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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P)食死徒的品格》作者:齋藤歸蝶【完結+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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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悠于
時間:
2025-4-11 23:10
標題:
《(HP)食死徒的品格》作者:齋藤歸蝶【完結+番外】
文案:
人生贏家白富美被迫穿成魔法機器人一怒之下決定和命運死磕到底的故事。
or
魔法絕症患者想盡辦法捐獻遺體的故事。
————————
1.存稿寫完了,修修再發,邊修邊發。
2.如果覺得女主死了=BE,那麼正文BE,番外HE
如果覺得女主沒能談上戀愛=BE,那麼正文BE,番外HE
如果覺得女主心願達成=HE,那麼正文HE,番外超級加倍
3.本質上是個搞笑爽文,女主先苦後甜,其他人先甜後苦,苦的部分都沒寫。
4.含有1‰黑兄弟,本質兩個英年早逝的人現在活了不能一直孤寡,安排新角色也太費勁了
5.原著主要CP不變,HP沒明寫,嗑哪對都行
6.女主真·精神病,或者說,人格缺陷。
內容標簽: 英美衍生 強強 穿越時空 爽文 輕松
主角:阿波羅尼婭,西弗勒斯·斯內普|其它:雷古勒斯·布萊克,HP其他人
一句話簡介:和命運下一場大棋,坑死伏地魔
立意:絕不屈從命運壓迫
原創網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5-4-11 23:13
第1章 雨渡(1)
1979年,英國,多佛爾港。
廂式貨車繞過游客入口,一路開進港區,在「珍妮號」屁股後面停了下來——客輪貨艙大門敞開,已經架好了踏板。
兩個男人在岸上等著,披著制服夾克,胸前海關邊檢的徽記在這個陰雨天裡暗淡無光。
「幸會,阮福女士。」為首的男人遙遙伸出手去。
貨車司機開門下來——准確的說是跳下來——依次握住兩位海關人員的手:「不得不又一次麻煩您了,亞當斯先生,在這種鬼天氣還要跑一趟室外。」
體格嬌小的司機顯而易見是一位亞裔混血。如果有懂行的人在,還能看出她具有明顯的東南亞特征。黑色的長卷發被她干淨利索地盤在腦後,耳邊並未像時下流行的那樣佩戴一對誇張的耳飾,反倒是在白大褂底下,她穿著一件最近常見於職業女性身上的斜紋布連體工裝,腳下踩著一雙馬丁靴。
「怪不得亞洲娃娃今天看上去高了不少。」蘭登——就是亞當斯的助手,一個長著酒糟鼻的娃娃臉男人——小聲逼逼,但是被稱為「阮福女士」的司機卻好像聽見了一樣,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亞當斯干咳一聲,開口轉圜道:「為科學進步而做出貢獻,是我們應該的——當然,這也是上級的指示。」
「當然,一切都是為了大英。」阮福女士笑起來,回身探手從副駕駛費力地夠到她的證件——英法之間還不允許游客自駕登船,聽說政府一直在談,但像阮福女士這樣的「特例」,明顯是有什麼其他原因。
「我本人的駕照護照、這輛車的相關證件、以及兩國政府為『弗蘭肯斯坦』公司頒發的特種許可證、此次實驗室負責人的簽字審批,以及最重要的:車廂裡四具屍體的個人身份信息和死亡證明。」
亞當斯低頭檢查這些文件,阮福女士輕車熟路地引著蘭登來到車廂門前,「豁」的一聲將門拉開。
制冷設備兢兢業業地吞吐著冷氣,幽藍色的燈光下,並排固定在車廂底部的兩輛擔架床上,各有一個一人長的明黃色膠袋。
「博恩斯夫婦Ⅰ,都是三十歲,還有他們的一兒一女,八歲和五歲——在更裡面,在那兒——三天前被發現死在家裡,沒有明顯外傷,其家人主張心肌梗死,但我們懷疑是『那個病』……怎麼,要去看看嗎,英勇無畏的大不列顛勇士?」
阮福女士跳上車廂,一把拉開膠袋上的拉鏈,彬彬有禮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不、不……謝謝,我是說,我知道它不傳染,但是……」蘭登那張慘白的娃娃臉上只剩那個酒糟鼻還紅艷如昔,他後退了幾步,在不知何時開始濛濛落下的細雨中用力擼了一把臉。
阮福女士好像冷笑了一聲,她默默收拾好屍體袋,跳下來扣緊車廂門。
「吱嘎——」車廂門怪模怪樣地叫了起來,蘭登好奇地轉回頭來:「需要我幫把手嗎?」
阮福女士搖了搖頭,略有些神經質地打量著四周,右手下意識地摸向白大褂裡的後腰——上帝,這個「弗蘭肯斯坦」到底是個什麼見鬼的公司,難不成他們的科研人員還配槍?
「我都沒配槍!」蘭登憤憤不平地想。
「沒事,我想……」阮福女士嘀咕著走了過來,怕冷一樣攏著白大褂,蘭登發誓他在她一閃而過的左腋下看見了另一個槍套,「我只是,今天一直覺得有人在跟著我似的,大概是我昨晚沒睡好吧!」
蘭登看她的目光愈發古怪了起來,阮福女士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還好這個時候亞當斯解救了他們:「沒問題!我想,女士,這一切都沒問題!希望這次你們可以獲得一些突破!」
他揚了揚手中蓋好章的文件,又跟快步走來阮福女士大力握手。
「借你吉言。」阮福女士恢復了老樣子,他們客套、交接、道別,廂式貨車歡快地響了兩下喇叭,一直開上前去,壓著踏板開進「珍妮號」的貨艙裡。
作為一艘服役於每天有三十趟航班往返項目的游輪Ⅱ,「珍妮號」的貨艙大部分的時候都是空著的,除非把那些用來配重的東西也算在「貨物」裡。
阮福女士在車裡等了一會兒,今天她感覺很奇怪,甚至有點不敢下車,但又和普通「被發現」的那種毛骨悚然感不同——真難想像她居然會用「普通」來形容那種情況,雖然到現在她還一次沒經歷過,如果真的讓她被「普通」一次,這車裡就會有五具屍體——直到「珍妮號」的輪機長大衛親自趕來,關上了貨艙門。
「冷得很,是吧?」大衛拍了拍車廂,笑得露出一嘴齙牙。
和小心翼翼的政府人員不同,船員們對於她和她的科研項目相當熱情——弗蘭肯斯坦公司每年為這輛運屍車付出一大筆錢,給政府,也給航運公司,而阮福女士,每次來總是固定的時間段,也就總是搭乘「珍妮號」,這筆錢也就有小小的一部分落到他們頭上。
第一次是什麼時候來著?去年夏天?那個時候來跑這趟腿的還不是阮福女士,而是五花八門什麼人都有,對此阮福女士的解釋是那個時候他們還在和牛津的實驗室合作,因此用了他們的人來運屍體,後來他們掰了,就這樣。
從今年7月份開始就是阮福女士負責了,天使帶著一大袋英鎊翩然降落。
最妙的是天使來得並不頻繁,而英鎊卻准時地每月來到他的賬上。
「希望我的熱咖啡已經准備好了?」阮福女士低著頭檢查有沒有落下什麼東西,嘴裡還在和大衛打趣,她最後鎖上車門,示意大衛先走,自己落在後面。
「好吧……」她嘆了口氣,摸了摸右後腰上的什麼東西,又拍了拍車廂外壁,一層幾不可見的白色流光一閃而過,覆蓋了整個貨車,「感謝監控攝像頭,我是指它們還沒被發明出來的時候。」
阮福女士檢查了一遍對於這輛車的所有防護措施,這才勉強松了一口氣,她給自己鼓了鼓勁兒,哼起了小曲兒,腳步輕快地往客艙走去。
她在餐廳有一個獨屬於她的固定位置,沒人來就是「清潔中」——獨屬於金主的特權,如果「弗蘭肯斯坦」的老板來,相信大衛他們可以做的更好。
現在那個位置上已經放上了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其他搭乘「珍妮號」的游客也陸續開始登船了。阮福女士快步走過去坐下,摸了摸杯壁,還是有點太燙了。
她一直都是堅定的冰咖啡黨,但是她今天真的感覺很不好,不僅僅是被人跟著,從她一睜開眼開始……當然,無論是誰被迫執行任務到凌晨四點,跟雙方同事都虛與委蛇、盡量不傷害到任何一個,她的狀態都不會太好。
阮福女士捧著咖啡杯暖手,這一點微小的溫暖令她昏昏欲睡。哪怕是弗蘭肯斯坦造就的怪物也需要睡眠吧?
她凌晨四點結束任務,沒能回到倫敦的公寓補覺,而是先去位於劍橋的家族宅邸——也是他們的大本營——復盤,被陰陽怪氣的女同事嘲諷,還好老板沒說什麼,六點半終於能睡覺了,可她七點就要出發,趕去博恩斯家族故鄉的教堂,忽悠牧師給她屍體。
她恨英國這麼大!
阮福女士想著想著就笑了起來,她那點稀薄的道德觀終於發揮了一點積極的作用:她想她明白正義一方為什麼是正義的了,至少他們不會拉著同事在凌晨四點復盤。
汽笛「嘟」一聲響了起來,阮福女士悚然一驚,連忙低頭喝了一口咖啡,狀若無事地打量著四周:帶著三胞胎嬰兒的中年夫妻,推著丈夫輪椅的老婦,情意綿綿的小情侶,哦,還有一家子要往海峽裡撒骨灰的遺屬。
骨灰?火化?在這裡,20世紀70年代的英國?
阮福女士輕輕地打了個哆嗦,她想她即將要遭遇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普通」了——她這樣想著,握住了別在腰後的什麼東西。
雖然她始終不覺得她那群「精明強干」的同事有如此廣闊的腦回路,她也懷疑盤踞在她家大宅的每一個人的大腦裡是否存在「火葬」這個單詞,當然,包括她的老板裡德爾先生在內。
那一家人好像也注意到她的動作,紛紛把手伸進了口袋,慢慢掏著什麼。
奇怪……他們總是握不住武器被人繳械也就罷了,怎麼連往外掏都磨磨蹭蹭的,到底在擔心什麼?總不會是害怕違反《保密法》吧?
真是令人感動,現役執法人員阮福女士心想。
一種奇異的吟唱在船艙裡響了起來,語調古怪,還帶著某種神秘的旋律——是那一家人,他們每一個人的手裡都緊緊攥著一串木頭珠子,一邊拈動一邊齊聲吟唱。船艙裡的其他人已經開始指指點點了,阮福女士發誓她從那對小情侶嘴裡聽到了「巫術」這個詞。
《大悲咒》,還是閩南語版本的。阮福女士盯著那一家子整齊劃一的金發碧眼,深覺當初傳教給他們的那位居士誤人子弟。
沒什麼異常的,她輕松地想,將目光移向窗外——但有空還是要修一下特工課程,就是不知道哪個機構能教,總不能去MI6吧?
窗外凄風苦雨,陰沉的天氣卷著陰沉的海浪,幾乎要融為一體,雨水一捧一捧地潑上窗玻璃,她懶洋洋地抿了一口溫涼的咖啡,舒服地嘆了口氣,幾乎看不清外面的風景——雖然也沒什麼可看的。
但有那麼一瞬間,被雨水洗得平滑如鏡的玻璃忠實地倒影出了一雙眼睛——它很蒼老,眼皮子都老得耷拉下來,眉毛睫毛都白如新雪,但同時它又如最絢爛的矢車菊一般藍得耀眼。
很美的一雙眼睛,如果它沒有隔著一副古裡古怪的半月形眼鏡片盯著她就好了。
第2章 雨渡(2)
阮福女士猛烈地咳嗽起來,咖啡不受控制地從她嘴裡湧出來,灑在她白大褂的襟前。但同時,一只手溫柔但有力地拍上了她的背,手的主人同時遞上了一塊手帕。
「還好吧女士?」標准的英倫紳士。
阮福女士呻..吟了一聲。她淚眼朦朧地盯著那塊手帕,手帕上的紋章她再熟悉不過了——獅獾鷹蛇,四種動物圍繞著一個大大的「H」。
她真的被發現了,但不是「普通」的那種。
「還好。」阮福女士深呼吸,雙手捧住那只堅持不懈遞手帕的手,舉高頭頂把它還給它的主人,自己借機也轉過身來,「真是巧,鄧布利多教授,沒想到在這裡也能遇見您。」
她干巴巴地笑了一聲:「我真高興您還記得換衣服,很像那麼回事。」
那老人,阿不思·鄧布利多,笑眯眯地接受了來自學生的誇獎。他拂了拂自己那繡著紋章的口袋巾,謙虛地道:「相信我,無論何時何地,對於一位男巫來說,穿三件套總不會出錯,密斯——」
說到這裡他卡了一下,顯然他的學生認出了他,他卻沒能及時窺破他學生的身份。
「哦不!」阮福女士卻小聲呻..吟起來,「《保密法》,教授!《保密法》!」
鄧布利多尷尬地敲了敲桌子,無形的力量輻射開去,一個無聲無杖的靜音隔離咒。
「漂亮!」阮福女士虛弱地說,「現在您可以照原樣來一個顯形咒,這樣您就不會卡在對我的稱呼上了。」
「然後傲羅和記憶注銷指揮部的人就會緊急幻影顯形在海浪中航行的一艘船上,你我就會因為嚴重違反《保密法》而被送上威森加摩。」鄧布利多溫和地笑起來,從平整的西裝口袋裡取出一大瓶南瓜汁。
「您是威森加摩首席,您一定能撈我一把的對嗎?」阮福女士緊張地看了周圍一眼,「教授我希望您知道靜音咒是不作用於人的眼睛的,除非您剛剛還背著我多施了混淆咒和忽略咒!」
鄧布利多忍俊不禁地笑起來,為她清空了杯子裡的咖啡,倒上南瓜汁。
「為我不小心害得我最出色學生之一差點把肺咳出來,希望你想念學校裡家養小精靈的手藝,不成敬意。」老人的另一只手還在往外掏,現在他們連下午茶的茶點也有了,「麻瓜也是人,不會總是盯著別人看,除非是你這樣心懷鬼胎的孩子。」
阮福女士卻沉靜下來。
「最出色的學生之一,我?」她仿佛聽見了什麼真正好笑的笑話,「那其他之二、之三都有誰呢?湯姆·馬沃羅·裡德爾一定在其列吧?我有什麼資格也能與黑魔王並稱?我何德何能呢?」
這個傾向性明顯的稱呼讓老人深深地皺起了眉。
「抱歉,我只是,習慣了……呃這種,語言方式?修辭手法?」阮福女士揉了揉眉心。但這句解釋更加不妙,鄧布利多何其聰明,他當然知道什麼人才會習慣這種「修辭手法」。
「你當然是我最出色的學生之一。」鄧布利多已經有了最糟糕的推測,要不是他還沒搞懂底下船艙裡的四具屍體的話,「你的立場成謎,但至少瞞過了兩個人,我,還有湯姆,單憑這一點就足夠了。」
「一點兒不錯。」阮福女士苦笑,「但是教授,恐怕你也想不到,這是我五年級以來,你對我最和顏悅色的一次。」
她摸向白大褂內的後腰,從固定帶裡拔出魔杖,推到鄧布利多眼前:「我想您一定認識它,是嗎?」
那是一根原木色的魔杖,只上了一層清漆,大約有十三英寸長。鄧布利多不是奧利凡德,沒辦法一口說破這魔杖的木質與杖芯,但他認得那杖柄。
一條毒蛇栩栩如生地纏繞在上面,最終在杖柄末端張開巨口——很硌手的一支魔杖,奧利凡德的手藝很好,連毒牙和鱗片都雕琢得相當細致。
他記得,那是個晚上,在禁林。變形中的狼人與兩個五年級的學生在密道裡狹路相逢,直到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一條小毒蛇,給可憐的萊姆斯·盧平咬得渾身麻痹。
那條蛇功成身退,搶在兩個學生跟前游出密道,在密林的遮蔽處恢復人形,撿起被她妥帖藏好的魔杖,狠狠給了始作俑者西裡斯·布萊克一下。
其實那時西裡斯·布萊克已經去叫了他來,可他剛來就發現了一根失落在側、不屬於這群五年級任何一人的魔杖,只是這一沉吟的功夫,就目睹了這驚人的一幕。
他以為這孩子沒發現他,結果她只是不動聲色。見他沒有叫破,便順水推舟,畢竟這個罪名比禁林毆傷同學要大得多了——她是個阿尼瑪格斯,看上去還不打算去注冊。
這件事也給了他一些啟發,他做了一些調查,發現在他和米勒娃·麥格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有五個人偷偷練成了阿尼瑪格斯。
還都不打算去注冊,嘖。
「那麼說,」鄧布利多把自己從糟糕的回憶裡拔出來,「你是斯萊特林的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現役傲羅,幾個月前我剛剛在畢業晚宴上將你送走,對嗎?」
阮福女士點點頭:「請您繼續,我預測到您的問題還沒完。」
「阿波羅尼婭,你已經加入食死徒了嗎?」鄧布利多嚴肅地注視著她。
阮福女士——或者說阿波羅尼婭幾乎是有些自豪而且驕傲地承認了:「沒錯教授,我從一年級入學開始就在計劃這件事……您要看看我的紋身嗎?」
她放在餐桌上的左臂攤了攤,內側翻轉朝上。
鄧布利多瞥了一眼就扭開頭去,盡量不讓自己露出嫌惡的表情,還有兩具英雄的屍體在等著他。
「那你的父母……我記得當時有黑魔標記在上空,你也是因為這個才被特招入職——」
「那是我精心運作的結果,布萊克家和馬爾福家都出了大力。」阿波羅尼婭認真澄清,「克拉托斯和繆西卡的死只是讓我獲得了一個契機,表演難過、獲取同情,爭取輿論支持,最終打通關系……否則即便我再優秀,也不可能免除培訓直接入職。」
鄧布利多敲了敲桌子:「你父母的死,阿波羅尼婭。」
「你是說克拉托斯·格林格拉斯與繆西卡·格林格拉斯嗎?」她挑了挑眉,「沒錯,是我干的,除了內鬼,還有誰能解除莊園的防護咒語,引著黑魔王登堂入室?作為世代中立的學者家庭,格林格拉斯家在這方面的深厚底蘊可不是黑魔王一個統共讀了七年書的人能媲美的。」
冷靜,阿不思!你還有四具屍體!想想埃德加和格蕾絲Ⅰ!還有他們的孩子!
阿波羅尼婭看到鄧布利多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談談車裡的人吧!」鄧布利多輕快地轉移了話題。不是說他對格林格拉斯夫婦的事就沒興趣了,而是一個上了年紀的人必須為自己的健康考慮。
現在他們都困在這艘船上,而阿波羅尼婭看上去對違反《保密法》敬謝不敏。他想起自己一路跟蹤,從在教堂墓地發現異常、高速公路追上她開始,這孩子就一直用的是麻瓜的辦法——她甚至帶了一把槍,雖然忍不住總是去摸魔杖來獲得安心,但是她確實一直沒用魔法。
更大更黑暗的事她都如此坦誠,沒理由對這幾具屍體遮遮掩掩,否則她就該在發現他的一瞬間冒著違反《保密法》的風險幻影移形去貨艙炸了那輛車。
見鬼,相比於阿不思·鄧布利多,一個食死徒竟然更怕違反《保密法》?
「一步一步來,阮福女士是誰,她還活著嗎?」鄧布利多凝視著這張混血的亞裔面孔,「我注意到這個名字不像是虛構的,這個姓氏似乎……」
一本護照直接推到他面前,信息頁上寫著這個亞裔女人的全名:阮福芳慈Ⅱ。異國文字很難念,像是在字母上添加了許多比法語復雜得多的音調符號,電光石火間鄧布利多想起來什麼:「是越南——」
「啊,沒錯,一位公主,末代公主,雖然是私生女。她過夠了那種生活,現在這個大環境……於是慷慨地將她的身份借給了我。」阿波羅尼婭懶懶地攪動著杯子裡的南瓜汁,她從來沒愛喝過這玩意兒,「現在這位公主成為她嫂子了,讓我們恭喜莫麗·韋斯萊。」
現在輪到鄧布利多猛烈咳嗽並嗆自己一身南瓜汁了。
阿波羅尼婭去櫃台要了兩瓶汽水,回來順手加固了一下靜音咒,補了一個「閉耳塞聽」。
「為我不小心害得20世紀最偉大的巫師沒有之一差點把自己的肺咳出來。」阿波羅尼婭把汽水推到鄧布利多面前,並不關心他知不知道如何開蓋,「不客氣。」
然而這瓶可樂下一秒就被推倒了——幸好他沒開蓋。
「你復活了普威特兄弟?」那雙晴海一般湛藍的眼睛正在猛烈地燃燒,幾乎要衝出軀殼的束縛撲到她身上,把她頭腦中的無上知識攫取到手,如果她真的有的話。
「冷靜點,教授。你會害死你自己。」阿波羅尼婭咬開汽水瓶,美美地灌了一口冰飲。現在就算「普通」她也不怕了,鄧布利多在這裡,不會眼睜睜看著她被黑魔王擄走折磨或者直接阿瓦達的,這就是好人的好處啊!
你會害死你自己。她不是開玩笑,但是鄧布利多真的聽得進去嗎?
「事實上,我只是沒有殺死他……們。」阿波羅尼婭字斟句酌,「就在我五年級的時候,我發現我的索命咒無法徹底將人殺死,他們會陷入一種完全的假死狀態,失去呼吸心跳,但是沒死,復蘇時間據個人魔力強度而定。」
鄧布利多注視著她,眼睛眨動,睫毛抖得像蜜蜂熒翅,這逗笑了阿波羅尼婭。
「你所在的世界是真實的,教授。」她柔聲道,「如果我是,那麼你就是。而我十分篤信我真切地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無法逃離。」
鄧布利多的眼睛明亮一如往昔,褪去了那一閃念間暴露的瘋狂,只剩下壓抑的激動、好奇與希望。
「五年級……啊,所謂的密室的第二次打開,是你干的。」
第3章 雨渡(3)
阿波羅尼婭被逗笑了,再一次:「得了吧,您不早就懷疑是我干的嗎?格林格拉斯家與四巨頭沒什麼關系,就算有也會是拉文克勞……倒是『馬沃羅』,來自一個古老的家族。」
她瘋狂暗示,也是再一次。
鄧布利多若有所思。他的手拈在胡須上簡直像被施了永久粘貼咒一樣不舍得拿下來。
「所以,你在那個倒霉的七年級學生,叫什麼來著……麗塔·斯基特身上試驗你的不完備索命咒?不得不說,這種行為——」
「我是真的想殺她。要是我能早一年發現拉文克勞有這麼一個人,那我早一年就會『開啟密室』了。」阿波羅尼婭又拿出那種嚴肅澄清的態度,她的每一次澄清都讓鄧布利多愈發迷茫,「後來她醒了,魔法部派人來調查,要帶她去神秘事物司,我看到隨員裡那個穿粉紅毛呢套裝的女人,在她身上那次,才是對我不完備索命咒的二次確認。」
鄧布利多沉默了。他將臉深深埋入雙手中,好半天才甕聲甕氣地問:「你說二次確認,難道還有第三次?」
但是「密室第二次被打開」確確實實只「死」了兩個人,他也沒聽說過有哪個麻瓜突然死而復生了。
「我們有一個黑魔法實驗小組,成員三人,在此知名不具。」那女孩興致勃勃地說道。梅林啊,那神情活似是什麼造福人類的白魔法實驗,鄧布利多幾乎要維持不住面上的平和表情了。
「按照慣例,我們會在對方身上試驗一些黑魔法,比如抵抗奪魂咒、適應鑽心咒——哦別這麼看著我教授,誰都知道食死徒不是什麼溫良恭儉讓的好組織,我們不僅要防著同事,還得防著老板,畢竟食死徒的日常就是被他鑽心剜骨嘛!」
她看上去和倫敦任何一個吐槽公司的麻瓜職業女性沒什麼兩樣,還越說越來勁了,鄧布利多心酸地想。
「但是索命咒不行,畢竟誰也不能確定同伴的內心到底陰暗到什麼程度,所以這部分一直不能向前推進,我們就轉去研究墮胎魔藥,直到我發現了所謂的『《霍格沃茨校報》編輯部』,遇到了兩個人。於是我設下兩個圈套,誰來殺誰,來兩個殺一雙。這樣道德淪喪的敗類,早死造福他人。」
多年毫無憑據的揣測終得驗證,鄧布利多一時竟不知道是墮胎魔藥更可怕還是這個事實更可怕——一個五年級女生在他的眼皮底下用不可饒恕咒實施謀殺,僅僅是為了驗證索命咒好不好用?她做下這些事,竟然還指責受害人「道德淪喪」?
鄧布利多趕緊喝了一口南瓜汁,阿波羅尼婭也體貼地收了個尾:「我本不可能只試驗兩次,但那個時候學校已經風聲鶴唳,洛哈特也不是傻瓜,所以我們打算去禁林試試。」
「成了嗎?」鄧布利多虛弱地問。
「多謝關心,教授。決定實驗對像有些困難——我本人害怕蟲子,殺獨角獸會有詛咒,馬人具有預言能力最好少去招惹,夜騏沒人能看見,所以比較好搞的就是鷹頭馬身有翼獸。」
鄧布利多好像想起了什麼:「我記得海格對我說過,禁林裡的鷹頭馬身有翼獸族群發生了騷亂,他費了好大勁兒才平息,我當時懷疑是——」
「格蘭芬多嘛,您懷疑是變身的萊姆斯·盧平失控了?是我們干的——鷹頭馬身有翼獸是群居動物,不太好對付,我們戰績是零,決定回去練練再來,反正他們也總是陪著盧平在禁林裡夜游,不如把鍋甩給他們。」
「我猜是變形咒?」
「沒錯!我們只是部分變形,留下爪印蹄印和毛發,還有食草類哺乳動物啃食草根的痕跡,最後的最後,我給自己變了個狼頭,對著月亮叫了幾聲。」
鄧布利多嘆了一口氣,疲憊不堪:「結束了嗎?索命咒的故事?」
她茫然地點了點頭,似是不明白面前的老人為何如此麻木、甚至埋怨他沒為自己的神奇經歷獻上熱烈的掌聲:「現在只剩下我的『工作經歷』和受害者名單。」
鄧布利多伸出手來。
他一點兒都不想知道所謂的「工作經歷」是多麼可怕的東西,哪怕受害者可能都還活著,但他們所受到的傷害是實打實的。
「呃……」阿波羅尼婭支支吾吾,「事實上,我自己也記不住。您知道的,我只負責殺……咳,動手,然後帶走屍體,就像您今天發現的那樣。」
「你要把博恩斯一家送到哪裡?」
「巴黎,普威特兄弟Ⅰ在那裡,他們會猜拳決定誰去黑市為『屍體』辦相關證件,誰負責做『死後護理』……呃我是指,為醒來的人說明一些情況。」
「他們什麼時候會醒,埃德加和格蕾絲?」
「少則二十四小時,最多長達七天,小巫師更加不可控一些。我還記得麥金農一家Ⅱ圍著他們小女兒的樣子,看上去活像是我真的殺了她。」
鄧布利多覺得自己有一肚子的問題想問,然而船艙微微喧嘩起來,汽笛鳴響,「珍妮號」明顯放緩了速度,最終停泊在岸,廣播裡開始催促游客帶好行李下船、並告知了一些景點和交通站點的位置。
「歡迎來到加萊,教授。」阿波羅尼婭用法語說。
之前見過的輪機長大衛避過熱情同他道別的游客匆匆走上來,見到鄧布利多的時候明顯一怔。
「今天有這樣一位客人嗎?我為什麼沒有印像?」他嘀嘀咕咕,滿腹狐疑。
《保密法》!《保密法》!就知道他沒買票!阿波羅尼婭目光灼灼,幾乎要將鄧布利多的後背燒出兩個洞——後者剛剛當著大衛的面施了一個混淆咒。
「我的事業早晚毀在這幫無所顧忌的正義之士手上。」阿波羅尼婭喃喃自語,惡狠狠地把鄧布利多往一邊搡開,「怎麼了大衛?出什麼事情了?」
「法國海關的人已經到了,但是人數比以前多,他們來了一個團隊,有人配槍。」大衛有些緊張,說到底他也只是個普通的船員,英吉利海峽沒什麼大風浪。
「沒問題,我能搞定!」阿波羅尼婭寬慰般地拍了拍他的肩,「忙你的去吧,期待下次再見。」
她理都沒理鄧布利多,徑直下到貨艙,已經有十來個人在她的車邊等著了。接下來的流程和在多佛爾出關差不多,只是更多的人反復查閱更多的證明和文件,也真的有人跳上車去、把運屍膠袋拉到最底,肆無忌憚地檢查著博恩斯夫婦的遺體。
鄧布利多感到有些不舒服,但他很快克服了。
他借著幻身咒的遮蔽默默觀察,看著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操著法語和海關的人互相恭維、扯皮、借勢、發飆,最後擺平一切,看上去和任何一個麻瓜職業女性沒有任何區別。
似乎從今天踏出家門的那一刻,她就自我暗示了麻瓜的身份,忘記了身懷魔力這個事實,並一直忠實地執行到現在——船上遇見他的時候是例外。如果阿不思·鄧布利多今天沒有在「珍妮號」上出現,那麼阿波羅尼婭會像任何一個出長差的旅客一樣,在餐廳的舒適座椅上睡上90分鐘,一睜眼就到了加萊。
這個人真的很矛盾——一個食死徒真的能做到這一點嗎?或者說,她如此從容地、甚至是游刃有余地接納了麻瓜的一切,怎麼還會成為食死徒?
她還姓格林格拉斯Ⅲ,一個堅定激進的純血主義家族,雖然始終保持中立,但鄧布利多知道,如果伏地魔通過馬爾福或布萊克向格林格拉斯尋求一些「知識」方面的幫助,那對痴迷煉金術的夫婦也不會拒絕。這也是伏地魔對格林格拉斯的「寶藏」愈發渴求的原因——這最終導致了格林格拉斯夫婦的死,在黑魔標記的照耀下。
現在他知道格林格拉斯夫婦血案之中有其長女的推動甚至主導……等等!
鄧布利多回憶起那一屆孩子入學時教職工休息室裡的閑聊,霍拉斯·斯拉格霍恩提起格林格拉斯家的女兒,無比惋惜地稱其為「血統有玷」,並暗示這是純血家族內部周知的事實……
「教授?」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破他的幻身咒,難道還稱不上一句「出色」嗎?怪不得霍拉斯後來對她如此稱許,甚至破例允許她在魔藥課上不必親自處理昆蟲類原材料。
鄧布利多回過神來,這才發現法國海關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阿波羅尼婭打開副駕駛的大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不得不說我現在算是嚴格意義上的『疲勞駕駛』,接下來我們還有三個小時的車程,如果您能提供一些無私的幫助我將感激不盡。」
「什麼?提神劑嗎?」鄧布利多笨拙地系著安全帶,一邊在身上亂摸,「我記得我沒帶。」
阿波羅尼婭用力地將車門狠狠摔上。
第4章 旅途(1)
鄧布利多捧著罐裝咖啡,膝蓋上攤著一大堆各式各樣的證明和文件,半小時前它們還在法國邊檢人員的手裡被反復查看。
「怎麼樣,教授?」阿波羅尼婭扭動著手裡車載廣播的旋鈕,試圖為自己選一個合心意的FM頻道,「抱歉,他們……呃麻瓜年輕人似乎不太愛聽室內樂。」
鄧布利多不說話,他在試圖找理由掩飾自己的無知——真悲哀啊,98歲的阿不思·鄧布利多,居然還要用這個詞來形容自己。事實上,他避無可避地直面這個事實,如果說歲月的積澱能幫助他更好地理解麻瓜的歷史、文學與藝術,那麼隨著時間的流逝,麻瓜科技的進步與發展已經將巫師遠遠地拋在了後面。
「或許你可以叫我『阿不思』……」鄧布利多沒留意自己隨意的一句話換來了年輕司機多麼驚訝的注視,「我是說,這些文件,看上去不像假的。」
「我張不開那個嘴,這感覺太……」大逆不道,阿波羅尼婭搖頭微笑,「那些文件當然都是真的,的確有一家叫做『弗蘭肯斯坦』的醫療公司,注冊在倫敦,做的相當不錯。當然,在我注資前,它不叫這個名字。」
「我可以理解為,你成為它的……那個詞怎麼說的來著,股東?就是為了借他的名義,開辟你的運輸線?」
阿波羅尼婭吹了聲口哨,聽上去很高興,仿佛花的不是她的錢。
聯系到她之前的言論,難道花的還是馬爾福家和布萊克家的金庫?鄧布利多被這個猜想嚇到了,毫不猶豫地推翻了它。
「那你為什麼不選擇飛機呢?我是說,空運。」這一天的經歷過於魔幻,鄧布利多甚至得意於自己對麻瓜科技產物的准確發音。
「因為太貴了,教授。」陌生的亞裔女生快活地撩了撩鬢邊散亂的發絲,「『弗蘭肯斯坦』且拿不到政府的交通補助,我還要倒貼呢!」
雨停了,他們開得並不快,默契地享受著窗外吹進的輕風,怡然自得。
鄧布利多咳了一聲:「對你這種高尚的行為,我……」
「其實是因為——想像一下吧,一位死去多日的巫師突然發現自己蘇醒在麻瓜飛機的貨艙裡,窗外是萬米高空,而我被困在客艙裡,眼睜睜地看著他魔力暴動把機艙轟出一個大洞,然後大家一起玩完。」
「我懷疑你在內涵格蘭芬多,格林格拉斯小姐。」
「海運,」阿波羅尼婭反手拍了拍兩人身後的車廂壁,笑道:「至少我能駕車上船,出事也能第一時間趕去,我留了感應咒在車上呢……飛機的客艙與貨艙互不相通,我恐怕只能躲在狹窄的衛生間裡、踩著馬桶蓋躬著腰進行一次高空中的精准幻影移形,一邊祈禱不會耽誤太久,導致下一位尿急的乘客砸開門發現我消失了。」
鄧布利多明白她的意思——任何一個麻瓜都能經由海運完成這趟任務,而高空中萬劫不復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哪怕是鄧布利多本人在場,拼著手撕《保密法》,也不能保證救下那麼多人。事實上他能救下自己就不錯了。
「你對麻瓜的了解真是讓我驚嘆,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輕聲道。
阿波羅尼婭專注地目視著前方路況,仿佛根本沒聽到來自教授的贊許,良久她才輕輕地嘆了口氣:「是啊,我真恨不得我是個麻瓜。」
鄧布利多不由挑起了眉毛。漫長的生涯裡他見過無數羨慕巫師、夢想著進入魔法界的麻瓜與麻雞,但從沒見過她這樣棄魔法如敝履的。
「咳,容我妄自揣摩一二。」鄧布利多笑道,阿波羅尼婭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作為被鳳凰社領袖親手逮住的食死徒成員,她的招供態度堪稱配合,但她仍舊不想把自己全部秘密都袒露在天光之下。
更不想親身體驗鄧布利多和黑魔王誰的「攝神取念」玩得更溜。
「我想這輛車似乎對於受害者們能否中途醒來起到一種關鍵性的作用。」
阿波羅尼婭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當然,當然教授!」她笑道,滿臉都是和研究黑魔法時如出一轍的自豪,「我在車廂裡安裝了空調,這種機器會將車廂內部控制在一個比較低、但又絕不會凍死人的地步,靈感來源於太平間和生鮮運輸車。」
「效果顯著?」
「相當好用!」她比了一個大拇指,「我想大概原理就是剛蘇醒的人還比較虛弱——畢竟餓了幾天了——如果自身處於一個比較惡劣的低溫環境,那麼身體處於自保的本能也會選擇暫時沉睡……大概吧,我也不是這方面的專家。」
鄧布利多「唔」了一聲,其實他也不太懂,遂將注意力又轉回到膝頭的文件堆裡:「你從教堂牧師手裡騙取博恩斯一家的身體,也是靠它們嗎?」
「一部分。」有匝道彙入主路,阿波羅尼婭盯著來車,抽空瞥了一眼,伸手扒拉了幾張出來,「我讓他相信博恩斯們死於一種無法檢測的怪病,而政府為了不引起民眾恐慌,正在秘密研究,請他在棺材裡做些手腳,不要將這個噩耗告知可憐的遺屬。」
「但他還是告訴了我。」
「是的,我不明白。」她聳了聳肩,「當牧師的嘴巴不嚴,誰還敢找他來懺悔聽告解?」
鄧布利多一愣,在心裡默默地記了一筆——她如此了解麻瓜現代生活,卻對宗教一竅不通,隸屬於聖公會的英國牧師,聖事中是沒有告解這一項的。
而她作為一個英國土生土長、祖籍劍橋郡的純血巫師,最「應該」了解的麻瓜知識,應該就是他們的宗教——畢竟巫師曾和教會打了那麼多年仗。
但是她沒有。
為什麼?
「事實上,那位緊張的牧師先生選擇將一切向我和盤托出,是因為他誤會了我的身份。我受老博恩斯夫人之托前去為埃德加和格蕾絲篆刻墓志銘,或許是魔咒的光驚動了他,他以為我在標記或者挖掘……總之,他嚴肅地向我申明,這座墓裡的病歿遺體已經在下葬前被其他科研機構的人提取走了,剛走不遠,這裡沒有其他有價值的東西了,請我不要打擾亡魂的安寧。」
阿波羅尼婭「嗤」的一聲笑出來,一邊笑一邊搖頭:「我真是不懂,都已經是巫師了,死了還要埋在麻瓜的教堂墓地裡,這算什麼,殊途同歸?」
前面有一個服務區,阿波羅尼婭操縱著這輛廂型貨車拐了個彎,一路駛下坡,停在等待加油的車隊末尾。
「您可以去看看博恩斯夫婦的情況,如果已經復蘇了只是沒醒,就幫我把冷氣機關掉一半,這樣等我們抵達巴黎也就差不多了——小孩子沒反應是正常的,不用管他。」
「如何確認他們是否復蘇呢?」鄧布利多十分有求知欲。
「眼珠子會轉。」
阿波羅尼婭打了個哈欠,淺淺地踩著油門,跟著車河緩慢蠕動,思索著要不要拿著加油票去換個按摩,這樣正好可以趕上普威特家的晚飯,阮福芳慈的米粉做得非常不錯,真不知道她一個從沒去過故國的人是怎麼做到的。
然後她就打消了這個主意。
給鄧布利多一場按摩的時間,他絕對能干出關掉所有冷氣、直接把博恩斯夫婦喚醒的事來。從一年前她就發誓再也不要親自做「死後護理」了,一個鄧布利多足夠她應付了。
如果她的內心是一口箱子,那麼她如今做的,就是兩手握住箱子,「豁朗」一聲將它整個掀翻在鄧布利多眼前。
「嘿,美人。」
有人敲了敲她的車窗,引來阿波羅尼婭一瞥——貨車司機,典型的盎撒人種,高大健壯,估計是從北歐那邊過來的,可能進過一次監獄,也可能沒有。
別的再也不知道了,她看多少遍原版《福爾摩斯探案集》,也只能學到這個水平。
「?」
「你看上去真冷淡,我還以為亞裔都是溫柔順從的小白鴿!我們有一個司機聯盟,都是一群連續駕駛時長滿三小時被強制休息的,要不要來喝一杯?我是說汽水!」
「我沒滿。」她頭也不抬,摳著褲腿上一處線結。
疑似刑滿釋放人員不依不饒,甚至試圖從她車窗上沿開的小縫兒裡伸進手去。
「那又有什麼關系呢?還有什麼比一只脾氣糟糕的小白鴿適合成為聚會上最完美的點綴?相信我,人們為了能和你約會,會拼可樂拼到碳酸泡沫從他們身上每一個洞裡鑽出來,你最想看到哪一個?」
阿波羅尼婭無語地注視著這個堅持隨著車流前進的頑固分子,他都快掛在這扇車門上了。
「看看這個。」她從那堆文件裡扒拉出一張對折的厚紙,看上去像個錢夾,指著上面的logo,「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頑固分子臉色慘白,那麼高的個子,從車窗上摔下來還摔了個屁股蹲兒。他慌慌張張地站起來,頭也不回穿過車河跑了。
「嘖!」阿波羅尼婭嗤之以鼻,把「錢夾」照樣折好。
「你嚇著他了。」一聲爆響,鄧布利多出現在她的副駕駛上,伸手接過那張厚紙,瘦長的手指撫過那個符號,「這是什麼意思?」
一個圓環,圓環裡有三把小折扇,分別指向不同的方向,最終又收束於中央同一個扇柄之中。
「核。」阿波羅尼婭淡淡地掃了一眼,「核輻射的標志。博恩斯們怎麼樣?」
「非常不錯。說實話,我到現在才算真正地相信了你,阿波羅尼婭。」可鄧布利多的眼睛與手指始終沒有離開那個標志。
「哈哈。」阿波羅尼婭干巴巴地笑了兩聲,「希望你對每一個讓他稱呼你『阿不思』的人都這麼說。」
第5章 旅途(2)
鄧布利多一副「我什麼都沒聽見」的樣子。
「所以……這樣一切都解釋得通了,怪不得兩國海關對你的態度都那麼奇怪,怪不得那個牧師……原來是這個。」鄧布利多嘆息道,顯然是明白「核輻射」的含義,阿波羅尼婭為他的博學熱淚盈眶。
「准確的說,是他們以為。請容許我提醒您,教授,世界正處在『冷戰』的陰雲之下。」終於輪到阿波羅尼婭加油了,她高興地跳下車,一邊交錢拿票,一邊抽空探頭和他補充,「到處都是間諜,MI6快被滲透成篩子了,北約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恰巧『弗蘭肯斯坦』又是個橫跨兩國的公司,這就給了我們模糊操作的空間……加滿謝謝!總之,我說我研究無名疾病,可那些人都覺得我在研究生化武器,不知道哪一天就會空投到那一位Ⅰ的臥室裡去。」
加油站的工作人員驚悚地看了她一眼。
天色陰沉,南來北往的車燈映亮了女孩秀美的側臉,工作人員聽到女孩難過的嘆息:「真好啊,這個世界連那一位都有,怎麼就不能有我呢?」
可當她抬起頭來,那嘆息便如她唇邊的白霧一樣消散在傍晚的寒風之中。
於是旅程繼續。他們現在已經進入了巴黎大區,阿波羅尼婭之前借服務區的電話打給了普威特兄弟的安全屋,通知他們提前開飯,並且指名了米粉。
阿波羅尼婭把車開得飛快,擦著最高限速的邊兒一路狂飆,她是真的餓了,為了保持最佳食欲,剛剛在服務區她連個小餅干都沒吃!
而鄧布利多卻好像是困了,倚著副駕駛座椅靠背,頭歪在車玻璃上磕得「碰碰」響。
阿波羅尼婭都有點不忍心了,她駛下高速,在一個紅燈前停下,難得真誠關懷地看了鄧布利多一眼——又對上一雙清醒銳利的藍眼睛,又嚇了一跳!
「見鬼!」
鄧布利多愉悅地笑了一聲,問她:「你為什麼討厭那一位,甚至比法國人還要討厭?」他說了個標准的俄語單詞。
「誰都會討厭他,只要他們上過學!」胃裡火燒火燎的飢餓感灼烤著她的心,險些脫口而出——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並沒有上過學。
她只上過霍格沃茨魔法學校,那裡不教冷戰風雲,不會有八卦的歷史老師告訴她那一位是世界上獲獎章最多的麻瓜。
鄧布利多不說話了。沒有追究她古怪的半句話,只是不說話了。阿波羅尼婭在心中虔誠地祈求梅林讓旅程快些結束,再這麼下去她真的要被鄧布利多扒個底兒掉。
紅燈跳綠,阿波羅尼婭連忙發動貨車,駛入一個輕工業廠區,她七拐八彎,壓過磷磷的砂石和垃圾,終於在角落一間倉庫門前停了下來。
鄧布利多神情復雜地注視著女巫親自下車跑上前去,從褲腰帶上鑰匙串兒裡摸了把出來打開大門,然後再跑回來開車。
「來搭把手,教授!」阿波羅尼婭招呼他,「雖然您年紀不小了,但是您至少可以幫我照著亮兒。」
她遞過來一個手電筒,上面有一圈咬痕,大概她從前一個人來的時候,都是這麼為自己照明的。
鄧布利多想自己可能是被她洗腦了,他沒有選擇「熒光閃爍」,反而兢兢業業地舉著那支手電筒,看阿波羅尼婭熄火、鎖車,又回到車廂裡檢查電路設備,最後關掉那顏色詭異、據說是「為了不讓突然醒來的人認為自己在暗無邊際的地獄」而裝備的燈管。
「呼……」阿波羅尼婭舒展手腳,活動關節,解除了自己的變形咒,然後小聲慘叫著給自己的衣服變形——她拔高了一大截兒,身板也壯實不少,屬於阮福芳慈的衣服在被她撐爆之前會先勒死她。
「都怪你,教授!要是沒有你,我可以自己偷偷在車裡換衣服!」
鄧布利多想說就算他在這兒,格林格拉斯小姐也可以去車裡換衣服。但隨即他又明白過來那不可能,「空無一人」和「明明有人卻彼此都裝作不存在」是不一樣的。
更何況還有博恩斯夫婦——盡管他們現在已經恢復了基本的呼吸,看上去和睡著了沒什麼不同,但在阿波羅尼婭眼裡還是兩具死屍。鄧布利多在這裡就不一樣了,相比於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甚至和博恩斯夫婦更熟。
就這麼一個愣神的功夫,阿波羅尼婭已經從車廂角落裡拖出一卷繩索,試圖把埃德加·博恩斯綁到自己背上去。她打那些繩結是如此熟練,甚至不需要開燈。
「我可以——」鄧布利多看不下去了,他出於一種護犢子的心態,見不得他的學生當著他的面進行如此不必要的苦修,簡直像是贖罪的西西弗斯。
「請您停止,您不可以。」阿波羅尼婭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我知道作為一位紳士您見不得女性遭罪,但是作為一位紳士您也理應知道適時閉嘴。」
或許他應該提醒埃德加減肥,巫師總是很缺乏體育鍛煉。
「答應我,教授!」阿波羅尼婭用這些聲嘶力竭的哀嚎代替了發力時的吶喊,「保證魯伯·海格的安全!我不能……哪怕我解除變形我也扛不動海格!!!」
鄧布利多十分有眼色地打開倉庫裡停放的另一輛車——黑色轎車,很長,後備箱很深,正好可以放下屍體袋。
「加長林肯,現在我們需要換一個身份了,畢竟這個噸位的廂式貨車不能進入巴黎市區。」照舊坐進駕駛位的阿波羅尼婭按亮頂燈,探身從手套箱翻出嶄新的身份證明。
現在她叫克洛伊·勒布倫,是殯儀館的司機,而鄧布利多被安排做了個悲痛的遺屬,訥訥無言地坐在後排。
「哦對了,教授,送你個禮物。」阿波羅尼婭打開扶手箱——不知道是不是豪華車型的扶手箱也格外深,還是被施了無痕伸展咒,總之那裡面插滿了魔杖,有長有短,有粗有細,擠擠挨挨的,活像唐人街中餐館的筷子筒。
「梅林啊……」鄧布利多嘆息道,伸手撫過魔杖們的杖尖,好像撫過他那些英勇捐軀的學生們或蓬松或柔順的頭發,「他們、他們都……都還,都還在?」
老人幾乎要哽咽了。直到看到這些魔杖,他仿佛才真正意義上理解了今日的奇遇。
「啊。」阿波羅尼婭冷淡地應了一聲,「每一處安全屋住進人之後我就解除了赤膽忠心咒,相比於我來說,他們總是更信任自己人,等一會兒到了讓費比安列個清單,你明天就可以開始挨家挨戶拜訪,但是這個。」
司機松開了握方向盤、還戴著白手套的右手,冷酷地合上了扶手箱,「啪」的一聲脆響。
鄧布利多知道,這不是一個開鎖咒的問題。
「這個只能給你看一眼。我沒在博恩斯夫婦的棺材裡找到陪葬的魔杖,可能留給家人做紀念了吧,你最好提醒阿米莉亞·博恩斯一聲,讓她別藏得太深,到時候有人沒魔杖用,再死一次就沒得救了。」
「你似乎想得很遠。」鄧布利多意味深長。
「相信我,沒人比我看得更遠了,馬人也不行。」阿波羅尼婭專注地在晚高峰的車流裡來回穿插,引起一片不滿的汽笛聲。
「這就是你不招惹馬人的理由嗎?」鄧布利多握緊了頭頂的把手,他敏銳地察覺到了年輕人的煩躁,是因為他的試探嗎?還是因為飢餓?這孩子看著面色真不好。
「是啊,同行相輕,面斥不雅。」阿波羅尼婭開始胡言亂語,她已經到了極限了,哪怕在黑魔王跟前獻媚奉承吻他的袍腳舔他的鞋尖兒都沒這麼累過,「我怕被馬人捆起來架在禁林中間兒燒死,他們還要去黑湖打個巨烏賊砍了須須一塊陪我做燒烤。」
1979年,法國,巴黎,瑪黑區,薔薇路。
一輛加長林肯悄無聲息地駛來。
「總覺得這裡似曾相識,可能是天太黑了,原諒我這個老人——」
玻璃上的霧氣被人輕手輕腳地抹開,用一塊刺繡精美的口袋巾,這塊口袋巾隨後又被用來擦一副半月框的眼鏡——老人擦著眼鏡湊到玻璃前,認真打量著巴黎的夜景。
「啊沒錯,不用原諒。」開車的司機聲音很年輕,是位女性,「前面路口往左拐,再往前走第二棟紅磚房就是尼可·勒梅的家,要去拜訪一下老朋友嗎?不建議你現在就這樣做哦!」
「你是故意選擇這裡的嗎?」
「當然,我在巴黎還有其他房產,這裡地段不錯,與其當安全屋,不如拿來收租。」年輕的司機冷笑,「我就怕勇敢的格蘭芬多們把自己作得暴露了,黑魔王與食死徒殺到,尼可·勒梅還能幫著擋一擋,他當年就做得不錯,不是嗎?我比較體貼,不勞煩他跑去20區Ⅱ,就在他家門口好了。」
鄧布利多無聲嘆息,決定還是要拜訪老朋友一趟,或許可以是明天上午。他不敢把所有的事都透露給尼可知道,畢竟連他自己都沒摸清所有的底,但是既然要人家出力,總得分一些知情權給他。
加長林肯停在一戶人家的門前,年輕的司機小姐從副駕駛探出頭來,竭力伸長手臂按響門鈴——三長兩短,都是約定好了的。
一旁的車庫很快被打開了,一個棕紅色頭發的男人快速招呼她進去。車庫裡等著另一個年紀小些的,見車停穩,就熟門熟路地上前開後備箱,檢查膠袋裡的情況。
「快點,費比安,伸出手來,這次我一定要贏你,向『死後護理』說再見!永遠不見!」
加長林肯燈消火寂的後排忽然悄無聲息地打開了門。
被吉迪翁·普威特看了個正著,給兄弟使了個眼色,二人都握住了腰間的槍——
片刻後,車庫裡爆發出一陣驚天的尖叫和歡呼!
「天啊!我是說梅林啊!鄧布利多!怎麼是你!」
「我就知道你會發現的!我就知道!你是鄧布利多嘛!」
驚喜的喧鬧驚動了廚房裡忙碌的亞裔女人,她舉著鍋鏟匆忙趕來,見到丈夫的歡悅,滿眼迷茫。
「快來弗朗索瓦絲!快來見見我的老師!也是費比安的老師!也是阿波羅尼婭的老師!」吉迪翁·普威特高興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知道拉著妻子的手歡跳,「如果不是他教育了我、教育了他們,我們就不會在此相遇!他就是一切的起源!」
真正的阮福芳慈面對生人很是靦腆,她羞澀地笑了起來,問道:「鄧布利多先生,您想吃點什麼?我或許做不出飽含魔法的飯菜,但好在吉迪翁和費比安也都不行,所以您大概只能吃我做的麻、麻瓜飲食了。」
鄧布利多溫和地表示自己客隨主便,費比安卻一拍大腿,氣道:「阿波羅尼婭這個混球!她根本就沒說你要來!我們什麼都沒准備!天啊這太失禮了,我馬上就出去買!」
這時,被草草放在一邊的膠袋也有了動靜,格蕾絲·博恩斯率先坐起來,滿目迷茫。
「梅林的胡子啊……」她發出一聲歌頌般的嘆息,「原來另一邊真的有親友在等著,但為什麼是費比安,不是我媽媽?哦不,還有鄧布利多,你也死了嗎,阿不思?難道你死得比我還早?」
車庫裡又爆發出一陣大笑。
普威特兄弟輪流上前擁抱她,歡迎她來到「煉獄」——前往地獄或天堂之前的中轉站。
埃德加·博恩斯的膠袋也有了動靜,鄧布利多連忙趕去。經過駕駛室時他無意中瞥了一眼,卻見那消失已久的「死神」已經伏在方向盤上甜甜地睡著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5-4-11 23:13
第6章 麻瓜(1)
阿波羅尼婭從無夢的酣眠中醒來時,已然天近黃昏。
窗外的街區上有人即興演奏,阿波羅尼婭戴上戒指,沐浴在細細的音樂聲與夕陽光裡。
肚子嘰裡咕嚕地亂叫起來,她費勁地撐起依然疲乏的身體,從床頭櫃裡摸出一根橡皮筋,扎了個馬尾——巫師至今還在用發帶,真不敢相信。
「你醒了嗎,我親愛的?」阮福芳慈路過門外,順手敲了敲門,「洗洗臉下來吃飯吧,我發誓你能吃三大碗米粉,當然是我今天新做的。」
她不說還好,一說阿波羅尼婭幾乎都能聞見米粉的香味兒了——雖然對一個傲羅來說一天一夜不睡覺、兩天一夜不吃飯都不算什麼,但是天地良心,她兼職的三份工作裡只有傲羅給她發工資,其他的都需要她倒貼錢!
阿波羅尼婭滿腹怨氣,換了衣服洗漱下樓。薔薇街的安全屋很大,縱然她才是戶主,在這裡也只能屈服於偽裝的麻瓜身份——偶爾來表哥家蹭飯的貧窮留學生,只能占據最小的一間客房。
「鄧布利多教授呢?」她問阮福芳慈,後者正從冰箱裡拿冰淇淋。
「你說呢?」玄關處一聲門響,費比安·普威特從外面回來,手裡拎著一個沉甸甸鼓囊囊的黑色公文包,阿波羅尼婭知道那是博恩斯夫婦的假身份,看來吉迪翁又輸了,「你不能指望鄧布利多安安分分地呆在這裡等你醒來,他天剛亮就出發,分配給每一家的時間也剛夠坐下來喝杯茶。」
「我就當你誇我血債累累、戰績傲人了。」阿波羅尼婭哼道,飢腸轆轆地摸了一塊蒜香曲奇,「等等,他怎麼去的,幻影移形?你們難道沒有告訴他——」
費比安做出個求饒的手勢:「當然不是,他步行離開,先去拜訪了尼可·勒梅,在法國魔法部的眼裡,那裡有再多再強的魔法波動都是正常的。」他從沙發背面翻進來,一屁股坐在阿波羅尼婭身邊,擠眉弄眼地笑。
「嗯?」
「我們以後是不是就能沾尼可·勒梅的光了?」
現在輪到阿波羅尼婭求饒了:「我拜托你,先把尼可·勒梅拉進鳳凰社再想這個問題吧!」
「真是個富有創意的想法,不過我想他不會同意的。」有人在他們背後笑眯眯地說。
兩個人齊齊尖叫,廚房裡窺見一切的阮福芳慈笑得直不起腰。
「沒有走門,先生!」阿波羅尼婭叫道,「幻影顯形是不被允許的!」
鄧布利多風塵僕僕,但是滿面紅光,連腰板兒都比以前挺得要直,看上去年輕了好幾歲:「只是沒有走大門,我從車庫進來的,吉迪翁正在那裡洗車。」
「啊……」阿波羅尼婭尷尬地撓了撓臉,「那洗洗手吃飯吧?」
「還要一會兒。」阮福芳慈補刀,阿波羅尼婭暗恨。
但是很快有人為他們打破了這段尷尬——格蕾絲·博恩斯從樓上衝下來,一把抱住了阿波羅尼婭,她的丈夫埃德加跟在她身後,右手神經質地握著拳頭舉在胸前,仿佛那裡還有一根無形的魔杖。
「艾米!她為什麼還沒醒?她沒有反應!」格蕾絲急切地問道。
阿波羅尼婭望向鄧布利多——難道你沒有告訴他們?
鄧布利多聳了聳肩,道:「你要理解一位母親。」
「我也沒有辦法,只能等。」阿波羅尼婭誠懇地望向格蕾絲,「或許你可以拜訪麥金農家,他們現在住在布魯塞爾,對吧費比安?馬琳想必很願意分享一下當初她小妹妹沉眠不醒時的心路歷程,說不定等你回來,艾米就醒了。」
埃德加·博恩斯望向她的眼神十分復雜,顯然還無法接受這一切——他們在魔法部是同事,五天前還在討論要不要為傲羅辦公室提供的咖啡豆換個品牌。
在博恩斯「滅門」的那天晚上,他打掉了阿波羅尼婭的面具,隨即被她毫不猶豫地「殺死」。
格蕾絲顯然沒有丈夫那麼多沉重的心思,她又轉向鄧布利多,滿面祈求:「阿不思,你不是說要去拜訪尼可·勒梅嗎?難道你們就沒有討論關於這個索命咒的——」
鄧布利多拍了拍她的肩膀:「事實上,我有。我就是從他家裡回來的,但是尼可思考了一整天,也只能從煉金術的角度給這件事的原理做一個模糊的猜想,我們約好一起研究這個課題。我很抱歉格蕾絲,在這件事上你恐怕只能相信阿波羅尼婭。」
那個單詞從鄧布利多的嘴裡吐出來的一瞬間,阿波羅尼婭發誓老人向她這邊看了一眼。
天殺的尼可·勒梅!!
但是鄧布利多很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他轉而關心起了博恩斯夫婦長子的情況:「菲利普怎麼樣了?」
「很順利,已經有呼吸了。」格蕾絲還在掩面哭泣,埃德加代為回答。
阿波羅尼婭被她哭得心煩意亂,滿腦子都是下次遇見這種帶小孩的任務她干脆就不搶在貝拉或者安東寧·多洛霍夫前面施咒了,她只救大人,偶爾也分一兩杯羹給旁人,省得他們天天見了她一副欲除之而後快的表情!
「來吧,牢不可破的誓言。」她冷冰冰地向埃德加伸出手,「吉迪翁已經向你說過了吧?」
埃德加猶豫地伸出手,握住阿波羅尼婭的右手手腕。
「唉,統共這麼幾次機會能摸摸魔杖,現在又要拱手讓人了。」吉迪翁·普威特打趣,熱切地看了看阿波羅尼婭那根魔杖,一跺腳,幫妻子端晚飯去了。
鄧布利多當仁不讓地上前一步,站在兩人中央。接骨木魔杖冰冷地點在二人交握的手上。
「埃德加·博恩斯,你願意放棄魔法、完全作為一個麻瓜生活,直到我,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允許的那一天嗎?」
格蕾絲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捂著嘴,一看昨晚上課的時候就沒聽講。
「不,你不能這樣……」她喃喃抗議,想去拉開丈夫的手,被費比安無聲攔住。
「我願意。」埃德加沉聲道。
「你願意不再與英國的家人聯絡、不再接觸各國魔法界的一切,徹底遺忘自己巫師的身份,直到我,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允許的那一天嗎?」
「我……願意。」
「你願意擁抱麻瓜的一切、完全接受他們的生活方式、徹底融入麻瓜世界,永不消極抵抗,也不敷衍了事,直到我,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允許的那一天嗎?」
「我願意。」埃德加·博恩斯看上去已經破罐子破摔了。
纖細的金色火舌卷上他們交握的雙手,阿波羅尼婭率先松開,她抖了抖手腕,示意下一個是格蕾絲。
「我也要?」格蕾絲驚怒交加,「你怎麼敢,你這個食死徒——」
埃德加軟弱地攔了一下,顯然他也不是很想攔。
「啊。」阿波羅尼婭挽起左手袖口,「沒錯,你要看看嗎?說實話,醜是真的醜,這個比例完全不對,骷髏也太小了,蛇像泡了水的粗麻繩,顯然黑魔王對藝術沒什麼造詣。」
格蕾絲尖叫一聲,向後退了一步,埃德加面色也很不好。鄧布利多用拇指和食指撫著下巴,歪著頭打量著,竟然還跟著點了點頭:「確實。」
短短一天進步如此之巨,這就是本世紀最偉大巫師的迭代能力嗎?他昨天還滿臉嫌惡呢!
「真的很奇怪,你會對一個廚師罵『你這個廚師』嗎?這裡的每個人都知道我是食死徒,還有人不怕死地想要去按一按、看黑魔王會不會飛躍海峽出現在他面前呢!」
聞言,鄧布利多馬上就瞪了費比安一眼,後者指指廚房,示意是弟弟干的。
「你這個邪惡的……你害了我的女兒,你血債累累!」格蕾絲雙眼通紅,在丈夫的約束下不斷掙扎,還好她看起來在無杖施咒方面沒什麼天賦。
阿波羅尼婭這次連口都懶得張了,她看著博恩斯夫婦,滿臉都是「我要是真邪惡你倆還會站在這兒」?費比安努力憋笑。
「你沒有救詹妮弗!」就算格蕾絲不會無杖施咒,她看上去也快要魔力暴動了,都是成年人了,真罕見,「我昨晚問了普威特,詹妮弗是徹底死了!她沒有來過這裡!」
費比安神色嚴峻,他確實沒見過什麼詹妮弗。
「詹妮弗是誰?」阿波羅尼婭也緊張起來,悄悄問鄧布利多,「他們家生了三個,我給人忘在棺材裡了?不、不應該啊!」
鄧布利多神情嚴肅,顯然也在竭力回憶:「霍格沃茨的學生名單裡也沒……啊,格蕾絲,如果我沒記錯,你娘家姓威廉姆斯?」
格蕾絲還在哭,埃德加點點頭。
「詹妮弗·威廉姆斯,啞炮,嫁給了一個麻瓜,三個月前遭襲,食死徒宣稱對此負責。」鄧布利多從腦海中翻出一條記錄,「我很抱歉,格蕾絲,我想她大概是你的姐妹?」
格蕾絲忍不住大哭起來,投入丈夫的懷抱:「為什麼、為什麼你不救她!你為什麼不能救救詹妮弗?」
「因為那次任務我沒去,不是派給我的。」阿波羅尼婭壓根沒生氣,這種道德綁架的事兒她見得多了,「死」在食死徒襲擊下的巫師誰還沒有幾個同樣死去的親戚了?更何況格蕾絲·博恩斯只是長久積壓的情緒崩潰、口不擇言了而已。
「就算是救世主也不能拯救所有人,你現在活著也只是因為你幸運,哭泣、罵人都是正常的,過幾天你可能還會自我厭惡並嘗試自殺,日子過得越好越想自殺,這都是正常的。」
鄧布利多責備地看著她。
「幸存者內疚Ⅰ,麻瓜心理學家提出的一種理論,從這裡入手了解麻瓜世界也不錯。」阿波羅尼婭甩甩手,從桌子上偷了個蛋撻,被阮福芳慈拍了一下,「你不想和我立牢不可破的誓言也隨你,想想你丈夫,如果他看見你行蹤詭秘而沒有阻攔,哪怕有一絲可能是去買魔杖或者接觸當地巫師,那就算消極抵抗——你回來的時候他就涼了。」
「我不會讓他發現的!」格蕾絲喊道。
阿波羅尼婭神色復雜地看著埃德加,費比安面色沉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連鄧布利多都滿臉不贊成。
「你可能是我們『死後護理』這個項目裡最油鹽不進的一個了。」吉迪翁端著烤雞出來,慷慨地喂了兄弟一個雞腿,招呼大家轉戰餐桌。
格蕾絲聲音嘶啞:「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我們不能回去?」
「經典問題。」阮福芳慈摘下圍裙走來,「顯然昨晚你一直在走神,博恩斯夫人。」
「回去做什麼?回去送死嗎?」阿波羅尼婭真的有點生氣了,怎麼能在飯桌上說這個,「你有沒有好好反思過你們為什麼會死?被食死徒針對的正派巫師不知凡幾,怎麼就你們死了?我們每次會議上都有人提議殺亞瑟·韋斯萊一家,怎麼人家——不好意思我數數他們生到幾個了——一家七口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第7章 麻瓜(2)
費比安和吉迪翁都露出與有榮焉的表情來,顯然很為妹妹一家自豪。
人被謀殺當然要怪凶手,但偶爾玩一玩「受害者有罪論」也不錯——格蕾絲皺著眉頭,不說話了,顯然她發現這番質問不對勁,但是還沒轉過彎來。
薔薇街安全屋名義上的主人費比安·普威特率先取了一些豬血腸Ⅰ,大家紛紛隨之動手,飯桌上的氣氛有點詭異。
「手藝真不錯,普威特夫人,盡管已經吃過一次了,但我還是忍不住發出贊嘆。」鄧布利多開口打破沉寂,「真想派霍格沃茨的家養小精靈前來進修,如果阿波羅尼婭同意的話。」
阮福芳慈笑了笑,放下手裡的叉子:「事實上我有我的工作,教授。我不會魔法,自己也忙不來這麼多人份的飯,所以眼前的這些,大部分都是從附近餐廳與烘焙坊買來的,我只負責加熱。」
吉迪翁·普威特差點兒從椅子笑到地上去。
「抱歉,教授!」他高聲喊道,「如果您實在喜歡可以買一些帶走,我相信家養小精靈的魔法一定可以完美復刻出這些美味。」
氣氛松快了一些,鄧布利多笑著搖了搖頭。
「呃,孩子們上學怎麼辦呢?」埃德加試探著問,還沒想好該如何稱呼她——他們之前互稱教名,但現在顯然不合適了。
阮福芳慈對此顯然非常有經驗,畢竟這裡只有她一個從殼子到內瓤都是100%純血麻瓜。
「11歲之前上麻瓜小學,11歲之後可以去上伊法魔尼,」她斟酌著說,「我聽說巫師小孩不上小學,但這在麻瓜世界行不通——一旦你的鄰居發現你藏了個孩子在家裡卻不讓他上學,警察很快就會來把你抓走,剝奪你的撫養權,然後把孩子分配給其他家庭。」
格蕾絲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的哭叫,顯然她真的沒打算讓菲利普和艾米去上小學。
「孩子不上學,埃德加就會死,因為正常麻瓜都會讓孩子上學。」阿波羅尼婭輕飄飄撂下一句,懶洋洋地用筷子夾著粉碗裡的花生。
格蕾絲看上去想把整盤可麗餅都扣她頭上。
「麻瓜有什麼好!」格蕾絲憤怒地叉著盤子裡看不出形狀的食物殘渣,完全不顧她對面就坐著一位麻瓜女士,「我們就非得——」
「因為巫師的世界很小,而麻瓜的世界很大。」阿波羅尼婭被辣得狂灌汽水,鄧布利多下意識想幫她一個忙,手按在魔杖上卻又放棄了,「整個英國有多少巫師?三千,還是八千Ⅱ?又有多少麻瓜?西歐呢?整個歐洲的巫師全部加起來,都填不滿一個盧森堡!」
費比安及時取來一卷歐洲地圖,貼心地為眾人指出盧森堡的位置。
阿波羅尼婭起身將世界地圖一並打開,那上面甚至看不到盧森堡——太小了,不足以盛下國名完整的單詞,干脆標了個序號,注在附錄裡。
「世界如此廣闊。」她疲憊地望向格蕾絲,「你們在麻瓜世界,就像一滴水彙入大海,但躲在巫師世界,你們將無比顯眼——孩子要上學,埃德加要賺錢養家,你至少需要買菜做飯,你家裡不會有一個水龍頭一天24小時無限制地流出免費的復方湯劑。」
格蕾絲喃喃道:「那也不用完全摒棄魔法,我們在麻瓜世界裡,也可以……」
「底線一旦放松,就會不斷後退,直至引發難以收拾的後果,這一點我完全支持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出人意料地站出來支持她,「昨晚我見到了阿波羅尼婭的『收藏』,一直在想著該如何說服她,將魔杖還給大家,現在我已經打消了這個念頭。」
「巫師是很傲慢的,總覺得混淆咒和遺忘咒就能解決一切。」阮福芳慈擦了擦唇角,輕笑不已,「博恩斯夫人,您總想著『這種情況下我可以用魔法』、『那個時候不得已我可以用魔法』,慢慢地就會變成『反正沒人看見』、『看見了也沒關系我可以消除他們的記憶』、『不消除記憶也沒關系他們會覺得自己眼花了』……直到有一天,傲羅或者食死徒找上門來。」
格蕾絲難以置信:「你恐嚇我?你甚至還不如泥巴——」
埃德加一愣,大聲阻止道:「格蕾絲!注意你的言辭!」
阮福芳慈也是一愣,悄聲詢問丈夫:「我怎麼記得你告訴我28個自命不凡的純血家族裡不包括『威廉姆斯』?」二人齊齊望向埃德加,眼神十分耐人尋味。
「你別誤會,格蕾絲。」費比安試圖打圓場,「這些話都是我和吉迪翁曾經說過的,當時我們以為弗朗索瓦絲不僅負責指引我們進入麻瓜世界,阿波羅尼婭連我們的魔杖也交給她保管,所以天天在她耳邊絮叨。」
「是呀。」阮福芳慈露出一個懷念般的淺笑,「有魔法真的很方便,有時候我都希望自己是個巫師,你們這些當了幾十年巫師的人怎麼能忍得住呢?」
聽到這句話,鄧布利多忍不住看了阿波羅尼婭一眼——連真正的阮福芳慈都希望自己是個巫師,魔法是梅林的饋贈,為什麼她不想要?
阿波羅尼婭正在干飯,完全沒能注意到來自老校長的試探。她呼嚕完眼前一大海碗米粉,心滿意足地嘆了口氣——能吃到越南米粉這種「平替」她已經很滿意了,至少她能用筷子。
「說到傲慢,都不用提遺忘咒,看看巫師試圖扮成麻瓜時穿的衣服就知道了。」她取過一個蘋果,在吉迪翁「再表演一下那個!」的興奮呼喊裡開始削皮,細長的蘋果皮呈螺旋狀從她手指間垂下,真是神乎其技。
「鄧布利多先生這身三件套就不錯,就是有點太隆重了。」阮福芳慈中肯地評價,「日常生活裡很少會有人這麼穿,哪怕是參議院開會,也不會穿馬甲的。」
鄧布利多尷尬地咳了一聲。
「他沒穿蘇格蘭短裙或者女士睡衣一類的東西我就心滿意足了,至於下次他萬一要去麻瓜建築工地會不會還穿這一身,」阿波羅尼婭把削好皮的蘋果遞給鄧布利多,無視了老人通紅的面色,「上帝啊,保佑那個時候我不在他身邊。」
普威特兄弟大笑起來,除了格蕾絲仍然板著臉深陷矛盾的深淵,連埃德加臉上都笑意隱約。
「方才你說伊法魔尼,為什麼孩子們不能留在歐洲呢,普威特夫人?」埃德加真的很關心孩子的教育問題。
阮福芳慈卡了一下,道:「我不知道,阿波羅尼婭一開始就拜托我走美洲那邊的關系,她從來沒考慮過歐洲。」
「布斯巴頓太近了,上布斯巴頓還不如回去上霍格沃茨,死還死得離家近一點兒——別的不說了,萊斯特蘭奇家族的主支就在法國Ⅲ,你想想吧,一個叫什麼寶娜·萊斯特蘭奇的孩子從布斯巴頓寫信回家,爸爸我認識了新朋友叫做艾米·博恩斯?」阿波羅尼婭冷笑,矯揉造作地模仿孩子的童音,「然後孩子爸爸在和他英國的表親羅道夫斯閑聊的時候提到,沒想到博恩斯家也有法國親戚啊?還起了個英式的名字,叫『艾米』——」
格蕾絲大吼一聲,十指在頭發裡亂耙:「閉嘴!」
埃德加面色也十分難看。「我們當然需要一個假名……那德姆斯特朗呢?」他不死心,美洲實在太遠了。
「德姆斯特朗有我們的人,已經開始滲透了。」阿波羅尼婭干脆地堵死他所有的希望,在座沒一個人會覺得「我們」指的是鳳凰社,「德國魔法部那邊的關系還是我親自去跑的,我快要被提升了。」
費比安驚訝地張大了嘴:「食死徒內部也有等級高低?我該恭喜你嗎?」
「不是——當然有,我是說,這不是我要說的——首席傲羅,不是我就是穆迪。」阿波羅尼婭哭笑不得,但是神情很凝重,顯然這件事也在困擾她,「黑魔王麾下從沒有人爬到這種位置,他很看重,指示食死徒殺了穆迪為我讓路,不是只有我接到了這個任務,前天晚上就差一點點。」
鄧布利多眉頭皺得死緊。
「但是……阿波羅尼婭,不是我說,但是你……」吉迪翁支支吾吾,很是遲疑,「你和穆迪的差距實在是……你甚至都沒有經過培訓,讓你入現役就已經很……」這是來自「已故」傲羅的委婉批評。
費比安比弟弟直爽多了:「你入職還不滿半年,穆迪再愛才,不也只讓你當了個小組長嗎?除非部長和克勞奇先生一齊腦子抽風了。」
阿波羅尼婭點點頭:「當然。無論是資歷還是經驗,穆迪都甩我八條街——但我是一面很好的旗幟,別忘了我是怎麼入職的。在這個時候,人心渙散,正義衰頹,鳳凰社不斷地死人,人們需要一個榜樣,哪怕是個吉祥物。」
吉迪翁沉默了。不止他,這張餐桌上所有的人都不說話。
「這場仗我們一直都被壓著打。」費比安捂著臉,聲音沉悶,「哪怕阿波羅尼婭默出全部食死徒名單,我們也沒把握把他們全部拿下,就算我們能,還不是阿茲卡班蹲大牢,魔法部能看著高貴的馬爾福家主被食死徒吸干靈魂嗎?更何況,還有伏——」
阮福芳慈咳了一聲:「關於那個詛咒是否跨海峽有效,在此我勸你不要冒險嘗試去驗證。」
「事實上,」阿波羅尼婭「咳」了一聲,「我也不能默出全部的食死徒名單,我只知道自己所在的組。」
「組?」鄧布利多來了興致,「之前我們無從得知食死徒的內部結構。」
要她吐槽公司和老板,阿波羅尼婭雙眼冒光。
「事實上『組』只是我私下裡的叫法,他只是每次召集不同的人來開會,誰能在他面前撈著個座兒,誰只能站著,都是有講究的,坐著比站著的地位高,離他越近地位越高。」
「我猜有黑魔標記的人可以坐下?」
阿波羅尼婭點點頭,蘸著茶水在桌子上畫了第一個圈。
「第一組,在譜的純血家族成員,主要負責提供金庫、打通關系、走私倒賣,或者當個花瓶,我估計你們閉著眼都猜得到裡面都有誰。」
她又蘸了一點番茄醬,畫了第二個圈。
「這個組主要負責發動襲擊,不一定每次都要死人,主要是為了造成恐慌,目標是有一定社會地位或者特殊職業的巫師。」她環顧普威特兄弟和博恩斯夫婦,「兩個組並沒有完全重合,有些人,呃……其實不太敢,也不太行,有些人不想殺人。」
格蕾絲·博恩斯露出鄙夷的表情,明顯不信。
阿波羅尼婭聳聳肩,又蘸了點兒別的醬汁,畫了第三個更大的圈。
「其他人員,大多數沒有標記,也不被允許戴上罩袍和面具,一般充當打手,隨便他們出去制造混亂,鬧得越大越好,這裡面的每一個人都在尋求立功,以獲得『榮耀』。其他既不出陣、也沒個好姓氏的特殊領域人才也在其中,人不多,不足以單獨成組,黑魔王總是單獨見他們。」阿波羅尼婭淡淡地說道,她盯著那個漸漸干涸的圈子,不知道想起了誰,「傲羅格林格拉斯出色的戰績全是靠這些人,黑魔王說要殺要抓都隨便我,他不缺無用的僕人。」Ⅳ
「他真的很器重你啊!」阮福芳慈嘖嘖稱嘆,在犯罪團伙裡出人頭地也是一種成功,沒有一個亞裔可以抵抗,「我真想學習你們的『攝神取念』咒,阿波羅尼婭,探尋你的秘密一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歡迎!歡迎!」阿波羅尼婭熱情地張開雙臂,跟阮福芳慈來了個擁抱,「我的大腦隨時為你敞開,但你只可能看到我是黑魔王的床..伴或者表親!」
一時間餐廳裡充滿了空前絕後、此起彼伏的咳嗽聲。
「我想,湯姆應該是參照了聖殿騎士團的一些架構。不像我們只借用了一個名頭。」鄧布利多好不容易緩過勁兒來,覺得喉嚨火辣辣的,難受至極,「Farmers,Knights,Sergeants……」他依次點過桌上的三個圈,「而他是你們的Master。」
阿波羅尼婭冷笑:「他真的很喜歡這些莫名其妙的形式主義,我有理由相信他有朝一日會要求我們稱他為Your grace。」Ⅴ
眾人紛紛露出不適的表情,鄧布利多忍俊不禁地笑起來。
阿波羅尼婭沒有笑,她看上去好像是在猶豫著什麼,目光落在那三個圈上,沉甸甸的。
「這裡即將形成一個新的組。」說出這句話仿佛使她輕松了不少,阿波羅尼婭的表情隱在燈光的陰影裡,看上去悲喜交織,十分奇異,「間諜組。」
第8章 麻瓜(3)
滿室靜寂,人們仿佛連呼吸都停止了。
「已經打入鳳凰社了嗎?」鄧布利多冷靜地問。
所有人都在盯著她的嘴,仿佛從那張嘴裡吐出一個輕飄飄的單詞就能毀滅世界。
「當然。」阿波羅尼婭冷酷無情,「他主動來投的。」
格蕾絲臉色煞白,看上去下一秒就會暈過去。
「你騙人!你在挑撥我們的關系!」她尖聲叫道,無法接受自己「死亡」背後某種可能的真相,「鳳凰社的戰士是不會背叛彼此的!」
阿波羅尼婭嘆了口氣,起身去客廳的五鬥櫃裡取了一本小冊子。
「如果街角的小藥房還沒關門的話,去給她買點兒安定吧,拿著我上次去巴黎公立開的病歷,就說之前開的那些都被老鼠偷吃了。」阿波羅尼婭憐憫地看著埃德加,聳了聳肩,「事實上是麥金農一家吃光了我們的庫存,完全一樣的情況。」
「什麼是安、安定?」埃德加問。
作為唯一一個在「死」前就發現阿波羅尼婭身份的人,他其實早就意識到了什麼。誠如她剛剛說的,奮戰在反伏地魔第一線的鳳凰社這幾年死傷頻頻,這本身就不正常——這不僅僅是食死徒沒有底線、而鳳凰社顧慮重重可以解釋的。
傲羅的戰損比都沒這麼高。
「地..西..泮,一種精神類藥物。」阮福芳慈說著,在吉迪翁面前揮了揮手,「就像你們的……呃,緩和劑?阿波羅尼婭說它致癌Ⅰ,但我反正是沒查到相關的論文,總之不要多吃就是了,造成依賴也不好,讓吉迪翁帶你去,他認路。」
她輕柔地攬住格蕾絲的肩膀,帶她去沙發上躺著,又給她蓋了一床毛毯。「來點兒白蘭地嗎我親愛的?」阮福芳慈問道。
格蕾絲·博恩斯的模樣看上去真的令人心碎。她雙手攀住阮福芳慈的手臂,滿眼是淚地哀求道:「她沒有證據,是不是?她也說了那個組還沒成型!那她怎麼可能知道——」
「裡德爾現就住在格林格拉斯祖宅裡,蜘蛛爬進家裡,主人難道還不知道嗎?」阮福芳慈堅定地反握住她的手,「但她沒有證據,她不能確定那個人究竟切實地出賣了誰,何況在今天之前,鄧布利多先生根本就不相信她啊!」
餐廳裡,鄧布利多在沉思,顯然他不需要阮福芳慈提醒就知道此事的難處。
他們不能僅憑一個食死徒的證詞就處置叛徒,穆迪第一個就不會同意的。
但他還是問:「能告訴我那個人是誰嗎?」
阿波羅尼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彼得·佩迪魯。」她輕聲道,「我們同學六年,佩迪魯也不是什麼大眾臉。」
鄧布利多震驚地望著她,顯然從未懷疑過那位格蘭芬多。事實上當他試圖回憶佩迪魯在鳳凰社的言行舉止,他發現他幾乎什麼都想不起來——每場會議佩迪魯都有出席,但從來都只是隨口附和,或者喊一喊口號,其余時間都安靜地像個影子。
「為什麼?」鄧布利多喃喃低語,「為什麼……」
阿波羅尼婭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本來也不是問她的,更不是問遠在英格蘭的佩迪魯,這更像是在叩問他自己的內心。
阿不思·鄧布利多與黑巫師鬥爭終生,為了最後的勝利他可以算計一切,並將自己和無數人都奉為犧牲。但他心裡還是相信著什麼的,也必須得相信些什麼,那些真善美的東西……佩迪魯,那四個孩子的友誼莫非不美嗎?不夠動人嗎?不足以填補你生命的空洞嗎?
阿波羅尼婭也思考過這個問題,很多年,答案隨著她心境的變化而變化。現在想起佩迪魯,她只會想起另一個朋友。
「教授,很多人從來不曾真正地看清過自己的立場。」阿波羅尼婭苦笑,「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正邪善惡,都可以人雲亦雲,他們只需要一個群體容身。」
「還有別人嗎?」鄧布利多的聲音一瞬間變得蒼老而又沙啞。
「沒了。」阿波羅尼婭試探性地拍了拍老人的肩,這只欺師滅祖的手害得她渾身不適,「你看人的眼力比我老板強多了。」
鄧布利多馬上轉頭看過來,這個時候又敏捷地像個小伙子了。
「你是說……」他眼睛亮得嚇人,看起來已經決然地暫時拋下了佩迪魯的問題,這心理素質真是不服不行。
阿波羅尼婭唏噓著,並沒把話說死:「我還在努力……我們食死徒,您知道的,『勇敢的人不忠誠,忠誠的人不聰明,聰明的人不勇敢』Ⅱ,我們需要一些默契與聯盟,畢竟食死徒內部的生態環境堪稱惡劣,但也僅限於此了。」
她攤了攤手,和鄧布利多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這兩天的記憶,足夠我在冥想盆裡回味三個月。」鄧布利多說道,「你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阿波羅尼婭大笑起來,引來鄧布利多困惑地注視。
「沒、沒什麼,教授。」她狂笑著擺手,不得不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巫師的交給巫師,麻瓜的交給麻瓜——而巫師恰恰很不了解麻瓜,這就是可乘之機。」
巫師的交給巫師,麻瓜的交給麻瓜。
鄧布利多不由默默地琢磨著這句話,一時也覺得很有道理。他回想阿波羅尼婭這兩天一夜的旅程,想著薔薇街的普威特一家,若他是食死徒,恐怕根本不會注意到——他們看上去就是徹頭徹尾的麻瓜,巫師最忽略的就是這類人。
他們只會去找那些奇裝異服的怪人,那些在袖口、衣襟處隱秘伸出的魔杖,無人處幻影顯形的爆炸聲。
麻瓜是巫師的盲區。
「啊——」
尖叫聲打破了鄧布利多的沉思,他疾步走出餐廳,卻見格蕾絲跪在樓梯最後一級台階上,正摟著一個小男孩哭泣。她身邊扔著一只印著白底紅十字標志的塑料袋,很顯然埃德加已經回來了,現在應該在樓上艾米的房間吧。
「我們沒死,對嗎媽咪?」年輕的菲利普·埃德加如此問他的母親,「妹妹睡著了,我在上面守了她好一會兒。」
「對,我們沒死……」格蕾絲泣不成聲,「但是我們……」
「我明白!我明白!」小大人拍著他母親的肩膀,笨拙地安慰,「馬特給我講過一些麻瓜的特工故事,我們就像是被假死保護起來的證人對嗎?我會獲得一個嶄新的身份!天啊想想就好酷!」
格蕾絲呆呆地看著他,一點兒也顧不上哭了:「馬特是誰?」
「祖母家的麻瓜鄰居。」菲利普乖乖地招供,「我見不到他了對嗎?我設法讓他相信我對陽光過敏,所以沒有去上小學。」
一旁圍觀的費比安吹了聲口哨:「我說,格蕾絲,你兒子很有前途。」
阮福芳慈不贊成地搖搖頭:「但我的標准是,哪怕孩子被校園霸凌按在地上揍,也不能透露關於過去與魔法一個字,類似於『叫我爸爸一發阿瓦達』之類的話。」
「那魔力暴動怎麼辦?」格蕾絲摟著兒子,看上去平靜多了。
「麻瓜出身的小巫師魔力暴動,恐怕是各國魔法部偶發事件逆轉小組和記憶注銷指揮部工作的常態吧?」阮福芳慈疑惑道。
「瞧瞧你這滿口的巫師詞彙,」費比安笑道,「我親愛的妹妹,誰能想到你居然是個麻瓜呢?」
阮福芳慈也笑起來,閃身給鄧布利多讓開地方,讓他能為菲利普檢查一下身體。
「我看明天就可以開始了,我們的麻瓜研究提高班?」她側頭問費比安,「明天阿波羅尼婭他們也該離開了。」
費比安的眉宇間難掩憂慮:「傲羅很少有這麼長的假期,畢竟我們連周末都無法保證,聽她說的,看來穆迪這次傷得不輕。」
「干脆讓穆迪也來這裡好了!呃我是說,這對他來說也是一種保護。」阮福芳慈抬眼看見從樓上下來的丈夫,示意他來這邊。
「穆迪不是這種人,他沒有魔杖也能掀翻整個瑪黑區。」吉迪翁剛下樓就聽見妻子的話,不由好笑,「如果阿波羅尼婭質問他,『你回去做什麼,回去送死嗎?』你猜他怎麼回答?」
「再死一次能多帶走幾個食死徒也值得。」費比安嘆息道,「他第一個帶走阿波羅尼婭,她根本打不過他。」
阮福芳慈張口結舌,說不出來。她以為阿波羅尼婭就很厲害了,她從亞歷山大三世橋上跳下來的時候,還是個學生的阿波羅尼婭救了她——沒有用魔法把她在半空中固定住,而是緊跟著她跳下去,用魔法加速了自己的墜落,然後抱住她,用自己的後背去承接落水那一刻的劇痛。
用阿波羅尼婭的話來說,人要死過一次才能知道生的可貴,至於死的痛苦嘛,那倒沒所謂,她是巫師,骨折恢復得比較快。
她是後來才知道喝生骨靈有多痛,吉迪翁為了追她,還捧著斷過的小臂在她眼前賣慘——只能說完全起了反效果。
「那裡德爾呢?」她鬼使神差地問。
普威特兄弟面面相覷。
「這麼說吧我親愛的弗朗索瓦絲。」吉迪翁非常嚴肅地捧著她的臉,「如果鳳凰社和傲羅全都有穆迪的水平和忠心,那我們現在就敢打上格林格拉斯大宅——然後為鄧布利多清一下食死徒雜兵。」
「用麻瓜的話來說,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費比安補充。
「我真是謝謝你們了,沒事兒嚇唬弗朗索瓦絲干嘛?」阿波羅尼婭倚著餐廳的門,滿臉嫌棄。
阮福芳慈忍不住抱了抱她,不過片刻後,兩個人忽然觸電般彈開了。
「好燙,阿波羅尼婭!你胸袋裡有什麼東西燙得嚇人!」阮福芳慈叫道。
吉迪翁忍不住笑道:「安心!安心!只要不是黑魔標記發熱就行。」
阿波羅尼婭已經掏出了胸袋裡的東西,是一面圓圓的袖珍小手鏡,鏡片上只露出一對塞滿白毛的大耳朵,顯然那端的人還不太熟練。
「克利切?」阿波羅尼婭厲聲道,「就是今天了,是嗎?」
鏡片那端的視角慌慌張張地下移,露出家養小精靈蒼老的眼睛。
「阿波羅尼婭小姐!克利切攔不住少爺!少爺一定要!」克利切一邊叫,一邊大力錘自己的腦殼,「少爺要去黑魔王去的那個地方!克利切不僅不帶他去,還拖延時間!還透露給別人知道!壞克利切!但那個人是阿波羅尼婭小姐!小姐對克利切像少爺對克利切一樣好!」
「夠了,克利切,冷靜點!」阿波羅尼婭被他晃得頭昏腦脹,不由喝道,「你先帶他去,如果雷古勒斯要做什麼傷害自己的事,你就在他下命令之前打昏他!」
克利切呆住了。
「這怎麼能!這不能!壞克利切!壞克利切!」家養小精靈發出牛蛙般粗嘎的叫聲,聽上去難過的快哭了。
「有什麼不能的,你不會鑽空子嗎?雷古勒斯沒說不許你打昏他,你也問過沃爾布加,她親口允諾你可以聽我的命令,在不違反其他布萊克的前提下!」阿波羅尼婭已經開始看地圖了,「我不知道那個地方在哪,你來接我,我們多佛爾港見,馬上到。」
感謝上帝,裡德爾出身的伍氏孤兒院在倫敦,倫敦附近的海濱離多佛爾都不算遠。
「急事,先走了。」她匆匆揮了揮手,無視了滿屋驚詫失語的朋友,出門就開始狂奔,一直跑到尼可·勒梅家後巷,才隨便撿了塊石頭,做了個非法的門鑰匙。
如墨的夜色下,她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第9章 海窟(1)
1979年,英國,多佛爾港。
雖然港區已經下班,但停車場裡還停著不少車,顯然是前往法國未歸的旅行者們留下的。保安巡邏的手電掃過各個顏色的車屁股,看上去似乎沒什麼異常。
「喔!」有人痛呼。
雪亮的光芒筆直如刀,立馬掃了過來,但是一無所獲。
「可能是狐狸叫吧,真見鬼!」胖保安嘀嘀咕咕,伸出一根小指摳著耳朵,繼續溜溜達達地向前走。
一輛莫裡斯小調1000Ⅰ後面鬼鬼祟祟地站起一個人來,那是個高個子女孩,一頭黯淡的金發亂七八糟,還沾著泥土和草葉。
「克利切?」她悄聲叫道。
虛空中「啪」的一聲爆響,女孩喜出望外:「克利切?雷古勒斯怎麼樣——」
幻影顯形出現在她面前的人身材高大,白發長須,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老式西裝三件套,整個人就差一根文明杖,就可以去試鏡BBC的時代劇。
「鄧布利多教授?」女孩驚訝極了,「您怎麼——幻影移形?從巴黎?」
鄧布利多從容地搖了搖頭頭:「你太高估我了孩子,從加萊港。」
女孩來不及說話,只聽又一聲爆響,那個保安已經小跑著往這邊趕了。
「阿波羅尼婭小姐!」家養小精靈還未完全站穩,就來抓她的胳膊,阿波羅尼婭只來得及弄癟了那輛莫裡斯的三個輪胎,就又是「啪」的一聲。
窒息感將她吞沒之前,她感覺到鄧布利多握住了她的左臂。
還好她沒捋起袖子,要不然他們就完蛋了。
1979年,英國,海邊的無名山洞。
略過了前面那些惡心人的步驟,克利切直接帶他們來到了湖中央的小島上,剛落地就尖叫了一聲。
「少爺自己醒了!克利切打暈了少爺!壞克利切!」人還沒站穩,就開始認罪,還馬上就要用頭去撞那個安放石盆的山岩。
「你要能給他撞翻了倒也行。」阿波羅尼婭冷笑,還在克服小精靈幻影移形帶來的超級加倍的痛苦,頭暈眼花地轉身,馬上就笑不出來了——
雷古勒斯痛苦地皺著眉頭,面色蒼白,渾身是汗,大半個身子已經被重重疊疊的陰屍摟在懷裡往水下拖了,嘴裡還在不停地喃喃自語:「克利切,不要管我……拿著地上的掛墜盒,回家!銷毀它!別、別告訴任何一個布萊克……」
「火盾護身——」Ⅱ
「厲火燎原——」Ⅲ
魔咒的光輝刺破黑暗,兩道截然不同的火光自杖尖噴湧而出,金紅色火焰洶湧澎湃,化作兩只巨大的鳳凰,一左一右地掃過躁動的湖面,而白色火焰筆直向前,將簇擁著雷古勒斯的陰屍統統焚盡成灰,然後溫柔地圍繞著他,穩定但不猛烈地燃燒著。
但是雷古勒斯還在往湖中墜落,火焰無法托住他,克利切迫於命令只能捧著掛墜盒站在岸上干哭。阿波羅尼婭一步衝了過去,抓住雷古勒斯的手臂就往懷中帶,順勢擰腰,將自己墊在他身下——身下就是黑暗幽深的湖水。
純白火焰猛地熱烈了起來,然而阿波羅尼婭卻不打沒准備的仗。她左手攔在雷古勒斯胸前,右手的魔杖飛快地彈出一卷繩索,牢牢地捆在石盆上,繩索隨著他們的墜落猛然繃直,反作用力直接將人帶回安全區域。
多虧了黑魔王為這個石盆設下的種種禁咒,使其絕不會被外力毀壞,要不他們就連人帶盆沉底兒了。
「雷古勒斯少爺!」克利切撲在他身上大哭,而雷古勒斯已經開始說胡話了,阿波羅尼婭不想去聽人家的隱私,但克利切已經哭著來拉她。
「小姐救救雷古勒斯少爺!克利切喝過那種魔藥!很痛苦!很渴!會陷在幻境裡!」克利切的大耳朵撲騰著,滿臉都是恐懼,人還跪在地上,兩只手使勁兒拉著阿波羅尼婭。
阿波羅尼婭正低頭翻著衣兜,她出發前從薔薇街安全屋的玄關上順走兩瓶礦泉水,雖然好像過期了,但是沒關系,克利切又看不懂。
「讓他全喝下去,喝完了打他的肚子讓他吐!」阿波羅尼婭命令克利切,克利切目瞪口呆,「看我干什麼,解毒的最快最好的辦法就是催吐!」
然而克利切淚眼朦朧地看著她,難過地說:「可雷古勒斯少爺讓克利切不要管他!」解毒顯然屬於「管他」的部分。
阿波羅尼婭在心裡罵人。
「我來吧。」一直默默圍觀的鄧布利多走上前來,克利切這才發現多了個人,嚇得尖叫一聲:「你是雷古勒斯少爺的校長!」
「是的,我是。」鄧布利多笑了笑,「你悄悄來學校探望過雷古勒斯,我也知道。」
克利切緊緊地閉上了嘴,不住地向阿波羅尼婭打眼色,顯然清楚鄧布利多與布萊克家族迥異的立場。
「你先回去吧,克利切,去履行雷古勒斯交給你的使命。」阿波羅尼婭望著他,「那個掛墜盒,毀不了就找個穩妥的地方藏起來,最重要的是,不要告訴任何一個布萊克,已經出嫁從夫姓的也不行。」
克利切眼巴巴地看著她:「那雷古勒斯少爺怎麼辦?」
他眼中落下大顆淚水,很快將身上繡著布萊克紋章的枕套哭濕了:「巫師需要解藥!小精靈可以硬抗,但是巫師不行!巫師很脆弱!巫師需要解藥!雷古勒斯少爺需要解藥!」
「沒問題,交給我。」阿波羅尼婭肯定地點點頭,「我有解藥。」
克利切驚訝地張大了嘴,隨即快樂地撲到了雷古勒斯的身上,還掛著鼻涕眼淚:「阿波羅尼婭小姐說他有解藥!小姐從來不會騙克利切!」
「啪」的一聲,克利切消失了。
阿波羅尼婭吁了口氣,見兩瓶礦泉水都見底了,這才捏開雷古勒斯的嘴,但又遲遲下不去手——伸手指進別人的嘴,還要按壓人家的舌根,多冒犯啊?
她下意識看向鄧布利多,隨即又怪沒意思地收回視線——鄧布利多剛才用的就是普通的厲火,在他眼裡雷古勒斯只怕與這滿湖的陰屍一樣邪惡,肯幫忙灌水已經很不錯了。
阿波羅尼婭抬起魔杖,把自己變成了西裡斯·布萊克。
「雷古勒斯。」她輕聲道,「是我,沒事,已經沒事了……」
如果是清醒的雷古勒斯·布萊克看見眼前的一幕,一定會嚇得跳起來,但淪陷在痛苦幻境中的雷古勒斯卻只是把自己蜷縮成個蝦仁,還試圖往「西裡斯」的懷裡鑽。
但至少「西裡斯」把手指往他嘴裡伸還按壓他舌根的時候,他沒像剛才那樣把頭亂扭,只是難受地靜靜哭泣。
鄧布利多露出驚訝的神色來,但他仍舊沒說什麼。
「我們走吧,教授。」虛假的「西裡斯」用臂彎托著雷古勒斯的肩頸,「我把解毒劑落家裡了。」
銅鏈拴著的小船還泊在原處,阿波羅尼婭比了個「請」的手勢:「一次只能承載一位成年巫師的魔力,您先。」
鄧布利多顯然不會全盤相信她的話,阿波羅尼婭任由他去檢查那艘船,自己走去石盆邊,往重新灌滿的翠綠藥劑裡滴了一些血。再回頭時,卻發現鄧布利多站在遠去的小船上默默地看著她。
無所謂,虱子多了不咬人,她秘密太多,也不怕扒。
小船蕩悠悠地漂回來,阿波羅尼婭費勁地把人拖上船,雷古勒斯還在摟著她的胳膊痛哭著道歉。方才他吐出的清水中只有絲絲縷縷的痛苦藥劑,相較於之前的症狀幾乎沒有減輕。
「我想,這裡似乎需要一些鮮血。」鄧布利多站在岸上,回頭見她來了,還上前搭了把手——但阿波羅尼婭直接劃破了雷古勒斯的手臂。
「您是老人,我是女孩——紳士就該如此,不是嗎?」抬手就替雷古勒斯愈合了傷口。
鄧布利多注意到她的右手。
剛剛救雷古勒斯時,她全靠右手握住繩索,連魔杖都叼在嘴裡,那只手上本來滿是被粗糙的繩索勒出的血痕,可是現在沒有了,什麼都沒有。
傷口可以被魔咒治愈,傷疤不能。
阿波羅尼婭毫無察覺,依舊像從前那樣,一個人背負著比她高壯的成年巫師,在昏暗狹窄、時不時還要下水趟過去的洞窟裡艱難挪動,磕得頭破血流,還崴了腳。
她之前從沒來過這裡,但又對這裡很了解,鄧布利多心想。他很想給她額頭的傷口丟一個「愈合如初」,看看會不會留下疤痕,但……
「出去游到那個像獅子的礁石那裡,或者爬上山崖,您就可以幻影移形了。」阿波羅尼婭大半個身子泡在海水裡,臉色凍得青白,雷古勒斯在她懷裡打抖,「外面風高浪急,容我在這裡和您告別。」
啊,旅途結束了,鄧布利多心想,這大概是他所經歷過的最奇幻的兩天兩夜。
「你沒有什麼和我說的嗎?」鄧布利多還沒下水。
「沒有。」阿波羅尼婭笑道,「但是請您返回霍格沃茨,在沉浸於冥想盆的記憶之前,去圖書館的禁書區拿一本書——《尖端黑魔法揭秘》,它會告訴您一切。」
鄧布利多望著海水中的「兩兄弟」,一路摸索著游出洞窟,又漸漸游向深海,弟弟縱然始終深陷魔藥痛苦的深淵,卻牢牢地攀附著哥哥,並未因為落水而掙扎撲騰,而那位虛假的「兄長」,看上去是那麼的可靠。
這兩天兩夜……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當然如此可靠,無論遇到什麼問題她都能游刃有余地解決,無論是巫師的,還是麻瓜的。她情緒穩定,無限包容,連格蕾絲·博恩斯連連失禮她都毫不介意,布萊克家族如此高傲,他們的家養小精靈卻肯聽從她的命令。
居然還是沃爾布加·布萊克允許的。
她當傲羅,真的送了許多黑巫師進阿茲卡班;她做食死徒,也真的令許多白巫師再也不能抵抗伏地魔;她做保護人,也竭盡全力在麻瓜界提供保障,甚至還是無償的——如此矛盾的三個職業!
這一點兒都不真實,她看上去活像一個假人,沒有欲求,也沒有弱點。
上一個給他這種感覺的「完美」學生,是湯姆·馬沃羅·裡德爾。
第10章 海窟(2)
1979年,英國,倫敦,阿爾德蓋特。
夜色靜謐。
高大的聯排住宅背陰處,有一小爿劃為居民專用的停車場,各種設施自然無法與多佛爾港相比,但唯有一個好處——它的保安人員格外糊塗,且這個時候已經選擇去值班室門後的小床上打盹兒了。
「啪」的一聲爆響,停車場角落裡的一輛乳白色賓利歐陸Ⅰ劇烈地震了一下。
有人呻..吟著,罵了一個F開頭的單詞,隨即又惱火地叫道:「泡泡!」
又是「啪」的一聲,歐陸再次劇震。
「謝謝你,你快要把我腰壓斷了。」被一個昏迷過去的、渾身濕漉漉的青年男子死死壓在駕駛室裡的阿波羅尼婭面無表情,「晚上好,泡泡。」
站在昏迷青年——也就是雷古勒斯·布萊克背上的,是一個年輕的女性家養小精靈,收拾得十分整潔,聞言捏著衣角邊邊行了一個屈膝禮:「晚上好,阿波羅尼婭小姐。」
「行行好,快把他帶走,扒了衣服洗干淨才許上客房的床,在這之前先把書櫃上那瓶魔藥給他喝了。」阿波羅尼婭面色猙獰,「還記得我教你的麻瓜汽車構造嗎,現在我腰下面應該正杵著一個操作杆,我發誓那裡一定已經青了。」
泡泡一本正經地又行了個禮——隨著她的動作,阿波羅尼婭的臉也青了——這才輕輕拉住雷古勒斯的手,「啪」的消失了。
身上壓力驟然一輕,阿波羅尼婭一邊快速地小聲抽氣,一邊試圖把自己從操作杆上拔下來,她向梅林發誓她的腰窩因此深了一點兒——但那好像也不錯?
如果不是那輛貨車留在巴黎沒開回來,她現在應該在寬敞的車廂裡蹦迪。
以前也遇到過這種情況,真正的阮福芳慈會親自跑一趟,然後用門鑰匙回巴黎——傲羅在本土擁有半合法的門鑰匙制作權,算是員工福利?
雖然不得已用了魔法,但她從不會把落點設在薔薇街,或許這次可以試試尼可·勒梅家的後巷?鄧布利多的面子,不蹭白不蹭。
她一邊想著,一邊漫不經心地烘干了自己,又治好了額頭與腳踝,當她正大光明地打開車門走出去時,連鞋都變成了高跟鞋,金發整齊地挽著,後腦勺上扣了個藏藍色的藥盒帽。
三英寸高的鞋跟「嘎噠」、「嘎噠」地叩響在死寂的停車場裡,黑衣女郎路過值班室時,特地屈指敲了敲玻璃。
「什麼?!不我是說,歡迎回——」年邁的保安嚇得跳了起來,看上去至少已經喝掉一瓶威士忌了,「啊,是格林格拉斯小姐,晚上好,女士。」
「已經是該說晚安的時候了,羅比。」格林格拉斯小姐笑吟吟的,這種天氣只披了一件緞子風衣,年輕時髦的女士真是不怕冷。
羅比醉眼朦朧地傻笑,心想侄女前幾天還告訴過他那個品牌的全名Ⅱ,格林格拉斯小姐總是穿他家的風衣,各式各樣的黑色風衣。
但是沒關系,格林格拉斯小姐有的是錢,她就在旁邊的金融城工作。羅比看了一眼停車場深處的乳白色賓利,靚車配美人,美人還特別溫柔,每次深夜晚歸都靜悄悄的,不僅沒有跑車的轟鳴聲,還樂意自己用鑰匙開門。
「我沒記錯的話,你今晚還要再巡夜一次才算完成任務。」格林格拉斯小姐寬容地笑著,「快去吧,再晚就愈發冷了。」
羅比連連點頭,背著手亂摸不知扔在哪裡的手電筒,等他好不容易走出值班室,只看到一個窈窕的背影轉到主街上去。
阿波羅尼婭走到12號和14號之間,那裡看上去十分荒涼冷清,並沒有人居住——13號總是難賣出去的,麻瓜很在乎這個,有些蹩腳巫師也很在意。
但是阿波羅尼婭不介意,她很高興撿這個大便宜。
黑袍將她的身影與夜色融為一體,她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鏽跡斑斑的鐵門後。
然後一進門就被抱住了。
「小姐!」泡泡尖聲哭道,「那位先生很不好!他還在掙扎!他沒有好!」
「怎麼會?!」阿波羅尼婭甩掉高跟鞋,赤著腳往樓上跑,但是一把被泡泡拽住,直接拉向浴室。
雷古勒斯面如金紙地泡在浴缸裡,人已經開始抽搐了,這個場面幾乎要引起阿波羅尼婭的心理陰影,但好在他臉是浮在水面上的,某個部位還被泡泡欲蓋彌彰地裹了一條浴巾。
「我的老天……」阿波羅尼婭捂住眼睛,跌跌撞撞地向外走,還好她有潔癖,把浴室設在一樓,不然只怕要從樓梯上摔下來折斷脖子。
她衝到會客室的壁爐前,抓起盛在利摩日瓷器中的飛路粉往裡一灑,幾乎沒等火焰變綠就把頭探了進去。
「蜘蛛尾巷!」她喊道。
眼前的場景不斷變換,大多是別人家昏暗靜謐的客廳或者餐廳,直到最後她才眼前一亮。
入目像是一間小小的藏書室,她能看見的三面牆全都做了通天落地的書架,全部都被填滿了,地上還有幾摞塞不下的。書架前擺著一把舒適的單人沙發,沙發背後正發光發熱的是一盞高高的長頸可調節閱讀燈——去年的聖誕禮物,她送的。
她要找的人正蜷在沙發上昏昏欲睡,手中一本大部頭硬殼書在手上要掉不掉,阿波羅尼婭發誓,以那本書的品相來看,如果真的從那人膝頭摔下去,大概率就散架了。
「西弗勒斯!」她喊道,「謝天謝地你還沒睡!」
片刻之後,泡泡眼睜睜地看著阿波羅尼婭小姐被人一把從壁爐裡推出來,緊接著一位高個子青年擦著綠焰熄滅的尾巴從壁爐裡走出來。
「難道魔法部的財政已經窘迫到如此地步,要他們的傲羅去接西裡斯·布萊克買凶殺弟的任務?」他隨手扶了她一把,頭也不回地往浴室走,「還是說黑魔王終於敗光了馬爾福和布萊克的金庫,輪到格林格拉斯了——沒試驗過的魔藥你也敢給他喝?」
阿波羅尼婭訥訥無言,束手束腳地跟在他身後。西弗勒斯·斯內普本也沒指望她回答,上學的時候他改進的那些魔藥,她甚至敢自己喝。
泡泡膽戰心驚地遞上那個水晶瓶,裡面還剩個底兒。斯內普傾斜瓶底,對著光辨認殘余藥劑的成色,他倒是不擔心阿波羅尼婭熬藥的水平,但是她怕蟲子——別人處理好的,質量總是難以保證。
「怎麼樣?」阿波羅尼婭絞著手,緊張地問道。
斯內普面無表情地放下藥瓶,什麼都沒說——那就是她熬的沒問題,好耶!
「絕望藥劑。」斯內普慢吞吞地說,「制作方法雖然是我提供的,但顯然黑魔王自行做了一些改動。」
所以斯內普按照原版藥方研制的解藥,即便她完美地熬了出來,也不再適合雷古勒斯。
「我想辦法搞明白黑魔王到底又加了什麼,你能幫我保住他的命嗎?」阿波羅尼婭問道。
斯內普已經在俯身檢查雷古勒斯的瞳孔,掰開緊咬的齒關看了一眼,又探了探他的耳溫,試著施了幾個咒。
「你讓他吐過了?」他問,「效果不明顯,他的口腔反而遭受了二次灼傷。」
阿波羅尼婭面紅耳赤,心想還好克利切不在這裡,她要叮囑泡泡對克利切保密。
「他不適合再呆在水裡了,他現在應該離水越遠越好。」他如此斷言。
阿波羅尼婭下意識撈起雷古勒斯一條赤..裸的胳膊就往自己脖子上搭,被人拉著後衣領生生給拖到了門外。
「『幫你』?什麼叫做『幫你』?」他輕聲復述道,空閑的手打了個響指。
阿波羅尼婭驚恐地看著泡泡帶著雷古勒斯幻影移形去了樓上。
「她為什麼會聽你的?」
「顯然連家養小精靈也知道有些場面是一位有教養的年輕女士不該看的,雖然她都已經盡情地看過了。」斯內普冷冷道,「他還需要喝一些藥,希望你及時補充了你的材料庫。」
他轉身向地下室走去,顯然已經輕車熟路了:「把你的鞋穿上!」
阿波羅尼婭連滾帶爬地跑去穿拖鞋,笑道:「既然你說他也是你的朋友,想必十分願意從自己的收藏裡貢獻一些咯,為了友情?」
回答她的是重重的摔門聲,連天花板都在掉牆皮。
天光大亮的時候,他們熄滅了坩堝下的火焰。
「這些冷卻後裝瓶,大肚的三瓶恆溫恆濕,小的需要冷藏,這瓶需要靜置24小時取懸浮液再進行下一步提煉,我帶回去。」斯內普叫來泡泡,仔細吩咐她該如何喂雷古勒斯吃藥。
「他還能活多久?」阿波羅尼婭眨著酸澀的眼睛,靜靜地問。
「如果你的家養小精靈記憶力正常也不是色盲,」斯內普瞥了緊張的泡泡一眼,「從喝下第一瓶緩和劑開始算,七天。」
她低頭看表,站起來就往外走:「我去化個妝,這就出發。」
「我不覺得盧修斯有這個興致一大早接待你,聽說納西莎還懷孕了。」他留在原地。
「他不見得樂意見我,但一定樂意見金加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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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4-11 23:13
第11章 海窟(3)
1979年,英國,威爾特郡,馬爾福莊園。
車道盡頭的鑄鐵大門外站著一位年輕的女巫,她雙手插在外袍口袋裡,寒風吹起她漆黑的衣擺,袍子下穿著麻瓜那邊流行的尼龍絲襪,大大方方地袒露著一雙小腿。
兩名家養小精靈一前一後,親自走到大門口接她,花園裡豢養的獒犬「嗷嗚」、「嗷嗚」地叫起來,聽上去不像是在歡迎。
「請您見諒,小姐。」為首的小精靈多爾博彬彬有禮地彎腰,他年輕的同事(沒准還是親戚)多比跟在一邊怯生生地模仿,「女主人早起有些懷孕反應,主人正在照顧她。」
「本就是我不請自來。」阿波羅尼婭伸手摸了兩塊糖給他們——來之前從泡泡零食裡順的,小姑娘嘴巴撅老高。
他們沒有去正門,而是穿越花園,前往盧修斯特意為愛妻修建的度假別墅。一路上阿波羅尼婭稱揚了他們的玫瑰、寵物孔雀和噴泉,多爾博也適時地回饋了對她頭發、眼睛和外袍的贊許。
多麼稱職、體面的家養小精靈啊!阿波羅尼婭嘖嘖稱奇,雖然知道多爾博壓根沒走心,不然也不會一直誇她的「黑珍珠般的眼睛」了。
度假別墅在主建築物左翼側面一座綠色小丘的更後方,堪稱冬暖夏涼。阿波羅尼婭抵達的時候,盧修斯和納西莎已經在小會客室裡等著了。
「黑魔王折磨你了?」阿波羅尼婭劈頭就問,顧不上禮儀性地互致問候。不怪她魯莽,盧修斯的面色看著比納西莎一個反應強烈的孕婦還要蒼白倦怠。
納西莎沒有表情的時候,看上去就像一尊雕像,冰冷,而且無動於衷,這使她總給人一種傲慢的感覺。
「沒有,是我一直吃不下睡不好,盧克他擔心我出事。」美人一笑,如同冰河解凍,雕像化生。
「如果你沒有突然造訪,我或許還能補一補覺。」盧修斯苦惱地按壓著太陽穴,「別告訴我你來是為了送支票的,送支票不需要起這麼早。」
「啊……」阿波羅尼婭交疊雙腿,愉悅地倚在沙發上,「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先聽哪一個?」
「好的。」這是盧修斯。
「壞的。」來自納西莎。
阿波羅尼婭意味深長地看了盧修斯一眼,後者安慰般的摟住妻子的肩。
「壞消息……是無法挽回的那一種嗎?」納西莎憂心忡忡,見阿波羅尼婭搖頭,這才勉強放心,「那先聽好的吧!」
「好消息是我的確是來送支票的。」阿波羅尼婭給出了一個連納西莎這等不食人間煙火的貴婦都無法忽視的數字。
「你、你怎麼會……梅林啊!」盧修斯手都在抖。他在熟人面前從來不裝,這真是一種優良的品質,希望某個在熟人面前反而口舌更利的人好好學學。
「房地產業Ⅰ。」阿波羅尼婭豎起一根手指,「你們在道格斯島有多少地皮?金絲雀碼頭夠馬爾福家吃到下個世紀。」
她又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瓶,瓶裡盛著大半厚重粘稠的墨黑液體。
「這是什麼?」納西莎好奇地問。
盧修斯卻雙眼一亮,伸出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那個小瓶,湊到眼前仔細查看。
「石油。」他用夢幻般的輕音嘆息道,「麻瓜的燃料,他們的命脈。」
納西莎立馬就沒興趣了。「看上去就很邪惡。」她嫌棄地嘟噥道。
「但是它很賺錢!」盧修斯心滿意足地看著那個小瓶兒,舍不得分出一絲眼神給茶幾對面的阿波羅尼婭,「告訴我你投資了它!」
「當然!」阿波羅尼婭笑起來,「我還買了一些美國公司的股票,不多,現在也還不是很賺錢,拿著當零花吧!」
她最後摸出一個小紙包——普通牛皮紙,捆著普通的細麻繩,看上去像某種便宜魔藥材料,兩西可一大把——卻是推到了納西莎面前。
「什麼?」納西莎好奇地托在掌上,盧修斯幫她抽開系繩,夫妻倆誰也沒想過要檢查一下上面會不會附著什麼黑魔法詛咒。
「好像是一些豆子,怎麼,你投資了比比多味豆?」她笑著打趣,但很快就笑不出來了——粗糲厚重的牛皮紙上是一粒一粒的寶石,足有十來粒,鑽石,紅藍寶石,祖母綠,還有一對兒金綠貓兒眼。
「簡單的切了一下,拉了一下光,還有改的余地。」阿波羅尼婭打趣,「現在你有足夠的時間琢磨新生兒派對那天你要戴什麼首飾了!」
盧修斯疑惑地看著她:「這總不能是你的禮物吧,現在送也太早了點。」
也太重了。
馬爾福夫婦明白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她不會做得如此明顯。
阿波羅尼婭搖搖頭:「都是我們的礦啊。對於西茜來說,這就是農場裡新結的鷹嘴豆。」
清淺的紅暈浮上納西莎·馬爾福的臉頰,幾乎沒有女人能抗拒這個。
「南非?」盧修斯手指撥弄著那粒四五克拉的全美鑽石,「可戴比爾斯不喜歡巫師,它的創始人就是個被家族驅逐的啞炮Ⅱ。」
阿波羅尼婭指了指北方,「他們的……呃,你知道的,不是很方便,要分潤給很多人,但頭貨可以我們先挑,反正他們只要黃金,再璀璨的寶石也不敢戴出來。」
「我要把新生兒派對擴展到七天。」納西莎堅決地宣布,「反正馬爾福家的繼承人值得。」
阿波羅尼婭大笑。
納西莎輕輕用胳膊肘搗了一下丈夫的胸膛。他們都知道這些錢不是阿波羅尼婭賺的,那是麻瓜的錢,自然要找麻瓜經紀人幫他們打理。但是沒關系,麻瓜的錢也是錢,英鎊兌成金加隆從妖精的手裡落下來,一切罪惡都被魔法洗干淨了。
馬爾福家一向都很看得開,更何況如今金庫上盤踞著黑霧,再不看開一點兒,可就真的要被黑魔王聚斂干淨了。
奧賴恩姑父行將就木,沃爾布加姑姑愁雲慘淡,未嘗不是被黑魔王逼到走投無路了。納西莎·布萊克·馬爾福如此想道,不禁更加擔憂丈夫。
阿布拉克薩斯·馬爾福已經死了Ⅲ,沒有父輩擋在他們前面。
「雷古勒斯出事了。」阿波羅尼婭冷不丁說道,「這就是我說的那個壞消息,也是我前來拜訪的目的。」
納西莎正在喝茶,聞言茶盞和茶托發出清脆雜亂的碰響。
「他怎麼了?」納西莎面色慘白。
「我不知道。」阿波羅尼婭睜著眼說瞎話,另一只手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小小的羊皮紙,遞給盧修斯,「上面的這些東西,你最近經手過哪一樣?」
黑魔王不可能親自去翻倒巷shopping,盧修斯就是他的白手……啊不,黑手套。
納西莎探頭看了一眼,她魔藥學得相當不錯。
「他中毒了?」納西莎連忙問,「你沒有去找西弗——」
「找了,我找了。」阿波羅尼婭連忙安撫地摸摸她,「但是連西弗勒斯也不能確定黑魔王改進的那副毒藥的最終成分,他有幾個猜測。」
「改進?」納西莎輕聲問道,「他改進毒藥,然後拿雷古勒斯做試驗品?他想干什麼,等到雷古勒斯死了,布萊克家就是他的了?」
情緒不穩定的孕婦也太好用了吧,她還什麼都沒說呢!
「沒辦法,誰讓西裡斯在鳳凰社呢?」阿波羅尼婭很是黯然,「黑魔王一直覺得奧賴恩和沃爾布加在兩頭下注,不滿很久了。」
她望向納西莎裹在寬松的天鵝絨鐘型袖口裡的左臂,那裡的肌膚干干淨淨,除了蔓延的青色血管之外什麼都沒有。
「我知道盧修斯想保護你,但是萬一……」
恰到好處的沉默,引得納西莎焦慮地撫上小腹。
孕婦的丈夫理智多了,他無言良久,遲遲不肯說話。
「我知道你們是朋友,阿波羅尼婭,從一年級開始。」盧修斯抬起頭來,雙臂支在膝蓋上,堪稱謙遜誠懇地看著她,「但西茜現在是馬爾福家的人。一旦……西裡斯那個瘋子就不提了,繼承權會輪到旁支。」
阿波羅尼婭點頭笑道:「貝拉看上去一點兒都不想為羅道夫斯生孩子,安多米達不去提她,而西茜已經懷孕了。」
她的孩子將有可能繼承兩個家族。納西莎慢慢撫摸著還什麼都看不出來的小腹,努力聚攏著理智,她正在試圖讓自己重新化作一尊雕像。
阿波羅尼婭狂打感情牌,被盧修斯一張支票解決。
「西茜,你還記得我第一次去格裡莫廣場12號過聖誕時,和沃爾布加阿姨說過什麼嗎?」阿波羅尼婭輕柔地問道。
她當然說過很多話,但納西莎是聰明人,總能從中找到關鍵點。
「沃爾布加姑姑感謝你在學校裡對雷古勒斯的照顧與友誼,」納西莎苦笑,那時候她就在一邊陪坐,只覺得這小女孩是在裝大人,「你說『純血家族守望相助,都是應該的』。」
這句話在這個時候說出來,頓時就有了別樣的意味。
遇到困境才需要守望相助,那麼是誰造成的困境?
強調「純血家族」,誰又是那個低劣的混血?
布萊克是純血家族,馬爾福也是;布萊克家遭遇滅頂之災,焉知哪天不會落到馬爾福頭上?
盧修斯面色變了。
「你知道什麼了,是不是?」他低聲道。
阿波羅尼婭抱著膝蓋,搖搖頭:「我只是很好奇——為什麼阿布拉克薩斯死了,羅道夫斯和拉巴斯坦也沒有父母?埃弗裡?特拉弗斯?羅齊爾?現在連奧賴恩和沃爾布加都要死了……與黑魔王同校就讀的那一代人,壽命似乎格外短暫。」
要知道巫師平均可以活120年Ⅴ,魔力越強活得越久,弗利蒙·波特那麼大年紀還能讓老婆生兒子呢Ⅳ!
「會不會他們知道什麼?會不會這就是奧賴恩和沃爾布加只肯出一個次子的原因?」阿波羅尼婭惡魔低語,「他自己不是純血,就嫉恨純血的高貴,拿我們當槍使!『純血至上』只不過是他的借口,看看我們哪一家,這些年因為他變得更好了嗎?」
「夠了!」盧修斯急促地喘了一口氣。他拔出茶幾上的羽毛筆,匆匆在羊皮紙上畫了個圈,揚揚下巴向她示意,送客的意思十分明顯。
阿波羅尼婭完成任務,幾乎是興高采烈地抓起羊皮紙往口袋裡一揣,向筋疲力盡的夫妻倆點點頭,起身就要走。
「等等。」納西莎開口挽留,看了丈夫一眼。
盧修斯無聲會意,走到阿波羅尼婭身前,仿佛要跟她行一個貼面禮。
「黑魔王在懷疑你。他覺得你對他沒有所圖,他無法掌握你的弱點。」盧修斯的嘴唇幾乎沒有動,「盡快給他一個把柄,如果他用鑽心咒撬不開你的嘴,我們都知道會怎麼樣。」
阿波羅尼婭毛骨悚然。
她想說黑魔王掌握著我的生殺大權,但沒有人比湯姆·裡德爾更知道一個怕死的人是什麼樣子。在這個世界上她無牽無掛,活得瀟灑恣意,任性花錢,因為她根本就不在乎。
她不在乎錢權名利,不在乎純血榮耀,不在乎人命得失,更不在乎湯姆·裡德爾的事業——那股不在乎的勁兒從她身上每一處毛孔漫出來,黑魔王發現了,鄧布利多大概也發現了。
她救下鳳凰社的人不是因為她善良,是因為不救白不救,救了反而能當作人質和籌碼;她成為食死徒也不是因為她邪惡,而是因為那是一條最方便的捷徑,斯萊特林擅長走捷徑。
她還救過阮福芳慈——因為她太想家了。她所處的年代與國度很難遇到故國來客,那麼流亡的越南混血也可以做平替。
就算她死了又怎麼樣呢?
沒有她,黑魔王還是會死,救世主還是會贏,她來到這個世界所受的苦難,本就和這宏大的篇章沒有關系。
至於她宏願未竟而造成的遺憾與執念……她死都死了,死人哪還顧得上這個?如果死亡能送她的靈魂回家,那樣也不錯。
阿波羅尼婭扯了扯嘴角:「我盡量吧。」
要她怎麼做?跪在黑魔王面前抱著他的腿哭,求您千萬不要殺莉莉·波特?一見面就打暈她,一個字也別讓她說?
斯內普去求,黑魔王會答應;再加上一個她……讓兩個忠心的食死徒不顧大局懇求他饒恕的女巫,偏偏還是疑似黑魔王匹敵之人的母親,這個女人有什麼奧秘?按照黑魔王的尿性,救世主可以待會兒再殺,反正只是個嬰兒,但莉莉·波特得先抓回來研究研究。
那還不如死了呢。
阿波羅尼婭頭疼極了,心煩意亂地向馬爾福夫婦道別,魂不守舍地跟著多爾博往外走——盧修斯攬著納西莎在度假別墅的門口目送。
「她對雷古勒斯是真的沒話說。」盧修斯中肯地評價,「貝拉雖然總是怨恨她搶功,但我聽見她攛掇拉巴斯坦。」
娘家弟弟郎心如鐵,這不是還有個夫家弟弟嗎?
納西莎露出個嫌惡的表情來。
「雷古勒斯一開始也只不過是她的同學而已。」納西莎若有所思,「後來他們才成為朋友,除了『布萊克夫人』的名號,我都不知道這孩子到底圖雷古勒斯些什麼。」
兩個人雙雙怔住。
這個世界上難道真的有人什麼都不圖嗎?純粹的友誼,無私的奉獻?
這是馬爾福所無法理解的——哪怕是盧修斯,也在與納西莎汲取彼此的愛與支持,很難想像雷古勒斯能給予阿波羅尼婭什麼,倒不是說他不好。
「或許阿波羅尼婭壓力太大的時候會去找雷古勒斯喝酒。」盧修斯開了個干巴巴的玩笑,納西莎完全無動於衷,她摸著肚子,下了決心。
「如果是個女孩,我就讓阿波羅尼婭當她的教母。」
第12章 海窟(4)
1979年,英國,科克沃斯,蜘蛛尾巷。
阿波羅尼婭拍了半天門,終於把斯內普從坩堝前叫了出來,他的臉色和天氣一樣陰沉。
不,還要更陰沉。
阿波羅尼婭裝作看不見,從口袋裡掏著羊皮紙,口中道:「罌粟蒴果流浸膏,溶媒是古代如尼文蛇的血。」
「他弄這個干什麼?」斯內普嘴角抽動,摩挲著手裡的羊皮紙。盧修斯頂多明哲保身、持中不言,但他不會故意騙人。
「怎麼,還是對不上嗎?」阿波羅尼婭急了,「難道還差一環?」
他們現在已經走進了昨晚的那個小圖書室裡,斯內普甚至開始翻書。
「我不可能記錯,這種流浸膏是不能直接加入坩堝的,會馬上和痛苦藥劑的重要原材料發生反應。」斯內普把攤開的書頁遞到她眼前,阿波羅尼婭匆匆瞥了一眼,渾身發麻。
「要不……」她試探著說,生怕傷到他的自尊心——魔藥大師即便天縱奇才,現在還是個缺少經驗的年輕人,「我去忽悠一下斯拉格霍恩?就說圍剿黑巫師救了受害人,他不會懷疑的。」
「沒有必要。」斯內普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我看你已經把所有魔藥課的知識都還給他了,你哪還有臉去見他?」
不得不說,如果幾年如一日地忍受某些東西,你就會開始習慣它——斯內普的嘲諷如此,男女混合雙打的鑽心咒也是如此。
房子的主人十分沒有待客之道地走到唯一的沙發上坐下,任由他的客人沮喪地倚靠著壁爐——她看上去越是受打擊,他就越受用。
「在流浸膏不能直接進坩堝的前提下,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制作酊劑。」斯內普復述著《中級魔藥制作》的內容,「格林格拉斯家有什麼酒?」
阿波羅尼婭如夢初醒。
不得不說黑魔王是一位十分注意個人形像塑造的領袖,在他逐步走向癲狂之前。他不好美食,不慕女色,不抽煙,不酗酒,更不貪圖任何物質享受,早起晚睡,常年穿一身樸素的黑袍子,材質不限,棉的也行——本來是這樣,但是棉布不夠飄逸,絲綢太易皺,讓黑魔王親自用無聲咒不停地為袍子除皺是不現實的,派一個家養小精靈隱身在側隨時為黑魔王除皺就更離譜了。
最後盧修斯從麻瓜界搞來了聚酯纖維,還好黑魔王沒細問。
總而言之,這樣一位苦行聖徒般的領袖,是不可能派手下去為自己「搞點乙醇」的,酒,或者酒精,都不可能——他只會拿格林格拉斯家的現成。
「克拉托斯和繆西卡都不喝酒,酒精被認為會讓煉金產品性狀不穩定。」阿波羅尼婭飛快地回憶,「但我小時候用一瓶麻瓜酒泡了一條蛇來嚇唬科俄斯!」Ⅰ
斯內普面色復雜,那眼神幾乎可以稱得上嫌棄——能讓西弗勒斯·斯內普隱晦地表達出「譴責」這種情緒的事兒可不多見。
好吧,她承認當時科俄斯還不太會走路,但不會走路他已經會攥著家養小精靈細長的手指當做魔杖,指著她大喊『鑽心剜骨』了。
阿波羅尼婭惡意地祝禱:「希望科俄斯在美國過得好,最好早點兒死在『肅清者』手裡。」她還省了一筆撫養費。
斯內普微妙地勾起唇角,問她:「什麼蛇?」
「就是普通的無毒蛇。」阿波羅尼婭攤手,「拜托西弗勒斯,我那時候也才五歲。」
「但你沒有被咬到,你也才五歲。」斯內普皺起眉,「描述一下那條蛇。」
為了幫助她回憶,他體貼地變了把椅子——真是令人感動的友情!
「很小,很光滑,幾乎摸不到鱗片,」阿波羅尼婭費勁地回想,「我當時正在花園裡抱著家養小精靈變出來的火球取暖,它就自己游過來了。好像是灰色的,也有可能是金色的,我不確定……但我記得很清楚它沒有脖子,它的頭和身體一樣粗!」
斯內普臉上的表情很奇異,看著她好像在看什麼珍奇異獸,應該被送去給紐特·斯卡曼德關在箱子裡好好研究個一二十年的那種。
「你真該去買份禮物,向斯拉格霍恩道歉。」他看上去活像是被她氣笑了,「或者你考N.E.W.Ts魔藥科的時候,對考官施了混淆咒嗎?」
阿波羅尼婭已經不敢坐著了,她想她抓的那條大概是什麼珍貴的神奇動物,或者是著名的?所以她把人家砸暈泡酒,就為了嚇唬人,斯內普才這麼無語。
但是不應該啊,她能拍著凱特爾伯恩的斷腿發誓她保護神奇生物課的O是貨真價實的。
「這條蛇,連『烏龍出洞』都召喚不出來,你沒有被咬,因為它根本就不愛咬人……」斯內普也站起來,輕柔地嘆息著,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歐洲常見兩棲爬行類動物大全》遞給她,「第112頁,念。」
阿波羅尼婭戰戰兢兢地照做,她先看到了配圖,驚喜地叫著「就是這個」,然後再看到文字。
「蛇蜥Ⅱ。」她干巴巴地念,終於明白了斯內普為什麼嘲諷她——蛇蜥不是神奇動物,但它的皮一樣可以被用於魔藥制作,生飲蛇蜥的血會使巫師的內髒變得像玻璃一樣脆弱。霍格沃茨的魔藥櫃裡,蛇蜥皮就和蝰蛇、蝮蛇什麼的皮放在一起,每次他們用到蛇皮,斯拉格霍恩都會提醒學生不要拿錯。
如果斯內普此生終究無法避免去霍格沃茨教書的命運,阿波羅尼婭絕望地想,那麼她的大名或者「我見過一個傻X」能在霍格沃茨歷代學子的耳朵裡磨出繭子。
「那瓶麻瓜的酒有沒有別的成分?」斯內普問,一根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打,這意味著他已經開始在心裡列解藥補充劑的清單了。
「就是最常見的哥頓牌干杜松子酒。」她和他對視一眼,認命地往門口走,「我去給你搞一瓶來!」
斯內普手指一動,暫時解除了這間房子的反幻影顯/移形咒。
片刻後,阿波羅尼婭提著一大瓶黃標紅字的杜松子酒出現在她壁爐前的椅子上。
「蒸餾水,小麥,大麥芽,杜松子……」她琅琅念誦的聲音心虛地低了下去,「還有天然香料……」
斯內普挑了挑眉,忍不住「呵」的冷笑出來。
「你去搞定。」他指著阿波羅尼婭,「別忘了,七天。」
第13章 間諜(1)
哪怕對於巫師來說,搞到一款麻瓜百年名酒的秘方都有些過於難了。
《保密法》沉甸甸地頂在頭上,即便施法不被麻瓜看見——無緣無故對麻瓜頻頻施法,你至少需要一場聽證會來解釋這個危險的行為。
但如果這名巫師的職業是傲羅的話,一切就易如反掌了。
問就是傲羅執法,再問就是有黑巫師的邪惡線索。
阿波羅尼婭精疲力盡地從蜘蛛尾巷回來——連斯內普的面都沒見著,人家給她留了個字條,讓她把配方放在桌子上。
同為天涯食死徒,誰手頭還沒個把主人的任務了?何況斯內普的任務她心知肚明。
鳳凰社有彼得·佩迪魯,黑魔王需要一個人監視鄧布利多校內的時間。
他扒拉扒拉手頭的人,西弗勒斯·斯內普脫穎而出。
混血,有天賦,有能力,但在食死徒內部的定位很尷尬——畢竟偉大的黑魔王不會身受重傷到等魔藥救命——奶媽與輔助總是不受重視。
而當一個人身上某種才華過於突出的時候,人們往往會忽視其他的長處。
他又不能主動去show something——在食死徒內部那堪稱「險惡」的環境下,過多的暴露自己並不是一件好事——更何況他本就不是那樣的人。
但是現在,黑魔王嘗到了間諜的甜頭,這就是食死徒產業的下一波風口。
誰不想當那頭豬呢?阿波羅尼婭要是能趕上,還用從一年級就開始苦心孤詣地分析黑魔王的核心用人需求?
阿波羅尼婭放縱自己的思維天馬行空、漫無目的地游蕩。通常她行事也是如此,沒有鄧布利多式、一環扣一環的大計劃,有的只是一個一個的小目標。
唔,巫師的小目標可比麻瓜商人的小目標簡單多了,迄今為止她所有的小目標都成功了:
1.吸收湯姆·裡德爾的成功經驗,打造完美簡歷;
2.合理利用資源,拿到心儀offer,成為老板心腹愛將;
3.建立鳳凰社人質庫,初步接觸鄧布利多(甚至超出預期);
4.救下雷古勒斯,進一步把布萊克與馬爾福綁上馬車。
然後呢?
阿波羅尼婭仰頭看著天花板,手吹玻璃吊燈的光芒柔和而明亮,樓上傳來泡泡照顧雷古勒斯的聲音——家養小精靈萬分緊張,在沙漏、麻瓜秒表、麻瓜時鐘和自身的魔法之外,還特地要求阿波羅尼婭在雷古勒斯床對面的牆上變了個巨大的七日倒計時。
現在已經是1979年10月底了。她到底要不要做?
擅自插手他人的人生本就不該,不然別做了吧?他是成年人,理應深思熟慮做決定、然後為自己的決定負責。
上一個不得不負責的還在樓上做噩夢呢!
要這麼說,鳳凰社人質庫全都是她擅自插手的後果——沒有做好防護措施、沒有隱藏好自己的房子、不夠能打、不夠警惕,他們理應為此負責。
她苦惱地揉亂了頭發。
「篤篤篤——」不知道哪裡傳來細微的敲擊聲,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敲玻璃窗?
她環顧四周,又聽見連續兩下爆響,阿波羅尼婭被炸得眼冒金星,泡泡仿佛只是短暫地閃現了一下,扔下一句話:「小姐頂樓陽光房外有一只貓頭鷹找你——」
意思是你自己去取一下,泡泡我沒空。
很好,看來70年代是小精靈史上的叛逆時代,或許應該介紹泡泡和多比認識一下,相個親什麼的,等他們的孩子長大,差不多正好趕上赫敏·格蘭傑主政,魔法部第一個小精靈編制什麼的,多好!
「篤篤篤篤篤!」一頭眼熟的灰林鸮繞著透明玻璃頂棚盤旋,即使它啄到了真的玻璃,也找不到落腳點——在防護咒的影響下,貓頭鷹眼裡這只是一棟疏於打理的空屋。
阿波羅尼婭快步過去,踩著凳子撐開唯一一塊可活動的天花板,用一塊瑪芬蛋糕引著灰林鸮穿越屏障。
大鳥顯然認出了她,循著「左肩—頭頂—右肩」的路線在她身上跳個不停,如果它有傳說中那只小豬的體格子,這麼蹦噠倒也顯得很可愛,可惜它沒有。
「好好好!」阿波羅尼婭哀嚎,「先吃飯先吃飯!」
她也認出這是誰了——霍格沃茨的公共貓頭鷹之一,格林格拉斯夫婦沒給她買貓頭鷹,也沒有允許莊園的貓頭鷹為她服務,她只好去薅學校的羊毛。
出於某種樸素的情懷,她總是挑那只最肥壯的,也就是眼前歡快的灰林鸮。
一封信——或者說便條——從鳥喙裡飄落在地,灰林鸮完全顧不上此行的任務了,它叼著那只瑪芬蛋糕站在阿波羅尼婭頭頂,尖嘯著催促她帶路。
大老遠從蘇格蘭來,確實不是一只小蛋糕能喂飽的。
阿波羅尼婭抄起便條,從頭頂擄下貓頭鷹挾在手臂間,這才出發前往廚房。
「你太高了寶貝,」她輕聲細語,「你站在我頭上,會撞到門頂。」
她放任那只灰林鸮去吃豪華自助,自己就著壁爐火光展開便條。
「親愛的克洛伊·勒布倫女士:
我知道了一些事,我們需要談談。
又及:諾瓦Ⅰ家的兄長也想探望他的弟弟。
你忠實的路易·奧朗德」
很好,很好。
阿波羅尼婭滿面微笑,優雅起身,走下樓梯。
地下室本也應有三間房,除了廚房和魔藥工坊之外,第三間被隱藏了——阿波羅尼婭狠狠一腳踹在護壁板上,空牆上漸漸浮現出一扇小門。
灰林鸮受驚般地從廚房伸出個頭來,喙上還滴答血汁,阿波羅尼婭為泡泡剛給雷古勒斯采購的安格斯牛肉默哀三秒。
「沒事,吃你的吧!」她溫柔叮囑,「別吃撐了,上了天喝風會拉肚子。」
灰林鸮至少聽懂了那句「吃你的吧」,高興地把頭縮了回去。
她這才輸入密碼,轉動門把手——這棟房子裡唯一被她施了空間延展咒的房間,一間標准規格的手槍射擊靶場。
阿波羅尼婭足足打掉一個基數的子彈,才勉強能坐下給鄧布利多寫回信。
「親愛的奧朗德:
我很願意在家附近的costa咖啡店和你見一面,諾瓦先生如要同來,可將車停在街區停車場(地址附後)裡。
克洛伊·勒布倫」
她不想保持禮貌了,就這樣吧!
兩小時後,灰林鸮咽下阿波羅尼婭現架起坩堝熬的消食劑(貓頭鷹特供版),帶著回信衝入茫茫灰霧。
阿波羅尼婭沒想到鄧布利多如此迫不及待。
第二天一早,她還想著去蜘蛛尾巷瞄一眼看看斯內普回來了沒有順便push一下項目進度,結果就在她路過窗邊、捎帶手看了一眼天色的時候——
她看見鄧布利多笑眯眯地倚著costa門口的警亭,店員,甚至,還沒有,營業。
活久見,鄧布利多和TARDIS Ⅱ合影了。
但是……怎麼老年人是不需要睡覺的嗎?穆迪用生命健康和一條腿為她換來的假期,每一天都要交代在這些事兒上嗎?
如果西裡斯·布萊克真的說動了雷古勒斯做鳳凰社的暗線——他當然是來干這個的,總不能是來給雷古勒斯一個愛的抱抱——阿波羅尼婭發誓她一定會用命去阻攔。
鳳凰社顯而易見是把人當畜生使的,雷古勒斯大病方愈,冒險兼職很容易過勞。
阿波羅尼婭慢悠悠轉身上樓,她化了全妝,換上她在阿爾德蓋特的標准制服——盤發高跟鞋,黑色大衣——正好趕上COSTA開門。
一輛紅色雙層巴士搖晃著經過,完全遮蔽了鄧布利多望向對面的視線,待那巴士離開,全副武裝的阿波羅尼婭已經走到馬路中央了。
「早上好,奧朗德先生。」她滿面春風地打招呼,看上去神采奕奕,「學校裡最近怎麼樣?」
「哦,說起來這個,」鄧布利多非常配合,「這一個星期董事會都在和我斟酌一門選修課教師的新人選——之前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人接班,我可真害怕米爾蒂恩Ⅲ教授變成賓斯教授那樣,還好如今我們有了一位看上去不錯的候選人。」
看來灰林鸮不僅能帶來厄運,還能歪打正著。
「我想你需要好好面試一下了,真可惜我不是董事會成員,不然或許還可以旁聽一下。」阿波羅尼婭開玩笑般的聳聳肩。
占蔔課和預言家的玄孫女,在鄧布利多眼裡顯然還不屬於什麼機密,用來當作墊場的戲份正合適。
「當然,就在下周,有些倉促——我的時間表被你無私饋贈的小驚喜塞滿了。」鄧布利多笑著啜了一口咖啡,登時被苦得表情管理險些失效,「在此我想請求你,我的孩子,別再玩藏寶游戲了,那個小驚喜還有多少?」
人設勉強立起來了:鄧布利多是某個大學疲於奔命的校監,而她是剛畢業的韋斯萊雙胞胎(性轉版)。
阿波羅尼婭比出七根手指:「一共只有這麼多。」
鄧布利多顯然不能理解她為什麼要說「只」。
「我們有這麼多。」他豎起的一根手指是如此勢單力孤。
「或許你可以問問校董會裡那位『高傲的』盧克,不過我想他大概不會搭理你。」阿波羅尼婭攤手,「我也一樣,為了確認他妻弟小諾瓦的飲食習慣,我可是大出血呢!」
其實也沒有,那些都是馬爾福家應得的分紅,她還不至於高尚到跟錢過不去。
「那麼我猜,厄唐Ⅳ夫人應該也有些頭緒?」鄧布利多問。
阿波羅尼婭花了一分鐘來解碼這個「厄唐夫人」是誰。
「有一個人會告訴你一些線索,但你要費一番功夫,『灰衣的』海蓮娜不是輕易泄露口風的人。」拿鐵的拉花被她攪得一團亂,「如果你想省略尋寶游戲的步驟,我可以直接告訴你謎底,事實上,他一直在八樓和你做鄰居呢!」
鄧布利多幾乎立刻明白了她的的意思,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時省力,誰還不能是個謎語人了?
「要麼很難,要麼很繁瑣。」鄧布利多沉吟道,「其他的呢?」
「最後一個不難也不繁瑣,但它就在伍爾學長的眼皮子底下。如果哪天伍爾心血來潮跑去看一看……他會立刻開始更多惡作劇的。」
現在輪到鄧布利多解碼了,幾乎是一瞬間——湯姆·馬沃羅·裡德爾出身倫敦伍氏(wool』s)孤兒院。
「為什麼是最後一個?哪怕算上我聘請專業團隊搞掉的那一個,也應該還有兩個。」鄧布利多眨了眨眼。
「因為還沒開始呀!」阿波羅尼婭笑起來,開始喝她那冰涼的咖啡,「雖然還沒開始,但他堅持要做七個。」
七個魂器還是七片靈魂,她又沒明說。
鄧布利多呢喃著「七」這個單詞:「幸運數字?」
「顯然,他甚至就此問題專門咨詢了一下俱樂部的主持人。」阿波羅尼婭苦笑起來,「如果我們可敬的引薦人當時就說,『不,托馬斯Ⅴ,我覺得3這個數字更適合你』,事情又會有多麼大的不同啊!」
鄧布利多的瞳孔縮成針尖一樣大,死死地盯著她:「那麼說,他在學校裡就已經開始……怪不得,怪不得我們藥劑學教授一直不懈地表達想要退休的願望。」
「事實上伍爾學長一直以為知道這件事的只有他們兩個人,只要……」阿波羅尼婭比了個隱晦的手勢,「就會變成永遠的秘密。」
「難道董事會裡的那幾位都不知道底細?」鄧布利多望向窗外,目光掃過對面不知道哪一戶,「看來小諾瓦先生對於惡作劇的興趣與理解遠超他的兄長,你也不賴,我親愛的克洛伊。」
「家學淵源。」阿波羅尼婭笑得謙虛又討厭,「為母校做一些貢獻是我應盡的責任與義務。」
話題似乎告一段落了,二人不約而同地開始喝咖啡,鄰座一位看報紙的棕發老人卻笑呵呵地看了過來。
阿波羅尼婭將手伸進風衣內袋——這個年紀、階層、性別的英國人不可能這麼熱情。
「不聽話的學生可真是令人頭疼啊,先生?聽起來這些調皮鬼為你的學校造成了不小的麻煩?」麻瓜老人疊著手裡的報紙,將報紙抖落得「嘩嘩」作響,「真是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偷聽你們的談話,但是這些話簡直是不受控地鑽進我的耳朵——我也是從事教育行業的。」
美式口音,警報解除。
「當然,當然。」鄧布利多一副富有智慧的教育家派頭,滿臉無奈又自豪的欣慰表情,「都是聰明的孩子,可惜從來不把這股聰明勁兒用對地方——為了應付他們的『畢業禮物』,我差點抽干了一片湖呢!」
麻瓜老人不由咋舌,當下興致勃勃地和鄧布利多攀談起來。阿波羅尼婭微微欠了欠身告辭,將喝完的杯盞還給櫃台,這才推門往停車場走去。
她特意繞了一點路,從值班室背後抵達。後窗下有一攤嘔吐物,劣質威士忌,聞著還是新鮮的——白日酗酒。
阿波羅尼婭翹起腳尖,用高跟鞋的細跟作為支點,轉了半個圈——下一秒她出現在賓利歐陸的駕駛室裡,再下一秒她呼吸幾乎凝滯。
停車場的正中央大剌剌地停著西裡斯·布萊克那輛飛天摩托,他本人斜斜倚著後座,正在抽煙。挎鬥裡坐著一個小個子黃發男人,有點虛胖,一雙眼睛水汪汪的,看上去誠懇又可憐,正扳著車座、努力抻頭和西裡斯說著什麼。
第14章 間諜(2)
彼得·佩迪魯。
她前腳剛指認他是二五仔,鄧布利多後腳就把他送到眼前來。
還好她沒直接走過去say hi。
「你剛剛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西裡斯問,「那輛車好像晃了晃。」
彼得不在意地瞥了乳白色的跑車一眼,笑得有些猥瑣:「麻瓜喜歡在各種不被允許的地方做那種事,你懂的。」
車裡阿波羅尼婭心情復雜。
西裡斯不置可否——他喜愛並了解麻瓜汽車,那種車型內部空間不大,應該做不了彼得說的事,除非兩個人都與彼得身量仿佛。
他挑起嘴角笑了笑,又看了彼得一眼——小個子朋友比他還要緊張,一直警惕地掃視著四周,觀察著任何的蛛絲馬跡,生怕錯過一點兒動靜。明明鄧布利多保證此行絕對安全,鬧得好像雷古勒斯是彼得的弟弟一樣。
想到自少年起便漸行漸遠的弟弟,西裡斯登時笑不出來了。他很少有這麼沉重的情緒,連戰友犧牲時,悲哀都只會占據他很少一部分精神——他只會有更多、更強烈的鬥志,死也要和那些人鬥爭到底。
鄧布利多簡單地和他說了雷古勒斯的事,單獨的——對外只說他們是來見一個線人,交換一些情報。他本想和萊姆斯一起,但彼得強烈要求,很少見到他對鳳凰社的事兒這麼……有熱情。
「我們不會被放鴿子了吧?」彼得嘟囔道,「六點我們就到了,現在已經十點了。」
西裡斯也有些猶疑。
鄧布利多並未告訴他「那個人」是誰,只說對方大概很不願意答應他的請求,這要是臨時變卦的話,就很合理了。
「你先回去吧,我等到12點,畢竟是我們有求於人。」西裡斯打發他,「你之前不還說要為萊姆斯研發抑制藥劑嗎?盡管放手去做,材料我包了。」
彼得羨慕嫉妒地望著好友——哪怕被逐出家門,也有長輩追著送遺產。
阿波羅尼婭望著西裡斯勸走彼得,又讓他多等了半小時,這才搖下覆蓋著遮陽膜的車窗。
「帥哥?」車窗裡只露出一雙精心描畫過的眼睛,十指尖尖扣著玻璃,指甲上塗著黑色的指甲油,「來。」
西裡斯環顧整個停車場,確認這裡只有他一個活人。他右手緊扣著兜裡的魔杖,費勁地用左手打開副駕駛的車門,鑽了進去。
「怎麼是你?!」西裡斯·布萊克大喊,手忙腳亂就要去掏魔杖。
「鄧布利多告訴你我的身份了?」阿波羅尼婭大惑不解。
西裡斯終於抽出了魔杖,死死捏在手裡。
「沒有。」他陰郁地嘟噥,「但我可以猜,而且你算是不打自招。」
「啊哈!」阿波羅尼婭冷笑,「等了幾個小時都沒暴走,你成熟了西裡斯。」
「原來鄧布利多記憶裡那個女人是你,他把你和克利切都做了一些遮擋,我還以為那個山洞裡天然多霧。」西裡斯仍舊不可置信,「雷古勒斯他——」
「勇敢的人。而且很高尚。」阿波羅尼婭淡淡地望著前方,「但等他醒來我要給他一拳,作為朋友。替你也來一拳?」
西裡斯咬牙,點點頭道:「我那拳下手輕些。」
「可以,這很格蘭芬多。」阿波羅尼婭點點頭,伸手從他牛仔外套鼓起的前胸口袋裡摸出煙盒,給自己也點上一支。
「你都沒過肺!」西裡斯鄙夷至極,「他什麼時候會醒,你不是說你有解藥嗎?」
「我曾經以為我有,但顯然黑魔王不會信任任何人,所以他做了一些改動,毒沒有被完全解掉。」阿波羅尼婭想想也覺得發愁,盡管她完全信任斯內普,但顯然這是不能在西裡斯面前說出來的。
西裡斯徒勞地張張嘴,到底什麼也沒說。阿波羅尼婭有那個閑心在這裡浪費他的壽百年煙,又活活讓他等了幾個小時,顯然雷古勒斯還有救。
「你不會一直躲在車裡看著我們吧?」他試著微笑,這感覺真奇怪,「聽說我們畢業後你當了女學生會主席?扣別人分的時候也這麼藏頭露尾嗎?」
「如果我不想明天就在黑魔王的鑽心咒下絞盡腦汁為自己編造一個理由的話,」阿波羅尼婭也向他微笑,非常典型的皮笑肉不笑,「在確認彼得·佩迪魯離開之前,我都不會現身的。」
西裡斯的手一抖,煙灰雪一樣落在他胳膊上。
「其實我們都懷疑過鳳凰社內部出了問題。」他沉默良久,聲音沙啞得像五六十年的老煙槍,「但不可能是彼得。你有證據嗎?」
「顯然我即將以自己的遭遇為此事做一個注解。」阿波羅尼婭又想跑回去打槍發泄了,「佩迪魯沒見到我的人,即便他現在變成老鼠縮在哪個角落。但這不妨礙他去告密,巧的是住在這附近的食死徒只有我一個人。」
西裡斯目光復雜地盯著她的左臂,滿臉「卿本佳人,奈何從賊」。
「你們能不能別每次都跟看什麼稀奇玩意兒似的?」阿波羅尼婭大怒,「見得少了嗎?你弟弟也是,你姐姐也是,你少年時期的死對頭也是!」
她一把挽起衣袖,把左臂塞到他鼻子底下:「來來!看個夠!我今天就讓你脫敏!」
哪怕聽到貝拉和斯內普的名字,西裡斯·布萊克都沒有生氣。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吧,如果彼得真的是食死徒,那麼阿波羅尼婭即將遭遇什麼……沒有人還能平心靜氣地聊天,是他把彼得帶來的。
「鄧布利多可沒說佩迪魯也會來。」阿波羅尼婭依然很想回到咖啡店,把那個歪鼻子再打斷一次。
西裡斯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呃,我們分頭行動的,他不知道……」
「別再相信佩迪魯,黑魔王現在住我家,佩迪魯一個月來幾趟我比你清楚。」阿波羅尼婭嚴正警告他,「你會害死你真正的朋友。」
西裡斯沉默地看著她。他們之間這種微妙的、亦敵亦友的關系並不足以動搖掠奪者們的友誼,哪怕阿波羅尼婭剛剛救了雷古勒斯——就像他不能說「現在只有鼻涕精還沒有為正義做出貢獻了,快跟他掰了」!
雷古勒斯不會聽他的,阿波羅尼婭也不會。
「好吧,我會給你證據。」阿波羅尼婭嘆了口氣,「雷古勒斯醒來之後,我會問問他的意思,如果他願意,你們再見面。」
她掏出雙面鏡,用它換走了剩下的煙。
「另一面現在在克利切手裡,如果你貿然行事……你知道他很聽貝拉的話。」阿波羅尼婭給自己上了幻身咒,率先開門下車。
1979年,英國,蘇格蘭,霍格沃茨。
證據在三天後寄到,圓形蛋糕盒上別著一封信。
送信的家養小精靈眼淚汪汪,幾乎是怨恨地看了校長辦公室門口攔路的石獸一眼,將蛋糕盒放在石獸腳下,「啪」的一聲消失了。
幾乎是在下一秒,緊守門戶的石頭怪獸就向兩邊移開了——門後並肩站著兩名神情嚴肅的巫師,一男一女,都不年輕了。男巫須發皆白,女巫深棕色的頭發也開始斑駁,他們都緊繃著,如臨大敵一般,好像面前的包裹裡有個麻瓜核彈。
女巫俯身撿起那個包裹,男巫魔杖輕點,施放了幾個檢測咒。
「你告訴我的事,至今我還不敢相信,阿不思。」女巫捧著包裹,率先走上旋轉樓梯,男巫默默無言地跟在她身後。
「我也一樣。」阿不思·鄧布利多神情苦澀,「按理說我該保守秘密,但我不得不找你傾訴,我想分擔一些壓力,米勒娃。」
米勒娃·麥格不由苦笑——他們都是無牽無掛的孤家寡人,找她當然最合適。
校長室裡,他們頭碰頭俯在桌子上,閱讀那封短箋。
「親愛的路易:
小諾瓦先生已經康復並及時返回了工作崗位,關於他以後的工作安排,他會自己去找諾瓦先生聊聊。
隨信附上科瓦爾斯基甜蜜烘焙坊(倫敦分店)出品的雙層奶油蛋糕,希望你喜歡。
克洛伊·勒布倫」
「原來他們已經擴張到英國了。」鄧布利多意味不明地感嘆道。
蛋糕的裱花圖案是一只黑白花的嗅嗅,他將兩根細長的手指對准嗅嗅腹部藏寶袋的位置按了下去——夾出一個小玻璃瓶,瓶中有似煙非煙的銀白色流體輕盈地盤旋轉動。
「會不會太費事了?」麥格皺眉道。
鄧布利多搖了搖頭:「家養小精靈縱然忠心耿耿,也很容易被鑽空子,否則雷古勒斯·布萊克就會死在那個湖裡。」
他走向屏風後的櫥櫃,冥想盆正安靜地等在那裡。
「一起來嗎,米勒娃?」鄧布利多伸出手。
兩人攜手落在一間寬綽的會議室內。
純血家族祖宅的裝潢各有特色,顯然格林格拉斯家就偏向實用溫馨的那一類。地板上鋪陳的土耳其地毯與房間等大,四壁垂設柔軟的織花掛毯——連兩扇窗戶中間也不例外——內容是歷史上有名的巫師故事。
他們站在門口,與之相對的房間盡頭處孤零零地安放了一張帶底座的高大扶手椅,幾乎像是威斯敏斯特教堂裡的加冕王座。王座兩邊貼牆擺放著精巧的軟凳,沒有靠背扶手,但配備了小幾、燭台和茶杯——只不過沒人敢喝。
這些位置上都坐滿了人。
王座上自然是伏地魔,他的五官愈發模糊了,幾乎看不出從前的模樣,但勉強還像個人。漆黑的袍子輕柔又飄逸地沿著王座流淌下來,他右手支頤,玩味地看著正進門的人。
第15章 間諜(3)
隨著他的注視,以坐在右手第一的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左手第一的盧修斯·馬爾福為首,眾人紛紛往門口處看去。
「非常具有壓迫性的場面。」麥格點評道。她其實有點緊張,但好在這裡大部分都是她的學生,一開始在她的課上連根針都變不出來。
「湯姆真的是……」鄧布利多走到盧修斯面前,歪頭打量著,阿波羅尼婭就坐在他下首,「這兩個孩子看上去就像在蹲著。」
麥格忍俊不禁,握著嘴咳嗽了兩聲,也去看了看那分外低矮的軟凳,感覺自己回到了十七世紀的法國王宮。
這個時候雷古勒斯已經走到地毯中央了。他看上去面色蒼白,也就比在山洞裡好一點點,顴骨上還有一大塊烏青。但他的眼睛很亮,仿佛燃燒著灼灼的火焰,全數掩在低垂的睫毛下。
「雷古勒斯我的朋友,是什麼讓你來得這麼晚?」伏地魔和善地問,「竟然讓我、讓這麼多傑出的巫師一起等你嗎?」
貝拉緊張地瞥了雷古勒斯一眼,顯然她下首的那個空位就是堂弟的。
雷古勒斯默默地躬身行禮,看上去幾乎要站立不穩。
「我遭遇了襲擊,大人。」雷古勒斯平靜地說,「西裡斯·布萊克襲擊了我,但是我逃脫了,因此受了一些傷。」
大家都在看貝拉,盧修斯幾乎掩飾不住幸災樂禍的眼神,看上去他不爽這個大姨姐很久了。
「西裡斯·布萊克?」伏地魔仿佛聽到了什麼笑話,「鳳凰社從不單打獨鬥。」
「的確如此,您明見萬裡,大人。」雷古勒斯俯首,「我傾向於這是西裡斯·布萊克的個人行為,他或許是想把我擄走,妄想著讓我借此脫離您光榮的隊伍。」
「愚蠢!」伏地魔尖聲一笑,貝拉連忙帶頭捧場,阿波羅尼婭也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意。
「他當然愚不可及。」雷古勒斯笑容諷刺,「就算我被關到天涯海角,只要主人召喚,我也會不顧一切地來到您身邊。」
「錯了。哪怕我不召喚,你也應該主動前來。」伏地魔慢慢斂去笑意,「雷古勒斯,抬起頭,看著我。」
雷古勒斯單膝跪地,仰頭望向伏地魔血滴一般鮮艷的雙目。
麥格緊張地抓住鄧布利多的袖子。
「哦?」伏地魔好像看到了什麼,退出了雷古勒斯的記憶,「他最後好像要對你說什麼?」
雷古勒斯在地毯上搖搖欲墜,以他目前的身體狀況顯然承受不住一次淺淺的「攝神取念」。
「啊?」他竭力使自己清醒過來,「可能是要罵我吧……」
伏地魔搖了搖頭,他回味著剛才窺探到的記憶,揣摩著記憶裡英俊青年臉上欲言又止的困頓神情。
「如果您願意,我再去……與他接觸一下?」雷古勒斯試探道。
伏地魔抬了抬手指,示意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這就是允准了。
貝拉特裡克斯顯然意識到了什麼,她滿面不贊成,但伏地魔如今沉迷間諜游戲,誰也不敢潑這盆冷水。
「阿波羅尼婭,你最近在忙些什麼?」伏地魔冷不丁地問。
阿波羅尼婭在被叫到名字的時候就立即深深地欠身。
「有一只迷茫的小鳥兒找不到回巢的方向,」阿波羅尼婭笑吟吟地,目光只到伏地魔的膝蓋,「我一直在觀察他,猶豫著要不要給他一些引導。」
「誰?」
「克勞奇家的獨苗,今年剛成年。」阿波羅尼婭面不改色,「和他那個惡行昭著的父親同名。」
會議室裡頓時響起一些浮躁的「嗡嗡」聲,像他們這樣的明牌食死徒,誰沒被老巴蒂·克勞奇刁難過?
「假的吧?」貝拉第一個就不信,嚷嚷道,「會不會是老巴蒂利用他兒子演一場大戲?」
「或許吧!」阿波羅尼婭謙遜地點點頭,從不跟貝拉硬扛,「據我觀察,他真的很討厭他的父親。」
這句話簡直說到伏地魔心坎兒上去了。
「他為什麼找你?」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問道,「他為什麼沒來找我們?」
「因為他是老克勞奇的兒子,你們壓根就不會見他。」盧修斯冷冷地回答,仿佛受不了拉巴斯坦的愚蠢,「他連你家門朝哪開都不知道。」
「的確。」阿波羅尼婭客氣地向盧修斯點點頭,「小克勞奇正在輾轉通過同級生打聽,但很不巧,他是赫奇帕奇Ⅰ的。」
眾人紛紛哄笑起來,室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還是算了吧!」埃弗裡笑叫道。
伏地魔抬起右手,會議室頓時安靜下來,他臉上也殘留著一縷微妙的笑意。
「別這樣,赫奇帕奇也是我們的朋友——更多的朋友,更少的敵人,這才是戰爭的奧義。」伏地魔漫不經心地環顧眾人,「誰家有和小克勞奇同級的孩子?」
離門不遠處有人怯生生地欠了欠身。
「塞爾溫。」伏地魔點名道,「去和阿波羅尼婭交接一下,讓小克勞奇知道萊斯特蘭奇家的大門朝哪兒開。」
他又看向阿波羅尼婭,贊許地點了點頭:「做得不錯,很敏銳。」
還不等她進行一些表忠心的操作,伏地魔緊接著又道:「但我隱蔽在暗處的僕人告訴我一些有趣的消息。」
「鄧布利多派人去倫敦和一個線人見面,那人遲遲沒有現身,直到我們的朋友被打發走,他們才接上頭。」伏地魔悠然道,「巧得很,鄧布利多派去的人也是西裡斯·布萊克。」
雷古勒斯震驚地抬起頭。
「當然,鳳凰社人才凋零是現實,」伏地魔看上去對鳳凰社簡直了如指掌,「除了西裡斯·布萊克那個無業游民,我想就算是鄧布利多也很難在工作日的上午找到一個能為他接頭的閑人。」
食死徒們又開始笑。
「除了狼人,啞炮和賊頭!」卡羅家的女兒——麥格忘了她的名字——笑著補充道。
「您的僕人,有看到那個線人的模樣嗎?」盧修斯謹慎地問。
伏地魔的笑容消失了:「是個女人,黑色長指甲,這無能的廢物只看到這個。」
所有人又去看貝拉——她真的塗了黑色的指甲油。
貝拉特裡克斯看上去快要氣瘋了,她滿面漲紅,胸脯劇烈地起伏著,無稽之談!無稽之談!
阿波羅尼婭像是想起了什麼,馬上低頭去翻自己的小手提包——伏地魔注視著她——袖珍妝鏡、補充香水、繡著魔法部縮寫的手帕、子彈頭口紅,一樣一樣地被她拿在身側的小幾上,最後終於摸到了一個心形銀瓶。
「呃,我說諸位。」阿波羅尼婭舉起自己的手,指甲干干淨淨,「魔法指甲油,一秒速塗。」
她用魔杖點點瓶蓋,銀瓶裡彈射出一把小刷子,飛速地在阿波羅尼婭的指甲上依次踩了踩——現在她的指甲變成銀色了。
「這不能代表什麼,對角巷118號,一個西可一瓶。」她聳聳肩。
但貝拉特裡克斯不是那種「你為她說話她就會反過來感激你」的人。
「沒錯!也有可能是你格林格拉斯!」貝拉指著她,「你只比西裡斯小一歲,你們在霍格沃茨朝夕相處!」
阿波羅尼婭好笑地看著她:「對沒錯,我和他認識八年,你呢?有沒有十八年?」
這間會議室裡的女性食死徒幾乎開始人人自危——格林格拉斯哪裡是證明了貝拉的清白,她把她們所有的人都拖下了水。
伏地魔對「指甲油鬧劇」冷眼旁觀,直到這時才問:「阿波羅尼婭,你現在的落腳點是哪裡?」
「倫敦阿爾德蓋特,大人。」阿波羅尼婭立刻恭謹低頭,報出街道和門牌,「離魔法部很近。」
「西裡斯·布萊克與線人接頭的地方,就在阿爾德蓋特。」伏地魔殘酷地說,「我們的人裡,還有誰住在那裡嗎?」
米勒娃·麥格的一顆心已經沉到了底,她都不忍心去看鄧布利多的神色。
還有西裡斯、詹姆、萊姆斯……多好的孩子啊,他們該如何接受眼前的一切?
會議室裡無人回答,黑魔王本來也不是真的尋求一個答案。
雖然這裡只是食死徒裡最少的那一撮人,不能代表所有,但黑魔王已經懷疑格林格拉斯了。
「鑽心剜骨。」
麥格死死地攥著鄧布利多的胳膊,眼看著那個女孩跪倒在地毯上,佝僂起身體。她用力地握著拳頭,看上去試圖為了體面而咬住嘴唇、不發出任何聲音,但很快失敗了。她像漂在水面的魚一樣徒勞地張開嘴,拼了命地呼吸,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仿佛全身的能量都用來與疼痛抗衡,再沒有一點兒余力用來無謂的哭喊。
伏地魔收回魔杖。
鑽心咒的威力與魔力強弱、持續時長呈正相關Ⅱ,他只是懷疑,並不是真的想廢了手下的好狗。
他悄無聲息地走下寶座,把女孩沉淪在痛苦余韻裡的僵硬身體踢得翻了個面兒。她雙眼無神地大睜著,伏地魔望進去。
過了一會兒,伏地魔回到寶座。
「你沒有什麼要為自己辯解的嗎?」伏地魔示意盧修斯搭把手,「方才替貝拉說話不是挺好的?」
那是因為你根本沒給她說話的機會!米勒娃·麥格義憤填膺!
「大人,您是知道我的……」阿波羅尼婭小聲呻..吟,「如果我是那個可惡的蜘蛛,我怎麼會在自己家附近……我怎麼不干脆把他帶到劍橋來?阿爾德蓋特的房子是我的公開地址,只要是魔法部職員都能輕易查到。」
會議室裡響起一陣竊竊私語的嘈雜,麥格聽到他們在談論什麼「報紙」。
格林格拉斯家長女發誓為父母復仇的報道是上了《預言家日報》頭版的,她說大仇一日不得報,便一日無顏回到與父母、弱弟共度十數年歡樂時光的家族老宅,特此將莊園封存,不日將遷往倫敦阿爾德蓋特新居。
不必非要在魔法部就職,只要是看過那期報紙的人……
「容我鬥膽,大人,不知您那位僕人是誰,他或許和我本人有什麼私仇,這才故意陷害。」阿波羅尼婭看上去正在努力梳理著思緒,「就如雷古勒斯所言,西裡斯·布萊克與他打得兩敗俱傷,怎麼可能又……」
嘈雜聲更大了。
麥格只要看那些人的表情就能猜到他們在想些什麼。
格林格拉斯已經是食死徒的金字塔尖,連她都不知道那個線人是誰,而黑魔王也沒否認——看看馬爾福、萊斯特蘭奇和布萊克的模樣,一個個也都完全摸不著頭腦呢!
剛剛格林格拉斯還在為貝拉特裡克斯辯白,這種人誰能跟她結仇?簡直不能細想下去,那怕不是鳳凰社派來離間我們的吧!
「有空就搬個家吧,阿波羅尼婭。」伏地魔發話了,像一只巨手強力撫平會議室內此起彼伏的情緒波動,「搬得遠一點,讓盧修斯給你開支票。」
盧修斯·馬爾福幾不可見的一窒。
「遵命,大人。」他們雙雙俯首。
回憶的世界搖晃起來,牆壁融化,人臉剝落,絢麗華美的地毯崩塌成銀色的漩渦。鄧布利多與麥格對視一眼,升回到現實世界。
「是彼得!」麥格一抬起頭來就說,「彼得·佩迪魯!這個卑鄙的——」
「但是,米勒娃。」鄧布利多扶了扶滑落到鼻尖的眼鏡,「會不會是苦肉計呢?」
麥格驚訝極了,但她明白鄧布利多在顧慮什麼。
她也明白鄧布利多那一瞬間的退縮。即便強大如他,也會有不敢面對一些事實的時候。
「但她、她為什麼要——」麥格從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幫一個食死徒說話,「她做了這麼多事,阿不思,想想你告訴過我的。她出這麼大力氣,就只為了離間一個彼得·佩迪魯?佩迪魯他配嗎?」
作為掠奪者在霍格沃茨的老師和鳳凰社的領導,無論是鄧布利多還是麥格,都無法捏著鼻子承認彼得·佩迪魯有什麼披沙揀金般的閃光點。
「天平兩端是不對稱的。」麥格咕噥著,「她就算說穆迪是食死徒,我都會順著她想一想有沒有這種可能的!」
鄧布利多沉默地伏在辦公桌上,他很少流露出這麼脆弱的一面。
「格林格拉斯承受了一個鑽心咒,阿不思。如果下一次因佩迪魯而暴露的是我們的人,」麥格簡直無法想像那種情況,現在最危險的就是掠奪者剩下的三個孩子,「他們會死。」
「難道非要用自己人的性命,才能——」
「好了,米勒娃,好了,別說了。」鄧布利多站起身來,看上去多少已經有點重振旗鼓了,「我想鳳凰社需要蟄伏一段時間,我們還要試一試彼得。」
麥格點點頭,緊繃的嘴角放松了一些。
「我需要你去考慮一下西裡斯打入食死徒內部的可行性。」鄧布利多點了點桌上的《尖端黑魔法揭秘》,「我的時間與精力,都已經……你懂的。」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5-4-11 23:14
第16章 預言(1)
1979年,英國,蘇格蘭,霍格莫德,豬頭酒吧,10:30A.M.
今天的生意格外好,屋裡幾乎坐滿了。
灰發長須的老招待草草地擦著手裡的酒杯,放眼望去,一眼能揪出三個傲羅。
倒不是說毛頭們偽裝功夫不過關,但梅林在上,現在可是工作日的上午。
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
人數雖然多,但看上去誰和誰都不熟,行事頗有章法。兩個守住了門,各有一個看住窗,還有個坐在吧台前——他身後有扇小門通向廚房,做一些簡餐什麼的。
樓梯……剛剛有個女巫上去了,她訂的房間正對著樓梯口。
老招待開始猜測今天注定要落網的倒霉蛋。但他的酒吧什麼都缺,就是不缺看上去神神秘秘、不像好貨的兜帽人,他看他們哪個都有可能。
可今天這裡還有另一場約會,雖然聽著就很乏味,但誰讓約會的發起人是如今英國巫師界中流砥柱般的人物呢?
老招待嘲諷地冷笑起來,打消了發守護神建議「中流砥柱」改期的打算。如果這場抓捕當真是針對他的圈套……那就讓他受著好了。
時間一點點逼近中午,開始有人陸續起身離開。豬頭酒吧的不知名濃湯嘗起來有多美味,看起來就有多倒胃口。不是每個人都能閉上眼吃飯的,霍格莫德村裡顯然有著其他更好的選擇。
這讓酒吧裡遲遲賴著不走的人變得格外醒目。
老招待都有些困惑了,他幾乎要去抓著北牆下那個圓滾滾胖子的脖領子問他,難道真的看不出這些人都是衝你來的嗎?
但不太可能是角落裡的瘦高個,他在心裡默默品評。
瘦高個給人的感覺非常坦然,似乎他來這裡不是為了什麼見不得光的鬼祟交易或者和哪個危險分子會面,而僅僅是想喝一杯獨家特調黃油啤酒Dirty。Ⅰ
要不是他全程沒有和任何人有過交流,一直低著頭發呆,手指腳尖都規規矩矩地藏在袍子裡,老招待都要懷疑他是傲羅的線人。
不斷有人離開,氣氛變得越來越緊張,像是黏稠得拔不出攪拌棒的蜂蜜。
圓胖子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麼,他緊張地四處看,身體已經移向了門的方向。
「咣當」一聲,豬頭酒吧的大門被人惡狠狠撞開,迎客鈴稀裡嘩啦地齊聲高歌,不少人都捂住了耳朵。
一個纖細的中年女巫衝了進來,真難想像她蜻蜓一般苗條的身體裡蘊藏著這麼大的能量。
「怎麼!你已經來了?」女巫驚喜地撲過來,看上去眼神兒還不太好,顯然她就是「砥柱」約的人,老招待對霍格沃茨下學年即將開授的占蔔課熱烈看衰。
「近視眼就別出門亂逛!」老招待嫌惡地看著她瘦長的脖子上叮叮當當掛著的一把長短粗細各不相同的鏈條,看她那層層疊疊、不華不實的破袍子!好好的袍子為什麼下擺要剪成毛邊兒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流蘇又是怎麼回事?
哪怕是「砥柱」手下的那個狼人,每次見面也都是盡力做到整潔利索的。看看他這次都找了些什麼貨色!
女巫伸長脖頸,頂著一副鏡片足有茶杯口那麼大的平光眼鏡湊過來仔仔細細地把他全身上下「看」了一遍,失望無比。
「好吧,是我看錯了,先生,我還以為你是鄧布利多呢!」
這句話不啻於平地裡落下驚雷,小十個人都因此豎起了耳朵——傲羅,圓胖子和瘦高個都在內。
「那麼,我想我需要一間房間……」女巫不確定地說,「或許他跟你說過,為特裡勞妮留的?呃如果沒有的話,我訂一間,也是留這個名字,但是掛霍格沃茨的賬。」
傲羅們隱晦(自以為)地交換了個眼神,圓胖子雙眼發亮,瘦高個嗤之以鼻。
兩年了,翻倒巷黑市開價最高的單,就是要這個特裡勞妮的命。
怪不得她看上去瘋瘋癲癲的,任誰被換著花樣追殺,也不可能保持一些無謂的優雅——老招待生出微妙的同情,但老招待不明白這個蜻蜓到底有什麼值得花那麼多錢殺的。
那筆錢夠把豬頭酒吧從裡到外翻新成魔法部迎賓大廳級別的殿堂。
或許其他黑巫師也是這麼想的,怕真給殺了又白賴賬,因此竟然讓特裡勞妮苟活到現在。
老招待轉身從成排的釘子上取下一把拴著木牌的鑰匙,木牌上寫著房號。
蜻蜓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小步往樓上跑去,全然不知所有人的目光幾乎都在尾隨著她。
「咚」的一聲,樓上忽然有人低聲驚叫,甚至踢倒了椅子。
特裡勞妮嚇了一跳,但她繼續向前,完全沒有被影響到。樓下的人就沒這麼和諧了——圓胖子跳了起來,下一秒開始原地旋轉,然後他就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反幻影移形咒,範圍:豬頭酒吧。
這其實有點兒不太禮貌了,但老招待不記得是誰干的,他一直呆在吧台——不,不,那個女巫上樓前,特意點了一份濃湯配面包,他因此去了廚房一小會兒。
所有的傲羅都動了起來。
昏迷咒先發,束縛咒後至,繳械咒在兩翼,還有人高喊「傲羅執法,放下武器」!
然而圓胖子憑借著靈活得不像話的身段全都躲過了,卡座因此被他攪和得一團亂,魔咒要麼就把椅墊炸開滿天鵝毛,要麼就被圓桌反彈得到處亂飛,連瘦高個都不耐煩地起身避了避。
傲羅的行動不可避免地被停滯了一瞬,圓胖子已經抓緊機會、三步兩步跑上樓去了。
特裡勞妮很適合作為人質,客房也很適合跳窗逃生。
傲羅們立刻做出決斷:兩個追上樓,剩下的繞後包抄。
很合理的分配,特別是在領頭羊缺位的情況下,這說明他們經過大量的磨合訓練——老招待心裡點評,鳳凰社都沒這麼默契,老人凋零,都是些生瓜蛋子。
但是傲羅們的布局注定派不上用場。圓胖子的身影重新出現在樓梯上,倒退著,高舉著雙手,被一根魔杖頂住腦門。
「沒聽到喊嗎?『傲羅執法,放下魔杖』。」女巫的聲音親切又友好,「怎麼就不聽呢?」
傲羅們紛紛松了一口氣。「頭兒!」有人高喊。而瘦高個奇怪地動了一下,微微抬頭,開始關注起事態發展。
難道他真的是傲羅的線人?老招待第一次懷疑起自己待人接物這麼多年的眼力。
「阿爾貝托·費爾南德斯,你被指控非法持有黑魔法物品、走私珍稀神奇動物制品以及逾期滯留,你——」
她忽然一頓,隨即低頭看向腳下,好像是高跟鞋的鞋跟卡在破爛的樓梯板裡了。鬼知道傲羅執法為什麼要穿高跟鞋?
圓胖子費爾南德斯右手一動——他雖然高舉著手,但魔杖還藏在袖子裡。
女巫忽然抬起那只被卡住的腳,猛地踹在他的肚子上,直踹得人從樓梯上打著滾兒往下掉,再肥厚也經不起這麼一摔。
「抓了個現行!誰記一下,意圖襲擊傲羅,麗茲?」女巫踩著完好無損的高跟鞋輕快地走下來,左手一抬,費爾南德斯的魔杖落入她掌中,單手就給撅斷了。
老招待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估量了一下魔杖的粗細。
「不好意思打擾各位用餐,請配合一下,盡快離開。」女巫朗聲宣布,向寥寥余客和老招待客氣地一點頭,「店內布置稍後會照樣復原,有所損失麻煩您開單子給我,審批流程很快的,鄧布利多先生。」
最後的稱呼放得很輕,她還狡黠地做了個鬼臉,老招待——阿不福思·鄧布利多瞪大了眼。
他店裡的好客人沒有一個願意和條子扯上關系,最後走得只剩下角落裡的瘦高個,所有的傲羅都催促般地看著他。
「上樓呆著行不行?」他不情不願地起身,走到為首的那個女傲羅跟前。
可阿不福思記得瘦高個沒有要房間,他差點兒要回頭檢查掛鑰匙的釘子牆。
「當然。」女傲羅側身為他讓開道路,比了個「請」的手勢,「為了您和家人朋友的安全,請不要偷聽偷看。」
她伸出的手掌心裡是她自己的房間鑰匙,在二人擦肩而過的瞬間落入瘦高個的外袍口袋。
這個角度,有且只有吧台裡的阿不福思能看見。
看來他真的是傲羅的線人,阿不福思斬釘截鐵地想,今天真的是看走眼了。
「Well,Well……」女傲羅笑吟吟地走到摔「昏」了的費爾南德斯跟前,「看來我們的西班牙朋友不打算清醒地離開酒吧了,那可不行。」
她的魔杖凌空掃過費爾南德斯的身體,忽然在某個位置停了一停,下一秒後廚的切菜刀呼嘯著飛來,筆直地扎進費爾南德斯的大腿——與要緊部位唇齒相依,應該已經能感覺到牽扯痛了。
費爾南德斯殺豬般扯著嗓子嚎叫起來,阿不福思目瞪口呆。
「你們違法!傲羅違法!你們不能這麼對我,就算——」費爾南德斯慘叫,叫還不敢太大動作,怕一不小心扯著蛋。
女傲羅蹲在他身前,漫不經心地擰動著手裡的菜刀。
又是一陣聲嘶力竭的嚎叫,圓胖子涕淚橫流。
「沒有違法,費爾南德斯先生,《守則》不許傲羅用魔咒傷害嫌疑人。」她和和氣氣地同他解釋,「我們只是在鑽空子。」
一旁那個拿著羊皮紙的、叫「麗茲」的女傲羅已經開始念出問題,問他進貨的上家是誰。
「你已經逾期滯留一年了,先生,但你手頭的貨源源不斷——比如你賣的戈爾貢蛇Ⅱ眼珠,這個蛇呢,英國本土對它們來說太冷了,只有利比亞沙漠裡才有。」女傲羅貼心地解釋。
麗茲把問題重復了一遍,費爾南德斯依舊固執地閉口不言。
「倒是個去神秘事物司的好苗子。」有個高高壯壯的男傲羅笑道。
「沒關系,我們有大記憶恢復術嘛!對待這種人有什麼可心慈手軟的?」女傲羅繞到另一側,一腳踩在傷口上,用力地踏了下去。
「想起來了嗎?」她輕輕柔柔地問。
費爾南德斯已經在翻白眼了,喉嚨裡擠出一句:「無可奉告!」
麗茲殷勤地從廚房裡摸了點兒什麼給她。
是他的食鹽瓶,阿不福思無力地想。
女傲羅神態虔誠,仔仔細細,仿佛拿著的是黑胡椒,而面前是一塊頂級果木烘烤的五分熟安格斯牛排——事實上她撒下厚厚的鹽層,確保傷口的每一寸都被潔白的食鹽覆蓋了。
費爾南德斯的身體劇烈地抽搐著,終於暈了過去。
「看來嫌疑人被捕之後情緒太激動,竟然暈過去了。」作為負責人的女傲羅起身歉意地向阿不福思說明了「情況」,「記得列清單,先生。」
她晃了晃手中見底的食鹽瓶,阿不福思惡狠狠瞪了她一眼。
那邊傲羅們已經一個咒語喚醒了費爾南德斯,他看上去終於像是要屈服了:「我是知道……我是說,我的確知道一些……」他報了幾個名字,接頭地點以及見面方式。
麗茲恨得又狠狠地踹了他一腳。
「無恥的混蛋!」她說,「看我們現在……亂著,就想渾水摸魚了是吧!」
女傲羅擺擺手攔住她:「還沒說全呢,帶回去再慢慢調理。」
傲羅們再次默契地分工,開始為費爾南德斯治傷祛疤——非魔咒傷害治起來輕而易舉,在傲羅眼裡確實算不得什麼。
「回去你們打算怎麼做?」阿不福思不相信他們敢在魔法部裡折騰得滿地是血。
「無非就是不讓人睡覺或者把人鎖在馬桶邊上之類的。」先前開口打趣過的男傲羅憨厚地撓了撓頭,「克勞奇先生剛批准我們建了一個很小的禁閉室,希望這次能用上。」
他伸手比了個大小,差不多算是大號的柳條筐,人在裡面蜷上幾天,精神沒垮關節也廢了。
「沒有光,沒有任何聲響,偶爾送點兒食物和水就行了。」男傲羅發自內心地高興,卻並非出於可以折磨罪犯的殘忍本性,「廁所畢竟太髒了,誰都不願意去;不許睡覺那個,至少要出兩個人,一個負責看著那些燈,一個負責把嫌疑人推醒。」
阿不福思仔細想了想,覺得滿地是血也算不了什麼。
麗茲和男傲羅帶著人幻影移形回去了,剩下的人幫忙把豬頭酒吧恢復原樣,女傲羅靠在吧台邊和阿不福思聊天。
「我猜是下午兩點,對嗎?」她把玩著那根斷成兩截的魔杖,「或許我可以把它留給鄧布利多教授,他一定有辦法,有根魔杖備用也是好的,回頭我就在報告裡塞一個爆炸咒圓過去,您也能多批點兒錢。」
阿不福思不想說話。但他本來就是個簡單直接的人,最終還是屈服於好奇心。
「你怎麼知道?」他問。
第17章 預言(2)
「方才在這裡的人都能猜得出來。她要見的是鄧布利多教授,她自己嚷出來的,提前到達,說明她有求於人,大概是想謀一個教職什麼的吧?」女傲羅望向樓上的方向,「但不是中午,如果約的是午餐,想必不會約在豬頭酒吧——哦請別誤會!我是說,呃廚房門框貼著每天中午也會店休一小時,那麼最近的時間就是兩點。」
帶著答案倒推題干,這道題狗都會做。
「你想要什麼?」阿不福思問她,抓緊了自己的魔杖。有天賦的孩子,經驗卻不一定有他多。
「啊?」女傲羅連忙擺手,既是否認,也是向收工下班的同事們告別,「我不是剛剛摳出點兒線索嘛,想請求教授的幫助,或者斯拉格霍恩教授?但聽說他最近狀態不大好,如果鄧布利多教授能解答我的疑惑,我就不必再打擾病人了。」
阿不福思撇撇嘴——他在黑魔法造物和神奇動物上都沒什麼造詣。
「麻煩您再給我開間房。」女傲羅誠懇地攤開手。
「哦?」阿不福思擋在釘子牆跟前兒,「那個人不是你的線人嗎?」
「任務結束了,傲羅也要離探子的私人生活遠一點。」女傲羅正氣凜然地將新鑰匙收入囊中,「房錢您可以算在損失費裡,記得填表。」
她留下一式三份的羊皮紙,每一張都足有阿不福思的胡子那麼長。
「筆不能用孔雀毛,因為負責審核的男巫不喜歡,墨水裡不能有金粉,銀粉也不行。如果您沒有合適的文具,可以去村東頭郵局借。」女巫沒有上樓,反而抬腳往酒吧外走去,高跟鞋踩在地上,留下血紅的腳印,「順利的話,損失費會在五個工作日內抵達您的古靈閣賬戶,請注意查收。」
1979年,英國,蘇格蘭,霍格莫德,豬頭酒吧,13:55P.M.
阿不思·鄧布利多一邁進豬頭酒吧的門就解下了旅行鬥篷。「天氣真不錯,不是嗎阿不福思?」他愉快地招呼弟弟,卻發現弟弟正撅著屁股擦地上的一塊三角形血跡。
「唔。」阿不福思冷淡地應了一聲。自從獨子克雷登斯去世後,他就不那麼愛用魔法了,很多事用手也能做,魔法的力量侵蝕過他太多家人。
「出什麼事了?」他的兄長踱過來。
「你快要遲到了。」阿不福思抬起頭來,冷冷地說。
他可以以梅林的名義發誓,阿不思不會喜歡上午那個女傲羅行事作風的。瘋眼漢說不定會喜歡。
阿不思·鄧布利多輕輕地「啊」了一聲,立刻轉身向樓上走去。
「你開裂的樓板被人修好了,阿不福思?」他一邊走一邊觀察著被過度修復的酒吧裝潢,「請為我們送點兒飲料來好嗎?我想黃油啤酒就不錯!」
阿不福思·鄧布利多真想拿手裡這塊擦地板的抹布為兄長和蜻蜓擦酒杯。
他也真的這麼干了。
這使他心情變得非常不錯,上樓的時候也注意到了嶄新的樓板——不會再發出「吱嘎」的響聲,提醒心懷鬼胎之輩有人經過。
所以眼前這個伏在特裡勞妮房間門口專心偷聽的瘦高個也不知道他來了。
「你在干什麼?」阿不福思冷冷地問,抬手便連托盤帶酒砸了過去,被瘦高個偏頭避開。這個動作使他的兜帽滑落到肩頭,阿不福思看到瘦高個的表情——混合了震驚、奇異、質疑與喜悅。他到底聽到了什麼?
「滾開!」
顯然瘦高個並沒有任何尊老愛幼的心腸,阿不福思掏魔杖慢了一步被他擊倒在地,等到阿不思後知後覺開門時,人都快跑過轉角了。
轉角的客房門無聲無息地閃開一條小縫,魔杖尖端閃爍,魔咒觸發迅捷無倫——無聲昏迷咒,瘦高個毫無防備地倒下了。
狹長的走廊裡,舉著魔杖的三個人相對無言。
「他不是你的線人嗎?」阿不福思震驚極了。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我的孩子?」阿不思不遑多讓。
「速戰速決,教授。」偷襲的女傲羅——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揪著瘦高個——也就是西弗勒斯·斯內普的領子把他拖進房間,魔杖意有所指地指了指特裡勞妮那邊。
十分鐘後,鄧布利多兄弟一內一外,聯手為豬頭酒吧5號房布置下了最縝密的防護魔咒。
「哪怕是湯姆親自來了,你們也有時間逃生。」阿不思·鄧布利多如此打趣。
「我不知道您怎麼還笑得出來,教授。」阿波羅尼婭耷拉著肩膀——事情終於無可避免地走到了這一步。
她做了這麼多事……她真的有做過什麼事嗎?
阿不思·鄧布利多驚訝地看著她:「那只是個預言,孩子,那不意味著什麼,你知道,預言需要——你還沒聽過吧?」
阿波羅尼婭疲憊地擺了擺手,她不需要聽,她甚至能默寫。
「顯而易見。」有人低沉地說。
阿波羅尼婭反應最快,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這一遲疑的功夫,憑空出現的繩索把她整個人都給捆了起來,她失去平衡倒在沙發上,袖子裡的魔杖也掉落在地。
「力松勁泄!」阿波羅尼婭大喊。
無杖魔法,但是有聲咒——她從沒試過,可還是奇跡般地成功了,看來施咒的人攻擊她的意願也並不強烈。
等到阿波羅尼婭狼狽地爬起來,阿不思·鄧布利多的魔杖已經抵在斯內普的心口。
「我不明白,阿波羅尼婭。」老人的目光掃過斯內普的左臂,「你為什麼讓他的魔杖還留在他手裡?」
在兩個人的逼視之下,阿波羅尼婭張口結舌,進退兩難。
「因為我信任他,教授。」她深吸一口氣,「比您信任我還要多得多,我信任他,全然地。」
聞言,斯內普的表情頓時變得十分微妙。
阿不思·鄧布利多的目光意味深長:「你要知道,孩子。在今天之前,我的確可以算得上是全然地信任你,但是今天之後,你身上我看不透的迷霧又變多了。」
「刨根究底並沒有意義,教授。」阿波羅尼婭好整以暇地坐下,她更喜歡搶占先機,「我不知道我的索命咒為何異常,但我還是閉上眼接受了梅林的饋贈。」
桌子上是阿不福思·鄧布利多新送來的啤酒,她嫌棄地聞了聞杯子,又放回去了。
「弗朗索瓦絲的父親曾告訴她一句來自前宗主國的格言,『若不接受神明的禮物,反而會受到天罰』Ⅰ。」阿波羅尼婭又擺出那副和氣笑容,「如果今天沒有我,黑魔王就會知道那個預言,何不接受我無意的貢獻、把焦點放在預言上呢?」
「那只是個預言。」鄧布利多的魔杖毫不放松,「預言不是一定會實現的。」
「但黑魔王一定會當真,無論他知不知曉預言的全部。」阿波羅尼婭不敢看斯內普的表情,她知道在斯內普眼裡,她現在與叛徒無異,「能請您為我們復述一遍嗎?」
鄧布利多心裡隱隱有種預感:就算他執意不說,阿波羅尼婭也會張口補全斯內普沒有聽到的那部分。
不必把矛盾擺在明面上,阿波羅尼婭既不願意多談,他們現在也確實無暇研究什麼「先知」之類的問題。
阿不思·鄧布利多將預言完整重復了一遍,驚奇地發現兩個學生的神情都沒什麼變化,特別是斯內普——看來他也認為裡德爾一定會當真。
隨著他的復述,阿波羅尼婭也指揮著魔杖在虛空中寫字,絲滑的墨綠色緞帶紛紛勾勒出預言的內容,然後她大手一揮——一小簇火焰從緞帶邊緣卷上來,片刻後空中燒得只剩下一個「死」字。
「什麼出生啊,什麼標記啊,那都不重要。他眼睛裡只看得見這個單詞。」阿波羅尼婭勾勾手,緞帶柔順地卷上她的手指,「您是黑魔王的恩師,是他進入魔法世界的領路人,他是什麼人,您比我們清楚。」
阿不思·鄧布利多沉默了:湯姆·裡德爾的弱點與恐懼,早已隨著他為自己起的新名字而傳知天下。
「現在我們來說說你。」阿波羅尼婭轉向斯內普,抖了抖睫毛,還是沒敢看他的眼睛,「你怎樣想我都無所謂,我只說一句話:莉莉·伊萬斯懷孕了,預產期七月底八月初。」
斯內普仿佛突然站不穩一樣,踉蹌著倒退了一步。
「你怎麼知道?」
「西裡斯·布萊克說的。」
「看來那個神秘的女線人真的是你。」
「你消息夠靈通的。」
「所以莉莉她——她有三次都?」
阿波羅尼婭禮貌地指了指鄧布利多,後者正在飛速回憶計算。
「我想我們可以坐下來談談了,兩位?」她高興地笑起來,一個響指叫來泡泡,讓她悄悄去三把掃帚買威士忌,然後把阿不福思的啤酒帶回家澆花,「太甜了,記得灑一點『蟲滅靈』。」她如此叮囑。
斯內普神色木然地坐在她身邊,鄧布利多坐在書桌前。
「那麼,教授。」阿波羅尼婭彬彬有禮地問,「如果你不說我不說西弗勒斯不說,世界上是不是就沒有人知道這個預言了?」
第18章 預言(3)
鄧布利多沉吟著,在學生滿懷希冀的目光中搖了搖頭。
「魔法部神秘事物司收藏了無數預言球,而預言者本人是沒有其預言時相關記憶的,而誰也不能保證預言家們每次做出預言都正好有第二人在場、以便前往魔法部報備。」鄧布利多說,「於是他們做了一個小小的裝置Ⅰ,很神秘,我搞不清它的原理,但有理由相信神秘事物司其他部門給了預言廳一些幫助,因為它能監控人們的大腦。」
阿波羅尼婭皺起眉。
「僅僅只是預言方面的吧?」她有點兒絕望,「要是讓黑魔王把這玩意兒搞到手,那我們都別活了。」
「當然,當然。」鄧布利多安撫她,「預言廳在神秘事物司內部並不是熱灶,緘默人們並不拿它當回事,據我所知他們檢查這個裝置的頻率是一年。」
「自然年?還是12個月?」阿波羅尼婭很嚴謹,「從幾月開始?」
「聖誕假期結束後的第一天,負責預言廳的緘默人就會得知一個有關湯姆與其宿敵的預言誕生了,他們會盡快前來,用一些手段提取西比爾·特裡勞妮的記憶,或者省事一點,直接找我。」鄧布利多攤手。
「所以我們還有兩個月。」阿波羅尼婭嚴肅道。
現在輪到鄧布利多提問了:「緘默人也不可信嗎?」
一直沒說話的斯內普發出一聲冷笑。
「緘默人也是人,緘默人也有取向好惡,哪一天他覺得當好人太累,這個預言足以讓他獲得標記。」阿波羅尼婭逼著自己不去看斯內普,事實上她和他挨著的半邊身子已經冷得像冰窖一樣了。
「有人已經在對緘默人用奪魂咒了。」斯內普忽然道,「他最近玩間諜游戲上癮。」
鄧布利多劍一般銳利的目光將他釘在原地,然而斯內普理都沒理。
「我們至少有兩個月。」阿波羅尼婭嚴厲地重復,「我先說說我的想法。」
她探手入懷,掏出一小瓶魔藥放在桌上,絲絨質感的液體紫得仿佛凝固的血漿,流轉間有乳白色的膠質體在瓶中沉浮。
斯內普一直低垂的眼皮不受控制地一跳,他坐直了身子,將藥瓶舉在眼前端詳:「你……為什麼?」
阿波羅尼婭向鄧布利多解釋:「終止妊娠劑,我特意回家拿的。雖然伊萬斯是女巫,身體素質比麻瓜更好,但我還是做了無痛版本。」
「不行。」居然是斯內普阻止她,「沒有驗證過,不能讓莉莉冒險。」
鄧布利多心道不好,果然下一秒阿波羅尼婭理所當然地說:「那就讓艾麗斯·隆巴頓先喝,不是只有伊萬斯的孩子符合預言的條件。當然了,黑魔王會選擇全都殺光,所以我熬了足夠多的量。」
隆巴頓夫婦和她是同事,她比誰都清楚,斯內普不說話了,二人齊齊看向鄧布利多——如果能闖進隆巴頓家強灌的話,現在沙發上的人已經幻影移形走了。
「然後呢?」鄧布利多覺得舌頭干澀地磨著嘴唇與牙齒,乃至於磨出了血腥,「你打算怎麼辦?」
「然後我現在就去殺了西比爾·特裡勞妮,她還在原來的房間吧?」阿波羅尼婭站起身來,「神秘事物司即便依舊能從您記憶中提取預言,也會因為無效而作廢——但我要斬草除根,防止她這張破嘴再做出什麼新的預言害死別人!」
「翻倒巷。」斯內普忽然吐出一個單詞,「是你,你早就知道。」
阿波羅尼婭聳聳肩,半點兒解釋的想法都沒有。他們三人的友誼本就如此,非常自由,每個人都有背著另外兩人在忙的事,每個人也都默契地不去追問。
鄧布利多看見斯內普也站起來了——他的學生們緊握著魔杖,看來已經達成了一致。
「不,不行。」鄧布利多也站起身來,擋在門前,「我絕不允許。」
「你知道嗎,阿波羅尼婭,米勒娃問我為什麼不邀請你加入鳳凰社。」鄧布利多悲哀地望著她,「到今天我才發現,你是不可能加入鳳凰社的。」
「當然,教授。」阿波羅尼婭面色如常,魔杖尖端已經開始發亮,「我始終是個食死徒,我的思維方式與行事手段都蒙受黑魔王的教導,秉承著他的意志。」
「那莉莉呢?」鄧布利多問,「你難道不是為了莉莉嗎?」
阿波羅尼婭忍俊不禁:「怎麼會為了伊萬斯呢,教授?我上次和她說話還是四年級在湖邊,問她O.W.Ls考試的問題。」
斯內普心頭微動。
「我是為了給西弗勒斯一個選擇,我不想讓我的朋友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間接害死他的朋友,從此無法解脫。那樣太殘忍了。」阿波羅尼婭望著眼前的老人,阿利安娜的畫像與他們只有一牆之隔,「你也嘗過那種滋味,為什麼不能體諒一下呢?」
「誠如你所言,我確實至今無法解脫。」鄧布利多幾乎難以自控地看了畫像的方向一眼,看上去疲憊極了,「但是到此為止,如果你不是為了莉莉,那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他說的倒也沒錯,阿波羅尼婭有點尷尬,但已經話已經說出口半天了,她總不能再追加條款吧?
「孩子的父母是莉莉與詹姆,是艾麗斯與弗蘭克,不是你們,你們沒有資格決定他人的命運,無論采取什麼措施,至少需要先知會波特夫婦與隆巴頓夫婦。」鄧布利多聲音和緩,但態度嚴厲,「至於西比爾·特裡勞妮教授,全然無辜無知的人,我會將她保護在我的羽翼下,無論她再做出什麼預言。」
「我以為你至少需要我們監控黑魔王的動向,來確定他知曉預言的時機。」斯內普冷淡地看著他,「在你大肆貶損我們的時候。」
這一個被罵還有反應,那一個已經完全麻木了。鄧布利多頭疼地看著眼前的年輕人。
「我需要您向我保證,不會出現諸如您前腳告訴波特夫婦預言、後腳就有人向黑魔王邀功的情況。」麻木的阿波羅尼婭已經開始討價還價了,「您到底什麼時候處置鳳凰社的間諜?」
「或許眼下的事就是個機會。」鄧布利多沉著地說,不顧斯內普憤怒的注視,「一旦預言被泄,我們就可以設一個圈套。」
「莉莉的命,就是個……圈套?」斯內普逼視著他,看上去簡直想詛咒鄧布利多。
「我們半斤八兩,西弗勒斯。」鄧布利多的神情堪稱冷酷,「在你眼裡只有莉莉的命是命,阿波羅尼婭眼裡只有你和雷古勒斯的命是命,你沒有資格指責我,至少我眼裡眾生平等。」
平等地都是棋子是吧?阿波羅尼婭心想。
一個鐵一般的事實就是,他們倆加起來也打不過阿不思·鄧布利多。別看阿不福思對他哥哥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真要打起來他肯定幫他哥啊!何況都不用等到阿不福思聽到動靜趕上來,他們就已經被撂倒了。
阿波羅尼婭沮喪地率先做出讓步——不能指望斯內普,他拉不下這個臉——轉身取來被遺忘在桌子上的墮胎魔藥,懷著最後一絲希望往鄧布利多手裡猛塞。
「就麻瓜醫學的角度而言,胚胎是沒有人權的。」阿波羅尼婭誠懇地推銷三人小組未經驗證的得意之作,「但孕婦會受到激素的影響,往往不能理智地作出決定。」
她還是覺得墮胎是最好的辦法——只要毀掉魂器,總有強殺伏地魔的一天。孩子可以到時候再生,還是可以叫「哈利」。
鄧布利多嘴角抽搐,基於最後一絲為人師表的涵養將魔藥收入懷中,手忽然一頓,好像想起了什麼。
「這是誰研制的?」他問眼前的兩個學生,心裡已經做出了判斷——拜斯拉格霍恩天天在他面前絮絮叨叨所賜,他對眼下英國境內適齡的魔藥人才異常了解。
阿波羅尼婭努努嘴:「魔藥這部分我和雷古勒斯只能打打下手、當當小工。」
斯內普不贊成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贊成她暴露他的魔藥天賦呢,還是不贊成她說自己當小工——畢竟在斯內普眼裡她才沒資格當小工,她不能處理昆蟲。
鄧布利多「噢」了一聲,意味深長地看了斯內普一眼,轉身開門出去。
「不建議你們跟上來,先生和小姐。」鄧布利多俏皮地眨了眨右眼,「砰」的關上房門。
第19章 聚會(1)
1979年,英國,倫敦城Ⅰ,魔法部,傲羅辦公室。
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正在伏案工作。
當一個傲羅不出外勤的時候,她就會被大量繁瑣的文書工作淹沒:填表格、寫報告、整理口供證據鏈、准備開庭材料……
該死的,巫師為什麼沒有檢察院?!
不知道戰後格林格拉斯家還剩多少錢?她恨恨地第23次寫下昨天在翻倒巷那場雞飛狗跳的抓捕過程,想著在遺囑裡添上:什麼時候開設魔法法律監督司,格林格拉斯的家產什麼時候再捐給魔法部!
阿波羅尼婭拖過台燈下的備忘錄,用力地記下:約見律師,修改遺囑。
「嘿艾比蓋爾!」麗茲在辦公桌上一蹬,辦公椅「骨碌碌」地載著她滑行而來,「中午一起出去吃吧?我知道金融城裡新開了一家還不錯的意大利菜!」
「艾比蓋爾Ⅱ」是她在傲羅辦公室裡的……呃,昵稱?花名??
起因是穆迪覺得她本名太長了叫起來拗口,但顯然格林格拉斯夫婦壓根就沒有對女兒的愛稱什麼的,穆迪就拜托傲羅辦公室主任去抓了個鬮……
就像麗茲,麻瓜出身,本名伊麗莎白,小名莉莉貝特——沒錯就是為了致敬麻瓜女王——但至少麗茲和伊麗莎白還是有關系的嘛!
「哦哦我知道那個!」阿波羅尼婭抬起頭來,「最近在搞開業酬賓,連續收集兩個周的報紙印花可以半價!」
「什麼報?」麗茲雙眼發亮。她父母至今都對外說女兒在倫敦城工作——當然這麼說也沒錯——但傲羅的薪金和地上那幫麻瓜根本沒法比啊!
「反正不可能是《預言家日報》。」弗蘭克·隆巴頓從自己的隔間後面探出頭來打趣。他最近相當憔悴,眼下一大片深重的青影,圓潤的腮幫子都凹進去了,但他對外只說艾麗斯懷相不好,天天在家折騰人。
「《鏡報》吧,也許?」阿波羅尼婭不確定地說,「這種事,要麼就是《郵報》。」
麗茲垮下臉來——她父母都為麻瓜政府工作,家裡從來不訂亂七八糟的報紙。
「但我想麻瓜聯絡處肯定會有!」阿波羅尼婭提議,「走?」
「走!」麗茲高興地拉住她的手,「弗蘭克幫我們望風!」
木頭假腿敲擊地面的「鏗鏗」聲由遠及近地傳來,三人面色一變,迅速縮回自己的小隔間裡裝模作樣,其中麗茲離得最遠,穆迪進來時,她一只腳還卡在旋轉椅和隔間牆壁的夾角裡。
還好穆迪壓根沒往這邊來。
「有你一封信,艾比蓋爾。」穆迪把信放在她桌子上,「上次豬頭酒吧的案子威森加摩判了,做得不錯,魔杖很好用。」
「噢噢……謝謝?」阿波羅尼婭完全摸不著頭腦。穆迪不是這麼清閑的人,拖著條斷腿跑這一趟,就為了給她送封信?
去年魔法部以遲鈍美國五十年的速度正式清退了所有的內部貓頭鷹信使,貓頭鷹通道被封死,訪客入口成為魔法部對外唯一開放途徑——這意味著內部人員收發外部信件會很麻煩。
於是他們聘請了一位啞炮在地上經營一些小生意——兼職收發信件,原理和霍格沃茨家養小精靈的傳菜魔法很相似,信件分揀台就在魔杖登記處那裡。Ⅲ
「為什麼不看一下你的信呢?」穆迪那只藍汪汪的魔眼一眨不眨,專注地凝視著阿波羅尼婭,辦公室裡的其他人都悄悄豎起了耳朵。
阿波羅尼婭茫然地拿起信封,火漆上有布萊克家族的紋章,她又翻回去看了看寄信人,沃爾布加·布萊克。
「哦你說這個?」她點點火漆印,「邀請我去過聖誕的,每年都有。不僅是我,其他純血家族適齡女孩大概也收到了,卡羅啊什麼的……這種群發信件都是由家養小精靈代寫,布萊克家那只腦子不太清楚,上次我去吊唁,還問我考試准備得怎麼樣了。」
她隨手掀開辦公桌上一只用絲帶裝飾的藤編盒子,把這一封也扔進去,裡面滿滿的都是未拆的信件,穆迪看到最頂上那一封正是布萊克家族的報喪訃告。
「說起來,奧賴恩不是剛死嗎?」有傲羅問,「他們還有心情過聖誕?」
「嘖,一看你就不懂了,人家這是選妃派對,奧賴恩死前沒能看到高貴的布萊克家族後繼有人,見了梅林沒准都不肯『走下去』呢!」
眾人都哈哈大笑,麗茲笑道:「艾比蓋爾在純血婚戀市場很搶手呢!」
傲羅辦公室一片死寂。
阿波羅尼婭差點兒沒笑出來。
父母雙亡的大家族女繼承人,弟弟體弱多病,名字在霍格沃茨准入之書上都時隱時現,被早早送去美國療養,據說只能高薪聘請伊法魔尼的教授上門進行家教……
她要是早生兩百年,或者一百年,追求她的人一半從倫敦排到巴黎,一半已經爭先恐後地去舊金山替她殺了科俄斯。
「艾比蓋爾……」麗茲看上去快哭了。
「也不一定。」阿波羅尼婭漫不經心地聳聳肩,「雷古勒斯就不喜歡我,他喜歡年紀大的。」
傲羅辦公室瞬間爆炸。
對不起雷古勒斯,阿波羅尼婭在心裡雙手合十道歉,但某種程度上她也沒說錯。
雷古勒斯喜歡的人確實比他大。
「走吧麗茲!」阿波羅尼婭整理好自己的報表,站起來朝麗茲招招手,「麻瓜聯絡處那幫人總是早退,我們只需要一個開鎖咒。」
弗蘭克拼命咳嗽,但是穆迪壓根沒管。他站在原地盯了阿波羅尼婭的「信箱」一會兒,這才咕噥著轉身離開:「好吧,時刻保持警惕,這總沒錯……」
「Yes sir!」眾傲羅齊聲高喊,紛紛收拾去吃午飯。
格裡莫廣場12號並未像後世那般完全隱藏起來,它對外是被新蘇格蘭場永久封存的無人房屋,一些鄰居覺得屋主已經潛逃國外,另一部分覺得他得牢底坐穿。
受信任的人要走進房子100碼範圍內,才能看破市政部門潦草布置的聖誕裝飾,得以窺見布萊克家族大宅的神秘一角。
「阿波羅尼婭小姐!」克利切深深鞠躬,眼底的愛意幾乎要滿溢出來,「聖誕快樂!小姐!」
「你也是,克利切。」阿波羅尼婭收起雨傘,隨手烘干,熟門熟路放到巨怪腿傘架上,這才隨著小精靈的引導上樓,「真是奇怪的天氣,是不是?聖誕節居然下雨了!」
「你倒是懂事。」貝拉端著盤小餅干,倚在客廳門口,幽幽地看著她——奧賴恩的哀悼期還沒過,她穿著一身黑。
阿波羅尼婭把隨身攜來的果籃——裡面還插著兩支葡萄酒——交給克利切,偏頭看了一眼客廳裡的情況:萊斯特蘭奇兄弟正在下巫師棋,殺得滿地都是黑玉與白水晶的碎片;盧修斯正一個人在壁爐前烤火,看上去剛進門不久。
很好,布萊克一門眾Ⅳ,找她來干什麼?
「得了吧!」盧修斯搓著手,頭都不抬地嗆大姨姐,「你什麼時候看她穿過第二種顏色?」
阿波羅尼婭謹慎地繞過貝拉,走到盧修斯身後:「西茜呢?」
「突然有些不舒服,在樓上躺著。」盧修斯有些郁悶,「出門時還好好的,進門後臉色就變得很難看。」
「孕婦是這樣的呀……」阿波羅尼婭隨口安慰,忽然看見盧修斯那件精梳羊毛大衣背後全是小坑。
「你們怎麼來的?」她撈起盧修斯披在背後的長發,一向順滑的發梢多處微微卷曲,「為什麼不打傘?」
眾人面面相覷。
「你以為誰都是你啊,下這麼小的雨都要打傘,你真的是英國人嗎?」貝拉嗤之以鼻。
盧修斯護著頭發,有些慶幸貝拉搶先開口——巫師沒什麼舒適度高的出行方式,納西莎懷孕了,為了安全起見,他們……呃……總之進門前互相交代對方一定要保密。
阿波羅尼婭狠狠扽了一下盧修斯的馬尾辮,怒道:「可是今天下酸雨啊!」
「酸、酸雨是什麼?」拉巴斯坦磕磕絆絆地問,羅道夫斯趁機吃了他一個馬。
阿波羅尼婭卡了一下。
「啊就是,不好的雨。」她蒼白地解釋,「我今天值班,走的時候他們剛收到麻瓜政府的通報,據說這次濃度很高,對土地、建築物表面和人體皮膚都有腐蝕性,雨水攜帶的酸性氣體會進一步影響心肺與血液,所以建議民眾打傘並盡快返回室內。」
貝拉湊過來,觀察著盧修斯的大衣和發梢。
「我們是巫師!」她蠻不在乎地擺擺手,「麻瓜的東西怎麼能傷害到我們?」
「可西茜是孕婦。」阿波羅尼婭說。
盧修斯面色變了,三步兩步衝上樓去。
「你要是敢毀了我們的家庭聚會!」貝拉惡狠狠地指著她,也跟著上樓去了。
阿波羅尼婭聳聳肩,她只是提出一種可能,又沒拿刀逼著他們關心則亂。
哦不,應該是拿魔杖。
客廳只剩下三個人,拉巴斯坦強行拂亂棋盤,猶豫著要不要跟她搭話,壁爐裡卻突然騰起一陣碧綠的火焰。
是雷古勒斯,看上去神采奕奕,意氣風發。
「聖誕快樂,各位。」他彬彬有禮地頷首。
阿波羅尼婭問他:「你怎麼在這兒?我還以為你在上面照顧沃爾布加,不想打擾你們母子天倫才沒去打招呼……哦天啊,那真是太失禮了!」
「差不多吧!」雷古勒斯含糊地說,「沒事,她不會介意的,她現在顧不上你。」
「你把我們叫來到底要做什麼?」羅道夫斯咧嘴笑道,「欣賞倫敦的殺人雨景嗎?」
「什麼殺人雨景?」雷古勒斯顯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還不等他得到答案,盧修斯和貝拉已經一前一後從樓上下來了。
「我必須去聖芒戈。」盧修斯不容置疑地吩咐,「你不能去,一旦被人看見就會通知傲羅,你得和阿波羅尼婭、羅道夫斯他們躲起來,因為我打算帶個治療師回來。」
「你沒資格命令我!」貝拉憤怒地掏出魔杖,盧修斯壓根兒不理她,頂著一頭卷毛就往壁爐那邊走。
羅道夫斯已經很有經驗地拔出魔杖嚴陣以待,果然貝拉的杖尖迸發出一陣紅光,擦著盧修斯的衣擺將壁爐架上的擺設炸了個粉碎。
「貝拉!」
「姐姐!」
羅道夫斯和雷古勒斯紛紛出手,盧修斯就在他們的掩護下走入壁爐揚長而去,此時貝拉已經掀翻了半個客廳。
阿波羅尼婭看不過去,待貝拉叫罵著揮動魔杖經過她眼前時,伸腳勾住她的腳腕——
第20章 聚會(2)
雷古勒斯終於找到了機會,一道「清水如泉」直接潑在貝拉臉上。
「你能不能冷靜點?」雷古勒斯無力地說,「盧修斯說得有道理,你們都被人看見過臉,阿波羅尼婭是個間諜!」
「有本事你也殺了所有看見你臉的人。」負責控制貝拉的羅道夫斯囁嚅道。
這句話不說還好,貝拉暴怒著掙脫了羅道夫斯的魔咒束縛,簡直像一場小型的魔力暴動。
「厲害!」阿波羅尼婭嘖嘖贊嘆,她和拉巴斯坦都沒有立場對貝拉出手,只好躲在長沙發背後,「她經常這樣?」
拉巴斯坦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其實平時都挺正常的,她只是……不能聽別人說她不行。」
拉巴斯坦偏過頭來看她,壁爐的火光溫暖地映在他臉上,他看上去就是個普普通通的男巫。沒有多長第三只眼,也沒有時時刻刻都從眼睛裡迸射出邪惡的光芒。
她又想起正和妻子苦惱於預言影響的弗蘭克·隆巴頓。
鄧布利多說得一點兒沒錯——在他們這樣的人眼裡,人命有高低,她能肆意拷問阿爾貝托·費爾南德斯,拉巴斯坦也能將隆巴頓夫婦折磨致瘋。
她折騰出這麼多花樣兒,不就是因為特許傲羅使用不可饒恕咒的法令還沒批下來嗎?
一個有良知的人,此時應該懺悔,阿波羅尼婭只是探手從桌子上取了一杯茶。
「喲!」有人輕佻地吹了個口哨,「你們在這裡干嘛,布萊克家族內訌嗎?」
阿波羅尼婭剛咽到一半的茶水全噴了出來,拉巴斯坦忙不迭地往旁邊兒躲,二人齊齊抬頭——
——西裡斯·布萊克端著空藥碗,正站在門口笑嘻嘻地看著他們。
一瞬間三根魔杖對准了他,阿波羅尼婭後知後覺,連忙也舉起了自己的。
「你早就知道?」拉巴斯坦小聲問她。
阿波羅尼婭搖搖頭:「我只是相信雷古勒斯而已。」
拉巴斯坦復雜地看了她一眼。
「敗類!你怎麼會在這裡!」貝拉特裡克斯尖叫連連,「是你允許的嗎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筋疲力盡地坐進扶手椅裡,嘴裡「唔」了一聲。
羅道夫斯比妻子冷靜得多了:「我想你需要給我們一個解釋。」
「沒什麼可解釋的。」西裡斯把藥碗交給在一邊怯生生貓了好久的克利切,「我回來了,就這樣。」
「你回來了?!什麼叫你回來了?」貝拉刻毒地瞪著他,「你當初說走就走、還加入鳳凰社和親人魔杖相向,那個時候你也想過今天嗎?離開和歸來不是那麼容易的!」
西裡斯敷衍地應了一聲——了解貝拉特裡克斯的人都明白不要和她廢話,反正永遠也說服不了她。
「容易與否不是你我說了算,姐姐。」雷古勒斯冷淡地看著她,曾經屬於奧賴恩的戒指在他的食指上閃閃發光,「西裡斯在父親的墓前向我懺悔,母親也已經原諒了他。」
一道明亮的金色光芒從他的魔杖尖端蔓延向前,終點是覆蓋整面牆的家族掛毯——屬於西裡斯·布萊克的那個小點兒被重新恢復了。
「知錯能改,是非常高貴的、黑魔王也會贊許的品質。」阿波羅尼婭一瞬間明白了自己此行的意義:幫腔。
「你,沒有,資格,替,黑魔王,決斷!」貝拉陰森森地瞥了她一眼,「這裡有你什麼事兒?」
「這裡同樣也沒有你的事,萊斯特蘭奇夫人。」阿波羅尼婭又想給雷古勒斯一拳了,她一直避免和貝拉正面對上——這人沒什麼大局觀,她不想死於友軍偷襲——但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雷古勒斯邀請你來,是出於禮貌,別搞得自己成為格裡莫廣場12號最不受歡迎的人。」
璀璨的綠光撲面而來,一直防著她這手的阿波羅尼婭彎腰閃過。
阿瓦達索命咒。
西裡斯·布萊克下意識想把沃爾布加的藥碗砸過去——他被千叮嚀萬囑咐輕易不要掏魔杖,這意味著不友好,會激化矛盾,在他還未徹底受信任之前。
但……這是索命咒誒,這哪裡是不友好啊?
西裡斯看了看雷古勒斯,又看了看萊斯特蘭奇兄弟,發現他們都很淡定,就連阿波羅尼婭本人都是一副「啊習慣了」的樣子。
食死徒的生涯這麼艱難的嗎?
「好些了嗎?」阿波羅尼婭誠摯地看著貝拉,「還在聖誕假期裡,為什麼不能坐下來好好地喝一杯呢?」
「我們需要確保黑魔王知道這件事,」羅道夫斯完全不上套,「確保這件事不是你一廂情願引狼入室。」
「黑魔王一直知道。」雷古勒斯率先響應了好友的提請,他恢復了沙發組和長茶幾原來的模樣,又打了個響指——現在桌上有六杯冰酒,「事實上若非他提醒,我還以為西裡斯想把我抓回鳳凰社。」
西裡斯笑了一聲,走到弟弟身邊,攬著他的肩膀,俯身拿了一杯酒。
「就像貝拉說的,我與親人魔杖相向這麼久,想要坐下來好好說話也很困難,上次我們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打成那樣。」
「鳳凰社那邊呢?」拉巴斯坦有些猶豫,「你們分道揚鑣了?」
「那樣他就會失去他的價值。」雷古勒斯高傲地說,不知為何看上去有點兒僵硬,「一切都要看黑魔王的意願。」
「你還沒去覲見過黑魔王?」羅道夫斯問。
西裡斯搖搖頭:「顯然在布萊克家族內部我也沒有被全然信任。」
「因為你不配!」貝拉冷笑,但看上去已經平靜不少了。
阿波羅尼婭擔憂地喝了一口酒——西裡斯看上去不具備封閉大腦的任何天賦。雖然他現在演得挺好,但一個剛剛受過鑽心咒的人,幾乎不能建立起任何有效防御……或許他可以清空?也行吧!
「期待有一天能在第一次蜘蛛會議上見到你。」阿波羅尼婭盡職盡責地向西裡斯伸出手,西裡斯忙將酒杯換了一只手:「借你吉言,我想這意味著我通過了。」
「你怎麼能跟他透露這個?」貝拉很是不滿,但是手裡握著酒杯,好兆頭!
「我透露什麼了?」阿波羅尼婭無辜地問。雷古勒斯笑了起來,抬手召來克利切:「晚飯怎麼樣了?去叫西茜下來吃飯。」
樓上還躺著個身體不適的孕婦!
阿波羅尼婭一拍腦門,剛要起身,就見壁爐火光由紅轉綠,兩個男人從中走出來——盧修斯·馬爾福和……西弗勒斯·斯內普?
今天的修羅場沒完沒了了是吧!
阿波羅尼婭今天第一次認真起來,她發現雷古勒斯也在全神戒備。
「怎麼回事,你們這是?」盧修斯撣了撣身上的灰,驚愕地發現布萊克家的客廳比他離開之時更亂了,「西裡斯?你怎麼會在這兒?」
西裡斯·布萊克真的很難讓人忽視他的存在,畢竟他是這棟房子裡的顏值巔峰。
「顯然,他就是雷古勒斯把你們都叫過來的理由。」斯內普環顧室內,做出合理的推斷並不難,「介紹迷途知返的家族成員什麼的。西裡斯·布萊克,這裡真的有人愚蠢地相信你改過自新了嗎?」
很好,一句話罵了所有人。
「看來某些人真是沒有自知之明啊!」西裡斯冷冷地撥開雷古勒斯,走上前來,「慶祝我被重新接納為布萊克家族一員的派對,你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
「呃,那我和拉巴斯坦……先告辭?」阿波羅尼婭硬著頭皮舉手,無語都不足以形容她如今的心情。
「哦不,阿波羅尼婭。」雷古勒斯連忙去拉她,兩人對了個眼神兒,紛紛明白對方的擔憂——如果這時候西裡斯站出來幫阿波羅尼婭說話,那就真完了。
「在今天來到格裡莫廣場12號的,都是布萊克家族的朋友。」雷古勒斯連忙宣布,隱在暗處的克利切及時地為年輕的主人補上兩杯酒。看在他的面子上,斯內普接了,西裡斯也忙用一口酒咽下了自己已經滾到嘴邊的譏諷。
阿波羅尼婭單方面宣布,在這方面雷古勒斯比鄧布利多是強。
「說完了嗎?」盧修斯黑著臉問,一點兒喝酒的心情都沒有,「我可以帶西弗勒斯去看看西茜的情況嗎?」
大家紛紛給他們讓路——雖然盧修斯在這群人裡戰力倒數,但他的臉真的黑得嚇人。
「看來他在聖芒戈的進展不順利。」羅道夫斯推測。克利切快手快腳地恢復了客廳內的一切,眾人分別就座,雖然都離彼此很遠。
「雨是平等的嘛,下在麻瓜的頭頂,也下在巫師的頭頂。今天像西茜這樣疏忽的巫師肯定不少,聖芒戈肯定人滿為患,哪還分得出人手出外差?」阿波羅尼婭微笑,「我記得紐特·斯卡曼德曾經用一場雨,讓半個紐約城的麻瓜一忘皆空了……啊等等,雨!」
「怎麼?」雷古勒斯看她。
「我們為什麼不能利用雨呢?一個阿瓦達索命只能殺死一個人,但一場比今天威力更強的雨,就能……」她雙眼發亮,滿意地看到貝拉也迫切地看了過來。
「你剛說雨是平等的。」雷古勒斯表達了隱晦的不贊成。一個覺醒的人是很難回到曾經的混沌裡的,哪怕只是假裝,都令他渾身不適。
「但我們可以打傘啊!不是每個巫師都知道要打傘的。」阿波羅尼婭意有所指地說,「就像紐約那次,麻瓜忘記了所有不愉快的事情,冒雨恢復城市設施的傲羅們可沒受什麼影響。」
貝拉雙眼發亮,胸口劇烈起伏,幾乎要坐不住了:「斯卡曼德能控制天氣?」
「他有一只雷鳥,這種神奇動物可以召喚風雨,他讓那只鳥叼著遺忘藥劑還是什麼的,飛到雨雲裡,再把瓶子打破。」阿波羅尼婭比了個鳥嘴咬合的手勢,「雖然雷鳥已經滅絕Ⅰ了,但總能找到替代方法的不是嗎?偉大的巫師驅使一切,連天氣都要臣服在我們腳下。」
「我要走了!」貝拉「霍」的站起來,十分果斷地宣布,又看了看呆呆坐在一旁、完全在狀況外的小叔子,「拉巴斯坦和我一起。」
羅道夫斯顯然已經明白了什麼,歉意地看了阿波羅尼婭一眼。
「請便。」阿波羅尼婭毫不在意,「畢竟我只是提出了一個創想,哪一位想要付諸實踐都可以,祝你們順利。」
萊斯特蘭奇家的三人前後消失在碧綠的火焰裡,現在客廳裡只剩下布萊克兄弟倆和她。
「我敢發誓那個瘋婆娘是去你家找黑魔王獻寶了。」西裡斯幽幽地說,「用我們所有共同祖先的名義起誓。」
「那不是我家。」阿波羅尼婭平靜地把杯底往茶幾上嗑了嗑,澄澈的酒液又充滿了她的酒杯,「別侮辱那個詞。」
兄弟倆對視一眼,西裡斯默默地做了個給嘴拉拉鏈的動作。
「你不該……」雷古勒斯很糾結,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只好喝酒。
「我要是真心實意想為黑魔王的事業添磚加瓦,為什麼不提毒氣呢?」阿波羅尼婭冷笑,「那可簡單多了,我們甚至可以直接偷麻瓜的——你以為控制天氣是那麼簡單的?這話放到平日,貝拉可未必上當。」
但貝拉特裡克斯短短幾小時內歷經數次情緒波動,又曾大打出手,精神與魔力都在最低谷,還喝了不少酒……
「不然她還不肯走呢,就這樣,你敢讓他們坐下來一起吃飯?」阿波羅尼婭指了指樓上。西裡斯能為了大局忍耐,斯內普也看在兩位好友的面子上,貝拉可不慣著任何人。
哪怕黑魔王在上,她也會趁著黑魔王讓她閉嘴之前多輸出幾句。
「你說黑魔王會信嗎?」雷古勒斯依舊憂心忡忡。
「我不在乎。」阿波羅尼婭慢慢地喝著酒,「他不信,我沒有任何損失;他信了更好,讓他琢磨這個去,別成天想著把自己切成幾份兒。」
西裡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問道:「什麼切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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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4-11 23:14
第21章 聚會(3)
「他會讓拉巴斯坦負責的,貝拉帶了他去。」雷古勒斯連忙把話題遮過,神色輕松起來,「那就沒事了,拉巴斯坦他……」
「什麼?」西裡斯莫名其妙地看著弟弟與朋友交換了一個你懂我懂的眼神,忽然就有些想念詹姆和萊姆斯了,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呢?
雷古勒斯顯然很難在西裡斯面前說別人的壞話,誰不想在心上人面前展露最好的一面呢?於是他又看了阿波羅尼婭一眼,西裡斯更郁悶了。
阿波羅尼婭指了指腦袋,然後擺了擺手,做出一副很惋惜的表情。
西裡斯大笑起來,抬手和他們碰了一杯。水晶交擊的聲音清越而動聽,夾雜著男女巫師的笑聲,仿佛聖誕還未曾過去——
直到有人忍無可忍般地、輕輕咳嗽了一聲。
「鼻涕精!」西裡斯大叫一聲,踉踉蹌蹌地站起來——酒精同樣平等地作用在他身上——魔杖高舉,「你怎麼偷聽人說話!」
雷古勒斯捂住眼,阿波羅尼婭眼尖地看見他無聲地說了句「哦,可愛」。
現在她也想捂眼了——真是沒眼看。以後都別喝酒了,布萊克家不如禁酒吧。
「如果你真的有心做好這份工作的話,布萊克,」在場唯一一個清醒人斯內普輕緩地走下樓梯,「就會知道偷聽是獲取情報的主要方式。」
雷古勒斯和阿波羅尼婭悄悄交換了一個眼色,然而斯內普還沒完。
「無論以何種方式——主動的,或者像我這樣被迫偷聽。恕我直言,你們這樣絲毫不做防護措施地大聲密謀,簡直可以稱之為邀請。」他拿起自己的酒,在手中輕輕搖晃,酒液在空氣中散發出迷人的甜香,「我這樣慷慨地傾囊相授,作為一名自詡高貴的布萊克少爺,你怎麼還不說聲『謝謝』?」
西裡斯猛地把手裡的酒杯砸了過去——可憐的水晶高腳杯被兩根魔杖發出的魔咒同時擊中,定在半空中炸成一團細密的粉末。
斯內普一動不動地坐在原處,甚至還愜意地向後靠了靠,看向西裡斯的眼神都充滿了挑釁。
「對不起,克利切。」阿波羅尼婭笑道,魔杖擊打著掌心,「增加了你的工作量。」
家養小精靈應聲出現在人前,想要趁機熱情表達一下他無比樂意為少爺小姐服務,但他讀了讀空氣,默默鞠了個躬又消失了。
阿波羅尼婭的警告十分見效,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內沒有人說話,四個人沉默地坐在光輝、整潔的布萊克家客廳裡,等待著那大概永遠也不會開席的晚宴。
最先憋不住的是西裡斯,作為此間知情權最低的人,他看上去真的很迷惑,一直換著姿勢在沙發上扭來扭去,看上去快要憋瘋了。
雷古勒斯踢了她一腳,阿波羅尼婭連忙一閃,又踩在斯內普腳上。
「請問?」斯內普禮貌地問她,那神情可一點都不禮貌。
阿波羅尼婭毫不猶豫地指了指雷古勒斯,雷古勒斯又向著兄長的方向努努嘴,斯內普發出一聲冷笑。
成年人的默契有時候並不需要用語言來表達,盡管他們四個的立場不盡相同(也可以說全然不同)。但當斯內普出聲提醒的時候,阿波羅尼婭和雷古勒斯就明白他看破、知情了什麼,但他不會告訴黑魔王。
他把友情排在黑魔王前面,顯而易見的。
說起來他們之中對黑魔王的主張最為熱忱的反而是雷古勒斯,他懷著崇高的理想被騙進來,險些付出生命為代價,或許永遠也不能全身而退。
斯內普和阿波羅尼婭則只是對黑魔王有所求,就像員工只想升職加薪,並不關心老板是殺人還是放火。不同的是斯內普還在求索,而阿波羅尼婭早早拿到了她想要的,眼下不過在為黑魔王一次性支付的薪酬而打白工。
雷古勒斯不由望了望自己的左臂,又看了看西裡斯的。
他偶爾也恨不得西裡斯也得到那個標記,那樣他們就一樣了,可以一起沉淪在黑暗裡……但他比誰都更明白,他比西裡斯糟糕多了,他曾經是真心的!遲來的良知永遠提醒著他的卑劣。
酒精平等地催化了每一個布萊克的瘋狂,出於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衝動,雷古勒斯握住了西裡斯的左臂。
西裡斯:「?」
這是個暗號嗎?約好了一起對付鼻涕精?他左手也握住了阿波羅尼婭嗎?
「我不是故意的。」雷古勒斯小聲說,「我說被你襲擊了,主要是為了讓阿波羅尼婭在黑魔王面前脫身,我沒想到鄧布利多真的會派你來,他怎麼會派你來?!」
「呃……」西裡斯空閑的手摸了摸鼻子,「鄧布利多也是覺得食死徒裡沒我們的人不行,你知道,你也好,阿波羅尼婭也好,頂多只能算是盟友,萬一出了什麼事他得及時——」
「停。」雷古勒斯頭疼極了,「別解釋鄧布利多的戰略意圖了,西裡斯。」
西裡斯訕訕地住了嘴:「也是,鼻涕精在這裡。」
阿波羅尼婭沒忍住,發出一聲竭力掩飾成咳嗽的噴笑。
斯內普則直截了當地問:「需要解酒劑嗎,雷古勒斯?」
「謝了,但我想他不會喝的。」雷古勒斯虛弱地擺了擺手,又埋怨阿波羅尼婭:「你帶來的酒怎麼勁兒這麼大!」
阿波羅尼婭只是笑,她有點兒微醺的感覺,但也到此為止了——盡管本身滴酒不沾,但克拉托斯·格林格拉斯出於一個男人的品味,覺得有一點點微醺的女人最優雅可愛,再醉下去難免粗俗無禮。
「要小心佩迪魯。」阿波羅尼婭輕聲叮囑,「如果西裡斯通過了,如果佩迪魯知道了他也……黑魔王或許會讓他倆互相牽制,但佩迪魯一定會出手。」
雷古勒斯點點頭,無聲地捏了捏西裡斯的手,後者迷迷糊糊地,快要睡過去了。
「佩迪魯?」斯內普抬起頭來,烏濃眉毛下一雙眼睛宛如漆黑的烈日,「哪個佩迪魯?彼得·佩迪魯?他就是黑魔王的臥底?」
阿波羅尼婭望著他,默默點了點頭——聽鄧布利多的意思,一旦預言遭泄,他們會透露一個假地址給彼得。
「他還害你挨了一個鑽心咒!」西裡斯嘟囔著,「這個混蛋!惡心的小人!」
「你也會挨的,不止一個。」阿波羅尼婭冷靜地說,「提前練過了嗎?」
西裡斯點點頭,有點驕傲地笑說:「他們都不行,萊姆斯根本發不出來!麥格自我暗示了好久也不行,最後我們請來了穆迪。」
「你干脆昭告天下好了,關於你臥底的這件事。」斯內普皮笑肉不笑地建議他。
「我建議你到時候不要發出聲音。」阿波羅尼婭搶在西裡斯爆發之前開口,「我們未必在場,假使我們在場,也必須采取一些方法來控制自己的情緒,你的慘叫只會打亂我們的節奏,除了取悅黑魔王之外沒有別的意義。」
西裡斯張了張口,顯然還不能習慣食死徒的風格:「好吧,我知道了,我盡量,但不能保證。」
阿波羅尼婭懷疑地看著他,被雷古勒斯抓起一個抱枕捂在臉上。
「你這個見色忘義的——唔唔唔!」阿波羅尼婭被雷古勒斯按倒在沙發上,背部抵著沙發扶手,險些翻下去。兩人都喝了酒,打鬧起來難免沒輕沒重。
西裡斯瞪大了眼,顯然想不到弟弟還有如此……活潑,的一面。而斯內普熟視無睹,只輕描淡寫地譏諷道:「忘記給兩位小朋友的聖誕禮物裡塞上安撫奶嘴,我想這大概是我的疏忽。」
「哈——」西裡斯不由大笑,笑到一半卻突然卡殼,顯然意識到了自己正在為誰開的玩笑而快樂。另外三人也齊齊盯著他,仿佛看到了「卑鄙的海爾波」再世為人。
氣氛一時變得很尷尬。
「咕咕……」有人的肚子及時叫了起來。
「不是我!」西裡斯馬上道,「媽媽床頭有小蛋糕,我下午一直在吃!」
斯內普干脆連頭都不抬,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好吧!」雷古勒斯體貼地說,「我忙了一整天,確實餓了。克利切?」
家養小精靈「啪」的一聲出現在他們眼前。
「把晚飯給盧修斯和西茜送一份上去,媽媽的那份我去陪她用。」雷古勒斯征求他們的意見,「你們就在這裡吃吧,好嗎?」
斯內普不置可否,西裡斯和抱枕都點了點頭。
克利切又消失了,雷古勒斯先回自己的房間、准備換了衣服去探望沃爾布加——這意味著調和矛盾的重任都落在阿波羅尼婭一個人頭上了。
她想裝作自己不存在,她還活著,但管他洪水滔天。
「納西莎沒事。」斯內普忽然道,「盧修斯從聖芒戈帶了魔藥,需要自行調配,他不放心才又去找了我。」
良好的開局,阿波羅尼婭幾乎是哀求地看著西裡斯。她真的餓了,擺滿食物的茶幾怎麼能被打翻呢?
「當然,當然!」西裡斯嘿嘿笑,「相比於你朋友的傑出成就,你也只不過是個無名小卒而已,天天給人看病。」
完了。
阿波羅尼婭悲哀地護住面前的牧羊人派。她甚至隱隱約約覺得自己也被罵了,就「傑出成就」那句。
斯內普的確有一瞬間怒意勃發。
但下一秒,他克制住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反正他忍耐下來,沒有與西裡斯一般見識。
牧羊人派安全了!!!
阿波羅尼婭熱淚盈眶,左看右看都不是注重禮儀風度的人,她干脆向前一滑,整個人溜到了地上,這樣離她的食物更近,高矮也很合適!
「都吃都吃,吃飯!」阿波羅尼婭熱情招呼,越俎代庖地充當了主人,「給克利切一點面子,忙活一天了!」
傲羅值班難道是坐辦公室嗎!她一直在外面巡邏,午飯的三明治就咬了一口!
於是當盧修斯·馬爾福揉著太陽穴走下樓梯時,驚愕地發現他的……嗯,朋友們都在,包括那個可疑的西裡斯·布萊克。
這家伙已經大大咧咧地靠著他弟弟睡著了,還打著小呼嚕。事實上長沙發上的三個人都睡得像是冰面上擁擠取暖的海像,他們一個靠著一個,最盡頭的阿波羅尼婭整個人都歪歪扭扭地斜靠在抱枕上。
只有斯內普還醒著,聽見他下樓,無聲地投來一個問詢的眼神。
「吐了一些東西,符合治療師的描述。」盧修斯點點頭,「現在睡著了。」
「等到醒來就好了。」斯內普肯定地頷首,盧修斯立馬覺得又心安了一些。
現在是凌晨一點。
盧修斯·馬爾福環顧著客廳裡的一群人,心裡忽然有什麼東西觸動了一下。即便是他,也不能完全無動於衷。
雖然事實並不是那麼回事。
第22章 泄密(1)
1980年,英國,倫敦,蘇豪區。
西弗勒斯·斯內普難以入眠。很久了。
准確地說,是從豬頭酒吧那場偷聽以來,並且隨著新年的逼近而愈發嚴重,終於造成了眼下的局面。
他站在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的臥室內,凌晨四點半。
他懸在心頭的秘密的唯一分享者。他的盟友。
——正在床上熟睡,左擁右抱著兩個碩大無朋的泰迪熊,被子幾乎都給熊蓋了,一條小腿還伸在外面。
他其實……真沒想直接闖到她臥室裡來的。哪怕是對於斯內普來說,這種行為都超過了他對於自己的最低要求。
但他沒想到阿波羅尼婭沒有對自己的新居做任何針對巫師的防護咒語,與阿爾德蓋特的房子截然相反。
以至於他本來想走壁爐,卻發現沒有飛路網鏈接,豁出去了幻影移形,就直接出現在了這裡。
魔法總是很嚴謹,他要去「阿波羅尼婭所在之處」,就一步冤路也不讓他多走。
更雪上加霜的是,她那個家養小精靈泡泡也不知道死去了哪裡。
該死的,她怎麼睡得那麼死?夢裡難道聽不到幻影移形的聲音嗎?難道這就是優秀傲羅的專業素養嗎?
斯內普試圖控制自己的情緒。
他失敗了。
他一腳踢在阿波羅尼婭的床腿上,看著好友驚叫著彈起來,一把上了膛的手槍直接頂在他眉心。
「是我。」他不耐煩地將麻瓜魔杖推開,「我不明白你怎麼會睡得著,小姐,你難道不看看今天是幾號嗎?」
但,她的被褥、毛毯,包括泰迪熊,看上去都很柔軟,他……會不會,或許不該,吵醒她?
「當然,沒有一個打工人會忘記上班開工的日子,他們因此不得不養精蓄銳,迎接新的一年,新的折磨。」阿波羅尼婭打著哈欠,「關於這一點,我想自由的違禁魔藥制販者斯內普先生是不會理解的,對嗎?」
月光穿透白紗簾,照亮她疊得整整齊齊的傲羅制服。一年就穿一次,新年開工日。
斯內普知道自己是關心則亂。
魔法部裡未必真的有一個對黑魔王忠心耿耿的緘默人,一大早就檢查預言發生儀、然後馬上翹班去告密,事實上這種可能性很小,微乎其微。他大可以睡到下午兩點,他害怕的事都不會發生。
但是他不能。
阿波羅尼婭摟著熊打瞌睡,頭一點一點的。這間屋子裡顯然只有他自己在為莉莉擔心,而阿波羅尼婭,在鄧布利多面前坦誠只是為了他。
不得不說,這種感覺很……奇怪。
隔壁傳來纏綿悱惻的叫聲,一唱三嘆,分外婉轉,情真意切。
「你怎麼——住在這種地方?」斯內普難以置信,一把抽走她的熊。
「啊!」阿波羅尼婭猛地驚醒,很是茫然,「你說什麼,哪種地方?」
隔壁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感覺很痛苦。
「哦你說奧爾加,很可愛的女孩,比我還大兩歲。」阿波羅尼婭熱情介紹,「她風格很多變的,相當敬業,都這個點了。」
臥室裡安靜下來,圍繞著這棟房子的其他聲音就變得愈發刺耳。奧爾加的叫聲,斜對面搖滾樂酒吧的歌聲與吶喊,後院庭樹上啁啾的鳥鳴——黎明在即。
「坐啊,你怎麼還站著?」阿波羅尼婭打著哈欠坐到了地毯上,背靠著床,整個人都依偎在大熊的懷裡,「我叫泡泡回來,來杯咖啡怎麼樣?」
斯內普搖搖頭,默默坐在她身側。
在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的潔癖面前,所有的待客之道都不成立。她允許一個沒有洗澡換衣服的人上樓、進入臥室、還用背靠著她的床,已經是了不得的讓步了。
「黑魔王讓盧修斯負責我買新房的錢,他當時看上去都快要窒息了。」阿波羅尼婭笑道,「倫敦沒有便宜的房子,除非我想住到邊緣地帶去,而蘇豪區,這裡和我住過的地方都不一樣。」
「是挺不一樣的,你簡直住進了——窩裡。」
如果現在是白天,或者這裡不是女士的臥室,他一定會肆無忌憚地說出那個單詞。
阿波羅尼婭笑出聲來:「哦別這樣西弗勒斯,如果有朝一日傲羅需要偽裝成特殊職業者,一定沒有人比我更有資格。」
斯內普不覺得有什麼好笑的,他已經快被那個該死的預言壓垮了,或許詹姆·波特都沒有他這般負擔。
西裡斯·布萊克那個狗樣看上去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他轉頭看了她一眼,立馬不自然地移開視線——她穿的老式亞麻睡裙有著寬松至極的荷葉邊領口,理論上整個人都能從領口裡鑽出來。但現在那個領口的位置亂七八糟,他甚至能看見她抱著的膝蓋。
「你……我不是故意……」斯內普艱難地措辭,他很少這樣直白的道歉,斯萊特林們從不需要這個。
沒動靜,他看了一眼,睡著了。
他用肩膀頂了頂。
「哦哦說到哪兒了……我認為沒問題,很有可行性!」阿波羅尼婭眼還沒睜開就開始點頭贊同,甚至開始舉手表決。
最後他們不得不召喚了在阿爾德蓋特的泡泡,現在兩人手裡各端了一杯滾燙的咖啡,並肩望著窗外漸漸亮起來的天色。
「你有沒有想過,」阿波羅尼婭問他,「如果那天我沒有在豬頭酒吧執行任務,誤打誤撞碰見了特裡勞妮……會發生什麼事?」
咖啡杯在斯內普手中顫抖,他試圖穩固自己的情緒——這一次他勉強成功了。
「我會獲得一個標記。而你會受命追殺……波特。」
阿波羅尼婭搖搖頭:「我會為了保住伊萬斯,先把隆巴頓獻出去。」
然後呢?
黑魔王獵取了小隆巴頓的生命,他就會滿足嗎?
不,他還是會追殺小波特。
沒有人為隆巴頓夫婦在黑魔王面前求情,小隆巴頓不會成為救世主,只會白白地隨著父母死去。Ⅰ
「鄧布利多已經知道了佩迪魯的身份,或許不會給他泄密的機會。但我不相信格蘭芬多,他們有時候太輕率了,總有一天……」
「我會去做內應。」斯內普的聲音輕得簡直像是在呢喃,「我會去求鄧布利多保住莉莉的命,我不能……親眼看著莉莉因我而死。」
很有自知之明,你的確是這麼做的,而悲劇的起始音也就此唱響。
「不會的,不會發生的。」阿波羅尼婭握住他的手,「之前鄧布利多無意透露過他會在那個周面試占蔔課教師,我在豬頭酒吧訂了整整七天的房間,打算讓泡泡全天候在那裡守著……你所擔心的一切都不會發生,我已經做到了。」
她終究也不能做得更多了,她只是把斯內普從整件事裡挖了出來,而命運的大勢無可逆轉。
她寧願他做一個心安理得的惡徒,也勝過當一位愧悔終生的聖人。
但顯然,哪怕已經與最悲哀的可能擦肩而過,都令他輾轉反側,如此難安。
斯內普動動手指,反握住了她的手。
紅日躍上地平線,鬧鐘也響了起來,此時反倒是這幢蘇豪區住宅附近最安靜的時刻。
見他絲毫沒有告辭的意思,阿波羅尼婭只好爬起來膝行幾步去梳妝台前打電話。
電話接通了,她虛弱而又不失熱情地寒暄:「嘿麗茲——哦對不起博福特夫人,是我,是艾比蓋爾,麗茲的同事,我想我打的是麗茲房間的分機號?」
電話那頭的女人慈愛又埋怨地說:「扎在浴室裡呢,起晚了——你有什麼事情嗎艾比蓋爾小姐?我想我可以代為轉達。」
「我想我可能需要麗茲幫我請一天假。」真的有兩朵羞赧的紅暈浮上她的臉頰,「我痛經,整整一夜……可能是假期裡玩得太過火了。」
「哦!」博福特夫人驚叫,「可憐的孩子,你難道沒有那個什麼守護精靈還是什麼的,就是那種銀白色的,是個動物,麗茲給我看過,她的是個小鴿子,能飛來飛去地幫她傳口信。不是我不願意幫你,但這樣想必更合適一些?」
「您對麗茲的『生活』真是了解呢,夫人。」阿波羅尼婭面不改色地恭維,「守護神咒——我想您說的就是這個——是一種非常高深的魔法,只有強大且心懷善念的巫師才能凝結出實體守護神,在這方面我不如麗茲,我毫無天賦。」
博福特夫人受用地笑起來,請她不必妄自菲薄,也答應了幫她傳話,兩人客套了幾句,這才掛了電話。
「冷戰年代時刻保持警惕的麻瓜,穆迪一定跟她很有話說。」阿波羅尼婭疲憊地嘆了口氣,重重地跌回床前。
她等了半天沒等到回音,偏頭一看,斯內普已經闔上了眼睛,低垂著頭睡了。那只手還伸在一邊,保持著相握的姿勢。
阿波羅尼婭無語至極,正考慮要不要給麗茲再打個電話,把「請假」改成「遲到」,一只小鴿子已經穿牆而來,在他們頭頂盤旋著口吐人言:「嘿艾比蓋爾,包在我身上了,今天第一天不會有大事的,瘋眼漢讓你好好休息!」
好吧,好吧……阿波羅尼婭絕望地想,從身後扯下被子蓋在斯內普身上,又將手一伸——床頭櫃上她昨夜入睡前看的《希腊棺材之謎》輕盈地躍起,落在她掌心。
穩定環境內短距離飛來咒,無聲無杖版本。阿波羅尼婭給自己比了個大拇指。
半個小時後,她掀開被子鑽了進去,又過了半個小時,她也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疼痛無休止縈繞的夢境裡,阿波羅尼婭忽然覺得頭皮發麻——一天之內飛進她家的第二只鳥,正踩在她的頭上。
阿波羅尼婭覺得整個頭臉都籠罩在一片火辣辣的熱意之中,烘得她滿面通紅,一直到腳趾尖兒都是暖的。
睡眠,哪怕是在最安穩的被窩裡,也沒有如此良好的效果,何況他倆現在分享同一床被子,睡得四處漏風。
「誰?」她迷迷糊糊地問,睜眼看見一大片紅霞般的羽毛從眼前閃過。
火警!!!!
阿波羅尼婭「騰」的跳起來,在她頭頂的福克斯驟然失去平衡,飛起來狠狠一翅膀捎在她腦門上。
「福克斯?」阿波羅尼婭驚訝地問,「鄧布利多教授有事?」
福克斯靈活地用鳥眼白她,將緊扣在鳥爪中的一張便條扔在她臉上。
「你真該和你的主人好好學一學禮貌。」阿波羅尼婭如此評價,「我們泡泡已經在學開車了。雖然她腳夠不到剎車。」
福克斯根本不理她,這鳥絲毫不見外地在她的臥室裡肆意觀光,見斯內普睡得熟,也就不去打擾,反而叼著被子替他掖了掖。
真是活見鬼!
阿波羅尼婭笑著打開便條,然後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他們來找過我了,我無從拒絕。」鄧布利多用那種圈圈套圈圈的細長字體寫道。
福克斯沒有走,顯然還在等她回信。她手頭只有圓珠筆,還好圓珠筆在羊皮紙上也下墨。
「這不對勁。」她寫道,「神秘事務司的『開工綜合症』是最嚴重的,他們在第一個周往往什麼都不做,貓在辦公室裡打盹喝茶看報紙。」
是什麼驅使緘默人如此殷勤?
福克斯好奇地盯著她的筆,見她寫完,干脆連紙帶筆抓到手裡,「撲棱棱」一飛,化作一團火焰消失在半空中。
阿波羅尼婭握著重新冷掉的腳尖,考慮要不要叫醒斯內普。他看上去真的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無夢酣睡劑只能消解軀體疲乏,精力補充劑只能使他亢奮——除非自己想開,否則精神壓力總是在那裡。
算了。
她起身梳洗,換上家居服,走到外間去找泡泡要飯。
斯內普被人拍著臉叫醒。
「我得走了。」叫醒他的人穿戴整齊,披著寬松的黑袍,銀質面具掛在脖子上,兜帽下流泄出黯淡的金色長發,正俯身來看他。
「他召喚了?」斯內普問,心已經沉到了最底。
阿波羅尼婭挽起袖子給他看,那個他曾經夢寐以求的標記正在扭動發燙,燒灼著皮膚也微微紅腫。
西弗勒斯·斯內普第一次覺得黑魔標記如此可憎。
第23章 泄密(2)
1980年,英國,蘇格蘭,霍格沃茨。
黑鬥篷在雪地裡艱難跋涉。
霍格莫德與學校之間本就有大路聯通,奈何雪虐風饕,好好的路也成了爛泥塘。
盧修斯在校董會裡是干什麼吃的?再不修路他兒子過幾年也要趟在齊腳踝深的爛泥塘裡了!
阿波羅尼婭提著鬥篷吸飽了雪水的下擺,在心裡瘋狂咒罵。
她沒辦法直接幻影顯形在大門口,學校地址是保密的,不僅對麻瓜,也是對巫師——很合理,不然霍格沃茨早就淪陷了。
正常外部人員訪問霍格沃茨的流程是:向校長提出正式書面申請,獲得帶有校長本人簽名蓋章(缺一不可)的回函,前往霍格莫德,順著指示牌直走。Ⅰ
如果忽略以上流程貿然踏上這條路,在裡面轉一輩子、就是轉死也走不出去。哪怕跟在一個受信任巫師身後,進入一定範圍內,也會失去對方的身影。
阿波羅尼婭現在就覺得自己要死在這裡了,她合理懷疑這條路的一部分已經變成了沼澤,能把人整個兒吞沒的那種。
「啊!」她忽然叫起來,被積雪壓彎的林梢間露出一點閃光——那是遠處城堡的燈火!
阿波羅尼婭快要哭出來了,連忙費力地從淤泥間拔出一只腳——另一只同時陷了進去——她想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沒人愛走正門了,哪怕下次來時可以直接在指示牌處幻影移形。
就英國這個雨雪密度,這條路一年之中可能少有干燥硬實的時候。
半小時後,狼狽不堪的阿波羅尼婭終於來到霍格沃茨的鑄鐵大門前,門上的一對野豬是如此憨厚可愛,贊美野豬。
正值午後,校園裡滿是三三兩兩趁著上課前散步的學生,遠處球場上也不乏高飛的身影——雖然風雪交加,但在戀愛與冠軍面前身體健康顯然不算什麼。
有人發現了她,丟下男伴向大門邊跑來,那男生只好滿臉悒郁地跟上——顯然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沒戲了。
「女士?」女學生是個赫奇帕奇,「你需要幫助嗎?迷路?」
「呃……」阿波羅尼婭尷尬地笑了笑,伸手握住冰冷的鑄鐵把手——四色交織的火焰從接觸面上燃起,一路蔓延到門鎖處,大門無聲地閃開一條縫。
「謝謝你。」阿波羅尼婭向她道謝,「外面很冷,為什麼不回城堡呢?我想龐弗雷夫人並沒有改良感冒藥劑的滋味?」
赫奇帕奇女生有些尷尬地向後瞄了一眼。
「喔,這位小姐!」阿波羅尼婭聞音知雅,嬌弱地倒退了一步,「能麻煩你送我去一趟校長室嗎?我感到很不好,快要凍僵了。」
「當然!當然女士!」赫奇帕奇女生咧嘴笑起來,伸手扶住她,「我很樂意!」
可那男生還沒眼力見地戳在一邊,大有愣是和她們一起去的意思。
「紳士一些吧,先生。」阿波羅尼婭笑道,「現在是女士的時間。」
二人閃身走上車道,步履輕快。阿波羅尼婭邊走邊弄干了被飛雪與污泥毀掉的毛皮鬥篷,隨口寒暄:「一會兒沒有課嗎?幾年級?」
「五年級。」赫奇帕奇女生下意識地把手塞在她鬥篷的皺褶裡取暖,阿波羅尼婭摸了摸口袋,把手絹變成一副毛毛手套,皮面毛裡,溫暖而蓬松,防水性極好。
「試試這個。」她遞給她。
赫奇帕奇女生睜大了眼睛,接著雙手捧住手套,連著她的手一起握在胸口。「請務必指導我的變形術。」她誠懇地說。
「啊?」阿波羅尼婭懵了,「O.W.Ls不會考這個的,同類間靜物轉換太簡單了。」
「我知道!」赫奇帕奇急了,「但是我變的手套更像是、更像是兩片手形狀的布縫在一起,我變的耗子總是普通的成年雄性家鼠,我變的茶壺只有白釉無花的!」
她絕望地呻..吟:「麥格教授說我這樣最多也就是個E,可是不行,我要拿O,我要拿O啊!」
斯普勞特教授會感動的,反正阿波羅尼婭是有點感動。
「我想我明白你說的意思了?」阿波羅尼婭抽出魔杖,點了點赫奇帕奇女生套著手套的手,每點一下,手套的樣式就會發生變化:棉布的、絲綢的、皮革的、橡膠的、毛線編織的、全指的、半指的、無指的、短筒的、長筒的、繡花的、印花的、純色的、釘珠的……隨機搭配,五花八門。
「梅林的胡子啊……」赫奇帕奇女生尖叫,「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多手套!再變一次!要最開始那副,暖和!」
阿波羅尼婭依言而行,這一次羊皮變成了麂皮,內襯變成了狐狸毛,風毛尖端微微發白,側面接口處多了個絲綢商標,布滿雙C暗紋。
「告訴我不是只有你這樣才能拿O吧?」赫奇帕奇女生顫抖著舉高了手,翻來覆去地打量,「我還有希望吧?」
「哦當然。」阿波羅尼婭笑起來,「其實你的問題不在於變形咒的掌握,咒語不難,我想你的家鼠和茶壺一定都是完美的狀態吧?」
赫奇帕奇女生掏出魔杖現給她變了一個——從過路同學手裡要了塊巧克力蛙。
「想變出更多更復雜的花樣,要麼見多識廣,要麼想像力強。」阿波羅尼婭沉吟著,背了一段言情小說中的內容,「現在,變出我描述的那種布丁,用這個巧克力蛙。」
同類間靜態轉換——都是甜品,布丁還是巧克力味兒的,巧克力蛙變巧克力布丁,麥格教授期末都懶得考。
她們正手拉著手爬樓梯,赫奇帕奇女生急得滿頭冒汗:「不!我不行!」
「你的腦海裡看不見那個東西,對嗎?」阿波羅尼婭摸了摸她汗濕的腦門兒,「你沒辦法變出你沒見過的東西,哪怕是文字描述也不行。這不是魔法的問題,這是你腦子的問題。」
赫奇帕奇女生呆呆地看著她,看上去已經快要被打擊傻了。
「阿波羅尼婭?」有人叫她,二人雙雙抬頭,只見斯拉格霍恩站在七樓的樓梯上,他一般很少到這麼高的地方來。
「教授,好久不見。」阿波羅尼婭恭敬地彎了彎腰。
「你今天怎麼頂風冒雪地來霍格沃茨了?」斯拉格霍恩看起來分外高興,親親熱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這不是赫奇帕奇的梅拉德小姐嗎?」
「梅拉德小姐無私地幫助了我,希望您能給赫奇帕奇加一點分數,教授。」阿波羅尼婭請求道,「至於我嘛,傲羅公干。」
她從巫師袍內袋抽出一份文件。
「當然!赫奇帕奇加五十分!」斯拉格霍恩大方得令人驚訝,看上去像是嗑了歡欣劑,「我能加分的時間不多了,當然要盡最後一點力氣,為孩子們創造一些驚喜——三十分為你幫助了阿波羅尼婭,二十分為你第一個見證我的喜悅。」
看來鄧布利多終於批准了他的辭職申請,他之前明明壓了那麼久。
「走吧梅拉德小姐!」斯拉格霍恩拍了拍那個赫奇帕奇女孩子,「剛剛我聽到你們在討論什麼問題,有什麼是我能幫你的嗎?讓阿波羅尼婭忙她的去吧,傲羅們的時間貴比黃金!」
阿波羅尼婭愉快地向他們揮手作別——如果她敢說今天只是和鄧布利多有約,那她一下午也別想從斯拉格霍恩的魔爪下掙脫出來,特別是在後者這麼高興的情況下。
她獨自又爬了一層樓梯,走過有求必應屋,來到校長辦公室的石獸——上次泡泡對著她禮貌但刻薄地罵了它們十分鐘——跟前。
「巧克力蛙。」
「阿波羅尼婭?你怎麼……」鄧布利多正坐在辦公桌後,對面擺著兩把扶手椅,桌上另有紅茶與點心,「哦,原來克勞奇先生派的是你。」
「等你從冥想盆出來再跟我約時間,那樣效率就太低了,教授。」阿波羅尼婭揚了揚那份文件,「禁林,我是指另一端,最近一直有黑巫師出沒,還沒摸清他們的意圖,但是昨天剛出了人命,霍格沃茨這邊也需要協防一下,麻煩您通知海格教授Ⅱ。」
鄧布利多點點頭,將手一招,那份文件便脫離阿波羅尼婭的手——完全無視了她的意志——輕柔地落到他面前的辦公桌上。
「我新家和阿爾德蓋特附近至今還有人監視,我想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和我見面。」阿波羅尼婭抱臂站在原地,一點兒往前走的意思都沒有,「我可不願意去陌生場所冒險,畢竟阿尼瑪格斯們令人防不勝防,您呢?」
鄧布利多卷起看了兩行的文件,碧藍的眼睛從半月形眼鏡上方凝視著她:「你為什麼不過來,我的孩子?」
「有兩個人,根據椅墊的蓬松程度可知它們都被人坐過,您右手邊那位盡情吃喝,沒看錯的話是菠蘿蜜餞,我想他應該是斯拉格霍恩教授?畢竟我剛剛在樓梯上遇見他,他平常連二樓都很少上來。」
阿波羅尼婭努了努嘴,戒備地抓著魔杖。霍格沃茨是鄧布利多的主場,她甚至不能幻影移形跑路。
鄧布利多微微笑起來:「所以,你在擔心另一個人?」
「難道他會藏到七樓或八樓某一間空教室裡嗎?斯拉格霍恩教授之後我沒有遇見任何人,除非他走密道離開了,不然他只有可能還在您的辦公室裡。」阿波羅尼婭指指那個隱秘的小房間,「我站在這裡,那位神秘的客人才看不見我的臉,至於您肆無忌憚地稱呼我的教名,我——」
她忽然頓住了。
第24章 泄密(3)
在她解放鳳凰社人質庫之前,鄧布利多不會冒險、也不會有意置她於危境。他敢於直呼她的名字,說明這個人知道一些事——要麼是魂器,要麼是預言。他得藏起來,是因為鄧布利多不知道今天來公干的傲羅是誰,或許傲羅和這神秘客人之間會有矛盾。
斯拉格霍恩來過……看上去相當高興,一口氣加了五十分……
阿波羅尼婭大步走到那個房間門口,非常失禮地將門猛然拉開——西弗勒斯·斯內普抱著手臂,靜靜地站在門後。
「我想你大約是被穆迪蠱惑了,不然的話,難道『小題大做』被寫進了傲羅的行事守則嗎?」
阿波羅尼婭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扭過頭去瞪鄧布利多——老人專心致志地低頭檢查著魔法法律執行司的文件,完全無視了她。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阿不思·鄧布利多不會放過任何一顆有價值的棋子!還會抓住一切機會反客為主!
斯內普如此,雷古勒斯如此,她亦如此。
虧西裡斯還說是什麼「盟友」!呵呵,早晚被鳳凰社收編!
斯內普繞過她,回到自己的老座位,這個時候倒是有心情喝茶了。鄧布利多抽出魔杖,將斯拉格霍恩的殘跡清除干淨,又將冥想盆召來放在中央,做了個「請」的手勢。
阿波羅尼婭將魔杖抵在太陽穴上,將如絲如縷的記憶引出腦海——過程絕對算不上愉悅,她重復數次,才收起魔杖。
「女士優先。」鄧布利多甚至後退了一步,那個盆有點小,三個人湊在一起,想必很擠。
阿波羅尼婭率先落在格林格拉斯大宅的總會議室裡,片刻後,鄧布利多與斯內普也先後落下。
會議室內三三兩兩地坐著人,寶座空著,黑魔王還沒有到來。
一個黑鬥篷匆匆穿過大門,臉上罩著面具,頭發也好好地收在兜帽裡。在座還有不少像這樣的人,但也有人大大方方地袒露著臉,譬如首座的貝拉和盧修斯,次座的雷古勒斯。
黑鬥篷走到前面才發覺不對,困惑地看了看與會的同僚,伸手也想摘下自己的面具,卻被一個涼滑的聲音阻止:「戴著,沒有我的命令,不要擅作主張。」
伏地魔從門外「走」了進來,輕盈飄逸的黑袍如同雲霧般簇擁著他的身體,毫無阻礙地從他「踩」過的空氣中垂落——黑魔王學會了飛翔,他不需要借助任何掃帚或者翅膀。
這使得他可以更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的僕從。
所有人都惶恐地站了起來,男人鞠躬,女人屈膝,無不將頭垂得低低的,會議室內響起此起彼伏的問好聲。
黑鬥篷顯得相當緊張:「日安,大人,我想我遲到了,但我……」
那是阿波羅尼婭的聲音。
「你很及時,」伏地魔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就像逗弄乖巧的愛寵,「我們剛結束了上一場會議,看到那裡的血了嗎?」
花團錦簇的地毯中央有一大塊兒血跡。
「那是西裡斯·布萊克的血。」伏地魔回味似的,滿意地察覺到掌下之人在發著抖。
所有人——也包括鄧布利多和斯內普——都在看雷古勒斯,但他除了面色有些蒼白之外,看上去一切正常,甚至鎮定地抬起頭,與每一個敢於試探他、覬覦他地位的食死徒對視。
鄧布利多放下心來,他失去西裡斯的消息也有些日子了。
「差點咬斷自己的舌頭……」伏地魔繞著那塊血跡打轉,「或許我們該規定,承受鑽心咒時一律不許不出聲?你們覺得呢?」
這就是讓食死徒們依次發表意見了。貝拉自然只有附和的,盧修斯也沒敢有異議,雷古勒斯更不敢說什麼,一直輪到黑鬥篷,她才遲疑著說:「或許……會不大好聽?我是說,慘叫聲不夠悅耳,髒了您的耳朵。」
伏地魔「唔」了一聲,意味深長地掃視著滿屋子的食死徒,目光宛如麥田裡收割的鐮刀,凡經過處,眾人紛紛更謙卑地俯下脊梁。
「他們都很怕我,」他俯下身,在黑鬥篷耳邊輕輕冷笑,「你看上去也很恐懼……但你的害怕卻像演的。」
黑鬥篷一呆,馬上跪了下去,雙手顫抖著挽住伏地魔的袍角,聲音裡已經帶了哭腔:「我不敢,我的主人!我對您的忠心與敬畏天地日月都可以見證……」
貝拉在她身後得意地笑起來。
鄧布利多忍不住問她:「你怎麼——你明知道湯姆他不喜歡……為什麼還要說?」
阿波羅尼婭不是在邪惡勢力面前寧死不屈的白巫師,她是個食死徒,哪怕伏地魔沒事兒就想聽人慘叫,她也得老老實實服從命令。
「我是真不想!」阿波羅尼婭扶額看著聲情並茂唱念做打的自己,「難聽,額外消耗力氣,還容易叫壞嗓子,他要是隨便開開玩笑的,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誰知道他那天是借題發揮呢?」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伏地魔的手一直按在她的頭上,「我明白,有能力的僕人往往都有一些這樣那樣的小毛病,我不能要求你們是完人。」
他漸漸遠離了黑鬥篷,在會議室中隨意指點江山:「貝拉偏執易怒,盧修斯有所保留,雷古勒斯心軟多情,羅道夫斯沒有主見,拉巴斯坦過於老實……作為你們的主人,我豈是都不知道嗎?難道你們能瞞過我嗎?」
這下好,點射變成了掃射,會議室跪倒一片,剩下的人更加尷尬——罵都罵不到你,說明是真的沒記住。
「您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完人,我們豈敢與您相比?您將永恆地登臨此地,而我們的後代將始終如一地為您服務。」黑鬥篷抽噎著說,「總有一日,從美洲到亞洲,自北極到南極,世界都將齊聲稱頌您的威名。」
太超過了,斯內普嫌棄地看了她一眼,鄧布利多神情揶揄,阿波羅尼婭被他倆看得老臉通紅。
「你一直都是如此的能說會道。」但伏地魔被捧得很開心,「看來『銀舌』這個美名應該頒給你。」
「我的舌頭連著我的心,這條舌頭所傾訴的所有對您的敬頌與仰慕,都出自我誠摯的心,它就如同您的事業,無暇且堅不可摧。」黑鬥篷不假思索地說。
伏地魔哈哈大笑起來,嗓音裡透著明顯的尖利:「是嗎?那我們不如拔出來檢查一下?西裡斯已經證明了,失去舌頭也沒什麼,再長就是了。」
黑鬥篷抬手就去摘面具,卻在碰到面具時停住了。
「怎麼了,你不敢?要不要我來幫你?」貝拉人還趴跪在地毯上,已經幸災樂禍地笑起來,「我就說你三心二意,是個只會舌燦蓮花的小人!」
「您還沒有允許我摘下面具,大人。」黑鬥篷冷靜地說,「剛剛您吩咐過的。」
貝拉一噎,伏地魔已經再度大笑起來,手中輕輕鼓著掌:「很好,很好,這就是我一直容忍你的原因,都回到自己座位上去吧!至於你,貝拉。」
貝拉特裡克斯僵硬地留在原地。
「你今天太吵了。」伏地魔凌空飛回到寶座,輕飄飄抬手繞過她,「再有下一次,你就嘗嘗你堂弟經歷過的滋味兒。」
「謹記您的吩咐,主人。」貝拉漲紅了臉,眼眶裡滿是淚水,看上去傷心又屈辱。
前後玩了兩次「殺雞儆猴」的伏地魔愉悅地望著他的僕人,說出今天的正題:「方才我聰明的僕人已經發覺了這個會議的不同尋常,之所以把你們聚在這裡,是因為我聽聞了一個關於我的小麻煩。」
顯而易見,貝拉和盧修斯等人先是參與了西裡斯的審判,阿波羅尼婭本來也該列席的,但是她得上班,黑魔王在這方面素來體貼。
而為了尋找預言中的孩子,伏地魔不惜將他麾下不同部門裡的「精華」齊聚一堂——那些如阿波羅尼婭一般奉命戴著面具的,顯然都是打入魔法界要害各處的間諜。
鄧布利多很快就找到了縮在一旁的彼得·佩迪魯,他從未和如此多的食死徒和平共處,一直惶恐地用手死死按著面具,生怕被別人看見臉。
「看來他也不是真的就認同湯姆,」鄧布利多搖搖頭,滿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只是怕死。」
萬一鳳凰社贏了呢,他可不能現在就被看見。
「掠奪者,真是金子般的友誼,」斯內普真情實感地贊美道:「令人羨慕。」
阿波羅尼婭忍俊不禁。
被伏地魔遠遠點名叫起的那個男人已經開始戰戰兢兢地背起了預言內容,令人悲哀地是他知道的比原來的斯內普還少,僅僅只有幾個單詞。
但幾個單詞已經足夠了,關鍵詞他是一個都沒落下,就不能聽些the in of之類的介詞嗎!
「他是緘默人嗎?」鄧布利多問,回答他的卻是斯內普:「不,只是奪魂咒。」
泄密的脈絡逐漸清晰:被控制的緘默人看到預言發生儀上凸顯的預言涉及黑魔王,因此才異常勤奮地前去提取了鄧布利多的記憶,並在轉制水晶球時想辦法獲得了一些關鍵信息。
很高明的奪魂咒,不得不說。
「大人,請容許我重復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語。」剛被黑魔王說了有所保留,盧修斯此刻忙不迭地表現,「所謂的『消滅黑魔王』——當然,您是不能被任何人和事物消滅的——『誕生』、『三次擊敗』以及『七月』,我們是否可以認為,您將三次擊敗您不自量力的敵人,而最終決戰將發生在七月?」
黑鬥篷死死地摳住自己的膝蓋。
「那『誕生』就無法解釋了,盧修斯。」貝拉看著還有點怯,「我不認為有誰能被主人擊敗三次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食死徒們熱烈地投入到了 「連詞成句」游戲裡——哪怕永遠也猜不中謎底。
因為他們不敢把黑魔王安放在 「三次擊敗」的賓語位置,哪怕心裡想,嘴上也不敢說出來。
其實預言很寬泛的,並非一定要與黑魔王一對一決鬥贏了那才叫「擊敗」,那是救世主該做的事。
熱火朝天的討論聲中,伏地魔冷不丁點名道:「費舍,你在笑嗎?」
許多人甚至意識不到發生了什麼,那個叫費舍的抬起頭來時,臉上確實殘存著一絲笑意。
這場面莫非不好笑嗎?當然好笑,但別人能忍住,所以他們可以偷生。
「難道你是覺得……偉大的伏地魔大人與他的僕人,很滑稽?」伏地魔的聲音輕如蛇嘶,「你恥於與我們為伍嗎?」
綠光如匹練,死亡兜頭將費舍裹住,到死他臉上也殘留著那絲笑意。
眾人噤若寒蟬,伏地魔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繼續。」
沒有人敢繼續,沒有人敢做那第一個開口的人。良久,還是黑鬥篷謹慎地道:「或許……我們可以再檢查一下那個預言球嗎,大人?」
第25章 泄密(4)
伏地魔望著她:「剛剛朗曼提到,預言球只有預言提到的人才可以觸碰。」
現在預言球上還有一個標注為「?」的空白,找的就是那個人。
黑鬥篷默默欠身,不說話了。
「你想讓黑魔王蒞臨魔法部?就為了一個預言球?那太危險了!」貝拉叫起來,「你到底有有何居心?!」
「當然不是硬闖,或許可以在下班後?我可以利用一些職權為您掃清道路,大人。」黑鬥篷隱晦地道,「而且現在我們有小克勞奇了,他想必很樂意為了您對他的父親進行一些小小的控制。至於神秘事物司內部……」
她望向門邊那個給緘默人施奪魂咒的男巫朗曼,所有人的目光都隨她而來,將他釘在原地不敢動彈——搞點情報出來是一回事,偷個大活人進去是另一回事。
伏地魔雙目幽然發亮。
魔法法律執行司司長擁有足夠高的權限解除魔法部各部門的防護屏障,傲羅可以解決部裡值夜班的同事,受制於食死徒的緘默人在神秘事物司裡暢通無阻。
不出意外的話,伏地魔就是英國魔法部在黑夜裡的另一位部長。
「很好。」他誇贊道,卻並未咬死是否要采納阿波羅尼婭的提案,「先這樣,散了吧。羅道夫斯,叫小克勞奇來見我。」
他率先起身離去,這一次飛得更高,袍角如烏雲般拂過他們的頭頂。黑鬥篷跟隨著盧修斯俯身送別,世界由此開始崩裂消散。
回到校長辦公室,鄧布利多和斯內普看上去明顯都比一開始輕松很多。
「你打算來一場伏擊?」鄧布利多請她坐下,「湯姆為什麼沒有答應?如果是我的話,我一定會心動的。」
「他也心動了,但在場的人太多,他不信任我們,他誰都不相信。」斯內普譏諷地笑了笑,「他尤其不信任那個提出方案的人,因此需要額外考量。」
鄧布利多了然地點點頭:「正因為是阿波羅尼婭提出的,哪怕湯姆決定采納,也不會讓她參與。」
「也好。」阿波羅尼婭聳了聳肩,「省得我演戲。」
「我們或許能趁機令彼得失去湯姆的信任。」鄧布利多以一種奇怪的韻律慢慢地盤繞著十指,「如果伏擊是以鳳凰社為主導的話,方才只有彼得一個鳳凰社的人,西裡斯不在那裡。」
「你打算怎麼獲得他的行動時間?」阿波羅尼婭心裡湧起一股不妙的預感,「派人披著波特的隱形衣天天在神秘事物司門口值班?」
好麼,《哈利·波特與鳳凰社》堂堂上演,提前16年搶鮮看!
老人頗為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
「也行吧……」阿波羅尼婭思索著屆時自己該如何從黑魔王的遷怒下脫身,「挺容易露馬腳的,他要是察覺到了什麼就會直接取消計劃。」
鄧布利多搖了搖頭,道:「你忘了,阿波羅尼婭,你得回到原點——我們只是不想湯姆得知准確的預言,不是為了通過一場伏擊重傷他,我們殺不死他,這你知道的。他如果不來,那不是更好嗎?」
阿波羅尼婭一拍腦門:「抱歉教授,最近用腦過度。」
鄧布利多和藹地笑了笑,推一推面前涼透的咖啡:「我還記得你的小愛好,不來一點嗎?」
這誤會大了,涼咖啡豈可與冰咖啡同日而語!
阿波羅尼婭硬著頭皮喝那沒滋沒味的苦湯,聽到鄧布利多對斯內普說:「那麼我們說定了,西弗勒斯?校董會沒有異議的話,聘書會在下個月1號之後通過貓頭鷹郵遞的方式交到你手上。」
她從來沒喝過這麼難喝的咖啡,又酸又澀,水兌得太多了,隱隱還有股鹹味。
「如果你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校長。」斯內普敷衍地點了點頭,站起身來,看著阿波羅尼婭——在等她一起走。
算了。那也是他自己樂意的。她下定決心。
阿波羅尼婭將咖啡杯重重地拍在托碟上,薄如蟬翼的精美瓷器因此四分五裂,咖色液體濺得到處都是。然而她並未為之道歉,甚至一點兒修復好它的意思都沒有。
鄧布利多征詢地看著她。
「教授,黑魔王玩了這麼久的蜘蛛游戲,也是時候給他來點兒新花樣了。就比如……」阿波羅尼婭看了一眼斯內普,後者饒有興致地挑起了眉,「雙面間諜。」
「是什麼讓你覺得,我看上去像是個會被招攬進鳳凰社的好巫師?」斯內普瞥她,「一旦成功,為了確保我時刻受控,他甚至會給我一個標記。」
良知已經將他堅固的心防堤壩撬動了一個小缺口。他終於不再自欺欺人地騙自己——哪怕在預言發生之前,莉莉·伊萬斯也隨時可能死於食死徒的襲擊。
曾經他不會為了莉莉而放棄對黑魔法、對地位以及力量的追求,但如今的他不能想像有朝一日從其他食死徒嘴裡閑談般聽說莉莉的死訊。
「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阿波羅尼婭反問,「我們甚至可以制造幾場小『失利』,『死』上幾個人來鞏固你的位置,黑魔王很快就會愛上你,放棄佩迪魯。」
鄧布利多笑出了聲,一時咳嗽連連。
斯內普顯然已經習慣了她的說話方式,他只是目光幽深地盯著她,沉沉道:「你告訴他了,原來是因為這個。」
「是,但是是非自願的。」阿波羅尼婭想想就覺得心累,「我『被捕』了!本來沒想這麼早透底的。」
籌碼當然要等到最好的時機,動作優雅、裝盤精致地一樣一樣拿到對方面前,以求占據先手,可惜她沒能做到。
「是一個非常小的偶然,帶來了非常大的驚喜。」鄧布利多笑呵呵地說,「如果你願意的話,西弗勒斯,鳳凰社也會配合你,一切由你決定。間諜是一份非常危險的工作,當初西裡斯,我們也是反復征求他的意見的。」
「別把我和布萊克相提並論。」斯內普憎惡地看著他,「他很難獲得器重了,他對黑魔王的作用,像征主義遠大於實際意義。」
離家多年的布萊克家族長子改邪歸正,就像格林格拉斯家的女兒弒親臣服一樣,都是為伏地魔的事業添光添彩的,以顯示他受梅林眷顧、眾望所歸。若不是阿波羅尼婭後續操作成功把自己運作進了傲羅,她也不會獲得伏地魔的重視、得以參與襲擊並積功至此。
大概率就是接過家族的科研大旗,進行一些危險邪惡但沒卵用的黑魔法實驗什麼的,等年紀差不多了,再像貝拉一樣被配給另一個純血——那八成就是雷古勒斯了,很好,當個同..妻。
西裡斯就更慘了,布萊克家已經有雷古勒斯頂在前面,他的作用就只剩下了——吉祥物。
「西裡斯就不勞你擔心了,西弗勒斯。」鄧布利多溫和地說,「先讓他休息幾天,如果湯姆真的決意夜探魔法部,他會派上用場的。」
斯內普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
「你走不走?」但鄧布利多的個別用詞令他渾身不適,他直截了當地看向阿波羅尼婭。
阿波羅尼婭禮貌地向鄧布利多點點頭,起身披好鬥篷,把自己圍得暖暖的,這才與斯內普一道告辭出門。
已經到了上課時間,樓道裡沒什麼人,他們並肩走在樓梯上,默默無言。
她到底改變了什麼呢?阿波羅尼婭胡思亂想。鄧布利多主動伸來了橄欖枝,斯內普甚至更早地獲得了霍格沃茨的教職,史上最年輕教授和院長的記錄被刷新到了20歲,黑魔王不會嫉妒得要鑽他吧?
阿波羅尼婭偏過頭,望見斯內普的側臉——基本看不見什麼,全被他及頸的長發擋住了,隨著走動她只能看見他鼻梁上的駝峰。
「怎麼了?」斯內普敏感地問。
阿波羅尼婭還沒回答,就感覺一陣無形的衝擊波猛烈地從附近廢棄教室裡擴散出來,隱隱有沉悶的爆炸聲,但像是被什麼包裹住了,看來是提前施展了靜音咒。
「哇哦!真懷念啊!」她輕聲笑起來,「我們當年也總是這樣。」
「格林格拉斯小姐畢業還沒滿一年,竟然已經忘了當年總是她提出的創想出岔子,比如分裂一只嗅嗅的靈魂安放進眼鏡裡去有求必應屋尋寶,超乎尋常的黑魔法,只為了滿足她的零錢袋——」
斯內普的聲音戛然而止,繼而猛地把阿波羅尼婭拉到近前,她都能看到他因震驚而劇烈顫動的眼睫。
「所以,是這個嗎?鄧布利多方才所說的,『我們殺不死他,你知道的』,就是這個,對嗎?」他的聲音輕得仿佛耳語,「所以雷古勒斯……還有他說的那個『切片』,也是這個,是還是不是?」
「我以為我們一直有默契,絕不過問彼此的私事。」阿波羅尼婭冷冷地把那只揪著自己領子的手撥開。
斯內普勾了勾嘴角,深不見底的眼睛裡有微光一閃而過:「當然,當然……可這是我自行猜測的,這不違反規則。當年你的實驗之所以中止,並非眼鏡裡的嗅嗅靈魂無法幫你尋寶,你最在意的不是這個。你用奪魂咒成功操縱嗅嗅謀殺家鼠,這是了不起的成功阿波羅尼婭,之前從沒有人能操縱他者分裂自己的靈魂,但你完全不關心,你總是在雷古勒斯面前把玩那副眼鏡,如果哪天他不來,你就看也不看……鑒於你總是知道很多事,嗯?」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5-4-11 23:14
第26章 泄密(5)
斯內普越說越快,她聽得費勁無比,但她聽懂了,他也沒猜錯——那個搞笑實驗的目的就在於此,她不知道雷古勒斯是什麼時候了解魂器知識的,她怕蝴蝶翅膀給扇沒了,所以要先來一個強勢保底。
「知道得越多,活得越累,越危險。」阿波羅尼婭退後一步,抬頭直視他的眼睛,「看起來你不怕苦也不怕累,那麼,是的,沒錯,這就是我給你的答案。」
斯內普意味深長地看著她,顯然是非常滿意她的坦誠。
「那麼,」他步步緊逼,「幾個?」
「已知的有五個,但他一向認為七是個有魔力的數字。」太近了!阿波羅尼婭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向四位創始人祈禱不要有人經過這裡。她的名譽!
「你也知道,它們在哪裡?」
「我想我知道,但我不確定。」
拜托,她總不能跑去采訪盧修斯,請問你最近收到黑魔王的賞賜了嗎?如果還沒有的話,等你哪天收到了,能通知我一下嗎?
「雷古勒斯那個呢?還在嗎?」
阿波羅尼婭搖了搖頭,一下子磕在壁燈的黃銅燈架上,疼得她「哎喲」一聲。斯內普已經把她逼到牆角了。
「我不知道,應該是還在——如果這一個還新鮮,那麼貿然毀滅它或許會引起他的警覺。」
山洞裡阿波羅尼婭有那麼一瞬間想把掛墜盒直接扔進厲火裡,打不開沒關系,連盒毀掉也不心疼,但是理智告訴她,現在是1979年不是1997年,這很危險。
他們之間可能還有感應。
日記本和復活石戒指足夠久遠,一個拿不到,一個不敢拿;冠冕次之,可鄧布利多暫時沒有去找的意思,他都沒問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掛墜盒和金杯是他最後才得到的。Ⅰ
即便是黑魔王,分割靈魂也不能像砍瓜切菜一樣隨意吧?即便他不需要一些緩衝和儀式感,但是,謀殺,關鍵詞是謀殺。
偉大的伏地魔大人已經不再需要動腦筋去謀殺什麼人了,他可以直接動手碾壓,無論阿瓦達多少次,他的靈魂都因此毫無損失、穩固如初。
或許格林格拉斯夫婦的死可以算作一場謀殺,可惜籌謀許久的是阿波羅尼婭,黑魔王也只是她的打手。
阿波羅尼婭看著斯內普皺起眉,煩躁地從她身前走開,真的很想說一句「我說什麼來著?知道得越多越累」!
就在這時,那間廢棄教室再一次爆炸了——木門一整個兒被炸飛,門裡冒出一陣嗆鼻的濃煙。
「犰狳膽汁的味道。」斯內普聞了聞,「難道還有人能把這種東西弄出岔子?」
出於某種稀薄的職業道德與責任感——畢竟他下學期就要入職了——斯內普抽出魔杖,側身進入廢棄教室。
阿波羅尼婭跟在他身後,待斯內普驅散濃煙,她立馬認出了地板上被炸得暈暈乎乎的女生:「梅拉德小姐?」
「邁雅,叫我邁雅吧,邁雅·梅拉德。」梅拉德的反應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了,「格林格拉斯小姐,我想起你來了,我二年級的時候,你還給欺負我的四年級生扣過分……」
阿波羅尼婭蹲下來兩手握住她的手:「你得告訴我們這裡發生什麼事了,或許我們可以幫你恢復原狀,在教授們趕來之前。」
梅拉德滿臉感激:「是增智劑,格林格拉斯小姐,我對斯拉格霍恩教授說你認為我的腦子有問題,他建議我服用增智劑,還慷慨地提供了材料。」
她說什麼?
阿波羅尼婭目瞪口呆。
「呵……」斯內普滿眼笑意,嗓子裡古怪地響了一聲,在她回頭看來之前趕緊轉過頭去,揮動魔杖打掃現場。
木門的最後一顆鉚釘也回歸原位時,斯內普終於轉身走來,此時阿波羅尼婭已經把梅拉德以及坩堝都清理得差不多了。
「邁雅·梅拉德,」斯內普念她名字的語氣堪稱可怕,「赫奇帕奇的?」
「是,先生。」但年輕的梅拉德完全意識不到悲慘的魔藥地獄正在向她逼近,「您也是傲羅嗎?」
斯內普嫌棄地看了那受到永久性傷害的坩堝一眼:「你最好祈禱你是今年的畢業生,小姐,盡管有可能通不過N.E.W.Ts考試。」
梅拉德看上去完全懵了。
阿波羅尼婭攬著她,把她從地上拖起來:「我想你還是拜訪一下龐弗雷夫人比較好,梅拉德小姐。傲羅只有執法權,我沒法為你做得更多了。」
目送著梅拉德走進醫療翼,他們才繼續往城堡外走。
「我想你忘了叮囑那位梅拉德小姐一句,」一路上從梅拉德的嘰嘰喳喳裡得知事情概況的斯內普如此提醒,「那就是增智劑對她沒用。」
甚至還比了個「到頭了」的手勢:「能增長的余地不多,再喝也是浪費。」
他看上去好多了,如果不是無釐頭的邁雅·梅拉德小姐,可能他現在還陷在魂器的漩渦裡。
兩人對視一眼,都不自覺地笑起來。
笑一笑吧,趁現在!盡管我們的前路道阻且長,但暫時地躲在這個安全的世外樂園裡,迎著風雪消彌後自雲層中照射而下的陽光,笑一笑也沒什麼吧?
他們就伴著這樣一種近乎是偷來的、可恥的輕松感,穿過校園來到鑄鐵大門外,幾乎是同時開始幻影移形。
「啪」的一聲爆響,斯內普消失了,而阿波羅尼婭轉了半圈,還停在原地。
她就僅僅是轉圈而已。
阿波羅尼婭一直保留著初學者的這個小習慣——她覺得很可愛,斯內普也知道她幻影移形總比別人慢一步。多虧這個習慣,如果她只是站在原地不動,該拿什麼搪塞——她根本沒想走?
無論什麼理由都不行。
斯內普會像在豬頭酒吧那樣感覺被背叛。
在別人和他之間,他永遠要求她選擇他,當然她早就已經那麼做了,在他要求以前,從禁林那夜開始——當時他們面對鄧布利多,今日他們仍舊面對他,對他們來說,阿不思·鄧布利多並非可以信賴仰仗的師長,而是強大又難纏、亦敵亦友的對手。
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在斯內普面前表達出絲毫「你先走吧,我還有些你不能聽的事找鄧布利多」的意思。
和西弗勒斯·斯內普相處、培養與他的友情花費了她大量時間和精力,她不想失去,她不舍得的。
阿波羅尼婭抬手握住鑄鐵大門,四色的火焰從她掌中燃起。
校長辦公室再度敞開石獸歡迎它的客人——黑鬥篷款款而入,寬大的、滾著風毛的兜帽下是一張志在必得的笑臉。
「教授,我是來談條件的。」阿波羅尼婭伸出右手,「我願意完全供你驅使,為鳳凰社效勞,為打敗黑魔王的事業毫無保留地貢獻我的全部。」
鄧布利多伸手摘下眼鏡,不透過任何阻隔與她直接對視,湛藍的眼睛就像兩只手,伸進她的腦海,撥開層層迷霧。
「那麼,你想要什麼呢,孩子?」老人謹慎地和她握了握手,卻被反手扣住。
然而鄧布利多依舊從容——許諾越多,所求越大,優勢在他。
「我要你承諾永遠不會算計一個人的命,無論是出於何種方式。他可以死於意外,死於對決,死於懲罰……但絕不能是因為成為你偉大計劃裡必不可少的一環而心甘情願地赴死!誆騙也不行,隱瞞、誘騙、誤導都不行!哪怕他主動要求。」阿波羅尼婭冷靜地看著他,也看進那雙有魔力的藍眼睛裡去。
「也請不要拿我今天的話去進一步與他做什麼交易。我加碼,你接受,這是我們之間的事。」
那支不曾被黑魔標記污染的手臂穩定地伸在半空,死死地抓著他。
「我要求訂立牢不可破的誓言Ⅱ,教授。」
第27章 新生(1)
1980年,英國,倫敦,蘇豪區,某民宅。
阿波羅尼婭在床上輾轉反側,今天奧爾加沒有上班,對面的Bar也停業大吉。
她假裝不知道泡泡為了她的休息偷偷搞了什麼破壞。
但是她還是睡不好,睡不好就是睡不好。
一晃三個月過去,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夜訪魔法部的事情沒有下文,彼得·佩迪魯依然好好兒地呆在鳳凰社,新的襲擊事件也沒有發生,魂器……害,魂器還能怎麼樣呢,就那樣唄!
手下所有的項目都陷入莫名其妙的停滯,換成哪個負責人不得成宿成宿的睡不好啊?
但她知道黑魔王沒有放棄那個計劃,更沒有放棄預言。
這三個月來她沒有受到一次召喚,食死徒內部私聯也停了,只有雷古勒斯恐怕她擔心,派克利切給泡泡傳了一句話,說是大家都好。
聽上去更不好了。
黑魔王在防備她,背著她謀劃著什麼。
阿波羅尼婭做夢都能看到一杆筆直的大旗昂首挺胸地樹立在地,他們,或者她,總有一邊兒要出問題。
她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難得沒有夢到從前,靈魂沒有在仿佛無休止的鑽心咒中承受折磨。
「啪」、「啪」連續兩聲爆響,像兩聲驚雷劈在她床頭。阿波羅尼婭分不清噩夢與現實,掙扎著從被子裡鑽出來,就聽見泡泡尖聲尖氣地說:「您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先生,一位有修養的紳士不應該直接闖進淑女的臥室,上次您就——先生?!」
阿波羅尼婭睜開眼睛,無比清醒。
她還拖著被子撲下床,只見西弗勒斯·斯內普搖搖欲墜地倚著她的梳妝台,面色淡白,連嘴唇都毫無血色,一種奇怪的「滴答」聲從他身上傳來。
「您的地毯,阿波羅尼婭小姐,先生的袍子在滴血。」泡泡試圖為她比劃那是多麼大的一塊污漬,看上去很是不滿,不愧是從小就跟她相依為命的小精靈。
那撲面而來的血腥氣味讓阿波羅尼婭幾乎無法穩定地下手,她仿佛又看見雷古勒斯毫無生氣地泡在水裡的模樣。
「止血劑,補血劑,白鮮香精,」阿波羅尼婭頓了頓,「再拿一根新的壁爐通條,消毒完泡在雙氧水裡備用。」
泡泡領命而去,阿波羅尼婭下意識地想去開燈,卻習慣性地看了一眼窗外——對面的行道樹下有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哈欠連天地盯著她的臥室。
算了,反正又不用縫合。
阿波羅尼婭跪在他身前,先把衣服撕開,露出自側腹到大腿、極長的一道傷口,很整齊,但是很深,血流得相當快。
她動作繁復地揮動著魔杖,打心底裡松了一口氣——至少不是類似「神鋒無影」需要特定反咒的黑魔法,只是傷的位置比較寸。
傷口下緣離大動脈只差一點兒,腹部還傷到了髒器。
看來白鮮是用不上了,這玩意兒頂多治治皮肉傷。
「扶著他,盡量別讓他睡。」阿波羅尼婭吩咐去而復返的泡泡,「家裡冰塊還有多少?」
魔藥無法起效,無論是粉劑還是湯劑,都無法有足夠的量進入傷口——鮮血源源不斷,都衝走了。
泡泡與她配合默契:」請小姐給泡泡一分鐘!」
一分鐘後,泡泡抄起斯內普,直接幻影移形進了堆滿冰塊的浴缸裡。
「我愛家務魔法。」阿波羅尼婭由衷贊嘆。她手裡提著那根通條,隨時准備來上一發「火焰熊熊」。
「效果怎麼樣,血止住了嗎?」她一點都不願意多看那個傷口,打發泡泡去看,自己來給斯內普灌補血劑,後者已經昏迷了。
泡泡遺憾地搖搖頭,乍著手跪在冰塊上:「效果很有限,小姐,傷口太深了,冰塊也只能讓血流得不那麼快了。」
說完,她打了一個響指,阿波羅尼婭手裡的通條上瞬間燃起了一股明亮的藍色火焰,險些燎著斯內普的頭發。
「溫度太高了!」阿波羅尼婭吼道,「萬一要是熟了!」
兩個人手忙腳亂地折騰半天,總算准備周全。
會很疼,巫師界沒有深度麻醉,無論喝下什麼安眠的藥劑,也會被活活疼醒。
「把他的嘴掰開,墊上塊毛巾什麼的,別把舌頭咬斷了,灌藥的漏鬥也拿出來。」阿波羅尼婭吩咐著,把通條小心翼翼地伸進了他的傷口裡。
斯內普劇烈地彈動起來,眼球在眼皮下急促轉動,看上去馬上就要醒了,他的四肢也無意識地亂揮,整個人出於本能不停掙扎。
「小姐!」泡泡尖叫,用上了一些小精靈魔法才按住一個正當壯年的男人。
「馬上馬上,就快了就快了!」阿波羅尼婭滿頭大汗,幾乎要握不住通條,而斯內普忽然就不動彈了。
她嚇了一大跳,生怕劇痛誘發了心梗什麼的,回頭卻發現斯內普醒了,臉上密密麻麻都是汗珠,正平靜地睜眼望著她,眼底通紅。
天生就是當臥底的料。她腦海中忽然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這麼一句話。這麼疼,沒事兒人一樣。
她忘了他們正在對視。Ⅰ
斯內普氣得差點笑了,費勁地抬手指了指通條,聲音還嘶啞著:「你繼續。」
阿波羅尼婭「哦」了一聲,沒話找話地說:「你知道吧,這是麻瓜的法子,所以我一會兒還得用酒精給你清洗一下傷口。你說你啊,怎麼不去聖芒戈呢?治療師不比我強多了,一個魔咒能解決的事兒,咱們受多大罪啊……」
「手別抖,這個毛病怎麼還沒改?」斯內普忽然道,「上學的時候你處理蜘蛛腿,手都沒抖成這樣。」
他的聲音也在發顫,顯然忍受劇痛對他來說同樣不輕松。
阿波羅尼婭忽然有些想哭,連忙一抬胳膊,讓眼淚滴在衣服裡。她沒再說出什麼,直到傷口清洗完畢,也沒敢再回頭看一眼。
她只知道掌下的肌體在難以自控地痙攣。
「好了,我要開始了。」她拿起魔杖,念起冗長的治愈咒,淺綠色的光芒流水一般淌過他的身體,連個擦破皮的小傷都沒給他留下。
「喔,原來你還是疤痕體質!」阿波羅尼婭高興地拍了他的大腿一把,「內髒還要喝幾天藥,補血劑也得繼續喝,你可以自給自足吧?」
斯內普不理她,吃力地從浴缸中支起身體。他的黑袍已經被滿池的冰塊浸得透了,又是血又是土的,看上去相當狼狽。
「小姐,這位先生可能需要洗個澡。」泡泡體貼地將冰塊清理一空,「請您稍等,泡泡去為您拿毛巾與換洗衣物,客房在三樓第一間。」
家養小精靈死死拉住阿波羅尼婭的手,仰頭嚴厲地瞪著她:「現在,小姐,請向您的客人說晚安,祝他有一個好夢。」
由於泡泡的強勢干預,阿波羅尼婭直到第二天早飯才和「她的客人」說上話。
「啊,你起來了!」她剛剛晨跑回來,不住用毛巾擦著頭臉的汗,「我還以為你要多睡一會兒,畢竟失了那麼多血。」
斯內普坐在餐桌前,泡泡正為他奉上一盅看不出具體配料的粥。
「阿波羅尼婭小姐專門派泡泡去附近華埠Ⅱ的餐館偷的秘方,先生,據說可以補氣血。」泡泡往他手裡塞了個調羹,「請您務必全部喝下,原材料非常難買。」
「這是什麼?」斯內普一言難盡地看著她。
「菠菜豬肝粥。」阿波羅尼婭一本正經,一點兒看不出是在故意整他,「當然不能只吃這個,你還得多補充肉蛋奶才能完全康復。」
「不會比魔藥更難喝的,先生。」泡泡說著,埋怨地看了阿波羅尼婭一眼,「泡泡原本以為,不知道具體原材料會讓先生更容易接受這碗粥Ⅲ。」
斯內普挑了挑眉,手中的調羹輕柔地在碗裡畫著圈。
「我先去洗澡!」阿波羅尼婭落荒而逃。
半小時後,她神清氣爽地走進餐廳,巫師袍的樣式跟麻瓜風衣幾乎沒有區別,腳上的龍皮靴也是。
「再見我的朋友,走之前記得向泡泡道謝。」她輕快地揮了揮手,徑直越過餐桌,走向主座背後的壁爐,「現在我得去上班了。」
斯內普將將喝完那碗奇異的粥,冷不丁道:」黑魔王昨晚去了魔法部。」
阿波羅尼婭一個趔趄,好像平整的地毯上忽然憑空多出個褶子。
她回頭瞪視著他,瞠目結舌地,半天才來上一句:「這不可能!黑魔王不召我也就算了,穆迪怎麼會——」
斯內普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是鳳凰社?」她恍然,連珠炮一樣越問越快,「鄧布利多插手了是不是?他決定執行那個計劃?那你怎麼會在裡面?誰傷了你?黑魔王沒有召你回去參加復盤嗎?」
斯內普慢條斯理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寬大的袖口滑落下來,露出手臂內側漆黑標記的陰影。
「我在魔法部大廳攔住了黑魔王,告訴他下面有鳳凰社的埋伏,後來打起來才在混戰裡受的傷。」
都走到這一步了,伏地魔不會退的。
「黑魔王看到你受傷了嗎?血有流給他看嗎?」
沒人指望伏地魔為他人動容,但越是傷重、越是瀕死,就越清白無辜。
斯內普肯定地點了點頭:「黑魔王也受了傷——鄧布利多重創了他——我一直奮戰在他身邊,撤回劍橋才被打發走。」
說著又嗤笑了一聲:」真該讓兩年前的雷古勒斯看看,昨晚的黑魔王有多狼狽。」
阿波羅尼婭冷笑道:「你現在還好意思見雷古勒斯?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鄧布利多的計劃裡,你的位置本該是西裡斯的。」
第28章 新生(2)
「正是因為我知道。」斯內普抬了抬下巴。
「那佩迪魯呢,佩迪魯你是怎麼安排的?」阿波羅尼婭不急著走了,時間還充裕,「計劃裡從頭到尾沒有你,你自然是從鳳凰社裡知道日期和地點的,但計劃裡也同樣沒有他啊?」
當你橫跨了公司的唯二兩個核心部門時,老板背著你組建的專業技術團隊對你來說就像寫在腦海裡一樣透明。
「朗曼,那個率先對緘默人使用奪魂咒的天才。」斯內普冷笑,「黑魔王偉大計劃的唯一漏洞。」
相比於貝拉與多洛霍夫這種素質過硬、久經考驗的食死徒,朗曼只是個籍籍無名、到處鑽營的小人物——鑽營都鑽不到點子上來,要不是這次特裡勞妮賞飯吃,他這輩子都很難在會議室撈著個座兒。
而當飛上枝頭的麻雀回顧他曾經的麻雀朋友時,無論是出於誇耀、憐憫還是什麼,都很容易卸下心防。
「你怎麼做的,混淆咒?還是通過大腦?」阿波羅尼婭來了興致,拖了把椅子騎在上面,引來泡泡不滿的輕聲咳嗽。
他們那個黑魔法小組的「攝神取念與大腦封閉術」項目推進到最後,也曾嘗試過互相偽造假的記憶片段,不得不說這非常難——與施法者的想像力與承受者的防御力有關。
再逼真的記憶、再還原的場景,也得對方相信它是真的才行。
「都不用。」斯內普今天心情好得出奇,嘴角一直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我進入他的大腦,發現他和許多人聊天吹噓,還喝了酒。」
斯內普看到的,伏地魔當然也會看到——也不需要看到更多了,足夠了。
「難道佩迪魯也是朗曼的酒友?」阿波羅尼婭有點難以置信。
「他不是,但他的介紹人是——他投誠也需要有人引路,是不是?我花了一些時間打聽那個人是誰。」心情很好的斯內普有問必答,「更不巧的是,他們的聚會現場有很多耗子。」
阿波羅尼婭熱烈鼓掌,總算明白斯內普昨晚遭了那麼大罪還心情不錯的原因了:鍋甩給了彼得·佩迪魯,讓西裡斯·布萊克毫無發揮余地,自己在黑魔王身前的地位直線飆升。
一箭三雕,只怕他在鄧布利多的辦公室裡就已經開始謀劃了。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阿波羅尼婭問他。
「送魔藥,一個小時後出鍋。」斯內普抬頭望了望鐘,看來是早有准備,「你呢?」
「上班,然後找個由頭早退去格林格拉斯家門口哭。」阿波羅尼婭無奈地攤了攤手,「理論上我得上班才能知道昨晚出事了。」
本質上他倆干的都是同一件事——表忠心,一個是身負重傷、身殘志堅,一個是「雖被疑其猶未悔」。
「建議你中午再去,你不是貝拉。」斯內普不贊成地搖搖頭。
「貝拉會直接翹班!」阿波羅尼婭抗議。
他們對視一眼,同時看到對方眼中的笑意。
自魔法部一戰後,聖芒戈魔法傷病醫院的走廊上就掛滿了食死徒的通緝令——更多的人在戰鬥中被看到了。
通緝令上特別標注,請巫師們注意最近負傷的人,特別是切割咒、爆炸咒、鑽心咒、有毒魔藥帶來的魔法傷害,但有所疑,都可以立即聯系傲羅。
日子長了,通緝令也漸漸褪色,畢竟並沒有食死徒真的蠢到大鬧魔法部還敢去聖芒戈看病的程度。如今取代通緝令掛滿聖芒戈各個樓層走廊的是大幅的馬爾福家族家徽,絲帶上繡著銘文連綴其間,儼然大肆慶賀的模樣。
6月5日,納西莎·馬爾福在聖芒戈生下一個兒子,盧修斯尊重妻子的意願,以她娘家風格Ⅰ為長子取名德拉科,馬爾福家族有了繼承人。
納西莎被小報記者拍到在第二天下午離開聖芒戈,第三天早上,開始有馬爾福家的親朋故交陸陸續續收到貓頭鷹寄送的請柬——馬爾福家的新生兒派對從6月24日開始,一共七天。
抬頭寫著「致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女士」的那封,誠邀她6月30日前往赴宴。
畢竟明面上他們真的不熟——盧修斯從霍格沃茨畢業的時候,阿波羅尼婭還沒有入學。納西莎倒是晚一年,但七年級的大女孩和一年級的小毛頭有什麼好說的?
何況她是傲羅,盧修斯是眾所周知「你知道我是,我也知道你知道,但你沒證據」的食死徒,穆迪還帶著她上門找了好幾次碴。這種關系,盧修斯不給她發請帖才是正常的——就算看在同為純血家族的份上,也應該給科俄斯寫信,邀他回國、承諾幫他奪權,而不是請她赴會,哪怕是最後一天。
這信是直接寄到魔法部的,阿波羅尼婭不得不拎著信去找主任報備,誰知人又不在,她只好去找阿拉斯托·穆迪。
「你就非去不可嗎?」穆迪皺著眉頭,一只眼低頭看請柬,另一只眼緊盯著她,「裝作沒看見不就行了?」
「但是……這是個好機會!」阿波羅尼婭誠懇祈求,「當天人多眼雜,沒人顧得上我,我偽裝潛行你是知道的!」
穆迪頭疼地看著她,臉上縱橫交錯的疤都皺成了一團。
「你不想當首席傲羅了嗎?別告訴我你不知道——」穆迪指了指主任辦公室,「你和布萊克一直有聯系,你還去了奧賴恩的葬禮,現在又要去馬爾福的派對……和食死徒往來過密,這會對你很不利。」
老頭撓了撓頭皮,還想說些什麼,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來。
「我要是有鄧布利多那麼能說會道就好了!他一定能說服你!」穆迪惱怒地把請柬扔還給她,「要不要叫麗茲帶幾個人在外面接應你?」
「不用不用!」阿波羅尼婭大驚失色,連連擺手,「艾麗斯快要生了吧?弗蘭克這幾天一直沒精打采的,部裡本來就缺人手。」
她出於謹慎自保來報個備,搞得像是要去偷日記本似的。
1980年,英格蘭,威爾特郡,馬爾福莊園。
從莊園兩扇對開的大門,到車道兩側齊人高的碧綠灌木叢,再到主建築物大宅的羅馬式廊柱,但凡能夠得著的地方,全被家養小精靈布置了白色與粉色的緞帶、花結和氣球,中間點綴著金銀雙色的布萊克與馬爾福家族的家徽。
阿波羅尼婭踮起腳尖,望向灌木叢後的勒諾特爾式園林,只見涼亭、噴泉、雕像、岩洞、花樹……無一例外。
格調與高雅暫時拋到一邊,馬爾福家這幾天只怕裡裡外外都流露著喜獲愛子的激動。
「怎麼了,女士?」帶路的家養小精靈疑惑地問。
「沒事,我是說,怎麼不見多比?」阿波羅尼婭習慣性掏糖,「上一次我來就是他來為我開門的,還有多爾博。」
小精靈皺了皺眉——盡管他沒有眉毛,但嫌棄的情緒是如此明顯。
「多比被主人懲罰了!他做錯了事!被罰負責整個派對的清潔工作!」小精靈有些不安地看了她一眼。
「怎麼?這個錯誤不會和我有關吧?」阿波羅尼婭隨口打趣,又給小精靈剝了塊糖,遞到嘴邊——否則他們總是小心翼翼、感恩戴德地收下、揣兜裡,然後供起來不吃。
小精靈看上去更惶恐了:「多比!多比他把給格林格拉斯小姐的請柬寄到魔法部裡去了!主人好生氣!女主人都勸不動!」
阿波羅尼婭:「……」
克利切寄錯地址她是相信的——年紀大了,事情又多,幾個主人病的病、死的死、走的走,唯一健全的那個剛剛死裡逃生,天天提著頭活在刀尖上,誰還有心情寫聖誕請柬?
但,多比?
她幾乎可以肯定多比就是故意的——估計是覺得這樣她臥底的身份就會暴露,黑魔王就會失去一員大將什麼的。
畢竟她和布萊克家來往勉強還能扯上與雷古勒斯的「舊誼」,和馬爾福家就真的,毫無關系。
阿波羅尼婭嘆了口氣,撥了撥小精靈的大耳朵:「算啦,這有什麼,你把這些糖帶去大家分了,別忘了給他幾顆,就說因為我的緣故害他受罰,讓他不要放在心上,知道嗎?」
她本來想直接分給多比一半,但他做錯了事還能多拿,其他家養小精靈只怕更得孤立他了。
小精靈驚訝地捧著那個金絲糖果小袋子,仿佛捧著什麼燙手的山芋。
克利切還有雷古勒斯關照,馬爾福家的小精靈就真的是……不能說人間煉獄,只能說水深火熱。
阿波羅尼婭沒再說什麼,擺擺手往前走去。她本來就是習慣性地結個善緣,巫師還是麻瓜,人類還是精靈,與她來說沒有差別,日後用得上就行。
要是多比真的有原著克利切那麼大的本事,那她也認了。Ⅱ
馬爾福莊園的這棟主宅帶有宮殿般寬大的兩翼,自然形成了背風的中庭,如今這裡搭起了一座龐然巨物——粉白二色交織的平頂帳篷,兩家的家徽在篷布上閃閃發光。
一尊三英尺高的翻糖蛋糕立在門口,年幼的梅林一手扶著巨石柱,一手提著湖中劍,那臉龐活脫脫就是小德拉科·馬爾福的樣子。
盡管阿波羅尼婭還沒見過他,但顯然甜點師是按照盧修斯和納西莎的臉捏的。
見她向帳篷走去,家養小精靈連忙上前一步:「女主人請您去小會客室見她。」
好吧,以納西莎的傲氣,第七天的客人她才懶得應付。
阿波羅尼婭跟著家養小精靈進了大宅,再次被室內裝飾震了一下,有些明白納西莎為什麼更愛住那棟小巧玲瓏的度假別墅了。
女主人的小會客室在二樓通往北翼的夾角,是貫通的三間。納西莎懨懨地抱著個燕尾狗崽兒靠在長沙發上,沒精打采地看著窗外的風光,一個安靜的搖籃被放在遠離她的位置,家養小精靈正打著扇子。
巫師養的狗會感染麻瓜弓形蟲嗎?
第29章 新生(3)
阿波羅尼婭滿腦子都是這個搞怪的問題,但納西莎沒有給她胡思亂想的時間。
「阿波羅尼婭!」納西莎撲上來抱住她,「你來了,我的朋友。」
她被這份突如其來的熱情搞得手足無措,僵硬地等著納西莎抱完,這才拿出自己的禮物——一套銀質木柄的嬰兒手搖鈴,鈴鐺雕刻成各個品種的龍,搖一下就會發出不同的吼聲,雖然阿波羅尼婭根本聽不出差別。
「我想男孩子都是喜歡龍的不是嗎?他名字又叫這個。」他們一起去看小德拉科,孩子正睡得香著,看家養小精靈隱晦的表情像是根本不想這孩子醒來。
走動起來她才發現她的肩膀處好像濕了,而納西莎一見到兒子,立馬有一大滴淚水落到搖籃裡。
產後抑郁?阿波羅尼婭摸不著頭腦。
「你怎麼了,西茜?」
納西莎一抖,連忙捂住嘴,拉著阿波羅尼婭走到足夠遠的窗下。
「我有點羨慕安多米達了。」她悄聲說。
她今天打扮得很美,穿著一襲希腊式的白色長袍,金發堆得高高的,點綴著一頂小小的鑽冕,一滴藍寶石從中垂下,正落在她的眉間——阿波羅尼婭送的那顆。
阿波羅尼婭謹慎地沒有說什麼,基於一些閨蜜相處訣竅,何況她倆根本不能夠,也就勉勉強強算是朋友吧。
「對不起阿波羅尼婭,」納西莎握著她的手,「我本來想,如果生的是女兒,就請你做孩子的教母,女孩子之間總是有話說,男孩子就差一層。」
阿波羅尼婭麻爪了。搖籃裡那個白白軟軟的東西一旦成為她的責任,具有魔法效力的那種……太可怕了!
但她很快冷靜下來——納西莎為什麼會這麼想?
圖她「血統有玷」?圖她「出賣父母」?圖她「殺人如麻」?
總不能圖她會賺錢吧?這點光不用非通過教父母關系才能讓德拉科沾上,他們簽了合同的!
要她是納西莎,她就去找雷古勒斯,純血家族這一代裡又靠譜又拿得出手的年輕人不多……啊,雷古勒斯!原來如此!
「沒必要,西茜。」她柔聲安慰哭泣的產婦,「就算沒有這層關系,我也會盡我所能照看小德拉科的,我們是朋友啊!」
納西莎一愣,又想起聖誕假期裡她在格裡莫廣場12號醒來,丈夫說過的話。
「我沒有孩子,德拉科以後就是我的孩子。」阿波羅尼婭再接再厲。
「你為什麼不建立自己的家庭?」納西莎只覺得心頭很亂,本能地挑了個最簡單的問題問她,「我是說,我們曾經都以為你會和雷古勒斯……」
阿波羅尼婭聳了聳肩:「現在也太亂了,讓小孩誕生在這樣一個……我不能用沾血的手去抱我的孩子吧?他會在我的影響下變成什麼樣子呢?」
納西莎又是一抖,淚水婆娑地低下頭去,阿波羅尼婭覺得自己隱約地摸著了脈——這很典型,直到擁有了自己的血脈,才幡然醒悟曾經的惡。
門被輕輕敲響了。
「西茜?人都到齊了,阿波羅尼婭,也請你一起來。」是盧修斯的聲音。
納西莎連忙擦了擦眼淚,整理了一下衣裝,走去打開門。
盧修斯穿著與妻子相稱的白色禮袍,站在一群熟悉的食死徒老朋友中間,簡直是現成的「白沙在涅,與之俱黑」。
怎麼回事?今天是Death Eater』s Day?她怎麼不知道?
盧修斯幾不可見地向她搖了搖頭,一臉強裝出來的高興。
「帶上孩子,西茜。」他如此對妻子說,「我們需要……給他看一眼。」
任誰都能看得出來納西莎的不情願,但是他們無從拒絕。
此時此地,見到這些人,阿波羅尼婭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蟄伏已久的黑魔王終於決定公開現身了!
自魔法部一戰後沒人能見得到他的面,格林格拉斯莊園裡也找不見他的人,能與他聯系上的人只有貝拉,怎麼做到的就不得而知了。
事實上相當一部分人都覺得貝拉特裡克斯是受不了打擊瘋了,黑魔王就是死了。
人心最渙散的那段時間,她手臂上的黑魔標記天天燒灼得厲害,連穿衣服都疼。
這是黑魔王的憤怒,也是他的警示。
「多久了?」阿波羅尼婭悄悄問納西莎,她們在人群的最前面,跟著盧修斯前去宴會廳。
「第一天。」納西莎喉嚨微動,仿佛要咽下恐懼與厭惡,「貝拉帶了個人來,他們都做了偽裝,我以為那是羅道夫斯。」
所以這七天的輕松愉快、所有美好的祝福與慶賀,都在黑魔王眼皮子底下。
宴會廳到了,家養小精靈輕輕用指甲撓了撓門。
「進來。」像是黑魔王的聲音,但好像又不是,立刻有人自以為聰明地掃了盧修斯一眼。
大門打開,他們魚貫而入。
寬敞得能跑馬的廳堂裡,正中放著一張長餐桌,兩側座椅森然對立,首座的主人位竟然也空著。
窗台上倚坐著一位黑袍青年,正在看書。他屈起一腿以支撐手臂,另一條腿不羈地隨意踩在長窗下的沙發上。盛夏的陽光熱烈地灑在他的臉上,仿佛充滿愛意地勾勒出那英俊的輪廓。
沙發上坐著貝拉,緊緊依傍著青年的腿,看上去竟然像是個文靜的淑女了。
所有來客都愣在原地。
「十分高興看到您的嘗試成功了,大人。」阿波羅尼婭反應最快,立刻深深地屈膝下去,「繼飛躍死亡之後,您又征服了時間,恭喜您。」
「恭喜您,大人。」盧修斯連忙俯身,一眾食死徒這才手忙腳亂地跟上,宴會廳響起一片稀稀落落、聽上去就不是很真誠的賀聲。
伏地魔輕快地躍下窗台,有了外貌的加成,這不那麼優雅的動作都令人賞心悅目。他來到人群中唯一直立的人身前——納西莎,她還抱著德拉科。
「冠冕很漂亮,很襯你的眼睛,納西莎。」伏地魔彬彬有禮地誇贊。
「謝謝您,大人……我很抱歉,我一直以為那是偽裝。」納西莎喃喃說道。
伏地魔微微一笑,堪稱溫柔地拂開小德拉科的包被,手指從他的額頭一直掃過下巴。
盧修斯托了納西莎一把,她一直在發抖。
「很像你,不過以我的經驗,會越長越像盧修斯的。」伏地魔煞有介事地說,仿佛真的是來參加新生兒派對的,「他穿的是什麼,盧修斯,一條女孩子的裙子?」
盧修斯順勢起身,恭敬道:「是馬爾福家祖傳的袍子Ⅰ,大人,我小時候也穿過。」
「純血家族!」伏地魔哼了一聲,「好好培養他,幸運的6月新生兒,挑了個好時機……」
他踱到阿波羅尼婭跟前,托起她提著巫師袍下擺的手。
「好久不見了,阿波羅尼婭。」伏地魔握著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又繞過她身後,看她像看個稀奇物件兒,「最近過得好嗎?」
這下連阿波羅尼婭也開始發抖了。
「雖然未曾親眼得見您的尊容,但我相信您無所不知、無處不在。事實上這些日子我一直在反省,一定是我哪裡做得不夠好,這才觸怒了您,使您冷落我,不再器重於我……」阿波羅尼婭悲切地敘說,「您甚至離開了格林格拉斯家,您的榮光不再照耀劍橋。」
「你誤會了。」伏地魔輕飄飄地將前事揭過,「把精力放在正道上。」
他手上加力,阿波羅尼婭連忙直起膝蓋。
「正因為時時刻刻都在想這些事,大人,我甚至感覺從未和您分離過。」她垂著頭說,頓時感覺斜前方有兩道殺人目光。
很好,熟悉的貝拉回來了。
伏地魔卻嗤笑一聲,繼續去慰問別的得力干將,經過她的時候拍了拍她的肩,輕聲道:「戲夠了,別演了。」
這下阿波羅尼婭是真的在發抖了,直到坐在長桌前都還反應不過來。
不是,哪兒不對?剛才納西莎都看懵了!這具身體還不到20歲,乍見如此驚艷出場的大帥哥,春心萌動小鹿亂撞不應該嗎?她在那一瞬間共情了很多人:梅洛普·岡特、海蓮娜·拉文克勞、赫普茲巴·史密斯還有貝拉。
「想必各位都清楚,兩個月前發生了什麼。」年輕英俊的黑魔王最後一個就座,自他聰明、忠誠又勇敢的僕人們臉上挨個看過去,「如今,我終於有時間好好梳理一下那晚發生的事情。」
納西莎忐忑不安地坐在盧修斯下首——阿波羅尼婭因此被迫挨著貝拉坐,斜對面就是斯內普。
「別擔心,納西莎,盧修斯早已證明了馬爾福家的忠誠。」伏地魔仿佛腦後生眼一般,明明沒在看那邊,「讓那孩子——叫德拉科是麼?讓他提前適應一下,未來也好像盧修斯一樣接過父親的班。」
納西莎死死抓住襁褓,盧修斯伸手過去想安慰妻子,卻被她不動聲色地推開。
「不得不承認,那一夜我們在魔法部遭遇了一些小挫折。」伏地魔輕描淡寫地說,「還好有我忠誠的僕人事先提醒,我真高興,我們在鳳凰社的臥底裡終於有一個能起作用的了。」
斯內普欠了欠身。
「而最初提出計劃的那個人,自那天起我就沒有再召見她,也禁止其他人與她聯絡,那一夜和她無數個酣然入夢的普通夜晚都沒有差別。」
阿波羅尼婭從善如流地收起了那副柔弱花痴的情態,又擺出她最常示人的面貌:專業可靠禮貌社畜。
「那麼是誰呢?」伏地魔興致勃勃的口吻,活像是在玩捉迷藏,「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是跟隨我出生入死的勇士,我信賴他們,就如他們信賴我……朗曼,你有什麼頭緒嗎?」
朗曼一驚。
那天晚上根本沒用上他,鳳凰社早有准備,預言廳被封得死死的。
「進門之前你為什麼那麼看盧修斯?」伏地魔友好地問他。英俊的面貌本已使他的威懾性降低了,這句話卻又勾起了人們心底的恐懼——難道黑魔王真的如格林格拉斯所恭維的那般、無所不知無處不在?Ⅱ
「我、我……」朗曼幾乎已經要不記得發生什麼了,他怎麼看盧修斯了?盧修斯在前面帶路,看他不是應該的嗎?
「你自覺發現了盧修斯的陰謀,發現他找了個像我的冒牌貨,你為什麼那麼肯定門裡是個冒牌貨?」伏地魔諄諄善誘,「除非你知道什麼,你做了什麼,讓你確信黑魔王已經不在了……」
「沒有!我冤枉!」朗曼終於反應過來,馬爾福家沉重的桌椅卻不容他立刻撲在地上請罪,「我什麼都不知道,主人!我真的,我什麼都——」
他的話沒說完,因為伏地魔已經向貝拉點了點頭:「答應你的。」
貝拉臉頰暈紅,單手拋著魔杖,輕盈地走向朗曼。
「鑽心剜骨。」她咯咯笑著,魔杖玩樂般畫出無意義的圖案,卻始終指著朗曼的身體。
他的慘叫聲幾乎衝破穹頂。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朗曼幾乎已經失去了人形,五官四肢雖然各在原地,卻像是被孩子拼錯的積木,看著完整,實際上已經支離破碎了。
德拉科醒了,放聲哭起來。
「好了,貝拉,你嚇到你親愛的外甥了。」伏地魔按下貝拉的魔杖,「你不是說還要給他當教母的嗎?」
要是按貝拉以往的脾氣,她只會嘲諷德拉科什麼「連慘叫聲都聽不了還怎麼為黑魔王服務」雲雲,但她今日真的是文靜多了,只癟癟嘴嘲笑道:「西茜只想為孩子找個教父,是擔心我不能把德拉科教成個小男子漢嗎?」
是擔心你把德拉科教成個瘋子,阿波羅尼婭安詳微笑。
伏地魔開始閱讀朗曼的大腦,輕而易舉,但在德拉科魔音伴奏之下——
「太吵了。」伏地魔從朗曼的意識裡抽身,抬抬手封住了德拉科的嘴。嬰兒哭得渾身放汗,手腳亂動,就是發不出聲音,因此愈發聲嘶力竭,連臉頰脖子都掙紅了。
納西莎卻異常鎮定,她不住地小聲拍哄著兒子,聲音溫柔,神情卻冷凝,活像一尊冰雕的美人塑像。
「那些人……」伏地魔回味著在朗曼記憶裡看到的人臉。如果他願意,他能記起所有食死徒的姓名來歷,哪怕是最外圍的狼人。
記憶裡,成群結隊的家鼠鬼鬼祟祟地跑過幽暗的角落……
「西弗勒斯。」伏地魔忽然轉身看來,「我記得彼得·佩迪魯是個阿尼瑪格斯?」
第30章 新生(4)
有了斯內普這個過了明路的雙面間諜,彼得·佩迪魯就沒有隱藏身份的必要了。
「鳳凰社裡沒有人提起,」斯內普坦然說道,「但我曾親眼見到他在我面前變成老鼠,基於上學時的一些矛盾。」
長桌兩側產生了一些細微的騷動。與他們年紀相近的人,譬如盧修斯,記憶裡幾乎找不到彼得·佩迪魯的模樣,與他光芒萬丈的朋友相比他渺小地像個隱形人,但這麼不起眼的人,卻悄悄地做了黑魔王的線人,還練成了阿尼瑪格斯。
食死徒們不知道的是,那一年簡直是阿尼瑪格斯大年:掠奪者三人、麗塔·斯基特Ⅰ和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可不慣著他們,嚴令他們一定要去注冊,但最後也只有麥格教授壓著彼時已經成年的麗塔去了——未成年修習阿尼瑪格斯,屬於在違法的邊緣瘋狂試探,幾個小的紛紛舉手保證:「等我們成年了我們一定去,教授!」
然後就忘了,問就是忘了。
阿波羅尼婭低眉順眼地坐在原地,忽然就覺得自己的腳被人踢了一下。
她一愣,很快又被人踢了一下。
納西莎撩起眼皮,深深地盯了她一眼。
阿波羅尼婭哭笑不得,她們或許在其他事上略有默契,但這默契並非一通百通的啊!
如果是雷古勒斯在這裡,動動手指阿波羅尼婭都知道他想干什麼,但和納西莎的交情顯然沒到這份兒上。
其實連「交情」兩個字都……算了,看在新手媽媽的份上。唔,難道她是想讓她幫忙把德拉科弄出去?
阿波羅尼婭還在琢磨,已經有人說話了,是拉巴斯坦。
「大人,難道您之前提過的那個線人就是佩迪魯?」他說著,還轉頭看了這邊一眼,「在霍格沃茨的時候他們一幫人被阿波羅尼婭收拾了好幾次,上次的事……」
謝謝你拉巴斯坦,不會說話可以閉嘴。
伏地魔會對自己推導出的「事實」深信不疑,可一旦有人從旁引導,就會完全起到反效果。
拉巴斯坦就不能想想,這麼一個上眼藥的絕佳時機,為什麼所有人都不說話?因為他們富有同事情?納西莎沒經驗他還沒有嗎?
剛剛斯內普還說佩迪魯和他有矛盾,拉巴斯坦又跳出來說她收拾掠奪者、兼為她上次的事辯白……她要是伏地魔,只怕也要問一句:你們三位,是什麼關系啊?Ⅱ
阿波羅尼婭絕望地閉上了眼——佩迪魯不會死了。
伏地魔感興趣地「哦」了一聲:「有這回事嗎,阿波羅尼婭?」
「小時候不懂事,一群孩子能有什麼深仇大恨?如今我們團結在大人的麾下,自然能摒棄前嫌、一致對外。佩迪魯不知道我的身份,上次的事大概是個誤會。」阿波羅尼婭輕描淡寫地笑笑,「何況當年他們也不是針對我一個,其余三個學院都看斯萊特林不順眼,大家畢業後也一一討還了,不是嗎?」
貝拉「哼」了一聲,看上去相當不服。可黑魔王自己在鄧布利多手下也只能趴著,她到底在桀驁個什麼勁?難道伏地魔就喜歡她這一點?阿波羅尼婭覺得自己真心學不來。
伏地魔揚唇笑笑,隨手了結朗曼的性命,此事到此結束。
納西莎緊緊捂著德拉科的眼,若有所思。
「西弗勒斯。」他們年輕英俊的老板開始分派任務,「我需要你把西比爾·特裡勞妮帶到我面前,她本人,或者她的記憶。」
「盧修斯,去搞個冥想盆來,英國沒有,就去歐洲、美洲、非洲、亞洲……總之,黑魔王需要一個冥想盆。」
兩人依言聽命,阿波羅尼婭心裡一沉,果然伏地魔已經點到她了:「阿波羅尼婭,我們親愛的『銀舌』,你負責從緘默人的腦子裡挖出西弗勒斯所需要的知識。」
顯然伏地魔也知道從鄧布利多眼皮子底下拐個人出來有多難,但是不行,記憶也不行,絕對不行。
鄧布利多能把自己的記憶移花接木,是因為預言球根本不會留存無關的內容,但冥想盆會忠實地反照出特裡勞妮腦海裡的一切——被篡改過的記憶看上去就像是一團朦朧的霧氣,小酒館的包間裡怎麼會有霧?
他會看到有人偷聽了預言,他能猜出那個人的身份嗎?
阿波羅尼婭渾渾噩噩地欠了欠身,努力讓自己看上去一如從前。
「明天就是七月了。」伏地魔用一種優雅的、歌詠般的欣悅語氣說道,「剩下的人,所有人,我命令你們去關注七月份的一切異常情況,所有行動照舊暫停,除了繼續打入神秘事物司。任何事都可以去……格林格拉斯宅稟報。」
阿波羅尼婭明顯地松了一口氣,看上去輕快多了。
「西弗勒斯還有兩個月入職,在他完成他的任務之前,我要求你們把握英國巫師界的所有動向,連魔法部長養的貓狸子什麼時候下崽,我都要知道。」聽上去像是在開玩笑,只不過沒人敢笑就是了。
阿波羅尼婭拐了拐貝拉,後者正在痴迷地眺望著伏地魔,完全無動於衷。盧修斯無奈,只得帶頭應是。
伏地魔笑了一聲,對貝拉幼稚的反應很是包容,他點了幾個人,溫聲道:「你們可以出去了。」
馬爾福夫婦、萊斯特蘭奇夫婦外帶拉巴斯坦、她和斯內普,還有多洛霍夫和羅齊爾。
看起來,能走是一種好現像。阿波羅尼婭謹慎地判斷,緊跟著貝拉起身。
納西莎走在她們前面,長袍背部已經被汗水浸透了。
「阿波羅尼婭!」伏地魔忽然點名叫住她,「盡快讓自己升職,別忘了你在格林格拉斯家的會客室裡許諾過什麼。」
她當然不會忘。
彼時伏地魔就坐在克拉托斯·格林格拉斯常坐著看西歐煉金術期刊的那把南洋藤椅上,阿波羅尼婭跪在他腳下,親吻他的袍角。
克拉托斯和繆西卡橫陳的屍體離她不到一英尺。
「我會為您獻上魔法部,大人。」她如此許諾,「正如您今日獲得了格林格拉斯家幾百年積累的所有。」
所以,這個二十年起步的長線計劃,才過了兩年股東就等不及了?
「我時刻銘記,不敢或忘。」阿波羅尼婭垂下眼睛,熟稔地行禮,其他人連忙繞過她,巫師袍摩擦著、發出細小的「窸窣」聲。
她穩穩地維持著屈膝禮的姿勢,離宴會廳的大門只有一步之遙。遠遠傳來伏地魔說笑的聲音,他在恫嚇、懲罰、安撫那些不夠堅定的食死徒,好像已經忘了她了。
小腿在顫抖……她核心力量再強,也架不住全身力量都壓在一只前腳掌上,另一條不承重的腿已經麻木了,該死的她今天穿的袍子是新裁的,這個樣式特別窄!
「行了,出去吧。」伏地魔的笑聲模糊又遙遠地響起,「小心別摔倒了。」
或許她真摔一個狠的,黑魔王會更高興。她在心裡揣測,但這算不算與黑魔王對著干?他會不會覺得她是故意的?可更不能裝得和沒事兒人一樣,黑魔王會更生氣。
阿波羅尼婭搖搖晃晃地起身,先是崴了一下腳,後來又被過於緊窄的袍子絆了一下,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宴會廳。
身後傳來一陣心滿意足的笑聲。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5-4-11 23:16
第31章 鼠禍(1)
他竭盡全力地奔跑著!
他跑過倫敦城背巷裡的垃圾車,跑過偽裝成洗衣店的信件收發代理點,跑過一戶又一戶巫師家庭……
他潛藏在男主人總是塞得很滿的公文包裡,潛藏在女主人大堆蓬松的髒衣服裡,潛藏在小主人在花園裡挖出的秘密基地裡,他克制自己的本性,不去覓食,也不發出一點「吱吱」聲……
終於,他們穿越翠綠的爐火,透過縫隙他看到魔法部迎賓廳裡高大的金色雕塑,看到不斷下沉的電梯,看到神秘事物司門前的地毯與牆壁……
男巫拐了個彎,從小樓梯下去了,他是威森加摩的成員,今天有一場審判。
「早上好,奧特摩爾先生。」豐滿的女巫拎著羊皮紙,「西班牙魔法部要求引渡阿爾貝托·費爾南德斯的第二次復議,是嗎?」
男巫點點頭,主動遞出了手裡的公文包:「我知道規矩,是不是?」
女巫笑起來,掂了掂手裡的包:「是的,這是不被允許攜帶入內的,不得不說都是因為那天晚上——您今天的包格外沉。」
她閃身讓開道路,並為男巫奧特摩爾拉開審判室的大門。
「您的制服袍、紙筆墨水都放在了您的位置上,祝您今天一切順利,先生。」
祝他今天一切順利。
他緊張地縮在角落,感覺到女巫將公文包拎到一個無人的小房間,那裡擺滿了威森加摩成員的私人物品,就是沒有人。
但他還是不敢動,因為女巫陸陸續續地又安置了一些帽子、文明杖和陽傘,直到隔壁隱隱傳來一聲鐘響,女巫才絕跡不來了。
他松了一口氣,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從口袋裡掏出准備好的復方湯劑,又輕而易舉地在小房間裡找到許多落發——為了保險起見,盡管這裡離他的目的地很近,他還是變成了奧特摩爾的樣子。
「奧特摩爾」走上樓梯,走過狹窄的走廊,推開神秘事物司的大門。
一個人都沒遇見,那樣「奧特摩爾」就沒用了,他又變成了它。
它竭盡全力地奔跑著!
他提前將指甲剪禿,所以它跑起來就不會有爪子摩擦地面的聲音。
他,或者它,跑過時間廳、愛情廳、死刑室……它很是迷了一會兒路,可緘默人們不知道去了哪裡,它最終順利地停駐在預言廳門前,那門幾乎一推就開。
於是它又跑過一排一排架子。這裡上班時間也是沒有燈的,成千上萬個預言球的微光足夠為它照亮前路,卻不足以讓高大的人類發現一只渺小的老鼠。
97排,到了。
他站起身來,握緊魔杖,一個准備已久的「粉身碎骨」。
架子轟然倒下,無數個預言球摔落下來,無數珍珠白色的霧氣在他身周升騰、絮語,但他只盯著那一個。
標繪有「1979.10——S·P·T to A·P·W·B·D——Dark Lord & ???」的那一個。
他虔誠地伸出雙手,穩穩地接住了那個球,仿佛接住了他後半生的希望。
現在他只要把球收好,再變成它,就可以趁著混亂離開魔法部,奔向他光明的未來。
但那個球忽然變得很燙,像是「鑽心剜骨」那般深入靈魂的疼痛,他大聲嚎叫起來,完全無法忍受。手心很快被灼傷了,但他還堅持不懈地捧著那個球,很快他聞到了自己皮肉焦熟的味道。
預言球脫手落地,濺開一團透明的碎片。
蜻蜓一般的女人浮現在半空中,微微合著眼睛,黑眼珠往上插,口中忘情地呢喃:「擁有征服黑魔王能量的人走近了……出生在一個曾三次擊敗黑魔頭的家庭……出生於第七個月月末……黑魔頭標記他為其勁敵,但是——」
他貪婪地聽著,記憶著,可預言戛然而止,霧氣自然地消散了。
沒關系,足夠了。
他重新變成它,擦著紛亂趕來的緘默人的袍角,溜進正開著門的屋子——是死刑廳,於是他藏在下沉台階的陰影裡,耐心傾聽著外面的動靜,一直等到風頭過去,才趁著夜深人靜離開神秘事物司。
第二日,天朗氣清,位於劍橋郡彼得伯勒的格林格拉斯大宅一大早就迎來了上門拜訪的客人。
「請通報給黑魔王,」小個子男人柔媚地祈求,「他忠誠的僕人彼得·佩迪魯求見,關於預言。」
納西莎的小會客室內,有任務的人們圍坐成一個愁眉苦臉的三角形。
七月底焦慮的黑魔王又召開了一次會議,盧修斯和阿波羅尼婭接連受到處罰,鑽心咒的持續時間甚至與朗曼那次相差無幾。
展眼又是兩個月過去——黑魔王干脆取消了八月份的會議,大約是不想繼續掃興吧!但無論如何,他不會忍很久。
可惜任務就是很難完成,不以他們的意志為轉移。
「要不你去奧地利打聽打聽吧?」阿波羅尼婭率先開口,「英國境內唯一一個冥想盆屬於鄧布利多,據說是從格林德沃那裡拿來的。」Ⅰ
決鬥的贏家可以獲得對方的魔杖與財產,但阿不思·鄧布利多無視了紐蒙嘉德堡裡堆積如山的珍寶,就只拿走了那個冥想盆。
盧修斯苦笑起來:「你覺得一個家族裡傳承有兩個冥想盆的可能性有多大?」
這玩意兒已經不僅僅是價格昂貴那麼簡單了,它根本就是有價無市。
阿波羅尼婭從長袍裡抽出一份卷得很緊的羊皮紙,把它放在桌子中央。
這就是他們目前唯一的進展了。
「想學的可以拿去,我已經學會了,雖然感覺沒什麼用。」
「你怎麼做到的?」盧修斯瞪著那卷羊皮紙,看上去恨不得立刻把它扔進壁爐裡燒了,「什麼時候?」
「從第二天就開始籌備,花了一個周的時間,我只是沒在會議上拿出來。」阿波羅尼婭輕輕踢著桌腿,「魔法部就像個篩子,哪怕差點被黑魔王攻破神秘事物司,他們也一點記性都不長。」
斯內普看了她一眼,阿波羅尼婭只好收回作亂的那條腿,正襟危坐起來。
「我做了點手腳,讓一個緘默人牽涉進案子裡,然後傳喚了他。我說,沒關系的,我知道你們無論被問什麼都只會說『無可奉告』,我也相信自己的同事,這次傳喚只是走個過場,只要待夠一定的時間,馬上交還魔杖、放他自由。」
盧修斯不由揚起了眉——很難說「同事有了進展」和「同事任務超級簡單」相比,哪一個更令他感到焦慮。
「他當然沒有馬上放松警惕。但是陸陸續續的,有好幾個傲羅都進那間審訊室拿東西,和他打招呼,問他需不需要幫忙,說這糖果如果不吃他們就拿走了……等到我再進去的時候,他還以為我是來放他離開的。」
「我想黑魔王或許派錯了任務。」斯內普盯著她,若有所思,「你花不了一天就會成為特裡勞妮心裡排行第二的摯愛,第一名是她的『天目』。」
盧修斯疲憊地倚著軟椅,手搭在眼睛上,仿佛吸血鬼受不了過於強烈的日光似的。
「是啊……」他嘆息道,「這樣你就可以幫我去偷鄧布利多的冥想盆了,西弗勒斯。」
阿波羅尼婭無聲地綻開一個微笑。
「那你呢,盧修斯?說服巴蒂·克勞奇提升我當首席傲羅嗎?讓他的魔杖上也沾沾馬爾福的指紋。」
盧修斯無聲地哀嘆起來。
「或許可以再發起幾場襲擊,死上幾個人,找個小女孩重現一下你當年的表演。」他不抱什麼希望地說,「這樣人們就會想起你,再在報紙上買些版面,誇大一下你的戰績,讓輿論推你上去。」
阿波羅尼婭不禁看了一眼萎靡的金發青年Ⅱ——讓馬爾福生出由己及人的同理心真是難如登天,他們會因為家庭受到威脅而萌生退意,卻從不覺得別人的家庭也同樣珍貴。
其實盧修斯的方案非常具有可操作性,但斯內普不可能去偷鄧布利多的冥想盆,阿波羅尼婭更無從接觸西比爾·特裡勞妮。
她都懷疑鄧布利多會在特裡勞妮身上下一個「格林格拉斯驅逐咒」。
阿波羅尼婭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好法子,決定無恥地全盤抄襲,出於補償,她建議道:「為什麼不試著從鄧布利多那裡借呢?你可是校董。」
盧修斯厭惡地皺起眉,揮手道:「別傻了,阿波羅尼婭,這根本不是冥想盆的事,我們不能讓黑魔王拿到冥想盆。」
梅林啊,西弗勒斯你把盧修斯拉過來了?
阿波羅尼婭拼命去看斯內普,滿臉震驚。真是白日見鬼,她居然聽見一個馬爾福斬釘截鐵地拒絕完成黑魔王的任務。
斯內普不耐煩地指了指自己的頭,又指了指阿波羅尼婭,最後是盧修斯。
她恍然大悟。
在腦子裡讀取記憶就像是看電影,電影是可以被剪輯的,剪得渾然天成、毫無痕跡;而冥想盆卻是身臨其境的情景再現,所有篡改和捏造記憶產生的違和感都一覽無余。
黑魔王一直看2D默片,如果讓他拿到了實景VR,遭罪的還是食死徒自己——屋裡的人統統得完蛋。
兜兜轉轉,原來他們三個人都不想完成黑魔王的任務。
可一味拖延就是找死。阿波羅尼婭憂愁地嘆了口氣,然後……猛的捂住了胳膊,斯內普和盧修斯同樣有所感應。
黑魔王在召喚。
他們立刻起身走向壁爐,穿過翠綠的火焰來到馬爾福莊園的保護咒之外。
那是一座守林人小屋,在附近山丘下的森林裡,平常都沒有人來,也沒有人知道這個破破爛爛的壁爐另藏玄機。
「他情緒很高。」標記燙得厲害,甚至變成了血紅色,盧修斯單手撣著身上的爐灰,左臂幾乎抬不起來,「他很生氣?發生什麼了?」
阿波羅尼婭和斯內普對視一眼,只覺得一顆心不斷地墜下去。
黑魔王很可能是高興,是狂喜……他知道什麼了?
