭捂腦門：「果然還是讓他把咒力直接傳輸給我好了。」
釘崎野薔薇在原地一動不動停了幾秒，眼神空洞。
完全沒有聽懂。
低下頭，野薔薇握著手機，已經把那句提問發到了群聊，等待二年級生的解答。
[釘崎：婭子和乙骨小子的束縛具體是什麼？]
解答未至，群聊中的其他人同樣連續拋出幾個問號。熊貓問野薔薇為什麼突然對此感興趣，東扯西扯了一大段，直到阿爾婭坐下來，在白紙上寫起假設，野薔薇還沒看到一個比較信服的答案。
都是模稜兩可的猜測。
[釘崎：所以，這個群吃瓜吃了那麼久，沒有一個人了解過兩人建立的束縛是什麼，對嗎？]
夜晚是休息時間，大多數人會在這時候刷手機，於是後面跟著一串省略號。
超級不靠譜！野薔薇嘆息。
回想起某個表面上不跟著一起吃瓜，實際上是隱藏磕cp頭子的悶騷男，野薔薇瘋狂戳伏黑惠。
[伏黑惠：很重要？]
[釘崎：啊，婭子的其中一個術式效果好像跟束縛有點聯繫]
[伏黑惠：給我點時間，我整理出來]
[熊貓：？？？]
[熊貓：你真的知道啊！還有什麼是你不知道的？]
[熊貓：我宣布今日乙婭的粉頭之位，正式移交給惠]
群聊安靜了大約兩分鐘，伏黑惠拍攝一張圖片上傳，還沒點開看個究竟，真希突然艾特全體成員。
[真希：寢室一樓集合，交流會戰術會議]
十分鐘後，飯堂陸陸續續進人，阿爾婭茫然地觀望四周。
「我只帶了一盒奶油泡芙。」阿爾婭警惕道，「一人一個，再多就不夠了，休想多拿！」
一張飯桌很快就坐滿了人。
說是開會議不假，真希坐下，率先開口道：「先前有討論過，交流會兩天的團隊賽和個人賽，我們最好抱著婭子他們都不能參加的結果做準備。」
「憂太去年參加了一次結果拿了壓倒性勝利，今年被禁賽了我可以理解，我的話應該沒有多大問題。」阿爾婭說。
熊貓搖頭：「考慮到兩校交流會的宗旨是切磋和友好競技……雖然可能真打起來沒人顧得上，婭子的加入如果能造成巨大贏面的話，對面極有可能找機會禁止婭子參賽。」
「沒關係，這點我早注意到了。」阿爾婭的微笑揚起一個弧度，「記得我現在的全名嗎？」
「要知道，『五條婭子』的人設可是對內乖乖聽話的大和撫子型，京都高專從上到下對御三家的血脈話題很敏感，想藉此了解我的實力。光憑這點，我參賽的可能性會提高一些。」
既然提到了大和撫子型人設，阿爾婭趁機掐著嗓子演了一遍到時候的開場白以及應對方案。
和同伴提前對完台詞，爭取在剛見面就給對面帶來視覺與聽覺上的雙重震撼。
即便有所心理準備，眾人在阿爾婭開口的剎那，依舊無意識地攥緊手指。
語氣太欠揍了，想揍人的心情直線上升。
「若是對面整天提起禪院家的那堆破事，我就憋出點眼淚，抓住小惠的手臂轉移話題說：『惠少爺——』」
野薔薇沒忍住笑出聲，拍案叫絕。
「就是這樣。」阿爾婭打響指。
沒想到伏黑惠很有競爭精神地微微點頭，補充道：「你要保證在噁心死對面之前不讓自己先破功。」
「傷敵一千自損九百九十九。」熊貓痛苦閉目。
「鮭魚鮭魚。」狗卷棘說。
「除此之外，婭子同學，我有一個疑問。」伏黑惠很自然地詢問，像是普通同學間請教做不出的課後作業那樣，折了兩次的草稿紙在桌面上鋪平，推到阿爾婭面前。
「或許在梳理過後，對你在術式方面的理解有所幫助，你和乙骨前輩的[束縛]具體有哪些條件？」伏黑惠想了一會，加上一句絕殺，「五條老師說的。」
後半句是臨時編出來的。
聞言，眾人不約而同地側過頭去，滿臉欣慰。
伏黑惠你小子！還是你會！
「等我一下，有筆嗎？」伏黑惠遞過去黑筆，沒有拒絕的理由了，阿爾婭只好盯著草稿紙糾結，「你說得對，讓我想想，有什麼交換條件……」
「第一條是大家比較熟知的：靈魂出竅情況下，憂太可以憑心意決定我的靈體能不能被別人看到。」
野薔薇是首次聽說，客觀評價道：「挺適合用來偷襲。」
「第二條用來確保互相的安危，主要是身體狀況和咒力儲備之類，特地去感知的話是能察覺到的。」
反向操作恰當的話會變成感知隔斷，僅限兩人偷襲對方專用。阿爾婭心說。
野薔薇默默地把「這是監視吧」吞嚥下肚，說：「……哦，不錯。」
「當然，雖然條件很多，但是憂太願意把咒力分給我，這點束縛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
阿爾婭咬了一口泡芙，奶油自後方擠出：「第三條，憂太可以確認我的方位，最開始可能會模糊，但離得越近越清晰，能精確到建築、樓層、房間……直到一牆之隔。」
……前一條不算，這條總歸是監視了吧！野薔薇優先考慮阿爾婭的想法，皺眉說：「那你呢？要是你有什麼私人事想做，難不成依然能被他監——」
啪嗒一聲，木門被人一把推開。
「阿爾婭……大家都在啊。」乙骨憂太走進屋，靦腆一笑，「我有打擾到你們嗎？」
「應該沒……」阿爾婭問真希，「戰術還是做好兩手準備，按照擬定好的來？」
真希揮揮手，示意阿爾婭趕緊跑人，畢竟剩下的計劃安排並不需要她的參與。
野薔薇悶悶地道別，抱著手臂一屁股坐下。
她略微有點不爽，雖說對乙骨小子的印象還算不錯，很會說話，但也無法排除那是他隱藏瘋的可能性。
婭子看上去就是個非常信任對方，簽了不平等條約還被蒙在鼓裡的人。
今晚最好只是個巧合……
想到這裡，釘崎野薔薇忽然心中警醒：高專哪裡來的正常人啊！
能定下那種監視意味的束縛，他絕對——
*
「想完善束縛的成立條件？」某天夜裡，阿爾婭趴在床上刷手機，「可以啊。」
「老師說更為詳細的條件可以加強束縛的效果，然後……」乙骨憂太解釋到一半，全身怔愣，似乎沒想到阿爾婭會不過問就答應下來，交出她全部的信任。
那可不行啊……不然他肯定會想得到更多的。
阿爾婭毫無防備地坐起身，盤腿靠在床沿：「該怎麼做和具體的內容，你研究好了吧？」
「嗯。」乙骨憂太跪坐在地板，抬頭仰視起床邊人，伸手去握住她的手指。
他慢慢引導手臂向自己的方向移動，在觸碰到臉頰前順勢讓五指舒展開，整個貼上，溫暖的感覺在阿爾婭的掌心迴盪。
乙骨憂太露出微妙的笑意，下垂眼緩緩抬眸，擺弄出低眉順眼的模樣。
像小狗。
好像單純的小狗在撒嬌……可愛。
阿爾婭頭腦一熱，就這樣暈乎乎地應下了後續的一切請求。
「阿爾婭，跟我念——」乙骨憂太說。
「……」
[束縛成功]
第49章 49加班
積壓了厚厚一沓的任務單空前絕後地出現了斷層。
有那麼一瞬間，乙骨憂太懷疑起自己的眼睛，一旁的輔助監督也不可思議地翻動：「怎麼會呢……」
「竟、竟然真的沒有了！」
同一時刻，他收到了一條來自五條悟的Line信息。
[五條悟：目前京都校那邊的老師也正式加入捕捉臥底的行動了呢，希望內鬼不會出現在學生當中吧~]
[五條悟：最近憂太應該能有一個小假期。悄悄透露一下，有人拿我的名義截下了很多祓除任務，所以你那邊會寬裕一些]
不用想就知道……乙骨憂太輕咳了一聲掩飾喜悅的心情，輔助監督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慌忙鞠躬道歉：「那麼，明天早上以前的任務都已完成，不打擾您了！」
隨後關車門繫安全帶踩油門一氣呵成，留下一串灰色的汽車尾氣。
「……」有那麼怕他嗎？他有對這位輔助監督做過什麼事情嗎？
乙骨憂太暗自想著，沒去深究，便急不可耐地點開手機，尋找特別關注的聯繫人。
「阿爾婭，今天……」
「去看電影嗎！」對面搶先道，「少有的半天假期對吧！我……呃，聽笨蛋悟說的，他十分湊巧地送了我兩張電影票。」
遇事不決甩給五條悟。阿爾婭連謊話都沒來得及編好，就義無反顧地想要和他一起出門了。
說起來，這算是約會嗎？
乙骨憂太反射性地將黑金戒指戴到中指上，回道：「好。」
下意識的直球把內心話問出口：「這算我和阿爾婭的約會嗎？」
「……」對面傳來清晰入耳的喘息，阿爾婭大喊，「算！」
發來一個定位地址，乙骨憂太利用束縛條件比對了一下方位，確認無誤後起身出發。
不過話說回來，電影院的位置，是不是有些太遠了？
*
神奈川縣川崎市，某街道口。
兩人在凌晨完成的最後一個任務地點，來到此處還算方便。體力的下降可以隱瞞，但在心照不宣地看到對方風塵僕僕趕來的姿態，受到摧殘的白色制服沒法作假，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忙裡偷閒。」
阿爾婭在想如何比喻會通俗一點：「像那種高中生小情侶逃課翻牆出來偷偷約會！」
乙骨憂太的視線在兩人放置咒具的肩帶上移動，不可避免地聯想道：「或許，更像是劍道社團的學長學妹偷偷溜出來……」
「停！」阿爾婭已經不想再聽到這兩個名詞了，「閉嘴看電影！」
按照五條悟發的定位地址，他們穿過幾條小路，很快就注意到了夾在建築之間的小型電影院……卻異常醒目地貼了好幾條黃色的警戒線。
和細微的咒力殘穢。
兩人：「……」
以為是約會，結果是加班。
乙骨憂太接受力良好，他只猶豫了一秒，立刻自我開解道：和阿爾婭一起出任務，也是約會的一種吧。
他眼睛一亮，心生小雀躍。
但是另一邊的阿爾婭心態就沒那麼穩定了，她靠著牽住憂太的手抑制住怒火，翻出手機剛要對著五條悟一陣輸出，瞟見票上的標識與被拉警戒線的電影院不相符。
「被笨蛋眼罩坑了。」阿爾婭咬牙切齒。
「真的是老師送的？」乙骨憂太吃驚，他以為是阿爾婭故意為了出門而找的藉口。
朝附近走出去一段路，根據重新找的地圖定位，才確定下電影票的使用地點是在鄰街，一間剛開門營業還在搞活動的新電影院。
太刻意了吧，笨蛋悟。
阿爾婭嘆息一聲：「故意發錯誤的地址是想要我們留意這裡正在調查的案件。」
乙骨憂太接過票，望向真正的約會地點：「但卻不阻止我們觀影……是要在附近待機，最好不要引人注目的意思吧。」
他低頭思索著，收到一條簡訊，發信人是老熟人伊地知。
等到約會（加班）進行時的兩人接收到伊地知潔高轉發的由「窗」提交的殘穢報告，電影院已經到了入場檢票時間。
［老師他是注意到什麼了嗎？或是認為有「人」會通過不知名內鬼的信息，專挑機會對身份特殊的虎杖同學下手。］
乙骨憂太排在隊伍中間，輪到他亮出電影票，腦中顯現出五條悟繪製的兩個特級咒靈塗鴉。
［我和阿爾婭是計劃外的戰力，在發生概率極小的情況下作為虎杖同學他們的後援。］
［如果虎杖同學和帶領他的咒術師在今天沒有傳來協助要求，意味著沒有大礙，無聲無息地離開就好。］
［新開的這家電影院位於殘穢標記圖的範圍內，同時也不能排除「真兇」咒靈尋覓相似地點重複犯案的可能性。］
——總而言之，留在這裡待命確實是個一舉多得的選擇，剛好就被有任務空檔的他們給碰上了。
考慮的東西一多，思緒便厚重地積攢起來，待乙骨憂太回過神，原本牽住的手落了空。
他轉身，看到阿爾婭對著手機新建起備忘錄，而後一邊打字梳理情報一邊哀怨：「怎麼會有人約會了還要出來加班…」
「也不一定會出任務。」乙骨憂太安慰她，「阿爾婭，手……」想要牽手。
晚上已經過了下班時間，看電影的人多了起來，大部分是奔著新開業的活動而來。
他們兩兩同行，經過檢票口走入放映廳前，好奇地將目光停留在高中生情侶身上片刻，隨後偏過頭，露出瞭然的笑容。
「手？」阿爾婭一愣，腦回路清奇地一轉，解開制服外套從領口翻出項鍊，項鍊上穿過戒指。
阿爾婭意會錯了意思，卻更加戳中了乙骨憂太的內心，見證著那只訂製的戒指戴上中指，頃刻間滿腦子被幸福的情緒占據。
「這樣如何？」阿爾婭的動作幅度向來大，她乾脆把外套甩開，帶著清涼的襯衫上衣和短褲抱住乙骨憂太的手臂，立下一個大大的flag：「今天我必不可能加班！」
乙骨憂太挪開視線。
不是這種意會啊！
*
放映廳內漆黑黑的一片，電影已經開始了幾十秒，唯有播放的熒幕閃爍著光亮。
幸虧阿爾婭拿到的電影票位置就定在出入口附近，兩個在邊緣連號的座位不至於驚擾到別人。
抱著一桶焦糖爆米花，阿爾婭才想起來一些事，嘴一開一合：「這部是什麼電影？」
區區黑暗和不出聲的環境無法阻礙他們之間的交流，乙骨憂太低頭察看票根，抬眸一板一眼地比口型。
「不清楚。」
「？」
「標的是恐怖題材。」
恰好此時，熒幕上的畫面從警方調查現場的鏡頭轉移，主人公揭開一塊蓋過頭頂的白布，下一秒，鏡頭直接正面對準一具流著血淚的死屍，配合著詭異的背景音樂，給觀眾來了個嚴嚴實實的跳臉殺。
畫面瞬間切為黑屏，娓娓道來的旁白聲響起。
周圍人多數被那個故意設計的跳臉殺劇情給嚇得尖叫，側身和同行人小聲地訴苦。
在阿爾婭正前方的一男一女就是如此，女方縮起身體朝男方倒去，似乎還有顧及到這裡是公共場所，很收斂地壓著嗓音撒嬌。
乙骨憂太：「……」
阿爾婭：「……」
反觀兩位年輕的咒術師一點都讀不懂空氣，阿爾婭無動於衷地扒著爆米花，終於明白這家電影院在搞什麼活動了。
情侶電影票促銷打折，或者買一送一……肯定是這種噱頭吧！
不然怎麼會整個放映廳都是小情侶！
旁白交代完一段連環殺人案件的背景後，電影的前期進入到標準的主人公探案階段，阿爾婭有點沒興趣，偷偷地把心思放在玩手。
玩乙骨憂太的手。
穿過指縫，她不是第一次地感嘆，這樣的手為什麼沒有從小開始學習變形啊，好好練習起來的話，可以用技巧彌補不少單純身體力量上的不足。
幻想著少年用骨爪生生挖出人的心臟/咒靈的核心，一點液體都不會殘留，仍在跳動的溫熱臟器握在掌心，只要稍稍用力，就能立馬爆開。
超帥！那可不比電影刺激多了！？
阿爾婭的貓貓嘴抿成一條縫，慌慌張張地鬆手。
重新把注意力放到電影上，這次的劇情終於有了阿爾婭感興趣的點。
中期出場的新角色是一位看起來文質彬彬的辦公人員，似乎是作為線索突破口而出場的，他的思路活躍，邏輯嚴密，與主人公超高的行動力配合起來將劇情推至一個探案的高潮。
阿爾婭的關注點在演員的體格方面，拍了拍乙骨憂太示意他靠過來，說：「這個角色是個練家子。」
以為裹著厚厚的冬裝就能掩蓋住身體受過鍛鍊的痕跡了嗎？
後面的一段小插曲，為了拾起一樣證物，辦公人員撩起袖口，然而主人公忽略了一小部分肌肉暴露出的青筋，反而觀察到套在手腕上的繩結，調侃道：「你有女朋友了嗎？」
辦公人員沉默三秒，微笑說：「是的……我們想必會很恩愛。」
阿爾婭的脖子歪到一邊，表示不解。
[他戴的是同心結，或是頭繩。]乙骨憂太掏出手機打字發送，解釋了這段對話的含義。
就在阿爾婭沉浸於富有動感的搜查追捕橋段裡，後期的劇情像開了跑車那樣直接在山路上急速拐出十八彎。
原本根據線索推導出的最終嫌疑人被主人公發現慘死家中，噴湧滿屋的血水，在牆壁上書寫出一句極其嘲諷的話語。
【不要回頭】
下一刻，頭頂的燈泡突然爆裂，深夜裡，屋內僅剩的微弱光源徹底報廢。
主人公擰起眉頭，從口袋裡掏出手機，藉著屏幕自帶的光亮，準備將捉捕失敗的消息告知辦公人員。
身後的大門忽然敞開，冷冽的寒風灌入門窗，傳來像怪物般嗚咽的嘶吼，主人公下意識回頭，緊接著被一棍子敲悶。
鏡頭進行了模糊化處理，由地板拖行主人公的近景開始，緩緩上移，手腕處紅色的繩結正式揭露了動手者、同樣也是真兇的辦公人員。
主人公敗了，觀眾席傳來一片質疑聲，被拖到地下室之後，真兇將繩結解開，裡面竟然藏著一把極小的鑰匙，通往一間暗房。
暗房的深處擺滿了刑具和一些在如此氛圍下顯得異常怪異的普通日用品，真兇將主人公扔到椅子上，用背後的機關束縛住。
「那麼，希望你可以撐得再久一點。」
主人公是女性，從電影中期起就配合默契的兩人似乎在心中都泛起了某種漣漪，結果到頭來是一場空，真兇的目的和他最後到底對主人公抱有何種情感尚未得知，電影定格在真兇那張病態猙獰的面目上。
「請接納下我……全部的愛意。」
字幕飄出演職人員名單，END全劇終。
觀眾：……
觀眾：？？？
什麼電影會這樣拍啊？各種標籤都沾了邊，就是每一條線都能讓人無比捉急，沒一樣能看爽的！
而且結尾的那個反轉到底是什麼鬼啊！？
見周圍人反響超級激烈，阿爾婭低頭搜索，發現該影片評分不及格，截屏甩給乙骨憂太。
「其實我倒覺得還行。」阿爾婭就喜歡這種狗血劇情，津津樂道，「連環殺人案的死者應該都是一些被真兇『傾訴愛意』卻無法完全『接納』病態愛意的人吧。」
「如果主人公也犯病起來，剛好能夠和真兇對上腦回路，那就是百分百he啊！」
很顯然，阿爾婭分析得頭頭是道，是一點都不顧電影裡其他人的死活。
觀眾們罵罵咧咧地退場，阿爾婭心想也是，補充道：「拿來當愛情電影的噱頭，正常情侶肯定沒辦法理解的啦。」
「恐怖情節少，懸疑部分湊合，背景音樂滿分，但總的來說，還是部差電影。」阿爾婭很是主觀地說，「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對病嬌和囚禁play感興趣的……」
「阿爾婭喜歡什麼顏色的繩結？」身旁人突兀地開口。
撈爆米花的動作停下，阿爾婭指尖微顫，僵硬地轉過脖子，喃喃自語：「不是吧……」
乙骨憂太的眼眸清澈又乾淨，接著說：「戰鬥過程中長髮恐怕不方便，我記得阿爾婭有時候會紮馬尾，鄰街有些店鋪，要去挑一些備用的頭繩嗎？」
啊……她這該死的腦補能力，是她想多了吧。
阿爾婭恨不得趕緊把自己腦袋裡奇怪的想法清空，耳根紅了一半，勉強道：「行吧，那就要藍綠色好了。」
藍綠色，很像他的眼睛。
一直以來都在選這種顏色，好像再過幾年都不會看膩。
離開電影院沒多久，兩人的手機響起提示音。
高高立起的flag再次打臉。
阿爾婭無奈地把戒指拿下串回項鍊，穿好白色制服，咒具手套佩戴整齊。
眉宇間隱約閃過一絲約會中途被打斷的怒意，現在無論眼前飄過怎樣的咒靈，她都覺得手癢。
……得加班了。
第50章 50挑釁
裹著黑色外套的男人跨步邁入天台。
僅從外觀上判斷，「他」的樣貌與去年相差不大，梳成丸子頭的黑髮，狹長的眉眼淺淺一笑。不同的是，如今的「他」在裸露的額頭上多了一道尤其古怪的縫合線。
這個占據了夏油傑身體的傢伙，內核為存活了上千年的特級詛咒師，似乎醞釀著某個能為世界帶來翻天覆變化的陰謀。
羂索摘下不顯眼的兜帽，雙手插在口袋，狀似無意地提起：「你的實驗結束了？」
「哎呀，還算不錯。」真人無所謂地回道，「那個一級咒術師，教會了我很多東西呢。」
「只要咒術師不對我的靈魂形態造成傷害，無論身體破損到何種程度，都能通過消耗咒力重新變回來。」布滿縫合線的手捏住剛恢復如初的下巴，「真有意思，下次實驗如果能再激烈一點就更好了。」
羂索眯起眼睛：「那麼，就預祝你所制定的計劃能夠順利實施。」
「還需要再刺激順平一點……」真人道，「哦，對了。」
那雙藍灰的異色瞳因好心情而變得明亮：「夏油，你有辦那件事吧？投放那根聽起來很貴重的手指——」
「嗯。」羂索戴上兜帽，「我不能留下咒力殘穢，先走了。」
在即將離開天台前，他的腳步微頓，隨後便如同被地板牢牢吸附住了那般，許久沒有挪動的跡象。
「怎麼了？」真人扭頭，「夏油~」
「特級咒術師乙骨憂太回國了，目前更新的情報中，他最後一次確認出現是在六個小時前，以你現在的實力水平，最好把他當成僅次於五條悟之下的角色。」
他所補充的這些話並非空穴來風，步伐停滯的剎那，羂索用特殊的方式察覺到宿儺手指的異常，像是已經被什麼人提前回收，卻一時半會無法辨認出突然猛漲的氣息來源。
雖然羂索很不想承認，但感知的事實證明，他的這項「陰謀」被人從中攪亂了。
咒術師中的個體，除了五條悟外，還需要提防什麼角色？
最壞的情況已經提醒真人了。
臨走前，羂索最後告誡道：「咒術師方可能派了增援，盡快下手。」
*
收緊並隔絕氣息的辦法有很多，例如曾經念能力體系中的「絕」。
原本阿爾婭還在擔憂，自己的身體完全適應這個世界後，念力技巧的用法會消失，誰成想從小需要保護的竹馬·現任未婚夫巧妙地解決了她的憂慮。
乙骨憂太，術式名為【模仿】。
將一些通用的念力應用技完整複製下來，再調整到適合咒力運轉的模式…將近兩個月的時間裡，阿爾婭和乙骨憂太在寢室裡鑽研這些，一直到熬不動統統倒進被窩為止。
「絕」的形態下能讓個人的氣息驟縮，存在感變得微弱，還附帶了治療極端疲憊的效果。
觀影期間，阿爾婭和乙骨憂太都默不作聲地進入到「絕」的狀態，在排除掉新電影院的受襲可能性後，剛走出放映廳，一條協助要求的簡訊使得他們兵分兩路。
幾分鐘過後，住宅區。
阿爾婭破門而入，揮拳砸去，眨眼間祓除了一只正要對普通人下手的三級詛咒。
屋內，黑色披髮的女性呆呆地坐在木椅上愣了許久，使勁揉搓眼睛，才從宿醉中驚醒。
「這是…什麼東西啊！？」吉野凪慌不擇路地拍開桌上的燙手山芋，被阿爾婭順勢接住。
無視掉濃烈的詛咒氣息，那是一只像在水裡泡了多年而紅腫的巨大手指，尾端甚至隱約有生根發芽的跡象。
兩面宿儺的手指。
虎杖同學究竟是怎麼做到直接吞下去的？阿爾婭見縫插針地惡寒了一下，隨後把心思投入到任務中去。
因為裸露在外的宿儺手指而被吸引來的詛咒嗎？
她環顧四周，手心召出幾個小幽靈去處理掉角落裡級別不高，卻不識好歹蠢蠢欲動的咒靈們。
做完這些，阿爾婭抽空問道：「這裡是吉野順平的家嗎？」
「誒？」吉野凪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是的。」
「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我好像看到有妖魔鬼怪闖進了家裡……是我宿醉還沒醒嗎？」
吉野凪閉目，點住了自己的太陽穴，拚命繞圈按著。
阿爾婭的目光掃過客廳裝潢，精準地鎖定了沙發櫃旁的兩排電影錄像帶。
「對，姐姐你還不是很清醒。」阿爾婭壓低聲線，藉著吉野凪閉眼的時間，火速從腰包裡掏出臨時鎮壓的符紙纏住宿儺的手指。
一卷超級貴，從很久之前阿爾婭開始出外派任務時，五條悟就讓她隨身帶著以備不時之需。
即便如此封印也不是長久之計，仍會有詛咒洩露，由一些評級不高的咒術師帶回高專太過不穩定，先放在身邊，找機會撤離居民區……
一層一層地裹下，確認無誤後收進包裡，阿爾婭面不改色地說：「姐姐你好，我是虎杖悠仁的同學。」
[吉野順平，一個和電影院兇手扯上關係的少年。]
她邊說邊構思：「和他是同一個靈異電影社團的同學，我是來找他的，順平剛才好像有了什麼靈感，和虎杖一起出去了。」
[根據伊地知所言，虎杖和他相處得不錯，晚餐時間還登門拜訪一起看了電影。]
「剛才是我們社團的投影展示，哦，還有我們的表演道具。太過逼真！不好意思嚇到姐姐你了……可以原諒我嗎？」阿爾婭無比歉意地說，神情內斂，帶上些撒嬌意味。
[直至虎杖離開，吉野順平在今晚失去蹤跡……]
脫離了生命危險，吉野凪自然看不到詛咒，她緩過勁，很快接受了來人的身份，而後爽朗一笑。
神經大條地揮手表示：「我是順平的母親啦，但我很喜歡你的稱呼，說明我是個跟中年母親搭不上關係的女人~」
「是嘛……」阿爾婭靦腆一笑，「那就太好了。」
【紀錄：電影院一案後，與兇手有過接觸的學生吉野順平莫名失去蹤跡，在其家宅中發現一根裸露在外的宿儺手指（副左臂小拇指）】
【經由協助趕來的二級咒術師五條婭子及時處理，無人傷亡，被詛咒吸引來的咒靈在後續均已祓除】
