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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浪漫言情] 薄情爺 作者:方敏 [打印本頁]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30 21:59     標題: 薄情爺 作者:方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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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親的慘死是他心中難以抹滅的陰影,
十年來的忍辱負重全是為了復仇,
他全然放任自己的心被仇恨蒙蔽,
雖然仇家已死,但所謂父債女償,
他會讓她親愛的爹爹死不瞑目……
這個忘恩負義的臭男人,
救了他一命,沒報恩也就算了,
竟將她擄到苗疆,還說她是他的奴,
她到底是做錯什麼?招誰惹誰了?
無辜的她,為何要受這般的折磨!?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30 21:59

第01節


  江南物產豐饒,綠柳青楊,蒼松翠柏,鳥語花香,山明水秀,被一片濃綠環抱在懷。

  江南大富之家——管仲遠親自迎接待遠地而來的義弟唐,兩人在大廳裡談笑風生。

  「你現在官運平步青雲,連大哥我都比不上了。」管仲遠和義弟分坐在紫檀幾兩側。

  官拜中書侍郎,素有才子之稱的唐笑著拱揖謙恁道:「小弟怎麼敢跟大哥比,大哥富甲一方,又娶得大嫂這位美嬌娘,連生三名虎子,生活過得如此愜意,才教小弟欣羨。」

  管夫人坐在鄰近的太師椅,眉開眼笑,和相公管仲遠眉目傳情,流溢出無限恩愛。

  唐心裡不免感慨,當年他和義兄管仲遠皆同時愛上苗族長老之女,也就是現在的管夫人,但是仲遠對他有贈金之義,他忍痛割愛,退出這場三角戀情。

  之後,他也娶了尚書千金,靠著裙帶關係,官運扶搖直上,從一名小小的舉人,擠身成為中書侍郎。然而他的妻子身體一直不好,為了替他延續宗嗣,結果身子更差,兩年前病逝。

  這兩年來,他獨蝕寂寞的滋味,對官場已萌生退意。為了走出陰霾,他向朝廷告假,下江南一遊。

  看見大哥妻賢子孝,家庭美滿,他真是羨慕不已。

  「還是你的命最好,有三個優秀的兒子。」

  「養大他們三個還真不容易,從小就調皮搗蛋。」管夫人嘴裡怨著,心裡可甜蜜了。

  念禎、念瓩、念禧這三個孩子,一直是她的驕傲。

  管仲遠大聲呼叫三名愛子:「念禎、念瓩、念禧,你們三個過來,見過唐叔叔。」

  三名長得英俊挺拔的少年,放下武器,踏進門檻,齊聲喚道:「唐叔叔。」

  「好,都長這麼大了,個頭都快比唐叔叔高了。」唐站起身,一一拍著三個孩子健壯的臂膀。

  「老大念禎都十六了。」管仲遠眼中煥發得意的光彩。

  「我知道,念禎比我家的韶菡大八歲。」韶菡是唐的大女兒。

  「你那三個女兒一定也長得十分可愛了。」管夫人微笑地說:「我真渴望有個女兒,可是老生兒子,如果老三念禧跟你的三女兒韶荏換過來就好了。」

  「好啊!我求之不得呢!」唐說笑著。

  「不然咱們也可以結個兒女親家!」管仲遠打趣道。

  「那你們一個兒子要入贅我們唐家。」唐戲謔說。

  「成!有什麼問題!」管仲遠大方地說。

  念禎、念瓩、念禧三個大男孩漲紅了臉,不習慣父親和唐叔叔一直在討論他們的婚事,說得跟真的一樣。

  唐愈看這三名孩子愈喜歡,認定他們三個將來不是相就是將,前途無量。

  「一言為定喔!以後可別後悔。」

  「我管仲遠一言九鼎,絕不食言。」

  「哈……咱們現在是親上加親,禍福相倚了。」唐樂不可支。

  上午的氣氛本還和樂融融,不料下午唐竟鐵青著臉匆匆離去,一反往日來訪必小住數日的習慣。

  熊熊的火焰團團包圍著管家的府邸,也燒起了眾人心底至深的恐懼。

  原本沉寂的府邸中傳來一聲聲淒厲的尖叫,劃破黑夜的寂靜。

  「大哥,外面怎麼那麼吵?」

  排行老二的管念瓩,睡眼惺忪的朝衝進房來的大哥問道。

  「有刺客闖進府中來,咱們得快逃。」

  自小習武的大哥格外警覺,他隱約感覺府中即將有大事要發生了,他得趁著刺客到來之前,趕緊將弟弟帶到爹娘那兒去。

  「刺客?為什麼會……」

  「別問這麼多!我們還得去帶小弟。」

  管念禎二話不說,拉著不及穿衣的管念瓩就往隔壁的房間跑。

  拉起還睡得不省人事的管念禧,三兄弟急忙往爹娘住的西廂苑奔去,一路上眼見府中四處橫倒著奴僕的屍體,更讓他們恐懼得雙腿忍不住打顫。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30 2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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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兄弟好不容易拖著發軟的雙腳來到後堂,就遽見朝他們疾奔而來的雙親。