連續三聲爆響,守林人小屋門前又空空蕩蕩了。
第32章 鼠禍(2)
1980年,非洲,摩洛哥,丹吉爾。
單身女人在港口攔下了一輛車。她悄無聲息的鑽進副駕駛後排的位置,報出一個酒店地址。
黑膚司機悄悄打量著這個怪人。
十月份正是這座摩洛哥「夏都」的旅游旺季,氣候溫和而涼爽,來自歐洲的旅客都盡情地舒展著自己的身體。可她卻與主流背道而馳。
她緊緊裹著一件長到小腿的黑風衣,一頂誇張的、具有復古意味的大檐草帽上用珠針釘著面網,一色都是漆黑。
司機在座位上扭成了花,變著角度從後視鏡裡窺視她的容顏,卻也只看見她蒼白的下頦,一縷新月般彎曲如鉤的黯淡金發垂在她嘴邊。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司機用柏柏爾話喃喃自語。
這座城市崇尚白色,從本地男女的寬大衣袍,到海岸線上鱗次櫛比、雪峰般壁立的建築物,她像是一滴濃郁的墨汁,在天與海之間格格不入。
不是來捉奸老公的賢妻,就是偷會情人的蕩..婦。
司機得意洋洋地下了結論,又瞥了一眼女人隨身的行李——一只絲帶包裹的紙盒,立馬確定是後者。
而且女人似乎很緊張,她不斷地掃視著窗外的市井風光,仿佛有人在跟蹤她——看來她的丈夫已經有所發現了。
「如果你不能管好自己的眼睛,」女人忽然冷冷地說,「我不介意替你發揮它更大的價值。」
司機一愣,卻見女人不知何時抬起了頭。她有一雙黑眼睛,可根據他幾十年來迎來送往的經驗來看,金發的歐美人種往往不會有這麼深的瞳色。
汽車轉了一個彎,陽光斜射進來——他終於看清楚了!司機一拍方向盤,拍得喇叭吱哇亂響。
「你的眼睛很好看,也很少見,女士。」他口不擇言地亂誇起來,「像是澳洲人佩戴的黑珍珠。」
其實不怎麼像,黑珍珠只有皮光是綠的。這女人的眼睛本身就是極深的墨綠色,像是池塘邊水生植物腐爛而成的淤泥。
只有像他這樣在強光照耀之下專注凝視,才會發現。
司機絮絮叨叨地講起來,問單身的女客懂不懂得基因的知識,知不知道「金發碧眼」也是一種固定搭配。
「金色頭發的人總是擁有一雙或清淺或鮮明的藍眼睛,偶爾也能見到綠眼睛,但像您這樣綠得發黑的,我這麼多年還從未見過。」司機操著一口土味濃重的英語,熱情高漲,「如果您父母不曾表現出類似的性狀,您最好去醫院檢查一下是否有什麼病變。」
但是女人聞言卻一愣,抬頭瞪向後視鏡,仿佛第一次發現自己的眼珠子是綠的。
司機不由咋舌,生怕自己擅言生死嚇到了對方,接下來的一路都沒有再說話。
小汽車一路駛出喧鬧的城區,經過一條長長的、旁側種滿椰子樹與棕櫚樹的林蔭路,抵達了他們的目的地——白色風帆般的度假酒店靜靜地臥在僻靜的海灣裡,門前停滿了豪車,一對家境殷實的白人男女正手挽著手看門童卸行李。那一套大大小小的啡白格紋皮箱看著都像是定制的,每一只都打著L.Vuitton的鋼印。
普普通通的出租汽車在這裡是如此的寒酸突兀。
司機忐忑地回頭看了女人一眼,卻見她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只小酒壺,正慢慢地喝著。那只神秘的紙盒打開了,不是他猜測的、要送予情人共享的蛋糕紅酒,而是一雙黑緞高跟鞋。
所以還是捉奸嗎?怪不得要喝酒壯膽。看,她連戰靴都帶來了。
司機自覺掌握了宇宙的真理,連錢遞到他面前都沒有反應過來。
女人「嘖」了一聲,滿面厭惡,反手把錢扔到了司機臉上,這才提著紙盒下車——剛下車就踉蹌了一下,纖細的腳腕踩著同樣纖細的鞋跟直打哆嗦。
「滴滴——」出租汽車囂張地按了按喇叭,一溜煙兒跑了。
女人立在原地平了平氣,這才夾在一眾闊客之中進門。說實話她的衣著打扮都不算廉價,但舉手投足的風度卻著實配不上那份考究。
「你好,我來拜訪朋友,不知道伊——塞拉米卡Ⅰ夫婦住哪一間?」
酒店前台下意識想要拒絕,就見女人輕輕推了個東西過來——50英鎊的紙鈔,被巧手疊成了一個愛心。
「那也不行。」他有骨氣地還是拒絕了,不由抬頭看了一眼,正與女人幽深的目光對了個正著。
她的目光好像能直接看進人的心裡去……稚嫩的黑人小伙兒暈暈乎乎地想,她五官其實年輕得緊,沒准比他還小幾個月呢。
女人一直緊盯著他,忽然勾了勾嘴角。
「沒關系,那打擾了。」女人沒有收回那50磅,轉身走到大堂的休息區裡坐下,招手叫了一杯檸檬水。又過了一會兒,她不見了。
客房四樓,正被魂牽夢縈思念著的單身女人此刻正站在14號房門前,她猶豫了片刻,伸手敲了敲門。
「是誰?」門裡有同樣年輕的女聲問道。
「是我。」她忍不住道,喉嚨裡哽得厲害。
「夠了,小姐,我警告你!」門裡突然多了男人的聲音,「我有妻子,我很愛很愛她,還有我們的孩子,你不要不分白天黑夜地來打擾我們!」
門裡的女人嗔怪地埋怨丈夫:「夠了,詹姆!那是她的職業,但今天白天就來敲門,真是夠反常的。」
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女人羞惱地漲紅了臉。
「蜂蜜Ⅱ小姐?你還在嗎?」門裡的女聲關切地問,「如果你願意的話,或許我們可以去沙灘上喝杯咖啡?沒關系的,我請客。」
「不……不是什麼蜂蜜,我是——」她頓了一下,想起大衣內側口袋裡的護照,「是克洛伊·勒布倫Ⅲ。」
房間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門裡的女聲問道:「呃,克洛伊……你還記得上一次我們見面,在哪裡,在干什麼嗎?」
謝天謝地,她恰好知道。
「在學校的黑湖旁邊,我問你剛剛結束的考試有關的事。」她慢慢說道,「我四年級,你五年級。」
「什麼?那天她也在?」門裡的男聲驚訝地小聲叫喊,「我們一直懷疑是她!但是我們沒證據!」
房門打開了,紅發的女子握著門把,碧綠的眼睛充盈著淚水。
「哦阿波——不,我是說,克洛伊,很高興見到你!太久沒見了!」紅發女子一下子撲上來,緊緊地箍住她的脖子,「快進來,來!」
黑衣女人克洛伊猝不及防,被撲得倒退了兩步。她無法駕馭的高跟鞋在此時此刻為她的處境雪上加霜,還好房間內又衝出個男人來拉了他們一把。
「嗨。」
克洛伊被紅發女子拽進了房間,她手指輕輕顫抖,幾乎要撫上對方的臉頰,但她忍住了。
「好久不見了,莉莉。」
莉莉·伊萬斯忍不住又抱了抱她,問道:「你怎麼會來這裡,傲羅不是很忙的嗎?」
「哦……魔法部批准了一個西班牙黑巫師的引渡申請,」她幾乎無法控制自己一直一直地凝望著莉莉的臉,連忙轉過頭去,「那個人是我抓的,我得負責到底,所以我就來了。」
一旁負責泡茶、拿點心招待她的詹姆·波特誇張地松了一口氣:「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出什麼事了。」
她修剪整齊、描畫精致的長眉擰起一個不悅的弧度。
莉莉覺得奇怪,剛想發問,就聽見克洛伊主動道:「那個孩子呢?我是說……哈利怎麼樣?」
新手爸媽登時興奮起來,詹姆風度翩翩地推開育兒室的門,彎腰做了個「請」的手勢。
一架搖籃安放在房間正中。微鹹的海風順著敞開的窗子吹進來,吹得搖籃上懸掛的銀鈴旋轉不停,發出清越的脆響。
「一開始簡直沒辦法,我們抱著哈利就不想放下,更不舍得讓他離開我們的視線。」莉莉拉著她的手訴苦,「後來弗朗索瓦絲說,年輕的麻瓜老錢夫妻對孩子不會有太多感情,如果不是情況不允許,我們甚至應該雇一個保姆。」
詹姆·波特跟在她身後就只顧著點頭。
「呀,哈利醒著!」莉莉驚喜地說。她的兒子睜著一雙與她如出一轍的綠眼睛,安安靜靜地盯著床鈴,目光靈活地跟著轉來轉去。
「這小子喜歡自娛自樂,這個時候誰要去抱他,他能哭上一整天。」詹姆一邊幸福地抱怨,一邊檢查窗戶內外,「不得不為他一直開著窗,有樹林,又有水,什麼飛蟲蜥蜴都愛往屋裡鑽——嘿!小子!」
詹姆·波特手裡掐著一條草綠色的蛇,足有兩英尺長,焦紅色的尾巴Ⅳ甩來甩去。
「哦詹姆!」莉莉本來提著個床鈴逗哈利伸手來抓,一抬頭差點沒叫出聲,「那可是條毒蛇!你是怎麼——」
她氣勢洶洶地走過去,一把拍開詹姆的手——毒蛇立刻游下窗台,沿著酒店外牆逃到一株不知道什麼品種的樹上,遠遠地還看著這邊。
「你有沒有被咬到?給我看看!」
哈利無辜地躺在搖籃裡,眼巴巴地等著沒了下文的游戲,他有些期待地看了看抱臂立在一邊、面無表情和他對視的克洛伊。
克洛伊猶豫了一會兒,抬起手,撥了撥那個鈴鐺。
哈利·波特咧嘴笑起來,胎毛稀疏,看上去還是更像他媽媽。
「這套玩具真是幫了大忙了,我記得這是誰送的禮物來著?」莉莉解決完丈夫,馬上飛回兒子身邊,「那個時候我們還在巴黎,住在別人家裡,我也沒細看,一股腦全都打包了,說起來真該好好寫封信去感謝一下的,哈利可喜歡了……是不是,哈利?」
小嬰兒「咯咯」笑著,眉目間滿是孩子與生俱來的依戀與愛。
克洛伊神情復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走吧,出去說。」她扯了扯莉莉的衣襟,莉莉被她扯得一愣,但什麼都沒說,順從地跟著她回到客廳。
「好吧,好吧!」詹姆·波特無奈地笑起來,「淑女的時間,是不是?我去查一查信件,或許可以給那位擅長送禮的朋友寄一些非洲特產。」
「怎麼了?」莉莉關切地悄聲問道。
多年不見的故友幾乎沒有什麼變化,她閉上眼,幾乎還能看見那酒紅色的長發披在校袍上的樣子。嫁人、生子、被黑魔王追殺得背井離鄉……這些統統改變不了莉莉·伊萬斯,她眼睛裡明晃晃的驕傲與銳氣只是內化成了母性與溫柔,但她還是她。
「他知道了。」克洛伊啞聲道。
莉莉一愣,還呆呆地看著她,忽然間恍然大悟,手指一松——他們倆手忙腳亂地救下了那個茶杯。
「回到麻瓜世界就是麻煩,不是嗎?」莉莉勉強笑道,可待她收拾完,就已經差不多完全冷靜下來了,「多少?」
「『黑魔王標記他為其勁敵』,就到這裡。」
這意味著他知道該怎麼去找預言中的勁敵了。伏地魔不關心一個嬰兒能做什麼、會做什麼,他只想讓他死。
「他怎麼知道的?」詹姆站在通往臥室的門邊,手裡還攥著一大疊信,「我們離開之前,他不是還在准備夜探魔法部嗎?」
莉莉招了招手,他馬上走過來坐在妻子身邊,摟住她的肩膀。
克洛伊怔了一下,不由攥緊手中莉莉的手指,可是很快,她又慢慢放松了力氣,將手收回來了。
「克洛伊?」莉莉蹙眉看著她,「你今天真的有點怪怪的,雖然我們很久沒見了。」
她只得把注意力轉向詹姆·波特:「難道你們就不想知道,預言是怎麼傳到他耳朵裡去的嗎?」
她死死盯著波特,如果能殺了他讓時間倒流,她也會毫不猶豫地去做,事實上她也這麼說出來了。
「真想回到一年級啊,回到你還沒有和佩迪魯交朋友的時候。」她輕聲道,「都怪你交友不慎。你親密的朋友變成老鼠潛入神秘事物司,推倒了一整排預言球,他的手因此受到無法逆轉的傷害,就為了這三句預言。」
「不對。」莉莉瞪大了眼睛,一臉嚴肅,「你不是克洛伊·勒布倫,你是誰?」
第33章 鼠禍(3)
詹姆·波特本來已經被打擊得搖搖欲墜,聽見妻子的話立刻支棱起來。
「什麼?」她還是遲疑了一下,但很快就決定不裝了,「你怎麼知道的?」
不愧是那一屆最聰明的女巫。不,只要莉莉·伊萬斯還在校園裡,她就是霍格沃茨最聰明的學生。
「你比我們小一歲,克洛伊。還記得嗎?」莉莉有點憐憫地看著她,「你一年級的時候,詹姆和彼得就已經是朋友了。」
她微微恍然。
「你是誰?你和我們是同一屆的。」莉莉依舊注視著她,馬上就要推理出她的身份了,「萊姆斯沒必要藏頭露尾,西裡斯根本憋不住,你不是鳳凰社的?」
「等等,等等!」詹姆忽然想起了什麼,低下頭去翻那沓信件,「我找到了!」他高高舉起那封信,大聲念起來。
「『隨信送上給哈利的禮物,是一套火龍形狀的搖鈴玩具,來自大自然的風只會讓它叮當作響,只有父母親手搖動它的時候,才會發出對應品種的龍吼。我想你們一定很忙,沒時間逗弄孩子,如果你們有空閑了,盒子底部刻著咒語,可以變形成手持形態。』」
詹姆念完,喘了口氣,這才看向她:「你知道這封信署名是誰嗎?」
莉莉也想起來了,微露笑意:「我們當時還說,既然不允許用魔法,告訴我們咒語有什麼用?」
「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她點點頭,「也就是克洛伊·勒布倫。」
「她在哪兒?」詹姆垂下手臂,兩根手指勾了勾——很多傲羅都有這個習慣,將魔杖藏在袖子裡,小小的固定咒,用的時候只要手指一勾,魔杖就會掉入手心。
「在馬德裡開會,下午還要去看弗拉明戈和鬥牛。」她鎮定地坐在沙發上,雙手抄在口袋裡,壓根懶得拔魔杖,「她根本沒打算來,衣服和護照是我從她家裡拿的。」
詹姆並未有絲毫放松,桃花心木魔杖筆直地指著她。「你說『拿』?我想或許用『偷』這個詞更合適,你覺得呢?」他問。
「如果我是你,就會老老實實聽克洛伊的話。」她冷笑著掃過那根明晃晃露在外面的魔杖,「而不是仗著你們之間沒有救命之恩,就肆無忌憚地使用魔法。波特家的魔藥暢銷英倫,難道買不起一把左輪嗎?」
一直默不作聲觀察她的莉莉從茶幾下取出藏匿的手槍,她上了膛,卻也只是隨便扔在桌上。
莉莉·伊萬斯抬手按下丈夫的魔杖。
「是你嗎?」她顫抖著聲音問,「西弗?」
克洛伊的手猛地攥成拳頭。她默然凝視著她,千言萬語都說不出口,都只在這一眼裡,在見面以來無盡的對視之中。
「你怎麼——」她徒勞地動了動嘴唇,仿佛聲帶受損一般,只發出了輕微的、模糊的、哭泣一般的喉音。
但是莉莉能明白。她總是能。
「猜的。」莉莉·伊萬斯聳了聳肩,像是上學時輕松回答了教授的難題,「一旦開始懷疑你的身份,你知道嗎,你的破綻就像海邊的沙礫那樣多。」
她懷念地扯了扯衣角,笑道:「我認識的所有人裡,只有你會這樣扯我的衣服,好像你不敢碰到我的身體一樣。」
紅暈浮上克洛伊·勒布倫的臉頰,毫不遮掩的。
若是在學校裡,這個時候詹姆·波特應該已經和西裡斯·布萊克一起肆無忌憚地嘲笑開了,但是今天他沒有。
他只是老老實實地坐在一旁,安安靜靜地聽他們老朋友聊天,盡管還是控制不住作怪的表情,就像「克洛伊·勒布倫」也無法控制自己的嘲諷一樣。
無法被原宥的舊怨依然存在於他們之間,但脫離了學校的庇護,現實與磨難讓他們每一個人都在被迫成長成熟。就這一點點成熟,也足夠他們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好好地聊個天。
斯內普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莉莉,他本不會、也不敢來到摩洛哥,但是「克洛伊·勒布倫」可以。他們隔著他人的軀殼相望,仿佛從前的錯誤與失望、心碎與懊悔都可以裝作不復存在。
「我說的都是真的。」他垂下眼皮,說開了反而更加無法直面,「關於黑魔王和佩迪魯。」
莉莉點了點頭。她溫柔地扣住克洛伊的手臂,左手,然後輕輕地揉了揉,問道:「疼不疼?西弗,你真的……」
「我……」
他不清楚鄧布利多告訴他們多少,莉莉知不知道克洛伊的絲綢袖子下真的有一個張牙舞爪的黑魔標記。但他感覺到一陣奇異的安心。
在這裡,在這一家三口幸福快樂的溫馨小窩裡,即便是逃亡都充滿了歡笑與愛……在這裡他是如此的孤立無援。但現在有一個不存在的人和他站在一起,一個無形的人……他們依傍在一起,永遠都是一邊的。
「是的,我是。」他冷靜地點點頭,「我們會幫你的,你只要——你們只要聽鄧布利多的話,待在這兒。」
交通要衝,旅游勝地,三教九流的人都在這裡碰頭,萬一……要逃生會很容易。黑魔王的手伸不了那麼長。
莉莉黯然地搖了搖頭,壓抑許久的一滴淚終於落了下來。
「我們不能!如果遲遲找不到我們,他會怎麼樣?無差別屠殺七月嬰兒嗎?」她望過來時,他幾乎要被翠綠色的悲傷淹沒了。
「你們必須!」他嚴厲地說,甚至看了詹姆·波特一眼,希望波特能向妻子施加一些影響。但顯然他要失望了,詹姆撫著莉莉的肩,只是問:「隆巴頓夫婦呢?他們怎麼樣了?」
出事前他正在接受傲羅訓練Ⅰ,艾麗斯懷了孕不能出外勤,給他們上課的通常是她。
「他們不肯離開英國,只是藏起來了,鄧布利多親自做保密人。」
說到這裡他想起來,阿波羅尼婭曾想過出賣隆巴頓夫婦來搪塞黑魔王,鄧布利多顯然也預料到了這一點。就算隆巴頓夫婦肯走,鄧布利多也不會讓他們落到她手裡。
莉莉理解地點點頭:「弗蘭克的母親年紀可不小了,要老人家放棄魔法徹底藏進麻瓜世界,可比我們難多了。」
氣氛沉悶下來,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午後。
「我始終無法相信,彼得他——」詹姆·波特忽然大力地搖起了頭,仿佛煩惱能從耳朵裡被搖出來,「鄧布利多說他親眼看見了,會不會是他看錯了?他年紀大了,那個人又披著罩袍帶著面具,我是說,難道食死徒裡就沒有第二個類似體型的人了嗎?」
克洛伊·勒布倫發出一聲嗤笑。
「我也在場,你以為我會認錯你們這些人嗎?」他掏出酒壺,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復方湯劑,苦,極致的、單純的苦,苦得他舌頭都發澀,但心卻是興奮的,「那地上還有布萊克的血呢!」
詹姆把頭埋在妻子肩上,痛苦地呻..吟了一聲。
「為了我們,他們……你們都……」
「自作多情。」他下意識想笑,可是笑不出來。鄧布利多和布萊克都有更宏大的目標,但他確實只是為了莉莉。
有沒有什麼辦法,讓莉莉能夠逃脫一死?他的朋友說過,孩子沒了可以再生。
莉莉望著他,忽然搖了搖頭。他不懂這搖頭的含義。
「算了。」他嘆息了一聲,在綠眼睛的注視下節節敗退,「我們在嘗試做一些事,轉移他的注意力,但是很麻煩,要通過麻瓜政府,鄧布利多正在努力,可能需要一到兩年。」
莉莉眉梢一揚,多少有了一些曾經的風采。
「總算有了些盼頭!」詹姆也笑道,「過幾年他也該失去興趣了,怎麼這麼長情啊!」
莉莉抿嘴笑起來,關切地問:「西弗,我注意到,你剛才說『我們』?」
「啊。」他干巴巴地應了一聲,「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
莉莉鼓掌歡呼起來,鄭重其事地和他握手。
「雖然……但我還是要說,從前的事都已經過去了,我們都有不對的地方,我,還有詹姆西裡斯他們。」
他愣了一下,右手忽然變成了石膏打的,沉甸甸地一直往下墜,幾乎要在莉莉掌中化為齏粉。
「不,怎麼能讓你開口……」他想不到莉莉竟然能如此輕易地觸及往事,仿佛被猝不及防地掀開了遮羞布,「那件事……是我不對,我不該那麼說你,那並非出自我的本意……莉莉,對不起。」
他夢游般喃喃訴說著遲來多年的道歉,讓渡自尊帶來的羞窘讓他簡直想要閉上眼睛,可他又舍不得眼前莉莉的臉。他幾乎是貪戀一樣地注視著莉莉欣悅又驚訝的神情。
「沒關系,我接受你的道歉,西弗。」她爽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覺得不過癮,干脆又擁抱了一下。
詹姆·波特在她身後做鬼臉,裝作被感動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樣子,被莉莉瞧了個正著。
「親愛的,你不是一直好奇我怎麼那麼快就走出來了嗎?」莉莉指著他的方向,「其實當天晚上我就收到一張便條,我承認我受到了一些啟發——剛才的擁抱是給兩個人的。」
「克洛伊?」他問,有些不可置信,「她說什麼了?」
莉莉微笑:「她說血統這種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執著於此不是閑著沒事兒干嗎?我站在這裡是因為我是莉莉·伊萬斯,我的智慧與努力,我所有的優良品德都緣於我這個人,緣於這個獨一無二的靈魂,和——」
說到這裡,她俏皮地頓了一下,看來是個不好的詞。
「——血脈沒有一丁點關系。重要的是我是誰,不是我從何而來。」
詹姆·波特大力鼓掌,贊道:「她應該是個格蘭芬多啊,為什麼不是呢?那帽子一定有問題!西裡斯都說不出這種話!」
問題就在於,她確實是個斯萊特林,典型的、符合一切刻板印像的斯萊特林。可她的見解在撬動純血統論的基石。
他想起在霍格沃茨練習攝神取念時在她腦海中看到的、他所不能理解的畫面,還有出租汽車上司機的驚人發言。
「西弗?西弗?」莉莉的手在他眼前猛搖,「留下來吃午飯吧,這家酒店做丹吉爾的特色菜確實有一手。」
「不……」他下意識地拒絕,長時間服用復方湯劑太冒險了,他本就該速戰速決,他耽誤得太久了。
詹姆·波特看上去巴不得他馬上就走,聞言立馬拎了紙盒等著為他開門。
「你說說你鼻——斯內普,說你裝得不像吧,你還知道勉強自己穿高跟鞋;說你裝得像吧,克洛伊什麼時候板著一張臉、活像別人欠她五百萬一樣,當年我們打成那唔唔——」
莉莉歉意地向他笑了笑,轉移話題道:「聽鄧布利多說你去霍格沃茨任教了,今天怎麼有空過來啊?」
「周末。」他言簡意賅。
「奇怪!」詹姆掙脫了妻子的暴力壓榨,「你周末不用上課,為什麼克洛伊周末還要開會?」
第34章 鼠禍(4)
三人都愣住了,他忽然想起嬰兒房裡的那條蛇。
那是什麼蛇?沙漠地帶怎麼會分布有這麼綠的蛇?它攀在樹葉上,都要比樹葉綠一大截。
他跌跌撞撞地衝過去看,可蛇早就沒影了,向窗外看去,只能看見庭樹、海波與雲天。
「怎麼了?」莉莉臉色發白。
日子再難,她可以和詹姆一起扛,但哈利是她唯一的命門。
「沒事。」他用熟悉的嗓音回答他們,「好好做你們的麻瓜,見到稀奇古怪的人就搬走。」
「下一站去哪兒,南美?」詹姆撓著下巴,相當灑脫,「要不然我們干脆環游世界得了!」
「那哈利要去哪裡上學呢?」莉莉也笑起來。
過這種時時提心吊膽、連個妓..女都要防備的日子,沒有一顆豁達樂觀的心簡直會發瘋。
他略微受到一些感染,神情輕松了些:「鄧布利多昨天還說,雖然你們的孩子生在法國,但准入之書上還是有他的名字。」
「我說什麼來著!」詹姆大笑,「莉莉你輸我一次!我要好好想想要什麼!」
「父母雙方都是本土生活的英國籍,因故短期旅居境外的,也符合准入之書的條件。」他肯定地點了點頭,第一次附和詹姆·波特的發言,感覺很怪。
莉莉松了一口氣:「當然,能去霍格沃茨當然好,那裡是最好的,不是嗎?」
他笑了笑,真心實意地。
「我得走了,好好照顧自己,多加保重,你——們三個,都是。」
莉莉要去送他:「我們平時也去沙灘和海裡玩的。」
「我不想穿高跟鞋走更多的路了。」他竟然開始學著開玩笑了,頂著另一張臉,也不是很難,「一位合格的淑女不應該被人看到腳。」
波特夫婦相視一笑。
「那麼,保重,西弗……還有克洛伊,請替我轉達。」
他點點頭,眼睜睜看著14號房的房門在他眼前關上,莉莉的笑顏被隔絕在門內。
「呼……」
神秘的黑衣單身女人倚著布草間的牆,長長地、深深地從胸中吐出一口氣,仿佛有什麼沉重的東西一起隨之離開了她壓抑的內心。
仿佛整個人都輕快了不少,單身女人的腳步堪稱雀躍,腳下換回的短靴也分外便捷。她站在酒店門口,剛要伸手叫車,忽然瞧見搖曳綠葉間的一線海天。
或許她該去沙灘上走走,總歸是來了丹吉爾一趟。
午餐時分,海濱游客寥寥,碩果僅存的那幾個都貓在樹蔭下,攤開了桌布吃野餐。躺椅上還有一位金發女郎,穿著一條白底黑波點的寬吊帶蓬蓬裙,裙長還不及膝蓋,她就這麼坦然地光著手臂與小腿,將一本書攤開來合在臉上打瞌睡,流蘇高跟拖鞋吊在腳尖一晃一晃。
黑衣女人本來只是漫不經心地散步,乍一見到她,頓時愣住了,最後竟踱過去,坐到她身邊。
兩人相對無言。
過了好一會兒,女郎似乎是睡醒了,將蓋在臉上的書向上推了推,露出一張嬌滴滴的紅唇。
「我們泡泡呢,是有些桀驁,她聽你的吩咐不是一天兩天了,」金發女郎說著讓人聽不懂的話,「但她每次都會告訴我。」
所以這次也不例外。他前腳剛走,她後腳就知道了,所謂的「開會」,不過是為了讓他安心。
「看看你,看看!再看看我!」她精心描摹的紅色指甲敲著沙灘椅中間的小桌,發出「篤篤」的雜亂聲音,「什麼叫『海灘度假穿搭』!你那是『風流美艷俏寡婦吊喪』!怎麼照搬我的衣櫥都搬不對?」
黑衣女人握拳抵在唇邊,輕輕咳嗽了一聲。
「你聽到多少?」她問。
「哈,你別說了,都是一個學院的誰不知道誰啊?」金發女郎的左手敲得更加激烈了,以至於她不得不用右手穩住臉上的書,「現在要指責我『偷聽』了是吧?我記得有人告訴過我,偷聽是獲取情報的重要方式,是不是啊教授?」
她放棄了那本書,抬起上半身奮力來瞪她,陽光漏過交疏的枝葉,灑下一個滾圓的光斑,正好落在她臉上,那雙眼睛被照了正著。
黑衣女人不由微笑。
如果此時有人經過,會發現兩張沙灘椅上對立的女子令人驚奇的完全一模一樣,連腳腕上被蚊子咬的一個包都如出一轍。
「你干嘛要寫那張便條給莉莉?」她輕聲問。
「什麼?」她疑惑道,「哦你說你們五年級那次?我能為什麼呢,我想你們總不能一直不和好吧?你,我是實在沒轍了,那就只好在伊萬斯身上動心思。」
她神色莫名地望著她。
「天哪,打住,打住!」她舉起雙手投降,「拜托別用那副神情看著我,那太奇怪了……我承認還不行嗎?就嬰兒房那一眼,一眼我就知道你們打不起來,那我還怕什麼,早變人形早享受。」
「那你又在這裡等誰?」她萬分肯定自己剛剛真的是臨時起意,「你怎麼確定我會——」
會來海灘散步。脫離了本身的樣貌讓他仿佛掙脫了一些枷鎖一般,可以盡情做一些從前絕不會做的事情,就比如看看海,散散步。
「你少自作多情啊!」她從身側撈起那本沉重的紅封皮書籍,「我要等一艘西班牙船,用來做幻影移形回馬德裡的跳板。雖然我出公差有跨國執法權和外交豁免權,但大洲之間幻影移形是有魔法屏障的。」Ⅰ
盡管此地距離西班牙只有15公裡。
她乘坐的船就是在瓦倫西亞注冊的,還有兩個小時開船,這意味著她們的度假時間所剩無幾。
「你……」神秘的黑衣女人克洛伊·勒布倫還是決定問出口,「你為什麼……」
為什麼要做那些事?即便是朋友,她所付出的也太多了,且她看上去完全不求回報。
西弗勒斯·斯內普在這一點上相當有自知之明——他無法給予一些什麼,他幾乎一無所有。
「啊,這個嘛……」坦蕩的女傲羅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懷抱著那本沒翻兩頁的書,下巴抵在書脊燙金的人名上,「你知道嗎,今晚的月亮很圓,很大,很明亮,肉眼就能看得見上面的環形山。」
太陽在他們的頭頂灼灼燃燒,現在是無可置疑的白日。哪怕是有所預感的萊姆斯·盧平,應該也沒辦法感應到月球上的什麼環形山吧?
「如果我此生都沒辦法見到這輪月亮,那個團圓的節日Ⅱ……」阿波羅尼婭轉頭看著齊齊整整在樹蔭下野餐的一家人,「那我至少要尋求一點活著的意義。」
遠遠地有汽笛聲穿來,她眯起眼睛望去,隨手把書扔在沙灘椅上。大紅色的書面上印著書名與作者——《紅書》,榮格。
「如果我能看得懂,或許我的煉金術會有一點長進。看來煉金術的天賦果然不能通過血液、皮肉和骨骼傳播。」她伸了個懶腰,頭也不回地走向樹後,海灣裡經過的船只上掛著鮮明的西班牙國旗,「留貽後來人吧!」
輕微的一聲爆響,阿波羅尼婭消失了,可克洛伊·勒布倫還坐在原地。
她再一次想起從阿波羅尼婭腦子裡看到的片段,全都是年幼的她。
她跳下五樓的窗戶……一鍋燒滾的沸水被她打翻在自己身上……她毫不猶豫地把拆信刀捅進眼窩……她像莉莉一樣在秋千升至最高點時松開雙手,卻幾乎是欣喜若狂地撲向涼亭的尖角……
但是她每一次都被治好了,或者說,那是一種近似於「起死回生」的神跡。
最後一次她的父母終於無法忍受,他們抱起顱骨粉碎的女兒,把她扔進了坩堝裡。於是她重新在坩堝裡醒來,一次一次地,她被坩堝裡沸騰的液體溺死,卻又不斷醒來。
當她終於被獲准從坩堝裡走出來,卻發現自己無法讓任何一把利刃在身上留下傷痕。
經由她手喂進自己嘴裡的致死魔藥,只會讓她不斷地嘔吐、直到吐出膽汁與鮮血;甚至一旦她跳樓或者故意經過墜落的重物,她就會魔力暴動,魔法保護著她,盡管完全違背了她的意願。
「金色頭發的人總是擁有一雙或清淺或鮮明的藍眼睛,偶爾也能見到綠瞳,但像您這樣綠得發黑的,我這麼多年還從未見過。如果您父母不曾表現出類似的性狀,您最好去醫院檢查一下是否有什麼病變。」
她沒見過死了的格林格拉斯夫婦,不知道他們的發色與瞳色——他們從不送女兒開學,放假也不曾在站台翹首等待。
難道阿波羅尼婭的身世才是這一切的謎底?難道她不是個格林格拉斯?
可格林格拉斯祖宅的族譜長廊上確實有這個名字存在——個人紋章在她的名字底下閃閃發光。魔法不會騙人。
沒時間了,船快要開了,克洛伊·勒布倫起身離開沙灘。Ⅲ
第35章 血盟(1)
1980年,英格蘭,威爾特郡,馬爾福莊園。
宴會廳長桌幾乎座無虛席。
自從黑魔王駕臨過一次,他就仿佛愛上了這裡——畢竟格林格拉斯宅邸並不算大,更適合當作研究黑魔法的私人空間。
阿波羅尼婭罩著銀面,和對過的雷古勒斯交換了一個憂慮的眼神——斯內普的位置還空著。
自從黑魔王得知了預言的存在,食死徒內部界限分明的組別就被打破了,他挑選所有能為他消滅預言中敵人的僕從前來集會,長桌末席甚至坐著個狼人。
不被承認,沒有標記,大多數同事都看他不起,但不得不說狼人在尋找獵物這方面有著得天獨厚的長處——孩子越小,越是鮮美。
因此狼人也能昂首挺胸地坐在巫師中間,雖然他本人也是個巫師,但當他長出獠牙那一刻起,原先所有的身份都被抹煞了。
阿波羅尼婭遙遙注視著格雷伯克,盤算著什麼時候弄死他——在她看來她與格雷伯克並無本質的區別,憑什麼格雷伯克就能毫無負擔地擁抱新身份,而她卻只能在痛苦中載沉載浮?她不高興。
沉重的雙扇胡桃木門被小精靈畢恭畢敬地推開,宴會廳裡響起登時一片長短不一的嘈雜聲響——食死徒們推開座椅,起身恭候。
伏地魔帶著斯內普走了進來,他微微張開雙臂,笑容真摯又熱情:「啊,我的朋友們,你們都已經到來了!我有預感,今天你們會為我帶來好消息。」
不得不說,若是以他從前那副尊容,這般作態只會讓人覺得陰森又恐懼,但黑魔王如今征服了時間、返老還童了,傳承自麻瓜父親的英俊模樣卻使他更具有一種令人信服、使人想要折節相從的號召力。
當然,黑魔王的意志從不以食死徒的好惡為轉移。所以他又變形了,也不知道重復嘗試了多少次吧,湯姆·裡德爾的痕跡再次消彌無蹤,但最起碼不再像個蛇精,反而像後世西幻題材網游裡建模的黑暗精靈,臉色發青,高聳的額頭上還有莫名其妙的豎紋,但多多少少還算有個人樣兒。
這次總要定下來了吧?所有人都在心裡暗暗揣測,每一次開會老板都會換一張新臉,一開始真的有人不長記性,走上朗曼的老路。
說起朗曼,與他喝酒聊天的老朋友們已經紛紛前去阿瓦隆陪他了。派對第七日的會議上,黑魔王留下了那些在他消失時動搖質疑的食死徒,要求他們用鮮血洗清自己可鄙的軟弱。
總而言之,一群食死徒殺死了另一群食死徒。阿波羅尼婭剛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幾乎要大笑出聲。
不論是自相殘殺還是內部清洗,都是相當打擊士氣的事情,當然了,偉大的黑魔王不在乎,可他忠誠的食死徒們卻很少會不在乎。
畢竟人被殺就會死,食死徒沒有魂器,是真的會死。
「好吧,都坐下。」伏地魔優雅地壓了壓雙手,開始死亡點名,「盧修斯?」
盧修斯·馬爾福欠了欠身。黑魔王和他柔弱不能自理的幼子共處一個屋檐下這個事實,讓一位父親成長得飛快。
但盡管如此——
「食死徒家庭中生於七月的孩子有兩個,帕金森家是個女孩,叫潘西,生在月初;克拉布家的文森特,生日在下旬。」Ⅰ
長桌中段傳來驚慌失措的雜音,是靠背椅與大理石地磚急促摩擦的銳響。
「大人,我們沒有——我們對您忠心耿耿!」
「我們怎麼可能打敗您呢大人?您是我們的主人,我們絕對不會對您有一絲一毫的不敬!」
阿波羅尼婭慶幸自己戴了面具,不然表情管理一定會失控。他們不是沒想過黑魔王會濫殺,但誰也沒想到他竟然又是先拿自己人開刀。
「小女孩就算了,女孩子能做什麼呢?」伏地魔無聊地抬了抬手,「你冷靜點,帕金森。至於小克拉布……」
「要殺了他嗎?」他輕聲道,仿佛在自言自語。
「我願意替您動手!」貝拉熱切地望著他。
阿波羅尼婭嘆為觀止。
「不如給小克拉布一個標記吧?」她建議道,「雖然這孩子還沒本事立下什麼功勛,但總算是預定了一個位置。」
伏地魔抬頭看她,玩味地重復道:「標記?」
黑魔標記直接烙印在食死徒的靈魂上,除非伏地魔死透了,否則就會終身受制於人。
但伏地魔怎麼會死呢?他已經飛離死亡了呀!
老克拉布渾身發抖,他多麼想跪下祈求,他願意獻上克拉布家擁有的一切!可是他不能。
祈求意味著不舍,不舍意味著不忠,一旦被認定不忠,他保不住的就不僅僅是兒子了。
但格林格拉斯也沒有多說什麼!她為什麼不能多勸勸!莫非她是怕了?!她怎麼能如此自私?
老克拉布躬著身子,哆哆嗦嗦地等待著黑魔王的裁決。如果……他當然不敢怨恨黑魔王,他只能怨恨格林格拉斯。
「你們怎麼想?」伏地魔幽冷的聲音傳來,忽然問起了旁人,「如果我賜予一個寸功未建的嬰兒標記,我其他的僕人會覺得不平嗎?」
怎麼,這時候你想起來團隊建設了?
貝拉和盧修斯都不說話。
哪怕是貝拉特裡克斯,都沒辦法和一個看爹就知道出息不到哪兒去的小嬰兒爭個高低,而盧修斯……盧修斯壓根不在乎。
雷古勒斯欠身道:「我們不敢有意見,大人。」
阿波羅尼婭低垂著眼睛,恭敬道:「怎麼會呢,大人?所有的食死徒都是為了侍奉您才從各地奔赴而來的,一切存在的意義都因為您的准許。因為有您,我們成為沒有血緣的親人,克拉布是我們的兄弟,文森特就是我們的孩子,試問誰會嫉妒自己的親人呢?我們只會為您僕人隊伍的壯大而感到真心實意的高興。」
其他食死徒紛紛胡亂附和起來。
伏地魔從座位上掃視下去,意味不明地點頭笑了笑:「那就這樣吧,盡快把那孩子帶來。」
老克拉布戰戰兢兢地點點頭,忽然又覺得與有榮焉起來,昂首挺胸地坐下去。
伏地魔站起身來——正菜來了。
「那麼,關於預言中的孩子,各位的好消息在哪裡?」他走過每一個人身後,魔杖掃在椅背雕花上,發出均勻的「噠噠」輕響,活像死神的鞋跟敲擊地板。
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低著頭,包括貝拉。這是這幾個月的常態。
阿波羅尼婭覺得背上起毛,後脖頸上激起密密層層的雞皮疙瘩。她無聲地深深吸了一口氣。
「事實上,大人,我有一些進展。」
宴會廳微微喧嘩起來。
「哦?」伏地魔的聲音說不上是高興還是失望,「說出來我們聽聽。」
「鑒於巫師總是有很多種辦法保密,只要一個巫師想,別人很難找到他的藏身之處,因此我決定嘗試定位魔杖Ⅱ。」阿波羅尼婭平心靜氣地說著,「我提取了魔杖安檢台的記錄,又去了一趟蹤絲管理處,雷古勒斯的無私幫助為我的發現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
雷古勒斯·布萊克謙遜地彎了彎腰,向著黑魔王的方向。
伏地魔這下才是真的起了興致,他靠著特拉弗斯的椅背,揚揚下巴吩咐道:「繼續。」
「是,大人——隆巴頓夫婦和莉莉·波特都沒有在安檢台留下記錄,我猜測是因為傲羅不需要登記魔杖,而莉莉·波特根本沒來過魔法部,只有詹姆·波特,在他接受傲羅培訓之前,為了遺產問題來了一趟——老波特夫婦那年死了,他們的遺產涉及到專利和分紅——」
「噓——」伏地魔豎起食指,隨即指向阿波羅尼婭,「別廢話了,直接說結論。」
貝拉捂住胸口,呼吸急促地望向黑魔王,一副被帥得喘不過氣來的樣子,伏地魔竟也回她一個微笑:「別著急,貝拉。」
盧修斯面無表情,雷古勒斯神色古怪。
隔著銀面具,阿波羅尼婭的聲音顯得有些悶:「波特的魔杖最後一次施法,是3月份在利物浦港,施出遺忘咒和混淆咒,我親自去了貝爾法斯特和都柏林,卻一無所獲。後——」
「怎麼,巫師還能坐麻瓜的船去愛爾蘭?」有人怪聲怪氣地笑起來,「你到底有沒有查到什麼,『銀舌』?黑魔王說得沒有錯,女孩子能做些什麼?你也只會說些廢話罷了!」
「——後來我又回到魔法部,查到了波特申請出境的記錄,魔法交通司的檔案顯示他於3月26日通過跨國長途飛路網離開英國。」
阿波羅尼婭無動於衷地說完,這才看向剛才插話的食死徒,「你不是交通司的嗎,亞克斯利?如果你能夠更用心地為黑魔王服務,或許我們可以早幾個月得知波特的下落。」
尷尬的沉默在宴會廳裡蔓延,末了,竟然是貝拉冷笑出聲:「梅林啊,原來我們在魔法部裡還有其他人手?」
好吧,沒錯,貝拉也是女人。黑魔王嫌棄女孩子沒用她能忍,亞克斯利算什麼東西?
「很好。」伏地魔贊許地頷首,隨便抬了抬手——亞克斯利慘叫起來,帶著椅子滾到了地上。
「清楚自己和傑出女巫之間的差距,亞克斯利。」伏地魔放下魔杖,俯視著腳邊痛苦哀嚎的男人,「貝拉可以坐在我的手邊,總是與我最親近,而『銀舌』……她敢叫破你的真名,你卻只敢叫她『銀舌』。」
亞克斯利顫抖著爬回座位上,肢體止不住地痙攣。
「所以波特去了哪裡?」他終於來到阿波羅尼婭身後,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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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時間:
2025-4-11 23:16
第36章 血盟(2)
「法國,斯特拉斯堡。」阿波羅尼婭只覺得頸椎被置換成了一根火熱的壁爐通條,燙得她坐立難安,「請您原諒,大人,我沒辦法查得更遠了,畢竟是借魔法部的名義行事。」
「當然,你已經做得夠多了。」伏地魔淡淡地誇獎她,聽上去真的沒多高興。
一只如湖中陰屍般冰涼的手從椅背後伸過來,指尖滑過她的大動脈、氣管、聲帶……摩挲了一會兒,最終扣住她的咽喉。不是很用力,但沒差別。
阿波羅尼婭柔順地隨著那只手不斷加大的力氣仰起頭,最終對上伏地魔的黑瞳。
他的瞳孔是一條赤紅的細線,看久了令人暈眩不已,就在這天旋地轉之中,毒蛇「嘶嘶」吐著赤紅的信子,游進她的腦海。
腦海裡什麼都有。
她和安檢台的女巫聊天套近乎,笑嘻嘻地抽走記錄波特魔杖的紙卷兒;她和雷古勒斯頭碰頭地研習蹤絲的原理,反復試驗著復刻魔法部裡的儀器;她費盡千辛萬苦找一個麻瓜,對他攝神取念;她在貝爾法斯特的巫師酒吧裡撒錢買消息,站在都柏林魔法部裡滿臉迷茫……
記憶最後定格在法國魔法部,接洽人員滿臉遺憾地給她一個地址,表示也幫不了她更多。
更紛繁復雜的記憶碎片洶湧而來,無非是傲羅辦公室的案牘之苦,折磨嫌犯的「心慈手軟」,出差去西班牙被帶去看麻瓜鬥牛,弗拉明戈舞者香噴噴的裙擺掃在她臉上……
黑魔王覺得乏味,他抽身而出。
阿波羅尼婭猛地俯在桌上嗆咳起來,被粗暴翻檢過的頭腦已經顧不上了,她就像被一塊塊燒紅的炭塞滿喉嚨與呼吸道,除了拼命咳嗽之外,沒有其他緩解的方式。
但是,過去了,她通過了。
腦海裡什麼都有,因為那都是真的。
路線是鄧布利多擬定的,詹姆真的去利物浦轉了一圈兒,也真的走壁爐去了法國。
但莉莉是和阮福芳慈從希思羅坐飛機走的。
鄧布利多本打算讓食死徒自己發現這些事,結果等了幾個月都等不到結果,阿波羅尼婭這才接手,總不能真讓伏地魔無差別清除七月嬰兒。
「羅道夫斯?」伏地魔輕柔地問。
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迷茫地抬頭看來:「是,大人?」
伏地魔直接轉向盧修斯,這次他都沒開口。
「斯特拉斯堡,阿爾薩斯大區首府。」盧修斯平靜開口,「與德國接壤,離中立國瑞士也很近。」
貝拉憤恨地怒瞪著妹夫,盧修斯只拿她當空氣。
伏地魔「唔」了一聲,自顧自地陷入沉思。
德國的情況很復雜,格林德沃只是失去了自由,他沒死,他的事業可也沒死,助手們在德國、奧地利鬧得沸反盈天,所謂「大戰沒有,小仗不斷」;而瑞士,盧修斯的意思很明顯了——中立國,你愛誰誰。
「請您務必允許我們試一試,主人。」貝拉懇求道,順便鄙夷地看了一眼阿波羅尼婭,「萊斯特蘭奇底蘊深厚,在法國樹大根深,一定能為您取得進展。」
再不行還有布萊克和馬爾福,反正大家都是親戚。
伏地魔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忽然問道:「波特的朋友們呢?」
波特的朋友們有兩個都是他的座上賓呢!
「鄧布利多不許我們打聽這個。」西裡斯搶先開口,聲音遠得好像是天涯海角一般,「但……但他好像,經常收到來自北歐的麻瓜明信片?請原諒,我對外國文字並不是太熟悉。」
伏地魔不置可否,只是吩咐:「想辦法搞一張來,或者記住。」他還站在阿波羅尼婭身後,按著她的肩膀,一只手指點著她面具上太陽穴的位置。
斜對面隔了一個人的斯內普無聲頷首。
彼得·佩迪魯徹底無話可說,他已經許久沒見過鳳凰社的人了,西裡斯不算。如果不是他奮力為黑魔王盜取了預言,他不一定還有命坐在這裡。
他不知道黑魔王先前為何會懷疑他是叛徒,但他知道一定是西裡斯干的!
「我很疑惑,主人。」彼得別有深意地說,「為什麼波特夫婦會突然出國,要知道莉莉·波特還懷著孕,是不是我們內部……」
長桌兩側登時人人自危起來,許多人絲毫不掩飾自己看向彼得·佩迪魯的厭惡眼神。
伏地魔遠遠地望過來,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西裡斯忽然嗤笑了一聲:「你這不是不打自招嗎?這裡只有我們兩個鳳凰社的,講預言那天我又不在。」
「你可以從鄧布利多那裡獲知完整的預言,西裡斯。」
彼得·佩迪魯臉上的笑容是那麼熟悉,甜蜜的,親切的,可他眼神裡的感情卻很冰冷,仿佛在瞪著他的敵人。
「啊,」西裡斯冷笑,在僵硬筆挺的靠背椅裡難受地擰了擰身子,看上去簡直恨不得把腿搭到桌子上去,「鄧布利多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如果看重這個預言,去年就會把波特和隆巴頓轉移,拖到今年做什麼?他怎麼知道黑魔王何時會得知預言?再說一遍,講預言那天我不在。」
「但是你有弟弟啊!」彼得水汪汪的眼睛含情脈脈地看向長桌那頭的雷古勒斯,「他在——他告訴你,你告訴鄧布利多,鄧布利多心生警惕,轉移了波特和隆巴頓,這很合理。」
「小子!你怎麼敢!」有人咆哮起來,「你到底還要拉多少人下水?我看你才是那個攪風攪雨的叛徒!」
雷古勒斯看上去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弟弟」指的是自己。
「大人,我——」他看上去迷茫又驚訝,看看伏地魔,又看看彼得。
旁邊的貝拉已經恨不得對彼得·佩迪魯念咒了。
倒不是說她是個多麼體貼的好姐姐,只是佩迪魯此刻冒犯的是整個純血種團體,還是特別「高貴」那一撮。
一個矮小醜陋、毫無才華的混血,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僅憑一張三寸不爛之舌就試圖污蔑一位高貴的布萊克家族的繼承人是可惡的叛徒?他怎麼敢?
「哦,我還沒說隆巴頓夫婦的下落。」看上去終於緩過來的阿波羅尼婭撫著劇痛的喉嚨開口,「請原諒我,大人。」
旁觀鳳凰社叛徒內訌鬧劇的伏地魔無聲地點了點頭。
「艾麗斯·隆巴頓懷相不好,剛出來孕信就一直請假,據說她的婆婆奧古斯塔陪她去了南法療養。產期接近時弗蘭克·隆巴頓也去了,大概是七月初,然後他們就再沒回來。」說了一長串話,她的聲音沙啞得可怕,「穆迪幫他們辦了停職,我請他喝了一點走私的麻瓜伏特加,這就是他透露的。」
「為什麼沒回來?」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好奇地問。
「如果我是艾麗斯·隆巴頓本人的話,或許我可以回答你這個問題,拉巴斯坦。」
長桌上有人笑起來,方才的話題仿佛已經被輕輕揭過了,只有彼得·佩迪魯憤恨地瞪著這位陌生的「銀舌」。
「傲羅們私下聊天時都在揣測,懷疑艾麗斯可能是難產,那個孩子可能沒生下來,或者干脆夭折了,只有這樣隆巴頓夫婦才需要更久的時間來療傷。」
阿波羅尼婭煞有介事地嘆息了一聲:「可惜啊,如果預言球還在的話,我們至少可以看看上面的文字有沒有從問號變成小波特的名字。」
預言中的孩子有兩個,半路死了一個,預言球就會自動將另一個視為被預言提及的人。
英國巫師界可沒有出生登記和人口普查,除非有本事看到霍格沃茨的准入之書,否則是生是死還不是由得她瞎編?
傲羅吃瓜,不保真的。
但預言球是誰打碎的?還不是你佩迪魯,區區皮肉之苦都忍不住,靠什麼為黑魔王出生入死?
他們隔得太遠了,彼得·佩迪魯看不清「銀舌」隨便看過來的眼神,但他想那一定充滿嘲弄與不屑。
他本以為叛徒走到哪裡都不招人待見,但西裡斯·布萊克顯然不是這樣,他甚至比他坐得還靠後!但布萊克和馬爾福都率先鼓掌歡迎他回來……
為什麼,為什麼有人天生就擁有那麼多?
為什麼他什麼都沒有?
鳳凰社倒是從來不看重什麼血統,可他已經回不去了。
他被迫留在了食死徒裡,那他就得奮力爬得更高。「銀舌」的位置,焉知他坐不上去?
但在這之前,路要一步一步走。彼得·佩迪魯把目光投向了食死徒裡的另一位熟人。
「如果『銀舌』小姐不曾膽敢欺騙您的話,主人。」彼得竭力平復著自己激動的呼吸,「那麼她幾乎為我們指明了奸細是誰。」
阿波羅尼婭一愣——波特與隆巴頓的路線、時間都各不相同,這正證明了西裡斯的清白,還有誰?還能有誰?
她忍不住與其他食死徒一樣,順著長桌看下去,看著彼得·佩迪魯搖頭晃腦地笑:「這裡有一個人,他和我們一起長大,他一直喜歡莉莉·波特……他愛她!」
阿波羅尼婭心裡一沉,月桂木魔杖Ⅰ攥在手心裡幾乎要被她硬生生折斷。
「西弗勒斯·斯內普,你說是不是?」彼得「咯咯」笑起來,「你對莉莉那點小心思,你以為我們都看不出來嗎?西裡斯,你說呢?」
長桌兩側的竊竊私語吵得幾乎已經聽不清彼得說話了,但斯內普還是原來那副模樣,連低垂的眼皮都沒掀動一下。
阿波羅尼婭本能地想和雷古勒斯打配合,可黑魔王兩只手都按在她肩頭,絲毫沒有放松的意思。
這至少意味著他的疑心目前還是著落在她身上,好兆頭。
這時,西裡斯·布萊克說話了。
「我不知道。」他滿不在乎地聳聳肩,「我怎麼知道你說的那小心思長什麼模樣?我又不喜歡女的。」Ⅱ
第37章 血盟(3)
宴會廳幾乎炸裂,震驚過後甚至有人吹口哨。
貝拉霍然起身,尖叫道:「你說什麼?!」
雷古勒斯咳得驚天動地,盧修斯也繃不住了,難以置信地看了阿波羅尼婭一眼:「這事兒……你知道嗎?」
「我是丘比特嗎我怎麼會知道?」阿波羅尼婭喃喃自語,「當時半個學校的女生都喜歡西裡斯,可他從來不對任何一個假以辭色,原來是這樣。」
雷古勒斯在桌子底下踩了她一腳,他們堂姐弟怎麼回事!
「好了,西裡斯。我們對你的個人生活不感興趣。」伏地魔的手從阿波羅尼婭的肩膀上離開了,松松地搭在椅背上。
轉移話題和混淆視聽永遠對黑魔王不起作用,人群迅速地安靜下來。
「就在今天的會議之前,西弗勒斯,你單獨來見我,祈求我放過莉莉·伊萬斯的性命,我記得我慷慨地允諾了你。」
伏地魔懶洋洋地把玩著手裡的魔杖,「現在,告訴我,是因為愛嗎?你真的,愛,莉莉·波特嗎?」
完了。
這個問題根本無法回答。「愛」是伏地魔心裡永恆的禁忌。
「據我所知,主人。」彼得·佩迪魯得意極了,「他們還是青梅竹馬,在進入霍格沃茨之前就已經認識很多年了。」
有西裡斯自曝大瓜珠玉在前,這種小八卦根本無法引起食死徒們的興趣。他們大多敷衍地交換幾個含義不明的目光,將這看作是棄子彼得·佩迪魯不擇手段的瘋狂反撲。
「是的,大人,我和伊萬斯確實是同鄉。」斯內普坦然地抬頭看過來,「那是一個叫做科克沃斯的小鎮,在伯明翰Ⅰ附近。」
食死徒們神情迷茫,麻瓜工業是天然的巫師驅逐咒。
「我本以為我是當地唯一的小巫師,後來發現了伊萬斯,自然就認識了。」斯內普相當平靜,仿佛抽離了一切情感,「她在我魔力暴動時救過我的命Ⅱ,我不知道『救命之恩』該如何償還,只能冒昧地懇求您饒恕。」
貝拉大驚小怪地叫起來,問雷古勒斯:「還有這回事兒?你們倆上學的時候不是挺熟的嗎,他跟你說過嗎?」
阿波羅尼婭恨不得把貝拉舌頭拔了。
斯內普救場迅速:「我從沒有告訴過別人——我魔力暴動是因為想要殺死我的父親。」
她幾乎要站起來鼓掌歡呼了!完美的答卷!滿分!
如果「愛」是伏地魔永恆的雷點,那麼「弒父」就是他的G.點。
明明是個白男,學了一身東亞毛病。
湯姆·裡德爾是他生理上的父親,阿不思·鄧布利多帶他進入魔法世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給了他第二次生命——可這兩位父親都拋棄了他,毫不猶豫的。
怪不得黑魔王和小克勞奇那麼聊得來。
她心思百轉千回,沒注意到伏地魔已然繞去了斯內普身邊。他的大腦封閉術本就是他們之中最好的,更何況早有准備。
然而這一次的攝神取念,卻進行得相當漫長。
阿波羅尼婭從容地坐在原處,兩只手交疊合在腿上,魔杖扣在拇指之間,一點兒都不慌。哪怕這間宴會廳裡的所有人都被過度翻檢大腦從而精神失常,西弗勒斯·斯內普也絕不會。
太無聊了。她拐了拐盧修斯:「德拉科還好嗎?喜歡我的禮物嗎?別的小孩可喜歡了!」
盧修斯哼了一聲:「你送我兒子的禮物居然不是獨一無二的,等德拉科長大了我一定告訴他。」
「事實上我本來打算多買幾份,以後再有人生小孩就都用這個打發,誰知道他們產能跟不上。」阿波羅尼婭可惜地搖搖頭,「告訴德拉科,阿姨還是愛他的,下一系列他們准備做嗅嗅,我已經預定了。」
「嗅嗅能做什麼?」盧修斯興致缺缺。德拉科的那套小銀鈴鐺他見過,母子兩個把育嬰室搞得活像羅馬尼亞火龍保護區,他的兒子,那麼一點點大,人話還不會說,龍話已經入門了。
「用來學步的,小孩子牽著嗅嗅,嗅嗅會帶著他們慢慢往前走,還能像尋找金幣一樣規避路上的障礙物。」阿波羅尼婭比比劃劃,「目前的困難是無法解決玩具嗅嗅第一次發力容易把孩子帶倒的問題。」
盧修斯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深以為然。
「西茜帶德拉科去錫利群島玩了,說要避一避……」他隱晦地吞掉了某些單詞,「我一直反對,因為德拉科太小了,可——我們差不多算是吵了一架。」
雷古勒斯同情地看了姐夫一眼。盧修斯是頂在前面的人,和他一樣,他們是不能指望的,不知道納西莎什麼時候才明白這一點。還好西裡斯能幫他分擔。
「西茜只是個普通女巫,滿腦袋相夫教子那一套,現在又有了德拉科。」貝拉不屑地吹了吹額發,「你不應該對她要求太多,盧修斯。」
「德拉科才是你的臂助,你們父子倆可以一起為黑魔王效力。」
阿波羅尼婭眼角的余光看見盧修斯緊緊握著雙拳。
「當然,多謝你的提醒,貝拉。」他長出了一口氣,甚至擠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
貝拉特裡克斯的加入成功把天聊死了,四個人又陷入了不知所措的沉默中。長桌上到處是這樣的竊竊私語,黑魔王還在別人腦子裡,他又聽不見。
「她是誰?」忽然,伏地魔問道。
他還維持著望進斯內普腦中的姿勢,但顯然已經清醒了。長桌兩側迅速安靜下來,聽伏地魔輕聲發問:「那個女孩是誰?和你在地下教室親吻的那個?」
雷古勒斯率先明白過來,臉色一變,看向阿波羅尼婭。後者戴著面具,一動不敢動。
那是他們共同捏造、互相植入的一個記憶片段,每個人的腦子裡都有一個,只是角度不同。環境是他們最熟悉的、用來練習黑魔法的地下教室,兩個學生,一個坐在椅子上,一個騎在他腿上,正摟在一起熱吻——動作捕捉素材來自約會被撞破的盧修斯與納西莎。
馬爾福的特征太明顯,他們不得不從自身取材,修改了他的發色。而金發碧眼美艷動人的納西莎幾乎符合所有刻板印像,他們就放著沒動。
此事源於雷古勒斯的提議,他認為窺視他人隱私是人類無法避免的劣根性,當入侵者看到比較刺激的片段時,他自己也會興奮,興奮就會產生破綻,他們就可以抓住機會掀起防御。
聽上去很合理,所以阿波羅尼婭曾經提議干脆做成兩個黑頭發男生——反正因為戰況膠著也看不見臉——那樣更刺激,但雷古勒斯出於某種大家心知肚明的小心思拒絕了。
這個片段被他們不約而同地安放在腦海深處的最後防線之前。阿波羅尼婭藏匿了她的由來之秘;雷古勒斯大概就是掛墜盒,還有他青春期那些亂七八糟的夢;至於斯內普,八成就是莉莉的下落了,沒想到伏地魔看得如此深入。
差一點點,他們就會功虧一簣。
阿波羅尼婭幾乎已經忘記了喘氣兒,她讓自己像其他所有好奇的食死徒一樣看著斯內普——他痛苦地閉著眼,仰頭抵在椅背,還在平復呼吸。
「彼得,西裡斯。」伏地魔轉頭看向下首,「告訴我,莉莉·波特是金發嗎?」
西裡斯·布萊克震驚地望著這邊,幾乎說不出話來。彼得·佩迪魯看上去也沒好到哪裡去,他神情復雜地瞥了斯內普一眼,才否定道:「不是,大人,她是紅發,酒紅色的。」
看來那個神秘女生是金發。
金發並不是什麼常見的發色,以麻瓜理論來說,這種基因很容易被混血污染。放眼整個巫師界,也就馬爾福和格林格拉斯兩家穩定地呈現出金發特質。
馬爾福的金發顏色很淺,在昏暗的地方冷不丁一看,甚至會錯認成銀發。但格林格拉斯們不同,他們如此形容自己的家族特征——「盛夏陽光為綠茵加冕」,因此每一個格林格拉斯都有著熔金般的燦爛發色和一雙草綠色的眼睛。Ⅲ
可問題就在於,馬爾福家這一代沒有女兒,而格林格拉斯……純血家族默認格林格拉斯家長女血統有玷的根據就是她的發色與瞳色,發色勉強沾邊,瞳色一點不沾。
一時間所有人都看向他們——知道「銀舌」身份的,看格林格拉斯;不知道的,看馬爾福。
阿布拉克薩斯風流成性,搞出個私生女來也不奇怪。
斯內普終於冷靜下來,甚至再一次主動迎上黑魔王的眼睛,相當勇敢。
「那不是我,大人。」
伏地魔低頭看他,卻並未「攝神取念」,只是平淡地打量:「不是你?哦,西弗勒斯,你是說,你偷窺了一場親熱?那你需要回答我的問題就變成兩個了。」
貝拉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猛地一拽雷古勒斯。
「是你和——和『銀舌』?你們兩個?」她不可置信地叫起來,「你們明明都……為什麼不肯結婚?」
面對面的兩個人誰也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怎麼回事,貝拉?」伏地魔目光幽深,很難稱得上是和顏悅色——沒有一個老板喜歡自己的員工私底下搞團團伙伙,姻親那是過了明路的。
貝拉興奮地起身,小跑著來到伏地魔身邊,把弟弟完全是家人一廂情願的婚約吐露了個干淨。當然在她眼裡一定是阿波羅尼婭率先負心,不知道還想攀附上什麼更高貴的人物。
「貝拉特裡克斯。」阿波羅尼婭冷冰冰地警告,「難道我的個人隱私會幫助黑魔王找到小波特嗎?」
如果黑魔王只是單純地吃瓜,她就此認下來、當個同妻也不是不行。可惜斯內普嫌疑還沒洗清,他真是昏了頭了才會說記憶裡的黑發男生不是他。
他願意犧牲自己去保護莉莉,殊不知這次他要是過不去,莉莉也跟著完蛋。
「不是雷古勒斯。」有人隔了兩個座位,幽幽地發言,「就是斯內普。有一天深夜他們兩個偷偷出去了,第二天斯萊特林被扣了一百分。」Ⅳ
第38章 血盟(4)
語言的藝術。
宴會廳長桌再次爆炸。盧修斯竭力維持著自己不為所動的穩重風度,雷古勒斯眼神空洞,大腦封閉術瘋狂運轉。
阿波羅尼婭深深吸了一口氣,看向爆料的那個人。
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怎麼又是你?她真該為背地裡和雷古勒斯議論他腦子不好而道歉,腦子不好的人造成的破壞,比聰明人大多了。
「怪不得你N.E.W.Ts考成那個樣,拉巴斯坦,原來精力都花在窺探同學上了。」阿波羅尼婭冷笑,一指長桌盡頭的兩個原鳳凰社成員,「如果你說的是我四年級你七年級那一次,佩迪魯和西裡斯也在,何不問問他們呢?」
雷古勒斯想起來了,不動聲色地解除了大腦封閉術。
「原來是你!」彼得·佩迪魯驚叫,幾乎脫口而出,「原來你是——」
「我提醒你謹慎說出我的名字,佩迪魯。」冰冷的銀面具下傳出悶悶的笑聲,「上次我教訓你,斯萊特林還會因此失去五十分,現在食死徒只會失去一個挑撥內部不和的無能之輩。」
她瞟了神情僵硬的斯內普一眼,笑道:「等斯內普教授回去,還會找理由給斯萊特林加五十分也說不定。」
食死徒們都笑起來。
事已至此,重點已經完全偏移了。但與其讓陰郁又焦慮的黑魔王揪著個殘缺的預言不停懲罰人,他們寧願吃一些「他愛她但她愛他」的戀情瓜。
「夠了。」伏地魔笑吟吟地擺擺手,「停止你們的互相攻訐。現在告訴我,西弗勒斯五……也許是六年級之後,誰還沒畢業。」
長桌兩側陸陸續續有人舉手,阿波羅尼婭和雷古勒斯概莫能外。
「五年級、六年級和七年級的女生,誰是金發?」
所有人都沉默了。
「斯萊特林有個混血是金發,大人。」穆爾塞伯遲疑道,「但我們七年級時,她才二年級。」
雷古勒斯不慎在格裡莫廣場12號撞見堂姐約會時,納西莎都已經畢業好幾年了,盧修斯比她還大一歲。
「那太小了,西弗勒斯又不是麻瓜口中的『戀..童..癖』。」伏地魔笑起來,親切地拍了拍斯內普的肩膀,「你不是吧?」
斯內普僵硬地搖了搖頭。
「怎麼都不說話了?」伏地魔問,「『銀舌』,告訴我,他們為什麼都不說話了?」
阿波羅尼婭欠了欠身:「或許是因為,他們發現當年只有我一個適齡對像,大人。」
她開始調動那個片段浮上她的淺層記憶,看起來她只能這麼做。
「你知道嗎?『銀舌』,你剛剛可以算得上是失態了。」伏地魔微微含笑,像紳士禮貌提醒他的女伴妝容有瑕,「你走到哪裡都會交好所有人,在霍格沃茨,在魔法部,在食死徒裡……但是剛剛你警告了貝拉,嘲諷拉巴斯坦,還威脅彼得。除了你偽裝出來的恭敬與恐懼之外,我第一次發現,原來你還會憤怒。」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大人。」阿波羅尼婭萬分感謝食死徒面具的存在,她知道她的表情管理一定失控了,「我很惶恐。」
伏地魔搖動食指,阻止她習慣性的長篇大論表忠心行為:「沒關系,沒必要惶恐。我早就說過,偉大的伏地魔大人願意忍受他忠心能干的僕人一些小小的缺點,不然你以為自己為什麼還能坐在這裡?」
阿波羅尼婭僵死在座位上。
她不能感謝伏地魔的體諒,否則就等於承認她的恭敬與恐懼都是偽裝。
恭敬的確不真,恐懼卻說不上是假的。
「為什麼你會憤怒?」伏地魔諄諄善誘,「難道這次的事情與你有關?為什麼不說出來呢?」
「看著我,『銀舌』。」
他還叫她「銀舌」,說明她還有價值,她還得用。
黑魔王的再一次「攝神取念」比先前軟弱無力得多,看來對斯內普那一次漫長深入的搜檢同樣也消耗了他自己的精神。但是沒關系。阿波羅尼婭早就准備好了,她嚴陣以待,自己送上門去給他看。
伏地魔眨了一下眼,慢慢地微笑起來,看上去相當滿意。
「說說吧,怎麼回事?」慈祥的態度活像發現兒女早戀的家長。
「是我……我單方面的。」阿波羅尼婭難堪地低下頭,一只手用力掐著大腿嫩肉讓自己哽咽,「得不到回應的迷戀誰還有臉說出來呢?那是我的失敗,我從小到大都順風順水,我不能……我不能接受。」
長桌上一片喧嘩。
盧修斯嗆了一下,幾乎懷疑自己在做夢;貝拉臉色鐵青,顯然聽明白了哪句話在嘲諷她;而雷古勒斯顯然已經習慣了,適時地擺出一副震驚又難過的表情。
「你說西弗勒斯不喜歡你?」伏地魔好笑地看著她,「誰都知道這面具下是怎樣的一張臉,是個男人都會喜歡,拉巴斯坦,你不喜歡嗎?」
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咕噥了一聲,阿波羅尼婭估計他也很難想明白,到底是真想追求她,還是和嫂子優秀的娘家弟弟爭鋒慣了。
「你說呢,西弗勒斯?」伏地魔俯下身來問斯內普,陰涼的呼吸擦著他的耳朵,「你為什麼不喜歡我們的『食死徒之花』?說說看。」
草(一種植物),不喜歡的外號又多了一個。
還能是為什麼,阿波羅尼婭想,伏地魔倒是不介意辦公室戀愛,他還親自下場撮合呢,可兩情相悅就很難解釋為什麼不公開也不結婚。
巫師的思想與時間自從17世紀簽訂《保密法》就停滯了,跟他們說「不婚主義」、「精神戀愛」那就是扯淡。
總不能說「鳳凰未滅,何以家為」吧?阿波羅尼婭自覺夠不要臉了,她都說不出這種話。況且說這話就是把貝拉、盧修斯等人的臉往腳下踩。
當然,她當然可以說是自己變心分手,那最一開始她就得主動承認——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既然和他好過,就說明不嫌棄他的條件,總不會嫌棄他是混血吧?
指著烏龜罵王八,那她可真是嫌命長了。
所以她只能把難題拋給斯內普——你看著辦,我只負責哭。
「銀舌」輕輕抽了抽鼻子,不得不將面具掀起一絲縫隙,讓積聚在下頜處的淚水沿著脖頸流下來。
盧修斯略一猶豫,遞來自己的手帕。她擺擺手,自己變了一方出來——她只是想讓所有人都看見她哭她很難過,也不是真的連個手帕都沒有。
這一哭效果是驚人的。
許多人和她認識已久,許多人和她共事已久,都知道她幾乎從來不哭——鑽心咒下的生理性淚水不算。他們想起她魔杖下逝去的那些生命,想起她出眾的能力,甚至想起她笑意盈盈地引著黑魔王用兩道索命咒殺死格林格拉斯夫婦……這樣的人,在為情哭泣,當著這麼多人的面。
但是,這是很合理的,格林格拉斯不是完人,她是個女人,也有弱點,只是隱藏得很好。
那麼是誰這麼多事、逼得人家不得不當眾自剖內心最隱秘的傷疤?不能是黑魔王,那就只能是彼得·佩迪魯了。
彼得·佩迪魯渾然不知,他見斯內普良久不語,便尖聲尖氣地嘲笑道:「主人,說不定是他們聯起手來蒙騙您的,我們上學的時候,格——『銀舌』可為斯內普出頭不少次,他們——」
「鎖舌封喉!」有人站起來怒吼,立馬用袖子擦了擦魔杖,好像僅僅只是指著彼得施法,魔杖就髒了似的,「怎麼哪兒都有你?關你屁事!」
是西裡斯·布萊克。
年輕的小克勞奇抬起雙手下意識想鼓掌,掌聲卻從長桌另一頭傳來——貝拉特裡克斯又拍了幾下巴掌,才傲慢地看向彼得·佩迪魯。
「我忍你很久了,佩迪魯。」她滿臉厭惡,「下一次是死咒。」
伏地魔頓時笑出了聲。他對僕人之間復雜的恩怨糾葛向來是放任自流的,他的狗會100%嚴格遵從他的命令,那麼偶爾讓他們自由地叫兩聲也沒什麼。
今天佩迪魯確實挺煩的,偉大的伏地魔大人幾乎在被他牽著鼻子走。
「西弗勒斯?」伏地魔催了一聲。
「如您所見,大人。」斯內普垂著眼睛,臉頰上一根青筋隱隱抽動,「是她主動湊上來的,我不需要女人幫我出頭。」
不需要更多的解釋,場中所有的男人在一瞬間心領神會。
阿波羅尼婭得給彼得·佩迪魯磕一個,要不是他,他們現在都想不出破局之法。
「我也是有自尊的。」她低聲控訴,胸膛起伏,看上去相當激動,「你不可能一邊享受著我倒貼,一邊還——」
順便解決一下莉莉的問題。
當一個男人當真「一邊……一邊……」的時候,誰也不會認為他是個為愛臥底的大情聖。
這等立體復雜的形像,只適合出現在文學名著裡,他們只是普通男巫。
「不過一個吻,你也太較真了。」伏地魔的口吻活像勸和的老娘舅,「現在的年輕人,怎麼比我們那時候還保守啊?」
阿波羅尼婭知道那不僅僅是一個吻,伏地魔也不是這個意思。
盧修斯和納西莎當時都快結婚了,如膠似漆的未婚夫妻,又是在布萊克主枝的家,平白多了一種禁忌感……反正盧修斯的手不是很老實,雷古勒斯跟他們講的時候臉都紅爆了。
但該死的是他只看見了那一個吻,他們的腦子裡也只有一個吻。
「遺忘咒,是我最後的——大人,請您別再問了,我懇求您……」阿波羅尼婭看上去很痛苦。
她揪著胸口衣襟,一只手擱在桌面上——漆黑的桌面襯得她素白的手分外纖瘦,還在無力地顫抖——魔杖早就掉到腳下了。
示弱效果滿分。但就算她可以情感操控所有食死徒,伏地魔不吃她這套,那也沒用。
「是嗎?」伏地魔嗤笑,顯然已經對她的演技免疫了,「難道你也為自己施了遺忘咒嗎,西弗勒斯?你們連保留或者記起的片段都那麼一致,這意味著什麼呢?」
就不能意味著我們每次都在那個地下教室的椅子上嗎!不能嗎!斯萊特林要去有求必應屋都比別人多爬一層樓!
阿波羅尼婭整個人都僵住了。半晌,她才慢慢地抬起頭來,滿眼卑微的期望。
「意味著什麼呢,大人?」她熱切地問,「難道——西弗勒斯他、他對我還……」
她飛速地瞥了斯內普一眼,又仿佛被燙到一樣火速移開。
混蛋,你配合一下啊!
伏地魔被她噎得不輕,盯了她一眼才悠悠笑道:「這你就要問西弗勒斯了。」
斯內普動了動嘴唇,什麼都沒說。
阿波羅尼婭簡直要給他跪下了,隨便撒個什麼謊而已,道德感什麼時候那麼強了啊?死到臨頭了梅林會給你發「感動英國」十大男德巫師獎嗎?
她腦海裡最後一根理智之弦繃斷了。
今天的鬧劇折騰得太久了,她不堪其擾,她要親手結束這一切。
「銀舌」站起身來,深深吸了一口氣,語氣冷傲又難過:「我想我知道為什麼了,大人,我不該抱有妄想——那一次他樂在其中,總忍不住想一再回味,當然,對我也很……和善。我同樣不想忘記的那一天,原來他也不舍得。」
她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鑽到了桌子底下去——還好隔得不算遠——伸手進他的袍子裡,摸索著去解腰帶扣。
第39章 血盟(5)
伏地魔就站在他身後,角度寸一點兒大概能看到她頭頂。
斯內普渾身僵硬,雙手死死扣住座椅扶手。即便黑魔王的手還壓在他肩膀上,他還是忍不住去阻止阿波羅尼婭。
但她早有准備,一把按下他的手。
他當然知道他本該如何去做,黑魔王也需要一個台階下——盡管那之後他的懷疑會無休無止,像懷疑阿波羅尼婭那樣懷疑他。
但他說不出口,如果對方是貝拉,是卡羅,是其他任何一個女食死徒,他倒是有一百句刻薄的言辭等待著脫口而出,但她不同,他們……梅林啊,她完全沒經驗!
但「理論上」她又應該很有經驗,所以需要忍耐、強裝無事的人變成了他。
這十分鐘就像一個鐘頭那麼漫長,對於桌上和桌下的人來說,同樣難熬。
有人猥瑣地盯著桌面,恨不得長出一雙透視眼;有人尷尬地四處亂看,看窗戶看肖像看吊燈就是不敢看那個方向;有人放輕呼吸,竭力去聽桌下的動靜;也有人為自己離得太近而坐立不安;有人處在世界觀震蕩受害的打擊裡,有人雙眼放空,再次選擇用大腦封閉式自保。
盧修斯看上去已經麻木了,貝拉臉上的表情是那麼一言難盡——有嫌惡,但也有羨慕;有憐憫,也有鄙夷。
但無論怎麼說,同是天下倒貼人,只有她離黑魔王近在咫尺,卻連他的手都摸不到。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銀舌」從容地自桌下鑽了出來,重新出現在眾人面前。她用手帕擦了擦左腮上的什麼東西,將上推的面具重新拉到下巴處扣好,最後才將散亂的金發掖回兜帽。
「舊夢重溫的感覺好嗎,西弗勒斯?」她優雅地問,「怎麼樣,我的技術沒退步吧?還喜歡嗎?」
伏地魔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到此為止!」他高聲說,「這件事,以後不許有人再提了。」
食死徒們紛紛無聲應和,雖然這個八卦至少要傳一年。
「我對你很滿意,我親愛的『銀舌』,所以我決定賞賜你一個婚約。」伏地魔慷慨地揮了揮手,這件事裡只有一個被取悅的人,那就是黑魔王本人,「你,還有西弗勒斯。」
阿波羅尼婭震驚地看著他:「主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難道你不認識去魔法部婚姻登記處的路?要亞克斯利幫你帶路嗎,他可是交通司的。」伏地魔隨口打趣。
貝拉「撲哧」一笑,其他食死徒也紛紛笑起來,亞克斯利尤其大聲。
巫師很少去魔法部登記自己的婚姻,他們在結婚儀式上承認彼此、締結婚姻並受到祝福,那麼婚姻處的記錄也會自動生成。但這種情況顯然不適用於他們倆。
阿波羅尼婭不能再問了——她的新人設不允許她反對這件事情,她只能寄希望於斯內普。
但是斯內普只是漠然看了她一眼,便欠身道:「我們遵從您的意志。」
她只好跟著彎腰,還得裝出一副欣喜至極的神氣。
「很好。」伏地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你們兩個,現在伸出右手。」
阿波羅尼婭眼睜睜看著自己右手掌心忽然裂開一道血口,一滴鮮血飛騰著升上空中,與另一滴血糾纏在一起。
什麼情況,黑魔王嗑CP嗑傻了?阿波羅尼婭頭暈目眩。
「血盟,有情人常用來發誓不傷害彼此,」伏地魔揮動著魔杖施法,「沒什麼用,卻很適合約束我的這兩位僕人。」
阿波羅尼婭傻眼,黑魔王跟偶像劇裡那些綁架男女主人公就為了看他倆親嘴的神經病劫匪有什麼區別?
「說點什麼,西弗勒斯。」伏地魔催促,「你的未婚妻看上去已經高興得傻了。」
「她不能向我隱瞞她所處的位置,我能夠立即幻影移形找到她。」斯內普顯然摸清了黑魔王的脈,「同理,我也一樣如此。」
兩滴血被閃亮的銀線飛快地包裹起來,第二滴血騰空而起。
「到你了,『銀舌』。」
阿波羅尼婭若有所悟:「他的幻身咒、防護咒、赤膽忠心咒、反幻影移形咒、反開鎖咒、遺忘咒、混淆咒、奪魂咒都對我無效。同理,我也一樣。」
「不夠嚴謹,也不夠徹底。」伏地魔如此評論,但來不及了,第二滴血已然成型,第三滴血蓄勢待發。
「除非是秉承著黑魔王的意志,否則她必須如實回答我的所有問題,不得有任何隱瞞、作偽與避重就輕。」斯內普極不情願地從嘴唇裡擠出幾個字,神情都扭曲了,「我也一樣。」
伏地魔滿意地笑起來:「可以了,握手吧。」
阿波羅尼婭無奈地起身,像交易雙方簽合同一樣,握了握斯內普的右手——那一瞬間傷口愈合,血盟也完成締結,吊墜「啪嗒」一聲落在長桌中央,誰都沒去撿。
黑魔王當然不是突然化身丘比特非得給他們來一箭,他簡直恨不得他們倆立刻反目成仇。
這意味著阿波羅尼婭人設更新成功。
他做的這一切,全都建立在他相信斯內普真的「一邊……一邊……」而阿波羅尼婭心懷不滿的基礎上。
巫師的思想還停留在17世紀,彼時英國麻瓜幾乎不可能離婚,而巫師的字典裡干脆就沒有「離婚」這個詞——被迫結婚的斯內普也不會高興的。
讓他們彼此敵對,互相監視,又因為無法擺脫對方而加深仇恨,這就是伏地魔想要看到的。
不夠聽話的狗,就得讓他們窩裡鬥。
「你收著吧,『銀舌』。」伏地魔用那英俊的下巴點了點阿波羅尼婭的方向,「掛出來讓大家都看看,明天萬一在魔法部裡遇見,亞克斯利,別忘了誇她的新首飾好看。」
黑魔王依然不信任她,兩個人裡他更相信斯內普,所以才如此羞辱她。
她還要怎麼做呢?她做得還不夠嗎?
盧修斯的命脈是家庭和錢,貝拉在乎黑魔王的肯定,雷古勒斯為了純血家族的榮耀,其余食死徒大多怕死……她就不能是「愛」嗎?
一個軟弱的、為愛昏了頭的女人,多典啊,比貝拉典得多了。
阿波羅尼婭幾乎要掩飾不住自己的垂頭喪氣,探手把銀墜子攥在手裡。
「感謝您的恩惠,主人。」她低聲說。
伏地魔輕描淡寫地抬了抬手,吩咐道:「那麼,貝拉負責波特或隆巴頓,隨便哪一個都行,我不挑,盧修斯還是七月嬰兒,你們自己找人打下手。」
兩人雙雙領命。
「雷古勒斯繼續研究那個定位魔杖的東西,有需要可以來找我。」伏地魔看向次座,「至於你,先去把婚結了。」
阿波羅尼婭忍氣吞聲,俯首聽令。
「其余人各司其職。」伏地魔略有不滿地往下看去,一旦停止了襲擊,他們就顯得如此無能。在那些還制造混亂與恐慌的歲月,他們殺人還殺不過格林格拉斯,嘖!
狗是好狗,可他總感覺狗繩不是真的握在自己手裡。
「散了吧……」伏地魔百無聊賴,示意食死徒們先走。
偉大的伏地魔大人應該是神秘的,來如雷霆,去如夜風,蹤跡不必向任何人告知。
食死徒們魚貫而出。
離開了那個壓抑的環境,所有人都活泛起來。連盧修斯都忍不住向後瞟了一眼,貝拉鼻子裡哼了一聲,不以為然地加快腳步。
大部分人都走在她身後,眼神更加肆無忌憚——男人就是這樣。
當一個女人只是他們殺人如麻的同事,他們乖得像鵪鶉;但當她通過某種方式讓他們意識到「啊,她是個女人」的時候,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看來她留下的陰影還是不夠深。
阿波羅尼婭雙手抄在鬥篷口袋裡,平心靜氣地走著,高跟鞋「嘎噠」、「嘎噠」,踩過光可鑒人的地磚。
她甚至聽見穆爾塞伯低聲問斯內普,她的滋味如何。
阿波羅尼婭毫無預兆地轉過身,一腳踢開迎頭撞到她身上的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從她自風衣內袋裡抽出魔杖,到杖尖彈出那一道綠光,仿佛只是一秒鐘的事。
貝拉和盧修斯早防著她這一手——盧修斯把她扯了個趔趄,貝拉特裡克斯的魔咒甚至更早發出,將她的死咒撞歪。
在中庭天花板懸掛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水晶吊燈轟然落地!一些不夠機靈的食死徒還被飛濺的碎片劃傷了臉。
然而他們根本顧不上這些——「銀舌」的死咒只是個幌子,她幾乎是在丟出死咒的同時念了下一個咒,無聲的,魔杖好像也沒反應。
直到人群中傳來慘叫。
彼得·佩迪魯捂著胳膊上不斷湧出鮮血的大口子,驚恐地尖叫起來。
而「銀舌」手腕輕抖,毫不停頓。
佩迪魯身上瞬間多了十幾個傷口,有長有短,有深有淺,哪怕只是擦破點兒皮,也一直在不停地滲血。
他顫抖著念出的治愈咒只是徒勞地浪費了唾沫而已。
盧修斯默默松開了她,所有人都為她讓開道路。
但阿波羅尼婭什麼都沒做,就只是站在那裡,低頭看著彼得·佩迪魯流血。
「我會幫你『清理一新』的,放心吧盧修斯。」她的笑聲從面具後傳出來,「看在德拉科的份兒上,可不能嚇著孩子。」
血越流越多,轉眼間地上就是一小灘。
「西弗勒斯!」穆爾塞伯不懷好意地催促,「快去!現在只有你能管得住她!」
一陣腳步聲與袍料摩擦聲傳來,斯內普直接抽身走了。
「完啦,你的救星走了。」阿波羅尼婭笑道,「在我殺了你之前,難道不鼓足勇氣和我一戰嗎?」
但彼得·佩迪魯已然完全被痛苦、恐懼和失血的衰弱擊倒了。阿波羅尼婭足夠快,連握住魔杖的機會都沒給他。
她抬抬手,削去了佩迪魯的鼻子和嘴唇。
「耳朵顯得更突兀了,彼得。我得讓你看上去更和諧一點兒。」
於是耳朵也沒了,兩只。
「你知道人棍嗎?」
失去左臂。
「夠了!別在這裡!」盧修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在自己家宴會廳外虐殺巫師,「你把他帶走,愛去哪去哪,怎麼處置都無所謂。」
彼得·佩迪魯渾身是血地躺在比他身形更大的血泊裡,疼得渾身抽搐,已經沒力氣叫了,但胸口還有微弱的起伏。
「別急嘛,還有最後一下,就一下。」阿波羅尼婭走向佩迪魯那個血肉模糊的臉,「這一下,我讓他的血噴到天花板上去,和吊燈的殘骸作伴。」
她瞄准「耳洞」下方側頸的位置:「神鋒——」
「受足教訓了嗎,彼得?」忽然有人打斷她,食死徒們一瞬間肅然起來。
那是伏地魔的聲音,風一般在空曠的大宅裡回蕩,就是不知道人在哪裡。
「出出氣就得了,」伏地魔的聲音裡滿是「就你會給我找麻煩」的不耐,「可別真的弄死了。」
佩迪魯掙扎著小聲哼哼起來——沒有嘴唇,很多音發不准——不難猜測是在求救然後告狀。
阿波羅尼婭不甘不願地收起魔杖,看上去殺心不滅。
「把他送去我那裡,盧修斯。」伏地魔繼續吩咐,又是為難又是興味,「切得這麼碎,不太好長啊,這樣吧,『銀舌』。」
「如果伏地魔大人不能把他恢復成個人樣,那彼得·佩迪魯就交給你處置。」
「期待您玩夠的那一天,大人。」阿波羅尼婭順從地俯首,她本也沒真打算——此時此地殺了彼得·佩迪魯,跟造反有什麼區別?佩迪魯首先是個食死徒,是伏地魔的僕人,是他的所有物。
就算伏地魔不出聲,雷古勒斯也會來阻止。如果今天雷古勒斯也像斯內普一樣腦子犯渾,她就只好裝作被氣暈過去了。
伏地魔的聲音消散了,一眾食死徒還呆立在原地。
盧修斯懶得親自動手,直接傳召家養小精靈把人弄走。阿波羅尼婭也熟極而流地清空滿地的鮮血。
「今天真是打擾了,希望西茜回來不會生我的氣。」她親切又愉悅的笑聲聽上去跟之前虐待佩迪魯時沒有任何兩樣,「如果你打算重新裝修這一層,盧修斯,我當然建議你這麼做,別忘了把支票寄給我,我願意對此負責。」
女食死徒穿越人群,向樓下走去,高跟鞋在地磚上留下一個又一個鮮紅的三角形印記,她總是忘記清理腳下。
第40章 婚約(1)
1980年,英國,倫敦,蘇豪區,某民宅。
天色擦黑,阿波羅尼婭才回到家。她疲憊地靠著餐廳的門框,一邊摘了帽子手套亂扔,一邊揚聲喊道:「泡泡!泡泡?」
沒有回應。
阿波羅尼婭探頭往裡看,不期然和坐在壁爐前的人正對上視線。
「你去哪了?」西弗勒斯·斯內普問,「怎麼才回來?」
她的新項鏈沉甸甸地墜在她脖子上。
阿波羅尼婭嘆了口氣:「去開單身派對。」
下一秒她就尖叫起來,那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墜子深深扎進她的血肉裡,銀鏈汲取了她的力量飛速生長,在她脖子上纏了一圈又一圈,越勒越緊。
「吃飯!我只是去吃了個晚飯!就我一個人!」阿波羅尼婭高聲叫道,「在附近,玉蘭餐館!」
吊墜慢慢平靜下來,只留下清晰的紅紫青痕。
「看看你干的好事吧!」阿波羅尼婭咬牙切齒,「你呢?你去哪兒了?」
難道這墜子還能從半空中飛過去殘害他?
「回霍格沃茨找鄧布利多請假。」斯內普動了動嘴唇,並不想拿自己試驗血盟魔法的威力,「給斯萊特林加了五十分。」
阿波羅尼婭登時笑了起來。她揮了揮手,走過去開燈,順手掀開窗簾看了一眼——監視者坐在路燈下,用一份《泰晤士報》擋住臉,從報紙折痕來看,他看得相當認真。
「你怎麼進來的?」她問,還盯著那個人。
「敲門。」斯內普說道。如果沒有今天這樁事,他自然不必如此拘謹。可如今他們的關系「更進一步」,彼此之間卻疏遠了。
「該死的!」阿波羅尼婭低咒一聲。她去華埠轉了一圈兒,坐公共巴士回來,自然也是走的大門。
「怎麼了?」斯內普也來到窗前——沒拉窗簾的那半邊。
「你認識的人比我多,食死徒裡有幾個麻瓜出身的?」阿波羅尼婭藏在牆後問他,「混血也行,看《泰晤士報》的那種。」
可斯內普的回答比「沒有」更令她心驚:「我來的時候還不是他。」
一直以來她門外的盯梢者,都是坐在無光的陰影裡還要裝模作樣拿一份《預言家日報》的貨色,那報紙一定還拿反了。
阿波羅尼婭沉默了,良久才囁嚅道:「不至於吧?」
她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但此人一定知道今天馬爾福莊園的事,所以才在斯內普出現後換班——通常他們的換班時間是午夜一點鐘。
斯內普忽然將窗簾拉上。「我可以先走,走大門。」他如此建議,「再幻影移形來。」
「啊,你當然可以,但走之前我們得打一架,想好怎麼應付麻瓜警察了嗎?」她忍不住冷笑,「魔法部的人也會趕來,你該不會把這些全都丟給我處理吧?」
阿波羅尼婭走向角落裡一架落地穿衣鏡,在鏡框後找找摸摸,忽然扳動了什麼,大鏡子像一扇門一樣向前旋開,她直接走了過去。
「奧爾加?不不,塔季揚娜,不是找你,我找奧爾加。」她喊道,「還沒開工吧?很好,我包你一夜。這是錢,一會兒來我這,你的房間歸我了。」
五分鐘後,一個灰褐色短發的高個兒東歐姑娘從暗門那邊鑽了出來。她顯然沒料到這邊屋裡還有人,愣了一下才笑道:「你是阿波羅尼婭的同事吧,先生?」
斯內普短促地點了點頭。
「頭發不像,奧爾加,我給你帶了頂假發。」阿波羅尼婭提著一頂金色長卷發追過來,「現在聽我說,一會兒燈一開,你就開始,在哪兒都行,但要確保窗簾上映出你的影子。」
奧爾加嘴裡「嗯嗯」地應著,拖了幾張椅子到窗前。
「然後我會在那邊砸牆,讓你小聲點,你就上樓去,記得開燈,但不要拉窗簾。」阿波羅尼婭繼續吩咐,「去窗邊,背對著窗,背上沒有什麼傷疤胎記吧?沒有?很好!我也沒有!這一次結束後,你就可以睡覺了。」
奧爾加猶豫地看了一眼斯內普:「全程都是我、我一個人嗎?」
阿波羅尼婭挑了挑眉,險些沒笑出來。她點點頭:「沒錯,但你不能讓窗外的人意識到你只有一個人,這方面你比我懂,對吧?」
「那我該怎麼——我是說,你的任務是怎麼要求……」奧爾加突然感到一陣尷尬,跟體面的鄰居相比她簡直一..絲..不..掛。
「慘一點,要多慘就多慘。」阿波羅尼婭冷冷地說,「那些有特殊癖好的人希望聽到什麼,沒有伺候好的姑娘會遭遇什麼,懂了嗎?」
奧爾加面色通紅,忍不住又看了斯內普一眼。
「手續和文件已經准備好了,我會送你去法國,幾年內都不要回來。」阿波羅尼婭換了一種溫柔的語氣,親密地攬著她的肩膀,「我想你也一定願意換個環境重新開始,也換個人生。」
奧爾加像被注射了強心針一般,一下子鼓舞起來。
「可英格蘭是出了什麼事嗎?」她猶猶豫豫地看著阿波羅尼婭,雙眼閃閃發亮,「其實我還挺喜歡這裡的。」
阿波羅尼婭抿緊嘴唇,思索著該怎麼打消這姑娘的好奇心。
「好吧……他其實並非來自圓場Ⅰ,奧爾加。你們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同胞。」她笑起來,走到斯內普身邊,拍拍他的肩,「他是契卡Ⅱ的,不和這位達瓦裡希Ⅲ打個招呼嗎?」
她用奧爾加的家鄉話親切地問道。
奧爾加嚇得臉色慘白,以一種全新的、看待非人般的目光瞪著他們倆。
「現在可以開始了嗎?」阿波羅尼婭溫柔地問,「他給你開燈,想好怎麼走位,我先去那邊躲著。」
紅..燈..區狹小逼仄的房間裡,阿波羅尼婭腳蹬著牆,無聲地抽著紙煙。斯內普過來時,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副形像。
「這都什麼事兒!」她忽然苦笑起來,「你說我們跟奧爾加有什麼區別?」
斯內普看了她一眼:「這話你拿去跟盧修斯說。」
阿波羅尼婭從梳妝台上翻到一個充當煙灰缸的罐頭蓋,熄滅了手裡的煙。
「泡泡呢?她不會突然回來吧?」
「說是你留在阿爾德蓋特的坩堝出了問題,她去幫你看著了。」
「哦,失敗了就再開始唄!」阿波羅尼婭無所謂地說,「如果我一進門就丟給你一個惡咒,我們也不用淪落到這個地步。」
一對新仇舊恨分外眼紅的「老情人」,如果沒在一見面就大打出手,那大概只能去床..上解決了。基於阿波羅尼婭的新人設以及所作所為,甚至後者更有可能——畢竟他們還得結婚。
終於說到這個話題了。如今夜幕降臨,他們四面八方全都是不同的人發出的同一種聲音。
奧爾加的房間大概是由主臥隔成的兩間之一。壁上糊著艷麗的玫紅色牆紙,角落裡斜放著一張足有半人高的汲水女郎畫像——她本來想把暗門直接開到臥室裡,被泡泡要死要活地攔下了。
「我沒想到他要看那麼多。」斯內普沉默良久,終於說道,「我把那些記憶都給他看了,在霍格沃茨,或者上學之前……但他並不滿足。」
「愛」無法呈現出具像的畫面,伏地魔看得到腦海裡的記憶,卻看不到深藏心底的愛。他不明白長久地注視與寂寞地目送意味著什麼,窮盡他的想像力,也只能歸結於占有欲與迷戀。
「我去求他饒莉莉一命,本來是為了那個時候准備的,可是他並沒有看。」
阿波羅尼婭忽然想起年初那個落雪的午後,風銷雪霽時她獨自折返去找鄧布利多。她自然也預備了些說辭,可鄧布利多什麼都沒問。老人只是平淡地收回了立誓的右手,交代了一些事Ⅳ,就示意她可以離開了。
「別糾結了。」她徐徐吐出一口氣,「要怪就怪雷古勒斯吧,都怪他!我們當時就應該做首相抱著女王。」
斯內普在黑暗裡勾起一個無聲的微笑。
「你該去敲牆了,我沒有那麼厲害。」
阿波羅尼婭一愣,捂著嘴笑出了聲,一邊笑一邊用力地跺了跺地板,樓下隨即有人操著一股東歐腔英語、拍著牆壁狂罵起來。
「對不起Ⅴ,真的!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我真的……」阿波羅尼婭笑得直撫胸口,說話也斷斷續續的,「我甚至一直在擔心,如果你太能忍,他會不會以為我們在借位。」
「或許他真的這麼以為。」斯內普指了指窗外監視者的方向。局勢越嚴峻,他臉上的笑反倒比以前多了。
「明天所有的食死徒都知道你是個——」她頓了一下,忍不住又想笑,「我想我現在應該偽造幾個顯眼的淤痕。」
「我不建議你那麼做。」他很嚴謹,「魔藥能消除一切人力造成的傷痕。」
「但施..虐..狂不會給我喝魔藥的。」她笑得停不下來,不得不起身站到氣窗邊,踩著床頭櫃呼吸幾口新鮮空氣。
東歐女性們被以各種方式拐騙到西方賣..淫Ⅵ,為了防止她們逃跑,窗戶都是封死的。阿波羅尼婭之所以能打通那個暗門,也是妓..院老板再三確認,門是單向的,他們這邊拿槍轟都轟不開。
「二位,虧我這麼擔心你們的情況。」有人幽幽地說,「結果你倆躲在一家——風月場所裡,討論你們的夫妻生活?」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5-4-11 23:16
第41章 婚約(2)
小房間的門被人打開了,雷古勒斯·布萊克一臉怨念地站在門外,假笑道:「真是富有情趣!」
阿波羅尼婭從床頭櫃上跳下來,魔杖指著他:「你得把那個片段忘了,雷古勒斯。現在,可以嗎?」
「在這兒?」雷古勒斯難以置信地環顧四周,他從降生到這個世界上還沒來過這種地方。
「願意為你效勞,年輕的先生。」斯內普也抽出魔杖——天花板上明滅閃爍的燈泡變成了水晶吊燈,艷俗的粉色壁紙被印著銀蛇暗紋的墨綠色牆毯所取代,他們腳下踩著克什米爾真絲毯,甚至連床也變成了斯萊特林宿舍的四柱床。
雷古勒斯默默無言,放棄了抵抗。
「那麼開始了?」阿波羅尼婭抖抖手腕,「一忘皆空——」
雷古勒斯恍惚了一瞬,忽然曖昧地笑起來:「技術不錯,阿波羅尼婭!」
「那是,記憶注銷指揮部可不管傲羅的爛攤子,那都是我自己練——」斯內普已經忍不住面壁去了,她才反應過來,飛腿就去踹雷古勒斯的屁股。
「現在說這種話,我真的很難理解為是你真心實意的誇贊,布萊克先生!」阿波羅尼婭咬牙切齒,「聽聽你剛才的語氣,你活像是個被丈夫和閨蜜偷家的主婦!」
多了雷古勒斯這麼個成年男人,這鴿子籠般的小房間就徹底站不開了。他下意識地一躲,登時撞得梳妝台和衣櫃一齊亂響。
「管好自己,小姐!」門口有人粗魯地敲了敲門,是奧爾加的「房東」塔季揚娜,「癖好特殊在我們這裡是常事,如果我的家具損壞一丁點兒,你就得賠錢!」
阿波羅尼婭捂住臉。
「你怎麼跟她說的?」雷古勒斯好奇地問,「我說我是來找你的,她的神情就很奇怪。看上去既想問我要錢,又想問你要錢。」
「我不能,和一個經營——風月場所的人說我是麻瓜特工。他們背後是一整個□□,都是東歐人,多敏感啊,我再給招來真的。」阿波羅尼婭絕望地比劃,「騙騙奧爾加也就算了。」
雷古勒斯和斯內普都不是遲鈍的人,一時間臉上的表情都很難以言喻。
「你怎麼——」雷古勒斯在某些方面總是純情得過分,比如「風月場所」。
「我怎麼了?」阿波羅尼婭不以為然,「有人說『所有事情關乎於性,除了性,性關乎於權力』Ⅰ。此時此地聽起來,不覺得精辟得過分嗎?」
「很有見地。」雷古勒斯干巴巴地誇獎,「誰說的,不會是鄧布利多吧?他腦子裡不像有成..人..話題的樣子。」
阿波羅尼婭忍不住一笑。
「奧斯卡·王爾德,一位麻瓜文豪,生於英國,死在法國,他所在的時代同..性..戀..犯法,他因此坐過牢。鄧布利多說不定真的認識他。」Ⅱ
雷古勒斯·布萊克不說話了。她總算扳回一城。
「你怎麼來的?」斯內普總是出手調停的那一個,「如果是走大門的話,你們剛才的嬉戲已經浪費了我們僅剩的遺言時間。」
「我沒來過這兒,只能先讓克利切去找泡泡,他們小精靈總是很有辦法。泡泡悄悄回來看了一眼,就把我直接帶來這裡的門廳。」雷古勒斯意味深長地掃視著他們,「結果一來就聽見什麼,『都怪雷古勒斯』?別怪我偷聽,我真的很想知道哪裡得罪了賢伉儷。」
「我求求你別說那個詞!」阿波羅尼婭一聲悲嘆。
「所以,你是酸了嗎雷古勒斯?」斯內普忽然挑眉,看著叉著腰的、毫無風度的青年,「你吃醋了?你在寄希望於什麼?我們那項沒有帶你的活動嗎?」
「難道?你是想我給你……梅林啊,原來你——」阿波羅尼婭滿臉震驚,「但你真的能……嗎?你可以嗎?你羨慕的到底是西弗勒斯,還是我?」
「哦閉上你的嘴!」雷古勒斯面色扭曲地把她按在床上,「在你停止講猥瑣笑話之前,我不會再和你說話!」
「打趣起別人來嘴巴毒得很!」阿波羅尼婭也很委屈,「說到自己就純潔得像聖女貞德!不公平!」
雷古勒斯滿臉通紅,頹然地和他們一起擠坐在床上。
「說真的,西裡斯今天怎麼回事?突然來這一手……」阿波羅尼婭擠了擠雷古勒斯的肩膀,「你得跟他談談,無論是以什麼身份都應該——是談完了才來的嗎?」
雷古勒斯搖搖頭,好似一只蔫頭耷腦的黑毛狐狸。
「盧修斯一直不放我走,還把西茜也叫回來了。」雷古勒斯說道,「當時我忍不住看了你一眼,被他看見了。」
「什麼時候?」斯內普問。
「他剛問你那個女孩是誰的時候。」
阿波羅尼婭倒是不奇怪,盧修斯·馬爾福本來就不是單靠著豐厚的金庫坐到這個位置的。雷古勒斯是家裡最小的孩子,兄姐一個賽一個的不靠譜,也就聽聽納西莎的話。
「我有點好奇盧修斯是怎麼跟納西莎聊這件事的。」她笑起來,「盧修斯一定萬分後悔沒認真去搞冥想盆Ⅲ。」
高貴的純血家族必須秉持的優雅氣度什麼的,比如雷古勒斯,能說出口的最大尺度也就是「風月場所」和「夫妻生活」了。
三個人一時都有些想笑。
「說實話,我之前真害怕你們彼此都不說話了,想了一百個法子要勸導你們。」雷古勒斯雙手撐在背後,仰頭看著污跡斑斑的天花板,「但看你們現在,我反而覺得這樣才是正常的。」
如果是離開馬爾福莊園就立馬碰頭,大概真的會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但他們默契地為彼此留出了冷卻思考的時間,見面最多也就是幾句話的尷尬而已。
「別吃醋了,雷古勒斯。」阿波羅尼婭安慰他,「換成你我也一樣的,我發誓,哪怕你真的不行,我也會硬著頭皮演下去。」
「閉嘴!」雷古勒斯惡狠狠地威脅,「我很行!」
阿波羅尼婭大笑起來。
「你還是想想你自己吧!」雷古勒斯怒道,「那個該死的婚約你們打算怎麼辦?」
「明天上午就去辦了它。」阿波羅尼婭聳聳肩,「西弗勒斯已經請好假了不是嗎?周一上午就有課,你也太慘了。」
「事實上,沒有。但我是院長。」斯內普快被他倆擠到床角去了,不得不用手肘撐著膝蓋,牢牢占據自己的領地,「另外,我不覺得一個經常半夜被守護神叫走的人有資格可憐我。」
「你們真的決定——結婚?」雷古勒斯看看左邊,然後又看看右邊,「就算你們陽奉陰違他也不會知道的——他會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又不是個黑魔法專攻人才。要不你倆研究研究,說不定西弗勒斯明早還能親切地喚他的小毛頭們起床呢!」
阿波羅尼婭摸了摸胸口的墜子,深覺這玩意兒比什麼魔法婚姻契約的殺傷力大多了,後者能管得住什麼呢?管得住男巫不出軌?管得住男巫不家暴?
頂多管得住他們不殺妻吧,因為婚姻雙方不得使對方受到致命傷害。但這又不是黑魔王想要的。
這個婚約,更像是個服從性測試——一上來就割血為盟,那誰受得了。
「你們兩個……」雷古勒斯嘆息,不知道斯內普和他耳語了些什麼,「我偶爾覺得,你倆就像是沒有心一樣。」
阿波羅尼婭一下子笑出來:「我是真沒有,但西弗勒斯一定有。」
雷古勒斯瞪著她,十分不滿。
「和奧爾加一起被賣到英國的本來還有四個人,這五個人裡數她沒心沒肺,所以她活到現在。」阿波羅尼婭手指捻著那個墜子,摩擦得熱乎乎的,「有心的都死了。」
「停——打住!」雷古勒斯比了個手勢,嫌棄極了,「你和我說這個做什麼,拿去說給盧修斯和納西莎聽啊?」Ⅳ
斯內普低下頭,無聲地笑起來。
「你不像是會和那位奧爾加小姐閑聊天的人。」他下了定論,「無意冒犯,我的意思是奧爾加本身的原因。」
「當然。因為這都是我編的。」阿波羅尼婭理直氣壯,「如果要拿去說給馬爾福夫婦,我想我會編得更高貴一點。」
雷古勒斯直接笑出了聲。
或許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從西裡斯「回來」之後,他倆潛移默化地改變了對方多少。他依然還是很有支撐門庭的責任感,但還在霍格沃茨的時候,像這樣當著雷古勒斯的面調侃純血家族是不可能的。
「你只是還不夠倒霉,雷古勒斯。」斯內普轉頭望向好友,「等你也被逼到懸崖邊,你會明白的。」
出於個人意願的想與不想都沒有意義,後路不通,他們只能向前。
雷古勒斯笑容漸漸收斂了:「懸崖底下是個山洞,我去過。」
「你是有選擇的,只是你自願犧牲。」阿波羅尼婭說道,「我們說的是萬一哪天他逼你娶阿萊克托·卡羅,或者讓彼得·佩迪魯住進你家,和你還有西裡斯天天低頭不見抬頭見……」
雷古勒斯露出厭惡的表情:「幸虧他不是真心希望純血家族綿延壯大。」
說起這個,他忽然想起什麼來,問道:「漢格頓村那件事怎麼樣了?」
第42章 婚約(3)
阿波羅尼婭一言難盡地搖了搖頭:「很不順利,我們這邊加緊出報告,但是麻瓜政府那邊一點都不著急,和我們約的下次洽談時間是明年。」
「明年?」斯內普也看過來,「莫非你提交給麻瓜政府的計劃書上寫著要建一座城堡?」
「BGS組了個聯合勘探隊入駐小漢格頓兩周了,他們害怕這村子底下有什麼稀有的礦藏,才引來了外國投資公司。」阿波羅尼婭苦笑起來,「你們知道的,弗朗索瓦絲是法國籍。」Ⅰ
「那就趁著什麼『勘探』的機會不行嗎?」雷古勒斯提議,「哦不,肯定有麻瓜驅逐咒,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什麼咒語。」
斯內普也道:「鄧布利多也一直在找,還沒找到。」
「在一個什麼男巫雕像附近,或者在他頭上。」阿波羅尼婭竭力回憶,她實在記不清了,「但是不行,說不通!」
他們計劃毀掉一個魂器來轉移伏地魔對預言的注意力。
日記本和金杯接觸不到,掛墜盒不能碰,只剩下戒指與冠冕。
而霍格沃茨是鄧布利多的領地,冠冕又被藏得那樣好,一旦損毀,很難讓伏地魔不認為是鄧布利多發現了魂器的秘密。
要做成意外,轉移他的注意力,又不能令他恐慌、繼續切片。
阿波羅尼婭計劃推給市政建設,由慷慨的外國公司提供資金,將漢格頓村打造成全新旅游勝地——麻瓜驅逐咒效力有限,驅不動麻瓜挖掘機。
當岡特老宅方圓十裡的原貌都徹底不復存在,地基下挖,打進鋼筋混凝土,重新拔地而起一座度假村,什麼咒都白搭。
但是他們和鄧布利多都沒想到堂堂黑魔王的故鄉這麼——拉。
阮福芳慈親自來轉了一圈,打電話言辭懇切地建議她要不然還是蓋工廠,漢格頓村實在沒什麼旅游資源。但稀奇的是這裡離鐵路、河流與公路都很遠,斯萊特林的後裔千挑萬選找了個世外桃源定居。
阿波羅尼婭倒不是心疼錢,但阮福芳慈能看出來的事,麻瓜政府也不是傻子。
「下次洽談的時候我也會去。」阿波羅尼婭摸著魔杖,「實在不行就混淆咒了。」
「那你要施多少混淆咒啊?」雷古勒斯不贊成地看著她,「聽說麻瓜首相知道我們存在?」
阿波羅尼婭點點頭:「麻瓜首相的安保人員裡有一個位置是我們的,打擊手每個月輪班,這個倒是容易,如果真要對首相用混淆咒的話。」
「拜托鄧布利多千萬不要輕舉妄動,當然,他也不是那樣的人。」她看著斯內普,三個人坐困愁腸。
隔壁高亢的叫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雷古勒斯看了看表,月上中天。
「你們今晚怎麼辦?就在這兒?」他拍了拍身下的被單,床墊裡的鋼絲彈簧嗡嗡亂響。
阿波羅尼婭疲憊地上上下下搓著臉。
「當然得回去,客房有的是。」她冷笑起來,「夜戲結束了,明早還得繼續。」
雷古勒斯站起來,揮動魔杖把房間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你們會住在一起嗎?」他問。
「隔三差五來住住就行了,他想讓我們互相監視,總不能只在會議上朝面。」阿波羅尼婭也有一下沒一下地幫著他,「反正我又不能去霍格沃茨。哦當然,西弗勒斯,你要是想讓我去蜘蛛尾巷,我也很樂意。」
斯內普搖了搖頭:「別忘了給雷古勒斯也准備一間,我怕他今晚趴在哥哥懷裡哭。」
「又來!」雷古勒斯怒道,一把拉開房門,二人緊隨其後。
「風月場所」熱鬧依舊,他們走下吱嘎亂響的樓梯,避開護壁板和扶手上的奇怪液體,「房東」正在門廳的長沙發上昏昏欲睡。
塔季揚娜是個中等身材的女人,看得出來年輕時很美,可惜發福得過早,牛奶般的皮膚也被她膨脹到無處安放的欲望和事業撐得發紅起來。她張口的時候露出滿口的假牙Ⅱ,要麼是金的,要麼就是金托。
阿波羅尼婭不敢繼續想下去,輕輕打了個哆嗦。
「我說,小姐,你終於下來了。」塔季揚娜呲著她的金牙,「傳出去在整個蘇豪區都有得說啊,瞧瞧二位,穿得好奇怪,在扮演什麼?」
兩位男士不由低頭看看自己,再看看朋友——阿波羅尼婭披著舒適的法蘭絨風衣,他們還穿著食死徒制服。
不過沒關系。
「就這一個?」雷古勒斯問,手塞在袍子寬敞的口袋裡,握著魔杖。
阿波羅尼婭擺擺手,示意他再等等。她掏出兩卷鈔票給塔季揚娜:「奧爾加的錢給過了,這是房間的錢,還有封口費。」
塔季揚娜興奮地細細清點起來,她一捻就知道那是多少錢,但是不點一遍她沒法壓下心頭的激動,好繼續要錢。
「就這麼點,小姐?」塔季揚娜笑嘻嘻地祈求道,「咱們一大家子人,我可以保證不說,誰能管得住別人的嘴呢?」
「錢能啊。」阿波羅尼婭冷淡地將手伸進風衣內袋,看上去真的要掏錢,「叫他們出來吧,每個人都是這個數,我要親自給。」
塔季揚娜敲了敲樓梯下的小門,登時從裡面鑽出四五個醉醺醺的壯漢,都是這裡看場子的打手。還有幾個妝容倦怠的年輕姑娘,但凡能抽出身來的,全被叫來了。
「哦。」阿波羅尼婭向後退了一步,抵上他們的背,「伸出手來。」
三個人一齊抽出魔杖:「一忘皆空!」
還沒等這些人從記憶抽離的恍惚之中清醒過來,就聽見「啪」的一聲整齊劃一的爆響,好像有什麼人從眼前消失了,但他們不記得了。
一縷這個季節稀見的陽光灑在他臉上,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揉揉眼睛,從長椅上坐了起來。
難得的是,天空也是瓦藍的,異樣晴朗。
有人抱著手臂、拱頭縮背地擠到他身邊。「你真的在這守了一夜?看見什麼了?好看嗎?」
拉巴斯坦嫌惡地挪開了身子:「注意你的舉止,穆爾塞伯。看看你像什麼樣子!」
穆爾塞伯對此嗤之以鼻:「我的姓氏可沒高貴到可以登堂入室、躋身那二十八分之一。再說了,就她住的這地方,大街上不是醉鬼就是流浪漢,哪有什麼體面人?嘖,真是婊..子住進婊..子窩——」
「砰」的一聲,穆爾塞伯一頭撞到了地上,腦門磕得直流血。
「管好你的嘴。」拉巴斯坦收起魔杖,「純血家族不是你可以冒犯的。」
「我呸!她算個屁純血?哪個格林格拉斯長她那樣?」穆爾塞伯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不知道是哪裡抱回來的野種,聽說還想爬進布萊克家?」
拉巴斯坦死死攥著魔杖——黑魔王只讓他們監視,從不許他們引起格林格拉斯的注意。這個活兒本也不必他親自來干,是穆爾塞伯主動來討好……
如果時光能倒流,他絕對不會來。但是該看的不該看的他都已經看見了,活色生香的……
一聲摔門的巨響嚇得他差點沒拿穩魔杖,阿波羅尼婭裹著一件厚厚的黑風衣大步走了出來。她腋下夾著包,用羊毛圍巾裹著頭臉,黯淡的金發盤成利落的圓髻,怒氣衝衝地捂著臉。
怎麼,斯內普還敢打人?
拉巴斯坦急忙用報紙擋住臉,沒去注意是不是拿反了。穆爾塞伯裝成一副打瞌睡的樣子,兩個人都在悄悄的觀察她。
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正在等交通燈,她一邊用圍巾拭著淚水,一邊輕輕地揉著顴骨,手背擦過嘴角時沾到了血,也被她心不在焉地抹掉。
綠燈到了,阿波羅尼婭來到對面的街心花園准備幻影移形,渾然不覺有兩個食死徒正在悄悄跟著她。
她轉了半圈,又停下來,想想還是掏出魔杖給了自己一個治愈咒,這才伴著爆炸聲消失了。
「看看,看看!」穆爾塞伯嘴裡「嘖嘖」有聲,「這種女人有什麼值得你日思夜想的?誰知道她為了爬那麼高,背地裡還給誰、給多少人做那種事?黑魔王沒准都——」
被拉巴斯坦一拳撂倒在地。
「如果不是因為那個預言,你,還有朗曼,你們這種專會在背地裡搞小動作玩奪魂咒的家伙永遠也上不了台面和我們一起接受黑魔王的召見。」拉巴斯坦冷酷地踩著穆爾塞伯的魔杖手,「她能坐在那裡是因為她殺人多,半個鳳凰社的血債都系在她一個人身上Ⅲ。」
格林格拉斯自然是有魅力的,她身上有一種木然的美。仿佛血在她眼裡是牛奶的白色,死人在她看來就是失去引線的傀儡。
拉巴斯坦從不覺得襲擊與己為敵的白巫師有什麼不對,貝拉和羅道夫斯也是如此,但這不意味著殺戮和折磨沒有反過來影響他們。
可格林格拉斯就真的沒有,她從不覺得崇高,也從不覺得墮落,接受了任務就認認真真去完成,沒收到任務也從不想著主動殘害什麼人立功。她的言語滿是熱忱,她的行動異常冰冷。
拉巴斯坦覺得沒意思起來。這個木頭美人總是讓他忍不住好奇,好奇她的構造,好奇她和雷古勒斯的關系……現在命運告訴他會錯了意。
木頭美人不是木頭,關系曖昧的也不是雷古勒斯·布萊克。
索然無味。
拉巴斯坦隨手玩了幾個鑽心咒,感覺出夠氣了,才在格林格拉斯幻影移形的地方消失了。
第43章 婚約(4)
1980年,英國,倫敦金融城,貓頭鷹洗衣店。
開在街角的這爿小洗衣店相當不起眼,但生意還不錯。老板是位獨居的中年婦人,雖然她的客人都稱呼她為「費格太太Ⅰ」,但明眼人一看便知道這是位從未出嫁的老小姐Ⅱ。
這位費格太太很喜歡小動物,不僅自己養著幾只怪模怪樣的花貓,甚至還在後院為過路鳥雀准備了食物。在附近寫字樓工作的白領們幾乎都養成了盯著洗衣店附近起落的飛鳥來緩解視疲勞的習慣。
這使他們送去洗滌的衣服上難免會沾上一點貓毛或者鳥味,但除了皮膚過敏的人都不會在意。在這裡開一家洗衣店實在是太貼心了!想想看吧,有了這家店,打翻咖啡或者紅茶就不用頂著難看的污漬去見客戶了,隨時送去給費格太太,她甚至還會免費提供替換的衣服,制作精良,甚至很合身!
這群英國本土頂級金融從業人員向來知情識趣,從沒有人想過探索洗衣店更裡面的空間。如果有人真的去了,就會看到後院裡來來往往的全是各式各樣的貓頭鷹,普通鳥類還在盤旋時就被嚇飛了。猛禽們飛進門廊,囂張地把腳爪上系的信件和包裹扔到一張嵌著蝕花玻璃板的鐵藝圓桌上,有的還會從窗台上的零錢罐裡叼幾個怪模怪樣的硬幣走。那張小桌子上堆得滿滿的,不一會兒就全都消失不見了。
窗內的房間是一間舒適的小會客室,很小,塞滿了復古風格的扶手椅和鼓鼓囊囊的抱枕。一座和金融城看上去完全不搭的中世紀壁爐清理得很是干淨,此刻裡面正騰起一陣綠焰,一個高大瘦削的黑衣青年躬身走出來。
他謹慎地環顧四周,剛走出房門,就撞見了聽見動靜的女老板。
「西弗勒斯?」費格太太驚訝地捂住嘴,「你怎麼——是鄧布利多有事?」
斯內普微不可見地怔了怔,否認道:「不是,阿拉貝拉,他很好。我有事要去魔法部。」
「哦、哦……那麼說你之前從未來過是嗎?」費格太太引他往外走。
不,事實上他來過,以食死徒的名義。盧修斯雖從未在魔法部裡有個正式的職位,但馬爾福家的壁爐是聯通著的——自然,他現在不適合用。
斯內普默認了。
費格太太在鳳凰社的會議上見過他幾次,深知此人德性,並不以為忤,反而歡快地拍了拍熨衣板,熨鬥正沒精打采地在上面熨著一條領帶。
「能幫我補個咒語嗎西弗勒斯?我實在不想親自動手干活了,麻瓜為什麼不能讓熨衣服也變成全自動的呢?」
乳白色的蒸汽氤氳之中,斯內普掏出魔杖點了點。那個熨鬥立馬變得精神煥發起來,動作更加瀟灑。
洗衣店和後面的魔法部職工信件收發處是截然不同的兩個空間。這裡沒有揮之不去的鳥味,只有洗滌劑的白麝香和柔順劑的花香交織而成的清潔味道。白牆上浮凸著漩渦狀的肌理,牆下整整齊齊擺著兩排機器——洗衣機和烘干機Ⅲ。費格太太的貓狸子慵懶地臥在疊衣台上,角落裡被帷幕遮了起來,看上去像是更衣室。
「看到街對面的路口了嗎?」費格太太指給他看,「過了紅綠燈——會看交通燈吧?對不起——總之走進那個路口,一直往前,直到你看到一個垃圾處理點,四五個垃圾桶,還有垃圾車,那就對了。對面有個髒兮兮的電話亭,撥62442。」
斯內普點頭,推門走出洗衣店。他看上去和此間任何一個步履匆匆的精英男女都沒什麼差別,除了他不趕時間。
說來也好笑,巫師自從17世紀就簽署了《保密法》遁入地下隱居,卻又在英國的經濟心髒之上選址營建了魔法部。
62442,斯內普轉動撥號盤。
「歡迎來到魔法部,請說出您的姓名和來辦事宜。」冰冷的女聲彬彬有禮、但突兀地從他耳畔響起。
「西弗勒斯·斯內普。」他停頓了一下,「來完成我的任務。」
「謝謝你,訪客。請拿起徽章,別在您的衣服前襟。」
她話音剛落,退幣口就掉出個東西來,銀質徽章上寫著他的名字和「執行任務」。
斯內普挑了挑眉,有些明白為什麼阿波羅尼婭說魔法部簡直像個篩子。Ⅳ
「請注意,訪客需要前往正廳盡頭的安檢台檢查並登記您的魔杖。」
電話亭沉入地下,直到他眼前出現了金碧輝煌的魔法部迎賓大廳。
「祝您在魔法部過得愉快。」女聲最後說道,為他敞開了大門。
過了上班時間,大廳裡人跡寥寥,斯內普去登記了魔杖——反正阿波羅尼婭會把紀錄抽走——轉身就看見一隊傲羅幻影顯形在壁爐旁邊。
和他們一起的還有兩個魔法部的官員,亞克斯利就在其中。
「有意思嗎亞克斯利?」一個圓臉尖下巴的年輕女傲羅憤怒地喊道,「聽你們報告,我還以為是神秘人非法制造了門鑰匙呢!那個菲茨羅伊老頭就是個酒鬼,這種人你們自己擺不平嗎?」
亞克斯利的臉抽動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說:「我們沒有執法權,博福特。而且他用不可饒恕咒襲擊了我們,按照規章是要叫傲羅的,首席傲羅就在你旁邊,不然你問問?」
阿波羅尼婭抄著巫師袍的口袋,倚著牆壁站著,不耐煩地問:「說完了嗎?說完了各干各的去,兩個人去聖芒戈,穆迪那裡需要人看著;兩個人料理菲茨羅伊,他的態度很奇怪,我懷疑有人故意挑唆……你說是吧,亞克斯利?」
「你什麼意思,格林格拉斯?」亞克斯利高高抬著下巴,「你竟敢——」
「我敢什麼?」阿波羅尼婭反問他,「說啊!」
見亞克斯利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反倒逼近了一步:「知道我們之前在抓誰嗎?還記得你媽媽姓什麼嗎,亞克斯利?小愛福瑞特Ⅴ是你的什麼,表弟?還是舅舅?」
亞克斯利面色陰沉地看著她:「我們沒什麼關系的,我們好幾年沒見了。」
「這不是你說了算的。」阿波羅尼婭開心地笑起來,「這是首席傲羅Ⅵ說了算的。」
她目光看向魔杖安檢台的方向,一眼看見他,便招了招手。
「你會在三日內收到你的協查通知,希望威森加摩不會要求我們補發別的什麼文件,比如逮捕令。」
女傲羅博福特——斯內普認出她就是上次豬頭酒吧的「麗茲」——輕快地吹了個口哨,揮舞手臂道:「好了好了,散了散了,猜拳輸了的去聖芒戈挨罵!」
亞克斯利的跟班跟著傲羅們走了,大廳裡只剩下阿波羅尼婭和亞克斯利還在對峙。
「看看!看看是誰來了?」亞克斯利自然也發現了他,熱情地攬住斯內普的肩膀,被他不動聲色地掙開,「我注意到你的臉還腫著,還疼嗎格林格拉斯?」
「我臉腫是因為我對牡蠣過敏。」阿波羅尼婭面無表情,吊墜被她變形成了胸針,斜斜插在領口,「多謝你的關心,亞克斯利。」
「是嗎,你說呢——」亞克斯利噎了一下,他不記得斯內普的名字,他們甚至不能算是認識。稱呼教名太冒昧,格林格拉斯和那個惡心的耗子似乎提過一嘴姓氏,但他沒記住。他為什麼要記?他姓亞克斯利,而對方只不過是個低賤的混血。
「走吧。」阿波羅尼婭朝著斯內普點點頭,率先走過去按亮一架升降梯,誰都沒理亞克斯利。
「你臉怎麼了?」直到進了電梯,斯內普才問她。昨晚互道晚安前她還好好的,早上他醒來時她已經上班走了。
「牡蠣過敏啊,我不是說了嗎?我還能自己扇自己一巴掌啊?」阿波羅尼婭好笑地看著他,「你走的時候奧爾加醒了嗎?」
斯內普搖搖頭——是不知道,還是沒有,還是不關心?
「我把塔季揚娜腦子裡關於奧爾加的記憶都清空了,泡泡今天會打暈她、然後送去弗朗索瓦絲下榻的酒店。」她沒話找話地解釋,因為升降梯的柵欄門一開,她就馬上不說了。
「二層,魔法法律執行司,包含禁止濫用魔法司、傲羅辦公室,威森加摩及附屬機構。」
一出門他們就遇見了一個老熟人——亞瑟·韋斯萊Ⅶ正抱著一堆文件從魔法法律執行司走出來,滿腦門官司,一抬頭見到他倆,表情十分的……微妙。
其實名義上她和亞瑟·韋斯萊一點都不熟,也就是點頭之交;斯內普和他應該不陌生,但名義上他倆甚至不認識。
「出什麼事了嗎,亞瑟?」她笑道,滿臉的「我對鳳凰社一無所知」。
「哦哦,我們收到一個舉報是這樣的,」亞瑟翻著手裡的文件,「有個叫愛福瑞特的男巫對一個麻瓜手電筒施咒,讓它只能發出耀眼的綠光,然後縮小後綁在魔杖上嚇唬人。」
阿波羅尼婭嘴角抽搐,這份卷宗可千萬不能讓他家那兩個活寶貝看見。
「我剛剛想去找個傲羅和我一起去,但是金斯萊說這事兒是你負責的,是這樣嗎?」亞瑟期待地從卷宗上抬起頭來看著她。
「沒錯,已經抓回來了,但罪名是潛入麻瓜海鮮市場,把龐畢單巨烏賊Ⅷ的肉和普通的章魚肉混賣,試圖造成混亂,初步懷疑是食死徒。」魔法部裡最大的食死徒臥底平淡地說,「這人挺瘋的,穆迪又進醫院了。」
亞瑟「啊」了一聲:「他怎麼樣,沒事吧?」
「你什麼時候和穆迪那麼熟了?」阿波羅尼婭好奇地笑著,「他被一塊巨烏賊凍肉砸了一下,龐畢單巨烏賊會分泌一種黏液,促使傷口潰爛化膿。」
「噢噢噢噢——」亞瑟·韋斯萊緊張地擺了擺手,「既然這樣,那、那我先走了。回頭見!」
魔法法律執行司的雙扇櫟木大門近在眼前,阿波羅尼婭探頭看了一眼,見傲羅們大多外勤,便大搖大擺地往裡走。
「艾比蓋爾?」又有一個人叫住她,是金斯萊·沙克爾,「這位是?」
年輕傲羅銳利的雙眼上上下下掃視著斯內普,金斯萊和拉巴斯坦同級Ⅸ,自然聽說過斯內普的名聲。
演,接著演。阿波羅尼婭面無表情地想。
「霍格沃茨的魔藥學教授,斯萊特林學院的院長。」她一本正經地介紹,「你懷疑他,是對鄧布利多校長有意見嗎?」
「你這帽子未免扣得太高了!」金斯萊客氣地向斯內普點點頭,才打趣阿波羅尼婭,他揚了揚手裡的紙飛機,「少陪,我得去趟審判室。」
見金斯萊走了,阿波羅尼婭加快了腳步,帶著斯內普七拐八彎——雖然沒有《婚姻法》,但婚姻登記處也在魔法法律執行司內,只是常常被人遺忘。因為實在太冷清,魔法部女性職員間甚至流傳著「若是被調去那裡坐冷板凳,就會當一輩子老小姐」的迷信說法。Ⅹ
周一上午,魔法法律執行司的各個部門都在埋頭公務。除了上周五積壓下來的文件,傲羅也會在周末不斷地為他們制造新的報告、申請書和報銷單。
除了婚姻登記處。
第44章 婚約(5)
令人意外的是,這竟是個殿堂般的房間——並不意味著它有多麼高大寬敞,而是因為一尊立在房間正中的大理石雕像。
那是一位身材頎長的女子,頭戴花葉交疏的王冠,一手握持權杖,一手捧著金球。石像的雕工極其精美,連女子的白袍和頭上的輕紗都纖毫畢現,仿佛她應該立在愛琴海邊的失落聖堂裡,而不是屈就在魔法部一間不起眼的辦公室。
一個女巫正伏在雕像腳下的辦公桌上睡覺。那桌上最顯眼的是個透明墨水瓶,沒有一滴墨水,瓶裡卻還插著兩根知更鳥Ⅰ毛筆,落滿了灰塵。一沓文件整整齊齊地摞在旁邊,看上去從創世紀時就在那裡、一直都沒有被動過。
辦公桌一側的牆上倒釘著一根長長的銅釘,扎滿了巴掌大的粉紅紙片。由於太久沒人清理,新來的紙片只能粘在其他紙片空白的下緣。就這樣一個貼一個,垂下了一道紙片的瀑布。
阿波羅尼婭和斯內普交換了一個眼神,她謹慎地走上前去,果然看到最新的一張顯示「伊迪絲·喬治婭·格雷&鮑勃·阿爾弗雷德·約翰森 1980.11.09」。就是昨天。
「咳。」阿波羅尼婭輕輕咳了一聲。那伏案酣睡的女巫嚇了一跳,差點一頭將桌子拱倒。
「我再也不敢了克勞奇先生!」她閉著眼睛亂喊,兩只手下意識地整理著儀容,「我不是故意的!」
「好了,斯嘉麗,好了!是我。」阿波羅尼婭扶著桌子,捏了捏女巫睡得暖乎乎的臉頰,「認得我嗎?」
斯嘉麗揉著惺忪的睡眼:「誰?哦阿波羅尼婭……是你!你怎麼來這裡找我啦?」女巫扭了扭脖子,冷不防看見門邊的斯內普,嚇得立刻清醒過來。
「這是誰?」她猛地轉過來瞪著阿波羅尼婭,「你,適齡單身女巫,和一個適齡男巫一起來婚姻登記處?」
「沒錯。」阿波羅尼婭面色微紅,雙手合十懇求她,「拜托拜托,幫我一個小忙吧,涉及到家族產業問題,我必須馬上擁有一位丈夫。」
斯嘉麗了解地點了點頭,又有點同情她:「平常追在你袍子後面的那些男巫也不靠譜,這時候就都不見了。不過也是,很少有男巫能接受妻子在外面打打殺殺,先生,你很不賴!」
她朝斯內普比了個大拇指,換回一個僵硬的頷首。
「簽了這個,用這支筆。」她從那沓文件中抽出兩張——阿波羅尼婭觀察了一下,沒有編號——又給他們一人一支知更鳥羽毛筆。
阿波羅尼婭卡住了,她需要簽中間名。
「我猜你不會想冠夫姓的,記得在這裡圈一下,不然你以後所有正式文件上的姓氏都會自動變成這位先生的姓。」斯嘉麗指點她,「那你要讓渡名下所有不動產的一半產權嗎?還有共享金庫的所有權什麼的,像你們這樣有錢人家聯姻一般都不這麼做。」
「哦那倒無所謂,在這裡圈嗎?」
「不不不,既然你這麼慷慨的話這裡千萬別圈。」斯嘉麗連忙按住她的手,又奇怪地看了斯內普一眼。
「斯嘉麗,這個中間名我必須寫嗎?」她問。
斯嘉麗理所當然地說:「當然啦,你不可能沒有吧?一個格林格拉斯怎麼會沒有中間名!不過沒有也不要緊,我們一般默認女孩填母親或者外婆的名字,男孩填父親或者祖父的名字。」
這下穩了。
阿波羅尼婭刷刷地簽下自己的名字,當最後一滴墨水被羊皮紙吸收,那份文件忽然無風自燃成了一團明亮的粉紅火焰。兩團火焰在半空中交彙,一齊沒入女神手中的金球之中。
金球散發出燦爛的光輝,待那光芒熄滅時,一張熟悉的巴掌大的小紙片晃晃悠悠地飄落到地上,被斯嘉麗撿起來。
「我能看看嗎?」阿波羅尼婭突然問,斯嘉麗無所謂地遞給了她。
「這東西沒什麼用啦,除非二位有誰牽扯進什麼倫理案件裡——」似乎終於意識到對「新婚夫妻」說這種事不太好,斯嘉麗轉身把那張寫著「格雷&約翰森」的紙片扯下來,「我會根據上面的信息,像這樣,看——」
女巫用魔杖在半空中寫下「I·G·Grey」,一指金球,金球立刻做出了回應——一條絢爛的金色絲帶組成了「B·A·Johnson」,半空中和斯嘉麗的字跡一撞,炸成一朵粉紅的煙火。
「酷!」阿波羅尼婭笑著鼓掌,「這雕像雕的是誰?」
「赫拉啊!」斯嘉麗奇怪地看著她,「第一個提議用赫拉雕像來守護婚姻契約魔法的人不就是你的老祖宗赫瑞婭·格林格拉斯嗎?那還是巫師議會時候的事呢!」
「啊是嗎?哈哈……」阿波羅尼婭干巴巴地笑了一聲,試圖辯解,「可是赫拉遇人不淑啊,宙斯就是個花心——」
「所以我們不用宙斯來保佑啊!」斯嘉麗嚴肅地說,「婚姻是婚姻,愛情是愛情,宙斯四處亂搞,赫拉依然能維持自己的地位不動搖並分享宙斯的權柄,這就夠了。」
阿波羅尼婭無言以對。
「哎,阿波羅尼婭!」斯嘉麗捅捅她,「你們要不要表演一下那個,我上任以來還沒見過呢,我前任在這裡干了十年,也就見過一次。」
「什麼?」
「交換魔杖施展守護神!一項古老的婚儀,有的新人會在結婚典禮上進行,我這裡別說新人,人都很少碰見,每天和我作伴的只有紙片……」斯嘉麗兩眼放光,「你挑中的伴侶一定會守護神咒吧?」
「哦,他是會。」阿波羅尼婭尷尬得後背發麻,依舊面不改色,「可我不會。我放不出守護神。」
斯嘉麗差點原地跳起來:「你不會?你為什麼不會?首席傲羅不會守護神咒,這太不合理了!」
「我沒學啊。」阿波羅尼婭一臉無辜,「攝魂怪是我們的助手,難道有一天還能反過來對付我們?」
「那你怎麼傳遞消息呢?」
阿波羅尼婭將一直緊緊握著的手一張,紙飛機迅捷無倫地貼著門底邊溜出去了。
斯嘉麗恍然大悟,看上去已經如她所願地忘了紙片的事。
「這樣吧,為了感謝你幫忙,給你表演一個。」阿波羅尼婭看了斯內普一眼,和他交換了魔杖,「也看看我們有沒有默契。」
兩根魔杖同時舉在胸前,又同時筆直地指向斯嘉麗。
「一忘皆空——」
斯內普的魔杖用起來很順手,她相信斯內普也是一樣,因為他剛才甚至用的是無聲咒。
女巫神色迷茫地倒在座位上,雙眼發直,斯內普取出一瓶淡藍色的氣體,放在她鼻子下方扇了扇。
斯嘉麗「撲通」一聲趴倒在桌子上,險些將墨水瓶撞翻。
「克勞奇先生,我再也……」她喃喃地說著夢話,徹底睡了過去。
「可憐的。」阿波羅尼婭用自己的魔杖變出一束玫瑰,留在了斯嘉麗手邊。
他們解除了圍繞婚姻登記處的種種防竊聽、防干擾魔咒,阿波羅尼婭先出去看了一眼,這才向他招了招手。
「不早了,馬上就是午飯時間,外面人會很多,讓更多的人看見你是不明智的。」阿波羅尼婭低頭看表,「去我辦公室,那裡也有個壁爐。」
他們悄然經過魔法法律執行司的各個部門,又回到櫟木大門邊的開放型辦公區,阿波羅尼婭引著他往裡走。
「這是穆迪的位置,他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傲羅辦公室負責人,我只是個吉祥物。」她指給他看,伸手推開不遠處的一扇小門。
首席傲羅的辦公室不算大,至少沒有他的辦公室大。裡面也沒有多少阿波羅尼婭的痕跡,她好像只是暫時借用這個地方,隨時准備還給什麼人。
一只紙飛機靜靜地躺在辦公桌上,正是剛剛她疊的那只。
月桂木杖尖燃起一簇純白的火焰,阿波羅尼婭拈起那紙飛機一晃,一瞬間就燒沒了。
「比起守護神,我更好奇記你的厲火是什麼顏色的。」她像熄滅木柴一樣熄滅了厲火,「格林德沃是藍的,鄧布利多是紅的,我猜那一位一定是純黑的。」
「我不會,我沒學。」斯內普面不改色地模仿她的語氣。
阿波羅尼婭大笑,抓了一把飛路粉丟進點燃的壁爐裡。
「祝你新一周的教學工作順利開展,親愛的。」
第45章 驚變(1)
1981年,英格蘭,薩福克郡,小漢格頓村。Ⅰ
深夜的施工現場被大功率射燈照得一片雪亮。但工人們早已回到附近的宿舍裡安睡,工地裡靜悄悄的,好像一個人都沒有。
大門口站著一位頭戴安全帽的亞裔女性,她左手裡握著一大串鑰匙,正緊張又茫然地向工地之外的黑暗中望去,仿佛身後的工地裡關著什麼恐怖的野獸,而身前的黑暗依舊危機重重。
連續兩聲劈啪的爆響,她聽見有人「窸窸窣窣」走來的聲音。
「誰?」女人顫抖著問,右手死死握住口袋裡的什麼東西,「誰在那兒?」
「別緊張,弗朗索瓦絲,是我。」率先走出黑暗的是個高挑的金發女郎,白衣白褲,蹬著一雙及膝的黑色長靴,看上去相當硬朗,「好久不見了,辛苦你親自跑一趟。」
「阿波羅尼婭!太好了萬幸是你!你們早點弄完這個,我就可以回法國了。」女人松了一口氣,又對落在後面檢查、布置著什麼的老人打了個招呼,「晚上好,鄧布利多先生。」
兩年前他們玩笑般的言語成真了——鄧布利多真的來了麻瓜建築工地,沒有穿他熱愛的三件套,反而穿了一身寬松輕便的運動服。
「好久不見,弗朗索瓦絲,很高興看到您美麗如昔。」鄧布利多用一口標准的越南話和她打招呼,「今天真是一反常態的悶熱,是不是?」
阮福芳慈捂著臉,雙頰暈紅,小聲回了一句:「多謝您的誇贊。」
「我已經布置好了,在我們結束之前,任何巫師都不能以任何形態接近這裡。」鄧布利多紳士地比了個請的姿勢,他把長長的頭發與胡須編成了麻花辮,保證不影響今天的行動。
阮福芳慈回身去開門,一邊擰動鑰匙一邊問:「那個老鼠還沒找到?你們怎麼能讓他跑了呢?」
「我怎麼知道!」阿波羅尼婭一臉晦氣,恨不得捶胸頓足,「說好了給我,也讓我去拿,等我一去,跟我說跑了,找不見了!」
「在劍橋丟的嗎?」阮福芳慈推開鐵門,引他們往裡走。工地很大,主體建築已經有了初步的鋼筋輪廓,然而他們要去的還在更後方。
「在威爾特。」阿波羅尼婭搖搖頭,「我知道你的意思,盧修斯不是那種明抓暗放的人。」
「對於一只老鼠來說,一座占地上千英畝的莊園是絕佳的逃生藏身之所。」鄧布利多中肯地評價,沒留神及時低頭,險些撞到了腳手架。
「你打算蓋個什麼,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我注意到這裡幾乎已經面目全非了,你把那片不大的黑樹林都伐干淨了嗎?了不起,短短幾個月的時間……」
「我趕時間嘛!」阿波羅尼婭笑道,「您去找過奧格登了?我敢打賭,就算他本人故地重游,也認不出當年的岡特老宅了。」
相較於前面已經搭建起鋼筋水泥結構的主體建築,工地後場的附屬設施顯然還處在打地基的階段。廣袤的深坑中,正中的土墩上孤零零戳著一座稀破的小木屋,籬笆與花園早就鏟沒了,只剩下這座仿佛幾片木板信手亂搭起來的房子,散發著詭異的不祥氣息。
「都不必我提前知會,壓根兒沒人敢動。」阮福芳慈苦笑,「好幾個人找到我,讓我找驅魔的來看看,還說法國的神父就很在行。」
鄧布利多豎起魔杖,朝著阿波羅尼婭眨眨眼。她愣了一會兒,連忙把自己的魔杖搭過去,比了個十字——恰好她的要短一點兒。
「向您致意,弗朗索瓦絲女士。」阿波羅尼婭嚴肅地說,「這位是奧朗德主教,我是克洛伊修女。」
阮福芳慈被逗笑了,看上去輕松了不少。「快點吧!」她催促道,「你們要怎麼過去?」
坑底是挖掘機的舞台,不是給人走的。
阿波羅尼婭躍躍欲試——年後她開始和其他食死徒一起向伏地魔學習飛行,一直裝作沒學會,平常也沒什麼機會show一下。
可鄧布利多俯下身,用魔杖敲了敲坑壁,一座晶光燦爛的彩虹橋從泥土間探出頭來,筆直地向前延伸,直到沒入岡特老宅下的土墩裡才漸漸穩定。
「酷……」阮福芳慈喃喃著瞪大了眼,「不管我看到多少次,我還是要說,魔法真的好酷……」
「你不能過去,弗朗索瓦絲,那太危險了。」阿波羅尼婭轉動魔杖,繞著阮福芳慈畫了個圈,細細的白色火焰從她魔杖尖端湧出,落在地上安靜的燃燒,「任何對你不友善的人都無法通過這道火焰,待在裡面,別出來。」
她返身踏上彩虹橋,鄧布利多已經在木屋前等著了。
「我很高興你對厲火咒的鑽研並非增大它的破壞力,很實用的改良Ⅱ,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笑眯眯地誇道。
「一切都要歸功於格林德沃先生的啟發,雖然他改良厲火本也不是為了保護誰。」阿波羅尼婭淡定道,「魔咒從我的魔杖裡發出來,是黑是白我說了算。」
鄧布利多冷不丁聽到那個名字,檢查木屋的動作也微有滯澀。想到在屋裡等著他們的那個玩意兒,阿波羅尼婭可不敢再刺激他了,忙問道:「怎麼樣,教授?他用的什麼咒,他自己會有感應嗎?」
「房子本身沒有什麼,畢竟岡特一家當初也曾與附近村民來往,他把這裡徹底隱藏起來,反而惹人注意。」鄧布利多輕盈地揮舞著魔杖,破除了幾個混淆咒和封鎖咒,原來岡特老宅根本不是他們所看見的那樣,朝向、規模還有門窗位置都被徹底改變了。
混淆咒並非多麼高深的魔咒,但這一個已經維持了大幾十年,面對工地幾百號人依然完美無瑕,足可見當年湯姆·馬沃羅·裡德爾魔力之強大。
「還好您去見過奧格登,否則我們豈不是要對著一扇假門費勁?努力了半天發現那其實是後牆。」阿波羅尼婭好奇地湊近了一點,卻被鄧布利多攔下了。
縷縷的黑氣在洞開的屋門中翻湧,像一鍋邪惡的魔藥恰到火候。
「詛咒,所有進門的人都會死。」鄧布利多謹慎地拉著她退了兩步,「或許我們該取一些樣本,帶回去給西弗勒斯研究一下。」
「您隨意。」阿波羅尼婭相當有禮貌。
研究黑魔法出岔子算不算被他利用而死呢?鄧布利多很嚴謹,鄧布利多得先征求一下她的意見。
「我猜這和山洞裡那盆絕望藥水有異曲同工之妙。」鄧布利多伸手輕輕一招,無形的風從四面八方湧來,包裹住一縷黑氣,那黑氣左衝右突,卻始終無法突破風的束縛,「他並不願意看到人們毫無痛苦的死去,在死去之前,必得經受折磨。」
鄧布利多最後用一個龍皮大口袋裹住了風球,他用魔杖指了指那袋子,就聽見「咻」的一聲,袋子就消失了。
「你一定會破除這個詛咒的吧?」阿波羅尼婭滿懷希望,對鄧布利多充滿信心。這和她一開始的敬而遠之毫不矛盾。
「當然,但是需要更多的時間。而且我不能夠這麼做。」鄧布利多溫和地看著她,一副要上課的模樣,「詛咒源於巫師最心底的惡意,它所需要的惡念與魔力比施行不可饒恕咒還多得多,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我不知道。阿波羅尼婭面無表情,她好不容易畢業了,怎麼還要上課。
但鄧布利多顯然不打算讓她蒙混過關,也不知道剛才說時間不夠的到底是誰。
「我想,是因為不可饒恕咒仍舊需要念誦咒語,而黑魔法詛咒不需要,魔力不再遵循某種咒語所限定的路途,更加地……肆意妄為?」
鄧布利多點了點頭,凝視著那些張牙舞爪的黑氣:「我想湯姆一定攫取了自己靈魂的力量來施加詛咒,那類似於一種許願或者等價交換……相當強大,很可能會有感應。」Ⅲ
阿波羅尼婭踹了黑魔王他姥爺家一腳。
「他怎麼老跟靈魂過不去啊?」她叫道,「攝魂怪親傳弟子嗎?」
鄧布利多尷尬地咳了一聲。
阿波羅尼婭反應過來,尷尬得想死,連忙也掩飾性地咳了兩下。
「那怎麼辦呢,教授?」她親切熱情地問。
鄧布利多寬容地笑了笑,垂在身側的魔杖輕輕抬起,左手隨之一揚,倒像是麻瓜音樂會上謝幕的指揮。
岡特老宅的每個地方都在「喀啦」作響,一塊松脫的木板率先浮了起來,屋瓦、房梁、牆壁、窗台、地板……連桌椅板凳都拆成一塊一塊的,靜靜地懸浮在半空中。
「酷……」這下連阿波羅尼婭也情不自禁地感嘆起來。
黑氣失了載體,只得茫然無措地在木板之間流竄。他們漸漸退到了彩虹橋上,各自仰頭打量著被掀到半空中示眾的岡特家垃圾堆。
「我想我看到了。」阿波羅尼婭不確定地說,「讓它近一點兒,好嗎?」
一枚鑲著碩大黑寶石的戒指滴溜溜地向她飛過來。
「很邪惡,我幾乎可以確定就是——」鄧布利多也在湊近了打量,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兀地沒了下文。
阿波羅尼婭根本沒在看戒指,她一直盯著鄧布利多。
「提醒您,教授。你會害死你自己。」
鄧布利多猛地回頭看著她,雪白的胡須在無風的黑夜裡抖動著,一雙眼睛亮得仿佛二..戰前夕巴黎幽藍的火焰。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阿波羅尼婭。」
「不,您明白,波特家的隱形衣還在您手裡嗎?」阿波羅尼婭定定地看著他,「無論是什麼,復活石也好,三聖器齊聚也好,都不會有奇跡發生的。你會害死你自己。」
鄧布利多扭了扭脖子,幾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再回頭去看那戒指一眼。
但他忍住了,他死死地閉起了眼睛,良久才顫抖著說了句:「我……我怕我做不到,能拜托你嗎?」
[[i] 本帖最後由 悠于 於 2025-4-11 23:22 編輯 [/i]]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5-4-11 23:16
第46章 驚變(2)
阿不思·鄧布利多的聲音裡帶著微不可察的哽咽。
阿波羅尼婭抬手,純白的箭矢將戒指射了個對穿,一股比詛咒濃郁得多、幾乎是有形的黑煙自戒指上冒了出來,在火焰「滋滋」的炙烤下徒勞地尖叫,簡直像是來自地獄的回音。
「你擁有一切,名利、地位、權柄……可你不高興,你心裡有填不滿的空洞,你拿什麼換來的這一切……」
「而你,你被困在這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找不到活下去的意義……」
「啊啊知道了!死到臨頭了話這麼多!」阿波羅尼婭厭倦地撓了撓耳朵,「真邪惡啊,到底是附著了多少黑魔法,厲火都得燒半天……」
鄧布利多終於敢直面那個在純白火焰中翻滾燃燒的戒指了,他怔怔地看著那塊石頭,甚至有些希望它就此消彌於厲火之中。
徹底斷絕他的希望,讓他不再於無望的生活中屢屢生出妄念。
但是阿波羅尼婭並未如他所願。她一直盯著火情,待靈魂燒灼的慘叫聲消散,又多放任厲火燒了三秒,這才伸出魔杖:「咒立停——」Ⅰ
復活石「骨碌碌」滾到她腳邊,她試著踢了踢,見自己還好好的,這才撿起來在衣服上蹭蹭干淨。
火候控制得好,戒圈戒托基本都燒沒了,只剩一點點熔化的金子糊在石頭底部,那半邊石頭其實也有點焦,但聖器就是聖器,黑魔法抗性相當高。
「拿著玩吧,教授。」她抬手就扔了過去,但鄧布利多沒有接。
「不。」他堅定地拒絕道,一直看著她,「我不再需要它。」
阿波羅尼婭有點牙疼——她不知道命運是否依舊會走上老路,如果答案是「是」,那麼至少救世主需要它。
雖然她一直沒搞懂復活石在其中起的作用——興奮劑?安慰劑?
「可您是最好的保管員。」她只好道,「秘密,魔杖,還有石頭。」
鄧布利多意味深長地看著她,終於接過了她再次遞來的復活石。
「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什麼時候才會對我告知一切,阿波羅尼婭。」
「隨時,只要您問,我有問必答。」阿波羅尼婭習慣性地插著牛仔褲口袋,「但最底層的那個秘密,說實話,這與我們要做的事無關,您若執意挖掘,也只會讓我痛苦崩潰。」
「那麼……我的第一個問題是,你是個先知嗎?或者預言家,或者其他什麼東西。」鄧布利多的眼睛閃了閃,不知道提起先知時又想起了誰。
「讓您失望了,我不是。」阿波羅尼婭誠懇地看著他,「如果我什麼也不做,事情就會按照我所知的發展,僅此而已。」
「好的發展嗎?」鄧布利多下意識地追問,但隨即又笑著搖了搖頭,「瞧我,如果是好的,你也不會做這麼多事。」
「事實上,相當糟糕。」阿波羅尼婭干脆在彩虹橋上坐了下來,悠閑地晃蕩著雙腿,「你們贏了,但是付出了非常慘烈的代價,拜托,別讓我背死難者名單。」第一個就是阿不思·中間忘了·鄧布利多。
鄧布利多也在她身邊坐下來,拋了拋手中的黑色寶石。
「也包括這個嗎?」
「當然。」阿波羅尼婭凝視著它,「我很想說它簡直是萬惡的源頭,這恐怕會誤導您。但如果不是它,許多勇敢而無辜的人本不必死去。」Ⅱ
阿不思·鄧布利多是何許人也,幾乎是轉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露出恍悟的神情來。但或許是並未直面自己命運、僅僅從他人只言片語中推測而來,他蒼老的臉上除了悵惘,竟也有幾分興味。
真是勇敢的格蘭芬多啊!
「方才我注意到,你說的是『你們』。」鄧布利多迅速恢復了平靜,好奇地問,「不存在,還是不曾轉變?」
這老頭簡直敏銳得驚人!不愧是你,不愧是你鄧布利多!
「前者。」阿波羅尼婭抬頭望向星月潛蹤的夜空,「再問就不禮貌了,教授。」
鄧布利多點點頭,率先站起身來。
「那麼,讓我們塵歸塵、土歸土吧!」
他抬起手,輕輕向下一按,飄得滿天都是的岡特家殘骸迅速向內聚攏、坍塌,直到縮成房屋模型大小,那詛咒的黑氣也被一並關在裡面。鄧布利多又伸出一根手指,在地上輕輕一劃,坑底迅速裂出一個深不見底的坑縫,將房屋模型吞噬了。
「麻瓜建築學我不是很懂,希望這不會影響到你的……地基?」
「無所謂了,無論這裡蓋成什麼樣,到時候也一定會毀於黑魔王的暴怒。」阿波羅尼婭大度地揮揮手,「我也正好找理由退出,不再追加投資。嗯……就說漢格頓居民拒絕發展、拒絕接受新鮮事物、拒絕擁抱現代文明,才炸了我的房子。」
爸爸媽媽都是久居於此的土著,湯姆·馬沃羅·裡德爾雖然生在倫敦,籍貫填漢格頓總沒錯。
鄧布利多沉默了,半晌才問道:「你打算怎麼讓他知道這件事?」
「借刀殺人,這事兒我常干。」阿波羅尼婭輕松地環顧著她的產業,「總得等到大體上完工,工人都撤走,不然統統都得陪葬。趁這個功夫,我也挑把好刀。」
食死徒裡知道黑魔王是混血的不多,知道他老家的更少。她得從那些近幾年死了爹媽的純血家族新當主裡面找。
總算阿波羅尼婭沒有急功近利到忽視幾百條麻瓜生命的份上。鄧布利多松了一口氣,不去關注那個倒霉食死徒的命運。
隨著他們踩到堅實的土地,彩虹橋也逐漸消散在夜幕中。阿波羅尼婭輕快地張開雙臂,想要跑去給阮福芳慈一個擁抱,卻又一拍腦門,三兩步走回坑邊。
她用魔杖在腕上一劃,滴了不少血在坑底的泥土裡。
「上次我就想問了。」鄧布利多低頭看著平平無奇的土坑,「你滴血做什麼?」
「您不知道?」阿波羅尼婭比他還驚訝,「可我從繆西卡的煉金術筆記上看到,她說巫師的血液具有魔力,很多觸及靈魂的魔法都需要以鮮血為媒介來施展,因此血液會帶有類似於靈魂的氣息,就像是靈魂的投影映射在血液之中。」Ⅲ
鄧布利多神情嚴肅:「煉金術也分為不同的方向,顯然我對於人體與靈魂並不感興趣,龍血要有意思得多了,不是嗎?」
「龍不會這麼想的。」阿波羅尼婭笑起來,一低頭發現傷口已經悄悄愈合了。
「哦,教授!」她受寵若驚地看著那支毫無動靜的接骨木魔杖,「我一直在想,魔杖對您來說是不是就像個大號領帶夾,純粹的裝飾品?」
鄧布利多將視線從她光滑無痕的手腕內側移開,把魔杖揮得「嗖嗖」響,「你太高看我了,阿波羅尼婭。不過我的確常常用它來撓癢癢,比別的好用。」
阿波羅尼婭大笑,她看上去總是特別開朗。
「我本來沒打算用在這裡的,山洞那次是沒有辦法——雷古勒斯准備的贗品只是普通的造物,黑魔王都不用再找人喝藥,他只要略微感受一下,就知道石盆中沒有他想找的東西。」
「這一次……你打算迷惑他?」鄧布利多問。
「首先,他外公家肯定是找不到了,但他能感應到自己的詛咒並未被破除,可挖地三尺也找不到一枚小小的戒指,又能微弱地感受到靈魂的力量……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他不抓狂才怪!」
「或許我也該來一點兒?這裡可比山洞裡的石盆要大得多了。」
「萬萬不可。」阿波羅尼婭已經把罰站到昏昏欲睡的阮福芳慈「解救」出來了,「您的靈魂沒有受過污染,它不夠黑暗,您的血混在我的血裡,就像柑橘堆的柚子那麼顯眼。」
這活兒只有食死徒才能干。她穿著一件短袖馬球衫,大大咧咧地袒露著左小臂上的紋身。
鄧布利多心想,或許他有些明白阿波羅尼婭為什麼喜歡混在麻瓜堆裡了——只有麻瓜才會以平常心對待這個「紋身」,那些特別先鋒的年輕人說不定還會吹口哨誇她很酷。
「全都弄好了嗎?」阮福芳慈搖搖欲墜地靠在阿波羅尼婭懷裡被她拖著走,「我能回巴黎了?」
她轉頭看見大坑底部光禿禿的小土墩,嚇了一跳:「你們把它變沒了?我是說,消失咒什麼的?」
「看來吉迪翁沒少用無杖小魔法哄你開心啊?」鄧布利多打趣道,步履輕捷,走在他們身邊。
阮福芳慈露出一副「家長縱容小孩抄作業被老師抓了現行」的心虛表情。
阿波羅尼婭從屁股口袋裡摸出一張滿是折痕的褪色廣告,塞進她手裡。
「十二點整啟動,吉迪翁會為你留門嗎?」
「我可以去找勒梅先生把門轟開,他說他上了年紀,睡眠很少,隨時願意提供幫助。」阮福芳慈俏皮地眨了眨眼,攥著那張廣告紙不舍得撒手。
「看來首席傲羅的權限真的很高。」鄧布利多拈著胡子。
「真的,以前做普通傲羅的時候還需要在報告裡編造一些情節把門鑰匙塞進去,現在根本沒人管。」阿波羅尼婭虔誠地做了個祈禱的表情,「感恩我的主人,他不厭其煩地用鑽心咒敦促我上進果然是有道理的。」
鄧布利多很想笑,但他又不該笑,最後只好咳嗽了一聲。
十二點快到了,阮福芳慈把鑰匙盤塞進阿波羅尼婭懷裡,拜托她放回保衛室。她實在是歸心似箭,顧不得在大漢格頓旅舍房間等待的秘書,也顧不得出境記錄上的空白,只想用最快的速度回到愛人的身邊。
鄧布利多揮揮魔杖搞定了鑰匙,溫和地同她告別:「晚安,普威特夫人,上帝會賜福您的工地。」
阮福芳慈也笑起來,手中的門鑰匙已經開始發熱,身形解離之前,她忽然一抬手,指著天幕上一點銀亮的星子:「那是什麼——」
話音未落,人已經消失了。
阿波羅尼婭和鄧布利多連忙回頭去看,卻見那顆銀星越來越大,待到幾乎有月亮那麼大時,幾乎是一瞬間就撲到了他們身前。
「守護神……」鄧布利多喃喃自語,「你認識嗎?」
這是一頭似犬非犬、似狐非狐的動物,尖嘴豎耳,毛鞭子似的尾巴呼呼亂甩。
「阿波羅尼婭!」犬科動物口吐人言,「西裡斯剛剛突然離開了家門,我還在睡覺,但克利切說他聽見西裡斯很興奮地自言自語著什麼『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哦還有『教子人生第一次踏上英國國土的時候教父怎麼可以不在』!」
第47章 驚變(3)
阿波羅尼婭震驚地說不出話來,直到雷古勒斯的守護神慢慢消散成一些光點。
「他一定是在開玩笑吧?」她喃喃地說著,忽然嚴厲地看向鄧布利多——沒辦法,雖然深覺學院歧視就是扯淡,但阿波羅尼婭還是忍不住向一些刻板印像臣服。
但鄧布利多的神情比她的還要嚴峻,畢竟這一位是真正擔心波特一家的命運。老人的嘴唇輕輕地顫抖著,兩道擰緊的白眉毛好像方才此地燃燒過的厲火。
他已經不會像兩年前那樣,面對兩位食死徒的警告還顯得有些不以為然了。伏地魔用這兩年的所作所為證實了他有多看重預言中的孩子——除了隆巴頓與波特兩家六口,大批和他們關系相近的巫師也遭到追捕與拷問,兩家都是純血統,親戚關系盤根錯節。
鳳凰社因此疲於奔命,不是說只把那兩家人藏好就萬事大吉了的。
「我得去一些地方,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猶豫著要不要伸手,「你要和我一起嗎?但是,你——」
「沒關系,我有官方身份。這一趟我一定得去。」阿波羅尼婭抬手給自己變了件棒球夾克穿上,擋住手臂上的黑魔標記,「真要有個萬一,就說找救世主的過程中被你撞見了,不得已才一起行動。」
「你說什麼?」鄧布利多正在為工地大門上鎖,聞言一下子頓住了,「『救世主』?」
阿波羅尼婭真想給自己一個大嘴巴。
鐵鎖在魔法的驅使下「叮叮當當」地響著,她不知道鄧布利多從這個單詞中到底品味出了多少東西。
「你做了這麼多,最終改變了命運的軌跡嗎?」鄧布利多有一瞬間看上去很疲憊,阿波羅尼婭不忍打擊面前的老人,可她必須得做。
「沒有,我——」
她突然頓住了,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哈利·波特的故事裡,消滅伏地魔就是主線任務。但在吉迪翁·普威特和阮福芳慈的故事裡,幸福地活到老死才是他們的主線任務。
她可以高高在上地視他人的人生為故事,將一個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看作紙片角色,但那只是她為了肆意行事進行的自我欺騙。
事實是,他們一同生活在這方天地之間,人人平等。
阿波羅尼婭最終改口道:「對於有些人,我可以暫時搶下阿特洛珀斯Ⅰ的剪刀,但另一些人,他們生命的走向是如此頑固。」
她可以打暈斯內普,卻捉不住彼得·佩迪魯;她把波特夫婦送得遠遠的,卻攔不住他們自己非要回來。
「那麼,是什麼時候的事?」
阿波羅尼婭剛要回答,卻又被鄧布利多搖頭制止:「算了,那沒有意義,你已經改變了很多。」
她聽出老人言語裡的安慰,或許她為之好受了一點點,或許沒有。對於阿波羅尼婭,一個理想的、安全的、穩固的狀態應該是,她不為這些徒勞的感情而動搖,她應該棄之如敝履,但她沒有做到。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她理應是這樣的,她以為她在長久的折磨裡已經逐漸喪失或者說遺忘了一些能力,但現在這些東西難道要慢慢地回到她手裡嗎?
不,她不要了,那太危險了。她已經足夠痛苦。
阿波羅尼婭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伸手握住鄧布利多的手臂:「我們走吧,教授。」
戈德裡克山谷是他們最後一個目的地,抵達時天地間已然泛起朦朧的晨光,深沉的夜空褪成陰郁的淺青灰色,看著就叫人不高興。
說實在的,這處20世紀最著名的巫師聚落看上去和大小漢格頓村、和他們之前趁夜拜訪的任何一個英國鄉村都沒有什麼不同。
如出一轍的樸拙農舍,爬滿了碧綠的藤蔓;籬笆上開著星星點點的藍紫色小花,門口還擺著幾盆時興的郁金香;屋頂的風見雞在晨風薄霧中微微搖擺,二樓窗台前還耷拉著半死不活的蔦蘿。
整個村落安靜地沉眠在山谷的懷抱中,偶爾有野貓經過,也懶得發出一聲喵喵。
就是這麼個地方,走出了伊格諾圖斯·佩弗利爾和他的兄弟,走出了戈德裡克·格蘭芬多,走出了阿不思·鄧布利多,也走出了哈利·波特。
真是塊人傑地靈的風水寶地。
她要不是不能生,高低得把戶口遷到這兒,賴也要賴死在麻瓜教堂後面的小墓地裡。
阿波羅尼婭謹慎地觀察著四周,看到可疑的黑角落就扔個昏迷咒過去,一直走到波特老宅門前,才遲疑道:「好像沒人啊?」
他們花了一晚上檢查了鳳凰社為波特和隆巴頓親族建立的安全屋——每個人都真實且平靜地在夢鄉裡徜徉,只有弗蘭克的母親奧古斯塔察覺到他們的到來,還簡單地聊了兩句。
如今連波特老宅也是一副塵封落鎖的模樣,可知莉莉和詹姆回國後並未投靠親友,也並未回家。
「您還知道波特家其他產業嗎?」畢竟是老牌子巫師家族了,又有佩弗利爾遺澤。
鄧布利多搖了搖頭:「據我所知,波特家的收入主要依靠那幾款洗護產品的分紅。」
「建議您還是再想想吧,我估計連佩迪魯都知道這裡,食死徒都不來盯著了。」阿波羅尼婭打了個哈欠,還好,還好她升職了,不然一會兒還得去上班,苦也!
鄧布利多陷入沉思。
波特夫婦手裡有魔杖,又主動聯系了西裡斯,繼續扮成麻瓜的可能性很低……西裡斯那邊有雷古勒斯盯著,或許他該聯系一下萊姆斯·盧平?
「伊萬斯的親人你們安排在哪兒啊?」阿波羅尼婭踢著小石子,隨口問道。
鄧布利多一怔,下意識道:「什麼?誰?」
阿波羅尼婭也愣了:「莉莉·伊萬斯的親人啊,她父母已逝,但還有個姐姐,嫁在薩裡,雖然姊妹兩個關系挺僵,但聖誕節還是會送點禮物什麼的……」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西裡斯向雷古勒斯吹噓過哈利·波特騎著他送的兒童掃帚撞花瓶……那個花瓶是怎麼寄到非洲去的?
現階段鳳凰社和波特夫婦的通訊全靠長途越洋電話,郵寄包裹走EMS,且是雙化名加混淆咒,但德思禮夫婦顯然無法理解這一點——或者說,哪怕莉莉懇求,他們也不會理睬的。
阿波羅尼婭直接揚起魔杖,杖尖微光一閃,一輛高大的紫色巴士便呼嘯著撞停在他們身前的空氣裡。
「別廢話!」阿波羅尼婭打斷售票員飽含著困倦的招呼,「我出雙倍錢,三倍也可以,先送我們去薩裡郡小惠金區女貞路4號。」
售票員張口結舌,顯然是被這潑天的富貴給嚇清醒了。
「您不是鄧布利多教授嗎?」他忽然注意到了旁邊站著的男人。
「是啊,他是。」阿波羅尼婭出示了證件,「傲羅執法——現在是傲羅和霍格沃茨聯合執法。」
片刻之後,騎士公共汽車彈射起跳,奔向薩裡郡。
阿波羅尼婭估了估距離,如果這車開足馬力、全心全意地送他們直達,大概也就是地鐵一站路的事兒。她干脆就等在門口,隨便扶著個什麼,只感覺一顆心在胸腔裡上下左右亂跳。
「為什麼不幻影移形呢?」鄧布利多捂著嘴,神色有些僵硬。明明少年時也是魁地奇球場上的風雲人物,老了卻開始暈車了。「你沒去過那兒?」老人問道。
顯然鄧布利多仍然以為她是通過某種「看」的方式去知曉命運的,殊不知同樣是用眼睛,「看」和「看」也是不一樣的。Ⅱ
阿波羅尼婭勉強笑了笑。盲目幻影移形是非常危險的事,上次是斯內普關心則亂,她可遠遠沒到那份兒上。
她只是急於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無論德思禮夫婦有沒有事,女貞路4號都會好好地在那裡等著她,食死徒向來不屑於打掃戰場。
騎士公共汽車一個急剎,阿波羅尼婭還以為是紅綠燈,那售票員已經得意洋洋地走過來:「女貞路到了,傲羅女士——哦梅林啊!」
太陽還沒冒頭,但整個女貞路街區都被照亮了——蟹殼青的天幕上懸著一副巨大的黑魔標記,毒蛇囂張地在骷髏頭的幾個洞裡鑽來鑽去,「嘶嘶」地吐著信子,時不時還呲一呲牙。
「抱歉,教授,我們不能——」
堂堂霍格沃茨校長、20世紀最偉大的白巫師阿不思·鄧布利多幾乎是被趕下了車,售票員的話音還沒落,那車就已經消失了。
阿波羅尼婭大步跑向4號——不需要認門牌,麻瓜警察已經到了,警戒線將整棟房子圍了起來,三三兩兩的鄰居正在線外探頭探腦,甚至還披著晨衣。
「出什麼事了?」她大口地喘著氣,自然地詢問警察。
「有人闖進了這家,襲擊並擄走了所有人。」麻瓜警察狐疑地看著她,「你是?」
「軍..情..六..處。」阿波羅尼婭扔給那警察一本證件,「我得進去看看。」
警察將信將疑地為她挑高警戒線,忍不住問:「恕我直言,那位老先生也是嗎?」
「格林德沃爵士來自MOD,弗蘭克斯先生的直屬上級,你想看他的證件?」阿波羅尼婭冷冷地問,仿佛一位年邁的高級政府官員就應該天不亮就穿著運動服外出溜達。Ⅲ
麻瓜警察徹底慫了,他只是個最基層的社區巡警,所以天不亮就得來出這個鬼任務。
「你們是為了這個來的嗎,女士?」他怯怯地指了指半空中的黑魔標記。
阿波羅尼婭閃身讓鄧布利多先進,她仰頭看著那個符號,心不在焉地撓了撓左臂。
「小孩子惡作劇罷了,睡一覺起來就忘了。」
「勒布倫小姐!」鄧布利多在屋裡叫她,阿波羅尼婭神秘但又富有權威性地向小警察重重一點頭,小心地避開門廊處的雜亂腳印,走進了屋裡。
德思禮家很亂,電視機摔得粉碎,沙發被整個翻過來,倒扣在地上,地毯和窗簾都被無意義地劃得稀爛,屬於達力·德思禮的搖搖馬甚至被什麼東西一刀斷頭。
「食死徒對普通麻瓜幾乎是碾壓性的,他們沒有必要做這些。」阿波羅尼婭的手指撫過沙發上的斫痕,「這是在發泄,要麼很憤怒,要麼很高興……鑒於黑魔標記,我傾向於後者。」
廚房也是一樣,甚至更惡心,所有食物與食材都腐爛了,散發出難聞的氣味,蛆蟲在蛋糕中爬行,新生的蒼蠅圍著布丁打轉。
她跟著鄧布利多走上二樓,主臥的牆壁、地板、窗簾和被單上滿是血紅色的污言穢語,看了都覺得眼睛痛。
「不是血。」阿波羅尼婭沾了一點嘗了嘗,「但是很新鮮。」
鄧布利多的神情很嚴峻,冰冷的怒火將他的面龐淬煉成了鋼鐵般的硬殼。
他一把推開兒童房的門。
這裡異乎尋常的整齊、溫馨,沒有遭受到一丁點兒的破壞,食死徒可不是會關愛別人家孩子的人。
一股極淡的臭味彌漫在這密閉的房間內,阿波羅尼婭感覺有點冷,四下尋覓才發現冷氣機竟然一直開著,維持著一個很低的溫度。
「不對勁。」她低聲道,慢慢走向嬰兒床——一個活潑可愛的仿真娃娃,躺在小花被子裡衝著她笑。
鄧布利多手都在發抖,他走向了另一邊,冷氣機出風口正對著的衣櫃。
他拉開了衣櫃門。
第48章 驚變(4)
空氣中的臭味登時濃郁了起來,大量冰塊稀裡嘩啦地滾落在地上,鄧布利多看了一眼,就立刻掩上了門,示意她不要過來。
「是達力嗎?」阿波羅尼婭問道,「伊萬斯的外甥。」
鄧布利多沉痛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緩了好久,才艱難道:「看不出來了。」
阿波羅尼婭說不上心裡是什麼滋味。
「一會兒等記憶注銷指揮部的人來,我會拜托他們清除掉相關人員關於這個孩子的記憶。」
如果德思禮夫婦能清醒地活著回來,自然也是同樣,他們會忘記自己曾有一個叫做達力的兒子,不必永遠地沉溺在痛苦裡。
「孩子出生的醫院,還有弗農·德思禮的親友、同事那邊,我會親自去落實。」
鄧布利多徒勞地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個字。
他自然是不贊成這樣做的,但不得不承認這樣更……溫柔。
沒有人比他更明白沉溺在痛苦與悔恨裡的滋味,戈德裡克山谷那個落雨的夜……那之後的每一個日夜,他輾轉反側,無法解脫。
「鄧布利多?」有人扯著嗓子在樓下喊,是穆迪。傲羅已經就位了。
「這裡,阿拉斯托。」鄧布利多聲音不大,很有些沙啞,但穆迪並不靠耳朵來定位什麼人。
伴隨著木腿敲擊地面的聲音,阿拉斯托·穆迪帶著一個年輕的女傲羅走了進來。
「什麼味道?」女傲羅皺著眉頭,「這裡好冷!」
一眼見到阿波羅尼婭,她才高興起來,匆匆和鄧布利多打了個招呼,就過來擁抱她。
「你怎麼在這裡,艾比蓋爾,你到的比我們還早嗎?」
阿波羅尼婭木然地抱著她,回答了第一個問題:「屍臭……是屍臭,麗茲。」
麗茲的身體一僵。
穆迪原本就嚴峻的神色更難看了,執意要打開衣櫃看一眼——鄧布利多還攔在櫃門前。
「女士就不要看了。」鄧布利多頹然地松開手,到底讓穆迪看了一眼。
穆迪死死地盯著櫃中景像,怒火在他身體的每一處暴漲流竄,幾乎能將那只亮汪汪的假眼頂出來。
「是索命咒,鄧布利多,一定是!」
如果是病亡或者意外,沒道理父母兩個都失去理智,執意將孩子留在身邊。
死於他們無法理解的所在——魔法,毫無傷痕,毫無苦痛,孩子臉上還帶著撒嬌的神情,微微撅著嘴,看上去和睡著了一樣。
德思禮夫婦只是一對普通的麻瓜,莉莉·伊萬斯神奇冒險的人生與他們毫無關系。他們無法接受。
「我們發現了這個。」麗茲哽咽著將手裡的包裹郵遞憑證拿給她看,「在茶幾下面壓著,我想你們剛剛忽略了。」
「啊!」阿波羅尼婭短促地叫了一聲,只覺得無盡悲哀,「原來是這樣。」
鄧布利多也走來同看,只見那張單據上本來寫的是「波特」,一個單詞寫完大半了,執筆者才想起來什麼似的,匆匆劃去,改為「塞拉米卡」。他劃得太敷衍,以至於「波特」是如此的清晰可辨。
不列顛島上有無數個波特,但在找上門來的食死徒眼裡,和德思禮家相關聯的就只有這一個。
「為什麼呢?」麗茲恍惚地撫摸著衣櫃的門,她的麻瓜姐姐也剛生下一個女兒,是她的教女,「為什麼非得——明明鑽心咒就可以!」
「對食死徒來說,索命咒和鑽心咒沒有差別,麻瓜的命也不算命。如果能更殘忍地刺激到這對麻瓜夫婦,為什麼不呢?」穆迪冷酷地瞪著麗茲,「打起精神來!不要像麻瓜一樣被擊倒,傲羅應該熟悉這個!」
「記憶注銷指揮部的人到了。」阿波羅尼婭撥開窗簾看了一眼,「我去找他們,這裡交給你們了,我們學校見吧——阿拉斯托,我上午請假。」
輕微的爆響聲裡,阿波羅尼婭消失了。
1981年,蘇格蘭,霍格沃茨。
阿波羅尼婭剛從壁爐裡鑽出來,校長室的大門就被人一把推開了。
「開學晚宴後半場就不見人,早餐也沒有出現,校長,我想你必須給我和米勒娃一個解釋——」斯內普大步流星地走進來,一眼看見她,也是一愣。
「你為什麼會——」斯內普面色微沉,「出什麼事了?」
「我們去做那件事了,西弗勒斯。」鄧布利多打開辦公桌上的某個銀器——看上去像個蒸鍋——復活石正安穩地躺在裡面,絲絲縷縷的雪白霧氣圍繞著它,「很成功,很完美。」
「我不關心。」斯內普干脆地回應他,「至少目前不——出什麼事了?」
阿波羅尼婭走向他:「伊萬斯回來了。」
有那麼一瞬間斯內普是完全沒有反應的。
「什麼?」
但他很快明白過來,粗暴地捏住阿波羅尼婭的下巴,將她拉近——
半晌後,阿波羅尼婭揉著眉心,疲倦地倒在辦公桌前的扶手椅上。
千言萬語也沒有直接看記憶來得直白且迅速。
「德思禮……」斯內普咀嚼著這個全然陌生的姓氏,「佩妮?」
阿波羅尼婭打了個響指。
「她背叛了……莉莉?」斯內普輕聲問,臉頰上青筋跳動。
「他們殺了她的孩子,西弗勒斯,冷靜一點。」鄧布利多插言安撫,「你莫非沒有在阿波羅尼婭的腦海裡看到嗎?」
很明顯他覺得佩妮·德思禮就算死了孩子也不該背叛莉莉啊!
阿波羅尼婭捂住臉,如果她早知道今天這麼精彩,頭天一定養精蓄銳,灌它兩大杯咖啡。
「我想,他們一定早就盯上了德思禮家,她一向不吝於以任何手段折磨麻瓜,所以她殺了小德思禮,告訴佩妮,都是因為你妹妹的緣故,你的兒子才會死。」她試圖分析凶手的心理,「德思禮家有的也不過是個通訊地址,誰也不敢保證波特夫婦有沒有搬家,就此向黑魔王邀功只會被鑽,所以她決定引他們回來。」
「她?」
「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斯內普替她補充,「顯而易見。」
「只會是她——其他食死徒只會用鑽心咒撬開德思禮的嘴之後滅口,貝拉……只有她才會搞那些花樣,單純為了破壞,她享受破壞……還有小德思禮,以孩子的死亡逼迫母親崩潰,只有同為女性才能……」
說到這裡,阿波羅尼婭笑了笑:「說起來您可能不信,我手下的『人命』,有半數都是從貝拉那裡搶來的功勞。她實在是、實在是……太喜歡做一些無意義的事情,趁她胡言亂語的時候,很容易。」
鄧布利多的神情看上去和在女貞路的時候沒什麼不同了。
「你的意思是,貝拉用佩妮來騙莉莉回來?」斯內普冷笑,「她不見得如此了解莉莉。」
「當然,我想那只是一步閑棋,如果身份對調,我們用納西莎要挾貝拉,她一定不會理睬。將心比心,她一開始也並沒有動德思禮夫婦——那個孩子是不算數的。」
「但不幸的是,莉莉和詹姆真的回來了,用巫師的方式,那樣更快,而他們也通過什麼辦法知道了。」鄧布利多的神情很復雜。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歷來如此。
「那不難,魔法部裡的食死徒不止我一個,交通司有亞克斯利。」阿波羅尼婭聳了聳肩,「貝拉他們得知了消息,這才匆匆抓走了德思禮夫婦。可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不直接守在德思禮家等伊萬斯上門呢?」
「莉莉又不傻。」斯內普嘴硬地哼了一聲,神情卻截然相反,顯然認為莉莉回國的行為傻透了。
「只要他們扣住德思禮夫婦,不怕詹姆和莉莉不來,在哪都一樣,何不在自己的主場?」鄧布利多沉吟著,輕柔地撫摸那個銀蒸鍋,「現在最要緊的是找到波特,或者救出德思禮。」
「你倒是說得輕巧。」斯內普坐到阿波羅尼婭對面,袍角拖過她的腳背。
其實都不難,西裡斯既然重歸布萊克,那麼雷古勒斯總有辦法,再不濟還有盧平。
而黑魔王還不知道德思禮的事,貝拉拿不出成果是絕不敢報功的。這就是他們最大的優勢。
「彼得·佩迪魯還在外面。」阿波羅尼婭提醒道,「你們想,他流亡在外,幾分想逃命,幾分想立功?」
實話實說,這人可比貝拉特裡克斯危險多了。
貝拉低不下她高貴的頭,但……老鼠哪裡不能去?上至肯辛頓宮的玫瑰園,下到貧民窟的臭水溝,到處都有老鼠的身影。
遑論彼得並不是真的老鼠,他走遍英國也是幾個呼吸間的事情,不用真的靠爪子跑。
「你上次真該殺了他。」斯內普說。
「有錢難買早知道。」阿波羅尼婭苦澀地說,「相信我,我已經後悔過無數次了。」
在逆境中憑借一樁大功扭轉局勢、重獲恩寵,彼得·佩迪魯駕輕就熟。
鄧布利多已經對他學生們的「叛逆」言辭熟視無睹了,他揚起魔杖,一只銀白色的鳳凰從杖尖騰空起飛,與室內活的這一只相映成趣。
福克斯看上去躍躍欲試,也很想飛一飛,但被鄧布利多用眼神制止了。
「他們回來了,西裡斯和他們一起,找到他們,穩住他們,不要被別人看見,用麻瓜的辦法,盡量。」
鄧布利多碰了碰守護神的喙,低聲囑咐。鳳凰用額頭蹭蹭鄧布利多的手背,徑直穿牆而去。
「雷古勒斯知道該怎麼做。」鄧布利多的目光一落到他們身上,阿波羅尼婭馬上道。
「那很好,我至少可以放心一方。」鄧布利多也不啰嗦,斯萊特林只有這時候才最靠譜,「那麼,我需要你們去獲得德思禮夫婦的相關信息。」
他嚴厲地掃視著兩個曾經的學生,看他們誰敢說出那句「非救不可嗎」。
「說不定已經死了。」斯內普迎著鄧布利多的目光,他現在心情不好,就格外的勇,「活人才有被救走的危險,不是嗎?」
鄧布利多猛地喘了一口氣,阿波羅尼婭看到一縷胡子被吹得飄起來了。
「我們可以假打,就宣稱把德思禮夫婦救出來了,先把伊萬斯騙到手……」她趕緊胡言亂語,試圖緩和氣氛。
鄧布利多看她的眼神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恨鐵不成鋼了。
「現在,二位,賢伉儷。」鄧布利多疲憊但不容置疑地指了指門,又指了指壁爐,「請回到各自的工作崗位上去,教書育人,或者抓黑巫師,隨便你們。」
斯內普起身就走,把校長室的門摔得震天響。
「對不起,教授,還請您體諒一下。」阿波羅尼婭苦哈哈地裝孫子,「西弗勒斯他……您這麼聰明一定不必我多說吧?」
鄧布利多頷首。
當然不必。前年在豬頭酒吧,一句「莉莉的孩子也會出生在七月底」生生勒住了食死徒告密邀功的腳步,他要不是拿捏住這一點,也不會主動和西弗勒斯·斯內普接觸。
這些時日以來,他越了解此人的心性與能力,就越是感慨「愛」的力量究竟有多強大。
「那麼,」阿波羅尼婭抓了一把飛路粉,禮貌地告別,「斯萊特林很擅長走捷徑,又很有效率,請您等待我們的好消息吧!」
鄧布利多勉強笑了一下,溫和地揮了揮手:「那麼我等著。」
第49章 驚變(5)
轉機來得很快。
那是他們的下一次例會,在老地方。
馬爾福家的宴會廳長桌再一次被坐滿了,除了首座,貝拉的位置也空著。
阿波羅尼婭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自己的同事。萊斯特蘭奇兄弟看上去確實比從前滋潤不少,羅道夫斯算是偽裝得不錯,拉巴斯坦滿臉的意氣風發至少有一半是假的——他們在焦慮,在不安。
是因為波特夫婦都回國了卻還是抓不住他們麼?
這任務做得像是麻瓜投資,大捆的錢扔下去,水花半點兒不見,可富豪客戶不能殺了他的投資經理,黑魔王卻不會容忍無能的僕從。
她的目光一個接一個地掃下去,掃到長桌尾部的西裡斯·布萊克身上狠狠盯了他一下。
這傻貨竟然還敢來!仗著他們不能在馬爾福莊園光明正大地堵人是吧?
想到這兒,她又有些憐憫地看了雷古勒斯一眼,他沒辦法一直盯著哥哥,只好目光灼灼地瞪著桌板。
阿波羅尼婭嘆了一口氣,撓了撓面具和下頜緣接觸面,有點癢癢。
「怎麼還不來?」她低聲問盧修斯。
盧修斯搖了搖頭,這裡還是馬爾福莊園,卻顯然已不完全是他的家了。
阿波羅尼婭看了看表,離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半小時了。怪不得她坐得屁股痛。
「能讓多爾博幫我拿個椅墊嗎?」她拐了拐此間的主人。
盧修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隨即反應過來:「你懷孕了?」
阿波羅尼婭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但盧修斯剛剛並沒有控制音量,至少有半張桌子的人都聽見了。
「咳。」雷古勒斯清了清喉嚨,認真祝賀,「恭喜你,還有西弗勒斯。」
這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他那倒霉哥哥還不夠他看的?
「沒有的事。」阿波羅尼婭冷淡地看了看下首神態各異的同事,「我天生子宮發育不全,生不了。」
「你父母不是專攻煉金術,聽說在人體與靈魂方面堪稱大師,連尼可·勒梅也無法比肩,怎麼沒給你做一個新的?」埃弗裡打趣道。
「你干脆叫我的教名好了,埃弗裡。」阿波羅尼婭彬彬有禮地笑道,「顯然正是他們在懷著我的時候不知道做錯了什麼,有些東西梅林既沒有賜予,我也不能強要。」
她沒有否認——格林格拉斯夫婦當然有本事像埃弗裡說的那樣「做個新的」,事實上比這更可怕的事情他們也干得出來。Ⅰ
埃弗裡訕訕地,他不太敢招惹「銀舌」。
黑魔王如果懷疑旁人的效忠是做戲,那人只怕立刻就得橫屍當場,可他對格林格拉斯呢?折磨、羞辱、試探、打壓……但還是將她留在身邊,穩坐高位。
而格林格拉斯,面對來自黑魔王的一系列挫折,她兢兢業業地全盤接受,沒有絲毫怨言。而後還是該完成任務就完成任務,殺人時衝鋒在前,也總能提出建設性的意見……哪怕沒有獲得理應的獎賞。
他其實也有點羨慕斯內普,他年少時的朋友。和這樣一位位高權重的女巫結婚,多少也總能獲得些好處的吧?也不知道穆爾塞伯怎麼回事,總是陰陽怪氣地看格林格拉斯不順眼,大概是久不得志,有些急了。
埃弗裡一時走神,沒留意到宴會廳的門被人悄悄推開了,貝拉特裡克斯閃身而入。
「怎麼?」盧修斯問道,有些不耐煩。
貝拉的神情很古怪,看上去既興奮又憂愁,眉宇間壓抑的煩躁和不安反而迫使她整個人都沉靜下來。
「會議取消,黑魔王說如果沒有新的進展,暫時不要來煩他。」說到這兒,她側頭看了阿波羅尼婭一眼,幸災樂禍地笑起來,「知道嗎,你家快成蛇窩了,黑魔王豢養了許多蛇,各種各樣的,任由它們在你古老的祖宅中爬來爬去。」
伏地魔既不在,大家也懶得遵守他那套見了鬼的等級尊卑制度,長桌兩側陸陸續續有人起身准備離開,看上去都很輕松。
「斯萊特林住蛇窩有什麼不對?」阿波羅尼婭毫不在意地反駁,「如果黑魔王的寵物是白蟻,那我家的房子想必更有用處。」
雷古勒斯沒憋住,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意。
「雷古勒斯!」貝拉無暇和她鬥口,反而轉向雷古勒斯,神情稀見的鄭重,「你得幫我,我的弟弟。」
阿波羅尼婭「撲哧」一笑,閑閑抱起了手臂:「怎麼,終於舍得分功勞給別人了?亞克斯利一個外人都排在雷古勒斯前面,我可真替你不值啊,老朋友。」
雷古勒斯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復又謹慎地笑了笑:「我不明白,『銀舌』。」
眼見得頭部食死徒起內訌,剩下的人溜得更快了,西裡斯幾乎是一眨眼就不見了。
「你說什麼?!你知道了什麼?!」貝拉猛地向她撲過來,幾乎整個人都跪在了餐桌上。
「啊啊啊,好可怕!瞧你,貝拉,你再嚇著了孩子!我猜那一定是個男孩,胖嘟嘟的,我要叫他……達力。」
阿波羅尼婭誇張地撫摸著平坦的小腹,只恨面具阻礙她微表情發揮。
「你既然能找亞克斯利,不妨猜猜我在交通司的人是誰?」
貝拉深深地望著她,忽然松弛下來:「當然,當然,你是個傲羅嘛,首席傲羅!」她嘴角挑起一縷嘲諷的美艷笑意:「報紙上怎麼沒刊登我們的豐功偉績?」
「顯然他們以為那只是一家沒有巫師關心的普通麻瓜,登出來也只會讓人心惶惶。」阿波羅尼婭淡定地反問,「難道他們還有什麼特殊的身份?」
貝拉得意洋洋,伸手指一指她:「你沒有插手,這很好。」轉身滑下長桌,繼續去磨雷古勒斯——顯然是想起了阿波羅尼婭提及的那個魔杖GPS。
雷古勒斯不堪其煩,無奈道:「我真的——我每天都會去看,但是,沒有!我不在家時克利切都會幫我盯著,依然是沒有。」
這倒是實話,他哪怕是為了找西裡斯,也得借助詹姆·波特的施法痕跡,可他真就毫無所獲。
如果當真啟用一些家族內部的血緣魔法,別說貝拉與納西莎,就是不知道躲到哪裡去的安多米達都會有所感應。
三姐妹的父母比沃爾布加可心軟多了,一直到死,都在心底裡承認安多米達是他們的女兒。
就像他決意赴死前,也曾在心裡懇求西裡斯能夠回來——魔法會回應靈魂的呼喚。Ⅱ
眼見得貝拉喋喋不休、軟磨硬泡,盧修斯也懶得陪客了。他雖然不清楚他們在做些什麼,但顯然貝拉是不願意分功給馬爾福的,他也不稀罕。
「恕我失陪。」他客氣地向羅道夫斯和雷古勒斯點點頭,繼而轉向阿波羅尼婭,「西茜准備了下午茶,一起嗎?」
「我的榮幸。」阿波羅尼婭欣然同意。貝拉不會透露更多了——看上去她在黑魔王那裡受了些刺激,不然也不會決定將功勞分潤給布萊克。
納西莎已經徹底搬到了莊園那一頭的度假別墅居住——若放到十幾年後,她或許會端起架子留下來死磕,但年輕的馬爾福夫人顯然更想得開些。
「真的,你結婚之後怎麼一點兒都沒胖?」納西莎和她手拉著手,湊過來咬耳朵,「我當年可是重了好幾磅,直到生了德拉科才開始瘦下來……我一直埋怨盧克說,一定是威爾特郡的水有問題。」
「顯然是因為阿波羅尼婭有自己的工作,傲羅是很辛苦的。」盧修斯輕輕挽起妻子的手,「她可不能像你一樣成天留在家裡琢磨吃的。」
「危險的發言,盧修斯。」阿波羅尼婭笑著坐到小茶幾前,「在妻子和別的女人面前你應該永遠偏向自己的妻子,或者你可以說『美滿的婚姻使你不知不覺發福,母親的責任則使你變得更強大』。」
盧修斯忍不住笑了出來,納西莎則蹙起了眉:「你是在暗示我們……你過得不幸福嗎?」
啊?
雷古勒斯到底是怎麼和他們說的啊!
阿波羅尼婭深受其害。在不知道劇本的前提下,機變如她,一時也想不出應對的法子。
「抱歉,是我失態了。」她干脆利落地把面具摘下來扔在一邊,胡亂在胳膊上蹭了蹭不存在的眼淚,趁機把眼角蹭紅。
對不起西弗勒斯,又要讓你背鍋了。要怪你就去怪雷古勒斯吧。
「哦阿波羅尼婭!」納西莎掙脫丈夫,坐過來摟住她。和納西莎混熟了就知道,她其實是個感情很豐富的人,只是為了所謂的「體面」,在人前一直繃著。
這樣的人一直很好用。
「貝拉當時也是這樣。」納西莎悄聲道,「她討厭羅道夫斯,剛結婚的時候簡直一分一秒都不能忍受,我建議她把羅道夫斯打服,她有這個實力!但是……所有的人都在勸她低頭,包括黑魔王,他甚至懲罰了貝拉。」
與姐姐有三分相似的美麗女巫嘆息著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了,但是……沒結婚前,貝拉還不至於如此地……」
「貝拉比我厲害,我是沒辦法和西弗勒斯住在一起。」阿波羅尼婭滿面憂郁,「還好他學期結束前都不怎麼回英格蘭,否則……」
納西莎嚴肅地注視著她:「聽我說,如果你不打算生育的話,大可以和他分居——你和西弗勒斯的房子都太小了,去買個大點的,看看貝拉!」
「貝拉?」
盧修斯警告地「咳」了一聲,納西莎怔了怔,卻忽然低頭一笑。
「貝拉住在萊斯特蘭奇堡Ⅲ,在威爾士。」納西莎說,「這一支萊斯特蘭奇是跟隨某位法國公主的陪嫁團一起遷過來的,比馬爾福晚了幾百年,領地也小得多了。」
「雖然小,但是足夠用了。」盧修斯神色莫名地注視著妻子,胡亂應和她的話,「我記得羅道夫斯和我抱怨過,他和貝拉一人住一個塔樓,可以一整天都不見面。」
「真好啊,我只去過霍格沃茨城堡。」阿波羅尼婭難掩羨慕。
納西莎嗤之以鼻:「怎麼配和霍格沃茨比?那裡好幾座塔樓都歪歪扭扭的,包括貝拉住的那座,他們也不修,說是祖先留下的防護魔咒太強大,到羅道夫斯這一代已經突破不了了。」
「也是,總不能請黑魔王幫他們修房子吧?」阿波羅尼婭笑著喝了口紅茶,「可怎麼會壞呢,你也知道霍格沃茨它建在懸崖上,這麼多年都不見什麼歪斜傾頹,西弗勒斯說學生簡直是他見過破壞力最大的群體。」
「或許是因為那城堡建在河邊吧,兩條護城河左右環繞,水的力量可是很強大的。」納西莎神情閑適,捏著茶杯的手優雅地翹起尾指,看上去真的只是在閑聊天,「貝拉後來還和我吹噓,說那是英國最堅固的城堡。有什麼用呢?反正也沒人敢入侵,你說是吧阿波羅尼婭?」
阿波羅尼婭笑了起來,伸手取了一塊核桃撻,慢慢地咬碎酥皮。
「當然了,西茜,沒有人敢。」
話題似乎結束了。阿波羅尼婭不知道納西莎知情如何,也不敢再繼續套話,只是好奇道:「我們的小德拉科呢?他最近怎麼樣了?」
「會說話了呢,現在是多爾博看著,在外面騎掃帚吧?」納西莎直起身來望了望,隨口抱怨,「貝拉借了多比去,家裡人手立馬就不夠用了,真是的,一共三個巫師,兩個小精靈還伺候不過來?」
她話音剛落,在新生兒派對時接待過阿波羅尼婭的小精靈就慌慌張張地閃現在門口。
「女主人!」他尖叫道,「少爺他要玩那個!多夫和多爾博都沒有辦法!少爺一直在哭!」
納西莎和盧修斯的臉色一瞬間變得很難看。
「你就不應該帶『那個東西』回來!」納西莎匆匆起身,埋怨著丈夫。
盧修斯訥訥地跟在後面,回頭看了阿波羅尼婭一眼,似乎是想要送客,但最終還是放棄了。
「我記得你住在麻瓜們中間,或許你會比我們更懂這個。」盧修斯垂頭喪氣地,看上去已經為兒子放棄了所有的原則,「來吧,來幫我們看看吧!」
德拉科·馬爾福的房間裡擺著一台電視機,最新款液晶LCD,整個英國都找不出幾台。
阿波羅尼婭覺得自己八成是眼花了在做夢。
納西莎手忙腳亂地抱著德拉科走來走去,編一些瞎話糊弄他,不停地給盧修斯使眼色,而盧修斯一籌莫展。
「你們在期待什麼呢?馬爾福莊園不可能拉了電線吧?」阿波羅尼婭好笑地看著夫妻倆,「就算有吧,就算你有,可電子信號也無法穿越魔法屏障啊!」
「我們成功過的。」盧修斯語不驚人死不休,「送我禮物的那個麻瓜——父親是啞炮,母親是巫師——還送了一台發、發……發什麼來著?」
「發電機。」阿波羅尼婭左顧右盼,「在哪兒?」
「掃帚棚裡。」盧修斯陰郁地說,「他顯然是想為生產這個東西的亞洲公司拉一些投資,或者經銷什麼的,隨便吧!他在那裡擺弄,我和西茜也不好趕他走,正當他成功的時候,德拉科騎著掃帚進來了……」
阿波羅尼婭把身上寬大的黑袍變形成更利索的款式,叮囑盧修斯道:「小孩子不能看太多,否則容易近視,別怪我沒提醒你。」
她張開雙臂,從納西莎手裡接過哭得一臉鼻涕的德拉科。
「我來為你搞定它,你這個小壞蛋!我想我需要一個親親……不還是算了!」
事實上,無論什麼東西都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當盧修斯與納西莎暫時解除了度假別墅的魔法屏障、電視上終於出現模糊的人影時,足又過去了好幾個小時。
只有小德拉科高興地站在盧修斯的大腿上蹦跶,扯著盧修斯的領帶試圖讓他也看看電視。納西莎疲倦地召集了所有的家養小精靈,勒令他們不許對這間屋子裡的巫師之外的任何人或生物提起這件事。
「他會看夠的吧?」盧修斯小心地張著雙臂護著兒子,不抱什麼希望地問。
那可就難說了。
阿波羅尼婭擺了擺手:「你該慶幸他現在什麼都看不懂,等他大一點,就要注意分級的問題了。」
「大一點?」納西莎忽然臉色很差地轉過身來,「你以為我們敢在黑魔王的眼皮子底下縱容德拉科嗎?這一次就已經是例外……我得毀了它,不是因為它是麻瓜的造物,而是為了我們的安全。」
盧修斯嘆了一口氣,摟住德拉科讓他老老實實坐好。
「你看看這個女麻瓜在做什麼?」他逗著兒子,倒也是一副慈父模樣,「嗯,德拉科?聽得懂嗎?」
納西莎擦了擦眼淚,也在阿波羅尼婭身邊坐下來。
「她是做什麼的?」她興趣缺缺地問,「怎麼只是坐著?太單調了,不適合我們德拉科。」
「BBC ONE的晚間新聞。」阿波羅尼婭拿起遙控器,把聲音調大。
「近日海德公園附近有不明品種的巨型流浪犬出沒,梅費爾多名居民與游客目睹……」
電視屏幕上,一條巨大的黑狗輕快地閃過麻醉針和套網,越過灌木叢不見了。
「唔……」納西莎驚訝地看著黑狗屢次逃脫的畫面,「真是個機靈的孩子,可惜……傳說中的『不祥』就是黑狗,不是嗎?」
一副但凡是別的花色、她就親自去把表弟抓回來養的語氣。
「……呼吁民眾保持距離,將會盡快再次部署捕殺。」
盧修斯不滿地捂著德拉科的耳朵,抱怨道:「麻瓜不是講究什麼『人道主義』嗎?流浪狗而已,怎麼就喊打喊殺的?」
呵,不是對你對巴克比克喊打喊殺的時候了?
「因為它天天在麻瓜女王的辦公室門口轉悠,它的存在會為各國政要的安保工作增加不必要的開支,還會驚嚇到的那些每年為英國帶來海量旅游收入的游客。」
阿波羅尼婭若無其事地笑了笑,從容地站起來抖了抖袍子。
「那麼,」她向馬爾福夫婦點了點頭,征求德拉科的同意後捏了捏他的臉頰,「承蒙款待,我就不繼續叨擾了。」
盧修斯陪兒子看電視,納西莎堅持要送她。
「電視——我是說那台機器的名字,毀了就毀了,無所謂,這東西更新換代很快的。」
她們漫步在暮色四合的青青草地上,金發與金發被晚風吹拂在一起,看上去也沒那麼涇渭分明了。
「我倒是建議那台發電機不要動。」阿波羅尼婭意味深長地笑著,「只要德拉科還有興趣,總有用到的一天,是不是?到時候若你們要再買,那可太麻煩了。」
納西莎眨了眨眼,淺藍色的眼睛在霞光映襯下更是美麗得驚人。她笑著將一縷碎發挽回耳畔,慢悠悠地說道:「男孩子,哪能他想做什麼就隨他去呢?年紀越小,忘性就越大,別讓他想起來就是了。」
「美好的時光是很短的,德拉科看上去能活120歲,可他真正無憂無慮的生活又有幾年?16歲?17歲?還不夠個零頭呢!」阿波羅尼婭漫不經心地陪她拉扯,「哪怕是個馬爾福,也不能輕松愉快地活到老死,有些事就得過且過吧,是不是?」
她的左臂上搭著食死徒罩袍變形成的旅行鬥篷,納西莎仿佛怕冷似的,忍不住也撫了撫自己的左臂。
那個標記……會出現在德拉科的手臂上嗎?
小克拉布還不會說話,已經遭受過靈魂烙印的痛苦,把這一輩子都賣給了黑魔王。
還有多少人覺得那是個獎賞?只有距離黑魔王足夠遠的人,和貝拉。
「我的孩子,他的人生會一往無前。」納西莎忽然發現,到真正下定決心的時刻,她竟完全是風輕雲淡的,「如果有什麼阻礙,我來為他掃平。」
第50章 傷逝(1)
1981年,英國,?,?,?,鳳凰社總部。
一卷地圖在桌子上滾動展開。
「這是什麼?」穆迪仿佛看見了什麼不能理解的東西,「一副麻瓜的……旅游地圖?」
他倒不是瞧不起麻瓜,可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他們今晚的活動是要去救人。
「是啊。」鄧布利多簡單地應了一聲,雙眼閃亮,「根據我們線人的情報,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請容許我稱她『貝拉』——居住在威爾士的某座小城堡裡,她承認了對德思禮家犯下的罪行。」
「我想你的線人一定還提供了別的線索吧?」亞瑟·韋斯萊苦著臉,鳳凰社的行事方式非常質樸,搞不好的話他們就得親自踏遍威爾士的每一座堡壘遺跡。
「貝拉的親緣者提及萊斯特蘭奇家是托名某位法國公主的陪嫁人員遷入英國,這點我已經證實,這位親緣者曾用了『領地』這個詞,這說明萊斯特蘭奇不僅像馬爾福一樣混跡於麻瓜,甚至還獲得過頭銜,受封於某個城堡及周邊領地。」
穆迪毫不掩飾地冷笑了一聲,笑聲裡滿是嘲諷。
「這說明什麼呢?」德達洛·迪歌看上去很困惑,「我們都知道他們很可笑,鄧布利多。」
「這說明萊斯特蘭奇堡是真實存在於麻瓜世界的,不像霍格沃茨,是完全由巫師使用魔法搭建起來的——所以它只能被混淆,不能被隱藏。」鄧布利多溫和地解釋,不期然地想到岡特老宅。
眾人眼巴巴地看著他,等他做進一步解釋。
「線索很多——比如那個城堡有兩條護城河,河水侵蝕城堡地基引發沉降,因此很多塔樓都是歪的,盡管如此,它仍然號稱最為堅固。」鄧布利多取下別在地圖上的圓珠筆Ⅰ,在某個位置畫了一個鮮紅的圈,「符合條件的地方只有一個,就是這裡,我上午親自去看過了。」
「你的線人,他,或者她,可信嗎?」穆迪狐疑地看著那個位置,「如果他們早有准備,抓不住波特夫婦,把鳳凰社一網打盡也不賴。」
鄧布利多對他的線人保護得很好,一明一暗,他們無從得知另一個人的身份,但今天恰巧斯內普也不在。
「我全然相信我的線人。」鄧布利多肯定地說,「如同相信你們。」
金斯萊點了點頭:「說你的計劃吧,鄧布利多。」
鄧布利多的計劃很簡單,深陷一座陌生的、黑巫師居城顯然是不明智的,所以他要把人引出來打,河邊就不錯,而另一撥人趁機救援。
「現在分一下組。」鄧布利多開始點名,能打的都去正面戰場,相對不那麼能打的——比如亞瑟,負責去城堡裡救人。
「別緊張,亞瑟。」鄧布利多笑了笑,「我的線人說,貝拉借去幫忙的家養小精靈多比或許可以為我們提供一些幫助,他雖然服從於馬爾福,卻心向光明,你得帶上福克斯——小精靈天天跟在盧修斯身邊,見識不少,會相信你們的。」
福克斯一蹬鄧布利多的頭頂,雙翼如焰,滑翔到亞瑟·韋斯萊肩頭立定。
「謝謝你,福克斯,我感覺輕松多了。」鄧布利多打趣了一句,這才轉向眾人,「待會兒阿不福思會和我們在威爾士彙合。」
眾人隱隱約約都聽說過鄧布利多這個關系僵硬的弟弟,擅於決鬥,是個狠手。
「我以為他討厭麻瓜。」穆迪嘀咕道,「怎麼,他也要來?難道裡德爾那個壞種也會出現?那——」
他不想說他們打不過,但之前的慘烈戰況表明,除了阿不思·鄧布利多能和伏地魔打得有來有回,其余人能保全性命已經是走了大運。
「他不會來,那個計劃提前啟動了。他今晚會奔波在英國各地,任貝拉將手臂按穿也不會理睬。」
「所以這就是這個小——小白臉在這裡的理由?」穆迪人沒回頭,眼睛已經滑到裡側,隔著後腦勺盯著角落。
角落的小圓桌上擺著魔法台燈,旁邊還有愛米琳·萬斯精心搭配的一瓶花,西裝革履的黑發青年正在燈下垂目看一本西語小說,對穆迪的話置若罔聞。
「我不指望你能明白我做了什麼。」雷古勒斯·布萊克靜靜地說,頭也不抬,「你可以把我看成社員家屬,如果這能讓你舒坦一點的話。」
鄧布利多的保密工作做得相當好,好得他都有點厭煩——鳳凰社裡至今也只有西裡斯大概知道魂器是怎麼回事。
「誠然如此,阿拉斯托。」鄧布利多微笑著點點頭,慣例擺出一副「對沒錯我有事瞞著你們但你們還是無條件信任我」的無賴姿態,鳳凰社眾人看上去也很是習慣,穆迪甚至被他氣笑了。
金斯萊連忙道:「既然神秘人不來,為什麼還……我是說,有你和阿拉斯托難道不夠嗎?」
鄧布利多轉身取出另一卷圖紙,看上去像是城堡的平面及周邊圖,上面密密麻麻地標注了一些名字和黑魔法機關。
「西弗勒斯搞來的。」鄧布利多示意眾人都來看,「貝拉召集了很多人,為了立功,他們會很瘋狂。」
他將圖紙復制多份,依次分發下去。
「看好自己負責的位置,然後記住它,現在就開始,好嗎?」
在座眾人上學時被鄧布利多教育,畢業後被鄧布利多領導,一個個都非常有自覺。
「我恐怕你得待在這兒,小布萊克先生。」安撫好鳳凰社成員,鄧布利多又走向雷古勒斯,「盡管我們反復分析都覺得可能性不大,但是萬一,萬一湯姆找了人來喝藥,你會比波特和隆巴頓的處境更要危險百倍。」
「我會的,先生,我不是西裡斯。」雷古勒斯自嘲般地笑了笑,「聽說有一個在貝拉那裡,如果他直接來找貝拉,豈不是就……?」
「所以時間必須卡得很緊,就像麻瓜童話裡說的那樣,在午夜前結束一切。」鄧布利多說這句話的時候特意提高了音量,「現在小漢格頓正有一個食死徒震驚於所見的一切,但他不會馬上就去見湯姆的,恐懼、猶豫、畏縮都是人之常情。」
「誰?」雷古勒斯好奇地問,他一開始也不清楚黑魔王的身世,真情實感地拿他當作斯萊特林的純血後裔崇敬了好久。
「埃弗裡。」鄧布利多眼前似乎也出現了這個斯萊特林男生誤入歧途的身影,「他的父親老埃弗裡,當年和湯姆住同一個寢室,世界上的第一個食死徒。」Ⅱ
「沒有比他更好的選擇了。」雷古勒斯真誠地說,「希望黑魔王不要讓他喝藥。」
「那我可說不准。」鄧布利多聳了聳肩,輕松得好像只是要去赴一場晚宴,「那就是最糟糕的狀況了,希望它不要發生。」
「我會向梅林祈禱的。」雷古勒斯微微一笑。
「呃……鄧布利多?嗨,雷古勒斯,晚上好,或者下午好。」
有人在背後猶豫著打招呼,是萊姆斯·盧平。他看上去沒有滿月前後那麼蒼白,但是也很局促不安。
雷古勒斯忽然有些難堪——替西裡斯。哥哥的那個四人小組曾經多麼的親密無間,現在一人背叛,一人流亡,一人臥底,只有盧平被孤零零地留在鳳凰社,波特回來只找了西裡斯,卻沒有找他。
誠然是因為狼人有時候的確不方便,但……
「我想問,我是說,您為什麼沒有給我安排……」
鄧布利多一拍腦門,「啪」的一聲好清脆。
「請原諒,萊姆斯,今天晚上要發生的事實在是太多了,即便是我也有點安排不過來。」
老人指了指雷古勒斯:「你先和小布萊克先生待在這裡,順利的話會有一只守護神來告訴你一個地址,趕過去前記得喝下這瓶藥。」
盧平一愣,下意識接過了鄧布利多自袍子裡取出的一瓶灰漿般的魔藥。
「西弗勒斯的手筆,喝下去會大幅提升你的感官能力,使你以人的姿態維持狼的知覺水准。」鄧布利多若有所指,「動物總是比人類更敏銳,可西裡斯太不謹慎了,你去換他回來。」
雷古勒斯猛地站了起來,手邊的台燈搖搖欲墜,盧平也險些摔了手中的藥瓶。
「你找到他了?他在哪兒?」雷古勒斯聲音沙啞,「他在哪兒?」
「事實上,我們還在找,所以我才說,順利的話。」鄧布利多注視著他,「我們的朋友說,她好幾次都懷疑自己見到了彼得·佩迪魯。」
三個人的神情都很凝重,誰也想不到區區一介膽小怕死之輩,連他的主子都看不上他,竟然也能一次次地造成這麼大的破壞。
「阿波羅尼婭嗎?」雷古勒斯心不在焉地問,立刻感覺被穆迪的魔眼盯上了。
鄧布利多聞言不由一笑,顯然是想起了在冥想盆觀看某些記憶的場景。
「是個巧合,我只能說非常巧合。」他嘆息道,「如果不是彼得·佩迪魯潛逃在外,西裡斯就算不謹慎,也幾乎不會有食死徒發現他們。」
看電視的想像不到「海德公園之犬」——由於太過難抓,甚至已經有了綽號——是個大男人,而巫師理論上基本不會看電視。
但老鼠不一樣,老鼠哪裡都能去,老鼠可以偷聽到很多東西。
特別是這類提醒游客和市民注意安全的消息幾乎是在各大節目下方滾動播放的,就連電台主播在切歌的時候都要插上一句。
「所以我……主要為了警惕彼得?」盧平還沒喝下魔藥,就開始覺得嘴裡發苦了。接受曾經的好友是叛徒是一回事,真的和他魔杖相向又是另一回事。
「出於某些原因,佩迪魯現在已經面目全非了,我們誰都不知道他具體長什麼樣子,這也是我們的朋——好吧,就是阿波羅尼婭,這也是她疑神疑鬼的原因之一。」
「之一?」
雷古勒斯心有余悸,不知道該如何評判佩迪魯:「這個人他……除了預言,我們都從他手上吃了很多虧。」
鄧布利多的眼睛閃了閃,好在萊姆斯·盧平現在滿腹心事,壓根沒注意到雷古勒斯口中的「我們」。
「打起精神來,萊姆斯。你了解你的老對手,這瓶藥不會太好喝,但我敢保證,喝完藥你會更難受,你最好有心理准備。」
狼人的聽力是人類的四倍,聞得見三千米之內的任何活物——於狼是優勢,於人是困擾。
「所以……那個守護神是什麼形狀的,鹿?是誰發的,莉莉還是……」盧平有些忐忑起來,兩個大拇指交替在瓶口的軟木塞上蹭來蹭去。
鄧布利多搖搖頭:「稍安勿躁,萊姆斯,一切都未可知。」
[[i] 本帖最後由 悠于 於 2025-4-11 23:21 編輯 [/i]]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5-4-11 23:19
第51章 傷逝(2)
1981年,英國,倫敦,威斯敏斯特區,瑞茲酒店。
門外的街道上已經有零星的篝火燃起,金碧輝煌的豪華酒店迎來了一對新的住客。
「一間面向公園的大床套間,我要能看得見煙花的。」
說話的女郎早早地披上了皮草,潔白的長毛簇擁著她微黃的臉,一頭修剪整齊的漆黑長發垂在鬢邊,領口處別了一朵半開的復古粉玫瑰。隨著她拋擲護照和信用卡的動作,馥郁的香氣在櫃台間彌漫開來。
讓·巴度的「JOY」。Ⅰ
前台小姐不動聲色地抽了抽鼻子,打開護照看了一眼——克洛伊·勒布倫,法國人,卻說得一口美國腔。
也不奇怪,兩次世界大戰不知造就了多少流離失所的可憐人,他們的下一代剛剛好也長成了。
「今天是什麼節日嗎?」勒布倫女士好奇地打聽,「街道上還有人點火,我以為公園裡不許放煙花呢,引起火災怎麼辦?」
她金發碧眼的男伴顯然不准備回答這個問題。這男人神色很冷淡,雖然算不上多英俊,但臂彎裡的鐵灰色長大衣和身上得體的三件套無不體現出他的身家。
干他們這一行的,最識貨了。
前台小姐笑了笑,道:「今天是蓋伊·福克斯之夜,勒布倫女士,海德公園的煙花將於晚上8點鐘開始。」
然而她的客人並不打算理睬她——勒布倫女士踮腳湊在男伴身邊竊竊私語,整個人幾乎掛在了他身上。當然,她熱情的態度讓這耳語變得連前台小姐都清晰可聞。
「聽說塞拉米卡夫婦也住在這裡?哎,要是能跟他們一起玩兒就好了,是不是?你也不用總是板著一張臭臉了,上次也不知道是誰說要我和塞拉米卡夫人換一換——」
「咚」的一聲,前台小姐一腳踢到了櫃子上,引來主管嚴厲的一瞥。
「收起你那副令人作嘔的美國作派,這裡是倫敦。」金發碧眼的普林斯先生冷淡地推開伴侶。
他半長的金發在腦後扎了個小揪揪,看上去是最酷、最先鋒的那類人,但他卻……哦,說不定他是個S,那就合理了。
前台小姐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把證件與鑰匙遞還給勒布倫女士。
「升降梯在大門的左手邊,需要禮賓員為您帶路嗎?」
勒布倫女士搖搖頭,挎上男伴的胳膊准備要走,卻又像想起什麼來似的,順口道:「你們這裡沒老鼠吧?我可是最怕老鼠了。」
老鼠?
前台小姐一愣,他們這種等級的酒店怎麼會有老鼠?這個法國佬莫非是故意刁難她?
「鄙店毗鄰公園,倒是蛇比較多,這恰恰是老鼠的天敵。」主管適時走過來為她解圍,「開個玩笑,您不會也怕蛇吧?我們願意立即為您添置一些猛禽,或者蜜獾。」
勒布倫女士甜蜜地一笑,豎起雙指比了個飛吻。
「我最喜歡您這樣優雅迷人的紳士了,先生,您知道我的房間號吧?」
她的男伴立刻不耐煩地將她一扯,將這穿花蝴蝶一樣的女人拉走了。
路過大門的時候,她還不忘撩撥門童:「剛剛進門時我還看到那邊縮著個乞丐,先生,你為我把他趕走了?」
高個子門童靦腆地笑了笑:「不是的,女士,那個乞丐是這幾天突然來這裡的,一直在這附近的酒店和公寓門口打轉,請也請不走,對我們來說,他可比『海德公園之犬』要煩人得多了。」
勒布倫女士的臉「咣當」就掛了下來,真是莫名其妙。
「是嗎?」她冷笑著瞟了門外乞丐經常避風的角落一眼,「看來英國的流浪漢收容政策很爛啊!」
她一把甩開男伴的手,徑直衝進了升降梯,那位普林斯先生只好板著臉追了過去。
四樓到了,不高不低的樓層,既不會被樹冠遮蔽視野,也不會被強風吹得玻璃震響。
「真不吉利!」阿波羅尼婭低低嘟噥了一聲,隨手用鑰匙開了門,將自己甩在沙發上,捂著額頭閉目養神。
斯內普鎖了門過來,踢了踢沙發腿。
「難道開黃..色..笑..話耗盡了你的體力嗎?」
「我真是上輩子欠你的!」阿波羅尼婭呻..吟了一聲,起身和他一起布下種種防護魔咒。
巫師沒有轉世投胎的說法,但斯內普的優點之一就是從不多問。這也是他們一直以來的默契。
魔咒的微光中,她忽然斷言:「一定是他,是佩迪魯。」
「你太敏感了。」斯內普瞥了她一眼,「有點風吹草動你就覺得是佩迪魯,從我們在海德公園幻影顯形走過來,不到一千米的距離,你指認了佩迪魯四次。」
他一開始還是很配合的,後來幾乎以為她在戲耍他。
阿波羅尼婭惱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斯內普不說話了。
這當然不能怪她,這些日子以來,是阿波羅尼婭一個人翻遍了麻瓜新聞中提到的街區,她還得上班。
「開始吧。」他挑了挑眉,轉移了話題。
阿波羅尼婭翻了個白眼,解開肩頭的皮草披肩,小心翼翼地遞到斯內普手上,讓他捧著。
「立復原形Ⅱ。」她的魔杖點了點那件軟趴趴的披肩,披肩立時無聲地顫抖起來,漸漸地變成一只披著銀白色柔順長被毛的動物,眯著一雙智慧的眼睛,活似個樹懶。
「隱形獸。」阿波羅尼婭摸了摸「樹懶」的頭,「斯卡曼德家的伙食可真好啊,是不是,波奇?」
「我不明白。」斯內普僵硬且費力地抱著隱形獸,其實波奇很乖,就是有點胖……或許也不僅僅是有點。
「隱形獸有照顧幼崽的習慣,不分物種,前提是要具有魔力。這一只受過紐特·斯卡曼德的訓練,發現小巫師也不會就地開始養娃,而是會回來征求媽咪的同意。」
阿波羅尼婭自豪地拍了拍胸脯:「這段時間我暫時是它的媽咪。」
「《神奇動物在哪裡》?」斯內普眯起了眼睛。
「很高興你還記得所學的知識。」阿波羅尼婭摸著波奇的頭,「神奇動物的魔法抗性真的很強,還好鄧布利多和麥格出手,但也只能把它變成這樣了,幸虧現在不是六月份。」
她說著,打開房門,放悄然隱入環境的波奇出去。
夜空中騰起一朵血紅色的煙花,是塔橋那邊的,慶典開始了。
「真的有用嗎?」斯內普望著窗外出神,「你的那些……黃..色..笑..話。」
「雷古勒斯的理論——八卦是人類的劣根性。」阿波羅尼婭站在窗邊,俯瞰著火光點點的梅費爾,「他說的有道理,上次如果不是那個假片段,黑魔王真的會打破你的防御。」
斯內普走到她身邊,無言地並肩而立。
「他們不在這裡也就罷了,如果在,一定住4層。你直接問,前台反而不會告訴你,你讓她偷聽到勁爆隱私,她就會想要看好戲。」阿波羅尼婭冷笑了一聲,「前台那麼多接待員,我特意挑了最蠢的那一個。」
住這種酒店的人非富即貴,前台見慣了大人物,她特意打造的「神秘、反差強烈、略微怪異」的情侶人設會格外勾起前台的好奇心。
煙火一朵接著一朵在天幕中爆開,阿波羅尼婭習慣了失望,只是神游天外。
有爪子「窸窸窣窣」撓門的聲音傳來。
「什麼?」她一愣,斯內普已經大步走過去拉開了門。
波奇興奮地顯出原形,抱著阿波羅尼婭的小腿,手……或者爪子還指著門的方向。
「好孩子!」阿波羅尼婭大力摸它,從包裡摸出小零食晃了晃,「現在,帶媽咪去那個地方看看好嗎?」
波奇高興地連隱形都忘了,連滾帶爬地撲出門去,二人連忙跟上。
瑞茲酒店很大,拐了幾個彎,才到了有小巫師居住的14號房間。
阿波羅尼婭上前敲門,示意斯內普控制好波奇。
「拉爾夫?別生氣了好嗎?我承認我不是故意的……如果、如果你能原諒我,我什麼都願意做。拉爾夫?你在嗎拉爾夫?」
她聲音哀婉,在貓眼前泫然欲泣。
半晌,門裡才有女人試探著說:「你走錯房間了,女士,這裡沒有什麼拉爾夫。」
是莉莉的聲音,很沙啞,鼻音厚重,他總不會認不出莉莉的聲音!
見斯內普點頭,阿波羅尼婭轉身就走,波奇失望地緊緊追著她的步伐。見他沒跟上來,還回頭催促了一聲。
那一瞬間他看到波奇眼中閃過什麼畫面,幽暗的森林,被煙花照亮的湖泊,以及鋪天蓋地的綠光。
西弗勒斯·斯內普不期然地想起少年時學過的內容——隱形獸,具有預言能力。Ⅲ
直到回去房間,他都心事重重。阿波羅尼婭抓了件浴袍裹在身上,去水龍頭下浸濕頭發,再草草地扎起來,順手弄花妝容,揉紅眼眶。
「愣著做什麼,發兩個守護神,一個去找盧平,讓他趕緊過來,一個去找紐特·斯卡曼德,請他來接他的寶寶回家。」
阿波羅尼婭蹬掉高跟鞋,趿上酒店提供的拖鞋,背過身在大腿上系著什麼東西。
「你剛剛為什麼不直接……」斯內普看著她,那神情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猶豫。
「進門?你們絕對會吵起來的,難道你打心底裡認同他們為了德思禮夫婦回來嗎?明明把事情拜托給鳳凰社也一樣。」阿波羅尼婭冷靜地注視著他,「我們誰都不行,因為我也很生氣,一直很生氣。只有格蘭芬多才能理解格蘭芬多,交給盧平吧!」
她可以把自己變成阮福芳慈一整天,卻沒辦法重新把隱形獸變成毛披肩,只好從包裡取出個秘銀環,「哢」的一聲銬在波奇爪子上。
「這樣它就沒辦法隱身了,你可以把它關到浴室去。我先去那邊守著。」
阿波羅尼婭隨手從餐台拿了一塊手絹,出了門就開始擦眼淚,她拐了幾個彎,推開緊急通道的門,坐到了上行的樓梯台階上。
透過門上嵌著的長條玻璃,正好看到波特夫婦的房門。
虛假的眼淚擦得多了,她的眼睛真的開始不舒服起來。於是熱烈輕浮的美法混血縮成一團嚶嚶細泣,很快就引來了酒店的工作人員。
「不,先生,我很好。」她抬起那張狼狽的臉蛋兒,「就讓我在這裡待一會兒好麼?這裡是逃生通道,不會打擾到其他客人的。我真的……只想一個人靜靜。」
她都這樣了,工作人員自然也不能說什麼,只是為她送來了一條烘得溫暖的毯子,外加滾燙的可可。
為了以防萬一、她自己需要變成蛇,阿波羅尼婭只穿了一件亮閃閃的吊帶緊身連衣裙——阿尼瑪格斯是有被毛動物的話,帶衣服變形就比較占優勢Ⅳ,比如狗啊鹿啊貓啊,毛越是厚密蓬松,限制越少。蛇有什麼呢,蛇只有薄薄一層鱗片,褪個皮感覺能去半條命。
她第一次變形的時候就出了大簍子,校袍下擺直接和蛇身長在了一起,被拖得完全動彈不了,可把雷古勒斯嚇得不輕。
阿波羅尼婭正分出一半精神胡思亂想,忽然發現門前人影一閃,緊接著那人推門出來,掃了她一眼,徑直向樓下走去。
不對勁。
第52章 傷逝(3)
正常人,不論男女,不論身份,看到一個具有異域風情的美女縮在這裡哭得傷心,哪怕是為了看熱鬧都會問候一句。這個人怎麼好像她不存在一樣?20世紀80年代反詐意識就這麼強了?
「先生。」阿波羅尼婭怯怯道,左手攏著毯子,右手探進浴袍口袋握住魔杖,「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那個人轉過頭來,是瑞茲酒店Ⅰ門口的那個乞丐。他看上去比佩迪魯略高一些,臉上癩癩痢痢的,長滿了皮膚病,潰爛的膿液干涸在臉上,讓他的五官愈發模糊不清。
但是很像,越是認真打量這張臉,阿波羅尼婭就越覺得乞丐給人的感覺很熟悉。她看向乞丐的腳,發現他偷了一雙別人穿剩的厚底皮靴;她又看向左臂,發現乞丐左臂僵硬地插在口袋裡。
阿波羅尼婭毛骨悚然。
「當然,女士。」乞丐漠然的臉上忽然綻開一個諂媚的微笑,「剛才在大門口,您賞賜了我五英鎊。」
「您不應該在這裡。」阿波羅尼婭瑟縮了一下,「我想我需要聯系一下酒店的保安。」
「這就不是您需要考慮的問題了。」乞丐的笑容冰冷,右手一直縮在袖子裡,想必是一直握著魔杖——
阿波羅尼婭猛地一個前滾翻,躲過了一道死咒。
「看啊!」彼得·佩迪魯嘶嘶地倒抽著冷氣,饒有興致地注視著她,「這是誰啊?一個神秘的、能躲開魔咒的麻瓜?為什麼不掏出你的魔杖來?你在偽裝什麼?」
彼得·佩迪魯離波特夫婦只有一步之遙,她巫師的身份一旦暴露,反而幫倒忙。何況那根魔杖他一定認得,沒有人會不記得差點把自己削成人棍的魔杖。
阿波羅尼婭在狹小的樓梯間裡拼命閃躲,左支右絀——佩迪魯顯然是個可以一心二用的人物,嘴上嘲諷,魔杖也沒停。萬幸他水平很次,攻擊全是單傷,連個AOE也沒有,不然還真不好躲。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先生!」阿波羅尼婭尖叫,抄起垃圾桶砸了過去,緊接著又用滅火器砸出壁櫥裡的消防斧,雙手握在身前,戒備地看著他,「你用什麼攻擊了我?」
這一招還要感謝露絲·道森女士Ⅱ,但是沒什麼用,下一秒消防斧就被炸成了幾段,沉重的斧刃飛上半空,旋轉著砍向佩迪魯。他躲避不及,下意識躲開要害,用肩胛接了一下,疼得尖叫出聲。
「你做了什麼!」佩迪魯陰毒地看著她,「無聲咒是不是?還有無杖魔法?你的魔杖在哪裡,為什麼不拿出來?」
那一下砍得極重,佩迪魯握著魔杖的右手都在打抖,他不得不伸出左手來費勁地按住傷口。
一支銀色的手臂,像是凝固的水銀打造成的,冰冷,但靈活。
「你是機器人嗎?」阿波羅尼婭哆哆嗦嗦地提著從玻璃碴裡撿起來的滅火器,單手費勁地操作著,心裡直罵街。
彼得·佩迪魯陰冷地笑了:「你在說什麼屁話,小姐?我徹頭徹尾是黑魔王的人。」
他再次用魔杖對准了她,念咒前非得先說句話:「你手裡的紅色瓶子是做什麼的?放下它,我可以饒你不死!說實話,我真的很好奇你的身份……」
阿波羅尼婭干脆利落地壓下開關,雪白的泡沫直噴到了佩迪魯臉上去,由於距離過近,強大的衝擊力甚至將他撞了個趔趄。佩迪魯尖叫一聲,大抵是被泡沫衝進了眼睛,很快就被源源不斷地裹成了一坨泡沫人。
她喘著粗氣,慢慢接近,但是不敢撒手——她記得有人被泡沫憋死的,如果佩迪魯也能……
豐盈的人形泡沫驟然坍塌下去,一道渺小的灰影從中衝了出來,慌不擇路地一路滾下樓梯。
DAMN!
阿波羅尼婭顧不得回憶佩迪魯見沒見過她的阿尼瑪格斯形態了,反手將魔杖插進大腿上的槍套裡,浴袍一脫,順著樓梯扶手游了下去。
可沒追多遠它就覺得不對勁,頭腦發昏,身體沉重得仿佛鱗片都被粘住了,一股刺鼻的氣味侵擾著它的意識,焦尾竹葉青蛇徒勞地吐了吐信子,從扶手上掉了下來。
該死的,那個前台主管說的是真的!他們酒店裡真的有驅蛇藥!
它用親身經歷證實了,魔法蛇蛇也會被麻瓜雄黃毒倒,同理可證,魔法貓貓會為麻瓜木天蓼而興奮,魔法狗狗也真的不能吃麻瓜巧克力。
我想變回人類……
我得變回人類……
我一定要,我要變回人類,我是人類……
阿波羅尼婭疲憊地從樓梯上站起來,慢慢往樓上走。剛剛她和佩迪魯打出那麼大動靜,滿酒店都沒有一個麻瓜察覺,想必是斯內普或者盧平對整個四樓做了什麼欲蓋彌彰的布置,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但願佩迪魯沒有聰明到這份兒上。
她強迫自己跑起來,先回去簡單清掃了一下戰場,再找到14號房開始砸門。
「誰?」是詹姆·波特的聲音。
「阿波羅尼婭。」她有氣無力地靠著門,把臉湊到貓眼兒跟前,「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
片刻後,斯內普為她打開了門。阿波羅尼婭差點一頭栽他懷裡,連忙撐著門穩住了。
「你怎麼——」他皺著眉,一句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她拼命地指著自己的額頭,一邊還把他往門裡推。
波特夫婦和萊姆斯·盧平圍坐在茶幾前的沙發上,阿波羅尼婭無暇招呼,因為她正在被斯內普讀取記憶。
「你中毒了?什麼毒?」
阿波羅尼婭沒料到斯內普先揪著她問這個,苦笑道:「麻瓜的驅蛇藥吧,一會兒就好了,這不重要。」
有上學時結下的梁子在,掠奪者這一伙人多多少少都猜得到阿波羅尼婭是個未注冊的阿尼瑪格斯,盧平作為唯一的受害者,對她的形態也有所揣測——但,如果瑞茲酒店依舊安全,她沒必要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是誰?」莉莉比一年前憔悴得多了,整個人像一把繃緊的長弓,「彼得嗎?」
斯內普點點頭,把阿波羅尼婭按在藤躺椅上休息。
「他從來沒有相信過布萊克的投誠,不然也不會出現在梅費爾。」斯內普坐回桌前,抱著手臂,「他甚至不知道你們已經回來了,僅僅憑一條麻瓜新聞。」
「所以他發現詹姆和莉莉了?」盧平捂著自己的耳朵,神色痛苦,「怎麼做到的?」
詹姆緊緊鎖著眉頭:「如果彼得像你們說的那樣,他應該搞不到復方湯劑,我能保證他學不會格林格拉斯那樣高超的變形術。」
這倆人至今還保持著互換發色瞳色的古怪樣貌。
「是我。」阿波羅尼婭嘶啞地插話,「我一開始沒認出他,他想殺我,被我躲過了。我們在樓梯間裡打了一架,我沒用魔杖,但——」
但彼得·佩迪魯有多大可能認為她是個身手敏捷、臨危不亂的麻瓜?
樂天派們會為此抱有積極的希望,而悲觀主義者只想大家趕快逃命。此時此地,哪怕是格蘭芬多都樂不起來。
「萊姆斯不是說,今晚裡德爾要去檢查他的什麼……魂器?」莉莉打起精神,「彼得未必找得見他,他也未必肯來吧?」
「黑魔王能感應到僕人的祈請,但無法得知具體原因,他不會為了貝拉而放棄檢查魂器,佩迪魯當然也——」斯內普忽然頓住了。
他聽說阿波羅尼婭曾斬下佩迪魯帶有標記的左臂,可在她的記憶裡,他卻看到一只奇怪的、沒有標記的銀手。
「那是什麼?」他喉嚨發緊,又想起曾在隱形獸眼裡看到的景像。
沙發上困坐的眾人面面相覷,還是阿波羅尼婭費勁地撐坐起來。
「我只知道,它承載著黑魔王的意志,但不知道究竟到了何種程度。」
應該不會太多,否則銀手只會掐死哈利·波特,而不是佩迪魯自己。
「現在就走。」斯內普立刻道。
「這樣走太顯眼了。」阿波羅尼婭不贊成地看了他一眼,「我們男女分開走,化整為零,先把你們的防護咒解了,這簡直是在給黑魔王指路。」
她進了一趟臥室,分別將兩只床頭櫃變成送餐車和布草車,又將小冰箱裡的礦泉水和蛋糕變成了吃剩的豪華法餐——食物無法被憑空變出。
「斯卡曼德來過了嗎?」阿波羅尼婭問道,手上忙活,還不忘支使斯內普跑腿,「去把那只隱形獸帶過來,哈利·波特呢?」
救世主倚偎在媽媽懷裡,滿足地吮著手指,一個眼神也不分給她。
「我會讓泡泡把他帶走,小精靈幻影移形會很難受,但是沒辦法。」阿波羅尼婭冷酷地看著莉莉,鴻雁傳書的虛情假意她信手拈來,當面就沒必要偽裝了,「你不能一直帶著孩子,這簡直是活靶子。」
莉莉低頭眨去眼中的淚水,親了兒子一口。
「沒問題,我可以。」Ⅲ
「那好。」解決了最難辦的,阿波羅尼婭又轉向兩個男人,「你倆就當個尋歡作樂的公子哥兒,這種人你這一年見得多了,自己動手吧!不舒服的話可以裝成醉鬼,盧平。」
她用魔杖點了點自己,黑發自動盤成緊緊的小圓發髻,裹身裙迅速拉長,變成古板的職業套裝,拖鞋則變成了舒適的軟底皮鞋。
阿波羅尼婭又調整了一下五官,免得被正牌酒店服務人員認出來。
詹姆·波特正熟練地為妻子服務,她只好去變盧平,正在這時,斯內普帶著隱形獸回來了。
眼看著波奇高興地要撲上來,阿波羅尼婭眼疾手快地擊昏了它,草草裹了襁褓塞進救世主的手提籃,又將手提籃藏入布草車的下層,現污了幾條被單堆在上面。
這一屋子人幾乎已經面目全非了,斯內普心領神會,除了發型、領帶顏色和酒店徽章,他幾乎沒有什麼需要變的。
「泡泡!」阿波羅尼婭拍了拍手,「泡泡?」
泡泡沒有出現,她又叫了幾聲,還是沒動靜。
往常也有小精靈自作主張懶得理她的時候,但這幾天阿波羅尼婭特地叮囑過,要忘了那口不知道能不能煉出什麼來的坩堝,一心一意等候她的召喚。
「防護咒解了?」阿波羅尼婭疑惑道,「不應該啊,就算沒有解,小精靈也可以——」
仿佛有一只看不見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阿波羅尼婭立刻開始轉圈,可又徒勞地停在原地。
「他來了。」斯內普道,反而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一股無形的風支持著他。不是不害怕,除了鄧布利多誰不害怕黑魔王?但他不再畏懼。
第53章 傷逝(4)
「顯而易見。」阿波羅尼婭轉身將哈利·波特塞進了送餐車的下層,「他把酒店與外界隔絕開了,泡泡聽不見我的召喚,守護神大概也出不去。」
「他在杜絕我們求援?」盧平馬上反應過來,「西裡斯呢?」
「海德公園不知道哪個角落裡趴著,他已經盡量低調了。」詹姆很是無奈。
「安靜!」阿波羅尼婭嚴厲地瞪了他們一眼,「西弗勒斯帶著哈利,我們在職工區域碰頭,你們兩個出了酒店大門就徑直離開,能走一個是一個。」
他們所有人加起來都不夠伏地魔一只手打的,硬扛只是白送。
難得的是幾個格蘭芬多雖然神情各異,但都沒有提出什麼意見。詹姆最後吻了莉莉一下,和她額頭抵著額頭,輕聲笑道:「會沒事的,等到鄧布利多救出佩妮,我們就回南美去,哈利可以上那裡的學校。」
莉莉·伊萬斯閉了閉眼睛,晶瑩的淚水模糊了她眼中蓬勃的感情,與決心。
「好,我們回南美去。」
片刻之後,14號房間走出三隊人馬,分別奔赴不同的方向。
一對勾肩搭背的花花公子在等升降梯上來,姜黃色頭發的那個一副宿醉至今頭痛欲裂的模樣,嘴裡還喃喃說著什麼新開業的酒吧;
為客人收拾好餐具的服務生推著餐車,頭也不回地鑽進旁側的工作用梯,去了地下一層;
兩位女侍應生——保潔主管和小妹,則兢兢業業地敲門詢問,需不需要客房服務。
得到的答案都是不,因為現在根本就不是客房服務時間。
但她們非裝模作樣這一番不可,因為斯內普與哈利乘坐的升降梯還沒有上來。
伏地魔會不會坐電梯?阿波羅尼婭無從得知,他厭惡麻瓜的東西,大抵是不會的。但現在的黑魔王遠沒有十五年後於光天化日之下摧毀布羅克代爾大橋那麼瘋狂,這裡是倫敦的政治和旅游中心,他總不可能直接炸了整座酒店,他也得按著麻瓜的路子來。
「叮」的一聲,斯內普讓電梯升上來了,阿波羅尼婭和莉莉對視一眼,推著布草車直奔工作用梯。路過中庭奢華的旋轉樓梯時,她瞥見有人正沿著樓梯慢悠悠走上來。
說實話,自從有了電梯,哪怕是二樓也很少有人願意走樓梯了。
阿波羅尼婭只覺得背後炸起一片寒栗,飛快地抬手去按下行鍵,門開了,她推著的布草車卻被一只蒼白的手按住。
「冒昧地詢問一下,二位小姐。」說話的人用詞復古,修辭繁冗,許多純血巫師都這樣講話,「這裡是否住著一對帶著孩子的年輕夫婦?」
阿波羅尼婭竭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回頭望去,英俊的湯姆·馬沃羅·裡德爾正彬彬有禮地向她們微微而笑。
「他們的孩子,大概……這麼長。」伏地魔漫不經心地比了比長度。
阿波羅尼婭心裡一沉,知道波特夫婦是怎麼露餡的了——現在根本沒有一次性尿不濕,被嬰兒哈利·波特弄髒的床單、被單都會由酒店統一收走清理,彼得·佩迪魯只要在洗衣房蹲守幾天……只怕瑞茲酒店帶小孩的住客不止一對,他今天只是來做最後確認的。
所以伏地魔早就知道?
鄧布利多計劃突襲萊斯特蘭奇堡的時候,他也在計劃?
埃弗裡沒能說動他,蹤跡成謎的魂器也沒能完全牽制住他。
「我們有規定,先生。」阿波羅尼婭含笑拒絕,「不會泄露客人信息,如果您是客人的朋友,請到一樓咨詢前台並撥打內線電話。」
「噢……」伏地魔挑了挑眉,並未立刻阿瓦達,「沒關系……我可以自己一間房一間房地去找。」
他敲門的手法想必不會太溫柔,那些被打擾、被激怒的住客,下場就顯而易見了。莉莉貼著她的手臂在微微顫抖,格蘭芬多們最受不了這個,要讓無辜的人因他們而死……
伏地魔正用魔杖挑開布草車下層的簾子,一團一團的被單飛了出來。
「塞拉米卡夫婦,如果你說的是他們的話。」莉莉僵硬地抱起地上的被單塞回車裡,「他們住14號房,請不要打擾我們交班,先生。」
伏地魔驚訝地上上下下打量著她,那黑玉般漂亮的眼珠轉了轉,甚至客氣地向她們點點頭:「多謝,不知14號房怎麼走?」
「沿著走廊走到盡頭左轉再左轉。」阿波羅尼婭的手一直沒有離開電梯按鈕,示意莉莉推著車先進去,「不打擾您了先生,希望您過得愉快。」
伏地魔意味深長地盯著兩個「麻瓜」,電梯門在他們中間緩緩閉合。
莉莉想說話,卻被阿波羅尼婭一把按住手——黑魔王既然能看穿馬爾福家宴會廳的木門,未必看不穿這薄薄一層鋼板。
「真是奇怪的客人,是不是?」阿波羅尼婭捧著下巴傻笑,「但是長得真好看,我們一會兒要告訴姬琪!」
電梯開始下行,一層,二層……她收起笑,握了握莉莉的手。
「會沒事的。」
電梯抵達了約定地點,但往來穿梭、辛勤工作的幾十號酒店職員對突兀出現的三個人熟視無睹,渾然當他們是空氣。
「奪魂咒。」斯內普言簡意賅,「你們怎麼樣?」
「遇見他了。」阿波羅尼婭深深地吐息,仿佛現在才敢喘口氣,「走,馬上走,分開走,還是你帶著哈利。」
「哈利呢?」莉莉忽然問——哈利·波特被忘在餐車底層,揮舞著手腳和一堆空酒瓶作伴,還好他很乖,不哭也不鬧,小別之後見到媽媽,還露出一個笑。
阿波羅尼婭去翻了一個瑞茲酒店出品的禮盒,不知道是放伴手禮還是特色酒食,總之放下一個一歲大小的孩子綽綽有余,美中不足的是他得跪著,還好只是一小會兒。
「不行。」莉莉·伊萬斯攔住了給盒子扎呼吸孔的阿波羅尼婭,「我不能把哈利交給西弗。」
阿波羅尼婭大惑不解:「人們通常都會認為嬰兒一定跟著母親,哈利跟他走才是最安全的。」
斯內普嘴唇微動:「你認為,我萬一遇到危險,會把波特的兒子丟出去逃命?」他臉上甚至有一絲笑意:「沒錯,我會那麼做。」
「什麼時候了還吵架!」阿波羅尼婭吼道,但莉莉猛地拉了她一下。
「我是怕你,」她注視著童年摯友的眼睛,「看到我遇見危險,會丟下哈利不顧。」
斯內普愣了一下,可終究沒有再說什麼傷人的話。
「快走。」他只是催促。
於是阿波羅尼婭抱起了哈利,給他聞了斯內普攜帶的催眠藥劑,孩子甜甜地睡去了,趴在她的懷裡。
「出去之後盡快混入人群。」她叮囑道,「出租車,巴士,地鐵,或者那些游行的人群,隨便你們,走出足夠遠再說。」
莉莉欲言又止地望著她,或者是她懷裡沉睡的哈利。
「放心吧,我抱著哈利,無論誰死了我都不會回頭的。」阿波羅尼婭向莉莉笑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她打開後門的員工通道,送走了那兩個人,這才轉身向著職工樓梯走去。
如果她運氣好,能逃出這生天;設若運氣不好,她就和救世主一起死在這兒,也算是一命抵一命,總要了結這樁預言。
孩子沒了可以再生,德思禮夫婦可以忘記有個叫達力的孩子,波特夫婦也可以忘記他們生養過哈利。
莉莉·伊萬斯固然很敏銳,可她看錯了她。
不過幾個小時的功夫,瑞茲酒店的大廳已經空曠得不像話,活人屈指可數,外面的街道是如此的熱鬧,這裡卻冷清得像座酒窖。接待過她的前台主管與八卦小妹都不見了,門童木木地把守著大門,垂著頭,像是一具斷了線的傀儡。
如果她今天死了,能回去嗎?她想回家。
接待處後露出一雙腳,一只還穿著高跟鞋,另一只卻赤著——她想她知道大堂裡少掉的這麼多人都去了哪裡了。
阿波羅尼婭目不斜視,繼續往前走,快走到大門時終於被叫住。
「你懷裡抱的是什麼,小姐?」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調。
她轉過身來,注視著從中庭緩緩降落的年輕男人,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上帝啊,我想我見到了奇跡……」
「啊,找到你了!」伏地魔聲音又驚又喜,「和你一起的那個同伴呢?她在哪裡?」
「她在休息室裡睡覺呢。」阿波羅尼婭滿眼敬佩,「您是魔術師嗎,先生?還是在拍電影?」
伏地魔張狂地大笑起來。
「我的確能看透人心,你的同伴,她不是她。」伏地魔輕柔地湊近過來,「這裡我遇見過的所有人,遵循著愚蠢的職業操守,不肯透露波特夫婦的去向——他們都被我殺了,可她卻說了。」
阿波羅尼婭顫抖了一下,她們露了馬腳,可聽上去伏地魔還沒找到莉莉。
這個誘餌她當對了!
「你殺了人,先生?」阿波羅尼婭倒退著想要離開,卻撞上一層無形的牆壁,她驚恐地尖叫起來,倚著那「牆壁」滑倒在地,開始「嗚嗚」哭泣。
伏地魔不耐煩地封住她的嘴,食指輕輕點了點魔杖,就有一只看不見的手拎著她的領口,粗魯地把她提起來站好。
「你懷裡抱著的是什麼?誰給你的?」伏地魔又問,「別讓黑魔王問第三次。」
阿波羅尼婭「唔唔」地搖著頭,左臂緊緊抱著孩子,右手還不忘按著襁褓擋風。
伏地魔湊近了細細的嗅聞著,這裡面是一條生命,他可以確信。遂抬手解了禁言咒。
「您別殺我!我什麼都說!我願意帶你去找我的同伴瑪麗!」阿波羅尼婭哭得眼淚鼻涕流了滿臉,就差沒下跪了,「這是802的沃倫斯基太太養的小獵犬,年紀大了,沃倫斯基太太吩咐我抱著它出來透透氣,要注意別被外面的煙火嚇到。」
伏地魔顯然一星半點兒都不信。他湊得更近了,鼻子幾乎要貼著阿波羅尼婭的鼻子,但即便是這麼近,他都懶得對一個麻瓜攝神取念。
「打開我看看,小姐,說不定黑魔王一高興,就饒你一命。」伏地魔謹慎地縮著手,只是催促她,「你的右手為什麼一直藏在襁褓裡?沃倫斯基的小獵犬不會靠著吸你們這些低賤僕役的血續命吧?」
「當然不是。」阿波羅尼婭抽泣著,右手緩緩向外移動——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把槍口抵在伏地魔的心髒位置,他的眼睛還在盯著那猶抱琵琶半遮面的鬼襁褓!
第54章 傷逝(5)
「砰!」
「砰!砰!」
阿波羅尼婭連開三槍,就地一滾、躲開不知是否存在的反擊,爬起來就往門外跑,順帶一槍托砸暈了那個門童,完全顧不得身後的情況。
與此同時,古靈閣,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的私人金庫。
一只精致的雙耳小金杯在無數奇珍異寶的環繞下炸成了碎片,濃郁的黑煙騰身而出,穿越層層堅不可摧的魔法屏障,直撲西南方向Ⅰ而去。
酒店之外,仍然歌舞升平。
阿波羅尼婭下意識就想往人堆兒裡扎,這是人類求生的本能,但她注定只能逆本能而行——橫穿馬路,衝進格林公園。
天氣見冷,又是慶典,公園裡沒什麼人,阿波羅尼婭憑著一年級就開始繞著黑湖跑圈練就的體力一路狂奔,感覺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才從另一個出口再次穿過馬路,進入大很多倍的海德公園。
路過一個不知道是誰的紀念碑時,她放下了什麼東西,提起一口氣直跑到九曲湖邊。
幽暗的森林被她拋到身後,面前是被煙花照亮的平靜湖泊,白日裡熱鬧的水鳥都回家去了,僅剩高天之上的殘月與倒影對照。阿波羅尼婭環顧四周,雙手撐著膝蓋,不停地喘著粗氣。
伏地魔真的會被麻瓜手槍傷到嗎?
不是說那玩意兒對巫師不管用嗎?
如果他安然無恙,為什麼不追來?
「泡泡?」她壓低聲音充滿希望地叫了一聲,可泡泡沒有出現。
阿波羅尼婭立刻薅下背負的什麼東西,拿被單一裹,死死按在懷裡。「不許隱形了,波奇!」她小聲催促,「待會兒我一吹口哨,你就跑,先隱身再跑,聽不聽得懂?」
隱形獸在她懷裡現身,目光委屈又譴責,阿波羅尼婭把它眼睛一捂。
只要救世主變成收容所裡一個被遺棄的孤兒,誰還知道他是哈利·波特?難道波奇還能控告她虐童?
她抱著這只死沉的神奇動物,疲憊又緊張地向著另一個方向跑去。
又跑了差不多八百米吧,差不多就在那個湖腰部的位置。平地刮起一陣狂風,阿波羅尼婭被吹得站立不穩,摔倒在地。
「站住。」
有人輕柔地命令她——伏地魔已經無力維持那副麻瓜巫師通殺的完美皮囊了,他披著肥大順滑、雲霧般的黑袍,頂著一張暗夜精靈的建模臉,從無盡的黑暗裡緩緩現出身形。
阿波羅尼婭驚恐地爬了起來,尖叫了一聲:「你是什麼東西——天啊,是你!你沒死!這不可能!」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伏地魔驕傲又得意地點了點左胸上三個成「品」字形排列的小洞,又給她看撕裂了大半個後背的血肉模糊的大洞,「你的能力很強,麻瓜小姐,你撕裂了我的心髒和胸腔。但是,盡管如此,偉大的伏地魔大人也不會死。」
一團濃郁而邪惡的黑氣正糊在傷口上縫縫補補,那傷口本來都透光的,很快就好得差不多了。Ⅱ
「巫師,即使摘除了心髒也能活,你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伏地魔的語氣比他孱弱的體態和慘白的臉色囂張多了,他仍然彬彬有禮地伸出手來,「你的性命也是性命,何必為了巫師白白葬送掉?那些懦弱的巫師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麻瓜為他們送命嗎?」
夭壽了,你看看你這話說的,怕不是起了愛才之心吧?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也不知道什麼是巫師。」阿波羅尼婭冷靜下來,連站姿和神態都變了,「這是比利時大使的女兒,我發誓用我的性命保護她。」
「所以你是個……麻瓜軍人?」伏地魔好笑地「嗤」了一聲,「別犯傻了,麻瓜,你的任務目標已經被掉包了,那是個男孩,我和你打賭。」
阿波羅尼婭裝模作樣地摸了摸,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伏地魔大人欣賞有能力的人,看在你幾乎可以算是『殺』了我的份上,放下那個孩子,今天我放你逃命。」伏地魔指了指旁側黑暗靜謐的森林,「日後自有我的僕人為我出氣。」
她猶豫著放下襁褓,安撫地拍了拍波奇,讓它稍安勿躁。
要不說紐特·斯卡曼德對付神奇動物真的很有一手,伏地魔都踱到它跟前兒了,波奇還是蜷縮著一動不動。
為了這個預言中的敵人,伏地魔真是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從一開始就不順利,在魔法部他吃了大虧,今晚又付出了一個魂器一條命。
哈利·波特,還這麼小,就害得伏地魔大人屢屢受挫,他若是長成了……伏地魔微微彎腰,伸出魔杖去挑開襁褓——
「Gung!」他忽然聽到槍響!
伏地魔下意識飛了起來,四下裡逡巡不斷,可公園裡安安靜靜,只有那個襁褓裡略有掙動。
是個……圈套?口技?是那個女麻瓜?
伏地魔失去了耐心,決定不等到以後、解決完哈利·波特就去解決她。
「阿瓦達索命。」他干脆利落地伸直魔杖。
然而比他念咒更快的是一聲清脆的口哨,有什麼東西掙脫了襁褓,當著他的面迅速地鑽進森林不見了,而他什麼都沒看見。
伏地魔幾乎要無能狂怒了——樹葉與湖水一齊震顫起來,月亮也搖搖欲墜。草葉漫卷,飛沙走石。
阿波羅尼婭藏身在森林裡——把波奇趕遠了——全神戒備,在手..榴..彈和魔杖之間選擇不定。
論魔法,十個她加起來也不夠看的;可單兵熱武器想要對巫師起效,充要條件是距離足夠近再加上出其不意。
她現在就是變出RPG,也轟不死伏地魔。
「出來。」留在地上充當襁褓的被單早已被磅礡的魔力撕得粉碎,伏地魔徑直向她走來——在她接二連三的戲弄下,終於暫時扭轉了黑魔王的注意力。
他們幾個什麼時候分手的來著?有沒有一個小時了,豬都跑到安全地帶了吧?
阿波羅尼婭站起身來,也迎著他往外走,魔杖捏在右手,左手扣住手..雷引信。
距離不夠,她可以補足;先shock他一下,夠不夠出其不意——她倒是蠻想看到伏地魔得知她是女巫時的表情。
順利的話,她會被炸成碎片,也不會暴露身份。
「誒我說,這孩子看著像哈利……哈利?真的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夜風送來模糊的對話,夾在煙花炸響的「砰砰」聲裡,遠遠地有人驚叫,「媽媽呢?天啊,兒子,你看上去真不好!」
伏地魔一怔,隨即陰冷地笑了笑,向著她的方位指了一指——阿波羅尼婭面色一變,他們近到能看見彼此的輪廓,可伏地魔掉頭走了!
來不及了!
九曲湖的湖水衝天而起,直向著伏地魔壓過來;粗壯的樹木齊根折斷,並肩向他撞去;地面裂開大縫,試圖陷住他的腳踝。
然而伏地魔只是用魔杖輕輕一掃,一切都靜止了。
「你,是個,女巫?」伏地魔回過頭來,注視著黑暗中伸出的魔杖。
英國巫師就這麼點兒人,戰鬥力強的年輕女巫更是少之又少,他幾乎立即就有了懷疑的人,但……魔杖不對,魔咒也不對。
格林格拉斯的魔杖是一根精雕細琢的原木色魔杖,這一根卻只是普普通通的黑色,杖柄也沒有特殊的隆起。
魔杖是無法被另一根魔杖變形的。
還有她的攻擊方式,明顯是出身於優柔寡斷的鳳凰社——格林格拉斯沒道理不用索命咒,她很擅長這個。
「我是你爹。」
阿波羅尼婭嫣然一笑,魔杖向上一挑,無數高大的、叢林般的鋼鐵荊棘自地底蔓生出來,幾乎是一瞬間就洞穿了伏地魔的腳,將他周身割得遍體鱗傷。
但也僅僅就是如此了。
伏地魔甚至懶得念咒,僅僅是打了個響指——血跡斑斑的鋼鐵荊棘化為齏粉,迅速化為一面光亮的銀鏡,映照出鏡中人陌生的面容。
「夠了。」伏地魔什麼也沒做,那些傷口就開始飛快地愈合,「兩個選擇,告訴我你是誰,或者等你死了,魔法自然失效。」
答案是一道紅光,將銀鏡擊得粉碎。
「裡德爾!你在對她用什麼黑魔法!」詹姆·波特大吼,懷裡抱著幾乎要凍僵了的哈利·波特,西裡斯·布萊克和萊姆斯·盧平在他兩翼掩護。
阿波羅尼婭眼前一黑。
趁著他轉身,她奮力扔出那顆手..雷,然而伏地魔只是背對著她揚了揚手指——手..雷炸了,離她更近。
阿波羅尼婭反身撲出,劇烈的爆炸讓她頭暈目眩了好一會兒,有那麼一段時間她甚至以為自己如願死了。
好消息是伏地魔似乎也踉蹌了一下,如果死了一次使他暫時處於虛弱狀態,說不定他們有機會!
她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微亮的月色下,澄澈的湖邊,伏地魔正與掠奪者僅剩的三個人激戰,小救世主被放在足夠遠的地上,裹著好幾件外套。
說激戰還是抬舉他們了,倒不如說伏地魔那個能廢話絕不直接干的老毛病又犯了——他要是不犯這個病,今晚阿波羅尼婭九個魂器都不夠死的。
她揮舞魔杖,不斷地將先前森林裡被擊斷的樹木調撥過來,為他們擋住接踵而至的阿瓦達索命咒,只恨自己不是哪吒,至少能拿三根魔杖。
等等,哪吒有三昧真火啊?她也有,當然伏地魔也有——但如果她掏出的是格林德沃巴黎改良版呢?
「火盾——」
「哈利——」
一個女聲又驚又喜地叫起來,阿波羅尼婭余光看見有人撲向了湖邊蹬著腳丫子哭的哈利·波特,而掠奪者們也都下意識地一起轉頭。
「跑!莉莉,帶上哈利快跑!」
「別——」阿波羅尼婭喊道。
可是來不及了。
本就薄弱的防御登時撕開一道口子,鋪天蓋地的綠光洶湧而來,將那一對在寒夜裡依偎在一起的母子吞沒了。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唯有伏地魔哈哈大笑起來。
「你們幾個,根本不入流。」他甚至懶得上一個鐵甲咒,悠閑地走向莉莉倒伏的……屍體。
「你是不是忘了,」阿波羅尼婭冷冷地說,「一道索命咒只能殺死一條生命。」
那一瞬間悲傷到麻木的詹姆·波特和她無中生有地爆發出了巨大的默契。
「阿瓦達索命!!」
「阿瓦達索命——」
鳳凰社成員詹姆·波特成功施出了索命咒,但有個人比他更快,所有人都對他毫無防備。
「去死吧,詹姆。」彼得·佩迪魯洋洋得意地從樹後閃了出來,「我看你不順眼好久了。」
伏地魔再度大笑起來,滿意地向佩迪魯招了招手,不去理會還愣在詹姆屍體旁無法接受現實的西裡斯和盧平。
「知道她是誰嗎?」伏地魔漫不經心地問。
「我想那一定是格林格拉斯,主人。」彼得·佩迪魯瞥了一眼她,她幾乎要以為自己的變形咒失效了。
「你們那點兒小仇怨,別拿到我眼前來說。」伏地魔嗤之以鼻,「她從來不當著我的面報私仇,這一點就比你強。」
「等您殺了哈利·波特,自然就知道她是誰了。霍格沃茨沒有這樣的人。」佩迪魯恭順地搬開莉莉·伊萬斯的屍體,哈利·波特已經扯著嗓子哭半天了。
西裡斯雙眼猩紅,還固執地抱著詹姆不肯撒手,好在盧平終於反應過來,可是伏地魔的毛病這次改好了。
綠光,又是綠光。
可那光芒接觸到哈利·波特的一瞬間,就像是被什麼人暴怒地大力掙脫了一般,以這嬰兒為圓心,無形的力量衝擊四方——佩迪魯直接被打飛出去,垂直掉進了湖裡,但盧平他們幾個都好好的。
而那道綠光原路返回。
更劇烈的爆炸聲裡,阿波羅尼婭只聽見伏地魔驚怒不甘的尖叫,她的耳朵嗡嗡作響,眼前金星亂冒,頭痛得快要炸開了,人也站立不住,直接被掀翻在地,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哈利·波特不知道什麼時候站起來了,搖搖晃晃地,盧平滿臉是淚,膽戰心驚地護在旁邊。巫師界的救世主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堅定地朝睡在一旁的媽媽走去,腦門上一個鮮血淋漓的閃電形傷疤——命運,走回了它的原路。
第55章 余震(1)
阿波羅尼婭能感受到伏地魔留下的屏障在緩慢消散。她得冷靜下來,她要做很多事。
「泡泡!」她厲聲喝道,空氣中傳來一聲爆響,小精靈掙扎著像要掙脫什麼束縛一般,艱難地出現在她身邊。
「泡泡找不到小姐!泡泡沒辦法幻影移形!」一向沉著的小精靈這次也慌了,拉著她哭道,一轉眼看到現場慘狀,嚇得噎了一聲,反倒把眼淚嚇回去了。
「先去找西弗勒斯,讓他來做最後的道別。」阿波羅尼婭先道,有條不紊地下著命令,「然後去找鄧布利多,讓他別管那邊了,務必趕在魔法部的人來之前抵達;最後回彼得伯勒的房子,把它恢復原狀。」
時間緊任務重,泡泡猶豫了一下,問道:「為什麼不用那邊那位先生的守護神呢?」
「他現在發不出守護神。」阿波羅尼婭淡淡地說,忽然意識到什麼,猛地站了起來。
「西裡斯呢?」她對盧平喊道,「佩迪魯呢?」
盧平像是被從夢裡驚醒了一般:「他?他說他要去追……」
「先讓雷古勒斯去找他哥哥,讓他別做傻事!」阿波羅尼婭當機立斷,「快!」
泡泡的手腳確實很快,阿波羅尼婭收到雷古勒斯報信的守護神時,斯內普剛剛幻影顯形過來。她沒猶豫,立刻幻影移形走了。
寬慰與勸解都是那麼蒼白無力,他們只需要獨處。
阿波羅尼婭落地就趕上一場爆炸——今晚被炸了太多次,這次她終於來得及俯身躲開。
「不,西裡斯,你不能這麼做。」雷古勒斯的聲音震驚又難過,「一切還都來得及挽回,你沒必要,你不能!」
「來不及了,我親愛的……弟弟。」西裡斯的聲音聽上去老了二十歲,沙啞又疲憊,「詹姆和莉莉……死了,他們死了,因為我才死的。」Ⅰ
阿波羅尼婭環視四周,才發現自己身處一間麻瓜鄉村酒吧,萬聖節的裝飾還沒摘去,聖誕節的松樹已經披著油布立在角落。旁邊沒有被波及的電視機裡滿是雪花,偶爾閃過足球比賽的直播。
酒吧裡只有他們三個活人,其余的人很難找到完整的形狀。
「不要,西裡斯,請你冷靜一點,我懇求你。」雷古勒斯繼續說,聽上去心都快碎了,「之前你離開家的時候我沒有挽留你,這一次不會了,你能不能……哪怕為了我?」
阿波羅尼婭一探頭就看到西裡斯吻上雷古勒斯的嘴唇,相當用力,都出血了。
「我只能給你這個。」
哦我的天啊!阿波羅尼婭連忙縮回去,恨不得捂上自己的耳朵。
怎麼現在的重點是這個嗎?是嗎?
她忍無可忍,剛想站起來,空氣中就傳來「劈啪」兩聲爆響。
她組裡的兩個傲羅,一男一女,麗茲和高高壯壯的傑米,出現在他們之間,魔杖直指布萊克兄弟。
「麻瓜地區劇烈魔法波動!」麗茲喝道,「二位,誰干的?還是一起?」
「我干的。」西裡斯搶先道,傲慢地勾起嘴角笑了笑,他主動扔掉魔杖,優雅地伸出右手,「西裡斯·布萊克,很高興認識你——這裡本來還有三個麻瓜和一個巫師,容我提醒一下,傲羅小姐,你正踩著他們的殘骸。」
麗茲握著魔杖的手抖動起來,但仍舊毫不放松。「你呢?」她問雷古勒斯。
可雷古勒斯面色慘白,仿佛已經失去了聽說能力,只緊緊握著西裡斯的手不肯松開。
「他是和我一起來的。」阿波羅尼婭清了清嗓子,解除了幻身咒。
麗茲和傑米都嚇了一跳:「艾比蓋爾,你怎麼會在這?」
「我不在這,他也沒有。」阿波羅尼婭疲憊地揉了揉臉,示意雷古勒斯,「我們這就走。」
西裡斯心領神會,立刻開始掙脫雷古勒斯的手,但成效不大。
「嫌疑人已經主動認罪了,證據齊全,該怎麼辦就怎麼辦。」阿波羅尼婭話是對同事說的,眼睛卻看著雷古勒斯,「把人送回部裡你們就去海德公園幫忙,那裡大概已經被麻瓜特警包圍了,今晚我們要熬個通宵。」
「你殺死的巫師是誰?」傑米與麗茲對視了一眼,問西裡斯。
「彼得·佩迪魯,鳳凰社的叛徒,害死……」西裡斯麻木的神情終於崩裂出一絲痛色,「出賣詹姆·波特和莉莉·波特的食死徒。」
身為奮鬥在一線的傲羅,麗茲和傑米多多少少都知道伏地魔因為某個原因在追殺波特夫婦和隆巴頓夫婦,但她們總也想不到,波特夫婦竟然真的死了。
「是這樣嗎?」麗茲問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沉默了良久,才慢慢開口:「我……我不知道,我沒看見。」
麗茲朝著阿波羅尼婭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可以把人帶走。
「佩迪魯的殘骸在哪裡?」阿波羅尼婭走之前忽然問西裡斯,「你怎麼確認他死了?」
西裡斯踢了踢腳下橫陳的一條銀色手臂,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幾乎是難以抑制地大笑起來。他的臉頰在燈光映照之下亮閃閃的,那是痛哭與眼淚的痕跡。
雷古勒斯痛苦地顫抖著,這裡面一定有鬼。
嚴謹地來說,她無法肯定佩迪魯是否再一次逃出生天。西裡斯被捕的事已經鐵板釘釘,這個猜想於今毫無用處。
無論她如何努力,都無法將命運的齒輪推離原軌,哪怕一分一毫。
麻瓜警察和魔法部的其他人很快就會趕到,他們沒有在酒吧外的公共汽車站台停留太久。阿波羅尼婭從袍子裡摸出煙,分了雷古勒斯一根——兩年前她打劫西裡斯的那半包,終於要抽完了。
夜色黯淡,這不知道哪個郡的村落,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
「是你干的吧?」阿波羅尼婭問。
「他要對西裡斯用死咒。」雷古勒斯為人的生涯裡就失態過那麼一次,如今又重新恢復到從容的模樣,「但那幾個麻瓜早就死了,我趕去的時候就已經……」
「也就是佩迪魯干的了。」阿波羅尼婭點點頭,「抓到他的話,西裡斯就清白了。」
好在西裡斯·布萊克也不傻,從頭至尾也沒親口承認麻瓜也是自己殺的,但他是現場唯一一個還能站著的、健全的活人,不是他也是他了,他自己又樂意認罪——梅林復活也攔不住一個非要坐牢贖罪的人。
「你就那麼確信佩迪魯沒死?」雷古勒斯問道,「三條麻瓜的命而已,我能保他出來。」
「關鍵是他願不願意,雷古勒斯。替你頂罪,替波特贖罪,還以為佩迪魯死了,大仇得報……」阿波羅尼婭在腿上按滅煙蒂,痛得她渾身發抖,半晌說不出話,人卻更冷靜了,「何況你也自身難保——海德公園,伏地魔重傷逃逸,十年內都不會再出現在英國。」
「你、你在說什麼啊?」雷古勒斯怔怔地瞧著她,燒到過濾嘴盡處的煙頭騰起明亮的火焰,晃晃悠悠地落到地上,被雨水澆滅了。
「傲羅最早明天就會開始抓人,我要是部長,一定很想趁機把你也抓進去和西裡斯作伴。」阿波羅尼婭站起身來,「別忘了布萊克家。」
閃爍的警笛冒雨呼嘯而來,然而空蕩蕩的巴士站台上只留下兩個沒有公德心的煙頭。
阿波羅尼婭再次回到海德公園。
傲羅、打擊手和法律偵查隊的人已經趕到了,統一由穆迪指揮著,大部分人都去了酒店那邊;救世主今天睡得太多,完全不困,披著一件嶄新的麻瓜羽絨服,在波奇的保護下玩得還挺開心;風塵僕僕的鄧布利多蹲在頹然傷懷的盧平面前,正低聲說著什麼;更遠處是一群焦頭爛額的魔法部高官,伏地魔死去帶來的狂喜都無法遮掩他們面上的愁苦——海德公園位置太寸,瑞茲酒店死的人太多,部長需要親自去見一次麻瓜首相,他這次要狠狠爭取鄧布利多的支持,才有可能不下台。
屍體已經蓋上了白布,莉莉的一只手落在外面,被斯內普牢牢握著。
她悄悄走過去,盡量不打擾地換回自己的魔杖。
鄧布利多拍了拍她的肩膀,兩人來到湖邊的草地上坐下。「怎麼樣?」
「西裡斯要坐牢了,他承認自己殺了彼得·佩迪魯。但我覺得佩迪魯沒死。」親歷了如斯慘案,可她看上去和在彩虹橋上討論命運時並無不同,有一種沒心沒肺的爽朗,「還有三個麻瓜的命估計也要被安在他頭上,我要是部長,一定會這麼做。」
「是你覺得,還是你知道?」
「都是。」阿波羅尼婭轉頭看著他,「俗話說『吃虧使人明智』Ⅱ,我在佩迪魯身上吃了那麼多次虧,總該得到點兒教訓。」
鄧布利多沉默不語,從他身上看不出絲毫喜悅輕松的痕跡,旁邊幾個打擊手興奮得腳步都快飛起來了。
「怎麼,你們那邊不順利?」阿波羅尼婭問道。
「沒有,很順利,阿拉斯托滿載而歸,亞瑟和金斯萊在處理德思禮夫婦的事。」鄧布利多苦澀地凝視著銀鏡般的湖面,「有人負傷,和你們這邊相比,不算什麼。」
阿波羅尼婭伸出手,掌心裡是個被她捏扁了的空煙盒。「幫幫忙,教授。我實在沒力氣了。」她說。
煙盒應聲化作碎紙機產生的飛屑,一片片重新凝結成一只大水晶瓶,形狀活像個水果罐頭。接骨木魔杖的尖端抵上她的太陽穴,阿波羅尼婭疲憊地合上眼睛。
「伏地魔沒死透。」她忽然道,「請不要暴露我們的身份。」
「我知道。」鄧布利多的動作沒有絲毫的滯澀和停頓,「我去瑞茲酒店看了一眼,大廳裡滿地黑血,阿拉斯托還撿到三個,呃……子彈殼?」
「三發達..姆..彈,我毀了他一個魂器。但不知道是哪一個,以後再說吧。」阿波羅尼婭露出若有若無的微笑,「頂好是貝拉手裡的那個,沒人想搶劫古靈閣吧?」
鄧布利多挑了挑眉,凝視著手裡幾乎被灌滿的水晶瓶。「如果是我年輕的時候,如果不是這種場合,我會為你吹口哨的,阿波羅尼婭。」他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贊許笑容。
「讓西弗勒斯也一起看吧,在他被捕前。」她回頭凝視了一下幾近於一座石像的好友,「在我被捕之前,別急著讓隆巴頓回來,會死。」Ⅲ
鄧布利多一愣。
「沒有人出賣我並不是一件好事,這意味著食死徒們的忠誠堅不可摧,我的忠誠反而搖搖欲墜。」阿波羅尼婭打趣道,「放心吧,教授,我不會折在上頭的,凡是規則就有空子可鑽。」
「鄧布利多!」有人叫他,是魔法部長,終於撥冗趕到了,「正在和馬爾福吃飯……這是怎麼一回事?」
時任魔法部長的干瘦老頭發際線奇高,喝酒喝得顴骨發紅,臉上是一副高興得想要大笑卻不得不強壓下來偽作悲傷的扭曲表情,不停地用手帕擦著額頭的汗水,想來各個地方都已經查看遍了。
「唯一目擊了全程的女巫已經去世了,中了某種黑魔法,屍骨無存。」鄧布利多不容置疑地回答他,展示了手中的瓶子,「幸好我來得及提取了一點記憶,如果你不介意,部長,我們可以去我的辦公室。但在此之前,容我安置一下這個可憐的孩子。」
終於有人注意到救世主了。
「我會暫時拜托莫麗·韋斯萊夫人照看他幾天。」鄧布利多俯下身,把哈利·波特從隱身獸懷裡撕出來,「他家有很多小孩,想必很合適……不,波奇,你不能去,你要等你媽咪來接你。」
「還有……」穆迪低聲道,用眼神示意並排的兩具屍體。
「先……先送到霍格沃茨吧。」鄧布利多沉重地嘆了口氣,「你們都去那裡等我,米勒娃會招待大家的,拜托各位。」
空氣中一聲爆響,鄧布利多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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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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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4-11 23:22
第56章 余震(2)
1982年,英國,倫敦城,魔法部,地下十層。Ⅰ
傲羅伊麗莎白·博福特頭昏腦漲地抵著牆壁,大大地打了個哈欠。
審判庭的大門敞開著,陸陸續續有威森加摩成員換了袍子進去,路過她時都露出了友善而勉勵的微笑。
這段時間傲羅著實累得不輕,他們也同樣,整個魔法法律執行司連日來抓人、審問、判決連軸轉。私人物品往保存處一放,這一天之中他們都再也摸不著它了——一至十號審判室來回跑,必要時甚至還要分組。
傲羅已經顧不上分組了,時間就是金錢,每一個傲羅都得獨當一面。
但每個人都是充滿干勁的,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因為神秘人死了,籠罩英國巫師幾十年的陰影消散殆盡,長夜迎來了曙光。
「嘿,麗茲!」遠遠地有人叫她,一聽罐裝咖啡Ⅱ准確地砸進她手裡。
「喔……艾比蓋爾。」麗茲把沁著薄霜的易拉罐貼在腦門上冰了冰,舒服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你上去了?」
「沒!讓穆迪看見我跑一趟地面就為了買咖啡,今天就得調我去看阿茲卡班。」阿波羅尼婭慢悠悠踱到她身邊,啜飲著咖啡,神色厭倦,「剛回來——按卡卡洛夫說的又抄了兩家,找到一張面具,但……法律沒規定不許巫師收藏銀色面具,食死徒又沒有注冊商標。」
麗茲「噗嗤」一聲笑出來。
「不得不說,有的時候還是麻瓜發明更……」她扳開易拉罐,一口氣喝了個干淨,高高地舉起空罐,「嗝!敬麻瓜!」
「敬麻瓜。」阿波羅尼婭忍不住也笑起來,跟她碰了個杯,迅速解決掉自己的那瓶。
「哎,西裡斯·布萊克的案子怎麼樣了?」麗茲拐了拐她,小聲嘟噥,「那天他還以為我不認識他,我還是他學姐呢,雖然不是一個學院的。」
「部長與布萊克家達成了認罪協議,二十年。」阿波羅尼婭把易拉罐捏得「嘎吱」作響,「多走走關系,他還來得及自由地迎接新世紀。」
麗茲很可惜地「啊」了一聲:「他殺的那個人,不是食死徒、是鳳凰社的叛徒嗎?聽說有很多鳳凰社的人都作證了,怎麼還——喔,還有麻瓜。」
「主要就是那三個麻瓜,死得多慘。」阿波羅尼婭終於捏扁了那個易拉罐,在手裡上上下下地拋著玩,「這種事兒誰攤上誰不糟心?鳳凰社又沒有執法權,哪怕西裡斯·布萊克是個貨真價實的傲羅,這監獄他都蹲定了。」
好在這次他不必背負叛徒的惡名。絕大多數食死徒也都恥於檢舉揭發那一套,西裡斯進去,沒准還有人給他叫好。
「你那天……那是他弟弟吧?」麗茲愈發好奇了,「我在克勞奇先生的辦公室看見他了,還有部長。」
阿波羅尼婭無奈地搖搖頭:「哎,人真的就是……關心則亂。」
雷古勒斯一邊洗白自己,一邊盯著西裡斯的案子,終於沒能沉住氣——部裡還沒動靜,他先找上了門,差點讓巴蒂·克勞奇直接扭送阿茲卡班。
「他這是過失致麻瓜死亡,殺佩迪魯又算立功,可部長張口就是攝魂怪,我嚇了一跳,就沒忍住偷聽了一下下。」麗茲滿臉的一言難盡,顯然是聽到了不少權錢交易、討價還價,「你根本想不到那位小布萊克先生花了多少金加隆買來了本就應當的二十年,他怎麼那麼傻!」
傻不傻的,關心則亂嘛。雷古勒斯心裡未必不清楚,可當他見到部長的那一刻起,就只能由著對方開價。
「都說他也是食死徒啊?」麗茲放低了聲音,兩個人頭碰著頭、猥瑣地蹲在牆角嘀嘀咕咕,「還有馬爾福,要是能看看他們的胳膊就好了。」
「看了啊,黑魔標記,醜得要死,還一人一個。不過馬爾福夫人就沒有。」阿波羅尼婭聳了聳肩,掰著手指頭挨個數,「部長,兩個副部長,克勞奇先生、鄧布利多教授、穆迪還有我,我們都看見了。」
麗茲懊惱極了:「我都忘了你還是首席傲羅了!穆迪怎麼說?我猜他一定把克勞奇先生的辦公室弄得一團亂,我不信他居然肯妥協!」
「說得太難聽了!什麼妥協!」阿波羅尼婭笑著輕推了她一把,「你如果相信魔法部、聖芒戈和霍格沃茨慷慨的贊助人純潔如昔,那麼他們就是中了神秘人的奪魂咒,一切都是情非得已。」
麗茲張口結舌,吶吶地琢磨了半天,終於舉手投降。
「好吧,好吧,看看我爸媽的職業,我怎麼會對這些東西陌生呢?」她捂住臉,相當頹喪,「魔法世界,唉……沒想到連鄧布利多教授也……」
這就不好告訴她了。事實上鄧布利多為了人設不崩,並沒有馬上同意,還據理力爭了好一會兒。
「人嘛,都是人,巫師也是人吶!」阿波羅尼婭收走麗茲手裡的空罐,腳尖踢了踢她的,「快進去吧,看看那個卡卡洛夫今天還有沒有新花樣。」
麗茲垂頭喪氣地綴在威森加摩成員的屁股後面進了審判室,阿波羅尼婭伸了個懶腰,將摸魚的罪證清理一新,倚著牆望天發呆。
能抓的食死徒都抓得差不多了,能撈的差不多也都撈出來了,只剩下走流程了,然後呢?
還有十年,這十年,日子怎麼過?
伏地魔終究是要回歸的,如何讓他的歸來始終在他們的注視之下?如何讓他的歸來成為她的功勛?如何洗清嫌疑、重塑忠誠?
最重要的是,還有彼得·佩迪魯這個不定時炸彈。
他怎麼辦?他在哪裡?他還會去韋斯萊家嗎?不用他把西裡斯引出來,等到伏地魔回來劫獄,第一件事就是殺了西裡斯,沒准還要讓雷古勒斯動手。
「啊啊啊啊啊!」阿波羅尼婭恨不得以頭搶地,方才麗茲進去的那間審判室卻忽然打開了門。
「艾比蓋爾?」麗茲探出頭來,指了指樓上,「他又招了一個,我得去抓盧克伍德。」
「神秘事物司的奧古斯特·盧克伍德?」阿波羅尼婭問道,會意地站起身來,「去吧,多帶幾個打擊手,神秘事物司怪瘆人的,裡面我去替你一會兒。」
麗茲快樂地點點頭,發紙飛機叫人。阿波羅尼婭接過她握得溫熱的門把,閃身而入。
審判室裡人並不多,卡卡洛夫這樣的小角色不配威森加摩全員出席審他,但巴蒂·克勞奇在,鄧布利多和阿拉斯托·穆迪也在。
兩個攝魂怪夾著縮在中間的卡卡洛夫,越發顯得高大陰森。卡卡洛夫難以抑制地發著抖,他不停哆嗦,面色青白,連帶著捆縛他的鐵鏈也「丁零當啷」地亂響。
「還有呢,卡卡洛夫?你現在指認的這一些……」居高臨下俯視著他的巴蒂·克勞奇翻動著手中書記員遞上來的一沓名簿,「還不夠無罪釋放。」
巨大的銀白色鳳凰圍繞著審訊室的圓形穹頂一圈一圈的飛翔。
伊戈爾·卡卡洛夫忽然費勁地抬起被牢牢鎖在一起的雙手,在鐵鏈刺耳的摩擦震響中指向大門的方向。
「還有她!那個女傲羅!」他聲嘶力竭地大吼著,可由於攝魂怪的影響,那聽上去不過是稍微大聲一點的呻..吟,「她也是食死徒!」
審判席上沉默無聲。
「你有毛病吧?」穆迪難以置信地說道,「攝魂怪終於把你弄瘋了?」
鄧布利多神色肅穆,或者說嚴峻,輕輕拍了拍穆迪的肩膀。
「格林格拉斯?」巴蒂·克勞奇倒是沒當卡卡洛夫發神經,「不,先別記下來——你沒有什麼為自己說的嗎?」
「啊?」那個年輕的女傲羅茫然而慚愧地抬起頭來,顯然剛剛是在走神,「您說什麼,克勞奇先生?不好意思,我沒有聽清。」
所有人都看清了她憔悴的臉上掛著一對碩大的黑眼圈,雙眼滿是血絲,頭發不知道幾天沒洗過了,亂蓬蓬地堆在頭頂。
「卡卡洛夫指證你是食死徒。」巴蒂·克勞奇平靜地說。
「哦,請您繼續——」她連忙從外袍口袋裡摸出速記本和羽毛筆,「我准備好了,請按照姓名、目擊現場、所犯罪行的順序……等等,我?」
她驚訝地張大了嘴:「我、我干什麼啦?」
「你抓了很多食死徒,不小心也誤殺了幾個。」穆迪臉上重重疊疊的疤痕扭曲著,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我以為這是功勞來著。」
然而伊戈爾·卡卡洛夫卻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
「說啊!」傲羅格林格拉斯相當憤怒,「說話不要講證據的嗎?你下一個要指認誰?穆迪還是克勞奇先生?你干脆說鄧布利多教授是食死徒好了,那樣等你無罪釋放了,伏地魔一定會大大地獎賞你,沒准還要你當他的接班人呢!」
被點名的阿不思·鄧布利多差點笑出來。
而審判庭裡炸開了鍋,因為她毫無顧忌地叫出了伏地魔的大名,甚至有人嚇得失態、弄倒了凳子,長袍與長袍糾纏在一起,爬都爬不起來。
「可以了,巴蒂。」鄧布利多探過身來向他點點頭,「這裡沒幾個人敢念出這個名字。」
巴蒂·克勞奇沉吟不決。
他當然知道這個下屬出色的能力和戰績,都說阿拉斯托·穆迪填滿了一半阿茲卡班,但被格林格拉斯送進去的黑巫師很少能活過半年。還有她那些效果顯著卻稍微有點超過的小手段……不是什麼大毛病,畢竟她父母都死於伏地魔之手,心性稍微有些走偏也是合理的。
「她有……標記。」卡卡洛夫緊張地咽了口唾沫,「我發誓!」
格林格拉斯默不作聲地抬高左臂,寬大的外袍袖子當先滑到肘彎處,她魔杖輕輕一劃,緊窄的襯袍袖子便裂開一條長長的口子,露出常年不見天日的蒼白皮膚。
上面什麼都沒有。
「黑魔標記無法用魔法祛除或者遮蓋,是不是?」她輕聲詢問眾人,「多洛雷斯,你也是女巫,要不要來檢查一下?」
穿粉紅袍子的書記員征得上司同意,輕快地溜下審判席來。
「阿波羅尼婭,沒想到你能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名叫多洛雷斯的女巫露出一個甜蜜蜜的假笑,毫不客氣地抓住傲羅的手腕,扥到自己眼前來。一根沾著墨水漬的粗短手指輕輕蹭上那細膩的皮膚,隨著她的動作,她能感受到汗毛和寒栗層層乍起。
「我想,那是人的皮膚,不是什麼障眼法。」書記員有些失望地彙報了自己的檢查情況,「想要證明格林格拉斯有罪,恐怕卡卡洛夫還需要回憶起更多的內容。」
「多洛雷斯!」一個陪審的方臉盤兒女巫不滿地斥責道,「威森加摩的原則是『疑罪從無』,你忘了嗎?即便克勞奇先生主張對食死徒『寧殺勿放』,但格林格拉斯是我們自己人,這是一樁可恥的污蔑!」
她嚴肅地轉向巴蒂·克勞奇:「先生,我早就想和您說了,這——」
克勞奇先生抬手制止了她,掀起眼皮嚴厲地盯了她一眼。
「注意場合,博恩斯。」書記員多洛雷斯·烏姆裡奇輕聲笑道,趾高氣揚地坐回原位。
「還有別的嗎?」克勞奇先生撫了撫自己刮得精光的下頜,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大權獨攬的魔法法律執行司司長不耐煩了的表現,「是該讓攝魂怪把你帶回去了。」
「不!懇求您!我還有!」攝魂怪聞聲一動,卡卡洛夫登時急了,他猶豫著看了憤怒的傲羅一眼,「黑魔王命令她和斯內普結婚,我、我是聽別人說的!還有……還有,黑魔王讓她表演——」
第57章 余震(3)
鄧布利多猛地起身,眼疾手快地用魔杖一指——卡卡洛夫消音了,但他的嘴型依然被很多人看見了。
審訊室內徹底失控,幾個原本持中不言的威森加摩成員也忍不住了,紛紛向鄧布利多和巴蒂·克勞奇控訴著什麼,原本就憤懣不已的阿米莉亞·博恩斯激動得滿臉通紅,連書記員多洛雷斯·烏姆裡奇神情都相當難看。
為求自保而出賣同伴是非常令人不齒的行為,哪怕是食死徒也一樣。這些日子他們捏著鼻子為了大局忍受卡卡洛夫,不是為了讓他肆無忌憚地污蔑戰鬥在第一線的傑出傲羅、甚至辱及年輕女士的私生活和個人道德。
當事人本人卻十分平靜,除了臉色慘白之外,她連魔杖都沒動。
「按照規定,我現在不適合動魔杖,對不對?」她甚至向專門過來看著她別發飆的穆迪笑了笑,「這個您拿著,我問他幾句話。」
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交出魔杖,向著卡卡洛夫走去。她是真沒想到,拉巴斯坦沒供出她,反而是這麼個連列席會議資格都沒有的閑棋來回跳得歡騰。
「我哪天結的婚?在哪結的?」她問道,「伏地魔為什麼要我們結婚?他又為什麼要——做你說的那些事?吃飽了撐的?」
她又叫出了伏地魔的大名。
卡卡洛夫死死地捂著左臂,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你、你……我不知道,去年吧,大概……我只是聽說!聽別人說起的,他們都這麼說……」
他開始忍不住懷疑自己聽來的小道消息了。但那流言裡真真切切地提及了「格林格拉斯」這個姓,來源是黑魔王駕前某位出身高貴的男性食死徒。
「不如去婚姻處查一查吧?」她轉身面向巴蒂·克勞奇,看上去凜然不可侵犯,「先生,我受到了指控,也十分願意遵從威森加摩的流程,去阿茲卡班等候對我的判決。但在此之前,我要求澄清對我私生活的污蔑。單憑你們的信任,即便日後我被證明是無辜的,這樁桃色新聞也會永遠扣在我頭上。」
鄧布利多努了努嘴,銀白色的鳳凰一分為二,輕盈地飛出門外去。
「沒什麼可查的!」穆迪大聲道,「你沒聽這小子說什麼嗎,巴蒂?『他們都這麼說』!這丫頭收拾了多少黑巫師和食死徒,當然,他們自己不承認!打又打不過,只會傳些肮髒的、下三濫的閑話,不從艾比——咳,不從格林格拉斯身上下手,難道要說我這個老頭子嗎?」
「令人惡心!」阿米莉亞·博恩斯鄙夷地看著瑟縮不已的卡卡洛夫,「先生,請把這個外國人驅逐出境吧,英國不歡迎他!」
威森加摩之中甚至已經有人開始舉手表決了,但鄧布利多不說話,巴蒂·克勞奇也依然在沉默。
「請問——」有個機靈的小個子女巫推開審判室的門,「先生,您找我?」
「羅莎蒙德·柯林斯,婚姻登記處主任,」巴蒂·克勞奇淡淡地為眾人介紹,「你何時就職的?」
「前、前年,克勞奇先生。」女巫柯林斯猶豫著走到證人席上,顯然沒經歷過這種場面,「我的前任是斯嘉麗·布爾默。」
「柯林斯小姐,」鄧布利多探了探身,他就顯得和藹可親多了,「你有找到關於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或者西弗勒斯·斯內普的婚姻記錄嗎?」
「沒有,教授,呃……先生,對不起。」柯林斯勉強向他露出了一個微笑,「我沒有找到阿波羅尼婭·繆西卡·格林格拉斯或者西弗勒斯·托比亞·斯內普的任何婚姻記錄。」
她舉起兩張邊緣燒得焦黑的粉色紙條,上面分別寫著「A·M·Greengrass」和「S·T·Snape」。
「如果是受魔法保護的夫妻,應該是這樣的。」她又展示了一張彩帶一般完整、可愛的淡橘色紙條,微微有些不好意思,「這是我和我丈夫的。」
兩個名字分列紙條兩邊,密密麻麻的金色小字組成一條纖細的金色絲帶,將它們包裹、連接在一起。那些字跡就是完整的婚姻誓言。
「如果您願意去婚姻登記處看一看,結果會更直觀。」柯林斯謹慎地斷言,「連赫拉也無法證明他們之間存在婚姻關系。」
阿波羅尼婭聳了聳肩。
再查下去她也不怕,卡卡洛夫連時間都記錯了,前年的事,誰還能作得准?連亞克斯利都死在萊斯特蘭奇堡一戰了!
「我怎麼去阿茲卡班?」她昂起頭,從容問道,「和卡卡洛夫一起嗎?」
阿米莉亞·博恩斯看上去還想為她說話,被巴蒂·克勞奇無聲制止。
「你的功勛我們有目共睹,格林格拉斯。」克勞奇先生敲了敲桌子,「但是法律之下人人平等,就像你說的,你受到指控,就要按照威森加摩的流程走。我們人手不夠,許多已經被證明清白的人依然滯留在那裡,你明白嗎?」
「那你就更不應該把我的得力干將關起來,巴蒂!」穆迪吼道。
「我明白,先生。」阿波羅尼婭平靜地笑了笑。
最終她還是沒能如願去往阿茲卡班——阿拉斯托·穆迪硬把她扣在了傲羅的拘留室裡,沒有魔杖,限制自由,但是吃好喝好心情愉悅,還有不堪重壓的同事輪番找她吐槽。
「要不我找個人,讓他也說我是食死徒吧?」麗茲膩膩歪歪地不願意走,「你說女巫頭發榨出的油能賣錢嗎?」
「這話你也敢亂說,小心讓穆迪聽見!」阿波羅尼婭嗑著堅果,順手拍了她一下,「等忙完了,我們去放松放松,我知道一家不錯的麻瓜水療店——美容魔藥好是好,總是差了點體驗感。」
「沒錯!」麗茲撈了一把杏仁,吱吱咯咯地咬著,「就像我們用清潔咒洗頭,永遠也比不過熱騰騰的水。唔,你說的不會是哈羅德百貨的那家吧?」
阿波羅尼婭正要點頭,拘留室的大門卻忽然被人大力推開了。
「麗茲,走!」傑米喊道,「早上好,艾比蓋爾!」
「怎麼啦?」麗茲不滿極了,「又有急活兒?不是抓得差不多了嗎?」
「出什麼事了,傑米?」阿波羅尼婭扔給他一個蘋果,「我感覺你更像是去看熱鬧的。」
「巴蒂·克勞奇被抓了,」傑米回頭看了一眼,「小的那個。」
麗茲一聲尖叫憋在喉嚨裡,嗆得不停咳嗽。
「他怎麼了?」阿波羅尼婭差點沒跳起來,「隆巴頓夫婦回來了?」
「這關弗蘭克和艾麗斯有什麼事?」傑米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去年鄧布利多營救的那對麻瓜夫婦,今天剛被允許出院,就被小克勞奇襲擊了,轉頭又回聖芒戈了。」
「瘋了?」
「那不至於。」傑米擺擺手。「也是倒霉,鄧布利多本來安排了人保護他們,結果那人開小差走了。」
「那我去看看!」麗茲高興地跳起來,「我倒要看看面對親兒子,克勞奇先生還能不能鐵面無私到底!」
答案是能。
巴蒂·克勞奇毫不留情地送兒子進了阿茲卡班,相對應的,穆迪也不能再頂風作案、庇佑阿波羅尼婭。他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派最常和她搭檔的麗茲和傑米送她一程。
阿茲卡班坐落在北海一處荒僻的小島上,離挪威更近一些。它看上去像是一座有屋頂的、超大號羅馬鬥獸場,當然,阿茲卡班沒有鬥獸場外立面那些精美的拱頂與石柱,只有一個一個巴掌大小的氣窗,一個就代表一間囚室。囚室逐排升起,最中間原本用來看角鬥的空場,被用來埋葬死於此地的囚徒。
這裡堪稱攝魂怪的老家,它們一簇一簇地繞著這龐然大物翩飛,像是逐臭而來的團團烏蠅。
她們進去的時候正好碰見卡卡洛夫——其人拎著一個簡陋的小包裹,寶貝地捧著自己的魔杖,正步履蹣跚地出來,兩個打擊手滿臉不耐煩地跟在後面。
狹路相逢,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恭喜自由,卡卡洛夫。」阿波羅尼婭當先笑道,「我能和你單獨說句話嗎?」
麗茲和傑米神色大變,那兩個打擊手甚至有點保護卡卡洛夫的意思了。
「拜托,我沒魔杖呀!」阿波羅尼婭大笑,擺擺手讓他們退遠一點,「就一句,我問個問題就走。」
麗茲尷尬地用腳尖在地上劃來劃去,傑米左看右看,一揮魔杖,送了他們一個靜音咒。
「啊呀,瞧瞧這是誰?」阿波羅尼婭背著雙手,慢慢走近幾步,「伊戈爾·卡卡洛夫教授,來自德姆斯特朗的優秀教育人才,是不是?你回去會做校長嗎?」
「你要做什麼?」卡卡洛夫警惕地看著她,魔杖指著她。
「你一個流亡巫師,底子不清白,有沒有想過德姆斯特朗怎麼會要你?他們可能不在乎食死徒背景,但德國出身Ⅰ……」女傲羅輕聲在他耳邊問詢,「你難道就不想知道,誰幫你在德國魔法部走通了關系,銷了案底?」
卡卡洛夫驚恐地看著她:「你、你……是你?」
阿波羅尼婭盈盈微笑。
「你的謝禮,我收下了。」她越過卡卡洛夫,輕快地走進阿茲卡班大門,「歡迎下次再來英國,我們好好說道說道。」
第58章 余震(4)
她一路走進來,吸引了眾多目光,活像一塊扔進鐵屑裡的磁石。
所有人都在緊緊盯著她,眼裡滿是憤怒、怨恨、憎惡、不解……當然還有幸災樂禍。
「瞧瞧!瞧瞧是誰來了!」貝拉特裡克斯尖聲笑道,她眼眶紅紅的,神情很是憔悴,「這不是我們的首席傲羅嘛!你怎麼也淪落到這種地步了?我們都以為你能踩著這些人的屍體青雲直上呢!」
她一開口,四面八方都開始響應,污言穢語不斷,兩個傲羅卻都無暇顧及。
麗茲絞著雙手,局促道:「靠近門口沒有空房間了,艾比蓋爾,你恐怕得和萊斯特蘭奇做鄰居——」
「沒事,這裡就很好,我現在也沒資格要求更多了,是不是?」阿波羅尼婭抱了抱麗茲的肩膀,轉身主動走進了那間空的牢房,隔壁就是貝拉。
阿波羅尼婭四下裡打量一圈,很是滿意——老熟人都在,她剛剛進來的路上還看見斯內普了。
「那我走啦?」麗茲依依不舍地把著手腕粗的鐵欄杆,「我會讓攝魂怪少來這邊轉悠,如果他們欺負你,你就敲欄杆,這個月在島上值守的是弗蘭克。」
「呀,他回來了?他的孩子——叫納威是嗎?還好麼?」阿波羅尼婭倒真的有點高興了,至少失去父母的孩子少了一個。
兩個人又黏糊了一會兒,麗茲終於一步三回頭地被傑米拖走了。
阿波羅尼婭揉了揉臉,又清了清嗓子。
「看到你們這副樣子,貝拉,我這一趟算是來對了。」她微微一笑,「還要感謝卡卡洛夫呢!」
所有人都豎著耳朵聽她說話——倒不是覺得格林格拉斯的話多麼有道理,而是被關進此間的食死徒,除了咒罵和沉默,或者夜晚偶爾崩潰的嚎哭,很難做出什麼有意義的舉動。
「卡卡洛夫?誰?」貝拉幾乎想不起還有這麼個人來,外國人也在鄙視鏈上。
「威森加摩的寵兒,克勞奇的心頭肉——對不起,巴蒂,不是說你。」阿波羅尼婭冷笑不已,「最近進來的人,包括多洛霍夫、特拉弗斯、穆爾塞伯、盧克伍德,還有我和西弗勒斯,都是拜他所賜。」
也不全是,但是順手報復、拉拉仇恨,又不犯法。
「這個!這個——可恥的叛徒!」攝魂怪的影響已經初步在貝拉身上體現出來,她將鐵欄杆搖得「哢啦」、「哢啦」響,「你也是個廢物!主人是那麼注意保護你!命令我們誰也不許泄露你的身份,可你還是!你還是!」
「怪誰?」阿波羅尼婭捂住耳朵,目光掃過對面一排男巫的監房,「誰說漏了嘴?誰把我和西弗勒斯的事傳得整個食死徒都知道、讓一個根本無權列席會議的小人都聽說了?我不會放過他的。」
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目光躲閃,阿波羅尼婭幾乎要長嘆出聲——How old are you?
「但是那個女傲羅還是很信任你。」貝拉敏銳地指出,「你可以利用她,讓我們都出去。」
食死徒們頓時鼓噪起來,瘋狂地搖撼著鐵欄杆,那種幾乎要衝破屋頂的興奮甚至引來了一只不顧禁令的攝魂怪——就像打開了一罐液氮。
阿波羅尼婭好奇地看著逡巡的攝魂怪,這玩意兒使人抑郁——但如果人本來就有點精神問題,那它會連看都懶得看一眼。它徑直經過了她的囚室,好像這裡面一直是空的。
一直到攝魂怪意猶未盡地走了、尖叫和哭聲都小下去,阿波羅尼婭才慢條斯理地說:「你做夢,貝拉,我不會那麼做。」
食死徒們對攝魂怪顯然還沒有建立耐受,她聽見貝拉有氣無力地哭著小聲罵人,無非說她投靠鄧布利多無恥之尤雲雲。這樣很好,她可以一直說下去,沒有人來打斷。
「因為你們毫無用處。出去了又能做什麼,四處殺人,鬧得人心惶惶,讓魔法部一直緊繃著,大肆搜索黑魔王的蹤跡?黑魔王會感激你嗎?形勢比人強,貝拉,你也下過巫師棋的,我們失了先手,就必須蟄伏,否則只會迎來滅頂之災。」
「難道現在不是滅頂之災嗎?」說話的人是小巴蒂·克勞奇,表情活像死了爹。
「黑魔王沒有死!」貝拉頓時來了精神,尖聲大叫,淚水從她美麗的黑眼睛裡流淌下來。
「是沒死。」阿波羅尼婭拍拍左臂,「標記還在,這意味著什麼,需要雷古勒斯來教教你嗎?」
黑魔標記不再是漆黑的了,它看上去只是一層淺淺的疤痕,像後世麻瓜鏟除紋身後留下的。
但是,它還在。
貝拉徹底沉默了,大概是在摟著左胳膊哭吧,難為她一直這麼囂張,合著自己心裡也沒底。
「萊斯特蘭奇是沒用了,因為他們早就被抓了,還害死了許多人。」是穆爾塞伯,「我們呢?我們為什麼?」
「因為你們蠢,你們沒有價值,你們不能占據有利的位置,無錢無權,連離開阿茲卡班都要靠我劫獄,出去做什麼,通緝犯,還是喪家之犬?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你們還不如卡卡洛夫呢。」阿波羅尼婭冷笑,「你們是打手,是小卒子,我們現在不需要這個了。」
她向來走「口蜜腹劍」路線,這是第一次劈頭蓋臉地罵到人臉上去。
「冷靜點,穆爾塞伯,你臉都紫了。」斯內普淡淡地說道,「在攝魂怪把你吻死之前,別把自己氣死了。」
阿波羅尼婭真高興他還有心情刻薄人——自那天以後,他們再沒碰過面。他,雷古勒斯,還有她,各有各的難,三個深陷困境的人是沒辦法互相幫助的,只能各自奮力掙扎。
「你看不上萊斯特蘭奇,你還不如萊斯特蘭奇。他們只是倒霉——如果不是被鄧布利多抓了個現行,弄他們出來沒什麼問題。」阿波羅尼婭再接再厲,誓要出一口惡氣——格林格拉斯夫婦的仇她等了十七年,彼得·佩迪魯大概也是十年起步,那這口氣她得先出掉。
穆爾塞伯沒動靜了,不知道巫師有沒有心腦血管疾病,他能把自己氣死最好。
「說實話,羅道夫斯,還有埃弗裡、多洛霍夫,」阿波羅尼婭轉換目標,聲音也放柔了許多,「待在阿茲卡班對你們來說最穩妥,只要靜靜地等待,黑魔王終有一日會親自來救你們出去。為他坐牢的人才最忠誠——他會這樣認為的,不是嗎?」
「不許揣測黑魔王的想法!」貝拉特裡克斯聲音沙啞,仿佛還坐在馬爾福家的宴會廳裡呢,「你怎麼敢擅自——」
「隨便你吧!」阿波羅尼婭聳了聳肩,「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我們在外面辛苦維持黑魔王的基業,你們呢,只要坐享其成。」
「便宜?你管攝魂怪叫便宜?」羅道夫斯反常地大叫起來,看上去已經有些神經質了,「你來感受一下,你試試——」
「在我無罪釋放之前,每一天我都會與諸位一同體驗,我銘記各位的痛苦,日夜不敢或忘,這將成為我光復黑魔王事業的動力,之一。」阿波羅尼婭漫不經心地說著漂亮話,能忽悠一個是一個,「另外,羅道夫斯,難道你對黑魔王的信仰還不足以抵抗攝魂怪嗎?萊斯特蘭奇夫人,您的丈夫覺悟似乎不太夠啊,不如我的。」
「我可以,我一定可以……」有人在喃喃自語,「哪怕十年,二十年……」
「巴蒂?」阿波羅尼婭揚聲問道,「不,你不用可以,我已經聯系過你媽媽了,她來探監時,記得要聽媽媽的話。」
「他有什麼?」沉默至今的拉巴斯坦忽然問道,「他不也是個無名小卒嗎?比穆爾塞伯就多了個姓氏。」
「他有個好爸爸啊。」阿波羅尼婭笑眯眯地說,「老克勞奇就算養出了個食死徒兒子,也仍然是部裡的實權派——有朝一日,巴蒂也可以成為巴蒂,或者別的什麼人。」
掌握歷史的好處就在於,她看上去真的運籌帷幄、為大業做了很多事。
「屆時還請各位為了大局保密。」她彬彬有禮地說,「巴蒂,我要是你,現在就開始練習抵御奪魂咒。」
監室內寂靜無聲,她看似安撫了很多人,但阿波羅尼婭知道那只是暫時的。攝魂怪的影響會使他們反復崩潰、發瘋、越獄、自盡……最後留存下來的那一撮人,在無盡的絕望裡,才會想起她今日的一番話。
是你們太廢物,沒有用處……而你們太倒霉,生生錯過了機會,就差那麼一丁點兒……別人已經出去了,正逍遙自得地享受著幸福的生活,還能為黑魔王立功……
黑魔王遠在天邊,不知道還會不會來,可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卻活生生地站在英國的土地上。她在外面混得越好,越會成為這些人心底裡的執念。當一個人一直反反復復地想同一件事,他就會變得偏激,他就會生病。
瘋癲助長了貝拉特裡克斯的戰鬥力,可不是每個人都是狂信徒。
他們會心悸,手抖,嘔吐,思緒混亂,頭痛腳痛無一不痛,會淪為棄子,在戰場上也比正常人要好殺得多了。
巫師的身體構造或許到底還是和麻瓜不同,但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殺人,是要誅心的嘛!
當天下午,阿不思·鄧布利多親自來到阿茲卡班領走了斯內普;三天後,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無罪釋放,阿拉斯托·穆迪率一眾傲羅在門口等她;六個月後,克勞奇夫婦探監,小巴蒂·克勞奇當著許多同僚的面喝下復方湯劑,大搖大擺地奔向光明。
這個時候,阿茲卡班已經抬出很多具屍體了。
第59章 余震(5)
1982年,英國,薩裡郡,小惠金區,女貞路。
空置多年的女貞路5號終於迎來了新的住戶。搬運家具的大貨車「隆隆」地拐進來,隔壁4號的佩妮·德思禮太太早早地貓在了籬笆後偷看。
隨後而來的新鄰居是個年輕高挑的金發女郎,開著一輛奶油色的賓利歐陸,德思禮太太覺得她很面善——並非因為那輛賓利比這條街上所有的小汽車加起來都貴。
「都堆在客廳就可以了,我自己會收拾的。」她爽朗地招呼著搬運工,「沒有,沒有需要小心輕放的嬌貴東西,聽說你們今天還有一單,早點搬完正好可以趕去,是不是?」
她甚至准備好了小費、汽水和補充體力的巧克力,一份一份地裝在紙袋裡,周到得不得了。
裝模作樣的有錢人,為什麼要住到他們這個街區?多半這錢來路不正,或者她的身份見不得光。
佩妮·德思禮小心地倒退著准備離開,肚子卻抽動了一下,不由「唉喲」了一聲。她的新鄰居注意到了,登時驚呼著小跑過來。
「德思禮太太,您沒事吧?」一只手隔著籬笆伸了過來——潔白,細膩,嬌生慣養的手。佩妮警惕地躲開了。「你認識我?」她狐疑地問。
「搬家之前總要打聽一下左鄰右舍,有您這樣誠實又可靠的模範鄰居,我才決定買下女貞路的房子而不是其他街區。」
佩妮不得不承認她稍微有點被吹捧到,暫時就不追究對方涉嫌監視自己的責任了。
「您懷孕了?」新鄰居的目光落到她的肚子上,熱情洋溢,「起好名字了嗎?洗禮時我很願意去觀禮。」
佩妮忍不住摸了摸隆起的肚子。
「我想叫他『達力』,如果是女孩,就叫她『達莉亞』。Ⅰ」佩妮忍不住露出一個微笑,提起孩子讓她變得和善了許多,「我總覺得是個男孩,不知道為什麼總想叫他『達力』,這個詞就好像是憑空出現在我腦子裡的,巧的是弗農——就是我丈夫,他也是這樣。」
「是嗎?」新鄰居含笑點點頭,望著她的目光有點悲哀,「這孩子一定是上帝的旨意,是天賜的禮物。」
出於禮貌,佩妮問她:「您結婚了嗎?有沒有孩子?」
「我不能生育。」
佩妮無聲地「啊」了一聲,新鄰居看上去卻也沒什麼遺憾,好像說的是「我不會開飛機」一樣。
不久她就知道為什麼了——晚些時候,德思禮的新鄰居帶著新烤好的三種口味小餅干上門拜訪,正趕上外出釣魚的弗農·德思禮回家。
「您看上去可真眼熟,太太。」弗農喃喃地說著,輕輕碰了碰妻子的胳膊,「我們真的沒在哪裡見過嗎?」
「叫我阿波羅尼婭吧,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新鄰居主動伸出手來,「我確信咱們之前沒見過,但今後一定會成為好鄰居。」
「這是您夫家的姓嗎?」佩妮問道,她注意到新鄰居兩只手各戴一枚奇形怪狀的戒指,既不是鑽戒也不像婚戒——如果不能生育的話,做個沒人要的老小姐也是正常的。
「不是,我丈夫姓普林斯。」新鄰居面不改色,「請原諒外子無法隨我一同前來拜訪,他正在蘇格蘭的一所中學裡教書,兼任舍監,必須得留校。」
佩妮隱約覺得這個姓有點耳熟,但「普林斯」也不是什麼小眾姓氏,只好放到一邊。
「請坐,普林斯太太。」弗農·德思禮將她讓到沙發上坐下。他潛意識裡總覺得這位新鄰居似曾相識,她坐在沙發上打量客廳的模樣也很像是在……故地重游。
「很典雅的裝潢,又不失溫馨。」普林斯太太禮貌地恭維道,「早知道就該來向您請教一下。」
佩妮從廚房裡端出紅茶和重新裝盤的餅干,弗農連忙上前接了一把。
「您做家務一定是一把好手,普林斯太太。」佩妮小心地扶著肚子坐下,「剛剛搬過來沒多久,就能做出如此美味的點心,我一嘗就不是外面買的。」
弗農·德思禮咳了一聲。Ⅱ
「不知您是做什麼工作的,啊是不是太冒昧了?」他連忙轉移話題,「居住在這裡的都是受人尊敬的良好市民,您的工作想必也十分體面?」
佩妮·德思禮也咳了一聲。Ⅲ
「我為白..廳工作。」普林斯太太輕描淡寫,「當然,不必每天都去唐..寧..街報到,否則也不會住到外埠來。」
她一定是在吹牛,德思禮夫婦彼此交換了一個眼色。
但……佩妮不得不承認這很合理——一個女人,只有不能生育、丈夫又常年在外,才能靜下心來搞事業。畢竟誰也不是「強硬的麥琪」Ⅳ,一個當中學教師的丈夫想來無法為普林斯太太的事業做出什麼助益,正好她也不能生。
談話陷入了尷尬的沉默,顯然德思禮夫婦終究由於高強度的遺忘咒而受到了一定的精神損傷——真正的達力留給他們的記憶太幸福又太痛苦,如此深刻,不僅僅需要精妙的記憶修改。
阿波羅尼婭深深地在心裡嘆了口氣,感受到了一絲微妙的愧疚。正是這一絲微妙的愧疚主導了她忙前忙後這一切。
達力·德思禮是額外的,他本不應該死。
她沒能從命運與死神手裡留住詹姆和莉莉,但她只會覺得遺憾和失望。但達力是不一樣的。
樓上有小孩子哭了起來,聲音小小的,但在這尷尬而寂靜的客廳裡就格外響亮。
「怎麼?」阿波羅尼婭恰到好處地捂住嘴,「府上還有位小天使?是我失禮了,應該額外准備點布丁的。」
她的目光劃過客廳,又看了看照片牆。沒有玩具,也沒有合影。她可以修改記憶,卻不能改掉本性。
「是親戚家的小孩,今年三歲了,調皮得很,我們一般不讓他下樓。」弗農訕訕地笑了笑,顯然不打算多說。
佩妮不滿地瞪了丈夫一眼,輕聲更正:「兩歲。」
「那你們真的很幸運。」普林斯太太笑起來,「我的朋友西茜,住在威爾特郡,第一次當母親,手忙腳亂得不得了,你們至少可以在這個孩子身上先練一練,是不是?還有我丈夫的同事家裡,足有七個孩子,幾乎都是一個帶一個帶大的,哥哥保護弟弟,弟弟也依賴哥哥。Ⅴ」
她的愧疚很有限度,如果德思禮夫婦因為他們的「瘋癲」而更加過分地虐待救世主,她就不得不出手了。
只要把佩妮·德思禮衣食無憂地軟禁在地下室,實在不行用點奪魂咒什麼的,她順服了,哪棟房子都會受到血緣魔法的保護,不必非在女貞路4號這一棵樹上吊死。
「我想我不需要一位永遠無法成為母親的女人來教我怎樣育兒。」情緒化超級加倍的孕婦佩妮·德思禮略有不滿地說,「我都生過一胎——」
她忽然愣住了,搖頭喃喃道:「不,小達力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
弗農嘆了一口氣,疼惜地攬著妻子的肩膀,歉意地向普林斯太太解釋道:「醫生說是有些孕婦會這樣的,我想您應該可以……體諒?」
經歷過那一切,這個本來十分肥壯的男人再也沒能恢復到原來的體格。夫妻二人或多或少地留下一些後遺症,他這個釣魚的新愛好據說就來自於心理醫生給出的建議。
「當然,當然,是我失言了。」普林斯太太連連道歉,隨便指了個借口告辭,「今晚有個暖居派對,我還得回去准備。請放心,我的朋友都是安靜的人,不會鬧出太大動靜的,當然也歡迎兩位前來。」
她隨便那麼一說,德思禮夫婦也就隨便一聽,誰都沒當真。阿波羅尼婭離開了女貞路4號,一進5號的門就垮下肩膀。
「怎麼樣,小姐?」泡泡已經收拾完了,連地板上都泛著一層蠟光,「新鄰居是和善的人嗎?」
總比上一任要體面些吧?泡泡對蘇豪區的房子十分不滿,更不滿的是阿波羅尼婭小姐搬都搬走了、居然還不處理掉它!
「呵呵。」阿波羅尼婭干巴巴地笑了兩聲,「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說點讓我高興的吧,泡泡。」
泡泡為難地看了看四周,好像在尋求什麼幫助,但小姐的朋友們都還沒有來。自從黑魔王死了,阿波羅尼婭小姐反而疲憊又消沉起來,雷古勒斯少爺也是一樣,至於另一位干脆失蹤了,據小姐說是在「自閉」。
「啊!」小精靈的腦門上有無形的燈泡「叮」的一亮,「舊金山寄來一封信,小姐要不要看一看?」
她的舊主科俄斯·格林格拉斯的近況是小姐為數不多的快樂來源之一。
泡泡飛快地取來那封信,交到阿波羅尼婭手裡,就依偎在她膝前等候反饋。她們相依為命這麼多年,主僕,母女,姐妹……種種關系混雜在一起,早就說不清了——泡泡有一櫃子各式各樣的小裙子,但她對阿波羅尼婭小姐的品味持保留意見。
「唔,科俄斯也要結婚了?」阿波羅尼婭蹺著二郎腿,饒有興致地抖了抖信紙,「真怕他死在床..上。」
第60章 余震(6)
「誰要死在床上?」有人問——壁爐騰起一陣綠焰,兩個年輕男人一前一後走了出來,身邊跟著一個年紀不輕了的家養小精靈,激動地深深鞠了一個躬。
「還能有誰,格林格拉斯家的正統繼承人科俄斯少爺——」阿波羅尼婭揚臉一笑,嚇得一噎,「哦西弗勒斯,你也——好吧,我真高興你能走出來,還好我也邀請了你。」
如果說斯內普從前是一株在角落裡避光生長的高大蕨類植物,低調,陰暗,但生命力旺盛,那麼現在這株植物已經被完全抽干了水分,空有其形地立在原地。
「還是西弗勒斯問我,知不知道你家的地址。」雷古勒斯手裡拎著一只沉重的銀質收納架,一左一右安放著兩尊碩大的雕花水晶調味瓶,說是觀賞用的擺件也不為過,「鹽和糖,祝賀你喬遷新居Ⅰ,阿波羅尼婭。」
「就這?」阿波羅尼婭笑著接過來,隨手轉交泡泡,「傳統歸傳統,可你也太不用心了!」
「事實上,」雷古勒斯掌不住笑了,「鹽是浴鹽,你最不喜歡的野茼蒿味兒;糖是從臭襪子味兒的比比多味豆裡提取的,克利切揀了一下午呢,快點謝謝克利切!」
克利切誠惶誠恐地鞠了個躬:「克利切不敢,少爺難得這麼有興致,自從——」
泡泡猛地把那個沉重的銀架子塞進克利切懷裡,拖著他去廚房了。
「坐吧。」阿波羅尼婭笑容還殘存在臉上,「茶是新泡的。」
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如果放到以前,當阿波羅尼婭挑剔他的鹽和糖時,雷古勒斯會毫不猶豫地轉移矛盾到空手而來的斯內普身上;而當雷古勒斯揭示他禮物的秘密時,阿波羅尼婭八成也會嫌棄地說一句「你什麼時候也和西裡斯學會惡作劇了」。
他們小心翼翼地避開彼此的雷區,直到克利切這個死心眼戳破眼前其樂融融的表像。
「咳。」雷古勒斯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僵局,「科俄斯結婚你這麼高興?他不會看上一個經歷復雜的女麻瓜吧?」
以布萊克家的「詞彙量」來說,什麼酗酒、打架、墮..胎、離婚、嗑..藥、失..足、蹲監……都包含在這個「經歷復雜」裡了。
「不是啊,舊金山那邊一個純血家族的女孩子,在巫師社交圈裡相當搶手。」說起這個,阿波羅尼婭連那頭黯淡的金發似乎都高興得發光,「殖..民的時候過去的,葡萄牙裔,祖上還有格拉納達血統,是個相當聰明的女巫。」
「她要真那麼好,你肯定不會這麼開心。」雷古勒斯打趣道,「莫非她是個啞炮?」
「伊法魔尼的傑出學生,但——」阿波羅尼婭強忍笑意,「她身上有伴母系遺傳的血咒Ⅱ,只要生了孩子就會在三年內死去。」
這房間裡的三個人有兩個都對各式各樣的黑魔法異常感興趣,這也是個名正言順的好機會——比她和雷古勒斯尬聊要強多了,雷古勒斯壓根就沒見過科俄斯,這麼關心他的婚戀真是見了鬼了。
「血咒。」雷古勒斯沉吟著,「不是亞洲那邊比較多嗎?據說東南亞的叢林部族裡還殘留著濃厚的母系社會氛圍。」
「舊金山。」斯內普淡淡地接了一句,「那裡有很多亞裔。」
「是啊,據說是她外婆的外婆苛待勞工,遭到了報復。」阿波羅尼婭眼神閃了閃,「還是手下留情了,不生孩子就不會死。我聽說過那種只要活著,有朝一日就會徹底變成動物、忘卻前身的血咒。」
「只怕你弟弟由不得她不生。」雷古勒斯笑道,「這姑娘怎麼能看上科俄斯,自己病怏怏的,還要拖別人去死。」
阿波羅尼婭嘆了口氣,撣一撣手中的信紙:「已經結婚啦——洗腦一個天真愚蠢的姑娘並沒有什麼難度,母愛、犧牲、天職……不然血咒也傳不下這麼多代,是不是?多麼可憐!」
雷古勒斯不由一怔。阿波羅尼婭並不是看了弟弟一家的笑話才開心,那她是為什麼?
「為什麼那姑娘搶手?因為她生了孩子死掉,丈夫馬上可以娶下一個。」
阿波羅尼婭的神情很奇異,悲哀,卻又像是發現什麼新鮮事物的小孩子,帶著一股令人莫名其妙的興奮。
「科俄斯的父母養我也是為了聯姻,可我不能生,不能耽誤了別人家延續血胤,好好的結親就成結仇了。所以他們不准備讓我活過四十歲,聯姻交換的利益吞吃完了,也不耽誤對方及時續弦生子——怎麼樣,完美吧?」
兩個男人都瞪著她,一副從來不曾認識過她的表情。
「可是現在,你們看,他們的寶貝科俄斯居然娶了這麼一位,多麼諷刺啊!莫非不好笑嗎?」她臉上可一點兒笑都沒有,折起那信紙,抬手就彈進爐火裡。
「我從來沒問過你當初為什麼要……。」雷古勒斯喃喃低語,幾乎手足無措了,「原來你……對不起,我曾經腹誹你心狠,我以為你和貝拉他們一樣了……」
所以掛墜盒的事情不告訴她是吧?阿波羅尼婭笑了笑。
「他們不會讓我嫁在英國的,本地純血巫師還有哪個不知道我『血統有玷』?我十四歲就出國參加社交舞會了。」阿波羅尼婭手托著腮,漫不經心地撥弄著茶匙,「嫁給你,賣不上價啊。」
她有些心虛地看了斯內普一眼。當年斯內普從她腦子裡著實翻了些東西出來,還好術業有專攻,如果換成煉金術大師鄧布利多,她的秘密早就瞞不住了。
猜不出來也好,就讓他們覺得,只要殺了格林格拉斯夫婦,就能一手扼住她的命運齒輪。
「哈利·波特就住在隔壁。」她冷不丁地說了一句,「我剛剛上門拜訪,救世主哭得嗓子都啞了也沒人去看一眼。」
雷古勒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從方才的情緒裡走出來,他神情復雜地望著好友——斯內普卻無動於衷,只是放空。
現在這客廳裡的三個人都對救世主擁有某種責任了。雷古勒斯是因為西裡斯,斯內普自不必說,連阿波羅尼婭這些時日也常常問自己:如果她不折騰這麼多,只要趕走彼得·佩迪魯,波特夫婦是不是就會幸存?
理智告訴她不會,人類自有其主觀能動性,並非任由她擺弄的棋子。她設法讓隆巴頓夫婦逃出一劫,貝拉還不是找上了德思禮?
但感情不允許她置身事外,她也沒辦法。
泡泡很有眼色地和克利切合力抬上來一大瓶火焰威士忌,足有30盎司,斜斜地湃在冰桶裡。阿波羅尼婭小姐戒酒快兩年了,這還是她剛剛才出去買的——今天小姐和她的朋友們沒酒不行,泡泡可懂了。
「你住在這裡,鄧布利多知道嗎?」雷古勒斯顧不上什麼禮節,率先倒了一杯,「你以後還要和那孩子接觸?」
「他本來打算安排鳳凰社的費格太太住到附近,我說何必呢,人家費格太太小生意做得好好的,房租有魔法部替她交,賺的都歸自己。」阿波羅尼婭仰頭喝了一大口,「他打算讓那孩子一無所知地長到11歲,毫無防備地接觸巫師界。」
「不太好。」雷古勒斯客觀地評價,「他在怕什麼,怕那孩子被名利所影響?」
「顯而易見。」斯內普也沒有拒絕一場大醉的誘惑,「鄧布利多總是以己度人。」
阿波羅尼婭嘆了口氣:「我不覺得這對他好——德思禮家不會讓他餓死凍死,僅此而已。這麼多年無人問津,忽然有一天,有人跑來對他說,你是小英雄,是救世主,雖然我們坐視你被虐待,但等到黑魔王回來,你還是得肩負整個英國巫師界的命運衝上去和他拼命……」
雷古勒斯沉吟不語,他從小到大,直到西裡斯出走前都堪稱家庭幸福、生活順遂,他本能地看出鄧布利多決策中的問題,卻無法感同身受。
「我不是什麼好人,如果我是他,復仇對像只怕就不單單是黑魔王了。」阿波羅尼婭自嘲地一笑。
「我看有些人已經喝醉了,不然也不會如此吹噓。」斯內普看了她一眼,指出問題的關鍵,「你不是還留了科俄斯一命?」
雷古勒斯大笑起來,三個人碰了一杯。
「總之我向鄧布利多保證,在霍格沃茨的貓頭鷹到來之前,不會透露任何關於魔法的內容。」阿波羅尼婭篤定地晃了晃手指,「但如果哈利·波特一定要向我學一點額外的東西,那又有誰能攔得住呢?」
雷古勒斯皺起眉:「你要培養他?你可別把他教成一個斯萊特林了。」
「當年分院帽對我說,斯萊特林是你的捷徑,那麼格蘭芬多就是哈利·波特的坦途。」阿波羅尼婭說道,「別小看了這孩子——歡迎隨時來監督,反正我轉文職了,以後有的是時間。」
從阿茲卡班出來後她就登報發了聲明,頭版頭條,配著大幅會動的照片和演講稿,在《預言家日報》上掛了整整一周。
「傲羅應該是讓民眾一想起來就覺得安全的職業……」她在閃光燈下哭得梨花帶雨,「……雖然是無妄之災,說到底,或許還是能怪我行事不夠謹慎……雖然威森加摩已經證實了我的清白,可我不能因為一己之私連累其他傲羅同事,敗壞傲羅的名聲。希望在我之後,當大家遇見黑巫師、向傲羅求援的時候,不會因為曾經有一個傲羅被指控為食死徒而猶豫……」
「你也真是舍得。」雷古勒斯評價她,「哪怕是個吉祥物,首席傲羅也好過禁止濫用魔法辦公室吧?」
「不可惜,黑魔王這一走,傲羅就沒什麼用了,首席傲羅更是雞肋。」阿波羅尼婭摩挲著手裡晶瑩剔透的酒杯,「還好行政級別在那裡,換個禁止濫用魔法辦公室主任正正好——康奈利·福吉要升走,我接他的班,還能蹭幾分人情。」
「你看好福吉?」雷古勒斯來了興趣,「為什麼?」
「因為黑魔王暫時回不來,和平年代,是綏靖的年代。」阿波羅尼婭再一次帶著答案反推題干,「保守派要抬頭了——老克勞奇倒是強硬又激進,可惜有個兒子拖他後腿。你要是不信,就去問問盧修斯,他鼻子比我靈。」
雷古勒斯沉思起來,阿波羅尼婭低頭喝酒,忽然感覺斯內普一直在看她。
「怎麼?」
「來之前,我向鄧布利多遞了辭呈。」
「你瘋了?」雷古勒斯先不干了,「等到黑魔王回來,你要靠什麼立足?」
斯內普不答。這個人不聲不響的,反倒喝得最多,可是喝醉了也不上臉,坐在那裡看著跟沒事兒人一樣。
「那天晚上,我為什麼沒回去?」他忽然輕聲問,問他自己。
終於有人敢於提及蓋伊·福克斯之夜發生的事了,可這個問題沒法回答。
盧平和故去的詹姆·波特必須找到西裡斯帶他撤離,本就在海德公園一帶徘徊;至於莉莉·伊萬斯,她的孩子被帶走了,無論決心哪怕是死也要擋在孩子身前,還是終於察覺到阿波羅尼婭的真面目,總之……她也回去了。
「換成我,我也不會回去的,西弗勒斯。」雷古勒斯柔聲寬解道,「誰也不能保證哪一路會遇見黑魔王,而我相信阿波羅尼婭無論如何也能自保。至於那個孩子,我——」
他忽然頓住了。莉莉·伊萬斯為什麼會回頭,憑著本能,憑著母愛——人無法理解自己不相信的東西,西弗勒斯·斯內普亦然。
可是雷古勒斯·布萊克可以,他從父母那裡獲得了完整的愛,他的言語就此變得蒼白無力。
「在霍格沃茨很痛苦吧?到處都是你和伊萬斯的回憶,你撐不下去了。」阿波羅尼婭還是很平靜,她很少真正受到情緒的影響,「顯然你沒有殉情的打算,否則你早就死了。你在求救,西弗勒斯。」
斯內普一動不動,酒杯滾落在他腳下。
「逃避不會使傷口愈合,你得扒開它,擠出膿液,直到流出鮮血,你才有可能站起來繼續向前。」她余光裡看到雷古勒斯神色也很不自然,但他十分克制,「想想伊萬斯,盡情地想一想她,還有你,你也想想你哥哥。想完了,哭完了,回去該做什麼做什麼,事還沒完呢!」
雷古勒斯顫抖著灌下一大口酒。
他當然也有問題要問。他要問問西裡斯,為什麼要那麼做?幸運的是,西裡斯還活著,把自己陷在阿茲卡班活受罪,但他好歹還活著。
「還記得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嗎?」他輕聲問道,隨著回憶的延展而露出一絲微笑,「好像是在霍格沃茨特快列車上,西裡斯他們幾個的包廂裡……」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5-4-11 23:23
第61章 入學(1)
1972年,英國,倫敦,國王十字火車站,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時鐘的分針指向55分,站台外風風火火衝進兩個人來——一個年紀極小、簡直可以說是未成年的女性家養小精靈牽著一個瘦瘦的金發小女巫,都在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我、我的行李呢?」小女巫上氣不接下氣地問,身不由己地被小精靈用纖細的胳膊用力地推上火車,甚至來不及打量一下四周。
「泡泡已經為您送上火車了!」年幼的小精靈尖聲尖氣地說,打了個響指。
小女巫松了一口氣:「哦謝謝你,你放在哪個車廂——」話音未落,她便感覺到身下的火車開始緩緩移動,耳畔汽笛聲響徹四周,可她腳還踩在門口的踏板上!
「進去!快進去,小姐!」泡泡費力地大聲叮囑她,嗓音聽上去都快劈了。
「你把我的行李放哪兒了!」小女巫吼得比她還大聲,可惜小精靈已經不能回答她了——火車即將開始轉彎,車門自動關閉,把她拍在了正整裝待發、准備開工的零食車前。
「抱歉,夫人。」小女巫的臉紅了,「我、我找不到我的行李了,或許您知道乘務員在哪裡……」
「你一定是個麻瓜家庭出身的孩子吧?」胖乎乎的女巫慈愛地摸了摸那頭黯淡的金發,「霍格沃茨特快列車上沒有乘務員,不過別擔心,新生的行李會被統一送到寢室裡,我們不會讓你拎著箱子參加分院的。」
「可我的校袍還在裡面呢……」小女巫欲哭無淚,「我現在叫泡泡,她會出現在我面前嗎?」
「恐怕不能。」推零食車的女巫遺憾地搖搖頭,「我們還要趕一整天的路,孩子,你為什麼不挨個車廂問問呢?」
她從琳琅滿目的零食山裡拿出一盒巧克力蛙悄悄塞進小女巫手裡,眨了眨眼,開始推著小車往前走。那機靈的孩子就跟在她的屁股後面,趁機從門縫往內看。
女巫推著零食車走過一叢又一叢鬧騰的學生,忽然覺得身後沒動靜了,一回頭便看見那小女巫正墊著腳扒在某間車廂門前,可憐見的,她還要跳一下才能看到門上的玻璃。
「看來你找到了?」女巫笑了,「我還以為你要去散座那邊找了。」
「謝謝你,夫人。」那女孩子開心地道謝,「我會把錢——」
女巫輕輕地「噓」了一聲,推著車子走遠了。
女孩目送了她一會兒,這才轉過身來敲了敲門,車廂裡五個半大男孩有一陣兒才聽見。
「誰啊?」有人不耐煩地問,「彼得你去開門,你離門近。」
車廂門「嘩啦」一聲拉開,開門的男孩和門外的女孩子差不多高,臉上還帶著點嬰兒肥,睜著一雙無精打采的眼睛,說話時露出滿嘴的豁牙。
「你是誰?」他毫不遮掩地、上上下下打量著小女巫。
「我能進去說話嗎?我堵在走廊上,會妨礙到通過的人。」小女巫根本不接他的話茬,一步邁進包廂,反手帶上了門。
「不好意思打擾各位,是這樣的,我險些錯過了發車,我的家養小精靈提前將我的行李送了上來,但我們沒能來得及溝通具體位置。」小女巫彬彬有禮地說明情況,仿佛絲毫沒意識到她看上去真的很像來找茬的,「現在看來她將我的箱子塞到了各位的行李架上,請允許我取回。」
「我們這有你的箱子嗎?」一個戴眼鏡的黑發少年站起身來,扒拉著頭頂的行李架。
「在這邊,詹姆。」一個淡棕色頭發的憔悴少年從他那邊行李架的最裡邊費勁地挪動著一只皮箱,「只有這一個嗎?說真的,我們都沒發現,你的家養小精靈有一手。」
「小精靈都是這樣的。」聲音來自另一個黑發少年,也是剛才發號施令的那一個,俊美得像是麻瓜教堂拱頂畫上的大天使,他像許多純血家庭出身的巫師一樣,留著一頭古典風格的中長發,嘴裡卻十分不優雅地叼著一根草葉,「我說,你干脆別拿了,會有人幫你拿的。」
「可是,我的校袍……」小女巫有點猶豫,「分院儀式可以便裝參加嗎?」
長發男生吹了聲口哨,歡快地叫道:「詹姆,快,給這位妹妹露一手!」
戴眼鏡的男生故作低調地咳了一聲,昂首挺胸地站了起來,將魔杖往她身上一點,口中喃喃念著變形咒——小女巫本來也穿著一件暖和的天鵝絨連衣裙,現在那裙子上的花邊、蕾絲與珠繡都不見了,袖子延展變寬,下擺齊齊加長,淺綠色也深化成了黑色,一件最普通的霍格沃茨校服袍出現在她身上。
男孩子們大力鼓掌,詹姆欠了欠身,謙虛地說:「時效性不長,臨下車我再給你變一次。」
「你現在幾年級?」小女巫摸著身上的黑袍問道。
「二年級。」先前開門的矮個子男孩彼得終於撈著機會說話了,「麥格教授說這是七年級才有的變形水平,怎麼樣,詹姆厲害吧?」
「了不起。」小女巫點點頭,「我要做得比你更好。」
詹姆哈哈大笑起來,叼草葉的黑發少年也笑了,彼得笑得格外捧場,幫她拿箱子的憔悴男孩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他們,但臉上也有一絲笑意。
「難道我們下車前不用開箱子換校袍嗎?」有人冷靜地問,「我們換完了再出去讓她換,不行嗎?」
笑聲戛然而止。
詹姆挪了挪身子,露出包廂裡一直沒說話的第五人——也是第三個黑頭發的男孩,看上去和不速之客小女巫差不多大,板板正正地穿著黑色西裝,甚至系了領結。
最重要的是,他長得和那個叼草葉的少年有幾分相似,但是氣質迥異,就像冰珠與水滴,就像……一個肖母,一個肖父。
「等等!等等!」小女巫忽然想起了什麼,她崩潰地捂住了臉,很快又把手放下,目光仿佛有重量一般在滿車廂的男孩子身上依次掃過。
黑頭發的,戴眼鏡的,營養不良的,還有個小矮子……詹姆和彼得當然是隨處可見的普通名字了,但世上沒這麼巧合的事。
泡泡,謝謝你!
「當然可以。」小女巫微笑道,「多謝提醒。」
叼草葉的少年一把攬住弟弟的脖子,把他整個人拖到前面來。
「我的弟弟雷古勒斯Ⅰ,也是今年的新生,你們可以認識一下。」
雷古勒斯瞥了哥哥一眼,有些不情願地伸出手,這小女巫反應倒是快,握起手來也很用力,好像很高興。
「幸會,布萊克。」她笑道,「格林格拉斯,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
布萊克兄弟都是一愣。一旁的詹姆·波特也是神情微妙。
年輕的雷古勒斯紳士風度還不過關,忍不住「啊」了一聲;西裡斯則毫無克制的打算,直接問出了口:「你就是那個——」
被好友和弟弟從不同方向狠狠拉了一把。
「是啊,我是。」阿波羅尼婭坦然承認,「有何指教?」
「那你肯定覺得純血統論都是胡扯咯?」西裡斯把弟弟往她那兒一推,「來來來,快勸勸我固執的弟弟,呆在這個不夠純粹的包廂快要把他逼瘋了!」
我想他瘋可能不是因為盧平和佩迪魯是混血。
片刻後,頭痛欲裂的阿波羅尼婭默默看了一眼旁邊與她一同悶坐的雷古勒斯,收獲一個生無可戀的眼神。
「呃,我想……」阿波羅尼婭費力地想要在掠奪者制造的噪音中發聲,最後還是盧平發現了掙扎著的她。
「你怎麼了,格林格拉斯?」盧平問她,「午餐時間快到了,你箱子裡帶了便當?」
「沒有,我忽然想起來我約了朋友,我得去找她一起吃。」阿波羅尼婭面不改色地指了指門外。
「想去就去,你出來上學,請示家長的習慣要改改了!」西裡斯堪稱肆無忌憚,「記得我們車廂的位置,別耽誤了換校袍!」
這幫人能干出直接指著她還穿在身上的衣服變形的破事兒Ⅱ,口頭上占點倫理梗的便宜算得了什麼。阿波羅尼婭敷衍地點點頭,跳下座位拉門。
「等等!」雷古勒斯忽然道,「我也一起去,我也有朋友。」
西裡斯狐疑地看著弟弟:「誰家的?羅爾?不那個大塊頭他一看就是腦子有問題——雷古勒斯你那是什麼眼神?行行行,我知道這裡格蘭芬多濃度過高,你會被污染的,去吧去吧!」
他不在意地揮揮手,回頭繼續埋首於桌上的什麼魔法裝置。
包廂的門一關上,阿波羅尼婭頓時覺得耳邊清靜多了,秋風是溫柔的,陽光是和煦的,連路過盥洗室時,空氣都如此美妙。
她一直走到公共車廂,隨便揀了個空座坐下,雷古勒斯短暫地猶豫了一會兒,也坐到她對面。
「你朋友在哪兒?」他問,在座位上不適地挪了挪。
「在夢裡。」阿波羅尼婭無所謂地抱著手臂,「誰肯跟我做朋友?那太不體面了。你的呢?」
雷古勒斯露出一言難盡的神色來。
「不知道,估計一會兒就要找來了吧?」他嘟噥道,「那我倒寧願和西裡斯他們呆在一起。」
「那你回去吧,留下點錢,明早禮堂還你。」阿波羅尼婭毫不客氣地伸出手,「我快餓暈了,我要吃飯。」
「你沒錢?還是沒吃早飯?」雷古勒斯瞪大眼睛,在每個口袋裡亂摸——他這樣家庭的小孩,又不上學,很少有需要親自花錢的時候,「我也沒有。」他有點沮喪。
「你父母也出國了,帶走了幾乎全部的小精靈?」阿波羅尼婭頗為好奇,「還好送我來的那個小精靈還不到能夠服役的年紀,否則我開學第一天就要缺勤了。」
「不,沒有……」聽話聽音,雷古勒斯眨了眨眼,「我是說,我媽媽准備的錢袋大概在箱子夾層裡。」
阿波羅尼婭點點頭:「那你還是別回去了,我要找個地方蹭飯,沒有你我大概混不進去。」
第62章 入學(2)
她隨便拉了個人,打聽了一下餐車的位置,帶著雷古勒斯堂而皇之地敲響了C字車廂的門。
餐車的包廂相對於普通車廂來說更為寬敞舒適,從A到E一共五間,本應是霍格沃茨特快上最搶手的熱門位置——理論上它們是為了搭車的教職工准備的,盡管也沒幾個人樂意混跡在幾百個孩子裡、坐一整天的火車去蘇格蘭,幻影移形不香嗎?
除了霍拉斯·斯拉格霍恩。
此君雖然履任斯萊特林學院院長多年,但一直秉承著「學生放假他放假,學生開學他開工」的原則,絕不在霍格沃茨多待一天。每年堅持坐兩次霍格沃茨特快列車,盡可能地維系他小圈子裡的每一條寶貴的關系。
——情報來源:繆西卡和克拉托斯·格林格拉斯閑來聊天時的嘲諷。
「孩子們,有什麼事?」斯拉格霍恩一拉開門,豐盛食物的香氣便傳了出來。阿波羅尼婭肚子裡一陣亂咕,還好火車行進的雜音完美地掩飾了她的尷尬。
「您好,教授,我從父母那裡聽說了您的事跡,仰慕之至,特地前來問候——哦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希望沒有打擾您用餐。」她又擺出那副彬彬有禮的謙遜姿態,「這位是布萊克家的雷古勒斯,我在半路上遇見他,對於向您致意這件事,他也表現出了相當的熱忱,我們就一起來了。」
斯拉格霍恩教授眼中精光一輪,在兩個孩子身上稍作打量。
「你們可算是來著了,我的孩子們。」他笑眯眯地將門拉得更大,「為什麼不與我們共進午餐呢?今天有上好的烤小牛排和鹿肉,配菜是蘆筍和甘藍,每個人都能分到一點藍莓乳酪布丁。」
包廂裡的人很少,或許這也是斯拉格霍恩如此寬容的原因——桌邊坐著一位姿態優雅、容貌美麗的金發少女,正滿面驚訝地看過來。
「雷古勒斯?」她問道,「你一年級就收到了邀請嗎?」
「布萊克家真是為魔法界貢獻了不少優秀人才啊!」斯拉格霍恩嘖嘖感嘆,「盧修斯畢業之後,我真擔心你會覺得寂寞就不來了,納西莎,還好今天有這位小表親陪著你。」
雷古勒斯本質上還是個老實孩子,完全是呆滯地被牽到位置上坐好。
「忘了問你叫什麼了,孩子。」斯拉格霍恩紳士地為女士拉開椅子,待她入座,便輕輕一推。
「格林格拉斯,教授。」阿波羅尼婭微微一笑,「請您叫我阿波羅尼婭吧。」
斯拉格霍恩也吃了一驚,但他掩飾得很好。「你的父母都是優秀的煉金術學者,和我們魔藥學也算得上遠親嘛!我還記得繆西卡和克拉托斯在霍格沃茨的時候,課內課外,炸掉的坩堝都比別人多。」
「舍親為您添麻煩了。」她笑道,「希望我能繼承他們在學業上的天賦,願梅林賜福於我。」
「你一定可以,我這雙眼睛從不錯認。」斯拉格霍恩拈著燙得卷翹的胡須,「局勢緊張,我的俱樂部裡也吸收不到什麼新鮮血液,這年頭人才可真難找!當然,在座都是自己人我才這麼說,多少人單有個姓氏,實則蠢鈍如豬,聰明又機靈的呢,又不一定——咳咳!」
又不一定活得長。
費盡心力打好的關系,一出校門被伏地魔殺了,這多氣人呢?
顯然西裡斯和詹姆就被他歸在「不一定活得長所以不值得下注」這一撮,而納西莎受邀在座明顯也不是因為她是布萊克家的女兒——盧修斯·馬爾福是她的未婚夫,馬爾福家總是屹立不倒,從諾曼征服開始,好有一千年了。
阿波羅尼婭有些好奇那位從未謀面的莉莉·伊萬斯,她是有多優秀,才讓斯拉格霍恩另眼相看?
「如果能獲得一張邀請函,這將是我……們的榮幸,因為這代表著您的肯定。」雷古勒斯適應得很快,他想如果他哥哥能旁觀這頓裝腔作勢的午餐,大概會惡心得什麼也吃不下。
斯拉格霍恩用餐巾擦了擦嘴,愉快地笑了起來。
「還沒分院呢,真是個急脾氣的小巫師。」老奸巨猾的男巫巧妙地顧左右而言他,「你們有想過要去哪個學院嗎?」
「自然是斯萊特林。」雷古勒斯毫不猶豫,納西莎也笑了:「本該如此。」
「我啊,我想去赫奇帕奇。」阿波羅尼婭胃口大開,全然不顧身旁雷古勒斯忽然被一塊板栗噎得咳嗽連連。
「據我所知,大多數的格林格拉斯都去了拉文克勞,少數人去了斯萊特林,這其中就包括你的父母。」斯拉格霍恩探究地看著她,「你為什麼另辟蹊徑呢?」
「因為我可能不是個格林格拉斯?」阿波羅尼婭眨眨眼,「開玩笑,教授。是因為赫奇帕奇不需要爬太多樓梯,又能曬到太陽,英國的陽光十分寶貴,不是嗎?最重要的是離廚房近,如果有什麼事需要小精靈幫忙,穿過走廊即可。」
「非常功利的想法!」斯拉格霍恩大笑起來,豎起一根手指:「我和你打賭,年輕的女士,分院帽一定不會采納你的意見!」
「你說漏嘴了,教授。」納西莎無奈地喝了一口橙汁,略帶好奇地瞥了那個和「盛夏陽光」和「綠茵」幾乎毫不沾邊兒的格林格拉斯一眼。
「你對霍格沃茨很了解?」雷古勒斯悄悄問她。
「你即將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生活七年,每一年都要呆滿十個月。」阿波羅尼婭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事先做一些功課難道不是必須的嗎?你家的畫像不會告訴你嗎?」
「畫像?」斯拉格霍恩敏銳地捕捉到了一些內容,「為什麼不是繆西卡和克拉托斯告訴你這一切,孩子?」
雷古勒斯馬上想到阿波羅尼婭說他們都出國了,還帶走了所有的僕人,就在女兒第一次開學前夕。
「或許您也聽說了,我有個弟弟科俄斯,他身體不太好。」阿波羅尼婭說得很含蓄,「我父母帶著他四處求醫,我想他們現在應該在鹽湖城,拜訪一位本土宗教巫師。」
斯拉格霍恩點點頭,望向她的眼神分外復雜,其中的探尋、考察與品評幾乎要凝成實質,好在他過不多會兒就移開了目光。
事實證明斯拉格霍恩的話是對的,阿波羅尼婭一戴上分院帽,就聽那帽子斷然拒絕她:「不行,你去不了赫奇帕奇。」
「哦,那……那就拉文克勞唄,能被誇一句聰明我也挺開心的。」阿波羅尼婭無所謂地晃著腿。
「為什麼不去斯萊特林?」帽子問她,「我能感受到你內心深處有一個宏願,直覺告訴我斯萊特林會是你達成夙願的捷徑。」
「呃……」阿波羅尼婭支支吾吾,完全回答不上來。
她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下意識地拒絕斯萊特林。在她勾勒的願景草圖裡,斯萊特林確實是一條堪比通天梯的捷徑。或許是因為學院內部的氣氛太過嚴肅緊張,不夠團結活潑吧……雖然她在坩堝裡睜開眼睛的每一天都像是在歷劫,但她還是想體驗一下正常的英式寄宿學校生活。Ⅰ
「你不會有學院歧視吧?」分院帽勃然大怒,「你們這些孩子——斯萊特林!!!!!」
最後一個單詞它是大聲吼出來的,阿波羅尼婭的耳朵被震得隆隆響,抬眼望向台下人數明顯少於其他三個學院的長桌,納西莎掛著個級長牌牌兒,身邊坐著雷古勒斯,都在為她鼓掌。
她又看向格蘭芬多,沒找著疑似莉莉·伊萬斯的女巫,反倒看見西裡斯得意洋洋地衝著朋友們伸出手,每個人都往他手心裡放了一個加隆——賭注還挺大的!
見她望過來,西裡斯驕傲地勾起唇角,放肆地大聲道:「謝謝!」
斯萊特林桌上的納西莎面色微變,雷古勒斯不安地抿抿嘴。
「該下去了,格林格拉斯。」麥格教授提醒她,「或許有一天你能成為教授,那時候你再看個夠。」
麥格教授是難得開玩笑的,看了個夠的鄧布利多教授率先大笑起來,分院儀式險些被中斷。阿波羅尼婭倒是很淡定,她摘了帽子放回原地,臉都不帶紅一下的走向斯萊特林。
時局不景氣,巫師生育率也走低,最直觀的體現就是斯萊特林這一屆男的女的加起來一共也就六個新生,阿波羅尼婭和另外一個女孩共享寬寬敞敞的五人間Ⅱ。
「為什麼不和其他年級的姐姐們住在一起呢?」阿波羅尼婭勤快地收拾著行李,隨口和房間那頭的室友聊天,「或許還能蹭點兒作業什麼的?」
「大概是因為課表不同,怕打擾彼此的作息吧?」她的新室友顯然還不能很快地適應寄宿生活,箱子扔在一邊,人還坐在床上發呆,「哎,你真的是格林格拉斯?」
一個純血。
「是啊,」阿波羅尼婭遠遠地回答她,頭都沒回,「你也可以認為我不是,事實上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但族譜覺得我是,那不就完了。」
女孩「哈哈」一笑:「我是阿萊克托·卡羅,很高興認識你。」
阿波羅尼婭一怔,先撿起掉在地上的一打襪子,這才盡量自然地轉過身來。她今天見識了太多傳聞中的人物,來不及一一震驚,可他們都沒有卡羅帶給她的震撼大。
阿萊克托·卡羅,她看上去太正常、也太普通了。個子不高,但是很結實,干茅草一樣的長發規規矩矩地編成一條粗粗的麻花辮,雙眼略微有點外凸,體態不夠健康,有些駝背,肩膀也總是塌著——但她的眼神很清亮,五官堪稱秀美,燈下的神態也很嫻靜,對陌生環境感到不安的姿態像一只受驚的麋鹿。
她後來是怎麼變成……那種樣子的?
阿波羅尼婭意識到她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她今晚是見到了很多人,可能也因此錯過了更多人。沒有人打從生下來就是邪惡的反派完全體,也沒有人時時刻刻掛著一副凶狠的面具,當他們認為自己在做正確的事,反派看上去也像個正常人。
「很高興認識你。」她友善地笑了笑,「不早了,我們睡吧?明天第一節是魔法史呢!」
「哎呀,你都弄完了,我還沒開始呢!」阿萊克托吐了吐舌頭,跳下床來,她站著的時候駝背就沒那麼明顯了,「你先睡,我盡量輕一點,但我不能保證,我有點……笨手笨腳的。」
那打襪子再次從她無意識松脫的手裡掉落在地。
阿波羅尼婭覺得整個人都木了,她從這一刻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這個世界是完整的,這裡的所有人都是有血有肉的、立體的人,他們的生命自有軌跡。
她所知道的、那個救世主的故事,只不過是這龐大世界的一個截面。
她不應該也不能太傲慢,站在類造物主的高度俯視、撥弄一切。她也是其中的一員。
這一刻無盡的怨恨與憤懣從她身上褪去,人性從此回歸。她感到自己前所未有的沉澱下來,不再像個新手體驗游戲一樣浮躁。
「我也忘記拿一件東西出來。」她回身從床下拖出箱子,「比一比誰快?我會放水的哦!」
阿萊克托發出一聲小小的尖叫。
第63章 入學(3)
第二天凌晨六點,魔法鬧鐘——來自格林格拉斯夫婦的禮物——把她從沉夢裡扇醒。房間那頭的阿萊克托打著美美的小呼嚕,絲毫沒有聽見這邊的動靜,阿波羅尼婭輕手輕腳地換上昨晚准備好的運動服,草草扎了個丸子頭,打開門溜出去。
天可憐見,她曾經是個能躺著絕不坐著的懶蟲,寧可在操場中央示眾也要想辦法請假避免跑操,現在卻被逼得主動晨跑。
沒辦法,局勢如此,死亡是籠罩在每個人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她跑得快一點,說不定就能躲過一道致命的魔咒。
好在今天是個晴天,太陽微微冒頭,朝霧稀薄,秋露熹微。清晨的空氣總是好的,她深深地呼吸了幾個來回,走去黑湖的路上順便蹦跶著熱了個身。
黑湖並沒有她印像裡那些一望無際的大澤那般廣闊,但也遠超她見過的校園人工湖。她要想繞著這湖跑一圈,只怕都快跑出霍格沃茨的範圍了,時間也來不及。
阿波羅尼婭瞄了一眼手表,氣喘吁吁地放慢了速度,快走著原路返回。繆西卡和克拉托斯果然沒賦予這具身體什麼「耐久力好」或者「擅長運動」的天賦,她一路跑跑歇歇,氣喘如牛,也只跑了一小半——散步回去可能都花不了這麼久,希望她留足了返程的時間。
路過禁林時她特意離得遠了一些,生怕被某個早起的教師抓住,再被扣一個擅闖禁林的罪名——可來不及了,阿波羅尼婭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套住了她的腳腕,把她整個人拽倒就往林子裡拖!
什麼東西,蠍尾獸?阿波羅尼婭被拖得渾身傷痕累累,後腦磕了幾個包,前額也流下血來,仍然奮力地抬起上半身看清了——什麼都沒有,她看不見任何東西,沒聽說夜騏還有這習性?
難道是魔咒?可惡,偏偏她還什麼都沒開始學!
在阿波羅尼婭被盤結虯曲的粗壯樹根撞出腦震蕩來之前,束縛著她的無形繩索終於將她帶到了目的地——禁林並不算深的地方,不知何來的溪水彎成了一處淺灘,水邊大石頭上坐著個黑頭發的少年,腳邊放著一只藤籃,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她。
「你是誰?」少年問她。他穿著霍格沃茨的校袍,沒帶姓名標牌,也看不出學院。Ⅰ
「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你就抓我?」阿波羅尼婭動了動手腳,發現自己恢復了自由,立馬扶著腰唉聲嘆氣地站起來,「你憑什麼抓我?」
男孩一時語塞,反詰道:「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附近?兩次。」
「我來晨跑啊,來一次去一次,這不就兩次嗎?」阿波羅尼婭越發摸不著頭腦,「你是級長?校規有說不允許晨跑?我出門是六點一刻,宵禁時間已經過了。」
「你為什麼不反抗?」男孩皺著眉,隱隱有些厭煩在這些事情上浪費時間,「你——」
他突然意識到眼前的女孩並未像其他學生那樣下意識地摸魔杖,她穿著一身麻瓜的衣服,因為她還未養成穿校服的習慣?
「你是新生?」他問道,「泥巴種?」
阿波羅尼婭覺得自己已經立在了不敗的巔峰。
如果她是個土生土長的英國女巫,無論純血、混血還是麻瓜出身,現在大抵已經氣得哭了。但好在她不是,血統論那一套於她仿佛有著物種隔離——她於故國的歷史與文化裡長養的精神烙印、她從小學習的課文,都只告訴她一個道理。
Are the powerful and noble people born as who they are? Ⅱ
「勸你慎言,先生。」阿波羅尼婭檢查著身上大大小小的擦傷與淤青,「你無故襲擊了一位無辜的一年級新生,還對她口出惡言——你也不想我找到校長要求他對我『攝神取念』吧?」
少年立刻舉起了魔杖,阿波羅尼婭慌忙舉起雙手。要不是她早飯時間只剩下十五分鐘,她倒想看看這個看著和她一邊兒大的小男巫能用什麼法子對付她。
「等等,我當然沒那個打算,皮肉傷而已,你帶我出去,咱們就一筆勾銷。」阿波羅尼婭謹慎地了兩步,腦後不長眼,險些又踩著石頭滑倒,「結仇結怨對我們雙方都沒好處,倒不如結個善緣。我以後除了雨雪天氣都會來這裡晨跑,這套裝備花了我大價錢,我不會就此擱置的——如若你發現我有什麼不軌的意圖,我相信你有的是法子像今天這樣整治我。」
她點了點手表:「不早了,僵持不下毫無意義,你難道不要洗澡吃飯嗎?」
少年略一猶豫,便抬了抬下巴,示意阿波羅尼婭先走。
「走岔了路,我會叫你。」他如此說道,相當慎重地拎起那只籃子,跟在後面。
阿波羅尼婭用余光瞟了一眼,見籃子裡有幾株新鮮的藥草,根須上還沾著泥土與青荇,一幅像芋頭葉一般寬展的墨綠葉片包裹著某種動物的內髒,一路還瀝瀝拉拉地滴著血。
「費爾奇先生Ⅲ會發現的,你最好處理一下。」阿波羅尼婭頭也不回地提醒他,一道魔咒擦著她的耳邊飛過,將一株山毛櫸木鑿出一個深深的圓洞。
「多管閑事。」少年陰沉地提醒她,阿波羅尼婭卻聽見他窸窸窣窣整理東西的聲音。
江山代有才人出啊,她昨天剛見識了二年級的詹姆·波特用出七年級水平的變形咒,今天又見識一個不超過三年級的黑發——等等,黑發?不會吧?
阿波羅尼婭猛地轉過身來,隔得不近不遠跟在她身後的少年猝不及防,被驚得倒退了一步。
他很瘦,臉色很差,看上去有些營養不良,再加上青春期抽條兒的緣故,兩頰都瘦得凹進去,這使他的顴骨和鼻子格外突出,面部線條也因此格外生硬,晨光沿著蒼翠葉片明明滅滅,在他臉上投下深邃的陰影。
不過他收拾得還算干淨,校袍的袖口和下擺都見短了,阿波羅尼婭甚至能看清他襯袍磨破的領口,被深一色的線補綴得天衣無縫。
「管好你的眼睛。」黑眼珠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否則我不介意幫你發揮它更大的用處。」
「不,沒事……」阿波羅尼婭沉吟著,誠懇地笑了笑,「我有些臉盲,想要好好記住一個人,難免要認真多看幾眼。」
「你不需要記住我,有那個時間不如向梅林祈禱我已經記住了你,下次不會再把你當成心懷不軌的惡敵。」少年收回目光,快走幾步越過她去——前方已經隱隱約約看得見城堡高大厚重的基石了。
阿波羅尼婭很想跟上去——雖然可能在確定他的學院之前就會被抓住收拾一頓——但她得先去一趟醫療翼,早飯估計是吃不上了,幸好還來得及回去洗個澡。
理由嘛,就說夢游好了,這一路她已經撣干淨了塵土,也摘去了發梢衣角上沾到的草葉,龐弗雷夫人不是個在這方面較真的人。
「你早上去哪兒了?」魔法史課上,阿萊克托強忍著睡意問她,「我醒來時你就不在,被子疊得像是沒睡過。」
「想家,找個地方哭去了。」阿波羅尼婭心不在焉地轉著羽毛筆——格林格拉斯家的藏書浩如煙海,她率先涉獵的就是課本這部分,事實證明巫師歷史與麻瓜歷史一樣精彩有趣,有問題的是賓斯教授。
阿萊克托張了張嘴,似乎很難理解她所表現出來的感情。「習慣了就好了。」她干巴巴地安慰了一句,隨即像完成任務般放松地睡著了。
下午是他們院長執教的魔藥課,阿波羅尼婭卻遭到了不小的麻煩。
「絕對不行!」她交叉手臂擋在身前,整個人拼命地往後閃,「我拒絕!」
「為什麼?」阿萊克托滿臉困惑,「只是聖甲蟲而已,已經死了,不會咬你的。」
「不行。」阿波羅尼婭不容置疑地重復了一遍,騰出一只手畫了個大圈,「昆蟲,我是指所有的,所有的昆蟲之外,別的材料我都可以處理。但是昆蟲不行!」
「這我可不能同意,格林格拉斯小姐。」斯拉格霍恩笑眯眯的聲音在她們背後響起,「這不僅對卡羅小姐不公平,也無益於你盡快對昆蟲脫敏。更何況,你也忙不過來呀?」
「沒什麼不公平的,教授。」阿萊克托嘟噥著伸出左手,給他看拇指和食指上一道道的血口,「我不適合干這個,但格林格拉斯很擅長,她已經切完了。」
斯拉格霍恩「喔」了一聲,這才注意到坩堝旁整齊擺放的原材料,甚至按照添加順序排好了隊,只等下鍋——她甚至知道在搗碎的番紅花球莖旁放一把銀勺便於舀取,研磨至絕細的貝母粉末折在一張羊皮紙裡,絕不會像其他毛手毛腳的孩子一樣把材料大部分都浪費在空氣中。
「繆西卡當初可沒有你這麼利索,難以想像她把你教得這樣好。」斯拉格霍恩寬容地笑了笑,「慢慢來,我們不急於一時——快開始吧女士們,別人已經熬制半天了。」
阿波羅尼婭吐了吐舌頭——她總是習慣做好全部的准備工作再做飯,也是因為留學在外,一開始房子租得小,流理台上左支右絀,一旦雙線運行,總會出點岔子。
好在最終成品效果不錯,斯拉格霍恩托著她們這一組的水晶藥瓶,很大方地打了個「O」,開局不錯。
「你似乎做了一些改動,格林格拉斯小姐。」斯拉格霍恩把那瓶藥單獨放到一邊,「它的效果如何,暫時未可知……你做了什麼呢?」
「呃……」阿波羅尼婭撓了撓頭,尷尬地紅了臉。她只是習慣了熱鍋冷油,水加得慢了一步,差點把坩堝燒裂了。
阿萊克托從旁替她回答:「她抱著水瓶走神,教授,空坩堝被燒得滾燙,等她反應過來,那鍋已經在『咯咯』作響了。」
阿波羅尼婭恨不得鑽到地縫裡去,臉紅得抬不起頭來。
還好斯拉格霍恩沒有說什麼,只是叮囑她道:「下次不要這樣了。做得不錯卡羅小姐,你對聖甲蟲的處理很精細,和格林格拉斯小姐十分互補。」
阿萊克托的眼睛裡射出興奮的光芒:「謝謝您,教授,我喜歡做這些,要是活的動物就更好了——我是說,藥效會更好!」
斯拉格霍恩略一皺眉,並未說什麼,和藹地允許她們離開,然而更大的麻煩還在後面。
第64章 入學(4)
第二天上午沒課,阿波羅尼婭順順利利地晨跑回來,換了衣服洗澡,出門時阿萊克托還睡在床上,她早餐吃了一半,這位貪睡的室友才匆匆趕來。
「你也不叫我!」阿萊克托隨口抱怨了一句,顯然並不當真,「那邊在鬧什麼,誰打起來了?」
「斯萊特林內訌,格蘭芬多看熱鬧把自己也扯下了水。」阿波羅尼婭慢條斯理地咬著煎蛋,「正副校長都不在,我看斯拉格霍恩教授也沒有管的意思。」
「他們怎麼能內訌?那位大人明明教育我們要團結!」阿萊克托有點惱怒,嫌惡地瞪著滾成一團的黑袍子。
阿波羅尼婭一口咖啡險些卡在嗓子眼兒裡嗆死,引來雷古勒斯不動聲色的一瞥。
「很正常啊,斯萊特林又不是只招有錢純血家庭的小孩。純血、混血、貧窮、富貴……最糟糕的是純血種貧窮,混血種反而養尊處優,打不起來才怪。」阿波羅尼婭看著熱鬧下飯,順便注意到不遠處的納西莎同樣無動於衷,斯萊特林的內部生態還真是糟糕。
阿萊克托不自然地扯了扯校袍,她家境就尋常。本以為會有一個矜貴大小姐室友,誰知道人家的行李比她還簡單,除了課本、坩堝和魔藥材料,就只有不多的幾件換洗衣服、魔法日用品,還有成捆的紙筆。
格林格拉斯相處起來也很令人舒服,不遠不近,若即若離。成不了手帕交,也算不上陌路人,這樣就挺好,是她做夢都不敢想的清靜關系。
「你吃完飯要做什麼?回去下局巫師棋嗎?」阿萊克托將話題扯開,「或者問誰借把掃帚,咱們去球場上飛一飛?萬一在飛行課上出醜就不好了。」
「都不去,我去圖書館寫作業。」阿波羅尼婭擦了擦嘴,拎著書包站起身來,「要幫你占座嗎?」
開玩笑,一周只上七節課Ⅰ,這樣都學不好那真是沒天理。阿波羅尼婭沒臉說自己「卷」,兩篇小論文……也沒臉說那是論文,頂多算個隨筆,一上午連寫帶謄還有富余,夠她看看四年級的內容了。
阿萊克托·卡羅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拜拜!」阿波羅尼婭干脆利索地起身離開了,直到下午的魔咒課上她們才重逢。
教室裡,幾乎所有學生面前的羽毛都浮在半空中,隨著魔杖的指引往來飛舞,唯有阿波羅尼婭的羽毛一動不動。
事實上,她試了兩次,干脆就不再試了,只專心低頭看書,任憑阿萊克托眼睛斜得要抽筋也不為所動。
「她怎麼了?」雷古勒斯自然地和阿萊克托搭上了話,順手浮起了桌上所有的書本文具。
「不知道。」阿萊克托搖搖頭,「媽媽說格林格拉斯家都是一群不識時務的書呆子,我還以為她或許只是不擅長騎掃帚。」
「別瞎說!」她的雙胞胎哥哥阿米庫斯從旁插話,「魔藥課上她不就弄得挺好的嗎?那節課上就你們那組和布萊克、羅爾那組拿了O,我差點沒把自己手指頭切掉!」
三個斯萊特林說小話入了迷,很快吸引了弗立維教授的注意,順帶的,也看見了角落裡縮著、渾身上下都散發出「請當我不存在」的阿波羅尼婭。
「怎麼了,孩子?」弗立維教授的「墊腳凳」緊緊地跟著他,「請給我看看你的進度,格林格拉斯小姐。」
「好的,先生。」阿波羅尼婭禮貌而順從地拿起魔杖,她念咒的語調、韻律,施咒的手勢、節奏都無懈可擊,但那片羽毛就像是被隔絕在異世界一般無動於衷。
「多重復幾次,不要心急。」弗立維教授耐心地引導她,「孩子,你腦海裡在想什麼?你沒有強烈地要這片羽毛飛起來的願望嗎?」
「我有,教授。」阿波羅尼婭像個木偶一般機械地一次次揮動著魔杖,「我請求您能夠讓我停下,不然我不能保證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這可太像一句威脅了,弗立維教授從教幾十年也沒見過這樣古怪的學生,他沒放在心上,繼續盯著她苦思冥想。
終於,在阿波羅尼婭一句和之前別無二致的「羽加迪姆勒維奧薩」脫口而出後,整個教室都爆發出了聲震屋宇的劇烈尖叫。
所有受重力影響和地板接觸的人和物,除了阿波羅尼婭本人屁股底下的那張板凳,統統漂浮了起來——教授、學生、桌椅板凳、書包課本,都隨著阿波羅尼婭的魔杖的移動而緩緩旋轉,好像攪拌杯裡的柚皮醬。
有人嚇哭了,有人開始破口大罵,還有人冷靜下來之後反倒覺得有趣,弗立維教授還有心思問她:「你早就知道會發生這個,是嗎?」
「是的,教授。」阿波羅尼婭輕快地將人送回原地,「我拿到魔杖後就開始預習功課,但一百次照明咒裡總有八十次不成功,十次亮得像引爆核彈,還有十次忽明忽暗,難以穩定,」
「其他魔咒也是如此嗎?」弗立維教授興致勃勃地問,「你有試過別的嗎?」
「試過的,先生,後果是山一般的蝴蝶蘭淹沒了我的臥室。」阿波羅尼婭居然還有心情笑,「場面還挺壯觀的。」
「事情經過就是這樣,阿不思。」
校長室裡,阿波羅尼婭被按在辦公桌前的小扶手椅上,身後一左一右站著她的任課教授和院長,鄧布利多風塵僕僕,旅行鬥篷只解了一半兒。
「唔……」那雙還不那麼蒼老的藍眼睛裡閃過一絲興味,「介意在我的辦公室裡再試驗一次嗎?」
「照明咒,可以嗎?您的東西看起來都很貴,我賠不起。」阿波羅尼婭誠懇地說,對於自己無法正常施放魔咒這件事一點兒都不著急。
「當然可以,你很體貼,格林格拉斯小姐。」鄧布利多笑了笑,抬手變出四副墨鏡,這才是真體貼。
試驗結果與她說的完全吻合——大部分時間那根月桂木魔杖毫無反應,間或爆發出能讓人暫時性失明的光亮,偶爾也像螢火蟲尾巴那樣微弱地閃幾下。
「我明白了。」鄧布利多摘下墨鏡,疲憊地揉了揉眼睛,從廚房給反復念咒到口干舌燥的阿波羅尼婭要了一瓶橙汁,又請兩位同事也坐下。
「如果把魔力比成水,我們的身體就像一個蓄水池,手握著魔杖,就像是水龍頭接上水管。」
鄧布利多一揮魔杖,空氣中當真浮現出一個微縮的水池模型。
「小巫師無法控制自己的魔力,經常會魔力暴動,使用魔杖和系統性的學習會改善這種情況,就像為一匹橫衝直撞的神符馬套上籠頭。但是你的魔杖沒有,咒語為你暴動的魔力規劃了有軌的出路,但你的魔杖只是憑借它自身的力量助長了這種行為——如果我猜得沒錯,應該是那幾種特別強大的木材吧?」
阿波羅尼婭點點頭:「月桂木,杖芯是龍的心髒腱索。」
「和你的名字很配。」鄧布利多點點頭,「我注意到你很平靜,格林格拉斯小姐,你對目下的局面有什麼想法嗎?我有什麼能幫到你的?」
「不,先生,沒有。」阿波羅尼婭說道,「等我的父母返回英國,一切就會好起來的,屆時我可能需要請假回家幾天。」
她就像一台待維修的故障機器,生產廠家不在,怎麼敢交給別人來修?阿波羅尼婭早在8歲時就放棄了向鄧布利多求援的想法——她的存在違背倫理,一旦揭蓋無異於巫師界地震,鄧布利多會如何抉擇她實在沒把握。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再被操控、事事受制於人,她要掌握自己的命運。
鄧布利多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阿波羅尼婭汗流浹背。
「繆西卡也真是,這孩子既然先天不足,就該寫封信讓我們多照應照應的。」斯拉格霍恩愉快地拍了拍肚皮,站起身來,「搞到現在,虛驚一場!」
「暫時不要讓這孩子動用魔杖,菲利烏斯。」鄧布利多溫和地叮囑道,「米勒娃那邊,我會親自去說,變形事故的處理難度可大得多了。」
「你可真是個奇怪的孩子啊。」回地牢的路上,斯拉格霍恩如是說道,阿波羅尼婭報以一個慣常的謙遜有禮的羞澀微笑,轉頭就把這事兒忘在了腦後,因為第三天有飛行課。
出於自身的原因,阿波羅尼婭可以對霍格沃茨種種近乎於奇跡的魔法現像無動於衷,但飛行是刻在每個人類DNA裡的幻夢,她也按捺不住蠢蠢欲動的心。
好在召喚掃帚這一項沒叫她出醜,她可不想叫幾十次叫不起來,再一叫那掃帚直接衝到天文塔頂立正站好,今天學校裡已經有很多人拿看怪胎的眼神看她了。
阿波羅尼婭雙腳一蹬,自由地衝上青天。
空中風很大,吹得眼睛、鼻子、耳朵沒有一處舒服,好在霍琦夫人允許他們自由活動時限高很低,學校的老舊掃帚速度也正正好。她愜意地飛了幾圈,注意到阿萊克托飛得像個嗖嗖的小炮彈。
這一位好像不行。斯萊特林們的脾性很難把握,她得找個有保障的。
阿波羅尼婭迎著雷古勒斯飛過去,叫道:「你會去選魁地奇的吧,明年?」
開學三天,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幾乎從不跟她室友之外的斯萊特林主動搭話,對其他三個學院的新生倒是如沐春風、親切友好。
雷古勒斯有點不高興,但還是說:「不一定,聽說詹姆·波特進了他們院隊,我不想和他對上。」
「你在擔心你哥哥會支持誰?」阿波羅尼婭慢慢升高,「別傻了,他一定——啊!!」
女孩忽然撒手從掃帚上摔了下來,雷古勒斯大驚失色,想都沒想地就撲過去接。他們本就隔得不遠,可那把搖搖晃晃的破掃帚根本負載不了兩個小巫師的重量,徑直向地上砸去。
說好的載人航天呢?阿波羅尼婭實在是漏算了這掃帚的破舊程度,畢竟被破壞力極強的小巫師們天天騎來騎去,損耗可比關在恆溫恆濕的有求必應屋裡大得多了。
「該死的!」離地面太近,霍琦夫人也來不及救,阿波羅尼婭猛地抱住雷古勒斯,死死地把他扣在懷裡,奮力扭轉身體——
「砰!」
「阿波羅尼婭!布萊克!」阿萊克托匆匆落地,踢掉掃帚跑過來,「還好嗎?你們倆,這……到底是誰救誰啊?」
天知道!她原本只是想立一個「飛不好」的人設,把這個小小的救命之恩送給雷古勒斯,借此拉近關系。現在倒好,成了雷古勒斯欠她人情了。
霍琦夫人小心翼翼地把雷古勒斯從她這個「肉墊」上抱下來,阿波羅尼婭呻..吟了一聲,還想自己站起來呢。
「別動,今晚你得把生骨靈當水喝了,小姐。」霍琦夫人嚴厲地說,把他倆飄起來往城堡轉運,「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不知道……」阿波羅尼婭立馬情真意切地哭起來,「我只是低頭看了一眼,忽然就覺得頭暈眼花,渾身沒有力氣,不知道怎麼就滑了下去……都怪我,我連累了布萊克!」
雷古勒斯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撇撇嘴沒有說話。
「哦,這倒也是常事。第一次飛上天,光顧著看風景,一看腳下就完蛋了。」霍琦夫人又贊許地摸了摸雷古勒斯的頭,「你們兩個都很有無私助人的精神,我會給斯萊特林加四十分。」
她要是個赫奇帕奇,這四十分足夠引來半個學院的熱情探病,但斯萊特林就很難講了,阿波羅尼婭遲遲不對本院學生出手,正是因為她吃不准該如何與斯萊特林相處。
這不,龐弗雷夫人和霍琦夫人剛離開,雷古勒斯就迫不及待地施了一個靜音咒。
看來韋斯萊和隆巴頓都實行的快樂教育,一點兒學前班都不帶上的。
「你撒謊,你根本就不恐高。」雷古勒斯說,「你到底想干什麼?」
「可現在所有人都以為我恐高,拜這四十分所賜,至少斯萊特林裡應該傳遍了。」阿波羅尼婭忍受著身上三處骨頭同時生長的劇痛——摔得太碎,只好重新長,「那麼有朝一日,一把出其不意的飛天掃帚會幫我一個大忙。」
「你果然有目的。」雷古勒斯篤定地說,他只要靜養即可,干脆爬起來站到阿波羅尼婭床頭,「我在火車上就發現了,這幾天看得格外清楚,你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像個變色龍一樣。」
「不至於吧?」阿波羅尼婭喊冤,「我只是想讓大家都開心,那也有錯嗎?」
「你別轉移話題。」雷古勒斯絲毫不上當,「你的目的是什麼?」
「我的目的就是讓大家都喜歡我呀!」阿波羅尼婭委屈極了,道,「在家裡除了泡泡,沒有人愛我,我只好到學校裡找點安慰。斯萊特林多難相處呀,我不想點兒辦法怎麼行?再說我算計的是我自己,情況有變,我不是立馬救你了嗎?」
雷古勒斯一噎。
年輕人啊,你的缺點是吃軟不吃硬。
阿波羅尼婭愉悅地看著雷古勒斯默默倒回自己的病床上躺好,想起前天禁林小溪旁遇見的少年。那一位倒是軟硬不吃,可惜一上來就被她奪走了主動權。
「嗯?」雷古勒斯忽然又爬起來,魔杖在病床外側拉起的簾子上輕探,「我的靜音咒被破除了。」
這並不難,中止咒連厲火都能掐滅,一個靜音咒還不是手到擒來。但問題是誰做的?