【吉野凪受到嚴密保護，現場清理完畢，二級咒術師五條婭子前往搜尋吉野順平】
*
事實上，吉野順平並未理解真人叫自己出來是為了什麼。
雖說心裡有困惑，但出於那場下水道裡的暢談，送走虎杖悠仁過後，他穿上一件簡單的外套便出門了。
定下的地點就在通往里櫻高中的一個路口，這個時間點，商家紛紛關門歇業，不遠處的住宅區陷入黑暗。
吉野順平來到了說好的位置，卻遲遲不見真人的身影。正當一籌莫展之際，一道熟悉的、引發他不適的聲音自後方傳來。
「哎呀，這不是順平嗎？」那人眯眼笑，熟絡地打招呼。
吉野順平瞳孔緊縮，厚重的瀏海遮掩住半邊面目的傷痕，握拳的手指微微顫抖，猛地回過頭。
伊藤翔太。
為什麼是他？
吉野順平幾乎是咬著後槽牙默唸出這個名字，片刻過後，這種憤怒在達到極點的瞬間轉化為空寂。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吉野順平冷漠地問道。
「什麼叫我？吉野，這難道是作為『朋友』應該有的態度嗎？」伊藤翔太變了臉色，咂舌，「你在說什麼鬼話，我不該出現在自己回家的路上？」
他站定，一改成人眼裡優等生的姿態，顯露出學校裡那副囂張的霸凌者的本性，伊藤翔太似乎想起了什麼，笑意不減，自顧自地開口說：「最近有很多有意思的傳言呢，吉野你的母親，她——」
大腦襲來一陣脹痛感，吉野順平的全部注意力都停留在後半段汙穢不堪的語句裡。
再度找回意識，他發覺天色已經變亮，自己坐在高中天井下的長椅，耳邊響起學校的晨鈴，彷彿還能聽見細碎的晨讀聲。
等到吉野順平看清眼前是由瓦片鋪開的路面，世界安靜了，伊藤翔太則暈倒在正前方，陷入昏迷。
「真是抱歉啊，順平，我來晚了。」真人自後方輕輕地搭上吉野順平的肩膀，語氣惋惜，「沒想到他會經過那裡。」
真人為他指明「真相」：「是情緒一度失控造成的短暫記憶缺失嗎？想來順平真的很生氣，這個傢伙做了一個非常錯誤的決定。」
「不去懲罰他嗎？」
它一步步循循善誘。
「我說過，順平你，很有才能哦。」
巨大的水母式神自吉野順平的背後凝結成型，帶有濃墨的細觸伸向伊藤翔太，馬上就要碰到皮膚的時候，吉野順平肉眼可見地猶豫了。
真人的笑容消失，心情極差地做出放下「帳」的手勢。
回憶起羂索那番讓它早點動手的話，真人思索：主要出錯源頭果然是宿儺手指落空了嗎？沒有殺掉目標人物，吉野順平根本無法完全浸入他理想中的狀態。
是完善下控制伊藤翔太的方式比較好呢？還是趕回去幹掉吉野凪更加方便？
算了，反正最後到頭來是為了接近兩面宿儺的容器，既然他們兩個已經產生了意料之外的聯繫，由此可見，只要在容器的面前動手……
正這麼想著，剛完成的「帳」內迎來了期待已久的客人。
「順平！」虎杖悠仁闖入，視線在真人和昏迷的伊藤翔太身上游離，「你……」
即便手勢已然做出，但水母式神的「毒」術式未能發動，虎杖悠仁顯然是意識到了這點，選擇將矛盾轉移到真人身上。
「你快閃開！」
話音未落，一隻巨型手掌當即將虎杖悠仁狠狠地壓上牆體。
被緊緊掐住的脖子差點無法呼吸，虎杖悠仁仍憋住一口氣，大喊：「快逃！！！」
吉野順平懵住了：「可是真人先生他並不是壞人——」
嗒。
攬肩是一個略顯親暱的舉動，真人用這個動作制止了吉野順平移動的腳步，將他從思索中拍醒。
「順平是個頭腦不錯的人類，我一直這麼認為。」
它輕笑一聲，傳去低語：「但有時候，還是蠢一些，乖乖聽話比較好。」
發動術式。
【無為轉變】
……
預想之中的變形沒有到來。
發動無為轉變的手彷彿按到了一片由空氣構成的牆，真人詫異地看過去，布下的「帳」才在此刻遲鈍地提醒他有了新的入侵者。
與此同時，那片空氣牆逐漸有了半透明的變化趨向，一只比變形後手掌有過之而不及的特大號幽靈穿透了校園建築的牆體。
隔著兩堵厚牆，張開血盆大口，牢牢啃住真人的掌心，一動不動。
緊隨而來的衝擊震碎了擋在他們之間的障礙，虎杖悠仁得以脫困，在斷裂的瓦片與飛濺的塵土裡，他看見一道白色的殘影揮拳砸向真人。
「婭子同學！」虎杖悠仁辨認出來人，趁機撲救吉野順平，讓順平離開戰局。
「好險好險，白色的學校制服，我還以為是乙骨憂太來了呢……」真人一臉無所謂地從被擊飛的廢墟裡起身，揚起挑釁的嘴角。
「也不是五條悟……嘛，原本我還有點期待拿乙骨憂太做實驗的感覺呢。」
「……你。」
阿爾婭活動了下脖子，指骨喀喀作響。
「剛才說了，乙骨憂太——這個名字對吧。」
做實驗……
關鍵詞喚醒了一段不那麼美好的回憶，腦內警鈴大作。
往日與同窗相處時開朗又常伴笑顏的雙眸倏地沉下，阿爾婭空洞無神地盯住面前的縫合線人型咒靈，像是看著一具即將被千刀萬剮的屍體。
「嗯。」她語氣輕快地做出決定，「殺了你。」
第51章 51術式
「殺了我？咒術師口中的不應該是『祓除』才對嗎？」真人絲毫不緊張地說著，改變自身形態，像斷尾蜥蜴那樣脫離了特大號幽靈的禁錮範圍。
阿爾婭收回幽靈，做好出拳發力的起手式。
「婭子同學！」虎杖悠仁將吉野順平帶到安全地帶，確認過他的安全後立刻趕到了阿爾婭的身邊，雙目警惕，緊緊瞪著真人的方向。
「是認識的人啊，那就好辦多了。」很快，斷肢處重新生長出臂膀，真人舔舐起新生的手指，愉悅道。
並且在說話間，進入到剎那的思考。
[如果新來的這個實驗人類是虎杖悠仁在意的對象，那麼優先擊殺她，想必能更快地讓虎杖悠仁陷入絕望之中吧。]
[讓虎杖悠仁憤怒到恨不得殺掉我，然後，他就不得不尋求兩面宿儺的『幫助』。]
[很好，那就在他的面前，讓他親眼看著那個學生被我轉化掉。]
真人做出判斷的時間不過須臾，但阿爾婭不會給他多餘的時間。
迅猛的攻勢如暴風雨鋪天蓋地而來，以不容忽視的恐怖力度擊打在真人的軀殼上。
最直觀的傷害讓真人頃刻間嘔出鮮血，即便知曉身體無論如何殘破都沒關係，但密集到令人窒息的攻擊頻率妨礙到了他恢復身體的速度。
「他變換形態的速度有極限。」阿爾婭快速從戰鬥中總結出一點，告知身旁的人，「退後。」
虎杖悠仁沒有即可做出反響，聽到此話，他腦海裡閃出的第一個詞是：不。
如同他拒絕了七海建人的待命要求那樣，面對特級縫合臉人型咒靈這種危險的存在，放任同伴一人迎敵，自己卻逃跑什麼的……虎杖悠仁做不到。
以目前的實力差距來看，虎杖悠仁給自己的定位是填補阿爾婭的空隙，讓反覆不斷的攻擊摧殘真人的身體。
他正欲開口，又見阿爾婭一腳踹下飛到半空的真人，剛變出的雙翅被摁壓在倒塌的建築廢墟裡。
將真人踩在腳底，阿爾婭面無表情地再次抬腳、落下，長靴在原地來回碾動，讓那雙白翅在血肉模糊中折翼。
「先說好，我不會生虎杖同學的氣……然後。」
阿爾婭回頭，淡淡道：「給我退遠點。」
最後的通告結束，隨之到來的是她暴漲的猩紅色咒力，在控制下平穩地包裹住全身，漆黑的眼瞳裡溢出洶湧的殺氣。
「哈哈哈哈哈！！！」
真人噗呲一聲大笑出來，他游刃有餘地對虎杖悠仁嘲諷道：「是你太弱了啊！」
「因為太弱，所以你在附近反而讓人覺得礙事，哈——」
笑聲驟停，阿爾婭的拳頭在塌陷的地板上打空，揚起的塵土前方，真人金蟬脫殼躲過一擊，瞄準機會將彌留在阿爾婭腳下，一部分連接了身體的肉塊進行回收。
通過形變時產生的彈力迅速拉進二人的距離，真人張開五指，作勢要在觸碰到阿爾婭的瞬間進行轉化。
發動失敗。
以為能得逞的笑容消失，轟隆一聲，真人被阿爾婭的反攻砸進碎瓦之下的泥地，摧殘到面目全非的臉咚咚兩下重重錘地。
佩戴著咒具的右手在呼吸間輕鬆完成了骨爪的變形。
「你的縫合線我很感興趣……」阿爾婭歪歪頭，語調裡攜帶起進入到殺手狀態的癲狂，「像是在邀請我沿著虛線把你劃開！！！」
[太過頻繁變換形態的話，操作性和強度會下降一些。]
真人在這幾天的實戰中了解到這些，它沒怎麼閃躲，仔細思索剛才發動失敗的原因。
[【無為轉變】需要用手接觸到身體才能發動，剛才確實碰到了。]
[但，猶如按在了一層堅硬的盔甲上，她的術式是防禦類嗎？]
[還有能防禦住靈魂的術式？]
真人特意收神去留意阿爾婭的靈魂輪廓，卻感知令它倍感驚喜的一幕。
那是，什麼東西？
人類的靈魂大多穩定在同一種狀態下，然而眼前穿著白色制服的咒術師不一樣。
彷彿是擁有活躍生命力的個體……這個人類的靈魂一刻不停地在她的周身活動，奔放出旺盛的生命力。
能夠隨著她的念想，用咒力實現分裂、釋放、凝結……這些似乎統統可以做到。
她叫什麼？婭子是嗎？
真有意思！她的術式可以和靈魂直接關聯！
沿著虛線割開的行動暫且告一段落，阿爾婭捅入真人的腦袋。
「七海先生描述過你的術式，能用觸碰直接傷害到人的靈魂。」
「但是剛才，我的大腦和『幽靈』告訴我，沒有關係，它們會擋下。」
「於是我做到了，不僅僅是你在成長，咒靈……」阿爾婭很是記仇地強調道，「感謝你成為我的實驗對象。」
時間靜止在這一刻，阿爾婭腦內的世界幾乎是沸騰起來，她暢通無阻地繼續想下去。
[五條悟說過：並非「幽靈」代表了我的術式，而是我的術式主動呈現出「幽靈」的形態。]
*
那一年，阿爾婭在回歸出生世界前覺醒了念能力。
一顆白紫相間的果實悄無聲息地出現，自然地擺放在枕邊。
床頭櫃上還放著《海O王》的漫畫，小阿爾婭無比震驚，瞳孔地震。
吃下惡魔果實是有負面效果的，小阿爾婭深知這點，躺在被窩裡猶豫不決時，冥冥之中，耳畔好像傳來了幼時與亞路嘉的對話。
亞路嘉：「阿爾婭有喜歡的東西嗎？」
「拿尼加說，也許是她的緣故，阿爾婭會和她有點相像。」亞路嘉說，「有喜歡的東西，阿爾婭可以許願，偶爾有一次可以不找我和拿尼加哦。」
「但是那一次，必須是阿爾婭最想要得到的東西——」
她咬了一口「惡魔果實」，並沒有想像中的令人作嘔的味道。
相反，卻有一股淡淡的，昨天放學後乙骨憂太和祈本里香帶自己一起買的草莓軟糖的……
是幸福又甜蜜的滋味。
【姓名：阿爾婭】
【念能力：特質系·一次性許願】→【……】
[我最想要得到的東西？]
[我要長久地留在這裡，為了我在意的人。]
[變得足夠強大，這樣一來什麼都無法妨礙到我們的生活，排除掉這個世界的所有隱患……對了，如果找不到怎麼辦？]
[我抓不到那些會欺負憂太和里香的「東西」怎麼辦？那可不行啊，因為我是三人中最強的，是保護他們的人，所以我一定要牢牢抓住……]
在此種瘋狂的執念驅動下，她發動了許願的能力，以漫畫為靈感，能力回應她的願望，在這個世界規則下生成了能夠做到與咒靈最相近、能夠接觸到詛咒的形態。
就是阿爾婭術式的真面目。
*
時間運轉起來，三番兩次無法得手的真人很耐得住性子，他不急不惱地變換形態，四肢化為最富有殺戮形態的刀刃與鐮，朝阿爾婭甩去。
[既然靈魂方面不好動手腳，就從身體上下手吧。]
近乎毫無間隙的利刃席捲而來，真人等待著眼前人的下一步行動。
[是躲開？防禦？還是反擊？]
異色瞳裡閃爍著收穫靈感的喜悅，不管「婭子」的判斷是如何，它都能先她一步來到兩面宿儺的容器附近，然後藉此機會對他施展無為轉變，逼迫兩面宿儺現形。
指尖流出的超小型幽靈密密麻麻地穿過空隙覆蓋在真人的皮膚，特地分出了一隻體型中等的幽靈提前擋在虎杖悠仁和吉野順平的路線上。
然後，阿爾婭投去不解的目光。
又不是只有它會變形。
骨爪傾注咒力，右手刃間的交鋒和左手發動術式的手勢一齊發生，阿爾婭命令所有超小型幽靈在觸及到任何真人相關的軀體後立刻爆炸，源源不斷地咒力灌注到生成幽靈的術式裡。
阿爾婭有一個猜測。
在見識到真人略顯驚訝地看著身上無法及時修復的洞口，這一猜測得到了證實。
——她的術式可以攻擊到靈魂。
雖然並非百分百命中，但是她應該能在後續中摸索出訣竅。
[是天敵啊。]
「出生」到現在，這是真人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的體驗。
哈哈……會死的吧，一定會死，繼續下去他會被這個咒術師殺掉！
從未有過的靈感蔓延至全身，真人從實戰的學習中搜尋著某種突破口，而就在這時，一件阿爾婭不願透露的事實被它敏銳地察覺。
「威力和體型小了很多呢。」真人用撕裂了一半的嘴笑話道，「雖然術式很好用，但代價是巨大的消耗，咒力快要用完了吧？」
真人蠢蠢欲動。
既然如此……
阿爾婭眉頭的青筋凸顯，高高紮起的馬尾早已在皮筋斷落後披散在肩頭，她將銀白的長髮撩到耳後。
輕微擦過耳旁的皮膚，一股比戰鬥至今更為澎湃的玫紅色咒力自耳釘處湧現，這種咒力的氣息複雜而陌生，即便這樣，玫紅色閃過的瞬間，真人便明白自己錯誤的判斷。
彷彿是無底洞的咒力。
「誰告訴你……」眼角因肆意戰鬥的暢快而挑釁上翹，阿爾婭輕彈響指：「我咒力會用完的？」
幽靈爆炸的同時彷若有一閃而過的黑紅色火花在艷麗的玫紅下盛放。
殺得掉！阿爾婭心情愉悅。
【領域展開——自閉圓……】
在瀕死階段領悟到咒力頂端技巧的咒靈，正欲施展領域將阿爾婭包裹在內，卻被強行中斷了。
不知何時出現在「帳」裡，甚至於在出手前都沒有人捕捉到他的氣息。
只是輕描淡寫的一擊，隨著乙骨憂太可精確到零點幾秒的咒力爆發到屏息，真人口腔裡變出用以施展領域的手勢，連頭從上至下斬斷。
垂死之際，它拼上最後的咒力將自己改造成氣球，留下替身，將逃生路線瞄準在下水道。
氣球炸開掉落出幾個被改造得無法辨析形態的人類，阿爾婭咂舌，當即靈魂出竅追趕真人，穿過地面，無端生長出大量花朵的下水道口讓她一時失神。
跟在阿爾婭飄出的靈體後方，乙骨憂太一躍而下，下水道口的花朵散發出刺鼻的香味，他緊繃住意識，在拐彎處注意到一隻眼部長有樹枝的特級咒靈遠去。
縫合臉咒靈和「樹枝」、「岩漿頭」有關係。
總結出這一點，再去追擊的話，恐怕留下身份特殊的虎杖同學、還未保存好的宿儺手指、以及在校園「帳」裡沒能及時撤退的普通人……會有危險。
乙骨憂太甩開太刀上的汙漬，握刀轉身。
回到路面上，他看到不知曉阿爾婭術式效果的虎杖悠仁手忙腳亂地接住突然倒下的身體，焦急地呼喊名字。
阿爾婭本體因剛才解放出過多的咒力，有些不堪重負，嘴角溢出幾滴鮮血。
縱使反轉術式的白色咒力已凝結在掌心，乙骨憂太指尖一顫，單膝蹲下，與虎杖悠仁的視線平行。
「把她給我好嗎？虎杖同學。」
第52章 52愧疚
咒術師方面，在與特級縫合臉咒靈的戰鬥期間，由一級咒術師七海建人帶領的清剿行動進入到收尾階段。
在那之前…
[將那些被真人改變了靈魂形態的人類們盡快殺死，對他們而言才算是解脫。]
堅定了此種理念，七海建人在正式脫身趕往里櫻高中前，意料之外的協助者抵達，以碾壓級的實力，很快便將敵人設誘的老巢清空。
「七海先生。」協助者簡短地點頭示意，「我是乙骨憂太。」
這個名字能代表的含義有很多，入學即是特級、五條悟的學生、咒術師的異才……可落在七海建人的眼裡，他只是將護目鏡後的視線微微移去片刻，轉而講述起目前的事態。
[雖是特級，但仍然是孩子。]
每個咒術師擁有獨屬於個人的信念標準，七海建人不會因為眼前的少年是特級，蘊含比自己更為強大的力量就將一切事務託付出去。
「特級縫合臉咒靈的位置確認鎖定，我的愛人與我兵分兩路，她會優先祓除那隻咒靈。」乙骨憂太言簡意賅道。
「只要七海先生判斷這裡已經得到控制，我會第一時間過去支援。」
旁邊來增援的豬野琢真以為自己聽岔了，戴起的黑色面罩讓人看不清下面的表情：「等會，什麼人？」
「請繼續向前深入。」七海建人心態良好，「想必那隻咒靈現有的情報你們都清楚了，那麼建立在祓除它的條件上，你們有什麼把握？」
定定神，乙骨憂太開口說：「她比我強，答案是肯定。」
豬野琢真：……
那沒事了。
…等下，誰比誰強？
*
擋在兩人面前的半透明中體型幽靈消失，阿爾婭的身體突然倒地。
種種跡象著實把虎杖悠仁嚇得不清，以為是阿爾婭受到了什麼不明攻擊。
吉野順平見此情況跌撞著跑來，召出水母式神「淀月」，包在虎杖和阿爾婭外側，嘗試防住潛在的危險。
來不及思考其他理由，雖說是因為看到虎杖悠仁那樣做了，他才反應過來動身去做些什麼。
眼前白色制服的少女解救了他們二人，如果她出了什麼意外……
吉野順平緊張地大口喘氣，目光注視著陷進泥土裡的…幾個壓縮成手掌大小的人類。
他們的五官縮小成幾個黑黢黢的洞口，傳來若有若無的啜泣，下一刻，一把太刀掃過地面，哭泣聲戛然而止。
吉野順平木木地觀察著發生的一切，心臟彷彿停止跳動了一秒，這種感覺並非出自於對殺戮的反感，排除母親，他對陌生人命持有的態度多數是冷漠。
所以，是壓迫感。
乙骨憂太側身走過「淀月」，在虎杖悠仁跟前駐足。
靈魂出竅空餘軀殼的少女嘴角滲出鮮血，虎杖悠仁在倒下前及時托住了上半身，此時更是心急如焚：「一定要撐住……」
「把她給我好嗎？虎杖同學。」
乙骨憂太的神色蒙上一層陰霾，面對同伴時稍許溫和的態度不復存在。
他依靠束縛實時感知著靈體那邊的消息，進而忽略了自己的表情。
似是壓抑著一分慍怒。
虎杖悠仁性格天然情商也高，他愣了愣，想起五條悟面前介紹的二人關係，覺得要求很合理。
不知該怎麼「遞」過去，短暫地糾結了一下：「哦好。」
乙骨憂太保持蹲坐的姿勢，攬住腰，摟上後背，將阿爾婭的身體擁入懷裡。
下巴抵在發頂，乙骨憂太輕語道：「可以回來了，阿爾婭。」
聯結的另一邊，阿爾婭半空中的靈體一頓，觀望著下水道四面的岔路口，權衡之下決定飄回去。
靈魂回歸本體，阿爾婭深吸一口氣，沒注意自己現在恰好是埋在乙骨懷裡的狀態，她猛地抬頭，很想給眼前人來一拳。
「叫我回來不能用個正常的姿勢嗎？」阿爾婭板著臉起身。
「離媒介物越近，聯結的感知會更穩定。」乙骨憂太認真地解釋，就差把「這是常識啊不帶任何私心」掛在臉上。
阿爾婭：…她才不信。
抹去嘴角的血，阿爾婭看向身邊兩個一臉茫然的新生代咒術師，準備處理剩下的事。
阿爾婭：「吉野順平同學。」
吉野順平一驚，回答：「是！」
阿爾婭推測以吉野順平目前的情況，轉學來高專當咒術師只是時間問題。
那現在就是半個自己人囉。
想起自己剛突破的術式能力，阿爾婭手癢癢，決定順便幫個小忙：「如果有哪裡弄不懂或者身體異常的話，儘管找我好了。」
她對自己人的態度向來很好。
誒？吉野順平選擇用沉默掩飾內心的驚訝。
七海建人就是在這時抵達的，他撥通輔助監督的電話，一點不抱怨地接過後續瑣事。
阿爾婭看向他，眼睛變得亮晶晶：「七海先生。」
七海建人回頭：「什麼事？五條…婭子同學。」
恕他不想直呼和那個不靠譜男人一樣的姓氏。
「雖然加班什麼的都是狗屎，但是和七海先生一塊負責的話感覺心情好了很多。」阿爾婭咳嗽幾聲，一笑。
莫非這就是靠譜成年人的魅力嗎…
虎杖悠仁莫名想接上這句，但很快，阿爾婭用更形象的比喻補全道：
「很多人一起踩到狗屎和一個人踩到，果然是不一樣的！」
七海建人推動護目鏡，客觀評價：「感謝你的安慰，五條婭子同學，作為發起協助的委託人，接下去你的任務是…」
阿爾婭摩拳擦掌。
「把所有人包括自己，送進醫院接受診治。」
她：……
阿爾婭·萎靡不振。
*
當日處於里櫻高中「帳」內的在校師生被統一送進了咒術相關醫院。
剛出使完相關證件，新生代咒術師一行人就被馬不停蹄地送進了一人一間的住院病房。
阿爾婭滿頭問號。
她就沒想通，憂太抱她時使出的反轉術式難道還能有假嗎？外傷都治好了，她哪來的理由躺在醫院？
然而送她住院的第一執行人就是乙骨憂太。
「還記得吉野順平嗎？」他問。
「我去過他家，當時把他媽媽救了。「阿爾婭說。
乙骨憂太倚在靠門的牆邊，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調查顯示，吉野順平過去是普通人，最近才暴露了咒力的潛質。」
而這個最近，恰好和他接觸縫合臉特級咒靈的時間段吻合。
他選擇性地說了一些，沒過多久，病房門敲響，護士拿著一張身體檢測預約單走進來，乙骨憂太反覆確認了上面的文字，頷首交還。
「剛才醫護人員已經把他接走了。」乙骨憂太說，「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嗎？」
阿爾婭苦思冥想，剖析出他的深意：「有人懷疑他和咒靈有關係，所以要審訊他！」
乙骨憂太：…？
阿爾婭恍然大悟：「悟他在出差一時半會趕不到這裡，因此，如果審訊結果不盡人意的話，吉野順平也要臨時判個死刑玩玩…咳！」
今天的她老想咳嗽…是咒力負擔過重的原因嗎？
乙骨憂太哭笑不得。
結論大致沒錯，可惜偏題了。
「重點是要身體的變化啊。」乙骨憂太來到病床前坐下，用阿爾婭最常用的方式彈了下她的額頭。
而後將腦袋埋在她的頸窩，眷戀地蹭了蹭，聲線輕微顫抖。
「我們有過約定的吧…」他喃喃道，「在沒有十足把握前，不要一下子使用過量的咒力……」
「無論因為訓練導致的外傷出現多少次，我都能治好。可是，一些埋藏很深的傷疤，我怕我沒辦法及時注意到。」
「這種極其特殊的束縛沒有先例，是只有我們之間才會產生的聯繫…」
——只有我們哦，阿爾婭。
「憂太你生氣了嗎？」抱了一會，阿爾婭緩緩道。
「…沒有。」
「猶豫就是生氣了。」阿爾婭輕撫他的後背，合上眼睛，「並且，你已經連續好幾句話，沒有叫我的名字了。」
「嗯。」乙骨憂太順勢乖乖承認，「我怕你受到不可逆轉的傷害。」
少年的嗓音在顫抖中變得沙啞，
那一刻，阿爾婭憶起了不知何時何地、也忘了是何人告訴她的話。
那句話與現下的景況重疊在一起，忽然出現在阿爾婭腦內：名字是最簡短的咒。
乙骨憂太沒有喊她名字的短短幾分鐘裡，阿爾婭的內心像是堵著一口氣那般，吞嚥不下，又喘息不出。
阿爾婭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忍得住不開口的，更不敢相信她會對呼喚名字有著如此強烈的期待。
或許她就是被深深詛咒著的吧。
放棄掉掙扎…也許壓根就沒有過掙扎，阿爾婭嘆氣，張開嘴。
「我…先說好，我從沒好好考慮過如果憂太生我的氣了該怎麼辦。」阿爾婭說，「那就由憂太主動提吧。」
「憂太想要我怎麼做，才會不生我的氣？「
「什麼都可以？」
阿爾婭撅起嘴，感覺他在說廢話：「當然什麼都可以啊。」
*
等到吉野順平結束了身體檢查和半正式審問，時間再次步入夜晚。
咒術界人手不足，所以在效率上講究很多，在確定吉野順平沒有威脅，直接把他送回了醫院。
今天過後，他就要面對出院和轉校的事宜了。
帶著些許茫然在走廊漫步，途徑阿爾婭的病房，內心的某種觸動促使念頭的產生。
吉野順平面臨審問時，壓抑到幾乎窒息的環境讓他疲憊不堪，就在那個時候，五條婭子同學抓著一個可移動的四角支架，穿病號服掛著吊瓶就衝進來了。
「這個傢伙，五條家接手了哦。」她晃了晃手機，裡面傳來一個陌生男人的輕笑。
後面的審問流程可謂是一帆風順。
……
…謝謝。
從救下母親與他到幫他解圍，太多的恩情訴說不完。
彼時病房門是虛掩著的，吉野順平正想敲門，裡面傳來奇怪的聲音。
「我說不行…」
「喂，你不准！——」
意識到自己不該出現在這裡，吉野順平臉色漲紅，慌張地跑開了。
*
乙骨憂太出了一晚上任務，在黎明到來前緊趕慢趕地回來「充電」。