  「爹,娘!」三兄弟又驚又喜的喚道。

  「禎兒、緯兒、禧兒!」管夫人一見到三個兒子仍安好無恙,不禁喜極的奔向他們……

  「看來大魚已全都落了網。」

  冷不防,從管家一家五口的背後,走出一個手持利刃的黑衣人。

  「你們別過來!」管老爺一見情況不對,便趕緊出聲阻止道。

  「爹!娘!」管念禧心慌的喚道,眼前的情況讓小小年紀的他感到無比恐懼,眼底的淚怎麼也忍不住了。

  「念禎,你是大哥,答應爹娘要好好的照顧弟弟,別讓他們受到任何傷害。」管老爺隱約有預感今晚恐是逃不過了。

  「爹,不——」

  「答應爹!」管老爺嚴聲說道,非要他立下保證。

  「爹,我會保護弟弟,您放心!」管念禎強自嚥下恐懼,堅決的保證道。

  「你向來懂事,爹就將這個重責大任交給你了,別忘了今晚的事,今晚這個浩劫的主使人,恐怕是……」

  「廢話少說!你們一個也別想逃。」黑衣人陰狠的打斷他們。

  「念禎,快帶念瓩、念禧走!快!」管老爺急忙催促道。

  「可是——」

  「快走!」管老爺一把將他們推出堂外。

  「別想逃!」黑衣人雙腳一蹬,揮著利刃就朝三兄弟追去。

  管老爺眼見情況危急,不顧一切的緊抓住黑衣人的身體,硬是纏住了他。

  「禎兒,快帶弟弟們走!」

  三兄弟愣在堂外,一時之間竟錯愕得不知如何是好,直到他們見到黑衣人,將一把泛著冷光的利刃刺進爹的胸膛,而娘在斷氣之前,只說了句:「快走!去找唐……」

  管府慘遭滅門的消息傳回,唐傷心的病倒了,義弟嚴碩遍訪名醫,唐的病依然沒有起色。

  勉強拖了半年,唐知道自己大限將至,搏不過病魔的折磨,召喚三名愛女至床榻前,交代遺言。

  「爹快不行了,你們三個仔細聽著……」

  「爹……」唐韶菡、唐韶芷、唐韶荏泣不成聲,跪伏在床沿。

  「爹在臨終之前要告訴你們一件事……你們和管家三兄弟有口頭上的婚約,爹一直耿耿於懷……」唐又是一連串的劇咳。

  大女兒韶菡忙為爹拍背順氣。「爹你躺下休息,不要說太多話。」

  「不,爹再不說,就來不及了。」唐執意道:「這是爹的心願……」

  「既然是爹的心願,女兒們定當盡力做到。」三人異口同聲地道。

  「可憐的管家三兄弟,父母無故被殺,淪為孤兒,爹托你嚴叔下江南尋查他們三兄弟的下落,到現在都沒有消息,爹想起來就難過,當年他們父親對爹有贈金之義,這份恩情,爹永遠記在心裡。」唐紅了眼眶。「你們有機會要替爹報答,想辦法找到他們三兄弟。」

  「女兒謹遵爹的遺命。」韶菡、韶芷、韶荏三人孝順乖巧地應聲。

  「很好,這樣爹九泉之下才能瞑目。」唐目光轉向義弟嚴碩。「碩弟,大哥的三個女兒就拜託你照料了。」

  「大哥,你撐著點,孩子們還小,不能失去你。」嚴碩抓住他因病而骨瘦如柴的手。

  他虛弱地搖頭說:「我已經病入膏肓,藥石罔救,再拖下去也沒幾天。你要答應我,替我照顧她們,好不好?」

  「我會的,大哥放心。」嚴碩熱淚上湧。

  唐疲憊地合上眼,臉上一片祥和。

  窗外天寒地凍,大雪紛飛。

  唐在這一年冬天,含淚而終,留下三名孤女。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30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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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節


  時光荏苒,流水匆匆,轉眼十年,唐家三姐妹出落得風鬟雲鬟,俏麗動人。

  在嚴碩外厲內荏的細心呵護下,長成不識愁滋味的天真美少女,登門求親者眾,但在嚴碩嚴密的把關下,無人能越雷池一步。年紀最小的唐韶荏今年也已經十六歲了,她眉彎新月,肌凝瑞雪,梳著兩髻,髻發上綴著珍珠,身曳綺羅霓裳,手挽竹籃,在一片花鹿鳴走的原野,低頭採擷一朵朵的小雛菊。

  這裡開滿了不知名的小白花,一片白綠相映,美不勝收。

  她徜徉在無憂無慮的綠野中,輕嗅手上的一朵鮮花。

  「好香哦!多采一點回家供在花瓶裡。」

  韶荏提裙挽籃,像個純樸的小姑娘,天真又爛漫。

  綠茵的盡頭是一條湍急的小河,她邊采邊走,忽然看見一個人橫躺在河畔,一動也不動,像是一具死屍。

  她驚駭地掩口,睜大眼眸,雖然有些害怕,但是不忍那人曝屍荒野,她壯著膽子,挪步過去。

  是個男人,衣著服飾很奇怪,像是苗人。他的身上流了許多血,傷痕纍纍。

  唐韶荏盯著他臉上深邃的五官線條,她從來沒見過男人的眉毛這麼濃又黑,唇形明顯,厚薄適中,是個很好看的男人。

  「還這麼年輕就死了,真可憐!不如我做件好事,把你葬了。」韶荏動手打算拖著他走,因為憑她的力氣,她是絕對扛不了他。

  她使出吃奶的力量,扳起他的臂膀,用兩手拖行。

  男人被她抱行幾步,漸漸有了知覺,唇角逸出呻吟——

  「啊!」唐韶荏嚇得縮回了手,以為他死不瞑目。

  男人微睜開眼睛,朦朧中像看見了美麗的仙女,他痛苦地出聲:「救我……」

  「你還沒死!?」韶荏蹲到他身旁,檢視他的傷口。雖然他命大遇上了她,可是他身上的傷實在太嚴重了,若不及時醫治,恐怕也難逃一死。

  男人望了她一眼,又陷入昏迷。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她趕緊拖起他沉重的身體,奮力將他帶回家。

  嚴碩看見她拖了一個受重傷的男人回來,吃驚不已。

  「他是誰?韶荏你總是喜歡惹麻煩。」

  韶荏的心腸悲天憫人,從小就愛撿動物回來,這次竟撿個男人回來!

  「我在河邊發現他快死了,嚴叔你快去請大夫,遲了他就活不成了。」

  嚴碩幫忙著她一起撐扶起那個來歷不明的男人,送進韶荏的閨房,讓他躺下。

  「嚴叔,你快去啊!」韶荏催促著他,一邊細心地絞擰濕巾,擦拭那個男人傷口上的塵土。

  「你真是的,隨便撿個男人回來,萬一他是壞人怎麼辦?」嚴碩一邊嘀咕,還是走出大門去請大夫。

  畢竟人帶回來了,他也不能見死不救。

  昏迷中,管念禧一直感覺有個溫柔、細心的女子在照料他,他感受到她迫切的關懷,很想睜開眼睛看清她,但是身子不由自主,他虛弱無力得像一個廢人。

  唐韶荏蹙著柳眉,他又把她辛苦煎好的藥給吐出來了,根本沒有吸收到,這樣傷勢怎麼會好!?

  她好著急,別無他法,只好放開少女的矜持,以唇就口,餵他吃藥了。

  她櫻桃般的紅菱覆上他剛毅的嘴唇,她撬開他的唇瓣,徐徐將含在口裡的藥,渡傳給他,兩人貝齒相碰……

  管念禧的喉嚨滾動了下,終於吞下去了。

  這個羞澀的舉動,令她漲紅了俏臉,雖然他渾然不知,也沒有旁人看見,但是這畢竟算是她的初吻,居然奉獻給這個陌生的男子。

  她的纖指撫著發燙的唇瓣,芳心悸動。

  管念禧其實有感受到她柔軟的櫻唇,只是無法動彈,意識混沌。

  他很感激她救了他一命,從鬼門關繞了回來。

  韶荏不眠不休地照顧他,一直待在床畔,盯著他英氣的臉龐,愈發覺得他的俊美,散發著一種無以倫比的貴氣。

  他到底是什麼身份?怎麼會受傷的?