如果是龐弗雷夫人或者任何一位教職工,阿波羅尼婭現在已經喜提扣分+禁閉,沒准還要被體罰。那個人似乎並無惡意。
他知道這裡有一個靜音咒正在生效,八成是聽見了雷古勒斯施咒,或者是鄧布利多那樣的終極強人——除非鄧布利多閑到長毛,否則肯定是醫療翼裡的其他小病號。
雷古勒斯比她更快意識到這一點,他出去轉了兩圈,回來向她搖了搖頭。
「怎麼?」阿波羅尼婭問道,「剛剛進來時我就看見不遠處躺著一個人,把被子拉起來蒙住了臉。」
「嗯,他出院了,就在剛剛。」雷古勒斯臉色很難看,「龐弗雷夫人說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是個斯萊特林,因他人的惡作劇而受傷。」
「如果你願意的話,通過枕頭我們至少可以知道他或她的發色以及洗發水的香味,這能幫助我們縮小嫌疑範圍。」
見阿波羅尼婭疼得眼冒淚花,在病床上輕輕抽搐,雷古勒斯當即打消了所有的念頭。
「算了,又不是什麼機密大事。」雷古勒斯還是有點不悅,「沒有人會蠢到拿這種事來要挾我們。」
阿波羅尼婭點了點頭,她本就是這麼想的,但看年輕氣盛的純血家族繼承人被一個小挫折氣得炸毛,也很有意思。
「麻煩幫我也把被子拉起來,好嗎?」她虛弱地請求,「我不想被人看到我因為痛苦而猙獰的面容。」
雷古勒斯神情復雜地望了她一眼,抬起魔杖——一個完美的漂浮咒,她的視野籠罩在一片安全、溫暖、帶有草藥味道的潔淨的黑暗之中。
第65章 立足(1)
上學的日子總是乏善可陳,阿波羅尼婭按部就班地上課、寫作業、預習、復習,漸漸和其他學院的女孩子們打得火熱。斯萊特林裡自然有人看不過去,可誰都不敢貿然對她動手——誰知道她下一個魔咒到底威力幾何?
但架不住有人想要找她談談。
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裡,阿波羅尼婭把腳架在壁爐前,正翻著一本別人丟在這裡的《女巫周刊》,阿萊克托鬼鬼祟祟地湊了過來。
「怎麼?」她懶洋洋地,「作業放在老地方,我因為篇幅限制沒能采用的一些知識點也歸納好了,夾在你課本裡。」
阿萊克托臉紅了,她恨恨地回頭瞪了哥哥一眼,猶豫道:「不是為了這個。」
「哦?」阿波羅尼婭直起身來,回頭環顧休息室裡的人——高年級居多,連納西莎·布萊克也在,她這個級長當得十分懈怠,感覺只是被未婚夫托付了一些什麼東西而不得不去做。
「他們托我問問你,你怎麼總是和別的學院玩得那麼好啊?」阿萊克托有些底氣不足,她覺得自己和阿波羅尼婭玩得也很好,「這不像一個斯萊特林應該做的。」
笑死,你怎麼不去看看伏地魔是怎麼做的。Ⅰ
「那斯萊特林應該做什麼?」阿波羅尼婭吹動著書頁,相當平靜,「四處樹敵,與別的學院打得不可開交,這就是斯萊特林該做的?這就是黑魔王想要的?」
納西莎立刻瞥了她一眼,那些裝作聊天下棋寫作業的高年級生也紛紛破防,阿波羅尼婭默默記住這一撮人的臉。
「黑、黑魔王?Ⅱ」阿萊克托有些結巴,「你……你家不是中立的嗎?」
「噓——」阿波羅尼婭豎起一根手指,背後火光肆意燃燒,映得她渾然不似真人,「中立就意味著,這樣可以,那樣也可以。我還有選擇的機會,我有價值,而在座的各位,沒有了。」
阿萊克托捂住了嘴,沒怎麼聽懂,但是不要緊,本也不是說給她聽的。
欺負一個年紀幾乎是她三分之一的小孩子怪沒意思,阿波羅尼婭扔了書,准備洗洗澡早睡,雷古勒斯卻從外面進來,遞給她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一打冰耗子」。
「校長希望你現在去見他,再晚就要宵禁了。」雷古勒斯說。
一聽到鄧布利多的名字她心裡就犯怵,阿波羅尼婭麻溜兒抬腳剛准備走,就聽見納西莎輕聲問道:「你要討價還價?」
看,這不就有個聽懂的。
「不敢。」阿波羅尼婭頭也不回,「斯萊特林是黑魔王的禁..臠Ⅲ,不是你們的,別拿你們那一套去揣測那位大人的意圖。退一萬步說,我才一年級,諸位未免太心急了吧?」
你們食死徒是什麼公司啊?怎麼沒發育的小孩子都不放過啊?
阿波羅尼婭直覺自己未來的校園和職業生涯黯淡無光,見了鄧布利多還提不起精神,對方卻不以為忤,笑眯眯地推過一個小盒子。
「打開看看。」
送信的貓頭鷹還停在福克斯慷慨分享出來的棲枝上,阿波羅尼婭一眼就認出那是格林格拉斯家的一只栗鸮。放在以前,她高低也要開個「您要向我求婚嗎,教授」的沒品玩笑,但今天她沒心情。
「哦,我爸爸媽媽回來了?」她相當漠然地打開那個小盒子,裡面果然是一枚怪模怪樣的開口戒指,一側嵌著指頭肚大小的黑色晶洞,一側鑄了個扭曲的……水生植物,「這是什麼?」
「你的個人紋章戒指——你的父母在信中說,他們不得不讓你長期獨自生活,是以決定不等到十七歲,就提前給你——實際上是用來規整你無序魔力的煉金產品。」鄧布利多低頭看了一眼手中長長的信紙,「你選擇的紋章是……睡蓮葉Ⅳ?很少見哦。」
「因為歐陸常見的植物已經被我的祖先們用完了,如果我不想選擇白馬鼠尾草或者闊葉迷迭香這樣的亞種,只好將目光放到其他的大洲去。」阿波羅尼婭撫摸著戒指上完全看不出本來面目的荷葉,感覺眼眶脹熱,「我考慮過竹樹的葉子,那是一種在歐洲完全無法生存的植物,但竹葉細細長長,變成紋章圍繞在我的名字周圍,看上去會像兩個括號,我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鄧布利多微微一笑,催促她:「戴上試試。」
她順從地套在左手尾指上,戒指一下子扣緊了,微微發亮的晶洞像一只小碗盛放著漆黑的漩渦,冰冷的泉流從戒指上湧出,沿著手指走遍四肢百骸,所經之處異常苦痛,但比起鑽心咒來還是差遠了。
鄧布利多顯然是「軟硬不吃」那一類的,阿波羅尼婭便不去偽裝,只安靜地等待著痛楚過去,她才揚起魔杖,輕聲道:「鮮花盛開——」
橙紅色的花朵從她的魔杖前端綻放開來,深綠色的厚實硬質長葉片圍繞著它。阿波羅尼婭將花朵摘下,擱在鄧布利多桌上。
「一種石蒜,亞洲人稱之為『紳士蘭花』Ⅴ,感謝您對我的幫助,教授。」
「這是我應該做的,孩子。」鄧布利多笑道,捧起花束在鼻端嗅聞,「你的父母遲早會回英國,我只是發一封信,讓你不必等待太久。現在我很高興地看到,即便一直無法進行實踐練習,你的魔咒依然十分出色。」
豈止是不必等太久,她至少躲過了兩個鑽心咒。
「真的很感謝您……」她輕聲道,低下頭去,一滴眼淚落在校袍上。
為什麼要選荷葉?因為接天蓮葉無窮碧,因為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那是她永遠也回不去的故國。
「不早了,我給你寫張條子,路上遇見費爾奇先生或者其他巡夜的教師,記得給他們看。」鄧布利多拖過一張羊皮紙,低下頭去大書特書,一張條子寫得格外長,直到年輕的女士整理好了儀容,他才不緊不慢地簽好字。
「做個好夢,格林格拉斯小姐。」
阿波羅尼婭直到走在樓梯上還有些回不過神來。她的表現遠稱不上天衣無縫,甚至可以說滿身破綻,但鄧布利多卻什麼都沒說,或許他問了格林格拉斯夫婦被成功地敷衍了事,或許……或許他不在意。
足夠強大的人,腳邊的螞蟻是不是多長了兩個頭,對他要行的路沒有半點影響。
「啊喲!」她忽然憑空和什麼東西撞了個滿懷,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這身體太瘦弱了,說句弱不禁風也不為過,「誰在那兒?」
無人應答。
可阿波羅尼婭分明看見眼前的空氣在簌簌發抖。如果冬夜的室內不會出現陽炎Ⅵ的話,那就只有可能是——
「波特,你的父母莫非沒有告訴你,犯羊癲瘋的時候不要用隱形衣嗎?」
阿波羅尼婭猛地伸手一抓,將透明的幕布一把拽掉。
年輕的掠奪者們略顯狼狽地出現在她眼前,各自警惕地舉著魔杖,正害怕得發抖的那個是彼得·佩迪魯。
西裡斯手一動,被詹姆和盧平雙雙按住。
「不,西裡斯,她一個女孩子,還比我們小,你想干什麼?」盧平壓低了聲音。
「可她知道隱形衣和它的來歷!」彼得畏懼地往朋友身後縮了縮,「她還是個斯萊特林,我們都知道斯萊特林是什麼東西!你們都聽說過那個把弗立維和全班同學都飄到天上的新生吧?就是她啊!她不知道在搞什麼邪惡的黑魔法!」
西裡斯將魔杖指向她:「你會告發我們嗎?」
「你們闖什麼禍了?」阿波羅尼婭反問道,「夜游是什麼了不得的大錯,你居然要對一個無辜路人動手?」
「別怕,西裡斯!她沒有魔力的!」彼得催促道,「全校都知道斯萊特林有個使喚不動魔杖的啞炮!」
盧平已經要去捂彼得的嘴了,詹姆·波特全神貫注地盯著西裡斯的手,一副時刻准備去攔的樣子,他們誰都沒注意到阿波羅尼婭握住了魔杖。
「高牆壁立Ⅶ。」她念道,一片輕若雲絮的磚灰色光芒迅速包裹住了掠奪者們,將四個掙扎的男孩拍在牆上封住,與走廊石壁融為一體,任憑他們如何呼喊、捶打都無法掙脫。
「哇哦,一次成功!」阿波羅尼婭喃喃感嘆,看了看魔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我——這具身體果然不賴,繆西卡和克拉托斯真舍得下本兒。」
她敲了敲那堵憑空多出來的厚實硬「牆」,笑道:「聽得見嗎?下次想轉什麼壞念頭就趕緊動手,否則我一個受害者還要背個偷襲的名聲,不劃算極了。」 說著,一邊沿掠奪者來的方向找過去,在一處樓梯下發現了癱倒在地的黑發少年。
阿波羅尼婭幾乎已經可以確認這就是西弗勒斯·斯內普了,他們後來在公共休息室和禮堂長桌上碰見過幾次,彼此都裝作不認識——確實也沒有正式地互通過姓名。
「你怎麼了?腿斷了?」阿波羅尼婭謹慎地蹲下身來,「他們打的?」
少年疼得滿頭是汗,抬眼看了她一眼:「這裡沒有你的事。」
「你打算自己爬去醫療翼啊?」阿波羅尼婭笑了笑,「這可遠著呢,不然我去把巡夜的教授找來,你可以好好地告個狀。」
他臉上的肌肉扭曲了幾下,最終還是慢慢道:「不是他們,樓梯突然移走了。」
霍格沃茨那樓梯的動靜兒還蠻大的,而雙方都未注意,顯然他們之間還是發生了些什麼。他這一摔,嚇走了掠奪者們,所以西裡斯的反應那麼大,佩迪魯莫名其妙就抖成那樣,估計是怕摔出人命。
阿波羅尼婭將事情經過還原了個七七八八,一時有些猶豫,她要怎麼幫這個人去醫療翼?扛是扛不動,扶著也夠嗆,至於魔咒……她可沒信心復刻方才的成功,當時她是真的很生氣。
明明不是個好人,怎麼還要被人拿魔杖指著?
城堡內燈光漸暗,宵禁時間到了,阿格斯·費爾奇習慣在第一次巡夜的時候順手熄掉走廊上的燈。阿波羅尼婭試圖把人往樓梯下的陰影裡拖,可惜根本拖不動,她自己先累得直喘。
一聲婉轉的貓叫,洛麗絲夫人來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5-4-11 23:23
第66章 立足(2)
「誰在下面?」費爾奇問道,「這牆怎麼——哦我的天啊!」
他們很快被拎到了巡夜的麥格教授跟前,當然,重傷員的待遇比她好一點。
「怎麼回事?」麥格教授看上去略顯憔悴,頸側還有一道明顯的傷痕。
阿波羅尼婭出示了鄧布利多的批條,乖巧道:「我從校長室裡出來,路過這裡時聽見有人喊痛,就發現了他。」
麥格教授犀利的目光在一群學生身上逡巡,幾個男生她熟得很,女孩子她也記憶猶新。甚至她魔力將要恢復正常的喜訊,鄧布利多也和他們分享過。
「所以是誰把波特他們幾個關在這裡的,你們不知道?」
「不知道,女士。」
「為什麼不放他們下來、讓他們自己說呢?」阿波羅尼婭堪稱有恃無恐,「我也不知道。」
她如果是詹姆·波特,哪怕被放下來了,也不好意思把這種事情往外說,既不占理又丟人。
但真正的詹姆·波特顯然不這麼想,他憤怒地拍打著身前泛著魔法光澤的牆壁,拼命地指著阿波羅尼婭的方向——他是唯一沒有放棄的那一個。萊姆斯·盧平早早選擇了保存體力,西裡斯·布萊克面色陰沉,一番暴力掙扎後衣服亂糟糟的,而彼得·佩迪魯縮在一旁頭都不敢抬。
麥格教授懷疑地看著她:「你們兩個,拿出魔杖。」
她首先懷疑的還是二人中年長的那一個,雖然二年級也沒有比一年級強到哪裡去。
「閃回前咒。」麥格教授輕聲念誦,阿波羅尼婭臉色發白。
怎麼這點小事兒就要用閃回咒嗎?她何德何能與黑魔標記比肩?
少年的杖尖浮現出一條響尾蛇昂首吐信的影子,只有一半,就被猝然打斷,大概人就是那時候掉下樓梯的。
「是『烏龍出洞』,對不對?」麥格教授嚴厲地瞪了傷員一眼,轉向阿波羅尼婭,「孩子,校長剛剛幫你恢復了魔力,有一小時嗎?你怎麼做出這種事?」
果不其然,月桂木魔杖投出一片光澤流動的殘影,跟困住掠奪者們的一模一樣。
「您為什麼不把他們放下來、聽受害者講一講事情經過呢?總不能一個誠實者都找不出來吧?」撒謊當場被揭穿的阿波羅尼婭臉不紅心不跳,「我現在說,您信嗎?」
麥格教授略微有些干燥的上下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看上去特別英國。
「需要專門的反咒。」承認自己的不足令戰爭中疲於奔命的女巫略微有些暴躁,「把他們放下來,格林格拉斯小姐,你必須服從教授的命令。」
「我拒絕,教授。」阿波羅尼婭倔強地昂著頭,眼睛微紅,「這麼輕易讓他們下來,我又何必要送他們上去?他們必須吃夠教訓,下次闖禍,不要試圖攻擊無辜的過路者以求自保。」
麥格教授微微有些驚訝,兩個學院之間矛盾日深,誰先出手挑釁都有可能。但她真沒想到,四個二年級男生竟然敗在一個一年級女生手裡,還是個恢復魔力不超過一小時的純理論派。
「先把他們放下來。」她放緩了聲音,換位思考一下,她肯定比這個小女巫更憤怒,「你不是教授,格林格拉斯,你沒資格懲罰學生,這些是我們該做的。」
「我聽說過一句異國格言,『如果民眾不怕死,就不要用死亡來恐嚇他們』Ⅰ。局勢如此,您比我更懂這句話。」阿波羅尼婭神色不改,「學校能罰他們什麼呢?扣分?抄寫?清潔?還是體罰?他們想必都經歷過了吧,有用嗎?這些您都可以對我做,但我是不會動搖的,如果我的魔力足夠,我要讓他們在這裡呆到明天早上,在全校師生面前示眾,到那時候,恐怕有人已經憋不住尿褲子了吧?」
她斜了彼得·佩迪魯一眼,這人怎麼這麼招煩?她不怪西裡斯,十二歲的小屁孩,天老大他老二,又是個驚弓之鳥,做出什麼過激舉動都情有可原,有什麼不能慢慢談的?可這..逼..在這兒老是挑撥算怎麼回事?
「這個魔咒是我從家族先人的手記裡看來的,並非什麼冷門的黑魔法,只是不時興了而已。您不熟悉,大概是因為那時候您還沒有出生。」阿波羅尼婭維持著那副倔強憂傷的嘴臉,繼續恐嚇,「至於它為什麼退流行,聽說是一位強大的巫師忘了解咒,導致牆裡的人活活餓死。」
牆裡一陣亂響,彼得·佩迪魯嚇得喘不上氣,臉色慘白地直往下出溜。
米勒娃·麥格被眼前的小女學生弄得快要沒脾氣了,只好強行叫來了睡夢中的斯拉格霍恩,自己先送傷員去醫療翼。
「當然,我們是不會為了這點小事開除你的,格林格拉斯小姐。」半夢半醒的斯拉格霍恩連晨袍都系得歪歪扭扭的,看上去不太清醒,唱紅臉的意圖卻十分明顯,「但你要給我們一點台階下,嗯?教授的面子!你還要在學校裡待上七年,孩子。」
這是自然。但凡她要和霍格沃茨的一位教授搞好關系,那個人選必然是斯拉格霍恩——鄧布利多和麥格是不會因為她賣力討好、就願意抬抬手放過一些事情的。斯拉格霍恩這個漏洞,早有前輩替她趟過了。
謝謝你,湯姆·馬沃羅·裡德爾。
「可是,教授,我不知道。」阿波羅尼婭有些困倦地打了個哈欠,「手記上只記載了那樁餓死人的軼聞,咒語還是後來者給批注上的,沒有人寫反咒,先生。」
「那你還——」斯拉格霍恩瞠目結舌,「這會讓斯萊特林扣掉許多分的,當然,我知道,你會在聖誕節前就把它們加回來的。」
「如果您能適當地透露一下我被扣分的經過,我想斯萊特林的同學們也不會怪我的。」阿波羅尼婭眨眨眼睛,她當然知道反咒,但她不說。
斯拉格霍恩憂愁地嘆了口氣,胡子都蔫蔫兒地耷拉著。阿波羅尼婭覺得這樣不行,她明天還要早起跑步呢,再不睡覺要起不來床了。
「我們為什麼不請鄧布利多教授來呢?」阿波羅尼婭問道,「人上了年紀睡眠總是很少。」
所以打擾校長沒關系是吧?
「說起來,我還沒仔細看過格林格拉斯小姐你的『不凡成果』。」斯拉格霍恩嘟噥著,慢慢踱過去,「說起來,我和鄧布利多算是一代人,我為什麼不——啊,是它啊,是它!」
他好好兒地想了一想,繼而輕描淡寫地揮了揮魔杖——幾可仿真的牆壁融化在空氣中,四個學生一骨碌跌落在地,口中痛呼連連。
「盔甲護身!」阿波羅尼婭不假思索地豎起魔杖,但……什麼都沒發生。
果然她剛剛只是運氣特別好,並非讓人虎軀一震的天賦奇才。堤喀Ⅱ不會一直眷顧於她。
阿波羅尼婭慫慫地躲到斯拉格霍恩背後——她的自保之舉提醒了掠奪者們,彼得·佩迪魯的眼神看著格外邪惡。
「都不許打架!」斯拉格霍恩和匆匆趕回的麥格努力地隔開幾個學生,「現在都給我回到床上去,關於你們的處罰,老師們會商討之後再做出決定!」
處罰通知是第二天午飯時下達的。
麥格教授傳喚了矛盾雙方中唯一靠譜的萊姆斯·盧平,他坦誠地佐證了阿波羅尼婭的供詞,遇見她之前發生的事反而支支吾吾。
於是掠奪者們罰得最重,挑釁同學、見死不救加上傷害無辜,一人扣了五十分,還要抽五鞭;阿波羅尼婭算是受害者,但又著實闖了禍,意思意思地扣了二十,體罰自選——她選了『拾荒者的女兒』Ⅲ,五小時,地點在自己寢室,由家養小精靈監督;傷員則美美隱身,連那個召喚出了劇毒蛇的「烏龍出洞」都沒追究。
斯拉格霍恩如她所願,向自己的學生們透露了一些當晚的小細節,學院內的風向便又是一轉。
「我說,阿萊克托,你沒必要在這裡陪我的。」
斯拉格霍恩大開方便之門,允許她自選執行體罰的時間,阿波羅尼婭精挑細選了一個落雪的周五晚上——既不會耽誤上課,也不會耽誤晨跑,反正也跑不了。
畢竟她來自於一個小孩子生病輸液要扎左手、犯錯挨打也打左手的國家。
阿波羅尼婭跪在地毯上,上半身緊貼著大腿,兩臂垂在身側,整個人塞在一個矮小的A字形鐵框裡,尖頂的裝置上施了魔法,每小時穩定加壓。
「您現在不應該說話的!格林格拉斯小姐!」一旁的霍格沃茨校養小精靈可可停下了打毛線的手,「這會使你的內髒受損!」
「我太無聊了,能麻煩你拿我床頭的那本書來嗎?請幫我把折角的那一頁放到我面前。」阿波羅尼婭不屈不撓地瞪著她,因為說話太多而感到呼吸困難,「謝謝你,可可。」
「我不是專程來陪你的,阿波羅尼婭。」阿萊克托·卡羅嘆了口氣,依依不舍地從桌子前抬起頭來,「你覺得在公共休息室裡適合干這個嗎?」
阿波羅尼婭艱難地將頭抬到最大的角度,只依稀看見桌上血呼啦的一團,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但手腳還在動。大概是什麼神奇動物吧,她沒聞見通常意義上的血腥味。
「我知道,但我真的好無聊。」阿波羅尼婭更難受了,咬牙擠出幾個單詞,「來聊天吧?」
阿萊克托嘆了一口氣,起身准備給她拿書,寢室門卻被敲響了。
第67章 立足(3)
「誰?」阿萊克托一個箭步衝回自己的書桌前毀屍滅跡,「我是說,請進。」
納西莎·布萊克輕盈地踏了進來,環顧了一下室內,微笑道:「你們倒是沾了人少的光。」
女生寢室總是被各種各樣制式外的家具填滿,例如落地衣架、等身鏡、額外的衣櫃和梳妝台。難得這一屆的女生少,卻又攤上兩個不好這一口兒的,可能年紀還小吧——兩人各自添置了一套桌椅,格林格拉斯這邊多要了一把靠背椅,一把用來坐人,一把用來放衣服。
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望著她,滿眼歉意,她已經說不出話來了。「拾荒者的女兒」這玩意兒誰用誰知道,總有新生不願受傷見血而上這個當。
「斯拉格霍恩教授讓我告訴你,他批准了你使用空置地下教室的申請。」納西莎將一張條子放到她的桌子上,不情不願地瞥了一眼格林格拉斯看的書,她不明白盧修斯為什麼要讓她這麼做,但……格林格拉斯看的都是課本,已經看到《中級魔藥制作》了,攤開的書頁上滿是各色墨水劃出的重點內容,旁邊的羊皮紙上是她反復抄寫乃至默寫的痕跡。
阿波羅尼婭向她眨了眨眼,又示意了一下面前的書,納西莎一愣,紆尊降貴地俯身替她翻了一頁,想了想,干脆用魔杖點了一下。
「十分鐘後自動翻頁,夠不夠?」
格林格拉斯又擠出一個笑容,怎麼看……怎麼也都是個書呆子。
「你……」納西莎想走,卻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
阿波羅尼婭:「?」
「不,沒什麼。」納西莎松了一口氣,「他們收到了家裡的回信,不會再難為你了。」
有了納西莎·布萊克的保證,之前那種莫名其妙的注視、欲言又止的搭話和吞吞吐吐的攤牌都消失得一干二淨。斯萊特林們又恢復了往常那種「原則上一致對外,內部松散聯盟,但偶爾也要挑一個最弱的霸凌霸凌」的氛圍。
那個打架鬥毆非常得用的牆壁束縛咒也在霍格沃茨流傳開來,走廊中處處可見被困在牆裡無能狂怒、只好等待教授來解救的學生。費爾奇的工作量因此超級加倍,他必須檢查學校裡每一處偏僻的角落,級長也被要求隨時掌握學生數量,這一切都是為了防止有人被「忘」在牆裡。
始作俑者阿波羅尼婭再次遭遇三堂會審。
「我發誓我沒有向任何人說過,教授。」阿波羅尼婭鄭重道,「如果我撒謊,叫我期末考試拿不到O。」
「你要是拿不到O就沒人能拿了,格林格拉斯小姐。」斯拉格霍恩教授笑眯眯地給她倒了杯紅茶,他其實對同事們懷疑自己的學生很有些不滿,但這幾天四處救火也確實累得很,「我從沒見過第二個一年級新生這麼擅長寫論文,你的修辭、文法和結構都無可挑剔,格林格拉斯家的教育真令人嘆為觀止。」
哈,如果那也能叫論文……她莫名其妙突破次元壁之前,她的母校已經准備邀請她留下來當AP了。Ⅰ
阿波羅尼婭心情低落下來,無精打采地道:「我念咒聲音不大,您為什麼不去問問波特、布萊克、盧平和佩迪魯呢?」
「在你之前就問過了,他們都不承認。」麥格教授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那幾個孩子雖然總是四處闖禍,倒也算得上敢做敢當。」
「那您對我『攝神取念』吧!」自知撒過一次謊所以信用破產的阿波羅尼婭破罐子破摔,「秘密武器如果廣而告之,還算什麼秘密?我恐怕是最不樂見眼下局面的人了,教授。」
斯拉格霍恩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繼「打擾校長沒關系」之後,他又迎來了「我本來打算留著自己整人」。
「不,等等……」阿波羅尼婭忽然想起一個人來,「那個摔斷腿的那個,他當時離我們不遠,深夜安靜,說不定他會聽見。」
「你說斯內普先生?」麥格教授搖了搖頭,「他說自己重傷之下只能模模糊糊地聽見你們說話。」
足夠了啊!那可是、那可是混血王子啊!從模糊對話裡還原出咒語算什麼,再過兩年沒准兒反咒都給你琢磨出來了!
就記在《中級魔藥制作》上,都用不了高級!
阿波羅尼婭心頭大恨,面上卻依舊木木的。
「愛莫能助,教授。」她說,「如果你們問完了,請問我可以走了嗎?我還要去練習魔咒,離期末考試只剩一學期了。」
斯普勞特教授露出「哦真拿這孩子沒辦法」的慈愛表情。絕大部分老師都吃這套,斯內普除外。
但阿波羅尼婭並非說漂亮話敷衍師長,她暫時停掉了預習,把寫作業之外的全部時間都花在了地下教室裡,瘋狂地追趕魔咒、變形和黑魔法防御術落下的進度。
還好一年級的課程量並不多,但阿波羅尼婭給自己定的目標卻很高——她已經看完了三年級的課本,實踐是不是也得跟上?六年級才學無聲咒未免太晚,如果對魔力強弱沒有要求,為什麼一年級不可以?Ⅱ
平安夜那天她熬了一整個大夜寫完作業,上午匆匆補了一覺,整個假期的時間都花在了這上面。
「熒光閃爍。」阿波羅尼婭在心裡重復道,這是今天的第一千次,也是整個聖誕假期的第不知道多少次。
魔杖好像亮了一下,真的。
阿波羅尼婭稀罕地湊過去打量,還沒來得及回味方才的感覺,就聽見門外有人大喊:「阿拉霍洞開!」
門紋絲未動,斯拉格霍恩的批條應該帶有某種契約魔法的效力,只要她不願意——
「砰!」木門被人從外面大力踹倒,一陣煙塵湧入教室,嗆得她直咳嗽。Ⅲ
一力降十會是吧?!
阿波羅尼婭抄起角落裡的破舊凳子腿,迅速貼牆藏好,繼而悄悄逼近門邊,准備先絆來人一腳,再照著後腦招呼。
然而沒人進來。阿波羅尼婭等得無聊,她分明看見那人的影子投在門前地上,他一步步走近,可偏偏不進門,也不曾離開。
阿波羅尼婭簡直莫名其妙,她探頭一瞧,卻正對上西弗勒斯·斯內普的眼睛。
阿波羅尼婭:「???」
斯內普似乎也很震驚,他走近了一步,皺眉道:「他們做的?」
阿波羅尼婭茫然地看著他,半晌才反應過來,連忙擺了擺手。
斯內普的神情卻愈發陰沉,指了指門內:「你一直在裡面?」
阿波羅尼婭又點點頭,她還以為大家都知道她「閉關修煉」的事兒呢,看來其他年級的就不知道。
斯內普草率地點了點頭,轉身就走,路過一處壁毯時他忽然極快地抬起魔杖——阿波羅尼婭聽見了熟悉的咒語,半聲掙扎怒吼之後,一高一矮兩個斯萊特林男巫光榮地上了牆。
阿波羅尼婭覺得斯內普一定做了什麼改良,那牆已經幾可亂真了,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牆裡有人。
「我想城堡地下陰冷的磚石足夠為你們過熱的腦子降降溫了。」斯內普後退了一步,微微仰頭看著牆裡的同學,「順便說一句,斯拉格霍恩今天不在。」
如果阿波羅尼婭有嘴的話,現在已經笑出聲了,她顫抖著蹲下身,用盡全身力氣,也只抬起大門的一角。
「恢復如初。」一道魔咒解放了她,斷裂的鉸鏈與飛崩的螺絲紛紛回歸原位,木門從她手裡掙脫,與其他零部件一起拼湊出從前功能完好的模樣。
阿波羅尼婭遙遙比了個大拇指,准備關門繼續,卻見斯內普猶豫了一下,竟然向她走過來。
「怎麼回事?」他指了指自己的嘴,「誰替天行道、把那張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嘴封住了?」
阿波羅尼婭早有准備,她取出一沓羊皮紙,第一張上寫著大大的「我自己」。
「你莫非是因為不被歡迎回家過聖誕,才在學校裡博取同情?」斯內普皺眉看著她,「那你應該去禮堂,而不是躲在這裡,這裡沒有人可憐你。」
阿波羅尼婭無聲地嘆了口氣,從羊皮紙裡拿出比較靠後的一張,上面寫著「我在練無聲咒」。
斯內普直接笑了出來:「那你成功了嗎,天才小姐?」那笑容裡的嘲諷和惡意都快摑到阿波羅尼婭臉上了。
她謹慎地搖了搖頭,悲哀地發現那笑容更深刻了。
難道她真的很異想天開?可無聲咒考驗的是巫師的注意力和意志力,她這瓤子可是原裝進口的30代有為青年,沒道理做不到這點。
「不能說話,你要怎麼為自己解咒?」斯內普問她,「靠你的羊皮紙向別人求援嗎?」
她飛快地拿起一張「魔咒總會失效」,又拿起一張「找教授,他們會以為是惡作劇」。
「那你這些紙是為誰准備的?」斯內普敏銳地追問。
最後一張紙上寫著他們的名字——「斯萊特林」。
斯內普臉上露出一絲微妙的、真情實感的笑意。他哼了一聲,轉身要走時卻被阿波羅尼婭大張著手臂橫在門前。
匆匆寫就的羊皮紙上墨跡淋漓:「剛才怎麼回事?」
「我是被引過來的。」斯內普譏諷地看著她像個麻瓜一樣阻攔他,「只有麻瓜和啞炮才會選擇用腳踹門,當然,部分沒有腦子的巫師也會。」
阿波羅尼婭點點頭,展示了第二張羊皮紙:「聖誕快樂。」
換來一句敷衍的「你也是」。
第68章 立足(4)
剩余的聖誕假期一如往常,阿波羅尼婭被打擊慘了,遂重新開始了預習(理論&實踐齊頭並進版)。但她每天仍會空出時間給自己一個「閉口不言」Ⅰ,練習無聲咒成為了一個類似於晨跑的固定項目,阿波羅尼婭知道這有用,只是目前似乎還見不到成效。
值得一提的是在聖誕假期還剩沒幾天的時候,她收到了來自於雷古勒斯的聖誕禮物——一本裝幀精美的聖誕畫冊,每一幅插畫都會動,翻頁時會向外噴金粉或者雪花。
可阿波羅尼婭不知道該如何回禮,上輩子不算,這是她收到的第一份聖誕禮物。她倒沒什麼心酸或者感動的無用情緒,翻出錢袋打算郵購,可對著雜志廣告頁翻了半天也不知道送什麼。
雷古勒斯·布萊克什麼也不缺,或者說,他所需要的皆在未來,都是她目前還給不了的。
正茫茫然沒有頭緒時,她瞥見了雷古勒斯的信。
「致阿波羅尼婭:
聖誕快樂!
原諒我這麼晚才寄禮物來,我對媽媽說了飛行課上的事,媽媽認為我應該送你一份禮物,希望你喜歡。
R·A·B」
就決定是你了,「媽媽」!
阿波羅尼婭爬起來就去拜訪了斯普勞特教授,順利地討到了一些許可。
「當然了,孩子,我們培育冬雪玫瑰Ⅱ只是為了它的根,花朵毫無用處,事實上,它們也總是還未綻放便凋謝了。」
斯普勞特教授請她喝滾燙的馬鞭草茶,順便還不忘考考她,「你知道冬雪玫瑰的根可以做什麼嗎?」
「冬雪玫瑰反季節開放,巫師認為其具有超乎尋常的熱量,因此被廣泛應用於治療凍傷及其他類似的魔咒傷害。」阿波羅尼婭毫不猶豫地回答,「煉金術士的觀點正相反,冬雪玫瑰被認為是『地』與『水』兩種元素的結合,同時存在於土地與冰雪之中的根莖部分也因此受到追捧。」
「我自己也不能說得更好了,孩子,你真應該去拉文克勞的。」斯普勞特教授提起一大串沉重古樸的黃銅鑰匙,數出一把,親自帶她去了四號溫室。
見到實物,阿波羅尼婭才明白為何千百年來都沒有巫師琢磨著延長冬雪玫瑰的花期、以便進行一些廢物利用的園藝學加工——這種玫瑰實在是太醜了,花朵以下全然是干枯的,瘦巴巴的、鐵條般的枝干莖葉搖搖欲墜地支撐著大得嚇人的沉重花苞,在東洋的侘寂風吹進西歐之前,這種花都沒什麼市場。
「你有把握嗎,孩子?」斯普勞特教授問她,慷慨地借了一把園藝剪給她,「你打算怎麼做?」
阿波羅尼婭正在搜腸刮肚地回憶從前跟風玩切花時的知識,雙手接過剪刀,笑道:「沒有——但我也不虧,教授。如果成了,我的回禮就不用愁了,如果不成,我緊急郵購一本紋章譜系學的著作也來得及,您今年也不必再花時間修剪這些玫瑰、免得它們分去根系的營養。」
斯普勞特教授遞給她一只藤籃,用以盛放這些猙獰的花枝。
「相比之下,冬雪玫瑰的根就可愛多了,是不是?」斯普勞特教授慈愛地撫摸著那些在土裡亂拱的、雪白、飽滿、汁水豐盈宛如某種軟體昆蟲的花根。
阿波羅尼婭不敢苟同,打了個哈哈混過去,第二天為斯普勞特教授送上了一瓶火焰般灼烈盛開的紅玫瑰。
「喔!」斯普勞特教授嚇了一跳,貼近了花朵仔細觀察,「你、你……你從哪裡弄來的這個花瓶,正適合冬雪玫瑰,格林格拉斯小姐!謝謝你,我很喜歡。」
哪裡來的,有求必應屋連夜翻的唄,為了找一對不透明的花瓶,說不定還「三過冠冕而不顧」了。
「您喜歡就好。」阿波羅尼婭靦腆地笑了笑,「我也想不到自己竟然真的會成功。」
巫師也是人,神奇動物也是動物,魔法草藥也是植物,有些東西,萬物一理。
「那一定是格林格拉斯家內部珍藏的秘訣了?」斯普勞特教授惋惜地搖搖頭,又笑起來,「我不該問的,可是我真的很好奇。」
哪來的什麼秘訣,無非就是斜切、燒尾、泡水一類的小竅門,在沒有消毒劑和可利鮮的情況下,阿波羅尼婭去廚房提純了一些酒精,又向小精靈討了一點蔗糖粉和檸檬汁。
不是不能告訴斯普勞特教授,但她要搭上關系,授人以漁,不如授人以魚。
「如果您喜歡,我願意每個周都為您送這樣一束玫瑰。」阿波羅尼婭興高采烈地笑得咧開了嘴,「相信以您的智慧,很快就能勘破我的小技巧。」
斯普勞特教授也很高興,又摸了摸她的頭,關切地問道:「對了,格林格拉斯小姐,你的禮物怎麼樣了?貓頭鷹恐怕無法運載一只盛滿水的花瓶,就算它們可以,從蘇格蘭飛到倫敦,也……」
「我向斯拉格霍恩教授尋求了一些幫助,他允許我使用辦公室裡的壁爐。」
霍格沃茨常設的壁爐入口只有校長室那一個,臨時新增需要去魔法部打報告。但從霍格沃茨走壁爐出去理論上是可行的,各個院長辦公室裡的壁爐都可以——要麼潛進去,要麼獲得同意。
絢爛盛放的冬雪玫瑰和布萊克這個姓氏,足夠斯拉格霍恩為她再次破例。而阿波羅尼婭又「碰巧」知道雷古勒斯的地址,她當然沒有不禮貌地直接上門,而是隔著火焰悄悄把花瓶放在了格裡莫廣場12號的地板上。
經過火焰的淬煉,冬雪玫瑰似乎綻放得更鮮艷了。
沃爾布加·布萊克看見附贈賀卡的時候會怎麼想?那瓶花能出現在這裡,也正意味著斯拉格霍恩對這位「血統有玷」的格林格拉斯的支持。
「這是自然,你是霍拉斯的學生嘛,他不幫你幫誰?」斯普勞特教授說著「唔」了一聲,從抽屜裡取出一大張羊皮紙,疊了四開依然大得像切菜板,「這個我得還給你,格林格拉斯小姐,希望你不要再做了——當然,這僅代表我個人的意見。」
阿波羅尼婭展開羊皮紙,尷尬地「啊」了一聲。那張羊皮紙上是她整理的一個表格,縱列是一年級魔藥課上涉及的全部原材料,橫排是「性狀」、「藥理」、「應用」、「事故」、「傳說」和「新實踐」,表格裡填的是圖書館藏書索引,精確到某書架某排自左數第幾本第幾頁第幾行。
有了這個東西,寫論文就輕松多了,她不僅總結了魔藥版,還有草藥版和魔咒版,只是橫排內容略有差異——各做了一份,聰明小孩應該學會復制咒。
「是我……漏了哪些要點嗎?」她緊張地絞著手指。
「沒有,當然沒有。」斯普勞特教授隱隱明白了老同事那偶爾有點犯牙疼的表情是怎麼回事,「你的目錄囊括了禁書區之外的所有藏書,很了不起的規模,但……但它……」
「可是教授,這不算抄襲。」阿波羅尼婭有點委屈,她這是正正經經的教輔材料啊,「這只是一條捷徑,讓同學們作業完成得更有效率。」
斯普勞特教授連忙撐住額頭,不去看女學生巴巴兒望過來的狗狗眼。
「所以我說,這只是我的個人意見。事實上,菲利烏斯就覺得這個東西很有用,他甚至想貢獻出一批最新的魔咒期刊,供你將表格擴充得更完整。」
看,就說弗立維教授根本不需要她費心思,麥格教授就更不必——無論米勒娃·麥格喜不喜歡她,都會公正處事的。
君子,欺之以方。
「那鄧布利多教授怎麼說?」阿波羅尼婭小心翼翼地試探,如果大佬反對,那她肯定得收手,「或許您可以在表格上施一個混淆咒和驅逐咒的組合,只要赫奇帕奇打開這張羊皮紙,就只能看到一片空白?」
斯普勞特教授開始覺得頭疼——這樣似乎對赫奇帕奇不太公平,但她明明又覺得這個表格無益於教學……
「校長和米勒娃最近都不常在學校,外面……有點亂。」她含糊地說,「好吧,讓我一個人再想想,好不好?在我想好之前,你別再做新的了,可以嗎?」
阿波羅尼婭拍著胸脯和斯普勞特教授保證一定收手——以她現在的處境來看,各位教授的青睞可比學生之中的人緣重要得多。真正熱愛學習的孩子自會孜孜以求地去探索知識,就算沒有表格指路,也自會讀到那些書;有了表格,也不會被局限住視野。
至於那些只想著糊弄作業的孩子嘛,阿波羅尼婭管他們去死。戰爭年代,自有食死徒為霍格沃茨畢業生做優勝劣汰,她還沒入職,不干那吃力不討好的事兒。
她發愁的是如何進一步打開局面。
學年過半,她的人設已經初步立穩——在其他三個學院眼裡,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友好、親切、體貼、溫柔又樂於助人,是一位非典型斯萊特林,既能輔導功課,又給抄作業,八卦、飾品、美妝樣樣聊得來,惜乎不太擅長飛行,但棋類下得不錯,高布石和劈啪爆炸紙牌就有點笨拙,這都很正常,學者家庭出來的孩子嘛!
在斯萊特林眼裡,她就是一個典型的斯萊特林,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別來招我」的氣息,確實也沒人敢招她——不僅僅是來自家長的叮囑,聖誕假期裡有幾個異想天開玩栽贓嫁禍的四年級學生在牆裡被鎖了將近一天一夜,出來後指認了二年級的西弗勒斯·斯內普,可格林格拉斯站出來作證她一整天都在向斯內普請教魔藥,斯拉格霍恩毫不猶豫地就信了!
因為在教職工的眼裡,格林格拉斯就是如此一位乖巧、聽話、謙遜又對知識如飢似渴的優等生,雖然偶爾會有一點呃……但是很正常,學者家庭出來的孩子嘛,稍微不通世情是合理的。
阿波羅尼婭打開了局面,但她覺得還不夠。伏地魔的成功之路可以參考,卻不能完全復刻,她又不是要做下一任黑魔王。年輕的湯姆·馬沃羅·裡德爾或許還妄想過鄧布利多的肯定,她壓根不去做那夢。
等她足夠強大,有足夠的資本,鄧布利多自然會看見她。還在學生時期就能被另眼相看的,要麼是伏地魔,要麼就是救世主。
第69章 立足(5)
機會總是留給有准備的人,可她這一准備就又是幾個月,復活節假期近在眼前,卻依舊毫無頭緒。
春光漸濃,冬雪玫瑰的花期也將宣告結束,阿波羅尼婭最後一次打著斯普勞特教授的旗號去四號溫室,打算薅幾朵干花瓣泡茶,卻在溫室裡遇見了教授本人,她正在辛苦地噴灑著驅蟲藥水,忙得滿頭是汗。阿波羅尼婭義不容辭,挽起袖子加入幫忙。
「聽霍拉斯說你害怕昆蟲,孩子?」斯普勞特教授遞來一張口罩要她綁好,「害怕就不要強求了,我一個人可以的。」
「這麼小的蟲子,我就當它是米粒。」阿波羅尼婭嘿嘿一笑,「教授,這種蟲子也是神奇動物嗎?我怎麼看著像蚜蟲?」
「這就是蚜蟲。」斯普勞特教授教授笑道,伸手把蚜蟲驅散到一邊,「在麻瓜世界裡它們是害蟲,但這些是西爾瓦努斯——哦也就是凱特爾伯恩教授,你要到三年級才有可能上他的課——他拜托我養的,這些蚜蟲吸食冬雪玫瑰汁液後的排泄物,他要拿去養他的什麼……哎,我記不住!我上學的時候,保護神奇生物課就學得一般般。」
「如果不是蚜蟲的話,那我們是在對付什麼呢?」阿波羅尼婭看著斯普勞特教授翻開某種植物巨大的、有缺口的葉片,粗暴地扯掉缺口處長出的某種菌類Ⅰ,又拿出噴瓶呲呲狂噴。
她對蒔花弄草著實一竅不通。她爸爸養蘭花、養桂花、養茶花、養睡蓮,她就在一邊托腮看著,連一把有自鎖裝置的園藝剪刀都不知道怎麼打開。爸爸得意地誇耀他的蘭花有巧克力的香味,她裝模作樣地聞一聞,無腦「嗯嗯嗯」地點頭說果然有;養睡蓮的大缸沿上擺著一家三口的紫砂鴨子,抻著長脖子探頭向水底看金魚,她就拍下來發FB說「多好玩」;快到中秋節的時候桂花的氣味就濃郁起來了,她早上總是被花香熏醒,拿烤箱烘了桂花扔進磨豆機裡做桂花拿鐵;茶花總是一整個兒從枝頭墜落的,朱紅的一朵,明艷地躺在白雪裡,被遛彎回來的黃毛大狗好奇地銜進嘴裡。
可這些,哪怕是她穿越之前,她也都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有經歷過了。直到失去了,這些記憶才變得清晰起來。
當時只道是尋常。
阿波羅尼婭有一段時間是恨著自己的,如果她不選擇出去留學、如果她本科畢業就回家、如果她碩士畢業就回家、如果她拿到Ph.D就回家……她是不是就不會經歷這一切?
「一種螞蟻,孩子,我對麻瓜的昆蟲學更沒有研究。」斯普勞特教授示意她照著做,「如果蚜蟲的排泄物采集不及時,就會滋生這種害蟲,當然,它們大多數的時候還是吃這些蘑菇,偶爾換換口味……孩子,你怎麼啦?」
「我沒事,教授。」阿波羅尼婭抹了一把眼淚,「可能是我的眼睛對這種藥劑有些敏感……嗯?這怎麼聞著像是除斑地芒的藥劑?」
「就是除斑地芒的藥劑。」斯普勞特教授翻到噴瓶正面給她看標簽,「這種螞蟻甲殼堅實,能夠腐蝕甲殼的魔藥同樣會傷害到植被,我們只能通過殺滅這種真菌,來達到餓死害蟲的效果。」
阿波羅尼婭無語凝噎。她從未如此想念過現代化學。
「那我們只要給蚜蟲下毒,吃了排泄物的螞蟻自然就會死……哦對不起凱特爾伯恩教授。」她撓撓頭,努力釐清思路,「或許我們可以模擬出蚜蟲排泄物的氣味,然後再下毒,當然要在顏色上加以區分,以免凱特爾伯恩教授的寶貝被毒死。或許我可以問問他那是什麼,再找到一種麻瓜螞蟻吃了會死、神奇動物吃了沒事的毒藥!」
「我覺得後一種更難。」斯普勞特教授中肯地評價道,「我想霍拉斯會為你提供一些幫助的……唔,你真要做?你才一年級。」
「難,才有挑戰性嘛。」阿波羅尼婭還紅著眼眶,「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
「哦,當然,當然……我怎麼能打擊你們的熱情呢?」斯普勞特教授在袍子上蹭了蹭手,乍著雙臂給了她一個寬松的擁抱,「教授,還有其他高年級的學生,都會為你提供幫助的,大膽去做吧!」
阿波羅尼婭想她的眼睛果然是有些敏感的,那天她紅著眼眶從溫室離開,當晚霍格沃茨就流傳起了「一年級的斯萊特林被蚜蟲嚇哭了」、「一年級的斯萊特林被螞蟻嚇哭了」甚至「一年級的斯萊特林嚇到了螞蟻被斯普勞特教授訓哭了」種種無稽流言,由於限定條件太過清晰,導致她又開始受到注目禮。
當然,人心還是善良的,雖然覺得荒唐又可笑,但大部分女生都選擇了安慰她,男生們試圖幫她脫敏——在導致崩潰的阿波羅尼婭多次尖叫著打翻餐盤之後也偃旗息鼓了。
「我看他們就是自作多情。」魔藥課上,阿萊克托將吸飽了血的水蛭一刀斷頭,還體貼地側過身不讓她瞧見,「上課的時候反正有我,考試也不一定每次都考到昆蟲嘛,就算考到了,那一點點不完美你也有別的辦法補足。」
「是吧……」阿波羅尼婭心不在焉地攪拌著眼前蛋清色的魔藥,靠著桌下藏匿的麻瓜節拍器來保持合適的勻速,她很愁。
雖然在斯普勞特教授面前誇下海口,但她其實並非一個天才,她的好成績歸功於她良好的學習習慣——包括但不限於「死記硬背」和「卷」——但凡書本上有的,她都可以信手拈來,可如果書上沒有,她就無法舉一反三。
圖書館沒有一本書告訴她蚜蟲的排泄物是什麼成分。
阿波羅尼婭閃開身體,讓阿萊克托加入她精心地、細細地切作臊子的水蛭,又後退兩步避開坩堝中迸濺的滾燙液體,心情低落極了。
「差不多了吧?」阿萊克托問,遞過一支大肚短頸瓶,「你去送,斯拉格霍恩還多給你點分,我把這裡收拾一下。」
基於配合得當的友好分工,她們這一組總是最先出貨的。阿波羅尼婭路過雷古勒斯那一桌時,只見到一鍋沸騰著的亮藍色液體,表面不祥地震動著,大股大股芬芳的蒸汽四溢開來,自坩堝底部升騰上來的大號氣泡恨不得崩到天花板上去。
雷古勒斯看上去已經完全放棄了,站在一邊作壁上觀,和他一組的多爾芬·羅爾還在興致勃勃地想往坩堝裡加什麼。
阿波羅尼婭低頭看看自己瓶子裡的紫紅色液體,眼前一黑。
「四分五裂!」她從旁邊桌上抓起一把月長石,反復用切割咒弄碎,顧不上去除雜質,就全都灑進了雷古勒斯的坩堝裡。
就像一個即將爆裂的氣球被戳了一針,比先前更多的蒸汽脹滿了整間教室,仙氣繚繞之間,在另一頭指導學生的斯拉格霍恩匆匆趕來。
「怎麼回事?」他抹著額頭的汗,先低頭看了看坩堝,「很遺憾,P。」
「你害我得了P,格林格拉斯!」羅爾惡狠狠地想衝上來,他的塊頭幾乎有阿波羅尼婭兩個大。雷古勒斯咳了一聲,上前一步攔在兩人中間。
「格林格拉斯小姐,你往布萊克先生和羅爾先生的坩堝裡加了什麼?」斯拉格霍恩問。「或許他們不用得P。」
「粉碎的月長石,教授。」阿波羅尼婭給他看手心殘留的渣滓,「當時羅爾的坩堝馬上就要爆炸了,據我估算,等我交完藥水回來,那可怕的液體就會給我毀容。」
「月長石有舒緩的效果,還不錯。」斯拉格霍恩點點頭,順手取走阿波羅尼婭的藥瓶,畫了個O,又回頭面對張牙舞爪的羅爾,「如果是月長石的話,羅爾先生,還是P。」
羅爾看上去又不解又憤怒,斯拉格霍恩嘆了口氣,招呼他們幾個上前去。
「還記得課程要求是什麼嗎,羅爾先生?」
「液體……呃,什麼顏色來著……」羅爾下意識去瞟講台上阿波羅尼婭和阿萊克托那一組的藥劑瓶,「紫、紫紅色?」
「紫紅色澄清液體,散發出食肉動物的腥味。」雷古勒斯面無表情地補充道。
「那你們做出來的是什麼樣子呢,在格林格拉斯小姐冒昧插手之前?」
「明亮的藍色,微微粘稠,氣味芬芳,產生大量蒸汽。」
羅爾不說話了,用肩膀把雷古勒斯撞了一個趔趄。「你怎麼也不攔著我?」他自以為小聲地喊道。
「那是你的自由,多爾芬。」雷古勒斯的眉宇間充斥著疲倦和厭煩,「我們是一個小組,你有權利對這鍋魔藥做任何事,反而是我,沒有權利對你的行為指手畫腳。」
謔,好消極的生活方式!
阿波羅尼婭都有些同情雷古勒斯了,她如果攤上這種室友和發小,估計殺人的心都有了。
顯然羅爾並不能理解好友言語中的深意,他只是重重地「哼」了一聲,賭氣跑出了教室。
純血家族這參差不齊的教育水平,唉,真難帶。
嘖嘖稱奇的阿波羅尼婭禮貌地彎了彎腰,轉身要走,卻又被斯拉格霍恩點名叫住:「你那個小玩意兒做得怎麼樣了,格林格拉斯小姐?波莫娜和我說起,也覺得你的思路很有意思,如果能成,至少不必等到魔法植物受到損傷再給藥了,對不對?」
「很抱歉,教授,我還沒有頭緒。」阿波羅尼婭渾身僵硬,尷尬得頭都抬不起來。
「或許你可以找個同伴一起商量著來,這種水平的藥劑很適合你們這麼大的小巫師,就當成課余愛好也不錯。」斯拉格霍恩寬容地笑了笑,他很清楚眼前的女學生和他門下那些天才少年之間的區別。
她選擇月長石不可謂不聰明,但真正的天才一眼就能看出羅爾是在哪一步出了差錯,對症下藥,這樣那劑藥水說不定還有救,布萊克和羅爾也不必拿零分。
「您說的是……」阿波羅尼婭落荒而逃。
第二天下午沒課,有人叩響了她那間地下教室的門。
第70章 立足(6)
「雷古勒斯?」阿波羅尼婭看上去很是意外,「你怎麼來了……當然,不是不歡迎的意思,請進。」
雷古勒斯·布萊克表情糾結,他打量了一下這間小教室,謹慎地停留在門口。
「怎、怎麼了嗎?」阿波羅尼婭一愣,「我每天都有打掃的呀!」
霍格沃茨有許多這樣廢棄不用的教室,畢竟要上的課就那麼幾節。任何學生團體和個人都可以通過本院院長進行申請,憑批條找費爾奇領鑰匙——阿波羅尼婭選的這一間面積不大,位置隱蔽,背靠厚重的牆壁拐角,鬧出什麼動靜來也不引人注意。
「你正在研究的那個東西,我可以加入嗎?」雷古勒斯鄭重地問。
「啊?」
阿波羅尼婭有些摸不著頭腦。將心比心,她知道學霸都有自己的傲氣,大家都是獨行俠,是什麼讓布萊克小少爺紆尊降貴地光臨她的實驗室?
「再和羅爾他們在一起,我的魔藥成績就真的完蛋了。」雷古勒斯扯了扯領口,露出一絲煩躁,「但我偏偏又不能把他們扔下,萬一他們寫信回家——你懂我吧?你每天和卡羅那個妹妹在一起……對不起,我、我太激動了。」
「沒什麼。」阿波羅尼婭把他拉進來,「阿萊克托有她自己的小愛好,至於羅爾——抱歉,恐怕你們的愛好也是相同的吧?」
雷古勒斯再一次露出火車上那種生無可戀的表情來。
「我一整天都坐在圖書館裡,他們就非得趴在我身邊睡覺,醒來還問我要作業抄。」小少年終於找到機會,喋喋不休地抱怨起來,臉頰鼓鼓的像只布偶貓,「第二天我就會收到媽媽的信,讓我注意勞逸結合,如果我不耐煩,媽媽就會督促我團結純血家族的下一代……勞逸結合,哼!打魁地奇難道不需要腦子嗎?塊頭大又有什麼用,羅爾手腳不協調,他不需要游走球就可以自己掉下掃帚!」
阿波羅尼婭笑了起來,把自己列的「提綱」遞給雷古勒斯看。她從頭到尾都是個文科生,對理科實驗的了解僅僅來自於化學老師演得聲情並茂的公開課,只好拿實驗當論文寫。
「什麼是蚜蟲?」雷古勒斯問。
阿波羅尼婭差點摔倒:「你、你——」
「我怎麼了?」雷古勒斯理所當然地反問,「我又不像你忙著討好斯普勞特,為什麼會認識蚜蟲?」
她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好吧,那我們的首要任務是讓你先認識蚜蟲,哦還有螞蟻。」
不管怎樣,有了雷古勒斯的加入,他們的進程大大提高了:首先他們做出了穩定的染色劑,在蚜蟲體內轉一圈也不會被分解掉,螞蟻也很喜歡;繼而他們又找到了合適的毒素,螞蟻吃了會死,但凱特爾伯恩教授豢養的比利威格蟲吃了就不會,阿波羅尼婭為了推廣度考慮,還堅持要求價格低廉、便於找尋——如果是一盎司一加隆的金貴玩意兒、或者需要反復提煉,那斯普勞特教授只怕寧願手撕蘑菇吧!
但問題就在於,螞蟻吃了會死,別的害蟲吃了也會,比如蚜蟲,比如其他頂著害蟲的名義被特意培養的昆蟲。
為此阿波羅尼婭不得不一趟一趟地捉來各種蟲子試藥,期間數次被蜇進醫療翼。整個五月她都面色蒼白,皮膚上似乎浮凸著永遠也不會消停的雞皮疙瘩,這樣反復脫敏不僅沒有治好她的恐蟲症,反而使其變本加厲——在魔藥課上看到死去的昆蟲屍體就開始呼吸急促,甚至引發應激直接昏倒。
這樣下去不行,雷古勒斯拍板,帶她去向斯拉格霍恩教授求助。
說實話,對於向教授求助這件事,阿波羅尼婭心裡是有點抵觸的。並非因為斯拉格霍恩教授在兒童文學的片面世界裡展現的形像過於滑稽,而正相反——哪怕是以她曾經活到的年歲再加上現在的歲數,霍格沃茨的每一位教授也都遠遠超過了,時間增廣見聞、豐富閱歷,也會將他們的眼光打磨得銳利無比。
和一味逢迎取悅的討好不同,求助必然會攤開一部分自我,她討厭、也害怕這樣的凝視。
但斯拉格霍恩不在,就很幸運。
裝飾得富麗堂皇的寬敞辦公室裡只有一個男生低頭背對著他們,手起刀落將剛成熟的曼德拉草根莖大卸八塊。聽見動靜他回過頭來,三個人面面相覷。
「晚上好。」雷古勒斯率先打了個招呼,「西弗勒斯。」
這怎麼都稱呼上教名了?阿波羅尼婭瞄瞄他又瞄瞄他,一點兒也不想揣測他們是怎麼認識的——盡管男孩子有他們自己的渠道,但……不是黑魔法,就是黑魔王。
那還是黑魔法吧,她寧願是黑魔法。
斯內普點點頭,問道:「教授不在,有什麼事?」儼然能當斯拉格霍恩半個家。
阿波羅尼婭心塞得不想說話,一見此君,她就想起她並無半點進展的無聲咒,怎麼看怎麼覺得斯內普的目光裡滿是嘲諷——她拐了拐雷古勒斯。
斯內普注意到她的小動作,還沒來得及冷笑,就被求知心切的雷古勒斯打斷了,莫名其妙就被拉進了蟲之海洋。
「兩個問題。」他面無表情地比了個耶,「蚜蟲的排泄物沒什麼大不了的,和冬雪玫瑰也沒關系,它是甜的,螞蟻愛吃甜的,僅此而已。」
阿波羅尼婭從長袍口袋裡翻出凱特爾伯恩教授友情贊助的一點點蚜蟲排泄物,用手指蘸了蘸填進嘴裡,頓時恍然大悟。
她把問題想得太復雜了,魔法螞蟻也是螞蟻,進化不掉喜甜的本性,魔法加成只是讓他們的口味稍稍高貴了一些,四號溫室裡的那些愛個玫瑰口兒的,其他溫室也在生蟲害,自然是有什麼吃什麼——那種生長在葉片缺口之間的蘑菇嘗起來必然也是甜的。
阿波羅尼婭強忍住衝去四號溫室烤蘑菇嘗嘗的欲望。
「你要不要確認一下,雷古勒斯?」她把指頭肚大的藥膏盒遞過去。
雷古勒斯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目光看著她。
「等你有了男朋友,阿波羅尼婭,千萬別介紹我認識。」他疲憊地嘆了口氣,很是滄桑,「我怕我忍不住要告訴他,你吃過蚜蟲的……」
「你吃過滋滋蜜蜂糖嗎?」阿波羅尼婭抱起手臂,「這糖的原料之一是比利威格蟲的蜇針,還要我提醒你凱特爾伯恩教授要那些蚜蟲做什麼嗎?」Ⅰ
她看向斯內普:「下一個問題,請。」
斯內普的食指屈了屈,看上去蠢蠢欲動,阿波羅尼婭不甘示弱地舉起雙拳,中指抬起一個危險的弧度,只等他出招。
「梅林啊……」雷古勒斯無奈地捂住額頭,「差不多得了,你們兩個。」
「第二個問題。」斯內普收起了中指,阿波羅尼婭也把手插回口袋,「我的建議是從這種螞蟻的特性入手,你們選的這種毒素會攻擊昆蟲的呼吸器官,為什麼不考慮一下別的?是因為太過愛惜、舍不得動自己的腦子,所以推己及人到了螞蟻身上嗎?」
阿波羅尼婭深呼吸,再深呼吸,拼命告訴自己這人就是這樣的,除了伏地魔能讓他稍作忍耐,世界毀滅都更改不了他的本性。一轉頭看見雷古勒斯也在深呼吸,繃不住就笑了。
「你說得容易,為什麼不做出點成績來讓我們看看?」她笑道,「如果有你的幫助,想必我們能很快結束這個課題。」
雷古勒斯瞥了她一眼,也加入游說戰團,時不時補充兩句——但他覺得希望不大,西弗勒斯·斯內普此人,不僅僅是不吃激將法,他軟硬不吃。
果然斯內普到最後也只是勉強答應他們偶爾過去看看,日理萬機的二年級總是比無所事事的幼稚鬼一年級要忙碌得多,是不是?
但阿波羅尼婭不在乎,打從斯內普說出那句話開始,她就知道這件事拖的時間短不了——她不知道那螞蟻的界門綱目科屬種,連它屬不屬於神奇動物都不知道。當然,知道了前者也白搭,知道了後者,說不定可以試著寫信給紐特·斯卡曼德。
泡泡頂多幫她從附近市鎮淘換點兒零食可樂解饞,她想要買麻瓜的昆蟲學著作,至少要等到暑假。
還得是格林格拉斯夫婦不在的時候。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5-4-11 23:24
第71章 友情(1)
阿波羅尼婭沒有估錯,螞蟻藥劑(暫定名)研制成功,已經是她二年級時的事了。
不知是覺得待價而沽的女孩子長大了,必須懷柔而不能一味折辱,還是他們終於拿她當個「人」看而不是某個花大價錢買來的物件兒,亦或是忌憚鄧布利多,總之阿波羅尼婭暑假裡遭受的鑽心咒較之從前數量銳減。不能隨心所欲虐待她令格林格拉斯夫婦在英國待得甚感無趣,迫不及待地跑去美國陪兒子了。
阿波羅尼婭奇跡般地獲得了一定自由——逃亡是不可能的,但英格蘭境內任她來去;古靈閣金庫也隨便她取用,但記載著格林格拉斯家歷代學術精粹的藏書室卻被死死鎖住,顯然克拉托斯和繆西卡認為無形的財富比有形的更加珍貴。
但阿波羅尼婭並不為之失落,她很有自知之明,拿到錢就已經很滿足了。當她發現大量地契與合約也沒有上鎖的時候,她就更高興了。
克拉托斯或許覺得銅臭髒手,她可一點兒都不嫌棄。
整個暑假她幾乎都在忙著取錢、換錢、找律師、投資、開戶、存錢……忙得熱火朝天,只是收效甚微。她看上去只是一個瘦弱的小女孩兒,不是完全行為能力人,也沒有監護人,還是個拿不出任何證件的黑戶,任憑她唱念做打戲演全套,都沒有一個正常的麻瓜律師肯接這活兒,極個別熱血衝頭的還想報警送她去救濟院。
在喪良心的律師眼裡她就是個手捧財寶入鬧市的孩童——也確實如此——這個時候就需要泡泡出面擺平。她不敢用魔法,只能悄悄現身猛地砸過去一個煙灰缸什麼的,免得小主人被魔法部警告。
總而言之,未成年人的生活十分不便,阿波羅尼婭真的很想長大。
她團團忙了一個暑假,也不過是把一些金幣從格林格拉斯家的金庫取出來,轉了個手又存進自己的金庫,毫無技術含量。但古靈閣它好就好在,妖精從不管客戶是不是未成年小孩、是不是作惡多端的黑巫師、是不是違背倫理存在的煉金術人造人,她踩著小板凳對大耳朵老妖精報出自己的名字,古靈閣就認她這個人。
但暑假帶來的收獲也不是沒有,就在她帶著泡泡(隱形版)在倫敦大街小巷奔波的時候,她見到了蟑螂。
「什麼是蟑螂?」雷古勒斯小心翼翼地把熒光黃色的液體喂給蚜蟲,好奇地問道。
一旁給螞蟻喂食高仿真蚜蟲排泄物凝膠的斯內普聞言冷笑了一聲。
「相信我,你不會想知道的。」阿波羅尼婭打了個哆嗦,「我們再也經不起多一個人害怕蟲子的損失了。」
她永遠、永遠、永遠也忘不了!那天是她大三的法語選修課期中考試,她迷迷糊糊地爬起來,走到廚房,打開櫥櫃拿麥片,又去瀝水槽拿碗,手一翻,一片棕紅色的、樹葉一般的東西輕盈地落在她的碗裡,繼而猝不及防地彈射起飛,向著她的臉撲來……
從此這陰影開始追隨她度過余生,並在此間重新死灰復燃。她後來甚至學會了辨別美洲大蠊的叫聲Ⅰ,在每一個夜深人靜的時分近乎神經過敏地在家中各個陰暗角落潛聽。
現在想想都覺得心酸。
「我只是好奇,你怎麼會知道蟑螂吃同類的屍體。」雷古勒斯露出嫌棄的表情,「也是書上說的?」
「對呀!」阿波羅尼婭拍拍她特意帶來霍格沃茨的麻瓜昆蟲學著作,「書上說蟑螂和白蟻是近親,我就想,那大家都是親戚啊,會不會溫室裡的害蟲螞蟻也擁有這種習性呢?」
斯內普忽然放下了手裡的滴管。
「別再做出那副令人作嘔的小女孩情態了,變色龍。」他看上去非常想要就此罷工,「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明了你的本性,你可以省省力氣。」
阿波羅尼婭一愣。
「是你?」雷古勒斯忽然驚覺,「去年在醫療翼偷聽我們談話的人是你?」
「是我。」終於將忍耐已久的煩躁發泄出來了,斯內普轉頭回去喂螞蟻,想了想又用滴管指了指阿波羅尼婭,「你從開學就是這副德性,難道沒注意到斯萊特林都在看你嗎?」
「很、很明顯嗎?」阿波羅尼婭忍不住向雷古勒斯求助,「我只是暑假演得太過火了,開學也沒掰回來。」
所以斯萊特林們現在怎麼看她?像看烏姆裡奇那樣嗎?
「是有一些不適。」雷古勒斯客觀地評價道,「如果不是西弗勒斯指出來,我都沒有意識到,我只是覺得……你一說話,我就頭疼。」
阿波羅尼婭悲催地捂住臉,為什麼她的開學綜合征應在這種東西上?
「現在還疼嗎?」她弱弱地問,「要不去吃點東西吧,我下廚,就當我賠罪。」
雷古勒斯倒是不意外她會烹飪,看她在魔藥課上處理材料的利落勁兒,和他家的小精靈克利切做飯一模一樣。可能這也是學者家庭對女兒獨特的學前教育吧!
斯內普已經在洗手了,雷古勒斯緊跟過去接了一把水。阿波羅尼婭將這間教室布置得相當不錯,就差從盥洗室接一根水管過來了,他們目前還是需要自己「清水如泉」一下。
「快點!快點!」阿波羅尼婭掌著門望風,「十二點一刻了……明天我就開始學幻身咒,嘖,真麻煩!」
「你永遠都是這麼自信,天才小姐。」斯內普又嘲笑她,「那邊有一條去赫奇帕奇的密道,不用上到門廳,跟我來。」
事實證明,哪怕是家養小精靈,巫師也不能要求他們7/24的on call。阿波羅尼婭撓開梨子,並未迎來理應在燈火通明與食物香氣中欣喜雀躍的家養小精靈們——廚房的照明熄了大半,四長桌上擺滿了小精靈為早飯預備下的種種食材,曾監督阿波羅尼婭受罰的中年小精靈可可正在壁爐旁打盹兒,身邊依偎著幾個年輕的後輩。
「呃,我們走吧?」她悄聲道,「現在三把掃帚可能還沒打烊?」
「為什麼?」雷古勒斯奇怪地看著她,輕輕踢了踢地上一只盛滿牛奶的銅壺,「Excuse me?」
小精靈馬上就跳起來了!一股腦兒地擁到他們跟前,擠擠挨挨地行禮。「違反宵禁制度的先生和小姐!」可可嚴肅地說,「有什麼能為你們服務嗎?」
「我們忙於研究斯普勞特教授牽頭組織、斯拉格霍恩教授進行指導的學術課題,耽誤了晚飯,不知道還有什麼能吃的?」阿波羅尼婭立刻抹去心中的愧疚,飛速占據道德高地。
「沒有了,格林格拉斯小姐。」可可帶她去看,「昨晚是萬聖節,晚宴清空了我們的儲存,桌子上的這些是不可以動的。」
「我們可以從為鄧布利多教授預備的夜宵裡勻出來一些,」一個小精靈怯怯插話,「或許一只牛角包和兩塊三明治夠嗎?但三明治沒有蔬菜,煎蛋也沒有,只有火腿片。」
「不夠。」阿波羅尼婭面無表情地說,「我們已經開始長身體了,我現在餓得能吞下一頭牛。」
有小精靈開始抹眼淚了,為自己不能提供完美的服務而難過不已。
「哢哢、哢哢……」一陣奇異的、富有韻律感的聲音從倉庫深處傳來,阿波羅尼婭眼睛一亮。
「是什麼?」她逼問可可。
「伊法魔尼校長來訪,送給鄧布利多教授的一只松雞。」可可格外強調,「是給鄧布利多教授的,不是給霍格沃茨的。」
雷古勒斯忍不住微微一笑。
「那有什麼關系?」阿波羅尼婭油鹽不進,「拔了毛做成湯,盛在碗裡,莫非它還能爬起來說長島腔嗎?」
她依稀還記得《動物世界》裡說松雞和榛雞是近親,一想到傳說中的飛龍湯,饞得口水都要落下來了。
「這一只先勻給我,等鄧布利多教授要吃了,你再隨便找一只本地松雞就好了。」
「鄧布利多教授沒打算吃,海格先生明天就要帶它去禁林了。」可可苦口婆心地勸她,「就算格林格拉斯小姐要吃它,可可也辦不到。」
「海格啊,那不奇怪,他呵護外來物種是有一手的,連東南亞的八眼巨蛛都能雜交出全新的蘇格蘭亞種。」阿波羅尼婭一邊應付她,一邊堅持要去抓雞,「沒關系,啊,我可以自己來,我會殺雞。」
其實遠遠算不上「會」,她只是從書裡讀到過要擰雞脖子,還知道要用熱水燙掉羽毛,別的沒了——但這時候決不能輸陣!
「你說八什麼?」一直遠遠跟著他們、懶洋洋不說話的斯內普忽然問。
「八眼巨蛛。」阿波羅尼婭大聲重復那個單詞的同時,一把掀掉了蓋在松雞籠子上的蒙布,「那只原裝進口的叫做阿拉戈克,會說英語,你別想我跟你們一起去抓——」
她忍不住說了一句髒話,和籠子裡的「龐然大物」互相瞪著。
「這、這什麼啊?」阿波羅尼婭拉著可可控訴,「你早說這是個神奇動物啊!」
「像個狒狒。」雷古勒斯膽子大得多了,湊過來細看,「它胸前白毛裡若隱若現的黃色是什麼?」
「就是胸吧,可能是胸肌?它看上去一個能打我兩個。」阿波羅尼婭把蒙布往他手裡一塞,「你這麼好奇啊,那看來我今年的聖誕禮物是不用動腦子了。」
她憤憤然地搜刮完每一只空蕩蕩的蔬菜筐,只撈到幾根干巴巴的歐防風,頓覺天地無光。幸好廚房裡的各色調味料都還有剩,阿波羅尼婭找削皮刀又找了半天——看來小精靈都是用魔法削皮的。
「橄欖油、黑胡椒、海鹽——沒有?那普通鹽也可以,蜂蜜還有黃油。」她把調好味的防風條塞進廚房角落非常原始的磚砌烤爐裡,「點火吧,可可,幫幫忙,這爐子可太高級了,難倒我了。」
雷古勒斯從鼻子裡笑了一聲:「你就打算拿蔬菜干來搪塞我們?」
「西弗勒斯現在可顧不上了,他的腦子已經被八眼巨蛛填滿了。」阿波羅尼婭也笑起來,「看來他已經找到接下來的目標了,你呢?」
「我還不知道。」雷古勒斯說,「我想練大腦封閉術。」
「那我們得先練『攝神取念』。」阿波羅尼婭起身接過可可奉上的銅盤,烤好的歐防風香氣四溢,「不然一個人閉著眼亂想怪傻的。」
吃完寒酸夜宵的三人被巡夜的斯拉格霍恩逮了個正著——但還好是斯拉格霍恩,在看了「實驗成果」之後,他看上去更想給他們加分。
「我想還是把這個機會讓給波莫娜更好,對不對?」斯拉格霍恩笑道,看上去不那麼困乏了,「或許你們可以申請一下專利,然後推入市場……唔,目標客戶群有些窄啊?」
「已經著手在做了,」雷古勒斯謙遜道,看了兩位朋友一眼,「關於量產銷售,事實上我們一致想請求您,教授,請允許我們委托您的家族名下的那間藥店Ⅱ全權負責。」
「我?」斯拉格霍恩睜大了眼,隨即又釋然開來,「啊,你是個布萊克,查到那間藥店的實際主權是理所應當的,但……」
「藥劑不僅僅作用於螞蟻,教授,對所有具有食屍習性的昆蟲都有效。」斯內普更了解自己的院長,「比如蟑螂,我可以為您抓幾只來試試。」說到這,他無不惡意地看了阿波羅尼婭一眼。
「別……求求你。」阿波羅尼婭看上去快要昏倒了,不是裝的。
斯拉格霍恩最終要求他們提供更多的實驗數據,並願意在周日下午的辦公室詳談,臨走前還不忘督促他們盡快回到床上睡覺。
「他那句話是什麼意思?」阿波羅尼婭漂浮起一整排水晶小藥瓶,雷古勒斯指揮著水流高速衝洗,斯內普收拾「實驗目標」去了,他最不怕那個,「就布萊克那句。」
雷古勒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就這樣啊,我要怎麼和你解釋?」
就連正和各種昆蟲打交道的斯內普都看了她一眼,看得阿波羅尼婭心裡沒底——有什麼常識是他們知道、而她茫然無知的?
不應該啊!
「斯拉格霍恩教授的金庫每月都會往我家的戶頭劃錢,我當然知道錢是從哪裡來的。」雷古勒斯看著比她還要茫然,「爸爸已經開始讓我接觸這些事了。」
一想到這些就他有點不高興,當一個家主開始培養次子,說明長子一定出了什麼問題,西裡斯能有什麼問題?他在格蘭芬多也不是他能決定的,他也沒辦法啊!
「啊?」阿波羅尼婭如墜霧裡雲中,「他為什麼要給你家錢?高利貸?」
「你在說什麼啊?」放高利貸不是什麼好名聲,雷古勒斯更不高興了,「這是理所當然的,他們就應該給布萊克錢——這是稅。」Ⅲ
第72章 友情(2)
阿波羅尼婭手一抖,一個藥瓶打著轉兒就要往地上掉,被斯內普眼疾手快地穩住了。
「所有依靠魔法隱藏起來的營利性建築,每完成一筆交易,就要從中抽稅給布萊克。」雷古勒斯說起來的時候還有些驕傲,「適用於所有英語區,因為英語版本的咒語是由一位布萊克發明的。」
「你家為什麼還能活到現在?」阿波羅尼婭大惑不解,「如果我是魔法部長,整個任期都會致力於把稅權收歸公有,而不是靠著馬爾福和布萊克的施舍過活。」
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那只藥瓶最終還是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為什麼西裡斯·布萊克會那麼輕易地被扔進阿茲卡班、後來更遭到近百只攝魂怪圍剿?為什麼至今沒流露出半分殺伐決斷的雷古勒斯幾年後會那樣受伏地魔器重、甚至比肩效力更早的盧修斯和貝拉Ⅰ?就連馬爾福和萊斯特蘭奇與布萊克的聯姻也……
一塊好羊肉,人人都想咬一口。
「那豈不是整個對角巷再加上翻倒巷都要給你家交錢?」阿波羅尼婭勉強笑了笑,「破釜酒吧也需要嗎?」
「破釜酒吧沒有被隱藏起來,它真實存在於倫敦,只是施加了麻瓜忽略咒,同樣,霍格沃茨倒是被隱藏起來了,可它是公益學校。」雷古勒斯神色嚴肅,「整個英格蘭也只有一條對角巷,蘇格蘭有霍格莫德村,威爾士沒有,愛爾蘭的那條商店街跟著獨立走了。英國巫師的消費能力很有限,這就是我家長盛不衰的原因,如果所有英語區國家的魔法部結盟,一起向國際巫師聯合會提出抗議,倒是有點麻煩,但我們是不會讓他們有機會結盟的。」
說的也是,英國巫師的人數撐死也不會超過一萬人,霍格沃茨平均每年也只有四十個新生,布萊克家如果單指望著英倫三島那點子商稅吃飯,指定全家餓死。
但對於英國魔法部來說,一口肉也是肉。一個完整、穩固的布萊克家無人敢招惹,但當長輩接連逝去、繼承人橫死、旁系女兒全部外嫁又幾乎個個都能與食死徒扯上關系……事情可就不好說了。
「原來如此。」阿波羅尼婭松了一口氣,她不會讓事情再度發展到那個地步,至少要保住雷古勒斯的命。
「你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雷古勒斯探究地看了她一眼,但非常有紳士風度地沒有繼續追問。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一邊和斯拉格霍恩磨專利和授權,一邊默契地開展了下一課題,誰也沒提要散伙,這就很好。
斯內普需要練習更多的攻擊性魔咒,以便去禁林抓蜘蛛榨毒液;雷古勒斯在練大腦封閉術,看起來已經有了不想告訴別人的小秘密;阿波羅尼婭也是真的在練幻身咒——沒辦法,有價值且可操作性強的提案都被別人搶先了。
但斯拉格霍恩說得沒錯,獨行俠固然酷得要命,但一個好的搭檔會讓整件事幸福感暴增。
而這樣的搭檔,阿波羅尼婭有兩個。
他們可以互相拿對方練習,在遇到瓶頸時互相探討,由不同的思考方式引發全新的頭腦風暴。魔法對她來說是全新的領域,除了在理論知識和讀寫能力上沾一點成年人的光之外,阿波羅尼婭和他們的起跑線是相齊的——沒准天賦還不如人家。
阿波羅尼婭也是繼去年開學之後,第二次在禁林遇見了斯內普。
「你做什麼?」阿波羅尼婭彎腰給腳腕綁著沙袋,「昨晚滿月,是流液草嗎?」
「這話該是我問你。」斯內普盯著她的動作。
「我又不打算做個長跑運動員。」阿波羅尼婭比了比虛無縹緲的肱二頭肌,「我跑步是為了變得更高更壯,女孩子總是吃虧的,是不是?而且我最近確實也長高了兩英寸,半夜腿都能疼醒。」
「要不要我一個混血提醒你,純血小姐,巫師是男女平等的。」斯內普又嘲諷她,「只要你有魔杖。」
屁咧,亞瑟·韋斯萊仕途平平,養家都勉強,也沒見他在家帶孩子,換老婆莫麗·韋斯萊Ⅱ出去打拼事業。
「那我總不能把魔杖用永久粘貼咒粘手心兒裡吧?我受不了一被繳械就只能任人宰割。」阿波羅尼婭綁好手腕和腰,原地蹦噠著熱身,「負重跑步和無杖魔法,你說說哪個簡單?」
柔術和射擊也在她的待辦事項上,但那對她的變形術和魔藥水平要求甚高——假..證..件和增齡劑,一個也不能少。
「你隨意。」斯內普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轉身向城堡走去,長袍下擺沾著一些銀亮的東西,大概是踩點兒蜘蛛巢去了。
生活再次恢復平靜。聖誕節前,伴隨著斯拉格霍恩帶來的關於「蟲滅靈(即螞蟻藥劑)」的好消息,雷古勒斯正式向她提出了去布萊克家過聖誕的邀請。
「你說什麼?」
阿波羅尼婭彼時正在為一個變形術不大靈光的一年級斯萊特林答疑,聞言匆匆丟下一句「咒語從你吐出第一個V字時開始生效,此時不要想著『把A變成B』,而是要讓詳細的、完整的B的形像充斥你的腦海,咒語才不會時靈時不靈」,把雷古勒斯拉到一邊。
「我說,我們一家都很歡迎你來過節。」雷古勒斯好脾氣地重復。
阿波羅尼婭當然不是真的沒聽清楚,她只是摸不著頭腦:「為什麼?」
「不為什麼。」雷古勒斯很是輕松,「我看到你簽字留校了,寫信的時候就提了一句,沒想到媽媽在回信裡就要我邀請你。」
「那你怎麼不邀請西弗勒斯?」阿波羅尼婭搖了搖頭,「差別待遇哦,是因為他不是純血?」
「西弗勒斯今年也回家啊。」雷古勒斯有點好笑,「他去年好像是家裡出了什麼事吧,我也沒細問。」
她仔細想了想,不由怦然心動。要挽救雷古勒斯的命運,指望他開竅、把秘密吐露給他人是不要想了,此君的責任感超乎常人的強,和他越親近、他越瞞著你……只剩下克利切了。
小精靈的行事准則裡幾乎全是漏洞,克利切又是個死心眼,阿波羅尼婭不求他像多比一樣富有主觀能動性,但凡有十分之一呢?足夠了。
「那麼,是我的榮幸,我很高興收到來自布萊克的認可。」阿波羅尼婭開心地笑起來,「笑成這樣你媽媽會喜歡嗎?是不是該再穩重一點?」
雷古勒斯也忍不住笑出聲來:「是要更穩重一點,媽媽頂看不上貝拉那種咋咋唬唬的性子。」
大名鼎鼎的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
阿波羅尼婭不知道旁枝會不會和主枝一起過節,但她絲毫不慌——不就是演戲與作態嗎?格林格拉斯夫婦還指望賣了她為弱雞兒子換人換錢換資源,貴族淑女課程她都是學全了的。
不過那年聖誕節她並沒有見到貝拉特裡克斯,反倒是暑假時和格林格拉斯夫婦一道受邀參加了布萊克和萊斯特蘭奇聯姻的婚禮——請帖是分開的,離譜。世代中立的格林格拉斯家只參加了上半場,阿波羅尼婭被帶走前,遠遠地瞥見一個側影。
伏地魔,還殘留著身為湯姆·馬沃羅·裡德爾時俊美無儔的模糊輪廓,身處一眾食死徒簇擁之中,依舊吊打現場所有純血老少,無論貝拉是智性戀還是顏性戀,就此沉淪都太正常了。
阿波羅尼婭收回目光,轉身鑽進壁爐熱烈的綠焰裡。
三年級時他們的「研究」正式涉及黑魔法層面,第一次用半吊子大腦封閉術迎戰半吊子「攝神取念」——只有斯內普成功了,攻守皆是。
阿波羅尼婭有好幾天在校內遇見他都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她那時候暈頭轉向,忙著守衛最大的秘密,還真沒注意斯內普都在她的腦子裡看見了什麼——不得不說有些事真的要看天賦,她和雷古勒斯的「攝神取念」對他甚至都不起作用。
好在他們的活動時間也隨著選修課的增設而減少,彼此倒少了很多尷尬。阿波羅尼婭為自己規劃的路線是全O,課程的選擇就很重要:算術占蔔,典型理科,她一見數字就頭疼;麻瓜研究倒是簡單好拿分,在食死徒裡又不吃香;古代魔文就不錯,她對學習新的語言很拿手;剩下一門保護神奇生物,不選也得選——每個人至少選兩門。
結果還正是保護神奇生物帶給她的痛苦最大——她有潔癖。這些完全推翻她基本生物常識的小動物在她的袍子上留下各式各樣的氣味、毛發和污漬,而她卻不能一下課就跑回地牢洗頭洗澡換身衣服再來,這使阿波羅尼婭在每個有課的周三都十分暴躁。
她甚至覺得清潔咒只是一種心理安慰,是她通過咒語給自己下暗示、讓自己相信袍子已經干淨了,在這身衣服狂暴下水被肥皂泡泡腌入味兒之前,她始終僵硬得像被一個無形的人拿魔杖比在脖子上脅迫著前進。
雷古勒斯·布萊克比她暴躁得多,他完全不挑日子,時時看上去像一個壓抑著火的小炮仗,或者即將爆發的高壓鍋。他越是努力地控制情緒,這股無名的怒火越是燒得他整個人心神不定。
最開始阿波羅尼婭還以為是節前那場格蘭芬多對斯萊特林的魁地奇比賽——斯萊特林贏了,但雷古勒斯的高興騙得過旁人,騙不過變色龍阿波羅尼婭。
她生怕這位自以為隱藏得很好的兄控給她來上一句:「你說西裡斯歡呼的那十秒,是為了詹姆·波特剛剛擊球得分,還是為我抓住了金色飛賊?」Ⅲ
「你飛得太高了,風大看不清,我就坐在他對面,我發誓!」阿波羅尼婭主動開口,甚至拍著胸脯保證,「你抓住飛賊的時候西裡斯真的很想為你歡呼來著,他人都站起來了,但是他周圍都是格蘭芬多啊,你讓他怎麼開口?」
雷古勒斯陰郁地看了她一眼,反問道:「你還沒能突破西弗勒斯的防御?」
「啊?」阿波羅尼婭被問懵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總是覺得……嘖,怪冒犯的。」
遨游雷古勒斯的大腦對她來說毫無心理負擔,目前這家伙最大的煩惱還是「西裡斯為何要那樣」系列,她看都懶得看。但斯內普不同,她清楚他有一個怎樣的童年和家庭,苦難從未過去,甚至還在愈演愈烈,她幫不了他什麼,只好維系著他的自尊。
雷古勒斯被她氣得不想說話,一直到阿波羅尼婭第二次去布萊克家過聖誕節,都沒能從他嘴裡撬出原因。
格裡莫廣場12號今年的貴賓是新死了爹、獨守大莊園萬分凄涼遂投奔未婚妻家的盧修斯·馬爾福。他們雖然勉強算是一代人,在長輩面前的分量卻不可同日而語——盧修斯是已經畢業的成年人,繼任家主(目前家族成員就他自己),還是能力卓越、深受黑魔王倚重的食死徒,儼然純血家族新生代的領頭羊。
「該干什麼就干什麼去吧,孩子們,實在無聊就寫作業,西裡斯,我不想再看到你把作業拖到假期尾聲。」沃爾布加·布萊克此時情緒還相當穩定,只是對長子有些嚴厲,奈何她的兩個兒子此刻雙雙走神兒走得魂飛天外,「阿波羅尼婭,好孩子,我還要再說一次,把這裡當作你自己的家,好嗎?」
「這裡就是我的家,阿姨。」阿波羅尼婭從容地笑了笑,第一個站起身來,向奧賴恩、西格納斯和德魯埃拉Ⅳ依次致意,又向挨著坐在一起的未婚夫妻點點頭,「我有個小忙想拜托克利切,能不能——」
「當然。」在座的大人都露出善意的微笑,沃爾布加一個響指叫來了克利切,命他「護送」幾個孩子回房間。
「怎麼樣?」待樓上陸續傳來關門聲,沃爾布加輕笑著向妯娌兼弟妹Ⅴ德魯埃拉·布萊克示意。
「還得再觀察幾年。」德魯埃拉很謹慎,「你不嫌她『血統有玷』?」
「貝拉是黑發,西茜不就隨了你?安多米達的頭發甚至是褐色的——她最近還是總不著家?真令人難過。」沃爾布加看上去已經拿定了主意,「格林格拉斯家是為什麼人丁凋零到現在這個地步的?他們家不可能出混血,更不可能抱養泥巴種,頂多是從國外的旁枝找了個孩子過來。」
德魯埃拉不說話了,反倒是納西莎好奇道:「是為什麼,姑姑?您知道,格林格拉斯家太神秘了,我們都……譜系書也不會告訴我們這個。」
「他們害怕外嫁女頭腦中的知識為夫家所得,又認為其他純血家族都不再純粹,與之通婚會玷污自身。所以在英國的這四支,世代實行家族內婚。」奧賴恩為她解釋,指了指身後的族譜掛毯,納西莎心領神會。
定力有待提高的盧修斯尷尬地清了清嗓子,被准岳父敏銳地察覺到了。
「現在說這個未免太早了,沃莉。」西格納斯提醒姐姐,「克拉托斯和繆西卡未必同意將女兒外嫁,那孩子不還有個啞炮弟弟嗎?雷古勒斯說她的能力很強,正好互補。」
「再不與其他家族聯姻,我看格林格拉斯家就真的要絕嗣了。」沃爾布加嗔怪地看了弟弟一眼,「當時就有傳言說格林格拉斯夫婦沒有生育能力,你可別忘了,克拉托斯和你同年,早早就結婚了。」
「梅林啊……」德魯埃拉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格林格拉斯家四支,最後也只剩下繆西卡和克拉托斯兩個人,他們的孩子不會也像父輩這樣生育艱難吧?那我倒寧願這孩子是遠支抱回來的。」
「說起來,當年魔法部眼看著就快找上門談遺產問題Ⅵ了,繆西卡忽然說生了個女兒,之前一點消息都沒有。你再看看她後來大張旗鼓懷的這個兒子,體弱多病,還是個啞炮,多麼大的差距!」
盧修斯和納西莎交換了一個眼色,想起阿波羅尼婭一年級時的「豪言壯語」。不知道有多少收到孩子告狀的食死徒家長將這件事上報,如果阿波羅尼婭真的能讓中立了幾百年、從不肯摻和巫師內鬥的格林格拉斯家倒向黑魔王,那她會是多有價值的一位女繼承人?
第73章 友情(3)
阿波羅尼婭並不知道布萊克家眾人對她的議論,更不知道盧修斯·馬爾福將她未來的打算猜得七七八八——她正忙著跟克利切套磁。
「克利切能為格林格拉斯小姐做什麼?」家養小精靈睜著一雙忠誠的大眼睛看住她。
「我想拜托克利切在日出之前叫我起床,大概提前一刻鐘吧,假期的每一天都是,可以嗎?」格林格拉斯夫婦的鬧鐘太過殘暴,她沒敢帶到布萊克家來。
「小姐真是太勤奮了,西裡斯少爺也是這麼吩咐克利切的,希望西裡斯少爺也能像弟弟妹妹一樣熱愛學習。」
阿波羅尼婭被克利切的濾鏡逗笑了,不由叮囑他:「聽說西裡斯成績不差的——你可不要在雷古勒斯面前說這種話,他其實心裡很介意大家不喜歡西裡斯。」
克利切古怪地盯著她:「小姐知道?雷古勒斯少爺告訴過你了?」
阿波羅尼婭還沒來得及說她是猜的,小精靈就仿佛很高興一般地「啪」一聲消失了。
吃過晚飯,阿波羅尼婭早早地捧著自己的蠟燭回房——巫師的娛樂活動少得可憐,要麼聽廣播,要麼玩游戲,要麼聽著廣播玩游戲。先前雷古勒斯推說身體不適,飯吃了一半就溜了,阿波羅尼婭干脆說要來照顧他,也馬不停蹄地跟著溜了。
她敲了半天門也沒人理會,見門上此時還沒有那個「非請勿入」的牌牌,干脆把門一推——雷古勒斯的房間空空如也,被褥整齊,壓根沒人躺過。
「人呢?」阿波羅尼婭下意識叫了一聲,「克利切?」
但她不是布萊克家的人,根本使喚不動克利切。
阿波羅尼婭又悄悄走回樓下,見布萊克家眾人外加一個盧修斯,一個不少,連西裡斯都板著一張帥臉堅持不懈地給家長們添堵。
「格林格拉斯小姐!」一聲爆響,克利切出現在她身後,嚇得阿波羅尼婭一腳踩空,差點摔下樓梯。
「雷古勒斯呢?」
「請小姐快去勸勸雷古勒斯少爺!」小精靈急得不行,「少爺不肯回家!少爺要、要去殺人!」不由分說地一把抓住阿波羅尼婭的手腕,帶著她幻影移形了。
片刻後,阿波羅尼婭穿著單薄的家居服,踩著露腳後跟的室內拖鞋,無助地站在漫天飄雪的陰冷小巷內打了個噴嚏。
謝謝你,克利切。
空氣裡傳來污水河潮濕腥臭的氣味,兩側是成排的紅磚房,但並非中產階級街區那樣統一規劃過的典範樣式。不少房子沒有人住,即便是平安夜也黑著燈,小巷歪歪曲曲,像一條半死不活的蚯蚓,街角小酒吧是此地唯一有些生機的所在,阿波羅尼婭淌著雪泥,謹慎地避開地上的嘔吐物,還沒靠近就被門內傳出來五花八門的污言穢語好好地上了一課。
被小松枝和拐杖糖裝飾著的玻璃被暖風烘得模模糊糊,酒吧裡有人飛快地俯在窗上看了一眼,只是隱約的一個人影,就嚇得阿波羅尼婭連連倒退——毫無自保能力的小孩子真是煩死了!她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啪」的一聲,克利切挾著雷古勒斯的胳膊,強行將他帶了過來。他倒是准備充分,嚴嚴實實地裹著鬥篷,踩著毛皮靴,手套帽子圍巾無一不缺,看得阿波羅尼婭氣不打一處來。
「這是哪兒?」阿波羅尼婭問他,又支使克利切回家給她拿衣服——小精靈自知理虧,滿含歉意地回去了。
「科克沃斯,蜘蛛尾巷。」雷古勒斯滿臉抗拒,「西弗勒斯住在附近,但我還沒找到。」
「克利切說你要殺人,」阿波羅尼婭哆哆嗦嗦,竭力驅使著幾近停擺的腦子,「怎麼,斯內普先生或者斯內普太太得罪你了?」
雷古勒斯不耐煩起來,他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平靜而克制的,現在這樣大概是青春期到了。克利切的去而復返拯救了她,阿波羅尼婭手忙腳亂地披掛上陣,捧著盛在玻璃瓶中的魔法火焰,感覺整個人都好起來了。
「你從西弗勒斯的腦子裡看見了什麼?」她人暖和了,思維也隨之清晰起來,「你之前成功過一次,這些日子都在為此煩惱,是不是?」
雷古勒斯看上去真的很需要找個人傾訴一下,可是他搖了搖頭:「我不能告訴你,這是西弗勒斯的隱私。」他一看到那些東西就後悔了,他驚訝,他憤怒,他難以置信,卻不能向任何人訴說,甚至於看見斯內普都覺得愧疚。
「你不說,我可以猜。也不難猜,是不是?」阿波羅尼婭倒是很淡定,「家暴、酗酒、賭博、濫用藥物、嫖——嗯,出入風月場所,大差不差吧?」
雷古勒斯冰冷地注視著她:「難道你無動於衷嗎?」
阿波羅尼婭一時有些麻爪,她「從前」雖然也算和教育學掛鉤,但手下學生都是成年人,鬧出的最大問題也就是學術不端——雷古勒斯·布萊克,年僅13歲,已經在琢磨著怎麼除掉好友的父親。
說他品德高尚吧,他要謀殺;說他窮凶極惡吧,他又確實是為了救人於水火。
「你要怎麼做?用魔杖?」阿波羅尼婭抱起手臂,「你打算讓誰代替你去蹲阿茲卡班,斯內普夫人?還是莉莉·伊萬斯?」Ⅰ
「如果斯內普夫人真的愛自己的兒子,就不應該讓西弗勒斯生活在那樣的環境裡。」雷古勒斯相當堅定,「她是個巫師,她有辦法的。」
「那西弗勒斯呢?」阿波羅尼婭反問,「你有想過嗎?他怎麼辦?我們假設你的計劃成功了,母親殺了父親,殺人犯的兒子,這個名號會跟著他一輩子。」
「他不會在意的。」雷古勒斯不為所動,「西弗勒斯不是在意虛名的人。」
才怪!
或許他最終會成為那樣一個人,但最起碼現在他在意得不得了。伏地魔能給他的也就是這些,除了力量就是名利,或許還有財富,一些他相較於波特和布萊克天生就缺乏的東西,不然當什麼食死徒?享受血統被鄙視的滋味兒嗎?
「然後呢?」阿波羅尼婭緩了緩,順帶理了理思緒,換了種打法,「你一門心思為了西弗勒斯好,接下來是不是要去殺了莉莉·伊萬斯?」
雷古勒斯一愣:「為什麼?」
「別告訴我你不清楚西弗勒斯在學校的處境。」阿波羅尼婭冷笑,「他和西裡斯那幾個人勢如水火,斯萊特林有多少人看不慣他,為什麼?因為他和伊萬斯走得很近,他在斯萊特林面前袒護麻瓜出身的伊萬斯,他一個崇尚黑魔法的邪惡斯萊特林居然敢接近格蘭芬多——以你的邏輯,西弗勒斯執迷不悟,伊萬斯就是萬惡之源,對不對?」
雷古勒斯居然露出沉思的神色來,眼看著就想點頭,阿波羅尼婭頭大如鬥。
「下一步你是不是就要去關心西裡斯了?」她趕緊說,「他在家裡呆得不快活,怎麼辦呢?離間他們那個小團體?栽贓嫁禍?這次你要殺的人可就多了,你殺得過來嗎?」
雷古勒斯終於不點頭了,他神情痛苦又矛盾,半晌才道:「我不能那麼做,西裡斯不會快樂的,那是他的朋友,或許……他已經看得比家人還要重了。」
還好,還有得救。
「伊萬斯也是西弗勒斯的朋友,斯內普夫婦還是他的父母。」
「那不一樣!」雷古勒斯抗聲道。
「哪裡不一樣?」阿波羅尼婭站著不動被凍得腿麻,來來回回地跺著腳,「西弗勒斯是不知道痛苦還是不知道反抗?如果他想,如果他真的想讓斯內普先生去死,你以為他做不到?謀殺是很難的事情嗎?」
雷古勒斯迷惑地看著她。
「一個醉鬼,在這種天氣,一跤滑倒可能就再也爬不起來了——凍死,或者臉朝下跌進排水溝裡溺死。」阿波羅尼婭指了指已經開始結冰的肮髒小路,「又或者他只是隨便地醉倒在床上,姿勢不對,也會被嘔吐物憋死。」
她瞄了瞄雷古勒斯手裡的魔杖,擺出另一位當事人慣有的嘲弄表情:「收起你的魔杖吧,用不著它,絕大多數的麻瓜警察都非常粗心大意,追根究底的神探只存在於文學作品裡。」
「難道我們就只能在一邊看著?」雷古勒斯也相當痛苦,不顧形像地蹲在地上抱住了頭,「我甚至覺得,我家庭和睦、衣食無憂……這樣是有罪的。」
他仰望著好友:「你過得也不幸福,阿波羅尼婭,雖然你從來不說……卡羅告訴我,他妹妹看見你床邊的鬧鐘——」
「打住!」阿波羅尼婭舉手制止,「沒看出你還是個理想主義者,雷古勒斯。你想要什麼呢?人人平等,還是天下大同?不可能的,你是在做夢。生活與命運從來都不平等,有人富貴,有人貧窮,有人先甜後苦,有人先苦後甜,更有人終生坎坷,但每個人都有屬於他自己的路,妄自插手別人的路途是一種傲慢,人只能自救。」
她把垂頭不語的雷古勒斯拉起來,撣了撣身上的落雪。
「我們是朋友,是吧?」她笑道,「我們給予彼此同等的友誼與尊重,這才是平等,足以跨越貧富與階級的平等。」
雷古勒斯忽然緊緊地擁抱住了她。
「對不起。」他說,「今天的事,你別告訴西弗勒斯……我不會再這麼做了。」
阿波羅尼婭幾乎不能動彈,冰涼的雪花落在她臉上,癢癢的,大概快皴了。
「克利切!」她小聲叫道,躲在一旁聽傻了的小精靈應聲出現,分別拉住抱在一起的兩個小巫師,「啪」的一聲爆響之後,三人都消失了。
片刻之後,酒吧大門豁然打開,寒風吹卷著雪花灌進去,迎客的鈴鐺「叮叮當當」響個不停。不少喝得上頭的酒鬼都嘟嘟囔囔地罵起來,托比亞·斯內普也不例外,他已經醉的不成人形,勉強掛在瘦削的兒子肩頭,被他艱難地拖著走。
年輕的西弗勒斯·斯內普注視著朋友們曾經對峙過的位置,那雪上還殘留著阿波羅尼婭的腳印。他嘴角動了動,好像笑了,又好像沒有,最終他也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厭惡地攙扶著父親走入漫天的風雪裡。
第74章 友情(4)
阿波羅尼婭覺得自己的運氣都在話療雷古勒斯的時候花完了——克利切將他們帶回雷古勒斯的臥室,剛才還在餐廳聯絡感情的布萊克們不知何時轉移了陣地,個個眼神都玩味得可怕。
她眼前一黑,被箍住的雙臂猛地向外掙扎:「快放開我!」
情竇未開的雷古勒斯·布萊克顯然不明白她為什麼急著撇清關系,看上去相當受傷,但當他看到倚著門的西裡斯時,不知為何就松開了手,好險沒反手推她一把。
「你們去哪裡了,雷古勒斯?」一家之主奧賴恩問道,「我們都急壞了。」
雷古勒斯愧疚極了:「對不起,爸爸,我不該不打招呼就偷偷離開家。」
你清醒一點啊,剛剛非要殺人家爹的氣魄呢?你看看這一家人哪個臉上有一丁點兒焦急緊張不安的感情嗎?家養小精靈跟著呢,慌什麼啊!
阿波羅尼婭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干脆假裝靦腆地低下頭去。
「看來那裡下雪了,是嗎?」沃爾布加摟了摟她,「怎麼這麼倉促,什麼事這麼著急?」
她赤腳蹬著靴子,鬥篷下就是家居服,頭發濕了一半,整個人狼狽得要命。要說是一起出去的,根本沒人信。
可惜雷古勒斯完全沒有撒謊的意願,或者能力。他自小生活在滿溢的愛裡,聽話懂事,和家人利益一致,完全沒必要撒謊。
「雷古勒斯想去拜訪我們的朋友,但我覺得平安夜……不太合適,至少也該等到明天。」阿波羅尼婭只好替他解釋,並暗暗希望他不要背刺,「我們之前在研究厲火,他想到一個可以改進的方向,就迫不及待地想找人探討。」
「厲火?」西裡斯忍不住了,「雷古勒斯,你非要在黑魔法上執迷不悟嗎?你才三年級!」
可家長們反倒沒什麼意見,沃爾布加甚至還挺自豪的,她驚喜地摸了摸雷古勒斯的頭,於是西裡斯更生氣了。
「你把我弟弟帶壞了是嗎,格林格拉斯?」他瞪著阿波羅尼婭,表情嫌惡,「你都教了他些什麼?」
阿波羅尼婭微笑不言,手指在心髒位置輕輕點了四下Ⅰ——西裡斯·布萊克突兀地啞火了,只好死死地攥住門把手,恨不得掰下來撒氣。
「哪位朋友?」西格納斯倒是來了興致,「倒沒聽說純血家族這一代有特別傑出的孩子,當然,咱們自己的孩子都很優秀。」
雷古勒斯總算反應了過來,強忍住看阿波羅尼婭的欲望:「是西弗勒斯·斯內普,比我們高一級,是個混血。」
盧修斯恍然:「哦,是他!」
「是他。」納西莎也點頭笑起來,「我莫非沒告訴過你嗎,爸爸?斯萊特林這些小孩裡難得又有頭腦又有天賦的一個,可惜是個混血,盧克畢業走了,還拜托我多照顧他呢。」
沃爾布加緊繃的面色立馬就緩和了,西裡斯卻憤怒極了:「鼻涕精?怎麼又是他!」
「看到你和這位斯內普先生不睦,西裡斯,那我就對他的人品放心了。」沃爾布加嘲諷道,「你要是和這裡格格不入,就回你的房間去。」
西裡斯走了,把門摔得震天響。
聖誕假期這一樁小風波並未對他們緊張刺激的校園生涯造成什麼影響——至少明面上是這樣,反正阿波羅尼婭是這樣感覺的。
新學期新氣像,他們的「學術研究」也進度喜人,「幻身咒」那一項後打上了三個筆跡各異的對勾,於是入禁林捕蛛也隨之被正式提上了日程。斯內普已經將蜘蛛巢附近的地形地貌摸得一清二楚,雷古勒斯畫出了地圖,並規劃了幾個逃生點,分別設下黑魔法陷阱,以防撤退時遇險。
阿波羅尼婭則泡在圖書館裡,忍受著書上栩栩如生的插圖,痛苦地研究八眼巨蛛的習性。她本擬這半個老鄉一定十分畏寒,可又覺得阿拉戈克上了年紀,不一定事事出手,他們還是不要驚動這位老祖宗為妙——剩下那些融合了蘇格蘭本地耐寒品種的蟲子蟲孫們,才是他們主要的敵人。
於是時間定在五月,不冷不熱,沒有厚重的冬衣影響行動,更不會影響考前復習,連阿波羅尼婭預備讓斯內普灑在逃生路線上的毒餌都不那麼容易變質。
那些時日她每每在禮堂看到海格都十分心虛,衝他笑得格外乖巧格外甜,話裡話外都在打聽,生怕阿拉戈克發現了什麼端倪,一狀告到海格面前,讓他們的計劃功虧一簣。
還好沒有,禁林這群八眼巨蛛,除了阿拉戈克之外,似乎都未通人性,蛛腦子也不太夠使。
是夜,月明星稀,風輕雲淡。
阿波羅尼婭負責接應,獨自守在蜘蛛巢盡可能遠的外圍,飛天掃帚縮小了背在背後——不確定他們究竟走哪條線,她兩條腿哪裡夠跑?聖誕假期裡奧賴恩開始教孩子們幻影移形,別說她還沒學會,學會了也是白搭。
但,還真的挺神奇的就是了。
她望向明月,只看到清泉一樣的月光自天穹傾瀉,穿透她虛無的身體漫向地面,墨綠枝葉密密匝匝,樹上有一份兒,水裡也有一份兒……積水空明,藻荇交橫,古與今,中與西,隔著時空或許還有次元,在此刻,在她眼前握了握手。
十四年來她一直在痛苦與仇恨中浮沉,也是第一次恍然覺察到什麼。她,在霍格沃茨的禁林裡,捉八眼巨蛛……這是現實存在的,這是正在發生的,天啊,這太不可思議了。
「也不錯。」她笑了一下,在心裡說,全神貫注地觀察密林中是否有求救火花閃爍,冷不防撞上一大團溫熱的、會愚蠢地「誰」、「誰」叫的隱形生物。
阿波羅尼婭迅速後退,盡量不發出聲音,這塊避風的坡地是他們選定的「中轉站」,碎石、樹枝和枯葉早就被清理得干干淨淨。
「閉嘴,彼得!」隱形生物發出第二種叫聲。
「我真的撞到人了,西裡斯,比我高,身上有股花香,什麼神奇動物會有花香?」隱形生物自問自答,相當委屈。
阿波羅尼婭伏低身體,忍不住低頭聞了聞自己,什麼都沒聞到。
阿萊克托·卡羅曾經有件非常喜歡的晨袍,後來前襟上不知濺上什麼動物的血跡,死活洗不掉,既不敢拿去給小精靈,又不敢帶回家,只好忍痛銷毀——但那件袍子上一點血腥味兒都沒有,事實上以阿萊克托愛好之特殊,她本人以及她的「作案現場」,從來都清清爽爽沒什麼味道,就足以說明一切了。
是以阿波羅尼婭特意郵購了一瓶阿萊克托同款魔法香氛噴霧,為三人消除體味,畢竟大多數掠食動物還是靠嗅覺捕獵。可現在彼得·佩迪魯說這玩意兒有花香?
「哪有什麼花香,我怎麼沒聞到?」隱形生物開始自我反駁,「你聞到了嗎,詹姆?」
「沒有。」隱形生物有些困擾,「大概是彼得鼻子格外靈吧,如果萊姆斯在這裡,只怕連是什麼花都聞出來了。」
「相信我,你不會想現在的他出現在這裡吧?」隱形生物低聲笑了起來,「那他可能沒心情聞什麼花,只想聞我們的血。」
天邊明月高懸,渾圓如鏡,是滿月。
「可是西裡斯,我寧願我撞到的就是人。」隱形生物哆哆嗦嗦,嚇得快哭了,「沒有一種神奇動物符合常溫、隱形還帶花香這個條件,想想看吧,一種未被發現的神奇動物。」
隱形動物吹了個口哨:「那就更刺激了,不是嗎?」
「別自己嚇自己了,彼得。我看八成是人,你害怕,難道對方不害怕?說不定早就嚇跑了,只是手腳格外輕,你沒聽見。」
阿波羅尼婭覺得詹姆說得有道理,不管是隱形衣還是幻身咒,都是學生掩人耳目的手段,教師沒必要藏頭露尾——大家夜游禁林,都是一樣的罪名,無所謂誰怕誰,佩迪魯這個膽子怎麼回事?
他將來勇當二五仔,不會還要怪此時的冒險活動為他脆弱的心靈造成了負擔、產生了陰影吧?
「不對勁,詹姆。」隱形生物忽然道,「這裡的地面格外干淨,連個小樹枝都沒有,剛剛一路走過來彼得絆了多少次?這不正常。」
「可能這就是神奇動物的巢穴?」空氣又開始瑟瑟發抖了,阿波羅尼婭哭笑不得,難免又想起剛開學時的那場衝突。
這兩年他們沒什麼交集,不同學院,不同年級,不同性別,平日根本就遇不到,能像莉莉·伊萬斯那樣在禮堂長桌邊混個臉熟已經是阿波羅尼婭蓄意為之了——她是廣結善緣,但從不涉及比她更高年級的男女巫師,而掠奪者們事後也並未蓄意報復,哪怕是西裡斯,在他指責阿波羅尼婭帶壞雷古勒斯之前,兩人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不得不說,詹姆,隱形衣有點限制視野。」空氣簌簌抖動了一下,西裡斯·布萊克一顆頭突兀地飄在半空中,左右擰了擰脖子,「當然,我不是說它不夠透明不夠好。」
「那你看見什麼了嗎?」等了片刻,第二顆頭也不耐煩地掙脫出來,像兩顆親親熱熱的氣球,在黑夜的禁林裡飄來飄去,「不管是人,還是神奇動物?」
「什麼都沒看見,或許我們進得還不夠深。」西裡斯忽然側起耳朵,「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有東西在飛?」
「是飛天掃帚!」詹姆眼疾手快,一把掀起隱形衣重新蓋住兩人。
第75章 友情(5)
阿波羅尼婭隨即抬眼望去,暗道一聲不妙,只見兩把飛天掃帚低低地掠過長草,一只碩大的八眼巨蛛亞種漂浮在半空中緊緊跟隨,另有一個網兜兜著七八只小蜘蛛,被極有技巧地拴在掃帚尾上,一路磕磕絆絆地拖行而來。
「梅林的胡子啊,我看見了什麼?」始終不敢冒頭的彼得·佩迪魯小聲尖叫起來。
「閉嘴,彼得!」西裡斯的聲音裡滿是興味,「現在他們在明,我們在暗,只要你閉緊嘴巴。」
飛天掃帚打了個轉兒,在特意清理出來的空地停穩,有人窸窸窣窣地下了掃帚。
「她人呢?遇見危險了?」一個人問,聲音異乎尋常的低沉。
「就算遇見馬人,她也敢抱著馬人的肩膀摔跤。」另一個人回答他,聲音如出一轍,「看看我們的戰利品,她怎麼敢靠近?」
謝謝你,西弗勒斯,哪怕用了變聲咒,咱們還是快掉馬了。
阿波羅尼婭無法直視他們收拾繳獲,干脆把注意力全放在掠奪者(不全版)上,以免他們偷偷改換位置——當然沒有,三個人捆在一起行動,在靜謐的夜晚裡還是太顯眼了,特別是身高和默契程度都相距甚遠的情況下。
但事實證明,豬隊友有了一個,就會有第二個。
「出來吧,沒有蜘蛛了,都收拾好了。」毫無防備的雷古勒斯直接喊出了她的名字,「阿波羅尼婭?」
「是她!」黑暗中有人驚叫,明亮的月光清晰地照出了空氣的劇烈波動。
阿波羅尼婭當即出手,說不好她和斯內普誰更快,兩根受咒語約束而強制騰空的魔杖直接撞掉了隱形衣,露出詹姆和西裡斯震驚的臉。
「昏昏倒地!」這次她依舊沒有念出聲音,耀眼的紅光再次確認了她對無聲咒的成功掌握——冥冥中仿佛暗合上了什麼竅門,大概量變引起質變了。
己方另有兩個無聲咒也成功地施放出來,從中者的反應不難猜出,斯內普石化了詹姆·波特,雷古勒斯卻給西裡斯套了一個「盔甲護身」。
「好啊,你們兩個。」阿波羅尼婭站起身來,解除了幻身咒,「學會無聲咒不告訴我是吧?」
「剛剛學會的。」斯內普面無表情,「信不信由你。」
「我們怕你不高興,」雷古勒斯面色微紅,俯身拾起詹姆和彼得的魔杖,還給他們擦了擦,「畢竟是你最早開始練的,連那個方法都是跟你學的。」
阿波羅尼婭好險沒氣死。她想問一句基因彩票就這麼難中嗎,又想起來自己並不能算是基因的造物,只好憤憤然作罷。
清醒的、手握魔杖的西裡斯被他們晾在原地,事實上他可以隨時復蘇詹姆和彼得,但不知道為什麼,他並未這麼做。
他也沒有作出攻擊,只是靜靜地看著弟弟,神情復雜難言。
阿波羅尼婭心裡打鼓,怎麼想怎麼覺得抓蜘蛛這件事並不太「涉黑」,萬一為他們本就岌岌可危的兄弟情雪上加霜,那就不美了。
「盧平怎麼沒在?」斯內普忽然輕聲道,像是自言自語,但又不是,「你知道嗎,雷古勒斯?」
她本該順著斯內普的話把話題從兄弟矛盾上岔開,可她猶豫了。如果她現在把盧平的秘密捅給斯內普知道,他未來是不是就能躲過一劫?
阿波羅尼婭心念電轉,只這麼一晃神,手已經帶動魔杖,施了一個「閉耳塞聽」。斯內普有所覺察,不由看了過來。
「他來不了,因為今天是滿月。」阿波羅尼婭背轉過身,不讓西裡斯有機會看清她的口型,「萊姆斯·盧平是個狼人。」
有生之年能看到西弗勒斯·斯內普瞳孔地震的樣子,也挺值的。
捕蛛事件雖然橫生枝節,但終能圓滿解決,離不開西裡斯·布萊克先生賞臉。
雷古勒斯夾在哥哥與好友之間左右為難,自然是不希望鬧大的;阿波羅尼婭就更無所謂了,她出手本也只求自保;而斯內普……斯內普正在生氣,為萊姆斯·盧平。
憑著幾年的交情,阿波羅尼婭大膽假設,斯內普腦子裡應該正在轉著什麼念頭,但她並不清楚他在盤算什麼,也並不打算去小心求證——大抵是為了不讓過度的怒火燒壞腦子,他還特意轉向了另一邊,不去看西裡斯那張令他厭惡至極的臉。
事態要如何收場,端看西裡斯要怎麼做——當然,格蘭芬多只是勇,又不傻。
「我送你回去,西裡斯。」雷古勒斯主動說,揚了揚手中的兩根魔杖,這個人選只能是他。
他有條不紊地用隱形衣罩住波特和佩迪魯,又用「僵屍飄行」將兩人控制住,最後給自己和哥哥一人來了一個「幻身咒」。西裡斯注視著他行雲流水般的動作,忽然道:「你長大了,雷古勒斯,在我看不見的地方。」
「你本來也很難看到我,哥哥。」雷古勒斯倒不見得有多難過,像是對今日的局面早有預料。
「但這不是正確的。」西裡斯意興闌珊,「你走錯了路,你不該和他們在一起。」
雷古勒斯有一瞬間真的很想質問他一句「是不是只有格蘭芬多有權規定什麼是對錯」,但他忍住了,在清涼的夜風裡平了平心氣。
「正確也好,錯誤也好,布萊克家需要我走這條路。」他一時也有些心灰意冷,「總要有人走上這條路。」
月光像輕柔的薄紗,將他和西裡斯籠罩在一起。雷古勒斯忽然發現,他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獨處過了,心平氣和地。
算了。
他想西裡斯一定也意識到了什麼,並且明白這種處境以及他們彼此的本性,是無法改變的。
他們曾經親密得像是一把緊緊閉合的剪刀,現在這把剪刀正在慢慢地被操縱著打開,當他們離對方遠無可遠時,利刃就會輕而易舉地誤傷他人。
現在明白這一點,也好,總比往後付出更大的代價要好得多,比如人命,好歹今天死的只有蜘蛛。
雷古勒斯忽然希望禁林走回城堡的路要再長一點,今夜過後,他們可能永遠也沒有機會這樣獨處了,心平氣和地,沒有學院與立場的紛爭,沒有氣急敗壞的父母和崇尚「正義」的朋友,只有他們倆。
但他最終什麼也沒說,只在長久的沉默前行後,在城堡合攏的大門即將吞沒最後一絲月光時向哥哥道了晚安:「很美的滿月,是不是,西裡斯?做個好夢。」
他知道西裡斯心裡想的肯定完全不是一些細膩委婉的東西,因為他憂心忡忡地盯著那輪滿月看。滿月有什麼好看的?再美的月色也只能為西裡斯增添光輝罷了。
雷古勒斯嘆了口氣,俯身將波特和佩迪魯的魔杖放到台階上,轉身下樓去了。
「干!」阿波羅尼婭說,「雷古勒斯沒給我們留門!」
「你大可以自己推開。」斯內普瞥了她一眼,「這位小姐說得好像她已經被沉重的蜘蛛占住了雙手、騰不出空來一樣。」
「行行好吧,看在我告訴你盧平秘密的份上。」阿波羅尼婭打了個哆嗦,「這一路上那蜘蛛毛腿就在我後腦勺上方晃蕩,晃一下就帶起一陣風!」
斯內普不說話了,半天才問她:「你怎麼知道的?」
「還記得我們發明的那個歸納文件的小咒語嗎?」阿波羅尼婭說道,「我幫龐弗雷夫人整理就醫記錄時,意外發現了盧平每月都會領取一些精力補充劑和營養劑,我一開始以為他是女生或是雙..性..人。」
哪怕是西弗勒斯·斯內普,都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你在胡說些什麼?」他猛地停下,阿波羅尼婭被蜘蛛腿狠狠地敲了一下,她吃痛地想摸,又是嫌棄又是不敢。
「女生是這樣子的啊,」她委屈極了,「你關心關心伊萬斯好嗎?我發誓盧平比大多數女生都准確,如果不是一個備考O.W.Ls緊張過度暈過去的赫奇帕奇在病床上落下一份月相歷,我也發現不了這一點。」
月色如銀,她驚奇地發現斯內普居然,好像,有那麼一點兒臉紅。
霍格沃茨沒有..性..教..育,指望他的父母……呵呵。但凡他能夠建立起完整、健康的感情觀,至少他不會罵出那句令自己後悔終生的「泥巴種」。
「一品脫八眼巨蛛的毒液能賣一百加隆,我們這是新品種,理應賣得更貴!」她生硬地轉移了話題,「紐特·斯卡曼德主導創建的那本神奇動物期刊Ⅰ叫什麼來著?我們先聲明發現了嶄新的蘇格蘭亞種,再把毒液的價格炒起來,以後就可以源源不斷地從禁林裡撈錢。」
斯內普似乎也覺得有點難堪,半天才說道:「你當鄧布利多和海格是死的?」
「學生真是不方便!」阿波羅尼婭長嘆一聲,急需一個白手套,「禁林這麼大,如果是假期從另一頭進去的,也說得過。」
「去找斯拉格霍恩。」斯內普用了一個干脆利落的命令句,「他會同意的。」
一客不煩二主,誠然如此。名氣與加隆足以讓斯拉格霍恩讓步——只要領導和同事不找上門來,他對斯萊特林本就是放養,畢竟多做多錯,萬一讓校外的傑出畢業生伏地魔想起還有他這麼一位幫過大忙的老師,那就不太妙了。
阿波羅尼婭撇撇嘴,眼看著斯內普不再糾結狼人的事,便也放下心來,但半年後的某件事證明這心放得未免太早——不過她暫時也顧不上這個。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5-4-11 23:24
第76章 敵意(1)
那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沒有作業的晚上,對不需要考O.W.Ls的四年級來說堪比周末。地下教室裡架著好幾只坩堝,各色煙霧蒸騰,阿波羅尼婭俯身用長頸勺舀起一點液體看了看,低頭在手中的羊皮紙上劃去「山金車」和「牛膝草」,忽然聽到隱隱的雷聲。
「打雷了?」她問道。
「地下也能聽得見嗎?」雷古勒斯茫然地看著她,防中毒的泡頭咒讓他看上去像個大頭娃娃,「這裡甚至連扇窗都沒有。」
「你覺得這能算是暴風雨嗎?」阿波羅尼婭問他。
她見識過故鄉聊勝於無的台風尾巴,也見識過東海岸毀天滅地的颶風,但她實不知道英國所謂的暴風雨應該是什麼樣子的,幾級大風?電閃雷鳴?平均降水量?嘖!
跟麻瓜菜譜的「食鹽少許」有什麼區別?
「算吧,大概?」雷古勒斯非常謹慎,「我上去看看,你去拿藥水。」
阿波羅尼婭奪門而出,一顆心激動得「砰砰」直跳,她終於要結束這早晚打卡的日子了,天知道她是怎麼過來的!
要說阿尼馬吉難,其實也還好,只是繁瑣:含一片曼德拉草葉子在嘴裡一個月,用以制作一瓶堪比冷香丸的魔藥,在暴風雨來臨之前的每個日出日落都要對著自己的心髒念咒,斷了一次都要從頭再來過。
阿波羅尼婭不是薛寶釵,沒有那麼多「可巧」,成年人的毅力與謹慎讓她成功邁過第一關,然後在第二關上卡得欲..仙..欲..死,好不容易來到第三關,沉沒成本已經高得嚇人——她甚至為此制作了一張打卡表,就掛在寢室門背後,斯內普和雷古勒斯都為此提供了技術支持,保證魔法表格能夠提醒到至少一個人。
現在,這種狗都不過——呃,狗也正在過,這種豬都不過的日子終於要結束了!
阿波羅尼婭衝進公共休息室,和一個高年級男生擦肩而過。
「晚上好。」他隨口寒暄,「雷聲真大,黑湖都被閃電照亮了。」
「你覺得這算暴風雨嗎……」 阿波羅尼婭停下來望著他,順便瞄了一眼胸牌,「呃,萊斯特蘭奇?」
「算啊!」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笑了笑,「你要出去?」
阿波羅尼婭連連搖頭,匆匆補上一個合乎禮節的告別,馬不停蹄地衝進寢室——阿萊克托·卡羅正在cos漢尼拔(素食版Ⅰ),差點被她嚇出個好歹來。
「你怎麼了?」阿萊克托問道,眼睛還粘在「料理台」上,「床底下多髒啊!」
阿波羅尼婭心滿意足地捧著那瓶已經變得血紅的魔藥,笑道:「今晚暴風雨,對吧?」
「對啊!」阿萊克托莫名其妙地回頭看了她一眼,「顯而易見,如果這都不能算暴風雨,那英國大概常年晴空萬裡吧。」
阿波羅尼婭回到地下教室時,雷古勒斯已經為她收拾出了一個寬敞的空間。「我想像不到你能變什麼,但我還是要請求你,控制你自己。」雷古勒斯指了指教室中被塞得滿滿的邊櫃,「別讓大家的心血毀於一旦。」
「我盡力而為。」她如此承諾。
雷古勒斯抱了抱她,退出教室並關上了門。「我就在門外,如果出了什麼問題,記住大多數動物都是會叫的。」他隔著一扇門叮囑道,「我至少可以幫你去找麥格教授。」
「或許你可以去禁林附近找找西裡斯。我可不信克利切會為西裡斯保密,至少在面對你的時候不會。」
「他和他的朋友在一起,我也和我的朋友在一起。反正他也不會聽我的,他不需要我。」雷古勒斯笑起來,「你是不是緊張了,阿波羅尼婭?」
門裡沒動靜了。
阿波羅尼婭最後念了一次阿尼馬吉咒語,捏著瓶子一口悶掉那未經高溫消殺過的、含有她發酵唾液和高蛋白腐爛蟲屍的魔藥,差不多有一分鐘她什麼都感覺不到。
緊接著劇痛襲來,從心髒輻射到周身,兩種不同頻率的心跳聲在她左右耳雙聲道交替循環播放。阿波羅尼婭感受到一種強烈的、暈暈乎乎的感覺,好像一個從未喝過酒的人生吞伏特加漬檳..榔,她一時感到自己很大,仿佛脹滿了整間教室;一時又覺得自己很渺小,卡在地磚縫裡爬都爬不出來。
「我不是人。」她想,這種痛楚相較於鑽心咒來說還是太輕微了,「這裡沒有人類,沒有巫師……我的爪子在哪裡?我有尾巴、皮毛……還有270度的視野……」
雷古勒斯說她緊張,其實阿波羅尼婭也是關上門才想起來——她真的能算是個人嗎?她真的適用於阿尼馬吉的魔法嗎?
其實她自覺和「從前」沒什麼不同,五髒齊全,一樣呼吸吃飯喝水上廁所,會餓會渴會受傷,鍛煉後也會變強壯,她身上只有一個器官是死的——生命只能由另一個生命來孕育,煉金術無法創造生命,煉金術產物更不行。
所以她永遠不會有初潮,她偽造的例假也是根據月相表排的,這還要感謝盧平給她靈感。克拉托斯認為妻子的例假會令丈夫掃興,而她有義務在任何時間滿足她未來的聯姻對像——但平常還是要偽裝一下的,免得對方發現她無法生育的事實。
剛剛過去的暑假裡格林格拉斯夫婦特意回來過一次,就是為了這件事。
她不是個醫學生,只大略知道人體各個系統的運轉是一環扣一環,既然子宮不行,那激素也會跟著出問題——但她沒有。她的青春期發育理所應當地隨了大流,什麼時候該長一個無傷大雅的痘,什麼時候該買內衣,都像是被設定好了的電腦程序,一切自然而然地發生了。
所以她真的能算是個人嗎?她對生育毫無執念,也曾憎恨例假礙事,她不懷念這些失去了的東西,她只是疑惑,她算是個人嗎?
人類,human-being。她呢?human-liking,擬人?
「還好嗎,阿波羅尼婭?」有什麼東西在上方「咣咣」劇震,「真夠久的,快要宵禁了。」
它忽然發現自己許久沒有忽大忽小地在痛楚裡掙扎了,它低頭看看面前滿是塵埃的石板,想動,卻怎麼也動不了,急得直吐信子。
「咝咝」聲小的可以忽略不計。
面前的大木板還在不停地被震響,背後有掠食者不停地發出威懾的狂吼。它呲了呲牙,一點不害怕,它應該是有毒的,如果它能動就更好了。它用盡全力回過頭去,發現尾巴上長了一大片魚尾似的東西……誒?不對,什麼是魚尾?
「你怎麼還在這裡?」有新的掠食者加入了進來,它現在要一對二了,「阿波羅尼婭還沒出來?」
「我們現在進去是不是——」話還沒說完,擋在它面前的大木板就被人一把拉開了,兩個長得和它完全不同的、仿佛有山一樣高的巨獸先後衝了進來。
「先等等。」一個巨獸攔住另一個,「她想攻擊我們,但她動不了。」
「那是校袍?」巨獸向它走過來,它警惕地半豎起脖子,蓄勢待發,「天啊西弗勒斯,她的校袍長進了皮膚裡。」
「至少她是完整的。」另一只巨獸遠遠地打量著它,「容許我提醒你,雷古勒斯,你再向前一步,她就能咬到你了。」
「難道我們就任由她這麼——」巨獸謹慎地駐足,「可為了這麼一點小問題就找麥格是不是太……」
她?他們口中的「她」說的是誰?它感覺不到這裡還有其他活物存在的痕跡,莫非「她」就是它?可它怎麼會是「她」呢?
巨獸拿出了一面鏡子,很大,足以將它全身都照進去,它驚呆了……她怎麼會是這樣的?
小蛇忽然像是極其痛苦似的蜷曲了起來,本來掙扎不得的半片校袍被輕而易舉地卷動進鱗片之間,繼而「忽」的一聲展開了——阿波羅尼婭疲憊地裹著完整的校袍倒在地上。
「我會冬眠嗎?」
「我想你下次要穿少一點。」
「你是什麼品種?」
三個人面面相覷,繼而紛紛笑起來,連斯內普也不例外。
「恭喜你,阿波羅尼婭。」雷古勒斯先說,「恭喜你在違法犯罪的道路上邁出了堅實的一步。」
「起得來嗎?」斯內普居高臨下地伸出一只手,「作為交換,我要取一些你的毒液。」
「謝謝,我自己可以。」阿波羅尼婭拍開他的手,「你們是怎麼想到用鏡子的?說實話我當時真的,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誰。」
「如果我們想不到,你現在應該在費爾奇的辦公室挨鞭子。」未能達成所願的斯內普冷笑。
阿波羅尼婭衝他做了個鬼臉。
「洗澡去嗎?」她征詢大家的意見,「宵禁之後級長浴室應該沒人了,我蹭了一身土。」
斯內普本就是陪同斯拉格霍恩「拜訪」八眼巨蛛去的,運氣不好遇上暴風雨,校袍上潮乎乎的,滿身水汽。雷古勒斯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只好同意——對於一群早早掌握「攝神取念」的人來說,級長本人的金庫密碼(如果有的話)都問得出來,遑論級長浴室的口令?
「你也要進來嗎?」六樓,糊塗波裡斯雕像左邊,他們各自抱著自己的換洗衣服,門已經打開了,雷古勒斯卻把著門不讓她進,「阿波羅尼婭,我們……雖然……但……」
斯內普嗤笑了一聲,撥開雷古勒斯的手臂自己先進去了。
「當然,當然,我不是想和你們泡一個水池,雷古勒斯。」阿波羅尼婭忍俊不禁,「我也走這個門,但口令不一樣,進去的空間也是不一樣的,就像有求必應屋。」
雷古勒斯臉紅了。阿波羅尼婭發現他真是純情得可愛,這是多麼高的魔法造詣都不能彌補的「小缺憾」。
「拜拜。」阿波羅尼婭笑著為他關上門,就像方才在地下教室雷古勒斯為她所做的一樣。她又等了一分鐘,才重新報出口令,盡情享受包場羅馬浴室的快樂——這下她衣服穿得足夠少了。
阿波羅尼婭快速洗了個戰鬥澡,擦干身體就開始練習變形,還特意放了一池清水充當「鏡子」。事實證明雷古勒斯的建議很有用,她依次增添衣服,發現蛇類阿尼瑪格斯更偏向於貼身的款式,校袍那種寬大的樣式肯定不行。
但她對自己的新形態滿意至極,一點點問題也願意包容——足夠小,不起眼,移動敏捷,且富有攻擊性,還是高貴的「法傷」,簡直完美。她不敢想像自己萬一變成一只華而不實的綠孔雀該怎麼辦,哦,她是雌性,連「華」的優點都沒有。
就是不知道毒液成效如何,阿波羅尼婭試著咬了毛巾一口,發現至少不像影視作品裡的「劇毒」那樣能把織物腐蝕出個窟窿。
但她也沒想到這麼快就有機會親自驗證她的「毒性」。
第77章 敵意(2)
那天已經很晚了,大多數人都已進入夢鄉,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裡只剩下奮戰考試的五年級和七年級,還有在壁爐邊刷O.W.Ls真題的阿波羅尼婭——感謝各學院前輩們的「自願」分享。
考完就忘了?不可能的,你只是還沒發現自己的潛能,「攝神取念」很願意幫上這個忙。
她倒不是不想回去睡覺,而是阿萊克托·卡羅衷心請托,大抵是弄到什麼比較特別的活物了,擔心阿波羅尼婭有意見。她常年沉迷於這等「小愛好」,比之麻瓜連環變態殺人狂,卻少了幾分坦然心態——阿萊克托總是很介懷旁人看她的眼光,縱使阿波羅尼婭再三保證她真的毫無意見。
有意見有什麼用?她又管不了!哪怕是法制健全的現代文明社會,拿一個虐待動物的未成年人都毫無辦法,何況是鷹頭馬身有翼獸要被大斧子砍頭的巫師世界?她多管閑事的後果就是白白與卡羅家結怨,得不償失,只能勸自己就當沒看見。
有腳步聲從男生寢室那邊傳來,阿波羅尼婭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登時愣在原地——西弗勒斯·斯內普正匆匆向外走,獨自一人,肩頭披著鬥篷,只是兜帽還沒拉起來。
這不正常。
在霍格沃茨上到第五年,他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在外被格蘭芬多針對、在內被斯萊特林霸凌的獨行俠了,他這樣避人耳目地獨自出行,一般是去見莉莉·伊萬斯。
阿波羅尼婭看看掛鐘,11:40——伊萬斯瘋了?
她起初並未聯想到別的事情上去,畢竟斯內普和伊萬斯也不是沒可能——只要她蝴蝶翅膀扇得夠多夠快——直到她看到手腕上新系的紅絲帶。
那是她用來提醒自己處於例假期的標志,意味著滿月將至,還差二十分鐘。
阿波羅尼婭連滾帶爬地追出去,在通往門廳的台階上攔住了斯內普。
「停下!」她叫道,巴不得值夜教授或者費爾奇把他抓住,「你要到哪兒去?」
他探究地盯了她一眼,看上去心情竟然還不錯?
「西裡斯·布萊克對你說了什麼是不是?」阿波羅尼婭急了,「你難道不知道——等等,你故意的?你故意的??」
斯內普勾了勾唇角:「這樣那個狼人就會被退學了。」
所以就以身為餌是吧?真是氣死她了!教授呢?費爾奇呢?貓呢?
「別做夢了。」阿波羅尼婭毫不留情地戳他肺管子,「鄧布利多一意保他入學,給他栽樹給他挖密道,除非出了人命——你將此事鬧開,難道伊萬斯會領情?」
格蘭芬多沒全員爭學阿尼瑪吉、將每一個滿月夜辦成學院大聯歡(福瑞版)就不錯了!
「你好好想想,西弗勒斯,盧平其實……頂多只是束手旁觀而已,他這麼過下去,也礙不著任何人。」阿波羅尼婭柔聲細語,「西裡斯這事兒干得確實混蛋,可他是雷古勒斯的哥哥啊!」
斯內普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看不出在想什麼,繼而轉身就走——果然軟硬不吃!
到底是有多恨啊,他已經拒絕思考了?
「讓我去!」阿波羅尼婭叫道,跟在他身後,「我代你去!你也知道我學得最好的兩門課就是魔法史和變形術,我可以大致變成你的樣子!我做得到!」
「你和我又有什麼不同?」斯內普腳步不停,「你被咬不會變成狼人?」
應該不會,阿波羅尼婭在心裡默默回答。
「因為我死過。」她說道,斯內普的腳步卻猛地停下了,「怎麼了?哦我是說,我小時候生過病,我曾經瀕臨死亡,我不會再——對此產生心理陰影。」巧妙地把「怕死」換成更委婉禮貌的用詞,她可真是太棒了!
「統統石化。」斯內普干脆利落地抬起魔杖,阿波羅尼婭毫無防備,筆直地倒在柔軟的草坪上,被斯內普拖到隱蔽處藏好。
「待在這兒。」他解下肩頭的鬥篷蓋在她身上,轉身大步向打人柳的方向走去。
鼻端傳來清新的皂粉味道,她孜孜不倦地用潔癖PUA了好友這麼多年,終於潛移默化地取得了一些成果。這算是斯內普一點真心的見證,但阿波羅尼婭絲毫不感到高興,她只覺得悲涼。
為什麼她能改變的只有這些小事?
阿波羅尼婭短暫地沮喪了一小會兒,逼迫自己振作起來——她倒下時手裡緊握著魔杖,而「咒立停」理論上可以終結一切無需特定反咒的可持續性魔咒和變形術的施展,阿瓦達索命咒這種一蹴而就的不算。
就是對施咒人的魔力和魔杖動作都有要求。顯而易見,她現在無法做出任何動作,只好一點一點慢慢磨——魔咒說白了就是意志力的戰爭,幸好她的意願足夠強烈。
阿波羅尼婭掙脫石化咒時,已然月上中天。事態發展也如這輪明月一般圓滿無缺,再無絲毫可挽回余地。
她一邊狂奔一邊飛速脫下校袍和底下的羊毛襯袍,和斯內普的鬥篷堆在一處,魔杖壓在最底下,隨即縱身撲入草叢——蛇無需躲避打人柳,它只需勇往直前。
打人柳下戰況激烈,狼人被卡在狹窄的密道裡動彈不得,正拼命向前掙扎,而不遠處兩個學生也不好過——生死關頭誰也沒心思謙讓,於是雙雙堵死在那個成人只能彎腰側身通過的節點前,只好返身對敵。
狼人暫時還不了手,巫師們的攻擊卻是泥牛入海,反而像撓癢癢一般,激得狼人愈發興奮。
蛇游了過去,抬高身體,盡可能遠離狼人的腳,在它的小腿上咬了一口,咬了一嘴毛。見狼人搖搖欲墜地軟倒下去,它也不再戀戰,原路返回——路過那個長頭發學生的時候,真想也給他來一口。
但是它忍住了,它飛快地脫離打人柳的範圍,在草地上打了個滾兒,呸掉嘴裡的毛,順利地在一株杉樹的樹影裡完成了實戰狀態下的阿尼瑪格斯變形與還原。
阿波羅尼婭被凍得打了個噴嚏,敏銳地發現她的東西被人動過了,但是一樣都沒少——沒有繳械,說明對方沒有惡意,或者實力遠勝於她。
她不動聲色地披上衣服,最後胡亂裹上斯內普的鬥篷,裝作剛剛夜游至此的模樣,靜待這場群像大戲的主角們現身。
滿身狼狽的斯內普最先從打人柳下的密道鑽出來,見她好整以暇地等在這兒,倒也沒有十分意外。而阿波羅尼婭吃不准那個神秘看客到底是誰,如果是鄧布利多,那她趁早省省心別演戲了,一時竟相對無言。
「鼻涕精!」詹姆·波特跌跌撞撞地跟著爬出來,「你用了什麼黑魔法?你把萊姆斯怎麼了?」
「怎麼?」斯內普譏諷道,「你這是在怪我嗎,波特?在滿月結束之前,盧平並不享有人權,何況他剛才的確做出了攻擊行為,天亮之後,就可以和布萊克一起打包滾出霍格沃茨。」
「他不會的!」詹姆·波特自知理虧,「西裡斯他只想跟你開玩笑,誰知道你會當真?我們哪次不是恨不得把對方的頭打掉,你為什麼會當真?」
「哦,你們不覺得我會當真。」斯內普冷笑連連,「那你為什麼還會來……救我?」說出那個詞令他神情一陣扭曲。
詹姆啞火了,這件事的確是他們做得不對,他不得不承認。但他隱隱覺得哪裡不對——斯內普猝不及防之下直面狼人,扭打中險些被咬到,還在密道裡被狼人追得屁滾尿流,他怎麼這樣冷靜?
他們哪怕以動物形態和盧平相處,剛開始都緊張得心髒「砰砰」跳。
「校長室見吧!」斯內普抬腳就走,露出身後隱在樹影裡的阿波羅尼婭。
「格林格拉斯?!你怎麼也在這兒?」詹姆大惑不解,悄悄握緊了魔杖——她酷愛先下手為強,他總不會在一個坑裡跌倒第三次。
「夜游咯!」阿波羅尼婭報之以親切微笑,「你們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那就快回去睡覺。」竟然是斯內普開口趕人。
詹姆愈發迷惑了,上學期他親眼見到這兩人配合默契,私下裡也揣測他們關系不錯,留著格林格拉斯做個偽證不好嗎?鼻涕精為什麼急著撇清?真要鬧到校長面前,他難道不勢單力孤嗎?
「西裡斯·布萊克在哪裡?今晚這麼熱鬧,他總不會在寢室裡睡覺吧?」她彬彬有禮地問詹姆,「我要見他,說句話就走。」
「呃,他、他……」詹姆支支吾吾,終於破罐子破摔,「我不知道!彼得自告奮勇要拖住我,我們在西塔樓鬧出了點兒動靜,引開了費爾奇和弗立維教授……後來彼得沒藏住話,我就趕緊過來救人了!」
「哦?佩迪魯也在?」阿波羅尼婭咬牙笑了笑,「他也在這裡嗎?你下打人柳之前,吩咐他做什麼事了嗎?」
「我讓他看住這裡,別讓無關人等再靠近,當然,學校教授除外。」詹姆終於也發現什麼不對了,「誒?彼得呢?」Ⅰ
「那邊遠遠走過來的人是不是?」阿波羅尼婭指了指城堡方向氣喘吁吁跑來的人影。
「啊,那是西裡斯。」詹姆瞄了一眼,成竹在胸,「你要和他說什麼話?」
阿波羅尼婭俯身撿了一塊大石頭。
「不是吧?」詹姆傻眼了,「格林格拉斯?他可是你好朋友的哥哥!」
「少TM來道德綁架我!雷古勒斯的名頭只有我能用!」阿波羅尼婭一把擲出石頭,將眾人頭頂蠢蠢欲動的打人柳再度暴擊至癱瘓,還不待詹姆松一口氣,她已經緊握魔杖衝了上去。
石化咒很好用,她要讓這個不知輕重的家伙在仇人和朋友面前清醒著挨打!
「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傻缺!」阿波羅尼婭罵道,一腳踢在西裡斯的肚子上,「開玩笑?開你媽個頭的玩笑!人命可以拿來開玩笑?」
她揪著西裡斯的校袍領子,渾不顧他眼睛瞪得老大,照著他的顴骨又來了一拳。
「什麼深仇大恨,你要殺了西弗勒斯?你憑什麼?整個巫師界你說了算是吧?你討厭誰、他就罪該萬死?那你應該去當黑魔王啊!我看你比湯姆·裡德爾邪惡多了,伏地魔尚且裝模作樣,你倒是隨心所欲了!」
她罵一句,就踢上一腳或者搗上一拳,偏偏嘴皮子利索,下手也很快,被反應過來的斯內普和詹姆強行拉開時,口裡還在吼:「你TM想過盧平嗎?盧平怎麼辦?他怎麼得罪你了?好好的學不能上了,只能當個身敗名裂的殺人犯,還是個半文盲?」
其實阿波羅尼婭著實沒臉罵出這句話,她沒看見斯內普都快要笑出來了。
「別攔著我!」阿波羅尼婭忽然感覺阻撓她的力量加大了,她拼命掙扎,一回頭正對上一張神情嚴肅的老臉——果然是鄧布利多。
第78章 敵意(3)
「適可而止吧,格林格拉斯小姐。」鄧布利多無奈地看著她,「我還記得你剛入學的時候,很瘦小,現在你長大了,我卻老啦!」
阿波羅尼婭氣呼呼地住了手,她拳頭也磨破皮了,叫夜風一吹、汗水一浸,就火辣辣地疼。
「今晚的事,布萊克應該給我一個說法。」正牌受害人斯內普冷不丁地開口,「我相信您能公正地做出裁決。」
「當然,斯內普先生。」鄧布利多點點頭,「所幸我暗中觀察了一段時間,已經大致了解了事情經過。」
阿波羅尼婭意興闌珊,對鄧布利多拉偏架的細節毫無興趣。
概括一下就是,沒有退學,西裡斯設套和詹姆救人互相抵消了,阿波羅尼婭需要去找麥格教授談一談。此外,夜游一人扣二十,阿波羅尼婭故意毆傷同學還多扣二十。
「就這?」阿波羅尼婭冷笑道,「恕我直言,教授,這可不公平。」
鄧布利多大皺眉頭,外面時局緊張,優勢在彼,他實在沒有精力解決學生之間的種種矛盾。
「我不明白,如果布萊克的惡行能與波特的善舉相抵消,那我打人為什麼不能和西弗勒斯無辜受傷抵消?」阿波羅尼婭一副「今天不說清楚大家都別睡了」的架勢,「布萊克和波特是兩個不相干的人吧?不是連體嬰兒或者其他親屬關系吧?畢竟我只聽說過『父債子償』。」
「我願意抵消西裡斯犯下的錯。」詹姆·波特毫不猶豫地說,「我本來也不需要什麼獎賞。」
「這裡有你什麼事兒?」阿波羅尼婭看都不看他,「還自我感動上了,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偉大?布萊克的罪行只有受害者有權決定是否諒解——他謀殺是他的事兒,你救人是你的事兒,哪怕你馬上嫁給他現在姓布萊克了,也沒有這互相抵消的道理,這話哪怕站到威森加摩面前我也敢說。當然了,教授,有您在,站到哪兒都一樣,對不對?」
「那你想怎麼辦呢,格林格拉斯小姐?」鄧布利多凝視著她,「你舍不得那多余扣去的二十分?」
「我只是在為我朋友的悲慘遭遇而鳴不平。至於我自己,我犯了錯,我受罰,我認,但我希望您能做到對每一個人都有錯當罰。」阿波羅尼婭誠懇地注視著疲憊的老人,侃侃而談,「這是您作為校長的職責,不是嗎?我想您一定是先成為霍格沃茨的校長,再於校外有了其他事業,時局不利,您也很難,但如果無法兼任,就應該及時舍棄其一,而不是犧牲一方去成全另一方。或許在您這樣的強者眼裡,我們都是地下跑的小螞蟻,但對於螞蟻而言,眼前的世界就是全部了。」
斯內普警告般地瞪了她一眼,阿波羅尼婭裝作沒看見。
鄧布利多久久不言,半晌才嘆了一口氣:「我想我明白你的心情,格林格拉斯小姐。但這『互相抵消』是基於學院分數而言的,為波特先生加分,再為布萊克先生扣分,事實上不就是抵消了嗎?」
「因為我認為波特的所作所為不足以獲得能夠抵消布萊克所扣分數的加分。」
詹姆·波特和石化中的西裡斯·布萊克被這句繞口令唬得面面相覷。
「布萊克設下這個局乃是出於純粹的惡意,他利用全然無辜的好友去謀殺另一位全然無辜的同學。無論西弗勒斯之前與他們有過什麼恩怨,但今晚他做錯了什麼?他出於信任同學而落到這等境地,難道信任也有錯?而波特出於補救心態做出的舉動,究竟是不願意兩位好友背上殺人犯的罪名退學蹲監獄,還是真心不願西弗勒斯這位宿敵死去?或許壓根沒有後者?」阿波羅尼婭反問,「詹姆·波特,問問你自己的心,如果今天出了什麼意外,莉莉·伊萬斯會怎麼看你?你恐怕根本沒想過吧?」
「你很擅長語言的藝術,格林格拉斯小姐。」鄧布利多瞟了一眼臉色蒼白、表情管理完全失控的詹姆,「更擅長以語言操控他人。」
「您誤會了,教授。」阿波羅尼婭寸步不讓,「如果您不會被我所蠱惑,我又為什麼要白費力氣?」
鄧布利多又嘆了一口氣,今晚他嘆氣格外頻繁。
「你們知道的,孩子們,我一向不贊成體罰。」到底是鄧布利多退了一步,「但今晚的事情著實惡劣,我不得不……布萊克先生將為格蘭芬多扣去一百五十分,波特先生將為格蘭芬多獲得五十分,原來的夜游扣分不變。另外,布萊克先生和格林格拉斯小姐的體罰,我會和費爾奇先生商量後再做通知。」
差不多可以了吧?阿波羅尼婭肆無忌憚地和斯內普交換著眼色,好在他此次是將計就計,又被提前打了預防針,於今表現出來的憤怒倒大多是裝出來的,那真情實意的一小部分也被阿波羅尼婭的拳頭打沒了。
「我認為很公平,教授。」他說著,淺淺地彎了彎腰,「但——」
鄧布利多仿佛一早知道他要說什麼:「格林格拉斯小姐是故意傷人,只怕她傷害的不止布萊克先生一人,我想你對此是知情的,是不是,斯內普先生?這是格林格拉斯小姐大費周章所謀求的公平,傷人便要受罰。」
最終鄧布利多請他們兩個斯萊特林先行回去地牢,他留在這裡處置格蘭芬多的爛攤子——包括鼻青臉腫的西裡斯·布萊克和身中蛇毒的萊姆斯·盧平。
阿波羅尼婭再三請他別忘了扣彼得·佩迪魯的分,這才心滿意足地和斯內普一道回去。
「變色龍!」斯內普哼道,顯然心情極好,「你竟然言語逼迫鄧布利多?」
「可別被我糊弄了!」阿波羅尼婭笑得相當開心,飽腹的狐狸都沒這麼狡黠,「我這話從頭至尾都是說給波特聽的,如果他拍著胸脯、情真意切地向梅林宣誓,承諾完全是因為擔心你——他相愛相殺的宿敵會遇到生命危險,我們就會很被動。」
斯內普喉嚨一動,覺得有點惡心。
「鄧布利多教授哪能吃我這一套,別說我這麼委婉,哪怕我指著他的歪鼻子罵他戀棧不去、讓他趕緊下台,他眼皮都不會為我抬一下。」阿波羅尼婭嘆了口氣,「但是波特就不同了,那是個——」
好人?此時此地顯然是不合適的。
「——是個滿腦子正義與愛的蠢貨!」斯內普冷笑道,「鄧布利多最後給了他一次機會,可惜他沒抓住,他大概根本看不到那個機會在哪裡,愚蠢至極。」
阿波羅尼婭渾不在意地一笑:「只怕我們在鄧布利多教授眼裡都像一張空白羊皮紙一樣簡單易讀,比如你吧,你可一點兒都不像劫後余生的,我發誓他一定看出了些什麼,小心他找你。」
「他沒證據。」斯內普相當淡定,對自己的大腦封閉術極為自信。
阿波羅尼婭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麼——以鄧布利多的眼力,他根本不需要證據,他只會默默戴上有色眼鏡注視著他們,就像當初對待年幼的湯姆·馬沃羅·裡德爾一樣。
雖然伏地魔確實從不曾向善,雖然雷古勒斯和斯內普也確實呃……正在逐步「黑化」。
夜風冷峭,阿波羅尼婭打了個哆嗦,看看表,已經快要兩點了,還好她系著紅絲帶,明天可以盡情睡到八點,再裝作被痛經困擾而醒來。
一陣溫暖異常的感覺籠罩了她,阿波羅尼婭感覺自己被籠罩在一大只充斥著空調熱風的繭裡,凍得僵硬的手指腳趾很快舒展開來。
「哦,溫暖咒,謝謝。」阿波羅尼婭受寵若驚,很不習慣斯內普如此直接的……關心。
「你是一個巫師,為什麼總不記得用魔法?」斯內普側過頭來看向她,「冷了你要硬抗,受傷就等它自然愈合,和人打架也像個麻瓜一樣用拳頭……你討厭魔法?」
阿波羅尼婭嚇了一跳,萬萬想不到他竟然敏銳到這個地步。
「像麻瓜一樣拳拳到肉地打架,那樣才解氣。」她連忙道,「我只是在走神,我在想該怎麼和雷古勒斯說這件事。」
對於雷古勒斯來說,天平兩端或許同樣重要,但偏偏這兩端的人互相設計、互相戕害。之前那些羞辱性質的惡作劇和捉弄他們都可以當它不存在,但現在不行了,差點兒出人命。
「你別管,我來處理。」斯內普果斷地說,「你去應付麥格,等你從她的辦公室回來,事情就解決了。」
和斯內普認識這麼久,阿波羅尼婭發現他是一個很少做出某種承諾、或者說願意對某件事全然負責的人。他總是隱蔽在幕後,注視著受自己操縱的傀儡依計劃行事,和格蘭芬多的衝突也是如此。這一次若非他故意放水,西裡斯不可能成功將他單獨騙出來。
哪怕是與她和雷古勒斯的往來,他也總是習慣性地使自己藏身於好友的身後,寧願做那個一擊即中的冷槍,也要把主場讓給旁人,恰好阿波羅尼婭也很樂意接。
當然,如果換任何人在那樣的環境長大,也會小心謹慎、萬事先求自保。因為他擁有的太少了,能失去的也太少了。
這次雖然是內部糾紛,但阿波羅尼婭還是很感慨,甚至覺得眼睛漲熱。
她也不是毫無建樹的吧,她至少為一個人剔除了心中的陰霾,哪怕只有一點點,使他願意做出改變。
「好啊,那我可等著了。」阿波羅尼婭移開目光,心虛地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有點哽咽。
次日——或者說當日,全校都在討論格蘭芬多暴跌的分數,相比之下斯萊特林失去的九十分幾乎無人提起。
阿波羅尼婭順順當當地從麥格教授的辦公室出來,抱著書包直奔地下教室。
「哦阿波羅尼婭,」雷古勒斯從某個黑魔法裝置上抬起頭來,甚至還主動關心她,「怎麼樣,麥格教授沒為難你吧?」
「沒、沒有。」阿波羅尼婭有些傻眼,「先批評後扣分,讓我完整地轉換了一遍,又帶我去找龐弗雷夫人檢查了一下身體,最後勒令我去注冊。」
「你一定不肯,但你也強不過麥格教授。」雷古勒斯笑道,神情一如往常,「你做了什麼?」
「我把波特他們賣了,一人扣了五十分,現在格蘭芬多已經扣成負的了。」阿波羅尼婭實在是想笑出聲,但又礙於雷古勒斯,只得苦苦咬住嘴唇。
是雷古勒斯先放聲大笑起來:「做得好!」
「啊?」她慌了,「雷古勒斯,你還好吧?」
「當然。」雷古勒斯笑道,「雖然我一向覺得學院矛盾很幼稚,我們應該去做更有意義的事,但有現成的笑話為什麼不看?」
如果你口中「更有意義的事」不是追隨伏地魔就好了,阿波羅尼婭默默地想著。
「哪怕這笑話是關於西裡斯的?」她問,「對不起,我沒辦法像西弗勒斯叮囑過的一樣,當作這一切都沒發生,拜托告訴我你是怎麼想的,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再度笑起來,他今天開朗得是不是過分了?
「西弗勒斯去上課前也是這麼說的,果然被他說中了。」雷古勒斯說,收斂了笑容,神情鄭重,「聽著,阿波羅尼婭,當西弗勒斯告訴我事情始末的時候,我只覺得生氣,西裡斯不該那麼做,這件事的錯誤完全在他,如果他不先邁出那一步,西弗勒斯也不會將計就計,你更不會出手打人、將自己完全暴露在鄧布利多面前。」
「或許,如果西弗勒斯不去赴約,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他是那樣的人嗎?」雷古勒斯挑了挑眉,「你不也沒勸住?換成是我,我也會去的,西裡斯需要一個教訓,他得知道人命的分量,無論他將來站在哪一邊。」
一個內定鐵杆食死徒說出這種話來,真讓人感慨萬分。
阿波羅尼婭注視著眼前的少年,他的五官與輪廓已然隱隱有了成年人的影子,下頜微青的胡茬和嘴邊紅腫潰爛的水泡都昭示著他內心的焦慮不安,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樣平靜從容。
「以後可怎麼辦啊?」雷古勒斯忽然低聲問道,阿波羅尼婭被他問得一愣。
雷古勒斯很少在她面前提起這些事,正如斯內普也總是背著她——格林格拉斯家族是中立的。但今天他已經提起兩次「以後」了,他很害怕。
「以後?」阿波羅尼婭輕聲重復,「以後無論是什麼局面,布萊克家至少能保下一個,對不對?」
雷古勒斯眼中閃過微弱的星火,但很快又被憂愁的迷霧掩埋。但他沒有再什麼掃興的話,只搖了搖頭,拉她去觀摩他根據古籍卷軸復原出來的黑魔法產物。
第79章 敵意(4)
進入夏季學期,阿波羅尼婭正式將晨跑時增重的沙袋換成了鉛袋,身上常常青紫一片。她倒也不想年紀輕輕便過度磨損關節,便隔三差五到醫療翼討要壯骨藥水,又非常難得地主動走出地牢,在黑湖邊、禁林旁走走轉轉,曬太陽補鈣。心情好的時候,還跑去魁地奇球場看斯萊特林院隊訓練。
「我還以為你裝上癮了。」雷古勒斯抱著掃帚、有些不注意形像地癱倒在她身邊,「你這幾年表現得不像是恐高,倒像是恐掃帚。不然怎麼比賽都不來看?」
「你們飛得也太快了,我看著眼暈。」阿波羅尼婭痛苦地擰擰眉心,「格蘭芬多隊裡有好幾個五年級,還有一個畢業班的,你們今年穩了。」
雷古勒斯苦笑一聲:「但願吧!」
「你昨天怎麼了?」阿波羅尼婭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一大早卡羅就在那裡起哄,他干嘛要問家養小精靈搶你的被單?」
半天沒人說話,她詫異地看過去,只看見埋在手臂裡的一張大紅臉。
「雷古勒斯?」她搖搖他。
「你父母是親兄妹嗎?」雷古勒斯忽然沒頭沒尾地問,「我爸爸媽媽是同一個曾祖父的堂親。」
「啊?」阿波羅尼婭摸不著頭腦,「格林格拉斯家很亂的,不能簡單按照輩分來計算,否則繆西卡是克拉托斯的小姨,也是他的遠房侄孫女。」
雷古勒斯困惑地瞪著她,喃喃道:「但是親生的……兄妹,或者兄弟,就是不行,對嗎?」
「有什麼不行的?」阿波羅尼婭滿不在乎,眺望雲淡風輕的天穹,「只要別生孩子,把門一關誰管你們在屋裡玩什麼啊!」
雷古勒斯又把頭埋在臂彎裡了,遠處球場上傳來集合的哨聲。
「我夢見西裡斯了,昨晚。」他沒頭沒尾地扔下一句話,直接在看台上騎著掃帚慌裡慌張地逃走了。
阿波羅尼婭琢磨了半天,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雷古勒斯的「夢」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臥槽!」
此時此刻她復雜的心情唯有母語才能體現,也只有在空曠無人的魁地奇看台上她才敢於張口,而悲哀的是十五年一字未吐,她的母語發音已經非常生疏。或許最終有一天,她兩輩子加起來,說英語的時日已經比說母語的時間要長了,那一天總會到來的。到那時候,原來的那個21世紀的她,還會在阿波羅尼婭身上留下幾分影子?
她沒有悵惘很久,因為遠遠地看見幾個格蘭芬多五年級女生結伴走出城堡、來到黑湖邊上,莉莉·伊萬斯也在其中。她們幾個要好的小伙伴總是樂意在結束一整天的學習之後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天氣日漸炎熱,她們很需要清涼的湖水為脹痛的頭腦降一降溫。
阿波羅尼婭快步起身,小跑著走過去,帶著想要請教的問題——每天一個,她早就准備好了,除非莉莉·伊萬斯不來。
她在這群人裡一混便混到了期末。五年級的女生們都聽說過這個友好親切的斯萊特林,也很喜歡她的好學,四年級和五年級的體型差距並不大,她混跡其中,異常和諧。
狼人事件給了她一些教訓,凡事總要做好兩手准備。
戰爭年代,似乎時間都格外緊張,這幾年他們的期末考試與兩大巫師等級考試都是同時進行的——和九十年代不太一樣。
考試日程大致跟著原本的課程表來,只是做出了些許調整,畢竟教授們還要輪流去禮堂主持大考。每當此時,霍格沃茨的教授數目就會變得捉襟見肘,鄧布利多甚至親自出動參與排班,有一次輪到了為二年級的魔藥理論監考,可給當時的阿波羅尼婭唬得不輕。
還好今年鄧布利多沒有來,她在鄧布利多面前自揭老底,當面有多勇,心裡就有多虛。要是實踐考試被他瞄一眼,她都得擔心自己施咒手勢是不是不自覺地邪惡了。
今天考草藥學理論,阿波羅尼婭早早答完了卷子,托著腮百無聊賴,只望著窗外發呆——窗外是溫室,一點兒風景都沒有。
她該怎麼辦?直到此刻,她都沒有十分把握。
不然還是等在禮堂門口,斯內普一考完黑魔法防御術就衝過來把他叫走?
可就算沒有黑魔法防御術,還有魔藥,還有天文,還有魔法史……她不知道他們選修課重疊了幾門,難道她能每次都守株待兔?實踐考試她還沒算上呢!
只要雙方秉性不改,這件事早晚會發生的。躲過了O.W.Ls考試,躲不過任何一個他們狹路相逢的尋常日子,甚至「倒掛金鐘」和「泥巴種」都不一定要聯系在一起,它們可以分開發生。
真是令人頭疼。
阿波羅尼婭重重地嘆了口氣,倒扣了答題紙,舉手交卷。
「不舒服嗎孩子?」經過監考的斯普勞特教授時她關懷地問,「你這幾天總是憂心忡忡的,我想四年級這點內容應該還難不倒你。」
「謝謝您,教授。」阿波羅尼婭苦笑,「我眼睛有些不舒服,可能要近視了,還有點散光,看東西總有兩個。」
「那你還寫這麼小的字!」斯普勞特教授嗔怪地拍拍她的胳膊,「龐弗雷夫人有種明目藥水,但是只能緩解,不能根治,快去趟醫療翼吧!」
阿波羅尼婭答應著出來,卻並未上樓,而是徑直走出城堡。考試周剛剛開始,有考試的人在考試,沒考試的人在復習,校園裡到處空空蕩蕩,並沒有人注意到她。
她當然不會近視啦,她有點譏諷地想——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是被塑造、被精雕細琢的硅膠娃娃,自然不會有掃興的玻璃片擋住她心靈的窗戶。事實上格林格拉斯夫婦總是為她的全O成績而懲罰她。
「男人不會喜歡比自己優秀的妻子。」繆西卡無不高傲地抬著下巴,「格林格拉斯家除外,可惜你不配成為格林格拉斯夫人。」
豬屎和狗屎難道她就非得挑一樣吃嗎?阿波羅尼婭伏在地毯上,竭力咽下衝到喉頭的腥甜,雖然吐到地毯或者衣服上對巫師來說都是舉手之勞的小事,但在繆西卡這裡,八成會換來另一個鑽心咒——她總是將早年遲遲無法生育的苦恨與憤懣發泄到阿波羅尼婭身上,當病歪歪的科俄斯被確認為啞炮時,克拉托斯也加入了她的行列,那時「早慧」的阿波羅尼婭已經開始看《魔法史》了。
她走到黑湖邊莉莉·伊萬斯常坐的位置上坐好,轉身面向那棵深受學生喜愛的山毛櫸樹。大約有三十碼的距離,為了更好地容錯,她將靶心貼在了樹上,還好小巫師們不認識這個。
「倒掛金鐘」不像「神鋒無影」那樣沒有形跡,那就是可以打斷的。
阿波羅尼婭揚起魔杖,指了指那個靶心,紅點頓時亮起一束熒光,開始沿著樹干四周無規律地移動起來,拖著一條鮮明的軌跡,就像魔咒的光。
她高薪聘請來的教練四年前在慕尼黑拿了混合50米移動靶的銀牌Ⅰ,可惜只能在聖誕節假期和復活節假期做緊急特訓。
城堡裡傳來一陣鈴聲,上午的考試結束了,陸陸續續有學生從城堡湧出來,放松放松頭腦,順便等待禮堂恢復原樣開飯。
她先看見了詹姆和西裡斯——後者實在是太顯眼了——對著答案、玩著飛賊走下坡道。盧平嘴角噙著一抹笑意走在一邊,看上去在為「押題」而高興,彼得·佩迪魯落在最後,滿臉寫著「完蛋了」。
阿波羅尼婭撥亂頭發擋住臉,將姓名標牌摘下放進口袋,側過身避開他們的視線。此時,斯內普也出現在坡頂,她只來得及看清他並未因考試內容而魂不守舍,就忽然被人一把抱住了。
「阿波羅尼婭!」莉莉·伊萬斯笑顏如花,指著自己的鼻子,「快問我,快問我,再不問我就要忘啦!」
她這一聲好險沒把男生們的視線吸引過來,阿波羅尼婭冷汗涔涔。
「那我可不問了!」她故意作態,「你都要忘了,說不定現編幾個糊弄我呢?我要去問瑪麗,我覺得她的記憶力可比你強多了,是不是?」
瑪麗·麥克唐納,一個擁有著蜂蜜色頭發的圓圓臉女孩,在和煦的陽光裡抱著膝蓋笑個不停。
「考試周可不興說這種話!」莉莉·伊萬斯假裝生氣地拍了她一下,「你重新說!」
「好好好……」阿波羅尼婭舉起雙手,「莉莉和瑪麗的記憶力都堪比麻瓜照相機,怎麼樣?」
她們笑鬧在一起,摟起校袍玩水,莉莉摸了摸她的頭發,羨慕地說道:「說真的,我覺得你壓根不必擔心O.W.Ls,人體變形是六年級的內容,而你……」
她琥珀色的長發在陽光下閃爍著溫暖的金棕色光芒。不過在周圍一群人裡,至少有一半人的頭頂閃爍著同樣的光芒,半點也不起眼。
「正是因為難,所以才要笨鳥先飛嘛,這樣到了六年級,我就可以甩別人一大截!」
「啊喲!」莉莉駭笑,「變形術使人聰明嗎?我看你們這些變形術天才都是些大壞蛋!聰明的頭腦裡淨是些壞點子。」
完了,阿波羅尼婭心裡一個咯噔,完蛋了,救世主還是得出生。
她有些不解地看著莉莉·伊萬斯。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和雷古勒斯雖然都不是什麼陽光開朗小白花,但斯內普和他們往來了幾年,整個人的精神面貌已經大不一樣了……為什麼還是不行?
是太熟了?還是黑魔法的侵染真的能通過舉手投足之間散發出來?黑白魔法的分野難道不是悖論嗎?
「莉莉。」瑪麗有些畏懼似的,輕輕示意,「你那個斯萊特林的朋友,他好像有事兒要找你?」
阿波羅尼婭身體一僵,她一直都是背對著那棵山毛櫸樹的,遠看可能看不出來,走近了一准兒完蛋。
「啊?」莉莉下意識要轉身,「不!不……我不想理他,他上次——」她氣鼓鼓地不說話了。
「你瞧,西裡斯,這棵樹不知道被誰割得遍體鱗傷的,是什麼造成了這些小坑?樹皮都挖沒了!看上去就好像拉文克勞那個滿臉麻子的格羅勒!」詹姆好奇的聲音隨風傳來,莉莉抬了抬脖子,似乎有點想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完了,真的完了。
「你怎麼還有空關心一棵樹長不長雀斑啊?」西裡斯嗤笑不已,「看看那邊,喏——」
戰鬥猝不及防地爆發了,這次阿波羅尼婭沒法出手了,她僵硬地坐在原地,豎起耳朵聽著那邊的動靜。
「可以啊,鼻涕精!」西裡斯叫道,「這麼會躲!瞧瞧你那個扭來扭去的樣子!」
還好,還好,看來她持續大半年的實戰互毆練習起效了。巫師對決,魔力強弱、魔咒多寡固然重要,敏捷和閃避拉滿也同樣重要。他們沒有彼得·佩迪魯那樣「天賦異稟」,只能通過反復訓練培養戰鬥意識來補足。
「他們在做什麼?」莉莉氣憤地站起來,「西弗就算再厲害,也不能以一敵三啊!」
他其實……應該是能的,但他不願意當著你的面用黑魔法啊!阿波羅尼婭嗟嘆不已。斯內普能做的大概也就這麼多了,不對莉莉·伊萬斯出手,也不親自對她的朋友出手,竭力維持著「白巫師」那搖搖欲墜的假像,以伊萬斯的聰慧,大概也是看在友情的面子上一次又一次地選擇自我欺騙,可這樣的友情總會消耗完的。
人總是要失去了才知道後悔,後悔當時當日明明可以做得更多、卻沒有做。可失去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長到他身處其中,自己都沒有發覺,直到質變到來的那一天。
今天。
第80章 敵意(5)
莉莉·伊萬斯憤怒地撥開人群擠了進去,她這一動,周圍要好的女伴也一齊跟了過去,阿波羅尼婭落在最後一個,藏身在人群裡。
「……我就算和這湖裡的巨烏賊約會,都不會和你出去的,波特。」莉莉·伊萬斯這樣說著,「傲慢自大,專愛欺負人,我怎麼會看上你?」
阿波羅尼婭趁機觀察戰局——很好,雖然有些狼狽,但好歹人站著,手裡握著魔杖。但掠奪者至少有三個人,如果他們現在還學不會偷襲,那就沒道理了。
作為觀眾,她看得清清楚楚,詹姆和斯內普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莉莉·伊萬斯吸引,彼得踮著腳在西裡斯耳邊說了句什麼,那雙明亮的灰眼珠立即變得更亮了。
他魔杖微微一抬,一道閃光——
「金鐘落地!」阿波羅尼婭在心裡默念,毫不猶豫地揚起魔杖,反咒精准地撞在那道「倒掛金鐘」上,巨大的衝擊力將斯內普掀翻在地,但他很快爬起來了,全神戒備著。
「你做什麼,布萊克?」莉莉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你打算對西弗做什麼?」
「誰干的?」西裡斯面向圍觀的人群,表情比莉莉還要驚訝一萬倍,「剛才誰施咒了?」
阿波羅尼婭一屈膝,只露出毛茸茸的頭頂,陌生的琥珀色。
「無聲咒呢,」有人說,「斯萊特林高年級給他撐腰來了,你們還是算了。」
「無聲咒有什麼難的?」詹姆得意地一笑,像只昂首挺胸的花孔雀,「給各位露一手,瞧——」
阿波羅尼婭還以為他要向斯內普出手,可詹姆只是將莉莉的頭發變了個顏色:「現在我們一樣了,伊萬斯。」
「那我也是和西弗一樣。」莉莉毫不猶豫地說,「誰要跟你一樣?我寧肯去做修女!」
「什麼是修女?」詹姆興致高昂地望著她,無形的孔雀尾巴在空氣中展開愉悅的弧度,「我很願意聽你講講!」
西裡斯忽然嗤笑了一聲,狡黠的目光在詹姆和莉莉之間轉來轉去。「我想你不用擔心了,交給時間就行了。」他別有深意地對詹姆說,詹姆卻完全摸不著頭腦。
「無聊!」莉莉厭煩地看了這些人一眼,向斯內普伸出手去,「西弗我們走!」
斯內普立刻下意識地就要去拉她的手,詹姆馬上大怒起來。
「你怎麼總是躲在女人的裙子後面啊,鼻涕精?」詹姆叫道,「那些邪惡的黑魔法就教了你這個是嗎?」
斯內普的手頓住了,他轉頭看向詹姆,似乎有什麼不太禮貌的話要說。
「我想你一定發現了什麼真理,我的朋友。」西裡斯懶洋洋地勾住詹姆的肩,「現在我明白我那堂姐跟在神秘人身邊的作用是什麼了。」
兩個人哈哈大笑起來,人群中也有人笑,但更多的人面露懼色,悄悄溜走了。一直默默關注著這邊態勢的盧平沒有笑,反而更加緊張起來。
「你那個神出鬼沒的朋友呢?」詹姆誇張地四處打量,又作恍然大悟狀,「哦,她今天沒來,但好在伊萬斯在這裡,不然你可怎麼辦呢,鼻涕精?誰來救你?你要跪在地上扯著這裡任何一個女巫的袍角求她搭救你嗎?」
「小孩子才這麼依賴媽媽呢,鼻涕精把你當媽媽呢,伊萬斯。」西裡斯笑道,「你也不嫌髒嗎?你這麼跑來跑去地為他救火,結果發現他傷害了你的朋友,這就是你想要的——」
「盧平級長,學生打架怎麼不扣分啊?」人群中有個陌生的聲音冷冷地截斷了西裡斯的話,「你在包庇自己的朋友?你覺得這是鄧布利多教授和麥格教授選擇你、信任你的初衷嗎?」
冷不丁被點名的盧平和他的朋友們一起茫然四顧。「不然……不然還是算了?」他紅著臉,將一直裝作在看的書合在掌中,有些羞愧地低聲勸阻,「下午還要考試呢!」
「到底是誰在那兒?」彼得尖聲叫道,「我們的事情也敢管?」
「怕不是你的另一個援軍到了吧,鼻涕精?」西裡斯揚聲嘲笑道,「現在你有兩個媽媽了,哦不,對不起,是三個,還有你本來的那個!」
斯內普魔杖一動,西裡斯猛地一躲,側頸上登時出現一條傷口,鮮血不住地流淌出來。
「他要殺人!」
彼得尖叫起來,三人紛紛還手,都被斯內普一一擋下,他抽空用魔杖向地上一指,長滿青草的土地便裂開了,一些既像是藤蔓、又像是巨烏賊觸手的漆黑繩狀物從中蠕動著爬了出來,一接觸到空氣,便迅捷無倫地彈向掠奪者,將他們密密地纏繞住,腿腳、軀干、雙臂……一瞬間都被扭曲虯結的黑繩吞沒了,只露出一個頭。斯內普輕描淡寫地揮了揮魔杖,黑繩開始收縮加力,四人的魔杖被「吐」了出來,臉被勒成了紫紅色,幾乎不能喘息。
「夠了,西弗!」目瞪口呆的莉莉·伊萬斯終於反應過來,「你要做什麼啊?」
斯內普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困惑:「你幫我說話,又幫他們說話?」
「我——」莉莉·伊萬斯啞然,「為什麼不能?波特都不能呼吸了,你到底要做什麼?這些……東西Ⅰ,是什麼?你從哪裡召喚來的?」
「他們自以為黑魔法防御術學得不錯,剛才是拿這裡當考場了?」斯內普慢吞吞地說,「我看也不用考第二次,就在這待到考試結束吧!順便說一句,這種……東西Ⅰ,會吸取巫師的魔力,就算你現在去找教授將他們放下來,考試也完了,後面所有的實踐考試都完了。」
一個赫奇帕奇女生抽泣著飛速跑向城堡,袍角在身後揚起,那是西裡斯·布萊克的愛慕者之一。斯內普看了她一眼,只發出意義不明的冷笑。
「不止這樣吧?」莉莉·伊萬斯抽出了魔杖,「我了解你,西弗,別逼我對你動手。」
「你為他們對我動手?」斯內普盯著那根柔韌的柳條木魔杖,眼中盡是怒火,「剛才他們那麼說我,你為什麼不動手?」
「他們是很惡劣,但罪不至此。你什麼時候那麼在乎別人的風言風語了?」莉莉堅持著自己的觀點,「放他們下來。」
那一瞬間斯內普的憤怒燃燒至頂點,似乎無法在掠奪者身上盡情發泄的那部分,都轉移到了莉莉·伊萬斯身上。
「我不需要臭烘烘的泥——」
來自圍觀群眾的一道魔咒打中了他,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上,鼻子下方只剩下了光滑的皮膚。
但是來不及了,太晚了。
「泥什麼?」莉莉迅速地問,「你想說什麼,泥巴種嗎?」
斯內普反手給自己解了咒,看上去已經很後悔了:「不,莉莉,我——你冷靜點聽我說。」
「好,很好。」莉莉·伊萬斯點點頭,「我不聽,我什麼都不想聽,我今天真是多余管這件事,你根本不需要。我在這裡,你反而束手束腳,對不對?」
斯內普痛苦地閉上眼睛,莉莉已經轉身離開了,他又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
人群三三兩兩地散去,阿波羅尼婭混在人堆裡,行屍走肉般回到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
她好像搞砸了,是不是?命運的車輪滾滾向前,她攔得下「倒掛金鐘」,攔不住斯內普和莉莉決裂。
「阿波羅尼婭?你怎麼沒去吃飯?」阿萊克托推門進來,「黑湖那邊出了點事兒,咱們下午的考試推遲一小時。」
「眼睛不太舒服,龐弗雷夫人讓我別見光。」阿波羅尼婭無精打采地頂著一個粉紅色眼罩,摸索著下床,用魔杖點了點書桌,羽毛筆便飛快地在羊皮紙上寫了起來,但她寫了劃、劃了寫,始終沒能完全定下。
「看來你就算摸黑,也能伺候好斯普勞特的那些小寶貝。」阿萊克托無奈地笑了起來。
「那可不行。」阿波羅尼婭開始為自己偽造不在場證明,「阿萊克托,能幫我去問問其他人,誰手裡有洛巴蟲毒液和變色龍眼珠嗎?」
「那麼嚴重了嗎?」阿萊克托震驚了,「那種藥水Ⅱ一個搞不好可是會失明的,一個O難道比你兩只眼睛還重要?」
「拜托拜托!」阿波羅尼婭連連懇求她,於是不到半個小時,整個斯萊特林都知道了格林格拉斯眼睛長病、視力嚴重退化的事情,連去醫療翼探望哥哥的雷古勒斯都匆匆趕了回來。
斯萊特林沒有不許男生進女生寢室的規矩Ⅲ,只是要求一位合格的男巫必須自覺遵循這方面的操守,但雷古勒斯顯然顧不得這些了。
「你怎麼了,阿波羅尼婭?」雷古勒斯坐在她床頭,壓低了聲音,「龐弗雷夫人說你壓根沒去過,她還拜托我給你帶一瓶明目藥水,最普通的那種。」
阿萊克托出去找雙胞胎哥哥復習去了,阿波羅尼婭一把扯掉眼罩。「你直接看吧……」她無力地指了指眼睛,「然後代我跑一趟貓頭鷹棚屋,將桌上那封信寄給格蘭芬多的莉莉·伊萬斯。」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5-4-11 23:25
第81章 先手(1)
對於大部分學生來說,為期兩個月的暑假短暫得像是一場美夢,特別是五年級和七年級。
阿波羅尼婭坐在斯萊特林的長桌前,身邊簇擁著幾個新入學的小毛頭,個個都裝得高傲矜持,也是斯萊特林的老毛病了。
「校長在說什麼,級長?」一個金發碧眼的新生問她,「上學期O.W.Ls考試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校長說什麼你就聽著。」她笑了笑,「鬧出事情來又怎麼樣,反正學院杯還是我們的,對不對?」
新生們有志一同地點起頭來,像一群跌跌撞撞的小鴨子。
「我知道,各位新同學、老同學肯定已經迫不及待地享用一頓豐盛的美食了。」鄧布利多忽然提高了聲音,「但請允許我在此宣讀一份表彰,為斯萊特林五年級的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同學頒發一份特殊貢獻獎,並為斯萊特林加二百分。」
啊???
阿波羅尼婭在轟然炸開的喧嘩聲中傻眼了,她幾乎以為鄧布利多是在反諷,其實是發現了她私底下幾乎將校規違反了個遍的小動作。
全校的目光都彙聚在她身上,熟悉的、陌生的、友好的、敵意的……阿波羅尼婭在這一瞬間體驗到了哈利·波特的感覺,她幾乎要被看殺。
「梅林在上,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對拼命扯著她胳膊搖晃的阿萊克托·卡羅大聲說,「要是我撒謊,叫我O.W.Ls拿不到O,每一門!」
「不管怎樣,」斜對面的雷古勒斯笑道,「今年的學院杯也是我們的了。」
教師席上的鄧布利多直等到大多數人都冷靜下來,才繼續說道:「格林格拉斯小姐在法國度假期間,勇敢地從二十英尺高的橋上縱身跳下,挽救了一位輕生的麻瓜女士的性命,並成功使這位女士回心轉意、不再尋死。」
禮堂裡再度議論紛紛起來。
「這不公平!」有人叫道,「暑假在法國發生的事也能算在斯萊特林頭上?!」
「那橋有二十英尺!」
「才兩層樓!」
「巫師救人也沒必要自己跳下去吧?」
「她未成年啊!」
「那是在國外!在法國!」
鄧布利多笑眯眯地展開雙手,做了個安撫的動作,禮堂裡再度勉強安靜下來。
「開學前我們收到了一份由法國麻瓜政府轉托法國魔法部又轉托某位校董捐贈的巨額贊助,為了表揚格林格拉斯小姐勇於助人的行為。」鄧布利多笑容和煦,但他自始至終都沒向阿波羅尼婭的方向看上一眼,反倒是其他老師都很和藹地看著她,連麥格教授也向她輕輕點著頭,「特殊貢獻獎是因為她為學校贏得了大筆金加隆,使大家得以在更舒適的環境、更安全的保護下生活。」
「那個麻瓜的身份一定很重要,格林格拉斯歪打正著了!」
「那可未必,她可是個斯萊特林,沒准人家麻瓜本來就不想死,只是中了她的奪魂咒!」
「夠了!你們有完沒完?阿波羅尼婭跟其他人不一樣,她是個好女巫!」
「得了吧,伊萬斯,這裡只有你覺得她是個好人——好好好,我閉嘴、閉嘴……」
全校學生的目光依然看向她,和她不熟的高年級大多很不服氣,但自五年級以下,眼神裡蘊含的情感就友好親切得多了。
「級長你也太厲害了吧!」金發小女巫激動得雙眼冒光,「還好下面是水,你會游泳嗎?沒嗆到吧?」
「從高處往下跳,哪怕是水面也會受傷。」阿波羅尼婭完全無視了那些目光,耐心地同那孩子解釋,「我懷裡抱著人,入水的姿勢不對,肩胛骨和頸骨撞碎了需要重新長——生骨靈的滋味可難熬了,如果你們在學校裡瞎搞弄斷了骨頭,哼哼……」
新生們紛紛笑了起來,不愧是斯萊特林。
她們這邊說著,上首的鄧布利多適時地宣布開飯、用美食重新拉走了新老學生們的注意力,但席間他們談論的大多還是這件事。
有什麼地方不對勁,阿波羅尼婭心不在焉地攪拌著眼前的奶油濃湯。她在暑假期間的私人行為,怎麼能感謝到霍格沃茨頭上去?大筆金加隆怎麼不給她本人?她被暴怒的繆西卡折磨得聲帶撕裂時,法國魔法部在哪裡?
接下來的幾天她一直在琢磨著這件事,直到他們三個在地下教室碰頭,阿波羅尼婭依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你不會真像穆爾塞伯說的那樣,在計劃著對另一個聲名顯赫的麻瓜動手吧?」斯內普揚了揚下巴,「這次你准備摔斷幾塊骨頭?」
阿波羅尼婭沒有反應,若放到以前,她至少會比個中指。
阮福芳慈的身份是有些特殊,但遠遠不到鄧布利多口中跨界又跨國也要表揚她的地步,否則阮福芳慈身邊至少會跟著專業的安保團隊,而不是蒼蠅堆一般的小報記者。
也就輪不到她來救人了。
其實阿波羅尼婭也想不清楚自己這一跳,幾多是為了故意毀壞格林格拉斯夫婦的得意造物,幾多是為了擺脫正拉著她在橋上沒完沒了散步聊天的普瓦捷家族Ⅰ繼承人,幾多是真的不忍那個長著亞裔面孔的法越混血失去生命。
「去給貝拉特裡克斯寫封信吧,雷古勒斯。」她面無表情地說道,「給黑魔王帶句話。」
雷古勒斯一下子站了起來,椅子在地磚上拖出尖銳的聲響。他不可置信地瞪著阿波羅尼婭,仿佛她正在說的是什麼山地巨怪的方言。
「法國魔法部已經倒向了那邊,至少以普瓦捷為首的那幾個大家族是這樣,我只是他們名正言順往來的一個幌子。」
阿波羅尼婭思路打開,越說越順,「沒有通過英國魔法部,只怕是鄧布利多意識到了食死徒的滲透。」
教室內一時沒人說話,只有坩堝裡等候凝練成膏的魔藥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
「你沒有證據吧?」斯內普問道。
「我又不是食死徒,要什麼證據?」阿波羅尼婭失笑,「我不向黑魔王負責的,我只是個普普通通的熱心腸學生。」
「你到底要做什麼?」雷古勒斯雙臂撐在桌子上,俯身向前,「這不是開玩笑的。」
「送上門的功勞難道你不要?」阿波羅尼婭反問,「只是遞個話而已,說不定我猜錯了呢?如果我猜對了,功勞你有份分,哪怕我猜錯了,也無傷大雅。我從不做沒把握的事、說沒把握的話,你知道的。」
雷古勒斯最終還是寫了那封信,然後就被緊急叫回了布萊克家——以沃爾布加暴病的名義。
「食死徒這活兒干得真糙!」阿波羅尼婭抱怨個不停,「就算是做做樣子,也該叫上西裡斯也一起回去,把他忘在這裡算怎麼回事?好麼,你前腳寫信,後腳就回家,沃爾布加阿姨才幾十歲就得龍痘?你都不知道,你走的第二天早上吃飯,鄧布利多瞧我的眼神兒都不對了。」
去而復返的雷古勒斯舉起雙手、連連道歉:「貝拉做事總是這樣,我爸爸也覺得不合適。她如果私下聯系你,你可別聽她的,她無論說什麼都別理她。」
阿波羅尼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你回去見到黑魔王了?」斯內普問道,一副審慎的語氣,「他怎麼樣?」
雷古勒斯遺憾又失落地搖了搖頭:「我被帶去了食死徒的駐地,貝拉他們都在,問了我一些話,我就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和阿波羅尼婭的話都說了,盧修斯說他們會派人去法國確認,然後我就回來了。但是……」他想到了什麼,不由得沉吟起來。
「你覺得哪裡不對?」阿波羅尼婭問道,「房間裡還有其他人?」
「黑魔王一定也在其中。」見雷古勒斯頷首,斯內普馬上說道,「你能感覺得到,卻認不出來。如果你能認出來,他反而會忌憚你,這樣就好。」
看,這就是理性打工人和無腦小迷弟的區別。
進入五年級,他們的「實驗」正式進入不可饒恕咒環節。阿波羅尼婭親手定下及格標准:被偷襲情況下一分鐘之內掙脫奪魂咒,在鑽心咒下維持大腦封閉術,索命咒沒那麼多么蛾子,管用就行。
前兩者的實驗對像都是三方亂戰,索命咒暫時擱置。
「答案是根號25!」阿波羅尼婭叫道,「也就是5,不不不正負5!」
教室盡頭並排懸掛著三塊小黑板,上面記錄著不同的問題,最中間的那一塊此刻正在發出吉祥的綠光,「根號25」出現在了答案欄,緊接著黑板上光芒一閃,問題與答案都消失了,一道嶄新的麻瓜數學題出現在黑板上。
「祝賀你。」斯內普和雷古勒斯將被疼痛折磨到完全失去行動能力的她提溜到椅子上坐好,又倒來半杯緩和劑。鑽心咒受害者很難提供一雙清明的眼睛來攝神取念,他們的第二項不得不改為「在鑽心咒下保持理智與邏輯思考」。
阿波羅尼婭選擇心算數學題,雷古勒斯的黑板上是經過兩次不同魔文轉寫的黑魔法理論完形填空,斯內普的黑板上只呈現出一株斯普勞特教授都沒有的魔法植物,他需要將這植物的花、葉、根、莖不同的炮制過程、添加到什麼魔藥中有效完整地復述一遍。
一開始真是慘不忍睹,標志著鑽心咒安全時效的沙漏漏到底兒,他們也一個問題都答不上來。
而雷古勒斯這次回家,還提出了一個非常詭異、非常喪良心、非常匪夷所思的提議。但他說的似乎又有些道理,誰沒有點不想被別人知道的小秘密呢?
哦,斯內普暫時沒有,但他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挑戰。
於是他們在把彼此虐待得爬不起來之後,干脆也就不起了,胡亂躺在石磚上望天望地,觀察、記憶、復現這間教室裡的任何細節,努力地在頭腦中編織「黑發盧修斯和納西莎熱吻」的場面,時不時還要去雷古勒斯那裡確認一下細節。
局勢穩中向好,直到有一天阿波羅尼婭偶然在晚飯時和雷古勒斯坐在一起,收獲了多爾芬·羅爾的一陣起哄,引得斯萊特林長桌上的人紛紛來看。
「那麼說,那個婚約是真的了,雷古勒斯?」金發大塊頭擠眉弄眼,看著更蠢相了,他和雷古勒斯是拐著彎的表親,「你為黑魔王贏得了格林格拉斯家?」
阿波羅尼婭手一滑,餐刀在瓷碟上劃出一陣凄厲的、宛如人魚憑岸高歌的響動。
「看來你不怎麼情願啊,格林格拉斯?」六年級的穆爾塞伯看熱鬧不嫌事大,拿一根啃干淨的雞腿骨敲著高腳杯,「雷古勒斯還沒搞定你嗎?太弱了,小子!」
「斯萊特林扣十分。」阿波羅尼婭向他笑了笑,「為你們兩個口無遮攔、造謠傳謠、詆毀他人私生活、破壞考生心態、吃裡扒外拖斯萊特林後腿!」
長桌上一片死寂,只有幾個七年級忍不住笑出聲來。
「到底是誰吃裡扒外?」穆爾塞伯怒了,「哪有給自己學院扣分的級長?」
「沒有嗎?」阿波羅尼婭懶洋洋地,「那就從我開始。你再多說一個單詞,就多扣五分,請——」
雷古勒斯連忙和幾個室友一起按住暴怒的穆爾塞伯,羅爾也不敢拱火了,幫忙捂著穆爾塞伯的嘴。阿波羅尼婭嗤笑一聲,起身離開。
半小時後,他們重新相遇在地下教室。心虛的雷古勒斯給她帶了一些炸魚薯條,甚至還有一杯甜奶漿。
「你再這樣,我會以為你真的暗戀阿波羅尼婭,穆爾塞伯會喜歡這個花邊新聞的。」斯內普嘲諷道,「有些事我們心照不宣,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渾身僵硬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阿波羅尼婭倆手一攤:「不是我說的……對西弗勒斯來說,我們的大腦是真的很易讀。」
「本來是媽媽和德魯埃拉舅媽在商量。」雷古勒斯雙肩一垮,徹底自暴自棄,「她們聯系了格林格拉斯夫人,但被拒絕得很徹底,差不多是暑假的時候吧?媽媽覺得丟人,在家生了好幾天氣,還總是找茬罵西裡斯。」
原來繆西卡的憤怒還有一部分來自布萊克的婚約請求,可惜布萊克家實在是太「黑」了,意圖又如此明顯——如果真的聯姻,格林格拉斯家連一頁紙都不會落在科俄斯手上。
雷古勒斯繼續說道:「再就是我這次回去,返校前一晚貝拉忽然來訪,讓我們無論如何也要……」
「把我搞到手?」阿波羅尼婭若有所思,也不知道伏地魔到底說了什麼,才能讓貝拉特裡克斯做出如此投機的決定,「她是不是還說,讓你先別急著征求格林格拉斯家的意見,先當個愛情騙子、騙到我的心再說?」說得三個人都笑了起來,雷古勒斯點點頭,頗為不好意思。
「只要不是黑魔王的意思,沃爾布加阿姨和貝拉要怎麼打算,我也無權干涉,是不是?」阿波羅尼婭反倒看得很開,她想利用伏地魔達成自己的目的,少不得給他一些好處,可沒打算讓他全吞,更輪不到布萊克。至於結婚?她要是真想當個穩妥的聯姻吉祥物,何必當著普瓦捷家族繼承人的面跳橋?
雷古勒斯欲言又止。從前他們顧忌阿波羅尼婭的姓氏,很少提及關於黑魔王的事,也約束那些心向往之的斯萊特林別去自討沒趣,可她自己反而越說越起勁。他每每問及,便說些模模糊糊的話來搪塞。雷古勒斯相信自己的朋友做不出兩邊要價的蠢事,可前路逼近,躲在學校裡的清閑日子可不多了。
「還不是時候。」斯內普勸阻般地按住他的肩。盡管如此,他自己也越來越多地從同齡人和七年級的口中聽到阿波羅尼婭的名字,這意味著黑魔王真的盯上了她。
阿波羅尼婭最近坐立難安,她的朋友時不時就會投來自以為隱蔽的憂慮目光,仿佛她現在是砧板上的一塊肉、冰層裡的一條魚。她領受了朋友們的好意,卻也不得不將他們的注意力暫時轉移。
「不知道有多少女巫因為不能墮胎而不得不生下不被期待的小孩,從此在育兒困境和無愛的婚姻裡困頓終生。更多的孩子甚至淪為棄嬰。」她意有所指,穩穩拿捏,卻又裝得冠冕堂皇,「如果有了墮胎藥劑,她們的人生就能多一些選擇,對不對?」
希望莉莉·伊萬斯的人生也能因此擁有更多的選擇。
對付雷古勒斯則不必那麼多彎彎繞繞,她只要拋出「魂器」這個詞,就足夠雷古勒斯熱情似火地深入鑽研去了。
至於索命咒,唉,天寒地凍的,連只蒼蠅都沒有,除了海格養的雞,總不能殺人吧?
第82章 先手(2)
進入12月,阿波羅尼婭越發忙得不可開交。她雖然不為考試成績擔心,卻依舊需要應付堆積如山的課業,手寫論文到抽筋。當然,還有從天而降的級長任務,比如每晚都要在宵禁前巡視,提醒、監督晚歸的學生。她哈欠連天地回到寢室,正看到阿萊克托悠閑地盤腿坐在床上背魔法史,手裡還把玩著一截瑩白如玉的動物骨頭。
人比人,氣死人。
這一屆就她們兩個女生,比起板上釘釘、證據確鑿的變態虐待狂阿萊克托·卡羅,鄧布利多和斯拉格霍恩也只能選她。
「我記得早晨起來弄死了一只壁虎……被小精靈收走了?」阿波羅尼婭低頭在地板上來回搜尋,又探向黑洞洞的床底,「今天不是清潔日吧?」
霍格沃茨家養小精靈雖然為數不少,卻要照顧到學校上下裡外方方面面,因此學生宿舍並不是每天打掃的——男生單數日,女生雙數日,今天是11號。
「啊,那個……」阿萊克托有點尷尬,舉手招認,「是我撿走了,凱特爾伯恩教授搞到一只鳥蛇,我拿去喂鳥蛇了……」
「你說什麼?」阿波羅尼婭灰頭土臉地探出一個腦袋,「《神奇動物在哪裡》第238頁,鳥蛇不吃死物Ⅰ,阿萊克托,還有一學期就要考試了呀!」
「我知道!可那只壁虎也沒死啊。」阿萊克托將書一扔,跳下床來,「我就是在這裡撿到的,雖然它一動不動吧,但是確實還活著,大概是在冬眠,那只鳥蛇寶寶吃得可開心了!」
她莫名其妙地看著陷入呆滯的阿波羅尼婭:「你怎麼了?是不是踩得太輕了,你以為你踩死了?」
阿波羅尼婭想說她用的是索命咒,綠光難道會騙人嗎?可想到卡羅兄妹的身份,她還是閉上了嘴。
難道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又出故障了?就像一年級那樣?可她現在再去找鄧布利多,絕對會被查個底兒掉。
她渾渾噩噩地又度過了幾天,心裡萬分想要再試驗一次,可冬日裡萬物凋敝,城堡裡人跡常至的區域又被小精靈打掃得很干淨,她能撿到一只貓冬的壁虎已經是撞了大運了,沒看阿萊克托喂個鳥蛇還要撿她的死壁虎嗎?
「自動攪拌坩堝發明者。」阿波羅尼婭敲了敲講台,「從阿萊克托開始,挨個報。」她的室友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報出一個詰屈聱牙非常不英語的名字,然後又把這個名字拼了一遍,得意地頂了雙胞胎哥哥的肩膀一下,示意他接上。
阿波羅尼婭僅剩的一點點空閑時間完全花在了這個類似於「補習班」的O.W.Ls考試互助團體上,連黑魔法都沒時間搞,正好她也想避一避那兩人。這也算是吃了好人緣的虧,眼看大家連學院矛盾都顧不上了,她再拒絕就不禮貌了。五年的人情,萬一前功盡棄了可怎麼辦?
「呃……切、切科……」阿米庫斯拼命地瞪著桌板,仿佛那上面有答案似的,「什麼什麼辛斯卡,我只記得這個了!」他自暴自棄地叫了一聲。
「二十遍,這可是一年級的內容。」阿波羅尼婭揮揮手,「停,卡佳你別說,安德烈亞斯,你接上。」
她這麼一打斷,同學們更緊張了,口中無聲地念念有詞,拼命復習著這幾個人名,怕再被她無情地點到。這個安德烈亞斯是個拉文克勞,他倒是答上來了,可惜跳了個順序。
「順序很重要,是按照巫師們對於發明的貢獻而定的。這是個扣分點。」阿波羅尼婭完全搞不懂他們為什麼連幾個外國巫師的名字都順不下來,只能大致歸罪於課外讀物太少,如果巫師也能寫出《百年孤獨》,也有陀思妥耶夫斯基,這種事還不是信手拈來,「十遍。我建議你用他們的首字母編個口號,這樣比較容易記。」
安德烈亞斯雙眼發亮,低下頭開始在羊皮紙上寫寫畫畫、琢磨起來。「編出來別忘了分享分享啊,兄弟!」一個格蘭芬多熱情地招呼。
「提問沒意思,來個模擬考吧?」阿波羅尼婭站起來,一揮魔杖,多余的課桌都飛去牆邊一個疊一個地整齊站好;又一揮魔杖,她卡著人頭留下的桌子自動排列成了考場的規格;再一揮魔杖,一份份長度各異的試卷出現在桌子上。
「根據左上角貼的姓名入座,綜合試卷。」阿波羅尼婭點了點不老實的阿米庫斯,「別探頭探腦的,你妹妹的卷子和你不一樣——我根據各位的弱點學科和知識點定制了這份試卷,還分了AB卷,抄不上的。」
赫奇帕奇如喪考妣,拉文克勞如獲至寶,格蘭芬多倒是躍躍欲試,一副「我倒要看看有多難」的表情。「我早就跟你說過了,你不信!」阿萊克托白了哥哥一眼,低下頭開始答題。
「可可!」阿波羅尼婭向著虛空裡呼喚了一聲,「現在還有空閑的家養小精靈嗎,請派一個——哦不,兩個過來,謝謝。」
空氣裡一聲爆響,兩個手拉手的女性小精靈出現在講台前。「有什麼能為您服務的,格林格拉斯小姐?」年長一些的小精靈鞠了個躬,問道。
「拜托幫我監考好嗎?」格林格拉斯小姐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不許他們翻書,不許交頭接耳,也不許用自動答題羽毛筆,誰要是這樣做了,我們下次就不帶他玩了。」
底下有人偷偷松了一口氣,阿波羅尼婭一旦站到講台上,就會沒來由地讓人緊張。她總是有各種堪稱缺德的小辦法來考驗你,至少麥格教授不會故意叫兩個重名的學生教名,然後讓下意識起身的那個人坐下,換另一個人來回答。
「我出去透透氣,考試時長150分鐘,墨水沒了就問小精靈要,時間到了你當然也可以不停筆,但禮堂的飯可不會等人,准時考完,還能趕上。」
撂下這句話,她轉身出了教室。走廊上安靜得很,經過不同的門時會聽見背書的「嗡嗡」聲和實戰練習的打鬥聲。五樓這一排教室都是空置的,於是統統被拿來當作「補習班」場地。據說這個傳統還是之前一位七年級的拉文克勞發明的,十年來在學院內部蓬勃發展,甚至細分出了每一科的互助小組,但是直到今年才被其他學院引進。Ⅱ
盡管如此,作為衍生品的五年級四院聯合在殘酷程度上立馬趕超了原版,畢竟拉文克勞們也只是三三兩兩地互相提問、幫忙檢查默寫以及練練魔咒什麼的,有組織,但是很松散,這種程度在阿波羅尼婭眼裡只能叫做「課間」。
一陣吵架聲忽然從旁邊的門裡傳來。
「沒錯,我覺得可以這樣做,吉德羅。你有什麼意見嗎?」
「我當然有,我的意見很大!麗塔,你到底怎麼了,你很不對勁,自從上學期麥格找你談話之後,你就總是這樣。」
「你就這麼想知道嗎?好,我告訴你,麥格發現我是阿尼瑪格斯了,她帶我去登記了!我以後怎麼辦?我的職業生涯怎麼辦?全都毀了!她摧毀了一切!」
「這不是你說鄧布利多和麥格有一腿的理由,你說麥格年輕的時候愛上麻瓜也就算了,你還要寫她在魔法部任職的時候勾搭有婦之夫?你愛寫什麼我不管,但鄧布利多和魔法部不是我們能惹得起的!」Ⅲ
阿波羅尼婭瞳孔地震,默默捂住了嘴。教室裡的人吵個沒完,她懷揣著一顆激動的心,伸出了一只顫抖的手,敲了敲門。
這時她注意到,那間教室的門上貼著「《霍格沃茨校報》編輯部」Ⅳ——這是什麼鬼東西?為什麼她從來不知道?
「請進!」吵架聲馬上消停了,一陣飛快的窸窸窣窣聲之後,有人為她拉開了門,「來投稿的嗎,同學?啊,我認識你,你是那位獲得特殊貢獻獎的格林格拉斯,願意來個專訪嗎?我想你來得太晚了,現在熱度已經過去了。」
那是一位非常英俊的少年男巫,中長的金發燙成蓬松有型的波浪卷,長睫毛活潑地眨巴眨巴,炫耀著一雙勿忘我草一般湛藍的眼睛,他的笑容甜蜜如醉,他的動作優雅浮誇。雖然按規矩穿著黑色素面校袍,但他想盡辦法在袖口露出了丁香色的褶邊,一粒閃閃發光的假鑽石領扣和他同樣閃閃發光的牙齒交相輝映。
如果說西裡斯·布萊克的俊美有點子《夜訪吸血鬼》的意思,那麼吉德羅·洛哈特就是小說裡勾引農女的吟游歌手,說笑取樂的宮廷弄臣——挺好看的,然後沒了。
麗塔·斯基特的身影也很快出現在門裡,她長得比他們都高,骨架很大,憂慮憤懣帶來的消瘦使她的顴骨格外突出,但這並沒有從視覺上減少她下巴的分量——她的臉看上去就像一只倒過來的等腰三角形。
「進來吧!」她沒精打采地說,「很少見到主動要求做專訪的,你早干嘛去了?」
阿波羅尼婭打了個哈哈,趁機打量「編輯部」裡的一切。靠牆放著一台小型魔法印刷設備,地上隨意堆著大捆白紙,四張課桌拼成一張大桌,極有格調地垂著英式格子桌布,一些稿件、照片散落在桌上,最頂上的一份正是關於麥格教授的緋聞,只是「不小心」被一整瓶藍墨水污得透了。
麗塔已經去拿紙筆了,阿波羅尼婭趕緊問道:「這就是《校報》嗎?我在霍格沃茨五年,都不知道還有這樣一份報紙存在。」
「那小子才是主編,我是被拉入伙的。該死的,都要畢業了,誰還有心情弄這個!」麗塔·斯基特抱怨道,「這個報紙才辦了不到一年,你不知道自然是因為——」
「——因為你孤陋寡聞!」吉德羅·洛哈特強勢地接過話來,「我想你總是太過於追求成為人群中的焦點了,格林格拉斯,從而忽略了生活中那些微小卻同樣閃耀的美好。」
阿波羅尼婭忍不住微微一笑,好熟悉的語言藝術。「你是幾年級的?」她好奇地問,「我怎麼對你沒什麼印像?」
「我已經旁觀了三年你飽受愛戴的模樣了,小姐。」他彬彬有禮地彎了彎腰,「你那光芒四射的樣子總令我卻步不前,我想,哪怕我只是一個普通的、有點英俊的小巫師,我也應該散發出自己的光芒,而不是被出色的前輩人物所遮蔽。」
阿波羅尼婭秒懂。
「你有完沒完?」麗塔不耐煩地敲了敲桌子,「我趕時間的!」
「我可沒說要做什麼專訪,從頭到尾都是這位洛哈特先生在自說自話。」阿波羅尼婭用眼角余光注意著洛哈特驟然僵硬的神色,「我只是出於好奇進來看看,就不打擾兩位了,留步。」
年輕的洛哈特還沒培養出未來唾面自干的厚臉皮,氣得緊緊握住拳頭,但阿波羅尼婭一個人打他們兩個易如反掌,他還是硬生生忍耐下了——何況麗塔·斯基特只是嗤笑了一聲扔了筆,根本不和他同仇敵愾!
可惡!跟這種蟲豸在一起,怎麼能辦好校報!
第83章 先手(3)
阿波羅尼婭一出門就開始構思信該怎麼寫,最終落實到紙面上這樣的:
「尊敬的斯基特小姐:
鄙人偶在魔法部窺見您的檔案,深覺您的天賦極其適合從事新聞業,請不要擔心,相關登記自有我司負責消除。歡迎您來函接洽。
P.S.犬子亦在霍格沃茨就讀,深知我司情況,若不及回函,亦可向他咨詢。已吩咐他於下周四晚間於七號溫室背面相候。
再次致以節日的問候。
你誠摯的
M·X·史密斯
《西歐巫師郵報》Ⅰ主編」
她用學校的貓頭鷹郵購了高級信箋套裝,包括搭配好的厚實信紙和硬質信封,還有一個可以任意改變紋章的火漆印。最後,阿波羅尼婭又去廚房討了一截蘿蔔屁股,將《西歐巫師郵報》的logo均勻地敲在信紙上,呈現出淡淡的浮雕樣式。
至於給吉德羅·洛哈特的便條就隨意多了,只說手裡有一條關於男學生會主席的驚天大料,署名蟲尾巴,時間則不變。
下周四正是本學期的最後一天,屆時霍格沃茨的晚宴會比平日更加豐盛一點,因為第二天一早那些回家度假的學生就會踏上火車,與家人共度為期兩周的聖誕假期——絕大多數人都歸心似箭,注意力全在眼前的美食和即將到來的假期上,是個下手的好時機。
阿波羅尼婭提前幾天開始裝病,她在草藥課上將右手拇指和食指塞進了一株毒牙天竺葵的嘴裡,由於動作過於粗暴,導致天竺葵的狠狠報復——她不僅不能握筆握魔杖,連吃飯都需要人喂,因此沒有出現在周四的晚宴上。
幸虧植物不會開口說話,否則它一定扯著斯普勞特的袖子狠狠地訴說委屈。
「謝謝你,可可。」阿波羅尼婭裹著毛毛羊絨睡袍坐在床上,由於中毒虛弱,所以看上去有些怕冷,「我想試一試自己來,能不能請你……」
可可頓時憐愛地看著她:「不行的,小姐,龐弗雷夫人特意叮囑了,輕舉妄動會讓您的傷口裂開,那株該死的植物注入了過量的毒液,您的傷口很不容易長好。」
「我知道,我一定小心再小心,好不好?」阿波羅尼婭祈求地看著她,眼圈兒一紅,「我不想自己變成一個無法自理的廢物,我也不想再看到大家憐憫的眼神,更不想成為他們與家人的談資……」
家養小精靈在她的眼淚下節節敗退,再三叮囑她萬一不好要及時前往醫療翼,並承諾會在夜深人靜後再來收走碗碟,絕不偷看格林格拉斯小姐要強又出糗的樣子。
阿波羅尼婭千恩萬謝地送走可可,將睡袍一脫,露出底下穿戴整齊的黑鬥篷。她給自己來了一個幻身咒,紗布下登時有血滲出來,對普通人來說確實挺疼的。
城堡外正在下雪,沒有風,密密的雪點子下起來,沙沙的聲音像是在下雨,連阿波羅尼婭的腳步聲都掩蓋掉了。溫室周圍除了上課很少有人來,因為這裡總是彌漫著一股龍糞發酵肥的味道,特別是七號溫室,越危險的植物,需要的肥料和營養劑就越難聞。
阿波羅尼婭趕到時,還沒有人來,她躲在一個預先相中的空糞肥桶裡,悄悄將蓋子掀起一條縫。穿得再多也還是冷,或許是一直貓著不動的緣故。她猶豫再三,到底還是施了一個溫暖咒。
過了沒多久,一陣急切的腳步聲匆匆過來。麗塔·斯基特裹著厚厚的外套一路小跑,嘴裡還在叫喚:「史密斯?你在哪裡?快出來!真是的,為什麼非要定在戶外不可呢?」
她就真的沒有半點兒懷疑嗎?霍格沃茨單是阿波羅尼婭知道的,就有至少四個史密斯。
從她敲開《校報》編輯部的門開始,這個計劃就漸漸成型了。這幾天她一直避免去想那個最關鍵的問題,可事到臨頭,她卻發現也沒什麼真過不去的。
或許過去的她已經漸漸消逝了,或許她還是她,只是她早就在長年累月的折磨下失去了一些什麼東西。阿波羅尼婭將魔杖探出桶沿,只露出一個尖尖。
「阿瓦達索命!」
澎湃的綠光自杖尖湧了出來,將溫室的玻璃映得生機盎然,宛如春日。麗塔·斯基特一聲不吭地軟倒了下去,阿波羅尼婭又等了一會兒,才掀開桶蓋跳了出來。她一抖魔杖,一股細細的白色火焰化為巨蟒,將糞肥桶一口吞沒後,安靜地盤在雪地裡靜靜燃燒。
阿波羅尼婭這才去查看斯基特的情況。死透了,瞳孔散大,沒有呼吸,頸動脈和心髒均無搏動,麗塔·斯基特死了,至少現在是這樣。就像那只壁虎,阿波羅尼婭晨跑回來時它還在,都已經僵硬了。
忽然有人一把扣住她的肩膀,狠狠向後一扳!
阿波羅尼婭猛地向雪地上蹲下,反手扣住來人手臂就要向前摔,鼻端忽然聞到一陣細細的皂角粉味道。
她就那麼一猶豫,來人已經站穩腳步,用力將她從地上拔了起來,而她的魔杖此時還插在右手袖子裡。事實證明,危急關頭人總能爆發出巨大的潛力,阿波羅尼婭掙扎著用手指夠到魔杖,順勢轉身撞過去——
幻身咒雙雙解除,她左手握著憑空變出的匕首,正頂在斯內普頜下,斯內普的魔杖也指在她的心口處。那只厲火化成的巨蟒已經膨脹到一層樓那麼高了,俯在二人頭頂張口欲噬。
看起來她還是不夠強壯,斯內普只用了一只手,還是左手。得加碼,狠狠加碼!
阿波羅尼婭恨恨地掙了掙:「放開我!我身上又是龍糞又是血,這不全弄你身上了嗎?」
斯內普一雙黑眼睛比此刻安靜落雪的夜幕還要深邃,此時此地並不是聊天的絕佳時機,他什麼都沒說,只是依言松開手。阿波羅尼婭開始一件一件脫衣服,脫一件就往厲火巨蟒的嘴裡扔一件,幸好她穿得堪稱臃腫。
直到她確認身上的味道淡到足以被魔咒清除,才放心地散去厲火,又一一消除雪地上的痕跡,很快讓現場呈現出一種密室殺人的效果。阿波羅尼婭不得不承認,有時候魔法還是很方便的,如果馬普爾小姐穿越到巫師界,怕不是要失業。
「走?」阿波羅尼婭偏了偏頭,正准備補一個幻身咒,卻被斯內普攔住了。
「你的手。」他言簡意賅,卻又像是想起什麼來似的,微露笑意,「這樣一路滴著血回去,會被費爾奇發現的。」
她右手上的紗布已經被鮮血浸透了,阿波羅尼婭「嘖」了一聲,抓起一團雪,用牙咬著手帕在傷口處用力扎緊,又將右手塞進口袋。
最後還是斯內普給她施了幻身咒,說道:「你先回去。」
「你呢?我用了這麼多超級黑魔法,鄧布利多不會毫無覺察的。」
「就來。」
阿波羅尼婭提心吊膽地回到寢室,先將這一身行頭統統剝下來塞進行李箱鎖好,又去洗了個冷水澡,將渾身的氣味血跡、頭發上抹的發膠都衝洗干淨,順便多少也止止血,這才披散著一頭長發往回走。
沒成想斯內普已經在她書桌前等著了。「莫特拉鼠觸角汁。」他遞來一個小碗,示意她將手泡進去。
阿波羅尼婭恍惚了一下。「龐弗雷夫人怎麼不給我用啊?」她遮掩般地嘟噥了一聲,「好用哎!」
「因為我把斯拉格霍恩的存貨藏起來了。」斯內普意味深長地看著她,「龐弗雷夫人手頭沒有,怎麼拿給你用?」
阿波羅尼婭打了個哆嗦,所以他從頭到尾都知情?從什麼時候開始?
「你在謀殺,阿波羅尼婭。」斯內普凝視著她流泄的長發,二十分鐘以前,這叢頭發還被抹了過量發油盤在頭頂,嚴嚴實實地藏在毛絨帽子裡,確保不會掉落一絲在現場,「你的靈魂會因此破損。」
「要是能那樣還好了呢!」阿波羅尼婭撇撇嘴,「只是開玩笑,拜托!」
她說了壁虎的事,斯內普靜靜地聽著,既沒同她探究原因,也沒追問她的殺人動機。「那個女人什麼時候會醒?」他只是問,「只怕她還沒醒過來,就會被凍死。」
「她已經死了!」阿波羅尼婭強調,「我只知道這一點。至於她會不會像壁虎一樣復活、復活後會不會再被凍死,這都不是我能決定的,我只想要觀察我的實驗結果。」
無論是鄧布利多被過量的黑魔法波動吸引而去,還是吉德羅·洛哈特姍姍來遲,斯基特都不會在雪地裡躺很久。其實她殺誰都無所謂,畢竟這兩個人卑劣得堪稱絕配,要不是彼得·佩迪魯恨不得24小時貼在他英明偉大的朋友屁股後面,她倒是想拿蟲尾巴試試手。但願洛哈特夠機靈,知道把那張紙條交上去。
「雷古勒斯在草藥課上發現了端倪,但他暫時沒空,就把事情托給了我。」輪到斯內普解釋了,「我本來想直接找你問,結果你不在……剛剛在溫室,我還以為地上躺著的是你。」
其實斯基特比她高也比她壯,奈何斯內普先入為主,默認她右手受傷失去戰鬥能力,這才險些下了死手。而阿波羅尼婭本就緊張怕人發現,只能說這兩人但凡有一個人長嘴,也不會在雪地裡打成一團。
「今晚大家只怕都不用睡了,你吃點兒東西了嗎?不介意的話一起用吧,就是涼了。」阿波羅尼婭請他坐下,而斯內普搖搖頭,拿起一只牛角包就走了。
家養小精靈驚慌失措地衝進來的時候,阿波羅尼婭仍舊裹著毛茸茸的睡袍,右手拗成一個扭曲的角度,正費力地夾著一塊餡餅慢慢啃。
「哦,布魯!」她慌忙將餡餅放下,弄了一桌子碎屑,「你是來收盤子的嗎?我還沒有吃完呢,可可也真是的——」
「請小姐現在立刻前往禮堂,校長召集了所有的學生去禮堂!」布魯尖聲喊道,「本來應該是女級長來叫小姐,可小姐自己就是級長!」
第84章 先手(4)
「啊?那、那我換身衣服什麼的……」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布魯拼命攔住,小精靈急得將兩只大耳朵甩得「撲撲」直響:「沒有時間了,校長特意叮囑布魯,一定要立即帶小姐去禮堂。」
阿波羅尼婭忍不住一笑,她要是再作態下去,估計這小精靈不打自招得更多,比如「校長命令布魯看看小姐在干什麼」之類的。
禮堂裡現在半點兒歡欣氣氛都沒有了,連提前裝飾好的彩帶和松樹看著都有些垂頭喪氣的。學生們噤若寒蟬地圍坐在被清空的學院長桌前,自以為小聲地竊竊私語。教師們則聚攏在鄧布利多身前商量著什麼,海格不在,費爾奇哆哆嗦嗦地抱著自己的貓摸個不停,是唯一一個還能坐住的教職工。
阿波羅尼婭卻並不是唯一一個缺席晚宴的學生,甚至拉文克勞的五年級和七年級幾乎沒一個人願意來。「這種晚宴比平常的晚餐持續時間更長,將時間浪費給無意義的吃喝是可恥的。」這是她白天碰見安德烈亞斯時他的原話。
就連在斯萊特林,阿波羅尼婭的缺席也並不顯眼。雷古勒斯和她前後腳進禮堂,身後還跟著幾個純血的斯萊特林,顯然是搞什麼團團伙伙去了。
阿波羅尼婭不明白他們為什麼非得在鄧布利多眼皮子底下頂風作案,明明放假在即,又不是不能串門拜年。隨著他們進門,教師席上白發老人冷然望過來的那一眼已然明示了他的懷疑。
這一夜果然全校師生都沒能合眼,除了麗塔·斯基特。這也是阿波羅尼婭第一次見識到傲羅辦案,大名鼎鼎的阿拉斯托·穆迪沒有來,據說白天剛負了傷,傲羅辦公室負責人親自帶隊。他年紀不輕了,發須灰白,面上總帶著一副疲態,這歲數還升不上去,八成就要退了,說實話,身為傲羅還如此高壽,本身就能說明他的問題。
但令人意外的是,盡管鄧布利多再三表明他認為痕檢之於巫師完全就是悖論,他有一百種法子清除自己的痕跡,但這位負責人卻堅持認為學生不可能有如此縝密,於是幾個傲羅提著燈,頂風冒雪地把七號溫室附近搜了個遍,斯普勞特教授不得不為每一株植物擔保它們不會通過天窗將觸手伸出去殺人。
龐弗雷夫人和連夜趕來的斯基特太太檢查了屍體,確保死者渾身上下沒有任何傷痕,也沒有中毒,於是傲羅辦公室負責人當場拍板,認為是禁林裡的神秘怪獸襲擊了無辜的斯基特小姐。為此剛從禁林回來的海格不得不帶著打擊手原路返回,魔法法律執行隊成員在各位院長的帶領下搜查城堡,男女學生會主席和級長則組織學生接受傲羅的詢問。
斯萊特林首當其衝,阿波羅尼婭背靠兩位家養小精靈的證詞,又展示了自己血跡斑斑、還沾著餡餅甜漿的繃帶,順利地通過了調查。其實她還做了更多准備,比如腦海裡移花接木過的記憶,比如被大量日常魔咒覆蓋掉索命咒痕跡的魔杖,奈何傲羅們裡沒有出一位赫爾克裡·波洛,他們並不質疑這證據實在是充分得過了頭,只覺得能確鑿地排除一個嫌疑人,真好。
阿波羅尼婭閑了下來,不由望向禮堂旁邊的小房間。發現屍體的吉德羅·洛哈特在那裡接受校長、院長和首席傲羅的三重問話,不久前麥格教授親自送了那只冥想盆進去,很快又執著一張便條出來,把掠奪者四個人一齊叫了進去。
長桌上至少有四五個人動了一下,立刻受到傲羅的特別關注,阿波羅尼婭頂著級長徽章上前轉圜:「沒什麼,大家關系不太好,一有風吹草動就下意識緊張,您也是霍格沃茨畢業的前輩,如今又奮戰在抵抗黑巫師的第一線,想來比我們更懂。至於這一位,剛才走在前面那個長頭發的是他親哥哥。」
她站在雷古勒斯身後,輕輕撫了撫他的肩膀。見那位自稱普威特的傲羅一臉理解地走了,他才輕聲問道:「是不是你?」他的嘴唇幾乎沒動,要不是離得夠近,還真不一定聽得見。
「西裡斯一定沒事,我預感最准了。」她微微提高了音量,歉意地向傲羅們笑了笑。
天蒙蒙亮的時候審查工作終於結束了,傲羅們累得要死,但也只能靠在長桌邊喝咖啡味精力補充劑。再沒有確切死亡時間的前提下,絕大多數人都無法給出不在場證明,大餐當前,誰還會注意到對面、身邊坐著誰?對方幾點來的、有沒有出去上廁所?要麼就是像雷古勒斯的團團伙伙和拉文克勞的補習班一樣一看就是互相作證的,這些人都需要依次攝神取念來確保證詞的純潔。
阿波羅尼婭自覺她的「清白」如同鶴立雞群那樣顯眼,可就是無人在意。鄧布利多固然下意識懷疑他們,但重心還是放在麗塔·斯基特的仇人以及她和洛哈特收到的信上。那禁林裡的怪獸還進化出手了,還能給學生寫信呢?
明顯是謀殺,可這就意味著,城堡裡藏匿著一位膽敢堂而皇之用索命咒殺人的黑巫師。
不是每個黑巫師都邪惡到不可救藥的程度,用不可饒恕咒實施謀殺,他的學校裡真會有人做到這一步?鄧布利多從小房間裡走出來,無言地俯視著這一張張稚氣未脫的臉。頂成熟的那一些,七年級,臉上還掛著熬夜復習的黑眼圈,看著也還是很純真。
他想他總不能遇到了第二個湯姆·馬沃羅·裡德爾,在第一個還如日中天的情況下。不過,上一次似乎也是這樣……
當日的霍格沃茨特快一片安靜,零食車慘遭有史以來的銷量谷底,所有學生都在睡覺,極個別同學還把呼嚕打得震天響。阿波羅尼婭自然也不例外,阿瓦達索命咒對魔力消耗巨大,她一直是在強撐。這個假期她被安排去西班牙,如果被繆西卡看見她「花容憔悴」,那她就完蛋了。
那時霍格沃茨出現謀殺案的消息還沒有傳開,等到阿波羅尼婭在國外同人虛與委蛇地過了兩個周再回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已經擠滿了人,幾乎沒處落腳。除了滿面擔憂的學生家長,就是大大小小的報刊記者,就連凶手來信中出現過的《西歐巫師郵報》都派了人來。
「同學,你是哪個學院的?是純血嗎?」一個看著挺樸實的中年胖男人見她獨自一人拎箱子往人群裡擠,善意地搭了把手,順便采訪。
「斯萊特林,純血。」阿波羅尼婭還有點在相親模式拗不過來,笑得溫柔又靦腆,反倒給那記者嚇了一跳,反復確認了羊皮紙上的答案好幾眼。
「那、那你對密室的事怎麼看呢?」記者重整旗鼓繼續問她,「你覺得你的同學裡會有斯萊特林的繼承人嗎?你覺得成為斯萊特林繼承人需要什麼品質呢?」
阿波羅尼婭懵了。
「現在是哪一年?」她大聲問,「快告訴我現在是哪一年?」
「1977年啊!」記者比她還慌,也不幫忙了,扔下箱子就走,那背影頗有一絲落荒而逃的架勢。阿波羅尼婭冷靜下來也覺得好笑,就學院歧視這個現狀,斯萊特林不去當食死徒,恐怕真得餓死。
她在火車上串了幾個門,才大致將事情捋順:吉德羅·洛哈特在假期接受了《預言家日報》的采訪,繪聲繪色地描述了自己和密室怪物擦肩而過、僥幸逃得一命的奇幻冒險經歷,還自稱看見了斯萊特林繼承人的模樣:「他,或者她的身影被城堡的燈光拉得很長,宛如傳說中的瘦長鬼影,自深不見底的地獄裡奔向永恆的光明。」
惠滋·哈德圖書公司當場就跟他簽下合約,贊助他將自己的故事出版成書,暫定名為《與神秘怪獸雪夜狂奔》——等到查明斯萊特林的寵物到底是什麼品種,再及時將「神秘怪獸」改正。
「所以真有怪獸殺人卻不留下任何傷痕嗎?」 她此刻正坐在赫奇帕奇女生的大包廂裡,大家熱熱鬧鬧地一起剝栗子吃。阿波羅尼婭手勁兒大,格外受歡迎。
「有啊!」一個叫林賽·惠特尼的女生報出了正確答案,「我聽見凱特爾伯恩教授和鄧布利多教授保證,如果真是神奇動物而非黑巫師的話,那就只有可能是蛇怪了。因為蛇怪僅憑瞪視就可以殺人。」
「我聽他們說啊,密室三十年前打開過一次,那時候也死了一個女生呢!」爆料的卡佳·米哈伊洛夫娜往朋友們身邊縮了縮,「赫奇帕奇的沃倫,沒有任何傷痕,死得無聲無息,像斯基特一樣。」
麗塔·斯基特也是赫奇帕奇的,這種微妙的巧合讓包廂裡的氣氛有點沉悶,大家都有點害怕。
「可鄧布利多教授依舊堅持是黑巫師用了索命咒,真不明白,那不就是承認霍格沃茨的防御有了漏洞嗎?」林賽咬著媽媽早上新烤的杯子蛋糕,從中汲取到了一些勇氣,「我看還是蛇怪更合理,正好斯萊特林的像征也是一條蛇,對了阿波羅尼婭,你對自己競選繼承人有多大把握?」
女孩子們又紛紛笑成一團,全然不見方才的驚惶。阿波羅尼婭無奈至極,這群人明明這麼敏銳,怎麼生的小孩就死活代不對答案?題干把「死亡」換成「石化」就不會做了是吧?
在拉文克勞那裡她獲得了更加勁爆的消息,也讓她懸著的一顆心落得踏踏實實。
「斯基特沒死,她醒了。」安德烈亞斯信誓旦旦,「我叔叔是高級治療師,事情一發生就被緊急召回去了,你們沒看見他那樣,嘖嘖,太可憐了,連節都沒過好。」
「怎麼醒的?」阿波羅尼婭是真的好奇了。
「她是混血嘛,她爸爸堅持要送她去麻瓜醫院切開?那個詞怎麼說的來著?」
「解剖。」
「哦對,解剖!太殘忍了!她的巫師媽媽最終還是接受不了女兒被切開,父母雙方爭執不下,麻瓜治療師也不敢下刀。就那麼一會兒功夫,屋裡一陣尖叫,大家衝進去就看見斯基特坐在解剖用的桌子上,拼命地、不停地尖叫。」
包廂裡鴉雀無聲。半天才有一個女生問道:「如果麗塔的媽媽不來,她是不是就……」
安德烈亞斯肯定地搖搖頭:「不會的,後來發現那個麻瓜治療師早就注意到斯基特有心跳和體溫,但他中了太多的混淆咒和遺忘咒,他想不起來了。」
開學當晚,麗塔·斯基特「醒了」的消息便在霍格沃茨傳開了,風聲未止,又掀起新一輪的流言狂潮。當然,此事由聖芒戈魔法傷病醫院院長親自定調,並非「死而復生」,而是「幾可亂真的假死狀態」。不過究竟有沒有人相信,那可就不好說了。斯基特本人直到2月初才出院,緊接著便馬不停蹄地回到了學校。
與其說她有多在乎考試,不如說她是逃回去的——食死徒和魔法部都想得到她。
「貝拉帶人去過斯基特家了。」雷古勒斯茫然地望著沉默不語的朋友們,「她反反復復地問了我好多遍斯基特的行蹤,好像我是個跟蹤女孩子上廁所的偷窺狂一樣,但我看,貝拉自己也未必明白這些問題的意義。」
「密室最初就是由黑魔王打開的,他驅使薩拉查·斯萊特林的寵物殺死了茉特爾·沃倫。」阿波羅尼婭冷不丁拋了個大瓜,「現在密室又打開了,他難免會有所關注。」
誰知雷古勒斯根本不覺得震驚:「當然如此,如果一定要找一位薩拉查·斯萊特林的繼承人出來,那必然是黑魔王。」
啊,真是沒救了。
斯內普最近一直很沉默。阿波羅尼婭聽莉莉·伊萬斯和別人聊天時提過一嘴,好像是他父親摔斷了腿,天天在家裡發瘋,他母親為了照顧他父親也病倒了。莉莉和他之間漫長的冷戰雖然藉此機會才勉強修好,但到底也無法徹底回到從前。沒有人想在那種環境待下去,可真讓他毫無負擔地返校,那也是不可能的。
又轉過一個周,天氣依舊陰冷,魔法部派來的調查隊也抵達了霍格沃茨。美其名曰「調查」,其實是想帶麗塔·斯基特回神秘事物司,進行一下魔法意義上的「解剖」。
鄧布利多當然不可能同意,於是凶手沒抓住,又和魔法部扯皮起來。密室、繼承人、黑巫師……團團陰雲籠罩在霍格沃茨的上空,阿波羅尼婭的目光卻始終追隨著調查隊裡的某個人。
「哦不,我一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想做什麼。」雷古勒斯頭疼極了,「雖然我也覺得再試一次比較穩妥,但你風聲沒過就動手,我恐怕又要被貝拉叫回去了。」
但阿波羅尼婭已經下定決心:「就是要趁現在!因為魯莽衝動從來不會被冠在斯萊特林頭上,這次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和五年級時的高壓相比,七年級的學業相對輕松一些。新課程在冬季學期就已經全部學完,剩下六個月全是復習——上課也以自習和答疑為主,要是不想在教室裡呆,隨便去哪裡,總之就是十分自由。Ⅰ
畢竟已經有了O.W.Ls證書打底,最起碼畢業後不會餓死。
相對於格蘭芬多們更喜歡黑湖與山毛櫸,赫奇帕奇就格外偏愛中庭花園。Ⅱ只是春日未至,萬物還未生發,她們也只是相伴出來透口氣,很快便要躲回溫暖的地下休息室去。
現在有了魔法部一伙人,女孩子們溜得更快了——絕大多數魔法部官員都比較要臉,知道這件事要去和校長磨,但多洛雷斯·烏姆裡奇卻不這麼想。不知是至今還在盤算著直接將人劫回魔法部,還是妄想著做通她的工作,總之赫奇帕奇放風的時候,十次有八次能在附近看見烏姆裡奇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是一個尋常的午後,天上綿綿地下著冬雨,空氣中滿是潮濕的水汽。下課鈴響了,花園那爬滿常春藤的走廊上很快擠滿了學生,年輕的烏姆裡奇也夾在其中,神情居然還頗為懷念。待到人流漸稀,忽然便有人大聲尖叫起來,原來那位總是穿著粉色毛呢袍子的魔法部女職員,不知何時倒在地下死了。
第85章 先手(5)
教學活動再度中斷,所有學生都被召集到了禮堂。可這一次卻比上一次還令人摸不著頭腦,唯一勉強稱得上有嫌疑的是之前的受害者麗塔·斯基特,但她最近躲烏姆裡奇躲得厲害,兩人之間隔了得有五碼遠。
光天化日,眾目睽睽,沒有人見到什麼怪獸,也沒有人見到醒目的綠光。鄧布利多這一次再也沒辦法懷疑斯萊特林了——烏姆裡奇出身於此,據說還是塞爾溫家族的遠親,大概也是個純血。
雷古勒斯明目張膽地給她傳了個紙條,而沿途經手的斯萊特林們卻都報以嗑CP的迷之微笑,這種心態真是不服不行,沒看旁邊赫奇帕奇都快嚇成鵪鶉了嗎?
阿波羅尼婭展開紙條,上面只有一個單詞:「How?」
就這麼好奇嗎?!
她想了想,在紙上畫了一個三角形,然後用墨水層層塗黑,反手扔了回去。讓雷古勒斯自己琢磨去吧!
調查最終不了了之,派來再多的傲羅也沒有用。有些學生根本記不得自己究竟有沒有隨大流去花園看一眼雨景,遑論注意到彼時身邊經過的人呢?怎麼黑巫師是會寫在臉上嗎?
黑巫師當然不會,黑巫師只是披了一身格外厚實的黑色鬥篷,她貼得足夠近,魔杖直接抵在烏姆裡奇大腿上施咒,囂張的綠光幾乎全被掩蓋住了——畢竟身側形形色色經過的人,也都穿著黑色的校袍。Ⅰ
牛頓保佑,物理准則在魔法世界通行不悖。
就算烏姆裡奇醒了,她又能回想起什麼呢?鄧布利多要反復觀看麗塔·斯基特的記憶,才發現現場似乎少了個糞肥桶,而這一次,走廊上幾乎全是披著鬥篷、拉起兜帽的學生,雨天空氣潮嘛!
阿拉斯托·穆迪親自來了,他比頂頭上司要靠譜一點兒,直言除非挨個檢查學生的魔杖,不然沒法子查,大嗓門吆喝得整個禮堂都聽得見。阿波羅尼婭掃了一眼長桌上的各位同學,在心裡直嘆氣——至少六成人面露心虛,兩成人表情管理還算過關,剩下兩成人裡又有一半是因為年紀還小無法「作案」。
這能怪別人歧視嗎?看看,看看!
檢查魔杖的事最終還是沒成。魔杖對閃回咒的適應能力是有限的,一些軟木、藤類材質的承受個十來次搞不好就得斷,斷了魔法部就得賠。要是在專業人士的指導下進行——就算奧利凡德生意不做了,願意為正義事業做貢獻,可他現在淡季,早就天南海北地跑出去做魔杖去了,壓根找不著人。Ⅱ
阿波羅尼婭想想都替鄧布利多覺得憋屈,這日子簡直過不下去,處處掣肘。或許格蘭芬多就是這樣吧,迎難而上,越難越是不退縮,而她只想要走捷徑。本來想著,為了更偉大的利益,犧牲掉個把人也在所不惜,現在梅林保佑,她這個「故障」如果是真的,那她就不修了。
不僅不修,還要好好兒地加以利用。
多洛雷斯·烏姆裡奇於一周後在棺材中醒來,魔法部找不見她的家人Ⅲ,只好試圖聯系塞爾溫家,一來二去就耽誤了下葬。那一天聖芒戈的所有畫像都像炸了營一樣四處奔走相告,關於密室、斯萊特林繼承人的流言再度甚囂塵上。
這次就比較負面了,大多是說那個牛逼哄哄的繼承人根本不行,一次兩次地丟人現眼。諸如薩拉查·斯萊特林怕不是在密室裡養了個博格特,那兩人是笑脫力了之類的無稽之談通過小報在巫師界遍地開花,吉德羅·洛哈特的書稿被迫隨著輿論的走向一改再改,而斯萊特林們走在城堡裡都會平白挨一頓嘲笑。
阿波羅尼婭給他們拉架拉到頭大,估摸著她白得的那二百分要扣光了,黑魔王先坐不住了。
他直接寫了一封公開信,或者更高級的說法是,宣言。食死徒們襲擊了《預言家日報》,當場按頭印發增刊,印一份寄一份,與此同時巫師無線電廣播也遭到了侵入,伏地魔的聲音占據了所有的頻道。
在公開信裡,他宣稱對1943年密室打開事件負責,他才是那個貨真價實的斯萊特林繼承人,現在霍格沃茨裡的不過是個拙劣的模仿犯,食死徒很快就會使此人付出代價。雖然沒有言明密室的位置和怪獸的身份,但為了側面增加可信度,他提到了海格,稱他為「伏地魔大人追求家族傳承道路上一廂情願的替罪羊」,以及「低劣的多足昆蟲怎能媲美偉大的黑巫師造物」。
「原來如此。」阿波羅尼婭讀到這裡,索然無味地折起了報紙,忍不住向禮堂前方的教師席看了一眼——鄧布利多啜著紅茶,也在看報紙,他胡子輕輕抖著,嘴角微翹,顯然心情極好。
聖芒戈有位治療師後來成為了霍格沃茨的校長,她的畫像同時掛在兩地。只怕鄧布利多在獲知烏姆裡奇蘇醒的消息時就開始著手操縱輿論了,雖然謀殺案已經不可能有絲毫進展,但近在眼前的希望卻不能就此放過。
果然,魔法部很快恢復了魯伯·海格的名譽,甚至允許他重新參加巫師等級考試。鄧布利多遂安排海格跟著格蘭芬多旁聽,考不考試的倒無所謂,日益老邁、行動不便的凱特爾伯恩教授也很樂意接納海格成為保護神奇生物課的助教。
湯姆·裡德爾的特殊貢獻獎獎牌被移出陳列室的那天,阿波羅尼婭也有份參觀。不少斯萊特林都圍在走廊上,個個神情沮喪,阿萊克托·卡羅甚至還哭了。但他們很上道的一點是,沒人敢於去看黑魔王的原名。
阿波羅尼婭不清楚後來救世主是如何做的。海格正是因為洗脫了罪名才能夠成為霍格沃茨的教授,但這件事似乎並未公開,至少不像現在鬧得這麼大。
隔了三十多年,鄧布利多終於迫使湯姆·裡德爾親口承認了罪行,盡管這只是他累累血債中微不足道的一樁。
斯萊特林繼承人是伏地魔的立足之基,他那個純血身份本就經不起推敲,怎麼能忍受這個再出問題?他的出身來歷、過往生涯、在校每一年留下的痕跡都在鄧布利多手裡握著,伏地魔未必不清楚這是個坑,但他也只能順著鄧布利多的意思來,打蛇打七寸,這一手玩兒得真是漂亮。
既然鄧布利多已經做了初一,那麼她做十五,也算是尊師重道。
作者:
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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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4-11 23:25
第86章 前夜(1)
1977年,英國,西米德蘭茲郡,伯明翰,威頓公墓。
定滑輪牽引著繩索,依次將兩具棺材平穩地放入墓穴。掘墓人從地上撿起鐵鏟,示意遺屬添上第一抔土。
「不需要。」他搖了搖頭。
「這裡沒你的事了。」另一個文質彬彬、少爺模樣的男孩連忙道,「我是說,剩下的我們可以自己來,先生。」
「真的?」掘墓人將信將疑地看著眼前的兩個半大少年,「好吧,如果你們堅持的話……我就在出口那邊的小屋,明白嗎?」
太陽越升越高,天氣逐漸熱起來了,不知道哪裡停著的自行車被曬爆了胎,掘墓人被這響動嚇了一跳,緊接著就看到路邊的二球懸鈴木Ⅰ後忽然鑽出個人來,懷裡抱著一大束純白的馬蹄蓮。
那是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女孩,裹著一條式樣復古的黑色長袖及踝連衣裙,綢緞的絲光閃閃發亮。她踩著高跟鞋,輕捷地跑下草坡,口中連連道歉:「對不起,西弗勒斯,我來晚了。」
「你不熱嗎?」遺屬問她。
「沒時間換衣服了,我的跨大洲消失Ⅱ申請今早才批下來。」女孩抖了抖裙擺,塔夫綢沙沙作響,「不熱的,它本來應該是白色的。」
「等等。」遺屬的少爺朋友忽然插話道,「那個麻瓜在偷聽。」
麻瓜?什麼是麻瓜?掘墓人來不及細想,他發誓自己至少聽見三個人同時念了一個古怪的單詞,然後就什麼也不記得了,直到走回棲身的小屋,他才懵懵懂懂地想起自己是誰。
「別仗著和我在一起,就隨便濫用魔法。」斯內普哼了一聲,「否則我不得不讓自己多長幾只右手來應付魔法部的審查。」
「開始吧,成年巫師。」雷古勒斯充耳不聞,「我們替你看著,麻瓜也好,魔法部也好,都不會來打擾你的。」
斯內普嘴唇微動,看上去很想再說些什麼,但是忍住了。他最終也只是沉默地揮動著魔杖,讓堆在一邊的大團泥土均勻地覆蓋上父母的棺木,土地漸漸平整起來,花磚、木欄和草皮也紛紛依照旁邊墳墓的樣式規整好,最後只剩下那塊已經刻好姓名的灰色花崗岩墓碑靜靜浮在空中。
石料雕琢的「滋滋」聲傳來,阿波羅尼婭側頭看去,只見斯內普在墓碑上寫道——「可惜死亡也沒能將你們分開。」
她一時啞然。
隨著墓碑沉重地、深深地陷入土地之中,阿波羅尼婭俯身放下手中的花束。雷古勒斯也送上一只紫色鳶尾花環,這是巫師的習俗Ⅲ。於情於理,她和雷古勒斯都該對遺屬說一聲「節哀」,但兩人對視一眼,竟都有點兒說不出口。
托比亞和艾琳夫婦就好像披在斯內普肩頭的一件沉重的濕外套,不是不負擔,不是不痛苦,他長久地與之共存了這麼多年,以至於自己渾身都被濕透了。可是一朝終於能放下了,當然輕松,當然如釋重負,可是……這也意味著他永遠地失去了這件外套,哪怕是濕的,他再也沒有父母了。
西裡斯·布萊克那樣干脆利落地與家族決裂,可當奧賴恩和沃爾布加相繼死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難道西裡斯會高興嗎?
「吃點兒東西去吧,西弗勒斯?」阿波羅尼婭適時地讓自己的肚子「叫」了兩聲,「你倆也該餓了吧?」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向凱特爾伯恩學習口技。」斯內普明明沒在看這邊,「他每年都會吹噓自己會三百八十二種神奇動物的叫聲,只比紐特·斯卡曼德少五種。」雷古勒斯咳了一聲,悶悶地笑起來。
阿波羅尼婭轉身就走,沒多久她的朋友們就追了上來。
「附近有沒有什麼好吃的餐廳?」
「不知道,我沒來過伯明翰。」
「我一直想問,西弗勒斯,你為什麼不回科克沃斯呢?反正除了馬爾福家那種可以把所有祖先都埋在後花園裡的莊園主,大多數巫師最後總要棲身在麻瓜世界裡。」
「他們活著一輩子都困在那種死城裡,死了也該見見世面。」
「啊?」
「其實是就近。」斯內普微微蹙眉,最終還是很輕很輕地笑了笑,「同一天死去,麻瓜警察懷疑我,就一起帶過來了。」
兩位朋友雙雙沉默。
「怪不得克利切會帶我去麻瓜警署的公共殮房外面等你。」雷古勒斯勉強圓場,「說真的,我這幾天打交道的麻瓜,比之前十幾年加起來都多。」
「多謝。」斯內普說。
「我應該的。」雷古勒斯一愣,干巴巴地回了句。
這下誰也說不出話來了,氣氛比方才墓碑前的水泥還要凝固一萬倍。阿波羅尼婭正琢磨著,是不是也該讓斯內普一個人靜靜,他卻主動開口了。
「你們是怎麼知道的?」斯內普問,「我並沒有發訃告。」
事實證明,當空氣因為尷尬而死寂時,林間爭鳴的雀鳥、夏風拂動的樹梢乃至他人悲痛的低泣,無一不會加重這種極致的尷尬。
「雷古勒斯告訴我的!」阿波羅尼婭死道友不死貧道,「我最近一直在北非度假,你們知道的。」
還好卡瑪家族比較喜歡聰明一點的女孩子,她九個O的O.W.Ls成績寄到,狠狠地刷了一波好感。是故當她提出想回英國參加摯友雙親的葬禮時,老態龍鐘的家主優素福Ⅳ爽快地同意了——不然她現在應該被格林格拉斯夫婦通過一些造物與物主之間的深層聯系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喂!」雷古勒斯低聲抗議,「你好歹也——」
「連我都猜出來了。」阿波羅尼婭沒好氣地瞪著他,「是你哥哥?」
西裡斯·布萊克這次放假回去,屁股還沒坐熱,就帶著行李衝出了家門,目前住在戈德裡克山谷。她想布萊克夫婦一定心裡有數,畢竟誰也想不到未來布萊克家會變成那個樣子。
雷古勒斯面色微紅:「我……呃……是西裡斯主動聯系我的,我也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平安,結果他就跟我說了這個。」
阿波羅尼婭有些麻爪,這件事敏感就敏感在,西裡斯是怎麼知道的?他甚至主動通風報信——這算什麼,做慈善還是看笑話?這跟直接打斯內普的臉有什麼區別?她現在立刻馬上找個麻瓜給他一拳,他都未必會覺得如此受辱。
「伊萬斯也是關心你。」阿波羅尼婭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她也希望有朋友能陪在你身邊,但她應該不知道我……斯萊特林裡,她能選擇的余地幾乎沒有,不是嗎?」
雷古勒斯·布萊克其人,對所謂斯萊特林式的「惡作劇」毫無興趣,一心只想精進自身。或者說,他很傲慢,覺得大多數人都是愚蠢的草包,他厭煩去欺負草包,更厭煩被草包圍著——不然也不會到了五年級才被家裡按頭去團結未來同事。
很多人都覺得雷古勒斯才應該成為男級長,而不是他同級那個平庸到透明的混血。但鄧布利多和斯拉格霍恩又不是傻了,任命阿波羅尼婭還可以說是將她拎到一個顯眼的位置上以觀後效,或者讓她忙起來根本顧不上搞七捻三,但雷古勒斯絕對沒可能——湯姆·裡德爾的錯誤,他們不會犯第二次。
「莉莉她——」斯內普頓了一下,似乎是在猶豫該不該說,但他很快做了決定,「她為什麼不自己來?」
純情學術狗雷古勒斯到現在才想明白個中原委,又是替朋友心酸,又是替自己可氣。但他很能夠感同身受,因為他們和心中那個遙不可及的身影之間,就像天空和大海一樣遙遠。
他有時候甚至覺得,自己和西裡斯,或者說,西弗勒斯和伊萬斯,根本就是兩個物種。就像游魚不能和鳴鳥一起飛,他們可能永遠也無法互相理解,這是一條跨不過去的鴻溝。
「我看,你們還是就這樣相處下去算了。」雷古勒斯嘆了一口氣,「她這次來了,你們可能不會吵架,以伊萬斯的性格,說不定你還覺得你們的關系又恢復了一點。但是開學之後呢?」
「伊萬斯一直在等你,西弗勒斯。」阿波羅尼婭謹慎地補充了一點,「她想要你真心改悔。在你能做到這一點之前,你們很難重修舊好。」
詹姆·波特比他先做到,過去一年他們之間幾乎沒再起任何衝突。他真的能做到,而不是像斯內普過往所做的那樣,僅僅為了消解莉莉的怒火而虛應故事。他改了,所以他贏得佳人芳心,就這麼簡單。
斯內普沉默了良久,兩人不得不陪他站在墓園門口發呆,吊唁的黑衣不經曬,很快便汗流浹背起來。阿波羅尼婭和雷古勒斯對望一眼,感覺彼此也都有些後悔,他們不應該輕率地指點朋友的感情生活。
但今天這種日子,斯內普這樣又實在是……他們又不能什麼都不做。
「我怎麼不知道,」斯內普慢慢說道,抬眼盯著他們,「二位什麼時候雙雙變成大情聖了?不錯,很有見解。」
二人都在心裡松了一口氣,顯然斯內普是聽進去了,但是礙於一些,面子……嗯。
「好了好了,吃飯去吧,吃飯!」她又高興起來,「我真的餓了!」
熱情的掘墓人替他們叫了的士,又推薦了幾家館子,好在斯內普手裡有英鎊。吃了早午飯,又不免在城區閑逛一會兒,斯內普壓根就不愛逛街,雷古勒斯很少涉足麻瓜地段,阿波羅尼婭也沒來過伯明翰,因此個個都覺得有些新奇。
「你什麼時候回去?」雷古勒斯捧著手中的香草冰激凌,邊走邊吃,相當愜意——也相當不符合布萊克家族繼承人高貴身份的行為,但這裡沒人認識他是誰,「去魔法部走壁爐嗎?」
阿波羅尼婭抬起手,她戴了幾年的紋章戒指旁邊,是一枚碩大嶄新的金戒指,上面鑲嵌著一顆蠶豆大小的祖母綠寶石。
「門鑰匙,今晚八點。」
「你該不是——訂婚了吧?」雷古勒斯驚訝極了,連斯內普都有些意外。
雙方家長基本已經敲定了,差個儀式而已。但阿波羅尼婭含笑搖搖頭:「那邊的習慣和英國不太一樣,沙漠裡連個人都少見,沒那麼多愛撿東西的麻瓜,何況我現在這樣,難道要我拎著一個踩癟了的汽水瓶滿世界跑嗎?」
她提著裙角,在陽光下慢慢轉圈,像是個勇敢逃出舞會的小國公主。
兩個男生直到此時,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原來阿波羅尼婭是個女孩子。盡管他們也曾看到她和其他學院的女生混在一起聊天、打扮甚至隨大流花痴西裡斯,但都沒有此刻的感覺來得強烈。
女孩子長大了是要嫁人生子的,從此他們再也不會是彼此最親密的朋友,她會有丈夫和孩子,她的生活將圍繞於此轉動,一年又一年。Ⅴ
雷古勒斯有些惱火,但煩躁過後又有些羞愧,仿佛要為了自己剝奪阿波羅尼婭的終生幸福似的。他忍不住看了斯內普一眼,事情就是在這一眼裡發生的。
一聲槍響!
第87章 前夜(2)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滯,緊接著尖叫四起,人們慌不擇路地亂跑起來,阿波羅尼婭下意識地抱頭蹲下找掩體,流暢得仿佛肌肉記憶,直到斯內普咳嗽提醒,她才反應過來,尷尬地理了理裙子站好。
雷古勒斯又咳嗽了一聲,示意她看身後。
阿波羅尼婭一頭霧水地轉身望去,只見三五個混混模樣的人正圍過來,為首的紅發壯漢手裡舉著一把自制的手槍,槍口還冒煙兒。
「戒指。」壯漢言簡意賅地努努嘴,「兩只。」
「別了吧?」那個嬌滴滴的女孩子面露遲疑,小聲說道。
壯漢一愣,他從沒見過這樣求情討饒的,但很快他就意識到那女孩並非和自己說話,而是和身後的兩個外鄉人商量。
「咱們頭一回在校外……難道就和這種……」女孩子努力地勸著什麼,壯漢隱隱約約只能聽見幾個單詞,「《保密法》……人這麼多,肯定會……還未成年,萬一部裡找來……惹是生非……」
她很快就說服了同伴,其中一個男孩竟然又開始吃冰淇淋來。女孩主動向紅發壯漢伸出手來,五指纖纖,分得很開:「給,你自己來拿。」
壯漢一陣狂喜,這種面上故作鎮定、其實已然嚇破了膽的乖乖牌小孩他見得多了,當下便毫不猶豫地走上前來,奈何那兩只戒指都箍得很緊,女孩被他大力扯得一個趔趄,險些摔倒,他不得不用拿槍的右手穩住那女孩子的手,左手發力去褪戒指。
女孩子忽然朝他一笑,箕張的五指猛地合攏,將他兩只手都穩穩扣在手中,紅發壯漢還沒來得及掙脫,就覺得女孩手勁兒大得嚇人,骨頭都快要被她捏碎了似的,他賴以生存的寶貝武器脫手落地,被女孩子向後一踢,踢遠了。
「你這個——」壯漢暴怒,雙臂肌肉鼓起,就要發力掙扎。他污言穢語還未出口,女孩收回的腳已經順勢向著他的小腿迎面骨狠狠跺去!
壯漢的慘叫只嚎了一半,疼得幾乎要暈過去,那女孩的鞋跟斷在他肉裡了。
「你的腿是擺設啊?」女孩認真教他,順手拔出鞋跟,不知道怎麼就修好了,「我抓你的手,你就應該踢我,既然你不樂意,那只好我踢你了。你知道我練了多久才能把人的脛骨一腳踢斷嗎?」
壯漢已經嚇傻了,只會拼命地叫小弟來救自己,不行就報警。
「骨折聽起來就像廚房裡掰斷西芹的梗。」女孩將癱倒在地的壯漢雙臂向背後一擰,擰得他再度大聲慘叫起來,「挺有意思的,我還沒聽夠,誰下一個?」
小混混們竟都不害怕,老大倒下得太快了,說不定是突發惡疾呢?他們甚至都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麼,一個個躍躍欲試。
紅發壯漢已經徹底失去了戰鬥能力,死狗一樣趴在地上,女孩子終於舍得松開手,隨即毫不淑女地一腳踩在壯漢的後脖頸上,她蹲下身,一手托著壯漢的下頜,一手按在他的頭頂,親切地摸了摸毛。
現在那只晶光燦爛的祖母綠戒指就在紅發壯漢的眼前閃耀,他呻..吟了一聲,感覺自己的頭顱正在緩慢擰轉、脫離頸骨的束縛。
「阿波羅尼婭!」她的同伴忽然勸阻般地叫了一聲,「傲羅來——不是!」
「警察來了。」另一個人說道,警笛聲漸漸大了起來,「別玩了,走吧。」
耳邊傳來失望的嘆息,紅發壯漢感到自己的頭被「砰」的一聲扔回地上,他眼前一黑,鼻子一熱,繼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走走走!」阿波羅尼婭還不忘撿起那把粗糙的自..制..手..槍,「找個地方幻影移形!」
「好玩嗎?開心嗎?」雷古勒斯忍不住譴責她,路過垃圾桶時還不忘將自己吃了一半的冰淇淋扔掉。
「好玩!」阿波羅尼婭咧嘴一笑,覺得放假以來的壓抑與憤懣都被那壯漢的慘叫洗了個干干淨淨,「我想我大概是被阿萊克托傳染了!」
他們匆匆轉入一條無人的小巷,雷古勒斯還沒張口,就被阿波羅尼婭握住了小臂:「別說話跟我來,給你們一個驚喜!」
他們幻影顯形在一處風景優美的鄉村之中。正值午後,天長人倦,大路上也都沒有人,草叢裡一只蛺蝶懶洋洋地飛著。
「這附近有黑魔法的痕跡。」雷古勒斯剛站穩腳跟,就立馬肯定地說,「很強大……是歷史上某位黑巫師的故居嗎?」
「是吧?」阿波羅尼婭打量了一下四周,指了指遠處一片仿佛陽光也無法將之照亮的幽暗森林,「就在那兒,不過它的主人還活著,只是不在這兒住了而已,要去看看嗎?」
雷古勒斯興趣缺缺:「又不是古跡,太不禮貌了。」
斯內普就更無所謂了,他現在反正不想回到蜘蛛尾巷,去哪裡都可以。
「喝杯東西怎麼樣?」阿波羅尼婭拍板,這個時候又嬌氣起來,不是剛才非要掰斷人家脖子的時候了,「天氣好熱!」
他們從高坡下經過,沿著大路向村中進發。山坡上矗立著一幢整齊、氣派又華美的大宅,足以俯瞰整個村落。那房子似乎無人居住,已經逐漸寥落了,但附帶的一處小小花園還有點人氣兒。
阿波羅尼婭停下來看了一眼,並不急著說什麼。村中酒館那個醒目的招牌已經清晰可見了——絞刑架掛著一具來回晃蕩的蠟制死屍,「吊死鬼」酒館,其莫名其妙的程度簡直能和豬頭酒吧媲美。
正是一天裡最熱的時候,哪怕是農忙季節,都沒有農人死心眼地非要去地裡忙活。酒館裡人頭攢動,正圍著一台小電視機看「英甲」重播,他們推門進來,一直走到櫃台前,都沒有引起任何注意,連酒保都斜著眼直往屏幕上瞟。
斯內普天然厭惡這種地方,哪怕是它白天還不曾醉意橫流的時候;雷古勒斯也不太習慣這種「平民」的環境,坐在高腳凳上活像是被咬了屁股;阿波羅尼婭只好伸手敲了敲吧台:「請問?」
酒保恍然回神,略一打量眼前三人,便伸出手來:「駕照?護照?學生證?」
「我們不喝酒,請給我一瓶冰可樂,謝謝。」阿波羅尼婭笑眯眯地左右看了看,「你們呢?」
斯內普立刻看穿她別有用心,只是不揭破,雷古勒斯果不其然選擇了她的同款——然後兩個人就好好地欣賞了一番高貴的布萊克家族繼承人手忙腳亂喝可樂的名場面。
「我發誓黃油啤酒的泡沫並沒有這麼多!」雷古勒斯狼狽極了,白襯衣上到處都是飲料漬,酒保好心地拿了一塊餐巾給他,被他嫌棄地避開了。
「啤酒的泡沫是自然發酵產生的,汽水的泡沫是後天打進去的,要的就是這份爽口。」阿波羅尼婭笑著推了推他,「怎麼樣,這種天氣,很爽吧?」
雷古勒斯的表情有些扭曲,他很想承認,但一想到是麻瓜的東西,這個頭就死活點不下去。阿波羅尼婭笑得不行,斯內普眼中也滿是笑意,雷古勒斯一咬牙,又喝了一口,舒服地眯起眼睛,也笑了。
「三位是外鄉人吧?」酒保客氣地搭話,「怎麼不上大漢格頓去,那裡更繁華一些。」
「我們認識山坡上那幢房子的主人,聽他說起那裡發生的一些事,閑來無事就過來轉轉。」阿波羅尼婭笑了笑,「您有什麼頭緒嗎,先生?」
雷古勒斯狐疑地看了過來,見斯內普搖了搖頭,這才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成熟姿態,不動聲色地喝著他的冰可樂。
「三個人毫無痕跡的死了,沒有外傷,沒有宿疾,也沒有中毒,警察都沒有頭緒,我怎麼會知道?」酒保這麼說著,還是忍不住望向角落裡一位花白頭發的老人。他看上去總有六十歲了,並未和其他村民擠在一起看電視,反而孤零零縮在一隅,守著店裡最便宜的黑麥酒,喝得很慢。
「別看我了,邁克,我也不認識房主。」他用眼白冷冷掃了這邊一眼,「聯系我的都是經紀人,好像我得了麻風病會傳人一樣。」
阿波羅尼婭度量著面前的花甲老人,證據不足,她決定賭一把。
「弗蘭克先生吧?保家衛國的戰爭英雄,德國人在海峽那邊兒傷了您一條腿,回來又險些沾上人命官司。」她笑盈盈地,很是和氣,「您說,我如果不認識您的雇主,又怎麼會知道您呢?請您喝杯酒吧,久仰大名。」她打了個響指,酒保還算有眼色,立馬倒了一大杯上等麥芽威士忌,親自給他送到桌上。
她賭對了,老頭子終於轉過頭來,認認真真地看了這邊一眼。
「你很像他。」弗蘭克眨了眨渾濁的老眼,掃視著三位年輕人,「你們都是……很像那天我遇見的那個少年,長得不像,但是氣質很像。」
「謝謝您的誇獎。」阿波羅尼婭向他舉了舉杯,雷古勒斯也來了興致,問道:「哪天?」
「就是裡德爾府死人的那天!」弗蘭克酒意衝頭,微微有些激動,「那孩子才是凶手,是他殺了裡德爾一家三口!」
酒館裡一片死寂,沒有人再去看什麼足球比賽了,全都在看陌生來客——被目擊者說像滅門慘案的殺人凶手,可不是什麼好話,幸虧年齡對不上。
阿波羅尼婭神色自若,雷古勒斯一臉莫名其妙,被麻瓜說了還有些不高興,斯內普卻低聲重復了一遍:「裡德爾?」
第88章 前夜(3)
「對,裡德爾。」阿波羅尼婭就知道斯內普會去看那塊獎牌,他對伏地魔的畏懼並非出自對他主張的認同,而是弱者對於強者的天然服從。
沒有主義,全是生意。
「那個裡德爾嗎?」斯內普再問。
「還要有幾個裡德爾?」一個雙下巴的球迷嚷嚷起來,每一層下巴褶兒裡都泛著生活富足的油光,「住在裡德爾府的財主老爺,富得流油,壞得嚇人,他老婆跟他一個被窩裡睡不出兩種人,還有他兒子,仗著臉蛋好看四處騙小姑娘,我還記得大漢格頓的塞西莉亞,都要和他訂婚了,那臭小子卻忽然和人跑了,跑出去一年,不知怎麼又回來了,一個大男人,倒有臉說是女人拐帶的他!」
這番話信息量巨大,兩個男生正自琢磨,阿波羅尼婭則繼續和村民聊天:「聽說凶案發生的第二天,村裡還有一個人不見了,好像叫莫芬,對不對?」
村民們想了一想,三十年過去,很多記憶都淡了。最後還是同樣年紀不輕的酒保想了起來:「可不是,如果說裡德爾一家壞種,岡特家就是一家門的瘋子。」
「岡特!」雷古勒斯猛地站了起來,「你說岡特?岡特家住在這裡?」
斯內普和阿波羅尼婭一邊一個,用力按著他的肩讓他坐下。雷古勒斯雙眼亮晶晶的,為自己找到失落的純血遺族而激動不已:「這就是你說的驚喜嗎,阿波羅尼婭?」
啊哈,這才哪到哪!
酒保看傻子一樣地看著他,繼續道:「岡特家不大和我們來往,莫芬和他爸爸,叫什麼來著,總之又瘋又凶又髒又窮,倒是他家的小女兒,看著還像回事兒。有天一老一小兩個瘋子都消失了,只剩下那個女孩,反而好了不少,常常往家裡買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沒多久她自己也不見了。」
「都說就是她『拐走』了年輕的湯姆·裡德爾。」雙下巴也想起來了,嗤笑連連,「那副尊容,怎麼可能呢?那一陣兒大漢格頓路過一個馬戲團,裡面那個擺攤看手相的吉普賽女人更有可能。」
「你說黃眼睛的瑞爾芙?那還用拐,只要她飛個眼風,別說小裡德爾,我都想跟著去了!」
看客們哄然大笑起來,酒館中充滿著快活的空氣。
「那莫芬後來又回來了?」阿波羅尼婭很有耐心地一點一點往外挖,「岡特家的小女兒呢?」
「那老頭先回來的,嘶……他叫什麼來著?」雙下巴苦思冥想,「總之沒多久他就死了,都快爛沒了才被咱們發現,又過了幾年那個莫芬才回來,岡特姑娘倒一直沒見到。」
「我看沒准還真是岡特姑娘!」酒吧將一只酒杯反反復復擦個沒完,「我還記得小裡德爾剛回來的時候,但凡那個女人拿得出手,他也不用一副活像被糟蹋了的樣子。」
男人們又笑起來,頗有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雷古勒斯皺了皺眉,有些不適,但他忙著梳理故事情節,暫時顧不上這個——八卦是人類的天性,概莫能外。
對於斯內普來說,拼圖只差最後一塊了,阿波羅尼婭決定先給他拼上。
「我倒記得老岡特的名字,馬沃羅·岡特,對不對?」阿波羅尼婭甚至翹起了二郎腿,這種擺布一切、盡在掌握的感覺可真是美妙,哪怕她的朋友也在其中。
看客們一齊點頭,有人拍著大腿直感嘆自己的腦子大不如前。斯內普卻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馬沃羅……湯姆·馬沃羅·裡德爾?」
阿波羅尼婭微微一笑:「驚喜嗎?」
簡直可以稱得上是驚嚇了,斯內普思索著,忽然微微一笑,繼而笑意越來越濃,將他的朋友們都驚得站了起來,紛紛以為他失心瘋了。
「我沒事。」斯內普擺了擺手,他甚至笑出了眼淚,面上笑色猶存,「我剛剛聽見一個十七年以來最好笑的笑話。」
阿波羅尼婭也笑了起來,她知道他把什麼都想明白了。
雷古勒斯就比較麻煩了,他缺少最關鍵的那塊拼圖,還自以為在聽一些不相干的戀情故事,為名門岡特的後人竟然誘拐麻瓜的這一「墮落」行為而唏噓不已。
酒館裡人多口雜,有些話不好多說,斯內普付過了錢,他們一齊出來,沿著曲折的小徑漫步走上綠草如茵的山坡。阿波羅尼婭手握一把生鏽的銅鑰匙,是以「想在裡德爾花園坐一會兒」的名義向弗蘭克借的,離開時要給他放到郵箱底板的凹槽裡。
坡上植被茂盛,因著人煙稀少的緣故,生長得格外野蠻恣肆。阿波羅尼婭不斷地從荊棘枝子上扯下自己的裙擺,最後一怒之下,掏出魔杖將裙子變成了襯衫牛仔褲。
她也是今年才敢直接指著身上的衣服變形,真不知道當年才二年級的詹姆·波特怎麼敢的。萬一他的魔咒出了事故,她的衣服少掉一只胳膊,或者干脆直接被變沒了,那樂子可就大了。
「雷古勒斯,你有沒有想過,黑魔王原名叫什麼?」阿波羅尼婭狀若隨意地問,「總不會有人天生就叫『V word』吧?」
「當然不會。」雷古勒斯持著一根樹枝,在草叢裡掃來掃去地趕蛇,「那是黑魔王後來改的嘛……他不會姓『岡特』吧,我看過一本巫師譜系學著作,裡面說岡特家就是斯萊特林的後裔。」
「你確定要『又瘋又凶又髒又窮』的一家人來誕育黑魔王嗎?」斯內普又想笑了,只得竭力忍住。
雷古勒斯有些遲疑,他雖然崇敬岡特的門楣,但也只是門楣而已,具體到每一個岡特,就敬謝不敏了。
「你既然這麼問,就說明你肯定知道些什麼,阿波羅尼婭。」他冷靜下來,不難看出好友的步步引導,「為什麼不直接說呢?」
「魯伯·海格平反之後,獎杯陳列室秘密移出了一個特殊貢獻獎的獎牌,當然,對斯萊特林來說不算秘密。」阿波羅尼婭推開裡德爾花園軸承鏽蝕的鐵門,沾了滿手脫落的碎漆,「如果你當時去看上一眼,你就什麼都明白了。」
「黑魔王既然為自己起了新的名字,就說明他不希望我們探尋他的過去。」雷古勒斯一邊嘴硬,一邊卻不顧紳士風度、率先坐在了花園噴水池旁的小長椅上,仿佛預感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先為自己找個支撐。
「你現在還不是食死徒,你可以知道。」阿波羅尼婭蹲在他面前,堪稱毫不容情,「我去看了,我知道,湯姆·馬沃羅·裡德爾,黑魔王的全名。」
她奪過那根用來打蛇的樹枝,在沙地上反寫下這三個單詞,繼而又寫下一行字——「我是伏地魔」。當然,最關鍵的「V word」她畏懼詛咒並沒有寫全,「t」上面少了一橫。
斯內普站到雷古勒斯身邊和他一起低頭看那行字,頷首道:「拆字游戲,原來如此。」
「湯姆·馬沃羅·裡德爾。」雷古勒斯喃喃地重復了一遍,渾身顫抖,仿佛無知無覺般地伸出雙手撫摸地上的字跡,「剛才我們說的——」
「就是黑魔王的爺爺奶奶、父親母親以及外公舅父。」阿波羅尼婭扯著雷古勒斯的一只手,指向爬山虎欣欣向榮的大宅,「這裡該是黑魔王繼承的遺產,所以後來兩任房主都做不長。我說我認識它現在的主人並非虛言,事實上你們也都認識——裡德爾府現任持有者是盧修斯·馬爾福。」
雷古勒斯狠狠地哆嗦了一下,在盛暑天氣裡竟然覺得一陣發冷,忍不住將手用力地抽了回來。酒館裡聽來的那個故事,字字句句都在他的耳邊回響。作為一個巫師,他可以輕易地分辨出故事裡誰是巫師、誰是麻瓜……所以黑魔王竟然是混血?處處崇尚純血至上的黑魔王,他本人是混血?
甚至於,他還是奪魂咒或者迷情劑的產物。他的誕生充滿了巫師——名門岡特的巫師,斯萊特林的後裔——對於麻瓜的卑微祈請和求而不得,最後竟然還被拋棄了!
那個麻瓜呢?就只是個最普通的麻瓜而已,道德敗壞,除了長得好看外一無是處,連村裡人都瞧不起他。
怪不得西弗勒斯說這是他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何止是他!黑魔王崛起以來,所有的巫師,無論黑白,無論純血、混血還是麻瓜出身,都被他騙得團團轉。
甚至於,黑魔王越是勢大,越顯得這騙局真是好笑得可以。
現在雷古勒斯覺得自己也是個笑話了。他用髒兮兮的雙手捂住臉,很想要靜一靜,可他的腦子依然無法自控地飛速運轉。
「所以當年弗蘭克見到的,就是年輕時的黑魔王?」他的聲音從手掌下傳來,「他殺了自己父親全家,又嫁禍給自己的舅舅,對嗎?他清楚當年發生過什麼事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阿波羅尼婭聳了聳肩,「岡特姑娘被拋棄之後很快就死了,黑魔王從小在麻瓜孤兒院長大,過得很苦,他追尋自己的身世,說不怨恨是不可能的。」
伏地魔可沒有斯內普這麼復雜的情感,說要弒父一點兒都不帶耽誤的,殺一送二,還饒上一個倒霉舅舅——現成一個巫師,不夠體面的窮親戚,他不背鍋誰背鍋?
「我猜岡特家就住在那片森林裡,是不是?」雷古勒斯苦笑,「你說的黑巫師就是黑魔王,當然,那裡當然也算是他的房子了。」
阿波羅尼婭都有點可憐他了,此事之於無情打工人斯內普來說就只是好笑而已,沒准還化解了一點出身方面的心結。但於雷古勒斯來說,這意味著信仰的全面崩塌——很殘酷,但她必須要做。
「一個名字你就能順藤摸瓜查到這麼多,說真的,阿波羅尼婭,我——」雷古勒斯臉還蒼白著,他想他應該感激阿波羅尼婭的,是她的揭露,讓他不至於被一直蒙在鼓裡,白白為一個虛幻的旗號賣命,可他卻也忍不住有點兒責怪她。
夏風吹拂,各色花草被太陽曬得蔫蔫兒的,緊鄰的宅邸卻陰冷無匹,高窗上一扇玻璃碎了,弗蘭克踩著梯子也夠不到,就沒管。於是爬山虎便順著那個破口向房子裡鑽……聽起來黑魔王那時還是個學生,就和他們差不多大,裡德爾一家應當也是死在這樣一個平凡的夏日。
他們死前會想什麼呢?他們知道凶手是他們的血緣親人嗎?據說黑魔王年輕時俊美異常,大概是像他的麻瓜父親了,弗蘭克匆匆一面認不出來,裡德爾一家三口就未必了吧?
雷古勒斯忽然感到心髒一陣難受。黑魔王那時還只是個學生,冠冕堂皇的事業尚未起步,無法為他的舉動背書,他殺人就只是為了泄憤而已,可就算是麻瓜也不應該這樣隨隨便便地死掉。這四個人到底犯了什麼罪,他們非死不可嗎?
恍惚間,他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奔波了一天,又是打架又是爬山,阿波羅尼婭也難免沾染汗味兒,這和她衣服上濃重的北非香料味道混在一起,說實話算不上好聞。
「貝拉都是騙我的,是不是?」雷古勒斯覺得他一定是被肉桂和公丁香熏得才眼睛發花,鼻子也酸溜溜的,「黑魔王是這樣的人,那他的事業也一定……」
他等了半天沒等到答案,抬頭一看,朋友們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你們都知道,對不對?」他恍然大悟,「只有我不知道?」
「我以為你心裡有數,雷古勒斯。這麼多年了,這可是戰爭。」阿波羅尼婭也不擁抱他了,擠一擠坐在他身邊,熱烘烘的,「對不起,我以為你只是不在乎,大家其實都——」
「對,只有你。」斯內普忽然開口,「只有你是個純潔善良的白羊羔,只有你滿口的『將來』,卻從來都看不明白將來要面對什麼,你要是還不趕緊清醒一點,等到黑魔王要你殺西裡斯·布萊克的時候就太晚了!」
其實斯內普很少這麼聲色俱厲,他大多數時候說話聲音都不大,表情也都很輕微。阿波羅尼婭被他嚇得不輕,只覺得一顆心「撲撲」亂跳。
「我曾經是不在乎的。」雷古勒斯輕聲說,「但……」
但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在麻瓜世界耽擱這麼久,他陪著朋友一起與麻瓜交涉,他們走在麻瓜的街道上,吃麻瓜的食物,喝麻瓜的飲料。他從未如此深刻、全面地理解「麻瓜」的含義。
方才那個破破爛爛的小酒館外停著一輛西裡斯夢寐以求的帶鬥摩托車,他早就在伯明翰感受過那個滋味兒了,在不方便幻影移形的時候。老弗蘭克穿著的一條靛藍色斜紋布的背帶褲,口袋和膝蓋處都磨得發白起毛了,他知道西裡斯也偷偷買了一條,一直藏著沒敢穿,應該還是嶄嶄新的。
阿波羅尼婭有些明白了,合著這家伙一直當麻瓜是土雞瓦狗,到今天才發現:啊,原來大家也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她想起去年殺麗塔時斯內普的反應,深覺自己可能是三人組裡的道德窪地。
也不知道雷古勒斯什麼時候才能意識到,狹路相逢,即便是立場相悖也不該死。她只能證明黑魔王動機不純、人品卑劣,卻無法撼動純血統論在他心中的分量。
只要黑魔王還打著「純血至上」的大旗,雷古勒斯再鄙薄他的為人與出身,也不得不捏著鼻子跟著他走。更別提黑魔王的offer根本就沒有「No,thanks」這一選項,雷古勒斯已經走得太遠了。
「要是黑魔王真讓我去殺……西裡斯,我該怎麼辦?」雷古勒斯忽然幽幽道,「他已經成年了,我看他一定會加入鄧布利多的那個秘密軍隊。」
「我們都願意為你效勞,先生。」斯內普嗤笑一聲,「你親自去,還未必打得過他。」
阿波羅尼婭好險才沒笑出聲來,想起三年級他們對上掠奪者那次。她和斯內普都默契地避開了西裡斯,雷古勒斯反而先給哥哥疊了個鐵甲咒,也不知道是該罵他「小人之心」,還是罵他不信任朋友。
「那我寧願是阿波羅尼婭。」雷古勒斯嘟噥道,還有點提不起精神來,「你可能真的會殺了他,西裡斯是個混蛋。」
斯內普哼了一聲,什麼都沒說。
當日他們並沒有在小漢格頓待太久——萬一黑魔王想常回家看看呢?阿波羅尼婭堅持要帶雷古勒斯去岡特老宅看一眼,雷古勒斯堅持不從,兩人拉拉扯扯個沒完。最後竟然是斯內普開口,邀請他們一道回蜘蛛尾巷去。
第89章 前夜(4)
「我想我的房子現在可以需要一些防護咒語了,不是嗎?」他的語氣很輕松,幻影顯形時還讓他們記住門牌號。
「可是……西弗勒斯,我們空著手誒。」阿波羅尼婭很尷尬,她回來得匆忙,渾身上下一個納特都沒有,那束馬蹄蓮還是在卡瑪家族的花園子裡現摘的——據說是老爺子同母異父的妹妹生前最喜歡的花Ⅰ,用了點小魔法,才能一年四季在沙漠中常開不敗。
「下次補上吧。」斯內普隨口道,徑直推開門,他離開時甚至都懶得鎖上。那門裡黑洞洞的,氣味也絕算不上好聞,阿波羅尼婭分辨出酒後嘔吐物的味道,還有濃濃的霉味。
但這都不算什麼。斯內普能坦然地為他們推開這扇門,這個舉動的意義就大於一切。說得肉麻一點,這是他敞開的一顆心。從今日起,再無保留。
阿波羅尼婭心頭一陣輕松,高興得簡直想要去放煙花。
斯內普家是一幢狹小的二層樓,說是家徒四壁也不為過。白天幾乎見不到陽光,偏偏還嚴密地拉著窗簾,吊燈被砸的只剩下一個破燈泡,大概也是不能用的了。阿波羅尼婭點起魔杖,粗粗掃過會客室——有且僅有一只長條沙發,布面黑得發亮,海綿四綻,彈簧從中橫七豎八地戳出來,地下踢倒著一只老式收音機,然後就沒了。
家具雖然少,屋裡卻盡量收拾得很干淨,積年的灰塵在地板上結成一層硬殼,又因為長年累月的摩擦而油然生光,但不見什麼垃圾,連空酒瓶都整整齊齊地收在紙箱裡,靠牆一只一只疊疊樂,一直能堆到天花板。
「諾克斯。」阿波羅尼婭輕聲道,感覺身側的雷古勒斯已經尷尬得不敢呼吸了。還是在黑暗裡好,大家都保留幾分體面。
斯內普顯然不這麼想。
「我去收拾一下臥室。」他淡定地、坦然自若地派下任務來,「這裡交給你們了。」
「啊?」兩人異口同聲。
「我什麼都不要。」斯內普強調,「一點痕跡都不要留下。」
「你為什麼不干脆搬走呢?」雷古勒斯脫口而出,阿波羅尼婭拉都拉不及,「斯拉格霍恩這幾年的分紅很可觀,除非你想住到倫敦市中心,不然在哪裡你都能買到合心意的房子。」
「因為我不想搬走。」斯內普冷笑,「想走我早就走了。」
這倒是。雷古勒斯啞火了,他踢了另一位好友一腳,示意她幫忙轉圜,阿波羅尼婭趕緊走開,隨手一拉窗簾,立馬被灰塵嗆得好一陣咳嗽。
「你們家采光可不大好,要不要打個天窗?」她對建築一竅不通,憑著從前看裝修日綜留下的印像,在那裡亂出主意,「或者做個落地窗,一整塊大玻璃,雙層的特別酷。」
斯內普直接不理她了,自顧自去收拾父母死亡現場。雷古勒斯人都傻了,「你你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所以然來。
「想不明白?」阿波羅尼婭問他,「想不明白干活吧,干著干著就明白了。」
這一下午他們用了大量的「清理一新」、「旋風掃淨」和「消隱無蹤」,終於讓斯內普的家看上去就像一套新裝修完的毛胚房。
「差不多了,」雷古勒斯的西裝外套早脫了,袖子挽到胳膊肘,熱得滿面紅光,「這下你留在學校裡的東西終於可以帶回來了,不過你今晚要睡哪裡?你那張床可是我親自扔的,包括所有的床單被褥,你知道你家有床虱吧?別看阿波羅尼婭剛才叫的那麼慘,還是她告訴我那是什麼的,不過現在沒了,你放心吧!」
「他用了一個強力的詛咒。」阿波羅尼婭忍俊不禁,「你恐怕再也不能用床虱入藥了——話說床虱可以入藥嗎?」
斯內普下意識地搖了搖頭,隨即失笑。
清涼的夜風從洞開的窗戶外吹進來,房子裡裡外外撒了鹽,又點著鼠尾草一一熏過,難免有些煙氣。遠處教堂到了整點,便「鐺鐺」地敲起鐘來。
「幾點了?」雷古勒斯臉色一變,「你八點不還是要走嗎?」
三個人一齊數起鐘響,誰也沒想到用魔法——不多不少,正好八下,但那只戒指安安靜靜地套在阿波羅尼婭手指上,毫無反應。
「有時差?」她自己也搞不明白,「倫敦和得土安之間?」
「教堂的鐘不准,快一分鐘。」斯內普解釋道,「你確定要以這副尊容回去嗎?」
這倒是沒說錯,兩個男生的衣服已經不能看了,阿波羅尼婭稍微好一點,她系著長圍裙和袖套帽套,看上去像是個開荒大掃除的保姆。
「快快快!」她臉色發白,這下可真的慌了,「快幫忙,快點!」
好一陣手忙腳亂,待那戒指亮起時,阿波羅尼婭看上去最起碼和早上有八成像了。
「還好飯後散步的時候,我多看了那條裙子幾眼。」目送著好友的身影消失在原地,雷古勒斯無限感慨,「那個時候你在想什麼?」
還不等斯內普說話,他就自顧自說道:「我發現阿波羅尼婭長大了,當然我們都是,我可真怕她畢業後會去結婚!」
「然後呢?」斯內普隨口應和,習慣性地望向小鎮另一頭燈火通明的住宅區。
「等她開始玩了,我就突然不擔心了。」雷古勒斯放松般地呼出一口氣,笑了起來,發現斯內普面上也有淡淡的笑意。
「我發現你今天格外愛笑,比過去一年笑得都多。」他回想這幾天的經歷,一幕一幕,只覺得如夢似幻,渾然不似現實。
「走吧。」斯內普並不接話。
「去哪?」
「住旅店。」
「我以為你討厭麻瓜……破釜酒吧行嗎?」
「可以。」
阿波羅尼婭並不知道好友背地裡的議論,她回到摩洛哥,和卡瑪家族的成員們又一起度過了一個多月,興致不減地搜羅了許多富有異域風情的家具導購冊和裝修設計圖寄給斯內普。
如她所預料的,去信如石沉大海,一封回信都沒有——她本也是閑著沒事逗人玩的。他本就不是斯拉格霍恩那種注重物質享受的人,阿波羅尼婭有理由懷疑他會直接在毛胚房裡擺家具。
開學前夕,她去向優素福·卡瑪辭別。老人的雙眼上生了厚厚的一層白翳,撐得眼皮都合不攏。據說他年輕時受過傷,老了長病也不容易好,干脆就不治了。Ⅱ
「你快要成年了吧,孩子?」雪白的眼睛像兩枚剝好皮的杏仁,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真期待我們成為一家人的那天。」
永遠不會到來,阿波羅尼婭心想。
優素福送給她一對琺琅小鏡子,背面非常土豪地用米珠鑲嵌出馬蹄蓮的花紋。
「雙面鏡,我妹妹的遺物,這是我手裡最後一件了。」優素福嘆了一口氣,「她丈夫給了我許多,可惜總也留不住,就像莉塔她其實不能算我們家的人一樣。」
「您不惜向如日中天的格林德沃宣戰,無論莉塔女士姓什麼,她都是您血脈相連的至親。」阿波羅尼婭柔聲道,將鏡子收好,「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優素福默默凝視著她,忽然笑了起來。
「我年輕時也曾受困於家族之間那本恩怨情仇的爛賬,來回奔波,痛苦又迷茫。你比我那時候強多了,至少你目標堅定。如果那枚戒指早晚要還回來的話,就收下鏡子吧,英格蘭一直不太平,你用得到。」老人如此說道。
高壽老人沒一個好糊弄的,阿波羅尼婭心想,那她就不演了。
「您是怎麼知道的?」她問,「這兩個月我自認並沒有破綻。」
「當然,你與我們每一個人都相處得很好。」優素福點點頭,忽然面露揶揄,「可惜我年輕時拜訪過霍格沃茨,認識斯拉格霍恩教授,他是你的院長,不是麼?」
阿波羅尼婭一窒。
「我預先向他問起你,他回信說,在剛剛結束的就業咨詢上,你說想成為傲羅,並拜托他打聽相關考核內容和培訓項目。」優素福將一切都和盤托出,合著她唱念做打的表演一直都是有觀眾的,「他似乎很驚訝你的選擇,而你是怎麼說的呢?」
「我說,『反正我不要成為女結婚員,既然我的成績想做什麼都可以,那為什麼不挑戰最難的呢?』我是這麼說的。」阿波羅尼婭平靜地復述。
「莉塔也是你們英國的傲羅,她倒在抵抗黑巫師的第一線,屍骨無存。」優素福望著她,就像隔著漫漫五十年時光,望向青年早逝的妹妹,盡管他只能看見一片白霧,「她也是個斯萊特林,在她那個年代,斯萊特林學院還不像現在這樣。」
「您對霍格沃茨很了解。」阿波羅尼婭笑了笑,「莉塔女士自始至終都是一位忠誠、純潔、正義的傲羅,我自問做不到像她那樣,也並不打算去做,您的禮物我受之有愧。」
「我注意到你贊美莉塔時的語序,很有意思。」優素福若有所思,「忠誠、純潔、正義……如果這代表著你放棄它們的順序,孩子,但願你堅守正義到最後。」
話說到這份兒上了還能怎麼辦呢?阿波羅尼婭到底還是收下了鏡子,因為她確實用得到,又不好買。
第90章 前夜(5)
一別兩個月,霍格沃茨風聲鶴唳的氣氛卻沒怎麼改變——鄧布利多只是查無可查、不得不停手,雖然受害者沒真的死了,伏地魔還出來打岔,但這並不意味著學校裡的連環殺人犯就不存在了。
於是,被「倒伏」大業牽制住泰半精力的校長終於決心好好整頓一番校風校紀,阿波羅尼婭的差事直接翻倍。別的不說吧,霍格沃茨特快上,除了上廁所,她幾乎就沒坐下過。
開學不到一月,她那間借用了六年的地下教室就被突擊審查了三次,副校長親自帶隊,壓根就不給斯拉格霍恩教授任何徇私枉法的機會。還好阿波羅尼婭早早培養出了良好的科研習慣,實驗道具堅壁清野,進度表上全是黑話——阿瓦達索命咒被標注為迷情劑Ⅰ,六七年級的尖子生偷偷熬個迷情劑怎麼了?
老巢被端,阿波羅尼婭並不在現場,她幾乎被鄧布利多栓在褲腰帶上,放在眼皮子底下,走到哪帶到哪,只能一臉乖巧地裝鵪鶉。好在這場開學大整..風並未鬧出什麼大新聞,頂多是搜出什麼掛羊頭賣狗肉的龍爪粉,對西裡斯意圖不軌的迷情劑之類的小把戲。
就是教授們似乎以為抄檢出來的贓物迷情劑……就是地下教室出品的了,斯拉格霍恩特意拉著她說了好一通「生財有道」。
天氣轉冷,校園生活也漸漸恢復正常。阿波羅尼婭在聖誕節前終於成功地驅使一只被凱特爾伯恩教授判了死刑的老嗅嗅「謀殺」了一只家鼠——為了避免上學期「斷糧」的情況再次發生,她特意養了一對小白鼠,但不小心又養成了夫夫,還好一次成功了。
說真的,制造魂器這件事本身都不如「謀殺」來得難,教室裡亂得像是小型伴侶動物障礙賽。而雷古勒斯雖然覺得她異想天開,但並未猶豫或者阻攔——他本就是這樣的人,在親眼見到具體的魂器之前,並不能確切意識到它有多邪惡。
而嗅嗅畢竟只是個小動物,它有靈魂這件事本身反而更引起雷古勒斯的關注,因為他從中想到了克利切。
阿波羅尼婭事後倒是想讓那只倒霉的嗅嗅「真心懺悔」一下試試。但她本心中就沒有類似的情緒,受她操控的嗅嗅又怎能無中生有?一通吱哇亂叫之下,還是斯內普被煩得不行,直接給了那只嗅嗅一個痛快。
這個節她依舊還是去摩洛哥過的。優素福驚訝極了,問她:「你不是成年了嗎?」成年是一道分水嶺,看來老爺子也默認她會在成年之後做一些事,這倒是沒猜錯。
阿波羅尼婭有些尷尬,她並不清楚自己具體的「生產日期」,只大約知道是在11月中旬的某一天。因為格林格拉斯家那些與年齡有關的魔法,大都是在下旬更新生效的。
「反正我也沒處可去,您就再收留我一次吧!」阿波羅尼婭厚著臉皮,「就算以後有什麼,那也是以後的事,做不成親戚,也能做朋友,誰會嫌朋友少呢?我們校長單打獨鬥贏了格林德沃,背後也少不了各位義士群策群力啊。」
人老了都愛講古,尤其是優素福·卡瑪真的有一個輝煌的過去。阿波羅尼婭盡心竭力站好了自己的最後一班崗,卡瑪家族的其他人反倒待她特別客氣起來,大概是從家主那裡得到了暗示。她那個未婚夫,猜到婚事大概率告吹,一改從前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臭屁模樣,還主動約她去沙漠裡釣沙魚。
就說包辦婚姻過時了吧,像盧修斯和納西莎那樣真能互相看對眼兒的,萬裡挑一。
新學期伊始,雷古勒斯卻並未能及時返校,而是晚了三四天。他出現在禮堂時正好是飯點兒,明明是回家歡度春節去的,看著卻好像是大病了一場,臉色蒼白得可怕。
他走到斯萊特林長桌前,仿佛按下了什麼消音鍵。幾乎所有人都停下不吃了,默默地行著注目禮,高年級的眼神兒裡全是羨慕嫉妒恨,低年級就只剩下害怕了。
「咣」的一聲巨響,是禮堂那頭的西裡斯摔了杯子,他憤怒地瞪著這邊,灰眼睛裡滿是冰冷的失望。
「犯什麼神經!」圍觀了全程的阿波羅尼婭嗤之以鼻,「格蘭芬多扣五分,你能理解吧,主席?」
今天正好輪到她和詹姆·波特搭伙,把那些不在禮堂、也不知道偷偷在干什麼的人轟出來吃飯——新規定,去年的整..風活動副產品。
「你不會真不知道西裡斯為了什麼吧?」詹姆望著她,神情嚴肅。
「我,不,知,道。」阿波羅尼婭嫣然一笑。
二月的天氣依舊很冷,情人節更是天還不亮,就開始飄雪珠子。阿波羅尼婭就著《預言家日報》下飯,貓頭鷹潮都快過去了,不知從哪兒又冒出一只角鸮扔了封信給她。
普普通通的信封,沒署名,也沒有香水味,火漆印是個光板兒。阿波羅尼婭迎著光看了看,掏出魔杖要燒掉。
「哎哎哎!你做什麼?」阿萊克托看不下去了,「你看一眼啊!」
「你給我寄的?」阿波羅尼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情人節整蠱?」她的室友立馬把臉緋紅了,不會真讓她說中了吧?
「你看不看?」阿萊克托堅持不懈,「快看看啊!」
「我看什麼呀?」她懶洋洋地,「沒准有黑魔法,我一打開就炸我個滿臉花,或者是約我去七號溫室後面,准備暴揍我一頓?才不看呢,沒趣兒!」
「密室事件」之後,霍格沃茨確實流行過一段時間的惡作劇匿名信,還真有人被騙去。直到有人因為「倒掛金鐘」而摔斷脖子被緊急送去聖芒戈搶救,這股風波才漸漸過去。
「那都是什麼時候的事兒了!」阿萊克托急了,一把將信搶過來,「我替你看,行了吧?」
阿波羅尼婭也不吃飯了,就抱著手臂看她拆信,隨時准備善後。她隱約感覺到長桌上很有幾個人也在盯著這邊,但一轉頭,卻什麼都沒發現。
「有人約你周末出去誒!」阿萊克托興奮地湊過來,小聲嚷嚷著,「你看!」
「親愛的格林格拉斯小姐:
家中事務繁劇,分身乏術,竟致匆匆一別,緣慳重聚。本周六下午兩點,候於霍格莫德村帕笛芙夫人茶館,唯望撥冗相見,千萬勿卻是荷。
傾慕已久,不勝歡欣。
知名不具」
「什麼?」阿波羅尼婭笑了起來,絲毫不以為意。
以這封信的口吻,唯一有資格自稱「知名不具」的對像正在東非高原掰手指Ⅱ呢,滿腹如詩的少男心事,天天憂郁得要死——哪怕卡瑪家忽然全族被滅了,也求不到她頭上來啊!
「什麼什麼?」阿萊克托一愣,「你不去嗎?」
「不去。」阿波羅尼婭果斷搖頭,「去什麼啊,裝神弄鬼的,從來都只有我設局網別人的,要我自投羅網?」
「怎麼能是網呢?絕對不是網,我發誓!」
「我說,阿萊克托。」阿波羅尼婭又好氣又好笑,兩根手指彈了彈信紙,「這信就是你寫的吧?全霍格沃茨會用這種修辭、用詞和文法的小巫師,七成都坐在這張桌子上呢!」
「好了好了,不去就不去吧。」不遠處的雷古勒斯打圓場,從容起身拿起書包,「該去上課了,別讓教授等我們。」
阿波羅尼婭不疑有他,事實上她一離開禮堂,就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周六一早她還照常出去跑步,誰知斯內普竟然早早地在黑湖邊上等她。
「喲!」阿波羅尼婭笑道,「大忙人,好久不見!比賽的事情怎麼樣了,協會呢?」
斯內普三年級時,斯拉格霍恩開始帶他參加世界魔藥錦標賽——由巫師世界十一所歷史名校牽頭舉辦。今年是他在校最後一年,斯拉格霍恩一心想由霍格沃茨拿下這個五連冠,恨不得讓斯內普搬到他辦公室打地鋪。
那個協會也是——非凡藥劑師協會,擎等著這頂桂冠,如果能被吸納入會,成為正式成員,哪怕是個還沒畢業的學生,也能被叫上一聲「魔藥大師」。Ⅲ
阿波羅尼婭險些動念勸斯內普收手——還來得及,他現在已經名利雙全,何必硬要在黑魔王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但她也知道,人與人是不一樣的。
從前她只是一個旁觀者,也能輕輕松松說一句「苦海無涯,回頭是岸」。直到她自己深陷其中了,才發現這裡不存在什麼聽口令向後轉就能一步邁進光明的退路。溫馨的格蘭芬多大家庭不會在後面接住他們,斯內普後來……不也從不在鳳凰社吃飯嗎?他沒有回頭,他也回不了頭,他只是停下了。
「累得很。」斯內普淡淡地抱怨了一句,「斯拉格霍恩甚至想讓我留級,晚一年再去考N.E.W.Ts。」
「六連冠比五連冠更好聽,你可別信他的。」阿波羅尼婭熟練地做著准備工作,隨口和他聊著天。
「你又換了新的沙袋?」斯內普敏銳地注意到了她的遲緩笨拙,「是什麼?」
「我本來想用金沙,可那還得專門去古靈閣兌,收納起來也不方便,一個手抖再灑了。」阿波羅尼婭整裝待發,「後來我發現加隆的純度也挺高的,這麼一包比鉛塊重,這就夠了。」
「看來一腳踢斷人的脛骨並不能令你滿足。」
阿波羅尼婭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夾在五指之間,略一用力,就硬生生將樹枝折成兩截。「什麼時候我能這麼折斷魔杖了,我就收手。」她說。
「異想天開。」他點頭說道,「你今天不去見『知名不具』?」
「怎麼你們每個人都知道?」阿波羅尼婭欲哭無淚,明明被寄予厚望的斯內普早就享受病號待遇,不用親自去禮堂吃飯了,「阿萊克托怎麼不去霍琦夫人那裡借大喇叭告訴全校呢?」
斯內普有那麼一瞬間看上去很想笑:「你還以為是桃色新聞?」
「他們要是能為學業考試如此趨之若鶩,我也會替鄧布利多教授感到高興的。」阿波羅尼婭冷哼,顯然被八卦愛好者們搞得不勝其煩,「真該一上來就燒了那封信!」
不過斯內普既然提了一句,阿波羅尼婭就順道去看一眼,她本來也要去霍格莫德,排班輪到她了——局勢緊張,級長有義務時刻注意普通同學的安全,畢竟食死徒也不是沒有組織過霍格莫德快閃活動。
到時候她一個級長能怎麼辦啊?打吧,不一定打得過,打完了又要被鄧布利多審視,僥幸打贏了可能還要去威森加摩被他審視;不打吧……不打?不打了!
阿波羅尼婭嘴角翹起,快快樂樂地推開帕笛芙夫人茶館大門——然後面無表情地關上了。
裡頭一屋子斯萊特林,怎麼……這是包場來看她熱鬧的嗎?
帕笛芙夫人親自出門來拉她:「孩子,怎麼不進去?快來,來,你要找的人已經等你一天了。」中年女巫看上去有些疲倦,一直淺淺地打著哈欠,懵懵地擦著眼淚,好像……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擦眼淚一樣。
阿波羅尼婭警惕起來,她握著魔杖,跟隨指引來到樓上最裡面的房間,斯萊特林們就默默跟在她身後看著。
正當她琢磨著怎麼利用這扇門做些文章時,門中人徹底不裝了,操控著帕笛芙夫人直接將門一推——房間裡類似於情侶旅館的家具擺設全都不見了,空蕩蕩地擺著一張橢圓形的大餐台,雷古勒斯和斯內普各據一頭,將魔杖隔門指著帕笛芙夫人的正是雷古勒斯。
阿波羅尼婭一愣,剛想罵他倆腦子有毛病,便注意到二人恨不得隔了八丈遠。一個六年級,一個七年級……她猛地回頭看去,只見簇擁著她的也都是高年級的熟人,阿萊克托躲在哥哥身後,有點沒臉見她。
原來是這樣。
「解釋。」阿波羅尼婭略一頷首,算是打過招呼了,「嫌斯萊特林的日子太好過了是吧?」
「先進來坐。」雷古勒斯彬彬有禮地抬起手。
「不了,謝謝。」阿波羅尼婭假笑,「我找校長告狀去,各位慢聊。」
「讓你進去!」穆爾塞伯不耐煩地吆喝了一聲,「想盡辦法請你來,磨磨蹭蹭地沒完沒了——」他伸手就往阿波羅尼婭肩頭推去,被抓住手臂一個過肩摔、直接摜到了地上。這一下兔起鶻落,門口一群學生——連穆爾塞伯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
「我們沒有惡意,阿波羅尼婭。」阿萊克托嚇傻了,小小聲地說,「就是聊聊天,沒有別的。」
「聊?」她回頭一笑,「聊什麼,『就業咨詢』?何不去問問斯拉格霍恩呢?他會告訴你,我打算當個傲羅。」
阿萊克托倒吸一口冷氣:「你在開玩笑!」
不是沒有人抽出魔杖的,但五六年級清楚她的實力,看著都不情願得很。
「這就要打了?」阿波羅尼婭嘲弄地看著這群人,「我是挨個點名叫呢,還是你們一起上呀?」
「今天這裡不會有任何襲擊事件。」雷古勒斯立刻道,「你們先下樓吧,我來和格林格拉斯談。」
阿米庫斯·卡羅猶豫了一下,便帶著妹妹轉身向樓下走去,斯內普看了埃弗裡一眼,後者立馬招呼了幾個人,把穆爾塞伯扛走了。「我帶幾個人街上看著,注意信號。」多爾芬·羅爾扔下一句,探身替他們關上門。
雷古勒斯立刻著手布置各種防御咒語,阿波羅尼婭哭笑不得:「你錢多了燒手啊?」轉眼就見到他臉色臭得嚇人,斯內普老神在在地坐在原地,不幫忙也不說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有些事兒走到哪裡都一樣,混過美國頂級高校學術研究室,要她說,這群中學生違法亂紀小團體的內鬥還差得遠呢!怪不得這兩個人沒一個來給她通風報信的,大概是被各自的「朋友」給架起來了——鐵飯碗是比合同工高貴一點,但工作上大家是平等的。都是沒畢業的學生,不存在誰領導誰的說法。
因此他們誰都不可能一開始就大包大攬地說「你們別管了我來解決」,只能費勁吧啦地做下這個局,讓每個人都看看她有多難搞,待到騎虎難下之際,再順理成章、善解人意地接過重任。
這一攤子要是放在學校裡,以鄧布利多對斯萊特林的關注,他們已經全伙落網、保送阿茲卡班了,就是在霍格莫德也是不保險的。多虧了這個「桃色新聞」,反倒是師出有名了。
現在想想,這件事真是充滿雷古勒斯的風格。
「長話短說吧!」她倚在餐台上,「格林格拉斯家是中立的,因此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也只能是中立的……不懂?想想,誰能決定一個家族的立場?」
「家主。」雷古勒斯馬上說,「所以你要——嫁給你弟弟,叫什麼來著……科俄斯?你要操控他嗎?」
「啊?」阿波羅尼婭難以置信,繼而仰天長嘆,「算了……」
「不能算了。」斯內普催促她,他才是這裡時間最寶貴的人,「就算要我們撒謊,你也得給個底稿。」
「先拖著,隨便你們怎麼編。」阿波羅尼婭當機立斷,「要不就干脆說我要訂婚了也行。」那枚戒指還綠熒熒地在她手指上閃爍,去年剛開學時,連斯拉格霍恩都隱晦地詢問過她的訂婚對像。
「拖到什麼時候?」雷古勒斯也不想對朋友這麼步步緊逼,因此愈發煩躁。
「拖到有一天我來找你,請你帶我去見黑魔王。」
房間裡一時無人說話。
「你會帶我去吧,雷古勒斯?」阿波羅尼婭一聲輕笑,「黑魔王收了我的投名狀,功勞也有你一份。」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5-4-11 23:25
第91章 賊船(1)
復活節前,格林格拉斯夫婦回到了英國。
巫師過復活節,也就是意思意思,除了霍格沃茨,諸如魔法部、聖芒戈等企..事..業..單..位都不放假。格林格拉斯夫婦回來,也正是為了處理一些手續——阿波羅尼婭成年了,哪怕是看在卡瑪家族的面子上,該有的權限與待遇也得給她配備到位。
阿波羅尼婭特意起了個大早——事實上她完全睡不著,窗簾上一旦透出朦朧的微光,便起來泡了個精精神神的冷水澡,頂著濕發開始翻箱倒櫃,搭配衣服鞋襪,還喊泡泡來幫她參謀。
「小姐要出去做什麼?」泡泡偷來了繆西卡的魔法無損燙發膏,手裡還提著卷發的火鉗,阿波羅尼婭每次看到這落後的設備都直嘆氣,「主人和女主人回來了,小姐最好還是安分一點兒。」
「面試。」阿波羅尼婭對鏡試戴一對鑽石耳釘,「要給老板一種專業、可靠、冷靜、平和的感覺,華麗好看的袍子統統不要。」
泡泡狐疑地望著她,顯然不明白婚都訂了的人為什麼還要去面試,更不明白為什麼其他顏色就不「專業可靠冷靜平和」了,小姐以前都是泡泡挑什麼就穿什麼的,現在都開始吩咐她多買些黑袍子了。
小精靈有些失落,但泡泡是專業的小精靈,她很聽話。
但阿波羅尼婭能選擇的範圍有限,她名下校袍之外的黑衣服無限趨近於零——自從訂婚後,她的衣櫃便被大肆汰換,除了純白就是乳白,還都是長袖長裾、從下巴頦兒一直包到腳後跟的款式,彼國風俗如此。
是以最後阿波羅尼婭穿著一條胸前淺淺鏤空的泡泡袖絲絨袍子下樓時,她自己都不習慣了,但沒辦法,這是她白袍軍團裡唯一一條比較像是英國風格的,「專業可靠冷靜平和」是顧不上了,可別這邊黑壓壓屎殼郎開會,她跟個沙漠裡烤羊肉串兒的一樣,就差騎頭駱駝了。就這樣那領子還一直扣到喉嚨口,箍得她只能高高地抬著下巴,咽口唾沫都費勁。
繆西卡已經起來了,正拎著小噴壺為幾株精心養育的魔法植物澆水,克拉托斯正坐在心愛的舊藤椅上,翻檢著今晨收到的一大摞信件。和馬爾福莊園相比,格林格拉斯家的裝潢還是非常富有生活氣息的。
「早安,爸爸媽媽。」阿波羅尼婭輕快地打了聲招呼,「今天不出門嗎?」
別出門別出門別出門,她在心裡默默祈禱,但格林格拉斯夫婦根本就不理她,還是又被叫去幫廚的泡泡悄悄向她搖了搖頭,她這才放下心來。
她本來沒打算吃飯的,但既然迎頭撞上這二位期貨死人,少不得硬著頭皮坐下來隨便吃兩口。飯桌上繆西卡才終於分出一個眼神兒給她:「不是讓你穿白色嗎?」
「布萊克夫人邀請我去做客,去布萊克家當然要穿黑色啦!」她的輕松適意幾乎從每個字母裡散發出來,繆西卡抓起手邊的雞蛋就扔了過去:「傍上布萊克你很得意嗎?一畢業就給我滾去非洲吃沙子,布萊克也救不了你!」
阿波羅尼婭躲都沒躲——不躲也只是砸個腫包,躲了換來的沒准就是鑽心咒了。「您說的是。」她柔順地說,用餐巾擦了擦頭發裡的血,要是淌下來打擾到人家吃飯的雅興,也是找鑽。
「這學干脆也別讓她上了。」繆西卡憤憤地道,「在霍格沃茨學得一天比一天野!反正有O.W.Ls證書也夠用,多少人兩次考試加起來也拿不了九個O。」
「別說氣話。」克拉托斯慢條斯理地切著煎魚,「我們家沒有這樣的道理,她這一點上做得不錯。」
「我今天可能會回來得晚一些,之前在麗痕書店訂了幾本柏柏爾語還有非洲巫術傳統的書。」阿波羅尼婭等了一會兒,適時開口,「經理說還進了一些別的,讓我親自去看看要不要。」
餐桌上又沒人說話了,那就是默許了。阿波羅尼婭安安分分混過最後的早餐,起身出門。
「小姐!小姐!」泡泡追著她叫道,「你的傷……泡泡給你治好!」
她技能樹確實沒點奶,傲羅考核和培訓項目裡也只有基礎治療咒。阿波羅尼婭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頭發裡看不見呢,沒事的。一會兒我走了你就去廚房或者洗衣房躲著,就算他們叫你做什麼,做完了也馬上回去,除非是我叫你,知道嗎?」
「小姐?」泡泡仰望著向她溫和微笑的小姐,「你真的是去面試嗎?」
「泡泡只要聽話就好了。」阿波羅尼婭顧左右而言他,「我無論做什麼,都不會傷害到泡泡的。」
阿波羅尼婭前腳被小精靈送出門,轉頭又被小精靈迎進了門。
「哦,阿波羅尼婭,是你來了。」奧賴恩滿面詫異地從餐廳Ⅰ裡趕出來,「我還想著是誰一大早上門拜訪,來,快進來坐。」
兩家雖然因為婚約的事有些尷尬,但這事兒到底也沒有經長輩的手在她面前挑明,大家面上糊塗,依舊照常往來。
「沒能提前給您打招呼,是我失禮了。」阿波羅尼婭甚至分外客氣,「給沃爾布加阿姨帶了一束應節的百合花,希望她會喜歡。」
「醒著呢,你也不是不知道她,早餐非要在床頭吃,都什麼年代了。」奧賴恩笑呵呵的,布萊克家是有幾分女強男弱的意思,「克利切,把花給你女主人送去。」
克利切飛快地閃現了一下,抱著花束聽命而去。奧賴恩還想問什麼,就聽見一陣踢踢踏踏的下樓聲,他素來穩重的小兒子一頭衝進了餐廳:「就是今天了嗎?!」
雷古勒斯臉上掛著好大一對黑眼圈,精神頭倒不見萎靡,以奧賴恩對兒子的了解,他這更像是因好奇而興奮……兩個孩子今天約了去做什麼嗎?
「昨天下火車前我叮囑你在家呆著,怎麼會讓你等太久?」阿波羅尼婭鎮定自若地微笑,「我有一份大禮想送給黑魔王,請你代為引薦。」
奧賴恩一口牛奶嗆了出來。
「這、這是怎麼……」他有些茫然,奧賴恩不像妻子那樣狂熱,雷古勒斯年紀輕輕怎麼就獲得了標記他心裡門兒清,「孩子,難道你也——」
雷古勒斯快速地、深重地呼吸了幾次,早已經鎮定下來:「我先過去一趟,你在這兒等著。」
這也是應該的。伏地魔視斯萊特林如自家園中的一棵蘋果樹,每一顆果子都得落自己筐裡,阿波羅尼婭這種長在籬笆邊緣、怎麼籠絡好像都油鹽不進的壞果,他心裡怎麼想還不一定呢!
她淡定地又坐了回去,甚至還向奧賴恩歉意地笑了笑,一副「大過節的還拉您兒子去加班真不好意思」的模樣。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連沃爾布加都在臥室坐不住了下來待客,阿波羅尼婭還有心思閑聊天:「……很有幾個不服氣的,又能怎麼辦?不服就不服唄,有標記和沒標記怎麼能一樣呢?」哄得本還有些避而不見意思的沃爾布加連連點頭,她完全不能理解丈夫的焦心,就「心大」這一點上,西裡斯倒是十足十地像她。
樓上會客室的壁爐裡傳出點動靜,奧賴恩的身體不自覺地動了一下,見妻子和小客人都神情自若,他反倒更緊張了——卻是雷古勒斯引著神情倦怠的盧修斯走了進來。
「早上好。」盧修斯匆匆打了個招呼,一臉睡眠不足的模樣,雷古勒斯大概是把他從新婚妻子的被窩裡扒拉出來的,「那麼,就是這樣了,是嗎?」
他神情復雜地注視著眼前差點和他成為拐彎兒親戚的少女。她自己或許不知道,黑魔王時刻關注著斯萊特林的動靜,能被他看在眼裡的學生不超過三個人。之前在霍格莫德鬧的那一場,正是因為黑魔王當著許多人的面提了一次格林格拉斯——似乎黑魔王自己還是個學生的時候,就對那座「寶庫」垂涎不已。後來雖然從別處獲取了想要的知識,仍舊示意食死徒堅持籠絡懷柔不動搖。
奈何繆西卡和克拉托斯根本就不接茬——問個問題可以,借書借筆記不行,參觀藏書室更是沒門兒,至於屈膝效忠,干脆提都別提。
不是沒人想過來硬的,比如貝拉。一旦做得不干不淨,又等於是把格林格拉斯白送給了鄧布利多——這事就僵在那裡。
阿波羅尼婭耐心地等盧修斯收回目光,才施施然起身,還有心情向布萊克夫婦道別:「今天多有叨擾,祝您過得愉快!」
奧賴恩看上去是不太能過得愉快了,沃爾布加似乎又想轉什麼念頭,但今天過去,估計也不會敢了,挺好!
「抱歉,阿波羅尼婭,但……」雷古勒斯握著一條銀綠相間的絲綢長領巾,他手一松,那領巾就像條深海帶魚一樣、自動自發地繞了過來,絲滑地覆在她眼前——她一瞬間失去了全部的五感,換言之,她再也無法感知到外界的環境。
這種體驗很奇妙也很危險,她變得異常笨拙又異常被動,無法掌握主動權的處境讓阿波羅尼婭有點兒焦慮,但好在一陣鉤扯肚臍眼的感覺拯救了她——合著這玩意兒還是門鑰匙,大發明家雷古勒斯。
被颶風席卷的動搖感漸漸散去,阿波羅尼婭「覺得」自己站到了地面上,她幾乎是下意識想左右轉頭看看,伸手摸摸,哪怕她看不見也摸不到,但她硬是忍住了。
一種小動物的直覺告訴她,附近有強大的天敵在暗中窺伺。
阿波羅尼婭束手站在原地,也不知站了多久,忽然無限靜止的黑暗宇宙被一整個掀翻了,各種知覺熱情洋溢地回歸了她的身體,她不得不深深呼吸以作緩衝,這才重新張手擁抱世界——
她似乎站在某個荒廢的天主教教堂裡,陽光筆直地穿透四面牆上的彩色玻璃花窗,將地面映得五花十色,幾乎耀得她睜不開眼睛。但……麻瓜教堂的花窗怎麼會拼出「卑鄙的」海爾波折騰公雞蟾蜍、制造蛇怪蛋的場面呢?此地距離赤道何止有千萬裡,幾個太陽啊,那陽光還能從四面直射,是後羿射日沒通知到西半球嗎?
黑魔王真是位場面人,鑒定完畢。
不得不說,眼前景像確實絢麗又壯觀,阿波羅尼婭被那巫師風格的花窗吸引,忍不住一扇一扇看過去,看到「斯萊特林一挑三憤而出走,霍格沃茨三缺一風雨飄搖」這一出了,才終於聽到有人發話:「好看嗎?」
她循聲望去,本應立著十字架與聖像的地方,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他看上去活似一尊正在融化的蠟像,面容模糊,不辨美醜,仿佛五官正在緩慢地重組,但那一雙眼睛確實已經血紅血紅的了,在魔法假陽光的映照下奕奕生輝,像是佛龕前一雙電動蠟燭紅通通的死板燭焰——湯姆·馬沃羅·裡德爾,伏地魔本尊。
阿波羅尼婭滿腦子都是:「啊,那我要跪嗎?」
她是真的搞不明白。哪怕是世俗國王,她頂多也就行個屈膝禮,但眼前這陣仗,伏地魔明顯是以神自居的。
「不用跪。」伏地魔笑了起來,柔聲道,「過來一些,你站得太遠了。」
眼神好的人,隔這麼老遠也能攝神取念,她幾乎沒有不適感。
阿波羅尼婭輕盈地走上前,到底還是行了個屈膝禮:「向您致意。」真尷尬,話也只能沒頭沒尾地說一半兒——她現在還不能稱呼「My lord」或者「My master」。
伏地魔又笑起來,紅燈泡一直沒離開過她的眼睛。
「聽說你要獻上一份大禮?」他揚了揚手,被迫早八的食死徒們魚貫而入,聽腳步大概有六七個,「是什麼?」
「是格林格拉斯家。」阿波羅尼婭平靜地說,「先祖們最初隱藏莊園時,使用了一種改良後的赤膽忠心咒,我必須等到成年之後才能暴露它的位置。」
食死徒們竊竊私語起來,伏地魔倒沒太大意外。事已至此,能配得上她這一番折騰的,也只有格林格拉斯家了。
至於原因,伏地魔既然不問,阿波羅尼婭主動訴苦,倒是失於刻意。
不管是他覺得自己就理所應當地令所有人心向往之,合該拋家舍業、共襄盛舉;還是他聽說過那個身世流言,像他這樣從不憚於將人往最壞處想的,自會腦補出一個合乎情理的故事,亦或是他剛才捎帶手看見了正在她腦海中隨機循環播放的精選記憶——譬如扔雞蛋。
或許三者皆有,或許三者皆無。他們是周瑜打黃蓋,是一拍即合,更何況食死徒本就「寬進嚴出」,想脫身就得留下條命,黑魔王不在乎。
「看來你是願意做伏地魔大人的僕人了?」他懶洋洋地問。
阿波羅尼婭順勢單膝跪下,說道:「願為您的事業獻上我所擁有的一切,我的軀體與我的靈魂。」
「可你之前剛拒絕了雷古勒斯他們。」伏地魔給自己找了個座兒,大概是年紀大了腿腳不好,「還差點動起手來,不是嗎?」
「那時我並不知道父母何時回國,會不會將莊園防護魔咒的權限開給我,我自己等得心焦,又怎能讓您也一起等呢?」阿波羅尼婭早有准備,娓娓道來,「更重要的是,格林格拉斯家值得我親手向您獻上,他們大多數人,連個標記都沒有呢!」
「都說你是斯萊特林的叛徒,是分院帽的錯誤。」伏地魔意義不明地笑了笑,「野心勃勃,深謀遠慮……你想要標記?」
「我還沒有為您立功,怎麼配獲得獎賞?」阿波羅尼婭謙卑極了,「哪怕我立下大功,配與不配,也全在您,我渺小的願望就像您腳邊的塵土,不值一提。」
伏地魔又笑了一聲,這才站起身來,環顧一眾食死徒:「怎麼樣?」
「她未必可信,大人。如果那是個陷阱,鳳凰社和傲羅有埋伏……」是貝拉特裡克斯,別人都不說話,就她還挺迫切。
伏地魔忽然拍了拍她的頭,就像在撫弄新得的小獵犬。阿波羅尼婭福至心靈,立刻接話道:「那樣我就會死,而黑魔王會全身而退,哪怕鄧布利多也在場。但這不是鳳凰社的作風。」
就算格林格拉斯家忽然倒向對面陣營,就算他們有那個覺悟,以祖宅為戰場、以「寶庫」為誘餌,以「長女」為必死的棋子,鄧布利多也絕不會同意的。哪怕阿波羅尼婭立場再模糊,行事再可疑,他也不會讓己方的勝利建立在他人的犧牲之上——至少現在不會。
貝拉琢磨了一下,就此保持沉默,盧修斯試著建議道:「或許讓格林格拉斯帶我們先去,等到確認安全,您再……」阿波羅尼婭大皺其眉,而盧修斯想必也注意到了伏地魔的神情,不敢再說了。
「你們都跟我來。」伏地魔干脆地說,紆尊降貴地伸了一只手到她眼前。阿波羅尼婭戰戰兢兢地搭著起身,剛要松手,在食死徒們古怪的注視下才反應過來,雷古勒斯都快給她使眼色了。
有生之年!有生之年!她要帶著伏地魔隨從顯形!
第92章 賊船(2)
雖然同為純血家族,但格林格拉斯老宅約莫也就馬爾福莊園的六分之一大,這也使得他們能「大隱隱於市」——雖不在繁華熱鬧的市中心,也是游客如織的名勝區,暴露風險極高,一不小心就會違反《保密法》。
格林格拉斯家從不往來的高鄰就是本地一處著名景點,這一帶都是風格類似的石灰岩房子,界牆外一條陰森小路不知道通到哪裡去,觀光客們看著怕人,都不怎麼敢來。夾道兩側密密種著不知名的高大落葉喬木,枝條似榕似柳,被年年呼嘯的狂風吹得向一側偏去,倒像是為這條小徑加了個頂棚。但這些樹早已全枯死了,攀著朽木野蠻生長的各色爬藤反倒生機盎然,綠葉星星點點,越在樹根處越密集,索性和地上的茵茵青草連成一片了。Ⅰ
伏地魔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沿途風光,阿波羅尼婭一個帶路黨,反而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路程過半,漸漸便起了濃霧,待這一條路走完,已是半米之外人畜不分,隱約間只能看見霧後是座廢棄石礦山,挖得光禿禿,無甚美景,不值一提。
阿波羅尼婭顫抖著伸出魔杖,向前輕輕一點——大霧倏然散去,沒有什麼石山,只有一座沉浸在靜謐晨光中的宅邸,緩緩顯露出全貌。園中植被茂盛,各色魔法植物、清潔草藥皆有種植,在強大的魔法支持下,肆意伸展著危險的觸手。
薔薇花已經開了,風送來一陣沁人心脾的清香。那是繆西卡從德國帶回的品種,叫做……「自由之鐘」。
空氣中傳來幾聲輕微的爆響,受到召喚的食死徒紛紛現身,默不作聲地跟隨在伏地魔另一側。
「蒙您駕臨,寒舍蓬蓽生輝,不勝榮幸。」阿波羅尼婭竭力壓抑著澎湃的心緒,將手輕輕一推——眼前的雙扇鐵門,無形中的防護魔法,都隨著她的動作,悄然為死神讓開了道路。
屋裡的格林格拉斯夫婦此刻還茫然無所知。
伏地魔長驅直入,阿波羅尼婭要跟上,反倒被他隨手一攔。
「你待在這裡。」伏地魔不容置疑地吩咐道。
老板發話那是一定要聽的,阿波羅尼婭滿腹疑竇,下意識想找雷古勒斯,卻發現他似乎並沒有來。被這麼一打岔,她自己反而也沒先前那麼激動了。
「結束了?」她問道,已經開始有些累了,「還挺快。」
「黑魔王也忍很久了。」盧修斯頷首,示意她進門。
阿波羅尼婭無數次設想過報仇雪恨後自己該怎樣慶祝。大笑?大哭?大罵?用魔杖炸了整座房子,還是大白天去放煙花?但當這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她反而什麼都不想做了。
將她的靈魂強行帶到這個世界、囚禁在這副軀殼裡的人死了,操控她的人生、用鑽心咒折磨她十七年的人死了,把她變成這副面目全非模樣、視她如物的人死了,一個倒在藤椅邊上,手裡還握著本期刊,一個趴在樓梯口,連口袋裡的魔杖還沒掏出來。
就是一瞬間的事,她的噩夢結束了。
但是,那又怎麼樣呢?她能回去嗎?她不稀罕什麼魔法,不稀罕什麼兒童文學,她只想回家。
大仇得報,阿波羅尼婭短暫地開心了一下,整個人仿佛被海嘯席卷過的沙灘,只剩下一片無從收拾的亂局。
「來。」伏地魔坐在克拉托斯的老位置上,招手叫她,看著心情很不錯。
阿波羅尼婭蹲下身,分別從格林格拉斯夫婦的衣領裡扯出兩枚項墜。死人的皮肉是麻木的、滯重的,她捏捏繆西卡的鼻子,覺得手感還不錯。
「我將格林格拉斯獻給您,」她麻溜地重新跪下,將像征著家主權力的信物雙手奉上,聽到伏地魔裝腔作勢地「嗯」了一聲,更是滿面欣喜,「我的主人。」
但伏地魔並不急著接。
「剛才如果你也在場,他們意識到是你,」伏地魔先指點她,「你現在未必能將這兩個小東西拿到手。」
兩個小東西——純金的項墜,一把小鑰匙,一本合攏的書——在她掌心閃耀,還帶著死人的體溫。
她能走到這一步,完全是因為格林格拉斯家承認她,覆蓋這座宅邸的防護魔法承認她,血緣魔法也承認她——克拉托斯雖然打不過黑魔王,但在電光石火之間把她踢出繼承序列是沒問題的,那麼他們所有人作為入侵者,立刻就會遭到反噬。
阿波羅尼婭心領神會——伏地魔是典型的「反派話多」,今天一反常態速戰速決,怕也是唯恐格林格拉斯夫婦回過神兒來,到手的鴨子就要飛了。
「是我疏忽了。」她乖乖低頭,「如果不是您思維縝密、料敵先機,今天就功虧一簣了。」
但伏地魔還是沒有接,她手都快舉不動了,胳膊肘直打抖。
「你以後有什麼打算?」伏地魔摸著她的頭,「在你那個廢物弟弟成年之前,你就是格林格拉斯家的僭主。」
「或許您已經聽說了,我打算成為一名傲羅。」阿波羅尼婭平靜地說,「今日之事就是我的跳板,假以時日,我將為您獻上整個魔法部。」
貝拉特裡克斯鼻子裡噴出一口氣兒,好險沒笑出聲來。
伏地魔曲起手指敲了敲她的腦殼:「繼續。」
「成為傲羅對我來說易如反掌,只有盡快進入現役,才能更好地為您服務,但這也不難,只要稍稍加以運作。」阿波羅尼婭將醞釀了幾年的計劃和盤托出,「一個父母死於您手的孤女,弱弟遠在他國有人照料,沒有後顧之憂,難道不要報仇嗎?我會是一面再合適不過的正義大旗,輿論一旦同情我,又有金加隆開路,恰好我又足夠優秀……」
伏地魔的呼吸略微一頓,顯然也是立刻意識到了這個計劃的完善與美妙。
「至於第二步,就不得不多花些時間了。」阿波羅尼婭娓娓道來,「我有從霍格沃茨就開始培養的好人緣,有輿論的擁護,純血家族的各位想必也會給予我一些支持,二十年內,我會讓自己當選為魔法部長。」
就英國巫師界這個組織架構啊,唉……像海綿一樣,全是洞。魔法部根本就是一盤沙,都不用伏地魔這股妖風吹,走兩步就散了。她都懷疑《保密法》是不是在巫師眼前遮住了簾,真就一點兒先進經驗都不跟麻瓜學啊?
伏地魔沉吟不語,拿她腦瓜頂當小鼓亂敲的手早就停了。阿波羅尼婭的計劃一環扣一環,她一開始所圖謀的,就是歷史上最年輕的「Madam Minister」。
這個計劃的訂立與實施,早得超乎他想像。
「你似乎和斯萊特林們的關系不太好?」伏地魔忽然拋出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來,「和其他學院交好是有所圖謀,那斯萊特林呢?」
「因為沒必要。我早知自己終有一日會臣服於您足下,他們也一樣,我們是您的僕人,只需要聽從您的命令並完美地執行它,不需要維持什麼私誼,那純是浪費時間。讓我們和睦相處的,是對您共同的忠誠。」
偌大的廳堂裡,安靜得只剩下眾人起伏不定的呼吸聲。
伏地魔伸手接過了那兩枚小項墜,他覬覦多年的「寶庫」——格林格拉斯家近千年收藏累積的所有古籍、卷軸和學術成果,就此向他敞開了大門。
「很好。」他點點頭,「如果這樣的孩子都不配獲得一個標記,那還有誰會呢?」
阿波羅尼婭一顆顆解開左手袖口,將左臂袒露出來——可笑她為了擺脫控制與折磨、輕視與利用,卻又不得不為自己找了個同樣酷愛此道的新老板。
靈魂烙印的滋味兒是很痛苦的,阿波羅尼婭痛得眼前發黑,頭暈目眩。她感覺自己似乎已經失去了左小臂,那個標記似乎不僅出現在她的皮膚上,她的內髒、血管、骨骼……她身上的每一寸,連她的白眼球上,此時此刻都同時浮現出一顆猙獰的骷髏頭。
怪不得雷古勒斯看上去像是大病一場,將來他要是挨鑽心咒,怕不是要去坐個月子。
「盧修斯會幫你善後。」伏地魔收起那根紫杉木魔杖,起身向外走,「要實現你那個計劃,你知道什麼最重要。」
鄧布利多的信任最重要,哪怕只是暫時的憐憫與高抬貴手。她再怎麼操縱輿論,擺弄人心,也奈何不了這位20世紀最偉大的巫師。
一行人走出莊園,阿波羅尼婭沐浴著這嶄新的陽光,心底僅剩的些微喜悅也如湯沃雪,化為烏有。以後的路更難走,她會不會堅定地走下去,會不會迷失得更深?她不知道。
貝拉特裡克斯抽出魔杖,指向天空,卻被盧修斯將袍子一拉。
「知道咒語嗎?」黑魔王露出一絲微笑。
阿波羅尼婭揚起自己的魔杖,那姿勢怎麼看怎麼夢回1944年的柏林。「屍骨再現。」她輕聲道,一道白日焰火從杖尖彈出,骷髏銜蛇的圖案在天穹上徐徐展開,和她的新紋身相映成趣。
「別讓伏地魔大人等太久。」她的新老板點了點她,這就開始催進度了。
第93章 賊船(3)
1978年的復活節出了一樁大事,身為純血名門的格林格拉斯家險些滿門被滅,克拉托斯和繆西卡夫婦俱已罹難,幸好一雙兒女逃脫在外,食死徒宣稱對此事負責。
事實上,案是家養小精靈報的,傲羅只能看見黑魔標記飄蕩在彼得伯勒的上空,卻始終不得其門。阿拉斯托·穆迪沒有辦法,只好一面發守護神向老友阿不思·鄧布利多求助,一面撒出人手,終於在對角巷找到了正在逛街的格林格拉斯家大女兒。
驟然失去雙親的格林格拉斯小姐強忍悲痛,為辦案的傲羅撤去了掩藏在家宅外圍的高級混淆咒,當她發現莊園的防護魔法已經被打破時,終於支撐不住,淚流滿面地昏倒在匆匆趕來的校長懷裡,被緊急送往聖芒戈。
一時間,街頭巷尾、大小報刊都在議論此事,特別是當鄧布利多教授在開學當日宣布斯萊特林六年級級長暫缺一人時,更是在霍格沃茨掀起了軒然大波。
學生們的邏輯十分靈活——當他們喜愛格林格拉斯時,會誇她「你真不像個斯萊特林」,現在他們同情她了,就說些諸如「她也是個斯萊特林啊怎麼能對自己人動手」之類的話。總之在格林格拉斯絕佳人緣加持下,斯萊特林風評再創新低。
「喂,布萊克,那天那婊..子到底跟你們說了什麼?」
波光搖曳的公共休息室裡,一群最近被集中針對得幾乎不敢出門的高年級斯萊特林郁悶地圍坐在一起。
「如果黑魔王覺得你也配知情,穆爾塞伯。」雷古勒斯扯了扯嘴角,「他為什麼不賞你點兒什麼呢?」
「有個標記你了不起嗎?」穆爾塞伯大怒,「我看你也什麼都不知道!」
雷古勒斯嘲諷地看了一眼他老老實實插在巫師袍內側沒敢動的魔杖,終於笑了一聲:「是啊,我不知道……那天斯內普也在,你怎麼不問問他?」
穆爾塞伯面露不屑:「他?我看他是要打退堂鼓了,整天就知道抱斯拉格霍恩的大腿!」
「行了!」阿萊克托煩躁地捏..弄著手裡的神奇動物標本,「格林格拉斯家死人,我們跟著內訌什麼?有什麼用?」
她哥哥阿米庫斯撇了撇嘴:「得啦,你說這些又有什麼用?我們只是受了格林格拉斯的連累,等外面風聲過去了,也就好了。」
也就是這時,石牆移開,公共休息室外跌跌撞撞衝進一個人來,是六年級的男級長弗格森。斯萊特林也並非全員「涉黑」的,譬如這個弗格森,他就頑強地抵御住了大環境的侵蝕——也是他出身平平,能力稀松,根本沒被黑魔王放在眼裡。
當然,雖說「出淤泥而不染」,但長年累月下來,弗格森也被迫培養出了一些和淤泥相處的經驗。眼下這種非常時期,他們都是識趣地早出晚歸,把斯萊特林在學校僅剩的一片淨土留給了不好惹的同學們。
「你回來干什麼?」多爾芬·羅爾沒好氣地說,「鄧布利多又要來?」
「增、增刊!」弗格森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拼命揮舞著手裡一份散發著油墨香味的報紙,「《預言家日報》夜間特刊!」
雷古勒斯心裡一沉,還沒起身,報紙就被離得最近的埃弗裡搶到了手裡。「是格林格拉斯!」他掃了一眼,迅速地說,「她……」
「她怎麼?」阿萊克托的語氣十分復雜,多年同寢同食,也不是一點兒感情都沒處出來,「要轉學嗎?還是休學?」
「我倒寧願她轉學!」埃弗裡很重地嘆了一口氣,「她說她要報仇。」
「什麼?」羅爾又驚又笑,「她瘋了?」
報紙傳遞到了阿米庫斯手裡,雙胞胎兄妹湊過去一起看。雷古勒斯也忍不住向前探了探身,他眯起眼睛,終於看清了封面上的全幅單人照——阿波羅尼婭倚在病床上,雙頰豐潤的弧度已經瘦干了,孱弱但是堅毅。即便是黑白底片,看客也想像得到她雙眼會有多麼紅腫,然而那雙眼睛中迸射出的灼灼怒火與恨意,幾乎能把報紙燒穿。
如果不是對格林格拉斯家事多有揣測,如果不是那句「投名狀」,他都快要被糊弄過去了。
「她說什麼了?」看過報紙的人都紛紛沉默下來,雷古勒斯反而不想看了,「要和我們不共戴天?」
「差不多吧。」埃弗裡有點兒垂頭喪氣地,「還好她這學期是不回來了,我說你們不如休學一年,等她畢業了再說。」
「你說什麼屁——」多爾芬·羅爾一時暴起,但想想格林格拉斯偶然顯露的實力,還是老老實實地轉向雷古勒斯,「你也出手的話,雷古勒斯,我們一起埋伏她,有沒有可能……嗯?」
雷古勒斯有些好笑:「你能殺了她嗎?你不能,那你抓住她也不過就是折磨她,我不覺得父母血仇是能被鑽心咒『勸服』的。」
羅爾做了個鬼臉,他們這批人都沒見過血,雷古勒斯甚至還沒成年。縱然他獲得了標記,距離食死徒真正的核心,也和他們一樣遙遠。
「要不……我跟院長請個假,去聖芒戈看看她?」弗格森猶豫地說,「她現在可能不太想見到你們。」
「隨便你吧!」阿萊克托有些魂不守舍,「幫我帶束花,就……白色的虞美人Ⅰ吧。」她甚至掏出了錢,和報紙一起還給弗格森。
雷古勒斯更想笑了:「也請幫我帶一束洋甘菊。」立馬收到同學們的齊齊瞪視,終於沒忍住笑了出來。
最終抵達聖芒戈魔法傷病醫院的霍格沃茨慰問團規模十分驚人,盡管斯萊特林就只出了弗格森一個。他們在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帶領下,熱情洋溢地撲了個空。
「格林格拉斯已經出院了,」她的治療師反而十分感動,「我從沒見過這麼堅強的孩子,她說她要去美國一趟,找一位可靠的監護人,安頓好弟弟再回來。」
慰問團一時沉默。
「她還說什麼了嗎?」斯拉格霍恩嘆了口氣,「真是個傻孩子!」
治療師難過地望著堆積如山的禮物和花束:「她說她要找麻瓜律師,一起商量著搞一個什麼信托基金,這樣就算她死了,她弟弟也不會衣食無著。」
斯拉格霍恩又嘆了口氣,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阿波羅尼婭確實找了律師,但不是在美國,而是在法國。她早就把名下財產全數委托給了阮福芳慈打理,這次不僅帶來了更多的英鎊,還請她在西歐各國多多買地置產。
「地段不要太好,最重要的是別引人注目,就在普普通通的住宅區裡找。」阿波羅尼婭在她剛剛粉刷好的巴黎新居參觀,「反正這些人也不會付房租,嘖,我這買賣虧大了!」
阮福芳慈擔憂地握住她的左臂:「你本應在上課,而你卻出現在這裡。你已經成功打入那個犯罪團伙了嗎?」
阿波羅尼婭痛快地給她看了新紋身,麻瓜的手摸上去,沒有絲毫反應。
「你洗澡怎麼辦呢?」阮福芳慈很認真地問,「如果癢癢呢?」然後她就一把抱住了險些笑軟在地上的阿波羅尼婭。
「平常碰一下沒事的啦!」阿波羅尼婭大笑,真的撓癢癢給她看,「魔法可比神經兮兮的自動感應門智能得多了。」
「我想也該是。」阮福芳慈也笑,稀奇地又摸了摸黑魔標記,「不然你們那個頭目豈不是每天都要飛來飛去、疲於奔命?畢竟這個位置真的很容易誤觸。」
阿波羅尼婭擦去笑飛的淚花,緊緊地擁抱了阮福芳慈。她沒有再說什麼客氣話,計劃推行到這一步,阮福芳慈等於是一腳踏進了死亡,但是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她布置好法國的一切,又南下去了摩洛哥。格林格拉斯的新聞應該早就傳過去了,優素福·卡瑪沒有再見她,只推說去了塞內加爾Ⅱ度假。阿波羅尼婭正式交還了訂婚戒指,感到心頭一陣輕松。
美國其實是她的最後一站。
阿波羅尼婭沒有和科俄斯相見,只遠遠地看了一眼少年瘦弱的身影。多年不見,如果不是監護人指點,她甚至都沒認出來。科俄斯坐著麻瓜的輪椅,穿著麻瓜的校服,仰起頭向同學們笑。她再沒想到格林格拉斯夫婦竟然願意讓科俄斯進入麻瓜世界生活,這對一個啞炮來說當然是最好的選擇。
但對於他們的姓氏而言,無疑是個違背祖宗的決定了。
阿波羅尼婭越想越是好笑。在科俄斯眼裡,繆西卡和克拉托斯絕對是十足十的大好人,是完美的父母,開明又慈愛,一心撲在他身上,什麼都可以不顧。
她不必斬草除根了,她已經報復了科俄斯。她將那樣好的父母從他身邊剝離掉,他的生活從此天翻地覆、再也回不到從前,一飲一啄,都要從她手底下討食。
「他還不知道?」阿波羅尼婭問科俄斯的監護人,也是他的家庭教師,一位美式清教徒家庭走出來的女巫,嚴肅又刻板。
「不知道。」監護人沃爾夫岡小姐哀傷地搖了搖頭,「他那一陣子狀況很不好,病了一個多月,剛剛才能上學。」
「或許父母與孩子之間也是有聯系的吧!」阿波羅尼婭幾不可見地一笑,「挑個晴天告訴他。」
「格林格拉斯小姐!」見她這就要走,沃爾夫岡有些急了,「以後……」
「一切如舊,女士。」阿波羅尼婭注視著遠處的科俄斯,他正羨慕地看著朋友們吃冰淇淋,「您以後就和科俄斯住在一起,照顧他,保護他,您的薪金還是走巫師銀行,科俄斯的生活費我會直接轉成美元。」
「我……」沃爾夫岡有些猶豫,「從前我只是在格林格拉斯夫人不在的時候,被請來暫時照顧這孩子。現在……」
阿波羅尼婭報了一個令人滿意的數字,黃金的光芒登時照亮了沃爾夫岡的雙眼。
「如果他想抽煙、想喝酒,你出於職責,該勸也就勸勸,他聽就罷了,不聽那你也別攔。」阿波羅尼婭沉沉嘆息,「只要別讓他回英國來送死,別的事大可以順著他。可憐的孩子,還不知道能活幾年呢,該享受的也得讓他享受到。」
沃爾夫岡一愣,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
「麻雞小孩流行的那些街頭活動,塗鴉啦,滑板啦,甚至說搖滾,只要他樂意,想玩就去玩玩。我們是巫師啊,難道還能摔著他?」阿波羅尼婭縱容寵溺的目光時刻不離科俄斯,「那些人雖然看著不太正派,倒是比普通人有活力一些,科俄斯就缺這份活力,對不對?要是有麻雞女孩子喜歡他,也就順其自然好了,格林格拉斯家都快沒了,誰還在乎血統純潔不純潔?他要是能早早生下繼承人,他爸爸媽媽也會高興的。」
可惜了,沃爾夫岡如果沒把貪財的把柄送到她眼前,她還打算放過科俄斯的。
「至於那些人手裡的『小零食』……」阿波羅尼婭沉吟片刻,「絕對不能沾,我知道有些麻瓜會把葉子卷在煙裡,你可得盯好了。」Ⅲ
「我會注意的……」沃爾夫岡愣愣地點了點頭,顯然不明白這位純血大小姐為什麼懂得比她這個麻雞出身還多,「科俄斯的父母,沒有什麼遺物留下嗎?不、我不是說……那些珍貴的收藏,我是說一些貼身物品,比如手表什麼的,我拿給他,也是一種安慰。」
「沒有了。」阿波羅尼婭柔聲道,一派理所應當,「都清理掉了,否則我睹物思人,悲傷難止,再哭昏過去怎麼辦呢?」
沃爾夫岡本能地覺得有些異樣,但她想不通,也就不再想了——格林格拉斯小姐臨走前特意給了她劃了一筆不菲的款項,足以撫平她心頭所有的疑慮。
阿波羅尼婭足足花了兩個月,才將國外的各項事務一一料理妥當。等她回轉,泡泡已經在倫敦的新居等著她了。
格林格拉斯家的一切,她說獻給黑魔王,就是真的給了——除了繆西卡那本要命的煉金術筆記,她什麼都沒帶走。
她不要在新家裡看到一丁點兒過往的痕跡,更不想搞什麼「憶苦思甜」,不稀罕。
泡泡之外的四個家養小精靈也全都被她打發回了老崗位——照顧科俄斯。無論當日的內幕他們猜到多少,阿波羅尼婭現在是這個家的主人,就不怕他們亂說。
倒是泡泡,事後抱著她大哭了一場,搞得阿波羅尼婭鼻子也酸酸的。
新家新氣像,小精靈看著也比之前在劍橋的時候精神多了。她接過阿波羅尼婭的行李箱,還按從前的習慣打發她洗澡:「麻瓜的熱水設備很好用,小姐想什麼時候洗都可以!」
「從你嘴裡聽見一句麻瓜的好話可真不容易啊,泡泡。」阿波羅尼婭打趣道,「我在外面兩個月,一直提心吊膽,生怕你自作主張、把我這房子給拆得七零八落的。」
阿爾德蓋特的房子是早就准備好的,是她假手阮福芳慈做的第一件事。她投入了極大的熱情設計她在這裡的第一個家,連水電走線都學了些皮毛,電視、冰箱、洗衣機、烘干機、太陽能熱水器、吸塵器……她從前擁有的一切,現在也要有,哪怕根本用不上,哪怕是退環境的老版本。
有家的感覺是不一樣的,從前她一個人,一根魔杖,像片葉子一樣被打發得滿世界飄。劍橋不是她的家,霍格沃茨更不是。
泡泡的回答是用力把她推進了浴室,惡狠狠地關上了門。
第94章 賊船(4)
1978年,英格蘭,劍橋郡,彼得伯勒,食死徒總部。
阿波羅尼婭第一次以訪客的身份踏足此地,立刻就覺察出了些許不同。一股冰冷的死寂從小徑深處緩緩向外蔓延,她很難形容那種感受——天是藍的,花兒也是香的,陽光依舊燦爛,綠植依舊蒼翠,但這一切都像是已經死了,是假的,是一個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的紙扎模型戳在這裡,而她,就要一步一步地走進這死地裡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左臂上的印記似乎隨著她的心緒波動而微微癢了起來。
緊閉的莊園大門緩緩打開,阿波羅尼婭一路前行,沿途的魔法植物也紛紛膽怯地收縮了枝條,她還沒走上台階,正門也悄然開啟了一扇,足夠她通過。
令人意外的是,伏地魔並沒有將格林格拉斯邸改造得多麼陰冷可怖,家具擺設都還在原地,連克拉托斯的舊藤椅子也不例外。但所有富有日常生活氣息的布置——比如繆西卡花了半年時間編織的蕾絲桌布、科俄斯小時候捏的陶土花瓶——都已經不翼而飛了。
「來了?」伏地魔的聲音幽幽降落,像一條從吊燈上悄然攀下的毒蛇,「我在二樓書房等你。」
他聲音聽上去挺愉快的,阿波羅尼婭捂著「砰砰」亂跳的心髒,熟門熟路地往書房去。她小時候學這學那、預習功課都是在這裡,家養小精靈用魔法幫克拉托斯和繆西卡寫信、回信也是在這裡。
阿波羅尼婭剛抬起手,就聽見伏地魔的聲音在門內愉快地響起:「直接進吧,你是在自己家裡,不必如此。」
?
不是,她做錯什麼啦?嫌她回來晚了?有事兒您說話,陰陽怪氣地敲打她干什麼?天底下當老板的腦子都有病!
她心中無語至極,仗著低眉順眼,在心裡瘋狂吐槽,進門之後怕露餡兒,也謙卑地死不抬頭,只依稀看見伏地魔還是那個B樣,正在和人下巫師棋。
頓時滿腦子都是「奴才殺老祖宗的馬∼」、「我殺你全家!」也不知道是誰這麼倒霉做這個棋搭子。
「不用這麼多禮,上次我就發現了,忘了告訴你。」伏地魔漫不經心地落子,「咚」的一聲,「你們是我的僕人,也是我前行路上的同伴,不必如此戰戰兢兢,伏地魔大人的目光既不會殺人,也不會石化人。」
阿波羅尼婭早已抓緊時間清空了腦海中的雜念,這才怯怯地抬起頭——與伏地魔對弈的年輕男巫也隨意地看了過來,他神情平靜,如古井無波,瞥了她一眼就移開了視線,只捏著棋子長考,是斯內普。
「啊!」她輕輕地叫了一聲,「大人,我……」
「怎麼,不認識?」伏地魔也不看她,只顧盯著棋局,「嚇著了?」
「當然認識。」阿波羅尼婭苦笑,「我本以為……如果我的計劃有幸入了您的眼,那麼我的身份應該是保密的。」
「計劃不錯。」伏地魔的馬干碎了斯內普的卒,棋盤上「叮叮咚咚」的好熱鬧,「下學期你復學上課,想好怎麼和斯萊特林相處了嗎?」
「互不干涉吧,我想我能做到,如果雷古勒斯也願意配合的話。」阿波羅尼婭斟酌著說道,「我是經由布萊克家才得以拜見您,他要是有腦子,理應猜到事情經過。」
不知為何,他們三人打從一開始就都未刻意張揚過這層關系,直到現在,在明面上也就是互為點頭之交。可是這事兒盧修斯·馬爾福至少是掌握的,但就今日情勢來看,他卻並未告訴伏地魔知道。
「錯了!」伏地魔將棋子一扔,轉過臉來,「知道你錯在哪裡嗎?」
阿波羅尼婭嚇得一個激靈:「是……斯萊特林不應聽從雷古勒斯的命令,他們應該遵從您的指示,對我的身份裝聾作啞,甚至配合我的表演。」
上位者的思考方式是不一樣的,今天這個馬她不想掉也得掉。
「但……他不是已經畢業了嗎?」阿波羅尼婭遲疑著問。
「西弗勒斯今天是為了別的事。」伏地魔忽然又不想下了,起身向外走,「都跟我來。」
自黑魔王正式進駐格林格拉斯莊園,到現在好有三個月了,那個時候阿波羅尼婭還被按在病床上療養呢。他對自己的「新家」頗為適應,舉手投足之間仿佛在這裡生活了幾十年的就是他湯姆·裡德爾本人。
也是不害臊!
阿波羅尼婭和斯內普默不作聲地跟著他又爬了幾層樓,頂樓一整層都是格林格拉斯家的藏書室——就是阿波羅尼婭從不被允許涉足的那部分——饒是如此,還大量施用了空間拓展咒。
「之前來過這裡嗎?」伏地魔在前頭問道。
「我不被允許。」阿波羅尼婭坦然回答,「還因為想要偷闖而被懲罰過。」
「不好奇嗎?」
「曾經是,現在已經完全不好奇了。」
「為什麼?」
「因為我有自知之明,大人。我是個功利的人,並沒有學術天賦。這些書給我看我也看不懂。」
伏地魔輕聲笑了起來,沒有再說什麼。
格林格拉斯宅邸整體呈現一個「回」字形,他們要繞過一整條曲折的走廊才能抵達藏書室。走廊上覆蓋著巨幅掛毯,一直延伸到盡頭的藏書室,又從門的另一側重新開始——但掛毯上並沒有織出什麼長篇大論的英雄史詩,反而是一派綠意盎然的叢林風光,各色喬木、灌木、爬藤、草本植物排布得疏密得宜,既有繁盛之美,又有留白之韻。
「這就是你家的先祖?」伏地魔駐足在一株高大的三球懸鈴木跟前。阿波羅尼婭並未透露過掛毯的秘密,但結合一下格林格拉斯的尿性,倒也不難猜。
「什麼都瞞不過您的眼睛。」她用魔杖點了點掛毯,一時間所有的植物上都浮現出了細小的金字,「據說烏拉諾斯是和自己父親的情婦私奔到不列顛的,他父親是四帝共治時伊庇魯斯行省總督,他不敢用本姓,就指著登陸之地的綠茵為姓,建立了格林格拉斯家。」Ⅰ
懸鈴木是英格蘭最常見的行道樹,壁毯上的這一株正是植根於一片茂密的草叢之間,草叢上浮現出的小字是「蓋婭(?——?)」。
其實這個源遠流長的家史稍微有點扯淡了,那個時候哪來的英語,哪來的「格林格拉斯」啊,他們應該姓「Viridis-gramen」好吧!Ⅱ
伏地魔從鼻子裡笑了一聲:「你在哪裡?」
阿波羅尼婭只好又領他去找自己——在盛夏圖景裡,角落裡有一片開著白、黃、藍花的小池塘,水面飄著團團綠葉,上面織著「阿波羅尼婭(1960——)」。
「我注意到一個問題。」伏地魔輕聲道,「你的名字和其他格林格拉斯不一樣。」
阿波羅尼婭隨便指了一個「赫瑞婭」,說道:「一些主神,比如赫拉,我們通常會加以化用,而不是直接稱呼。」
這就更顯得方才的烏拉諾斯和蓋婭扯淡——編這份家譜的時候,大概沒人能想到有朝一日會有兩個混血在這裡看熱鬧,真是世事無常!
「不、不……」伏地魔搖搖頭,眼睛裡閃爍著奇異的光,慢慢從壁毯轉移到她臉上來,「這面牆上有無數個『赫瑞婭』,但她們都是女巫吧?你也是女巫……西弗勒斯,告訴我,『阿波羅』是男是女?」
她心裡一沉。哪有這樣做老板的,入職前不好好做背調,賣身契都簽了,開始試探上了?
「如果您指的是傳說中的太陽神,那麼他是男的。」斯內普聲音平板,沒有一絲感情。
「男的啊……」伏地魔笑起來,「為什麼你與眾不同呢,阿波羅尼婭?」
這個名字此時此刻從他嘴裡滾落出來,真是充滿了諷刺意味。
「這大概意味著,我並非一個真正的格林格拉斯,主人。」她驚慌失措地單膝跪下,「或許我是混血,或許我是泥巴種,這並非有意欺瞞您,事實上,我也不知道自己來自何處……如果您覺得我的血統玷污了您的標記,我願意自斷左臂。」
她摸了摸口袋,最後從頭上捋下一枚發夾,隨手變成斬骨刀,毫不猶豫地向肘窩處砍落!