本來只打算擁抱的…可能是埋頭時的動作幅度太大，又或許是某人輕而易舉地想歪。
總之，阿爾婭氣急敗壞地阻止他：「醫院也是外面，這裡也不能親。」
什麼時候有的規定啊，乙骨憂太感到困擾。
所以是宿舍裡可以親的意思嗎…
「……」乙骨憂太盡力不讓思路發散太遠，安靜地靠在阿爾婭肩膀，不動了，「關於想要阿爾婭為我做的事，我決定好了。」
阿爾婭屏氣凝神一瞬。
接著，他的語氣裡充斥著期待：「我想和阿爾婭在成年的那一天就結婚！直接去遞交婚姻屆的那種！」
乙骨憂太激動地說下去：「婚禮什麼的需要非常認真的構思，但至少在填報婚姻屆這件事上……想要立刻和阿爾婭在一起！」
阿爾婭震驚：「你就為了這種事特意浪費了一個機會！？」
「…難道不可以嗎？」話是這麼問出口，但乙骨憂太完全沒在考慮退路。
他知道阿爾婭一定會答應。
「可以是可以，那你想好了嗎，機會用掉就沒有了哦？」阿爾婭試探著問道，白色的長睫隨著眼睛一眨一眨。
乙骨憂太斬釘截鐵地應下：「嗯！」
阿爾婭：……
你就這點出息嗎！？乙骨憂太！
真是的，本來她還有所期待的…
阿爾婭紅著臉繼續接受這個一點都不夠曖昧的擁抱。
同時心虛地想：整天拿好不容易得手的機會去確認一些理所當然的事，她是同意了，但憂太怎麼想都是在吃虧啊。
尤其是「生氣」問題解決後，她還能借題發揮提出其它的要求，反觀他…
太單純了，太過於聽話，太……
太虧了吧，憂太。
肩膀被重重壓著有點不舒服，阿爾婭抿抿嘴，選擇不去打擾安寧的氛圍。
在她看不見的背後，乙骨憂太悄無聲息地挪了挪下巴的位置，唇角擦過一些銀白的髮絲。
【讓阿爾婭再多為難一點吧。】
他閉眼，享受這份令他無比安心的寧靜，內心深處激增的情緒暗流湧動。
【為了將來的某一天，阿爾婭會因為積攢起來的「愧疚」交出自己的主動權。】
對不起，真是對不起……
呼出的氣息是溫熱的，隔著衣物的布料，輕輕摩挲她的臉頰，乙骨憂太咬住下唇。
但他實在是很想…甚至於忍不住去這樣做。
第53章 53夜晚
耗時半天，在住院病房睡了一晚，阿爾婭的檢測報告出來了，結論是身體健康。
健康得不行，吊瓶當場全部撤下，簡直是做體檢的醫生今年以來遇到過的狀態最好的身體。
這份報告連夜傳真給了家入硝子，在得到一句淡淡的「已閱」肯定批覆後，憂慮過度的某人總算是放下心來。
阿爾婭對此不屑，脫掉病號服，換上白色外套和短裙，握握拳頭，正色道：「像那種特級咒靈來了，我還能一下子揍十個！」
然後，無人理會她。
單人病房的窗戶朝外敞開，九月份的氣溫逐漸變得舒適，穩定在二十多攝氏度左右，阿爾婭自我振奮精神，收拾隨身攜帶的東西，在前台的出院及報告單上簽名。
對了。突然想到了什麼，阿爾婭簽字的手遲疑了一下。
昨晚那個混亂又忙碌的情況下，在自己身邊一直待到診療前的人是憂太。
雖然只隔了幾小時，上半夜還是感到不安心，抽空趕來探望自己的人也是他。
雖說能大致確認方向，但不清楚他現在正趕著什麼任務……
一邊思索一邊填完表格，阿爾婭兩手空空地離開醫院，虎杖和吉野比她早一些，清晨就回高專了。
因此，獨身一人立足於醫院正門口，靜靜地等著輔助監督接送，在此期間，阿爾婭糾結地咬指甲，越想越不對勁。
到最後，把自己想得困惱，替憂太感到憤懣不平地原地跺腳，硬生生把一塊常年有裂紋而凹凸不平的地面硬生生給踩平實了。
路過的普通民眾感覺地上一震：？？？
咋回事，是又要來地震了嗎？
平復完心情，阿爾婭自顧自地為乙骨憂太做出約會（jia ban）小結：他超級吃虧！
就算是從五條悟手裡坑黑卡消費她都覺得心安理得，但是一想到沒有給憂太足夠多的回應，阿爾婭就感覺自己要完蛋了，受到了來自於內心的深深譴責。
意識到這一點後，腦袋裡的聲音叫囂著未能回饋的愛意，她那微弱到幾乎沒有的良心罕見地一蹦三尺高，從劇烈跳動的心臟一路席捲到大腦。
漲紅的耳朵嗡嗡作響，黑色汽車駛來，阿爾婭表面鎮定地坐進去，開口：「先不回高專。」
「也不接任務。」她補充，「去……」
她要去衝動消費。
*
特意給男生挑選禮物目前僅限於自家……咳，憂太。
但女生方面阿爾婭不會吝嗇送東西，在黑色汽車抵達某個超人氣消費場所之前，她索性點開Line群聊，發送一段消息。
[此群禁止窺屏（3人）]
[阿爾婭：去購物了，要帶些什麼？@野薔薇@真希]
[野薔薇：（飛吻.jpg）婭子我上次鏈接發你的新款運動內衣！快搶！]
[阿爾婭：真希呢？]
[真希：我無所謂]
[真希：如果適合戰鬥穿的話捎我兩件]
[野薔薇：幫你買得說清楚你是什麼cup啊真希姐（擦汗.jpg）]
[真希：私聊]
[真希：@野薔薇還有你，不應該在訓練嗎？下週交流會有把握了？]
[野薔薇：（遁了遁了.jpg）]
交流會……下週嗎？
倒計時兩個月好像還近在眼前，阿爾婭反覆查看簡訊，沒有收到類似「因為太強所以被禁止參加交流會」的通知。
反倒是五條悟給她發了一份字數極多、非常詳細的文件。
車輛行駛的後半個小時裡，阿爾婭的手指始終在屏幕上劃動，直到輔助監督出聲提醒目的地已經到達，她恰好劃到了文件的末尾。
一個用紅色特大號字體標誌出的：【綜上所述】。
阿爾婭：：）
今天也是想暴揍五條悟的一天呢。
文件的內容概括下來大致分為三部分：
第一、疑似和詛咒師（特級咒靈）有聯絡嫌疑的咒術師名單；
第二、盤星教的「夏油」派殘黨近期活動範圍；
第三、京都高專方負責的兩校交流會人員變動……
交流會，又是交流會。
由五條悟一方專門人士分析出的結果外加阿爾婭的直覺判斷，這三部分信息絕對不是毫無關聯的。
甚至可以大膽猜測一下，它們的底層行動邏輯盤根錯節地交織在一起，如此看來，時間上最接近且公開化的大事件當屬兩校交流會。
如果盯上的目標是東京高專方……那交流會開辦期間的安全問題就更加不容忽視了。
哈……
反正只要保證東京高專相關的人們（包含家屬及其同伴）完好如初，就算整個世界因變故被炸到太空去，她都無所謂。
至於如何在全世界game over的情況下讓東京高專方眾人存活……那是救世主才需要考慮的事，肯定輪不到咒術師，嗯。
哼唱著店內播放的流行音樂，阿爾婭把看上的東西一股腦兒地裝進購物車，旁邊負責導購的小姐姐兩眼放光，用無比興奮的目光注視著眼前這位行走的業績提成。
「女士要來這裡看一下嗎？最新的秋季長裙。」導購員發自內心地微笑。
逛久了有些熱，阿爾婭解開外套，於是導購員精準盯上了串在項鍊上的一枚鑽戒，她連忙接話：「有情侶款哦。」
這句話成功吸引到了阿爾婭的注意力，她稍稍打量了幾眼，挑中幾個順眼的拍照，發給乙骨憂太。
[阿爾婭：你要哪個，還是選擇不出來？（我全都要.jpg）]
對面回話的速度相比學校上課會慢一些，分不清是在真心誠意地猶豫還是被高層任務壓榨。
[憂太：想要阿爾婭喜歡的（貓貓嘴.jpg）]
阿爾婭：……這是什麼模範標答。
[阿爾婭：別一直站在我的角度考慮！]
[阿爾婭：你也要穿的（指指點點.jpg）]
指有情侶款。
[憂太：……好]
乙骨憂太摁滅手機，放下，重抬起心情，點開聊天窗口。
無需為此犯難太久，他發送了「我全都要」的表情包過去，垂眼茫然地思索起阿爾婭何時解鎖了新的癖……咳，愛好。
是要看他穿裙子的意思嗎？
既然那是阿爾婭的要求，無論怎麼樣他都會坦然接受。
另一邊的購物現場，導購員小姐姐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為所有商品包裝，阿爾婭似乎想到了什麼，掏出手機，切屏給五條悟發消息。
[（我）：交流會的正式賽我們不參加，隨時做好機動準備，放心不會輕易暴露的]
[（我）：不會暴露的意思是——做任何惡作劇當掩護都行，沒問題吧？]
這句話半真半假，不管出於什麼目的，阿爾婭絕對不會放棄提前預定好的惡作劇。
[五條悟：沒問題~]
[五條悟：放手去鬧吧，婭子]
*
耳釘感知到的方位是東南，現在即將穿過教學的走廊，所以阿爾婭所在的地點是宿舍樓。
乙骨憂太判斷。
走到一樓，那間高專學生最喜歡用來聚會的房間今天也亮著電燈，響起熱鬧的討論聲。
推開門，房間裡是釘崎、熊貓以及伏黑惠，看伏黑同學滿臉不情願的表情，應該是被硬拖來的。
發現來人是乙骨憂太，熊貓很有活力地轉身打招呼，這才讓人注意到被擋在龐大體型後面，已經換上黑色高專校服的吉野順平。
狹長的瀏海遮住了半邊臉，吉野順平與他對上視線時，眼底的某種情緒一閃而過，又立刻移向空曠的地板，反應既複雜又微妙，讓乙骨憂太讀不太懂他的意思。
不過，回想起自己第一天入學的狀態也好不到哪裡去，乙骨憂太沒有多想，主動頷首：「晚上好，吉野同學。」
歡迎入學。
話沒說完，釘崎野薔薇的手機鈴聲響了，她看了眼消息，抬頭對乙骨憂太說：「婭子說有突發事件，喊你盡快上去。」
「好，明天交流會見。」
目送乙骨憂太遠去，吉野順平的那點小心思頃刻間被眾人戳穿，野薔薇問：「你小子在想什麼啊？有什麼矛盾或者誤解直接說出來不就好了？」
「嗯……」吉野順平欲言又止。
「乙骨那家伙給我的第一印象也超差，除此之外應該沒別的了吧。」野薔薇說著，把一旁裝透明的同級生拖下水。
野薔薇：「你要是換伏黑來講，他可以給你重複三百遍『唯一值得尊敬的前輩乙骨君』——這種沒有實際參考價值的廢話。」
伏黑惠反駁：「我不會。」
野薔薇反彈：「你就有。」
吉野順平：……好像更古怪了！
他不安地摸了摸手臂，還是選擇把秘密藏在心底。畢竟住院晚上不小心路過病房聽到什麼不該聽的……這種事雖然嚴格來說沒有多嚴重，但也不該當眾講出來啊！
決定了！把這個秘密帶進墳墓！
「話說釘崎，上面到底出了什麼事情？」熊貓露出一臉「你懂的」吃瓜表情，「婭子應該很容易打探的吧。」
「我問問。」野薔薇比了個ok，然後狂敲鍵盤，對面回復的速度還挺快，但這一回愣住的是野薔薇。
熊貓十分好奇：「究竟怎麼回事？」
野薔薇表情抽搐了一下，掙扎著不去胡思亂想，彆扭地將阿爾婭那句信息量極大的回答覆述出來。
「床塌了。」
*
床板斷了兩根，因為時常在外出差沒有重視，直到今天突然塌陷才得以察覺。
罪魁禍首實際還得追溯到兩人在寢室裡研究如何用術式「模仿」念力的技巧，將其轉換為咒力的使用方式。
其實不僅是物理意義上的床塌了，周圍的家具都有些開裂的痕跡，因此，阿爾婭像清倉購物那樣訂製了新意家具屬實有先見之明。
得重新裝修了。
阿爾婭唉聲嘆氣。
算啦，反正今天肯定睡不到床了，想到這裡，阿爾婭喊乙骨憂太上來打地鋪。
介於明天是兩校交流會，兩人久違地體驗到了沒有任何簡訊打擾的夜晚。
阿爾婭數著秒針，心不在焉地刷著推特消息。
等到浴室門開啟，阿爾婭嚴肅地揮手讓乙骨憂太靠近，盯著他踩上地鋪的床單，蹲下盤腿坐好。
下一刻，頭頂忽然蒙上一層單薄的被單，視野被昏暗籠罩，阿爾婭鑽進被單裡，雙手牢牢按住乙骨憂太的肩膀。
狹小的被下空間讓一切變得灼熱，旋即，一道藍綠色的螢光自阿爾婭腿邊亮起。
阿爾婭拿起那道螢光：「看！夜光手環！」
……
捉弄有點失敗，乙骨憂太沒有怔愣住，反而輕笑出聲，像是早就猜到了結局：「後面呢？阿爾婭。」
隱隱約約能看到那雙顏色相近的孔雀藍亮起期待的光。
阿爾婭：「……你怎麼知道還有後續？」
乙骨憂太：「嗯，因為那樣才像是阿爾婭的風格。」
握著手環，阿爾婭雙膝跪地起身，這個高度剛好比盤腿坐的乙骨憂太要高上一些。
學著那個曾讓她萬分警醒的姿勢微微俯身，阿爾婭看準了那個精心挑選過的位置，腦袋蹭過他的脖頸。
而後張嘴，在臉頰處輕輕咬下一口。
第54章 54獎勵
肯定不能太用力，不然會受傷。阿爾婭邊咬邊想著。
看到憂太受傷，會違背她一直想要好好保護他的本意。
但淺淺的一咬不同，只要張張嘴，像是給專屬於自己的東西蓋下鮮明標記那樣——這種念頭推動著阿爾婭在數次鬆開後，又在臉頰原有的地方下口，緩慢地加深痕跡。
期間她給了乙骨憂太足夠多的緩衝時間，如果接受不了的話可以隨時出聲制止。
而乙骨憂太沒有阻止她的行為。
重複多次，過了大約有幾分鐘，阿爾婭不捨地離開那片「標識」區域，藉著微弱的螢光湊近看：力度控制得很好。
阿爾婭沾沾自喜地想，手指順著下顎線輕撫，又往下戳了戳凹陷的鎖骨上窩，由衷地感嘆：「真好。」
不知道這句話觸發了乙骨憂太的什麼反應，他忽然向後挪動了位置，撞到背後的牆壁，很快速地吸一口氣。
阿爾婭察覺到他好像有刻意咬著牙關，使得乙骨憂太發問時的聲音有些含糊不清：「…是喜歡這樣嗎？」
阿爾婭默默地放下手：「……」
特別直白的問句，完全不給她迴旋的餘地。
維持住兩人原有的高低差，然後用額頭去撞他的：「因為很想做，所以就那樣做了…我也想不通原因。」
行動比思考快很符合阿爾婭的性格，乙骨憂太輕輕點頭，因為貼得太近，額間相碰時不可避免地會將視線裡的人添上一份虛影。
無法看清面前人的表情，他索性閉眼，聽見自己說：「還想咬嗎。」
「想。」阿爾婭果斷道，用剛吹乾的蓬鬆的頭髮去蹭他的脖頸，「多咬幾口，憂太沒問題吧？」
嗅到頸部皮膚上殘留的沐浴露的味道，是她之前採購完統一換成的清香。
乙骨憂太垂下了眼瞼，沒有回答。阿爾婭明白沉默代表著許可，黑眸亮了亮，本著「哪裡都不想辜負」的原則，她換到了面部另一側，在差不多對稱的位置重新打開牙關。
咬合的過程依舊安靜，被單因為乙骨憂太剛才的移動從發頂掉落下來，僅剩下阿爾婭頭頂的一半，正半搭在後腦勺搖搖欲墜。
屋裡沒有開燈，夜光手環作為唯一光源頑強地履行職責。忽地啪嗒一聲，它從阿爾婭的手裡掉了下去，落在乙骨憂太盤起腿的中間。
阿爾婭準備伸過去拿，手心突然被握住。
她不解地看去，卻見乙骨憂太奇怪地緊張起來，小聲喚她的名字：「阿爾婭……」
呼吸聲變得響而急促，與咬合時過於反常的安寧形成強烈的對比感。這下，阿爾婭就有理由推測，乙骨憂太一直在偷偷屏息。
為什麼呢？
阿爾婭真心實意地困惑了一會，才聽到乙骨憂太慢吞吞道：「假如阿爾婭做完，可以和我親一次嗎？」
「這裡不是在外面，就當作是獎勵……」他試探著問。
……獎勵？
那要得也太少了吧。
阿爾婭不滿地皺眉，發覺他總是犯這種低級錯誤。
——多索取點不好嗎？給她機會，讓她好好地回應啊！
「可以啊。」阿爾婭應得極快，托起他的臉觀察，轉頭去看衣架上掛的制服外套。
是高領。
失策了，領口太高的話，咬在邊緣附近也不容易注意到吧。
所謂「標識」的印記，就是即便裹著厚厚的冬裝，也能被輕而易舉地看到。
阿爾婭陷入沉思的這段時間裡，她瞄到下巴處的咬痕似乎沒有最開始的那樣顯眼了，本該有些微紅的印子逐漸與皮膚色調融為一體。
雖說印記本身還在…但不行，絕對不行。
在旁邊最後一次咬下，抽身而退前，好聞的沐浴露清香撲面而來，阿爾婭一時沒忍住，緊貼皮膚，嘴角輕抿，傳出一瞬微弱但不容忽視的黏嗒聲。
等等，好像有辦法了。
「憂太！」阿爾婭立刻說，「要親！」
同時指了指自己的唇角。
「嗯，是可以要獎勵了嗎？」
得到肯定後，他才抬眸，像是按到了某種開關，頃刻間釋放出節奏紊亂且急促的呼吸。
乙骨憂太從腿間拾起那道螢光，將它戴上手腕，趁阿爾婭不專心地被光吸引，握住兩人牽住的手，拉向自己靠近吻了上去。
唇瓣緊密地相觸，青澀地感受著細紋間的摩擦。阿爾婭覺得貼上的皮膚有些乾澀緊繃，似有不滿地微微皺眉。
嘴好乾，多沾水會有所緩和吧。
她擔心又像上次那樣，動作幅度一大，稍不留神就會讓牙齒磕著碰著…於是偷偷摸摸地張開一條縫隙，探出舌尖一點一點地潤澤，勾勒起嘴唇的形狀。
阿爾婭頗為自在地做下去，感受著灑在鼻翼和愈發濕潤的口腔傳來的雙重熱意，大腦開始遲鈍起來，迷迷糊糊地意識到什麼異常。
…口腔？
位置的變化僅在一瞬之間，乙骨憂太鬆開相握的手，摟在腰側，讓手背擋在身後，無比小心地將她推到旁邊的床板。
在接吻時張嘴已經超出了乙骨憂太的預期，既然阿爾婭會期待…甚至於可以猜測為喜歡，那麼稍微過分一點，也沒關係吧。
畢竟，這是她許諾給他的獎勵。
口腔裡濕漉漉的，每一次喘息彷彿都在灼燒，熱乎乎的觸感催眠起阿爾婭的腦袋，讓她忘記了掙扎和始終都在把握的主動權。
好像沉入了某種名為溫暖與舒適的陷阱，快要找不回來的思考能力直到舌尖纏繞許久方才驚醒。
猛地睜開眼，阿爾婭急忙把人推開，不敢去看他的表情：「說好的…只親一次呢？」
內心卻在幫對方辯解：確實是一次啊，中間沒有斷過。
心臟跳得好快，快要蹦出來了…又沒怎麼劇烈運動，怎麼會快成這樣。
渾身都在發燙，尤其是嘴唇和胸口的位置，這時她才記起來自己的目的：用親吻留下標記。
然後她反悔了，一點不帶猶豫地反悔了，不論是牙印或是可能已經微腫起來的嘴角，阿爾婭氣急敗壞地要求乙骨憂太馬上清理乾淨，禁止被第三個人看到。
鬧到後面差不多到睡覺時間，阿爾婭搶過被子側臥，打著平復心情的名義不搭理人，靜靜地聽著浴室的水聲停止，回到邊上。
咬咬牙，阿爾婭翻身回去，抓住他的手往頸窩處放，冰冰涼涼的，乾脆枕著睡覺。
晚安。
*
於是，第二天是交流會。
迷茫地睜眼，對著熟悉的天花板發呆。
原來今天是交流會啊！！！
阿爾婭趕緊起床，暈頭轉向地洗漱，迅速穿上制服往樓下跑。
經過高專內部用作觀賞的一個小庭院，她注意到一個身材高挑的成年女性待在那裡，逗弄著樹枝上的幾隻烏鴉。
黑色的烏鴉聽話地留在原地，阿爾婭看了兩眼，只是把這當成是一次偶遇，便繼續向前邁步。
臨近轉角，女人用成熟又富有磁性的御姐系嗓音開口：「五條婭子。」
轉過身，粗長的水藍色麻花辮遮住了半邊眼睛，她慢悠悠地打招呼：「呵呵，早上好。」
冥冥，一級咒術師，現在為自由職業咒術師。
阿爾婭與她的交情沒有多少，仔細回想的話，還算是萍水相逢。
那是一次由普通人發起的大手筆委託，那人不懂咒術師級別跟任務分配的規定，卡著漏洞在總監部接手前著急地找人解決煩惱。
就跟天上掉餡餅一樣。阿爾婭搓著小手，樂滋滋地等著那人匯錢，隔壁的機器恰好就是短暫同行過的冥冥。
兩人對上視線，冥冥半眯起眼睛：「金錢果然是唯一能讓人感到心情愉悅的東西。」
雖然不懂她想說明什麼道理，阿爾婭禮貌接話，自然地講出自己的想法：「有錢賽高（太棒了）！」
反正有錢拿就完事了。
冥冥笑得歡快，反手掏出名片：「我會期待你帶著足夠多報酬找上我的，五條家的小姐。」
後來她們就沒見過面，在阿爾婭的印象裡，冥冥應該不會沒來由地主動找人吧，她又沒給錢。
回到現在，冥冥心情不錯地解釋道，「我有買那些跟五條家合作的企業股份。」
這下阿爾婭聽懂了：「冥冥小姐投資的眼光不錯。」
「嗯哼。」冥冥不客氣地應下，「如果後續五條家開展的行動也很和我心意，當然，我指的是分紅。」
她撩起身後的長發，言語間似有若無地暗示：「我不介意把工作時間拉長。」
說完，冥冥不等人回答便離開了。
阿爾婭記下她的話，暫且擱置在腦內。
轉而想到，既然冥冥這種肯定會落座觀戰席的人都到高專，想必京都校的師生們也都到了吧。
遠遠地感知到一堆聚集在正門附近的咒力波動，阿爾婭剛準備過去，忽然瞧見一旁藏在樹蔭底下，抓著個手推車隨時準備惹事的五條悟。
朝她比了個大拇指。
以及正在研究如何鑽進推車裡的假死·虎杖悠仁同學。
在練習出場姿勢，尷尬地回頭揮手。
「……」阿爾婭叉腰，無情拆穿兩人的想法，「你們先上，我墊後。」
「拜拜婭子，晚點觀戰席見~」五條悟戴好眼罩，合上蓋子，一路歡笑地推起四個輪子往下坡路衝鋒。
等待惡作劇的時間總是漫長的，阿爾婭翻出口袋裡的一條藍綠色髮帶，改梳成置於肩膀的低馬尾。
不久，虎杖構想出的熱淚盈眶的重逢畫面沒有出現，而是在受到「冷落」後被同學好好地教訓了一番。
集合成功，但是好像有點玩脫。
阿爾婭面無表情地啃了一口純巧當早飯，數著地上成群結隊的螞蟻，迎面碰到終於邁上台階的兩校學生。
「小惠——咳！」壞了，出師未捷身先死，阿爾婭嗆了一下，把事先準備好的台詞硬生生給憋了回去。
今日不宜惡作劇。
伏黑惠：……
沒成功真是太好了。
而京都校這邊，都是些見過資料但沒真正打過照面的人，壓根沒打算理睬他們。
有幾位自顧自地討論著，向對面問話。
「乙骨不在啊。」
「他怎麼會不在？回國那麼長時間了，快喊他出來！」
阿爾婭嚥下最後一口純巧，決定實行Plan B計劃。
走上前，在自家同學們嫌棄避讓的注視下，雙手插兜，超級拽地發表言論。
「第一件事，上次把我們家【清新脫俗美麗凍人】的惠少爺打成紅色海膽頭的是哪個傢伙？給我站出來！」
她豎起食指和中指，在計數的同時有種比耶挑釁的姿態，揚起眉毛。
「第二件事，這裡四捨五入有兩個姓乙骨的，我來應戰也是很合理的吧。」
第55章 55備戰
京都高專的學生裡，在交流會開始前就認識阿爾婭的只有加茂憲紀。
與其說是認識，不如說是曾見過一面。
那是在今年的一場例行宴會上，御三家相關的重要人士都會受邀參加。
禪院、加茂家的現任家主有出席，雖然在短暫的露面後便移步到內室進行詳談，此後再未出現，但也算是撐起了宴會的排場，留足顏面。
五條家的情況還是老樣子。五條悟從記事起就對繁瑣的公事不屑一顧，長大後更是無法無天，連本家都不願回，別提這種無趣的爛橘子們聚會了。
五條家出席的長老們一方面禮貌地替自家不明事理的後輩表示歉意，另一方面，他們話語間充斥著高高在上的自信——而這份自信的底氣，恰恰也是五條悟帶給他們的。
日式宴會廳的最外圍響起激烈的探討聲，這時，一位家仆手忙腳亂地跑進來通報，說是五條家主到了。
全場譁然。
加茂憲紀向門口看去，在各族人的簇擁下，步入宴會廳的咒術界最強牽著一個陌生的少女跨過門檻，兩人的髮色相近，五條悟特意解除了無下限，抓牢少女的手。
不需要額外的介紹，少女的身份顯而易見。
最近才被接回本家，深受五條悟喜愛的妹妹，五條婭子。
但並沒有情報裡所說的那樣和五條悟「容貌相似」……加茂憲紀粗略地打量了幾眼，身側，有一老僕低頭上前，附耳過去，向他傳達加茂家長老的原話。
大意是，五條家因為新一代六眼的誕生，打破了家族間維持的平衡。
御三家長久以來都有聯姻的歷史，為了籠絡五條家，普通的聯姻自然無法入五條悟的眼，但若是這名新認回的嫡系小姐，說不定就是一個很好的契機。
「憲紀少爺。」老僕顫巍巍道，「作為加茂家未來的繼承人，請務必……」
話音未落，五條悟突然拍手鼓掌，示意周圍人保持安靜，隨後語氣輕快地說：「我最喜歡的妹妹初來乍到，為了方便將來的某件事情執行……」
講到一半，他一拍腦袋：「嘛，總之你們懂的！婭子她就拜託你們『照料』了~」
鬆開手，找了個藉口扭頭就跑，五條悟就這麼把婭子丟在人群裡，說到時間了自然會來接她。
穿著青色和服的少女無措地眨眼睛，看上去拘謹又害羞，是未經過嚴格教養的性子。
四周的女眷們主動與她搭話，給她介紹三大家族有頭有臉的人物，隨著時間的推移，五條婭子主動開口的次數多了起來，由起初的內向逐漸變得開朗。
這種一點一點剝離她的防線、直到揭露她最真實面目的過程無疑引發了不少人的興趣。
尤其是異性，過了一段時間，暗中窺視已久的一位族中少爺上前，十分衝動地發表了一些要求結親的言論。