  韶荏輕托下顎,有些疲累地打盹。

  一道人影無聲無息地闖進,看見床榻上的管念禧,輕喚了聲:「少主!」

  韶荏聽見聲響,猛然驚醒,還沒回頭看清來者,身上已被點了穴道,全身僵硬。

  她眼睜睜地見她救回來的那名男子,被強行帶走,無法阻止。

  唐朝自開國以來,和邊疆民族一直衝突不斷,大唐皇帝傷透了腦筋。

  這次苗疆主動求和,饋馬千匹,皇上龍心大悅,可是又擔心苗人要求和親,因為沒有一個公主願意嫁到蠻夷之邦。

  前來和番的大使是苗族長老的外孫,聽說他有一半的唐人血統,應該不會為難大唐才是。

  「皇上,本族的意思是土地歸唐,百姓歸苗族。」管念禧立於丹樨之前,並不下跪,拱揖稟奏。

  「可以,朕答應。」唐皇也只是想維護疆土的完整。

  「另外,本使想斗膽向貴國要一個人。」

  「你想要誰?」唐皇忐忑不安地問。

  「前中書侍郎的三女兒唐韶荏。」管念禧詭譎的眼神迸射出精光,同時掃視了在朝廷位極人臣,皇上極為寵信的右丞相管念禎、新科狀元管念瓩。

  這是他們三兄弟約定好的事,一人鎖定一個目標,對唐家三姐妹進行復仇大計。

  他永遠忘不了十三歲那年,深夜被惡徒血洗家園,而使父母雙亡,人生瞬變。

  在大哥的洗腦灌輸下,他們認定唐是最可疑的兇手,可是當他們有能力復仇的時候,唐已經死了,父債子還,他們不會放過唐的三個女兒。

  皇上疑惑地問:「唐的女兒?!你要她幹什麼?」

  「恕本使難以解釋,皇上只需答覆。」

  「你要娶她為妻嗎?」據聞唐的三名女兒長得都很標緻。

  「不,本使要她為奴,終生侍候。」管念禧說出驚人之語。

  皇上錯愕,實在不忍心將一名弱女子送進虎口,可是又怕不依,使者翻臉,回去之後再發動兵變,殃及無辜的百姓。

  為了大唐子民能夠安居樂業,只好犧牲唐的女兒了。

  「不准你們帶走她!」嚴碩極力捍衛韶荏,排開穿著盔甲的衛兵。

  「這是皇上的旨意,將唐姑娘送往苗疆和番。」宮裡來的太監,強勢執行。「帶走!任何人阻礙,一律關進大牢。」「不——」嚴碩拼了命也要保護義兄的女兒。

  「嚴叔,你不要為了我違抗了皇上的旨意,我不會有事的。」唐韶荏儘管惶恐萬分,也不願情同父女的嚴叔,受她所累,被捕入獄。

  「韶荏,為什麼苗族使者指定要你呢?」嚴碩不解,悲淒地呼問。

  「我也不知道,嚴叔你不用擔心,到了苗疆,我會照顧自己,姐姐們就請你費心照顧。」她安慰道。

  「廢話少說,帶走!」太監公公一聲喝令,唐韶荏含淚被衛兵押走,她頻頻回首,捨不得養育她多年的嚴叔。

  「韶荏!」嚴碩想衝上去,卻被士兵以長矛擋住。

  他真是對不起義兄在天之靈……

  無垠的沙漠,乾燥的黃土上只有稀疏的淡綠,莽莽黃沙,離離哀草,西風蕭蕭。

  韶荏像易水邊告別故人的荊軻,踏上了吉凶難料的茫茫之路……

  她坐在垂著捲簾的馬車上,車輪顛簸,如她忐忑不安的心情。她極力安慰自己,不要怕,沒什麼好怕的,一定要堅強。

  可是她打從出生就沒離開過家,現在一下子要她到完全陌生的苗疆去,怎能不教她心慌呢?

  苗疆似乎離她愈來愈近了……

  車隊休息的時候,她抬頭望天,天空連一片雲也沒有的湛藍,空氣是如此乾燥,她極度不適應,喉嚨一直覺得乾渴,士兵給她的牛皮水袋,都快被她喝光了。

  在車隊最前頭的管念禧,目光凶殘地投射向她,她嚇得又躲回車簾內,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像見到了凶神惡煞。

  想必他就是此次前來和番的大使,雖然隔著距離,她看不清楚他臉上的五官,但是不知為何,他就是給她一種幾乎窒息的壓迫感。

  夕陽殘紅如血,連續趕路兩天,管念禧勒令紮營,在中途睡個好覺。

  唐韶荏被帶到一個布帳內,她很想沐浴淨身,但是環境不允許,她只能使用一個銅盆的水,簡單地擦拭臉頰和四肢。

  苗疆士兵待她一如普通的人,不特別禮遇,也不會欺負她,到底苗族使者要她做什麼?

  她一直深感納悶,她不過是一名平凡的大唐女子。

  帳外升起了柴火,士兵們圍著火堆,盡情喝酒吃肉。她不明白苗人的風俗習慣,但是一想到自己也要融入他們生活,入境隨俗,她就頭痛。

  「唐姑娘,請用膳。」一名侍女端進用檜木盛者的食物,講的都是她聽不懂的苗族語言,這也是令她覺得不方便的地方。

  她一句苗語都不會說,怎麼生存呢?她只能用猜的,猜侍女大概在講什麼。

  實在好麻煩,她好想回家,好想嚴叔,好想姐姐們……

  她眼睛濡濕,淚珠滴落食物……

  「不要浪費了食物!」一句大吼,令她瞠大淚眸,提心吊膽地看著進來的那個男人,他居然會說漢語!

  管念禧一身勁裝,腰配短刀,身形高大,全身散發王者的氣勢。

  「少主。」侍女恭敬地彎腰蹲身。

  「下去,不准任何人進來。」他命令道。

  「是。」侍女依言退下。

  帳內,只剩他們兩人,唐韶荏不由得顫抖了起來。

  管念禧欺身靠近她,在她臉上噴拂男人的氣息。

  「你……你要做什麼?」韶荏瑟縮著身子,這麼近距離地看他,她竟覺得他似曾相識,像極了她救過的那個男人。但是那個男人可沒他這般兇惡,也許只是長得相似而已……

  管念禧盯著她細緻的容顏,不得不承認,她長得十分清秀,肌膚白嫩,嬌小玲瓏,和苗疆女子完全不同。

  但是再美的女人也比不上他的母親,他娘是苗族美人,始畢長老最寵愛的女兒。

  一聯想到冤死的母親,管念禧目光就變得格外凌厲,他巨大長繭的手,抓起她的玉臂,像要一把捏碎她。

  「啊!放開我。」她痛得叫出聲,不堪他的力道。

  「我要你們唐家血債血還!」他抽起短刀,揚在半空中。

  她駭然地閉起眼睛,不敢面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

  他居然要殺她,到底他和唐家有什麼深仇大恨?