余光裡她看見斯內普垂在身側的手猛地一動,隨即緊緊攥住了袍子。
阿波羅尼婭疼得搖搖欲墜,眼前一陣陣發黑,幾乎維持不住跪姿。但她的胳膊並沒有齊肘而斷,刀卡在骨縫裡,但她已經沒有力氣拔出來了,不得不緩了一會兒,這才勉強用了個「飛來咒」——卷了刃的砍刀沉重落地,大量鮮血湧了出來。
伏地魔一直沉默地觀賞她作態,嘴角還噙著一縷笑意,直到見她准備再接再厲,才慢慢踱上前,俯身握住了她的左臂,扯到眼前來。
比鈍刀子割肉更痛的是什麼?是割了一半兒沒割斷、還剩一點兒骨頭渣滓連著的時候,硬生生扯斷。
「你竟敢輕率地舍棄黑魔王給予的賞賜。」伏地魔反手把斷肢扔在阿波羅尼婭臉上,「你問問西弗勒斯,他還沒有呢,你竟然不稀罕?」
「不!我不敢……」阿波羅尼婭痛哭流涕,「主人,是我錯了!我冒昧地揣測您的寬廣心胸,求求您……」
伏地魔捻了捻滿手的血,滑膩膩的。他們是巫師,又不是麻瓜□□,搞成今天這樣,對他來說,斷肢重續也不過就是一眨眼的事兒,但……
「你為什麼不用魔法?」伏地魔的眼睛眯了起來,「有些黑魔法造成的肉身傷害是無法重生的……你在試探我,試探伏地魔大人?」
「我不知道刀砍咒能不能砍斷骨頭,我也沒試過。如果不能,未免顯得我誠意不足。」阿波羅尼婭捂著新胳膊怯懦地開口,「我的胳膊能否復原,並不在於我采取的手段,而在於您的意志。如果您願意,如果您原諒了我,那我無論如何也會擁有一條新的手臂,我是這樣相信著的。」
伏地魔依然在打量著她,久久不說話。空氣幾乎凝固為一個實體,阿波羅尼婭像是被封在透明塑料裡的精致標本,僵硬地動都動不了。
「你既然能出現在這個家譜上,以後就不要妄自菲薄。」老板終於高抬貴手,「走吧,雷古勒斯只怕已經等急了。」
走廊盡頭的藏書室不知何時開了一扇門,雷古勒斯的後背緊緊貼著門扉,幾乎沒辦法獨立站著,看上去比她這個重傷員還要孱弱。
「嚇著了?」伏地魔大步走過去,滿面春風地拍了拍雷古勒斯的肩膀,「這裡的書怎麼樣,好看嗎?」
「我獲益匪淺,大人。」雷古勒斯艱難地行禮,嗓音嘶啞得可怕,「我不是故意偷看您……懲罰她的,請您原諒。」
「不值一提。」伏地魔毫不在意,對以正常途徑入職的老員工子女異常溫和,「都進來,西弗勒斯,來。」
格林格拉斯家的這座藏書室並非刻板印像裡那種書冊堆得雜亂無章、灰塵遍布、角落裡還暗藏驚喜或者殺機的「寶庫」。阿波羅尼婭發誓他們肯定悄咪咪去隔壁劍橋Ⅲ學習先進經驗了,只看裡面甚至有恆溫恆濕避光真空的孤本區就知道了,也不知道用魔法是怎麼做到的。
伏地魔如今就停在這裡。
「有種魔藥,我只聽說過它的名頭與效果,遍尋配方而不得,」伏地魔輕輕地說道,像是怕吵醒了漆黑帷幕裡沉睡的古書之靈,「它會使巫師陷入肉身與精神的雙重痛苦,最終失去求生意志。」
「絕望藥劑。」斯內普接道,阿波羅尼婭登時一個激靈。
「不錯。」伏地魔點點頭,向著帷幕伸出手,一本書頁折角的古籍輕巧飛出,落入他的掌心,「但我在這裡找到了。」
斯內普接過來看了一眼,立刻道:「這個配方不全,很不全。」
「我很高興你馬上就發現了。」伏地魔愈發滿意,「這就是你的任務了,西弗勒斯。」
阿波羅尼婭艱難地眨了眨眼,說不好是高興是難過。她勉強忍住偷看雷古勒斯的欲望,只聽伏地魔又道:「可是這本書無法被帶出去。」
啊?那就抄唄,實在不行就撕走,有什麼大不了的?叫她來不會就為了這個吧?她覺得自己好冤枉,哪怕黑魔王一頁一頁撕了填灶膛呢?她都舉雙手贊成並立刻歌功頌德八百個單詞!
但是斯內普沒說話,雷古勒斯欲言又止。
關於今天的正頭戲,他們倆顯然知道些什麼。阿波羅尼婭不想但不得不承認,她的這場《斷臂山》,大概只是暖場的前戲而已,搞不好甚至是黑魔王興之所至的過場小段子。
「我願意抄錄。」斯內普遲遲開口,像是做下特別重大的決定,「您已經給了我這個任務,我理應先完成它。」
雷古勒斯無聲地松了一口氣。
「好,很好。」伏地魔平和地說道,看不出哀樂喜怒,「那你在這抄吧,雷古勒斯,叫你家的小精靈來,給他收拾房間。」
阿波羅尼婭難以自禁地哆嗦了一下,如果她要和伏地魔住同一屋檐下,睡覺都得輪流睜一只眼。
「至於你們,阿波羅尼婭,還有你雷古勒斯,」伏地魔示意他倆現在就可以滾蛋了,「你們的搭檔已經到了。」
雷古勒斯默不作聲地行禮離開,阿波羅尼婭一頭霧水地跟著照做,輕輕掩上了藏書室的門。
「怎麼?」她迫不及待地問,要是不問這一句,人設就崩了。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雷古勒斯飛快地瞥了一眼她的左臂,經過地毯正中那灘朱紅血跡時還是特意繞開了走,「快點!」
不知為何,雖然他行色匆匆,但阿波羅尼婭總覺得那身影裡滿是彷徨與迷茫,只好小跑著追下去。
她很快就明白了所謂的「拍檔」是誰——斯萊特林上屆和本屆畢業班的大部分同學,像一群剛出生的小鴨子,茫然又無助地擠滿了格林格拉斯家的小客廳。
「喲,聯誼呢?」阿波羅尼婭先聲奪人,「還是N.E.W.Ts真題交流會啊?」
客廳裡的年輕巫師紛紛聞聲看來,又齊齊露出驚惶莫名的可笑神色,甚至有人「騰」的站了起來。
「阿波羅尼婭!你、你還好——不,你不是——」
「多謝你的關心,阿萊克托,你現在就在我家呢,你說我好不好?」阿波羅尼婭燦然微笑,「准確地說,曾經是我家,我已經將它獻給黑魔王了。」
話說到這份兒上,再不明白事情原委就是大傻子了。眾人表情一陣扭曲,最終還是阿米庫斯小心翼翼地問:「你獲得標記了?」
「要看嗎?」她作勢去挽袖子,現在應該已經重新長出來了。
「夠了!」舊藤椅上坐著的一個中年食死徒終於忍不住開口,見阿波羅尼婭訝然望來,只好又自我介紹,「羅齊爾,埃文·羅齊爾。」他氣悶地站起身來,伸手點數:「人都到齊了?目的地是索爾茲伯裡巨石陣,都通過考試了吧?」
「她就沒有!」多爾芬·羅爾天真爛漫地指控道,好像這樣就能扳回一城似的,「我們考試的時候她休學了!」
阿波羅尼婭「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對,沒錯,我好害怕啊,萬一我分體了怎麼辦?」
羅齊爾壓根懶得理這群小孩,他只是板著臉揮了揮魔杖——一摞黑鬥篷和一打銀質面具出現在茶幾上。
第95章 初陣(1)
有了這副標准單兵作戰裝備,哪怕落點是游客比螞蟻還多的著名風景勝地,阿波羅尼婭也不會幻想這是什麼輕松休閑的踏青野炊活動了——但她也沒料到一幻影顯形就有一道昏迷咒擦著她頭皮飛過。
某個食死徒實習生只來得及在喉嚨裡「咕」了一聲,就出師未捷地栽倒在地,被羅齊爾用復蘇咒強行拔起。
一上來就這麼刺激的嗎!
阿波羅尼婭半蹲下身體,快速移動到石柱後面躲避,默默觀察著戰場情況:己方陣營都戴著面具和兜帽,她現在連雷古勒斯都找不見,但除了羅齊爾之外,還有五六個資深食死徒壓陣,他們這幫剛成年的學生明顯只是個添頭。
對方也都是熟面孔,傲羅們她都見過好幾次了,他們護著的一家老小阿波羅尼婭也認得——最中間五十來歲的少白頭男巫曾經去聖芒戈親切慰問過她,應該是魔法部裡的鷹..派實權人物。看衣著打扮,顯然是旅游日程被泄露了。
雙方各有掣肘,一時僵持不下。
擁有魔法並不會讓普通人天然蛻變成戰士,魔法部高官的家人只會尖叫、哭泣和暈厥,他本人則是面色鐵青、雙眉緊鎖,嚴厲又正義的目光慌張地四處亂瞟,魔杖和地上隨意撿起的小木棍兒無異。阿波羅尼婭只要想想自己以後也要執行這樣的呆瓜保護任務就覺得窒息。
食死徒這邊呢,更糟糕了!那一家人雖然呆,但至少聽話不添亂。這幫學生那是每一個都有自己的主意,雖然魔咒來了不知道躲、同伴暈了不知道救、局勢膠著不知道捅刀,但他們會亂跑、會麻爪、會發呆、會索命咒殺不死人。
怪不得埃文·羅齊爾活像別人欠他八百萬一樣——這種帶小孩的任務誰樂意啊?搞不好自己都要被拖死。原來阿波羅尼婭他們在地下教室卷生卷死的時候,同期群賢真的就在快快樂樂地當學生,玩黑魔法那還是以興趣愛好為主,絲毫不考慮實用性。
難不成是等著畢業之後被黑魔王「仙人撫我頂」,突然開竅變成口人不眨眼的冷面殺手?怪不得她的老板一心一意非要摘她這顆果子,新鮮血液本就稀少,質素還如此感人。這是有一個算一個,一個都不能少。
阿波羅尼婭嘆了口氣,摸清情況後,老手和菜鳥簡直一目了然,雷古勒斯就是菜鳥裡較為突出的那個——意識和經驗都不缺,攻擊性魔咒用得也很熟練,但他根本不想殺人。
戰況越激烈、隊友越催促,他就越是抗拒、越是痛苦。他的精神已經繃成一根兩頭緊扯的琴弦,隨時都有崩斷的危險。
阿波羅尼婭一抖魔杖,純白色的火焰從杖尖湧出,落在地上飛速地壯大起來,化為一只客邁拉獸撲向眾人,局勢瞬間好起來了。
但也就好了那麼一小下下,厲火搞不好就要「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又是在巨石陣這種空曠平坦的地方,那還不是隨便燒?食死徒也害怕啊,誰知道這個學生行不行啊?這麼一慌,辛苦維持著的反幻影移形咒便出現了漏洞。
「走!快走!」兩個男傲羅異口同聲地喊道,「我們斷後!」
「你發什麼神經?」有人吼她,「用什麼厲火?」
她還愁沒機會收手呢,她的厲火咒又沒問題,那是真的會燒死人的。
「咒立停!」阿波羅尼婭反手將魔杖插入地下,煉金術士認為土地中蘊含著神奇的力量,新生與死亡都從土地中來,它代表著生與死的轉化,就像放大鏡一樣增強她的魔咒。
白色火焰如煙雲般迅速消融,阿波羅尼婭還沒為那兩個斷後的傲羅松一口氣,就看到一個食死徒悄悄舉起了魔杖,死咒讀條中。
「阿瓦達索命!」她想也沒想,仗著自己離得近,抬手擊倒了一個,綠光未散,又是一個。
頃刻間雙屍橫陳,所有人都愣住了。菜鳥們自不必說,成天嘴巴裡說得熱鬧,別說自己動手了,別人動手這也是第一次見。老手們更慌張,他們本以為這是個不知輕重亂用厲火的小年輕,誰知道人家搶了今天唯二的人頭——如果剛才不攔著她,現在沒准已經論功行賞了。
「先走!」剛才那個要偷襲的食死徒當機立斷,「先回去!他們的援軍快要來了!」
阿波羅尼婭戀戀不舍地看了那兩個傲羅一眼,萬般無奈地幻影移形走了。
回到格林格拉斯莊園,伏地魔已經在樓下等著他們了,貝拉和盧修斯正襟危坐地陪在一邊,桌上紅茶香氣裊裊,只是沒人喝。
黑鬥篷們一個接一個地摘下面具,埃文·羅齊爾怎麼發的就怎麼收回來,阿波羅尼婭將自己的也遞過去,卻被他拒絕了:「不,你自己收著吧!」
阿波羅尼婭不由望向伏地魔。「死的是誰?」她的老板問。
「是普威特兄弟。」聽聲音是那個要偷襲、又主導了撤退的食死徒,面具下是一張全然陌生的臉,見她茫然,甚至擠出了一絲微笑,「安東寧·多洛霍夫,幸會。」
伏地魔不耐煩地讓他過去:「你都看見了吧?」
「攝神取念」真是一種簡便快捷的交流方式,像伏地魔這樣的高手,甚至連頭疼腦熱的後遺症都可以優化掉,阿波羅尼婭有幸享受過這樣的優待,他今天顯然不打算讓多洛霍夫也享受一下。
「本來也就是讓年輕人們都試試水,已經算是意外收獲了,大人。」盧修斯小心地看著伏地魔的臉色,謹慎地勸了一句,馬上就像完成了KPI一樣。
「我都做好羅齊爾回不來的打算了。」貝拉明顯就放松得多,只倚著沙發背冷笑,「一代不如一代呀!」
阿波羅尼婭費解地望著她——你老板明顯心情不好,你怎麼還火上澆油呢?
大老板的神情不必揣測都是顯而易見的難看。斯萊特林們抖成一伙鵪鶉,就聽他慢慢說道:「我能理解,忠心無法彌補能力的缺陷。你們都只是普通巫師,以後機會多了,勤加練習,要像阿波羅尼婭這樣,也不是沒可能。」
沒辦法,亞洲小孩走到哪裡都是那個「別人家的孩子」,巫師也別想逃過這個心理陰影。
「但是……我所不滿的是,」伏地魔繼續訓話,「明明有能力,卻沒有做到最好,是不是,雷古勒斯?」
阿波羅尼婭暗道不妙,就見伏地魔將魔杖一揚——雷古勒斯痛叫一聲,滾落在地。他是那樣用力地抓著木質茶幾的腳,手指幾乎深深地按了進去,木刺混著鮮血往下淌,摩擦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她死死地攥緊了拳頭,一心只想把魔杖死命戳進伏地魔的腦仁裡去。但她不能,她還要睜著眼看這一切,聽著雷古勒斯拼命壓抑的慘叫,連閉上眼睛或者移開視線都做不到,心態差點兒也崩了。
其實伏地魔今天要做的一直都是殺雞儆猴,她可以是被砍掉翅膀的雞,也可以是被嚇得不敢動彈的猴。盡管湯姆·裡德爾現在表現得偶爾還挺像個正常人,但他始終都是那個以恐懼維護統治的暴君。
暴君收起魔杖,竟然又和顏悅色地笑了笑:「把他扶起來。」
阿波羅尼婭連忙照做,貝拉也搭了把手。
「知道你錯在哪裡了嗎?」伏地魔忽然又諄諄教誨起來,「我並非一定要你們打打殺殺,為伏地魔大人服務有很多種途徑。既然你不情願,雷古勒斯,為什麼事先不告訴我?你也可以在頂樓抄書……作為食死徒,你心裡的任何疑慮、不滿、畏懼,都應該向我傾訴,而不是試圖隱瞞。」
不會真的有人信吧?阿波羅尼婭麻木地想。雷古勒斯正伏在她臂彎裡難以自禁地抽搐,她心中怒火翻湧,卻被隱蔽地捏了一下手。
是雷古勒斯在提醒她。阿波羅尼婭鼻子發酸,連忙不動聲色地調整呼吸,好在菜鳥們也都破防了,阿萊克托愧悔地抹去眼淚,羅爾臉色時紅時白,埃弗裡恨不得把頭塞到腳底板下面去。
伏地魔還在絮絮訓話:「……你們還有一整年的時間,和阿波羅尼婭好好配合。對一些人來說,有標記和沒標記,差別並不大,但對另一些人來說可不是,好好想一想,自己是哪種人。」
學生們五花八門、賭咒發誓地表起忠心來,伏地魔興趣缺缺地聽著,忽然一指阿波羅尼婭:「你先送他回去,貝拉,以後有事也叫上她。」
貝拉特裡克斯掀起眼皮,慵懶地瞥了她一眼,神情還是很不屑,嘴裡卻很乖巧:「可是,主人,她不是要當傲羅嗎?」
伏地魔坦然回顧,眉頭微挑,仿佛在說「對啊,怎麼了嗎」。
阿波羅尼婭沒意識到貝拉竟然有些生氣了,幫忙扶著雷古勒斯往外走的時候,她忽然用力箍住阿波羅尼婭的上臂,拽都拽不動。「黑魔王為什麼這麼喜歡你?」她咬牙切齒地問。
「喜歡我?」阿波羅尼婭也怒了,「你管這叫喜歡?我上學要帶那群蠢材,假期還要跟著你,我自己還有任務,不能被人看見,這是喜歡?你這麼羨慕,不如和我喝復方湯劑互換身份吧!」
她發作起來沒頭沒尾,自己都覺得有些過了,可貝拉卻轉怒為喜,面上妒色煙消雲散。「不識抬舉。」她居然又抿著嘴笑了,施施然把雷古勒斯往阿波羅尼婭懷裡一推,「不識好歹!」
有毛病!直到阿波羅尼婭幻影顯形在格裡莫廣場12號門前台階上,心裡還在不停罵街,雷古勒斯抖著一雙慘白嘴唇想勸她,被沒好氣地罵了一句「閉嘴」。
「少爺!少爺怎麼了!」先察覺到不對的是克利切,正好她也騰不出手來敲門,「少爺感覺怎麼樣?克利切去叫女主人!」
布萊克夫婦聞聲趕來,奧賴恩驚得煙都掉了也來不及撿,踩著就過來了,從她手裡接過兒子,沃爾布加在雷古勒斯臉上、身上草草摸了一遍,便將他漂浮起來:「先送他回臥室吧。」
「這些腦袋真是礙事!」奧賴恩心疼又憤怒地喊道,「早晚有一天我要把它們全扔了!」
克利切在一邊縮著不敢說話,只是「吧嗒吧嗒」掉眼淚,阿波羅尼婭招手叫他過來:「家裡有緩和劑嗎?沒有?那就去我們家找泡泡要一些來。以後無論是上外面買,還是自己熬,都要做好儲備。」
小精靈「啪」的一聲消失了,沃爾布加已經從樓梯邊探頭叫她:「阿波羅尼婭?好孩子,上來好嗎?」
雷古勒斯的臥室門上已經貼了那個「非請勿入」的牌牌,但現在誰也沒心情管了。沃爾布加眼眶通紅,捧著兒子的手直問:「出什麼事了?怎麼突然就這樣……是誰干的?」
「你還問!」奧賴恩忽然爆發了,「你不知道怎麼回事嗎?我們年輕的時候沒遭受過嗎?還能是誰干的!你心裡比誰都清楚!雷古勒斯拿到標記,你還很高興,是不是?現在你看見了,這就是你高興的代價!」
沃爾布加一愣,繼而淚流滿面,再也說不出話來。
阿波羅尼婭剛來就撞上人家夫妻吵架,尷尬得無以復加。正琢磨著悄悄退走,克利切卻回來了,一頭將她拱了進去。
「阿波羅尼婭小姐給的緩和劑!新鮮的緩和劑!藥效最好的緩和劑!」克利切語無倫次地捧著個吸管杯,遞到雷古勒斯唇邊。
沃爾布加擦擦眼淚,轉移話題道:「這個怪模怪樣的杯子是什麼?」
還不等阿波羅尼婭回答,奧賴恩就馬上說:「我看挺好的,雷古勒斯這樣子是沒辦法坐起來大口喝藥的。」
一句話說得沃爾布加又開始抽泣,雷古勒斯急得直給她使眼色,阿波羅尼婭沒轍,只好說:「黑魔王想借克利切幫他收拾一下房子。」布萊克夫婦雙雙一愣,雷古勒斯費力地清了清嗓子,指了指克利切,又指指阿波羅尼婭。
克利切只好離開了床前,非常不情願地走過來,笨拙地行了個禮:「克利切聽您吩咐,小姐。」
「你把三樓最東頭的那個套間收拾出來就可以了。」阿波羅尼婭吩咐道,「別忘了告訴那個要住進去的人,就說那曾經是我的臥室,他會明白的。」
克利切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再一次消失了。布萊克夫婦看著都冷靜不少,沃爾布加心疼地摸著兒子的頭發,反倒是奧賴恩問:「黑魔王不會無緣無故地懲罰你們,雷古勒斯做錯了什麼?」
「等他痊愈了,要是他自己想說,您再問他不是更好嗎?」阿波羅尼婭和雷古勒斯對了個眼神,不由苦笑。奧賴恩還想說什麼,沃爾布加卻阻攔道:「讓孩子們待一會兒吧,我看他們有話要說,是不是?」
雷古勒斯迫不及待地點點頭,沃爾布加被他逗笑了,難過地吻了吻他的臉,起身要走,卻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那黑魔王有沒有……失望?他是不是以後就……不再眷顧布萊克了?」
「不會的!」奧賴恩大聲道,滿面嘲諷,「他才不舍得呢!」說完,也不等妻子,率先怒氣衝衝地奔出房間去,沃爾布加不放心地看了他倆一眼,也步履匆匆地追在後面。
阿波羅尼婭抽出魔杖,向著雷古勒斯畫了個圓:「有沒有好受一點?」
「你怎麼早不用?」雷古勒斯試著清了清嗓子,臉色好看多了,「再晚點兒我就痊愈了。」
「傲羅內部用的,不是標准咒語,我怎麼敢當著你爸爸媽媽的面用啊?」阿波羅尼婭擠到床沿上去,「手拿開,不然坐你手了!」
「我看也不像是拉丁語系的魔法。」雷古勒斯若無其事地望著天花板,「不是自創的吧,哪裡來的?」
「好像是鄧布利多從南美洲原生巫術裡總結改良的Ⅰ。」阿波羅尼婭心不在焉地撓著左臂上一圈漸次褪去的紅痕,「拾人牙慧,哪裡是好張揚出來的?」
二人一時無言。阿波羅尼婭開窗通氣,緩和劑的氣味和她袖子上干涸凝結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著實算不上好聞。
「你不是有選擇的嗎?」她忽然沒頭沒尾地問。
「可西弗勒斯是不想在戰場上遇見伊萬斯,我——」雷古勒斯忽然卡殼了,「我其實沒得選,布萊克家需要我站出去,如果我能像貝拉那樣……」說起凶名在外的堂姐,他輕輕打了個哆嗦。
「但我還是做不到。」雷古勒斯頹然說道,「有些事,說到和做到,是不一樣的。」他忍不住望向好友,不到兩個小時以前,她輕描淡寫地抬抬手……更早的時候,她的另一只手被活生生……更多的記憶翻湧而至,雷古勒斯忽然起身伏向床邊,無法抑制地嘔吐起來。
「好些了嗎?」阿波羅尼婭的聲音遠遠傳來,人已經第一時間彈起來躲到窗邊去了,頭上還頂著個大氣泡,「自己趁早清理掉啊,我不想知道你午餐吃了什麼。」
「我沒……我只是干嘔!」雷古勒斯筋疲力盡地倒回枕上,一時哭笑不得。他靜默了半晌,卻又漸漸地笑出聲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大笑,笑得眼淚都迅速地打濕了床單。
「你是怎麼做到的?」雷古勒斯終於哭著問她,「別拿什麼『假死』糊弄我!哪怕是假死,你也得先有強烈的意願要他們死,否則你連魔咒都發不出來。」
阿波羅尼婭逃避般地望向窗外的風景,兩只長尾山雀在枝頭打架——她無從說出真相,她自己都不知道。
好在雷古勒斯也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越界,他可以自我剖析,卻不能強迫阿波羅尼婭也這麼做,更不該妄加揣測她的內心。這是很無禮、很冒犯的行為。
「你都不知道,今天我和西弗勒斯被黑魔王叫去,一開始我們都不知道那是你家。」他悲哀地抬起手臂,擋住通紅雙眼,「我是看到那條族譜掛毯的時候,才意識到不對,等我打開門,看到滿室的藏書,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其實我們私下裡也都猜測過,但親眼看到、親身經歷是不一樣的。」
「怪不得黑魔王把繆西卡的桌布和科俄斯的花瓶都扔了。你要是看見那還得了?」阿波羅尼婭嗤笑一聲,「西弗勒斯不會是看到我本人才確定的吧?那他肯定嚇得不輕,反正我當時是嚇死了,腦子都是亂的,完全憑本能往下演。」
「那我可不知道!」雷古勒斯忍不住也笑起來,「我一來就被打發上樓了,可管不到他頭上。」
又是一陣沉默。
「今天,我們都通過了吧?」她忽然問道。
「是吧……其實我也不知道,黑魔王不是能以常理揣測的。」雷古勒斯情緒又低落下來,懨懨地哼了一聲,「你打算怎麼辦?我是說那兩個傲羅。」
「普威特也是純血家族,他們肯定會給我發訃告的,」阿波羅尼婭比比劃劃,預想得很美好,「我去把人挖出來就行了,安全屋我都准備好了。」
「我也一起去。」雷古勒斯肯定地說道,「布萊克和普威特是表親,何況他們的死……有我一份。」
作者:
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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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4-11 23:26
第96章 初陣(2)
1978年,英格蘭,東薩塞克斯郡,黑斯廷斯Ⅰ,海邊懸崖上的小教堂。
湧潮不知疲倦,前赴後繼地拍擊在岩壁上,散作雪白的碎沫。每有一浪粉身碎骨,腥濕的海風都格外猛烈一些,仿佛這就是它生命消散的回響。
這座教堂裡,也正有一場葬禮將要舉行。
牧師奧斯本披著法袍,束手站在祭壇邊,心裡直犯嘀咕——無他,唁客們實在是太奇形怪狀了!不,也不僅僅是客人,就連主喪的遺屬都古裡古怪的。
有穿網球短裙配男式牛津雕花鞋的,還有穿閃光夾克牛仔褲的——也不嫌熱!神情悲戚的遺屬把連衣裙塞進了半身裙裡,好不容易來了一位穿正裝三件套的體面老人,結果那白頭發白胡子長得都快拖地上了。
奧斯本覺得全英國的怪人都集中在他這個小教堂裡了,一個滿臉傷疤、凶神惡煞的中年男人,一直神經兮兮地四處亂看,活像隨時都會有恐怖分子手持機槍「突突」掃射一般,他穿得倒是挺正常,黑西裝緊繃繃的,隨著他的每一個小動作發出不堪重負的輕響。
儀式還未開始,奧斯本就覺得自己已經好累了,甚至懷疑這場葬禮是針對自己的惡作劇。眼看著約定好的時間還沒到,他干脆順著祭具室旁的小門溜了出去。
掘墓人布魯諾正靠著墓地欄杆抽煙,海濱風大,這煙一半算是被風抽了。
「已經好了?」奧斯本打了個招呼,「今天可是有兩具屍體。」
「小意思!」布魯諾咬著煙卷兒,比了個牛仔敬禮的手勢,「那邊還是沒把悼詞給你?」
「讓我隨便念段祈禱文就行了。」奧斯本垂頭喪氣地說,法衣上織的金邊都不閃亮了,「說悼詞有人念,用不著我。」
「正常人哪有禮拜五辦葬禮的?」布魯諾看了看表,「剛剛我才發現,裡頭埋了不少姓普威特的,我怎麼不記得鎮上有這戶人家?」
「城堡那邊有幢維多利亞式的白房子,」奧斯本心不在焉地說,「普威特先生和普威特夫人就住在那裡,你平常也不太往那邊去吧?」
「老房子陰森森的,在那個年代,咱們這兒不還是個大戰場嗎?」布魯諾撇撇嘴,「我可不想跟幽靈玩捉迷藏!」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奧斯本就看見普威特夫婦各持花環、緩緩相偕走來,身上的衣服簡直和他們的房子一樣古老,離著十幾米遠仿佛都能聞到那股樟腦味。
「說起來,主喪的不是普威特夫婦嗎?」布魯諾好奇地眺望了一眼,「怎麼來得這麼晚?」
「不是。」奧斯本終於找到這場葬禮上自己唯一有把握的問題了,「普威特先生是死者的堂叔,喪主是死者的妹妹,她丈夫今天要抬棺吧?可惜孩子還小,不然單她的兒子就夠人數了。」
「幾個?」
「五個。」奧斯本張開五指,「最大的八歲,小的是一對雙胞胎,才三個月。」
「這年頭少見人生這麼多了。」布魯諾嘖嘖稱奇,就聽奧斯本猶豫著說:「普威特先生為這場葬禮額外捐了一筆……我是不是該去打個招呼?」
「快去啊!」布魯諾差點兒要去踢他的屁股。
奧斯本忐忑不安地走上前去,他剛從神學院畢業、成為牧師不多久,和年長一些的教徒打交道總有些發怵。但好在普威特夫婦此刻無暇顧及他,他們正在和一位年輕女孩說話。
「節哀,柳克麗霞Ⅱ阿姨。」女孩和普威特夫人擁抱了一下,「您好,普威特先生。」
這女孩簡直是奧斯本夢寐以求的葬禮唁客,她穿著合身得體的套裝黑裙,寬檐禮帽下垂著同色面網,高跟鞋優雅輕巧,就是把她撮到皇室葬禮上也不會格格不入。
「這話也應該由我對你說的,阿波羅尼婭。」柳克麗霞·普威特用手帕擦了擦眼角,「我以為你不會再願意看見布萊克家的人了,畢竟——」普威特先生連忙輕輕扶住妻子的肩膀。
「一碼歸一碼。」女孩搖搖頭道,「阿爾法德叔叔和安多米達聽見您說這話,那可要傷心了。」
「你這孩子!」柳克麗霞破涕為笑,用手套輕輕打了她一下,「你都沒見過安多米達吧?唉,可憐的阿爾法德……」
她轉眼看見一旁恭候的牧師,連忙道:「西裡斯可能已經到了,你去裡面找他吧!」
女孩走了開去,奧斯本立刻識趣地遞補上前,和深居簡出的本地熱心人士寒暄起來。
阿波羅尼婭走到教堂門口張了張,頓時被裡面千奇百怪的喪服震了一下,巫師們似乎覺得只要是黑的就行,有人甚至蹬了一雙賣魚佬的雨靴,就那麼「咯吱咯吱」地走來走去。
按照禮貌,她應該去和莫麗·韋斯萊打個招呼的,但她根本就不認識韋斯萊一家,那份訃告是柳克麗霞寄給她的。雷古勒斯手裡也有一份,但他很明智地沒有出現。
葬禮還沒開始,巫師們隨意散坐在座席上,鄧布利多正抱著一個紅頭發小男孩和韋斯萊夫婦聊天,阿波羅尼婭初步判斷那是珀西。她沒有去打擾遺屬,只是在後排揀了個座位,默默觀察著這些人。
傲羅們基本都在,掠奪者全員出席,西裡斯那件龍皮夾克不知道用了什麼魔法,簡直像面鏡子,哪怕不特意看向那邊,眼角余光裡也總是有個閃閃的亮斑,盡職盡責地折射著陽光。阿波羅尼婭不堪其煩,只好將握在手裡的帽子豎起來擋在臉側,這一動作卻又引起了西裡斯的注意,悄悄溜了過來。
然後是詹姆、盧平、佩迪魯,一個接一個,紛紛跟上。
「節哀。」盧平率先破冰,「我們欠你的,早就該說,一直沒機會。」
「多謝惦記。」阿波羅尼婭干巴巴地頷首,他們之間根本沒什麼可說的。
五個人面面相覷,場面僵得可怕。詹姆尷尬得神情扭曲,絞盡腦汁地說了一句:「你就不問問莉莉去哪裡了嗎?」
「那麼她去哪裡了呢?」阿波羅尼婭只好順坡下驢。
「她去麻瓜醫院做婚前檢查了所以不能來!」詹姆·波特滿臉驕傲,早有准備,「麻瓜醫生很難約的,要是這次沒去成,我倆就得明年結婚了!」
他的朋友們紛紛露出不忍直視的表情。
「我猜是伊萬斯的父母堅持要求的吧?」阿波羅尼婭隨口道,「祝你們……幸福快樂,死亡也不能將你們分開。」
「莉莉還妄想著讓鼻涕精也去,你看你能不能幫忙把請柬——」被至少三只手搡了一把的詹姆·波特差點從座位上滑下去。
阿波羅尼婭心中五味雜陳。「拿來我瞧瞧。」她伸出手來。
詹姆從口袋裡掏了掏,顯然有一大把請柬剛剛散出去了——也不覺得犯忌諱!那請柬非常具有莉莉·伊萬斯個人風格,是一朵鈴蘭花,花瓣展開即變成請柬,閉攏後攜在身上,又總有一股幽香。
她開花閉花地玩了一會兒,又給詹姆·波特還回去了。「你直接找雷古勒斯吧,現在托給我,我也還是找他,開學,唉……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呢!」說著,看了西裡斯一眼。
西裡斯那雙永遠明亮如昔的灰眼睛,此刻是火山灰般毫無生機的底色。他注意到阿波羅尼婭別有深意地注視,艱難地咧了咧嘴,笑得看起來像哭:「我聽穆迪說……那次是食死徒新人練膽,害死普威特兄弟的人,會不會就是……會不會也有雷古勒斯?」
更尷尬了。
阿波羅尼婭沒有急著反問,她只是幽幽地嘆了口氣。按照人設,她現在也應該和西裡斯一樣,在友情與親情、正義與邪惡之間痛苦糾葛。
「我說……葬禮好像快開始了。」彼得·佩迪魯遲疑著開口,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我們坐回去吧,西裡斯,你要留在這裡嗎?」
「不!」西裡斯粗魯地擦了擦眼睛,率先起身回座去了。「我們答應鄧布利多,幫莫麗和亞瑟看著孩子。」盧平匆匆向她解釋,「我看詹姆挺喜歡弗雷德和喬治的,一直在練習怎麼抱小孩呢!」
阿波羅尼婭輕輕點了下頭,表示理解。一股奇異的、陌生又危險的柔軟襲擊了她的心,她遙遙注視著抱雙胞胎的詹姆和西裡斯,兩個大一些的紅頭發男孩乖巧地和盧平說話,一邊還面含擔憂地掛心著母親和弟弟。
不是書頁上的名字,是活生生的人,她再一次意識到。
一直和牧師在外說話的普威特夫婦也進來了,柳克麗霞挽著一位年輕少婦的手臂,正和她喁喁說話。有不少傲羅都很警覺,因為那位淺棕色長發的女巫長得活脫脫就是一個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只是眼睛更圓更大,氣質更溫和。她手裡牽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Ⅲ,室內也戴著一頂鐘形帽,帽子下露出的發卷兒正按照彩虹的順序興高采烈地變著顏色。
普威特先生和另一個金發英俊男巫立刻注意到了這一點,默契地走快兩步,擋住牧師的視線。
阿波羅尼婭嘆了一口氣,忽然感覺到身邊有人坐下了,同時聞到一股酸腐的汗味混合著煙酒臭氣,差點兒給她熏一跟頭,但她轉過頭去,卻只看到一堆潦草的破布,要不座位下有腳,她都要以為是別人隨身攜帶的什麼行李了。
破布客客氣氣地跟她點了點頭,用被煙油熏黃的拇指和食指比了個「八」,不勝唏噓:「令人惋惜哪,他們抓過我兩次,現在卻是我送他們最後一程。」一張嘴又還有新的口臭。
阿波羅尼婭潔癖大發作,冷冷地不接話,只看著鄧布利多上台致辭。管風琴聲轟然響起,恢弘的安魂曲似乎吞沒了他的言語,單看牧師茫然的表情就知道了。但是巫師不一樣,鄧布利多的悼詞能夠穿越樂章,毫無阻礙地抵達他們的耳畔,不少人都流露出悲慟之色,一個年輕的女傲羅伏在同事肩頭默默流淚。
「可憐哪,可憐哪……」破布也用髒兮兮的手指擦拭著眼角,一邊哭一邊偷偷打量著她。
鄧布利多是出類拔萃的演說家,和他前夫一樣,都是操控人心的高手,只要他想,單憑言辭就能讓所有人都痛哭流涕,何況還有音樂加成。但阿波羅尼婭拼命控制著自己,她清空自己的大腦,建立起層層防御,讓鄧布利多的話語在耳朵裡打了個轉就原路返回——她要堅定所走的道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正義的陣營除了正義一無所有,除了任人宰割,什麼都做不了。
音樂聲緩緩消散,既疑惑又不滿的牧師已經放棄了表情管理,蔫頭耷腦地進行布道和祝頌,但遺屬和唁客都非常不配合,大部分人都在平復心情、整理儀容,然後百無聊賴地四處亂看,准備抬棺的青壯男性在默默地活動手腳,那個大夏天戴羊毛呢帽子的小姑娘一臉新奇地舉著座席上預備好的、本該眾人一齊誦讀的經文,顯然是當成了識字卡片。
牧師的從業積極性被打擊到了史上最低點,他草草地結束了儀式,宣布可以下葬了。死者的妹夫、堂叔、堂嬸的侄子和侄女婿加起來人還不夠,最後是那群時刻保持警惕的怪人裡走出幾個來,說是死者的同事。
「夠、夠了嗎?」牧師奧斯本已經有些懵了,眼睜睜看著這群大力士只要四個人就輕輕松松地抬起了一具實木棺材,好像肩頭扛著的只是一袋面粉,「好、好吧……請跟我來!」
遺屬和唁客們也隨之起身,阿波羅尼婭習慣性地落在後面,她本將禮帽握在手裡,一轉身,帽檐上垂落的面網也自然而然地掃過破布……
「那塊寶石可以給你。」阿波羅尼婭忽然一笑,猝然停手,面網登時被扯緊了,「作為回報,幫我去偷個東西來。」
破布的指間夾著小刀片,正割那面網沒割斷,面網上綴著一只蛇形銀扣,蛇頭是一塊指頭肚大小的沙弗萊石。
「不能用魔法很不方便吧?」阿波羅尼婭笑道,「用魔法你也割不斷,純血家族的東西不是那麼好拿的,下手之前想清楚啊!」
破布臉色一變,手一松就要跑路,教堂門口卻有人去而復返,大聲喝道:「剛才我就看著像……蒙頓格斯·弗萊奇!我就知道你是賊性不改!」
是那個哭得最慘的年輕女傲羅,仗著麻瓜牧師不在,已經拔出了魔杖。
「答應我,寶石給你,」阿波羅尼婭趁機引誘,「傲羅也幫你擋掉。」
破布已經被反幻影移形咒束縛住了,眼珠子一轉,只好咬牙同意,眼前的純血女巫立馬變了張臉。
「這是怎麼了……都是誤會!」她又驚又笑,滿是歉意,「我的帽子勾住了座位,這位……弗萊奇先生正在幫我解開呢。」
「真的嗎?你可別被他騙了。」女傲羅將信將疑,還是走了過來,「哦,我認得你,你是格林格拉斯吧?」見蒙頓格斯·弗萊奇的眼神堪稱困惑,急忙又補了一句:「呃……我是說,在學校裡,你入學的時候我還沒畢業。」
阿波羅尼婭毫不介意地搖了搖頭:「沒關系的……我也記得你,你是赫奇帕奇的博福特,最喜歡吃巴騰堡蛋糕。」
「啊,這麼多人知道嗎?」女傲羅博福特不由撓頭,訕訕一笑。
「是家養小精靈可可告訴我的,她覺得你畢業後再也吃不到更好吃的了,」年輕的女巫們自然而然地走在了一起,並肩向墓地行去,阿波羅尼婭使了個眼色,破布只好也不甘心地跟上來,「一直還想讓你回去拿她的獨家秘方呢。」
「我看她也就是說說,你可別當真!當初在霍格沃茨,最念叨我能吃的小精靈就是她!再說她是小精靈呀,我回不去,她可以給我送……」
墳塋前氣氛肅穆,不宜談笑,阿波羅尼婭和博福特分開,趁機抽身,找到破布。
「你要我偷什麼?」破布警惕地看著她,卻只等來輕飄飄一句「魂魄出竅」。
第97章 初陣(3)
阿波羅尼婭排隊獻上花環,唁客們已經開始有序撤離,各找地方幻影移形去了。鄧布利多正親自處理麻瓜牧師和掘墓人,她只好含糊地和韋斯萊夫婦打了個招呼,不管人家聽沒聽見,也混在人群裡全伙撤退。
「你帽子呢?怎麼不戴了?」西裡斯正在教堂門口替姑姑送客,隨口道,「今天太陽這麼大。」
「風也大,剛剛一個沒拿住,刮崖底下了。」阿波羅尼婭狀若可惜,「上面還有兩根絕音鳥羽毛呢!」
「再買新的好了,反正你現在也不差錢!」立刻被盧平打了一下。
阿波羅尼婭從嗓子眼兒裡笑了一聲,揚揚手權做告別。她下到鎮子裡,穿過幾條或悠閑或寂寞的小街,爬到另一側的丘陵上,這裡地勢更高,剛剛好將教堂與墓園看個清楚。
雷古勒斯穿著黑色正裝,衣冠楚楚地坐在觀景台長凳上,面朝大海,正迎著風吃冰淇淋。
「我怎麼不知道你長了一個鐵胃?」阿波羅尼婭哭笑不得,走去坐在他身邊,「你會拉肚子的。」
雷古勒斯滿不在乎地聳聳肩,凝視著教堂的方向:「鄧布利多知不知道那個教堂的管風琴師是多佛爾過來兼職的?他今天可不在!」
「還有什麼是遺忘咒不能解決的?巫師總是這麼傲慢!」她說著,張開一直虛虛握著的手,一陣清香彌漫,「給,帶去給西弗勒斯。」
「一朵……花?」雷古勒斯驚訝地用兩只手捧著,鈴蘭滾落到他掌心,花瓣悄然綻放,化為一封粉紫色的邀請函,紙上浮現出百合花的水印,封口的金色火漆是「E」和「P」交織的精致圖案。
雷古勒斯立馬把花扔回她懷裡:「西弗勒斯現在黑魔王眼皮子底下搞魔藥呢,我送不了,要送你送。」
「搞這玩意兒花了我好幾百金加隆呢,你也不能什麼都讓我做了。」阿波羅尼婭拒絕接盤。
「幾百?」豪門闊少立馬開始掏支票簿,「我賠你!你別想躲!」
「喂!」阿波羅尼婭恨得要死,「你讓克利切跑一趟能怎麼樣?我臥室做過手腳的,那個屏障魔法還是你們倆弄出來的你忘了?」
雷古勒斯恍然大悟:「是有這麼回事……你管它叫『屏障』,那不就是一段黑魔法波動嗎?」
「你別管它叫什麼,反正黑魔王除非親自叫門進去,否則他能感受到的,就是西弗勒斯在裡面乖乖搞黑魔法。」阿波羅尼婭得意非凡,「我還把附屬盥洗室從整個莊園的反幻影移形咒裡獨立出來了,在那裡巫師和小精靈都是來去自由的。」
雷古勒斯不說話了,徒勞地、默默地舔著冰淇淋勺。阿波羅尼婭事先並不知道西弗勒斯會住進來,這些措施都是她為自己准備的——她到底活在怎樣的家庭裡,才會、才會……
「噯,人走完了!」阿波羅尼婭叫道,指著半山處的斷崖,「鄧布利多真的好明顯啊,好白!」
「他們不會再回來了吧?」雷古勒斯只好放下心頭的疑慮,重新將注意力轉回來。
「好像要去談遺產的事兒?鄧布利多做中人。」阿波羅尼婭回憶著偷聽來的閑談,「韋斯萊夫人當初是私奔的,有些事就……我看柳克麗霞阿姨倒沒什麼意見,畢竟安多米達也……但你姑父就不好說了,他看上去就很古板。」
「哦,韋斯萊啊,那不奇怪。」雷古勒斯苦笑,「伊格內修斯姑父最討厭韋斯萊家的人。說實在的,他們倆又沒有後代,金加隆留著也是便宜了古靈閣和魔法部。」
阿波羅尼婭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大致明白了為什麼布萊克家居然會傳到救世主手裡,原來他是這麼想的。
「走?」她向著斷崖處偏一偏頭。
「走!」雷古勒斯站起身來——「啪!」兩聲爆響步調一致,觀景台上空無一人,唯有空氣中還殘存著鈴蘭與奶油冰淇淋的甜香。
「應該是『四分五裂』吧?」
「我覺得是『粉身碎骨』。」
「那你試試,我來搞個靜音咒。」
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過後。
「挖土用什麼咒?」
「啊?教授不教的知識你別問我!」
「要不……『房塌地陷』?」
又是一聲巨響。
「你一開始就應該用『房塌地陷』!有墓碑隔著,棺材就不會像這樣被震爛了!」
「不出力的人沒資格指手畫腳。僵屍飄行——別忘了隨葬的魔杖!」
「恢復如初!恢復如初!恢復如初!」
「我才發現你的大漏洞,阿波羅尼婭!你的計劃只到『挖出來』為止,然後呢?」
「我在麻瓜旅店定了個房間,先去那裡!」
又是幾聲反復的爆響,教堂墓園重新恢復了神聖的靜謐。層層疊疊的花環掩蓋了墓碑上鐫刻的人名,絲毫看不出墓穴裡的棺材已經空空蕩蕩了。
「然後呢?」裝潢典雅的客房內,雷古勒斯坐在床邊,托腮望著一身整齊禮袍、塗得唇紅齒白的普威特兄弟,「我還是要問你這個問題,阿波羅尼婭,你有什麼打算?」
「你覺得我們帶著兩具『屍體』跨國幻影移形的可能性有多大?」阿波羅尼婭按著吉迪翁·普威特——大概是他——的脈,盯著秒表計數。
「零。」雷古勒斯冷笑,「你以為你是誰,鄧布利多?」
「那就只好等他們醒了。」阿波羅尼婭頓覺頭大,「我還沒有幻影顯形執照呢,但是又成年了,是部裡的重點監視對像。」Ⅰ
「你知道就好。」雷古勒斯站起身來,「反正沒有魔杖,這兩個也就是麻瓜而已。你先看著,我去搞點兒吃的,我餓壞了。」
「英鎊!」
「有!」
小鎮上的麻瓜館子味道還不錯,海魚和貝類很鮮美,雷古勒斯飽腹而歸,剛踏上樓梯,就敏銳地覺察到異樣。他還不能像黑魔王或鄧布利多那樣憑空感受到魔力波動,但他至少能感覺到自己進入了靜音咒的範圍。
「怎麼回事?」雷古勒斯一把推開房門,正看見被魔法繩索捆得結結實實的費比安·普威特摔倒在床上,他兄弟和他同樣待遇,正在地毯上努力咕湧著要爬起來。
阿波羅尼婭就狼狽得多了——梳得一絲不苟的發髻被打散了,左臂整條衣袖都被扯破了,妨礙行動的魚尾裙擺大概是她自己撕開的,高跟鞋也踢掉了,看樣子是剛撲過去撿起自己的魔杖。
「怎麼回事?」他又問了一遍,趕緊著手恢復一片凌亂的室內擺設。
「皮肉傷。」阿波羅尼婭用手背蹭了蹭唇角的血,「我被偷襲了,這二位早就醒了,也不知道是怎麼約好了,你跟西裡斯也這麼心有靈犀啊?」
她將自己渾身上下收拾齊整,唯有左臂裸露在外,直送到普威特兄弟眼前去:「仔細看好了,黑魔標記,食死徒!」
要不是嘴巴被堵著,費比安真能張嘴咬她。就算嘴巴被堵著,吉迪翁也想送她一個頭槌。
「直到現在,我聽到這個名號還覺得挺自豪的。」雷古勒斯苦笑了一聲,也挽起自己的袖子,「別只罵她一個人,好久不見,表兄。」
兩個人四只眼睛齊齊盯著他們,眼神裡除了滔天的憤怒,還有深重的迷惑。
「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熬唄!」阿波羅尼婭施施然坐下來,還有心情翹二郎腿,「哪怕我被叫去殺人了,你們的表親也會替我看著,說不定過幾天,就會有其他傲羅或者鳳凰社的人來找你們作伴了。」
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普威特兄弟再度憤怒掙扎起來。
「你別逗他們了。」雷古勒斯小聲道,「我記得他們是格蘭芬多的,跟格蘭芬多講道理本來就難!」
阿波羅尼婭「啊」了一聲,比了個OK。
「這麼大反應啊?」她笑吟吟地將手貼在費比安的心口,「來找你們作伴不好嗎?活著不好嗎?死在別人手上,那可就是真死了,死透了,走下去見梅林了!」
「你不還是在逗他們嗎?」雷古勒斯近乎無力地抗議,他在扶手椅上誠懇地俯身向前,「我們真的沒有惡意,如果我們有,現在你們已經在墓穴裡窒息而死了。」
「沒准兒我們把人挖出來是要做什麼邪惡的黑魔法試驗呢,是吧?」阿波羅尼婭親親熱熱地撞了撞他的肩膀,「沒准兒一會兒黑魔王來了呢?」
「那你們都得死,然後被扔給我研究。無論出不出成果,我也會死。」雷古勒斯狠狠地白了她一眼,「我們利益是一致的,表兄。那天阿波羅尼婭本也沒打算殺你們,如果不是她的厲火,那些人也沒機會幻影移形,對不對?當時多洛霍夫已經在念咒了。」
他倆一個紅臉一個白臉唱了半天,普威特兄弟依舊油鹽不進,看眼神絲毫沒有軟化的跡像。四個人鎖在小房間裡,一直硬扛到華燈初上,此起彼伏的肚餓聲才為事態帶來一絲曙光。
雷古勒斯輕輕一抖魔杖,透明的空氣產生了一絲微妙的變化,就像是稀薄的魔藥漸漸熬至濃稠,阿波羅尼婭伸手試了試,發現也沒什麼異常。
「單向的,他們過不來。」雷古勒斯解釋道,「現在你可以放他們吃點東西了。」
不一會兒,恢復自由的普威特兄弟屈服於食物的誘惑,口嫌體正直地大快朵頤起來。
「你們可得快點兒想通啊,」阿波羅尼婭啜了一口紅酒,「不然吃飽喝足該上廁所了怎麼辦呢?」
正在切牛排的雷古勒斯難以置信地瞪著她:「吃飯吧,別說話了。」
但普威特兄弟似乎打定主意不讓他們吃一頓飽飯,兩人狼吞虎咽地吃完快餐,收拾東西抹抹嘴,過來「敲門」。
「我們談談。」費比安填飽了肚子,登時又神完氣足起來,「第一個問題,所謂『密室第二次打開』是不是你做的?」
「是。」阿波羅尼婭買一送一,「沒有為什麼,挑了兩個討厭鬼當試驗品。」
「你為什麼會這樣?你的索命咒?是只有索命咒還是——」吉迪翁問著問著,自己也覺得好笑,「算了、算了……已經這樣了,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應該是你打算讓我們怎麼辦。」費比安嚴肅地糾正,「我們不能回去了吧?」
「當然,我暫時還不想死。」阿波羅尼婭說道,「我對你們有救命之恩,所以你們要聽我的——去法國的安全屋,作為麻瓜生活,直到決戰到來的那一天。」
雷古勒斯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你不用安慰我們。」費比安艱難地笑了笑,「我們算是死過一次了,這種滋味……就算沒有決戰,我們暫時也不會非要回來抵抗神秘人。」
「你愛信不信。」阿波羅尼婭笑道,「我會提前將魔杖還給你們的。」
「可是……沒有魔杖我們干什麼呢?」吉迪翁茫然道。
「麻瓜男人做什麼你們就做什麼啊!」阿波羅尼婭扳著指頭數,「工作、戀愛、結婚、生子……後續來找你們作伴兒的人,不會還要我養吧?」
「後續?」吉迪翁難以置信,「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會繼續從其他食死徒手下搶人頭。」阿波羅尼婭撫摸著魔杖,「由我來殺,總比別人殺要好,對不對?說句無恥的話,我犧牲自己當食死徒,這分明是在造福社會。」
雷古勒斯握拳抵著唇,艱難地咽下一聲嗤笑。
「那你父母難道也——」吉迪翁脫口而出。
「克拉托斯和繆西卡是真的死了,他們死有余辜。」阿波羅尼婭第一次將話說得那麼透徹,「我就是想讓他們死。」
雷古勒斯幾乎維持不住臉上震驚的神情——死有余辜,多麼嚴重的字眼。
「能假手他人的事,為什麼還要親自做?」阿波羅尼婭很快從那種恨意勃發的狀態裡掙脫出來,漫不經心地笑了笑,「我的靈魂不值錢嗎?」
她握著自己的左手小臂,向對面目瞪口呆的兄弟倆揮了揮:「我出錢,黑魔王替我殺人,這就是我付出的代價,我靈魂免於分裂的價格。」
旅店房間裡一時悄無聲息,只有阿波羅尼婭喝酒時高腳杯偶爾撞擊餐盤的聲音。
雷古勒斯有些緊張。在他的刻板印像裡,格蘭芬多都是很軸的,立場高於一切,無論愛情親情友情,都得先談立場再說話。阿波羅尼婭出賣了她的父母——或許那根本不是她的父母——導致二人慘死,這件事無論如何也繞不過去。這兩個格蘭芬多出身的傲羅,真的能夠擱置爭端嗎?
果然,年長的費比安先說話了。
「無論繆西卡和克拉托斯對你做了什麼,都應該由法律來懲罰他們,報私仇是不被允許的。」
「但我們現在不是傲羅了,我們沒有執法權。」吉迪翁勉強笑了笑,「甚至沒有魔杖。我想你也不是很在意我們怎麼看你,是不是?」
「是。」阿波羅尼婭笑著點點頭,「完全不介意。」
這下輪到雷古勒斯目瞪口呆了。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樣,表弟。」費比安看上去放松了一些,「在魔法部那樣的地方混久了,不靈活一點只會撞個頭破血流,你以為穆迪一身的傷真的都是食死徒造成的嗎?」
「你叫什麼來著,雷古勒斯?你能出現在這裡,是不是意味著——」吉迪翁立刻撿起格蘭芬多老本行,滿懷希冀地看著遠房表親。
雷古勒斯眼前一黑!
第98章 初陣(4)
他們在黑斯廷斯住了一夜,第二天出發前往鄰近的多佛爾。本來打算買票乘船,臨了想起大家都是黑戶,一本護照都掏不出來,只好用幻身咒偷偷混進去。
雖然多佛爾和加萊離得很近,但跨國就是跨國,國境之間總是有些說法的。他們四個裡兩個是「死人」,一個是離明牌一步之遙的食死徒,誰都承擔不起被發現的危險。
最後他們躲上了一輛皮卡車剛運完貨的後鬥,一路吹著風前往巴黎。
「我不明白。」雷古勒斯生無可戀,身上一股羊味兒。
「我們這算是偷渡,甜心。」阿波羅尼婭摸摸他的後腦勺,「而且,通過正常渠道入境的外國巫師應該第一時間前往法國魔法部登記魔杖。」
「他們查得很嚴。」費比安也附和,「和英國注重管理小巫師不同,法國很在意外國人。」Ⅰ
「畢竟兩個鄰居天天鬧黑巫師,換誰都怕被潑髒水!」吉迪翁玩笑道,「大概只有鄧布利多那個級別的人物,才不用每次都這麼麻煩。」
「當然,他可是國際巫師聯合會主席……」雷古勒斯撇撇嘴,「主席駕臨了他忠誠的巴黎!」
阿波羅尼婭忍不住笑了出來。
輾轉換了三趟車,他們才終於看到了薔薇街安全屋的赤色屋頂。阮福芳慈並不在,但她習慣把鑰匙藏在地墊下。
「我能不能不當麻瓜啊?」一路上普威特兄弟已經和她混得熟了,雷古勒斯反而還有些拘謹,吉迪翁已經哀嚎著倒在了沙發上,「麻瓜也太累了!」
「一個有身份、有歐元的麻瓜才不會像我們這麼慘。完全可以在加萊就租一輛車,舒舒服服地開到巴黎。」阿波羅尼婭一臉嚴肅,「雖然我還沒來得及學開車。」Ⅱ
「亞瑟就會,雖然他學開車的目的是為了改裝一輛不會開車也能開的魔法飛天汽車。」費比安好像在說繞口令,「你可以讓他教你。」
阿波羅尼婭無語地看了這挺自來熟的兩兄弟一眼,外甥像舅,真的不服不行。
「來吧,二位,麻瓜研究第一課,學會打電話!」
「拜托,去過魔法部的人都會打電話!」
「傲羅有麻瓜偽裝課程,我拿的S+!」
等到阮福芳慈下班回來,就被正式任命為了薔薇街總部的領導,分管下屬兩人,剛剛學會接打電話、看電視和使用冰箱,進度不可謂不快。
「我是這麼打算的。」新任總經理向董事長彙報工作,「先給兩位普威特先生弄個戶籍,然後去造型沙龍改頭換面一下,等到他們學會使用基礎家電了,就可以上街逛逛,吃吃喝喝買買,最後再學點兒本事,比如開車、開槍什麼的。」
為了慶祝薔薇街總部草創,他們干脆出來吃大餐。越是到了這樣的高級場合,反而一個露怯的都沒有——純血家族的禮儀課誰不是從小上到大,阮福芳慈不是,但她有個皇帝爹。
「昨天把我揍了一頓,看來格鬥是不用學了。」阿波羅尼婭冷笑一聲,又顧雷古勒斯,「你能不能做兩塊手表,說錯一個詞就鑽他們一下?」
「魔法制品是不被允許的!」阮福芳慈馬上說道,「我可以雇幾個物理系學生做個遙控的,改成電擊可以嗎?」
「可以!」她爽快拍板。
臨散伙前,阿波羅尼婭再次確認了普威特兄弟的身體沒有任何異常,並叮囑他們但有不妥可以去向附近住的尼可·勒梅求助。
「你們比我大十多歲,也比我認識更多人。」她最後說道,「你們的安危並不僅僅系著我這一條命,還有更多的後來人,他們還有沒有機會,全在你們。哪怕不能拿魔杖,哪怕只能當個平凡的麻瓜,但是能活著就很好,對不對?」
費比安和吉迪翁對視一眼,都很鄭重地再次答應下來。他們不是沒想過給妹妹莫麗報個平安,但這件事太過復雜,知道的人越多、雙方都越危險,莫麗有自己的家庭,丈夫恩愛,兒女……兒子可愛Ⅲ,悲傷對於她來說只是暫時的。
「以後你們每一次被日常瑣事煩得想要魔杖時,都請回想一下今日的承諾。」阿波羅尼婭無所謂地笑了笑,關上了車門——有了阮福芳慈強力援手,她和雷古勒斯可以坐飛機回去。
但經過兩人的一致測評,飛機因為體驗感太差、手續太復雜而慘遭淘汰。
回到英國,阿波羅尼婭便一頭扎進了火熱的造假大業之中,假身份、假..證..件造了一打。她一邊掛心著普威特兄弟的學習進度,一邊等著黑魔王的下一次召喚。
大老板和小領導都沒有讓她等太久,七月底的時候他們襲擊了本吉·芬威克,鳳凰社成員,聖芒戈生物傷害科的高級治療師。貝拉本想抓他回去活喂狼人,碰巧被阿波羅尼婭偷聽到了,只好出手強殺。
一回生、二回熟,無論是殺人還是運屍,正好還可以試試剛辦的假證。阿波羅尼婭用奪魂咒「雇」了個司機,又派泡泡悄悄押車,一旦不好就立刻帶人回來。她提心吊膽地等了整整一天,泡泡終於手持阮福芳慈簽名的收據回來了。
「怎麼樣?」她盤腿坐在地毯上,把泡泡拉到身前來。小精靈抱了抱她的胳膊,看上去也覺得這一天很是刺激。
「弗朗索瓦絲小姐假裝成遺屬,親自去碼頭接的人。」泡泡認真地說,「不過她請您找個更合理的名義,不可能總有游子客死他鄉吧?」
「對吧!」阿波羅尼婭把身體佝僂成一個大蝦,「找個什麼理由呢……」
等她將一切准備得萬無一失,轉眼又開學了。八月一場襲擊都沒有,她白白花出去一大筆錢,至少要到四個月後才能見效——以黑魔王的尿性,能讓大家過好一個聖誕節才怪!
七年級她成為了女學生會主席——單憑報紙上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論以及後續輿論風潮,鄧布利多舍她其誰?如果說「大頭男孩」和「大頭女孩」是領頭羊,而級長是牧羊犬,那麼她就是能自己牧自己的超級優良品種。
開學一個月,新任女學生會主席收拾了自己學院的刺兒頭們八回,斯萊特林們爆發出了驚人的記吃不記打的毅力,頂著鼻青臉腫的大腦袋硬是杠上了。教授們意意思思地勸過,見沒人聽,也就聽之任之了——總比讓這些小食死徒禍害其他學院的孩子要好吧?
據說格林格拉斯晚上回到寢室裡也會打得「乒乒乓乓」。
「鄧布利多沒說要給你換學院嗎?」地下教室可不好再去了,他們只好轉移到校長眼皮子底下的有求必應屋,「他不會起疑心了吧?」
「這也是能換的?」阿波羅尼婭仰天長嘆,「別換!換了我還得想辦法抱著他的大腿、哭著求他換回來。」
「我要是他,我都不好意思再懷疑你了。」雷古勒斯翻看著她厚厚一疊傲羅培訓和考核內容,「為什麼沒有治療魔咒啊?」
「小傷不用治,大傷治不好,中不溜的傷直接幻影移形去聖芒戈,一眨眼的事兒,人家不比我們專業多了。」阿波羅尼婭移開擋在眼前的法律法條,「那朵花呢?你給過去了?」
「讓克利切悄悄放到他床頭了。」雷古勒斯嘆了一口氣。
這個聖誕,有人在頂風冒雪地殺人,有人在音樂和祝福中永結同心,有人抱著奄奄一息的小精靈手足無措,也有人遙遙眺望戈德裡克山谷的燈火,久久不發一言。
開學後斯內普的聖誕禮物才姍姍來遲——是一張完整的絕望藥劑及解藥配置表。
「動作還挺快!」阿波羅尼婭指甲掐著羊皮紙上列出的魔藥原料,能郵購的幾乎沒有,去黑市訂都得等幾個月。但她等不得了,她不知道雷古勒斯要花多久才能下定決心赴死,大病初愈的克利切都察覺到不對,偷偷跑來找她做PY交易,最後緊張兮兮地抱著雙面鏡回家了。
在這種情況下,她幾乎是憑著卷王的最後一絲美德撐過了N.E.W.Ts和隨之而來的傲羅考核,早有准備的盧修斯和奧賴恩立刻參與進來——當她在無數閃光燈和速記羽毛筆的簇擁下從巴蒂·克勞奇手裡接過像征著現役的傲羅制服時,阿波羅尼婭看到了台前放著一束署名為「獅心」的洋甘菊。
It』s TIME.
第99章 身世(1)
1988年,英國,薩裡郡,法納姆,埃基伯勒預備小學。Ⅰ
哈利·波特覺得自己大概是眼花了。
今天雖然是他上KS2的第一天Ⅱ,但想也知道佩妮姨媽和弗農姨夫肯定不會來接他——因為今天也是他表弟達力每半年一次的體檢日,德思禮全家出動。佩妮姨媽還惦記著讓達力也來他的學校讀書,被親眼見過達力健康狀況的校監委婉地拒絕了。
但……為什麼站在大門口草坪邊向他笑眯眯揮手的會是隔壁的普林斯太太?
不是哈利討厭普林斯太太,其實正相反,這位太太相當討人喜歡。從哈利·波特有記憶開始,他就常常在普林斯家做客,普林斯太太親切、風趣又貼心,對他特別好,她做的檸檬鵝肝乳酪蛋糕也特別好吃,哈利想吃多少塊就吃多少塊,有時候他簡直懷疑普林斯家的廚房裡藏著一個科幻小說裡才會出現的機器人,不然為什麼只要他意猶未盡地望著空盤子舔舔嘴唇,普林斯太太就會立馬從廚房裡端著一塊新蛋糕出來?
他的姨媽、姨夫還有那個拐著彎兒的姑媽,在普林斯太太面前都特別聽話,她似乎總是三言兩語就能勸服別人,哈利從5歲開始就能在郡裡這座一等一的名校讀書,就是她的功勞——佩妮姨媽本來只打算讓他在社區小學隨便念念算了。據弗農姨夫說,有一天他從新聞節目上看見普林斯太太了,攝像機鏡頭掃過唐寧街首相辦公室,一閃而過的門縫裡他看見普林斯太太就站在壁爐邊!
弗農姨夫每每談起這樁與有榮焉的幸事,佩妮姨媽都要撇著嘴說那不過是個婚姻不幸、膝下空虛的可憐蟲,但哈利的確見過普林斯先生好幾次,不是在暑假,就是在聖誕假,他覺得普林斯先生好像一個吸血鬼,頭發長長的,臉很蒼白,而且從不出門——是的,年輕的哈利·波特不喜歡普林斯先生,他覺得那位先生盯著自己的眼神讓他很不舒服,好像是透過他的眼睛在看別的什麼人一樣。
普林斯太太的另外兩位朋友也常來,不過都是風塵僕僕的。一位是灰棕色頭發的盧平先生,替普林斯太太打理家族產業,似乎經常在法國、比利時與英國之間往返;另一位布萊克先生似乎走得更遠,總給他帶回一些東歐和南歐的特產,比起被正事折磨得憔悴不堪的盧平,這一位好像只是單純地熱愛旅行。哈利很喜歡這兩位叔叔,喜歡和他們一起玩樂高,也喜歡讓他們幫忙檢查作業,就是一點不好——他們也似乎在透過哈利看別的什麼人。
哈利·波特不喜歡這種感覺,他不喜歡偶爾抬頭、正對上大人們來不及掩飾的那種黯然神傷的表情,他隱約覺得這可能和他的身世有關——但大人們不說,他也沒辦法問,他倒是問過德思禮夫婦,但只要他一開口談這件事,姨媽就會情緒崩潰地大哭大嚷,姨夫說她有神經官能症,喝點兒酒麻醉一下會更好,然後兩個人就開始酗酒,把達力扔給他養。
這誰還敢開口啊?哈利不明白,如果真的是車禍,為什麼要這麼諱莫如深呢?
今天能在這裡見到普林斯太太,哈利·波特隱約有種預感,他多年的疑問似乎到了有所解答的一天了。
「來,過來這邊!」普林斯太太站在她那輛乳白色豪車邊上,先輕巧地摘下哈利的書包,再給他打開門讓他爬上去,「作業多不多?」
「不多、不多!」哈利在座位上踢著小腿,乖乖系好安全帶,「開學第一天,什麼都沒講。」
「都有什麼課啊?」普林斯太太一邊開車,一邊分心跟他聊天。她開車很穩,哈利幾乎感覺不到車在移動,不是說這種很貴的車什麼推背感很強的嗎?
「數學、英語、科學、人文、藝術、體育和外語。」哈利干脆翻出了課表,一門一門照著念,「一共七門。」
「那也差不多!」普林斯太太嘟噥道,「數學使人縝密,修辭和文法對寫論文很重要,科學……學好物理就夠了,人文是什麼,歷史和地理?地理應該會有用吧?藝術放棄掉就行,體育強身健體,很不錯……你外語選的什麼?」Ⅲ
「法語。」哈利咧嘴一笑,狡黠極了。
普林斯太太就說得一口流利的法語,有時候她會在家裡用法語罵人,仗著被罵的人聽不見,聽見的人聽不懂——後來布萊克先生教了他幾句,普林斯太太就再也不罵了。
「你小子!」普林斯太太笑起來,「跟你爸爸一個樣子。」
「我爸爸?」哈利立刻坐直了,「你說我爸爸是嗎?」
「沒錯。」普林斯太太笑意一收,頓時嚴肅起來,「如果不是為了這件事,我怎麼不讓你自己坐校車回去?預科也算是大孩子了——你想在哪兒聽?」
哈利等不及回到小惠金區了,他現在立刻馬上就要知道!
片刻後,法納姆某處街心花園的露天咖啡館裡,哈利捧著一杯鮮濃酸奶漿,一口也喝不下去。
「你怎麼總是打響指?」哈利催促道,「盧平叔叔和布萊克叔叔也總是打響指。」
「我手癢。」普林斯太太的響指之間是有節奏的停頓,似乎非常非常專注,完全不能分神,「他們也手癢。」
哈利·波特郁悶地喝了一大口酸奶。
「德思禮是怎麼跟你說的?」普林斯太太猝不及防地開啟了正題,她談起佩妮姨媽和弗農姨夫的時候神情很冷漠,完全不是對外那副笑顏如花的模樣,「車禍是吧?」
哈利點點頭,當真相觸手可及時,他反而從心底裡橫生一股膽怯。
「騙你的。」普林斯太太攪拌著手裡的拿鐵拉花,「你的父母——詹姆·波特和莉莉·伊萬斯是為了全人類的福祉而犧牲了自己。」
啊?哈利覺得這個理由太宏大了,宏大到不像是真的。但他了解這位從小看顧自己長大的女士,她笑眯眯的時候可能是在騙人,一臉嚴肅誠懇的時候可能是在騙人,但唯有現在這種時候不會——因為她和丈夫、朋友聊一些他不能聽的話時,往往也是這副表情。
「這是一個結果論的說法,事實上他們犧牲時,自己並不知道會造成這樣的影響。你媽媽為了保護你而死,你爸爸為她報仇時被曾經的好友偷襲……當時我也在現場,盧平也在,雷古勒斯的哥哥也在,當然,你也在。」
哈利覺得自己好像忽然聽不懂英語了,他呆呆地看著普林斯太太平靜的面容,恨不得讓她寫下來,自己對著慢慢回味。
「你這就告訴他全部了?」不知道哪裡的車胎忽然爆了,炸響聲中,有人怒氣衝衝地向他們走過來,哈利不用回頭都知道是誰來了。
「哦,要不我現在讓他忘了?」普林斯太太淡定地招呼丈夫坐下,「下午沒課啊?」
「不!不!不要!」哈利大叫,激動不已,「讓我緩一緩!我可以!」
雖然他不知道普林斯太太要怎麼讓他忘記,更不知道普林斯先生怎麼會知道他們在這裡,又是怎麼突然從遙遠的蘇格蘭趕到薩裡來的。
普林斯先生深深地凝望了他一眼,將手裡提著的一個甜點盒放到桌上:「米勒娃給你的。」
「不是……這太客氣了,我都不知道麥格教授還會烘焙……」
「可可做的。她猜到是你救了埃爾科特Ⅳ,怎麼謝你都說得過去。」
「她別怪我擅闖民宅就好啦!」
普林斯夫婦的對話輕飄飄地飛進哈利·波特的耳朵裡,像一把羽毛撓得他渾身癢癢。哈利憤憤地打開點心盒,非常不見外的拿起一塊糖漿水果餡餅:「唔……好吃!」
普林斯先生瞪著他,把酸奶杯往他面前推了推,他還能噎著嗎?
直到哈利·波特風卷殘雲地吃了個半飽,才終於將思緒理順。「誰殺了我的父母?」他嚴肅地問。
「湯姆·馬沃羅·裡德爾,1926年12月31日生人,代號『伏地魔』。」普林斯太太去車上拿下一個文件夾,擲在桌子上,「這是他的全部資料。」
「1926年?」哈利·波特難以置信,「一位老人?」
普林斯先生的嘴唇扭曲了起來,似乎硬生生吞回了什麼話。他的妻子倒是笑得很囂張:「沒錯,一個老不死的恐怖分子。」
「阿波羅尼婭!」普林斯先生警告般地叫了一聲,「適可而止!」
哈利·波特迫不及待地翻閱起那份被標注「絕密」的文件,大多數文字他都看不太懂,但這不妨礙他辨認紙上的水印圖案——一對背身躍立、尾巴交叉的獅子拱衛著一頂王冠Ⅴ,但悲催的是,獅子頭頂的單詞他也不認識。
過去的每一天哈利·波特都覺得自己足夠成熟到知情一些什麼事,但直到這一天真的到來,他才發現,人家哪怕和盤托出了,他都看不懂也理解不了。
「你不是說我爸爸是被他的好朋友給……」看不懂就放棄,哈利·波特明智地轉向另一個話題。他雖然懷念父母,但他也從來沒見過他的父母,普林斯家的人似乎也不太清楚父母和他相處的細節——說白了,他現在和爸爸媽媽沒什麼感情。
「彼得·佩迪魯,和你爸爸、盧平、西裡斯·布萊克曾經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普林斯太太說話還是很客觀的,「在學校裡一直很要好,畢業之後他幾乎是立即背叛了我們的陣營,那天晚上……誰都想不到他居然也在場,以前他們在學校裡闖禍的時候,第一個跑開躲起來的就是佩迪魯,這人膽子出奇的小。」
哈利又艱難地消化了半天。
「西裡斯·布萊克……就是雷古勒斯叔叔的哥哥嗎?他也死了嗎?」
普林斯先生忽然一聲冷笑,看上去再度極其艱難地咽下了什麼話。普林斯太太搖搖頭:「沒有,他正在監獄裡服刑,他是你的教父,哈利。」
「教父?」哈利震驚了,「我還有個教父?」
「沒錯,其實最有資格住在德思禮家附近照顧你的就是他了,但是他做不到,只好由我們代勞。」普林斯太太指指丈夫,「西弗勒斯是你媽媽青梅竹馬的好友,盧平是你爸爸的好友,雷古勒斯是你教父的弟弟,我其實和你父母不太熟。」
怪不得他們都會用那樣的眼神看他,哈利·波特心想。
「我和我爸爸媽媽很像嗎?」他遲鈍地問,終於感到一絲晚來的孺慕,一些他切實看得見、摸得著的,和爸爸媽媽的聯系。
「很像。」說話的是普林斯先生,「你的眼睛和你媽媽一模一樣。」
「你媽媽視力一直不錯,聽說你爸爸家的人都戴眼鏡。」普林斯太太笑著補充,「你別的地方都像你爸爸。」
哈利·波特覺得鼻子發酸,連忙轉移話題:「我教父為什麼會坐牢?」
「被陷害了。」普林斯太太輕描淡寫地說,「我們都知道他是無辜的,但是我們沒有證據。」
「我們?我們的陣營?」哈利·波特重復著這幾個單詞,「你們不是德思禮家那樣的普通人,我爸爸媽媽……到底是什麼人?」
「你覺得呢?」普林斯太太並不接茬,「你覺得我們是什麼人?」
「我覺得——不!不!」他瞪著一雙不肯服輸的、倔強的眼,「雖然今天你有問必答態度特別好連我也差點被你糊弄過去了,但是,不!你這招去年就對我不管用了!回答我的問題,你們是誰?」
普林斯太太頓時笑出聲來,起身抱了抱他。
「特別好!」她摸摸哈利的腦門兒,「做得很好……有很多大人現在都做不到像你這樣。」
哈利·波特鬧了個大紅臉。「所以……你們是秘密特工嗎?」他小聲問,「詹姆斯·邦德?」
普林斯太太摸出一本硬殼子證件來給他看,上面雙獅拱衛王冠的圖案和伏地魔檔案上的一模一樣。「你可太聰明了,哈利。」普林斯太太又誇他,「很敏銳……世界上沒有007號情報員,但是有我們。」
第100章 身世(2)
哈利·波特睜大了眼睛,澄澈無暇,非常好騙。
「所以你們都是……我爸爸媽媽也……?天啊!天啊……」他在椅子上簡直坐不住了,起身來來回回地繞圈子,「那你們也會駕駛直升機、會開槍、會用飛刀、會跳傘?」
「是的,我會。」普林斯太太翹了翹腳尖,「我能一腳踢斷人的小腿骨,不信你問西弗勒斯。或者你學校裡有沒有討厭的老師同學,我——」被普林斯先生用力地瞪了一眼。
「酷!」哈利眼睛亮閃閃的,「但學校裡的那點人際糾紛,我自己就可以搞定,不用這麼凶殘。」
普林斯先生又開始用那種目光看著他,看著看著,忽然又難得地向他笑了笑,哈利嚇了一跳,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但是……」他忽然又有些扭捏,「我挺想學的,能不能教我?我以後……我也想……或許吧,我還沒有做好決定。」
「會有學校專門教這個的,西弗勒斯就在那裡任教。等你到了11歲,如果你仍然初心不改,你就能像你爸爸媽媽一樣,進入那所學校就讀,經過七年理論和實踐的學習,成為一名優秀的特工。」
「我、我可以嗎?」哈利·波特驚喜中帶了一絲懷疑,「可我是個近視眼,不要緊嗎?」
「完全沒關系,我以梅林的名義保證。」普林斯太太嚴肅地舉起一只手,「這是我們的創始人卡明爵士的代號,我們習慣用他的名義發誓,以冀得到一些保佑。」
哈利·波特看上去真的信了。「那萬一我又不想去了呢?」他忽然又有些患得患失,「你們不會是為了拉我入伙才接近我的吧?我如果不想接我爸爸媽媽的班,你們不會就消失了吧?」
普林斯先生嗤笑一聲,道:「你說他這樣隨誰?」
「不會的,你是遺孤啊,於情於理我們都該照顧好你的,讓你在德思禮家長大純屬無奈,伏地魔的殘黨還在追殺你呢。」普林斯太太根本不搭理他,繼續輕聲細語地和哈利說話,「當年打向你的子彈,被你媽媽給你的護身符反彈、打中了伏地魔,直接導致了他的敗退……在我們內部,大家都很關注你,每個小孩都是聽著你的故事長大的。」
「我這麼有名啊?」哈利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他們可要失望了,我就是個挺普通的小孩。」
「很有自知之明。」普林斯先生評價,一接觸到妻子殺人的目光就不吱聲了。
「你不害怕嗎,哈利?」普林斯太太笑問,「德思禮夫婦也曾經被牽扯進去,兩次。你的弗農姨夫本來是個胖子,佩妮·德思禮也很強壯,你本來應該有一個叫達力的表哥,他死得很慘。失去他讓德思禮夫婦幾乎瘋狂,我們費了很大力氣來讓他們忘記這件事,並將後遺症降到最低。他們現在的樣子你也看見了,還有小達力,他天生體弱就是因為父母曾經遭受重創,這永遠地影響了他們的健康。」
笑容從哈利·波特的臉上消失了。其實父母的故事對他來說多少有點兒懸浮,他心目中父母的形像從車前座兩個模糊的人影稍微具像成了一對閃閃發光的豐碑,然後就沒了。但他就在德思禮夫婦身邊長大,他冷眼旁觀姨媽姨夫那些神經質的行為,他有份照顧病弱的表弟……一瞬間所有熱血衝頭的激動都如退潮般從哈利的心頭撤離得一干二淨。
「這就是戰爭,現在依然還沒有結束。戰爭是很殘酷的,不是誰打贏了誰就行的,如果戰爭這麼簡單,你教父也不至於要在監獄蹲上二十年。」普林斯太太站起身來,幾乎可以稱得上冷酷地俯視著他,「你不害怕嗎?」
「不害怕。」哈利·波特幾乎是下意識地說,「不,與其說我不害怕,不如說我害怕,但我不畏懼。」
普林斯太太笑了,非常欣慰而美麗的笑容。「他隨誰?現在這個問題你還要問嗎?」她用手肘拐了拐丈夫的胸膛,很是得意。
最終普林斯太太還是給了他足夠的時間消化今天的信息爆炸。哈利將不認識的單詞抄到紙上,帶到學校裡查字典、問老師,就這樣一個生詞、一個生詞地拼湊起湯姆·馬沃羅·裡德爾這位宿敵的一生。等他能將檔案從頭順到尾的時候,普林斯太太帶他去了戈德裡克山谷。
那幢溫馨而古老的房子被重重封存,家具上仔細地蒙著白布。哈利得知這裡是祖父的家,他的父母在這裡結婚,只住了一年多一點兒,就不得不逃到了國外,他其實是在巴黎出生的。
他在這裡也找不到什麼和父母一起生活的痕跡。
離開時鄰居一位老態龍鐘的巴沙特奶奶很熱情地和他們打招呼,看上去很想請他去家裡坐坐,但她好像看到了什麼,就忙不迭地改了主意。哈利順著巴沙特奶奶的目光看過去,只看到小路盡頭處一間帶谷倉和羊圈的大農舍,陽台上似乎有一位白頭發白胡子的老爺爺一直在注視著自己。
普林斯太太留他在爸爸媽媽的墓前說一會兒話,哈利注視著那兩個名字,手指在「最後一個要消滅的敵人是死亡」的刻痕上無意識地滑來滑去。遠處傳來別人家開飯的誘人香氣,一個貪玩的小女孩撒嬌地向媽媽祈求再玩一會兒……他吸了吸鼻子,忽然就覺得很想哭。
「我過得很好,特別好……」他反反復復地重復著這幾個單詞,不想像個膽小鬼一樣掉眼淚,讓爸爸媽媽笑話,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幾乎要落荒而逃了,「我會為你們報仇的,我一定會!」
最後哈利也不知道自己在墓地呆了多久,只記得他幾乎把有記憶以來的生活都絮絮叨叨地講了一遍。普林斯太太明明說好了十分鐘後就來找他,可等哈利自己茫茫然找出去,才發現普林斯太太正靠著廣場上的戰爭紀念碑織毛衣,織得稀爛。
路過燈火通明的商店櫥窗,哈利看見自己的兩只眼睛腫得像個爛桃,但普林斯太太就好像沒看見一樣,若無其事地威脅他不許把她織毛衣的事往外說,雖然哈利根本看不出這是要織給誰的,連他穿都太小了。
蓋伊·福克斯之夜那天,哈利·波特得到了一次旅行的機會。普林斯夫婦和匆匆趕回的萊姆斯·盧平帶他去了倫敦,他們就住在女王家隔壁!那是一間超級無敵豪華的酒店,哈利看哪裡都覺得很新奇,幾乎有些手足無措——但不知道為什麼,大人們看上去都很難受,仿佛空氣裡全是毒針,在這裡的每一刻都令他們無比痛苦。
塔橋的煙花遙遙升起時,他們離開酒店,沿著大路走下去,走過熱鬧的篝火,走過焚燒木偶的人群,最終進入幽暗寂靜的海德公園。
在見到等候在此的雷古勒斯·布萊克之前,哈利·波特還以為他們是來和其他秘密特工接頭的。他興奮地剛要舉手打招呼,就覺得普林斯太太捏了捏他的手。
「看!」她輕聲道,向前方一指。
無數星星點點的東西浮在半空中,閃爍著細小的白光,組成一幅又平面又立體的圖案,是栩栩如生的一男一女。男人憤怒地直指前方,一手護住身後的女人,女人跪坐在地,死死摟著懷裡的……孩子?
孩子?
普林斯太太不知道什麼時候放開了他的手,哈利·波特三步兩步衝上前去,一頭扎進那些似真似幻的白點點裡。他看得無比清楚,那個男人有一頭鳥窩狀的亂發,年紀輕輕就戴著眼鏡,而那個女人,她眼睛的形態和他一模一樣。
那是他的爸爸媽媽。那是爸爸媽媽啊……
哈利·波特覺得自己徘徊在霧裡,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父母的臉,可他永遠也觸摸不到。那些白點點在他身側消散又在他身後合攏,他情不自禁地走到媽媽身邊,閉上眼睛試圖感受些什麼,仿佛他還在媽媽的懷抱裡。
他好羨慕那個虛幻的嬰兒啊!
「很像。」普林斯先生說。
「很像。」盧平叔叔也說。
「我能為他做到的也就這些了。」布萊克叔叔如此感嘆。
普林斯太太始終沒有說話,她只是抱著手臂站在那裡,偶爾哈利看過來,便向他笑一笑。
不用解釋,哈利·波特也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了。他一直混到午夜,反正周末也不用上學,大人們近乎於縱容地陪著他,他們也各自有故人需要憑吊。
「高科技呢,也不單單用在007的武器上。」回去的路上普林斯太太如此說道,「這座虛擬的紀念碑永遠都會在這裡,只要你掌握使用方法,哪怕是白天,你也能見到它。」
「你看上去不是很想教我。」哈利·波特並沒有很沮喪,相反,和父母相處了一會兒令他精神備受慰藉,像是寒夜冒雨歸家的旅人,從頭到腳被裹進了沸水擰出的滾燙大毛巾裡,「否則你早就教了。」
「你還小呢,力氣不夠。」布萊克叔叔似乎在忍笑,「這裡麻——咳,游客很多,我們不能隨隨便便就讓人發現,我們是——那話怎麼說的來著?」
「隱蔽戰線上的……無名戰士。」盧平叔叔費了老大力氣才說出這句話。
「對對對!」布萊克叔叔大力鼓掌,被普林斯太太一腳踹到了馬路上。
當天晚上哈利·波特興奮地睡不著,遂被告知這座酒店死過很多人,幽靈每到蓋伊·福克斯之夜就會出來徘徊——更睡不著了,有一半是嚇得。最後還是盧平叔叔陪他睡一張床,哈利剛被勒令閉眼,一只手就捂了上來,他還豎著耳朵聽動靜呢,忽然就覺得無比困倦,睡死過去之前他模模糊糊聽見布萊克叔叔抱怨:「……這小子一定是個格蘭芬多!」
什麼是格蘭芬多?
這個問題一直到聖誕節他才想起來問,沙發上正在看書的普林斯先生立刻僵住了。
「阿波羅尼婭!」他將書一合,謹慎地握在手裡,匆匆去廚房把正在准備大餐的妻子挖了出來,「別裝了,反正也不是你做,快去!」哈利隱隱聽見他這麼說,很快普林斯太太就笑眯眯地過來了,還在圍裙上擦了擦手。
不對勁,哈利心想,不對勁。
「格蘭芬多就是我們那個學校裡的一個學院啊,一共四個,格蘭芬多、赫奇帕奇、拉文克勞和斯萊特林。」
「那有什麼不能說的?」
「因為太沉重了。」普林斯太太眼都不眨地說,「秘密特工也是分很多種的,每個新生都要選擇自己的道路,有人想做衝鋒在前的戰士,有人願意深入敵後傳遞情報,有人沉迷武器研發,有人——」
哈利·波特比了個「停」的手勢,疑心道:「你們都是什麼?」
「你爸爸媽媽、教父、盧平叔叔和那個叛徒佩迪魯,都是格蘭芬多,也就是戰士。」普林斯太太從容不迫地向他解釋,「你猜猜剩下我們是什麼?」
「我不猜!」哈利大聲道,「你不說算了,哼!」
「那我就不說了,」普林斯太太報以一笑,「你不知道算了,哈哈!」
哈利·波特被氣得跳腳,坐得遠遠的又開始看書的普林斯先生向他投來嘲諷的目光,可惡,更生氣了!
一陣敲門聲傳來,哈利氣鼓鼓地去開門,風吹著雪花飄進門內,他卻有點兒愣住了——萊姆斯·盧平和雷古勒斯·布萊克站在門外,兩人都穿得很奇怪,從頭到腳裹著某種……長袍?
「唉……」普林斯太太嘆了口氣,「他們最近在執行任務,一個在牛津當教授Ⅰ,一個潛伏在教堂唱詩班,節日嘛,總要穿的隆重點。」
「對,對對對!」盧平連忙道,「我記得你那個學校還不錯來著,應該有不少校友考進牛津吧,你可以問問你的老師。」
「別這麼看我,阿波羅尼婭,我這就去脫了。」布萊克叔叔低著頭繞過他們往樓上走,一邊小聲抱怨,「你也沒說哈利今天就會來……」
「瑪姬·德思禮突然來了。」普林斯太太輕描淡寫地堵了回去,「我以為你會回家陪父母呢,萊姆斯。」
盧平叔叔笑著指了指天花板,普林斯太太一拍腦袋,「哦」了一聲。「一會兒早點兒開飯,吃完你自己就位吧,我說西弗勒斯今天來的時候怎麼還知道帶東西了,我還以為是酒呢,原來是給你的,先去喝一杯吧!」
「多謝,西弗勒斯,難為你還想著。」
「嗯。」
「弗朗索瓦絲的二胎怎麼樣了?費比安和馬琳還是不肯結婚呢?」
「吉迪翁請我做孩子的教父,說是如果沒我接手,他們也沒空生孩子。費比安那邊我不太清楚了,他今年還是去布魯塞爾過節……」
哈利如飢似渴地聽著大人的對話,半懂半不懂的,布萊克叔叔換了一身整潔的西裝下樓來,順嘴提起一種叫做「克利切」的食物,或者是甜點?飲料?總之已經在廚房了,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放過去的。
「你以後就叫我們教名吧,哈利。」普林斯太太給他削了一只蘋果,非說是什麼應景必吃的,「雖然你一時半會兒也長不大,先占占口頭上的便宜,體驗一下當大人的感覺。」
叔叔們朝他善意地微笑,哈利臉紅了,結結巴巴地挨個叫了一聲,叫到普林斯先生的時候,卡殼了——一想到那個名字要親切地從他的舌尖滾落,哈利就恨不得把自己舌頭咬掉。
「不叫也行,西弗勒斯以後要教你的,」雷古勒斯打圓場,「現在叫順嘴了,別人都叫他斯內普教授,你改不過來了怎麼辦?」
「啊?」哈利懵了,「斯內普教授是誰?」
普林斯夫婦一齊指了指雷古勒斯,示意誰闖的禍誰善後,盧平竭力忍笑。
「哦,就是……『普林斯』其實是西弗勒斯媽媽的姓氏,」雷古勒斯看上去仍是雲淡風輕的模樣,說出來的話卻愈發語無倫次,「你知道的,我們無名戰士,哦不秘密特工,我們不能以真名示人的,都是有代號的……」
「代號!」哈利·波特興奮地一拍巴掌,「我都忘了!你們的代號是什麼?湯姆·裡德爾不是代號『伏地魔』嗎?」
大人們紛紛露出一副「完蛋了」的表情,雷古勒斯恨不得用臉去撞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5-4-11 23:27
第101章 身世(3)
「艾比蓋爾。」阿波羅尼婭清了清嗓子,率先開口。
盧平想了想,說道:「狼人。」
「很酷!」哈利說道,期待的目光在僅剩的兩位黑發男人之間轉來轉去,「你們呢?」
斯內普無聲地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像覺得有些羞恥,但他還是決定讓雷古勒斯自食苦果:「混血王子。」
哈利·波特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量這小子也不敢嘲笑他「代號」中二。
「我非得這樣嗎?」雷古勒斯哭喪著臉,腳在地毯上劃來劃去,「好吧、好吧……我的代號是『獅心』。」
「這代號很好啊!」哈利鼓勵他,「比那個蠢斃了的伏地魔強多了!」
會客室裡一時無人說話,只有無人問津的電視節目寂寞作響。最後還是雷古勒斯先笑著開口:「沒錯,伏地魔真是蠢斃了。」盧平和阿波羅尼婭都大笑起來,斯內普被煩得合上了書,走來坐在他們身邊。
「代號是什麼時候起呢?是自己起嗎?」哈利·波特依然在糾結這個問題,「我會被叫做什麼呢?」
「自己起代號是對優等生的獎勵,為了不被起個奇葩的諸如『天啟懲罰者』、『黎明守望者』或者『苦難陳述者』Ⅰ之類的代號,你至少要拿到七個O才行。」阿波羅尼婭一本正經地嚇唬他,「O就相當於你們學校裡的S,再往下是什麼來著,E、A?P?T?抱歉,哈利,這裡的所有人成績單上都沒有第二個字母出現,你之外,全O率百分之一百。」
中等偏上愛好者哈利·波特沉默了半天,才謹慎地說:「那我覺得『黎明守望者』還不錯。」
大人們再次笑起來,還是盧平照顧他的面子,插話道:「說起來,T是什麼?我怎麼從來沒見過?」
「巨怪。」斯內普說道,「你眼前就有一個。」
這下連盧平也忍不住笑了,一邊笑一邊還覺得很對不起他似的,把臉藏到一邊。哈利被他們笑得摸不著頭腦Ⅱ,憤然道:「說不定我對當秘密特工就是特別有天分呢?你們都學什麼啊?」
笑聲戛然而止,大人面面相覷。
「藥劑學。」斯內普指了指自己,哈利明了地點頭。
「基礎槍械應用。」阿波羅尼婭立刻跟上,「授課教授菲利烏斯·弗立維,他就是拉文克勞的院長。」
雷古勒斯反應也不慢:「特殊槍械應用。」
盧平眨了眨眼:「諜、諜戰史?」
皮球又傳到斯內普這裡,他忽然起身走了,大概是人有三急?
「犯罪行為分析與對策。」阿波羅尼婭一貫游刃有余,現在也有些慌張,「為了保持時效性,每年都會換人。」
「天文學。」迎著哈利困惑的目光,雷古勒斯就很坦然了,「當人在野外迷失的時候,星星可以幫助你確認半球、季節、方位等等,讓你找到正確的方向。」
盧平坐立不安地在沙發上換了個姿勢:「呃,哈利,聽我說……」
「喝了它,盧平。」斯內普忽然提著一只吸管杯走過來,「你這一次喝得太晚了,現在多喝一點。」
盧平茫然地接過杯子,剛吸了一口,就被燙到了舌頭,「嘶嘶」吸氣。
「燙就慢點喝,又沒有人跟你搶。」斯內普別有深意地說,皺著眉向阿波羅尼婭使了個眼色,收到一個無奈的OK。
「剩下一個就是草藥學了。」阿波羅尼婭生怕小救世主忽然又關心起盧平的『病情』,連忙把他拖過自己眼前,「還是那個道理,當你流落荒野的時候,你得知道什麼能吃、什麼有毒、什麼可以幫助傷口消炎,什麼氣味猛烈能遮掩行蹤,對不對?」
「沒錯!」哈利·波特若有所思,「聽起來不難,我覺得。」
趁他還沒反應過來為什麼沒有體術課,阿波羅尼婭連忙去書房抽了一本《魔法史》來。
「這是我們的密碼本。」她把書拍在哈利眼前,「要求是全文背誦,平常你覺得我們說話聽不懂時,就說明我們在用密碼交流。」
「喂,阿波羅尼婭……」雷古勒斯勸阻地喊了一聲。
「這也太厚了吧?」哈利·波特翻著那本大部頭,絲毫沒有懷疑這本書何以如此逼真,「打死我都背不過,難道你就能背過嗎?」
「你隨便提問!」阿波羅尼婭豪氣地一揮手,「你可以先當故事書看,十八歲之前能記住就可以了。以後你出任務的時候,難道也能隨身背這麼厚一本啊?」
哈利·波特真就扶著書跟她提問回答了好幾輪,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背後,有好幾個人幫阿波羅尼婭作弊。
因為盧平身體似乎不太舒服,他們晚飯吃得特別早,哈利沒在餐桌上見到「克利切」還有點失望。吃完飯,大人們似乎都不太喜歡看電視,哈利自己看得很寂寞,遂申請要看看秘密特工的秘密武器。
從小到大阿波羅尼婭就很寵他,這種小要求自然不會拒絕,她把酒櫃向一側推開,射燈自動打亮,露出後面的武器展架。
藏品不是很豐富,衝鋒槍是一把都沒有,狙擊步..槍倒是有一把,標簽貼著L96A1,嶄嶄新的,看上去從未用過。
架子上最多的還是手槍,哈利認出了在弗農姨夫的雜志上看到過的「馬格南之鷹」,他也只認識這一款。在所有槍的最上面,供著一把平平無奇的黑色手槍,連托著槍的小支架都是金燦燦的。
其他人也都在看這把槍——事實上,哈利發現,除了他從頭到尾觀光一般看個沒夠,所有的大人打一開始都在看這把槍。
「是它嗎?」盧平輕聲問道,仿佛怕驚醒了槍裡沉睡的什麼精靈。
阿波羅尼婭徑直伸手把它拿了下來,上了膛,遞給哈利,告訴他:「握緊這裡,對,握緊,保險就打開了,你就可以開槍啦。」
哈利·波特連忙把槍甩回給了她,仿佛這玩意兒燙手,一抬頭,卻發現四個大人都以一種很奇異的神情注視著他。
「我又要說那句話了。」盧平笑著摸摸他的頭,「你真的是你爸媽的兒子。」
哈利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好奇問道:「這把槍是我父母的配槍嗎?」
阿波羅尼婭搖搖頭,跪下來摟住他,手裡還握著那把槍。
「柯..爾..特..M..1.9.1.1.A1,我差一點兒就殺死了伏地魔,用這把手槍。」她緊緊握著槍柄,仿佛還能體會到那一瞬間的感覺,「在你父母去世的那天晚上。」
「別和他說這些。」斯內普立刻阻止道。
「我要聽!」哈利·波特昂著頭,他一直無法說服自己親近這個叔叔,哪怕所有人都說他是個好人。
「為什麼是『差一點兒』?」哈利追問道,他其實也沒做好准備,只好故意避重就輕,「你重傷了他?」
「因為他就是很難殺。」阿波羅尼婭輕描淡寫,「那一次,他對我毫無防備,以為我只是個貪生怕死的普通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
「我?」哈利瞪大了眼睛,那一瞬間的神態簡直像極了莉莉·伊萬斯。
盧平最先承受不住,別過頭去擦了擦眼淚,只聽阿波羅尼婭繼續道:「那時候我正抱著你,手就藏在你的襁褓裡,握著這槍,伏地魔滿打滿算也不過以為我會掏出個煙灰缸來給他開瓢。」
哈利忍不住笑出了聲,連忙清了清嗓子:「伏地魔……那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他怎麼會對我感興趣?」
「他很強大。」阿波羅尼婭肯定地望著那雙綠眼睛,「你可以在戰略上輕視他,卻永遠要在戰術上無比重視。這話,哪怕你拿去問我們的頭兒,他也不得不承認。」
跪久了也有點累,阿波羅尼婭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揮手趕人:「擋著光啦,聖誕節講這種故事本來就不合適,陰森森的怎麼行?」
於是哈利·波特也坐到她身邊,一大一小挨著坐,背靠一櫃子能把他們全部炸飛的彈藥。
「伏地魔有多強呢,我們除了伏擊,在正面戰場上從來沒贏過,幾乎每次都會死人。」阿波羅尼婭仰頭望著天花板上裝飾的槲寄生,「倒不是說實力差距有多大,那邊也有准頭稀爛和腦子有包的廢物,但他們沒有底線。」
要真是特工還好了,阿波羅尼婭發誓,MI6絕對沒有鳳凰社的道德水准高。
年幼的救世主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他對這些東西還完全沒概念,間諜小說的分級完全限制住了他的腳步。「那、那我呢?」他只好問。
「啊……」阿波羅尼婭忍不住笑了,「這就要說到他這個人的弱點了——他很迷信,很怕死。」
「啊????」哈利張大了嘴巴,覺得畫風有些不對。
但阿波羅尼婭沒有笑:「所以有個吉普賽女巫說他宿命中的敵人是你時,他信了。他命令他的手下翻遍了英國,甚至遠赴法、德,也要找到你。」
「所以他就是為了這個殺了我的父母?」哈利忽然大叫道,「就為了這個?為了、為了這麼一個荒謬的——」
他一骨碌爬起來,疑惑、但又憤怒地注視著屋裡的大人。
「我不能相信。」哈利慢慢冷靜下來,但胸口仍舊劇烈地起伏著。雷古勒斯在他背後揚起了魔杖,柔和的光芒籠罩了哈利,他突然覺得好受多了。
阿波羅尼婭摸了摸他的鳥窩頭。
「當他真的被襁褓中的你擊退時,幾乎所有人都信了那個狗屁預言,在我們內部,他們都叫你『被選中的男孩』,視你為救世之星。」阿波羅尼婭苦笑,眼看著這孩子又要再度暴走,連忙安撫,「我知道你也不想要這種虛名,這很傻,很無恥。」
「你說的是『擊退』。」哈利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他沒有死?」
「讓你失望了,他沒有。現在應該藏在阿爾巴尼亞的某片森林裡吧。這個消息是保密的,知情者不超過五個人,你是第六個。」阿波羅尼婭的謊話越編越像那麼回事兒,「被護身符反射的子彈又在牆上反彈了一次才打中他,威力很弱了。」
哈利·波特冷笑了一聲。「你們為什麼不去抓他?阿爾巴尼亞很遠嗎?」他問道。
呵,真是日不落帝國的子民,瞧瞧這理直氣壯要干涉他國內政的樣子。
「遠倒是不遠,但那裡政局動蕩,和英國又——」阿波羅尼婭隱晦地做了個手勢,「你看新聞的吧,哈利?阿爾巴尼亞曾經是那邊兒的,現在獨立了,但偏向性很強。」
哈利·波特對這種國際新聞不感興趣,但他不想在一眾大人面前丟臉,硬撐著點點頭:「哦,我懂了。」
當天晚上哈利·波特失眠了,他要求將那把柯爾特手槍退掉子彈,壓在自己的枕下。隔著蓬松如雲的枕頭,他感受著那把槍的堅硬輪廓,睡得亂七八糟。
第二天清晨,他迷迷糊糊之間聽到「小姐送給泡泡一條毛線褲衩」和「不,泡泡,那是一對套袖」的奇怪對話,隨即再度陷入沉沉的酣眠,起來時床腳的禮物已經堆成了小山。
哈利·波特熟門熟路地將來自德思禮夫婦的禮物扔進垃圾桶,別的禮物先不忙著拆,而是像達力喜歡做的那樣,稍微清點了一下。他其實是有點羞愧的,他是大孩子了,不應該做這種幼稚的行為,何況……這裡也沒人和他攀比呀!
他先點出七件禮物來,這是每年的固定流程——斯內普夫婦的、盧平的、雷古勒斯的、斯內普代媽媽送的、盧平代爸爸送的,雷古勒斯代一個叫「大腳板」的人送的。
現在他知道了,「大腳板」應該就是他的教父西裡斯·布萊克,哈利最喜歡他的禮物了,要是能去監獄裡看看他就好了。
除此之外,署名「莫麗·韋斯萊」的太太每年都會送他一件毛衣,無論他長得快還是沒怎麼長,這毛衣都奇跡般地超級合身。據阿波羅尼婭說,是因為他小時候在韋斯萊家住過大半年,所以韋斯萊夫人對他的身型特別有把握。
戈德裡克山谷的巴希達·巴沙特奶奶——也就是密碼本的作者,也送了他一份禮物,是吃的;一位署名「阿不思·鄧布利多」的人送了他一把鑰匙,說是一直代為封存著父母的遺物,哈利覺得什麼時候合適了,就把鑰匙給斯內普太太,讓她幫忙啟封出來,哈利決定一會兒就去;還有一位署名「米勒娃·麥格」的人送了他一些糖漿水果餡餅,沒別的,就是聽說他愛吃;還有一位叫做「魯伯·海格」、字寫得很難看的人送了他一頂手工縫制的毛皮帽,哈利很喜歡,因為戴上後他看著又長高了幾公分。
歸攏完禮物,哈利很快樂地倒在了床上。自從阿波羅尼婭向他「攤牌」以來,仿佛一個訊號,一聲發令槍響,他收到的愛更多了。他切實相信著,那個未知的世界裡有很多人關心著他、期盼著他,未來他或許會遭遇許多危險,但大家都會陪在他身邊。
第102章 身世(4)
春暖花開的時候,哈利·波特聽見阿波羅尼婭和盧平商量著要給他找個玩伴。他隱隱寄希望於是韋斯萊夫人信中提到的小兒子羅恩,盧平顯然也是這麼想的,但立馬就被阿波羅尼婭給否了。
「羅恩?」阿波羅尼婭說道,「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羅恩當然很好,但他沒必要現在就認識哈利,他們在霍格沃茨自然會認識的,還會住同一間寢室呢!」
「那也不能是馬爾福吧?」盧平難以置信,一向溫和的人聽上去激動極了,「那可是馬爾福!他們兩個會像魚和鳥一樣——」
「不試試怎麼知道?馬爾福夫婦最大的弱點就是德拉科,如果德拉科被拉到我們這邊來,就等於整個馬爾福家都倒戈相向。戰爭不就是爭取更多的朋友、樹立更少的敵人嗎?」
「但是馬爾福家未必樂意吧?我還記得盧修斯那臭屁的樣子……他的兒子,嘖!」
「盧修斯臭屁,是因為他確確實實是我們這一代斯萊特林的領頭羊,但到他兒子就不是了。」
「那是誰?」
「小克拉布,文森特·克拉布。」
「啊,你做的好事!」原來雷古勒斯一直都在,只是保持沉默。
「強扶一個廢物上位,對我們來說的確是好事。」阿波羅尼婭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冷酷,「德拉科這孩子性格是惡劣,為人又臭屁,但其實很好拿捏,我不相信哈利這麼笨。」
哈利渾渾噩噩地回到自己的房間——他現在連作業都要在女貞路5號寫完,有時候飯也在這邊吃,假期裡連覺都不回去睡——他覺得阿波羅尼婭有些陌生,但是細想想,又覺得無比正常。
「這是戰爭,戰爭不是誰打贏了誰就能結束的。」他此刻又想起阿波羅尼婭的話,覺得更能明白歷史老師福永先生向他講解過的一些事情了。
聽見樓上傳來小小的關門聲,阿波羅尼婭抬手關掉錄音機,向泡泡指了指樓上,小精靈會意地消失了。
「能行嗎?」雷古勒斯懷疑地看著她,「你也太……怪不得要特意避開西弗勒斯和盧平,他還是個小孩子呢!」
「我說的可都是實話,一個字兒也沒騙他。西弗勒斯或許會不高興,但也不會反對。盧平那邊可還連著鄧布利多呢!」阿波羅尼婭按下刪除鍵,將偽造的對話洗去,「唉,格蘭芬多,我是真的不能理解。」
「但德拉科這孩子……」雷古勒斯撓頭,「現在可不敢直接帶到哈利面前。」
哈利滿打滿算他馬上就能見到自己的小伙伴,可一直等到學期末都沒有動靜,不由得懷疑是大人們無法達成一致意見而流產了。不過說來也奇怪,一整個夏季學期,他都有一種強烈的被注視感,似乎總有人在看自己,哪怕他在學校上課、做實驗、練習馬術……隨時隨地,無時無刻。
他的身邊還常常會發生一些怪事,比如杯子無故掉落,比如新買的圓珠筆轉眼間就消失了,比如剛寫好的化學題被人用橡皮擦掉了,等等等等。他在德思禮家看電視的時候,會莫名其妙地被換台,但在普林斯家就不會。有一天他覺睡得好好的,忽然就被震天的音響聲吵醒了,還好姨媽姨夫不在家。
這一切哈利並非沒有向大人們反應過,學校老師認為這是歷史悠久的百年校舍常見的磁場異常——俗稱「鬧鬼」,在上了一場嚴肅的神學課之後,老師們順帶組織了一次解謎尋寶活動,哈利都玩瘋了。
女貞路這邊,阿波羅尼婭為德思禮家預約了一次電路安全檢查,當著哈利的面復現了電路老化和電器按鍵失靈造成的烏龍——雖然哈利·波特覺得這位紅頭發的高級電路工程師有點奇怪,他好像很愛他那套嶄新的電路維修設備,愛到用起來都不太熟練。
他的新朋友來得令他猝不及防。
那天哈利正在給家長們show他的成績單,除了藝術之外,每一科他都至少保持住了A的水平。
「藝術啊,有天賦的人不用學都能上道,沒天賦的人要靠金錢和輿論才能上道。」阿波羅尼婭欣賞著那張成績單,沒有絲毫不滿,「至於藝術鑒賞,可以速成,需要的時候現背就好了。」
「我真的很後悔,」盧平又在說他聽不懂的話了,「當年我就不應該和西裡斯打賭,我居然賭你會去拉文克勞!」
阿波羅尼婭現打開皮夾抽了一張五英鎊的鈔票給他,見哈利在一邊,也想給他點零花錢,卻被盧平制止了。哈利正不滿呢,就聽見門鈴響了。
「誰最小誰開門!」盧平向他笑道,一副「我不知道你在氣什麼」的表情。
哈利只好跑去開門——雷古勒斯帶著一個男孩站在門外,兩人都穿著齊整的三件套西裝,五官略有相似,神態如出一轍,如果不是發色和瞳色完全不同,哈利都要以為這是他的私生子。
「介紹一下,這是德拉科·馬爾福。」雷古勒斯推著淡金色頭發的男孩進門,「我的教子,也是我和西裡斯的外甥。」
這個名字太奇怪、太令人印像深刻了!哈利·波特一下就想起幾個月前偷聽到的談話,他忍不住回頭看了盧平一眼,果然看見盧平滿臉審視,神情嚴肅,他甚至都懶得遮掩。
至於這位被算計來的新玩伴,看得出來他很激動、很開心,但他又硬是把這份外放的情緒給壓下去了,以至於整個人呈現出一種扭曲的緊繃感——哈利·波特油然而生出一種熟悉感,他學校裡全都是這樣家境優渥的人尖子,和這種人打交道,他在行!
「你好,德拉科。」一記毫不見外的直球,救世主主動伸出右手,「我是哈利·波特,很高興認識你,要出去打一場棒球嗎?」
他會對德拉科好的,哪怕其人性格再惡劣他也會忍受,只要對大局有益。這是他那天偷聽完對話,就暗自下定的決心。
德拉科像個木偶一樣,非常僵硬地抬起手來跟他握了握。哈利立刻反手握住他:「走啊,你要換衣服吧?」
「我不會。」德拉科咬牙說道。
「呃……那足球?」
「不會。」
「橄欖球?」
「不會!」
「籃球?哦不,籃球我現在也夠不著籃板。」哈利苦惱地搖了搖頭,剛想向大人們求助,卻發現雷古勒斯面壁向內,盧平掩面無語,阿波羅尼婭飛速衝進了廁所,宛如突發腸胃炎。
「不然我們騎馬去吧?」哈利突發奇想,「附近有一個馬場,公共巴士三站路就可以到。」
「誰要騎那些愚笨無知的畜生,」德拉科皺眉道,「我們都是用神符——啊!!!!」
他忽然捂著手腕慘叫起來,哈利好奇地看去,卻也只看到一塊平平無奇的電子表,他本以為這種小少爺手上應該戴那種豪鑲鑽石的大金表才對。
「沒事吧,德拉科?」雷古勒斯搖晃著手中一個車鑰匙模樣的小掛墜,狀若關切,「覺得不舒服我就先送你回家。」
「沒事……」德拉科眼圈兒都紅了,哈利覺得他有點可憐,「梅林啊……」
「看電視吧?」家長們識趣地清場,哈利拉他到沙發上坐下,把遙控器塞進他手裡,「你也放假了吧?我們今天看個痛快!」
「我媽媽每個月只允許我看一個小時電視。」德拉科面無表情,忍痛將遙控器塞回去,「雷古勒斯在這裡,他不會為我網開一面的。」
「那下次他不在的時候你再來,我打電話叫你!」哈利爽快地要跟他擊掌,德拉科懨懨地拍了他掌心一下,最後哈利只好抱出棋盤來,兩個人對弈——可下著下著他就覺出不對來了。
「你在等什麼?」哈利詫異地指著棋盤,「你吃掉這個騎士了,倒是把它拿走啊?啊我知道了,你在家裡不會有專門的僕人負責幫你吃棋子吧?」
德拉科一呆,在救世主「別做夢了我是不會代勞的,我輸棋已經很悲慘了」的叫嚷聲中忍不住大笑起來。
廚房裡,大人們鬼鬼祟祟地湊在一處。
「怎麼樣?」阿波羅尼婭伸出一只手,雷古勒斯願賭服輸:「真不愧是你教出來的,也沒見你怎麼教他啊?」
「都是大家的功勞,我可不敢自誇。」阿波羅尼婭謙虛地假笑,把加隆彈起來又接住,「說白了就是耳濡目染,孩子如果喜歡你,自然會下意識地模仿你。」
「我更好奇你是怎麼教導那個小馬爾福的。」盧平笑眯眯地喝了一口茶,「直到剛才我還覺得他倆遲早得打起來。」
阿波羅尼婭和雷古勒斯交換了一個眼色,誰都沒提之前設局套路哈利自我攻略的事。
「沒有哪個小巫師不想和哈利玩兒的,德拉科又被小精靈帶著觀察哈利好幾個月,甚至願意佩戴那個電擊器……他已經單方面地和哈利很熟了,就不會像交新朋友那樣一定要分個高低主次,哪怕一上來就不停受挫,礙於救世主的光環和他的沉沒成本,他也會努力維護這段關系。」阿波羅尼婭淡定地看著玩了一地棋子的男孩們,「哈利很聰明,你以為我讓他進名校是圖什麼?優質麻瓜教育資源?小學這點東西,在家自學不能教嗎?單就人際關系這方面,十個德拉科加起來也不夠哈利玩兒的。」
「明明你做的都是好事,為什麼總把自己說得這麼功利?」盧平苦笑,「難不成從哈利五歲時你就想好了?」
「她布的更長的線你還沒見過呢!」雷古勒斯眨眨眼,阿波羅尼婭只是含笑不語。
德拉科和哈利亂七八糟地玩了一天,甚至被帶進了哈利存放父母遺物的房間。詹姆和莉莉的魔杖已經隨棺下葬,遺物大多數都是生活用品,被一件件盛在透明的有機玻璃匣子裡,衣服也被妥帖地套著防塵袋,男左女右地掛進立櫃——雖然他不能用手觸碰,但只要在這復刻了父母居室的房間裡待上一會兒,哈利已經很滿足了。
「這是什麼?」德拉科碰了碰一個玻璃匣子,他自從走進這間臥室,神情就很古怪,眉宇間那些玩鬧出來的飛揚意氣都消散了,什麼東西漸漸沉澱下來,甚至有些不敢去看哈利的表情。
他直觀地意識到了什麼叫做「父母雙亡」。如果哈利雙親的朋友沒有接手照顧他,任由他在德思禮家那種地方生活,他會過什麼樣的日子?德拉科一個僅限理論知識的小巫師,有時候都想送德思禮夫婦一個阿瓦達!虧他以前還可笑地以為救世主一定像電視上的小童星一樣,被閃光燈和虛名浮利包圍……而這一切又是誰造成的?是黑魔王。是他爸爸的主子。
當年對哈利一家三口的追捕,爸爸也有份參與嗎?
「防輻射的。」哈利理所當然地說,「阿波羅尼婭說伏地魔用了高科技核武器。」
德拉科沉默了,心頭那點子傷春悲秋的小情緒一下子煙消雲散。
「對,沒錯。」他艱難地點點頭,想起大人們的耳提面命,「你千萬別打開,用手碰就會死。」
「我打開也玩不了啊,這都是我小時候的玩具了。」哈利給他看一套精巧的銀質床鈴,「你說我掛哪兒?那種帶帷幔的四柱床也掛不了!」
德拉科夢游一般地捧著那個有機玻璃盒子,裡面的東西他太眼熟了。哪怕現在不玩了,也被當成風鈴掛在臥室窗口呢。
「我也有這個,我的給你玩。」德拉科澀聲道,「這個鈴鐺會發出龍的叫聲,每一個都不一樣。」
「騙小孩的吧?誰見過龍啊!」哈利大笑,德拉科注視著眼前這張陽光燦爛的笑臉,那個傷疤在凌亂的劉海下時隱時現,他忽然意識到,哈利·波特,永遠也沒機會再聽見那十二種不同的龍叫聲。
那個魔法的觸發條件必須是父母親手搖動鈴鐺。
「是啊,騙小孩的。」德拉科也笑了笑,「裡面的電、電池……電池沒電了,就只能當成普通的風鈴玩了。他們說我小時候也聽過,反正我現在不記得了。」
「沒必要,德拉科。」哈利笑得不那麼開了,但依然笑著,「你盡管在我面前提起你的父母,沒關系的,我不介意。」
「我介意!這不禮貌!」德拉科忽然又有點煩躁,救世主的誠摯像一面反射光明的鏡子,照得他無處可躲,他索性懷著一種報復社會的心理,豁出去了!「我爸爸是食死徒,你知道什麼是食死徒嗎?」他厲聲問。
手腕上的土氣電子表毫無反應,德拉科心裡一咯噔。
果然哈利毫無阻滯地接話說:「我知道啊!阿波羅尼婭是食死徒、雷古勒斯也是食死徒,還有西、西……斯內普教授也是食死徒,對不對?」
「梅林的胡子啊!他們怎麼什麼都跟你說啊!」德拉科徹底慌了手腳,「這種事你可不能往外說,千萬不能告訴別人!」
「你爸爸不也告訴了你嗎?」哈利·波特天真無邪地歪著頭看他,「你爸爸也是打入敵人內部傳遞情報的勇士吧?」
完了,德拉科·馬爾福捂著心髒,一下子脫力般地坐倒在地,他完了。
雖然不知道完什麼了、完在哪了,但他就是這麼覺得的。
第103章 黑心(1)
後來德拉科還是帶來了他的鈴鐺,直接送給了哈利,被作為風鈴掛在女貞路5號的窗口。風一吹,就有叮叮當當的聲音接連奏響。
「仔細看,還真的每個鈴鐺都不一樣。」哈利·波特好奇地把玩了一會兒,「搞得好像世界上真的有龍一樣,也不知道是照著什麼設計的。」
「啊對對對……」德拉科興趣缺缺地敷衍他。
自從經歷過第一次災難般的家中會面之後,阿波羅尼婭基本上都是帶兩個小孩出去。反正哈利的學校也有大量的社會實踐要求,包括但不限於逛博物館、拜訪福利院、照顧流浪動物等等。但她似乎不覺得這屬於「玩耍」,於是作為補償,又專門空出時間來帶他們去了一趟奧爾頓塔。Ⅰ
啥都沒見過的土鱉小巫師德拉科·馬爾福嘴硬地表示也就那樣,雖然他玩得頭發都脫離發膠、直衝青天了。
但魔法部高官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女士也是很忙的,她沒空的時候,兩個孩子只好被扔在家裡,一人抱著一本《魔法史》埋頭苦啃。德拉科倒是想看別的課本,奈何說法上圓不過去,只得放棄。救世主也不是那塊讀書的料,以至於他們學著學著,就自然而然地聊起天來。
「假夫妻?」哈利睜大了眼睛,「阿波羅尼婭和斯內普是假夫妻?怎麼沒人告訴我?」
德拉科比他更迷茫:「你難道從沒注意到他們不住一間臥室嗎?斯內普教授甚至都不在這裡睡啊!」
「職業原因啊!」哈利理所當然地說,在說到「職業」時雙指一勾,比了個引號。
「你沒救了!」德拉科冷笑一聲,「你要是沒錢換鏡片我可以贊助。」想了想又道:「換腦手術要多少錢?」被兜頭砸了個抱枕!
「怎麼會是假夫妻呢……」哈利喃喃自語,眼睛一亮,「不對,阿波羅尼婭的戒指是戴在左手無名指的,你騙我!」
「啊!」這下輪到德拉科尷尬了,「這可能還和我家有點兒關系……」
「那你快講!」
「好吧……那是一個感人至深的虐戀故事,是雷古勒斯告訴我媽媽、我媽媽又告訴我的。」德拉科神神秘秘地說。
「虐戀???」哈利本能地想反駁,但一聽到消息來源是雷古勒斯時,又覺得可信度不低。
「虐戀。」德拉科非常肯定,「斯內普教授一直深愛著你媽媽,哈利,阿波羅尼婭喜歡斯內普教授,他們上學的時候就認識了。」
他小心觀察著救世主的神色,生怕提及他的母親會讓他不快:「你不驚訝嗎?」
「關於他喜歡我媽媽這件事?並不難猜。斯內普帶我回過媽媽的故鄉,那時候我就覺得有鬼,再結合他的其他表現……」哈利非常坦然,好像腦子裡根本沒搭這根弦兒,「我就是覺得雷古勒斯好可憐啊,他們兩個虐戀情深,他反倒被拋下了。」
德拉科抽了抽嘴角:「……我替我教父謝謝你關心。」
「不客氣。」哈利咧嘴一笑,小手一揮,「你繼續!」
「後來他們先後加……呃,打、打入食死徒,」德拉科擦了擦汗,反復斟酌用詞,「有一次,斯內普險些就要暴露了,黑魔王要殺他,是阿波羅尼婭犧牲自己的名譽站了出來……迫於黑魔王的命令,他倆不得不結婚,斯內普很生氣,遷怒於阿波羅尼婭,兩個人天天打架。但阿波羅尼婭心中有情,因此總是委曲求全,以淚洗面。」
哈利微笑凝視著他,眼神中暗含關切與憐憫:「你自己覺得這個愛情故事裡的主人公像你認識的兩個人嗎?」
「挺像的啊!」德拉科一愣,繼而赧然,「我其實只和阿波羅尼婭比較熟,她總是在笑,這不就是肥皂劇裡的堅強女主嗎?」
哈利清了清嗓子:「要不你還是繼續吧,他們這個假結婚到底怎麼回事兒?」
「反正他們對外都宣稱單身!」德拉科其實也有點弄不明白,他見過雷古勒斯拿這事兒打趣阿波羅尼婭,如果故事是真的,誰還能笑得出來?可如果是假的……是雷古勒斯騙了爸爸媽媽?
一想到這事兒他就沒了八卦的心情。
當初阿波羅尼婭和雷古勒斯找來、問他願不願意和救世主玩兒的時候他就想問了——你們不是食死徒嗎?難道你們背叛了黑魔王嗎?
如果黑魔王真的死透了,無論食死徒還是別的什麼徒,都可以毫無負擔地追求新生活了,別的不說,那個愚蠢的小克拉布一定不會如此備受追捧。
爸爸媽媽也不是什麼事都告訴他的,但是德拉科自己有眼睛會看,有腦子會思考。
他偶爾會覺得父母像是背負著達摩克利斯之劍,總是提心吊膽、不得安寧;來到女貞路,他更是直覺所有人都神色匆匆,總有一種莫名的急迫感,像是在和什麼東西賽跑。
除了救世主,救世主在悠閑度日,玩特工游戲。
和傳說中的哈利·波特交上朋友後他就更迷茫了——以後要怎麼辦?如果爸爸媽媽在等的人回來了,他該怎麼辦?
見德拉科突然意興闌珊,哈利也沒有追問——馬爾福家的軟肋是他的客人,是他籠絡的對像,沒有勉強人家的道理。
於是等到阿波羅尼婭下班回來,他直接跑去問正主了。
「啊,你們一下午就在說這個啊?」阿波羅尼婭擦著頭發,神情揶揄,「雷古勒斯對人性可真是洞若觀火啊!」
「沒有!」哈利認真道,「我有別的正經問題問你,但你得先回答我這一個。」
阿波羅尼婭不由一笑,用一條長毛巾把頭發包起來,招呼兩個孩子左右坐下。「關於我們年輕時候——不對,我現在也不老,關於我們小時候的事呢,你們記得,不要去打擾西弗勒斯,成嗎?」她先問道。
德拉科向哈利挑了挑眉,哈利白了他一眼,說道:「這世界上真的有人敢拿這種問題找他嗎?」
阿波羅尼婭一愣,隨即深思:「你別說……我們認識這麼多年,我和雷古勒斯也就說過一次,還是互相打氣才敢說、說完立馬就後悔。」
「我保證!」救世主率先舉手,「我會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以梅林的名義!」
德拉科滿臉黑線地跟著他保證,明知他倆嘴裡的「梅林」絕對不是同一個人。
「他愛她是真的,我愛他不好說,假結婚是真的,對外單身也是真的,這個問題過!下個問題!」阿波羅尼婭一拍巴掌,快刀斬亂麻,「幾年前我被狗仔拍到和德拉科爸爸的親密照,我的對頭拿我二十大幾了還不婚不育說事兒,就說我是德拉科爸爸的情人。」
正在喝果汁的德拉科好險沒嗆死:「原來是這麼回事兒?」
哈利猶猶豫豫,露出一副「我真抱歉聽見這個」的尷尬表情,說:「我是不是不該在這裡?要不你單獨給德拉科解釋?」
「沒什麼好解釋的。」阿波羅尼婭哭笑不得,「那天我去買東西,在一家服裝店遇見了出來逛街的德拉科父母,德拉科媽媽要我教她編頭發,正好德拉科爸爸是長發,就拿他當人台咯,就這麼簡單。」
「脫凡?」德拉科咕噥道,「怪不得媽媽再也不肯去了。」
「對,就是脫凡。」阿波羅尼婭笑道,「其實你也在,但是太矮了沒入鏡,你媽媽正好站在窗簾後,所以照片上只有我和你爸爸,看上去就……」
「那是挺曖昧的。」哈利比較客觀地評價。
「如果我不認識德拉科爸爸也就算了,偏偏我們真的是利益同盟。」阿波羅尼婭轉動著手指上的戒指,「當時鬧得蠻大的呢,一個叫麗塔·斯基特的記者開始翻我的舊賬,把我打造成了一位亂搞男女關系、游走多人之間的正道叛徒。」
「幾個人?」哈利好奇地問,德拉科再次嗆咳起來,他都快把肺咳出來了,都攔不住救世主刨這沒用的根、究這無聊的底!
「兩只手不夠用的。」阿波羅尼婭說說也想笑了,「我弟弟都被挖出來了,他可是六歲就移民美國了。」
「噫,變態!」哈利咋舌道,德拉科卻知道格林格拉斯家的內婚傳統,包括布萊克家上一代也是有過的。「別在雷古勒斯面前說這種話。」他認真叮囑道,「沒有為什麼,記得就行了。」
阿波羅尼婭暗地裡搖頭,救世主不吃這套。果然哈利·波特幾不可見地撇撇嘴,轉臉就很好脾氣地點點頭:「我記住了……然後呢,阿波羅尼婭?」
「然後啊,然後我開了個記者招待會,把戒指換了根手指帶,宣布我嫁給了大英政府。」阿波羅尼婭輕描淡寫地揚了揚手,「解決了。」
哈利·波特陷入了沉思。「你怎麼說的?」他問道。
「忘了。」阿波羅尼婭理直氣壯,「這種東西我一天能寫八百篇,誰還記得?你有本事翻到舊報紙自己去看!」
德拉科默默坐在一邊,他記得,他也有那份舊報紙,但是他沒辦法講給哈利聽。
「上一個嫁給整個國家的人是伊麗莎白一世Ⅱ,麻瓜女王。但她的母親是女巫,她是巫師的女兒,巫師的血脈。無論巫師與麻瓜,都共同生活在英倫三島上,不是嗎……這種精神,能夠穿過麻瓜與巫師的界限,穿過時間與空間的阻隔,穿過權勢與地位的差距……我願意將終生奉獻給英國巫師界的福祉與安危,民眾需要我是橋梁時,我便是橋梁;民眾需要保護時,我也願化身哈德良長城。」
照片上的女巫比現在看著年輕一些,她鄭重取下小指上的家族紋章戒指,牢牢地套在無名指上:「當我父母遇難時,我安頓好幼弟,孤身回國,捐軀赴難,沒想到有朝一日,卻還會被有心人利用,今日起我願背負整個國家的命運,就算日日遭受非議,我也絕不後悔。」
「口才這種東西學不來的,學學手段好了。」阿波羅尼婭挨個拍拍孩子們的肩膀,「我的話術裡全是技巧,沒有感情,可別跟我學。」
哈利還在思索此事,隨口問了一句:「為什麼?」
反倒把阿波羅尼婭給問住了。
愛的教育不是她本行啊!怎麼這個時候盧平不在?找他來干嘛的啊,真做買賣做上癮了?讓他體體面面地活著,給救世主施加一些正面的影響,別真被她帶跑偏了——這才是她向鄧布利多要人的目的。
好在兩個孩子都沒計較,哈利自己琢磨了一會兒,一直到雷古勒斯來接德拉科回家了,這才如夢初醒地抱了一本《魔法史》下來。
「嗯……我想問,為什麼巫師和妖精的戰爭都是這麼……」哈利攤開一本《魔法史》,在幾段內容上做了標記,「剛休戰,簽訂條約,轉過頭來又打得不可開交,幾乎每次都是這樣。反正都要開戰,為什麼還要費心費力去簽條約?」
一時無人說話,德拉科被推了一把,才小心翼翼地說:「可是……哈利,這不都是假的嗎?」
「哪怕是小說也要講基礎邏輯,偽造歷史就更應該符合某種發展規律。」哈利的話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要不我下次去掃墓的時候直接問巴沙特奶奶吧?」
「我看巴沙特也未必知道。」雷古勒斯超小聲和教子逼逼,「兩年後記得問問賓斯,他肯定也答不上來。」
「想不明白?」阿波羅尼婭問哈利,又問德拉科,「你呢?」
德拉科有些糾結:「我……大概有些明白,但我說不出來。」
「簽訂條約是為了讓下次開戰更加名正言順,」阿波羅尼婭微微一笑,「你違反條約,我就攻擊你,師出有名,對內對外都好交代。」
德拉科松了一口氣:「我就猜是這樣。」
「如果我拿這個問題去問福永先生,他也會這麼回答嗎?」哈利若有所思,「真實的歷史上一定也不缺這種事情吧?」
雷古勒斯聳了聳肩,學校總是要教人向善的,一些光明美好的東西。剩下的還是要靠學生們畢業後慢慢摸索。這可是他的經驗之談,但現在也不好講出來。
「無論真實還是虛構,所有的規則都是如此,校規、法律、契約,無一例外。」阿波羅尼婭指著桌上的下午茶點心架,「三明治是被規則束縛住的普羅大眾,松餅是學會鑽規則空子的投機之輩,蘋果撻們制定規則,規則只是他們互相攻訐的武器。」
「你現在說這個,未免也太深了,他們才只有九歲。」雷古勒斯不贊成地小聲勸導,「我們九歲的時候在干什麼呢?」
「這我哪知道,反正十一歲我就帶你去斯拉格霍恩的車廂裡騙吃騙喝了!」她甜甜地笑了,「那個時候我就已經在第二層了,寶貝。」
第104章 黑心(2)
阿波羅尼婭對救世主進行厚黑學教育時有多理直氣壯,人一走她就有多慌張。
「不行、不行……不能再這麼下去了,讓羅恩·韋斯萊過來一趟?不然納威·隆巴頓?」
「這……阿波羅尼婭,教小孩可不是你下廚,鹽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鹽。」雷古勒斯忍俊不禁,努力克制了半天,還是「吃吃」地笑出聲來,「你能電德拉科,因為他是咱們自己的孩子,你電韋斯萊或者隆巴頓試試?別怪我提醒你,西弗勒斯可未必樂見隆巴頓。」
豈止是不樂見啊!
「那就給他找兩個筆友好了,信件內容我們再給把把關?」
「能寫什麼呢?韋斯萊和隆巴頓可都是純血家族,小巫師的生活和哈利沒有半點兒交集。你忘了德拉科第一次拜訪時發生的事了?如果你沒有按著他深入觀察哈利的日常,他連足球籃球是什麼都不知道。」
雷古勒斯指一指她:「隨意拆閱孩子的私人信件,你流露出來的傾向很危險哦!」
「我小時候總覺得要學的東西太多,時間太少。」阿波羅尼婭惆悵地嘆了一口氣,「現在輪到哈利了,總巴不得他快點長大。」
「長大干什麼?」雷古勒斯厭惡地指一指東南方向Ⅰ,「長大去面對那一坨……東西?」
「你將來還要對著那坨東西下跪呢,不行的話,就去找個戲劇學校進修一下。」阿波羅尼婭看熱鬧不嫌事大地笑起來,「還來得及。」
雷古勒斯泄氣地踢了茶幾一腳:「我就非得——就我需要這麼……」
「誰讓那天晚上西裡斯在呢?」阿波羅尼婭無奈攤手,「你在阿爾巴尼亞一帶出現得越頻繁,他越不敢出來見你,等他借助別人的身體回來又再度無依無靠時,你再去找他,他反而會想起你這些年堪稱忠誠無悔的屢屢追尋。」
「但願一切真會如你劇本規劃的那樣完美,格林格拉斯導演。」
「會的。」她輕聲道,「我保證。」
哈利·波特和新朋友瘋玩了一個暑假,臨開學前被帶去做了近視眼手術。
「現在醫學已經如此昌明了嗎?」去的路上他這樣問道。
「高科技。」阿波羅尼婭面不改色,「以我們的身份,所有新技術都有優先權,這也算是在推廣前為國民試用。」
很合理,救世主挺了挺胸膛,覺得有點兒光榮。
是以當他在那家以冷白色調為主的高級診所見到斯內普的時候,他也沒覺得有多麼格格不入。藥劑學教授,那肯定是有點兒醫學背景的,不來盯著反而奇怪了。
「上來。」斯內普指指診療床,又拿來一大杯顏色詭異的口服液,聞起來像體檢時的鋇餐,「喝掉。」
「你給我做嗎?」哈利詫異極了,「不是還要做檢查、吃消炎藥、滴眼藥水?要花好幾天呢,我隔壁班有人做過。」
「都說了是高科技。」阿波羅尼婭笑道,把無影燈推到一邊去,「那種手術還不成熟,老了之後可能會瞎。」
「啊?那我得告訴她!」哈利有點兒著急,「這是麻藥嗎?我喝了之後會忘記這件事嗎?拜托阿波羅尼婭,幫我想著!」
阿波羅尼婭嘴角一抽:「啊,好吧。」
救世主這才肯乖乖喝下魔藥,隨即被要求閉上眼睛。
「那我要躺下嗎?」他問,乖乖地閉著眼睛。世界歸於黑暗的一瞬間他的聽覺變得無比靈敏了起來,他聽見各種儀器的滴答聲、燈具的嗡鳴聲、大人們的呼吸聲,但忽然他又什麼也聽不見了,哈利心頭一慌,雖然閉著眼睛也能覺察到有強光一閃——
「好了!」聽覺回來了,阿波羅尼婭愉悅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看看新世界吧,哈利。」
哈利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隨即驚喜地屏住了呼吸——比戴眼鏡還要清楚!他能看清房間另一頭巴掌大的鬧鐘顯示屏上的讀秒!
「我以後都不用戴眼鏡了嗎?」他高興極了,緊接著就看到阿波羅尼婭掏出一副嶄新的圓框眼鏡,和他之前那副外觀上沒有任何不同,「哦不……那不是給我的吧?」
「很不幸,你還得戴。」阿波羅尼婭讓他識趣點兒自己動手,「我們這個技術呢,也不成熟,儀器是一次性的,你做免費,別人做至少需要十萬磅。」
「多少?!」哈利立刻跳了起來,「多少錢?」
「所以你要珍惜成果啊!」阿波羅尼婭語重心長地勸他,「雖然這是一副無度數的平光眼鏡,但是你每天要戴夠八小時才能維持現有的視力,如果你偷懶不戴,那麼最多一年,你就會回到從前,咱們的十萬磅就一聲不吭地打了水漂兒啦!」
「但我科學老師不是這麼說的。」哈利非常懷疑。
「所以你的科學老師只能在預科學校教小屁孩!」阿波羅尼婭笑道,換了一副苦口婆心的口吻,「戴上它,你需要這副眼鏡,並不只是你的眼睛需要。」
哈利猶猶豫豫地戴上了,茫然道:「也就那樣兒啊,我還以為會像科幻劇裡那樣從鏡片裡看到什麼呢!」
「你少看點兒《神秘博士》吧!」阿波羅尼婭笑罵,屈起手指敲在十萬磅換來的眼鏡片兒上,「玻璃給人一種易碎的感覺,你的個人形像很適合添上這樣一抹色彩——命運多舛、堅強不屈但又脆弱易碎,令人敬佩又令人憐愛……」
「我想吐。」哈利誠實地說,「你別那麼惡心行不行?」
「那我換個說法!」阿波羅尼婭從善如流,「如果敵人認為近視是你的弱點、打掉了你的眼鏡,那麼他們的盤算就會狠狠落空,我從11歲起裝恐高,為了逼真還把自己摔骨折了,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我這個缺點,就看誰先利用了。」
哈利·波特覺得爸爸媽媽生前所在的組織實在是可怕,外抗強敵硬碰硬不說,內部居然還鬥得死去活來,真讓他嘆為觀止。
但他也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能見證一場內鬥。
那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周末,阿波羅尼婭帶他去倫敦參觀皇家植物園。夕陽西下時,他們也夾在散場的人群裡向外走,一邊還聊著學校老師布置下來關於針葉、闊葉和蕨類植物的問題。
哈利正在心裡感嘆阿波羅尼婭知道許多綠葉植物的名字,大概是草藥學學得特別好,忽然就覺得身側的腳步慢了下來。
「怎麼了?」哈利自然而然地抬頭望去。
「我雨傘忘記拿了。」阿波羅尼婭垂眼微笑,「我得回去拿,你在這裡等我。」
「我和你一起!」哈利心頭一跳,連忙牢牢握住她的手,「我、我……一個人我害怕!我不喜歡等人!反正,我得和你一起。」
阿波羅尼婭怔怔地瞧著他,忽然極其溫柔地笑了笑,向他點點頭:「好,哈利陪我一起。」
他們手牽手重新走回正在清場的植物園,哈利一直等阿波羅尼婭打完響指,才小聲道:「你根本就沒帶雨傘。」
「沒錯。」阿波羅尼婭推開溫室的門,「英國人不愛打傘。」
不知道為什麼,一路上所有的工作人員都無視了逆行的他們。阿波羅尼婭還有心情問他:「猜猜我為什麼要進溫室?」
「熱帶植物高大茂密,可以用來做掩體。」哈利想了想,才說,「這裡其他地方都很空曠平坦,我們在那裡太顯眼了。」
「恭喜你哈利·波特先生,你獲得了人生中第一個O,可在三年級、五年級或六年級時向你的犯罪行為分析與對策教授要求兌現。」
「啊?你怎麼知道我的教授是誰,不是每年都換嗎?」
「因為我說了算啊!」
「真的啊?那我要萊姆斯教我!」
「那他就是三年級的那一任!」
他們若無其事地說說笑笑,哈利心頭彌漫的緊張與恐懼似乎也要漸漸消散了。太陽徹底落下時,周圍立刻黑了下來,哈利忽然聽見猛烈的的爆裂聲!
目之所及的每一塊玻璃忽然都碎了,角度還特別刁鑽,無論是頭頂還是兩側的玻璃,那些鋒銳的碎片都飛速地向他們扎來!
阿波羅尼婭左手捂住哈利的眼睛,將他往懷裡一帶,順勢掩住他的耳朵,右手魔杖虛虛橫掃,碎片就全都停在了半空中。
「這還有個孩子呢!」哈利聽見她柔和地埋怨了一句,「你們都瘋了嗎?」
「那孩子自己找死。」有人窸窸窣窣地走出來,更多的人窸窸窣窣走出來,「別怪我們,阿波羅尼婭,我們也是奉命行事。」
怎麼還是能稱呼教名的關系啊?哈利全然摸不著頭腦,掙扎了一下卻被摟得更緊,完全掙脫不開,只好乖乖呆著。
「晚上好,德力士!」阿波羅尼婭的聲音堪稱春風滿面,「聽說了嗎?烏姆裡奇的狗居然會說人話,還會叫我的名字呢!」
哈利有點兒想笑,越忍越忍不住,終於「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在寂靜的溫室裡無比刺耳。
「這裡沒有烏姆裡奇司長的事。是斯克林傑讓我們來的。」先前說話的德力士終於組織好了語言。
「斯克林傑?」阿波羅尼婭呵呵笑起來,「你認識他久還是我認識他久?他脖子太硬,不適合再爬得更高了,我拉他是為了保他,你自己看不清,就覺得別人也不識好歹?」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德力士勉強道,「總之今天我們要確保你的政治生命就此結束。」
「政治生命?」阿波羅尼婭驚訝地重復了一遍,「那誤會可就大了,我連你們的自然生命都想拿走呢!」
嗯????哈利猛地睜大了眼,他覺得他必須得好好向阿波羅尼婭問個清楚,但他只聽見一聲響指,就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哈利再次醒來是在第二天凌晨,天色微明的時候。他瞪著天花板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發生了什麼,連忙鑽出被子跳下床去——還好這裡是女貞路5號!不是4號!
他一推門就愣住了,樓下燈火通明,有隱隱的說話聲傳上來,是雷古勒斯和盧平。
「……不知道怎麼會拖到這麼晚,她差點兒沒命。」
「沒辦法,她聯系不上我們,如果不是西弗勒斯依靠血盟——哦,你不知道這事兒,不重要。他一開始只是手抖,一連打翻了三個藥劑瓶,等他覺得不對、找上鄧布利多問清原委,再趕過來……對,鄧布利多也有一個,曾經,和誰不清楚……」
「格林格拉斯家不是有……西裡斯從前抱怨克利切的時候,說哪怕是對著空氣罵他一句,他都能聽見。」
所以克利切是個人嗎?哈利正在思索,就聽見樓下似乎爆了個氣球,一個尖尖的、既陌生又有點熟悉的聲音急匆匆地說了句什麼,兩道腳步聲就一直上樓來了。
他有那麼一瞬間想回去裝睡,但哈利穩穩地站住了——他和阿波羅尼婭經歷了這一切,他有權知道發生了什麼。
「哦,哈利,早上好!」盧平微笑道,「還早呢,你不回去多睡一會兒?」
哈利倔強地站著不肯動,就那麼直直地看過去——他知道什麼神態、什麼角度盧平最受不了。
「好吧,好吧!」盧平舉起雙手,「回去你房間,我把所有的事情經過都告訴你。」
於是救世主被再度按回被窩裡,圍上厚厚的被子。他也確實覺得有些累,似乎睡了這麼久都白睡了、並不能消除疲勞似的。
「阿波羅尼婭在哪兒?」哈利先問,「傷得怎麼樣了?」
「在她的臥室躺著呢,沒什麼大不了的,看著有點兒嚴重,其實不要緊。」雷古勒斯溫和地笑了笑,「如果一直沒被發現,說不定會出大問題,但好在西弗勒斯去得及時。」
「她去醫院了嗎?醫生怎麼說?」
「她不能去醫院,她受傷的事不能讓任何官方人物知道,明天她會照常上班。」
「上班?」哈利怒道,「你們還要她上班?」
「她是不得不上班以證清白,哈利。」雷古勒斯皺了皺眉,「她的政敵派人來暗殺她,現在這些人都沒回去,她卻好好兒地出現了,那麼責任就會落到她的政敵頭上,私聯那些人是會留下痕跡的。」
哈利忽然想起暈倒前阿波羅尼婭說過的那句話,心裡又是重重一跳。
「那些人去哪裡了?我是怎麼暈過去的?」他直覺這兩件事有些關聯,「阿波羅尼婭打暈了我?」
「被警察帶走了呀!」盧平理所當然地說,「給皇家植物園的溫室安微型炸彈,最後還給燒成一片白地,影響不太好,所以就不見報了。至於你,晚飯時你的家庭醫生來過了,說你只是過分緊張引起的低血糖,如果當時能馬上含片糖果就不會失去意識了。」
「我不緊張!」哈利有點兒生氣,自尊心一陣受挫,「我還笑了!」
「正常人誰會在那個時候笑啊,哦阿波羅尼婭?她不正常——不是,她那是輸人不輸陣,現場至少有二十個人圍著你們,難道你讓她哭著求饒?你反常的表現恰恰是因為你緊張,哈利,但你又不好意思表現出來,壓抑太得狠了而已。」
「所以阿波羅尼婭一挑二十?」哈利覺得雷古勒斯的解釋很有道理,馬上就被更炸裂的信息吸引了注意力,簡直崇拜得雙眼放光,「她好厲害!」
盧平掀了掀唇角,露出一個尷尬的微笑:「她一挑四的時候才十一歲,還是個新手。」
「可我依稀覺得似乎中間醒過來一次,耳邊都是呼呼的大風聲。」
「那是阿波羅尼婭打起來覺得你礙事,把你扔到王蓮葉子上去了,我就說你緊張吧,這不是嚇得又暈過去了。」
有些切開黑但總體還是很單純的救世主懷揣著一腔誠摯的敬佩再度睡了過去,真正的一挑二十經手人卻還在帶傷挨罵。
「你要怎麼和鄧布利多交代?你信不信他真的能放著黑魔王先不管,先處置了你?」斯內普那長久不見陽光而顯得略微蒼白的皮膚脹得通紅,「你怎麼總不把自己當回事?你知道你那把光輪現在成什麼樣了嗎?」
「我怎麼和福吉交代,就怎麼和鄧布利多交代。」阿波羅尼婭面如金紙,被棉被壓得直喘不過來氣似的,「面上過得去就行了,我管他心裡怎麼想,他沒證據——這話不還是你說的?」
「聽你和雷古勒斯聊天,也知道福吉是個和稀泥的蠢貨!」斯內普從未像現在這麼憤怒,「誰給你的勇氣覺得鄧布利多也願意妥協?那可是二十條人命!」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們只是失蹤了,需要給出解釋的是多洛雷斯·烏姆裡奇,除非她敢當眾承認私聯執法人員是來殺我,否則我就是魔法部高層唯一純白的茉莉花。」
「你知道他們去哪裡了。」斯內普目光沉沉地注視著她,「鄧布利多沒見過你的厲火嗎?魔法部裡還有人不知道你與烏姆裡奇不和嗎?」
「厲火也不是我發明的。」阿波羅尼婭慢慢喝著魔藥,直皺眉頭,斯內普到底是有多生氣,都沒給她調味,「至於我與親愛的多洛雷斯不和,福吉不會承認的。那是他的私人,很多時候就代表他本人。魔法部馬上就要換屆了,鄧布利多要扶他上位,這是大家私下達成的共識,一個合格的政客,這個時候就該拉攏我了,畢竟我背後是布萊克和馬爾福。他得一邊拉住一個,維持住平衡,才能在部長寶座上坐穩,就像……麻瓜馬戲團裡騎獨輪車走鋼索的小醜。」
斯內普眉毛都擰成一團了,讓一個理科生搞這個確實有點強人所難。
「我保證沒事兒。鄧布利多那邊有福吉呢,他要是問你,你就說哈利不小心把那個墜子扔進王水裡了,都是誤會。」她睜著眼睛編瞎話,編著編著還笑了,「我還得謝謝親愛的多洛雷斯呢,主動幫我做排除法!這麼一來,魔法法律執行司就全都是我裙帶的人了,就算傲羅、執行隊和打擊手要擴招,也是老人帶新人。」
阿波羅尼婭一口喝干剩下的魔藥,雙眼發亮:「這買賣……只要我沒死,就是我賺了!」
「無論什麼,活著的那個也都是贏家。」斯內普忽然道,低聲囑咐她,「你以後少跟哈利·波特在一起,那小子……我不能失去更多人了。」
阿波羅尼婭一愣,探身過去握住斯內普的手,他就坐得近了一點兒。
按理說她該安慰他的,可她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畢竟她才是那個差點兒沒命的受害者。
「麻瓜有個宗教講究『因果』,現在想想也有道理。」她輕柔地說道,「斯基特前年給我惹了那麼一個大亂子,今天烏姆裡奇又搞這一出,當年我主動招惹她們種下的因,如今也算是還完了吧?」
「我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還迷信上了。」斯內普哼了一聲。
「畢竟我馬上就是要做英國魔法部副部長的人了。」阿波羅尼婭悠悠道,「打賭嗎?賭福吉會拿一個副部長的位置來安撫我。」
「那我輸定了。」他坦然承認,「權力就那麼令你著迷嗎,阿波羅尼婭?」
Excuse me?
「你終於覺得那玩意兒無聊了?」阿波羅尼婭嗤笑一聲,「不,我其實很不喜歡和人打交道,如果我可以,我能窩在床上看一整天的愛情小說。但這些東西就像晨跑,討厭,但是很有用,非常有用,那我就會去追尋它,哪怕違背我的本性我也會去做。」
「你一直是個很功利的人。」斯內普點點頭,沒有任何褒貶的意思,「你從來不享受生活,從小就是這樣,哪怕看《女巫周刊》,也是為了和同學尋找共同話題。」
因為她享受過更有趣、更便利的休閑生活,吃過山珍海味的人,咽不下去雜糧窩窩頭,何況她根本沒有食欲。
阿波羅尼婭不禁閉上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今年是哪一年?」她問。
「1989年。」斯內普說道,「還有兩年,你的諜戰大戲就要結束了。」
「那麼明年,我會去享受一下生活,到時候叫上你。」
第105章 黑心(3)
1990年春,英國魔法部換屆,康奈利·福吉出任部長,任命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出任副部長,分管魔法法律執行司、神奇動物管理控制司、國際魔法合作司與魔法體育運動司。
「當初你讓黑魔王給你二十年,我還覺得你狂妄。」盧修斯執著酒杯,笑意盎然,「現在看來,是我太保守了。」
「都是各位同僚賞臉。」阿波羅尼婭與他碰了一下,「怎麼不見德拉科?」
納西莎笑道:「我這些天開始讓他試著處理魔藥材料,把臉弄傷了,覺得丟人不肯來。」
阿波羅尼婭失笑:「給你個機會重新說。」
「你知道我的本意,那我又何必多費口舌?」納西莎微微前傾身體,「雖然你不介意,只怕別人看了會覺得我們是故意讓你難受。」
「以前我確實是不介意,但現在不同了,我要是真能生孩子就好了。」阿波羅尼婭惆悵地嘆了口氣,「還有什麼比生孩子更能拖住一個女巫的腳步?」
盧修斯面色微變,顧不得這是人來人往的慶祝酒會,將她拉到系著帷幔的立柱後面,阿波羅尼婭連忙打了個響指——拜照顧救世主所賜,她現在無杖魔法也算小有心得。
「你什麼意思?你要收手?」盧修斯驚訝道,「雷古勒斯知道嗎?」
「三十歲做到我這個位置,難道不是天方奇譚?」阿波羅尼婭神情懶散,「這樣的鋒芒是沒有收手的道理,可是再不緩一緩,鄧布利多只怕就不能袖手旁觀了。先讓福吉替我看好這個位置,什麼時候我想要了,再問他拿。」
「我一直以為鄧布利多和你有些默契。」盧修斯有些灰心喪氣。
「是有一些,但是格蘭芬多的原則更重要,不是嗎?」阿波羅尼婭笑容滿面,「現在確實尷尬,一等到黑魔王回來,我們就會再度成為朋友。那時候,就算是鄧布利多也得捏著鼻子捧我上位。」
盧修斯沉默不語,良久才輕輕道:「你到底要做什麼呢?」
「我要利益。」阿波羅尼婭一下一下磕著兩人的酒杯,「黑魔王,只能同患難,不能共富貴;鄧布利多……說白了,也是這樣。那何不開辟一條新路,盧修斯?」
一只纖細的、戴著鑽戒與婚戒的手推開盧修斯木然不知所措的酒杯,用自己的杯子和阿波羅尼婭輕輕一碰,水晶交擊的聲音清脆悅耳,余聲悠悠。
「怎麼做?」納西莎·馬爾福問道。
「我們已經鎖定了黑魔王的位置,還沒有驚動他,也沒打算驚動他。」阿波羅尼婭低聲道,兩個女巫湊得極近,蜂蜜酒、脂粉與香水的味道融合在一起,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裡升騰、發酵,盧修斯反倒有些多余了,「我要讓他依賴我們,他現在還不夠慘,心裡還怨恨我們,那可不行。」
納西莎輕輕地哆嗦了一下:「行得通嗎?」
「難道坐以待斃?上一次死了不少人,如果他想要更多的食死徒,那麼我希望補充進來的,會是我的人。」
「你的人?」盧修斯的目光忽然落在阿波羅尼婭右手小指的戒指上,近幾年對角巷的幾家飾品店都流行起可愛動物頭的飾品潮流,據說還是巴黎傳過來的,不論男巫、女巫、大人還是小孩,都喜歡在身上、手上或者配飾上加一個神奇動物大頭的標志,有的俏皮,有的簡潔,有的復古……但,什麼了不起的風尚會持續好幾年?
他依稀記得阿波羅尼婭手上這一枚……似乎在黑魔王倒台的第二年就開始戴了。
「你的人……」他喃喃重復,想看清哪個圖案才是「她的人」的標志,卻被阿波羅尼婭將手藏到了背後。
納西莎卻伸長胳膊,牢牢牽住阿波羅尼婭的右手,卻沒有看,只是握著而已。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納西莎淡笑,兩人交換了一個微微出汗的擁抱。
不可言傳之意都在酒裡了,阿波羅尼婭拎著空杯,渾身輕松地從立柱後走出來,正四處尋找小精靈的身影,忽然覺得裸露的肩胛被什麼冰涼的東西碰了一下。她登時炸毛,回頭卻見是雙手各拿一杯威士忌的雷古勒斯,一臉無辜。
「拜托!」她小聲尖叫,「哪怕我們取向相同,你也不能這麼、這麼——」
「喔,原來肩胛骨是你的敏..感..帶,我會記得告訴西弗勒斯的。」
阿波羅尼婭差點澆他一頭酒。
「誰讓你要穿這麼性感的袍子。」雷古勒斯還很委屈,「我都沒地兒下手。」
「看看輿論反饋吧,如果風評不好,我就換個調調。」阿波羅尼婭無所謂地笑了笑,「按理說戰後嘛,該是個自由開放的社會,畢竟普羅大眾可不知道有人沒死。」
「跟你打賭,這件袍子你也就穿這一次。」雷古勒斯笑道,「穩住馬爾福了?」
「小意思!」阿波羅尼婭從隨身的貝殼手包裡摸出一枚加隆,扔進他的酒杯,「我認輸!」
閃爍的金幣在澄澈的酒液裡沉浮,折射出聲色迷離的和平幻像。
1990年8月,英國,倫敦,蘇豪區,華埠。
盡管已經換了麻瓜的衣服,但斯內普還是覺得自己與這裡格格不入。
這是一間極富有異域風情的餐館,室內大白天也掛著南瓜大小的紅燈籠,玻璃窗非要用木框分成格子狀,還貼著紅紙剪成的抽像動物。餐館深處的小舞台上安放著一面巨大的木板,板子上貼著長條狀的白紙,紙上用黑墨水畫著四種花樹,他一種都不認得。
斯內普收回目光,兩個穿著高領緊身袍子的亞裔女麻瓜正抱著樂器,走到木板前面坐好,且彈且唱他聽不懂的語言。
這就是她所謂的「享受生活」?觀察外國人?
「坐呀!」阿波羅尼婭招手叫他,「她們在講故事,用這個國家南部的方言。」
「什麼故事?」他鬼使神差般地問道。
阿波羅尼婭一愣,隨即沉吟不語——不知是在分辨女麻瓜的歌詞,還是在現編。
「啊,我知道了!」她笑起來,煞有介事,但真的很像是編出來騙他的,「講了一對青梅竹馬長大的貴族男女,在春日的花樹下共讀一本愛情禁書,並借裡面少兒不宜的台詞互訴衷腸的故事。」Ⅰ
斯內普的表情看上去非常難以用言語形容。「聽上去像是霍格沃茨的學生干得出來的事。」他說。
「我可想像不到學生們要拿什麼書互相表白。」阿波羅尼婭忍俊不禁,「吉德羅·洛哈特嗎?」說得斯內普也笑了,他一年沒收的洛哈特著作能在女貞路5號的花園裡搭個狗窩。
阿波羅尼婭歪著頭笑眯眯地聽了一會兒,忽然向著餐館老板招了招手。那是個滿臉精明的禿頂男麻瓜,吃得白白胖胖,後衣領裡插著一把用某種曬干了的植物葉片制成的……扇子?兩人簡單耳語了幾句,老板接了錢,親自去小舞台上將麻瓜女歌手的樂器提了過來,又去後台拿了一包堅果殼一樣的東西。
斯內普對音樂沒什麼研究,無論是巫師的,還是麻瓜的。他只覺得那把樂器像是哈利·波特帶回家制造噪音的電吉他,卻又是古色古香的。
「好久沒彈,手都生了,我要是彈錯了……」阿波羅尼婭先用醫療膠布將那些塑料果殼仔細地固定在手指尖,這才把樂器豎著摟在懷裡,又調整了一下它頭部的零件,這才試著撥了幾個音,叮叮咚咚的,倒是很輕快,「反正你也聽不出來。」
下一秒,她五指疾掃!
「錚」的一聲,鋒利的樂聲劃破熱鬧的空氣。隨即弦聲連作,一聲比一聲急,一聲比一聲高,餐館中其他談天說地的亞裔男女都安靜下來,驚訝地看著這金發雪膚的女郎,這位貨真價實的洋鬼子,在彈奏他們故國的琵琶曲。
阿波羅尼婭手下漸漸激烈起來了,五指輪轉如風,空氣中仿佛有一根看不見的弦繃得越來越緊,這古怪的小餐館陡然變作了危機四伏的戰場。獨她自己倒仍是氣定神閑般,嘴邊還掛著一縷笑。
有人大聲地喝起彩來,斯內普聽不懂,但他知道那是對阿波羅尼婭的贊美。還有很多人說著同一個詞,有人疑惑地問,有人肯定地點頭,那估計就是這首歌曲的名稱了。
「你怎麼了?」斯內普問她,她今天怪怪的,彈完了曲子還抱著樂器不肯撒手,明明也沒喝酒。
「今天是我的生日。」她笑道,眼睛裡有一層薄薄的淚,在南瓜燈籠熱鬧的紅光下晶瑩剔透,「今天,我出生了。」Ⅱ
餐館老板立馬吩咐了後廚一聲,片刻後送上一份果盤,蘋果、柑橘還有桃子,切成片碼成一個奇怪的圖案。還有一碗通心粉樣的面食,看上去要柔軟得多,雪白的,臥著金燦燦一個煎雞蛋。
阿波羅尼婭驚喜地向他道謝,馬上捧場地吃了兩口。那老板離開之前,還不忘譴責地看了斯內普一眼,大抵是嫌棄他作為男伴不夠體貼。
斯內普什麼都沒說,等到無人關注這邊了,才慢慢道:「可是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的生日不是今天。」
「當然,當然。」她點一點頭,眼淚落進湯碗裡,「我已經三十歲了。」
她的生命已經進入倒計時,還有十年的時間。
阿波羅尼婭凝望著對面的人,有些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說的,她能做的,就是讓自己死得更有意義。
一個病死在床上的魔法部長死了也白死,她得讓自己的死利益最大化。
如果注定要有一個人活不過四十歲,那一定是她自己。
「你就不好奇嗎?」阿波羅尼婭吸了吸鼻子,眼前的面條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了,他們家過生日是吃餃子的,煎!雞!蛋!也!不!放!糖!
「你會說嗎?」斯內普反問道,「你上次哭是什麼時候?」
「就是三年前吧,嫁給魔法部那次。」她的眼淚還在無聲地流著,語氣聽上去已經恢復正常了,「想哭還不容易?」
「是十年前。」斯內普糾正她,但始終沒提醒她當時是為什麼哭。
阿波羅尼婭被那一句「十年」搞得心態徹底崩掉,面碗一推,眼不見為淨,可轉臉又看見果盤裡喜氣洋洋一個「壽」字,一度有些反胃了起來。
「走吧?」她心慌意亂間直接從包裡抓了一把西可,連忙低頭去換時,忽然覺得被輕輕踢了一腳,「你要請客就請,不用征求我的意見。」
斯內普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阿波羅尼婭心知有異,肩膀頭直接被人粗暴地扒拉了一下。
「剛才那《十面埋伏》你彈的?」幾個穿短袖唐裝的壯漢站在店裡,扒拉人的是個瘦猴兒模樣的小弟,「再給我們來兩首。」
說的是中文,南方某省口音,連她聽著都像外語。
但這是鄉音,這算是鄉音。
她來華埠這麼多次,這是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說中文,坦蕩地、理直氣壯地說中文,甚至還是方言。其他人但凡看到她的外國人樣貌,都會自覺地說英語,再蹩腳也會說英語。
她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淚再度奪眶而出,一時間幾乎不能自持。
「三..合..會?」她哽咽著問,幾乎不記得上次說中文是什麼時候了,她的舌頭和牙齒都為之喜悅。
「洋鬼子漢語說得不錯啊!」一個穿莨綢褂子的矮個地中海稀奇地笑了出來,幾個小弟紛紛捧場,大概是帶頭大哥一類的人物,「再說兩句聽聽!」
「我不彈。」阿波羅尼婭轉過頭去,重新取出紙鈔放在桌子上,「我要走了。」
「讓你走了嗎?」
「站下!」
「沒聽我們老大說嗎?」
她閉上眼睛,滿心滿眼都是厭煩。若是以前,她會快快樂樂地把人揍一頓,對方越慘,她玩得越高興。可她不想對同胞動手,怎麼能對同胞動手?
「你們部裡是怎麼說的,如果遇到這種情況?」斯內普指了指滿餐館的圍觀群眾,「你有義務維護《保密法》吧,副部長女士?你的游戲時間到了。」
「副部長女士今天不想玩。」阿波羅尼婭嗤笑一聲,「也沒心情……去他的《保密法》!」
斯內普挑挑眉,從袖子裡抽出魔杖。
片刻後,一處無人的海灘上,先後傳來兩聲爆響,空氣扭曲了幾下,憑空現出兩個人影。
「如果你每次『享受生活』都是這種結局,也怪不得它的頻率單位是『年』。」
「怪我不夠謙虛,非要給你秀一手才藝。」
「托你的福,救世主的吉他更加不中聽了。」
「就當你是在誇我了,謝謝。」
「本來就是在誇你。」
「你最後施的那個魔咒是做什麼的?」
「怎麼了?」
「我們可是原地幻影移形走的,這是一級泄密事故,我大概還剩五分鐘,馬上就得回部裡開會。」
「我不會讓你過生日還要加班的,副部長女士難得樂意躲在別人身後,作為她的朋友我當然要滿足她的願望。」
「我是不是挺混蛋的?」
阿波羅尼婭本來專心致志地用自己的腳印覆蓋掉斯內普的,冷不防前面的人忽然駐足不前,她一頭撞在他背上。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5-4-11 23:27
第106章 黑心(4)
「抱歉?」
「雷古勒斯會拉小提琴,會說拉丁語和法語;德拉科會吹長笛,也會說拉丁語和法語。那麼你會彈奏這種……吉他,會說中文,我可以裝作這很正常。」
「我會彈鋼琴,我也會說拉丁語和法語。」
「別再更混蛋了,算我求你。」
「你終於學乖了,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的好,對吧?」
她本以為斯內普會繼續向前走,他卻毫無預兆地回過身來,阿波羅尼婭連忙後退,鞋跟卻因為站得太久而陷在沙裡,差點摔倒。
「我發現你今天也挺奇怪的。」
「放假前,鄧布利多找到我,跟我說了一件事。阿波羅尼婭,你是不是和他立過一個誓言,和我有關?」
「我不能眼看著他把你往死裡坑吧?」
「我看不出彼時有什麼把我往死裡坑的必要。」
「死到臨頭,說什麼都晚了。」
「這也和你的才藝與外語有關嗎?」
「不,沒關系。」
「那就是有關系了。」
她一個單詞都說不出來了,她簡直跟個做錯了事的學生一樣,在他面前無所遁形。
「看著我。」
「不看!」她幾乎控制不住手的顫抖,「不許再說這句話,這句話不祥。」
「看、著、我?」他又重復了一遍,「哪裡不祥了?」
眼淚再度從那雙綠得發黑的眼睛裡流淌出來,她幾乎快要瘋了。
「鄧布利多只是嫌我插手太過,有沒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他找你,是希望你能拉住我,本質上跟我想找羅恩·韋斯萊和哈利做朋友是一樣的。他說什麼,你隨便聽一聽就好了,別當真。」
「他什麼都沒說,我沒必要幫鄧布利多說話。他只是暗示我……或許,我該給你一個說法。」
靠!
今天是怎麼了,出門沒有看黃歷嗎?怎麼總是往她心頭扎刀?
「所以他以為,我是因為……感情生活的不順利?」阿波羅尼婭咬牙笑了笑,「虧他不知道我們曾經做過什麼!」
斯內普一時默然,那件事是一筆盤不清楚的爛賬,這麼多年他們都不約而同地裝作它不存在。
「你沒必要,真的。」她黯然笑了笑,「我沒有那個功能。」
「功能?」
「你們都以為我是格林格拉斯夫婦外面抱回來的孩子,對嗎?金發綠眼睛的性狀不好找,還得是個小巫師,有個差不多的就行了,是不是?」
「雷古勒斯認為格林格拉斯家在國外可能還有其他支系,不然你不會出現在族譜掛毯上。」
「我是被塑造出來的,我的發色和瞳色是後天決定的。」她發現自己前所未有地平靜,「格林格拉斯怎麼形容自己,『陽光為綠茵戴上金冕』?那麼黃金褪色,綠茵腐爛,就是我了。我出現在族譜掛毯上是因為,當初制造我的時候,用到了克拉托斯和繆西卡的血液、皮肉和骨骼。」
帶有腥味的風從海與天之間奔赴而來,匆匆穿過她和斯內普之間的距離。
她終於說出來了,沒有想像中的難。
斯內普於煉金術沒什麼研究,他不會知道人造人需要從別處攫取一個靈魂,也不會知道就算是人造人也是完整、正常的個體。
她越來越偏執、黑暗的性情,她的壽命,她空有愛的記憶卻沒有愛的能力,她發不出守護神咒……都是後天造成的。
短期的、高烈度的鑽心咒會使人直接瘋癲,那麼長期低烈度的鑽心咒,也只讓她瘋得更溫柔而已。
她的靈魂被困在這具軀殼裡,無能為力、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
鄧布利多肯定能看出她話裡的漏洞,但毫無疑問斯內普會為她保密,這點自信她還是有的。
「害怕了?你一直在和一個『擬人』做朋友。」
「害怕?『擬人』的口..活..兒也不怎麼樣。」
嗯?????
斯內普往前走了一步,他們離得本來就近,現在只能說是……但凡有一個人的鼻梁矮一點兒,就已經親上了。
阿波羅尼婭皺眉,她下意識是想閉眼的。接吻的時候就應該閉眼,不是嗎?如果再夢幻一點,她應該嬌俏地翹起一只腳,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要接吻。
但是,沒必要,她的心情平靜如常,什麼悸..動啦、震..顫啦,酥..麻啦,統統都沒有。她滿腦子都是「還好沒真去點一碗韭菜雞蛋餡兒的餃子,不然現在氣味該不好聞了」。
同樣的,斯內普也是。離得這麼近,彼此的反應都瞞不過誰,甚至他的心跳還跳得比她更激烈一點點,就一點點,還好只有一點點。
「差不多得了,不冒昧嗎?」
「抱歉。」
「原諒你了。」
阿波羅尼婭稍微一歪頭,輕松平常地親了他一下,完成了這個好尷尬的試探。
「履行一下妻子的義務,不謝。」她主動退了一步。
斯內普望著她,也轉身走了開去,向著大海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怎麼搞得她像個提上褲子不認人的渣男一樣了,阿波羅尼婭有些惱火。
「所以這也和你的才藝和外語有關嗎?」
「梅林啊,你記憶力要不要這麼好?」
「不得不承認,你拋出來轉移我注意力的秘密確實足夠震撼,我可能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來消化它。」
「那你趕緊去啊!現在立刻馬上開始,全心全意地消化去啊!」
「這只能說明,那個『才藝與外語』的秘密,更大。」
「我是不是應該去定制一副墨鏡,防止你對我『攝神取念』?」
「你不想說就別說,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我們之間本來就是這樣,不是嗎?」
靠!!!
靠!!!!!!
所以她從一開始就被繞進去了唄?
「如果我有時間轉換器,一定回到半小時前給我自己一巴掌!」
斯內普卻忽然回過頭來,若有所思地盯著她。
「看什麼啊!」她凶巴巴地。
「不,沒什麼。」他搖搖頭,唇角隱隱有點微妙的笑意,眉宇間卻依舊困惑,截然不同的兩個表情拼成了這麼一張臉。
阿波羅尼婭好想把頭埋進濕潤的海沙裡清醒清醒,智性戀真是基因對她的詛咒。
既然鄧布利多終於決定不再坐視不管,阿波羅尼婭也必須得給他一個交代——通過代理人斯內普。
「你還記得邁雅·梅拉德嗎?」
「誰?」
「你說她的智商沒救了。」
「每年都有許多人能從我這裡得到如此評價。」
「啊哈,只能說不愧是你。」
「是個……赫奇帕奇?一般思維活躍、想像力豐富的人都不太適合魔藥這種精細縝密課程,但更難得的是,梅拉德小姐這種兩邊都不沾的稀有天賦。」
「可她現在是我的秘書。」
「我從不知道你在魔法部的工作這麼艱難,甚至對秘書的人選都不能做主。」
「別這麼說,她只是軸了一點,我要的就是這份死腦筋。要知道赫奇帕奇總是忠於自己認定的人或事,忠於正義當然是美談,但如果忠於別的什麼東西,比如黑魔王,比如我——」
「別拿自己和黑魔王相比!」
「好好好,我本來的計劃是在哈利三年級左右成為副部長,但計劃不如變化快,還有許多地方沒來得及留下我的痕跡。」
「再魔鬼的人也想不出將這些部門全部清空後重新安排人這種惡毒的主意。」
「當然,只是出了一些小小的紕漏,邁雅這姑娘呢,能力確實是不太夠。我讓她創造一些困難讓我能施以援手,她就自作主張地……害,總之她是我的人,責任我替她背。」
「你該慶幸沒出人命。」
「那我現在應該在阿茲卡班和西裡斯·布萊克數星星。」
「聖芒戈缺藥都求到我這裡來了。」
「看在你勞心勞力的份兒上,我就不要求你給我分紅啦!」
「你——你不是迷信嗎?你之前所說的那個宗教,他們信奉做好事就會有好運,你為什麼不——」
「我只相信牢牢握在手裡的東西,比如我的槍,我的魔杖、我的權力和我的布局。先做不知道多少好事才能去兌換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好運,那我可虧大了。」
讓斯內普吃癟,簡直是可以寫在她履歷上的光輝成就。
「你打算怎麼處置邁雅·梅拉德?」他硬生生換了個話題。
「我給她介紹了一位英俊的男巫,現在兩人正蜜裡調油、打得火熱,年前我大概就會收到她的辭職報告。」
「你至少不能獎勵她!」
「獎勵?只有自大的男巫和盲目的女巫才會這樣認為。」
「…………」
「生氣啦?我不可能跟你說更多了,只有你這條路走不通,鄧布利多才會轉而要求福吉限制我,但福吉早就想單飛,鄧布利多越是要求,他就越是倚重。」
他還是不說話,阿波羅尼婭站得腳酸,干脆將鞋一脫,自我解放,跑去找了塊礁石坐好,自己低頭從岩縫裡捉螃蟹玩,被蟹鉗夾得嗷嗷直叫。等她一只手攥不住那許多了,又變了個寶特瓶出來,灌上海水,將螃蟹一只一只塞進去。
「我的家鄉有一種海葵,長在沙子裡,當地人叫它『海屁股』,因為它長得非常像人的……咳,用手指戳一戳還會收縮。雖然長得很猥瑣,但味道很鮮美,本地廚師會選擇和雞蛋一起料理。可惜英國似乎沒有,你們真是沒口福。」
她自顧自說著,說到高興了還唱起歌來。歌詞基本上都忘光了,全都用「啦啦啦」代替,跑調跑得一塌糊塗——但那又怎麼樣呢?曲作、詞作可能現在還沒出生呢!
在阿波羅尼婭亂七八糟的哼唱裡,斯內普想起鄧布利多在校長室裡說過的話。
「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如果是你,西弗勒斯,你處在阿波羅尼婭的位置上,你會有什麼反應?」
他?他當然會生氣,無論如何,鄧布利多才是那個外人,他會覺得被背叛、被欺瞞,就像……在豬頭酒吧那一次。
「如果阿波羅尼婭沒有表現出理應的反饋,你覺得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因為在她心裡他無足輕重?哪怕是他,都無法違心地做出這樣的推斷。但那又是為什麼呢?
斯內普煩透了鄧布利多這樣誘導式的諄諄教誨,但不得不說,全都被他料中了。
第107章 巫師(1)
哈利·波特覺得有些不對勁,這種異樣不僅僅是他自己,還包括他身邊圍繞著的大人們。
自從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以來,就受到了體貼入微的照顧與關愛,他獲得了貨真價實的家人和朋友。但隨著他生日的逼近,這份心意似乎……變得草率了起來。
他已經不是八歲的小孩了,他已經十一歲了,他很敏感。
最直觀的表現是,盧平、雷古勒斯和斯內普都不來了,簡直像是在躲著他一樣。阿波羅尼婭雖然還是一如往常,但哈利發現她竟然在偷偷收拾行李,宛如騙局破產不得不提桶跑路的欺詐犯。
哈利給盧平打過電話,盧平說他忙著送戰友家的小孩去美國念書;給雷古勒斯寫信——信還是阿波羅尼婭幫忙寄的,是不是真的寄出去了都不一定——雷古勒斯說他最近正在幫一個受他贊助的旅行家奎裡納斯·奇洛找工作;給斯內普……算了,他也不是很關心。
就連德拉科,都在接受家庭教師慘無人道的最終考核,以便九月和他一起去傳說中的特工學校上學。
之所以是「傳說中」,因為十一歲的哈利·波特已經漸漸發現了這個特工世界觀的一些bug。
特工從馬背上摔下來也會受傷也會痛吧?那為什麼他嚇得緊緊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發現自己完好無損地坐在一坨冒著熱氣的新鮮馬糞上?阿波羅尼婭說是他的腳被韁繩或者腳蹬纏住做了緩衝,可哈利把受力分析圖畫了八百張都無法自圓其說,教物理的泰勒先生發誓如果真是阿波羅尼婭說的這樣,哈利現在應該在醫院ICU裡搶救。
還有一次他們在音樂課上,隔壁的加西亞忘記換弦,崩斷的琴弦向著哈利的臉上抽來,他下意識一躲,結果另一個方向的亞歷克斯反而哀嚎著大哭起來。
阿波羅尼婭怎麼說呢,她說他太害怕眼花了?啊???
解釋不清的事情太多了,哪怕哈利·波特自作多情地以為暗中有秘密特工保護他的安危,也無法佐證他超乎尋常的語言天賦——是,特工似乎都會很多門外語,哈利就聽過阿波羅尼婭在做飯時一連換了三種亞洲國家的語言唱同一首歌。
但……也沒人會說蛇語吧?
他難得跟姨媽一家出去玩,結果莫名其妙就跟動物園裡一條郁郁寡歡的虹蚺聊起了天兒,緊接著他們中間隔著的玻璃就消失了,虹蚺當場奔向自由的新天地,還甩著尾巴和他道謝,而哈利·波特正因為嚇暈了表弟而被姨媽姨夫男女混合雙打。
事後阿波羅尼婭安慰他,說她小時候也因為太寂寞所以和一屋子空氣玩過家家,他這樣分不清虛幻和現實的界限,是不是學期快結束壓力太大了?
哈利·波特覺得她好敷衍哦,明明他都不用在埃基伯勒再念下去了,也不用像同齡人那樣憂心切特豪斯公學的預備考試——進入霍格沃茨似乎不需要任何考試,他只要活著,就已經預定了一個席位。
聽著就不靠譜!
哈利憂愁地嘆了口氣,望著窗外女貞路被規劃得千篇一律的乏味景色,天氣一熱,連花草都蔫答答的。他現在經常會幫弗農姨夫打理他的花園,一來是弗農·德思禮的髖關節不好,二來是他閑著無聊,一無聊就會瞎想——進入暑假,連阿波羅尼婭都不見了,電話倒是一直接,還裝模作樣地轉來轉去,最後說在法國出差,可哈利拜托了一位父親在固定電話服務公司做高管的同學,查出那個電話根本就在倫敦!
要不是清楚自己身上根本無利可圖,要不是戈德裡克山谷和海德公園的一切都是真的,他真要懷疑阿波羅尼婭跑路了。
他們像是在逃避什麼,逃避接下來要發生的一些事。可是暑假裡能有什麼事?哪怕霍格沃茨的入學考試是要哈利和送錄取通知書的信使打一架,他相信他們都會站在他身後幫他出主意的。
到底是什麼呢?
救世主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把爛攤子丟給魯伯·海格的阿波羅尼婭正在和妖精們扯皮扯得口干舌燥。自從斯內普通知她、米勒娃·麥格已經著手開始寫信,她就打包行李連夜搬回了蘇豪區——她名義上的官方住址。
泡泡被她留在了女貞路暗中監視,以防救世主狗急跳牆、做出什麼衝動的事來,畢竟還小嘛!
又是一整天毫無進展的虛與委蛇,阿波羅尼婭連幻影移形的精神都沒了,一上車就睡了過去,被的士司機叫了幾聲,才疲憊地醒來。
「工作很累吧,年輕人?」花白頭發的女司機透過後視鏡和藹地望著她,「來一塊薄荷糖嗎?」
「就像愛..爾..蘭..鬧..獨..立的時候那麼累。」阿波羅尼婭苦笑著道謝,遞過車錢和小費,「謝謝您的糖。」
「如果你是從白廳而不是查令十字路上車的話,沒准我會真的相信。」
的士司機幽默地向她閃了閃尾燈,一頭扎進了喧囂的夜色裡。阿波羅尼婭嘆了一口氣,巫師是如何對待妖精的,沒准還不如英國對待愛爾蘭呢!
她走上台階,忽然本能地感覺到危險。
與她只有一門之隔。
阿波羅尼婭把住水管,在窗台上一蹬,悄無聲息地攀著牆爬上二樓,在翻進臥室之前,順手從靴筒裡抽出一把短刀。
放下窗簾時,她隱隱約約看到不遠處她常幻影顯形的街心花園裡站著一個人,但是附近街區的路燈線被幾個醉鬼尿故障了,維修還在排期,她並不能確認對方的身份。
應該是友非敵,否則她早就被發現了。
「喵……」一聲柔媚婉轉的貓叫在樓梯間幽幽響起。
「該死的,那娘們兒還養貓狸子?」
「沒人提過啊!」
「我們進來的時候也沒看見!」
「貓不用睡覺嗎?」
「都閉嘴!誰去處理一下,省得壞事!」
「嘖,不就是個貓狸子……」有人罵罵咧咧地走過來,一看保護神奇生物課就沒學好,「能怎麼壞事,被貓爪子撓死?」
阿波羅尼婭隱在樓梯拐角的黑暗裡,一直等他走到近前,才把人脖子抹了。
血腥味兒飄到門廊上,葫蘆娃來救爺爺了。
殺到最後一個,心軟的神留他多活了一會兒,那人見勢不妙想跑,被阿波羅尼婭浪漫又親切地擁在懷裡,握著右手一口氣胡亂放了好幾個魔咒。
她左手扣在那人脖子上,制造好證據就干脆利落地擰斷了。
「啪」的一聲,室內重見光明,阿波羅尼婭依次看過五個人的臉,很年輕,卻毫無印像。
或許應該讓斯內普來認一認,她剛這麼想著,就聽見一陣敲門聲。
「阿波羅尼婭?」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沒鎖!」她叫道,「你直接進!」
「你去哪裡找的這五個笨賊,主家連門都不鎖,有什麼可偷的?」斯內普很快找到了她,「還是烏姆裡——等等!」
他蹲下身,掰過貓狸子殺手的下巴:「我認得他,去年畢業的格蘭芬多。」
「我就說分院帽老糊塗了吧!」
「五個人就敢來埋伏你,不可謂不勇敢。」
「謬贊了,斯內普教授。別的人你有頭緒嗎?」
斯內普搖搖頭,向她伸出手來:「你的魔杖。」
阿波羅尼婭有些驚訝地把魔杖塞進他手裡:「很高興我們終於能有點默契了!」
他不置可否地挑挑眉,轉身去布置現場。
阿波羅尼婭簡單檢查了一下整幢房子,書房和臥室都被翻得很亂,所有字紙都被一一檢查過,但一無所獲——這是必然的。
她的身家性命是繆西卡的筆記,還藏在阿爾德蓋特。除此之外,錢在古靈閣,巫師文件在辦公室,麻瓜文件在銀行保險箱,誰家好人把工作往家裡帶啊?
這是偷竊不成、臨時決定抓她拷問?她腦子裡有什麼值錢?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妖精、妖精和妖精,古靈閣妖精罷工的事兒鬧了好幾天了……古靈閣?
阿波羅尼婭轉身下樓,再次檢查五具屍體。
膚色相當健康,應該在陽光充足的溫暖地帶待過不短的時間,雖然兜裡只有加隆、西可和納特,但她還是從一個紅白格子花的護身符Ⅰ裡找到一張麻瓜錢。
「波特有一條這樣的領帶,」斯內普也走過來,「雷古勒斯帶回來的,學校吉他公演的時候還戴過,你們還合了影。」
「有嗎?」阿波羅尼婭毫無印像,「泡泡!」
小精靈立刻出現在她眼前:「小姐,先生,晚上好!」
「拿去給雷古勒斯看,問問他知不知道這是哪裡的錢。」
泡泡伸手接過,剛要離開,斯內普已經從另一具屍體的袍子裡翻出一根比魔杖更粗更短的金屬棍棍Ⅱ。
「還有這個。」
「小姐注意安全!」泡泡掃了一眼混亂的現場,飛速消失了。
阿波羅尼婭和斯內普對視一眼。
「你什麼時候來的?」她問。
「一個小時以前。」斯內普說,「我下午去翻倒巷提貨,本來打算找你吃飯,結果又碰上傲羅抽查,誰知道你下班更晚。」
「那你倒是自己把這群人收拾了進來等啊?」阿波羅尼婭哭笑不得,「還好現在天氣不冷。」
「副部長女士有自己的打算,我不敢壞你的事。」斯內普嘴角微微上揚,「如果我真那麼做了,你現在怎麼辦?我本來在老地方等你,沒想到你又不幻影移形了。」
「沒心情!哎喲你是不知道!」阿波羅尼婭氣得一腳蹬在牆上,「妖精掌握著錢啊!錢!還有貴金屬礦脈的位置!怎麼能因為巫師界沒有宏觀經濟和金融市場就輕視人家呢?只能在神奇動物管控司下面屈就一個聯絡處,上面層層領導沒一個拿他們當智慧生物看待的!你要是妖精你氣不氣?我要是妖精我何止只是罷工啊?你是沒看見,這幾天我真的——帶不動!本來這事兒,紅臉白臉搭配好,談談條件就解決了,結果呢?一個個食古不化,活像妖精上輩子欠他們錢了!我倒是想唱紅臉,你看看這合適嗎?一群傻——讓大領導給他們搭台唱紅臉,我給他們臉了!」
她自己罵完了,還氣得喘不上氣,扶著牆直喘。斯內普給她拍著背,低頭一看,卻發現她在笑。
「怎麼了?」他有些愕然,本來自信已經摸准了她的脈,現在又不確定了。
「等雷古勒斯的消息吧,如果我猜得沒錯……」阿波羅尼婭用力踢了踢腳邊的死人,「他們能幫我一個大忙!」
泡泡回來的很快。「雷古勒斯先生說,這是克羅地亞的錢,這根棍子他也有,用來對付麻瓜的地..雷。」小精靈嚴肅道,「阿爾巴尼亞有很多地..雷。」
「黑魔王?」斯內普輕聲問道。
「顯而易見。」阿波羅尼婭冷笑道,「這四個東歐巫師是主力,再加上一個帶路的本地巫師,還是個格蘭芬多……黑魔王在防備我,否則他會直接讓奇洛上門的。」
「你知道他在找什麼。」斯內普注視著她,語氣十分肯定。
「找東西續命。」阿波羅尼婭若無其事地與他對視,「不然他早就回來了,對不對?古靈閣妖精罷工,守衛疏松,一些特別珍貴的收藏按理應該被移出來特別保管——而我正是負責這件事的最高長官,所以他們來了。」
「續命?」斯內普皺眉,「沒有魔藥能——煉金術?」
「賢者之石,魔法石。」阿波羅尼婭揭曉答案,「可惜那些東西我壓根沒管,妖精弄沒了妖精賠,我弄沒了就得我賠,我又不傻!」
最後他們合力將五具屍體運至一處無人荒山,阿波羅尼婭在借斯內普的魔杖毀屍滅跡之前,分別拔下了一根頭發。
回到倫敦,她向天空中發射了一枚煙花,片刻後大批傲羅趕到,同行的還有不少記者。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格林格拉斯副部長茫然地注視著照相機,弱小可憐又無助,「我一開門,正撞上他們向外走,我盡力挽留了,打傷了幾個人,繳了一根魔杖。」
領頭的傲羅小隊長伊麗莎白·博福特表示,已用閃回咒比對了雙方魔杖的施法痕跡,一切嚴絲合縫。
「我本人沒有遭受什麼傷害,但家中關於古靈閣妖精罷工的文件被翻檢過了,希望各位民眾近期注意自己的財產安全。」
第二天,「魔法部副部長家中遇襲」的新聞大幅見報。
又過了幾天,古靈閣宣布被五名男性巫師闖入,具體損失待查明後將通過妖精聯絡處另行通知到客戶,而魔法部趁機施壓,妖精罷工結束。
值得一提的是,埋伏在古靈閣周圍的記者麗塔·斯基特巧妙地拍到了搶匪的臉。
「除一人身份可查之外,余者並非本國人士,」國際魔法合作司與魔法交通司聯合發言人如此宣布,「疑為外國偷渡入境人員,有關部門已與克羅地亞魔法部接洽。」
至於黑魔王會不會認為那五個人是見寶起意、私吞了魔法石,那誰知道呢,有本事就開著奇洛去找咯!
阿波羅尼婭大獲全勝!
第108章 巫師(2)
哈利·波特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
明天就是他十一歲的生日了,女貞路5號的燈光沒有絲毫亮起的意思。他打電話,每個人都是「嗯嗯嗯好好好哈利我們一定會回去的」,唯一不同的是斯內普——他火力全開把哈利嘲諷了一頓!讓他有時間就去復習功課否則他上課一定會把他罵哭!
拜托,哈利覺得自己好冤,他連自己要學什麼都不知道,攏共就一本密碼本,關斯內普一個藥劑學教授什麼事?
氣得他一大早就出來騎馬——埃基伯勒預備學校所有家裡養不起馬的學生都會來小惠金區的公共馬場練習,當然,像他這樣坐巴士來的並不多。還好他來得早,先下手為強,挑中了他最喜歡的小馬「閃電」。
然後就像個肥皂劇女主一樣,遛一圈念叨一句「會回來」,再遛一圈念叨一句「不會回來」——他就是在這個時候看到幻覺的。
一座很矮的山,或者一個很高的人,正站在馬廄旁笑眯眯地看著……裡面的馬?
哈利·波特自問並非是個高傲自大的人,但以他出生以來的種種不尋常的經歷,這個特征如此明顯、如此奇怪的人……或者山,明顯應該是來找他的吧?
「呃……早上好,先生?我想『珍珠』還是太小了,可能無法負擔您的體重。」
「哎?」很高的人回過頭來,手指還在給那匹侏儒馬撓下巴,「你是哈利吧?終於見面了,上次見到你、你還是個小毛毛呢!我是魯伯·海格。」
「您就是海格先生?」哈利眼睛發亮,「謝謝您的禮物,我很喜歡!您說您之前見過我?」
「是我把你從韋斯萊家接出來送到女貞路的,用你教父的飛天摩托。」海格爽快地說,「適合小嬰兒又適合我的交通方式可不多,是不是?」
「飛天……摩托?」哈利覺得說了這麼多年的英語又要不認識自己了。
「對啊,將魔法與麻瓜科技結合起來,非常厲害的——」海格眉飛色舞地說著,忽然表情一僵,「你是個巫師,哈利……糟了,他們不會沒告訴你吧?」
「我是個什麼?」哈利·波特完全呆住了,他怎麼會是巫師呢?他明明是——等等!等等!!那些無法被科學解釋的現像再次浮現於腦海,如果這個世界上有超自然力量,那麼一切都說得通了啊!
「我就說鄧布利多交給我這個任務的時候,為什麼笑得那麼奇怪!」海格簡直捶胸頓足,「你真的是個巫師,哈利,相信我——」
「我相信你。」救世主非常冷靜地看著他,「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事實無論多麼難以置信,都是真相。」
這和海格預想的情況完全不一樣,輪到他傻眼了。「這話可真有哲理,聽著像是鄧布利多會說的話。」他喃喃地說,「不會是你自己想的吧?」
半巨人拼命地回想記憶裡那個小女巫的模樣,她到底把哈利·波特養成了什麼樣子?
「夏洛克·福爾摩斯說的。」哈利淡定極了,「或者說,是柯南·道爾……海格先生,你沒聽說過福爾摩斯?」
「叫我海格吧!你爸爸媽媽都是這麼叫我的,我不太習慣別人稱呼我的教名。」海格撓撓頭,將好不容易梳平的亂發又撓起來一撮,「巫師與麻瓜——就是不具備魔法的人,我們稱呼為『麻瓜』,彼此之間基本是不溝通的。」
「這樣可不好。」哈利下意識地說,「所以我的爸爸媽媽也是巫師?伏地魔也是巫師?阿波羅尼婭、萊姆斯、雷古勒斯都是巫師?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秘密特工?」
「可能……有吧?」海格遲疑著說,「反正都和咱沒關系……就是哈利,你能不能別直呼他的名字?」
「誰?」他有太多想問的問題,擠在嘴唇邊打架,一時沒反應過來,「伏地——湯姆·裡德爾是吧?你害怕?」
「很少有人不害怕,哈利。我們雖然與他為敵,也很少稱呼他的名字。在戰爭年代,他的名字是一道詛咒,只要念出來就會招致殺身之禍。」海格自嘲地笑了笑,「他還是我學長呢,我可被他害慘了。」
「如果你想傾訴,我很願意聽一聽。」哈利認真地說,很有尊老愛幼的精神。
「不,謝謝你!我是說,早就結束了,我已經走出來了,以後總有機會說的!」海格在毛胡須後面嘿嘿地笑起來,「差點忘了正事,我來給你送霍格沃茨的錄取通知書,自己拆吧,好嗎?」
「你也是霍格沃茨的教授嗎,海格?」哈利在信上看到了熟悉的名字,比如鄧布利多,比如米勒娃·麥格,他又看向那張書單,試圖將上面的每一本書與腦海中的特工課程相對應。
「保護神奇生物課,你要到三年級才有可能選我的課呢,你會選的,對吧?」海格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之前一直是助教,凱特爾伯恩教授去年退休了,說實話我第一次獨當一面,怪嚇人的……」
「你一定可以的。」哈利指了指那匹小馬,「你和『珍珠』的體型差異這麼大,她都不怕你,還願意在你腳邊吃草,神奇動物一定比普通的馬要聰明吧?」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海格,『神符』是什麼?」
「神符馬,很大很大的飛馬,有翅膀,我們一般用它們來拉車,」海格笨拙地抻長手臂,給他比劃,「很難養,不喝水只喝酒。」
「哦,好的。」哈利點點頭,將德拉科·馬爾福也拉進了騙子名單。
「你沒有什麼……意見嗎?」海格小心翼翼地望著他,「我之前也接過麻瓜出身的小巫師,他們完全不是你這個反應。」
「我之前已經接受過自己是保家衛國的秘密特工了。」哈利·波特甚至有點想笑,揚了揚手中的信,「回信怎麼辦?」
「我先帶你買東西,你自己寫、寫完我帶回給米勒娃。」海格想了想,向他伸出一只手,「我們走吧?」
「好啊!」哈利笑著握住他的大手,感覺自己像拇指姑娘,「我們怎麼去?」
「幻影移形很快,但會很難受,第一次隨從顯形的人幾乎都會吐。而且我考試就考了三次,我不太敢帶你。」海格的臉有些紅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就坐麻瓜的交通方式吧?」
「沒問題,我帶了月票。」哈利翻了翻口袋,「還有零錢。」
這一路上他問了海格許多問題,包括但不限於魔法的起源、原理、學習與運用,發生在他身上的怪事,霍格沃茨的運行方式、學院劃分、課程設置與招生准則,巫師世界的政治、經濟與文化——將半巨人問得頭大如鬥,不停用袖子擦拭著汗水。
「我說,哈利,你為什麼不去問萊姆斯呢?」海格幾乎有些哀求地問,「阿波羅尼婭是魔法部的高官,她比我更懂魔法部!」
「因為我現在不想和他們說話。」哈利翻了個白眼,「男騙子和女騙子!」
海格半天沒說話,哈利有點兒奇怪,卻發現他正瞅著自己默默地笑。
「你總算有點兒小孩子的模樣了,哈利。我們一直擔心你被他們養得太——」
「太斯萊特林了?」哈利適應得很快,「怪不得我總覺得萊姆斯和他們不是很合拍。」
「對,斯萊特林不太——」
「不太好是吧?」哈利了然地點點頭,「看你的表情,我是不是說得太保守了?」
海格下意識就想點頭,不得不用手托著下巴硬生生忍住了。
「我不應該和你說這個,我是教授,我應該做到公平、公正,一視同仁。」他努力地說服自己,「不像西弗勒斯,他就不——」
「不夠公正?」哈利反問,聯想到以前還是普林斯夫婦的兩人代替姨媽姨夫出席學校開放日時的樣子,覺得自己能想像。
「等你開學就知道了。」海格含糊地說,「哈利,你一定是個格蘭芬多!」
「那可不一定。」哈利小聲嘀咕,沒忍心讓海格聽見。
在國王十字車站換乘時海格遠遠給他指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位置,說實話哈利是什麼都看不出來。等他站在查令十字路茫茫然四顧時,幾乎以為這是一場生日整蠱。
「這裡!」海格向他大力揮手,「哈利,這兒!」
「這兒也太顯眼了吧?」哈利不可置信,「你不是說巫師和麻瓜不來往嗎?」
「那咱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呀,該是我們的地方為什麼要藏著掖著?」海格頗不以為然地推開眼前的酒吧大門,「破釜酒吧在這裡的時候,麻瓜還沒修書店街呢!」
「說得好,海格!」櫃台後一個老得皮肉骨骼幾乎都縮在一起的男巫咧著沒牙的癟嘴大叫,「上午好!喝點兒什麼?」
他的目光很快被四處打量的哈利·波特吸引了。
「這、這位是——是嗎,海格?」他看過來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座金山,「年輕的先生,您是哈利·波特嗎?天哪,哈利·波特重返巫師界的第一站!無上光榮!今天免單!」
哈利覺得自己宛如一塊大磁鐵,粘滿了鐵沙般的目光,這些激動與欣喜的感情是有重量的,他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產出金礦石了。
你得習慣、適應這樣的目光,從今天開始,你將永遠與它們為伴,直到你死去。哈利在心裡默默地對自己說,當然他和伏地魔的戰爭也是有可能贏的,但這意味著目光的超級加倍。
「很高興認識您,先生。」救世主羞澀地低下頭去,鏡片後的綠眼睛滿是不安。
海格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但看到哈利如常和酒吧裡的客人握手、寒暄,沒有表現出任何不適,他也就放寬了心,一把將一個包著紫色大頭巾的男巫薅了過來。
「奎裡納斯·奇洛教授,哈利,他會教你的黑魔法防御術,一位游歷世界、見識廣博的男巫,不像我,一天天地就窩在學校裡。」海格拍著男巫的後背介紹他,不小心碰到他的頭巾,那男巫像是被火灼了一樣跳起來。
「認、認識你、你是我、我的——榮幸!」奇洛結結巴巴地說,「哈利·波特,願、願我們處得愉、愉快!」
「那是自然。」哈利竭力維持著內向的偽裝,但他無法忍受自己的好奇——一個在大人們的嘴裡被反復提起的名字,海格只知道他游歷世界,可哈利連他每年的路線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這人有問題,他在心裡判斷道。
奇洛有些神經質地扭動著脖子,仿佛身上某個地方不太舒坦似的,看著就不太正常。海格似乎也覺得有些難為情,連忙推著哈利走出人群,來到後院的一處有垃圾桶的石牆前。
「看好了。」海格往上數了三塊,又往裡數了兩塊,從大褲兜裡掏出一根細細長長的木棍,輕輕在目標磚塊上點了三下,磚塊飛速地移動了起來,漸漸擴出一個寬闊通路,一個嶄新的、奇妙的世界出現在他眼前。
然而海格揮揮手又把「門」給關上了。
「你要不要自己試試?」他眨了眨甲殼蟲般溫潤黑亮的小眼睛,「我有兩根魔杖——但別說出去!」
剛剛的驚鴻一瞥已經讓哈利·波特抓耳撓腮、恨不得翻牆過去——顯而易見那牆不是靠翻的,他一把奪過海格的舊魔杖,照葫蘆畫瓢地「點」開了門。
「學得真快,哈利!你果然是有些天賦的吧!」海格驚喜極了,「那麼,歡迎回到巫師世界。」
哈利·波特覺得自己的眼睛不夠使。
短短幾步路,他所聽、所見都是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窮盡他的想像力,在今日之前,也無法設想出一絲一毫。
直到此刻他才確定魯伯·海格不是騙子,也沒有催眠他或者怎麼樣。
哈利·波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完全冷靜不下來!
他恍恍惚惚地跟著海格來到那座高地上的雪白樓房,第一次見到了非人的智慧生物。海格一邊和他們交涉,一邊自以為小聲地悄悄和哈利說:「罷工剛結束……給巫師麻煩得夠嗆,你以後和他們打交道可得打起精神來!」
旁邊的妖精從一堆宛如燒紅煤塊的寶石上抬起層層疊疊的疏松眼皮,狠狠地白了他們一眼。
正當哈利感覺有些尷尬時,他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不,謝謝你,拉環,不用送了。這些日子合作愉快……」
哈利驚喜地從海格的身側探出頭去,發現他亦師亦友的家人似乎和平常不太一樣。那些千篇一律、仿佛長在她身上的公務員制服不見了,阿波羅尼婭披著寬松又有廓形的黑色亞麻長袍,雙手插在口袋裡,一枚十字花模樣的銀質胸針別在領口,開襟下露出柔和明亮的絲綢襯裙。她正和一個強壯的妖精說話,身後跟著幾個男巫女巫,為首的一個雙手捧著她的大檐女巫帽,隨時准備在她受到烈日摧殘之前為她戴上。
所以這才是她的常態?她每天都要改頭換面、以便更好地騙他?合著萊姆斯他們也都是唄?
哈利的笑容立刻消失了,把頭扭過去不看她,但他確信阿波羅尼婭已經看見他了,卻!沒!有!主!動!來!找!他!
不可原諒!!
第109章 巫師(3)
直到海格帶他坐了兩次極速小推車、見識了波特家的金庫還替鄧布利多教授提取了什麼東西,哈利都一直氣鼓鼓的。
有什麼稀罕的,過山車誰沒坐過嗎?他一年的學費都要一萬多磅Ⅰ,阿波羅尼婭一直暗示他說波特家是TBS的幕後大股東,現在想想,去他的TBS啊!Ⅱ
「你可真是寵辱不驚啊,哈利。」海格替他拿著錢袋,「你也別怪萊姆斯他們,鄧布利多並不想你過早地接觸到這一切。」
哈利並非一個不通情理的孩子,他設想了一下,如果他八歲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是個小巫師,周圍的人也全都是強大的男巫、女巫,而他卻只能看著,還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去和普通小孩念書玩耍,那他一定會把自己憋死。
哪怕是「秘密特工」時期,他看待學校裡的同學,難免偶爾也有種「啊∼愚蠢的凡人」之感。
「我們接下來去哪?」小救世主悶悶地問。
「去買你上學需要的一切東西,」海格比他興高采烈得多,「先看到什麼就買什麼!」
走出巫師銀行,那光怪陸離的世界再一次從他眼前鋪陳開來,哈利馬上就把剛才的不愉快忘到了腦後,什麼萊姆斯、什麼阿波羅尼婭,先往後稍稍。
古靈閣旁邊不遠就是摩金夫人長袍店,哈利推門前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海格,這裡是不是還有一個脫、脫凡——」他問。
「脫凡成衣店,沒錯,是誰說漏嘴了?」海格給他指了個方向,「不過我們不去那裡買,死貴,而且華而不實。校袍你要穿來上學的,而不是出席什麼晚宴。」
哈利點點頭,告訴了海格自己喜歡的冰淇淋口味,這才走進服裝店——剛進去就遇見個老熟人,伸著手站在腳凳上被一卷自動軟皮尺量體,不是德拉科·馬爾福還能是誰?
「喂,你也去上霍格沃茨嗎?」哈利強忍笑意問。
金毛腦袋詫異地回過頭來:「誰——哈利!」他跳下來想和哈利擁抱,在店主摩金夫人的注視下愣是剎住了車,哈利在他肩膀上搗了一拳:「瞞著我!」
「我也不想瞞著你,事實上一開始我真的很想裝作不小心說漏嘴,把爛攤子丟給雷古勒斯他們。」德拉科一臉壞笑,「托你的福,我都學會用麻瓜音響了,比唱片機效果好多了,是不是?」
哈利恍然大悟:「是你!那些事都是你!」
「都是我!」這壞心眼的家伙大方承認,「阿波羅尼婭後來也給我電得不輕,咱們扯平了。」
兩個人嘰嘰喳喳說了一通,也沒耽誤量衣服,魔法真方便!後來哈利又見到了德拉科的父母,比他想像中的要平易近人多了——但是能用「平易近人」來形容,這本身就說明了一些什麼。
「我也很想邀請你和德拉科一起購物,波特先生。」德拉科的父親盧修斯一本正經、裝腔作勢地和他握手,「這對馬爾福家有好處。」
「但是這裡人太多了,你明白嗎,孩子?」納西莎·馬爾福是個大美女,可惜德拉科更像父親,「有些事不適合拿到台面上來講,到了學校裡也是這樣。」
哈利秒懂,但看德拉科那個依依不舍的小眼神兒就知道他回去還得接受來自父母的再教育。他填好校袍的送貨單,出去找海格,冰淇淋都快化了,連忙舔上幾口。
「馬爾福沒難為你吧?」海格擔憂地看著他,又帶他去買文具,教他哪種羽毛的尖頭更不容易磨損,哪種更適合簽花體字,哪種墨水便宜大碗適合寫作業,「格蘭芬多和斯萊特林一直不對付,從我上學的時候就有苗頭了。」
在麗痕書店門口,他們遇見一位穿淺綠色長袍的嚴肅女巫,她看上去年紀不輕了,但精神十足,領著一家三口,看打扮就非常麻瓜。
「我真不明白你,赫敏,你買這麼多雜志做什麼?已經月底了,後天它們就過期了。」
「相信我,媽媽,了解一個陌生的世界最有效的途徑就是各類書刊,哦謝謝爸爸,幫我拿一下……」
女巫也見到了他們,但只是友善又親切地向哈利眨了眨眼,露出一個微笑,並沒有多說什麼,哈利也禮貌地頷首致意,直到他們走進書店,才悄聲問海格:「剛才那位女士穿綠衣服,難道她也是斯萊特林的?」
「不,哈利,這都什麼跟什麼!」海格哭笑不得,「那是米勒娃·麥格教授,教變形術,也是格蘭芬多的院長,你爸爸媽媽、萊姆斯還有西裡斯,都是在她的看顧下過了七年。」
「原來她就是米勒娃·麥格。」哈利若有所思,「有個叫埃爾什麼什麼的,是麥格教授的什麼人?」
「你說埃爾芬斯通?」海格說起來也是直拍大腿,「那是米勒娃的丈夫,前幾年在家裡被毒觸手咬了,還好被一個家養小精靈發現了,及時送去醫院,才沒死。」
哈利點點頭,暫時不去問「家養小精靈」是什麼,他必須克制自己的求知欲,否則他們在這裡一問一答玩上一整天也問不完。
麗痕書店每到開學季都有專門針對霍格沃茨學生的課本套餐,買起來很方便,哈利剛剛還看到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高個子紅頭發男孩一陣風似的衝進來,又嗷嗷叫著扛著好幾摞書出去了。綢帶捆扎好的書本在海格手裡就像千層餅一樣小巧玲瓏,但他已經有《密碼本》了,呵呵。
「你可以換一本,孩子。」書店經理非常善解人意,「低年級的課本價格都差不多,提前看看二年級的書也不錯,除了黑魔法防御術,這些書都幾十年沒有變過了,我上學那會兒就是它們。」
「我也是。」海格咕噥道,也去幫哈利參謀,最後哈利選了一本《霍格沃茨:一段校史·輕裝口袋版》。「如果我要在一個地方待上七年,每一年都要待滿十個月,我必須要足夠了解它才行。」哈利如此說道,不顧海格「這本書學校圖書館裡也有根本不用買」的阻攔,堅持將它放到了收銀台上。
走出書店,哈利就覺得眼前一花——足有五個鮮艷如火的紅腦袋從高到低依次排列,臉上都帶著喜悅的笑容看著他。一位中年女巫牽著最矮的小姑娘,發色也是紅中帶黃,十分溫暖。
「我想,你一定就是哈利了?」
「剛才我就看著像!」
「都怪你跑太快,弗雷德!」
「明明是你非要穿那雙麻瓜跑鞋,弗雷德!」
「閉嘴!我不管你倆誰是弗雷德,閉嘴!」
女巫吼了一聲,微微僵硬的笑容再度生動起來,一只手在小姑娘另一側的紅發男孩背上拍了一把,示意他和她一起上前。
「上午好,莫麗!」海格大聲道,顯然也是真心高興,「上午好,孩子們!除了你們兩個,弗雷德和喬治,不,我不關心你們倆誰是誰,上學期你們給我捅的簍子我還沒消氣呢!」
「雖然海格教授心眼兒小——」
「但是弗雷德心胸寬廣!」
「閉嘴!!!」女巫崩潰地吼道,「我就不應該把你們都帶來!」
哈利忍俊不禁地笑起來,他從未接觸過這樣有活力的家庭。德思禮家不提了,埃基伯勒的學生家長……那就是無數個放大版的馬爾福家,被琴弦崩了的亞歷克斯,他爸爸有頭銜,媽媽是女爵,老師張口「Sir 某某」閉口「Madame 某某」,簡直酸爽。
而眼前這一家人,還有剛剛買書的麻瓜一家人,他們是哈利無從接觸的正常家庭。是英國千千萬萬個普通家庭中的一個,沒有花不完的錢,不住大房子,不裝腔作勢、時時刻刻強調禮節……真好,他從沒見識過,但他本能地向往。
如果他的爸爸媽媽現在還活著,那麼他們或許也只是平凡的一家人。
「你可能不記得我了,哈利。」女巫莫麗的眼裡含著淚花,「你來我家的時候,只有一歲多一點兒,我把你和羅恩放到一起養……」她忽然說不下去了,把兒子女兒往旁邊一扔,就緊緊抱住了哈利:「可憐的孩子!可憐的……你已經長這麼大了,你爸爸媽媽見到也會高興的。」
幾個年長的紅頭發孩子面面相覷,被海格領著去另一邊了,擋住路上人來人往的視線。莫麗身邊只留下她最小的一兒一女,女孩還很驚惶,兒子笨拙地扯著他媽媽的頭發卷兒:「別哭了,媽媽……」
這就是媽媽的味道嗎?哈利懵懂地想,剛被摟進懷裡的時候他還有點兒僵硬,畢竟他自認已經長大了,但很快鼻端嗅到的氣味猝不及防地擊中了他——那是家的味道,是媽媽的味道,是廚房、美食、洗滌劑,是姜、西芹和蘿蔔,是長久在一起生活的一家人用愛熏陶出來的味道,帶著人的體溫,暖烘烘的。
德思禮家也有這種味道,但哈利只覺得厭惡。阿波羅尼婭身上永遠只有各種各樣的香水味,萊姆斯身上是豪華酒店大堂的味道,偶爾還有股狗味兒和苦藥湯子味兒,雷古勒斯總是用一款廣藿香的須後水……都不是生活的味道。
「您好,韋斯萊夫人。」哈利艱難地笑了笑,再不說話他就要哭出來了,「我……記得你,謝謝您每年給我織的毛衣。」
「多好的孩子啊!」莫麗·韋斯萊又驚又喜,「你還記得!你喜歡嗎……」剛剛放松了一點兒,就又把他抱進懷裡,哈利幾乎被箍得喘不上來氣,見韋斯萊姑娘又是好奇又有點兒激動地看著他,便友善地向她笑了笑:「嗨!」
「所以,你真是哈利·波特?」韋斯萊男孩還有點兒懵,「那個打敗了神秘人的哈利·波特?」
「我現在騰不出手,你可以自己撩起我的頭發看看。」哈利努了努嘴,「就在我額頭偏右邊一點兒。」
「羅納德·韋斯萊!這樣很冒犯——」莫麗急急阻止,但是已經來不及了,等她手忙腳亂地把哈利松開,她的兒子已經真的撥開了人家救世主的劉海兒,仔仔細細地看了一眼。她的女兒、她其他的兒子們都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現在已經排隊自我介紹了。
「珀西·韋斯萊,你的級長,你一定會是格蘭芬多的。」
「弗雷德,也有可能是喬治。」
「弗雷德,誰是喬治?那不認識!」
「羅納德·比利爾斯·韋斯萊,他們都叫我羅恩。」
大家等了半天,韋斯萊姑娘卻把臉埋進了媽媽懷裡,只留下羊角辮上兩個粉藍色蝴蝶結一翹一翹的。
「她也會害羞啊?真是活見鬼!」
「早知道我也把頭埋進你懷裡,喬治,這樣哈利一定會記得我是誰!」
韋斯萊姑娘憤怒地把頭拔了出來。「金妮芙拉·韋斯萊!」臉依然紅得像猴子屁股,「討厭鬼們都叫我金妮!」
「哎呀呀,爸爸媽媽要傷心了!」
「我這就寫信給比爾和查理,天啊,他們究竟做錯了什麼,金妮你有什麼頭緒嗎?」
金妮快被氣哭了,莫麗已經在爆發的邊緣,而羅恩,一副「真好,我今天逃過一劫」的模樣。海格從那張毛乎乎的臉上拼命給哈利使眼色,示意他「救一下」。
「見到你真高興,金妮。」哈利笑著抱了抱金妮,「哎呀,你領子裡怎麼有只耗子——」
沒想到韋斯萊家的人都像被踩了尾巴一樣跳起來,一瞬間有四支魔杖對准了金妮。「哪有耗子!」珀西吼道,「長什麼樣子,有幾只爪子?」
哈利傻了。
「沒、沒有耗子,我開、開玩笑的!」他結結巴巴地說,從口袋裡掏出手帕疊的布耗子,「我變個魔術逗她開心來著,沒有耗子!真的!」
韋斯萊們松了一口氣,宛如劫後余生,感覺命都去掉半條。
「我們家,每年兩次滅鼠行動。」羅恩驚魂未定地向他解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是我們出生那年開始的,爸爸媽媽每年都要把家裡上上下下翻過來,比爾在埃及,查理在羅馬尼亞,都會趕回來幫忙。」
「是我太冒昧了。」哈利連忙道歉,「對不起,韋斯萊夫人。」
「沒事。」莫麗笑著摸摸他的頭,從後腦勺一直摸到脖子後,眼神中蘊含著一絲復雜,「哪個巫師家庭還沒有一些奇怪的傳統呢?」
金妮踮腳從他手中拿走了那只布老鼠。「原諒你了!」她笑道,「這個要怎麼玩?」
哈利就教她一手托著,一只手蓋住,拇指在後面將布老鼠頂得一竄一竄,還頗有幾分真老鼠的神韻。
「這個手帕是我騎完馬擦手的,一股馬味兒。」他有點兒不好意思,「等我給你重新疊一個。」
「嗨呀!我們是巫師呀!」
「沒錯,給弗雷德一個機會吧,他已經迫不及待了!」
「沒錯,弗雷德,你需要將功折罪!」
「清理一新!」
哈利和韋斯萊一家火速熟了起來,海格帶著他和羅恩去藥店買坩堝和魔藥材料,韋斯萊夫人就帶著其他的孩子們在弗洛林·弗斯科冷飲店外的陽傘下等著他們,她看上去實在是不想帶孩子了,干脆拜托海格帶羅恩去把魔杖也買了。
「14英寸,柳木,獨角獸尾毛。」羅恩愛不釋手,「弗雷德和喬治一直勸爸爸媽媽讓我用查理的舊魔杖,真是壞透了!」
「我媽媽的魔杖也是柳木的。」哈利捧著自己的魔杖盒子,還在想奧利凡德關於兄弟魔杖的一番話,「我倒是想用她的舊魔杖。」
「魔杖可不是隨便混用的,又不是麻瓜的手槍……是這個單詞沒錯吧?」見哈利點頭,羅恩又道:「我聽爸爸說,每年都有好多小巫師偷用父母兄姐的魔杖發生回火甚至魔咒事故,被送進醫院。」
哈利不是很相信,韋斯萊家這麼多孩子,還有那麼兩盞燈格外不省油,韋斯萊先生編什麼話來嚇唬他們都是可能的。
他的目光視線很快被一家店面吸引:「弗雷德和喬治在看什麼?」
「飛天掃帚!」羅恩口水滴答,「新出的光輪2000,我也想買,可媽媽說除非我進入格蘭芬多魁地奇隊……弗雷德和喬治就是格蘭芬多的擊球手,他們說今年找球手出缺了,但我似乎沒這方面的天賦。」
「飛天……掃帚?」哈利望著櫥窗裡,再次確認那就是一把造型比較好看的掃帚,「騎上它能飛?魁地奇是做什麼的?」
「哎魁地奇就是——」羅恩眉飛色舞的,看起來非常想找個地方和哈利大聊特聊,但魁地奇用品店裡忽然有人將櫥窗裡的光輪2000拿走了,緊接著擺上一把模型,標牌上寫著「售罄,下次到貨:年底」。
「有人買走了?」羅恩茫然地跑了過去,櫥窗上又趴了一個紅頭發。弗雷德和喬治——哈利暫時無法分辨,只好籠統地稱呼——也嚴肅地盯著店門口。
「如果誰擁有了一把光輪2000,將是我們格蘭芬多的勁敵!」
「成年巫師是不會在開學季買掃帚的!」
「新生也不許帶掃帚!」
「一個野心勃勃的對手,但願不是斯萊特林!」
門一開,一個地包天的店員捧著包裹好的飛天掃帚出來,向貓頭鷹郵局的方向走去,哈利剛剛在那裡寫了一封措辭合適的回信。
紅頭發已經圍了上去,七嘴八舌地央求著要看一眼收信地址,年輕的店員被纏得受不了,隱蔽地側了側身子——一聲尖叫!
「不!」弗雷德,或者喬治悲痛欲絕,「S·斯內普!格蘭芬多遭遇勁敵!」
「買掃帚的是位女巫,剛剛在店裡直接幻影移形走了,我看她還有點眼熟。」店員好心安慰,「她只是讓我們將掃帚寄到這個地址。」
但弗雷德和喬治看上去並沒有被安慰到,連羅恩一個沒入學的新生,都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
「斯萊特林很不好嗎?」哈利一點兒都不能理解,「你們都討厭斯萊特林?」
「非常邪惡!」羅恩認真地說,「斯萊特林是神秘人的後花園,每一個從斯萊特林出身的巫師幾乎都變壞了。」
「那取消掉不就好了?」哈利認真地說,「為什麼要分院?人本來就是有好有壞的,硬要把人分門別類,然後再指著他們說,你將來一定會變壞,所以我要從現在開始歧視你。那……我要是斯萊特林,我就算爭口氣,我也要當黑巫師。」
三個韋斯萊面面相覷。
「完了,救世主說他要當黑巫師。」
第110章 巫師(4)
「他開玩笑的,弗雷德。」
「但我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喬治。」
「你不會真的要去斯萊特林的吧,哈利?整個魔法界都會被震驚的。」
「所以這歧視還是結構性的?」哈利皺眉,「如果我能自己決定,那我一定要去斯萊特林混個樣子出來,給所謂的魔法界看一看!」
「還好他不能!」
「他不能,萬歲!」
「所以分院到底是靠什麼分的,為什麼就不能告訴我呢?」羅恩很惱火。
「是和巨怪打架,就在禮堂。」
「勇敢往前衝的去格蘭芬多,用計智取的去拉文克勞,要用愛感化巨怪的去赫奇帕奇,竊取他人成果的去斯萊特林。」
「沒錯——你可真能編啊弗雷德!」
「你們在前面打架,我們就著你們的戰況下飯,一直能吃到午夜。」
哈利沒有再聽雙胞胎胡扯,拉著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羅恩回到冷飲店,卻愕然發現阿波羅尼婭正坐在海格和莫麗那一桌上,低頭讀一封信。
「鄧布利多沒有別的要說的了?」她聲音很平淡,見孩子們回來,也只是招了招手,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那是爸爸的上司,魔法部副部長格林格拉斯。」羅恩悄聲對他解釋,「一直想提拔爸爸,可爸爸在他的位子上干得挺開心的,就總是拒絕,媽媽都不好意思見她。」
可哈利看莫麗·韋斯萊的表情倒不是不好意思,而是欲言又止。旁邊的珀西·韋斯萊雙眼放光,看上去非常想要毛遂自薦、找阿波羅尼婭打暑假工。
「我知道了,既然這是他的意思,我手也伸不到霍格沃茨去。」阿波羅尼婭丟下信紙,「東西呢?」
海格拍拍工裝背帶褲的胸前袋:「沒人能從我手裡搶走它。」
她無所謂地點點頭,終於轉頭望向孩子們。哈利還沒想好該擺一副什麼樣的神情,阿波羅尼婭的目光就從他身上流暢地滑了過去……哎???
她甚至沒有看羅恩,她在看弗雷德和喬治。
「這樣也好。」阿波羅尼婭輕聲說,「那麼,先告辭了,我出來一整天了,還是要回去露一面的。」
哈利·波特眼睜睜地看著她憑空消失在眼前,只留下一聲炸響。怪不得他覺得停在女貞路的機動車和非機動車都格外容易爆胎!!!!
「這是幻影移形,我們要到很後面才能學,學完了還要考試才能用。」羅恩非常體貼地為他解釋,「巫師沒有什麼舒適度高的交通方式,哎你——」
救世主徑直走上前,拿起了被隨手丟在桌子上的信,信紙的一角已經被金妮的草莓冰沙洇濕了。
「親愛的艾比蓋爾:
這幾年我並沒有閑著,我仔細推演過,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們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
我決定讓一切按照它本來的樣貌發展。
沒有人是應該死的,每個人的生命都同等珍貴。
你忠實的
路易·奧朗德」
「嘿,哈利!」海格連忙將信紙抽走,「這可不好!這是鄧布利多寫給阿波羅尼婭的信!」
所以路易·奧朗德就是鄧布利多?他們的校長?看上去像是阿波羅尼婭想做什麼事被鄧布利多阻止了,並認為她如果固執己見,會死一些不該死的人。
「對不起。」他乖乖地低頭認錯,心已經飛回了小惠金區,迫不及待地想要來一場三堂會審。
1991年,英國,薩裡郡,小惠金區,女貞路5號。
沉寂多日的普林斯家重新燈火通明起來,哈利·波特一個人坐在沙發上,願意配合他的大人只能老老實實坐木頭椅子,至於不願意配合的那個……算了,他將來還要在人家手底下混上七年呢!
哈利正在重新閱讀那份伏地魔的詳細資料,他進門的第一件事就是衝上樓去翻它出來。神奇的是,有些字句已經和他之前讀到的不一樣了——New money變成了麻瓜,Old money變成了純血巫師,催眠洗腦變成了迷情劑,還給加了注釋「(憑空產生虛假愛情的魔藥)」。
「什麼是純血?」哈利問,「我是純血嗎?」
大家面面相覷,好像這個問題多難回答一樣。
「嗯……怎麼不算呢?」阿波羅尼婭先說,「父母都是巫師就算!」
「不算吧,不是至少要雙方三代都是巫師才行?」盧平猶豫地看著雷古勒斯,「反正我不是純血,我媽媽是貨真價實的麻瓜。」
「別看我!」雷古勒斯連忙擺手,「以布萊克的眼光,二十八家之外沒有純血。」
「以格林格拉斯的眼光,布萊克也是沽名釣譽。」阿波羅尼婭笑道,「只有格林格拉斯家是幾百年真正的純血。」
「嗯,所以絕嗣了。」雷古勒斯一笑,「不好意思,雖然科俄斯還活著,但他是個啞炮,在布萊克眼裡就等於是死的。」
哈利目瞪口呆,沒想過這個問題居然這麼復雜。
「這不是有病嗎?」哈利問,「講究這個有什麼意義?巫師夫妻也會生出啞炮小孩,羅恩告訴我啞炮就是沒有魔力的意思,那不就是麻瓜嗎?Ⅰ這個啞炮和巫師的孩子又是巫師的話,那還算不算純血?海格說,巫師擅自和麻瓜交底是違法的,那其實誰家的祖上有巫師的話,他肯定根本也不知道,那他的麻瓜血統也不純咯?」
盧平挑了挑眉,跟阿波羅尼婭干了一杯,真心實意地謝了一聲。
「所以魔法,就是一種不知道伴哪條染色體遺傳的隱性基因,每個人都可能攜帶,遇到純合個體才會顯現。」哈利拍板道,「傻瓜才會抓著個『純血』自命不凡!」
曾經的傻瓜雷古勒斯·布萊克默默地喝了一口酒。
「好了,別想了。我把給你的生日禮物放在西弗勒斯那裡,等你進了院隊,就去找他拿。」阿波羅尼婭笑眯眯地,全無白天那種陰沉的氣質,看來已經自己調整好了。
「你給他買了掃帚?」雷古勒斯不滿道,「那我送什麼呀?」
「我不。」房間那頭遠遠傳來一個聲音,「除非他進斯萊特林。」
「不是,等等!」盧平無比頭大,「怎麼格蘭芬多院隊的事兒你們三個斯萊特林就能做主了?一年級新生不是不能帶掃帚嗎?魁地奇選拔不是只對二年級以上開放嗎?」
哈利跟著點了幾下頭,忽然反應過來:無論是巫師世界還是麻瓜世界,一個顛撲不破的真理通行不悖——規則是用來鑽空子的,慣例就是用來破例的。
這就是斯萊特林和格蘭芬多的區別嗎?
「格蘭芬多的飛行課和斯萊特林一起上,德拉科會幫你的。」阿波羅尼婭胸有成竹,阿波羅尼婭得意洋洋,「我許諾帶他去一趟迪士尼,這孩子就傻乎乎地同意了,他還不知道自己要為學院杯帶來怎樣的災難呢!」
斯萊特林的院長怒目而視!
「什麼迪士尼?」雷古勒斯雙眼一亮,「我出錢,算我頭上行不行?」
「不行。」盧平歉意地笑了笑,「一切行程都安排好了,畢竟是美國……這也是我的生日禮物。」
救世主的十一歲生日幾乎一夜沒睡,他愛不釋手地把玩了白天從對角巷買回來的每一樣東西,每本書都恨不得立即看完,連坩堝都想偷偷拿去廚房燒了試試——當然他也這麼做了,被一個自稱叫「泡泡」的、長得像是古靈閣妖精近親的女性非人智慧生物給攔住了。
這大概就是家養小精靈了,哈利覺得她的聲音很熟悉,他們應該一直生活在一起,只是她從不現身。
第二天下午,一陣規律的噪音將哈利從無夢的深眠中提溜出來,他很想醒,但他醒不過來,於是又陷入到五光十色的巫師大戰中去,戰到最後,盧平甚至攥著一把魔杖當飛鏢扔。
「波特!」有人一腳踹開他的臥室門,「管好你的貓頭鷹!不然就滾回德思禮家住!」
哈利嚇得從被窩裡蹦了起來,床上一堆亂七八糟的課本、手套、望遠鏡、坩堝都稀裡嘩啦地滾到了地上,最慘的是魔杖,昨晚哈利給握手裡睡的,現在掉進床和牆之間的小夾縫裡、無論如何也夠不出來了。
同樣失眠一整夜的西弗勒斯·斯內普也非常無語。「你放那扁毛畜牲進來。」他說,示意哈利去看窗外那只興興頭頭的白色大鳥,「大概是來給你送校袍的。」
哈利連忙踩著椅子探身打開窗戶,白鳥停止了狂躁啄玻璃板的行為,輕盈地滑翔進來,將手中抓著的蓬松柔軟大包裹扔給哈利,那上面確實是摩金夫人長袍店的標識。
「一只雪鸮?」哈利傻眼了,「這不科學啊,英國怎麼會有雪鸮呢?」
「科學?」斯內普嘲弄地示意他回頭看,「科學能讓你做到這一步嗎?」
那一整張床都被飄到了半空中,床下的灰塵也飛揚起來,但不知道被什麼東西阻隔住了。哈利的魔杖靜靜地落在牆角,斯內普左手一伸,就飛來了他手裡。
「厲、厲害!」哈利嘆為觀止,「我要什麼時候才能做到像你這樣?」
「三個月後。」斯內普指指他翻過的課本,「你不是看過課本了嗎?漂浮咒。」
「可是漂浮咒是漂羽毛啊?」哈利傻了,連說帶比劃,「也沒有你這樣那樣,哦,你甚至都沒有開口念咒!」
他覺得自己似乎微妙地吹捧到了斯內普,對方沒有再說什麼,而是指了指那只雪鸮:「它怎麼還不走?」
「這好像還有一張便條,在它的爪子上。」哈利小心地湊了過去,雪鸮卻很通人性似的,非常自來熟地蹭著他,「哇哦,這是海格送我的生日禮物誒!他說昨天在對角巷當著韋斯萊們,不太方便,今天補上……我得給它起個好名字!」
斯內普並不感興趣,他將魔杖扔進一個空花瓶,轉身就走。「貓頭鷹是要吃糧的,但願那傻大個幫你把生日禮物的食糧也買好了,反正我家是沒有這種東西!」他說。
「不許叫海格『傻大個』!」哈利很生氣,「我很喜歡海格。」
「提醒你注意一下對我的態度,波特。」斯內普冷笑著留下一句,「一個月之後你要是再不改過來,就算有鄧布利多幫你加分,格蘭芬多也不夠我扣的!」
哈利差點沒把自己氣死,當他得知美國之行也有斯內普時,氣得行李都不想收拾了。但他終究還是說不出「我不去了」這種話,只是默默地把魔藥課本塞進了箱子裡。
星期五晚上八點,門鑰匙准時啟動,將他們送往美國佛羅裡達州奧蘭多。魔法真好,哈利再一次感嘆,這要是坐飛機得坐一夜。
來之前,他並不理解阿波羅尼婭為什麼非得找個人作伴——明明她才是家裡最了解麻瓜世界的那個人,看斯內普的表情,要他來迪士尼還不如殺了他。
但他很快就發現,美國魔法界的破事兒一點不比英國少。
「明天開始盡量叫我『阿姨』或者『艾比蓋爾』,」阿波羅尼婭認真地叮囑他們,「咱們四個人,有三個人的名字都非常地不麻瓜,有經驗的肅清者一聽就知道我們是巫師。」
「我不明白,如果美國有專門傷害巫師的肅清者,那為什麼還不允許小巫師攜帶武器?」哈利問。
「可是哈利,給你魔杖你又能做什麼呢?拿來抽肅清者的臉嗎?你連個漂浮咒都發不出來。」德拉科憐憫地看著他,「美國也有類似於《保密法》的法案,比我們嚴格多了,你跟你的麻瓜鄰居說聲『吃了嗎』都犯法。」
「六歲就開始跟著家庭教師上課的人沒資格笑話我!」哈利哼了一聲,「我們可不在同一條起跑線上。」
「你那句話是怎麼說的?」斯內普忽然冷笑起來,「笨鳥先飛?那為什麼這裡還有只鳥,明知自己比別人笨、飛得又晚,反而洋洋自得?」
哈利氣得眼前一黑,不情願地被阿波羅尼婭趕去睡覺了,他翻來覆去睡不著,又按開台燈看了半章《魔法藥劑與藥水》,這才在鄰床德拉科的催促下睡去。
然後天剛亮就又被推醒了。
「排隊。」阿波羅尼婭言簡意賅,看上去根本沒睡,「我剛去紐約拿了我和西弗勒斯的魔杖許可證,你倆的魔杖不許帶了,這是德拉科戴過的手表,哈利你也戴一個,注意用詞,不然就要挨電!」
「剛才?」哈利驚恐地看了看窗簾後的天色,「美國人都不睡覺的嗎?美國魔法部雇佣吸血鬼值夜班?」
然後他就連著被電了兩次,完全清醒了。
「謝謝你做出錯誤示範,哈利。」德拉科揉揉眼睛,「麻——首相如果因為私人行程連夜訪美,國會不也是只能開門接待?你什麼時候才能習慣你是個背景很硬的關系戶,哈利?」
到了迪士尼樂園他才覺察出阿波羅尼婭決策的明智——人太多了,哪怕他願意死死牽著阿波羅尼婭的手,老老實實低頭看路,都不能保證不被人流衝散,何況他不願意。
如果不用魔法的話,阿波羅尼婭一個人根本無法看住兩個鄉下人進城的半大男孩子。
「比起後來差遠了呀!」撒歡兒之前,哈利隱隱約約聽見她如此感嘆。
他們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天,哈利覺得德拉科甚至比自己更開心——這裡沒人知道他是馬爾福家的繼承人,沒有人要求他必須端著,更沒人苛責他喜歡毛絨玩偶。
還有什麼愚蠢的純血混血巫師麻瓜,統統都給他見鬼去吧!小孩子就是要玩!
當天他們回到酒店時還意猶未盡,阿波羅尼婭累得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第一個要求去洗澡。等她清理掉落發與水漬、挾著一陣濕潤芬芳的熱汽出來時,發現一大兩小三個男巫都眼巴巴地在看著她。
「啊?」她一愣,「剛才魔法國會有人來找我?」
「沒有。」斯內普搖搖頭,「我們什麼時候回去?」梅林在上,他真的,再也,受不了,一丁點,小孩子了。
「明天晚上啊,我沒告訴你嗎?一天怎麼夠玩的啊?」
哈利和德拉科連擊三掌,斯內普疲憊地閉上眼睛。「你自己明明都不玩,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他喃喃說道,「我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對這個感興趣了。」
「我以後會玩的。」她給發梢抹上精油,用新買的米老鼠發帶扎好,「我還要買年卡,辦紀念品商店的VIP呢!現在有什麼好玩兒的啊?」
斯內普睜開眼睛,默默地盯著她。
「那個……」哈利環顧四周,覺得時間、地點、人物都很合適,那他就有一句話不吐不快了,「萬一我成為斯萊特林了怎麼辦?」
「那鄧布利多會把我送去阿茲卡班和西裡斯一起數星星。」
「那你就是在做夢。」
「那你就會變成一個大笑話。」德拉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再說什麼叫『萬一』?你的語氣聽上去就像是在討論萬一得了什麼絕症——」
「閉嘴。」斯內普輕聲斥道。
「萊姆斯是格蘭芬多,海格也是格蘭芬多,韋斯萊全家都是格蘭芬多,他們太不客觀了,好不容易有一個只有斯萊特林在的場合,所以我想……」哈利猶豫著,將斯萊特林們挨個看過去。
「那我們肯定說斯萊特林好啊!」德拉科嘲笑他,「難道我們還能罵自己的學院?」
「為什麼好?」哈利很認真,「因為純血嗎?可西弗勒斯就是混血——是吧?」
斯內普被他噎得夠嗆,桌上的電視遙控器跳起來狠狠地打了哈利的頭一下。
「你想去哪裡都可以,哈利,認真表達訴求就可以了。」阿波羅尼婭強忍笑意,「但千萬要好好說啊,我當年大概就是因為態度不端正,被認為是學院歧視,強行送去了斯萊特林。」
「什麼?」男巫們眾口一詞。
「你還想去哪?」斯內普問,遙控器蠢蠢欲動。
「赫奇帕奇啊!」
德拉科一口水沒喝好,險些把自己嗆死,頗有其母舅風韻。
「能見到陽光,離廚房近方便討飯,還能支使小精靈,離禮堂也近,早上格蘭芬多和拉文克勞還在下樓呢,人家赫奇帕奇吃完了。」她一條一條地數,「我的第二志願是拉文克勞,因為我喜歡聰明人,也喜歡被別人誇聰明;實在不行格蘭芬多也不錯,大家一看你就會覺得你是個好人來的。」
從頭到尾她就沒考慮過斯萊特林,現任院長氣得深深呼吸。
「其實你從來沒覺得四個學院有怎麼樣吧?」救世主很敏銳,「你根本無所謂去哪裡。」
「麻瓜玩星座還給分了十二個呢,霍格沃茨倒好,就四個,這烙印還要跟你一輩子。」阿波羅尼婭冷笑,「我是腦子抽了我才主動去迎合它!」
至少有兩個人覺得自己被罵了。
「其實斯萊特林以前也不是這樣的,薩拉查·斯萊特林創建這所學院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培養黑巫師,他本人非常憎恨黑巫師。事實上直到一戰戰後,四學院之間還非常和諧,畢竟戈德裡克和薩拉查曾經親逾兄弟。」
哈利·波特算了算時間,恍然大悟:「你是說伏地魔?是他——引誘了斯萊特林?」
這話怎麼聽著怪怪的?
「哈利!」德拉科呻..吟道,跑過來緊緊依靠著小伙伴的身體。「你很堅強。」他小聲說。
「謝謝,是你太膽怯了。」哈利反手抱了抱他,德拉科露出一副又惱怒又被哄到的糾結神情。
「一種策略,如果他進的是拉文克勞,『純血至上』就會變成『成績至上』。」
「為什麼不是智慧?」哈利好奇地問,「我聽說拉文克勞也有成績糟糕的學生。」
「因為成績和血統都是實打實的東西。」阿波羅尼婭笑道,「否則怎麼樣才算勇敢?怎麼樣才算有野心?是格蘭芬多不想出人頭地,還是赫奇帕奇不敢挺身而出?你忘了彼得·佩迪魯了?勇於出賣朋友算不算勇敢?」
哈利·波特和德拉科·馬爾福張口結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看著十分蠢相。
「馬爾福家能有今天,靠的是純血嗎?靠的是你祖祖輩輩靈活的頭腦和不懈的努力,純血家族那麼多,莫非個個都富可敵國?」她卻被可愛到了,遂挨個呼嚕了一下兩個小孩的頭毛,「嘴上有些優越感不是缺點,誰不想與眾不同呢?不要舍本逐末。」
「那黑魔法呢?」哈利問,「斯萊特林沉迷黑魔法難道也是伏地魔教的嗎?」
「什麼是黑魔法?」阿波羅尼婭反問,「我只知道『不論黑貓白貓,能捉住老鼠就是好貓』。魔法本身沒有善惡之分,全看巫師的抉擇。哈利,是巫師操控魔杖念咒,不是阿瓦達索命咒脅迫巫師殺人。難道白貓捉住的老鼠格外肥美嗎?」
「是……這個道理嗎?」德拉科的世界觀震蕩受害。
「你們還小呢,世界非黑即白、愛憎分明,還一定要有個道理、有個偉大的目的指引你們前進。」阿波羅尼婭誇張地裝出一副滄桑模樣,「等你們活到我們的年紀就知道了,無非就是過生活罷了,誰要傷害你珍視的人,誰就是你的敵人,如是而已。」
「只怕在格蘭芬多眼裡,你還是在為斯萊特林開脫。」斯內普淡淡地笑了笑,眼神中蘊含著一些誰都看不懂的東西。
「那我畢竟是個斯萊特林嘛!」阿波羅尼婭背著手,輕快地在窗戶前的空地走來走去,「其實要我說,格蘭芬多『立場』為先,大家陣營一致才能做朋友,是什麼人反而不重要;斯萊特林則正相反。」
你這簡直就是明示,斯內普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差不多得了。
「我無論在哪個學院,我都是我。」救世主堅定地下了結論,「我不會被分院結果定義……反正,我會對抗伏地魔的。」
德拉科一下子拉住了他的手。明明房間裡冷氣充足,可他的手心裡全是汗。
「不,你什麼都不用說,德拉科。」哈利包容地看著他,「我從小在斯萊特林的身邊長大,別的可能沒學會,至少這一點學會了——你是我認定的朋友,我珍視的人,對我來說這就夠了。」
馬爾福家的繼承人被感動壞了,和他來了一個緊緊的擁抱。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5-4-11 23:27
第111章 重返(1)
1991年,英國,倫敦,國王十字車站,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場面非常和諧。
哈利乖巧地跟在萊姆斯·盧平身邊,和籠子裡的海德薇甜蜜互動;馬爾福夫婦一個強作鎮定、一個滿面不舍地送別自己的寶貝兒子,其教父雷古勒斯就在旁邊笑眯眯地看著;阿波羅尼婭則在不遠處和傲羅閑談——每年開學日魔法部都會派人來巡視,否則《保密法》早就被橫衝直撞的小巫師們轟成碎片了。
總之就主打一個「面上都不熟,一問全認識」。
「這就是納威吧?」阿波羅尼婭笑道,「個子真高,有沒有什麼秘方啊分享一下?」
被爸爸媽媽養大的納威·隆巴頓相對於同齡人來說瘦高瘦高的,長手長腳,看著還是不太靈巧。但是他的神態很從容,雖然要離家住校了有點兒緊張,但完全沒在怕的——他爸爸弗蘭克·隆巴頓今年剛剛接替阿拉斯托·穆迪成為傲羅辦公室負責人,以後每年開學、放假都能和媽媽一起來接送他,這對於一個雙傲羅家庭出身的孩子來說,是完全不敢想的。
「你已經不能再長高了吧,阿波羅尼婭?」艾麗斯·隆巴頓啞然失笑,小圓臉非常不顯年紀,看著還和納威五歲被送去奶奶牌托管班後、她終於復職時一模一樣,「別再長了,再長你要頂破天花板了。」
「為魔法部引入陽光,這沒什麼不好的。」她的丈夫在一邊打趣,「誰讓她叫阿波羅尼婭呢?」
眾人一齊笑起來,納威卻還是那個一板一眼的性格,認認真真地說:「喝牛奶,曬太陽,適當運動……沒了。」
阿波羅尼婭忍俊不禁,剛想說點兒什麼,就被艾麗斯使了個眼色,叫過一邊兒去了。
「怎麼啦?」阿波羅尼婭一時茫然,「哪怕是部長也不能干預分院結果的,不過我和你保證,納威一定是格蘭芬多。」
「不、不是!」艾麗斯急得擺手,悄悄地指了指身後,「哈利·波特……我們……」那張可愛的圓臉上露出愧疚的神色來。
「正常相處就好了,別多想。」阿波羅尼婭嘆氣,「這一切都是陰差陽錯,是伏地魔做出的選擇,和你們沒有關系。」
艾麗斯深深嘆氣,和阿波羅尼婭一起遠遠看著韋斯萊大部隊穿越牆壁,浩浩蕩蕩地抵達站台。盧平帶著哈利過去打招呼,紅頭發們一擁而上將救世主淹沒了。
「孩子們會好好的吧?」艾麗斯輕聲問道。
「當然。」阿波羅尼婭微微一笑,「鄧布利多在那裡,霍格沃茨可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哈利直到列車滑行才敢向阿波羅尼婭和雷古勒斯揮手——離得夠遠,已經分不清究竟是向著誰了。
阿波羅尼婭揮得很敷衍,她並沒有什麼離愁別緒的小心思,反而有一種終於把包袱甩出去了的輕松感,哈利對她的稟性心知肚明,氣得直跺腳。
但雷古勒斯,卻忽然向著列車的方向高高舉起了一個什麼東西。
「是個鏡子吧?」羅恩擠在他身邊,探頭出去。
「魔法鏡子不會反光嗎?」哈利好奇地問,「我看到那裡面黑乎乎的一片,好像有個動物頭?」
「那他可能是要詛咒這車上的誰,巫師認為黑色的動物不祥,黑狗更是不祥到極點。」羅恩一邊解釋,一邊摸出個巧克力蛙來嚼著,「餓了,我們家人多,每次集體出動都要鬧個人仰馬翻,我早飯都沒吃幾口。」
哈利抿著嘴不說話,他極偶爾會在家裡聽見大狼狗呼哧帶喘的聲音,或者是嗚嗚咽咽的悲嚎,循聲看去卻什麼都看不到,這是連魔法都不能解釋的怪像。如果是一面鏡子……鏡子是隨處可見的,不是嗎?
「雖然不祥,但也沒有靈驗到那份上。」羅恩見勢不妙,連忙安慰他,「好了好了,看不見了,關窗坐下吧,風大吹得頭疼。」
哈利只好掏出泡泡准備的便當盒,一打開裡面足有三層,但都是不頂飽又容易消化的小吃,顯然為他留足了余地——又要買零食、還要和朋友交換午餐、晚上還要去霍格沃茨吃頓好的。
他們零零碎碎地鋪陳了一桌子,然後全都掃蕩干淨了。哈利一早上又緊張又激動,也約等於什麼都沒吃。
他和魔法有關的東西全都存放在隔壁,德思禮夫婦還以為他轉學去了另一所全寄宿的私校,也不太關心,因為達力又病了。
總之救世主在麻瓜界的最後一頓飯是一截梆硬的法棍,何其可憐。
飯後他正覺得困意上湧,包廂門卻被人一把推開了,已經盹過去的羅恩「嗷」一嗓子跳了起來。
「我真的忍不了了!」德拉科·馬爾福氣急敗壞地衝進來,「一群愚蠢的巨怪!克拉布那個傻缺,他拉低了整條列車的智商!他居然、居然還想讓我當他小弟,他做夢!」Ⅰ
罵完才發現羅恩·韋斯萊也在,一時尷尬到摳腳。
「咳嗯……」德拉科下意識擺出模仿父親盧修斯的姿態,卻忽然想起雷古勒斯告訴過他的話。
「害怕哈利和格蘭芬多的同學交好、從而疏遠你?你們如果不在一個學院的話,就一定會疏遠的……那你記得,永遠別做那個先出頭挑事兒的人,哈利是個心軟的孩子,明白嗎?」
「我能在這裡睡午覺嗎?」德拉科硬生生將那句「看看那頭野蠻的紅發,你一定是個韋斯萊」咽回喉嚨下,「現在大家都在睡覺,沒人會注意到我們。等大家醒了,我就走,不會惹麻煩的。」
和救世主頭碰頭趴在同一張桌子上睡覺時,德拉科·馬爾福露出了勝利的微笑,對面那個大睜著眼的韋斯萊估計今天是不用想睡了,耶!
羅恩果然沒能睡著,等到德拉科回去換校袍了,他迫不及待地把憋了一下午的話問出了口。
「那是個馬爾福吧?」羅恩說,「你怎麼會認識他啊?盧修斯·馬爾福是逃脫了審判的食死徒!」
「他教父是我教父的親弟弟。」哈利淡定地說,「我們的教父是你的表兄,也是你媽媽的嬸嬸的侄子。」
「啥?」羅恩露出聽天書的表情來,「你別——你等等,我捋捋……該死的,你怎麼比我還清楚?」
因為我專門背過了准備糊弄你的,哈利面無表情地想,格蘭芬多立場為先。
「我幾乎沒有親人,所以能扯上關系的人家我都很在意。」哈利黯然地嘆了一口氣,「不管怎麼說吧,我至少從中感覺到過溫暖。」
回答他的是一個雖然有點硌人、但堅實有力的熱情懷抱。
「沒事的,哈利!」羅恩的聲音哽咽了,「以後韋斯萊就是你的家人,我們就是你的兄弟姐妹,你在格蘭芬多可以橫著走!」
他關系戶來的,在斯萊特林那才真是橫著走。
又有人拉開了車廂門,但隨即又重重地關上了。「哦對不起!」女孩子深感抱歉的聲音傳來,「你們繼續,我什麼都沒看見——巫師在意這個嗎,納威?」
「你看見什麼了?」叫納威的男孩很無奈。
「我不能說!」女孩子理直氣壯,哈利覺得她的聲音有點兒耳熟,「這是他們的隱私和自由!」
最後哈利花了十分鐘向有過一面之緣的赫敏·格蘭傑解釋他和羅恩的關系,羅恩已經氣得完全失去了語言能力,全程拿後腦勺對著人家。為了打破這份尷尬,他們只好又去幫納威·隆巴頓找寵物蟾蜍,險些耽誤了換校袍。
從下車開始哈利就不斷地遇見熟人,引領他們沿著創校四傑的路線聖地巡禮的保護神奇生物學教授海格、主持分院儀式的副校長米勒娃·麥格、教師席上閑聊天的斯內普和奇洛……而他久仰大名的阿不思·鄧布利多,居然就是戈德裡克山谷裡那個允許他摸小羊羔、教他剪羊毛、還給他擠山羊奶喝的慈祥老人!
啊????
哈利上個月從美國回來,立刻馬不停蹄地為父母掃墓、通報去霍格沃茨上學的事兒。那時候鄧布利多是怎麼招呼他的?
「你可得溫柔點兒,哈利,我弟弟可喜歡這些羊了,他生起氣來我可招架不住。」
現在你換身漂亮衣服站在這兒,告訴我你是連阿波羅尼婭都得俯首聽命的鄧布利多??
啊????
他哈利·波特果然是霍格沃茨最大的關系戶!不,整個英國巫師界只怕都沒有敵手!
哈利已經無暇去關注什麼魔法天花板啦、懸空蠟燭之類的奇觀,分院帽的歌聲過他耳朵而不入,直到麥格教授開始按姓氏首字母點名了,才勉強把他游離到天外的思緒給拉回來。
想去哪裡,就坦誠以告,但態度要端正。
艾博、彭斯、布特、布洛赫、布朗、伯斯德、芬列裡、斐尼甘………似乎赫奇帕奇最多,斯萊特林最少,也有可能斯萊特林的首字母都比較靠後。哈利本以為赫敏·格蘭傑會是拉文克勞,結果她也去了格蘭芬多,可把羅恩嫌棄得不行。
但他沒見到誰開口說話的,到底要怎麼跟那頂帽子說?是大家都太害羞了嗎?但分院帽既然能張嘴唱歌,那肯定是能通過英語交流的。
或許都像德拉科那樣,根本來不及說話?哈利懷疑韋斯萊家也都會是這種情況,那帽子一看到他們的發色就能做出決定,所以弗雷德和喬治才信誓旦旦地說自己無法決定分院。
「哈利……」似乎連麥格教授也無法做到聲音平穩,「……波特!」
宗座聖堂一般宏偉的空間瞬間安靜下來,哈利心想果然大家都是聽著他的故事長大的,那麼他來了。
短短幾步路他忽然莫名有些想笑,於是他就真的向著教師們笑了笑,奇洛嚇得轉過頭去,哈利不理他,接過帽子戴上坐好。
沒人說話。
好,你不說我說。哈利心想,清了清嗓子。
「你分我去哪個學院都無所謂,帽子先生,或者女士,隨便你。學院並不能決定我是誰、我的立場和我的道路,無論在哪裡,我都會對抗伏地魔到底!」
一片死寂裡,哈利忽然聽見背後的教師席上傳來一陣愉悅的低沉笑聲。
那是斯內普的笑聲。
鄧布利多帶頭鼓起掌來,繼而整個教師席、四學院長桌都在鼓掌,掌聲足足持續了好幾分鐘,分院儀式算是中斷了也不為過。直到鄧布利多又出面維持秩序,那頂帽子才悠悠然開口:「格蘭芬多,如果不是才有鬼呢,是不是?」
整個格蘭芬多都沸騰了,珀西·韋斯萊恨不得衝上來把他扛著肩膀頭上帶回去。哈利一路上被無數雙手摸了又摸、拉了又拉,在「我們有波特啦」的蹩腳歌聲裡和一個幽靈做了鄰居。
和幽靈坐在一起的感受應該不太好,因為每個想來挨著他坐的小巫師都滿臉菜色的走了。
「不然你可吃不下什麼東西了,孩子。」自稱「尼古拉斯爵士」的幽靈非常可靠地替他維持著一些清淨,當然那些過分灼熱的目光還是會穿透他虛無縹緲的靈體,「學習魔法是非常消耗體力的,每頓都要吃飽啊,死了就沒得吃了!」
哈利感激地向他致意,還不等客套就被興衝衝的羅恩打斷了。「可以啊,哥們兒!」羅恩擠到另外一邊,多虧弗雷德或者喬治看在親情的面子上,「剛開學就整這麼大場面,你說明天不會上報紙吧?」
「那可說不好。」哈利揣想,阿波羅尼婭對輿論把控有一手的,他發誓吃完飯斯內普就會把情況通知給「妻子」知道,但阿波羅尼婭會怎麼決定?
何況這裡還有一尊大神——阿不思·鄧布利多。哈利直覺判斷這位老人不喜歡高調的作風,而且現在也沒有高調的必要。
事實證明他的預判沒有錯,開學已經幾天了,《預言家日報》就算是靠巫師手抄的,也該把稿子登出來了。盡管新老學生們依舊在津津有味地談論此事,不少人還寫信回家了,但大小報刊就愣是安靜如雞,宛如「救世主宣戰神秘人」從未發生過。
後來赫敏·格蘭傑還遮遮掩掩地告訴他,她也跟分院帽對過話,但一切都是在意識中進行的,沒必要說出口,哈利鬧了個大紅臉。
不管怎麼說,他已經順利地在霍格沃茨上起了學。他走過每一處樓梯、撫過每一處牆壁,都會想像他的爸爸媽媽、他認識的人是不是也在二十年前和他做出過同樣的動作,就還挺有趣的。
但課程本身,相對來說,就沒那麼有意思了。哈利固然知道自己的家人朋友不是學霸就是卷王,但當他得知阿波羅尼婭一年級就開始看四年級課本的時候,還是結結實實地嚇到了。於是過去的整個八月幾乎啥都沒干,就是瘋狂預習,後來雷古勒斯安慰他,說德拉科一年級的理論課學了五年,他立刻就放松了。
他本來還有幾分在課堂上為學院爭光的責任感,後來發現赫敏·格蘭傑比他更積極更擅長之後,也就順利成章地放棄了。
上過魔法史課之後,哈利激動地想跟阿波羅尼婭握手。太明智了,實在是太明智了!如果不是阿波羅尼婭讓他提前背密碼本,他會落下多少知識啊,現在他可以放心大膽地打瞌睡了!
想到這裡,哈利在羅恩驚恐的目光下敲開魔藥課教授辦公室的門,衝進去和斯內普狠狠握手!
「請務必幫我轉達給阿波羅尼婭!」哈利鄭重道,「拜托你了,西——斯內普教授!」
然後收獲了人生中第一個扣分,足足有一分那麼多!
第112章 重返(2)
羅恩直到周五上魔藥課之前,還信誓旦旦地保證哈利會被斯內普報復到哭,哈利自覺也肯定會受一些刁難,但事件經過卻迥異於他的預想。
斯內普點名、念開場白都在哈利的預料之中,他甚至覺得這段文采斐然的獨白不像是斯內普的風格,但說不定挖苦別人在行的人也都擅長自誇?
「如果我把水仙根粉末加入艾草浸液,會得到什麼?」
斯內普問了一個問題,眼睛一直盯著他,盯得哈利坐立難安,幾乎要立刻站起來說答案了,他卻忽然道:「隆巴頓,你來回答。」
哎???
哈利懵了,納威比他更懵,估計問題都沒好好聽。赫敏的手臂高高舉在空中,可斯內普視若無物。
「生、生死水吧,先生。」納威結結巴巴地說,終於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模糊曖昧的意識、猶豫不決的態度都會為你的魔藥造成災難般的後果,屆時,痛快的死亡也是一種奢望。」斯內普根本都懶得看納威,「格蘭芬多扣十分。」
格蘭芬多面面相覷。「可是,教授!」羅恩非常不服氣地舉著課本,「納威答對了!」
「我剛才的話你聽了哪一句?」斯內普瞥了他一眼,「再扣五分。」
哈利眼前一黑,看到對面的德拉科同情地看過來,還朝他搖搖頭,哈利無奈地點點頭。
「如果我需要一塊牛黃的話,應該去哪裡找——馬爾福!」
這算什麼,上課開小差被斯內普抓了個現行?
「我想應該是牛的胃裡,先生。」德拉科害怕極了。
斯內普警告般地看了他一眼,沒加分也沒扣分,只是讓他坐下。
「這不公平,先生!」羅恩叫道,哈利一個沒拉住,悔不當初,「馬爾福也很磨嘰,你為什麼不扣他的分?」
「我會記得不讓格蘭芬多幫我取牛黃。」斯內普冷笑,「不然以你們這副魯莽衝動的樣子,全世界的牛都會死絕了的。」
哈利死死地捂住羅恩的嘴,他看上去很想說什麼髒話。
「那麼,最後一個問題,舟形烏頭和狼毒烏頭有什麼區別?」
格蘭芬多立場為先!哈利正在苦思冥想該如何改善羅恩與斯內普的關系,說他是韋斯萊先生上司的合法丈夫管不管用,就感覺自己的桌子被人踢了一下。
「還要我請你開口嗎,波特?」
「對不起,先生。」哈利茫然地站起來,「沒有區別,它們都是烏頭。」
「看來你是想我請你坐下了?」斯內普又問,哈利忙不迭地坐下,竟然詭異地感受到一絲家的溫暖?好像他還沒離開女貞路一樣。
「自然界有許多動植物長相相似,但又有些微的不同,藥性天差地別。我必須請你們注意這每一處的差異。」斯內普慢慢走過哈利身前,連袍子上的皂粉味道都讓他想家,「我認識一個笨蛋,把蛇蜥認成了蛇,還洋洋自得於自己沒有被毒蛇咬到……波特,告訴我蛇蜥與蛇的區別。」
這特麼……這是保護神奇生物課的內容吧?
「蛇蜥沒有脖子,大部分種類沒有腿。」哈利努力回憶著預科學校裡常見野生動物講座上提到的內容,「呃……蛇蜥的頭和耳朵的形狀明顯區別於蛇類,它們的眼皮是可以移動的。」
他覺得自己一滴也沒有了,可斯內普明顯不滿意,還想讓他說得更多。
「還有……蛇蜥無毒,也不愛咬人,但生吞蛇蜥的血液會使巫師的、的什麼變得很脆弱!」
有人在斯內普背後舉起了一張羊皮紙,哈利一眼瞄到,大聲道:「內髒,先生!」
「格蘭傑小姐。」斯內普頭都不回,准確地抓住了幫哈利的人,「你想扣幾分?」
「先、先生……」赫敏戰戰兢兢,「哈利……剛才答出了超綱的問題,不如和我的扣分抵、抵消了吧?」
真的勇士,羅恩偷偷衝她比了個大拇指,敢於和斯內普討價還價。
但斯內普奇異地並沒有生氣。「抵消?」他重復著那個單詞,「格蘭芬多似乎很擅長這件事啊?」
到底也沒說扣幾分,所以是真的抵消了吧?
兩個小時後,所有一年級新生,不分格蘭芬多還是斯萊特林,全都劫後余生般地逃離了地下教室。
哈利帶羅恩去找海格喝茶,一路上思索不停:「為什麼斯內普教授那麼討厭納威?」
「說實話,納威剛剛那一下幾乎把所有人的成果都毀了,我要是斯內普我也生氣啊!」在哈利冷靜態度的影響下,羅恩依然還能保持客觀。
「不是,早在之前,點名的時候他簡直恨不得把納威的名字像嚼胡桃殼一樣在牙齒裡咬碎了。」哈利回憶著課堂上的內容,「還有下馬威……獲得這個待遇的明明應該是我才對!」
萊姆斯隱晦又羞愧地向他提起過父輩間的恩怨情仇,哈利並不會一廂情願地覺得自己是斯內普夫婦的掌上明珠什麼的,尤其是他更像爸爸詹姆。
「你有毛病啊,哈利?」羅恩怪叫道,哈利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干脆點頭承認:「沒錯,我有毛病,別人越罵我我越開心!」
接下來的一段路程羅恩·韋斯萊都處於一種風中凌亂的石化狀態,直到海格聽說了他的困惑,竟然表示:「啊,這個事兒,我知道。」
「你知道?」羅恩比哈利還要驚訝,「可是海格教授,你怎麼會知道斯內普為什麼討厭納威?你們教授私底下會聊學生八卦嗎?」
「叫我海格吧,孩子!我寧願這麼有禮貌的韋斯萊是你那兩個倒霉哥哥。」海格給他們端來一些自制飲食,哈利默默看著羅恩毫無防備地把一塊岩皮餅往嘴裡塞,「但是最好還是叫斯內普教授,因為他真的會給格蘭芬多扣分。」
「已經扣過了。」羅恩捂著腮幫子,試圖用唾液和紅茶將岩皮餅泡軟。
「好嘛……這件事和你的身世有關,你對從前的事知道多少,哈利?」海格嚴肅地問他,一只手焦慮不安地拍撫著大腿。
哈利·波特已經知道,雖然「秘密特工」是假的,但大人們講述的這個世界觀下的故事卻都是真的,只需要替換一些關鍵詞。
「有人為伏地——為裡德爾做了一個預言,這個迷信的死老頭認為我是他宿命中的敵人,開始追殺我。」哈利誠實以告。
「梅林的胡子啊……」羅恩用力地攥著岩皮餅,攥得它簌簌掉屑,「怪不得你能當救世主,『迷信的死老頭』,我想我這輩子也……」
「即便是先知,也沒有辦法在預言中精准地指向某個還沒有出生的孩子。」海格更緊張了,看上去非常後悔剛才的一時嘴快,「只能給出一些限定條件,當初符合條件的孩子,有兩個。」
哈利已經完全懂了。他徒勞地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格蘭芬多的氛圍非常好,他很喜歡自己的同學和室友們,但他今天回去,該怎麼面對納威·隆巴頓?
「也就是說,如果神秘人選擇了納威——」羅恩驚訝不已,「那現在——」
「不是這樣的。」半巨人迷茫地搖了搖頭,「鄧布利多說,如果……那、那……他沒解釋為什麼,但如果真的是那樣,這世界上就沒有納威一家了。」
羅恩倒抽一口冷氣。
「我曾經以為,我沒什麼了不起的。」哈利竟然慢慢笑了起來,「現在發現,還是不一樣的,是不是?我媽媽能給我的護身符,納威的媽媽給不了他。」
他發現自己一點怨恨都沒有了。
「什麼護身符?」羅恩和海格異口同聲地問,顯然不清楚當年海德公園一戰的細節,哈利至少比他們多知道一個「反彈」。
「一個比喻而已。」哈利開朗地說,「你們都不知道吧,當年阿——萊姆斯騙我說,我以後長大了要當秘密特工!我們是隱蔽戰線上的無名戰士!」
「啊?」羅恩好奇地要死,連連拍桌催促,「這都什麼跟什麼啊,你快說出來聽聽!」
他被蒙騙了四年的憤懣與羞恥,今天終於能有一個地方好好發泄了。就算是鄧布利多的命令,就算他太小了不靠譜,就算那些故事都是真的,但、但是——總不能糊弄人吧?四個大人聯起手來騙他一個不過癮,還找了同齡人一起騙他!眼看要穿幫了,就跑路了!避而不見!把他扔給無辜的海格!
哈利之前是被迪士尼和四年級課本糊弄住了,現在終於想起來自己還有頓火沒發,而圍觀群眾的反應讓他更生氣了。羅恩笑得腳軟,從凳子上往下滾,牙牙不得不在下面接著他,海格嗆了好幾次,奶茶弄得滿臉都是,從胡須滴滴答答灑了一身。
可惡!!!啊啊啊啊啊!
哈利決定,等到以後他們有了孩子,或者自己有了孩子,絕對要一報還一報!
開學第二周的周四下午三點半,格蘭芬多和斯萊特林一起上了飛行課。
大家都很緊張,所有巫師家庭出身的小孩都忍不住吹牛,所有麻瓜出身的小孩則忐忑得寢食難安。哈利也很好奇,但他一點兒都不擔心,關於魔杖施法,阿波羅尼婭好歹還指點了他一句「集中精神,提高專注」,關於飛行則是一個單詞都沒提。
仿佛飛行於他而言,就像是呼吸、睡眠、吃飯、喝水——人的本能,是不需要特意教的。
「我教父以前是斯萊特林的找球手!」德拉科得意洋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家有個標准魁地奇場地,他每年都會帶我打球!」
兩個人打個毛球!哈利默默吐槽,他們所有大人小孩加起來將將湊夠一支球隊!他忍不住回頭,卻看到德拉科的袍子鼓鼓的,上體育課帶那麼多東西干嘛?
騎著掃帚升入天空的時候,哈利又產生了找斯內普握手的想法,不,這次應該是一個擁抱!
預科學校提供的體育項目那麼多,阿波羅尼婭不選冰球、曲棍球,卻偏偏選了馬術!偏偏是馬術!他的腰,他的大腿,他的核心力量,合著一直是在等他騰空而起的這天!
霍琦夫人收拾納威去了,哈利半空中一個急轉,覺得有點不夠帶勁。
「波特!!」遠遠地有人叫他,是德拉科,「看看這是什麼!」
他從袍子下掏出一個大玻璃球,球裡浮動著什麼東西……是那套火龍鈴鐺!
哈利眼睛一眯,就看到這該死的家伙用力將玻璃球向斜上方扔了出去——在明媚的陽光下,玻璃晶瑩剔透,銀鈴璀璨閃耀,封印它的魔法仙氣繚繞,球體高高地升至最高點,便義無反顧地向著地面墜去,在那之前,還要與至少一扇天窗撞個粉身碎骨。
他毫不猶豫地衝了過去,對於球體的速度、落點和風力的計算幾乎是天生的,哈利拼命向前伸出手臂,一把攥住球的同時急剎車成功,在窗框上輕輕一蹬,反身飛回。在呼嘯的風聲中他看清了,那是德拉科的鈴鐺,只是經過了簡單的變形——可惡,就算不是他的,哈利也會去救的好吧!
沒有擁抱了!也不握手了!不寫信了!
所有人眼睜睜地看著救世主一面低頭看著手裡的什麼東西,一面保持高速飛行,那掃帚就像生出自我意識一般、活活地停在了馬爾福身前,然後倆人一起落回地面。
「哥們兒,你……」羅恩艱澀地說,「難道飛天掃帚可以無人駕駛嗎?你都沒看路……雖然半空中也沒有路。」
「哦,我剛剛回來的時候看了一眼德拉科在哪兒。」哈利自然而然地說,「我已經適應了掃帚的速度,在勻速的情況下心算出飛行時長,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
「是……嗎?」羅恩茫然無措,甚至想向馬爾福求助。
「哈利!」赫敏示意他回頭看——麥格教授板著臉站在那裡,眼中情緒太復雜了,絕不僅僅是憤怒那麼簡單,所以只好板著一張臉。「這裡是怎麼一回事?」她問。
「都怪我,教授。」德拉科連措辭都替他想好了,「我的東西掉出去了,波特樂於助人、替我撿了回來。如果沒有波特,恐怕就要摔碎了。」
「是這樣嗎?」麥格教授望著圍成一圈兒的學生們,羅恩死死咬著牙,讓自己不要表露出絲毫異色。
「我們沒太關注這邊,教授。」赫敏勇敢答話,「剛剛納威進醫療翼了,我們都很擔心他,在霍琦夫人回來之前,也不敢飛。」
格蘭芬多們一齊點頭。斯萊特林還能說什麼,「我們看見馬爾福拿了個球把救世主當尋回犬遛著玩」?分數不想要了啊?
「行吧,格蘭芬多加十分。」麥格教授打發他們繼續練習,「波特你跟我來。」
哈利·波特覺得麥格教授真是個大大的好人!她不僅真的為他破了例,讓他成為20世紀最年輕的找球手,還答應了幫他去斯內普那兒拿掃帚。但不知道她怎麼跟斯內普說的,最後哈利莫名其妙多了個懲罰——抄寫「我騎飛天掃帚一定會注意看路」五百遍。
最妙的是,斯萊特林們完全沒有發覺德拉科替格蘭芬多挖了個找球手好苗子,他們還停在「馬爾福逗狗」的層面上。那個傻大個克拉布但凡在走廊上、禮堂裡碰見他,就一定會裝作丟球,然後二傻子高爾就吐長了舌頭「哈哈哈」地去撿。
不是,這到底是在笑話誰啊?格蘭芬多們反正都看得挺可樂的。
當他正式開始魁地奇訓練之後,斯萊特林終於有人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據哈利在吃飯時的默默觀察,三年級以上的斯萊特林普遍都沒當回事兒,低年級就不同了——那個克拉布,似乎格外跟德拉科過不去,但他說話還真就有人聽。
「你說克拉布到底有什麼好?」格蘭芬多們拿斯萊特林內鬥下飯,羅恩異常不解,「他內褲鑲金邊了?」
「大猩猩會說人話,確實挺稀罕的吧?」哈利這麼猜測,忽然見到德拉科氣衝衝地撞開幾個人,走到他這邊。
「我要和你決鬥,波特!」德拉科眨眨眼,「今晚午夜,獎品陳列室!」
第113章 重返(3)
「怎麼又是獎品陳列室啊?」幾次事件之後,對於哈利和德拉科的關系,羅恩也漸漸回過味兒來了,「你們斯萊特林就這麼喜歡去那裡維護自己的榮譽嗎?」
「啊?」德拉科被他問得一愣,「我也不知道,但他們都——」
「停停停!現在是聊天的時候嗎?」哈利頭大如鬥,不得不強勢干預,「我會奉陪到底的,馬爾福!」
德拉科高傲地點點頭,轉身走了,羅恩眨巴眨巴眼睛,一副「你得給我個說法」的樣子。
「就……做做樣子唄!」哈利無奈攤手,「他該下戰書也下了,那我不去,是我膽小,這不就完了嗎?被嘲笑兩句而已,他們嘴裡又沒長刀子,我隨便他們說!」
對面一邊吃飯一邊看書的赫敏·格蘭傑投來贊許的目光。
當天的晚些時候,他們下了課,哈利和羅恩在走廊上被一個嬌小的女生攔住了,她姓名標牌上寫著「潘西·帕金森」,好像是斯萊特林的新生。
「波特,你是不是不打算去和馬爾福決鬥?」她開門見山地問,可能是住校後不得不自己扎頭發,她的雙馬尾看上去總有點兒像西施狗的耳朵,「我勸你最好還是去。」
「為什麼?」哈利注視著她黑黑的大眼睛,分得有點兒開,更像幼犬了。
「別再給他們攻擊德拉科的借口!」潘西有點兒惱怒,壓低了聲音,「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回事,我也不關心,總之,你——不需要我來為救世主點明原因吧?」
她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走,斯萊特林走起路來總有一種六親不認的氣勢。哈利看得一笑,不知道這女孩的父母是怎麼想的,她又不是救世主,怎麼知道這麼多?
「所以你還是決定要去了嗎,哈利?」
當哈利帶著小尾巴羅恩溜出寢室時,遇見了在公共休息室守株待兔的赫敏·格蘭傑——這也不奇怪,潘西·帕金森來找他的時候,走廊上全都是下課的格蘭芬多。
「要去。」哈利肯定地點點頭,「為了不讓斯萊特林認為我不舍得對馬爾福動粗、進而懷疑我們的關系。」
「好惡心!」羅恩捂住胸口,看上去快要暈倒了。
赫敏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我注意到你做了准備?」
「我換了麻瓜的跑鞋,還帶了一根費力拔煙火。」哈利拍拍口袋,「去了放放狠話,把費爾奇招來,然後就跑——所以我不建議你去,羅恩,你不一定跑得過我。」
「嘿你小瞧誰呢,哥們兒!」羅恩立刻就要挽袖子亮亮肌肉。
「要是你路上就碰見了費爾奇呢?」赫敏很縝密,「他還有只貓。」
「照顧我長大的人,有著和洛麗絲夫人鬥智鬥勇的豐富經驗。」哈利掏出一瓶香水,當場給他和羅恩上上下下噴了個遍,濃郁的檸檬和佛手柑氣息嗆得人幾乎窒息,「貓狸子也是貓,是貓就不喜歡這個味道。」
「挺好聞的。」赫敏說,下意識在香水雨裡蹭了蹭,「但我還是不建議你去。你明知道那邊可能是個圈套,一個連你和馬爾福一起坑的圈套。」
「送你了!」哈利試圖進行一些收買的小動作,「我能保證,只要不被費爾奇抓住,我就不會給學院扣分。」
「可我打聽了,今晚值班的是斯內普教授。」
巧了不是,他也查了。就是查了才這麼有底氣。
但是哈利不能說,他簡直是有苦難言。他要怎麼讓朋友們明白,如果他一個人被斯內普抓住,只會被罵得狗血淋頭;可如果羅恩、赫敏和他一起,那格蘭芬多的學院分就要遭殃了。
而且,他也不好說,他好像對集體榮譽感並不十分狂熱。格蘭芬多不是不好,他很喜歡,但像赫敏這樣覺都不睡了、就為了勸阻他別被扣分就……那一罐子寶石就算積滿了,又能為他們帶來什麼呢?能大家平分嗎?他也不稀罕啊!
最後他不得不一拖二踏上決鬥之路——他和赫敏誰也沒辦法說服誰。在休息室門口撿到忘記口令的納威時,變成了一拖三。
「我不明白,納威。」哈利很無奈,「你看上去並不像是個會夜游的人。」
「我想自己練練飛行。」納威小聲道,「我爸媽的朋友常說,笨鳥先飛。」哈利想他知道這個朋友是誰。
「可你要是晚上摔了,你會死的!」赫敏拼命控制著自己的音量,「哪怕在地上躺一夜,天氣這麼冷!」
「我知道。」納威有些小得意,「所以我去海格教授的小屋那邊練習的。」
赫敏看上去快要暈過去了:「可那邊靠近禁林!」
羅恩一直專心致志地幫他們觀察著路況——今天運氣不錯,一路上連個幽靈都沒有。獎品陳列室前安安靜靜,哈利推開門,好奇地四下打量。不是他不想像大人一樣做出帥氣的警戒動作,而是以他現在掌握的魔咒數量,這樣作態簡直是自取其辱。
「喔,哈利,快來看!」羅恩指著一只獎杯,「是我們在對角巷遇見的我爸爸的上司!」
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特殊貢獻獎,1976年。
「我認識她!」赫敏的眼睛閃閃發亮,「她是《女巫周刊》的年度人物!」
「她是我爸爸媽媽的朋友。」納威也說。
哈利偷偷笑了,有一種掌握別人未知秘密的爽感。他若無其事地走到盛放魁地奇獎杯的櫃子面前,目光卻忽然凝固了。
那是1975年的魁地奇冠軍杯,台座上鏤刻著球隊全員的名字。追球手後面第一個名字就是——詹姆·波特。
哈利一下子跪了下來,呆呆地注視著這個名字。
他曾經以為秘密特工不適合留下影像記錄,後來才發現,那只是因為巫師的照片都是會動的。爸爸媽媽的朋友們這些年一直四處尋找,拼拼湊湊地給他攢了一本大集子,那些照片後寫著原主人的名字:穆迪、海格、盧平、鄧布利多、麥格、西裡斯(雷古勒斯代寫)、斯內普……他現在每天晚上睡覺前都要翻一遍,和每一個爸爸媽媽說晚安,哪怕只是背景裡路過的側影。
而文字和照片帶來的感覺如此不同。他將沿著爸爸媽媽的足跡,延續他們的道路,有他在一天,他們的精神與愛就永遠在他的身心中燃燒。
「哈利,來……」赫敏輕聲道,她站在一本很大的敞開的書面前,「這是你爸爸吧?波特不是什麼少見的姓氏,但……你們真是太像了。」
詹姆·波特,1977-1978,男學生會主席。
「你爸爸的鼻子要更長一點點。」羅恩和納威也湊過來。
「眼睛顏色也不一樣,你爸爸的眼睛是淺褐色的。」納威認真地說,「我聽我媽媽說的,她教過你爸爸一些傲羅的培訓課程。」
「所以我爸爸曾經要做一個傲羅?」哈利眼睛一亮,「什麼是傲羅——」
走廊上忽然傳出一聲輕微的響動,緊接著由遠及近、一聲比一聲大。羅恩拉開門看了一眼,見到走廊上每隔幾步就有一件銅餐具掉落在地,而獎品陳列室門口正飄著一只一看就名貴得要死的大花瓶。
他們來的時候,誰也沒想著要看看頭頂!
干!哈利覺得自己已經能聽見費爾奇那拖泥帶水的腳步聲了。
「跑!」哈利喊道,順手掏出問韋斯萊雙胞胎代購的煙火,拉開點著了就往樓梯下扔,「快跑!」
一群人慌不擇路,踩到那些餐具又是摔倒又是發出更大的聲響,哈利的調虎離山之際基本已經宣告破產。他想了想,帶頭往四樓跑去!
「你瘋了?」赫敏試圖阻止,被羅恩和納威一邊兒一個攔住,「四樓那邊是禁止進入的!」
「這意味著別人同樣不被允許!」哈利回頭道,「如果小巫師進去都會遇到危險,費爾奇還不如我們呢,他怎麼敢進?」
身前鐵鎖攔門,赫敏義不容辭地掏出魔杖,四個人閃身入內,將門輕輕掩上,手忙腳亂地反鎖住。
赫敏還緊張地貼在門縫處聽動靜,當她終於放心地松了一口氣時,才發現男孩子們已經沉默好久了。
「怎麼啦?」赫敏轉過身來,一陣溫熱的腥風吹到她臉上——
「拜托你,格蘭傑。」羅恩哭著說,「你抓得我好痛,真的……」
「對不起,但不這樣我恐怕就要尖叫出來了,」赫敏腿肚子直哆嗦,「哪怕抓著你,我也還是很想尖叫!」
「別叫,讓羅恩的犧牲有價值點。」哈利勉強開了個玩笑,「這是我見過的第一個神奇動物,你也是吧,赫敏?」
四人的後背都緊緊貼在門板上,房間深處拴著一條足有三個頭的肥壯獒犬,跳起來大概能撞到房梁,它被拴在一扇活板門附近,正呲牙咧嘴、躍躍欲試地想要掙脫鐵鏈和項圈。
「我想它過不來。」哈利慢慢地放松下來,「否則它很輕易就能突破這扇屋門,那樣太危險了。」
「也是。」赫敏若有所思,「這裡甚至沒有一個反開鎖咒。當然,如果我有這麼一條狗看家護院的話,我晚上連門都可以不關。」
「那太可怕了。」羅恩撇嘴,「我們最好不要成為一家人,我為我的生命財產安全感到擔憂。」
赫敏氣得漲紅了臉。
「怎麼樣,外面?」納威小聲問道,「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再等一會兒,等風頭過去。」哈利說,「現在費爾奇恐怕還在那裡撿餐刀呢,動靜太大,斯內普也要過來的。」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怕什麼就來什麼!
那只狗本來都消消停停地開始打瞌睡了——大概小巫師的體格子在它眼裡約等於盤中餐——忽然其中一個頭警覺地睜開一只眼,同時哈利也聽到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他甚至都沒聽到念咒的聲音,就眼睜睜地看著門鎖松脫,來人緊接著就開始推門。
赫敏臉色煞白,眼圈發紅,但還是竭力和大家一起用力抵住門板,和來人角力。她越使勁兒,眼淚就淌得越急。
哈利忽然聞到一股味道——當一個人被困在臭氣衝天的狗舍裡時,他的鼻子本能地就會對一些代表清新、潔淨的味道格外敏感。
那是阿波羅尼婭格外鐘愛的一款麻瓜柔順劑,每個在女貞路5號小住的人衣服上都會帶有這種淡淡的香氣。為了防止自己緊張過度出現幻覺,哈利特意聞了聞自己——嗯,就是霍格沃茨小精靈用的普通皂角粉。
賭一把!
他連忙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確認每個人都點頭保證了,才大聲清了清嗓子。
來人推門的動作一下子止住了,有門兒!
哈利連忙指揮羅恩、赫敏和納威貼牆站好,這樣如果斯內普只是站在門外的話,他是看不見他們的。他賭他不會進來,因為他一旦進來,他們一旦交流,就必然得解釋這裡、這狗、這活板門……如果這是他可以知道的,阿波羅尼婭早就說了。
他主動拉開門,門外斯內普黑著一張臉,看上去想拿他喂狗。哈利聳了聳鼻子,讓眼鏡順著鼻梁向下滑了一點兒,如水的月光順著走廊窗戶灑進來,照在他的眼睛上……斯內普瞪了他一會兒,忽然用魔杖在他腦門上重重一敲,像打碎了一顆雞蛋,哈利感覺到一陣奇異的暖流一直流淌到腳趾尖。
「有什麼問題嗎,斯內普教授?」費爾奇的聲音遠遠傳來。
「沒有,狗打呼嚕。」斯內普淡淡地應了一聲,轉身就走——這個院長級別的調虎離山應該比一根費力拔煙火要持久吧?
哈利連忙將門關上,這才覺得一顆心重新落回胸腔裡。「走吧,回格蘭芬多的路上會很安全的,我保證。」他小聲說。
「可是,哈利……你在哪兒?」羅恩驚魂未定,茫然地伸手摸來,摸到他後才松了一口氣,「你怎麼突然隱身了啊?」
「我——啊?」哈利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果然直接看到了教室地板,「哇哦!」
「應該是幻身咒吧?」赫敏羨慕地也摸摸他,「早知道有今天,我應該提前學好這個魔咒的。」
「幻身咒是傲羅考核內容之一,我想以一年級學生的水准,可能……嗯……」納威猶豫地說,顯然也不覺得這個水平的咒語是哈利能掌握的。
「走吧、走吧!」哈利連忙組織撤退,一句也不敢多說。
第二天,當哈利·波特四肢俱全、神情自若地踏進禮堂時,半個斯萊特林都炸鍋了。他真的非常、非常想朝克拉布比個中指,但看看教師席上如常吃飯的斯內普,他又慫了。
羅恩、赫敏、納威——昨夜一起冒險的小伙伴,各自頂著兩個大黑眼圈兒,每個人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但沒一個人開口。
不好問,是吧?昨晚那是斯內普教授嗎?他為什麼會幫你遮掩?為什麼不給你扣分?為什麼要給你施幻身咒?為什麼罵都不罵你一句?你一個格蘭芬多,巫師界的救世主,為什麼和斯萊特林有牽扯?一個馬爾福還不夠嗎?
哈利覺得他有點兒理解三個月前的萊姆斯他們了——他現在也好想整個人消失掉,找別人來替他回答問題啊!
不過格蘭芬多們也有自己的解決之道。
納威·隆巴頓當日就遮遮掩掩地寫了封信回家,不久就收到厚厚一大疊,他熬夜看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揉著不知道是哭紅還是熬紅的眼睛,恢復了正常;赫敏是麻瓜出身,派系偏見本來就約等於無,她大概還是決定要靠實力說話,這幾天偷偷去卷幻身咒去了;羅恩就沒辦法了,「大人的事」他是一點兒都不知道,生活中唯一的消息來源是全然不靠譜的哥哥們——已經憋得快要變態了。
「喲……哈、哈利,看信呢?」羅恩吞吞吐吐地說,走過來坐到他床邊。
終於來了。
「嗯,德拉科的信。」哈利平淡地收好信紙,「他本來也以為我不會去的,帕金森跟他關系也是真的還不錯。他知道有個圈套等我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通知我了,只能幫我約束好所有的幽靈,特別是皮皮鬼……你說我現在去和血人巴羅交朋友還來得及嗎?」
「你為什麼要去和血人巴羅做朋友?」羅恩大皺其眉,「那真的好恐怖!」
「因為他能管住皮皮鬼。」哈利說,「我真的很在意那個活板門下面是什麼,萬一我哪天想再去看看,皮皮鬼可不能礙事!可是……無論那裡存放著什麼,霍格沃茨會有誰來偷呢?難道有壞人藏身在我們中間?」
他嚴肅地坐正身體,拉著羅恩的手:「你知道七月份的古靈閣妖精罷工事件吧?後來古靈閣甚至失竊了,但劫匪似乎沒得手。」
「啊?」羅恩撓撓後腦勺,「這有什麼關系嗎?」
「海格帶我去對角巷那天,」哈利湊近過來,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替鄧布利多從古靈閣取了個東西,那裡的安保措施比我家的金庫要強多了,我看周圍還都是被毀掉的廢墟……」
「你是說!」羅恩猛地捂住嘴,「當然、當然……如果是我的話,也不放心把自己家的寶貝放在一個又罷工又被搶的銀行裡。」
上鉤了。
「我想校長應該是個公私分明的人,如果只是鄧布利多家族的寶貝,他不會選擇藏在霍格沃茨裡。」哈利加大力度,「一定是一個關乎英國巫師界存亡的重要寶貝!和全人類的命運有關!」
「有道理!」羅恩連連點頭,「會是個什麼呢?某種武器?」
「我們哪天得去問問海格。」哈利慫恿他,「幫我想想該怎麼套話,海格能幫鄧布利多辦事,一定嘴很嚴。」
見羅恩被他忽悠得迷迷糊糊,哈利長長地松了一口氣,隨即又重新憂愁起來——他得瞞到什麼時候啊?
第114章 重返(4)
當他們如斯內普所說的那樣開始上手實操漂浮咒的時候,萬聖節的腳步也臨近了。
「聽我爸爸說,他們那時候都是一上來就直接實踐魔咒的。」羅恩跟他交頭接耳地說小話,「怎麼到我們就得上兩個月的純理論呢?」Ⅰ
「現在是和平年代啊,不用趕時間,食死徒不會追在後面咬你屁股。」哈利懶洋洋地,他的羽毛和羅恩的一樣軟趴趴躺在桌面上,「可能也怕小巫師魔力不穩定,搞出什麼大新聞。」
「韋斯萊先生!」弗立維教授特有的聲音在他們胳膊肘後面響起,「有空聊天,看來是已經能讓羽毛飛起來了——哦,不能?那請你告訴我,為什麼你不去向已經成功兩次的搭檔求助、反而和同樣無法施咒的波特先生一起?」
「中場休息,教授。」哈利訕訕地拿起魔杖,「我這就開下半場。」
他覺得這就像是徒手在泥土裡挖寶,既不知道寶在哪兒,也不知道寶的模樣,他只能反復地、枯燥地用手指在泥土裡一遍一遍犁過,連挖到一個死蝸牛殼,都得拿到眼前來好好辨認,這是不是他開啟魔法世界的金鑰匙。
阿波羅尼婭的形容則更惡心。
「就像在房間裡抓蟑螂,哈利。」她如此說道,「你需要笨拙地揪起每一根頭發查看,直到你巧妙地捉住了某只蟑螂的須須,把它一整個扯了出來,那你就算是上了道了,因為家裡一旦發現一只蟑螂,就意味著還有無數只蟑螂在等著你——蟑螂和魔法一樣,是一通百通的。」
開學兩個月,哈利·波特就在反復抓蟑螂,更要命的是魔咒學和變形術的蟑螂似乎還不是一個品種,怪不得要分成兩門課來學。魔藥學倒是用不著魔杖,但都需要他集中精力來好好對待,因為哈利發現自己真的很難在不同藥劑的煙霧、氣味裡,在不同材料的反應聲裡、在周圍同學各種各樣的噪音裡保持專注,一不小心就會錯看漏看、操作失誤。
當一個人切纈草根時割破了手尖叫、又因為暈血昏迷而打翻了坩堝時,坐在他附近的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無動於衷吧?
所以哈利覺得赫敏·格蘭傑絕對是天才,她或許沒有多麼智商超群,學起來也靠偷偷卷,但她的意志力和注意力都是一等一的高,學魔法靠的不就是這個嗎?
「你必須注意這兩者,哈利。」阿波羅尼婭給他補課的時候說過,「我之所以說黑白魔法的分野是悖論,還因為只要你的意志力和注意力足夠集中,哪怕你心中沒有強烈的惡念,你不想殺死誰或者讓誰痛苦,那你照樣能施出不可饒恕咒,絕對的意念是完全凌駕於所謂善惡的。」
哈利覺得他現在想這些還是太早了——下課後,羅恩和天才因為抓蟑螂Ⅱ的事鬧翻了。
「赫敏得多生氣啊,她都翹課了。」哈利苦口婆心地勸羅恩,「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她,死都沒有被學校開除嚴重,這樣的人為你翹課——」
「等等,什麼叫『為我』翹課?」羅恩早就有些意動了,「好好好,一會兒吃完飯我就——」
跌跌撞撞衝進禮堂的奇洛教授吸引了幾乎所有人的注意,他和一整個充斥著節日氛圍的禮堂格格不入——萬聖節是「假裝靈異」,他看上去是真的撞鬼了才如此驚恐。
哈利嚼著巧克力,饒有興致地看著奇洛頂著有些散亂的頭巾,跌跌撞撞地衝上教師席,一直撲到鄧布利多椅子邊,頗為嬌俏地歪身倚著桌沿。Ⅲ
「他是gay?」羅恩下意識地問,收獲一聲噴笑。
「巨怪……在地下教室裡……」奇洛有氣無力地呻..吟著,「以為你應該知道的……」
然後他倆眼一閉、順理成章地暈倒了。
哈利敏銳地注意到坐在鄧布利多右手邊的麥格教授——她嫌棄地、或者說厭惡地將椅子挪開了。
而且這話說得很不對,什麼叫「我以為你應該知道的」?這是在道德綁架誰?這個居心險惡的gay!Ⅳ
男女學生會主席和各級長已經在遵照校長的指示著手清場了,麥格教授留下監督,斯內普從另一個方向離開了禮堂,鄧布利多教授自己則帶著其他教授趕往地下教室。哈利掌握了各方動向,果斷地一貓腰藏在了羅恩身後。
「你干什麼?」羅恩驚訝道,「你要做壞事,對不對?」
「赫敏還不知道這回事呢!」哈利捅了他腰眼一下,「壞事!我們這是要救她的命!到底是誰惹出的爛攤子?」
羅恩一愣,就不說話了。
「你乖乖的,珀西不會注意你的,他一回去就會發現我不見了,我們要抓緊時間!」
哈利說的沒錯,對於珀西來說,羅恩這樣從不惹事的小弟,夾在搞事雙胞胎和唯一的妹妹之間,簡直堪比透明人。
他們順利脫離大部隊趕去找赫敏,然後就同樣順利地把巨怪鎖進了女盥洗室——恰是赫敏所在的那一間。
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哈利覺得慚愧極了,特別是當他看到赫敏驚怖欲死、完全喪失思考能力的模樣時。
「幻身咒!赫敏!你不是學會了嗎!」哈利提醒她,然而赫敏現在只會尖叫,一點兒都不冷靜,「別叫了!鎖舌封喉!」
成、成了!哈利愕然注視著魔杖,這怎麼的,第一個奏效的魔咒是個惡咒?
還是個,絕對不會出現在《標准咒語》上的、雷古勒斯壞心眼教他惡作劇的自創魔咒?分院帽的失誤率是不是太高了?
但赫敏大張著嘴無聲地嚎了半天後,竟然真的漸漸平靜下來了。辛苦把盥洗室砸得一團亂來牽制巨怪注意力的羅恩拼命地提醒她:「幻身咒!幻身咒!先把你自己救出來再說!哈利你說句話啊!」
「羅恩說得沒錯!」哈利喊道,羅恩差點摔倒。
但赫敏的魔杖抖抖索索,始終沒能發出一個完美的幻身咒——大概是和哈利的情況正相反吧,在這種生死危機的緊要關頭,她反而沒辦法集中精神。
「先繳他械,羅恩!」哈利抓起一塊肥皂試圖滑倒巨怪,「咒語是『除你武器』!」
「除你什麼?」羅恩崩潰地矮身躲過巨怪木棒的橫掃,「你怎麼是個理論派啊!你甚至都不告訴我,魔杖是不是也要像漂浮咒一樣哆嗦一下——哎??」
羅恩大聲念出白天重復了無數遍的咒語,同時魔杖輕微地、精妙地一抖——巨怪手裡的木棒高高地漂浮而起,橫過來狠狠地抽了巨怪的太陽穴一下!那家伙哼都沒哼一聲,直接暈了過去,倒下時又踩到哈利扔出去的肥皂……盥洗室裡地動山搖,仿佛發生了一場小型地震。
哈利脫力般地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向羅恩舉起大拇指:「本場MVP是你的了,哥們兒!」
羅恩臉色紅彤彤的,大著膽子走到廁所隔間那邊兒去。「你還好嗎,格蘭傑?」他忍不住回頭看了哈利一眼,收到一個鼓勵的眼神,立刻又多了幾分底氣,「白天是我不好……對不起,我不該那樣說你。你……能原諒我嗎?」
一向趾高氣揚的小女巫抱著膝蓋、可憐巴巴地縮在馬桶蓋上,眼裡含著兩包眼淚,羅恩覺得心頭一軟,向她伸出了手:「你能自己起來嗎?」
他們互相攙扶著邁過一地狼藉和巨怪倒伏的身體,哈利撓了撓頭,也爬了起來。「對不起,赫敏,那個咒語……呃,要不你就等它自己效力過了再說?反正晚上可能也不怎麼需要說話?」他囁嚅道,「我我我我不知道解咒,我也不知道怎麼就……但當時,你知道的吧,你要是一直尖叫,巨怪就會一直被你吸引。」
赫敏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指了指他們身後——他們急火火返回的時候沒有鎖門,現在那門大開著,麥格教授、斯內普教授和奇洛教授就站在門外望著他們。男巫們非常善解人意地落在後面,將最佳觀賞位置留給了格蘭芬多的院長。
「您一定能幫赫敏的吧?」哈利著急道。
麥格教授嘆了口氣,向他們走來,有些嘆為觀止地環視著這間盥洗室。「你用的什麼咒語,波特?」她問,「是『無聲無息』還是『閉口不言』?」
「哦?原來還有這兩種?」哈利若有所思,老實承認,「都不是,教授,是『鎖舌封喉』。」
麥格教授身體一僵,回過頭去堪稱凶殘地瞪了斯內普一眼,斯內普卻不知為何、竟然有些要笑不笑的樣子。
「你自己來吧,西弗勒斯。」麥格教授閃開道路,「我知道『咒立停』是無效的,對吧?」
斯內普掩藏在寬大鬥篷下的手輕輕一動,赫敏「阿巴阿巴」了幾下,顧不得慶幸於自己恢復正常,就立刻道:「都是我的錯,教授!與哈利羅恩沒有關系,他們是為了救我才——」
「你的錯?」麥格教授擰起眉頭,仿佛在聽一門外語。
「是我,我覺得自己可以打敗巨怪,才擅自跑過來的!」赫敏勇敢地挺起胸膛,「哈利他們發現我不在,他們是為了阻止我愚蠢的行為……」
麥格教授微微一笑,蹲下身來,摸了摸小女巫髒兮兮的臉頰。「今天這裡沒有人會因為犯錯而受處罰,格蘭傑小姐。」她大致檢查了一下赫敏的傷勢,「最大的那個韋斯萊先生發現一共少了三個人,你的室友佩蒂爾小姐說你下午就一直躲在盥洗室裡,晚飯也沒有出現,誰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這沒有錯。」
她又轉身看向哈利和羅恩,肯定地點了點頭:「違抗命令、擅自行動雖然不對,但救人要緊,我想當時你們也沒有一個合適的對像可以求助,是不是?包括擅闖女盥洗室,我們就當它沒發生好了。」
羅恩強忍著沒有露出「這波我們好像賺了」的表情,可赫敏卻哭了:「您什麼都知道,可我卻撒謊了,向您撒謊……」
「你不也是為了保護波特先生和小韋斯萊先生嗎?」麥格教授反問,哈利發現她雖然嚴厲又公正,但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樣不近人情,「說實話,三個一年級的小巫師打敗了一頭成年山地巨怪,這值得好好地為格蘭芬多加一些分數呢!」
「咳!」斯內普清了清嗓子,「我認為這種行為雖然情有可原,但並不值得鼓勵。」
哈利猛地按住羅恩不安分的後脖頸,他看上去非常想要「怒目而視」一下。
最後格蘭芬多只獲得了十分,麥格教授起身要送他們三個去醫療翼檢查的時候,忽然說了一句:「如果一定非要找個錯誤的話,那就是……巨怪不是在地下教室嗎,奎裡亞斯?」
一直把臉俯在牆上、仿佛不敢看女盥洗室內景的奇洛教授哆哆嗦嗦地轉過臉來,麥格教授卻又很快地笑了笑:「當然,巨怪也是有腳的,我只是覺得,咱們霍格沃茨的巨怪,移動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當夜他們是在醫療翼度過的,被中斷的萬聖節盛宴也被家養小精靈送了過來。羅恩和赫敏都有些不同程度的擦傷,赫敏最嚴重,她本來就沒吃飯,又哭了一下午,由於過度緊張和尖叫而真的脫力了,但這對於龐弗雷夫人來說,一眨眼就治好了。
「其實你們現在就可以回去了。」龐弗雷夫人笑眯眯地說,「但我想,經歷了那麼刺激的冒險,你們可能需要一個清靜的地方,好好兒地和朋友待在一起,是不是?大家都在公共休息室繼續狂歡呢!」
她體貼地用簾子將他們圍成一個小空間。轉身出去了。一時間,這裡只有羅恩咀嚼和喝飲料的聲音,還有赫敏把面包屑搓成一個個小球的沙沙聲,哈利被巨怪熏得沒什麼胃口,只仰望著天花板。
人與人之間關系的質變是一瞬間發生的,剛剛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發生了,真有意思啊!
「下周二是我爸爸媽媽的忌日,」哈利忽然說,「今年我可能沒有辦法去掃墓了,你們能和我一起嗎?」
第115章 寶貝(1)
蓋伊·福克斯之夜那天,哈利在城堡外升起了一堆小小的火焰。他問海格要了一些干柴,又去廚房引來了火種,和羅恩、赫敏一起蹲在草地上,靜靜看著篝火燒盡。
「我去過海德公園,但我從沒想到……」赫敏說,「甚至就在我去對角巷買東西那天,我和爸爸媽媽還去那邊散過步。」
「空氣很清新吧?」哈利笑著看向她,「綠化很好,還有天鵝,確實很適合散步。」
赫敏伸出手在火焰上暖著,難過地垂下頭。
「哈利其實……其實早晨馬爾福來找過你。」羅恩吞吞吐吐地,「但當時你被伍德薅去訓練了,他讓我轉達你一句話。」
「什麼?」
「他說你想回家的話,可以去斯內普的辦公室,走壁爐。」羅恩困惑地復述,「還讓你不要念地址,就直接說『回家』。」
「為什麼非要去斯內普教授的辦公室不可呢?」赫敏挑起了眉,「我見過麥格教授從她自己的壁爐回家,不過似乎這些壁爐的飛路網鏈接都是單向的。」
「確實是單向的,弗雷德和喬治早晨訓練常常遇見麥格教授上班,還和他們打招呼呢!」羅恩不以為然地說,「要我說,麥格教授的丈夫也不是外人,干嘛不讓他一起來霍格沃茨住呢?」
哈利忍不住笑出聲來:「霍格莫德也不遠吧?中老年人適當運動對身體有好處的。」
「這倒是!」赫敏贊成,「我看斯內普教授就該多曬曬太陽。」
「這可難了,人家住在地下、工作也在地下,要是他樂意,吃飯都可以在地下吃。」羅恩撇撇嘴,「陽光又不是麻瓜的核、核輻射,還能照到地底下去啊?」
「核輻射也不行的,羅恩。」赫敏搖搖頭,一時頗為好奇,「你家不是純血嗎?你知道得還挺多的。」
「我家有個麻瓜親戚來的,經常會送我們一些麻瓜的禮物,書啊衣服啊鞋子啊,比爾都那麼大了都有他的份。」羅恩說起來,悠然神往,「比爾和查理——就是珀西上面的兩個哥哥,他們的禮物都是一下子補送了好多年的,那一天我們家都快被禮物盒子塞滿了。」
「真好!」哈利羨慕極了,「我也想有這麼好的親戚,可惜波特家沒什麼人了,當年他們也受到牽連,從來不敢和我聯系。」
他和朋友們聊了聊德思禮夫婦,羅恩聽得攥緊了拳頭,赫敏卻小聲道:「不對吧,哈利,我怎麼覺得這像是PTSD的症狀?」
哈利點點頭:「你說得沒錯,就是PTSD。」
「你倆又在說我聽不懂的麻瓜語了!」羅恩大叫,「哈利,你本應是溝通我和赫敏的橋梁來著!」
「小點兒聲吧,羅納德!」赫敏簡單講了講「創傷後應激障礙」的知識,「恕我直言,哈利,你如果真是在那樣一對夫妻身邊長大,你自己的心理問題也會很嚴重。」
「我爸爸媽媽的朋友們搬在德思禮家隔壁,一直是他們在照顧我。」哈利設想了一下羅恩待會兒的反應,就已經忍不住想笑了,「斯內普教授就是其中之一,他是我媽媽的朋友。」
赫敏尖叫一聲,差點兒被火焰燒著手。羅恩一屁股坐到了草地上,隨即被夜露冰得一蹦三尺高。「我、我只是腿麻了!」他慌張地喃喃自語,「你……哈利你……」
「所以你認識馬爾福。」赫敏火速接受現實,「那天晚上在四樓的事也說得通了,一切都有了解釋,因為你們早就認識!」
「沒錯,我有記憶以來就認識他,8歲的時候我就知道將來要到秘密特工學校被他教。」
「噗」的一聲,羅恩忍不住笑了起來:「怎麼辦,哈利!我什麼時候聽到『秘密特工』才能不笑!」
赫敏也笑了起來,以一個極高難度的姿勢踹了羅恩一下。萬聖節那天他們因為這件事笑得差點兒掀翻醫療翼的天花板,羅恩主動要求給赫敏復述,但往往自己還沒張嘴就先笑得不行。
「有這樣一群朋友,你爸爸媽媽一定是非常非常好的人。」羅恩笑夠了,唏噓不已,「我們以後也要這麼好!」
哈利尷尬地咧了咧嘴,他該怎麼說這裡面只有盧平是真的和爸爸十二萬分要好?其他人都……呃……難說。
進入十一月,本學年第一場魁地奇比賽就悄然到來了,哈利緊張得一晚上沒睡好,半夜聽見羅恩在隔壁床說夢話,都是「梅林保佑,是個晴天」之類的。第二天在飯桌上,羅恩悄悄咪咪地慫恿他:「你要不,去問問你媽媽的朋友,有沒有成品福靈劑什麼的?」
赫敏一把將面前的《魁地奇溯源》推倒了,用來做標記的羽毛筆指指羅恩:「這是違規的!」又指指哈利:「你想都別想!從現在開始我會看住你!」
哈利哭笑不得:「拜托,好好想想今天我們的對手是誰,就算我願意去要,他會給嗎?」
「那你打赫奇帕奇的時候再去要!」羅恩果斷地說,赫敏看上去想用那本大厚書把羅恩的腦瓜子夾扁,「他們三年級的那個迪戈裡據說很棘手。」
一位非常英俊的少年正從羅恩身後經過,聽見他的話後也只是笑了笑,還向哈利點點頭,做了個「加油」的手勢。
「那是誰啊?」哈利問。
「很不幸——」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
「塞德裡克·迪戈裡,本人。」另一只手也搭上來。
羅恩尷尬地打了個嗝,獲得了來自雙胞胎哥哥的鬼臉各一個。
「有經驗的人現在就去占座了,相信我,這一場可比決賽更搶手。」
「要麼看你出風頭,要麼看你出糗!」
「那麼我們親愛的小羅尼,你還在這裡做什麼呢?」
「格蘭芬多不會一點兒應援措施都沒有吧?」
「嘖嘖,一代不如一代!」
羅恩和赫敏被擠兌得落荒而逃,而哈利則被提溜去聆聽隊長奧利弗·伍德的賽前動員。他還是聽得很認真的,相比於韋斯萊雙胞胎來說——這二位一直在研究他那把掃帚,還好光輪系列沒有編號,否則他光憑這把掃帚就得掉馬。
哈利走出更衣室,只見球場看台幾乎已經被坐滿了,單看應援比例就知道斯萊特林多麼不受待見。教授們也幾乎都來了,海格坐在最後一排,龐大的身軀將應援橫幅上的手繪巨獅擋得嚴嚴實實,鄧布利多教授雖然出身格蘭芬多,現在也不好表現出明顯的偏袒,干脆和斯普勞特教授坐一起去了。
「那麼,執行戰術,隨機應變!」伍德振臂一揮,哈利跟著隊員們一齊吼了一聲,這才隨著霍琦夫人的哨聲指揮,衝向青天。
戰況一開始就很激烈,但這一切都跟哈利無關。下邊兒你追我趕、汗流浹背,他在最高處盤旋尋找,甚至覺得好冷。
「看路!哈利!」海格渾厚的聲音強勢壓過李·喬丹的大話筒,遙遙從格蘭芬多看台傳來。
哈利連忙一低頭躲過一只游走球,向他們的朋友們揮了揮手。
「不要走神!」赫敏叫得快要破音了,「你看路!!!」
哈利打起精神,聚精會神地尋找起金色飛賊的蹤跡,但這和運氣好壞有關,和他的態度端不端正無關——人要是倒霉,平流層騎掃帚,都會遇上顛簸氣流。
「啊啊啊阿波羅尼婭!!!!!」哈利在空中抱著掃帚大叫,反正也沒人聽得見,「謝謝你讓我學騎馬!!!!!!!」
四個看台齊齊爆發出驚人的呼喊,救世主的掃帚在保持上下左右小幅度亂晃的同時,開始呈之字形往下掉。格蘭芬多隊已經不太有心思比賽了,韋斯萊雙胞胎圍著哈利·波特團團轉,可愣是幫不上什麼忙,還差點被他撞下掃帚。
至少有三位教授出手相助,鄧布利多、弗立維和麥格都向著半空中的找球手伸出了魔杖,羅恩敏銳地注意到斯內普也在喃喃念著什麼,但他動作幅度很小,魔杖只露出個尖尖,身體也很僵硬……似乎在避讓身後的什麼人,不想讓他發現?
他身後除了斯萊特林的學生,就只有奎裡納斯·奇洛,就像是不敢直面待會兒注定發生的慘狀一般,他居然回過了頭,只將後腦勺衝著場上,但他腋下有個東西在閃閃發光,是魔杖。
羅恩連忙搖人,赫敏只瞥了一眼,甩手就向斯萊特林看台跑去。
「等等我!」羅恩連忙追上,眼睜睜看著赫敏三步兩步衝過去,忽然一個平地摔,像是踩到了誰的袍角一般,一頭將奇洛撞翻在地。
光輪2000立馬就好了,羅恩不可置信地仰望天空,他其實,還是,有那麼一點兒……只是一點點,懷疑斯內普的。
「很簡單。」赫敏若無其事地道完歉,甚至從斯內普那裡領到了罰分,「如果斯內普教授要害哈利,那麼他在哈利還是個手軟腳軟的小嬰兒時就可以直接把他掐死,留到現在,養這麼大,送到霍格沃茨來,在鄧布利多教授的眼皮子底下,這麼大張旗鼓地謀殺——他有病?」
「聽你這麼說,我覺得有病的可能是我。」
一陣衝天的歡呼聲傳來,二人連忙抬頭望去,只見哈利一手按著掃帚,一手正從嘴裡摳出——金色飛賊!!!!
格蘭芬多贏了!
「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從醫療翼體檢出來的哈利被海格接到了他的小屋裡,「事實上我都不敢往下面看。」
「那時候沒人敢往下面看吧,哥們兒?」
「不是,我之前看過,但我總是頭疼,准確地說,是傷疤疼。」
海格很關切地看過來,看來他不知情。
「傷疤疼?!之前疼過嗎?」赫敏緊張兮兮地摸他腦門兒,這才是正常反應,「是一直疼還是?你跟鄧布利多教授說起過嗎?」
「開學那天好像疼了一下,分院之前,但我沒在意。還有萬聖節那天在盥洗室,當時也沒顧上。今天疼得格外劇烈,當我看向某個方向時就會疼,但我當時已經被晃暈了,根本分辨不清。」哈利慢慢喝著奶茶,「我當然和鄧布利多教授和龐弗雷夫人說了,『啊,應該的』,這就是我得到的答復。」
「啊????」赫敏一臉偶像幻夢破滅的表情,「沒了?他沒再說別的?」
「你還讓他說啥?」羅恩非常不以為然,「誰跑那麼高吹了那麼久冷風,又被這樣那樣來回晃,不會頭疼啊?平常陰雨天不疼,就是恢復得特別好了。我爸的腿以前在威爾士受過傷,全靠它預測天氣呢!」
「索命咒留下的傷疤也會——」赫敏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海格,「不可饒恕咒也這麼接地氣?」
海格連忙擺手:「我不知道,別看我,我魔法理論知識學得可一般了。」
「哦別這樣,海格,」赫敏拍拍他粗壯有力的胳膊,「你是霍格沃茨的教授呀!」
「我也就養養小動物了。」海格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從亂發裡揪出一只護樹羅鍋,隨手夾在背帶與襯衫之間,「和斯卡曼德先生不能比,也就是大蜘蛛啊三頭犬什麼的……」
「你等等?!」
「三頭犬?!」
「大蜘蛛?!」
「噢……」海格郁悶地嘟囔道,「你們已經去過了,是不是?那個不允許你們靠近的地方。」
「我本來也不是很好奇的,海格。」哈利誠懇地說,「但現在學校裡埋伏了一個壞人,上午差點兒害死我,誰能保證他對四樓禁地沒有企圖呢?」
「你?」海格渾不在意地大手一揮,「那可是鄧布利多和尼可·勒梅的寶貝,和你有什麼關系——」
他沙缽大的拳頭重重地砸在桌子上,杯子盤子原地起跳。赫敏嚇了一跳,羅恩咬著嘴唇別過頭去,在笑出聲的邊緣瘋狂試探。
「謝謝你,海格。」哈利立即變得更誠懇了,「你還有什麼能告訴我們的嗎?比如如何通過那條三頭犬?」
海格被自己氣得呼呼喘氣,老半天才平靜下來。「有。」他說。
三雙明亮的、年輕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充滿了求知欲。
「它的名字叫路威,」他憋不住也笑了,惡作劇的滋味如此美妙,怪不得韋斯萊雙胞胎難以自拔,「沒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5-4-11 23:27
第116章 寶貝(2)
一直到聖誕節前,哈利都沒能想起尼可·勒梅是誰。說起來也是怪,他們三個都覺得尼可·勒梅眼熟,但就愣是想不起在哪裡見到過。哈利甚至記得是在一本書上,但是哪本書呢?
迄今為止他看過的、和魔法世界相關的書也就只有課本和《霍格沃茨:一段校史》,這些日子他又重翻了一遍,一無所獲——除了《密碼本》,但出現在《密碼本》上的人物應該早就作古了啊!何況這本書他們要一直學七年,那可真不是一般的厚,哈利從八歲開始邊查字典邊看,也就大致記住了前三章而已。
想不出來他也就不想了,反正校長和教授們總比他更著急。
「你不回去?」羅恩欣賞著禮堂裡的節日布置,「你爸爸媽媽的朋友們不是很好嗎?哦我是說,大部分很好。」
「萊姆斯說他今年不能回英國過節了,巴黎那邊好像有客人要拜訪。」哈利也看得目眩神迷,隨口道,「你們回吧,我有德拉科陪我呢!」
「嗯???」羅恩立馬瞪起眼睛來,「那我也不回了,讓赫敏回吧,你可以把我的那份兒也回了,向你爸媽問好!」
赫敏哭笑不得地白了他一眼。
「你就算想回你也回不去,小羅尼∼」
「爸爸媽媽今年要去羅馬尼亞看查理∼」
「天吶,不會忘記通知你了吧?」
雙胞胎一唱一和地從羞憤欲死的羅恩身邊經過,喬治偶爾善心大發,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其實他們也沒有通知查理,我們和查理聯絡時他比我們還要茫然。」
哈利和赫敏為了安慰羅恩,只好又把尼可·勒梅拖出來說。「還不如直接把奇洛的事情告訴鄧布利多教授呢!」羅恩還是蔫蔫兒的。
「我們沒證據,羅恩。」赫敏很嚴肅,「奇洛教授是教黑魔法防御術的,他出手幫哈利是理所應當的,斯內普教授和他也沒有直接衝突。」
「那你怎麼解釋你一去,哈利的掃帚就好了呢。」羅恩不服氣。
「拜托你,羅納德。」赫敏嘆了口氣,非常有耐心地給他解釋,「現場有四位教授合力,別人不說了,鄧布利多教授是什麼水平,他一出手,那個黑魔法詛咒應該立刻就停了才對,拖到我們發現端倪,那個壞人得有多厲害啊!我撞倒奇洛完全是走投無路了,才死馬當作活馬醫,你看看奇洛,他像是個厲害人物的樣子嗎?」
哪怕是早就聽聞奇洛大名的哈利·波特,也無法違心地承認奇洛是個有本事的人。他的課簡直就是個笑話,如果說魔法史聽不下去還可以睡覺,黑魔法防御術就是想睡覺,都會被教室裡彌漫著的大蒜味兒熏得腦門兒疼。
是以開學至今哈利全靠上一代人的筆記活著,因為每一年授課內容都不同,所以後援團干脆給他郵來了全部七年的內容,可給海德薇累夠嗆。
怎麼說呢,聽上去這門課他可以橫著走了,但這四本冊子裡,有兩本就是純粹的黑魔法,一本可以改名為「如何應付黑魔法防御術考試」,只有萊姆斯·盧平的那本還算像回事,但他明顯對黑魔法生物更感興趣。
後來雷古勒斯還從布萊克老宅裡翻出了西裡斯當年的筆記,哈利看了一眼就放下了——潦草得讓他眼睛疼,塗鴉反而比字跡工整多了。
三個人艱難地靠著一本兒半筆記學習黑魔法防御術,赫敏把時間全都花在了阻止羅恩走阿波羅尼婭的捷徑上。後來還是德拉科出手相助——畢竟是一年級的內容學了五年,基礎打得非常扎實,他的家庭教師看著比奇洛像話多了。
24日一早,絕大部分學生都隨著霍格沃茨特快列車回家了,麥格教授隨即也回到了霍格莫德與家人團聚,斯普勞特教授不知什麼時候也不見了——剩下的幾乎都是單身漢:鄧布利多、弗立維、斯內普、奇洛、海格以及格蘭芬多的韋斯萊兄弟四個和哈利、斯萊特林的德拉科、拉文克勞一位留下來復習考試的五年級女生。
那位碩果僅存且出發點如此令人感動的拉文克勞,當場獲得了來自校長的慷慨加分。
「我說——」羅恩躲過一個雪球,「馬爾福怎麼不回家?你不是有我們了嗎!」
「我聽得見!韋斯萊!」德拉科怒吼,抬手又砸了一個過來。
德拉科·馬爾福此人,果真如阿波羅尼婭所說的那樣,簡單易懂好拿捏。他不是不想玩,他只是放不下面子,在美國又被洗腦得很成功——所以哈利一拉,他就順坡下驢地加入到了雪球大戰中。
反正人少,珀西正和那位拉文克勞親切交流「如何令校長另眼相看」呢!
當著德拉科的面,哈利沒有揭他老底,而是在晚上睡覺前和羅恩簡單說了說。
「……幾乎每天都要開酒會,白天還有午餐會、冷餐會、茶話會。然後克拉布那個傻缺就會被推出來,走到哪裡都像一坨金光燦燦的大便,你被迫挖一口嘗嘗,還得誇大便嘗起來真不錯!」哈利形容道,「你想去嗎?可要是回家了卻不出席,姿態就更難看了。」
羅恩打了個哆嗦:「還好我家是『純血之恥』,我爸爸媽媽當年是私奔結婚的,韋斯萊家反對的理由是媽媽是個純血,普威特家反對的理由是爸爸是個韋斯萊。」
「我知道,你奶奶是個布萊克,因為嫁給你爺爺被除名了。」哈利喃喃地說,感覺眼皮子有些發黏。
「你比我更了解我家,我好感動,哈利……」羅恩很快也打起了小呼嚕。
第二天哈利起床的時候,羅恩已經在拆禮物了。他舉著一件毛衣喃喃道:「我一直覺得我媽配色有一手的……」
哈利還是先清點了一下,多了赫敏的一盒糖,少了德拉科的——昨天晚上就給了。海格的手工大軍今年新加入的成員是一把灰白色的粗糙短笛,音色感人,麥格教授也沒再給,大概是覺得拜托學校裡的小精靈做好了送過去、她打包再派貓頭鷹送回學校裡,這有點兒傻。
值得一提的是,斯內普送了一小瓶福靈劑,哈利都沒敢讓羅恩看見;阿波羅尼婭送了他一本「糊弄學」集大成之作——如何應付各科考試及essay範文模板,並特別標注魔藥那章最好別看,否則只會適得其反;盧平則整理了一份《夜游指南》,第一步是讓他去費爾奇辦公室找地圖???
下一份禮物是雷古勒斯送的,是巴掌大的袖珍雙面鏡,鏡背用米珠鑲嵌出一朵馬蹄蓮。包裹裡的紙條上寫著:「經過特殊處理,為單向鏡,床頭櫃上隨便找個地方支著就行了,他想看看你、聽聽霍格沃茨的聲音。」哈利無語地沉默了一會兒,將鏡子拴在了書包拉鏈上。
他又拆開代送的禮物——天啊,他現在有兩瓶福靈劑,多了一本《夜游指南2》!為什麼他總是更喜歡「西裡斯」的禮物!今年「西裡斯」直接給了他一張光輪2001的提貨單!看看!看看!
「那兒還有個包裹,哈利!」羅恩指指點點,「左腳別動,你快把它踢到床底下去了。」
「唔……好像是件特別薄的衣服?」哈利俯身拾起那個灰撲撲的小包裹,「難道是雨衣?不對雨衣不可能這麼柔軟——」
他一下子頓住了,他認出了鄧布利多的字跡——細細長長,圈圈套圈圈,這種字跡上一次出現在他的包裹上,還是轉交父母遺物的那次。
哈利的呼吸一下子加快了。
「所以我做夢和鍍金大便推杯換盞的時候,你已經玩這麼大了?」羅恩頂著哈利新得的隱形衣,跌跌撞撞地被他拉著一路小跑,「還有為什麼費爾奇連聖誕假期也要巡夜?他不放假的嗎?梅林不能管管鄧布利多教授嗎?慘無人道!」
「或許是因為弗雷德和喬治也留在學校裡過節了。」哈利還是很客觀地,他走到約定好的地點,小聲叫了一聲,「德拉科?」
雕像後懶洋洋地走出一個金毛腦袋。「你要帶我去看的東西最好足夠好玩,」他打著哈欠,「長身體的時候,每一覺都很要緊。」
哈利帶他們去了一間灰塵遍布的廢棄教室,堆滿了缺胳膊少腿兒的課桌和長凳。最深處安放著一面華麗又氣派的高大鏡子,哪怕是海格來了,都能拿它當穿衣鏡。
「所以,你們看見了什麼呢?」哈利讓開一邊,有些緊張地讓朋友們依次上前,「我看見了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他們好像也能看見我,媽媽在鏡子裡哭了。」
「我看見我捧著魁地奇冠軍的獎杯,身上別著學生會主席和級長的雙料徽章。」羅恩著迷又欣喜地撲在鏡面上,「我還是魁地奇球隊的隊長,獎杯上的刻字是這麼說的。」
「所以這是面理想之鏡?」哈利喃喃自語,把拔不下眼睛來的羅恩推到一邊,「如果是這樣的話,德拉科應該能見到他接過馬爾福家的權柄,迎娶純血千金、成為魔法部長、走上人生巔峰?但我的理想怎麼會是已經死去的人?」
「不。」德拉科輕聲道,露出一種目眩神迷的表情,「我看到我們大家都在一起。我們長大了,哈利,爸爸媽媽他們都老了,但他們都站在一起,都還活著。」
「你的理想這麼平凡的嗎?」羅恩困惑地說,「不過我也好想知道我長大了是什麼樣子哦!」
「比現在好看,很不賴。」德拉科的聲音竟然有些哽咽,「我爸爸和你爸爸在吵架,但也就是吵架而已,我媽媽都懶得理他……都活著,沒有人受傷,也沒有誰死去。」
「好了,別看了。」哈利冷靜地推著德拉科的肩膀把他轉了個個兒,「這面鏡子會令人沉醉,困住所有人的腳步,很危險。」
「真高興你發現了它的用途,哈利。」有個蒼老的聲音從一摞課桌後響起,「但你依然選擇每晚都被它困住腳步,是嗎?」
「是的,鄧布利多教授。」哈利吃了一驚,身邊的羅恩嚇得開始打嗝,德拉科死死捏住他的手,恨不得把他手指掰斷,「我承認錯誤,我不應該來,更不應該拖上別人。」
「不,都是小事情,不值一提。」鄧布利多教授披著厚厚的睡袍,白發仔細地收進睡帽裡,長長的胡子為了防止壓到,都編成了辮子塞進脖子上掛的大布袋裡,看上去十分滑稽,「我既然送了你隱形衣,就對將要發生的事情心知肚明了。」
哈利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被看穿了的感覺真的好尷尬。
「這面鏡子,我們稱它為『厄裡斯魔鏡』。」鄧布利多抬手撫摸著頂部深深鐫刻的銘文,「讀不通,是吧?為什麼不反過來試試看呢?」
羅恩立刻開始在地上的灰塵裡寫寫劃劃:「我……呃,我呈現的,並非你的臉,而是你的……欲..望。」
「沒錯,韋斯萊先生。」鄧布利多回過頭來向羅恩眨眨眼,「理想,努努力總有實現的希望,哪怕再脫離實際,但是……欲..望,就蠻不講理的多了,是不是?支撐人的欲..望的,只有你心底最深處那一股原始的『我想要』。」
三個小孩備受打擊,羅恩尤甚——至少哈利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父母早就離世了,德拉科更加明白,實現鏡子裡那種天下大同的和諧場面,比他真的成為魔法部長、走上人生巔峰還要艱難一萬倍。
「沉迷於此沒有意義,孩子們。」鄧布利多輕輕拍了拍巴掌,「我會將這面鏡子搬到更適合它的地方去,讓別人的腳步為它所困。」
「對不起,教授。我注意到您從剛剛開始,就一直避免看那面鏡子。」哈利好奇地問,「這樣就能抵抗它的誘惑嗎?您從那裡面看到了什麼呢?」
鄧布利多的身影有一瞬間的僵硬。
「教授可能只看到他自己吧,畢竟他現在什麼都有了,哈哈!」羅恩打圓場,拼命向哈利示意,「這算個人隱私了,兄弟!」
「是嗎?我什麼都有了?」鄧布利多含笑反問,在一瞬間洞悉了羅恩·韋斯萊的弱點,「我有什麼了?」
「您、呃……您打敗了黑巫師格林德沃,是國際巫師聯合會的會長,研制出了龍血的十二種用途,」羅恩滔滔不絕地背誦起巧克力蛙卡片上的內容,「和您的好友尼可·勒梅——嗝!」
現在有另一只手死死捏住哈利了,但羅恩更想掰掉他的大拇指。
「人在每個階段心中所渴求的東西是不一樣的。」鄧布利多悠然地望向那面鏡子,「我年輕的時候,更期盼和我的愛人能夠重歸於好Ⅰ,但那是絕無可能的。現在我老了,只看到自己握著一雙羊毛襪。」
可哈利覺得他的神情並不像看一雙襪子那麼簡單,鄧布利多似乎也在貪戀地注視著一張張面孔,就像哈利隔著冰冷的鏡面和家人對望。
「原來您也會……談戀愛啊?」羅恩傻傻地說,「您還會失戀呢?」
「閉嘴韋斯萊!」德拉科惡狠狠地隔著哈利瞪了他一眼,「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當然。」鄧布利多呵呵一笑,「大人也都是從少年時期成長起來的,老人也曾經是個你們這樣的孩童,不過那都是一百年前的事了。」Ⅱ
第117章 寶貝(3)
假期結束返校的赫敏·格蘭傑收獲了來自伙伴們的全新進展——尼可·勒梅。哈利也終於在《密碼本》上找到了這個人,理論上確實應該死了,可是他既然發明了魔法石,那豈不是想活多久活多久?
「一定是魔法石。」圖書館裡,赫敏抱著本《基礎煉金術入門》一錘定音,「迄今為止所有的煉金術士都在攀登兩座不可逾越的高峰,魔法石與人造人Ⅰ,其他的煉金術小成果根本不屑於藏著掖著,譬如龍血的十二種用途。」
「魔法石不是被造出來了嗎?」羅恩茫然不解,「為什麼不把魔法石的……呃,配方?公布出來,讓大家隨便去做嘛,這樣就不用搶來搶去了。」
「那全世界的人都不用死了,羅恩,人人都是大富翁。」哈利忍俊不禁,「那豈不是亂了套了?」
「長生靈藥和點石成金只是魔法石的副產品,它真正的問題涉及生命倫理,所以和人造人一樣成為不可研究卻又引得人人爭先的禁術。」赫敏一邊速讀「第一章:煉金術與倫理」,一邊給他們解釋,「通常認為,一個完整的生命是無法被魔法憑空創造出來的,但魔法石和人造人至少將問題解決了一半——一個和正常人毫無二致的軀體。」
「嘿!」羅恩笑道,「誰也知道靈魂是最難解決的那部分啊!」
「但這也足夠尼可·勒梅將魔法石托付給英吉利海峽對岸的鄧布利多,就算是鄧布利多也得藏在古靈閣裡。」赫敏嚴肅地合起書,對煉金術的興趣不大,「只是軀體就搶手成這樣,如果它能創造靈魂,霍格沃茨大概已經被夷為平地了。」
「好了,好了,不管怎麼樣,有一個覬覦魔法石的壞蛋潛伏在學校裡。」哈利總結會議內容,「他至少是個想不勞而獲的窮鬼,其次是個妄求長生的傻瓜,最可怕的,是他因為某種黑魔法事故失去了自己的軀殼。」
「我現在也覺得魔法石真是個好東西了,三種問題一次解決。」羅恩嘖嘖稱奇,「既能獲得身體,又能長生不老,還能坐擁黃金。」
「我只覺得鄧布利多教授很厲害,因為他能抵抗得住這種誘惑!」赫敏為今天的會議上了價值,「但斯內普教授和奇洛教授都是看得見摸得著的啊,他們已經有軀殼了。」
「先不管那個人是誰,反正他至今還沒得手。」哈利沉思道,「如果你餓得不行,卻夠不到桌上最想吃的蛋糕,你會怎麼辦呢?」
「那我湊合著吃塊現烤的酥脆蘋果派也不是不行!」羅恩舔舔唇角,兩個中等偏上愛好者一起看向在座唯一指定學霸——赫敏·格蘭傑。
「我不知道,這太多了。」赫敏不負他們所望,「但如果是我的話,那麼獨角獸的血液無疑是最方便的。它們沒有攻擊性,柔弱無害,親近婦孺,只要找到它們,就能割喉取血。」
「可是殺害獨角獸是會被詛咒的!」羅恩害怕地縮了縮。
「我都快死了我還怕個鬼的詛咒!」赫敏「噗嗤」一笑,「其實也沒必要非得割喉,後肘上的血也是血,是血就管用啊!」
男巫們默默松了一口氣,決定找機會提醒一下海格。
第二場比賽哈利幾乎是一眨眼就抓住了金色飛賊,在韋斯萊雙胞胎「破紀錄」的呼喊聲裡向赫敏再三保證他真的沒采取什麼違規手段。赫奇帕奇隊那位英俊的找球手也來向他道賀,「你要是赫奇帕奇,」他很有風度地說,「我現在就退位讓賢。」
無論如何,要不是海格那條倒霉的挪威脊背龍,哈利真的以為他們和魔法石的緣分就到此為止了。
「就算馬爾福真的會龍語,他也不能阻止諾伯長大呀!」赫敏苦口婆心地勸著海格,那邊哈利還在和德拉科一起玩龍,「你已經是霍格沃茨的教授了,海格,這條龍會讓你一無所有的!」
海格抽抽噎噎地拿著一塊大抹布擦眼淚:「我、我只要有諾伯就、就夠了!」
「我猜你想像中的場景一定是你騎在諾伯背上一起翱翔天際,累了就找片森林停下來填飽肚子,你還能縮在諾伯翅膀底下睡覺?」赫敏冷笑,「海格,那是龍,不是狗!就算是牙牙,你在它眼裡也不永遠是凜然不可侵犯的主人,你一頭睡上個三五天,它就敢來咬你的臉!」Ⅱ
牙牙委屈地嗚咽了幾聲,討好地舔舔赫敏的手,獲得了一個安撫的呼嚕毛。
「羅恩被咬進醫療翼前,已經給他哥哥查理寫信了。」赫敏端起姿態,「星期六午夜,他們會來把諾伯接走。」
「哦不——」海格悲哀地哭叫了一聲,「還剩幾天!」
「幾天!」赫敏嚴厲地指了指累得胳膊都抬不起來的哈利和德拉科,「這幾天我們都不得不反復地消耗掉諾伯的精力,牛骨做的磨牙玩具,路威三個頭一起啃能啃兩天,諾伯呢,只要一口!」
「啊,你們去找路威了?」海格顴骨上浮起兩朵紅暈,「這些天光顧著諾伯,我都把它忘了,多虧你們還想著它!不過我還是建議你們別去,因為這不是學生應該管的,雖然你們也不會聽。」
「你要是被開除了,路威大概也得跟著你滾蛋去喂諾伯。」赫敏說道,「反正學校裡除了你沒人能夠控制得了它。」
話音剛落,她就突兀地陷入了沉默。
「不會吧?」一直關注著話題走向的哈利回過頭來,「我說你從哪裡搞到一條龍呢?」
「怎麼會呢?」海格開朗地大笑,「三頭犬雖然不多見,但還是有識貨的人!當時我要不是露了這一手,諾伯的主人還不肯把蛋給我呢!」
小木屋裡更安靜了,只有諾伯低低的噴火聲和德拉科手忙腳亂的「清水如泉」——這一位是真的喜歡龍,對救世主的大計劃完全不感興趣。
「你跟他說了?!」赫敏難以置信地尖叫,「你告訴他了!」
「我——啊?」海格艱難地反應著,「我……哈利,說不定你們只是想得太多了,根本沒人來偷,何況每位教授都貢獻了一份力量。」
「嗯,霍格沃茨是很難從外面硬闖的,那個內鬼,如果有的話,他至少能擺平自己的那一環。」哈利很平靜地笑了笑,「現在又多了一個路威。」
海格露出一種很惶恐、很憂心的神色來,一連幾天都是如此,常常在飯桌上就表現得很想找鄧布利多承認錯誤,但又確實不敢。與諾伯分別的憂傷也無法撫平他的焦慮,哈利和赫敏帶著隱形衣去接諾伯的時候,他甚至還問他們,可不可以用諾伯把路威換回來。
「你這不是把魔法石拱手送給壞人嗎?」赫敏憐憫地搖搖頭,「諾威一口龍焰就能直接燒穿所有的保護措施,順帶還有半個霍格沃茨。」
「你們連魔法石也知道了?!」海格痛苦地捂住臉,亮晶晶的眼淚滲進胡須,「梅林啊,我都做了什麼啊……」
哈利向赫敏擺擺手,兩人麻溜抬著諾伯的座駕跑遠了。送諾伯上路的前半程還是很順利的,但後半程就有點兒糟糕了——他倆把隱形衣落在天文塔上了,以致被費爾奇抓了個正著,結果就是格蘭芬多失去了一百分,他和赫敏還得去校園服務。
「如果弗雷德和喬治知道你們是由海格陪著逛禁林的話,他們一定會卯足了勁兒犯錯的。」手臂被諾伯咬傷而不得不錯過一系列冒險的羅恩羨慕極了,「馬人有幾個耳朵?有獸耳嗎?穿褲子嗎?你們豈不是能看見他們的——」Ⅲ
「咳、咳!」赫敏大聲咳嗽起來,「羅納德·韋斯萊!」
羅恩一言難盡地縮了縮:「你聽上去好像我媽媽啊,赫敏。」
「我們也沒做什麼,海格就是帶我們檢查一下獨角獸群是不是已經遷徙去禁林深處了,畢竟他是個壯漢,獨角獸似乎也不太愛搭理他。」哈利吃著帶來慰問羅恩的水果,「我覺得馬人有點神神叨叨的,覺得世道不太平就直說啊,什麼『火星明亮』,怕我聽不懂似的,還說好幾遍!」
羅恩捂著胳膊大笑:「沒遇到危險就好,還好有海格,看起來他好多了?」
「也不是……」赫敏遲疑著說,「我一直覺得有東西在跟著我們,牙牙那天晚上也一直很警覺地嗚嗚叫,後來我們遇上了馬人,那東西似乎跑到前面去了。」
「我的傷疤一直在隱隱作痛。」哈利干脆地說。
羅恩的神色嚴肅起來:「那就很明顯了,是那個要害你摔死的人。」
「他和那個偷魔法石的人未必不是同一個人。」赫敏用手指輕輕劃著羅恩的病號服,「海格將獨角獸驅趕去了禁林更深處,不跟著我們,他怎麼找到獨角獸喝血呢?」
羅恩打了個哆嗦,結結巴巴地說:「那、那麼誰……誰既和哈利有仇,又、又需要魔法石續命呢?」
「伏地魔唄,還能有誰?」哈利冷笑一聲,坐直身體,「老不死的瘋子!」
「梅林啊,哈利,你現在的神情好可怕。」羅恩不由自主地朝著赫敏的方向縮了縮,被赫敏嫌棄地避開了,「我還以為你對什麼都無所謂呢!」
「我無所謂是因為,我知道有人會為我兜底,我是霍格沃茨最大的關系戶。」哈利面無表情地說,「我什麼都可以不在乎,但是伏地魔的事不行。」
赫敏撲上來給了他一個擁抱,羅恩只好摟住他們兩個。
「告訴鄧布利多教授。」赫敏率先抖落開兩個男生,「你必須——」
「告訴他什麼呢?『波特先生,你覺得誰是那個壞蛋?』『我不知道教授,一切也只是我的猜測。』這樣嗎?」
「可是海格已經聽從了你的忠告、驅離了獨角獸。」
「哪怕海格已經聽從了我們的忠告、驅離了獨角獸!」哈利也覺得前路茫茫,令他摸不著頭腦,「但在沒有確切懷疑對像的情況下,以不變應萬變就是最好的對策。」
「你說的可真好聽,那明明就是被動挨打。」羅恩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打唄,鄧布利多教授會怕嗎?」哈利又露出那種懶洋洋的神色,「等哪天他不在學校裡了,才是好戲開場的時候,在這之前,期末考試似乎更重要一些。」
「你說得很對!」赫敏登時如臨大敵。
然而主動提議的哈利·波特對於好友制定的復習計劃並不十分熱衷,成天就捧著那本《糊弄學》看,羅恩看得眼饞心熱,被赫敏強行扯著校袍後衣領拖開。
「除非我打算把作業拿給整個學院抄、然後在考前復習的時候幫所有人劃重點,否則一個全O的成績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意義。」
「全O……」赫敏臉上露出夢幻般的表情,仿佛看到了瀟灑迷人的英俊男巫。
「你就是仗著你爸媽的朋友不會代你爸媽打你。」羅恩憤憤不平。
「對於『大難不死的男孩』和『救世主』來說,過於優良的成績只會讓你顯得高不可攀,有的時候優等生也是校園霸凌的對像,不是嗎?」哈利復述著阿波羅尼婭的笑談,「中等偏上就很不錯,要讓大多數普通學生感受到你是和他們站在一起的,剩下的,魁地奇冠軍會幫你補足。」
羅恩和赫敏雙雙沉默。
「我有一種,自己只是棋子的感覺。」羅恩小聲道,「這種感覺可真不好。」
「我相信哈利維持中等偏上也只是因為他懶。」赫敏苦笑了一聲,「A-和A+都是A,為什麼不80分萬歲呢?」
「你太懂我了,赫敏!」哈利和她擊了個掌,「知識學到腦子裡就可以了,苦苦追尋全O有什麼意義,你不知道我當初看到他們的成績單時,做了一個周的噩夢。」
「這就是物極必反吧?」赫敏啞然失笑,「一群全O生教出你一個中等偏上?」
「不不不,萊姆斯是個真·一板一眼優等生,剩下那三位,也是像我們一樣,一個帶動另外兩個沒命地卷。」哈利笑起來,「不過赫敏你是真的熱愛學習,她麼……就像我的策略性中等偏上一樣,她是策略性全O。」
赫敏露出向往的神色,羅恩心疼地抱住自己,感覺和這些人完全格格不入。
第118章 寶貝(4)
期末考試結束時是個晴天,哈利和羅恩跟著大部隊漫無目的地出來透風,韋斯萊雙胞胎和李·喬丹蹲在淺水邊跟巨烏賊撩架,羅恩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一株粗壯的山毛櫸:「這棵樹是不是招病了,怎麼坑坑窪窪全是小斑點,像愛洛伊絲·米德根的臉!」
「樹皮是貫通樹冠與樹根的營養運輸線,這棵樹很堅強了,它沒有就此死去,反而恢復得很不錯。」哈利瞥了一眼,「別看我羅恩,這也是麻瓜的知識。」
「得虧赫敏不在這兒!」羅恩嘟噥道,話音剛落,就看見赫敏抱著書包飛快地跑來。
「那道題就是選C!」赫敏把書包往地上一甩,揚眉吐氣,「我剛剛問了教授!」
羅恩一聲哀嚎,痛徹心扉。
「沒關系的,羅恩,中等偏下也是中等。」哈利安慰他。
「哦,還有。」赫敏撫了撫蓬松的長發,「麥格教授說,鄧布利多教授收到魔法部的急件,將於半小時內前往倫敦。」
「你怎麼不早說?!」羅恩驚叫道。
「天還亮著呢!誰會那麼囂張?」赫敏指了指高懸的烈日,「麥格教授說鄧布利多教授明天回來。」
哈利一直沒說話,他在慢慢地調整著自己的呼吸。越是遇到大事,越應該平靜從容,他是被這樣教育長大的,從8歲到11歲,說了這麼多年打伏地魔,現在這一天終於到了。
就憑他,想要一擊成功是不可能了,只要讓伏地魔爭奪魔法石的願望落空,讓死老頭繼續人不人、鬼不鬼地活著,就算他贏!
「你去哪兒,哈利?」羅恩和赫敏急匆匆追下來,「你書包忘記帶了!」
哈利一秒破功,只好轉身接過書包。「我回去睡一覺,起來吃頓飽飯,我們十一點在公共休息室見?」他又打量了一下小伙伴的體格,「沒問題,隱形衣裝得下我們,換最輕便的鞋和衣服,赫敏你的驅貓香水別忘了帶。」
「你隱形衣找回來了?」
「還要多謝鄧布利多教授。」哈利聳了聳肩,「他肯定知道諾伯了,可海格還是每天都去給路威送飯——說實話,如果對面不是伏地魔,我才懶得管這事兒!」
他嘴上說得瀟灑,但真正躺在四柱床上時,卻還是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因為哈利目前幾乎什麼攻擊性魔咒都不會,雖然他也沒看過真正的巫師對決是什麼樣子,但伏地魔怎麼都不會被繳械咒打敗吧?
輾轉難眠之間,就連羅恩都欲言又止地想勸他別勉強了,哈利愣是抄過《密碼本》看了幾頁,才沉沉睡去。
是夜,兩個精神百倍的小男巫在寢室裡整裝待發。
哈利率先握住門把手,在室友們平穩又悠長的呼吸聲中,他忽然聽見羅恩的悲鳴。
「完了,哈利……」羅恩聲音裡還帶著哭腔,「我們還不知道怎麼通過路威呢!現在去問海格來不及了吧?」
干!大意了!
哈利僵硬地回過身來:「你說我們之前給它投喂磨牙棒能攢下一點情分嗎?」
「我覺得不能。」羅恩拉拉個臉。
「音樂。」黑暗靜謐的寢室內,冷不丁有個陌生男聲響起,他的發音笨拙而生澀,似乎很多年沒有開口說過英語了,「三頭犬喜歡音樂。」
「誰、誰在說話?」羅恩嚇得腿軟,「幽靈不是不能進入學生寢室嗎!」
哈利茫然地眨眨眼,忽然一把拎起床腳處的書包,那枚精美絕倫的小鏡子在搭扣處閃耀,但玻璃片卻是啞光的,沒辦法反射出一丁點兒內容。
「西裡斯?」哈利小聲問,「你是西裡斯嗎?」
鏡子不回答。
來不及了,哈利下定決心,翻出海格送他的小破笛子,揣進長袍裡。
「走走走!」哈利招呼驚魂未定的羅恩,「我們耽誤得夠久了,一會兒赫敏衝上來了!」
等到愚蠢的男巫們跑下樓梯,赫敏·格蘭傑也剛結束她的戰鬥。
「納威發現了我,他堅持我們不能去冒險,我只好放倒了他。」赫敏收起魔杖,「不得不說,雙傲羅家庭的小孩是有兩把刷子,是吧?」
哈利目瞪口呆,羅恩呆若木雞。
「嘿,納威,聽得見嗎?」赫敏彎腰拍拍納威的臉,「動手前我就道過歉了,現在就不浪費時間了——如果我的石化咒失效了我們還沒有回來,麻煩你趕緊去找麥格教授,請她去四樓禁地救人。」
說完,她施施然站起身來,向門口處揚揚下巴:「走啊,愣著干什麼?」
羅恩·韋斯萊,又一次覺得自己似乎是團隊裡唯一的正常人。
拯救魔法石的行動順利得不像話——斯普勞特教授種下了魔鬼網,這恰好一年級的內容;弗立維放飛了鑰匙群,而他恰好是個飛行天才;麥格教授變形了巫師棋,羅恩恰好很擅長棋類活動;奇洛的寶貝巨怪偏偏是個一次性用品,已經由別人替他們解決了;而斯內普的關卡,一道邏輯推理題,分明,就是,哈利,預科,學校,考試,最常,出現,的,內容。
甚至哈利還沒想起這一出的時候,赫敏已經做完了!他就說她是個天才吧!
他們對視一眼,默默交換了一個擁抱,對於聰明人來說,有些事是無須贅言的。
「我真希望你帶了福靈劑。」赫敏說道。
「迄今為止已經承蒙幸運女神眷顧了。」哈利笑了笑,「帶上笛子,你會吹嗎?」
「我會吹口哨。」赫敏竭力讓自己看上去輕松又自然,「那麼,祝你好運,哈利。」
他們各自喝下藥水,走入不同的火焰裡。
哈利睜開眼睛,望見醫療翼潔白無瑕的天花板。他左右瞧瞧,見兩邊床都空著,更是大大松了一口氣——這意味著羅恩、赫敏和納威都沒事。
鄧布利多從簾子後面繞進來,高高興興地喊了一聲:「你醒得比龐弗雷夫人預計的要早,哈利。」
哈利眨巴著眼睛看向他,懵了半天,才干巴巴地說道:「您請坐,教授。」
「我真高興你沒有學到阿波羅尼婭的社交手腕。」鄧布利多坐在他的床頭,白頭發白胡子映著那一堆糖果零食,顯得特別有節日氛圍,「我要先向你道歉,孩子,這麼多人裡,我是瞞你最久的一個。」
「不,真的不用,教授。」哈利很誠懇地握住他的手,「您只是沒說您叫什麼,我也沒問,不是嗎?至於隱瞞……如果您沒有選擇隱瞞,恐怕整個偶發事件逆轉小組和記憶注銷指揮部就都要圍著我轉了。」
鄧布利多的白胡子翹了翹,看得出來他很不習慣被人握著手,但哈利決定裝作不知道。
「你就沒什麼要問我的嗎,孩子?」
哈利一愣:「沒有了吧?我們已經猜得七七八八了,沒想到真是奇洛嘿,伏地魔居然在他後腦勺上,可憐的人,晚上都只能側睡。」
鄧布利多一聲噴笑,連忙遮掩般地清了清嗓子。「比如他的下落之類?」老人問道。
「他那種狀態,應該也不是很好追查吧?這麼快就被人找到,他就不是伏地魔了。」哈利又恢復了那種懶洋洋的狀態,「我不著急,他在我一個小孩子身上丟了面子,他比我更著急,我等著就行了。」
鄧布利多以一種奇異的目光注視著他,久久無言。
「哦,對了,教授,魔法部不會追究我殺了奇洛吧?」哈利空前認真起來,「阿波羅尼婭說殺人案她還是擺不平的,我可不想去阿茲卡班陪西裡斯數星星——對啊,您是威森加摩的首席啊,您能嗎?」
鄧布利多終於被他逗得哈哈笑起來:「我不能,哈利,事實上我對阿波羅尼婭那種擺布一切的行為方式還是很……嗯,比較看不慣的。不過沒關系,不會有指控的,我們就說他喝錯了藥,死在西弗勒斯的火焰裡了。」
哈利恍然點頭,終於想起他在失去意識前最大的疑問:「您這些關卡,到底是給奇洛設的、還是給我設的啊?這一切都太巧了,如果最後進去的不是我,是羅恩或者赫敏,他倆當場就得死那兒!」
鄧布利多高深莫測地梳理著胡子,哈利怎麼看怎麼都像是他在現編。
「這只能說明你和你的朋友都是非常優秀的小巫師,哈利。」鄧布利多試圖說服他,「奇洛距離他的一年級已經很遠了,他在鑰匙群那裡也花了很久,否則也不會拖到你們前去——」
「但凡斯普勞特教授搞一株毒觸手過去,那奇洛剛掉下去就已經涼了……啊,她不會沒有吧?沒有可以向麥格教授家的那位埃什麼什麼先生借。」哈利微笑道,「還是你們並不真正想讓誰死去?肯定不是伏地魔吧,那會是誰呢?」
鄧布利多卡殼了,鄧布利多尷尬地撓了撓頭。
但哈利出人意料地並沒有揪著不放,大概是經歷了「秘密特工」所以適應良好。甚至為了緩解老教授的困窘,他還主動提出了鄧布利多一直想讓他問的那個問題:「不如我們來聊聊這個,教授,為什麼奇洛不能觸碰我?」
半小時後,鄧布利多幾乎有些狼狽地離開醫療翼。直到回去校長室,都還有些出神,但像他這樣身兼多職的斜杠老年,時間表都是很緊的,他的下一個日程已經自己推門進來了。
「你找我,校長?」斯內普非常不見外地主動坐下,「最好是有什麼要緊事,我卷子還沒批完。」
「哦……西弗勒斯!」鄧布利多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從抽屜裡取出一封信來,信封邊緣都已經快被磨破了,看來是時常翻閱了,「這封信,我希望你也看一看。」
他略帶疑惑地接過信來,先不急著拆開——沒有任何魔法痕跡,裡外都是魔法部官方用紙,字跡他很熟悉,大概是怕鄧布利多老花眼,特意寫得又飽滿又大,看著非常樸拙,但日期是1991年8月31日。
「你愛上她了?」斯內普嘲弄道,「一封信翻來覆去看了一年?可惜我們已經結婚了,你沒機會了,校長。」
鄧布利多閉了閉眼,默默運了半天氣,才說:「看看,你看看……」
他這才慢條斯理地展開信紙,然後……陷入了沉默。
「我們本來約好了學期末——也就是現在,再看。」鄧布利多心情舒暢地吹了吹胡子,「但是我得承認,我沒有抵擋得了誘惑,我在看到哈利分院表現的當晚就拆開看了,你都不知道這一學期我是怎麼過來的,西弗勒斯。在此前我們也只大概知道,奇洛不是個好人,不是嗎?」
「奇洛也是她授意雷古勒斯特別關注的。」斯內普滯澀又艱難地吐出一句話,仿佛體內的某個內髒也隨之滾落在了信紙上,「為什麼……為什麼她知道?」
「我還想問你呢,西弗勒斯。」鄧布利多意味深長地說,「你為什麼不敢抬頭看我呢?」
這個他看著長大的男巫依舊低著頭,就像有些鄧布利多也看不見的東西壓在他的脊背上。
「你沒有什麼要告訴我的嗎?」他又耐心地問。
「不,沒有,校長。」斯內普終於完成了一些建設,若無其事地望向那雙湛藍眼睛,「我還以為你無所不知呢!」
「這個世界上總有很多事,連魔法也無法詮釋。」鄧布利多寬容地笑了笑,「不如我們就當她已經將手伸進了霍格沃茨、暗地裡操縱一切怎麼樣?我作為校長沒什麼意見,你覺得呢?」
「你高興就好。」斯內普咬牙說道,「那麼,少陪。」
鄧布利多心想,他的校長室如果哪天要換門,那麼工費一定要從西弗勒斯·斯內普的薪金裡扣。
哈利覺得很奇怪,鄧布利多「昧著良心」給格蘭芬多硬生生加分加到學院杯落袋,教師席上的斯內普居然一點兒反應都沒有——他只是板著臉出神,對斯萊特林長桌上此起彼伏的「教授你說句話呀」視若無睹。
就連德拉科還對他翻了個白眼呢,真奇怪!
哈利有些無措地坐在山呼海嘯般的熱烈歡呼裡,面對一張張真誠的笑臉,甚至連別的學院都有——前些日子他和赫敏一口氣扣了一百分的時候,還不是這種待遇呢!兩幅面孔,是吧?
「大眾是一群愚蠢的東西,哈利。」他不期然地想起阿波羅尼婭說過的話,「你當然可以愛他們,可以為了他們的幸福生活而奮鬥,但永遠不要相信他們、指望他們。這種東西沒有腦子,永遠不會獨立思考,更沒有記性,現在他們有多愛你,將來也會翻臉把你踩到泥裡。所以記住,永遠不要做到最好,中等偏上就是最穩妥的。」
「為什麼?這中間有什麼聯系嗎?」
「因為你會喂大他們的胃口,他們看不見你背後的辛苦與拼搏,他們只會覺得,你哈利·波特理所應當就該是這樣。人不可能永遠不失誤,一旦你做錯了什麼,簇擁著你的浪花也會瞬間變成淹沒你的海嘯……特別是你,哈利,從你還在襁褓裡,就已經背負了所有人的希望,大眾落在你身上的那份過高的期許,恕我直言,堪稱無恥。」
「可我本來就願意對抗伏地魔,這和他們的期望無關!」
「是你覺得無關,那些人可不這麼想!因強大而帶來的名望是一種詛咒,如果你恰好是一位富有責任心的善良的好人,這甚至會變成一把枷鎖,伏地魔在八百裡外殺了一個人,你都會愧悔於自己的過錯。理想主義者是沒有好下場的,他們終會看清『民眾』那個夢幻美麗的肥皂泡底下肮髒不堪的現實,當他們看清的時候,就是他們隕落的開始。想想我的話哈利,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比你自己更值得你去愛,所有人,都要排在你自己的後面。」
哈利慶幸於自己堪稱良好的記憶力,雖然他當時不能理解這段話,但他條件反射般地記下來了。回味在霍格沃茨的這一年,或者更遠,到他踏入破釜酒吧的一刻起,這些話就顯得別有韻味。
他覺得阿波羅尼婭還是太悲觀了,但這不妨礙他聽從勸告——除了最後一句,哈利決定保留意見。
第119章 異常(1)
深紅列車噴吐著雪白的蒸汽,在車內外交織的欣喜目光中緩緩停穩。哈利特意在包廂裡就與朋友們一一告別,還交換了通信地址。他一直等到人都走光了才拖著行李出來,果不其然站台上就只剩下萊姆斯·盧平一個人。
「喔,聽說你搞了個大新聞,哈利?」他的老朋友直起身子,笑眯眯地招了招手,方才被他倚靠著的空行李車自動自發地開過去,緊接著他的大小行李就開始挨個兒排隊往上跳。
「還好啦,有一種在校長眼皮子底下全程直播的感覺。」哈利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們也是,不需要我再重復一遍了吧?」
盧平窘迫地移開目光,但很快也高興地笑了起來。
「你這個假期恐怕要見不到我了,哈利。」他們往國王十字車站外面走的時候,盧平如此說道,「我把阿波羅尼婭惹毛了,雖然我覺得我做得沒錯,她有時候是太不近人情了一點……但無論怎麼說,事情已經發生了。」
「沒事,你是個格蘭芬多嘛,你能為了我、和他們在一起混這麼久,已經很不容易了。」哈利很懂地拍了拍盧平的肩膀。
「不能這麼說,哈利。」盧平搖了搖頭,「是阿波羅尼婭為我提供了工作,還有西弗勒斯每月穩定供應的藥劑,比市售的效果好很多。你也知道我的情況,在文明社會存活是很難的。」
「但你還是要惹毛她,對吧?」哈利忍不住笑了起來,「果然就像雷古勒斯說得那樣,就像飛鳥與游魚,勉強同行一段路是可以的,但你們永遠無法理解對方。」
「可我寧願違背本性,和斯萊特林一起飛。」盧平沉沉嘆了口氣,「因為等我回到我的族群,等到過去的戰友們都集結起來了,這就意味著大亂將要發生了。」
「那時候我肯定在呀!」哈利給了他一個深深的擁抱,「我來做飛鳥與游魚的橋梁,生拉也要把你們拉在一起。」
「噗!」盧平忽然忍俊不禁,「飛魚?」
兩人一齊捧腹大笑起來。
這個暑假從一開始便顯露出十分無趣的征兆。哈利捏著鼻子在德思禮家住滿兩周,過得比家養小精靈還累。泡泡和布萊克家的克利切好歹還會在主人的彩虹屁裡迷失自己,環繞他的就只有「要是人家不要你了,我們可供不起你上什麼私校還是公學」以及「普林斯早晚會發現,收養這小子是門穩賠不賺的買賣,他早晚還得滾回來上少年犯學校」。
令人困擾的是,這兩個周他一封信都沒有收到——地址當然留的是5號,可兩家總是共享同一片天空吧?他可連一根貓頭鷹毛都沒看見!等到他終於「刑滿釋放」回到巫師們的身邊,卻發現自己寧願還是呆在德思禮家!