其他家族的人們按耐不住了，五條家的人象徵性地靠過來，避免場面太過混亂。
但終究是沒有哥哥撐腰，五條婭子被圍在中間，眼眶濕潤，緊張地幾乎要掉眼淚，那名少爺卻興奮起來，強行要她立即回答。
「我……」五條婭子雙手交疊擺放在身前，「可、可以是可以，但哥哥說，有個條件。」
少爺不以為然：「說，什麼條件？」
深呼吸一口氣，五條婭子才揣揣不安道：「要比武招親，贏了我才可以。」
銀白的長睫撲動：「如果很急切地想要答覆的話，過程可以簡略一些——扳手腕如何？」
很快，家仆抬著一張木桌置於兩人中間。
正式開始前，五條婭子戴了一層手套，重新跪坐下來，擺出比賽的姿勢。
由於事先規定了禁止使用術式，但並沒有禁止用咒力加強身體。
可即便這女人的咒力運用技巧有多嫻熟，也不會是自己的對手——鑽了空子的男人如此想著，傲慢地笑了一聲，自以為把少女玩弄於股掌之中。
「準備——」
五條婭子鄭重地低頭，溢出一聲甜膩的嗓音：「請多指教！」
「開始！」
轟隆一聲，古樸的木桌從上至下被整個用手貫穿，這股強大力量的餘威在捅破了桌子後也沒有完全化解。
腳底的地板裂開，男人的手腕陷進破洞，木刺扎著皮膚上翹，他不敢置信地抬頭。
就看見阿爾婭拍了拍手，扔掉骯髒的手套，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他。
伴隨著屋外再度傳來五條家主的通報，阿爾婭歪了歪頭，和五條悟擊掌，接著在一眾三大家族人員面前，捂緊肚子笑出眼淚。
那一刻他們明白，五條家兄妹果然是來砸場子的。
或許其中還參雜著某些高層敢打他家東京校學生主意的警告報復，那天過後，已經無人會去質疑五條婭子的身份和地位了。
如此同步且惡劣的笑顏，完事後還能變化自如地演繹出那副乖乖女的模樣。
何其囂張，何其狂妄。
加茂憲紀心中評價。然而，身側老僕的口風不變，仍道：「憲紀少爺，五條婭子的術式特殊。」
「他們現下應當並不清楚術式的真面目，若是無法得到，請警惕。」
*
「東堂，別在這裡動手。」
回憶完初見的過往，加茂憲紀制止：「等到正式比賽再說。」
「哈！？」同時一致對外的阿爾婭和東堂葵扭動脖子，頭上冒出井字。
加茂憲紀：……
又轉頭回去，井字消失，兩個單純只是想切磋、爭鬥心強的家伙原本有打算放到後面一起結算的。
畢竟是「友好」（存疑）交流會嘛，誰成想，加茂憲紀突如其來的一番話成功激起了兩人沸騰的戰意。
秉持著「少來指揮我，你不讓咋樣我偏偏要咋樣」的反骨精神，短短幾句，阿爾婭連何時何地跟東堂單挑都已敲定下來了。
西宮桃和禪院真依不忍直視地移開視線，三輪霞尷尬地笑了笑，想要緩和氣氛但卻不知怎麼開口。
「你們這些孩子…」京都學校帶隊教師庵歌姬嘴角一抽，「別當我不存在啊！」
「不不不歌姬老師，你先回觀戰席休息，吃些甜點心。」阿爾婭神情嚴肅，「這件事是私事，對我們很重要。」
隨後深吸一口氣，像展示限購級珍品那樣朝伏黑惠的方向攤開十指：「你們知道把這隻黑色海膽頭染紅，對小惠的傷害有多大嗎！」
「小惠十天裡有九天都在腦袋瓜子出血。」阿爾婭痛心疾首，「如果哪天腦袋不小心徹底壞掉，本來就不夠高冷，我們這兒唯一一個可以扮演酷哥角色的人就沒有了！」
釘崎沒憋住：「哈哈哈哈哈！」
根本沒人在意的角落，伏黑惠辯解道：「你說的那些從來沒有發生過。」
親眼目睹過阿爾婭搞事的實力，難免會聯想到某個壓力來源，庵歌姬撇嘴：「是那個笨蛋告訴你我會吃甜點心嗎？」
阿爾婭答：「是的，笨蛋悟還特地截獲了東京分店裡出爐的新品，說要通通送給歌姬老師。」
（虎杖悠仁悄悄探頭：為什麼一提到笨蛋，大家就都默認是五條老師？）
（二年級把他逮了回去：你遲早會明白的。）
庵歌姬拳頭硬了：「我…討厭甜食。」
阿爾婭是真的第一次了解到真相，無辜地搓手：「誒呀。」
「肯定是他搞的鬼。」庵歌姬嘆氣，「算了。」
相比之下，他妹妹可比他順眼多了，而且還是後輩，不用太計較。
「第一場團隊賽會在下午開始，準備期間不要隨便內訌就行。」庵歌姬宣布道，叮囑完自己的學生一些話，便往觀戰的地點走去。
放狠話的放狠話，總各校學生總歸要回去開作戰會議，臨走前，東堂葵喊住阿爾婭。
「告訴乙骨憂太，讓他出場。」東堂指向她，「你…」
一聽就是忘詞了，三輪霞小聲提醒：「她叫五條婭子。」
東堂皺眉：「她不是說自己姓乙骨？」
「訂婚而已。」真依「嘁」了一聲，幹嘛那麼著急改姓。
很反常的，阿爾婭淡定地雙手插兜，黑眸亮起：「如果指的是交流會比賽，憂太不來哦。」
不僅是東堂，幾乎所有人聞聲都停下了腳步。
當然，其中不包括東京校，一些諸如熊貓和野薔薇這種猜到阿爾婭想幹什麼的人步子邁得更大了，趕緊跑路，避免遭受迫害。
究極機械丸發出自帶混響音效的質疑：「為什麼？你頂替他的位置嗎？」
「我也不去，虎杖回來後人數剛好夠，不需要我湊數量。」阿爾婭搖頭，狀似小聲說嘟囔，「不來，肯定因為有事啊。
機械丸追問：「任務？」
阿爾婭否認了他的猜測，說：「在睡覺。」
聽罷，對面瀰漫起了疑似被輕視的低氣壓。
就為了睡覺這點小事……不來參加交流會！？
阿爾婭眼睛骨碌碌轉了一圈，憋住笑，選擇性地刪略語句，開始她的表演：「什麼叫小事！？」
「詛咒旺季好不容易結束，光因為頻繁出任務就已經好久沒見到他。」
用手指纏髮絲，支支吾吾地說：「所以……晚上太過勞累也是沒辦法的吧？尤其是昨晚床板不小心斷掉了……睡覺補充精力是放在第一位的正事，嘛，我一個人悄悄出門，沒去打擾。」
京都校哽住。
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往單身的他們臉上碾過去了？
*
觀戰席，五條悟狠狠打了個噴嚏。
庵歌姬無比嫌棄地揮了揮空氣：「髒死了！」
「歌姬。」五條悟無視她的反應，好心提醒，「你確定要坐在那裡嗎？要不要換到我另一邊坐~」
由於第一排是教師席位基本不變，庵歌姬掃了眼第二排的空位，立馬拒絕：「誰要和你挨得近啊！」
吉野順平就坐在第二排，他是頭一次見到那麼多高等級的咒術師齊聚一堂，接觸咒力時間短，沒有參賽的必要，但那麼有趣的觀賽時光不可辜負，五條悟擅自做主給他加了個板凳。
團隊賽即將開始，吉野順平端坐在那裡，不時把目光轉向身邊的空位。
終於下一秒，大門敞開，兩人姍姍來遲。
「沒遲到吧，悟哥哥。」阿爾婭親切地衝過去作勢要貼貼，然後反手打在無下限上。
庵歌姬悄悄觀察：什麼奇怪的打招呼方式。
五條悟津津樂道：「婭子一直閉門不出，哥哥我可是很擔心你出事的，畢竟你們還未成年——」
尾音拖成長調，360度無死角的六眼看似詫然：「憂太，你的手怎麼了？」
雖淺但成排狀的兩個齒印，拉起袖口後能在手腕附近看到一點，沒有及時清理。
乙骨憂太背手正要解釋，被阿爾婭匆忙拽走，坐在第二排空位。
也是庵歌姬的正後方。
阿爾婭小聲：「不是讓你……消乾淨的嗎！」
你的咒力呢！你的反轉術式呢！
「頸部和臉部的有說過，但是手腕阿爾婭沒有包含進去。」乙骨憂太同樣小聲道，「阿爾婭……很喜歡咬手。」
這下，阿爾婭臉色漲紅，捂住臉，聲音更輕了。
聽到全部內容的庵歌姬內心複雜，既想要遠離，又感到好奇。這也許就是吃瓜心態吧。
-能不能對單身人士友好一點啊脫單狗！
-好怪，再聽兩句。
阿爾婭：「你上午溜出去巡查的結果怎樣？」
乙骨：「嗯，幾乎沒有咒力殘穢，僅在校內動手的話他們會處於弱勢，所以很大可能是外援，或是裡應外合。吉野同學待在哪裡都不夠安全，不如留在這裡。」
阿爾婭：「那麼，有情況的話我從外圍走，內部和同學們交給你。」
乙骨憂太沉默一會，伸手去牽她的，低頭：「好。」
庵歌姬愣神片刻，被五條悟一個響指點醒：「我家訂婚的兩位天天秀恩愛，歌姬是不是也覺得很煩？」
只是秀恩愛？還是借秀恩愛趁機交換情報。
庵歌姬目視前方，很快維持住平靜的表情。
早在交流會開始前，五條悟就已經找到她，讓她幫忙調查京都可能的臥底人選。
所以今天起衝突也無可厚非，她會保護好自己的學生，至於其他的……
「是啊，我也這麼覺得。」庵歌姬說。
第56章 56共鳴
「高專裡需要排除在行動外的咒術師。」披著夏油傑殼子的羂索說道，「五條悟，乙骨憂太。」
在遠離人類社會的一片山腳下，自然生成的溫泉向上蒸騰著熱氣，漏瑚正坐在石堆上恢復咒力。
不等羂索說完，漏瑚搶先複述起這兩個名字，它那被五條悟破壞的軀殼削減到了稱得上幼小的地步，目前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原地乾等。
透過濃濃的蒸汽白霧，花御提著真人走來，甩手將真人摔進溫泉池裡，濺起的水花澆了它滿頭。
「……」漏瑚觀察了一會，道出結論，「就連你也輕敵了麼？那個宿儺的容器能把你打成這樣？」
「不是他，是另一個五條啦，五條！」真人泡在水裡，咕嚕嚕地吐泡泡，「五條婭子！雖然用得超級爛，但她的術式能夠小概率造成額外的靈魂特攻。」
沒有接觸到宿儺，還被狠狠坑了一把，真人抱怨地喊叫：「夏油，行動黑名單裡加上她一個！」
漏瑚和花御也扭動脖子向他看去，等待一個解釋。
羂索：「……」
這三隻特級咒靈，具有同伴間的意識。
那有些挑撥離間的言辭就不能說了，咒靈不像人類，它們是更為純粹的惡，以及…
羂索眯了眯眼睛，思量過後，開始自己的侃侃而談。
「真人把五條婭子列入排除名單的想法不錯，但是完全沒有那個必要。」
真人：「？」
此時，花御開口證實：「乙骨憂太，他當時趕到了現場。」
「在戰鬥中的某個時刻，如花朵綻放的一瞬般短暫，我能感受到他們二人之間咒力存在關聯。」
花御：「互為牽絆。」
羂索接著道：「從規則上來講，為了維持住那種關聯，看似回報豐厚的同時，施加了很多不可見的詛咒和束縛。」
「也意味著…牽絆？我認為花御用得不太準確，我更喜歡羈絆這個詞。」羂索說，「他們是一體的。一旦我們利用恰當，讓他們相互牽制，被束縛糾纏得難以脫身，就能將乙骨憂太排除在外。」
真人捏住下巴思考：集中對一方下手就好。
乙骨憂太，夏油說把他當作次於五條悟之下的人類，那答案自然是…
「可以殺了五條婭子嗎？」真人一臉好奇地詢問，「見到，直接就殺。」
「預期中最好的情況是你能提前殺死五條婭子。」羂索淺笑，滿臉寫著「你最好能給我做到哦」。
羂索：「靈魂術式是彼此的天敵，重點是對於靈魂的把握上，誰更強。」
「可以。」真人琢磨一會便想通了，「我感覺現在的我，身體恢復完成後能贏她欸！」
羂索頷首：「那麼，我們來談談回收高專保管六根宿儺手指的具體分工。」
*
觀戰席，屏風上代表著咒靈的咒符們在同一瞬間燃燒起紅色的火焰。
象徵著東京校方學生祓除咒靈的色彩映入每個人的視線裡，庵歌姬下意識驚嘆：「團隊賽結束了？東京校拿下了全部分……」
然後她瞪大眼睛，回頭看向不知何時站起的五條悟。
來了嗎，從外部入侵的敵人？
可是天元大人的結界怎麼會剛好在這個時候出錯？……明白了，是內部的問題吧。
很多問題在簡短的考慮後基本都有了答案，或許也有五條悟一方的人提前通知她的原因在內，庵歌姬輕輕皺眉，思路逐漸明朗。
「我去天元大人所在的地方，學生的安危交給你們。」夜蛾正道言簡意賅地說，「冥冥，你繼續確認學生們所在的位置，並且隨時匯報……」
「還有幫忙照看這個小子對吧，底線是不死。」冥冥伸手朝吉野順平一指，微笑，「和五條家的委託可以一起做，我會期待雙份獎金的。」
一切井然有序地進行著，庵歌姬跟在五條悟和樂岩寺嘉伸的身後快速離去，行至門口時，才注意到一個不知何時起被她忽略的問題。
五條家的那兩個人去哪了？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汙濁殘穢，皆盡祓禊。」[1]
僅在眼部附近戴了黑色面罩的男人兩指交疊，降下「帳」，他悠哉地握著長斧走下樓梯，站定，猛地抬頭。
怒目圓瞪地望向上空，目光不斷地在淺黑色的幕布四周遊盪，憤怒地謾罵：「搞什麼啊！？」
「五條悟也好，乙骨憂太也好，通通都不在！我可是為兩個新衣架期待了好久啊……那家伙竟然敢騙我！」
「說好的第二個『帳』呢！？」
*
「所以……為什麼到現在都還沒放我進去呢？」
另一邊，天元結界外側某處，真人雙腿併攏，看似乖巧地蹲坐在一名詛咒師身旁，問起：「我說過的吧，行動已經開始了，五條悟和……其他不太重要的人類馬上就要抵達第一層『帳』的附近。」
「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放我進去？」真人重複道。
自人與人之間的恐懼和憎惡中誕生的咒靈，再次體會到陰謀沒能順利開展的心頭不快。
它怏怏不樂，手掌輕輕拍在詛咒師的肩膀上：「是出現什麼問題了嗎？」
那名詛咒師面部的褶皺緊緊繃起，持續埋頭苦幹：「我說過，天元結界難以從外部解除，但是可以暫時讓它失效。」
「結界的效果至今仍在，證明結界內部串通好的人員沒有完成任務，死了或者被逮捕的可能性都有，不能去指望他們。」
詛咒師繼續說：「事先我讓他們埋在地下的『備用標記』很難找，術式發動需要時間……」
他忽然收聲，手立刻插入土壤之中，拔出一卷黑白色相間的長帶。
「找到了。」
真人好奇地捏住一角，一把將長帶拽出地面，好奇詢問：「這是什麼？」
「電影膠捲……」詛咒師提了一句，不想跟它廢話下去，奪過長帶，將其中一頭含在嘴裡，雙手合十拍掌。
「快點做好準備。」
「好噁心，泥土還在上面吧……」真人佯裝乾嘔一聲，隨即眼前的結界輪廓變得愈發清晰。
詛咒師嘴裡的膠捲從尾端開始消失，真人所處的那一小塊結界表面，咒力的流動幾近異常，像是經過了時間加速。
在某個零點幾秒的片段裡，咒力流動出現斷層，真人捕捉到時機衝入結界內，到此，潛入計劃結束。
詛咒師咳嗽幾聲，轉身欲走，這時，一條狹長的臂膀突然抓住他的後領將他拖進結界！
「等會還需要出去呢……」真人撫摸著變形的手，輕笑，「讓你跑了可不好啊。」
詛咒師陰沉著臉，卻無力反駁。
他只拿最大筆的錢辦事，單兵作戰能力並不算強大，因術式特殊而自負多年，就算是特級眼皮子底下，都能夠撤退。
而眼前這家伙……是咒靈。
他冷冷地跟上，捏緊領口的膠捲，如有不測，可以為了自保而發動絕招。
被危險的咒靈盯上，靠全速趕到目的地，詛咒師親眼見證著真人只是觸碰到咒術師的皮膚，便可以輕鬆地捏爆（字面意義上）他們，更是將術式攥在手心。
此時不遠處的上空，一排排半透明的幽靈炸彈引爆聲，伴隨著其他入侵的詛咒師慘叫襲來。
真人感知到熟悉的咒力氣息，興奮地舔了舔嘴角：「來了啊！」
——要殺掉五條婭子。
用最快的手段吧，可惜不能和玩遊戲那樣慢慢地和她交手，因為自己還要去拿高專倉庫裡保存的東西。
靈魂與咒力的氣息越發濃烈，就在拐角處，真人訕笑，提前擺出手勢。
在「五條婭子」跨入邊緣線的一剎那，就發動。
「嗒。」腳步聲落下。
*
[這裡面有第二個「帳」。]五條悟觀察道。
兩個「帳」無論是大小還是範圍接近於趨同，幾乎是上下完全重疊在一起。
應該是某種術式吧。
第一次設下的「帳」，術式效果快於視覺效果一步，而建立在它的基礎上，從中分離出來的一部分咒力重新灌注進內測，由此構建出第二個「帳」。
就和同心圓一樣，兩個「帳」的形成有時間差，目的是……
五條悟雙手插兜，他腳踏半空，四面八方空空如也，庵歌姬和樂岩寺嘉伸已經進去支援。
為了確保學生的安危，一旦高專方發覺第一層「帳」的特定效果是「拒絕五條悟入侵」，那麼首當其衝選擇的下一個入帳者，會是乙骨憂太。
待乙骨憂太進入到結界裡，第二層「帳」便開始構築，其效果也浮出水面，即「拒絕乙骨憂太離開」。
剛好統括了兩位校內的特級咒術師，五條悟摸了摸脖子，頓時感到無比困擾……
才怪。
「『憂太』，裡面解決了嗎？」五條悟喊話，嘴角扯出一個恣意的笑。
結界內。
應戰的東堂葵和虎杖悠仁還沒來得及察覺出來人是誰，從花御右臂散發出的巨大咒力輸出量，引得他們跳遠避讓。
「該怎麼辦呢……如若和真人所說的那樣，領悟到領域的使用技巧……」花御自言自語。
喀擦一聲，尚在恢復的眼部樹枝折斷了一半。
「很好的靈感，謝謝你的提議。」阿爾婭揮動太刀從枯萎的叢林裡走出，「初次見面，『樹枝』。」
將太刀收鞘，磅礴的咒力輸出量凝聚在掌心，敞開的制服外套無風自行，冥冥之中似乎感悟到了什麼，阿爾婭謙遜地低頭示意，表達最誠摯的謝意。
「然後去死，再見。」
雙手合掌，領域展開——
*
身上的每一個毛孔彷彿都被尖刺穿插，來回碾壓，最後嵌入牆中。
「無為轉變」的發動失敗，「自閉圓頓裹」也被同時展開的領域中和。
真人自知倒了大霉，本身的靈魂遭受到術式的直接攻擊後，從內到外都喧囂著痛苦。
「咳……咳，哈哈！」
為什麼來的人是乙骨憂太？
眼睛部位的靈魂已經受損到無法看清，真人卻意外地冷靜：
騙過了所有內外部眼線和監測術式的錯誤情報，甚至連咒靈都能隱瞞過去的氣息。
連乙骨憂太用的術式都和五條婭子相同，他的術式是「模仿」或者「複製」吧。
完全不屬於花御所說的範疇了，簡直是融為一體的存在，連咒靈都分辨不出兩者的差別。
分明是兩具身體，兩種靈魂……
「是束縛啊。」真人反應過來。
巨大的爆炸自它的靈魂深處引發，香腸嘴的小幽靈們咯咯咯地笑著飄來，嘲弄地在它的殘骸周圍拉手跳舞，歡叫慶祝。
[夏油說，有他人介入的束縛並不簡單，終究是不要去碰為好。]
[真是錯了。]
「果然應該……嘗試締結些束縛。」
「你在說什麼呢。」乙骨憂太笑容溫煦地反駁，一步步朝它走去。
「我不喜歡用這個詞定義我和阿爾婭的聯繫。」
抹了一下飛濺到臉上的血痕，藉由這個動作，輕吻在中指上的訂婚戒指。
「我們可是純愛啊。」
【幽靈咒法·共鳴】
【詳解：建立在媒介、束縛、術式等多方面的契約條件之上，情緒的相互同步而產生的靈魂共鳴】
【處於該模式下需要耗費海量咒力，與此交換得來的，為針對靈魂的絕對強化型特攻】
真人/花御，祓除。
*
清理並收集完縫合臉咒靈的殘穢，乙骨憂太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做得太過火了。
雖說有計劃過把入侵的敵人方都抓去當俘虜拷問，但畢竟是咒靈，還是直接殺死……抱歉，和阿爾婭在一起久了用詞也慢慢變得相似。
祓除掉了，五條老師鎖定的特級咒靈僅剩下一隻下落不明。
想到這裡，他幽幽地轉過頭，看向旁邊抱頭躲藏的詛咒師。
嗯，俘虜。
那個詛咒師正渾身顫抖地死死按住右腕，他的手掌部分，因為被捲入到「自閉圓頓裹」裡意外受到無差別的攻擊，而不受控制地想將破壞性移到全身。
乙骨憂太淡淡地抬眸，手習慣性伸到背後握住刀柄。
握空了，他想起和阿爾婭互換過咒具，於是更替了術式效果，裝上手套。
「請不要殺了我…請救我一命！我願意付出報酬！什麼都可以！」詛咒師驚恐萬分道。
乙骨憂太極輕地「嗯」了一聲，觀察思考著從哪裡打斷比較好。
詛咒師的身體中了術式，無法用出逃脫的絕招，他的大腦一片混沌，在強烈的絕望感驅使下，拼力尋求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朝他走來的特級少年，洶湧的咒力中充斥殺意，詛咒師兩眼一閉，痛苦地搬出底牌：「武田婭子！揍敵客！五條婭子！」
乙骨憂太停在原地。
「我知道她們是一個人！我保存和切割過她的記憶！只要你願意救我——」
「嘶啦。」
是右手臂整個扯斷後掰下的聲音，這種做法確實沒再讓術式蔓延到全身，救下了詛咒師一命。
原本只打算從手肘關節砍斷的……乙骨憂太心想。
可當那個人說出另外兩個名字時，戴著咒具的手下意識狠狠發力，等清醒過來，乙骨憂太沒有後悔自己做出的小小私刑。
無視了撕心裂肺的慘叫，乙骨憂太接受了詛咒師的提議，拖著衣領往回走去。
第57章 57壓抑
「婭子——」
五條悟自高空緩緩降落，不忘欣賞地面上究極爆炸後的慘狀。
扯下黑色的眼罩，蒼藍色六眼盯著「樹枝」特級咒靈遺留在原地的殘穢，片刻後拍掌宣布。
「下手太重了，一點都不給我出場的機會呢。」
能讓五條悟如此脫線地講出這種話，說明那隻咒靈絕對死了，死得渣都不剩。
阿爾婭擦了擦汗，放心地鬆了口氣。
低頭瞧見袖口染上了滿是深紅的汙漬，阿爾婭煩躁地用手心去抹，不忘跺腳抱怨道：「髒死了啊！」
五條悟在和東堂、虎杖說話，倏地，兩名學生同時感受到了無差別散發出的壓迫力，夾雜著轉瞬即逝的窒息感。
是遠處，阿爾婭在無端暴躁：「啊啊擦不乾淨！」
「婭子，情緒要爆炸了哦。」五條悟瞬移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也有防止她暴走的保護在內。
「不會吧，身為半個特級，連負面情緒都控制不好，那可太、弱、了。」五條悟以毒攻毒地調侃道，掌心下，阿爾婭因憤怒而顫動的肩膀漸漸平穩下去。
「你說誰弱？你才弱，你全家都弱！」緩過來的阿爾婭露出死魚眼，想要跟五條悟同歸於盡。
「……」五條悟沉默半晌，罕見地用眼神鄙視回去，「婭子和憂太，還有我都是一家人吧？」
五條悟頂著一張帥臉痛心疾首：「我也就算了，可憐憂太努力了那麼久，在婭子心目中只是一個弱者……」
「對啊。」阿爾婭毫不猶豫，「我喜歡比我弱小的。」
她一邊疑惑地想，原來大家到現在還不知道她的xp啊？
五條悟緩緩打出一個：？
偷聽的虎杖悠仁：？
「等等，五條婭子。」東堂葵精準觸發關鍵詞，戰意重新翻湧，「你是說，你比乙骨更強是吧？」
如果是團隊賽開始前的那次碰面，五條婭子的那番話會被東堂葵質疑。
可現在有所不同。
領域展開，再到一舉殲滅入侵的特級咒靈，全部都由他親眼所見。
上一次擁有如此衝動，還是在去年乙骨憂太釋放出過怨特級咒靈祈本里香的時候……
東堂葵興奮不已，剛要脫口而出的問句被五條悟及時打斷：「暫——停——」
「要打架的話，任何一方有人受傷未能恢復，都無法盡興吧。」五條悟說，「現在要收拾殘局，你們誰和老師我……」
東堂葵一邊喊著「兄弟」一邊帶著虎杖悠仁扭頭就走。虎杖悠仁一臉懵逼地表示「我什麼時候和你那麼熟了啊？」但也不想被無良教師坑害，跟著一塊跑了。
頭頂有烏鴉飛過，五條悟被風吹成了孤零零的白色紙片人：「婭子你肯定……」
「哦，是冥冥小姐的烏鴉，證明她那邊也順利解決了。」阿爾婭抬頭望天。
同時捏下巴思索：「真是奇怪啊，怎麼會情緒一下子瘋漲……啊。」
幽靈咒法·共鳴期間情緒會同步，所以要是有一方陷入到極端化的情緒裡，很容易影響到彼此。
因此對咒力控制的要求極高，也算是負擔的一種。
憂太那邊應當也是剛好結束……拖到現在才爆發，是有什麼東西引起了他壓抑已久的怒意嗎？
連性情一直都很穩定的憂太都能被激怒，會是什麼呢。阿爾婭不由得產生好奇。
而這份好奇之下，潛藏的是阿爾婭近乎執拗的控制欲。
如果還能找出來源……不能讓它繼續影響到憂太……盡快暗中處理乾淨吧。
嗯，它可真該死啊。
*
醫務室，家入硝子要忙瘋了。