  管念禧的刀子僅差一寸,便要刺上她的心坎,就像當年父親慘死的狀況,但是她的麗顏,喚回了他潛藏的記憶。

  瞬間閃過那名仙女關懷的神情,和她的臉孔重疊在一起。

  他及時住手,遲疑了一下。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30 22:00

「你是不是曾經救過一個重傷的人?」他問。

  唐韶荏聽到他的聲音,才敢張開眼睛,怯懦地點頭。

  「那個人長得很像你……」

  他心神一震,是她……他朝思暮想的救命恩人,居然和殺父仇人的女兒,是同一個人!?

  「你當時為什麼要救我?」兩個月之前,苗族和大唐殺得不可開交,他被人偷襲,負傷而逃,生命垂危。

  有個女子救了他,為他療傷,朦朧中像看見了仙女下凡……

  後來他的部屬找著了他,將他帶回軍營療傷。

  他一直想找機會,報答救他一命的恩人仙女。

  沒想到造化弄人,恩人就是仇人之女。

  看著她無辜的神情,他下不了手殺她報仇。

  唐韶荏恍然,不再對他感到害怕,畢竟自己曾經救了他,他斷不會恩將仇報才是。

  「我救你是出自於本能,你昏倒在河畔,我不能見死不救,可是有個人出現,把你帶走,我一直擔心你是否平安?」她對他竟然還惦記在心,管念禧感到前所未有的關懷,一股暖流融化了他冰冷的心。

  「算你救對人,既然我欠你一個人情,就饒你一條小命。」他收起了危險的刀刃。

  「你為什麼想殺我?我們唐家和你有何恩怨?」她必須弄明白。

  「以後你就會知道,不要妄想我會給你好日子過。」他刀鑿般的冷硬臉龐,仍然對她有著深深的不諒解。

  她實在很想問清楚,可是他不告訴她答案,昂首闊步踏出穹帳。

  紮營休息了一夜,軍隊又不歇不息地繼續趕路。

  唐韶荏很安分地坐在馬車內,本來她還有點想逃回去,經過昨夜,她打消了潛逃的念頭,因為她很想弄懂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他和唐家有著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到底所為何來?

  爹爹唐在世時,一生光明磊落,不貪不賄,從未與人為敵,不可能做出人神共憤的錯事。

  一定是他搞錯、誤會了。

  韶荏此刻為了查明真相,變得勇敢起來。

  她聽見士兵歡呼的聲音,挑簾探頭,看見一片隨風搖曳的青草,白色羊群緩緩移動,牧羊的苗族人民穿著傳統的民族服裝。

  「已經到了嗎?」她喃喃自問。

  軍隊蜿蜒進入部落,眼前是一片欣欣向榮,人民安居樂業的景象,和她之前看到的蠻荒之地,完全不一樣。

  她想苗疆也有先進的地方,沒有想像中的落後,令她安心許多。

  韶荏被送進一華麗的宅邸,牆面都是花岡石疊造的,朱柱玉階,結合了苗族與大唐的建築,想必是經過特殊設計。

  管念禧說得一口流利的漢文,又醇心於大唐的建築,難道他有大唐的血統?

  她極度渴望瞭解他,莫名的情愫在心底蔓延……

  管念禧並沒有直接回居所,而且先去拜見外公。

  始畢長老鬢髮斑白,這兩年他幾乎不管事,把族內大事托給兩位外孫。

  他只有兩個女兒,沒有兒子,將來長老之位也是傳給兩位外孫之一。

  因此宇文慶和管念禧,經常勾心鬥角,在長老面前力求表現,特別是宇文慶一心想得到長老之位。

  始畢長老卻比較偏愛失去雙親的管念禧,見愛孫歸來,他開懷不已。

  「念禧見過外公。」

  「好,你平安回來,外公就放心了。」

  「念禧讓外公擔心了。」

  「你這次立下大功,外公要大大地賞賜。」長老拍著愛孫強健的臂膀。

  「多謝外公。」

  宇文慶看得十分嫉妒,他存心扯管念禧的後腿。「聽說你這次向唐皇要了一名女子!」

  他要利用這個把柄,讓外公認為管念禧擅作主張,賣弄權勢。

  「噢!?念禧,可有這回事?」長老挑眉問。

  「確有其事,那名女子是孫兒心儀的對象。」管念禧謊稱。

  長老轉怒為喜,俘須笑道:

  「原來如此,你年紀老大不小了,也該成家。」

  管念禧的眼光一直很高,能有個女人拴住他的心,早日傳宗接代,也是好事。

  宇文慶見扳不倒他,心裡不免氣餒。「念禧是苗族少主,普通女子豈能匹配?」

  「這倒也是。」長老點點頭。

  「我只是要收她為側室,並沒有要正式娶她為妻。」他必須想辦法把唐韶荏留在身邊。

  始畢長老滿意地道:「既然只是小妾,身份出身就不用太計較了。」

  外公不再過問此事,令管念禧鬆了一口氣。

  宇文慶則目光陰騖,暗藏心機,他不相信這件事如此單純,一定有什麼內幕。

  寢室薰著不知名的芳香,沁入心脾,令人感到鬆懈,昏昏欲睡。

  唐韶荏枯等著管念禧,連日來的奔波,使她一躺上那張鋪著羊氈的大床,就立刻睡著了。

  壁上的火把燃起來的時候,管念禧才踏進來看她,發現她已經睡著了,他放輕腳步靠近她。捲翹的睫毛覆著,黛眉丹唇、雪膚花貌,想不到唐有一個這麼美麗的女兒。

  她的唇抿成一條美好的弧形,在夢中微笑,那神情像是天真無邪的小姑娘。

  他的手不經意觸摸她純淨無瑕的臉蛋,韶荏的羽睫了,睜開眼眸。

  「你回來了!」她坐起身。

  他的神情又恢復了冷酷無情,凶巴巴地道:

  「我不是要你來這裡當大小姐的!」

  「對不起,我不小心睡著了。」她怯怯地道。

  「你給我聽清楚,從今天開始,你是我的專屬女奴,必須侍候我更衣、入浴,甚至暖床。」他存心折磨她。

  「暖床!?什麼意思?」她瞠目結舌。

  他的臉龐浮出邪惡的神情,譏誚地說:「『暖床』你不知道嗎?要不要我今晚就告訴你?」

  管念禧捏住她小巧的下顎,力道稍重,她不喜歡他的粗蠻、無禮,撥開他的手。

  「不要!」她生氣地瞪著他。「你不要讓我看輕你!」

  他微微一愣,旋即冷哼一聲:「你可能搞錯了,現在我是主,你是奴,我並不需得得到你的青睞。」

  唐韶荏外柔內剛,平時最討厭霸道、會欺負女人的壞男人。她朝他大吼:

  「你也休想要我臣服於你!」

  「你已經身在狼窟,不由自主了,不用再逞強了,不管你肯不肯,我要定你了!」

  管念禧像野獸般攫住她,將她壓倒在床,強索她的吻,她不依地掙扎,拳打腳踢、緊閉著雙唇。

  他的蠻力制服了她,鉗制她的手腳,令她無法動彈。可是他沒辦法迫使她和他水乳交融。

  「張嘴!」他專制地命令她。

  她死咬著下唇,不肯讓他得逞,幽怨的眼神睬著他。

  「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他再次警告她。

  「你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就是不能蹂躪我的清白。」她倔強地道,依然沒有降服的意願。

  他惱火地扒開她前襟的衣裳,露出一抹湖綠色的繡花肚兜,她又羞又怒,卻反抗不了。

  「我偏不讓你保住清白!」他眼神像中了邪魔,俯身狼吻她的粉頸、雪肩、啃蝕她柔嫩的肌膚。

  「不要……求求你不要……」她幾乎要哭出聲,扭動嬌軀,閃避他邪肆的掠奪。「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到底為什麼?」

  「誰教你是唐的女兒!我要唐在天之靈,看著他的女兒受盡凌虐,讓他死了比活著痛苦。」

  仇恨令他泯滅人性,使他變成可怕的鬼魅,纏繞著她。

  唐韶荏不甘心地反駁他。「我什麼都不知道,胡裡糊塗地被你帶來苗疆,就算我爹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你也不能這麼對我。」

  「父債子還,你不懂嗎?你爹已經死了,這筆帳當然要算在你們唐家三姐妹身上。」他陰狠地道。

  她被他含射的恨意,投視得全身顫抖。「到底……我爹對你做了什麼?」

  「你想知道嗎?可別後悔。」他瞇起鷹眸,緩慢沉重地逐字說出:「唐——殺了——我——爹娘。」

  他字字咬牙切齒,她瀕臨崩潰的邊緣,尖叫道:

  「不!不可能!我爹絕不會做出這種事。」

  「錯不了的,我坦白告訴你,我爹是管仲遠,我是管家第三個子嗣管念禧。」他說出自己的姓名。

  當年大哥帶著他跟二哥逃亡,在走投無路下,將他送至苗疆,交由外公照料。外公痛失愛女,用心栽培他,成人後,更對他予以重任。

  他和兩名哥哥每年聚會一次,三兄弟發誓一定要替爹娘報仇。

  「你就是我爹結拜大哥的兒子?」唐韶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爹在臨終之前,交代她們三姐妹,務必找到管家三兄弟,而且爹說她們有口頭上的婚約,因此儘管她們已長大,到了花嫁的年齡,嚴叔還是婉拒了上門提親的人,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找到他們三兄弟,共結連理。

  可是……爹怎麼成了他們的殺父仇人?

  管念禧眼中燃燒著熊熊的火焰,彷彿要將她燒成灰燼,才肯罷休。

  「在十年前,你爹來過我家之後,所有的一切就都變了,深夜裡,闖進一批蒙面殺手,我娘在斷氣前,還喊著『唐。這名字,可見你爹就是兇手。」他的內心波濤洶湧,沉痛地說。

  「可是這如何證明我爹是兇手?」她聽得膽顫心寒。

  「因為你爹一直深愛著我娘,他不惜殺害我們全家,橫刀奪愛。」他鏗然有力地道,憤恨地握緊拳頭。

  她面如死灰,珠唇失色,跌坐在床榻,無法置信地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

  「除了你爹,我們三兄弟想不出有誰會狠下心,對我們管家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他言之鑿鑿,令她信心動搖。

  難道爹真的是殺害他一家的主謀?她心慌意亂,六神無主,徬徨不已。

  「這就是……你強行要我的原因?」她充滿恐懼。

  「對,我要報復你們唐家,讓你永遠生不如死,一輩子活在痛苦裡。」他陰惻地說。

  她整個人虛軟無力,弱聲說:

  「我是無辜的,為什麼要我背負上一代的恩怨?你不覺得這樣對我不公平嗎?」

  「什麼叫公平?」他嗤道:「當年你爹殺死我爹娘時,可有想過這樣對我們三個孩子,公平嗎?」

  她無言以對,空洞的眼眸茫茫然……

  他咄咄逼人地道:「你知道這十年來,我們三兄弟是如何熬過來的嗎?你根本無法體會其中的艱辛,所以我要你付出更慘痛的代價!」

  唐韶荏幾乎要被他壓得喘不過氣來,天啊!他這麼恨她,往後的日子要何以為繼!?

  管念禧發洩完滿腔的怨恨,放手鬆開她,揮了揮衣擺。

  「今日就暫時饒了你,好戲還在後頭。」他別有意味地瞄了一眼她衣衫不整的模樣,挑釁地離去。

  她的思緒陷入無底的深淵,對他升起了愧疚之心。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30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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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節


  強勁的風勢迎面吹來,唐韶荏緊拉著披風、小帽,幾乎快站不住腳。

  她蹲下身,席地而坐,青蔥般的玉手觸及草地。強風吹得小草發出「嚶嘍」作響的聲音,卻無法將小草連根拔起。「小草,看來你比我有韌性多了,不會受強勢所擊倒。」她有感而發,弓起小腿,瞭望天際。

  苗疆的天空幾乎天天都是萬里無雲,可是她偏愛看晴空,天氣晴朗會令她產生樂觀面對的勇氣。

  今天趁著侍女不注意,她溜出寢室,到屋後透透氣。

  她快悶壞了!