被盧平大大地背刺了一把的阿波羅尼婭開展全方位大索,雷古勒斯給西裡斯塞雙面鏡的事慘遭發現!那一天她憤怒的咆哮能掀翻三層樓。
「大哥!那是你的鏡子嗎?那雙面鏡是從布萊克家後花園的地裡長出來的?拿我的鏡子,擅自改造,扯著我的名號做大旗往阿茲卡班偷渡,您是真不見外啊?哦,我想起來了,當年一言不合非要去殺人家爹媽的也是您吧?我辛辛苦苦混到這地步是為了給你行方便讓你倆談情說愛去的?還想往哈利床頭櫃擺!你想被他看著脫衣服睡覺,不意味著哈利也想!」
一通好罵,罵得雷古勒斯抬不起頭,旁聽全程的哈利表示這段話信息量太大了,他完全不敢細想。
罵完了阿波羅尼婭轉頭問哈利:「那鏡子你還想要嗎?」
「想。」哈利誠實地點點頭。
阿波羅尼婭胸膛起伏,似乎又有什麼新的髒話要脫口而出,但她最終還是忍住了,只是嗤笑一聲:「那就留著吧!」
「你對哈利也太寬容了吧!」雷古勒斯小有不忿,喜提一句「滾!滾去找黑魔王,找不到別來見我」,遂圓潤地也離開了女貞路5號。
再加上還沒放假時就十分不對勁、放假了干脆消失不見的斯內普,哈利這個暑假甚至覺得有些寂寞——這時阿波羅尼婭終於發現了他收不到信的事。
今年夏天火氣格外大的女巫原地轉了兩圈,第二天請了德拉科過來小住。
「爸爸媽媽去錫利群島度假去了,老韋斯萊不知道搞了個什麼法案,天天帶人抄家,拿我們當囚犯審,也不搞搞清楚,到底是誰給他們發薪水!馬爾福的錢去古靈閣轉了一圈兒就成他們的了?」德拉科大口地咬著蘋果,「爸爸還嫌我跟著去礙事,嘖嘖,這就是一年沒見的兒子的待遇,多麼令人動容的愛情!」
他以誇張的詠嘆調唱出最後一句抱怨,哈利被他逗樂了,同時也發現自從德拉科大駕光臨,他又能收到信了——還好羅恩和赫敏都知道他頭兩個周沒辦法回信,面對他的失聯尚且能保持情緒穩定。
也不僅僅是收信,哈利發現德拉科在的日子裡,家裡時常發出「乒乒乓乓」的巨響,伴隨有「給泡泡滾出去!泡泡真是受夠了!」的尖叫,但他不知道泡泡在和誰吵架。德拉科說小精靈也有小精靈自己的社會與交際圈,當場給他捋了捋馬爾福家一眾「多」字輩的親戚關系。
可惜德拉科也不能在這裡長住,馬爾福夫婦度(銷)假(贓)結束後,就將他接回去了——哈利又開始收不到信,但家裡的噪聲也隨之消失了。
他覺得阿波羅尼婭一定知道些什麼,但想想這些大人們的德性,又覺得問了也白問。哈利這樣乖乖地不搞事,阿波羅尼婭果然有些過意不去,干脆讓他自己收拾了行李,直接發往韋斯萊家度假。
「一會兒弗雷德、喬治和羅恩會開著他們爸爸的飛天轎車來接你,去了之後好好玩、好好學,別忘了寫作業。」阿波羅尼婭摸了摸他的頭,「定下開學大采購的日期後寫信告訴我,我帶你逛逛翻倒巷。」
「飛天轎車……他們爸爸的……」哈利虛弱地說,「你怎麼跟他們說的?他們回去會挨罵的吧?」
「那我可不管!」阿波羅尼婭冷笑,「盧平給我捅出來的簍子我還沒消氣呢,韋斯萊家吵得越厲害我越開心!待會兒我不出面了,你自己應付他們去吧,反正也都是好孩子來的。」
飛天轎車坐起來有多刺激,莫麗·韋斯萊發起火來就有多嚇人。哈利沒在怕的,就是有點兒愧疚——怎麼看都是人家被算計了,他們還待自己這麼熱情,只有想想盧平做的事可能與韋斯萊有關,哈利才能稍稍撫平心裡的負罪感。
但……韋斯萊家好有趣哦!一個活潑的、平凡的、溫馨的巫師家庭,甚至還是農村自建房!這樣的魔法住宅附近還有幾家,比如洛夫古德和迪戈裡,莫麗好心要帶他上門拜訪,被哈利連忙婉拒了。
自從換了個環境生活,他不僅穩定、徹底地恢復了通信,那種詭異的噪音也沒有跟著他來到陋居——這就很古怪了。
哈利在羊皮紙上打下格子,橫列是「阿波羅尼婭」、「德拉科」和「韋斯萊」,縱列是「通信」和「噪聲」,前兩者各得一鉤一叉,只有「韋斯萊」一列全是「叉」。
「研究什麼呢,哈利?」羅恩走過來叫他,「走啊,上山打魁地奇去!」
哈利遂將暑假頭一個月的怪事跟羅恩講了:「有什麼神奇動物會發出打碎盤子的聲音嗎?」
「有沒有可能……就是真的打碎了盤子?」羅恩低頭看那張羊皮紙,「原來照顧你長大的女巫叫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見過……你這張紙也是她給你的嗎?我們家都不用這麼舊的紙寫字了。」
「真抱歉,這可就是你家的。」哈利咧嘴一笑,「弗雷德和喬治昨天晚上在餐廳寫作業時從書裡掉出來的,我隨手就撿起來了。」
「我說他倆今天跟丟了魂兒一樣,沒准這紙有什麼古怪。」羅恩不在意地拉拉他,「走走走,打球去!」
他們走後,被遺忘在桌子上的羊皮紙忽然閃現出幾行墨水字。
月亮臉:「這三個名字怎麼會被湊在一起?」
大腳板:「這個『德拉科』看上去像個布萊克,還有我不認識的布萊克?」Ⅰ
尖頭叉子:「別管布萊克了,這個筆跡有點兒像莉莉,你們覺得呢?」
蟲尾巴:「我覺得你說得很對,詹姆。」
當四個半大少年滿身大汗地回來洗澡換衣服時,羊皮紙上連帶著之前的字跡都消彌不見了,哈利和羅恩嘖嘖稱奇,弗雷德和喬治一顆忐忑的心也放回了腔子裡,珍而重之地把羊皮紙請回了自己的房間。
至於他紙上的問題嘛,一時半會兒想不通,那就先不想了。救世主自認己身最大的優點就是——不鑽牛角尖。
「沒事的,孩子,大膽上,灑過飛路粉的火是不會燒到人的。」
「哈利你應該用過飛路網吧?」
「呃,我只看別人用過,畢竟我也沒什麼四處串門的必要。」哈利推了推眼鏡,一步踏進爐火,「翻倒巷!」
「說錯了!是對角巷!」
「可是媽媽,他錯得好精准啊!」
「這個狡猾的家伙,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下次我們也試試!」
「下什麼下次,這次!」
「你敢!」
哈利覺得自己就好像手搖削筆刀裡的一根鉛筆,明明站著不動的是他,但一戶戶人家從他眼前高速閃過,干燥的火焰、熱風和煤灰瘋狂地抽他嘴巴,等他被壁爐一口嘔出來的時候,還是覺得頭暈目眩,不知所以。
「早啊,波特先生。」有人在他頭頂笑吟吟地打招呼,「一月不見,胖了點兒,看來韋斯萊夫人的手藝比泡泡要好咯?」
哈利艱難地翻身坐起,只見到一位容貌平凡的女巫正坐在搖椅上、翹著二郎腿看報紙,得虧聲音還是他所熟悉的。
「復方湯劑?」哈利鬼鬼祟祟地湊過去,這家店未免也太陰森可怖了。
「變形術。」阿波羅尼婭將報紙折到反面,「你先逛逛,我等人呢,一會兒他要是還不來,我就帶你去買課本。」
哈利咳了兩聲,爬起來抖抖煤灰:「你給我的眼鏡可真結實。」
「哎喲,你這個形像……」阿波羅尼婭從報紙後面嫌棄地丟給他一個白眼,哈利只覺得一陣溫柔的香風輕輕吹拂而過,他整個人就從裡到外煥然一新了!
魔法,真好!
如此感嘆的哈利·波特一轉身看到店裡陳設的商品,登時有種童話女主角誤入邪惡巫婆老巢的感覺,正統巫師世界沒能給他補上的關於「刻板印像」的那部分,在這家名叫「博金-博克」的店裡圓滿達成了。
「這位尊貴的年輕的先生,我冒昧地懇求您,不要用手隨意觸摸。」一個老得快要進棺材的聲音幽幽響起,「其他商店的貨品,損壞了可以用加隆賠償,但在我這裡,可能要用你的生命。」
哈利嚇了一跳,在櫃台後找到拱頭縮背、滿臉哀怨的老掌櫃。「哦,當、當然。」他禮貌地點點頭,「先生,冒昧地說,以你的年紀,發量足以傲視所有英國男人。但為了您的發根著想,最好還是不要塗那麼多發油和發蠟。」
阿波羅尼婭發出一聲撤回失敗的噴笑。
「別嚇唬孩子,卡拉克塔庫斯。」她看了老掌櫃一眼,「小博金先生呢?這麼大年紀了還堅持工作的男巫,據我所知英國就只有你和鄧布利多了。」
哈利滿臉敬畏:「請您多注意保養,先生,鄧布利多教授看著氣色比您好得多了。」
「黑魔法傷身體啊……」阿波羅尼婭悠悠嘆道,「是不是,卡拉克塔庫斯?」
老掌櫃試圖挺直腰板,挺了挺,失敗了。他艱難地伸手扶著脊椎骨,滿臉的皮笑肉不笑:「那小子去了哪裡,格林格拉斯女士不知道嗎?大家向來合作愉快,您又何必把人往死路上逼?我又何必拖著這把老骨頭還在看店?」
「喲,原來您看出來了,失敬。」阿波羅尼婭開心地笑道,「這次純屬是誤傷,誰讓克拉布家蠢得沒邊兒了,銷贓還要叫上..門..服..務,腦子不大,架子不小!正好見習傲羅跟著出來見世面,那個小姑娘叫什麼來著,還是布萊克家的親戚呢,鐵面無私地就給一塊帶走了。小博金先生過幾天回來,您還接著頤養天年去,咱們不趟這個渾水……萬一,讓黑魔王想起你來了,那可怎麼辦好?」
老男巫的臉色陣紅陣白,嘴唇囁嚅著想說話,到底什麼都沒說出來。
「好啦,看來盧修斯是不會來了,我們走吧!」她輕快地站起身來,向哈利招了招手,「那只消失櫃我要了,送到彼得伯勒去。」
報紙卷兒裡夾著填好的支票,留在搖椅上「嘎悠悠」地晃來晃去。
哈利出了門,才發現外面的世界居然比店裡更可怕,至少那些黑魔法物品不會主動伸手扒拉他。
「不值一提,你比他們強硬,他們自然就會退卻。」阿波羅尼婭注意到哈利的情緒,「外露得過於明顯的『壞人』,要麼是草包,要麼是裝的。」
「剛才你和那個老板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啊?」哈利好奇地問,他習慣了大人們的「不說」和「糊弄」,一有機會就得趕緊把握住。
「翻倒巷的絕大多數營生都違法,但萬事萬物,存在即合理,即便是傲羅也得借助灰色勢力。『博金-博克』就是這樣一個地方,他明面上是個黑魔法產品買手店,其實也是黑白交流的中間商,是整個翻倒巷唯一一家敢聯通飛路網的店鋪。」
阿波羅尼婭帶著他走過翻倒巷蛛網般四通八達的岔路,悠閑地像在逛花園。
「裡德爾已經回到了英國,也該給那幾家緊緊弦了,我支持羅恩的爸爸通過了那個什麼法案,不然他們也不敢直接和馬爾福家對上。卡拉克塔庫斯看穿了是我在背後搗鬼,但他也無可奈何。」
哈利發現,哪怕阿波羅尼婭變形後已經大不一樣了,可他們走在翻倒巷裡,依舊沒一個面目陰森的巫師敢多看這邊一眼。
「那個卡拉克塔庫斯是裡德爾的仇人嗎?」
「如果當年他稍微厚道一點、憐憫一下凄慘的單親孕婦,或許梅洛普·岡特就不會死,所有人的命運都會被改寫。」
哈利倒抽了一口冷氣:「巫師真的可以活很久!」
「顯而易見。」阿波羅尼婭笑道,「不過這老頭一開始不知道這事兒,是我特意告訴他的——其實裡德爾並不在意梅洛普的遭遇,我卻並未告訴他。」
「所以……在卡拉克塔庫斯眼裡,裡德爾是懷著仇恨與殺意在他手下打了好幾年工?到現在還把他記在小本本上?」哈利驚訝道,「你可太壞了吧?」
「謝謝誇獎。」阿波羅尼婭大笑,「要真是和平年代,我才不管他死活呢,現在我只是要他老實貓著,他聽話了,那麼翻倒巷也會跟著一起聽話。」
哈利了然點頭,這一切都源於他在厄裡斯魔鏡前看到奇洛後腦勺上的那張醜臉,包括雷古勒斯重新開始忙碌,阿波羅尼婭的種種動作,都因為伏地魔回來了。
第120章 異常(2)
沐浴在藍天白雲和明媚陽光之下的對角巷繁華、昌盛、欣欣向榮,而他們方才經行的翻倒巷就像是雲朵遮蔽陽光後的陰翳。所有的黑與白都是如此,相輔相生,就如一枚加隆不可分割的兩面。
哈利於這一瞬間變得無比沮喪,他能預感到未來就算徹底了結了伏地魔,也不會太平,對於一個有責任感的好人來說,這將是一條無休無止的道路,譬如鄧布利多,大概也有他哈利·波特。
怪不得阿波羅尼婭常說「快樂是一種不可多得的能力」,他覺得他更佩服鄧布利多了。
「好了,去找你的朋友們吧,他們看上去快急瘋了。」阿波羅尼婭拍拍他的背。哈利乖乖應了一聲,走向宛如一蓬火花般顯眼的韋斯萊們,他直覺今天的事兒還沒完。
「哦,哈利!你去哪兒啦?」莫麗急匆匆地跑過來,一把將他摟進懷裡上上下下地打量,「真去翻倒巷了?」
「我太緊張了,腦子裡忽然就冒出不知道從哪裡看到的名字,順嘴就說出來了!」哈利追悔莫及,「那裡好可怕,我差點兒就迷路了。」
雙胞胎一臉的躍躍欲試,羅恩則是一臉的「真的嗎,我不信」——他能糊弄住羅恩的日子不多了。
「還好、還好,你的清單都在我這裡,東西都買得差不多了,咱們沒耽誤多少時間。」莫麗愛憐地摸摸哈利的頭,「只剩下課本了——裡面在開簽售會,要排隊呢。」
「我們不是可以去收銀台直接買嗎?兩套四年級、兩套二年級和一套一年級,他們每年不都准備好了嗎?」
「你傻啊,哈利!」弗雷德大笑,「因為媽媽想去參加吉德羅·洛哈特的簽售會,所以我們才不得不陪她在這裡痴痴等待。」換來一個氣急敗壞的腦瓜崩。
哈利眼前一黑,這才看清了麗痕書店外的巨幅海報——吉德羅·洛哈特,這個霸占了他今年生日禮物的男人!斯內普一定提前劇透了二年級書目,阿波羅尼婭他們顯然是認為這套莫名其妙的鬼書是送禮物的上上之選,正好七件,愣是給他把課本湊齊了!
金加隆,扔進泰晤士河還能打個水漂,何苦要買這種垃圾?要命的是韋斯萊家還要整整買上五套!五套!
平心而論,洛哈特的書不難看,文采斐然,情節跌宕,但哈利本能地對行事如此高調的人抱有疑慮——因為他身邊真正有本事的人都非常低調。
上一代打伏地魔的勇士們並沒有居功,連個梅林騎士團的勛章都沒拿,人家老老實實地解散了,安靜地散落在天涯,偶爾見面還要裝不認識,哈利是最近才知道原來韋斯萊先生的腿是當年救援德思禮夫婦時弄傷的,他之前裝成電工師傅上門檢修,回去高興得哭了——就憑姨媽姨夫剛被找到時的慘狀,恢復成現在這樣不容易了。
結果是這個洛哈特在這裡上躥下跳,殺了幾個食死徒啊蹦這麼高?
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吉德羅·洛哈特確實長得英俊無匹,這種俊俏的男巫才適合被冠以太陽神之名,阿波羅尼婭那種老是背地裡陰人的,當初命名時很該去冥神體系裡找找感覺。
莫麗·韋斯萊還在有些羞澀地絮絮念叨著洛哈特的好處,一陣爭執聲已經衝破了前方排隊的人群,一直撞到對角巷斑駁的路面上來。
「我懇求你稍微張開你宛如小獵犬一樣閉合的耳朵,克拉布,還有你那像餐盤上的烤乳豬一般可愛的兒子。」盧修斯長發微亂,緊緊握著他長長的蛇頭手杖,「你們沒資格命令馬爾福家的繼承人。」
他的對面是克拉布一家三口,都穿得非常雍容華貴,那種誇張的緞面乍一看真的很像油光水滑的烤乳豬。
「我現在特別可憐小克拉布了。」羅恩感慨地嘆息了一聲,「他怎麼淨挑父母的缺點長啊?」
確實,克拉布夫人看上去體格、智商都正常。
「可能是繼母吧?」哈利合理推斷,「梅林的胡子!怎麼動起手來了?!」
「你兒子被人罵豬、丈夫被人罵狗,你也會激動的。」羅恩很客觀,「我覺得小克拉布應該是親生的,這份衝動如牛的脾氣是真像他媽媽啊!」
「我如果有了丈夫的話,應該就不會有兒子了吧,羅恩。」哈利縝密的邏輯沒有一點兒遺漏,他們正被珀西很可靠地護在手臂下,莫麗看著另外三個孩子,施放了一個大範圍鐵甲咒。
「相信我,哈利,現在沒人關心你的取向和家庭。」珀西詭異地看了他一眼,隨即被什麼東西吸引去了視線,「那不是格蘭傑嗎?跟你們挺好的那個,我看她一准兒能當級長。」
一個長著蓬松的棕色頭發的小女巫抱著書本跑了出來,她的家長茫然又害怕地跟在後面,拉著她試圖不讓她上前。
「我的血統沒什麼低賤的!」她咬著牙大聲說,「誰生了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誰!赫敏·格蘭傑永遠為她的麻瓜出身而自豪!嘴長在你們臉上,我管不了你們稱呼我為『泥巴種』,但我就是比你們自詡高貴的純血種厲害,克拉布也好,馬爾福也好,統統都不如我!」
她勇敢地抽出了魔杖:「很自豪嗎,先生們?」
食死徒內訌結束,馬爾福和克拉布開始一致對外。
「我不相信這是赫敏能干出來的蠢事!」羅恩不可置信地望著好友,兩人趕忙上前保護赫敏。
「她已經被侮辱到了人格層面,如果不立刻反擊,赫敏的心理也會受到創傷。」哈利解釋,「你可以當她是在自我暗示、提前開解自己。」
「你說得好像很靠譜的樣子。」羅恩點點頭,「我相信你,畢竟你家是真的有兩個重病號。」
莫麗已經第一時間攔在雙方之間,說些什麼「沒錯,我兒子也沒有赫敏厲害」之類的言語。好在幾個成年人都沒有和小女孩一般見識的意思,但哈利卻注意到克拉布夫婦的目光往赫敏的父母身上掃了一眼。
「呀,文森特,好久不見,長這麼高了?」排成長龍的書迷隊伍之中忽然傳出一聲欣悅的呼喊,一個面貌尋常的普通女巫探出頭來,熱情洋溢地關切他,「聽說你小時候左手臂受過傷,現在還疼嗎?」
克拉布夫婦臉色微變,文森特·克拉布也做賊般地捂住自己的左臂,隨即被父親恨鐵不成鋼地拍開:「別動!」
「格蘭傑先生,」女巫轉過臉來,「我想我的預約能不能改到下個周?牙齦有點腫,我需要先吃幾天消炎藥。」
格蘭傑夫婦還沒反應過來,哈利趕緊拉了赫敏一下,赫敏反應不慢:「當然可以,太太,事實上您的預約電話是我接的,我忘記告訴爸爸媽媽了,如果您不改時間,那就該出大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女巫笑眯眯地又把頭縮回去了,全程沒跟盧修斯·馬爾福有過半分交流,但盧修斯就是渾身都散發出一種「我上面有人」的揚眉吐氣感。
「怎麼回事啊?」兩邊各自善後,小格蘭芬多們湊在一堆兒,「他們怎麼那樣罵你,那個詞可太髒了。」
「隨便吧,我不在乎。」赫敏聳聳肩,「剛剛在裡面遇見德拉科了,你們也知道,他跟我不說話,我們就點點頭打了個招呼,結果被克拉布看見,似乎是覺得德拉科應該立刻翻臉嘲諷我一頓,再就是嫌棄我弄髒了書店裡共同呼吸的空氣什麼的。」
孩子們面面相覷:「就這?」連金妮也小聲道:「你們好幼稚!」
「是吧?我也覺得,克拉布應該就是閑得沒事兒犯賤,但馬爾福先生似乎——有點兒小題大做?」
哈利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只見盧修斯正背對著他們,蹲在文森特·克拉布跟前,漫不經心地翻著他買的課本和文具,貌似友好地閑聊天兒。但就小克拉布的表情來看,那些話一定充斥著他所理解不了的「語言的藝術」。
但克拉布夫婦現在完全顧不上兒子了,他們正在龜速蠕動的人群裡焦急地尋找阿波羅尼婭的蹤跡。
「沒事的,解決了。」羅恩笨拙地安撫赫敏,「你爸爸媽媽有我媽媽呢,交給她吧!要不是爸爸最近工作熱情空前高漲,他也應該來的,至少能搭把手。」
弗雷德和喬治已經不知道溜到哪裡去了,珀西正沉迷於成功學專櫃,哈利、羅恩只好帶著金妮去買那保守估計得像小山一樣的課本,赫敏平復了一下心情,主動拉起金妮的手:「我也去——光是洛哈特先生的七本書,每一本都不薄,我趕一趕,大概能在開學前看完。」
羅恩害怕地打了個哆嗦。
哈利·波特想不到在麗痕書店裡的每一秒都讓他想落荒而逃,他預感得沒錯,這個洛哈特果然是個傻缺,而這個傻缺還要當他們的黑魔法防御術教授。
還好他們有筆記,學黑魔法也比看胡編亂造的冒險小說要強!
哈利被硬懟到他懷裡的一套七冊精裝書壓得腿一軟,忽然靈機一動,笑道:「您的書太珍貴了,先生,這簡直是魔法世界的無價之寶,尤其是這精美的裝幀,與書的內容相得益彰,說實在的,我沒看過這麼高級的書,我會不舍得破開的。」
「那就收藏一套、閱讀一套!」洛哈特笑容絢爛,「來,小姑娘,你倆幫他拿著。」
赫敏和金妮被他笑得迷迷糊糊,羅恩看上去已經對這個世界的真實性產生疑問了。
「不瞞您說,我從小就是您的書迷。」哈利扯起謊來簡直不打草稿,「您的書出一本,我就買一本,最一開始我甚至要邊查字典邊看。也不知道過了這麼多年,有沒有修訂過什麼內容?」
現在羅恩也要幫他拿著書了,最後哈利又硬編出「法國知名巫師出版商之女」的朋友和「伊法魔尼深受學生愛戴、具有『孩子王』屬性」的父母故交,聲稱要寄給他們共襄盛舉,擴展一下海外市場,又敲出了兩套——書店經理臉都綠了,但兩個小女巫顯然認為哈利很識貨。
一陣愉悅的口哨從書店二樓傳來,哈利聞聲看去,只見德拉科俯在欄杆上,指了指洛哈特的方向,又指了指哈利,做了個「不害臊」的手勢。
原來他還沒走啊,隨便吧,哈利疲憊地想,明天報紙一出,會有更多的人看見他犯蠢,哪怕他們開學時就已經忘了,洛哈特也會不遺余力地提醒全世界的。
「金加隆應該花在更有用處的地方。」他安慰羅恩,也安慰自己,「我就是覺得不應該花錢買垃圾,哪怕學期結束你要把它們填進壁爐裡生火,你都不會心疼——我當然知道我們是巫師!」
接下來的日子哈利陷入了水深火熱的地獄——赫敏似乎是真相信了他的謊言,現在他們每隔一天就要通信,熱烈交流「洛哈特叢書」讀後感,哈利不得不拖上羅恩幫他一起看,以應付陷入偶像崇拜的小女巫。
他沒辦法,如果不舉辦洛哈特線上書友會,赫敏就要和他聊聊那個神秘女巫的事情了——這是赫敏的原話。
「女巫的智商真是時時波動的。」羅恩一臉菜色地從書頁中抬起頭來,「赫敏那麼聰明,我媽媽也不笨,他們為什麼——」
「那你又為什麼討厭洛哈特,羅恩?」
「直覺。」
「確實,你這是雄性動物的本能,洛哈特所到之處會吸引走所有女巫的視線,你是感覺到了競爭中的危機感。」
「這也是麻瓜學校教的嗎?我似乎聽不懂英語了。」
「差不多吧!」哈利含混地說,停下記筆記的圓珠筆,「我覺得赫敏、金妮和你媽媽都沒什麼錯,洛哈特英俊、體貼、風度翩翩又高產如豬,最重要的是離她們足夠遠,不會為她們帶來什麼麻煩——如果洛哈特是你媽媽的兒子,那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所以……其實媽媽她們並不在乎洛哈特是不是個愛出風頭的蠢蛋?」羅恩艱難地理解著哈利的話,「她們只是需要這樣一個對像來、來——」
「——來寄托某種感情,我注意到巫師的流行文化是很匱乏的。洛哈特的走紅是時代的選擇,麻瓜早就注意到了女性的購買力。」哈利漫不經心地轉著筆,「比如赫敏吧,她可以通過閱讀來親身體驗冒險的緊張與刺激,而不必像上學期我們穿越活板門一樣——難道你想再來一次?」
羅恩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從此以後他進行書友會活動就多了一種「赫敏可憐吶,她能玩什麼呢」的助人為樂感,絲毫不知麻瓜的各種娛樂活動甩巫師八百條街。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5-4-11 23:28
第121章 異常(3)
開學那天哈利親身體驗了一把韋斯萊家的「人仰馬翻」,果然也沒能吃上幾口飯。一行八人遮遮掩掩地從平平無奇的家用老爺車上鑽出來,盡量若無其事地進入國王十字車站,哈利忍不住左顧右盼起來。
「看什麼呢,哈利?」羅恩推著自己的行李車,落後等他。
「我在想或許萊姆斯會悄悄出現?」哈利有些惆悵,「或者雷古勒斯,我好久沒見到他們了。」他背後的書包傳來大狗嗅來嗅去的聲音。
「那也肯定會在裡面等你呢,麻瓜的地盤上多不方便啊!」羅恩催促他,「走吧,走,金妮他們都進去了!」
二人狀若悠閑地聊天,瞅准機會,向目標牆上一靠——「嗷!」羅恩捂著腦袋,他頭嗑了一個大包,行李車還狠狠撞在他肚子上。
「進不去?」哈利一愣,反復撫摸那牆,扎扎實實,邦邦硬,「發生什麼事了?」
「我要是知道,還好了!」羅恩虛弱地蜷縮著蹲在地上,「說不定是克拉布那個傻缺的報復。」
「他報復你干什麼,他要找也是找赫敏。」哈利冷笑,「我跟你打賭他沒那個膽子。」
他的目光在站台的旅客和工作人員之中逡巡,阿波羅尼婭告訴過他一個傲羅的職業習慣——魔杖手的食指和中指會不自覺地抽動,像個簡化版的不雅手勢,因為魔杖就藏在袖子裡,輕輕一勾就能握住。
哈利很快鎖定了一對恩愛的中年夫妻模樣的人,他徑直走上前,掀起了自己的劉海,中年夫妻瞳孔地震!
「哈、哈利·波特?」女傲羅難以置信地問,拉著他上上下下打量,「你在這裡做什麼,孩子?趕緊進去,馬上就要發車了。」
健壯的男傲羅夾著小雞仔一樣的羅恩,仔仔細細檢查了那面牆,茫然道:「出大事了,麗茲。」
兩大兩小面面相覷,誰也摸不著頭腦。
「掩護我!」麗茲裝作難過哭泣被安慰的模樣,一連串魔咒閃光從她的杖尖迸濺而出,石牆穩如老狗,一動不動。哈利看得目眩神迷,最後一只銀白色的小鴿子被她變出來,輕盈地撲向石牆——然後撞了個稀巴爛。
兩個傲羅的臉色都無比難看。
「又有人來了。」羅恩眼尖,勇敢地贏了上去,「先生,這面牆出了問題,我想——」
「你在說什麼胡話?」男巫不以為然地說,「這面牆多少年了怎麼會出問題?它比你的魔法可靠多了,小鬼。」他的妻子和女兒也都笑起來,前後進入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快!快跟上!你們兩個!」男傲羅忽然低聲吼起來,「行李先別拿了,人過去就行!」
哈利幾乎像個地鐵..鹹..豬..手一樣緊貼著男巫的屁股,然後被拍平在無動於衷的石牆上,或者說,他被那面牆鐵面無私地推出來了。「看來這個魔咒是有選擇性的,是不是?」他揉著腦門兒,「我,以及所有幫助我的人,都不能通過。」
「等爸爸媽媽出來,他們一定有辦法。」羅恩倒是很樂觀。
「不是所有家長都會等到列車開走才回家的。」麗茲艱難地說,「這半天都沒人出來,裡面一定亂了套了。站台裡不能使用門鑰匙或者幻影移形,他們都被困住了。」
「有人不希望我坐火車,不惜以這麼多巫師當人質。」哈利有些好笑,「我還有什麼別的辦法返校嗎?」
「那多的是!」羅恩眉飛色舞,掰著指頭數,「騎士公共汽車、飛天掃帚、飛天汽車、隨從顯形和飛路網」
「騎士公共汽車和隨從顯形也只能把你們送到霍格莫德,長途飛天掃帚對你們來說太危險了,霍格沃茨的壁爐只有校長室的那座能進,但要事先經過鄧布利多教授的同意。」麗茲苦笑,「你一定是個韋斯萊吧,孩子,別給你爸爸找事兒了。」
「其實現在帶你們回部裡才是最好的選擇,無論是聯系鄧布利多還是去交通司申請一條臨時鏈路。但我們馬上就要忙起來了——偏偏又是在麻瓜的市中心,一個可以預料的超級無敵大麻煩。」男傲羅撓頭,「要是我抓到這個搗亂的人,嘿!」
「那我們自己坐火車吧,我還有一些麻瓜錢。」哈利低頭檢查錢包,又探頭看看大廳裡懸掛的時刻表,「在我們到達愛丁堡之前,想必你們能搞定一些我們進入霍格沃茨的手續,或者至少告訴我們應該轉車去哪個城市?」
「問題不大!」女傲羅麗茲應該也是麻瓜出身的,「我陪你們去買票,傑米你通知部裡。」
羅恩·韋斯萊大開眼界!「完整體驗乘坐麻瓜火車」這一歷程他能在韋斯萊家吹一年!一些美中不足的小問題都被傲羅用混淆咒解決了——比如他們非要帶一只珍稀的雪鸮上車,再比如票買得太晚、以至於他和哈利不能坐一起。
「如果遇見什麼危險,孩子,不要顧及《保密法》。」麗茲叮囑他們,「更別提未成年巫師的禁令,在你們的生命安全面前,所有的規則都不值一提。」
「我知道。」哈利咧嘴一笑,「麻瓜不知道我是誰,真正要傷害我的人不會去坐麻瓜火車——否則他們就會被當做精神病院在逃病號。」
「其實我真該陪你們一起去的,可惜我的職責是追捕黑巫師和調查非正常案件。」他這麼懂事,麗茲反而有些歉疚,「雖然你是……但也不能為你破例,否則輿論上……部長很在乎這個。」雙方互相安慰了好一會兒,直到羅恩都舉手發誓絕對不亂說亂動,麗茲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哈利最後一點兒英鎊都花在了填飽羅恩和自己的肚子上,兩人在餐車裡消磨了兩個小時,羅恩幾乎看什麼都新奇,哈利又帶他四處逛逛,一不留神就到了愛丁堡。
「比咱們的火車快!」羅恩興奮不減,「快看,哈利,那是什麼?一只鹿?」
一只銀白色的牝鹿悄然立在垃圾桶後面,見他們注意到自己,便飛速地消失了。
「哦,不!」哈利哆嗦了一下,「那是斯內普的守護神,他來了。」
羅恩精神飽滿的笑臉一下子垮了。
但斯內普並沒有如他們所預料的那樣一見面就劈頭蓋臉地罵他們一頓,他居然,也要,帶他們,坐火車。
「很奇怪?」斯內普嘲笑道,「我要說我還上過麻瓜小學你是不是要嚇死,韋斯萊先生?」Ⅰ
羅恩完全不敢說話,他悄悄去看哈利,只見哈利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他的魔藥課本看得可專注了。
「先、先生……」羅恩鼓足勇氣,鼓了又鼓,終於戰戰兢兢地問,「既然您來了,我們為什麼不幻影移形呢?」
「幻影移形不能攜帶太多行李。」斯內普靠著座椅閉目養神,「我也不想處理你們兩個的嘔吐物。」
但列車最終也只能將他們從一個城市帶往另一個小一點兒的城市,這種小城鎮的火車站並不像愛丁堡站那樣人流稠密、還建在市中心,巫師辦事就不太需要避人耳目——但這不意味著斯內普可以隨意將一輛老式馬車大剌剌地擺在停車場裡吧?
「麻瓜只是心大,又不是瞎了。」羅恩完全難以置信。
「這裡剛舉辦過什麼復古鄉村文化節?」哈利回憶著車站內張貼得四處可見的海報,「也有可能是麻瓜驅逐咒,他們根本看不見。」
斯內普的魔杖挨個在他們頭頂心粗暴地敲了一下。「上車,現在。」他不耐煩地說,「你們有整整一學期的時間猜測我用了什麼辦法。」
於是繼飛天摩托、飛天掃帚、飛天轎車之後,哈利·波特又見識了飛天馬車(無馬版本)。「人類對飛的執念真是根深蒂固。」他感嘆,「或許《一千零一夜》裡的飛天地毯也能實現。」
「真的有。」羅恩說,眼睛還緊緊盯著玻璃外的璀璨夜景,「比爾不是在埃及嗎?那裡的巫師就用飛毯,他還說非洲的巫師很少用魔杖,施咒總比他慢一步,特別好玩兒。」
他們最終抵達霍格沃茨時,居然比乘坐特快列車的同學們還要早。飛天馬車降落在禁林邊緣的打人柳前,海格早早地等在那裡。
「不是常規路線,餓壞了,是不是?」他一邊摩挲著空氣,一邊和空氣說話,那場面真是驚悚得不行,「哦,你們兩個,一路上沒遇到什麼事吧?」
「在麻瓜世界他們可不是人見人愛的金娃娃。」斯內普冷哼,「別管行李了,校長要見你們,快!」
但鄧布利多教授最終也沒有對他們說出什麼內情,當哈利和羅恩根據斯內普的指示找到並進入校長室時,他正對著面前一封還未拆開的來信出神。
「別出心裁的旅程,是不是?」短暫的沉默過後,鄧布利多放下撐在一起的雙手,「有何感想嗎?」
「我想霍格沃茨特快列車可能需要提提速了。」羅恩開了個玩笑,目光依舊流連在校長室的種種奇異擺設上。
「至少韋斯萊先生和夫人應該知道我們平安無事。」哈利謹慎地說,「我相信您一定會這麼做的,是嗎,先生?」羅恩在他身旁愧疚地呻..吟了一聲。
「當然。」鄧布利多和藹地注視著他,「事實上,你們乘坐的火車一離站,那面牆就恢復了正常。」
「但我們一路上並未受到阻礙,這說明那個背後搗亂的人並不了解麻瓜的交通系統。」哈利試圖進行「犯罪行為分析與對策」,「如果我們選擇了其他的方法,比如騎士公共汽車,我想他一定還會出手。我們坐飛天馬車沒出什麼岔子,是因為斯內普教授足夠有威懾力Ⅱ,這就是您派他去愛丁堡接我們的原因吧?」
「會是……食死徒嗎?」羅恩怯怯地問,「伏、伏地魔甚至都沒有軀殼,那些手下也肯聽他的?」
「不是,孩子。」鄧布利多忍俊不禁,「這一點我倒是可以和你保證——如果我看了這封信,或許我會知道這位神秘的人物是誰。」
「您猶豫不決,一定由您的理由。」哈利說,羅恩趕緊把那句「那你咋還不看」吞回肚子裡去。
「是的,這封信……它就像潘多拉魔盒。」鄧布利多撫摸著信封,「看了它,我會震驚、猶豫、緊張、激動、懷疑……都不是一些特別良好的情緒,不是嗎?」
兩位小巫師的神情都很茫然,鄧布利多忍不住微微一笑。
「不著急的話,您就再放放。」哈利發揮了一貫的懶散精神,「直到有一天,您寧可震驚猶豫緊張激動懷疑……那時候再看不就行了?」
鄧布利多笑著點點頭,親手將信鎖回了抽屜裡。「走吧,分院儀式快要開始了,大家都在等我們。」他站起身來,微微展開雙臂,像老母雞催促小雞,「再不出現,你們麥格教授就要親自上來逮人了。」
事實證明,有鄧布利多那種存在感極高的人在前面頂著,哈利和羅恩悄悄溜進禮堂時幾乎沒引起任何關注。大部分學生的注意力都被分院儀式拉走了,只有赫敏和韋斯萊們圍住他們問東問西。
「太勁了!」羅恩興奮地雙眼閃亮,「我放假還想再來一次!或許我可以去求求海格?」
「你是爽了,你不知道被留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裡的人有多麼害怕!」赫敏卷起手中的《預言家日報》夜間特刊,嚴肅地指了指羅恩,「許多人用魔杖攻擊那面牆,另一些人試圖衝上火車離開,如果真是食死徒干的,那麼他們營造混亂的企圖已經成功了。」
「很可惜,不是。」羅恩歪著頭讀那份報紙,「那幾家有食死徒嫌疑的家族現在可顧不上這個,我爸爸就像盯著肥肉的獵犬……」
「嘿,羅恩!」弗雷德輕輕扇了羅恩的尖頂帽一下,「有這麼說自己老爸的嗎?」
分出一只眼睛來盯著分院儀式的珀西也說:「快到W了,你們幾個,拿出最飽滿的姿態來歡迎金妮!」
哈利於是也就不說了,一直等到吃完飯,鄧布利多教授開始宣布新學年注意事項兼介紹新教授,他才重新開始看那份報紙。
「格林格拉斯副部長安定人心,力挽狂瀾!」——標題如此寫道,哈利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石牆復原估計和阿波羅尼婭沒什麼關系,但她如果不能抓住一切機會為自己造勢,也就不是她了。
第122章 異常(4)
回到霍格沃茨讓他感覺到一種久違的放松與自在,就像巨鯨明明用肺呼吸,但最終還是要回到海洋裡生活,有些植物水培也能存活,可在肥沃的土壤裡會生長得更茂盛。
尤其是這個暑假裡到處異狀頻頻,開學就像一個強有力的休止符,他期盼著這一切都已經在國王十字車站的鬼石牆前結束了。
但新學期……似乎……怎麼說呢?
首先,吉德羅·洛哈特教授大概是將救世主當成了挎在身前炫耀的名牌包,在徹底暴露他水貨本質的第一堂課後,哈利就成為了他自制冒險舞台劇的大牌特型演員,沒有報酬的那種;
其次,哈利收獲了一位毫無邊界感的小迷弟,他不得不與之約定,每周只能拍十張照片,否則就要追究他侵犯個人隱私與肖像權,把膽小無助的一年級嚇得臉色煞白之後,又耐著性子花時間陪他走遍霍格沃茨拍實景藝術照,然後從中盲抽一張來簽名。
不然怎麼辦呢?哈利倒是一步都不想退,可這位科林·克裡維同學就愣是能一有空就抱著相機、照片和羽毛筆杵在那裡誰都勸不動,然後隔三差五就搞偷拍!這都什麼事兒啊,啊?有沒有人能管管他?
也不是沒有值得高興的好事,比如金妮·韋斯萊就在格蘭芬多適應得不錯,經歷過令人頭大的六個哥哥,和同齡人相處對她來說輕松自在,很快就展現了活潑自信的本質——雖然在哈利面前還是稍顯文靜。
再比如斯萊特林找球手去年畢業了,隊長馬庫斯·弗林特並沒有搞公開選拔,而是直接後門了文森特·克拉布。他自作聰明地在早餐的時候將球隊名單遞上去,但斯萊特林院長並未給他留臉,隔著那麼老遠哈利都聽到了斯內普好大一聲冷笑。
「看來我今年是沒有機會把學院杯從你的辦公室拿回來了,米勒娃。」斯內普如此說道,「我倒是想,可我的學生們不同意!」
弗林特被他奚落得面紅耳赤,但仍舊堅持己見,那麼斯內普也沒有權利干預魁地奇隊長的決定,當天格蘭芬多球隊就在公共休息室開了一個小型的慶祝會。
「這把穩了!」
「說真的,我還以為會是馬爾福,那小子有點鬼機靈。」
「能當找球手的,就算不能個個都是哈利這種敏捷型的,至少也得是迪戈裡那種細長條的吧?送個大冬瓜上飛天掃帚,給他換光輪2001都飛不快啊!」
「說起來這個克拉布到底有什麼好的?斯萊特林那幫人傻不傻啊,推崇這麼一個——咳!」
「我們費了些腦筋打聽過,似乎這個克拉布在斯萊特林內部定位就是……呃,我組織一下語言先!」
「就像某個被偷來的無用寶物,見不得光,沒什麼用,但又確實有點兒像征意義。」
「你簡直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喬治!」
「那我看弗林特也未必情願,說不定他還指望著斯內普挽救一下呢!」
「有人一門心思犯蠢,斯內普只會看戲,哪怕是自己學院的也一樣。」
「我看他是有自知之明,我們有哈利,斯萊特林年年霸榜的歷史該結束了,別忘了鄧布利多也是格蘭芬多的!」
「喂!別說的我好像是某種作弊道具一樣!」
一切似乎正在平穩有序地發展,洛哈特和科林·克裡維也都被哈利控制在可忍受的範圍內,正當他覺得二年級將會是順遂安定的一年時,暑假困擾他多時的「異兆」,追隨著他來到了霍格沃茨。
「什麼叫牆裡有人說話?」赫敏說道,「說不定是幽靈惡作劇呢,要不讓弗雷德和喬治問問皮皮鬼?」
「學校裡的每一個幽靈我們都認識,他們是無法使用變聲咒的,那個聲音聽上去很蒼老、很虛弱,他說他很餓,想殺人。」
「你一定是被洛哈特折磨得神智不清了。」羅恩果斷地說道,「下次他再找你幫忙,你就說你要寫作業。」
「那他就會主動提出要幫我輔導作業,然後把我的論文改得一團亂。」哈利冷冷地說道,「我永遠忘不了我人生中第一個T是怎麼來的。」
「一定是斯內普教授覺得你書面不夠整潔。」赫敏連忙道,「你知道的,哈利,洛哈特教授總喜歡用那種紫色墨水,你應該重新謄抄一遍的。」
「那斯內普就會覺得是我本人突然降智,然後大半夜闖進格蘭芬多給我灌增智劑。」就算哈利再怎麼體諒赫敏,也不明白為什麼她在親手收拾了洛哈特的爛攤子之後還死不悔改。
「沒可能,哥們兒!」羅恩樂觀地安慰他,「他不知道口令!」
幻聽事件還沒個頭緒,哈利又不得不介入學院幽靈壯志難酬的事業裡去,利用名人效應幫他說點兒好話——訓練歸來的哈利莫名其妙地被更年期發作的費爾奇薅進了辦公室,他趁機翻找盧平所說的地圖時被逮了個正著,是尼古拉斯爵士引開了老費爾奇的注意力。
為此他不得不放棄精彩的骷髏表演,帶著兩個被他連累的朋友去地下教室參加忌辰晚會,那感覺就像被關在一台被污染的冰箱裡,制冷效果十足,但食物沒一口能吃的,全都腐壞了。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回去的路上哈利又聽見了牆裡的聲音。
「等等……」他慢慢停下來,將耳朵貼近牆壁,「你在說什麼?」
那個聲音中帶有一種毫無人情味兒的冰冷和噬血的殺意,口口聲聲說著要殺人吃肉,卻並不像那些連環殺手一樣心理變態,而是……就像人類殺雞宰牛一樣,他於食物鏈中的位置,就是比人類要高。
這是什麼怪東西?
他追尋著那個飄忽游離的聲音一直跑上二樓,羅恩和赫敏茫然無措地跟在他身後,對他聽見的聲音一無所覺。
「那是什麼?」赫敏忽然顫抖著問道,「牆上有一些字跡?」
「別過去!」哈利攔住羅恩,「地上有——啊,還好是水,我還以為會是一灘血呢!『密室已經開啟!與繼承人為敵者,警惕?』這說的什麼沒頭沒尾?」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火把支架上掛著的死貓應該就是洛麗絲夫人。」羅恩眯起眼睛,「跑吧哈利,你不是剛得罪了費爾奇嗎?」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萬聖節晚宴結束了,返回公共休息室的拉文克勞和格蘭芬多都會經過這裡,一些不急著睡覺想去圖書館卷死別人的斯萊特林也混在其中——他們以一種「做完案還沒來得及離開案發現場」的犯罪嫌疑人姿態被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學生們迅速包圍了。
「喲,密室這都是第三次打開了吧?我媽說她上學那會兒就打開過。」
「別扯淡了,不是說上次那不是真的密室嗎?」
「那這次也不一定就是啊,這次沒准兒也是死了,但沒完全死。」
「你們在說什麼啊?這個繼承人是誰啊?」
「哦,我媽說是神秘人,他是薩拉查·斯萊特林的後代。」
全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在偷眼瞄他——哈利費勁地轉動腦筋,難不成……從上學期末開始,伏地魔壓根兒就沒逃走?他一直在霍格沃茨?但是那個聲音分明又不是伏地魔的,哈利一直覺得伏地魔八成有點兒表演型人格。
「可……神秘人不是死了嗎?」
「你傻啊,神秘人是繼承人,那他的繼承人自然也是繼承人。」
「你們看哈利干什麼?」羅恩第一個受不了,憤怒地望著眾人,「要我提醒你們嗎?他打敗了伏地魔!」
有年紀小的新生被那個名字嚇哭了,抽噎聲中,有人弱弱地說:「可……波特他那麼小就能打敗神秘人,說不定就是因為擁有比神秘人更強大的黑暗力量。」
「如果伏地魔是斯萊特林後裔而成為繼承人,那麼這種力量至少是通過血緣傳遞的。」哈利慢悠悠地替自己辯解,思路清晰地可怕,「難道我是流落在外、被波特家收養、又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殺死了父親的伏地魔私生子?」
「噗!」人群外傳來一聲清晰的噴笑,愚蠢的小巫師們紛紛看去,只見教職工們早就到了,只是一直沒說話。鄧布利多一手按住憤怒到發瘋的費爾奇,一手握拳掩住自己的嘴,笑得肩膀一顫一顫的;麥格和斯內普的神情驚人的一致,他們都面色沉重,但眼睛亮得嚇人,毫不避忌地直視著哈利;唯有洛哈特面色慘白,像是被嚇壞了,連裝腔作勢都忘了。
「好了、好了,都散了!」麥格教授威嚴地說,上前取下那只死貓,交給費爾奇抱著,「除了波特、韋斯萊和格蘭傑,你們跟我來……我拜托你冷靜一點兒,阿不思。」
一行人跟著她來到二樓的變形術教授辦公室,鄧布利多、斯內普、苦主費爾奇及受害貓、犯罪嫌疑團伙依次進門後,女巫疑惑地蹙起了眉:「你還有什麼事嗎,吉德羅?」
完全是下意識跟過來的洛哈特恍然:「啊,我、我……我或許對密室,比較有研究,你知道的米勒娃,我曾經……」
他望向門裡的人,有些泄氣——除了三個小的,誰不知道當年他和密室的緣分是怎麼回事兒。
「我回去出一份密室緊急避險指南!」他轉身就走,「不用謝!」
麥格教授板著臉關上門,鄧布利多已經粗粗檢查完了受害貓,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只是石化了,阿格斯。等到波莫娜的曼德拉草成熟了,西弗勒斯一調治,洛麗絲夫人就會沒事的。」
「可、可上次……」費爾奇一愣,「不是只要等幾天就好了嗎?」
「上次並不是密室。」鄧布利多微微一笑,「那不過是一位天才作家的牛刀小試。」
被稍微安撫過的苦主抱著受害貓離開了,教授們立刻呈現出了一種比較放松的姿態——他們坐下了,也招呼小巫師們坐下。
鄧布利多甚至搞來了點心和奶茶,向哈利比了個「請」的手勢:「邊吃邊講,你們自己的院長,不會怪你們弄髒了她的地板的,是吧,米勒娃?」
麥格教授清了清嗓子,很輕微地白了鄧布利多一眼。
於是哈利從「泥水滴在地板上」開始講起,講到《夜游指南》的時候,麥格教授露出了一種窒息的表情。羅恩和赫敏一開始還吃得比較矜持,後來就徹底放飛了自我,他們確實是餓壞了。
「似乎沒什麼奇怪的?」鄧布利多皺起眉,「西弗勒斯,你們沒教過他不可饒恕咒吧?」
羅恩和赫敏雙雙嗆到了,赫敏頂著一張咳得通紅的臉,難以置信地瞪著斯內普,又瞪向哈利。
「咒語又不是保密的,他要是想試試,誰能管得了他?」斯內普反唇相譏,「容我提醒你,校長,一些天賦不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就能通過空氣傳播的。」
「這是自然,我就隨便問問。」鄧布利多點點頭,「還有別的嗎,哈利?」
「有,先生。」哈利道,「我最近時常幻聽,不知道會不會和這有關。」
羅恩神情掙扎,想要阻止哈利,但在眾目睽睽之下又不太敢。但他隨即便釋懷了,據哈利自己所說,他認識眼前這三位可比認識自己和赫敏都早。
「方便告訴我你聽到的內容嗎?」
「有個人說他餓了很久,很想殺人,還反復強調他要吃肉喝血。」哈利指了指牆壁,「我覺得那人就藏在牆裡。」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麥格教授辦公室的牆壁,麥格教授本人甚至抽出了魔杖。
「一個……人?」鄧布利多深深地蹙起眉,「你為什麼覺得那是個人?」
「因為他會說話啊!」哈利理所當然地說,「難道還有別的東西會說話?」
「巫師世界是很奇妙的,波特。」麥格教授微微一笑,「禁林裡有很多生物會給你答案,你不是已經見識過馬人了嗎?」
「那馬人差不多也算是人啊!」哈利嘟噥道,赫敏在一邊猛點頭。
「那個人——我們姑且稱之為人,他說話的語氣是怎麼樣的?」鄧布利多又問,「你能為我們復述一下嗎?盡量模仿得像一些。」
「能啊,那是一種很冷血的聲音,我——」
「怎麼了?」鄧布利多一怔。
「他好像說的不是英語。」哈利呆呆地望著可靠的師長,「以我現在的外語水平,法語或者拉丁語還需要自己在腦子裡翻譯一下才行,但是這種語言,它好像是……我天生就懂得的,就像英語一樣。」
辦公室裡一時沒人說話。良久,斯內普才起身走了過來,他甚至蹲在哈利面前。
「沒事,說出來。」那雙黑眼睛裡蘊含著強烈的感情,哈利被燙得一縮。
「可、可我不、不行……我說不出來!」他結結巴巴地比劃著,「那是一種嘶嘶的聲音,就像是蛇在吐信子!」
「砰」的一聲,羅恩推翻了面前的果汁杯,他驚訝地跳了起來:「蛇佬腔?」
「我不知道……」哈利有些茫然,他很少有對自己的處境這樣無措的時候,「我小時候確實和一條蛇聊過天,阿波羅尼婭騙我說是學習壓力太大了,後來我以為這和魔力暴動差不多,我就沒管。」
「她知道?」斯內普輕聲道。
「看來我該回去讀信了。」鄧布利多意味深長地說,「米勒娃,能麻煩你送這三個孩子回去嗎?」
「我應該的。」麥格教授說著站起身來,向他們招了招手。
「你現在能聯系到小布萊克先生嗎,西弗勒斯?」鄧布利多根本等不及清場,立即就道,「我需要馬上見他,十萬火急。」
麥格教授一路大步流星,顯然心情也十分激動,哈利幾個完全跟不上她的腳步。等到回了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又要應付好奇八卦的同學們,三人組一句小話都說不了,只得無奈分別,進了寢室也是一樣,哈利郁悶地和大家互道了晚安,一頭扎進垂落的帷幔裡。
然後就和一個家養小精靈撞了個滿懷。
「哈利·波特先生!」小精靈鞠了個躬,「多比很高興見到您,先生!晚上好!」
「哦,你也好,多比,我也很高興見到你。」哈利隨口道,「德拉科找我有事兒?」
小精靈身體一僵:「您怎麼知道我為馬爾福家服務?」
「很簡單啊,城堡裡的小精靈未經召喚很少出現在人前,我常來往的巫師家庭不多,泡泡和克利切我都認識,而且你又是『多』字輩。」哈利笑道,「最重要的是,德拉科親口告訴我,他家有只小精靈叫做多比。」
「哦,天吶!」多比悲哀地尖叫起來,「哈利·波特稱呼小主人多麼親密啊!哈利·波特不僅和邪惡的黑巫師住在一起,還和主人一家做朋友——多比是壞精靈!」
他忽然一蹦三尺高,倒扣過來用頭去撞床板,撞得「砰砰」響。哈利嚇了一跳,連忙掀開帷幔,卻發現室友們各自入睡,對他這邊發生的事情毫無覺察。
「哈利·波特的好朋友們聽不見。」多比幽幽地說,「您為什麼不能多和韋崽這樣的人做朋友呢?黑巫師是壞朋友!」
「謝謝你的建議,多比。有的人看上去不像好人,但他們往往擁有一顆金子般的心靈。」哈利·波特,救世主,自己的問題沒解決,又被迫對家養小精靈進行再教育。
「哈利·波特不聽多比的!」小精靈悲痛欲絕,眼淚迅速哭濕了他坐著的被單,「多比想阻止哈利·波特返校,可哈利·波特還是來了!多比好沒用!多比是個廢物小精靈!」
「你等等!」哈利大叫,「什麼叫你阻止我返校?國王十字車站那個破事兒是你弄的?!」
「是多比干的!」小精靈驕傲地挺起胸膛,「今年霍格沃茨會大禍臨頭!多比要保護哈利·波特!哈利·波特打敗了黑魔王,是小精靈們的希望和救星!」
「什麼大禍?」哈利問,「難、難道就是剛剛——」
小精靈斬釘截鐵地大力點了點頭,大耳朵扇起了一陣氣流,讓習慣了泡泡和克利切穩重作風的哈利十分不適應。
「到底怎麼回事?」哈利放柔了聲音,「我為此很苦惱,可能夜夜都要失眠,我還要承受污蔑與冤屈……你能告訴我原委嗎,多比?」
小精靈一雙網球般的綠眼睛裡迅速溢滿了淚水。「哈利·波特好可憐……」他痛苦地低吟道,「但多比不能說,哪怕懲罰自己……如果哈利·波特從一開始就選擇不去霍格沃茨……」
「從一開始?」哈利迅速抓住關鍵詞,「從學期開始嗎?返校那天?」
「假期開始,先生!」多比抹著眼淚,委屈極了,「多比攔截了哈利·波特的通信,或許這樣你就會以為學校的朋友拋棄了你,選擇去少年犯學校,可邪惡的黑巫師居然叫來了小主人,多比被嚇住了,想要提醒哈利·波特,又總是被可惡的泡泡阻止!」
「好啊!」哈利什麼都明白了,「原來是你!竟然是你!」
多比理直氣壯地看著他:「哈利·波特怎麼總是不肯聽話呢?霍格沃茨太危險了,哈利·波特會死的!」
「你干嘛總要做我的主呢,多比?」哈利哭笑不得,「霍格沃茨危險,我不能來,那別人呢?你口中的『好朋友』韋崽呢?別人就活該面臨死亡的危險嗎?你要是不告訴我事情原委,和那些蔑視他人生命的黑巫師又有什麼不同?」
對不起,梅林,對不起,卡明爵士,道德綁架實在是太好用了。
多比崩潰地嚎啕大哭起來,像個泄氣的氣球,在他的床帷裡上下左右四處亂撞,搞得像颶風過境,可他就是一個字都不說。
哈利被他鬧到凌晨兩點才遲遲睡下,心裡卻無比安定——多比反應這樣激烈,說明這事兒和他服務的主家馬爾福有關。
第123章 密室(1)
哈利花了幾天來梳理這件事,並選擇在蓋伊·福克斯之夜這天攤牌。一回生、二回熟,他們現在已經學會墊著毛皮褥子看篝火燃燒了,哈利覺得羅恩早晚有一天會在這裡烤雞腿。
「你的意思是說,馬爾福是繼承人,是他打開了密室?」赫敏在整件事情裡始終比較游離,因此還保留著思考能力,「不能夠吧?你倆不是發小嗎?」
「我絕對相信德拉科。」哈利肯定地說,或者說,他相信他自己,「如果是他本意,那麼他的演技沒那麼好;如果他被控制了,不可能一點兒馬腳都沒有。」
「可……不然說不通啊?」羅恩終於反應過來,「馬爾福家人丁又不興旺,如果不是小馬爾福,那就是老馬爾福夫妻倆——哦,明知霍格沃茨大難臨頭,還把兒子往這裡送,難道小馬爾福才是伏地魔的私生子?」
「嚴肅點,羅恩!」赫敏忍不住笑出了聲,連忙清了清嗓子,「有些事我們在做之前,並不能預先知曉它會引起多麼大的後果,說不定這次的事就是這樣。」
男巫們信服地點了點頭。「關鍵詞是『密室』。」赫敏又說,「這個密室和斯萊特林有關,有些人將它看得無比重要,有些人卻覺得那就是個笑話,這裡面一定有問題。」
「我會寫信給萊姆斯問問看的。」哈利馬上說,從那天晚上鄧布利多和斯內普的表現來看,這二位一定知道些什麼,一定也什麼都不告訴他。
「我本來想借《霍格沃茨:一段校史》,可是根本搶不到!」赫敏有些泄氣地說。
「我有那本書,你要是想看,我可以借你。」哈利迅速接口,「不過那上面可沒有你想知道的內容,或許你應該借《霍格沃茨:一段八卦》。」
「啊,沒關系!」赫敏愉悅地說,「我還是想看看!」
「不是……你們就沒人想知道蛇佬腔是什麼嗎?」羅恩哀怨地問,「我滿打滿算你們第二天就會問我,結果沒一個人問!」
「我看你不想說,就自己翻書咯!」赫敏笑道,「下次要主動點啊,羅恩。」
「跟我說吧,我就覺得我忘了點兒什麼。」哈利包容地說道,「什麼是『蛇佬腔』?」
羅恩露出了心滿意足的表情,但他的答案就不那麼讓哈利滿意了。
「我不會真是伏地魔的繼承人吧?」他擰著眉頭,「或許,巫師的一些天賦真的可以不靠血緣傳播?」
「說不定波特家就是有斯萊特林的血統,只是你不知道。」羅恩大咧咧地安慰他,「又說不定伏地魔就是往自己臉上貼金,他根本不是什麼繼承人,你才是!」
「你能不能把哈利設想得稍微好一點兒?」赫敏忍俊不禁,「還有,羅恩,你現在說伏地魔可真熟練。你好勇敢!」
羅恩臉紅了,抓耳撓腮地:「也就……一般般吧!」
「沒什麼好啊壞的,薩拉查·斯萊特林本來也不是壞人。」哈利把從阿波羅尼婭那裡聽來的言論一股腦兒搬給好友們聽,「我都有點兒可憐斯萊特林了。」
「這是哪個斯萊特林給自己洗白呢?」羅恩大為不滿,「別信,哈利!」
哈利忍不住一笑,但他發現至少赫敏聽進去了一些。
在收到萊姆斯·盧平的跨海回信前,赫敏在魔法史課堂上代替全校懵懂的小巫師問出了那個問題——什麼是密室?
「原來這個『繼承人』真就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哈利沉思道,「可是說不通啊,其他三位創始人又不是突然有一天支持麻瓜出身的,薩拉查·斯萊特林明知好友們的志向,如果他不能容忍,要麼趁早別干,要麼自己單干。現在好了,他辛辛苦苦建起這麼大一個學校,又親手留下陷阱要毀掉——他有病?還是他想像不到,一旦真出了密室怪物清除麻瓜出身的事情,霍格沃茨一准兒完蛋?」
「那他留下這麼一個怪獸是為了什麼?」羅恩納悶地說。他們正忠實地履行「犯罪嫌疑人」的行為准則——犯案後回到現場重溫經過,赫敏在窗邊發現了一溜倉皇跑路的小蜘蛛,給羅恩嚇夠嗆。
「誰知道呢,說不定就是離家出走時來不及收拾的大行李呢?」哈利也有點兒煩躁,「就像海格,他要是突然被趕出霍格沃茨,可能帶得走牙牙,但路威就一定得放生啊!那個怪獸肯定比路威厲害多了,放生不了,就造個密室鎖死,也不給留飯,就等它自生自滅。」
「要是真被你說中了,哈利。」羅恩似笑非笑,「還有誰敢說你不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
「羅納德!」赫敏跺腳道,「你說什麼胡話?」
「哈利明明不在乎這些!我是知道他不在意,我才敢說的!」羅恩哼了一聲,「那些人簡直瘋了,當初是分院帽親口把哈利分來我們格蘭芬多的!」
那帽子有時候也不太准,哈利默默地想。他們就是在這時候收到盧平回信的,海德薇在窗外撲騰著,腳爪上系著格外厚的一封信。
盧平是個老實人,沒有人叮囑他,他就把他知道的全說了,簡單概括如下:
1.五十年前密室第一次打開,死了一個學生,括弧死透了,伏地魔干的,栽贓給了海格,導致海格被開除;
2.十六年前霍格沃茨發生謀殺案,死了兩個人,括弧沒死透,最初的「屍體」發現人吉德羅·洛哈特非說是密室怪物干的,險些因此出版第一本著作,最後鄧布利多迫使伏地魔親口承認當年的罪行,為海格恢復了名譽,但謀殺案不了了之;
3.關於這一次密室又被打開的事,他毫不知情。
「我想回到十六年前!」赫敏滿臉神往,「感覺很精彩的樣子!」
「但願你不是想看到更加年輕、更加英俊的洛哈特!」羅恩酸溜溜地說。
「教授,羅納德!」赫敏生氣了。
「不用叫我教授,赫敏。」羅恩禮貌地說,「我沒這方面的打算。」
兩個好友鬧了個不歡而散,一直到魁地奇比賽當天早晨都沒有和好。哈利本以為格蘭芬多的集體榮譽感會把他們捏合在一起,但對魁地奇不那麼感冒的赫敏都知道斯萊特林這次輸定了,於是就心安理得地繼續和羅恩冷戰。
於是當哈利被一只發瘋的游走球撞下掃帚時,他甚至有一絲欣慰——這下他們總該和好了吧?
但是,沒有。
洛哈特把哈利摔斷的手臂裡全部的骨頭都拿掉了,他不得不一塊一塊地重新長,羅恩氣得用盡所有掌握的詞彙辱罵洛哈特,赫敏面色通紅,在一邊默默掉淚。
「我不明白。」她有些疑惑,又有些傷心,人要接受不樂見的事實總是很難的,但她的頭腦和眼力又實在無法自欺欺人了。
「洛哈特……教授他就是,不太行。」哈利艱難地說,疼得呲牙咧嘴,「並不只是不擅長教學那麼簡單……赫敏,這個不行,咱們就換!」
羅恩發出一聲響亮的嗤笑,赫敏哭得更凶了。
「呃,不方便?」有人問道——德拉科抱著糖果大禮包悄悄來看他了,「不方便你們就出去,我和哈利說話。」
沒人理他,德拉科疑惑地眨眨眼,走到病床前。「放心吧,你肯定不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他摸了摸哈利汗濕的腦袋,「一和斯萊特林比賽就有東西發瘋,上次是掃帚,這次是游走球,你是斯萊特林的仇人還差不多!」
「你還真別說!」哈利苦笑,「斯萊特林內部怎麼樣,不會連你們都跟風說是我吧?」
「沒有,斯萊特林最近……」德拉科沉吟,「哈利,斯萊特林的繼承人確實是黑魔王,每一個純血家族的孩子都知道這件事,我還以為克拉布會叫囂著什麼『黑魔王回來了』之類的,結果他最近總是恍恍惚惚,跟丟了魂兒似的。」
「什麼?」赫敏大驚,連忙撲過來,「他真的是繼承人?」
「你不如說是每個食死徒的孩子。」羅恩非常鄙夷,「我就不知道!」
「啊對對對……」德拉科懶散地說,同時又別有深意地看著哈利,「你不應該不知道啊,哈利。」
「我才想起來!」哈利恍然,用完好的那只手打了自己一下,「我看過伏地魔的檔案啊!他的身世可狗血了!」
「講講!」羅恩雙眼發亮,「你轉移一下注意力,或許就不那麼痛了!」
哈利萬萬沒想到,居然是伏地魔的八卦將羅恩和赫敏捏合在一起,當龐弗雷夫人將探視的小巫師趕走時,赫敏正為梅洛普·岡特可憐、可悲又可恨的一生而落淚,羅恩在一邊笨手笨腳地安慰她,德拉科完全傻了——三觀緩慢重塑中。
雷古勒斯拿捏人性是有一手的。
半夜,好不容易睡著的哈利被一陣細細的哭泣所驚醒。「小主人終於走了嗎?」有人在他耳邊道。
「好啊,多比,我就知道是你!」哈利呻..吟了一聲,「小精靈的魔法是很強大,但……你就不怕被鄧布利多教授發現嗎?」
「白巫師教授和黑巫師教授最近在忙別的事情,顧不上哈利·波特!」多比哀怨地看著他,「到底多重的傷才能讓哈利·波特離開霍格沃茨,哪怕只是去巫師醫院呆幾天呢?」
哈利張口結舌:「或許你該去問問龐弗雷夫人?不,多比,你得明白,無論是有人要對麻瓜出身的學生動手,還是伏地魔又回來了,我都不能一走了之。我的媽媽是麻瓜出身,我最好的朋友也是麻瓜出身,我天生和他們站在一起。」
深受感動的多比翻來覆去地把哈利贊美了十幾遍,然後堅定地表示死不悔改、下次還敢。哈利都懷疑他和科林·克裡維是不是有什麼親戚關系。
他很快就見到了可憐的科林——這位小粉絲成為了第一個被石化的學生,就在夜游來探望他的半路上,不知道孤獨地躺了多久,才被麥格教授撿到。
哈利終於忍不住了,他連滾帶爬地跳下床,撲出簾子叫住了幫忙搭把手的鄧布利多。「對不起教授,我不是故意偷聽您說話的。」他先道歉,「我有些話想告訴您。」
鄧布利多教授訝然回首,不知為何,他的目光在接觸到哈利的一瞬間就充滿了濃濃的悲哀,幾乎不敢直視哈利的眼睛。但他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當然,哈利,能讓一個重傷員如此不注意休息的,想必是很要緊的事。」
龐弗雷夫人看上去很不贊成,但被麥格教授拉走了。哈利深吸一口氣,把多比賣了。「這事兒一定和馬爾福家脫不開關系。」他鄭重道,「我不敢說盧修斯就是無辜的,但就德拉科的表現來看,他爸爸在做出某種舉動之前,並不能完全意識到後果。」
然而鄧布利多說這些情況他都已經掌握了。「我請米勒娃排查了幾個學生,他們都是出身於和馬爾福不睦的家族,也包括你的好友韋斯萊。」白發如雪的老教授疲憊地搖搖頭,「但我們一無所獲,哈利。」
「您是說,栽贓陷害?」哈利驚訝道,「那克拉布呢,您讓斯內普教授查過他了嗎?說不定是純血家族內訌?」
鄧布利多贊許地看著他,眼底深重的悲哀更明顯了:「當然……雖然西弗勒斯一直不相信,盧修斯會在明知伏地魔還活著的情況下做出這樣的蠢事,但他還是聽從了我的要求,甚至派家養小精靈翻檢了克拉布先生的私人物品。」
「什麼都沒找到?」
「什麼都沒找到。」鄧布利多也有些茫然,「西弗勒斯恐嚇了小克拉布先生,但他堅持自己只是因為在魁地奇賽事上的不如意而有些不堪重負。」
「但至少我們可以確定,是馬爾福先生通過某種方式迫使一名學生打開密室,如果能問問他就好了。」哈利很樂觀,「可他不會聽您的,也不會聽阿波羅尼婭的,對吧?」
「對。」鄧布利多點點頭,「或許我們終會知道,但顯然時機還未成熟……哈利。」
「您盡管說。」
「這件事可以拜托你嗎?」病房外的燈光籠罩在鄧布利多身上,他看上去更加高大、也更加蒼老了,「你會繼續查下去的,對吧?」
「當、當然!」
「這和去年不一樣,密室真切地危及每一個學生的生命。」鄧布利多說道,「我們不知道下一個遇害的會是誰,要知道即便是巫師世界,也沒有任何一種神奇動物能夠分辨眼前的巫師誰是純血、誰是麻瓜出身。哪怕伏地魔只是一個虛幻的影子,也請你全力以赴,好嗎?」
「您是不是還知道什麼,沒有告訴我?」哈利懷疑地問。
鄧布利多搖頭失笑:「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當然,我會說這兩件事在某種程度上同等重要,但我的精力是有限的,有時候不得不做出取舍,你能理解嗎?」
校長是何等樣人物,他都這麼說了,哈利還能說什麼?他本來確實是抱著「只要不危害到赫敏,他就隨便管管」的心態,但今夜科林·克裡維遭到襲擊,他發現即便是這個讓他時常感覺有些心煩的小迷弟,他都無法坐視不理。更別提鄧布利多直截了當地告訴他,密室怪物是無差別攻擊,他要保護的人從「一個」變成了「一群」。
完了,他可能真是個富有責任感的好人,哈利·波特心想。
第124章 密室(2)
第二天出院,他就迫不及待地把情況同步給了兩位好友知道。「麥格教授查過我?」羅恩驚訝極了,「我怎麼不——當然,我的床和箱子一向很亂。」
「你想怎麼做?」赫敏問,他們來接哈利出院,現在倒好,直接原地轉職成探望科林,哈利把昨天魁地奇隊帶來的慰問品全都留下了。
「克拉布。」哈利說道,「什麼『不堪重負』,我懷疑他那甜杏仁大小的腦子裡究竟長沒長壓力感知區域。而且對於馬爾福先生來說,被韋斯萊先生搜查和被克拉布家蹬鼻子上臉,到底哪個更可恨,真的很難說。」
「別的不說,我爸爸的態度一定是很客氣的。」羅恩立馬說道,「比那個張口就罵赫敏的克拉布強多了,至少他不會一敲門就說『Hi,食死徒』。」
最後他們決定用復方湯劑扮成斯萊特林的學生去套克拉布的話,赫敏一手承包了熬制工作,並隨便選了個環境感人的廢棄盥洗室當工作室,在駐場幽靈十分具有穿透力的哀哭聲中熱火朝天地開工了,並堅持每天PUSH一下進度——「頭發或者非洲樹蛇皮,哈利?」
「不公平吧,為什麼羅恩就什麼都不用干?」哈利抱怨道,「你偏愛羅恩,赫敏。」
隔著裊裊的霧氣,他們看不清赫敏的表情,只能看見她心虛地加快了攪拌的動作,還好這一步對速率沒什麼要求。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嘛,哈利!」羅恩自己倒是非常想得開,「復方湯劑的配方是赫敏忽悠洛哈特弄來的,他根本不會搭理我。原材料上你有天然優勢,非要我去,我大概也只能干出往克拉布的坩堝裡扔煙火引起騷亂,然後……」
「然後?」
「然後由赫敏趁機潛入斯內普的儲藏室。」羅恩訕訕一笑,「我壓根不認識非洲樹蛇皮啊!」
哈利無言以對,只能安慰自己平常心也是一種長處,希望羅恩一直保持。
「你要什麼?」斯內普正看一篇論文,眉頭皺得死緊,提交這篇作業的學生該慶幸此刻沒出現在他眼前。
「非洲樹蛇皮,先生。」哈利老老實實地重復了一遍,「提前討要聖誕禮物是一種很無恥的行為,我知道。」
「你不會還需要雙角獸的角吧?」斯內普嘲笑道,「鄧布利多跟你說什麼了?」
「你怎麼知道?」哈利大驚失色,聽見重重的「咄」的一聲,那篇論文被羽毛筆釘在桌子上了,紅墨水洇開老大一團,特別血腥。
斯內普抬了抬下巴:「過來。」
哈利勇敢地走了過去,非常自覺地把眼鏡摘了下來,這個動作卻並未取悅到斯內普。「少在這兒自以為是!」他哼了一聲,竟然也不太敢看哈利的眼睛Ⅰ,只是抬了抬手——他背後的抽屜櫃悄然滑出一格。
「正好我現在就有一些。」他有些出神地說,「還要我請你去拿嗎?」
哈利連忙脫了外袍,非常不見外地把那一整個抽屜都倒扣了進去。「既然您都准備好了,」哈利立刻開始蹬鼻子上臉,「能不能幫我拔一些斯萊特林的頭發?」
「最好還要有男有女,方便你和你的小伙伴全員上陣,對嗎?」斯內普險些被他氣笑了,「你怎麼不讓我把學院杯直接搬你被窩裡去呢?」
「因為學院杯本來就在我們這兒。」哈利見好就收,可不敢再皮了,老實道謝後就准備走人,卻又被斯內普叫住。「你最近聯系過阿波羅尼婭嗎?」他問。
「啊?」哈利有些茫然,「沒有,我們說好的,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能不依靠大人就不依靠大人。」
雖然他沒做到,哈利臉紅了,尤其是斯內普的目光在他滿載而歸的袍子上轉來轉去時。
「滾吧!」斯內普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格蘭芬多扣二十分。」
「就我們違反的校規而言,他已經手下留情了,羅恩。」赫敏嚴厲地說,又轉向哈利,「我希望你能發揮你的聰明才智,哈利,你總不能直接問德拉科要他的頭發吧?」
「我不能嗎?」哈利失望至極,廢棄盥洗室雖然不臭,但總有一股潮乎乎的霉味兒,那個水龍頭不知道怎麼回事兒,隔三差五呲一地水,在這種地方,他腦子都快轉不動了。
「斯內普教授會把學院杯搬你被窩裡嗎?」赫敏慈祥又關切地望住他,仿佛他腦子裡長了什麼瘤,「如果你要扮成我去做什麼秘密事務的話,我也不會同意的。」
頭發的事一直到十二月過半才勉強算是有了進展,因為洛哈特繼《密室緊急避險指南》之後又搞出了一個「決鬥俱樂部」。
「不是一般的蠢啊!」羅恩望著那海報,「我該怎麼說服密室怪獸跟我鞠躬、還要保持十步的距離呢?用真心嗎?」
哈利卻決定要去,並且拖著兩個不怎麼情願的好友一起去——赫敏終於痛定思痛,決定換個偶像來愛,由於四位創始人都覺得女巫比男巫靠譜,所以她也混在室友堆裡看點兒《女巫周刊》什麼的,這對哈利來說就完全是個超綱題了。
「完全正確的決定,哈利。」洛哈特還在台上絮絮叨叨,赫敏已經成功從潘西·帕金森的馬尾辮裡抽出一根掉落的頭發,小心翼翼地包在手帕裡。舞台下人擠人,簡直是再方便不過的作案場合。
哈利就囂張多了,他直接上手拔,在德拉科吃痛的怒視之下無辜地攤開手:「都怪你發色太淺了,德拉科,我還以為你少白頭了呢!」堵得德拉科咻咻運氣,也不能把他怎麼樣,於是壓力就給到了羅恩身上。
「我真羨慕女巫啊!」羅恩哭喪著臉,「我爸爸說他們那個年代還有許多男巫願意留長發呢!」
完成了任務的哈利和赫敏一身輕松,開始看洛哈特的熱鬧——他就像一只傻不愣登撩撥老鷹的呆孔雀,果不其然被斯內普打得飛了出去,要不是為了給學生們演示,斯內普大概都不必用魔杖。
斯萊特林的學生們紛紛鼓掌歡呼起來,拉文克勞隨即跟上,兩個好心的赫奇帕奇去把摔傻了的洛哈特扶起來,格蘭芬多們左右為難——洛哈特固然是個教不了什麼干貨的花瓶,但斯內普絕對也是個大惡人,相比之下,最起碼花瓶不會造成什麼危害,比如亂扣分。
於是格蘭芬多眾口一詞地鼓勵起洛哈特來,讓他站起來再接再厲,看得哈利嘴角抽搐不已。
「鄧布利多教授!」站在人群邊緣的學生忽然驚呼了一聲,大家紛紛望去,這才看見鄧布利多正站在禮堂門口,笑眯眯地望著他們。他身旁站著一個穿黑袍的高個兒女巫,半個身子都隱在陰影裡,只有耳邊兩粒不知道什麼材質的白色寶石熒熒閃光,像散發著寒氣的透明冰珠。
「很精彩,是不是?」鄧布利多也熱情地鼓了鼓掌,「真高興見到你的身手一如從前,西弗勒斯,至於吉德羅,作為你曾經的老師,我不得不說,這幾年你有所懈怠了。」
洛哈特尷尬地打了個哈哈:「那是因為……大家都是同事,誰會防備同事呢?」他環顧四周,發現不少高年級生已經面露鄙夷之色,心裡不由更慌了。
「這樣吧,校長,就請您身邊那位女士上台來和我來一場吧,好嗎?」洛哈特風度翩翩地彎下腰,「女士,不知我是否有這個榮幸?」
斯內普眯起眼看過去,忽然冷笑了一聲:「我很樂意。」他讓開兩步,做了個「你自己麻溜過來別等我請你」的手勢:「虛位以待,女士。」
哈利心道不妙,奈何還沒開始躥個兒,踮起腳尖也越不過弗雷德的肩膀頭。這位神秘女巫似乎一點兒應邀的意思都沒有,就跟沒聽見似的,從容地站在鄧布利多身後,兩手抄著口袋——雙方竟僵持住了。
「那麼,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笑了笑,「點到為止,好嗎?」
怪不得斯內普這麼沒禮貌,哈利忍不住想,雖然他本身就不是個講禮貌的人。
「阿波羅尼婭?」羅恩悄悄道,不知道從哪裡搞了根灰撲撲的毛發,兩根指頭寶貝似的捏著,「那個照顧你長大的女巫,是她嗎?」
「巫師界叫這個名字的人多嗎?」赫敏激動極了,「《女巫周刊·年末特輯》又報道她了,『公僕的穿搭哲學』!」
「啊,沒錯……」哈利虛弱地說,「據我所知,叫這個名字的就她一個,我爸爸媽媽朋友的朋友。」
「這不就是我爸爸的那個上司嗎?怪不得你去年大大咧咧就看人家的信!你爸爸媽媽的人脈真廣啊,哥們兒!」羅恩由衷地感嘆道,「還有你,赫敏,你愛上這一位真是明智的選擇,哈利可以源源不斷地為你搞來她的簽名照。」
阿波羅尼婭正滿臉不情願地被鄧布利多拉過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此行算是公干,鄧布利多教授。」她試圖做垂死掙扎,「我沒有教職,沒資格在——」
「某些正牌教授迄今為止的貢獻是零,那麼你只要勇敢地走上來,揮揮魔杖,女士。」斯內普粗暴地打斷她的話,「這只是你的一小步,卻是霍格沃茨停滯不前的黑魔法防御術教學事業的一大步。」
哈利險些笑場,阿波羅尼婭的手也死死攥著袍子的一角,竭力忍笑。
「洛哈特教授,好久不見。」阿波羅尼婭憋得聲音都在顫抖,「重返母校,還以為您將《霍格沃茨校報》又撿起來了呢!」
洛哈特這才將將認出她來:「格林格拉斯?」
「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教授!」她不緊不慢地拾級登階,高跟鞋不太方便,「那枚梅林騎士團三級勛章,還是我給您頒的呢!」
「想起來了……」洛哈特幾乎繃不住臉上的假笑,「要不然還是算了——」
太晚了,斯內普給她搭了把手,幾乎是「如釋重負」地幫她邁出了這一小步。「你的鞋。」他低頭看了看,她的高跟鞋越來越誇張,她看起來幾乎和他差不多高。
「反正我也只是站著不動,穿什麼鞋都一樣。」阿波羅尼婭小聲道,順便給了傻傻看著她的鐵三角一個Wink,甚至連魔杖都沒掏出來。
「今天只練習繳械咒,只許使用繳械咒,女士。」洛哈特再三強調,自說自話地倒數完畢,「除你武器———」
阿波羅尼婭一偏頭就躲過去了。
「巫師對決是遠程攻擊,只要你緊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魔咒是很容易被躲過的。」她向台下的學生解釋,「所以一旦遇險,要迅速與對方拉開距離。」
「哦不——」羅恩·韋斯萊捂住額頭,「我好像回到了課堂上,太可怕了,簡直是換了個地方上課。」
「我們本來就是在上課!」赫敏認真地說,「無論是怪獸、繼承人還是黑巫師,都不會等你鞠躬轉身走五步、還要倒數一二三才會攻擊你,你自己不也這麼說嗎?我們得學到點兒什麼,不是來玩兒的!」
「說得好!」阿波羅尼婭贊許地向赫敏比了個大拇指,「教授,你真該為格蘭芬多加上五分。」她向著斯內普點點頭,但後者相當不情願。
「他不敢昧下你這五分的,赫敏!」羅恩堅決地說,「鄧布利多還看著呢!」
阿波羅尼婭不由一笑,又看向洛哈特。
「恕我直言,您為什麼要選擇繳械咒呢,教授?」她已經完全掌握了主動權,「莫非您認為密室裡有一頭拿棍子的山地巨怪,或者是揮舞著榴蓮的大猩猩,讓學生們在遇見的時候、有機會繳了它們的械?」
台下轟然大笑,洛哈特面色漲紅。
「繳械咒是無法對猛獸的尖牙、利爪、鞭尾、毒液或者具有魔力的目光生效的,雖然這也是它們的武器。」阿波羅尼婭禮貌地笑了笑,趁機劇透,「放心,我不是教職工,沒資格在霍格沃茨教授任意一條魔咒,不會搶您的生意。」
她轉身就要走,台階下到一半時,吉德羅·洛哈特忽然高呼「除你——」
哈利和所有人一樣還來不及驚呼,阿波羅尼婭就仿佛腦後有個伏地魔一樣飛快轉身,魔杖不知何時已經握在手裡,兩道魔咒連發,都是繳械咒。
一道與洛哈特的攻擊對衝抵消,一道繳了他的械,相當溫柔,但洛哈特還是再一次飛了出去,因為斯內普也出手了。
「偷襲,相當好用的一招,洛哈特教授輸在我知曉他的為人、早有准備。對決雙方在實力相差不大的情況下,一對一是很難決出勝負的,多對一是比較理想的狀態,有人負責牽制對方的注意力,其余人負責攻擊。」
不,她又開始上課了,羅恩滿臉痛苦、抓耳撓腮,但左看哈利一臉認真,右看赫敏如飢似渴,只好含淚加入。
「小巫師與成年巫師的差距並不在魔力水平上,特別是對高年級來說。你們差的是戰鬥意識,包括反應速度、命中率、機動性、對危險的感應和對人心的探知。」阿波羅尼婭特意又走回台階上,「洛哈特教授偷襲的時機堪稱絕妙,我的鞋不方便,又正好在下台階,一個不留神自己就會摔倒,就像古代戰爭行軍,最容易在渡河渡到一半的時候遭到攻擊。」
「哈利我放假能去找你玩兒嗎?」赫敏雙眼星星,恨不得拿筆去記。
「啊……能、能吧?」哈利十分尷尬,不知道赫敏什麼時候能意識到阿波羅尼婭的真面目。
「你邁出了非常優雅、到位的一步,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禮貌地鼓起掌來,這才向懵圈的學生們介紹,「這位是魔法部的格林格拉斯女士,她的第一個崗位就是,傲羅。」
納威與有榮焉地挺了挺胸,看起來非常為父母驕傲。
「哈利,看克拉布的眼神!」羅恩忽然死命拉他,「他跟格林格拉斯女士有仇嗎?」
第125章 密室(3)
文森特·克拉布的眼神確實不對,他很激動地注視著那邊,兩手緊緊地攥住拳頭,肩膀都聳了起來。可要說那全然是仇恨……他面色漲紅,小眼睛裡淚光閃閃。
「比你還狂熱的追隨者出現了啊,赫敏。」羅恩幸災樂禍地說,隨即被狠狠地跺了一下。
「不對勁。」赫敏從容地收回腳,「那更像是一種……又愛又恨的眼神。」
「成年人的過往經歷總是很復雜的,不是嗎?」哈利麻木地感慨了一句,「反正她也不會告訴我,我們還是得在克拉布身上下功夫。」
這當口吉德羅·洛哈特已經身殘志堅地布置起了小組對練,事實證明人只要臉皮夠厚,爬起來就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他似乎沒有打破學院壁壘的意思,斯內普也根本懶得管,就在不遠處和鄧布利多及阿波羅尼婭說話,哈利正奇怪於他們怎麼還不走,就被納威猝不及防地繳了械。
「你得專心,哈利。」納威一看就不是個生手,雖然他平時低調異常,偶爾看起來還有些怯懦,但能看出家長奉行的並不是「快樂教育」。
像他們這樣乖乖練習一個咒語的組合並不多。羅恩被赫敏虐菜虐得破防,很快就開始口不擇言,一個「門牙賽大棒」送赫敏去了醫療翼;德拉科和他的搭檔已經覺得無趣起來,開始閑聊天兒;克拉布和高爾完全就是在激情肉搏。拉文克勞的學生呈現出了明顯的兩個極端,要麼是憋不住用了更高級的魔法,要麼就菜到摳腳;赫奇帕奇這麼講究love&peace的學院,甚至都見血了。
悲催的洛哈特已經控不住場了,鄧布利多也絲毫沒有干預的意思,斯內普只好站出來,隨手點了兩個斯萊特林讓他們上台演示。
「他偏心眼!」羅恩憤憤不平地嘟囔,「一會兒他又要給自己學院加分了吧,赫敏那五分呢?」
然而事情的走向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兩個殺紅了眼的斯萊特林不約而同地使用了一個咒語,召喚出了一堆蛇自相殘殺,各式各樣的三角頭昂首挺立,蓄勢待發。
「看!」阿波羅尼婭輕聲道,「這就是命運的齒輪,教授。你往回扳一點兒,它就加倍奉還。」
鄧布利多沉默地站在她身邊,說:「再看看。」
「還看?」阿波羅尼婭抽出魔杖,還不等她動作,圍在舞台前的小巫師就已經有被嚇哭了的,有倒退的,有轉頭跑的,人群很快騷動起來,甚至都有跌倒的。
「安靜!」斯內普厲聲喝道,可台上的蛇群被吱哇亂叫的人類所驚動,立即注意到四周簇擁著比自身龐大得多的「天敵」們。
在一道閃爍著微光的無形屏障圍繞著舞台升起之前,兩個惹是生非的斯萊特林已經被一股大力轟到了台下,慌了手腳的小巫師宛如田野裡被農夫細心扶正的秧苗,一個接一個地恢復了秩序,又有一只金紅色的華麗大鳥從繁星點點的穹頂飛撲而下,沒入屏障之內,一口把蛇全吞了。
以上為世界名畫《洛哈特教授在尖叫》的內容。
阿波羅尼婭完全插不上手,她只在最一開始的時候用魔杖悄悄一點。
「哈利!」羅恩驚慌失措,「你的嘴呢?」
哈利伸手摸了摸鼻子下面,只摸到一片光滑的皮膚。
「可能是有人惡作劇吧?」還好他探訪福利院的時候學過幾下子手語,赫奇帕奇那個和他一樣讀私校的賈斯廷·芬列裡好心翻譯了一下,羅恩才漸漸冷靜下來。
「很明顯,如果哈利在面對群蛇的時候張口說話,說的就不一定是英語了。你自己不能控制,不是嗎?」第二天,趁機做了無痛箍牙手術的赫敏華麗歸來,「那不是惡作劇,那個人是在幫你。」
「洛麗絲夫人那次你在現場,還剛得罪了費爾奇;科林那小子有點兒招煩,大家有目共睹,偏偏又是在抱著相機去找你的路上。」羅恩嘆氣道,「還好你會蛇佬腔的事兒沒被發現,否則我們最後一塊陣地格蘭芬多也要失守了。」
「早就失守了,今早弗雷德跟我打招呼還叫我『蛇王』呢!」哈利笑道,「說起來誰信,我的最後一塊陣地是斯萊特林。」
羅恩和赫敏都大笑起來。
他們的好心情沒能保持太久,在寒假前夕,一個暴風雪的早晨,哈利他們正在門廳聽海格抱怨他一只雞都養不住,忽然有人在樓上尖叫起來:「又一個!不!是兩個!」
「是尼古拉斯爵士和赫奇帕奇的芬列裡。」格蘭芬多的公共休息室裡,麥格教授如此向她的學生們宣布,「我需要知道每個人的動向……太囂張了,人來人往的早晨……」
哈利本以為有海格給他背書,這次他總不能還被扯進去,誰知學生們已經害怕到魔怔了,就因為芬列裡之前在眾目睽睽之下和哈利聊天,哈利還做出「邪惡的非洲黑魔法手勢」,所以等到假期開始的那天,整個霍格沃茨幾乎沒有學生敢跟哈利說話了。
「爸爸媽媽今年好像要帶比爾和查理去什麼地方走親戚?」羅恩憤憤不平地扯著禮物包裝,「頭生的幾個孩子待遇就是不一樣吧?我老覺得爸爸媽媽偏心眼!」
哈利今年收到了好多書,摞在一起幾乎有他坐著那麼高——羅恩的《與火炮隊一起飛翔》、盧平的《烏合之眾》、阿波羅尼婭的《君主論》(這兩本書放在一起簡直細思恐極)、雷古勒斯的《尖端黑魔法揭秘》(不犯法嗎)以及斯內普,說不送不送,還是送了他一本小冊子,前半部分是他自創的小咒語,基本上分為「特別惡毒」和「比較惡毒」兩個類型;後半部分是可以錦上添花的魔藥竅門,一些是他自己發現的,還有一些卻來自莉莉·伊萬斯。
「太奇妙了!」赫敏走在朋友們前面,背轉過身面對著他們,眼睛還黏在那本哈利慷慨分享的小冊子上,「原來『無聲無息』是作用於聲帶,『鎖舌封喉』作用於舌頭,『閉口不言』則是直接將整個嘴巴移走!」
「哪裡奇妙了?」羅恩悄聲問道。
「就是能夠清楚地看到嘴型、能看但不准確和徹底不知道你想說什麼,這三者的差別。」哈利解釋道,又跟赫敏爽快地擊了個掌。
羅納德·比利爾斯·韋斯萊,生平第一次產生了「再不做些什麼,就要被朋友們拋下」的危機感。可是他該做什麼呢,看那些天書一樣的麻瓜書嗎?
今年斯萊特林留下的學生格外多,想來是韋斯萊先生如火如荼的黑魔法物品清查活動還沒有結束。他們快速填飽了肚子,顧不上參與餐後小游戲,便頂著隱形衣來到二樓的廢棄女盥洗室裡。
復方湯劑早就熬好了,赫敏只需要每日往裡添加一些草蛉蟲保持新鮮,以及保證它別被火焰熬干。
德拉科的味道還不賴,像是某種哈利小時候偷喝過的外國感冒藥劑,苦得很,但咂麼咂麼還有點甜。潘西的藥劑喝得赫敏直皺眉頭,「好酸,濃縮檸檬汁和隔夜釅茶的味道,又酸又澀,我舌頭都麻了……」她嘆息道。
「羅恩,你找的那根頭發是不是有點兒短啊?」哈利苦得臉都皺在了一起,不得不停下來喘口氣,「斯萊特林有灰頭發留板寸的男巫嗎?」
「誰知道呢?」羅恩勇敢地說,「說不定他營養不良、頭發脆弱,還是個少白頭呢?」一口悶了,像喝下了一杯岩漿。
「沒事吧,羅恩?」赫敏躲在隔間裡,她已經開始有變化了,「你聽上去恨不得把自己的整條食管都扯出來銷毀掉。」
哈利也覺得有些不適了,連忙也找地方藏身,還好他和德拉科身高、體型都差距不大,整體過程並沒有太痛苦。他將將收拾完,就聽見率先出去的赫敏尖叫了一聲:「你是誰?卡西莫多?」
啊???
事實上,羅恩變成的這個人比卡西莫多還要醜陋,他身材矮小,習慣性的彎腰駝背,五官各長各的,還滿臉皮膚病,最主要的是,他失去了一整條左臂。
見羅恩驚恐之下都快哭了,哈利連忙安慰他:「藥效只有一小時,不是嗎?你在這躲一會兒,很快就過去了!你的手還會長回來的!」
「快點兒,哈利!我們時間寶貴!」赫敏連連催促他,「羅恩,這裡交給你沒問題吧?」說完,還不等羅恩回答,便一把將哈利薅走了。
他們跌跌撞撞地往地牢走,但幾乎是剛走到樓梯口,就看到文森特·克拉布一個人晃晃悠悠、漫無目的地從樓上游蕩下來,看見他倆,仿佛吃了一大驚、白日夢游被驚醒了一般。
「馬爾福,帕金森?」他的語氣裡還殘留著幾分異乎尋常的傲慢,那不是小孩子裝大人就能模仿得出來的,「你們不是回家了嗎?」
干!大意了!
哈利情急之下將赫敏一摟,昂著下巴道:「輪不到你過問,克拉布。」
克拉布懷疑的目光在二人之間轉來轉去:「你們兩個?說實話,潘西,都是七月嬰兒,你應該是我的,也只有我能庇護你。」說到第二句話時,語氣又正常了許多。
「什麼七月嬰兒?」赫敏下意識地問。
克拉布傲慢地笑了笑,那神態十足地像德拉科,也不知道他私下裡對著鏡子模仿了多少次。「一個要麼死、要麼獲得榮耀的身份。」他神神秘秘地,「你竟然不知道?啊,肯定是因為你只是個女孩,你的家人以你為恥,才懶得告訴你。」
「你少胡說八道!」赫敏氣得臉色通紅。
「看來你懂很多咯?」哈利連忙打圓場,「那你一定知道密室是怎麼回事吧?」
「我知道得不比你多,馬爾福。畢竟你爸爸是黑魔王的得力干將,但還好,我已經超過你了,這一代全看我的了!」
「真的嗎?我奉勸你,不要為了營造高貴的神秘感就故弄玄虛。」哈利也冷笑,「我可永遠不會降服於一個一無所知的傻瓜。」
「你說誰!」克拉布生氣了,開始挽袖子,一把就拎著哈利的衣領把他提了起來,「向我道歉,馬爾福!並發誓以後永遠惟我馬首是瞻!」
「你做夢!」哈利咬牙道,「黑魔王在上,你算老幾?」
克拉布一愣,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赫敏已經抽出魔杖,快准狠地來了一個石化咒。
哈利和赫敏合力將人拖進附近的掃帚間裡,還好現在大家幾乎都在各自找樂子,沒人在走廊上閑逛。「怎麼辦?」赫敏焦急地問道。
「攝神取念!」哈利猶豫了半天,望進克拉布的眼睛,魔杖點在他眉心,赫敏震驚地望著他,幾乎說不出話來。
良久,哈利泄氣地敗下陣來。「我不是你,赫敏,咒語試一次就能成功。」他說道,「或許是我對探尋他人的大腦毫無興趣吧!但我大腦防御術倒是練得不錯,當時他們管這玩意兒叫『冥想』和『記憶宮殿』。」
赫敏想笑來著,但隨即驚恐地拉了拉哈利的衣袖:「你不應該叫我——他只是石化了,他有意識!」
哈利眼前一黑,但赫敏反應敏捷,抓起一根墩布懟在克拉布臉上,隨即開始念咒。「一忘皆空、一忘皆空、一忘皆空……」她滿臉緊張,喃喃自語,「總有一次能奏效吧,一忘皆空!」
「這是什麼?」
「遺忘咒。」短短片刻,赫敏甚至熱出了汗,「有一次我去找洛哈特,他喝醉了,說他最擅長的魔咒是『一忘皆空』,我就記住了……哈利,但願我有你說的那麼厲害,一次就能成功!」
此地不宜久留,哈利離開之前總覺得忘記了什麼事,他目光來來回回地打量克拉布,忽然心中一動,俯身將他左臂的衣袖擼了上去。
「天啊!」赫敏尖叫了一聲,「黑魔標記?」
那個醜斃了的圖案此刻還像是麻瓜鏟除紋身後增生的傷疤,只是微微有些發紅。
「原來如此!」哈利點頭道,又讓赫敏補了好幾個遺忘咒才從容撤退。
「你覺得克拉布的話可信嗎?」回去的路上他問赫敏。
「啊?」赫敏還沉浸在黑魔標記帶來的震撼裡,「應該可信……不管他是真的喜歡帕金森,還是習慣性搶奪德拉科的『所有物』,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在女孩子面前,一向都是零分也要吹成一百分,他什麼都不說,顯然是真不知道,而且不敢撒謊——否則馬上會被德拉科拆穿。」
「這說明德拉科、帕金森和克拉布的知情權是相類的。」哈利下了結論,「斯萊特林挖不出什麼料了。」
時間把控得剛剛好,哈利和赫敏終於不必跟那個「卡西莫多」相處了——名著中的敲鐘人是個有著金子般心靈的好人,而眼前的「卡西莫多」卻沒來由地讓人覺得陰森恐怖。
「或許那個人偷偷從翻倒巷郵購什麼違禁產品了,賣家的頭發隨著包裹粘到了他身上。」羅恩無論何時都很樂觀,「你們進展如何?」
哈利和赫敏一人一句地把事情經過還原了一下,羅恩驚得說不出話來。
「黑魔標記?」他低聲說,「這可是高級食死徒才有的……就克拉布那個熊樣兒?呵,那伏地魔不輸誰輸啊!該!」
「可……伏地魔倒台的時候,我們也才一歲,他提到的那個什麼『七月嬰兒』,應該就和傳說中的預言條件有關。」哈利思路始終清晰。
「怪不得他用那種眼神看著格林格拉斯女士。」赫敏試圖分析,「想必傲羅曾經抓過他,但看他是小孩子,所以又網開一面、不計較了。」
「怪不得斯萊特林都這麼對待他,等到有朝一日伏地魔回來了,那這小子才算是真的抖起來了。」羅恩也道,「希望那一天慢點兒來!」
「恐怕不以我們的意志為轉移。」哈利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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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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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4-11 23:28
第126章 密室(4)
假期還沒結束,斯萊特林就鬧了個大新聞——留校的文森特·克拉布遭到了攻擊,雖然沒有被石化,但他的神智變得非常不清醒,連文字、親友和生活用品都不認識了。龐弗雷夫人用盡所有辦法,才勉強讓他重新拾起了聽說能力,學生們還沒返校呢,人已經在聖芒戈躺好幾天了。
「這不就是他的正常水平嗎?」弗雷德困惑地說,「說不定只是玩太瘋了沒睡好?你說呢,喬治?」
「我在想,斯萊特林又要選拔新的找球手了。」喬治一臉憂愁,「好運還能一直籠罩格蘭芬多嗎?看,連赫敏都很焦慮呢!」
赫敏·格蘭傑當然完全不是因為什麼鬼的找球手而焦慮,她陷入了一種源於自責的低落狀態裡。「我不知道……」她哭泣著說,「原來遺忘咒有這麼強大的後遺症。」
「你還記得小冊子上記錄的『倒掛金鐘』嗎?」哈利說道,「在霍格沃茨流行開以後,有人因為『金鐘落地』摔斷過脖子。」
赫敏倒抽一口冷氣,眼淚落得更凶了,羅恩連忙安慰她:「巫師沒那麼容易死的,你沒有聽說過《男巫的毛心髒》嗎?只要事先處理得當,哪怕把心挖出來都不會死。」
人在摔斷脖子之前誰能預想得到呢,還處理得當?不過赫敏居然真的被安慰到了,女巫的心思哈利·波特這輩子也別想搞懂。
這件事令他的最後一塊陣地失守,斯萊特林也有不少人加入了魔怔行列,畢竟克拉布可是貨真價實的純血,他所遭受的傷害也不是一劑曼德拉草就能治好的。與其聽信父母口中虛無縹緲、老掉牙的傳說,斯萊特林們當然更相信親眼所見的事實——哈利·波特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他打開了密室,然後嘎嘎亂殺。
一直到二月上旬、情人節前夕,都未發生新的襲擊事件,一些膽子大的小情侶甚至會對哈利說謝謝。但很快,一樁大規模校外團購非法迷情劑事件被震怒的麥格教授當場抓獲,涉案人員大多是女巫,也有幾個男巫,很不幸的是金妮·韋斯萊也牽涉其中,被罰去獎杯陳列室做衛生,不准用魔杖的那種。
「你這幾天別出現在我面前,兄弟。」羅恩把手擋在自己眼前,「不管她是要把這玩意兒喂給你喝,還是喂給洛哈特喝,我都不同意!!」
金妮從中受到了極大的打擊,一連好幾天都渾渾噩噩。任憑羅恩怎麼開解她「大家都扣分,就等於都沒扣分」也不管用,但她本來也不是個習慣和哥哥傾吐心聲的人,大家也都沒在意。
這件事唯一的好處是麥格教授借機取消了洛哈特的所有情人節布置,那些被他不知道怎麼搞來的矮人歡呼著奔向了自由的禁林。
到了復活節假期,二年級學生們就該決定今後的選修課了。這個假期很少有人選擇回家,一時間霍格沃茨貓頭鷹亂飛,不少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都寫信來指導小巫師們選課。盧平的信就中規中矩,還列了哈利父輩們的選擇供他參考,阿波羅尼婭就跳脫多了,她列了個表格,橫列分別是「通過率」、「得O率」、「天賦要求」及「課程質量」。
「所以,想像力豐富且不迷信的人適合學習占蔔,這是一門很好通過的水課,但要拿O就很困難。」赫敏捋著那個表格,「保護神奇生物為什麼全看海格的心情?」
「弗雷德他們去年上過海格轉正後的第一堂課,據說他過於激動,當場要求他們騎鷹頭馬身有翼獸繞著霍格沃茨飛兩圈兒。」羅恩幽幽地說,赫敏顫抖了一下。
「麻瓜研究適合混血小巫師,對純麻瓜種來說,五十年不變的教綱過於落後了。」赫敏繼續總結,「古代魔文是一門死語言,不建議參考麻瓜書店裡所有關於盧恩文字的出版物……算數占蔔要求具備一定的數學思維和心算能力,這個適合我!」
「哈利,你看什麼呢?」羅恩問道,「第二張信紙上寫了什麼?」
「哦……她給我講了一個『小馬過河』的故事。」哈利把信紙遞給羅恩,「大概就是說,遇到問題不要聽別人怎麼說,而是要自己試試看。」
羅恩絕倒。
最後哈利和羅恩還是選了占蔔和保護神奇生物,一門水,一門實踐比理論多,夫復何求?決定要親自過河試試看的反而是赫敏,麥格教授收到她的課表後驚訝地挑了挑眉。
「你知道,格蘭傑小姐。」麥格教授眉頭微皺,但神情卻很高興,誰會不喜歡好學的孩子呢,「霍格沃茨的課程表已經很多年沒有變過了,為了讓你能夠兼顧五門選修課,我們不得不采取一些手段。」
「難道我是第一個選修五門課的學生嗎,教授?」赫敏有些緊張。
「這倒不是,曾經有個赫奇帕奇的孩子,他通過了全部12門O.W.Ls考試,他的父母至今還為他驕傲,」麥格教授長長地嘆了口氣,「現在他在阿茲卡班。」
赫敏嚇得噎住了,一直到晚上還在打嗝,羅恩不得不再次安慰她,「五門選修課」和「進阿茲卡班」之間沒有必然的聯系,麥格教授只是開了個不熟練的玩笑。
格蘭芬多對赫奇帕奇的比賽當天,哈利又在城堡裡聽到那個怪聲,他沒有耽擱,立刻告訴了麥格教授,於是比賽取消,所有人只允許出現在公共休息室、圖書館或者禮堂,這幾個位置都安排了教授巡視。哈利本想回格蘭芬多,赫敏卻像是想到了什麼,硬是把他們拖到了圖書館。
「聽著。」她嚴肅地壓低聲音,「哈利會蛇佬腔,薩拉查·斯萊特林的像征是蛇,那麼我們有理由懷疑,密室怪獸是一條蛇類神奇動物,對吧?這也是為什麼哈利走到哪裡都能聽見它的聲音,因為城堡的牆壁裡有下水管。」
「對吧……」羅恩懷疑地說,「你想怎麼樣?」
「窮舉法,我們挨個排查就是了。」赫敏咬牙道,給他們分發紙筆,「一些滅絕了的、只存在於傳說中的生物也要,畢竟薩拉查活在一千年前。」
三人很快陷入了書山圖海之中,最聽赫敏話的是羅恩,最先受不了的也是他。「我沒法排查!」他委屈地把筆一扔,指著書上模模糊糊的插圖,「作者都不說這是什麼怪獸,只說這個蛇形彩繪是巫師與麻瓜世界交融的見證,什麼鬼!」
「不,等等。」哈利突然按住那張書頁,「我似乎……我應該在哪裡……該死的!我記不起來了!我只記得是在一個博物館裡!」
「什麼是博、博物館?」
「就是一些人或者組織,收集了一些有歷史價值或者紀念意義的東西,有償或無償地供人參觀!」哈利費勁地解釋。
「哪個博物館?」赫敏已經急切地開始報菜名,「大英?V&A?還是——」
「哪個麻瓜博物館也不會收藏巫師的東西啊,赫敏。」羅恩理所應當地說,「博物館好玩嗎?我還沒去過呢!」
赫敏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好像是一個城堡,但只有霍格沃茨二十分之一那麼大,游客很多,外國人為主,還養了很多渡鴉……」哈利拼命回憶著,「阿波羅尼婭帶我去的,還有德拉科和……斯內普。」
「你怎麼對和誰一起去的這麼清楚,在博物館裡看到了什麼卻都忘了?」羅恩一臉不可思議,「當然,我是說,要是我和斯內普一起逛博物館,我也會終身難忘的。」
哈利決定暑假怎麼也要幫羅恩圓這個夢,斯內普可能懶得理他,但德拉科問題不大。
「因為阿波羅尼婭真的懂很多,她一直在給我們講解。」哈利認真的說,「結果後半程她被緊急叫回部裡去了,我就——呃……」
赫敏忍不住顫抖了一下,羅恩卻忍俊不禁地笑起來。
「天啊,拜托,老兄!」他笑得直拍哈利的肩膀,「想想這一組無敵陣容吧,我今晚一定會在夢裡見到它的!」
赫敏把羽毛筆一扔:「我知道了。哈利,那不是博物館——但也差不多,我很喜歡那裡,倫敦塔。」
「噢!」羅恩一拍大腿,「我知道那裡,查理曾經寫過一篇論文,但更像是辯論稿,賓斯教授讓他們論述任一『塔中王子猜想』的可行性。」
現在輪到兩個來自麻瓜世界的小巫師面面相覷了。
「你在說什麼,羅納德,塔中王子?」赫敏疑惑地看著他,「那就是格羅斯特公爵理查干的,幾乎所有人都這麼以為。」
羅恩神秘兮兮地搖了搖手指:「不,不不,赫敏。巫師有巫師的看法——那件事裡充斥著魔法的痕跡,一部分人認為王子中至少有一個是巫師,魔力暴動救了自己和兄弟,從此隱姓埋名;另一部分人相信是邪惡的理查三世雇佣了巫師,殺死了侄子,才能做得如此了無痕跡。」
赫敏托著下巴,並未反駁羅恩的長篇大論,反而頻頻點頭,覺得他很有道理。
「那個時候《保密法》還沒簽訂,巫師與麻瓜融為一體,也不是沒可能。」赫敏津津有味兒地邊想邊說,「所以還有什麼事是巫師干的?王子們那個貴庶通婚的母親,她大概也是個女巫?再往後,是都鐸……亨利八世的第二任妻子?可如果她是女巫的話一定不會被砍頭——」
「你剛剛說什麼,赫敏?誰的妻子?」哈利眼睛一亮。
「亨利八世。」羅恩倒是對赫敏的話都記得牢牢的,「怎麼,哈利,你也和他一起逛博物館嗎?」
「我見到的就是他的盔甲,收藏在倫敦塔Ⅰ,上面畫著一個……蛇、蛇鬼?」如果回憶就像腦漿,他的顱骨裡現在已經一滴不剩了,「阿波羅尼婭說過它的體型很大,怕雞,是蜘蛛的天敵,哦還有,瞪誰誰死。」
海格養一地死一地的雞,犯罪現場倉皇逃竄的蜘蛛……這幾乎和城堡裡的怪獸對得嚴絲合縫。
赫敏眼睛亮閃閃地開始翻書:「哦不哈利,我想你說的應該是蛇怪?」
「對對對!」哈利幾乎跳了起來,「就是這個!」
「好吧,蛇怪果然更符合,我本來還以為是莫盧西娜什麼的。」赫敏聳聳肩,「蛇是沒辦法在牆上寫字的,我想她可能需要一個人類的上半身。」
「所以,就決定是蛇怪了是嗎?」羅恩撓了撓頭,「好小蛇,蜘蛛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
哈利忍不住笑起來,赫敏不得不再次把控「會議」的進程:「可是看到蛇怪眼睛的人都會死,現在他們卻只是石化了。」
哈利不期然地想起小時候阿波羅尼婭忽悠他的話——你佩戴的金屬護身符反彈了伏地魔的子彈,那枚子彈被牆壁再一次反彈後打入了伏地魔的胸膛,因為威力減弱,所以只是重傷了他。
受害者和蛇怪之間,也許也存在著類似於護身符和牆壁,蛇怪的目光經過反彈,威力減弱了……
反彈……反射……
「我知道了!」他再一次站起來,不容置疑地說,「是反射,他們誰都沒真正和蛇怪對視!科林有相機,芬列裡隔著幽靈,洛麗絲夫人……是那灘水!」
他們趕去校長室路上撞見了新一起襲擊事件——拉文克勞六年級的佩內洛普·克裡瓦特,珀西從去年聖誕節就看對眼的秘密女友。他們仗著「怪獸不敢襲擊級長」的迷之自信偷偷出來約會,克裡瓦特倒下的時候,手裡還握著一面用來補妝的小鏡子。
三人對視一眼,趁亂繼續向校長室進發,然後被鐵面無私的石獸攔在門外。
「有沒有搞錯?」羅恩恨不得拿腳去踢,「人命關天!」
「哈利?」有人詫異地喊了一聲,「你怎麼在這裡?」
是盧修斯·馬爾福和雷古勒斯·布萊克郎舅倆,各自披著旅行鬥篷,正在斯內普的帶領下拾級而上。
「另一個?」羅恩問。
「顯而易見。」赫敏回答。
校長室內,鄧布利多對兩路人馬的到來似乎都早有預料。他甚至都已經簡單收拾了一些行李,鬥篷搭在手臂上,一副「我究竟什麼時候才能走」的姿態。
「哦,盧修斯!」鄧布利多笑著打了個招呼,「我就知道校董會不會坐視不理的,對嗎?」
「沒錯。」盧修斯·馬爾福彬彬有禮地頷首,「我有一張十二位校董簽署的罷免令,你需要在今天之內離開霍格沃茨,鄧布利多。」
雷古勒斯·布萊克聳了聳肩:「事已至此,我簽不簽也於事無補,還不如從眾。」
「這就是你的目的嗎?」斯內普忽然說,「就為了……給鄧布利多添堵?」他滿臉都是「你蠢成這樣是我想像不到的」,已經等於是把話挑開明說了。
「我只是順勢而為。」盧修斯笑意微微收斂,「抓住機會,利用機會,大家都是這麼做的……要不是阿波羅尼婭臨時叫走了福吉,這就不是霍格沃茨內部的事了,魔法部從來沒能干預過霍格沃茨,如果我讓他辦成了……」
羅恩朝他怒目而視,只換來盧修斯輕飄飄的一眼,像看什麼能夠隨手拂去的垃圾。
「機會?」哈利忽然重復了一句,「恕我冒昧插話,馬爾福先生,打開密室並非是您的主觀意願?」
盧修斯那雙和德拉科如出一轍的灰眼睛輕輕地眯了起來:「成長得很快,波特先生。但我恐怕這還不夠,你得成長得比黑魔王更快才行。」
那就是默認了。
「你不知道那是什麼,盧修斯!」雷古勒斯嘆了口氣,「難道你是懷念鑽心咒的滋味了?我恐怕你會死!」
「我當然不知情,黑魔王給的東西太多了。」盧修斯狡猾地說,「我只是一個弱勢的、被討要東西都無法拒絕的可憐蟲罷了,那個把寶貝擅自送到你們眼皮底下的倒霉蛋才該害怕呢!」
鄧布利多輕輕點了點頭——盧修斯·馬爾福沒必要撒謊,伏地魔還未歸來,天平一端目前就只有救世主一個人,還在不斷加碼。
「那麼我們現在就走吧!」他輕松愉快地站起身來,「我請你們去豬頭酒吧吃飯怎麼樣?」一轉頭看見鐵三角,才恍然:「忘了還有你們三個了!有話要對我說?」
「是蛇怪,先生。」哈利把推理過程和盤托出,「如果您一定要走,請您下最後一條命令——讓學生們攜帶能夠反射蛇怪目光的東西。」
鄧布利多微微動容,他看了一眼斯內普,後者轉身離去。盧修斯的防線卻在一瞬間被這個單詞擊潰了,他臉色慘白,顯然對蛇怪的習性有所了解——不僅瞪人還能吃人,管你啥血照吃不誤。
「不要再抱有僥幸心理了,馬爾福先生。」赫敏勇敢地站了出來,「克拉布的魔咒傷害是我干的,蛇怪是不會對純血種另眼相看的,它都一千年沒吃過東西了!」
「看哪,盧修斯!」雷古勒斯精准補刀,「一個麻瓜出身的小女孩都比你清醒,你的年紀幾乎是她的四倍!」
等到斯內普回來的時候盧修斯·馬爾福已經全招了——老克拉布這些年一直軟硬兼施地向他討要黑魔王的贈禮,早就從阿波羅尼婭那裡聽到搜檢風聲的盧修斯順勢同意,然後就一直在看好戲。
「我其實沒想到,老克拉布會讓他的兒子將那日記本帶回霍格沃茨,來、來做一番事業……愚蠢的事業!」盧修斯虛弱地說,「當我知道密室開啟的時候,我根本沒當一回事兒。」
斯萊特林的繼承人怎麼會對斯萊特林下手呢,對吧?珀西和他的小女友也是這麼覺得的,大膽怪獸,竟然敢瞪堂堂級長?!
事情到這裡已經很明了了——那本神奇的日記本在克拉布喜提聖芒戈常駐後仍舊薪火相傳,一位新的「繼承人」不知怎麼得到了它,堅定地踏上了開門放蛇的道路。
最後鄧布利多還是走了,沒辦法,罷免令從簽署的那一刻就生效了。現在最不想他離開的反而是盧修斯,他恨不得讓德拉科直接搬到斯內普的辦公室裡打地鋪。
「只有當這裡所有人都背叛我的時候,我才算真正離開了這所學校。」鄧布利多在離開前意味深長地說,「在霍格沃茨,那些請求幫助的人總是能得到幫助的。」
第127章 日記(1)
「所以,為什麼不能讓所有學生交出他們的日記本?」羅恩蜷縮在公共休息室的沙發裡,「正經人誰寫日記啊?」
「我。」赫敏冷冷地說。
嚇得羅恩趕緊坐正了。
「我們現在至少需要解決兩個問題。」哈利裝作沒看見,「找到密室、制服怪獸,或者找到日記本,抓獲繼承人。」
「密室是死的,繼承人是活的,可惜死的活的都好難找啊!」羅恩呻..吟著伸了伸腿,「我還是覺得直接沒收所有日記本更簡單。」
「如果事態惡化,遲早會走到那一步的,但這和讓繼承人自首有什麼區別?」赫敏憂慮極了,「他至少會被開除,然後折斷魔杖,就像曾經的海格一樣,我都不敢保證我有這樣勇敢。」
公共休息室裡人山人海。鄧布利多教授離開之後,麥格教授對學生活動軌跡的限制措施進一步加強了,不上課的統統回休息室,上課的則必須由授課教授親自護送到下一節課的教室——如果不巧碰到那一位在拖堂,大家就只好集體在走廊上罰站。
在如此嘈雜的環境裡,他們聊天說話都肆無忌憚,但一旁抱膝悶坐發呆的金妮還是多多少少地聽到了一些,她好像有些嚇到了,跳起來急匆匆地跑走了。
接下來的日子沒有再發生新的襲擊事件。海格彙報稱,自從小克拉布進了聖芒戈,他的雞存活率大大提高了,以前總是一窩一窩的死,手法堪稱殘暴,現在新繼承人卻是折騰半天才能掐死一只,他把牙牙趕到雞窩旁守著,牙牙卻從不示警。
「說明新繼承人是個女巫,力氣小,下不去手,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殺雞。」哈利說道,「牙牙對弱者總是很友善,它沒准兒還以為那是來找雞玩兒的呢。」
「女巫,寫日記。赫敏,那不就是你?」
「別說傻話,羅納德!」赫敏隨手扯過一張紙,畫了一張大框框套小框框的城堡簡圖,「來看看這個,我是從麻瓜犯罪劇集裡學來的。」
她先蘸了一下綠墨水,在二樓廢棄女盥洗室外不遠的走廊上畫了一個小星星。「這是洛麗絲夫人。」赫敏說,換了一種紅墨水,「科林在哪裡被發現的?」
「在樓梯上。」哈利馬上說,「醫療翼在二樓。」
一個小小的紅星星出現在了像征著樓梯的鋼琴格圖案上。
「賈斯廷·芬列裡呢?」
「好像是三樓,樓梯口旁邊的走廊裡。」
赫敏快手快腳地又畫了一張三樓平面圖,羅恩十分自覺地貢獻出了自己的變色墨水,又多了一個明黃色的星星。
「而你,羅恩,你未來的嫂子克裡瓦特,是在圖書館附近,圖書館也在二樓。」赫敏用魔杖點了點墨水瓶,一個亮藍色的星星隨即出現在簡圖上,「很明顯了,不是嗎?」
他早就說赫敏是天才吧!哈利覺得自己呼吸都跟著微微粗重了起來。
「二樓是城堡利用率最高的樓層,幾乎沒有一間教室是閑置的。」赫敏繼續分析,「密室號稱打開了三次,不管是不是真的,但肯定每一次,學校都會進行一次徹底的搜查,但他們什麼都沒查到,這只有一種可能。」
她用力將羽毛筆扎進地圖上的小方塊裡:「這是一間女盥洗室,還是廢棄的,環境很差,人下意識就想早點離開這種地方越快越好,所以這裡被一次又一次地忽視了。甚至那個永遠也修不好的水龍頭,就是某種趕客的手段!」
「你值得一個梅林爵士團一級勛章,赫敏。」羅恩情真意切地說,「你想讓誰為你授勛?」
然而赫敏這麼多天的深思熟慮顯然收獲頗豐:「你們有沒有想過,盥洗室裡的那個駐場幽靈,她為什麼被稱作『哭泣的桃金娘』?她身上沒有佩戴任何一種五瓣紅花或者壺狀漿果形狀的飾品。哈利,德拉科有時候會叫你『疤頭』,那是因為你真的有疤,那些考不過我的拉文克勞背地裡叫我『海狸』,因為我的門牙確實很大。」
「你的意思是,外號應該是有所依據的。」羅恩跟上了她的節奏,「除非……除非那是她的名字!怪了,我怎麼覺得這個名字在哪裡見過?」
赫敏不慌不忙,又拿出一張羊皮紙,那是盧平寫給哈利的信,赫敏當時就問他借走了,他都忘了還有這回事兒了。
「介意嗎?」赫敏問了他一聲,還不等哈利點頭,就抄起羽毛筆在紙上畫了個大大的圈,「茉特爾·沃倫,第一次密室事件的受害者,顯然她沒能走下去。」
「我不明白!」當他們躲在隱形衣裡奔赴盥洗室時,羅恩忍不住開口,「鄧布利多教授肯定知道吧?他是唯一一位親身經歷了第一次密室事件的人,他會不記得受害者的名字嗎?」
「你也知道她是受害者啊?」赫敏沒好氣地說道,「反復詢問一個幽靈死前的情景,這太殘忍了。她如果不是始終無法解脫,也不會成為幽靈,你敢去問血人巴羅他是怎麼死的嗎?」
哈利忽然停下了,兩個好友猝不及防,一股腦兒地撞在他身上,幸虧現在走廊上沒有人。
「那我們現在就更不能這麼做了,赫敏。」哈利沉聲道,「你了解過幽靈了?」
片刻後,他們隨便找了間空教室坐下。
「勇敢的、不畏懼死亡的人是不會成為幽靈的,這和他們生前的牽掛無關,這也是為什麼你爸爸媽媽沒有成為幽靈陪伴著你,哈利。」赫敏首先說道,「尼古拉斯爵士死前被砍了那麼多下,他必然是……不敢的。」
「但蛇怪的瞪視是沒有痛苦的。」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她想利用死亡辦成什麼事。Ⅰ譬如客死異鄉的人,如果執著於回去再見一眼什麼人,他死了肯定是無法辦到了,但成為幽靈就可以。」赫敏攤開手,「是死亡把他們困住了,怯懦也好,執念也好,他們無法與死去的自己和解,因此被迫停在原地。」
「等等!」哈利猛地抬起頭來,「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赫敏茫然地看著他,羅恩左看右看,最後試探著說:「停、停在原地?」
「這下我們可以百分之一百地確定那間盥洗室確實是有問題了。」哈利站起身來,「這就是雙重認定,不是嗎?」
於是他們再度奔赴盥洗室,連隱形衣都忘了穿。任憑桃金娘在裡面跳水發瘋,分頭仔細搜索起來——既然蛇怪通過水管穿行,要麼是洗手池、要麼就是馬桶。出於某種懂得都懂的原因,沒人願意去檢查馬桶,哪怕已經廢棄多年。如果斯萊特林的後人敢把密室入口安到馬桶排污管,那哈利才算真的佩服。
「這裡!」羅恩很快說道,手指反復摩擦著一個暗淡的銅制水龍頭,「我想這個花紋應該是條蛇,別的地方都沒有。」
「打開它,哈利。」赫敏鼓勵他,「薩拉查·斯萊特林的血脈已經斷在伏地魔那兒了,現在的繼承人肯定不是通過血液打開密室的,那一定是某種特殊的、可以模仿的天賦。」
蛇佬腔。
哈利閉上眼睛,反復深呼吸了好幾次,再慢慢睜開。「打開。」他嘶嘶地說,「給我打開。」
在積攢千年的水垢和霉菌裡玩了一把滑梯之後,三人來到了一座神秘宏偉又陰森詭異的地下殿堂。「你說說薩拉查這審美,」羅恩為了活躍氣氛,故意插科打諢,「不怪大家都覺得斯萊特林是壞東西啊!」
密室裡靜極了,只有流水滴滴答答的聲響,經過無數次折射放大,幾乎有些魔音穿耳的效果。特別是當三人被一條1:1脫下的蛇蛻嚇得慘叫後,引起的回聲是驚人的。
「霍、霍格沃茨的地下水一定含、含鈣。」赫敏哽咽著說,「看,多漂亮的鐘乳石啊……」
「說點兒什麼,哈利!」羅恩顫抖著催促他。在濃密的黑暗中僅憑三束照明咒的光芒是不夠的,因為他們完全不知道魔杖下一秒會照到什麼東西,會不會就是繼承人獰笑的臉?
「哦。」哈利試著摳了摳石雕蛇眼中鑲嵌的寶石,沒摳動,「打開。」
密室的第二重比它的門廳還要來得大場面,穹頂幾乎有兩層樓那麼高,森然羅列的石柱蛇影重重,蛇眼都望向同一個方向——頂天立地的斯萊特林雕像。
「我同意你關於斯萊特林審美的說法,羅恩。」哈利無語地說,「即便是藝術學院那些先鋒派們過來,也無法違心地說這、這一切像征著善良正義什麼的。」
「但、但是,蛇怪在哪兒呢?」赫敏小聲問,怕打擾了什麼似的。
「不重要,孩子們,我想有那條蛇蛻就夠了。」有人興高采烈地說道,「現在,放下魔杖,舉起雙手,慢慢轉過身來。」
是洛哈特。
「這個時候還有學生敢在走廊上出沒,我悄悄跟過來准沒錯!」他聲音裡的得意幾乎要滿溢出來,「只能說我們的三位小偵探太注重查案了,連身後跟了個人都不知道。拜你們所賜,我的《與蛇怪雪夜狂奔》終於能完稿了,十六年了。」
「這裡面有你什麼事兒啊?」羅恩叫道。
「噓,韋斯萊先生,別真把蛇怪招來啊,我又打不過。」洛哈特氣定神閑,「好一段精彩刺激的冒險經歷,曾經是你們的,現在是我的了——只要一個遺忘咒。」
「無恥!」赫敏塌房塌得太厲害,聲音裡又帶了哭腔,「你的那些書,難道全都是這樣?」
「成年人的世界是很難混的呀,格蘭傑小姐。」洛哈特已經笑出了聲,「就當是我能教你的最後一課吧!」
哈利忽然一聲尖叫!
洛哈特嚇得一哆嗦,但眼前三個一直背對著他的小巫師卻猛地轉身,魔杖早已舉在胸前——
「除你武器!」
「統統石化!」
「一忘皆空!」
洛哈特被巨大的衝擊力撞得飛了出去,後腦正嗑在石柱盤繞的蛇頭上。「沒死。」赫敏壯著膽子匆匆跑過去看了一眼,「但是在流血。」
「我就說巫師很難死的。」羅恩說,哈利正仰頭看著那個猴子一般的雕像,「打開。」他如此說道,已經熟練到可以不用非找條蛇盯著了。
然而奏效了兩次的口令這次不管用了,雕像沉默矗立,無言地俯視著後人。「你會不會找錯地方了?」羅恩小聲問,「這樣有點兒蠢。」
「不可能。薩拉查費盡心血營造的密室,這麼大的場面,會讓他的寶貝蛇怪從隨便哪塊地板縫裡鑽出來?」哈利很堅持,嘶個沒完,「一定是這裡,只能是這裡。」
「或許你需要用更……呃,詩意一點的語言?」赫敏把洛哈特用咒語牢牢捆在石柱上,還撿走了他的魔杖,「總得和這個地方、這種規模相襯吧?」
「我藝術和美學課是胡上的。」哈利無辜地說,「英語修辭與寫作主要學習怎麼水論文。」
於是三個人開始七嘴八舌地胡謅一些「詩意」的語言,哈利再用蛇佬腔忠實地翻譯出來。也不知道是誰的哪句話觸動了薩拉查的亡靈,反正它高興地張大了嘴,准備放他的「好小蛇」出來見見世面。
「蛇怪的目光!」羅恩嚇得步步後退,「我們怎麼辦?我們是來給它送飯的呀!」
干!大意了!
「先閉眼!」哈利果斷地說,「隱蔽!離洛哈特遠點兒,會爬樹就爬到柱子上去。」
洛哈特在流血,蛇怪吃也是先吃他。
「鄧布利多教授!」羅恩不停地碎碎念,一邊手腳麻利地向柱子上爬去,「如果你能聽到我們說話,我們真的很需要幫助!求求你!我已經能聽見蛇怪著陸的聲音了!」
一聲清越的鳳鳴響起!
「什麼鬼動靜?」羅恩怪叫道。
「是鄧布利多教授的鳳凰!」赫敏驚喜地喊了一聲,「鄧布利多家族能夠驅使鳳凰Ⅱ,決鬥俱樂部那天它吃了好多毒蛇!」
鳳凰已經和蛇怪纏鬥起來,很快就將那一對害人不淺的招子啄瞎了。它愉悅地又叫了一聲,飛到羅恩頭上蹲著,尾羽在他眼上掃了又掃。
「我睜眼了啊!」羅恩叫道,「我真睜了!」
一睜眼就看到蛇怪在地上痛苦翻滾,還難以自拔地被不遠處氣味甜美的洛哈特所吸引。
「你這家伙!」他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叫了一聲,「不准吃人!」
鳳凰扔了個東西在他懷裡,羅恩根本無暇注意那是什麼,就胡亂往懷裡一揣。他勇敢地抓住了鳥尾巴毛,被帶著在空中滑翔了一段距離,主動松手跳到了蛇怪的頭上。
「是滑的啊啊啊啊啊啊啊!」羅恩手忙腳亂地摳著蛇怪的鱗片,卻無從下手,同時蛇怪也感覺到「上面有人」,顧不上灼痛失明的雙眼,開始更大力地掙扎起來,甚至不惜用頭去撞石柱。
如果它要撞的不是赫敏藏身的那一根就好了。
羅恩忽然覺得懷裡一沉,長袍幾乎要被墜破,他本能地伸手一摸,硬生生從袍子裡抽出一把精致鋒利的銀劍來。「我沒被割得腸穿肚爛真是梅林保佑!」他雙手握住寶劍,准備給蛇怪來一下狠的,可是他連安穩地呆在蛇頭上都很費勁,騰出手來握劍後就更困難了。
「嘶嘶!」黑暗中不知哪一根石柱的高處傳來一個冷酷的命令,「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Ⅲ
蛇怪的龐大身軀愣是有一瞬間的僵硬,像是齒輪鏽住、需要上油的機器,一卡一卡地,在遵循天性和服從命令之間反復橫跳。
「羅恩!就是現在!」赫敏尖叫道!
第128章 日記(2)
「以戈德裡克的名義!」羅恩雙腿牢牢夾住蛇怪的脖子——如果它有——上身挺立,雙手高舉,狠狠地將劍向著毒蛇最薄的頭部扎了下去!
「利劍就是不一樣。」這是他脫力摔下去之前,腦海中回蕩的最後一句話。
羅恩是被赫敏抽醒的。「我們怎麼還在這裡?」他絕望地說,「剛才那段路難道還要再走一次?」
「校長的鳳凰應該可以送我們上去,但我們很難帶兩個昏迷的人。」赫敏歉意地笑笑,「人一旦失去意識之後,就變得格外沉重,我們可能需要分兩趟。」
「今天你們一個也走不了!」一個憤怒、尖銳卻又令他們無比熟悉的聲音急匆匆地響起,「這麼說,波特,你搞死了我的蛇怪?」
一個他們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的人,金妮·韋斯萊,滿面怒容,氣急敗壞,高高舉著閃光的魔杖,大踏步衝了進來。
「金妮?」羅恩傻眼了,「你怎麼——不,你別嚇我!也別開玩笑了!你是……跟著洛哈特來的吧?對你一定是!」
哈利擺擺手讓他先別說話,他上下打量著金妮,人還是那個人,但整體的氣質、神態已經截然不同了,硬要說像,倒是有點兒像聖誕節那天的文森特·克拉布。
「伏地魔?」哈利招了招手,「下午好!」
金妮得意洋洋地笑了,從校袍口袋裡抽出一本黑本子晃了晃。
「我怎麼感覺你比去年理智多了,難道這段時間你找了個麻瓜教堂苦修嗎?」哈利平靜地問,「能夠附身在巫師身上,操控他們的行為,你似乎比去年更強壯了?什麼東西比魔法石還好使?」
金妮的笑容就卡在臉上。
「我不是那個伏地魔,我只是他的一段記憶,從出生到十六歲,都在裡面。」她柔聲道,似乎是覺得眼前之人命不久矣,索性滿足他的好奇心,「可愛的小文森特把我藏在獎杯陳列室,沒辦法,他的箱子實在是又亂又臭!獎杯陳列室更合適,幾乎沒有人去,一年也不打掃一次,雖然他們將特殊貢獻獎移走了,但我還拿過許多別的獎……我是霍格沃茨建校以來,獲得榮譽最多的學生。」
「那你跟赫敏的追求也差不多啊!」羅恩小聲逼逼。
「閉嘴!」金妮怒吼,一個通紅的巴掌印幾乎立刻憑空出現在了羅恩臉上,赫敏驚呼了一聲,連忙擋在他身前。
「那你是怎麼知道我的?克拉布告訴你的?」
「我後來發生的事,小文森特也不太清楚,他只知道你,哈利·波特,一個一捏就碎的小嬰兒擊退了我。但他反復提到自己被後來的我所看重,表達對我的崇拜,願意將生命與力量奉獻給我,這使我不斷壯大!但不幸的是,這個愚蠢的孩子離開了。」
「所以你就找上了金妮?」羅恩怒不可遏,拼著再被扇巴掌也要罵,「你怎麼敢!你這個膽小鬼,躲在小女孩身上算什麼本事?!」
小女孩手一抬,赫敏連忙撲過去——她肩頭的袍子被劃破了。
「是我主動找湯姆傾訴的,我親愛的哥哥。」金妮委屈地叫起來,手揉著眼睛假哭,「對救世主的一腔愛慕、剛剛闖了大禍的害怕與難過、人際交往遇見的小麻煩,統統都有湯姆為我出謀劃策,他就像裝在口袋裡的一個貼心的朋友——嘔,真惡心!」
「你也知道你惡心啊?」哈利笑道,「你說說你這一年圖什麼呢?哪怕蛇怪每殺一個人,你就能壯大一分,不也還是白忙活了嗎?」
「那只是我的手段,波特。」金妮冷笑不止,「像你這樣的毛頭小子怎麼能理解伏地魔大人的深謀遠慮?我通過日記操縱他們做事,我們合作得越良好,他們就和我融合得越深,我吸取他們的魔力與生命力,讓自己……更像個人。」
「可如果金妮一早就——就這麼……」赫敏顫抖著說道,「我們早就發現了!」
金妮「嘖」了一聲,似乎也有點煩躁。「這小姑娘可不好搞!她不太聽話,總有自己的想法,連只雞都殺不死!我讓她放蛇攻擊了一個人之後她就再也不肯動手了,真是無用!」她忿忿地「自己」罵著自己。
「你和她才相處了三個月,人與人之間總要經歷磨合的嘛!」哈利善解人意地說道,「所以你就選擇了直接附身?」
「小金妮真是蠢得可愛,剛剛她要帶我去自首,居然還先告訴我。『做錯了就是做錯了,哪怕他們要折斷我的魔杖……湯姆,和我一起勇敢地面對吧!』讓人笑掉大牙!」
「懂了。」哈利點點頭,抽出了魔杖,「我沒有問題了,你們呢?」
「現在,從我妹妹身上滾出去!」羅恩在赫敏的攙扶下爬了起來,到現在四肢還在打抖。
金妮放肆地笑起來。「來啊!來啊!」她用魔杖點點自己的心口,「教你個乖,對准這裡,哪怕是昏迷咒也能殺人,在自己親妹妹身上試驗一下怎麼樣?聽說你媽媽生了六個男孩才生到一個女兒,如今最小的兒女自相殘殺,她該有多高興啊?」
羅恩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怎麼,不舍得了?原來正直無畏的格蘭芬多也會包庇親人?」金妮又逼近一步,「雖然我戰勝你們就像碾死一只螞蟻,但那多無趣啊?來,來,動手呀!你再不動手,可就要晚了,今夜過去,我就是金妮,金妮就是我。」
「你也配?」哈利淡定地注視著他,「金妮是純血,韋斯萊和普威特都是傳承悠久的純血家族,你只不過是個低賤的混血。」
金妮倒抽一口冷氣:「你、你怎麼——」
「我怎麼會知道?你或許該問,還有誰不知道?」哈利冷笑,「我身後的赫敏·格蘭傑,雖然是麻瓜出身,但她的父母相知相許,她是在期盼與愛裡生下的孩子,那麼你呢,裡德爾?」
照明咒搖曳的微光裡,只能聽到金妮喘粗氣的聲音,顯然已經氣到手抖。
「你的父親只不過是一介平庸的麻瓜鄉紳,輕浮又膚淺,傲慢又無禮,你母親就是個被無用皮囊吸引的花痴,居然一直傾慕著看不起自己的他!」哈利慢慢上前,將斯內普嘲諷的神態學了個十足十,「迷情劑或者奪魂咒的產物,你也能算個人嗎?怪胎!。」
「閉嘴。」金妮冷冷道,「別怪我沒提醒你,波特。」
「你不覺得在薩拉查的雕像前陳述家史格外帶勁嗎?」哈利反問,「偉大的創始人應該也想知道他的後代成了什麼模樣吧?貧窮、瘋癲、痴呆、醜陋、畸形、殘疾……連他的後代都選擇不去霍格沃茨上學了,像只大猩猩守著香蕉一樣守著斯萊特林的名號爛死在垃圾屋裡!」
金妮渾身都顫抖起來:「你怎麼知道得這麼詳細?」
「食死徒都知道這回事兒,克拉布只是不敢告訴你,你昔日的僕人看你就像看個笑話!你再也沒辦法愚弄他們了,你那引以為傲的一半血統,呵!」哈利滿是嘲諷的笑了起來,「你要真這麼愛惜岡特的血統,那你該叫莫芬一聲『爸爸』呀!他本應該是你爸爸的,不是嗎?你該由一對同樣醜陋的親生兄妹生下,更醜陋、更呆傻,連條新褲子都買不起,只能呆在屋子裡當爺爺的心肝小寶貝!」
羅恩和赫敏已經聽傻了,前者捂著嘴,幾乎不敢呼吸;後者死死捏著魔杖,被巨大的信息量給衝擊得直接宕機。
「可惜你媽媽已經死了,被人騙走了最後的財產,可笑你還在仇人手下奴顏婢膝地工作。」哈利加大火力,自己都覺得實在是太超過了,奈何年輕的伏地魔是真能忍,「那岡特家怎麼辦呢?斯萊特林的最後血脈要斷絕了?啊,有了……你獻身給你舅——哦不,給你爸爸,不就解決了?伏地魔大人如此偉大,男人之間搞個把孩子也不是難事吧?你怎麼把莫芬送進阿茲卡班了呢,是因為不喜歡嗎?」
「你、你這個——」頂著小女孩臉的怪物終於破防了,連聲音都變得尖利高亢起來,她猛地抬起魔杖,哈利卻縱身一撲,直接將金妮撲倒在地——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離得足夠近了——他奮力壓住金妮拼命掙扎的四肢,抱住她的頭,就重重地往地上磕。
羅恩驚叫了一聲,甚至罵了一句髒話,但赫敏死死地捏住他的手,不令他阻止。
事實證明,巫師只是很難死,但並沒有很難暈。伏地魔能控制金妮的身體與行為,可她卻仍然是個嬌小的十一歲女孩——金妮輕而易舉地失去了意識。哈利把魔杖遞給赫敏,自己抽出那本日記,用力撕了撕,根本撕不動。
一道黑影宛如清水裡暈開的墨水,從金妮身上逸散出來,漸漸凝成了亦虛亦實的人形,年輕而英俊,像隔著一層沾了水的毛玻璃,總是影影綽綽的。
「哇哦,赫敏……」連羅恩也無法抵御這種男女通殺的魅力,「你要是早生五十年,一准是個食死徒。」
赫敏氣得頭暈,根本不想理他,伏地魔的虛影卻幽幽地說道:「你不嫉妒嗎,哥哥?」
「啊?」羅恩打了個哆嗦,「誰是你見鬼的哥哥?能不能別這麼叫我?」
「你的朋友是如此的優秀而你,卻如此平凡。」虛影冷冷地注視著正埋頭銷毀日記的哈利和赫敏,「他們頭腦清楚、冷靜、聰明、懂得又多、學習又好,老師和同學都無比地喜愛他們,你就像是萬丈光輝旁一個卑微的影子,誰都注意不到你,人們提到波特和格蘭傑,都會說他們如何如何地臭味相投,從未見過那麼要好的朋友……可你呢,羅恩·韋斯萊?連你的媽媽都更喜歡波特,而不是你!」
羅恩被他說得一愣,赫敏停下了和哈利從相反方向扯開日記本的嘗試,小聲勸阻道:「羅恩!別聽他的!」
「也沒有『無比喜愛』吧?」羅恩遲疑著說道,「去年他倆給格蘭芬多扣了一百分,被三個學院聯合起來埋怨了半個學期,簡直莫名其妙嘛,赫敏一個人加的分都不止這個數。還有今年,哈利簡直是千夫所指,多虧了他自己看得開。」
赫敏愣了愣,露出一個筋疲力盡的微笑。
「羅恩剛剛一個人殺了蛇怪。」哈利頭也不抬,「想想你十二歲時能不能做到這一點,伏地魔,做不到就別在這挑撥離間,我們趕時間,」
「對哦!」羅恩猛地想起來,「我現在手臂還麻呢!」被赫敏拖走了。
他們用盡一切知道的咒語,水啊火啊折騰了半天,金妮都快醒了還沒搞定。伏地魔在一邊兒無能狂怒,但他現在的水平也就比幽靈稍微強一點點,不借助金妮的手連根魔杖都抓不住Ⅰ,只好不停地針對每個人進行精准話療,仿佛能看穿他們的內心似的。最後哈利煩了,問那只鳥:「能拜托你給鄧布利多教授帶句話嗎?」
鳳凰不悅地叫了一聲,爪子踢了踢死去的蛇怪,那尖銳的毒牙在照明咒的光芒下泛著不祥的慘綠色澤——也可能只是太久沒刷了。毒液滴落的聲音和密室另外一邊的地下水相映成趣,令人頭大如鬥。
哈利沒抱什麼希望,和赫敏雙手扯著日記本,對准毒牙用力一懟!
「不——」俊美的虛影慘叫起來,仿佛看到什麼最恐怖的事物,連那張被造物主眷顧的五官都扭曲得不像樣子了,「別!!!」
金妮劇烈地彈動了起來,像是正在經歷大功率電擊,一縷又一縷的黑煙從她身上湧了出來,融彙向那個正在悲鳴的虛影,有那麼一瞬間伏地魔看上去更「結實」了一點,但很快這就被證明是他徹底消散前的幻像。
無形的風吹過,照明咒映亮的區域裡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哈利茫然回顧被穿在毒牙上的日記本,大股大股的黑墨水正從「傷口」噴射出來,混合著毒液,相當惡心。
「我說,這下是不是徹底結束了?」羅恩抱著妹妹的身體,給她揉著腦袋後面那麼大一個包,「不會再有人突然從黑暗裡竄出來了吧?」
赫敏疲憊地坐在地上,點亮的魔杖被她插在發髻裡,比叼在嘴裡的哈利看著體面多了。「我真的……」赫敏擺了擺手,「雖然沒什麼體力勞動,但我覺得我能睡上三天。」
「別告訴金妮,」哈利誠懇地蹲下來,「你就說是她自己磕的,行不行?」
「撲哧」一聲,羅恩埋頭在金妮的袍子裡笑得抬不起頭,好不容易等他笑夠了,才嚴肅道:「那不行!」
「喂!」
第129章 日記(3)
他們回到地面上時,才知道整個學校找他們已經快找瘋了。一口氣丟了一大四小五個人,麥格教授名正言順地請回了鄧布利多,等到他們被盛怒的斯內普扭送校長室時,鄧布利多連行李都整理完了。
「為什麼不先去找我們!」不等校長發話,他先越俎代庖地爆發了,「密室裡沒有誰在奄奄一息地等著你去救,為什麼不先來找我們!你那約等於無的腦容量全都被格蘭芬多式的衝動和魯莽塞滿了嗎!」
哈利被罵得抬不起頭,赫敏羅恩也一臉心虛。的確,面對那個黑洞洞的水管時,他們誰也沒能想到「報告老師」這一點。
「年輕人總是這樣的,西弗勒斯。」鄧布利多揶揄地看了他一眼,「明知前方有危險,卻總忍不住去看一看,不是嗎?」Ⅰ
斯內普的氣焰明顯虛弱了一些。「我現在也不老!」他哼道,「洛哈特那個蠢材呢?」
「沒帶上來。」赫敏怯怯地說,「我們力氣不夠,羅恩的手臂用不上一點勁兒,金妮還昏迷著,雖然鳳凰載人不需要太多臂力……」
於是一行人又浩浩蕩蕩地回到女盥洗室,哈利打開了聲控門,斯內普親自下去把人拎了上來——他居然會飛!沒有翅膀的那種!
赫敏的雙眼又開始皮卡皮卡,一起經歷了去年的冒險之後,大家的心理承受能力都強大了許多,在鄧布利多提議他們去醫療翼和金妮一起休養幾天時,三人不約而同地拒絕了。
「那麼,我們來聊聊今天發生的事吧。」鄧布利多從善如流,他輕而易舉地治好了羅恩的脫力和赫敏因不會爬樹而造成的擦傷。哈利今天已經說了太多話,現在完全不想開口,而羅恩此時仍舊處於一種驚恐與亢奮交織的詭異狀態裡,赫敏義不容辭地出馬,將這一整個學年他們對於密室的調查合盤托出,說得口干舌燥,還榮獲鄧布利多親手斟上的紅茶一杯。
「了不起!」老校長神情欣慰,滿眼都是慈愛,「事實上我有很多贊美的言辭,但最終也只能凝結成這短短的一個單詞,了不起,各位!你們做出了遠超當下年紀和能力的壯舉。任何一個大人,在你們這個時候,也無法做到更好了。」
斯內普立刻哼了一聲,頗不以為然。
那只強大、優雅而美麗的鳳凰正立在棲枝上梳理羽毛,銀劍和包裹銀劍的玩意兒——他們這才看清那居然是分院帽,正和日記本一起擺在鄧布利多面前的桌子上,他掀開一只蒸鍋狀的銀器,乳白色的蒸汽登時溢滿了他們的視線,鄧布利多將日記本端正地擺進去,哈利注意到「鍋」裡已經有一塊圓圓的小黑石頭了。
「這把劍曾屬於戈德裡克·格蘭芬多本人,是四位創始人流傳下來的遺物裡唯一沒被玷污的一件,唯有真正勇敢的人才能抽出它。」鄧布利多又把那把劍塞回分院帽裡,就像變戲法一樣,劍不見了,帽子卻又支棱起來,小聲地「哎呦」、「哎呦」,仿佛出了一趟公差,累得不行。
「我走之前留下福克斯——也就是這只鳳凰以防不測,它告訴我,當時有兩個人向霍格沃茨求助,除了韋斯萊先生,那一位是誰?」
「是我,教授。」哈利承認,「我沒念出聲來。」
「這把劍,格蘭芬多寶劍,雖然叫這個名字,但其實任何人,只要他真正勇敢,都能拔出它,哪怕是斯萊特林。」鄧布利多斟酌著用詞,像是生怕刺痛了他的自尊,「但福克斯不是,它是一只有著自己好惡的鳳凰,當它面對兩個求援時,它是有選擇的。」
哈利已經明白鄧布利多要說什麼了。倒不是說他是那個莫名其妙的「救世主」,全世界都理所應當地偏愛他,但是吧……
「為什麼福克斯沒有選擇你呢,哈利?你有想過這個問題嗎?」
羅恩慌了,張嘴就要解釋,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赫敏遞給他一個安撫的眼神,示意他別亂撲騰。
「因為我選擇讓洛哈特擋在我們前面。」哈利冷靜地說,「而羅恩,哪怕他一直都討厭洛哈特,也不願意讓蛇怪傷害他,為此不惜暴露自己的位置。」
赫敏倒抽了一口冷氣,斯內普猛地站起來,指著鄧布利多,想要說什麼,但最終一言不發地走了。
「真正的勇敢是舍己為人,哈利。」鄧布利多平和地點點頭,「是明知自己必死,仍舊一往無前。」
「我做不到。」哈利很干脆,「這是我最大的缺點,你們不都已經發現了嗎?前年德拉科為了讓我撲出去撿那個玻璃球,不得不讓我以為那球裡是我爸爸媽媽留下的遺物;您怕我真的撒手不管,特地鄭重其事地將密室一事拜托給我。」
好像又露餡了,鄧布利多咳了一聲,擺出一副「你在說什麼我不明白」的樣子。「我不是要指責你,哈利。」他誠懇地說,發覺這場談話的主動權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從他手裡溜走了,這種感覺該死的熟悉!
「我知道,勇敢有很多種,並無高低之分。」哈利已經連他的台詞都說出來了,「這只是不那麼格蘭芬多,但我畢竟在三個斯萊特林的熏陶下長大,這是難免的——我會改,我保證,但我不知道何時見效。」
阿不思·鄧布利多,活了一百多年,第一次發覺自己無話可說。
「這大概就是格蘭芬多與斯萊特林的差別了。」他笑了笑,「或許大家會因為同一個目標而走到一起,但行事作風上卻永遠無法互相理解。」
「或許吧!」哈利聳聳肩,「我更關心那個日記本是什麼鬼東西。」
鄧布利多一下子沉默起來,他輪番打量著面前的三個孩子,仿佛在考校他們值不值得信任、是否足以承擔起這份重任——只要不考慮到年紀,那麼答案就必然是肯定的。
他們三個就像是一條如尼文蛇,根本不存在什麼團隊配合的問題,他們就是同一個身軀上長出來的三個腦袋,互補互助。
「它是……伏地魔無法被殺死的關鍵。」老人最終還是決定試一試,「哪怕是我,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抵著心髒連開三槍,用的還是殺傷力巨大乃至違法的子彈,我都一定死透了。」
「可是《男巫的毛心髒》……」
「如果是達..姆..彈的話,那伏地魔的心髒已經沒了,或者說他整個胸腔都稀巴爛了。」哈利跟羅恩解釋,「這一點上你可以相信我,別忘了我可是『秘密特工』。」
羅恩嘴一咧,差點兒笑場。
「他用了某種非常邪惡的黑魔法……別急著挑眉,哈利。」鄧布利多忍俊不禁,「聽完你就知道,為什麼魂器是邪惡的了。」
魂器,三個小巫師同時在心中默念這個陌生的單詞,哦,除了羅恩,他念出聲了。
「巫師世界一個普遍的認知是,謀殺,會造成靈魂的分裂。必須是謀殺,如果兩撥人迎面撞上,那是不算的。」鄧布利多慢慢說道,手一直按在那個蒸鍋的蓋子上,「靈魂分裂後的碎片很快就會消散,如果在此之前用咒語將其封存在某種物品裡,那它就得以長存,當主魂遭受致命重創時,有這一片靈魂存在,那麼死亡也要打個折扣。」
「聽起來像我媽媽將剝開的堅果存儲在罐子裡,你既然剝開了它,不放起來就會受潮,這不是自然而然的嗎?」羅恩困惑地問。
「不是的,羅恩,你的主次關系顛倒了。」赫敏臉色煞白,「我恐怕伏地魔是為了制作魂器而去殺人,還是謀殺。他是主觀故意的,沒有任何不得已、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不為了任何精神或者主義,他就是……純粹的自私,視自己的性命凌駕於所有人之上。」
「我很高興你這麼快就能領悟這一點,格蘭傑小姐。」鄧布利多贊許地點點頭,「他精心謀劃每一場謀殺,然而人命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環,是注定被掃進垃圾桶的堅果殼。」
哈利一直沒說話,他盯著那個蒸鍋,眼神卻放空。「幾個?」赫敏聽到好友幽幽發問,一時毛骨悚然,「他做了幾個?這裡已經有兩個了不是嗎?」
他們都以為這只是個微不足道的附屬問題,鄧布利多連魂器這麼大的秘密都掀給他們看了,沒道理在數量上反而遮遮掩掩——可事實確如他們所見,鄧布利多在躊躇不決。
「每一個魂器的位置,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下。」鄧布利多避重就輕,「當年為了轉移伏地魔的注意力,我們毀掉了一個,雖然那個計劃失敗了,他卻並未發覺;阿波羅尼婭槍殺伏地魔那天,也毀掉一個,他自己知道;你剛剛又毀掉一個,哈利。」
「您不急著毀掉他們一定是有理由的,對嗎?」
「因為伏地魔和魂器之間會有感應。」鄧布利多神情溫柔地注視著他,悲傷在他的藍眼睛裡簡直像一片看不到邊際的汪洋,「這兩個,都是他還在霍格沃茨就讀時制作的,時間很久遠了。」
「這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大魔頭啊!」羅恩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我們在糾結選占蔔還是算術占蔔,他、他在……」
「倒也沒有那麼早。」鄧布利多被他逗笑了。
「他還會再接著做嗎?」
「會。」鄧布利多毫不猶豫地說,「因為他知道已經毀掉了一個,這也是我們不敢繼續動手的原因。」
「聽起來,像是他故意將魂器的數量維持在某一個特定的數字?」
「你總是這樣敏銳,格蘭傑小姐,你讓我想起我曾經的好幾個學生。」
「希望我能博采眾長,先生。」
「不是……教授,我不明白!」羅恩忽然舉手,「哪怕是一件質地精良的魔法袍,洗的次數多了也會泛白變薄,伏地魔拿他的靈魂當土豆切,他就不會有什麼……類似於反噬之類的?那可是靈魂啊,即便我們死了,我們的靈魂也是不滅的。」
「很遺憾,就我們目前的研究而言,似乎魂器對於巫師的智力與魔力都沒有負面影響。事實上,我們將目光放長到有史可據的古代,放寬到地球彼端的其他大洲,都沒遇到過伏地魔這樣的情況。只是據他身邊人的觀察,似乎他的情緒和心態會逐漸失控。」
「瘋了?」
「並不。我想這更類似於志得意滿,畢竟有了魂器,他就擁有了死神也無法跨越的堅城高壘。『飛越死亡』,名副其實。」
「可咱們現在的局面蠻好的啊?」羅恩相當輕松。
「這本是個秘密,韋斯萊先生,你的父母都不知道這件事。盧修斯即便奉命收藏其中一件魂器,也不懂這其中奧秘,不然他是絕對不敢輕易地將之拱手送給克拉布家族的。」
「那他以後可慘了。」羅恩幸災樂禍,「我保證不對任何人說,先生,哪怕是我的父母兄弟,還有金妮。」
校長室內一時寂靜,只有銀器的嗡鳴和福克斯開飯的細小聲音。哈利和赫敏都在沉思,羅恩左看看右看看,決定自己跟鄧布利多嘮。
「每一件魂器都會像日記本一樣忽悠人嗎,先生?我覺得他、他簡直……能看進我的心底裡去。」說到這裡,他心虛地看了看好朋友們,赫敏朝他笑了笑,握緊了他的手。
「攻擊人性中的弱點和陰暗面,這只是靈魂碎片用以自保的手段。日記本裡多了一段伏地魔的記憶,又是特殊的載體,因此格外能夠興風作浪。」鄧布利多也很樂意跟他嘮,反正跟誰講都是一樣的,三個頭嘛,「哪怕小克拉布先生和韋斯萊小姐沒有向日記傾訴自我,而僅僅是將它帶在身邊,長此以往也會性情大變,受到黑魔法的侵蝕。」
「他還要自保?他抽我那一耳刮子可疼了!」羅恩指了指臉上還沒褪去的巴掌印,「啊……這、這也是日記本的特性?那可太好了!」
「沒錯。還好其他魂器做不到這一點,不然事情就更棘手了。」
哈利眉頭一挑,事情哪裡棘手了?他們簡直是設好了網子擎等著伏地魔來鑽,優勢在我,為什麼鄧布利多要用「棘手」這個單詞?
「一定要是具有毒性的生物制劑才能銷毀魂器嗎?」赫敏的用詞堪稱嚴謹,「化學試劑不可以嗎,您試過王水嗎,先生?」
鄧布利多一呆,麻瓜科學,他的盲區。
「魔、魔法當然也可以。」他立刻道,「威力強大的黑魔法,以毒攻毒……不,格蘭傑小姐,這個魔咒犯法。」
赫敏·格蘭傑眼裡求知的光芒立刻熄滅了——死亡不如被開除,黑魔法也不如犯法。
「或許我們可以利用那只蛇怪。」哈利提出建設性的意見,「隨身攜帶毒牙不太方便,如果能提純它的毒液,裝在小噴瓶裡,用的時候往折刀上噴一噴……總不能讓它就那麼爛在那裡。」
「這就是西弗勒斯該考慮的事情了,我會著手向妖精群落訂購一批秘銀武器,秘銀會吸收一切能夠強化它自身的物質。」鄧布利多看了看輕聲打呼的分院帽,「或許我們可以先拿格蘭芬多寶劍試一試。」
「如果四位創始人靈魂不滅,知道我們做的事,恐怕胡子都要氣歪了,教授,您不知道哈利在斯萊特林雕像前對他的繼承人都說了什麼!」羅恩回想起來,又是感嘆又是好笑,「我當時都不怕伏地魔暴走,我害怕哈利能說出這種話是不是也有點問題。」
「我很樂意聽一聽。」鄧布利多興致勃勃地望著他們,然而三個小巫師面面相覷,誰也張不了口。
「就……挺過分的,教授。」哈利臉紅了,「我敢發誓我本人絕對沒有任何問題,我只是為了激怒伏地魔,讓他失去理智。」
鄧布利多攤了攤手,並沒有追究——看看照顧這孩子長大的人是誰吧,阿波羅尼婭本人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已經靠著嘴炮無往不利了,何況他看哈利本身天賦也很不錯。
氣氛松弛下來,鄧布利多咬著胡椒小頑童,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韋斯萊先生,我記得你聖誕也留校了,為什麼你沒有參與復方湯劑冒險呢?」
「啊……」羅恩尷尬地撓了撓頭,「我參與了,教授,但我好像拿錯了頭發,我變成了一個長得特醜的矮胖子,他還沒有左臂!」
鄧布利多猛地站起身來,一整個沉重的胡桃木桌都被他推得挪了個窩。小巫師們嚇了一跳,自從認識這位和藹的老人以來,他們就從未見過他如此失態的模樣,那張蒼老的、仿佛每一條皺紋都承載著智慧的臉上除了震驚之外,還有濃濃的憤怒。
「回去吧,孩子們。」他站在原地出神,走出去兩步,又硬生生壓抑住自己的情緒,「回去……好好復習,期末考試是不會取消的,格蘭傑小姐。」
哈利·波特覺得鄧布利多已經將他們拿捏得死死的,赫敏根本沒有如她所言的那樣「奢侈地」睡上三天,而是從第二天開始,就把他和羅恩拖進了不見天日的復習地獄。當鄧布利多特意挑了個周一早上宣布對格蘭芬多的狂暴加分時,哈利和羅恩還在下面偷偷背《魔法史》,就猝不及防地迎來了同學們不明覺厲的愛戴與歡呼。
「我本來想為三位智慧、勇敢與仁愛兼具的勇士一人加上一百五十分的。」鄧布利多目不斜視,「但是一位教授提醒我,他們的行為並不應該被鼓勵,當小巫師遇見危險時,還是應該第一時間尋求教授的幫助。」
「像洛哈特那種嗎?」弗雷德憤怒地說,鄧布利多充耳不聞。幾乎所有格蘭芬多都向教師席上的某個位置投去了憎恨的目光,斯內普視若無睹,淡定地吃著早餐,反倒是麥格教授嚴肅地向鄧布利多頷首致意。
「雖然分數少了三分之一,但我向校董會爭取了三個特殊貢獻獎。」鄧布利多笑眯眯的,已經完全看不出那天的驚怒之色,「斯內普教授拜托我向高年級同學發出征集,所有魔藥學或保護神奇生物O.W.Ls得分為E以上的同學,如果在期末復習期間還有余力,可以在斯內普教授和海格教授的帶領下前往密室,幫忙回收蛇怪屍體。雖然是無償活動,但可以在結束後獲贈一小塊不腐的蛇怪鱗片作為紀念。」
馬上就沒人在乎那三百分和特殊貢獻獎了,包括格蘭芬多們自家——誰不想在絕對安全的前提下去見識一下斯萊特林的密室和蛇怪呢?可惜這種好事只有六年級和七年級才輪得上,弗雷德和喬治身上濃重的怨念幾乎要化為實質。
「所以你要像個家養小精靈一樣隨叫隨到、幫他們開門嗎?」羅恩難以置信。
「不是。」哈利小聲道,「鄧布利多教授結合麻瓜錄音機的原理,制作了一封無限循環利用的吼叫信。」
接下來的每一天都有關於密室蛇怪的新進展經由高年級向低年級傳播:他們第一天啥都沒干,光顧著布置魔法火把和燭台了,斯內普教授准備了很多面鏡子,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第二天他們把蛇怪攢了一千年的零嘴骨頭打包運了出來,送到海格教授的南瓜地裡當肥料了;第三天更刺激,斯內普教授將整個密室前廳灌滿了沙子,試圖尋找密室與外界的其他通道;直到第四天,他們才真正地見到了蛇怪本怪。
「你們可真了不起,哈利!」白白當了四天勞工的珀西情真意切地說,「在那種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別說和蛇怪戰鬥,我什麼都不做都會心理崩潰。」說完,還用力地拍了拍羅恩的肩膀,和他來了個擁抱。
值得一提的是,黑魔法防御術的教學工作不得不陷入了停滯——雖然本來也是原地踏步。在考試來臨前,由各位教授輪流代課,鄧布利多教授親自負責五年級和七年級,但怎麼說呢,這一年他們所缺的課程,就算梅林復活都沒用。關於吉德羅·洛哈特親口承認的造假行為,魔法部派人來霍格沃茨開了個小小的聽證會,鄧布利多親自提取了哈利他們的記憶,足以作為鐵證Ⅱ——威森加摩追奪了梅林爵士團三級勛章,並清空了洛哈特的金庫作為給受害者的補償。
但這一切洛哈特都不知道,他傻了。
如果說文森特·克拉布的治療進程穩中向好、有希望在下學期重返霍格沃茨的話,那麼吉德羅·洛哈特就是徹底沒救了——並非魔咒傷害,也不是魔法生物傷害,甚至不是顱骨內的器質性病變,連麻瓜醫生都束手無策,因為他是把自己嚇傻的。
「我叔爺爺是聖芒戈的院長!」一個拉文克勞信誓旦旦,「似乎洛哈特被波特他們扔在密室後又醒來過一次,就這一次他看到了非常恐怖的一幕,活生生把自己嚇傻了。」
「那我能理解,他那些冒險經歷都是假的,其實也沒見過什麼世面。」
「密室是真的嚇人,我姐姐總是自稱海格教授的愛徒,下去之後做了好幾天噩夢!」一個赫奇帕奇煞有介事,「黑就不說了吧,那個水滴聲啊,滴答、滴答、滴答……回聲又回聲,多聽一會兒就覺得腦子嗡嗡的!」
「所以他到底看見了什麼啊,不是可以從他腦子裡看?」
「好像是個很醜很猙獰的男人,就五官各長各的那種醜,滿臉皮膚病,還沒有左手。」
第130章 惡寒(1)
哈利覺得這個暑假過得十分沒勁。
等他從德思禮家刑..滿..釋..放,發現赫敏已經跟家人快快樂樂地去法國度假了,而韋斯萊家也集體去了法國走親戚,赫敏甚至寄回了她和羅恩一家在凱旋門勝利會師的合影,而羅恩只在某一天打來一個越洋電話,說了一句「嗨,哈利!天啊,我的天啊!我真不敢置信!」就掛了,從此杳無音訊。
德拉科更過分一點,他只在放假那天敲了敲哈利所在車廂的玻璃,讓他能夠親眼看見盧修斯·馬爾福摘下手套解放多比的一幕,從此他們就交流全靠寫信了。
「我真不敢相信,哈利。」德拉科如此寫道,「原來多比在你還沒出生的時候就坑過阿波羅尼婭了,不管如何,我們家是再也不敢留著他了,立場的問題先拋到一邊,我覺得他腦子不太好使。不過鄧布利多似乎很願意邀請多比去霍格沃茨工作,他好像很早就認識多比了,梅林啊,這家伙都做過什麼事我都不敢想!」
唯一令人感到高興的是萊姆斯·盧平真的成為了他三年級的黑魔法防御術老師,哈利寫作業,他就在一邊備課,但由於教具比較多、需要一一准備,所以還是三天兩頭不見人。這一看就比奇洛和洛哈特靠譜多了,不是嗎?
「我不明白,阿波羅尼婭。」
七月三十一日的早晨,哈利正在拆生日禮物,他讀著羅恩熱情洋溢的贊美舅舅舅媽八百字小論文,一邊隨口問道,「為什麼我不能出去玩?德拉科也不來找我?」
正值周日,阿波羅尼婭也不上班,正在新置辦的電腦上玩掃雷Ⅰ,聽見他問,隨口說了一句:「哦,因為你教父越獄了,魔法部的人都認為他會來找你。」
「哧啦」一聲,赫敏精心挑選的禮物包裝紙被哈利扯壞了,他盯著「飛天掃帚維修工具箱」閃閃發亮的銀色字跡,好半天回不過神來。
「你就沒覺得今年夏天特別冷嗎?」阿波羅尼婭問他,「我們就沒開過空調。」
窗外陽光明媚,但那陽光確實是沒有溫度的,或者說,熱量在到達哈利的手臂皮膚之前,就被什麼東西吸走了。
「女貞路附近至少有十個攝魂怪等著埋伏西裡斯,雷古勒斯那裡也一樣,包括馬爾福家,所有和他扯得上關系的地方,無一幸免。」
「攝、攝魂怪?」
「一種魔法的副產品,介於有生命和無生命之間,不會思考,但可以聽從命令。出於人文關懷,我們現在基本不會通過法律途徑剝奪巫師的生命,因此威森加摩最嚴重的刑罰,就是令攝魂怪吸取罪人的靈魂。」
阿波羅尼婭來到他身邊,指給他看雲天之上偶爾飛速飄過的陰翳。
「攝魂怪負責阿茲卡班的看守工作,它以『快樂』為食,凡它經過,會帶走所有的正面情緒,人首先會感到寒冷,繼而不受控地陷入悲傷過往,直接喪失行為能力,更有甚者,還會暈倒。」
「所以西裡斯他——他這麼多年,都是在這種環境下度過的?」哈利驚訝極了,「這太可怕了,人會瘋掉的。」
「他自己找的。」阿波羅尼婭冷冷地說道,「他本可以不那麼做。」
「啊?」
「不,等等……你等盧平回來吧!」阿波羅尼婭煩躁地搖搖腦袋,走回去繼續玩電腦,「我們曾經說好的,格蘭芬多的事我們不插手。」
當天晚上,哈利從成功捕獲紅帽子的盧平口中,聽說了西裡斯的生平。那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從西裡斯十一歲講到他二十一歲。大多數的時候基調都是很歡悅的,哪怕彼得·佩迪魯也在——他們一起違反校規,一起學習阿尼馬吉,一起在滿月下散步,一起制作活點地圖,一起幫詹姆追莉莉……直到詹姆·波特的戀愛之旅修成正果,畢業之後,故事急轉直下。
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阿波羅尼婭也開始補充一些盧平不知道的內情。
「現在說這個會不會太早了?」盧平擔憂地注視著沉默下來的哈利,「他可能沒辦法理解,他還太小了。」
「鄧布利多已經告訴他魂器的事了。」阿波羅尼婭冷笑,盧平一口氣沒上來,一邊咳嗽一邊驚恐地瞪著她,阿波羅尼婭不動聲色地搖搖頭,他這才感到一顆心又落回了肚子裡,隨即又有些黯然,眼眶都紅了。
「所以,西裡斯是為了幫雷古勒斯頂罪嗎?」哈利輕聲問。
「現場很慘烈,總要有人為此負責。雷古勒斯是食死徒,之前又確實施了一個黑魔法,如果他被認定是凶手,會被直接送去給攝魂怪。」
「那蟲尾巴?」
「外界普遍認為他已經被炸得屍骨無存了,他沒有登記,單憑一面之詞無法令人信服。想想看吧,全體鳳凰社成員站出來,證明西裡斯是臥底食死徒的好人,證明佩迪魯是叛徒,還要證明佩迪魯是殺人逃逸的阿尼瑪格斯,這不現實,孩子。哪怕是戰爭英雄的信用,也不能把罪責全往一個『死人』頭上推,雖然事實就是如此。」
盧平苦澀地嘆了口氣:「我年輕的時候也不懂,其實鄧布利多和魔法部的關系一直若即若離,鳳凰社的位置也很尷尬。」
「戰爭結果與政治博弈息息相關,忘了嗎?」
「所以就犧牲了西裡斯?哪怕他是自願的?」哈利急了。
「什麼叫做『哪怕他是自願的』?」阿波羅尼婭捂著額頭,氣極反笑,「你以為我真的沒辦法嗎?佩迪魯能做的事難道我就不能做?嫁禍給那兩個傲羅是什麼很難的事情?是西裡斯自己不願意,哈利,你爸爸死了,他的心也跟著死了,其他所有什麼東西,親情或者愛情,或者對你的責任,都無法追回他喪失的意志!」
盧平驚悚地看著她:「原來你還有過這個打算?」
「我當時是想直接滅口的。」
哈利哆嗦了一下。
「這些年我們一直在找蟲尾巴,」阿波羅尼婭疲憊極了,「他是西裡斯重燃鬥志的關鍵,雖然他可恨,但我真怕他死了——那樣西裡斯就真的完了。」
「西裡斯很自責,是他不夠謹慎,才暴露了你爸爸媽媽的位置。」盧平回憶著當年的場景,「他很英俊,走到哪裡都是鶴立雞群,因此他變成狗……但是他忘了,麻瓜都市最不缺的就是人,一只過分龐大的流浪狗反而醒目至極。」
「所以他要贖罪?」哈利覺得自己好受點了,最起碼西裡斯是有過選擇的,他不是在毫無反抗之力的前提下坐了十二年冤獄,雷古勒斯甚至能給他送進去雙面鏡,他能有限地看到外面的世界,看到弟弟還有教子是如何生活的。
「大概是吧,鬼知道這個傻缺是怎麼想的!」阿波羅尼婭罵了一句,「反正他不高興了他就變成狗,攝魂怪對動物無效,也感知不到動物。」
「那他豈不是想越獄就能隨時走人?」哈利問道,「為什麼他要等到現在才走?因為……你們抓住了蟲尾巴?不對,那你們可以直接為西裡斯洗清冤屈……」
「的確如你所說。」盧平神情復雜,「我們只是找到了他還活著的證據,他就在霍格沃茨。」
「親愛的羅恩,還有赫敏(我用了復制咒):
問候你們的旅途平安。
你們絕對想不到聖誕假期羅恩變成的男人是誰!他就是出賣了許多人並害死我爸爸的叛徒彼得·佩迪魯!我簡直難以置信,原來他這麼多年就藏在在霍格沃茨!我想我明白你家為什麼年年都要滅鼠了,羅恩,因為佩迪魯是一個未登記的阿尼瑪格斯,他的動物形態是一只老鼠!
他只要隨便找個空教室一藏,就能活很多年,老鼠體格很小,吃得也不多,不是嗎?他又不需要繁殖!他還可以去到人類無法涉足的地方,比如斯萊特林的密室,是的,洛哈特變瘋前看到那個恐怖的形像就是他,出於某種原因,他失去了原本的五官後被伏地魔捉去做了黑魔法實驗,連昔日的好友都無法認出他的模樣了。
我真的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當我得知這一事實時所感到的那一陣惡寒,但我又不得不說他真的很有勇氣,不愧是個格蘭芬多——就躲在鄧布利多的眼皮底下!
你們聽說了嗎?我的教父西裡斯越獄了,雖然大家都知道他是個好人——這個我們見面詳談。因為這個我現在被攝魂怪包圍了,萊姆斯(他是今年的黑魔法防御術教授,好耶)、雷古勒斯和斯內普不得不隔三差五過來陪我們住一段時間,因為阿波羅尼婭不會抵御攝魂怪的守護神咒。
太麻煩了,我決定自己練,不依靠大人,條件允許的話,你們也可以提前練起來,畢竟蹤絲不能跟著你們去法國,但那些惡心的東西一定會跟我們去霍格沃茨的。
不過我相信西裡斯就在我身邊,因為有一天我聽到一聲尖銳的汽車鳴笛,同時又從雙面鏡裡聽到了一模一樣的聲音。
不要給我回信,因為我要住回德思禮家,求姨媽姨夫為我的霍格莫德申請表簽名——他們四個都不可以!走後門也不可以!我覺得我關系戶的身份要加個引號,可惡!
為我祈禱吧,希望我們在對角巷見面的時候我已經拿到了許可,同時祝你們旅途愉快,代我向你們的父母親友問好。
你忠實的
H·J·波特」
哈利設想得很美好,但一切都在瑪姬姑媽到訪後脫離了應有的軌道。可能德思禮們已經習慣了在哈利背後腹誹他的家人,是以當著哈利的面也毫無應有的教養,就算瑪姬和弗農不在乎哈利的心情,難道就一點兒不在乎佩妮姨媽難不難過嗎?
佩妮·德思禮雖然從不允許哈利提起他的父母,但哈利曾在某一次陪她逛超市當苦力時,聽見她對一個紅發小女孩脫口而出:「早上好,莉莉。」
但哈利現在也管不了佩妮姨媽怎麼想了,他把瑪姬·德思禮弄到天花板上去了,讓她看上去像是一個氦氣球。他拖著行李衝出家門,很想不顧而去,但……那裡面還有兩個恐慌發作、歇斯底裡的精神病人,和一個嚇得癲癇發作的達力。
他跑到隔壁,上下都黑洞洞的,這才想起阿波羅尼婭緊急去法國出差了——怎麼又是法國?沒辦法,他只好又回到德思禮家,找了根晾衣杆把瑪姬撥拉到隔壁房間鎖住,然後接通了999。
救護車呼嘯而去,哈利有些茫然地在各個房間轉了一圈兒,出去才發現自己的行李旁蹲著一只巨大的黑狗。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5-4-11 23:28
第131章 惡寒(2)
哈利:「?」
一人一狗面面相覷,哈利眼巴巴地望著黑狗,小聲道:「快走啊,一會兒偶發事件逆轉小組和記憶注銷指揮部的人要來了。」
黑狗突然激動起來,站起來就把哈利撲倒在了德思禮家的草坪上,他們抱在一起打了好幾個滾兒,哈利聞到西裡斯身上熱乎乎臭烘烘的狗味兒,只覺得這是天底下最好聞、最令人安心的味道。
西裡斯很快也把他舔得一臉口水,哈利簡直不想讓他走了,但是不行,隨著兩聲幻影移形的爆響,西裡斯幾乎是被哈利生推進籬笆叢裡跑掉的。
干,大意了,忘記讓他簽個名兒了。
「哈利?」來人是個矮胖敦實的男巫,像個腳踏實地的等邊三角形,對服裝和色彩搭配都有著自己卓爾不群的見解,「你是哈利吧?我是康奈利·福吉。」
哈利害怕又歉疚地站起來,整個人狼狽不已:「部、部長先生,我不知道怎麼就——我好害怕,我的姨媽姨夫他們、他們……」
福吉看上去很想走過來安慰安慰他,但很快就被熏得止步不前,他尷尬地用手帕掩住鼻子,對救世主悲慘的處境又有了新的認知。「沒關系的孩子,我們派了專人前去處理德思禮一家,他們也算是魔法事故與災害司長期跟進的目標了。」福吉遠遠地說道,「你吹脹的那個——」
「瑪姬姑媽。」哈利忐忑不安,看上去快哭了,「我怕被麻瓜護工看見,把她關在廚房裡了。」
「瑪姬·德思禮是吧?」福吉回頭看了一眼,他身後的男巫立刻會意地快步上前,走進了房子,「還好你有這份警醒,不然今晚我們要處理的爛攤子就更多了。」
「我很抱歉。」哈利垂下頭裝可憐,「瑪姬姑媽她——我沒辦法忍受她對我父母的詆毀,部長先生,您是來抓我去阿茲卡班的嗎?要折斷我的魔杖嗎?」
他咬著嘴唇,摸出魔杖遞了過去。福吉根本就不接,反而裝模作樣地擦了擦眼淚。「可惡的麻瓜呀!」他感嘆,「沒事的,孩子,小事一樁,你沒有用魔杖,對吧?那這就是普普通通的魔力暴動事件,雖然三年級有點晚了,但也不是沒有先例,沒事的。」
普普通通?哈利一個字都不信,魔力暴動招來魔法部長,伏地魔都沒這待遇。
「接下來的半個月你打算去哪裡呢?」福吉和藹地問他,「抱歉,你好像沒有別的親人了,是不是?」
哈利默認,福吉只是一個橡皮圖章而已,沒必要知道太多。他隨即被打包送去了破釜酒吧,交給了老板湯姆照看,過程……不提也罷。總之當他踏上查令十字路穩定、硬實的地面時,他除了胃之外的內髒都像是被保齡球撞得一團亂的木瓶,而他的胃,像是洗衣機裡被翻出來掏了個干淨的褲袋。
但……經濟獨立的自由生活滋味兒還不錯!萊姆斯管他管得特別嚴,據說是詹姆和西裡斯都有大手大腳的毛病,他得提前做好預防——然後就物極必反了。
好日子沒過幾天,雷古勒斯和斯內普都來看他了,還送來了他留在女貞路5號的其他行李,譬如海德薇和兩把飛天掃帚。哈利想說他見到西裡斯了,但看看斯內普的臉色,沒敢。
「你們抓到蟲尾巴了嗎?」他小心翼翼地問,「是不是不順利?」
「我們壓根就沒找。」雷古勒斯笑了笑,「他讓西裡斯願意走出阿茲卡班,這可是大功一件,別的我也不強求了。」
斯內普嘴唇微動,想說什麼,忍住了。
「那西裡斯的清白呢?」哈利不解道,「我爸爸的仇呢,不報了嗎?」
「這種事不能強求,哈利。」雷古勒斯試圖勸服他,「那是一只老鼠,霍格沃茨那麼大,怎麼找、怎麼抓?我們能發現他的蹤跡,已經是梅林保佑。一旦打草驚蛇,他跑了……為了大局,我不能讓他成為第一個回到黑魔王身邊的食死徒。」
「但他躲在霍格沃茨一定有原因,否則什麼地方不能虛度一生呢?他當了十二年老鼠,不見天日,在下水道裡打轉,為了什麼?無非就是鄧布利多還有我,他從一開始就做好了准備要回到伏地魔身邊,只要他立下足夠的功勞……我不能允許這件事發生。」
「所以你打算設套誘他出來?」斯內普嗤之以鼻,「小心弄巧成拙。」
「我還沒想好該怎麼辦呢!」哈利撓撓頭,嘿嘿一笑。
接下來的幾天哈利把新學期需要的東西都買齊了,他曾經試圖把光輪2000和光輪2001加起來折價換一把火..弩..箭,被店員毫不留情地趕了出來。海格今年換了新課本,或者說新武器,麗痕書店的店員們很快就被咬到需要招臨時工的地步,哈利去幫了幾天忙,將海格的小妙招分享出去就功成身退了。
哦,他還遇見了德拉科,馬爾福夫婦把德拉科留下來陪他住了幾天,但德拉科簡直就是現代社會的豌豆公主,他睡破釜酒吧的床居然會長疹子!
假期的最後一天,哈利終於和兩個玩得樂不思蜀的朋友們重逢了——羅恩無法理解赫敏引以為豪的「被陽光親吻過」的健康膚色,簡單粗暴地將其形容為「黑」,兩個人正在弗洛林·弗斯科甜品店的陽傘下吵嘴。
他們陪著赫敏去買了生日禮物,一只有貓狸子血統的姜黃色大貓,哈利想了想費爾奇先生的洛麗絲夫人,對克魯克山——天知道赫敏從哪裡翻出來這麼一個奇形怪狀的名字——充滿了期待。
他轉身買了成套的貓糧貓窩,附贈一個老鼠形狀的磨牙玩具,赫敏樂得合不攏嘴:「謝謝你的生日禮物,哈利,我很喜歡,送給克魯克山比送給我自己更令我開心!」
晚上,他們在破釜酒吧熱熱鬧鬧地聚了一次餐,哈利對魔法部特地派了兩輛車來護送他們上學的原因心知肚明——押車的還有八個傲羅呢,納威的爹媽親自帶隊。
「其實西裡斯他……唉!」亞瑟·韋斯萊喝了一口酒,有點兒上頭了,「都知道這人不壞,奈何他是阿茲卡班落成以來第一個成功越獄的囚犯,這影響太差了,麗塔·斯基特天天在報紙上變著花樣兒開嘲諷,傲羅們這幾天摔門都特別大聲。」
「別和孩子們說這些!」莫麗踢了他一腳。
哈利回到自己的房間,一推門卻發現阿波羅尼婭正在窗邊等著自己。「驚不驚喜?」她笑道,走來擁抱了他一下。
「你不會才從巴黎回來吧?」哈利請她坐下,自己嘀嘀咕咕,「法國到底有什麼好,怎麼你們一個個的都爭著搶著去?」
「回來幾天了,一直忙著處理積壓的公務。」阿波羅尼婭揉了揉臉,「盧平撂挑子不干啦,這一大攤子事總得有人接手吧?弗雷德和喬治那兩個崽子差點兒給我惹出大麻煩,我真是服了你們格蘭芬多了。」
「弗雷德和……喬治?」哈利傻眼了,「你和韋斯萊家去的是同一個地方、見的是同一撥人?韋斯萊夫人的哥哥一家?」
阿波羅尼婭給他講述了一個天方夜譚般的故事,天方夜譚或許是假的,但「假索命咒」卻一定是真的。
「所以萊姆斯把你惹毛了那次,就是他告訴了韋斯萊夫人她哥哥還沒死?」
阿波羅尼婭冷笑了一聲:「其實莫麗早就有所察覺,且不說弗朗索瓦絲——就是羅恩的二舅媽,這些年一直匿名給孩子們送禮物,因為普威特兄弟還活著,他們的金庫一直在給韋斯萊家戶頭撥款。」
「啊?」
「亞瑟和莫麗是私奔的,大小是個醜聞,韋斯萊在純血家族裡不受待見,莫麗那個叔叔又是個老古板,分家的時候死活不肯分給莫麗,普威特兄弟心疼妹妹過得苦,就一直從自己的金庫裡轉手分紅,也是彌補她那沒拿到手的三分之一家產——他們名義上死了,騙得過世人,卻騙不過魔法。」
「那你這不是遲早瞞不住嘛,為什麼要怪萊姆斯?」
阿波羅尼婭被他氣得直瞪眼。「總之你別說漏嘴,只有比爾和查理知道其中原委,幾個小的單知道『假死』,金妮估計什麼都不知道,羅恩還是沾你的光呢。」她叮囑道。
「羅恩什麼都沒跟我說,他嘴還挺嚴的。」
「現在正上頭呢,過幾個月沒准就要神秘兮兮地『哈利赫敏我告訴你們一個大秘密』,然後收到法國的聖誕禮物,又羞愧上一陣子,安慰自己和你們是過命的交情,一定沒問題——我說的對不對?」
「是羅恩能干出來的事情。」哈利很客觀,「我發現韋斯萊夫婦都很少把外面的事告訴孩子,鄧布利多也很慎重,但你卻……能告訴我是為什麼嗎?」
「你真想知道?」阿波羅尼婭眨眨眼,「因為話一旦出口,責任就從我身上轉移到了你身上,萬一出了紕漏,那是你自己嘴不嚴、心理素質不夠好、大腦封閉術不夠強。而我如果一直憋著不說,就會時刻擔心是不是太晚啦?總瞞著你會不會讓你心理變態啊?會不會提前激發你的青春期叛逆啊?諸如此類,我可不想深耕教育學。」
她是如此的理直氣壯,哈利被她氣得眼前發黑。
「你以為我會說什麼?哦,哈利,你已經足夠成熟到負擔這一切了?」阿波羅尼婭打他一棒子又給他個甜棗,「真理無需重復——這兩年你確實做得非常不錯,我們每一個人都為你驕傲。」
哈利被她弄得沒脾氣,深覺自己在這方面能學的還有很多,但凡他多學一點兒,就不用說那麼超過的話來氣伏地魔了。
阿波羅尼婭全勝而歸,在格蘭芬多那裡吃的氣全都報在了另一個格蘭芬多頭上。她臨離去前回望那個坐在床頭生悶氣的少年,忽然心中一軟。
「你就不問問我,哈利,為什麼不搶在黑魔王前面讓你父母假死?到了最後,我也至少可以救下你爸爸。」
救世主茫然地抬起頭來,搖曳的燭火映在他清澈的眼眸裡,像是永不磨滅的希望之光。
「因為他們不是那樣的人,阿波羅尼婭。我清楚地知道,雖然我從來不曾見過他們。」哈利平靜地望過來,「他們不會犧牲別人的性命換自己苟活。至於救我爸爸,那更不現實,我不是小孩子了,當然在你們眼裡我還是很幼稚,但……如果我是你,我也不會。我爸爸他、他是抱著必死的決心為我媽媽復仇,我會尊重他的意願。」
那雙綠眼睛裡淚光盈盈,但是一滴都沒有落下來。
阿波羅尼婭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輕輕地關上了門。她從來不尊重別人的意願,她游說、蠱惑甚至來硬的,都只是為了讓自己的意志凌駕於他人之上,無論是敵是友。但這一刻她不忍心讓救世主更深地意識到生活殘酷的真相,或許他想知道,但是她不允許。
韋斯萊人仰馬翻大部隊今年又多了一個赫敏,外加她的貓,場面卻沒有更加混亂——有八個傲羅在一邊虎視眈眈,他們可以隨便造作,不必縮手縮腳、生怕違反《保密法》,有的是人給他們收拾爛攤子呢!
「我覺得傲羅的思路是對的,十二年沒見的教父,來送教子開學,很正常啊!」羅恩跟他咬耳朵,仿佛是呼應他的話,圍牆外傳來一聲嘹亮悠長的狗叫。
艾麗斯·隆巴頓一下子跳了起來,察覺到所有人都在看她,連忙掩飾般地捋捋頭發:「嚇了我一跳,我從小就怕狗!」她的丈夫忍不住一笑,沒有揭穿她的謊言:「快走吧,納威還等著我們呢!」
有一眾鳳凰社前同事放水,西裡斯能被抓到才怪呢,他怕不是被禮送出阿茲卡班的吧?
他們輕而易舉地在列車上找到了空的包廂——盧平一早就答應幫他們占座。哈利很想把他介紹給羅恩和赫敏認識,但明天滿月,盧平正喝了藥困得爬不起來,這時候在他耳邊敲鑼都沒用。
「萊姆斯·約翰·盧平教授,我爸爸的摯友,之前是個……呃,商、商人?」哈利只好自說自話,去盧平的外袍口袋裡翻出兩個包裝精致的牛皮紙袋,「看,他見面禮都給你們准備好了。」
打開一看是比利時巧克力,很不幸的是兩個暑假去過法國的人都順手買了好幾盒,這就很尷尬了。
羅恩連忙轉移話題,說起了霍格莫德,被赫敏一連踩了好幾腳,他抱歉地看著哈利:「你到時候怎麼辦啊?」
哈利想說他可以讓萊姆斯給他施一個幻身咒然後走密道,但看了看赫敏,明智地把話咽了回去——這種違反校規的事,如果有正當理由,赫敏不僅不會阻攔,還會想盡辦法幫忙,但如果單純為了玩兒,那她轉頭就敢告訴麥格教授。
他可不想讓萊姆斯畢業這麼多年了還被曾經的院長、現在的同事罵得唯唯諾諾。
「我……學習!」他理直氣壯地挺直腰杆,「你們一走我就去圖書館!」
赫敏感動極了,但克魯克山卻明目張膽地瞪著一雙刀子眼看他——混血貓狸子對於「惡」的定義也太寬泛了吧!
第132章 惡寒(3)
午後,天空開始落雨,越往北走雨越大,天幕黑壓壓地傾覆下來,厚重的雨簾讓人根本分辨不清窗外風景與時間早晚,要不是他有一塊懷表——來自雷古勒斯的生日禮物,哈利幾乎要以為已經到霍格莫德車站了。
「車是不是在減速?」赫敏皺起眉,「剎車了……才幾點啊?」
「四點。」哈利低頭看表,「魔法火車也會故障嗎?」
此時車廂外卻混亂起來,有人尖叫,有人亂跑,不知怎麼弄的燈光也熄滅了,這下徹底鬧開了,納威警惕地舉著魔杖從他們的車廂外經過,似乎是出來查看動靜的,被哈利一把拉了進來,順帶又撈到一個害怕得想隨便找個韋斯萊作伴的金妮,六個人把車廂塞得滿滿當當。
哈利比了個「噓」的手勢,這狹小的空間裡頓時安靜下來,只聽得到緊張的呼吸聲,他們個個豎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魔杖都拿在手裡——像是有一只手撫平翻起的絲絨,外面的躁動漸漸消失了,變成了一陣令人不安的死寂,現在這只手來到了他們的車廂外。
很冷,不是物理意義上的,而是心理層面上的。他們感到很頹喪,沒精神,像是有什麼東西把心挖空了一塊,哈利主動推開車廂門——一個高大的「人」頂著破破爛爛的鬥篷站在門外,鬥篷下伸出一只腐爛的手,可兜帽裡卻沒有臉,只有一片空茫茫的漩渦,盯得久了,仿佛要把什麼東西吸進去了一樣。
「伏地魔?」納威率先恢復了活力,因為憤怒和戰意。
「攝魂怪。」哈利感覺很不好,像是被按頭塞進了沒有邊際的冰水裡,所有的一切都在拽著他下沉,他無法呼吸,只勉強說出了這一個單詞。他能聽見有女人在喊他的名字,有男人在大叫著什麼,他很想哭,但他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呼神護衛!」哈利猛地抬起魔杖大喊,「呼神護衛!呼神護衛!」
冬青木魔杖尖端迸發出一團耀眼的銀光,但他始終不能做到更多了,他不缺快樂的記憶,被四個風格各異的高手輪流教導、卻總也突破不了那一步。
「光有快樂的記憶還不夠,哈利,你得有那種想要守護這份快樂的心情,你召喚來的守護神正是來源於你自己。」阿波羅尼婭如此同他講解,實踐不行,理論倒是一大堆,「類似於一種『快樂是你的鎧甲,也是你的軟肋』的感覺。」
一只手害怕地扯住他的衣角,但更多的手扶住他的腰、他的背、他的腿彎,不讓他倒下,哈利努力地睜大眼睛,嘗試了最後一次:「呼神護衛——」
一團模模糊糊的東西徹底地脫離魔杖撲了出去,一頭將攝魂怪撞翻,將其一路攆下了火車,它所經過的地方,就像按亮了電燈開關,光明重新降臨人間。
「哇哦,那是什麼?」
「沒看清,我眼睛都要被閃瞎了。」
「哈利是暈倒了嗎?可他眼睛睜著誒!」
「累的吧,守護神咒是很高明的白魔法,小巫師的魔力可能不夠耗的。」
「哈利!你沒事吧?!」
「馬爾福?那玩意兒不會你招來的吧?」
「你有毛病韋斯萊?哈利必然是這車上受影響最嚴重的人之一,你這種家庭幸福的蠢蛋懂個屁!」
「安靜!」盧平終於醒了,因為睡得太久而導致嗓音沙啞,「都發生——哈利?你怎麼——」
現在車廂裡擠進七個人了,哈利枕在盧平腿上,機械地吞咽著巧克力。「他怎麼了?」德拉科問盧平,這二位也算是舊相識,「你別喂得太快了,他會噎到的!」
車廂裡的格蘭芬多都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
盧平已經習慣了:「類似於兩種狀態疊加造成的魔力消耗過大,譬如你站著的時候跳起來摘蘋果很容易,但你如果在倒下去的同時又想跳起來摘蘋果,就格外的難。」
「我不覺得吃巧克力有什麼用!」雖然他自己也在吃。
「那只是你覺得。」盧平頭都不抬,這些年他攢下一大把和斯萊特林相處的經驗,「用麻瓜的話來說,攝入糖分可以補充能量、並使人心情愉悅。」
哈利眨眨眼,費勁地握住德拉科的手,示意他別作妖了。
他直到下車還沒有完全恢復,當他們乘坐去年的那種神奇馬車(不會飛版)進入霍格沃茨的大門時,哈利看到一對忠實的攝魂怪保安,但令人高興的是,羅恩和赫敏還有搭把手把他扛上來的納威,都開始嘗試練習守護神咒,盧平在一邊輕聲指點著要訣,金妮縮在他身邊——受上半年事件的影響,她是吃巧克力第二多的人。
一匹高壯結實、毛發蓬亂的銀色巨狼護衛著學生們的馬車隊,從頭跑到尾,循環往復,一直所有人都進入霍格沃茨的範圍內。麥格教授在城堡台階上等著他們,冰雨將她肩頭的衣服都打濕了,但她卻很高興:「成型的守護神,是不是,波特?真不賴!我聽到這個消息,放出的守護神都要比以前更強壯呢!」
她魔杖一揮,甚至沒有念咒,數只活潑俏皮的虎斑貓接二連三地躍向地面,正排隊進門的蠢學生們發出目眩神迷的驚呼。「你離這種程度只有一步之遙了。」麥格教授鼓勵他,然後拎走了赫敏。
哈利和其他受到攝魂怪影響的人一起去醫療翼接受了體檢,但他吃巧克力吃得太頂,只能望著豐盛的晚餐干瞪眼。等到了睡覺前,「三年級還沒上的哈利·波特成功召喚了成型的守護神」這一消息已經傳遍了四個學院。
「好兆頭啊!」羅恩滑進被窩前如此說道,「如果帶動大家都跟著練這個咒語的話,怎麼不算霍格沃茨停滯不前的黑魔法防御術教學事業又邁出了一大步呢?」
哈利被他說得一笑,這個八卦是他拜托德拉科和金妮幫忙傳的,是他計劃的第一步。就在他枕著盧平的大腿吃巧克力的時候,這個計劃也漸漸在他腦子裡成型了。
「不過盧平教授身體怎麼這麼弱啊?」羅恩嘟囔了一句,困得眼都睜不開了,「哈利,他以前也這樣的嗎?飯都沒吃完就……」就打起了響亮的小呼嚕。
上完新學期的第一節課,所有人都大致明白了那張流傳格蘭芬多的「選課指南」上為什麼說「想像力豐富且不迷信」的人才適合學習這門課,「想像力豐富又迷信」的人才能學好這門課。
「我只覺得我們走這麼遠、爬這麼多層,結果就學了這麼些個東西,就很傻。」羅恩憤憤不平,「怪不得我爸爸說這個特裡勞妮教授曾經是翻倒巷黑市排名第一的賞金對像,實至名歸!」
「這說明特裡勞妮教授偶爾可能也會有一點真本事。」赫敏忽然在他們背後說道,剛才他們明明見到她轉過前面拐角去了,「但這並不妨礙我認為她不靈的時候就是個江湖騙子,連維克多教授一根小腳趾都比不上!」
「她對算術占蔔已經愛到這個程度了?不惜假期去跟蹤教授?」羅恩撓撓頭,「不然哪裡來的什麼維克多教授?她還沒上過課呢!」
哈利心不在焉地應著聲,心思只在一會兒要做的事情上——他趁著課間人多,跑去黑魔法防御術教授辦公室敲了敲門。
「有什麼事嗎,波特先生?」路過的斯普勞特教授熱心地問,「盧平教授身體不舒服,正在裡面休息呢,還好他今天沒課。」
「盧平教授昨天在火車上照顧過我,我想來謝謝他。」哈利羞澀又好奇地說,「他身體不好還照顧我,我怪不好意思的……」
「你過幾天再來吧,他那個毛病可不小呢!」斯普勞特教授笑眯眯地推了推他,哈利聽話地點點頭,准備等下個月再來。
經過兩年的沉澱,海格的課已經不再如初始那般狂野了,三年級的學生們只能在地上蹲著玩嗅嗅,哪怕旁邊就拴著給五年級預備的鷹頭馬身有翼獸。王者歸來的文森特·克拉布准備溜過去看看,然後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隔離咒反彈了一個大屁股墩,還好他肉多,摔不著。
「這還是韋斯萊先生和韋斯萊先生給我的教訓。」海格微笑道,「我不會再讓那種事情重演的,如果嗅嗅你們都玩不來,下節課咱們就喂弗洛伯毛蟲,你們院長開學前才問我定了一批。」
「我發現每一位教授成功的教學之路上都少不了弗雷德和喬治的啟迪。」羅恩拼命憋笑,手指從小矮妖金幣之間穿行而過,「聽啊,多麼美妙的聲音!」
盧平很快就滿血復活了,新教授好評如潮,讓所有還沒上過他的課的人都心癢難耐——三年級格蘭芬多「心癢難耐」的代價是魔藥課上痛失二十分,雖然以納威的表現來看,他確實也很難稱得上是冤枉。
但格蘭芬多出身的教授很快就為格蘭芬多的學生們狠狠地出了一口惡氣,哈利發誓自己一定是笑得最大聲的那一個,他真的好想找科林·克裡維借相機拍下斯內普女裝這一幕,等他生日那天送給他。
盧平引領他們見識了不同的人心底各式各樣的畏懼,納威怕教授,羅恩怕蜘蛛,還有什麼僵屍啊女鬼啊,赫敏的博格特居然是被兩個哈利和兩個羅恩一起指著責問些什麼?輪到哈利了,他迫不及待地上前,那博格特卻遲鈍地維持著上一個形像——兩頭快樂地跳拍手舞的火龍,慢慢地繞著他打轉。
「不是這個!」哈利茫然地告訴博格特,「雖然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但是絕對不是這個。」
但博格特比他還無所適從,想了一會兒,干脆跑到盧平面前變成了一輪高懸的明月,被盧平毫不費力地驅散了。
「因為你的內心,此時此刻無所畏懼,哈利。」盧平在課後如此解釋,「作為你的親友,我很高興也很自豪,但作為你的教授,我恐怕要給你潑一盆冷水。」
「你說吧,盧平教授。」哈利眨了眨眼。
盧平無奈地笑了:「無所畏懼與自高自大只有一步之遙,人心中的敬畏會使他們更加謹慎小心,有的時候來說,有博格特並非一件壞事。」
「可是我現在就是沒有,我總不能憑空變出一個來吧?」哈利覺得有些冤枉,「如果真的讓我見到八眼巨蛛和吸血僵屍,我肯定也會害怕的。」
盧平沒有再說什麼,哈利轉頭就回去把「三年級上了沒幾天的哈利·波特被博格特親自認證無所畏懼」加入了豪華八卦大禮包,連同前兩年的英勇事跡一起宣揚了起來。
他不知道的是,關於救世主第一屆家校聯合會議於當天晚上緊急召開,校長室內人頭攢動。
「我覺得哈利沒什麼問題。」這是海格,「比他爸爸可懂事多了。」
「是個有勇有謀的好孩子。」這是麥格,「比他爸爸可穩重多了。」
「我們可能讓他過得太順了。」這是雷古勒斯,和阿波羅尼婭頭碰頭,出現在鄧布利多的壁爐裡,「但他並不天真無知。」
剩下的四個人都沒有說話,大部分人都能意識到問題所在,也知道該如何破解,但……去哪裡找個釘子讓哈利碰一頭灰呢?太小了不行,譬如不能去霍格莫德,可多大又算大?
最後鄧布利多只得叮囑四位教授盯緊了哈利·波特的一舉一動,蟲尾巴也好,西裡斯也好,兩人加起來都不如救世主萬一出什麼簍子來得嚴重。
「小布萊克先生,還有萊姆斯,我必須請你們注意西裡斯的動向。」鄧布利多最後又道,「他不肯來見你們,未必不肯去見哈利,如果讓他們兩個接上頭……」
知道西裡斯·布萊克本性如何的人都感到一陣惡寒。Ⅰ
「我會加緊巡邏的,校長!」海格拍著胸脯保證,「所有長黑毛的都別想進霍格沃茨!」
第133章 惡寒(4)
新學年似乎有一個良好的開頭,沒有「進去就會死」的禁地,也沒有「不進去別人就會死」的密室,他們最大的煩惱就是如何在占蔔課上讓自己「死」得更加妙趣橫生,哈利甚至感到一陣不安,開始覺得動不動就神奇閃現的赫敏是下一樁災難的預兆,但他耐著性子觀察了赫敏幾天,發現她總是獨來獨往之後,也就選擇了放手——麻瓜中學的女生現在已經在挑選畢業晚會的舞伴了,女孩子有個把小秘密怎麼了?
一切都如他預料中的那樣,「哈利·波特」這一形像在霍格沃茨內部被無限拔高,他勇敢、優秀且天賦異稟,從出生到現在已經擊敗了三次伏地魔的陰謀,是黑魔頭的天選之敵,必將橫掃一切黑暗勢力;克魯克山也起到了良好的輔助作用,它在城堡各個犄角旮旯鑽來鑽去,孜孜不倦地尋找著什麼,蹭了一身灰塵和蜘蛛網回來,絲毫不見外地沾了羅恩一身,惹得羅恩憤怒不已。
又一次滿月將近,他又去找了盧平一次,正好碰到斯內普送藥,哈利什麼都沒說,只是關懷了一下狼人的身體,展示了一下毫無進展的守護神(因為他最近根本就沒練),然後頂著兩位教授詭異的目光大搖大擺地去圖書館了。
「今天是去霍格莫德的日子吧?」盧平藥都不想喝了——本來也不想喝,「他就再沒嚷嚷著要去?我以為他會嘗試作假。」
「沒有。」斯內普干巴巴地說,他已經注意到了學校內愈演愈烈的八卦風潮,但他想不明白其中原委——輿論大手鄧布利多和阿波羅尼婭也毫無頭緒,因為出現這種情況是很正常的,現在大家反口罵哈利才是不正常。
他打發盧平回去趴著,自己前後腳追去了圖書館,避開平斯夫人的視線,用了點小手段才找到哈利方才看的書——《勾魂奪魄的魔法》。
好歹毒的書名!
「這難道不是禁書嗎?」斯內普質問平斯夫人,「第一章就是奪魂咒!」
平斯夫人習以為常地撓了撓耳朵:「你再看看,只是研究原理,並沒有傳授施咒要點,還特意寫了三頁半的重大事故和量刑要求,每個學到『不可饒恕咒』的高年級都會為了課後作業來借這本書的。」
她接書在手,嘩啦啦地翻給斯內普看:「後面講的甚至都不是針對巫師的魔咒,有幽靈、搗蛋鬼、畫像、照片……到這一章,『馬人、人魚及其他萌生文明的智慧生物』,介紹的咒語已經很難了,我打賭有些連校長都辦不到。事實上這本書非常受歡迎,西弗勒斯,難道你沒有發現不是所有學生都會吃皮皮鬼的苦頭嗎?沒發現這本書的孩子才叫倒霉!」
斯內普無言以對。
接下來的時間哈利·波特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他吃飯、睡覺、上課、寫作業、調節朋友矛盾、擼貓……表現得和任何一個三年級小巫師沒有差別。唯一不同的是,他似乎開始主動練習起了魔咒,就是他們早早寫給他、他卻懶得卷的那些,譬如昏迷咒、束縛咒和刀砍咒之類。
「如果是我小小年紀就經歷了前兩年的那些,我私下裡會學得比他更多。」鄧布利多嚴肅地注視著他,「雖然這不符合哈利的本性,但這符合人性,西弗勒斯。」
「阿波羅尼婭又給你寫信了?」他懷疑地問。
「沒有。」鄧布利多搖搖頭,「此時此刻,我們都一無所知。」
出於某種PTSD,一到盛大的節日晚會,比如萬聖節、復活節、聖誕放假前大家搓的最後一頓,教師們都會個個神情緊繃,總害怕要出什麼大事情——今年也不例外。
格蘭芬多的看門油畫遭到了襲擊,畫布被刀劃了個稀碎,干結的顏料掉了一地,胖夫人躲到了幾層樓之外其他畫像裡,哆哆嗦嗦地不敢回去,無論怎麼問,她反復只有一句:「他脾氣可真壞,這個西裡斯·布萊克!」
全校嘩然。
不論大家在心裡怎麼知道西裡斯是個好人,他明面上還是個臭名昭著且神通廣大的通緝犯。這一夜大部分人都被迫去禮堂打地鋪,剩下的人連睡覺的資格都沒有,教授領著男女學生會主席和級長徹夜巡邏,海格一手油燈一手魔杖,左邊是牙牙,右邊是路威,連夜排查禁林通道。
此時此刻,哈利·波特正夾在朋友們之間,在精挑細選的蓬松睡袋裡睡得香甜。他做了一個夢,他抓住了彼得·佩迪魯,幫助西裡斯洗清了名譽,讓西裡斯可以正大光明地出現在他身邊……他一定可以做到!
「我說,赫敏,就算哈利的教父迫不及待地想見他,也不至於跑到霍格沃茨來吧?」羅恩小聲捅了捅赫敏,但赫敏睡得比哈利還沉,她最近總是一副精力透支的疲倦模樣,一鑽進睡袋馬上就睡著了。
羅恩越想越想不通,越想不通就越覺得古怪,他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只好大睜著眼望向繁星點點的天花板。到了下半夜,好不容易睡著了,又被嚇醒了——斯內普大步衝進禮堂,一把把哈利薅了起來,夾在臂彎裡拖著就走!
關於救世主第二次家校聯合會議,堂堂召開!
「所以根本沒有什麼西裡斯,對吧,哈利?」鄧布利多問,「都是你自導自演?」
「我確實不知道西裡斯現在在哪裡,教授。」哈利的回答完美無缺。
「晚宴快結束時你出去了一趟,你去了哪裡?」
「我肚子不太舒服,上廁所了。」哈利心態穩定,「我最近腸胃都很弱,這一點龐弗雷夫人、羅恩和赫敏都可以為我作證。」
不知道為什麼,鄧布利多和斯內普都默默看了壁爐裡打盹的阿波羅尼婭一眼,那種情緒類似於「看看你干的好事」。
「哪個盥洗室呢,哈利?」盧平問道。
「就是一——一般來說,肯定是就近了。」哈利緊急改口。
「我不覺得一個肚子疼的人還有心情爬樓梯。」斯內普冷哼道,「不巧,今天真的有男學生腹痛如廁,德拉科·馬爾福,他說他沒看見你。」
「如果德拉科沒有前列腺方面的疾病的話——」
「他食物中毒了,雖然……咳,多比說他不是故意的。」鄧布利多略帶尷尬,「他沒吃幾口就幾乎一直在盥洗室裡,上吐下瀉,剛從龐弗雷夫人那裡回來。」
「是我干的。」哈利·波特從善如流,徹底放棄了負隅頑抗,「能告訴我你們是怎麼發現的嗎,教授?雖然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完美犯罪』,但……」
「但你想吸取經驗、下次改進?」盧平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招來麥格教授憤怒的瞪視,「簡單來說,你的魔力有限,咒語失靈了。胖夫人幾乎是當著我的面醒了過來,修改了證詞。」
干!大意了!
哈利微微羞紅了臉,他發現教授們對於這種行為的容忍程度相當地高,似乎有種「大風大浪我們都見過了你這點小水花算個什麼」的淡然,真希望讓教授們如此看得開的大禍不是傳說中的「掠奪者們」闖下的。
「你想做什麼呢,哈利?」鄧布利多盯著他,湛藍的眼睛哪怕一夜未睡也顯得精神奕奕,像兩塊閃著光芒的寶石,「我猜你一定別有目的,並非單純的惡作劇那麼簡單。」
「我要引蟲尾巴自投羅網,為我爸爸報仇,為西裡斯雪冤。」
晨光漸明的校長室裡寂靜無聲,只有阿波羅尼婭和福克斯交織在一起的呼吸聲,平穩而悠長。哈利眼尖,看到泡泡時不時地幫忙添上一把飛路粉,免得她睡著睡著頭被燒焦。
「說說你的計劃。」竟然是斯內普先開口。
「我與伏地魔的糾葛,源於一個正常人都不會當真的預言,海德公園一戰又沒有幾個人明白發生了什麼,我今年才十三歲,受到輕視是必然的,伏地魔當然想殺我,但他真正重視的敵人只有鄧布利多教授。那麼我的第一步就是,讓蟲尾巴重視我。」
「學校裡的流言。」
「沒錯,教授。我聽過蟲尾巴的故事,『立功』是他的第一驅動力,他絕不會兩手空空地去見伏地魔,我在明,他在暗,霍格沃茨這麼大,想暗算我並不難,重要的是時機,所以我的第二步是加重他內心的緊迫感和危機感,讓他相信,再不跑路,早晚有一天會被抓住。」
鄧布利多點點頭:「萊姆斯和西裡斯,確實足以令他坐立難安。」
「他變成老鼠我們也認得出來,就算他沒有失去左手。」盧平輕聲道,「西裡斯那麼恨他,恨不得生吃了他……」
斯內普用眼神示意他繼續。
「第三步就是,為蟲尾巴創造一個機會。」哈利說著,歉意地看了一眼盧平,「如果你不當教授的話,萊姆斯,你應該不會餓死吧?」
「啊?」盧平茫然地指著自己,「我?應、應該不會,我有股份……不對,你等等。」他終於嚴肅起來。
「這只是最糟糕的情況,我們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不是嗎?」哈利連忙說道,「我會選一個遠離城堡的地方,這件事不會有學生知道。」
蟲尾巴並不了解救世主,他所有的消息來源都是流言、八卦與閑談,名義上哈利·波特跟隨德思禮夫婦生活,被趕出家門甚至只能去住旅店,他不會知道父親有個朋友叫做萊姆斯·盧平,何況一個有自知之明的狼人,也不會去打擾無辜的孩童——那麼當他自然而然地與盧平產生交集、越走越近,無論是被狼人所驚還是傷到,都是極易產生的結果。
黃雀在後,佩迪魯最擅長這一招——他一只少條腿的耗子,只能吃狼人嚼剩下的。
在座就沒有笨蛋,很快就都想通了救世主這個簡明易懂的「三步走」計劃。哈利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無奈鄧布利多與麥格歷經風雨,斯內普職業需要,阿波羅尼婭睡得正香,只有盧平相對來說還比較純真,他臉上還有一絲能夠捕捉到的情感波動。
這也是他最愧疚的一點,他不得不利用盧平的身份,那個帶給他無盡痛苦與負擔的身份。
其實哈利知道盧平是狼人,比知道自己是巫師還要早,他們騙他說萊姆斯是執行任務時被捉去做了生物實驗、強行注射了瘋狼血清,他就是英國的蜘蛛俠與綠巨人!很合理,兩..極..爭..霸,誰知道會卷出什麼高科技手段呢?可直到他成為一個小巫師,他才發現狼人就是巫師世界裡的麻風病人,他們備受歧視、顛沛流離,被嚴酷的社會與高高在上的律法一步步逼入山林,被迫放棄人類的身份變成一群茹毛飲血的怪物,何其殘酷、何其野蠻。
當他問自己,明知如此是否還要做的時候,答案是肯定的。他不一定會暴露盧平的身份,但佩迪魯非除不可。
「可是,哈利。」盧平好笑地看著他,孩子一年拔了不少個兒,他們幾乎可以平等對視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呢?你是要告訴我的吧,是吧?」
「等到有學生丟了魔杖的時候。」哈利說。
他感到所有的目光都彙聚到了自己的身上,很沉重,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這和以前不一樣,一年級他完全按照別人規劃好的道路前進,二年級他嘗試自己主導結局,現在他三年級,輪到他為別人劃下道路了。
他不要做棋盤上的棋子,就算他當不成棋手,至少也要當個出謀劃策的看客。他相信他被精心呵護、培養著長大,不僅僅是為了當一枚棋子的,棋子沒必要太聰明,聽話就夠了。
「可行。」阿波羅尼婭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揉著脖子輕輕地打著哈欠,「干了,我們幫你。」
沒有人同意,但也沒有人反對。
哈利第一個去看盧平,他雖然滿臉疲憊,但是神情很輕松,笑嘻嘻的。「別太內疚,西裡斯做過更過分的事情。」盧平拍拍他的肩膀,「他們從來沒因為這個就對我另眼相看,這只不過是個『毛茸茸的小問題』,不是麼?」
他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你太小看佩迪魯了。」斯內普冷笑,「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在他手裡吃過虧。」
「也就是說,除此之外,我的計劃是沒問題的,對嗎?」哈利趴在盧平的肩膀頭,眼巴巴地望著他。
麥格教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臉雖然還板著,但眼睛裡已經透出了笑意。「你這股聰明勁兒可真像你媽媽。」她柔聲道,「詹姆雖然機靈,但他們之間做主的永遠是莉莉。」
只剩下鄧布利多還沒表態了。他是領袖,該考慮的自然比所有人都要多。可他一開口,卻先向哈利道歉。
「我從來沒打算棄西裡斯於不顧,哈利,包括你爸爸的仇。」鄧布利多說,「如果你有更好的辦法,我們當然可以試一試。」
「那您原本打算怎麼做呢?」哈利困惑地說。
「事實上佩迪魯的行蹤只是解開了西裡斯自困的心結,他願意離開阿茲卡班,卻並不願意與我們相見。」鄧布利多無奈地搖了搖頭,「以他的執念,越獄後必然會親自動手為詹姆報仇,如果我猜得不錯,此時此刻他距離霍格沃茨應該也不遠了,或許就在附近。」
「啊?」哈利更茫然了,「可是狗要怎麼捉一只耗子呢?」
「動物自有他們的辦法,你不是也和格蘭傑小姐的混血貓狸子玩得很好嗎?」鄧布利多狡黠地笑了,「西弗勒斯說得沒錯,你太輕視佩迪魯了,單憑流言是不夠的。」
第134章 惡寒(5)
入侵事件很快就過去了,鄧布利多請了專業人士來修復胖夫人的載體和記憶,在此期間麥格教授從北塔樓請了一位卡多根爵士暫時來為格蘭芬多看門。
但教授們的防備並未松懈,海格教授甚至養了第三條狗來防備凶殘狂暴的殺人犯。那是一條很大很大的黑狗,留著亂蓬蓬、不修邊幅的長毛,比獒犬機靈,比狼犬、馬犬健壯,像梗犬一樣活潑好動,又像牧羊犬一樣善解人意。
「他最擅長捕獵害獸。」海格教授某一日在早餐桌上得意洋洋地宣布,「平均每天搗毀三窩田鼠。」
哈利像其他教授一樣若無其事地吃飯,他好像和那條黑狗特別投緣,連篝火之夜那天,都堅持要帶上狗。
「說起來,哈利,你說過你爸爸他們練過阿尼瑪吉。」羅恩呼嚕著黑狗的腦袋毛,「麥格教授是貓,叛徒蟲尾巴是耗子,那你教父是什麼呢?」
「哦……」哈利慢慢地綻開一個惡作劇的微笑,「西裡斯是一只大黑狗。」
羅恩手一僵,像被石化了一樣顫抖著移開了整條胳膊。「它……不,他、他不會就是、就是……」羅恩結結巴巴地說,不小心還咬到了舌頭。
黑狗友好地把爪子搭在他的膝蓋上,搖了搖尾巴——動作幅度並沒有太大,因為赫敏正靠在它背上打盹兒,睡得還挺香。
一人一狗同時看向羅恩,兩張或光滑或毛茸茸的臉上,連笑都是如此類似——是那種有點壞壞的、讓人束手無策的囂張笑容:你能拿我們怎麼辦吧?
「我的老天!」羅恩喃喃地叫了一聲,「我的天啊……真有你的,哈利,我本來以為我舅舅舅媽就——」他突兀地閉了嘴,尷尬地左看右看,然後默默撥弄著火堆裡燃燒著的粗制濫造木偶人。
計劃還在繼續。
下一次滿月時斯內普為盧平代課,直接簡單粗暴地讓他們學習狼人,還布置了山一般多的作業。哈利照常探病盧平,還做出一副若有所覺的樣子——赫敏好像是真的被啟發了,哈利看到她悄悄填了一張郵購單,買了一份自動測算月相歷。
緊接著到來的是格蘭芬多對赫奇帕奇的魁地奇比賽。天氣極差,狂風暴雨吹得他連人帶掃帚不停地倒退,大家狀態都很萎靡,只有哈利反而有些亢奮,還有些小緊張。
按照劇本,他在全校師生以及被淋得像只粗毛柯利犬的西裡斯面前展示了自己強大的白魔法實力——一個已經能看出頭尾四肢的守護神。
就是攝魂怪來得有點兒多,他覺得自己撐死對付三只,下面最起碼有三十只——但這也不能怪鄧布利多或者阿波羅尼婭,哈利摔下去的時候如此想,魁地奇比賽在攝魂怪眼裡即是盛宴,這麼一個凄風苦雨的天兒,誰聞到一陣飯香不被勾得心癢癢?那還不是伙伴一招手就跟著來了?攝魂怪又沒有腦子!
父母的尖叫還在哈利的腦海裡回蕩,他確實如飢似渴於父母的一切,但卻不想用這種方式,因此他不得不胡思亂想一些別的東西,來驅散心中揮之不去的陰霾——譬如他似乎有點兒對不起伍德。
然後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他的掃帚……恐怕只能用那把光輪2000暫代了。」
「光輪2000只是個替身,太奢侈了……」
「鄧布利多生了好大的氣……進一步限制了攝魂怪的範圍,連霍格莫德也不許他們進了。」
「但有一說一那個減速咒真是酷得不行!」
「還有麥格教授變的大氣墊!」
「伍德現在還在上面躺著呢,他恨不得用暴雨淹死自己……」
「但是迪戈裡說可以重賽沒問題。」
哈利是被嘰嘰喳喳的聲音吵醒的,他的醒來讓病房裡聲音一靜,繼而大家爭先恐後地又要說,被哈利強勢止住,並表示他都已經聽得差不多了。
「你們就不害怕龐弗雷夫人嗎?」他有氣無力地問。
「閉耳塞聽,一個簡單實用的小咒語。」弗雷德眨眨眼,「龐弗雷夫人可能以為我們在為你默哀。」挨了喬治一胳膊肘。
接下來直到聖誕假期,哈利·波特都是霍格沃茨學生們口中的熱點人物Top.1——主要關注點在於那個守護神到底是什麼。有人說是鹿,因為有一對清晰可見的大角;有人說是犬科,因為有一條粗壯有力的下垂毛尾巴。
他的確帶動了學校內練習守護神咒的風潮,但那是因為小巫師們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的守護神是什麼動物,類似於占蔔或者星座測試——就是成本有點高,和高屋建瓴的黑魔法防御術教學事業完全無關。
聖誕前夕的最後一個霍格莫德周,哈利收到了他最驚喜的聖誕禮物,甚至超過了隱形衣——他之前從不知道有隱形衣的存在,但活點地圖,盧平和他都以為被當作普通羊皮紙銷毀了!
結果就在弗雷德和喬治的手裡!怪不得他在費爾奇的辦公室沒找到,原來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了!
哈利覺得自己的眼眶又熱又脹,這是父輩們親手制作、心血凝結的得意之作,和傳承多代的隱形衣又不一樣了,雖然它被蟲尾巴污染了。
「我不白拿你們的,」哈利吸了吸鼻子,壓低了聲音,「回報你們一個消息,絕對超值——想知道月亮臉是誰嗎?」
不久後,隨著韋斯萊兄弟歡呼著奔向黑魔法防御術教授辦公室,哈利披著隱形衣,也踏上了父輩們走過的密道。
一個人在這種又冷又黑又漫長得看不見盡頭的地方艱難跋涉是挺無助的,他覺得密道一定繞了遠路,從地面上去霍格莫德,一定花不了一個小時——然後筋疲力盡的哈利就被赫敏狠狠地罵了一頓。
「霍格莫德能有什麼危險,赫敏?別說攝魂怪根本進不來,就算它們能,哈利也能自保,你恐怕都做不到這一點吧?」羅恩給他撐腰。
赫敏一噎,覺得好像是這個理:「但——」
「但什麼?」羅恩難得占據一次上風,「這張地圖本來就該是哈利的,四個創作者,一個是他親爹,一個是他教父,一個陪——」
哈利猛地拽了他一下,他感覺自己已經妖魔化佩迪魯了,就像所有過於敏感的鳳凰社成員一樣,走到哪裡都覺得角落裡貓著一只陰暗潛聽的耗子。
不過羅恩雖然不明就裡,但還是下意識地改了口:「——是他教授,地圖的現任主人也親口將地圖送給了他——可惡!為什麼不給我!總而言之,哈利持有這份地圖是完全合理合法的,你就算找來麻瓜律師也沒用。」
赫敏被氣得滿面通紅,看上去很想將懷裡抱著的糖果全砸羅恩頭上去,哈利知道她只是看不慣為了享樂而違規冒險的蠢事,連忙閃身擋在他倆中間。
過往經驗告訴他,捏合羅恩和赫敏需要八卦。
他花了一些時間找到了傳說中的豬頭酒吧,向「鄧布利多先生」——叫出這個稱呼的時候雙雙失聲尖叫的赫敏和羅恩已經有點兒要和好的跡像了——要了一間「絕不會被任何生物打擾」的包廂。
從地圖上的四個名字開始捋,倒敘到掠奪者們畢業,羅恩和赫敏就好得差不多了。主要是畢業之前的事情他知道得也不多,刨去涉及狼人的部分,再刨去斯內普有關的部分,剩下的真不多了。那些存在於盧平腦子裡的點點滴滴,那些細碎的吃飯、喝水、上課的記憶,是沒辦法訴之於口的。
「不是兄弟、勝似兄弟……如果弗雷德和喬治——天啊,我簡直不敢想!」
「那你就別想!」赫敏惡狠狠地說。
「佩迪魯既然在學校,我們以後就要謹言慎行。」哈利叮囑,「萬一他哪天想開了、走了,回去找伏地魔去了,把偷聽到的消息全拿出來賣了,那麼萊姆斯他們也會遇到危險。」
隱瞞真是一件痛苦的事,哈利·波特心想,完全體會到了阿波羅尼婭所說的忐忑與隱憂,狼人的部分不能說,食死徒的部分不能說,連佩迪魯看著都人畜無害了許多。
更可怕的是,只有羅恩全盤相信了他的托辭,赫敏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明顯不止是在狼人這一件事上有了心得。
她最後還是趁著羅恩去上廁所的時候問了出來。
「我在圖書館找到了以前的舊報紙,哈利,上面提到海德公園之戰的犧牲者,除了你爸爸媽媽,還有一位來自法國的女巫克洛伊·勒布倫,她甚至屍骨無存了。但那個女巫的事跡,從頭到尾都是鄧布利多的一面之詞,英國沒人認識她,法國魔法部為她准備了一枚寶章,結果一直沒有親緣者認領。而你,你和鄧布利多都提起過,當年格林格拉斯女士槍殺伏地魔的事,我翻遍她的公開履歷都沒找到,對一個政客而言,這種事根本沒有隱瞞的必要。」
「還、還有嗎?」哈利幾乎戰栗了。
「有。」赫敏肯定地說,「你不覺得太巧了嗎?都是法國,克洛伊·勒布倫來自法國,韋斯萊家這幾年總是去法國,你說盧平教授在接受教職前常駐巴黎……你不會告訴我,鄧布利多教授將他的秘密軍隊指揮部轉移到法國去了吧?」
干,他就說赫敏是個天才吧!天才到她這份兒上,哈利都覺得渾身發冷。
「還好我們不是敵人,赫敏。」他意有所指地說,「我們,你和我和羅恩,和你在校長室裡見過的所有人,我們都是友非敵,我可以用生命擔保。」
赫敏絕大多數時間都是理性而智慧的,跟她說話,哈利可以隱晦地一筆帶過,可以誘導可以暗示,但如果提出疑問的是羅恩——雖然他未必如此細心,但哈利只有「合盤托出」這一條路能走。
她明亮的棕色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哈利。
「韋斯萊家的事,應該由羅恩來告訴你;阿波羅尼婭的事,由她決定該不該告訴你們。」哈利說得很慢,「我今天說的,都是我能說的。」
「你知道韋斯萊家的事了,他的舅舅舅媽?」赫敏忽然有些吃味,「他告訴你的?」
「顯然不是,我一直裝作一無所知。」
然而羅恩所謂的去上廁所,實則是去為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他也到了保密的極限了。今天哈利說出了他父輩的故事,那麼他正好可以投桃報李,不是嗎?就這麼定了!他得讓赫敏好好看看,他羅恩·韋斯萊才不是什麼籍籍無名的小配角,他也有波瀾壯闊的家族史!
羅恩的攤牌使得阿波羅尼婭在赫敏這裡幾乎算是徹底掉馬了,她一連幾天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連哈利收到西裡斯「匿名」贈送的火弩箭無法令她動容,當哈利和羅恩在雪後的天空中翱翔的時候,赫敏就在圖書館裡排查上次巫師內戰的陣亡名單。哈利看得心驚膽戰,趁著「拜訪」盧平的時候向他訴說了自己的隱憂。
盧平勸他放寬心。「說實話,你們幾個裡面最讓我們放心的就是格蘭傑小姐了。鄧布利多曾經把你們比作如尼紋蛇的三個頭,你是最左邊的策劃者,小韋斯萊先生是天真的夢游者,而格蘭傑小姐則是那個為你們潑冷水的批評者。」已經恢復到四聲道狀態的狼人臉頰上還殘留著一些毛毛,「當我們還沒弄清你在干什麼的時候,就只好互相安慰,沒關系,如果你要做什麼瘋狂的事,格蘭傑小姐一定會攔著你的。但是似乎,你並未將自己的計劃告訴他們?」
「那他們就會知道你是狼人了,」哈利聳聳肩,「我不能用友情去綁架他們、強迫他們接受這件事,你知道,有的時候,你還挺可怕的。」
「確實。」盧平點點頭,「不過我想格蘭傑小姐已經快要自己查出來了,真是個聰明的女巫啊!如果硬要為她找一個缺點,那麼……她或許有些過於迷信權威。」
「權威?」
「沒錯。哪怕你現在把所有的事都一股腦兒地告訴他們,小韋斯萊先生會覺得『大人那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盧平笑了笑,嘴部的狀態還顯得有些猙獰,「但格蘭傑小姐則不然,思考對於有智慧的人而言往往是一種詛咒,所以不如讓她自己查,靠自己的腦子一點一點地揭開這個謎團。」
第135章 鼠跡(1)
今年聖誕節的新樂子是古靈閣又被人搶了,凶犯被當場抓獲,官方出於某種原因並未公開其姓名,妖精方面也緘口不言。多虧為了新聞自由而勇敢奮鬥的頭鐵記者麗塔·斯基特為被蒙在鼓裡的民眾帶來了一手新消息——她偷看到了傲羅的內部檔案,三個凶徒皆是純血,分別被稱為c先生,C先生和C小姐。
輿論一時嘩然。連霍格沃茨都在談論這件事,畢竟大家的錢都存在古靈閣,現在那裡又雙叒叕被人搶了,魔法部居然還有意包庇,這還能忍?
「格林格拉斯女士發了好大的脾氣,罵他們都是愚蠢的金魚。」只能和奶奶叔嬸一家過節的納威·隆巴頓凄凄慘慘戚戚,「據說金魚的記憶只有七秒。」
「罵你爸爸媽媽啊?」羅恩有些難以置信。
「也、也不全是吧!」納威有些難堪,「主要是,之前魔法部就被阿尼瑪格斯潛入過,麗塔·斯基特還是登記過的,這都沒防住,就、就有點兒……過分。」
「向民眾隱瞞事實的確不對。」赫敏急匆匆地往面包片上抹著黃油,隨口道,「怎麼能因為這個而罵人呢?有罵人的時間,向各大報刊施壓,逼迫他們不許登出相關報道,不就行了?」
格蘭芬多長桌一片寂靜。
「告訴我,赫敏。」羅恩畏懼地咽了咽口水,「你以後沒有這方面的打算吧?」
赫敏一愣,隨即如夢初醒地拍了拍腦門。「不、不……我只是……這幾天又開始忙了,有點兒不適應。」她苦澀地咧咧嘴,「沒人真這麼做吧?」
「沒有!」納威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奇怪,為什麼呢?聽上去真的可行!」
「我說了不是我爸爸!」斯萊特林那邊傳來一陣喧嘩,杯盤刀叉紛紛落地,發出嘀哩哐啷的脆響,「你不許再污蔑——」
是文森特·克拉布,整個人都像一顆氣得滾脹的鮮艷西紅柿。他手裡握著一根油汪汪的煎香腸,一直懟到對面德拉科·馬爾福輪廓完美的鼻尖上去。
「污蔑?」德拉科冷笑,「我只是在合理推測,純血家族裡有幾個以C開頭?卡羅?克勞奇?如果我將目光仁慈地放到28家之外,那麼不也有克拉布嗎?」
「卡羅家如今做主的好像是一對雙胞胎啊,那不就是C先生和C小姐嗎?」有人嘀嘀咕咕。
「那帶頭的c先生是誰啊?總不能是克勞奇吧,魔法部高官帶頭搶銀行?」有人竊竊私語。
「你傻啊!」有人恨鐵不成鋼,「你猜猜為什麼主謀的c反而是小寫的?!」
「閉嘴!都閉嘴!」文森特·克拉布崩潰地大喊起來,被麥格教授搶在斯內普前面扣了十分,外加徒手擦洗被他弄髒的禮堂地板。
第二天更多猛料被爆了出來,遇襲的是萊斯特蘭奇家的金庫,貝拉特裡克斯的私藏流了一地,寶光璀璨,金芒奪目,刺激得不遠處一頭看守的老龍本性爆發,險些掙脫束縛。
「已經可以定性為食死徒互害了。」西莫·斐尼甘言之鑿鑿地分析,「萊斯特蘭奇全家都要爛在阿茲卡班了,到底有什麼奇珍異寶這麼招人惦記啊?卡羅家可能不富裕,但克拉布家絕對不缺錢。」
「當然不是圖錢,缺錢的人多了,還能個個都去搶銀行啊!」
暮色四合,漆黑一片的魁地奇場地上,哈利偷偷借火弩箭給德拉科騎——可不能被伍德發現,否則哈利八成要被指責為「資敵」。
「你知道些什麼?」兩人躲在隱形衣裡,哈利試了試弗雷德教他的實用小咒語。
「我只知道和去年的事有關。」德拉科滿面陰郁,暢快的飛行也不能紓解他壓抑的心情,「似乎原本爸爸和老克拉布的責任是五五開,這件事一出,至少能變成三七分。」
有一個魂器在萊斯特蘭奇家的金庫裡,哈利想,膨脹的克拉布們並不知道日記本是魂器,甚至未必知道它與密室之間的聯系,畢竟文森特·克拉布出了那麼大的變故,那麼……他們追尋伏地魔贈禮的腳步就不會停止。
這時候,只要有人告訴他,受信程度不亞於馬爾福的萊斯特蘭奇們出不來了,他們的金庫精彩紛呈,先到先得,不怕克拉布不上鉤。他們越瘋,蹦跶得越歡,就顯得馬爾福越被動——古靈閣都敢搶,那是一般人嗎?
就是不知道此時潛藏起來的伏地魔聽到這個消息會作何感想,怕是很難坐得住。
所以媒體大肆報道,生怕伏地魔聽不到風聲。
當天晚上他就夢到了自己和羅恩赫敏大鬧古靈閣,但是他們還在飛天小礦車上就被妖精的高等魔法打敗了,被鐵面無私的格林格拉斯副部長扭送阿茲卡班,繼承了西裡斯留下的豪華單人囚室,還帶抽水馬桶和方便數星星的玻璃天花板。
第二天起來,他們發現公共休息室裡一團亂,到處都是動物打鬧過的痕跡,杯子被撞翻,雜志被扯爛,毛發、爪印甚至血跡散落一地。
「這是怎麼了?」迪安·托馬斯打著哈欠,「《湯姆和傑瑞》嗎?」
克魯克山戰績非凡,它咬掉了一截完整帶毛的老鼠尾巴。格蘭芬多的學生們大都很嫌棄,赫敏不得不為寵物的淘氣而一一道歉,哈利卻很高興,這意味著他辛辛苦苦的表演並不是一場獨角戲,他唯一的觀眾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
轉頭就去廚房給克魯克山預定了一大塊無刺炸鱈魚。雖然他不明白佩迪魯是怎麼潛進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的,可能鼠有鼠道吧,蟑螂進家也不會走大門。
風中寒意漸消的時候,哈利騎著新掃帚贏下了和拉文克勞的魁地奇比賽。火弩箭真是快得離譜,它仿佛能和哈利心意相通,他不再需要默念指令,他怎麼想,火弩箭就同步地作出回應。以至於他連對面的找球手秋·張長什麼樣子都沒怎麼看清,只籠統記得是個神態可愛的漂亮姑娘。
當天晚上就出了事情,這一次,佩迪魯成功地突破了克魯克山的防線,大概也是因為他終於敢、也是不得不變成人了,可惜他找錯了床,還被起夜的羅恩看了個正著。
事後查證,沒有什麼隱蔽的老鼠洞或者迷你密道,佩迪魯就是大搖大擺地從油畫通道裡爬進來的,納威·隆巴頓同學創造性地將卡多根爵士的動態密碼記在一張小紙片上,然後就……丟了。
或許是被那只耗子偷走的吧,這樣也許各位鳳凰社成員們的心裡會好受一點。
哈利於下一次霍格莫德周檢查了他選定的案發現場——尖叫棚屋。按照他的計劃,復活節後盧平就會因為「不堪其擾」而選擇在滿月前離開城堡躲避哈利的調查,而哈利將會開始跟蹤他,至於盧平會躲去哪裡,那當然是少年時的老地方。
日子一天天迫近,他不得不苦苦忍住用活點地圖關注佩迪魯行蹤的想法,效率很低,而且浪費時間。但等待的過程是如此磨人,他的計劃裡偏偏有八成的內容都是等待。
他本來想干脆把活點地圖拜托給某位師長,卻先後收到來自鄧布利多、斯內普、盧平甚至校外阿波羅尼婭的傳話,讓他停止聯系雷古勒斯。
這明顯意味著什麼,或許他很快也將會失去阿波羅尼婭的消息,只能輾轉從他人口中得知。女貞路5號他暑假還回得去嗎?他為了霍格莫德申請表而搬離那裡之前,從來沒想過這一天來得這麼快,這麼猝不及防。
海格小屋的黑狗仿佛也能感應到什麼,一連好幾天情緒都特別低落,連低年級小巫師特別愛看的旋風狗尾都懶得表演了。但鄧布利多的態度卻十分強硬——既然西裡斯執意不願意現身相見,那咱們就都裝不知道好了!
在焦灼難安與心照不宣裡,哈利迎來了魁地奇決賽,格蘭芬多對斯萊特林,他對德拉科。這還是他第一次在球場上與德拉科正面相對,去年的比賽被取消了,哪怕他解決了密室也沒有復開。
新學年弗林特本來還考慮過再把克拉布弄回去,但出了古靈閣那檔子事兒之後,他是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何況敏捷瘦長條確實比高壯胖冬瓜更適合找球手的位置。
或許明年,他們就再也沒有心情玩這些游戲了,那麼至少在當下,他可以好好地和德拉科放手賽一場。
然後哈利·波特就遭遇了一場非常肮髒的比賽,賽場之上無救世主,也沒有青梅竹馬的發小,斯萊特林們可能這輩子都做不到公平公正,但這一點他們踐行得挺好的。
但哈利還是贏了,這一場大勝將他渾身上下都洗濯得干干淨淨。先是爽快,就像是洗了一場滾燙的熱水澡;然後是愉悅,像是巴斯溫泉柔柔地漫過他的身體,水面上還要漂個蛋一會兒吃;最後是冷靜,被皮皮鬼的灌水氣球砸了個透心涼那種。
沉甸甸的魁地奇杯為哈利·波特帶來了一種強烈的掌控感,他身體裡所有的焦慮、不安、忐忑與害怕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自信、篤定、期盼與希冀。
考試前夕,納威的魔杖丟了,伴隨著他父親的舊魔杖一起到來的,還有一封吼叫信,奧古斯塔·隆巴頓老夫人主力輸出,到最後納威的爸媽不得不反過來安慰了納威幾句,還給他寄了一大盒吹寶超級泡泡糖,生怕他心態崩了弄不好考試。
滿月就在考試後,哈利開始把一些東西隨身帶著,時刻准備。
令人安心的是,盧平居然還有心思為他們准備了一場別開生面的考試,斯內普也有心思在魔藥考試上別開生面地嘲諷他,一切似乎都與以往並無任何不同,不是嗎?
占蔔考試他堅持說自己在水晶球裡看到了狗拿耗子,並一口咬定這是個上上大吉的好兆頭。
「會發生的,就在今天晚上……」特裡勞妮當著他的面,就像被人勒斷了脖子一樣,忽然重重地垂下了頭,保持著一種能夠自體窒息的詭異姿勢,「黑魔頭苟延殘喘……像一條被趕出家門的流浪狗。十二年了,救世主茁壯成長,他卻無依無靠,孱弱不堪……今晚之後,他的僕人將一個一個回到他身邊,黑魔頭會重新強大起來,如她所願!」
最後一句特裡勞妮叫得特別大聲,仿佛把她自己也嚇醒了似的,蜻蜓般輕盈飄渺、不著痕跡的女巫茫然地瞪著哈利:「你怎麼還在這兒,孩子?」
「怕您睡著了著涼,女士。」哈利睜著眼睛說瞎話,「既然您睡醒了,我就放心了。」
他飛快地跑下塔樓,現在他沒有任何立場去找師長中的任何一位——他懷疑盧平是狼人,和斯內普不睦,而鄧布利多,和占蔔學教授獨處過就急匆匆跑去找校長,特裡勞妮又發功了是吧?
雖然確實如此。
哈利的腳步慢下來,盡可能裝出一副從容神氣,他想他該改掉這個一有事就找大人的習慣。佩迪魯有了魔杖,如果他這十二年來魔咒沒有退步的話,現在很有可能就頂著一個幻身咒跟在他身邊!
走廊上有人跑過,帶起一陣假期來臨前特有的輕快夏風,哈利仿佛真的聞到一陣陰冷潮濕的腐臭味。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5-4-11 23:28
第136章 鼠跡(2)
他在樓梯上遇見了海格,他是來向麥格教授送期末成績的。保護神奇生物幾乎沒有筆試,實踐考試過程中海格會隨機找幾個學生問一下要點,這個就算筆試了,真希望O.W.Ls也能這麼輕松。
「不、不、不……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海格把那卷巨大的羊皮紙舉得高高的,毛蓬蓬的臉上滿是笑意,「但是嘛……還不錯,哈利,很不錯!」
哈利自然而然地轉身陪他向上走。「暮星Ⅰ最近怎麼樣?」他問道,「我們都要放假了,他想必會很寂寞吧?要是他有什麼朋友就好了,可以去找他的朋友玩。」
「暮星」是哈利給黑狗起的名字,完全不是海格的風格,只有鄧布利多和阿波羅尼婭能get到他的梗,赫敏因此至今都以為黑狗是雌性——錯過了蓋伊·福克斯之夜,哈利再也沒找到機會。
「沒發現他跟別的狗玩得好,牙牙和路威都有點兒怕他,赫敏那只貓倒是總愛黏著他,可惜過幾天你們就放假啦!」海格的神情渾然天成,沒有一點兒表演的痕跡,要麼他是莎士比亞追著喂飯吃的天才,要麼他就真·一無所知。
哈利完全傻了,連羅恩都能猜得出來!合著海格就真以為,「暮星」只是一條弱小可憐又無助、昏倒在小屋門口但能獨自穿越禁林的普普通通大黑狗?不過他轉頭就釋懷了,以海格的脾氣,如果鄧布利多把什麼都告訴他,他當天晚上就敢讓狗跟他擠一個被窩。
「拜托向暮星轉達我的問候。」哈利一本正經地說,麥格教授的辦公室到了,他注意到那門只是虛掩著的,「我先走了,海格,還得回去和赫敏對答案呢!」
「真是個愛學習的好孩子啊!」他聽見海格如此熱情洋溢地和麥格教授寒暄,就算海格把話傳走了樣,希望至少麥格教授能聽見。
他當然不是回去對答案的,占蔔課有什麼答案可對的?他只是又去了一趟盧平的辦公室,敲了敲門,無人回應。
「不在麼?」哈利若有所思地在門口打了個轉,口中自言自語,「不會又去那個地方了吧?好,那麼……我就再去一次!」他一副暗自下定決心的樣子,去廚房討了點兒吃的,回去就說自己不舒服,草草應付了一下羅恩和赫敏,沒精打采地躺進四柱床,厚厚地垂下帷幔。
晚飯時分,哈利悄悄爬起來,連隱形衣都沒敢披,生怕佩迪魯不知道他出發了。臨走前他看了一眼活點地圖,發現格蘭芬多塔的入口處旁邊,有一個清晰的小點兒,安安靜靜地縮在牆角。
彼得·佩迪魯。
雖然他無可自制地感到毛骨悚然,但他同時還感到安心,感到一陣腎上腺素飆升的刺激,那就是「冒險」的魅力。
天色已經黑透了,就算沒穿隱形衣也不會有人發現。哈利很想拐去海格的小屋前看看黑狗在不在,但他不能,他知道佩迪魯就跟在他身後。
「羽加迪姆勒維奧薩。」哈利漂浮起一塊石頭,擊中了打人柳樹干上的結疤,他滑下密道口,掏出魔杖照明時又看了一眼地圖——佩迪魯還謹慎地停留在打人柳外。
從現在開始,做戲就要做全套了,他躡手躡腳、又害怕又緊張,跌跌撞撞地沿著狹隘的密道向前走,期間無數次摔掉魔杖,一邊哆嗦一邊給自己打氣,裝模作樣地把尖叫棚屋上下裡外逛了個遍,這才沿著盧平留下的腳印向二樓走去。
「先生?」哈利害怕地小聲喊道,「盧平教授?」
那間臥室裡空空蕩蕩,盧平還沒有來,看來想養精蓄銳的不止他一個。哈利左右環顧,想找一個合適的位置,既適合「埋伏」狼人,又能讓佩迪魯瞧見,他隨手一拉敞開的房門,那門卻像卡住了似的,他再加力,門依舊紋絲不動。
哈利一下子就明白了什麼,隔著一扇薄薄的門板,他似乎能感受到西裡斯平靜的呼吸。
然後他轉頭就在正對著門的單人皮沙發上坐下來,沙發塌了一半兒,有點硌屁股,哈利不得不翹起二郎腿,最後他恍然大悟一般地披上隱形衣,讓自己只露出個大頭。
等了沒多久,樓下傳來破爛樓板被踩響的聲音,哈利一把拉起隱形衣的兜帽,過一會兒,盧平提著一套沉重的茶具,舉著魔杖慢慢走了進來。
「哈利?哈利?」他輕聲探問道,「唉……我大概是神經過敏了。」
盧平將缺了一條腿的木桌搭在窗台上,擺布開自己的狼毒藥劑,又從袍子裡取出一大塊厚重的格子桌布鋪在地上,一看就是個講究人。他舉起魔杖,在房間裡四處逡巡,時不時扔個「咒立停」或者「昏昏倒地」,路過門後時他停了一下,什麼都沒說就走開了,只是拿魔杖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現在似乎還太早了,萬一盧平教授人家就愛好在這種破破爛爛的地方喝點兒小酒呢?哈利有點兒後悔,連帶著西裡斯都不知道罰站了多久。
就當他們三個都以為自己要這麼硬生生等到午夜的時候,樓梯上響起了新的腳步聲,而且是兩道。
鄧布利多和斯內普?不應該啊,這也太早了吧?現在來了真的只能坐下喝點兒小酒!
「哈利?」赫敏帶著哭腔的聲音顫悠悠地響起,「你在這裡嗎,哈利?」
「我說克魯克山沒那麼靈,赫敏。貓只能抓耗子,能尋人的那是狗。」羅恩強打精神,「這、這是哪兒啊?瘋人院嗎?」
「尖、尖叫棚屋,我想。」赫敏·格蘭傑,即便怕得哆嗦,腦子也不會停止思考,「霍格沃茨附近唯一有人煙的地方就是霍格莫德,霍格莫德裡唯一符合條件就是尖叫棚屋,它總不可能是一處待價而沽的店鋪或者民居吧?」
「賣不上價。」羅恩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哈利無語地聽著他倆一邊互相鼓勵式聊天,一邊漸漸逼近了這間臥室。
很好,群英薈萃。
「盧平教授?」羅恩驚叫,「是您約哈利來這裡——呃,喝點小酒?」
盧平,女貞路5號唯一老實人,哪怕在掠奪者裡也不算心眼子特別多的,此時已經完全失語了。突發情況,演出事故,劇本上沒寫啊!
「呃……你們兩個怎麼過來了?」盧平手忙腳亂爬起來,差點兒邀請羅恩和赫敏一起坐下,「晚宴結束了?」
「我們擔心哈利不舒服還餓著,就給他帶了一些吃的回去,想著要不就勸他去醫療翼吧,結果他竟然不在!」羅恩又是疑惑又是好笑,「克魯克山——就是赫敏的貓,您也知道,怪通人性的,就帶我們來了這裡,結果……您是在給哈利開小灶,你們就吃這個?」
完了,哈利想,他要是佩迪魯,現在掉頭就走。
「哦,不是,當然不是。」盧平下意識地否認,一直在他們腳邊打轉的克魯克山到處嗅了嗅,悄悄溜出去了。
「你把哈利弄哪兒去了?」赫敏毫不客氣地質問道,「你把他怎麼樣了?」
「啊?赫敏你在說什麼?」
「萊姆斯·盧平是個狼人!」赫敏忽然爆發了,她尖叫起來,「哈利是你好朋友的孩子啊,哪怕他發現了你是狼人,你也不能、也不能——」
完了,真的完了,崩盤只在一瞬間。
「狼人?」羅恩強勢阻斷,機靈得如有神助,「不、不能夠吧?」
「這世界上只有兩種生物會在每月固定時間起不來床,羅納德。」赫敏抹了一把眼淚,悲憤極了,「盧平教授是女人嗎?」
她從袍子裡掏出那份自動填充月相歷,狠狠地摔在地上,氣流激起了一陣小旋風,吹動了垂落的隱形衣一角。
羅恩瞳孔地震!
萊姆斯·盧平頭疼欲裂,他既不能說「你知道我們的關系,格蘭傑小姐,我別說是狼人,哪怕是狼狗我也不會把哈利怎麼樣的」,那樣計劃破產,佩迪魯一定溜之大吉;他也不能說「嘻嘻嘻沒錯我就是邪惡的狼人,我現在就要把你們這些小巫師全都吃掉」,那樣赫敏八成就會把他們的關系翻出來,死的人更多。
「是啊,解釋一下吧,盧平教授。」終於受不了了的哈利·波特一把掀開隱形衣,魔杖直指盧平,「你真的是狼人嗎,我想聽你一句實話。」
「哈利?」羅恩發出一聲驚喜與迷茫交織的呼喊,「可你不是——你怎麼——」
赫敏也傻眼了,她終於開始思索整件事自始至終的不對勁之處,這一整年她為了五門選修課疲於奔命,很多事情都被她忽視了。
正在這個時候,她感到有什麼毛茸茸的東西拂過她的腳背,赫敏低頭一看,竟然是是克魯克山,高高豎著瓶刷式的粗尾巴,口裡叼著個血淋淋的怪東西,正撒嬌般在她褲腿上蹭來蹭去。
那東西只有體型像老鼠,從臉皮往下就一塊塊地掉毛,五官更是糾結在一起,尾巴還短了一截,最重要的是,它沒有左前腿。
哈利講述的故事還在赫敏的耳邊回蕩,仿佛有一道閃電劈開漆黑的夜空,照亮其下無邊無際的真相之海,她只感覺自己呼吸都要停了,聲音輕得有如夢囈:「這就是佩迪魯嗎?」
「什麼?」一個不屬於任何人的粗嘎聲音響起,卡住不動的門板被人重重地推開了,一個高大憔悴的男巫立在門後,他衣裳邋遢,袍子都快爛完了,十來年沒修剪過的長發打著結,最重要的是很瘦,非常瘦,「他在哪兒?!」
所有人都被他嚇了一跳,驚喜和驚嚇都還來不及發酵,只聽一聲凄厲高亢的貓叫,老鼠已經從克魯克山嘴裡掙脫了出來,三爪並用,一瘸一拐地向門外沒命狂奔。
西裡斯立刻將門關上了,但蟲尾巴已經完全是耗子思維,他可以走破爛的牆洞!
盧平忽然嘰裡咕嚕地說了一句誰也聽不懂的外語,那塊平平無奇的野餐桌布立刻變大變寬,向前飛速延展,將逃逸的佩迪魯整個兜了起來,然後四角打結,系得死死的。
「傳說中的飛毯。」盧平松了一口氣,「你知道的,孩子們,法國和非洲有很深的淵源。」
哈利一屁股坐回沙發上,隨即又彈起來扎進了西裡斯的懷裡,西裡斯被他一頭撞倒在地,也哈哈大笑著爬起來,把他抱得雙腳離地。
「我終於敢來見你了,哈利。」西裡斯說著,重新恢復光亮的灰眼睛裡溢滿了熱淚,並很快流了下來,和哈利的眼淚混合在一起。
「我終於見到你了!」哈利口不擇言,「我們大家都很想你,雖然我沒見過你,西裡斯!」
盧平本來在一邊含笑看著,看著看著沒忍住也哭了起來,走過去和他們擁抱在一起。
一旁羅恩的大腦已經完全停止了運轉,赫敏看看正在好奇撓毯子的克魯克山,又看看悲辛交集的男巫們,終於忍無可忍地叫道:「他在試圖咬破它!」
男巫們不得不冷靜了下來,各自擦干眼淚鼻涕,西裡斯已經完全自暴自棄了,就笑嘻嘻地打量著教子的好友們。
「他有魔杖,納威的。」哈利低頭擦著眼鏡,「別怪我沒提醒你們。」
他話音剛落,那個安安靜靜的毯子包忽的驟然膨脹起來,約有一個人那麼大,繼而整條飛毯都炸成了碎片!
「西裡斯!」哈利一手捏著眼鏡一手捏著布,倉促間拔出自己的魔杖扔了出去,被西裡斯一把接住。
「昏昏倒地!」
「統統石化!」
兩道強力魔咒在半空中對撞,差點沒把這破房子炸塌了,但盧平和西裡斯沒一個打中佩迪魯——他在掙脫飛毯的束縛後立即又變回了老鼠。
還得是克魯克山,從一片家具的廢墟中扒拉出了軟趴趴的佩迪魯。這種程度的魔咒衝擊,巫師們只是有點頭暈眼花而已,老鼠已經昏過去了。
「咳、咳……」哈利灰頭土臉地從袍子口袋裡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銀色籠子,克魯克山把佩迪魯吐在地上,玩玩具似的用爪子把他撥進去,那籠子便自動鎖上了。
「阿波羅尼婭送我的聖誕禮物,妖精制品,應該比飛毯結實?」他咧嘴笑道。
籠子裡的老鼠忽然激烈地掙扎起來,「吱吱」狂叫,赫敏臉色煞白:「你不應該說出她的名字,哈利。」
「顯而易見,我既然說出來了,我就會讓他帶著這個秘密下地獄。」
第137章 鼠跡(3)
盧平和西裡斯的臉色比赫敏還要難看,雖然他們也恨不得手刃了蟲尾巴,但當哈利比他們還要激進的時候,先退縮的反而是他們。
哈利慢慢地從口袋裡摸出另外一樣東西,一支藥劑瓶,透明的液體澄澈如水,搖一搖,便發出清冽的回響。
「這也是聖誕禮物嗎,哈利?」
「強效吐真劑,即便是阿波羅尼婭,」哈利特意又清晰地說了一遍,「扛到第四滴也會說的。」
「你不能動用私刑,哈利!」赫敏十分不贊成,「你難道不要為布萊克先生恢復名譽嗎?」
「等他說出真相,你和羅恩就是西裡斯的證人。小巫師的證詞同樣有用,去年我們驗證過了,不是嗎?」哈利毫不留情地吸了滿滿一泵,「當然我也不是一定要殺他,如果他想跑,或者做什麼別的事,我也不會投鼠忌器。佩迪魯,你現在跑,肉..體死亡;現在不跑,靈魂消散,你自己選啊?」
「真稀奇!」羅恩蹲在籠子旁邊嘖嘖稱奇,「我怎麼覺得這雙小眼睛裡還真能看出怨恨呢?」
「他有什麼可怨恨的?!」哈利毫無預兆地爆發了,一腳把那個籠子踢到了牆上,被興致勃勃的克魯克山又銜回來放好,「回答我,佩迪魯!我爸爸媽媽哪裡對不起你!鳳凰社的人哪裡對不起你?!」
他直接抓住西裡斯握著他魔杖的右手,喊道:「立復人形!」
「這樣也行?」羅恩悄悄問赫敏,後者搖搖頭,示意他自己看——籠子和老鼠同步變大了,一個營養不良的醜陋矮子抖抖索索地蹲在籠子裡,滿面恐懼。
西裡斯忽然崩潰了,他渾身都在劇烈地顫抖,幾乎嚎啕大哭起來,盧平不得不用上全身力氣才能按住他,而哈利還緊緊握著他的右手,魔杖直指:「眼熟這一幕嗎?」
「你、你很像你爸爸,哈利。」矮子說話了,他忘得更徹底,連語法都有些不標准了,「他當年就能做到這一點,和西裡斯——他們就像沒有血緣的孿生子。」Ⅰ
「你也知道啊?」哈利笑了笑,「你是以怎樣的心態說出這句話的?這裡有兩個人親眼見到你殺了我爸爸!」
克魯克山靈巧地把納威的魔杖從佩迪魯的袍子口袋裡勾了出來,獻寶似的叼給了赫敏,被赫敏抱起來緊緊摟著。
「告訴我,我給你個痛快。」哈利信誓旦旦地說,「肉..體與靈魂,當然選擇後者,肉..體終將消散,但靈魂不滅,可如果真被攝魂怪吃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你為什麼要背叛?」
「我不想死。」
事到如今,佩迪魯也認清了現實,他緊緊貼著細密的秘銀欄杆,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可憐一些。「我不想為了所謂的正義事業徒勞送死,他們想,可我不想。」他疲憊地說,淚眼汪汪,十二年為鼠生涯,同樣也淘空了他沒有信仰指導的、本就不堅定的意志。
「沒有人逼你,彼得。」盧平自嘲地笑了笑,「你看,我到現在也總是忍不住稱呼你的教名,當年我們倆更好一些,不是嗎?你既然不情願,怎麼不對我說呢?」
佩迪魯尖聲一笑,笑聲漸漸嘹亮。
「我連冒險都不喜歡!從來都不!那太愚蠢了!」佩迪魯嘲諷地注視著兩個互相扶持的成年巫師,「詹姆和西裡斯是有錢人家的少爺,你是鄧布利多的寵兒,我有什麼?一旦出了什麼岔子,我就完了!知道嗎!」
整個尖叫棚屋裡回蕩著他的「控訴」。
「我用我的學業與前途,換風雲人物身邊的一個好友位置,我得到了什麼?令人艷羨的體面工作?令我媽媽驕傲的梅林騎士團勛章?至少也該有些錢吧?我有什麼?你們告訴我我得去為一個更愚蠢的理由去送死!你們拿什麼跟食死徒鬥?對面用索命咒啊,你們敢嗎?
「為了配得上這個格蘭芬多的名頭,我到底要偽裝自己多少年?七年的提心吊膽還不夠嗎?還要我付出我的命?大少爺們不識人間疾苦,狼人嘛,活著本來也沒什麼勁,我不一樣!我的生命值錢多了!
「說實話,和你們的所謂『友情』,帶給我的負擔遠比快樂大,也就欺負別人的時候有點兒意思!結果呢,莉莉·伊萬斯一句話,你們要『改邪歸正』了?萊姆斯,你的級長我沾不到什麼光,詹姆的男學生會主席也一樣,要來有什麼用?
「什麼背不背叛的,怎麼說得那麼嚴重?你找到新工作難道不要好好干嗎?格林格拉斯殺了多少傲羅和鳳凰社成員,她有告訴過你們嗎?那個年代,要麼黑,要麼白,中立只會死得不明不白!鄧布利多不會給我的東西,黑魔王會給,至少他許諾過。」
尖叫棚屋裡一片死寂,只有屋外夏蟲唧唧,穿過木板的縫隙,一蓬一蓬地傳進眾人的耳朵裡。
「他許諾的內容也包括把你變成這副鬼樣子?他給你的東西我們沒看見,但他至少把你原來的臉拿走了,你口口聲聲你媽你媽,你媽現在見了你還敢認嗎?」羅恩不可置信地指著他,「你們食死徒有自己獨特的審美?」
佩迪魯的臉猛地漲紅了:「那是格林格拉斯干的好事!她那是惱羞成怒!看來她也沒說,那天他們一個個被我逼得多麼狼狽!」他瞟向西裡斯,顏色詭異的菱形眼珠子裡閃爍著得意而惡毒的光:「那天你不是也在嗎,西裡斯?為什麼不給孩子們講講?晚上最適合講這種故事了,哈利也到年紀了不是嗎?也讓他們看看,他們為人師表的斯內普教授——」
「啪」的一聲,一個鮮紅的巴掌印出現在佩迪魯臉上,很快就變得又青又紫。
「黑魔法,我還是自己來吧!」哈利已經拿回了自己的魔杖,向西裡斯笑笑,「你不用說了,蟲尾巴,我都明白了。」
彼得·佩迪魯也沒辦法再說了,赫敏顯然已經學會了那三種不同的禁言魔咒,他的舌頭和上顎被黏在了一起,無法掙脫。
「典型的蛀蟲心態,凡事都是別人逼你的,你永遠是那個不得已的可憐人,是不是?」哈利的眼裡很快滲滿了淚水,「原來我爸爸就是死在這麼一個敢做不敢認的小人手裡,我們都以為他是被友情背叛,原來只是他們一廂情願。」
他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上一次他哭成這樣,還是第一次來到父母的墓前。
羅恩和赫敏連忙抱住他,可他們卻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對好友痛苦的束手無策令他們感到慚愧,三個小巫師互相依偎在一起,沒怎麼著就都哭了。
成年巫師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哪怕對於佩迪魯來說,剖析心腸、披瀝肺腑也不是什麼很舒適的體驗,一時間現場情緒最穩定的是英雄貓貓克魯克山。
過了許久,哈利才重新握住了那個吐真劑的藥瓶。他甚至還帶了記錄的紙筆。
「開始吧。」
「第一個問題,你從哪一年哪一月開始背叛鳳凰社?」
「1978年8月。」
「你與食死徒誰先接觸的誰?誰是你投誠的領路人?」
……
「差不多了吧,還有什麼問題嗎?」哈利吁了一口氣,主要是問赫敏,在邏輯周密這一點上,這裡所有人加起來都比不過她。
「沒有了。」赫敏神情有些遲疑,「哈利,你真要……」羅恩在一邊配合地比了個割喉的手勢,看上去也猶猶豫豫,怪不贊成的。
「當然不。」哈利微微一笑,「我食言了,打一開始就是騙他的。」
赫敏松了口氣,隨即又深深地擰起眉,顯然哈利這種行為也不太符合她的價值觀。但是……還能怎麼辦呢?適應能力超強的格蘭傑小姐已經都做好哈利和西裡斯爭著殺佩迪魯她到底先攔誰的心理預案了。
「咦,還不到午夜?」哈利看了看時間,「比和斯內普教授約定的時間要早,要不我們再等等?」
「他可未必敢來,」西裡斯哼了一聲,「他上次在尖叫棚屋嚇得——」
盧平警告般地大聲咳嗽了一聲:「走吧,收拾收拾東西,帶上彼得,去找校長。」
「西裡斯。」哈利不忘了提醒他,「我敢發誓,一會攝魂怪聞著味兒就來了,你今天當了這麼久的人,他們不會毫無察覺的。」
西裡斯聳聳肩,往地上一趴——「暮星?!」赫敏驚叫了一聲,「我一直以為你是位女士!」
哈利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羅恩和盧平也先後破功。前有貓,後有狗,中間飄著死老鼠,格蘭芬多們快快樂樂地踏上返程之旅。
「我不會走出打人柳的範圍。」盧平已經開始長毛長耳朵,他喝了足夠多的藥,一直在強打精神,「就在樹下看著你們回去,讓你的守護神給我來報個信好嗎,哈利?」
西裡斯親熱地拱了拱哈利的大腿,為教子小小年紀就這樣出色而自豪不已。
哈利比了個OK,克魯克山先鑽出去按停打人柳,緊接著是西裡斯、哈利、羅恩,七手八腳地接應蟲尾巴,赫敏故意落在最後面,被已經毛手毛腳化的盧平托舉出了密道。
「我不是故意那樣說您的,教授。」赫敏有些慚愧,「我要是早點想明白就好了,哈利怎麼會不知道您是狼人呢?」
盧平的臉上已經看不太出什麼「笑意」之類的表情,他只是盡可能輕柔的拍了拍赫敏的頭。「去吧!」他含糊地咕嚕道,口水不受控制地順著獠牙流下來,從前教書育人風度翩翩的體面已經蕩然無存了。
赫敏眼圈兒紅了,重重地抱了盧平一下,還沒等她抬起頭來,他們就聽見一陣男女巫師的吵嚷聲。
「你必須服從我,潘西!」說話的是文森特·克拉布,率先從灌木叢中鑽出來,「我們都是七月嬰兒,天生一對!你、你要是不聽話,我就把你推進打人柳下面,讓你好好嘗嘗——啊!!!」
粗魯無禮的男巫和被糾纏的女巫一齊尖叫起來,顯然注意到了這隊奇形怪狀的人馬——貓狗雙全的三個小巫師,放..置..p.l.a.y的醜陋矮子,以及打人柳下形態可怖的怪獸。
「什、什麼東西?」克拉布害怕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努力挪動著躲去了潘西身後,潘西嫌惡地看了他一眼,借著皎潔的月光仔細地打量起來。
「顯而易見,救世主和他的朋友們深夜遛寵物以及,」她掃了一眼驚嚇到石化的格蘭芬多們,萬分肯定,「狼人。」
「狼人?!」克拉布慌得屁滾尿流,死死揪住身下的青草,「別吃我別吃我!要吃就吃格蘭芬多!」
「他喝了狼毒藥劑,現在都快站不住了。」潘西輕蔑地移開腳步,「教授的課你是一點兒都不聽是吧?不過,學校裡怎麼會有一個狼人?會是誰呢……」
西裡斯嗚嗚地催促起來,赫敏把虛弱的盧平推回樹洞,自己擋在前面。哈利握著魔杖,難得地猶豫不決起來——潘西·帕金森並不算是壞人,而文森特·克拉布,他的腦子很難再經得起一個遺忘咒了。
「帕金森不一定發現呢!」羅恩小聲道,悄悄把他的魔杖往下壓,但在這樣坦蕩無礙的月光下,一切微小的動作都難以掩飾——他攻擊的意圖被潘西看見了!
「狼人和格蘭芬多是一伙兒的……是那個盧平!」她尖叫道,「跑!」
轉身就向城堡奔去,一邊跑一邊還曉得壓低身體,顯然這方面的家庭教育很充足。但她的運氣就沒那麼好了,跑出去沒兩步就被不知道誰發出的兩道魔咒先後擊中,倒在地上沒動靜了。
文森特·克拉布本來就已經悄悄失禁了,潘西一倒下,他也直接暈倒了。
「不是我!」哈利舉起雙手,「說不定斯內普來接我們了?別這麼看著我,赫敏,你要是不信,可以用閃回咒檢查,再說我也還沒學會無聲咒呢!我剛才可沒出聲!」
「無聲咒?」西裡斯抖抖耳朵站起來,「你才三年級,他們壓榨你未免也太狠了!不過我聽雷古勒斯說,阿波羅尼婭一年級就在練無聲咒了,差不多也是你這麼個年紀學會的。」
赫敏倒抽一口冷氣,懊惱地跺了跺腳。
「不是吧,赫敏?」西裡斯誇張地笑看了她一眼,「我可以叫你『赫敏』吧?別在那站著了,過來,好姑娘!萊姆斯?萊姆斯?你自己回去吧,我們這邊兒沒事了!」
赫敏緊張到同手同腳地走過來,羅恩悲嘆了一聲:「赫敏一准兒愛上你了,暮星!她頂愛英俊男巫,而我發現你就算這樣了,也不難看!」
西裡斯大笑:「叫我『大腳板』或者教名都行,別再玷污那個美麗的名字了。」赫敏恨不得拿石頭砸羅恩:「西裡斯是哈利的教父!監護人!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他們這邊聊得開心,哈利默默地送了文森特·克拉布一個遺忘咒,他正走去補刀潘西·帕金森,卻忽然覺得一陣陰冷。
「不好!西裡斯!」他叫道,「快!快!」
哈利熟練地召喚出他那頭四不像,但這次前來的攝魂怪最起碼有一百只那麼多,他這邊拖著潘西,羅恩和赫敏合力拖著克拉布,對攝魂怪過度敏感的黑狗艱難地顧著自己,龜速彙合到一處。
勢單力孤的四不像捉襟見肘,而羅恩和赫敏的守護神只是一團模糊的明亮光暈,效果不能說一點兒沒有,只能說聊勝於無。
為什麼不把帕金森和克拉布扔出去呢?
哈利聽見有個聲音問他,那是他自己的聲音。這種規模的攝魂怪只要再逡巡一會兒,西裡斯一定先扛不住,如果他維持不住阿尼瑪格斯形態,那麼一湧而下吸了個爽的攝魂怪同樣不會放過這些小巫師。
說不定給出去,攝魂怪也不會吸,他們只是愛看熱鬧,不會違背命令亂吸人。那個聲音絮絮地勸他,試試唄,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比我自己更值得我去愛,忘了嗎?
哈利一咬牙,將帕金森護在自己身後。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比我自己更值得我去愛,但那樣的我,我是不會愛的。
他再次大聲念出咒語:「呼神護衛!」
一個比之前更加明亮、閃耀、奪目,仿佛能和滿月分庭抗禮的巨大守護神從魔杖中躍了出來,它輪廓清晰,種族分明,是一頭有著健壯雙角的牡鹿。
西裡斯對月長嗥,如同一聲從靈魂中掙脫出來的、混合了悲楚與喜悅的綿長痛呼。
但那是一百只攝魂怪。
哈利又開始產生出那種整個人都被溺進冰海深處的感覺,他無法呼吸,水壓從四面八方擠壓著他的身體,他很冷,很累,很想就此沉下去……模模糊糊間他感到一陣溫暖,本來已經消散了的牡鹿又在用虛幻的頭拱他的手。
如果是真的牡鹿就好了,他好想見見尖頭叉子的模樣。
這一瞬的溫暖拯救了他,哈利再度費勁地睜開眼睛,握住魔杖——
「呼神護衛!」
「呼神護衛!」
「呼神護衛!」
「厲火燎原!」
聲調各異的念咒聲從城堡的方向傳來,形態各異的守護神幾乎是一瞬間就奔赴他眼前,翼展巨大的鳳凰、靈巧聰敏的狸貓、從容嫻靜的牝鹿……一道雪白的烈焰化作巨蛇,張口就吞掉了一只攝魂怪,連一絲飛灰都沒留下。
「哪有你這樣的?副部長帶頭毀壞公物?」
「自然滋生的黑暗產物,殺還殺不盡呢,沒了再找唄!」
這就是哈利·波特徹底失去意識之前最後看到、聽到的。
第138章 鼠跡(4)
他沒有睡太久,或者說,他的潛意識不允許他睡太久。
「西裡斯!攝魂怪!佩迪魯!帕金森!哦還有克拉布!」醫療翼裡,哈利一骨碌爬起來,眼還沒完全睜開就急著嚷,「大家都沒事吧?」
事實上這裡只有他最虛弱,畢竟他獨力支撐的守護神要在一百只攝魂怪眼皮子底下保衛六個巫師;西裡斯次之,其實這些年阿波羅尼婭和雷古勒斯一個用權、一個用錢,盡可能將他照顧得還不錯,鳳凰社與傲羅又多少有點戰友情,平常基本沒有攝魂怪去西裡斯門口轉悠,但範圍影響多多少少還是難以避免;羅恩和赫敏還在他們的老位置,正靠著床頭喝可可,帕金森躺得更遠,她受了魔咒傷害,還沒有醒。
他的床前坐著鄧布利多,奇怪,就只有鄧布利多。他明明聽見斯內普和阿波羅尼婭的聲音了。
「出事了。」鄧布利多言簡意賅地開口,「克拉布死了。」
「死了?!」連赫敏的可可都嗆了出來,手忙腳亂地找手帕,羅恩從哈利頭頂扔了一方新的給她。
「老的那個。」鄧布利多立刻意識到了自己話語裡的歧義,「文森特·克拉布的父親,西弗勒斯喚醒了小克拉布先生,帶著他過去了,阿波羅尼婭連夜來霍格沃茨就是為了這件事。事實上,哈利,如果不是我們在城堡裡四處都找不到小克拉布,也不會那麼巧發現提前結束的你們。」
這件事他不打算說太多,只是道:「西裡斯和佩迪魯都沒事,西裡斯名義上還是逃犯,所以暫時被菲利烏斯和海格看著,佩迪魯沒有離開他的籠子。」
「盧平教授呢,先生?」赫敏急急忙忙地放下杯子,「他怎麼樣?」
「他回去尖叫棚屋了,米勒娃帶著波皮去看他了,所以現在是我暫時充任校醫院護士。」鄧布利多笑眯眯地扶了扶白胡子上歪掉的蝴蝶結,「雖然結尾波折,但不失為一場很完美的行動,還有什麼要問的嗎,三位?」
「帕金森中了什麼咒,先生?」
「唔……」鄧布利多親自走過去看了看帕金森床尾的病歷本兒,「應該是昏迷咒和遺忘咒。」
「應該?」哈利一愣,「不是斯內普教授?」
「我們那時候正找小克拉布先生呢,差點兒把城堡翻過來。」鄧布利多唏噓不已,「米勒娃擔心極了,你們還沒回來,斯萊特林又丟了兩個學生,偏偏其中一個的父親還被人謀殺了。」
「那是誰?」羅恩傻傻地摸不著頭腦,忽然發現兩個朋友都不說話了。
「應該是我。」哈利從沉思中醒來,干脆地說,「我昏迷前看到一頭散而復聚的守護神,本來以為是幻覺,現在看來應該不是,是我自己幫助自己拖延了時間,堅持到教授們趕來的那一刻。」
「啊?」
「赫敏。」哈利轉向心虛地用兩顆門牙小口小口地啃著巧克力的好友,「我不知道你用了什麼辦法,但你一定有辦法,對嗎?不然你不可能同時上五門選修課,還門門都是滿勤。」
赫敏看了一眼鄧布利多,發現老教授望天望地望空氣,就是不看他們,他坐在椅子上翹著腳哼小曲,整潔的長胡子歡快得一抖一抖。
「好吧!」赫敏也是個爽快人,招呼朋友們向她靠攏,鄧布利多立刻識趣地飄著帕金森出去了,「現在幾點?」
「三圈太多,一圈不夠,那麼就是兩圈。哈利扶著一下這裡,靠過來一點兒羅恩!我能吃了你嗎!」
一陣時空扭曲的波動後,病床上空空如也。
1994年,7月,英格蘭,薩福克郡,小漢格頓村,裡德爾府。
夜深人靜,整個村落都陷入了黑甜的夢鄉,山坡上的氣派大宅卻傳出了些微動靜——雜草叢生、滿是野趣的花園裡傳來一聲爆響,缺了一條胳膊的愛神噴水池旁突兀地出現了一個瘦高的身影。
從她身上的純黑長袍和尖頂寬檐帽來看,這種打扮的人一般被稱為「女巫」。
女巫略一打量四周情況,便抬腳向宅門處走去。今夜有風,風從每一扇窗的破洞裡鑽入鑽出,幽幽咽咽,宛如鬼哭。
她的身影沒入建築陰影的一剎那,四周暗了下來,弦月與繁星的光輝都被遮蔽住了,僅能追著夜風的尾巴,在地面、牆面甚至家具表面投下一個個詭譎卻黯淡的光斑。
「雷古勒斯?」女巫仰頭問道,「你在哪兒?出來。」
裡德爾府內外悄無聲息,此地的生機異乎尋常的暗弱,外面漫山遍野的螢火蟲、唧唧叫的鳴蟲在這裡都不見蹤影,唯有一種幾不可聞的窸窣聲輕悄而來。
「誰?」女巫很警覺,「阿瓦達——」
「阿波羅尼婭!」有人按亮了門廳的電燈,是個臉色蒼白的男巫,「住手!」
一條足有成年男人大腿粗的蟒蛇已經無聲無息地包圍了女巫,正昂起頭,做出一副明顯的攻擊姿態。
「有毒的蟒蛇,很少見。」女巫阿波羅尼婭點點頭,反客為主地打量起蛇來,「你的新愛好?怎麼非得放到這種地方來養?這究竟是哪兒?」
「別多問。」男巫雷古勒斯倉促地搖了搖頭,「跟我來——是他要見你。」
「他?」阿波羅尼婭好奇地問,「誰?難道是——是、是嗎?是黑魔王嗎!他回來了?他回來了!」
她激動得雙眼閃閃發光,毫不畏懼地一腳跨過蓄勢待發的蟒蛇,又推開樓梯上的雷古勒斯,跌跌撞撞地向樓上跑去:「他在哪兒?!主人,您在哪兒?!」
「等等!阿波羅尼婭!」雷古勒斯不得不趕緊追了上來,「別——」
兩道激動的腳步聲震得年久失修的樓板簌簌地往下落灰,「砰」的一聲,虛掩的主臥大門被猛地推開了,壁爐內烈焰熊熊,室內悶熱異常,一把老舊的碎花沙發椅正背對著門口烤火。
女巫反而漸漸冷靜下來,她擦去眼淚,整理儀容。「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大人?」她輕聲問道,「您受傷了嗎?還是這麼多年……竟然一直沒有恢復嗎?」
沙發椅裡有人笑了笑,聲氣怪異而尖銳。「進來。」那人吩咐道,「過來說話。」
女巫依言入內,疾步轉到沙發椅跟前去,她忽然低低地呼喊了一聲,過度震驚導致站立不穩,使她險些跌進燃燒的爐膛裡去,那雙黑珍珠般的眼睛很快就溢滿了淚水:「這、這是怎麼——」
她悲痛欲絕地跪倒在地,雙手想去攙扶、撫摸或者其他什麼類似於打撈、擁抱之類的動作,但那雙手僵死在半空中,她徒勞垂下頭去,哀哀地哭泣起來。
「是我來晚了!」她哭道,「我去得太遲了!」
沙發椅裡的人一言不發,只是漠然地旁觀著那一場盡情的哭泣,女巫很快冷靜下來,雖然仍舊默默流淚。「您需要一具新的身體,大人,請您回彼得伯勒去吧,那裡一定有辦法!」她抬起頭來,企盼又虔誠地說,被淚水洗過的眼珠誠摯透亮,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底。
「找你來,果然是對的。」那位大人淡定地說,「這些年,你們在整個歐洲尋覓我的蹤跡,這些我都知道。」
「但還是沒能找到您,這是我們的失職。」雷古勒斯這時才從後面走上前來,也跪在阿波羅尼婭身邊。
沙發椅裡的人只是笑笑,並不想深談。「聽說你抓了許多食死徒進去,阿波羅尼婭?」他以聊天般的輕松語氣問道,「他們現在都死了吧?」
「是的,主人。」阿波羅尼婭眼睛依舊紅腫,姿態已經徹底調整了過來,客觀、淡定、從容,謙卑,顯然在她眼裡這並非一份拿不出手的業績,「是死了一些,但也沒全死,您最忠誠的僕人憑借著對您的信仰,仍然在阿茲卡班活了下來。我想這也是難以避免的事,您一走,我們暫時落入下風,不得不進行戰略性收縮,能夠維持局面的人我一個都沒動。」
「這麼說,你們都知道我……沒死?」沙發椅中的人漫不經心的語氣裡透出一點兒冷漠的笑意。
「我確信我提醒到了每一個人,因為您已經飛躍了死亡,這並非虛言。」女巫挽起左手衣袖,露出小臂上清晰微紅的紋身,「雷古勒斯一直堅持不懈地在找您,這也是我們商量過的,請原諒我沒有辭職一起踏上旅途——我的任務仍在,我將為您獻上魔法部。」
「你做的很好,雷古勒斯也是。」沙發椅中的人態度仍然很客氣,「副部長……一步之遙。」
臥室內到處都是巫師界各類報刊雜志,年深日久,連照片都不太會動了,如果他就是靠著這些了解他缺位的這十二年……不然還能依靠誰?還能信任誰?
「如果您現在就想要,還請給我半年的時間准備。」阿波羅尼婭毫不遲疑地說,「魔法部現在還不由我說了算,我還需要時間,至少半年。」
「當然,當然……不是由你說了算。」沙發椅中之人沉吟著,「不然你也不會眼睜睜地放走叛徒西裡斯·布萊克,還將忠誠的蟲尾巴拱手送進攝魂怪的嘴裡。」
雷古勒斯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張口就道:「主人,關於西裡斯,我……」
沙發椅中之人現在很難做出什麼「彈指一揮」的瀟灑動作,還好他現在的僕人頗為懂事,很知趣地住了嘴,不像那個愚蠢的奇洛……
「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們至今不得而知,參與其中的前任部長連康奈利·福吉都沒有告訴。」女巫頗有些躊躇為難,「是以我們一直愚蠢地認為……直到前天對彼得·佩迪魯的審判中,我才推測出個大概,但那時已經太晚了,主人。鄧布利多就坐在我旁邊,我做任何小動作都會被他發現。」
「當庭執行的?」
「是,因為他們害怕夜長夢多。」阿波羅尼婭無奈地嘆了口氣,「但蟲尾巴軀殼仍在,如果您需要的話。」
椅中人沉默良久,才有些憤恨地說:「現在說什麼都還太早了,我需要更多的僕人,我需要一具嶄新的軀殼!你不能常來,雷古勒斯一個人,不能離開我身邊。」
「盧修斯一直關注著您的動向。」雷古勒斯委婉地說,「馬爾福資源豐厚——」
被一聲尖銳的冷笑高聲截斷!
「我現在不想看見他!」
也許是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椅中人虛弱地咳嗽了兩聲,又和緩道:「以馬爾福的風格,我現在無法給出更高的價碼,他的忠誠有待商榷。」
「萊斯特蘭奇們本是最好的選擇,可惜他們要更先一步……」阿波羅尼婭惋惜極了,「或許,卡羅?」
迎接她的是比方才更為強烈的暴怒,椅中人只是暫時失去了軀殼,但魔法仍在。女巫痛苦地伏倒在地,輕輕地呻..吟著。望著她精心打理過的整潔金發和滿地積年的塵灰混合在一起,椅中人忽然感到心中一陣難言的愉悅。
「那幾個蠢貨!」椅中人陰冷地說道,「我已經料理了克拉布,卡羅……等著吧!」
女巫與男巫齊齊顫抖了一下,椅中人更滿意了。
「或許,你丈夫怎麼樣?」椅中人望向女巫,「十二年了,他是否還忠於黑魔王?」
女巫眉宇間浮現出一種愛恨交織的深刻情緒。「他的能力無可挑剔,大人。」她極不情願地說,「但除此之外,他的立場我捉摸不透,他的職業也注定他比我更難侍奉在您身邊。」
「十二年來當著一個籍籍無名的魔藥課教授,這就是鄧布利多所謂的器重和信賴嗎?」椅中人冷笑起來,目光瞟向女巫的衣領,「湊近一點。」
一枚銀色十字花形狀的胸針正在她外袍領口閃耀,鑲嵌在十字正中的紅寶石碩大飽滿,隱隱有光芒流動。
「很美,不是嗎?」
女巫咬著嘴唇不說話,努力消解著這短短一句話帶來的屈辱。
「別浪費我贈送給你的禮物,去試試他,他不能對你說謊的,是不是?」椅中人以一種引誘般的語氣說道,「如果他可信,就讓他來見我。」
「不!」說話的是雷古勒斯,他無不戒備地看了女巫一眼,「那太危險了,主人,沒有人能夠違逆血盟,但……萬一她根本什麼都沒問呢?」
「日久生情?」椅中人放肆地大笑起來,「也不是沒有可能!還有誰在外面?」
「我說服了克勞奇夫人以身替換了她的兒子離開阿茲卡班,可憐的小克勞奇這些年一直生活在嚴父的控制之下。」阿波羅尼婭忙忙地又想起一個人來,「老克勞奇對我們來說或許會很有用,我當時是這樣想的。」
椅中人久久沒有說話,他對這個狂熱的小崇拜者沒什麼印像,食死徒裡最不缺的就是狂熱者,除了眼前的女巫,哪一個對他和他的事業沒有一絲瘋狂的崇拜呢?
「給他個機會。」他最終還是道,「讓他自己走到我面前,如果他還需要我去救,又能為我做什麼呢?」
「魁地奇世界杯決賽即將開始,老克勞奇也要出席,他家就只有一個小精靈,所以勢必會將小克勞奇帶在身邊。」阿波羅尼婭相當專業,「我們只需要稍微引發一些騷亂,有心之人自會把握住。」
雷古勒斯質疑般地看了她一眼,但椅中人只是輕輕地笑了:「你很能干,阿波羅尼婭,這是我一直以來能容忍你的唯一原因,繼續保持下去,不要讓我失望。」
女巫顫抖著低下頭去,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絲被表揚後的欣喜和被警告後的戰栗。
「魁地奇世界杯……」椅中人仍在謀劃,「是個好機會,讓盡可能多的人參與進來,把它變成食死徒的一塊試金石,知道嗎?」
阿波羅尼婭頷首:「誰還認同食死徒的身份,誰還尊您為主,那夜之後便會見分曉。」
「注意分寸。」椅中人不厭其煩地細細叮囑,顯然和蠢人打交道已經令他有了心理陰影,「現在還不是黑魔王回歸的最佳時機,譬如朗曼那樣的人,就不要讓他知道了。」
兩位僕人好好兒地回想了一下朗曼是誰,不禁為其主的驚人記憶力而折服。
嚴肅的話題似乎告一段落了,椅中人開始隱晦地抱怨起此處惡劣的環境來:「我記得這裡不是有過一個老園丁嗎,他終於死了?」
雷古勒斯面露尷尬:「我和村子裡的人打聽過,說是接受了一個老兵援助項目的資助,搬到南方療養去了。」
「既然如此,回去彼得伯勒怎麼樣?」阿波羅尼婭趁機建議,「您離開之後,那裡的一切我都沒有動過,只有那些蛇,或許是因為失去了您的庇佑,這些年陸續地老死了。再說,去那裡也能更快地找到為您恢復肉身的辦法。」
「一個很有吸引力的提議,但是,不。」椅中人想起了某些事物,這令他精神提振,尤為愉悅,「我要待在這裡,和我的珍寶近一些。」
「啊?」他一向聰敏能干的僕人難得地露出茫然的表情,「是下面的那條蛇嗎,大人?」
「你說納吉尼?不、不……啊,我忘了,是的,怎麼不算呢?」椅中人情緒明顯地高漲起來,「肉身的事,等有人能代替雷古勒斯了再說不遲。可惜你對你源遠流長的家族傳統一無所知,阿波羅尼婭,不然我們何必這麼麻煩?」
「請您原諒,我是不會為一個唾棄我的家族而驕傲的。」女巫十分冷靜。
「那是自然。」椅中人輕輕地贊同了一句,盡可能靈活地使用『脖子』來環顧這間生養了他父親的臥室,「純血至上嘛,早晚有一天人們會發現,有一樣東西比之血脈更高,那就是實力。」
「您已經飛躍了死亡,您的實力有目共睹。放眼整個巫師界,也無人能與您相提並論。」他的僕人們紛紛發自肺腑地贊美了起來。
第139章 盛會(1)
時間轉換器的最後一粒金沙落回原位,就像樂隊指揮一個干脆利落的手勢,哈利·波特一年一度的期末冒險組曲也就此結束,不留一點兒殘響。第二天一早,所有教職工都表現得像沒事兒人一樣,學校裡最大的新聞反而是文森特·克拉布喪父。
要不有魁地奇冠軍的得分加成,就斯內普其人的偏心程度,說不定今年的學院杯就真沒格蘭芬多什麼事兒了。麥格教授難得不再矜持,捧著大獎杯笑得合不攏嘴,第三年了,感覺斯萊特林們都有些習慣了。
哈利在火車上仔仔細細地向羅恩和赫敏講解了自己的計劃,如何實施、如何被發現、如何獲得幫助,又為自己拙劣的隱瞞向他們道歉。
「我想了一下,如果你一開始就告訴我盧平教授是狼人,我也沒辦法抱有一顆平常心和他相處,那樣我們之間一定會有矛盾的。」赫敏幾乎是立刻就原諒了他,「你做的沒錯,哈利,就是利用盧平教授這事兒有點兒冒險,但願他辭職不是因為這個。」
羅恩的關注點就比較崎嶇了:「你居然讓馬爾福和金妮幫你——你都不找我?為什麼啊?沒愛了嗎兄弟?」
「顯然因為他們不會揪著哈利問『為什麼』。」赫敏嘲笑他,「但凡你能將注意力放到正經事上來,瞧——」
她抬起魔杖,念動咒語,一只銀亮活潑的水獺從魔杖尖端蹦了出來,歡快地繞著他們打轉轉。
「酷!」羅恩喃喃地仰望著虛幻的守護神,「你怎麼辦到的,明明咱們兩個的起點是一樣的!」
去年哈利雖然在信裡叮囑過,但他忘了好友們並不擁有像他一樣優厚的師資力量,哪怕是赫敏,也沒辦法通過干巴巴地查閱資料就自行領悟這種難度極高的白魔法,而羅恩雖然一家子巫師,在法國卻必須活得像個麻瓜。
可憐羅恩天天陪著哈利卷魔咒,進度居然和被選修課搞得頭昏腦脹的赫敏差不多,現在還被輕而易舉地超過了。
「那天晚上我見識到許多形態不同的守護神,忽然就……開竅了。」赫敏揮了揮魔杖,輕描淡寫,留下羅恩在一邊悲憤地咬手絹。
哈利自覺這一年沒再搞出什麼大新聞,第一次大搖大擺地和朋友們一起下了車,站台上整齊列隊的超豪華接站人馬就嚇了他一跳:鄧布利多、阿波羅尼婭、傲羅數人、魔法部職員數人、韋斯萊夫婦和格蘭傑夫婦。
「韋斯萊先生,格蘭傑小姐,午安。」阿波羅尼婭上前一步,一副公事公辦的腔調,「關於西裡斯·布萊克與彼得·佩迪魯的案子將於明晨九點於六號審判室開庭,不知你們是否願意作為證人出席?」
「願、願意!當然!」赫敏臉色暈紅,「可是哈利才是……」
「波特先生是布萊克的教子,他的話並不具有法律效力。」阿波羅尼婭向她笑了笑,「鄧布利多教授和亞瑟·韋斯萊將作為你們的監護人隨行陪同,如果你更想要一位女巫,格蘭傑小姐,那我們現在就聯系麥格教授。」
赫敏看上去更緊張了:「不、不……我很樂意,跟著鄧布利多教授學點兒什麼。」
「你還沒學夠啊……」羅恩虛弱地說,鄧布利多忍不住笑了。
「那麼,」她向那幾個傲羅點點頭,將一些文件分發給眾人,「請簽名。今晚你們將在破釜酒吧住一晚,費用魔法部給報,明早六點半會有車接你們前往來賓入口——是早了些,但我們必須避開早高峰。」
兩位小證人及他們的父母、鄧布利多都簽了名,阿波羅尼婭收好文件,客氣地點了點頭,就!那!麼!轉!身!走!了!
哈利沒顧得上生氣,連忙問:「那我呢?」
盧平莫名其妙地辭職之後溜得比他們還早,今天又沒來;雷古勒斯暫時失聯;斯內普……那他還費勁坐什麼火車啊,走壁爐不快嗎?
阿波羅尼婭回過頭來,露出一種禮貌的詫異表情,鄧布利多咳了一聲,拍了拍他的背:「你當然是回你自己家了,哈利。」
我習慣了我不生氣我習慣了我不生氣……哈利拼命說服自己,轉身買了一張回薩裡郡的車票。但他大部分行李,譬如飛天掃帚、巫師袍、課本、羽毛筆羊皮紙及望遠鏡坩堝天平還有一大堆用剩的魔藥材料,都被韋斯萊夫人帶走了,只有海德薇裝作無辜的路鳥A,綴在列車後面跟他回了女貞路4號。
「耐心點多待幾天,我們會去接你的。」莫麗愛憐地摸摸他的臉,「今年暑假有個大活動,咱們一起去!」
哈利下車進門的時候注意到隔壁5號正在悄悄咪咪地裝修,因為照顧到隔壁兩位精神病人的身心健康,所以進度極慢,就算這樣,佩妮姨媽還是一天按三頓飯地抱怨不休。當她背地裡議論別人時,總是顯得格外地健康而富有活力。
就算早已做好了再也回不去女貞路5號的准備,當哈利僅有一牆之隔、聽著那幢承載著他全部童年的房子「轟隆隆」變得面目全非,心裡還是格外不是滋味。
「蠢小子,有你的信!」弗農姨夫在樓梯下震聲喊道,彼時哈利正絞盡腦汁地將這一年的經歷改編成麻瓜可以聽的版本,講給眼巴巴的達力聽,「還是兩封,奇怪了,我還以為你在學校裡沒有朋友呢!」
大概是赫敏終於想起來、羅恩終於學會了用麻瓜郵政而已。
兩封信的內容大同小異,先是一大段魔法部見聞,赫敏足足花了一頁紙,詳細描述了魔法部是何等模樣,堪稱文采斐然,栩栩如生,羅恩的文字就比較柴,詞彙量和赫敏沒法比,但他的比喻都很有意思,堪稱一絕;
第二部分是對審判過程的激烈控訴,兩人不約而同地罵了一個叫烏姆裡奇(這名字有點耳熟)的女巫好幾百單詞,赫敏說她是「親吻王子時被傳染了棘齶口線蟲Ⅰ的惡毒王後」,但二人又都安慰他,案子已經順利了結,就是不知道要走多久流程才能放西裡斯出來,蟲尾巴倒是死立執了,只是考慮到未成年小巫師的心理健康,沒讓他們親眼見到;
第三部分則表達了對未來的展望,就是韋斯萊夫人口中的「大活動」——魁地奇世界杯決賽,愛爾蘭對保加利亞。
「你盡快想一個合適的名頭回信給我,哈利。」羅恩如此寫道,「聽說你姨媽姨夫關於魔法是一個單詞都聽不得,走壁爐也不行,不然可能又要叫救護車了,赫敏說麻瓜救護車出動一趟貴得很,是這樣嗎?」
於是一個月後,一輛豪華中巴車歡歡喜喜地停在女貞路4號門口,擋風玻璃上掛著裝飾彩帶,上書「第422屆Q基金夏令營熱烈開幕」。
「對,沒錯,是格——普林斯太太為哈——波特先生報的名,不需要您付錢。」亞瑟·韋斯萊親切地應付著問東問西的佩妮姨媽,「不,不能饒上您的兒子達力,很抱歉。」
「這個夏令營要多少天?」弗農姨夫才舍不得小兒子出去,「結束之後他不會還要回來吧?」
「那可不一定!」
「可能一天,可能一個月。」
染了黑發、充做夏令營成員背景板的韋斯萊雙胞胎忍不住插了一句嘴,金發的羅恩一臉緊張,生怕露餡兒,但德思禮夫婦顯然沒把小屁孩們放在眼裡。
「我只是個司機,對這種事不太了解。」韋斯萊先生裝模作樣翻看著手裡一個本本,「但檔案上是要求我們在結束後將波特先生送往倫敦的一個地址。」
弗農姨夫松了一口氣,佩妮姨媽沒占到便宜,還有點不太高興,但能送走哈利,她已經心滿意足了——夫妻倆總覺得這個外甥給人一種定時炸彈的感覺。最不樂意的就是達力了,哈利特意給他帶了一些不那麼「魔法」的糖果,叮囑他背著點兒人吃。
「真有你們的!」哈利登上中巴車,發現車裡完全不是那種排排坐的常規布置,舒適的真皮座椅對面擺放,中間的茶幾上擺滿了食物,角落裡甚至有一個廁所,「萬一有交警——」
話音未落,韋斯萊先生已經將車駛進一個無人的街道,他依次拍了拍方向盤旁的兩個按鈕,中巴車騰空而起。「西裡斯給了我一些幫助,不得不說,兩個人有商有量,就是比我一個人悶頭干活要來得好!」
「西裡斯?!」哈利驚叫了一聲,「他自由了?怎麼不給我寫信呢?」
「他正在整理他叔叔留給他的房子,在深山老林裡,麻瓜郵政太麻煩了。」韋斯萊先生笑眯眯地說,「萊姆斯也是,托我向你問好,他回法國了,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去做,現在可沒空安安心心地窩在學校裡教小巫師了。」
韋斯萊雙胞胎目光灼灼地盯著他們的老爸,但亞瑟說完這一句就收聲了,打定主意再不多說一個字,這讓跟著哈利習慣了享有高知情權的羅恩十分不適。
「現在想這麼多有什麼用呢,該來的總會來,」哈利十分樂觀地開導大家,「在它還沒到來之前,不如盡情地享受生活,我還不知道世界杯是怎麼回事兒呢!」
「喔!那可有的說了!」雙胞胎熱情地圍了過來,「下車前你都別想消停了!」
韋斯萊家因為世界杯而變得空前熱鬧起來,在外工作的比爾和查理都回來了,加上借住的哈利和赫敏,整個陋居被擠得滿滿當當。餐桌上更是熱鬧得不得了,比爾和查理自然有一肚子的異國冒險經歷,為魔法部服務的珀西打起官腔也是一套一套的,雙胞胎搞了個「韋斯萊魔法把戲」,談起創業計劃滔滔不絕,哪怕是羅恩,也已經提前為保加利亞明星找球手的非凡英姿而沉醉。
不怪他如此,《預言家日報》這幾天的頭版都是「世界杯賽前直擊」,大到比賽場館營建,小到觀眾場地管理,展現了魔法部官員出色的工作能力和一心為民的工作態度,翻過一頁,還有魔法部部長康奈利·福吉的賽前寄語,再翻一頁,則是雙方隊員的同款八一八,從掃帚、護具再到私服、發蠟、剃須膏、冷霜,事無巨細;封底則是各種賽前小活動,填字游戲贏簽名照啦,無獎征集Q&A啦,刮刮樂抽頂級包廂坐席啦,甚至可以花一加隆郵購盲盒,抽雙方隊員的十二分之一模型小像,單抽一個收取一西可郵費,買得越多越便宜,直接購買十四個一套的full set還包郵哦!沒抽中的盒子也不要扔,集齊一定數量,可以前往現場指定兌換!
氣氛炒得如此火熱,西裡斯的重審結果只占了角落裡巴掌大小的一塊地方,沒有激起絲毫水花。哈利明白,他的教父不適合再吸引更多的注意力了,老克拉布一死,諸如卡羅之類的食死徒們一定會猜到什麼,他們需要戴罪立功的機會。
「這麼多張票一定要不少錢吧?」哈利和羅恩咬耳朵,「韋斯萊夫人也去嗎?」
「對啊,還有我和哈利的那一份,我來之前,爸爸媽媽一定要我打聽清楚。」赫敏也有些不好意思。
「媽媽本來不打算去的,她又不感興趣,後來鄧布利多來過一趟,不知道說了什麼,她就又改主意了,不過我看她更想讓我們大家都別去。」羅恩被酸甜可口的奶油歐楂泥糊了一嘴,含混地說,「至於票,爸爸說是什麼,哦,『職工福利』。」
那沒跑了,那應該是阿波羅尼婭搞的鬼。
哈利記得魔法體育運動司正是她分管的部門之一。
「明天還要早起,讓我們早早地結束吧!」亞瑟·韋斯萊舉起酒杯,「那麼,就為以後再也不用滅鼠了!」
「恭喜即將有一種新的生物入住陋居!」
「這次可真的要收房租了,媽媽,我認真的,您對食屍鬼和地精多麼寬容啊!」
大家都笑起來,啤酒與果汁在餐桌上方激蕩出快樂的水花。
第140章 盛會(2)
第二天他們不得不天不亮就爬起來,這讓哈利想起了去迪士尼那一次。已經成年的比爾、查理和珀西可以睡懶覺,韋斯萊夫人則要先去對角巷為孩子們買齊新學期要用的東西,傍晚才能到。
畢竟喬治說得不錯,魁地奇比賽可能一上馬就草草結束,也有可能活活打上一個周,雙方越是勢均力敵越容易膠著不下。而英國巫師界幾乎所有的商家都被吸引到了比賽場地試圖分一杯羹,留守對角巷的人手不多,如果去得太晚,一定非常糟糕。
韋斯萊先生帶頭,赫敏墊底,一行人拖著還未出發就已經疲憊不堪的身體、稀稀落落地往投放了門鑰匙的白鼬山上爬去,半路上遇見了迪戈裡一家,正好一起走。
「謝諾菲留斯不去?我們不用等洛夫古德家嗎?」
「他去得比我們還早呢!非說迪安森林裡有什麼角什麼獸出沒,老早就在那裡扎營了,一放假把女兒也接去了,怎麼勸他挪窩都不肯,差點成了釘子戶。」
「老謝諾他……不至於吧?」
「負責的人是伯莎·喬金斯。」
兩位積年的老公務員雙雙沉默,半天阿莫斯·迪戈裡才咳了一聲,轉移了話題:「這次部裡差不多算是全員出動——另一半派去為那一個大項目服務了,哎,可惜咱們年輕的時候沒有這種好事兒,還好塞德趕上了!」
「塞德一定沒問題的!」韋斯萊先生笑道,「你可小心點別說漏嘴,我們家那幾個要搪塞起來可不容易!」
正值青春的孩子們落在後面。哈利向韋斯萊雙胞胎介紹一種他在華埠吃過的幸運零食「簽語餅」,可以和他們的魔法把戲結合到一起去;金妮拖著氣喘吁吁的赫敏,羅恩以一種詭異的「激將」法試圖為赫敏加油鼓勁;年紀最長的塞德裡克·迪戈裡則像一只勤勤懇懇的老母雞,關注著每一個小孩的情況,防止有人掉隊或者體力不支。
「真的不用我背你嗎,格蘭傑?」他問赫敏,羅恩警覺地瞪起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去年格蘭芬多對赫奇帕奇的那場輸了。
「不、不用,謝謝,我想我自己可以。」赫敏很淡定,經歷了洛哈特、少年伏地魔和西裡斯的洗禮之後,她對於一般美貌男巫已經很看得開了,尤其是哈利告訴她鄧布利多年輕時也帥得慘絕人寰之後。
「真的,我在巴希達·巴沙特家裡看到過他的照片,你知道的,我們都是鄰居。」哈利信誓旦旦地說。
而塞德裡克除了美貌,赫敏對他的頭腦和身手都一無所知,當然十分不感冒。救世主瘋狂單推人金妮·韋斯萊甚至還有點煩,因為他繞來繞去擋住了哈利的背影。
天色蒙蒙亮的時候,他們終於找到了門鑰匙——一個破破爛爛的舊靴子。九個人各自背著大包,艱難地擠在一起,像在舉行什麼神秘的邪..教儀式,看起來不是一般的傻。
「誰能看看表?」韋斯萊先生擠得騰不出手來,「我們不會錯過了吧?」
哈利費勁地用下巴磨蹭著懷表的表鏈:「幫我看一眼,羅恩。」
「好新奇的表,哈利,是個骷髏頭?」
「恕我直言,這可不太正派,你知道什麼組織的標志就是骷髏頭,孩子。」
「哦,別這麼說,爸爸。這是一種從16世紀開始流行的飾品,意味著『人必有一死』,提醒人們時間流逝、死神將近,需時刻銘記未竟之事。」
「不愧是你啊,塞德,懂得就是多!」
「五點……我看不清,稍等……零四分,哈利。」
「我們的門鑰匙是幾點來著?」
「就是五點零四——啊!!!」
他們在一片霧氣彌漫的陰森沼澤地上摔得亂七八糟,韋斯萊先生跑去找負責人員交涉了,孩子們七手八腳地互相攙扶著爬起來。「下次我會記得,使用門鑰匙的時候不要喝太多風的。」羅恩苦著臉說。
「感謝你舅舅舅媽。」哈利咕噥道。
「感謝什麼?」他們邁步走向營地,羅恩隨口問道。
「感謝他們為維護《保密法》和羅伯茨先生的大腦健康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哈利努了努嘴,示意羅恩自己去看——韋斯萊一家的麻瓜裝扮正常到和整個奇形怪狀的營地格格不入。
「沒什麼難的,是不是?」羅恩也忍不住要笑,「弗朗索瓦絲說,我們袍子底下穿什麼,麻瓜也穿什麼,至於巫師袍,可以看作某種系扣的長大衣。」
「說得再對也沒有了!」赫敏擊掌贊同,金妮走在她身邊,正出神地聽著一名魔法部官員向韋斯萊先生吐槽說要向格林格拉斯女士打小報告,狠狠地告盧多·巴格曼一狀,她還挺喜歡這位前英國國家隊成員來著。
格林格拉斯女士如果無處不在、無所不知,大概要給韋斯萊家頒一個「最遵紀守法獎」,因為營地裡的其他人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拳打《保密法》,腳踢麻瓜界」,各種奇葩事故層出不窮,到處都是趕著去收拾爛攤子的魔法部職員。
而他們這邊呢,連帳篷都要自己搭,要不是韋斯萊先生摸出一盒火柴,哈利簡直懷疑他要鑽木取火。還好哈利和赫敏都當過幾年童子軍,好歹幫著把帳篷搭了起來,韋斯萊先生搞到了兩頂不錯的二手帳篷,又大又沒有異味,至少雙胞胎不用打地鋪了,每個人都有床睡。
「廁所裡的抽水馬桶只是個擺設,大家記得自己用一下消失咒。」韋斯萊先生開始分派任務,「哈利和赫敏帶羅恩去打點水,拿好營區地圖,弗雷德和喬治跟我收拾行李,等我們弄好茶炊,吃過飯你們還能出去逛一會兒,兩個營地之間有個露天集市……哦不,金妮,你坐著就好了。」
單看氣色,赫敏比金妮更需要休息,哈利主動提出捎帶上了這個小妹妹,反正他們這一路基本就是看看熱鬧、漲漲見識,再和四處湧現的熟人打打招呼而已,有他和羅恩,還能讓兩個女巫抬水桶嗎?
「我就說誰那麼騷包,原來是馬爾福!」羅恩忽然指著營地中心那個小城堡模樣的帳篷,門口還拴著幾只孔雀,「那小子正在和你招手呢!」
德拉科俯在「城堡」二層的後窗上,像是很焦慮的樣子,一點兒都沒有久別重逢的歡喜,一邊招手,還一邊在朝他比口型。
不得不說,分院後的疏遠使他和德拉科的默契程度下降了。哈利茫然地走近幾步,試圖看得更清晰一些,這時,「城堡」旁邊一頂樸素的黑色帳篷忽然簾子一掀,先後走出兩個人來。
阿波羅尼婭和斯內普。
兩人看見哈利都是一怔,繼而雙雙順著他的視線看向「城堡「二層,德拉科早就慫得躲回去了。哈利尷尬地腳趾摳地,不知道該怎麼打招呼,天啊!他理論上甚至不認識阿波羅尼婭!
「波特,你再不回去幫韋斯萊的忙,那桶水就要回饋給大地女神了。」斯內普替他解了圍,「韋斯萊跟你混在一起,本就岌岌可危的智商也被你的呆瓜腦子拉低了?既然一個人提不動,為什麼不放下?」
身後傳來水桶重重落地的聲音,沒有水聲,水保住了,還好還好。
「波特先生?」阿波羅尼婭笑吟吟地伸手和他握了握,「上個月在站台上匆匆一面,還沒來得及自我介紹,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為魔法部工作。」
「很高興認識您!」哈利咧咧嘴,覺得自己的藝人精神還有待加強——台上對手雙方和台下主要觀眾都是自己人的情況下,他就不太想演。
但是沒辦法,誰能知道剛才飛過去的瓢蟲是不是麗塔·斯基特呢?何況這裡又位處營地中心,周圍人來人往。
繡著睡蓮葉紋章的帳篷裡再次鑽出兩個人來,金發一深一淺,是馬爾福夫婦。阿波羅尼婭立刻轉向了他們:「考慮清楚了?」
盧修斯的目光在哈利身上掃過:「他……」
「和他無關。」阿波羅尼婭定定地注視著馬爾福夫婦,「今晚的事情只和你們有關。」
「我們沒得選擇。」納西莎形狀優美的嘴唇幾乎沒有動彈,聲音也低得令人難以覺察,「無論哪一邊……總之這一邊得先……」
「當然。」阿波羅尼婭笑了起來,「黑白通吃,一向如此。」
事情似乎談攏了,因為阿波羅尼婭和馬爾福夫婦以正常的音量和神態重新聊起了世界杯籌辦期間的趣事,而和他「比較熟」的斯內普露出一副「你怎麼還在這裡」的表情,哈利雙手投降,不得不開口告辭。
「我覺得『秘密特工』也不全是信口胡謅。」羅恩做了個鬼臉,「至於——那、那樣嗎?」
「我覺得他們倆有一腿。」赫敏嚴肅地說,羅恩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為什麼?你不能因為他們從同一頂帳篷裡出來就這麼斷定吧?馬爾福夫婦也在,沒准裡面還有別的食死徒!」
「小點兒聲!」赫敏不耐煩地說,「你不明白,你仔細觀察一下你爸爸媽媽就知道,去別人家裡做客和在自己家裡是不一樣的,一些細小的動作和表情都能看出來。」
羅恩聽話但短暫地思考了一下:「可是哈利也說過了,他們是陪他一起長大的,雖然平常只有格林格拉斯女士一個人,但假期裡那三個也常來的啊。」
沒有對照組,赫敏的推理只好草草中斷。哈利對朋友們的八卦左耳進右耳出,他們離得遠,什麼都沒聽見,但哈利不一樣。
今晚會出事,和食死徒有關,德拉科一定是多多少少知道了些什麼,才會抓住機會向他示警。但阿波羅尼婭明顯不希望他知道,或者說,他知道了也沒用,那倒不如無知的好,還能盡情地享受今夜的賽事。
還有莫麗·韋斯萊,羅恩說他媽媽其實不想他們任何一個人來,說明韋斯萊夫婦也知情,但最終還是來了……或許這件事不一定會發生,但韋斯萊夫人還是執意前來保護她的孩子們,沒必要為了一場莫須有的襲擊全盤放棄一場難得的盛大賽事,孩子們也不會聽勸的。
為什麼是今晚呢?如果比賽持續到了明天上午,難道要在場館裡鬧事嗎?哈利毫無頭緒,眼看著到了目的地,索性拍拍腦袋不再想了。
「哦,你們回來了,有點兒晚,剛剛盧多·巴格曼來過了,錯過了喲,金妮!」韋斯萊先生喜氣洋洋地接過水桶,「當當,一個驚喜!」
韋斯萊家男女宿舍的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搭起一頂新帳篷,有兩個男巫正配合地把頭探出窗戶——是弗雷德和喬治。
「不是你們!錯了!」韋斯萊先生怒吼!
窗簾後笑嘻嘻的臉孔換了兩張,是西裡斯和盧平。
哈利只覺得一顆心宛如被吹脹的氣球,正飄飄搖搖地飛到半空中亂舞,他激動地撲過去,挨個和他們擁抱,半天才想起來可以進門,立刻就衝進去了。
「不聯系我!兩個都是!」他胡亂地埋怨,同時又很高興,「出了什麼事我都不知道!全靠別人轉達!我還以為尖叫棚屋是我做的一場夢呢!」
「得,現在我們成『別人』了。」跟在哈利屁股後面、被雙胞胎拽進來參觀的羅恩開玩笑道。
西裡斯現在幾乎脫胎換骨了,他胖了一些,但還是偏瘦,長發修剪過,也緊急保養出一些光澤,牙齒和指甲都很整潔,新衣服一換,整個就是一位閃閃發亮的公子哥兒。牢獄之災折磨他,時間流逝消耗他,但同時也保留了他的一腔少年氣,他還停留在21歲風華正茂的好時光。
而盧平,說實話哈利從認識他以來,他就是個低調奢華的商業大亨模樣——畢竟格林格拉斯、布萊克、普威特和馬爾福的錢都在他手裡流動,為了配合霍格沃茨教授(不包括校長)的整體風貌,才不得不簡約樸素了一年,現在教職一卸,立馬就恢復了原本風度翩翩的模樣,路過的實習女傲羅都看得拔不動腿。
「鳳凰社需要一個新據點和很多安全屋!」西裡斯一張嘴就漏了個大的,「還有一些久未歸隊的戰士——」被盧平趕緊捂回去了。
「鳳凰社?」雙胞胎眼睛發亮,「傳說中鄧布利多的秘密軍隊?」
「誰教你這個詞的?」盧平不由失笑,「聽上去好像鄧布利多要造福吉的反。」
「誰稀罕!」西裡斯誇張地假裝哆嗦了一下,「福吉就是個糊塗蟲,誰說他都聽,我那案子硬拖了大半天不判,八成是不想鄧布利多太得意。」
「那後來呢?」赫敏急急問道,「我們在下面,陪審團私下討論我們都聽不見。」
「我不是一樣和你們在下面嗎?」西裡斯笑道,「據說是阿波羅尼婭說了一句話,『真相如何一點兒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清查了前任部長造就的冤假錯案,康奈利』。這是鄧布利多後來告訴我的。」
「這很斯萊特林,不是嗎?」盧平笑道,孩子們的注意力已經被他倆配合著從「鳳凰社」上扯開了。
雙胞胎嚷著今晚要和大腳板和月亮臉兩位前輩徹夜長談,羅恩想出去找點兒吃的,被到訪的巴蒂·克勞奇和一本正經的珀西·韋瑟比嚇回來了,哈利則有些出神,盧平和西裡斯明顯各自有事情要忙,但還是趕過來了,要說他倆對魁地奇多麼狂熱,哈利是不信的。
今晚會出事的可能性很大,但又不是衝著救世主來的。在已有亞瑟、比爾、查理和珀西四個成年巫師的情況下,莫麗、西裡斯和盧平還是來了,只能說明這是個大規模群體性事件,很多人會遭殃——鳳凰社當然不會坐視不管。
但鄧布利多在事先知道的情況下,還是默許了它發生——不是喪家之犬小打小鬧,這件事背後是伏地魔的意志,這是鳳凰社算計他所必走的一步。
「想什麼呢,一本正經的?」西裡斯哥倆好地把胳膊往他後脖頸上一搭,「小小年紀愁眉苦臉的,怎麼不去幫著金妮准備午飯?」被哈利反手拖進了臥室,盧平只好也跟了進來。
「你們在計劃什麼?」他很嚴肅。
兩人對視一眼。「說實話,其實我們也……你也是個找球手,哈利,魁地奇的比賽時長誰又能准確預測?」盧平嘆了一口氣,「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你,我們是不擔心的,打起精神,緊握魔杖,保護你的朋友,到時候可完全顧不上你們。」
西裡斯用拇指和食指在他臉上硬撐出一個笑容:「你不是挺樂天派的嗎?嘖,四個老古板教出一個小古板,我看你八成要當級長!」
哈利勉強笑了笑:「你出來後還沒見過雷古勒斯吧?是因為不想嗎?」
西裡斯神情一僵。
「我回過布萊克家一趟,他不在,很久沒回來過了,克利切也不在。」
「不管怎麼說,哈利,相信我們,事態可控。」盧平誠懇地對他說,「阿波羅尼婭是不會害你的,她要是想害你,她早害了。」
「啊,沒錯!」西裡斯露出一副想笑的神氣,贊同道,「她早就動手了。」
哈利得了這個消息,第一時間想告訴羅恩和赫敏,但隨即又打消了念頭——大人們想得沒錯,又不一定會發生,多一個孩子知道,就多一個人不能全心全意享受這場頂尖賽事,那又何必呢?
他有些後悔自己這麼刨根究底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5-4-11 23:28
第141章 盛會(3)
午飯一過,三個帳篷裡躺倒一片,大事之前先吃飽喝足,雖然大人和孩子們惦記的「大事」各不相同。哈利一口氣睡到快四點,起來就和大家一起去逛集市,西裡斯和盧平早就勘察地形去了,怕他胡思亂想,還給他留下一大袋金加隆。
哈利不想拂了教父的好意,干脆把這一袋子錢全都揮霍了個干淨,連押注押到家底空空的雙胞胎都包圓了——功能齊全的望遠鏡、帽子、圍巾、橫幅、徽章、會動的模型小人、聲音噪人的南非喇叭……最後赫敏不得不按住羅恩躍躍欲試抽個隱藏款的罪惡之手。
「那是火..弩..箭啊,赫敏,保加利亞隊買不起真的火..弩..箭夠凄慘了!」羅恩抽出來的盲盒小人排成戰術隊形在帳篷裡走來走去,一不留神就要踩到,搞得姍姍來遲的莫麗心煩不已。
「如果你縮小咒用得夠好的話,羅恩,你可以拿哈利的那把給你的冒牌克魯姆用,沒准還真能飛呢!」赫敏正用手指蘸著顏料、往金妮臉上畫國旗,頭也不回地冷笑,金妮向哥哥吐了吐舌頭,又對哈利道謝。
「《女巫周刊》上說的沒錯,購物真的令人心情舒暢。」哈利笑道,金妮在別人面前從來不是這副束手束腳的模樣,科林·克裡維找他傾訴少男心事的時候,形容的那個金妮哈利幾乎都不敢認,「你要實在過意不去的話,就當做聖誕禮物和生日禮物好了,我在陋居吃吃喝喝,也從來沒給過錢啊!」
西裡斯和盧平正在角落裡嘀嘀咕咕著什麼「易燃物」和「躲避點」之類的,哈利強迫自己不去聽,幾乎是在心裡一秒一秒地把開場時間給盼來了。
只能說,不愧是韋斯萊夫人明知或許有危險,也不舍得讓孩子們錯過的大場面。哪怕是哈利——奧運會、世界杯和NBA的現場他都去過,恢弘壯麗的體育館他也屢見不鮮,但他沒見過十萬個巫師,感覺全世界的巫師加起來都沒有十萬人。
他們來得很早,這間正衝著球門的頂層包廂裡幾乎是空的,只有一個恐高的家養小精靈,瑟瑟發抖地蜷在後排座位上。年輕的小巫師們擠在圍欄邊,恨不得生出十二只眼睛去看,唯有赫敏心生憐憫,放下手裡的比賽說明書,跑去和他或者她聊天兒。
「你叫什麼名字啊?」赫敏好奇地問。
「閃閃,小姐。」小精靈從手指縫裡飛快地露了下臉,就當打招呼了。
「你為哪個家族服務,閃閃?」
「克勞奇家族,小姐,閃閃的老主人是國際魔法合作司的司長。」
「哦,韋瑟比,快和你的同事閃閃小姐打招呼!」弗雷德從望遠鏡上移開目光,擠眉弄眼。
珀西氣得臉色通紅,他一直在低聲練習著一些贊揚某人能力、風姿和品德的禮貌用語,被弟弟輕易打斷,忍不住惱羞成怒。
「老主人?」哈利敏銳地回過頭來,「你還有少主人咯?」
「閃閃的少主人是一位非常優秀的男巫,他拿了12張O.W.Ls證書!」閃閃稍微自在了一點兒,布萊克家的克利切談起雷古勒斯也總是一副眉飛色舞的樣子,恨不得把世界上最美好的詞彙都往他身上堆。
「是、是嗎?」赫敏有些遲疑,「可我聽麥格教授說,上一個通過了全部十二門考試的巫師,去了阿茲卡班。」
閃閃像被人捅了一刀似的、狠狠地哆嗦了一下,她將捂住雙眼的手掌挪下來按住嘴巴,恨不得和座椅後背融為一體,再也不肯說話了。
「說不定人家閃閃的少主人是上上個拿大滿貫的呢?」羅恩隨口道,「多犯忌諱啊,赫敏!」
「得了吧,羅恩,別犯傻了,你以為十二張證書是那麼好拿的嗎?還上上個,上上個沒准是伏地魔呢!」赫敏沒好氣地說道,「不信你問弗雷德和喬治,他們剛剛考過!」
「行行好,赫敏,大喜的日子不要說這種喪氣話!」喬治哀嚎道,「媽媽好不容易忘了!」
韋斯萊夫婦正和比爾和珀西坐在一起,查理?查理比弗雷德和喬治擠得還要往前呢!他們誰都沒有注意到,在最後一排,閃閃更裡面的那個座位上,空氣劇烈地抖動了一下。
包廂裡的空座漸漸被填滿了,每填滿一個都意味著一番繁文縟節的客套和寒暄,哈利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的,韋斯萊家的孩子們也被莫麗叫了回來、強勢按在座位上。珀西晉見福吉的時候出了大糗,整個人都處於一種「啊啊啊殺了我算了」的悲憤狀態中,還好阿波羅尼婭招手叫他過去,問他克勞奇先生怎麼沒來,把場面圓過去了。
馬爾福一家姍姍來遲,德拉科一見到紅頭發堆裡的哈利,就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絕望神情,但他很快就掛出了招牌式禮貌假笑,跟著爹媽應酬去了。羅恩毫無察覺,赫敏皺了皺眉,但她更關心那個可憐巴巴的小精靈閃閃。
哈利口中的泡泡和克利切各自都能當主人大半個家,盧修斯·馬爾福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解放多比時看上去也人模人樣的,麻瓜出身的小女巫並不能深刻地理解家養小精靈的現狀,她只是本能地覺得異樣。
開場後的吉祥物表演成了考驗在座小男巫的一大難關。羅恩是不用說了,要不是哈利和赫敏拉著他,他現在已經速通變形術、長出翅膀飛下去了;韋斯萊雙胞胎以一種恨不得捏碎對方指骨的力道十指相扣,咬牙切齒地保持著清醒;哈利和德拉科因為心裡掛住大事,反而不為所動,只是覺得背上出了一層薄汗。
和充滿魅力的媚娃相比,愛爾蘭小矮妖就顯得有些……嗯,氣氛營造得十足熱烈,但只有還沒上過保護神奇生物課的金妮短暫地激動了一下,隨即在眾人關愛的眼神中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
但好歹愛爾蘭對保加利亞的比賽足夠激烈,哈利很快就什麼都顧不上了。他只是在不經意間瞥見阿波羅尼婭,她抱著手臂,悠閑地望向前方,嘴角含著一縷篤定的微笑,就好像……從前看著他寫社科作業。
不會吧,這人還能操縱比賽?
他們一直到走回營地還在七嘴八舌地討論克魯姆最後的抉擇,哈利猛然看見西裡斯和盧平的帳篷,才想起他倆根本沒去看比賽,繼而又想起今晚會發生的「大事」。
完了,這下是百分之百會發生了。盧平說過,這件事和比賽結束早晚有關!
他看向羅恩和赫敏興奮得紅通通的臉龐,韋斯萊雙胞胎搖晃著一大袋贏來的金幣Ⅰ,興高采烈地規劃著它們的用途,金妮困得直打哈欠,搖搖晃晃地跟在珀西屁股後面,像一只笨拙的小鴨子,韋斯萊夫婦與兩個年長的兒子走在最後,正小聲地交談著什麼,連雙胞胎光明正大地參與體育..博..彩都顧不上了。
哈利覺得他現在無論如何都該說了,但他實在張不開口。一直拖到入睡前,他才拉住要跟金妮去「女生宿舍」的赫敏。
「怎麼了,哈利?」赫敏揉著眼睛,「今晚真開心,不是嗎?」
「是吧!」哈利胡亂地說,「如果可以,晚上不要換睡衣,握緊你的魔杖,保持警覺好嗎?」
赫敏看上去是真的累慘了,她的大腦已經停擺,只是下意識地順著哈利的話去摸魔杖:「嗯、嗯……我的魔杖呢?!」
她一聲尖叫,睡意頓時消散得一干二淨。
「赫敏不是馬虎大意的人,不像羅恩。」莫麗·韋斯萊先安慰了一下失主,他們圍坐在帳篷裡,外面都熱鬧得都快翻天了,可現在誰也沒心情參與,「剛才人擠人的,說不定擠丟了?那樣沒准兒還能找回來,魔杖很結實的,不會被踩斷。」
巫師總拿魔杖類比麻瓜的槍,但槍的價格基本穩定,多買還給打折,魔杖可不同。小巫師的第一根魔杖有特惠,遺棄、丟失、損壞後再買,那可就是天價了。奧利凡德如果只做一年級新生的買賣,早就破產了。Ⅱ
赫敏麻木地搖搖頭,給大家展示了她的牛仔褲後兜,那是很緊的。「我用了一個無痕伸展咒,我魔杖大概露在外面這麼長。」恰好是握柄的長度。
「我們就算把赫敏頭朝下抱起來使勁兒晃,她的魔杖也不會掉出來的。」喬治搖了搖頭,也打了個哈欠,「有人偷了你的魔杖,小姐。」
「我坐下的時候還檢查過,調整了一下它的位置。」赫敏思路漸漸清晰起來,「要麼是包廂裡,要麼是回來的路上,可散場後我們就被自己人包圍著,只能是在包廂裡。」
「你的意思是說,那麼多偉大的巫師政要裡面,有一個偷四年級女巫魔杖的無恥小賊?」珀西像被針扎了一樣跳起來,第一個不同意,「你在說夢話!」
「是你在說夢話!」羅恩不客氣地說,「職位高低和道德水平難道是可以掛鉤的嗎?」雙胞胎明目張膽地為弟弟比了個大拇指。
「你打斷我思路了,羅恩。」赫敏不耐煩地揮揮手,在草地上來回踱步,「或許我們可以從動機入手,即,為什麼小偷要偷魔杖?要麼,他自己沒有,急需一根;要麼他要把什麼事嫁禍給我;要麼他將『失去魔杖』作為對我的懲罰,是我的仇人——以我的家境,第二根魔杖的價錢不能說完全負擔不起,但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
所有人都在思考,莫麗拍著沉沉睡去的金妮,小聲道:「或許,馬爾福?」
「馬爾福夫婦確實拿我當空氣,但德拉科從二年級開始就跟我簡單地打招呼了。」赫敏立即否定了這個推測,「無論馬爾福們缺什麼,明顯都不至於偷吧?」
但珀西說得也沒錯,包廂裡大多都是功成名就的男女巫師,最年輕的格林格拉斯也比赫敏大了二十歲,他們素昧平生,人生從無交集……難為一個麻瓜出身的四年級小女巫,誰也犯不著啊!
「小精靈可以用魔杖嗎?」哈利一直沒說話,「散場時那個閃閃害怕得要命,赫敏落在後面,一直幫她擋著呢。」
「他們不需要魔杖,」亞瑟向他解釋,「你如果硬要他們用……誰會去為人魚帶上水肺呢?」
最終商議結果是由韋斯萊先生去找值班的傲羅向上報備,出了什麼事好撇清,韋斯萊夫人變出一大堆軟墊被褥,亂亂地堆在客廳裡。
「就在這裡胡亂對付一覺,對,沒錯,和衣睡,別去想你那什麼大腳板了,弗雷德——好吧,喬治,隨便你,他們今晚不會回來了。」莫麗板著臉幫小女兒脫去外套,「鞋也不要脫,警醒點兒,我一叫你們就起來,明白嗎?」
結果還是打地鋪,早上睡了懶覺的比爾、查理和珀西直接失去了睡覺的資格,被安排守著弟妹隨時待命,一時間連最為跳脫的雙胞胎也格外乖巧聽話。
「你知道些什麼,哈利?」羅恩小聲問他,「你老早就提醒赫敏別換睡衣,別睡得太死。」
「你還記得德拉科跟我打招呼的事嗎?」哈利本來也不想瞞他,「他看上去是想提醒我一些事……後來我又聽到阿波羅尼婭對馬爾福先生說,今晚的事和我無關,只和食死徒有關。」
「哇哦!」羅恩也不笨,很快就把前前後後的事聯系到一起,「所以今晚是鳳凰社伏擊食死徒?爸爸媽媽怎麼不早告訴我?」
一旁把被子拉到鼻尖閉目養神的赫敏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真是那樣,別說只是魁地奇世界杯,就是天上下黃金雨,你爸爸媽媽也不會舍得你們來的。」哈利不由失笑。
他們真的只是打了個盹兒,就被面色慘淡的莫麗挨個叫醒。
「聽著!」她吻了睡懵了的金妮額頭一下,「比爾、查理和珀西——珀西呢?」
「韋瑟比先生急著關心他年老體衰的上司是否安全。」弗雷德倦倦地指了指門邊,「出去了。」
「好吧,那就比爾和查理,保護弟弟妹妹。弗雷德和喬治,我不能指望你們干點兒別的,已經是快成年的人了,至少別給你的哥哥們添亂。羅恩,你們三個我很放心,看好金妮。」莫麗整個人的氣質完全變了,有一種很堅硬的東西從她五官的骨骼開始向外延展,「先呆在帳篷裡,如果這裡也不安全了,就盡快轉移,別跟著人流走,萬一絆倒不是玩的,去人少安靜的地方躲避,知道嗎?」
「媽媽!」金妮叫道,「你要拋下我們嗎?」
羅恩趕緊去捂金妮的嘴,被她呸呸呸地掙開了。莫麗的眼圈兒都紅了,她短促地點了點頭:「但媽媽並不是拋下你們去逃命,有許多人在危險面前比你們還要孱弱,我是你的媽媽,金妮,但我也不僅僅是你的媽媽。」
她最後擁抱了小女兒一下,頭也不回地投入到了紛亂的火光與尖叫聲裡。
哈利有些恍惚,當年他的媽媽執意要帶著他回國,大概也與今夜情狀差不多吧?莉莉·伊萬斯是他的媽媽,但同時也是佩妮·伊萬斯的妹妹,為母的責任讓她沒辦法拋下哈利不管,但同時也不能坐視姐姐被害。
莫麗走後,比爾按照哈利的建議,熄掉了所有的照明,有許許多多的人從韋斯萊家帳篷前慌不擇路地跑過,他們咒罵、哭泣、尖叫、呼喚親人的名字、向魔法部求援,一個個身影映在篷布上,被外面的篝火拉得扭曲變形……大家惴惴不安、如坐針氈,並且越來越緊張。
當一個火把被凌空拋來、點燃了盧平和西裡斯的帳篷時,比爾當機立斷:「走!」
第142章 盛會(4)
他和查理一前一後,雙胞胎看住兩翼,羅恩背著金妮,哈利和赫敏跟在兩邊,結成一個小小的雙層陣型。赫敏沒有魔杖,就先拿羅恩的去用——那根柳條木魔杖意外地柔順好使。
所有人出門後都忍不住向火把擲來的方向眺望了一眼——有一群巫師正遠遠地走過來,他們披著長長的黑鬥篷,戴著兜帽,臉上罩著一片光亮冰冷的銀質面具。
「食死徒。」比爾點點頭,催促他們前進,「神秘人全盛時期他們就是如此的囂張,不是什麼好兆頭,對吧?看路,哈利!」一卷固定帳篷的繩索差點兒把哈利絆倒,殿後的查理眼疾手快,用消失咒解決了。
「他們好像在找什麼?」赫敏叫道,「在找人嗎?」
「你自己識趣點,哈利,我們允許你挑一根粉色的麻繩。」
「嘖,格蘭芬多,好歹也是紅金配色的吧!」
盡管有雙胞胎不遺余力地插科打諢,但局面還是不容樂觀——人太多了,不止他們這一個營地,所有的營地似乎都不約而同地一起「發動」了,夜幕之下不辨路徑,大家都在一窩蜂地亂跑,尋找出口。
「所有人!」
一個嘹亮的女聲在營地上空響起,是阿波羅尼婭。
「尋找樹木、巨石、建築物躲避,遠離帳篷等易燃物,不要顧惜個人財產,人群中不慎摔倒,立刻雙手護住後頸、盡可能跪地蜷縮,將背部朝上,身高不足五英尺七英寸的巫師,請雙臂交叉護在胸前,防止人群擠壓造成的窒息。各營地出口位置,請根據天空中的指示前進!」
阿波羅尼婭的聲音還在不斷重復,天空中已經出現了不同顏色的巨大星星標志,他們頭頂上的紫星好死不死地正好指向他們前進的反方向——一大波折返的巫師即將湧來!
「穩住!穩住!」人潮擠壓下,查理大聲喊道,「還是去森林裡不變!」
「森林裡也可以幻影移形!」比爾則大聲地勸告完全失去理智的巫師,「只要脫離營地範疇都可以!沒必要非去出口!」
但他們還是被人群衝散了,就在羅恩和喬治交班、試圖喘口氣的時候,一瞬間,幾簇紅頭發就消失在了十萬人的浪潮裡。
「他們摔倒了嗎?」羅恩臉色慘白,「有人摔倒了嗎?」
「沒有、沒有!」赫敏大聲安慰他,哈利在前面開路,三個人手拉手,互相支撐著彼此穩住身體,小步地逆著人潮向森林裡蠕動。
因為大量人群的驟然撤離,森林裡竟然也顯得很空曠。到處都是一團亂,人亂,原本整潔的裝飾布置也亂,土地、灌木到處都踩得亂亂的。哈利沒走幾步就被一團什麼東西砸了一下,他撿起來一看,居然是一個威克多爾·克魯姆的小塑像,曾為魔法部大量創收的紀念品現在一文不值,走兩步就能掃起一堆。
「哈利!」是德拉科的聲音,聲音來源……樹上?茂密的樹冠中探出一顆金燦燦的腦袋,急道:「你們怎麼到這兒來了?你真該回去的,你早該回去的!」
哈利簡單說了一下情況,德拉科一臉茫然地說:「找人?他們沒找到那個麻瓜羅伯茨一家嗎?」
「羅伯茨先生?找他做什麼?」赫敏問道。
「拿他們找樂子。」德拉科冰冷得不像話,「我勸你最好也躲去更深一些的地方,格蘭傑,如果他們找不到麻瓜,或許會注意到麻瓜出身也說不定。」
「你爸爸媽媽在裡面,對嗎?」羅恩義憤填膺,「你知道他們在外面做什麼嗎?縱火、搞破壞、殺人!」
「只有我爸爸,我媽媽在阿波羅尼婭身邊,我們家需要一個人來證明清白。」德拉科厭倦又麻木地說,「說了你也不懂,韋斯萊。巫師沒那麼容易死。」
連一貫堅持冷靜客觀的赫敏都有些聽不下去了,哈利連忙將兩人往森林深處推,一邊問德拉科:「一起吧?你一個人不害怕嗎?」
「怎麼會?」德拉科自嘲般地笑了笑,「整個營地最不害怕的就是我了,誰還不是個關系戶了,疤頭?」
哈利嘆了口氣,這一筆爛賬沒法算,他只得叮囑德拉科藏好,自己匆匆追著好友去了。他經過一群怨天尤人的布斯巴頓學生,在小路的盡頭追上了赫敏和羅恩,兩人正在偷看閃閃和空氣搏鬥。
「你覺得是什麼?」
「主人的命令,或許?」
「隱形衣,或許?」
兩人嚇了一大跳。「隱形衣?」羅恩摸著下巴,「很有創意的想法,如果我和赫敏想要勸阻穿著隱形衣的你,大概看上去也和閃閃差不多。」
「我記得珀西說過,克勞奇家沒有別人了。」赫敏說道。
「一個不為大眾所知的神秘人物,他連存在都不被允許,自然也不能持有魔杖。」哈利盡情地發揮自己的想像力,「我們需要跟上去,赫敏,現在閃閃是最有可能偷你魔杖的人了!」
於是三人又拔步向前,這小徑頗為漫長,大概就是通往場館的那一條,當周圍只剩下他們三個的時候,哈利忽然聽見灌木叢外的密林裡傳來低語。
「夠了。」這個聲音他們無比熟悉,每個霍格沃茨的學生都無比熟悉,「走吧,黑魔王在等你。」
哈利連忙招呼羅恩和赫敏躲到樹後,留心聽對方怎麼回答,但那人更像是一個智力障礙者,只不停地喃喃:「她直呼了黑魔王的名字,不可饒恕……」
「誰?」斯內普不耐煩了。
「這支魔杖的主人。」聲音屬於一位年輕的男巫。
赫敏激動地瞪大了眼,緊接著一陣灌木擾動的簌簌聲響,有人鑽了出來,滿是崇敬地大喊了一聲:「屍骨再現!」
裊裊升空的耀眼綠光一剎那就蓋過了所有指明道路的星標,碩大的骷髏出現在了半天空,一條粗壯的毒蛇在骷髏的眼窩、嘴巴鑽進鑽出,時不時還秀著蛇信和獠牙。
「我看你是瘋了!」斯內普厭惡道,「不要做計劃之外的蠢事!」
偌大的森林仿佛被喚醒了一般,異口同聲地發出了驚怖欲死的駭叫。
「這是蠢事?你是這樣以為的?」那人勃然大怒,「你不配去見黑魔王,你這個懦夫——」
「閉嘴!」斯內普簡單粗暴地說,「有人來了!」
羅恩嚇得腿軟,赫敏還在目眩神迷地欣賞著天空中盤旋不定的冷焰火,哈利卻被一連串幻影顯形的聲音搞得心驚肉跳——至少有二十個巫師高舉魔杖,從天而降,幾乎是不約而同地指了過來。
「盔甲護身!」哈利大喊道,羅恩幾乎是下意識地跟著他也施放了一個鐵甲咒——兩人對練、卷了幾乎整整一年,雖然最後實戰沒用上,但肌肉記憶扎實得邦邦硬。
二十比二,鐵甲咒豎起的防御就像太陽照耀下的冰雪,羅恩一把撲倒了赫敏,膝蓋磕在一小塊碎石上,疼得齜牙咧嘴。咒語的紅光從他們頭頂「嗖嗖」閃過,忽然一個更結實、更完備的防護咒語自他們周圍拔地而起,伴隨著又一聲幻影顯形的爆響。
「是格林格拉斯女士!」有人松了口氣般,高興地喊道。
「收手吧,克勞奇先生,那是救世主,還有亞瑟的小兒子。」阿波羅尼婭強裝出來的疲憊嗓音下滿是壓的興奮,「阿莫斯,麻煩你,找亞瑟過來。」
兩個魔法部職員很快就將他們從樹後帶了出來,借著黑魔標記的綠光,哈利可以很清晰地看見空地上的巫師們:阿波羅尼婭披著晨袍,正和一位老年男巫站在一起,塞德裡克·迪戈裡的老爸站在他們身邊,帶他們過來的男女巫師,恰好正是兩年前在國王十字車站被他攔下求援的傲羅。
感受到他的目光,女傲羅悄悄向他眨了眨眼,露出一個善意的微笑。
「謝謝你,麗茲,還有你,傑米。」阿波羅尼婭走來依次擁抱了兩個人,「回到你們的崗位上去吧,這個時候,弗蘭克比我更需要你們。」
「黑魔標記,格林格拉斯!」老年男巫吼道,他明明比鄧布利多還要年輕,但每一根刻板梳理好的胡子和頭發都透露出暮氣,那是一種強撐出來的不客氣,支撐著他橫衝直撞。
那就是巴蒂·克勞奇嗎?珀西魂牽夢縈的上司?
「可那是我的兒子!那是哈利·波特!」亞瑟·韋斯萊終於趕到了,氣喘吁吁地,頭發和夾克都很凌亂,所幸沒有什麼外傷,「克勞奇先生,難道哈利·波特還能變出黑魔標記嗎?」
「您已經不在法律司了,或許我該請阿米莉亞過來?」阿波羅尼婭慢悠悠地頂了他一句,「關於這個,你們有什麼頭緒嗎,孩子們?」她指了指天空中猙獰閃耀的黑魔標記,仿佛那只是街頭少年在她家牆上噴繪的不雅塗鴉。
三人對視一眼,將發言權給了赫敏——羅恩不供出斯內普已經算是超水平發揮,哈利知道得太多,腦子裡一團亂麻。
赫敏果然很懂得如何「刪繁就簡」,對語言的藝術也頗有涉獵。一番話下來巴蒂·克勞奇面色劇變,幾乎搖搖欲墜。
「聽上去您私藏逃犯啊,克勞奇先生?」阿波羅尼婭打趣道,「這麼說,那兩個人還沒走,還藏在那裡?」
「至少我們沒聽到幻影移形的聲音。」赫敏很謹慎,「或許他們剛剛趁亂離開了。」
「我去看看。」
哈利奇怪於沒有一個魔法部的人說要和她一起,每個人都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她當傲羅的時候就這樣,有什麼事總是擋在我們面前。」麗茲悄悄笑道,被傑米拉了一把。「我們該走了,現在這個時機正好。」傑米嘀咕了一聲,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片灌木叢上,他倆已經悄悄退到森林的陰影裡去,顯然對「如何不動聲色脫離領導吵架」很有心得。
阿波羅尼婭很快就回來了,用漂浮咒托著一具小小的、軟綿綿的身體,是個家養小精靈,手裡握著魔杖,已經昏死過去了。
「那是我的魔杖!」赫敏驚叫道,「閃閃!」
情勢逆轉,巴蒂·克勞奇的面色已經很難看了。「目前沒有研究能夠佐證,小精靈能使用巫師的魔杖變出黑魔標記。」他說道。
「這簡單,叫醒她試試不就知道了?」阿莫斯·迪戈裡就如其他魔法部職員一樣,略微有些不耐煩——既然有了食死徒游行,黑魔標記肯定也是他們干的,非要這麼追查下去,到底有什麼意義?外面的爛攤子收拾完了嗎?不是小精靈,難道還能是救世主?
然而閃閃醒來之後立刻陷入了歇斯底裡的崩潰狀態之中,主人陰沉的臉色和那副暴怒的樣子在她眼裡不啻於天塌地陷般的恐怖——巴蒂·克勞奇摘下了睡袍的腰帶,劈手扔了過去。
「衣服。」他冷淡道,「你自由了。」
閃閃一聲尖叫,立刻以頭搶地,她拼命地求饒,她承認錯誤,她整個身體都快貼到了地面上。眼淚成串地滾落下來,但巴蒂·克勞奇鐵石心腸,不為所動。
「夠了!」赫敏受不了了,「我們沒證據,不是嗎?隱形衣只是我的猜測,偷魔杖也是,或許閃閃只是錯誤地出現在了一個不該出現的地方,又恰好撿到了我的魔杖!」
羅恩連忙去拉她:「你怎麼向著別人說話啊,赫敏?!」
「為什麼所有的罪責都由這個小精靈來背負呢?」赫敏悲憤極了,「她什麼都沒做錯,她一直都只是在服從主人的命令!你的帳篷也被人燒了,克勞奇先生,難道她應該為了服從命令、活活地被燒死在裡面嗎?」
「她應該!」克勞奇斬釘截鐵地說,「這是她的榮耀。」
赫敏難以置信地望著他,叫道:「可是這不公平!」
阿波羅尼婭微微一笑,並未說話。
「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多了,這位小姐。」巴蒂·克勞奇冷冷地展露出一個和煦的笑意,「多謝你親口洗清了我身上的嫌疑。」
「急什麼,克勞奇先生?」阿波羅尼婭蹲在已經蘇醒的家養小精靈身前,「閃閃是吧?現在你與克勞奇家族之間沒有任何魔法約束了,你可以說出真相了。」
巴蒂·克勞奇的臉色一瞬間變得像紙一樣慘白。
他的反應明顯有異,大家都忍不住好奇地走上前,聽那小精靈究竟會吐露出什麼真相。但閃閃保持了驚人的忠誠,她一個字都沒說,只是胡亂搖頭,大耳朵甩在阿波羅尼婭的胳膊上,打得「撲撲」響。
「家養小精靈重新安置辦公室Ⅰ的沙菲克呢?去請他來!」阿波羅尼婭笑著威脅她,「你一定要有主人的命令才肯開口是嗎,閃閃?我馬上可以為你找一個!」
「您不能那麼做!」赫敏急了,「請您尊重閃閃的意願。」
「不尊重閃閃意願的人可不是我。」阿波羅尼婭意味深長地望著她,但這話卻不是說給赫敏聽的——巴蒂·克勞奇兩手緊緊握著拳頭,眼睛瞪得老大,像一頭微型的火龍,恨不得把步步緊逼的女巫燒死當場。
「好了,格林格拉斯。」他最終長長地嘆了口氣,「有什麼事,我們回部裡再說,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不是嗎?」
阿波羅尼婭露出勝利的微笑,款款地站起身來。
「快帶孩子們回去吧,亞瑟。」她從閃閃腳邊撿起赫敏的魔杖,赫敏愣是猶豫了一下才敢接,「都請各忙各的去,諸位。」
哈利被韋斯萊先生驅趕著向營地走去,他悄悄回頭,發現阿波羅尼婭和巴蒂·克勞奇落在最後,她從睡袍口袋裡掏出一團銀光閃閃、流水一樣的織物塞給克勞奇,而克勞奇捧著那團東西,幾乎快要暈過去了。而阿波羅尼婭又笑著悄悄說了句什麼,她拍了拍克勞奇的肩膀,直接幻影移形了。
巴蒂·克勞奇被留在原地,幾乎再也繃不住一向筆直的腰背,他佝僂著身子靠在一株粗壯的楓樹上,垂頭看著那件隱形衣,渾身都在顫抖。那股彌漫在他身上的暮氣,在這一刻將他徹底吞噬了。
第143章 局勢(1)
哈利和赫敏在路上都沒有說話,韋斯萊先生反反復復地向羅恩確認著家人的安全。這條路來的時候有多漫長,回去的時候就有多短促,他們根本來不及梳理這一天一夜的頭緒,就已經看到了韋斯萊帳篷裡重新燃起的燈光,門前的茶炊正「咕嘟咕嘟」地煮著水,蒸汽將壺蓋頂得一跳一跳的。
「多麼像一場夢啊!」赫敏輕聲道,眼圈還是紅的。
韋斯萊家的每個人都好好的,只有雙胞胎為保護金妮受了點小傷。更令哈利高興的是,隔壁盧平和西裡斯的帳篷也已經修復好了,裡面燈火通明,頗有幾個人影在裡面走來走去。
「那個標記一出,那些人就像見了貓的老鼠,全都散了。」莫麗高興地擦著眼淚,「我們准備得很充分,十萬人呢,沒有一個人死!」
「你們當年就是干這種事嗎,媽媽?」弗雷德很好奇,「就……無名英雄?」
莫麗有些尷尬,她一結婚就進入了密集生育期,根本騰不出手關心別的。一直到她從韋斯萊家金庫余額裡發覺不對勁,夫妻倆有所覺悟,出面參與鳳凰社事務的也多是亞瑟——說白了就是,這還是莫麗女士第一次作為鳳凰社成員出動!
「當年可不一樣,」亞瑟隨口插話,「當年食死徒看見黑魔標記,都只有更瘋的。這些人早就被和平歲月消磨了意志,他們比我們更不想看見神秘人回來,今天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
「小馬爾福親口說的,他們只想折磨麻瓜取樂,但那個羅伯茨先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羅恩走到哥哥們中間,幫喬治拿著白鮮香精的瓶子。
「比賽開始後他們就走了,這一帶所有露營地的麻瓜看守都一齊走了。」韋斯萊先生眨了眨眼睛,「你們媽媽說了,我們准備得很充分。」
「路邊亂堆的雜物、帳篷上那些稀奇古怪的旗子啦、三葉草啦,全都清理掉了。」莫麗笑道,「鄧布利多教了我們一個咒語,可以把封閉酒桶裡的威士忌摻上七成水。」
「七成?!」
「天啊,抵制無良酒商!」
「沒什麼不好的,你們不知道英國球迷在外面的風評有多壞!」
這樣隱晦地說一半、藏一半已經很令韋斯萊家的孩子們滿意了,畢竟亞瑟和莫麗之前一個單詞都不肯告訴他們。但哈利卻還沒有適應正常父母的教育方式,下意識地問了一句:「鄧布利多?」
「他就在隔壁。」莫麗遲疑著說道,「想去就去吧,哈利,我們沒立場阻攔你,你知道的。」
哈利走了幾步,發現沒人跟上來。
「我們都已經去過了。」喬治笑道,「早出生幾個月就好了,那樣我們得到的就不僅僅是一句『真高興見到大家都沒事,孩子們』。」
很顯然,韋斯萊家的死標准就是成年,哈利有救世主光環,他可以例外。
哈利沒有多想,反正他也不會瞞著羅恩和赫敏,但羅恩卻站了出來。
「我和你一起去。」他臉上並沒有什麼類似於「與有榮焉」的情緒,經歷過剛剛那一切,再遲鈍的人也高興不起來,「我是你的朋友,哈利,你去哪裡我都會和你一起。」
「去隔壁」顯然已經被賦予了別的含義。
赫敏整理了一下頭發和衣服,也走到他們身邊。「我剛剛當著一個狂熱食死徒的面直呼了伏地魔的名字呢!」她很少開玩笑的,「是該好好研究一下,要怎麼保住大家的命了,是不是?」
哈利點了點頭,胸中所有奔騰的情緒都像鯨魚吸水一樣被他強行按回了心底,「那麼走吧!」他說,伸手挑開門簾。
隔壁也是濟濟一堂。
鄧布利多、阿波羅尼婭、斯內普都在,西裡斯受了點輕傷,盧平正在為他包扎。哈利責備的目光先看過去,他立馬舉起雙手,叫道:「我沒事——這麼多年,我手生了很正常!」
哈利送給他一個大白眼。
「真高興看見大家都很冷靜。」鄧布利多的開場白換湯不換藥,「羅恩,赫敏,我想我現在可以這麼稱呼你們了。」
「晚上好,兩位教授,還有格林格拉斯女士,又見面了。」赫敏打了個招呼,羅恩跟著胡亂點頭。
「稱呼我教名就可以了,哈利經常說起學校裡的事,今天雖然才算是正式見面,但我總感覺已經和你們認識好久了。」阿波羅尼婭笑眯眯的,羅恩害怕得抖了一下。
「你為什麼還在這兒?」哈利問道,「黑魔王不是在等你嗎?」
鄧布利多正在喝茶,聞言一口紅茶就嗆到了胡子上,指著阿波羅尼婭說不出話來。
「看我干什麼?」阿波羅尼婭咕噥道,「我不比他禮貌多了,我只是要主動權,不是存心要氣死誰!」
「請問您為什麼還在這兒,斯內普教授?」哈利彬彬有禮地問,「黑魔王那句我就不重復了。」
羅恩好想笑,但為了讓自己配得上這裡的成熟氛圍,只能拼命忍住。
「這麼多年沒見面,探望傷員總不能空著手,我可不像你這麼沒禮貌,波特。」斯內普揚了揚眉毛,終於肯搭理他了。
「那件事?」阿波羅尼婭問,「你來說?也可以。」Ⅰ
「哪件事?」哈利問。
「要說嗎?」
「沒什麼不能說的。」
「那我說了——三強爭霸賽。」
「看他們這副愚蠢的樣子,說了你也白說。」
鄧布利多忍無可忍地用力咳嗽了一聲,望著茫然的小巫師們:「開學後你們就知道了,開學前暫時不要告訴其他人。」
「那不如聊聊今晚發生的事吧!」哈利立刻道,成年巫師們交換了一個眼神,紛紛笑了起來。
「他都跟你學了些什麼呀!」西裡斯小聲哼道。
「黑魔王想知道他的僕人們是否還願意回到他身邊、是否還願意披上食死徒的黑袍,我就讓盧修斯策動了這場騷亂,如果不是小克勞奇自作主張,黑魔王本來可以收到一份滿意的答卷。」阿波羅尼婭笑道,「在黑魔標記下四散逃逸,嘖嘖,情有可原,但罪不可恕。」
「小克勞奇?」赫敏驚訝地重復了一遍,「那個拿了O.W.Ls大滿貫的?那個去了阿茲卡班的?」
「他病入膏肓的母親用復方湯劑換了他出來,這麼多年他一直活在其父奪魂咒的控制下。」阿波羅尼婭點了點頭,「這場騷亂的主要目的就是給他一個掙脫的機會,黑魔王需要僕人,雷古勒斯不能一直守在那裡。」
西裡斯的睫毛顫動了一下,沒敢往這邊兒看。
「我不能說鳳凰社在幫伏地魔,教授。」哈利深深吸了一口氣,「是什麼讓您坐視這件事發生?」
「人是不能死兩次的,哈利。」鄧布利多無奈地笑了一下,「湯姆現在只比一縷幽魂強一點點,我們要殺死他,就得先讓他重新強大起來。」
「因為魂器?」哈利已經有了豐富的被糊弄經驗,頭腦十分清醒。
帳篷內忽然安靜下來,哈利猛然發覺,除了羅恩和赫敏,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到了他身上。這些目光裡包含了太多情緒,他來不及一一分辨,但西裡斯和盧平的擔心與憂慮卻幾乎要化為實質。
「或者,必須……我來動手?」哈利疑惑地道,「那我確實還差一點兒。」
斯內普毫不留情的嗤笑打破了帳篷裡略顯低迷的氣氛。
「如果你准備好了的話,西弗勒斯。」鄧布利多說道,「那麼是時候了,我想這段時間足夠小克勞奇表忠心了。」
「沒問題。」斯內普說,他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等等!」阿波羅尼婭喊道,匆匆追上去,將斯內普拉到小房間去。
「怎麼了?」斯內普問道,「不是第一次了。」
「不一樣的。」她勉強笑了笑。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見過光明。
她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可是說無可說。這些年的經歷、他們的關系、食死徒之間的聯絡還有鄧布利多的動向,早就對過無數遍了,哪怕他一無所知,也有足夠的頭腦自保。
阿波羅尼婭咬著嘴唇,聽斯內普說道:「為什麼你可以,雷古勒斯可以,我就不行?」
她答不上來,只好道:「那個緩解鑽心咒的咒語……」
他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那雙冷冰冰的黑眼睛她現在仍然讀不懂。但是斯內普沒有說什麼,只是走近幾步,輕輕地抱了她一下,他的臉擦過她的頭發,像一個克制的貼面禮。
「我走了。」他說,「小漢格頓再見。」
阿波羅尼婭手指微微一動,她甚至想扯住他的袍子讓他別去。現在已經不是非要他不可了。但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斯內普離開,看著他走出小房間,聽見客廳裡的鄧布利多祝他好運、哈利讓他活著回來,緊接著門簾聲一響,他出去了。
當然會活著回來,這件事宜早不宜遲,何況伏地魔身邊缺人,進了阿茲卡班的他夠不著,沒進阿茲卡班的他信不過……他不會太折磨斯內普,雙面間諜有價值!
她總還是改變了一些什麼的吧?
可是受罪始終是受罪,伏地魔甚至有可能命令小克勞奇和雷古勒斯對他用鑽心咒,趁機攝神取念。
阿波羅尼婭沉浸在自己混亂的思緒裡,直到盧平敲了敲門,這才渾渾噩噩地跟著他出來。
「這樣,有了西弗勒斯,至少可以保證我們新任的黑魔法防御術教授不會受罪。」鄧布利多說,「阿波羅尼婭也已經趁機拿捏住了巴蒂——老的那個——今日之後,他會急流勇退的。」
阿波羅尼婭一言不發,只抱著手臂出神,鄧布利多詫異地望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可哈利就直接多了:「你在擔心他?我是說斯內普。」
羅恩驚恐地看了一眼赫敏——不會真讓你這家伙說中了吧?
「我不明白,阿波羅尼婭。」盧平說道,收拾著藥箱,「你已經回去了……難道伏地魔沒有折磨你嗎?」
西裡斯忍不住顫抖了一下,用年輕了二十歲的舌頭舔了舔上顎。
「黑魔王一直在懷疑我加入食死徒的目的。他覺得我對他沒有企圖,當然也確實如此。」阿波羅尼婭回過神來,「因此他自信地認為,他給不了我的,別人也同樣沒辦法滿足。」
鄧布利多指了指自己,她點點頭。
盧平和西裡斯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是同齡人,自然知道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什麼都不缺——她家境優渥,頭腦聰明,為人勤奮,身手漂亮,長得不差,迄今為止她所取得的成就,哪怕不借助食死徒的跳板,也照樣能夠拿到手,不過是晚幾年。
正如見慣了狂熱追隨者的伏地魔不相信她只是單純地崇拜自己,和阿波羅尼婭相處十二年的盧平也不能說她只是單純地迷戀權勢。
官迷是什麼樣子?近的有韋斯萊家年輕的珀西,遠的有福吉和那個烏姆裡奇,他見過的麻瓜更是數不勝數。
同樣的,她的行事作風、她做下的那些事,也很讓人相信她是愛與正義的信徒。
她到底圖什麼,不僅伏地魔不明白,就連鄧布利多也只能隱約猜到一丁點,還是無法宣之於口的那種,模糊的感覺。
西裡斯歸來之後曾經提起,他覺得阿波羅尼婭這些年裡變了許多,只是經常見面的人感覺不出來。「我從她眼裡看到一種冷靜的瘋狂,未必比我親愛的堂姐好到哪裡去,」西裡斯誇張地說,「就像只會思考的飛蟲,蒼蠅或者別的什麼,明知發著光的是爐火,但還是會往前撲。」
鄧布利多束手無策,他不知道還有什麼東西能夠拉住她,這世上所有美好的東西她都唾手可得,可她一點兒也不稀罕。抓獲佩迪魯的那天夜裡,她一邊滅火一邊解釋自己為何用不出守護神咒:「我只能感受到當下的快樂,教授,一旦它們變成記憶,當我再想起來的時候,我只會覺得厭煩。」
厭煩。
人們普遍認為食死徒與黑巫師無法施放守護神咒,因為他們從破壞與傷害中獲得快樂,這本就與咒語的精神相違背,黑魔標記更是會污染靈魂。可已經有兩位食死徒打破了這一定論,鄧布利多沒想到居然還有第二種原因。
她在厭煩誰呢?回憶裡的對像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她本人——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討厭她自己?