傷員搬進搬出，後續需要清算的事務還有很多。家入硝子抽空盯了一會助理登記高專的傷亡名單，校內人員以及前來支援的咒術師們傷勢不等。
輕傷人員自覺地將自己的治療順位往後移，有的都不來找醫生救治，自行處理。得到及時救治的重傷人員很快脫離了生命危險。
助理填完了基本信息，遞給家入硝子。
她的視線停留在陣亡名單的那一欄，幾乎是空白，發呆愣了幾秒。
腦中映出某個自高專時期就相識的不靠譜身影，以及他的背後，隊列愈發壯大的新生代咒術師。
贏了呢。
家入硝子淡淡地感慨了一句，便放下名單，重新投入到緊張的工作裡。
這場入侵戰，無疑是東京高專的勝利。
*
隔天。
釘崎野薔薇和虎杖悠仁本來在伏黑惠的房間裡探望，被不知從哪裡冒出的東堂葵打斷了。
「摯友！」
「誰跟你是啊！？我們不是一個初中的啊！」
虎杖悠仁拔腿就跑，東堂葵跟在其後，像貓捉老鼠那樣緊追不捨，野薔薇拿了塊外賣盒裡的披薩，吐槽道：「連京都校也這樣，整個咒術界的男人都沒救了。」
「釘崎……」伏黑惠開口。
「我不要聽那句話！」她立刻打斷。
「……你把披薩吃光了。」伏黑惠默默地補充完下半句。
野薔薇：……
停頓三秒，吞嚥下肚，野薔薇拍掉手心的殘渣，把外賣盒放回伏黑惠的床單上，也拔腿就跑。
興許是被兩塊披薩激起了食慾，野薔薇跑到半路上停下，摸了摸還有些空的肚子，拐了個方向，徑直前往一樓的飯廳。
裡面有一桌坐滿了人。
她們齊刷刷地把目光挪到門口，嘴裡咀嚼的動作一刻都不停下。
釘崎野薔薇的視角裡：真希大姐頭的嘴欠妹妹，煩人的黃色沖天辮，藍毛就瀏海有些特色的誰來著？還有個低頭一點話都說不出的吉野順平。
等等，裡面混了個什麼家伙進去？
吉野順平看見門打開就像看到了救星：「釘崎同學！」
野薔薇打了聲招呼，冷漠抬腳，很有氣勢地擠進她們中間：「沒問過我的意思，怎麼能繞過我欺負我們這兒的小弟呢？」
順平：「誒？」
禪院真依笑出聲：「先入為主可不好哦，有的人眼裡只有『欺負』，完全見不得友好交流呢。」
野薔薇無語：「喂，你在這裝什麼惡人役，四捨五入都是一起打退『反派』的人了，口吻別給我停留在團隊賽啊！」
真依一下子噎住。
「好像很有道理。」西宮桃握住叉子吃蛋糕。
真依：！？
野薔薇轉而問道：「你們哪裡來的蛋糕啊！」
吉野順平小聲指了下冰箱：「那裡保存的，上面的生產日期貼的是今天，我路過的時候看見她們拿出來……」
不確定道：「應該可以直接拿……？」
野薔薇：「就算是放冰箱的也不能隨便——」
「給你，我切了一塊餡料很完整的，請用。」三輪霞翻出了空碟和叉子，推到她跟前。
野薔薇從善如流地加入其中：「哦，謝謝。」
吉野順平：……
釘崎同學你的底線呢！就這麼輕易地被她們糊弄過去了！
三輪霞掏出手機在屏幕上點了幾下，解釋說：「其實有經過同意的。」
翻開推特：「五條婭子同學說這兩天的點心是每天都會補充的慰問品，校內人員都可以拿。」
西宮桃疑惑：「你又是什麼時候和五條家有聯繫的？」
「誒，五條家？啊，不是的！」三輪霞腦中閃過自家帥氣偶像的身影，有些羞澀地擺手，「剛好社交媒體添加過婭子同學而已。」
「說起來……」野薔薇叼著塑料叉，身體略微前傾，「你們最初見到婭子的時候，表情不太好看吧。」
飯堂裡沉默了一會，吉野順平聞言也愣了下，回憶起當初的畫面。
「為什麼見到她的反應那麼古怪？」野薔薇用手撞了撞吉野順平，暗示他那會的誤解也是通過直接溝通解決的。
吉野順平點點頭。
三輪霞：「硬要說的話比較複雜……」
野薔薇敲桌子：「可以啊，女子茶話會，現在立刻，就在這裡辦。」
吉野順平十分想舉手：「……」
他不是女生啊！
「去年你們學校來的一年級……當時是一年級的乙骨，他根本就不正常吧。」西宮桃皺著眉說，「五條婭子和他訂婚聯姻，恐怕後面的時日會不太好過。」
她神色同情，搖搖頭：「剩下的我就不多說了……你們為什麼用那種眼神看我？」
先不提那些個在將來總要折騰重修一遍的御三家封建殘餘，野薔薇真心實意地用看傻子的眼神憐憫地開口：「你們，還沒有被他們兩個迫害過吧。」
京都校三人：？
順平意識到了什麼，差點再次回憶起那晚不小心撞見的畫面，嘆氣。
京都校三人：？？？
「他們那種關係，怎麼可能是聯姻啊！？」野薔薇當即拿起手機，向上翻聊天記錄，徹徹底底地給她們科普了一遍東京高專幾大傳說之「超級扭曲的詛咒」系列故事。
*
同一時間。
乙骨憂太抓捕的那名詛咒師，才拖行到半路，就痛到昏迷了過去。
將他交給專門負責審訊的人員，前腳剛要走，後腳五條悟也帶了一個四肢全廢的詛咒師進來。
五條悟輕快地要擊掌：「喲！」
乙骨憂太心情不好，沒有配合他，只是平靜地開口：「老師，他和阿爾婭、武田竹子有關係，請不要立即殺死他，交代完入侵學校的事後留給我。」
五條悟自然答應，然後推搡他回去，讓他準備參加交流會。
交流會，今年還會再辦嗎？
乙骨憂太沉默離開，路上，碰到剛纏完繃帶的加茂憲紀停在長廊，幾乎捆了整個腦袋。
「加茂同學先養傷比較好。」他點頭示意。
「不，只是普通的聊天。」加茂憲紀向他走去，「乙骨君有與五條家同源的血脈，又與五條本家有聯姻，想必我們在未來會是同路人。」
「保持適當的交流，有助於家族……」
「聯姻？」乙骨憂太黑著臉，沉聲質問，「有其他人想和阿爾婭結婚嗎？」
「……還有別的人想對阿爾婭下手嗎？」他咬文嚼字，強調道。
加茂憲紀眯起的雙眼微微抬起：「……」
壞了，他來的時機不對。
乙骨憂太的情緒極度不穩定，能感受到咒力外露的恐懼與壓迫，盡快遠離比較好。
加茂憲紀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就在這時，宿舍樓附近傳來一聲巨響，兩人立即趕去。
眼下高專裡到處都忙著做收尾工作，兩校交流會暫停，尤其是學生之間不能動手已經是雙方默認的規定。
帶隊教師沒有工夫管理，加茂憲紀想都不用多想，就把引發事端的人鎖定在東堂葵。
待二人抵達時，兩校的女生們從一樓飯堂的後門口走出，其他休整中的學生們也都陸續過來，一堆人聚在周圍，強勢前排吃瓜，就沒有一個準備上前去阻止的。
排除三輪霞，她弱弱地表示自己做不到。
阿爾婭把虎杖悠仁擋在身後，用不良少女的口吻喊道：「你小子……我說，虎杖同學的腦袋已經夠笨的了，不要趁虛而入，給他植入不存在的記憶啊！？」
虎杖不斷點頭，沒覺得這句話有哪裡不對。
「你來應戰的話也可以……」東堂葵動了動脖子，咧嘴一笑，「五條婭子。」
他擺出打架的姿勢：「你喜歡什麼類型的人？」
阿爾婭眼神死：……
圍觀眾人：……
東堂：「快說，男的女的都行，順便一提我喜歡的是……」
當所有人以為阿爾婭會說出某個特定的名字，或者是覺得東堂腦子有病而生氣怒懟回去……
阿爾婭卻忽然思路一轉，很有興致地反問：「你開打前的這個問題，問過所有切磋對象是吧？」
「沒錯。」東堂道。
阿爾婭雙眼恢復搞事的光亮：「那去年憂太到你們學校的時候，他是怎麼回答的？」
乙骨憂太：……
峰迴路轉，眾人紛紛捧起不存在的瓜，將全場的焦點對準不遠處的當事人。
第58章 58枷鎖
乙骨憂太當時是如何回答的？
去年京都學校的學生們記得很清楚。
那時，尚未解咒的一年級生神情陰鬱，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場。
但特級的名號自然吸引了全校人的注意，他沒有和高年級前輩走在一起，反倒是一個人坐在長椅。
被團團圍住的時候，他正在掰手指，一根接著一根，發出清脆的咯噔聲，好像是在熱身。
「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女人？」
動作停了一瞬，乙骨憂太似有觸動地抬起頭：「沒有。」
東堂葵聽到答覆，臉上的疤痕頓時擰在一起，以為乙骨憂太是在逃避問題，或是敷衍他。
也可能他本人就是相當無聊的存在……不管是哪種結果都讓他無比失望，東堂葵凝出咒力，揮臂攻擊。
「里香，別衝動。」
乙骨憂太輕聲喚出一個名字，制止她的現身。後半句不知是告誡的是里香還是他自己。
手中的太刀擋下了攻擊，彈開，二人之間的距離被拉開甚遠，乙骨憂太垂眸道：「我不太明白你生氣的理由。」
「我有相愛的人，只是她暫時還沒有回到我的身邊。」
「如果是她的話，無論變成什麼樣子，我都只想著，要永遠愛她。」
「喜歡什麼類型？抱歉，我真的想不出具體的例子。她可以自由自在地變成任何模樣，然後她的每一處都將成為我最喜歡的…」
*
「阿爾婭。」
不等眾人準備好傾聽這個脫單界著名的死亡問答，乙骨憂太以極快的速度衝到她跟前。
緊緊地擁抱住，腦袋埋在她的頸窩，心滿意足地蹭了蹭脖頸。
安心了。
彷彿是跳出低電量提醒的設備接上了充電線，乙骨憂太原本一直處在「阿爾婭濃度極低」的萎靡不振狀態下，現在才得以慢慢恢復過來。
可他是安心了，阿爾婭要發瘋了。
有那麼多人看著啊！！！
而且她又不可能因為惱羞成怒把他給扔出去…這種會傷害到憂太的事從來沒發生過。
最初定下的規則（不是束縛，口頭約定）是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接吻，原因無外乎是阿爾婭覺得太過羞恥。
每次乙骨憂太有所行動基本都是衝着類似的事情來的…結果就是，阿爾婭想當然地忽略了這件事的本質，自動把「貼貼」和「接吻」劃上了等於符號。
等她意識到不對勁時，為時已晚，乙骨憂太趁機和她約好親親禁止，完全沒有定下其他方面的……
也就是說，他鑽了約定的漏洞，除了親想怎麼貼都行！
乙骨憂太你是故意的！！！
「等下，先別…」阿爾婭僵硬地差點忘記呼吸。
「很愛你。」乙骨憂太說。
阿爾婭懵了：「…？」
「感覺沒有阿爾婭在身邊會死掉。」婭能量upup，乙骨憂太開始胡言亂語，「想和阿爾婭永遠在一起。」
「不要在我面前說死掉這個詞…」
黑髮的腦袋安心卻一點都不安分地亂動，略微往上偏移時，乙骨憂太張嘴，隔著白色外套，牙齒輕輕地摩挲下壓。
「！」阿爾婭幾乎是大驚失色地推開，看見乙骨憂太無視所處環境，眼巴巴地愣在原地，像隻等待安撫的小狗。
…沒辦法。
阿爾婭扯下紮頭髮的藍綠色髮帶，抬起乙骨憂太的手腕，掛上去纏繞兩圈，最後打了個結。
揉揉他的臉：「好了，回去吧。」
乙骨憂太低頭沉思。
藍綠色的發帶？…頭繩？…繩結。
隨後意會到了什麼，微微睜大眼睛，飛快在阿爾婭的側臉親了一口，順帶便把兩人的咒具袋換回。
所有人：……
糟糕，是熱戀期的酸臭味。
野薔薇面無表情地把手機調成靜音模式，按動快門鍵。
反手把照片發送到群裡，瘋狂艾特在寢室裡養傷的伏黑惠。
[野薔薇：這就是你說的「最值得尊重的前輩」嗎？]
[伏黑惠：他們本身就是情侶關係吧，很合理]
[野薔薇：可我覺得乙骨小子在大庭廣眾下演強制play誒]
[伏黑惠：。]
[伏黑惠：可能有時……我是說有時候，不是很需要尊重]
「你先給我鬆開……我還要和東堂打架。」阿爾婭掙扎地找回來此地的初心。
「阿爾婭聽到我的答案了吧。」乙骨憂太乖乖放手，走到旁邊，側身問，「嗯……那阿爾婭會怎麼回答？」
阿爾婭愣了一下。
東堂葵自動把這個問題歸為開打前就緒的口令，非常順滑地複述了一遍：「你喜歡什麼類型的人？」
阿爾婭：！！！
風水輪流轉，天道有輪迴……當死亡問答拋回到阿爾婭手中，她本該可以不假思索地說出心裡的那個答案，但按耐不住那點羞恥心。
「我……喜歡比我弱小的。」阿爾婭閉目，「最好是對方處於弱勢，我能壓他一頭的那種。」
「是嗎。」東堂葵停頓片刻，一滴清淚從眼角滑出，「你果然也是無趣的人。」
「可是我已經訂婚了啊。」阿爾婭拿出項鍊。
淚水乾巴巴地停在臉上。
「而且我的結婚對象符合我的xp誒。」阿爾婭一臉無辜地補刀。
東堂葵一時之間竟無法反駁，當然，他並沒有對此糾結太久，直言道：「互相介紹過就算朋友了，如果你想給伏黑報仇的話，現在就可以開始了。」
「我隨時奉陪。」他自顧自地扔掉了外套，做好起手準備。
阿爾婭：「開玩笑，我是那麼記仇的人嗎？單純找藉口想切磋而已。」（背景音的同學：「你是。」）
她比力氣贏過虎杖以及一眾不記得姓名的咒術師，現在，很想看看東堂和她的力氣誰更大一點。
「既然是友誼賽，那換個簡單的方式結束沒問題吧？」阿爾婭揚起嘴角。
「可以，你想比什麼？」
「掰手腕。」
加茂憲紀眉頭一陣抽搐，決定不插手去管了。
「憂太……憂太！過來這邊！」
這時候，熊貓搖晃著手示意。
把庭院交給即將開戰的兩人，乙骨憂太走到圍觀席，就看見兩校的學生突然莫名其妙地湊到了一塊，很隨意地分散坐在三節有高低差的樓梯上。
熊貓嚴肅開口：「我說你……」
真希勾勾手指：「還真的是被壓在下面的那個？」
野薔薇捂嘴憋笑：「不會吧不會吧。」
虎杖：「？我覺得聽上去都挺不錯的啊。」
順平：「呃，我想大家都只是在單純的調侃，所以……」
「你是不是不行。」
「……」
最後一句話不知道是哪個人提起的，當即狠狠地壓過了所有調侃和八卦的話語，全場靜默，讓這句意味不明的內容在空氣中迴盪。
直到不遠處的勝負已見分曉，阿爾婭高舉雙臂，歡呼宣告自己的勝利，東堂葵完全看不出有多少失落，反而是愈發興奮地發出了結為好友的請求。
「不要啊——」
阿爾婭回頭就跑，盯上了旁邊聚集到一起的人群，看准目標，從背後撲上去，環住乙骨憂太的肩膀。
「你們在聊什麼？」她問。
「沒什麼。」乙骨憂太很自然地伸手與她十指相握，眼底的陰鬱瞬間轉換為另一種複雜的情緒，似有若無地將手腕外露。
袖口往下掉了一些，纏繞的藍綠色髮帶下，前兩天的牙印仍存，在如此近的距離下看得更為清晰。
[是故意的。]
乙骨憂太面帶微笑，心說。
[阿爾婭喜歡什麼類型的都可以，她的所有愛好、膨脹的征服與掌控欲，他都會全部收下]
[在那之後，請慢慢地接納他的愛意吧……]
想清楚這些，乙骨憂太搖搖欲墜的精神狀態勉強站穩了腳跟，他忽然心生一個念頭，大大方方地承認所有人都好奇的八卦。
「不會哦。之所以會變成這樣，是因為阿爾婭喜歡。」乙骨憂太說著，讓阿爾婭的下巴抵在發頂。
意味深長地表示：「嗯……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眾：……（髒話）！
阿爾婭歪頭：「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啊？」
反殺，究極反殺。
明明這塊區域內單身人士才是主流，但硬生生地被兩個小情侶霸占成了主場，附近彷彿有一層無法融入進去的絕對領域。
渾身上下好像有光芒閃耀……不對！在發光的是他們這些電燈泡啊！！！
「哎呀，我記得你們剛才誰說的來著，他們兩個的感情是『聯姻』？」野薔薇拍了拍耳朵，而後掏出一把黑色墨鏡。
接過墨鏡，齊刷刷回道：「不知道，誰說的啊。」
「機械丸吧。」有人甩鍋。
唯一不在現場的京都校學生：阿嚏！
*
回到宿舍後，氣氛一度冷凝下來。
有些時候，阿爾婭會因為手頭忙碌而忽略掉四周的細節，她埋頭用已有的權限去調取各路文件，任何微乎其微的線索都有可能成為破局點。
趁「反派」因為入侵行動的失敗而來不及處理後患，阿爾婭讓自己忙得焦頭爛額。
然後在繪製出大致的框架，到達線索的瓶頸後才緩緩停下。
每當這時，天色已晚，阿爾婭想去找自己的愛人牌充電寶，一轉頭，才察覺乙骨憂太背靠沙發，抱住雙膝，安靜地看著她。
一言不發，甚至沒有多餘的表情，身上穿著她新買的白色襯衫，領口敞開得很大，是原本就有的設計，能夠露出脖頸和鎖骨。
細密的瀏海遮蓋住眼睛，一度讓阿爾婭幻視了他一年前的樣子，回過神後發現，那是濕噠噠的水漬沿著黑髮，一路滴落到地毯。
阿爾婭找到一塊毛巾，靠到身邊，站著給他擦乾頭髮。
「憂太不開心，我能感覺到。」阿爾婭說，「我能為憂太做些什麼嗎？」
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是如此直白。
簡單的詞彙無法定義兩人的關係，尋常的情侶模式放在他們身上又略顯違和。
就比如有次阿爾婭刷著手機同他開玩笑，說：你會有一天突發奇想，跟我玩吃醋梗或者先救誰的梗嗎？
雖然兩人都心知肚明，但恐怕小把戲莫過於此。而乙骨憂太當初的回答是：
「如果阿爾婭喜歡的話，我會去做。」
神情無比認真。
並非斬釘截鐵對天發誓「我不會」，也不是「我們之間的信任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將主動權毫無保留地交出，將一切雙手奉上獻給她，無論結果如何，他都甘之如飴。
阿爾婭快被這種幸福給填滿了。
回歸現實，她伸手去拆解乙骨憂太腕上的發帶。
展開，鋪平，送到他手裡。
皮膚上帶著一股剛從浴室走出的灼熱，細長的發帶卻是乾燥冰涼的。阿爾婭猜到乙骨憂太會好好保管她送的一切，便說：「想把我關起來嗎？」
乙骨憂太不可思議地抬起頭。
「我以為我的暗示很明確了……」阿爾婭抿嘴，「那部爛電影，什麼都沒看進去，只提醒了我一件事。」
「那就是『即便世界會爆炸，我也想讓憂太留在我身邊』——這種陰暗到沒邊的事。」
「既然我會這麼想……憂太也有過類似的想法吧。」
[來了嗎？]
阿爾婭耳根紅紅的：「聽好了哦，只允許今天一次，無論什麼都好，我阿爾婭會把一切都借給你。」
她去抓他的手，帶動他將發帶纏在自己的手心。
[是的，時機到了。]
……
但他似乎什麼也沒打算做。
細碎的吻輕輕落在額間，隨後像是要覆蓋到臉上的每一寸肌膚那般，滑落到眼睛、鼻梁……
鼻尖相互廝磨，等擦過唇角時，乙骨憂太停了下來，聽到身下人頻率異常的喘息，睜眼對上一雙濕潤的黑眸。
「現在的生活，阿爾婭還想繼續嗎？」
「？」她感覺全身上下都有微弱的電流竄動，沒聽清前半句。
「阿爾婭想要過『普通的生活』，如果是面對一件做了就無法回頭的事，阿爾婭願意繼續嗎？」
這段對話放在這種氛圍下講，怎麼聽怎麼古怪。
只精準聽到了「要繼續嗎」「做了就無法回頭」，阿爾婭腦袋一熱，迷迷糊糊地湊過去要咬他的鎖骨。
因為閉眼找錯了位置，她毫無耐心地放棄了啃咬的動作，轉而專心輕吻，意外在脖間碰到一處凸起。
喉結迅速滾動，乙骨憂太無法故作鎮定下去，順勢將她摟進懷裡。
「別碰那…阿爾婭。」他面色潮紅道，「現在還不行。」
「？「阿爾婭投去困惑的視線，好像懂了什麼，「沒有準備嗎？」
阿爾婭：「所以當初在便利店就有讓你買啊…」
乙骨憂太守住底線：「…不行，要等明年。」
阿爾婭拿他沒辦法，任由他抱著自己，冷靜下來後重新思考那番話。
［當咒術師有些時間了，早就無法回頭，為什麼憂太會突然心慌意亂？］
［是找到突破口了嗎？情緒不穩定的原因大約同他們兩個有關…她明白了。］
「沒問題哦。」阿爾婭聽見自己說，「冒險書都是這麼寫的吧。」
「主角在擊敗『反派』的路上勇往直前，最開始都是幻想著『幹完這筆就回老家過好日子』，結果卻事與願違，再也回不去故鄉。」
「可是我不一樣，雖然總聲稱要過『普通的生活』，但只要能被滿含快樂的幸福包裹著，有我的愛人和同伴，我就能認定那是『普通的』。」
「更何況，我的覺悟與主角不同，我們不是正派，但擋在我們前路上的阻礙一定是『反派』，從決定回到這個世界開始，我就做好了無法返回出生地的準備。」
「一起去殺死反派吧，憂太。」
手機收到一條簡訊。
【入侵事件的審訊結束了，後面是和武田竹子有關的內容】
【明天你要帶婭子一起來嗎？】
答案顯而易見。
乙骨憂太將她攔腰抱起，兩人鑽進被窩，十指緊緊相扣。
恍惚之間，似乎有某種情緒突破了塵封已久的枷鎖，那是從許多年前開始，乙骨憂太在腦海中構思出的一個小世界，
裡面有一片專門為愛人預留出的淨土，此時此刻，彷彿有晨曦自地平線上升起，他的內心豁然開朗。
良久，才緩緩道：
「阿爾婭，愛不是束縛。」
第59章 59社死
被俘虜的詛咒師名為久山翔太郎，是個慣犯。
遊走在普通民眾及咒術界的灰色地帶，憑藉自身極其特殊的術式，數次游刃有餘地逃脫。
沒有直接參加過任何大型危害民眾的事件，但那些個事件背後的推動力，少不了他的身影。
防止他發動術式，用刻有咒符的麻繩在幾個身體的致命部位捆綁，在審訊到第二次昏迷以前，久山翔太郎只粗略交代了突襲入侵高專的事項。
「我是受僱而來，僱傭我的人讓中介提前支付了我一大筆訂金，並且說明了我需要負責的工作。」
「那些交代的工作很簡單，我只需要在現場聽合伙人命令行事，結束就可以離開。」久山翔太郎喉間滲血，嘴角乾澀到龜裂，像是足足晾了許久，遭受了幾天的風吹雨曬一樣虛弱。
由於該詛咒師已幾乎無力支撐起身體，他是被繩子勉強吊起上半身的，下身蜷縮在地。
「咦。」阿爾婭到達審訊室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景象，蹲下身驚嘆，「審訊能做到這種程度還真是不錯啊。」
審訊人員聽聞，驚詫地直起身，自豪地說道：「謝謝誇獎，我也這麼覺得。」
「嗯嗯辛苦啦，每次審訊都很耗費精力，我有一些被審訊的經驗，如果把整個流程稍微改動一下就更好了。」阿爾婭起身，敲定主意，「有空我們聊聊去改進一下吧。」
「沒問題。」審訊人員馬上應下，離開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一件詭異的事。
被審訊的經驗？
阿爾婭：是以前受過的訓練啦：D
「喲，早上好，無關人士請全部離開。」五條悟掀開一片咒符組成的簾幕，在房間正中心的椅子上跨步反坐。
「好慘烈的狀況啊∼憂太，你用私刑了嗎？」五條悟好奇地問。
乙骨憂太站在阿爾婭旁邊，背著劍袋：「沒有。」
屋內退得僅剩三人一俘虜。
五條悟舉手表示明白，黑色墨鏡下推，蒼天之瞳閃耀：「那麼，先進行術式公開吧。」
面對能看穿術式的六眼，詛咒師全身一抖。
久山翔太郎，術式名為「影片放映機」。
顧名思義，他把自己變成「放映機」的本身，用眼睛、耳朵等感知器官記錄下所能觀察到的影像和聲音。
突襲入侵事件中，久山翔太郎的任務是在天元結界的薄弱部分開一個供人進去的入口，要求是不能被咒術師察覺，盡可能減弱氣息。
原本的內應因為被高專方揪出，沒有趕到附近，於是久山翔太郎選擇了備用計劃：提前交給內應的「膠捲」，實為他的血肉轉換而成。
讓內應注入自己的咒力避開結界的檢索，用「膠捲」和設備拍攝下天元結界在一段時間內的錄像，然後藏在土壤裡。
由於結界自帶咒力，膠捲的氣息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找到以後，久山翔太郎手動回放膠捲，讓被記錄的那一片小小的結界「倒放」至最適合入侵的狀態，並暫停。
以上是久山翔太郎術式的用途之一。
「他在警戒我。」阿爾婭指出，「他刻意低下頭，表面上是不想看到我們，但實際上，我在周圍走動時他有很明顯的迴避反應。」
明顯…？
久山翔太郎維持住臉上恐懼的表情，內心吶喊。
怎麼會明顯？他混跡行業多年，任何險境都能被他抓住機會逃脫，這樣的演技竟然被稱之為明顯！？