  只有接近花草,才能抒解她的憂愁。

  嗅著混合了青草與泥土的特殊香氣,她的心情逐漸放鬆、沉澱,想到家鄉……想到和管念禧相遇的那一日……

  韶荏明白他的心地沒有那麼壞,他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心智,換成是她,經歷和親人生離死別,也會性情大變。

  爹說過管怕怕對爹有贈金之義,既然如此,無論當年發生了什麼事,她都應該試著化解他心中的仇恨,並查出真相。

  如果是爹對不起他,她會彌補他,求得他的原諒。

  她豁然起身,奔回主屋。

  遇見府邸的下人,他們面色惶恐地拉住她!推抵她進屋,說著她聽不懂的苗語,似乎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了?」她踏入自己的寢房,兩名恃女淚眼汪汪地跪在地上。

  管念禧因為侍女未盡看守之責,大發雷霆。

  她猜出原因,上前挺身道:

  「不關她們的事,是我自己要出去走走,你總不能一直把我囚禁在這小小的方室之中。」

  嚴肅冷峻地揮手,他叱道:「通通下去。」

  侍女畏懼地垂首退出寢房,看得出她們很怕他。

  「你是暴君嗎?非要讓大家都這麼怕你。」她輕譫地說。

  他反轉折住她的手腕,疼得她眼淚都快掉出來。

  「倘若還有下一次,那兩個侍女就會因你而死!」他眉宇充滿暴戾之氣。「你最好給我乖乖待在房裡,哪兒都不准去,要是再讓我回來找不到你,別說是小小的方室,我會把你關進牢籠裡。」

  話落,他忿忿地甩開她的手。

  唐韶荏氣極了,她可是吃軟不吃硬。

  「你要控制我的行動,休想!不自由,毋寧死,你少恐嚇我。」

  「你死了,那兩個倒霉的侍女,就是你的陪葬!」他冷酷無情地道。

  「你……你不要拿別人的性命威脅我,這不是正人君子的作風。」

  「正人君子?」他森冷地揚唇反譏:「你以為這裡是大唐嗎?搞清楚,這裡是苗人的天下,只有勝者為王、適者生存。」

  「野蠻人!」她啤罵一聲。

  本來想好好和他談,可是一見面,他又這麼不可理喻,實在是朽木不可雕也。

  「你再說一次!」他又擒住她的手,這一次是另一隻手,她感覺她的一雙手都快廢了。

  想不到他這麼不懂得憐香惜玉,她蹙緊了眉頭,咬緊牙關,忍受著劇疼,倔傲地重複那句話。

  「野蠻人就是野蠻人!」

  「好膽量!」他放了手,竟然有幾分敬佩。「在苗疆,沒有一個人敢這樣罵我,你是第一個。」

  他幾次對她施暴,她從不喊痛,令他刮目相看。

  唐韶荏揉著疼痛的手臂,吸起唇,不理他。

  「放心,斷不了,我有控制力道,不會脫臼的,如果折斷了,我還要叫大夫來看你,那多麻煩!」管念禧悻悴然地道。

  「把我抓來這個鬼地方,害我一句話都聽不懂。」她嘟噥地抱怨。

  「你是該學習苗語,明日我會請個人專門教你。」

  「我才不要,我又不想一輩子住在這裡。」

  「你別無選擇,除非我比你先死,但是這是不可能的。」他霸道獨裁。

  「我詛咒你——」她從齒縫迸出惡語。

  「你的詛咒如果會靈驗,狗屎都能吃了。」他不肩地說。

  「管念禧!」她連名帶姓地吼他。

  他強行摟抱起她,一把將她丟到軟綿綿的床褥上。「我要懲罰你,女奴!」

  她驚惶的身子彈跳起來,馬上被他高挺的身軀強壓在下面,她掄起粉拳,害怕地槌打他結實的胸膛,漫罵道:

  「放開我,你這個野蠻人!你要做什麼?」

  她抗議的話語被他飛快地堵住,舌尖粗魯地撬開她的貝齒,肆無忌憚地入侵她的檀口,不斷地翻攪,尋求契合。

  這種奇妙的感覺,好像回溯到她餵他吃藥的情景……

  韶荏心間封閉頑強的壁壘,被他的唇舌慢慢穿蝕……她終於軟化了,任他恣意吸吮她的甜美……

  良久,他的唇才依依不捨地離開她櫻花花瓣般的柔嫩紅唇,湛黑的眼眸像一泓潭水,流瀉出從來沒有過的柔情。

  但只是一瞬間,抽離身子的神智又整個歸位,他邪佞地說:「你的滋味不錯!」

  「無恥!」她漲紅了俏臉,揚起忿忿的手,想要打他一巴掌,替自己討回公道。

  他眼明手快地接住她的手腕,嘲諷地道:

  「做什麼?剛才你還陶醉得很,現在卻翻臉不認人,你們女人真是善變!」

  她二話不說,衝到痰盂前,猛吐口水。

  「呸!呸呸!髒死了!」

  他神情一窘,被她的態度澆熄了慾望,但仍然假裝不以為意地說:

  「你少裝模作樣,其實心裡愛得很。」

  「我不可能愛你!」她衝口說出。

  「等你失身的那一天,你要不愛我,也難了!」他耐人尋味地說。

  她寒毛直豎,顫聲說:「你……不可以……」

  「你遲早會是我的人!」他斬釘截鐵地說。

  「你若是玷污了我,我做鬼也不會饒你。」她堅貞的瞳眸和他對峙。

  他狂妄自大地說:「我天不怕、地不怕,連鬼神也不放在眼裡,你又能奈我如何?」

  她絕望了,知道自己終究是鬥不過他,擺脫不了命運的枷鎖。

  翌日,管念禧真的為她請了一個語言教師,她以為他只是隨便說說。

  教她的人是一名白皮膚的女子,比她大上兩、三歲。

  韶荏訝異地打量這名長得像唐人的苗族女子。

  「唐姑娘,我叫默啜。」她一口標準的漢語,更令她驚奇。

  「你是大唐來的?」她猜道。

  「我父親是苗人,母親是唐人。」默啜解釋。

  原來和管念禧一樣是混血的,怪不得兩種語言都會說,這也是管念禧會派她來的原因,比較好溝通,不會雞同鴨講。

  默啜由淺入深,慢慢地逐字逐句教她,她居然也學出興趣,那些嘰哩呱啦的苗語,經由默啜的口中念出來,順耳多了。

  課堂之餘,韶荏喜歡用漢語和她暢談。

  「默啜,你以後天天都要來陪我,我好高興終於有個聊天的對象了。」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30 22:00

「沒問題!」默啜身上流著苗人的血,舉止言談有著苗人獨特的豪爽,不拘小節。

  「唐姑娘……」

  「叫我韶荏吧!」

  ,「我可不敢,少主對外宣稱,你是他的小妾呢!」默啜說。

  「小妾?」她臉兒微紅,是真的嗎?小妾代表她是他的女人,可是管念禧一直視她為女奴啊!她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著,莫名的情愫竄上心頭。