「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哈利?」阿波羅尼婭的聲音驚破了鄧布利多的沉思,「沒什麼問的,我可走了。」
「我們今年,」居然是赫敏鼓起了勇氣先開口,哈利腦子還沒轉過來,「還會出什麼事情嗎?」
「會。」她笑了笑,「害怕嗎?」
「不害怕!」羅恩大聲道,「無論誰想弄死哈利,他都得先從我們的屍體上跨過去!」
「好小子!」西裡斯喊道,「不過沒那麼嚴重……當然,也不輕松就是了。」
「黑魔王不會放心霍格沃茨只有西弗勒斯和我看著,雷古勒斯出於人設,不得不提醒他我們有日久生情的可能。」阿波羅尼婭對鄧布利多說,也不管羅恩響亮地倒抽了一口冷氣,「每一場賽事前入駐的工作人員,哪一個都有可能,無論您發現了什麼,都請您放他一馬,這個人我還有用。」
鄧布利多點點頭,這一番沒頭沒腦的話顯然聽在他耳朵裡就很有條理。
阿波羅尼婭又從袍子裡掏出一口袋金幣,放到羅恩面前:「替我轉交弗雷德和喬治——私..賭違法,看在亞瑟的面子上,我只能追回本金,多的那一點,就當我入股『韋斯萊魔法把戲』了吧!」
羅恩驚訝的神情被加隆的光輝映得金燦燦的。
「還不明白嗎?盧多·巴格曼給他們的是小矮妖的假..幣!」阿波羅尼婭好笑地看著他,「這個沒底線的爛賭鬼,小孩子的錢都騙!弗雷德和喬治幸虧晚生了幾個月,否則我才不插這個手。」
「你得治治他,否則他會把這個風氣帶進霍格沃茨。」盧平皺著眉,厭惡地說道。
「這我可我治不了!」阿波羅尼婭聳聳肩,先前那種與她整個人都格格不入的茫然與悲哀已經找不見了,她又變回了那個快活而懶散的阿波羅尼婭,「霍格沃茨的事嘛,有霍格沃茨的校長操心,不是嗎?」
鄧布利多點點頭:「讓孩子們吃點教訓也沒什麼不好的。如果我是你,羅恩,我會等小矮妖金幣消失之後再拿出這袋真貨。」
赫敏忍不住微微一笑。「那閃閃呢?」她又問道,「您真的打算給她——」重新分配一位主人這種話傲慢又殘忍,她說不出口。
「她不樂意,不是嗎?我倒是想讓她去霍格沃茨投奔多比算了,可是她不樂意呀!」阿波羅尼婭嘆了口氣,「家養小精靈的生存形態很復雜,不像美洲種植園裡的黑奴,也不像礦山下、鐵路旁的勞工,你振臂一呼他們就會幡然醒悟。多少年才出一個多比呀!」
「可我不能坐視不管!」赫敏很執著。
「你貿然干預,他們也只會覺得冒犯。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傲慢呢?不管小精靈的習俗如何落後,你既然尊重他們的獨立人格,就該尊重他們的文化。」
「這時候我又覺得你比較像個好人了。」西裡斯如此評價道,「雖然我不是很能理解赫敏。」
赫敏不說話了,這種程度的社科議題對她來說還是太大了。
哈利也很久沒說過話了,他還停在「別無所求」那裡——阿波羅尼婭只是斯內普和雷古勒斯的朋友,對自己沒有虧欠也沒有情感寄托,可他能明顯地感受到,阿波羅尼婭才是女貞路5號主導一切的人,不僅僅因為她有那個把握先機的習慣。
但阿波羅尼婭是真的要走了,她都已經站起來了——已經耽誤得夠久了,沒道理別人在外面辛辛苦苦地收拾爛攤子,她躲在這裡閑聊天。
「告訴我!」哈利固執地說,「我不習慣這種無法掌握局面的感覺。」
阿波羅尼婭不由失笑,同時又覺得頭疼。這人吧,瞞著他的時候他刨根問底直接引發青春叛逆期,現在他知道得夠多了,卻還是不知滿足。
「這種時候你可就不太像你爸爸了。」她一指西裡斯和盧平的方向,「猜一猜如果是掠奪者遇見局勢失控,他們會怎麼說?」
「哇哦,事情開始變得有意思起來了!」兩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
哈利一愣。
「看電影前先劇透未免太無聊了,是不是?我保證會是個Happy Ending,哈利,三年了,你的大冒險向來發生在期末,不是嗎?你還有一整年的時間,享受你的……」最後一個單詞她吞了回去,「等事情發生的時候,你自然就會意識到,『啊,原來她說的是這件事』,我發誓屆時不會有第二個選項模糊你的判斷。」
然後她就走了,毫不猶豫地,把哈利扔給了滿屋的格蘭芬多們。
「就這?」羅恩小小聲地抱怨道,「這說了還不如不說呢,把人的胃口吊起來,她倒好,她走了!不愧是斯萊特林啊,真夠刁鑽的!」
「人生可不是下巫師棋,羅恩。」鄧布利多搖搖頭,「每個人都有他的主、主觀……呃?」
「主觀能動性。」赫敏體貼地說。
「啊對!」鄧布利多尷尬地撓了撓頭皮,「棋子總是聽你的話,但人總有他們自己的想法。阿波羅尼婭落下一子,局勢會如何發展,她也無法細致入微地決定到每一件事,只能竭力保證大方向不變。」
「如果局勢是一輛霍格沃茨特快,我們只能控制它不脫軌,順利地抵達終點,小巫師們在車上鬧翻天,我們也管不著。」盧平的比喻更加簡單易懂。
「終點是什麼?」
「殺了伏地魔咯!」西裡斯枕著雙臂望向天花板,看上去很輕松,如果忽略他微皺的眉頭的話。
「不是這個!」哈利憤怒地瞪著他,「我還看不了那麼遠呢!」
「讓湯姆獲得一具於我有利的軀殼,讓我們掌握他死亡的關竅。」鄧布利多說,一直注視著哈利,那目光讓他看不透。
三個小巫師明顯不懂這句話的含義,但鄧布利多並沒有解釋的意思。
「棋手不是那麼好做的,哈利。」鄧布利多第一次端正了神情,「我在冥想盆裡回顧了你捕獲蟲尾巴那夜所經歷的事情,很驚險,處處是變故與漏洞,你自己想想,如果不是克魯克山,湯姆現在已經知道了你和西弗勒斯、萊姆斯聯起手來演他。」
哈利沉默下來。
「審判佩迪魯那天,魔法部另一位副部長烏姆裡奇一直在旁敲側擊地問佩迪魯,這間屋子裡還有沒有第二個食死徒。」鄧布利多疲憊地捏了捏眉心,「而為了保證佩迪魯走投無路時不拖阿波羅尼婭下水,我們不得不一直給他服用大劑量的特效吐真劑。」
吐真劑喝過量的人會喪失主動說話的能力,一旦沒有人問話,就得長久地保持沉默。怪不得赫敏用了那樣惡毒的比喻,哈利想著,烏姆裡奇早就猜到阿波羅尼婭有另一重不可告人的隱秘身份?如果不是他自己一直用阿波羅尼婭來刺激佩迪魯,他甚至都不一定想得起來——十二年,作為一只老鼠他真的與人類社會脫節太久了。
「他沒有供出阿波羅尼婭?」
「很僥幸。」鄧布利多搖搖頭,「或許是他看不清陪審團裡都有誰,或許是他覺得阿波羅尼婭是叛徒和間諜,算不得『神秘人的忠僕』——前者的可能性更大,還好她一直沒有公開發言,否則哪怕她不自我介紹,佩迪魯大概也不會忘記她的聲音。」
哈利感覺自己臉紅了,虧他剛才還那麼理直氣壯地質問她,而他給造成了這麼大的麻煩,阿波羅尼婭竟然全當作沒發生一般。
「棋手不是那麼好當的,哈利。」鄧布利多意味深長地說,仿佛能看清他心底裡證明自己的野望,「當棋子的滋味是不好受,但棋手必須肩負所有人的命運。別的不說,單說帕金森小姐的嗓門,那天晚上她再多叫幾聲,萊姆斯的身份也該曝光了。」
「我覺得這種意外不能怪哈利。」西裡斯不服氣了。
真不愧是他啊,盧平有些頭疼,他懷疑哈利如果現在立刻馬上想去找伏地魔單挑,西裡斯都會帶他隨從顯形。
「但他需要考慮到各種意外發生的情況。」鄧布利多很嚴肅,「羅恩與赫敏的到來算不算意外?赫敏沒有馬上想清楚萊姆斯與哈利的關系,算不算意外?局勢的崩塌就是由無數個意外累積而成的!」
第144章 局勢(2)
哈利徹底頹了,接下來直到開學,他都是一副深受打擊的狀態,連雙胞胎驚喜變驚嚇、又變驚喜又變驚嚇(金幣被莫麗無情沒收)的樂子都沒看。
他不關心弗朗索瓦絲·普威特從巴黎寄來的全套最時髦禮袍,也不參與羅恩新貓頭鷹——被莫麗整整忘了一年的、對他斬殺蛇怪的獎勵——的命名活動,這個殊榮最後被金妮搶去了,連赫敏查出的關於三強爭霸賽的內容都激不起他的興趣,哪怕她為此在麗痕書店泡了一整天。
「這或許就是『成長』,赫敏。」羅恩一臉深沉地靠著車窗玻璃,「在世界杯騷亂現場,納威一個人被他爸媽扔在施了防火咒的帳篷裡一整夜,剛剛看著就成熟多了。」
赫敏低頭看書,不理他。羅恩倍感無趣,可那邊德拉科還在苦口婆心地勸哈利轉學,手裡拿著一份南美洲的什麼什麼舍學校的簡介彩頁,如果不是語言不通,哈利能被他一杆子支到亞洲去。
「你知道什麼嗎,德拉科?」哈利疲倦地問,他這幾天顯然連覺也睡不好了。
「三強爭霸賽上一定會出事,我有預感。」德拉科的臉色活像世界上的每個人都倒欠他八百萬,「哦,抱歉——你不會還不知道吧?」
哈利搖搖頭:「我已經知道了。」
德拉科欲言又止,為他這一副魂飛天外的模樣恨鐵不成鋼。
「你要真這麼擔心哈利的話,馬爾福。」羅恩插話道,「就去伏地魔跟前,幫咱說說好話!」
德拉科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
「別聽羅恩的!」哈利立即喝道,「你不會去的吧,德拉科?」
「這恐怕由不得我。」德拉科輕聲道,「當年我爸爸是這樣,雷古勒斯也是這樣,世界上沒給我們第二條路走,哪怕我們想斷絕一切聯系、隱姓埋名到地球的另一頭,死亡也會追上我們。」
「你在這兒坐著不動,死亡早晚也會追上你。」羅恩嗤之以鼻,「你別搞傷春悲秋那一套,馬爾福,至少我們身上的零部件都還是原裝的,那就沒資格在這裡無病呻..吟!」
開學前西裡斯終於騰出手來和哈利聯系,有一些他在食死徒臥底的事連盧平都不知道。他的舌頭,阿波羅尼婭的左臂,雷古勒斯的手指,貝拉特裡克斯的牙,更多食死徒的命……戰爭不是小打小鬧,但他所經歷的一切都只像是小打小鬧,密室一行雖然驚險,但一想到全程都在鄧布利多和福克斯的關注下,未免就有些索然無味。
這種認知在他見到破破爛爛、神經兮兮的前首席傲羅阿拉斯托·穆迪時變得更加深刻而清晰。是戰爭把他變成這個樣子的。斯內普就坐在穆迪和斯普勞特教授之間,這麼多天了臉色還是很不好,只是在強撐著而已。也是戰爭把他變成這個樣子的。
包括哈利自己,他自己就是最大的受害者。
「好起來了!」聽到鄧布利多向大家介紹穆迪教授,弗雷德和喬治都很高興,「從盧平開始,一任比一任專業!我已經在期待明年了!」
哈利心不在焉地跟著鼓了幾下掌,又在鄧布利多講起三強爭霸賽時望見斯萊特林桌上德拉科的一張愁眉苦臉,連文森特·克拉布的臉色都比他好看。他發現他甚至有點同情小克拉布了,不過也只有一點點。
「看誰呢,哥們兒?」羅恩湊過來,「不是我說,你裝也裝得高興點兒啊!哭喪著臉也該是弗雷德他們!」
「查到是誰殺的了嗎?」赫敏瞥了一眼那邊,「克拉布看上去像是一根快要在水裡泡爛了的木樁子。」
哈利點點頭,覺得胃裡吃下去的晚飯翻騰起來:「是雷古勒斯。」
赫敏手邊的銅杯「鐺啷啷」地摔到了地下,羅恩趕緊去撿,卻撲了個空,大概是小精靈搶先一步了。
「我不知道克拉布家全都是他殺的,還是他和伏地魔分工合作。」哈利輕聲道,「總之伏地魔現在虛弱得很,他一個人……滅不了門。」
禮堂裡現在亂成一團,小巫師們議論紛紛,高年級胸有成竹,低年級滿心期盼,中不溜年級捶胸頓足,恨不得早生幾年,沒人顧得上他們。科林·克裡維倒是想帶著弟弟來打個招呼,被很有眼色的金妮拖到一邊兒去了。
「今天早晨,西裡斯在雙面鏡裡就是跟你說這個才差點兒耽誤了出發?」
「嗯。」哈利勉強咧了咧嘴,「雷古勒斯終於回去了,他那一臉的傷就是雷古勒斯干的,嘴唇都弄破了,也不知道怎麼打的。」
殺人。
這個詞離他們還是太遠了。他們誰也沒親眼見過什麼人死亡。
「這不算謀殺的吧?」赫敏艱難地說,「布萊克先生他也是沒辦法,如果他不動手,那伏地魔一定會——」
「我知道,我都知道……」哈利胡亂點點頭,「我明白的。」
他明白克拉布家都不算什麼好人,他也明白,老克拉布的死,阿波羅尼婭也要負一部分責任,是她借勢把老克拉布誘進死局的。這次世界杯決賽出了亂子,麗塔·斯基特干脆直接失聲了,古靈閣被闖入那次,她卻縱容斯基特將事態沸沸揚揚地鬧那麼大……
局勢到底是什麼?他每日只是在空談空想,卻第一次意識到戰爭已經迫在眉睫。
「差不多得了!」羅恩忽然一巴掌拍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這時候禮堂的學生都快走完了,他這一聲吆喝,嚇得好幾個人紛紛回頭看過來,「你天天想這個想那個,是不是你思想深度到了,覺悟夠了,伏地魔就能被你活活想死?」
禮堂裡一片死寂,還沒離開的教授們倒都不急著走了,穆迪「唔」了一聲,問道:「看那頭紅發,是韋斯萊家的孩子?哪一個?」
「最小的兒子。」麥格教授呵呵地笑著,「蛇怪就是他除掉的。」
「鄧布利多教授說那番話,肯定不是想你在挫折裡出不來。」赫敏緊張地看了教師席一眼,「你也不是那樣的人,哈利。你不是經常說,還沒發生的事就不要去想它?」
「那要是它發生了呢?」哈利大聲反駁,「那樣就來不及了!」
「沒什麼來不及的,孩子!」穆迪大踏步走過來,假腿蹬在地面上,發出一連串有節奏的輕響,「無論發生什麼,趟過去就是了!」
禮堂的桌椅被吃飽喝足、興奮不已的小巫師們推撞得亂糟糟的,穆迪揮了揮魔杖,一條攔路的長凳就自動滑進了桌子下面。
「你看,雖然你沒有我強大,但你年輕健康,你可以直接邁過去,連魔法都不需要。」穆迪迥然不同的兩顆眼珠子牢牢地盯著他,「你活到現在——幾歲了?十四歲?這意味著你十四年來遇見的所有挑戰與困難都是你贏,勝率100%,你有什麼好畏懼的?」
穆迪指了指自己渾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傷疤,又指了指鄧布利多的歪鼻子:「比我們這些老頭子厲害多了,多棒的一個小伙子,完完整整的!」
羅恩恨不得用嘴去吻穆迪:「您該不會是阿波羅尼婭假扮的吧,這麼會說?」
「年輕的時候跟她共事過,多少學到一點。」穆迪的魔眼滴溜溜地在他們身上打了個轉,「小心點,如果我真是她假扮的,接下來就該坑你們了。」
奇跡般地,哈利真就被穆迪的話哄到了,他的狀態一天天見好,等到他們上黑魔法防御術課的時候,他已經和平時沒什麼兩樣了。
「我不打算按照萊姆斯留下的教綱來。」穆迪開門見山,「沒錯,我們認識,好小伙子,就是太心慈手軟了。」
「那您打算教我們什麼呢?」羅恩揚了揚課本,「書上的內容嗎?」
「用不上!」穆迪大手一揮,「這只是所有參考書目裡最便宜的一本,等我離職前,或許會寫封信留給我的後繼者,說服他繼續拿這本書當教材,大家也能省一筆錢,課本可真夠貴的,不是嗎?」
孩子們眼神賊亮!
「黑魔法防御術,那就從黑魔法開始。你總要知道你的敵人是什麼水平,才有可能戰勝他。」穆迪說道,「我會從一些攻擊性較低的咒語講起,然後是擁有反咒的那部分,到最後,我們會講到不可饒恕咒。」
「教授,黑魔法也有攻擊性比較低的嗎?」赫敏高高地舉起手。
「好問題,格蘭芬多加十分!」穆迪轉身在黑板上寫下一個單詞,將粉筆頭一丟,「都不陌生吧,各位?就算沒親眼見過,也該看過報紙。」
屍骨再現。
「咒語本身毫無攻擊性,但它的出現,往往意味著已經有人受到了不可逆轉的傷害。」穆迪說道,「掌握拉丁語和法語的同學應該能看出咒語的門道,不過我不會,就不胡說了。」
哈利猶豫著要不要舉手,赫敏已經主動開口了:「拉丁語『mors』和法語『mort』都是死亡的意思,跟伏地魔的詞根語出同源;後半部分有可能是『mordere』,法語裡直接就是『mordre』,意思是咬人。」
「再加十分!」穆迪鼓了鼓掌,「顯而易見,這個咒語和食死徒的名字有關,一些深受器重的食死徒胳膊上也會出現同樣的圖案,但是,魔法並不是麻瓜的學問,它具有很強的不確定性。」
然後穆迪就讓他們拿出魔杖練這個倒了霉的「屍骨再現」。
「要是我真成了,算誰的?」納威小聲問,「我奶奶會親自清理門戶的。」
穆迪響亮地笑了一下:「如果你有這麼厲害,我會去幫你和奧古斯塔求情的。」
他說的沒錯,小巫師們折騰得滿頭大汗,別說成形的圖案了,連點兒綠光都沒看見。唯一成功的是赫敏,她用魔杖發射了一只巨大的禿鷲,用了拉文克勞的藍色。
「很好!很好!」穆迪高興地又給赫敏加了二十分,「這就是魔法的奇妙之處!」
禿鷲怎麼不算「食死」呢?鬣狗怎麼又不能算「食死」呢?退一萬步說,蟑螂算不算「食死」?
「完了,赫敏算是把伏地魔得罪狠了。」羅恩悄悄跟哈利說,「咱們仨要是跟他迎頭撞見,估計老頭子都不知道要先殺誰。」
穆迪清了清嗓子,截斷了哈利的話頭:「回到我們一開始的問題,為什麼這個咒語沒有攻擊性,依然屬於黑魔法——有沒有人能從格蘭傑小姐的成功示範裡獲得一些感想?」
格蘭傑小姐自己就想說話,被穆迪和藹地勸住了,說實話那張臉上還是什麼表情都沒有的時候最不嚇人。
「因為它意味著,黑暗與邪惡對巫師靈魂的浸染。」哈利說道,「只有真正認同伏地魔的人才能夠『正確』地施放這個咒語,因此它本身就是邪惡的。」
穆迪點了點頭,但只給他加了十分。「波特先生說得對也不對,」穆迪攏了攏花白的頭發,「格蘭傑小姐的成功並非因為她認同了自己現編的什麼和禿鷲有關的邪惡事業,純粹是因為她擁有強大的意志力和注意力,所有的魔咒,無論黑白,都與這兩者密不可分——下課!」
與此同時,鈴聲也正好敲響。
阿拉斯托·穆迪用一節課就解構了黑魔標記的像征性,讓它的威懾力在小巫師心目中大打折扣,如果不是這個咒語確實很難,估計學校裡會飄滿了以各種食屍、食腐動物為主題的白日焰火。
開了個好頭,怪不得鄧布利多要請他來當一年的黑魔法防御術教授,以眼下的局勢來看,再合適不過了。特別是穆迪一邊用各種方式消解伏地魔及食死徒的壓迫感,一邊信手拈來真實的傷亡案例嚇得小巫師們面色發白,平衡把握得相當精准,不愧是做過傲羅頭子的人,看著凶,又怎麼會是個一勇之夫呢?
第二節課穆迪帶他們從黑魔法防御術的角度,重新學習了「咒立停」這一最常見、最泛用的反咒。
「不起眼,但強大,連厲火都能克制。」穆迪這次連咒語都懶得寫了,「誰來告訴我們,什麼是厲火?」
依然是赫敏這個無情的加分機器:「黑暗之火,能夠燒盡一切,直到燒無可燒,灰燼裡就會誕生火灰蛇,自行熄滅的厲火很少見,因此火灰蛇也很珍貴。」
「你願意試一試嗎,格蘭傑小姐?」穆迪問她。
「我不敢,先生,我永遠都不會……即使我可以。」赫敏臉色有些發白,「施放厲火需要抱著毀滅一切都在所不惜、甚至樂在其中的決心,它的難度在於控制,迄今所有的厲火事故,全都是因為厲火失控,反噬了巫師。」
「唔……你之前了解過厲火?」
「是的,因為……」赫敏遲疑地住了口,她的猶豫在魔眼的注視下無所遁形,只好心一橫,「因為我見過厲火吞噬攝魂怪,書上只說了厲火可以殺死生物、毀滅有形體的東西,我不知道攝魂怪算不算。」
「攝魂怪恰好介於兩者之間。」穆迪點了點頭,「它們可以被巫師看見,卻從來沒人想到要去摸一摸;它們不具有生命,但又確實會服從命令、進行簡單的思考——火燒攝魂怪屬於『大材小用』,當然,如果這是個不會守護神咒的黑巫師,那麼也可以理解。」
說著,他揮了揮魔杖,每個人眼前都出現了一個淺盆,盆裡鋪著厚厚一層土壤,燃燒著小小一簇金紅色火焰,每當那火張牙舞爪地化為一個小怪獸撲上來時,盆頂就會有一個無形的保護罩一閃,將厲火給關回去。
「大概是霍格沃茨有史以來最難搞定的教具,我們費盡心思將厲火限制起來——別光顧著玩兒,托馬斯!」穆迪一聲暴喝,嚇得迪安連忙將伸向火焰的罪惡小手縮了回來,「不知敬畏,是吧?」
他從講台下取出一只為更高年級准備的玻璃罐,罐子裡是幾只蜘蛛,穆迪撈魚一樣撈出一只,抬手就往迪安手上扔!
「哦羅恩!」哈利吃痛地呻..吟了一聲,「行行好,我快被你掐死了!」
「我快嚇死了……干!」羅恩有氣無力地喊道,忽然又支棱起來——那只揮舞著八支毛毛腿的蜘蛛緊擦著盆子邊沿飛過,而厲火就像是一只緊密蹲守的青蛙,火舌一彈一卷,蜘蛛當著所有人的面被燒得灰飛煙滅。
「連幻影移形中的巫師都逃不脫。Ⅰ」穆迪凶惡地盯著迪安,「盡管伸手,托馬斯先生,我可保不住你。」
迪安哆哆嗦嗦地捂住自己的手,藏在屁股底下。現在他們都知道了,厲火只是長得像壁爐灶膛裡的普通火苗。
「或許不應該讓鄧布利多幫忙,他的火看著太正常了,不足以引起警惕。」穆迪嘟噥著,雙眼一瞪,「別發傻啦,足夠強大的人能夠馴服魔咒,我沒說過嗎?格蘭傑小姐就是榜樣!」
赫敏被他誇得面色通紅。
「好了,動手吧,孩子們!」穆迪打了個響指,桌子上就出現了一杯紅茶,他粗魯地喝了一大口,「下課前成功熄滅厲火的同學,可以為格蘭芬多贏得五十分。」
「您先加吧!」羅恩不太怕他,大著膽子說,「肯定是赫敏的,老實說,我們都懶得試!」
「格蘭芬多扣十分。」穆迪那張疤痕累累的臉上露出一個慈祥的微笑,「現在你想試了嗎,韋斯萊?」
羅恩脖子一縮,藏到哈利身後。「我錯了,教授。」他微弱地說,哈利笑得渾身顫抖,死死咬著嘴唇。
最後還真就是赫敏拿到了那六十分,一點兒懸念都沒有。
第145章 局勢(3)
「我試了幾次也沒什麼效果,直到我發現,盆裡鋪著一層土,為什麼會有土?魔法火焰是不會被斷氧法撲滅的。」公共休息室裡,赫敏擦拭著魔杖上沾染的土屑,「我開始觀察那個盆子,發現盆子完全只是土壤的容器,限制厲火的是很高明的魔咒,而並非土壤。然後我就想起了阿波羅尼婭說過的煉金術知識,我就……隨便試了試。」
「你一直在跟阿波羅尼婭通信?」
「對啊!」赫敏很坦蕩地說,「關於家養小精靈的事,我有很多問題想向她請教。但她只是推薦一些麻瓜社會學和哲學書給我,別的事我們倒是能聊一大篇。」
「我以為你已經忘了家養小精靈的事了!」羅恩眼前一黑。
「書裡怎麼說?」哈利很好奇。
「書裡說我應該到家養小精靈中間去,和他們一起勞動,然後煽動他們罷..工。」赫敏很嚴肅,「不太現實,對不對?」
「何止!」羅恩怪叫一聲,「除非你是想讓霍格沃茨的小精靈全都羞愧得撞牆自盡。」
「所以我決定先讓他們走到人前來,讓小巫師們看見他們的勞動、意識到他們的付出,養成對小精靈說『謝謝』的習慣。」赫敏眼睛亮閃閃地注視著好友們,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懾人的光輝,「你們會幫我的吧?」
「會、會的吧?」羅恩結結巴巴地,臉不知道為什麼忽然紅得很可疑。
然後赫敏就掏出兩塊徽章,勒令他們掏錢入會。「家養小精靈權益促進會,多正經的名字啊,怎麼簡稱就這麼惡心呢?」羅恩不太情願,但乖乖地摸出了錢包,「干活就干活,我們做好事不留名行不行?就像我爸爸媽媽他們那樣。」
「目前來說,可以。」赫敏竟然也不強迫他,轉頭又掏出一張長長的名單,復制成一大摞,「我跑了這麼多次廚房……這是霍格沃茨所有家養小精靈的名字和性格,當前任務是,在不額外增加他們工作量的前提下,盡量讓更多的人意識到他們的存在,而不是像穆迪教授一樣,打個響指就會有紅茶自動出現。」
「我猜你還要我們在大家面前盡可能多地宣揚他們的辛苦,對吧?」哈利笑道。
赫敏用力地點了點頭,又掏出一張羊皮紙,是格蘭芬多學生清單。「純血不要去管他們了,我們的主要工作對像是麻瓜出身以及混血——最好母親是麻瓜。」她用魔杖點了點名單左側那一大堆人名,「我都調查好了。」
「為什麼要母親是麻瓜?」這下羅恩和哈利都看不懂了。
赫敏的表情有一瞬間變得特別悲哀,但又有些鄙夷,好像兩個男巫是聽不懂人話的山地巨怪。
「你不覺得,千百年來妻子與母親的處境,與家養小精靈特別相像嗎?」赫敏輕聲說。
「不覺得。」羅恩老老實實地說,「巫師又不會和小精靈生孩子!」
赫敏氣得七竅生煙:「所以你只要照著做就好了!羅納德!」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過得十分痛苦——赫敏的要求是「不能為小精靈額外增添工作量」,事情反而變得更繁瑣了起來,羅恩吃飯時摔掉個叉子都要趕緊踩住,然後一本正經地對著空氣呼喚小精靈。
也不知道是在折騰小精靈,還是在折騰他們,好幾次哈利都覺得小精靈大大的眼睛裡充滿了大大的疑惑,是出於禮貌才沒有開口建議他找龐弗雷夫人看看腦子。
但赫敏的「運動」並非沒有效果,至少格蘭芬多們都漸漸習慣了向小精靈尋求幫助,但小精靈們也遵循著赫爾加·赫奇帕奇的守則:違法亂紀的事不幫、小巫師力所能及但懶得干的事不幫。一時間有不少人被氣得跳腳。
「道路雖然曲折,但我們的前途注定光明!」赫敏很有信心,干勁滿滿——她的嘔吐徽章居然在麻瓜出身的小巫師裡賣的不錯,業務已經拓展到了赫奇帕奇。
第三節課穆迪依然在講終止咒,他展示了各種各樣、五花八門的黑魔法,它們都可以被這個咒語克制。「那麼我的第一份作業就是,談談你們從『咒立停』裡領悟到了什麼,」穆迪大聲地咳嗽了幾下,「不要寫得太長,我懶得看,當傲羅的時候真是看夠文書了,言簡意賅、言之有物的人可以獲得額外的加分。」
「我覺得這比上學期那兩卷羊皮紙還要難。」羅恩絕望地一頭磕到桌子上。
但穆迪並未對這些作業做出什麼評價,甚至都沒有批分發還,似乎並不在意小巫師是不是每一個都能正確地領會他的意圖,戰士就是如此——他是一個合格的戰士,但並非一個合格的教師。
「如果我想知道一個巫師頭腦裡的東西,都有什麼辦法?」在新的一節課上,他這麼問,「格蘭傑小姐?」
「吐真劑、冥想盆、攝神取念,天賦的攝神取念者可以直接讀心,幾乎沒有人能夠抵抗,但後天練習的攝神取念,可以通過大腦封閉術有效防範。」赫敏毫不猶豫,簡直像提前偷看過穆迪的教案,「還有,奪魂咒。」
穆迪點點頭:「加分我們下課前一起結算,放心吧,我都記著呢!」然後他就從懷裡摸出一個藥劑瓶,和哈利的那個幾乎一模一樣。
「要不是鄧布利多出馬,我根本要不來這個。」穆迪冷冷地哼了一聲,「奪魂咒往後延,先從吐真劑開始,不許問侵犯隱私的問題,誰亂來,誰就去掃廁所!不許用魔法!」
於是小巫師們兩兩一組,各往嘴巴裡滴了一滴吐真劑,開始互相提問,然後很快就陷入了「你暗戀誰」或者「你昨晚夢見了誰」諸如此類八卦問題的漩渦裡。
抵抗吐真劑?不存在的,看對方的樂子比較重要。
「咳咳!」帕瓦蒂·佩蒂爾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反握魔杖當作話筒,拉文德·布朗請假了,她只好跟赫敏一組,有心要看她的笑話,「請問格蘭傑小姐,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呢?」
赫敏臉憋得發紫,神情糾結,把手背塞到嘴巴裡咬著,穆迪在她們身後踱來踱去,大聲喊著「意志力!注意力!集中精神!」等要點,帕瓦蒂卻將手一揮:「你不用說了,你的神情已經出賣了你,你有,赫敏。」
羅恩和哈利都豎起了耳朵,然後一人挨了穆迪一個腦瓜崩。
「那你是不是暗戀塞德裡克·迪戈裡?」赫敏惱羞成怒地反問,被氣得不輕。
「霍格沃茨的女巫幾乎都喜歡他。」帕瓦蒂狡猾地說,赫敏一愣,旋即若有所思:「還可以這樣?」
「當然可以!」穆迪反手給帕瓦蒂記了十分,「行之有效的辦法!在法庭上,輕微量的吐真劑無法作為證詞可信的依據,就是這個原因。」
「輪到我了!」帕瓦蒂雀躍地笑道,「你喜歡的是個什麼樣的人,赫敏?」
赫敏雙手死死地摳著自己的腿,每一根頭發都在用力,恨不得直衝天際,看上去好像腸胃不暢。
「他是個男的!」赫敏一聲尖叫,「格蘭芬多!」
「擴大範圍!很好!」穆迪又記了十分,「你應該問『說出你暗戀對像的名字』,佩蒂爾小姐。」
「說出你暗戀對像的名字,羅恩。」哈利立刻道。
羅恩傻傻地看著他,還沒反應過來,他嘴巴一張一合,似乎正有一個單詞不受他控制地滑出舌尖。羅恩露出驚恐的表情來,慌亂之下掏出魔杖給自己緊急來了一個「閉口不言」。
「也可以。」穆迪皺了皺眉,記了五分,「但真正的黑巫師不會忘記繳你的械,韋斯萊先生。」
羅恩自此陷入了一種夢游般的迷茫狀態,比哈利開學前那一陣兒還要魂不守舍,他甚至都不好奇赫敏的暗戀對像是哪個格蘭芬多的男巫。赫敏本來還有點兒不自在,見羅恩比她更反常,立刻就平衡了。
哈利覺得很有趣,給西裡斯寫信的時候就提了一嘴。西裡斯很快就回信了,給了哈利醍醐灌頂般的啟迪。
「很明顯,吐真劑讓羅恩意識到了自己未曾發覺的愛意,他感到震驚,因為那是他身邊的人,是他平時都注意不到的人。」西裡斯如此寫道,「他或許覺得自己會喜歡一個媚娃般閃閃發亮的人物,但愛往往就隱藏在日常的瑣事之間。」
還挺有道理,那不是他就是赫敏唄?納威也有可能。
西裡斯的這段文字被雷古勒斯做了個批注——「相信他,這家伙在學校時就是男女通殺的大情聖。」
然後西裡斯又在底下寫了一句「扯淡」。
哈利忽然覺得有點兒寂寞,干脆他也去談個戀愛好了!下次上課就讓羅恩問問看,他喜歡的人是誰。
但羅恩再也不敢碰情感話題了,他甚至說出了「你昨天中午上廁所是拉肚子了嗎」這種莫名其妙的怪話。哈利又不能逼他,只好將注意力放回到學習上,其他人在經過了一開始的新奇和刺激之後,也都逐漸安份下來。
吐真劑他們又學了兩節課,穆迪還是一副「我教是教了,學不學在你」的態度,雖然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哈利和赫敏一樣憑借著意志力硬扛,但至少「糊弄」都學得不錯,哪怕穆迪的問題像「說出你父親的名字」這樣精確,他們至少也都學會了把嘴閉緊、讓音節模糊成一團口齒不清的咕嚕。
但凡佩迪魯上過穆迪的課,嘖!
「很好。」穆迪雖然打擊起人來毫不留情,但也熱愛加分、敢於表揚,「冥想盆只有鄧布利多那裡有,你們只要不犯大事,就用不上它。下面我們來學習大腦封閉術。」
哈利立馬就支棱起來了,穆迪卻不是很敢拿他做示範,因為被攝神取念是很不舒服的體驗。「你不是偶爾會頭疼嗎,波特?」穆迪問,絲毫不掩飾他知道哈利和西裡斯通信內容的事。
「啊?」哈利茫然地說,「還、還好吧?我只是在向西裡斯撒嬌而已,沒那麼嚴重,可能是吹了風的原因。」
穆迪搖搖頭,伸出一根粗糙的手指,哈利發現他手指上幾乎也沒有什麼好皮。「你是這裡痛。」他點了點那塊傷疤,「聽說一年級就痛過,是不是?」
「和伏地魔有關?」哈利恍然大悟,「他不會又潛進霍格沃茨偷窺我吧?神經病啊!」
穆迪綻開一個難看的笑容,又戳了哈利的傷疤一下。
「因為他正在逐漸變得強大起來,你們之間存在某種聯系,因此你能感應得到。」穆迪嚴肅地說,「或許未來你不得不習慣這種疼痛,你明白嗎?」
「我明白。」哈利點點頭,十分可靠的模樣。
轉頭就寫信讓盧平幫他買麻瓜止痛藥——不管致痛原理是什麼,只要他切斷對痛覺的感知,愛痛就痛去唄,巫師也是人,是人就會產生環氧化酶和前列腺素。
希波克拉底的胡子啊!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5-4-11 23:29
第146章 開幕(1)
進入十月最後一個周,霍格沃茨幾乎沒一個人能坐得住。教授們既想讓每個學生都時刻展現出霍格沃茨的優良風貌,又十分看不慣他們這副心癢難耐的樣子,穆迪兩個月來明目張膽地偏心格蘭芬多加的分都快被斯內普和麥格教授扣光了。
十月三十號那天,哈利望著裝飾一新的禮堂,甚至有一種「終於解脫了」的感覺。「好看吧?」赫敏打了個哈欠,得意洋洋、與有榮焉,「我也有份參與哦,就在昨天晚上,我終於說服了可可!」
「天啊,格蘭傑小姐!」麥格教授路過他們身後,一把扳住赫敏的肩,「你怎麼這麼憔悴?瞧瞧這黑眼圈!」
雖然麥格教授看上去比她還要憔悴,但女巫眼中精光四射,一副「是死是活今夜見分曉」的架勢。最後赫敏愣是被她帶去了辦公室,麥格教授請小精靈去她家跑了一趟,拿美容產品給自己和愛徒都好好地呵護了一下。
「你簡直容光煥發,赫敏。」他們在颯颯寒風裡迎賓式罰站的時候,羅恩忍不住說了一句,「我怎麼覺得你的臉比月亮還要——」
「還要什麼?」赫敏緊張地問,同時聽見後排和教授們站在一起的魔法部職員裡傳來一聲看熱鬧的輕笑。
「還圓。」羅恩干巴巴地說,哈利沒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登時收到一連串警告般的瞪視。
「一點風度也沒有,波特!」麥格教授恨鐵不成鋼地低聲喊道,「男巫也需要優雅!優雅!」
布斯巴頓的馬車乘著月色飛臨的時候,哈利忽然覺得肩膀頭被什麼東西打了一下,他轉頭望去,正好看見德拉科悄悄收起魔杖,正無聲地朝他比著嘴型。
「神符馬。」
借著城堡的燈光,哈利終於看清了德拉科盡可能誇張的唇語,他咧嘴一笑,點了點頭。斯內普恰到好處地咳嗽了一聲,兩個小巫師連忙縮回腦袋,擺出「這種小場面我見得多了」的霍格沃茨優良風貌。
但這場無形的較量裡,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維持得住體面。德姆斯特朗的校長伊戈爾·卡卡洛夫,一個披著誇張皮草、很神氣的男巫,恨不得在鄧布利多的主場先聲奪人,卻在踏上台階時險些滑倒。
他嚇得停住了腳步,身後的學生們也一個接一個地撞到了一起,在世界杯決賽上大出風頭的威克多爾·克魯姆幾乎算是走在他身邊,都走出好幾步了才發現自己的校長沒跟上來。
「怎麼了,教授?」他說到一半才想起來切換英語,「您忘記帶什麼東西了嗎?」
一只手輕輕撥開他:「你擋住我了,克魯姆先生。」
「你、你怎麼來了?」卡卡洛夫強忍慌張,「鄧布利多,你不是說——」
「歡迎再來英國,伊戈爾。」阿波羅尼婭笑道,「我可以這麼稱呼你吧?」
「太冷了!先進去吧!」卡卡洛夫大聲道,渾然不顧他們來自一個比蘇格蘭還要冷得多的地方,「格林格拉斯女士,你先請。」
「一起走、一起走!」一直含笑圍觀的鄧布利多抓住兩人的手,把他們拉進了溫暖的城堡大門。
「這個場子咱們算是找回來了。」羅恩正抻著脖子依依眺望著和斯萊特林拼桌的克魯姆,恨不得當場魂穿德拉科,「克魯姆是拉風,奈何他們校長是真慫。」
但布斯巴頓的場子可能永遠也找不回來了,他們不僅擁有青山一般高大俊秀的校長,還擁有一位出類拔萃的美貌女學生,她自己就是一輪明月,分分鐘能照亮整個禮堂。
「你覺得『雪莉』這個名字怎麼樣?『雪莉·韋斯萊』,希望她能繼承她媽媽的金發。如果是男孩兒,我就叫他『利奧』。」羅恩蕩漾地撐著下巴,痴痴地凝望著孩子他媽,恨不得整個人都跟著那盤雜魚湯一塊去了。
「別理他!」哈利馬上安慰赫敏,「那個女生可能有媚娃血統,你也看到羅恩在世界杯上的傻樣兒了,他一會兒跑去找克魯姆決鬥都不奇怪。」
「我只是覺得『雪莉』和『利奧』都糟糕透了。」赫敏雲淡風輕地說,優雅地從叉子上咬下牛排,牙齒和金屬摩擦出令哈利渾身發毛的聲響。
一時酒足飯飽,鄧布利多站起身來,先向三校師生介紹了一下魔法部的人:「……原定出席並擔任裁判的國際魔法合作司司長巴蒂·克勞奇先生,因接連籌辦兩場賽事積勞成疾,所幸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女士特意撥冗前來,一並兼任了裁判團成員的職責。」
教師席上,阿波羅尼婭言笑晏晏,而卡卡洛夫面白如紙,恨不得從桌子底下鑽出去跑路。
「聽說穆迪填滿了阿茲卡班的一半,那一半之所以填不滿,是因為阿波羅尼婭抓進去的人,總是死得很快。」羅恩好不容易恢復了正常,「卡卡洛夫不會被她抓過吧?」
「那些世人皆知的食死徒裡沒有這個名字。」赫敏搖搖頭,「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張桌子上他的熟人可不止阿波羅尼婭一個,我要是他,可能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了。」
兩個針鋒相對過的條子,兩個前同事,還有鄧布利多這個明牌的正道領袖,暗藏的鳳凰社成員至少有三個,這個卡卡洛夫絕對是個心靈強大的男巫。
「我要是他,干脆說自己得了龍痘,讓副校長帶隊。」羅恩唏噓道,「這跟耗子進了貓窩還有什麼兩樣?」
「還是不一樣的,至少貓不會裝成耗子。」赫敏朝斯內普的方向努了努嘴。
火焰杯已經被拿出來了,哈利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這個據說很高級很厲害的魔法器物,他幾乎已經能完全猜到阿波羅尼婭所說的「事」是什麼了,但他想不明白她要怎麼做,鄧布利多不可能為了給她放水、就放寬對年齡界限的限制。
但他沒有繼續鑽牛角尖,穆迪說得沒錯,事來找他,他就直接碾過去。
是夜,夜闌人靜。
德拉科·馬爾福豎起耳朵、悄咪咪守在樓梯的陰影裡。都快下半夜了,他終於聽到了預料之中的動靜,但那腳步聲清清脆脆的,很悠閑、很篤定,一點兒沒有要做壞事的慌裡慌張。
他慢慢走上樓梯,每一步都踩實了,不發出一點聲音。幻身咒還在好好兒地發揮著效用,德拉科探出頭去,卻看到一個意料之外的身影——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站在年齡線內,手裡拈著一張羊皮紙條兒。
他驚訝之下差點一腳踩空,但比這更令人害怕的是,有人從背後托了他一把。
「誰、誰?」德拉科顫抖著問,顧不上被門廳裡的人發現了,趕緊三步兩步躥到她身邊去。
「德拉科?」阿波羅尼婭也沒想到還有這一出,抬手解了他的幻身咒,「怎麼不去睡覺?這都幾點了?」
「我猜到了,一定會有人想辦法讓哈利參賽,因為黑魔王想讓哈利死!」德拉科害怕得直喘,「但我沒想到是你,那張紙上寫的是誰的名字?」
「就是哈利啊,你猜得沒錯。」阿波羅尼婭直接攤開了給他看,甚至嚴謹地寫了全名,「相信我,黑魔王比誰都想哈利活到最後。」
她直接揚起魔杖,指著火焰杯念誦了一句咒語,然後就那麼隨隨便便地、像扔垃圾一樣把羊皮紙團吧團吧擲進了火焰杯裡。
德拉科的世界觀像是完全崩塌了,他甚至眼圈都有些紅了。「我一直以為你們是——」他幾乎要大聲喊出來了,「為什麼?你養他就是為了殺死他?你是為了黑魔王養大他?」
這一聲質問倒是把阿波羅尼婭短暫地問住了,她愣在那裡,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別犯傻。」有人說道,拍了拍德拉科的肩膀——斯內普也解除了幻身咒。
「你們兩個?!」德拉科反而更悲憤了。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阿波羅尼婭笑了笑,「你往樓梯上面走,能看見校長;你推門出去,還能遇見副校長,想和他們說晚安嗎?」
「啊?」德拉科傻眼了,他懷疑地看了他們一眼,真的跑去拉開了大門,然後就看見了星空下略顯尷尬的米勒娃·麥格。
「晚安,馬爾福先生。」不愧是麥格教授,真就能面不改色地和德拉科打招呼,「祝你做個好夢。」
「晚、晚安,女士。」德拉科結結巴巴地一把關上了門,抱著一種「我就在南牆上撞死」的心情往樓梯上走,但鄧布利多甚至已經自己走下來了。
「晚上好,馬爾福先生。」他親切地笑著,德拉科注意到他們這些人全部都沒有換掉外袍,「我真為你和哈利的友情而高興。」
比世界觀崩塌更可怕的是什麼,是世界觀徹底混亂。德拉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送回寢室的,他在出奇離譜的夢境裡渾渾噩噩地睡了一覺,第二天起來急急忙忙地要去找哈利,卻正好又在門廳這個要命的地方碰見了他。
昨夜的記憶湧了上來,德拉科覺得自己腦仁疼得要裂開了。
「看來也不是增齡劑。」羅恩只顧望著白胡子拖到膝蓋的雙胞胎哥哥,樂得笑眯了眼,赫敏低頭在他捧著的羊皮紙上劃去一道,「或許根本不用那麼復雜,隨便找個成年巫師,都能把哈利的名字扔進去,難的是讓火焰杯選中他。」
「想不到安吉麗娜居然比弗雷德還大幾個月。」哈利看得津津有味,合著這麼多人幫他擔驚受怕,他在這裡看熱鬧。
德拉科氣不打一處來,真想暴揍哈利一頓。
「德拉科!」布雷斯·扎比尼叫他,「教授讓你去他辦公室——闖禍了你?」
能讓斯萊特林們不帶名姓還能尊稱一聲「教授」的,整個霍格沃茨也就斯內普一根獨苗。從前他聽見這個名字,立刻就從尾椎骨上方油然而生出一股敬畏感,讓他的脊椎像插了根通條一般筆直,但現在德拉科滿心怒火,只想也暴揍斯內普一頓。
「他怎麼了,我是說馬爾福?」羅恩詫異地問,「他剛剛的表情像是立刻就要過來給你一拳。」
哈利茫然地摸了摸臉:「我今天格外英俊讓他舍不得下手嗎?」
羅恩笑得幾乎要跪倒在地,不得不扶著赫敏才能站穩:「絕對是,他好像已經決定把這一拳揍到別人臉上了。」
德拉科的憤怒與不解直到他敲響斯內普辦公室的門也沒有消散,他甚至沒有等到自家院長的允許就直接推門進去了——哈利·波特最囂張的時候也不敢這麼干。
斯內普正在書桌前寫著什麼,桌上堆滿了書,有不少一看就邪門兒得很老道。他詫異地抬頭看了一眼,隨即揚了揚下巴:「把那些材料處理了,下周上課要用——昨晚夜游的懲罰。」
倒是齊全,一年級到七年級都有。
「我——」
「在你處理完之前,我不會說一個單詞。」斯內普頭也不抬,嘩嘩地翻著書,羽毛筆夾在他手指間一甩一甩,「你盡管試試看能不能把這裡砸了。」
德拉科氣得頭腦發昏,但也明白自己不能和斯內普硬杠,剛才那種程度已經是極限了。他感覺自己像極了一個咻咻噴氣的麻瓜火箭,但火箭能上天,他把氣泄完了,還是得老老實實地去處理什麼見鬼的三腿青蛙。
不知道過了多久,德拉科忽然聽到斯內普說:「你再不起床,就又只能讓小精靈把飯送到你床頭了,可可不是泡泡,她才不慣著你。」
啊?????
他驚恐萬分地抬頭望去,只見辦公室深處的小休息室裡,正搖搖晃晃地走出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身影,昨天晚上還剛剛見過呢!
「你怎麼在這裡?」德拉科覺得自己一定是夢還沒醒,「阿波羅尼婭?」Ⅰ
「不是吧,你還是不是人啊?」阿波羅尼婭疲倦地打了個哈欠,「昨天那麼晚了你還讓我回倫敦?不干,堅決不干!」
「那你可以去霍格莫德啊!」德拉科覺得自己要瘋了,「你們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啊?」
「都行、都行!」阿波羅尼婭忍不住一笑,她靠著斯內普的桌子,扭過頭去看他寫的東西,還伸手指指點點,「這個不好嗎?我覺得這個就可以。」
「恐怕黑魔王現在太虛弱了,猛藥對他沒有好處。」斯內普移開視線,掃了一眼她指的位置,「他一定會讓別人先喝,小克勞奇會被這劑藥毒死。」
阿波羅尼婭聳聳肩,又走過來看德拉科切白鮮:「哎!你用食指按住刀背,對,穩定住,這樣不容易誤傷。萃取完香精的純露不要扔,再過兩個月絕對搶手,可以讓女孩子臉上的痘痘快速愈合。」Ⅱ
德拉科覺得蠢蠢欲動,真想拿刀給她手上來一下,阿波羅尼婭一無所覺,甚至還伸了個懶腰:「真好啊,不用上課、不用考試也不用教書看小巨怪!」
真的需要上課、考試、教書、看小巨怪的男巫們無語地白了她一眼。
「到底怎麼回事?」德拉科停下手中的動作,平心靜氣地問,大量重復、瑣碎、細致的體力勞動已經將他的心火消磨殆盡,不然他早就傷痕累累了。
「告訴我,德拉科,你想哈利贏,還是黑魔王贏?」
「當然是哈利。」德拉科不假思索地說,「黑魔王是死是活我不關心,但哈利是我的朋友。」
標准的斯萊特林式抉擇。
「可同樣,我也想保住馬爾福家,我不想我爸爸媽媽出事。」他低垂著眼皮,有些無措,鋒利的刀刃在他手中閃爍出一線銀光,「告訴我這不是一條左右為難的路。」
「當然不是,我們的立場是絕對一致的。」阿波羅尼婭捏了捏那張嚴肅的小白臉,「只要你不動搖,那麼無論是新世界還是新世紀,都會有馬爾福的一席之地。」
從德拉科認識她開始,她做出的允諾就沒有不兌現的,無論多離譜的要求,只要阿波羅尼婭答應了就一定辦得到,德拉科覺得心裡好受多了。
「所以我爸爸媽媽?」
「這就要看他們自己了。」阿波羅尼婭收起笑容,注視著那一雙比他大舅二舅要淺得多的灰眼睛,「為了保命,腳踏兩只船在所難免,但注,只能下在一邊。」
「這是一場賭博?」德拉科本能地覺得厭惡,「你不能拿哈利的性命去賭。」
「穩贏不賠。」阿波羅尼婭篤定地說,「現在我還不需要盧修斯和納西莎做些什麼,所以你還有時間。」
注麼,早就下完了,馬爾福家最珍貴的寶貝已經押在她這兒了,她還有什麼可擔心的?也就德拉科這個小傻子還不明白,被她一通忽悠,臨走時倒真就一副下定決心的模樣。
「長線投資,終於見回報了啊……」阿波羅尼婭一口氣喝掉泡得濃濃的黑咖啡,「晚上還有一場硬仗,盥洗室歸我了,你有需求就出去上公共的。」
第147章 開幕(2)
確實是一場硬仗,24小時之前被鄧布利多吹得天花亂墜的火焰杯在眾目睽睽之下出了岔子——它吐出了第四張紙條,上面寫著「哈利·詹姆·波特」。
禮堂的屋頂都快被掀翻了,各式各樣的眼光與言語鋪天蓋地般向他們湧來,哈利遭遇了入學以來最大的信任危機——羅恩和赫敏毫無演員的自我修養,現在連納威、西莫和迪安都覺得是哈利主謀、他倆僚機,所以才一點兒都不震驚。
哈利本來還想負隅頑抗一下,但看看羅恩和赫敏慌慌忙忙找補的樣子,反而只想笑。
「一定不是哈利做的!」金妮喊道,她的聲音在重重噪音裡是那麼的弱小但又嘹亮,「如果是他親自出手,火焰杯肯定不會先選迪戈裡!」
這是什麼鬼理由?哈利哭笑不得,正好鄧布利多叫他,遂趕緊木著一張臉、穿越一眾或憤怒、或嫉妒、或厭惡、或崇拜的同學(甚至還有伸手打他的),逃也似的往禮堂旁的小房間走去。
已有的三位勇士裡,布斯巴頓的媚娃混血芙蓉·德拉庫爾反對得最大聲,威克多爾·克魯姆面色很差勁,但在芙蓉的高頻輸出下搶不到一個詞,塞德裡克·迪戈裡深諳大局觀,很是維護哈利這個「自己人」。
「如果真的是你,那我也不奇怪。」他悄悄笑道,「你去年就已經很厲害了,不是嗎?我現在都發不出成形的守護神咒呢!」
干!塞德裡克真信了!怎麼去年的事現在還能反過來捅他一刀?外面那些信誓旦旦是他搗鬼的人……不會也有這個原因吧?哈利疲憊地嘆了口氣,金妮·韋斯萊,他造謠傳謠的得力干將,信得都快魔怔了。
「如果一定要我和這個違規作弊的小男孩一起比賽,那我寧願現在立刻回法國!」芙蓉義憤填膺地說,將攏到一側的金色長發猛地甩到背後去。
「那你回去吧,現在就走。」
小房間的門再一次打開了,一群巫師正往裡走,打頭的居然是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且得往後稍稍——哈利真懷疑她遲早有一天會一巴掌把伏地魔從主位上扇下來。
「要海格教授幫你們套車嗎?」她毫不留情地逼視著年輕的芙蓉,又回頭找人,「這也是您的意思嗎,馬克西姆夫人?」
馬克西姆夫人也並非軟柿子,她大步上前摟住芙蓉,強硬地說:「德拉庫爾小姐說得很有道理,我們遭遇了不公正的待遇,有權要求中止比賽。」
「那好,請!」阿波羅尼婭禮貌地伸手一指門口,「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違背火焰杯契約是個什麼下場,感謝您不惜犧牲德拉庫爾小姐的性命,也要讓我見見世面。」
哈利幾乎絕倒。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效?」她不依不饒地問,「馬車飛躍國境線的那一刻?原定第一個項目的那天?無論什麼時候,都請別忘了寫封信告訴我,能有照片就更好了。」
馬克西姆夫人氣得夠嗆,芙蓉卻顯得有些害怕——火焰杯的魔法契約都快被阿波羅尼婭渲染成某種詛咒了。
哈利發現她簡直是在霸凌所有人——霍格沃茨的鄧布利多、麥格和斯內普一言不發,盧多·巴格曼和卡卡洛夫都被她捏著把柄,勇士們更是加在一起都不夠看的。
好像是他們霍格沃茨不占理吧?
「卡卡洛夫教授,難道您就不想說什麼嗎?」馬克西姆夫人昨晚進門早,根本不知道後來的小插曲,自然而然地尋找同盟。
「霍格沃茨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他軟軟地說了一句,馬克西姆夫人震驚地瞪著他。
「給不了。」阿波羅尼婭直接給頂了回去,卡卡洛夫面容扭曲了半天,愛莫能助地給了馬克西姆夫人一個眼色——你看,她說她給不了。
「我說,事情總不能僵持在這裡吧?」盧多·巴格曼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各人的臉色,大著膽子開口圓場,「我們總得有個說法?」
「火焰杯的契約是無法被打破的,一旦被選中,就只能履行到底。」鄧布利多終於撈到一個開口的機會,從過錯方慘變中間人,「我很遺憾,馬克西姆夫人、卡卡洛夫教授,恐怕你們只能接受這個事實。」
兩個人都很不服氣。
「不然火焰杯交給你拿走?」阿波羅尼婭冷笑,「看看您二位能不能找到什麼解決的辦法,順便也幫我們解開心頭的疑惑。」
「火焰杯飛來!」還不等馬克西姆夫人和卡卡洛夫做出反應,她就搶先喊道。
麥格教授眼疾手快地拉開小房間的門,那個粗糙質樸的木頭高腳杯拖著彗尾一般的藍白色火焰倏地飛了進來,哈利聽見禮堂裡傳來幾百名學生的整齊尖叫。
現在這個造成了眼下困局的倒霉杯子就被阿波羅尼婭直直懟在兩位外校校長的鼻尖前,哈利想起昨晚鄧布利多教授那小心翼翼的情態,再看看阿波羅尼婭五指直接攥著底座的隨意模樣,頓時感到一陣無力。
「快點兒啊,到底有沒有人敢拿?」她居然還催,「勇士已經選出來了,一會兒它可就該滅了!」
火焰杯並非私屬於鄧布利多或者英國魔法部的寶物,它歷史悠久,為多屆三強爭霸賽而服務過——換言之,弄壞了誰也賠不起。
「你這是在轉嫁責任,格林格拉斯女士。」馬克西姆夫人忽然道,「讓我們回到最一開始,問題出在霍格沃茨,鄧布利多教授必須為此負責。」
阿波羅尼婭也笑了:「您似乎意有所指啊,夫人?您認為是鄧布利多教授主導了這一切?」
「我不——」
「證據呢?您主張、您舉證,不是很合理嗎?恕我直言,三強爭霸賽的本質大家心知肚明。裁判團裡三個英國人,可能只有一位會公正地做出裁決,可千萬別把他也得罪了。」
鄧布利多低調地咳了一聲:「我不會——奧利姆,我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
馬克西姆夫人感激地望了他一眼,繃緊的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阿波羅尼婭也笑了,她主動去和女巨人握了握手。「生活不就是不斷的妥協嗎,夫人?我們誰都拿這個杯子沒辦法,除了接受現實,還能怎麼辦呢?」她說,變臉速度令人嘆為觀止。
「三強杯固然引人入勝,但這並不足以讓我賭上我的名譽。」鄧布利多也說,「我想我的為人,二位也應該有所了解。」
「不是您,」卡卡洛夫的矛頭毫無預兆地轉向了哈利,他態度謙卑,言語柔滑,但眼神卻很險惡,「說不定是他呢?大難不死的男孩,巫師界的救世主,應該也有點超乎尋常的本事。」
哈利厭惡地皺起眉:「我才四年級,卡卡洛夫教授,連你們都束手無策的事我卻辦到了,那我還在這上學干嘛?霍格沃茨已經沒什麼能教我的了。」
麥格教授一愣,趕緊將臉別轉過去,肩膀一顫一顫的。
「我不知道二位為什麼對自己學校的勇士這麼不自信,對於成年巫師而言,我大概也只能算是個添頭,我的師長與同學現在應該為如何保住我的小命而殫精竭慮。」哈利平和地說,「反觀幾位,似乎認為我鐵定能搶走三強杯,承蒙抬愛,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這麼厲害。」
鄧布利多禁不住也笑了,還好他胡子長,不起眼。
「難道我不能算是受害者嗎?」哈利再接再厲地反問,「別人參賽是為了尋求榮譽,我參賽只能是找死,你們能咄咄逼人地要求霍格沃茨給個說法,我找誰要說法?我難道不是理應受到保護的未成年小巫師嗎?」
「可你一直很冷靜。」忽然有人說道,發音生澀,怪裡怪氣的,「如果你是被陷害的,你怎麼一點兒都不慌張?你也根本就不害怕。」
是威克多爾·克魯姆,發揮了一個找球手的本質,當其他人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他在靜靜地觀察全場。
「我習慣了。」哈利淡定地聳聳肩,「每年都會有事找上我,我不知道三強爭霸賽都要比什麼,但前三年我遇見的分別是伏地魔本人、蛇怪和血債累累的食死徒。」
克魯姆的臉像是被寒風吹拂已久的石雕,即便是這樣他的臉上依然露出了分明的驚訝神色:「真的?」
「除了新生,大概每個人都知道。」哈利咧嘴一笑,注意到卡卡洛夫在聽到那個名字時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白毛毛皮草的每一根須須都跟著哆嗦。
「黑巫師很討厭。」克魯姆點了點頭,「世界杯上。」
哈利覺得這可以看做某種支持、認可或者鼓勵?芙蓉·德拉庫爾早在他說「不自信」的時候就險些跳起來——要不是接受了他們得一起比賽的事實,這麼爭強好勝干什麼?
「好啦!」阿波羅尼婭笑吟吟地拍了拍手,「以上呢,是我作為霍格沃茨傑出校友、實在看不下去才仗義執言的,不代表魔法部的立場。耽誤得太久,也該為四位勇士做一下指導了。」
馬克西姆夫人囁嚅了一下,到底什麼也沒說,只是神情難看極了;而卡卡洛夫鼓足勇氣、嘗試去捏哈利這個軟柿子也慘遭失敗之後,也沒膽子唱反調了。一待阿波羅尼婭說完,他們就直接帶著自己的勇士離開了,鄧布利多看上去真的想請他們喝杯小酒,也被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我很願意,鄧布利多!」盧多·巴格曼一雙被黃金浸潤得油汪汪的眼睛興致勃勃地打量著哈利,顯然是將他當作一匹出奇制勝的黑馬,「一起來嗎,格林格拉斯女士?你今天可說了不少話。」
「不了,我得回去了。」阿波羅尼婭一秒解除戰鬥狀態,顯得有些疲憊,「他們第一個項目的入境還有些問題,明早和羅馬尼亞那邊加班約了個會。」
麥格教授下意識地咳嗽了一聲,卻收到了幾束詫異的目光。
「米勒娃。」斯內普輕聲道,「已經沒有別人了。」
麥格教授連忙又咳咳咳了好幾下,顯示自己真的只是嗓子不太舒服。
「那我們就先上樓吧,盧多。西弗勒斯,替我送一下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笑了笑,「勇士們能夠獨立地回到寢室嗎?」
塞德裡克居然臉紅了:「當然,先生。」哈利有樣學樣,也跟著靦腆地點了點頭。但他剛剛一副鋒芒畢露的樣子,反倒惹得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禮堂裡已經沒有人了,只有幾個小精靈在收拾殘余的萬聖節裝飾。塞德裡克將哈利的衣服一拉,兩人順勢落在後面。
「你剛剛聽見了吧?」他著急地說道,「羅馬尼亞?」
「那麼,八成就是火龍了?」哈利若有所思,「要麼就是吸血鬼。」
十成十是火龍,因為查理·韋斯萊在送他們去國王十字車站的時候說了一句「霍格沃茨見」。
「可他們就那麼說出來了?」塞德裡克困惑極了,「會不會是迷惑我們的?」
「那格林格拉斯女士該說給布斯巴頓和德姆斯特朗的勇士聽!」哈利笑起來,「你們是幾年級學的對付火龍啊?」
「我現在還沒學,大概幾年級都不會學了。」塞德裡克苦著臉,「說真的,我寧願在魁地奇賽場上面對你,哈利。」
「啊?」
「因為那樣我只要一門心思想著怎麼贏就好了。」塞德裡克誠懇地說,禮堂裡的蠟燭燒到了盡頭,火苗搖曳閃爍,照在他臉上卻不顯得詭譎可怖,「哪像現在,我想贏,可又總是擔心你會出事,你還是個小孩子呢!」
哈利覺得心頭暖洋洋的,哪怕他剛被一位高大英俊的男巫說了「小孩子」,那也沒關系。
事實證明,小孩子永遠比成年人更快、也更容易地接受現實,譬如芙蓉和克魯姆,譬如格蘭芬多熱情洋溢的歡慶晚會。
「沒關系,哈利!」弗雷德攬著他的肩膀,「不管你是被人陷害,還是主動出擊,只要你能為格蘭芬多出風頭,我們大家就支持你!」
「就是如果你能分享一下經驗就更好了。」喬治搭著另外一邊兒,「我懷疑你的增齡劑被赫敏改良過,但羅恩死都不肯說。」
羅恩和赫敏被困在公共休息室入口旁的一面牆裡,赫敏已經放棄了,羅恩還在憤憤不平地瘋狂捶打著半透明的、與牆磚同色的「牢籠」。
「天啊!」哈利嚇了一跳,「你們這是做什麼?快放他們下來!」
「放不下來。」弗雷德聳聳肩,「一個古老的、在霍格沃茨流行過的惡作劇咒語,大概只有教授們知道反咒。」
「以前地圖告訴我們的!」喬治眨了眨眼睛,小聲說道,「一直沒敢試,今天正合適。」
「我試過了,哈利,『咒立停』不管用。」納威插了一句嘴,哈利還想說什麼,已經被弗雷德、喬治還有李·喬丹合力抬了起來,歡呼著送進人堆兒裡去了。
第148章 開幕(3)
車道上,夜色如水。
阿波羅尼婭裹緊了袍子慢慢走著,身邊是斯內普。她隱隱覺得這一幕有些熟悉,但是她想不起來了。
「我明明可以走壁爐的!」她抱怨道,「請問我的腳趾頭是怎麼得罪您了,斯內普教授?它們已經在高跟鞋裡擠了一晚上了。」
「我想涼風可以給你的腦子降降溫。」斯內普說道,「你怎麼會……」
他搖了搖頭,忽然笑了出來。
「爽吧?」阿波羅尼婭偏頭問他,得意極了,「他們客場作戰,本來就得低頭。鄧布利多跟他們客客氣氣,他們更覺得是霍格沃茨心虛。我這叫『走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
「是挺爽的。」他點點頭,「你把人都得罪完了,爛攤子留給鄧布利多。」
「他們早就被得罪完了,就在第四位勇士誕生的時候。」阿波羅尼婭樂不可支,「好像我也脫不開關系就是了。」
他們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
一連兩個稀見的晴夜,夜幕中星月同輝,斯內普望著身邊人清晰可見的面容,忽然想起鄧布利多邀請他來霍格沃茨就職的那天下午。
來時風雪交加,去時已有陽光穿破烏雲。隔了十四年,輪到他送她離開了。
「看什麼啊?」阿波羅尼婭問,「我妝花了?不能夠吧?」
「看你老了。」斯內普說。
「我什麼?!」她登時跳腳,「我什麼?!你那眼睛能無中生有是吧?」
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是不會老的,這具身體直到死,都會維持在最美、最成熟、最有風韻的狀態,死了也要留下一個完美的遺影,盡可能地維系聯姻的影響。
隔著半個地球,隔著幾千年的時光,格林格拉斯夫婦無師自通地明白了「色衰而愛弛」的道理,真有意思。
斯內普半天沒說話,似乎是在斟酌用詞。這人的語言天賦偏科嚴重,在怎麼噎人上天賦異稟,相反就一竅不通。
「得啦!」阿波羅尼婭嘆了口氣,主動轉換了話題,「你找到合適的補身藥劑,就趕緊送過去,他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什麼辦法他也經不起。」
他們之間似乎只能聊這些事,除此之外,便無話可談。阿波羅尼婭不知道斯內普有什麼愛好,看書算不算?他熱愛魔法,黑魔法尤甚,像赫敏·格蘭傑一樣、是個能從學習裡得到放松的人,可她卻不然。
她利用魔法,她只練習「有用」的魔咒,她厭惡魔法——是魔法將她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這個世界上的一切,美好的、邪惡的,於她都索然無味。
她不是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這只是那具沒有靈魂的煉金術人造人的名字,她自始至終都不屬於這裡,她只是暫時受困。
哪怕她死了也回不去,那也沒關系。不自由,毋寧死。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
其實她勉強活到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她像一個軟弱的騎手,拼死拉住癲狂失控的馬匹,在本性逐漸扭曲的情況下,幾乎只能靠本能做事。
格林格拉斯夫婦的技術水平還是不行,如果她當真聯姻成為某個純血家族的主婦,現在大概已經被關進瘋人院了,根本撐不到「美美去死」的那天。
月光如一層朦朧的輕紗,讓一切都變得柔和可愛了起來。
「這個人是一無所知的,他什麼都不知道。」阿波羅尼婭看著斯內普,忽然意識到。
也很好,好得令她羨慕。
「我的那杯酒,你替我喝了吧。鄧布利多總能從羅斯默塔那裡搞到最好的。」阿波羅尼婭踮起腳尖,輕輕一旋,「兌點黑麥酒正好,我記得你不愛吃甜的。」
話音剛落,她已經消失在了幽暗的林影間,空氣裡只留下了一陣玫瑰香水的味道,又苦又甜。
格蘭芬多一直慶祝到很晚,甚至引來了剛在校長室裡喝過小酒的麥格教授。她似乎也有些亢奮,大聲地命令學生們都回去睡覺,又給被學院旗幟捆成一條毛毛蟲的哈利松綁,轉身看見牆裡的羅恩和赫敏,嚇得幾乎尖叫。
「又出現了!」麥格教授氣得怒發衝冠,「這麼多年了,我本以為……是誰,誰干的?」
李·喬丹正和韋斯萊兄弟湊在前面,妄圖偷聽到反咒,聞言毫不猶豫地後退了一步——格蘭芬多喜提扣分。而麥格教授熟極而流,解咒時甚至不用出聲。
「非常危險的咒語,你們爸爸媽媽上學的時候,有人被忘在牆裡,差點餓死。」麥格教授怒道,「說這話不是為了讓你們寫信回家問反咒,喬丹!」
哈利有些失望地揉著胳膊和脖子,他本來還打算讓羅恩和赫敏趁這個機會增進一下感情呢!哪怕又要吵架,吵累了靠在一起睡一覺,第二天一早醒來自然就會為對方心動——麻瓜電視劇裡都是這麼演的。
「怎麼樣?」麥格教授一走,赫敏趕緊湊過來。
「我從來沒見阿波羅尼婭那麼強硬,差點撕破臉。」哈利聳聳肩。
「我和赫敏可被罵慘了。」羅恩誇張地挑了挑眉,「你可別想用幾個單詞糊弄我們,快招!」
哈利遂將小房間裡的對話一字不差地背了出來,一時上頭,還玩了個角色扮演。
「我覺得她現在就能把三強杯直接拿給你。」羅恩評價,驚恐地發現赫敏正在如飢似渴地吸收著什麼,「天啊,赫敏!」
「打個賭吧,羅恩!」哈利大笑,「聽說五年級有就業咨詢,赫敏一准兒會說她要加入魔法部,為家養小精靈平權事業奮鬥終生。」
「我可不跟你賭,我輸定了。」羅恩悲號道,凄凄慘慘戚戚地跟著哈利回寢室了。
第二天是周日,想到昨晚的「盛況」,哈利明智地放棄了早飯,在被窩裡將整件事情前前後後仔細想了一遍,確定沒漏掉任何一個細節,這才給西裡斯、盧平分別去信——雖然他們昨晚可能就通過壁爐之類的方式知道了。
正當哈利考慮要不要向可可撒個嬌、順便賣賣父輩的人情,求她給把飯送到寢室的時候,赫敏和羅恩一前一後急匆匆地奔了進來。
「你真該去看看,哈利!」羅恩上氣不接下氣,「你猜你的第二塊陣地是哪裡?」
「赫奇帕奇,或許?」哈利縮在帷幔裡換衣服,「塞德裡克說他相信我。」
「不可能的,赫奇帕奇的人現在還在朝我們翻白眼。」赫敏干脆地說,「風向似乎有了一些改變,不少人咒你這麼愛出風頭、一定會吃大虧,現在已經有人開盤了——賭你在第一個項目撐不過五分鐘就會非死即殘。」
干,好刁鑽的角度。
「但顯然,你之前留給大家的印像並非一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蠢貨。」赫敏繼續道,「所以漸漸地有人相信你是被陷害的了。」
「弗雷德和喬治查到這個賭局最開始是從斯萊特林炒起來的。」羅恩迫不及待地說。
哈利十分欣慰——德拉科已經學會主動出擊了。但他並不是很在乎外界的看法,三強爭霸賽又不是魔法部競選,比得難道是誰人緣好嗎?
「你上午去哪兒了,羅恩?」哈利隨口問道,「我一睜眼你就不見人」
「赫敏約我去圖書館。」羅恩撓撓頭,滿臉別扭,或許可以稱之為羞赧,「真不知道你是怎麼能睡得著的,火龍誒!」
赫敏拿出了一張短得可怕的魔咒清單,這就是他倆一上午的成果。
第一條,阿瓦達索命咒。
哈利哈哈一笑,把這條折了起來,接著往下看,緊接著是昏迷咒,但赫敏卻在後面畫了個括號,括號裡標注數字8。
「不同品種的龍情況也不一樣,威爾士綠龍和澳洲蛋白眼相對溫順一些,赫布裡底群島黑龍和匈牙利樹蜂龍的要求就更高。」赫敏解釋道,「平均,平均需要八名成年巫師有技巧地同時釋放昏迷咒,才能制服一條不在求偶和繁育期的火龍。」
「我現在寫信給查理,讓他把諾貝塔給你弄來,它沒准兒還記得你呢!」羅恩建議道。
第三條也是最後一條,眼疾咒,眼睛是許多動物最薄弱的命門,看來龍也不能免俗。
「這個咒語不難。」赫敏的表情依然不樂觀,「但……你要和誰來對練呢,哈利?」
羅恩立刻舉手。
「不,我的意思是說,人和龍是不一樣的。」赫敏把他的手按下去,兩個人不知道為什麼都有點兒不自在,「體形、眼睛大小、位置甚至壓迫感都不可同日而語,昏迷咒擊中巫師身體的任何部位都會生效,但眼疾咒不是。如果你不能趁著龍還沒注意到你的時候一擊成功,那龍就會被你激怒、徹底暴走。」
這件事一直到蓋伊·福克斯之夜都沒有解決。赫敏的資料越查越多,他們逐漸知道不同的龍有不同的習性和特點,譬如秘魯毒牙龍,小巧敏捷但有毒;瑞士短鼻龍的火焰和厲火有得一拼,還不能用「咒立停」控制;烏克蘭鐵腹龍飛得倒是慢,可個頭賊大,像座小山。
「海格幫我跟《神奇動物在哪裡》的作者紐特·斯卡曼德先生問了問,據說他年輕時曾在東線戰場馴服了一只烏克蘭鐵腹龍。」哈利凝望著火焰。
「然後呢?」赫敏急急追問,「斯卡曼德先生回信了嗎?」
「回了。」哈利拿出下午剛收到的信件,「他說他是天生的,有些人就是格外招動物喜歡,相比人類也更喜歡動物,比如他,比如海格,他現在都不肯住到城堡裡去呢!」
赫敏泄氣地垮下肩膀。
「始作俑者難道不要負責嗎?」羅恩攛掇他,「要是不方便寫信,你就去騷擾斯內普。」
「我看你是嫌格蘭芬多的分數太多了。」赫敏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她也拿出了一封信,相關字跡甚至已經被用紅色墨水圈了出來。
「我已經暗示過他了,想不通是他腦子不好使。」阿波羅尼婭寫道,「不要總是想龍有什麼,想想你有什麼。」
「哈利只有一條命。」羅恩悲觀地說,「你還有什麼,隱形衣?活點地圖?火..弩..箭?」
「這些統統都不能帶上場。」赫敏交叉雙臂,比了個叉。
「沒事兒,我可以給他從場外扔進去。」羅恩豪爽地說,「你就說吧,什麼管用?」
「火..弩..箭!」哈利說,狠狠一拍大腿,「我早該想到的!如果平均八個成年巫師才能制服一條火龍,而勇士們只能算三個半成年人,哪怕聯手,也打不過。」
「你是說……他們會限制火龍。」赫敏眼睛一亮,「飛行、火焰、還有那些爪子、尾巴、犄角什麼的?」
羅恩腦補了一下啞火打不出噴嚏的凶狠諾貝塔,一下子笑出了聲。
「可能嗎?」
「龍只有感冒的時候才會熄火,而一頭龍可能一輩子也不會感冒一次。」赫敏點亮了羅恩的魔杖,在如墨的夜色裡現翻起了書,「而爪子尾巴犄角,既不能剁掉,也不能包上什麼棉花一類的東西。」
「所以是翅膀。不管是拴起來還是鎖在鐵籠裡,總之,火龍的飛行能力必然會大打折扣,而我又恰好很擅長飛。」哈利依然能想起去年拿下魁地奇冠軍時那種滿足、充盈的掌控感,「還擁有一把世界上最好的掃帚。」
於是他們的議題變成了——如何把火..弩..箭精准地扔給哈利,赫敏險些寫信訂購一對啞鈴,來鍛煉羅恩的臂力。第二天,他們在中庭花園裡練習拋接球,被外出歸來的斯內普撞了個正著。
斯萊特林院長沉默了好久,似乎是被他們蠢得說不出話來。
「我假設你真的有認真聽賽前指導的話,波特。」他皺著眉毛,「就會知道場外求助這條路也走不通,你唯一依靠的就只有你的魔杖。」
羅恩眼睛一亮,立刻就要脫口而出。
「把掃帚縮小後帶到比賽現場也不可以,韋斯萊!」斯內普斷然喝道,「格蘭芬多扣十分,真是笨得超乎了我們的想像。」
這說明他們答案代對了,用火弩箭是一條可行之路,但方法卻錯了。
最新的一節魔咒課上,弗立維教授突然說要教他們飛來咒。
「可是,先生,您不是認為飛來咒挪到下學期學更合適嗎?」赫敏舉手說道,「我問過高年級,他們當年也是這樣學的。」
弗立維教授支支吾吾,弗立維教授顧左右而言他,弗立維教授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把這一頁強行翻篇了。
而從那天開始,似乎不少教授忽然都變得格外……懶惰?穆迪教授連喝茶都不肯自己伸伸手去拿茶杯了,非得用魔法讓茶杯自己飛到他手上來,剛開始不熟練,一杯茶能灑掉一半。
哈利如果再讀不懂這明晃晃的「暗示」,恐怕連梅林都要看不下去了。
「照這個思路,斯內普教我們熬通用解毒劑,是不是意味著哈利要面對的是一頭秘魯毒牙龍?」魔藥課上,羅恩湊過來悄悄地問。
赫敏的臉被魔藥蒸汽熏得紅紅的,她緊張地向後躲了躲。「我不知道。」她老實地說,「火..弩..箭快,還是秘魯毒牙龍快?」
羅恩啞然,他也不知道。「等哈利試一試我們就知道了!」他樂觀地說。
第149章 開幕(4)
哈利·波特此刻正在參加魔杖檢測——前的麗塔·斯基特私人訪談環節。雖然這人在哈利心目中就是阿波羅尼婭豢養的私人輿論打手,但他顯然無法用這層關系換她手下留情。
「迷人的金發女郎麗塔·斯基特,現年四十三歲?」哈利歪著頭讀出速記羽毛筆寫下的內容,「不是吧?你頂多也就三十六、七吧?」
斯基特大聲地咳了兩聲:「老成的記者更令人信服,不是嗎?至少我的贊助人是這樣認為的,那可是魔法部裡的大人物。」
「那她——咳,我是說,他應該讓你把頭發染成黑色,或者棕色。」Ⅰ哈利緊急改口,但斯基特將信將疑地看著他,慢慢地將第一張紙撕掉了。
「好吧,不管他……讓我們來進行一個問題,哈利。」斯基特重整旗鼓,「為什麼你要報名參加三強爭霸賽?是什麼促使你寧可違背規則?」
「因為我想出風頭,我不滿足於『大難不死的男孩』或者『救世主』帶來的虛名浮利,或者我嫌波特家幾代積累的金庫有點兒空,要想辦法再賺他一千金加隆,真是一筆巨款啊,是不是?又或者我純粹是活膩了,大概。」哈利淡定地說,「還有什麼……魔法部長?好吧,我想當魔法部長。」
速記羽毛筆和它的主人一樣處於呆滯狀態,傻了半天,最終如實地記錄下了哈利的答案。
「怎麼了嗎,斯基特小姐?」哈利挑了挑眉,「你是記者,我是受訪人,我們是合作關系呀,你的讀者就愛看這個,不是嗎?」
麗塔·斯基特雙手顫抖,看上去很想把第二張紙也撕掉。
「那、那……第一個項目迫在眉睫,你緊張嗎?或者激動?」
「我又緊張又激動,有時候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向周圍人大發雷霆。畢竟之前的比賽裡死了很多人。」哈利平淡地說,「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格蘭芬多男生表示,他某天午夜撞見我縮在公共休息室裡偷偷哭泣。」
速記羽毛筆都快精神分裂了。
「我必須請你端正態度,哈利。」麗塔·斯基特無奈地說,「讓我們換個話題吧,或許你不想談比賽……你還記得你的爸爸媽媽嗎?你覺得他們會如何看待你參賽的消息呢?」
「我爸爸媽媽都很為我自豪,但同時又為我擔心。」哈利不假思索,「你為什麼不親自問問他們呢?」
「什、什麼?」斯基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死亡威脅?」
羽毛筆精神一振,立刻就要寫下「惱羞成怒的勇士向筆者發出了惡毒的詛咒」之類的句子,哈利卻攤了攤手:「不是啊,他們就在這裡,我爸爸剛剛被你焗發劑的味道熏出去了,我媽媽在你背後,好像對你的袍子很感興趣,方便說一下是什麼牌子的嗎?」
麗塔·斯基特下意識地環顧四周,那張精雕細琢過的臉徹底扭曲了起來:「你恐嚇我?幽靈……這裡可沒有,波特夫婦並未變成幽靈。」
哈利笑了笑:「魔法可不能解釋一切,斯基特小姐。我想幽靈並非亡者滯留人世的唯一形態,有些事呢,無論你相不相信,都是客觀存在的。」
片刻後,等待接受魔杖檢測的其他三位勇士、魔杖檢測者奧利凡德先生和先後趕來的五位裁判都聽到了教室外傳來一聲巨響。作為主人的鄧布利多當仁不讓地推門看去,只見掃帚間的門被人踹得大開,一個標著「斯科爾夫人萬能神奇去污劑」的紙箱孤零零地躺在走廊上,第四位勇士哈利·波特無辜地站在一邊。
「不是我,教授。」他連忙舉起雙手,「走廊上不能使用魔法,我知道。」
迷人的金發女郎稍後從掃帚間裡鑽了出來,氣得胸脯起伏。「抱歉,是我失態了,鄧布利多。」斯基特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她貪婪地掃了教室裡一眼,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招呼攝影師出來,「我想我沒辦法再繼續今天的采訪了,不是很配合……不,我的意思是,我已經采到了足夠的素材。」
「不來張合影嗎?我們說好的。」鄧布利多還要挽留。
「好吧,趕緊拍,拍完我們就走!」
麗塔·斯基特的大作很快就發表了出來,其他三位勇士的篇幅占據了大部分內容,只在倒數第二段提起了哈利。
「她把你描述成了由一個僵化的老瘋子教出來的胡言亂語的小瘋子。」羅恩嘖嘖稱奇,又翻過去看合照,「當一個記者心情不好的時候,她能把所有人都拍得好難看。」
「你到底說什麼啦?」赫敏擔憂地問。
「麗塔·斯基特女士是一位自律的撰稿人,她很誠實。」哈利忍不住笑起來,「因為我真的胡言亂語了。」
麗塔·斯基特的文章發表後不久,三強爭霸賽最明目張膽的泄題來了——海格直接帶哈利去跟遠道而來的火龍們say hello。而哈利在這場史詩級的會見中根本排不上號,海格慷慨地將好消息也分享給了馬克西姆夫人,他打扮整齊地和心目中的女神在禁林中徜徉,哈利只能委委屈屈地披著隱形衣綴在後面,還得留神不要弄出聲響。
當然,在四條火龍面前,馬克西姆夫人也立刻喪失了魅力。
哈利回程時又撞見了跟蹤而來的卡卡洛夫,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使命——他得把這件事告訴塞德裡克,他至少把賽前准備分出了一半給吸血鬼。不剩幾天了!
「可可!」哈利當機立斷,「幫我個忙好嗎,求求你!」
片刻後,睡眼惺忪的塞德裡克還穿著睡衣,出現在了燈火黯淡的廚房裡。
「啊……」他打了個哈欠,比當選那天看上去要憔悴多了,「我好餓。」
四周都是為了明天的早飯准備的食材,哈利也飢腸轆轆,但他現在根本顧不上那麼多。
「聽著,確定了,就是龍,四條,我們一人對付一條,不是合力也不是車輪戰。」哈利說得飛快,「威爾士綠龍、中國火球龍、瑞典短鼻龍和匈牙利樹蜂龍,具體機制不清楚,大概率是抓鬮,都是抱蛋的母龍,我們需要從它們身邊經過。」
塞德裡克一愣,他困惑地眨了眨眼睛,真希望他沒有把寶全壓在吸血鬼上。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呢?」
「為了公平,准確地說,片面的公平。」哈利一口氣說完,累得直喘,「我們可以知道得比芙蓉和克魯姆多,但絕對不能比他們少——你和我,霍格沃茨主要還是看你,我能活到最後就算我贏。」
塞德裡克的神情很復雜,他沉默了半天,最終重重地擁抱了哈利一下。
「去年……我還以為你會怪我呢!」
「比賽總有輸贏。」哈利有些尷尬,「攝魂怪平等地對你也造成影響,但你沒摔下來,這就是你比我厲害的地方。」
這悲催的體型差,他回去一定拿牛奶當水喝!
羅恩和赫敏知道此事後的反應各不相同。羅恩主打一個「拿什麼拯救你,我的運氣」,致力於提升哈利的幸運值,讓他能抽到比較好搞的威爾士綠龍和中國火球龍;赫敏則陷入了絮絮叨叨的反復申述之中,言必稱他們的策略是拿捏了所有龍的共性,一定沒問題。
為了讓赫敏冷靜下來,羅恩甚至主動拉她去圖書館,聲稱要解決一下萬一不幸抽到瑞典短鼻龍、該如何對付超高溫烈焰的問題。赫敏焦慮地翻書研究龍火,他就在一邊搗鼓封建迷信。
哈利也算是服了,這問題根本無解。龍皮是巫師世界最堅韌的材料,或許他穿一件龍皮夾克上場,一定程度上能起到「自相矛盾」的作用,但他可不敢保證短鼻龍見到同胞的遺骸不會當場暴走——羅恩信口胡說,赫敏居然也能被他唬住!
比賽當天,按照老習慣,哈利在上午的魔法史課上美美地睡了一覺,午餐認認真真地填飽了肚子,甚至還特意清空了膀胱。等他從盥洗室出來,發現麥格教授正在等著他。
「我們走吧!」麥格教授微微一笑,在他背上拍了拍,「格蘭傑小姐和韋斯萊先生已經去看台上等你了。」
他們走下台階,去往禁林邊緣,那裡不知何時搭起來一個帳篷,另一側便是比賽場地,高高的看台呈漏鬥狀,另一頭延伸到禁林裡去,想必就是輸送火龍的通道。他們站在帳篷外,場地內幾百個學生議論紛紛的聲音吵得幾乎讓哈利聽不見麥格教授的叮囑,帳篷裡卻意外地很是安靜。
「糟了,雙胞胎似乎把世界杯那一套東西學來了!」麥格教授側耳聽了聽看台上的動靜,臉色一變,「我得去看著!哈利,你……」
任誰來,都沒辦法說哈利·波特的狀態不好。麥格教授很是欣慰,還想囑咐他裝也要裝得害怕一些,霍格沃茨還要臉,就聽見看台上韋斯萊兄弟已經將望遠鏡賣出黃金的價了,連忙把人往帳篷裡一推,自己匆匆去了。
帳篷裡一片愁雲慘霧。哈利望著他的隊友和對手,心裡不期然地湧起一股憐愛之情,麻瓜管這叫「吊橋效應」。無論他們是提前一個月被透題,還是提前一個周被透題,火龍就在那裡,不動不移。
哈利不能說自己完全不緊張,但說實話,或許芙蓉、克魯姆和塞德裡克比他懂得更多的魔咒,但在這種稀奇古怪的冒險上,他絕對經驗豐富。
盧多·巴格曼主持抓鬮,他看上去很想對哈利說點兒什麼,但芙蓉以一種「早死晚死都是死」的大無畏姿態主動發問:「可以開始了嗎?」
「當然、當然。」巴格曼被噎得干瞪眼,「那麼,你們的任務是獲取龍蛋裡的那顆金蛋,除此之外,勇士和龍蛋的安全都會影響裁判給分。」
於是哈利就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把匈牙利樹蜂龍留給了自己。
干!白憐愛了!
等待是非常熬人的,哈利從上學期就深刻領悟到了這個道理。勇士們一個一個被叫出去,他只能從觀眾的反應和巴格曼的解說裡推演他們的表現,還不如一無所知呢!
簾子一掀,有人進來了,一只毛乎乎的大黑爪子搭到他的膝頭。
「西裡斯!」哈利一下子站了起來,大黑狗端端正正地坐在地上,毛發和指甲都顯示出他過得不錯,眼睛也沒有淚痕,「你忙完了?」
黑狗笑容燦爛,哈哈哈地吐著氣,並沒有要變回人形的意思,大概是礙於比賽規定、不太方便。但哈利一下子就不慌了,他一屁股坐在黑狗旁邊,靠著他熱乎乎的身軀,聞著他身上混合著沐浴香波氣味的狗味兒,覺得心裡無比安定。
「你怎麼來了?不是說第三個項目的時候才能讓家屬來嗎?你找鄧布利多啦?還是阿波羅尼婭?或者萊姆斯用了鈔能力?你不會是偷偷來的吧?」哈利自顧自說著,忽然感到黑狗身體下意識一縮。
「不是吧,你真是偷偷來的?」哈利大驚,黑狗連忙討好似地舔了舔他的臉,「你——」
哨聲吹響!
輪到他上場了。
黑狗用頭拱了拱他的屁股,催促他趕緊去,一邊拱一邊還不停地回頭看進來的門,顯然是自己也找好了絕佳觀察點,急著就位。
「那我去了?」
「汪!」
哈利鑽出帳篷,經由一條籬笆小路來到賽場上,先被迎面而來的陣勢震了一下。人山人海之中,查理·韋斯萊等馴龍高手們時刻待命,而教授們也並沒有都坐在一起,他們四散在看台的各個角落,全方位監控著場上的情況。
他注意到斯內普和阿波羅尼婭都換下自己慣常穿的那種或飄逸或蓬松的袍子,穿得都很利索,一副不需要額外的東西增加風阻的樣子。
當然,如果這次他的飛行又出了什麼岔子,僅憑一個減速咒是遠遠不夠的。
至於龍嘛,龍……就那樣唄,也不是第一次見了。
「下午好。」他望著那雙黃澄澄的大眼珠子,覺得在安全距離裡擊中它的可能性不大,他那是魔杖,又不是步..槍。
「火弩箭飛來!」
第150章 中場(1)
「我不明白,她為什麼不給你十分?卡卡洛夫都能給克魯姆十分!」龍口奪蛋都過去大半個月了,羅恩依舊耿耿於懷。
「可能要避嫌。」哈利隨口道,像哄孩子一樣撫摸著那顆令人毫無頭緒的金蛋,冷硬的表面被他捂得熱乎乎的。
「有幾個人知道你們的關系啊?」羅恩小聲吼道,生怕平斯夫人聽見,「好吧,就算要避嫌,那迪戈裡呢?她為什麼不偏袒迪戈裡呢?我不管,無論是你還是他,總之三強杯別想走出霍格沃茨!」
「我說,你們兩個!」正埋頭於算數占蔔作業的赫敏無奈地住下筆,望著游手好閑的好友們,「阿波羅尼婭已經強逼著布斯巴頓和德姆斯特朗低頭了,她嘴上說歸說,哪能真那麼做啊!」
羅恩一臉茫然,哈利似懂非懂。
「算了!」赫敏泄氣地一揮手,轉身又去寫作業,「你們舞伴找好了嗎?」
哈利有些想笑,因為赫敏的每一個字母都透露著「我就隨口一問根本不在意」的強烈情緒。
「沒有。」哈利清了清嗓子,「如果金蛋能告訴我下一場比賽的線索,哪怕真像西莫說的是個女鬼,沒問題,我願意和它跳舞。」
「喔,說起這個!」羅恩興致勃勃地壓低聲音,「我們要不要來打賭,弗雷德是會邀請安吉麗娜,還是帕瓦蒂?」
「帕瓦蒂?」赫敏眉頭大皺,「為什麼?」
「因為她們也是雙胞胎?」哈利難以置信,「啊,原來舞伴這麼、這麼——」
「這麼草率?」赫敏替他接上了,「你也挺草率的,哈利,你就別說弗雷德了。」
「但你們不能否認,兩對雙胞胎,嘿!到時候,誰還看勇士和他們的舞伴啊?」羅恩眉飛色舞地說,「除非哈利真的和女鬼共舞。」
「聽上去像是洛哈特會干的事。」赫敏抿嘴一笑,笑容忽然凝固在臉上。
「怎麼了?」羅恩一邊問一邊回過頭去,「克魯姆?!」
他整個人都跳了起來,險些弄倒凳子,平斯夫人危險地看了過來。
「嗨!」威克多爾·克魯姆還是那副老樣子,木木地垮著圓圓的肩膀,看上去很遲鈍,仿佛所有的靈巧敏捷都被落在魁地奇球場上了,「好不容易才避開那些姑娘,真費勁。」
「原來你知道你走到哪裡都會有一群瘋狂的粉絲啊。」羅恩咧咧嘴。他現在對克魯姆的感情十分復雜,一方面他是哈利的競爭對手,校長看著又不太對頭;另一方面,他上次在世界杯賽場上為克魯姆喊得聲嘶力竭,距今還不到四個月呢。
但克魯姆根本不理他,羅恩像一縷透明的幽魂一樣被他忽略了。
「呃……」哈利指指自己,「你、你找我?」
克魯姆搖搖頭,他望向赫敏,本來就笨拙的身體仿佛更加手足無措了。
「我???」赫敏懵了,她壓根兒就沒跟克魯姆說過話,甚至他總是拖著一長串尾巴還在圖書館裡走來走去,覺得有點兒煩。
「再晚,可能就來不及了。」克魯姆咕噥道,「你總是和你的朋友在一起,我一直找不到機會。」
「什、什麼機會?」赫敏茫然地望著他,哈利忽然發現他們三個真是各有各的遲鈍。
克魯姆撓了撓頭皮,臉上浮出一層薄薄的紅暈。「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他說道,「那個管理員叫你格蘭傑小姐,我偶然聽見的。」
「赫敏·格蘭傑。」赫敏結結巴巴地說,拿不好主意要不要站起來,坐著似乎比較失禮。
克魯姆張著嘴,顯得有些傻,他蠕動了一下厚厚的嘴唇,一個音節都沒發出來。
「赫敏的名字有點兒難是吧?」羅恩忽然站起來,一把又給赫敏薅起來,「那你先練練!」
「羅恩!」赫敏緊張地瞄著平斯夫人,試圖掙脫羅恩的手,「你干什麼?」
「我——」羅恩嘴裡像塞了個燈泡,吐吐不出來、咽咽不下去,他只知道緊緊地握著赫敏的手,緊緊地盯住赫敏的眼睛。這是他第一次,發現赫敏的手指上有握羽毛筆磨出來的繭子,肯定很疼。
「大家都在看我們!」赫敏急了,「我們不能在這裡,不然我們先出去?你們到底要干什麼呀?」
「去吧去吧!」哈利笑嘻嘻地揮揮手,「我會好好兒地幫你收拾書包的,赫敏,慢慢聊,你們仨把話說開比什麼都重要。」
他確實「好好兒」地幫赫敏收拾了東西,足足收拾了一個小時呢,等他慢慢悠悠地回到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就看到羅恩和赫敏各據長沙發的一端,誰也不看誰,但臉都紅紅的。
「這麼說……」他一屁股坐到他倆中間,「只有我是沒有舞伴的可憐蟲了?」
「看吧,我就說他早就看出來了。」赫敏小聲道,「他剛才在圖書館裡就笑得很可惡。」
羅恩虛張聲勢地挺了挺胸膛:「我們會幫你搞定舞伴的,哈利,朋友有義務這麼做。」
出於某種愧疚的心理,羅恩熱火朝天地投入了這項工作,他花時間收集了同齡男孩子們心目中有口皆碑的漂亮姑娘名單,按身高篩掉一批,然後交給赫敏,篩掉第二批。
「秋·張不行,我昨天在盥洗室碰見她和幾個拉文克勞的女生討論,什麼顏色的袍子才能把她襯得皮膚更白,因為塞德裡克·迪戈裡簡直白得像吸血鬼。」
「我就說吧,女巫們的消息總是很靈通,哪怕赫敏總是泡圖書館。」羅恩悄悄跟哈利說,然後又欲蓋彌彰地提高了嗓音,「我說,赫敏,你想好那天穿什麼了嗎?或許……我還來得及買一個和你袍子順色的領結。」
哈利被他們倆酸得受不了,只得移開視線,公共休息室裡有幾個一年級小女巫在玩紙牌,太小了,這次聖誕舞會基本沒她們什麼事兒,因此毫無高年級女巫之間彌漫的焦慮情緒。
他突然有了主意。
「金妮呢?金妮怎麼樣?」哈利搖了搖羅恩的手臂,「如果我邀請她,她就可以來舞會上玩兒了啊!還能穿漂亮的裙子!」
「納威早就已經邀請她了。」赫敏憐憫地搖了搖頭,「他可能覺得自己根本找不到舞伴,你得知道,哈利,我們格蘭芬多的女孩子是很搶手的。」
這話一點兒沒錯,他們這一屆的女巫甚至睡不滿一個五人間。
「盧娜怎麼樣?」羅恩問,「盧娜·洛夫古德,外號『瘋姑娘』的那個,在拉文克勞,去年還是前年,你在我家看到一缸大嘴彩球魚,就是她送的。」
赫敏表情糾結,似乎並不是很贊同。但哈利這個凄慘的現狀,早餐時麥格教授都快把他盯出兩個洞來了。
「我托人幫你問問,金妮應該能更常見到她。」赫敏以一種悲壯的語氣說道。
哈利聳了聳肩,如果他的下限是女鬼的話,那麼誰不可以呢?
聖誕前的最後一個周末可以去霍格莫德,哈利開學時補交了西裡斯的簽名,現在已經可以堂而皇之地坐在三把掃帚裡喝黃油啤酒了。
然而,就算在霍格莫德,也處處提醒著他聖誕舞會迫在眉睫。
「哦不,香精蜂蜜酒沒有了,親愛的。」羅斯默塔夫人愛莫能助地搖搖頭,「鄧布利多下了一筆大單,要走了我所有的存貨,喝點兒別的吧?」
而他,哈利·波特,肩負著開舞重任的勇士,還沒找到自己的舞伴。現在已經不是麥格教授會盯著他了,鄧布利多教授偶爾也會投來擔憂的目光,穆迪的眼神裡滿是困惑,而斯內普的眼神裡就全是嘲笑了。
「這不能夠,哈利。」盧平在信裡寫道,「如果你聽取了阿波羅尼婭對你塑造個人形像的建議,那現在應該有不少小女巫主動來邀請你。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西裡斯在旁邊說讓你別費勁兒寫信問他了,他那時候從來不在這上面動腦筋用心思,追他的人能從蘇格蘭排到巴黎。」
哪裡出了問題呢?是萬聖節晚宴那天忘了裝震驚?還是他去年牛皮吹大了?哈利正在苦思冥想,和大部隊逛街掃貨回來的赫敏帶來一個新的壞消息。
「安東尼·戈德斯坦恩是誰?」羅恩翻著赫敏買的瓶瓶罐罐,各式各樣的梳子、皮筋、小發夾,「拉文克勞的?」
「盧娜似乎有向紐特·斯卡曼德先生寫信請教過問題,戈德斯坦恩是斯卡曼德家的表親。」赫敏對照著清單查看還有沒有漏網之魚,「他不太情願,但斯卡曼德先生大概是從鄧布利多那裡知道了聖誕舞會的事——他們是老朋友來著——主動開口拜托,他也沒辦法。」Ⅰ
「要不你問問桃金娘吧,哈利?」羅恩的表情堪稱幸災樂禍,「你就不用擔心踩到舞伴的腳了。」
赫敏想嚴肅來著,沒憋住。
轉過來周一,情勢更嚴峻了,貓頭鷹雲挾著女巫們訂購的東西遮天蔽日地飛過禮堂上空,盧平和西裡斯都送了赫敏飾品,也都在信裡隱晦地關心了一下哈利舞伴的問題,估計已經不忍心直接問哈利本人了。
哈利也收到一封信,落款M·M,自稱是他媽媽在學校裡的朋友,如果哈利需要幫助的話,可以找她的小侄女娜塔麗,也在格蘭芬多。
「娜塔麗?」赫敏驚叫,「娜塔麗·麥克唐納?」Ⅱ
「行嗎?」哈利迫不及待地問,他真的受不了麥格教授的目光了。
「她是今年的新生,哈利,一個小不點兒,她大概只有你腰那麼高。」赫敏忍俊不禁地笑起來。
「看來連外界都知道救世主不受歡迎的事實了。」羅恩幫赫敏切著牛排肉,「麗塔·斯基特居功至偉,對吧?單就你被女巫杯葛Ⅲ這方面,她可算是把你寫得復雜又立體。」
「如果你說的不是她采訪完海格,轉頭就向外界暗示我對神奇動物愛得不正常,而神奇動物看到我就躲的話。」哈利陰郁地說,「我第一次真正覺得我需要一個舞伴,就算我不太在意別人怎麼看我,我也不想他們覺得我是個該進阿茲卡班的變態。」
羅恩和赫敏都快笑瘋了,哈利郁悶得不行,肩膀上卻忽然被人一拍,是塞德裡克·迪戈裡。
「你研究出金蛋的奧秘了嗎,哈利?」塞德裡克在他身邊坐下,體貼地沒有加入剛才那個尷尬的話題,「為什麼不試試去水裡呢?」
「啊?」
「六樓糊塗波裡斯左邊第四個門,口令是『新鮮鳳梨』。」塞德裡克眨了眨右眼,再度拍了拍他的肩膀,「普通盥洗室只有淋浴,你得和你的蛋一起……」
他做了個潛入水底的手勢。
好吧,舞伴和金蛋,能解決一個總是好的。
哈利當夜就揣上蛋出發了,他自信只要他去得夠晚,就不會被二十四個級長、大頭男女還有四個魁地奇隊長發現——哦不,是三個,伍德畢業走了。
顯然,抱有相同想法的人不止他一個。
「德拉科?」哈利差點兒沒抱住蛋,「你怎麼在這裡?」
「我從一年級就開始在這裡洗澡了。」德拉科也嚇了一跳,匆匆劃拉了一些泡沫擋在身前,「我長這麼大還沒洗過淋浴呢!」
好理直氣壯,真是不服不行。
「斯內普告訴你的?」哈利一一打量過精美的彩繪玻璃窗、堆成高高一摞的雪白毛巾還有五花八門的水龍頭,感到有些小嫉妒,「他怎麼不告訴我啊?」
「雷古勒斯說的,他說這裡的口令八百年沒變過了,他上學的時候就是這個。」德拉科配合地放了一池子彩色泡泡,「告訴你也沒用啊,你願意為了一個熱水澡浪費掉兩個小時嗎?在巴斯的時候誰屁股底下像長了根刺一樣、在溫泉池裡死活泡不住?」
哈利不吱聲了,抬手把金蛋砸了過去。
「你謀殺啊!」德拉科大叫,被濺了一臉泡沫,正痛苦地用清水衝著眼睛,金蛋順利沉底,發出「咚」的一聲響。
哈利趁這個功夫迅速地脫光了自己,撲進池子裡雙手劃拉著撈金蛋。「這兒!」德拉科涼涼地說,一腳把蛋蹬了過來。
「你要不要一起?」哈利邀請他,「金蛋的奧秘,你是第一個哦!」
德拉科露出一副「既然你都誠心懇求了真是拿你沒辦法」的表情,紆尊降貴地和他一起潛入了水下。
窗上的美人魚左顧右盼,窗下的美人魚放聲高歌。
氧氣耗盡,他們一先一後地浮上來。
「我記得,你以前上的那個學校,可以教什麼……哦,『自由潛水』。」德拉科大力抹去臉上的水珠,「你能潛多深?」
「我下了黑湖,摸不到你們斯萊特林的天花板就得嗝屁。」哈利苦笑,「我壓根就沒學潛水,阿波羅尼婭幫我報的是馬術。」
「嘖!」德拉科仰頭苦思,「我回去幫你查查,我們家藏書也不少。」
「你假期要回去?」哈利驚呆了,「你不留下參加聖誕舞會?」
「我又不是勇士,有什麼必要一定參加舞會?萬一我找不到舞伴怎麼辦?」德拉科先嘲笑他,「我有話要和我爸爸媽媽談。」
他臉上的笑容像滾落的水珠一樣消散了。「很重要的話。」他說。
哈利欲言又止,為自己腦海裡突然冒出來的想法而感到羞愧。德拉科的表情完全稱不上輕松,他怎麼好意思再提出這樣不近人情的要求呢?
但……德拉科,和桃金娘相比,他好歹是個扎扎實實、熱熱乎乎、看得見也摸得著的人啊。
「舞伴?我?」德拉科兜頭給他潑了一捧涼水,雙重意義上的,「你是怎麼把這兩個詞聯系到一起去的?」
「你想啊,德拉科,我不知道你有什麼要緊事,但你肯定不能大過節的說吧?」哈利有些不好意思,「你可以留下來一兩天,等舞會結束,再回家去,或許阿波羅尼婭可以帶你一程。」
「哦,我有話不能節日裡說,但能為了你連節都不回家過是吧?」德拉科嗤笑了一聲,他的眼睛裡慢慢閃出異樣的神采,「不,等等,你等等……我或許真的可以!」
「啊?」這下輪到哈利傻眼了,「為什麼啊?」
德拉科望著這個傻子,完全說不出他是為了勸爸爸媽媽徹底倒戈而回家的話。哈利的計劃雖然大膽又離譜,但最終落在爸爸媽媽眼裡,卻能夠加重哈利的分量。
十四歲的德拉科·馬爾福,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拿自己要挾父母,真是令人感動!
「這樣,阿波羅尼婭要幫赫敏做造型,所以她會提前結束在魔法部的午餐會,趕來霍格沃茨。到時候你就去找她,讓她把你倆一起辦了,她搞這個有一手的。」哈利從不切實際的幻夢一朝成真的震驚中緩過神來,迅速地補完計劃。
「難道不是喝復方湯劑?」德拉科驚恐地看著他,「我以為……你會挑一個喜歡的麻瓜童星。」
「變形術,她可以完全憑借魔咒將自己變成另一個人,過程可能有點兒不舒服,但你至少不用把魔藥當水喝。」
德拉科將信將疑地答應下來,不是很相信哈利,但阿波羅尼婭一直很靠譜。更重要的是,「她可以完全憑借魔咒將自己變成另一個人」這句話,一直在他耳邊回蕩。
哪個食死徒家庭沒聽說過克洛伊·勒布倫呢?一個完全無跡可尋的神秘女巫,沒人認識她,她卻出現在黑魔王劫殺哈利·波特的現場,死又死得那麼徹底。
會不會克洛伊·勒布倫根本就不存在?她是……經由變形術造就的「另一個人」?
哈利·波特完全沒有意識到好友的復雜心緒。他洗了個澡,忽然舞伴和金蛋就全解決了,世界上還有這種好事兒?但出於對德拉科的維護,他並未在兩個格蘭芬多好友面前說出他舞伴的名字。
「就……你們女巫群體是不是挺討厭我的?」哈利含含糊糊地說,「她覺得答應我的邀請……嗯,就是背叛了她那個小圈子,所以需要稍微變一下形。」
「也不能算是討厭吧,當然不討厭了,哈利。」赫敏連忙說,「她們就是覺得你挺高傲的,你看,雖然你找不到舞伴,但你也沒有主動邀請誰。」
「我跟她們都不熟啊!開舞這個主意本來就傻透了!你能想像我和拉文德·布朗一起跳舞的樣子嗎?我就像她胳膊上挎著的鉑金包!」
「什麼是鉑金包?」
「閉嘴,羅恩——你被選中成為第四名勇士,大家那麼罵你,你也沒解釋。」
「啊?我——」哈利泄氣了,覺得女巫的心真是難以捉摸,當初他一年級抓蟑螂都沒這麼費勁。「你跟阿波羅尼婭約了幾點?」他悶悶地問。
「下午三點,時間還是很緊的。」赫敏滿臉躍躍欲試,「讓你的舞伴去八樓『巨怪棒打傻巴拿巴』的掛毯對面的有求必應屋,如果她不想被我看見的話,我可以晚一個小時,帕瓦蒂讓我幫忙拔汗毛呢,魔咒容易出事故。」
「有求必應屋?」羅恩茫然地重復了一遍,「我以為八樓只有校長室呢!」
「好像是個很神奇的地方,我也不知道。」赫敏說,「不然就只能去斯內普教授的辦公室了。說真的,我寧願去特裡勞妮的辦公室。」
羅恩和哈利齊齊打了個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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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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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4-11 23:29
第151章 中場(2)
又是一年聖誕,哈利悲哀地發現,除了韋斯萊夫人不動如山還是送毛衣之外,其余人的禮物往往都跟晚上倒霉的舞會有關。盧平送了他袖扣,雷古勒斯送了他胸針,阿波羅尼婭送了他一瓶古龍水,海格送了滿滿一盒子鮮花,讓他可以選一朵別在紐扣扣眼裡,而斯內普干脆送了他一頂假發,嘲諷意味拉滿。
值得一提的是多比和西裡斯。多比從去年就加入了哈利的「小精靈關懷團」,他有什麼買給泡泡和克利切的,也會捎帶手給多比挑一份,藏在髒衣服下面就行了,第二天哈利就會收獲半張哭濕的枕巾以及羅恩「寢室鬧鬼」的抱怨。今年多比第一次給哈利送禮物——花了三個月工資買了一本《如何成為金加隆般討人喜歡的男巫》。
西裡斯送了他一面嶄新的雙面鏡,大概是阿波羅尼婭那面被雷古勒斯改造過後總是時靈時不靈。兄弟倆花了大半年的時間,好不容易才在加納利群島淘到一對新的,就給哈利寄了一個單只。
哈利立刻就試了試,但雙面鏡安靜如雞,顯得鏡面裡他一張唇紅齒白的大臉都有些傻。他又叫了幾聲,無果,便打算丟開,但此時玻璃上卻忽然如水波般蕩漾了一下——一只手猛然按了上來!
「噢!好燙!」
「忍著!該死!」
「怎麼能怪哈利呢?誰收到新玩具不想試一試?」
「我罵的是你!如果昨晚你沒在浴缸裡睡著了——」
「我為什麼會在浴缸裡睡著了?怪誰,嗯?」
哈利趕緊用被子把雙面鏡厚厚地裹了起來,還好羅恩和納威都沒注意這邊。鏡子裡也傳來一陣手忙腳亂穿衣服洗臉的聲音,他無奈極了,只得躡手躡腳地下床去,裝作已經離開,也給兩個成年巫師留點臉面。
下午三點鐘之後,還需要進一步軟裝的禮堂開始清場,女孩子們都陸陸續續地回去了寢室。「如果你不打算弄你那頭雞毛的話,」羅恩老神在在地擺著棋子,「相信我,咱們七點半再上去也來得及。」
「五點吧,阿波羅尼婭建議我走哥特風。」哈利撥了撥四處亂翹的頭發,「你舅媽好像也是這麼認為的,你真該看看她給我選的那套禮袍。」
羅恩的禮袍是溫暖厚重的深紅棕色,墊肩端方,綴著做舊的古銅色假扣子和金燦燦的流蘇,乍一看有點像麻瓜的軍禮服和鬥篷的結合版。但羅恩的體格更像比爾和珀西那樣高高瘦瘦,隨爹,撐得起來,那頭火焰般的紅發也壓得住。
哈利的那件則與他截然相反,盡往鋒利、纖細、深沉方面走,袍子上有許多毫無意義的鏈條、皮帶和綁繩,他自己根本搞不定。
「你要是敢放屁,哈利。」羅恩摟著自己的袍子,蹲在地上幫哈利整理他夠不到的裝飾物,「我就讓你再也沒有便秘的煩惱。」
「那我先謝謝你了。」哈利裝作蓄力的樣子,「雖然你的要求很少見,但作為朋友我有義務盡量滿足你的願望。」
正在和爸爸結婚禮袍作鬥爭的納威頓時笑倒在床上。「挺好看的,哈利,顯得你又高又瘦,很挺拔,只要你離羅恩遠點。」納威誠懇地說,這下西莫和迪安也忍不住了,寢室裡「噗噗」笑聲不斷,倒真的很像在放屁。
「我理解你想盡快見到赫敏的心情,羅恩。」門廳裡,哈利不得不按住躁動的好友,「但是相信我,赫敏第一次穿高跟鞋,那種狼狽相她不可能希望你看見的。」
許許多多的熟面孔從他們眼前經過,佩蒂爾雙胞胎打扮得很有殖民地風格;芙蓉的銀灰色長袍幾乎和她的頭發融為一體,一樣的閃亮、順滑,她簡直像一只水化身的精靈;金妮的淡綠色袍子完美襯托了她的紅發,讓她宛如一枝迎風綻放的花。
「我們韋斯萊,有時候還真挺受限的。」羅恩評價,「頭發不夠百搭。」
「我不也是,我眼睛是綠的。」哈利隨口道,扯了扯自己墨綠色的袍子。
「你不行,你眼睛小。」有人在他們背後說,「至少沒有羅恩的頭發顯眼。」
是赫敏的聲音,但笑嘻嘻站在他們身後的是個誰也不認識的漂亮姑娘。她穿著一條輕薄的淺藍色袍子,隨著她的一舉一動,布料會泛起淡紫色的偏光,總是亂蓬蓬的棕色頭發被耐心地、一縷一縷地梳順了,扎成小辮,不知道怎麼扭來扭去,就盤成一個典雅的發髻,那些小辮子讓她的顱頂、太陽穴和後腦的線條圓潤飽滿,像古希腊大理石雕像一般完美。
盧平送的發梳上鑲嵌著粉紫色的巴洛克珍珠,正在她發髻間低調閃耀;西裡斯送的火歐珀胸針鮮艷得好像一簇熊熊燃燒的小火苗,即便和裙子顏色不搭,可赫敏還是將它別到了腰間,這下誰還能看不出她和羅恩是舞伴呢?
「你長得,好像跟以前不一樣了,赫敏。」羅恩被哈利從背後搗了好幾下,才勉強憋出這麼一句話來,哈利滿臉絕望。
「我就當你是在誇我好看吧!」赫敏微微一笑,雙頰緋紅。
「但你的眼屎在發光!」羅恩大皺眉頭,「你別動我給你擦掉,怎麼回事,下午很困嗎?有求必應屋不好玩兒?」
赫敏連忙後退,一不留神差點兒絆倒,哈利一邊攔羅恩,一邊扶赫敏,三個人好險沒在眾目睽睽之下摔成一團。
「求求你,羅恩。」哈利悲傷地說,「帶著你全年級最美的舞伴快進去吧,好好讓大家看看你們多麼般配,你只要微笑、別說話,千萬別說話,其他的交給赫敏。」
他在人流漸稀的時候等來了德拉科,憑借他——她身上那件阿波羅尼婭的舊袍子,背部一整個都鏤空了,堪稱對整個保守巫師社會的一記性感暴擊。
「就叫我德茜蕾吧!」德拉科臭著一張臉,淺金色的大波浪卷發流水般地覆蓋住她裸露的背部和肩膀,除了發色,她看上去毫無馬爾福的影子,硬要說像,反而更像雷古勒斯。
「拜托!」哈利小聲道,「她那麼多袍子,你就不能挑一件低調點的?」
「不合身!每一條!」德茜蕾咬牙切齒地說,「她的袍子都是量身定做的,我們試著用魔咒改,結果整個版型都垮了。」說著,將手裡一直握著的半拉紙藝面具罩在臉上,頓時就有了狂歡節假面舞會的調調——追問一位戴面具的女士真實身份,是非常不禮貌的,除非她自己摘下來。
救世主和他的神秘舞伴幾乎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尤其是他們需要穿過長長的禮堂走到主賓席那頭。連滿臉狂熱地正和阿波羅尼婭說話的珀西·韋斯萊都轉過頭來看了他們好幾眼。
阿波羅尼婭今天穿了一條深到發黑的波爾多紅長袍,手臂間挽著一條雪白的蕾絲披肩,尖晶石首飾鮮艷得耀眼。她將頭發拉得筆直,在腦後高高地扎了個馬尾辮——准確地說,她在腦後的高髻上掛了個環,環上系著一大束裁剪整齊的金發。
「很別致,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也誇道,「你平常總是穿那一身,我還以為你對時尚沒有追求呢。」
「亞麻樸素耐磨,黑色不易染髒,絲綢強調了我的女性身份,淺色使我的氣質更柔和。耳釘會將別人的注意力吸引到我的臉上來,而珍珠與玉石的光芒更加謙遜低調,不像寶石、鑽石咄咄逼人。」阿波羅尼婭喝了一口酒,隨意說道。
「她真的,從來不做沒意義的事。」德茜蕾低聲在哈利耳邊說,湊得太近,怪癢的,「這麼活著不累嗎?」
「她累不累我不知道。」哈利又點了一道惠靈頓牛排,「我只知道你不多吃一點,可能撐不下來今晚。」
「謝謝,開完舞我就走。」
「你走不了。」哈利篤定地說,「你是我的舞伴,又這麼神秘,成打的男巫想一窺你的真面目。而你如果強勢拒絕所有人,只會讓大家更關注你——我的賊船可不是那麼好上的。」
他的語氣強調般地在「我的」上面輕輕咬了一下,這幾句話不知怎麼就戳中了德茜蕾的軟肋,她沉默了良久,喝了一大口酒,明明是無酒精的版本,卻嗆得眼角都紅了。
「太不紳士了,哈利。」一旁的珀西皺著眉搖了搖頭,「不過還好,你不是最不紳士的那一個。」
哈利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同桌的勇士,塞德裡克和秋·張四個眼珠子聯成了串兒,都快黏到一起去了,芙蓉和她的工具人也聊得正上頭,克魯姆卻根本不理他的舞伴,只目不轉睛地眺望著赫敏的方向。
「她今天真美,不是嗎?」克魯姆對哈利說,「舞伴也不能說明什麼,我只是輸了這一次。」
「對有些人來說,可能的確如此。」哈利意味深長地看了看那個郁悶的女粉絲,「但對赫敏來說可不是。」
「你管好你自己吧!」克魯姆嘟噥了一句。
德茜蕾的情緒直到開場舞時才被調動起來——也是不得不打起精神,她壓根就不會跳女步!一時間舞池裡狀況不斷,看得場外的阿波羅尼婭直樂。
「打擾了,女士。」有個高大的德姆斯特朗七年級學生大著膽子走來,拘束地站在一旁,「請問我有那個榮幸,與您共舞一曲嗎?」
「年輕人,我的年紀是你的兩倍。」
「聽說鄧布利多教授曾是霍格沃茨所有教授的老師,我敢說第二支舞他就算不邀請您,也會邀請那位副校長。」七年級仿佛完全聽不懂好賴話,「年齡只是為您增添魅力的桂冠。」
客套話說到這個份上,硬要拒絕反而是她不禮貌了。阿波羅尼婭將手中的鴕鳥毛折扇一合,准備應下他的邀請,旁邊卻伸出另一只手來,將她的扇子按下。
「請原諒我來晚了。」斯內普板著臉說,「按照社交禮儀,第一支舞應該由我來邀請您。」
阿波羅尼婭一愣,好像……似乎……的確是這樣。對霍格沃茨來說,她同樣是客人,那麼作為校長之下第二人的男巫,斯內普就該邀請她跳舞——鄧布利多正在邀請馬克西姆夫人,後者遠道而來,比她更「客人」。
總不能讓她和弗立維一起跳吧?那樣對他們倆的難度都太大了。卡卡洛夫已經非常優雅地牽起麥格教授的手了。
「今夜還很長呢,年輕的先生。」阿波羅尼婭向那個七年級笑了笑,搭住斯內普伸來的手,一起下到舞池。
霍格沃茨以往很少舉辦這種舞會,據說每逢禧年的聖誕節會有Ⅰ,顯然他們在校時沒趕上。但是不要緊,斯拉格霍恩的俱樂部會出手。後來每一次和斯內普跳舞,包括現在這次,阿波羅尼婭都會想起和他的第一支舞——倒是一步都沒跳錯,就是托舉的時候松手太快,她猝不及防扭到了腳。當時斯內普臉上的表情分明就是「怎麼,你還有腳」?
隔了這麼多年,他們依舊配合得相當熟練,就是各自走神也不會踩到對方。斯內普盯著她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那一段小臂光潔白膩宛如像牙,青紫血管清晰可見,絲毫看不出上面有過一個醜陋的紋身。
「你到底怎麼做到的?」他低聲問道。
阿波羅尼婭左手微微用力,迫使他俯下身來,她也探身迎上去,湊在他的耳邊。
「我早就說過了,巫師的歸巫師,麻瓜的歸麻瓜。」
「他們倆肯定有一腿。」赫敏·格蘭傑篤定地說,他們剛剛擦肩而過。
「肯定沒有。」羅恩·韋斯萊苦著臉,「赫敏,別再想了,我們得離斯內普遠一點,快要交換舞伴了。」
赫敏哆嗦了一下:「我們應該下一曲再下場的,斯內普教授絕對不會去跳鄉村舞或者小步舞。」Ⅱ
羅恩想像了一下斯內普蹦蹦跳跳的畫面,一個沒留神,踩了赫敏一下。
「羅納德!」赫敏氣憤地看著他,「第三次了!」
「比哈利強。」羅恩樂觀地吹口哨,「我自己就聽見他的舞伴至少詛咒了四次,『我一定要殺了你,波特』!」他惟妙惟肖地學著那個淺金發女生的口吻。
「說起來,哈利到底邀請了誰?」赫敏不斷扭頭去看人群中那個女生的臉,「有點眼熟,但……我懷疑霍格沃茨有沒有這樣一個人。」
「哦,那是馬爾福。」羅恩隨口道,差點被赫敏踩掉腳趾頭。
「你做什麼!」他委屈地小聲叫起來,「高跟鞋踩人多痛啊!」
「你在說什麼啊!」赫敏的神情仿佛和她跳舞的是一頭塗脂抹粉的巨怪,「他們怎麼做到的?你怎麼知道的?」
羅恩露出一些小得意的神色來,神秘兮兮的:「我什麼都不知道。但以梅林的名義發誓,赫敏,你看看那個女生一副要用白眼霸凌整個舞會的表情,整個霍格沃茨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了。別說他只是變成了女生,他就是頂著一張貓臉,那也是馬爾福。」
赫敏立刻放棄了淑女的體態,又伸著脖子看了一眼。她難以置信地搖搖頭,卻又笑起來。
「好吧,好吧,羅恩,不得不說……」寧芙般輕盈美麗的女生笑眯眯地望著他,毫不吝嗇自己的誇贊,「你有的時候真的很敏銳。」
羅恩的臉登時變得和他的頭發一樣紅。
「第四次!現在你和哈利一樣了!」舞池中旋轉的人都聽見這樣一聲憤怒的吶喊。
第152章 中場(3)
大提琴奏出一段華麗的弦音,男男女女松開彼此交握的手,與旁邊的搭檔交換舞伴。
「晚上好,鄧布利多教授。」赫敏干巴巴地打了聲招呼,覺得自己額頭上滲出了汗水。
「裙子很合適,格蘭傑小姐,很襯你的膚色。」鄧布利多舞技相當高超,從容引導著忽然變成木頭的學生,「你們怎麼轉到了這邊?韋斯萊先生看上去可不太好。」
羅恩被馬克西姆夫人提在手裡,活像一個腳都夠不著地的洋娃娃。
「我們在躲避斯內普教授,我不想——抱歉,先生,您能理解的,對吧?」赫敏硬著頭皮說。
鄧布利多寬容地笑了,兩人不約而同都去尋找斯內普的身影——斯內普挽著哈利的舞伴。
「天吶……」赫敏喃喃道,「哪怕伏地魔現在就忽然跳出來……」
旁邊的哈利和阿波羅尼婭都快笑傻了,哈利一邊笑一邊懇求她不要把指甲死死地摳進自己肩膀裡。
好在這一段很快就結束了,阿波羅尼婭重新回到斯內普身邊,緊緊地抿著嘴角,不敢笑出聲來。一曲結束,她提著裙子草草行了個禮,轉身就快步往外走。
舞池外已經備下精致小食和各色飲料,阿波羅尼婭死死攥著一杯蛋酒,找了個背人的位置坐下,笑得渾身顫抖,不得不伸長了胳膊,生怕灑到自己嬌貴的袍子上。
一方手帕扔到她膝蓋上,是斯內普。
「啊?」她茫然不解地接過來,隨手拿了個光亮的餐盤照照自己,妝容好著呢,眼線沒花,睫毛膏沒糊。
Hail Maybeline!Ⅰ
「你剛才憋笑的時候把口紅沾牙上了。」斯內普毫不留情地笑話她,「現在看上去就像剛吃過小孩的邪惡女巫。」
她連忙背過身去擦了擦,髒手帕就地銷毀——開玩笑,她發誓就這塊還是斯內普從家裡拿的,泡泡總是一口氣買五十塊,隨便她亂扔。
阿波羅尼婭轉過身,正好看見卡卡洛夫正在殺雞抹脖子地暗送秋波,拼命示意斯內普和他出去談談。他們交換了一個眼色——斯內普抽身和卡卡洛夫出去了,阿波羅尼婭向那個痴情不改的七年級點了點頭,迎著小步舞的歡快曲調回到舞池去。
她一連跳了好幾首,跳得渾身是汗,埃爾芬斯通·埃爾科特(被妻子米勒娃·麥格邀請來的)和藹地建議她去休息一會兒,阿波羅尼婭也是這麼想的,待樂曲終了,他們互相行過禮,就往餐桌邊走。
「這個時候如果能吃個冰淇淋的話……」她喃喃著自言自語,知道可可能聽得見,「我想吃藍莓味兒的。」
可桌子上空空蕩蕩,別說藍莓味冰淇淋,連個藍莓都沒有,她身邊卻多了一個綠眼睛的小精靈。
「女士!」多比臭著一張臉,「沒有藍莓,也沒有冰淇淋,那是反季節的食物,可可讓多比來拒絕你,很抱歉!」
他硬梆梆地鞠了個躬,沒有半點兒歉意。
這物資匱乏的日子她真是一天都過不下去了!阿波羅尼婭抽了抽嘴角:「沒事的,你沒當場把我毒死,我就謝謝你了,多比。」
「多比不能這麼做!」多比倔強地瞪著她,「雖然多比知道女士是邪惡的黑巫師!但是多比不能夠!」
看吧,是「不能」,不是「不想」。要是他能,霍格沃茨是不是得死一片?阿波羅尼婭第一次覺得巫師和小精靈之間的不平等條約有那麼一點兒好處,至少她被保護了。
「行,好,知道了,沒問題!」阿波羅尼婭懶得和這個軸得突破天際的小精靈計較,「找你的救世主去吧,別管我了。」
多比疑惑地看著她,在阿波羅尼婭意識到這算是個命令時,「啪」的一聲消失了。但很快他就回來了,驚慌失措的。
「外面出事了!哈利·波特出事了!」多比小聲尖叫道,「是不是格林格拉斯女士干的?」
阿波羅尼婭連忙往外走,一邊問他:「怎麼就該是我干的了?我最近也沒犯過什麼事兒啊?」
「格林格拉斯女士害閃閃被解放了!」多比不服氣,「雖然多比喜歡自由,但閃閃不高興!閃閃哭慘了!」
「快得了吧,你一定好久沒聯系閃閃了。」阿波羅尼婭白了他一眼,「老克勞奇都快病糊塗了,我讓閃閃暗中回去照顧他,閃閃不知道有多開心——上次那是她自己蠢被利用,關我屁事!」
多比一臉「你就算說破大天去你也是邪惡的黑巫師」,阿波羅尼婭哭笑不得。她繞過一處玫瑰花叢,在一處石雕馴鹿下面發現了劍拔弩張的眾人。
麗塔·斯基特狼狽不堪地被圍在中間,三人組、德茜蕾、斯內普、卡卡洛夫、海格、馬克西姆夫人甚至口紅花了的芙蓉和她的男伴都在這裡。
好家伙,蘿蔔開會。
「魔法部並沒有立法禁止記者以阿尼瑪格斯形態工作!」斯基特疾言厲色,一看就是虛張聲勢,「我這是正常流程。」
按道理,這裡的話事人應該是作為東道主的斯內普和海格,但他倆一個懶得和不熟的人打交道,一個干脆就不擅長口頭交鋒……所以,代表霍格沃茨出面交涉的,是哈利·波特。
「但是您的正常流程侵犯了我們的隱私權。」哈利還是很溫和的。
「巫師的法律不保護隱私權。」見救世主難得地愣了一下,斯基特得意地挑了挑眉。
「真的?」他驚訝地問同伴,「這太落後了吧?」
「真的!」羅恩和德茜蕾異口同聲地說,又雙雙嫌棄地瞪了對方一眼。
「既然講不了理,那我們就不講了。」哈利立刻笑道,他甚至後退了一步,背過身去,「斯內普教授,請。」
阿波羅尼婭險些笑出聲來,要不是怕凍到當場冬眠,她都想變成阿尼瑪格斯形態湊近了看個熱鬧。
羅恩老老實實地跟哈利一樣背轉過身,但還是想偷看,德茜蕾和赫敏則不約而同地施了一個天網咒——任何活物不能從物理意義上離開魔咒範圍內Ⅱ,經歷過上學期的冒險,赫敏很有亡羊補牢的精神。
馬克西姆夫人神情難看,她隱晦地抬了抬手,芙蓉立刻拉著她滿臉口紅的男伴退開了。海格作為場上唯一道德模範,頗有些手足無措,但卡卡洛夫哼了一聲,大有「你行不行不行我來」的意思。
「你們做什麼?」斯基特徹底慌了,「殺人滅口?在霍格沃茨?鄧布利多眼皮子底下?你不敢!」
「你最好祈禱我真的不敢。」斯內普厭惡地抽出魔杖,心裡第不知道多少次稱贊阿波羅尼婭當年悍然下手的果敢。
「我有你們的把柄,你敢殺我,我就嚷出來。」斯基特說道,「這裡沒一個人的身份見得了光,不是嗎?」
海格、馬克西姆夫人、斯內普、卡卡洛夫甚至德茜蕾的臉色都變了。看來麗塔·斯基特收獲頗豐,只有從芙蓉那裡撈到的是不值錢的花邊新聞。
阿波羅尼婭簡直要被她蠢哭了。不是看破紅塵、徹底不想活了的人,說不出這麼找死的話——不說還好,當著老少爺們的面,斯內普也就給她一個遺忘咒了事,可這話一說,卡卡洛夫一定先把她弄死。
「嚷出來?如果不殺你,你甚至會寫到報紙上去。」斯內普說道,「我假設你的嘴比我的咒語還快——那在場諸位就是互相持有彼此秘密的同盟,絕對不敢互害。」
麗塔·斯基特呆呆地看著他,忽然激動起來:「我會保密!我保密!我發誓!如果我到處亂說,讓我當一輩子甲蟲!」
「看來你真的知道些什麼?」卡卡洛夫輕柔地問,臉上混雜著恐懼、憤怒和煩惱,「我很遺憾。」
除了麗塔·斯基特和海格,幾乎所有人都分辨得出哪些話只是虛言恫嚇,哪些話卻是認真的。赫敏的臉色立刻變了,喊道:「你不能!卡卡洛夫教授!」
「開個玩笑。」卡卡洛夫說,臉上卻沒有一絲開玩笑的神氣,眼珠子裡迸射出一股陰惻惻、冷冰冰的光。
「這樣我們就放心了。」鄧布利多終於趕到了,頭頂還在冒熱氣,多比順利完成任務,消失在了夜霧中,「否則萬一斯基特女士出了什麼事,大家就都會懷疑是你干的了,伊戈爾。」
「我說了我只是開玩笑!」卡卡洛夫立馬換了一副天真無邪的神情,看著越發像一個變態殺人犯,「你可不能這麼冤枉我,鄧布利多!」
「關於這件事,您總能給我們一個交代了吧?」馬克西姆夫人神情嚴肅。
「當然,這是霍格沃茨招待不周。」鄧布利多一力承擔下來,「斯基特小姐由我來談,各位請先回禮堂去吧,廚房新上了牛奶潘趣酒,這個天氣多麼適合來一杯啊!」
對於學生們來說,這件事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插曲,但阿波羅尼婭卻被拉來當了一次見證人,在霍格沃茨額外多耽擱了好些天。麗塔·斯基特被施了一個遺忘咒,又與鄧布利多立下一個牢不可破的誓言——今後永久地不能借阿尼瑪格斯形態之便竊取他人隱私,除了比賽當天,也都不得再出入霍格沃茨。
魔藥課教授辦公室裡,斯內普正在整理自己的私人魔藥材料庫存,順便找一下鰓囊草,忽然聽見有人敲門。
「進!」他頭也不抬地說,「什麼事?」
「我要見哈利,借你這地方一用。」阿波羅尼婭風塵僕僕地站在那裡,難得地有些茫然。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上午剛剛離開學校?納西莎不是約你喝下午茶嗎?」斯內普皺起眉來,他們認識這麼多年,他自然看得出來她越來越偏執,不容許一件事、一個人超脫自己的掌控,又怎麼會露出這種表情?
阿波羅尼婭嗤笑一聲:「就是這下午茶鬧的!我真是……萬萬沒想到!」
半小時後,在魁地奇球場上翱翔天際、凍得一塌糊塗的救世主姍姍來遲,一進門就覺得心頭一緊,甚至有種夢回女貞路5號的感覺——盧平缺席的正式談話,說明他闖大禍了。
盧平雖然管他也挺嚴的,但出於某種樸素的格蘭芬多情懷,在三個斯萊特林面前總是不自覺維護他。
「出去!」斯內普看他的眼神像看一袋廚余垃圾,「你的鼻涕都結冰了,要麼你把它吃了,要麼你自己清理掉,在這之前別進我的門。」
阿波羅尼婭笑了,他松了一口氣,問題不大、問題不大!可阿波羅尼婭的問題卻打了哈利·波特一個措手不及。
「告訴我,哈利。」阿波羅尼婭的聲音溫柔得很詭異,「德拉科和金妮,你覺得他們誰更可愛?」Ⅲ
「砰」的一聲,斯內普手一抖,將一只沉重的銅砝碼砸到了地上。
「金妮!」哈利不假思索地說,「怎麼了嗎?」
大人們交換了一個詭異的眼神,阿波羅尼婭欲蓋彌彰地清了清嗓子:「為什麼呀?是金妮更好看嗎?德拉科不如金妮好看?」
「他倆為什麼要放到一起比較?」哈利傻眼了,「我只是覺得『可愛』用來形容女孩子比較多,德拉科已經過了這個年紀了不是嗎?金妮最起碼還能『可愛』上二十年。」
斯內普忽然從鼻子裡重重地哼了一聲:「別白費功夫,他還沒開竅。」
「那你……也不覺得羅恩和赫敏可愛咯?」阿波羅尼婭還不死心。
「不是啊,每個人都有每個人可愛的地方,德拉科有時候也很可愛啊!」哈利徹底糊塗了,「阿波羅尼婭,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麼?」
說你就是個大呆瓜!阿波羅尼婭白了他一眼,絕望地放棄了繼續試探的打算。納西莎·馬爾福說得沒錯,男孩子還是和男孩子更聊得來。可看看圍繞在救世主周圍的成年男巫吧,要麼一輩子困在情傷裡出不來,要麼是個愛情凌駕於道德的戀愛腦,相比之下萊姆斯·盧平最正常了,他只是因為狼人身份有很強的不配得感罷了。
要不她聯系一下亞瑟·韋斯萊?怎麼說呢?「幫忙問問哈利是不是gay?如果是,順帶再進行一下青春期..性..教..育」?得了吧,韋斯萊家親生的孩子都是完全放養長大的,羅恩還要靠哈利助攻呢!
「他們不是。」斯內普肯定地搖了搖頭,在這件事上他最有發言權了,畢竟他一天至少能見這倆小貨三次,不管是明戀還是暗戀,都很逃得過各位師長的眼睛,「一個蠢主意而已,一個敢提,一個也真敢答應,讓納西莎別太敏感了。」
「是什麼?」哈利依然還是懵的。
「反正,第二個項目還有兩個月,到時候一切見分曉。」阿波羅尼婭深深吸了一口氣,把手背在背後猛搖,斯內普無奈,只好轉動桌上的一只玻璃瓶、使其標簽向外。哈利果然注意到了,他瞥了一眼。
「你該讓隆巴頓看見。」等哈利走後,斯內普如此評價,「或者格蘭傑。這小子對魔藥和草藥的求知欲不過如此。」
第153章 中場(4)
不得不說,還是當教授的了解學生,接下來的兩個月,哈利苦練人體變形術,在接受自己沒有繼承父親全部天賦這一現實後,又轉而去練泡頭咒。但他只是不用參加期末考試,平日裡課還是要上,作業還是要寫,用麥格教授的話來說,他們「還有一年就要參加O.W.Ls了」!
「我還記得你上學的時候,阿波羅尼婭。」黑湖邊的裁判席上,鄧布利多正小聲和她交頭接耳,「學了很多不該學的,是吧?」
「如果你允許我也從哈利六歲起就教他魔法的話,教授。」阿波羅尼婭笑道,「哪怕巴希達·巴沙特也不能否認,哈利的《魔法史》就學得還不賴。」
鄧布利多愉快地笑了起來,借助地勢之便,他們可以清晰地看到不遠處被室友簇擁著的哈利被家養小精靈攔截住,手裡不由分說地被塞了個什麼。
「菲利烏斯說哈利的泡頭咒練得還不錯,就是不知道能撐多久。」鄧布利多說,「或許用不上西弗勒斯的鰓囊草。」
「那就當做plan B好了!」阿波羅尼婭渾不在意,「要是沒用上,我們還省錢了呢!」
「這是什麼,哈利?」納威好奇地看著哈利將標本瓶固定到尼龍泳褲的裡側,「說起來,怎麼今天都沒看見羅恩和赫敏?」
「昨天晚上一起出去了,然後就再沒回來。剛剛我在門廳看了一眼,應該不是鬧出什麼風紀問題被關禁閉了——格蘭芬多的分沒少。」哈利隨口道,翻開褲腰帶看了一眼,「哦,鰓囊草。」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納威吃驚地扯開他的泳褲,「這要是鰓囊草,我就把我媽媽送我的那本《地中海神奇水生植物和它們的特性》吃了。」
「我的天啊,你們兩個!」迪安和西莫手忙腳亂把他倆扯開,「要是被那個麗塔·斯基特看見,哈利,真的沒有女巫會喜歡你了!還有你,納威!」
哈利也覺得「鰓囊草」這個名字有點眼熟,似乎在斯內普辦公室裡看見過。但那草的樣子他是徹底不記得了,以他2.0的視力,怎麼看怎麼覺得天底下草都長得一樣——又不是在課堂和考場上!
「沒事,大概是炮制過,藥力更強,或者口感更好。」哈利無比確信斯內普不會害他,「說不定入口即化,還是藍莓味兒的呢!」
岸邊的勇士一字排開,四個人裡倒有三個人用了泡頭咒,整齊劃一,還挺好看,唯有威克多爾·克魯姆特立獨行地頂著個鯊魚腦袋,正在四處顧盼。
「很高明的變形術,卡卡洛夫教授。」鄧布利多禮貌地說,「看來克魯姆先生並不僅僅是一位優秀的魁地奇運動員。」
卡卡洛夫很自負地笑了笑,說著什麼「威克多爾還並非我們德姆斯特朗最優秀的」之類的屁話,大家都很給面子地紛紛捧場,盧多·巴格曼一吹哨子,勇士們便開始涉水往湖中心走。
「我早說應該把看台搭在湖中央,再把海格的擺渡船拉過來。」巴格曼嘖嘖感嘆,「這樣有點兒傻,統共一個小時,來回路上就要花去一大半。」
「我恐怕其他孩子們不會那麼聽話。」鄧布利多搖頭笑道,指了指湖邊層層疊高的觀眾席,「在這裡落水,頂多著涼發熱,在湖中央把自己折騰下去,那我可就要麻煩巨烏賊搭救了。」
他說的一點兒沒錯。當學生們意識到這一個小時他們都必須面對著澄澈如鏡的湖面發呆時,立刻就開始自發性地找樂子,一些拉文克勞的高年級甚至非常有先見之明地掏出了書。
「哦,那可不行!」阿波羅尼婭不贊成地說,「陽光太強烈了,對眼睛不好!」
她變出紙筆,匆匆寫了幾句話,折了個紙飛機,然而飛機歪歪扭扭地繞著看台上下左右地轉了幾圈兒,躲過無數只作怪的罪惡小手,最終茫然地飛了回來,落在她眼前。
「怎麼了?」鄧布利多問。
「西——斯內普教授不在,我想他說的話孩子們一定肯聽,但是紙飛機沒找到人。」
「哦,我想……」馬克西姆夫人指了指他們背後,「他可能正在過來。」
「出什麼事了?」盧多·巴格曼好奇地問,「他看上去可不太好。」
卡卡洛夫憂慮地撫了撫左臂,看上去又害怕、又期盼斯內普是來找他的。鄧布利多和阿波羅尼婭紛紛回頭望去,果然看見斯內普堪稱怒氣衝衝地大步向這邊走,臉色幾乎和袍子一樣黑。
「校長。」他走到鄧布利多身邊,「借一步說話。」
鄧布利多不明就裡,起身跟著他走得遠了些。「怎麼了,西弗勒斯?」他看了看對方緊握的拳頭,「你發現小克勞奇的蹤跡了?」
「不。」斯內普短促地搖了搖頭,「我撿到了這個,就在我辦公室門口。」
一團章魚須般黏答答的暗綠色草藥靜靜地躺在他掌心,沾了些許灰塵。
「這是……」鄧布利多恍然,「鰓囊草?」
「就是我給波特的那一些。」斯內普說,「我想知道,他剛剛吃下去的是什麼?」
「他剛才沒吃。」鄧布利多搖搖頭,「但不意味著他的泡頭咒失效後不會吃。」
泡頭咒如果在水下使用,只會聚攏起一個大水球。如果哈利魔力不夠,泡泡半路破了,那他只能憋一口氣吃鰓囊草了。
「黑湖下的所有生物都只會為勇士們造成阻礙,而不是危害他們的生命安全。」鄧布利多望向平靜如昔的湖面,「我們需要做好哈利會輸的准備,西弗勒斯。」
把哈利·波特弄到伏地魔眼前沒什麼難的,難就難在怎樣做得毫無嫌疑,他這個雙面間諜還得做下去。鄧布利多要是一味放水,黑魔王根本不會信。
「我只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他說,「難道霍格沃茨並不是所有家養小精靈都忠於巫師的嗎?」
鄧布利多急匆匆地將身體一側,白胡須可疑地抖動起來。「我恐怕並不是,西弗勒斯。」他的語氣裡有明顯的笑意,「而你特別倒霉,正巧遇見了桀驁不馴的那一個。」Ⅰ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最先浮出水面的是芙蓉·德拉庫爾,她兩手空空,一冒頭就嚎啕大哭,一問連人魚駐地的邊兒都沒摸到;緊接著是塞德裡克·迪戈裡,秋·張面色慘白地伏在他胸前,露出驚魂未定的微笑;威克多爾·克魯姆的情況比較尷尬,他的『寶貝』甫一清醒過來,就立刻踩著水游遠了。
「我不明白……」赫敏緊張地、倒退著游向龐弗雷夫人的方向,「你看,我都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克魯姆先生……」
克魯姆露出痛苦又羞愧的神情來,手足無措地遠遠跟在赫敏後面。
阿波羅尼婭看得唏噓不已,代入一下赫敏也覺得怪不公平的——好好兒地和曖昧對像去找自己院長,一進門就被催眠了,在晚冬的湖水裡泡得四肢僵硬,剛醒來就發現自己被陌生壯漢摟在懷裡……也就是赫敏的魔杖被提前收走了,麥格教授還是很有先見之明的。
現在只剩下哈利沒上來了,阿波羅尼婭本來覺得這是她最十拿九穩的一趴,鄧布利多卻走來告訴了她鰓囊草的事。
「多比?」她又驚又怒。
「顯而易見。」鄧布利多聳了聳肩,趁著其余人手忙腳亂地關懷勇士和寶貝,沒空注意這邊,「他不能違反西弗勒斯的命令,將瓶子裡的草交給哈利,但他又對你們抱有偏見。」
「所以他就擅自替換了草?」阿波羅尼婭險些沒氣暈過去,「我不管,教授,這事兒您必須得給我個交代,如果計劃有變……我肯定要捱鑽心咒,兩次!」
路過的赫敏以為她在和她比耶,也高興地揮了揮手。阿波羅尼婭氣急敗壞地從小女巫頭上捋下一只水甲蟲,隨手捏死,包在手帕裡,讓她送去正忙得熱火朝天的麗塔·斯基特。
「你不是怕蟲子嗎?」鄧布利多奇道,阿波羅尼婭冷笑一聲,走去水邊眺望。
還好,弗立維教授對哈利的評價還是很中肯的——他泡頭咒確實練習得不錯,哪怕超時了一丟丟,大氣泡依然好端端地扣在他頭上的,像個玻璃魚缸。
救世主左手韋崽,右手韋崽大哥的未來小姨子,艱難地往岸邊跋涉,累得臉色蒼白,幾近虛脫,人魚首領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邊,幫他把加布麗·德拉庫爾薅上了岸,還托了凍得手腳麻木的羅恩屁股一把。
阿波羅尼婭狠狠地松了一口氣。
離下一個項目還有整四個月,哈利覺得自己簡直悠閑得不像話,遂重又撿起了上學期和羅恩的對練,順帶還拉上了赫敏——她不知道怎麼得罪了麗塔·斯基特,被那頭母牛耗費了兩個周的版面、塑造成了一位游走在三位男巫之間的撈女。
「她當年詆毀阿波羅尼婭的那篇文章我看過,只能說,還好你未成年,赫敏,她手下留情了。」
赫敏帶他們來了有求必應屋,攻擊性魔咒一旦中招,往往附帶有強大的衝擊力,三人很快就癱在軟墊上起不來了。
「她不能偷聽,很多情節就只能憑空編造,又俗又老套,什麼羅恩和克魯姆在聖誕舞會為了爭著和我跳舞而大打出手之類的。」赫敏微微苦笑,這些天她遭盡了冷眼與白眼,「只要我們自己人不誤會就好。」
「阿波羅尼婭讓我代她向你道歉。」哈利忽然想起來,「她說第二個項目那天,她曾經托你給斯基特母牛送了個小禮物,本意是想警告她的,但斯基特不敢針對她,就只好遷怒了你。」
「什麼禮物?」羅恩好奇地問。
「一只被捏扁的甲蟲。」赫敏咯咯笑起來,「如果是因為這個,那我覺得很值,你們真該看看斯基特打開手帕包時的表情!」
復活節一過,天氣轉暖也開始轉暖。海格的菜、斯普勞特教授的草、禁林裡的樹都變得越來越茂盛,勇士們也得以提前一個多月,初窺決賽的一角。
哈利剛剛應付完神秘事物司負責制球的緘默人,興致缺缺,還有些累。他根本不可能記得下迷宮的所有路徑,但塞德裡克卻不這麼認為——即使希望不大,也得盡力一試。而芙蓉自從第二個項目落後半步,整個人也松弛了很多,總是笑眯眯地看著哈利,與陰著個臉的克魯姆正相反。
「你怎麼了?」哈利疑惑地被他拉到禁林邊緣,「不能再往裡走了,我會被扣分的!」
「那個大個子不是挺喜歡你的嗎?」克魯姆小聲說道,「我想問……赫米恩,她還在怪我嗎?」
哈利被他笨拙的發音逗得直樂:「沒有,她早忘了。」
克魯姆的表情更陰沉了,難道他寧願赫敏還在記恨他?
「她能理解你的,你遠道而來嘛,我打賭你壓根都沒問你舞伴的名字吧?」哈利拍拍他的肩膀,看著這麼一大只的壯漢為情所困的樣子,覺得單身也還蠻好的,「什麼味道?你有聞到嗎?」
「很臭。」克魯姆點點頭,「大個子菜地裡的肥料?」
「海格不會種菜種到禁林裡來的,」哈利搖搖頭,循著味道找去,心想這時候如果有暮星在,豈不是省了好多事?
禁林裡泛起濃霧,天星暗淡,月色凄迷。他忽然發現前面一片草地禿了一大塊。
哈利打了個哆嗦,抽出魔杖指著那個位置。「房塌地陷!」他輕聲說道。
咒語的動靜比他念咒的聲音大得多了,樹木搖曳,群鳥驚飛,哈利揮手撥開撲面而來的土粒,登時驚出一陣冷汗。
一具屍體側身倒伏在土裡,天氣方暖,爛得還不是很明顯,但面目已經黑了。哈利大著膽子走上前,探頭看了幾眼,發現他並不認識此人。
「快回來!」克魯姆叫道,「我在這看著,你去找人。」
「不行,太危險了,又出了命案。」哈利果斷拒絕,「這只是一具屍體而已,活人永遠比死人更有價值,即便我們這一走立馬會有野獸來吃自助餐,至少我們兩個都已經見過她了。」說著,他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
「那是誰?」回去的路上,克魯姆問他,「學校裡的學生嗎?」
「不認識,無名氏。」Ⅱ
「啊?」克魯姆困惑地望著他,「你這不是知道她的名字嗎?」
哈利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出來,心頭籠罩的死亡陰影散去了不少。「嗯……就是固定用法,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反正大家都這麼說,你可以問問赫敏呀?貓頭鷹棚屋裡那只雪鸮是我的,讓她幫你帶給赫敏唄!」他說。
對不起,羅恩。
哈利只在門廳裡猶豫了一秒,就果斷選擇了通往地下的階梯——開玩笑,他要吭哧吭哧爬到頂才能有可能窮舉口令見到鄧布利多,但他只要向下走一層,就鐵定能見到斯內普。
克魯姆似有不解,但他很快就不在乎了,因為卡卡洛夫正被斯內普從辦公室送出來,後者的表情頗為不耐煩,或許可以稱之為「趕出來」比較合適。
「我只能向你保證,你自尋死路,一定不是因為今天來找了我。」單從卡卡洛夫的表情上就能看出斯內普的目光該是如何壓迫灼人,「你難道真以為關於你的所作所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卡卡洛夫現在的狀態跟嚇破了膽也沒什麼區別,他甚至都顧不得在霍格沃茨師生面前裝出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前些日子還直接闖進了哈利他們的魔藥課堂上。
斯內普放完狠話,一轉身看見走廊上傻傻站著的兩個勇士,不由蹙眉:「有事,波特?」
「有人死了,教授,在禁林裡。」哈利淡定地說。
第154章 中場(5)
相比於跟著卡卡洛夫一步三回頭去船上的克魯姆,哈利今天的運動量最終還是超出了他的預期。他被斯內普又拎回了禁林裡,一路走一路變著花樣地挨罵,包括但不限於「夜游禁林還去那麼深你真跟你爸爸一模一樣」、「你知道克魯姆打什麼主意你就敢跟他去」之類。
哈利開始還有些不服氣,到最後已經麻木了,耷拉著腦袋裝乖,主打一個「您說什麼都對」。還好屍體埋得不遠,而神奇動物們被海格喂刁了,也愛吃口新鮮的。此時此刻無名女屍還靜靜地躺在漸漸明晰起來的月光下,半張臉埋在土裡,小而白胖的蛆蟲在她的鼻孔裡鑽進鑽出。
斯內普俯身看了一眼,也沒認出來。他在路上已放出了守護神,片刻後鄧布利多、麥格和穆迪紛紛趕到,臉色一個賽一個的嚴肅。
「你先回去吧,哈利。」鄧布利多平靜地打發他,「去我辦公室等一會兒,口令是『蟑螂堆』,稍後魔法部也會有人來,或許你們可以聊聊。」
整件事裡主要起到一個搜救犬作用的哈利·波特無奈接受了安排——能縱容他的人這裡是一個都沒有。但如果阿波羅尼婭要來的話,倒也沒必要非得在這陰森森的樹林子裡吹風。
但哈利失算了,從校長室的壁爐裡鑽出來的並非阿波羅尼婭,而是意氣風發的青年官員珀西·韋斯萊。他瀟灑地撣了撣肩頭的浮灰,像一個真正的大權在握的官員那樣,毫不見外地在辦公桌前坐了下來。
「真是充實的一天啊,是不是?」珀西和他打招呼,「我剛和尼加拉瓜的巫師開完會。聽說有人死了?」
世界杯決賽那夜阿波羅尼婭說過的話不期然地浮上哈利的心頭,當時他還不太懂,可先是詭異陳屍的女巫,又是不請自來的珀西……他絕對信任每一個韋斯萊,但眼前的「珀西」卻不一定是本人。
「看來你是忙到顧不上莫麗的口信了?」哈利閑閑地玩著魔杖,「陋居閣樓上那個博格特死了,羅恩難過得都哭了。」
珀西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皺眉道:「你發燒說胡話了,哈利?確定不要去一趟醫療翼?我家閣樓上只有一只老食屍鬼,它要是死了,羅恩會去放煙花還差不多!」
「今天進行了第三個項目的前瞻,還有一個多月了,怪緊張的,我自己都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哈利自然而然地拍了拍腦袋,「格林格拉斯女士怎麼沒有來?」
「最近有一個神奇動物制品走私的大案,翻倒巷那邊鬧得沸沸揚揚,格林格拉斯女士牽頭,魔法法律執行司、神奇動物管理控制司還有我們司,聯合辦案。」珀西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她可能連你的決賽都不能來看了,我們副司長也被調去,剩下的事務全都是我負責。」
「那你真的是好厲害!」哈利連忙恭維他,給珀西美得滿面紅光,趁機試圖套話,卻發現珀西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他正感到無趣,校長室的門卻被推開了,鄧布利多、斯內普、穆迪魚貫而入,後面跟著三個氣質相似的陌生人,為首的男巫活脫脫就是個大一號的納威·隆巴頓。
「介紹一下,弗蘭克·隆巴頓,傲羅辦公室負責人,也就是人們常說的『首席傲羅』。」鄧布利多開門見山,「這是發現屍體的哈利·波特。」
弗蘭克·隆巴頓以一種很柔和又很熱切的眼神看著他笑了笑,哈利太熟悉那種眼神了,通常他們接下來就要說「你長得很像你爸爸,哈利,但你的眼睛和你媽媽一模一樣」了。
但鄧布利多並沒有給弗蘭克寒暄的機會。「這是金斯萊·沙克爾,這是尼法朵拉·唐克斯,也都是傲羅。」他繼續介紹。
金斯萊是個很穩重的高個子男巫,很有些異域風情,他的皮膚不太英國,但發際線就非常英國。他向哈利點了點頭,落在最後的女巫急急地探出頭來,說道:「司裡缺人手,我是剛剛轉正的,大家都比我經驗豐富……叫我『唐克斯』就好了,拜托!」
她一激動,頭發猛地變成了鮮艷的藍色長直發,酷得不行。
「喔!你是易容馬格斯嗎?」哈利驚奇地看著她,「西裡斯——就是我的教父,說他的外甥女也是個天生的易容馬格斯!」
「啊……」唐克斯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給自己變出一個纖長的細犬吻部,「事實上,那就是我。」
哈利腦海中一瞬間拉出一長串清單,純血家族之間盤根錯節,即便沒有教父子這層關系,他和西裡斯也是N代表親,似乎西裡斯的外婆是他曾祖母的侄女?現在又多了一個唐克斯,再加上地牢裡睡大覺的德拉科,好,好,就說純血家族怎麼能不絕嗣吧,這基因池未免也太窄了。
他們有這拉家常的功夫,鄧布利多已經體貼地為眾人變出椅子和茶點,斯內普和穆迪離了能有八丈遠,穆迪那只魔眼一錯不錯地盯著斯內普的側臉。
「那麼,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哈利。」弗蘭克溫和地說,「你是怎麼知道那裡有屍體的?」
「我只是聞到了一陣臭味,一開始我也不知道那就是屍臭。」哈利說道,「直到我看見那片草地——人和動物的屍體在剛剛腐爛分解時會產生氨氣,如果埋得不夠深,就會導致土壤寸草不生。」
弗蘭克茫然地看了看鄧布利多,又看看穆迪,前者回了個愛莫能助的眼神,後者只是煩躁地吸了吸鼻子。他又看看其他人,金斯萊,純血;唐克斯,有一個姓布萊克的媽;珀西·韋斯萊,不用說又一個純血,亞瑟再開明,應該也不會送小孩去上麻瓜托兒所。
最後他把希望放到斯內普身上,斯內普動作一僵。「你可以簡單理解為一種毒素。」他淡定地說,相當高深莫測,充滿著頂級知識分子的優越感,「他看電視看來的。」
哈利點點頭:「赫爾克裡·波洛或者摩斯探長……具體是哪一位我也忘了,探長大概就相當於……嗯,沙克爾先生的位置吧,大概?」
金斯萊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叫我『金斯萊』就行!」哈利不好意思地笑了,珀西迫不及待地問:「已經知道死者身份了嗎?」
鄧布利多眉頭一緊,點點頭又搖搖頭。「禁林裡只能看個大概,我有個猜測,但不敢確定。」他正說著,窗外忽然亮起一團銀色的光輝,虎斑貓矯捷地穿過玻璃躍了進來,蹲在桌上口吐人言:「是她沒錯,埃爾芬斯通確認了,是她,是伯莎·喬金斯。」
珀西猛然站了起來,甚至撞倒了扶手椅;穆迪的假腿重重地跺了一下地板,滿面怒色;鄧布利多長長地嘆了口氣,將臉埋在雙手中。
校長室裡靜得嚇人,仿佛在為可憐的伯莎·喬金斯默哀。
「可、可她申請休假了!」珀西結結巴巴地說,「火龍之後,沒幾天就……查理和她對接的,應該還記得呢!她說世界杯已經耗費了她全部的精力,實在不能跟完三強爭霸賽了,要去她家在……在阿爾巴尼亞的度假小屋呆兩天。」
在聽到某個單詞的時候,鄧布利多和斯內普都揚起了眉毛。
「但她顯然沒去成阿爾巴尼亞,她永遠也去不成了。」弗蘭克神情悲哀地望著地毯,「可憐的伯莎,我們是一屆的。」
「我印像裡,也都還是她年輕時的模樣。」鄧布利多搖了搖頭,「好奇心異常強烈的一個孩子,有些天真,還有些迷糊……現在都,完全認不出來了。」
蘇格蘭海拔高,緯度也高,如果伯莎·喬金斯在第一個項目之後不久就死了,哪怕一直等到開春才腐爛,她的面貌也已經與生前大相徑庭,更何況,她的遺容並不平靜。
「如果真像你說的,韋斯萊小子!」穆迪粗聲粗氣地說,「她去阿爾巴尼亞,為什麼會死在霍格沃茨?這可不太順路啊!」
珀西惱怒地漲紅了臉,真以為穆迪是在質疑他的權威,哈利連忙拉住他,勸道:「這只能說明,項目剛結束的時候喬金斯就已經死了,去找你請假的那個人是假的。」
一張大紅臉瞬間褪成慘白。
「就是凶手。」穆迪點點頭,贊許地看著哈利,「有點兒天賦,小子,是個當傲羅的好材料!」
珀西那張臉都快褪成透明的了,整個人像個簌簌發抖的幽靈:「如果……如果我當時認出她不是……我會怎麼樣?」
穆迪聳了聳肩。
「伯莎近幾年記性很差,說話顛三倒四,在部裡人緣可不怎麼樣。」弗蘭克說,「我們不都也沒認出來嗎?多虧了埃爾科特先生,他和伯莎似乎是同一個編織俱樂部的。」Ⅰ
「伯莎是個好人選。」一直沒說話的金斯萊忽然說道,「如果凶手還想借用伯莎的身份,只要說她從國外回來了。」
校長室內再次陷入沉寂,沒有人說話,但已經呼之欲出了——想抓到凶手,只要隱瞞伯莎·喬金斯的死訊,守株待兔即可。
哈利·波特忽然意識到,這一屋子人應該大部分都是鳳凰社的成員,他們在等鄧布利多表態。珀西不算數,唐克斯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她正在明目張膽地揣測所有人的臉色,對上哈利的視線,還大大方方地笑了笑。
「我還需要想一想。」鄧布利多最終這樣說,「明天給你們答復。」他不動聲色地瞥了斯內普一眼,而斯內普收到示意,也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第三天的《預言家日報》昭示了鄧布利多的決意——「魔法部職員橫屍霍格沃茨,驚天秘密亟待揭露」!
第155章 落定(1)
這件事宛如一聲號角。
阿拉斯托·穆迪正式開始了他的「不可饒恕咒」防御課程。學生們被奪魂咒支配得欲..仙..欲..死,不同年級、不同學院的小巫師滿城堡地犯蠢,但能真正抵御魔咒影響的卻沒有幾個——哪怕是傲羅,也只被要求能在三年培訓期後達到標准即可。
鑽心咒就更沒有辦法了,只能硬捱,全憑頑強的意志力,因此不太適合在課堂上練習。
「我以前的同事,艾麗斯·隆巴頓女士。」穆迪朝著納威眨了眨眼,「是一個很怕疼的人,但同等烈度的鑽心咒,她是同儕中堅持時間最長的一位。」
大家紛紛去看納威,納威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像是這樣,我奶奶一直想讓我爸媽再生一個,她都拒絕了,你們知道的,我魔法天賦也就比啞炮好那麼一點兒。」
按理說,阿瓦達索命咒更是只能殺個把害蟲、讓大家見識一下就算了,但阿拉斯托·穆迪有他自己的方法。
「阿瓦達索命咒,沒有反咒,不能被魔咒抵消,也不能被魔咒阻擋。」穆迪舉著手裡一個怪模怪樣的東西,有點兒像麻瓜小孩玩的水槍,「咒語一旦發出,必然會摧毀一樣東西,但卻並不一定是人或者動物的性命。」
「如果我躲在攝魂怪身後呢?」赫敏一針見血地問,「幽靈呢?幽靈是不可以死第二次的,不是嗎?」
「如果攝魂怪允許你躲的話,那麼它會消散。」穆迪大笑起來,「好問題,格蘭傑小姐!你說得沒錯,幽靈並不會受到任何影響,它只會被穿透。」
於是這一項被穆迪搞成了類似於躲避球的游戲。他向韋斯萊雙胞胎訂購的「教具」能同時發出耀眼的綠光和「清理一新」也無能為力的綠色液體,每到下課前他們就靠清點每個人袍子上的顏料點子來算成績。
成效顯著,從七年級到一年級,無論男女,都被生生練出了某種類似於條件反射的技能——一見綠光,就下意識地蹲身、Z字形移動然後找掩體。
按照哈利對於雙胞胎的了解,既然那把「教具」是「韋斯萊魔法把戲」出品,那他們不在走廊上或者公共休息室裡拿這玩意兒嚇唬人是不可能的,費爾奇光擦油漆就得擦到神經衰弱。
「沒辦法,哈利!」弗雷德慘痛地搖了搖頭,「穆迪……不,不如說是鄧布利多,他給得實在太多了,我們的種種發明,就差這筆錢就可以投入量產!」
「如果我們以後還想進鳳凰社裡混的話,」喬治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現在最好聽話一點,不是嗎?」
哈利很快就見到了更多的韋斯萊,在第三個項目當天。或許是出於一種缺什麼就該補什麼的心態,不僅西裡斯和盧平來了,韋斯萊夫人和比爾也來了,救世主應援親友團的規模已經遠遠超過了別的勇士。
其他學生都考試去了,勇士們可以陪著家屬在霍格沃茨四處轉轉。對於掠奪者們來說,幾步每一個地方都發生過傳奇的冒險故事,哈利聽得津津有味,冷不丁冒出一句:「今晚會發生什麼?」
他們正好走到暮星的舊狗窩旁邊,牙牙搖頭擺尾地上來打招呼,西裡斯被他嚇了一跳,踩得牙牙「嗷嗚」直叫。
「嘿!你害得我們『同類相殘』了!」西裡斯不滿地蹲下身來,給牙牙撓著耳朵根,「今晚會發生什麼?你會從迷宮裡走出來,舉起三強杯,就這麼簡單!」
哈利禮貌地假笑了一下:「一千加隆?就算波特家的金庫被偷光了,你們誰還拿不出一千加隆給我,魔法部的金幣一枚能當兩枚花?就是兩千加隆也沒什麼稀罕的!」
盧平咳嗽了一聲,看了西裡斯一眼,西裡斯還在負隅頑抗。「看來我們的勇士根本意識不到三強爭霸賽冠軍的含金量,」他說,「是因為斯萊特林們把你教得不在乎榮譽了嗎?」
「得了吧,三強爭霸賽只要舉辦就會有冠軍,但『大難不死的男孩』和『救世之星』幾百年來也就只有一個,我會需要它?」
西裡斯費解地轉向他,試圖從哈利的表情上看出他這油鹽不進到底是隨了誰。
「無論發生什麼,哈利。」盧平攬住他的肩膀,大家一起狗狗祟祟地蹲在一處,「直面你的內心,遵從本心去做,有困難就克服它,有敵人就打倒他……你害怕嗎?」
哈利下意識地想搖頭,卻忽然明白了什麼。
你害怕嗎?
這個問題,在最初的最初,阿波羅尼婭也問過他。
「之前讓你去霍格莫德的時候順便練一下制作門鑰匙,怎麼樣?」西裡斯依舊是那副輕松悠閑的姿態,仿佛天塌下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赫敏沒有攔著你吧?畢竟是違法的。」
哈利再一次讀懂了他的暗示。
「誰也不能把期末復習的赫敏揪到霍格莫德去,羅恩也不行。」他開玩笑地說道,西裡斯笑了笑,神情有些猶豫。
「聽著,哈利,我……我有一樣東西要給你。」他說道,手剛往袍子裡一探,就被盧平死死按住。
「不行,西裡斯。」盧平異常果決,絲毫不肯放松,「鄧布利多也不贊成。」
「但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不是嗎?」西裡斯硬是頂著盧平的壓力把手抽了出來,他握著一把閃亮的銀匕首,刀鋒閃爍出一線幽暗的綠光。
然後匕首就被盧平奪走了。
「不行。」他再次重復,「這玩意兒是無法被解釋的,會有多少人因此遭到懷疑,你想想清楚!何況……哈利要合理地生還就已經很難了!」
哈利默默地看著他倆內訌,忽然一指盧平的手,說道:「所以這到底是個什麼,至少我可以知道吧?」
「你當然可以。」西裡斯不假思索地說,「這是妖精制作的武器,鍛造時融入了蛇怪的毒液。」
盧平絕望地閉上了眼,喃喃說道:「不,西裡斯……你不知道這孩子他——」
他敏銳到足以窺全豹於一斑。
哈利心裡有了底,卻並不打算想辦法把那柄匕首搞到手——盧平說得沒錯,事後解釋不清。
他身上為什麼會恰好攜有能夠毀滅魂器的冷兵器?然後還誤打誤撞把魂器毀了?不,甚至是他尋找、甄別魂器的過程,都會引人起疑。
但哈利還是挺高興的,西裡斯有這種想法,說明他信任他。雖然還不知道具體會發生什麼,但西裡斯是發自內心地相信他能夠全須全尾地生還,這才試圖交給他一個新任務。
來自成年巫師的肯定,來自教父的肯定,嘿嘿,嘿嘿……
這種亢奮勁兒一直持續到項目開始。勇士們提前去准備的時候,芙蓉拐了他好幾下他才反應過來。
「阿利!」芙蓉低啞性..感的嗓音因為興奮而顯得有些尖利,她非常不見外地叫著哈利的教名,該死的H不發音,「剛才那個人是誰?」
「哪個?」
「就是那個高高的,紅頭發的,扎馬尾的!」芙蓉比比劃劃,最後捏了捏自己的耳垂,「這裡還戴了個小扇子!」
「威廉·亞瑟·韋斯萊,我們都叫他『比爾』,讓我算算他幾歲……」哈利馬上來了精神,「哦不重要,反正他比你大,也沒有女朋友。」
「我可沒問你這個!」芙蓉臉紅了,裝作不高興地走開了。但就在盧多·巴格曼介紹場外支援服務的時候,她又湊過來:「他為什麼沒有女朋友?他不喜歡女生?」
「大概因為他之前很少見到女生吧?」哈利也不太確定,「他是巫師銀行解咒員,你知道的,這個行當每天見到最多的除了女妖精,就是女木乃伊。」
芙蓉忍不住笑了起來,被麗塔·斯基特精准抓拍,羽毛筆一陣狂記。以她的品行,大概不會寫出「勇士們交情深厚、心態平穩」之類的正面評價,他和芙蓉究竟是誰勾引誰,就看斯基特更討厭誰了。
她還想問什麼,就聽見哨聲一響,哈利作為得分最高的人之一,得先進場了。
「出來我介紹你們認識,我保證!」哈利回頭叫道,一頭扎進了迷宮。
與他的心理預期相比,他的旅程進行得相當順利——炸尾螺是他們今年親手養的,倒懸霧考驗的還是意志力,斯芬克斯猜字謎,博格特老手下敗將了。就這些,再加上個迷宮,怎麼和龍口奪蛋和水下尋寶相比?
憑借著指路咒,他簡直順之又順地抵達了迷宮中央,同時另一個方向還有一道腳步聲匆匆傳來。
哈利剛要回頭看看來者是誰,就聽見重重籬笆牆外有一個他熟悉無比的聲音催促道:「好孩子,來這邊,去!」
一個龐大、猙獰、張牙舞爪的陰影從塞德裡克·迪戈裡的背後緩緩升起。
「塞德裡克!」哈利想也沒想,大聲怒吼,「小心背後!」
他提醒得很及時,塞德裡克向前一個翻滾,避開了從天而降的毛毛螯足。對於以敏捷著稱的找球手來說,騎不騎掃帚都不影響他們對自身素質的超常發揮。
但哈利最後並沒下殺手。斯內普那本黑魔法小冊子上的每一條咒語,單拎出來都夠這蜘蛛受的,他又不是海格,面對威脅他只想除之而後快——可他怕海格難做。
好好的孩子到外面出趟差,回來變死的了,海格拿什麼交代給他的老朋友?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嘛!
哈利和塞德裡克合力將蜘蛛懸浮起來,狠狠地丟出籬笆之外。聽著看台上傳來的陣陣驚呼,塞德裡克小聲問道:「剛才……那是海格教授沒錯吧?」
干!被他發現了!
「他是有苦衷的!」哈利迅速地解釋,「等出去,我一定會——」
他還沒說完,芙蓉和克魯姆也一先一後地趕來了。「你們的大蜘蛛為我們指明了方向。」芙蓉開玩笑道,「多謝、多謝!」
這就尷尬了,四個人都在,難道他們要兩兩決鬥、直至分出勝負?
「快去吧!」克魯姆說,「先到先得,雖然你們沒有得手,但是你們比我們先。」
「要是打蜘蛛我也有份,說不定我還會想爭一爭。」芙蓉望了望滿身狼狽的哈利和塞德裡克,「我敢說,那頭畜生對我們一定不會手下留情的,它攻擊你們甚至都沒有注入毒液。」
好像是這麼回事,塞德裡克的神情更迷惑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哈利,應該你先。」他望著滿地沾染了巨蛛分泌物還生機盎然的青草,「那頭蜘蛛,你明白的。」
「我們一起。」哈利堅定地說,「正是因為有那頭蜘蛛,你也明白。」
在芙蓉和克魯姆的見證下,他們同時將手伸向三強杯——
天空猛然升起兩朵紅色的火花,位置在迷宮中央。鄧布利多立即站了起來,魔杖輕揮,眾目睽睽之下,比人還高的籬笆牆開始從外向內一層層地被解離、清除,勇士們遭遇的種種困難也都隨之一一展示在觀眾們的眼前,引起了新一波的尖叫浪潮。
教授們配合著將斯芬克斯、博格特之類的東西收拾干淨,等到最後一層籬笆被拆掉,芙蓉和克魯姆傻乎乎地守著個獎杯台座,出現在眾人面前。
「出什麼事了?」馬克西姆夫人大驚,她本來還對鄧布利多果斷拆牆的行為有些不滿,現在卻徹底傻眼了,「他們人呢?霍格沃茨的勇士呢?」
「那個獎杯是個門鑰匙!」芙蓉尖叫道,聲音在夜風中傳出去很遠,全場嘩然,「他們被傳送走了!」
「沒錯,我們都看見了。」克魯姆言簡意賅地附和,卻忽然聽見他的校長痛呼了一聲。
「他、他好高興……」克魯姆聽見校長如此說,用的是德語,在場只有他倆聽得懂,「他要回來了……」
奇怪,誰要回來了?會是哈利他們嗎?
哈利他們摔了個七葷八素。
落地之處沒有照明,和霍格沃茨所在的高原群山相比,這裡的地勢很平坦,不遠處只有一座小小的丘陵,半山坡上坐落著一棟軒麗的大宅。
而根據夜色下模糊的輪廓判斷,他們應該是在一座麻瓜教堂的附屬墓園裡。全英國的教堂都差不多,不是嗎?
「先隱蔽。」哈利立刻說道,高興地發現塞德裡克和他一樣緊握著魔杖,「恐怕來者不善,我真不該讓你和我一起的。」
「我總覺得有人在看著我們。」塞德裡克小聲道,高大的身軀十分勉強地蜷縮在小墓碑後面,「是不是有人來了?」
哈利比了個「噓」的手勢,他們一聲不吭地注視著來人——抱著孩子的年輕男巫,步履很是歡欣,一縷渾濁的月光灑在他的臉上,有點眼熟。
「他長得好像巴蒂·克勞奇,就是年輕一點。」塞德裡克忍不住說,「我在世界杯決賽上遇見過——」
「除掉那個礙事的!」一個高亢尖利的聲音叫道,不像是年輕男巫發出來的。
哈利此時此刻已經被突如其來的劇烈頭痛攻陷了,似乎有什麼東西想要突破他額頭的傷疤伸進他的腦子裡去,而他腦子裡也有什麼東西鍥而不舍地往外鑽。他想提醒塞德裡克小心,卻根本發不出聲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抱孩子的男巫騰出一只手,手裡握著魔杖——
「阿瓦達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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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4-11 23:29
第156章 落定(2)
綠光洶湧而來,塞德裡克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躲開了,與此同時,另一個人急匆匆地穿過墓園向這裡走來。
「請手下留情,主人!」她喊道,「迪戈裡是我們這邊的!」
說話的女巫佩戴著銀面具,但這個聲音哈利再熟悉不過了——是阿波羅尼婭。而看塞德裡克的表情,他顯然也認識父親的上司。
「什麼叫做『我們這邊的』?」發號施令的聲音冷笑,「我怎麼不知道?」
阿波羅尼婭直接跪倒在了男巫身前,但男巫竟然有些膽怯、不敢承受的樣子。
「這是塞德裡克·迪戈裡,純血。使您壯大起來的、不可缺少的獨角獸血液,就是阿莫斯·迪戈裡為我們弄來的。」阿波羅尼婭說道,「走私案裡他出了大力,是個可以爭取的對像,即便他不情願,也可以拿這件事要挾他就範。」
哈利已經疼懵了,他茫然地看了塞德裡克一眼,發現塞德裡克比他更茫然。
「那也不能就這麼饒了他。」年輕男巫反對道,「他看上去對他父親做的事一無所知,他會說出去的,你的身份不能暴露。」
「一個沒畢業的小巫師扳不倒我。」阿波羅尼婭篤定地說道,「赫奇帕奇也有像你這樣識時務的,巴蒂,他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這一切還要交給也叫做巴蒂的年輕男巫懷裡抱著的那坨玩意兒(哈利幾乎已經能確定這就是伏地魔了)來定奪。它沉默了片刻,才慢慢道:「我們缺人手,不是嗎?他多大了?」
「參加三強爭霸賽的除了哈利·波特,都已經成年了。」
「那試試他也無妨。」伏地魔說道,「如果是個可造之材,那正好可以接上來用。」
阿波羅尼婭點點頭,轉身向他們走來。哈利現在只期盼塞德裡克要比羅恩穩重,換成羅恩在這裡,現在早就亂七八糟地無論什麼都嚷出來了,那除非梅林在世,否則誰也救不了他。
「獎杯飛來。」
隨著一聲呼喝,三強杯被召到阿波羅尼婭身前。她似乎也拿不定主意,干脆一拳打昏了塞德裡克,這才拿著他的手往獎杯上一搭——輕微的旋風呼嘯聲響過,塞德裡克安全地回去了。
哈利被這一拳打得半天反應不過來,阿波羅尼婭已經拎著他的領子把他提了起來,懟在塞德裡克剛剛藏身的墓碑上綁好。他們離得很近,哈利剛想說句話,余光裡卻注意到有什麼東西正在靠近。
是一條粗壯的三角頭大蟒蛇,它目標明確地盯著他們,仿佛有人的意識似的。
「無聲無息。」阿波羅尼婭送了他一個禁言咒,又折回墓園入口,那裡正有人飄著一口能泡澡的大坩堝小心翼翼地走進來,是許久未見的雷古勒斯。
兩人合力,將架子搭了起來,那個叫巴蒂的年輕男巫就只管抱著襁褓,站在一邊兒看著,滿臉興奮難抑的激動之色。
「可以了。」阿波羅尼婭向雷古勒斯點了點頭,後者輕輕用魔杖一揮,半空中出現一個奇怪又復雜的立方體,每個尖端都套著一個小圓圈。
坩堝裡半沸的液體裡不斷地飛出一些光點,填補空白的圓圈,最後只剩下最中央的四個,還沒有被填滿。
「不同的煉金術師運用『梅塔特隆立方』Ⅰ的思路也不同,雷古勒斯,你很獨特。」伏地魔也望著虛空中的圖形,「很好!巴蒂,快!」
巴蒂顫抖著手將襁褓揭開,露出了伏地魔的全貌,哈利被醜得不忍直視,但仍然強迫自己去看——湯姆·裡德爾淪落到這種境地都能掙扎著爬起來,他更沒什麼好怕的。
伏地魔沿著坩堝的邊邊滑入燒滾的液體裡,舒暢地嘆了一口氣,隨即便沒動靜了。而半空中那個立方體最重要、最中央的圓點,也被填滿了。
巴蒂開始念咒,他先是從哈利身前的墳墓裡弄了點骨灰,又迫不及待地剁了自己一條胳膊,哈利發誓刀子砍下去時他的慘叫是興奮而愉悅的,最後他來到哈利跟前,取了一些血。
隨著鮮血的加入,坩堝裡的液體變成了明亮炫目的銀白色,表面結成一層薄薄的殼兒,在近乎無光的黑夜裡憑空折射出鑽石般的光輝。半空中的梅塔特隆立方已經達成完滿,它層層向內坍縮進去,化為一個亮斑,向著鑽石一撞——火星猛烈地四濺開來,先前燒得一派熱鬧的坩堝驟然冷寂,白霧彌漫之中,一個瘦高的身影跨出鍋來。
干!煉金術好神奇!
阿波羅尼婭別開視線,巴蒂行動不便,只好由雷古勒斯獻上一件黑袍,給伏地魔遮遮羞。
「恭喜主人,重獲新生。」他們一齊跪下。伏地魔無暇理會,只是欣喜地檢查著自己那破碎不堪靈魂的新居,哈利發現他的要求很低,長成這個B樣居然也滿意。
雲開霧散,天穹星星點點,哈利看熱鬧正看得起勁兒,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傷疤再次猛烈地疼痛起來,原來是伏地魔撈起阿波羅尼婭的左臂,在她那個標記上按了按。
就相當於巫師界的「復仇者集結」,對吧?
果然,還沒等窮極無聊的伏地魔向他痛陳革命家史、自己把自己扒得連底褲都不剩下了——他也確實是在掛空檔,噫——許許多多的小型爆炸聲遙遙響起,食死徒們不敢直接幻影顯形在他們主子面前,最後幾步都靠走的。
或許說是靠「哆嗦」或者「蠕動」更恰當。
很快,伏地魔的小團體就集結完畢了,他也迫不及待地開始為自己已經離心了十三年的隊伍進行向心力建設。有承受不住壓力的,當即就挨了個鑽心咒,但下一個人的遭遇直接碾壓了鑽心咒——卡羅雙胞胎裡的妹妹,被當著所有人的面殺雞儆猴了。
「如果克拉布一家還不足以讓你們引以為戒的話,」伏地魔環顧著他的僕人們,手下愜意地撫摸著大蛇的腦袋,「卡羅就是榜樣!」
卡羅哥哥癱倒在地,哭都哭不出聲,渾身都在猛烈地顫抖,仿佛發羊癲瘋。
「無論是地位、榮譽還是權力,都該由黑魔王來給予。」伏地魔慢慢地說道,「我在的時候要牢記,我不在的時候,更應該深深地刻在腦子裡!」
哈利恍惚地注視著卡羅妹妹毫無生氣的面孔,這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的全過程,一個活生生的人,是如何猝不及防地變成了一具屍體,再過些日子,她就會變成伯莎·喬金斯那樣。
他望向圍觀的食死徒,大部分人都害怕得直哆嗦,但也有小部分人,譬如阿波羅尼婭和雷古勒斯,還有那個失血快死了的巴蒂,他們只是漠然站在一邊,毫無反應。
該當如此,他的父母也走過這一步,無數死在巫師戰爭裡的人,在死亡之路上,都是卡羅的前輩。
哈利硬起心腸,面無表情地看著伏地魔炫技般地給巴蒂搞了根新胳膊,開始針對一些重點病灶進行話療,德拉科的父親也遭受了一個鑽心咒,滾在地上爬不起來,但沒人敢去扶。而伏地魔余怒未消,他繞著食死徒圍成的小圈子轉了幾步,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少了一些人。」他定定地望著雷古勒斯他們,「和你們所說的人數,對不上。」
雷古勒斯硬著頭皮上前,神情尷尬地開口道:「主人,據我所知,在您……的同一天晚上,萊斯特蘭奇堡遭到了鳳凰社的襲擊。貝拉似乎……她之前邀請了一些人,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伏地魔露出沉思的表情來。「是有這麼回事……萊斯特蘭奇夫婦抓了一對麻瓜,要等波特自己送上門。」他看了一眼哈利的方向,「看來他們只等到了鳳凰社。」
哈利心裡一沉,但伏地魔卻並未追究。
「我擁有許多僕人!」伏地魔高聲道,「你們之中,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既具有時光也難以磨滅的忠誠,又具有聰明的頭腦與出眾的能力,在他們的竭誠輔助下,我得以完成這一復生的奇跡。」
巴蒂神情矜持,唯有嘴角翹起一個微小的弧度,但那只頻繁捏動的新右手暴露了他雀躍的心情。
「剩下的人,能像貝拉特裡克斯那樣,三者只占其二,就已經很好了,可惜的是,我連這樣的人都沒遇見幾個。你們剩下的所有人,既不忠心!也不聰明!更不勇敢!」伏地魔走過他們身後,柔順的袍角像一雙雙陰冷的小手,輕輕撫過每一個人的腳後跟,「但是沒關系!伏地魔大人是寬容的。亙古至今所有的偉大事業,都是由一個又一個普通又平凡的人堆疊起來的,你們此時此刻能站在這裡,我就已經很高興了。」
要不是被綁著,哈利·波特已經要給他鼓掌叫好了,多麼標准的「又拉又打」!伏地魔緊接著果然神色一轉,開始描繪起今後的宏偉藍圖來,不知是他在原始森林裡待久了、學了些旁門左道,還是他終於意識到「人類」並不可靠,總之他的戰略計劃全是向著非人生物去的,哈利在心裡估了估,這至少需要一兩年才能徹底部署完成。
還得是他「忠誠、聰明、能力出眾」的僕人不給他添亂的情況下,這怎麼可能?
哈利忍不住想笑,於是他就真的這麼做了。伏地魔正在高談闊論自己的苦難經歷,忽然發現有幾個食死徒不停地瞥向他背後,他愕然回首,正好看到救世主呲著一口白牙,笑得前仰後合。
一直看守著他的巨蛇憤怒地直立起身軀,鮮紅的蛇信吐進吐出,作勢欲撲。
「不,納吉尼,別動。」伏地魔噙著一縷詭異的微笑緩緩踱過來,看他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個死人,「介紹一下,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今夜最重磅的嘉賓!沒有他,我根本無法做到如此成就。」
「覺得很好笑嗎,小哈利?」伏地魔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沒錯,黑魔王現在擁有的一切,抵不過他全盛時期的十分之一,你當然會覺得好笑,可我看到你的笑臉,只比你更想笑,因為我再也不用怕你了。我可以觸碰你了,你母親的庇佑也不過如此,她現在也庇護著我了。」
哈利想說話,但他說不出來,阿波羅尼婭的禁言咒還兢兢業業地發揮著效用。但伏地魔顯然覺得唱獨角戲沒什麼意思,抬手幫他的聲帶重獲自由。
「那你還不謝謝我?」哈利立刻道,「你自己沒有媽媽嗎?就這還要占我便宜?」
哈利·波特,人生第一個鑽心咒,全靠自己嘴賤。
伏地魔停手之後,他都覺得自己剛才一定是暈過去了,他盯著空茫的夜色,發現自己完全是無意識的,劇烈的疼痛摧毀了他的一切,當他意識到這一點時,立刻閉上了眼睛。
「看看,看看,救世主也不過如此!」伏地魔嘲諷他,手指滑過他沁著汗水的額頭,在那個傷疤上輕輕戳了一下。食死徒們都很捧場地笑了起來。
「你要殺就殺,還廢什麼話?」哈利垂著頭冷笑,語氣裡滿是不可思議,「怎麼,你的魔力已經不足以施展一個索命咒了嗎?像你曾經對我媽媽所做的那樣?」
奇怪的是,那條大胖蛇比伏地魔本人還要生氣,它仿佛……能感知到主人受辱後的怒意,卻不具備足夠的人性來壓抑這種憤怒。伏地魔再三地斥退了大蛇,親手為他解開了捆縛的繩索:「無知的愚人總以你為黑魔王的宿命之敵,但你知道,我也知道,你壓根不配。不過沒關系,我願意給你一個,堂堂正正與我一戰的機會。他的魔杖呢?」
「在我這。」阿波羅尼婭遠遠說著,疾步走上前,將魔杖塞進了哈利的手心,讓他緊緊握住。隔著冷硬的面具,他望向那雙幽深得發黑的綠眼睛,裡面沒有任何情緒,平靜得就像是海德公園的湖面。
他的心忽然就安定下來。
然後就被伏地魔虐了個慘,大概良好的心態對提升戰鬥力並沒有什麼幫助。雖然伏地魔玩來玩去,都只有不可饒恕咒那三板斧(簡直不可思議!),但是出奇的好用,穆迪的話還在他耳邊回蕩——「不可饒恕咒,能躲則躲,躲不掉硬抗,抗不過就死」。
但他就算躲,能躲的地方也很有限,食死徒和大蛇呈兩面包夾之勢,將他的退路堵得死死的。
「有完沒完了?玩我很有意思是吧?」哈利大吼道,人還躲在伏地魔某個祖宗的墓碑後面,「決一死戰吧!難道你都沒有正經事要去做嗎湯姆?」
他跳出來的時候腦子一片空白,只是想著,既然命運將他和伏地魔湊做一堆兒當敵人,總得給他一點兒什麼吧?他身上總有些什麼伏地魔不具備的東西,讓他足以與伏地魔匹敵。
「阿瓦達索命!」
「除你武器!」
閃回咒的金芒映亮了整片天空。
阿波羅尼婭仰頭望了一眼,很是稀奇:「我以為克拉布家至少有一個是你殺的,只怕西裡斯也是這麼以為的。」
「這些人還不夠黑魔王發泄他的怒火,我又怎麼敢搶?」雷古勒斯微微一笑,「就讓西裡斯繼續誤會吧,我故意的。」
他們一邊敷衍地跟隨著急忙慌的食死徒大部隊繞圈子,一邊試圖為哈利尋找一個合適的地方脫身,可詭異的是,納吉尼驚惶過後,卻始終亦步亦趨地圍繞在他們身邊。
阿波羅尼婭被這八分之一的伏地魔盯得背上起毛,正巧小巴蒂·克勞奇氣急敗壞地跑過來,指著天空大喊道:「克拉布和卡羅怎麼能!他們怎麼能攻擊黑魔王?」
他們只得再度抬頭看去,只見重重灰霧般的靈魂一齊撲向伏地魔的方向,其中有他們認識的人,譬如克拉布們、阿萊克托·卡羅還有許久之前的朗曼,也有他們不認識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穿著麻瓜酒店的制服。莉莉·伊萬斯落在最後,與兒子依依惜別。
「如果他們真的忠心,就不會死了,不是嗎?」雷古勒斯淡淡地說。
鋪天蓋地的金網斷裂開來,哈利·波特開始了人生中最聲勢浩大的一場躲避球比賽。但伏地魔仍舊抱著某種執念,他不許食死徒們對哈利下殺手,依然堅持哈利是他的敵人。這反而使食死徒們畏手畏腳起來——只要位置寸,譬如心髒這種防守薄弱的地方,哪怕是昏迷咒也能殺人。Ⅱ
包圍圈在縮小,哈利覺得自己像雞圈裡被農夫圍堵的母雞,他跌跌撞撞撲倒在地,躲過頭頂疾射而過的各色魔咒,左手忽然在墓碑後摸到一個什麼東西。
一把刀?這裡怎麼會有一把刀?
「門托斯!」但是哈利管不了那麼多了,他甩出一個鐵甲咒,躲進一株紅豆杉背後,反手做了一個非法的門鑰匙。等待咒語生效的這幾秒無比漫長,哈利心焦如焚,卻忽然覺得脖子後面一涼。
那條叫做納吉尼的大蛇悄無聲息地從紅豆杉上游了下來,它審視著哈利,慢慢張開巨口——哈利忽然合身撲了上去,整個人四肢並用地摟住了那條蛇,蛇也立刻不甘示弱地纏了上來!
下一秒,銀刀發出一陣微弱的嗡鳴,一人一蛇消失在了紅豆杉下。
他重重地摔在柔軟的青草地上,渾身上下無處不痛,但最要命的是,納吉尼死死地絞緊了他,他就快要窒息了。
一陣喧嘩的聲浪夾雜著重重腳步聲撲面而來,有人念咒,有人阻攔。「不要誤傷了哈利!」他聽見西裡斯遙遙喊著,「力松勁瀉!」
但是沒有用,完全沒有用,傲羅的准頭都很好,打在納吉尼身上卻像是在給它加油鼓勁。對於巫師的魔法,神奇動物往往擁有著極高的抗性,這條蛇更是強到離譜,要不是哈利一開始就選擇困住蛇頭,讓它失去咬人的余地,現在估計已經涼透了。
伏地魔到底養了一條什麼寵物啊,毒蛇和蟒蛇的長處它是一個都不落啊!
更糟糕的是,哈利現在完全處於被動防守的弱勢地位,他不敢松開摟緊的雙臂,一旦讓納吉尼的頭和脖子獲得自由,它一抬頭就能咬破哈利的頸動脈。他用力地攥著手裡的魔杖和刀……等等,刀?
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把刀子拔出了鞘,鋒刃在星空下折射出一絲暗綠的光輝,他什麼都明白了。
「蛇最脆弱的部位在它身體七分之一的位置,那是它們的心髒。」埃基伯勒預科小學常見野生動物及野外生存講座上,特邀專家如此說道,「其次是蛇身三分之一處的脊椎縫隙,攻擊這裡,可以使蛇重傷癱瘓。」
哈利·波特的手指在納吉尼的脊背上掃過,他用左手按緊刀背,在光滑潮濕的蛇皮上狠狠一割!
第157章 落定(3)
哈利·波特感覺有什麼濕濕涼涼的東西在舔他的臉。
干!難道納吉尼還沒死!
他嚇得立刻就要醒了,手腳也開始亂蹬。這一蹬不要緊,疼得他差點哭出來,連忙被人七手八腳地按住了。
「哈利·波特醒了!」有人尖聲尖氣地說道,「多麼堅強的小人兒吶,斷了十幾根骨頭,才睡了幾個小時。」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就看到多比淚眼婆娑地俯在他臉前,拿著一塊冰涼涼的濕手帕給他擦臉,哭得鼻涕都快滴他嘴裡了。
「你要是用熱水,可能我還醒不了這麼快。」哈利虛弱地說,很快就感到余光裡隱約被他當作白牆的東西被人拉開了,一連串的人衝了進來,龐弗雷夫人在最前面,張開雙臂死命擋著赫敏羅恩西裡斯盧平莫麗比爾甚至還有穆迪。
「他斷了十幾根骨頭!頸椎!肋骨!盆骨!四肢找不到一根好的!」龐弗雷夫人怒道,「都給我往後退!退!」
哈利討好地看著她:「我不用喝生骨靈吧,夫人?」
「你給我躺在那兒!」龐弗雷夫人轉頭吼他,「不許動你那脖子!」她緊接著便開始絮叨起「火龍」啊「人魚」啊什麼的,看上去怨念頗深。
「這就是麻瓜說的『植物人』嗎?」羅恩忽然沒頭沒腦地說,被赫敏拍了一下。「當然不是。」她板著臉說。
「納吉尼呢,就是那條蛇?」哈利努力地轉著眼珠子,「死了嗎?」
「你都快把它剖成兩半兒了,兄弟!」羅恩誇張地在自己身上比劃了一個從中切開的動作,「梅林啊,我怎麼沒發現自己和一個嗜血狂徒住了四年?」
莫麗·韋斯萊狠狠地給長子的背上來了一巴掌,比爾被打得一愣,很快就明白過來,探長手臂給了最小的弟弟一個腦瓜崩。
「你成功完成了任務,哈利。」盧平很欣慰地看著他,西裡斯……西裡斯在抹眼淚。
「我不知道會那麼危險!」他紅腫著一雙漂亮的灰眼睛,「該死的!如果我當初沒有提那個愚蠢的建議……」
「那我就真完了。」哈利誠懇地說,「如果我認為那只是一把普通的刀子,根本不會試圖去殺蛇。」
魔咒都無能為力的神奇動物,一把普通的刀大概只能給它去去角質,他還費什麼事啊?
更多的腳步聲向著校醫院走來,康奈利·福吉一進門就要求將簾子統統拉開,龐弗雷夫人氣得臉色發白,但不拉開是不行了,病床前根本容不下這麼多人。
魔法部的福吉,不得不把安保人員留在門外;三強爭霸賽的馬克西姆夫人摟著喜極而泣的芙蓉,後面孤零零地跟著一個克魯姆,卡卡洛夫不知道去哪兒了;霍格沃茨的正副校長神情都不算很愉快,斯內普落在最後,正在出神。
「我想沒必要再問哈利了,他現在也沒辦法配合。」鄧布利多的聲音裡透著強硬,「小迪戈裡先生不是已經全說了嗎?接受現實吧,康奈利,伏地魔回來了。」
「不過是幾個裝腔作勢的黑巫師,小迪戈裡才多大,他怎麼會認得神秘人?」福吉滿不在乎地笑了笑,「從傳送後開始說吧,哈利,前面我們已經知道了。」
「我們傳送到了伏地魔的父系家族墓地,小巴蒂·克勞奇抱著他——」
「小巴蒂·克勞奇已經死了!」福吉大聲道,「天底下不是只有克勞奇家族的人才許叫這個名字!」
「可塞德裡克也說他和老克勞奇長得很像。」
「你是在質疑魔法部對於阿茲卡班的管理嗎?還是在質疑老巴蒂·克勞奇的公心?」福吉驚訝地看著他,「別怪我沒提醒你,那個時候的首席傲羅還是阿拉斯托·穆迪。」
「這個時候想起我來了!」穆迪冷哼了一聲。
「好、好、好,無所謂是誰抱著伏地魔,總之他通過煉金術重新獲得了軀體,用了他父親的骨頭、僕人的肉和我的血,然後他就召集了所有逍遙法外的食死徒,商量著要招募巨人、攝魂怪和其他什麼東西。」哈利的目光寵溺而縱容,仿佛福吉是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你要聽咒語還是食死徒名單?我都可以背給你聽。」
福吉的臉漲得像豬肝一樣紅。
「臆想……胡編亂造!嘩眾取寵!」他越說越自信,「什麼伏地魔的墓地,究竟有沒有這個地方我們還不知道呢!說不定只是你和小迪戈裡合起伙來欺騙世人!」
「有。」鄧布利多溫和地說,「我知道那個地方,我去過。或許你忘了,康奈利,但我曾是伏地魔的老師。」
「啊哈!」福吉宛如落水的人抓住浮木,「所以是你在這兩個孩子背後操控一切,鄧布利多?你們串通好的?」
哈利翻了個白眼,這是他目前能做出的幅度最大的動作了。格蘭芬多們個個都很費解地望著這個自說自話的胖子,似乎都不太能接受如此非常時期是這麼個玩意兒領導著巫師界。
「你可以讀我的大腦。」哈利基本已經不報什麼希望了,「或者冥想盆,直接提取我的記憶。」
「記憶是可以偽造的!」福吉得意洋洋地笑了笑,「你和小迪戈裡是鄧布利多的得意門生,想必學了很多吧?」
羅恩張嘴就要說話,被赫敏死死捂住。「他是你爸爸的上司,羅納德!」赫敏的嘴唇就貼著他的耳朵,羅恩鬧了個大紅臉。
「然後呢?」福吉舒適寫意地在哈利床前坐了下來,一副「我倒要看看你怎麼編」的神情,「你的心也太狠了,鄧布利多,怎麼真讓孩子受這麼重的傷?」
「然後伏地魔要和我決鬥,我倆的魔杖出現了閃回,他殺死的冤魂為我爭取了一線生機,我逃脫食死徒的圍攻,做了門鑰匙回家。」哈利干巴巴地說,有氣無力地仰望著天花板。
福吉哈哈大笑起來:「你自己看看你編的有沒有人信!你,一個還不到十五歲的小巫師,從和神秘人的決鬥中逃脫,還能從十幾個食死徒的圍攻裡生還?看在你費心思虛構這一番精彩情節的份上,非法門鑰匙的賬我就不和你算了。」
「謝謝。」哈利絕望了。
「為什麼沒有人信?」西裡斯平靜地問,眼神很輕蔑,「哈利本來就很優秀,你倆決鬥,他能打得你屁滾尿流。」
「我相信哈利。」盧平說道,緊接著大家都紛紛表了態,連龐弗雷夫人都不例外,多比在相鄰的病床上激動地蹦來蹦去,看上去真的很想衝過來打爆福吉的頭。
「你們?」福吉第一次正視這群五花八門的親友團,「鄧布利多,你找這麼多人來,是什麼意思?不只有這兩個孩子,你准備了更多的人,強大的成年巫師,各行各業、有錢有勢……你要做什麼?」
「阿不思是國際巫師聯合會的會長,還稀罕一個小小的魔法部?」穆迪忍了又忍,到底沒忍住。
「說出來了!是吧!」福吉提高了音量,「承認了!鄧布利多!穆迪是你的老朋友了!」
「這人有病!」西裡斯直接道,「請您快走吧,部長,你在這裡不僅幫不上忙,我們家哈利傷都好得慢了!」
但福吉非但沒有感到被冒犯,反而流露出一種「看,你們終於沒有新花招了吧」的滿意神情。「我很抱歉,讓布斯巴頓和德姆斯特朗的友人摻和進這種事來……」他禮貌地說著結束語,輕輕吻了吻馬克西姆夫人的手。
「如果你非要一個切實可信的證據。」斯內普忽然大步走上前來,卷起左臂的袖子,他蒼白的皮膚上一個漆黑醜陋的標記正在褪色,「不需要我告訴你這是什麼吧,部長?」
那種志得意滿的神情潮水一般從福吉臉上褪去了,穆迪輕輕地「嘖」了一聲,韋斯萊們的表情也不太自然——你知道這人是食死徒是一回事,親眼見到他手臂上的黑魔標記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是鄧布利多的人,不是嗎?」福吉逼視著他,聲音低啞,「所以你的話也不可信,你們一定想出了什麼辦法……」
「德姆斯特朗的卡卡洛夫教授也像我一樣,現在他已經不知所蹤了。當年他出賣了太多人,必然不敢回去,那他的下場就只有一個。」斯內普絲毫不懼,一步也不肯退,「你非要等他死了,看見死亡現場的黑魔標記,才肯相信嗎?」
「如果卡卡洛夫死了!」福吉的頭發幾乎要頂飛他奇形怪狀的帽子,「那就是你們殺的!黑魔標記,你也可以!」
鄧布利多忽然長長、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哈利從未在他的臉上看到這種神情——那是純粹的失望,和冷酷的決心。
「沒有人、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說服你,康奈利,我已經充分認識到了這一點。」鄧布利多用一個動作表明了他的意志,作為霍格沃茨的校長,他拉開了病房的門,「我們終將踏上兩條不同的道路,盡管你或許對我有很大的成見,但是我永遠會保護我的學生,如果你遇到了什麼困難,歡迎到霍格沃茨來。」
回答他的一聲氣急敗壞的冷哼,康奈利·福吉氣急敗壞地按了按圓頂禮帽,還維持著常勝將軍的姿態。「你們的獎金,哈利·波特!等正牌裁判從西班牙出差回來再說吧!」他撂下這麼一句話,用力地摔上了門。
「真沒禮貌。」馬克西姆夫人咕噥道,「英國人!」
病房裡所有的英國人都對她側目而視。
「好了,奧利姆!」鄧布利多轉臉就又是那個溫和慈愛的老人了,「我們先出去談談,關於比賽的事。讓哈利和他的親人朋友多說幾句,不早了,是不是?」
塊頭很大的馬克西姆夫人和塊頭不那麼大的鄧布利多帶著兩個外校學生一走,病房裡立馬寬敞了不少。龐弗雷夫人非常想趕大家都滾蛋,但鑒於非常靠譜的麥格教授在這裡,比較靠譜的斯內普教授也在這裡,她嘆了口氣,默默地也走了。
「快說說,哈利!」羅恩迫不及待地說,「我要聽完整版,別拿你敷衍福吉的版本敷衍我!」
莫麗·韋斯萊的手蠢蠢欲動。
「塞德裡克呢?」哈利先問,「他應該沒事吧?」
「沒事,就是被人打昏了。」赫敏比了個拳頭,「送到醫療翼來才被救醒,但他好像是嚇著了,整個人都呆呆地,斯普勞特教授和他媽媽勸了他半天,又喝了一杯摻著吐真劑的熱牛奶,這才肯開口。」
「吐真劑?」哈利一愣,「他沒說什麼不該說的吧?」
穆迪哼了一聲,斯內普比他哼得更大聲,赫敏和羅恩都笑了出來,於是哈利也懂了。他又注意到西裡斯,雖然默不作聲,卻一直懇切地望著這邊。「雷古勒斯沒事。」哈利恍然,立刻說道,「沒有受折磨,沒有鑽心咒,至少在我走之前是這樣。」
西裡斯松了口氣,喃喃地說道:「這是應該的,總沒有再罰他的道理——早就罰過了。」盧平摟著他的肩膀拍了拍。
哈利定了定神,開始細細講述起今晚的所見所聞,從那只神出鬼沒的八眼巨蛛開始講起。講到伏地魔走出坩堝時,幾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講到他激情開嘴炮,又都紛紛松了口氣。
「格蘭芬多的勇敢不是讓你在這個時候發揮的,哈利!」莫麗面色蒼白地捂著胸口,西裡斯的眉頭卻飛得高高的,恨不得給他鼓掌。
他又接著往下講,當他講到莉莉·伊萬斯的身影從伏地魔的魔杖尖端飛出時,斯內普終於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那不是她的靈魂。」他搖搖頭,「兄弟魔杖無法自相殘殺,那是強制閃回後的幻影,但那個她……依然保留著從前的記憶。」
「明天我就去問問奧利凡德,蟲尾巴的魔杖有沒有兄弟。」西裡斯吸了吸鼻子,「說真的,我想詹姆了,如果他能看到哈利現在的樣子……」
「如果詹姆還在,哈利根本不會吃這麼多苦,他本可以快快樂樂地長大。」盧平哀傷地望著他。
「我現在也很快樂。」哈利反而是最冷靜的那一個,「我要繼續了。」
等他講到自己迎蛇而上的時候,赫敏忍不住尖叫了一聲,比爾卻很贊成他的選擇。「我不知道那條蛇毒性有多強,如果是我的話,我也會那麼做,沙漠裡有許多毒蛇。」他比了個大拇指,「被毒死就是一瞬間的事,誰也救不回來。」
「無論它毒性如何,反正現在它死了。」哈利咧嘴笑了,「我的故事講完了,還不錯的睡前故事吧?」
莫麗·韋斯萊正在悄悄抹眼淚,這是一個母親的正常反應,哈利想起閃回咒金網之中的媽媽,也覺得鼻頭發堵。龐弗雷夫人正巧過來檢查他斷骨的情況,順手幫他擦去眼角沁出的淚珠。
「很疼嗎,孩子?差不多都恢復原位了,我這就給你接上。」龐弗雷夫人手勢繁復地揮動魔杖,在他身上點來點去,「如果你醒來的時候不掙扎那幾下,現在早就活蹦亂跳了。」
這種感覺很奇妙,哈利感覺有一種涼涼的東西從頭頂強有力地灌注了進來,一路游走到斷骨的位置,像一根牙簽,將兩截骨頭強硬地懟到了一起,「啪」的一聲,就接續好了。
「你不知道你剛來的時候,骨頭一團亂。」龐弗雷夫人雙手捏了捏他的盆骨,「起來試試看,如果哪裡還是長歪了,咱們再打斷了重新長。」
赫敏欣喜的笑容立馬就僵在臉上。「哦,多麼可怕的一句話!」她小聲說道,緊張地攥著病床欄杆。
但龐弗雷夫人的醫術還是信得過的,哈利表示他現在立刻馬上就可以出院,被好幾雙手強勢按回了被窩裡。
「你還挨了兩個鑽心咒呢,哈利!」莫麗紅著眼圈,「兩個!真是太過分了,還是個孩子呢……」
斯內普忽然覺得在這樣一個其樂融融的格蘭芬多大家庭呆不下去,他轉身想走,門卻被人推開了,鄧布利多帶著阿波羅尼婭站在門外。
第158章 落定(4)
「你怎麼來了?」他脫口而出,有些惱怒,但同時又感到放松,「你現在應該在馬德裡,這說不過去!」
「黑魔王急著想知道他的心肝寶貝納吉尼是怎麼死的。」阿波羅尼婭聳了聳肩,似笑非笑,「在他眼裡,你比我更有價值,否則他就直接叫你回去了。」
斯內普啞口無言,只好給他們讓開道路。擦肩而過時他忍不住將她一拉,問道:「成功了?」
「成功了。」阿波羅尼婭肯定地點點頭,「超乎我的想像。」
龐弗雷夫人特意安排的單人病房再度人滿為患。阿波羅尼婭一見救世主的熊樣兒就皺了皺眉。「也不給他擦一擦?怎麼弄得這一臉?」她捏捏哈利的腮幫子,「納吉尼的血?」
哈利點點頭,有些小驕傲:「我把它殺了。」
「知道!真出息!」阿波羅尼婭冷笑,「刀呢?」
她神情不對頭,西裡斯趕緊從袍子裡往外掏刀,阿波羅尼婭接過來就照哈利腦門兒上來了一下。
「哎你怎麼打人呢!」西裡斯急了。
「不是讓你學門鑰匙嗎?你在那等什麼?切斷連接後為什麼不趕緊走?」阿波羅尼婭氣不打一處來,「我這輩子打過最難的一仗!我們在後面拼命放水,奪魂咒都用上了,一個人控五個!就在黑魔王眼皮子底下!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打算用兩條腿跑回霍格沃茨呢!」
「可我手裡沒有東西啊!」哈利委屈地揉著腫包,「我總不能脫一只襪子吧?哪有時間呢?赫敏說,土塊、沙粒還有干花這種不穩定的物質無法被用來制作門鑰匙,因為它們自己半路上就可能解體。可墓園裡只能撿到這些東西了。」
赫敏在一邊兒猛點頭。
「就猜到你是空著手來的!」阿波羅尼婭更生氣了,抬手把刀扔了回去,「自己拿著吧,這本來就是雷古勒斯的,我們找遍了全身,也找不到合適的東西,首飾太小,手帕太輕——你賠我耳釘!」
她一只耳朵上光禿禿的,哈利訕訕地露出一個傻笑。
鄧布利多忍俊不禁地清了清嗓子,說道:「我想,湯姆必然很生氣了?」
「氣炸了,納吉尼還是新鮮的,他立刻就感覺到了,再加上哈利又跑了,氣得呀,簡直要瘋了。」
「他沒有懲罰你?」
「他懲罰阿波羅尼婭干什麼?」
「因為這丫頭戰績彪炳!」穆迪冷冷地哼了一聲。雖然鄧布利多再三保證阿波羅尼婭最初就是由他派往食死徒內臥底的,但老傲羅只是有點瘋,他又不傻,一直別扭著呢!
「他覺得我不夠積極,沒有用上全力,導致哈利逃脫。我說我立的功夠多了,正應該把機會讓給像盧修斯、麥克尼爾、高爾和諾特這樣的人,可誰知道他們這麼不爭氣?十幾個人抓一個,還叫人跑了?」
「也沒錯啊!」哈利點頭道。
「反正他無論出什麼事第一個懷疑的就是我。」阿波羅尼婭微微一笑,「多虧納吉尼死得及時,否則我現在大概已經被鑽心咒折磨瘋了。」
在醫療翼溫暖明亮的燭火下,大家才發現她的一張臉白得不正常,那是一種近乎於透明的、發青的慘白。
「我去問波皮要一些緩和劑。」麥格教授轉身出去了。
「想不到納吉尼這麼有價值。」哈利有些發呆,「伏地魔還是個愛寵人士?」
「你們還沒告訴他?」
鄧布利多搖了搖頭,他轉向穆迪,直接說道:「阿拉斯托,我需要你去聯絡傲羅裡的聰明人,以及上次戰爭中幸存下來的老朋友們。」
「迫不及待了!」穆迪咧嘴一笑,用力地點了點頭,「弗蘭克前兩天還拐彎抹角地問我呢!」
「並不是我要趕客,莫麗,但想必亞瑟一個人在家已經快要急瘋了。」鄧布利多看著韋斯萊母子,「轉告亞瑟,之前接觸的那些人,已經是時候和他們把話說開。伏地魔如果足夠理智,就會繼續蟄伏,但我們和福吉的衝突已經近在眼前了。」
接下來輪到比爾,鄧布利多的任務是「籠絡妖精」。
「和他們說,我會處理盧多·巴格曼的。」阿波羅尼婭捉空補充了一句,「這是巫師的誠意。」
「我可以替他把欠妖精的錢還上。」盧平說道。
「如果你還記得你的老板是誰的話,萊姆斯。」阿波羅尼婭佯作不快,「就該知道那是我的錢。」
大家都笑了起來,戰前緊張的氣氛被輕易地衝破了。穆迪、莫麗和比爾都離開了,麥格教授也巡視宵禁去了,阿波羅尼婭捧著緩和劑慢慢喝著,聽見鄧布利多笑問:「之前西裡斯曾建議我,讓你趁這次機會毀滅伏地魔身邊新制造出來的魂器,被我拒絕了,他後來是不是又去找你了,哈利?」
西裡斯立刻虛張聲勢地咳嗽起來,哈利緊急改口:「沒有!他什麼都沒說!我什麼都不知道!」
斯內普從鼻子裡往外哼了一聲,剛想說話,就被阿波羅尼婭按住了,物理意義上的——他站在阿波羅尼婭身後,一只手就搭在她肩膀上。
「好吧,就當他沒說。」鄧布利多寬容地點了點頭,「這是一個異想天開的提議,我們只知道伏地魔利用老克拉布的死制作了一個新魂器,卻並不知道他靈魂的載體是一件什麼東西。」
「真的嗎?」哈利懷疑地看著阿波羅尼婭,她恍若未聞。
「至少我真的不知道!」西裡斯連忙舉手,「我一直以為是要你去伏地魔家的老房子裡探險,你這裡摸摸、那裡看看的時候,說不定運氣好就撞上了。」
「別把魂器說得好像你和雷古勒斯床底下的夜壺。」斯內普厭惡地瞪了他一眼,鄧布利多、阿波羅尼婭和盧平忽然都同時嗓子不舒服了起來,咳得一個比一個大聲。
西裡斯不服氣,還想反唇相譏,被鄧布利多強勢剪斷。
「總而言之,哈利,雖然你事先並不知情,但你誤打誤撞地做到了。」鄧布利多是真的很高興,每一根白胡子都高興得冒泡,「無論是雷古勒斯留下那把妖精鍛造的小刀,還是你選擇將伏地魔的寵物帶回霍格沃茨……只能說,連命運,或者梅林,或者其他什麼……四聖的意志?如果有的話,它們都站在我們這一邊。」
「納吉尼?」哈利是真的驚呆了,「怪不得你們的魔咒打在它身上都不起效。」
「是『她』,哈利,她曾經是一個人。」鄧布利多感慨萬分地搖了搖頭,「一個曾經我認識的人……伏地魔不會選擇一條普通的蛇來承載他的靈魂。」
哈利呆呆地望著自己的手,上面還沾著很難擦的蛇血。「我殺人了?」他輕聲問道,「我殺人了,是嗎?」
「不算數的,哈利。」提起故人,鄧布利多一雙蒼老的眼睛裡也滿是悲哀,「納吉尼是血咒獸人,從小她就能變成蛇,那個家族的所有女人都是如此。可隨著她長大,這種能力會變得不受控,她越來越頻繁地變身,作為蛇的時間越來越長,她的人性也就此迷失……最終有一天,她將徹底成為蛇,她為人的意識、記憶都湮滅無存。那個時候,她就已經死了。」
「如果她曾是您的朋友,教授。」赫敏眨著一雙清澈的眼睛,「為什麼您不收留她呢?」
「你很信任我,這令我很慚愧,赫敏。」鄧布利多感慨地嘆了口氣,「但我也只是一個平凡的人而已,還是個垂垂老矣的凡人。我沒有通曉古今的能力,或許我能夠掌握大局,但我目之所及,也無法顧到每一個人。」
赫敏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但好在哈利從鄧布利多的寬慰中獲得了些許解脫。「我當時真沒想那麼多……」他喃喃地說著,「我發現那刀和西裡斯的匕首一樣,我只覺得……既然連魂器都能毀滅,殺條蛇應該也沒什麼難度……我就殺了。」
赫敏、羅恩還有西裡斯和盧平紛紛送上自己堅定可靠的愛的擁抱,鄧布利多也慈祥地向他點了點頭,但兩位斯萊特林卻巋然不動。
「哪怕是巧合,也不能拿去搪塞黑魔王。」阿波羅尼婭沉吟著,「不能讓他知道,我們已經發現了魂器的事。」
「就用我二年級那個!」羅恩靈機一動,「向霍格沃茨求助,然後福克斯挾著分院帽從天而降,哈利從帽子裡抽出格蘭芬多的寶劍,一劍結果了納吉尼!」
「好主意!」西裡斯率先贊成,「伏地魔和我們格蘭芬多不熟,寶劍的底細他不清楚。」
確實是一個難得的好主意,連鄧布利多都沒有異議,但也沒有太輕松。「我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伏地魔會帶人去岩洞,有可能是盧修斯,有可能是其他犯過錯的食死徒。」鄧布利多說,西裡斯的神情立刻變了,「屆時盧修斯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但雷古勒斯……連我也不敢保證。」
這是連哈利和盧平都不知道的細節,加上羅恩和赫敏,四張無辜的臉蛋兒面面相覷。
「只要讓他相信這一次也是誤打誤撞的意外,本來就是這樣。」
「黑魔王很自信。」斯內普也同意阿波羅尼婭的意見,「我和你一起回去,他現在在哪兒?」
「也行,他越懷疑我,就越相信你。」說著,阿波羅尼婭忍不住一笑,「他跑到那個廢棄的度假村去了,多虧那一點微弱的靈魂感應,否則黑魔王今天晚上要睡不著了。」
斯內普輕輕笑了一聲:「黑魔王!」
一切似乎都已經塵埃落定了,但赫敏卻怯怯地舉起了手。
「我們不需要做些什麼嗎,教授?我是說,一些明面上的事。」赫敏看了看哈利,「哈利聽到了很多食死徒的名字,如果我們什麼都不做,反而很可疑。」
「你有什麼建議嗎?」
「我不知道。」赫敏老老實實地搖搖頭,「或許……在報紙上發一篇聲明?」
提出這個建議,她是有些緊張的,但大人們只是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連最跳脫的西裡斯都沒有嘲笑她的異想天開。
「是個可行的好主意,但不是現在。」鄧布利多教導她,「哈利的一面之詞,並不足以取信大眾,或許福吉根本就不會允許我們的文章見報。」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等到阿茲卡班淪陷。」阿波羅尼婭微微一笑。
「難道我們就眼睜睜地看著它發生?」羅恩驚叫道。
「我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發生。」盧平堅定地說,「否則就等於告訴伏地魔,食死徒裡有我們的臥底。」
「他已經在懷疑了,營救我姨媽姨夫那次。」哈利應聲道,「但他沒有追究,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沒有追究。」
「黑魔王是個矛盾的結合體,他自信於自己的偉大,卻也總是疑心自己是否能獲得那麼多食死徒的忠誠擁戴。」阿波羅尼婭漫不經心地搖晃著腳尖,被斯內普扯了一下,只好把腿收回來,「這麼多年了,疑心來疑心去,他習慣了,我們也習慣了。現在他手下只有這小貓兩三只,自己也沒有恢復到巔峰狀態,可再也經不起一丁點兒損失了。」
「正好可以趁他虛弱!趁他還沒制造出第七個魂器。」羅恩一揮拳頭,「把他騙到一個不能幻影移形的地方,同時銷毀其他魂器,再打敗他,不是正好?」
病房裡安靜下來,羅恩悲催地發現大人們的表情都很是苦澀,或者說,無奈。
「因為我打不過他,羅恩。」哈利平靜地說,「我剛和他交過手,不,是我單方面被他折磨。我曾經以為,既然預言應驗,使我成為他宿命的敵人,那我一定是有什麼伏地魔不具備的能力,但目前看來,我並沒有。這一次是兄弟魔杖的閃回咒救了我,假設我們在伏地魔醒悟過來、更換魔杖之前實施你的計劃,那也無濟於事——閃回咒裡的亡靈也只能幫我逃命。」
「不要管什麼預言了,哈利!」羅恩有些煩躁,「伏地魔就是什麼鬼話他都信,才變成今天這樣,你信特裡勞妮那個騙子的話干什麼?我們一起衝上去,一人一個昏迷咒能不能殺了他?」
「你這就是氣話了。」哈利失笑道,「伏地魔不是你手下的棋子,他不會站在那裡等著被吃。」
「你說這話倒真有鄧布利多教授的風格!」羅恩咕噥道,還有些不服氣,鄧布利多則是直接笑出了聲。
「難道沒有辦法嗎?」赫敏憂心忡忡地問,「伏地魔的年紀能當哈利的祖父了,他本身就是個天才,哈利或許可以通過後天的努力彌補上他和塞德裡克還有芙蓉他們的差距,但伏地魔……恕我直言,鄧布利多教授,您比伏地魔也大了幾十歲。」她很禮貌地沒有說下去,為老教授留了一點面子。Ⅰ
「有辦法的。」阿波羅尼婭說道,「但只能等黑魔王自己去挖掘,無論我們誰去獻策,他都不會信的。」
「有辦法?」
「什麼辦法?」
「哦?」
「真的?」
哈利崩潰了:「怎麼你們也都不知道?」
「別問。」阿波羅尼婭從容起身,「A secret makes woman woman。」Ⅱ
第159章 被動(1)
盡管鄧布利多沒有允許赫敏登報的提議,但他仍在期末晚會上盡可能地做了一番說明。吊詭的是,從後續反應來看,布斯巴頓和德姆斯特朗的人比霍格沃茨的學生還要更相信哈利。
「他們離得可遠著呢,咱們這裡鬧伏地魔,關他們什麼事?」羅恩抓緊時間詆毀布魯姆。
「你說的有道理,羅恩。」赫敏完全沒有覺察到他的小心思,「當年格林德沃橫行歐陸,英國也是一片淨土。」
「我是說,他們根本意識不到伏地魔的危害,信與不信都不會付出什麼代價!」羅恩惱火地說。
「那可不一定。」芙蓉富有魅力的性感嗓音在他們背後響起,在這個炎熱未起、清涼宜人的夏日早晨,像一把小刷子,沙沙地撫慰著他們焦躁的內心,「我畢業後,打算到英國找一份工作。阿利,你答應我的,是不是忘了什麼?虧我還在同學面前幫你說話。」
「啊!」哈利恍然大悟,連忙將她拉到一邊,左右四顧,「可比爾現在不在這裡!」
芙蓉嗔怪般地看著他。「那你欠我一次,你可記住了。」她譴責道,「如果我要求你來我和比爾的婚禮上當花童,你可不能不來。」
「你想得也太遠了吧?」哈利大驚,「你就這麼自信嗎?」
回答他的是芙蓉的一聲輕哼,她瀟灑地將頭一甩,追著布斯巴頓師生的腳步跑下台階去了。
哈利茫然地回去找朋友們,卻發現赫敏不見蹤影,而羅恩正雙眼噴火地盯著某個方向——克魯姆魁梧的背影後露出一束亂蓬蓬的棕發。
這種見鬼的吃醋場合他才不要摻合,何況哈利並沒忘了克魯姆能搭上赫敏,自己也出了力的。他小心翼翼地後退了幾步,忽然踩到了別人的腳,頓時失去了平衡,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哈利?」對方驚訝地用兩手托著他的腋下,秋·張在一邊抿著嘴笑個不停,「你還好吧?」
是塞德裡克·迪戈裡,他已經完全恢復了。看上去又是陽光開朗、積極向上的青年巫師一枚,俊朗的眉宇之間不染半點陰霾。
「這話該是我來問你。」哈利有些愧疚,「你還好嗎?」
「我爸爸帶我去和鄧布利多談過了。」塞德裡克輕松地笑了起來,「他已經做出了他的選擇,但……反正我還有一年才畢業,我還有時間。」
那只金燦燦的三強杯最終被刻上了他們兩個的名字,送進獎杯陳列室妥帖安放。頒獎儀式上阿波羅尼婭還帶來滿滿一大袋金加隆,一千枚金幣,她單手拎著都有點費勁,但塞德裡克當面收下,事後卻托小精靈給他送了過來。
「一直沒機會問你,那些錢……」哈利好奇地問道,「你為什麼不要?」
塞德裡克一愣,隨即小聲跟秋說了幾句什麼,她便先帶著他們的行李出門廳去了。
「我總覺得那是我、還有我們家的買命錢。」塞德裡克好像在開玩笑,又好像沒有,眼睛裡終於也有了那種沉重的底色,「哈利,你們格蘭芬多是天生的——我不知道,或許是勇士,或許是戰士。可赫奇帕奇不是。我們被卷到這些事裡來……我知道這是戰爭,早晚有一天它會卷走所有人,但我想至少能做好心理准備。」
哈利徒勞地張了張口,最終什麼也沒說。原來普通人是這樣想的,原來他們會覺得被逼迫。如果不是穆迪勤勤懇懇地訓了他們一學期,塞德裡克哪來的心理准備躲過那道索命咒?但他知道多說無益。
「你不怪我們就好。」他最終只是這樣說。
「你們不怪我就好。」可塞德裡克卻搖了搖頭,「你們在前面冒著生命的危險,但大多數人,包括我,我們只能躲在後方,甚至並不能理解其中的危險與你們的付出。哈利,我能幫你做的,就是盡可能在我們學院、說服更多的人。」
「那樣已經很好了!」哈利驚喜地說道,塞德裡克和他交換了一個擁抱,就匆匆去找女朋友了——就在頒獎儀式上,當著幾百號人的面,塞德裡克·迪戈裡進一步升華了和秋·張持續了幾個月的date關系,用一個引發全場海嘯般歡呼的熱吻。
哈利·日常在想談戀愛和不想談戀愛之間反復橫跳·波特會和了好友,一起走到陽光下的車道上去。
「那是什麼?」他忽然發現那些飛天馬車一夜之間都配上了馬,它們瘦瘦長長,皮包骨頭,幾乎沒有肉的雙翅緊緊貼著軀干,大腮幫子嚼動空氣時那崎嶇嶙峋的牙床幾乎要把嘴皮頂破。
「我想你說的是夜騏。」他身後排隊的女生輕聲道,她有一把空靈飄渺的好嗓子,人嘛……就稍微有點潦草和奇形怪狀,但她那頭有雜質的金發讓哈利很有好感,這讓他想起阿波羅尼婭。
「夜騏?」赫敏好奇地回過頭來,「哦,你好,盧娜,早上好!」
「早上好,赫敏。」原來她就是那個讓赫敏一度十分牙疼的盧娜·洛夫古德,「你們都看不見夜騏是嗎?」
「曾經是,但現在我能看見了。」哈利說,「看來你知道是什麼緣故,盧娜。」
「哈利·波特。」盧娜一雙淺色的眼睛各看各的,「你已經目睹過死亡了,看來鄧布利多教授說得是真的。」
哈利想起暗淡月影下一群黑鬥篷裡驟然軟倒的阿萊克托·卡羅(他後來鄭重地問了她的名字)。
「可我……不是第一次目睹死亡了。」哈利有些迷茫,機械地幫著赫敏和羅恩抬行李,盧娜也上了他們這輛車,「我是說,我的父母,還有奇洛。」
「目睹,理解,接受。」盧娜用那種唱歌般的嗓子說著,「我想你也不能記住襁褓之中發生的事,除非你的頭腦中寄生了超憶蟲。」Ⅰ
「超什麼?」羅恩皺眉問道,被赫敏踢了一腳,又悄悄向他擺手。「說得沒錯,」他只好改口,「奇洛死的時候你已經暈過去了,鄧布利多親眼看見的。」
「無所謂。」哈利輕快地說,「能讓它們再飛一次就好了,飛天馬車還是有馬的時候比較拉風。」
他們直到進了火車包廂,才有空瀏覽早上收到的《預言家日報》,不出所料,一派歌舞升平。
「這個麗塔·斯基特是不是瘋了?」羅恩氣得差點兒把報紙撕了,「她怎麼幫著布斯巴頓和德姆斯特朗說話?她還是不是英國人?」
「理論上來說,新聞是中立的,羅恩,斯基特並沒有錯。」赫敏吮吸著零食車上買的碎果凍飲料,「這場三強爭霸賽確實……先是多了個勇士,然後又是並列冠軍,還都是霍格沃茨的,任何不知情的人都會覺得是我們仗勢欺人搞黑幕。」
「福吉搞我、福吉不搞我、福吉搞我、福吉不搞我……」哈利一顆一顆地數著比比多味豆,「報紙就是風向標,你看著吧,羅恩,以後會越來越過分的。」
「怎麼樣,哈利?」赫敏饒有興致地撥弄著他的零食,「占蔔結果如何,福吉要對付你嗎?」
「顯而易見。」哈利笑道,那顆豆子卻被羅恩眼疾手快地奪到嘴裡吃了。
「呸!」羅恩嗆道,「有一股海格牌大亂燉的味兒!」
他們都大笑起來,玻璃外有人影一閃而過,德拉科·馬爾福飛快地鑽進來,一進門就蹲下了。
「這是干什麼?」哈利嚇了一大跳,連忙伸手來拽他。
「現在是真得避著人了。」德拉科氣喘吁吁地說,「你那天晚上不都看見了嗎?在站台上沒准兒還要再見呢!」
「馬爾福先生沒事吧?」哈利問他,「鑽心咒,那滋味兒真不好受。」
「他們早就習慣了。」德拉科哼了一聲,嘴上說得輕巧,面色卻不好看,「你老實告訴我一句話,哈利。黑魔王一復生,我之前的努力幾乎全都白費了,你得加碼。」
「你問吧!」哈利淡定地說。
「克洛伊·勒布倫,是不是她?」
「不是!」赫敏搶先說道,羅恩茫然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困惑極了。「你們打什麼啞謎?誰是克洛伊·勒布倫?」他問。
然而沒人理他。
「我們不會說出去的,格蘭傑。」德拉科冷冷地說,「哪怕告訴黑魔王,我們家的處境也不會有絲毫的好轉,馬爾福從不做損人不利己的事,更何況那是一位非常強大且有價值的盟友。如果你的答案是肯定的,哈利,你知道在我爸爸眼裡這意味著什麼。」
「有人告訴我,你媽媽是個聰明人,頭腦也很清醒。」
「但一家之主是我爸爸。」德拉科不耐煩地說,「他已經做得夠多了,那天晚上,他可是故意沒打中你的。但他害怕,他心裡沒底,你得給馬爾福一個、一個……就像鐵錨沉進泥沙,游船就會被牢牢地定住。」
「要是從前,我會說這個……錨,它不該由我來給,因為涉及另一個對你我都很重要的人的隱私。」哈利也蹲到他眼前,牢牢盯住那雙清淺的灰眸,「但你為我做了那麼多,德拉科,我怎麼能再搪塞你?如果我們想的是同一個人的話,那麼沒錯,就是她。」
「哈利!」赫敏尖叫道。
「哈利怎麼啦?」走廊上有人吃了一驚,拉開門就往裡衝,哈利和德拉科猝不及防,直接被撞成了滾地葫蘆,一時包廂裡慘叫連連。
「我沒事……」哈利被壓在最下面,頭抵著桌腿,頸椎扭得又快斷了,「如果你們能敲敲門的話。」
「你們這是什麼毛病!」弗雷德呻..吟道,「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羅恩,你的朋友搞地下戀情,你不避嫌,居然還正大光明地看?」
「我什麼?!」羅恩又驚又怒,「他們——」
「真對不起,赫敏,我們羅恩把你拐帶壞了。」喬治呲牙咧嘴地站起來,扶著腰坐到赫敏身邊,「但是這種事呢,以後還是要躲著點兒,你和羅恩——哦你們還沒開始。」
「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雙胞胎之前似乎正在挨家挨戶地分發「韋斯萊魔法把戲」的宣傳彩頁和訂貨單,赫敏撿了一張,急急忙忙把臉藏到後面去了。
「別再!讓我!聽見!」德拉科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往事,整張臉青了又紅、紅了又白,扭曲得很可怕,「都怪你,疤頭!蠢到可以進博物館的經典爛招!我真是昏了頭了……」
「啊?」哈利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你小點聲!不是不能讓別人知道嗎?」
德拉科一拳打在棉花上,氣得差點暈過去。
「吵架了,哎呀呀!」
「這個時候紳士點,主動低頭認個錯,將來你會感謝我的,哈利。」
「喔,你懂好多啊,弗雷德。」
「在弟弟妹妹面前不要裝不懂,弗雷德,我們是可靠的哥哥,有什麼困惑,無論是心靈上的,還是別的什麼上的,都歡迎來尋求建議。」
「但是要收錢。」
「啊?啊對,對,沒錯,要收錢!我們資金還沒回籠。」
德拉科惱羞成怒,赫敏瀕臨崩潰,而哈利和羅恩宛如兩只品種絕佳的呆頭鵝,完全get不到雙胞胎插科打諢的內涵。
「我先走了。」他覺得這間車廂裡格蘭芬多的濃度高到他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反正他也拿到了哈利的准話,干脆利索地溜之大吉了。
哈利縮在車廂門口幫忙望風,玻璃上倒映出赫敏讀得廢寢忘食的那張「韋斯萊魔法把戲」宣傳彩頁,他心裡一動,踩著座椅把箱子拖了下來。
「拿去。」他雙手抱著那一千枚金幣,「算我和塞德裡克入股的,以後給我們打個五折不過分吧?」
「免單都得啊!」弗雷德眼睛都直了,「你怎麼回事啊,哈利?」
哈利也說不好他是怎麼想的,但塞德裡克那句「買命錢」確實在他心裡烙下沉甸甸的一個印子。他有錢,波特家的每一枚納特都來得正大光明,但這袋加隆……圍繞著它,至少填進兩條人命。
他閉上眼睛都能看到伯莎·喬金斯那張與蛆蟲共眠於泥土之中的發黑的臉。她有什麼錯呢?她只是好奇而已。彼時伏地魔身邊只有四個人,另外三人各領任務在外,只有小巴蒂·克勞奇,算是黑魔王的生活保姆,他是閑著的。而早在暑假時阿波羅尼婭就預測,伏地魔或許會派人來監察他們的動向。
如果小巴蒂·克勞奇的話,他了解自己父親的下屬,伯莎·喬金斯或許並不是主動發現了什麼馬腳,而是被人利用致命的缺點引過去的,就為了一個可進可退的偽裝身份。
他甚至,一次都沒有利用過伯莎的身份進入霍格沃茨。這個人白白地死去了。
西裡斯後來也告訴過他很多卡羅兄妹的事,原來阿波羅尼婭和阿萊克托·卡羅在同一間寢室裡住了七年,她們每天都一起吃飯、一起上課,阿波羅尼婭還曾幫他們輔導功課,像指導哈利一樣指導他們該如何戰鬥。
哈利不想怪阿波羅尼婭如何如何,他只是,從來沒有一天像現在這樣,盼望著這一切都快點結束。
「塞德裡克拜托我的,我覺得不錯,就跟了。」他張口就來,「你們是不是還記得三年級那次的事?」
「並列冠軍之後就更討厭了。」
「他要是別那麼帥——」
「別那麼受歡迎——」
「那我們會對他更寬容一點兒!」
哈利大樂,拍了拍那沉甸甸的一袋子錢:「那現在呢?」
「你這樣好像我們很沒有骨氣!」弗雷德扭扭捏捏。
「做生意不需要骨氣,但很需要錢。」喬治誠懇地說,「萬一哪天失手被俘了,骨氣會自動回到我們身上的。」
「說什麼傻話!」哈利不滿地把錢袋子推到弗雷德大腿上,砸得他一聲慘叫,「這下我的箱子可就輕得多了!」
「你早說你有這種困擾,兄弟。」羅恩哀怨地說,「我可以幫你分擔一點兒。家裡越寬裕,媽媽管得我越嚴。」
「你應得的。」赫敏沒好氣地說,「不管著你,你能把世界杯營地那一整個集市都買下來。」
「都是因為媽媽管我我才——」羅恩的控訴戛然而止,因為弗雷德毫不猶豫地抓了一把加隆給他。
「拿去吧!」喬治笑嘻嘻地,「比爾和查理工作後也會偷偷給我們零花錢,他們還奇怪你為什麼不問他們要呢!」
「我不知道啊!」羅恩悲憤莫名。
「我們上帳的時候還是記一千,哈利,你和塞德裡克各五百。」弗雷德安慰他,「真遺憾你們這麼晚才發現這是個大有可為的項目,還好現在下場也不算晚,原始股——這個詞讓我聽起來好專業——還沒分完,雖然你們投得晚,但是給得多,大股東還是你們的。」
「還有誰啊?」赫敏好奇地露出一雙眼睛。
「除了瘋眼漢的教具定制費,大腳板和月亮臉兩位慷慨的先生都給予了我們技術與知識之外的支持,如果我們開實體店,還可以免稅。」弗雷德感動得捂住了心髒,「我要再次贊美他們的高尚,我恨不得用嘴去親吻他!」
「我要告訴安吉麗娜!」喬治大笑。
在一片歡笑聲裡,霍格沃茨特快列車抵達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第160章 被動(2)
這一年的夏天酷熱異常,各個地區都在輪流控水、停水,德思禮家不得不積攢空調室外機冷凝出的廢水,勉強擦一擦弗農姨夫那輛灰頭土臉的小汽車。
這個活兒自然又是哈利的,他也只能趁著太陽落山後的些微涼爽再來干活,而德思禮一家正親親熱熱地躲在客廳裡吹空調。
算了,他就算再熱也不想加入那個家。
哈利隨即就意識到自己想法的錯誤。接他回家的西裡斯和盧平耐著性子讓車在馬路上跑回小惠金區,就是為了有足夠充裕的時間反復向他申述鄧布利多借著莉莉·伊萬斯遺留的保護咒而設下的血緣魔法——他得把女貞路4號當成家,把德思禮一家當成親人。
太難了,尤其是前者。
哈利那個小房間裡甚至都沒有空調,以往每年暑假他一打開窗戶,就正對著隔壁呼呼轉動的空調室外機——而這只是慘烈對比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環,以英格蘭的氣候來說,空調在大部分時間都只是個擺設品。
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哈利從進入霍格沃茨開始,每年在女貞路5號待的時間才越來越短,去年還可以扯夏令營的大旗,今年女貞路5號的居民干脆全伙消失,據說是裝修完了都沒人回來住——害得哈利一天要被佩妮姨媽盤問八百回。
不過盧平拍著胸脯向他保證了,他那間存放父母遺物的屋子還是好好兒地維持著原樣,泡泡或者克利切會定時去打掃,除非伏地魔往女貞路扔核彈。哈利沒什麼意見,他們需要一個新的「據點」,西裡斯早就說過了,而顯然女貞路5號不太合適,所以它被簡單地修整了一下,大概是用來做備用安全屋了。
今年他會被接去哪兒呢?陋居?還是別的什麼地方?哈利度日如年地揣想著,忽然意識到了鄧布利多的真意。無論他去了哪裡、去做了什麼,德思禮家都是唯一一個永恆不變的、可以接納他的所在,先別管質量怎麼樣吧!
那一家三口將會熱熱鬧鬧地生活在這裡,不會人去樓空,也不會被咒語隱藏起來,他在任何一個有大眾交通的地方,只要手裡有錢,就能回來。而現在讓哈利自己去陋居,就算騎士公交能送他去德文郡,只怕他在那個聖什麼村裡轉悠瘋了也找不到地方。
「喂,小子!」弗農姨夫吼了一聲,「干完活了嗎就在這發呆?」
「干完了。」哈利心裡微渺的一縷觸動迅速灰飛煙滅了,「你們要出去?」
德思禮一家穿戴整齊地走了出來,一踏出門外,就仿佛小明星站在了聚光燈底下,自然而然地就起了範兒。
「瑪姬要請我們吃飯,」佩妮姨媽牽著達力的手,笑容體面又矜持,像是第一次參加選舉的議員太太,「她那個什麼上校給了她高級飯店的餐券,她似乎覺得有希望,但我看未必——」
「佩妮!」弗農姨夫清了清嗓子,「沒必要和他說這個。」
「我也不想知道。」哈利咕噥道,「好吧,祝你們一路順風。」
「你不一起來嗎,哈利?」達力驚訝地說,「那你晚上吃什麼呢?」
「他少吃一頓不會餓死的,不像你,我的小乖乖,天氣這麼熱,你都瘦了。」佩妮姨媽疼愛地捏了捏達力的臉蛋,這倒沒什麼錯,達力臉上幾乎沒什麼肉,只能捏起一層皮。
「至少給他一些錢吧!拜托了,媽媽!」但達力卻很堅持,「我可以把我的零用錢給他。」
「哦不,不用,我有錢。」哈利連忙說,「不用給我錢。」
「你有錢?」佩妮姨媽危險地看來一眼,「你哪來的錢?誰給你的錢?」
「佩妮!」第一次參選的弗農議員不得不再次提醒妻子,佩妮姨媽掩飾般地整理了一下絲巾扣,假笑了一聲:「等下我們再來聊你的伙食費,我們不在家,不許你開空調。」
哈利心中叫苦,如果他與德思禮們再起衝突、再把誰吹脹了,福吉可不會再站在他這邊了,沒准兒第一個衝過來要折他魔杖的人就是福吉。
小汽車帶著哈利汗水凝結出的鏡面光澤一路去遠了,哈利迫不及待地想進去蹭一下客廳裡還未散去的涼意,忽然打了個噴嚏。
有點兒冷。
奇怪,怎麼會冷?
他的汗毛與雞皮疙瘩忠實地做出了反饋,這種感覺哈利可太熟悉了,他猛然抬起頭,但見路燈下飄飄搖搖地立著個披鬥篷的高大人影,腳不沾地,像絞刑架上懸吊的死屍。另一只攝魂怪正從天空中向下俯衝,鬥篷柔順得像是水中的魚鰭,路燈下的攝魂怪趁他分神,也立刻開始突進。
阿茲卡班又有人越獄到小惠金區來了?還是伏地魔已經找到了制服攝魂怪的辦法?
「呼神護衛。」哈利毫不猶豫地從腰帶中抽出魔杖,神氣的牡鹿踢踢踏踏地甩著大角,堅定攔在哈利身前。但攝魂怪並沒有冒進。它們毫無戰意地駐足、退縮,敷衍般地來回逡巡了幾趟,幾乎是立刻就要撤退,就在這時——
一道手腕粗的火光射向天空,很快又是一束,來自不同方位的一束束光芒交錯,編織成一個彌天大網,向著兩個攝魂怪壓下來。而這兩只攝魂怪居然性格上也有微妙的不同,一只衝向火網,很快就被各色火焰吞噬了,另一只隨即安分守己地在籠子裡待得乖乖巧巧。
哈利完全懵了,眼睜睜地看著操控著巨網的巫師們一個個現身,有他認識的,譬如盧平、西裡斯、穆迪、唐克斯,也有他不認識的幾個男巫女巫。
「不容易啊,是不是?」穆迪擦了一把汗,「活捉比絞殺難多了。」
「愛米琳,勞煩呼叫一下傲羅。」盧平舉著魔杖,向一位火光很不穩定的女巫點了點頭,「雖然我們已經有一位在這兒了。」
他朝唐克斯笑了笑,唐克斯手一抖,結結巴巴道:「我、我得去躲著……我去幫哈利收拾行李吧?」
「有勞!」西裡斯笑著叫道。
哈利被唐克斯拉進門前最後看到的畫面就是那個叫愛米琳的女巫順勢撤回魔杖,緊接著向天空中發射了一連串紅色的盾牌狀煙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哈利帶著唐克斯上樓,「抱歉,我的房間可能會有點兒悶。」
「沒關系,我們是巫師呀!」唐克斯用魔杖點了點牆壁,哈利頓時如墜冰窟,「對不起、對不起,有點兒過頭了!我對家務魔法真的不擅長!」
所以唐克斯說幫他收拾行李,就真的是用手幫。還好大部分東西早在放假時就被西裡斯他們帶走了。
「這兩只攝魂怪是魔法部派來的,他們想逼你違法,順理成章地趕你出巫師界。你一會兒就會收到通知了,我敢說他們早就已經寫好了等在那兒,只是貓頭鷹飛過來需要一點時間。」唐克斯摺衣服的動作相當麻利,就是越摺越皺。
「你們什麼時候來的?」哈利問,「我沒有聽見幻影移形的聲音。」
「我們就是,呃,從隔壁走出來的。」唐克斯說,「你埋頭擦車的時候,西裡斯氣壞了。」
哈利傻眼了。「所以……隔壁這些日子都住著這麼多人?」他難以置信地說道,「你們就一直——」
「不、不,當然不!」唐克斯連忙解釋,「我們排了班的,大多數只有一個人,或者小精靈,確保你的安全即可。今天是收到確切消息,鄧布利多才通知我們趕來的。」
「是誰要害我?」
「傻問題!」西裡斯趕上來幫忙,「還能有誰?」
唐克斯的臉上有一絲微不可見的失望。「漂浮咒我還是很在行的,謝謝你,西裡斯。」她悶悶不樂地指揮著哈利的行李排好隊有序下樓。
「萊姆斯在下面和魔法部的人扯皮呢,記憶注銷指揮部的人已經就位了,我可不耐煩干這種事!」西裡斯笑嘻嘻地呼嚕了一下哈利的頭毛,「剛才那一下,嗖——帥吧?」
「帥炸了!」哈利真心實意地說,「所以魔法部的陰謀破產了?」
「應該是吧?」西裡斯也不是很確定,「但也不能排除他們徹底不要臉的可能性——哦,他們真的!」
窗外停著好幾只貓頭鷹,爪子上無一例外栓著魔法部的信。雖然西裡斯說根本不用拆,但哈利還是依次看了一遍,明顯能看出鄧布利多干預的痕跡。
「蹤絲這麼厲害?能精准地定位到每一根魔杖?」
「蹤絲不能,但雷古勒斯可以。」西裡斯有些小得意,「所以說他們不要臉,哈利,你周圍有這麼多成年巫師,蹤絲根本檢測不出來。」
「我就說信是早就寫好的!只等蹤絲一有反應,就趕緊往這兒寄!壓根顧不上細節!」唐克斯卷著耳畔一縷紫羅蘭色的鬈發,「如果福吉硬要開庭,臉皮都得被鄧布利多扒下來。」
「拭目以待!」西裡斯冷笑著聳聳肩。
盧平並沒有和傲羅們扯皮太久——或許和領隊是金斯萊有一定關系,他們公事公辦地留下了出警記錄與口供,對被捕的攝魂怪毫無興趣,等他們人一走,鳳凰社當即就放了攝魂怪自由。穆迪對此頗為不滿,直到大家在德思禮家的客廳裡重聚,他依然念叨著放走了一個未來的敵人。趁哈利忙著認識沒見過的鳳凰社成員,盧平帶著西裡斯去隔壁車庫,把飛天摩托推了出來。
哈利覺得自己像一只候鳥,隨季節飛往不同的棲息地。
「那你們呢?」他茫然地抱著自己的書包,肩頭搭著一件舊大衣。
「我們本來想開亞瑟的那輛中巴車來。」盧平說道,「但阿拉斯托考慮到這麼多人擠在一輛車裡,萬一遇見危險,就會全軍覆沒——所以我們騎掃帚,還能有個接應。」
「其實你們可以給我個地址,我自己搭火車去,只要有人接站就行了。」哈利有些慚愧,「高空多冷啊,要讓麻瓜不發現,至少要飛到雲層上面吧?」
「他們今天本來也要去開會,順帶的事兒!」西裡斯催促他邁進挎鬥,盧平連留給德思禮的信和禮物都已經拿出來了,「沒道理我們來了一次,攝魂怪都抓了,倒把你扔在這兒第二天大包小包去坐火車。」
飛天摩托在星、月與雲之間穿行,像一只領頭的雁,輕捷靈活的掃帚是圍繞著它的小雁,時時變換著隊形。哈利蜷在挎鬥裡,被冷風吹得發木,滿腦子都是小時候去瑞士滑雪學的「海拔上升一千米,氣溫下降六度」,結果西裡斯還在一邊不停地讓他「搏擊長空」。
有那麼一秒,就一秒,哈利覺得當個斯萊特林也不賴。
好不容易捱到落地,哈利卻覺得這裡十分之眼熟,他應該來過。
「這不是格裡莫廣場嗎?」他哆哆嗦嗦地靠著西裡斯取暖,結果他和他一樣冷,「我以前來你家的時候,都是睡你房間的,那時候你還在阿茲卡班數星星。」
「曾經是我家,曾經又不是我家,後來它又是了。」西裡斯笑道,「現在它也不完全是,至少你如果僅僅當它是我家,你是進不了這個門的。」
哈利被繞得發昏,但他很快就明白過來——合著鳳凰社是個頂級邀請制俱樂部。他在這裡見到了更多的人,譬如鄧布利多、韋斯萊夫婦,據說孩子們都在樓上客房裡,赫敏也來了。
奇怪的是,雷古勒斯竟然不在。
「他現在大部分時間都在彼得伯勒,伏地魔一心一意要壯大自身的力量。」西裡斯小聲解釋道,眉宇間暗含憂慮,「要是他突然回來了,那才真是問題大了。」
會議室——曾經是個宴會廳——裡還有不少人不知道魂器的事,哈利明智地沒有再追問,並且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似乎並不適合待在這裡。
他所知情的最隱秘要緊的那部分內容,其實和鳳凰社並沒有太大關聯。與會成員他大部分都是第一次見,具體任務他也幫不上忙,穆迪和舊友重逢開個玩笑,典故說不定都能追溯到他出生前。
他只是想打敗伏地魔,並不想做鳳凰社的「若頭」。Ⅰ
西裡斯親自送他上樓去找小伙伴。陰暗輾轉的樓梯上,一排老邁干枯的小精靈頭顱無言地俯視著這個家族的後人。
「你不知道,赫敏剛來的時候,嚇到做噩夢睡不著。」西裡斯開玩笑,「我說這些頭可以點起來當蠟燭,她信以為真了,好幾天都不肯和我說話。」
「阿波羅尼婭他們成功了嗎?」哈利憂心忡忡,勉強笑了笑,「伏地魔沒有懷疑吧?」
西裡斯輕輕搖了搖頭。「暫時沒有。」他說,「別擔心,大家都很好,鼻涕精一會兒會過來,他畢竟還要把我們的事拿去告訴伏地魔,不是嗎?」
哈利眨眨眼,說:「所以我暫時只需要考慮過幾天去魔法部受審的事了?」
「你不說我都忘了!」西裡斯一拍腦袋,「你需要一件正裝,明天就請莫麗帶你去對角巷買,或者穿我的?」
「你怎麼會有那種東西?」哈利懷疑地看著他。
「是哦!」西裡斯恍然,「可我前兩天明明在衣櫃裡看到——咳咳,可能是雷古勒斯的吧,沒事他不會介意的,說起來你倆認識的時間比你認識我久得多了。」
居然還有點小雞肚,哈利真不知道他是在嫉妒誰。
對於被隔絕在會議之外的事,孩子們普遍表示情緒穩定。赫敏幾乎是剛放假就無縫銜接了O.W.Ls復習地獄,緊接著遭殃的就是羅恩,雙胞胎一直帶著金妮小動作不斷,但目前仍處於莫麗·韋斯萊的可控範圍內——伏地魔都能知道的事,讓孩子們偷聽去一兩句怎麼啦?西裡斯和盧平都是這麼勸她的。
韋斯萊家的孩子們嘴都蠻嚴的,羅恩那是特例。
「復習也可以給我寫信啊!」哈利舒服地躺倒在自己的床上,「你們不是會用麻瓜郵政嗎?」
「鄧布利多不許。」羅恩老老實實地說,「他怕你在德思禮家更呆不住,所以我們只能趁海德薇偷偷去看你的時候系個報平安的小紙條。」
「不是吧,你們過得是有多舒服啊?」
「赫敏帶我逛麻瓜倫敦哎!」羅恩一聽來勁了,「你說的那個什麼博物館,現在我也去過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哼!」
「你們可以出門?」
「僅限麻瓜世界。」赫敏嚴肅地說,「也不許帶魔杖。」
哦,哈利懂了,是阿波羅尼婭所崇尚的「麻瓜隱身法則」。
「而你,我弱小而無助的朋友,聽說你要洗車、除草,熱了只能手動扇風,汗流浹背還沒水洗澡。」羅恩憐憫地說,「我們又怎麼忍心將這等幸福生活分享給你呢?」
哈利氣得眼前一黑,翻過身去不想理他們了。
第二天他就被赫敏拖下了「地獄」,羅恩是那個自己淋雨還要撕他傘的幫凶。「憑什麼啊?」他不情不願,「你好歹還去逛街看電影了呢,我為什麼要受這個苦,昨天這個時候我還在澆花,腰都要斷了!」
「一場電影可以換我陪赫敏乖乖地復習一下午,一本對研發『速效逃課糖』有幫助的布萊克藏書也可以換弗雷德和喬治別再那麼孜孜以求地偷聽鳳凰社開會。」羅恩嘆了口氣,「而你,我的朋友,赫敏倒是想收買你,可我們實在不知道你還缺什麼。」
哈利一時默然,他所缺的,都是他再也得不到、誰也給不了的東西。
「我要是哈利,我就想想半個月後在法庭上我要說什麼。」赫敏從一本有年頭的變形術筆記上抬起頭來,「但哈利反正不需要,他從來不需要打草稿。」
哈利·波特忽然發現自己無事可做。他,還有鳳凰社,全都處於一個完全被動的境地,只能等伏地魔出手,或者福吉也行,聊勝於無吧。在攝魂怪莫名其妙地出現在女貞路之前,福吉主要著落在輿論場上,他們抓住第四個勇士和雙黃蛋冠軍不放,把他說成一個沽名釣譽的、愛出風頭的輕浮之輩,又自說自話地剝奪了鄧布利多的一系列名譽。
看來穆迪無心的一句嘲諷真的讓康奈利·福吉壓力很大。
無所事事的米蟲生活過得飛快,每天都有不同的鳳凰社成員來了又去,格裡莫廣場12號也總是熱熱鬧鬧的,唯一對此感到不滿的大概就是克利切了,小精靈簡直如坐針氈、如芒在背。他老了反而任性起來,常常豁出去自我懲罰也拒絕提供服務,一個人跑到掛滿了家族成員畫像的空房間哭訴。
鄧布利多立即意識到泄密的風險,將那房間徹底地封鎖了起來。克利切想去投奔雷古勒斯,但雷古勒斯又不想讓它出現在伏地魔面前,最後實在沒辦法,斯內普只得讓泡泡暫時和克利切換一下崗。
赫敏對這種巫師肆意擺布小精靈的行為十分不滿,但當哈利告訴赫敏,泡泡獲得自由的時間比他們的年紀還長時,這種不滿立刻就煙消雲散了。
「當年一定發生過什麼,阿波羅尼婭是純血,這麼做本身就不正常。」早餐桌上,赫敏若有所思,「我總覺得多比是偶然,而泡泡的成功是不可復制的,和巫師情誼深厚的小精靈應該像克利切那樣,而他至今還在為布萊克服務。」
「反正都不可復制了,刨根問底干什麼。」哈利苦笑,韋斯萊夫人將雷古勒斯的舊正裝袍子改得很合身,但泡泡試驗費格太太帶來的電熨鬥時一不小心熨過了頭,他感覺背後插著一根鐵棍,喉頭也箍著一圈鐵箍,早餐只能喝下一些熱咖啡,嚼一嚼面包片都覺得快要窒息了。
如果換成克利切和多比,此刻已經大哭著去撞牆了,但泡泡只是輕描淡寫地讓哈利「自己克服一下」,又給他倒了點兒咖啡。
「說不定阿波羅尼婭只是受不了這糟糕的服務態度。」西裡斯一大早的又犯賤去撩撥赫敏,「結果泡泡無處可去,只好繼續死皮賴臉地跟著她。」
結果哈利出門前,西裡斯從自己的杯子裡喝出一只狐猸子的屍體,他一口咬定這是斯內普指使的,氣得要去找斯內普決鬥。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5-4-11 23:29
第161章 被動(3)
他們出發得非常早,早高峰沒有開始,值夜班的鳳凰社成員也沒有來交接。地鐵上還有空座,哈利和韋斯萊先生坐在一起,兩邊都是從酒吧通宵回來的爛醉鬼,睡得恨不得把頭扎哈利懷裡。
「昨天晚上鄧布利多特意來了一趟,」韋斯萊先生小聲和他解釋,「說福吉很有可能擺我們一道,讓我們早點去。哎,這種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怎麼能——唉!」
「她為什麼不自己來呢?」哈利問,「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們在外面,我一點也幫不上忙……但是,至少也讓我看一眼,她好不好啊?」
韋斯萊先生卡了一下。「可是,哈利……」他為難地說道,「阿波羅尼婭並非鳳凰社的人吶!」
「什麼?!」哈利著實震驚了,「可、可斯內普不都——」
「我們也都覺得很奇怪。我是說,知道她身份的人,這樣的人可不多。」韋斯萊先生搖了搖頭,「但鄧布利多很固執,阿波羅尼婭本人也完全不在乎。」
哈利隱約有些明白鄧布利多的意思。那只襲擊他的攝魂怪,如果阿波羅尼婭在場,一定立即就絞殺了,原因也不像穆迪那樣正義凜然,而是死攝魂怪能讓她占據更大優勢、攫取更多利益。
甚至,他再陰暗一點兒,沒准攝魂怪都是她派的,整件事都是她賊喊捉賊。這樣既能在動機上討好福吉,又能在結果上打擊他的氣焰,如果阿波羅尼婭舍得犧牲自己口碑的話。
地鐵搖搖晃晃,像是海濤中的一艘小船,那叮叮咣咣的聲音,習慣了倒也覺得它有規律,很是催眠。哈利抱著鄰座醉鬼的大頭睡得香甜,留下手足無措的韋斯萊先生差點兒坐過站。
「你知道的,哈利,我們在法國雖然……」他戀戀不舍地回頭和閘機道別,「但我也沒什麼機會坐地鐵。」
「對麻瓜上班族而言,通勤能幻影移形簡直是做夢都不敢想的好事。」哈利打著哈欠,「誒,怎麼是金融城?我還以為會是白廳那邊。」
「有考慮過那邊。」韋斯萊先生帶著哈利穿過林立的高樓大廈和西裝革履的男女,「但麻瓜的安保措施日新月異,太不方便了……多久之前,麻瓜打完仗之後吧,大概?我們就搬過來了。」
他們避開人群,連續數次遠離大路,終於拐進一條凄涼無人的後街。哈利還記得羅恩和赫敏前去為西裡斯作證後寄來的長篇游記,一切果真如他們所說的那樣,奇異、炫目又震撼,魔法部玩起大場面、大手筆來,一點兒都不輸霍格沃茨。
「登記完了?」韋斯萊先生在內部升降梯旁向他招手,「讓我來看看現在是幾點……還有時間,先去我辦公室吧,我再去打聽打聽到底改到哪兒了!」
幾部升降梯似乎都去了別的樓層,他們正等著,一番對話卻飄進了哈利的耳朵。
「今天的日程從九點開始,在博恩斯司長辦公室,關於哈利·詹姆·波特違反《未成年巫師——」
「不,那個改了,改成八點了,在十號審判庭。聯系盧修斯,待會兒我就可以抽出一小時來見他了。」
哈利趕緊看了一眼手表,還好,他還來得及坐下來喝口茶,隨即又覺得那兩個聲音都有點耳熟——韋斯萊先生已經回頭看了一眼,他們的背後,一男一女兩位巫師也在等升降梯,似乎並未發現他倆。
阿波羅尼婭穿著她那身從裡到外都有意義的「標准制服」,旁邊跟著珀西·韋斯萊,正在改一份備忘。
哈利隱約知道珀西的事,似乎他為求升職而切斷了和家裡的聯絡,這個名字已經成為了格裡莫廣場12號的禁忌,比「伏地魔」還要招忌諱。而韋斯萊先生輕輕嘆了口氣,拍了拍哈利的肩膀,帶他進入了遲來的升降梯。
阿波羅尼婭當然不可能沒發現哈利和亞瑟,她掃了珀西一眼,這孩子身體僵硬,只怕心裡也有數。但她對修羅場沒什麼興趣,是以直到進了辦公室,才把珀西叫住。
「知道為什麼提升你嗎?」她笑了笑,手指敲了敲桌面,咖啡壺旋即熱火朝天地工作起來,「坐,八點之前都沒什麼事,我們來聊聊天。」
珀西緊張又激動地坐了下來,這是從未有過的待遇。「雖然畢業才一年,但我工作一向很用心,去年……您也看到了。」他收了收下巴,又咽咽口水,努力擺出一副謙虛的姿態。
「是啊,我是看到了,但我更覺得,年輕人還是要打好基礎,再謀求進一步的提高。你連國際司的事物都沒全上手,當我的秘書,不覺得有點兒力不從心嗎?」阿波羅尼婭閑閑地攪拌著手裡的冰拿鐵,「但這是部長的意思,我也沒辦法。」
珀西的臉色先是慘白,隨即又通紅起來。「部、部長先生?」他結結巴巴地說,「可、可我……」
「稍微有點兒奇怪,是不是?你有沒有想過,部長為什麼要這麼做?」說到此處,阿波羅尼婭開了個玩笑,「都說我是過去一百年來魔法部晉升最快的,不僅僅是女巫,也包括男巫,但現在這個殊榮是你的了。」
珀西手忙腳亂地從分給他的咖啡杯裡撈了塊冰,含在嘴裡冷靜頭腦。頂頭上司的傳奇履歷他幾乎倒背如流,格林格拉斯女士的年紀幾乎可以當他的母親,他們兩個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當過級長和學生會主席,但在職場中摸爬滾打一年的珀西也逐漸意識到,學校裡的那套東西,出了校門就毫無意義。
「因為你的父親,因為你是亞瑟·韋斯萊的兒子,而亞瑟被看作是鄧布利多那一黨。部長想通過你獲取一些那邊的消息,而你……」她「鏗」的一聲咬碎了冰塊,「卻主動切斷了與家裡的聯系,我很抱歉,這個職位,你怕是坐不久了。」
「為、為什麼?」珀西大驚,「我是站在部長先生這邊的!」
「有什麼用?部長稀罕你的支持嗎?」阿波羅尼婭失笑,「他沒准兒還覺得,你是為了保護韋斯萊家才做出了切割。」
看著珀西·韋斯萊徹底陷入震驚、久久說不出話來,阿波羅尼婭強忍笑意。琢磨不透官場運行准則的官迷,只能是他人眼裡的笑柄。
「為魔法部工作,你想要什麼呢,珀西?」她語氣變得更溫和了,言辭卻更尖銳,「更大的權力、更高的地位、他人的尊敬……那麼這個位置,你想不想要?」
她拍了拍自己正在坐著的扶手椅,又一指隔壁的部長辦公室。「那把椅子呢?想換上自己喜歡的款式嗎?」她輕聲問道,「沒什麼丟人的,沒有比我們斯萊特林更懂野心的了。」
珀西呼吸漸漸急促起來,但他仍舊沒有承認。
「如果你路過一個果園,口渴,想吃樹上的果子,你該怎麼辦呢?」阿波羅尼婭話鋒一轉,「拿錢去買,對不對?或者用武力去搶,都可以,但……」
她忍不住笑出了聲:「但沒有人會選擇加入那個果園、成為農夫的親人,再讓他們看在親人的份上,把蘋果免費摘給你吃啊!」
毒蛇般的女巫揮了揮魔杖,手中多了一個金蘋果,她將它輕輕放在珀西的手裡。而珀西手一顫,並沒能好好地握住它,蘋果重重地砸在地毯上,「骨碌碌」地滾遠了。
「有些事總是『教會學生,餓死老師』,但好在我並沒有這個顧慮。」阿波羅尼婭俯身撿起實心的金蘋果,在手裡拋著玩兒,「用你的加隆或者魔杖去摘蘋果,而不是靠著愛和所謂的『忠誠』去祈求,你唯一該效忠的是自己的內心,這一點,倒可以和赫奇帕奇們學學。」
「赫奇帕奇?」
「部裡最近關於老巴蒂·克勞奇的流言,莫非你沒有聽說?」
「啊?」
「他的兒子小克勞奇,一直是神秘人忠心耿耿的走狗,一心為他的主人謀求利益,因此他在父母跟前裝成乖巧的兒子,為神秘人竊取情報。哪怕進了一次阿茲卡班也不肯死心,十幾年吶,韜光養晦,抵抗奪魂咒,尋找出逃的機會,在小精靈眼裡他卻只是個想看世界杯決賽的任性孩子。」
「我做不到!」珀西立刻道,「你讓我……假意回到爸爸媽媽身邊,偷取情報給部長?不行的……我、我做不到!我不會做任何傷害家人的事!」
你做的夠多了好嗎?阿波羅尼婭腹誹不已,這孩子怎麼死不開竅呢?他真的適合干這行嗎?合著前面的話她都白說了是吧?
「真相是什麼,難道重要嗎?」簡直是一聲惡魔低語,「在真相大白之前,鄧布利多的支持者會覺得鄧布利多所說的就是真的,難道部長的支持者就都是真的發自內心地相信,神秘人沒有回來?不重要的,人們只相信他們所願意相信的。」
說到這個份上,這要是還不醒悟,那可真是沒救了。如果珀西是個女巫,她都該建議她去結婚了。
「哎呀,還有二十分鐘了。」她輕笑道,精心保養的樸素指甲在水晶表盤上敲擊出清脆的聲響,「該下去了,我還得換罩袍呢!我敢打賭,光等升降梯我們就得等上十分鐘。」
康奈利·福吉拙劣的小把戲落了個空,他的被告和代理人甚至到得比陪審團還要早,而前威森加摩首席盡攬人心,更讓他像極了一個笑話。西裡斯說得沒錯,鄧布利多簡直是把福吉的臉皮扒下來往地上踩。
福吉說哈利違規濫用魔法,鄧布利多就說在場有成年巫師,甚至是哈利的教父,他可以在教父的監管下使用魔法,證人現在門外;
福吉撒潑耍賴說證人要麼是哈利的親友,要麼是鄧布利多的老友,證詞不可信,鄧布利多就說我們報警了,傲羅和記憶注銷指揮部的人都看見攝魂怪了,什麼,都一起出外差了,這麼巧?沒關系,有記錄和口供,不會突然失火燒沒了吧;
福吉說哈利六月底還非法制作了一個門鑰匙,鄧布利多就反問你不是認為他撒謊嗎?有什麼證據證明哈利非法制作了門鑰匙?當場現查交通司的記錄,居然是零耶!
哈利拼命讓自己板著臉不要笑出聲來,他死死抓著被告席的扶手,椅子上懸垂的鐵鏈被他弄出了輕微的聲響,但已經無人在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鄧布利多單方面碾壓福吉的不對等戰役上。
眼看福吉已經惱羞成怒地要搬出哈利三年級吹脹姑媽的事來了,只聽一聲輕笑,阿波羅尼婭舉起了手:「部長,我有問題。」
「講,請講,阿波羅尼婭!」福吉用袖口擦了擦腦門兒上的汗,「你有什麼好的意見?」
「我在想,這件事會不會是您自導自演呢,鄧布利多教授?」阿波羅尼婭禮貌地欠了欠身,「自從攝魂怪入駐阿茲卡班以來,兩百多年從沒出過岔子,我也相信法律司與神秘事物司的監管不會出問題,想必一定是有內鬼。而您恰巧准備的很充分,您想做什麼呢?」
干!還能這麼玩!
「事實上我也很好奇,究竟是誰派出了那兩只攝魂怪。」鄧布利多也頷首還禮,「如果法律司或者神秘事物司有辦法調查的話——」
「咳咳!」哈利一聽那矯揉造作的咳嗽聲就頭疼,那個粉紅色..蟾..蜍..科兩棲動物又要發言了。
「事實上,並沒有這種異想天開的辦法,鄧布利多。」她甜甜地笑道。
「咦?」阿波羅尼婭困惑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嗎,多洛雷斯?可我明明——」
「沒有!」烏姆裡奇堅定地把她堵了回去。
「好吧,既然多洛雷斯說沒有,那就沒有好了。」阿波羅尼婭意味深長地說,「我忘了多洛雷斯也是法律司出身了,她對法律司的了解和掌控,比我還多還深呢!」
哈利眼睜睜地看著福吉臉色一變,他猛地扭頭看了烏姆裡奇一眼。「多……」他喃喃地說,不停地擦著汗。
「部長?」烏姆裡奇天真無辜地望著他。
「表決吧!」福吉垂頭喪氣地說道,「認為哈利·詹姆·波特無罪的舉手……」
哈利大獲全勝!他走出審判室,卻發現走廊上並沒有什麼證人,一個都沒有,只有一大一小兩個韋斯萊隔著整條走廊,就像隔著天上的星河,扭著脖子誰也不看誰。
「我就猜康奈利不會允許他們上庭,干脆別白跑這一趟。」鄧布利多輕松地說,「好了,去和亞瑟打個招呼,我送你回去。」
他們同行了一段路,要回到九層搭升降梯。經過一條小岔路時哈利注意到福吉正和烏姆裡奇躲在裡面說悄悄話,兩人連威森加摩的袍子都來不及換。只這驚鴻一瞥,哈利只來得及看清出福吉滿臉的氣急敗壞,而烏姆裡奇卻理直氣壯的,一副坦然無比的樣子。
「是烏姆裡奇嗎,教授?」哈利敏銳地問。
「你早就見識過她的招數了,哈利,只不過她當時針對的不是你。」鄧布利多俏皮地眨了眨眼,「你小時候不是在王蓮的葉子裡睡了一覺嗎?」
久遠的記憶浮上心頭,哈利恍然大悟。可十五歲的哈利·波特已經不會傻傻地相信襲擊他們的暴徒被麻瓜警察帶走了,他們去哪裡了呢?
出於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本能,這個問題他並未直接問鄧布利多,而是問了正在格裡莫廣場12號吃早午餐的唐克斯。
「德力士?」唐克斯一愣,「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不,他肯定不是現役……哦我記起來了,五年前,要麼就是六年前,法律司莫名其妙地失蹤了一批人,有傲羅,也有執行隊的,還有打擊手,連屍體都沒找著。都說他們是奉前任部長的命令干髒活兒,估計全伙折在某個黑魔法遺跡裡了,福吉上台後還給家屬發撫恤金呢!」
所以,他們都死了?
哈利仿佛又能看見伯莎·喬金斯的臉,還有阿萊克托·卡羅綠光裡驟然倒下的身影,一向靠著麻瓜藥片壓制的頭疼也越發劇烈起來,幾乎到了難以忍受的地步。
但他並未向誰求助,那兩個身影交錯在他眼前閃現,令他日思夜想、廢寢忘食。連羅恩和赫敏雙雙成為級長都不能令他動容。
「奇怪,今年沒有黑魔法防御術的課本誒?」
「或許穆迪教授真的成功了?」
「說真的,我不明白瘋眼漢為什麼不選擇留下來。」
「他這樣經驗豐富的戰士,留在學校裡才是屈就,萊姆斯也一樣。他們自己也更願意奮戰在一線,對吧,哈利?」
「哈利?」羅恩擔憂地湊過來,「不是吧……雖然我們都覺得你不至於,但你要是心裡不得勁兒,你就說出來。」
「不不不!」哈利恍然回神,「哦,你掃帚買回來了?打算參加球隊選拔嗎?」
這下赫敏也忍不住了。「哈利,羅恩的掃帚上個周就買回來了。」她輕聲說道,「你看上去很不好,不舒服嗎?」
「有點兒,」哈利含混地說,「額頭不太舒服。」
沒想到羅恩和赫敏為了他這一句話,竟然勇敢地攔截了散會的鳳凰社成員。哈利還在望著天花板發呆,就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向著他和羅恩的房間而來。
「哈利。」盧平開門見山,「止痛藥失效了?」
「不,沒有……」他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彈起來,「或許是我最近想得太多了,腦子裡有點亂。」
「我希望你說的不是你的大腦封閉術。」盧平說,「你還維持著它,對嗎?」
哈利點了點頭,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這已經是我的一個習慣了,只要我還在呼吸。」
盧平也笑了一下,笑得比哭還難看。
「最近在想什麼呢,要不要聊聊看?」他側身坐在床邊,「或許,我找西裡斯來?鄧布利多也還沒走。」
「不。」哈利也覺得是時候了,他不能帶著這一腦袋漿糊回霍格沃茨,但他也知道,無論是西裡斯還是盧平還是鄧布利多,都無法為他解惑,「我要和斯內普談。」
第162章 被動(4)
「他?」盧平吃了一驚:「可他今天沒——好吧,我去找他來。」
臨近開學,教授們大多已經返回了霍格沃茨城堡——肯定不是為了看夜騏呲牙的。是以斯內普撥冗前來時,已經是晚飯後了。
「你最好真的有什麼十萬火急的要緊事。」他隨手拖了把椅子,坐在哈利床前,「盧平說你這幾天在玩自閉?怎麼,沒當上級長不服氣?」
「阿波羅尼婭帶我去植物園那次,89年。」哈利平靜地看著他,「她把那些人全都殺了,是嗎?」
「我看你還沉浸在特工游戲裡沒出來!」斯內普冷笑了一聲,似乎早有預料,他伸出自己的左臂,示意哈利把手搭在上面,「有什麼感覺?」
「沒什麼感覺。」他老老實實地說。
斯內普又把袖子挽上去,那個醜陋的標記就那樣大咧咧地出現在哈利眼前。
「你以為我們為什麼要加入食死徒?」他的聲音低得像是耳語,「為了給正義陣營輸送情報?你還真信了?」
哈利幾乎能聽見自己沉重的呼吸聲,一聲復一聲,卻越是呼吸,越是窒息。
「格蘭芬多總是認為,人人平等,可世界本就是不平等的。鄧布利多枉自崇高,最後也要向現實低頭。」他慢慢地撫平袖口,「在斯萊特林眼裡,人命有高低。」
「你不如說是在食死徒的眼裡。」哈利說。
「差別不大。」斯內普神情冷淡,「這就是我展示黑魔標記的意義。怎麼樣,覺得迄今為止的局面裡摻雜了食死徒的貢獻,坐立難安嗎?」
哈利說不出話來。
「如果不是被抓了現行,阿波羅尼婭才不願意處處被鄧布利多掣肘;如果不是發現了魂器的真相,雷古勒斯或許會糾結痛苦上一輩子,也邁不出背叛黑魔王的那一步;如果不是預言裡提到了你,我也根本不會倒戈。」
他動了動魔杖,哈利還未收拾完的箱子裡飛出一張嶄新的羊皮紙,上面飛速地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是一張繁復的魔藥單方。
「別一廂情願地覺得我們都是為了你。」他粗魯地將那張羊皮紙塞進哈利手裡,「為此愧疚痛苦更是愚蠢!看看這個吧!」
中止妊娠藥劑。
哈利望著這張羊皮紙,徹底陷入了呆滯。誰跟他說話他都不理,不肯吃也不肯喝,只坐在床上攥著那張紙發呆。樓下不明所以的西裡斯差點兒和斯內普打起來,被大家七手八腳地勸開了。
一陣鬧騰過後,赫敏和羅恩狗狗祟祟地從門後探出頭來。
「西裡斯覺得我們能勸好你。」赫敏猶豫著說,「但我覺得難度好大。」
「盧平說,級長就是要負責解決學生遇到的各種小問題,當然也包括心理上的。」羅恩一把攬過哈利的肩膀,「說說看,哈利!」
他當然不能說阿波羅尼婭殺人的事兒。如果連他自己都接受不了,就更不能指望羅恩和赫敏。
「克魯克山,它偶爾會溜出去自己找吃的,這你知道的吧?」哈利望向赫敏,「並不全是老鼠,鳥、刺蝟、蟲子或者其他什麼別的小動物,只要比它小的。」
赫敏一愣。
「這有什麼呀?貓頭鷹不也這樣嗎?」羅恩撓撓後腦勺,「也就是小豬體格比較小,我好幾次看著它跟著海德薇出去捕獵,它吃不下,就蹲在一邊看。」
「不是這個。」哈利搖搖頭,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扯動物保護?扯生態崩潰?但赫敏卻好像有點兒能理解他的意思,
「這是克魯克山的天性呀,它雖然通人性,但它終究是只貓,它是掠食者。」赫敏輕柔地將手放在哈利的膝蓋上,「我有時候忘記給它放糧,它才會跑出去,我盡量改過,不就沒有這個問題了嗎?」
「怎麼能,把希望寄托於別人呢?」哈利痛苦地把頭埋進雙膝之間,「這是克魯克山的問題!」
「克魯克山能有什麼問題?」羅恩仿佛聽天書一般,「它是動物,它生活的環境就是那樣,弱肉強食,如果哪天克魯克山倒霉,它完全有可能被別的比它更強大的動物抓住吃掉,沒准就是海德薇呢?」
「羅恩!」赫敏責備地看著他。
「開玩笑的!」羅恩叫屈,「克魯克山抻開了可比海德薇大得多,我看海德薇可打不過它。」
「人也是動物,哈利。」赫敏懶得理羅恩了,又開始攻堅救世主,「你不覺得,是因為我們一直活在學校裡,有人庇護著我們。或許外面的世界就是這樣,羅恩說得沒錯,弱肉強食,掠食者手下留情,面臨的就是餓死。」
「是這樣,就一定對嗎?」哈利悶悶地聲音從堆疊的袍子下擺中傳來。
「不對,但……我們能做的也很有限哪!哪怕你能把全天下所有的貓都圈養起來,可還有貓頭鷹呢!」赫敏好笑地看著鑽牛角尖的友人,她曾以為他永遠不會這樣的,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像S.P.E.W.吧,小精靈天性如此,硬掰怎麼掰得回來?或許我可以建立一個新的制度,我們能夠開辟一個新的時代,在新時代裡成長起來的小精靈也好,貓狸子也好,會是完全不同的。但那些舊時代的人,你該如何強求呢?就像魚和鳥——」
哈利忽然抬起頭來。空中的飛鳥和海底的游魚,雷古勒斯那個著名的比喻,他曾經大言不慚地說要做「飛魚」,但最終邁不過那道坎的是他自己。
「如果,我是說如果,羅恩,如果我以後結婚生子,」他突兀地換了個話題,「但我和我的妻子出了點問題,暫時無法照顧小孩,你們會接手嗎?」
「當然!」羅恩一拍胸脯,把赫敏一拉,「以後他就是我們家的孩子!」
「誰跟你是『我們』!」赫敏連忙走開,「有人信誓旦旦地說絕不和我成為一家人,是誰呢?」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我們的感情。」哈利手裡還握著那張羊皮紙,「但潘西呢?」
「誰?」羅恩嚇了一跳,「潘西?潘西·帕金森?斯萊特林扎著小狗辮兒的那個?她和你有什麼關系啊?」
「是啊,她和我有什麼關系啊?」哈利輕聲道,「她是德拉科的朋友,不是嗎?而德拉科是我的朋友。」
赫敏聽到這裡,已經基本能肯定這件事和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有關了。但哈利自己不肯說,她壓根猜不到好好兒地去魔法部打一場必勝的官司到底發生了什麼能讓哈利遭受如此重擊。
「你手裡是什麼,哥們兒?」羅恩眼尖,一把將那張羊皮紙從哈利的拳頭中抽了出來,「我的天!這是什麼可怕的東西!你、你難道你——我不明白,咱倆天天形影不離,你哪來的時間……那個女巫是誰?不會是金妮吧?」
爬起來就要去找妹妹,被赫敏強勢鎮壓。但赫敏的誤解更為離譜。
「懷孕的是女巫的身體,你得尊重她的個人意願,哈利。你不是孩子的父親,即便你是,你也沒權利干預她的決定。」赫敏把那張皺巴巴的羊皮紙撫平,手按在字跡上都發抖,「你不能因為她決心拿掉這個孩子,就質疑她的人品。」
「這都什麼跟什麼!」哈利崩潰地閉上眼,「聽著,不是!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停止你們恐怖的聯想,拜托!」
如果他沒有誤解斯內普的意思,那麼,那份藥劑,他們曾經打算用在他媽媽身上——波特家的孩子死去,預言就會自動轉移到隆巴頓頭上,那麼莉莉·伊萬斯就得以保全。
斯內普說人命有高低。他曾自大地以為,他,哈利·波特,理所當然地擁有更高的優先級,為什麼不呢?他在許多強大巫師的看顧下長大,他肩負如此多的愛與希冀,他是伏地魔宿命中的敵人,他有義務、也不得不為整個巫師世界開辟一個新的未來……他站在高處,悲憫地俯視死去的德力士,為阿波羅尼婭的殘忍而痛苦不已。
這張藥劑單方打破了他自以為是的幻影。他和隆巴頓一家、和德力士一樣,都處在可以被犧牲的底層,之所以他們還能活著,或許就是「鄧布利多掣肘」的結果。
他成為這個該死的「救世主」,是拼盡全力也無可奈何的結果,而不是萬事萬物的開端。
他自詡早就了解阿波羅尼婭的為人,時至今日才發現他的認知是多麼膚淺。或許阿波羅尼婭眼裡根本就沒有「殺戮」的概念,她拈起那顆名為「德力士」的棋子,將他放到合適的位置,這一步名為『死亡』。
所以鄧布利多永遠也不會邀請她加入鳳凰社。
哪怕他們深陷戰爭,哪怕他們的敵人不只有伏地魔。
而阿波羅尼婭甚至不在乎。她到底在乎什麼呢?她到底在圖謀什麼呢?此時此刻他陷入如此糾結的質問與疑慮,彼時彼刻會不會也有其他人為之迷茫?
所以伏地魔懷疑她,所以鄧布利多拒絕她。可她不在乎,她讓自己成為伏地魔身邊僅有的可依靠的僕人、不得不信任她,她讓鄧布利多哪怕和她格格不入,也不得不為了大局忍受她。
如果,如果阿波羅尼婭的索命咒沒有出問題,那些散落在西歐安全屋裡的人質,她……她照樣還是會殺的,哈利無比確信這一點。
就像斯內普說的,如果預言中提到的不是莉莉·伊萬斯的兒子,當年他根本不會回頭。
「你以為我們為什麼會加入食死徒?」
而斯內普甚至連出路都替他想好了——崇高如鄧布利多,都不得不向現實低頭。局勢已經如此被動,如果沒有阿波羅尼婭,哈利都不敢想現在會是什麼局面。
五年級開學前夜,哈利·波特徹夜難眠。
第163章 干涉(1)
雖然暑假裡赫敏可以帶著羅恩去逛麻瓜倫敦,但他們的開學大部隊還是膨脹到了一個史無前例的恐怖規模——大家都覺得沒有必要,但穆迪卻十分堅持,赫敏悄悄在背後說他也有戰後PTSD。
剛一上車,哈利就迅速地被「拋棄」了,羅恩和赫敏奔赴他們的使命,而雙胞胎去找另一位志同道合的朋友李·喬丹會和,還好有金妮收留他,再加上盧娜·洛夫古德和納威·隆巴頓,怪模怪樣的組合。
經過開學前一番精神洗禮,現在哈利又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納威了,要不是米布米寶及時地荼毒了所有人,車廂裡估計會陷入尷尬的冷場。
他隱約覺得這場面有些熟悉,似乎上一次也是靠著納威的蟾蜍破冰的——神奇動植物立大功!
「馬爾福看我更不順眼了。」執勤回來的羅恩跟他講,匆匆換著校袍,「就因為你不是級長。」
「而我就此擁有了更多的休息和學習時間,今年還要考O.W.Ls呢!」哈利懶洋洋地說道,「有赫敏監督你,你別想玩忽職守。」
羅恩臉色一垮。
下車時級長們仍然需要維護秩序,哈利和兩個四年級女巫占了一輛空馬車等他們,盧娜忽然說道:「海格教授不見了。」
哈利這才發現數十年如一日負責接引新生的海格並未在他的崗位上,取而代之的、看輪廓依稀是一位女巫,普普通通的那種,既不是半巨人,也不是「骨架子大」。
「啊,這個……」金妮吐了吐舌頭,「我知道!」
盧娜那雙飄忽不定的眼睛慢慢移了過來。「講講看!」她感興趣地說。
「鄧布利多把他們派去聯絡巨人了,海格和布斯巴頓的那位校長。」金妮倒是沒有猶豫,壓根沒把盧娜當外人,「弗雷德和喬治用伸縮耳偷聽到的,還有一些人也跟著他們一起去了,不過我們都不認識,因為伏地魔也會派人去,如果能在半路解決掉那就最好了。鄧布利多不知道怎麼還預言說巨人族群會發生暴..亂,頭領會易主,海格因此還帶了雙份的禮物。」
說好的韋斯萊家的孩子嘴巴都嚴呢?
哈利擦汗,但並不感到意外。雖然上學期決賽之夜講「睡前故事」的時候鄧布利多不在,但他要想知道發生了什麼,有的是辦法。
但盧娜的反應倒是超乎哈利的意料——她很淡定,仿佛金妮說的只是「媽媽派弗雷德和喬治去村裡的麻瓜商店買黃油」。
「你不需要說什麼,哈利。」她微微一笑,揚了揚手中那本胡言亂語的雜志《唱唱反調》,「你已經被主流排斥了,不是嗎?我反而更相信你了。」
這是什麼清奇的腦回路?
更令他震驚、令他難以理解的事情還在後面——他們走進禮堂,發現教師席上坐著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
斯萊特林那邊也傳來德拉科響亮的吸氣聲。
「今年還有什麼大活動?」羅恩茫然地說,「為什麼提前沒人告訴我們啊?」
「不是的。」赫敏仔細觀察之後下了結論,「她坐在鄧布利多教授的左手邊,那是新教授的固定位置,洛哈特、萊姆斯和穆迪都曾經坐過——她是我們的黑魔法防御術教授,哈利。」
羅恩眼前一黑,他好像一直都有點怕阿波羅尼婭,出於某種小動物的本能。
「快坐下,格蘭傑!」六年級的級長叫道,「分院帽要唱歌了!」
他們趕緊落座,一邊看阿波羅尼婭跟著分院帽之歌的節奏,百無聊賴地拿刀叉劃拉盤子,旁邊的鄧布利多忍不住斜眼看她,最後被斯內普一巴掌拍掉了。
「歌詞好像改了。」赫敏還能分出一只耳朵來聽歌,「它在警告我們?」
「顯而易見,不是嗎?」差點沒頭的尼克——更喜歡別人稱他為「尼古拉斯爵士」——從半空中優雅飄落,「它經常這麼干,我是說,以幽靈的時間維度看。每過大幾十年,一百年,霍格沃茨就會迎來危機,世間從來沒有永恆的太平!」
「您洞悉了歷史的規律。」赫敏贊同道,他們同時伸出手指,在半空中畫了一個圓圈,然後一齊笑了起來。
「怎麼回事?」羅恩一口咬掉一只蜜汁雞翅膀,「咱們嘔吐出台新的接頭暗號了?」
「不是。赫敏的意思是,世事就好像這個圓,走到谷底時就會自然向上走,走到頂峰時也會無可避免地下行,就像……呃,月亮?」哈利在高腳杯的杯口比比劃劃,「滿月會逐漸殘缺,而缺月也會日復一日地更加圓滿。」
羅恩用表情和反應說明了他聽不懂。
「沒事,吃吧!」赫敏寬容地說。
飽餐過後,校長按照慣例要介紹一下新教授。他並未直說接替海格的格拉普蘭教授要代課多長時間,而不少同學顯然也還記得三年前的決鬥俱樂部,阿波羅尼婭笑眯眯向他們揮手時,他們也報以善意的掌聲。
「哈利,我注意到她還穿著那身衣服。」赫敏語速飛快,按照以往經驗,宴會馬上就要結束了,而級長們又雙叒叕有任務,「每當她以魔法部工作人員的身份出現時,她就會這麼穿,對吧?
「什麼?」哈利一愣,「好像是。」
「這和衣服有什麼關系?」
「當然有關系,衣著也是一門學問。」赫敏若有所思,「阿波羅尼婭現在是教授了,很難再兼顧魔法部的工作,可她依然穿著副部長的『制服』,你說過,她那一身從頭到腳都有意義,不是嗎?」
哈利點了點頭,隱隱約約明白赫敏想說什麼——是福吉派她來的,而非鄧布利多主動邀請,是魔法部在干涉霍格沃茨。
可是……
「恭喜你哈利·波特先生,你獲得了人生中第一個O,可在三年級、五年級或六年級時向你的『犯罪行為分析與對策』教授要求兌現。」
「因為我說了算呀!」
「那他就是三年級的那一任!」
五年級的第一夜,哈利·波特再次失眠。
第二天醒來,他恨不得立刻馬上就要去那個熟悉的辦公室「要求兌現」,但新學期的課表徹底粉碎了他的衝動。
「雖然N.E.W.Ts級別更高,但O.W.Ls年才是你們最忙的一年。」麥格教授如此說道,「如果有誰挺不過去,未來的兩年他將清閑無比。」
「教授這工作真不是人干的,」羅恩咬著面包,含糊不清地說,焦黃酥脆的邊皮不停地往下掉渣,赫敏嫌棄得簡直沒眼看,「我們就辛苦這一年,對於教授們來說,可是年年都有人考O.W.Ls啊!」
被麥格教授聽了個正著。
「我很高興你能體諒我們的辛苦,韋斯萊先生。」她那劍一般的目光別有深意地劃過一些人,「真希望這體諒不僅僅只是說說而已。」
「難以想像,麥格教授居然不是在點我們誒!」羅恩驚訝地說,「每年都會搞出點事兒來的是你吧,哈利?」
「顯然她在隱晦地指責格蘭芬多們對哈利、甚至還包括我們兩個的態度。」赫敏輕描淡寫地說,他們周圍都沒有人坐,「雖然哈利不在乎,羅恩你可能沒有意識到,但事實就是,我們被孤立了。」
「怪不得昨晚西莫就一直怪怪的,不過哈利沒搭理他。」
「拉文德勸了我一晚上,讓我不要再跟著你們……混,否則我會變得更不受歡迎。」
「那你怎麼說的?」
「我說,去他**的!」赫敏站起來,瀟灑地背上書包,「走呀,魔法史!」
第一周還未過半,他們就背上了山一般多的作業債。哈利剛開始還有心情想「等到下課/下午/明天就去找阿波羅尼婭」,到後來他滿腦子都是「收手吧,教授,你罵死我都沒關系」。
但斯內普顯然不這麼想,哈利的論文長度比別人多一倍,他甚至還下發了專門的作業紙,上面已經打好了格子,把字寫大這一招徹底失效。
「我看你就是太閑了,波特,才有時間胡思亂想。」斯內普舀了一點兒哈利出品的緩和劑,「才會熬出這種垃圾,你值得一個『T』。」
「T到底是什麼?」羅恩茫然地問,「這不是你第一次拿T了。」
「巨怪。」哈利悶悶不樂地說,「什麼論文能寫兩英尺?」
「到下學期你們就會發現,兩英尺還不夠寫一個總括。」弗雷德快活地和他們擦肩而過,向學生們兜售著各種產品,他和喬治就屬於麥格教授口中「特別清閑」的那一類。
「我現在巴不得他們那個速效逃課糖趕緊投產。」羅恩苦著一張臉,「但我又害怕我真逃了,會跟不上進度。而你,赫敏,你只會罵死我,而不是借給我筆記。」
「不會的。」赫敏笑眯眯地說,「我只會在你走出教室之前就舉報你。」
「你一定是開玩笑的!」羅恩義憤填膺,「聽著,赫敏,我們不能給自己學院扣分!」
羅恩認真了。赫敏一時樂不可支,逗羅恩還挺有意思的,看著他跳腳的樣子,她決定短暫地原諒一下西裡斯。
哈利想不明白他五年級怎麼會有這麼忙,竟然一直要到上課時才能和大家一起見到阿波羅尼婭。他本以為她的鬼點子一定遠超穆迪和盧平,誰知格林格拉斯教授老老實實地坐在講台後擺著紙牌玩,兩根毛衣針拖著一大卷線正在左右互搏般地編織著什麼。
「帶了去年的課本吧?下節課別帶了,我的課不需要課本。」她頭也不抬,「魔杖也收起來。」
正各自找座位坐下的學生們還沒來得及咧開嘴,就當場愣在原地。
「部長認為充分的理論學習足以應對黑巫師的襲擊,但我來之前去考試局翻了翻歷年真題和考綱,發現根本就不會考,實戰也用不上,學了干嘛?咱們省省錢,也省省時間。」阿波羅尼婭一揮魔杖,所有人的面前都出現了一杯無酒精的黃油啤酒,還有一包蜂蜜公爵出品的零食,「第一堂課呢,我們先聊聊天,待會兒早點下課,以後就上自習吧——知道什麼是自習嗎?」
「或許您指的是,我們可以帶自己的作業來寫?」赫敏不確定地說。
「格蘭芬多加十分!」阿波羅尼婭打了個響指,「不明白的可以問我,不過最好別太指望——我都畢業快二十年了。」
「可我們還要考O.W.Ls呢!」羅恩壯著膽子說道。
「你們落下的豈止是這一年?」阿波羅尼婭扳著手指頭數,「拜奇洛和洛哈特所賜,基礎就沒打好,也就盧平還不錯,穆迪也有點兒自由得過分了,不是嗎?」
「您剛才說,您看到了考試局的內部資料。」帕瓦蒂·佩蒂爾有些興奮,烏亮的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這肯定不會是白看的,您會教我們的吧?」
「難道學習只能在課堂上嗎?自習課上寫完了作業,空出來的時間難道要用來下盤巫師棋?」阿波羅尼婭意有所指地說,話鋒一轉,「但是,在這裡,在黑魔法防御術教室,我絕對不會教你們哪怕一條咒語。」
赫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已經完全讀懂了阿波羅尼婭的「暗示」。
「是部長要求您這麼做的?」冷眼旁觀的哈利忽然說道,態度有些尖銳,「他在害怕什麼?他在防備什麼?」
「你沒舉手,波特先生,所以這個問題我不會回答你。」阿波羅尼婭從講台下摸出一只紅色的易拉罐,用魔杖敲了敲,罐身立刻就像剛從冰箱裡拿出來一樣,絲絲縷縷地冒著寒氣,她痛快地喝了一大口,舒服地直皺眉,「剛才忘了,現在我們來布置一下本門課程唯一要求你們做的作業,當堂完成即可。」
她豎起魔杖,嚴肅地、煞有介事地大聲喊道:「神秘人沒有回來!」
教室裡安靜極了,片刻之後,赫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笑什麼,不要笑!」她假意責備道,又不停催促,「快點!快點啊!快和我一起,喊完這一聲,咱們的任務就完成了。」
「您怎麼能這麼兒戲呢?」納威看不下去了,「這是生死攸關的事情!」
「沒有舉手,隆巴頓先生。」孩子被她氣得一呆。
赫敏拼命地忍著笑,一邊斷斷續續地重復了一遍「伏地魔沒有回來」,羅恩不明所以地跟著照做,哈利無可無不可地動了動嘴巴。小巫師們似乎現在才發現,救世主三人組竟然是直呼其名的,一時間有害怕的、有崇拜的、有厭惡他們出風頭的,還有躍躍欲試想跟著學的。
「上學期結束的時候,鄧布利多教授似乎並沒明說哈利遭遇的邪惡黑巫師是誰。」迪安若有所思,雙眼賊亮,「他只說巫師界將會遭遇前所未有的劫難與危機,黎明從未降臨,來自過去的陰影將更加黑暗。」
「這不就是說神秘人嗎?」西莫不服氣地說。
「你怎麼解讀都可以啊!」羅恩跟他杠,「我還說是格林德沃越獄了呢!」
「所以福吉部長是不願意神秘人回來咯?這些話在他看來就是說神秘人唄!」
「廢話!誰願意神秘人回來啊!」
「這是單憑意願就能決定的嗎?你閉上眼睛,阿瓦達索命咒就會自動避開你嗎?」納威忍無可忍地吼了一句,「當縮頭烏龜有用嗎!」
西莫被他吼得不敢動彈,囁嚅道:「你說我有什麼用啊,他們都那麼說,報紙上說『巫師世界和平如昔、有心之人煽動作亂』說了一個暑假了!」
「那只能說明,說的人和信的人都是愚蠢的呆瓜!」哈利冷冷地說,「伏地魔還什麼都沒做呢,我們內部就先分裂了,我要是他,晚上做夢都能笑醒!」
「你以為就你不樂意伏地魔回來啊,西莫?」羅恩氣得喝了一大口飲料,再心大的人這幾天都感受到了來自全校的惡意,「我們閑著沒事給自己找這不痛快干什麼?」
「《預言家日報》上說——」
「說什麼?說我嘩眾取寵?說鄧布利多沽名釣譽?」哈利立即反問道,「你倒是說說,我從這些名氣裡得到了什麼?鄧布利多曾經三次拒絕魔法部長的職位,他們求著他干他都不干,沒道理他今年突然又想了吧?那把椅子是鍍了金了?」
阿波羅尼婭氣定神閑地看著小巫師吵架,心裡盤算著這成功經驗要怎麼在其他學院身上復刻,眼看著那幾個立場本就不堅定的牆頭草已經動搖了,只是憤怒於哈利他們的用詞太不客氣而已——沒辦法,她不能為了讓大家同仇敵愾就放烏姆裡奇下場,這不是因噎廢食是什麼?
「好了、好了!」她笑吟吟地拍了拍手,很高興這一通嘴仗下來她准備的零食飲料都用上了,「累了就歇一會兒,放松一下大腦,我們來想一個問題——黑魔法的定義是什麼?或者說,究竟怎樣才算黑魔法?」
干!真的會有人用這種方式「放松」嗎?
哈利翻了個白眼,不得不承認,他居然有些懷念阿波羅尼婭的說教了——因為她從來不說那些一本正經的大道理?
「那些傷害他人的,」拉文德·布朗乖乖地舉起了手,「或許?」
「那我就又要問了,黑魔法與惡咒和毒咒又有什麼區別?」
「黑魔法會為受害者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最嚴重的阿瓦達索命咒會死。」納威猶豫著,再次忘了舉手,但這一次阿波羅尼婭卻沒有無視他。
「殺人很難嗎?」她從鼻子裡笑了一聲,「非得阿瓦達索命咒?」
一道光芒閃過,羅恩變成了一只小巧可愛的白底黑黃花的梗犬,他驚慌失措地四處嗅嗅,一邊憤怒地汪汪叫一邊往哈利懷裡鑽,嗓門極大,態度極差。
「教授!」赫敏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手震得呆在原地,其他的格蘭芬多們已經嚇傻了。哈利給羅恩撓著耳朵,就肢體語言來看他還挺舒服的。
「如果我用漂浮咒把它飄到天文塔那麼高,再一松手——啪!」阿波羅尼婭做了個安撫的手勢,轉頭把羅恩變了回來,隨手又把赫敏變成了一只水獺,哈利已經麻木了,「或者把格蘭傑小姐扔進老虎、獅子等掠食者的嘴裡,嗷嗚!」
恢復人形的羅恩伸手想擼赫敏,挨了一爪子。
她放過赫敏,魔杖又點到哈利,哈利躺平任變——一條魚翻著白肚皮,尾巴徒勞地拍打著課桌。
「這次我什麼都不用做了,只要等著就好了,不是嗎?」阿波羅尼婭笑道,高抬貴手在哈利窒息前念了反咒。
除了多少知道這人怎麼回事兒的鐵三角之外,其余的學生看她就像在一頭披著人皮的魔鬼。
「害怕了?這種程度的變形術你們在畢業前能掌握,就已經是能和校長比肩的天才了,所以我才敢稍微透露一點點。」阿波羅尼婭抽空給毛衣針換了個紫色的線,「都說巫師不那麼容易死,其實不然,准確地說,應該是在能夠及時求援並就醫的情況下,巫師相對不容易死。」
「那、那您說什麼是黑魔法呢?」帕瓦蒂戰戰兢兢地問,手都不敢舉高,還在顫顫巍巍地發著抖。
「我只負責引導你們思考,佩蒂爾小姐,而不是武斷地下結論,這不符合我作為一名教師的操守。」
哈利差點兒笑出聲,余光看見羅恩也死死揪著自己的袍子。
「這個問題沒有正確答案,考試也不會考,我們只是閑聊天嘛!」阿波羅尼婭低頭數著半成品毛織品的針數,「眾所周知,使用不可饒恕咒會在阿茲卡班牢底坐穿。但如果一個人被黑巫師逼到絕境,用索命咒反殺了敵人,他該怎麼算呢?想像一下,這事兒如果發生在你們自己身上,你心甘情願坐這個牢嗎?你服氣嗎?」
「非得是索命咒嗎?」納威問道,「我可以用昏迷咒把他打昏,然後捆起來交給傲羅。」
阿波羅尼婭挑了挑眉:「果然是沒經歷過實戰的小孩,問出這種傻問題。」
「只有死咒是無法被抵擋的,納威。」赫敏小聲提醒道,納威給鬧了個大紅臉。
教室裡一時間只有大家「吭哧吭哧」埋頭吃零食的聲音,小巫師們無辜地發現,學了四五年的黑魔法防御術,防御術學得不怎麼樣吧,居然連黑魔法是什麼都不太知道了。
格林格拉斯教授言出必行,眼看沒人再說出自己的想法,零食也都吃得差不多了,干脆爽快地宣布下課。哈利渾渾噩噩地夾在人群裡,都快走到格蘭芬多塔樓了,他才突然意識到什麼,然而赫敏比他反應更快,已經轉身跑走了。
教室空著,阿波羅尼婭已經回到了辦公室,哈利進門時她正從毛衣針上擼下那個四不像,團吧團吧交給一個小精靈。
那間寄宿過黑魔法生物、又擺滿過黑魔法探測器與窺鏡的辦公室如今已經回歸了它本來的簡單面貌,樸素得令人疑惑,仿佛阿波羅尼婭只是臨時借這裡歇歇腳而已。
「來得正好!」她抬頭一笑,「我還打算讓布魯帶去給你呢,喏!」
一張長長的羊皮紙自動從桌上飄向赫敏,哈利探頭看了一眼,才發現是黑魔法防御術的參考書單。
「上面所有的書都可以在圖書館和有求必應屋裡找到,咒語可以問哈利要,我們早就開給他了。」阿波羅尼婭正在跟滿臉不情願的小精靈討價還價,隨口一說。
羅恩拐了赫敏一下,她才從書單上抬起頭來。「您要送小精靈衣服?」她又驚訝又困惑。
「格蘭傑小姐也覺得這是一件衣服!」布魯委屈地說,「您送了我一件衣服!」
「你覺得它是衣服,它才是衣服啊!你要是不願意,那它就不是。」阿波羅尼婭好聲好氣地哄他,「何況我也不是送給你的,你拿去放在廚房裡,總有一天,會有一位需要衣服、想要衣服的小精靈拿走它,或許過去十年、二十年它都只能放在角落裡長青苔,但一百年、兩百年後,如果霍格沃茨依然還在,這會成為一種習俗也說不定。」
以哈利的眼光來看,這確實不能算是一件衣服,它只有連在一起的兩只袖子,勉強可以被穿起來,但肩膀頭又挖了兩個洞,但衣服所承擔的基本功能——遮蔽、保護、取暖和美觀,那是半點兒都不沾。
「所以霍格沃茨會消失?」羅恩驚恐地問,這孩子的關注點總是這麼奇葩。
阿波羅尼婭茫然地抬起頭來:「你們怎麼還沒走?還有事?」
「你為什麼會來當教授?」哈利直截了當地問。
第164章 干涉(2)
「你不知道?開學前盧平和西裡斯沒告訴你們嗎?」
原來是她還不知道。哈利忽然覺得有點羞愧,他一直在生悶氣、鑽牛角尖,西裡斯他們又怎麼敢說呢?
「沒說。」哈利飛快地調整好了情緒,若無其事地看著她,「羅恩和赫敏都是級長,我不開心,他們都不敢來招惹我。」
阿波羅尼婭忍不住笑了起來,竟然毫無懷疑。
「部長一開始是打算讓烏姆裡奇來的。」她說,「他差不多已經猜到攝魂怪是怎麼回事了,畢竟親愛的多洛雷斯有前科,他本來就想插手霍格沃茨,順帶也冷一冷她,讓她戴罪立功。」
「那還得了?」羅恩倒抽一口冷氣。
「是吧!」阿波羅尼婭感同身受般朝他點點頭,「我就去找她,我說這是個全職的崗位,你一去霍格沃茨,部裡就是我的天下,你的地盤我笑納了,部長的心腹我當定了,一年之後你回來……你還回得來嗎?她又以為我手裡真握著她派遣攝魂怪的實證,我在她跟前一天,她就坐立難安。」
「可福吉知道她犯了錯,你又沒犯錯。」羅恩立即替她鳴不平,完全忘了「非她即烏」的凄慘現實。
「誰說沒有?世界杯決賽出現了食死徒游行和黑魔標記,三強爭霸賽更是鬧得一團亂,中間還死了人,這些可都是我攬總的項目。」
「可這不都是你——」羅恩一時語塞。
「肯定還有別的,為了一個烏姆裡奇,你不至於做出這樣的犧牲。」赫敏倒是很清醒,「我們能知道嗎?」
「當然能啊!」阿波羅尼婭還像以前那樣,幾乎有問必答,「黑魔王想要部裡收藏的一樣東西,我可不想淌這趟渾水,剛好借著這件事躲到霍格沃茨來——世界杯和三強爭霸賽可都是為了他,我問心無愧。」
哈利一直沒說話,這整件事布局極早,環環相扣,最終一石二鳥,充滿著她的風格,就是伏地魔也不能違背良心說阿波羅尼婭不是個盡心盡責的食死徒——他想要達成的事,她全都辦到了。
「那是個什麼東西?」他只是問,「一件武器?」
「是預言球,只有預言中提到的人才能觸碰。最開始的那個被佩迪魯砸了,當然,他也不只砸了那一個,這些年神秘事物司一直在陸陸續續地補辦,年代太過久遠的那些沒有辦法,近幾十年的倒是不難。」
「他不是已經知道預言了嗎?」
「他要去魔法部裡硬搶?」
「所以我爸爸和唐克斯他們就是為了看守這個破球天天值班?那太危險了!」
阿波羅尼婭被吵得頭昏腦脹,不得不輕輕地沒收了他們的嘴。
「一個一個來。」她說,「第一個問題,預言黑魔王只知道一半,經歷過閃回咒的挫敗,他認為或許有奧秘隱藏在他所不知道的後半段預言裡。」
哈利點點頭,看向赫敏。
「這個很難講,十五年前黑魔王來過魔法部一次,明知有埋伏仍然硬闖神秘事物司,因此被鄧布利多重傷,以他的性格來看,未必會有第二次。」
赫敏若有所思。
「第三個問題,是也不是。目前黑魔王仍傾向於控制緘默人監守自盜,神秘事物司是他也不了解的領域,因此他覺得緘默人一定會有辦法。相比於亞瑟他們,緘默人的處境更危險,經過上一次,他們升級了預言球的防盜措施,但自身的安全意識似乎並未有太多加強。」
她揮手把三個人的嘴都還給了他們,笑道:「如果我是你,羅恩,我就擔心一下珀西,我把他留在魔法部,現在可是被烏姆裡奇針對的橋頭堡,這個人心狠手黑,毫無底線,你們也都看到了。」
你怎麼有臉說她的,哈利默默腹誹,轉臉看見羅恩也神色古怪地翻了個白眼。
新學期的教學工作逐步走上正軌。哈利一邊陪羅恩練魁地奇,一邊幫赫敏梳理黑魔法防御術的知識體系——格林格拉斯教授說到做到,自習班開得有聲有色,她甚至自費買了許多圖書館還未收錄的其他科目新書放在教室裡,連選修課相關的都有。
其他教授們似乎都沒什麼意見,麥格教授有次早餐時公開贊揚格林格拉斯教授學得最好的一門課就是變形術,一旁的鄧布利多教授含笑點頭;斯普勞特教授最開始還有些擔憂,加強了對赫奇帕奇「端正態度,不走捷徑」的學風教育;弗立維教授沒事兒的時候愛進來遛遛,順道提出更專業的建議;斯內普教授有一次闖進黑魔法防御術教室,揮舞著一篇論文指責她「誤人子弟」,但也就那麼一次。
等到魁地奇選拔結束,一個奇怪的現像從需要大考的七年級和五年級裡蔓延開來——不少人故意在格林格拉斯教授帶領大家高呼「神秘人沒回來」的時候跟她唱反調,然後就會喜提一張禁閉單,連學院分也要被狠狠扣去兩分,斯萊特林受她偏袒,可以打個五折。
每個被關禁閉回來的人臉上都喜氣洋洋的,仿佛一個困擾他們多年的病症或者問題被解決了。
「哦,我遭到了體罰。」赫奇帕奇的七年級學生塞德裡克·迪戈裡笑容滿面,「我被打得遍體鱗傷,不得不去一趟醫療翼。」
「但她罰我抄句子了。」格蘭芬多五年級的納威·隆巴頓如此說道,「抄的什麼?什麼來著……啊,好像是『我不可以說謊』吧,大概。」
韋斯萊雙胞胎對此格外好奇,哪怕他們對N.E.W.Ts沒什麼想法,也勇敢地以身試法——根據速效逃課糖的「小白鼠」們反映,最新一批的樣品在口感上柔和了很多,他們不再有後遺症,但效果卻格外出色。
但並不是每個學生都敢於做出這樣的危險試探,也並不是每個學生都能參透其中的奧妙。漸漸地,一個由格蘭芬多兩位新級長牽頭成立的跨學院、跨年級黑魔法防御術課外互助小組出現在了大家的視野裡,雖然那個嘩眾取寵的救世主也在裡面很是礙眼,但小巫師們很快向O.W.Ls成績屈服了。
《預言家日報》上怎麼說哈利·波特先放到一邊吧,魔法部長也不能修改考試標准,更不會為缺少一門證書的畢業生提供工作,但媽媽真的會在出成績的時候大發雷霆啊!
是以,連對魔法部最死心塌地的那批家長也佯裝不知,甚至在孩子頻頻來信抱怨後對輕率決策的康奈利·福吉心生不滿——怎麼,難道我的孩子會加入那個鬼知道存不存在的「鄧布利多軍」嗎?不然他/她為什麼被剝奪了學習知識的機會?難道你是在懷疑作為父母的我嗎,部長?
與此同時,格林格拉斯教授的口碑也迎來了極限反轉——她人真的挺好的,水平也很高,她只是不得已,在魔法部的禁令之下她已經盡力撈我們了!福吉部長簡直是有病!
偏見一旦先入為主,那麼福吉所主張的一切都變得可疑了起來。再加上格林格拉斯教授每次喊口號都像在應付公事,連最單純幼稚的一年級新生都沒有被她洗腦——已經陸陸續續有許多人找到哈利表達他們的支持並誠懇地道歉了。
「說實話,你究竟是個什麼人,我並不太了解。」厄尼·麥克米蘭撓了撓頭,「但福吉絕對是個傻X!」
他斬釘截鐵地罵了一句,在同學們的歡呼聲裡跑回了赫奇帕奇的隊伍裡,然後被溫室裡出來的斯普勞特教授委婉地批評了「用詞粗魯」。
哈利·波特,什麼都沒干,莫名其妙地就躺贏了。
這種思想上的轉變當然不可能瞞得過校外——有不少沉不住氣的小巫師試圖在信裡勸說父母。但是,誰能責備格林格拉斯教授不夠盡心呢?為了徹底遏制學生的黑魔法防御術能力,別說魔咒了,她連理論都不太講了,每天都在反復申述「神秘人沒有回來」的事實,而為了教訓不服管教的刺兒頭,禁閉已經填滿了她全部的空閑時間。
可以說,為了貫徹落實部長的思想,她已經做到了鞠躬盡瘁、暫時沒死。
那目下的局面怪誰呢?怪就只能怪鄧布利多實在是太刁鑽了,他對學生們的思想控制達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
因此魔法部很快通過了最新一號教育令,格林格拉斯教授被任命為霍格沃茨高級調查官,有權對她同事們的課程做出審查。
最先接到審查通知的就是五年級的雙料魔藥課,哈利剛一進門,就和早早前來的德拉科交換了一個看好戲的眼神,但阿波羅尼婭根本就沒來——教室最後一排的凳子上放著一卷羊皮紙和一支速記羽毛筆,還沒上課就已經嘩啦啦寫了一大篇了。
「我怕蟲子,怕得要死,會暈過去的那種。霍格沃茨的所有教授,要麼教過我,要麼和我一起受教,他們都知道。」格林格拉斯教授輕描淡寫地說,「那支筆傾注了我的精神和意志,我特地向麗塔·斯基特學習過了。」
她對其他教授就尊敬多了,因為她和速記羽毛筆一起出現了教室裡,羽毛筆在前面寫得碎羽橫飛,她在後面優哉游哉地感嘆:「真好,不用考試,也不用教豬。」
被路過的麥格教授責備地瞪了一眼。
審查結果很快就下來了,占蔔和麻瓜研究兩門選修課被責令「限期整改」,別的沒了,可謂「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我覺得這沒什麼,我也很難用平常心看待特裡勞妮,你們不也是嗎?」赫敏頭疼欲裂地擺弄著她的毛衣針,她的手藝未免太好了,第一次織出來的東西由於太像一件衣服而被小精靈嚎啕大哭著拒絕了,「但布巴吉教授怎麼惹著她啦?」
「反正她絕對不會無的放矢。」羅恩保養著自己的飛天掃帚,「等著看就好了。」
那天輪到哈利去關禁閉,他在阿波羅尼婭的書桌上看到一封已經簽署完畢、但還沒有落下日期的辭退信,對像是麻瓜研究教授凱瑞迪·布巴吉,還有一封聘書,也是給布巴吉教授的,請她去美國的伊法魔尼任教。
「布巴吉教授怎麼了?除了羅恩的爸爸,我再也找不到比她更熱愛麻瓜、了解麻瓜的巫師了。」
「我讓特裡勞妮為她看了看手相,說是生命線異乎尋常的短,且是被事業線截斷的,近在眼前……無論怎麼說,活著最重要,所以我決定再相信特裡勞妮一次。」
「你在開玩笑!」
「愛信不信。鄧布利多反正信了,他已經在著手尋找能在聖誕節後上崗的新教授了,你也不想魔法部再派人來吧?」
哈利啞然,只好重新把精力投入到低年級黑魔法防御術教輔資料的整理工作上來。年級小的孩子們相對比較遲鈍,到現在才反應過來,指望他們自己去找書翻書是不太可能了,赫敏貢獻出了她的部分成果,哈利被抓了壯丁,和阿波羅尼婭一起負責魔咒實踐部分。
「轉告赫敏,」阿波羅尼婭咬著筆尖,「我馬上就要開始審查學生社團了,你們的保密工作該提上日程了。」
「你這不是賊喊捉賊嗎?」哈利頓時樂了,「我以為你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我當然會。」她也笑了,「只怕我這裡大開方便之門,你們卻後院起火——那個打退堂鼓的懦夫,她不僅要打退堂鼓,還要把大家都拖下水,誰也別想好過。」
哈利一個激靈,頓時嚴肅起來。「她?是個女巫?」他問,「你知道是誰?」
「呃……」阿波羅尼婭難得被他問到卡殼,她哪裡還記得誰是誰,只是出於某種性別刻板印像,覺得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應該不會被某種別出心裁的紅腫大粉刺打擊到。相反,青春期荷爾蒙作祟導致的自我膨脹,沒准兒還會引以為傲也說不定。
赫敏的動作很快,立刻就想出對策,並通知到了每一個人,無論男巫女巫。他們這個互助小組囊括了足足四個年級,平常很難湊得齊所有成員,但問題不大,畢竟無論誰遇到什麼困難,就去關個禁閉,回來再把「經驗教訓」分享給其他人。
不知道是不是哈利的錯覺,四學院之間的關系似乎都因此和諧了不少,甚至也包括斯萊特林。當然,像德拉科、高爾、諾特還有潘西這樣被伏地魔在哈利眼前揭掉老底的食死徒子女都沒來,他們應該也根本不需要。好在斯萊特林每一屆都有那麼一兩個頭鐵的,譬如五年級的扎比尼,他們家是伏地魔第一次倒台後才遷來英國的,准確地說,應該是他媽媽在彼時恰好選擇了一位富有的英國男巫。
周末,他們歡聚在霍格莫德。
第165章 干涉(3)
哈利沒想到原來這個松散的課外互助小組居然會有這麼多人,將豬頭酒吧的房間擠得滿滿當當。韋斯萊雙胞胎不得不多次一次又一次往返三把掃帚,偷渡一些比較衛生的飲料來。
赫敏似乎有把這次聚會辦成一個派對的意思,大家喝著小酒,她就以「無償定制模擬試卷」為借口,要每一個人登記、親手簽下自己的姓名。
「羊皮紙哪裡買的,格蘭傑?」秋感興趣地注視著紙面,那裡正浮現出優雅纖細的藍色花紋,將她和塞德裡克·迪戈裡的名字圍繞在一起,「文人居的新品嗎?」
「我自己無聊的時候設計的。」赫敏靦腆地笑了笑,眼見著每一個人都簽了名字,她這才拿起魔杖敲了敲手中的酒瓶,所有人都向她看來。
「首先,很高興大家能來。」赫敏笑著比了個要干杯的手勢,看上去還有些小緊張,「事實上直到方才我才意識到,原來我們有這麼多位優秀的成員。在這個特殊時期,我們仍能不斷獲取知識、提高能力,離不開各位的互幫互助。」
「你太謙虛了赫敏!」弗雷德笑嘻嘻地和她干了一杯,「資料與筆記不還是先靠你整理出了個大概?還有那些咒語,說實話,你,還有哈利和羅恩,比我們幾個七年級用得利索多了。」
「沒錯。」塞德裡克點點頭,也揚了揚手中的酒瓶,「黑魔法防御術上面,你們比我們都厲害。」
赫敏搖了搖頭,只是再度將酒瓶舉高。
「敬互幫互助!」她大聲道,「人人為我,我為人人!」
大家反應有快慢,但好歹都舉起了酒瓶,互相遙遙致意,高低不一地重復起了「敬互幫互助」和「人人為我,我為人人」。
赫敏吁了一口氣:「大家懷著如此崇高的心意前來,我很感動。可我最近常常擔驚受怕……我無法擔負起各位的信任,有的時候,我甚至覺得自己很卑劣。」
房間中傳來低低的、蜂鳴般的小聲議論,一個陌生的男聲從人群裡傳出來:「你到底要說什麼,格蘭傑?如果你覺得你卑劣,你不配,那你就下去吧,換波特來!」
「扎卡賴斯·史密斯!還跟我爭守門員!」羅恩氣得臉和頭發一樣紅,手以一種危險的方式握住了酒瓶,被哈利死死按住,今天的赫敏給他的感覺陌生又熟悉,他可不想打斷她的表演。
「當然,不僅我會離開,這個小組也會被解散。」赫敏慢悠悠地說,絲毫不顧驟然爆發的抗議聲,「說實在的,我們的種種自救行為,屬於和魔法部作對,所以我才憂心——如果有一天,新的教育令頒布下來,參與非法學生組織的人立即會被開除呢?萬一還會連累到各位在魔法部工作的父母呢?」
方才還群情激憤的學生們一下子啞火了,說到底,他們也不過是仗著校方縱容而魔法部暫時還沒將手伸到這裡來。一旦教育令下達,格林格拉斯教授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暗中放水、甚至背地裡提供支持,誰也說不好。
「真的會嗎?」有女巫細聲細氣地問,語氣裡滿是惶恐。
「瑪麗埃塔!」秋·張不滿地責備道。
「那我們的考試怎麼辦?」厄尼·麥克米蘭比瑪麗埃塔還要惶恐,「誰來教我們?那些資料,我們可以帶回去嗎?」
「當然可以,雖然很難,但我已經學會了永久復制咒。」赫敏輕描淡寫地說,向幾個發出驚呼的七年級笑了笑,「至於成績嘛……其實也不是每個人都需要黑魔法防御術的N.E.W.Ts證書,這和我們的職業規劃有關,不是嗎?如果有人打算成為家庭主婦或者主夫的話,恭喜你,連一張證書都不需要。」
有不少人臉上都露出糾結的神情來,大部分五年級都還沒想好自己將來要做什麼,更別提四年級。而六年級和七年級……不需要證書的那些人壓根就沒來。
「我給大家一個星期的時間考慮,到底還要不要冒著風險加入。」赫敏打了個響指,羅恩從書包裡摸出沉甸甸一袋金加隆,「以前聚會的那個教室,我也已經在麥格教授和費爾奇那裡做了說明,就借用到下個周末。期間所有人都可以去那裡取我准備好的復習資料。」
「這算什麼,遣散費?」扎卡賴斯·史密斯怪叫起來。
「金加隆,如你所見,希望我准備的足夠多。」赫敏抓起一把金幣,讓它們在指間叮當作響,「小心別不留神花出去了,上個拿假..幣濫竽充數的盧多·巴格曼還在阿茲卡班呢!」
大家都笑了起來,一度低迷的氣氛再次活躍起來。他們排隊上前,一人拿了一枚。
「看上去就像真的一樣。」納威翻來覆去地看著那枚金加隆,「或許我得把我的零花錢都換成西可和納特,不然我一定會弄混的。」
「一周之內,所有想要退出的人可以通過學校的貓頭鷹匿名將加隆寄回來。一周之後,我將重建小組,這枚加隆會成為我們的聯絡工具。」赫敏嚴肅地說,目光在所有人臉上掃來掃去,「請不要想著『既要還要』,我會清點回收的加隆數目。更不要勉強自己,出於某種友情……或者其他什麼理由,陪同他人前往。」
「可你要怎麼……」迪安拈起金幣迎向窗外的陽光,「我是說,這只是一枚金幣吧?它不能打電話……不能的對吧,赫敏?你已經這麼厲害了嗎?」
「這個嘛……」面對如此直白的恭維,赫敏也壓不下上翹的嘴角,「只要你別把它忘在書包裡的角落,你會知道的。」
房間裡立刻炸開了鍋,所有立即決定退出和立即決定留下的人都在不遺余力地勸說著同伴。爭執聲裡,有人尤其別具一格。
「喂,格蘭傑,既然要解散了,你還搞什麼模擬試卷?」是布雷斯·扎比尼,但他與其說是惡意滿滿地找茬,或者像扎卡賴斯·史密斯那樣抬杠成自然,倒不如說是在等著看好戲。
「哦,那個。」赫敏裝作才想起來的樣子,「為了保護我們大家,我不得不采取一些手段,還好我早就說過我很卑劣了。也請各位記住這個教訓,以後不要輕易在陌生的紙張上落下自己的名字。」
「你、你做了什麼?」還是剛剛那個叫瑪麗埃塔的女生,細弱的聲音已經變得尖銳,「你詛咒了我們?我們會死嗎?」
「我想頂多也就是永久性地變成一只大黃雀吧?」喬治隔得遠遠地嘲笑她,「心懷鬼胎的人才會擔憂自己的下場。」
「魔法契約已經達成了。」赫敏抖開那卷羊皮紙,每兩個人的名字都被顏色各異的花紋包裹了起來,「哪怕有人想要出賣我們,也只能說出同組之人的姓名。」
小組成員是單數,而最後一個落款的人是哈利·波特。赫敏用魔杖輕輕一點,字跡與花紋飛速地隱沒進了紙張表面。
「請不要擔心,這份名單的保密等級是最高的,各位的隱私絕對安全。我請教了幾位成年巫師,哪怕是顯形咒也對它束手無策。」赫敏向雙胞胎眨了眨眼,弗雷德和喬治交換了一個調皮的壞笑。
「也就是說,我只能和塞德裡克互相出賣?」秋·張好奇地探頭張望,「真有趣,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格蘭傑。」
「謝謝!」赫敏禮貌地點點頭,「你可以找高級調查官試一試。」
在座不少人都是禁閉愛好者,聞言紛紛笑了起來。其他人也不過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格蘭傑總是知道要看哪些書、練什麼咒語,總不能是梅林半夜鑽進她腦子裡說的吧?
這種「民不舉、官不究」的虛幻和平脆弱得像是一盤沙,教育令的風還沒吹,赫敏隨便一恐嚇,人心就散了。
仿佛是為了不讓赫敏的辛苦努力顯得過於誇張,下周一一早,新的教育令就被貼了出來——所有的學生組織、協會、團體和俱樂部(包括學院魁地奇球隊)暫停活動、接受高級調查官的審核,未通過者立刻解散。參與非法組織的學生,立即開除,交由其家長帶回。
赫敏收錢收到手軟。
「我真的考慮過從弗雷德和喬治的金絲雀餅干那裡獲取一些靈感,一些顯眼的、難以消除的懲罰,讓告密者永遠被指指點點。但艾比蓋爾覺得不夠好,這樣大家或許負面情緒會比較大。」公共休息室裡,赫敏將清點好的加隆收進哈利友情貢獻的防盜錢包裡。
不知不覺之間,他們已經開始用代號來稱呼每個人了。
「你新想的這個主意就蠻好。」他中肯地說,「大家都是呼朋喚友來的,簽名也都一起簽,真出了事,也是他們自己交友不慎。」
等哈利和羅恩去慶祝格蘭芬多魁地奇隊順利通過審查回來,發現赫敏正從一只巨大的灰林鸮腿上解一個包裹。「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對魅力女..士..內..衣..感興趣了,羅恩?」她揶揄地揚了揚信封,「你不會打算自己穿吧?恕我直言,送人也太冒昧了。」
哈利憋下一聲噴笑,眼睜睜地看著羅恩小心地避開弗雷德和喬治,滿臉茫然地接過那一大摞裝幀精美的產品宣傳圖冊、價目單和尺寸表,顫抖著手翻開看了一眼就面紅耳赤地合上了。
「這不就是最普通的那種照片嗎?」哈利翻來覆去地看個沒完,「你也太純情了,哥們兒!」
赫敏「哼」了一聲,她正好在寫魔法史的論文,把自己的課本攤在三人眼前。「開始吧!」她說。
「這下還有誰能說你不是『秘密特工』,哈利?」這下輪到羅恩笑話他了,被赫敏輕輕瞪了一眼,只得啞火,安安靜靜地看著哈利「破譯密碼」。
「月亮臉在接觸狼人,大腳板接替他去了法國,伏地魔沒有異動。」哈利將筆一扔,低聲說。他們都想要常常了解到鳳凰社的最新動向,問鄧布利多和斯內普那顯然不現實,就連麥格教授也只會讓他們專注學習,阿波羅尼婭倒是有問必答,可她也未必知道多少。
何況校內外的通信渠道都被監視了,哪怕高級調查官願意放水,但海德薇太白,朱薇瓊太小,都是霍格沃茨獨一份兒的特色貓頭鷹,放水也不能放得太過明顯,只好想出這麼個餿主意。
「狼人?」赫敏幾乎壓抑不住自己的尖叫。
「不!鄧布利多不能這麼做,哪怕我們現在需要拉攏狼人……」她急促地低聲說,「不能把月亮臉派到那種環境裡去,雖然我也不支持巫師對狼人的歧視!」
哈利和羅恩不得不先迫使赫敏冷靜下來。
「月亮臉當然不可能放棄一切、孤身一人地去狼人群體裡生活,他能有現在的成就和地位,在其他狼人眼裡也是一種鼓勵、一種正向的引導。」
「就是!我不相信所有狼人都願意風餐露宿、茹毛飲血地過生活!他們只不過是無處可去,月亮臉向他們提供了狼人的另一種生活方式。」
「可是,月亮臉的成功難道是可以復制的嗎?」
「或許我們沒有辦法讓每一個狼人都像他那樣,但建一個類似養老院的福利機構也不是完全沒可能吧?只要他們不再出去咬人,白花錢養著他們也是值得的。」
赫敏被兩個男巫的天真爛漫氣得說不出話來。對一個狼人來說,出去咬人也是一種自我實現的方式,誰會願意被圈養起來、像囚徒一樣進行一些毫無技術含量的小手工?他們在成為狼人之前,也是有才華、有抱負的巫師啊!
在巫師社會的結構性歧視消彌之前,鄧布利多和萊姆斯·盧平也只不過是在畫餅。或許他們根本不求什麼長長久久的百年大計,先把伏地魔打敗,只要狼人不去幫伏地魔。
「暑假我聽月亮臉說,當年是一個叫芬裡爾·格雷伯克的人咬了他?」
「哦,那個人已經死了。」哈利露出一言難盡的神情來,「我偷聽到的,當時我還以為格雷伯克只是過敏。」
「什麼過敏?」
「異煙肼。」哈利說了一個羅恩完全聽不懂的單詞,化學水平止步於預科小學的赫敏也有些摸不著頭腦,「一種麻瓜藥物,可以治結核病,但對犬科動物有毒。」
「這也能管用?」羅恩出離驚訝了,「狼人和犬科……」
「艾比蓋爾說她也想知道,因為她自己在阿尼瑪格斯形態時就完全碰不了麻瓜驅蛇藥。」
「所以她就拿格雷伯克做實驗?」
「在馬爾福莊園的某次聚會上。」哈利聳了聳肩,「狼人平常吃不到什麼好東西,所以即便那道甜湯放了致死量的糖,格雷伯克還是喝了。」
羅恩和赫敏雙雙流露出「這個世界真神奇」的表情。
「沒有人追查嗎?沒有人懷疑德拉科的爸爸嗎?」赫敏擰著眉毛,「這可真糟糕。」
「沒有,那只是個狼人,死了就死了。」哈利搖了搖頭,「最後他們找了個小精靈嘗了格雷伯克喝剩的湯底,無事發生。」
赫敏氣得緊緊握住拳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群人!」
「其實小精靈作為純粹的魔法生物,才是真的對麻瓜藥物免疫。」
「我有個大逆不道的想法,哈利。」羅恩躍躍欲試。
「如果我是你,兄弟,」哈利忍俊不禁,「我才不以身試險。」
又過了一周,弗雷德和喬治因向三年級變形術課堂上違規投放木天蓼而被暴怒的自家院長親手扣去五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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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4-11 23:29
第166章 干涉(4)
等到最新一號教育令的風頭過去,赫敏才通過金加隆再一次組織起了黑魔法防御術小組的聚會。小小的金幣能修改的內容有限,哈利和羅恩頂著隱形衣和赫敏施的幻身咒在八樓樓梯口挨個將人接到有求必應屋去,跑得兩條腿都細了。
經歷過魔法契約、疑似無聲咒、變形金加隆和幻身咒的連番打擊,大家都覺得赫敏搞這個純屬見義勇為、助人為樂,包括扎卡賴斯·史密斯在內,一個個都乖得不得了。
他們先為這個名字冗長的團體取了一個正式代號,幾乎全票通過了秋·張的提議「D.A」;赫敏又統計了一下每個人的進度,發現理論學習他們還知道從頭開始、先打基礎,到了魔咒實踐就完全是各練各的——有人覺得繳械咒沒用,就自說自話地跳過去練石化咒了。
只好又分組練習。三人組不得不分開,各自去指導一個小組,他們驚喜地發現,納威的黑魔法防御術也很不錯,這大大緩解了他們統一進度的壓力。
還好回收的加隆數目和前來的D.A成員是對得上的,赫敏生怕有些大馬虎發現不了加隆的端倪,第一次修改內容後那枚金幣幾乎燙得人起水泡,改動過的字跡甚至還附加了跳動效果。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外面風雨如晦,但總有人為孩子們遮蔽得嚴嚴實實,不沾一點兒霜雪。
新學期第一場魁地奇比賽越來越近了,羅恩卻鬧起了怯場。哈利一個激靈,心道這個時刻終於到來了。
父輩的悲劇告訴他,朋友之間的平衡感很重要。
「聽著,羅恩。」他謹慎地說,「二年級,是你殺死了蛇怪,福克斯選擇了你!」
「那又怎麼樣?」羅恩懨懨地抱著掃帚,「這根本就是兩個、兩個……領域!!」
「你沒必要拿自己和哈利比,他這樣的天才百年難遇。」赫敏的勸告簡直雪上加霜,「作為一個新手,表現不佳是很正常的。」
「好啊!你也覺得哈利比我強是吧!」羅恩叫道,把他倆甩在身後,自己大步向球場走去。
「我沒說錯。」赫敏梗著脖子,臉卻漲得通紅,「在魁地奇上比你更有天賦的人還沒出生呢!」
「謝謝。」哈利無力地說,抬腳追上去,「如果你剛才能更圓滑一點兒的話,現在我們三個都會好過不少。」
他本以為他們三個准得吵架,但當羅恩被斯萊特林的奪命應援曲搞得一個頭兩個大時,赫敏還是義無反顧地站了出來。她用魔杖分別在羅恩耳朵和眼睛上點了點,朝焦急的隊長安吉麗娜比了個「OK」。
「你做了什麼,赫敏?」羅恩小臉慘白,「我的天啊,我簡直難以置信!」
「我把他暫時變成了一個聾子和紅綠色盲。」赫敏淡定地說出一句把所有人都嚇傻的話,受害者本人甚至什麼都聽不見,「不算違規吧?」
比賽規則明令禁止任何加強己方球員、削弱對方球員的行為,赫敏……嗯。
「也、也不是不行吧,守門員而已,他也不用聽指揮,只要把球擋開就好了。」弗雷德結結巴巴地說。
「就算他往下看,也不會被斯萊特林給刺激到,挺、挺好的,真的!」喬治看向赫敏的眼神充滿了敬畏。
受害者的情緒也慢慢平復下來,他雖然什麼都聽不見,但能從隊友們的神態裡get到一些東西。
「就這一次,我保證。」羅恩咕噥道,「下次,我絕對可以靠我自己。」
伴隨著霍琦夫人的哨聲,他看到赫敏充滿希望、熱情洋溢地向他重重點了點頭。
我又行了!羅恩·韋斯萊如此想到。
比賽結果毋庸置疑,魁地奇球場這片天空是哈利的絕對統治區。今年沒有發瘋的掃帚、失控的游走球和攝魂怪,他的對手也只是德拉科這條「假龍」,真龍他都沒在怕的。
當他被一個憤怒的斯萊特林擊球手惡狠狠地來了一下時,哈利甚至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就知道每年都不帶消停的。
當晚格蘭芬多照例開了慶祝會,赫敏有點兒嫌煩,躲在窗邊看書。哈利注意到她時她正望著霧氣蒙蒙的玻璃發呆,緊接著就猛地跳了起來。
「海格回來了!」她笑道,「燈亮了!」
混血半巨人的情況超乎了他們的想像,他簡直傷痕累累,盡管海格聲稱他們的行動獲得了雙倍成功——既獲得了兩任巨人首領的承諾,又擊敗了好幾個食死徒。
「別告訴我你們把那些人送進阿茲卡班了!」羅恩呼嚕著牙牙的狗頭,「現在往那送,可跟資敵沒什麼兩樣。」
「那倒沒有。」海格憨憨地笑了,「奧利姆動用了點自己的關系,把他們關在法國的巫師監獄裡。」
哈利說不好自己是該放心還是憂心——到現在還未改悔的食死徒大概是沒救了,應當除惡務盡;但真要斬草除根,他又過不去心裡那個坎。前幾天他們說起那個異煙肼實驗,當時羅恩和赫敏又是什麼反應呢?沒有反應,赫敏甚至對那個試毒的小精靈反應更大。
誠然,格雷伯克血債累累,他創造了無數的悲劇,沒活下來的孩子殞命狼吻,活下來的孩子成為一個又一個萊姆斯·盧平。堪稱英國狼人群體的始源之父。
所以搞了半天,原來他哈利·波特才是那個聖母?
「那你到底是從哪兒弄了這一身傷,海格?」赫敏憂心地問,「返程路上總該安全了吧?可你身上這些甚至還是新鮮的!」
海格張了張嘴,看上去並不想說,但又著實害怕被孩子們詐出來。
「我剛剛還沒說完呢,」他最終選擇異常生硬地轉移了話題,「高高馬答應我們,帶領族群轉移進更深的群山,讓巫師找不到……」
哈利和羅恩、赫敏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海格了解他們,他們也同樣了解海格,這人憋不住什麼秘密,早晚有一天他會自己說出來的。
海格的歸來為他們停滯不前的保護神奇生物課帶來了希望的曙光——按道理,五年級可以試著接觸一些常見的猛獸,這也是防止學生萬一沒能進入提高班,以後也不至於因此失去性命。
但問題就在於,海格養的那些大家伙,哪怕是還在幼年期的客邁拉獸和已經為師生服務多年的夜騏,都不太聽格拉普蘭教授的指揮——所以他們在學習了體型相對較大、但溫順可親的獨角獸之後,就一直在學一些對五年級來說略有些索然無味的「三個叉」動物。Ⅰ
而海格一回來就給他們玩了個大的。
「鷹頭馬身有翼獸。」他自豪地指著那頭擁有絢麗皮毛的猛獸,「我本來想多牽幾只來讓你們練習,但高級調查官堅持認為那樣會有危險隱患,所以……好吧,如果巴克比克厭煩了,我就再去換一只來。」
被海格拖上去當教學示範、並成功騎著巴克比克飛了一圈兒的哈利·波特表示:挺好的,就是季節不太合適,稍微有點兒冷。海格手忙腳亂地救治被凍成冰棍兒的救世主,不得不忍痛放棄了讓所有學生都上去飛一圈的打算。
「還算順利,不是嗎?」下課時,海格硬著頭皮做總結,一邊安撫著鞠躬鞠到鬧脾氣的巴克比克,「下學期我們就可以學獅鷲了。」
「下學期?」
「可是我們還剩幾節課!」
「我還有別的事,太忙了……」海格含混地說著,撓了撓頭皮,「格拉普蘭教授會和我一起上這門課,她更溫和一些,不是嗎?我太粗獷了!」
學生們面面相覷——這種把人猛往外推的風格,可真不像海格!
進入聖誕月,日子就過得飛快起來。哈利無比期待這個節日,他來霍格沃茨五年了,還是第一次能和家人朋友過一個巫師味兒的聖誕,西裡斯一定會回來,或許雷古勒斯也會回來……
趕在放假前,他將守護神咒的要點傳授給了D.A,還有什麼時候比充斥著快樂與幸福的聖誕假期最適合練習「呼神護衛」呢?
牡鹿和水獺亮閃閃地在大家頭頂歡蹦亂跳著轉圈兒,一片歆羨的贊嘆聲中,卡進度卡了好有兩年的羅恩不知道開了什麼竅——他的守護神是一只小巧可愛的梗犬,跟阿波羅尼婭給他變的那只有點兒像。
「這是傑克·羅素梗!」塞德裡克對此頗有研究,雙眼冒光,怪不得赫奇帕奇背地裡都叫他「小狗專家」,「最初被繁育出來是為了追逐水獺。」
有求必應屋裡安靜了一秒,立刻哄然大笑起來。有人怪叫著「槲寄生」,天花板應聲垂下碧綠的枝葉,弗雷德和喬治合力把羅恩和赫敏往那推,但他倆抵死不從。
「我想我們在這裡,實在是太礙事了。」哈利狡黠地眨了眨眼,「我建議這次聚會提前結束,大家覺得呢?」
D.A全伙而散,把兩個渾身都在冒熱氣的人丟在了有求必應屋。哈利對這種事已經非常熟練了,他壓根沒等羅恩,就手腳麻利地爬上床,決定明天起來什麼都不問,除非他倆成了,自己來跟他說,否則全當作沒發生。
可半夜,他就被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驚醒。
帷幔外站著麥格教授,還穿著晨衣,滿臉凝重,羅恩一臉睡懵了的表情,正機械地換著袍子。
「怎麼了?」他悄聲問道。
「替韋斯萊收拾一下行李。」麥格教授簡單明了地吩咐他,「他們家出事了。」
第167章 曲折(1)
「掰了?什麼叫做……掰了?」冒著風雪馳往南方的深紅列車上,哈利艱難地重復著這兩個單詞。他被韋斯萊家的事鬧得失眠了半宿,上車剛想補補覺,赫敏就給他爆了個大料。
「就是字面意思。」赫敏很冷靜,試圖從當天的報紙上尋找韋斯萊家的一些端倪,「我以為你會告訴我,哈利,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瘋眼漢那滴該死的吐真劑。」
「啊?」哈利眨巴著眼睛,「拜托,那是吐真劑,又不是迷情劑!那就是羅恩內心的真實想法,魔藥只不過是讓他意識到了而已。」
「不一樣,感情是容不得一點馬虎的。」赫敏不為所動,但簌簌抖動的報紙暴露了她內心起伏的情緒,「他喜歡我,不是因為我的靈魂、我的品德或者我的外貌有多麼吸引他,而是因為……吐真劑告訴了他。羅恩說,他知道我是個好姑娘,但他……不知道我好在哪裡。」
哈利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但我卻更喜歡他了。」赫敏坦然地承認,「至少他勇敢而誠實,他敢於面對自己的內心,在迷茫時也沒有順從大家的起哄,這很好。」
好吧,雖然她愛上了一個呆瓜,但是她開心就好。
當他們合力把羅恩的行李提到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時,哈利很快迎來了第二個噩耗。
「萊姆斯帶了很多食物和酒水,要去和狼人們過聖誕。」來接站的是唐克斯和穆迪,她悶悶不樂地提著雙胞胎的箱子,剛剛李·喬丹給送來的,「西裡斯的飛機要傍晚才到。」
「究竟出了什麼事?」赫敏焦急地問道,「為什麼把韋斯萊家的人都叫走了?是韋斯萊先生遇到襲擊了嗎?」
「不,是珀西。」穆迪粗聲粗氣地插話,向金妮的室友勉強擠了個扭曲的微笑,「聖芒戈的治療師以為他挺不過去了,想讓孩子們見他最後一面。」
赫敏發出響亮的吸氣聲。
「他現在已經挺過來了。」唐克斯安慰般地摟了摟她,「家人的陪伴給了他莫大的安慰和鼓勵。」
「是個好小子,雖然腦筋不太靈光,心性倒是很硬。」連嚴厲的穆迪也嘖嘖稱奇,「我還以為當年是白鸛送錯了孩子呢!」
格蘭傑夫婦在等著赫敏,她只好依依不舍地和哈利道別,並讓哈利保證時刻和她通著消息——雖然格裡莫廣場12號這種老牌巫師地盤通不了電話,但他們有小精靈作弊器,還是兩位。
三個人七手八腳地把五人份的皮箱送上了車,活像一伙行李竊賊,引得麻瓜保安屢屢注目——這還是穆迪稍微掩飾了一下自己外表的前提下。
「他先後遭到了兩撥人的攻擊。」到了車上,唐克斯終於敢告訴他原委了,「昨晚正好是亞瑟在神秘事物司門口值班,他聽到血滴落在台階上的聲音,冒險跑去看時,珀西已經因為精神崩潰而失去意識了。」
「除了食死徒,還有誰?」哈利咬著牙問。
「還能有誰?」前座裝模作樣「開車」的瘋眼漢拋出一句反問。
「連續兩年被迫獨當一面,這孩子已經被鍛煉出來了,」唐克斯唏噓不已,「他其實蠻有能力的,不知道被誰點醒了,這些日子以來,和我們也挺有默契。亞瑟說,他本來都打算回家過節了。」
發生了這樣的事,哈利幻想中的歡樂聖誕自然泡湯了。韋斯萊一家都被迫在格裡莫廣場12號過節,但這一家子人的樂觀哈利真是不服不行。雖然珀西「差點兒死了」,但哈利憤怒於「死了」,他們高興於「差點兒」。
唐克斯幾乎每天都過來報到,想用魔法部的動向換盧平的近況,但西裡斯和哈利都表示愛莫能助。
「相信我,我比你更想知道萊姆斯的消息。」西裡斯在又一次送她離開時這樣說道,「我要是你,我就直接去找鄧布利多了——替我向你媽媽問好!」
格裡莫廣場12號又空又靜,還未摘去的節日裝飾更加劇了這種可怕到迫人的寂寞。珀西剛剛於凌晨時分蘇醒,韋斯萊家已經全員探病去了,只留下哈利和西裡斯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互相問候的話在剛剛見面的時候就已經說過了,西裡斯在法國和前同事們鬥智鬥勇——不是每個人死過一次之後依然能再度鼓起勇氣,就算能,戰鬥水平也已經快退化到史前時代了——的事跡也在聖誕餐桌上說過了,現在他們之間只剩下了一個話題:那些還沒有回來的人。
「這樣好嗎?」哈利眼疾手快地挑了個最安全的人來說,「阿波羅尼婭為了珀西幾乎和福吉撕破臉的事?」
「沒什麼不好的。」西裡斯聳聳肩,「你還看不出來她的打算?」
「難道你能啊?」哈利立刻不服氣了。
「沒幾個人不能。」西裡斯放肆地嘲笑他,「小孩子才看不透呢!」
哈利立刻就想反唇相譏,可自己也覺得沒意思。食死徒至今還沒有突破神秘事物司,固然是己方的勝利,可承受壓力的卻還是他們自己人,連阿波羅尼婭都只能選擇躲開,雷古勒斯甚至沒得躲。
「別擔心。」西裡斯忽然安慰他,「前天鼻涕精來的時候不是說了嗎?他或許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撒謊安慰你,但絕沒可能安慰我,對不對?」
好像是這麼回事,哈利不得不承認西裡斯說的有道理,這讓他心裡稍微好受了一點。
天氣放晴時已經是新的一年了,哈利會和了專程趕來倫敦的赫敏,在羅恩的帶領下去聖芒戈魔法傷病醫院去探望珀西。
「媽媽一直在那裡,爸爸作為代理人去處理他遇襲的案子了。」羅恩故作輕松,極力避免接觸赫敏的視線,慫得不行,「至於弗雷德和喬治……嘿,他倆搞了一個什麼『讓歡樂擊敗病魔的輕松探病套餐』,賣一些金絲雀餅干或者消失帽什麼的。一開始還會去普通病房裡兜售,後來被趕去和茶室合作了。」
「聽上去挺有趣的?」常務保鏢唐克斯有些好奇,「我看他倆以後准得發財!」
「已經發財了。」羅恩滿面幽怨,「他倆整個假期都致力於讓媽媽允許他們不再返校。」
「莫麗一定狠狠地罵了他們一頓!」
「也不一定。經歷過這一切,我看莫麗的心態已經不知不覺地改變很多了。」
「媽媽默許他們以郵購的方式經營『韋斯萊魔法把戲』了,珀西幫他們求情,媽媽承諾再也不會沒收訂購單,還答應把世界杯那次的錢還給他們。」羅恩輕車熟路地帶他們去了五樓魔咒傷害科(「也是傲羅最常去的科室」——唐克斯語),並對走廊裡七嘴八舌熱心診斷的一幅幅畫像熟視無睹。
「別搭理他們,哈利。」羅恩狠狠白了一位說他「體內有無形熱火上升」的異國老治療師一眼,「無論什麼病他們都會讓你先放兩百毫升血。」
「喔!」赫敏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很符合刻板印像!」
羅恩飛快地瞥了她一眼,又心虛地移開視線。赫敏居然還挺享受這種小拉扯的,她坦然地向羅恩笑了笑,反而把羅恩鬧了個大紅臉。
到了傑納斯·西奇病房外,唐克斯和穆迪都沒有要進去的意思,大概因為他們之前已經來過幾回了。唐克斯迫不及待地要去見識見識「輕松探病套餐」,而穆迪表示他生來就跟珀西這種一本正經的文化人不對付,寧願去喝點兒飲料。
羅恩敲了敲門,一位頭戴花環的治療師從裡面為他們拉開了門。
「我到底還要重復多少次,我們這是封閉病房來著!」她慈愛地碎碎念著,倒是有點兒像韋斯萊夫人,「小珀西真是受歡迎,相比之下其他孩子都受到了冷落呢!」
「小、小什麼?」哈利張口結舌。
「習慣了就好了。」羅恩拍了拍他,「她把自己當成病患的媽媽——像珀西這樣的可不多,我賭他下個月就可以換去普通病房了。」
這是一間很大的多人病房,但並未住滿,珀西·韋斯萊被安排睡在最外一張床上,大概因為探視他的人總是來來往往,怕打擾到其他人。他看上去精神不錯,但整個人都孱弱得像一個幽靈,連差點沒頭的尼克看上去都比他「結實」。莫麗·韋斯萊坐在床頭的一把軟墊扶手椅上,正在為他讀《預言家日報》。
「聖誕快樂,珀西。」哈利趕緊打斷韋斯萊夫人那令人頭大的娓娓念誦,「希望你感覺好一些了。」
「見到你們我當然覺得更好了。」珀西真·氣若游絲地笑了笑,「聖誕快樂!」
莫麗笑眯眯地變出兩把椅子來讓小客人坐下,羅恩只好尷尬地坐在珀西的床腳。說實在的,哈利和珀西的交情很有限,或許赫敏和他的共同語言會多一點,但眼下這個場合或許並不適合大談「霍格沃茨優秀級長法則」。
但珀西已經是個成熟的大人了,會自己找話題。他從枕邊拿起一封散發著香味兒的信,揚了揚笑道:「還記得佩內洛普嗎,她從日內瓦寫信來,問候我的情況。」
哈利和羅恩茫然地對視了一眼,還是赫敏記性好,笑道:「佩內洛普·克裡瓦特?你的前女友?我可以這麼認為嗎?」
「當然、當然!」珀西連連嘆息,忍不住咳嗽了幾聲,「一畢業就分手了,她現在為國際巫師聯合會工作,唉,真嫉妒啊!」
他現在能坦然地把自己的向往與追求宣之於口了,莫麗欣慰地笑了笑,替他撥弄了一下額頭上的碎發。
「我以前,做錯了很多事,媽媽。」珀西忽然低聲道,「這一定傷了你們的心,你和爸爸……哪怕我意識到了我的愚蠢,但我為了可惡的顏面,一直沒向你們道歉。」
「珀西!」莫麗的眼睛迅速被淚水浸濕了,「哦我的孩子,別這麼說,爸爸媽媽永遠不會怪你,我們只會記掛你!」
「我幾乎死過一次,才發現以前有多糊塗!」珀西也紅了眼眶,「原諒我,媽媽……原諒我哪怕道歉,也選了這樣一個時機。」
韋斯萊夫人感動又哀傷地撲到珀西身邊哭了起來,連羅恩都有些手足無措,哈利和赫敏尷尬得不行,只好悄悄站起身來,避向病房深處,羅恩趕緊也跟上來。
「他剛才說那句話什麼意思?什麼時機?」羅恩小聲問道,「是指受了重傷害爸爸媽媽和我們跟著擔心?」
「大概?」哈利說。
「得了吧,你們兩個的感情加起來也就一茶匙!」赫敏又好氣又好笑,「這個時機就是指現在啊!父親、兩個優秀的哥哥、一直不服氣他的弟弟還有唯一的小妹妹都不在,他才敢把心裡話說出來,說到底,珀西還是很在乎臉面。」
「我呢?」羅恩不滿地說,「你這話說得我好像隔壁鄰居!」
哈利忍不住笑咧了嘴,開學前雙胞胎也這樣抱怨的。
「為了這盆蟹爪蘭,我特意換了你的床位,布羅德裡克,為什麼不瞧瞧它、再摸一摸它呢?」窗邊的病床上躺著一位面色灰黃、正喃喃囈語的男巫,絲毫不理那位慈母治療師的殷切關懷,「等它開花的時候,相信你一定會好起來的,昨天格林格拉斯女士來的時候,還誇過這花長勢喜人呢!」
三人組無一不被這句話勾得停下了腳步,他們看到治療師正伸手撥弄男巫床頭櫃上的蟹爪蘭,花的枝條溫順地勾住她的手指並向上攀緣,但卷到手腕的位置就不動了,幾乎有些失望地縮了回去。
「魔法蟹爪蘭還有這種習性?」赫敏困惑地問。
「麻瓜出身吧,孩子?我也是!」治療師親切地笑了起來,又將男巫枕邊安放著的水獺玩偶正了正,「魔法世界的生靈都是很神奇的,或許真的是這樣也說不定?」Ⅰ
「你也不知道?」赫敏驚呆了,「你不知道就往他床頭擺?」
「這是別人送的禮物,給可憐的布羅德裡克!」治療師有些不悅,仍然強調,「信上說了這只是一盆蟹爪蘭。」
羅恩比了個「噓」的手勢,示意赫敏繼續和那個女治療師杠,自己則挺身擋住治療師的視線——哈利貓腰溜到「布羅德裡克」的床腳,翻看起病歷記錄本。
姓名:布羅德裡克·博德
職業:緘默人
症狀:思維混亂、主體意識喪失
推測病因:奪魂咒、未知保護魔咒反彈
他好像在報紙上見過這個名字……哈利苦思冥想,緘默人、奪魂咒……是他!布羅德裡克·博德!緘默人監守自盜!那天他們第一次看見這個新聞的時候,還說艾比蓋爾果然沒有騙人!
他揮手示意撤退,而趁這段時間,珀西和韋斯萊夫人已經雙雙收拾好了心情,雖然莫麗雙眼紅腫,但精神卻更加飽滿了。
「出什麼事了,哈利?」她以一位母親的敏銳問道。
「西裡斯說珀西是白天工作時中的奪魂咒,是嗎?」哈利心事重重地問,「所以你並不知道是誰要害你?」
「我白天要見很多人,那人甚至可能是在走廊上和我擦肩而過時施的咒。」
「但緘默人並不會像你這麼……呃,交際廣闊,我猜?」
「你猜得沒錯。」珀西笑道,「他們幾乎都是獨行俠,就連上下班也會避開高峰時期,大家一般也不去招惹他們,反正都是『無可奉告』。」
「所以,如果博德醒了,哪怕是排除法也猜得出是誰襲擊了他,對嗎?」赫敏臉色大變。
「我想是這樣。」珀西的神色也嚴肅起來。
「媽媽你認識蟹爪蘭嗎?」羅恩立刻掉頭跑向博德的病床邊,幾乎是硬從治療師的手裡搶走了那盆植物,那枝條,或者說觸手,已經明晃晃地往他脖子上纏了,但纏沒兩圈就縮回去了。
「這怎麼會是蟹爪蘭?」莫麗哭笑不得,「蟹爪蘭是一截一截的啊!我看這倒有點像魔鬼網。」
「魔鬼網?!」三個人異口同聲。
「我去找瘋眼漢來!」哈利立刻召喚出了他的守護神,牡鹿繞著他們轉了一圈兒,迅速穿牆而去。
「魔鬼網的話就不要緊了吧?」羅恩撓了撓頭,「我們一年級就對付過它了,小意思!」
「普通的、一年級水平的魔鬼網又何必要偽裝成蟹爪蘭呢?」赫敏神情嫌惡地瞪著那盆植物,「快放下呀,讓它離我們都遠一點!」
穆迪和唐克斯到得很快,立刻就控制住了那盆奇怪的植物。「這案子還壓在傲羅辦公室呢,艾麗斯恨不得一天催聖芒戈八百遍!」唐克斯變出一團火焰,觸手們活了一般四處躲避,「幾乎可以肯定就是魔鬼網了……但它不是無差別地攻擊巫師,看來還施加了什麼別的魔咒,我得帶回魔法部去。」
莫麗終於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你們是說……食死徒滅口?」她害怕地站起身來,張著手臂,像是要保護珀西,「那——」
「珀西自己也說了他不知道是誰要陷害他嘛!」羅恩連忙安慰媽媽,「別說奪魂咒了,就是珀西後來中的這個施加在門把手上的毒咒,我們也沒有證據一定就是烏姆裡奇干的。」
「但是……」赫敏臉色煞白,「鄧布利多不是也說了,伏地魔一定會想盡辦法分化瓦解我們。阿波羅尼婭已經為珀西和福吉撕破臉了不是嗎?」
「只不過是強行讓這件事見報了而已,不能算吧?格林格拉斯女士本來也不是事事都聽部長的。」珀西尷尬地摸了摸耳朵,「部長覺得這件事屬於『家醜』,不想讓太多人知道。」
「如果這個時候你死了呢?」哈利毫不客氣地反問,「你也知道阿波羅尼婭和烏姆裡奇的派系矛盾有多深,不是嗎?」
第168章 曲折(2)
他忍不住又要懷疑阿波羅尼婭自導自演了——她已經收獲了一波人望和「逆境中也不惜豁出去一切來愛護下屬」的好名聲,並初步將自己與福吉團隊切割,如果珀西死了……
不,太早了,那樣她就不得不離開霍格沃茨,不得不與烏姆裡奇「不死不休」了……阿波羅尼婭當然不樂意,但伏地魔正等著誰幫他突破神秘事物司呢!