「術式開發得不錯，但是使用條件也非常嚴苛，一不小心就要支付身體的血肉為代價…」五條悟捏住下巴琢磨分析，「膠捲存在時間短，能倒放的時間更少，那麼問題來了。」
「武田婭子的信息為什麼能在你腦袋裡儲藏那麼久？」
「儲藏？不如說是我被迫保存了很長時間吧…」
久山翔太郎術式效果其二。
有且僅能在一段時間裡對同一人使用。
將那個人的片段記憶製作成膠捲，通過「交換」讓這些記憶轉移到自己的腦海裡。
類似於剪切、再黏貼。
然後等待術式效果結束，那段黏貼後的記憶被久山翔太郎慢慢淡忘直至永遠消失。
忽略代價不計的話，確實能做到讓對方失憶。
「等下。」阿爾婭忽然理解這兩人帶自己來的原因了，「這傢伙讓我失憶過？」
「多少年了啊，武田婭子…」久山翔太郎失笑，「我最後悔當初臨走前接了切割你記憶的單子。」
「如你們所說，這種讀取的效果一次只能對一人生效，直到那些記憶在我腦中消失，才能換下一個目標。」
「可武田婭子…她的那部分記憶根本消退不去！始終扎根於此，相當於這個能力再也無法施展！」
阿爾婭撇撇嘴：「後來呢，直覺告訴我，我大概還在哪裡見過你？」
久山：「地下拳擊場。我接了盤星教的任務要尋找一個【十分吸引詛咒但非咒術師】的人選。」
「當時，我耳邊確實聽到觀眾席出現了很奇怪的句子……」阿爾婭苦思冥想。
恍然大悟：「你是那個術式發動後會響起電影解說風格音的【注意看】！？」
「是我。」
「錄像…不，我的雙眼在看見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是你回來了，武田婭子。」
「我的術式終於有機會解封，只要你去死——」久山翔太郎道，「而且你很適合，我自然是把你上報，可惜盤星教他們沒有得手。」
「切割記憶的時間？」五條悟問。
久山翔太郎自暴自棄地認慫回答：「2011年。」
乙骨憂太轉過身：「那年阿爾婭回去後，有人偽造了【武田家的遺體】，是為了隱瞞某件事的存在，涉及到的勢力恰好分別是詛咒師團體和盤星教。」
「不，詛咒師不會再有精力重新成立規模大的集團。」五條悟說，「因為被我滅過一次，所以是…」
乙骨憂太變回沉默，沒有接話。
因為他知道，當年盤星教的掌權人，「夏油傑」這個名字對於在場人來說都算意義非凡。
乙骨憂太不會否認他對夏油傑的殺意，出於阿爾婭，出於被夏油傑打傷的同學們。
阿爾婭也想殺他。
但他不會無視五條老師與那人的情誼，能夠互稱為摯友，即便叛逃後也沒有改變的稱呼……直到最終親手殺了他，這些情緒累加在一起，老師也不好受。
乙骨憂太暫且把想法擱置到一邊，看見五條悟正拿腳淺踢人：「早點說清早超生，我們可是很沒耐心的哦。」
久山翔太郎：……
「和我定束縛。」他開口，「我把記憶還給武田婭子，條件是放我活著離開。」
世界安靜了。
幾秒後，在場的兩個半特級咒術師紛紛半眯眼睛，覺得這人不去應聘個搞笑藝人真的是屈才。
——誰給你的勇氣和他們談束縛的？
五條悟盡可能憋住不笑出聲，把選擇權交給阿爾婭。
阿爾婭神情嚴肅，問：「我記得，隔壁有個喜歡把人骨頭做成晾衣架的詛咒師也被抓了？」
五條悟興沖沖宣揚：「啊，是我抓的！」
「你問他想不想要一具沒了一隻手臂的衣架。」阿爾婭一臉認真地謀劃起來。
乙骨憂太嚴謹道：「如果要做成衣架，主要材料是脊柱以及下方連接的骨頭吧，手臂的缺失不會影響整體質量。」
阿爾婭：「你說得對！衣架上的橫杆可以用其它材料輔佐，久山翔太郎，你想試試看嗎？」
久山：……
他！不！想！
還有這三個像是在討論今晚吃什麼一樣、口氣稀鬆平常的混蛋！
到底誰才是詛咒師啊！？
「不過，束縛還是要結下的。」乙骨憂太平靜地說，「為了保證你傳回的是正確的記憶……」
至於如何結下。
乙骨憂太目光淡然，一如當初折斷他手臂的樣子：「……有很多辦法。」
*
得益於各種各樣的因素，咒術師方的效率極高，沒過多久，術式解開了。
阿爾婭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從「知曉自己有段記憶缺失」到「誒我的記憶就回來了」統共不超過一小時。
代價是久山翔太郎下一秒就被抬進醫務室了。
雖然有束縛保證阿爾婭的記憶會百分百順利「黏貼拼接」上，但乙骨憂太仍是緊張地用雙手包裹住她的。
「阿爾婭，能聽見嗎？」
「我……」
阿爾婭閉眼的那段時間，自己彷彿身處一家電影院，在腦海中回顧完半年的人生。
那段時期熟悉又陌生，像插敘一樣嵌入到記憶當中。
回過神來，她發覺自己的下巴抵在肩窩，乙骨憂太一直保持住這個動作，不知現實過去了多久。
「大部分是武田竹子那個人渣做的事……對我沒造成太大傷害。」阿爾婭慢慢找回發聲的感覺，「最令人生氣的是……」
「他切得一點都不好！順手把我和憂太、里香的過家家給刪沒了！」
乙骨憂太突然視線挪動：「嗯……」糟糕，是黑歷史。
「還有，那年我成績超好的，把我的基礎國語課知識也刪掉，他才是罪魁禍首啊！」
「阿爾婭……」
「最後一件事！」阿爾婭伸手去捂他的嘴，「你……果然從小就開始學會『模仿』了吧！」
乙骨憂太眨眨眼。
「過家家酒的時候我隨口提了幾句，『理想中第一次親吻是額頭』，心儀的首飾顏色是『黑金』，『喜歡擁抱』，你這笨蛋到底是怎麼全部記下來的啊！」阿爾婭發自內心地驚嘆。
大約是害羞使人眼角泛紅，乙骨憂太支支吾吾半天，才等到阿爾婭放下手，說：「虎杖同學找我們。」
阿爾婭眼神幾乎是怨念地轉過頭。
就見一頭黑底粉毛被人拽著連帽衫丟出去，一個沒剎住，虎杖悠仁順勢抓住後面的人，把牆角偷聽的高專眾人全都拉出來了。
婭：「……」
骨：「……」
眾：「你們好，打擾了……？五條老師喊你們去參加交流會。」
*
很好，忙裡偷閒是每個反抗未來社畜生活的咒術師都該學會的基本技能。
阿爾婭定下了明天出差解決武田竹子的事，在那之後飛快溜入棒球場的觀眾席，混進京都校的休息區。
「看到悟了嗎，就在那邊，手機快門按著別放，抓拍是王道！」她說。
三輪霞逐漸掌握到精髓，兩眼放光：「哦！！！」
回到自家隊列，野薔薇湊到阿爾婭身邊，狀似不經意地問所有人：「你們覺得，乙骨小子能打到幾壘。」
虎杖悠仁還在分析局勢。
其餘人已經反應過來了一詞多意的精妙。
只有阿爾婭悠然地脫口而出：「當然是給我全壘打啊！」
眾：「哦！！！」
阿爾婭：？不是，你們為什麼比我還興奮。
剛下場的伏黑惠扶住額頭，十分想給這群人一人敲一棍。
「你們最好說的是棒球。」
不久後。
友誼交流會正式落下帷幕，勝者：東京校。
無良教師五條悟提出要合影留念，還拉上了滿臉不情願的樂岩寺以及夜蛾校長。
不過話說回來，象徵著青春與燃燒（東堂語）的交流會就該有點結下深厚友誼的樣子來。
學生們先是不可置信地表示「五條悟你竟然也有提出好建議的時候」，而後聚攏到一起，勉強有秩序地找好位置。
「沒帶相機，啊，算了……」五條悟很順手地在學生統一擺放手機的桌上撈了眼熟的一部，「婭子，手機借給我拍照。」
「你根本是先斬後奏吧！」阿爾婭跺腳。
點開前置攝像頭，五條悟打亂了那種古板的合照造型，憑藉身高優勢，不要臉地擠進學生當中等他們自動圍過來。
將屏幕舉得老高，直到畫面裡囊括了所有人的臉蛋，倒數。
隨著貓貓掛件砸在手背，喀擦幾聲結束。
等等，貓款的掛件！？
「讓我看看效果……哎呀，手滑了。」五條悟做出驚訝的表情。
等乙骨憂太想要衝上去搶，為時已晚。
因為「不小心」切出了相機模式，手機停留在主屏幕……的牆紙上。
那一瞬間乙骨憂太的腦內飄過了許多，夾雜著面臨社死的悔意：
例如自己悄悄把牆紙換成了阿爾婭發給他的自拍，例如因為想立刻回覆消息在某天把手機設定成了無需密碼……
總而言之，下一秒所有人都看到了。
一張再正常不過的照片，比阿爾婭平時偶爾在Line自己發的辣妹風穿搭都要普通。
可問題就在於設置手機的人是誰，毛茸茸的貓耳頭箍搭配女僕長裙，笑得俏皮。
阿爾婭倒是無所謂，脫口而出：「哦，是那張啊……」
「！？」乙骨憂太一把奪過，這一欲蓋彌彰的舉動完全說明了一切。
扛過了「你是不是不行以及被壓」的奇怪傳聞，化解了阿爾婭惡作劇編撰出的多人設八卦流言，已經訂婚但還沒到結婚年齡的年輕特級終究是敗在了自己的手上。
他下蹲抱住膝蓋，滿臉通紅地想。
一定要！換一部手機！！！
第60章 60歸鄉
車輛停在山崖旁的高架橋。
這是一條建立在陡峭山體旁邊的公路，阿爾婭站在加固圍欄邊上，她示意出租車司機直接開走就好，不用在意他們兩個怎麼回去。
司機狐疑地看了兩人一眼，扔下句「你們可別給我尋短見啊，這裡有很多攝像頭盯著呢」便開走了。
乙骨憂太查看地圖定位，此處位於多縣的交匯地帶，距離最近的是宮城縣。
本來約好是第二天白天啟程，但入夜後兩人越想越不對勁，如果要跟詛咒扯上關聯的話，夜晚是個絕佳接觸詛咒的時間段。
於是報備過後，跑出校門去趕新幹線。
「我直接說結論了。」阿爾婭整合完腦海中的信息，道，「武田竹子——那個老太婆，曾經做過拐賣兒童的勾當。」
乙骨憂太點頭，示意他會把每個字每句話都完完整整地記住，只需要說一次就好，讓阿爾婭毫無負擔地講下去。
其實阿爾婭本人沒多少心理陰影，她牽住乙骨憂太執意和她十指相握的手，看了眼附近的路牌，望向宮城縣所在的方向。
宮城縣，乙骨的出生地，他們最初認識的地方。
「武田竹子最初做的只是些普通社會渣滓會乾的人口倒賣，主要目標是孩童。她會扮出一張無比隨和慈祥的臉，再用一些零食糖果之類的，趁機把小孩引到沒有監控和人流的地方。」
「後來逐漸開始不對勁了。」阿爾婭說，「我曾經見過一到兩個陌生的男人和她在家中會面，提出幾點新的要求。」
「第一是符合一定年齡區間的孩童，身體健康；第二是不需要完全拐騙，只要能保證離開公眾視野三個小時就足夠。時間到了，他們自行會把那些孩童送回家裡去。」
「更高的收入，更少的風險。那老太婆自然高高興興地答應下來。」阿爾婭道。
「武田竹子在收養之前就在做這些事了嗎？」乙骨憂太問。
「對，所以我從不讓你們來我家玩。」阿爾婭雙手握住圍欄，回頭，「她還同時向孤兒院發送了領養申請，我覺得主要是給自己偽造出一個熱心有愛的人設來。」
「況且，『家裡有同齡的小孩』這種信息很容易跟別的相似家庭打交道、找到共同話題……如果老太婆遇到的不是我，估計那個收養的孩子還能被培養成幫兇。」
夜晚的風很大，乙骨憂太抿抿嘴，短暫地開口：「不處理掉她？」
那時候的阿爾婭應該也有實力的吧。他心想。
阿爾婭愣了下，噗呲一聲笑出來，食指戳他額頭：「殺人不合法多麻煩啊，當年我有偷摸去報警過，但從沒成功，所以『他們』的人遍及各處。」
目前為止的所有疑點都和乙骨憂太調查的一樣，有了阿爾婭的回憶，更加被證實了。
要想徹底解決掉「他們」，不止是咒術界，還要和普通人的世界接軌。
乙骨憂太：「為什麼需要孩童？」
阿爾婭：「人體實驗。」
說到這裡，阿爾婭轉身，背靠圍欄，指著攝像頭：「那個司機有一點說得沒錯，新聞上標註的這裡確實是事故多發地帶，但，是『自殺多發地』。」
公路外，圍欄下，是將近十幾米的落差，下方的樹林將近有一半被淹沒在濃厚的夜色中。
避開攝像頭的追蹤，找到死角，兩人輕鬆翻過欄杆，一躍而下，幾秒鐘過後，雙腳平穩落地。
乙骨憂太解開劍袋，很自然地站到前面，聽到阿爾婭說：「有一點，『他們』騙了武田竹子。」
「那就是——如果時長三小時的『人體實驗』中途出了差錯，讓那些孩童沒法回家，『他們』就會找一個適合的地方處理、並且拋屍。」
「比較有名的自殺多發地，不管真假，流言和恐慌都容易引發詛咒。」乙骨憂太說，向前進。
阿爾婭接上話：「而且詛咒的行動無法用常理來判斷，當屍體被劃分在咒靈事故的範圍裡，咒術界接手以後，只會把那些事件歸進『有特定襲擊人群』的咒靈所為。」
「雖然過去好多年了，也不知這裡還會不會有線索，但……」
下一秒，一隻長相怪異，全身蜷縮在一起，有三顆腦袋六雙手的咒靈匍匐在地，向兩人大喊嘶吼！
「詛咒氣息意外地很淡呢……順帶加班祓除掉吧。」阿爾婭雙手插兜，看著咒靈被太刀一斬兩斷。
繼續前進。
大約走了幾分鐘，腳步停在一棟破舊的居民樓前。
樹林裡為什麼會有居民樓？
憑空出現的地基，拔高建起的居民樓住房，將他們來時走過的路圍堵得水洩不通。
眼見著不該出現在此處的事物、不合理的空間結構，答案呼之欲出。
「領域……不對，是未完成的領域吧。」阿爾婭觀察道，「分頭走。」
分開行動以後，阿爾婭加快了腳下的速度，在隨時有可能再度發生變化的建築中間穿梭。
空間構造出的石路地面到處都可以見到體格怪異的人型詛咒，阿爾婭詫異片刻，過了一會，掏出手機鏡頭對準了他們。
[手機照不出來，不是人類，是咒靈。]
確認完畢，塞回手機，不怪阿爾婭會有如此聯想，當初順平的電影院事件裡，縫合臉咒靈最喜歡做的實驗便是改變人類的靈魂。
將人類原有的靈魂肆意捏造，導致身體也隨之變形，當時「窗」在清理下水道的時候，總結文件裡有提過一次。
是這樣描述的：「人體變形最大約有三米高，全身腫脹如充氣球，最小僅掌心長短。」
稍微想像了一下兩種極端的造型，好像突然生出三頭六臂的變形人也情有可原了。
放小幽靈出去巡邏探索，阿爾婭決定先不浪費過多體力，用最簡單直接的方式把所有人型咒靈逐一祓除。
一拳一個。
……
機械性的動作不知重複多久，在這個領域內待得時間越久，時間概念越有些模糊不清。
再度翻開手機，顯示過去了二十三分鐘。
在此期間阿爾婭也沒有停止思考，有一點她不明白：過去這麼多年，這裡竟然還能生成高級的咒靈嗎？甚至是能展開半成品領域的類型。
普通的流言蜚語無法將詛咒強化到如此境界，所以，阿爾婭認為這裡的詛咒和「人體拐賣與實驗」有關，雖說有線索，但她的心情依舊十分微妙。
[「他們」會犯下如此簡單的錯誤，利用此處多年都不轉移到陣地嗎？]
就在她想不通的時候，那只派出去巡視的小幽靈回來了。
它先讓自身幾十個瘦小的分身匯聚到半空，黏在一起，愜意地發出嘆息。
阿爾婭：……
為什麼咒力技巧升級後，感覺自家的幽靈們都生出自我意識了。
小幽靈飄到阿爾婭耳邊，臉頰染上幾條緋紅色的線條，無比激動地表示：我在路上見到憂太了！
阿爾婭敷衍道：嗯嗯好好，知道了……但是碰到憂太有什麼好害羞的啊！？
阿爾婭差點對著自家術式指指點點。
小幽靈：（無辜臉）
發洩完多餘的情緒，小幽靈便不鬧了，連忙鑽回阿爾婭體內，同時把信息印在腦中：[找到展開領域的那只咒靈了。]
*
「咕嚕，咕嚕。」
血肉噴湧而出，太刀斬過的手感變鈍了。乙骨憂太略微蹙眉，重新審視起眼前的這隻「詛咒核心」，構建了整個半成品領域的咒靈首領。
他之所以將它定義為首領也是有原因的：無數或爬行或蠕動的咒靈們為「首領」的受傷而嚎哭尖叫，用自己的殘肢斷臂一點一點地爬到核心的身邊。
融於核心的體內，化作集體中的一分力量。
從遠處看，核心就像是一棵光禿禿的樹，扎根於一個天井，被幾幢高層建築包裹著，靜靜地待在原處。
咒靈們紛湧擠入的是位於底端的唯一一個「樹洞」，而那個樹洞是由清晰可見的血肉組成的，因此，那種畫面有點類似於……
生出的胎兒爬回母體，被母體反過來吸收的情景。
畫面略血腥了些，乙骨憂太揮甩了下太刀，陷入沉思。
分頭行動以來，乙骨憂太通過氣息尋找了核心許久，發現始終沒有進展。
一念之間，他回想起自己和阿爾婭進領域前，那只吸引他們的咒靈，也是同樣的氣息微弱。
如若不是他們向前深入，甚至都不會怎麼察覺到詛咒的氣息。
[代價。]
乙骨憂太漸漸想通了：這裡的咒靈，包括領域本身，都以支付了某個特性為代價，以最大幅度削弱了自己的氣息。
[可它們為什麼執著於收斂氣息？]
補充完力量的核心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哀嚎，伸展的如觸手般的樹枝軟綿無力地拍打在地板上。
乙骨憂太揮刀，攻擊時觸及核心的鈍感依然沒有消失，這一次，新劃出的傷口不僅有了好幾隻咒靈的自願擋刀，還加快了恢復傷口的速度。
[按照這樣的情況進行下去，等到整個領域裡的咒靈全部都被核心吞沒，就是祓除它的最好時機。]
[但……]
乙骨憂太猶豫片刻，他沒忘記兩人來此處的根本目的：查明當年的真相。
暫時不能祓除它。乙骨憂太輕捏耳垂，忽然間一隻小幽靈飄到眼前，扭動著身子，亮出幾條緋紅的線條做出「害羞」的表情，而後頭也不回地跑回去報信了。
阿爾婭趕過來時看到的便是如此一副詭異的場景。
利落地交換掉信息，阿爾婭說：「首先排除掉它們是人類的可能，接著，它們沒有攻擊我們的欲望。」
「力量很弱。」乙骨憂太從善如流，「所以，應該是收斂氣息的交換代價。」
「那究竟……等等。」腳邊有隻咒靈悄悄摸了過來，無害地朝阿爾婭揮手。
然後緩慢地朝核心方向繼續移動。
有個奇怪的想法出現在腦內：「它們……認識我？」
阿爾婭茫然地思索道：「那段時間裡，我威脅過武田竹子，她根本沒機會對我下手。」
「但我仍然是受到了『記憶切割』，意味著我無知覺地接受了某種『實驗』。」
「阿爾婭。」乙骨憂太提醒，「詛咒是從負面情緒裡誕生的，天然會攻擊人類。」
「可它們非但沒有對我們下手的想法，並且視阿爾婭為『同類』，極有可能也是支付代價的一種……」
「『它們』源於當初那些實驗失敗的孩子們…因為純粹的痛苦和恨意滋生出的詛咒。」
阿爾婭咬手指：「如果我是那群孩子的話，我會願意交換任何東西為代價，只為了潛伏於此，一直等待著那個對他們做實驗的罪魁禍首，哪天重新來到此處，而後拼上一切，復仇。」
「原來如此。」她愣住，大腦逐漸無法運轉：「可，為什麼它們會知道我也…」
乙骨憂太想起五條悟提起過的，一個咒術界研究至今都沒有得出確切結論的課題。
或許那些詛咒也象徵著死去的亡靈意識。
能夠突破身體的阻礙，直接識別出阿爾婭的…
「通過靈魂。」
*
「所以為了滅口，武田竹子老早就死了。」阿爾婭一身輕鬆道，轉念一想不對，貓貓生氣，「我又沒能幫上忙！」
又這個字就很嚴謹。
讓她報復回來啊！！！
乙骨憂太邊順毛，邊說：「現在的猜測推演到一起，是咒術界裡的某方勢力在做研究【靈魂與身體】的人體實驗，先前提到武田竹子跟盤星教有往來…」
「是那個人嗎？盤星教的那個！」阿爾婭眼睛一亮，很快再度昏暗下去，牙癢癢，「可惜他死太早了。」
「不清楚。」乙骨憂太說，「具體內容我會發簡訊給老師和他安排的專門人士，等後續消息。」
小幽靈回來了，飛到二人的中間轉圈，同時舉起剛捏的小手告知：［報告！爆炸準備就緒！］
「轟！！！」
公路的圍欄內側，阿爾婭朝半完成領域的位置望去，由小幽靈扔下的一大把迷你幽靈炸彈，頃刻間覆滅了那裡。
將所有詛咒祓除，將所有亡靈超渡。
單手捏出的放「帳」手勢解除，阿爾婭忽然覺得在此情此景下，自己應當說些什麼。
她偷偷去瞄乙骨憂太，發覺他也等著自己開口。
「……」小幽靈開始在她的腦袋周圍亂飛，不時做出忸怩作態的動作，羞紅了臉。
猶豫不決後，阿爾婭終於下定決心，轉過身。
夜幕下，轟炸後的回音好似引發了她的耳鳴，阿爾婭緊緊盯著眼前人，霎時間大腦一片空白。
「我…」
有一句話她常放在心裡，從沒掛在過嘴邊。
即便知曉他明白自己的心意，就算不表達出來也不會影響他們之間的感情。
但是、但是…必須要傳達出去，她找了許久都沒有把握住的時機…！
「一直以來，我都愛著你啊，憂太。」
對，就是這樣一句，無論需要多少次她都可以說出口的……
兩人的誓言。
第61章 61選擇
近期，由五條悟下達的面向全國的委託，未完全向所有咒術師公開。
由於東京高專集體傾向確認為五條派，五條悟大手一揮，把其中好多調查委託覆蓋上一層假面，以普通任務的名義，根據每個人的特性分配下去，作為實戰訓練的一部分。
於是，2018年9月，地點：鯉之口峽谷，八十八橋。
伏黑惠放下手，在那隻新生的特級咒靈氣息完全消失過後，解除了領域展開。
他累得站不穩，是隨時可以倒地不起的狀態。
最後一絲念頭推動他搖晃著向前，在那股詛咒的殘穢裡，緊緊攥住了一根裸露在外的宿儺手指。
[是自虎杖吞下第一根手指起，散落在各地的宿儺手指就變得活躍暴動起來了啊。]
[和五條老師的委託沒有太大聯繫……不，不對，不能妄下定論，那兩個傢伙還沒回來。]
從額發、眼眶、到鼻腔、耳部……多處的流血讓伏黑惠慢慢停止了思考。胸腔的酸脹，止不住地想要咳嗽，但是不能張口。
因為會吐出來。
伏黑惠清楚現在自己的身體狀況有多麼慘烈，鮮血在喉嚨間翻湧。全身上下最後的力氣都移交給了手心，他的身體向前倒去，終是不受控地嘔出，跌倒在地。
[有段時間沒見到津美紀了。]
不知怎麼的，倒地的瞬間，毫不相干的想法如泉湧般浮現。
[上高專以後，就沒怎麼回去過那個家，但，想必津美紀那樣的善人，在哪裡都能夠過得幸福吧。]
[善人？壞人？]
再深入一點的東西已經無法思考了，伏黑惠認命地合上眼，意識逐漸沉墜……
然而，就當他即將被睏意吞沒之際，一股凝練出的白色咒力觸及到皮膚，身體如同破損的玩偶，又在短時間內被快速縫補修復。
殘留的血液無法清楚，伏黑惠緩緩甦醒，耳畔聽到一聲熟悉的稱呼。
「小惠。」
「津美紀……？」
津美紀為什麼會出現在八十八橋！不是說了讓她不要參加亂七八糟的探險活動、夜晚不要出門的嗎！？
伏黑惠猛地睜開眼，然後就對上了阿爾婭抱膝蹲坐，自上而下看著他戰損，還迷糊地叫錯人名的場面。
「早上好，小惠，睡在外面可是要感冒的。」阿爾婭熟練地接過宿儺手指，這一舉動頓時讓伏黑惠感到輕鬆不少。
畢竟她足夠強大。
「我不像津美紀當初那樣會給小惠帶一條薄毯，所以，不能孤零零地倒在這裡哦，小惠。」阿爾婭似有隱喻地說道。
「婭子同學……還有乙骨前輩。」雖然後面那個人沒有見到，但在這裡，能對他人使用出反轉術式的也只有乙骨憂太一個。
應當是去處理其他事情了吧。
想爬起來，但感覺太累了，乾脆放棄。
回想起昏沉前的那個命題，伏黑惠突兀地談起：「婭子同學，你最近去見津美紀了嗎？」
「沒有。」阿爾婭答得果斷。
「為什麼？」他明知故問。
「因為當了咒術師啊。」阿爾婭說，「就和上次虎杖的初中同學對他有好感，主動找上門一樣，雖然我們都會八卦這倆人有沒有戲，但實際上都知道……」
「很難。」
阿爾婭順勢坐在他旁邊：「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為了得到一些東西而放棄掉另外一些，假如為了津美紀能有更加自在、無憂無慮的幸福生活，就少讓她接觸到詛咒方面的東西。」
「也就是我們的生活。」
揚了揚下巴，阿爾婭扔了塊軟糖進嘴裡，總結：「津美紀是我第一個主動交上的朋友，她絕對是個超級大好人，也是她教會了我要交朋友。」
「就憑這一點，區區見不到面而已，即便哪天她犯錯出事情，我也是站在她那一邊的。」阿爾婭突然磚頭，「小惠你天天那麼悶騷，心裡不也是這麼想的嗎？」
伏黑惠：「……」
如果說他聽到了這番話才醒悟「對哦可以概括成這樣」「他也一樣」，會不會很丟臉。