  「其實少主人很好,他是苗族的第一勇士,無論射、騎、獵、武、都是個中翹楚,是苗女心目中崇拜的英雄。」默啜眼裡淨是仰慕之情。

  唐韶荏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人中之龍,有一種無形的吸引力。

  「可是我覺得他太霸道專制。」這是他最大的缺點。

  默啜卻不以為然地說:「你不懂,領袖就是要有一點獨裁的個性,太過懦弱,根本無法統治整個苗疆,因為苗族的族群部落,大大小小共有二十幾個,如果不夠強勢,怎麼服人?」

  她的話言之有理,要在苗族立足有一席之地,實在不是那麼簡單。

  管念禧的確有一代梟雄的架勢。

  默啜繼續說:「現在惟一可以和少主分庭抗禮的,就是宇文慶,他們兩個都是長老的外孫,長老沒有兒子,將來必定會傳位給他們其中之一。」

  「你是說管念禧將來可能是苗族長老?」韶荏吃驚地道。長老是一個多麼崇高的地位。

  「沒錯。」默啜點點頭。「我希望少主能擊敗宇文慶,因為宇文慶經常仗勢欺壓族人,還曾經強搶民女,如果讓宇文慶當上長老,苗族人就沒好日子過了。」

  韶荏不禁迷惘,既然管念禧深受百姓的愛戴,為什麼對她如此粗暴?難道他真的拋不開心中的仇恨?

  她似乎也無力去化解恩怨,只有繼續待在苗疆查明真相。

  聽默啜說,宇文慶和管念禧是死對頭,那麼宇文慶說不定會因為要搶奪王位,而做出不利於唐家的事,這是極有可能的事。

  她得找機會接近宇文慶,說不定會有意外的發現。

  因為默啜的關係,韶荏開始對苗族文化有了興趣,而且透過默啜,取得一套傳統的民族服裝。

  她對著銅鏡梳妝打扮,頭戴綴著珠串的三角帽,身穿色彩繽紛、絢麗的臘染服飾,袖至手肘,靈出半截雪白的玉藕,手腕上環鐲叮噹,耳朵嵌著銀圈,格外俏麗耀眼。

  管念禧一進入時,還以為有人誤闖,定睛一看,竟是唐韶荏。他怔仲地問:「你幹嘛穿成這樣?」

  「我這樣好不好看?」她眼波流轉,左右顧盼生姿。

  「呃……不錯。」她令他移不開目光,不可否認,她換上苗族服裝,更顯得楚楚動人。

  聽到他的讚美,她有幾分嬌羞,喜不自禁地說:

  「那你帶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他遲疑了一下,內心掙扎,終於首肯。

  「太好了,你放心,我絕對不會逃跑的。」她如一隻雀躍的鳥兒,上前挽住他的手臂。

  他身子一僵,異樣的情愫席捲著他,他幾乎忘了她是仇人之女。

  韶荏似乎也忘了他對她的種種粗暴的行為,她這個人最大的好處,就是不記恨。

  出了府邸,韶荏像一隻脫了韁的野馬,赤足在原野奔跑,看見奇花異草,就忍不住佇步欣賞。

  她似乎很喜歡植物,管念禧注意到這一點,他慢慢牽著馬,跟在後面走。

  看著她的天真、純潔,他心中百味雜陳、矛盾不已。

  如果不是他強行帶她來這裡,她應該還在大唐,無憂無慮的過日子。

  該死的!他咒罵了一聲。

  他怎麼可以對她產生仁慈的念頭?她唐家欠他管家的,一輩子也還不完。

  十年來,他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一定要報這個血海深仇。

  「念禧,你看,前面有炊煙,我們過去看看,好不好?」她回頭指著前方,聲音甜脆可人。

  他又忍不住依了她。「上來吧!騎馬比較快。」

  她走近,他強而有力的臂膀,圈抱住她,拉她上馬鞍,一雙小量靴輕輕踏住金鐘。管念禧結實的前胸,和她的長髮、背部,相偎貼靠在一起,如此親密,令人產生遐思。

  他促狹地在她側臉偷香,她的臉頰迅速竄燒,嬌叱:

  「不准佔我便宜!」

  他更加緊緊的圈住她,駕起紫韁繩,奔馳往前。

  呼嘯的風撩起她的髮絲,散逸出淡淡的髮香,令他迷戀!

  前方傳來歌聲,樹林裡一群人圍著熊熊柴火,盡興地載歌載舞,男男女女勾著手臂,踏著輕快的旋律,快樂地旋舞。

  「美麗的姑娘快來唷!英俊的少年快來唷!不要錯過好姻緣,雙雙對對結成侶,白首到老,子孫滿堂,嘿休!嘿休!」管念禧一聽這曲調,就知道是族人在這裡舉行相親大會,這是苗族的風俗,一年一次,為未婚男女製造機會,有心儀的對象,可以趁此表白。

  氣氛熱鬧歡騰,唐韶荏驚奇地睜大美眸,小小聲地問他:「他們在做什麼?好像很好玩。」

  管念禧還沒回答她,兩個人就被熱情的苗族人,塞入跳舞人潮中。

  「來,來,歡迎你們加入。」年輕的男女笑瞇瞇地拉住他們的手,邀請他們一起跳舞。

  韶荏驚喜萬分,她的手被一名陌生壯男牽起,基於男女授受不親,她羞赧地抽回了手。

  管念禧狠狠地瞪了那個對她示好的男人一眼,一把攬緊她,像在宣示他的所有權。

  年輕的姑娘也不好意思接近他,兩兩一對,繞著火堆跳舞。

  這裡的人都是苗族的平民,沒人見過少主,自然一點也不拘謹。

  她巧笑兮倩,陶醉在歡暢的氣氛裡。

  她和管念禧像一對出色的璧人,備受矚目。

  圍坐的人隨著節拍擊掌,喝著油酥茶,吃著烤羊肉,笑語如篁。

  這裡的人和樂親切,沒有野蠻民族的逞兇鬥狠,韶荏忘卻煩惱,將憂愁拋到九霄雲外。

  「喝甜酒,一輩子甜甜蜜蜜。」找到了伴侶,年長的苗族婦人,笑嘻嘻地分送釀造的梅子酒。

  管念禧和唐韶荏胡裡糊塗被湊成一對,兩人都分到甜酒,接受祝賀。

  韶荏羞窘地捧著牛角杯,管念禧卻大方地仰頭飲盡,她見他喝了,自己也就不再拘束,慢慢地啜飲杯中酒,想不到這甜酒不烈,反而爽口,方才跳舞耗體力,現在感覺很口渴,因此她又多要了三、四杯,喝得上了癮。

  甜酒的酒精濃度不高,但是終究還是酒,她黃湯入肚,有些暈陶陶,兩頰染上緋紅,衝著管念禧傻笑,還學其他姑娘!主動把兩手攀勾住他的頸項,眼神傳送媚波。

  管念禧索性橫抱起她,走向座騎。「今天你玩夠了,我們要回去了。」

  「我還想喝酒……」她不依地回頭看,心繫著那群善良熱情的苗族人。

  她軟綿綿的嬌軀在他懷裡磨蹭,勾起他胯下的男性亢奮。

  「小東西,別再亂動,否則回去有你好受!」他在她耳畔低嘎地道。

  她努努紅澄艷的小嘴,表示抗議,馬兒規律地跑著,搖搖晃晃間,她疲累地合上眼,攀附住他魁梧的身體,漸漸進入夢鄉……

  這個該死的小妖精,在擾亂他的心湖之後,竟然若無其事地睡著了!