病床四周的人都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
「是我太冒昧了。」哈利連忙道歉,「但我堅持我的想法沒錯,珀西同樣很危險。」
唐克斯和穆迪對視了一眼。
「閑著也是閑著!」她輕松地說道,站起來揮舞魔杖,「如果萊姆斯在這裡,他一定會相信哈利的。」
穆迪更是一位崇尚「時刻保持警惕」的重度PTSD患者,他倆將珀西的床位上上下下、裡裡外外都用檢測魔咒過了一遍,並未發現什麼端倪。
「回頭我跟鄧布利多說一聲,看要不要安排幾個人過來值班算了。」穆迪抽動著殘缺不全的半截鼻子,「真缺人手啊……什麼味道?」
那只藍汪汪的魔眼一下子就盯住了珀西枕邊的粉紅色信件。
「小子,這是什麼?情書?」他毫不客氣地一把搶過那封跨國慰信,拿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誰寄給你的?」
「佩內洛普·克裡瓦特。」珀西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我前女友,在瑞士工作。」
「英國的消息這麼快就能傳到瑞士去?還是假期裡?」穆迪尖銳地問。
「或、或許是她家人告訴她的。」
「說你腦子不靈光,你還真是一點兒也不讓我失望!」穆迪大怒,「她如果回家過聖誕,信怎麼會從日內瓦寄來?她如果沒回家——你的新聞26號才見報!假設她的家人還記得你,曉得你倆舊情難忘,看到報紙後馬上派貓頭鷹寄信給她,你知道從英格蘭到瑞士要飛多少天?她再馬上寄信給你,這會兒貓頭鷹還在路上呢!」
莫麗·韋斯萊又氣又驚,眼眶子裡滿是眼淚。「這些食死徒!」她叫道,「真是囂張!我絕不饒恕!」
哈利幾乎已經聽得呆了,他們誰都沒想到那麼多。如果不是輾轉聽見阿波羅尼婭那句贊揚,曉得她這個人從不做無用功,誰又會去注意到一盆乖巧可愛的綠色植物呢?
好在那個治療師梅蓮姆·斯特勞只是對小巫師比較堅持己見,面對前任首席傲羅和現役傲羅時就非常聽勸,她立刻為珀西約了一個藥劑與植物中毒科的會診,並鐵面無私地請哈利他們立即離開。
「弗雷德和喬治說他們在一樓碰見過洛哈特。」羅恩懨懨地說,「可惜,我還想著去看一眼呢,現在也沒心情了。」
雖然被請出來了,但他們現在也不能立即離開。因為僅有的兩個警衛,唐克斯已經帶著魔鬼網回魔法部加班了,穆迪只好緊急召喚西裡斯,等他來的這段時間,他們就在聖芒戈漫無目的地閑逛。
「一樓?」赫敏探頭看了一眼走廊上無處不在的樓層索引,「器物事故科?」
「他是把自己嚇傻的嘛!」羅恩比劃道,「先是在石頭柱子上磕了一下……如果石頭柱子是人工制品的話,那他自己怎麼不能算呢?」
好冷的笑話,但是對赫敏來說居然還挺管用。哈利到現在也算是看透了他倆了,隨便吧,都是情..趣。
假期裡魔法部和聖芒戈的效率下降不少,五樓病房裡的兩樁案子直到開學前才算有了定論。博德的無公害蟹爪蘭被確認是一株施了咒的魔鬼網,而珀西的信上則附加了一種揮發性毒劑,再過半個月,珀西准得死翹翹,還是非常自然的「虛弱而亡」。
返校列車上情緒低迷,韋斯萊們再樂觀,也經不起連續兩次「差點兒死了」,連一直鬧騰著要休學創業的雙胞胎也難得地消停了一會兒。但世事就是如此,雙喜臨門的好事就是比不上扎堆兒降臨的厄運。事後回想起來,一切都是有征兆的。
最一開始,是鄧布利多教授為黑魔法防御術(自習版)代了一節課,當天晚餐的時候,斯內普也不見人影,緊接著半夜裡,哈利的傷疤再一次掙脫了止痛藥的束縛,活活將他從無夢的酣眠中疼醒。
「怎麼樣,你見到鄧布利多教授了嗎?」
「見到了,他們都沒睡,還有麥格教授也在。」
「怎麼說?鄧布利多教授怎麼說?」
「他說這是正常的。」
「你說什麼?」
「別慌,赫敏!你在發抖,握著我的手!」
為怕打擾其他人睡覺,他們齊心協力把哈利抬到了公共休息室的沙發上,赫敏用毯子和被單把他裹得嚴嚴的,羅恩去報信,納威去找龐弗雷夫人。
哈利沉淪在劇烈的疼痛裡,他全部的精力都被用來維持腦海中隨著理智搖搖欲墜的防御。
「龐弗雷夫人給了我一些緩和劑。」納威氣喘吁吁地說,「她說不一定會見效,但她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哈利就是去聖芒戈,也沒有辦法。」
「所以哈利只能自己熬著?」赫敏的聲音裡帶了哭腔,「為什麼會這樣?」
是啊,為什麼會這樣?哈利在疼痛中試圖思考。
盧平代購的麻瓜止痛藥一共也就失效過兩次,一次是他糾結於阿波羅尼婭的手黑,整個人心態完全崩掉;另一次就是現在——但哈利保證自己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都沒有,情緒平穩得不行。
睡前他們的臥談話題是新任麻瓜研究教授愛米琳·萬斯看上去活像個麻瓜的公爵小姐,退回五十年前能給女王提袍的那種,相比之下馬爾福那種自詡優雅的假貴族……難道他為德拉科生氣而不自知?不至於吧?
一點清涼的液體被灌進哈利的嘴裡。
「你感覺怎麼樣,兄弟?」羅恩捏著他下頜的手勁兒真大,「緩和劑有效果嗎?」
「我感覺……很高興!非常高興……太開心了。」哈利下意識地說,話出口自己都愣了,羅恩更是差點兒沒把哈利下頜骨捏碎。
「我覺得他沒事,赫敏。」羅恩干巴巴地說,「一年級的時候他就跟我說,別人越罵他、他越高興。」
「哦得了吧!」赫敏嗤之以鼻,「那是糊弄你玩兒呢!」
哈利想說他這次可不是糊弄羅恩,他是真的高興。他仿佛置身於一個封閉的影廳,銀幕上熱熱鬧鬧播放搞笑電影,周圍的觀眾個個都笑得開懷,他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受此感染,也情不自禁地感到快樂。
這種快樂是如此強烈,強烈到足以讓他也感覺到,傷疤的疼痛只不過是一個載體——痛並快樂著,痛的是他,快樂的是……伏地魔。
那一瞬間他看清了觀眾席上的一張張臉,有熟人,白天剛給他上過課;也有許久未見的人,臉龐一瘦,倒有點兒像西裡斯了;更有只在照片上見過的人,她比照片上要老得多了,神情憔悴,眼睛裡卻像是能噴出烈焰。
食死徒們都在這兒,那他是誰?他是……伏地魔?
「阿茲卡班失陷了!」哈利猛地醒了過來,大聲叫道。
天已經漸漸亮了,公共休息室裡靜悄悄的,羅恩和赫敏都沒有回去,而各自披了衣服蜷在扶手椅裡打盹。他們睡得太熟,以致於哈利嚎了一嗓子,都沒有把他們吵醒。
哈利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檢查大腦的防御,他劇烈地喘著氣,絲毫記不起自己是怎麼睡過去的,傷疤已經不疼了。
羅恩和赫敏抱著他喜極而泣,別說只是阿茲卡班淪陷這種早早被預告過的事,而是天塌了都不要緊。哈利猶豫了一下,並沒說他直接透過伏地魔的眼睛看到了貝拉和盧修斯他們坐在一起,只說是猜的。
伏地魔的大腦也不是那麼好突破的,他自己都不知道機緣巧合之下怎麼能成功的,或許也就是這一下耗盡了他的精力,讓他直接昏了過去。
那一天的《預言家日報》也來得特別晚,來之前還發生了一件小事。
哈利本來正咬著面包,看羅恩幫赫敏篩選適合的刊物約一篇采訪,忽然聽見不遠處斯萊特林的長桌上參差不齊地爆發出一聲恐怖至極的吶喊。
這兩年一直活得像個透明人的文森特·克拉布忽然四肢攤開地懸浮了起來,跟在康沃爾郡的淺海裡曬太陽似的。下垂的校袍嘩啦啦地掃過桌上的豐盛早餐,引起一片驚恐不安的躲避,他自己卻輕輕地闔著雙眼,睡得很安詳。
意識到不對勁的教授們匆忙趕來時,克拉布已經升到六英尺高了,他睜開眼睛,眼白上突然就多了一片密密麻麻的血絲,繼而歇斯底裡地尖叫起來。他的聲音從高亢到破音、再回歸到胸腔不堪重負的水牛般粗嘎,只花了不到一分鐘。
鄧布利多教授清空了所有的食物與餐具,斯內普將不斷扭動掙扎、活像要一口咬死誰的克拉布控制住,平放在桌上,麥格教授驅趕其他的斯萊特林學生暫時離開這裡,剩下的兩位教授則組織自己的學生擠一擠為斯萊特林們空出位置。
所有人都像狐獴一樣伸長了脖子往那邊看,甚至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地站到了座位上,但克拉布的身影已經被教授們淹沒了。哈利忙去人群裡找阿波羅尼婭的身影,她果然已經回來了,正抱著手臂遠遠站在一邊,手指關節有節奏地扣擊下巴,眉毛像所有教授一樣皺成一團。
怎麼,難道她不知道?
這個認知非常不祥,他已經習慣了己方大局在握的優勢,而阿波羅尼婭的表情就好像……文森特·克拉布是個她久別重逢的故人,她理應認得他,有些什麼地方她覺得很眼熟,可她記不起來。
哈利兩只眼睛盯著兩個方向,累得本就沒休息好的眼皮子直跳。但很快,斯內普就直起身來,面向自己的學生。
「誰知道克拉布剛剛發生了什麼事?」他的臉色可怕極了,「有誰看見了?」
斯萊特林們面面相覷,誰也答不上來。文森特·克拉布前幾年過得有多風光,這幾年就有多默默無聞,他們不霸凌他出口惡氣就不錯了,要不是有馬爾福的警告與約束,單是潘西·帕金森就能讓克拉布一天也好過不了。
「他好像……」到最後,還是高爾小聲說了一句。
但他的聲音太小了,斯內普並沒有聽清,他下意識地向前邁了一步,忽然有人喝道:「都別動!」
是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她正從人群外向裡擠,擠得不耐煩了,一拔魔杖——
「住手,阿波羅尼婭!我們從不用那個魔咒移動學生!」麥格教授連忙阻止,最外圈幾個已經不由自主向後飛去的學生頓時砸在了他們的同學身上。
「別擠在這兒,都往後退!慢慢地,注意腳下,留神什麼都別踩到!」阿波羅尼婭逆著人群上前,布滿了凌亂腳印的地板上就像海浪退潮一般,露出一樣東西,或者說兩樣,顯而易見它們曾被包裹在一起。
一個扯開的牛皮紙包就躺在斯內普腳下,看上去已經被學生們踢來踩去好幾腳了,但仍能看出它內含物的大致輪廓——應該是一條造型復古誇張的華麗項鏈,事實上也正有這麼一條項鏈落在不遠處,上面鑲嵌的蛋白石失水嚴重,但仍折射出幽綠詭異的偏光。
「什麼?」
「看到什麼了?」
「好像是項鏈?」
「克拉布有異..裝..癖?」
「不興人家送禮物啊?」
「他一家門都死了!」
「安靜!」鄧布利多厲聲道,隨著他魔杖的指引,項鏈悠悠地飄浮了起來,這下所有人都看得清楚,也不難發覺——這玩意兒八成是有問題。
哈利隱約覺得這條項鏈有點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好像是翻倒巷的博金—博克店?老板還嚇唬他說亂碰會賠命的那個?
「好險!」阿波羅尼婭俯身撿起那一疊包裝紙,翻過去讀封皮上的落款,斯內普探頭過去看了一眼,臉上烏雲密布。
「你剛才要說什麼,高爾?」他不客氣地說。
「我想說克拉布好像拆了個包裹教授!」高爾嚇得滿頭大汗,「就是這個包裹……」
這下再遲鈍的人也猜看得出來是怎麼回事了。文森特·克拉布拆包後失去意識,那拆了一半的包裹隨即掉落在地,被著急忙慌的學生們裹挾著一路向外,最終導致那條危險的項鏈徹底脫出。
「果然好險。」麥格教授長長地松了一口氣,「要是被哪個孩子踩到,再伸手去撿……是誰要給他寄這個,這孩子有什麼仇家嗎?」
這下好,一半的人去看德拉科·馬爾福,另一半的人還記得救世主低年級時的恩怨情仇。
「都不是。」阿波羅尼婭低聲道,干脆將那疊粗糙的牛皮包裝紙遞給了麥格教授傳看,完了嫌髒,還在斯內普的袍子上擦了擦手。
「那上面到底寫了什麼啊?」羅恩好奇得要死,「怎麼教授們的神情好難看?」
很快就有人替他解答了疑惑,因為斯普勞特教授心無旁騖地直接問出來了:「B·B·L是誰啊?」
第169章 曲折(3)
禮堂裡再次沸騰了,所有人都在討論這個神秘的B·B·L。出了這種事,早飯也耽誤了,鄧布利多干脆取消了上午的第一節課,讓大家盡情吃飯,克拉布也被移走了,斯萊特林長桌恢復了原樣,連小精靈們都緊急補充了一些簡餐。
不到一頓飯的功夫,這個凶手已經被大家稱作「稍後再見」Ⅰ——更恐怖了。直到這時,遲來的貓頭鷹才姍姍降落。
「你說中了,哈利。」赫敏直接將頭版撕了下來,懟到他眼前,「阿茲卡班真的淪陷了。」
「B·B·L是誰也很清楚了不是嗎?」哈利現在反而輕松了,報紙上的人臉他昨晚都在夢裡一一見過,「貝拉特裡克斯·布萊克·萊斯特蘭奇。」
赫敏驚疑不定地瞪著他。
「可是,她為什麼要……」羅恩艱難地試圖理解食死徒的思維邏輯,「伏地魔已經快把克拉布家滅門了啊!」
「伏地魔是懲罰不聽話的僕人,而貝拉特裡克斯是為自己出氣。」赫敏飛快地接受了現實,「如果你旅游回來,發現地裡的萵苣被鄰居拔了,養的雞也被人連窩端了,你生不生氣?」
「我往他門上扔大糞彈!」
赫敏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隨著《預言家日報》一起到來的,還有最新一號教育令——任課教師不得向學生傳達與課程無關的內容。這下好了,哈利已經可以預想到,阿波羅尼婭在自習課上的最後一點兒責任也沒了,她要不睡大覺,要不就得拿魔法部的公文過來批,沒准高興了還看會兒麻瓜小說呢!
當天晚飯之前,各個學院已經充分接收到了自家院長或嚴厲、或憂慮、或寓教於樂、或陰陽怪氣的叮囑,包括但不限於:不認識的包裹不要拆,看著不對頭的東西別伸手瞎摸,不要在陌生的紙上隨意簽下自己的名字,更不要向看不見腦子在哪、卻有智慧懂思考的玩意兒傾吐心聲。
「我本以為這是外面成千上萬的麻瓜小孩都明白的基本道理。」麥格教授似乎從某位同事那裡學會了某些不太友好的技能,「但事實證明,我們精心培養出來的優秀巫師更接近一群天真爛漫的……」
她最後的善良就是將那個名詞吞了回去。小巫師們被罵得不敢吱聲,捫心自問,換做他們,當然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好在文森特·克拉布還不算莽撞到家,他並沒有豪放地一把抓起那條項鏈,因此僥幸從死神手中逃出一命。可對於毫無危機意識的小巫師們來說,近在眼前的襲擊案完全衝散了遠在天邊的阿茲卡班越獄事件所理應帶來的恐慌與混亂,可由於受害者的個人原因,他並未獲得一些同情與憐憫。
學生們仿佛只是看了一出蹩腳的謀殺戲劇,完了咂咂嘴,覺得津津有味。
直到哈利·波特在《唱唱反調》上的報道登出,大家才後知後覺地將克拉布一家子前前後後出的事和阿茲卡班越獄聯系到一起,進而鏈接到最深處的源頭。
伏地魔真的回來了,他救出了自己的得力助手。而那位神秘的「稍後再見」——顯而易見就是曾經被老克拉布搶過金庫的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娘家姓布萊克。
連那樁至今仍未告破的克拉布血案,如今再看,真凶都呼之欲出了!伏地魔早早就潛伏在英國的土地上,自由來去,隨意殺人!
而魔法部在干什麼?在捂嘴。
頒布《第二十七號教育令》的時候,連格林格拉斯教授本人都尷尬不已。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勇敢說出真相的哈利·波特甚至連霍格莫德都不能去了,多麼幼稚的小手段!
一股強烈的不平之情在學生之間蔓延開來,隨著五年級和七年級考試的臨近而愈發洶湧。
但魔法部的干預變本加厲,繼上學期末告別霍格沃茨的凱瑞迪·布巴吉教授(大多數人不認識她)之後,西比爾·特裡勞妮教授也被強行解雇了。
盡管高級調查官已經挑了兩個最軟的柿子捏,盡管鄧布利多教授及時趕到並找來一位被族群放逐的馬人作替補,但這無疑是魔法部的一種表態——我康奈利·福吉就是要跟鄧布利多死磕到底!什麼神秘人復不復活的,我不關心,我說他沒回來就是沒回來!
「說實話,我這幾天一直時刻防備著馬爾福他們偷襲你。」羅恩說。
「他不會的。他知道我要是真把盧修斯的名字拿下來,反而對馬爾福家不利。」
「那諾特和高爾呢?」
「不知道,被貝拉嚇破膽了吧?上一個不聽指揮瞎搞的食死徒可是克拉布啊。」
五年級格蘭芬多和斯萊特林的雙料保護神奇生物課剛剛結束,和另一撥從溫室方向過來的三年級學生彙合在城堡門口。他們沒能很快地進門,因為外出歸來的格林格拉斯教授和要去湖邊草地上遛遛的費倫澤(教授?似乎沒人這麼稱呼他)在台階上狹路相逢了。
「天氣不錯。」阿波羅尼婭客氣地點了點頭,她臉色有些蒼白,整個人搖搖欲墜,「如果您不習慣走台階,我可以為您讓路。」
「你改變了很多。」費倫澤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但絕不傲慢,反而很平淡,「這些年我的族人們占蔔未來,一次也沒有成功過。」
「真令人難過。」阿波羅尼婭挑了挑眉,「期待馬人的能力更加精進。」
「你難道就不想知道自己的結局嗎?」英俊的馬人露出一絲好奇的神情,「只要是人類,巫師也好,麻瓜也好,無不囚困於此。」
她看上去很想笑,但又著實笑不出來。「結局?」阿波羅尼婭反問,「我知道啊,Valar Morghulis!」Ⅱ
「很抱歉,我只聽得懂英語。」
「沒必要,整個英國也找不出第二個人聽得懂這句話。」阿波羅尼婭輕輕嘆了口氣,「有時候還挺寂寞的,不是嗎?這句話的意思是,凡人皆有一死。」
費倫澤驚訝地瞪大了一雙美麗的藍眼睛,這下輪到他挑眉毛了,眉頭恨不得飛到發際線上去。
「既然你對生死有這樣深刻的理解,為什麼還——」他識趣地沒有再說下去,因為眼前的女巫終於露出略帶不耐煩的神色,比了個「噓」的手勢。
「您站在這裡,費倫澤,您的勝利意味著我的失敗,為此我不得不受到懲罰。」阿波羅尼婭依然在笑,但是神情很冰冷,「所以還請您適可而止,我現在可沒心情跟您探討哲學問題。」
她繞過呆在原地的漂亮馬人,拾級進入城堡,一進門就看到斯內普行色匆匆地從教職工休息室那邊走過來。阿波羅尼婭沒精打采地向他點點頭,剛想上樓,腳下卻一個踉蹌,險些摔倒,還好斯內普眼疾手快,她才不至於在眾目睽睽之下摔個大馬趴。
「你先別回去。」
當著來來往往的學生,斯內普不好多說什麼,只攙扶著她往教職工休息室去,還好現在裡面沒什麼人——除了賓斯教授。
阿波羅尼婭沒說什麼客套話,她的確已經是強弩之末,一直在硬撐。現在終於能大略放松休息一下,頓時覺得自己宛如一只正在被做成標本的撲棱蛾子,每一根神經都被密密麻麻地扎滿了釘子。
「忙你的去吧,我緩口氣就好了。」她呼了一口氣,「剛才看你好像很急?」
「德拉科以為你和那個馬人起了什麼衝突,叫我去解圍。」斯內普眉頭皺得死緊,「怎麼回事?」
「他挺生氣的。」阿波羅尼婭輕描淡寫地說,「我要是能把那只蜻蜓趕出去,那麼他們就有機會把她帶到他面前,預言球一時得不到,能聽聽預言也不賴,可現在這事兒黃了。」
「我不是問這個。」他有點煩躁,基於某種默契,這消息其實也還是他通報給那邊的,「我是問你。」
「我沒事。」她面不改色地說,「只是時間長了一些。我發現瘋子的魔咒威力總是更強,或許雷古勒斯會喜歡這個課題,他現在天天被困在彼得伯勒,也快瘋了。」
或許是這樣,最好是這樣。她多麼希望這具身體是保質期一到,就「嘎嘣」一下壞掉,而不是像被長綠毛的霉菌寄生那樣,一點一點蝕空軀殼。
斯內普凝視著她,當然他沒指望能從她眼裡看出什麼東西來,更沒把握從她嘴裡掏出什麼准話。自始至終她都與他站在同一邊,她做下的所有事都符合他們的利益,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感覺到不安穩。
就好像……莉莉離世那一夜,他從隱形獸眼裡看到那些零散的場景。西弗勒斯·斯內普從不是個迷信的人,但那件事最終應驗了。
「預言球的事怎麼辦?」他按捺住想要嘆氣的衝動,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不知道啊!」阿波羅尼婭聳了聳肩,「鄧布利多要是還沒想出對策,說不定你可以問問費倫澤?就是那個馬人。」
斯內普僅僅只是嗤笑了一聲,連話都不想多談。
迄今為止,在伏地魔的項目壓力下,食死徒們已經想出:操縱緘默人、操縱魔法部職員、逼迫阿波羅尼婭回魔法部、趕走特裡勞妮四大招,無一不宣告失敗。擺在伏地魔跟前的只剩下兩條路——要麼,壯壯膽子再闖魔法部;要麼,忽悠哈利·波特勇闖神秘事物司。
第二條路已經堵死了,救世主的腦袋瓜鐵板一塊,單就大腦封閉術這方面的師資力量,放眼全球也是一等一的。
「鄧布利多怎麼到現在了還要保特裡勞妮啊?我這個鑽心咒挨得是真冤!怎麼就不能讓他曉得那半截預言呢?」阿波羅尼婭枕著手臂,伏在座椅扶手上,「讓他知道,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不是很好嗎?」
「那樣西比爾只會白白死去。」斯內普輕聲道,格外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我還以為……不,你幾乎都不認識凱瑞迪·布巴吉,仍然願意為她籌劃,為什麼對西比爾·特裡勞妮耿耿於懷?」
因為這個陌生的女巫只是無辜的羔羊,因為她「曾經」或者「將來」又或者「本該」,死在你面前。
「白白死去?」
「鄧布利多覺得他想拿預言球,是為了做一個新的。」
阿波羅尼婭驚愕地瞪大了眼睛——還能這樣?可再做新魂器的話,伏地魔的靈魂就不再是他以為的七片,而是八片了啊!
合著隨魂器毀滅而消散的那些靈魂就不算數了是吧?
「這可不行!」她干脆地說,「一旦他憋不住搞個大新聞、高調宣布自己回歸,我就得清空魔法部,恭恭敬敬地等著他大搖大擺地把預言球拿走,現在替罪羊可不好找了!你覺得他把新的那個交給你或者我來保管的可能性有多大?」
「零。」
阿波羅尼婭用氣聲罵了句髒話,她摸魚劃水了大半個學期,本來以為躺平一年即可坐收漁利,誰成想臨了臨了還是得干活兒?
「真是噩耗!」阿波羅尼婭頓時覺得自己坐不住了,「我得回去了!」
「去我辦公室吧?」他很自然地說,「快到晚飯時間了,我那裡近一些。」
「啪嗒」一聲,教職工休息室的房門輕輕合上了鎖。一直縮在壁爐旁假裝自己不存在的賓斯教授「站」起身,一本正經地整了整衣領,雖然他已經不能真正地吃一頓晚餐了,但是作為教授,他有義務出現在禮堂的席位上維持霍格沃茨的體面,他莊重嚴肅地向前「走」去——
「啊!!!」男巫女巫放聲尖叫!
賓斯教授嚇得躥到了天花板上,費解地看到眼前空無一人的房間裡突兀地出現了三個半大巫師,像梅林在他眼前遮住的簾、終於掀開了一樣。
「你、你們是誰?」可憐賓斯教授渾然忘記了自己已經不能再死一次,害怕得渾身發抖,「你們要要要、要干什麼?」
半大巫師們也在哆嗦——剛才被幽靈穿過時冰的——最左邊棕發蓬亂的女巫臉色青白,神情愧疚,她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姓名牌,卻忘了捂住級長徽章。
「德拉科·馬爾福,教授。」最右邊的紅發男巫立刻舉手道,「我們是斯萊特林的,這是潘西·帕金森,這是……呃,高、高爾!該死的高爾叫什麼來著……總之,我們來找斯內普教授有事。」
「西弗勒斯剛剛出去了,你們如果跑快點兒的話,還能在樓梯平台追上他。」賓斯教授長舒一口氣,「我記得馬爾福家都是金發啊……」
「您還記得呢……」紅發男巫小聲吐槽了一句,「我這是染的,波特牌魔法染發泡沫!一秒上色,永久牢固!」
賓斯教授一邊「哎呀哎呀真是了不得」,一邊把他們送出去了,還給他們指了指方向,好像這裡有誰是一年級新生似的。
「我發誓,他現在已經忘了我們叫什麼了!」他們漫步往禮堂走去,羅恩得意洋洋,「真有你的,赫敏,你怎麼知道跟著他們會聽到有價值的消息?」
新任斯萊特林級長尷尬地咧了咧嘴:「我……呃,我其實………對,沒錯,我就是很厲害!」
哈利低頭疊著隱形衣,忍不住笑出了聲。他剛剛一直在回味偷聽來的那些話,這才意識到自己錯過了多少重要的信息。誠然阿波羅尼婭有問必答,從來不瞞他,但有些零碎的東西,似乎不值得特意跟他提,要他自己問,更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比如今天,倒像是查她的崗。
「我有點理解弗雷德和喬治了。」他說道,有點發愁,「我們走不出霍格沃茨,也幫不上什麼忙,知道那麼多有什麼用。」
「他們不需要我們幫忙,哈利。」赫敏嚴肅地說,「他們比我們厲害得多,如果有什麼事連他們也搞不定,那我們貿然去了,只會添亂,說不定他們還要反過來救我們。」
「說真的,我真不想——」
「這何嘗不是一種考驗呢,哥們兒?」羅恩吹了聲口哨,神情輕松,「你也不是幫不上忙,只要你能挺過這段……嗯,思想考驗?那就是幫了大忙了!」
赫敏在旁邊猛點頭。他倆有次和阿波羅尼婭一起夜巡,被鄭重其事地拜托了這件事——哈利要是蠢蠢欲動,無論如何也要按住他,必要時直接打暈。
雖然赫敏覺得,真到了那個地步,她大概率會尊重哈利的意願、豁出去陪著他一起上。
「至少我們知道了石獸看不穿隱形衣。Ⅲ下次你要是再想跟蹤誰去校長室嘛……」
「哇,這麼違法亂紀的話,可真不像你說出來的,赫敏。」
「唔,那是斯萊特林級長潘西·帕金森說的,關我赫敏·格蘭傑什麼事!」
第170章 曲折(4)
三個人一齊笑了起來,這事兒好像就被這麼糊弄過去了。他們走進禮堂,發現今天的教師席格外擁擠,仿佛回到了四年級時,而其他早早來到等飯的學生們也在交頭接耳地議論這件事。
「連弗立維教授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看起來斯普勞特也不知道,正和辛尼斯塔猜呢!」
「啊啊怎麼還不開飯,餓死了!」
「如果是有貴賓來訪的話,是該等人齊了再開飯,這是禮貌,我們去年禮貌了整整一年呢!」
「好險,媽媽要是早生我一年就完蛋了!」
現在教室席上除了兩個新位置,只剩下正副校長、斯內普、阿波羅尼婭和海格沒有到了。正當學生們開始猜測是不是海格在禁林裡養了什麼違禁新怪獸惹出禍來時,又有人來了。
穿著紫羅蘭色袍子的鄧布利多大步流星地在前面引路,麥格教授滿臉不高興地板著臉跟在最後,兩人中間夾著一男一女兩位巫師,都是矮矮胖胖的體型,男巫穿著漿洗筆挺的正裝袍子,整個人像被塞進了一個嶄新的彩色紙盒裡,女巫的騷粉色袍子比鄧布利多那一身還要鮮艷耀眼,她還額外披著一條玫紅色的旅行鬥篷,手裡拎著一個同色的貓貓頭手袋。
三人組的臉色都沉了下來,面對著身前突然出現的美食都覺得有種要被逼吞蒼蠅的惡心感。哈利敏銳地發現連雙胞胎和金妮都厭惡地瞪著烏姆裡奇。
「怎麼?」
「她來過聖芒戈看珀西。」金妮小聲說,「話裡話外都說是珀西自導自演,為的是博取關注、分裂魔法部。」
哈利還沒說什麼呢,赫敏先翻了個白眼,輕輕地「哈」了一聲。
「沒事,就讓他們呆在外面吧,鄧布利多,我敢說傲羅們都已經習慣不吃飯了。」男巫自然是康奈利·福吉了,他費力地跟上鄧布利多的步伐,「你太熱情了,但我想我們現在也不適宜吃飯,早點解決問題比較好。」
「是呀!」烏姆裡奇嬌滴滴地開口,從未見識過她的學生登時一陣喧嘩,她卻將之當作某種支持,更加容光煥發了,「我一直覺得霍格沃茨的食物不怎麼合口味,今後是應該改一改了。」
「請先坐吧!」鄧布利多冷淡地說,「兩位可以不吃,我並不是要強迫誰。假使你們要對霍格沃茨的教授或者學生做些什麼,我希望至少可以讓每個人都親眼見證。」
福吉已經老實不客氣地落座了,他用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幾乎有些迫不及待地欠了欠身子,說道:「當然,鄧布利多,魔法部做的一切都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我親愛的阿波羅尼婭呢?」烏姆裡奇踮起腳尖,非常刻意地環顧了一下四周,「我們的高級調查官呢?」
「她怎麼了難道你們不知道嗎?」下面有人高聲叫道,憤怒至極,「這裡每一個人都知道你們對她做了什麼,你不用揣著明白裝糊塗!」
是格蘭芬多的納威·隆巴頓,顯然是從剛剛阿波羅尼婭和費倫澤的對話裡誤會了什麼。羅恩趕著去捂他嘴,他還一個勁兒躲呢!
但是福吉和烏姆裡奇只想借題發揮,壓根兒不關心一個普普通通的學生到底說了什麼。
「粗魯!沒有禮貌!毫無敬意!」福吉大聲嘆息,很是可惜的樣子,「這就是霍格沃茨教出來的學生嗎,鄧布利多?我想這值得一個禁閉。」
「等你把我從校長的位置上趕下來再說吧,康奈利。」鄧布利多面無表情地說,示意納威冷靜一點兒坐好,「或許我們該派人去提醒一下阿波羅尼婭,不要錯過如此豐盛的晚宴?」
麥格教授叫了個小精靈出來,話還沒說完,斯內普和阿波羅尼婭就進禮堂來了。他們還在旁若無人地說著話,並未注意到整個禮堂的目光都傾注在自己身上,直到烏姆裡奇矯揉造作地咳嗽了一聲。
禮堂裡太安靜了,這一聲咳嗽直接驚破了還在密談中的兩人,他們終於意識到了異常。
「很高興看到你異常適應自己的新崗位,阿波羅尼婭。」烏姆裡奇笑眯眯地說,目光肆無忌憚地在兩人之間來回上下打量,「如果我沒認錯人的話,這位是斯內普教授吧?」
斯內普盯了她一眼,立刻有低年級生嚇掉了一只杯子,「咣當一聲,特別響亮。
「久疏問候,部長。」阿波羅尼婭挑了挑嘴角,「對於您的病情我感到惋惜,並對您抱病前來表示由衷的欽佩——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任何由烏姆裡奇副部長替您開口的理由?」
福吉眨了眨眼,開口想說什麼,卻被完全無法領悟她句中深意的烏姆裡奇再次剪斷:「我現在是『高級副部長』了,阿波羅尼婭,不祝賀我嗎?」
阿波羅尼婭「啊」了一聲,順勢在斯內普身旁落座,她再度忽視了烏姆裡奇,偏頭向福吉笑道:「辦公室裡少了韋斯萊,有些消息就是慢人一步,既然這樣,麻煩您將我『高級調查官』的前綴去掉吧,我當個『普通調查官』就好了,我可不想和某些人共用同一個單詞。」
「噗!」哈利忍不住笑出聲來,惱羞成怒的烏姆裡奇正愁沒台階可下,她的視線瞟過來,哈利立即覺得被冰冷冷的兩棲動物在手背上舔了一口。
「哈利·波特,又見面了。」她故作親切地向哈利點了點頭,「我們今天來就是為了你——」
「先吃飯吧!」鄧布利多忽然說道,相當果斷地將手一揮,「已經耽誤得夠久了。」
飢腸轆轆的學生們巴不得這一聲,鄧布利多又叫過剛才那個小精靈,請他安排一下同來傲羅們的晚餐。一時間所有人都在吃飯,除了夾在中間的福吉和烏姆裡奇——福吉是個相當圓滑的人,能適應環境,也懂得「人在屋檐下」,但烏姆裡奇卻不然。
「停下!」她尖叫了一聲,粗短的手指握成拳,重重地砸在桌子上,戒指與硬木相擊,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但是沒用——小巫師們忙著填滿自己的胃,壓根聽不見她說了什麼;鄧布利多眼皮都沒抬,正慢條斯理地剔除一塊燉牛肉的筋腱;麥格教授從鼻子裡噴出一口氣,死死攥著餐具,仿佛在竭力遏制自己給出某種回應的衝動;其他教授倒是有人征詢似地看過來,神情十分無辜,對烏姆裡奇的突然發作表示很費解。
「要不你把桌子掀了吧?」阿波羅尼婭咽下一口飯,隨口建議道,「或者把所有的食物變沒,你不可能不會吧?」
「多洛雷斯。」福吉咳嗽了一聲,神情有些僵硬,不經意間說出了那令人蛋疼的金句,「我想我們可以暫時『入鄉隨俗』一下,要知道正義只是遲來,並不會缺席。」
「還算識趣。」見烏姆裡奇消停了,斯內普抽空跟阿波羅尼婭點評了一句,「他們來做什麼?」
「完全不知道。」她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吃完了自己的牧羊人派,下意識要去拿斯內普面前那份,手伸到一半又縮回來——烏姆裡奇還在一邊呢。
「沒必要。」斯內普直接交換了兩只餐盤,「她已經認出我來了。」
阿波羅尼婭心裡天人交戰,她徹頭徹尾是土豆的人!哪怕被迫當了幾十年英國土著,她對土豆的愛也有增無減。
「好吧!」她把自己不愛吃的香腸、羊肚、蔬菜泥和鰻魚凍推過去,「一口都別剩下,不然可可會不高興的。」
斯內普無語地望了她一眼。但他終究還是沒能順利吃完這餐飯,因為看到大多數人都吃得差不多之後,福吉迫不及待地發難了。
哈利·波特手裡還拎著一只油汪汪的烤雞翅膀,茫然地看著烏姆裡奇硬生生從拉文克勞長桌上拔了個女生出來,那女生比他還要茫然,哆哆嗦嗦地被拎著校袍後衣領,害怕得快要哭了。
「艾克莫!是瑪麗埃塔·艾克莫!」
「她媽媽是魔法部的,在交通司!」
「走狗!」
「叛徒!」
「別害怕,艾克莫小姐。」烏姆裡奇和藹地摸了摸瑪麗埃塔額前卷卷的短發,「告訴我,你是否參加了一個黑魔法防御術小組,學習一些被魔法部明令禁止的咒語?」
小女巫驚恐極了,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她,烏姆裡奇語氣更加溫柔:「艾克莫夫人最近要升職了,你可別拖你媽媽的後腿……聽聽他們都在說你什麼,叛徒?」
「不!我沒有!」瑪麗埃塔奮力掙扎起來,小聲反駁,「我什麼都沒做!我什麼都沒說!」
「可沒人相信你。」烏姆裡奇遺憾地搖了搖頭,「沒有人……我要是你,艾克莫小姐,就不白白辜負了別人潑在我頭上的髒水。」
隔著一張桌子,哈利看到瑪麗埃塔眼裡的光短暫地明亮了一瞬,又飛速熄滅了。
「是的,我參加過。」她柔順地說,低聲抽泣。
「誰發起的?」冰冷冷的兩棲動物揮舞著她的大舌頭舔過格蘭芬多的每一個人。
瑪麗埃塔忽然張口結舌起來。她的兩片嘴唇徒然地一張一合,可一個單詞都說不出來。
「我不能!」她泄氣地說,「我說不出來!」
「那就寫!」烏姆裡奇當場打開自己的小手包,抓出一張羊皮紙和一只黑色的細長羽毛筆。但瑪麗埃塔只寫了一筆就痛不可當地尖叫起來,她的手背被割開了,鮮血凌亂地流出來。
烏姆裡奇這才發現自己拿錯了筆,她顧不上懊惱,粗暴地抓起瑪麗埃塔的手背拉到眼前細看。「H……不,變成了L?」她一把擦去傷口上的血漬,痛得瑪麗埃塔直接哭出聲,「你做了什麼,小妞?」
「夠了!」鄧布利多大聲斥責道,「霍格沃茨不是拷問學生的地方,你們也沒有權力那麼做!康奈利,你究竟持有什麼鐵一般的實證,讓你膽敢折磨學生取樂?」
「還是黑魔法。」斯內普用他那標志性的輕而柔滑、存在感卻十足的嗓音說道,「毫無疑問,魔法部高級副部長,剛剛在全校師生面前展示了一支黑魔法羽毛筆。」
烏姆裡奇臉色一變,連忙把那支黑羽毛筆藏進了貓貓頭手袋裡。弗立維教授從座位上溜下來,在麥格教授的幫助下把瑪麗埃塔·艾克莫搶了回來。
「請你們適可而止吧!」弗立維教授憤怒地叫道,阿波羅尼婭從來沒見過他露出這樣的神情,哪怕「密室」開啟的時候。
但烏姆裡奇再次發揮了她被動技能「無視」——看都沒看弗立維,直接追上送瑪麗埃塔去找龐弗雷夫人的麥格教授,扯著她的袖子不放。
「L是誰?告訴我!」她惡狠狠地恐嚇道,「對安妮·艾克莫的辭呈已經寫好了!你們家就喝西北風去吧!」
瑪麗埃塔終於崩潰了,叫道:「無論你問我什麼問題,我也只能說出那一個答案!我被咒語束縛了,關於黑魔法防御術小組……」
「說出來!」烏姆裡奇吼道。
「盧娜·洛夫古德!」瑪麗埃塔尖叫。
充斥著嗡嗡低語的禮堂裡忽然寂靜無聲,這個出奇的答案砸得福吉和烏姆裡奇都有點反應不過來。
「洛夫古德?」福吉喃喃地重復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哦當然!」鄧布利多平淡面容下是掩藏不住的嘲諷,「謝諾菲留斯·洛夫古德,主編了霍格沃茨建校千年以來的第一本禁書——《唱唱反調》。」
「怪不得!怪不得!」福吉大聲道,強撐著硬要把這戲唱完,「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洛夫古德小姐,請到前面來!」
「完蛋了,盧娜一直在被霸凌,她一定會被獻出來的!」赫敏哀嘆了一聲,匆匆去翻書包裡隨身攜帶的小組名單,「我想她的名字大概是和艾克莫簽到一起去了,她們都是拉文克勞的!」
但事實並非赫敏所預料的那樣。拉文克勞的人忽然都站了起來,擋在烏姆裡奇面前。
「洛夫古德不在。」他們的級長說,「你到別的地方找吧,『高級』副部長女士。」
隔壁斯萊特林已經有不少人笑場了。
「不在?」烏姆裡奇懷疑地說道,「她難道不要吃晚飯嗎?」
「我們拉文克勞是這樣的,女士。」級長高傲地說道,「一看您就離拉文克勞的質素相距甚遠,所以才無法理解。」
這下連赫奇帕奇和格蘭芬多也忍不住了。
「那就找她出來!」福吉為烏姆裡奇撐腰,「你能做到吧,鄧布利多?」
「不用找盧娜了,是我組織的黑魔法防御術小組!」羅恩氣得要命,臉色紅漲,「每一位成員都被魔法契約所約束,有本事你就拷問所有學生,看能不能拼湊出一份你想要的名單!」
他在所有人驚奇的注視下站起身來。
「羅恩!」赫敏小聲叫他,死命拽著他的校袍後襟,「想想你爸爸!」
「爸爸會高興看到這一幕的。」喬治冷冷地說。
「鳳凰社不會的!」赫敏氣得一不留神說出了那個詞組,幸好幾乎所有人都被羅恩的英姿吸引了,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這邊。
哈利沒想到羅恩居然比他還按捺不住,仔細一想,才發現這筆賬竟然能一直追溯到三年級,再加上珀西的新仇、去年決賽之夜的舊恨……
「相信羅恩吧,赫敏。」哈利勸了一句,他們的紅發朋友已經走到教師席前,心平氣和地指了指自己的姓名標牌:「我想您一定認字吧,部長?」
福吉看了看他那頭火焰般的紅發,又去瞟鄧布利多:「這才合理嘛,我就知道,鄧布利多,你果然——」
「一個韋斯萊?」烏姆裡奇遠遠地看了一眼,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來,「我早就看他那個什麼辦公室不順眼了,魔法法律執行司的部門太多,我看是該裁撤合並一些了。」
「是嗎?」阿波羅尼婭認真地挖著一盅焦糖布丁,隨口應付了一句。
「少拿家人來威脅我們!」羅恩平靜了也就能有兩分鐘,他忍不住看了兩位好友一眼,似乎想從他們身上汲取到一些冷靜的能力,「我們的小組在教育令出台之前就已經停止了活動,連借用教室的鑰匙都還給了管理員費爾奇。」
「你們當然只是轉入地下了!」烏姆裡奇狡猾地說。
「證據呢?」羅恩怒視著她,「你指控,你舉證,請!」
烏姆裡奇立刻就要去折騰瑪麗埃塔·艾克莫,但可憐的小女巫,精神已經完全崩潰了。「我們沒有……真的解散了,在霍格莫德。」她哭著說,「當時還沒有什麼教育令,我們都覺得他們是要背著我們偷偷學。」
還要再問時,她就只會反復念叨盧娜·洛夫古德的名字了。
麥格教授出離憤怒了,她把瑪麗埃塔護在後面,挺身望向烏姆裡奇。「看來你並沒能找到證據,高級副部長。」她冷冷地說,「但巧的是,我有。作為組織者的院長,我有這個課外小組從成立到解散的全記錄,需要拿來給你過目嗎?」
「那就不用了。」烏姆裡奇勉強擠出一點點甜蜜假笑,「我當然是相信你的,教授。」
哈利覺得這場鬧劇已經到了尾聲,場面已經夠難看了,福吉難道有什麼癖好、喜歡一次又一次把自己的面子扯下來扔地上送給鄧布利多踩?但他低估了烏姆裡奇的頑強——她轉向所有學生,開始鼓動大家站出來舉報那個「轉入地下」的小組。
「多愚蠢哪!」弗雷德嘆息道,「她差點兒把那個艾克莫逼瘋,現在誰還肯為她做事?」
「那些斯萊特林沒准兒願意。」納威幽怨地說。
「除非他們事後想被自己院長關禁閉直到放假。」金妮眺望了一下教師席上的眾生相,神色輕松地聳了聳肩。
拜阿波羅尼婭所賜,哈利對人性並沒什麼指望,也並不覺得福吉和烏姆裡奇就能激得所有人同仇敵愾、一致對外,至於聽話什麼的……伏地魔手下還不是一堆內鬼,可見不是只要足夠可怕,就會有人自動將其意志奉為金科玉律的。
「沒事的。」赫敏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狡黠地笑了,「你不會以為霍格沃茨只有那一個黑魔法防御術小組吧?D.A之外的人同樣需要成績呀!」
哈利恍然大悟。
烏姆裡奇鎩羽而歸,但仍舊不肯罷休。她夠不著艾克莫,就去找羅恩——他還站在教師席前,高興得當著福吉的面就要哼歌。
「我很好奇,韋斯萊先生。」她彬彬有禮地說,渾然忘了十分鐘前還威脅要開掉羅恩的老爸,「怎麼就這麼巧,你們卡在教育令頒布的前一天解散了非法組織,嗯?還有,你們只是一群學生,是誰教你們魔咒?誰為你們提供支持?」
哈利剛想站起來,就聽到教師席上傳來懶洋洋的一聲笑:「你這是在懷疑我了?」
阿波羅尼婭把銀茶匙一扔,慢悠悠地啜了一口奶茶。
「剛剛我就奇怪,部長怎麼突然來了,一定是我的工作哪裡沒有做好。本來我還在反省,結果高級副部長折騰了半天,似乎只是白忙一場?」她望向康奈利·福吉,「現在她似乎覺得,抓不到想要抓的大魚,退而求其次解決了我也不錯?我到底哪裡做得不好,部長您一定能為我解惑吧?大概我這份工作也做不長了,拜托看在這個份兒上。」
「都是誤會,阿波羅尼婭。」福吉干巴巴地笑了一聲,「多洛雷斯沒有這個意思,都是誤會、誤會……」
阿波羅尼婭挑了挑眉,似乎覺得多說無益,打算見好就收。但鄧布利多恰到好處地開口了:「正是,我也想知道,康奈利。究竟發生了什麼,讓二位倉促訪問霍格沃茨,甚至來不及獲取一些鐵證?」
福吉還沒說話,烏姆裡奇已經跳了起來。「你可別太適應自己的新崗位了!」她指著阿波羅尼婭,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你們配合得可真好!你和鄧布利多!你還真是,一個男巫都不放過啊!」
「多洛雷斯!」福吉大聲喊道,臉色漲得和剛才羅恩一樣紅,「阿波羅尼婭是我的副部長,你為什麼總是把她向外推?」
烏姆裡奇被他吼得面色煞白,手足無措了半天,才默默從手提袋裡取出一本卷得很緊的、花裡胡哨的刊物。
「看看吧!」她惡狠狠地對阿波羅尼婭說,「至少你教育令執行得還不錯,看看這本該死的雜志又搞出了什麼新花樣!」
她把雜志摔在鄧布利多面前的湯盤裡,羅恩離得近,忍不住探頭去看,頓時尷尬地「啊」了一聲。
此時正有一位錯過了晚飯、卻發現四處都找不到同學的長發拉文克勞女生悄悄溜進禮堂,她鬼鬼祟祟地捂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大書包,在一個六年級亞裔模樣女巫的幫助下順利藏到了桌子底下,誰也沒有發覺。
那本沾濕了的最新一期《唱唱反調》最終被傳到阿波羅尼婭眼前來,她差點兒笑出聲,因為封面標題是「第二次巫師內戰的第一聲號角——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的致命禮物,哈利·波特與你親歷」。
她和斯內普交換了一個眼色——她去應付福吉,斯內普檢查救世主有沒有一高興說禿嚕嘴。
「哈利·波特確實已經被禁止前往霍格莫德,這一點費爾奇先生可以為我證實。」阿波羅尼婭向長桌盡頭坐著的管理員欠了欠身,「至於他是如何完成最新一期采訪的,或許要問他本人。」
哈利已經非常習慣這種幾百號人都看他一個的場面了,他不緊不慢地站起來,還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
「很簡單,因為這是和第一篇我講述伏地魔歸來的采訪同一天完成的。」哈利淡定地無視了禮堂裡此起彼伏的尖叫和抽氣聲,「撰稿的麗塔·斯基特潤筆費很貴,但《唱唱反調》又沒有稿酬,我的朋友赫敏·格蘭傑創造性地提出,用一個猛料來交換。」
赫敏冷不防被他點了名,耳朵迅速地紅了,硬撐著迎向所有看過來的目光,僵硬地含笑點頭。
「那是『項鏈事件』的第二天,在當時絕對算是一個猛料。不知道為什麼拖到現在才發,大概有不少家長已經從孩子嘴裡聽說過了,猜也猜得出來『稍後再見』是誰。」
「總有人家沒有孩子在霍格沃茨上學,我們的義務就是驅除騷擾虻,將真相傳遞到每一個人的耳朵裡。」一個空靈飄渺的獨特嗓音自然而然地接上了他的話,「當然,因為第一篇訪談的關系,斯基特女士遭到了打壓,四處投稿無門,最後只有《唱唱反調》敢於接收她的新文章。」
哈利打了個響指,笑著向盧娜比了個贊。
「你是誰?」烏姆裡奇狐疑地問,「剛剛你在座位上?」
「盧娜·洛夫古德,他們都叫我『瘋姑娘』。」
「原來你就是洛夫古德。」烏姆裡奇意興闌珊,「你不是不在嗎?」
「我又回來了。」盧娜甚至在向她微笑,雖然兩只眼珠不一定都是在看她,「家裡寄了一些禮物給我,為了感謝貓頭鷹的辛勞,我陪它們吃了晚飯。」
「你陪……貓頭鷹吃晚飯?」烏姆裡奇破天荒地感到一絲茫然,自以為明智地不和這個瘋姑娘計較,殊不知已經和此次霍格沃茨之行的最大收獲擦肩而過。
一場鬧劇最終落了個草草收場。
「其實站在福吉的角度看,這件事還真蠻嚴重的。」公共休息室裡,赫敏試圖分析敵人的思路,「現在他害怕的事又多了一樣,那就是艾比蓋爾倒戈,烏姆裡奇實在是了解他,她說出了他的心聲。」
「還好她依然受到信任。」
「那是因為福吉比伏地魔理智。」哈利開玩笑道。
現在還沒有去睡覺的人都是在等納威去拉文克勞塔樓偷渡最新一期的《唱唱反調》,自從《第二十七號教育令》堂堂問世,他們就從零售改團購了,包括教授們的訂閱在內——團購總是要慢一些些的。
雖然阿波羅尼婭本人早就把檢查包裹這件事忘到了腦後,但費爾奇似乎還兢兢業業地執行著高級調查官的指示。經手人盧娜不得不在破除偽裝上浪費了大量的時間,因此耽誤了晚飯——多虧了這個時間差!
鄧布利多他們是真的全然摸不著頭腦。否則單就阿波羅尼婭的脾氣來看,她絕不可能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裡看著烏姆裡奇瞎蹦噠,正是因為她不知情,才只好耐下性子來看對方到底搞什麼鬼。而鄧布利多,他的怒火就已經說明了一切——作為一位掌控全局、走一步看三步的領袖,他通常都是很沉得住氣的。
福吉了解阿波羅尼婭,也了解鄧布利多。所以他從被背叛的憤怒中冷靜下來,認定了這是一場誤會。
好險,差一點點就不是誤會了。但凡有一個人猜到福吉和烏姆裡奇是為《唱唱反調》而來,就不可能坐視烏姆裡奇查什麼違規課外小組查得鬼哭狼嚎。
這好像一個圈套啊!但……福吉真的有這個智商嗎?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5-4-11 23:30
第171章 迎戰(1)
哈利轉頭就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了好友們,羅恩贊同他的想法,赫敏卻覺得福吉只是被權欲和怯懦蒙住了雙眼,他能爬到今天的位置,固然有鄧布利多的推手,自身也不至於毫無能力。
「別理赫敏。」羅恩翹著手指,小心翼翼地剝離比利威格蟲的鱗翅,「她那是政客天然的保守局限性。」
哈利被他冷不丁這一句話搞得摸不著頭腦。「你還記得四年級學習抵抗吐真劑的時候,我問了你一個什麼問題嗎?」他裝作不經意地說。
「讓我說出喜歡的人的名字唄!」羅恩有些不自在地瞥了前方正專心致志熬魔藥的赫敏一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好啊,你懷疑我被人掉包了?」
「不能怪我。」哈利聳了聳肩,被四周飛舞的刺佬兒毛和蒲絨絨毛鬧得打了個噴嚏,「你看看你說的這些話。」
「保佑你。」羅恩屏住呼吸,認真地祝福他,「還記得赫敏那些拯救小精靈的麻瓜書籍嗎?我有時候也會借去看一眼,雖然我不知道這跟小精靈有什麼關系吧,也看不太懂,不過赫敏執勤的時候會跟我講一些。」
哈利目瞪口呆。他是知道羅恩晚上在帷幔裡會用魔杖照明看些東西,隨後就睡得特別香,鼾聲也格外嘹亮,他萬萬沒想到羅恩看的居然是赫敏的書。
真的,如果這都不算愛。
「你打算什麼時候去跟赫敏告白?」哈利喃喃地問,但是羅恩根本沒在聽,他正瞄著前排赫敏的動作,從坩堝裡舀了一點兒液體出來滴在即將要用到的蒲絨絨毛上,成功避免了毛毛亂飛的情況。
而哈利這一發呆,成功讓他滿滿一鍋大笑藥水過了火候,慘遭報廢。
「T。」斯內普清空了他的坩堝,「課後留下來。」
「可我們還要練習魁地奇呢先生——」
斯內普留給他一個不耐煩的背影。
鈴聲響起,哈利在格蘭芬多們同情的目光下慢騰騰地往黑板前蠕動,斯內普正在那裡等著他。德拉科落在後面,剛想抽空給他一個「自求多福」的嘲笑眼神,就直接被他們院長點了名:「把門關上,德拉科。」
哈利覺得他的心都被夾在門和門框之間狠狠地來了一下,他提心吊膽地等著斯內普開訓,誰知道等了半天,只等到一聲嘆氣:「你最近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麼,連韋斯萊家那個小子都比你用心?不是最愛出風頭嗎?」
「啊?」哈利呆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斯內普指的是什麼——挺身而出硬扛福吉和烏姆裡奇的,本應是救世主才對。倒不是說羅恩哪裡就不如他,但他上才是最合適、最省事的。
人們只需要把目光集中在他這面抵抗伏地魔的大旗身上,沒必要再分散注意力去關注救世主的朋友。
「多麼斯萊特林的想法啊,我敢說這肯定不是鄧布利多教授的意思。」哈利小聲咕噥著,趁著斯內普發作前趕緊把自己的猜想說了出來。
「你覺得呢,教授?」哈利期待地問,「如果我想得沒錯,那麼福吉身邊出主意的神秘智囊會是誰呢?或者說,是誰派來的呢?」
斯內普不置可否,只是點了點頭:「知道了。」
「就這樣?」哈利失望極了,「那我去找阿波羅尼婭,她說不定會知道——」
「她只是個普通人!」斯內普立刻道,快得像是條件反射,聲音也有些大了起來,「她不是先知。」
「啊?我沒、沒說……好吧我承認,她有時候的確給人一種未蔔先知的感覺。」哈利被嚇了一跳,「但我的意思其實是,你知道的,你們都是……」
他點了點左手臂,說:「如果他要派一個人去福吉身邊,或許會讓阿波羅尼婭從旁配合。」
「你還稱不上了解黑魔王。」斯內普搖了搖頭,「哪怕是貝拉特裡克斯,也不能知曉他全部的安排。何況阿波羅尼婭現在在霍格沃茨。」
「那你說鄧布利多會不會也想到這一點?」哈利急不可待地說,他迫切地想讓對話延長、再延長,他希望斯內普能看重他的建議,他希望這個靈光一現的點子能幫上什麼忙。
「或許吧,我並不是鄧布利多肚子裡的蛔蟲,波特。」斯內普擰著眉移開視線,他並不是每次都能忽略這個人身上酷似詹姆·波特的那大部分,小時候還好,越長大越像,多看一眼都糟心,「你已經拿我當做和校長之間的傳聲筒了不是嗎?」
「我沒有,如果你相信的話。」
斯內普簡直要被他氣笑了。「滾吧!」他抬抬手,「快點,別讓我扣你的分。」
哈利戀戀不舍地走了幾步,又轉回頭去。
「你不覺得特別奇怪嗎,先生?我是說,阿波羅尼婭。」他認真地說,「她有時候像是什麼事都知道,有時候卻一無所知,有的時候還一知半解。」他說了克拉布被寄詛咒項鏈的那天早上、他所觀察到的異樣。
但斯內普非常平靜地看著他。「任何人都是這樣的。」他說道,神情還有點嘲諷,「你對魁地奇了如指掌,對魔藥學一無所知,對其他課程一知半解,看!」
哈利快要氣瘋了,說道:「我是認真的!她不對勁,我以為你會知道!」
他當然知道,比任何人知道得都多,所以他才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斯內普心想,阿波羅尼婭可真是個混蛋。即便這樣,某種程度上他還是什麼都不知道,因為他對煉金術一無所知。
斯內普有種預感,或許他永遠也不會知道阿波羅尼婭的秘密,或許要等他們一起走到生命的盡頭,她才會大發慈悲地告訴他,那樣也不錯。
一聲猛烈的爆炸傳來,連地下教室的厚重牆壁都跟著地動山搖。還沒等人緩過神兒來,接二連三的爆炸聲紛紛響起,哈利轉身就要出去看看怎麼回事,被斯內普一把撥拉到身後。
「待在這——算了,拿好魔杖。」斯內普說,率先拉開教室大門,走了出去。
五光十色的魔法煙火在他們頭頂興高采烈地來回旋轉、舞動、爆炸、炸完還有余興節目。在地下教室門口的這幾個更像是迷路了跑過來的,因為門廳裡的煙火更多,它們被施了魔咒,緊緊地圍繞著一個人不放,在其人耳朵邊、腦瓜頂熱烈綻放,幾乎要將其包裹成一座彩色煙花的小山。
「那是誰?」幾乎所有教授都在那裡看熱鬧,斯內普走到捂著耳朵直樂的阿波羅尼婭身邊,不得不提高了音量問她。
「烏姆裡奇!」阿波羅尼婭笑道,洋溢在那雙墨綠色眼睛裡的是一種純粹的快樂,幾乎讓斯內普怔住,「她不知道搞了個什麼由頭跑到學校裡來,隨地大小便一樣到處亂管、指手畫腳,弗雷德和喬治實在受不了,就想了個辦法整她!」
「是韋斯萊兄弟干的?」斯內普還沒說什麼,旁邊看好戲的麥格教授先嚇了一跳,「我怎麼不知道?你看見了,阿波羅尼婭?」
阿波羅尼婭一愣,隨即干巴巴地笑道:「還會有誰呢,教授?整個霍格沃茨……也就他們倆了。」
哈利沒注意到這段小插曲,他藏在人群裡好險沒笑死。偶爾能從煙火間隙裡看到烏姆裡奇那張胖臉,熏得黢黑,她兩眼發直,腳下踉蹌,顯然已經被貼著耳朵不斷爆炸的煙火炸得頭腦發昏,耳朵也暫時性失聰了——因為她在不斷地求助,而教師們也一直鍥而不舍地婉拒她。
麥格教授把一支正激情書寫不雅詞句的棍式煙火變成了更大、更炸裂的凱瑟琳車輪式,弗立維教授隨心所欲地用了一個昏迷咒,引發了一連串更猛烈的爆炸,哈利都擔心烏姆裡奇會被炸暈過去。
「哎呀,看來沒什麼用,高級副部長。」弗立維教授高高興興地說,「沒事,我再換一個魔咒試試。」
緊接著,弗立維教授成功地用消失咒把一條明黃色的火龍變成了十條,它們頭尾相連,繞著烏姆裡奇不停盤旋。
「真了不起啊,這幫孩子們!」弗立維教授由衷地贊嘆道,「別讓我知道是誰干的,否則我要給他們加五十分!」
門廳裡的人越聚越多,甚至有學生擠在樓梯上半個身子探出扶手來看。麥格教授似乎終於覺得該適可而止了。
「我很遺憾,高級副部長,幫不上什麼忙。」麥格教授大聲道,「如果您還記得教育令的話,就知道我們愛莫能助。」
「沒錯。」阿波羅尼婭竭力忍笑,「我教的可不是『黑煙火防御術』,哦瞧,它們多鮮艷啊!」
「我願意效勞!」弗立維教授挺起胸膛,「您等我挨個試驗我所知道的全部魔咒,唔,該哪一個了?」
「靜音咒吧,我想。」斯普勞特教授整個人都在發抖,笑的。
於是這些小小的魔法煙火立即迸發出了堪比..手..雷..的爆炸聲。
「靜音咒剛才試過了,波莫娜。」麥格教授嗔怪地看了老同事一眼,斯普勞特教授笑得渾身發軟,阿波羅尼婭和辛尼斯塔教授兩個人才能勉強扶住她。
「差不多得了。」斯內普厭惡地說,「她要是暈倒了,我可不想給她熬藥。波皮也不會願意照顧她的。」
最後還是弗立維教授稍稍解除了煙火上附著的強力定位咒,讓烏姆裡奇能夠喘口氣。但這些煙火並未完全散開,它們勤勤懇懇地追在烏姆裡奇屁股後面,有聲有色地歡送她滾蛋。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高級副部長。我保證,等我捉到了搗蛋頭子,一定狠狠地為你出口惡氣。」阿波羅尼婭笑容可掬地走在前面,「我敢保證校長一眨眼就能搞定這些煙火,但是太不巧了,他什麼課都不教。不管怎麼說,歡迎再來霍格沃茨。」
她意意思思地送了幾步,就停著不動了,目送烏姆裡奇踉踉蹌蹌、恍恍惚惚地往前走,邁下最後一級台階時,忽然身子一歪,整個人都向前撲去。
阿波羅尼婭大呼倒霉,但那普普通通的石頭台階隨即在她面前化成了一灘灰色的粘稠沼澤,烏姆裡奇泥足深陷,臉朝下撲在裡頭,正在拼命掙扎。
「便攜式沼澤!」結束訓練的格蘭芬多魁地奇球隊隊員們三三兩兩地歸來了,弗雷德老遠看到這一幕,興奮地連連揮手,喬治趁機先向隊友們推銷,「一觸即發,絕對逼真,百分百模擬淤泥沒頂的瀕死體驗,但絕不會真正危及生命!」
「還真是這兩個小子!被你說中了,阿波羅尼婭。」發現異樣匆匆追出來的麥格教授嘆息道,「既然沒有生命危險,我們是不是就不用救了?」
烏姆裡奇上半截身體已經完全看不見了,沼澤水面上浮著一只屁股,水下她的四肢還在不停掙動。
「我建議報警。」斯內普說,「讓傲羅來處理,他們一定有權限。」
阿波羅尼婭又要笑,連忙背過身去忍住。「想不到你們竟然還是這麼討厭烏姆裡奇。」她隨口感嘆。
「你的話有歧義,教授。」斯內普忽然筆直地看過來,「什麼叫做『想不到你們竟然還是這麼討厭烏姆裡奇』?莫非你已經見過一次我們討厭她的樣子了?」
阿波羅尼婭一愣,簡直追悔莫及!她今天接連說錯兩次話,斯內普注意不到才有鬼!
「當然不是——開什麼玩笑,人生就像離弦的箭,是不能回頭重來的。」她佯裝從容地打趣道,「萬一我真的帶著記憶從頭來過,那你們又算什麼呢?陪我玩游戲的洋娃娃嗎?」
「所以你打算用『一次無心的口誤』來搪塞我?」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教授。」阿波羅尼婭順坡下驢,落荒而逃,「我怎麼舍得讓你的建議落空呢?」
烏姆裡奇的狼狽遭遇讓韋斯萊雙胞胎的預售額再創新高——現貨全都賣完了。而高級調查官的新命令也在推波助瀾:她干脆把費力拔博士魔法煙火給禁了,這下還有誰不去買韋斯萊嗖嗖—嘭煙火呢?
「我們應該給她分紅的。」喬治惋惜地說,「可是她不要。說真的,為什麼我們遇到的大人都如此高尚!」
「我們也成年了。」弗雷德大搖其頭,「可並沒有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變得高尚。」
「我給你們個機會!」羅恩探過頭來,插話道,「給我免單,你們就會變得更高尚!」
「沒門!」弗雷德笑道,「一碼歸一碼,你得付錢。」
羅恩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轉身滑下沙發,繼續和哈利、赫敏一起看那些大小、厚薄不一的巫師職業宣傳冊。他們之中只有赫敏真正確認了自己的理想,現在正對照著成績單幫他倆篩選。
「其實只要魔法部的工作,你應該都可以,畢竟……你明白的。」赫敏小聲說道,「哦別那麼看我,羅恩,一個死板教條的人是走不遠的。」
羅恩聳聳肩,說道:「所以想當個傲羅嗎,兄弟?如果你想的話,我和你一起!假期裡我們就可以接受許多傳奇傲羅的一對二特訓!我簡直『迫不及待』了!」
「如果我當了傲羅的話,人們就會更理所當然地讓我——不,我不是不想負責任,我只是很不喜歡那種強加過來的『你理應怎麼怎麼做』的要求和希望。我已經有個『救世主』的名頭了,那相當的……不合情理。」哈利說道。
他的朋友們露出一種似懂非懂但很支持他的表情,這讓哈利很高興。
「所以……你有沒有參考一下場外意見?」羅恩問,「媽媽說我現在考慮這個還太早了,我的職業不是我自己想想就能決定的,要看我能拿到幾張O.W.Ls證書。」
「問了,西裡斯希望我當傲羅,你知道的,我爸爸當年接受過一段時間的傲羅訓練,因為那個該死的預言而被迫中斷了。」哈利嘆了口氣。
赫敏緊緊地皺起眉頭。「不太好。」她說道,「他需要認識到你和你爸爸是兩個人。萊姆斯呢,他怎麼說?」
「他建議我繼承我爸爸的遺志。」哈利又嘆了一口氣。
赫敏隱晦地翻了個白眼。
「顯然我們不能指望你去問斯內普。恕我直言,你媽媽應該……哎喲!」羅恩揉著被赫敏掐疼的胳膊,「艾比蓋爾呢,她怎麼說?」
「她說隨我的便。」哈利已經是第三次嘆氣了,「但她為我帶來了雷古勒斯的消息。」
赫敏和羅恩的眼睛都亮閃閃的。
「雷古勒斯說他和西裡斯都不會有後代,布萊克家大概率歸我和德拉科了,我以後可以什麼都不用做,躺在金加隆堆成的山上拿銀西可打彈珠玩。」
「能不能有個靠得住的啊!」赫敏憤怒地將手裡巨怪訓練師的宣傳單拍在桌子上。
「你覺得馬爾福……哦不,德拉科,他怎麼樣?怪眉清目秀的,不是嗎?」羅恩忽然興致勃勃地看著他,惡心巴拉地擠眉弄眼,「如果你願意的話,哈利,巫師不在意這個的。」
「什、什麼?」哈利摸不著頭腦。
「就是……」羅恩已經憋不住壞笑了,「如果你和德拉科在一起的話,那布萊克家的金庫,沒准兒就歸我的孩子繼承了!」
哈利反應了半天才明白過來,抄起一個抱枕就開始追殺羅恩,他們在公共休息室裡瘋狂繞圈,最後以實在看不下去的赫敏伸腳絆倒羅恩告終。
第172章 迎戰(2)
到了就業指導的正日子,麥格教授所說的話簡直就是西裡斯、盧平和羅恩意見的集合版,哈利都沒好意思說自己似乎不是很想當傲羅——他只想業余自由自在地打擊黑巫師,不想將之變成一份職業。
意識到他興致不高,麥格教授有些驚訝地挑起了眉,隨即又提出了一個嶄新的選項,這是那些宣傳冊和單頁上所沒有的——職業魁地奇運動員。
「一張證書都不需要?」哈利驚訝極了。
「只要你有足夠出眾的魁地奇天賦。」麥格教授雖然沒有笑,但看向他的眼神很驕傲,「而你真的擁有,波特。」
辦公室裡回蕩著旁聽的高級調查官打瞌睡時悠長的呼吸聲。
「不,我是說,謝謝您,教授。」哈利有些歉意地說,「我覺得……這兩份職業好像都差了點兒什麼。我不是說傲羅不好,但……」
「我知道,我明白。」麥格教授寬容地點了點頭,「像格蘭傑小姐那樣早早立志的學生並不多,更多的人像小韋斯萊先生那樣,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我們也並非每一次都能參考這些冊子給出合適的建議,事實上據我們觀察,大部分人都沒有從事他們在咨詢時提出的職業。」
「你們?」哈利有些驚訝,「你們私下裡還會聊這個,教授?」
麥格教授微微有些窘迫地抿了抿嘴。「當然,波特。」她因為這個問題而放輕松了一些,「教授也是人,我以為你早就明白這個道理。除了教書之外,我們還有大把的私人時間。」
哈利忽然好奇起來,說:「您還記得我爸爸媽媽他們當時是怎麼說的嗎?西裡斯呢?萊姆斯呢?」
「他們啊……」麥格教授的目光有些悠遠,「詹姆和西裡斯差不多,不知道要做什麼,也不著急,他們那時候甚至想靠賣一些惡作劇產品賺錢,就像韋斯萊雙胞胎?但他們更想走精品路線。萊姆斯就更……他直言要看他能找得到什麼工作,而不是他想做什麼。至於你媽媽,她正在成為職業女性和家庭主婦之間猶豫不決。」
「這也能猶豫?」哈利懵了,「找份工作先干著,等遇到了想要結婚的對像再——」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半天才低低地「啊」了一聲。
麥格教授的神情也很黯然。「莉莉說,這個抉擇不在於她,而在別人。如果她在未來的兩年內等不到那個人,她就去魔法部找一份朝九晚五的悠閑工作,這樣就有時間為正義的事業效力了。」她說著,拿起手帕擦了擦眼淚。
哈利說不上心裡是什麼滋味兒。原來他的父輩裡,是他媽媽最先走上那條道路,在他爸爸、教父還在考慮量產活點地圖的時候。
「女巫總是比同齡的男巫要成熟很多的。」麥格教授開了個玩笑,「還好她六年級就開始約會了,我當時還很替她高興來著。」
不知道為什麼,哈利隱隱覺得媽媽當年一直在等的人並不是爸爸,或者說並不僅僅是爸爸,又或者說,當時還不是爸爸。Ⅰ
談戀愛真的怪麻煩的,哈利·波特心想,他決定暫時不想談戀愛一天。
第二天一早,他們正在禮堂裡吃飯,教師席上忽然傳來阿波羅尼婭的驚呼——黑魔法防御術教授、魔法部高級調查官在眾目睽睽之下變小,或者說,返老還童了。
她變成了十幾歲時的模樣,看著和哈利他們是同齡人。身高矮了一截,也稍稍瘦了一些,五官青澀得多——大概是那時候還不化妝的原因。
離她最近的斯內普立刻拿起那碗蘇格蘭煙熏鱈魚濃湯聞了聞。
「縮身藥劑。」他說。
禮堂裡鴉雀無聲,良久,有三個人同時叫了起來。
「韋斯萊!」
「不是我們,教授!」
弗雷德和喬治左看看右看看,連弟弟妹妹都覺得是他們干的,一時委屈得要死。鄧布利多笑呵呵地在教師席上看著,一點兒插手的意思都沒有,受害者還在那挺新奇地動動手、動動腳,麥格教授閉了閉眼,剛要說話,就被斯內普搶先打斷。
「不必了,米勒娃。」斯內普放下那只湯碗,神情篤定,「我知道是誰干的。但你如果要給格蘭芬多扣分,我也很樂意。」
麥格教授驚疑不定地看著他,最後也沒扣韋斯萊雙胞胎的分,只是狠狠瞪了他們好幾眼。
於是整整一上午,全霍格沃茨師生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一位陌生又熟悉的半大女巫在他們眼前跑來跑去,上課、下課、關人禁閉,直到吃午飯的時候,她竟然還頂著一張二十年前的稚嫩面孔,大剌剌地坐在一眾教職工中間。
「西弗勒斯沒給你配一劑解藥嗎,孩子?」斯普勞特教授很困惑,隨即又忍不住摸摸她的頭,「真懷念啊,你這麼大的時候我也很年輕呢!」
斯內普冷笑了一聲,阿波羅尼婭心底裡一沉,不過他好歹沒說什麼揭穿她的話,只是說:「某些人有手有腳,完全可以自己動手,她只是身體回到了十六歲,難道還想享受教授的照顧不勞而獲?正好,也讓他們看看,傲羅級別的魔藥水平是什麼樣的。」
阿波羅尼婭尷尬地「嘿嘿」笑,低下頭吃飯,不敢說話。下午的課程開始之後,她才悄悄地溜到魔藥學教授辦公室門外,沒等多久,德拉科就從裡面走了出來。
「我速戰速決了。」德拉科小聲說著,和她擊了個掌。阿波羅尼婭堂皇進門,她換了一件套頭的黑袍子冒充校袍,又改變了一下腳步聲,斯內普正低著頭整理那些亂糟糟的宣傳冊,隨口道:「諾特?這麼早就來了,為逃課找借口?」
「不,先生。是我。」她說,「格林格拉斯,您好像漏掉我了,我應該排在前面的。」Ⅱ
斯內普的手一頓,抬起頭來看她。
「我來參加我的就業咨詢,斯內普教授。」阿波羅尼婭清了清嗓子,「您有什麼好建議嗎?」
「去當個傲羅吧,一個斯萊特林!」斯內普嘲弄道,又低下頭去,他搞來搞去也沒辦法收納整齊,最後他放棄了,將冊子和單頁一份份擺開,滿滿地占了一桌子,「你的成績沒什麼好說的,如果能改掉怕蟲子的壞毛病就更好了。要知道市售的昆蟲材料要麼不夠新鮮要麼保鮮過頭,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阿波羅尼婭心虛地移開視線。「我不知道我要做什麼。」她喃喃地重復道,「教授,您有什麼好的意見嗎?」
斯內普終於停下手頭的動作,望向她的眼睛。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腦海之外,他忽然意識到,說話的人並不是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
「你……」他沉吟起來,「跟隨巴希達·巴沙特,研究魔法史去吧。」
阿波羅尼婭睫毛一抖,他幾乎猜得八九不離十了。她本科時確實曾輔修歷史,而她本來的專業在魔法世界並不存在。
「為什麼啊?」她問,「以我的成績,難道不是干什麼都可以嗎?」
「假使你現在真的只有十六歲,你的成績單不會比克拉布和高爾好看到哪裡去。」斯內普有些詫異地望著她,「你不喜歡魔法,並且從不掩飾這一點。」
如果她晚生二十年,原先的計劃確實行不通了,也沒必要,那她會做什麼呢?她該怎麼達到自己的目的呢?她又該如何面對原來的西弗勒斯·斯內普?大概會有多遠、跑多遠吧?
凡人皆有一死,但她想每個人都老死在家裡的床上。人總不能,從生到死,都籠罩在戰爭的陰影裡,總要看到戰後的曙光,要隨著時代走向新世紀,體會更多、更豐富、更絢麗的人生。
她有時候覺得自己像一個囚徒,有期徒刑四十年。雖然她始終不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麼罪才落到這個地步。魔法,就像監獄裡學習的技能,美容美發啦、裁縫制版啦,為了這冤獄的舒適度,當然要好好學……可如果她等來的是刑滿釋放,這些手藝便也用不上了,如果她等來的是死刑排期,那她就解脫了。
她作為一個麻瓜已經好好地活過了,雖然短,但加上這坐牢的四十年,也馬馬虎虎了。如果她真的回不去……好吧,也不冤,她能接受。看,兒童文學的世界也有人那麼了解她!
「怎麼晚生二十年我還是要當格林格拉斯家的孩子?」她皺起鼻子,「假如我就是個普通的混血呢?」
她試圖將兩個世界聯系起來。
「比如我爸爸是商人,媽媽是會計——你知道什麼是會計吧?糟了,這樣我大概率去不了斯萊特林了,除非我爸爸是個奸商。」說著說著,她直接笑出聲來,「我一定會是個拉文克勞,如果我去了別的學院,回家會被嫌棄的。」
「你說的就好像是真的。」斯內普忍不住說,他的手在阿波羅尼婭看不到的地方,輕輕地摩挲著一本《實用煉金術入門》,「那你就來錯辦公室了,普通混血小姐。」
「只要斯內普教授不再生我的氣。」她嘴巴一撇,眼神耷拉,可憐巴巴地說,「我馬上圓潤地離開您的視野。」
「圓潤地?」斯內普品味著她奇怪的用詞,「我已經習慣了某些人的混蛋之處了。鑒於本人也不是什麼紳士,我想我們可以互相體諒、和平共處。」
阿波羅尼婭挑了挑眉,連連點頭。她還要說什麼,辦公室的門已經被人敲響了。
「先生?」是斯萊特林五年級的西奧多·諾特,「希望我沒有遲到。」
斯內普指了指她,又指了指門。阿波羅尼婭會意地點點頭,臨走之前忽然轉過身來,向他豎起右手,食指中指、無名指小指分別並在一起。
「祝您生生不息,繁榮昌盛,先生。」她含著一縷意義不明的微笑,離開了他的辦公室。Ⅲ
阿波羅尼婭向斯萊特林那個安靜的男孩子點了點頭,見他已經進去了,才放松自己、倚靠在斯內普的辦公室門上。
她深深地呼吸,反復數次,終於覺得自己有足夠的力量去面對接下來要做的事。阿波羅尼婭走上樓梯,一直向上,一步都沒有回頭,她來到貓頭鷹棚屋,找到那只她從小就玩得好的老灰林鸮……的串串兒後代。
「找到伊戈爾·卡卡洛夫,我知道你能辦得到。」阿波羅尼婭把一份細細長長的小包裹和一封信系在灰林鸮—角鸮混血兒的腿上,最後取出一大塊奶油蛋糕,讓貓頭鷹可以盡情地吃個痛快,「往北飛,去一些荒無人煙的地方試試看,那是個蠢貨,但又下得了狠手,自己注意安全。」
吃飽喝足的貓頭鷹清唳一聲,振翅而起。
第173章 迎戰(3)
阿波羅尼婭目送著信使遠去,感到一陣輕松。回去的路上,她隱隱約約聽到幾聲憤怒的呼喊從一樓門廳方向傳來。
「不!你不能這麼做!」說話的好像是弗雷德,又或者是喬治,隨便吧!他們七年級的課很少,又無心考試,一天天閑得要死。
「或許吧,我不可以,但有人可以。」烏姆裡奇那熟悉的、甜膩膩的聲音傳來,驚得阿波羅尼婭差點在移動樓梯上一腳踩空,「要我去請她來嗎?」
不應該啊!多年共事,她是了解多洛雷斯·烏姆裡奇的,這絕不是個唾面自干的人。上次她在霍格沃茨倒了大霉,又丟臉至極地被傲羅直接送去了聖芒戈,按理說她為了保全自己的顏面,絕不會再踏足學校,除非……她帶了足夠多的幫手,或者掌握了足夠顛覆的鐵證或法理。
阿波羅尼婭悄悄向下走了幾步,只見黑袍子包圍圈裡孤立無援地站著那個粉紅色的矮胖身影,看上去特別可憐,倒像是人高馬大的學生們欺負她一樣。
不,不對勁。阿波羅尼婭將目光放到衝突的另一方,現在是上課時間,還能在教室外溜達的,除了課比較少的一二年級,就是被迫課少的六七年級。夾在一溜成年巫師和小毛頭之間,突兀地戳著三個半大巫師,一個個灰頭土臉、傷痕累累,看上去狼狽透頂。
看樣子,似乎烏姆裡奇正是抓著逃課的三人組不放、要做什麼文章,而路過的雙胞胎看不下去,站出來替弟妹出頭——看看赫敏那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吧,頭發上還沾著草葉和蒼耳,話都說不出來了,眼淚把臉上蹭的一層灰衝開兩道分明的界限,整個人都是木的。
阿波羅尼婭謹慎地停住了腳步。不僅僅是這個烏姆裡奇讓她近乎本能地覺得異樣,她還懷疑自己是不是忘了什麼……細節。既然現在高級調查官換成她了,救世主的五年級應該過得很安穩才對。
但話又說回來,事已至此,連她晚上睡覺前都不知道第二天會發生什麼事。某種程度上來說,她的優勢已經被她自己親手磨滅,這早就不是最初那場不公平的棋局了。
阿波羅尼婭躲在樓梯扶手後出神,沒留意底下的衝突怎麼就進展到了一個難以挽回的地步——雙方都拔出了魔杖,學生們只是全神戒備,但烏姆裡奇似乎沒打算手下留情。
「你不是烏姆裡奇!」眼看她就要念咒了,哈利·波特忽然大聲道,指著烏姆裡奇手裡的魔杖,冷不丁一道紅光閃過——
赫敏·格蘭傑一只手臂高高舉起,手裡攥著烏姆裡奇的魔杖。
阿波羅尼婭目瞪口呆,顧不上辨認魔杖,連忙掏出早就准備好的解藥一口悶了,忍著不適匆匆下樓。
「波特先生。」阿波羅尼婭皮笑肉不笑,「你自己逃課也就算了,怎麼還要大聲喧嘩、打擾其他同學上課?我記得五年級格蘭芬多現在應該上……」
「保護神奇生物,教授。」羅恩小聲說。
「除非格拉普蘭教授這節課講馬人,不然我不明白三位滯留門廳的原因。」她揚了揚下巴,正在上課的11號教室門開了,費倫澤探出半個身子,好奇地望向這邊。
烏姆裡奇也順著她的示意看了過去,輕輕地「哦」了一聲,說:「一個……馬人,霍格沃茨真是出人意料。」
阿波羅尼婭疑竇叢生。「都散了吧,散了,該干嘛干嘛去。」阿波羅尼婭說著,從赫敏手中抽出那根魔杖,向她使了個眼色。
但赫敏今天的狀態著實奇怪,仿佛剛剛和哈利打配合只是一種本能,她的靈魂還游離在另一處,用阿波羅尼婭故鄉的說法,這是「嚇掉魂兒」了。
「可是她——」弗雷德怒道,韋斯萊們對多洛雷斯·烏姆裡奇的意見真的超大。
「青春期的巫師就是比較衝動,大家都是從那個時候過來的,我想高級副部長也能體諒。」阿波羅尼婭回頭含笑看了烏姆裡奇一眼,「你說是吧,我親愛的多洛雷斯?」
烏姆裡奇也笑了,照例用那種甜膩膩的嗓音說道:「當然,我不會和沒出校門的小孩子一般見識。」
她伸出手來,手還是那雙手,戒指還是那些戒指,但阿波羅尼婭就是覺得哪裡不對,遂反手將那根陌生的魔杖一扣,背在身後。
魔杖的比例似乎和巫師的人品有一定聯系,長魔杖並不意味著其主必然如何高尚,但那些特別短的,比如烏姆裡奇的擀面杖,大概率是有問題。
她這麼多年也只見過一根擀面杖而已,自然印像深刻。
「去我辦公室喝杯茶嗎?」阿波羅尼婭發出了邀請。
烏姆裡奇欣然願往——魔杖都在別人手上了,不「欣然」只怕不行。
「我的辦公室在三樓,門上掛著牌子,自己推門進就行。」阿波羅尼婭看上去毫無戒心與芥蒂,「茶葉不多了,我去借一點兒,斯內普教授最近搞到了一些很不錯的亞洲紅茶。」
「是嗎?」烏姆裡奇看著她,似乎努力要擠出一個和善的微笑,但是底子太差,那張難看的臉扭曲了半天,看上去倒像是反胃。
她回到辦公室時烏姆裡奇正老老實實地坐在桌前的扶手椅上,歪著頭看窗外的風景,球場上人影高飛,大概是心有不甘的韋斯萊們跑去發泄了。
「我以為你會四處看看、摸摸、翻翻找找。」阿波羅尼婭開了個玩笑,走去一邊燒水泡茶。
「我已經那麼做過了。」烏姆裡奇乖巧微笑,「真懷念啊,學校裡的生活簡直像是兩個世界,怪不得你們一個兩個都——」
她驟然失言,自覺心虛地看了阿波羅尼婭一眼,誰知道正看見阿波羅尼婭握著那根不屬於自己的魔杖,隨手點了點燒水壺。
「嘭」的一聲炸響,霧氣彌漫,水壺和火爐的碎片散落一地,阿波羅尼婭的袍子前襟被澆了個透濕,人也被巨大的衝擊力撞到了一邊。
「發生什麼事了!」
「回火吧,我想。」阿波羅尼婭舉起那根魔杖,「看來我和你的新朋友磨合不來呢。」
她們折騰了一番才喝上這杯「亞洲紅茶」。阿波羅尼婭倒完茶,又去找牛奶、糖和蜂蜜——以她的口味來說,後兩者基本不可能出現在她的房間裡。
烏姆裡奇已經用腊腸般的手指捏起小茶杯,湊到了唇邊。
「你往裡面加了什麼料,阿波羅尼婭?」她維持著這個姿勢,翻起眼皮望向背對著她翻箱倒櫃的女巫,「吐真劑?解藥?還是斯內普的新發明?」
「事實上,都不是。」阿波羅尼婭笑了笑,轉身倚著書架,抱起了手臂,「是復方湯劑,我給了你足夠的時間把頭發放進去——藥效快到了吧,巴蒂?跟我也玩這一套嗎?」
「烏姆裡奇」的手抖了抖,最終小心翼翼地把杯子送回茶托裡。
「我破綻很多嗎?」他不甘心地問。
「像天上的星星一樣多。」
「比如?」他追問道,「除了魔杖,那婆娘的魔杖我實在用不來。」
「比如我聖誕節的時候給了烏姆裡奇一耳光,根本不會再稱呼她的教名;再比如烏姆裡奇厭惡一切非人智慧生物,根本不會這麼心平氣和地面對費倫澤——就是那個馬人;再比如她會抓住一切機會用男女關系來挖苦我,她可是當時的書記員,怎麼可能對西弗勒斯的名字無動於衷?」
阿波羅尼婭喝了一口沒加料的紅茶,無情點評道:「事實上你只有嗓音學得像她,除此之外,嘖!當然,我不否認你抓住了她那些矯揉造作的腔調下的本質。」
本質上烏姆裡奇和食死徒沒什麼區別……嗯,審美取向天差地別?
「那為什麼就一定是我呢?如今黑魔王身邊僕人如雲。」
「因為你有前科。」
「烏姆裡奇」露出一個費解的表情。「難道是……伯莎·喬金斯?我爸爸的那個下屬?」他困惑地問,好不容易從記憶裡搜索出這個名字。
阿波羅尼婭挑了挑眉。看起來小克勞奇並不打算全面取代烏姆裡奇,還不夠入戲。
「其實魔杖是我最後一次試探。」她搖了搖頭,自己也覺得好笑,「我用過烏姆裡奇的魔杖,它屈服於我,沒什麼難的。哪怕她換了一根新的,也沒道理和我如此拮抗直到回火吧?」
「神奇!」巴蒂·克勞奇嘆息不已,「連黑魔王都無法參透魔杖的奧秘。」
阿波羅尼婭心裡一動。
烏姆裡奇的魔杖會屈從於更強大的巫師,但巴蒂·克勞奇卻始終無法馴服它,用起來很不順手,而她用克勞奇的新魔杖甚至會回火……是因為她和烏姆裡奇自始至終都「不信」,而克勞奇卻「虔信」嗎?
不管那個抱定的信念是什麼,是好是壞,是正是邪,巴蒂·克勞奇為之死而後已,而她和烏姆裡奇這類人,只不過是利用而已。
阿波羅尼婭感到一陣惡心,她怎麼就跟烏姆裡奇成同類人了?
「你這麼藏頭露尾的,來霍格沃茨干嘛?」她敲了敲杯子,催促巴蒂趕緊喝,「黑魔王派你來的?」
「我只是……一時興起。」烏姆裡奇的味道想必不會太好喝,他艱難地咕咚了一下喉嚨,「福吉帶我去聖芒戈探望她,她這次可被折騰得不輕,聽力、視覺甚至精神都出了問題,短時間內出不來了。」
「那可太棒了。」阿波羅尼婭真情實感地鼓了鼓掌,「看來部長身邊那個出謀劃策的神秘顧問就是你了?」
「你看出來了?還有誰知道這個人存在?」
「不知道,我想這是魔法部的事,壓根沒和西弗勒斯講。」
「烏姆裡奇」沉吟起來,連嘴裡含著的加料紅茶都忘了咽。
「說真的,巴蒂。」阿波羅尼婭輕聲道,「你這次見到我,怎麼沒催著讓我想辦法回魔法部去了?」
眼見得「烏姆裡奇」的偽裝都無法遮掩他的勃然變色,阿波羅尼婭連忙接上一句:「所以你托身的這個顧問到底是誰?他足以代替我?」
「烏姆裡奇」松了一口氣。「別擔心,等到福吉下台,顧問自然也煙消雲散了,你不會從他那裡繼承我的。」他先玩笑般地打趣了一句,這才指了指自己,「我爸。」
阿波羅尼婭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他說的是老巴蒂·克勞奇。
過日子不是閱讀兒童文學,她合上一本書,裡面的愛恨情仇就此終結、靜止在那一刻。但現在是,命運的巨手仍舊不依不饒地從過往的歲月裡拎出老克勞奇,再無情地將其碾碎。
她充其量,也只是讓他多活了不到一年而已。
那……別人呢?
阿波羅尼婭覺得心態岌岌可危,連忙喝了口茶壓壓驚。
「閃閃呢?」她勉強湊了個揶揄的表情,「她可沒對不起你,你不會連她也……?」
得來的答案令她眼前一黑。「送去黑魔王身邊了,你多久沒回家了啊?」他竟然還有所不滿。
很好,很好,現在黑魔王可以隨時隨地去岩洞裡撈掛墜盒了,不用犧牲一個珍貴的僕人,為什麼不呢?得趕緊把雷古勒斯弄回來!
「不過我沒能和她重新立下契約。她看見了……我動手的時候。」
阿波羅尼婭感覺自己好像又能呼吸了。簽訂魔法契約當然需要雙方自願,一般來說小精靈很少不情願,但閃閃顯然就是那個例外。
如果伏地魔真逼她喝絕望藥劑,閃閃說跑就跑不帶含糊的,哪個巫師也抓不住她。以閃閃現在對小主人的復雜感情,哪怕小巴蒂·克勞奇命令她喝,她也未必會聽。
「那可真是太不小心了!」阿波羅尼婭惋惜萬分,竟然有種劫後余生的感覺,恨不得在假烏姆裡奇面前也拉個煙花慶祝。
「我其實是想來看看哈利·波特。」
阿波羅尼婭差點兒被嗆到,說:「那你可不該扮成烏姆裡奇,你會寸步難行。」
多洛雷斯·烏姆裡奇就是有種本事,她只是站在那兒,就會讓人心生厭惡。大多數霍格沃茨學生目前對這一位的感情,大概就像發現自家新換了四件套的被窩裡忽然被別人拉了一坨熱氣騰騰的大便,而自己正脫光了衣服睡在裡面。
說起來她能爬這麼高也真是個奇跡,這樣人格魅力為負的人只適合當個佐官,食死徒寧願費勁吧啦地用奪魂咒控制一個傀儡,也不肯讓她上位,嘖!
「沒辦法,只有魔法部的正副部長才有權隨時訪問霍格沃茨。」
「那我叫他來?讓你看個夠。」阿波羅尼婭善解人意地說,「哪怕他堅持認為你是冒牌貨,我也控制得住他。」
「烏姆裡奇」搖了搖頭,婉拒道:「已經足夠了……到時候見分曉吧!」
他站起身來,似乎有告辭的意思。阿波羅尼婭手指一勾,月桂木魔杖落入她的掌心。
巴蒂·克勞奇是臨時起意來的霍格沃茨,黑魔王不知情。一旦他死在這裡,神不知鬼不覺。要善後更是容易得很,沒有烏姆裡奇的頭發也不要緊,這座城堡裡至少有兩個人的變形術遠超她自己。
「說實在的,不談什麼陣營,我覺得哈利·波特被鄧布利多培養得還不錯——至少比我強,我那時候為了討爸爸媽媽的歡心,滿心滿眼都是那十二張O.W.Ls證書。」
「再優秀也是個孩子,不會是黑魔王的對手。」阿波羅尼婭若無其事地將魔杖塞回袖子裡,「去年只是場面太亂被他渾水摸魚,僥幸而已。」
要是盧修斯在這裡,她高低要打趣一句「要是黑魔王少廢話兩句,那肯定屁事兒沒有」。但眼前人的內芯既然是巴蒂·克勞奇,那就算了。
「當然,過去的錯誤我們不會再犯了。」
阿波羅尼婭與這位冒牌烏姆裡奇倒是相談甚歡,照例將人送到第三級台階為止。她目送著巴蒂·克勞奇那惟妙惟肖的搖搖擺擺小碎步,腦海裡反復過著他說過的每一個單詞。
下課鈴聲響了,漸漸有學生湧出來,把她淹沒了。阿波羅尼婭饒有興致地向遠處模糊的粉紅人影揮了揮手,轉身走進城堡。
第174章 迎戰(4)
她想都沒想就去了教職工休息室——懶得跟來來往往的學生仔擠在一起爬樓梯。誰知道一開門,就看到三巨頭(老的那組)赫然在座,正齊齊望過來,一副「沒錯,我們就是在等你」的模樣。
阿波羅尼婭忽然站住了腳,一時竟難以上前。她想起了烏姆裡奇的魔杖,不得不再一次意識到自己與他們的距離。
「怎麼了?」斯內普起身走過來,「他親自來了?」
「不,謝謝。」阿波羅尼婭搖了搖頭,拖了把椅子坐到他們對面,「他怎麼敢呢?」
「那是誰呢,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問。
「巴蒂·克勞奇,以他父親的身份在福吉身邊——被哈利說中了。」阿波羅尼婭吐了一口氣,「老克勞奇已經死了。」
教職工休息室裡無人說話,仿佛默哀一般,阿波羅尼婭覺得這氣氛令她渾身難受,忍不住隨處亂看,冷不防就看見壁爐邊的角落裡有「陽炎」。
鄧布利多的目光也跟了過去,阿波羅尼婭眼睜睜看著他的白胡子猛地一抖,隨即若無其事地轉過頭來。
很好,看來是波特牌祖傳隱形衣,而不是其他搞惡作劇的學生。
「魔法部那邊,他們快要行動了,我不被允許知情——隨口試探一句,巴蒂的臉色都變了。」阿波羅尼婭特意放輕了聲音,眼角余光看到那團「陽炎」甚至在向前蠕動,「哈利也在計劃之內,巴蒂此行似乎就是為了……」
「阿波羅尼婭,我的孩子。」鄧布利多眨了眨右眼,狡獪地笑了起來,「看在我年紀大了的份上,能不能拜托你大點聲?我有些聽不清楚。」
阿波羅尼婭不由失笑。
「我是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校長。」她說,「巴蒂似乎是在品度哈利的為人,來確定該如何將他弄到魔法部去。」
麥格教授點了點頭,說:「我會去問問波特,在你抵達現場之前,他到底和克勞奇說了什麼。」
不用問了,他就在這裡呢,隱形衣一掀大家聽現場不好嗎?阿波羅尼婭魔杖都抬起來了,卻看見鄧布利多向她隱晦地搖了搖頭,嘖!
直到稍晚的時候他們吃了飯、在校長室再碰頭時,鄧布利多才說出了個中原委。
「你應該也發現哈利今天逃課了,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嘆了口氣,臉上卻是笑著的,「他們跟蹤海格進入禁林,被馬人圍攻,還發現了格洛普,也就是海格的異父弟弟,受了不小的驚嚇,海格也為這個和他們生氣呢。」
啊,原來還有這一出。阿波羅尼婭發現自己對格洛普沒什麼印像,或許他對海格的意義非凡,但在她的棋盤上注定沒有位置——一個難於交流、毫不受控的棋子,一切行動、是好是壞都全然依賴海格,這可不行。
她很想問一句「所以呢」,但看一旁斯內普眼裡怒火翻滾,這才後知後覺自己給出的反應似乎不太對頭,可……鄧布利多還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呢?
「一直以來,我們都把那個孩子保護得太好了。」他先說了這麼一句。
「請允許我不這麼認為。」斯內普立即說道,「如果您的記憶力還沒有糟糕到忘記去年的事。」
鄧布利多敷衍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或許你也注意到了,阿波羅尼婭,哈利他有時候……不夠積極。我想更多地給他一些參與感,他跟蹤海格也好,披著隱形衣偷聽我們談話也好,這都是我所樂見的。總比他什麼都不去做要好得多。」
「參與感?你是指逃課去禁林裡找巨人嗎?」斯內普忍不住提高聲音,壓根不想控制自己的怒火,「你把那孩子當什麼?!」
鄧布利多明智地比了個在嘴上拉拉鏈的動作,也不知道他是跟誰學的。阿波羅尼婭費勁地領會著這位大教育家的意思——似乎,是她矯枉過正、彌補過頭了?哈利·波特成了溫室裡的花朵?太衝動不好,但他要是完全不衝動了,也不行?
教小孩子好難啊!
阿波羅尼婭痛定思痛,決定在這方面服從權威——鄧布利多見過的小巫師比她吃過的土豆都多,既然他說怎麼樣好,那就隨便他吧!
反正她從來沒代入過類似於媽媽的角色,她第一次看書的時候,哈利·波特還是個小哥哥呢!
「我本以為你會殺了小巴蒂·克勞奇。」鄧布利多忽然又說,「是什麼改變了你呢?」
阿波羅尼婭本來都打算離開了,聞言不得不又停住腳步。「你想我說什麼呢,校長?愛?」她反問道,「不,我只是覺得事情發展到現在,一動不如一靜。何況我已經很久不親自動手了,這不是我的風格。退回二十年前去我一定會殺了他。」
「但是二十年前你沒有。」
「因為我討厭義肢,魔法的也不行,更想我的朋友也做個四肢完整的健全人。」
她離開了,空氣中只留下淡淡的香味。斯內普目送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後,與鄧布利多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聰明人從來不需要過多言語。
「我之前提的建議,現在依然有效。」鄧布利多注視著曾經的學生,神情和藹,「我的記憶力還沒有糟糕到忘記五六年前的事。」
斯內普忽然有些煩躁,長長的袍角反復掃過校長室光潔的地板,「沙沙」有聲。
「沒有用,我說過了。」他皺著眉,「她根本就——」
「恕我直言,西弗勒斯。」鄧布利多的目光是如此的具有穿透力,一直望進他的心底裡去,「那麼你呢?你做好准備了嗎?你發自內心地接受嗎?」
他立即要說什麼,卻只是徒勞地蠕動了一下嘴唇。鄧布利多干脆地比了個「停」的手勢,說道:「這個答案不用說出來,你自己心裡明白就好了。」
「我不知道你或者阿波羅尼婭怎麼看待我的那條建議,大概率不會有什麼正面評價。但西弗勒斯,我並非利用你、讓你犧牲你的感情去挽救一個冷酷無情的惡人。我的建議同樣發自內心,我絕不會看錯,或許這中間出了什麼問題,但……見識過愛的人,愛過的人,是絕不會錯認愛的。」
奇怪的是,鄧布利多說這番話時並沒有看他,反而將視線穿過窗戶,投向茫茫無窮的遠方。
哈利·波特最近深陷好友的草木皆兵之中,十分感動但非常痛苦——但凡有點風吹草動,羅恩或者赫敏就覺得是伏地魔的陰謀,要把他騙到魔法部裡去弄死。為此赫敏還特意寫信給了盧平,請教伏地魔可能會采取的方法,結果又搞得盧平和西裡斯坐立不安,西裡斯還非要回國來看他,不知道怎麼被攔住了,再寄來的信上就是羅恩的舅舅代筆了,信紙上還按了個口紅塗的狗爪印。
哈利覺得有必要彌補一下羅恩的舅媽,遂郵購了一支魔法變色唇膏,地址填的是遠在法國巴黎的尼可·勒梅。
一直到教授們徹底停止講新課、O.W.Ls的壓迫感撲面而來的時候,他們才消停一點兒——赫敏曾經十分認真地建議哈利別參加魁地奇決賽,讓金妮替他上,或者她要去找麥格教授申請無觀眾比賽。
哈利當然拒絕了,於是赫敏真的去了,被麥格教授詢問要不要來一點兒鎮定劑。結果捧著魔藥瓶子的赫敏發現自己忘了鎮定劑的十二種有效成分,焦慮得差點兒把瓶子摔了。
這節課是魔藥課,上課的學生們都有點兒提不起勁兒來,包括斯萊特林們也一樣——因為斯內普那張嘴裡絕不會吐出什麼鼓勵還是安慰的言語,他只會讓你趁早退學算了。
但小巫師們推開門,發現黑板前坐著的是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
「你們斯內普教授臨時有事,托我代一節課。」阿波羅尼婭正在看一本麻瓜的冷兵器雜志,「誰能告訴我,你們復習到哪裡了?」
「通用解藥,教授。」德拉科說,「但您不能對學生透露任職科目以外的信息。」
「是呀,所以這節課我們上理論課,哪怕是費爾奇來也能上的那種。」阿波羅尼婭笑眯眯地示意他們把坩堝收起來、魔藥材料整理好,又在斯萊特林們責怪催促的目光下給德拉科加了五分。
「被我叫到名字的人起來回答問題,我不喊停,就一直背下去。其他人也不要看熱鬧,因為我隨時會隨機點一個人接班。」她一揮魔杖,黑板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記分牌,像是魁地奇賽場上的那種,一邊是紅底金字,一邊是綠底銀字,「誰先來呢……格蘭傑小姐,復方湯劑的熬制流程。」
赫敏冷不丁被點到名,嚇得書「咚」的一聲砸在桌上。
「不敢嗎?」
「不,教授。」赫敏定了定神,站了起來,「第一,先加入三束滿月時采集的流液草,再加入兩束雙耳草,順時針攪拌三圈,使魔藥熬制至少一小時;二,提前將兩勺草蛉蟲研成細末,在加入四份螞蝗後加入坩堝,降低坩堝溫度,維持30秒……」
她滔滔不絕地背了下去,身體也越挺越直,阿波羅尼婭直到快結束時才喊停:「高爾先生,把剩下的背完。」
高爾懵了,赫敏背的時候他一直在翻書,翻來翻去都沒找到復方湯劑的配方。
「教授,我想學習怎樣熬制復方湯劑是我們N.E.W.Ts提高班的內容。」赫敏容光煥發地說,「現階段我們只被要求記住復方湯劑的藥效、作用時長、使用藥點和藥劑特性。」
「啊呀!」阿波羅尼婭拍了拍腦門,「忘了!沒事,這一局不算,我們重頭來過,不介意吧,格蘭傑小姐?」
「不介意,教授!」赫敏興高采烈地坐回去了——整個教室裡只有她倆能笑得出來,小巫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惶恐與絕望。
「高爾先生,已經站起來了就別急著坐下,通用解藥,開始吧。」阿波羅尼婭一指瑟瑟發抖的格雷戈裡·高爾,斯萊特林們齊齊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知道這一分是無論如何也拿不到手了。
值得慶幸的是,換成格蘭芬多也一樣。納威·隆巴頓在站起來的一瞬間腦子一片空白,張著嘴只會「啊吧啊吧」。
「這道題納威會的。」哈利替臉都急紅了的同學解釋,「昨天晚上睡覺前我還聽他在念叨呢。」
其實是昨晚的D.A聚會上納威一邊背魔藥學一邊快准狠地把哈利打飛了,納威記沒記住不知道,哈利是鐵定忘不了了。
「這怎麼能行呢,這間教室裡只有十七個人,都是熟人你還緊張成這樣,到了考場上該怎麼辦?」她搖了搖頭,像舞蹈一樣大幅度揮舞起魔杖,熟悉的陰森教室在學生們眼裡漸漸變了樣子:空曠的禮堂恨不得一眼望不到頭,穹頂之上天高雲淡,近百張單人單桌排列在晴空之下,有一種森嚴的秩序感。
「這還只是最理想的情況。」考場上回蕩著格林格拉斯教授的聲音,她話音未落,窗外已經下起了瓢潑大雨,天花板上電閃雷鳴,室內不得不點起蠟燭,燭影搖曳,映在試卷上一晃一晃的。
「實踐考試帶來的心理壓力也並不弱。一對一考試,考官完全是陌生人,你可以清晰地看見其他人都是如何表現的,好運點碰到蹩腳的同學也就算了,如果你們遇見的本年級最傑出的小巫師……嗯。」
隨著一聲意味深長的嘆息,魔藥教室又恢復了原狀,幾乎所有人都在看赫敏,除了赫敏,赫敏熱情高漲地在提問題。
「這是空間拓展咒嗎,教授?」她雙眼發亮,「您是怎麼做到的?」
「不、不,格蘭傑小姐,無痕延展咒和空間拓展咒都需要經過審批,這只是個障眼法,也就是俗話說的,幻覺。」她攤了攤手,「我老板教我的。」
「福吉還有這本事呢?」羅恩忍不住對哈利說,「不會真讓赫敏說著了吧?」
隔了一條過道的德拉科正好聽見這句話,近乎無力地白了他一眼。
赫敏下課後就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要讓這麼多人同時產生同一個這種規模的幻覺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哈利真的很想問問她,知不知道這個咒語是伏地魔發明的。
他們回到公共休息室,剛放下書包,丹尼斯·克裡維就從寢室裡跑出來。
「太好了,哈利!你在這裡!我找你半天了!」他叫道,「鄧布利多教授讓你去一趟,口令是『滋滋蜜蜂糖』。」
好吧,哈利·波特認命地站起來,和納威約好的草藥學知識問答又泡湯了。
校長室裡只有鄧布利多自己,很家常休閑的樣子,招呼他又吃又喝的,還問:「我還以為你會叫上赫敏和羅恩,為什麼不呢?」
「赫敏組織了一次聯合取締行動,針對學校裡的假..藥制販團伙,現在估計已經開始了。」哈利「咯吱」「咯吱」地咬著軟糖,沒說赫敏是從羅恩下的訂單裡獲得的線索。
「阿波羅尼婭管這叫『安慰劑』,她賣這些東西的時候,藥瓶裡放的還是稀釋、干燥過的緩和劑和鎮定劑呢。」鄧布利多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白胡子上三角形套圓圈中間還有根杠的小裝飾物閃著銀光,「可惜這個『傳統』雖然延續了下來,卻已經變味兒了,現在他們拿什麼冒充龍爪粉?」
「狐猸子的干大糞,先生。」哈利說道,有點兒好奇,「您的意思是說,最初是阿波羅尼婭在倒騰這些東西?」
「准確的說,她只負責創想,西弗勒斯將她的點子變現,小布萊克先生負責後續的渠道。」鄧布利多樂呵呵地回憶起往昔,記憶力顯然依舊非常出色,「佩迪魯就買過,萊姆斯發現了其中的端倪,但他們找不到源頭,詹姆和西裡斯很快就把它變成了一種新型的惡作劇,直到莉莉出手阻止。」
他說得很委婉,但哈利聽得懂言外之意——雖然掠奪者們做不出來把大糞當成金子賣這種沒品的事兒,但最初把別人買的假龍爪粉調包成狐猸子干大糞的大概就是他們。Ⅰ
對不起啊,羅恩!
「這種小事您都知道?」哈利問。
「當然。」鄧布利多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總有一些孩子受到我的特別關注,就像如今的你一樣。」
「我恐怕你關注波特和布萊克是拿他們當做未來的戰友,而我們則是未來的敵人。」一聲門響,故事裡的另一位主人公出現了,「就像你當初時刻關注黑魔王,校長。」
「有些事情只好心裡清楚,沒必要非得說個明白,西弗勒斯。」鄧布利多若無其事地指揮著另一把椅子拉開一個適宜就座的角度,「我已經應你的要求請來了哈利,請說吧,湯姆有什麼新的指示?」
斯內普風塵僕僕,肩膀上披著的旅行鬥篷還沾著亮閃閃的雨水,一副遠行歸來的樣子。他不客氣地坐到哈利對面,直接說道:「考試結束那天,你得去魔法部。」
哈利·波特:?
還是鄧布利多反應快,立即道:「他把這個任務交給了你?」
斯內普點了點頭,面無表情。
「這是一次約戰。」鄧布利多說,他將十指對在一起,撐在眼前,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哈利茫然地眨了眨眼,沒有一丁點兒頭緒。但鄧布利多和斯內普都絲毫沒有解釋的意思,仿佛那一句話就可以解釋所有的前因後果,哈利不由深深地懷念起阿波羅尼婭來,至少她不是個謎語人。
「所以……我可以去嗎?」哈利小心翼翼地問。
「我恐怕你必須去。」鄧布利多猛地從沉思中驚醒,「這一次我們會全力配合你,不會像去年那樣,把你孤零零扔在食死徒中間。但我還是要問一句,哈利,你想去嗎?」
「想啊!」哈利興奮地說,「我當然願意出一份力,我想幫到你們!」
「那就好。」鄧布利多十分欣慰地點點頭,「你的能力我從來都很放心。」
「豈止是你!」斯內普嗤笑道,「小巴蒂·克勞奇對他贊譽有加,甚至還質問我,為什麼不早早報告救世主是個遠超同齡人的小巫師?或許他們就可以避免去年的慘敗。」
哈利被他誇得面紅耳赤。「那你怎麼說的?」他不好意思地問。
「我說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贊美一個波特。」
鄧布利多忍不住笑出聲來。
第175章 帷幕(1)
「很明顯,因為斯內普教授是雙面間諜。」赫敏漫不經心地用無聲咒指揮著巫師棋大戰劈啪爆炸紙牌,自從阿波羅尼婭告訴她實踐考試用無聲咒可以加分她就一直這麼做了,「我想伏地魔最初的設想,沒准兒是讓你無意中偷聽見斯內普教授向鳳凰社通報食死徒的計劃。」
「他就那麼篤定我會乖乖地掉進陷阱?」
「你不會嗎?」赫敏反問,「想想我們出現在小克勞奇面前是什麼形像吧!逃課、去禁林、弄得一身傷,在考試前夕!小克勞奇一定覺得你是個自負又愛冒險的人。」
哈利啞然。
「可……斯內普要怎麼把哈利弄進鳳凰社會議現場,也太難了吧?」羅恩抱著一本《魔咒成就》,只露出兩只困惑的眼睛,「要是哈利一直不上鉤,他難道一直憋著不說?等到了那天,食死徒往魔法部裡一鑽,嘿,連個人影兒都沒有!」
「伏地魔可不知道斯內普教授與哈利的真實關系。」赫敏輕輕地說,「如果我是伏地魔……我只會讓斯內普教授自己設法完成任務,必要時甚至可以將整個計劃透露給鳳凰社,埋伏一個人也是埋伏,埋伏一群人也是埋伏,以伏地魔的自信,除了鄧布利多,他還會怕誰?」
「所以鄧布利多會被引開?」羅恩驚恐地松了手,書脊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他已經這麼做過了,一年級的時候。」哈利提醒他,「事實上,我無論通過什麼渠道得知這個消息,都一定會告訴鄧布利多,伏地魔從一開始就預備著把我們一網打盡。」
三個人互相對視,面色一個賽一個沉重——得是多嚴重的事件,才能讓鄧布利多明知有魔法部大戰的情況下,仍然抽身前去應付?
「讓我們來預演一下!」赫敏拍了拍手,羅恩立即順理成章地把復習拋到了腦後,「理論上,鳳凰社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允許哈利去魔法部的,所以你只能偷著去,但這正好會干擾到鳳凰社的安排,讓食死徒的襲擊更為順利。」
「惡毒。」羅恩評價。
「明知惡毒還不得不上鉤才是最可怕的。」哈利說,此時此刻他已經徹底想明白了,「因為我們要保住斯內普。」
「我和你一起去。」羅恩馬上說,「反正也考完試了,不得不說伏地魔可真貼心!」
「要不要多叫幾個人?」赫敏有些猶豫,「艾比蓋爾讓我們練習混戰,D.A的大家都練得很不錯。」
「不要。」哈利干脆地說,「如果可以,我連你們都不想帶。」
「喂!」羅恩誇張地叫了起來,「那可不行!從今天開始我會牢牢地賴定你,你想都別想再去一個人逞英雄,你不知道去年我和赫敏坐在觀眾席上緊張到哭的心情。」
「我開玩笑的!」哈利瞠目結舌,呆呆瞪著羅恩,有些冤枉地小聲說。赫敏笑了起來,「快復習啦!」她忍不住催促道。
一旦進入六月,日子過得就像錄音機按了快進鍵。有那麼一些時候,哈利甚至忘了自己要去魔法部的事,霍格沃茨的各個地下黑魔法防御術小組也幾乎全部進入了半公開的活動狀態,反正高級調查官已經徹底擺爛了。
「這兩個周內的每一天,我都會隨機挑幾個幸運兒,在他或她的飲料裡悄悄加一些金色的好東西。」他們的黑魔法防御術教授晃動著手裡的水晶瓶,「如果你們覺得南瓜汁格外甜,那就是了。」
「那就是傳說中的『福靈劑』嗎,教授?」潘西·帕金森雙眼冒光,兩手撐著課桌的樣子仿佛下一秒就會撲出去搶走。
「怎麼會呢?」阿波羅尼婭笑著搖搖頭,「用福靈劑可是犯法的呀!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大家都能守口如瓶的話,又有誰知道呢?」
哈利滿腦袋問號,他先瞄了低頭背書的赫敏一眼,發現她無動於衷,又瞄了羅恩一眼,發現他兩眼的賊光不亞於帕金森,正灼灼地盯著自己,這才想起來這些年斯內普不知道送什麼的時候就熬點兒福靈劑,居然也攢了不老少。
他不得不花了一些功夫躲避羅恩,並艱難地「私聯」上了赫敏。
「很簡單,因為那根本就不是福靈劑。」赫敏抿嘴笑了起來,「福靈劑搖動時掛壁有虹色的偏光Ⅰ,那只不過是一瓶普通的金色魔藥。阿波羅尼婭只需要讓小精靈往南瓜汁裡多加點糖,自然有人願意相信自己是那個被眷顧的幸運兒。」
哈利恍然大悟。
「我後悔來問你了。」他咕噥道,「哪怕小精靈不加糖,我也會覺得南瓜汁特別甜的。」
赫敏大樂。
考試的日子一眨眼就到了,哈利本來以為鄧布利多就是英國巫師界現存最老的巫師了,但考試局的瑪奇班夫人還是深深震撼了他。
「巫師的平均壽命是一百二十歲,鄧布利多還不達標呢!」羅恩期待地抿了一口南瓜汁,露出激動又滿意的神情,「只不過這些年一直不太平,英年早逝的人太多了。」
哈利想像著自己、羅恩赫敏甚至盧平、西裡斯一百二十歲的樣子,忽然完全不緊張了。
等他真正開始了O.W.Ls考試,哈利才發現他遠比自己想像中更學霸一點,雖然沒辦法和赫敏相比——魔咒考試裡挨著赫敏的是高爾,出來的時候都快哭了。Ⅱ
而赫敏,作為受到格林格拉斯教授偏愛、不惜犧牲其他學生的自信心也要將她鼓勵好的「本年級最傑出巫師」,更是越考越勇,用無聲咒制霸了所有實踐考試。
「你會拿到十個O的,赫敏。」羅恩奄奄一息地說,雖然斯內普不在場導致大家的魔藥都熬得不錯,但占蔔是徹徹底底地砸了,「我宣布小巴蒂·克勞奇是我最敬佩的人,僅限今天。」
「因為他拿了十二張證書?」赫敏「咯咯」地笑了起來。
「這次考的是貨真價實的占蔔,而不是想像力和故弄玄虛!」羅恩憤憤不平,「特裡勞妮誤我!」
赫敏笑得合不攏嘴,說:「早說了讓你們放棄掉!」
除了占蔔之神沒有眷顧他們之外,剩下的科目哈利考得還不錯。他一直在等著鄧布利多制定完計劃後告訴他,可直到他考完了魔法史,也沒人找來。
「怎麼回事兒,是今天吧?」羅恩悄悄問道,「你會不會聽錯了?我答題的時候都覺得屁股後面有什麼東西在追呢!」
「是……吧?」哈利望著正和監考官們相談甚歡的鄧布利多和阿波羅尼婭,覺得他倆大概分身乏術,正准備去找麥格教授或者斯內普,就被突然閃現的小精靈布魯嚇了一跳。
「格林格拉斯教授給哈利·波特!」布魯匆匆將疊成奇怪方形的小紙條塞到哈利手裡,就急急忙忙趕回廚房幫忙了——今晚有一場小小的晚宴,但他們注定吃不到了。
哈利拆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看到便條上的內容:
「出發前來找我一次,帶上所有的人。」
「不就我們仨嗎?」羅恩探頭過來。
他們已經回到了宿舍各自收拾東西,阿波羅尼婭某一年的禮物是類似於麻瓜警察的槍套,施了魔法,卡槽的形狀會隨著物品的形狀而變化,絕對牢固不會脫落——但哈利沒有什麼「裝備」可帶的,除了一根魔杖,就只有西裡斯送的開鎖小刀。他想了想,又塞了隱形衣,最後套上一件寬松的短袖襯衫,再套上校袍,准備一離開學校就脫掉。
巫師袍有時候真的很不方便活動,不得不說。
令哈利驚奇的是,羅恩的裝備居然比他更多,有電..擊..器、防狼噴霧甚至還有一支注射器。
「這是什麼?」哈利敬畏地看著針管裡的綠色液體,「氯..化..鉀不是這個色吧?」
「那是啥?」羅恩一呆,「哦哦哦是赫敏說的那種很難買的麻瓜毒藥吧?那不能夠啊!」
「所以是什麼呢?」
「高度提純的毛地黃濃縮液。」羅恩說。Ⅱ
哈利完全難以置信。「斯內普送你的?」他小聲叫了起來,「他怎麼能——放回去,羅恩,別拿!」
「會死人,對吧?」羅恩平靜地看著他,「哈利,上次和你一起冒險還是在密室裡,不是每次到了生死關頭都有鳳凰從天而降扔一把救命的寶劍給我,我們得靠自己——再說這也不是斯內普送的,他只會送我一對白眼。」
「啊?」
「巫師也會用到毛地黃,對角巷的魔藥材料店兩個西可能買一大車。」羅恩淡定極了,小心翼翼地將注射器藏好,「這種反復提純的工作對赫敏來說簡直是小意思,媽媽當時還誇她熱愛學習、鼓勵她遇到了瓶頸要勇於向斯內普請教。」
「去年暑假?」哈利明白過來,「我受苦受難的時候你們的生活可真是豐富多彩啊!」
羅恩撓了撓頭,又揣上一個小安瓿瓶。「名義上是除臭劑,麻瓜管它叫『Poppers』,西裡斯幫我們弄來的。」他主動說,「一些麻瓜似乎拿它當迷情劑,但赫敏說這玩意兒只能讓人渾身無力、肌肉松弛。」Ⅲ
哈利感受到了一陣微妙的、小小的嫉妒,他想他終於理解了西裡斯復雜的心情。
大考結束,整個公共休息室裡都是慶祝考試結束的五年級和七年級在狂歡,哈利和羅恩頂著隱形衣下樓,有些愧疚地發現赫敏早早到了,一邊等他倆,一邊隨手翻著一本書。
剛考完試!不到兩小時!哈利覺得自己目前連一行印刷體都不想看見,赫敏居然在看書!
他無語至極,回頭發現羅恩也是一臉見了鬼的表情,這才覺得稍微平衡了一點。羅恩悄悄扯了一下赫敏的袍子後襟,他們一前一後地溜出來。
「我們怎麼去?」赫敏躲在走廊上某具盔甲背後,先給自己施了個幻身咒。
「哈利有兩把掃帚,可以借你。」羅恩小聲說。
「如果你認路的話,我可以跟著你飛。」哈利苦笑。
「走密道去霍格莫德搭騎士公共汽車怎麼樣?」赫敏提了個建議。
「那個售票員可是個熱心腸的大嘴巴,我們前腳下車,後腳整個英國都知道哈利·波特逃學溜號了。」哈利面無表情,「真不怎麼樣,別忘了福吉還在魔法部呢!」
「你們可以乘坐夜騏。」盧娜·洛夫古德那獨特的嗓音冷不丁地從不遠處響起,羅恩嚇得差點兒叫出來,被哈利一把捂住嘴。
三個人靜止不動,但盧娜卻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
「別裝了。」她說,「你穿隱形衣走動的時候,空氣會一抖一抖,仔細觀察的話很明顯。」
哈利頹然地露出一個腦袋,盧娜卻被這滑稽的一幕給逗笑了。
「你們干什麼去?」她饒有興致地問。
「伏地魔帶著食死徒在魔法部伏擊我們。」羅恩想嚇唬她,但可悲的是,每一個單詞都是真的。
盧娜無聲地「哇哦」了一下,又問:「明知道是這樣,還是要去嗎?」
「要去。」哈利點了點頭。
「也帶上我吧。」盧娜的語氣並不十分堅定,她孤零零地攔在走廊中央,「你要像放倒納威那樣放倒我嗎,赫敏?」
「好建議。」赫敏揚起魔杖,「是納威告訴你的嗎?」
「赫敏!」羅恩緊張地小聲叫道。
但赫敏只是也給了盧娜一個幻身咒。「一小時後門廳見,足夠你准備了吧?」她問。
「希望小精靈們願意分我一些生肉。
接下來他們不得不保持緘默,小心翼翼地躲著一切人或非人,好不容易來到三樓,卻發現一貫毫無防備的辦公室竟然上了鎖,哈利習慣性地一推門,愣是沒推動。
「哈利?」門內有人問,聲音尖利得出奇。
「是我。」哈利差點兒去握魔杖。
「進來吧!」門開了一條小縫,他們閃身入內。
「梅林的胡子啊!」羅恩大叫一聲轉身就跑,一頭帶掉了隱形衣,「你怎麼不穿衣服!」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5-4-11 23:30
第176章 帷幕(2)
「你才不穿衣服呢!」阿波羅尼婭白了他一眼。
她現在的形像怪得出奇。頂著滿頭的灰色泡沫,眉毛不見了,眉骨卻變得非常高,鼻子也變成了有駝峰的鷹鉤鼻,下巴粗大了近一倍,像是古畫上的哈布斯堡皇帝。而她的上半身乍一看很像是赤..裸著的,其實是「穿著」一些與肌膚同色的膠皮,這些膠皮讓她的肩膀變得更寬更厚,胸膛寬闊,上臂健壯。此時此刻,阿波羅尼婭正試圖在緊身衣之外穿上一條安裝了假屁股的工裝褲,旁邊放著一雙厚底馬丁靴,感覺一腳就能把人踩死。
「誰能給我解釋一下?」哈利注意到擺滿了整張茶幾的瓶瓶罐罐,各種型號的工具,不同膚色的膠泥,紅綠燈一樣的膏狀物……他好像亂入了劇場後台。
「很簡單,鄧布利多和我要先去應付那邊的事——雖然究竟是哪邊還不知道!」阿波羅尼婭將一大塊手帕團成團塞進褲子前門兒,赫敏不忍直視地轉過頭去,「堅持住等我們回來。」
「你的變形術不是很好嗎?」羅恩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還可以喝復方湯劑啊!」
「剛考完試就是不一樣,懂得真多!」阿波羅尼婭隨口調侃了一句,背上一個小氣罐,一根管子直通到唇邊,再套上衣服竟然挺像個羅鍋,「真不幸,神秘事物司為了預防阿尼瑪格斯潛入,特意加裝了防盜顯形瀑布,古靈閣同款。」
「妖精的工藝,能洗去一個人身上所有的魔法痕跡。」入學前在開往倫敦的火車上,哈利記得海格如此介紹古靈閣的安保措施。
「還好麻瓜的特效化妝產業已經很發達了。」阿波羅尼婭用魔法洗去頭上的染發泡沫,開始厚厚地刷發油,最後繃上一層發網,再戴上假發,「好萊塢最新技術。即使假發被打掉,真發也不會出紕漏。」
小巫師們已經徹底說不出話來了,他們目眩神迷地看著阿波羅尼婭無中生有地在墊高的眉骨上畫出兩條毛發旺盛的粗眉,又把眼睛畫得像是十天半個月沒睡覺那樣憔悴,眼眶深得像個骷髏,再加上魚尾紋、法令紋,還有凹陷進去的兩腮和假胡子,乍一看愣是像一個健康狀況不佳的小老頭。
「麻瓜真神奇!」羅恩喃喃自語,「但老實說,你其實更像一個、一個——」
他忍住了,但是哈利沒忍住。
「娘娘腔。Ⅰ」他說,「對不起。」
「沒事。」阿波羅尼婭湊到小管子上吸了一口,聲音變得又尖又細,「麻瓜的gay裡就有這種類型,明明是個壯漢,卻像穿錯了衣服的小女孩。」
「那是氦氣嗎?」赫敏艱難搜刮著腦海裡所剩不多的麻瓜化學知識。
「給格蘭芬多加十分。」
「我以為你只會把人畫得更美。」赫敏真心實意地贊嘆道。
「我們不再需要一個美麗的女巫了,克洛伊·勒布倫已經死了。」阿波羅尼婭說著,拿了一個小玻璃罐吸在嘴唇上,用魔杖在空中寫字,「都有誰去?」
「我們三個,還有盧娜,她要幫我們引夜騏。」哈利說。
「很好,不要讓迪戈裡和雙胞胎去。」她寫得飛快。
「為什麼?」羅恩一愣。
阿波羅尼婭嘟著嘴沉吟起來,半天寫了一句「連鄧布利多有時候都要聽我的,你居然敢問為什麼」,給羅恩氣個半死。
那又能怎麼辦呢?她總不能說,因為塞德裡克·迪戈裡是該死沒死的人?雙胞胎本來該休學創業,現在連N.E.W.Ts都考出來了?她看不清命運女神的絲線如何聯綴,只好簡單粗暴地把這些命運遭到重大改變的人都隔離開來。
伯莎·喬金斯和老巴蒂·克勞奇的悲劇令她震顫。
「還有納威。」想想又添上一句,「不許他去。」
「本來也沒有納威。」赫敏說,「事實上盧娜我也不打算帶,約定時間快到了,她等不到我們說不定就自行離開了。」
阿波羅尼婭不置可否。豐唇器的作用下,她的嘴唇已經完全腫了起來,她又塗上富含薄荷和辣椒成分的唇蜜,到明天都不一定能消腫。
「你去gay吧一定會很受歡迎。」哈利點評道,「希望我未來幾天的噩夢裡沒有你。」
「桌子上有神秘事物司的地圖。」阿波羅尼婭變出一面全身鏡,打量著面目全非的自己,不時修補一些不夠man的細節,「中央大廳是旋轉的,記得閉眼不然會頭暈,每個房間的位置不固定,但已經鎖上的門就不要嘗試去打開了。」
「有兩扇。」羅恩的目光反而立刻被吸引了,「愛情廳和死刑室?」
「愛情廳本來就是上鎖的,涉及魔法所不能干預的、生命的誕生,最本源的奧秘。」嘴唇腫了說話都變得很奇怪,阿波羅尼婭只好拼命張大嘴巴,「死刑室是我讓布羅德裡克·博德鎖上的。記著,哪怕被抓我也能把你們撈出來,但死刑室絕對不可以進。」
哈利·波特,從小就有自己的主意,大道理一套一套的,長大了反而不那麼叛逆了——師長們並沒有嚴格禁止他什麼。逃課?嗯挺好的啊!想旁聽鳳凰社開會?聽得懂你就來唄!打伏地魔,不想去你可以不去,你自己選!
他從小到大都活得非常自由,除了德思禮夫婦,對他最嚴格的反而是控制零花錢的萊姆斯·盧平。斯萊特林們的思考方式似乎是:這件事會死人嗎?不會?那盡管放手去做!而且這個「人」僅僅特指哈利·波特本尊。
他沒被活活驕縱成一個跋扈大少真是他天生品質優良!
後來他們找回了西裡斯,他教父的思路更是逆天:這件事會死人嗎?會?是100%必死嗎?不是?那有什麼不敢上的,上!
看吧!
「好。」哈利乖乖點頭,對阿波羅尼婭難得一見的嚴格語氣感到新鮮,「我保證。」
阿波羅尼婭並不是很相信他的保證,因為梅林管不到牛頓頭上去——被反開鎖咒束縛的門是可以大力出奇跡的,誰也不敢保證到時候小巫師們被追急眼了,會不會一頭撞進去。
「記住預言球所在的位置,別忘了你的任務是什麼。」
「活著?」哈利不確定地說,「確保我帶去的人都活著?」
「球!是拿球!」阿波羅尼婭一口氣沒上來,「黑魔王不敢再下神秘事物司,他在那裡吃過大虧,所以需要有人幫他拿到預言球!」
哈利汗顏。
「在你拿到球之前,所有人都不會動手,即便雙方都對彼此的存在心知肚明。」阿波羅尼婭透過鏡子望住三人組,「但是我要說,哪怕被他們搶走了也沒關系,別去管那個球,活著最重要,明白嗎?」
「可是伏地魔要拿來做新的魂器啊!」羅恩義無反顧地說漏了嘴。
「毀掉就是了。」阿波羅尼婭冷冷地說,「我們毀掉的還少嗎?他活著,我活著,就算藏到天涯海角也找得到。外國一位軍事家說過,如果我們搶占了城堡卻喪失了騎士,那麼城堡早晚也會丟失;如果我們失去了城堡卻保住了騎士,早晚有一天會奪回城堡。Ⅱ明白嗎?」
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敲響了。「好了嗎,阿波羅尼婭?」是鄧布利多。
「一分鐘!」阿波羅尼婭高聲道,轉過頭來急急叮囑,「我要走了,你們先不忙,現在魔法部還沒下班呢,黑魔王總要等到加班的人都走了才敢動手。」
「魔法部的工作要經常加班?」赫敏不由皺眉。
「傲羅咯!」阿波羅尼婭聳聳肩。
「那你要去哪兒?」哈利問。
「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敵人。」阿波羅尼婭指了指門外,「鄧布利多可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如果他猜中了,我就去買彩票。」
赫敏想揮手道別,羅恩卻把她一扯,比了個「噓」的動作。三人組聚精會神地看著阿波羅尼婭將房門拉開,門外一瞬間的死寂讓他們三個險些爆笑出聲。
「食死徒罪不至此。」斯內普獨特的聲音傳進來,「我建議你為他們選一個更人道主義的死法,比如索命咒。」
哈利覺得自己憋笑憋得快要窒息了,赫敏習慣性地死死掐住羅恩,掐得他臉色發青。
「咳!」鄧布利多連清嗓子的聲音裡都帶著笑意,「別嚇到人了,阿波羅尼婭,隱身吧。」
嬌俏壯漢舉起魔杖敲了敲頭頂,從他們眼前消失了。
「祝您好運,教授。」哈利揮了揮手,反正三個都是教授。
「你也是,哈利。」鄧布利多神態輕松,感覺像是要去赴宴而不是干架,「魔法部見。」
「真羨慕啊!」羅恩在他背後說,「我什麼時候才能到鄧布利多那個水平,穿著拖地絲綢大袍子也能干翻食死徒?」
「再過一百年吧!」哈利壞笑道。
他們決定先去門廳看一眼,如果盧娜還沒走,就從中庭花園翻出去。結果門廳裡人才濟濟,盧娜被包圍在中間,納威、金妮和韋斯萊雙胞胎擋住了她手裡拎著的一大塊被牛皮紙包裹起來的生肉,並不斷清理著淌到地上的血水。
「糟了!」赫敏小聲叫道,連連催促,「快走!走!」
「他們在那兒!」盧娜欣然說道。
「隱形衣飛來!」雙胞胎齊聲道,哈利猝不及防,覺得腦瓜頂上一空,視野驟然自由了起來。
「我就說他們不會不來的!」盧娜招了招手,高興極了。哈利悄悄看了一眼懷表,他們遲到了足有四十分鐘。
「呃……」羅恩試圖解釋,但納威已經搶先一步搖了搖頭。
「我們已經知道怎麼回事了,哈利,你們在公共休息室聊這件事的時候,一點兒沒把我當外人。」他忍不住笑了起來,「我的草藥學大概是完蛋了,因為你們的大計劃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干!大意了!誰能想到納威也是八卦愛好者!
「那、那這又是……」羅恩茫然地指了指哥哥和妹妹,他該怎麼把弗雷德和喬治勸走?為什麼金妮反而可以同去?
「納威到處找人,向我打聽,我不知道,就找弗雷德和喬治幫忙。」金妮輕輕地說著,神情不善,「有事居然瞞著我們,你們怎麼回事?」
「那你就該知道誰在前面等著我們。」哈利拉扯著他們避到一個小角落裡,可是人太多了,所以依舊很顯眼,「伏地魔,還有至少一打食死徒!」
「所以?」
「你們只是還沒畢業的小巫師!」哈利沒好氣地說,
弗雷德佯裝不高興地清了清喉嚨,「小巫師,嗯?」喬治笑道。
「難道你不是?」納威嚴肅反問,「哈利,你真的覺得你與我們之間有什麼本質上的不同嗎?『大難不死的男孩』也有可能是我,你知道的吧?為什麼是你不是我,難道是因為你擁有什麼被梅林選中的魔法天賦嗎?」
「好吧,我可以帶上金妮。」哈利退了一步,「但是納威,對不起,還有弗雷德和喬治,你們不行,我答應她了,艾比蓋爾。」
金妮看上去自己都不太明白為什麼會被帶上。弗雷德和喬治一副被弟弟妹妹背叛而深受傷害的表情,一邊一個架住金妮,拒絕放人。
「或許因為你是個女巫。」羅恩異想天開地說,「她就特別喜歡赫敏。你看盧娜也可以去。」
被排斥的男巫們都皺起了眉。
哈利也不明白阿波羅尼婭莫名其妙的堅持,他拒絕的態度也因此很難發自內心地強硬起來。平心而論,納威和羅恩赫敏相比所欠缺的那一點點,大概也就是默契了。
「疤頭!過來!」
哈利忽然聽見德拉科在叫他,他上下左右地搜尋了一番,發現樓梯下的陰暗角落裡探出一顆金燦燦的腦袋。
太好了,天賜良機!
「羅恩,你們先去!」哈利毫不猶豫地把壓力推給了好友,「我會追上你們的,別耽誤了,時間很緊不是嗎?」
他朝赫敏丟了個眼色,轉身跑去找發小。
「所以,你要去對付我爸爸了是嗎?」德拉科望著他笑道。
「呃……」哈利沒想到這邊也一點兒都不消停,他張口結舌了半天,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會手下留情?
希望他能放水?
雙方明牌約戰,也只好硬碰硬,未定變數少的可憐,一則是嬌俏壯漢這支奇兵,二則是要看哈利這群小巫師到底有多菜、多能折騰。
「不,沒必要。」德拉科出其不意地說,「如果是我在那裡,我們當然有義務互相放過。但我爸爸……那不關你的事,他自有他的朋友。」
哈利承認他被這段話打動到了。
「剛剛我看到斯內普也出去了,原來是去救你爸爸的?」他問。
「不知道。」德拉科搖搖頭,想想又覺得好笑,「我爸爸大概沒那麼大的面子。媽媽說他以前都是不參與這些事的,斯內普教授也是,你今天說不定還能見到雷古勒斯呢!他們實在是太缺人了。」
是啊,都被阿波羅尼婭這些年想方設法一個一個搞死了。哈利深知盧修斯不會有事,因為他還沒發揮出最大的價值,阿波羅尼婭一定會保他。但這話說不出口,相比於德拉科的善解人意,這些充滿功利與算計的想法令他羞愧。
「嘿,哈利。」德拉科又叫他,向他舉起一只手,拇指、食指與小指豎起,是《星球大戰》。
「噢!」哈利忍不住微笑,那一瞬間他想起了很多,和德拉科擠在女貞路5號的沙發上看電視、和他溜出去玩街機、馬拉松電影直到呼呼大睡……他要到入學後才知道,這對馬爾福家族的繼承人來說意味著什麼。
「願魔力與我同在?」他問。
「不是。」德拉科搖搖頭,「願愛與你同在。」
天啊!看在梅林的面子上!
目送著救世主跌跌撞撞、倉皇跑路的身影,德拉科·馬爾福心滿意足地勾起了唇角——雷古勒斯的建議實在是太到位了!他真的很懂怎麼對付格蘭芬多!
雖然哈利被迫和雷古勒斯斷聯很久了,但德拉科可沒有!
哈利是在海格的小屋前追上羅恩他們的,反正要躲的人一個也沒躲過,赫敏干脆也解除了幻身咒。他跑得氣喘吁吁,遠遠就看見一簇跳動的火紅腦袋在深綠的密林間醒目無比。
「馬爾福找你干什麼?」羅恩好奇地問,「求你饒了他那個食死徒老爸?」
哈利心底裡殘留的情感余韻立即開始作祟,他有點不高興,幾乎是下意識地開始清空自己的大腦,半天沒有答話。
「生氣了?」弗雷德啞然失笑,「為了我們非得跟來?」
「消消氣吧!」喬治哥倆好地拍拍他的肩膀,說了聲「真瘦」,「因為就算你生氣,我們也要去,那你這氣就白生了。」
「我攔不住!」羅恩有點委屈,他壓制金妮都有點困難,何況還多了倆哥哥+納威,「所以我就不攔了。」
好吧,他就知道是這樣。赫敏慚愧地看了哈利一眼,他搖搖頭。
「你們現在身上帶沒帶韋斯萊嗖嗖—嘭煙火?」哈利問。
「在這種場合聽到我們的品名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些許羞恥。」
「所以答案是沒有。」
「回去拿一些,有多少拿多少。」哈利毫不客氣地說道,「直接騎掃帚來追我們,天快黑了,禁林裡不能久待。」
說完,他也不管弗雷德和喬治會不會懷疑他使詐,又問:「誰看得見夜騏?」
很好,除了他自己只有盧娜。希望今夜過後依舊只有他倆。
於是隊伍分成了兩撥,雙胞胎回塔樓去拿東西,盧娜帶著他們繼續深入禁林。天色暗下來,赫敏不安地縮了縮脖子,覺得很不好。
「沒事的。」羅恩小聲安慰她,「格洛普已經被帶走了,在禁林另一頭呢。海格都快把那裡當成第二個家了。」
「不能再向前了。」盧娜停下了腳步,把牛皮紙包掀開一個小角,「格拉普蘭教授說,前面是八眼巨蛛的領地。」
剛才還非常有男子氣概的羅恩立刻萎了。
生肉的吸引力是巨大的,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就引來了足夠數量的夜騏,但如何控制它們不要擠過來搶食,又成了一個難題。
「剛考完試我就忘了夜騏會不會餓到吃人了!」納威哭喪著臉,「弗雷德和喬治怎麼還不來?」
和他們的手忙腳亂相比,盧娜就顯得很游刃有余了。哈利也是第一次發現她擁有不亞於海格的動物親和力,那些夜騏在她手裡哪怕只是吃浸透了血水的牛皮紙都嚼得津津有味,而哈利用切割咒弄了一小塊貨真價實的牛肉,都滿足不了眼前這頭貪婪的大家伙。
還好弗雷德和喬治回來得很快,還給他們每個人都捎了一件擋風的旅行鬥篷。
「小羅尼,麥格教授祝你一路順風!」喬治吹了一聲快活的口哨,一把將鬥篷丟到羅恩頭上去,「把領口扎緊,金妮,要哥哥幫你嗎?」
「走嘍!」弗雷德險之又險地繞過林間橫生的枝干,在半空中打了個轉,「上馬迎擊風浪吧,騎士老爺!」
第177章 帷幕(3)
與此同時,白金漢郡,艾爾斯伯裡。
契克斯莊園Ⅰ安保森嚴。
大門一側的步行道上,三步一哨、五步一崗,每個人都嚴陣以待——首相的固定遛狗時間快到了。
正經媒體和小報記者也嚴陣以待:衛生大臣親口承認與已婚首相有染,好大一個瓜,保鮮又保熟。Ⅱ
首相還會出來嗎?
還會像以前那樣趁狗上廁所、隨機回答幾個無關痛癢的小問題嗎?還敢嗎?
面對記者,他還笑得出來嗎?狗不聽話不會給狗一腳吧?
如蠅逐臭,蜂擁而至。
兩百米外的僻靜輔路上,樹蔭下停著一輛采訪車,駕駛座上歪七扭八地橫著個司機,他粗魯地將兩條長腿伸出窗外,架在後視鏡上,嘴巴一歪一歪地嚼著口香糖。
等待是挺無趣的,司機時不時地向後座看一眼,想打瞌睡又不敢,他百無聊賴,成功地煩躁起來,用大拇指用力地刮了刮手裡對講機的話筒。
「怎麼?」對講機裡傳來一聲問候。
「攝像機沉嗎?」司機笑眯眯地問。
「不會比一個喝醉了酒的女人沉。」
司機面色一僵。
「我可沒求著你扛我,不然『僵屍飄行』是用來做什麼的?」他不高興地把口香糖用舌頭推到一側腮幫子裡,「我還嫌你肩膀太硌人呢!扛人像扛一頭野豬,你還好意思翻這種舊賬……」
對講機裡傳來攝像師的笑聲。
「所以我們到底為什麼?」他憤憤地問,「鄧布利多好像認定這裡了,為什麼不是巴爾莫勒爾?因為現在還不到七月?」Ⅲ
對講機裡只有一片電流信號的沙沙聲,司機茫茫然等了半天,忽然反應過來,把旋鈕調到公頻,尷尬地咳嗽了一聲。
「因為蒙頓格斯·弗萊奇不在,他本應該在此值班。」一個蒼老的聲音回答他。
「恕我直言,我老板只想把你引開,鄧布利多,沒有值班的人,誰會向你示警呢?」
「不。」顯然攝影師也在公頻裡,「只要牽制住他就行了,無論什麼理由。」
「沒錯——噢,謝謝、謝謝!」老人那邊的信號很嘈雜,「剛剛艾米麗提醒我話筒的線沒插,真有意思,她是《太陽報》的。」
司機無奈地把對講機往口袋裡一揣,靈活地從大開的車窗裡跳了出去,落地時那個翹得過分的飽滿屁股被卡了一下,險些崴腳。
通往工作區域的後備廂門被一把拉開,靠在最裡面、腦袋抵著與駕駛室擋板的喬納森·哈登連忙把眼睛閉嚴實了,裝作還沒有醒來的樣子。
這伙搶劫了他們的匪徒到底是什麼人?一個頭發拖地、胡子垂到肚臍眼的快樂老頭,一個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錢的陰森男人,還有負責看守的這個既像鐵.T又像燒0、雌雄莫辨的司機?
或許他們是來刺殺首相或者女王的,但喬納森·哈登並不這麼認為。他從昏迷中醒來發現自己居然還活著、和兩個同事一樣被妥帖地安放在一旁時,就覺得這三個怪人沒有惡意。
主要還是因為,無論哪國、什麼組織都不會有這麼蹩腳的特勤人員——不僅搞不定他們的采訪設備,甚至要讓一個最起碼80+的老頭當記者。
「唔,看來有人醒了啊?」那雙能一腳把人踢死的厚底馬丁靴慢悠悠停在他面前,喬納森·哈登驚訝地發現,失去了擋板的阻隔,這個奇怪司機的嗓音聽上去完全是一把澄澈的女聲。
他覺得惡心。真的,他對任何一種取向都很尊重,但他覺得人應該驕傲於自己的身份,勇敢地接受自己的性別,而不是矯揉造作地裝可愛。
「對魔咒的適應力很強,直系親屬裡有巫師?」馬丁靴在狹小的工作區域裡轉來轉去,最終坐了下來,喬納森猜測那裡大概是中控台,「想一想,你家裡有沒有那種堪稱天真爛漫的長輩?出門不會看紅綠燈,對電視機大驚小怪,坐地鐵像冒險……但他或者她又很神秘,經常能給幼小的你一些奇妙的小驚喜;他們關注家族裡每一個晚輩的童年,尤其是在11歲左右,之後就變得客氣而又疏離,有這麼個人嗎?」
魔咒?巫師?喬納森·哈登忍不住跟隨著他的引導去思考,很快就從親戚中找到了這麼一個人,他姨祖母康斯薇露。
所以,他有個女巫祖母???嗯???
喬納森·哈登從來都不相信這些超自然的東西,但他忍不住開始在心裡瘋狂的劃十字,並祈求二十五年來從未真心尊敬過的神明能夠給予他回應。
「哎呀,呼吸亂了呢!」司機探身過來,拎起他的工作牌瞄了一眼,又精准地按住了他的脈搏,「你很緊張,喬納森·哈登。」
手腕上傳來的觸感細膩又溫柔。喬納森忍不住將眼睛張開一條小縫,只看到一只與那司機外型毫不相干的纖秀的手姍姍離開了他的視野。
「好無聊!」司機沉沉地嘆了一口氣,「我可真想念聰明電話Ⅳ啊,喬納森。」
這人可真是不見外!還有,「聰明電話」是什麼?是指手機嗎,移動電話?這有什麼好想念的,他難道掏不出幾百鎊去買一台摩托羅拉嗎?Ⅴ
喬納森心裡瘋狂吐槽,耳邊只傳來那司機的幽幽嘆息。緊接著,他又聽到一陣有節奏的「啪」、「啪」聲,司機似乎是在將手裡的對講機拋著玩。
「這種東西!」他嫌棄地說,「現在能覆蓋多遠,五英裡?再過二十年,它的信號可以覆蓋整個歐洲。」Ⅵ
所以他們是一群科研人員?剛才的巫師果然是騙他的吧?喬納森又是好奇又是害怕,走火入魔的科學家往往是一部電影裡的超級大反派,還是作惡而不自覺的那一種。
他不說話,那個司機卻很有談興。「我到底是有多寂寞,才會跟你一個注定要忘記的麻瓜聊天?」他的笑聲很苦,「但是我越來越覺得……我要是再不傾吐一些什麼,我整個人就要——」
好吧,喬納森心想,原來他只需要一個聽眾,只要他不來揭發他的「昏厥」就行——事實上如果司機這麼做的話,喬納森說不定會提醒他對講機沒關,他一點兒也不缺聽眾。
但司機卻再沒說什麼,只是搖晃著腳小聲唱歌。完全陌生的旋律,喬納森努力豎起耳朵,卻發現前面的歌詞她幾乎都忘光了,只有副歌部分記得牢牢的。
「如果我不再年輕漂亮,你還會愛我嗎?我知道你會的。」他反復唱道,「親愛的梅林啊,當我走下去的時候,請千萬不要讓我的愛人同往,在他來時把他趕回去,告訴我你可以……」Ⅶ
喬納森差點笑出來,他現在已經萬分肯定這是一群信仰奇怪的極客,說不定每年都會跑到南亞的雪峰上梵修,還是個素食主義者。
歌聲漸漸低了下去,司機開始跑調。喬納森如坐針氈,哪怕怪胎們給他擺的這姿勢還算舒適,他也已經干巴巴地挺屍了將近一個鐘頭。司機最終有些難為情地住口了,從褲子口袋裡摸出一卷什麼東西在擺弄。
喬納森再次悄悄睜開一只眼,發現那是兩只水電工人常戴的粗毛線手套,司機把他們一一捋平,將那雙女人般的手遮了起來。
等等!他有一雙女人的手,又有一副女人的聲音,難道他是個女人?不可能,世界上沒有一個女人會容忍自己長成這種怪樣子,絕對不可能,他的「資本」比喬納森還豐厚咧!
一陣細小的噪音傳來,穿越幾百碼的距離,穿透采訪車的車廂,依然清晰地投映到兩人的耳朵裡。喬納森有些沮喪,他對這種仿佛囓齒類動物一齊開動的聲音再熟悉不過了,首相出來了,而他們報社今日注定一無所獲。
「快門聲。」司機的聲音裡是含著笑的,滿是回憶過去的光輝,「我上大學的時候,有個女高音在波士頓開演唱會,那時——」
沉寂許久的對講機忽然響了起來,發出信號聯通的呲啦聲,那個鄧布利多老頭的聲音出現在公頻裡。
「他們來了。」鄧布利多的聲音似乎很遙遠,信號被干擾得很厲害,「帶首相離開。」
司機一個挺身跳了起來,伸手去夾克內袋裡,大概是要掏槍。喬納森此時已經聽見了槍聲,密集的槍聲,從契克斯莊園的方向傳來,還有人群的尖叫,四散逃跑的聲音,安保團隊配合著高音喇叭對媒體作出疏散,但是沒人肯聽指揮。
一個好消息是,今天哪個報社都別想搞到首相不倫事件的八卦了,壞消息是,他們搞到了更大的。
「對不起了,喬納森。」司機忽然湊上前,一手按著他的腦門、把他低垂的頭顱抬起來,朦朧的視線裡喬納森看見司機正舉著一根筆直的木棍,「一忘皆空。」
一忘皆什麼?等等……喬納森只覺得眼前驟然大亮,閃光未散,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阿波羅尼婭幻影顯形落地時,正趕上一蓬綠光迎面而來,她連忙一個前滾翻躲避,同時又有一大塊草皮從天而降,替她將那個死咒擋掉。
搞什麼她還頂著幻身咒呢!你干脆昭告天下「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在這兒」得了!她來不及送斯內普一個白眼,再一次幻影移形去找首相。
第二次幻影顯形就更倒霉了,至少四五道激光的紅點在她眼前閃過,阿波羅尼婭嚇得罵了句髒話,再次離開。
「人呢?人在哪裡?」
「我不知道!紅外熱像儀裡明明就有個人!」
「見了鬼了今天!狙擊手的子彈打不中,觀察手的眼睛看不見!」
阿波羅尼婭手忙腳亂地給衣服變形,又給背上的「羅鍋」氦氣瓶施了個忽略咒,順道把送氣管和閥門變成一個假耳返,乍一看也很有職業安保的味道了。她剛推開衛生間的門,就被人摟著脖子一把薅了過去。
「下院大堂!」那人大聲吼道,「我恐怕你是聾了,還是在小便池裡睡著了,這麼大的動靜聽不見嗎!你的組長是誰?」
混淆咒也太好用了!怎麼還沒有巫師轉職去麻瓜世界當殺手?
阿波羅尼婭渾渾噩噩地看著被幾個人護在中間的首相,離她也就二十米遠。
懷裡還抱著只狗。
待到轉移小隊奔到狙擊手照顧不到的位置,她毫不費力地放倒了這些人,首相那只巴掌大的小狗聲嘶力竭地大叫起來,小腿兒哆嗦著護在它主人跟前。
「梅傑先生,是吧?」
「你是誰?」首相還算鎮定,手裡死命拽著狗鏈子,「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你總得讓我——」
「我是來保護你的,你想去哪兒?」阿波羅尼婭客氣地問,「剛才聽他們說『下院大堂』?你要去下議院嗎?」
「不!」首相驚奇地看著眼前這個怪模怪樣的保安,「不……這只是他們針對首相遇刺所起的代號,你知道,斯賓塞·珀西瓦爾一百多年前在那裡遇刺,他是英國歷史上唯——」
「得啦!我不知道!」阿波羅尼婭不耐煩地說道,「既然你沒地方去,那先去我家待一會兒吧,政府停擺之前我會記得趕回來放人的。你的老婆孩子呢?」
「不在這兒,他們都在私邸。」首相立刻道,「所以……你們是巫師,對吧?」
「噢!」阿波羅尼婭恍然大悟,「你不說我都忘了,首相是知道這事兒的。這樣,七月……上旬左右,我會再來找你。如果你能提前叫好麥當勞等我的話,我會很高興的。」
說完,她從黑西裝內袋裡抽出一根細細長長的木棍,點了點那根狗鏈子,說:「門托斯。」
幽幽的藍光閃過,首相嚇得要松手,卻被一聲大喝嚇住。
「握緊了!」阿波羅尼婭用魔杖指著那條瑟瑟發抖的長毛小狗,「看好你的狗,如果它敢亂拉亂尿毀了我的房子,我就讓你用舌頭舔干淨。」
首相戰戰兢兢地被門鑰匙帶走了,阿波羅尼婭草草收拾了一下現場,包括把暈過去的安保人員都疊羅漢關進掃帚間,砸爛監控攝像頭之類,還好現在不會自動上傳到雲。
有鄧布利多在,不會讓食死徒衝進來大肆找人、濫殺無辜,她保下首相就算大功告成,外面的埋伏就交給貨真價實的鳳凰社處理。按照計劃,她要先行一步趕去魔法部。
現在看來,襲擊首相真是一步好棋,外面亂成一鍋粥,哪怕是鄧布利多也不那麼容易脫身,他就算把食死徒通通打趴下,也還有無窮無盡的善後事宜等著他。
而斯內普作為此次大戰的經手人,作為雙面間諜,唯一的作用就是當個掛件,被鄧布利多拴在眼前,走到哪帶到哪——倒不是說老同事之間連信任都沒了,而是鄧布利多如果不這麼做,回頭伏地魔就該老生常談、又雙叒叕懷疑斯內普是否還忠於他了。
也不知道哈利·波特怎麼樣了,阿波羅尼婭嘆了口氣,再度幻影移形走人。
第178章 帷幕(4)
哈利·波特一言難盡。
飛到一半兒他肚子就開始「咕咕」叫,但夜騏沒辦法像汽車一樣、在巫師去服務區吃飯的時候乖乖停在一邊,順便還能洗個澡什麼的。他一路忍到倫敦,餓得頭暈眼花,看看小伙伴誰也沒好到哪裡去。
「我是真的想過飛下去買點兒面包吃吃。」弗雷德說,「反正我帶了麻瓜錢,但是理智告訴我不行。」
「為了填飽肚子而弄丟你們,媽媽會打死我的。」喬治苦笑,「太可怕了,在魁地奇球場上都沒這麼費勁。」
他倆看不見夜騏,只能緊緊盯著前方渺小的人影,哈利這樣黑頭毛黑袍子的基本已經和暗淡的天色融為一體了,赫敏和納威比他強不到哪裡去,他們只好分別盯著羅恩和盧娜,而人的腦袋瓜,甚至沒有一個游走球大。
「我們不會要躲在垃圾車後面啃三明治吧?」金妮環顧了一下四周,不確定地說。
「我知道附近有家意大利菜,三年級的時候我們來過。」赫敏看了一下路牌,「給西裡斯作證那一次。」
「我很懷疑我們是不是吃得起。」羅恩低頭檢查錢包,「或許我們湊一湊……」
「哇,麻瓜錢!」盧娜驚訝地拈起一枚硬幣,「這個女人是誰?」
「女王。」納威說,「我爸爸媽媽保護過她,她給他們頒了一枚勛章。」
「酷!」
他們七手八腳地脫下校袍,和雙胞胎的掃帚一起藏到公共電話亭背後,又哄走夜騏,請它們回去找海格要飯——萬一哪個加班的白領恰好目睹過伯母去世呢?
「帶路吧赫敏!」哈利催促道,「羅恩大概只記得菜有多美味了!」
「胡說!」羅恩不滿地揉了揉肚子,「我還記得那家餐廳門頭朝北!」
赫敏的記憶力還是可靠的,順利地帶他們找到了那家開門向南、名叫「Festa」的餐廳,誰知道晚市竟然需要提前預定位置。Ⅰ
「算了,我們換一家吧,哈利。」納威勸道,「我不吃也行。」
「可明明中午就不用啊!」羅恩不服氣,「我以前來過你們這兒!」
「午市的確不需要。」服務生彬彬有禮,「如果幾位能提前半小時來,就好了。」
「我們該多拿點兒肉喂夜騏的。」金妮小小聲對盧娜說,可盧娜沒理她,因為她已經完全被光怪陸離的麻瓜世界給吸引了,沒空關注眼前的小小糾紛。
赫敏和雙胞胎交換了一個眼色。
「呃,我想請問,能不能借用一下衛生間?」她指了指弗雷德和喬治,「我的……呃,哥哥,尿急。」
「兩個人都要去?」服務生滿臉懷疑,「雙胞胎這也是同頻的嗎?」
「另一個痔瘡該換藥了。」哈利淡定地說,「所以,可以嗎?」
「不可以。」服務生板起臉,「他們總是弄的滿地是血,那些痔瘡患者。」
雙胞胎神色古怪,拼命瞪著羅恩不許他發出任何一聲含有嘲諷意味的爆笑。赫敏嘆了口氣,說道:「那沒辦法了,不好意思。」
她迅速抽出魔杖來一點,哈利和金妮只來得及撲上前擋住魔咒的閃光。
「可以。」服務生微笑道,「兩位,請。」
雙胞胎「借廁所」去了,未成年小巫師們面面相覷。
「你一定是瘋了,赫敏!」老實孩子納威已經嚇呆了,「你未成年,這就在魔法部的門口!」
「噢,別犯傻了。」赫敏揮了揮手,「這附近大概有至少二十個成年巫師,蹤絲怎麼會認為是我干的呢?我只是做了所有忘記訂位的成年巫師會做的事。」
「我宣布你現在就可以被魔法部錄取。」羅恩無力地說,「快去幫艾比蓋爾的忙吧,你比珀西更適合她。」
弗雷德和喬治旋即得勝歸來——搞定了餐廳裡的所有工作人員,現在那個靠窗的幽雅卡座是他們的了。
「讓盧娜坐裡面吧,我猜她喜歡看紅綠燈和汽車。」哈利為盧娜拉開椅子,大家吵吵嚷嚷地入座,都有些不太習慣。
「非常新奇!」盧娜興奮地說。
「如果我們接下來不是要去打架就好了。」納威還有點憂心,「我說,我們真的要這麼……就這麼吃一頓大餐?」
哈利拿起菜單,發現這家餐廳雖然裝潢典雅,但價格並不貴,他們湊一湊還是吃得起的,遂悄悄松了一口氣——他不用拿「所有忘記帶錢的成年巫師都會采取的辦法」先應付過去了。
「不填飽肚子怎麼打架?」羅恩掰了一塊餐前面包給赫敏,「現在還太早了,我爸爸剛回家呢!當然,我不是說今天。」
「我爸媽還早得很呢!」納威郁悶地說,「哪天都一樣!」
「我可是被請來的。」哈利傳遞著菜單,「我才不管有沒有人在餓著肚子等我,反正我要先吃飽。」
「餓著肚子等你的人裡可能有我們的爸爸!」弗雷德笑了起來,這一笑提醒了哈利,他鄭重轉向盧娜。
「待會兒會有一個梳著長長金發的男巫,食死徒。我會想辦法叫破他的名字,他叫盧修斯。」哈利說,「我把他留給你,盧娜,如果你願意的話。」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get不到救世主的腦回路。
「馬爾福?」盧娜笑著問道,「為什麼,因為我比較菜嗎?」
「當然不是了!」金妮連忙打圓場,「或許是因為你們發色比較接近。」
「你或許會不高興,但我還是要說,的確是這樣。」哈利坦然以對,「你的實力放眼整個D.A也並不弱,但眼下這個八人小隊裡,你確實……」
盧娜搖了搖頭。「哦,八人小隊!」她笑道,「我喜歡這個稱呼!」
「所以……」羅恩試探地問,「老馬爾福也很菜?」
哈利把拳頭擋在嘴邊,欲蓋彌彰地咳嗽了一聲。他和德拉科的交情歸德拉科,和盧修斯可沒什麼關系,他知道這個事實的時候,還不認識盧修斯呢,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巫師。
「將來……哪怕你在對面遇到阿波羅尼婭或者西弗勒斯,我都不建議你去找他們,通常情況下,他們很難放水救你。」雷古勒斯這麼說道,神情揶揄,「但盧修斯不一樣,食死徒裡也都知道他很菜。」
盧修斯·馬爾福的長處在別的地方,如果連他、連雷古勒斯都要上場了,說明伏地魔是真的無人可用了。
他們敞開肚皮吃了大吃一通,青口貝很嫩,瑪莎拉醬汁味道別致。巫師似乎沒有下館子的習慣,盧娜和納威吃得兩眼冒光,最後赫敏搜刮了所有人的英鎊,按鈴叫來了服務生。
一位很穩重的、主管模樣的中年女性走了過來,向他們出示了賬單。「現金。」赫敏拍出一沓新舊、面額各不相同的紙鈔。
「不,小姐。」女主管忽然注意到她扎辮子的發圈,頓時嚴肅起來,「我能看看您的飾品嗎?」
赫敏茫然地伸手摸了摸,那是一個精致的刺繡小水獺,浮在水面上用石頭砸一個巴掌大的、扁扁的黑色長方體。
「噢,當然。」她不確定地說,「但我沒辦法取下來,我好不容易才馴服我的頭發。」
女主管微微傾斜身體,探頭認真地看了一眼,緊接著一把撕掉了手裡的賬單。「您今晚消費的金額一共是零鎊。」她客客氣氣地說,「我看您是第一次來,要為您登記成常客嗎?」
「我不是第一次來。」赫敏傻眼了,羅恩輕輕踢了她一腳,「呃……好吧,登記吧,謝謝,我叫赫敏·格蘭傑。」
他們離開餐廳,讓清涼的夜風吹醒因為吃飽喝足而有點昏沉的頭腦。見納威他們體貼地什麼都不問,哈利干脆靠近赫敏,和羅恩一邊兒一個把她夾住。「怎麼回事啊?」他小聲說。
「這是艾比蓋爾的。」赫敏說,「你還記得聖誕舞會她幫我化妝嗎?女孩子有些東西免不了是互相亂拿的,除了這個發圈,她還有一把梳子兩支筆在我那。」
「說不定這家餐廳給每個會員都發了一個。」羅恩猜測。
「除非這是一家救濟院,我可是被免單了。」
「一年半了她都沒問你要,說明這不是獨一無二的。或者對她來說不重要,她不靠這個也可以免單。」
「那靠什麼?」羅恩驚恐地看著他倆,「混淆咒嗎?」
赫敏忍不住笑出了聲。「我不知道。」她說,伸手摸索著丸子頭上的發圈,「這個標志其實很奇怪,仰泳砸貝殼吃的是海獺不是水獺,而且我也搞不懂這個黑方塊是什麼東西。」
「某個繡壞了的河蚌。」羅恩說,「爸爸最近在收集麻瓜印錯了的紙幣,他說這叫『錯版』,很值錢的。你這也是錯版。」
赫敏覺得自己沒辦法被這個答案說服,但她不得不強迫自己暫時放下——他們已經走回到魔法部來賓入口處了。
「一把掃帚可以坐兩個人,現在離開還來得及。」哈利不抱什麼希望地說。
「那留下來的必然是我。」納威說道,「雙胞胎是不可以被分開的,這裡還有兩位女士。」
「我可不是來吃晚飯的。」金妮不高興地說。
雙胞胎對視一眼,壓根就不配合,盧娜神游天外,輕輕說了一句:「如果我走了,你們不小心把盧修斯打死了怎麼辦?」
羅恩頓時爆笑出聲。
哈利沒轍,費了一點工夫把所有人都塞進電話亭裡。他覺得這個來賓入口一定施了什麼魔法,八個人固然擠得前胸貼後背,當初他和亞瑟兩個人也沒多輕松。
怎麼,通過擠死來賓達到減少工作量的目的?
「我們得先找個地方放東西。」哈利說,「總不能帶著掃帚和長袍打架。」
「爸爸的辦公室怎麼樣?」韋斯萊們熱情自薦。
「我爸爸的辦公室也不錯。」納威忽然非要爭這莫名其妙的風。
「你們爸爸的辦公室都在同一個門裡!」哈利沒好氣地說,最後還是禁止濫用麻瓜物品司勝出——韋斯萊們四比一,納威優勢薄弱。
哈利本來還怕觸發韋斯萊先生留在辦公室門上的防盜咒,讓親兒子羅恩拿了西裡斯送的小刀試試,結果弗雷德搶先一步擰動把手,門開了。
「壓根沒鎖,你看!」弗雷德不以為然地說道,卻發現弟妹們的表情都超級奇怪,「怎麼了?」
他的雙胞胎兄弟拼命向他使眼色,弗雷德後知後覺地回過頭去,「驚喜」地發現英國境內的韋斯萊家族一個都沒少,全在這兒了。而他們的媽媽,莫麗女士,臉色陰沉得要滴水。
亞瑟若無其事地和孩子們不出聲地打著招呼,比爾一臉的「你自求多福」,珀西不忍直視地捂住臉,最裡面坐著的盧平和西裡斯,望天望地執手相望,就是不敢看這一幕家庭慘劇。
哈利眼疾手快地把兩把掃帚和一大包衣服往比爾懷裡一塞,一把關上了門。
「你知道我想做什麼嗎,喬治?」弗雷德壞笑道。
「拉開首席傲羅辦公室的門,和大家打個招呼。」喬治左顧右盼,「在哪兒呢?」
「行行好吧!」納威連忙說道,搶先按開了升降梯,甚至體貼地把所有升降梯都按來了二樓,「這樣他們就能更快地去支援了。」
升降梯一路下沉,隨著神秘事物司的大門越來越近,大家的神情也都鄭重起來。
和二層相比,九層的感覺就陰森多了。哈利不期然地想到,如果他和一個埋伏好的食死徒對上臉,那個食死徒會不會為了任務的完成度而裝作沒看見?
「警戒。」哈利說,推開了神秘事物司的大門,他們幾乎是立刻結成了一個小小的圓形陣型,哈利和納威向前,羅恩和赫敏背對背,他倒退著守住後路,弗雷德和喬治一邊一個協助兩個四年級的女巫關注側翼。
就他們在D.A練過的小組團戰來看,這已經是超豪華陣容了。雖然這組陣容一上來就被防盜瀑布淋成了落湯雞,不得不花費大量時間烘干自己。
羅恩負責關門,用魔杖在門背後烙了個「H」的標記。大廳果然開始旋轉起來,大家齊齊閉上眼睛,看來赫敏和羅恩已經提前叮囑過了。
「H是什麼意思?」盧娜閉著眼睛問。
「赫敏。」喬治毫不猶豫。
「喂!」羅恩急了。
「明明是『她』,我說的對吧?」弗雷德微笑起來,「小羅尼是個很含蓄的孩子呢。」
哈利聽到納威憂愁地嘆了口氣,知道指望這幫人正經起來是不可能了,越壓抑的時候越要歡樂,道理沒錯。
他們依次觀光過每一間科室,每開一扇門大廳就要旋轉一次,哈利有次閉眼慢了,頓時覺得眼前藍光亂閃。他比了個手勢,大家一起用了個超感咒,要是魁地奇比賽的時候能用這個咒語就好了。
「繼續。」哈利說。赫敏忽然用脊梁撞了羅恩一下,羅恩會意,上標記時特意讓這個「H」看上去大了一圈,因為這又是一扇打不開的門,也不知道是愛情廳還是死刑室。
「那麼就是它了?」金妮輕聲道。只剩下最後一扇門了,哈利握上門把手的那一刻,羅恩找到最初那個字體特殊的H,將標記消除了。
門開了,時間廳沒錯,預言廳就在後面。
他們的目標是97排,但是哈利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一直往前走。大家隱秘交流著所察覺到的食死徒人數,直到哈利從100多排轉回來,羅恩才裝作驚訝地叫道:「看,哈利,這裡有你一個球!」
戰鬥爆發得很快,哈利事先叮囑過大家不要離自己太遠,因為食死徒不敢對他下死手。他甚至讓那個球在韋斯萊運動員們之間不斷轉移——球和哈利·波特,食死徒一個都不敢惹。
和去年只能被動挨打不同,這次一上手,哈利就感到了自己和成年巫師之間的巨大差距。他們似乎不需要思考,念咒像開槍一樣簡單,只是身體的本能反應,而已經熟練掌握無聲咒的弗雷德、喬治和赫敏,尚且做不到這一點。
「撤!」哈利大喊,他們穿過層層疊疊的飄渺白霧、踩著無數水晶碎片,沒命地往旋轉大廳衝去,他落在後面,一口氣放了五六個韋斯萊嗖嗖—嘭煙火。
短短幾天,雙胞胎又給這條產品線進行了全面升級,現在的韋斯萊嗖嗖—嘭煙火自帶噪音,一邊拖著五顏六色的炫光尾巴往食死徒臉上撞,一邊大聲地播放搖滾金曲。
哈利不勝其擾,反手送了衝在最前面的貝拉特裡克斯一個超感咒,趁她尖叫一聲捂住耳朵,他一把撞上門,一口氣扔了好幾個反開鎖咒。
大家都在時間廳裡,這裡很空,仿佛本來該有什麼東西、但是又搬走了。哈利示意他們緊貼著門兩側的牆,他懷疑外面還有埋伏——被關在預言廳裡的只有五個食死徒,連哈利這邊都來了八個人呢!更何況二樓嚴陣以待的鳳凰社成員們。
他們可不是來對付伏地魔的,伏地魔大概只有鄧布利多才能應付。
「阿拉霍洞開。」哈利指著門念道,示意大家伏低身體躲避——綠光直衝進來,被弗雷德和喬治指揮著一個空架子給擋住,否則就要給貝拉開路了。
「你瘋了!」門外有人憤怒地罵道,「萬一殺了哈利·波特怎麼辦?萬一殺了我們自己人怎麼辦?」
哈利立刻看了盧娜一眼,用口型說「盧修斯」。盧娜搖搖頭,表示沒辦法用聲音識人。
「可克勞奇說哈利·波特有點小聰明,他不會毫無准備,貝拉攔不住的。」
「去看看就知道了。」盧修斯的腳步向著時間廳而來,敞開的房門和預言廳是一條直線,他可以清晰地看見預言廳裡正有人瘋狂試圖開門,並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和噪音,但他硬是像聾了瞎了一樣,「毫無所覺」地向裡走。
羅恩悄悄伸出一只腳,盧修斯被絆倒在地,頭不知道在哪磕了一下,反正暈了過去。
「盧修斯?」外面的人急了,「快快復蘇!」
但是沒有用,就像你永遠也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復蘇咒也叫不醒一個壓根就沒暈的男巫。
第179章 帷幕(5)
更多的腳步聲匆匆跑來,他們手裡各扣了一個魔法煙火,等到第三個衝進來的食死徒終於發現他們時,第二批韋斯萊嗖嗖—嘭勇猛撞向他們的腦門。
哈利再一揮手,八道粉碎咒衝向食死徒們脆弱的小腿骨。
鄧布利多不告訴他作戰計劃,他可以自己制定。
「跑!」
他們衝向唯一沒有標記的出口,納威去推門,卻發現怎麼也推不開。「這不是我的標記!」羅恩驚恐地叫道。
「當然不是。」有人輕輕地說,「那是我的標記,赫奇帕奇的標記。」
一個蒼白細瘦、頭發枯黃的男巫從某一間門裡走了出來,他有一條水銀般閃亮、鋼鐵般堅硬的右臂,正握著魔杖,只是舉起左手揮了揮,笑道:「好久不見,哈利·波特,然後……還有你。」
他的目光停在赫敏身上,赫敏一愣,繼而恍然大悟:「你是小巴蒂·克勞奇!」
克勞奇點了點頭,但他看上去很平和,沒什麼惡意。他探頭看了看時間廳和更裡面預言廳的熱鬧,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幾枚煙火……」他嗤之以鼻,「阿茲卡班呆久了,手都生了吧?」
他抬起手,似乎打算解救貝拉出來,哈利手一動,八道昏迷咒再次直撲小克勞奇而去,但卻被他一個牢固的鐵甲咒擋住。
「別這樣,沒必要。」小克勞奇預判了他的預判,神情卻很倦怠,仿佛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沒有意思,「我不會攻擊你們的,你們也別費事,我們只要相安無事地等到黑魔王駕臨就好了。」
「所以你殺豬的時候也會勸它們別掙扎嗎?」羅恩難以置信。
「我懇求你,能不能做個好點兒的比喻!」金妮臉色鐵青。
「如果我放出貝拉,她可不會這麼好說話。看看你們,一個個狼狽不堪,不就是被她追殺的嗎?」哈利看著小克勞奇的動作,忽然意識到他正在不斷地給預言廳的門上鎖,怪不得貝拉竟然遲遲衝不出來。
見哈利注意到了,小克勞奇也就不再偽裝了,他甚至把時間廳的門也關上了。
「真是的,明明能用腦子解決的問題,為什麼非要用武力?」他認真地詢問小巫師們,「我做出的貢獻,難道不比貝拉特裡克斯大多了?為什麼黑魔王眼裡只有那個女人?」
「說不定是看上她了。」羅恩嘀咕道,「誰讓你是個男的呢?」
「你說什麼?」小克勞奇立刻道,「大點聲!」
「我說……」羅恩緊張地咽了口口水,「現在!」
「阿拉霍洞開!」
所有人一齊蹲下,每人隨便挑了個門念咒,門後風光在開門的一剎那出現在眼前——幸運女神眷顧了納威,他攻擊的門是出口,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弗雷德一腳踢了出去。
「去找人!」他吼道。
門很快合攏了,大廳瘋狂旋轉起來,小巫師們都閉眼抱頭蹲在地上,猝不及防的巴蒂·克勞奇就沒這麼好運了,他暈頭暈腦地試圖扶著牆,卻差點被帶倒,還不等哈利他們再來一次,似乎哪裡的門開合了一下,大廳就又旋轉起來。
「真服了,你們怎麼還在神秘事物司?」有人尖聲尖氣地在哈利耳邊說,「這裡有黃金撿啊?」
「多比?」哈利懵懵地問,眼前發花。
「多你個頭!」他後腦勺上挨了一下,那個濕淋淋的來人小心翼翼地繞過巴蒂·克勞奇,先進了時間廳,一揮手把門關上了。
很好,又開始轉了,哈利頭大如鬥,悲哀地發現小克勞奇竟然開始適應這種旋轉了。
「你們幾個不都是魁地奇球隊的嗎?真弱!」小克勞奇粗魯地拎走了赫敏,像在用火焰把玩一具蠟像,赫敏努力忍住痛苦的呼救,臉上的汗水像是融化的蠟液,「先把球給我吧,你們不老實,這我可以理解。不過游戲過程中萬一把球弄碎了,就不是黑魔王樂於見到的了。」
他沒發現阿波羅尼婭到了?哈利頓時覺得連著三次旋轉真是值回票價,至少小克勞奇再也不用拿貝拉要挾他們了,說得跟關門放狗一樣。
「沒問題,球在我這。」羅恩舉起手,「放了赫敏,我把預言球給你。」
「我以為你們會玩一些『不——羅恩!不要!』的戲碼,你是羅恩·韋斯萊對吧?」小克勞奇爽快地把簌簌發抖的赫敏扔進盧娜懷裡,左手已經握住了羅恩手裡的預言球。
他感覺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
這種疼痛很快加劇起來,小克勞奇憤怒地翻起手腕,發現羅恩手指間夾著一支奇怪的、透明的短棒,尖端閃亮的銀針深深扎進他的血管裡,電光火石之間,羅恩已經一口氣將藥液全都推了進去。
很痛,痛得要死。巴蒂·克勞奇只覺得一顆心跳得忽快忽慢,他頭暈目眩,眼前一片昏花,空空的胃袋猛烈地翻攪著,卻吐無可吐。
不是已經……征服了這種眩暈嗎?他想不要緊的,他還有魔杖,但眼前紅光閃過,他右手一空——是救世主拿手的繳械咒。
真是愚蠢啊,我的無杖魔法在黑魔王的教導下已經……剛剛不是已經見識過了嗎?小克勞奇想笑,黑魔王他——黑魔王……黑……
「他已經走了?」羅恩小心翼翼地問。
「不知道。」赫敏微微有些哽咽,聲音裡壓抑著激動,「噢,羅恩!你為了我……」她轉身抱上羅恩,把臉埋進他的脖子裡。
弗雷德和喬治擠眉弄眼地召喚了一根繩索將小巴蒂·克勞奇綁成一條大蝦,哈利取走了那個預言球,覺得此間不宜久留,那倆已經親上了。
「呃……我們去幫忙吧?」他尷尬地招呼剩下的人,指了指時間廳,盧娜給了他一個同情的眼神。
但阿波羅尼婭可不需要他們幫忙。
「我可不是鳳凰社的,我不留活口。」阿波羅尼婭遺憾地搖搖頭,「關上門還怕嚇到你們,結果你們還玩挺大。」
她讓盧修斯伸伸腳抵住門,自己去觀賞了一下羅恩的傑作。「嘖,這都開始硬..了……」她掰著那只手腕。
「咳!」赫敏意味深長地連連咳嗽,「咳咳咳!」
「好好好,沒硬沒硬,還熱著呢!我猜他一定死於搶救不及時。」阿波羅尼婭哭笑不得,「准頭可以啊,小伙子,一針扎中動脈,這……你怕不是有透視眼吧?」
「愛情的力量。」雙胞胎異口同聲。
阿波羅尼婭這才注意到了他們,神色微變。「我下死手果然是對的。」她喃喃道,將目光投向禁閉的預言廳。
「不!」盧修斯躺不住了,睜開一只眼,「你別太過分,想想黑魔王的怒火。」
阿波羅尼婭神情緊繃,正琢磨著干脆把雙胞胎打暈了找個地方一丟、一鎖,鳳凰社終於遲遲趕來,後面還跟著個納威,乖巧地倚著門。
「真不容易啊!」阿波羅尼婭嘲諷道,「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
她一回頭看見正跟哈利說話的西裡斯,頓覺眼前一黑。怎麼回事,她和弗朗索瓦絲還是不是天下第一最最好了?明明拜托她死活都要看住西裡斯,打暈了關籠子裡也不能讓他在七月之前回國!這幫人啊!!格蘭芬多啊!!!
亞瑟和莫麗都有點怯怯地,像是看馬戲團裡的瓶女或者雙頭人,又是好奇又是害怕。讓珀西來認,珀西說這不是格林格拉斯女士的魔杖。
廢話,她的魔杖那不跟身份證一樣了嗎?
直到盧平進去時間廳查看了一下食死徒的慘狀,確認了她的身份。
「全巫師界放著魔杖不用、非得用腿把人絞死的,就她一個。」盧平皺著眉打趣道,人都死了,再說什麼也沒有意義。
「拜韋斯萊嗖嗖—嘭煙火所賜,用魔杖更不方便。你們大可以說他們是重傷,送去阿茲卡班立馬就死了。」
「那這也是你干的嗎?」比爾很好奇,指著小克勞奇毫無尊嚴的遺容。
阿波羅尼婭瞟了赫敏一眼。「算是吧!」她含糊地說。
「你用的是什麼?」比爾使勁兒拔下了那根注射器,頓時連他爹的目光也吸引了過來,「蛇怪的毒液嗎?」
那你還敢用手去碰針尖,你是真不嫌棄啊!多髒啊!
「呃……阿托品吧?」她挑了個對麻瓜和巫師來說都很易得的毒物,顛茄嘛,女貞路5號的地下室裡找找還能翻出二兩。
赫敏絕望地閉上眼,但想想巫師壓根沒有法證痕檢,又松了一口氣。
「我說,幾位。」躺在地上的盧修斯終於忍無可忍,他半支撐起身體,形容狼狽,卻顯得那份辛苦維持的逼格多了一份易碎感,「是不是忘了裡面還有五個人?」
老牌鳳凰社成員、新加入鳳凰社成員、實習期鳳凰社成員和預備役鳳凰社成員都露出了如出一轍的尷尬表情。
但阿波羅尼婭費了好半天勁才解開小巴蒂·克勞奇用的封鎖咒,險些場外求助雷古勒斯。怪不得那門都被貝拉特裡克斯用阿瓦達索命咒轟得快朽了也打不開,他是真心實意地想鎖住貝拉好搶功啊!
這感天動地同事情!
有鳳凰社出手,她就懶得摻和了,干脆和亞瑟·韋斯萊在一邊守著死刑室聊天。這一位和盧修斯半斤八兩,衝勁兒遠沒有老婆猛,膽子也沒有老婆大。
「今天怎麼回事啊?」她問,「你們不下來,他們不上去,我趕到的時候一看,好家伙,都逼得……」
「神秘事物司不適合做戰場,原定是在八層的正廳。鄧布利多和我們都覺得這幾個孩子足以逃出神秘事物司,弗蘭克也說會幫我們看著些,結果我們等啊等,一點兒消息都沒有,跑去一看,何止隆巴頓夫婦,連金斯萊和唐克斯都被叫走了,甚至來不及給我們留個話。」
「嗯,麻瓜首相遇刺了,我離開時黑魔王剛到,差一點我就走不了了。」
伏地魔拿手好戲,AOE反幻影移形咒。範圍之內,有去無回,連個守護神都別想出去。
「怪不得!樓上當時就大亂了,很多人回來了又走,這裡倒是安安靜靜的,一點兒都沒被打擾到。」
「只怕整個魔法部都要為這件事善後了。」阿波羅尼婭搖搖頭,「在場有幾百家媒體,一出事兒全都溜了,照片改起來容易,錄像轉播出去就完蛋了。」
「我們當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差一點我和珀西也要被派去找首相。說是到處都找不到人,也不知道他一個人能去哪裡,還抱著條狗。」
阿波羅尼婭微微一笑,想挑眉,但是假眉骨太重,根本挑不動。
戰鬥結束得不算快,但很有鳳凰社的風格:食死徒都活著,而好人們為此負了傷。
阿波羅尼婭遠遠地看著被捆縛在地上的貝拉,忽然覺得左臂一陣熱燙。
「他來了!你們完蛋了!乖乖等死吧!」貝拉已經囂張地尖利大笑起來,被赫敏毫不猶豫地沒收了嘴。
「我該上去了,對不對?」哈利環視著大家,最終停在阿波羅尼婭身上。
「鄧布利多在那裡等你,他會幫你的,主要還是他動手。」盧平鼓勵他。
「正廳比這個鬼地方好多了,最起碼不會總是莫名其妙地老是轉。」西裡斯安慰他,「又寬敞又明亮,沒有這見鬼的藍蠟燭。」
門口處光線一暗,又有人來了,落湯雞大軍再添一員勇將。守門的納威瑟瑟發抖地縮在一旁,恨不得與牆壁融為一體。
「如果你連靜止不動都會出錯的話,隆巴頓。」斯內普輕蔑地看了他一眼,「或許可以讓布萊克來取代你,自古以來沒聽說過用呆頭鵝看門的。」
怎麼說呢,阿波羅尼婭有時候還挺同情鳳凰社這幫人的。罵呢罵不過人家,還不能動手,除了像西裡斯那樣把自己氣成個煤氣罐之外,連年輕的比爾和珀西都進化出了「你盡管說,我權當自己聾了」的鄧布利多式坦然自若。
見到斯內普的身影,貝拉特裡克斯雙眼冒光,驟然激動起來。她的雙手不安分地在背後掙動著扭來扭去,光滑平坦的下半張臉恨不得硬生生再長一張新嘴。
「先上去吧,波特,校長在等你。」斯內普平靜地催促道。
哈利一句話也不敢說,經過斯內普時,他只是停了一下,就趕緊上樓了。
剩下的人,除了納威和盧娜,大概都明白接下來還有場戲要演。他們屏氣凝神地准備當好一個觀眾,必要時上場配合,卻沒料到一直冷眼旁觀的阿波羅尼婭忽然毫無征兆地抬起魔杖——
「阿瓦達索命!」
一條恢弘的極光,劃過每個人的眼睛。貝拉和其他食死徒捆在一起,並沒有立刻倒地,但她驟然松弛的身軀卻毋庸置疑地揭示了她的死亡。
「是、是假死吧?一定是吧?」羅恩小聲說,他自己剛剛親手了結了一條人命,卻再一次被當眾殺人的場景震懾得無以復加,「就像普威特家那樣。」
「不是……」赫敏按住他的手,神情無助,「你等等。」
幾乎所有人都被嚇住了,除了盧修斯,他習慣了,黑魔王就愛這麼干。阿波羅尼婭將貝拉特裡克斯的身體漂浮起來,路過西裡斯(石化版)時甚至煞有介事地說了聲「節哀」。
「同喜。」西裡斯呆呆地說。
她走到死刑室門前,從口袋裡摸出一張記有咒語的小紙片,試了兩三次,終於成功地將門打開了。
「你干什麼去?」盧平茫然地問她。
阿波羅尼婭沒理他們,她揪著貝拉的後領,一級一級地將她拖下石階,又一點一點地把人拖到帷幕前,最後一腳踢了進去。
那扇竊竊私語的、朦朧又飄逸的帷幕,完全吞噬了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
阿波羅尼婭不期然地想起二十年前的那場婚禮。貝拉披著白金禮袍,那種緞子在陽光下會折射出香檳色的光芒。但美麗的衣裙並不能增添新娘的嬌艷,她木著一張臉,腮上尚有淚痕,完全是哭懵了的模樣,直到那個人來了,她才像一朵玫瑰花一樣綻放開來。
現在那個人也來了,就在樓上,讓貝拉特裡克斯安息吧。
阿波羅尼婭站在石台上,帷幕在她腳邊海浪般溫柔地卷來卷去。她忽然有了一種衝動。
如果她試圖進入帷幕,那格林格拉斯夫婦留在她身上的「補丁」會如何起效?毒藥、外傷、意外都不作數,她連阿瓦達她自己都做不到。但格林格拉斯夫婦未必知道神秘事物司裡還有這樣一幅像征著死亡本身的帷幕。
這誘惑是如此之大,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做一個了結,想見一個分曉,只要上前一步。
余光裡她看到鳳凰社的成員們都擠在最高一級台階上。太諷刺了,現在她對面有更多的人了。他們站在道德的高地上俯瞰她、審視她,她剛剛殺了一個人,她還殺過更多的人。她該和貝拉去同一個地方,就在這死刑室裡。
全然負面的情緒突如其來地占領了她,她毫無防備,就此淪陷……她伸出手去。
「你發什麼瘋!」有人一把將她拉了回來,阿波羅尼婭茫茫然地看著他,是斯內普。
「別發傻了。波特把這個給我了,我們得想辦法放了盧修斯,不是嗎?」斯內普的語氣有點像是在哄小孩,預言球在他手裡安靜地待著,珍珠白色的霧氣微微閃爍。
「你自己可以的。」阿波羅尼婭冷靜地看著他,伸手去掰他的手指,「別在這裡,下去!下去!離這個帷幕遠一點!」
「那裡面是什麼?」斯內普發現自己已經沒辦法像少年時代那樣輕而易舉地控制住她了,「告訴我,你把貝拉送去了哪裡?」
「我不知道……」阿波羅尼婭渴望地看著那片輕薄飄逸的布料,「如果進去了有可能會見到伊萬斯,你去嗎?」
斯內普一愣,萬萬沒想到會是這個答復。莉莉已經死了,他該如何和莉莉再見,除非……他也死了。
「我不會去。」他堅定地搖搖頭,「別說只是『可能』,哪怕是100%。」
阿波羅尼婭笑了起來,很欣慰的樣子。「很好!」她點點頭,「但是我會。」Ⅰ
「什麼?」斯內普一愣,被她反手掙脫出來,還狠狠把他往石台下推。他猝不及防,預言球差點脫手。
正當這時,一道紅色的閃光擊中了阿波羅尼婭。她一聲不吭地暈倒在了石台上,帷幕無風拂動,卻無法觸及她的的腳尖。
死刑室門口,西裡斯·布萊克像美國西部電影裡的牛仔一樣,帥氣地吹了吹自己的魔杖尖。
「這麼多年了,終於讓我扳回一局!」他有些得意地和小巫師們炫耀,「我敢說全英國我也是獨一份兒的!」
「你打暈了她?」盧平喃喃問道。
「難道還讓她繼續在那裡犯傻?事情還沒完呢!」西裡斯反問,「剛剛你看到沒,鼻涕精差點把預言球都給砸了。」
「做得很好。」斯內普抱著阿波羅尼婭走上台階,這破天荒的一句給所有鳳凰社成員嚇得不輕,「我會給格蘭芬多加五十分的,布萊克。」
他暫時將阿波羅尼婭交給莫麗和珀西照顧,自己帶著預言球叫上盧修斯進了時間廳。
「好吧,我現在覺得你說的真沒錯,赫敏。」羅恩聳了聳肩,湊過去小聲道,「他倆可能真的有一腿。」
「你這話說得真難聽!」赫敏皺起眉,完全忘了最早是她先這麼說的,「可我看,他倆都沒意識到這個事實,這才是最悲哀的地方。」
第180章 攤牌(1)
1996年的六月份過得相當不平靖。對於麻瓜來說,他們的首相梅傑忽然莫名其妙地在官方別墅遛狗時遭到襲擊,數百家媒體一同報道了這件事,但只有一段干巴巴又水唧唧的文字,毫無真料,所有的視頻和照片中都只有還擊的安保人員和被搞得一團亂的莊園一角。鬧了大半個月,最終也不了了之,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或者組織宣布為此事負責,新蘇格蘭場和其他一些秘密部門也安靜如雞,挖不到料的媒體無顏下場,民意似乎也變得不那麼洶湧了。就連先前沸沸揚揚的首相與衛生大臣的桃色新聞,似乎也都沒人關注了。
對於巫師來說,更了不得,伏地魔回來了!他前腳去襲擊麻瓜首相,後腳又強闖魔法部,務求一個上層建築兩開花,把傲羅遛得腿都細了。還好有鄧布利多,從白金漢郡追著他打到倫敦,最後在毀了半個魔法部正廳之後,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大難不死的男孩」一個預言球砸退。
「我沒有超乎常人的黑魔法力量。」哈利·波特在《唱唱反調·六月之夜特刊》上如此表示,「我只是給了伏地魔他想要的,他拿到之後自然就走了……不,沒有任何危險性,不會讓他更強大,我以梅林的名義發誓。我只想說,期待你回到家之後真正看清我的禮物,希望你喜歡,湯姆。」
新聞見報之後,不少人信誓旦旦地宣稱曾親眼目睹了D.A一行人披著破曉霞光歸來的身影,盡管那是所有人睡得最熟的時分。余額告急的夏季學期裡,這件事在無數張嘴的口口相傳裡演繹出了許多離奇的版本,反倒是事件親歷者的真實體驗沒人聽。
又是吃大餐又是放煙花,說出去誰都當他們是進城去玩兒的。可真正刺激的部分又不能提,比如殺人,比如神秘事物司的奧秘。
所有人都以為今年的學院杯不出意外又是格蘭芬多,但鄧布利多偏偏不走尋常路,他的理由是「事情發生在霍格沃茨之外,私自離校本來應該扣分」。但幫忙批黑魔法防御術試卷而姍姍來遲的斯內普教授卻驚掉了所有人的下巴——他給格蘭芬多加了五十分。
「不可能!他不是斯內普!他是食死徒假扮的!」一個四年級的格蘭芬多害怕極了。
「閉嘴吧你!」金妮·韋斯萊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
麥格教授神色古怪,鄧布利多教授並沒問為什麼,反而笑眯眯地提醒道:「西弗勒斯,這樣的話你和米勒娃該怎麼處置那個獎杯呢?一人劈一半兒?」
斯內普的精神不怎麼好,看上去像是失眠已久,明明事情已經過去那麼多天了。他眼窩深陷,黑眼圈恨不得垂到下巴,和那些難得的青青胡茬熱烈握手,唯有一雙精明的眼睛亮得可怕。
被緊急調回魔法部的格林格拉斯教授到底給他留了多少沒批完的試卷?
「是嗎?」斯內普面不改色地往躍躍欲試的格蘭芬多們身上掃了一眼,「波特頭發太亂了,扣一分。」
「哈!」麥格教授直接笑了出來,一邊笑一邊輕輕點頭,她都習慣了,真的,波特才上了幾年學,她和斯內普都共事十多年了,那學院杯都快在魔藥學教授辦公室裡長蜘蛛網了。
格蘭芬多沸反盈天地抗議起來,斯萊特林對那五十分耿耿於懷的怨念更是幾乎要化為實質。但是斯內普只當作沒看見,若無其事地走去坐下。他的身邊空空蕩蕩,那個位置再也不會有人來了。
鄧布利多贊嘆般地看著他的兩個老伙計鬧小孩子脾氣。說實在的,無論是六十歲,三十歲還是十三歲,都是他的學生,在他眼裡都是一樣的,他活得太久了。最後還是由他補上這一分,霍格沃茨建校以來第一個雙黃蛋堂堂誕生,所有的裝飾物都變成了紅綠雙色,熱鬧喜慶得仿佛要過聖誕。
就是斯萊特林和格蘭芬多都不太高興就是了。倒是年年陪跑、年年看熱鬧的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勞高興得不行,有幾個三年級嚷嚷著要給學院杯短暫地命名為「波特發型杯」。
德拉科心不在焉地附和著同學們的抱怨,滿腦子都是前天媽媽寄來的信——那天晚上食死徒損失慘重。有意外死於神秘事物司詭異藥物的,比如小巴蒂·克勞奇;有突然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比如他姨媽貝拉特裡克斯;還有受傷被俘,送進阿茲卡班連開庭都沒等到就傷重不治的,比如一大堆他不認識的人。
而他爸爸盧修斯·馬爾福,成為唯一一個活著回去、且立了功的食死徒。
「你爸爸最一開始就受傷暈了過去,所以鳳凰社在收攏戰俘時並不重視他,這也給了西弗勒斯機會,在其他人都離開時用奪魂咒控制了負責看守的西裡斯。你也知道,波特給黑魔王的是另一個預言球,真正的球他給了西弗勒斯,當然,他不能將那個球帶回來,否則會暴露他自己。還好,預言廳裡另外有查看預言的儀器,你爸爸因此得知了那個愚蠢預言的全部內容。」納西莎如此寫道,「你知道的,德拉科,我的兒子,事實全然不是那麼回事。」
德拉科心情復雜極了,他極慶幸於自家及時而正確地改變立場,又覺得他的父祖曾臣服於這樣一位領袖簡直可笑,他畏懼於未知的前路該如何延展,又憂心於其他人的安危。
「黑魔王無人可用了,德拉科。所以他會找來更多牽涉不太深的人,比如潘西的父母,甚至是我。他早晚會盯上你們的,因為當年他就是這樣對待你爸爸的。別急著回家,家裡現在烏煙瘴氣,雷古勒斯會去接你。愛你的媽媽,一萬個吻。」
直到上了回南的火車,他依舊在反復回想這封信,信裡透露的意向令他不安。
「天哪德拉科!」潘西剛展開出發前收到的最新一期《預言家日報》,就發出了一聲驚呼,「你快看看這個!」
占據報紙頭版的是一份戰時動員令,遣詞造句是他熟悉的那種蠱惑人心的風格,德拉科草草掃過一眼,果然看到落款是魔法部部長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
「希望她能多干幾年,這樣我們的工作就都好解決了,如果我們需要工作的話。」德拉科開了個玩笑。
「不是這個!」潘西嘆了口氣,把報紙翻到第二版,「我們學院快被一網打盡了。」
果然——二版就是通緝令,他爸爸和他教父朝他笑得非常高傲,還有西奧多·諾特的爸爸,格雷戈裡·高爾的爸爸……基本都是《唱唱反調》那篇著名文章裡出現過的。
「我現在是不是應該去波特的車廂找他干一架?」德拉科不確定地說。
「最好不要。」潘西撇撇嘴,「圍觀的人太少,你的投入與收獲不成正比。如果你非要演,我建議去月台上。」
德拉科眨眨眼睛,沒說什麼。潘西對這一切都心裡門兒清,可沒辦法,她就是討厭格蘭芬多。如果他沒有從小和哈利成為朋友,估計現在也和潘西差不多吧?
「等等!」德拉科驚叫起來,「那到站之後怎麼辦?」
潘西也反應過來,神情有些凝重。「他們看到報紙就不會再來了吧?」她說,「或許你們可以先去我家,報紙只是用來表態用的,我敢說飛路網一定沒有被監視,傲羅也不會去搜查你們的家,不然格林格拉斯教授這個部長就白當了。」
德拉科覺得她說得有道理,但這不妨礙他憂心忡忡地瞪著車窗的風景從曠野變成田園、鄉鎮繼而變成都市。
「走啊!」潘西拎著箱子催促他,「你在害怕什麼?」
是啊,他沒什麼可怕的。明明是救世主..打..黑魔王,最擔驚受怕的偏偏是他們這些牆頭草,這都什麼世道!
德拉科走過一間間車廂,透過玻璃向外看,入目都是俗套的家庭喜劇,父母兒女抱在一起大聯歡。他想他應該能回去,如果他錢包深處還有一點麻瓜錢,他可以坐地鐵去格裡莫廣場投奔雷古勒斯。
哈利正和韋斯萊一家站在最顯眼的地方,或者說,韋斯萊家站在哪裡,哪裡就會變得很顯眼。德拉科瞟了一眼,昂起頭,准備像父輩那樣高傲地走過去,忽然聽見一聲「嘿,說台詞啊」!
嗯???
「咳、咳!」一個男巫站了出來,那種落拓不羈的瀟灑姿態頓時吸引了全場女巫的眼球,「一個人啊,德拉科?」
「西裡斯?」德拉科猶豫地說,「你是西裡斯·布萊克,對吧?」
「我真為納西莎的家庭教育捏一把汗。」西裡斯誇張地笑起來,「沒人來接你嗎?不如跟我走,我也是你的舅舅,就讓……」
他頓了一下,喃喃念叨著「該死的,這誰寫的台詞」,一邊試圖去看掌心。他身後的哈利、韋斯萊們還有穆迪和疑似是他表姐的易容馬格斯都露出不忍直視的表情,羅恩好似要笑場,把頭埋在格蘭傑背上。
「不用了!」有人說,「德拉科是我的教子,當然要跟我走。」
雷古勒斯·布萊克穿過石牆,風度翩翩,仿佛要去參加慶祝新部長就任的冷餐會,而不是剛剛登上了一級通緝犯名單。
「你怎麼來了?」德拉科頓時傻眼,把箱子一扔,一手去攔他,一手去掏自己的魔杖,「快走!」
這裡也太難放水了吧!當著這麼多人的面!
但是來不及了,德拉科眼睜睜地看著正義之友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嗖」的一聲拔出魔杖,大鬧魔法部沒幾天的D.A成員忽然化身成了柔弱少年少女,一個個抱頭鼠竄,迅速把氣氛炒得火熱。
哈利一邊尖叫,還一邊給他打眼色示意他趕緊閃邊兒。德拉科還在發愣,就被雷古勒斯踹到一旁,險些掉下鐵軌去——他從小到大還沒挨過打!
站台上人仰馬翻,學生與家長尖叫逃散,傲羅們放棄維護秩序也加入進來,正當德拉科驚訝於雷古勒斯居然能以一當十的時候,更多的食死徒穿過石牆,趕來支援。
他們都披著相同制式的黑鬥篷,臉上罩著面具,兜帽一拉連發色都看不清楚,根本不知道誰是誰。德拉科茫然地握著魔杖,第一次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
但事態進展快得令他猝不及防,因為食死徒裡有人率先使出了阿瓦達索命咒。綠光一往無前,站在最前面的西裡斯·布萊克首當其衝。
「不!」他突然聽見雷古勒斯大叫了一聲,猛地撲過去擋在西裡斯身前,綠光像一道箭矢,筆直地沒入他的後背。像是被人將用以驅動身體的靈魂一把抽走了一樣,他癱軟下來,無聲無息地倒在西裡斯懷裡。
德拉科眼前一陣陣發黑,他完全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於是顧不得還在交戰、頭頂魔咒亂飛,他衝上前去,撲到雷古勒斯身邊。
「他、他……」德拉科聽到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他摸摸雷古勒斯的手,還是熱的呢,可探探他的鼻息,卻已經沒有了。他慌亂地摸過頸動脈、心跳和脈搏,還試圖去查看雷古勒斯的瞳孔,把麻瓜急救知識教過的所有方法都試了一遍,可是所有的征兆都告訴他——
雷古勒斯死了。
「嗯。」西裡斯點了點頭,堪稱溫柔地撫摸著弟弟的臉頰。
「你有毛病吧?」德拉科忽然爆發了,「你放開他!別碰他!你起開!」
西裡斯困惑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食死徒已經在撤退了。德拉科知道他應該跟上,這樣他就能回到爸爸媽媽身邊,可他沒有動,他現在只想把西裡斯·布萊克扔下鐵軌給火車軋死!
一道紅光無聲而來。
這下好了,現在西裡斯一手一個摟著一大一小,被壓得不能動彈。
遠處的羅恩興奮地揮著拳頭,叫道:「我早就想這麼干了!」
他叫了幾聲,發現大家都不說話,但都很贊許地看著他。赫敏控制不住笑容,跳起來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尖叫道:「無聲咒!羅納德!你掌握無聲咒啦!」
「誒?」羅恩試圖撓撓後腦勺,但差點兒被赫敏墜到地上去,連忙摟住女友的腰,順手把她上衣往下拉了拉。
哈利覺得沒眼看,找盧平,盧平也在和唐克斯聊天,他只好去找穆迪。
「我們這……是不是太快了?」他問。
「還行吧。」穆迪咧咧嘴,「艾比蓋爾約了麻瓜部長吃午飯,她趕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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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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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4-11 23:30
第181章 攤牌(2)
1996年,英國,倫敦,威斯敏斯特區,唐寧街,首相官邸。
管家從特勤人員手裡接過麥當勞紙袋,一邊核對手裡的單子。三包大薯、一個巨無霸、一個麥香雞和一個麥香魚,雞翅雞塊若干,以及三大杯冰可樂。
「1號怎麼回事?」帶隊跑這趟腿的特勤小組長黛安擠眉弄眼地問,「快餐派對?大中午的?這可不像他!」
管家不發一語。他是專業的英式管家,從不在背後議論雇主。別說首相只是想躲在辦公室裡啃漢堡,他就是蹲在馬路邊上吃賽百味,管家都會體面優雅地站在他身後作陪。
他走上石梯,經過一幅幅前任首相的照片,將麥當勞送去首相的小辦公室,發現首相也在焦慮地兜圈圈。
「您的客人還沒到嗎,先生?」
「沒有。」首相手裡握著他的備忘錄,似乎正在檢查待會兒要說的話題,「有什麼事嗎,本傑明?」
「如果您的客人需要我們派人去接,我這就通知司機組。如果他是自駕來的,我想我需要登記他的車牌號。」
首相卡殼了,揮了揮手裡的備忘錄。「不,不……什麼都不需要。」他語氣卻遠沒有這麼斬釘截鐵,「你現在就下樓去,本傑明先生,回到你的房間去,也告訴其他服務人員,誰都不要上來,除非我按鈴。」
通常首相官邸裡總是人頭攢動,地方不大,人又多。但今天這些幕僚全被首相打發出去了,准確地說,是請他們去一家頂級俱樂部消磨半天,放個短假。管家當然知道事情不同尋常,但他是專業的。
「如您所願,先生。」管家輕而有力地頷首應承,關上了房門。
他立即靠著氣派的辦公桌坐了下來,仿佛剛跑完三千米、需要休息似地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馬上又跑去門邊,貼在門上聽管家遠去的腳步聲。正當此時,他聽到身後傳來清脆的咳嗽聲。
「部長女士在路上了。」牆角那幅巴掌大、毫不起眼的小油畫如此說道。
首相連忙整整衣服,捏捏領口的溫莎結,坐回他那張大辦公桌後面。此時他才想起來有什麼不對。
部長女士?上次救了他的不是個風..騷的熊..0嗎?他前腳被送走,後腳契克斯莊園的主體建築幾乎就被毀於一旦,後來挖了半天,才挖出那幾個昏迷的警衛,但他們完好無損,連腦門上都沒磕破一塊油皮。
神乎其技。
首相自詡是個處變不驚的老手,但他即將要面對的無疑是超脫於世俗力量的「物質」,由不得他不心慌意亂。
好幾年沒有點過的壁爐發出「撲」的一聲輕響,爐膛裡無中生有出一蓬綠焰,兩個身影出現在火光之中,他們撥開火焰走出來,優雅地像是撥開落地窗前的帷幔、要走到玫瑰花環繞的陽台上透一口氣。
首相大著膽子看過去,沒有熊..0,只有一對衣著光鮮的男女,都穿著長袍。為首的女人披著一件蓬松而有廓形的前開襟黑袍,大概是外套,裡面是淡綠色的緞裙,她的頭發像白廳街所有女工作人員那樣盤在腦後,呈現出一種暗淡無光的金色,首相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被那一對寒光四射的寶石耳釘吸引,繼而注意到她的臉,除此之外,她渾身上下都很樸素,胸針像是銀的,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更是灰撲撲,連寶石都發黑了。
簡而言之,一個非常標准的政客形像,下議院和她相同思路的女議員一抓一大把。
但她的隨員卻很出眾,而且年輕。那是個凱爾特男孩,說實在的,他是怎麼把頭發染得那麼紅還能來上班的?
「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女人很懂社交禮儀,主動向他伸出手來握了握,「這是珀西·韋斯萊,以後如果再有事,他會替我拜訪。」
啊,沒錯,是這個聲音,首相恍然,慢慢地松了一口氣。巫師嘛,會把自己的外貌變得千奇百怪也是很合理的。
「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他有些不太禮貌地注視著那張臉,「不是契克斯莊園那次。」
「當然。」格林格拉斯笑道,「你和前任部長康奈利·福吉同一年履新,我作為副手、陪他來參加了你們的初會,你大概沒注意到我。」
「噢,我想起來了。」首相拍了拍腦袋,「見過你們的第二天,那群愛爾蘭豬玀就把這裡毀了,我不得不搬到海軍部去!」Ⅰ
「這可跟我們沒關系。」格林格拉斯挑了挑眉,「泡泡說你的狗很乖,我給他帶了禮物……我要的麥當勞呢?」
「她。」首相糾正,接過那一小袋魔法狗餅干,「泡泡是誰……噢,那個給我們倒茶的哥布林?」
完了,他看到兩個巫師齊齊皺眉。
「巫師界有巫師界的哥布林,我們通常稱呼他們為『小精靈』。」格林格拉斯好脾氣地也糾正了他一次。Ⅱ
寒暄過後,首相便邀請他們去吃那個見鬼的麥當勞。紅發年輕人十分拘謹,格林格拉斯卻十分不見外。
「我只喜歡吃薯條,所以這個是我的。」她把所有大薯都擺在自己眼前,又伸手拿了杯飲料,「各位自便。」
首相被這種反客為主的行為驚呆了。但吃吃喝喝確實能很快拉近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更何況是這種輕松自在的快餐。
「還是你們巫師好。」首相喝了一口冰可樂,「我要是公然將一個年輕漂亮的女秘書帶進帶出,辱罵我的報紙會把這裡淹沒的。」
「是嗎?」格林格拉斯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你沒有嗎,梅傑先生?」
首相立即窘迫地嗆了一下,他知道她在說什麼。「還沒有正式地感謝你呢!」他說道,「幫了我一個大忙。」
契克斯莊園襲擊案在場的所有人都被一一修改過記憶,除了首相,而他與衛生大臣的那段不..倫..之戀似乎也一同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腦海裡,他的侍從、他的幕僚、全國上百家大大小小的媒體,掌握著話語權的人,除了首相。
「舉手之勞而已。」格林格拉斯喝可樂的樣子像是在喝紅酒,他們輕輕碰了一杯,「民眾是善於自我欺騙的生物,他們很快就會覺得那不過是曼德拉效應。」
「什麼是『曼德拉效應』?」首相困惑地問,又看了看那個年輕人,發現他也一臉茫然,「曼德拉?南非的那個曼德拉嗎?」
「也有可能是曼德拉草。」凱爾特男孩小聲嘀咕。
格林格拉斯尷尬地打了個哈哈。「不重要!」她像揮舞魔杖一樣揮舞那根薯條。
首相明智地沒有追問,這確實不重要。他想現在是該進入正題了。
「康奈利·福吉怎麼樣了?」他問,聽語氣似乎和那位老同事很熟,天知道他們上次見面還是在履新的時候。
「主動辭職了——還算他識趣,如果他不肯體面下台,我可以幫他體面。」格林格拉斯笑了笑,「他走錯了路,過去一年都在那條錯誤的路上狂奔,背棄他的支持者,疏遠他的合作者,不久前的那件事狠狠地打了他的臉。」
「恭喜你。」首相笑道,「不是每個副手都有撿漏的機會。」
「但我撿漏是必然的,從康奈利·福吉當上魔法部長的第一天起,就注定要替我看住這個位置直到現在。」她並不接受祝賀,相反,還很狂傲。這種態度短暫地震懾住了首相,他很快明白過來——她也要進入主題了。
「布羅克代爾大橋。」首相決定先發制人,「我們為什麼要炸掉它?它才建成了不到十年。」
「不對。不是你們,是我們要毀掉它,沒有為什麼,只因為他想。」
「他——那個恐怖分子?」首相回憶著備忘錄上的名字,發現根本記不起來,那個名字太尋常了,「你們為什麼不阻止他?」
年輕人神情古怪,似乎對「恐怖分子」這個名詞又是贊同又是好笑。
「因為不值得。你們的橋,並不如我們的內線有價值。」格林格拉斯輕柔地說,像一塊冰涼的、冷颼颼的絲滑織物,「何況,我又為什麼要阻止我老板?」
有那麼一瞬間,首相確信自己露出了驚駭到失態的神色。但他很快冷靜下來,贊許地點了點頭,說:「兩頭下注,你當然會這麼做,如果我是你,我也……」
年輕人憤怒的眼神逼住首相不敢再說下去,格林格拉斯輕描淡寫地揮了揮手,笑道:「不至於。」
「那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那個野心家?」首相對那個他記不住名字的恐怖分子起了好奇心,「他想要什麼?」
「長生不老。」
首相卡殼了。好吧,他想,他們是巫師嘛,超自然力量,可能就是這樣子的。
「然後呢,他要征服世界的吧?征服世界之後呢?」
男女巫師紛紛露出深思的表情,首相覺得很好笑。
「不知道。」格林格拉斯認真地說,「他剛發跡時崇尚日耳曼式的血統論,現在也不太提了。」
首相瞠目結舌地看著她,覺得自己真的無法理解眼前的女人和她背後的那個神秘世界。
「他就沒有什麼主張?綱領?他的施政理念?或者教義?他想建立一個怎樣的世界,難道從來不告訴你們嗎?」
「沒有。」格林格拉斯干脆地說,「還不如恐怖分子,對吧?」
「那他贏不了。」首相更干脆地說,「他輸定了。」
他注意到那個年輕男孩終於露出了舒心的笑容,這讓他看上去顯得更小了,簡直應該去大學深造。
「說起來,我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麼難的。去廢車場拉幾輛報廢的車,車裡放幾個假人,或者不放,也可以,他們不會注意到的。把交通燈一調,兩頭擺上指示牌,就說是在堵車,當然,還是那句話,不做也行,我們的人根本不懂這些。然後你們就可以走了,從頭到尾,你們損失的只有一座橋。」
「只有一座橋!」
格林格拉斯揚了揚臉,凱爾特男孩立即從公文袋中取出一份文件,遞到首相面前——是布羅克代爾大橋的立項文件。
「我不明白區區一座橋為什麼要建上那麼多年,事實上,它最一開始,並非一個由你們托..利..黨主導的項目。」格林格拉斯點到即止,「不用我再說了吧,梅傑先生?」
當然,事實上,當首相拿到那份文件時他就計劃好了一切。損失了一座不到十年的新橋固然可惜,可另一座更新的橋即將拔地而起,這背後可操作的地方就太多了。
「我想我還需要一些……證明這座橋存在原始問題的文件。」他熱切地說。
「我希望你能明白,梅傑先生,我們本來可以什麼都不做,任由那橋墜入河谷。」
首相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噢……」他說,看上去好像很失望,但舔嘴唇的動作暴露了他的心滿意足,「我們,我們為什麼不合作呢?大家都是英國人。」
「合作?你要送我們的人去哪裡?海灣?還是非洲或者南美某個資源豐富的小國?還是遠..東哪位要員的臥室?恕我直言,梅傑先生,巫師可不是英國的特產。」
「或許只是幫忙建橋呢?」首相小聲嘟噥,毫無臉面被揭的窘迫。
「可我要的你也給不起。」格林格拉斯吃著薯條,一口氣吸掉整包番茄醬,「我要一枚核彈,在英國境內,因為把他騙離國境很難。」
「什麼?我想您大概是瘋了!」
「就算你能給,核彈也不能將那個人徹底殺死。」格林格拉斯搖搖頭,十分惋惜。
首相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女人,感覺自己在做夢。這個世界上還有核彈殺不死的生物?那還是人嗎?水熊蟲吧?
「下一項,天氣會變冷。」她友善地提醒他。
「噢,對,是這樣沒錯。」首相如夢初醒,「我有什麼能做的嗎?」
「以環保為名推鍋到歐..盟頭上?」
首相撇撇嘴,單是英國一地受災,的確推不到更遠的地方去。「你剛才說,『以後如果再有事』?冒昧地問一句,是什麼事?」他悲哀地問。
「暫時還不知道,一拿到消息,我就派人通知你。」格林格拉斯誠懇地探身過來,輕輕握住他的手搖晃,「這可是幾十條人命,我們能配合默契的吧?」
首相確實不太在乎普通人的性命,特別是它們還分散在一些建築意外和自然災害裡,似乎不值得大費周章。清空布羅克代爾大橋容易,但他的命令要一層層傳遞下去,他要保密、要搪塞下屬、敷衍對手,絕不能透露巫師的存在,那就太費事了。
但他不能拒絕,也不敢拒絕。方才這位新任部長饋贈的禮物,能送就能拿回去。
首相將得與失擺在心裡的天平上秤了秤,發現自己還是賺的,便欣然握住了格林格拉斯的手。
「噢!」她忽然痛呼了一聲,撤回手捂住自己的左臂,「我想我得走了。」
「女士!」年輕的男巫急匆匆地站起身來,「是剛才那件事嗎?」
「好歹讓我吃了頓完整的午餐,我該感恩。」格林格拉斯輕松自如地和她的秘書開玩笑,「還有一些細節,你和梅傑先生對一下,珀西。」
首相還想客氣點兒表示他會好好照顧這位年輕人的,誰知道女巫毫無征兆地原地轉了個圈兒,消失了。
珀西·韋斯萊和他大眼瞪小眼。
「咳!」首相清了清嗓子,「韋斯萊先生,你們巫師建一座像布羅克代爾那樣的高架橋,需要多久?」
「什麼?」紅發年輕人費解地看著他,「我們不建橋,梅傑先生。」
第182章 攤牌(3)
1996年,英國,劍橋郡,彼得伯勒,格林格拉斯宅。
阿波羅尼婭好久沒有來了。不誇張地說,她上一次來還是黑魔王沒垮台的時候。
一進門她就注意到了沙發旁突兀的空位,那裡本來應該擺著消失櫃。買回來幾年沒拆封,還是去年暑假之前,借調了克利切來,和泡泡一起緊趕慢趕地打掃了一下,又將櫃子送去馬爾福家——黑魔王對室內裝潢應該沒研究吧?
她望著那空蕩蕩的地板出神,還是新來的人打破了她的沉思——是馬爾福夫婦。納西莎雙眼紅腫,神情怔忪,整個人像被反復水洗過的一張瀕臨粉碎的白紙,盧修斯攙扶著她,憔悴的臉上有一層油汗。
「阿——」納西莎張了張嘴,眼淚已經落了下來,滾燙的一滴,直接砸落在阿波羅尼婭手臂上,她覺得這景像似曾相識。
「走吧!」她咬緊牙關,任由這樣一位絕色的美人在自己臂彎中哭泣,不肯吐露一個字。
她的「阿瓦達假死咒」,這本來應該是個絕密。雖然從爛好人萊姆斯·盧平善心大發開始,事情就逐漸滑向不受控的邊緣。剛剛在國王十字車站,她都不敢想有多少鳳凰社成員知道這件事。
他們一路沉默著上樓,黑魔王還沒有來。阿波羅尼婭曾經的位置上坐著斯內普,他右手邊的矮凳空著,曾經屬於盧修斯,現在屬於她。
自從「六月之夜」他們就再沒見面,或者說,她就忙得沒離開過魔法部。阿波羅尼婭醒來後自覺尷尬,更沒臉見人,甚至隱隱約約地,感覺斯內普應該在生她的氣。
不管生沒生氣,當生氣哄是沒錯的。可惜這次不能喝縮身藥劑了。
阿波羅尼婭板著臉坐好——「六月之夜」食死徒們雙線作戰,但是黑魔王再一次繞過了她,於情於理,她都不應該太開心。
盧修斯現在坐在黑魔王右手第一位了,雷古勒斯的位置沒有變,但是沒有人來,只有納西莎站在那裡,止不住地落淚。
「怎麼了,納西莎?」阿波羅尼婭愕然問道,「我以為你是在為貝拉……難道不是?」
坐在一旁的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難堪地挪動了一下屁股,試圖讓自己離悲痛欲絕的遺屬遠一點。
「出什麼事了?!」阿波羅尼婭厲聲問道,「有沒有誰能告訴我,隨便哪個都行?」
「你中午干什麼去了,阿波羅尼婭?傲羅沒有向你通報?」
熟悉的聲音傳來,黑魔王遭遇連番打擊,不僅損兵折將,還被哈利·波特照著臉狂抽,雖然看著還冷靜,但行事終於踏實了很多——他不再飛了,而是像個凡人一樣用走的。
這位是屬塑料袋的,只適合打逆風局,順風就飄得不像樣子。
「我約了麻瓜首相吃飯。」阿波羅尼婭恭敬地說,「正餐總是消耗時間的……我想,或許我出發前應該看一下簡報?」
伏地魔搖了搖頭。
「今天霍格沃茨放假。」他說,「西弗勒斯,你告訴她。」
阿波羅尼婭故意皺了皺眉,向斯內普那邊傾身過去,兩人竊竊私語了片刻,她才驚呼一聲,險些沒站起來。
「是誰干的?」
「不知道。」拉巴斯坦苦澀地說,「現場太亂了。」
「怎麼,你很在意雷古勒斯?」伏地魔注視著她,「你為了他的死而難過?」
「這也是難免的,大人。」阿波羅尼婭甕聲甕氣地說,「當年在斯萊特林裡,我很少有說得上話的人,現在他們一個個都——」
不遠處的阿米庫斯·卡羅打了個哆嗦。
「照我說,他這是咎由自取!」伏地魔尖利地冷笑了一聲,「心軟的人永遠成不了大事!只會害我又失去了一個還算得力的僕人!」
阿波羅尼婭在心裡默默鼓掌。脫身計劃是雷古勒斯提出的,一接到納西莎的請求他就想到了這個主意。
伏地魔從一開始就知道他的弱點,罰也罰過,點也點過,後來還不是認了?「擋槍」的行為動機是成立的,所有認識雷古勒斯的人,都會覺得這是他能作出的抉擇。
內因有了,外部條件也很充分:《預言家日報》不歸魔法部管,福吉干預那是福吉的事,通緝令在「六月之夜」的第二天上午就送去報社了,誰知道主編拖到那天才發?偏偏霍格沃茨那天放假,偏偏納西莎因為不想德拉科回家而拜托雷古勒斯去接孩子,偏偏黑魔王剛剛宣告歸來,正令食死徒們聲勢浩大地四處襲擊以制造恐慌。
兩下一合計,好,等站台上人走得少一些,他們就硬搶。可誰讓救世主一伙人竟然沒走呢?
食死徒面具下,誰知道誰是誰呢?老牌干將逐步凋零,新加入的那些貨色,拉巴斯坦自己也認不清吧?
「我體諒你的心情,納西莎,所以今天沒有去打擾你。」伏地魔親切地說,「可我不是讓盧修斯把德拉科帶來嗎?為什麼是你來了?」
「德拉科沒回來!」納西莎直接崩潰了,她跪在地上,哭得渾身顫抖,「他沒回來!大人,他被鳳凰社抓走了!」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彙集到斯內普身上。他很明顯地愣了一下,才說:「我不知情。」
「大人,恕我直言,這不是鳳凰社的風格。」說話的是安東寧·多洛霍夫,和貝拉是類似於「黑白雙煞」一樣的人物,那天晚上他在契克斯莊園。
「學生,德拉科是學生,他一天沒畢業,這個身份就是他的保護傘。」伏地魔慢慢地說,「鄧布利多就會覺得,他父母的事和他無關,你們小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縱容你們的,不是嗎?安東寧說得沒錯。」
「您、您是說……」納西莎像一朵被淚水浸透的花,「德拉科他……叛逃了?」
「這絕不可能!」斯內普難得地主動開口,「我來為德拉科擔保,大人。」
阿波羅尼婭保持沉默,對自己永遠是伏地魔疑心名單第一位的事實心知肚明。這種事,做父母的都不好開口,當老師的正合適。
「德拉科沒理由叛逃。主人,請您明鑒。」斯內普先為整件事定下基調,「馬爾福家相當和睦,他和父母之間並沒有矛盾,相反,他與波特那些人從來不和。鳳凰社沒有什麼能給他的。」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事實就是,德拉科·馬爾福確實不見蹤影。他沒有隨食死徒回來。如果鳳凰社不會抓他,他又不可能叛逃,那他會去哪裡呢?
「如果可以這樣的話,大人。」阿波羅尼婭恰到好處地開口,「我想鳳凰社是會為雷古勒斯舉辦葬禮的,他畢竟姓布萊克,還有個哥哥在。我去看看,或許會打聽到德拉科的消息。」
伏地魔看了她一眼,點點頭。
「本來還想看看幾個孩子的,結果德拉科又沒來。」他百無聊賴地倚在高大的寶座上,「以後再說吧……西弗勒斯。」
「是,大人。」
「把這個帶回去,還給鄧布利多。」伏地魔伸出兩根手指,向著門口的方向勾了勾,一個圓圓的東西滴溜溜地飛了過來,停在他們面前,「小心點,別用手碰。」
是哈利交給伏地魔的那個預言球,特裡勞妮在他三年級時作出的預言。
「您的意思是?」斯內普揮了揮魔杖,預言球消失了,「讓鄧布利多碰?」
「你能做到嗎?」
「我能。」斯內普肯定地說。
「很好。」伏地魔贊許地說道,「這關系到我們下一步的計劃……一直以來我們都走錯了路,所以才磕磕絆絆,損失慘重,是時候修正一下前進的方向了,攔路的絆腳石,首先要除去。」
他忽然又轉向盧修斯。「停止對那些逃兵的追殺,鼓勵他們回來。如果能帶來我想要的消息,說不定我會原諒他。」
伏地魔說道,「我們缺人,很缺人。」
然而他根本不說所謂「想要的消息」究竟是關於哪方面,可見是學乖了。
但是沒關系,那消息本來就是阿波羅尼婭透過去的。
1996年,英國,倫敦,威斯敏斯特區,格裡莫廣場。
送葬的人穿過廣場。
他們排成肅穆的行列,看上去相當體面。有白發蒼蒼的高大老人,也有青春靚麗的少年男女,無一不穿著整潔的黑色喪服,像是剛從墓園歸來。
粗心的人很難發現他們從哪裡來,又要到哪裡去。他們既不從地鐵站上來,也沒有乘車,仿佛只是憑空出現在草地上的。而12號像是一輛攬客的巴士,接到了這些人,便「嗖」的一下消失了。
「巴士」內部,一群人擠在門廳裡手忙腳亂地脫去外衣——戰時這麼穿還是太不吉利了,哪怕只是掩人耳目,哪怕葬禮的正主此時正站在樓梯上,手端一杯紅茶笑著看他們。
「德拉科呢?」阿波羅尼婭抬頭問,「還自閉呢?」
雷古勒斯笑著嘆了口氣:「他爸爸媽媽都不是這樣的人,我也不知道他怎麼就這麼倔。」
「呃……」羅恩正笨拙地解開黑西裝的領帶,拜天氣轉冷所賜,這一身還算舒適,「我要不要去道個歉?」
「你道什麼歉,西裡斯還沒向我道歉呢!」阿波羅尼婭哼了一聲,「我說莫麗怎麼突然這麼好說話,這種時候還敢放你出門。」
韋斯萊和普威特都是布萊克們拐著彎兒的表親。但亞瑟和莫麗都沒來,只派了最小的兩個兒女,同樣的是,安多米達也沒來。弗蘭克和唐克斯雖然也是親戚,出現在這裡的理由倒是冠冕堂皇——怕其他食死徒來搶屍體。
「別去。」對她的嘲諷置若罔聞的西裡斯也勸道,「你現在去只會被他遷怒,斯萊特林都很會罵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在場唯二兩個斯萊特林都很不高興。「好吧,我們總是替不在這裡的人背鍋。」雷古勒斯看上去像是年輕了好幾歲,整個人容光煥發。
「還是我去看看他吧,他也該回去了。」阿波羅尼婭說著,卻被一直肅然不語的鄧布利多叫住。
「等等。」鄧布利多指了指會議室的方向,「我能先和你談談嗎,阿波羅尼婭?」
剛才還擠擠嚷嚷的門廳裡一下子安靜下來。「如果你說的是格裡莫廣場12號不再安全的事,鄧布利多。」雷古勒斯快步走下來,「我和你保證——」
「不,不,不相干……」鄧布利多從容地揮了揮手,「別的事,或者說,是我的事,私事。」
鳳凰社成員們的表情都很惶惑,似乎全然無法理解鄧布利多居然還有私事。他是旗幟,是符號,是領袖,但唯獨不像個活人,連他那些喜歡華服與甜食的小愛好,那些室內樂與十柱滾木球戲,都可以解讀為個人形像塑造的必備一環——就像老牌名流都喜歡讀《呼嘯山莊》和狄更斯一樣。
阿波羅尼婭早有預料,轉身擰開房門,率先走了進去。
按照鄧布利多的作風,怎麼也要擺上些吃的喝的,大家親密無間地坐在一起,推心置腹地說些心裡話。可是這次他沒有——他們分坐在長桌兩頭,鄧布利多注視著她,久久不曾開口。
「我能不能知道,你對未來是怎麼打算的,阿波羅尼婭?」她打了個哈欠,冷不丁聽到鄧布利多如此詢問,「我是說,戰爭結束以後。」
「怎麼,您怕我成為下一任黑魔王?」阿波羅尼婭綻開一個微笑,她大部分身體都陷在陰影裡,唯有一雙精雕細琢的、亮晶晶的紅唇暴露在破窗而入的陽光之下。
「我們已經有前車之鑒了。」鄧布利多並不否認。
「我始終認為,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只是道路有所不同。」她神情自若,眼神也絕不動搖,「可惜你不這麼認為……教授,你自己就是個絕無私心的高尚之人,為什麼反而要來懷疑我別有所圖?」
「因為我認識另外兩個別有所圖的巫師,他們和你一樣,外表、能力無不出眾,擁有一顆勃勃跳動的、冰冷的野心。」回憶起那段歲月,鄧布利多甚至微微笑了起來,「在未發跡時,他們總是讓人覺得他們是對方最親密的愛侶、最體貼的朋友,想他人之所想,急他人之所急,直到從那人身上榨取出最後一絲剩余價值。」
「您不必向我訴苦,教授。」阿波羅尼婭慢悠悠地戳他肺管子,真對不住,「人就像是一面鏡子,您對我的所有解讀,都無法構成千萬分之一的我,那卻是一覽無余的你。」Ⅰ
鄧布利多硬生生被她懟得一愣。
「當然。我不能否認,我也曾誤入歧途。這並不可怕,重要的是,有沒有激流勇退的決心。」
「您認為我沒有?」阿波羅尼婭驚訝地看著他,「為什麼?」
答案不言自明,是愛。
往近了說,有斯內普和雷古勒斯,往遠了說,戈德裡克山谷那個微雨的清晨,鄧布利多幡然悔悟,因為他失去了阿利安娜。
她也有一個體弱多病的拖油瓶「弟弟」。不管她打著多麼冠冕堂皇的旗號,事實就是,科俄斯被她踢去了美國,十幾年來寒暑不問,從不相見。阿波羅尼婭只是從每季度的財報上確認他還在頑強地活著。
「你有沒有想過,教授。」她忽然說,「如果我有愛,我會過得多麼痛苦?」
鄧布利多默然無聲,心中暗暗驚奇。他對阿波羅尼婭的過去和奧秘一無所知,單就他眼見的這些來說,她的生涯絕不輕松。
「您盡管批判我冷酷無情,正是冷酷無情才使我毫發無傷地走到今天。」阿波羅尼婭平靜地說,「我不必忍受道德的負擔、良心的譴責和愛情的刺痛,我只需要在我選擇的道路上一往無前地走下去,誰也別想攔住我。您覺得,沒有愛,是我的缺陷,可我卻覺得,這是命運饋贈於我的禮物。如果我能早認識到這一點,我會對克拉托斯和繆西卡的屍體更尊重一些。」
說到這裡,她忽然感到索然無味。無論她再怎麼說,也不會有人真正能理解她,這不過是在浪費時間。
「愛是霧海上的航燈,為迷途的我們指明方向。」她並未像別人那樣貶低愛,這讓鄧布利多稍稍感到輕松,「如果命運剝奪了你愛人的能力,又是什麼在為你指路呢,孩子?」
「我的記憶,或者說,本能。就像食草動物永遠都不會吃肉。」
鄧布利多頓了頓,從巫師袍內側取出一樣東西,擺在桌面上。「那麼說,你果真……來自於未來?」他問道。
是個對講機。
阿波羅尼婭困惑地望著他。
「你也不太會用這個東西,對不對?」鄧布利多樂呵呵地笑起來,「我想,它在你們的年代已經不實用了,或者說,並不大眾。」Ⅱ
阿波羅尼婭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她只是在笑。
「您沒有聽說過『祖父悖論』與『蝴蝶效應』嗎,教授?」她篤定地反問,「就算沒有,時間轉換器的禁忌,總該知道吧?」
鄧布利多的表情說明他真的有了解過。當然了,像他們這種天才,一念起,就要研究個透徹,現在估計連《神秘博士》都看過了。
但無論是「身穿」和「魂穿」甚至是巫師大概還沒進化出來的「覺醒宿慧」,都無法解釋這個問題:她這樣肆意妄為,難道不害怕將原本時間線上的自己作沒?可她如果是個完全不相干的人,又憑什麼了解他們的故事?又為什麼會有這麼強烈地想要改變的欲望?
量子力學對巫師來說還是太難了,鄧布利多頂天了從《復仇者聯盟》裡整點兒「平行宇宙」,「打破次元壁」這種事嘛,嘖!
但她還是不能承認,因為鄧布利多的探尋絕不可能到此為止,無論是作為正派巫師的領袖,還是單單作為一個學者。她得從無到有地編出一整套身世,幸存者的結局,她也基本上快要忘光了,編都沒辦法編,更不能胡編——否則鄧布利多輕而易舉地就能發現她的漏洞。
阿波羅尼婭輕輕嘆了一口氣。如果她是鄧布利多,她會直接讓斯內普發問,一個直白的、斯內普一直回避的、她受困於血盟而完全無法糊弄的問題。
這該死的萬惡的魔法!
「說出你的來意吧,教授。」阿波羅尼婭好整以暇地向後靠去,「這麼多年,我還以為我們之間已經有了默契,是什麼讓你突然又看我不順眼了?」
鄧布利多苦笑一聲,從袍子裡取出第二樣東西,順著長長的會議桌滑到她眼前來。
一份報紙。
入目皆是德語,她只看得懂日期——在救世主於《唱唱反調》揭露食死徒之後,「六月之夜」之前。但是沒關系,那篇社論的英文原稿就是她寫的。
內容自然是針對鄰居英格蘭似乎又在鬧伏地魔的事,正文裡大概有這麼一句,大意是「持有接骨木魔杖的格林德沃都被鄧布利多擊敗了,伏地魔和他相比,就像是幼貓之於猛虎,根本不值一提」。
第183章 攤牌(4)
「所以?」阿波羅尼婭的語氣有多天真,笑容就有多惡劣,「您在擔心他嗎,教授?擔心蓋勒特·格林德沃?」
鄧布利多沉默不語。
他對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一無所知,她卻對阿不思·鄧布利多知之甚詳。這場談判,無論他擺出什麼證物,都注定了是場不公平的對決。
「湯姆已經看過這份報紙了。」
「當然,他一直都有讀報的習慣,還很擅長從四六文章裡推斷事情的原貌。」阿波羅尼婭笑盈盈地舉起手指在空中畫了個圓,「您已經收到西弗勒斯轉交的預言球了吧?」
「我明白——就算沒有魔杖的事,伏地魔也會選擇先向我動手,哪怕在全力以赴的情況下,我並不是他的對手。」
「當然,只有你『死』了,他才會重新放心大膽地飄起來,一個審慎自守、絕不輕舉妄動的黑魔王,不是好黑魔王。」
房間裡的這兩個人,大抵是全英國對局勢把握得最清楚的一對師生,是以有些話不必說得太明白。
比如那個預言球上附著的詛咒並不致命,只會讓鄧布利多衰弱,否則就是伏地魔本人親臨、也很難殺死鄧布利多;再比如鄧布利多不能被一個預言球殺死,接骨木魔杖不能歸屬於一塊二氧化硅;再比如救世主就恰好很需要這根魔杖,否則再給他一百年他也搞不定伏地魔。
誰來執行呢?顯而易見就是對過那個伏在桌面上撕報紙玩兒的女巫了,雷古勒斯·布萊克的今日就是他的明日,這方面她駕輕就熟,舍她其誰。
「好吧、好吧……」鄧布利多疲憊地嘆了口氣,「我承認,我擔心蓋勒特。」
「你看看、你看看!」阿波羅尼婭無奈地笑了起來,但並不嘲諷,反而很悵惘似的,「愛情的刺痛,一百多歲了還在痛。」
「拜托,阿波羅尼婭。」鄧布利多簡直像是在懇求她,「我知道你不可能只做到這一步,你還做了什麼?」
「伊戈爾·卡卡洛夫已經出發了,我讓他誤以為他能苟活至今都是因為我的暗中庇護,現在他是我的人。他拜訪過格裡戈維奇,知道有關於接骨木魔杖的一切,但他不知道那是黑魔王想要的。」
「這還不夠。」
「當然,哪怕我非常擅長記憶修改。我這麼做,只能救下格裡戈維奇、奧利凡德和弗洛林·弗斯科而已。」
兩位制杖大師,一位業余歷史學者,現在伏地魔不需要從他們嘴裡掏出兄弟魔杖的奧秘、拼湊接骨木魔杖的故事了。某種程度上,她幫她的老板少走了很多彎路,誰還能說她不是個稱職的食死徒?
「一個月以前,奧地利收到了一份禮物,是來自遠..東的珍貴餐具,叫做『筷子』。您去過華埠嗎?」
「沒有。但我年輕時,和國際巫師聯合會主席的一位候選人吃過飯,他來自東方那塊殖民地——很快就不是了。」Ⅰ
「我去找奧利凡德時,他提起您年輕時曾經向他訂過一根沒有杖芯的魔杖。我想,我果然我沒有找錯人,他真的很適合做這種稀奇古怪的東西,於是我反其道而行之。」
他送給科爾瓦茨基的蛇木杖,所有巫師都會覺得那是一根魔杖,但那只是一根精致的木棍……相反,所有人都以為那是個木棍,但它其實是根魔杖——筷子!
鄧布利多「霍」的站了起來,甚至踢倒了沉重的扶手椅。他的雙眼恨不能向她噴出火焰,那是一種純粹的憤怒,甚至沒有譴責,只是憤怒。
「你怎麼能——」他完全放棄了控制音量,包括儀態和風度,「魔杖!你給……奧地利送去了魔杖!我懇求你,阿波羅尼婭,你到底想做什麼?」
她用奧地利代指紐蒙迦德堡是對的。否則現在整個鳳凰社都該知道她私聯大魔頭了。
「您以為我想做什麼,驅虎吞狼?」阿波羅尼婭像瞧新鮮似的,衝他笑了笑,「我找卡卡洛夫真是找對人了,他很快就為我打聽到了格林德沃先生原來的那根魔杖、以便於我復制一根。雖然魔杖挑選巫師,但這樣容錯率更高。」
鄧布利多怒氣不減,手都氣得在顫抖。阿波羅尼婭耐心地等他平靜下來,直到會議室外傳來敲門聲。
「阿波羅尼婭?」雷古勒斯擔心地問,「你還好吧?」
「什麼!」西裡斯不滿地叫道,「鄧布利多可不是你們的黑魔王!」
「沒事!」阿波羅尼婭揚聲道,「老年人嘛,血氣方剛。」
鄧布利多卻被她這副輕率的態度激怒了,他離開座位,大步向她走來,每一步都似要帶起風聲。
「我說,教授,您對自己的評價未免也太低了吧?」阿波羅尼婭忽然輕聲說。
鄧布利多猛地駐足。
「要不要和我打一個賭,如果格林德沃先生來找你,就是我贏了,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鄧布利多瞪著她,搖搖頭,嘴角甚至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他當然明白她的意思,他只是不信。
不信兩人之間曾經有過愛,不信那份愛或許也曾經是雙向的。
「被野心蒙蔽了雙眼的人,難道我們還見得少了嗎?我眼前不就有一個嗎?你和西弗勒斯都有被當頭棒喝的機會,但我只怕格林德沃先生並沒有。只要鬥雞還被束縛在籠子裡,它就永遠意識不到世界上還有吃吃小蟲、遛彎散步的悠閑生活。」
「不可能。」
「你認識他的時候他多大?你們在一起多久?遙遙相望了多久?他被關進監獄又過去多久?沒有什麼不可能的,教授,你沒坐過牢,你不知道一個受困的靈魂會向內自視、自省到何種程度。」
她每問一個問題,鄧布利多就在心裡默默補充上答案。十五六歲的男孩子總是如此,驕傲自負、唯我獨尊、自以為能征服一切、自以為能不被任何事物所牽絆,蓋勒特……他當然理應更嚴重上幾分。
他們只認識了三個月,對峙了四十六年,期間見面寥寥,他坐了五十年的牢。
換成任何一個人,鄧布利多都敢鼓勵他說:這五十年的時光你們互相缺位,你不該如此武斷地下結論,年輕人總是心狠,但他並不明白心狠的意義。
可換成他自己,他不敢。他們之間還橫亙著阿利安娜的生命。
阿波羅尼婭一直在肆無忌憚地觀察他,此時便笑道:「拜托了,教授,你們並不是要攜手再戰歐陸。就算你老當益壯,我恐怕格林德沃先生也不太行了——牢獄生活平等地消耗著他的精神與軀體。」
一個有手有腳的大活人肯放任自己這麼被消耗本身就能說明問題,安迪能挖穿肖申克監獄,何況格林德沃這個等級的魔法大師?外面還有一大堆沒被清算的馬仔呢,這麼多年都只是小打小鬧,從來沒試過劫獄,不會是不想吧?
是鄧布利多自己當局者迷。
「野望、貪欲、雄心和偉業,都會被時間的流逝和空間的限制所磨滅,幾乎毫無重燃的可能,但愛不會,愛只會死灰復燃,愈演愈烈。」阿波羅尼婭柔聲說,「愛是……是你抬頭看見庭院裡的花開了,你想,春天來了,於是你走出去。」
鄧布利多身體輕輕地震了一下。就衝這句話,他想,他願意相信阿波羅尼婭所說的,信她真的曾經擁有過愛的能力。愛過的人,是不會錯認愛的。
「如果黑魔王真的去了奧地利,難道您要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嗎?」她再接再厲,誓要將老人一舉拿下,「我剛剛說格林德沃先生並沒有被當頭棒喝的機會,只能靠自己慢慢醒悟,現在機會就在眼前——你有致命危險,或者你的死訊。」
鄧布利多沉默著閉上了眼睛。
「你的條件是什麼?」他充滿希望地問。
「不要告訴西弗勒斯。」她平靜地答。
當夜,渾身傷痕累累的德拉科·馬爾福狼狽不堪地孤身逃回了家,自稱受到了家養小精靈克利切的幫助。
「在荒山野嶺裡,好像是個狩獵小屋……」年輕人猶疑不定地說,身體帶著青春期特有的單薄,還在輕輕地打著哆嗦。
「或許是我們的叔叔阿爾法德的房產,他留給了西裡斯。」孩子的母親急著說,企盼地看著黑魔王。
伏地魔本來也對窺探一個未成年小巫師的大腦沒什麼興趣。德拉科恐懼緊張也是正常的,幾十年以來無數年輕人戰戰兢兢地站到他面前,除了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他們每一個都像年輕的德拉科那樣恐懼。
「大人,我帶幾個人去看看。」拉巴斯坦迫不及待地說。
伏地魔興致缺缺,但他也能理解拉巴斯坦急著抹去上一次「事故」的心情,畢竟雷古勒斯·布萊克是跟他一起出去才死的。
他無可無不可地同意了,拉巴斯坦倒是也識趣,帶的都是些「死了也不心疼」的小角色。
他們在馬爾福母子的帶領下來到阿爾法德的狩獵小屋,山坡上林深草密,還殘留著德拉科逃脫時不慎滾落的痕跡,納西莎心疼得簌簌落淚。
「太害怕了,沒看清腳下。」德拉科小聲說。
小屋裡空無一人,沒有防護魔咒更沒有埋伏,空氣中殘留著一股牆壁新粉刷過的氣味。滿地灰塵裡,齊齊整整地擺著德拉科的行李,還貼著一張小紙條,寫著「沒有追蹤咒(笑臉)」。
好吧,這的確是鳳凰社能做出來的事。
畢竟德拉科聲稱,他在巨大的恐懼和震驚之下忘了跟上,才被鳳凰社撿走,而他身份尷尬,西裡斯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才把他暫時安頓在這裡,派小精靈照顧。
很好,沒出事,沒出事就算食死徒贏,拉巴斯坦挺起胸膛,打道回府。
年輕的食死徒二代們幾乎都到齊了,德拉科驚訝地發現文森特·克拉布也來了,他都不知道該欽佩他的膽量,還是該嘆服黑魔王的……呃,胸襟?或者說是,自大。
「德拉科!」潘西一見他就離奇地高興起來,笑得滿面開花,渾然不顧老爹在一邊拼命使眼色,「你怎麼回來的?」
「幻影移形。」
「真的?可你沒成年啊!」潘西用一副又驚訝又崇拜的目光注視著他。
在座的食死徒紛紛笑了起來,仿佛潘西說了什麼值得發笑的傻話。
「我說,」距離黑魔王座位最近的女巫含笑指了指自己,「難道我是吃白飯的,帕金森小姐?」
潘西臉一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含羞帶怯地悄悄看了德拉科一眼。正好黑魔王也到了,大家都屏氣凝神,正襟危坐。
伏地魔的目光掃過底下良莠不齊的食死徒,既未表現出嫌棄,也並未特別欣賞。他照例鼓勵了幾句,很快拋出了正題。
「我要求你們除掉阿不思·鄧布利多,霍格沃茨的校長。」他清晰而響亮地說,「你們,年輕人們。」
宴會廳裡的氣氛是緊繃而茫然的,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聽到有人松了一口氣——看看吧,這就是他的僕人!
「怎麼,以為我瘋了?」伏地魔嗤嗤笑道。
「您做什麼都是有道理的,主人。」阿波羅尼婭坦然答道,一時間,所有沒孩子的食死徒都紛紛應和。
伏地魔但笑不語。
「你們那一批人的任務是什麼?」他問道,「還記得嗎?」
「劫殺魔法部官員奧格登。」阿波羅尼婭低眉順眼地說,「我第一次殺人,永遠都會記得。」
「是吧?」他望向一個個夾在成年人之間青澀而緊張的面孔,「老規矩,不想去的,可以不去……誰不想去?」
沒有人答話,或許是還沒反應過來,也或許是不敢。伏地魔自己也震驚於食死徒一代不如一代,他並不為小巫師們此時此刻的畏懼而高興,要知道「允許退出」也是他的命令,如果他們真的服從,就該直率地提出來。
至於他會不會因此而憤怒、會不會低看那人一眼,這倒也不一定。
「我。」德拉科舉起手,「大人,我願意去做,我會盡我所能。」
他的聲音還在顫抖,像坐在寒氣四溢的冰窟裡。他的母親猛地轉頭看他,臉色難看得就像那些不存在的冰塊。
「好,很好……」納西莎·馬爾福點點頭,她努力遏制正欲奪眶而出的淚水,只是摸了摸兒子的手,「我真為你驕傲,德拉科。」
他一表態,也有幾個人跟著他表態,舉手最快的就是那個帕金森家的女孩。伏地魔不屑地移開視線,一個愚蠢的、滿腦子情情愛愛的無知女巫,沒什麼大用!Ⅱ
「你們幾個是怎麼回事啊?」伏地魔指了指那幾個既沒敢舉手、又沒敢退出的年輕巫師,「在觀望什麼?」
他不催促還好,一催促,更無人敢言。
「我、我退出。」文森特·克拉布哆哆嗦嗦地說,他甚至都不敢把頭轉向伏地魔的方向,只是恐懼地盯著那張漆黑光亮的大理石桌面。
伏地魔興致缺缺,眼皮都不抬,全當沒聽見。
阿波羅尼婭有點期待小克拉布的反應,畢竟聽哈利說,這家伙被盧平嚇得失禁過。這要是在伏地魔面前、在馬爾福家的大雅之堂上……她恐怕很難憋住不笑場。
「好了!」伏地魔直接忽略小克拉布,爽快地拍了拍手,「黑魔王怎麼會推他的僕人去白白送死呢?」
「您一定已經有絕妙的計劃了吧?」盧修斯按捺著興奮的心情,瞥了小克拉布一眼,那孩子已經完全化為一座石雕,麻木地等待著他的命運。
畢竟……如果黑魔王誇你,如風過耳聽聽就算了,千萬不能當真;如果他罵你,也不是說你一定就完蛋了(這兩點都集中體現在阿波羅尼婭身上);可如果他甚至懶得多說一個詞……迄今為止盧修斯只見過一個人掙脫這種絕境,那就是死了的彼得·佩迪魯。
「只要你們能夠接引食死徒進入霍格沃茨,就算通過。」與方才相比,這個要求簡直低得可怕,但對於孩子們來說,仍然是天方夜譚,「表現最突出的那個人,會獲得標記。」
德拉科雙眼晶亮,似乎有話想說,那躍躍欲試的神態像極了貝拉特裡克斯。伏地魔做足了一個好老板的姿態,允許他一個還沒上崗的實習生開口。
「為什麼不能走斯內普教授的壁爐呢?」德拉科期待地問,「格林格拉斯教授……呃,反正她是魔法部長,聯通一條臨時線路一點兒都不難。」
「鄧布利多只是受傷虛弱,又不是死了。」斯內普平靜地反駁了一句,德拉科脖子一縮,演技十分自然。
不愧是雷古勒斯帶出來的小孩!
「噢,西弗勒斯?」伏地魔倒是很驚訝,「你成功了?」
「幸不辱命。」斯內普神情自若。
伏地魔下巴微微一抬,鼻子裡噴了口氣,顯然是對結果十分滿意,壓根不考慮這個任務多麼難以完成。
「我來告訴你,德拉科。」伏地魔心情很好地解釋了一句,「黑魔王必須做好你們都是廢物的打算,如果你們一直完不成,難道我還一直等?」
所以那個方案是伏地魔留給自己的Plan B。德拉科好不容易自然一些的面色再度蒼白,倉皇地低下頭去。
「別怕,別害怕!」伏地魔甚至笑了起來,「以你們這個年紀來說,廢物率高得可怕,你爸爸當時,還不如你膽子大。」
德拉科勉強笑了笑,比哭好看不到哪裡去。
「你們知道要怎麼做。」他瞧了瞧自己右手邊的夫妻,見那兩人一個欠身一個頷首,完全同床異夢的模樣,感到一陣安心。
「散會吧!」他大發慈悲。
第184章 魔蹤(1)
哈利·波特快活得要起飛!
他站在西裡斯新弄來的奶黃色敞篷老爺車上,張開雙臂,大喊一氣:「我要征服世界!」
「我想你需要先征服交通警察。」雷古勒斯坐在副駕駛上,笑著從後視鏡裡看他。
西裡斯歡樂地吹了聲長長的口哨:「你別打岔,他說他要征服世界!」
他們給車子施了強力忽略咒和混淆咒,堪稱低配版的騎士公共汽車,西裡斯又開得飛快,大多數麻瓜和交警根本沒反應過來時,這車已經開沒影兒了。
他的教父根本拿這車當卡丁車在開,哈利灌了一肚子風,躺下來望著漂浮著朵朵白雲的藍天,感到一陣心滿意足。
太好了,雷古勒斯成功脫身,德拉科的事也解決了——哈利得知計劃也很倉促,阿波羅尼婭根本就是協調好了各方面最後才通知他們,海德薇敲響車窗玻璃時火車已經進入大倫敦範圍內,哈利一目十行地看完信就到站了,得虧大家坐在一起,不然肯定來不及一一通知。
不過德拉科埋怨他、他也沒話說。這件事太離奇,除了韋斯萊們,別人大概很難理解。如果不是德拉科非要留下來,他想阿波羅尼婭一定打算讓雷古勒斯真的在德拉科·馬爾福的世界裡消失,那太殘忍了。
聽說雷古勒斯醒來時德拉科正好在邊上,當時嚎得連地下室裡正吃飯的西裡斯都聽得見。
「我們現在去哪?」哈利趴在前排座椅靠背上,「格裡莫廣場嗎?」
「鳳凰社剛重建的時候有一大堆事情,開會啊,安排值班啊什麼的,大家都有點緊張,現在也不用看著那個破球了,當然各回各家。」西裡斯瀟灑地叼著一支沒點燃的煙,「送你去陋居!」
哈利有點小失望,他其實是想和西裡斯住在一起的,但是韋斯萊家也不錯——鄧布利多不知道又會給布萊克兄弟倆安排什麼任務,留在陋居,至少羅恩金妮或許還有赫敏,能互相養活。
「真不建議你去!」雷古勒斯笑容揶揄,「我倆現在在那裡都有點礙事。」
「啊?」
「萊姆斯那個毛茸茸的小任務已經完成了,不用再鑽山溝子了。他不想回去打擾父母,女貞路5號又變成了保護你的前哨站,就住過來了,結果唐克斯也來了,她簡直是按一天三頓飯地來報到。」
哈利瞠目結舌,他不敢想像自己一個單身漢戳在那四個人中間會有多難受,他都快十六了,裝可愛沒用了。
還是陋居好,羅恩和赫敏在公共場合還是很克制的,如果赫敏會來的話。
「那你們最近在忙什麼?」他探著頭繼續問,「一直當電燈泡嗎?」
「鄧布利多建議我們都避避風頭。」雷古勒斯說,「西裡斯就帶那幾個孩子去見了麻瓜的呃……心、心理醫生?」
放假時他們已經都能看見夜騏了。哈利一下子擔憂起來,急急忙忙問:「羅恩沒事吧?」
他當初只是看見伯莎·喬金斯的屍體,又遠遠看見阿萊克托·卡羅被殺,心態已經崩得不成樣子。小巴蒂·克勞奇可是羅恩親手弄死的。
「這孩子心大著呢,他可不像你!莫麗擔心他失眠或者做噩夢,半夜去守著,結果他打呼嚕吵得鄰居食屍鬼睡不著覺。」西裡斯邊說邊笑,「隆巴頓男孩有點應激,跟你當初一模一樣,我多帶他去了幾次,也好多了。」
「阿波羅尼婭這個提議倒是很對路。」雷古勒斯失笑道,「她當初怎麼把你忘了呢?」
「哼!」哈利抱著胳膊,「沒准就是吸取了我的經驗教訓!」
西裡斯笑得煙都掉了。
「伏地魔呢?」哈利重整旗鼓,「他還在搗鼓魂器?」
「你得先把這個口癖改掉,哈利。」雷古勒斯嚴肅起來,「這個名字隨時會變成一個詛咒,阿波羅尼婭已經控制了魔法部,他無所畏懼。」
「湯姆呢?」哈利從善如流,「他還在搗鼓魂器?」
聽到那個詞,布萊克們就雙雙想起哈利在《唱唱反調·六月之夜特刊》上的溫情寄語,西裡斯笑個不停,老爺車差點衝出車道。
「沒有……」雷古勒斯笑得把頭埋進手臂裡,斷斷續續地說,「他……出差了,好像。」
「出差?」哈利一愣,「聽上去還有人給他報銷車旅費呢,誰這麼倒霉?」
雷古勒斯透過後視鏡看著他。
「你?」哈利噴笑出聲,「布萊克?」
「現在是馬爾福了!」雷古勒斯輕松地說,「不過我估計黑魔王會偷渡,我可不能想像他跑到別國魔法部裡登記魔杖的樣子。」
哈利想不出來能有什麼秘密事物需要伏地魔本人親往辦理,但他並不擔憂——伏地魔的餐桌上到底還有多少人完全忠誠於他,這可真難說。
奶黃敞篷老爺車大概被亞瑟參與改造過,它毫無阻隔地衝破了陋居的防護咒,隔得老遠哈利就看到兩道橫幅在微冷的風中歡快飄揚,還有其他花裡胡哨的配套裝飾物,讓陋居好似一盆發了芽的大土豆。
「熱烈慶祝弗雷德和喬治居然能順利畢業!」
以及「熱烈慶祝弗雷德和喬治終於畢業了——海格代表大家 贈」。
但韋斯萊們卻不急著讓他們進門。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是羅恩的聲音,滿是幸災樂禍。
「行行好,看看這是誰!」西裡斯大力拍著弟弟和教子的肩膀,「誰會去冒充他倆?我和他們在一起,我肯定也是真的。」
主要是擅使陰招的食死徒都快死完了,現在這些堪稱清澈見底。
「不管!鄧布利多讓我們都要試試!」
「就是嘛,玩玩!」
「玩玩!」
「那你玩吧,哈利!」西裡斯干脆利落地說,「我可憐的外甥女在飯桌上沒見到我會哭的!玩得開心!」
雷古勒斯還沒反應過來——他不太適應格蘭芬多式的親密熱鬧——就被哥哥一把薅上了車,倒車掉頭加速一氣呵成,老爺車絕塵而去,只給哈利留下一臉尾氣。
「算了吧!」金妮的聲音感情充沛,充滿了不忍,「哈利怪可憐的,看得我都想笑了。」
哈利氣結。
最後他不得不供出了自己年幼時為未來的秘密特工生涯而提前想的代號——只有羅恩和赫敏知道。對應的大冒險是捉一只地精並親吻它的屁股,哪怕是食死徒都會選擇絞盡腦汁編一個酷酷的代號。
當他終於被獲准進門時,才發現陋居的格局發生了一些新的變化:雙胞胎搬走了,芙蓉·德拉庫爾居然搬了進來,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莫非真讓她給辦成了?
「亞瑟和我打算在結束後擴建一下房子,不然孩子們漸漸大了,房子住著越來越擠了。」一直含笑看著他們鬧騰的莫麗在帶哈利去客房時如此介紹,「至少盥洗室需要多弄幾個。」
「噢,別白費功夫!」芙蓉紆尊降貴地替他拎著箱子,閃亮的金發一甩一甩,「我和比爾不打算住在這裡,他已經在看地方了。」
還真讓她給辦成了!哈利瞳孔地震。
「查理總會帶女巫回來的。」莫麗笑容有點僵。
「他不是在羅馬尼亞嗎?到現在了他都沒回來,沒准給你牽回一條母龍。」芙蓉滿不在乎地說,「那條你們都認識的,叫什麼來著,諾貝塔?」
比爾連這都跟她說了???
「還有珀西!」
「珀西本來就住在外面。」芙蓉直愣愣地說,「弗雷德和喬治也住在外面。」
莫麗猛地把赫敏攬了過來,鐵一般的臂膀緊緊箍著她的的腰,唬得赫敏直「哎喲」。
芙蓉直接笑了出來。
「好吧,隨便你!」她以一種大人縱容小孩的腔調說著,輕快地轉身出去了,「我們的金妮小公主呢?誰看見她了?噢,這個調皮的紅發精靈!」
「我保證她以前不這樣!」哈利飛快地說,莫名感到一陣內疚,好像是自己把這個奇葩給招進韋斯萊家門的,「真的,她當勇士的時候挺正常的。」
「我們都解釋過了。」羅恩有些氣弱地說,「比爾說,這都是因為他是她的真愛。」
「他倆就像茶壺和壺蓋。」赫敏忍著笑評論,「可憐我們的金妮小公主,總是四處藏起來躲避她。」
韋斯萊家的生活自在又充實,哈利和羅恩不得不撿起大部分體力活,比如抓地精,就不能用魔法代勞。陋居就像一個自給自足的小型莊園,莫麗飼養家畜、家禽,種植蔬菜和谷物,甚至自己熬糖、制作黃油,赫敏從來沒在陋居住這麼長時間,看得她膽戰心驚。
「別害怕,赫敏。」金妮銜著汽水瓶裡的彩條吸管,遠遠望著哈利和羅恩采摘洋薊,「並不是所有女巫都像我們的媽媽那樣怕生,據我所知,迪戈裡夫人就每天去普利茅斯的麻瓜超市采購,洛夫古德家……盧娜的母親去世了嘛,他們家基本是靠著破釜酒吧的套餐過活。」Ⅰ
赫敏稍微松了一口氣——如果不出意外,她對於和羅恩共度余生沒什麼意見,但陋居的生活方式還是太……她可沒有一丁點兒為了家庭犧牲事業的意願。
「其實我們家絕對夠條件去排隊領一只小精靈,噢不要那麼看著我!」金妮大笑一聲,生怕引來芙蓉注意,又趕緊壓低聲音,「但是媽媽不樂意,她不想家人的生活起居都假手一個……其他種族。」
「我當然可以『雇』一只小精靈,我不得不。」赫敏神情嚴肅,「因為我用手做飯都很難吃,更別說用魔法了。」
金妮「吭哧」、「吭哧」地笑起來,在芙蓉端著一盤小蛋糕裊裊降臨來關懷她們以前,火速撤退。
哈利平心而論,陋居的生活還是比在德思禮家要輕松得多,畢竟不是每天都需要摘菜(用魔法會損傷根莖)、修補雞窩(他根本就不會)或者為果樹剪枝(總是剪過頭),所有日常重復的家務基本上都與灰塵有關,一個「清理一新」或者灑上斯科爾夫人去污劑的「自動」墩布就能通通解決。
相比在德思禮家的度日如年,在陋居的半個月簡直一眨眼就過去了。O.W.Ls成績發放那天,哈利他們正在安慰焦慮不安的赫敏,旁邊讀報紙的莫麗·韋斯萊卻先叫了起來。
「噢,天哪!他死了!」
「誰?誰死了?」孩子們都以為又有襲擊事件發生了,「不是說伏地——哦不,湯姆,暫時不敢對巫師出手嗎?」
神秘事物司一戰折了兩員大將,去車站接個孩子都能誤傷一個雷古勒斯,黑魔王最近走背字兒,只敢欺負欺負麻瓜。
比較難搞的是攝魂怪,目前還找不到一個有效的辦法,只能鼓勵民眾:如果你今天感到特別冷、心情特別down就別出門了,待在家裡,反正攝魂怪不能穿牆。
芙蓉站在韋斯萊夫人背後,彎腰去看報紙。莫麗被她滑落的、帶著香氣的長發煩得不行,干脆把報紙遞給她,說:「怎麼,你也認識這個人?我們小時候,他遺留的陰影還很深,日子還沒好過幾天,新的陰影就又升起來了。」
「那時英國仍是一片淨土。」芙蓉淡淡地說,「法國卻不得不直面他的侵蝕,我祖父有一位表親,全家都被殺害了,連不到一歲的嬰兒都不放過,只因為他看上了人家的房子。」Ⅱ
孩子們面面相覷。
「所以,你們在說誰啊?」赫敏小聲問。
「蓋勒特·格林德沃。」芙蓉又把報紙遞給她,好像捏著什麼髒東西。
「噢我知道!」
「巧克力蛙卡片!」
「鄧布利多覺得那是他一生中最偉大的成就!」
「他死了。」赫敏飛快地閱讀著報紙,奇跡般地忘記了恐慌,「死了很久才被人發現,據說牢房裡堆滿了腐爛的食物,還有一具白骨。」
這只能算一個小插曲,畢竟在座的所有人對於上屆大魔頭都沒什麼明確的概念。巫師考試局的貓頭鷹來過之後,在陋居上空示眾一個月的橫幅終於改了內容:「熱烈祝賀赫敏拿下所有的O!」
以及「熱烈祝賀羅恩的證書比弗雷德和喬治加起來都多」!
「莫麗,我們家哈利怎麼沒有?」前來報信的西裡斯不滿地說道,他特意帶了冰淇淋,「反正也只有獲准進入陋居的人才能看見。」
「我們也不能保證湯姆會不會突發奇想襲擊陋居。」哈利很淡定,「再說我能寫什麼呢,『恭喜哈利也拿到了挺多O』嗎?」
於是一個大氣球人在掃帚棚外搖搖擺擺地立了起來,上書「恭喜哈利也拿了挺多O」。西裡斯現開車去城裡麻瓜商店買的,由於他們誰也不會弗立維教授裝飾聖誕節的氣球魔法,西裡斯又忘記買打氣筒,不得不多花了兩個小時才弄好它。
「差點忘了說正事。」西裡斯擦了把汗,「伏地——咳,裡德爾沒回來。」
「什麼叫做『沒回來』?」
「他出差的地方有艾比蓋爾的人,發現裡德爾去過。他撲了個空,卻仍然滯留在外,至少英國境內沒有他的痕跡。」
「他的『痕跡』?」赫敏立刻抓住了重心。
「我畢竟有個高材生弟弟。」西裡斯毫不謙虛地說,「去年哈利的魔杖和裡德爾的魔杖發生了閃回,他就把魔杖丟給了雷古勒斯研究。」
哈利向小伙伴們介紹了雷古勒斯這些年一直持續不斷改進研發的「基於蹤絲原理的魔杖GPS」工程。
「本來是為了抓我的。」他開了個玩笑。
「魔法部應該會買斷這個東西吧?」
「和平年代,它只會淪為上層鬥爭的工具。」赫敏毫不客氣地說。
「交通司當年還搞出了更了不得的東西,甚至能捕捉巫師幻影移形過程中的蹤跡。」西裡斯神情痛恨,「那個亞克斯利……死有余辜。」
「鳳凰社?」哈利震驚不已,「你們不是都留活口嗎?」
「也是他自己倒霉。」西裡斯搖搖頭,「不知道被誰的昏迷咒打中了,頭朝下栽進貝拉家門口的河裡,黑燈瞎火的誰也沒看見他,等傲羅清點戰利品的時候都涼了——這是穆迪說的。」
「那它依舊在交通司裡?」赫敏很關心這件事,「我是說那個東西。」
「艾比蓋爾正想辦法摧毀它,或許一場大火就不錯。」西裡斯輕松地說,「你以為她把烏姆裡奇召回去做什麼,背鍋用的。」
眼看著話題越來越歪,西裡斯不得不強勢拽回。
「鄧布利多派我來是為了讓你能提前做好准備,莫麗。」西裡斯望向正在分冰淇淋的韋斯萊夫人,「他認為裡德爾很可能去了羅馬尼亞。」
第185章 魔蹤(2)
「羅馬——」莫麗一口氣沒上來,頓時搖搖欲墜,「你是說,查理?」
羅恩連忙跑去搶下她手裡的大銀勺,和金妮一起把老媽按在沙發上坐好。
「冷靜點,媽媽。」他祈求道,忍不住看了看家裡的鐘——即使目前優勢在我,鐘表的指針依舊齊齊指向「生命危險」。
「為什麼是羅馬尼亞?」哈利問。
「因為他沒牌可打了。」西裡斯笑道,「拉攏巨人,失敗了;拉攏狼人,又失敗了;得力助手,一個接一個的死,剩下兩個間諜不能輕舉妄動,盧修斯又菜得人盡皆知……連海格都在盡力安撫八眼巨蛛,阿拉戈克快死了。」
「如果海格失敗了,」羅恩嘟噥道,「你們就會失去我這個強力臂助!」
「那完了!」西裡斯誇張地捂住心口,「因為海格總是帶著格洛普,蜘蛛們對他很不友好呢!」
赫敏還在安慰莫麗。「放心吧,火龍是不能被馴服的。」她說,「巫師只能和它們和平共處。」
「對對對!」羅恩也想起之前陪赫敏查過的資料,「查理說他在龍眼裡也就跟草地裡的一窩兔子沒什麼區別,不值得吃的。」
「咳!」西裡斯清了清嗓子,「說實話,巫師歷史上確實有過一次無限接近於『馴服』龍的記錄,但好消息是,那位巫師是我們這邊的,更好的消息是,他目前就在羅馬尼亞。」
莫麗·韋斯萊的臉上扭曲出一個悲欣交集的滑稽神情。「哦,你是多麼壞心眼啊,西裡斯!」她埋怨道,「你怎麼不早說?」
「要真是十萬火急的消息,我怎麼會拖到現在才說?」西裡斯十分委屈。
「那是誰啊?」羅恩悄悄拐了拐哈利,「他們怎麼好像都知道啊?」
哈利搖了搖頭,被路過的赫敏贈送了一個恨鐵不成鋼的白眼。
「紐特·斯卡曼德。」芙蓉居然都知道這號人物,還特別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仿佛這是理所應當的,「他還曾兩次抓住格林德沃,至少一次摧毀他的邪惡計劃,並迫使他選擇和鄧布利多決鬥,導致了他的慘敗。」
「我還以為他只是個平平無奇的教科書作者。」羅恩神色悲哀,「我是怎麼拿到保護神奇生物那個O的?」
韋斯萊一家提心吊膽地等了幾天,信足足寫了一打,連珀西、弗雷德和喬治都抽空回來過,終於在哈利十六歲生日這天等到了確切的好消息——報喜鳥盧平和唐克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熱情招待。
「裡德爾無功而返。」盧平言簡意賅地說,「查理也受了點傷,因為保護區被撕了個大口子,他們得去把龍都找回來。」
金妮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一根雙胞胎前年滯銷的嗚嗚祖啦,吹得所有人都捂起耳朵。
「斯卡曼德先生沒事吧?他年紀應該也不小了。」
「沒有。但他沒想到裡德爾是個一言不合就用死咒的瘋子,剛開始不適應,手裡的小動物損失不少。」
韋斯萊們齊齊松了一口氣,放心開趴!
「你們在忙什麼呢?」哈利遞給盧平一杯酒,後者搖了搖頭,換了氣泡檸檬汁,「鄧布利多派你和唐克斯一起?」
唐克斯臉上浮現出一種又甜蜜又煩惱的表情。
「是啊,是啊!」她郁悶地說,「不知道鄧布利多怎麼想的,派我們去勸阿米莉亞·博恩斯,讓她趕緊跑路。我根本不擅長勸人,萊姆斯我都勸不動,何況博恩斯司長呢?」
哈利隱隱約約記得那個嚴肅的方下巴女巫。
「她有危險?湯姆要殺她?」
「魔法法律執行司司長是部長以下第一實權派,他一定會換上自己人,好吧,『自以為』自己人。」盧平俏皮地說,隨手從莫麗遞給唐克斯的蛋糕上揪掉一顆櫻桃,「對不起,莫麗,朵拉不喜歡這個。」
剛才還熱熱鬧鬧的派對現場忽然安靜下來,大家互相交換著興奮又八卦的眼色,當事人已經雙雙紅成了兩根水蘿蔔。
「看來我和西裡斯要長輩分了?」雷古勒斯揶揄道。
「沒有的事,你別胡說!」盧平立刻道。
「你都情難自禁了,月亮臉。」西裡斯看熱鬧不嫌事大,「如果不是私底下無數次念過這個名字,又怎麼會不小心順嘴說出來呢?」
盧平惱羞成怒地瞪著他。
「沒事,西裡斯。」唐克斯滿眼是淚,是高興的,頭發變成了朦朧甜蜜的奶油粉色,「我已經很滿足了,至少我不是在唱獨角戲,他不是不愛我,他只是個膽小鬼!」
「男巫的榮譽呢,盧平教授!」弗雷德催促道,「你寧願被人說膽小鬼嗎?」
「我就是膽小鬼。」盧平斬釘截鐵地說,雖然臉色時紅時白,可態度卻很堅決。
「那就是愛我咯?」唐克斯立刻反口問道,「你承認了,萊姆斯。」
「她可真像安多米達,平常蔫蔫兒的,關鍵時候真機靈。」西裡斯差點兒沒笑出來,「快別打擾了我們哈利的生日會,你倆上樓說去!」
「狼人不會遺傳給小孩的,萊姆斯!」哈利趕緊補刀,「你只是感染了某種病毒,它可不能改變你的基因!」
「我還沒想那麼遠呢!」樓梯上傳來唐克斯羞惱的叫聲。
羅恩迫不及待地想說話,被赫敏攔下了,他們屏住呼吸,企圖偷聽到一些動靜,奈何盧平也不傻,一時間樓上樓下一片安靜,只有無線電收音機裡輕柔地漾出女歌手迷人的聲線。
「算了吧?」亞瑟揮揮手,「戰爭年代最容易湧現那些熱血上頭的愛情,我看萊姆斯這麼謹慎也挺好的。」
「熱血衝頭的愛情?」莫麗的語氣很危險,「我們也是戰爭年代在一起的!」
亞瑟連忙喊冤,氣氛重又歡樂起來。
「我們也是戰爭年代在一起的。」芙蓉坐在比爾的沙發扶手上,雙手含情脈脈地捧著他的臉,整個人都不受控制地往他大腿上滑,「愛情會永遠充斥在我們的腦海裡,哪怕戰爭也不能將我們分開。」
「你倆也上樓吧!」金妮毫不猶豫地說,「這裡盛不下你們的愛情。」
八月初的某一天,哈利他們收到了霍格沃茨的貓頭鷹。好消息是他成為了格蘭芬多魁地奇球隊的隊長,壞消息是本年度黑魔法防御術的課本仍然是空的。
「不妙的預感。我寧願像穆迪那樣,買了本書當擺設。」羅恩坐在魔法部派來接送他們去對角巷的轎車上,惴惴不安,「現在這個時候,我們就更需要一位靠譜的教授了!」
「部長難道不靠譜嗎?」開車的司機忽然憤憤地問,「考試局的人說今年黑魔法防御術的通過率都提高了呢!」
羅恩吐了吐舌頭,和哈利交換了一個眼色,赫敏則指了指儀表盤,示意他們去看——上面擺放著一個小小的彩繪泥塑,憨態可掬的小水獺抱著一塊又黑又扁的長方體。
對角巷已經完全失去了那種熱鬧繁華的感覺,變得蕭條、冷清。連破釜酒吧的老板湯姆——他甚至開始要求別人用中間名稱呼自己了——都在滿腹怨氣地擦著酒杯,臉色比豬頭酒吧的另一位鄧布利多還難看。
「多虧了《戰時保障法》。」湯姆唉聲嘆氣,「我們至少不會餓死。」
「《戰時保障法》?」
「那是什麼?」
「不知道,聽上去總比《魔法部高級教育令》要順耳點。」
「拜托!你們一點報紙都不看嗎?」赫敏氣急敗壞地說,「《戰時保障法》是魔法部在你生日那天出台的,哈利,給予七月以來失業巫師最基本的生活保障,畢竟受戰爭影響最大的就是商業。」
這倒是一點兒不假,韋斯萊家要是不差錢,完全可以關起門來、遠離塵世地過上一百年,莫麗連冷霜都會做,還治好了金妮的日曬斑。
「主要資金來自於布萊克的捐贈,西裡斯差點兒沒把半個金庫都給出去,還是鄧布利多說用不了這麼多。」亞瑟聽到他們談話,悄悄地加入進來。
「難道湯姆就不管嗎?」哈利難以置信,「我是說沒鼻子的那個。」
「他應該沒那個意識吧?」赫敏嘲諷道,「我感覺他不需要『統治』,他只需要『榨取』。」
「別把裡德爾看得太輕了,赫敏。」亞瑟嚴肅地糾正她,「賬面上的錢少得可憐,比爾幫我們在古靈閣開了個新戶頭,錢在那裡。所有的事都是鳳凰社在干,只是打著魔法部的旗號,因為人們往往會選擇相信官方。」
「所以在伏地魔眼裡……《戰時保障法》只是個花架子?」哈利覺得自己有點兒懂了。
亞瑟神秘兮兮地點點頭。「所以說我們真的很缺人,完全忙不過來。」他指了指遠方『韋斯萊魔法把戲』那個花裡胡哨的招牌,「他們兩個,之前死纏爛打非要加入,誰知道現在根本忙得抽不開身!」
話是這麼說,但他和莫麗還是很自豪的,在莫麗看見「便秘仁」的廣告之前。
「不行,你們還是別去了!」趁著幾個小的都被五花八門的惡作劇產品勾走了魂兒,莫麗決定找雙胞胎兒子談談,「你們倆就是呆在店裡我都怕你們會被暗殺在馬桶上。」
原本的計劃是由弗雷德和喬治加入到保鏢小隊裡來——他們也算是地頭蛇——陪著孩子們把開學需要的東西買齊。但現在莫麗完全不放心了。
「可是,媽媽。」喬治不以為然,「這樣你和爸爸平均一人要看兩個孩子。」
「我看大了你們七個!」
最後還是亞瑟把莫麗拖走了,讓弗雷德和喬治有機會向幾個店員布置一下稍後的工作。
「侏儒蒲?」弗雷德奪過羅恩拎著的購物筐,看也不看地扔到櫃台後面去,絲毫不管羅恩「喂,我是打算買的,我有錢」的悲憤呼號,「當然可以,金妮,你可以每個顏色都養一只!」
「我想我們家可沒那麼髒!」金妮同情地看了羅恩一眼。Ⅰ
他們分頭行動:莫麗帶著羅恩赫敏去買新袍子,亞瑟帶哈利金妮去買課本,弗雷德和喬治去買文具和魔藥材料,主打一個速戰速決。
在麗痕書店門口,他們遇見了孤身一人的德拉科。
場面一度很尷尬。自從哈利去《唱唱反調》上揭露盧修斯以來,他們在學校裡就保持著一種互相無視、互翻白眼的狀態,畢竟每次吵架也怪累的,好幾節課一起上呢!但現在伏地魔公開露面了,德拉科還被鳳凰社「抓走」過,甚至還有「殺」(教)父之仇……他們現在拔魔杖干一架也是合理的。
「馬爾福!」金妮結結巴巴地放狠話,「你、你的……呃,頭發!它晃到我了!」
亞瑟露出「有被可愛到」的表情,攬著女兒先進去了。德拉科十分無語,指了指書店門口一株精心修剪出動物形狀的冬青盆栽——圓頭圓腦的水獺懷裡抱著一塊小黑板,上面寫著新到書目。
哈利:?
「笨死你算了!」德拉科翻了個白眼,「我得走了,我要去趟翻倒巷的博金—博克店。」
「去那裡做什麼?」
「不知道。」德拉科搖了搖頭,「她讓我無論如何也要去一趟,去了就明白了,可能是留了話。」
哈利望著德拉科沒入小巷深處的背影,忽然有點羨慕他。德拉科已經可以獨立執行任務了呢,他買個東西還要被重重保護,唉。
1996年,英國,倫敦,威斯敏斯特市,蘇豪區,華埠。
參加完阿米莉亞·博恩斯的「葬禮」,阿波羅尼婭忽然很想吃麻辣燙。
現在肯定是沒有的,她只好先去維特羅斯Ⅱ將新鮮蔬菜每樣都買了一些,又過來買調味料和豆制品,准備自己動手DIY。
結果那家副食品商店的煤氣管道出了點小問題,正在修,阿波羅尼婭拎著滿滿一袋食物,在門口等得腳酸。
早知道不穿高跟鞋了,搞定阿米莉亞·博恩斯費了她一些功夫。真不愧是埃德加的妹妹,和她嫂子一樣油鹽不進。既不肯跑路,又不肯「投誠」——連裝一裝都不願意,非要梗著個脖子杠到底,那就只好請她去「死一死」了。
至少現在她不用親力親為去挖屍體了。盧平動手的時候,還有唐克斯給望風哩——也證明了「夫妻同心,其利斷金」純屬扯淡,博恩斯就讓他們碰了個釘子,活該負責到底。
「不介意的話,女士。」一個老乞丐指了指自己身邊的空位,那是一截突出的條石,不知道屬於建築物的什麼部分。
「謝謝您。」阿波羅尼婭從來不會跟自己過不去,她很上道地摸出錢包,在老頭腳邊放了一張十鎊的鈔票,這才小心翼翼地擠了半個屁股。
「哦不!」
老頭的口音有些古怪,阿波羅尼婭這才注意到他身側另放著一只大紅塑料桶,清水裡插著無數鮮花。
「是我誤會了,真的很抱歉!」阿波羅尼婭連連道歉。老頭雖然敢到華埠和移民與黑戶搶生意,衣著也相當整潔,健康狀況卻不怎麼好,他瘦得很,牙齒幾乎快要脫光了,西裡斯·布萊克那麼多年沒刷牙都還好好的呢!
「現在應該已經可以安裝可拆卸的活動假牙了,為什麼不試試呢?」為了彌補錯誤,她熱心腸但不太確定地說,「看您像外國人的樣子,參保NHS了嗎?Ⅲ呃,大概也不給報吧?如果您嫌貴,我認識一家牙科診所,可以為您打折。沒有牙不行的,老年人本來就容易營養不良,得多補充肉蛋奶,您這樣只能打成糊糊,可難吃了。我外祖母Ⅳ就——」
「您買的什麼,女士?」老人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的塑料袋,阿波羅尼婭忽然感到一陣羞愧。
「一些青菜,土豆,幾只河蝦,一塊羊肋排和一根大棒骨。」阿波羅尼婭額頭滴汗,她買的全都是原材料,根本送不出手,掏了半天好不容易摸到一個硬紙盒,「這個您拿去吃吧,反正您也沒牙了。」
老頭看上去婉拒的話都到嘴邊兒了,但一看到「松露巧克力」的標簽,就立刻改變了主意。「我愛人很喜歡吃這種東西。」他合情合理地解釋道,「您的胃口不小,和先生兩個人吃嗎?」
阿波羅尼看了看手上的戒指。笑死,她「先生」是魔法部。
「呃……他好像沒說要來吃飯,這就是我和……呃,保姆兩人份的,大棒骨用來熬湯,蝦子可以做肉丸,羊排片成小卷,第二天還可以烤著吃。」
「您有保姆,怎麼自己出來買菜?」
阿波羅尼婭卡了一下,尷尬道:「您在華埠做買賣,難道不曉得他們本土食物的料理方法和西餐完全不一樣嗎?我的保姆是個地地道道的英國人,她不懂這個。」
「所以您不是地地道道的英國人咯?」
阿波羅尼婭茫然地看著老頭從水桶裡抽出一支純黑的花,遞到她眼前。
「高山黑百合Ⅴ,很稀罕的,歐洲根本沒有,現在正值花季。」老頭微笑著將花插進她的購物袋裡,「為了報答您的關懷、十英鎊以及巧克力。」
「不不不,我不能要。」阿波羅尼婭連忙推拒,「您自己留著賣吧,這太珍貴了,我小時候讀過一篇課文,培育黑色的花朵是很耗費人力物力的。」
「是嗎?」老人神秘地微笑起來,「霍格沃茨哪門課上還有這種課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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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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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4-11 23:30
第186章 魔蹤(3)
像是一個置換反應,阿波羅尼婭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你是誰?」她發現自己忽然不能動彈了,全身上下,只有眼皮和嘴巴是自由的,「誰告訴你這裡的?」
她萬分確定自己帶救世主來打牙祭的時候表現得十分正常。斯內普不會背叛她……不,也不一定,嚴格意義上講她也背叛過斯內普,還是「為了他好」。
「看來還有別人知道你這個秘密花園,小姑娘?」老人立即抓住了她話裡的漏洞,「知道嗎,『銀舌』最初是用來形容我的。」Ⅰ
「不知道。」
「當然,不然你也不會把我比成『鬥雞』了。」老頭放松地舒展了一下身體,「就是你,對吧?說我是一只困在籠子裡的雞?」
阿波羅尼婭隱約對這句話有點兒印像,但她不太記得了。她每天實在要說太多話,為了塑造人設,各種修辭、歇後語、成語、名人名言都盡可能地本土化後塞進去。
「我確信我沒見過你。何不以真面目相見呢,先生?」
「這就是我的真面目。」老頭很坦然地動了動干癟的嘴,「不太中看對吧?會好起來的,我們畢竟是巫師!長一副新牙,總該比麻瓜便宜點吧?」
說著,幾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長出了一口潔白閃亮的牙齒,堪比吉德羅·洛哈特。
「令人欽佩。」阿波羅尼婭淡淡地說道,「您如此強大,想必我沒什麼能幫您,或者阻礙您的。」
「你已經幫過我了。」
老頭說著,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了一根長長的火鍋筷,尾部還惟妙惟肖地打了個洞,用來和另一根配套的筷子系在一起。
「你不是死了嗎?」阿波羅尼婭內心尖叫,面上被迫不動聲色。
「什麼都不做,留下一個空牢房,那太蠢了。」
「但願那具白骨不是一個無辜的人。」
「當然,以鳳凰社的標准來看他還很純良,但以你的標准,小姑娘,他很值得去死。」
「我的標准?」
「你的標准。我一直在研究你。阿不思答應我,如果開學前我能取得進展,他就相信我試試看。」
「原來我只是二位情..趣..play的一環?恭喜恭喜!」
「年紀大了,有些事確實不能來真的了。可惜!」
阿波羅尼婭難得地被別人噎得夠嗆。
「我想您已經拿到了您想要的,是時候該回去和您的愛人好好分享了,格林德沃先生。」事已至此,她只能祈禱巫師無法突破他們固有的認知。
「蓋勒特·格林德沃已經死了。」老人隨口道,「新名字我還沒想好,等阿不思為我起一個吧!」
什麼意思,秀到她眼前了是吧!阿波羅尼婭想翻白眼都不行,氣得把眼睛狠狠閉上了。
「到底是誰告訴您要到華埠來找我的?」她不甘心地問。
「是你自己。我一直在跟著你,只是你沒發現。趁著你進那家店的時候,我布置好了一切。」格林德沃一針見血地說道,「巫師忽略麻瓜,因為他們看不起麻瓜;你忽略麻瓜,是因為你喜愛麻瓜信任麻瓜,你覺得麻瓜裡不會有壞人,特別是這裡的麻瓜。」
阿波羅尼婭被他這一通「麻瓜論」繞得頭大如鬥。她清晰地認識到,她被自己的套路反套路了。
「想不到一位號稱要對全球麻瓜開戰的黑巫師,居然這麼擅長偽裝麻瓜。」
「用心學而已,畢竟我落後了世界五十年,雖然巫師也沒有什麼變化,只是多了個跳梁小醜。」格林德沃謙虛了幾句,還不忘打擊她,「也是你自己太大意了,無名氏小姐。」
「您研究我,難道不知道我叫什麼?」
「我研究你,自然知道繆西卡·格林格拉斯的母親在生頭胎時難產去世了。」
阿波羅尼婭倒是第一次聽說女巫還會難產。格林德沃似乎知道她的想法,善解人意地說:「魔法可以解決女巫整個妊娠生產過程中遇到的大多數問題,只有兩種不行,鑒於另一種被麻瓜稱之為『產後抑郁』,所以這一種被統稱為『難產』。」
「所以是什麼?」
「麻瓜管這個叫做,我想想……哦,羊水栓塞。」Ⅱ
阿波羅尼婭努力裝作很懂的樣子,實際上此時的格林德沃已經比她還懂了。這家伙為了完成老婆的任務,是不是連屎都肯吃?
「既然這樣,您還不如說結論呢!」
「我現在告訴你,豈不是給你時間思考該怎麼搪塞阿不思?還不如你告訴我,希望我怎麼說。」
阿波羅尼婭竭力從被鎖死的眼珠裡表達出一些懷疑的情緒。
「我們才是一類人,小姑娘。你現在別無選擇,只能相信我。」格林德沃點了點她的腦門,活像個慈愛的老祖父,給阿波羅尼婭膈應得不行,「我提出這個建議就意味著,我相信你對阿不思無害而有益。」
她甚至不能深呼吸!因為鼻孔不能擴張!
「你就說我11歲之前生活在遠..東。」阿波羅尼婭冷冷地說,她已經放棄掙扎,但姿態還是要做足,「格林格拉斯夫婦虛構了一個孩子,反正他們沒有親戚,也很少和人來往,找了很多年,才找到我來填這個坑。」
「至於那些未蔔先知,就當做魔咒事故後遺症。」她想想又補上一句,不忘了刺他一下,「希望鄧布利多教授在你和我之間更相信你。」
格林德沃絲毫不肯吃虧。
「哦,剛才有件事忘記講了。」他輕描淡寫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相信你,女士,是因為我真的能夠未蔔先知。」
哈利·波特困惑地望向教師席。
准確地說,是教師席上那位新來的疑似黑魔法防御術教授——傑拉爾德Ⅲ·巴沙特。
他們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遇到過,當時哈利以為他是像盧平那樣身體不適來坐車的,結果他裡裡外外車上車下轉了一圈,拍拍屁股走了——像個第一次來送孩子的麻瓜觀光客。
傑拉爾德·巴沙特,那其實是一位很得體的老巫師。得體,是相對於有時隆重過頭的鄧布利多,或者不太修邊幅的斯普勞特教授和海格而言的。他那和校長一樣的雪白頭發修剪得很整齊,像新聞頻道發言人一樣一絲不苟,藏青色的長袍乍一看是很低調,他舉手投足之間,那布料上卻會泛起細細密密的閃亮星光,像七月仲夏流淌過天幕的銀河。
一頓飯沒吃完,喜提外號「老洛哈特」。
羅恩和赫敏分頭警告低年級學生不要在口舌上惹是生非,金妮見他只盯著那邊發呆,也跟著好奇了起來。
「教授們的表情不對。」哈利小聲提醒她,「你看鳳凰社的那幾個。」
麥格教授一張臉簡直像是鐵鑄的,她沒什麼胃口,仍然腰板筆直地坐在那裡,手都沒拿到桌面上來……不會握著魔杖吧?斯內普就更僵硬了,哈利甚至懷疑他在面對自己老板伏地魔時都不會這麼不自然。
「可是……那個人也很奇怪。」金妮指了指一個長得像海像的老巫師,也是新面孔,「他看上去想隨時把天花板掀了跑路。」
哈利被她的比喻逗得忍俊不禁。「那應該是教麻瓜研究的吧?」他不確定地說,「萬斯教授應該是沒空教我們了,你知道的。」Ⅳ
「他們好像都是同齡人,真好,我一直覺得鄧布利多太孤獨了。」金妮隨意地說,「但是不得不說,還是瘦高個顯得年輕。」
或許是他們指指點點的目光太過放肆,被那個巴沙特教授注意到了。金妮吐了吐舌頭,坐回自己的位置去,哈利卻直接迎著他的目光瞪了回去。
他沒有告訴金妮的是,他小時候去巴希達·巴沙特家做客,親口被告知巴沙特家已經沒別人了,巴希達娘家也只剩一個蹲大牢的侄孫子——那這位「巴沙特教授」是哪兒來的?
然而巴沙特教授只是饒有興致地看了他一會兒,便索然無味地移開了視線,哈利莫名有種被看扁的感覺。
飯後鄧布利多揭曉謎底,頓時驚掉了所有人的下巴。那位十分有派頭的巴沙特教授,竟然才是教麻瓜研究的;海像教授斯拉格霍恩,教魔藥;而黑魔法防御術一職,則花落斯內普。
耳邊傳來斯萊特林們的歡呼,哈利·波特徹底迷茫了。
迄今為止,黑魔法防御術教授沒哪個能超過一年的。奇洛死了,洛哈特瘋了,盧平(為了抓佩迪魯)、穆迪(有更重要的事等他去做)和阿波羅尼婭(升職跳板)也都及時抽身,那斯內普呢?一年之後,難道他還接著教魔藥?
「我記得小時候偷聽爸爸媽媽聊天,好像他們那時候的魔藥教授就是斯拉格霍恩。他們只比斯內普大十歲,沒准斯內普也是他教出來的。」寢室裡,羅恩一大早就埋頭翻找自己的O.W.Ls成績單,「又或許,鄧布利多覺得巴沙特教授不適合教黑魔法防御術。」
「你別把教職說得好像……陋居菜地裡的蘿蔔坑。」哈利站在一邊等他,他的魔藥和黑魔法防御術的成績都是O,換誰來教都穩進提高班,「這會讓我們親愛的湯姆顯得很滑稽。」
他們都放棄了天文學和魔法史,赫敏險些還要放棄保護神奇生物——畢竟她的確有一個清晰的職業規劃。但麥格教授提醒她,如果她真要以神奇動物管理控制司為她事業的起步點,保護神奇生物的N.E.W.Ts證書必不可少。
哪怕是赫敏,也不能提前預知兩年後要申請魔法部的哪個職位,只好捏著鼻子把保護神奇生物選了回去——格洛普和馬人留給她的心理陰影,比羅恩為小克勞奇注射死刑帶來的都多。
除此之外,占蔔終於也不用學了,哈利掰著指頭數了數,居然比他剛入學的時候還少一門,這意味著他們比一年級時還要清閑,還意味著只要他們願意餓肚子,就能在痛苦的周一早晨晚起一個小時。
新學期似乎開了個好頭——連斯內普也懶得給他們下馬威,或許是因為他們三個都已經掌握了無聲咒,他把那些刻薄的言辭都留給其他人了。
「別告訴他,你是在幫我媽媽清洗西葫蘆時用『清水如泉』忘了念出聲。」羅恩小聲道,「這既不黑魔法,也不防御術。」
他們「吃吃」地笑了起來,緊接著一人後腦勺上就挨了一下。
「一點點小進展就讓你們驕傲自滿到了這個地步,是不是?」斯內普黑著臉站在他們身後,「把我的教室當成了酒吧?」
他們趕緊嚴肅站好,同時又覺得茫然而無措——這節課學無聲咒,就同學們的進展來看,很可能接下來的很多節課都要學無聲咒,他們已經掌握了,那還能干什麼呢?
「可是,先生,我們連課本都沒有。」羅恩略感委屈。
「去年你們也沒有課本,不還是在魔法部大發神威?難道那些秘密寶典只涵蓋到五年級?」斯內普更生氣了,沒一個老師喜歡這樣的學生,即便他這個老師當得又偏心又欺負人。
羅恩癟癟嘴,示意哈利去看赫敏,赫敏正在變著花樣地防御納威的攻擊,有一些一看就不是鐵甲咒——剛才斯內普的開場白,她是真的聽進去了。
「別看別人!」斯內普一副最近火氣很大的樣子,「格蘭芬多扣三十分,為你們兩個懶惰成性,為格蘭傑沒有及時糾正你們。」
「我——你——」羅恩指著自己,又指指哈利,感覺百口莫辯,直到斯內普怒氣衝衝地去霸凌別人,他才敢開口,「他根本不講道理!」
「你才發現嗎?」哈利悲哀地說,「我11歲之前就意識到了。」
他注視著斯內普鶴立雞群(身高上)的背影,感到無比疑惑:為什麼他得償所願了,卻還是不高興?
第187章 魔蹤(4)
吃午飯的時候他們聽說了有關新教授的八卦——巴沙特教授也沒有按照課本來,第一節課他講了麻瓜的集..權體制,講了原子彈,又讓大家思考為什麼近一百年屢屢湧現成規模的黑巫師,還說聖誕節以前他會集中講麻瓜的近代史。
「然後鄧布利多教授就衝進來了!」傳播八卦的四年級格蘭芬多表情誇張,「就像一頭屁股著火的野豬,他揪著巴沙特教授的衣領,沒錯,他動手了,他把他拖出去,在走廊上大罵了一頓。」
小巫師們嘖嘖稱奇,完全無法想像鄧布利多動粗的樣子,校長甚至很少高聲說話。
「不過我第一次發現鄧布利多的口音怪怪的。」說話的是科林·克裡維,他在隔壁教室上魔法史,「他念巴沙特教授的名字時候,發音很模糊。」
巴沙特教授叫什麼來著?傑森?傑西?哈利記不清了,光這個姓就夠他頭大的了。
下午第一節課是保護神奇生物,海格搞來了一樣很稀罕的東西。
「自體再生的蠍尾獸,我偶然在禁林的一個小湖裡發現的。」海格用一圈籬笆牆攔著學生們,他們只能遠遠打量著那一根漆黑的、長長的、還在不斷扭動的尾巴?觸手?毒刺?Ⅰ
「它看上去像是一塊被連殼掰下的巨大青蟹腿。」羅恩評論。
「自體再生的速度是很緩慢的,我估計它的本體至少有個四十英尺。」海格舉著一根長長的手杖,自豪地不斷戳著那「根」蠍尾獸,同時驅趕湊得太近的學生,「何況這不是它的主肢,要長成這麼大,至少要五六十年呢,沒准兒年紀比我都大!」
小巫師們嘖嘖稱奇。
「現在很難見到蠍尾獸了,如果我活得夠久,說不定我會把它養大。」海格憧憬地說。
「為什麼?」哈利問。
「因為沒人能『保護』它,它也不需要保護。」海格撓了撓頭,「要麼逃脫它,要麼被它吃,連斯卡曼德先生都束手無策嘞!」
「這不等於養了頭小火龍嗎?」羅恩心直口快地說,引得哈利和赫敏拼命咳嗽,「你把它養大,它轉頭燒你房子。」
「啊這個……」海格尷尬地頓住了,開始艱難想詞兒,「也不一定吧,它這個自體再生就像是——」
「就像是從小腳趾上長出四肢軀干和頭顱。」有人慢悠悠地說,「需要很久很久,一頭火龍從破殼到老死,它都不一定長齊全。」
是巴沙特教授,應該是出來遛彎的,那神氣的樣子活像是在巡查自家後花園。
「沒錯!」海格趕緊點頭。
巴沙特教授親切地笑笑,走到籬笆邊上張了一張,恍然大悟道:「啊,是它!真是奇妙!」
那根蠍尾獸也在瘋狂扭動,試圖靠近,被海格不斷地戳回去。
「保留本體記憶……」他趕緊從頭發裡摸出一根炭筆,往一本自己裝訂的毛邊大冊子上記,「……能夠識別巫師,具體方式不明。」
「您認識它?」哈利懷疑地問,「不是說蠍尾獸很難被馴養嗎?」
「馴服貓狗做寵物,當然需要花很多心思。」巴沙特教授意味深長地說,「如果你只是驅使一條瘋犬用來咬人呢?」
他笑著離開了,留下小巫師們面面相覷,心裡毛毛的。
「加油干,赫敏。」羅恩喃喃地說,「你一定要干到魔法部長,這樣你就可以推動立法,禁止英國境內所有巫師當謎語人。」
「我不!」赫敏干脆地說,「我要去借麻瓜研究的筆記!」
接下來的魔藥課上哈利受到了空前熱情的歡迎,明明教室還是那間教室,學生人數還變少了,斯拉格霍恩教授往那一站,就愣是像個擠滿了人的大會場。他那胖大的身子活似個圓滾滾的彩繪皮球,在教室裡來回蹦跶。
羅恩壓根沒准備課本和材料,被打發去儲藏櫃裡自己翻,斯拉格霍恩教授就趁機和哈利套近乎,說些什麼「哎呀我們早就該認識了,說不定還能一起吃頓飯呢,我都到站台上了,誰知道——哎呀!哎呀呀!」之類的胡話。正當他要拿哈利的父輩說事兒時,羅恩抱著課本天平來救他來了。Ⅱ
「這是什麼?」哈利冷不丁被羅恩塞了一本破破爛爛的舊課本,「我有書,我買了。」
「我萬分確信這是斯內普以前的課本,如果你沒騙我的話。」羅恩小聲說,「我可不想被他大卸八塊,也不想未來哪個倒霉蛋被他大卸八塊。」
趁著赫敏承包斯拉格霍恩的問題,哈利偷偷地翻了翻,果然看到封底上「本書屬於混血王子」一行字。他接著向前翻,又是一陣無語:斯內普自己六年級才搞出來的惡咒,是怎麼敢二年級時就教給他的?你們斯萊特林都是這麼教小孩的嗎?
羅恩拐了他一下,哈利把課本往膝蓋中間一藏,自然無比地抬起頭來。
事實證明小灶開得太提前了也沒有用,斯內普送的那本總括版手冊他們都看過,但具體內容只有赫敏清清楚楚地記到現在,哈利憑著從媽媽那裡繼承到的一點魔藥天賦還在硬撐,羅恩就完蛋。
「你不看你先借我看看!」羅恩去掰他的膝蓋。
「福靈劑我就有啊,你想喝多少我都給你!」哈利不明所以,下意識夾緊雙腿。以前面對斯內普的恐怖高壓,羅恩可都沒這麼上進過。
羅恩一下子頹了,蔫蔫地說:「可我想魁地奇選拔的時候喝。」
哈利見自己那鍋藥也沒指望了,干脆提前熄火等涼了裝瓶。「你上學期打得很好啊!」他認真地說,「怎麼就到了要喝福靈劑的地步了?」
「上學期你可不是隊長!」羅恩幽怨地說,「在哈利·波特的帶領下取得勝利什麼的,你知道有多少人沉迷於『六月之夜』的故事嗎?我至少聽到八個人聲稱要參加守門員選拔。」
趁著哈利沉默,羅恩趁機又去搶混血王子的課本,一下子失去重心,一頭撞到哈利的桌子上,不僅帶倒了自己那一鍋半固態「甘草糖」,哈利剛好晾涼了的活地獄湯劑潑了他一臉,或者說,那坩堝就是衝著羅恩驚慌大叫的嘴灑下去的。
總而言之,人扶起來的時候已經開始打呼了。
開學第一天,救世主的小團體就給格蘭芬多扣了五十分。還不等大家埋怨他們,就發現鐵三角內部似乎也出現了一些糾紛——赫敏·格蘭傑誰都不理,羅恩·韋斯萊一邊瘋狂討好女友,一邊埋怨哈利·波特,哈利·波特……十分無辜。
「我不明白。」他只好跟金妮吐槽,「我都不肯借福靈劑給他,赫敏比我還頑固,又怎麼肯呢?」
「你信他倆!」金妮抱著胳膊冷笑,「羅恩肯定比你更了解赫敏,你可以理解為……嗯,生活情..趣。」
但不是所有局外人都像他倆這樣看得清。不少女巫認為韋斯萊和格蘭傑的戀情有機可乘,另一撮人則覺得孤孤單單的哈利·波特需要撫慰,哈利正有滋有味兒地欣賞羅恩被拉文德·布朗激情告白時的慌張和赫敏的怒火,就看到四年級的羅米達·萬尼捏著個什麼東西向他走來。
「呃……你這不是給我的吧?」他不確定的說。
「當然是!」羅米達先將一張樸素的便條塞在哈利手裡,「這是鄧布利多教授給你的。」
哈利松了口氣,展開便條,正讀到鄧布利多讓他晚上八點去一趟校長室,口令是「酸味汽水」,就覺得有什麼粉不拉幾的東西在他眼前一晃。
「這才是我給你的!」羅米達的手指間夾著一枚紙折的粉紅愛心,香氣撲鼻,難為她能把一張羊皮紙折成這麼小。
「呃……不了,我是說,謝謝。」哈利連滾帶爬地站起來,險些一屁股蹲在地上,他向羅米達揚了揚手裡的便條,「鄧布利多叫我呢,現在立刻馬上就要,再見!」
他生怕鄧布利多此時此刻正在禮堂吃飯,抽空瞟了一眼,不在,很好。
哈利·波特,自詡問心無愧,提前進校長室避一避也絕不會亂翻,但他絕想不到會被抓了個現行——因為上學期還忙得腳不沾地的鄧布利多,這學期也和他一樣清閑。
他正和巴沙特教授面對面站在燭台旁,一手扒著長袍領口,一手擎著一面鏡子,巴沙特教授則捏著一根細細長長的畫筆,往他暴露出來的脖子上仔細畫著什麼。
「呃……我來的不是時候?」哈利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覺得自己從沒這麼大只過,一定非常礙眼,「對不起,教授,我只是……」
「那你還不快走?」巴沙特教授頭都不回,「現在趕緊離開,我就原諒你。」
「傑拉爾德!」鄧布利多教授嗔怪地叫了一聲,口音果然像科林·克裡維說的那樣,奇怪得很。
「現在還不到時間,我們一會兒再說好嗎?」鄧布利多和顏悅色地指了指角落裡的一個黑櫃子,「去那裡看看吧,孩子,打發一下時間。有些事只是通過我們的嘴告訴你,自己體驗一下也不錯。」
哈利茫然地順著他的指引打開了櫃門,下層是一只布滿古樸花紋的淺石盆,上層則被分成了一個個的小格子,每一格裡都插著一個小瓶兒,木塞朝外,上面還一絲不苟地貼著標簽。哈利最先看到的那一張,上面寫著「1925,鮑勃·奧格登」。
其他的,還有「1943,莫芬·岡特」、「1944,霍拉斯·斯拉格霍恩」、「1948,郝琪」甚至校長自己——「1960,阿不思·鄧布利多」。這顯然是關於伏地魔的,顯而易見。但櫃子裡還另有一些小瓶,標簽是清新的淺綠色。
「1972,阿不思·鄧布利多」、「1972,波莫娜·斯普勞特」、「1972,霍拉斯·斯拉格霍恩」……甚至於他還看到了斯內普、雷古勒斯、西裡斯、盧平甚至麗塔·斯基特和蟲尾巴的名字,到了1978年,出現了「普威特兄弟」,那麼1976年那份綴著不認識外文字母的「弗朗索瓦絲」應該就是彼時還未結婚的羅恩的舅媽。
「拔開塞子,將記憶倒進去,臉貼近盆底。」傑拉爾德·巴沙特教授不耐煩地催促道,「快拿一瓶,別在這傻站著。」
哈利心亂如麻,他又不傻,怎麼會看不懂這一櫃子小瓶的含義?驚慌之下,他來不及細想,隨手拿了一瓶,往冥想盆底一倒,一頭栽了下去。
校長室裡安靜如常,只有打盹的鳳凰和打盹的畫像,一起打出呼嚕二重奏。良久,鄧布利多才輕聲問道:「怎麼,他選的是和誰有關的記憶?」
格林德沃有些不爽,用沾滿了顏料的筆尖狠狠戳了一下鄧布利多的喉結:「你信他不信我?」
鄧布利多搖頭失笑,既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格林德沃只好紆尊降貴地親自去看了一眼,畢竟他倆年紀都大了,難免有些老花。
「鮑勃·奧格登那一瓶。」他說到,「1925年的,不是1978年。」
鄧布利多久久不語,半天才嘆了口氣。「那我就沒辦法了。」他說,「哈利做出了他自己的選擇。」
第188章 冠冕(1)
哈利滿頭大汗地從冥想盆裡跳出來,還在為那堪稱恐怖的一家三口而震撼不已,原來他在密室裡刺激日記本的那些暴言一點兒都不算誇張。
「怎麼樣?」鄧布利多的聲音從辦公桌後傳來,老人脖子那松弛的皮膚上青筋暴起,比之前粗了兩倍不止,一些詭異的深黑色紋路自胸口向上蔓延,像是某種真菌的菌絲。
「您怎麼了?」哈利嚇了一跳,連忙跑上前去,「這都是剛才畫的嗎?巴沙特教授呢?」
鄧布利多愣了一下,「呵呵」地笑起來,擺了擺手,說:「他回去了……既然你不想說,那就坐下來等吧,克拉布先生似乎遲到了。」
哈利摸出雷古勒斯送的懷表看了看,八點過五分了。
文森特·克拉布足足遲到了二十分鐘,他看上去很狼狽,頭磕破了,滿臉是灰,黑色校袍上全是腳印,說話聲音都帶著哭腔。鄧布利多看上去還想責備他主動約人卻遲到,這下都張不開嘴了。
「他們追我……跟蹤我……他們怕我來告密!」克拉布好像是害怕得很了,說話都斷斷續續的,眼淚鼻涕一起淌,「對不起,教授,我不是故意遲到的,但是馬爾福他……」
「你說德拉科——咳,德拉科·馬爾福?」哈利忍不住說。
克拉布可憐兮兮地點點頭,哈利從那雙糊滿了淚水的小眼睛裡很難讀出什麼情緒,只好閉嘴了。
「坐下吧,克拉布先生。」鄧布利多溫和地說,松軟可靠的半舊扶手椅應聲跳起來,輕輕擠兌著克拉布的膝彎,他粗魯地抹了把臉,一屁股坐在哈利對面。
「你剛才說,馬爾福先生怕你來告密?」鄧布利多主動開口,甚至抽了塊手絹給他,想也知道克拉布應該還掌握不了「旋風掃淨」之類的清潔魔咒,他這學期幾乎沒什麼課可以上。
克拉布捧著那塊手帕,又哭了。他埋首在溫暖而蓬松的織物裡,聲音悶悶地,說:「可我就是來告密的,先生!他們越不許我做什麼,我越要做!我在那邊真的沒活路了,先生!您得救救我!」
哈利驚訝地看了鄧布利多一眼,獲得了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他們都不去催促,直到克拉布化身淚缸、活活又哭濕了一塊手帕,才訕訕露出臉來。
「是這樣的。」他不斷地眨著眼睛,雙淚長流,「黑魔王覺得您才是他最大的阻礙,決定除掉您,把這個任務交給了馬爾福他們。」
鄧布利多挑了挑眉,微笑道:「這……不合常理,克拉布先生,我和湯姆固然互為勁敵,但我最起碼不會把任務交托給一群十幾歲的孩子。」
哈利忽然有些心虛,而鄧布利多很快也意識到了,校長室裡一時咳嗽連連。
「我有證據的,先生!」克拉布急了,並不能get到這對師生間的默契,「我注意到您受傷了,那是斯內普干的!他奉黑魔王的命令辦事!」
鄧布利多扯了扯領口,讓脖子上的手繪痕跡在若隱若現之下顯得猶為陰森可怖。
「啊,這個,這只是我不小心,我不該未經允許亂動西弗勒斯的東西。」他若無其事地笑了起來,「我偶爾會管不住自己的手,怎麼能怪西弗勒斯呢?巫師會在所有物上布置毒咒來防盜,古往今來都是這麼做的。」
「那是波特的預言球!」克拉布大聲說道,「是他在魔法部扔給黑魔王的假貨,讓他自己確認一下就知道了!」
哈利恍然,原來他的作用是這個。
「肉眼如果能看出預言球之間的分別,湯姆也不會收下它了。」他嘲諷地點了點左手臂,「那上面既然被施了毒咒,你還讓我摸?你是替你主子害我來了吧?」
克拉布慌了,一慌,就又忍不住開始哭。「我沒有、沒有……你們要怎麼才能相信我?」他悲痛欲絕地雙手捂臉,「黑魔王讓斯內普削弱你,那時候我就坐在一邊,還有馬爾福、帕金森、諾特和高爾。」
「好了,克拉布先生。」鄧布利多站起身來,似是想拍拍他的肩膀,但愣是沒找到塊干淨地方下手,「我相信你。迷途知返是難能可貴的品質,那麼……你想要什麼呢?」
「啊?」克拉布傻了,想不到自己這樣輕易就過關了。
「我會警惕的。你提到的人,我也會密切關注。」鄧布利多繼續說道,「如果你需要我幫你轉學去伊法魔尼的話,請盡管開口,或者你想離家近一些,布斯巴頓也可以。」
哈利深切懷疑布斯巴頓那些光亮亮的絲綢校服有沒有克拉布能穿上的碼數。
「不、不用……」克拉布連忙拒絕,「我、我在英國挺好的,如果真的過不下去,我還可以休學。」
「噢……」鄧布利多善解人意地點點頭,「以後你遇到什麼困難,不願意向院長求助的,都可以來找我。如果你害怕被人跟蹤的話,我想一個幻身咒就能解決問題。」
他用魔杖凌空在克拉布腦袋上點了點,好大一個活人就在哈利眼前消失了。這大概算是一個變相的、委婉的逐客令,但克拉布並不能很好地領會,連鄧布利多提醒他「幻身咒是有時效的」也沒有用,直到哈利煩了,開口趕人,他才如夢初醒,一步三回頭地出去了。
哈利松了一口氣,正覺得莫名其妙,就聽到鄧布利多笑吟吟地問:「覺得怎麼樣?」
「漏洞百出。」還不等哈利開口,已經有人搶先回答了,正是從小房間裡出來的巴沙特教授。
「你不是走了嗎?」哈利毫不客氣地問,他不僅懷疑這個老頭,還發自本能地不喜歡他。
「要你管?」巴沙特教授的重音落在「你」上,態度非常不屑。
「哈利,你怎麼說?」鄧布利多連忙打岔。
「我……」哈利很猶豫,「可我覺得……克拉布不像有足夠的智商來騙您,雖然他的確怪怪的。」
「你沒有下意識將人往壞處想,這樣就夠了。」鄧布利多點點頭,很欣慰的樣子,「克拉布先生的確沒有騙我,湯姆想殺我、布置任務給斯萊特林的小巫師、命令西弗勒斯傳遞那個預言球都是真的。」
「斯內普教授不會做那種事!」哈利馬上就急了,「您今天沒有叫他來,不會是懷疑他吧?」
巴沙特教授非常囂張地冷笑了一大聲,在鄧布利多的目光壓迫下不得不立即偃旗息鼓。
「那個預言球,在我們搞清楚了上面附著的是什麼毒咒之後,立刻就地銷毀了。」鄧布利多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脖子,手指上沾到一點兒顏料,「開學那天我試著用魔法偽造出我中咒後的狀態,但效果似乎不太理想,你們都沒有發現,城堡裡也沒有流言。」
「啊這個……」哈利撓了撓頭,「我們都以為你只是魔法袍掉色。」
鄧布利多開心地笑起來:「當然,紅色總是不夠牢固,我年輕時避免穿這個顏色,那會讓我看上去像一支火炬,好在現在我老了。」
「白胡子配紅袍子是挺好看。」哈利真心實意地說,「我到了您這個年紀,一定不敢穿一身火烈鳥在身上。」
他們其樂融融的樣子讓一邊的巴沙特教授頗為吃味。「真高興你們在審美風格上如此臭味相投,波特先生。」他酸溜溜地說道,「如果你能多相信你的校長一點,相信他對於又是這個教授、又是那個學生的充分信任,那就更好了。」
哈利臉紅了,感覺整個頭部都在熱烘烘地向外發燒。
「我想你一定明白,這一切都是做給克拉布先生看的,我並不相信他,正如傑拉爾德所說的,他漏洞百出。」鄧布利多並沒有繼續剛才那個令哈利窘迫的話題,「湯姆的任務,他只說了一半。他今天的眼淚異常豐富,又總是擋住眼睛,大概是怕我對他攝神取念。」
「誰?文森特·克拉布?」哈利瞪大了眼睛,「不能夠吧,教授?他——他要是有那個腦子,他就不至於……」
「一個人如果被逼到絕境,往往會爆發出巨大能量。」鄧布利多意味深長地說,「想想他在食死徒裡的處境吧,莫非湯姆會把他抱到膝蓋上、哄著他、從自己的高腳杯裡分他酒喝嗎?」
哈利打了個哆嗦,一時沉默。
文森特·克拉布,天之驕子一般地過了十四年,一夜之間全家人都死在伏地魔手裡,自己還被貝拉特裡克斯寄過詛咒項鏈……但他還是不得不躋身食死徒裡,屈服在伏地魔身前,從出生就注定了不能退出。但伏地魔可以想見是不拿他當回事的,否則貝拉也不會那麼肆無忌憚。
「另一半任務是什麼?」哈利深深吸了一口氣,問道。他有點不忍心了,但他不知道這份不忍應不應該。
「湯姆想讓他的食死徒們進入霍格沃茨,他也知道,有些事托付給小巫師,是有些強人所難了。」
「如果你說的『有些事』不是指你的死亡,那麼我會更高興一點。」巴沙特教授冷冷地說。
哈利覺得哪裡不對。
「等等、等等……」他說,「我怎麼覺得您一點兒阻止湯姆·裡德爾的意思都沒有?」
「只有我死了,他才真正敢放開手腳,才會疏忽大意、輕舉妄動。因為在他的認知裡,歐洲已經沒有敵手了。」鄧布利多誠懇地望著他,好像要認真地說服他,「自他復生以來,就幾乎一直被我們壓著打,明眼人幾乎都看得出來。這只會迫使他冷靜思考、謹慎抉擇,這對我們是不利的,因為在沒有大動作的期間,食死徒的小襲擊不斷,這嚴重牽制了我們的人手和精力。」
哈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疑惑地問道:「看起來,我們做得太好了反而不合適?」
「當然不會。我們已經挽救了許許多多的生命,哈利,在你看不見的地方。」鄧布利多嘆了口氣,「但……有些事,我不想、也不敢更改,比如命運,或者說預言。過去的慘劇已經告訴我們,擅自違背命運的大方向,會造成不可挽回的代價。」
「您居然相信命運?」哈利難以置信。
「是說你得去弄死伏地魔!你!」巴沙特教授終於忍不下去了,像一只渾身羽毛都亂蓬蓬炸開的白色大鳥,「否則我們要搞死那小子還不簡單!」
「噢噢……」哈利·波特點頭如搗蒜,「有什麼我能做的嗎?」
「沒有。」鄧布利多溫和又堅定地告訴他,「好好上課、好好生活……如果時機合適,不妨多與西弗勒斯和馬爾福先生發生一些衝突,不過克拉布先生遠不如蟲尾巴那樣機靈,可以不用去管他。」
「他跑來告密,又把德拉科他們供出來,難道不是想自己搶功單干?」不怪哈利這麼想,實在是「搶功」乃食死徒一大傳統藝能,小克勞奇把貝拉鎖在預言廳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呢!
「他做得到嗎?」
「呃……」哈利想笑,又覺得不太厚道,遂大方了一把,「我把活點地圖給您,您照著上面標注的,把那些密道都封了吧?食死徒要來,就讓他們走打人柳,在城堡之外也更好控制。」
「我知道的密道可比你爸爸他們都多呢!」鄧布利多有些小得意,「你不會以為我只弄了打人柳那一條吧?」
行吧!哈利無話可說,眼看著巴沙特教授瞟他的眼神越發不善,連忙識趣地告辭了。他走下校長室所在的小塔樓,剛離開石獸,就看見德拉科從有求必應屋出來。
現在已經挺晚的了,哈利四顧無人,大著膽子把他叫住了:「德拉科!」
德拉科嚇了一跳,他神情疲憊,渾身塵土,哈利見狀,問道:「你真跟蹤克拉布去了?」
「我跟蹤誰?」德拉科茫然得很,「沒有,我一晚上都泡在有求必應屋。」
哈利遂將克拉布激情告密一事如實告知,兩人藏身在一塊凹陷的盔甲壁龕裡,德拉科氣得把盔甲踢得「喀啷」、「喀啷」響。
「這個愚蠢的狒狒!」德拉科罵道,他果然更了解自己的室友一些,「他准是想讓我們都干不成,到時候就和他一樣了!我早該讓潘西收拾他!」
哈利倒是覺得克拉布挺有自知之明的——既然爬不上去,就把競爭者都拽下來,那怎麼不算一種勝利呢?
「你可別把咱們賣了。」哈利提醒他,「你去有求必應屋做什麼,有什麼我能幫你的嗎?」
「你?」德拉科不屑地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你對黑魔法了解多少?」
「我啊……」哈利尷尬地笑了笑。他目前所會的、最黑的黑魔法是「神鋒無影」,還沒在活物上試過,伏地魔那個隔空抽人嘴巴子的算不算?
「得了吧!」德拉科哼了一聲,「兩個人找起來雖然快些,可萬一你再不小心碰到什麼不該碰的……你們格蘭芬多的魯莽和好奇心我見識過的。」
哈利訕訕地,知道他在說什麼事——小時候阿波羅尼婭有次給客廳換燈泡時說起,電燈泡塞進嘴裡是拿不出來的,必須去醫院,哈利聽著就抓起那個替換下來的舊燈泡塞進了嘴裡,一旁的德拉科和雷古勒斯搶都搶不及。
最後哈利被迫含著燈泡、口水滴答地聽他們商量到底用哪個「辦法」(現在想來應該是魔咒),最後被聞訊趕來支招、聽了事情經過滿頭黑線的斯內普薅起來塞進了車後座。
「你要找東西啊?」他趕緊轉移話題,「你可以找帕金森幫你,我看她懂挺多的。」
「哎喲!」德拉科眼前一黑,「別提了,她肯定不想來。你都沒看見,為了不摻和這些事,她嗲得就像那個烏姆裡奇一樣。連媽媽都以為她喜歡我!」
他們都知道「伏地魔他爹和他娘不得不說的二三事」,想也知道小湯姆·裡德爾對戀愛腦上頭的花痴女巫該會有多麼鄙夷。潘西能精准地猜中這一點,不可謂不聰明。她甚至不需要德拉科打配合。
自車站一別後,他們各自都經歷了好些事情,尤其是德拉科。當下越聊越起勁,干脆重新回到有求必應屋,打算秉燭夜談。在這間麻瓜起居室模樣的小小空間裡,他們好像又回到了11歲之前,哈利幾乎已經記不起自己那時是什麼樣子了,似乎隨著他進入魔法世界,霍格沃茨將一些什麼東西漸漸地從他身上洗去了。
「我說……」哈利偏頭看著德拉科,後者正縮在有求必應屋新變出來的單人床上昏昏欲睡,連外衣都沒脫,「你在那邊,看到伏地魔怎麼對待阿波羅尼婭的?」
「啊?」德拉科困倦地睜了睜眼皮,未遂,「就很正常啊,公事公辦,一問一答……不過她從來不主動開口。」
那是因為伏地魔老愛懷疑她,阿波羅尼婭在正義陣營可不是這樣的。但哈利這樣想著,又覺得並無不同——她無論在哪裡,都是一邊受信任,一邊被懷疑。
伏地魔是認為阿波羅尼婭對他無所求,那鄧布利多呢?哈利想不出來,腦袋一歪,也沉沉地睡去了。
第189章 冠冕(2)
第二天,救世主悲哀地發現他的朋友們還是沒有和好,因為他消失了一夜,居然沒、人、來、找。哈利實在沒辦法了,只好從魔法部部長那裡學習了一些先進的經驗。
魁地奇球員選拔定在午後,吃飯時羅恩喝了一大口南瓜汁,立刻嗆得連連咳嗽。
「這什麼啊?」他吐槽道,「這也太甜了吧?可可終於老糊塗了嗎?」
赫敏卻並未糾正他對小精靈的態度問題,反而滿臉驚訝地望著哈利,說:「天啊!哈利!我沒想到你竟然也——」
「沒有!」哈利大聲道,誇張地揮舞著手臂,「我什麼都沒有!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羅恩只愣了一兩秒,臉上隨即綻開了大大的笑容。他一把攬過哈利和赫敏的頭,把他倆夾在自己的胳膊下,高興地小聲說:「我就知道,你們倆還是偏向我的,對不對……再說了,這也不是正式的比賽!」
哈利覺得自己頭都快掉了,但赫敏獲得的待遇明顯就溫柔很多。他心中憤憤,故意挑撥道:「待會兒拉文德不會也會來看你選拔吧?」
羅恩身體一僵,赫敏臉上偷笑,語氣卻惡狠狠地:「那你就走著瞧吧,羅納德!」
規模龐大的候選人隊伍讓他們的選拔毫無懸念地拖到了天色擦黑,公共休息室裡舉辦了一場小小的慶祝會,為了院隊這一次更新率高達60%的重組——「老人」裡羅恩·韋斯萊只能算半個,他去年才入隊的。
哈利和赫敏趁機和羅恩交了底,他先掏出一個小紙包,裡面殘留著一些白色結晶體。
「這是什麼?」羅恩喝無酒精飲料都有點醺醺然的意思,「咱可不興整麻瓜那一套啊,兄弟,傷身體!會發瘋!」
「你以為這是什麼?」哈利失笑,「這是你的福靈劑啊!」
羅恩一個激靈,酒醒了一半。
赫敏比他要講究一點兒,為了防止動手腳時被羅恩看見,她准備的是一小瓶蜂蜜。
「你是很優秀的男巫,羅恩。」她認真地說,「只是你自己意識不到,才總是需要吐真劑啊福靈劑什麼的。」
羅恩整個人都化作一塊品種優良的大紅薯,哈利顧及他的面子,連忙往人群裡一扎,只有赫敏留在羅恩身邊慢悠悠地喝著飲料,順便向著經常望向這邊的拉文德·布朗甜笑。
「我真的可以?」他忽然沒頭沒尾的問。
「你已經證明自己很多次了,你只是忘性大。」赫敏捧著他的臉,躲進窗簾陰影裡,「上學期發生的事太多,襯得魁地奇冠軍都不起眼了,一會兒我們借哈利的隱形衣,去獎杯陳列室確認一下、那塊獎牌上刻著誰的名字?」
「你、你肯……違反校規,為了我?」羅恩結結巴巴地說,「你今天好主動啊,赫敏。」
「一直都是我主動啊!」赫敏笑嘻嘻地,湊上去親了他一下,亮晶晶的眼睛像兩泊盛滿了星光的小湖,「什麼叫做『為了你』?你怎麼了?你當然值得,羅恩,校規在你面前不值一提。而且……就算沒有這回事,偶爾出去約會一下,似乎也情有可原,我們一定藏得比你爸爸媽媽要好吧?」
羅恩·韋斯萊確定自己一定是哭了。去他的吧,什麼級長的榜樣帶頭作用,什麼哥哥的臉面,他現在,就要在這裡,狠狠地親吻赫敏!
福靈劑糾紛完滿解決,哈利也終於能有機會通報校長室裡克拉布告密的事,羅恩和赫敏一度驚得說不出話來。
「也就是說……」羅恩伸手撥弄著火堆,讓木偶人燒得更充分一些,天氣很冷,「鄧布利多他會……像我舅舅他們那樣?」
「是啊!」哈利也有些郁悶,但這是鄧布利多決定好的事——每個人都有權決定自己的生死,哪怕是假死。
「我不敢相信你居然拖了一個多月才告訴我們!」赫敏有些生氣,「你怎麼坐得住呢?」
「可是,赫敏。」哈利苦笑起來,「這件事我們幫不上忙啊,我們只是劇院客座上的觀眾,只能等待、旁觀著好戲揭幕。」
赫敏啞然,憤憤地踩斷了一根木柴。
「我的天啊,赫敏!」羅恩嚇了一跳,「那上面還有火呢,除非你穿的是龍皮靴,快讓我看看你的腳!」
赫敏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神情很是憐愛。
「羅恩!」哈利小聲道,「弗立維上次說的防火咒,就是中世紀女巫把自己燒著玩兒的那個,赫敏已經會了!」
羅恩尷尬一時,連忙清了清嗓子,大聲道:「我都不習慣了呢!無事可忙的日子!」
他隨口一句,哈利卻深有感觸。「沒准兒是給我們時間來應付這些N.E.W.Ts程度的課程。」哈利開了個玩笑,「我有時候上著上著課,就懷疑自己聽不懂英語。」
「那我就是格洛普異父異母的親兄弟了。」羅恩大咧咧拍著他的肩,「哦不,海格不會逼著格洛普考N.E.W.Ts,他沒准還比我聰明點兒。」
他們一點兒都沒有誇張。N.E.W.Ts提高班的課程艱難到令人懷疑前五年他們都在上幼稚園,其中尤以魔咒和變形術為最。本來哈利緊急翻出斯內普的小本本補習之後、勉強還能應付魔藥課,結果斯拉格霍恩總是有意無意地提起他的媽媽莉莉·伊萬斯,這深深地打擊了哈利的自信。
魔法天賦到底伴什麼傳播?
血緣?那他應該像詹姆那樣擅長變形術、像莉莉那樣擅長魔藥。
空氣?那更了不得了,女貞路5號找不出一個學渣,連西裡斯都是那種「別人該學習的時候睡覺,他睡覺都是在學習」的天賦型選手。總不能怪德思禮家吧?每年就住倆周,哈利都覺得虧心。
赫敏和羅恩都勸他不要多想,羅恩更是拿自己舉例,搬出了比爾、查理和珀西三座大山,充分論證了這玩意兒既不靠血緣也不靠空氣——都是一個屋檐下長大的韋斯萊,怎麼就差這麼大呢?
「他只是想拉攏你,哈利。」赫敏說,「我不相信你沒發現,斯拉格霍恩就是一個、一個………」
「一個把人當鉑金包的終極收藏癖。」羅恩冷不丁來了一句,引得赫敏驚訝地看了他好幾眼。
「但我覺得斯拉格霍恩對哈利和對其他包還不一樣。」羅恩基於某種小動物的直覺,侃侃而談,「他拉攏你,赫敏,或者金妮,或者隨便其他什麼人,只是想把你們裝進收納袋,有朝一日拿出來換錢,但哈利不一樣,我覺得他在討好哈利。」
「討好我?」哈利驚了,「討好我干什麼?」
「下注,大概。」赫敏眨了眨眼,「一個鉑金包愛好者,一定有許許多多五花八門的人脈和消息來源,他看清了局勢,斯拉格霍恩教授大概就是鄧布利多所說的那種『明眼人』。」
「可他為什麼要下注?」羅恩說出了哈利的心聲,「他只是個普普通通的老巫師啊,像馬爾福家那樣的才需要下注,他不應該在桌面上。」
「我不知道。」赫敏誠懇地說,「我本來想說,他來霍格沃茨尋求庇護,畢竟外面現在很亂,但他、鄧布利多教授和巴沙特教授之間的關系又很古怪,所以我沒辦法准確地判斷。」
出於某種「你很有眼光嘛」的心理,哈利再一次面對斯拉格霍恩的派對邀約時態度就松動了許多。老教授趁機告訴他,魔法部部長將會親臨聖誕舞會。
「我猜你一定很想見到她吧,哈利?」斯拉格霍恩笑眯眯地湊過來,似乎是意有所指地小聲說道。
「我可一點兒都不懷念格林格拉斯教授的授課方式。」哈利謹慎地說。盡管如此,他還是決定參加——鄧布利多在像調查伏地魔一樣調查她,至少得讓阿波羅尼婭本人知情。
但是她沒來。她難得地食言了。
阿波羅尼婭只派了一群貓頭鷹來,烏壓壓的像一團暴風雨雲,為首的那一只威嚴地叼著一封措辭婉轉而禮貌的致歉信,剩下的貓頭鷹腿上綁滿了禮物,全都是那種既不會過分隆重、又實用有趣的小玩意兒。
「我敢說她是弗雷德和喬治聖誕季的大客戶。」被赫敏邀請來的羅恩拿著自己拆出來的專利白日夢咒,和妹妹交換了一頂防咒帽。
「好東西,留到下次黑魔法防御術課上讓納威戴。」羅恩喜滋滋地說,「攻擊不會生效,這樣他就可以裝作自己的無聲防御咒成功了。」
「你這可不是在幫他。」哈利說。
「我是在幫我們的學院分!」羅恩很堅持,「應該讓斯內普去教草藥學,我就不信納威在溫室裡也會忽然喪失所有天分。上學期在D.A他學得多麼快啊!」
說話間,斯內普就出現在他們的視線裡,正被斯拉格霍恩纏住說著什麼,神情窘迫又有些煩躁。哈利完全不能想像他會出現在這樣的場合,除非……他們懷抱著同一個目的。
但是阿波羅尼婭沒來。
直到聖誕假期他才知道緣故。
「食死徒從來不會讓人過一個好節。」任務間隙抽空來陋居探望他的盧平捧著一杯肉桂紅酒,「連雷古勒斯都沒能在家裡呆住,他本來約了馬爾福夫人見面的。」
「他干嘛去了?」哈利笨手笨腳地削著甘藍,覺得五六年的魔藥生涯對他的刀功毫無幫助。
「保護赫敏。」盧平微笑道,「他自稱是一個錢包被偷、只會一點英語的北歐背包客,被格蘭傑太太撿回家了。」
「如果赫敏願意來陋居過節就好了。」羅恩憧憬地說,「當然,我知道沒可能,聖誕節就是要跟家人在一起,她幾乎在這裡過了一整個暑假呢!」
於是哈利只在聖誕節的晚上,短暫地見到了韋斯萊家除查理之外的全部陣容,他們一個個都疲憊不堪,不是在別人家門口蹲點回來就是剛剛結束一場遭遇戰,恨不得在沙發上就睡死過去。
「還好艾比蓋爾說裡德爾舍不得派他那些『百戰精銳』出馬。」亞瑟把臉埋在莫麗制作牛奶醬用剩的檸檬皮Ⅰ裡狂吸,試圖提一些精神,「剩下這些烏合之眾,我們和傲羅都能應付,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太煩了。」
「他還剩幾個『百戰精銳』?」弗雷德嗤笑道。
「永遠不要在戰術上輕視你的對手!」珀西嚴厲地勸阻,哈利覺得這話一股阿波羅尼婭式的調調。
「為什麼傲羅也……」羅恩傻傻地問道。
「他一直就是這麼做的,拿一些無關緊要的小卒,為更有價值的棋子鋪平道路。」亞瑟嘆息了一聲,「何況只是送進阿茲卡班,攝魂怪又不在了,有朝一日,怎麼進去的還怎麼出來。」
「我看那一天怕是不遠了。」莫麗幽幽地說道,忽然嫌收音機的歌聲吵人,「啪」的一聲關了。
哈利心底裡忽然湧現出一股強烈的不平情緒,為阿波羅尼婭。她做了那麼多,她給鳳凰社泄密、還要親自上陣確保「目標」不會真死了、一切結束後再以官方身份來收尾……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在食死徒、鳳凰社和魔法部之間維持著脆弱的平衡,只要她一個不穩,眼下大好的局勢就會徹底崩盤。
然而鄧布利多還是要懷疑她。就像伏地魔懷疑她一樣,覺得她另有所圖嗎?
哈利想不通,可他清楚地知道鄧布利多不是湯姆·裡德爾,他的頭腦絕對清晰,作出的一切決定都有意義。
新學期他們失去了赫奇帕奇的漢娜·艾博。一家人是在歡度聖誕時被食死徒破門而入的,黑魔標記像一顆巨大的霓虹彩燈,照亮了那座小鎮。
「我不明白!」納威至今無法接受,「漢娜怎麼礙著他啦?艾博先生只是個畫兒童繪本的作家!」Ⅱ
同樣是D.A成員,怎麼他們就不知道漢娜家裡是干嘛的?羅恩小心翼翼地開口,提醒他:「如果你還記得,納威,艾博是純血家族,而漢娜是個混血。」
這說明艾博夫人至少也是個混血,搞不好像盧平的媽媽那樣是個純麻瓜。這在伏地魔看來,絕對值得被拎出來殺雞儆猴。
「年輕的先生們!」他們的幻影顯形教授威基·泰克羅斯在禮堂另一頭遠遠地鼓勵他們,「幻影移形是很難的學問,剛開始進展不大是正常的,但因此自暴自棄地聊天就是愚蠢的。記住,D!D!D!」
哈利、羅恩連忙和納威分開,各自走回自己的木頭圈圈前,像個傻子盯著圈圈裡的空地干使勁兒。這一次連赫敏也沒辦法做得更好了,她完全無法忍受自己的挫敗,氣呼呼地來找哈利。
「從哪裡能找到德拉科?」赫敏徑直問道,「我得和他談談!」
「嗯?」羅恩立刻瞪起了眼,「你找他干什麼?有什麼事兒是他行我不行的?馬爾福當守門員也未必有我好!」
「幻影移形。」赫敏淡淡地說,「不是你說的嗎?暑假開始時德拉科就是這麼從鳳凰社離開的。」
「我以為是他吹牛!」羅恩非常不服氣地說,「我怎麼知道他真的可以?沒准兒是克利切幫忙作弊呢!」
「布萊克家有這樣的傳統。」哈利努力回憶著,「時局不穩的時候,會盡可能地教給孩子逃生保命的手段。」Ⅲ
「那就對了!」赫敏猛地一拍巴掌,「他媽媽就是個布萊克,不是嗎?」
「但是條件不允許啊,赫敏。」羅恩還在竭力挽回,「只有每周上課的禮堂才能幻影移形,馬爾福大概都沒報名,他只要直接參加考試就行了。」
「霍格莫德,或許?」
「天氣不好,取消了。」哈利善意地提醒,「唐克斯說霍格莫德也施加了大範圍的反幻影顯形咒,否則食死徒早就從天而降、四處亂殺了。」
「而且我決不允許!」羅恩握緊了拳頭,「在我生日當天,你和那個金發的家伙一起學什麼幻影移形!」
「噢,羅恩!」路過的金妮吃驚地停下了腳步,「你看上去好像一個家暴狂,我要告訴弗雷德和喬治!」
「哎!」羅恩一下子泄氣了,委屈巴巴地看著赫敏和哈利,「我不是……你們知道的吧?」
「知道、知道!」哈利和赫敏都安慰他,「你沒賊心也沒賊膽,你也打不過!」
羅恩頓時更萎靡了。
第190章 冠冕(3)
三月一日,羅恩正式成年,他們雖然沒能去成霍格莫德,但一連串事件之精彩詭異,遠超他們已經逛了三年的巫師村。
首先,是羅恩誤食了一盒酒心巧克力,那是他的生日禮物,落款是「知名不具」。女巫用纖細優美的筆跡寫著,這是她親手制作的,用了三把掃帚最好的用櫟木催熟的蜂蜜酒,反復嘗試了很多次才成功。
這個落款比當年文森特·克拉布收到的「稍後再見」還要糟糕,哈利一個沒留神,就低估了美酒對於剛被允許喝酒的成年巫師來說,有多麼大的吸引力。
他們由此很快就知道了「知名不具」是誰,因為那個「櫟木催熟的蜂蜜酒」裡加了迷情劑,拉文德·布朗在親手制作巧克力時親手放進去的。
哈利第一時間就想到要找斯內普,但他完全忘了斯內普已經不再擔任魔藥學教授一職,連臥室也一起搬到了遠離斯萊特林地牢的三層。因此他艱難地拖著熱情似火的羅恩來到地下時,從被敲響的門裡走出來的是斯拉格霍恩。
「我很抱歉,先生。」哈利連忙說道,「但是羅恩真的很緊急,我怕他犯錯誤!」
「是什麼?」斯拉格霍恩打著哈欠為他們讓開道路,羅恩就像是一只聞到金子味兒的嗅嗅,恨不得把這裡掘地三尺,哈利則像一位絕望的狗主人,只能拼命地拽著羅恩的後衣領。
「迷情劑,先生。我對羅恩說,拉文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您就當作沒聽見……就是那位下藥的女巫,我騙羅恩說她在您這裡。」
「現在?」斯拉格霍恩大搖其頭,「我的名譽啊,哈利!」
「羅恩現在藥效上頭,您知道的,他想不了那麼多!」哈利連聲催促,感覺自己像是泰迪犬主人的大腿,「如果……您能快一點……」
斯拉格霍恩以一種和他體型不相稱的速度調制好了解毒劑,哈利哄著羅恩喝下,這才松了一口氣。
「赫敏!」藥效解除的羅恩驚恐極了,怕得發抖,「她沒看見吧?」
「沒事。」哈利安慰他,「她只會先罵你亂吃東西,再和金妮一起嘲笑你。」
「別告訴她!」羅恩懇求道,「金妮知道了就等於弗雷德和喬治也知道了,爸爸媽媽也是早晚的事!」
哈利和斯拉格霍恩都舉手發誓絕不外傳,為了緩和羅恩焦慮不安的心情,斯拉格霍恩還主動提議喝點小酒。
別的不說,一位六年級過生日,這本身就值得開一瓶好酒,如果這瓶酒裡沒有毒就好了。
被哈利往嗓子眼兒裡硬懟了一塊糞石的羅恩躺進了醫療翼,這件事最終也沒瞞過赫敏和金妮,當然,也沒瞞過鄧布利多、麥格、斯內普甚至校外的韋斯萊一家人。
教授們和家長齊聚在校長室,鄧布利多為防萬一,甚至提取了哈利的記憶扔進冥想盆。他離開前故意腳步拖沓,只聽到斯拉格霍恩委屈至極地辯白:「你知道的,鄧布利多,是我懇求你收留我……」
孩子們,成年的和未成年的,站著的和躺下的,都在醫療翼。赫敏完全顧不上探究事情真相,頭發和校袍都在趕來前被聽說此事卻不能前來而崩潰的拉文德扯得亂亂的,她伏在羅恩的病床前,捧著他的一只手,眼神發直。
哈利不知道該不該告訴韋斯萊們,因為真相在他眼裡是如此清晰而突出,他掌握了足夠多的信息,不難推測出,羅恩的悲劇只是緣於多重巧合的疊加。
但他不明白的是,文森特·克拉布並不像是個有膽子做出這種事的人,沒道理他和鄧布利多雙雙看走眼,或許還要加上作為院長的斯內普和藏身於教師叢中的那位神秘的巴沙特教授。
至於其他斯萊特林……哈利冷眼旁觀了好幾個月,德拉科明顯是找到了門路,高爾因為能上的課不多,偶爾還能幫上他的忙,其他人純純摸魚——或者說忙於正事:五年級和七年級准備大考,六年級在繁難的課業裡煎熬。
成長於和平年代的年輕人眼裡,黑魔王也沒有多拿幾張證書重要。
毒物檢驗的結果解答了他的困惑。蜂蜜酒的成分阻礙了斯卡平顯形咒的發揮,斯內普和龐弗雷夫人不得不各自提取了一點毒酒進行更深層次的分析,醫療翼近水樓台,先知道了結果。
「不致命?」金妮驚叫道,她是最先趕到病房的,羅恩那種呼吸困難、七竅流血的慘狀還殘留在她的記憶裡,「剛才可真嚇人!」
「是啊,這是一種緩釋劑,一種……惡作劇產品。」龐弗雷夫人的表情居然甚是懷念,「二十年前它一度很流行,和我也算是老朋友了。」
哈利心裡「咯噔」一聲——不會又是掠奪者們干的好事吧?但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測,答案不言而喻了,不是嗎?
午飯後,罪魁禍首(只能算半個)親自趕來了,帶來一顆足有金色飛賊那麼大的棕黑色丸子。
「吃了。」他言簡意賅地說,「昏迷不醒是第二階段的表現,然後他會失憶,如果你們不想他這樣的話,就讓他吞下去。」
韋斯萊們集體失語,幾乎懷疑斯內普是在消遣他們。
「但是,教授。」赫敏為難地說,「羅恩現在這樣……我們沒辦法……」
丸子可比那塊糞石大得多了,哈利懷疑自己在清醒狀態下都不一定能梗著脖子咽下去。
「韋斯萊失憶期間我會酌情少扣幾分的。」斯內普惡劣地望了羅恩一眼,為自己的傑作多年以後仍能發光發熱而感到有趣,「你們自己看著辦。」
他轉身出去了。
「你應該問問羅恩失憶的範疇,赫敏。」喬治誠心誠意地說,「如果他一覺回到嬰兒時期,今天就算是切開他的食管我們也得給他喂下去。」
「多麼惡毒啊!」弗雷德喃喃感嘆,「這解藥甚至升華到了讓無辜群眾也跟著受苦的程度!點睛之筆!」
赫敏翻了個白眼,示意哈利趕緊去追上斯內普,扯著他的袍子打滾撒嬌也好,無論如何也得討個說法。
哈利撒腿就跑,終於在寂寥無人的八樓找到了斯內普,看來他還得去找鄧布利多報告。
「羅恩……」他喘得肺都要從嗓子眼兒裡蹦出來了,「您不能……那太大了……」
「不然怎麼能叫惡作劇?」斯內普反問道,「你不會以為霍格沃茨一直充滿著愛與和平吧?」
哈利被他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也是阿波羅尼婭的主意?」哈利小聲問道,「也太缺德了。」
根據龐弗雷夫人的介紹,受害者先是呼吸困難、七竅流血(足夠折磨但不會死),服下任一解毒劑後隨即開始長達七日的昏迷(也不會死),正當所有人都為病人的蘇醒而歡呼時,就會發現他竟然又失憶了(心智兩歲),想要徹底解毒,可以,咽個金色飛賊先!
「阿波羅尼婭叫它『游俠的劍』Ⅰ,誰知道她是怎麼想的,我們都覺得拗口,直接叫『十七號』。」斯內普的神情也滿是懷念,和龐弗雷夫人相比也不遑多讓,合著受傷的只有羅恩。
「十七號?」
「我們共同研制的第十七種魔藥。」斯內普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看哈利的眼神怪怪的,「她本來想把解藥做成鮮綠色液體,接觸到實物會『咝咝』地冒白煙。」
那不就是模仿強酸?這誰敢喝?哈利無語極了,問道:」那為什麼沒做?」
「無毒色素很貴,沒必要。」
哈利·波特:…………
斯內普的心情似乎因為回憶過去而變得好了不少,他大發慈悲地告訴哈利,解藥的形態和藥效半點兒關系都沒有,費時費力地捏個大丸子純屬為了難為人,至於斯內普為什麼非要難為羅恩,嗯……
哈利急著回去阻攔或許已經開始試圖噎死羅恩的雙胞胎,還沒來得及向斯內普道別,就看到有求必應屋那面牆上緩緩浮現出一扇門,灰頭土臉的德拉科閃身出來。
那顆金燦燦的腦袋上還頂著半拉蜘蛛網,似乎沒辦法再發光了,但當他看清走廊上的兩人——准確地說是斯內普——之後,那雙欣喜若狂的灰眼睛簡直光輝燦爛。
「我找到它了,先生!」
斯內普一愣,隨即用格蘭芬多們從來都沒有享受過的態度誇獎道:「做得很好,德拉科。」
德拉科向他點點頭:「請跟我來。」
哈利下意識地跟上斯內普的腳步,向醫療翼匆匆發了個守護神。沒有人能夠抵抗這種誘惑,他想,比伏地魔本人還要早知道關於「如何進入霍格沃茨」這道難題的解法,當然,不止一個答案,但未知的這一個更令人著迷。
然後他就一步踏進了一個前所未見的巨大垃圾場,足有一座宏偉的麻瓜教堂那麼大,從只比禮堂穹頂矮一點點的天花板到地板的每一寸角落,從狹窄擁擠的門口到望不見盡頭的內部,都被各種各樣的舊物填滿了。
而德拉科所做的,就是把這間凌亂而無序的垃圾屋,整理成一個井井有條的二手市場。當然,他只整理了一小部分,至少這間屋子現在進得去人了。
「你沒必要這樣做,德拉科。」連斯內普都這樣說。
「不行的,教授,我忍受不了。」德拉科也無可奈何,看來這些額外的工作浪費了他大部分的時間,但是沒關系,因為這也是伏地魔的時間,「哈利明白的。至少,我的家務魔法因此進步顯著。」
啊,沒錯,哈利的確記得,德拉科第二次拜訪女貞路5號時就嚴肅地提起,他不明白垃圾桶裡為什麼有會垃圾。在知曉家養小精靈這種生物之前,哈利一直以為這和「司棋男僕」一樣,屬於有錢少爺發神經。
他們穿行在德拉科整理出來的「小徑」裡,仿佛開車通過暴雪後的加拿大公路,只不過此刻如山壁立在兩側宛如隧道的並非皚皚白雪,而是千百年來所有想藏東西的學生那千奇百怪的私人物品。
「就是那兒了。」德拉科一指前方。
小徑蜿蜒曲折,並非筆直前進,而是彎向每一個大型家具,所有的衣櫃、五鬥櫃、書櫃都像是迷宮裡一條堵死的分支,直到另一個平平無奇的大櫃子出現,那是迷宮的終點。
「我好像在哪裡見過……」哈利喃喃說著。
「嗯?」德拉科一驚,「可你沒來過我家,難道是彼得伯勒?」
彼得伯勒這個地名提醒了他,哈利想起自己在哪見過相同款式的櫃子了——阿波羅尼婭買下了它,在哈利二年級開學前,這似乎不是一句「慧眼識珠」就能解釋得通的。
「不,沒有……」哈利下意識地想隱瞞這件事,「我是說,它太普通了,你怎麼能確定這就是你想要的呢?」
「因為這個。」德拉科帶著他來到櫃子的另一邊,那裡安放著一座古怪的男巫半身像,雕像頭上歪戴著一頂灰撲撲的冠冕,「我得到的命令就是這個,『一座大櫃,緊挨著一座雕像,附近有一頂女式銀冠』。」Ⅱ
「所以你找的是櫃子?還是雕像?」哈利本來知道答案的,但斯內普卻看都沒看一眼那只決定伏地魔任務走向的櫃子,他站在雕像面前,幾乎要和那個男巫臉貼臉地打啵。
「櫃子。」德拉科拍了拍櫃門,神情發愁,「我幾乎可以百分之一百地確定它壞了。」
「找是你找,修也是你修?」哈利被食死徒實習生的工作量震驚了,「我相信……一秒鐘就能修好!」
他悄咪咪指了指斯內普的背影。
「啊……」德拉科冷淡地說,「但是理論上我應該不願意把功勞和榮譽分享給任何人。」
哈利尷尬地清了清嗓子。
「那怎麼辦?」他試圖將話題導入安全的學術領域,「用『恢復如初』嗎?」
德拉科難以言喻地看著他:「很好,那我只怕得修到鄧布利多自然老死。」
哈利·波特,第一次把天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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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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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4-11 23:30
第191章 冠冕(4)
還好德拉科的注意力已經被斯內普遇到的難題吸引了——後者試圖摘下那頂冠冕,但諸如漂浮咒之類的咒語統統不起效。
如果他想讓氣氛更尷尬一點,或許可以問一句「您為什麼不用手拿呢,教授」。
「找根繩子來。」斯內普忽然說。
哈利還在發愣,德拉科已經熟門熟路地翻出了一卷草繩(嚴重懷疑生產於10世紀),斯內普用魔杖指引著那根繩子,穿過冠冕與雕像之間的縫隙,牢牢地打了個死結。
然後他一腳踢倒了雕像。
這引發了嚴重的連鎖反應,因為「白雪隧道」險些崩塌,一陣塵土飛揚和危險的「轟隆」聲過後,三人幾乎同時撤銷了鐵甲咒。
「還不算太傻。」斯內普評價道,像遛狗一樣把滑落的冠冕拖著走,「德拉科和我一起。」
「鄧布利多?」德拉科有點不情願,但還是跟上去了。哈利默默地追在後面,決定將「只要沒人趕他、他就不走」貫徹到底。
有求必應屋門口他們遇見了拉文克勞的幽靈,一位孤高、憂愁還挺內向的女士,也不知道是姓格雷呢,還是生前喜歡穿灰衣。哈利跟她完全不熟,入學六年就搭過一次話,還是問路與指路。
「那是我的冠冕!」格雷女士(比「灰衣女士」禮貌一點)一臉受驚的表情,指著斯內普的「寵物」,「你們怎麼能這麼對待它!它可是——可是——」
「曾經是。」斯內普的聲音裡勉強可以聽出一些禮貌,「現在是我的了,至少撿來比偷來的所有權更加正當,不是嗎?」
如果幽靈能看出色彩變化,格雷女士的面色一定蒼白得像雪一樣了。她渾身顫抖,幾乎瘋狂地想要去拿起那個冠冕,口中發出似怒似泣的喊聲:「怎麼……你怎麼會知道?誰告訴你的?」
斯內普的臉上浮現出一縷譏誚的笑意,仿佛有什麼一針見血的扎心話等著把格雷女士說崩潰,但他最終還是忍住了,繼續拖著冠冕、帶著兩個小巫師向校長室走去。
「我常常想,女士,人犯蠢是不是沒有止境的?能在生前死後都愚不可及地犯下大錯,您還是第一人。」他在石獸關門前留下一句,「您沒能『走下去』,堪稱英國巫師界的一大損失。」
校長室裡只有鄧布利多和巴沙特教授,看來誤會已經徹底澄清了。但斯內普的好心情卻在見到某個人之後、宛如陽光下的白雪一樣消失了。
「另一個。」他提著草繩,冠冕像鐘擺一樣蕩來蕩去,讓哈利想起麻瓜的悠悠球,「德拉科找到了。」
鄧布利多只是「唔」了一聲,看上去並沒有多驚訝,反倒是巴沙特教授立即感興趣地走了過來,甚至把草繩都搶走了。
「一個完整的!」他嘖嘖稱奇,「多麼愚昧又心狠啊,我就從來不對自己動手!」
「呵,你!」斯內普嘲諷地笑了。
「做得很好,馬爾福先生!很了不起!」鄧布利多趕緊攔到兩人之間,敏捷地不像一位百歲老人,「當年我一打開垃圾屋的門,馬上就決定還是以後再說吧!我想西弗勒斯彼時一定也是這麼想的。」
斯內普「哼」了一聲,終於放棄和巴沙特教授針鋒相對。「反正又飛不走,也丟不了。」他說,「那些藏東西的人只管開門往裡一扔,誰還記得要找出來了?」
「我的確發現過一條舊路。」德拉科說,「我想垃圾山應該坍塌過不止一次,所以將路埋住了……事實上,我一直沒有進展,就試著打通了那條舊路,然後就找到了。」
「很明智。」巴沙特教授還在玩悠悠球,「因為那就是藏這玩意兒的人留下的,就算垃圾山沒塌,他走之前也得弄塌,對吧?」
德拉科顫抖了一下:「我們說的不會是同一個人吧,教授?」
巴沙特教授慈祥地看了他一眼,順便又去看旁邊的哈利——准確地說,是他頭上的疤。他正准備說什麼,早有預料的鄧布利多就嚴厲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哈利·波特發誓那絕對不是什麼「傑拉爾德」!它們之間的差別就像「比爾」和「威廉」那樣分明!
「那開始吧?」巴沙特教授興致不減,「我來動手嗎,阿不思?」
「那可是羅伊娜·拉文克勞親手鑄造的冠冕。我們已經失去了赫奇帕奇的金杯。」鄧布利多不太贊成,「我很懷疑,你的火燒過後還會留下什麼。」
兩個小巫師驚掉了下巴。
「那你來?」巴沙特教授把草繩朝他一遞,引得鄧布利多剛要伸手,他就飛快地縮了回來,「你和我有什麼不同?」
斯內普忍無可忍地從袍子裡取出一張紙條。「阿波羅尼婭寫給你們的。」他的目光挑釁似地在兩位白發蒼蒼的老巫師之間打轉,「你們誰的腦子學新知識更快?」
「那小姑娘也不過站在我的肩膀上。」巴沙特教授嗤之以鼻,但還是伸出手來,「這種事情還是交給我們吧,別髒了你們的手。」
斯內普立即將手一握。
「拿你的咒語來交換。」他說,「她要學你拿來對付她的那一個。」
「可以。」巴沙特教授展現出了一種閱盡千帆後的從容寬大,他很快用鄧布利多的文具寫了一張同樣的紙條,甚至還叮囑他轉告阿波羅尼婭「有不懂的地方盡管問」。
藍白色火焰自巴沙特教授魔杖尖端燃起的時候,德拉科險些掉頭就跑,哈利拖著他藏進小房間裡,聰明地把木門變成了玻璃門。
在門裡門外四雙眼睛的密切關注下,巴沙特教授試了兩次就成功了。厲火一改往日蓬勃浩大、宛如點燃加油站的盛況,變得和打火機的火苗一樣微小纖弱,它細細地爬上草繩試了試水,繼而精准地舔上了冠冕。
黑煙彌漫,有什麼東西在尖叫,還有什麼人在說話,哈利只聽見了「野心」啊「世界」還有「血仇」什麼的,鄧布利多就眼疾手快地捅了正在酣睡的福克斯一下。
鳳凰空前憤怒的鳴叫聲裡,似乎連這些邪惡而不祥的黑煙都散得很快。哈利和德拉科重新回到校長室時,鄧布利多已經蹲在地上,謹慎地打量著完整無缺的冠冕。
不是厲火,只是障眼法,「老洛哈特」人如其名——這是哈利的第一想法。但他隨即就看到,冠冕在漂浮咒的控制下緩緩地從地毯上升到了半空中。
「精妙絕倫。」鄧布利多贊嘆道,操縱著冠冕滴溜溜轉圈,「巧奪天工。」
「變薄了!」德拉科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天啊,我想學!」
的確如他所言,冠冕被燒得薄了不止一層,但表面優雅的鏤刻、璀璨的寶石和完整的結構都被保留下來,經過火焰洗禮後更加閃亮,哪怕它此時脆弱得輕輕一碰就會變形。
「拉文克勞的東西嘛!」巴沙特教授相當得意,「怎麼說我也在霍格沃茨任教一場,有義務為你們留下點兒什麼。」
「比我處理掛墜盒做得好。」鄧布利多打開桌子上的蒸鍋,哈利探頭望去,只見裡面整整齊齊地擺著黑石頭、日記本和一條掛墜盒。盒蓋上原本應該鑲嵌著琉璃或者玻璃,以便於時刻看到內中收藏的頭發或者畫像,現在那裡空空蕩蕩,只有一條孤零零的蛇型裝飾,在碎玻璃碴子的簇擁下風騷地扭成S形。Ⅰ
「那不會是……」德拉科一臉慘不忍睹,他悲憤地看向斯內普,大有「這你也能忍」之意。
「可以重新鑲,我咨詢過對角巷的首飾匠人,沒問題。」鄧布利多連忙安慰他,一邊小心地將掛墜盒底部對應的刀口擋住,「只要等淨化完成後。」
說著又嘆氣道:「可惜了金杯,到時候三缺一,擺在這裡也不好看。」
「做個假的。」斯內普頭都不抬地說。
牆上立刻有假寐看戲的赫奇帕奇校長不樂意了。
「畢竟是麻瓜熱武器。」巴沙特教授鄙夷地說,「這種事沒有前例,誰也想不到還會有這種效果——裡德爾是第一個被麻瓜武器傷害致死的巫師,多光榮啊!」
德拉科驚恐地看了他一眼,哈利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不去問德拉科從寥寥數句都推測出了什麼。如果是他自己,知道得這麼少還待在這裡,早忍不住問東問西了,拿不到謎底還不高興嘞!