強壯鎮定，板著臉冷酷地應了一聲「嗯」。
「哈哈，當然了，因為我是個自私自利的傢伙，所以對自己認定的東西很固執。」阿爾婭暢快地笑道，「小惠怎麼想都無所謂，能把我這個壞蛋當朋友就好。」
壞蛋？
伏黑惠正欲說些什麼，尚且恢復了一點的體力支撐著他起身，阿爾婭卻忽然起身跑遠了。
跑到橋洞底下，腳好似踩到一個有高低差的台階。空中，遮掩光線的浮雲恰到好處地飄離，月光灑在她那張洋溢著瀟灑肆意的臉上。
阿爾婭踩的並非是台階，而是一具具外形像土撥鼠，在附近刨土掘洞埋伏的咒靈。
在和伏黑惠聊天的那段時間，阿爾婭光明正大地偷了個懶，讓自己的「意識具現化體」小幽靈跑去指揮炸彈們一個個轟炸。
洞口被炸得東倒西歪，再成群結隊地把暈過去的土撥鼠們堆到一起，活脫脫一個拿戰利品堆砌通往登頂王座階梯的大壞蛋。
「伏黑！」
虎杖悠仁和釘崎野薔薇從側面的樹叢裡衝出，他們身上的傷口被治療得差不多，現在一門心思是去確認同伴的安危。
然後便看到了如此一幕。
「小惠你坐啊！」阿爾婭拍拍不安分的咒靈小山丘。
虎杖悠仁差點笑噴：「伏黑你——」
釘崎野薔薇接梗：「——快坐上去啊！」
伏黑惠起身，面無表情地比劃手勢想要召喚玉犬。
而後發覺術式正在領域展開結束的冷卻期，用不了，索性逃避現實地拉高衣領，遮住表情。
「哦！這個高度看遠處都好清楚！」虎杖直接跳了上去。
野薔薇緊跟其後，舉起手機：「超級霸氣，讓我找個角度……為什麼相機拍不到咒靈啊可惡！」
「要搭把手嗎？」乙骨憂太走到他身側，問。
「怎麼就連乙骨前輩你也……」對上乙骨憂太的笑顏，伏黑惠徹底沒有逃避的藉口了。
[沒救了，這群笨蛋。]
他邁出一步。
漫天思緒隨著他的步伐發散而出。
[如果這群僅有的小心思都放在胡鬧上、滿心致力於變強去拯救他人的傢伙，都只配稱呼為「壞人」的話……]
伏黑惠想著，踏出兩步。
[如果這群擁有堅定的意志、只是因為選擇成為咒術師，所以理所當然失去了「善人」的資格……]
身居高處，幾人腳底下嚴嚴實實地踩著一堆咒靈，虎杖悠仁試探著摸了一把伏黑惠髮間的血跡。
「沒事就好。」虎杖笑著說。
伏黑惠抿唇，嘴角微微揚起：「嗯。」
［那又怎麼樣呢？］
伏黑惠放棄去糾結這些。
［他們會認可自己的本性，去理解和接納自身的不堪，會同情他人的遭遇，包容別人的錯誤。］
［或許在追求意義的這條漫長道路上，結識這樣的同伴…］
「感覺還不賴嘛！」虎杖悠仁目光炯炯，「婭子，回去能教我技巧嗎？」
阿爾婭思索：「晚點吧，我得研究怎麼改成你能學的方法…」
「好了好了，假如是在漫畫，我們都能算得上惡行累累的共犯了。」野薔薇調侃道，偏過頭，一臉震驚，「等等，伏黑你是不是笑了？」
伏黑惠點頭承認。
「什麼？居然是在如此情況下突然做出微笑的表情…我要發到群裡給所有人看！」阿爾婭瘋狂拍照。
「婭子。」伏黑惠叫她的名字，回答了一個遙遠的問題，「你不是壞人。」
「啊？」阿爾婭茫然地眨眼。
「當然也不是什麼善人。」伏黑惠說下去，「…但都無所謂了，這種事津美紀早就知道，你不是想去見她嗎？」
「可是我…」阿爾婭欲言又止，看到伏黑惠自說自話地打通電話，在十秒鐘內定下了見面地點。
阿爾婭幾乎要無聲慘叫。
就在這時，虎杖悠仁手心裂開一張嘴，對著阿爾婭抓住的特級咒物手指伸出舌頭。
阿爾婭及時收手：「兩面宿儺！有本事出來打架啊！」
裂開的嘴煩躁地合上，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各位…」乙骨憂太站在下方，猶豫地開口，「咒靈撐不了多久了，再不下來，恐怕等解體消散後，你們會——」
話音未落，詛咒祓除，小山丘頃刻間化為烏有，四人齊刷刷從坐在土撥鼠身上轉變成坐在一團空氣，下一秒直接墜落！
三人屁股著地。
阿爾婭則是落入到一個蓄謀已久的懷抱中，乙骨憂太拍掉她外套上的灰塵，小心放下，嫻熟地幫她整理纏繞在一起的髮絲。
期間阿爾婭雙手一直勾住他的脖子，於是乎靈機一動。
「決定了。」阿爾婭抓住他的手腕，「你跟我一起去！」
*
結果還是誤打誤撞地去見了津美紀。
阿爾婭忽然拿不准自己的說話風格了，等津美紀穿著居家服出現的拐角的那一刻，她超級緊張地來了個隆重的打招呼。
然後聲線顫抖：「那個，津美紀，就是…最近過得還好嗎？」
津美紀溫和地笑了笑，說：「很好啊。昨天我在高中的料理教室，還因為不習慣裡面的器具炸壞了一個烤箱呢。」
阿爾婭：「…不愧是津美紀！」
「那麼這位乙骨君，就是婭子一直以來忘了介紹的…」津美紀察言觀色一番，精準用詞，「愛人吧？」
「是未婚夫不是愛人！」阿爾婭臉色爆紅，一時嘴瓢，「不對不對，也是愛人啊！就是…啊啊啊！誰會總是把愛人掛在嘴邊用作常用稱呼的啊！」
乙骨憂太默默地垂眸：「…我會。」
阿爾婭補救：「沒關係，你不算！」
「你們兩人的感情真的很好啊。」津美紀說，「惠和婭子所身處的『世界』，能有朋友和愛人一路相伴下去，那我就放心了。」
她突然沉默了一會，低下頭，表情歉疚：「大概兩年前，我和社團同學參加過一次試膽大會，好像就是因為那件事，牽扯到了最近一個危險的案件。」
「惠雖然不會主動提，但他聽起來很緊張…抱歉，讓你們為我擔憂不已。」
「怎麼會呢！」阿爾婭打斷道，「無故成為被害者又不是津美紀你的錯，其他的我們已經處理乾淨了，請繼續自由自在地生活下去吧！」
「嗯，我會的，一直都會。」
津美紀停頓片刻，才道：「但自私一點來說…我果然還是不想和你們失去聯絡啊。」
她搖頭，眼神明亮：「我說不出『讓我們一起共同承擔』這種沒有自知之明、還不負責任的話來，可是婭子，我想要給你更多的回應。」
「——為了能夠告訴你，你付出的所有努力都不僅僅是你一人的快樂，作為接收到你心意的我們，會用自己的方式反饋贈予給你，不論是否等價，我都會拼上全力。」
「這是我的選擇，婭子覺得呢？」津美紀一笑。
「那…那就不斷。」阿爾婭開始胡言亂語，自己也不知道想說什麼。
「我…」阿爾婭動了動嘴唇，顫抖道，「即便知道我做的一切全是出於私心…？」
「是啊。」津美紀說，「重點是你去做了，你的行動讓周圍人感受到了來自內心深處的觸動，那就是一件偉大的事。」
最後，津美紀將婭子不知何時牽上來的手交給旁邊人。
「感謝你願意主動去交朋友，婭子。」
「謝謝你成為我的朋友。」
*
「八十八橋事件和人體實驗沒有關聯，只是當年的詛咒重複了…」回去路上，阿爾婭不停地喃喃道，試圖用任務掩蓋即將轟炸開的心情。
「阿爾婭。」乙骨憂太收到一條簡訊，遞給她看。
「翻查的死亡檔案裡，有一個很重要的疑點。」
他指去：「大概幾年前，在自殺多發地死去的一個男孩，他的生前履歷有許多違和點。深入調查過後，我們有個可信度很高的猜測。」
「那個男孩有當咒術師的資質。」乙骨憂太語速快起來，「但他依然被抓去做實驗而死，阿爾婭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阿爾婭搖晃頭，等待乙骨憂太解釋。
「夏油傑不會對咒術師下手。」他說，「盤星教內部有另外一股勢力，從那時起就不聽從夏油傑的安排，夏油傑死後，他們卻漸漸消失了。」
「就是我們的敵人，【反派】。」阿爾婭說，「入侵高專的也是他們。」
數條錯綜複雜的脈絡連接到一起，讓藏匿在暗處的敵人行跡從無到有，從模糊到清晰。
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刻，衝突終將爆發成明面上的爭鬥，直到一方死亡才得以真正結束。
走進宿舍樓的時候，阿爾婭還沉浸在腦補一場大戰之中，這時，走廊盡頭莫名探出一個腦袋，吉野順平被幾道力氣推了出去，鼓起勇氣，向她走來。
好熟悉的畫面，後面那群不靠譜的同學又在慫恿人了。
「婭子同學…」
吉野順平握緊拳頭，大喊：「婭子同學是個非常溫柔的人！」
「噗！」阿爾婭捧腹笑，拍了拍他的肩，說，「好有意思的惡作劇啊，這個詞跟我一點都不沾邊，真的太有意思了。」
吉野順平沒有笑，他的神色認真。
拐角的那些人也沒有笑，走進她的視野範圍，就那樣安靜地盯著她看。
這下，阿爾婭的笑容瞬間消失，沉默片刻，才道：「這是惡作劇…對吧？」
「如果說是我的真心話呢…？」吉野順平實話實說，「婭子同學溫柔而且強大，把我和對我意義重大的人解救出來，真的很感謝你！」
他深深地鞠躬。
「唔…」阿爾婭快要崩潰了。
今天經歷的一切都在挑戰著她控制情緒的閾值，不論變得有多強大，她還是那個情緒化、一激動就忍不住掉眼淚的人。
一兩次還好，可短時間裡積攢出的無數思緒在腦海裡翻湧，吉野順平那差勁的「惡作劇」成為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濕潤的眼眶滴下兩道淚痕，阿爾婭回頭埋在乙骨憂太的外套裡，臉紅了一片。
「太丟人了！」她大喊。
當然，她知曉自己的心情並非尷尬和羞愧，而是感覺自己被滿滿的愛意包裹著，發自內心地收穫到幸福。
阿爾婭：「我也超喜歡你們的啊！」
*
某時某地，身為咒術會保守派的領頭人，樂岩寺嘉伸抬眼道：「需要我再重複一遍嗎？」
「一級是在整個咒術界擔任引領人的存在，而特級的評定往往伴隨著超規格的『異常』。」
「每一個特級都代表了現代咒術界的頂峰，不論是實力還是術式，象徵著我們能夠給予詛咒的最大威懾。」
冥冥揚唇淺笑：「所以我沒有推薦特級的意思在內，只不過是聯想到了被輕鬆摧毀的人型特級咒靈，順口提醒一句。」
東堂葵：「符合條件的人選已經出現，如果我們的話能被認作你們重新評定的標準，那麼……」
【提議，將原·二級咒術師「五條婭子」評定為特級咒術師。】
以上。
第62章 62正文完
阿爾婭最近變得非常黏人。
具體指的是逢人就貼貼，主要對象是高專內的學生…哦對了，再加個不靠譜教師五條悟。
那天，乙骨憂太剛結束上半天的任務，剛剛好踩點趕回來上課。
午後的陽光曬得人懶洋洋的，請來的文化課老師在講台上侃侃而談，底下，禪院真希在紙上塗畫，熊貓邊聽課邊刷手機，狗卷棘慢慢地合上眼睛。
——好想休息。
察覺到有所異常，是在乙骨憂太注意到橡皮悄悄挪動了位置。
由左下角移到了課桌的中央，他捏著下巴佯裝考慮了好久，心念一動，便讓罪魁禍首現了身。
不過僅對他一人。
阿爾婭的靈體躺在空中伸了個大懶腰，握住他的手在草稿紙上寫字：［上課好無聊，我在隔壁趴著睡覺。］
［悟也沒回來，逮不到人欺負。］
停住書寫了一段時間，乙骨憂太才開始動筆：［所以阿爾婭就來欺負我。］
婭：［！？］
他：［不是已經在做了嗎？］
婭沉默許久，留下意味不明的六個點。
然後穿過桌面，撥弄起他的手指。
飛到背後，幾乎毫無重量地拿下巴枕在他肩膀。
一直到下課後，文化課老師離開。
推開門，班主任日下部篤也走進房間，半眯起眼睛，嘴裡還叼著阿爾婭「收買」他的棒棒糖。
靈體已經飛出牆壁沒了蹤影，二年級眾人等待著日下部說明緣由，他同樣懶散道：「去旁邊的教室。」
還沒等走到那裡，就聽到五條悟不知什麼時候回到了高專，超大分貝的音量穿透教室的大門：「什麼！？婭子你千萬不要有事啊——」
就算猜到百分百是搞怪，一群人也急忙擠進去，就看見阿爾婭眼角紅紅，兩根手指在半空中點戳：「是真的啦…恐怕我，我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和大家一起出任務了。」
靜默的那幾秒，阿爾婭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起字。
「因為我現在是特級咒術師啦！」她啪嗒一下展開新的學生證，裡面大頭照的圓圈裡標誌著如今的評定等級。
「哦哦哦！恭喜！！！」虎杖悠仁首當其衝鼓起掌。
阿爾婭無比感動，口袋裡抓出一大把糖，塞到虎杖手裡。
「這是什麼？」虎杖悠仁好奇地觀察，「我可以現在拆一顆嗎？」
「不行，不是給你吃的！」阿爾婭指向他眼角下的裂痕，「哪天兩面宿儺顯得沒事騷擾你，哪裡張嘴你就把這個無敵爆炸辣椒糖塞進去！」
虎杖：「好的沒問題！」
聽到的兩面宿儺表示無語：……
「野薔薇，東京那幾個有名的消費大廈會員。」阿爾婭十指穿插八個顏色璀璨奪目的卡。
釘崎野薔薇淚目雙手捧之：「婭子今天在發光，在發光啊！」
「小惠……算了，還是跳過你吧。」阿爾婭狡獪地笑笑。
伏黑惠：？
伏黑惠：「沒事，我不用……」
從外面拖進來一個紙箱，揭開泡沫塑料，裡面放了幾排杯子。
阿爾婭憋笑憋得臉紅：「請原諒我想這麼做已經很久了，沒辦法，小惠家的玉犬實在是太惹人喜歡了。」
杯子是訂製的，數量上來看基本是每人一套，每套是一黑一白，在杯子角上有兩個豎立起來的狗耳朵。
熊貓抱起杯子來回撫摸，嘀咕道：「分明panda也是黑白色。」
禪院真希見怪不怪：「Panda之所以會輸給惠的式神，最根本原因是偏好吧。」
狗卷棘點頭：「鮭魚鮭魚。」
「畢竟，婭子是個非常明顯的犬系愛好者。」真希說著，瞟見阿爾婭手機上的狗款掛件，正隨著她跳動而亂晃。
「抱歉，但我不是有意要打斷各位的氣氛。」伏黑惠召喚出玉犬，影子裡凝現出兩……不對，是一隻黑白相間但體型更為巨大的式神。
「白犬在之前交流會入侵的戰鬥中……被破壞了。」伏黑惠沉聲道。
「……」
氛圍陷入詭異的安靜。
其實這件事一二年級的學生大多知道，而阿爾婭這個從交流會結束起就忙碌於出差之人，恰好錯過了和同級生對練的機會。
也沒有一起出任務，自然不清楚。
大家都默契地不會提過去一些傷感的事，始終向前看，所以阿爾婭……
阿爾婭的手慢慢放回到兩邊，手臂自然垂落。
猛地撲到繼承了白色玉犬能力的玉犬「渾」身上，雙手在毛髮裡輕撫，完全無視掉外表的兇煞，快樂rua狗：「好乖好乖。」
「等下一次……下次訂製玉犬周邊的時候，給你設計個新的。」阿爾婭認真道，也不管玉犬「渾」是否能聽懂人話，又不像是對著伏黑惠說的，「大家都是很喜歡你的。」
禮物基本上是人手一份（有的人是多份，不存在沒有收到的情況），到了後面，阿爾婭分發的速度快起來，大約是心情急切。
「判過死刑大隊」的社團申請書被夜蛾正道一臉猙獰地當場駁回，阿爾婭一邊寫著檢討書一邊重新填了一份，只不過新寫的申請理由那一欄，標的是「電影電視劇動漫等觀影鑑賞社」。
雖然在此之前沒人想過高專還能有成立社團的操作，但阿爾婭總有新點子。
不需要縮在寢室裡，吉野順平的最大愛好有了專門的活動室去實行。
真希、棘、熊貓的禮物在第二批，阿爾婭正要去拿，五條悟左手敲右手，決定：「既然婭子升上特級，今晚就由婭子請客聚餐吧。」
這群人沒來得及高興，阿爾婭果斷回絕：「今天不行。」
她面無表情，異常嚴肅地說：「等下次……下次我一定會來，可是只有今天不行。」
話音未落，她穿過眾人，走到乙骨憂太的身前，踮踮腳，快又准地親了他的嘴角。
分開時響起了清脆的啵聲，乙骨憂太怔愣住，還未能反應過來，阿爾婭緊緊攥住他的手，朝外跑。
臨別時對眾人道：「我有約啦！」
*
至於是什麼約，乙骨憂太也是到路上才知曉的。
「約會。」出租車上，阿爾婭摁開手機。
屏幕亮起，軟件裡標註著店鋪地址和顧客點評，是家做壽喜燒很出名的店。
乙骨憂太瞭然：「是便利店那次…和阿爾婭定好要一起的。」
他沒有忘記。
但說來慚愧，乙骨憂太始終想著處理完手頭的事務，等任務數量穩定下來後，再和阿爾婭一同去。
一直找不出時間。
即便是阿爾婭還評定為二級的時期，出於追查幕後黑手的緣故，學校是兩人行動路徑上僅剩的交集點。
能有時間去校外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何況阿爾婭現在也是特級了，在這個關鍵時刻取得的評定，恐怕她接下去要面對的東西會更加複雜。
當時的阿爾婭很會苦中作樂，念叨：食堂是約會，操場對練是約會，寢室…嗯，聽起來就特別像約會地點。
聽得久了，乙骨憂太發覺自己也慢慢信了那些話，甚至因為校內時光足以讓他滿足，進而忽視了阿爾婭的感受。
…那可不行。
乙骨憂太內心糾結著，突然，一個白色的腦袋靠在他的肩膀。
阿爾婭使出了些力氣，微微側身，抱住他的右臂。
呼吸均勻，胸口緩緩地上下起伏，她閉目養神，很快便睡著了。
銀白的長睫不經意地顫動，似乎有在做夢，呢喃的夢囈和她無意識聳腦袋的動作，親暱得像是在撒嬌。
撒嬌？
一個幾乎從不出現的詞正在阿爾婭身上發生，她要強且好勝，極少有放低姿態的時候。
感覺到如此異樣後，那個猜想再次映入乙骨憂太的腦海：
【阿爾婭最近變得非常黏人。】
*
抵達目的地點的同時，阿爾婭恰好醒了過來，她拍拍自己的臉，回歸到一副精力旺盛的狀態，牽著乙骨憂太去預訂的座位。
這家店理論上沒有包間，阿爾婭不知和店主聊了些什麼，他們一路上到二樓，在一桌能看到東京街頭景色的窗台邊落座。
周圍沒有第二桌客人，呈現出包間的環境來。
阿爾婭興致勃勃地在點餐冊上勾畫，不時抬頭去找乙骨憂太的眼睛，對視時眸色亮閃閃的，彷彿是在炫耀——「你看，我總會有辦法。」
阿爾婭總會有辦法。
菜一盤盤上齊，葷素菜對半，面前的大鍋咕嚕嚕冒起水泡，他們把菜往裡放，等待著滾燙的水把食材煮熟。
這時候，阿爾婭站起身。
她用手比對了一下桌面的長寬，不滿地晃著頭，指了指乙骨憂太，又指向自己。
乙骨憂太有絲困惑。
緊接著，便看到她放下手裡的碗筷，就往他的方向走。
兩人吃飯，默認的座位是面對面，阿爾婭才不管那些，她賭氣地認定這段距離十分遙遠，把劍袋擺到對面，自己則貼到乙骨憂太右手邊的位置。
踢了踢他的鞋尖，將左腳跨過，壓在他的大腿上，腦袋蹭過去：「憂太，我要吃飯。」
聲音比平時要輕，尾音拖得很長，說到最後阿爾婭雙手勾住他的脖子，目光專注。
「餵我。」
於是，乙骨憂太開始打起碗裡的雞蛋液。
他是素食派，不喜歡煎炸的肥肉，壽喜燒的還可以接受，硬要說的話他不會挑食。
但阿爾婭和他相反，是個相當外露的肉食主義者，點心鍾愛甜食。
最開始讀小學的那兩年，有段時間會有老師來教室裡檢查，要求午餐不能留剩飯。
小阿爾婭會到後門口望風，而後一個衝刺過來，把兩人的便當盒交換，將實在不想嚥下的素菜交給他解決。
「憂太——」
記憶與現實的人影慢慢地重合，乙骨憂太胡思亂想著，把沾了雞蛋液的牛肉舉到半空。
阿爾婭咬上去。
隨後指揮起來：「我還要吃肉。」
乙骨憂太繼續拌雞蛋液。
偶爾會饞一點小菜：「豆腐。」
他伸手把豆腐煮進鍋裡。
「話說把牛肉包進手卷裡會怎麼樣？」阿爾婭好奇問道。
「這個……我試試。」乙骨憂太上手。
阿爾婭放到嘴邊啃了幾口，出乎意料的好吃。
後面吃的東西實在想不出了，她搭在乙骨憂太身上：「你自己發揮吧……」
然後下一秒，筷子間出現了淋好醬汁的娃娃菜。
阿爾婭立刻清醒：「……！！」
直接就是一個她平日裡不喜歡吃的蔬菜……她投去怨念的視線，卻見乙骨憂太笑笑，準備移開筷子——
啊嗚一張嘴，阿爾婭搶先吞掉，咀嚼了兩口，很努力地吃下去，表情自若，絲毫看不出討厭的樣子來。
乙骨：「……」
異常，太異常了。
似是為了證實自己不怕「蔬菜攻襲」，阿爾婭把桌對角的壽司端來，一口一個，還不忘提醒乙骨憂太：「你怎麼不吃啊？很好吃的。」
……
又過了幾分鍾，服務員走來，給鍋添水。
感知到有人的靠近，阿爾婭趕緊把腿收回，挺胸抬頭，坐姿端正。
直到服務員微笑著表示「很抱歉打擾到您，祝您用餐愉快」並離開，她像個沒事人一樣回到先前的狀態。
這一回，乙骨憂太感覺到唇角下的皮膚，有一絲微涼。
是阿爾婭捏著一個黃瓜餡的壽司塞到他嘴邊，做出給小動物投餵的動作，露出無比期待的眼神，等著他打開牙關。
[分明阿爾婭之前還是被投餵的那個……]
長髮擦過脖頸皮膚時會有股電流般的癢意，乙骨憂太耳根很紅，自我辯解著「是店內溫度太高的原因」，張開嘴。
壽司入口的瞬間，阿爾婭忽地湊上前，用嘴咬上一半，順勢將它送進去。
唇瓣相貼片刻後分開，乙骨憂太有些茫然無措地愣在原地，抬眸看去，阿爾婭故意面朝他的方向舔了舔嘴唇，歪歪頭，笑了。
*
這場約會用時好久方才得以結束，東京街頭，興許是明天放假的緣故，商業中心附近還算是人頭攢動。
兩人牽著手穿過燈火通明的大廈，攀上東京塔——出行攻略上寫著最適合夜晚約會的地點。
四周都是一對對情侶，他們望著塔下的車水馬龍，拉長自拍杆，對準自己，按下快門。
此時，乙骨憂太的手機亮起，他的視線在屏幕上停留了好幾秒，阿爾婭伸手去拿，不慎摁到了關屏鍵。
「讓我瞧瞧你在看什麼……」說罷，阿爾婭對著鎖屏界面新社的四位數密碼陷入沉思，驚嘆，「你居然背著我新設了密碼！」
「嗯……」乙骨憂太摸了摸耳朵，實在忘不掉棒球賽結束後的尷尬場面。
「阿爾婭可以猜猜看。」他說，「很好猜的。」
阿爾婭嘟嘴思考：四位數，排除掉年份，最容易猜的就是生日吧？
想到就做，阿爾婭飛快輸入了「0307」。
[密碼錯誤]
阿爾婭：「？」
而後似是想通了什麼，用以掩飾地咳嗽兩聲，自信滿滿地輸入「0618」。
[密碼錯誤]
阿爾婭猛地轉頭，一臉不可置信：「？？？」
乙骨憂太輕笑一聲，垂眸道：「是阿爾婭真正的生日。」
答案是「0707」，阿爾婭·揍敵客，殺手世家揍敵客三胞胎中的二女兒，出生日期是7月7日。
至於6月18日，是阿爾婭來到這個世界以後自行填寫的日期……曾經，乙骨憂太有問過這天有什麼特殊的嗎，阿爾婭幽幽地眯起眼睛，說：「促銷節+生日，翻倍打折。」
乙骨憂太自然遵從她的【選擇】，阿爾婭想要將哪天定義為「生日」，他就會跟著如此認定。
只是偶爾，在思考設定鎖屏密碼時，一種莫名的情愫湧上心頭。
「阿爾婭」——是「五條婭子」在現今這個世界上，只有他能呼喚的名字（咒）。
「7月7日」——是阿爾婭僅告訴了他一人的真實出生日期。
……獨屬於他的特權。
回到現在，阿爾婭低下頭，神情複雜地輸入完，屏幕跳轉，便看到了一條來自「加茂憲紀」的簡訊。
[加茂憲紀：乙骨君，前天的定期聯絡我已收到，下面是我調查到的情報。]
[加茂憲紀：約一百五十年前，加茂家曾出過一位被譽為「家族之恥」的極惡咒術師，加茂憲倫（僅與我名字同音）]
[加茂憲紀：他研究過咒靈與人類的融合，創造出特級咒物「咒胎九相圖」，後來，他的死因不明，屍體被火焚得一乾二淨。然而在後世的詛咒師群體裡，都存在延續此類實驗的痕跡，例如在現代，你們追查到的孩童人體實驗]
[加茂憲紀：若非「加茂憲倫」的意志得以傳承，那麼很有可能，那名極惡的詛咒師來自於更遙遠的過去，一直在通過某種奪取他人身體的方式苟活於世，並精心策劃著足以掀動整個咒術界……不，全世界的陰謀——]
[加茂憲紀：——感謝你們的上述提醒，我有同你談及過五條婭子的宴會事件，仔細回想起來，當初家僕的態度十分古怪，我借助你方力量處理掉了加茂家的可疑人員，高層方面的搜查仍有所停滯……但並非完全沒有突破口]
[加茂憲紀：期待下次與你們（五條派）的合作]
簡訊到這裡暫時告一段落。
後續的聯絡……估計要等一段時間才會收到。