鄧布利多小心翼翼地將「銀發絲」冠冕放入蒸鍋,哈利掰著指頭數了數,發現全部的魂器都已經在這裡了——金杯據說屍骨無存,納吉尼已經埋在禁林深處了,還樹了塊碑。
那為什麼斯內普要說「另一個」?有「一個」,才有「另一個」,否則他應該說「最後一個」。
伏地魔又做新的了?這個情況鳳凰社已經掌握了?那他怎麼不知道?
哈利心裡直犯嘀咕,但面上什麼都沒說,乖巧可人地跟著德拉科一起告辭了,離開前還聽到鄧布利多讓斯內普把什麼東西「再准備一份」。
他們半路遇見了皮皮鬼,立即默契地翻臉大吵了一架,說些什麼「我一定會再次抓到你的把柄的」和「別白日做夢了,疤頭」之類的狠話,差點拔魔杖,吃到大瓜的皮皮鬼也顧不上搗蛋了,唱著歌兒造謠傳謠去了。
「你先走吧,我得去醫療翼看看羅恩。」哈利松了一口氣,「回去洗個澡什麼的,你可是個馬爾福啊!」
「馬爾福的品格從不在於衣飾的整潔。」德拉科裝腔作勢地回了一句,他們相視一笑。
回到醫療翼,羅恩甚至已經醒了,腮幫子上一抹亮閃閃的痕跡,大概是赫敏搽的唇膏。
家人們都圍在他身邊,神色輕松,除了弗雷德和喬治——已經被尊稱為「韋斯萊先生」的商業新秀,被兩條麻繩捆起,掛在了天花板上,噢,舌頭還黏在上牙膛裡。
哈利不敢想羅恩是怎麼醒來的,他衷心希望自己的守護神及時趕到了。
面對這種血淋淋的家暴現場,龐弗雷夫人竟然選擇了無視,這就很能說明一些事了。
「哈利!」羅恩興高采烈地叫了一聲,嗓音沙啞,「多虧了你,兄弟!」
完了,真是生吞的,哈利不忍直視地閉上眼。
他受到了韋斯萊夫婦的熱情接待,無論他怎麼謙虛都沒用,莫麗拉著他坐在她和亞瑟中間,摸摸這裡、摸摸那裡,好像在打量一個金寶貝。正統病號羅恩都沒這待遇。
但病號本人並不在乎。「只有你發現我中了迷情劑之後會帶我去解毒。」他心滿意足地拉著赫敏的小手,「我敢說他們任何一個人都只會先看夠我的熱鬧。」
「也包括赫敏?」金妮危險地問。
「我會先罵他一頓,然後把你們所有人都叫來……」赫敏清了清嗓子,矜持地說,「……護送他去解毒。」
韋斯萊夫婦正在為缺課的哈利補上事情的真相。
「就是那個小食死徒干的。」莫麗又是憤憤、又是唏噓,「鄧布利多請他喝了一杯加料的紅茶,什麼都招了。」
「他覺得,如果鄧布利多一直沒遭到刺殺,就會顯得他的告密不真。」亞瑟小聲道,顯然有些事金妮和雙胞胎還不知道。
「上學期他在『三把掃帚』聽到斯拉格霍恩向羅斯默塔訂酒,聖誕時回家拿了藥,又特意折回霍格莫德下毒。誰知道斯拉格霍恩為什麼突然又不送了,這可真不符合他的性格!他說他是主動請求來學校避風頭的,那應該時時刻刻黏在鄧布利多身邊才對……」
「回家拿藥?」哈利懵了,「我以為他是搞到了斯內普的庫存……噢不,對不起,這對他來說太難了是嗎?」
韋斯萊夫婦雙雙一笑。
「小時候弄著玩兒賺零花錢的東西,西弗勒斯還留著干嘛?他一開始都沒認出來呢!」莫麗以一個成年人的角度解釋道,「家裡還能找到我們那時候流行的惡作劇小玩意兒,是一種自動瞄准人眼睛的飛鏢,如果你躲,它就會變成一大捧冷水把你淋濕,如果你勇敢地迎上去,它就會變成一蓬芬芳的玫瑰花瓣灑你一臉。」Ⅱ
「哇哦!」金妮叫道,「這可浪漫極了,媽媽!」
天花板上的雙胞胎也在試圖撞響對方的腦門來代替鼓掌。哈利沒想到連小小的惡作劇產品都能看出學院差異,這可真是!
「我們怎麼不知道?」羅恩插話問道,「從來都沒翻到過,你到底藏在哪裡了,媽媽?」
「得了吧!你們只是普通地活著,就足夠把家裡搞得一團糟了!翻?我哪敢讓你們翻?」莫麗用魔杖點了點羅恩,他立刻被一股大力按回到了枕頭上,「你提前吃了解藥,會頭暈二十四小時,老實躺著吧!」
哈利萬萬沒想到「十七號」居然還有後手,小聲問赫敏:「頭暈……有多嚴重?」
「就……完全看不了東西。」赫敏忍俊不禁,「你別看羅恩現在這樣,他其實根本看不清咱們,只是認得你的腳步聲。」
哈利又是感動又是感慨,感動是為了羅恩,感慨是為了阿波羅尼婭從小就這麼缺德!什麼人攤上「十七號」能落著好啊?怪不得羅恩只能算是被惡作劇了、卻依然享受正經病號待遇。
第二天下午,被迫錯過一整個周末的羅恩被獲准出院,慚愧至極的拉文德早就等在了醫療翼門口。城堡裡的流言關於羅恩到底在斯拉格霍恩那裡誤食了什麼而眾說紛紜,但事件開頭是確鑿無疑的——韋斯萊中了迷情劑,波特才帶他去找魔藥學教授的。
哈利自覺避開修羅場,在樓梯上再一次收到了鄧布利多托人代傳的短箋。他正拆呢,耳邊就聽到有人問:「說什麼了?」
是赫敏。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大度地走開了,任由羅恩去和拉文德糾纏,且她背對著那邊,一點偷看監視的意思都沒聽。
哈利暗暗佩服,把紙條遞給她,問道:「怎麼樣,你們想去嗎?」
呈現在紙上的是鄧布利多一貫的那種細細長長、圈圈套圈圈的字體,內容如下:
「哈利:
如果你對上一次探尋過往的經歷還算滿意,並有興趣繼續下去的話,那麼隨時歡迎你再次前來。如果羅恩和赫敏也願意同來,我會更加高興。
P.S:我對那劑惡作劇魔藥很感興趣。
A·D」
「奇怪!」赫敏若有所思地問,「是誰把『親愛的』和『你的』劃去了?」
直覺告訴哈利,是巴沙特教授。Ⅲ
第192章 秘聞(1)
他們在冥想盆裡一混就是一個多月。鄧布利多搜羅的記憶都很短,如果他們豁出去,花不了一天就能全看完。但赫敏堅持每看一段就各自回去好好想想、第二天抽空討論,這才拖到現在。
這期間他們有時會在校長室遇見鄧布利多,有時那裡只有一頭肥鳳凰,也有時會遇到巴沙特教授窩在鄧布利多的椅子裡打盹。
很不幸,就是他們看斯拉格霍恩記憶的那一次,出來後女巫相對尖利的嗓音把他吵醒了。
「大驚小怪!」巴沙特教授顯然聽見了他們的談話,「未發跡前,裝也要裝得完美無瑕,斯拉格霍恩老頭只是個普通人,你們不能以鄧布利多的標准要求他。」
「好人會對『魂器』感興趣嗎?他還說要把靈魂分成七片!」羅恩小聲逼逼,略有不服,「七片啊!」
「會啊。」巴沙特教授很平淡地說,指了指某個格子,「那段記憶裡談論魂器的三個人,都可以被稱作是『好人』,迄今為止。」
他指的是綠色標簽的那一排,羅恩下意識地要去拿,被哈利按住了。巴沙特教授注意到他的小動作,只是聳了聳肩:「阿不思要失望了,又一次。」
「失望什麼?」
「他讓我抓住一切機會引導你們去看那些記憶。」巴沙特教授毫不猶豫地出賣了老友,「反正我做了,我的任務完成了,只是你們不上鉤而已。」
羅恩的目光又忍不住往那裡瞟。赫敏則很是猶豫,她一眼就看出了綠標簽區域是針對誰,情感告訴她這並不應該,理智卻不這麼認為。
「你會不會像阿不思所期盼的那樣,我並不確定,畢竟我和你也不熟,波特先生。」巴沙特教授慢悠悠地說,「但我保證,你能從那些記憶裡發現一個殘酷的真相……我甚至可以指給你它的位置,因為我自己也已經反復觀看過無數遍了。」
「我不看。」哈利堅定不移地說,「你說什麼都沒用。」
巴沙特教授終於轉過臉來,認認真真地看了他一眼。
「這時候倒是挺像一個斯萊特林了。」巴沙特教授評價道,「阿不思這次,可真是一意孤行、獨木難支!」
「您也不贊成嗎?」一直沒說話的赫敏試探著問。
「你是那個借筆記的格蘭傑小姐吧?」巴沙特教授朝她笑了笑,看得出來年輕時應該英俊不凡,「只要你能回答得出那個問題,我就告訴你我為什麼不贊成。」
「嘿!」羅恩立馬來了精神,驕傲地拍了拍赫敏的肩,「那您可就找對人了!」
巴沙特教授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一個有趣的小玩意兒,頗似赫敏擼貓、哈利喂鳥、金妮關愛她的侏儒蒲阿囡。
「您是說,『為什麼魔法界總是爆發大規模黑巫師戰爭』那個嗎?」赫敏問道。
巴沙特教授點點頭,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他臉上帶著一點點笑,哪怕是一直心存芥蒂的哈利,都覺得此時此刻的這人,真是全天下頂頂溫和,頂頂善解人意,頂頂贊同赫敏、理解赫敏、關心赫敏的人。
被這樣深切注視著的赫敏臉都紅了,她深吸一口氣,說:「我想,是因為巫師生活的世界太窄了,而巫師過於長壽,這使得社會固化,難以流動,能夠提供的崗位越來越少,就像蒙了一層玻璃天花板。」
哈利立即去看巴沙特教授的表情,發現他連睫毛都沒動一根,而赫敏已經不管不顧地、像自山頂滑雪一樣滔滔不絕地說了下去。
「別的國家我不了解,單就魔法部而言,它結構松散,權力並不集中,甚至缺乏一個明確的體制,這一點參見前任部長康奈利·福吉的上台與落馬。同時,我們缺乏立法和監督部門,全都靠威森加摩兼任,連最基本的司法公平都做不到,而最恐怖的一點是,巫師不需要向魔法部交稅,魔法部的開支竟然全盤依賴於幾個大家族的捐贈!這意味著,每一位部長,都只是其背後勢力的代理人。
「說起稅,巫師沒有金融市場,古靈閣只具備銀行的『金庫』功能,妖精天性喜愛收集珍寶,但卻對參與商業運轉、賺取更多財富毫無興趣。還好加隆是合金,否則巫師單憑加隆就可以摧毀麻瓜世界。當然,僅憑對角巷和霍格莫德是不夠的,可巫師的產業比商業更加貧乏。
「暑假我在羅恩家住過很長一段時間,發現一個巫師家庭幾乎是完全自給自足的,巧手的主婦可以搞定日常生活裡的一切。韋斯萊夫人或許不懂怎樣制作一口鐵鍋,但這口鐵鍋對於巫師來說,簡直可以用一輩子。
「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們的人太少了。英國巫師最多最多,也不會超過一萬人,這一萬人裡有多少像您和鄧布利多教授這樣根本不可能再生小孩的長壽人口我都不敢想。這個體量很難發展出強有力的集..權..政府、完善的金融體系和蓬勃發展的魔法工業,同樣,這三者的缺失反過來限制了人口的增長,巫師的世界是一潭死水。但如果這潭死水的旁邊就是一座激烈噴發的火山,是飛速前進的麻瓜社會,難道死水裡的人會坐得住嗎?我認為格林德沃正是因此而崛起的。」
長篇大論似乎告一段落了,羅恩適時地收起臉上夢幻般聽天書的表情,問道:」渴不渴?」
「我還沒說完。」赫敏像是繃著一口氣終於泄掉了一樣,她僅僅只是緩了一會兒,「讓我說下去。」
巴沙特教授比了個「請」的手勢,哈利注意到他的表情仍然沒變,毋庸置疑像個面具,但那面具卻能讓人相信是長死在他臉上的,是他柔軟臉皮的一部分。
「暑假時我另外得知,許多魔法部職員連一個像樣的鐵甲咒都施放不出來,如果我們久在和平歲月,這是可以理解的,但顯然我們不是。巫師這種崇尚放松、順其自然的擺爛心態,其實更適合混跡在麻瓜裡,與之俱長,那樣會活得更加舒服,但是不行,我們頭頂《保密法》,不僅僅是英國——如果英國都已經這樣了,那其他國家也好不到哪裡去。」
「我以為你會說湯姆·裡德爾。」羅恩咕噥道。
「他沒什麼可說的,一個野心勃勃的窮鬼。我們攤上他,是幸運也是不幸。」赫敏語氣鄙夷,但神情倒是很鄭重,「按照歷史發展規律,每隔幾年幾十年,就會誕生一位覺得巫師界盛不下他的天才,蠱惑所有對現狀有所不滿的巫師到他麾下,只要打敗天才的首領,跟班們自然作鳥獸散。我害怕的是再這樣下去,有朝一日不再需要一個巧舌如簧的天才登高一呼,無數平凡的人就會形成一股浪潮,那樣才真的完了。」
「所以……你的結論是要打破《保密法》?」巴沙特教授語氣玩味。
「那將是巫師世界的唯一出路。」赫敏頭一次露出了為難的神色,「但過往的經驗告訴我們,強行綁架所有巫師上船、直接向麻瓜開戰是不行的。」
「可你剛剛把巫師罵成了一盤無心進取的散沙和一潭停滯不前的死水。」巴沙特教授忍不住笑了起來,一點都沒有怪罪赫敏的意思,「哎呀,怎麼辦好呢?」
「道路是曲折的,但未來必將是光明的。哪怕我做不到,無數繼承我遺志的人終將會看到。」赫敏平靜地說,並非只是在滿懷激情地喊口號。羅恩已經大力地鼓起掌來,單看他還能這麼有興致捧場,就知道他大概率沒聽懂。
很難被打動的巴沙特教授終於一改那副毫無波瀾的微笑面孔,他抬起手,向著赫敏招了招。
「看啊,終於有人真正聽懂了我的課,學習怎麼坐飛機算什麼『麻瓜研究』!」他打量赫敏的眼神仿佛她是一頭即將被送上秤的約克大白豬,掂量、品度的意味十分濃厚,「你是怎麼知道那句話的?Ⅰ」
赫敏微微皺眉,沒有上前。「大概是哪本書裡看來的吧?」她遲疑著說。
「書裡可看不來這個!」巴沙特教授淡淡地說,「你不說,我也知道,就像哈利·波特固執地不去看那些記憶,其實也改變不了什麼一樣。」
「該您了,教授。」赫敏不為所動。
巴沙特教授終於哈哈大笑了起來,他年輕時該是個多麼飛揚意氣的男巫啊!
「因為我知道,格蘭傑小姐。」他反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看見了結局,就是這麼簡單。」
從那天起,赫敏就陷入了一種哈利十分熟悉的恍惚狀態裡,明明會說會笑能吃能喝,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的注意力不在這裡(盡管如此,還是順利通過了幻影移形考試)。
鑒於正牌男友羅恩對此毫無頭緒,哈利也就明智地裝出一副同樣困惑不已的樣子,陪羅恩漫無目的地造謠一些八杆子打不著的「困難」——昨晚睡覺前他們剛剛說到,或許赫敏是不想讓金妮讓她的伴娘,因為金妮現在已經和她一樣高了,而且長勢凶猛。
該話題半途而廢是因為正在和金妮約會的迪安·托馬斯報了個精確的數字,氣得羅恩睡意全無,偷偷把他的帷幔封了起來,以至於迪安不得不用了一個「四分五裂」才能起夜,回來時他特意繞去羅恩的床,狠狠地踢了床柱一腳,但這對熟睡中的羅恩傷害力為零。
這天,他們正好收到海格的信:阿拉戈克死了,懷柔政策幾乎可以宣告失敗的海格甚至沒辦法把它葬回老家,於是打算就近埋在菜地裡,誠邀三人參加葬禮、陪他共度這至暗時刻。
「可我們還要去校長室呢!」哈利毫不猶豫地說,一點兒都不好奇這位久聞大名、從未謀面的蜘蛛之王長什麼樣子,「很遺憾——我就這麼回吧?」
「對。」赫敏心不在焉地附和,一點兒都沒意識到他們已經把該看的那些記憶全看完了。
「可是我想去!」羅恩鼓起勇氣說道,「我要去,我來給海格寫復信。」
「你昨晚對迪安做了什麼?」哈利懷疑地問。
「什——嘿!我們今天一直在一起!除了上廁所!」羅恩哭笑不得,「誰會在埋伏在廁所隔間裡等著代替我?」
「說說你的想法,羅恩。」赫敏稍微有點兒精神了,「你不再害怕了嗎?」
「還是怕,怕得要死。」羅恩承認,「但你們也看見了,海格說八眼巨蛛並不友好,或許我們終究有一天要對上它們,如果我從現在開始適應並克服這種恐懼,從一頭死了的、但是最大的蜘蛛入手,我覺得正合適。」
「我陪你去。」赫敏擁抱了他,親了親他的脖子,然後那個部位就迅速地紅透了,「你很勇敢,羅恩……」
但是羅恩勇敢地拒絕了她。
「不,赫敏……我想,你還是別去了。」他有些尷尬,手腳都沒處擺,「萬一我被嚇得出什麼洋相,我可不想被你看到。」
赫敏一愣,忍不住笑了。「那好吧,如果你執意要求的話。」她將一縷頭發攏回耳後,「你可以邀請拉文德一起去,說不定可以結束她的這份痴戀。」
「你說得倒好像全霍格沃茨只有你一個人真心愛羅恩一樣。」哈利忍不住吐槽赫敏的自信,「萬一拉文德真的撐過去了,有的人就要變成笑話了。」
赫敏「哼」了一聲,高傲地別過頭去,脖子也紅了。
他們送走壯士出征一般雄赳赳、氣昂昂的羅恩,哈利把赫敏攔在了寢室樓梯前。
「我們得談談,赫敏。」他平靜地說,「你從巴沙特教授的話裡明白什麼啦?你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了?」
赫敏咬著嘴唇,猶疑不定。「我們至少不能在這裡說。」她環顧四周。確實,上學期他們剛剛吃過虧。
於是他們去圖書館找了個平斯夫人看不見的角落,赫敏仔細地布置好一系列防竊聽、防偷窺的禁咒,這才轉過身來。
「好吧,哈利,你還記得魔法石和尼可·勒梅嗎?」赫敏從錢包裡摸出一張巧克力蛙卡片,鄧布利多正好不在,「當時我順手就把這上面提到的人和事都查了查,只有鄧布利多的一切資料是公開的,尼可·勒梅很神秘,格林德沃更是。」
「可你不是知難而退的人。」哈利說,心直往下墜,墜得他喉嚨處一陣發硬、發堵——巴沙特教授是尼可·勒梅的可能性有多大?零?
「當然,我不是,抽絲剝繭是很有意思的消遣,我最後甚至寫信給麗痕書店訂購了所有相關書籍,終於從一位前任傲羅退休後撰寫的回憶錄裡發現了一些端倪——1927年,魔法部牽頭組織了一場針對格林德沃的聯合跨國抓捕Ⅱ,當然,它失敗了,許多傲羅犧牲,這位退役傲羅僥幸活下來,因為他是格林德沃第一助手文達·羅齊爾的表親Ⅲ,他提到在這場臭名昭著的巴黎集..會裡,格林德沃通過某種像水煙袋的東西,向所有人展示了一副他所看見的畫面,借此散播『麻瓜威脅論』,你一定想像不到那是什麼,哈利。」
「什麼?」哈利好像只是徒勞地動了動嘴,嗓子已經完全罷工了。怪不得麥格和斯內普都這麼反常,如果換成是他,他也沒辦法做得更好。
「是蘑菇雲。」赫敏疲憊地說,「1927年……那個時候奧本海默剛剛博士畢業!那位傲羅說他從畫面裡看見了被摧毀的城市和四散奔逃的麻瓜,這說明——」
「不是核試驗,是核打擊。」與赫敏相同的無力感從哈利身上蔓延開來,「所以,格林德沃是個先知?」
「我立刻轉變了方向,很快查到中歐有個歷史悠久的純血家族,每一代都會有一個孩子繼承祖傳的先知能力。他們可不像是特裡勞妮那種發羊癲風的半吊子,只要他們想,甚至可以隨時隨地,針對任何人或事進行預見。這個家族就憑借這個能力趨吉避凶、屹立不倒。」赫敏聲音小而快,但是吐字很清晰,她不知道把這些話憋在心裡多久,一定很難受。
「格林德沃家族?」哈利絕望地問。Ⅳ
「沒有提。」赫敏望向哈利的眼睛,「但19世紀這個家族出了一個反叛,一位沒能繼承到先知能力的女兒,憤而遠嫁英格蘭,走上了與家族精神截然相反的道路——研究歷史。她的丈夫叫做威爾遜·巴沙特,是一位麻瓜神秘學家。」Ⅴ
第193章 秘聞(2)
一束無形的雷從虛空中劈下來,劈得哈利渾身酥麻。赫敏獲取的信息足夠推斷出那個結論,如果再加上哈利聽過的那一句閑言——「蹲大牢的侄孫子」——那就是百分之百。
有無數個問題爭先恐後地擠向哈利嘴邊,但是千言萬語都盡數化作了一句話。「鄧布利多為什麼要這麼做?」他茫然地問。
「我不知道。」赫敏干脆地搖搖頭,「我想不明白。」
「但鄧布利多肯定不會害我們的!」哈利立即跟上一句,既像是確認,又像是說服,「他也不是個瘋瘋癲癲的老糊塗。」
赫敏嘆了口氣,望著身側一本紅封皮的書發呆。
「我們要告訴羅恩嗎?」哈利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赫敏又在嘆氣。「不。」她嘆著氣說,「如果不是你主動來問,哈利,我甚至不會告訴你。」
稍晚一些的時候他們迎回了喝得醉醺醺的勇士羅恩·韋斯萊。他一照面就滿口酒氣地喊道:「你們猜不到還有誰去了!斯拉格霍恩告訴我一個大秘密!」
「羅納德!你是個級長!」赫敏氣急敗壞地把他拖進寢室,「我們從來都沒明著違反過校規!」
「大秘密!」羅恩扯著嗓子吆喝,四肢亂蹬,難為他這樣了還能記得口令回來,「我要告訴全世界,扒掉那個人的底褲!」
「先告訴我吧!」赫敏急切地安撫他,「我想我有資格第一個知道?」
「沒錯!」羅恩舌頭都大了,指著帷幔外看戲的哈利,「還有哈利,他也得知道,我想你不會介意吧,赫敏?」
「當然當然!」赫敏現在只想讓他老老實實躺著別亂嚷嚷,「這又不是我們的婚床——」
險些笑場的哈利趕緊蹬掉鞋子,頂著好友要殺人的目光鑽進了羅恩的床裡。
這邊廂羅恩已經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半路遇見,我說阿拉戈克死了,他就非要來,還求我幫忙打掩護,從屍體上偷毒液。他說一眾魔藥大師們已經研究混血八眼巨蛛毒液好有二十年了,但純種的全靠進口,賣得死貴……哦對了,我發現我只是害怕蜘蛛腿跑起來那種快速交替挪動的樣子,死了不動了我就不害怕了哈哈!」
他打了個味道難聞的嗝,說:「我說到哪兒啦?」
「你和斯拉格霍恩涉嫌侮辱屍體罪。」哈利開了個玩笑,悄悄把帷幔掀開一角透氣,赫敏投來一個感激的眼神。
「傲羅會來抓我嗎?」羅恩傻傻地看著他,「納威會幫我的吧?納威——」
赫敏的保密措施做得天衣無縫,哪怕納威就在旁邊他的床上,一定也聽不見。盡管如此,她還是柔聲細語地說:「傲羅只會抓走斯拉格霍恩,現在你是那個秘密唯一的知情人了。」
「噢,秘密,對了還有秘密。」羅恩的眼神略微清明了一些,試圖回憶起更多細節,「然後我們就開始喝酒,斯拉格霍恩挺高興的,白賺這麼一大筆錢誰不高興呢?他也不分我點兒!不過喝著喝著他就開始哭,說他一直被伏地魔欺負,我心想伏地魔不殺你殺誰啊?這麼多年也沒能殺了你,你很了不起了!然後他就和海格抱頭痛哭,一個哭阿拉戈克,一個亂七八糟什麼都哭,噢還提到了哈利的媽媽,哭到最後他說,再沒有什麼比躲伏地魔躲到霍格沃茨來、發現霍格沃茨居然藏著比伏地魔難搞一萬倍的黑巫師更可怕的了!因為那個巫師就是格林德沃!」
哈利和赫敏交換了一個眼色。
「誰是格林德沃?」她小聲問。
「誰、誰來著?」羅恩撓撓頭,醉得東倒西歪,「我不記得了,我只記得格林德沃死啦,我好像剛剛去參加他的葬禮了,明、明天我就去告訴斯拉格霍恩,讓他不用連瓶酒都不敢給鄧布利多送,因為格林德沃已經死啦!」
哈利長舒了一口氣,照這樣下去,明早羅恩起來,就會連格林德沃都一並忘記掉。
「我去搞點兒醒酒藥劑。」他向赫敏比了個嘴形,悄然將空間留給一對情侶。
羅恩果然沒有讓哈利和赫敏失望,第二天他醒來後把和酒精相關的一切都忘了個干淨,只記得斯拉格霍恩蠱惑他幫忙打掩護時說過的「混血八眼巨蛛的毒液有解藥」。
「可八眼巨蛛是把你放倒後拖走裹起來吸干。」赫敏寧可戳破他自信的肥皂泡兒,因為她更愛真理,「我想不明白要怎麼在高速移動中隔著一層厚厚的蛛絲為你解毒。」
「你讓我和海格的友誼變得危險了。」羅恩垮著臉說,「我後悔殺那條蛇,真的!」
他們的生活似乎又恢復了平靜。德拉科繼續勤勤懇懇地修補著那個爛櫃子,其他食死徒二代們(包括被嚴厲警告過的文森特·克拉布)繼續摸魚,其他學院的人則持續從報紙上獲得最新一手消息——特指訃告。
哈利知道那不全都是真的——當然也不全都是「新食死徒」與鳳凰社合力演戲的結果。安全屋正在被不斷地填滿,連女貞路5號都作為中轉站運作起來。盧平負責這件事,一度比傲羅還忙,所以他的信都是由唐克斯代寫;布萊克兄弟則頻繁地往來於英法兩國之間,阿波羅尼婭解除了她和「人質」之間的牢不可破誓言,有志於此的舊日戰士正在重新走上戰場。
他察覺到了什麼,那是大戰來臨前緊鑼密鼓的風聲。
相比之下,「巴沙特教授」的真實身份就……好吧,對哈利來說,這個消息依然石破天驚、令人難以接受,但無論能不能接受,他都只能接受。
這滋味兒哈利太熟悉了,他就是這麼接受自己是個「秘密特工」、繼而接受自己是巫師、繼而接受斯內普他們的食死徒本質、最後消極接受阿波羅尼婭草菅人命的。
但他不明白就連莫麗·韋斯萊——哈利所認識的最年長的父母輩巫師——都對格林德沃毫無印像,全巫師界都諱莫如深的上一代風雲人物,阿波羅尼婭怎麼就能把手伸到那裡去。
他忽然想起來,格林德沃「死亡」的消息和伏地魔突如其來的「出差」幾乎是前後腳發生的,鑒於兩國之間的信息差,哈利說不好誰先誰後。但盧平也說伏地魔「撲了個空」,會不會……格林德沃的假死是死給伏地魔看的?
「伏地魔去找格林德沃做什麼?」被拉來當參謀的赫敏驚恐不已,「結盟?」
「不可能。」哈利果斷地說,「他倆都不是——噢不,至少伏地魔不是,願意分享權力的人。他不需要結盟,他只需要臣服。」
在巴希達·巴沙特家看過的一張麻瓜照片浮上他的心頭。哈利記得,那是兩位年輕人的合影,無論是身高、容貌還是氣質,他們都很登對。黑白照片看不出顏色,五官也會隨著歲月的摧殘而變易,哈利只記得巴希達的手指顫巍巍地拂過相框玻璃,嘆息道:「這小子不學好……可惜了他們曾經多麼親密啊!」
鄧布利多和格林德沃早就認識。
「想開點兒吧!」赫敏安慰他,她一直是實用主義者,「假使格林——巴沙特教授已經……怎麼說呢,『改邪歸正』了,他站在我們這一邊,那樣的話,哈利,我們贏定了。」
「我們本來就贏定了。」哈利有些郁悶地嘟噥著,他又感受到久違的蠢蠢欲動——現在連德拉科都有的忙!
他甚至覺得自己像一枚特制的棋子,棋局前期的對陣、拉鋸、互吃和他都沒有關系,等到該將軍了,就把他換上場,「吧嗒」往那裡一按,贏了。
到底是他贏的,還是棋手贏的?
另一個更大、更恐怖、更令他不敢想的問題是:究竟是誰坐在棋盤那一頭?伏地魔?顯然他不配,湯姆·裡德爾也不過是另一顆別致的大棋子而已。
哈利坐立不安,很想立刻馬上和阿波羅尼婭談一談。她從不會蒙騙他,大事小情都會據實相告,哪怕她懶得為哈利解惑,從這些新得的信息裡他也能自己摸索出端倪。但他要怎麼才能見到她呢?
只好又去找斯內普。
哈利一進門,就看見文森特·克拉布正守著一大筐被施了昏迷咒的三腿青蛙擠蟾酥Ⅰ。那雙裸露的手上生滿了青紫色的小疹子,他沒帶手套。
克拉布「毒殺」鄧布利多未遂的事沒有公開,但斯內普仍然找個由頭罰了他禁閉。哈利聽韋斯萊夫婦說過,他本意是打算給克拉布喂點兒無傷大雅的魔藥讓他就此在醫療翼躺到放假,這樣最省事,但被鄧布利多給嚴厲制止了。
結果就是斯萊特林院長不得不犧牲自己的休息時間,親自看著這個倒霉孩子。畢竟誰也沒想到整件事裡會冒出克拉布這麼個大變數,還是個過於愚蠢、讓所有人都摸不著頭腦的「變數」。
「有什麼事,波特?」斯內普坐在辦公桌後,難得地在看一份《預言家日報》,「我還以為你的黑魔法防御術已經出類拔萃,霍格沃茨沒人能教你了呢!」
「呃……事實上,先生,我的確取得了一些前人未曾發現的小進展,我知道怎樣復活陰屍了!」
斯內普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身後——克拉布到手的青蛙飛了,不得不挪動龐大的身子彎腰去撿,哈利發現他其實挺靈活的,就像斯拉格霍恩一樣。
「我們去裡面談。」斯內普率先起身,走向角落的小休息室。那裡一般只能簡單地塞進一張單人硬板床,當年盧平不想臥室沾上狼毛,都是在這裡度過滿月期的。
哈利毫不見外,熟門熟路地往床上一坐——也沒別的地方可坐。身為主人的斯內普險些被他擠得沒處站,但他顧不得嘲諷,只伸手指指門外。
非常明顯的動靜,正向著休息室的方向而來。說他笨吧,他曉得要偷聽;說他聰明吧,他甚至不肯放輕腳步。哈利都能想像出文森特·克拉布是如何拖泥帶水地踩著他慣有的、不抬腳後跟的步伐小跑過來的。
斯內普用魔杖點了點門(本來是向外開的),克拉布毫無防備地一頭栽了進來,五體投地撲在哈利腳前。
「就算你崇拜我,也不用這樣。」哈利彎腰替他拉了拉左臂的衣袖,體貼地說,「否則伏地魔會吃醋的。」
克拉布惶然地抬起頭來,圓滾滾的臉上時紅時白,他一點兒都不怕哈利,但他害怕斯內普。
「出去。」斯內普言簡意賅地指了指大門,「你的禁閉提前結束了,別再作出什麼蠢事,你知道我是看在什麼的份上容忍你。」
克拉布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了,他一走,斯內普立即著手施了幾個魔咒,這才把哈利重新拎回辦公室裡。
「什麼事?」他重新問道,皺著眉,哈利敏感地發現他似乎有些不耐煩?也不是,斯內普好像在壓抑著什麼,這股感情是如此巨大,連哈利都能輕易看得出來。
「呃,我……」被這麼一打岔,哈利先前那股勁兒也泄了不少,「就是想問問,阿波羅尼婭最近還好嗎?就是,挺久沒收到她的消息了。」
連《預言家日報》也很久沒登格林格拉斯部長的賢明事跡了。
「她病了。」斯內普說,幾乎想要嘆氣,「不僅僅是你。」
「病了?」哈利傻傻地重復道,「病了?」
巫師之所以算半個長生種,是因為魔法幾乎克服了所有人體自生的毛病(涉及新生命的那些不算),麻瓜要捱七天才能痊愈的感冒,巫師只要服一劑藥睡一覺。
「在聖芒戈。」斯內普補充了一句,手不自覺地抓起那份報紙,卷起又松開,又卷起又松開,循環往復。
哈利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嗓音:「什麼病?龍痘瘡?」
「不知道,沒人知道。」
「那你總該知道她的病情吧!」哈利怒了,「她都生病了,難道就沒人去關心關心她——」
他的話戛然而止。
這不現實,他得冷靜。哈利立刻清空了大腦,給思維放了個短假。
「她虛弱、乏力、嗜睡、嘔吐、低熱並伴有輕微的小腹痛。」斯內普平靜地說,「治療師認為她只是懷孕了。」
哈利的大腦立刻銷假上班!
第194章 秘聞(3)
但他不知道是該質問斯內普為什麼不負責,還是該安慰他阿波羅尼婭絕對不會出軌。他甚至不確定他對這兩人關系的判斷是不是對的……如果赫敏在這兒就好了。
「但是,」斯內普說,每一個單詞都縈繞著濃重的迷惑,「並沒有一個孩子在她的子宮裡。」
「麻瓜管這個叫『假性懷孕』,都是因為她太想生孩子了,兔子也會這樣。」哈利馬上安慰他,慶幸自己記憶力拔群。
「是誰給你的自信讓你覺得她很喜歡小孩?」斯內普冷笑了一聲。
哈利徹底沒轍。說來也是,女貞路5號那三蛇一獅的怪異組合對愛的表達都相當克制,或者說,有所欠缺。導致哈利有記憶以來獲得的第一個來自長輩的吻,是莫麗·韋斯萊親的。
「連鄧布利多也沒辦法嗎?」半晌,他才悶悶地說,一不留神說漏了嘴,「格林德沃呢?」
斯內普一下子站了起來,大步走到他跟前。「離那個人遠一點。」他心煩意亂地說,竭力嚴肅地叮囑他,「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發現的,但我們都不相信他,除了鄧布利多,他甚至把他自己的舊魔杖給他用!」
「能用?」
「你都看見了。」
哈利莫名地有些安心,魔杖的認可才不會騙人。
「所以他們有辦法嗎?」他期待地問。
「我不知道。」斯內普猛地一搖頭,「我猜他們至少有一個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是……」
「但是他們瞞著你?」哈利壯著膽子拍了拍斯內普,「或許是你想多了,鄧布利多絕不會只告訴你開頭、瞞著你結尾。」
「是啊,他不會!」斯內普嘲諷地笑了笑,「所以他一個字都沒說。」
哈利眼巴巴地看著他。
「我在聖芒戈有認識的人。」斯內普簡潔地說,「他們向我求藥……然後我召來了泡泡。」
哈利不由得替鄧布利多感到好一陣尷尬。魔法部部長患了怪病而鄧布利多一無所知……根本不可能好吧!
「我們來換個話題吧!」他大聲說,「空想也沒用,不是嗎?」
斯內普不理他,完全無視了他。
「剛剛克拉布沒有戴手套,教授。」哈利毫不氣餒,再接再厲,「我注意到他已經出現了您手札中提到過的那種皮膚中毒現像。」
「嗯。」
「嗯」是什麼?哈利翻了個白眼,試探地問道:「你是故意的?」
「作為他的院長,我有權力這麼做。」斯內普冷冷地搪塞他,「如果中毒能分散走他的注意力,那麼這筐青蛙也算死得其所。」
哈利立刻在腦海裡回憶蟾酥的毒性——類似於砷,讓人萎靡不振,提不起精神,但遠遠沒有砷那麼恐怖,喝一杯牛奶或紅酒就能解決。
麥格教授簡直就是聖母在世!哈利感激涕零,他還要再說什麼,辦公室的門就被猛烈地敲響了。
「先生,請您快來看看!」哈利認得那個聲音,那是布雷斯·扎比尼,D.A成員,「馬爾福和克拉布在盥洗室打起來了!」
哈利跟隨著憤怒的斯內普趕去時,戰鬥已經結束了。盥洗室被拆了大半,水龍頭壞了三四個,正滿天滿地地呲水。文森特·克拉布正灰頭土臉地被一堆磚瓦和木板死死地壓在地上,口裡嗷嗚嗷嗚地狂罵,被德拉科毫不留情地沒收了聲帶。
贏家德拉科十分無辜地站在一邊,校袍袖子有點兒濕而已。
「怎麼回事?」斯內普問道,他偏心眼得十分明顯,甚至懶得解救克拉布出來。事情鬧得這麼大,副校長麥格教授也義不容辭地趕到了,但她不便插手斯萊特林的事,只好悄咪咪把壓得克拉布動彈不得的雜物清理掉了。
「我不知道,教授。」德拉科茫面露茫然,「我只是來上廁所的,克拉布好像在洗手臂上的什麼東西,我們甚至都沒搭話。他只是從鏡子裡看見了我,忽然就發了狂,甚至先毀掉了那面鏡子。」
「難道他一直沒說話?」
「他讓我停手。」德拉科面不改色地說,笑著攤了攤手,「我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麼,或許您知道呢,教授?」
斯內普不耐煩地看向另一邊,禍頭子正委頓在水窪裡,在看熱鬧人群的圍觀下吭哧吭哧地哭著。
「你呢,克拉布先生?」麥格教授問道,語氣並不嚴厲。
誰也不能說文森特·克拉布是個心懷鬼胎的惡棍,連哈利也承認,他雖然總是沒事找事,但也有點慘,他倆本來應該同病相憐才對。
然而克拉布只是害怕地哭泣。他並不能言善辯,也不有勇有謀,他不會變成第二個哈利,他竭力謀求自保的手段,在他們看來就像煩人的蒼蠅嗡鳴。
哈利心軟了,悄悄退出了人群。他知道這頓沒頭沒腦的發泄會使克拉布接下來的日子更難過,因為德拉科曾是斯萊特林唯一還肯搭理他的人,不管出於什麼原因。
又過了幾天,或許一個周,或許更長,《預言家日報》上重新出現了格林格拉斯部長的消息,她清查了人口,更新了巫師界遲滯了百余年的戶籍信息,據說是為了更好地摸排、監控黑巫師,誰知道呢?
哈利又去找了斯內普一次,但得到的消息是阿波羅尼婭並未好轉。
「她只是克服了。」斯內普緩緩攪動著坩堝裡的魔藥,出神凝望著那散發出芬芳氣味的青銅色液體,「他們給她施了一個忽略咒,讓她的肚子不那麼明顯。」
「就這?」
「其他的針對症狀給藥。」斯內普平靜地說,比哈利看得開,「所有的孕婦都是這麼過來的,只是她的不適格外強烈。」
「為什麼不去麻瓜醫院呢?」哈利不服氣地說,「你也說她並沒有真的懷孕,那她肚子裡的是什麼,是一團空氣還是腫瘤,只要做個超聲檢查就知道了。」
「巫師不會長腫瘤。」斯內普反駁他的聲音格外小,夾雜在魔藥沸騰的聲音裡並不清楚,似乎他也不是很堅定。
哈利有些泄氣,抱怨道:「你這是在逃避!」
「我要你知道,波特。」斯內普揮手驅散了眼前彌漫的蒸汽,「那是阿波羅尼婭自己的事,你,或者我,或者其他任何什麼人,都沒資格對她的身體指手畫腳。」
「不!」哈利憤怒地跟他杠上了,「如果現在是赫敏懷孕了或者得了怪病,而羅恩在一邊像個膽小鬼一樣畏手畏腳,我一定會揪著赫敏去做檢查,然後把檢查報告摔在羅恩臉上。」
「出去。」斯內普干脆地說,「去告訴鄧布利多,他要的東西快好了,讓他好好想想到時候該怎麼辦。」
哈利被毫不留情地丟了出來,只好氣急敗壞地去找鄧布利多。然而被冒犯到的斯內普故意沒告訴他新的口令——在哈利他們看完伏地魔前半生傳記片之後,校長室的長期固定口令就改掉了。
他只好對著兩頭石獸枯燥地報菜名,好在他每年放假回去都會給達力帶手信,巫師界的熱賣零食已經爛熟於心了。
校長室裡似乎正在開會,麥格教授和格林德沃都在,壁爐裡懸著一顆大頭,看著像是穆迪。一座微縮的天文塔模型浮在所有人跟前,塔下的草坪、樹叢以及教室都歷歷在目,哈利注意到一些位置上被標注了紅色的亮斑。
「唔,你來了,哈利。」鄧布利多向他招了招手,「有什麼事?」
「斯內普說您要的東西快好了,讓您想想該怎麼辦。」哈利老老實實地轉述,他本來還想談談阿波羅尼婭的事,當著這麼多人還是算了。
「斯內普教授,哈利。」
「我暫時不想稱呼他『教授』,先生。」哈利沒好氣地說,「事實上我的所有教養都在阻止我,不在他的名字前加上某些貶義詞。」
「倒也不用勉強自己,孩子。」穆迪鼓勵他。
哈利勉強笑了笑,實在沒什麼心情。「我只是來傳話的,我可以走了嗎?」他蔫蔫地問。
鄧布利多驚訝地看著他,麥格教授也格外關心地問道:「身體不舒服嗎,波特?」
格林德沃那雙眼睛也看向他,哈利只覺得毛骨悚然。雖然赫敏說以格林德沃那種天才式的驕傲性格,不會隨便去「看」,否則他早該預見一切、更改未來、操控命運。但哈利還是覺得渾身不舒服,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命運像一本攤開的書,被人隨意翻閱。
「沒有,謝謝您……好吧,你們在忙什麼呢,教授?」哈利苦笑了一聲,走近前來,「我沒看錯的話,這是辛尼斯塔教授的天文塔。」
「一整年沒去,你應該不會迷路吧?」鄧布利多和藹地說,「湯姆希望我的『死亡』能被更多人看到,借此來打擊我們的士氣,總之,他命令他的僕人們策劃一個大場面。」
「我對氣墊咒很擅長。」麥格教授馬上安慰驟然變色的哈利,「還救過你的命呢!」
「但我們不能所有人都留在這裡等著接住鄧布利多。」穆迪粗聲粗氣地說,「被派來霍格沃茨的,一定都是僅剩的那些真正的食死徒,和現在在外面蹦跶的不一樣。」
「我們人數是足夠的。」鄧布利多肯定地說,「但我想湯姆一定不會讓所有人消停,他會一面發動襲擊,一面派人來霍格沃茨。」
「你能不能別叫的那麼親熱?」格林德沃皺著眉說道,哈利驚悚地看了他一眼。
「即使那樣,也是夠的。」麥格教授全當此人是空氣,「但我們需要好好斟酌,安排誰負責接應你,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阿不思。」
「學生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米勒娃。」鄧布利多親切地、風度翩翩地向她笑起來,「而且這一次我們不得不暫時失去西弗勒斯和阿波羅尼婭,當著其他人的面,他們可不能明目張膽地手下留情。」
「是不會手下留情,都要殺你了還怎麼手下留情!」穆迪重重地哼了一聲,他一直不太適應這些套路,「他們說是假的,你就信是假的,萬一他們來真的,我們就完蛋了!噢對,完蛋了,阿不思。」
格林德沃被他們三個堵得默默無聲,哪裡還有昔日縱橫歐陸的半分風頭?
「我不相信你會忘記活的埃德加的觸感,阿拉斯托。」鄧布利多有些嚴肅地搖搖頭,「那麼多人,費比安、吉迪翁都是你的老部下,馬琳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媽了,他們都回來了。你為什麼不能試著信任阿波羅尼婭一些?」
你自己也不見得多信任她吧?哈利默默腹誹。
「我自己就生活在羊群裡,我知道羊長什麼樣兒!」穆迪有些畸形的大頭在壁爐裡憤怒地跳動,「說句功利的話,阿不思,那些人全部加起來,對局勢的影響都不會有你大!」
「我同意。」格林德沃飛速地說。
「沒人問你!」穆迪吼道,「你這個——」
他猛然剎車,然後顧慮重重地看了哈利一眼。對於瘋眼漢來說,這幾乎已經算得上是溫柔了。
哈利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也不想圍觀四個加起來三百多歲的老人吵架鬥嘴,他謹慎地後退了幾步,比了個「請」的手勢。
「好好上課、好好復習。」鄧布利多最後仍然如此溫柔地叮囑他,「哈利。」
鄧布利多既然這麼說了,就意味著「風平浪靜」的生活至少會一直持續到考試。哈利向赫敏打聽過那種青銅色藥劑,但赫敏表示她已經沒有任何課余時間分給興趣愛好了,連「S.P.E.W」都托管給了兩個赫奇帕奇下線,一個四年級,一個二年級。
要知道,去年考O.W.Ls的時候,她都沒有這麼做。
考完最後一場黑魔法防御術筆試,斯內普借口懷疑他和羅恩作弊(連課本都沒有抄空氣嗎?),將三人組一齊留了下來。
「藥熬好了。」他取過一只大肚短頸瓶,裡面滿滿的都是哈利見過的青銅色藥劑,成品更為稀薄透徹,「拿去給鄧布利多。」
「你怎麼自己不去?」哈利接過來,隨口問道。
斯內普嘲弄地看了他一眼:「因為我要准備歡迎來賓。」
赫敏的臉色忽然變得煞白,小聲道:「所以,就是今天了,對嗎?」
「四年了,我以為你們總能歸納出一些經驗教訓。」斯內普懶得理他們,抖一抖魔杖,試卷便紛紛飛向他的手旁,「霍格沃茨畢竟是一所學校。」
斯內普說得沒錯,算上一年級,他們有五年都是考試結束那天必定出事,按理說早該習慣了,可誰又能習慣呢?
格蘭芬多的如尼紋蛇活像三只摔落冰海凍懵了的海像,他們無意識地擠在一起,緊緊挨著中間的哈利,哈利則雙手攥著藥瓶的長頸,活像個握劍的騎士,一路雄赳赳、氣昂昂地闖到校長室裡去。
格林德沃不在,大概也在監考。鄧布利多一個人坐在校長室裡,正望著空曠的四周出神。一見到哈利手裡的那支藥瓶,他就笑了起來:「大家一起來嗎?」
「啊?」
鄧布利多站了起來,哈利驚訝地發現他手臂上正搭著一條旅行鬥篷。一揮魔杖,又多了三條。
「我很抱歉,哈利。」鄧布利多說,「我知道你習慣吃飽喝足後再出發,但今天來不及滿足你的需求了,我們的目的地更是連個熱狗車都找不到。」
「這、這就走、走嗎?」羅恩結結巴巴地說,低頭看了看手指上的墨水漬,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去哪兒?」
「成年巫師三位,小巫師一位,魔杖四根,這就足夠了。」鄧布利多揶揄地看了一眼哈利,有意保持一些神秘感,「如果你們有誰還沒有熟練掌握幻身咒的話,還要麻煩哈利回去取一下隱形衣,我的建議是最好不要,隱形衣有著超乎尋常的意義,它已經被忘記在天文塔上一次了。」
這時候就顯示出赫敏的可靠來了,雖然哈利相信鄧布利多能眼都不眨地把所有格蘭芬多學生都隱身起來。但這句話的潛台詞是,到了某個時候,鄧布利多是顧不上他們的。
「我還要代米勒娃向你借一點錢,赫敏。」鄧布利多又說,「我們需要人手幫忙攔住亂跑的學生。」
赫敏眨眨眼,從錢包裡摸出一枚金加隆。
「放在桌子上就好了。」鄧布利多愉快地說,「現在,各就各位,讓我們出發吧!」
第195章 秘聞(4)
離開霍格沃茨後的一切都令哈利猝不及防,他沒想到會來到一個純粹的野外,人類文明絕跡的荒灘懸崖,然後他們得冒著海風無繩攀岩,降到正在漲潮的冰冷海水裡,然後像洞潛一樣往岩縫裡鑽,有很長一段路他們都是完全泡在水下的。
無人說話,除了毫無防備的極限運動令人震驚失語之外,當然也有泡頭咒的原因。鄧布利多看上去比他們熟練一些,似乎曾經來過,但也只是在攀上陸地時短促地說了一句「時機不好」,就忙著處理濕透的衣服和擦破的傷口去了。
一行四人沉默地往裡走,哈利看到羅恩和赫敏的表情都還像是在做夢,猜想自己應該也好不到哪裡去。岩洞裡有什麼呢?某位隱世的巫師高人?某種絕密武器,他拿到就可以K.O伏地魔?
路況好轉之後,人類文明的蛛絲馬跡也開始顯露身影,當然是特別不好、特別邪惡的那部分。鄧布利多要獻血開門時,被如夢初醒的赫敏死活攔住了,緊接著她就毫不猶豫地割開了羅恩的手臂。
羅恩:?
「如果返程時還需要的話,哈利,我希望你可以主動捋起衣袖。」赫敏強硬地修補好羅恩的校袍,瞪了哈利一眼。
「我未成年,你是女巫,我們半斤八兩。」哈利對她蠻橫的行為十分不滿,倒不是心疼那兩百毫升血。
「那就我來!」赫敏哼了一聲,「我愛護兒童。」
鄧布利多頓時笑出了聲,他擺了擺手,舉起尖端發光的魔杖,率先走進黑暗中去。當看到鄧布利多從湖水裡喚起小船的時候,哈利已經對隱世高人和秘密武器不抱半點兒希望了,這太邪惡了,惡得讓人心頭發慌。
小船分了兩次才得以全渡。經歷過密室的考驗,年輕人們對黑暗環境表示適應良好,哈利全程都在制止想湊近水面一探究竟的羅恩——因為鄧布利多再三叮囑讓他們千萬不能碰水。
羅恩也早已經緩過來一些,格蘭芬多骨子裡熱愛冒險的精神又開始作祟,哈利只好轉移他的注意力——鄧布利多和赫敏正在頭碰頭地圍著個什麼東西研究,完全沒發現他們已經抵達了湖心島。
「這是什麼,教授?」哈利自己也是好奇的,於是那個盛滿碧綠魔藥的石盆很快就被四個人頭碰頭地圍起來,「魂器不是已經全部銷毀了嗎?」
「怎麼?」鄧布利多驚疑不定地看著他,又像是難過,又像是高興。
「我不知道。」哈利迷惘地盯著那一汪邪惡的翠湖,「我只是能感覺到……很微弱,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總之,我就是覺得水面下藏有靈魂。」
「別糾結了。」鄧布利多溫聲制止他,「別再引起你的傷疤疼痛,麻瓜藥片泡了水,應該是不能吃了。」
哈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情不自禁地伸手下去,卻被無形的魔力阻住。
「這的確曾是湯姆安放魂器的地方,這種綠色魔藥被稱作『絕望藥劑』,服用者會陷入一生中最痛苦的回憶無法自拔,伴隨而來的還有永遠無法滿足的焦灼口渴,直到心神崩潰後死去,這一痛苦的過程將持續數日。」鄧布利多撫摸著石盆邊緣,將石盆、小船和湖底及岩洞所有的秘密一一道來。
他親手點起明亮溫暖的火焰,照向陰冷的水面——水下直挺挺地豎立著一具具屍體,被泡得蒼白浮腫、牙齒脫落,一雙無神的眼睛仍是睜著的,抬頭望向岸邊,似乎在隨時等著抓什麼人下來。
「陰屍。」鄧布利多說,「你們應該已經學過了吧?汲水者會被拖入湖底,成為新的陰屍。」
身旁傳來赫敏牙齒打顫的聲音。「這太惡毒了!」她喃喃地說,「這是連環計。」
「但總有英雄能夠戰勝它,不是嗎?」羅恩一如既往地樂觀,「您也說了,教授,這裡『曾』是安放魂器的地方。」
「沒錯,但並非戰勝。」鄧布利多俯視著群屍如林的湖水,「他喝下了所有的魔藥,用假的掛墜盒換走了真的,如果阿波羅尼婭再晚到一步,他就會死在這裡。這都是在我眼前發生的。」
哈利一愣。
「是誰?」他呆呆地問。
「雷古勒斯。」鄧布利多輕聲回答,聲音雖然輕,卻重重地壓在哈利肩上,「那年他才十八歲,他的小精靈被伏地魔帶來試藥,他也因此知道了這裡,那天他命令小精靈帶走魂器銷毀,不要管他。」
赫敏無聲地哭了起來,把頭埋在羅恩的臂彎裡。
「我……」哈利喘著氣,從未想到過雷古勒斯居然還有這樣一面,他在女貞路5號的定位一向是比較模糊的,不是頂好的那一個,不是頂壞的那一個,更不是頂有主意的那一個。
原來他是最勇敢的那個。
哈利眼眶脹熱,連忙抽身往回走,剛走回石盆邊,一滴滾燙的眼淚就墜入死水無波的魔藥裡,被保護魔咒無聲地消彌了。
「我要嘗一嘗。」他哽咽著說,摸出了一直小心護著的藥瓶,「您帶我們來,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哈利另一只手正在石盆邊亂摸,果不其然摸到一只舊的銀鑲水晶高腳杯,上面還刻著清晰的布萊克家紋章。在重重強大魔咒的保護下,在水汽濕潤的岩洞裡,這只杯子甚至都沒有生鏽,全然保持著二十年前、剛剛自雷古勒斯手中滑落的狀態,只是薄薄落了一層灰塵。
羅恩和赫敏急匆匆地趕到他身邊,赫敏看上去有幾分想要阻攔的意思,但並未開口,羅恩干脆抱著胳膊等排隊。鄧布利多站在他們身後,魔杖拿得低了些,看不清神情。
哈利毫不猶豫地舀了滿滿一大杯魔藥,剛舉到嘴邊,忽然頓住了。他意識到了問題:絕望藥劑是整個岩洞陷阱的核心,必然是一種讓人聽都沒聽說過、並且毫無防備的罕見魔藥,哈利敢發誓伏地魔當初算計時一定將鄧布利多也考慮在內,但現在鄧布利多開口要解藥,斯內普就直接熬了一大鍋?
「或許你會覺得,現在的生活過於平淡。」鄧布利多總是一眼就能看穿他在想什麼,「但我們能有今天,哈利,這都是建立在過去許多個千鈞一發的時刻之上的,當年的驚心動魄、死傷累累,才換來了今日的有條不紊、嚴陣以待。你要知道,阿波羅尼婭作為食死徒的資歷並不算深,在她大殺四方之前,我們真的失去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戰友。」
他伸手拂落哈利手中的高腳杯,任由翠綠液體重新流回石盆內。
「只要你們能明白此行的意義,倒也不用非要喝下去,畢竟是毒藥,毫無意義的苦痛是完全沒必要的。」鄧布利多平靜地說,「不過我怕勸不動你,才讓西弗勒斯准備了解藥,誰知道竟然啟發了你。」
「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嗎?」哈利艱難地問,「我是說,關於他們的……我知道斯內普和預言的事,這個我是知道的,別的還有嗎?」
鄧布利多馬上想起了那瓶詭異的終止妊娠劑,繼而想起了冬夜的海德公園紀念碑下凍得幾乎死過去的小嬰兒。但他馬上就搖了搖頭,既然哈利沒有選擇去看那些記憶……
「不,哈利,沒有了。」他微微一笑。
哈利最終也沒有品嘗到絕望的滋味,在返程的小船上,鄧布利多見他仍然默默地望向小島,便將那只鐫刻著布萊克紋章的酒杯扔進了湖水裡。
冰面乍沸。
無數雙手,宛如蒼白的叢林,紛紛探出水面,繼而是整個身體。伴隨著嘈雜的破水聲,陰屍像是一群目盲的掠食者,拼命嗅聞著生者的氣息,他們攀住小船的動作非常用力,船頭系著的鎖鏈都「喀啷」、「喀啷」響個不停。
先一步上岸的赫敏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巴,羅恩更是徒勞地試圖用魔法保護自己。哈利看到一道紅光,希望不是繳械咒,但他更想像不到陰屍要怎麼昏迷。
「西弗勒斯是怎麼教你們防御陰屍的?」鄧布利多還算氣定神閑,任憑小船四周都拖著層層疊疊的陰屍。
「跑。」哈利干巴巴地說,不得不向鄧布利多靠去,有陰屍要摸到他的腳後跟了,「陰屍介於生與死之間,因此束縛咒和石化咒都不起效,飛來咒和漂浮咒同理。」
「顯然我們跑不了。」鄧布利多揮舞起魔杖,「厲火是一種很實用的魔咒,就像橫掃麻瓜世界的毒品往往都是很好的醫用麻醉劑。」
金紅色的火焰鳳凰乘風破浪,劈開黑暗與陰濕,衝出一條光明的坦途。
他們差不多花了和來時一樣多的時間離開岩洞,潮水已經完全漲起來了。哈利仍舊耿耿於懷,為鄧布利多不允許他用自己的血,一直到他們攀上懸崖,鄧布利多才終於松口。
「巫師的血液是十分重要的媒介,以靈魂締結的契約因其需要以血立誓而被稱為『血盟』,湯姆憑借你的鮮血復活,因此他突破了莉莉留下的保護,可以肆無忌憚地觸碰你,就是這個道理。」鄧布利多點了點腳下,「阿波羅尼婭向石盆裡滴入了她被黑魔標記浸染過的血液,以此來偽造魂器仍在的假像。」
「所以這和哈利不能流血有什麼關系?」羅恩似懂非懂地問。
「湯姆身孚和哈利同源的保護魔法,我怕他萬一故地重游,會有所感應。」鄧布利多輕松地說,「那瓶解藥呢,哈利?」
「我留在那裡了。」哈利坦然說,「就藏在石盆周圍。我想裡德爾總不會親自喝藥,如果哪天他想檢查檢查他的寶貝,一定會禍害一個無辜的人。」
「未必無辜吧?」羅恩不太贊成,「無辜的人會乖乖聽話跟他來這種鬼地方?除非用奪魂咒。」
「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是奪魂咒。」
「哎呀!」鄧布利多拍拍腦袋,「那瓶解藥可造價不菲,許多材料都只能通過黑市,再加上我剛剛輕率地扔了布萊克家的財產……」
哈利懷疑地看著他。「我來賠,教授。」他說,「我想那個酒杯,雷古勒斯一定也不想再見到它了。」
「噢,那沒事了。」鄧布利多如釋重負地放下手來,「阿波羅尼婭手裡恰好有一條從西班牙流入的走私渠道,不花錢。」
羅恩哈哈大笑起來,哈利後知後覺地發現鄧布利多是在活躍氣氛逗他們開心,也是又好氣又好笑。他的目光劃過赫敏,發現她仍是低垂著眉眼,已經沉思不語好一陣兒了。
有什麼事被他忽視、赫敏卻發現了嗎?
哈利來不及思考,就被鄧布利多不由分說地帶住、幻影移形走了。他們回到霍格莫德,用出發前送去豬頭酒吧的飛天掃帚回到學校。
羅恩差一點兒開口詢問他們的落腳點,但是已經無需再問了——天文塔上黑魔標記高懸,像一輪幽綠的巨大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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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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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4-11 23:30
第196章 隕落(1)
德拉科正在那裡等著他們。
准確地說,他把守著上下塔的唯一通路,一面探頭往旋轉樓梯上看,一面緊張地注視著用於觀星的半開放天幕。見到三把掃帚高速飛來,很明顯地松了一口氣。
「你能發出黑魔標記了?」哈利來不及落地,就急急忙忙地問。
「我可不像格蘭傑!」德拉科明明緊張得不行,還強撐著揶揄被羅恩帶著飛的赫敏,「我和黑魔王可沒那麼多共同語言。」
赫敏臉色蒼白,像是不太適應這高強度的一夜,聞言毫無反應,倒是羅恩忍不住袖子一擼就要替她抱不平,被鄧布利多連忙攔住。「好了,沒時間聊天了。」他說,「幻身咒,快!」
眨眼間,整個天文塔上就剩下一老一少相向而立的兩位男巫了。
「真的要做嗎,先生?」德拉科咬著嘴唇,忐忑不安,「是不是太過了?我不想要黑魔標記,我們家的標記夠多了!」
「我只會對自己的學生不設防,湯姆知道的。」鄧布利多溫和地催促他,「我保證,孩子,哪怕我死了,哪怕你用黑魔標記紋個大花臂,馬爾福家都不會有事。」
「噗嗤」一聲,是羅恩,換來鄧布利多沒好氣的一瞥。
「好吧……」德拉科低聲嘟噥了一句,揚起了魔杖,「除你武器!」
鄧布利多手裡那根平平無奇的細長魔杖高高飛起又跌落在地,「骨碌」、「骨碌」滾到角落陰影裡去了。
「別撿。」鄧布利多立刻制止,「會有人拿起它的,不在這一時。現在,哈利,繳馬爾福先生的械,快!」
哈利手比腦子快,嘴巴還沒張開,德拉科的魔杖就脫手飛出,他自己又跑去撿起來。年輕人們面面相覷,互相都覺得這行為很是冒傻氣。
「是時候了。」鄧布利多又點點頭,於是德拉科從口袋裡掏出一只千紙鶴,向著樓梯口放飛下去。不一會兒,就聽見由遠而近的腳步聲「嗵」、「嗵」、「嗵」地跑上來。
「今年你真的是觀眾啊?」羅恩抓緊時間在哈利耳邊問道,「還是前排位置呢!」
「你是不是也寧願下去打食死徒?」哈利也小小聲問。
正說著,通往樓梯的小門被人一腳踢開,幾個披黑袍戴兜帽的男女巫師一擁而入,德拉科條件反射般地抬起魔杖,手還哆嗦著,口裡含混不清地念著台詞。
哈利草草一看,見他們大多罩著面具,除了斯內普,他還是平常模樣,催促德拉科說:「快點,我們趕時間,你不能指望羅爾那種人在下面撐太久。」
德拉科哆哆嗦嗦,囁嚅道:「我、我——」
「噢,算了吧!」有女巫不耐煩地說,「這孩子根本不行!」
她撥開人群走上前來,哈利立刻就注意到了那食死徒長袍也無法掩蓋住的隆起的小腹。他事先就知道阿波羅尼婭「假孕」,那些混淆咒、忽略咒對他完全不起作用。
「也有你嗎,西弗勒斯?」鄧布利多及時切換虛弱狀態,聲音裡一絲中氣也沒有。他在夏夜裡仍然將袍子和鬥篷扣得嚴嚴實實的,哈利猜想那下面應該有事先畫好的惡咒痕跡,大概被漲潮的海水泡掉了。
「是。」斯內普簡單地說,一副不想跟將死之人多糾纏的口氣,「我一直為黑魔王服務,你信錯了人,鄧布利多。」
「別廢話了。」阿波羅尼婭的聲音在面具下有些悶悶的,她揚起魔杖,「人生一百年,也該上路了,讓我送您一程。」
哪怕知道是假的,哈利都感受到了身邊羅恩在顫抖。他悄悄一摸,摸得羅恩猛地一哆嗦,還摸到一手的冷汗。
有人敏銳地發現了異常,和另一個食死徒結伴、慢慢向這邊走來。哈利心裡一沉,就聽見阿波羅尼婭猛然大聲道:「阿瓦達——」
那兩個食死徒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過去了,但她的魔咒並未念完,而是被斯內普打斷了。
阿波羅尼婭一愣,急道:「你發什麼瘋?」
斯內普似乎也驚訝於自己下意識的動作,被她一掙,也就順勢松開了手。阿波羅尼婭將他一推,魔杖噴吐出白色的烈焰,像夜空中灑落的牛奶之河,將自己和鄧布利多圈在一起。
「他是我的!」她放肆地宣告,還掃視了食死徒們一眼,「想跟我搶功,先看看自己有沒有貝拉特裡克斯的本事!」
有食死徒吹了聲口哨,調笑道:「貝拉也搶不過你,我們都是見證人!」
阿波羅尼婭抖了抖魔杖,白色的魔焰越升越高,她也笑了起來:「別在這『你』呀『我』的,拉巴斯坦,你要是過來,一樣被燒成灰。」
「快些吧!」剛才那個眼睛特別尖的食死徒催促起來,「下面快要頂不住了,該死的,有人通風報信,那些鳳凰社的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他話還沒說完,一道所有人都不陌生的碧綠色光芒已經筆直地撞向鄧布利多的胸膛,強大的魔咒像一記重錘,將老人的身體狠狠擊穿,他踉蹌著倒退幾步,腳下一滑,就從及腰高的矮牆上仰身摔落下去,不見了。
哪怕是食死徒,也無法對這種場面保持冷靜。那是阿不思·鄧布利多,曾經是他們所有人的老師,當然也包括黑魔王,他或多或少、或長或短地得到過這些的尊敬,現在他死了,就在他們眼前。
厲火兢兢業業地隔開阿波羅尼婭和眾人,她背著手,慢悠悠地踱過去,探出身去望了望,還拿那牆往自己身上比了比,「嘖」了一聲說道:「長得太高了也不好。」
「死透了嗎?」斯內普冷冷地問。
「這麼高,跌也跌死了。」阿波羅尼婭微笑著比了個OK,「但是還算完整。」
隔著羅恩,哈利都能聽見赫敏在喘粗氣,要不是食死徒們心情也不會太平靜,他們早就露餡兒了。
他看到阿波羅尼婭也掃了這邊一眼,便無奈地將厲火一收,督促收工。待到天文塔上人跡杳然,他們才衝到牆邊往下看。
「怎、怎麼樣?」赫敏根本不敢上前,她眼眶紅通通的,顫抖著問道。
「剛把鄧布利多從那個大氣墊上移下來!」哈利的視力比羅恩強一些,「老天爺啊,麥格教授怎麼不干脆把校園裡全鋪滿呢?我們得去攔住他們,不能讓他們太快出城堡!」
他轉身就向塔下追去,羅恩和赫敏連忙追上,跟在他身後。
「目擊的人多嗎?」赫敏匆匆擦著眼淚。
「看著不少。」羅恩誠實地說,「那個氣墊太明顯了,如果我沒看錯的話,穆迪和唐克斯他們都在忙著修改記憶。」
干!大意了!早知道該施幻身咒的是那個大氣墊!
不過從天而降一個人猛然墜落在一團空氣上,就此懸浮不動,沒准兒還彈了彈,絕對比突如其來的大氣墊還要驚悚,這種記憶修改起來難度更大。
他們一路向下追去,沿途看到每一層都戰況激烈,城堡的內部裝飾受損尤其嚴重,牆體倒沒什麼大礙,更萬幸的是,他們並未看到任何倒臥的死傷者。
哈利一口氣跑到門廳,才看到食死徒們飄搖的衣影,德拉科被他們護在中間,臉上還掛著戲。他連忙揚起魔杖,對准那個吹口哨的拉巴斯坦,一個昏迷咒沒念完,就聽見有人尖聲叫道:「救命!帶上我!拜托帶我走!」
是文森特·克拉布,他正沿著樓梯奔上來,大張著雙手,哭得滿臉是淚,活像個游樂園裡找不到媽媽的小孩。阿波羅尼婭正留下來斷後,見狀只是一揮手,催促道:「跟上!快!難道還要給你叫把掃帚嗎?」
她揮舞魔杖召來大片的碎玻璃「劈裡啪啦」地往下砸,截斷盧平的來路,轉手一道索命咒又阻住麥格教授,正要跑出城堡去,忽然覺得小腹一陣猛烈的抽痛,仿佛某個器官上被人系了一根細線,然後狠狠地一扥!
有什麼東西急速地從她腿..間向下墜,快得讓她反應不過來,就聽見一陣稀裡嘩啦的聲音。夏天穿得薄,食死徒長袍濕漉漉地糊在她腿上,阿波羅尼婭拎著魔杖,難得地有些麻爪——怎麼會有這麼抽像的事?
「血!」赫敏尖叫道,「她在流血!好多血!」
她那個地方還能流血?哪來的血?她一直以為那是條死路來著!這算什麼,懷了一團空氣,然後流了?魔法簡直神奇得有些過分了吧?宙斯變成一堆金幣,達娜厄Ⅰ懷上的還是有手有腳的大活人呢!
但腹痛是真的,她覺得渾身無力、頭暈眼花想往地上栽也是真的,就像是一場超大型的、月經過多導致的低血糖,久違的感覺。阿波羅尼婭簡直欲哭無淚,幾乎要掐自己一把看看是不是在做夢。
這麼一耽擱的辰光,克拉布已經搖搖晃晃地追了上來。哈利本來就覺得哪裡不對,緊緊盯著他那高壯的身影,忽然靈光一閃——文森特·克拉布是從赫奇帕奇那條樓梯跑上來的,不是斯萊特林那一條!
但情勢所限,他不能提醒阿波羅尼婭,也來不及了,因為克拉布已經像落水者撲住浮木、一把地抱住了半身是血的她。
「你——」阿波羅尼婭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抱嚇得不輕,這並非成年男女間的擁抱,克拉布像個依賴媽媽的小孩子一樣摟著她的腰,緊接著,她就覺得腰間一涼。
文森特·克拉布猛地把她推倒在地,用袖子擦去臉上的污漬。
「你為什麼要那麼做?」他喃喃地說道,「為什麼要讓他給我標記?爸爸說是你提議的,他……黑魔王本來都想不到這個……你害了我一輩子,還有我們全家……你要償還!」
「我償你大爺!」阿波羅尼婭抬手削去了廚刀裸露在她體外的一大截,那斷刀上還沾著她的血,立即原地掉頭捅向克拉布,「正愁找不到人背鍋,蠢貨自己送上門來了!」
哈利只覺得眼前一花,但那刀並未由著阿波羅尼婭的意願,它被另一股力量硬生生扭轉了軌道,只是削掉了克拉布頭頂的一塊帶毛的肉皮,隨即狠狠地嵌進了樓梯扶手裡。
旁邊的麥格教授舉著魔杖,人還是懵的,顯然是本能反應。
阿波羅尼婭嘆了口氣,試圖爬起來繼續她未竟的逃跑大業。其時已有人抵達校門口成功幻影移形,其他人也都遠離了城堡,離她最近的是剛剛擺脫比爾和芙蓉的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但拉巴斯坦只是匆匆回頭看了一眼,便大步跑遠了。
鳳凰社成員們顯然還沒能從連番衝擊中回過神來,沒人幫她,但也沒人攻擊她。克拉布則洋洋得意地站在一邊,一副擎等著躺在功勞簿上混吃等死的模樣,真不知道他連把刀都變不出來還要去廚房偷,是怎麼有臉笑的!
阿波羅尼婭當然不是完全沒轍,但她理論上是恐高恐飛的,現在顧不了那麼多,只好自己打自己臉。她望了望城堡外的夜空,忽然立即轉頭喝道:「趴下!」
鳳凰社眾人這方面倒是訓練有素,她附近只有文森特·克拉布這個呆子還在傻兮兮暢想未來,阿波羅尼婭艱難地伸腳一勾,將人絆倒。與此同時,一大蓬綠光已經自門外衝了進來,城堡門廳僅剩的幾塊完好的玻璃也被炸得稀碎。
等哈利回過神來,阿波羅尼婭已經不見了,空留地上的兩大灘血跡。除了鄧布利多,她大概就是今夜傷情最重的人。
那可不行,哈利心想。
他三步兩步衝上前去,迎頭給了克拉布一拳。一拳不過癮,接二連三又是好幾拳,克拉布也不慣著他,仗著體格子龐大翻身就想還手,哈利氣得頭腦嗡嗡作響,握著魔杖想也不想地就念出了他已掌握的最黑的黑魔法。
他對准了克拉布的眼睛,千鈞一發之際,有人握住他的魔杖用力向上一抬,哈利本就因為互毆而有些脫力,險些被掀翻在地。他憤怒地抬起頭來,卻正對上格林德沃那雙平靜如水的藍眼睛。
比鄧布利多的瞳色更深一些,也更像茫茫無際的深空。
「年輕人有使不完的力氣,就去多搬點兒冰,讓阿不思別那麼快醒來。」格林德沃踢了踢他,把他從克拉布胸口趕下來,自己去阿波羅尼婭被擊倒的地方,分別取了一些血,小心翼翼地帶走了。
至於克拉布……格林德沃眼裡根本沒有這個人,仿佛他只是一塊不體面的污漬,隨手撣掉就好。哈利不知道他用了一個什麼魔咒,總之文森特·克拉布倆眼翻白,暈了過去。
「思考對他來說是一種折磨啊!」格林德沃嘆氣道,「我們何必對一個年輕人這麼殘忍呢?」
在一眾呆瓜的目視下,全程劃水的格林德沃悄然出現,又施施然走遠了。
第197章 隕落(2)
當夜,霍格沃茨無人入眠。
教授們和鳳凰社成員忙著打掃戰場、修整城堡、安撫學生,還要輪流去捅一下福克斯的屁股,讓它叫兩聲營造氛圍。宵禁自然形同虛設,但破天荒的,沒有任何一個學生犯夜亂跑,鄧布利多去世的消息已經在學生之間傳開了,對孩子們來說,這無疑意味著天塌了。
哈利躺在床上,耳邊全是納威、迪安和西莫的啜泣聲,他相信格蘭芬多的每一間寢室都是如此,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勞也一樣。就連斯萊特林……失去了鄧布利多的庇佑,那些不願意摻和這些事的斯萊特林,每年都有好幾個的,現在也不得不直面爭鬥了。
阿波羅尼婭的突發狀況並沒有打亂鳳凰社穩步推進的計劃。第二天的《預言家日報》已經刊出了阿不思·鄧布利多的訃聞,與此同時,無數只攜有訃告的貓頭鷹飛上天空,葬禮就定在學生們離校的那一天。
再不於眾目睽睽之下趕緊埋了,人就該醒了。
葬禮上吊客如雲,氣氛靡喪,許多家長也親自趕來了,哈利明白,他們來是為了徹底帶走自己的孩子,巫師世界不是只有霍格沃茨一座學校,但目下最危險的一定是這裡。
魔法部部長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沒有來,代替她出席的是特助珀西·韋斯萊。差不多的人都知道,部長女士自開春以來身體就欠佳,如今終於被鄧布利多的死訊打擊得大病一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一明一暗兩位領袖一死一病,人心不渙散個沒邊兒才怪!
對於伏地魔來說,這卻是一場皆大歡喜、四角俱全的完美襲擊:年輕的小馬爾福開路,斯內普接引,格林格拉斯動手,安東寧·多羅霍夫撿走魔杖,他的僕人們人人有功勞,人人吃蛋糕。對於其他食死徒來說,雖然沒造成鳳凰社成員的傷亡,但他們等於是被埋伏了,能全身而退,戰損率為零,怎麼又不能算是一種勝利呢?
比去年在魔法部強太多了啊!任務目標還完成了呢!鄧布利多死了!
一股久違的喜悅氣氛在食死徒之間蔓延,自上而下,蠢蠢欲動,都想知道下一步要怎麼辦。但從彼得伯勒到馬爾福莊園,甚至風光不再的萊斯特蘭奇堡,都沒有傳來任何消息。
1997年,英格蘭,劍橋郡,彼得伯勒,格林格拉斯邸。
斯內普走進二樓的一間套房。
流蘇窗簾低垂著,室內昏暗,但仍能看出裝潢陳設都是二十年前的老樣子。時移世易,他們都老了,唯獨這套他們先後住過的房間還固執地留存住了時間。
魔法是不朽的,但人不是。
他推開臥室的門,一眼就見到大床上正昏迷的女巫。誰也不能指望食死徒會體貼地為同事放下帷幔、理好被褥,她深陷在層層疊疊的紡織物裡,一眼看去只剩張慘白的臉,仿佛要因為這場莫名其妙的「流產」而死去似的。
或許帶她回來是個錯誤,早知道會被留在黑魔王眼皮子底下安置,還不如讓她被鳳凰社「俘虜」,總能找到辦法脫身。
斯內普走到床邊,下意識將手按在她小腹的位置,現在那令人不安的弧度已經不見了。
他自始至終也沒能明白,那是個什麼「東西」,竊取了她的生命力與精力,希望黑魔王也不明白,希望他留她下來,不是為了徹底地搞明白。
斯內普不喜歡嘆氣,否則他也走不到今天。這些日子他更多地想起往事,想起「那個把全班師生漂上天的斯萊特林一年級」,想起「死而復生」的麗塔·斯基特和多洛雷斯·烏姆裡奇,難道這些都和「流產」一樣,是被「制造」而產生的副作用?是個故障?
他不想用一台機器來比擬自己的朋友,機器是有使用年限的,「巫師制造」也一樣。
今天的天氣不錯,陽光強烈,多虧攝魂怪仍然滿世界亂飛,所以並不炎熱。鄧布利多為自己選了個好日子!但這樣的環境顯然不適合一位病人,光線昏暗,空氣渾濁,斯內普走去拉窗簾,沒有用魔杖。
他下一刻就後悔了,因為伏地魔正在毒草花園裡散步,而且一抬頭就看見了他。
斯內普退了幾步,因為伏地魔來了,為了給他讓路,一整面玻璃窗與窗簾都消失了,牆上只有一個新鮮的大洞,露著灰磚與石泥粗糙的茬邊兒,「呼呼」地往房裡灌著冷空氣。
「真高興你回歸了悠閑的生活,西弗勒斯。」伏地魔輕聲打了個招呼,看起來心情不錯,「以後再也不用去霍格沃茨哄孩子了,是不是?」
「天文塔上的對話沒有外人知道,大人。」斯內普明了地說,「鄧布利多生前曾無數次地宣告他對我的信任。」
「所以,」那雙血紅的眼珠子毫無感情地盯著他,「你把黑魔王的事業未來,寄托在鳳凰社『可能』會相信你上?」
「不敢。事實上將會有一份遺囑被公布,早就准備好了的。」斯內普早就摸透了黑魔王的脾氣,絕對不能一次性打出所有的牌,但太拖沓也會送命,「由魔法部出面,它會讓所有人相信鄧布利多是遭遇惡咒時日無多後自願選擇走向死亡。我萬分希望這件事會寫在魔法部部長的備忘錄上,允許秘書代理的那種。」
他們一齊看向大床上昏迷不醒的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現任魔法部部長。
「女巫。」伏地魔意味不明地感嘆著,「總是會被一些無足輕重的小事絆倒,她們很容易昏頭,把人生的航船導向一片災難的海域。」
斯內普謹慎地沒有開口,他有預感這話題最終還會引回他身上。因為阿波羅尼婭還在昏迷,黑魔王不會對一個聽不見的人多費口舌。
果然。
「你深受其害吧,西弗勒斯?」伏地魔意味深長地說,「一次,又一次,然後又一次。」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大人。」
「你的孩子在哪裡?」伏地魔失聲笑了起來,「如果不是阿波羅尼婭莽撞非要逞強,你本可以和他或者她活著見面。」
他的……孩子?
斯內普旋即明白過來,原來伏地魔的腦回路和哈利·波特是一樣的。這是個好兆頭,這意味著如果一定要在黑魔王六邊形的魔法天賦裡找一塊短板,那就是他對怎樣醫治好別人絲毫不感興趣。
「扔在霍格沃茨了,大人,提前上學也沒什麼不好的。」斯內普輕松地說,「何況那也不是我的孩子。」
「噢……」哪怕是伏地魔,對這種情況都有點兒不太適應,「看起來我應該對盧修斯更好一點,畢竟馬爾福家是食死徒裡難得的模範家庭,夫妻和睦,還培養出一位優秀的下一代。」
斯內普再一次沉默下來,在黑魔王面前當然是少說少錯的。
「你沒有辦法讓她醒來?」伏地魔的獨角戲唱得有聲有色,「我怎麼聽拉巴斯坦說,阿波羅尼婭曾經親口承認自己孕育生命的器官有所缺陷?」
「或許正是這個原因,大人,魔法對新生命的誕生過程無能為力。」斯內普借此機會重新梳理腦海中的一切,「聽說她這半年都為此困擾,現在又……」
如果事情能如此定調,那樣也好。一位很難生育的女巫偶然懷孕,被劇烈的孕早期症狀折磨得痛苦不堪,但孩子還是毫無預兆地流產了,她深受打擊,大病不起——哪怕站在巫師的立場,這個故事也是合理的。
除非黑魔王非要挖空心思找出那個「奸夫」是誰。哈利·波特成年在即,他應該沒有二十年前那麼閑。
「我對你們復雜的情感生活沒興趣。」伏地魔譏諷地笑了起來,「新生命已經離她而去了,但你仍然宣稱你做不到,或許是因為你無能,或許是你心軟,那都沒關系。伏地魔大人總是不得不為他的僕人收拾爛攤子。」
斯內普心裡一沉,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伏地魔將魔杖指向阿波羅尼婭的小腹,說:「鑽心剜骨!」
有那麼一瞬間,大床上是沒有任何動靜的。但很快,層層疊疊的紡織物劇烈地湧動起來,像八級地震時的地殼,那張慘白的臉翻倒過去,埋在細麻枕巾裡,她的身體也蜷縮起來,被單的隆起越來越高,簡直像一座小山,但她依然沒有發出任何動靜。
伏地魔停止念咒,用魔杖將小山戳倒。她果然已經醒了,眼神還很散亂,咬得滿嘴是血,手指神經質地抽動著,但仍在有條理、有節奏地深呼吸,她正在一點一點地奪回這具身體的控制權。
「我很抱歉,主人。」阿波羅尼婭喃喃地說,出於食死徒遭受鑽心咒後的條件反射。
「你不該饒了小克拉布那個招來鳳凰社的叛徒。」伏地魔冷冷地說,「西弗勒斯失職,沒能及時發現他的背叛,但他試圖補救,你卻毀了這一切。如果你真的想取代貝拉,阿波羅尼婭,別再讓你那可笑的母性取代大腦的工作!」
他離開了,沒走門,片刻後臥室的窗戶恢復原樣,看來伏地魔很有愛護產業的精神。
「你怎麼樣?」斯內普立即走過去,用鄧布利多改良的南美洲魔咒緩解她的痛苦。
「真不賴!」她仰望著床頂,把左手舉到眼前來,無名指指肚上還殘留著血氧夾Ⅰ的觸感,「我做了一個美夢。」
「看來有人要挖我的牆角、向你求婚了?」他點點頭,魔杖散發出柔和的輝光。
「他們壓斷了我的肋骨。」她依然在笑,眼睛裡是從來沒有過的、純粹的溫柔喜悅,那一瞬間,她無限接近於黑魔王口中的形像,「灼傷了我胸口的皮肉。」Ⅱ
「好吧。和現實相比,這確實算是個美夢。」
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的身體始終沒能完全恢復。
她對此心知肚明。正常的病死流程當然是循序漸進的,她所期盼的那種「嘎嘣」一下死掉通常會被懷疑是謀殺。去年她開始覺得力不從心,現在想來「流產」也是被設定好的「程序」之一,畢竟巫師真的很少得什麼致死的重病,繆西卡和克拉托斯能選擇的余地很有限。
食死徒的工作重新開始了運轉,馬爾福家的宴會廳裡座無虛席。就是不知道伏地魔從上首望下去,還認得幾個故人。
阿波羅尼婭低著頭,正用兩個拇指繞著魔杖玩。哪怕她能感受到伏地魔的眼神正圍繞著她打轉,堪稱和藹可親。
這當然不僅僅是因為珀西·韋斯萊及時宣讀了鄧布利多的「遺囑」,挽回了斯內普的名譽。在黑魔王眼裡,阿波羅尼婭毫無疑問已經是個期貨死人,如果說犧牲一個年富力強、精明能干的僕人稍稍令他惋惜的話,那麼折損一個廢人,沒准還是他賺了呢!
長桌上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息靜氣,戰戰兢兢。要是從前,貝拉特裡克斯早就坐不住了,其余人哪怕不敢吱聲,失控的表情管理也會忠實地反映出他們對於遲到者的厭煩。但現在沒有了,食死徒的團隊紀律提高了一大截,而伏地魔對此一無所覺。
耗材嘛,誰在乎耗材心裡怎麼想的?最一開始時,伏地魔還會跟阿布拉克薩斯、老埃弗裡等人稱兄道弟,也會出席貝拉特裡克斯的婚禮,但是現在,他沒給每個人都起個「1號」、「2號」的花名,算他這個頭目當得稱職。
雙扇木門霍然打開,有人大步流星地走進來,匆匆彎了彎腰後到她身邊落座,帶來一陣寒涼的夜風——這攝魂怪還TM的有完沒完了?
阿波羅尼婭清空了滿腦子的胡思亂想,若無其事地抬起頭來,進入狀態。
「好消息嗎?」伏地魔倚著高背椅,一只手搭在桌面上,裝作矜持地問。
「下個星期六傍晚,大人。」斯內普欠了欠身。
伏地魔喃喃重復著,抬眼望過來,進行一些必要的例行公事——攝神取念。阿波羅尼婭百無聊賴地低下頭,又開始玩魔杖,她有預感接下來就是她。
鏈接切斷了,斯內普松散地靠回椅背,緩緩平復著呼吸。
「他們打算怎麼做?」盧修斯問。
「騎飛天掃帚,鳳凰社將會有六個人喝下復方湯劑,和真的波特一起,在另外七個人的掩護下經由空中離開安全屋。」
阿波羅尼婭驚訝地看了過去。「多麼愚蠢啊!」她忍不住說。
「愚蠢?」斯內普反唇相譏,「除非我們能在那天之前拿下魔法部,那樣不愚蠢。我們能嗎?」
「我們能。」阿波羅尼婭微微一笑,轉向伏地魔,「事實上,大人,只要您想,今晚,或者明天,全體傲羅會向您俯首。」
伏地魔並不驚訝,只是略微有些得意地翹了翹嘴角。「稍安勿躁。」他說,「誰知道波特安全屋的地址?」
「似乎是在薩裡郡。」拉巴斯坦應聲答道,他一手參與炮制了德思禮家的悲劇,但是年深日久,又在阿茲卡班療養過,實在記不清了。
「薩裡郡女貞路4號。」阿波羅尼婭接話道,「我調看過傲羅的絕密檔案。但是我們去不了,我也不行。」
「顯然鳳凰社已經意識到魔法部部長就是食死徒了,拜你心慈手軟所賜。」斯內普譏誚道。
伏地魔擺擺手示意他少廢話,一面又讓阿波羅尼婭抬頭。
片刻之後,她脫力般地伏在桌子上,不得不抬起右臂,墊在額下。阿波羅尼婭的虛弱是有目共睹的,昔日強大的女巫連一次攝神取念都無法承受。
已經有不少人跑去巴結安東寧·多洛霍夫了,畢竟在食死徒裡,「殺人」才是第一晉升通道,格林格拉斯是怎麼上位的,就會怎樣被取代。縱然她腦子好用,也只會成為下一個盧修斯。
阿波羅尼婭覺得自己握著魔杖的左手正在往下滑,她手指完全沒有力氣,從11歲繞湖長跑開始磨練的體術正式宣告作廢,她的所有努力在魔法的威壓下顯得滑稽又可笑。
魔杖一點點地脫離她的手指,落地會有聲音,她會很難堪,雖然她不怕……有人替她接住了魔杖,塞回了她手裡,她握不緊,就幫她握緊。
與此同時,嘴上還在回答著黑魔王的問題:「我沒試過,主人。事先我並不知道這個地址,波特一直不喜歡我。」
「去試試,想想辦法。」伏地魔溫和地命令他,「鄧布利多死了,他留下的魔咒應該失效了。」
斯內普彎了彎腰,沒有再說什麼。
「所有人待命,等西弗勒斯的消息,包括傲羅,還有魔法部的其他什麼力量。」伏地魔繼續說,「聽見了嗎,阿波羅尼婭?」
「是,主人。」阿波羅尼婭趕緊抬頭,她顱骨裡仿佛有個大鐘擺,正「叮鈴啷當」地在亂撞亂響,「魔法部時刻准備著。」
「你就別去了,孩子。」伏地魔用一種異常親近的口吻對她說話,仿佛一位路過的老祖父,看到孫女頭頂扎的小辮子散了,張著粗糙的五指為她梳頭,「就待在這裡,哪裡都別去,好好休息幾天。」
「多謝您的關懷。」阿波羅尼婭露出一個感激至極的微笑,眼淚汪汪,「我一定會盡早回復到從前的狀態,為您效勞。」
永遠不可能了。
第198章 隕落(3)
1997年,7月,英格蘭,劍橋郡,彼得伯勒,主教座堂。
英國王後的棺槨前站著一位平平無奇的老人,看得出來年輕時應該也是高大英俊那一掛的,如今老了,披著件游獵夾克,兩手揣在口袋裡,背微微有些佝僂,看上去和大街上的任何一個老頭都沒有區別。
一位緊緊裹著黑色長風衣的女士穿過成排的祈禱席,來到老人的身邊。和松弛自在的老頭相比,她緊繃得像一支纖瘦的魚鉤。
「長話短說,我趕時間。」黑衣女士環顧四周,「卡卡洛夫死了。」
「當你找上他的時候,他的生命就開始倒計時了。」老人頭都不抬,仍然專注地閱讀著阿拉貢的凱瑟琳的生平,「裡德爾害怕他會告訴你,或者告訴其他別的什麼人。你也知道,擊敗即可,但他一定會選擇殺死。」
「迫不及待了。」黑衣女人冷哼了一聲,走去某個空座坐下。流產拉開了她死亡的大幕,她的身體機能正在全面、快速地衰退,已經沒辦法像以前那樣穿著三英寸的高跟鞋跑來跑去了。
「看來你身上的那個詛咒已經開始應驗了。」老人也來到她身邊坐下,在無數天使、聖靈的環繞俯視下肆無忌憚地討論著這些話題,「我很遺憾。」
「你早就看出來了?」黑衣女人驚詫地看了他一眼,「從什麼時候?」
「沒有很早。在華埠的時候我有所察覺,直到你留下了你的血液,兩種。」老人平淡地說,「我遵循著我的承諾,沒有告訴阿不思,當然,他在黑魔法的造詣上遠不如我,觀察了你這麼多年也沒看出來。」
「真厲害!」黑衣女人情真意切地鼓了鼓掌,「所以就為了這個叫我出來?冒著被黑魔王發現的風險、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明白,偶爾失誤一次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當年我在阿不思指使的小孩子手裡可失誤了不止一次。」
「但是我沒有時間了。」黑衣女人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可能永遠也到不了你那個年紀。」
「可能?」老人立即說,「為什麼會有可能性?你的生命只剩下幾天了。」
黑衣女人無奈地嘆了口氣,笑道:「同樣的話題,和你聊天要輕松得多。」
老人沒有說話,過了好久才問道:「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你就非得知道不可嗎?」黑衣女人不勝其煩,「難以想像,你竟然還保持著年輕人的好奇心。」
「紐蒙迦德可不是阿茲卡班那麼滅絕人性的地方。這是我最後的機會,我猜你的遺囑裡不會提到這些內容。」
「是啊,的確沒有。」黑衣女人笑了笑,想想竟然還有些驕傲似的,「我代表著魔法科技的最高水准,我是煉金術史上的巔峰……造物。」
「我猜也就是。」老人點點頭,心滿意足的樣子,「真了不起,不是說你。」
「啊哈!」黑衣女人陰陽怪氣地笑了一聲。
「所以他們從哪裡借了一個靈魂來?未來?」
「你不是會看嗎?你看啊,我就坐在這裡讓你看。」黑衣女人開始耍賴,「看在你說『借』的份上。」
老人竟真的轉過臉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右眼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燦爛的黃金色。
「我什麼都看不到。」他眨了一下眼睛,將屬於先知的金瞳隱匿起來,「很抱歉,沒辦法讓你走得更安心一點。」
「多勞費心。」黑衣女人笑眯眯地說,仰頭看著教堂裡的彩繪拱頂,古舊建築特有的塵埃在斜陽殘照的光柱裡緩緩游動。
「你也太著急了。」老人慢悠悠嘆道,「阿不思和我都覺得,能在新年到來之前解決這一切就已經很好很好了,讓裡德爾多飄一會兒,也更穩妥。」
「霍格沃茨城堡歷史悠久,何必讓它遭此劫難?耽誤開學和考試就更不應該了,讓孩子和他爸爸一樣當個大頭男孩不好嗎?」黑衣女人輕描淡寫地說,「有情人,也值得一個完美無缺的婚禮。」
又是一陣沉默。老人起身走開去,似乎是在教堂內部專心致志地四處參觀,但他很快就轉了回來。
「我從來沒見過你這樣的人。你就真的無動於衷嗎?」他壓低聲音質問道,「我每天和那些人呆在一起,我都要瘋了!他們每個人都在擔心你,包括穆迪那個瘸腿的蠢貨!」
黑衣女人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直到工作人員前來詢問她是否需要幫助。
「不,謝謝……」她展露了一個標准的、無可挑剔的優雅笑容,並懷著一顆誠摯熱烈的感恩之心目送那位好心腸的職員消失。
「我這麼急就是因為,我不敢再拖延下去了。」洶湧的情緒仿佛都通過那一場酣暢淋漓的咳嗽傾瀉走了,黑衣女人平靜地望向前方的祭壇,「我本來也打算遵循命運的絲線……我做了許多准備,甚至還學了你那個咒語。但是我等不了了,我怕我……」
她說不下去了,將臉埋進掌心裡。
「你怕你不舍得,你怕你會不敢去死,但你無論如何都是要死的,對嗎?」老人在她耳邊輕聲說,「事實上,當你產生這種想法,就已經是在動搖了,拖得越久,你越舍不得,對嗎?」
女人的身體狠狠地顫抖了幾下,但當她最終抬起臉來時,只有眼皮微微有些紅腫。
「所以都准備好了嗎?」她聲音還有些哽咽,「哈利知道了嗎?德思禮家呢?」
「德思禮家今晚。」老人吁了一口氣,「那個小救世主……他的另一個頭看起來已經發現了什麼,真難為她能一直憋到現在,我想我的真實身份大概也不再是秘密了。」
「不服老不行了,對吧?」黑衣女人打點好心情,還揶揄了一句。
「還差得遠呢!」老人嗤之以鼻。
氣氛似乎重新輕松起來。這也是很正常的,人們總是在教堂中崩潰、痛哭、懺悔,又因沐浴在恩典的聖光中而重獲鼓舞——明明是一次人心的堅強不屈的重建,卻總是歸功於虛無縹緲的存在和一座壯麗的建築。
「你沒有話要帶給他們嗎?」老人似乎打算要走了,「那個布萊克家的小子,小的那個,活脫脫是另一個我,年輕的,柔和的……我不曾經過、但有可能的另一條道路。」
「所以你愛上他了?」黑衣女人笑了起來。
「控告一個死人誹謗沒意義,所以我決定原諒你。」老人真的要離開了,「沒有話嗎?」
「都在遺囑裡了,珀西已經很有經驗了,不是嗎?現在說得多了,反而容易露餡,一個個聰明著呢。」黑衣女人玩味地說,「除了你和鄧布利多,還有誰能接受這種結局?」
「阿不思也不能。」老人垂首俯視著她,「他還寄希望於裡德爾不舍得殺你,畢竟作為食死徒,你可比其他人頂用多了。」
「我說你怎麼同情心大爆發、到這兒玩起臨終關懷來了。」黑衣女人輕輕一笑。
「其實我看過一次,就一次,關於阿不思的未來。」老人淡淡地說,「決鬥結束沒幾年,我剛剛失去自由不久。」
現在這種試探已經沒意義了,黑衣女人懶洋洋地揮了揮手,不置一詞。
1997年,7月,英格蘭,薩裡郡,小惠金區,女貞路4號。
哈利敲了敲門。
「什麼事?」門裡傳來弗農姨夫粗聲大氣的吆喝。
「呃……你們叫的計程車到了,豪華大容量禮賓版。」哈利忍不住回了下頭,西裡斯正倚著車門衝他微笑。
鳳凰社還安排了其他車跟在周圍,此時他們都停靠在附近等候。
門很快就被打開了,達力握著把手,一邊不忿地和弗農頂嘴:「我不明白哈利為什麼不能和我們一起去南法!」
「這小子壯得像頭牛!」弗農似乎正在搬動行李箱,「他不需要療養!別說英格蘭只是氣候反常有點兒冷,就是把他扔到極地去,我看他也能在冰窟窿裡自由泳!」
「事實上我不能,我學的是蛙泳。」
「快過來幫我拿!」
「你自己慢慢拿吧,親愛的。」佩妮姨媽從廚房走出來,拿著一些准備路上吃的簡餐,「跟我來,你得知道冰箱哪些東西必須馬上吃掉,哪些可以多放幾天。」
「叫你呢!」達力擠眉弄眼,轉身去幫弗農的忙,被他溫柔地搡開。
哈利莫名其妙地跟去廚房,佩妮姨媽落在後面,反手鎖上了門。哈利下意識地去摸魔杖,佩妮姨媽敏銳地問道:「英國禁槍,你在掏什麼?」
「嗯……指虎?折刀?」
「你要對撫養你長大的姨媽動手?」
「我對您用來修飾自己的定語表示疑惑。」哈利的手還塞在褲袋裡。
佩妮姨媽定定地看著他,十幾年了也沒這麼冷靜過。但她到底也沒說什麼,只是打開了內鎖,手放在門把上,一副隨時准備開門出去的樣子。
「佩妮!快!」弗農姨夫在門廊處呼喚她,「這該死的車是計時的!」
「所以你回去了是嗎?」佩妮姨媽急促地說,「你早就回去了,你收到了信,你一直在偽裝!5號那家人,搬走的和搬回來的,他們也是和你一樣的人!」
哈利大驚失色,他手裡還扣著一個信號彈,緊急情況發生時可以拉響它。現在算不算緊急?
他的表情出賣了他自己,但佩妮姨媽神色復雜,忽然環顧了一下這間房子。「別毀了我的家,在你為莉莉報仇的時候。」她輕聲道。
哈利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座木雕,他呆呆地看著佩妮姨媽擦了擦眼睛,若無其事地擰開門出去,她小皮鞋的鞋跟輕快地敲擊地面,客廳、門廊、轎車的門依次關上,發動機的轟鳴隱隱傳來……他忽然向外跑去,不知道被什麼感情驅使著。
但計程車已經揚長而去了,他只趕上一個車屁股,達力向他揮手道別,後視鏡倒映出佩妮姨媽瘦硬的下頜,二十年了,她或許從來都沒有剛才這麼清醒過。
哈利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地喘著氣,慢慢平復下來。隔壁5號的窗簾拉開著,赫敏探了個腦袋在那裡。
她這些日子一直就怪怪的,哈利心想。鄧布利多被擊落的時候,他們都有些接受不了,赫敏心不在焉也情有可原,可到了葬禮上,海格都說感覺到懷裡的人在呼吸,知情人都努力裝出一副悲傷的樣子,而赫敏還在發呆!
得和赫敏談談,又一次的,哈利不能指望羅恩心思細膩到發現女友的不對頭。還好赫敏也是這樣想的,她似乎一直在等一個契機,德思禮們的避險就正合適。
「是羅恩建議我的,」赫敏開門見山地說,「雖然他也不知道我想說什麼。」
他們正躲在存放哈利父母遺物的小房間裡,哈利原先的臥室已經騰出來給赫敏住——女貞路5號遠沒有格裡莫廣場12號那麼大,這就是一樁普通的麻瓜房子,沒有許許多多高明的空間拓展咒。
哈利感到一陣心酸,三個人的友情還是太擠了,對不對?他或許應該向雷古勒斯尋求一些建議,但一想到西裡斯,很好,三個人的親情也太擠了。
羅恩無辜地和赫敏擠在同一張沙發椅上,低頭問道:「所以你想說什麼,寶貝?」
「離我遠一點。」赫敏禮貌地說,隨手召來哈利晚上蓋著睡覺的毯子扔到羅恩腿上,自己起身坐到對面去。
羅恩尷尬地拉了拉毯子。「你蓋我那床。」他說。
「沒差別。」哈利微笑道。
赫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臉色發紅。哈利也忍不住了,笑得蜷縮在床上。
「夠了!」羅恩惱羞成怒地說,「我只是發育得比較早!開竅得也早!」Ⅰ
「好吧、好吧!我們來進入正題!」赫敏伸出雙手,做了個向下壓得動作,「我想要告訴你的有兩件事,哈利,我想如果我再不說,可能鄧布利多教授就要親自說了。鑒於他現在正忙著學習當一位中產階級麻瓜白人男性,我有義務替他分擔一些工作。」
「我有選擇的權利嗎?」哈利問,「好的,或者壞的?」
「當然,你先選。」
「壞的。」哈利毫不猶豫。
赫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存在第七個魂器,但湯姆·裡德爾並不知道。」
「你現在說是不是有點兒太晚了?」羅恩惶恐地說,「今天已經周四了!」
「看來新魂器在我們的掌控之下。」哈利眨眨眼,他早就想過這種可能,對他來說,這並非一個爆炸性的消息,「你直說吧,赫敏。」
「是你,哈利,哈利·詹姆·波特。」赫敏毫不留情地說。
「你發昏了?昨天晚上沒睡好?和我做了同樣的夢?」羅恩急忙問道,「告訴我你在開玩笑,雖然你很少這麼做!」
「怎麼說?」哈利依舊很沉著。
「那天晚上在岩洞,你感應到石盆裡有魂器,當時我就覺得奇怪,後來鄧布利多說,那裡面已經沒有魂器了,只有阿波羅尼婭的血。她為什麼敢滴血進去?因為黑魔標記與裡德爾同源。」
哈利恍然大悟——所以斯內普會說「另一個」,而不是「最後一個」或者「那一個」,因為他當時就在一邊。
「當我提出這個假設時,許多疑問都解釋得通了。為什麼裡德爾一看你、你就傷疤痛?為什麼你會蛇佬腔?為什麼特裡勞妮說你出生在冬天?鄧布利多說你們之間存在某種聯系,還有什麼聯系比靈魂與碎片的聯系更緊密而強烈?你完全符合條件,哈利,謀殺和阿瓦達索命咒……當夜發生了罕見的魔咒反彈,我想這使得你並不『標准』,所以裡德爾一直沒能發現。」
其實還有許多赫敏不知道的事,就像「另一個」,就像他去年一度通過伏地魔的眼睛來看世界。但是足夠了,證據足夠充分了。
赫敏一口氣說完,仿佛卸下了什麼千鈞重擔,她體貼地為男巫們留足了時間去接受現實,盡管羅恩看上去已經靈魂出竅了。
「所以,哈利必須先殺死自己、才能干掉裡德爾?」羅恩遲鈍地問,並不是他故意想這麼遲鈍,但『敏銳』帶來的現實太殘酷了,令人難以面對,「他能嗎?」
第199章 隕落(4)
「通常意義上,他不能。所以那幾天我一直很沮喪。」赫敏安慰地摸了摸男友的腦袋毛,「但我想鄧布利多一定有辦法,他不會眼睜睜看著哈利犧牲的。」
「那他為什麼要帶我們去岩洞?」羅恩抗聲說道,憤怒至極,「他想讓哈利明白犧牲的意義!順便再讓你發現魂器的秘密!這一切都順理成章!他在鼓勵、在騙哈利去送死!」
哈利覺得鄧布利多可能真是這樣打算的,但又有什麼辦法呢?如果他真的是第七件魂器,那麼死亡就是他的宿命。
等等……宿命?
「那樣預言就說不通了。」哈利的眼睛慢慢亮起來,像一把碎鑽的火彩,「不,先等等,赫敏,我當然知道預言不是一定非要應驗的,譬如我可以跑去地球的另一端躲上一輩子。但事實是,我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還剩不到48個小時,預言已經驗證了99%,除了結局——如果我是魂器,預言就不會說得那麼死了。」
只能活一個,一個死在另一個的手上。
作為魂器,梅林附身他也殺不了伏地魔,如果真的無法可解,為了更偉大的利益,信不信格林德沃第一個跳出來殺了他?鄧布利多未必不會,也許只是慢半拍。
這個理由明顯比赫敏一味地盲從鄧布利多要強上許多,羅恩轉憂為喜,用力地握拳搗了搗手掌,高興地說道:「沒錯!」
赫敏情難自禁地緊緊抱住了哈利,她壓根兒沒從這個角度考慮過,這幾天一直在努力開導自己,或者說,洗腦自己。不然真的沒辦法可想了,誰能眼睜睜地接受自己的朋友走向必死的結局呢?
羅恩大笑著抱上來,分享著剛剛嚇出來的冷汗與熱淚,還不忘問一句:「那好消息呢?」
「噢!」赫敏從長袍口袋裡抽出一本書,那是鄧布利多的「遺贈」——《詩翁彼豆故事集》,「我想我發現了,你能戰勝伏地魔的關鍵。」
哈利的心「砰砰」地跳起來。這本書他再熟悉不過了,因為從小盧平和雷古勒斯給他講的睡前故事就是把這一整本書的童話改頭換面,誰會懷疑呢?白雪公主、長發姑娘,不都比這扯淡多了嗎?
11歲之後他知道得更多,比如他和伏地魔是N代表親,比如他父母其實埋葬在家族墓園,他每次掃墓的必經之路——「伊格諾圖斯·佩弗利爾」的墓,就是他的祖先,是《三兄弟的故事》中的老三。
但他一直以為這是後人牽強附會的,麻瓜歷史上這種事情屢見不鮮,梅林和亞瑟王都是受害者。還有那件隱形衣——有這樣一位閃閃發光的祖先,後代搞點兒隱形衣來玩玩是很正常的吧?難道要去發明顯影墨水嗎?
總之,他從來沒想過《三兄弟的故事》會是真的。但現在赫敏拿出了這本書。這說明了一切。
「所以隱形衣就是那件隱形衣?」羅恩難以置信地說,腦子轉得一點都不慢,「天啊,我、我……你這關系也太硬了,哈利。」
哈利剛想說什麼,就被羅恩給逗笑了,急忙擺手,低下頭去整理思緒。那邊羅恩已經急急忙忙地問:「那復活石呢?接骨木魔杖呢?在哪裡?」
「鄧布利多的魔杖丟了。」赫敏提醒他們,「當時『陪葬』的是另一根魔杖,不是被德拉科繳械的那一根。那一夜之後,它就不見了。」
「可鄧布利多說,會有人撿起來的。」羅恩下意識地喃喃復述,那一夜所發生的事情都太刺激了,這輩子都很難忘了。
誰撿走了它?誰最終得到了它?
結果是顯而易見的。
說實話,這個結論未免太想當然了,仿佛世界上只剩這一根魔杖了一樣。但整件事、整個六年級,他們的生活裡都充滿著鄧布利多式循循善誘的痕跡,他甚至不屑於隱藏。
距離決戰,還有不到48小時。緊要關頭,鄧布利多不會設置干擾選項。
「飛賊飛來!」羅恩忽然一抬魔杖,從哈利的書包裡飛出個金光燦燦的小東西,一頭撞進羅恩攤開的手掌裡,被他捋平了翅羽,放在中間的小茶幾上。
三個人沉默不語。那是哈利獲得的「遺贈」,他抓到的第一個飛賊,裡面藏了東西,甚至連打開的時機都標注好了。
是什麼東西呢?天啊,不會是復活石吧?!不會吧?
「真的,他明明出門左轉就可以親口告訴你。」羅恩唏噓不已,「好像在玩解謎尋寶的游戲啊!」
哈利也有同感。但他二年級就擅自加速計劃,三年級直接想翻身上桌,要他是鄧布利多,他也不敢把所有事都大剌剌地擺在哈利面前。
「現在你是全部三件死亡聖器的主人了,哈利。」赫敏揚起一個淡淡的微笑,「德拉科繳械鄧布利多,你繳械德拉科,這符合接骨木魔杖的傳遞規律。恭喜你,接骨木魔杖是不能殺死主人的——羅恩說得沒錯,你後台真的很硬。」
「不對。」哈利搖搖頭,「有什麼地方不對……難道我和裡德爾的區別,就在於我是個關系戶嗎?」
赫敏被他說得一愣。
「或、或許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麼現實,以及……呃,殘酷?」羅恩十分茫然。
這個問題十分要命,他要是再不問個明白就來不及了。哈利不再猶豫,急匆匆跑下樓,通過地下室(他第一次發現的時候驚呆了!)回到隔壁4號——嶄新的德思禮一家堂堂登場,目測「達力」應該是唐克斯,麥格教授技術過硬,但她應該拉不下這個臉。
會議還沒結束,珀西正在彙報著什麼:「……剛接到唐寧街的確切消息,黎明之前整條女貞路都會被清空,包括相鄰的木蘭花新月街,除了我們的人,只會有野狗和野貓。」
「記得向羅恩借熄燈器,晚上我們需要裝作有人在家。」他的「弗農姨夫」慈祥得很惡心!
「您應該把它直接給我的!」珀西嘟噥道,低頭記了幾筆。
「計劃往往趕不上突如其來的變故。」
珀西閉嘴了,下一個居然是秋·張??噢對,她畢業了,畢業入伙,鳳凰社的老規矩。
「塞德傳來消息,一切都沒問題。」秋·張低頭讀著一封信,她也進入了魔法部,戴著一個可愛的水獺發箍,「真正的食死徒都在監視之下。」
「這邊也是。」斯內普說,「你死了,你布下的保護咒會消失,既然你沒死,那你就自己撤了吧!」Ⅰ
「弗農姨夫」和善地點點頭:「那麼按照計劃我們……珀西,有什麼事嗎?」
「呃……雖然這麼說有點掃興,但是魔咒無眼,打起來什麼意外都有可能發生,大家不留下遺囑嗎?我順路去法律司歸檔。」珀西展現出了過硬的辦喪素質。
「豈止是有點掃興啊,孩子!」西裡斯的臉出現在雷古勒斯舉著的雙面鏡裡,他和盧平應該正在陪真正的德思禮一家坐飛機。
「有誰這麼做了?」亞瑟好奇地問,這一次把伏地魔往死裡坑,所有布局同時發動,不用再顧忌這個、顧忌那個,贏面反而比從前更大。
「部長女士。」珀西一本正經,然而憂心忡忡。
「什麼?」斯內普脫口問道。
「給我看看。」雷古勒斯騰出一只手,見珀西沒反應,立刻就要去握魔杖——但願他不是想當著鄧布利多、穆迪、韋斯萊夫婦的面用奪魂咒。
「現在看不了。」珀西為難地說,「但她簽署了兩張教育令。」
教育令大名一出,至少有一半人都苦了臉。
「我很好奇究竟有沒有一任魔法部長能和你搞好關系,阿不思。」麥格教授眉頭皺得死緊,顯然將這當作戰後重分蛋糕的開戰號角。
「他還沒混上校長的時候就和官方鬧得很僵。」哈利不用看都知道說話的是誰,在座除了格林德沃,沒有一位巫師具有「想盡辦法宣稱我和阿不思天下第一最最好」的強烈需求。
「念念吧,親愛的。」莫麗催促道,她還有四個孩子Ⅱ要繼續在霍格沃茨上學。
「宣布了兩個新任命,新的男學生會主席,和新的校長。」珀西很為難,最終選擇了折中:說一半留一半。
「這也是應該的。」唐克斯說,「畢竟鄧布利多很難再回來了吧?」
「我想這孩子的意思是,新校長不是我。」麥格教授揶揄地看了斯內普一眼。
「咳,新的男學生會主席站門外偷聽半天了。」穆迪清了清嗓子,大家一起笑起來,但沒有人非要開門來拆穿哈利,他也樂得不出去。
「好吧!」珀西破罐子破摔了,「女士的原話是,『霍格沃茨校史上最年輕的校長,這也太酷了吧,必須當,哪怕是一天都要當』。」
他模仿得惟妙惟肖,這話聽上去依然是典型的阿波羅尼婭風格。雷古勒斯松了一口氣,心底那點微微的不安消散了不少。他沒有看到,上首的「德思禮夫婦」交換了一個隱秘的眼神。
會議圓滿結束,眾人紛紛散去。明天下午斯內普會帶其他食死徒前來摸點,大概率是多洛霍夫和拉巴斯坦;後天一早,伏地魔會趕在「七波特」撤離之前襲擊女貞路4號。
「阿拉斯托,等一下!」鄧布利多揚聲道,「一會兒我們得最後確認一遍,到時候誰在這邊、誰在那邊。」
「弗蘭克和艾麗斯明天過來,他倆真沒辦法,但金斯萊留在那邊沒問題,唐克斯……噢梅林,她報了產假!」穆迪對照著珀西留下的一份文件,喃喃數著魔法部人頭,差不多的都得全員上陣,除了隆巴頓和韋斯萊這種明牌鳳凰社成員。
有時候太明了,也有好處,在撕破臉前伏地魔反而不會動他們,像阿米莉亞·博恩斯那樣的就倒霉了。
「我瞎編的!」樓上傳來唐克斯的聲音,「萊姆斯才沒有那麼容易被我上手!我們剛剛進展到——」
「朵拉!」盧平惱羞成怒地叫了一聲,雷古勒斯剛才匆匆找斯內普說什麼去了,把雙面鏡落在了桌子上。
「不著急,我去看看哈利找我什麼事。」一陣腳步聲傳來,「弗農姨夫」最終推開偽裝成儲藏室的門,擠進哈利藏身的暗影裡。
他們並肩坐在漆黑的地下通道裡,只有鎖孔和門縫漏進來的一點點光。哈利說了自己的困惑,鄧布利多卻只是沉默。
「我不相信你看不出真正的答案是什麼,哈利。」老人緩緩地說,「當然,還要恭喜你破解了我的謎題。」
「本來應該是愛,我媽媽因為愛而犧牲自己,用生命保護我,我愛大家,所以我也會無畏地走向屬於我的道路。但我不明白,愛和接骨木魔杖之間有什麼關系。」哈利毫無頭緒,「大家愛我,所以替我布局?」
鄧布利多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是愛,無數的愛,共同導向了這個結果,哈利。雷古勒斯孤身前往岩洞時,你還沒出生呢!」他最終也只好這樣說,「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一一對應的,也並非所有的愛都來自你或者指向你。事已至此,哪怕你半途出了什麼岔子,比如穿越火龍的時候,我們不得不找個和你一模一樣的人代替你,事情也照樣會發生的。」
哈利緊緊地抿起嘴唇,把下巴繃出一個陡峭的弧度。
「你知道我真正想問的是什麼,先生。」他低聲道,「為什麼這一切布置裡都沒有阿波羅尼婭存在?除了一份遺囑?連斯內普都沒有提到她,你更沒有安排誰負責對抗她,她在哪兒?」
「在彼得伯勒,她曾經的家,只要她想,她可以隨時逃去世界上的任何一個角落。」鄧布利多毫不猶豫地說,「襲擊計劃是她提議的,湯姆不信任她你是知道的,之前的每一次都是這樣,她又很虛弱,所以才不得不缺席。」
「我希望您說的是真的,先生。」哈利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陣無助,「她做了那麼多,我們現在能為她做什麼?」
德思禮們避險離開,但女貞路4號仍舊處處充滿了那一家三口的痕跡。弗農姨夫的刮胡刀上還沾著沒衝干淨的胡茬,佩妮姨媽剛剛換上了涼爽透氣的夏季椅墊,雖然天氣一點兒也不熱,達力最近在考慮就業或者深造,他成績還行,但更想當一個羊毛制品手藝人,照著哈利戳的那個還差一支馬鞭就完工了。
但阿波羅尼婭呢,原來她什麼都沒給他留下。女貞路5號干淨整潔得像是別人家,別說什麼私人物品了,哈利試著打開那台電腦,發現她連掃雷游戲的成績記錄都清空了。
他當然知道阿波羅尼婭還有別的房子,她在魔法部有一間很氣派的辦公室,單是休息室就比韋斯萊先生的整個部門還要大,但哈利有種預感,那些地方也和女貞路5號沒什麼不同。
就好像,她正在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似的。
就好像,她一早就知道自己會消失,干脆什麼都不留下。
他低落的情緒彌漫開來,鄧布利多怎麼會一無所覺?但現在告訴哈利是不明智的,他必須為所有人迄今為止的辛苦努力和生命安全負責,何況他仍舊抱有一絲渺小的希望。
「可惜巫師沒有宗教,否則的話,」鄧布利多嘆了一口氣,「我們可以為她祈禱。」
第200章 終了(1)
1997年,7月的最後一個周五,英格蘭,薩裡郡,小惠金區,女貞路。
事實證明,當一項任務、一次行動,參與的人員越多、協調的部門越復雜,就越容易出岔子。
最先出岔子的是麻瓜政府,他們並不能像事先許諾的那樣干淨利落地撤走所有居民,許多人不願意走。天色蒙蒙亮,依然有好幾家鬧得拍桌打凳。
「我以為他們會更聰明一點,比如趁人們出去工作或者買菜的時候,把他們截留在什麼地方。」羅恩喝了一口酒,舒服地嘆了一口氣。
他們不約而同地失眠了,又不約而同地在屋頂上重逢。羅恩帶了烈焰威士忌,赫敏泡了濃茶,哈利看了看自己兜裡的薄荷糖,明智地沒有拿出來。
「我要是麻瓜首相,我也不干。」赫敏搖了搖頭,「我們在霍格沃茨再怎麼打,把禁林鬧得翻過來,也不會對麻瓜世界有任何影響,但在女貞路可不一樣。當一個人被要挾著做一件對他有害無益的事,別指望他態度會有多好。」
他們默默俯視著看上去仍沉浸在夢鄉中的女貞路。極遠處的天邊泛起一線青灰色的微光,方才還很是明亮的下弦月現在已經淡得快要看不見了。
「達芬奇輝月。」赫敏輕聲說,「要是有台照相機就好了。」
哈利想起小時候,阿波羅尼婭告訴他,他的爸爸媽媽變成了天上的星星與月亮,無論他走到哪裡,一抬頭就能看見。這種想法一直安慰著他,直到他從厄裡斯魔鏡、從閃回咒裡見到父母真切的樣子,他已經很久沒有抬頭看過月亮了。
自從他意識到金色飛賊藏著復活石,他就控制不住地想要去轉動它試試看。他自己也知道這種想法十分危險,也有自知之明,並不覺得自己能夠抵抗住這種誘惑,但……沒辦法了,如果看月亮管用的話,至少和羅恩赫敏在一起,他想犯蠢也會有人攔著他。
「下面有台哈蘇,不過我不會用。」哈利說,「你可以的,赫敏,我相信你可以在月亮徹底落下之前學會它。」
他們都知道赫敏只是說說而已,但哈利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他飛奔下樓,很快就抱著那台哈蘇500C/M沿著梯子爬了上來,笨手笨腳地撬開後蓋,從裡面取出一卷膠卷。
「瞧,我怎麼忘了這個!」他高興地舉起來,並不敢拉開看,雖然現在比「伸手不見五指」也就明亮那麼一點點。
「是你小時候出去旅游拍的嗎?」羅恩感興趣地把相機湊到眼前,翻來覆去地看,「科林那台相機看上去都能當它曾祖父了!」
「不,這是我爸媽的遺物,我怎麼一直沒想到呢?」哈利恨不得立即找間暗室把膠卷統統洗出來,但是他不能,他得忍住,這些膠片的誘惑比復活石可大多了。
復活石裡只有兩個一心哄他去死的幻影,但從照片裡,他可以一窺父母曾經的生活。
「這間房子裡一張照片都沒有,我留意觀察過了。」赫敏說,「難道你從來沒有拍過照片嗎?還是都放在隔壁了?」
「德思禮家拍全家福怎麼會叫上我?」哈利滿不在乎,「阿波羅尼婭他們四個人裡找不出一個喜歡拍照的,我和德拉科也是。我們有一台拍立得,每次都是找個地標景點請人幫忙,要是去看比賽,就找明星運動員合影——別問我她是怎麼做到的。」
「每一張都是通往阿茲卡班的單程票啊!」羅恩感嘆著,狠狠摟過哈利的脖子,「照片呢?怎麼不拿出來,哪有這麼招待朋友的?我們本來就錯過了你的那十年!」
「交給學校了,就是我以前上的那個麻瓜預科。」哈利十分無辜,「作為某種證據,證明我『能夠通過一些充實、精彩、寓教於樂的課外活動,使我的品德、智力、體能、藝術修養與動手能力得到長足發展』。你懂得,說白了就是有錢有勢有資源。」
「你上的那間女校也是嗎,寶貝?」羅恩大著舌頭問赫敏,「梅林啊,牙醫這麼賺錢的嗎?」
「我不一樣,我是考進去的。」赫敏謙虛地說,「就是住貧民窟也沒關系。」
羅恩·韋斯萊,暈暈乎乎中再一次感受到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
「我去給你偷出來!」他胡亂說著醉話,「在你成年之前,還來得及,實在不行你就明年再成一次。」
他是被刺耳的電話鈴聲驚醒的,睜眼已是紅日滿窗,對床的哈利壓根沒睡過。羅恩胡亂在長袖T恤外套了個短袖襯衫,跌跌撞撞地滾下樓去,電話已經被人接起來了。
「喂?」一群人圍著盧平,西裡斯眼睛閉著,把頭磕在雷古勒斯肩上。羅恩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角落裡的鐘,長短針指向六點半。
電話那頭沒人說話,只有清脆的、有節奏但無規律的敲擊聲傳來,像是有人在用手指點著桌面。
盧平又重復了一聲,依舊沒人應答。
「開始重復了。」雷古勒斯敏銳地說,那滿眼的血絲一看就和他們是同道中人。
「我去找鄧布利多!」羅恩連地道都忘了,轉身就往門口跑,還好鄧布利多也沒顧上——走大門更快。
「我很疑惑你為什麼聽不出來,哈利,這是摩爾斯碼。」鄧布利多很快就聽了出來,「你小時候不是還玩過特工游戲嗎?」
西裡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電話那頭的敲擊頓了一下,「喀」的一聲掛了,唬得盧平和西裡斯面面相覷。
哈利急匆匆地跑上樓去拿密碼本(真正的),赫敏開始和雷古勒斯著手復現倉促記下的密電碼,鄧布利多沒空在這盯著,立刻又回到4號——鳳凰社成員們正在入場。
「計劃提前,立刻馬上。」西裡斯俯身讀道,「我盡量拖延——誰,鼻涕精嗎?」
雷古勒斯立刻給了哥哥一腳。
總指揮部女貞路4號接到消息,隨即邀請住在5號職工宿舍的巫師們全伙過來開會。
「習慣了。」穆迪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他的外表簡直令人過目不忘,加之服用復方湯劑後長新腿太痛苦,被勒令不許拋頭露面,「大家經常做無用功。」
「湯姆本來就不相信任何人,又屢遭失敗,因此任意更改原定好的行動時間和目標,屢見不鮮。」鄧布利多解釋了一句,「我認為這是西弗勒斯打來的。」
「彼得伯勒沒拉電話,馬爾福家也沒有,塞德裡克父子應該守在魔法部……但蜘蛛尾巷我只去過一次,當時沒留意。」雷古勒斯補充道。
「他是混血,我認為應該有。」鄧布利多說道,「哪怕老斯內普先生是一位對魔法極度寬容的麻瓜,他自己也會有這方面的需求。」
「噢,他當然不是。」雷古勒斯冷笑了一聲。
相鄰的兩幢房子立即行動起來,放一群發光的大守護神滿地亂爬顯然不是個明智的選擇,還好「西歐分部」的成員們都經受過嚴格的麻瓜訓練——他們會接電話。
半小時後,被食死徒同事堵上門的斯內普帶著安東寧·多洛霍夫和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幻影顯形時,基本上所有人都已經就位了——除了埃德加·博恩斯,他正在外面遛狗。博恩斯們借住的那一戶養有一條巨大的獒犬,實在沒法帶著走,因此當初抗拒避險鬧得最凶。
「那個麻瓜看著有點眼熟。」安東寧·多洛霍夫說,「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他?」
「但願你說的不是斯拉格霍恩,他們體型上是有些相似。」斯內普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壓下多洛霍夫的魔杖,「別鬧出動靜,那個胖子連自己都顧不上了,怎麼會注意到我們?鳳凰社可不會放任波特一個人住在這裡,別鬧出動靜,我再說一遍。」
埃德加·博恩斯,十幾年來大大地發福了(以至於親妹妹都沒認出來),正在被那條大狗無情拖行,不知道多少雙眼睛在窗簾後為他捏一把汗。
「好孩子!好孩子!」埃德加一張嘴就是滿口的法式英語,仔細聽還帶點科西嘉腔,「喔喔喔讓我們去找你的好朋狗,慢點、慢點……」
「麻瓜減肥的新手段吧?他們總是在奇奇怪怪的地方犯蠢。」拉巴斯坦鄙夷地哼了一聲,他們一起注視著胖子帶著大狗來到女貞路5號的門前,片刻後,一條更大的黑犬溜溜噠噠地躥了出來,巨獒尾巴一夾,旋即乖巧地舔了舔黑犬的嘴,再也不敢鬧了。Ⅰ
斯內普想笑,但是忍住了,只是指了指隔壁正冒著炊煙的房子,說道:「就是那裡,4號,我們能看見,也離得足夠近。」
「是這裡,沒錯,我想起來了。」拉巴斯坦輕輕拍了拍手,「居然還能在這住得下去,看來養救世主真的很花錢。」
「為防萬一。」多洛霍夫謹慎地說,「我們去借點兒東西。」
「會被當作瘋子抓起來。」斯內普真的笑了。
正說著,女貞路4號的門打開了,「弗農·德思禮」拎著公文包正和妻子吻別。他從容自若地坐進車裡,搗鼓了半天也沒發動起來。
「又壞了,佩妮!」他探出頭來,憤怒地一聲大吼,「這個月第三次了!」
「我就說當初買它的時候被梅森坑了!」他的妻子拎著鍋鏟,鏟子上還沾著半塊油汪汪的雞蛋,「你小點聲,達達寶貝還在睡!」
安東寧·多洛霍夫勇敢地走了過去,拉巴斯坦忍不住嗤笑了一聲,嘲諷道:「他也太著急了。」
「呃……嗨,早上好,二位。」他盡量將凶蠻的原生五官拗得更加溫和,「我們是一個劇團的,我們的……車,它不會動了,它……呃……」
「拋錨了。」斯內普接話道,「我想我們需要工具——」
「不。」拉巴斯坦總是在錯誤的時機突然機靈,「我們來不及去准備道具了,你們有鳥的羽毛嗎?」Ⅱ
「德思禮夫婦」狐疑地看著他們。半晌,「弗農·德思禮」舉起公文包擋在胸前,回頭朝妻子大喊:「報警,佩妮!」
多洛霍夫傻眼了,連忙口不擇言地安撫起明天的任務目標來,又是道歉又是發誓,奈何足以說服人的兩樣東西,證件和錢,他一樣都拿不出來。
斯內普懶得插手,反而去質問拉巴斯坦:「你在想什麼?波特他認識我!」
「你轉過身去就行了,他近視得挺厲害的,不是嗎?」拉巴斯坦出神地觀察著那對保衛家園的麻瓜夫婦,他與他們相處過的那短短一夜,人於生死關頭,於極度痛苦、恐懼和憤怒的狀態下所展現出來的特質,只怕連哈利·波特了解得都不如他多。
「我看你也挺急的。」斯內普頓了頓,才說,「多洛霍夫的資歷比你老。」
「後來者居上,還有誰比得過賢伉儷?」拉巴斯坦滿不在乎地笑了笑,「可惜啊,那個位子就是她騰給我的。恭喜你即將恢復自由身!我猜黑魔王一定會把霍格沃茨給你,到時候你就是大權獨攬的黃金鰥夫,所有年輕女巫都會為你痴迷的。」
草叢裡端坐著曬太陽的虎斑貓忽然猛烈地咳嗽起來,好像是在吐毛球。
「怎麼說?」斯內普不動聲色。
「黑魔王的本性,難道你還沒看出來?」拉巴斯坦堪稱肆無忌憚,「為他服務,一點失誤都不該有。盧修斯當年風頭多勁,一連錯了兩次,現在看著光鮮,只不過是在坐冷板凳,黑魔王留著他,要麼是當傀儡,要麼填炮灰;我們家就更不用說了,羅道夫斯死在阿茲卡班,他連問都沒問,貝拉失蹤,有誰奉命去找、去打聽了?還有小克勞奇、佩迪魯,誰敢說他們不是忠心耿耿、不是不離不棄?死了就死了,跟從來沒有過這個人似的。」
他情緒逐漸激動起來,就在鳳凰社的大本營面前,當著鄧布利多和格林德沃的面,就開始唾沫橫飛地物傷其類。
「刮目相看啊,拉巴斯坦。」斯內普輕柔地嘆息了一聲,「不過我認為我的妻子罪不致死,她或許是時候回家休息了,只要她不擋在我前面,那個位置我也不介意由我來接手。」
「是啊、是啊……內鬥歸內鬥,你們才是利益共同體。」拉巴斯坦事業心並沒有多洛霍夫那麼強烈,「你看著吧,但凡是能殺的,他絕不會輕易放過。阿波羅尼婭的價值現在還不如盧修斯,他已經留下了一個礙眼的大件垃圾,絕不會再容忍第二個。」
斯內普一時沉默。拉巴斯坦說得沒錯,但……幾次會議上伏地魔對左右手的態度明顯不一樣,他當盧修斯是空氣,高興了就回兩句,但他看阿波羅尼婭的眼神,卻像是看到了珍貴的寶物。
總不可能是偷偷做了新魂器吧?
「不忍心啦?」拉巴斯坦撞了撞他的肩,「像她這樣的美人兒是很少見,乍一看就是個花瓶草包,跟刀雕出來的一樣標准,大概私底下有夠活色生香,才讓老兄你舍不得。」
「不,我只是好奇,誰讓你說的這些話。」斯內普冷冷地說,「黑魔王?」
拉巴斯坦打了個哆嗦,猛地搖了搖頭道:「你不會告訴黑魔王吧?我們之間可沒有——」
二樓的一間朝向隔壁的小窗戶被人推開了,他們只看到一支套著睡衣的手臂憤怒地揮了揮,吼道:「海德薇!去!」
雪白的大鳥展開雙翼,從窗戶裡撲了下來,一個盤旋後就開始朝著三位食死徒抓撓猛啄。
「小子!看好你的鳥!要是讓鄰居看見——」
「小點聲!達達——」
「噢該死的!你這蠢鳥!起開!」
「阿瓦達索命——」
驟然爆發的綠光像一道休止符,強勢剪斷了所有爭吵。那只機靈的雪鸮雙翅一振躲了開去,現在正遠遠地停在電線杆頂端,警惕地望著愚蠢的人類,麻瓜們被嚇懵了,抱在一起不敢說話,「佩妮·德思禮」開始呼哧呼哧地大喘氣,看上去好像要犯病。
事已至此,似乎沒有回轉的余地了——鳳凰社不可能到現在了還派蒙頓格斯·弗萊奇這種擅開小差的廢物來保護救世主,一片寂靜裡,他們聽見清晰的爆響。
三位食死徒同時按上了左臂的標記,睡眼惺忪的哈利·波特也舉著魔杖衝了下來,三對一,居然詭異地僵持住了。
救世主拖著三個麻瓜,哪怕他眼裡《保密法》就是一張廢紙,也根本打不過;食死徒倒是能「打得過」,問題是,誰敢動手?
「斯內普!我早就知道你根本不是我們這邊的!」哈利大聲道,「怎麼,你要把我綁去向你的主子邀功嗎?」
「佩妮·德思禮」忽然翻了個白眼,可能是快要暈倒了吧?
就算現在伏地魔忽然帶著大批食死徒現身,他們也根本不懼,但問題就在於……他沒來。
誠然許多食死徒沒有標記,還有魔法部那批「協軍」,彼此之間根本沒有行之有效的聯系方式,但伏地魔只要自己能來就足夠了,哪怕是鳳凰社也做不到人手一只守護神,傳遞消息也需要時間。
他只要趕在鳳凰社大部隊抵達之前,「到、見、勝」Ⅲ,一切都結束了。
但是湯姆·裡德爾沒來。
「我就知道!」拉巴斯坦苦澀地冷笑了一聲,「他根本不在意,哪怕我們三個同時遇險。」
「別失去理智,黑魔王沒有千裡眼,他又不了解眼下的局面。」斯內普不得不承認,哈利·波特說的沒錯,他們似乎只剩下把他抓回去這一條路可走。
如果他們留在這,只會被鳳凰社制服;如果他們幻影移形離開,鳳凰社當然會立即帶著哈利轉移;如果他們分頭行動,有人留下暗中觀察、有人回去報信,那麼黑魔王但凡了解事情經過,誰也別想有好果子吃。
斯內普忽然覺得有點幸災樂禍的高興——鄧布利多辛辛苦苦布下這麼大的場面嚴陣以待,似乎要白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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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4-11 23:31
第201章 終了(2)
1997年,七月的最後一個周五,英格蘭,劍橋郡,彼得伯勒,格林格拉斯邸。
哈利·波特被魔法繩索緊緊捆著,跌跌撞撞地向前走。斯內普跟在他身後,在他光顧著東張西望、走不動道兒的時候推他一把,然後在他摔倒時把他拎起來。
他們正在穿過一條畫風很狂野的小徑,那些植物看上去都應該出現在蘇格蘭大風呼嘯的荒原上,但現在它們突兀地擠在精美典雅的古建築中間,別人好像還都看不見似的。
「死到臨頭還有心情看風景,真是樂觀又堅強啊,波特,十足的格蘭芬多。」拉巴斯坦愉悅地說,自己也在欣賞著走過無數遍的林間小路。
「你也是,拉巴斯坦。」斯內普冷冰冰地說,「想想回去面對黑魔王該怎麼說吧,你竟然還笑得出來?」
「這難道不是大功一件?」拉巴斯坦驚訝地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老同事面沉如水,並非習慣性地要掃興,「聽著,我們避免了大規模的全體出動,那會死多少人?嗯?黑魔王再厲害,他也只有一個人、一根魔杖!打起來他根本不會保護我們!」
「太近了,不要說這種話!」走在最前面的安東寧·多洛霍夫連忙說。
哈利忍不住笑出了聲。
「我好同情湯姆,真的。」他真心實意地說,「你們能悄悄摸到德思禮家抓我走,他當然也能一個人來殺了我。他不這麼做,除了膽小如鼠之外,還不是因為他要殺給所有人看?食死徒,鳳凰社,噢大概還有魔法部的走狗,告訴你們、我們還有他們,他洗雪了一次又一次的恥辱,他親手折斷了巫師界抵抗他的大旗。現在你們自作聰明地把我弄來了,你們耗子窩裡有幾個人,五個?十個?」
「他說的是真的?」拉巴斯坦和多洛霍夫對視一眼,不安地詢問斯內普。
「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敵人啦!」哈利大笑,「死到臨頭還有心情看風景,真是樂觀又堅強啊,萊斯特蘭奇!」
通往舞台的領受嘉獎之路忽然變成了冥府單行道,兩個食死徒都有點失措,斯內普趁機走近哈利,低聲道:「兩個都?」
哈利短促地點了點頭。鄧布利多「死」後,沒有人告訴哈利今後他將面臨怎樣的生活,逃亡?隱居?游擊?他的全部家當裡隱形衣是最重要、最不能丟失的那一個,所以他時時刻刻都揣在身上,除了洗澡。而復活石,則因為他時時刻刻都受到它的誘惑,不能忍受哪怕一刻看不見它的時候。
雖然他還沒膽子看。
「有什麼用?」哈利忍不住問。
斯內普沒說話,只是抬頭望向圍繞著宅邸似乎永遠也無法散去的濃霧。
他也不知道。
阿波羅尼婭推開曬台的門,走過一排排滿是陽光香氣的化纖長袍。她找不到合適的袍子作為自己的殮服,沒人想死了還穿工作服入土,那就只剩下年少時的舊巫師袍了,唔,縮水後更瘦了。
她挑的這件款式最像麻瓜連衣裙,長年疏於打理,本白色褪得發黃,邊緣還有蟲蛀,但是無所謂了。她一路走,一路想著該去洗洗頭了,現洗的頭發太蓬,油了一天剛剛好,她打算編個季..莫..申..科..頭,好像太成熟了,和袍子不搭,但是無所謂了。
她就是在這時候看見多洛霍夫一行人穿過濃湯般的陰郁霧氣,走到陽光下來的。
阿波羅尼婭呆了片刻,似乎不明白自己的死刑日怎麼就提前了一天,這也太不人道了。但她來不及考慮這麼多,扯了衣服就往回跑。
「泡泡!」她叫了一聲,小精靈應聲出現——伏地魔不重口腹之欲,阿波羅尼婭更不好意思挑食,不干活的人出汗少,黑袍子又耐髒,泡泡一天天閑得發慌。
「小姐?」泡泡莫名覺得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識,這讓她很不安。
「幫我給納西莎帶句話,就說……是時候請客吃飯了。」阿波羅尼婭平靜地說,「辦完了不要回來,順路去魔法部看看,你幫幫忙,別讓這事兒有遺憾。」
泡泡眨巴著玻璃球一樣的大眼睛看著她。「小姐會等泡泡回家嗎?」小精靈問道。
「當然,我會永遠在這裡等你的。」阿波羅尼婭笑著摸了摸她的大耳朵,絨毛是透明的,手感有點脆。
她想她會永遠懷念這種感覺,無論「走下去」會是個什麼結局。
小精靈幻影移形離開時,樓下剛好傳來鑽心咒受害者的痛苦呻..吟,她來不及去分辨裡面有沒有斯內普的聲音,當她從梳妝鏡前起身的時候,剛好聽到伏地魔那輕若鬼魅的腳步聲停在她的門前。
「Knock、Knock!」一把年紀的人了跟下屬玩這一手,看來伏地魔心情相當不錯。當然了,誰離絕對的力量只有一步之遙時,都會開心到暫時忘記所有的煩惱。
阿波羅尼婭打開房門,立即獲得一聲「氣色不錯」的贊譽。
「您也這麼說,看來我很快就能回到自己的崗位上、繼續為您效命了。」阿波羅尼婭微笑道,她這幾天從伏地魔那裡獲得的待遇絕對是頂級的,這又何嘗不是一種臨終關懷呢?
「如果你這麼想的話,阿波羅尼婭,你現在就有一個機會。在你的幫助下,伏地魔大人將會攀登上不敗的巔峰。」
「我很樂意,主人。」阿波羅尼婭請他進門,演戲演全套,甚至開始泡茶,「但您已經立於巫師之巔了,放眼歐洲,沒有人是您的敵手。」
「追求力量的道路是沒有止境的。」伏地魔笑著看她忙活,「沒時間了,阿波羅尼婭,我期待你的好茶,讓我忙完這件事後再品嘗好嗎?」
天啊,這話聽起來活脫脫是個鄧布利多啊!
原來你不是不知道該怎樣當一個好領導、好祖父,你只是懶,黑魔王,你只是懶。
「我很遺憾,阿波羅尼婭。」伏地魔繼續說,慢慢地抽出魔杖,「雖然你一直令我迷惑,但不得不說,你幾乎沒令我失望過。」
「主人?」阿波羅尼婭茫然道。
「你可以選一個你喜歡的地方、一個你覺得舒服的姿勢,這是黑魔王唯一願意大發慈悲為你做的事。」伏地魔動了動接骨木魔杖,像羊倌驅趕一只迷途的羔羊。
事到臨頭,還是緊張。
怕倒是不怕的,她甚至無暇去想那些被她牽掛著的人。就像賭徒進行了一場潑天的豪賭,賭到最後,眼前只有那一個骰..盅、那一張撲克牌,贏,或者輸。
「你會留在我們身邊嗎?」伏地魔注視著默默爬到床上、摟著個大抱枕側身躺好的她,似乎有被她逗笑了,「那樣你就可以繼續為我效力了,永遠地。」
「為您服務我感到由衷的高興,主人,因此我大概會坦然接受死亡這一必須付出的代價。」阿波羅尼婭輕聲說,「所以我不會留在這裡,我絕不。」
她閉上眼睛。
樓下,正押著救世主等待行刑的斯內普忽然覺得身上一輕,一種他看不見的東西松開了桎梏、脫離了他的身體,輕盈地飛上天空;魔法部裡,珀西·韋斯萊忽然聽見「鐺」的一聲響,他的金蘋果鑰匙扣無緣無故地掉在了地上,然後,不見了。
「等到了該發動的時候,你會知道的,珀西。」
銀亮的守護神跑遍了魔法部的每一間辦公室傳遞命令,不知道為什麼,守護神的主人聲音有些哽咽。
哈利·波特覺得自己好像打了個盹。說真的,被阿瓦達索命咒擊中時他腦海裡一片空白,最一開始的感覺像是被巨怪一棒子掄暈了,後來他就真的睡過去了,誰讓他熬了個通宵呢?
朦朧中有人依次試過過他的鼻息和心跳,衣袖上還帶著阿波羅尼婭最喜歡的那種柔順劑的味道,摸到脈搏時,一支被他親手繳走的魔杖塞進了哈利的袖子裡。
他聽見嘈雜的腳步聲接連傳來,有人說「鳳凰社攻打了魔法部」,也有人說「盧修斯正帶了人趕過來」,但奇怪的是,為什麼阿波羅尼婭還沒有現身?
鄧布利多說她就在這兒,出了這麼大的事,她怎麼也該出席吧?難道已經病得下不來床了?
哈利感覺自己被拖到一張沙發椅上胡亂堆好,他忍不住悄悄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兒——他先看見一大塊布魯塞爾蕾絲,上面織著鳶尾、角堇、蕨類植物和玫瑰,似乎他正對著一張邊幾,充當桌布的蕾絲上壓著一只密支納風格的藤編大花瓶,邊沿處露出短短一截魔杖手柄。
他絕對不會認錯那只張嘴怒吼的蛇頭——那是阿波羅尼婭的月桂木魔杖。
她真的在這裡,但她的魔杖卻被藏在一堆綠孔雀羽毛裡,什麼情況下巫師才會跟自己的魔杖分開?
哈利覺得自己躺不住了,但他必須克制住這股衝動,得等伏地魔召喚的那群精英食死徒都到場再說。純血家族的宅邸裡往往設有復雜的防護魔咒,除了家養小精靈,誰來了都別想跑!
他等啊等,感覺到周圍的食死徒越聚越多。剛來的人還會跑到他的「屍體」旁慕名參觀,後來者就只能隔著人頭與肩膀遠遠眺望,來得更晚的人壓根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正小聲議論著黑魔王的意圖——有資格被召到這間房子裡來的,原本只有金字塔尖的那一小撮。
機會來了,哈利竭力去夠隱形衣。有一個活的伏地魔在前面,很少有食死徒敢一直盯著一個死的哈利·波特看沒夠。
「本來該讓你們去會議室,那裡更寬敞。」伏地魔發出標准的高亢尖嘯,「但我們還有正事要做,短暫地分享勝利的喜悅之後,你們要為我取回魔法部,別讓你們同伴的心血白費。」
這話說得令人摸不著頭腦。人群裡「嗡嗡」地議論起來,有說格林格拉斯叛變了的,也有人反駁說那「同伴的心血」就無從談起了。
哈利心裡的不祥預感越來越濃,悄悄經過馬爾福一家三口身邊時,也沒心情去捏一下德拉科近在咫尺的屁股。
那邊伏地魔仍在繼續:「……看看那邊的屍體吧,那是哈利·波特,鄧布利多心愛的跳梁小醜,他陰謀的載體,憑借區區一個預言就想蠱惑人心,還妄圖擊敗我……」
「主人?」食死徒們面面相覷,各自環顧四周,「什麼屍體,哪裡有屍體?」
「我剛剛看見了!」也有人說,「就在那邊嘛!」
人群像一叢擠擠挨挨的線蟲,好不容易將那把空空如也的沙發椅暴露出來,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的臉立刻變得慘白,說道:「我真的把波特放在那兒的,主人,他們都看見了!」
「我當然知道,我也看見了。」伏地魔從牙縫裡擠出一行字,「你確定他真的死了嗎,西——」
「別找了,我在這兒呢!」一陣異常洪亮的聲音從庭院中傳來,救世主給自己施了音量放大咒,正笑眯眯倚著大門這唯一的出口,挑釁似的望著室內。
線蟲密密麻麻地湧出來,一個個神情都很奇怪,有人害怕,有人退縮,有人驚訝,就是沒一個人敢替伏地魔動手,哪怕是一個昏迷咒。
伏地魔的光腦殼夾在裡面像一只黃瓢蟲,蟲子氣勢洶洶地抖著袍子衝到前面來,這次終於學會了不再廢話。
「阿瓦達索命——」
「除你武器——」
綠光與紅光僵持不下。
「你把阿波羅尼婭弄哪裡去了?」哈利大聲喊道,「你把克洛伊·勒布倫弄到哪裡去了?」
碧綠的光柱猛烈地一抖!
「岡特的戒指、日記本、赫奇帕奇的金杯、拉文克勞的冠冕、斯萊特林的掛墜盒、納吉尼!」他每喊出一聲,那來勢洶洶的綠光似乎就減弱一分,「你以為你就是接骨木魔杖的主人了?誰會遞給敵人一把有子彈的槍?」
嘴炮絲毫不影響繳械咒的威力,紅光一寸一寸地逼近綠光,哈利看不清伏地魔的表情,只好加大馬力繼續輸出:「早說了你是個小醜,動物園裡的猴子!轉過頭去看看吧,裡德爾,你以為你忠誠的僕人們在看你嗎?他們在看你的紅屁股!」
接骨木魔杖騰空飛起,十六年前的奇跡再一次發生了,綠光原路返回,擊中了伏地魔,他倒下了,像個蒼老而臃腫的凡人。
前庭中一片死寂。
反應最快的人開始試圖幻影移形,但是失敗了,然後他們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同事正在自相殘殺,當有人試圖反抗或者攻擊擋在門邊的哈利·波特時,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雙手不知何時腫得像個氣球,根本握不住魔杖。
哪裡出了問題?來之前他們只是在馬爾福家喝了點酒,明天將有一場大戰,盧修斯奉黑魔王的命、出面壯行,這很正常啊!怎麼就這樣了呢?
哈利忽然覺得有些脫力,他倚著門,幾乎有些站不住。斯內普檢查完伏地魔的屍體,快步向他走來。
「你剛才說的接骨木魔杖是怎麼回事?」他聽見自己這樣問哈利·波特,「你剛才能贏,是因為接骨木魔杖?」
「你不知道?」哈利一愣,「你不是混血嗎?」
「我當然——」斯內普不耐煩地說,他完全不知道魔杖的事,但不意味著他不能很快地想通魔杖的事。
他抬起手,慢慢地打了個響指。
圍繞著格林格拉斯邸的濃霧被無形的風驅散了,原本在霧裡迷失了道路的鳳凰社成員們很快在布萊克兄弟倆的帶領下衝了進來。但斯內普感覺不到絲毫勝利的喜悅,他知道那風是來自於他的意志——像征著宅邸主權的信物被阿波羅尼婭獻給了黑魔王,如今他死了,那麼主權自然會回到格林格拉斯家族成員的頭上。
為什麼他的咒語會起效用?
斯內普忽然轉身,大步流星地穿過人群,走向阿波羅尼婭的臥室。
科俄斯成年之後便不再接受來自英國的資助,但從哈利入學那一年開始,阿波羅尼婭的賬單上就又多了一筆支出,那是給美國一對孤兒姐妹的撫養費。
為什麼他的咒語會起效用?
是他以合法配偶的身份直接接管了這份權利嗎?還是因為那對姐妹未成年,他作為監護人代管的?
但是無論如何,這都意味著,阿波羅尼婭不在了。
第202章 終了(3)
斯內普停在她的床前,想要伸手碰碰她,但是又不敢。
阿波羅尼婭看上去只是睡著了,睡姿還很不雅,下面鬧出那麼大的動靜,她也沒有被吵醒嗎?
他本能地不敢去打擾她的好夢,只好惶惑地四下裡亂看。梳妝台前的各色化妝品和小首飾還沒來得及收拾,這不符合阿波羅尼婭的習慣,似乎她急急忙忙把自己裝扮起來,只是為了睡個甜蜜的回籠覺。
血盟,那個胸針,被她撂在一只利摩日琺琅碟子裡,從寶石中間整整齊齊地斷成了兩截,血紅色的物質流淌到瓷碟精心描繪的海濱風光上,倒像是一輪圓滿的日出。
所有的證據都證明,她真的已經不在了。
緊接著趕來的是雷古勒斯和哈利,羅恩也想跟進門,被赫敏死死拖住了。哈利完全傻了,他弄不清楚中間發生了什麼事,接骨木魔杖自始至終都在鄧布利多、德拉科和他之間傳遞,為什麼阿波羅尼婭會出事?
雷古勒斯輕輕碰了碰她裸露在外的腳踝,還是溫暖的,比濕淋淋的陰屍溫暖多了。
「我們得趁著她還沒——」雷古勒斯似乎很快就接受了現實,冷靜異常,「她不能就這樣、這樣……」
這樣怎麼呢?他說不下去了,扶著床柱低著頭站了好一會兒,才重振旗鼓地說道:「我去請韋斯萊夫人和麥格教授來,唐克斯不行,她太毛手毛腳了,我看她這頭發是花了心思編的……」
雷古勒斯終於再一次崩潰了,他用力地按著胸口,幾乎沒辦法好好地站在原地。
哈利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拿出復活石的,或許是咬開的,或許是砸開的。喜悅的喧嘩聲從洞開的窗外傳來,白紗窗簾隨風飄飛,宛如一場不切實際的夢。他把石頭托在手掌上,按照故事裡講的那樣轉了轉,小聲祈求:「再和我說句話吧,阿波羅尼婭?」
沒動靜,沒反應,哈利將套間裡裡外外都找遍了,復活石轉得像是螺絲帽,但是沒有,沒有人忽然將窗簾一掀,舌綻蓮花地勸他跟她一起去跳樓。
「她沒死!」哈利高叫道,拉扯著每一個難過的人,「她的靈魂不在這兒!快送她去聖芒戈,你們還在磨蹭什麼?」
「真的嗎!」門外遙遙傳來一聲歡欣的呼喊,是鄧布利多,他終於從繁雜無序的善後事宜中騰出手來了,「我看——」
他正好看見屍體解離的樣子。濃重的白煙重重冒出來,充斥著整個房間,緊接著是許許多多的沸水,浸透了整張床鋪,沿著床柱往下淌,仿佛她的身體是一座巨大的、燒開的坩堝。白煙散去,已經找不見阿波羅尼婭的人了,那件舊袍子裹著一大捧潔白的鹽粒Ⅰ,裡面埋著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正在掙扎的毛毛蟲、一條死得還剩頭能動的銜尾蛇、橄欖枝扎成的貓頭鷹、獨角獸的角、正在變成泥鳥的活的金翅雀、破碎的骷髏頭、一雙腐爛的兔耳、一頂金冕……它們大多有著不同程度的毀傷,譬如那條蛇,離死就差一口氣。
「沒這出她也活不了幾年了。」格林德沃可惜地搖了搖頭,「要是能等到那時候,自然死亡,她會保存得更完整。」
「所以她她她她……她不是人?」羅恩小聲問道,「這會不會是障眼法什麼的,她不是很擅長這個嗎?她只是趁機跑路了。」
「不。」鄧布利多難過極了,「這是……煉金術,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
「哎!」羅恩忽然驚叫了一聲,指著埋在鹽裡的毛毛蟲,它正在飛快地成蛹,然後再羽化。最終從蛹裡掙脫出來的是一只絢爛的蝴蝶,它振翅飛起的那一刻,那只金翅雀徹底變成了一只普普通通的泥偶。
蝴蝶頭也不回地飛出窗外。
「那是她的靈魂嗎?」格林德沃眯起眼睛,「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骷髏像征著死亡,銜尾蛇像征永恆,貓頭鷹意味著智慧,獨角獸像征著服從與婚姻,金冕代表著世俗的榮光與權力,而兔耳……兔子在過去被認為可以單獨繁衍,當然那是錯的,所以她就是這樣流產的。」
「你說得再對也沒有了,蓋勒特。」鄧布利多仔細地注視著這些東西,「金翅雀像征著靈魂,魔法不能創造靈魂,因此我們會用一只泥捏的小鳥來代替,作為靈魂的載體,如果它身上棲息著真正的靈魂,它就會變成活的,成為人造人的心髒。」
「所以她的靈魂一定在那只蝴蝶上了?」哈利急急地說,「我去抓!」
「蝴蝶只像征著肉與靈的某種狀態,哈利,事實上那只蝴蝶……才意味著她真的離開了。」
「怎麼會呢?」哈利困惑地大喊,「那是活的,我抓回來就好了!蝴蝶還沒有金色飛賊快!」
「毛毛蟲,意味著世俗自我的存在。」那個枯站許久、一句話都沒說過的人開口了,「蛹是墳墓,靈魂將在此脫離屍體的桎梏,而蝴蝶,意味著這一過程的最終完成,不滅的靈魂去往未知的彼岸。」Ⅱ
「我很高興見到你也曾試圖挽回,西弗勒斯。」鄧布利多的藍眼睛裡滿是淚水,「很可惜……」
「沒什麼可惜的。」格林德沃冷酷地說,指著骷髏和銜尾蛇,「一個花瓶,如果在制作時就有瑕疵,除非打碎了回爐重造,否則沒有修改或者挽回的余地。」
失去了屍體,自然葬禮也無從談起。哈利被送回女貞路5號時還是沒能完全接受現實,赫敏和羅恩沒有回到自己家,而是選擇了留下來陪他。
貓頭鷹日日有信送來,大多是西裡斯和盧平寫來安慰他的,他們都太忙了,忙著抓當天翹班沒來的漏網之魚、忙著給每一場庭審作證、忙著為每一位「死者」恢復身份……《預言家日報》每天都有一厚摞,大料層出不窮,據說阿茲卡班已經爆滿,魔法法律執行司上下忙得四腳朝天,臨時就任的新部長阿米莉亞·博恩斯大手一揮,給鳳凰社成員們發了個臨時的編制。
籠罩在巫師界上空數十年的陰霾一朝散盡,伏地魔屍體下葬的那一天,小漢格頓村被無數身著奇裝異服的怪人淹沒了,洶湧而至的人潮恨不得踏平裡德爾家的每一個墳頭,沒有人獻花,也沒有人哀悼,大家只是死死地盯著玻璃棺蓋下的那張已經開始浮腫發黑的臉,且喜且泣。
連滿英國四處游蕩的攝魂怪都被吸引來了,但很快就被鄧布利多和另一個老頭燒了個精光。「我偶爾也想這麼試試。」鄧布利多微笑地注視著半空中默契包抄的火焰怪獸。
盡管哈利不想聲張,但每一位在格林格拉斯邸被捕受審的食死徒都招認了他擊敗伏地魔的事實。魔法部人仰馬翻之中,沒人能注意到一只鑽牢不可破的誓言空子的瓢蟲——麗塔·斯基特。Ⅲ
於是全體英國巫師的熱情像海嘯一般向女貞路襲來,4號的前門直接被無數的信件和禮物淹沒了,但哈利躲在5號,一點出去看看的心情都沒有。
現在是上午十點,羅恩和赫敏每天都要開個小會,結合西裡斯他們的建議、商量一下開導哈利的新方案。哈利一個人坐在客廳裡看電視,忽然聽到有人敲門。
他下意識地捏緊魔杖。完全沒有意識到,現在已經沒有人要害他了。
「是我,珀西,珀西·韋斯萊。」外面的聲音透著疲憊,「快來幫我拿一下,我不能用漂浮咒,因為對過7號的女麻瓜Ⅳ一直在盯著我看。」
哈利連忙去開門,果然見到珀西穿著精英感十足的麻瓜西裝,兩手滿拎著花花綠綠的甜食盒子,十分不搭。
「媽媽知道我要來,趕著做了一些奶油蛋糕。」珀西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很勉強的笑,「鄧布利多推薦了一家『科瓦爾斯基甜蜜烘焙坊』,我懷疑這一准兒是個啞炮開的。」
羅恩和赫敏歡天喜地地把珀西迎進來,泡茶泡咖啡,切了蛋糕大家一起吃——客人,總能給哈利非要過成一潭死水的生活帶來些許新鮮感吧?
「我來是為了……部長——格林格拉斯女士在遺囑裡為你們留下了東西。」珀西說,從西裝內袋裡掏出一張薄薄的紙來。
「我也有嗎?」羅恩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跟阿波羅尼婭的關系還不如和盧平西裡斯親近。
「首先是哈利,明天是你的成年禮,所以我要趕在今天來。」珀西完全無視了最小的弟弟,「她怕你不習慣看巫師的手表,所以給了你這個,你可以自己去買一只麻瓜表。」
信封裡是一張哈羅德百貨的禮品卡。
「面額是可以改的,改動後編號也會跟著改。」珀西向他點了點頭,轉向赫敏,「這是給你的,赫敏。」
他取出一只戒指盒,羅恩一下子就急眼了。
赫敏顫抖著手去開盒蓋,眼淚無聲地往下落。這些日子她同樣不好過,但又不能讓哈利的狀況雪上加霜,勉強羅恩更不好,一直忍著。
那是一只哈利、珀西和她都很熟悉的開口戒指,常年戴在阿波羅尼婭的左手無名指上,除了那一天,那天她褪去了身上的所有標志,包括這個戒指。
「打開看看。」珀西指點她,「改造過……對,掰那個晶洞。」
扭曲的水生植物葉片彈開了,露出底下一副小小的細密畫作:無垠的海面上仰面躺著一只水獺,正翹著嘴角望向手裡舉著的黑色立方體,那玩意兒發出的光,照亮了水獺的臉。Ⅴ
「這件遺贈是留了話的。」珀西清了清嗓子,「希望你已經發現了水獺的奧秘,赫敏。這本來就是為你准備的,最開始,正是你啟發了我。」
「最一開始?」赫敏茫然地說,眼淚還掛在下巴上,「我?怎麼會是我?」
「別問我。」珀西苦笑著搖搖頭,「按照習俗,故人……她的所有日常物品都會分給親朋好友,如果斯內普教授定下了時間,我會再發貓頭鷹給你們的。」
「這就沒了?」哈利難以置信,這些天來第一次主動開口,「她沒留下什麼別的話?我是說,如果她一早就知道……鄧布利多都告訴我了,是她自己——她自己——策劃了這一切。」
珀西艱難地搖了搖頭。「沒有。」他說,「巴沙特教授也問過我,但我手裡的這封遺囑……只是一份遺產分配計劃。」
「給哈利留了多少?」羅恩忍不住問,背上旋即狠狠挨了赫敏一巴掌。
「她說哈利既有很多很多的愛,也有很多很多的錢,未來的日子是光明浩蕩的坦途。」珀西終於也有些哽咽了,「她名下的所有財產,包括房屋、地皮、股份、通過魔法契約享受的權利與義務,按照法律都歸斯內普教授所擁有;格林格拉斯金庫的現金分成三份,分別捐給霍格沃茨、聖芒戈和魔法部,但她希望這是魔法部接收的最後一筆捐款,還希望由你來簽字,赫敏。」
「我?」赫敏一愣。
「你難道不明白她的意思嗎?」珀西望著她,又指了指那枚戒指,「如果你不打算進入魔法部的話,就把它還給我,如果我不能繼承她的遺志,就再為它找個新的主人。」
赫敏呆呆地望著手心裡的戒指,小心翼翼地套在自己的食指上。
珀西和善地看著她,收起了那張薄薄的紙。
「那麼我告辭了。」他站起身來,「我們正在清除魔法部裡盤踞的舊勢力,這是個很好的機會,不是嗎?博恩斯女士是個鐵面無私的人,烏姆裡奇已經去阿茲卡班報到了。」
「嗚呼!」羅恩快樂地叫了一聲。
「我不覺得這就叫鐵面無私了。」赫敏喃喃地說,眼淚還淌個不停。
「哪怕之前的事全都風過無痕,烏姆裡奇也絕對不冤。」珀西臉色一正,「格林格拉斯女士曾經向一些人暗示自己的食死徒身份,有許多人立刻就倒戈了,甚至並非是為了追隨女士而倒向那邊的,烏姆裡奇也在其中,這樣的人我們決不饒恕。」
赫敏不由沉默了。
「別擔心。」羅恩安慰她,「鄧布利多會看著他們的,我想這一任魔法部長總能和他搞好關系吧?」
第203章 終了(4)
九月一日,哈利·波特回到霍格沃茨,和父親一樣成為了男學生會主席。他親手將自己的名字寫在了獎杯陳列室的大本本上,又翻過去看詹姆和阿波羅尼婭那一頁,再往前翻翻,又看到湯姆·裡德爾那一頁。
他合上那本大書,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霍格沃茨就像一座永恆安穩的堡壘,任由小巫師們來了又去,無論他們後來在時間的河流中留下怎樣的聲名,霍格沃茨始終在這裡,哪怕像斯拉格霍恩那樣一大把年紀了,都可以隨時回來,當自己只是一艘需要避風的小艇。
這老頭本想辭職跑路、繼續他快樂無憂的退休生活,但是沒能成。因為魔藥課教授一職仍舊需要他來擔任,原黑魔法防御術教授西弗勒斯·斯內普升任校長,好不容易卸下千斤重擔、完全不想再肩回去的鄧布利多反而跑去教黑魔法防御術去了。
霍格沃茨的學生們表示熱烈歡迎,因為校長不承擔教學任務,反而經常被魔法部請去配合工作,這樣輕松的學習環境是之前做夢都不敢想的。
「斯內普回來了?他找你做什麼?」羅恩和赫敏守著篝火等他,哈利趕緊小跑幾步。
「讓我看鄧布利多的記憶,我說我不看,就和他吵了一架,差點把冥想盆砸了。」哈利沒好氣地說,「一整面牆的校長們都在幫著他罵我!」
「你不該這樣的。」赫敏不贊成地搖了搖頭,「你們倆應該互相體諒啊,你看,雷古勒斯先生還有西裡斯,萊姆斯還有唐克斯,但是斯內普教授他——」
「我看他跟以前沒兩樣。」羅恩哼了一聲,「罵人更難聽了,脾氣也更古怪了。」
「不是非得痛苦大哭才叫做創傷的。」赫敏無奈地嘆了口氣,「哈利是發呆,我是失眠,雷古勒斯先生酗酒,萊姆斯頭發白了好些,我看斯內普教授他根本就沒有接受過現實,所以他跟以前沒什麼不同,他不接受,就可以裝作阿波羅尼婭依然還在,只是……出了趟長差。」
「懦夫!」哈利低聲道。
「三個月了,哈利,魔法部也不是一群酒囊飯袋,難道他們真的那麼忙嗎?」赫敏見完全勸不動,也很頭大,「珀西在信裡提到過,他們是故意把斯內普教授請走的,這也是鄧布利多的意思,不然他可以直接退休,黑魔法防御術教授又不是找不到人,干嘛非要讓沒完沒了的備課、上課、改論文填滿自己的時間表?」
「珀西直接給你寫信?!」羅恩大怒,「他到底要干什麼?」
「閉嘴吧羅恩,你不求婚什麼用都沒有。」赫敏不耐煩地說,無視了臉色爆紅的男友。
「那樣他就會住在倫敦。」哈利輕聲說,「鄧布利多是在逼他認清現實,對不對?」
赫敏響亮地吸了一下鼻子,點頭道:「沒錯。總有一天他會發現,沒有人會回來,哪怕他固執地不肯撒手,也沒有人再會動那些東西,上面只會落滿灰塵。」
「太殘忍了吧!」羅恩咕噥道,「哪怕是對斯內普,也有些過了。」
「日子還得繼續!」哈利捂住漲痛的雙眼,仰面倒在冷颼颼的草地上,篝火在他身旁靜靜燃燒,「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話是好話,要做到就很難了。
羅恩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搜腸刮肚地想出個新話題:「比爾和芙蓉打算聖誕節結婚。」
「萊姆斯也有這個打算,唐克斯的戒指都戴好久了,他打算補一個完整的儀式。」赫敏也說,「希望他們不要趕在同一天,我們沒辦法把自己劈成兩半。」
「沒有人在聖誕節當天結婚的吧?」哈利領受了朋友們的好意,「德思禮家回來了,邀請我去過聖誕。」
「沒准是海外流竄的食死徒假扮的。」羅恩嚴肅地說,「建議別去。」
「我成年了。」哈利懶洋洋地說,「一個不好我就幻影移形去找西裡斯,保證不把任何人吹飛到天花板上去。」
「你還沒拿到幻影移形資格證。」赫敏笑眯眯地提醒他,「所以,像個小巫師一樣坐公共汽車吧!」
「那我希望你就任部長後簽發的第一號教育令是增加幻影移形考試為春秋各一次,赫敏。」
冬去春來,新的生命正在悄悄地孕育著,人們已經能從微風裡嗅見新時代的氣息。
「說真的,赫敏,很少見到有誰七年級還對霍格莫德這麼熱衷的。」羅恩枕著女友(或者未婚妻)的大腿,「何況你三年級的時候都沒這麼興奮。」
「我約了人。」赫敏簡潔地說,她背靠著那株傷痕累累的山毛櫸樹,懷抱一本大本子,正在上面寫寫畫畫,落筆如飛,「哈利呢?」
「馬爾福找他有事。」羅恩揪了根草葉放在嘴裡亂吹,腦殼很快如願以償地挨了一下愛的鼓勵,「他們好像抓到了克拉布。」
赫敏停下了筆。
「他應該是最後一個了吧?」她歪著頭想了想,「真沒想到,竟然會是他逃得最遠。」
「去年放假第一天他就去黑市買了非法門鑰匙離境了。」羅恩把草葉吐掉,「後來……一直也沒顧得上。」
「我恐怕這裡並沒有一項合適的罪名加給他,不到一月齡的嬰兒無法自主決定是否加入食死徒。」赫敏沉下臉色,「至於……他只是在攻擊侵入學校的黑巫師,這不是過錯,這是勇敢的行為。」
」是啊、是啊……」羅恩心不在焉地說著,赫敏突然反應過來,猛地坐直身子。
「你們要用私刑?」她勃然大怒。
羅恩心虛地移開視線。「不是我,沒有我……」他小聲說,「克拉布跟我沒什麼關系,你知道的。」
「但你被哈利派來攔住我,對吧!」赫敏大聲道,「羅納德·韋斯萊!你這個毫無原則的——」
她氣衝衝地站起來,草草將紙筆懟進書包,往背上甩的時候正好掄到羅恩頭上,砸得他「嗷」一聲摔倒在地。金妮騎著掃帚飛過,發出清晰而響亮的嘲笑聲。
「讓我搭個便車!」赫敏請求道,「我要去找哈利,你總是知道他在哪的,不是嗎?」
金妮臉色一紅,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像發現新大陸似的,生硬地叫道:「啊,你要找哈利,他來了!正向你們走過來呢!」
然後就火燒屁股一樣飛沒影兒了。
赫敏懷疑地踮了踮腳,什麼都看不見,還好哈利很快就越過了小坡,循著他父輩走過的路線,走到湖邊的大樹前來。
「快說你拒絕了馬爾福邪惡的投機提議!」赫敏強硬地說。
好得很,連德拉科都不叫了,哈利心裡暗自發笑,卻不敢認真逗赫敏生氣,連忙點點頭,說:「當然,你還不知道我嗎?蟲尾巴我都沒怎麼著他!」
赫敏探究般地盯著他。
「快十點了,你不是還約了人嗎?」哈利點了點機械表盤,他收到的表太多,不得不輪著戴。
赫敏恍然大悟,還不忘用力地指了指他、又指指羅恩,讓他倆好自為之,這才匆匆跑走了。
羅恩正有氣無力地半躺在樹下等著他,哈利慢悠悠踱過去,坐到他身邊。
「赫敏約了誰?」羅恩有點兒好奇。
「只知道是位女士,我不小心看見了她寫廢的信紙抬頭。」哈利回憶著,「她好像是從那盒『科瓦爾斯基甜蜜烘焙坊』的面包裡得到的靈感。」
「十個月前那一盒還是四個月前聖誕節那盒?」羅恩完全莫名其妙,「好吧我問了個蠢問題,當然是十個月前,她忽然像打了雞血一樣,她是這些人裡第一個走出來的。」
「是啊,我當時都要煩死了,因為她不停地要求我回憶小時候的事。」哈利笑道,「這種行為和往傷口上撒鹽有什麼區別?
「我還是不明白這和面包有什麼關系。」
「嗯……你還記得那些面包都是什麼樣子吧?有些很像鳥蛇、有些像嗅嗅,還有的像隱形獸。雖然麻瓜看不見神奇動物,但如果某一天他們偶然看見了,也不會大驚小怪,因為他們早就吃過這種形狀的面包,他們會覺得,噢,這只是一種稀有的野生動物,我很幸運見到了它。」
「所以?」羅恩霧藍色的眼睛眨巴眨巴,清澈得像是熱帶的淺海。
「我不知道,我只是復述了赫敏的原話。」哈利聳聳肩,仍舊望向赫敏離開的方向,盡管她的身影早就看不見了,「我有預感,羅恩,赫敏一定會比我們倆走得更遠,以後像這樣目送她的時候還多著呢,我們總不能搞懂所有的一切吧?」
「看到你也不懂我就放心了!」羅恩總是很樂觀,「要是你N.E.W.Ts考試的時候也能這麼講義氣就好了。」
「那不行。」哈利感到有些抱歉,「我畢業之後暫時不打算吃老本了,我有想法了,剛才我就是去說服德拉科的。」
羅恩配合地把嘴張成一個「O」形。
「我要去當傲羅。」哈利說,「盧修斯當年是怎麼幫阿波羅尼婭的,現在他和德拉科就可以怎麼幫我。」
「我還以為你要去干什麼呢,嚇我一跳!」羅恩隨意地揮了揮手,「當傲羅有什麼,你跑去魔法部門口大喊一聲『部長,我要當傲羅』,現任法律司司長是誰來著?噢斯克林傑,斯克林傑當場就會給你轉正。」
「哪有這麼誇張!」哈利失笑,「還是要拿到足夠的證書、去通過考核,至於培訓期什麼的,反正現在也沒什麼大亂子,阿波羅尼婭留下的資源,足夠赫敏撐過這三年。」
「赫敏?」羅恩一愣。
「我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但我想那一定很難。」哈利指了指自己,「而我,恰好是英國巫師界最大的關系戶,救世主去當傲羅,這足夠有像征意義,赫敏說不定會好過很多。」
羅恩的神情漸漸嚴肅起來。他是一個大家庭裡的小兒子,還經常被妹妹壓制,雖然總是想要證明自己更應該受到父母重視,但對未來的野心和規劃卻不如前面的幾個哥哥(甚至不如妹妹)。
一直以來他想的就是,哈利干嘛,他就干嘛,哈利打比賽,他就去賣周邊,實在不行去韋斯萊魔法把戲坊打工,攢幾年還能入個股什麼的。
「為什麼非得是傲羅呢?」羅恩急了,「你可以申請別的職位,只要你在魔法部,戳在那兒,就夠了。」
「因為傲羅可以調動到別的部門,反過來卻不行。傲羅的選拔方式是獨一無二的,傲羅們自成一派卻受人尊敬,這塊陣地我得幫赫敏守好。」哈利隨手拍了拍腳下的土地,「這是什麼?」
「草唄!」羅恩心不在焉地說,「綠色的草。」
「這是巫師世界的未來。」哈利笑著說,伸手把他拉了起來。
第204章 番外:英國病人(1)
2019年,日本,廣島縣,嚴島神社。
海潮漫卷,漸漸湧上大鳥居的礎石,淺灘上散步的游客們不約而同地向岸上走去。落在後面的是三個穿和服的女郎,一位穿龍膽紫色無地的年長女人指了指身後,好奇地說道:「那人怎麼還不走?他是工作人員嗎,倫子?後面還有儀式?」
「什麼?」穿粉櫻付下的倫子詫異地回頭望了望,「沒有人啊。」
「咦?」年長女郎一呆,剛才她只是梳理碎發的時候隨意一瞥,這次鄭重其事地轉身看了一眼,「就在那兒啊,好像是個穿黑衣服的外國男人,個子蠻高的。」
「我看也沒有人。不過我們可以去租一個望遠鏡,博士。」另一個穿黑白縞紋和服的女孩機靈地建議。
「謝謝你,朱裡。」年長女郎舉起自己的手機,「我花錢買這成千上百萬的像素,終於能派上用場了。」
倫子注意到她的手機殼,忍不住悄悄地向朱裡使了個眼色,朱裡忍俊不禁,連忙擺了擺手。年長女人還在專注地對焦,壓根沒有意識到同伴們在笑什麼,忽然她手一顫,那台新手機應聲落地。
還好朱裡接得快。
「博士?」倫子心驚膽戰地看著搖搖欲墜的同伴,「你還好嗎?我們找個地方坐坐?」
「不、不……」女博士接過那台套著迪士尼情人節限定草莓手機殼的iPhone,深吸一口氣,再次把它舉到眼前——
「我就說吧!」朱裡驚魂未定地捧著手機,「機會總是留給有准備的人。」
「你還在說廢話!」倫子艱難地扶著那位「博士」,「快點來搭把手,她看上去可真糟糕!」
「這是什麼,恐慌發作?」朱裡頓時顧不上手機,連忙架住她的另一支胳膊,「你別哭啊,博士!你看見什麼了嚇成這樣?」
她們連滾帶爬地把人扶回岸上,倫子找來神社職員,強烈懷疑是遭遇了什麼超自然力量,宮司很快帶著人來,將不停顫抖著哭泣的女人帶去安置。
「神社裡也能鬧鬼?」沒有了外國友人,女孩子們順暢地切換回了母語,「你不是有個姐姐嫁去出雲大社了嗎?」
「我在問啊!」倫子焦頭爛額地編輯著Line,「她在香港的時候好好的?」
「好好的吧?」朱裡也摸不著頭腦,「怪不得醫學部的人排隊等著研究她,誰家被雷劈還能劈出PTSD啊?」
「那不能叫作『被雷劈』吧?」倫子抬起頭,十分嚴謹,「當時是晴天,她和布倫南教授的頭發都沒有飄起來,布倫南教授比她還高,頭上還別著個金屬的發卡,但偏偏倒下的是她。」
「但她身上確實出現了利希滕貝格圖案Ⅰ,而且現在都沒消,前天晚上泡湯我看見的。」朱裡對八卦津津樂道,「聽說布倫南因此被指控謀殺。」
兩個女孩聊得投機,渾然不覺旁邊多了個外國男人,他好像是從空氣裡冒出來的一樣,正出神地聽她們說話。見對話告一段落,他才捏著一只粉殼子手機走過去。
「打擾了。」男人的神情並不十分令人愉快,「我想這是你們落下的手機,工作人員是這樣告訴我的。」
「謝謝你,先生。」女孩子們對望一眼,換回了英語,倫子站起來鞠了個躬,上下一打量,忽然一愣。
「怎麼了?」朱裡湊過來。
「外國男人,黑衣服,高個子。邪祟會不會就是他?」倫子用日語小聲說,「當時我們落在最後,潮水一直在攆著我們走,誰還能下去撿手機?總不能是豐玉比賣Ⅱ吧?」
她們一起眺望海岸,潮水已經完全漲起來了。但手機還是干燥的,一點兒水都沒進,按亮還能看到屏保一張紅通通的黃符。
朱裡握住胸口的十字架,勇敢地說:「你去找人來,我、我穩住他,天..父會保護我的。」
「在神社裡?」倫子懷疑地說,但她沒有啰嗦,裝作非常淡定地起身,快步走向正在進行祓禊驅邪儀式的和室。
現在,只剩下朱裡和那個「邪祟」待在一起了。她緊張地開始背《玫瑰經》,一不小心背出了聲,引來「邪祟」嘲弄的一瞥。
「我告訴你啊,我不怕你!」朱裡索性一把扯出頸中的十字架,抵在自己身前,「識相點你就自己離開,這裡是神社,我有十字架,噢還有這個,這是龍虎山的符,菅原道真和崇德院Ⅲ聯手也打不過的!你快收了神通走吧!」
她嚕嚕蘇蘇一大串,男人像是聽不懂一樣,只是安靜地站在一邊,直到滿頭大汗的宮司帶著倫子匆匆趕來。
「您就是土御門教授說的那位先生吧?」宮司是年輕人,英語水准十分感人,倫子眨眨眼,義不容辭地替他翻譯了一句。
「是我。」男人點點頭,「我來是為了確認,那個麻——是不是因為我們的原因?」
「據這位小姐所說,裡面的那位女士有著嚴重的精神疾病,不知道怎麼發作了,和您以及土御門教授都沒有關系。」宮司連連鞠躬道歉,渾然不顧倫子難看的臉色。
「怎麼叫『和他沒關系』?」朱裡大怒,「明明就是被他嚇的!剛才我們都看不見這個人,只有她一個人能看見!」
「你說什麼?」男人、宮司包括兩個年輕的巫女都愣住了,「剛才是什麼時候?」
「就是你在鳥居下面不知道干什麼的時候,漲潮了還不走!」一貫好修養的倫子這下也有點生氣了,「否則你要怎麼解釋手機的事?」
「如果真像你所說的那樣,現在我本人,還有這個手機應該都已經濕透了。」男人冷淡地說,「我只是看到手機、撿起來然後交還失主,就是這麼簡單。」
「說不定是海鷗撿起來,扔到了地上,被路過的好心人發現。」一個輕柔空靈的聲音在她們身後響起,似乎是巫女,「鄙社附近的生靈都很有人性。」
倫子和朱裡完全不受控制地回頭望去——陽光在某一瞬間似乎格外耀眼,兩人暈暈乎乎地跌坐在休息區的長椅上,看著神社一行人匆匆向那男人道別,分赴神社不同方位。但那男人仍然沒走,他甚至就坐在另一排椅子上,不知道在等什麼。
很快,倫子就看到一個穿燦金色狩衣、也是個宮司模樣的小老頭急匆匆從神社外趕了進來。她本科專攻是民俗學,還從來不曉得日本有金色狩衣這一說。老頭和她們離得很近,能聽到他責怪那男人說:「……就為了一台手機,差點就暴露了,你們歐洲現在半開放了,我們可還在走鋼絲呢!」
倒是一口流利的英語。
「這是我本人的習慣。」男人似乎不想多說,「沒出問題嗎?」
「沒有啊!」老頭也奇怪得很,「裡裡外外都檢查過了,櫻花季就要到了,游客暴增,不可能出岔子的。」
「所以問題出在我身上。」男人平淡地說,「或者是那個女人身上,你去看過她了嗎?」
「哭睡著了,不停地做噩夢,醒來就繼續哭。」老頭一臉的憂心忡忡,「她不是我們國家的人,持中國的護照、拿美國的綠卡,好像還和東大那邊有什麼聯系。」
「明白了。」男人點點頭。
壞了,倫子心想,她們一定撞進什麼違法犯罪組織了!
這時,有人在她們耳邊打了個響指,倫子眼前一花,仿佛做了長長的一個夢,醒來就重新擁有了清晰的視野和聽覺,手腳也能動彈了,剛剛發生的爭執、偷聽到的字句卻像是黑板上的粉筆字,被擦得一團模糊。
壞了,倫子心想,她一定是被催眠了!
因此當那金色狩衣的老頭送來兩碗茶湯請她們喝下時,她堅決不肯喝。
「你干什麼?」朱裡迷惑地問,「我真的渴了,海邊風真大。」
倫子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要喝你喝!」
於是朱裡就喝了,但什麼事都沒發生——她既沒有突然暈厥過去被打包扛走,也沒有口吐白沫、七竅流血地被滅口。
倫子將信將疑,也喝了一口,抹茶微苦的氣味在她的舌尖回蕩,略帶腥味的鹹風中,她好像嚼了一大片脆海苔,徹底被這種滋味治愈了。
舒坦,真高興……倫子情不自禁地露出一個微笑。
老頭和那男人對視一眼,開口將她們請到了茶室。倫子進門時還在想那個高大的外國人要怎麼折疊身體鑽進來,一抬頭發現人家早就已經進來了,坐得還非常不符合規範。
怎麼回事,倫子直覺得這滿身的知識都在背叛她,茶室還能有兩個門?瞎坐也可以的嗎?
但是不要緊,她今天高興!
年輕女孩們一坐定,金狩衣老頭就迫不及待地發問了:「與你們同行的那位女士是誰?來日本做什麼?」
「我們學校文學院的博士後研究員,她之前的導師坎迪絲·布倫南希望她留下來擔任AP,但她正在猶豫,因為之前出了一點小事故,她更想離家近一點,目前在港大和東大之間猶豫。」
「效果不錯。」金狩衣老頭捻著山羊胡,「什麼事故?」
「被雷劈了,在英國。去年……啊不,前年,布倫南教授和她被劍橋邀請,為了什麼事我不知道,總之她成為了植物人,差不多一年吧,去年七月底才醒。」
「咣當」一聲,那個男人不知道怎麼弄翻了燒水的火爐。他想站起來,但是房間太矮站不直,只好又坐下,目光灼灼地望著這邊,黑眼珠像兩團漆黑的烈焰。
「她……」他搶走了發言權,卻不知道該問什麼,「她是個怎麼樣的人?」
「這個問題太寬泛了!」金狩衣老頭十分不贊成。
倫子和朱裡雙雙陷入了沉默。
「她是個很好的人。」倫子率先開口,「每一個來自東亞的學子都知道,遇到了任何困難,都可以向她求助。」
「但我覺得她其實不喜歡……呃,我們?也不是,她似乎厭倦接觸除大部分人類,她幫年輕人的忙、布倫南讓她帶碩士生、給本科生上課,本質上都是為了找一個讓她不得不打開門、與人交流的理由,否則她會在屋子裡悶到死。」朱裡持不同意見。
「沒錯,她認識很多人,但從來都是別人找她,她希望我們因為有事相求而上門,卻不想和我們有進一步的接觸,最好事情結束就一拍兩散。她獨來獨往,沒有朋友,也並不需要朋友,要不是她的醫生不允許她獨自出行,她來日本也根本不會邀請我和朱裡。」
「她其實是個很冷漠的人。」朱裡下斷言。
「外熱內冷的人。」倫子嚴謹地補充道。
男人陷入了沉默,似乎有些失望,又有些困惑。
「怎麼?」金狩衣老頭好奇極了,「她的性格有什麼要緊嗎?」
「不。」男人輕微地搖了搖頭,問話繼續下去,「你叫什麼名字?」
「近衛倫子。」
「我姓椿,椿朱裡。」
「不錯的名字,椿小姐。」金狩衣老頭核對著手裡的證件,「那位女士呢?」
女孩子們面面相覷。
「我不會念。」倫子為難道,「也……忘了。」
「她有英文名的,我們一般都直接叫那個名字。但她出的那個事故太過邪門,她媽媽覺得或許就是這個名字的原因,就不許她叫這個名字了。」
「什麼名字?」
「哪裡邪門?」
男人和老頭對視一眼,老頭嘆了口氣,比了個「請」的手勢。
「那是個什麼名字?」男人問。
「莎士比亞著名愛情悲劇故事的女主角,據說她的本名聽上去和那個名字很像,她說這樣可以被很快地記住,同時大家又會覺得她是個怪胎,可以免去許多不必要的社交。」
「倒也沒錯。」金狩衣老頭點點頭,「所以究竟是怎樣邪門的事件呢?」
於是倫子復述了一遍那場詭異的雷擊。金狩衣老頭滿臉的「就這」,撇撇嘴說:「嗯……突發的極端天氣情況也不算罕見,特別是在英國。」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那男人一眼。
「她醒來後出現了記憶混亂,搞不清楚自己是誰,除了她的父母,沒人能靠近她。等她終於弄明白發生什麼事,她開始了無法抑制的大哭,感覺要把身體裡所有的水分都哭出來一樣,期間呼吸性堿中毒好幾次,最後他們不得不給她打了鎮靜劑。」
「醫生說,這或許是因為她在植物人期間做了一個夢,她的PTSD並非因為被雷擊,而是因為這個夢太過深刻。」
「噢還有!」朱裡又想起一件事,「她醒來後口音變得非常奇怪,滿嘴的英音,說起話來陰陽怪氣的,甚至還無師自通地掌握了拉丁語,簡直是奇跡。」
「是嗎?」男人輕聲道,仿佛有一股細細的喜悅、細細的希望從那黑發黑眼黑大衣的漆黑殼子裡劈出來,「你們很了解她?」
「她有個博客啊,她全寫在博客上了。」朱裡調出網址,將手機推到他們眼前,「本來叫『夢的解析』,後來改名叫『夢的扯淡』,缺點是用中文寫的,優點是谷歌翻譯做得很不錯。」
「我懷疑全世界所有的心理醫生對付PTSD患者只會這一招。」倫子忍不住小小地吐槽了一句。Ⅳ
她這句有自我意識的話語令金狩衣老頭警覺起來。「這麼快?」他低頭看表,「不應該啊!」
「你家裡有沒有人……嗯,從事我這一行?」老頭急忙問。
「她有個姐姐嫁進了出雲大社,家裡好幾個叔伯在熊野三山。」朱裡快人快語。
「別什麼都跟外人說!」倫子立馬不高興了,「天啊,我該怎麼讓你閉嘴!」
「啊,那就很正常了。」金狩衣老頭眯起眼睛笑得像只狐狸,分別遞上兩張名片,「鄙人土御門式平Ⅴ,如果兩位在接下來的三天內有任何身體不適,可以到國境之內任意一間神社求助,出示這張名片即可。」
第205章 番外:英國病人(2)
她在一間和室裡醒來,被褥上擱著柚子葉,身邊圍著注連繩。像她這樣案牘勞形的人,偶爾這麼躺一躺真不賴,軟床是所有腰痛患者的畢生之敵。
只要我不去想,我就可以當一切都不存在。她默默地在心裡說,摸到臉上干結的淚漬,干脆從手包裡摸出鏡子來擦掉重畫。
有段時間她連鏡子都看不了。低頭洗臉時摸到自己原來的五官,竟然會感覺到無比陌生。
到底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
打住!只要我不去想,就可以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倫子和朱裡找過來的時候她正扣緊粉餅,女孩子們誇張地贊美她技藝如何精湛,她也只是笑笑:」說好今晚要去給你的擔當開酒,不打扮得好看一點,豈不是丟你的臉?」
「唉喲!」朱裡捂住臉,「這裡是神社啦,不要說這種話題。」
「等很久了嗎?」她裝作不經意地問,「沒去島上其他地方逛逛?」
「宮司覺得游客在他們這裡出了事很過意不去,就請我們去茶室體驗了一下。」倫子說,「喝起來真不賴,手藝比我姐姐強多了,我現在還在回味。」
「紐約可以學,一周一節課,雖然我沒堅持下來。」她收拾著東西,隨口道,「想學的話,給你負責人的號碼。」
「為什麼沒堅持下來?」朱裡好奇地問。
「他們似乎想營造一種……所有的學員都是相親相愛大家庭的感覺。」她低垂著頭,看上去有些冷淡,「我最受不了這個,惡心。」
「還好你不是研究機器人的。」朱裡干巴巴地開了個玩笑,「否則你這種瘋狂科學家,早晚有一天會把世界變成一個大機房,你一個人守著六十億機器人,美滋滋地生活。」
「那又怎麼樣?」她也笑,「只要我不是機器人就行了。」
只要我不想,就能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她們說笑著走出來,她去找宮司道謝,又把商店裡販賣的御守、朱印帳之類的紀念品全買了一遍,主打一個「心意不到錢到」,帶回去當伴手禮也好使。
汽船破開波浪,載著她們在瀨戶內海上航行。這類常設的渡輪乘客總是不多不少,她從甲板上看風景回來,忽然發現自己的座位上被人放了東西。
她曾經最熟悉不過的一樣東西。
不是她不去想,就可以當作一切都沒發生嗎?
「哇這是什麼?」朱裡從她背後探出胳膊,一把抄走了那根魔杖。
「你們能看見?」她忽然轉過身來,覺得自己的嗓音像繃緊的絲弦,尖利得仿佛能衝破屋檐。
滿船艙的人都在看她們。
「能、能啊!」朱裡嚇了一跳,連忙把魔杖放回去,「做工還挺精細的,跟官方賣的那些樹脂貨沒得比。」
「這是你的嗎?」倫子眼巴巴地望著她,「看上去有些年頭了呢!」
「保養得蠻好呢,我剛剛看過,那些縫縫裡一點灰塵都沒有。」朱裡看上去很想再拿起來把玩一下,但懾於她的神情,終究也沒敢。
所以到底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
她現在所處的世界是真的嗎?
「不是。」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別過頭去,「不是我的。」
倫子拿了魔杖去交給工作人員。她心煩意亂,完全沒辦法平靜,只好又回到甲板上看海,被風吹得淚眼汪汪。
朱裡膽戰心驚地陪在她身邊——PTSD患者有很強的自毀傾向。
「抱歉,我今晚可能沒辦法陪你去見那位……琉月,對吧?」她笑了一下,「我得去見一下心理醫生,說不定還得開些藥,或許你有認識的人推薦嗎?」
朱裡愣了半天,才發了瘋似的找倫子。「她一定會知道!」朱裡拍著胸脯保證,「她家很有勢力的,說不定連會中文的醫生都能給你找到,這種事還是用自己的母語來說更舒服一點吧?」
「那太好了。」她展開雙臂,濃紫色袖子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大海真美。」
2019年,三月,日本,東京都,多摩市,某町一丁目。
她離開心理醫生的私宅,慢慢將手裡的臨時病歷撕成碎片,找了家便利店扔進垃圾桶,再出來時,手裡拎著一提袋冰啤酒。
出門是一條阪道Ⅰ,一直通到下面的多摩川,站在這裡就能聽到水聲。不知道為什麼,東京的櫻花倒是開得比廣島要早Ⅱ,她只是站在這裡發呆,偶爾就有花瓣往她酒裡飄。
她一口氣喝空一整個易拉罐。
或許是她真的病得無可救藥了,或許是心理學才真病得無可救藥,無論她說什麼,那個醫生都以一句「幻覺」應對,再不好好干預就會精神分裂,她再說倫子和朱裡同樣看得見,醫生滿臉的「壞了」,說她這是人格解體的前兆,她問怎麼辦,醫生說吃藥,吃了藥你就不再思考,只要你一直吃藥,穩定住就不會惡化。
她現在覺得這個世界可能也是假的了,怎麼出來旅個游、考察一下未來可能的工作環境都能遇見這麼荒誕的事?
手背一涼,下雨了,雨的觸感是真的。
她覺得自己在崩潰的邊緣徘徊。要是以前,她會找個地方避雨,可是現在,中雨以下她連傘都不想打。
怎麼活了又活,她總是在錯誤的地方做錯誤的事?怎麼總是不得不扮演一個「本地人」?到頭來,她還是要小心掩飾自己不合時宜的口音與習慣,在怪話脫口而出之前咬住舌尖,否則她就要吃下一把藥片,昏睡一場,醒來變成個不會思考的白痴。
她寧願相信她是真的瘋了。所有的一切都是臆想出來的結果。或許連帶她身處的世界也是幻覺,死後就是這樣,只要不去戳破它,靈魂就會在永恆的夢想花園裡徜徉下去。
就不能幻點兒好的嗎?怎麼還是得上班賺錢,就不能一下子給她五個億?好可惡的肥皂泡,好邪惡的幻覺,看她怎麼戳破它!
「呃!」她響亮地打了個嗝。
夜深人靜,唯有風雨瀟瀟,花也瀟瀟,陪她走在空曠的阪道上。袋子裡的空罐越來越多,哪怕晚飯沒吃,她也實在撐得喝不下了。
手機響了起來,是朱裡問她到哪兒了。
「我可能得在附近找間旅館。」她騰出手來打字,「睡吧,別等我,難道我還能摔——」
一個單詞沒打完她就滑倒了,該死的阪道!該死的雨水!她甚至在往下滾!
但很快有人攔住了她,如果不是用腳就更好了。她攔腰撞在人家的腿上,心裡還在想著這算動力勢能還是重力勢能,已經被人半抱半扶了起來。
「自己能站嗎?」好心人問,用英語。
梅林啊,或者其他什麼人啊,幻覺可以這樣真實嗎?她聽到他的聲音,感受到他的手臂、他的體溫,聞到他衣服上柔順劑的香味,她忍不住松開了手,空罐子「當啷啷」地滾下去,這都沒把這幻覺驚破!
「西弗勒斯……」她輕聲道,眼淚又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淌,「西弗勒斯。」
如果幻覺都是這樣的……那也不行。
「對不起,我喝醉了說胡話,你最好沒聽清。」她喃喃著向好心人道歉,眼睛被淚水和雨糊得睜不開,「我是精神病人,我包裡的藥可以為我作證,請跟我保持距離,如果我冒犯了你,我不負法律責任。」
她想要掙脫,好心人那個相似度100%的懷抱令她沉淪,但她想要掙脫,雖然最終沒能如願。
鬧鐘響了。
她嚇得一骨碌爬起來,趕緊又把眼睛閉上。
起猛了,她什麼身家啊還在地鐵車廂裡擺上床了?
但鬧鐘確實又很吵,她大喊著讓Siri閉嘴,一邊開始習慣性地背《人權宣言》,但這招現在不管用了,她的法語水平已經今非昔比,這玩意兒已經無法讓她快速清醒。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再度鼓起勇氣睜開眼,險些驚掉了下巴。
聞名不如見面啊,怎麼會有如此淫..亂之地呢?天花板是一面高清大玻璃,還吊著奇奇怪怪的掛鉤和軌道,除了正對著床的逼真布景,四周還散落著一些X形、三角形、T形用具,角落裡有一台自動販賣機,肯定不是賣咖啡和三明治的。
壞消息是她大概被人撿..屍了,好消息是證件都還在,腎也在,身上沒有奇怪的針孔,只有信用卡丟了一張,等下她從醫院出來,順路去趟銀行好了。
她開始搜索附近的婦產科診所,無論如何先搞到ECPsⅢ吃了,傳染病檢查和艾滋病阻斷什麼的,估計要去大醫院。至於報警……太麻煩了,反正她不記得了。
處理這種事她經驗豐富,就是沒想到有一天會輪到自己頭上。戰績也異常丟人,幾罐啤酒就醉到翻篇,說出去估計會被開除省籍。
她花了一分鐘思考要不要洗個澡再走,答案是否定的——她的副業夠多了,對影視行業不感興趣。
昨天沒來得及還回去的和服放在床邊——要死了誰家好椅子上有個洞啊?一想到那個洞被期待著通過什麼東西,她就一陣惡心。但令人意外的是,衣服很干淨,沒有酒漬、泥漿或者其他什麼液體,雖然疊得一塌糊塗,但至少她不用花錢買下這件無地……等等?
租賃店的女將Ⅳ千叮嚀萬囑咐,和服清洗是一套復雜的流程,不能簡單過水,要把表裡拆開、分別干洗好後再縫合……她看了看時間,看來這人這一夜挺忙啊?
或許連摔倒都是她的幻覺?
昨夜和朱裡的對話確實存在,那條消息真真切切地發出去了,朱裡讓她一個人小心,她還說了聲「好」。
完全沒印像了,就當那是真的吧!
她打開油管,嘗試找一個著付教程照葫蘆畫瓢——無論如何,也要堅持到她走進最近一家優衣庫,或者其他什麼快消店,哪個牌子都行,她總不能穿著秋衣秋褲羽絨馬甲上街……不對,誰給她穿上的內搭?
難道是她弄錯了?她只是遇上了一位樂於助人的好心人,對方拿走了信用卡作為補償?這能刷走多少錢啊,她這張卡新辦的,免密支付額度只有一百刀啊!
她有些不高興,她不喜歡欠人情。
對方似乎也是這麼想的,她正照著教程給腰帶打結,就聽到有人刷卡進門的聲音。
「嗨,早上好!」她緊張地盯著屏幕,笨手笨腳地兜著一堆寬布條、細布條和短布條,「密碼是600109,額度有兩千刀,你隨便套現好了,我不會報警的。」
沒反應。
她的視線根本不敢離開,0.5倍速就已經跟不上了,想按暫停都騰不出手,只好又一字一頓地把六位數字報了一遍,切換日語又報了一遍,最後她疲了,覺得自己老了好幾歲。
「麻煩稍等我一下。」她欲哭無淚地說,兩手兜在背後,和各式各樣的紡織物復雜地絞在一起,「我包裡還有些紙幣,不介意的話先拿去,算了你可能聽不懂……你聽得懂?」
那個人終於動了,他慢慢地走上前來。
盡管她的注意力全放在視頻裡硬邦邦裝溫柔的機械合成音上,但耳朵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一些東西。
腳步聲。
她慢慢地停了下來,只聽到自己一聲急過一聲的喘息。她鼻子發堵、眼睛發漲,眼淚迅速地積聚著,手抖得不成樣子,幾乎要站不住。
手機屏幕上隱約映出那個熟悉的輪廓,就在她身後,什麼都沒變。
她拼命地克制著自己,不要再次哭崩。這也是幻覺嗎?還有幻聽?到底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她怎麼能在艱難學習如此復雜流程的同時、產生這麼逼真的幻覺?
「別激動,阿波羅尼婭。」背後的人說,「轉過來,看著我。」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5-4-11 23:31
第206章 番外:英國病人(3)
她手一松,那些織物稀裡嘩啦地掉了一地,掉還掉不利索,亂七八糟地掛在她身上。但隨著一陣光芒閃過,它們立即變得整整齊齊、各司其職,連那仿佛要把她胸勒小一號的力度都和昨天租賃店的辣手老太太如出一轍。
「所以,」她哽咽了一下,「你是怎麼死的,西弗勒斯?」
「什麼?」
「我還有哪裡沒算到嗎?命運糾正了它的軌跡嗎?」她猛地轉過身來,「為什麼你還是死了?」
她眼前一陣陣地發黑,下意識伸手去扶床柱,但,在現代日本很難找到一張復古的四柱床,它的四角只有軟..墊..手..銬。還好她很快被人扶住,抱著她慢慢坐到地上。
「這是什麼?」他舉起他們握在一起的手。
「手。」她哭著說,拼命想收住眼淚,可是大腦全然指揮不動淚腺。
「熱嗎?」
「熱的。」
「什麼顏色?」
「膚色。」
「所以我怎麼會是幽靈?」他有些好笑似的,「我活著,你也活著。」
「那你就是我的幻覺。」她冷靜地說,「能不能快點兒消失?我不想精神分裂。」
他無語了好一陣兒。但好兆頭是,她至少沒有再次崩潰失去意識,更沒有轉身就走。昨天的魔杖是個定向門鑰匙,只針對她一個人生效,誰知道她碰都不碰。
「是什麼讓你覺得我是幻覺,或者幽靈?」斯內普拿出十二萬分的耐心,他以前從沒有這東西。
「因為我做了個簡單的減法。」她調出計算器按了按,「你六歲的時候,我爸才出生,他現在是個小老頭。」
見他不說話,她反倒輕松起來:「所以快點消失,嗯?我想我真的要提前結束旅程,這地方太邪門了,除非東大給我的薪金翻倍。」
「因為你並沒能『活』到老年,阿波羅尼婭。」斯內普輕聲說,「大多數人都會選擇順其自然地老去,但事實上,也可以不那麼做,否則巫師就太吃虧了。」
「吃虧?」她完全不信,「哪裡吃虧了?」
「一個麻瓜,往往擁有二十年的少年時代、三十或四十年壯年時期,最後才是二十年的暮年。但對於巫師來說,八十歲後,至少還有四十年好活。」斯內普說道,「如果巫師的時間像麻瓜那樣流動,那將是一場殘忍、漫長的死刑。」
「說得像真的一樣。」她不為所動。
「否則巴希達·巴沙特和格絲爾達·瑪奇班早就老成一團動彈不得的枯骨了。鄧布利多也依然敏捷得像個年輕人,不是嗎?如果沒有黑魔王,他的時間或許會停留在他親手將格林德沃關進監獄的那一天。」
「那你——」她忽然說不下去了,斯內普看上去就跟她同他訣別的那天一模一樣,當然,他自己不知道那是訣別,他們只是一起開了個會。
「因為我無法接受。」他平靜地說,手臂顫抖了一下,和她交換了一個擁抱。「現在你相信了嗎?」斯內普在她耳邊問道。
她甚至微微笑了一下,打開《哈利·波特與魔法石》的第一章,開始念:「家住女貞路4號的德思禮夫婦總是得意地說……他們從來跟神秘古怪的事物不沾邊,因為他們根本不相信那些歪門邪道。」
讀完第一段,她有些驚訝地拍了拍他的背,催促道:「你怎麼還在這兒?回你的書裡去!除了我爸媽,我不會愛現實中的任何人。」
斯內普快被她氣笑了。但他也知道,這不能怪她。
「沒有什麼書。」他把手機抽走、按滅、扔到床上,「我們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只有這一個世界,你不是去到了書裡,你仍然在這兒。」
「你是說我從來都沒離開過?」她看上去又要哭了,「我一直生活在幻境裡,我爸爸媽媽是假的?」
斯內普只好拿出事先准備好的緩和劑,效果顯著,她看上去平靜多了。趁此機會,他簡述了一下這個閉環,二十年了,哪怕當事人都已經離世,也足夠他們這群頂聰明的巫師還原出事情的來龍去脈。
「麻瓜編輯認為真實的故事不夠精彩,更不夠引起兒童讀者的共鳴。」她臉上從沒出現過這麼呆滯而茫然的表情,斯內普忍不住笑了,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充斥著他的內心,像即將爆炸的氣球,「還好鄧布利多很早就開始推演,如果沒有你,這一切會是什麼樣子。後來書一本一本地寫出來,我們都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她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一時覺得自己像個小醜,一時又覺得是自己成就了自己。要不是坎迪絲的碩士加斯帕滑雪摔斷了腿,她也不會臨時頂上、然後不得不連續熬夜、甚至在飛機上量子速讀英文原著,出事那天她正要找個地方買傳說中的第八部——電子書排版很蠢。
格林格拉斯夫婦一早想要的就是個能為家族犧牲的女兒,如果是加斯帕去了英國,雷就劈不到他頭上了。
所以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為,陰差陽錯?
「怎麼了?」斯內普問,「任何問題?」
「所以我真是個麻瓜對吧?」她問,不想這裡面有什麼冤假錯案。
「我很遺憾。」斯內普輕聲細語地說,「你就算是個馬人也沒關系。」
「有關系,馬人不穿褲子。」她靜靜地說,「也沒什麼可遺憾的。」
捫心自問,她現在仍然覺得這一切都很荒誕,但這並非不可以接受的,她的心緒就此平靜,不再犯病,這就夠了——作為一個精神病人,幻覺不影響到正常生活,還有什麼可奢求的?
斯內普的手臂動了動,從麻瓜外套口袋裡取出一樣小東西,放到她的手心裡,沉甸甸的,還帶一條鏈子。
「它本來自己斷了,可去年忽然又好了。」斯內普用肩膀拱了拱她的頭,示意她去看,裂成兩半的墜子被一縷縷血絲似的物質捆在一起,看上去克得要命,毫無美感,「血盟是用靈魂締結的。」
「昨天?」她只想說這幻覺的邏輯也太嚴密了。
「當時鳥居下至少有四個魔法所的教授,他們的校長土御門也在,還有一只卡巴,我們都用了幻身咒,但是你只看見了我。」
「所以魔法所就在嚴島神社裡?」她直起身來,倒要看看還能怎麼編,「這麼小嗎?」
斯內普本能地覺得她神情不對頭,雖然五官很陌生,他甚至不知道在她本國的審美體系裡這算不算好看。
「魔法所的走讀生本來是騎海鷗的,但麻瓜越來越難纏,他們不得不改變方式——嚴島神社的那座鳥居是最大的一個『門』,還有幾個分散在各地,哪怕不慎被麻瓜看見,他們也會覺得那只是神社裡的見習人員或者角色扮演。」他謹慎地說。
越來越合理了怎麼回事,她承認她以前沒怎麼關注過其他國家的巫師,對於英國來說,日本實在太遠了。
「魔法所給你開的薪水高嗎?」她的問題天馬行空,而且緊緊地盯著斯內普的眼睛不放,「不對,你應該是平調吧?怎麼校長還是那個什麼——」
「我只是來幫一個小忙。」他擺弄著那個墜子,「這些日子我一直在香港,聽說你來日本前在那呆過一周,我們竟然沒有遇上。」
她卡了一下,想起自己串通格林德沃撒的那個謊,這些記憶在她的腦海裡,依然像昨天剛發生的那樣新。看起來格林德沃遵守了承諾,如果不是那個墜子自我修復了,鄧布利多或許連「香港」這個假地址都不會告訴斯內普。
「傻子,我如果真的在香港出生,早就對各種蟲子免疫了。」她苦笑了一聲,覺得有點羞愧,生怕會引出什麼「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的離譜劇情。
「所以我也去其他地方轉轉。」他溫和地說道,「這些年一直。把波特送走我就辭職了,很少回去英國。希腊有個城市真的叫做『阿波羅尼亞』,我在那裡住過兩年。」
「為什麼不回去啊?」她問,帶著點兒好奇,「想做旅行家環游世界的明明是鄧布利多,你倆的性格差得蠻大的。」
「因為……」他只說了一個單詞就再也說不下去了,不得不頓了頓,「我早就打算好了,當所有這一切都結束,我就辭職、搬家,開始新生活。但是……」
她平靜地看著他。
或許她本可以和幻覺和平相處,但現在看起來是不行了,人總不能和幻覺談戀愛吧?而且這幻覺也太貼心了,她想什麼就來什麼,再這麼下去,她非得放棄現實生活、瘋個徹底不可。
「你想坐飛機嗎?」她突兀地打斷了斯內普的話,雖然這人正處於一種窘迫的沉默當中,「我有飛行執照,三照都考全了,帶你飛一次?我甚至想過,如果學術之路不好走,我就去給土豪開灣流,當飛機遇到顛簸的時候,就用標准英音給他們背莎士比亞。」
他們分享了斯內普刷她的卡帶回來的早餐——日本巫師貨幣是金小判,下面還有硃金、分金和釐金Ⅰ,簡而言之,都得進博物館,一個都花不了。但她既然做了決定,就再不會被外物左右,這頓飯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她的飽腹感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都無所謂。
谷歌地圖上顯示附近的調布有一家飛行場,可以租小飛機,臨時申請航線、轉換執照有點來不及,但好在錢能撫平一切,最後她只拿到一架塞斯納C172,從東京都飛大阪。Ⅱ
「你應該不需要吧?」她幫斯內普檢查降落傘,「航程要求,我頂多飛到3000英尺,這小玩意兒也飛不了太高。」
「我沒試過。」斯內普慢慢說道,重新拾起從前揣摩她意圖時的感覺,「黑魔王發明那個魔咒,炫耀的成分大於追求極限。」
「當然!」她調整著耳麥,隨口回答,一邊熟練地檢查著各個項目,「噢我真高興,沒在這裡看到假名。」
「假名?」斯內普坐在副駕駛位上,笨拙地拉緊安全帶,「有什麼我能幫你的?」
「現在還沒有。」她輕松地回答,「假名,日語一種用來為外語注音的拼音字母,據說日本人自己也看不懂,其離譜程度就好比黑魔王強調純血。」
她是如此流暢地說出代表著「過去」的玩笑,甚至能在兩個時空之間來回切換,看上去似乎是真的恢復正常了。「塔台,我必須要確定你真的不擅長英語,對吧?」她笑著打趣。
「他說什麼?」斯內普眉頭皺得死緊,幾乎以為耳機出故障了。
「應該是說他們機場不接國際航班。」她苦笑了一聲,「如果有緊急情況會找他們的老主任來。這個國家的老人英語可比年輕人好太多太多,口語、聽力、書面……各種意義上。」
「那你怎麼辦?魔法也不能讓你在五分鐘之內速成日語。」
「我會的這幾句夠用了。美國的塔台裡甚至有印度裔,當他們遇上全日空的飛行員,那可太精彩了。」她嘖嘖稱贊,「我甚至在進近排隊的時候笑場過。」
彼時飛機已經停在跑道口待命,她把手放在油門杆上,向他偏了偏頭,笑道:「一起嗎?」
斯內普把手放了上去,幾乎是立刻覺得自己出汗了。
「看這裡。」她指指點點,「指針每過兩就告訴我,能看懂吧?」
「我想我和魯伯·海格兄弟倆沒有什麼血緣關系。」
她快樂地吹了一聲口哨,帶動杆子向前推,飛機開始慢慢滑行、加速。
「二十。」
「二十。」
「四十。」
「四十。」
「六十。」
「六十。
「八十。」
「收到,八十節。」
然後她就收回了手,他才報了沒幾個數。
「然後?」斯內普不明白為什麼這就結束了,明明兩個輪子還在地上滑。
「然後就是我的事了。」她拉起操縱杆,「除非我突發心髒病!你就只管把咱倆救出去,飛機讓它掉吧!」
飛機爬升期間她再沒說過一句話,直到某個儀表讀數顯示他們已經到了預定高度——顯然他不知道是哪一個。
「起飛和降落是整個飛行過程中最容易出事故的階段,我剛才那樣是不對的。」她平靜地說,有條不紊地檢查各項,「事實上我一直覺得,我出事之後,我所有的執照,駕駛、飛行、潛水和持槍,都應該重新考……不,或許我應該被剝奪資格。」
「你會好起來的。」斯內普望著她,「你經歷過比現在更艱難的時候。」
「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過去』與『回來』,帶給我的痛苦並非1+1=2那麼簡單,我的人生被劈成了兩半,中間硬生生多出一段截然不同的故事,每一段都有可能是假的,一來一回,我的整個人生都被否定了。」
「都是真的。」斯內普立即說,他終於明白阿波羅尼婭為什麼要帶他來坐飛機,他們現在在2800英尺的空中,她是飛行員,而他對此一竅不通,他不能對她施加任何影響與干預,她是、也必須是冷靜而理智的。
「是嗎?」她抬手關了一個什麼東西,手重新放到操縱杆上,方才那種肆意輕快的樣子蕩然無存,「我剛剛關掉了自動駕駛,只要我樂意,飛機幾秒鐘之內就能掉下去。現在,離開我的生活。」
第207章 番外:英國病人(4)
「你別衝動。」斯內普立即道,飛機在他話音沒落的時候就開始抖動。
「下面是長野縣的深山,機毀人亡也只死我一個。但是我死你也一定會消失。」她冷冷地說,「走。」
「做不到。」斯內普強硬地說,「魔法與麻瓜科技互相干擾,我現在幻影移形,我們兩個都會死。」
「別再試圖迷惑我。」她忽然笑了一下,「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幻境再美好,也不能當真。我絕不可能屈從於這些東西,我是我自己的主人。」
「如果你真像你所說的那麼堅定,有些話就沒必要說出來了。」
她握著操縱杆的手抖個不住,雖然抖,但伸向引擎開關的動作卻很堅定。
「好吧,我會消失。」他屈服了,「你先打開那個自動駕駛,轉過頭來我就不見了。」
她檢查了一遍各項參數,再次打開自動駕駛。轉過頭來,副駕駛位上果然已經空空如也,只剩安全帶還扣著。
幻覺消失了,可她卻並不覺得高興。哪怕她把唯一的引擎關掉,飛機也不會立即垂直墜毀,小飛機滑翔迫降的生還幾率很高,這個事實她知道,卻騙過了幻覺,他真的信了。
難道幻覺不是基於她本心而產生的嗎?難道他們沒有共享她腦子裡的所有知識嗎?幻覺甚至都可以迎合她內心的渴望、編造一些合乎情理與邏輯的美好夢境,沒道理忽然就……
除非他是真的。
天空晴朗而干淨,她環顧四周,那種強烈的不真實感正在慢慢淡去。她正坐在駕駛艙裡,雖然這一台很小,但她從前開過大的,親手操縱那樣一台幾十噸的龐然巨物,在三萬英尺的高空上航行,帶給她的滿足感遠遠超過飛天掃帚。麻瓜科技最浪漫的那部分,源於他們把本不可能的東西送上了天。
在什麼山頭唱什麼歌,現在她回來了,當然要選擇眼下能把握住的,她的生活絕不能再次失控。有那麼一次就夠了,這一頁翻過去,就當過去已經死了。
他們披著霞光起飛,到大阪時天已經黑了。夜風有些大,她一只眼睛盯著起落架,一只眼睛調整襟翼,同時艱難地給管制員的關西腔英語解碼,其他的統統交給習慣。說不忐忑是假的,因為嚴格意義上講,她都快四十年沒飛過了,起飛准備時她甚至一直在擔心自己是否還記得checklist的全部內容。
不過好在她成功了,一次成功的飛行,她試著就此重新握住自己生活的錨。
「女士,您應該還有一位乘客。」電瓶車來接她去航站樓,老司機卻不肯走,「我注意到有兩套降落傘。」
「我半路把他扔下去了。」她開了個玩笑,一邊試圖和倫子、朱裡聯系,希望她們還沒報警。
「我在這裡。」有人說,探身坐到她身邊來,敲了敲司機的背板,「可以走了。」
她一動不動,渾身僵硬。
「別擔心,不是你的問題。」斯內普明智地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離,甚至沒看她,生怕她再受刺激,連聲音都淹沒在電瓶車啟動的嗡鳴裡,「我沒有消失,我一直在那裡,就在座位下面,但駕駛艙裡太吵了,你發現不了我的動靜。」
她困惑地眨了眨眼,一道靈光劃過她的腦海。「你去練了阿尼瑪吉?」她失聲問道。
「我還以為你會裝作看不見我,不肯和我說話。」
她搖了搖頭。從意識到斯內普被她騙了的那一刻起,她就開始著手做好認命的准備——這一切都是真的,只是陰差陽錯。
但她還是沒辦法和「從前」一樣和斯內普相處,剛才全靠一腔魚死網破的勇氣撐著,現在卸了勁兒,她還是緊張,還是會不受控制地顫抖,眼一眨就會落淚。
辦完手續出來,他們之間還是隔了八丈遠。「我不想趕夜車回東京。」她努力找著從前的感覺,雖然記憶仍在,但她的軀體顯然不肯配合,「我去找間酒店住下……再見。」
「那我呢?」
「啊?」她茫然地問,「你幻影移形啊,要我幫你找個沒有攝像頭的地方嗎?」
「去哪兒?」斯內普顯然不肯罷休。
「我怎麼知道?」她更慌張了,「魔法所難道沒有給你安排住宿嗎?」
「沒有。」他面不改色地說,「離開東京我就無處可去了。」
「那你就回東京去。」她干脆地說。
「我不可以,你不了解日本巫師的情況。」他堅持己見。
這倒是,她真的不了解。
「那麼你可以去買一張車票,末班新干線回東京是九點半。」她看了看時間,又看了看地圖,「只要幻影移形去車站就好了,如果你手腳夠快,還來得及在十二點之前進入夢鄉。」
他們就在機場門口僵持住了,誰都不肯讓步。她當然知道斯內普是什麼意思,斯內普當然也知道,他們都裝作不懂,甚至都明白對方已經看穿了自己在裝傻。
這一頁翻過去了,她想,她得把自己的生活導回正軌。那多出來的四十年,可以存在,但不能影響到她的生活。
要緊關頭,就看誰臉皮更厚,她就慢了一拍。
「為什麼我不能和你一起去住酒店?」斯內普直接問。
「我不想住那種酒店。」她一口回絕,有些難堪,「攝像頭比我們兩個的手指腳趾加起來都多。」
「噢……」他有些想笑,「我不是故意的,但那種酒店沒有工作人員,當一個巫師帶著一個失去意識的麻瓜,這是他最好的選擇。」
「原來你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她有點生氣,決定讓他見識一下什麼是正經酒店,她顯然不能指望一個巫師在周游世界時住麗思卡爾頓。
錢花得多了,遇見的日本人英語水平也直線上升,至少前台要求斯內普出示護照時,他們都聽懂了。
「我沒帶。」斯內普非常敷衍地說,轉而面向她,「為什麼你定了兩間房?」
「如果你晚上睡覺需要抱著小熊聽我唱搖籃曲的話,可以敲門,Knock、Knock!」她翻著手裡的房型介紹,頭也不抬,腿肚子發抖,手心一層層地冒汗。
「需要小熊和搖籃曲的人是你。」斯內普毫不留情地說,「昨晚你尖叫著從夢裡哭醒兩次。」
很好,這下所有人都在看他們倆。
「我忘了。「她強裝淡定地翻篇,「如果你執意要求的話,好吧……不好意思,我只要一間房。」
「自己住嗎,女士?」前台非常上道地問。內網顯示她有一年多的時間沒在萬豪住一天,但之前之後的會員等級都維持得很穩定,以她的年紀來看,算是老客戶了。
「當然。」她了然地點點頭,「我的朋友只是陪我上去拿點東西。」
順利過關。
「我記得我給過你一套登記姓名是普林斯的證件。」電梯裡只有他們兩個,這令她感到不安,只好沒話找話,「那可是真貨,只要你按時去更新。」
「那個啊……」斯內普慢慢說著,將手從大衣口袋裡拿了出來,「在這裡。」
深紅色的小本本,獅子和獨角獸組成的復雜圖案金光閃閃。她辦假..證的時候這玩意兒還是海軍藍的呢。
她氣得眼前一黑,一直到進了房間都沒跟他說一句話。等她洗完澡出來,發現斯內普不知道什麼時候叫了一打酒,真稀奇。
「你喝他們本土的酒會頭痛,喝啤酒容易飽,也不喜歡氣味濃烈的酒。」他指了指那一水兒的干紅和冰白,「沒錯吧?」
「你怎麼知道?」她一愣,然後眼睜睜地看著他掏出一台嶄新的智能手機,屏幕還亮著呢,正打開的頁面就是她的博客,機翻成英語她也認得。
太羞恥了,她痛苦地捂住臉,整個人都蹲到地下去了,完全不敢回憶自己都在上面胡咧咧了些什麼。她知道倫子、朱裡那幫小猢猻都有在追,但、但斯內普是不一樣的啊!
「我看過就忘了。」他他他他還在火上澆油,「寫得挺好的。」
她把頭埋在膝蓋裡,緊緊扯著浴衣,蠕動到內線電話旁邊,又叫了一堆吃的和水果,干脆直接蹲在那裡面壁。
「你怎麼了?」斯內普走到她身後,像以前那樣踢了踢她的屁股,「腿麻了?」
「你現在手頭復方湯劑嗎?」她一個激靈,尷尬地挪動著,「借我根頭發用用,我出去一趟,買點兒東西,很快。」
斯內普看著她,她也看著斯內普。一個意帶征詢,一個目光閃爍。
他轉身就向浴室走。
「別別別別別別別別別!」她手忙腳亂地把人拉住,真要命啊浴衣動起來四處漏風!抱腿,不合適;扯袍子,麻瓜衣服又沒這個結構——站起來時她真的腳麻了,差點兒把斯內普也撲倒。
然後她就聽見斯內普在笑。
清晰而低沉,他幾乎從不這樣笑,再高興的事咧咧嘴已經很給面子了。
「我家有的是錢,這位先生。」她咬牙切齒地說,「換下來的衣服扔了就行了,沒必要洗。多謝好意,你真是太善良了!」
「你想多了。」斯內普強忍笑意,「因為我現在沒有復方湯劑,無論是變形術還是我出去幫你買,都需要先知道你的尺碼。」
「靠!」她憤怒地推了他一把,轉身去打電話,「我還是去問問酒店願不願意幫我這個忙吧!」
「麻瓜真是有意思。」他在背後這樣說。
靠!!!她一把扔了聽筒,恨不得跟他死磕,卻正好看見斯內普隨著一聲輕微的爆響消失在空氣裡。
混蛋!會魔法了不起啊!再去無人售貨的奇怪商店試試看!
她一個人在房間裡氣成了個河豚,直到客房送餐敲響她的房門——早飯是便當,午飯是拉面,那麼大一海碗裡大概只有一口面,她在飛機上心跳直接拉到一百八,餓都餓過勁兒了。
看在有人要餓著肚子跑腿的份兒上,等等他吧!反正涼了他也有辦法。
事實上,她低估了斯內普,此君相當擁有麻瓜生活智慧——他每個碼都買了一件,美其名曰「不合適的可以改」。
改?這是內衣怎麼改?誰來改?她餓得頭暈眼花,又被他氣得一肚子火,匆匆去套上衣服,就趕緊出來吃飯。
這時候她才發現,她好像沒有之前在擺渡車上那樣應激了。
斯內普正坐在她對面,他吃飯一向很快,好像背後有狗在攆。從雷古勒斯語焉不詳的憤懣裡,她隱隱約約能猜到,大概是因為他小時候托比亞隨時有可能把桌子掀了。
「看我干什麼?」他頭都不抬。
「脫敏。」她喝了一口酒,這酒白擱在冰桶裡了,越喝心跳越快,她趕緊摸出藥來吃了一片。
他好像又笑了。「我第一次認識你的時候……我第一次認識阿波羅尼婭的時候,」他揮了揮魔杖,讓殘羹冷炙盤盤碗碗排著隊回到餐車上,酒瓶酒杯轉移陣地去窗邊,「確實一直在看她,看她莫名其妙地繞著黑湖跑步,喘得像一架故障的內燃機車。」
「你不用這樣。」她搖搖頭,「別說得阿波羅尼婭像是這裡不存在的第三個人。在我媽找的雙語算命先生算出我應該叫『瑪麗』或者其他什麼之前,我們都需要盡快習慣這個並不新的新名字。」
話一出口,她反而感到一陣輕松。她已經回來了,過去曾糾結的問題現在無關緊要。叫她「阿波羅尼婭」也好,「艾比蓋爾」也好,甚至「克洛伊」都沒關系,她如果還能被一個名字所定義,那就白受這趟罪了。
斯內普只是點了點頭。他當然不會說一些類似於「阿波羅尼婭我們真為你驕傲」的鄧布利多式鼓勵,但他依然肉眼可見地感到高興,因為他隨即喝了一大口酒。
然後他抬手把燈關了。
阿波羅尼婭:?
「我曾經以為,所有的一切結束之後,我們或許就可以……搞清楚鄧布利多一直催促的那些……姑且稱之為『感情』。」斯內普輕聲說道,「但是你顯然有你自己的打算。」
「我的結局在被從坩堝裡抱出來的那一刻就注定了,這就是最圓滿的收場。」她沉默了一瞬,隨即和緩地反駁,「我無法想像自己最後幾年奄奄一息地在病床上度過,如果……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我們會有多痛苦?我寧願你們為此恨我,然後就走出來,投入新生活。」
但斯內普就這樣坐在這裡,這意味著她的全盤計劃塌掉了最重要的一個角。他的時間就此停滯,再也沒能向前走。現在他想要繼續,但是她不想……說不想是假的,但她仍然會違心地拒絕。
「但我現在找到你了。」他說。
「這一頁翻篇了,西弗勒斯。」她輕柔地說,「人生怎麼能走回頭路呢?」
這不是一個能輕易說服斯內普的理由。他明白,還是因為那兩個女學生說過的原因——阿波羅尼婭拒絕了大多數人,她享受孤獨的同時也擁有了最大程度的自由。他本以為他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他本以為他會被「另眼相看」。
「你這是在逃避。」斯內普清晰地說。
他們之中總有一個人在想法設法地退縮。阿波羅尼婭心想,醫生說她快要醒來的那幾天裡進了好幾次搶救室,心跳幾乎停止,病危通知書下得如同雪片,難道不是因為她一度動搖、她不舍得嗎?但她最終還是迎上了不可撼動的命運,或許就此消耗掉了她所有的勇氣。
愛人,愛人使她疲憊,使她感到危險,使她要時刻警惕「自我」不要被這份愛所吞噬。
「難道餓了就要馬上吃飯、渴了就要立即喝水嗎?趕得及在餓死、渴死之前就行。愛而不得又不會死人。」阿波羅尼婭徑自搬出一套歪理,聽得他直發笑,「當一個人格外執著於某件事,他就會成為自己欲..望的奴隸。」
「那你為什麼要救文森特·克拉布?」
第208章 番外:英國病人(5)
她花了一分鐘回想他說的是哪件事。
「你的靈魂不值得嗎?你是為了救我而殺人,萬一這算謀殺,你——」她也氣笑了,「這並不意味著什麼。」
很好,很好……斯內普心想,她一定是想說,換成別人她也一樣會這麼做,但她現在比從前委婉得多,曉得吞掉下半句,留給他自己猜了。
一時沒人說話,只有酒液離開瓶口、杯口、最終滑入喉嚨的微小聲音。
「那兩個學生說你沒有朋友,難道你從沒有想要……傾訴的時候?」她這樣油鹽不進,斯內普反而有些恐慌。上一次不就是這樣,她一意孤行,他真的失去了她。
「你倒是有朋友。」她回敬。
「當然。」斯內普點點頭,「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會去找你。」
「找我?」她茫然地應了一聲,一邊費勁地思索,「可你好像從沒說過『今天在路邊看到一朵可愛的小雛菊』或者『鄧布利多這個老瘋子又發癲』之類的話。」
「那是因為,」斯內普輕聲說,「一看到你,我就覺得不用再開口了。」
一片幽暗之中,所有的光源都來自於窗外的萬家燈火。他們的肢體、表情和眼神都浸泡在半明半暗的霓虹裡,本來就已經很曖昧了,無端端又顯得更不清白。
這話還好當時沒說。她想。
「人生是一場旅程,西弗勒斯,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要怎樣走完它。我們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平行線原本是不會相交的。」她的態度淡定得令人憤怒,仿佛他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昨天這個時候她還像一棵漂浮在亂流裡的浮木,現在就已經牢牢地在河底扎下了根。
「這只能說明,我們不是平行線。」他冷冷地說。
「和你相識相伴的這幾十年,我很滿足,一點遺憾都沒有。」她繼續說,笑得活像個教授,「但兩條直線不可能永遠相交,既然分開了,就——」
阿波羅尼婭眼睜睜地看著面前那張擺滿酒瓶、酒杯的小矮桌瞬間消失,斯內普輕而易舉地跨過長城空缺後留下的天塹,逼近到她眼前來。
很好,現在她沒有一副西式鼻骨來抵御外侮了。但洋人也沒有輕舉妄動,只是用手指擦過她的耳緣。
「聽。」斯內普命令道。
是心跳,兩個人的心跳,「砰砰」作響,一聲比一聲更急。她甚至不需要屏住呼吸,距離這樣近,能感受到對面胸腔傳來的震顫。
你可能是被我氣的,我是被你嚇的。要推脫,什麼辦法沒有。
但阿波羅尼婭突然有些不忍心,對她自己。她從小到大順風順水,遇到的第一個坎兒就是被雷劈。無論是之前、還是之後,她從來都對現實生活裡的所有人敬而遠之、保持距離,她愛父母,但從沒想過要回到他們身邊Ⅰ。因為愛只是她自己的事,相愛帶來的麻煩事卻會呈指數級增長。她也是個正常的、擁有七..情..六..欲的女性,難道她從來沒有動過心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但她每一次都駐足不前。
用一時的難過換取永恆的平靜和自由,這筆買賣無論做多少次都是她穩賺不賠。她是人類,她擅長克制欲望。還好她的世界足夠豐富,現在她連那些人的臉都記不起來了。
但是這一次。
她甚至覺得,作為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的那些年,是命運給她的唯一一次機會。從前是她主動放棄愛,而這殘缺的人造人生涯卻讓她嘗到被迫失去愛人能力的痛苦。
「我……」她張了張嘴,認輸嗎?不可能的事,丟不起這個人。
算了,還是別說了,他倆的感情經驗加起來都快成負數了。
阿波羅尼婭果斷將手機關機,塞到座墊下面。
老狗戀愛的好處就是,雖然沒吃過豬肉,但她真的見過豬跑。麻巫戀愛的好處是,當有人騰不出手來洗澡時,一個魔咒就能解決。
「你在找什麼?」斯內普不得不停下來,困惑地注視著那只拼命夠向床頭櫃上的手,幾乎懷疑阿波羅尼婭想抄起煙灰缸把他給掄翻。
「巫師難道不用嗎?」她氣喘吁吁地說,但懶得起身,只是努力地伸長胳膊,終於成功從抽屜裡夾出一只扁扁的長方形紙盒,「會用嗎?」
「不會。」斯內普很干脆。
「巧了不是,我也不會。」她瞄了一眼,立即捂著眼睛倒回去,「怎麼……這種插曲也沒辦法讓你冷靜?」
「我為什麼要冷靜?」斯內普用實際行動反問,「巫師沒有這種需求,我們也不會感染麻瓜的……嗯,細菌?」
「還有病毒和真菌。」她嚴格地補充說明,手仍然在抽屜裡翻找著什麼,「你這是無恥的炫耀。」
「還有什麼?」他趁機把那個邪惡的小紙盒扔到床底下去。
「這個!」終於又讓她撈到一個塑料瓶子,「認識嗎?」
斯內普不得不點亮魔杖去閱讀瓶身上的細小字跡。
「你真的需要這個?」他懷疑地問。
「狹隘了不是?健康全面的知識體系告訴我們,男女之間,也需要這個,特別是像我們這樣的,否則我會疼死,你也會疼死。」
「你對自己有很大的誤解。」斯內普低聲道,強硬地握住她的手,非要她自己去確認,「我想你不需要這個。」
靠!你撒手……好吧,她還真的不需要。
阿波羅尼婭頭痛欲裂。
兩個慣於獨立生活多年的人談戀愛的壞處是,君住大床頭,我住大床尾。無辜的被子架在他倆肩膀上,活像一座帳篷,起不到半點兒作用,反而「呼呼」往被窩裡灌冷風。
但凡她自己離昨晚遙遠的「停戰點」近一點,這鍋也會被她毫不留情地扣到斯內普頭上去。但凄慘的現實是,他倆都快從床上掉下去了。
好得很,直接進入老夫老妻模式,一間臥室擺兩張單人床,標間。
「呃……我昨晚沒再做噩夢了吧?」阿波羅尼婭清了清嗓子。
太尷尬了。
「沒有。」斯內普干巴巴地說。
尷尬加倍。
「所以……你怎麼還在這兒?」
「我應該去哪裡嗎?」
「我不知道,或許你渴了,或許你餓了,或許你只是想在晨風中散散步,或許你想為我買束花……總而言之,你得起來,我需要穿衣服去刷牙。」
「這就是你像練習蛙泳動作一樣揮舞手腳的原因?」
「不,我只是……好吧,我在找我的內衣。你看到它們了嗎,任意一件?」
「同樣的問題我也想問你。」
「天啊……」阿波羅尼婭仰天長嘆。
「你後悔了?」
「我只是在想,什麼時候才能快進到我們能坦然地在彼此面前將這條該死的被子一掀。」
「只要你想,現在就可以。」
「什麼?不!不不不不不不!拜托你西弗勒斯,放下那根該死的魔杖!不!」
「好吧,如你所願,不。」
「謝謝。」她虛弱地說,「笑什麼啊,很好笑嗎?」
「突然發現生活中充滿了趣味,現在,你是個麻瓜。」
「什麼意思?噢天啊……拜托,想想你的年紀吧,你不是個年輕的小伙子了!」
「顯然當我是個年輕小伙子的時候,心境反而更像個老人。」
「祝賀你,返老還童。」阿波羅尼婭滿臉假笑,眼看就要勝利會師了,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無語至極地補上一句,「各個方面都是。」
直到事後他們泡在浴缸裡,才有心情想到另一個「要命」的問題。斯內普確定,他和阿波羅尼婭都不喜歡小孩,但……
「想什麼呢?」阿波羅尼婭懶洋洋地踢了他一腳,「我想要更多的熱水。」
「我想我們是活人,不是某種等待褪毛的榛雞。」
阿波羅尼婭掀開眼皮,冷笑了一聲。現在想起來了,呵,男人……男巫!
「我三十歲生日的時候,去了一趟墨西哥,做了個小手術。」她漫不經心地說,「後來回國時我預約了全套體檢,把相關報告拍下來作為社交網站的頭像和背景,一直到現在。」
「你肚子上那個疤?」他昨晚還想過去弄些白鮮香精。
「微創的,你該不會以為是槍傷吧?」她下意識地摸了摸那個圓圓的印記。
「為什麼?」作為保守的巫師,斯內普完全不能理解她隨意傷害自己身體的行為。
「因為我不想回國結婚。誰知道依然有人肯接納我成為一名光榮的繼母,作為報答,我不僅要把那一家子都帶出去,還要負責把繼子都安排進哈佛。」
「麻瓜……」斯內普意味不明地點了點頭,「然後呢,你又做了什麼?」
「我宣布加入了邪..教。」她得意洋洋,「你可能不知道那是什麼,沒關系,總之從此以後所有人都躲著我走,特別是家裡有小孩的。我爸媽也不再催著我回來了,因為他們怕被人舉報影響股價。」
「我猜麻瓜的手術都是不可逆的。」他並不贊成她的做法,「你總是這樣,明明還有許多解決辦法,但你總是偏愛沒有退路的那一個。」
「飛機不會倒車飛行,我也是。」阿波羅尼婭眨了眨眼,慢慢湊過去,「再說,我做什麼了,嗯?難道不是效果顯著嗎?連黑魔王都相信,我是真的愛著你。」
打斷他們的是猛烈的敲門聲。斯內普不得不用一個魔咒弄干了身上的水,披上浴袍去開門,然後阿波羅尼婭就聽到兩聲尖叫,還夾雜著其他人的說話聲。
壞了,是倫子和朱裡!她把她的旅伴忘了!
阿波羅尼婭正急急忙忙要站起來,斯內普已經一陣風般地回來了,見她泡久了頭暈,還伸手扶了她一把。
「完了!」她悲嘆一聲,「我的八卦即將傳遍校園,晚上我就會接到坎迪絲的關懷電話!」
「沒有,我讓他們三個小時之後再來。」斯內普似乎也覺得很好笑,「那個圓臉的麻瓜女生報了警,麻瓜警察查到了你的護照昨晚在這裡登記。」
噢,她好像把手機扔哪裡去了來著,剛才她是凍醒的,不是鬧鐘叫的。
「等等……」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你『讓』他們三小時後再來?你怎麼『讓』的?」
「日本巫師同樣禁止奪魂咒。」前任食死徒毫無負擔,「但我不是日本人,你也不是。」
三小時後,一切准備就緒。
倫子和朱裡在警官的陪伴下,被工作人員帶到行政酒廊,遠遠就看到一男一女在體面聊天:「……冷靜又溫柔,是我見過最好的管制員。雖然我從沒見過她的臉,也沒跟她說過飛行之外的話,但我真的愛死她了!」
「但你知道她叫做貝爾。」
「是我給她起的外號啦,靈感來源於某架老式飛機Ⅱ。」阿波羅尼婭喝了一口酒,從酒杯反光上順理成章地看見了正朝他們走來的一行人。
接下來就是俗套的相見歡場景,一般只要斯內普肯配合(是指「閉嘴」),沒有阿波羅尼婭靠她那張嘴辦不成的。她先誠懇道歉,又分別向警官和酒店職員致謝,最後提出請倫子和朱裡吃飯,順便介紹大家認識。
故事很老套,無非就是青梅竹馬因故分開、二十年後偶然相聚什麼的,但老套的故事最動人,特別是倫子和朱裡自以為全程目睹了斯內普最早認出阿波羅尼婭的經過,並認為這非常浪漫。
一個久居美國的中國人,和一個周游世界的英國人在日本相遇,這是什麼,這是「有緣千裡來相會」。
「所以你們昨晚住在一起?」倫子不確定地問。
「沒有,他送我回來就走了。」阿波羅尼婭面不改色,「不信你可以去問酒店。」
酒店瘋了才會承認。
「可、可我總覺得……」倫子遲疑著,不是很確定,「算了,我這幾天總是這樣,我覺得發生了的事,朱裡根本不記得。」
「我們三個人裡總要有一個精神正常的吧?」朱裡笑得沒心沒肺,「你算算你都錯過了多少行程吧,博士。天橋立、歌舞伎座、牛..郎..店……」
「Host club?」斯內普忽然問,他本來只要微笑點頭不說話就行的,「那是什麼?」
阿波羅尼婭渾身僵硬。
「做美容的。」朱裡神情自若,「去一次年輕十歲。」
還得是她們文科小孩!她當時要是邀請了那個學數學的真凜,現在渾身是嘴也解釋不清了。
阿波羅尼婭感動極了,默默為返程的機票申請了升艙,當作答謝。
「你什麼時候回美國?」斯內普看了一眼她的手機。
「明天下午一點多。」她說,「會在紐約轉一次……說起來,我那兩個侄女怎麼樣了?」
「都死了。」
「我很抱歉聽到這個。」倫子連忙說,雖然她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姑姑要從二十年不見的老友那裡得知侄女的近況。
短暫的驚愕過後,阿波羅尼婭只覺得無比諷刺。當初她被格林格拉斯夫婦設定為「流產後虛弱致死」,二十年後,這個家族的最後兩個成員,因為選擇生育後代而死於母系遺傳的血咒。
既然來到了東方的土地上,不妨來講講因果,還有報應。
斯內普踢了她一下。
「嗯?」阿波羅尼婭從低落的情緒裡掙脫出來。如果是「以前」,她肯定會覺得快意,還要多喝幾杯慶祝。
「出去走走?」斯內普破天荒地建議道,簡直鐵樹開花。
阿波羅尼婭一頭霧水,但兩個年輕人都很贊成,她也不好拒絕。但斯內普好像是有目的的,阿波羅尼婭看到他在用魔杖指路。
「怎麼了?」她小聲問。
「那個長發的麻瓜可能是個啞炮。」斯內普簡單地說,「他們加入《保密法》很晚,現在仍然執行得很嚴格。」
前傲羅阿波羅尼婭背過法條,當然知道這個「嚴格」意味著什麼——17世紀的老古板認為,與麻瓜通婚的巫師只應將自己的身份告知配偶以及同為巫師的子女。當然,歐洲各國早就在想方設法地鑽空子了,日本21世紀了還在「皈依者狂熱」。
計劃很簡單,斯內普用切割咒弄斷了倫子的鞋跟,讓她不得不去旁邊的神社暫時休息,趁著阿波羅尼婭和朱裡去附近的阪急百貨給她買鞋的時候,他一勞永逸地解決倫子的遺留問題。
阿波羅尼婭趁機買新衣服換下這身穿了三天的和服,她這輩子都不想再穿了——雖然後兩次都算是魔法幫她穿好的。
回去時斯內普竟然在神社外等她。
「怎麼這麼慢?」他問
「退稅啊!」阿波羅尼婭理所當然地說,「大錢該花就花,小錢能省則省。」
「你——」當著朱裡的面,斯內普也不方便說什麼,當他得知阿波羅尼婭不是什麼神社都能進的時候,反倒松了口氣,「那你在這呆著吧!」
他們前腳剛進去,後腳不知道從哪個地方就冒出個人來。那是個穿金色狩衣的山羊胡老頭,看上去剛從大河劇拍攝現場退下來。阿波羅尼婭清晰地聽見了幻影移形的聲音,但她裝作沒聽到。
「怎麼稱呼,女士?」山羊胡老頭堪稱和藹可親,「鄙人土御門式平,你可以叫我若弗魯瓦。」
「瑪麗·史密斯。」阿波羅尼婭切換了法語,跟他握了握手,「我得這樣才能稱呼您為若弗魯瓦,傑弗裡先生。」Ⅲ
「可您看上去是東方面孔。」
「我的祖先是『下南洋』的華裔,我的母親帶著我改嫁給了一位當時的駐..越..美..軍。」她合情合理地滿嘴跑火車,「您呢?」
「我純粹因為這個名字聽上去比較高級。」自稱若弗魯瓦的山羊胡老頭大方承認。
「原來如此。」阿波羅尼婭笑道,「相比之下我的名字真是過於草率了。」
「聽說您遭遇了不幸。」山羊胡老頭試探她。
「您是說前天?」阿波羅尼婭打了個哆嗦,警覺地環顧了一下四周,「說實在的,我撞鬼了!那個地方明明沒有人,我手機上的熱成像APP卻顯示那裡有五六個人,有四五個像您一樣打扮的人,還有一位高個子,八成是西方人,噢,還有個河童模樣的東西。您說,那會不會是個古戰場遺跡啊?平家海戰是發生在那裡嗎?」
「不,我想您說的是壇之浦。」山羊胡老頭將信將疑,「我們不會在神的領地發動戰爭。」
那可不咋的,你們只在人的領地發動戰爭,別人的。
第209章 番外:英國病人(6)
阿波羅尼婭面帶微笑,還要接著編,斯內普已經急匆匆地從神社裡大步走了出來。
「你答應過的!」他憤怒地說。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不樂意我接觸這位麻瓜女士,斯內普先生。」山羊胡老頭莫名其妙,「她的解釋能說得通,這只是一樁常見的科技事故!先前我們沒能與她直接交流,這才造成了誤會。」
現在需要解釋的是斯內普了。阿波羅尼婭眼珠子一轉,掛上經典美式誇張表情,尖叫道:「麻瓜?斯內普?天啊!我是不是聽錯了?這個姓氏是很常見的嗎?」
斯內普立刻搶先抬起了魔杖,反正這個遺忘咒根本不會生效。阿波羅尼婭踉蹌了一下,眼神渙散了一陣兒,才慢慢聚起神光:「請問我的同伴在哪裡?」
山羊胡氣急敗壞,這可是在街上!雖然不是主路,但附近住宅的攝像頭他一眼就能看到三個!他馬上沒心情糾結斯內普的問題了,趕緊把這幾個游客打發走再說,這可是三級泄密事故!
當天晚上,斯內普幻影移形在阿波羅尼婭的房間裡。她剛剛卸完妝,聽見動靜頭也不回:「小心點,朱裡一會兒要來借除毛球機。」
「你就不怕是土御門?」他走到她身後,她整個人都籠在那股熟悉的柔順劑味道裡。阿波羅尼婭眯起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該有下一步動作,於是她轉過頭去,給他看臉上厚厚的一層酒粕面膜。
斯內普差點兒把她擠進鏡子裡。
「你可以再去買一袋。」他往她手裡塞了一枚金小判,「夠不夠?」
「原產地買的,用一袋少一袋,你以為是藥妝店那種大路貨!」阿波羅尼婭憤憤,找了把小勺,把他臉上、手上沾到的那些刮下來,又依次扶起梳妝台上被帶倒的護膚品瓶子,「那個土什麼門,難為你能記住這麼長的名字。」
「他是鄧布利多的朋友。」斯內普和她拉開一個說正事的距離,「我想你不會願意回魔法世界去的。」
「回去?看到一堆廢墟?」她笑起來,饒有興致地搗鼓著自己的臉,從前她也這麼做過,但那只是因為她「需要」維持某個形像,「我從沒打算將兩個世界強拉到一起去,破例只是因為你,西弗勒斯。」
話說到這份兒上,真的很適合進行些什麼,但椿朱裡小姐來借除毛球機了。
阿波羅尼婭拔下充電線,拿去門口給她。但朱裡卻不肯走。
「現在去牛..郎..店的話,還來得及。琉月一直想見你。」朱裡蠱惑她。
「想見我?是想見我的錢包吧?」阿波羅尼婭打趣道,「來自年長者的忠告,玩玩得了。」
「我都願意和你分享他,當然是玩玩!」朱裡神情僵硬。
阿波羅尼婭從不干那交淺言深的事兒,干脆抽出一張卡,說:「說好了請你們來玩兒的,所有開銷當然是我負責,喏!」
「那不行!」朱裡連忙拒絕,「拜托你有點兒身為老師的自覺吧!」
「我對傳媒可一竅不通!」阿波羅尼婭收回了卡片,「還有事兒?」
「嗯……就是,我能不能借你的Pad?」朱裡神情閃爍,支支吾吾,「聽說隔壁麻省那邊有個哥們兒,他答應幫你充一輩子的那個什麼的會員。」
「啊……」阿波羅尼婭尷尬地腳趾抓地,「我倒寧願他給我錢呢!」
「好不好嘛!」朱裡星星眼。
阿波羅尼婭斷然拒絕。出錢請人逛風..俗..店還勉強在她的行事範圍內,畢竟人在店裡,最誇張不過坐一坐大腿,借P word網站會員給一個亞洲女孩子……朱裡成年了也不行!
然後就看見斯內普正坐在沙發上翻她的iPad。
嚇得她趕緊跑去洗澡。出來還有好幾道工序等著她,片狀面膜啊、身體乳啊、發油啊、護膚啊……阿波羅尼婭本來都快忘了這事兒了,但她習慣在等晾干的時候看篇文獻,回手一撈才發現,Pad竟然還在斯內普手裡。
二十年夠不夠一個人學會上網?肯定夠啊,他都能看博客。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過沉重,斯內普終於把視線從那台該死的機器上移開,問道:「她說的那個是什麼?」
來了!
「一個網站。」阿波羅尼婭鎮定地說。
「當然。」斯內普嘲笑她,「為什麼會有人用這個作為報酬?」
「因為他腦子有洞。」阿波羅尼婭面不改色,「他在酒吧惹到了人,人家為了報復他,讓他以為自己被□□注射了毒..品、即將被送去拍攝小眾影視作品。神經病,不去報警跑來找我。他還覺得自己這樣做特別酷、特別有創意、特別適應環境,要我說這幫亞裔男的ego真是龐大到能塞滿整個世界。」
「你怎麼解決的?」他對阿波羅尼婭作為一個無權無勢普通麻瓜的生活感到好奇。
「我運氣好。」阿波羅尼婭坐到他身邊,試圖趁其不備,「那根本不是什麼□□,只是一群營養過剩的無業teenager,連根金屬棒球棍都湊不出來,還敢號稱自己有槍。也就那個傻子能被糊弄過去。槍嘛,在口袋裡比劃出形狀是沒用的,要頂到腦門兒上才管用。雖然那把槍裡沒有子彈,但滿發彈夾就握在我的左手裡。」
話音剛落,她就把Pad搶到了手,站起來還沒跑幾步,就感覺這東西不受控制地脫手離去。
好好好,飛來咒干這個是吧!能不能把魔法用在正道上啊!
阿波羅尼婭覺得很危險,她這樣根本玩不過斯內普啊!會魔法了不起啊!
「Babe?」斯內普叫她。
他叫誰???
誰叫她???
叫她什麼??
阿波羅尼婭頭皮一陣發麻,難以置信地扭過臉去——面容ID解鎖了鑰匙串。
靠!!!!
她打開MacBook的時候差點沒把屏幕掰下來。
沒什麼不可見人的,阿波羅尼婭在心裡安慰自己,那個Pad甚至沒有鎖屏密碼,因為她總是帶去課上。更不會把那個網站大咧咧放在收藏夾裡——沒必要,誰還拼不對七個字母了?
阿波羅尼婭心安理得地扎進學術的海洋,等她把昨天和前天的進度補回來,才發現斯內普已經睡著了。
好吧,她下午在新干線上幾乎睡了一路。
阿波羅尼婭拿了一條絨毯,輕手輕腳地蓋在他身上,又調高了空調的溫度,自己也去睡了。
早上醒來時斯內普已經離開了,另半邊床上有睡過的痕跡,但搶被子沒搶過她。他從前也是這樣神出鬼沒的,阿波羅尼婭沒當回事兒,打開閱讀器的朗讀模式,在機械音的陪伴下去洗漱。
一開門發現斯內普的守護神正在客廳裡等著她。
「魔法所還有事,我盡快辦完了去找你。」守護神口吐人言,說完了還不走。
「Hello?」阿波羅尼婭有些迷惑,「你還在這裡做什麼?難道守護神咒已經迭代出可以代替巫師的眼睛看世界的版本了?在等我換衣服嗎?」
牝鹿無辜地睜著一雙溫潤的眼睛看著她。
阿波羅尼婭隨即意識到那是斯內普在沉默,話沒說完,但他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良久,守護神消散成一片星星狀的光點。
阿波羅尼婭打了個哈欠,把剛才那篇叉掉,另打開一篇新的PDF,點擊朗讀。
直到坐上去機場的列車,她才能夠想起這事。她先給文章收了尾,編輯郵件發給坎迪絲讓她幫忙看看,又瀏覽了幾個英國大學的官網發了一會兒呆,最後才收拾起電腦,望著玻璃窗外飛速而逝的風景出神。
這大概是她這幾天以來,唯一堪稱有質量的獨處時光。朱裡和倫子都在前排,一個睡得像小豬,一個正在看電影,她身邊都是陌生人,約等於都是死人。
她當然知道斯內普沒說完、卻不知道從何說起的話是什麼。換成她,她也說不出口。
總不能說「你永遠也不可能有一個守護神,所以我的守護神也不知道該怎麼變」吧?雖然阿波羅尼婭覺得差不多就是這麼個樸實無華的原因,但這話誰說出來都不是一般的怪。
她從來沒質疑過他,無論是在什麼時候。這種感覺難以描述,了解、信任都不足以闡述。他們是彼此的半身,沒有任何一個心理健康的人會質疑自己,她習慣他的存在,就像呼吸一樣自然。
早就破例了,根本等不到現在。
她在加護病房睜眼醒來的那一瞬間,失去了過去幾十年朝夕相處的所有人,她甚至來不及喜悅,就被巨大的悲傷和孤獨感兜頭淹沒了,那是她被壓抑已久的感情。從前她心心念念都想著「回去」,但在真正回來之前,她從來沒想過這能成真——她只是需要什麼東西支撐著她走過來、迎接死亡。
「回來」是一把雙刃劍,命運調轉槍頭捅了她兩次。
手機震動了一下,阿波羅尼婭從沉思中驚醒,發現是WhatsApp上的陌生好友。
「地址?」
「?」
「是我。」
她把波士頓警局的地址發了過去,對方果然沒再回。阿波羅尼婭哼了一聲,她的手機號就掛在學院主頁上,無論惡作劇還是詐騙,她都習慣了。
一天之後,她們回到波士頓。阿波羅尼婭提了車,先送倫子和朱裡回去——她們是合租室友。在駛入公寓地庫之前,她看到自己家的窗戶亮著燈。
槍在包裡,包在車上,就在後備箱。阿波羅尼婭拿行李的時候猶豫了一瞬,還是套上了消..音..器。
她搞不清這是什麼路數,沒見過入室盜竊還帶開大燈的。但……斯內普也說過要來找她。
會是他嗎?阿波羅尼婭覺得一顆心不受控制地雀躍起來,她捏著槍的手緊了緊,覺得不太可能。血盟讓斯內普總能找到她,但絕不可能跑到她前面去啊!
阿波羅尼婭站在自己家門口,難得的有點近鄉情更怯的滋味兒。鬼使神差地,她敲了敲門。
等待總是難熬的。她從來都是一個人,這麼多年一直是,無論她從哪裡遠行回來,都得獨自面對拔下的插頭、清空的冰箱和積塵的地板。這倒沒什麼難以忍受的,但另一種全新的、她從未考慮過的可能性讓她感到緊張而期待。
「為什麼回自己家還要敲門?」斯內普的聲音從門後傳來,「你不是把鑰匙粘在郵箱內壁上嗎?」
格..洛..克「咚」的一聲落在地上,阿波羅尼婭彎下腰去撿,手抖得幾乎沒辦法握緊。這時,另一只手伸過來,幫她把槍攥進手裡。
「你這個手抖到底是什麼毛病?」他無奈地說,「去擋住攝像頭。」
「那個壞了。」阿波羅尼婭有些哽咽,「我報修了好有三年了,還不帶我回國的那一年。」
斯內普有些詫異地望了她一眼,沒說什麼,只是讓行李箱自己進門、攤開、所有東西各歸其位,這都是他們曾經做慣了的——畢竟救世主的明星小學各種B要求真的很多。
「你怎麼知道我住在哪?」她心安理得地享受服務,能力越大,責任越大,蜘蛛俠誠不欺我。
「說起這個,」斯內普哼了一聲,「不是某人讓我自己去警署查的嗎?」
阿波羅尼婭一愣,隨即恍然大悟。「你那天晚上就做了這個?」她難以置信,「那你怎麼不備注名字啊?」
「我不會。」他板著臉說,「還沒來得及學會。」
「我……」她失笑,簡直停不下來,「我就算要你查,也不會打發你去總署啊!我以為是騙子,或者惡作劇,抱歉西弗勒斯,我沒辦法通過三個冷冰冰的單詞判斷出電信號對面是人是鬼。」
「看來你需要一點熱度。」斯內普走過來。
他們許久才分開。
「再這樣下去,我就不想洗澡了。」她平復著呼吸,「你別招我。」
「我知道那個網站是什麼了。」斯內普說,「你的學校比警署更容易進,我隨便找了個亞裔男生,一共就問了兩個問題。」
「不要把我家的地址和那種奇怪的東西放在一起。」她咬緊牙關。一個連備注姓名都不會的巫師,讓他把自己的臉紋加進Face ID是不可能的,魔法還能駭出她的賬號密碼?
「真是讓我眼花繚亂。」斯內普壓低聲音,「你呢,你喜歡什麼樣子的?」
阿波羅尼婭腿都要軟了。
「不重要。」她嘴硬,試圖轉移目標,「我當然最喜歡你了。」
「我試著猜了猜,畢竟我是那麼的了解你。」斯內普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幾個單詞,她差點兒沒暈過去,「准不准?」
阿波羅尼婭最終得以洗上一個真正的熱水澡,條件是一位好心的志願者非要幫她抹沐浴露——雖然她是習慣用浴鹽的,她家裡就沒有沐浴露這種東西。
第210章 番外二:霍亂時期的愛情(1)
阿波羅尼婭是在一年後回到英國的——學校停課了,教學工作一律改為遠程。雖然巫師也一樣會因為受寒而導致上呼吸道感染,但這次全球性質的大流行對他們來說是免疫的。
世界人民水深火熱,唯有巫師歲月靜好。秦人尚且知道避亂於桃花源,她沒必要留在麻瓜世界和床位、呼吸機死磕。
但阿波羅尼婭沒想到斯內普似乎並不情願。她提出這個建議的當天晚上,他就失眠了。
通常情況下,他們入睡時尚且能夠面對面,誰先睡熟誰先翻身,最後醒來時必然是背靠背。阿波羅尼婭不得不常常和他換邊睡,否則會睡成大小臉。
那天早上她醒來時,發現自己被斯內普抱在懷裡。伸手回去摸了摸,再次確認這個事實。
發生了什麼?
通常情況下他們能一眼看穿對方的企圖,但這一次愛情魔法失靈了。
「我把房子退掉了。」阿波羅尼婭清了清嗓子,試探性地說。
她的書籍、家具已經先運走了,斯內普正指揮著她的收藏排隊裹上氣泡紙,依次在木條箱裡軟著陸,聞言差點兒摔了她一個盤子。
怎麼有種她上趕著非要倒貼的即視感?
「我先回去找房子。」他抬起頭來,「你以後……」
「還不知道!」阿波羅尼婭聳了聳肩,「現在哪家還有心情考慮這個?但……」她剛想說牛津的意向比較大,看見斯內普的神情,立即改口道:「你要是不想住在科克沃斯的話,我們就住倫敦也好啊……你不會都賣了吧?哪一年?新千年後可漲過價呢!」
「沒有。」他抬頭看著她,「你留下的一切我都沒動過。」
電光石火之間,阿波羅尼婭鬼使神差般地明白了他的糾結。日本也好,美國也好,對斯內普來說都是異鄉,他在陌生的環境面對她陌生的皮囊,那一點他所熟悉的靈魂,就像是黑白底片裡唯一一張彩色人像,她就是唯一的阿波羅尼婭。
但英國對他來說,就是一個巨大的霍格沃茨,他在那裡留下的記憶,全都是關於「另一個」阿波羅尼婭的。更不巧的是,那個阿波羅尼婭還死了。
她成了她自己的替身,她既是白月光,也是朱砂痣。雖然她和她之間唯二的共同點就是性別和個頭。
阿波羅尼婭很無奈,有點兒想笑,但又有點兒生氣。誰都有創傷,斯內普只是延遲觸發了,想必他當初看她那樣,也是差不多的心情。
「你早說啊,我當時直接從東京去首爾,現在都消腫了。」她開了個玩笑。
「你大可以試試。」斯內普冷冷地說。她去年秋天一時興起跑去穿刺,回來被斯內普收拾了個狠的。
她走過來,把那個盤子放回原位。家裡到處都亂亂的,連床上都全是衣服,她干脆直接坐在地毯上,親了一下他的魔杖尖,笑道:「你用變形術吧!」
如果你真那麼想她的話。
阿波羅尼婭自認是通情達理的好伴侶,但這話卻激怒了斯內普。
「你什麼意思?」他說,「你連你自己的醋都不肯吃?」
啊?
「這些年,除了雷古勒斯和鄧布利多會常常寫信來,我收到的其他信大多都是……誰家生了一個女孩兒,問我,可不可以叫她『阿波羅尼婭』。博恩斯、金斯萊還有格蘭傑,每次部長換屆,都有人提出要在魔法部正廳掛你的畫像,我都拒絕了。因為我知道那不是你。」
他急促而低沉地說著,一只手握著阿波羅尼婭的臉。其實他也不是完全沒見過這張臉,波特夫婦去世的那一夜,她變形成的那個「克洛伊·勒布倫」,仔細一想,倒是跟這張臉有八成像。
那已經是四十年前的事了。
「真的沒必要!」她駭然點頭同意,「我只是個器官捐獻的絕症患者而已。」
「莫非你又要說,無論哪個時代、換成誰都會這麼做?」
「當然不是了。如果我是鄧布利多的同齡人,那我一定會想盡辦法成為阿利安娜的玩伴,一直陪著她,直到她11歲進入學校。」
「然後?」
「然後?然後我就回國救亡圖存去了誰管你們歐洲人頭打成狗腦袋啊!」她大笑,「如果我能活到二戰,我就回來找到黑魔王,告訴他,他是個巫師,血統高貴、天賦異稟,我要帶他去享受最頂級的生活,然後他最飄飄欲仙的那一刻殺了他。」
「真的?」斯內普臉上隱隱有笑意。
「假的。」她老實承認,「那可是世界歷史的十字路口,一不小心盟軍無了,誰幫我們牽制歐洲和太平洋戰場?這麼大的棋我一個人可下不動。」
他們最終還是回到了蜘蛛尾巷。掃塵、整理東西、更換衛浴設施和拉網線就花了半個月,阿波羅尼婭也因此被迫過了半個月與文明社會隔絕的原始人生活。好在她用門鑰匙離開前做好了充足准備——裝病。
反正斯內普每天都要出去,帶上她的MacBook找個有網的地方收發一下作業和郵件不過分吧?
本就不願意回國的斯內普不勝其煩,忍不住抱怨她沒有師德。
「誰?我?」阿波羅尼婭大驚失色,「我只是見到了一位道德高尚且有才華的教授,就自發地向他學習、向他看齊而已。你要不問問隆巴頓教授,我說的對不對?」
斯內普臉色黑得像鍋底。
她眼睛一閉、一睜這些年,魔法世界倒是有了長足的進步。之前還在點蠟燭照明(她甚至懷疑每個巫師家庭都點著壁爐不僅僅是為了飛路網這個一旦連上就「我家大門常打開」的完蛋玩意兒,而是怕小巫師一旦獨自在家不至於摸黑連個蠟燭都點不了),二十年後已經跑步趕上了第一次工業革命的成果——普及了電燈。
雖然斯內普說那不能算是真的電線。
「但家裡這根是貨真價實的網線。」阿波羅尼婭連上音響,開始放巴赫。
「電信號會和魔法屏障互相影響,要麼只能選一個,要麼兩個都會不定時的失靈。」斯內普的學習能力還是很強的,甚至知道「電信號」。
「英國的治安雖然沒有美國那麼差,但我想應該沒有人會不長眼來偷我們家。」阿波羅尼婭身上背著「偷渡」和「非法持槍」兩條大罪,舉重若輕,「黑巫師我搞不定,一般小毛賊沒問題。」
斯內普拉住她。他們在音樂的波濤中輕輕搖晃,早知道不放巴赫了,有點煞風景。
「對角巷那些地方怎麼辦?」她問。
「Well……雷古勒斯從巫師住宅的上下水管道裡獲取了一些靈感。」斯內普帶著笑意的聲音暖融融地撲在她耳朵邊。
絕大多數的巫師,隱居歸隱居,還是會想方設法把自家管道搭在麻瓜的上面,對角巷有一家很不起眼的小公司專門負責做這些。
「Well……看來我們的老朋友又要發財了,布萊克這條『科教興國』的老路是對的。」阿波羅尼婭張嘴在斯內普鎖骨附近逡巡,「我那筆錢還沒送出去?」
「盧修斯死前不可能了。」
「把他弄去搞金融啊,讓妖精跟他磨。」阿波羅尼婭樂不可支,「古靈閣存了那麼多英鎊,你們又脫..歐了,正好派得上用場。」
「那你去給格蘭傑寫封信。」斯內普一本正經地建議她。
阿波羅尼婭咬了他一口,慘遭報復。
她很快恢復了從前那種規律的生活——8:00起床,23:00睡覺。之前她獨居時本來能拖到午夜的,現在提前一個小時還不太夠用,反正這也由不得她。
蜘蛛尾巷的房子實在算不上大,她白天基本在樓上臥室不出來——據說她機械鍵盤的聲音斯內普在地下室都能聽得見。所有需要出門的事,包括但不限於采購、跑腿,都歸他負責,她就負責做飯。
這個人,不能吃辣,不愛吃甜,濃油赤醬對身體又沒好處。阿波羅尼婭一籌莫展,干脆打電話回去請教老媽。
「你在哪兒?」她媽張嘴就問。
「在、在家啊?」她一愣。
「半夜夢游?」她媽媽冷笑。
阿波羅尼婭定了定神,編了個在瘟疫大流行的壓力下火熱展開的多國間學術交流活動的幌子,順便激情控訴了一下洋人頭鐵心大不拿別人的命當命,給她媽媽聽得津津有味。
「你別做飯了。」她媽媽誠懇地建議,「這種時候,萬一把別人害得食物中毒進醫院,你這不是要他的命嗎?」
「就算我現在能找到還開業的餐廳,你敢讓我去吃嗎?」阿波羅尼婭欲哭無淚,「誰家好人頓頓吃麻辣燙啊?」
「你這姑娘也少有出見的!這麼多年了煎個雞蛋都會糊鍋。」她媽媽恨鐵不成鋼地嘆氣,「老徐家那小小子,出去一年,回來年夜飯都是他掌勺。」
「他好是吧?那給他割了,拉家去給你當老閨女吧!」阿波羅尼婭哼了一聲,和她媽媽不歡而散,一抬頭看見斯內普站在地下室門口,望著她若有所思。
「怎麼了?給你雇個同傳?」她揶揄道。
「不用。」斯內普簡單地說,魔杖輕輕一抖,屏障升起,一時間整棟房子裡所有的電源指示燈都滅了,網絡信號切斷歸零。
「有人來了?」阿波羅尼婭警覺地問,手立即摸向沙發墊底下——她的三把槍都藏在不同的地方。
「現在畢竟是白天。」斯內普意味不明地說,「我要防止有人突然闖進來。」
「哪天也沒有人突然闖進來吧?」阿波羅尼婭惶然地瞧著他,眼睛忽然睜得老大,「我有時候真想問問你,西弗勒斯,你的……某些,手段……都是從哪看來的?哪個國家的巫師這麼不學好?」
「你不喜歡嗎?」斯內普俯下身,摸著她的臉,「現在你是個麻瓜,阿波羅尼婭,我早就說過,很有趣。」
相處一年,阿波羅尼婭臉皮厚了不少,聞言只是禮貌性地紅了紅臉:「我想知道,我有哪裡誘惑到你了嗎?我以後一定改不不不!不改!拜托,我只是和我——啊!你快停……」
斯內普很享受這一切。他不知道阿波羅尼婭怎麼想明白了他是「真的」,但他通過這種方式來反復確認她「還在」。平心而論,他倆的掌控欲實在不分伯仲,之所以還能和平相處,因為他們想要的不一樣。
阿波羅尼婭想要她的小世界如常運行,他被機長准許登機,這很好。他只要確認機長還在他的控制之下,睡著了能被他喚醒,不高興能因他展顏,包括現在,他可以撥動她身體的弦,讓她的理智搖搖欲墜、整個人像一大壺即將傾倒潑灑的牛奶,這都令他由衷地感到滿足。
回到英國以後,斯內普常常在半夜驚醒。阿波羅尼婭一如往常地側趴著睡,懷裡要麼是被子要麼是枕頭,但這太嚇人了,他每一次都會被這一幕拉回到那個七月的最後一個周五……她側躺著,手腳並用地抱著枕頭,但是她永遠不會再醒來。
每當這種時候他就要忍住弄醒她的欲..望。所以,他很高興看到阿波羅尼婭展露出他知之甚少的那一面,這讓他確認:她是、但又不是之前那個阿波羅尼婭了,她不會再不告而別。
「小點聲。」斯內普言不由衷地說,手指沿著皮膚向上劃,停在她那個圓圓的疤痕上,「現在可是白天。」
是啊,白天!作為一個文人,畫堂晝寢!她與朽木糞土何異啊?宰予被釘在恥辱柱上罵了兩千來年,孔夫子要是看見她現在這副樣子,會不會恨不得一劍劈了她?
阿波羅尼婭醒來時,距離上課還有生死時速十分鐘。她恨得要死,來不及找斯內普報仇,就連滾帶爬地跑去梳頭換衣服——他頂多幫她把身上弄干淨。
建好房間開始調麥她才發現,斯內普剛才讓她小點聲是對的。
「上午好,教授。」最早進來的一個拉丁裔女生打了個招呼,「你看上去剛剛睡醒。」
「上午好,阿萊莎。」她先發制人,改了房間備注:話筒進水,很抱歉。
「說真的,你是我認識的康復患者裡狀態最好的。」陸陸續續地有人進來,小黑方塊逐漸亮起來,有個大個子金發白男說,「是因為神秘的東方力量嗎?」
「我如果真有控制瘟疫的強大魔力,一定犧牲一個人、拯救大家伙。」阿波羅尼婭笑道,「選誰做那個光榮的倒霉蛋好呢,亨利,你覺得呢?姑娘們?伙計們?」
屏幕裡響起一片會意的笑聲。
她今天失水過多,課沒上到一半,就覺得口渴得不行。但正進行到presentation,發言的還是剛剛被她懟過的那個亨利,阿波羅尼婭無奈,只好端著電腦下樓去找水喝。
斯內普不在,阿波羅尼婭從冰箱裡取出冷泡的茉莉花茶,一口氣干進去半壺。轉身時露出窗外的天色,立刻就有人脫口而出:「怎麼天黑了?」
「呃……我現在在洛基山脈附近的度假小屋。」阿波羅尼婭急調天氣預報,「天氣不好,黑得早。」
「教授,那邊人少嗎?」立即有人興致勃勃地問,大家都不太喜歡亨利。
「好消息是人比熊少,壞消息是熊比人多。」阿波羅尼婭開了個玩笑,「好了,都別說話,我都聽不見亨利的聲音了。」
她從來不搞禁言、靜音那一套,所有網課翻車幾乎都源於此,還不如從一開始就別弄。
「但是,你那邊好像有聲音,教授。」阿萊莎說,「你的小屋裡。」
有好幾個學生一齊點頭,阿波羅尼婭從善如流地走進客廳(主要是為了拿紙巾盒裡那把格..洛..克),他們很少用到這房間。緊接著,她又回到書房——壁爐前站著一位滿面好奇的年輕女巫。
作者:
悠于
時間:
2025-4-11 23:31
第211章 番外二:霍亂時期的愛情(2)
她有一頭仿佛發著光的金紅色長發,柔順地披散在綠色長袍的肩頭,順著她頭發的指引,阿波羅尼婭看到一塊骨頭與魔杖交叉的徽章。Ⅰ
她趕緊從口袋裡摸出耳機戴上。
「教授?」亨利不安地問。
「繼續,我聽著呢。」阿波羅尼婭不動聲色,「你是誰?」
「你是誰?」女治療師很警覺。
「我是這家的房客。」阿波羅尼婭打量著她,「你一定是個韋斯——西部女孩!」
耳機內外都響起整齊劃一的一聲「哈?」。
「我家確實在英國的西部,不過我們通常不這麼說。」治療師謹慎地斟酌措辭,「聽上去您是美國人,雖然看上去不像。」
「裙子很漂亮,小姑娘。」阿波羅尼婭點點頭,「在cos女巫,對嗎?你的魔杖呢?哇哦,酷!好了,如果你要找房子的主人,可以坐在這裡等他,我就不打擾了。」
她耳機裡已經炸了——人比熊少的山區度假地為什麼會冒出個熱愛cos的西部少女?阿波羅尼婭渾身是汗,抱著電腦火速上樓。
維克托娃·韋斯萊困惑地望了望遮擋在書架後的樓梯,默默掏出了手機。既然她剛剛一推門就進來了,說明這裡肯定有網。
與此同時,倫敦,金融城,「Festa」餐廳。
愛德華·「泰迪」·盧平自以為隱秘地低頭瞄了一眼手機,看到是女友發來的消息,頓時笑得滿臉開花。
「咳。」他的頂頭上司,魔法公共事務管理司司長塞德裡克·迪戈裡瞪了他一眼。
泰迪連忙正襟危坐,手指已經劃開了屏鎖,他拼命移動著眼珠子,因為太用力,導致頭發忽然「噗」的一聲變成了綠色。
「好了。」長桌那頭聽報告的赫敏·格蘭傑忍不住笑了出來,「我早就想切斷網絡了,要不是我們還需要麻瓜的數據……我的侄女說什麼了,泰迪?」
可憐的職員已經徹底呆滯了。
「維姬說,斯內普先生回來了。」他機械地復述著訊息內容,「蜘蛛尾巷還有一位新房客。」
「太好了,天降救星!」塞德裡克忍不住用雙拳用力錘了一下桌面,「我覺得斯內普教授一定有辦法。」
新消息還在源源不斷地發來。
「房客是個麻瓜,剛剛躲去樓上了。」
「半個書架都是她的書。」
「還有許多麻瓜電器。」
「快讓維姬停下,她不可以這麼失禮。」副部長珀西·韋斯萊皺起眉頭。
「但是……我記得哈利說,蜘蛛尾巷只有一間臥室。」格蘭傑部長正值年富力強的盛時,記憶力還像少女時代那樣驚人,「沒道理她住主臥,斯內普教授睡沙發。」
「噢梅林啊她在壁爐架上找到一把槍!」
一秒鐘的停頓過後,正副部長動作一致地從桌邊彈了起來!
「不可能吧?」珀西遲疑著望向上司兼弟妹,老馬爾福仗著有功,不止一次地嘴過「整個魔法部都要跟著她姓格蘭傑」,「有可能嗎?」
赫敏慢慢坐了回去。「羅恩就要下班了,讓他先去看看。」她說。
可憐的泰迪已經完全懵了。他出生在一個徹底的新時代,對於那個著名的愛情故事也不如女巫那樣熱衷,他只知道主角一死亡一遠遁,然後沒了。事實上那究竟是親情還是愛情還是友情,他家經歷過此事的長輩都各執一詞,但毫無疑問的是,愛情最賣座。
羅納德·韋斯萊在邁入爐火的前一秒接到了妻子的電話。
「去一趟蜘蛛尾巷,現在。」赫敏的語氣很柔和,但不容置疑,「不知道門牌號的話,去問哈利。」
「啊?」羅恩困惑地張了張嘴,「哈利不和我一起去嗎?」
「他還在麻瓜醫院。」赫敏言簡意賅地說,「德思禮夫婦,你知道的。」
哈利·波特並未多想——他實在也顧不上多想,德思禮們是大流行中第一批倒下的人,達力的妻子傑奎琳也躺在家裡,他一人顧兩頭,還得負責安慰在霍格沃茨著急上火的小菲碧·德思禮。Ⅱ
因此他只是簡單地回了個短信——局勢緊迫至此,赫敏病急亂投醫也是很正常的。
羅恩准確無誤地幻影顯形在小屋門口。他抬頭打量了一下窗戶裡透出的燈光,遲疑不決地敲了敲門。
「誰?」有人小小聲地問。
「維姬?」羅恩大驚失色,「你怎麼在這兒?快出來!」
一分鐘後,年輕的維克托娃·韋斯萊在門口被她最小的叔叔訓成了狗。
「赫敏常說的那句話是什麼來著,哦,無知者無畏!說的就是你!」羅恩壓低聲音,「你很喜歡納威對不對?納威當年在斯內普手底下恨不得縮成一個球,還是透明的那種!我看你是看戲看傻了吧!」
維克托娃支支吾吾,維克托娃畏畏縮縮。作為資深粉絲,誰不想聖地巡禮呢?她實在是沒忍住啊!誰能想到二十年內現身次數加起來也沒超過一只手的人忽然就回來了呢?誰能想到那門一推就開了呢?誰能想到門裡真有人呢?
「嘩啦」一聲,二樓臥室的窗被推開了,一張陌生的臉探了出來。「戲?」亞裔面孔好奇地問,「什麼戲,我能知道嗎?」
五分鐘後,客廳裡甚至擺上了零食和飲料。阿波羅尼婭刻意模糊自己的身份,泡了一壺路易波士茶,又抓了一把紫皮糖。
「我猜您和這位小姐有親戚關系。」她笑盈盈地拉家常,「家人一起cosplay的樣子真的很有愛呢,去過聖地亞哥Ⅲ嗎?」
「是啊,沒錯。」羅恩莫名有些慌亂,「現在去也不方便了,不是嗎?」
「沒准會取消呢!」她嘆了口氣,「你們剛才說的是舞台劇?話劇?歌劇還是芭蕾舞劇?」
巫師們交換了一個眼色,不是很能分清舞台劇和話劇的區別。
「第一個吧。」羅恩謹慎地說。
「哦,那我知道了,和這個有關。」她扯了扯身上並不存在的袍子,「那個舞台劇我知道,我還看過劇本書呢。」
「不、不是……」維克托娃剛要否認,就被羅恩強勢打斷:「沒錯,就是那個。」
阿波羅尼婭一愣,繼而失笑:她怎麼不算是一款「被詛咒的孩子」呢?
「不是!」維克托娃大聲道,「是另外一個,愛情故事!千禧年的時候在倫敦第一次上演,戲劇學院Ⅳ每年都會排,畢業生們會為男女主角爭破頭的!」
阿波羅尼婭一口茶差點沒嗆死。
「願聞其詳。」她咳嗽著說。
在接下來的半小時內,阿波羅尼婭聽說了一個纏綿悱惻、千回百轉的悲戀故事,滿是陰差陽錯的誤會與擦肩而過,當黑暗被光明驅散的前一刻,以光明為名的女主角倒在了亂世的陰影裡。
「好、好……」她嘆為觀止地鼓了鼓掌,英國巫師有自己的瓊瑤是吧?
「我認識那位編劇阿姨。」維克托娃喜滋滋地說,「她說雖然名字改了,但故事是有原型的。」
「相比於原型,我更想知道那位編劇女士是誰。」阿波羅尼婭已經繃不住嘴角的笑容了。
「她和你一樣,都是亞裔!」維克托娃相當乖巧,「她曾和她的丈夫一起為女主角的原型工作。」
「維姬!」羅恩大喊一聲,「你干脆把我們全賣了得了!」
秋·張!!!合理的,十分合理……阿波羅尼婭又好氣又好笑,越是想忍越是忍不住,干脆伏在沙發上笑了起來。
「很好笑嗎?」維克托娃皺著眉。
「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對一些事情的看法就不一樣了。」她說,「或許我的態度冒犯了你,我得道歉。」
「你這個年紀?」維克托娃懷疑地觀察著她的手、脖子和頭發。
「當一個女人不用結婚、不必撫育兒女、不必處理家務、擁有一份還算成功的事業並恰好家境優渥,那自然而然地就會顯得年輕。」
「嘿,你說的好像我嬸嬸!雖然她有孩子!」維克托娃驚叫起來,「她明明比我叔叔——就是他——還大幾個月,現在看上去比我小姑姑還要年輕。」
「那是因為金妮是個運動員!」羅恩滿腦子都是魔法法律執行司裡的那根指針,它一定在泄密和不泄密之間抽風似的危險擺動,「你每天風吹日曬你也會這樣!」
他腦子一熱,脫口而出:「赫敏每天幻影移形上下班,要是她樂意,連太陽的臉都見不著!」
維克托娃倒抽一口冷氣,捂住了嘴。
完了,羅恩心想,魔法部的警鈴一定響了。要是哈利因為他說漏嘴而被從家人身邊叫回來,他一定會殺了他!不,不一定,說漏嘴的泄密事件都是小事情,不用驚動法律司司長的大駕,或許他自己就可以解決,說起來他和維克托娃兩個巫師,怎麼就被一個麻瓜壓制得死死的?
「羅恩·韋斯萊!」他懊惱地錘自己的頭,「你四十了,不是十四!」
阿波羅尼婭終於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她笑得喘不上氣,整個人差點滑到地上去,漸漸地她覺得渾身無力,手腳開始發麻。
老毛病又犯了。阿波羅尼婭指了指茶幾上,羅恩還在懵圈,維克托娃已經機靈地把那份《泰晤士報》遞了過來。她艱難地折著報紙,忽然聽到一聲門響。
「閃開!」斯內普大步走了過來,倒空懷裡那個裝著法棍的牛皮紙袋,將袋子罩在她口鼻上,「你們兩個,滾出去!」
阿波羅尼婭攀著斯內普的手臂,自己有規律地調整著呼吸,慢慢地才覺得好多了。
「你再不回來,就干脆別回來了。」她伸手從他的外套口袋裡摸出手機,「沒電了,大哥!要不你揣塊磚吧,看著還氣派!」
「你怎麼知道不是你打沒電的?」斯內普不動聲色,想起今天早些時候,在另外那個房間,她也是這樣攀著他的手臂,懇求他給她個痛快。
「的確是我打沒電的。」阿波羅尼婭冷笑著調出賬單,「因為你還欠費了。」
他倆這樣旁若無人,讓懷揣最後一絲責任感而鬥膽沒敢「滾出去」的羅恩·韋斯萊目瞪口呆。
「哈利不會原諒你了。」他喃喃地說,「你居然……」
「這位先生,你是不是也太入戲了?」阿波羅尼婭作出一副又要笑的樣子,「這可不是在展會上!你待會兒要怎麼回家,從這裡『biu』的一聲消失嗎?」
「當然是坐地鐵!」維克托娃雖然塌房了,但仍對自己抱有怎樣的義務有著清晰的認識,「不好意思,別看我叔叔長得老,我們家其實是他最喜歡哈利·波特!」
阿波羅尼婭再次大笑起來,連斯內普臉上也隱隱有些笑意,但他不想在韋斯萊們跟前表露,便將他們扔出去算完。
白天的賬沒算完,兩人誰都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阿波羅尼婭在做出選擇之前就知道自己無可避免地將與故人重逢,但這兩個顯然都不怎麼聰明——韋斯萊家年長的兒子們各有各的機靈,這姑娘也不知道隨了誰了。
當然,或許戰後出生的「和平一代」就該有這樣的脾氣。
魔法部裡,震天響的警鈴剛剛散去。部長女士坐在自己的椅子裡,頭疼地看著丈夫和侄女。
「或許讓你去是個錯誤。」珀西·韋斯萊評價,「維姬雖然冒失,但她其實一句話都沒說漏嘴。」
巫師社會正在以一種被動狀態緩慢融入敞開懷抱的麻瓜社會,現在他們不必再為奇裝異服和魔杖憂慮了,「說漏嘴」反而成了最容易泄密的理由——除了非常專業的Coser,普通人誰都不會套上袍子拿上假魔杖,就滿口「專業術語」說個沒完。
「你管呢,反正現在沒事了,那就是個麻瓜。」羅恩手撐在赫敏的桌子上,「斯內普居然移情別戀了,你能信?」
「不行嗎?」赫敏反問他,「已經二十多年了。」
「也是,當初哈利的媽媽——嗷!」珀西一腳蹬過一個旋轉椅,正好撞在羅恩膝彎上,他反而更不肯屈服,「怎麼了?存在過的事有什麼不能說的?」
「你確定她真的不是……不是阿波羅尼婭?」赫敏深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一顆心「咚咚咚」跳得飛快。
「不是啊,那真的就是個麻瓜。」羅恩迷惑地說,「你怎麼了,親愛的?你忘了,她的靈魂已經像她的屍體一樣消散得無影無蹤了,哈利這些年一次也沒召喚出來。」
「召喚不出來才是不正常的,或許意味著她的靈魂依然……還在。」赫敏眉頭擰得死緊。
「那是個怎麼樣的人?」珀西干脆把外面等著的維克托娃叫了進來,「和斯內普教授住在一起的麻瓜。」
「房客。」維克托娃嚴肅地糾正,「她看上去挺年輕的,熱情、有禮貌,說話很風趣,最重要的是,她完全不害怕那位先生。」
「你問她有什麼用,維姬才多大,她壓根就沒見過真的!」羅恩大咧咧擺了擺手,「絕對不是,我保證,別的不說了,至少她的笑容是真心實意的,以前都好假,看著特別虛偽,只是想讓你聽她的擺布。」
「那是因為對付你不需要她用真心。」珀西煩躁地說。羅恩眼睜睜看著妻子點了一下頭。
「你們才相處了兩年。」羅恩難以置信。
「她的計劃裡沒有你,羅恩。」赫敏無奈地說,「所以她不需要對你用心,她離開,你也沒什麼感覺,不是嗎?」
「你們這些『計劃中人』難道不是被她集體擺了一道嗎?」羅恩更困惑了,這個問題他這些年就沒搞懂過,「你們的感情難道不值錢嗎?不值得顧慮嗎?她拍拍屁股死了,留下你們一個個失魂落魄的,多氣人吶!」
三個大人吵架,旁邊的維克托娃已經聽傻了。
「等等、等等!」她舉起雙手,「你們說的那個人,她真的是——索萊耶?」Ⅴ
「誰?」珀西一愣,「噢你說的是戲裡……沒錯,我們說的是她。」
「可是——」維克托娃立即急眼了,「可索萊耶她明明……」
「純潔善良溫柔樂觀是吧?」羅恩憐憫地看著她,「不沾邊啊完全不沾邊,都說你是看戲看傻了。」
「我們都承認秋的文筆是第一流的,她很注重風景、意像的描寫,這使她的抒情風格清新自然。」赫敏笑了笑,意思就是說,除了文筆之外哪哪都不對頭。
這一夜,只有維克托娃·韋斯萊小姐飽受打擊,這已經不是塌房這麼簡單了,她連地基都沒了。
第212章 番外二:霍亂時期的愛情(3)
第二天是周末,阿波羅尼婭差點兒錯過和學生約好的視頻會議——至於為什麼「差點兒錯過」,她完全不想回憶。只能說「差點兒」和「錯過」都挺糟心的。
「不是哈佛的學生?」斯內普正在給自己煎雞蛋,眼錯不見她去儲藏室拎了一把樂器上來。
「不是,好像是隔壁MIT學醫的。」阿波羅尼婭坐下來校弦,「關在家裡不敢出門,大把的時間花不完,干脆學點兒新技能。他爸大前年出差帶回來的如果是根簫,那這錢我就賺不成……噢,也不是,我也會,只是沒法子教。」
她含笑睨了他一眼,明知他聽不懂,但還是很阿Q地覺得自己扳回一城——她也只好在口頭上占占便宜了。
斯內普不明白長笛有什麼特殊的含義,雖然阿波羅尼婭相當古怪,但他決定裝作沒看見,合適的時候再翻舊賬。
「底下那些你都會?」他問,「為什麼要學這麼多?」
「我媽媽從小學開始就是民族音樂社團的,一直到她大學,這些彈撥類的她隨便拎起一樣來都能彈。看著好像長的、短的、扁的、圓的都不一樣,其實一通百通。」她這次沒往手指上貼東西,反而從樂器背面摳下一塊似圓似方的薄片,隨手一撥,彈了一段輕快悠揚的小調。
「就像不同的提琴?」斯內普問。
「差不多!」她比劃了一個手勢,「雖然不是完全一樣,但是總比從零開始的新手入門要簡單。」
「我很好奇,你眼裡有什麼技能是難的?」
「數學。」她斬釘截鐵地說,「你別總是跟我說話,下次上課就學曲子了,我得先練練。Siri,提醒我讓史蒂文改上課時間,他那邊擾民,我這邊起不來!」
聽著小屋內傳來的泠泠樂聲,魔法部一行人神色各異。
「哈利跟我說過,他小時候阿波羅尼婭帶他去華埠吃飯,舞台上有演員彈吉他,她一聽就知道哪個音彈錯了。」說話的是財政審計司司長德拉科·馬爾福,這個司目前仍然無法推進任何名副其實的工作,主要被當作「職業反對黨」來用。
「大權在握的人一定要親手將權力關進籠子,這將會贏得非凡的聲望與贊譽,至於籠門的電動遙控器在不在你身上,沒必要讓大眾知道。」
赫敏·格蘭傑仍舊記得那些大大方方寫在紙上的話,或許不那麼光明、不那麼正義、不那麼善良,但她知道這都是切實有用的。
現在那個曾經說出這段話的人,很可能就和她隔了薄薄一扇門。她看了看珀西,很好,珀西頭上都出汗了。
阿波羅尼婭開門時一只手還抱著那把中阮,看清台階上一行人的同時,她完全愣住了。
「你好。」赫敏衝她笑笑,「我想找斯——嗯,這間房子的主人。」
然後她就被撥拉到一邊兒去了,斯內普擋在她面前。
魔法部部長在面對斯內普時仍然有點拘束,還好德拉科和她也算是老搭檔了,直接開口道:「有事相求,教授。」
「缺錢了?」斯內普直截了當地問,「那筆錢在古靈閣,直接去就行了,找我干什麼?」
「和麻瓜正在遭遇的苦難有關。」赫敏說,「您的房客同樣很危險。」
還好她耳機戴得快,看看這都說的是什麼話!試探她也要試探得更有水平一點吧?
阿波羅尼婭笑了笑,轉身上樓了。她得想個辦法自證,不是證實,而是證偽。
讓斯內普開口?算了別再刺激他了,這人最近不知道發什麼瘋,剛剛那眼神都不對,多虧了有客上門,也不知道《絲路駝鈴》哪裡不正經嗎?何況引起他們懷疑的不正是斯內普對她的態度嗎?再懷疑下去,把鄧布利多老兩口從新西蘭忽悠回來,她就徹底沒戲唱了。
樓下客室,斯內普的態度異常冷淡,直接表現為生水裝在壺裡他就直接拎上來了,既懶得燒,也不想倒。
陪同院長一起來的維克托娃·韋斯萊小姐再次幻滅。
「說正事吧,教授。」赫敏清了清嗓子,「雖然巫師並不會被麻瓜的瘟疫所傳染,但病毒仍然會經由巫師的攜帶,傳播給麻瓜。我們有很多認識的人因此倒下,比如萊姆斯的媽媽,還有喬治的妻子Ⅰ。」
「我不認識。」斯內普直接說。
德拉科咳了一聲:「但您認識樓上那位女士。」
「這裡有你什麼事?」斯內普反問,「魔法部要給每一個有麻瓜親戚的巫師發撫恤金?」
「我只是好奇,先生。」德拉科坦然地笑了笑,「您知道我在好奇什麼。」
赫敏和一直沒敢說話的塞德裡克交換了個眼色,果然斯萊特林就該交給斯萊特林對付。
「問題在於,麻瓜們必須前往麻瓜醫院,哪怕我們能通過某種手段讓他們被收治,但後續的照顧與探視大大加劇了暴露的風險。這種病很凶險,麻瓜自身也沒有切實有效的措施,沒有哪個巫師能夠坐視親人困在那種環境裡聽天由命,事實就是,魔法部已經瀕臨癱瘓了,其他地方也沒好到哪裡去。」
「所以破釜酒吧歇業了?」斯內普問,怪不得他昨天差點沒進去對角巷。
「對,漢娜的媽媽是麻瓜,她爸爸就是第一個在麻瓜護士眼前幻影移形的巫師。」赫敏看上去已經崩潰重建過無數次了——麻瓜醫院人仰馬翻,他們還不得不派人過去修改、消除記憶,一個搞不好,就是草菅人命。
「我又能幫上什麼忙?」
「聖芒戈一直在想辦法。」作為現管的塞德裡克·迪戈裡終於撈到一句發言,「但是進展不順,我們希望您或許能……」
通過電話免提偷聽的阿波羅尼婭驚呆了,她「死」的時候巫師可還連解剖學都沒進化出來!怎麼,壓在頭上作威作福的學術大山走了,二十年來大清醫學突飛猛進了是吧?
「喝口茶吧!」斯內普破天荒地說了一聲,「別說夢話。」
「具體原理我們也不明白。」塞德裡克趕緊說,「或許托賓院長能為您解說一下。」
阿波羅尼婭趕緊把電話掛了。有什麼比文科生被迫搞科研更蛋疼的?那就是和她同一個實驗室的都是天賦異稟的奇才,而她相比之下像個體育特長生——反正她再也不想跟那些詰屈聱牙的魔法原理沾一點兒邊。
她嘆了一口氣,放下琴,去枕邊撈過iPad,她還欠加斯帕一篇文章沒看呢!
一陣「咚咚咚」的敲門聲傳來。
「我沒有在和誰連線!」阿波羅尼婭揚聲道,「如果你還記得時差——」
她忽然反應過來,連忙跳下窗台踩著拖鞋去開門——她還算用心帶過的幾個孩子,四個人到了三個。
「有何貴干?」阿波羅尼婭狐疑地問。
「方便進去坐坐嗎?」赫敏客氣地問。
「房間太小,恐怕沒有地方給各位坐。」她話鋒一轉,「如果不介意坐在地毯上的話,請。」
臥室層高感人,比閣樓好不到哪裡去,右手邊是衣櫃和五鬥櫥,左手邊擺著一張雙人床。灑滿陽光的窗台和下面的地毯亂七八糟地堆滿了東西:筆記本電腦、鍵盤、iPad、電子閱讀器和它們的充電器,還有幾摞書和一堆不明用處的紙張,所有的筆,筆身和筆帽都不配套,那把奇形怪狀的吉他正斜靠著牆擱在一邊。
「所以你是個……呃,學士?」德拉科凝望著牆上那一大幅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比現在還要更年輕一些。她穿著紅黑交織的長袍,懷裡抱著自己的畢業證書,正從容含笑望向鏡頭之外。
「博士,准確地來說,Ph.D。」阿波羅尼婭有些好笑,她爸媽都沒把這幅照片洗出來掛家裡,誰知道斯內普忽然發什麼癲。
「有區別?」珀西小聲問赫敏。
「有。」赫敏不確定地點點頭,「我爸爸就只是博士。」
德拉科掏出手機,撥出了一通電話:「……喂,哈利?不,沒事,我想問你還保留著阿波羅尼婭就任部長時的那份報紙嗎?好,我讓多爾博去拿,掛了。」
他轉身出去進行一些麻瓜不宜的動作,阿波羅尼婭暗道不妙,忍不住又看了那張照片一眼——有問題嗎?
「沒事,我們只是……很尊敬學者。」赫敏打了個圓場,「我們都來自於呃……職業學校。」
「學識豐富並不能確保道德也同樣崇高。」阿波羅尼婭禮貌地說,「道德是地基,知識是樓閣,沒有前者,摩天大樓越高越容易倒塌。至於學歷,只有拿它當作賽級獵犬的血統證明,人才不會被它所束縛。當然,我還是會把它印在我的名片上。」
她已經想通了——如果她打算在英國定居的話,就不能像糊弄去年那個日本老頭一樣滿嘴跑火車。巫師文明裡並不存在「借屍還魂」的說法,她只要正常表現即可。
證實和證偽都不該由她來證,誰控訴,誰舉證。
「我們和您的房東曾經在同一所學校。」赫敏非常有技巧地說,「他很久沒回英國了,我們都很想念他,您是和他一起回來的嗎?」
「當然。我的學校轉入線上授課,我沒有行政職務,上課只能算是幫忙,當然是呆在哪裡都一樣。你們的同學說他會魔法,和他合租不會生病,我就來了。」阿波羅尼婭神情輕松,「英國人都是這麼把妹的?英式浪漫,嗯?我認識一個非要用克林貢語表白的極客,感覺你們是會用辛達語贊美伴侶『噢我的緹努維爾』的那種人。」Ⅱ
「好主意,我回去一定建議我的丈夫這麼做。」赫敏不動聲色地說。
她還沒信。阿波羅尼婭揚了揚眉,樓下忽然傳來一聲爆響。
「這房子有些年頭,樓板老化,見笑了。」她有些羞赧地笑了笑。緊接著,德拉科手持一張報紙走了進來。
「等等,不!」赫敏搶先道,「這位女士還不知道我們的事!」
「不知道?」德拉科懷疑地重復了一句,勉強把能夠引起泄密的文字部分折起來,又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枚圖釘,將報紙釘在那副畢業照旁邊。
阿波羅尼婭出神地凝望著從前的自己,從純粹外人的角度——女巫站在話筒前,雙手扶著演講台,上身微微前傾,她並未看鏡頭,反而笑著看向另一側。
要她說,這兩張照片沒有任何相似之處。黑白與彩色,站姿與坐姿,白人與亞裔,金發與黑發……女巫阿波羅尼婭是昂著頭的,略略抬著下巴,卻並不顯得盛氣凌人;麻瓜阿波羅尼婭則下巴微收,看上去淡定而謙遜。
「怎麼了嗎?」她輕聲問,「一張古董報紙?」
雖然哪哪都不一樣,但唯有一點相同,那是她們眉目間流露出的神采。那是一種充滿希望與信任的力量,仿佛在說:「沒錯,我相信一定可以辦得到!我們能夠靠雙手打造出一個更好的世界,一定有未來是光明的,它就在那裡,只要我們邁出腳步,就會抵達。」
阿波羅尼婭忽然有些羞愧,仿佛自己辜負了淳樸的巫師們似的。可……政客是這樣的啊,各國政要扒拉過去,哪個不是看狗都深情?不然要來做什麼用,往那一坐,臊眉搭眼的,滿臉都是「索姆河雖然打贏了可咱們死了六十來萬吶」?開玩笑,就算是真輸了,那也是「戰略收縮」,是「轉進」。
或許巫師該改一改「魔法至上」的評價准則了。腦子好的都去卷魔法,把管理崗留給一群腦子不好使的干,比如康奈利·福吉,舉手投足都是「瞧,我好英明」,面對鄧布利多這樣能力、智商、道德、經驗都無從指摘的絕對大牛,可以投靠、合作、利用或者被他利用,但福吉居然選擇和他作對,神來一筆!
權力的滋味當然甘美,但英國巫師這一攤……那就是根甘蔗,甜是甜,就是費勁,不值當的。
「你不覺得很像嗎?」赫敏問她。
「不好意思?」阿波羅尼婭滿臉困惑,「或許神情上是有些像,但是……說句實在的,年鑒上所有人都那麼笑,要我去儲藏室找給你看嗎?」
赫敏沒有再說什麼,只是低頭沉思,珀西看上去已經動搖得差不多了。但德拉科卻還沒有放棄。
「女士。」他說,「請看這邊。」
「別!」珀西急忙阻止,「你想干什麼?」
他想攝神取念唄,還能干什麼,他又沒非灌她一杯水。可見巫師還是脫不了「時間轉換器式穿越」的思維慣式,她就是豁出去讓德拉科可勁兒看,他也注定會失望。
「別。」赫敏也說,「沒有用的,無論……能不能行。」
孩子開竅了,阿波羅尼婭很欣慰,雖然赫敏現在比她年齡還要大,但她管她叫姐、她管她叫姨,大家各論各的。
「想想現在地下室裡那位。」珀西勸了一句,「要是他知道我們……我們本應老老實實坐在客廳喝茶的。」
阿波羅尼婭發誓她都看見德拉科的魔杖尖了,但「聽勸」顯然是每個成年人都具備的美好品質。
「打擾了。」德拉科生硬地說,「我先下樓去了。」
赫敏和珀西隨後告辭,阿波羅尼婭送他們出門,落在後面的赫敏忽然回過頭來,問:「你會留在英國嗎,女士?」
「應該會。」阿波羅尼婭點了點頭,「雖然還要回美國辦一些手續,因為我沒打算放棄我的國籍。」
「等局勢好起來,能邀請你和我們共進晚餐嗎?」赫敏笑了起來。
「隨時恭候。」
第213章 番外二:霍亂時期的愛情(4)
阿波羅尼婭不知道魔法部眾人什麼時候離開的。她一邊看加斯帕寫的論文,一邊抱著中阮隨手撥弄,《瑤族舞曲》都快刻進她DNA裡了,旋律一起她就想起小學那個塵土飛揚的禮堂後台,棗紅色絲絨大幕一股陳舊氣味,絨毛沾髒了又脫落,摸上去又硬又脆,人一不小心就會踢到年畫娃娃的大頭道具,射燈一打,詭異氛圍拉滿。
太遙遠了,遙遠得像是上輩子。
「怎麼不彈了?」斯內普推門進來,阿波羅尼婭拿開身邊亂堆的雜物,在窗台上挪了個空位給他。
「沒勁。」她懨懨地,「這琴和聲用的,單彈有些無聊。他們走了?」
「剛走。」他言簡意賅,「為了不讓他們常來,我不得不經常出去。」
「你真有辦法?」阿波羅尼婭立馬支棱起來。
「目前還沒有。」斯內普把她拉回去,窗台狹小,她一個人還算舒適,兩個人就擠得奇形怪狀的,「我怕明天雷古勒斯就來敲門了,噢,或許還有波特。」
「不會。」阿波羅尼婭眼睛又落回屏幕上,她看得很快,右手握著觸控筆寫寫畫畫,左手切換著參考文獻,還有心思和他說話,「赫敏明白的,這事兒無非幾種結果。要麼,我就是個完全不相干的麻瓜;要麼,我是我自己,那我為什麼不和他們相認?要麼,我忘了,但我已經和你在一起了,有沒有必要再想起之前的一切?要麼,我自己不願意,那勉強我有什麼好處?」
還不如就當作新朋友相處,一個和故人性格相似的新朋友,她可以是真的,也可以不是。赫敏如果能這樣妥協,就更不會告訴哈利·波特和雷古勒斯,沒有人會喜歡希望懸在半空飄飄蕩蕩的滋味兒。再說了,那是二十年,是他們人生旅程的一半,不是兩個月或者兩年,每個人都擁有了自己的新生活,鄧布利多還在新西蘭養了漫山遍野的羊呢!
只有一個人走不出來,以至於他看上去像是孩子們的同齡人。
阿波羅尼婭低下頭,看見斯內普的左手臂就攬在她胸口。說實話,有點兒沉,她騰出手,把他的衣袖卷起來,那個難看的紋身已經不見了。
「別掉下去!」斯內普哼了一聲。
「我出院之後,有一次洗澡的時候發病,把手臂都快搓出血來了,差點兒跑去紋個黑魔標記。」她親了親那塊皮膚,繼而把臉貼在上面,「幸虧沒去。」
「我可以給你弄個新的。」斯內普面無表情地垂下眼,「你喜歡什麼圖案?」
阿波羅尼婭扭來扭去,拼命想找一個舒服的姿勢,最後她轉身向內,像晚上睡覺抱抱枕一樣四肢並用地掛在斯內普身上,把iPad拿到他背後看,一邊看一邊嘆氣。
「魔法弄得太疼了。」她隨口道,「他這寫得都是些什麼?病毒破壞血腦屏障了?還是花錢找了個本科生幫———啊喲!」
她疼得直接罵了句髒話,拿著的東西也顧不上了,手忙腳亂就往外掙。
「怎麼了?」斯內普猝不及防,兩個人一起從窗台上滾了下來,千鈞一發之際他還記得把她攤開的筆記本電腦移走。
「我早就說不要弄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怎麼文明世界吸引你的就只有這些嗎!」阿波羅尼婭眼淚汪汪,「該死的,准是剛才勾到哪裡了!」
斯內普這才想起他們早晨被音樂理論課打斷的活動,正常人很難在緊張激烈的學術難題攻堅會議後還能有心情干這個。
「我早就說不要在奇怪的地方打洞。」他竭力忍笑,「自己的身體也不行。」
「我看你也挺喜歡的!」阿波羅尼婭大怒,推開他去五鬥櫃上的藥盒裡拿白鮮,「說得好像是我用奪魂咒逼你買的!我拿槍頂你頭上逼你給我戴的是吧?該死的,我以後再也不要穿法式了,我就穿運動內衣,有本事你脫一件扔一件!」
「不至於。」斯內普走到她身後,「麻瓜衣服平均能被魔咒恢復六次,一周扔一件就可以了。」
靠!!!
「手!」阿波羅尼婭警告他,「白鮮不鎮痛,去年那個紋身師給我的護理噴霧呢?」
「過期了。」斯內普說,「或許我現在去給你做一點?」
「別。」阿波羅尼婭權衡了一下,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空放不僅傷弓,也傷身體,「但是你別亂動。」
「你總是在開始的時候嘴硬。」斯內普等她把白鮮香精放好,才把人翻過來,「你還不了解你自己嗎?」
就是因為有自知之明才要嘴硬的好吧?裡子已經保不住了,還不許她珍惜岌岌可危的顏面嗎?
阿波羅尼婭決定來英國避疫的時候,沒想過這玩意兒能持續這麼久。最後她一度要求斯內普帶她回國,當她興致勃勃地把好消息告訴爸媽的時候,被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別回來,探親不讓回。」她爸說。
「回來了你就走不了了。」她媽說,「也回不去。」
「沒事兒,我本來就打算偷渡。」阿波羅尼婭有些失望,他們甚至已經定好了中轉的門鑰匙落點。
「扯淡!」她爸嘬著煙鬥,「你爹我雖然還算得上本地的納稅大戶,但『偷渡』的罪名可太大了。」
「沒人知道,我保證!」阿波羅尼婭擔心得要命,「誰敢闖進咱家亂翻啊?我保證我晚上回我屋我都不開燈!」
「這可真難說!」
「我們沒事,挺好的,銀行不會舍得他們的VIP客戶餓死。」她媽媽安慰她,「比你吃的好多了。」
「我擔心的是你們買的那個破房子,它特麼離醫院幾十裡地!救護車一來一回,人都涼了!當時買的時候說要建的北部醫療中心,它建好了嗎?」
她爸爸王顧左右而言他。
這人倒霉,喝涼水都塞牙。她爸媽攤上事兒的時候,正好天冷了去泡溫泉,那度假區就在她家新房子對面。結果警戒線一拉,好!滿小區的活人加起來不夠成立黨..支..部的,除了她爸媽就是大門口內保安。
「總之你別管我們了。」她媽媽很強硬,端詳了她一端詳,忽然長眉一立,「你是不是交朋友了?」
「啊?」阿波羅尼婭一愣,下意識回頭看了看——身後就是普通的酒店房間啊?他們回美國辦手續,斯內普去魔法國會了,她趁機和爸媽視頻。
從下月起她就會正式脫離呆了十來年的母校,但這事兒她沒敢上報,因為她爸有名校崇拜,認為哈佛就是最頂尖的,其他大學拍馬趕不上,她最好能混到終身教職在裡面干到老死。
「裝傻了、裝傻了,是真的!」她媽喜滋滋地拐了拐老伴,屏幕很快被她爸那個海泡石煙鬥占滿了。
「唔……」她爸好像也看見了,心滿意足地退了回來,「是真的!」
「不是……」阿波羅尼婭拿起黑屏的手機照了照,確保不是「蚊子咬的」這種囧事,「您二位成天被關在家裡互相格物致知,這是格出讀心術來了?」
「你還記不記得你媽第一次沒忍住打你,是為了什麼?」她爸很嚴肅。
「不記得了。」阿波羅尼婭老老實實地說,「學四則運算的時候?」
「因為你小時候上什麼淑女禮儀課。你只會正手給別人打蝴蝶結,不會反手給自己打,她教了你一下午,到最後實在是不行了,拍了你一下。」老爸的神情很狡黠,「你跟你姥姥告了一晚上狀。」
她愕然低頭看了看,浴袍帶子端端正正系著一個蝴蝶結,最標准最好看、打起來要彎彎繞繞的那一種。看不出來斯內普還有這手藝啊?
「別說是你自己系的,不然你拆開給我們現系一個。」她媽先發制人。
「我……好吧,你們想得沒錯。」她爽快招供,「那又怎麼樣吧?」
「是男的嗎?」她媽媽最關心這個。
「是。」
「學歷呢?」她爸爸最關心這個。
「博士。」阿波羅尼婭自己的學位到頂了,要是找個比她不如的,她爸能憋屈死,「他是英國來訪學的,是學呃……藥學?藥理學?或者化學?哎理科東西我不行啦!」
「太老了。」她媽媽不是很高興,「你談戀愛晚,得找個比你小的,這麼老有什麼用?」
夭壽了,她媽剛才是不是開車了?
「我爹還在這呢!」阿波羅尼婭小聲說,尷尬得不行。
「那你們是怎麼認識噠?」媽媽臉上浮現出一種阿波羅尼婭陌生又熟悉的八卦表情,干脆把愛人推一邊兒去了,「你不是說洋人有洋人的蠢法嗎?」
「人家那叫做『情人眼裡出西施』!」她爸不忿的聲音從房間那一頭傳來,「不行我得給市局的老秦打個電話,問問現在是怎麼個政策,不行你就給我回來。」
「算了吧!」阿波羅尼婭想想那個畫面就笑得不行,「我們就是……呃小樹林裡晨跑認識的。」
「你就編吧!」她媽警告般地指了指她,「無論是『晨』還是『跑』,都跟你沒什麼關系。」
「他跑、他跑!」阿波羅尼婭趕緊找補,「我嘛,你就當我鬼混剛回來吧!」
「小騙子,你說的話真是一個字都不能信!」她媽媽笑眯眯地瞪了她一眼,一抹臉兒就是一副哭相,「可惜了,你倆要是生個孩子就好了,這麼好的基因斷在這兒了,否則修個雙學位不過分吧?」
又來了,她微信頭像都沒換。
「狗場裡配狗啊?」她沒好氣兒地說,「種母到我這個歲數也該退役了!
「說什麼呢!有這麼說自己的嗎?」她媽不樂意地抱怨起來,「我跟你爸成什麼了?越長嘴上越沒有把門的,說話陰陽怪氣的也不怕人揍你!不會是你內新男朋友把你帶壞了吧?」
「這有什麼關系啊?」阿波羅尼婭扶額。
「這就護上了?」她媽媽大驚失色,「不行你把人叫回來,媽媽跟他聊聊。」
說實在的,她爸媽作為那個年代的大學生,英語水平處於一個比較迷糊的狀態。不能說是完全不會,但要說會,又確實是違心。當然,現在年紀大了,全都還給英語老師了,剩那點子帶方言的口語,除了他們倆互相能理解,她這個親閨女也白搭。
阿波羅尼婭連哄帶騙,甜言蜜語不要錢一樣往外端,還答應有空一定發個照片給他們瞧瞧——問就是一直沒空。
她叉掉微信,發消息通知斯內普,亞洲之行取消,又問他,怎麼還不回來?魔法國會鬧妖了?
沒回。
阿波羅尼婭眨眨眼。和巫師談戀愛的壞處就是,一旦撒手,就容易找不著人。哪怕電池滿格,話費充足,電話打不通就是打不通。
斯內普還算是很宅了,她都不知道盧平他媽是怎麼過來的,老公的職業已經很危險了,兒子的危險系數直接爆表,得多粗壯的神經才能撐起這一切,那年代可連個手機都沒有。
阿波羅尼婭嘆了口氣,隨便挑了個平台開始看劇。
「您好,客房服務!」有人敲門。
「不,謝謝。」阿波羅尼婭下意識地說,但門外的人卻沒走。她把小費從門縫下面推出去,但對方拿了錢仍然不走。
「我們有贈送服務。」那是個相當執著的服務生。
「不需要。」阿波羅尼婭倒是沒想這麼多,她還沒住過這麼低級的萬豪酒店。但這是離學校最近的,腿兒著去總比坐大眾交通要安全,她車早賣了。
「最新的。」
贈送服務到底有什麼好推銷的啊?阿波羅尼婭被他煩得一肚子火,霍然起身拉開了門。
一根閃爍著銀藍光芒的電..擊..槍驟然伸來——
阿波羅尼婭猛然蹲下將人掃倒,一條腿順勢絞了上去,整個人翻身騎到那人背後,膝蓋壓在他後頸骨上。
她本人的力量和強度和巫師阿波羅尼婭完全沒得比,但好在他們玩潛水的下肢都比較發達,因此她順便去學了一下柔術,取得了一點點不值一提的小成就。
「服務生」臉色發紫,嘴裡「呵呵」有聲,阿波羅尼婭把人渾身摸了個遍,只搜出一把刀,還有一副手銬和一卷繩索,誰帶來的便宜誰,感謝大自然的饋贈。
「想要什麼?」她把推車拖進來,大門鎖好頂上茶幾,順路踩了那人手腕一下,「不說?」
她將人拖到浴室重新捆好,拆下蓮蓬頭,把水管塞進那人喉嚨裡,抬手打開了熱水閥。
綁匪很快痛苦地在地上掙扎起來。
「我勸你啊,趕在你食道熟了之前招供,這樣還來得及。否則你只能去醫學院看看他們肯不肯收你當志願者了,或許你還能活著。」
「你……你不是女巫嗎?」綁匪的聲音都變了,「拿你的鑽心咒來招呼我啊?」
阿波羅尼婭臉色一變,她這是遇上肅清者了?
「為什麼這麼說,嗯?」阿波羅尼婭繞著他轉了半圈,抬腳往那個鼓脹的肚子上跺了下去。
看,人體噴泉!
「看來你記性不太好啊?」她轉身去拿了那把格..洛..克,套上消音器,隨手朝他身上開了一槍,「現在想起來了嗎?」
場面搞得像分屍現場,因為地上全是水,倒顯得血格外多。
「你的同伴不就是巫師嗎!」這一進一出,劫匪的嗓子算是全廢了,「他登記時留下的地址就是這裡!」
得,看起來魔法國會裡有內鬼。
「我們是跨越物種的戀愛不行嗎?」阿波羅尼婭很生氣,「你打算抓我去干嘛?」
「當人質……」劫匪咳著咳著開始咯血。
對大多數人來說,招供就如同坐雪橇下山,一旦出口就很難剎得住車。阿波羅尼婭差不多浪費了兩顆子彈,就搞明白了全盤計劃。
出於某種眾所周知的原因,肅清者現在很容易抓錯人,而且是小孩子罪加一等。但此時,一位新的領導者站了出來,提出了一個新的計劃。
他本人正是巫師,但有感於正兒八經的巫師世界被麻瓜褻瀆得亂七八糟,決心撥亂反正,於是他成為了肅清者在魔法國會裡的臥底。
計劃是這樣的,先派肅清者小弟根據他取得的外國巫師登記住址按圖索驥,劫得人質作為威脅,讓所有人都不敢動手,然後在魔法國會內部「和平交接」:一手交權,一手交人。
好一位奇才!怎麼能讓巫師身份限制了他上進的腳步呢?他應該去參選州議員啊!
「萬一湊巧這幫人都沒帶同伴呢,你們怎麼辦?」阿波羅尼婭困惑地看著他,「你是個肅清者啊,你跟巫師攪和在一起做什麼?這裡面有你們什麼事兒啊,你就是個跑腿的!就算這個漏洞百出的絕妙好計真能成功,人家當大官,你呢?轉頭把你肅清了,你就偷著樂吧!怎麼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呢?」
「我不管……」劫匪很倔強,「只要看到巫師倒霉,我就開心!」
她被這種脫離了低級趣味的反派震驚了。
「連個真家伙什都拿不出來,就敢綁票。」阿波羅尼婭玩著那個電..擊..槍,「我是電你頭發呢,還是小腳趾呢?」
「你虐待俘虜!」說實在的,這位肅清者還是很有骨氣的,他招歸招,卻從未開口求饒,槍傷還持續失血呢!
「那你上海牙告我去吧,告我違反了《日內瓦公約》!」阿波羅尼婭用冷水洗去手上沾的血,「你這種小角色,又無辜,又無用,又無知,最適合殺掉,來激化矛盾、挑起爭端……」
「你、你不能……」肅清者開始哆嗦。
「為什麼?」阿波羅尼婭很認真地問他,蹲下來掰著手指和他算,「第一,我是麻雞,魔法不能約束我,更不能懲罰我;第二,我犯案的一切痕跡,都會由我的巫師丈夫幫我清理干淨;第三,我心理上沒有越不過去的坎兒,甚至還有點兒懷念。」
肅清者惶恐的小眼睛眨巴眨巴,終於意識到自己被分配到的目標人物可能是個女連環殺手。
「想死嗎?」阿波羅尼婭問。
「不想死!」肅清者哭了。
「那你就告訴我,抓到我之後你打算怎麼辦?開車回紐約天都黑了,除非你們在魔法國會裡玩巷戰,否則你就趕不上熱的了。」
「手銬、手銬是、是個……門鑰匙。」肅清者抽抽搭搭,「整點啟動!」
阿波羅尼婭立即給了他一巴掌,怪不得這麼鎮定,連打帶嚇才能招,合著坐等門鑰匙啟動就行了。她抬起手機看了眼時間,只來得及將一根手指塞進手銬和肅清者手腕的縫隙裡,就被扯進了門鑰匙的空間亂流之中。
他們狼狽不堪地摔進一輛轎車的後座裡。
阿波羅尼婭渾身都疼,踩著那個肅清者爬起來,望向窗外的街景:「這是哪兒,紐約?」
「是吧……」肅清者哼唧著,已經是進氣多、出氣少了,「打開天窗遮光板,報平安……附近樓上有人望風。」
阿波羅尼婭依言而行,至於是「報平安」還是「搬救兵」……害,反正那位大聰明巫師正和同胞死磕呢,趕來的肅清者也不過是一個一個送。哪怕來一個團伙,她這不還有車嗎?
她小時候看《名偵探柯南》看得上頭,趁著去她爸公司玩,把貨車、叉車和禮賓車禍禍了個遍,差點沒把自己電進醫院,汽修廠也因為她而天降大單,老板熱情鼓勵這姑娘絕對不適合學工科。但是那個兩根線一對就能給車打火的技能,她是真學會了的。
但這人不知道是真·缺根筋,還是他們的行動計劃根本就沒有風險評估這一環節,亦或是肅清者內部也像食死徒一樣團結友愛,總之一句話,沒人來救他。
阿波羅尼婭有點兒可憐這個人,但愛莫能助:「送醫院是不可能送醫院的,霍金都那樣了還能和人交流呢,除非我把你聲帶燙壞、削成人棍,但那就算活下去又有什麼勁?所以讓我們一起祈禱那邊兒快點結束,會有巫師來救你的。」
「我、我……寧可死……」然後人就昏迷了。
她失笑,檢查了一下那人的生命體征,第一次覺得很久之前斯內普提議說要給她弄個標記時,她或許真應該答應,否則她也太被動了。
反正……伏地魔搞這個是養殖場檢疫生豬,他們搞這個是實用主義外加一點夫妻情趣。
阿波羅尼婭點開地圖,開始定點導航——她還記得美國巫師醫院的地址,現在進是進不去了,就賭她把人倒在門口、能不能被發現吧!
一聲爆響傳來,緊接著是十來聲爆響。後者是趕著來給前者收拾爛攤子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紐約鬧市街頭幻影移形,《保密法》成了笑話書了。
但阿波羅尼婭從沒見過斯內普這麼恐慌的樣子,好像大夢初醒,又仿佛他的整個世界都要崩塌了。
「阿波羅尼婭!」斯內普喊道,「出來……你在哪兒?阿波羅尼婭!」
你低低頭就看見我了。阿波羅尼婭很無奈,算了,這麼多年也沒養成他及時查看手機的習慣,她連車牌號都發過去了,天知道她裹著浴袍踩著拖鞋從車上下來多麼奇怪。
阿波羅尼婭按下車窗。
「這兒,西弗勒斯。」她說,「低頭。」
斯內普猛然轉身,阿波羅尼婭差點撞到腦袋。她揪住他的袍子借力,上半身探出車窗,手臂勾住他的脖子,直接吻了上去。
既然在美國,稍微入鄉隨俗一點,也不是什麼大毛病吧?
第214章 番外二:霍亂時期的愛情(5)
這樁烏龍事兒鬧得比阿波羅尼婭想像的還要大。以至於她都拿到留英工作簽了,斯內普還得留在美國善後——在意識到她也是被劫持的人質之前,他並沒有選擇對魔法國會裡的鬧劇袖手旁觀。
好在英國這邊,似乎是默認通過這件事,她已經知道了斯內普的巫師身份,干脆派了個家養小精靈來幫她搬家。
「泡泡司長派我來的,夫人叫我嘟嘟就好。」年輕的小精靈一本正經地伸手和她握了握,「我是算時薪的,不過這部分的報酬由魔法部替您結算,除此之外,您要負責我的食宿,我喜歡吃炸雞。」
「泡泡……司長?」
「魔法智慧生物平權事務司司長泡泡·勒布倫小姐。」
阿波羅尼婭屏住呼吸,良久才慢慢放松下來。她嘴唇顫動,向嘟嘟笑了笑:「是嗎?挺好的,聽上去……很厲害!」
嘟嘟立馬開始滔滔不絕地吹噓起了泡泡的彩虹屁,還拉踩附屬解放陣線辦公室負責人多比性格跳脫不著調。阿波羅尼婭沉默地聽著,終於借著去拿麥當勞外賣的機會,悄悄擦掉再也控制不住的眼淚。
魔法相當出效率,麻瓜女性累死累活一個周的工作量,小精靈一天就可以完成。要不是明天還有新家具送來,嘟嘟吃完晚飯就可以回去了——有了魔法,她布置房間的試錯成本約等於零。
「從前,昴星團上住著七位仙女……放牛倌偷走了她的吊襪帶,她因此失去了魔力……不,她不是家養小精靈……雖然她很擅長做家務,不,真的不是小精靈……」
阿波羅尼婭在嘟嘟枕邊放了個小熊,這才悄悄關燈關門,退出次臥。
「怎麼這麼久?」斯內普等她半天了。
「哈!誰讓小精靈給我做營養餐的?『夫人,這是額外的服務,我想我有資格向您討要小費』。」她活靈活現地模仿著小精靈的語調,「我求求你們了,跟麻瓜學點兒好的吧!」
「但你剛剛痊愈。」斯內普不為所動。
她小心翼翼地苟了這麼久,終於在黎明的曙光前倒下了——那個殺千刀的肅清者,他病而不自知,阿波羅尼婭當天晚上就開始頭疼,凌晨兩點半發燒到40度、又熱又冷地活活燒醒。
「你早點兒回來給我熬點魔藥比什麼都強。最起碼你的小費我付起來自己還能享受到,那小精靈我越講故事她越精神!」阿波羅尼婭十分幽怨,「那邊還有多久?」
「不知道。」斯內普笑著搖搖頭,「越挖越多,早都不是你知道的那個版本了,明天波特會來出差。」
「跨國大案?不好意思,我一直以為是和平日子過久了,巫師有點,嗯……」阿波羅尼婭掩飾般地清了清嗓子,「看來肅清者只是個無名小卒了?」
「煙霧彈和替罪羊。」
「那人沒事吧?出院了嗎?」
「別關心他了,魔法國會要給你發勛章。」
阿波羅尼婭立馬嗆到了,熱牛奶險些灑了一屏幕,她手忙腳亂地去擦,一邊道:「瘋了吧?擱麻瓜警察得把我抓精神病院去電!」
「首先,你是個麻瓜;其次,你是國際人士;第三,你是女性;第四,盡管你只是把人控制住了帶到紐約,但是整件事裡,你是唯一……嗯,做了什麼事的人。」
阿波羅尼婭明白了,還是和平慣了鬧的。這事兒要怎麼向民眾說呢,總不能說,啊,魔法國會的工作人員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整了個大活兒,上上下下沒一個人發現,等這事兒鬧起來了,我們只好被動應付吧?收尾還拖拖拉拉地收不完?跟大洋對面二十年前那場萬眾一心的大捷一比,丟人丟得全世界都看見——畢竟那段時間前往登記領取魔杖許可證的外國巫師都被牽扯進去了。
扒拉來、扒拉去,阿波羅尼婭脫穎而出——她拿美國綠卡,算半個美國人;她是巫師的配偶,算半個巫師。加起來是四分之一個美國巫師呢,怎麼不是魔法國會的榮耀了?就決定是你了!
「不會還要給我發根假魔杖吧?再頒個榮譽巫師的頭銜?」她開了個玩笑,「怪不得魔法部還給派小精靈,我還想巫師福利待遇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斯內普在屏幕那頭望著她笑。
「我想回去。」他說。
「我想你了。」她糾正道,「重說一遍。」
他裝作沒聽見地別過頭去。
作為在世界瘟疫大流行時第一個提出消極抵抗的國家,英國的國民日常生活正在飛速地恢復——好像慢一步就輸給那病了一樣,但求一個精神勝利法。阿波羅尼婭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當然美國也沒好到哪裡去——她租房子、考駕照、買新車,還冒險帶嘟嘟去布置辦公室,正當她琢磨著飛行執照怎麼辦的時候,被一竿子支到了尼斯開會。
她本以為大佬還是那些大佬,但不幸的是,少了許多熟人,甚至於他們的會議還多了個哀悼的環節。阿波羅尼婭心不在焉地聽著加斯帕受邀做報告——改了那麼久,終於改得像人寫的了,看來有望畢業——滿腦子都是預約好的深潛。
一個喜歡飛行、潛水和射擊的人,基本上不可能是個安分守己的老實人。事實上她相當喜歡追求刺激,她喜歡飛雨、飛雪、飛雷暴,最大的遺憾是啟德機場閉場時她還不會開飛機,那張機腹險險擦過樓頂的照片當了她好幾年的屏保,可以說,她人生中第一次近乎於orgasm的體驗,就是她第一次看到那張照片。
但潛水不同。她浮潛更多,享受的是不被束縛的自由感,對深度沒什麼追求,玩玩魚、看看蝦,放松放松也挺好——至於那個證,害,中國人學點兒東西哪能不考證的,那不白學了嗎?
但出發前制定旅游計劃時,她偶然看到一家室內深潛館的廣告。游泳池底挖出一口無比龐大的深井,一眼望不到頭,水深得發黑,和絢爛活潑的淺海不同,這裡完全是靜默的,四周貼著單調冰冷的白色瓷磚,一根用來留下痕跡的鋼管直通最底,有些人會覺得恐懼,但她卻覺得興奮。
可惡,為什麼還要先開會啊啊啊啊!
好不容易熬到茶歇時間,她又被同樣與會的坎迪絲·布倫南拉去社交。
「說真的,我現在的心情就像一位剛嫁出去女兒的老母親。」她的導師聳了聳肩,「這真是哈佛的offer競爭力最低的一次。」
「茱麗葉在美國十幾年,也該換換環境了。」她的新領導說,「對於我們這個職業來說,一直呆在同一個地方本來就不合適。」
「我還以為她永遠都不想再踏上英國的國土了。」來自劍橋的老教授笑道,「很高興見到你像從前那麼健康,女士。」
「不是不能叫她『茱麗葉』嗎?」縮在一邊的加斯帕嘟噥道,「去英國就更不能叫了吧?」
她新單位的人並不知道幾年前的傳奇雷擊事件——把外國學者莫名其妙弄成植物人難道是什麼很光彩的事嗎?另一個還被警察傳喚了呢!
於是老頭老太們愉快地翻起了舊賬,中間還有兩個意大利學者熱情插話,建議她用其他語言轉寫。
「那太可惜了,我爸爸並不叫做『尤利烏斯』。」阿波羅尼婭笑道,正好有個剛剛發言的年輕人來找她,就順勢退出群聊。Ⅰ
又過了一會兒,她正偷偷掰葡萄吃,就聽見背後有人問:「請問,您同意剛才那篇關於喬叟的文章所提出的觀點嗎?」
好可怕的問題!哪裡冒出個外行人來砸場子?
阿波羅尼婭狐疑地回過頭去,差點兒沒認出來——一位相當儒雅的紳士風度翩翩地站在她身後,鬢角已經有了點點銀星。
她想她的表情一定失控了。阿波羅尼婭下意識地抿緊嘴,不讓顫動的雙唇出賣她的情緒,但眼淚仍舊在不受控制地迅速集聚,再這樣她就該掉馬了。
「老實說,那並非我的研究方向。您一個英國人,問我一個在美國上學的中國人關於喬叟的問題,讓英國本土的學者怎麼辦呢,布萊克先生?」
雷古勒斯挑了挑眉,阿波羅尼婭盡量自然地移開視線——這人要攝神取念之前可不會像德拉科一樣、還帶跟她打聲招呼的。要是被他看到日本之行,那估計還是得掉馬。
「您認識我,呃……教授?」雷古勒斯窘迫地卡了一下,她的姓氏有點兒難念。
「助理教授。」阿波羅尼婭糾正,「英國人相當傳統,不是嗎?不像美國,只要授課的人都能被叫一聲『教授』。」
「請回答我的問題。」
「當然。」阿波羅尼婭借著和認識的人打招呼,愣是一點兒眼神不往他那邊飛,「您代我的丈夫以及他的亡妻領取了三枚梅林騎士團一級勛章,不是嗎?」
輪到雷古勒斯卡殼了。
「你都知道?」他驚訝地問,「西弗勒斯難道會主動告訴你?」
「他當然不會。我是整理儲藏室時發現的舊報紙,那張排排站、分勛章的大合影,連孩子們都有份,您笑得比哭還難看。」
「孩子們?孩子們可比你要年長。」
「談了個黃昏戀,總要跟著長輩分吧?」阿波羅尼婭無所謂地笑了,「您很冒昧,是來勸我們分手的嗎?」
「不,我只是住在這附近,一時興起。」雷古勒斯有些落寞地搖了搖頭,「沒想到報紙上提到的麻瓜學者居然是您這樣的人。或許您最近該小心一點,我們的八卦記者很厲害,他們無孔不入,您和西弗勒斯的事情傳回國內,一定會引起軒然大波。」
「多謝告知。」阿波羅尼婭低頭看了看自己——白襯衫、闊腿褲、粗跟皮鞋,五官變了,妝容、配飾自然也跟著變,如果沒有血盟,斯內普估計也認不出她來。
「您不介意嗎?」雷古勒斯神情復雜地望著她。
「這話您不該問我,該去問問他才對。」阿波羅尼婭收起笑容,「如果他已經從創傷中走出來了,您該替他高興。鰥夫寡婦抱憾終生,不過為了追求一種道德與悲劇的美感,這是反人道的。」
她一指門口處,重又笑道:「我想那位先生是來找您的吧?」
布萊克兄弟倆越長越兩樣,風流老帥哥西裡斯叼了根雪茄,龍皮夾克的拉鏈拉到肚臍,露出裡面兩根筋的白背心,以及胸口的大片紋身。
「太不得體了。這樣參加藝術展都會被趕出去的。」阿波羅尼婭若無其事地笑道,委婉地下了逐客令,「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這邊了。」
雷古勒斯迎著陽光與海風走出酒店。他不說話,西裡斯也就默默陪著,只是把一根雪茄抽得「滋滋」響。
「別出怪聲了吧?」他無奈地笑了起來,「不好奇嗎?問吧!」
「真是她?」西裡斯一張嘴,雪茄差點兒掉了,「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有意思!」
「怪不得德拉科被說服了。我們當然希望這是她,但……你也說了,這是從未有過先例的,我找不到任何一點跡像來證明她是她。我只能說,她和阿波羅尼婭是一類人。或者,阿波羅尼婭她本身,應該就是這樣的人。」
「什麼人?」西裡斯傻眼了,「女人?」
雷古勒斯用手杖朝著哥哥的屁股狠狠戳了一下。
「一個什麼都不缺的人。足夠的愛,足夠的錢,健全穩定的人格……能在這個年紀取得這樣的成就,還說明她聰明、勤奮、自律、目標清晰。正因為她什麼都有,才能夠無私予人。」
「得了吧,她健全?你沒看哈利的信嗎?大幾十度的熱水直接往人嗓子眼兒裡灌,她可一點兒涼水都沒開,那個啞炮肅清者食道都快熟了。」
「連這一點都像。」雷古勒斯懷念地笑起來,「只要你別惹她,她當然是健全的。」
「可真要像是你說的,人家什麼都有的一個麻瓜,忽然有一天成了格林格拉斯家的煉金術制品,那這日子……」西裡斯咋舌,雷古勒斯也嘆氣。
「西弗勒斯當然會喜歡她,哪怕她不是。或許那位助理教授代表了阿波羅尼婭的另一種可能性。」
「拿人當替身了是吧?」西裡斯嗤之以鼻,「照我說鼻涕精一直就喜歡那樣子的,無論是女巫還是女麻瓜,他移情別戀可太正常了。」
「你別說話了,你氣死我了。」
阿波羅尼婭提心吊膽地度過了接下來的幾天會議,把遇到的每一只小蟲子都踩到爆漿。正式日程一結束,她高高興興奔赴巴黎。
「沒問題。」潛店的光頭老板核驗過她的證照,帶她去拿裝備。
「我不要潛伴。」阿波羅尼婭先說。Ⅱ
「不可能。」老板頭都不抬,「聽著,你們自己作死去那些野地方潛水我不管,在我的店裡,你就得老老實實和我一起下水。」
「我加錢。」
「加錢也不行。」老板不耐煩,「萬一你克服不了內心的恐懼出事故——」
「有潛伴也不能保證從不出事故,再說這有什麼好恐懼的?不會突然竄出個小鯊魚突然嚇你一跳,也不會被海蜇蜇到手背。」阿波羅尼婭簡直莫名其妙,「雙倍。」
老板氣極反笑:「你以為我們這裡是什麼地方?排除一切干擾、專門練習上浮、下潛?沒幾個人能在深淵的注視下自如浮沉,這才是我挖這個大坑的目的。」
「三倍。」阿波羅尼婭皺著眉,「你的目的又不是我的目的,我只是想享受終極的自由。」
無邊無際的安靜與黑暗裡,只有她一個人緩緩浮沉,這種感覺就像是死亡。
老板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個瘋子。
最後阿波羅尼婭簽了免責協議——雖然一旦出事也沒什麼法律效力——光頭老板穿戴全套設備在泳池等著,還給她一支信號彈,讓她感覺不好就趕緊放。
「我以前玩浮潛的,潛不了多麼深,和游客差不多。」阿波羅尼婭安慰他。
「你別說了,再說我更不敢賺你的錢了。」老板憤憤不已。
阿波羅尼婭挑了挑眉,最後檢查了一遍裝備,沒入水中。她游到深井的中央,一面調整姿勢,一面帶上調節器,努力遏制住自己低頭注視深淵的衝動。
她想跳下去,什麼都不帶。
阿波羅尼婭高高比了個手勢,調整著耳壓,開始排氣下沉。
頭三十米相當愜意,但潛得越深,那種緊張刺激的快感反而越淡,她在四十米深處時開始覺得無聊——或許還是應該去海潛?但深海所帶來的那種無邊無際的壓迫感超過了她的承受能力,她還是喜歡這個井,邊界和底線都清晰可見,滿是可靠的人工痕跡,不會有未知的大魚潛伏在黑暗裡。
深淵盡頭是什麼,就是個底唄!
連潛店老板看著也是個正常人,他要是神經質一點,沒准兒還多一些克系的誘惑。
算了,上升吧!沒勁!
阿波羅尼婭剛想停下來去摸排氣閥,忽然感到靜謐的水底一陣繚亂,暗流湧動,她被衝擊得身體一歪,隨即就被一股大力扯住。
啊?
她奮力掙扎,下意識向身後肘擊,卻感到胳膊被抓住了,那是人類五指的觸感。
阿波羅尼婭惶然地回過頭去,宛如做夢一般看到斯內普出現在她背後,沒佩戴任何裝備,甚至就穿著他常穿的黑袍子,飄在水裡像一只巨大的鲾鲼魚。但他的兩個耳朵在流血,臉色也不正常。
她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只是下意識看了一眼臂上電腦,顯示深度五十米。
阿波羅尼婭一把摘了呼吸管往他嘴裡塞,另一只手去摸信號彈,但斯內普掏出了魔杖——
不行!巫師就算是超級人類這麼上去也會死人的!
阿波羅尼婭恨不得把他那魔杖扔了,拼命擺手,試圖用嘴型讓他明白一些基礎的物理常識。
然後水就不見了。所有的水。
這個深井裡所有的水,不知道有幾噸、幾十噸?總之它們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空腔頂端傳來光頭老板驚恐至極的呼喊,阿波羅尼婭愣了一秒,發現自己正在急速地墜落。
斯內普當然不會讓她摔死、摔傷,甚至都沒有摔疼,阿波羅尼婭甚至也習慣性地在心裡念咒,雖然她現在是個麻瓜。但這根本就不是摔沒摔著的問題。
「你啊……」阿波羅尼婭虛弱地嘆了口氣,肺部疼得她說不出話,整個人頭暈眼花,耳邊像有人狂敲架子鼓。她幾乎看不清罪魁禍首的情況,但她能感覺到有人把她抱了起來,近乎粗暴地扯掉了潛鏡。
啊?
「別再……別再。」他輕輕地說,伸手拂過她鮮活的五官,又將臉埋在她頸側,讓嘴唇感受到她動脈強有力的搏動,「別讓我再……」
言語也無法形容斯內普剛才那一瞬間的恐懼。血盟將他帶到了阿波羅尼婭所在的地方,他還沒來得及適應水底,就看到她正在下沉,雖然慢,但卻義無反顧,好像沒什麼能夠留住她、別沉向那個仿佛永無邊際的深淵。
回到英國以來,他們天天宅在一起朝夕相處,他一度以為自己已經像阿波羅尼婭那樣好轉了,但或許永遠都不會好了。
「我想你了,阿波羅尼婭。」斯內普承認,「我好想你。」
我真的……好想你。
阿波羅尼婭費力地摸索著抓住他一只手,牢牢握住,另一只手緩緩撫摸著他的背。斯內普一直很瘦,伏在這裡,能摸出脊椎清晰的弧度,甚至每一根骨節。
算了吧,她發病的時候還逼人跳飛機呢!
「沒事的,沒事的……我在這裡。」她像哄孩子一樣,「這個潛店不好,我替你打它,咱們把它拆了,好不好?」
「我送你去麻瓜醫院。」好在斯內普的失態只有短短一瞬,很快就冷靜下來,「你要預約什麼科?」
「預約?」阿波羅尼婭艱難地苦笑一聲,血沫子開始從她口鼻處向外湧,「急救室不需要預約……」
報應,純純的報應,她拷問肅清者的報應。阿波羅尼婭失去意識以前,滿腦子都是這句話。
斯內普用了一些混淆咒才讓麻瓜醫生理解阿波羅尼婭的病情,畢竟潛水上浮再快也需要幾分鐘,但把水底清空卻只根本不用一秒鐘。
他不得不簽了一大堆東西,阿波羅尼婭已經沒辦法親自執筆了。等他從潛店善後回來,麻瓜護士向他報告了一個好消息。
「脊髓和大腦沒有損傷,真是萬幸,我們本來還以為她一定會腦出血。」護士操著一口法國味兒的英語,「但她的中樞神經、循環系統和呼吸系統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障礙。」
「很嚴重?」
護士一愣,嚴肅地說:「我們會盡力救治。」
對於巫師來說,一般的外傷很難引起他們的重視,外部環境造成的內傷也一樣。他們或許會對病毒、細菌、莫名其妙就蔓延全身的腫瘤束手無策,但除此之外,巫師們秉承著一種樸素的「哪裡有洞、哪裡補好」的原則,補不好就換個新的,多大的事兒。
阿波羅尼婭醒來時發現自己在巫師醫院裡,斯內普正靠在她床頭看書。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感覺此君似乎……容光煥發?
「我保險受益人填的不是你,高興得太早了。」她呻吟道。
「沒關系,只要我的是你就行了。」斯內普放下書,起身幫她把頭發扎起來,巫師世界裡很難找到一根原生的皮筋,無論麻瓜出身的女巫們帶進來多少,巫師也做不到自己生產。
「保險公司瘋了才會接你的單,沒准我明年的保費都要漲價。」她撇撇嘴,忍不住摸了摸頭上,果然是那種蝴蝶結,緊接著就被斯內普握住了手。
怪了,怎麼有種小女孩打扮洋娃娃的感覺?
「別動,你換了兩根骨頭。」他阻止道。
「區區兩根,我活著算我運氣大!」阿波羅尼婭眉頭一豎,想稍微假裝一下發發火,但想來想去又覺得沒意思——她又何嘗不是如此?
在波士頓那一年,每一次她從外面回來,都要停在門口躊躇很久。她怕這一切到底還是假的,她一開門,門裡他們一起生活過的痕跡就消失了。
瘟疫大流行治好了她,代價高昂。
斯內普沒有說話,甚至給她編了個麻花辮。
以他們的年紀與經歷來看,剖白自己的心事並不容易,他的尤為說不出口。當他意識到阿波羅尼婭作為麻瓜真的傷得不輕時,他甚至……感到難言的滿足。
她曾離死亡那麼近,是因為他;但她最終被拉了回來,恢復得和從前一樣好,也是因為他。他終於掌握了她的生死,徹底的。
「今天幾號?我簽證還剩幾天?」她向後靠了靠,立刻閃電般地彈了起來,手指哆嗦著說不出話。
「怎麼了?」斯內普看了看她的手,記得麻瓜醫生說她中樞神經受損,「後遺症?」
「裝!你再裝!這可是在人家醫院病房裡啊!咱們多少也算是個戰爭英雄了吧,給你的祖國留點兒面子,好嗎?」
「不用管它,一會兒就好了。」斯內普輕描淡寫。
其實生病也不全然是壞處。
第215章 番外三:喜宴
直升機劃過天空。
「這小東西是挺好玩的,就是有點兒太吵了。」飛行員興致勃勃地說,「這是我第幾次抱怨了?」
「至少遇到緊急狀況,我也不用再破壞植被給你清一條幾百碼長的跑道了。」副駕駛興趣缺缺,話沒說完,他感到飛機正在下降。
「真不吉利。」女飛行員嗔怪道,壓著操縱杆、讓飛機落在一片荒無人煙的海灘上。
此地呈現出一種與蕭條現狀完全不相襯的優美。茂盛的長草之間有一條鋪滿細膩白沙的沙漏狀小徑,遠處的嶙峋石崖一直突入進翠羽般的淺海裡,極富意境。
「突然想起來,我好像還欠你一個吻。」女飛行員跳下飛機,繞到副駕那邊去,把人堵了個正著。
「我還以為你打算賴賬。」副駕駛挑了挑眉,「是這裡嗎?」
「不知道。」飛行員含混地說,「誰還記得……這不重要。」
「等等……」副駕駛一把攥住那雙作怪的手,「你打算……就在這裡?」
「不行嗎?」飛行員無辜地看著他,意有所指,「你的大腦不贊成,其他器官可不是這樣想的。」
這顯然超出了副駕駛所能承受的道德底線。
「OK,fine……那我們去後面?」飛行員無所謂地拍了拍客艙的門,「就是有點窄,你沒見過邁阿密那個天體浴場——嘶!」
「怎麼了?」輪到副駕駛做出這副若無其事的表情了。
「啊——我……經常會覺得,自己、自己就像是……某種需要榨汁的魔藥材料,叫什麼、什麼豆來著?」飛行員面色通紅,斷斷續續地說,局勢完全逆轉了。
「如果你不想我某天熬藥熬到一半。」
飛行員明智地閉上了嘴,當然,也可以說是張開了嘴。
他們現在的姿勢非常古怪,既沒有好好地站著,也沒有老老實實地倚靠著飛機,本能讓他們滑向松軟溫熱的沙灘,理智讓他們仍舊不願放棄轉場去客艙的Plan B,可惜兩個人都騰不出一只空閑的手。
「請求登機,機長。」副駕駛低聲道。
「允許、允許登機……你最好真的在登機前就這麼說!」
最終他們采取了一個折衷的方案——客艙的門終於打開了,但有人的腳還踩在沙灘上。這樣至少當他們被人發現的時候,不至於太過丟臉。
比如現在。
阿波羅尼婭眼巴巴地被鎖在客艙裡,扒著玻璃窗看斯內普和一個小少年交涉。這種小孩在英國街頭一抓一大把,棕毛藍眼,還帶點雀斑,問題是,他從哪裡冒出來的?
「這就是直升機嗎,先生?」小少年兩眼冒光,「我還沒見過真的呢,媽媽說科技館裡的那台只是1:1的仿真模型!」
「是真的。」斯內普很冷淡——誰也高興不起來吧?
除此之外他對這台直升機的所有信息都一無所知,雖然這是他送給阿波羅尼婭的禮物。
「我能和飛行員聊兩句嗎?」小少年一點兒都不見外,「我能進駕駛艙坐坐嗎?」
「不能,她……不舒服。」
「哪裡不舒服?我來解決!」小少年相當執著,「我表姐是醫生,我們正在舉……呃,在那邊野餐!」
「這不關你的事。」斯內普生硬地拒絕道,「回去吃你的三明治,我們要走了。」
小少年立刻開始耍賴,阿波羅尼婭都要笑死了——脫離了教授身份的壓制,斯內普真的很不擅長對付別人家的小孩。
「Hey boy!」她敲了敲玻璃,「去征求你家裡人的同意,我們就帶你飛一圈兒!」
「真噠?你不是不舒服嗎?」小少年相當懷疑。
「治好了啊!」阿波羅尼婭揶揄的神情讓斯內普確信這應該是個帶顏色的笑話,「打了一針,獲得了一些健康的腸道菌群!」
傻小子將信將疑地飛快跑遠了,阿波羅尼婭爬到駕駛艙,招呼斯內普趕緊上來。
「走走走!」她催促道,「他一來一回怎麼也要十分鐘吧,還不算他說服爸媽的時間。正常人誰會把孩子冒冒失失地交給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正常人確實不會,所以他跟著孩子一起來了,用幻影移形的。
「呃,上午好,女士,能不能也帶上我……西弗勒斯?我的老天啊!」亞瑟·韋斯萊那頭火一般的紅發掉得一根都不剩了,要不是他已經開始蓄須,阿波羅尼婭乍一看還以為伏地魔發胖復活了呢!
「所以你們認識,爺爺?他們也是巫師?」小少年震驚了,「英國這麼小的嗎?」
生於中國、求學於美國的阿波羅尼婭也很想問這個問題。她真的只是見色起意,隨便挑了個地方,當然,人和風景都是。
「事實上,比爾的家就在懸崖那一頭。」亞瑟指了指身後,「這些年麻瓜們越來越難搞,老實說,比黑巫師難搞多了。」
「很好!」小少年一擊掌,「我們現在飛一圈,落地時正好能趕上婚禮開始。」
「維克托娃和泰迪,也就是比爾的女兒和萊姆斯的兒子。」亞瑟連忙補充,驟然面對多年不見的老同事,旁邊還有個陌生的亞裔麻瓜,讓他也有些拘謹,「哦,順帶一提,這是我孫子雨果,羅恩和赫敏的小兒子。」
阿波羅尼婭悄悄看了斯內普一眼,沒想到斯內普也在看她。
「不行。」他立刻道,「我不同意,我們要走了,你們愛去哪去哪。」
阿波羅尼婭愛莫能助地向著雨果聳了聳肩,滿臉惋惜。
「為什麼?」雨果大失所望。
「讓你爸爸來,看他敢不敢問我『為什麼』。」斯內普冷笑,勉強向亞瑟點了點頭,拉開駕駛艙的門。
「請代我向新人送上祝福。」阿波羅尼婭探出頭來說了一句,戴上耳機開始調頻,怪不得信號一直不太穩定,合著附近有個被魔法隱藏起來的巫師住所。
然後她就眼睜睜地看著雨果那小子揚起魔杖念了一句「呼神護衛」!
了不得,真了不得,江山代有才人出,魔法天賦隨媽,為人處事隨爹是吧?
「不是你讓我找我爸爸來的嗎?」雨果誠懇地指著那一點遠去的銀色流星,「他一會兒就來。」
好小子,你爸媽叔伯姑姑爺爺奶奶都沒做到的事,你做到了。
「你現在要走還來得及。」斯內普板著一張臉,臉色就像飛行器的外殼塗裝那麼黑。
「我至少要確認一下,」阿波羅尼婭已經開始熄火、解安全帶了,「我們剛才情難自控的時候,離那幫人有多遠。」
聞言,斯內普的臉色更黑了。
韋斯萊們都是相當熱情的,除了羅恩——倒不是刻在骨子裡的畏懼根深蒂固二十多年了還不肯消除,而是因為哈利·波特今天也會來。
「天啊,我真不敢想像到時候會怎麼樣。」他絕望地小聲逼逼,「他會把他教子的婚禮毀了的,可憐的泰迪,可憐的維姬。」
「別聽他胡說!」赫敏淡定地說,「哈利是個人,不是匈牙利樹蜂龍。」
這真是一場盛大的重逢,她幾乎見到了她認識的每一個人。二十年是一條寬闊的洪流,攔在她與他們之間,沒有人敢輕易跨越,再深刻的感情,也經不起歲月的無情衝洗。
這樣就很好,她不需要太多豐沛的情感,她的小飛機也載不動。
「我注意到,一些地址似乎……和『官方記錄』的不一樣?」婚禮上賀客如雲,新娘姥姥家那邊的人阿波羅尼婭活了兩輩子也不認識,干脆拿了杯酒、只和赫敏說話。
「我們不得不做了一些……改動,地圖和路牌,這個簡單,至於人們的記憶……還好英國多雨多霧。」赫敏苦笑,「新世紀來臨的時候,麻瓜的電腦流行『千年蟲』,這也給了我們機會。」
「怪不得。」怪不得他們剛搬回英國時,發現兩個人的記憶都和現實對不上了。
「戈德裡克山谷已經被隱藏起來了,還好那裡所剩不多的麻瓜居民都是老年人,他們依然享受著的一些市政服務,事實上都是我們在提供。」赫敏笑了起來,「我一開始疏忽了這件事,直到第一本書大獲成功,鄧布利多教授提醒我,女貞路有被『淹沒』的風險。」
「但是後續的真實地名,比如科克沃斯,你們可以只改動書裡的名字。」
「我們不敢。」赫敏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您一定明白的吧?」
「當然。」阿波羅尼婭面不改色地看回去,「為了巫師與麻瓜能夠和平共處,為了巫師社會的更好發展,這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赫敏微笑了起來,看上去想和她干杯,但那酒杯只是險險地停在兩公分之外。「我想麻瓜飛行員也不能夠酒駕,當一個麻瓜真不方便,對吧?」她問。
「這一杯酒並非為我自己准備的,當然也不是為您,格蘭傑女士。」阿波羅尼婭晃了晃酒杯,再次湊上去假喝了一口,水位線絲毫未動,「但我仍然感謝您的關心。」
赫敏驚訝地挑了挑眉,隨即失笑。「好吧、好吧!」她點點頭,「我想我該去為莉莉和羅絲檢查一下伴娘的禮袍,請允許我失陪。」
阿波羅尼婭松了一口氣,繼續觀賞現場來來往往的熟人。她沒有被廣而告之地介紹給大家,斯內普又被雷古勒斯拉走不知道說什麼去了,這使她幾乎立於不敗之地——一位陌生的客人而已。
很快,另一個人坐到她身邊。
「您好嗎,女士?」他問。
「不賴。」阿波羅尼婭笑道,「請問您是……噢,您一定就是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
只怕她從高中畢業、申請學校以來的全部資料都在這位魔法法律執行司司長手裡過過一遍了,他認得她是理所當然的。
二十年不見,阿波羅尼婭很高興看到他臉上也有歲月摧殘的痕跡,很好,這說明他走得出來、過得幸福。
「就這?」哈利皺眉,「難道您不應該說『我很好,謝謝您,那麼您呢』?」
阿波羅尼婭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不由得大笑。
「說實在的,我還以為你對我會有敵意。」
「和您無關。」哈利禮貌地看著她,似乎所有知道她與斯內普關系的人,都覺得能從這副陌生的五官上看出什麼來一樣,「您在這件事裡是無辜的,應該是吧?」
「只要我還保持著人身自由,那麼我從出生以來經歷的所有事,在法律和道德上都問心無愧。」
哈利·波特神情復雜。「如果不是臉和年齡不一樣……」他輕聲道,「你們說起話來都那麼像。」
「一段關系的締結總要有原因的。」阿波羅尼婭漫不經心地說,「或許西弗勒斯就是覺得我長得特別美呢?」
雖然中西審美有壁,但巫師社會由於太過保守,反而沒有被荼毒得太深。當然,現在就不一樣了。秋·張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是校花的有力候選,在二十一世紀二十年代只怕排不上號。
「他最好是。」哈利·波特態度冷淡。
阿波羅尼婭有些驚奇,所以這孩子自我療愈的方法是把憤怒轉嫁到斯內普頭上去了?
她殘存於意識裡的那點教育孩子的習慣立刻飛速運轉起來,還沒等她斟酌好用詞,去而復返的斯內普已經奪走了她手裡的酒。
「雖然以直升機的巡航高度要救我們兩個不難,但——」他隨即看見了坐在一邊的救世主,「波特?」
「真高興你還沒有老得頭昏眼花不認人。」
啊???
阿波羅尼婭下意識就要去找雷古勒斯,但雷古勒斯的目光好像就等在那兒一樣,他沒關注修羅場雙方的任何一個人,他始終在看她。
完了,掉馬了,完了。
所有的言語試探都不如這一眼頂用,這是她的記憶、她的習慣、她自然而然做出的反應,一個被「告知」過往故事的人,不會這樣敏銳而熟練。
但雷古勒斯只是微笑著眨了眨眼,將眼底漫生的淚水眨掉,隨即清了清嗓子。一邊等著看好戲的西裡斯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把教子拖走,好在哈利·波特也已經是個成年人了。
「待會請允許我介紹我的孩子們和您認識。」他堅持不懈地扔下一句話,「一共有三個——」
但……救世主走了,場面卻更尷尬了。
「我活了六十年,也還沒坐過麻瓜的直升機。」雷古勒斯微微一笑,「或許我有那個榮幸嗎?」
「你沒有。」斯內普立刻道。
「噢……」雷古勒斯沉吟起來,「看來你們在上面做過什麼,不好意思了,對不對?」
阿波羅尼婭眼前一黑。
「他開玩笑的。」她艱難地說,「他只是……我不確定您的年紀是否可以……」
「軀殼只是軀殼,靈魂才是永恆不變的,不是嗎?」雷古勒斯再次擦了擦眼角,「如果您想,我可以通過一些簡單的人體變形……」
那她在赫敏·格蘭傑那裡也會掉馬!
「榮幸之至。」阿波羅尼婭舉手投降,「只要我的副駕駛沒意見。」
「哼!」
「他沒意見。」
螺旋槳緩緩轉動起來,直升飛機衝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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