呼出一口氣，阿爾婭向前走了幾步，雙手抓住圍欄，身體前傾外加小跳，作勢要起跳。
周圍人注意到她的舉動，發出陣陣尖叫，乙骨憂太立刻跟上去從背後抱住，及時制止了阿爾婭想要在普通民眾面前表演個東京塔一躍而下。
雖然不會出事……但普通人會有心裡陰影的吧。
「你知道我剛才達成了什麼成就嗎？」阿爾婭絲毫不在意，興高采烈地說，「惡作劇驚嚇普通人一百次！」
按照正常流程坐電梯下塔，阿爾婭說她口渴，讓乙骨憂太留在原地，她要去便利店買水。
臨走前阿爾婭將自己的手機遞給他，神秘兮兮地說：「我今天要做的事情都記在備忘錄上了哦。」
上面赫然寫著——[最想要做的事·願望清單]
1.和憂太約定好的壽喜燒√
2.夜觀東京塔√（評價：不太行。風景沒想象中的好，沒有憂太好看）
3.不留下遺憾（進行中，待定）
[不留下遺憾？]
那一刻，所有在阿爾婭身上察覺出的異樣如同線索般連接到一起：突然願意在公開場合的親吻，刻意含有撒嬌意味的舉動，會盯著他發呆不由自主地微笑……總的來說，仍舊是那句話：阿爾婭最近變得非常黏人。
如果是不想留下遺憾的話，一切都解釋得通了。乙骨憂太心想，那就陪阿爾婭把想做的事情全部都完成。
從便利店出來，阿爾婭塞給乙骨憂太兩瓶飲料，手上提著一個塑料袋說要回校。
「我們之間……還漏了什麼約定，沒有去做的嗎？」出租車後排，阿爾婭咬手指甲問。
乙骨憂太仔細想了很久，搖搖頭。
「那……一些比較特殊的事情呢？」阿爾婭揣測起來，「比如你有天問我想不想回宮城縣，我說不想，那你呢？」
「你的父母和妹妹還在，你要回去看他們嗎？」阿爾婭試探著問。
她以為乙骨憂太會考慮一段時間，沒成想，這個將情感放置於極高地位的特級果斷拒絕了此提案。
「我不會回去的。」乙骨憂太平靜道，「阿爾婭要回去見家人嗎？」
他是明知故問，而阿爾婭也正如他所預期，說：「從我【選擇】回來後，我就做好了再也見不到他們的心理準備。」
乙骨憂太愣了會，再次親耳聽到阿爾婭的這番話，讓他內心有種升騰的歡喜。
半晌才開口：「我和阿爾婭是一樣的。」
*
今天的最後一次異樣發生在寢室。
關上門的剎那，阿爾婭把他抵在牆角，不由分說地吻了上來。
她親得很急，腳尖踮起，很努力地將舌尖探進去，好像是忍耐了一整天才吃到方糖的小孩，就連換氣的工夫都不願多等，強行屏氣凝神只會讓呼吸更為錯亂。
乙骨憂太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亂了呼吸的節奏，被占取了先機。
捕捉到喘息的空隙，阿爾婭伸手解開自己的外套，迷離的黑眸輕輕眨了眨，要去解他的衣服扣子。
外套被順利脫下，阿爾婭快速掃過一眼：裡面的短袖襯衫是她買的，串著訂婚戒指的項鍊是她相中的，包括面前這個摟抱著的人…也是她的。
有什麼濕漉漉的液體順著嘴角滑落，她停下動作，睜開眼，拿手去碰。
「唔…」她才想伸舌舔掉，結果乙骨憂太反應更快，牽著她進房間，抽出好幾張紙巾，替她擦掉了那部分液體。
「會髒的。」對上阿爾婭怨念的眼神，乙骨憂太解釋道。
「我不記得你有很嚴重的潔癖啊？」阿爾婭質疑。
乙骨憂太扔掉紙巾，回過頭，點了一下：「是沒有。」
「但會弄髒阿爾婭…所以不行。」乙骨憂太轉移了話題，「阿爾婭今天想泡澡嗎？我去放水。」
阿爾婭從善如流：「好啊，一起洗嗎？」
「……」乙骨憂太沒回答。
阿爾婭戳了戳他離開時的後背，嘗試勸導自己：是因為擔心臟所以沒進行下去，洗完澡總行了吧。
浴室的水聲響起，阿爾婭連手機也沒心思刷了，感覺自己從未等過如此漫長的時間。
她抓著一件睡裙在門口來回踱步，終於等到門打開，急匆匆把乙骨憂太推到外面，自己跑進去。
裡面的空氣是涼的，鏡面都沒染上白霧，水龍頭的調溫裝置卻停在適宜的熱度。
沖完澡出來，屋裡開了盞床頭燈，她瞄了一眼乙骨憂太似乎在提筆寫作業，不管不顧地拽他到床上，胸口緊緊相貼，去咬他的喉結。
「別動。」
突然間，一句簡短的話以命令的口吻迴盪在阿爾婭的腦海，話音落下，她的身體竟真的無法動彈。
她詫異了一瞬，無言的信任感並未讓她感到慌張，餘光瞥見乙骨憂太舌尖出現的咒言紋路，很快又消失不見。
［以前從來沒有完全中過咒言，今天怎麼…］
她的耳根燙得發紅，阿爾婭逐漸明白過來。
…只能說，憂太對運用束縛的能力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反正不能動的狀態維持不了多久，阿爾婭想當然地給他找了一個暫停的理由：需要緩衝一下，畢竟是第一次嘛，可以理解。
——然後，她的手腕被寬大的掌心握住，反身壓在床腳，乙骨憂太撥開長髮，咬住她發燙的耳根。
那裡還是媒介物的所在之處，乙骨憂太輕輕將它含住，一點一點向上，慢慢親她的耳垂。
距離太近了，吮吸的水聲清晰入耳，直到咒言的時效結束，身下人都沒有行動，乙骨憂太偏過頭，繼續去蹭臉頰，伸過去拉開她遮擋住嘴角的手臂。
徹底沒有了掩護，阿爾婭渾身一顫，溢出幾聲難以忽視的喘息。
「果然…」乙骨憂太分心說，「我猜到阿爾婭會喜歡被親這裡。」
「還喜歡哪裡，告訴我好不好？」他低垂下臉，咬在肩頭。
此時的阿爾婭面色潮紅，已經被蠱得迷迷糊糊，彷彿大腦都不再受自己的控制。
「阿爾婭，說「喜歡」些什麼。」咒言的紋路轉瞬即逝。
「…喜歡接吻。」
「嗯。」
乙骨憂太聽話地湊上前，用口腔的熱意包裹住她的。
後面的話不需要咒言也能夠自然地講下去。
「喜歡手…」
小小的牙痕刻印上乙骨憂太的指間。
恍惚間，阿爾婭好像意識到了他的作弊，捏住他的下巴，眼角泛紅：「張嘴。」
乙骨憂太乖乖照做，然而發動術式的痕跡已經消退了，沒有當場抓現行。
注視著阿爾婭想要抓作弊證據卻失敗的模樣，他不忍道：「只是在外面嗎？」
阿爾婭眼睫撲閃，不解。
「牙齒、舌頭，這些地方阿爾婭可以隨便碰，不伸進去嗎？」他問。
「誒？」
「阿爾婭是想直接觸碰到我，還是想觸碰蛇眼與牙？」
「不可以喜歡咒紋哦，阿爾婭應該只喜歡觸碰我才對。」乙骨憂太循循善誘道，始終保持與她的對視，「不是嗎？」
「如果阿爾婭說『不』的話我會覺得很痛苦，感覺身體和靈魂會一起死掉。」
阿爾婭眼神呆呆的：「是的，喜歡……」
［不對，她要說的不是這些，要深入一些…更追根溯源的…］
「好喜歡憂太。」
然後，彷彿打開了某種開關，阿爾婭攬著他的脖子，小聲卻堅定地一遍遍重複道：「乙骨憂太，我愛你啊。」
「很愛你……從過去、現在，到未來。」
「會一直愛下去。」
「……」
「阿爾婭現在感到安心了嗎？」乙骨憂太貼著她問，「還有什麼想做的事，『不留下遺憾』。」
——不留下遺憾。
她微微睜大眼睛，發現自己都沒認識到的、藏於心底的秘密被輕易拆穿。
也是哦，她暗示乙骨憂太跟隨著自己的想法走，陪她去鬧，在早晚有一天要來臨的決戰前放肆鬧一把。
但她同時也忘記了，過於焦急往往會和目的漸行漸遠。所以，乙骨憂太一語道破了她的真實心情，做出那麼多反常行為的目的根源……
想要安心。
無論是故意的撒嬌也好，過於黏人也罷……等阿爾婭意識到這點時，她感到鼻子一酸，泛紅的眼角終是忍耐不住，腳趾在床單上蜷縮，啪嗒啪嗒向下掉眼淚。
——原來，每一件事他都有在一一回應她啊。
「6月18日……是我跟憂太第一次求婚的日期。」她說，「因為很重要，所以定在了那天。」
「抱歉……是我記錯時間了。」乙骨憂太失落地垂下頭。
「確切點來說，是我第一次打算正式向憂太求婚的日期，是我腦海裡首次出現這個念頭的時間，憂太當然不知道。」她說。
片刻後，阿爾婭找回了平日裡的狀態，嗓音清亮：「開心。」
乙骨憂太輕笑。
「但是，哭出來真的很讓人開心。」她兩眼放光。
「憂太以為我是那種因為小感動就掉眼淚的人嗎？才不會啊！我是喜極而泣的類型，憂太親我的時候好舒服，不由自主就想流淚……所以果然不能憋著啊！」
這回輪到乙骨憂太臉紅了：「等、等下？」
阿爾婭不依不饒：「你說過同意陪我一起把遺憾全部都解決掉吧？那來做啊。」
「！？」乙骨憂太的大腦cpu即將燒到爆炸，「不……」
「你再拒絕的話我有權質疑你到底行不行。」阿爾婭跑到門口，拋來一個便利店塑料袋，「這下你沒有藉口可以用了吧，平時不準備安全措施，我可是特地跑到便利店的前台，說『我全都要』，給包下來的。」
她撇嘴：「說到底你其實很想做的吧，也是，不然你會覺得『留有遺憾』什麼的……」
「不會是遺憾。」
「啊？」
乙骨憂太聽到自己說：「因為能夠感覺到我和阿爾婭是相愛的，所以，在這方面我已經沒有遺憾了。」
阿爾婭強裝鎮定，轉過頭，硬撐著反駁：「那要看你怎麼去定義愛這種東西。」
「嗯，我會告訴阿爾婭的。」乙骨憂太上前抱她，「等到了那天。」
……
*
【紀錄：2018年10月31日 19：00，經多方討論，確認稱其為澀谷事變。】
【咒術界高層初定方案為：由五條悟獨自一人評定澀谷動亂。】
同一時刻，「帳」外某地鐵出口附近，特級咒術師乙骨憂太、五條婭子機動待命。
似是對這場爭鬥早有預感，分別前，阿爾婭醞釀完畢，開口道：「雖然現在說這些有點廢話，但在我們進『帳』之前，就當作我最後的儀式感啦。」
她故作輕鬆：「還記得我們之前玩的『勇者鬥惡龍』題材遊戲嗎？」
乙骨憂太回答「記得」，默默地從劍袋的夾層裡翻出兩張白紙。
「咳咳，那麼聽好了，『勇者』。」阿爾婭說，「我擁有積累起來的財富，能夠安寧度日的地盤，你可以現在就選擇接受，轉身離開，去享有你的自由。」
乙骨憂太認真聽著，將其中一張紙遞到她手心。
「但如若你不接受，你將面對的可能是毫無結果的死亡，而且，我不會趕到你的身邊。」
因為無論是哪方定下的作戰計劃，他們兩人的戰力都不可能走在同一條路上，不能去分心，也許分別即是永遠。
不知從哪裡出現的一根火柴，點燃，火星燒起兩人手中的紙。
阿爾婭這才抽空留意了紙上填得滿滿當當的黑字，以及最上面的標題……
婚姻屆。
扔掉火柴，將兩張婚姻屆放到不遠處的空地上，望著它們快速化作灰燼。
「這樣就徹底不會留有遺憾了。」乙骨憂太喃喃道。
他抬起右手，伸出小指：「最後，還欠阿爾婭一個拉勾的約定沒有做。」
「從過去，現在，一直到未來，不論我背負著什麼，我都會記得。」
什麼約定？
忽然間，阿爾婭想起來了，失笑：「我叫阿爾婭，非常欣賞你的強大與弱小，請與我結婚！」
她將這句話補完：「所以乙骨憂太——在這場也許永遠不會停止的爭鬥中，你願意跟我一起走向未來嗎？」
乙骨憂太抬起頭，有微光在他那雙孔雀藍的眼眸中閃爍：「樂意至極。」
……
「那，我們上吧。」
第63章 63後日談
那一年，澀谷事變。
20：31分，五條悟出現在「帳」內。
約21：22分上下，五條悟被封印。
22：04，各地的囑託式「帳」依次被破壞。咒術師可自由進入澀谷。
22：10，與特級咒術師五條婭子失去聯絡。
*
在感知到屬於特級咒靈陀艮的氣息消失後，漏瑚面目暗沉下來。
復仇的怒火具現化為它頭頂噴湧的岩漿，剛要動手，一股來自於詛咒之王的恐怖壓迫力出現在遠處。
有根宿儺的手指在澀谷某處被解放了！
預料之外的情況發生，漏瑚顧不得其他，直接衝向那裡。
映入眼簾的，是重傷昏迷的虎杖悠仁、兩個不知名的女性咒術師人類，以及……
「碰！！！」
天花板被人一腳踹出一個巨大的空洞，滿身血漬的白色制服女生一躍而下，落地的瞬間對周圍展開無差別的幽靈轟炸。
「哎呀，我就說氣息好熟悉~」阿爾婭低低地笑出聲，瞳孔緊縮，「這不是菜菜子和美美子嗎？」
雙胞胎姐妹持有的宿儺手指被小幽靈奪到她的手上，阿爾婭頭也不回地警告身後咒靈：「你別出手，不然我先殺你。」
面前的特級，是祓除花御、間接祓除了真人的人類。
權衡之下，漏瑚只是在原地尋找時機：……
看來有人比它更想要復仇。
然而，剛才那番話是假的。
阿爾婭吐吐舌頭，暗示雙胞胎站在原地不許動，誰動了她就殺死另一個人。
遂不假思索地對漏瑚展開領域，漆黑的結界空中劃過一道半弧。
期間，姐妹兩人顫抖地互相抱以慰藉，菜菜子手裡的相機術式隨時準備發動，幾分鐘後，領域解開了。
灼燒的高溫向四周瀰漫，黑煙灰霧飄蕩在半空，阿爾婭吐出一口濁氣，身上的汙漬更甚，將腳底的一個岩漿頭腦袋踢到邊上。
狠狠踩爆。
「接下去，來聊聊我最喜歡的有仇報仇環節吧。」阿爾婭回收完宿儺手指，露出興奮的笑意。
*
「反派」，幕後主使，總之怎麼稱呼都可以，其真面目為詛咒師羂索。
他依靠更換身體的方式存活了上千年，目前所處的殼子為一年前在百鬼夜行事件中死去的夏油傑。
出於各方面的考量，四隻人型特級咒靈的覆滅，高層的人員處理，詛咒師的清剿……羂索不得已提前將特級咒物放出，在此決一死戰。
而後，獄門疆上的蒼天之瞳綻現，乙骨憂太手握三分之一的黑繩，使其術式效果發生紊亂，並且相互抵消。
五條悟，解封。
……
假夏油傑，羂索的身邊圍滿了咒術師。
其中一部分是曾經跟隨身體原主人的「夏油幫」。
他們自知結局已定，在最後的時刻，選擇等待五條悟的判決。
就在此時，阿爾婭「拉」著美美子和菜菜子的手，好心好意地帶兩人與他們會和。
阿爾婭抹掉嘴角的血液，先和自己人打起招呼：「這群家伙本來打算給虎杖餵宿儺手指讓他暴走，被我攔下了。」
「現在總計十五根宿儺手指，以及重傷昏迷的虎杖同學，全部被我送回了高專臨時建的大本營，剩下的咒術師也有在祓除附近的詛咒。」
五條悟噗嗤一下笑得合不攏嘴，精神狀態看起來更加堪憂，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真是懷念啊，見到的是年輕還未婚的婭子醬。」
阿爾婭眼角一抽：「你在獄門疆裡的時間，擅自靠腦補把我的人生都見證完了嗎！？」
「不然也無事可做啊。」五條悟停止大笑，將視線移向羂索。
或者說，摯友的外殼。
「喂，你們兩個。」阿爾婭踢了踢雙胞胎姐妹的屁股，「再喊三百遍『全世界獨一無二至高無上的婭子大人』連帶土下座，然後被我敲屁股五百下，這件事就算結束。」
菜菜子：「！？」
美美子：「……？」
一旁看戲的五條悟對此不滿：「就這？復仇就這？婭子醬你是不是不行啊？」
「那還用你說，復仇包括身體和精神層面的。」阿爾婭緩緩地看向夏油傑的殼子，道，「我和她們本人只有糾纏不清的仇，至於剩下的，我早和她們約定過了——」
她咧嘴一笑：「對吧？」
一瞬間，菜菜子和美美子感到一陣刺骨的涼意，同時在她們腦海裡浮現的，是露骨的復仇宣言，夾雜著最純粹直接的恨意。
[等著吧，殺死你們不是件有意思的事。]
[——我會在你們眼前殺死夏油傑一次，給我等好了！]
殺死「夏油傑」。
那具軀殼額頭上的縫線拆開，瞄準大腦，阿爾婭活動了下筋骨，說：「你還有什麼遺言嗎？雖然我不會聽就是了。」
五條悟舉手：「我有！」
阿爾婭：「？」
空氣安靜了幾秒，五條悟斟酌片刻，說：「終有一天，『身體和靈魂』的命題會由我們解開，我會揭露你死後的真相。」
「在那之前，高專的三年時光也好，我的家人、同伴與你的仇恨也罷，都將在今天劃上永遠的休止符。」
他雙指交疊：「傑，我將軍了。」
在僅有六眼能敏銳捕捉到的畫面中，夏油傑右手的指尖微不可見地晃動了一瞬。
剎那間，一切告以終結。
*
「一切都結束了嗎？」乙骨憂太問自己。
阿爾婭撲上去抱他，對他明媚一笑：「是，結束了，我們還活得好好的。」
銀白的腦袋散發出新鮮血液的氣味，有些許從額發間流下，沾在了她的眼睫。
乙骨憂太伸手替她擦拭，阿爾婭毫不在意地像貓貓那樣蹭他的掌心。
阿爾婭：「接下來，我們——「
回憶在此中斷，畫面定格在阿爾婭的笑顏，而後，整張圖片如同覆蓋了一層玻璃框，喀擦幾聲，連同畫面中心的人物一起碎裂開來。
乙骨憂太從夢境中驚醒，手機顯示的時間是2019年，清晨。
換好衣服，裹上外套，宿舍裡的裝潢是他一年級獨自居住時的風格，靠近門口的角落，擺放著幾個搬家用的大型紙箱。
書桌上的相框倒了，乙骨憂太扶起，發覺裡面沒有放照片，現在只是一個空白的擺設。
他背起劍袋，想了想還是放在宿舍。打開門，走廊上，熊貓和狗卷棘也一大清早就爬了起來，推趕著乙骨憂太下樓。
輔助監督的車後座，狗卷棘給他私聊發了一大堆文件和網址，他沒時間看完，熊貓坐在前排，忽然開始聊起了這一年的變化。
澀谷事變結束後，整個咒術界的惡劣事件少了近乎九成，以五條派為首的咒術師把握機會，對高層施加壓力，推動變革，目前局勢良好，最麻煩的幾個大人物也在不知不覺間暗殺……咳，死於「意外」。
以森田會所為起點，某白毛教師大手一揮，宣稱要想脫離爛橘子的時局，先致富、後踹人，立一個小目標：成立個咒術集團……（該方案因太不靠譜已被pass）
要一步步慢慢來嘛。
新的一年裡，一年級生陸續入學，身邊的同學們也都跟著升了一個年級，變成了更加正兒八經的前輩，雖然大家各有各的毛病，但都能通過某種契機直面自己的內心，堅守本性。
長期以往下去，學生們竟一度表現得十分正常，甚至能讓夜蛾正道感慨三秒：這才是教育。
未來的新生代們煥發著生機啊——
直到三秒後，一年級班主任五條悟帶頭，領著新生在校長辦公室搞事。
夜蛾正道：……還是先管好五條悟吧。
後來。
等摸清楚了承受底線，虎杖悠仁吞完了二十根手指，並未執行死刑，經過研究和擔保，他可以一直活到自然死去，迎接他所認為的正確的死亡。
釘崎野薔薇有了更多的錢和假期，她找上了童年好友小文、紗織，發誓總有一天要買遍整個東京。
她們去吃了小時候最喜歡的高端甜品，順路拐去名為「揍敵客」的甜品連鎖店，野薔薇十分囂張地表示：我可是這裡的終身會員。
在伏黑津美紀的選擇下，她從「窗」那裡了解到一些基礎的知識，結識了高專的學生，有段時間，校內傳聞說：如果哪天你看到伏黑惠一聲不吭地離開，多半是是去見津美紀。
也許他真的是個隱藏的姐管嚴……
伏黑惠：？
吉野順平在此地找到了歸宿，畢竟在咒術界，有了身邊同學的對比，他的異常不再是異常，受到了平等的對待。聽說最近七海建人要帶他出去做實踐訓練。
禪院真希仍在刻苦訓練，預計在畢業以前，回到禪院家接受老家主的考驗，名正言順地當下任家主。
至於熊貓和狗卷棘……他們兩個是聊天的主講人（敲鍵盤也算），當然不會突然說到自己身上。
「憂太，你怎麼了？」熊貓出聲詢問，「我懂了，是睡太久了，現在還覺得不可思議，有些懵圈。」
「嗯，沒事……」乙骨憂太伸手去碰脖頸的項鍊，卻摸了個空。
翻找口袋，戒指不在他身上。
他稍微手足無措地摸了摸耳釘，過了一會，車停下，他們抵達了目的地。
野薔薇在正門口打量著他們三人，雙手抱臂：「你們幾個來得太晚了吧！」
真希開始趕人：「別糾結了，豆芽菜，快點給我進去。」
在被同學逮到休息室裡做準備的最後一個小時，乙骨憂太腦中總是會閃過夢境裡的那個畫面。
支離破碎。
他不安地一根根掰動著手指，那是多年以前從阿爾婭身上學到的習慣，他將思念轉化為行動，貫徹到他生活的每一部分。
乙骨憂太在大門前駐足，推開門，踏入另一個房間。
門後的世界是什麼？
是明亮的禮堂，是刺目的紅毯，是飛舞在半空、灑落在他發頂的彩帶。
是落座在兩旁的同伴，是他能一眼望到的正前方，手捧花束的新娘。
婚禮是按照阿爾婭喜歡的風格來，僅邀請了熟人，四捨五入就是整個高專及其自己人聚會，按理說有一套麻煩的流程，但是！現場！沒有一個人！在乎！
銀白色卷髮的少女即便身披婚紗也無法阻擋她的行動力，要不是有五條悟在旁邊看牢，這場婚禮恐怕能在一分鐘內結束。
眾人紛紛朝他行注目禮：你終於幹了件人事。
那麼問題來了，乙骨憂太和五條婭子結婚，五條悟算哪方的家長？
他扔掉黑色墨鏡，拿起話筒，答案呼之欲出：「各位早上好，我是這次的主婚人，大帥哥五條悟啦。」
眾：？？？
阿爾婭很想揍他，但礙於當年的戒指還放在五條悟身上保管，只是又好氣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
而後轉過頭，抿抿嘴，想露出一個靦腆柔和的笑來……結果很失敗。
因為在凝視著乙骨憂太朝她走來時，阿爾婭根本無法收斂住自己那幾乎要炸開絢爛煙花的心情，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叫囂著去擁抱他，去和他走在一起，去……
去走向未來。
虛無破碎的夢境是假的，比夢境更加值得珍惜的每分每秒，正展露在乙骨憂太的眼前。
就在此刻。
「五條老師，請把戒指還給我們。」他說。
五條悟當然答應，與台下人同樣好奇這兩人準備怎麼進行下去，索性扔掉話筒，宣布：「以你們自己的方式，念完誓言吧。」
台下碎碎念：「好差勁的主婚人，好不靠譜……」
「那種場面話沒有意義。」五條悟聳肩道，「不如交給他們自己。」
「誓言啊……感覺也很像『愛是最扭曲的詛咒』什麼的。」阿爾婭嘀咕著，伸開手指。
「對愛的定義……」乙骨憂太去握她的手，「阿爾婭曾問過我的，現在有自己的答案了嗎？」
阿爾婭自知腦袋不好使，她基本沒辦法單靠自己想通某個道理，只等著被點破。
眼前閃過很多個關鍵詞：詛咒、聯結、束縛。
似乎每一個都能概括他們之間的關係，又好像每一個，都無法囊括所有……
可是，當她聽到乙骨憂太說出的那個名詞後，彷彿有一道破曉的亮光照進了黑暗的世界。
「愛是選擇，阿爾婭。」乙骨憂太掀起她的頭紗，與她額頭相貼，尾音輕顫，「謝謝你……願意選擇我。」
2007年，宮城縣某醫院，阿爾婭完成第一次穿越，與乙骨憂太相識。
2011年，阿爾婭回歸原本世界。
2017年，抱著不歸鄉的覺悟，阿爾婭完成第二次穿越。
換而言之，這兩個出生在不同世界，本就不應該產生交集的人，完全就沒有命中注定的說法。
可是他們不甘心。
交換媒介，產生聯結，締結束縛……他們固執己見，他們冥頑不靈，硬生生將兩人的命運捆綁到一起，成為彼此的「相遇即命定」。
從此，他們一步步見證著彼此共同的命運，驀然回首，這條或短暫或漫長的人生道路上，已經被銘刻上了名為愛的痕跡。
任何執拗與痴狂作為手段都無法撼動這份選擇，戴上戒指的剎那，阿爾婭攬住脖子，湊上去直接就是親。
她完全接受了這份獨特的見解：「最最最最最最愛你了！」
台下一片混亂。
「嗚嗚嗚嗚嗚哇哇哇哇哇哇！！！」
「捧花！捧花掉地上了啊！……不對誰會在意啊！帶上我的祝福有多遠滾多遠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恭喜結婚。」
不論未來如何都無悔相伴，不論付出與回報，不計艱險與天命。
軀體標記了我們的聯繫，靈魂刻印下我們的束縛。
——直至死亡也無法將我們分離。
後日談End，全文終。
作者:
如如lulu
時間:
2024-7-5 05:42
好像還有一篇番外，這篇文章我找了，作者寫了64章，希望能補上，謝謝分享，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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