  他盯著床榻上美夢正甜的唐韶荏,她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不怕他趁人之危,破了她的童貞,

  但是他的確下不了手,儘管他的胯下一直硬梆梆,他還是不想在她毫無意識之下,強行要了她。

  倘若她沒有知覺,不曉得到底是怎麼回事,那他做了也無益。

  他把她留在身邊,無非是要她痛苦!

  管念禧鎖緊濃眉,告誡自己,千萬不能心軟,否則就對不起冤死的爹娘。

  鳥啁啾啾,唐韶荏在和煦的晨曦中醒來,天色明亮,她愉悅地起身,伸了個懶腰。

  「呼!睡得好飽。」她精神抖擻地下床,腦子裡第一個想到的便是管念禧。

  他在哪裡?還在睡嗎?昨天她喝醉了,不小心睡著,不知道他會不會生氣?

  韶荏在寬大的屋裡,尋找他,眼睛沒留意前方,只顧著看旁邊,突然撞上一個高大剽悍的男人,她嚇得退後一步。

  「對不起……」她囁嚅地說著剛學會的苗疆語。

  「你是誰?」宇文慶挑起眉,怎麼他從未見過她?管念禧的宅邸什麼時候藏了一個小美人?

  他立刻聯想到前些日子,管念禧從大唐帶回一名女子。

  「我是……」韶荏的舌頭打結,她的苗語說的還不是那麼靈光。

  「她是我的女人。」一句吼聲,自背後響起。

  她看見了管念禧,正護衛在她身後,她放心許多。

  「她就是你從大唐帶回來的女人!?長得還真不錯!」宇文慶神情曖昧地說:「我玩過無數女人,就是沒玩過唐女,改天也玩一下,換換口味。」

  管念禧臉色一沉,這個宇文慶人太下流,紀錄不良,得提防他對稚嫩的韶荏產生歪念。

  韶荏對宇文慶齷齪的話,感到很反感,她恐慌地躲到念禧身後!捉住他的衣袂,尋求庇護。

  「哈哈……」宇文慶狂笑道:「小美人你別怕,我不會對你怎樣的。」

  韶荏驀然臉紅,管念禧不客氣地道:

  「宇文慶,你來做什麼?」

  「我們是表兄弟,來看看你,不可以嗎?」其實宇文慶就是要來探查他為何帶一名唐女回來?以他對管念禧的瞭解,管念禧不近女色,應該不會平白無故向唐皇索取一名女子,他要明白其中原故。

  所謂知已知彼,百戰百勝。他想得到長老之位,就必須抓住管念禧的弱點。

  管念禧知道他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什麼好心眼,但彼此又是表親,他不能下逐客令。

  「到大廳坐吧!」他淡淡地道。

  宇文慶又盯著嬌羞的唐韶荏一會兒,嘴角掛著一抹高深莫測的笑,神情儘是玩褻。直到管念禧不悅地橫擋他的視線,他才訕訕轉身,踏步往大廳。

  「你又跑出來做什麼?回房裡去。」管念禧低頭薄斥韶荏。

  韶荏只好乖乖回房,心中暗忖:原來那名男子是宇文慶,果然如同默啜說的,不是好樣兒。

  可是念禧不准她出房門,她也沒辦法去查探當年的真相。

  有了,她可以拜託默啜,替她帶一套男裝,女扮男裝,混出王府。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30 22:00

第04節


  這是苗疆最熱鬧的商街,聚集了南北買賣,琳琅滿目的貨品,令唐韶荏目不暇給。

  她一身俊俏的男兒裝扮,掩不住清秀的面孔,興高采烈地走馬觀花。

  「想不到外面的新鮮玩意兒那麼多,早知道就早點溜出來玩。」

  終究是女孩家,她在姑娘的用品攤上,佇步觀看,挑著喜愛的髮飾,心裡好想買下來,可是身無分文,她又放了回去。

  「喜歡的話,我可以算便宜一點。」小販堆著笑臉。

  「不用了,謝謝。」她靦腆地快步離開那個攤位。

  唐韶荏沿著市街走,她是溜出來查明真相,不是出來玩的,還是辦正事要緊。

  「請問宇文府怎麼走?!」她禮貌地向一名路人問路。

  路人狐疑地打量她。「你是外地來的吧!去宇文府做什麼?」

  「找親戚。」她編了個理由。

  「前面路口左轉就到了。」路人指著方向。

  「謝謝。」她欠了欠身,趕緊前往。

  雖然她也不知從何查起,但是總得試一試,也許有什麼蛛絲馬跡可尋。

  宇文府門口有侍衛駐守,她進不去,徘徊在門外。

  一乘軟轎抬來,在宇文府門前停下,走出一名地位尊榮的婦人,年約四十多歲,侍女環繞,攙著她進入華美的府邸。

  韶荏挨著側邊的一棵大樹,聽見侍女喚她「瑤夫人」,莫非是宇文慶的母親,也就是管念禧的姨母?

  她好奇地再近一步,看個仔細,瑤夫人很快進入,大門再度合起。

  「喂,你鬼鬼祟祟地做什麼?」侍衛大聲一吼,長矛指向她。

  另一名侍衛上前攫住她的手臂,將她拎起。

  「放開我!」她情急之下說了唐語。

  「是唐人!」侍衛大驚。

  「有可能是唐朝派來的奸細,先捉起來再說。」

  「救命啊!」唐韶荏查探不成,反而被當成奸細,捉進王府。

  她惶恐、著急地呼救,真後悔出來亂跑,這下子回不去,管念禧一定會擔心。

  瑤夫人和宇文慶在正廳,詫異地看著這名來歷不明的奸細。

  唐韶荏顫抖著身子,她嬌小的身形,實在不像高大威猛的苗族男人,就算是大唐男子,也沒這麼矮。

  宇文慶認出了女扮男裝的她,驚奇地道:

  「是你呀!」

  韶荏靦腆地不知所措。「我只是……路過王府門口而已,不是奸細。」

  瑤夫人不明就裡,問著兒子:「慶兒,你認識他?」

  「阿娘,她是女扮男裝,您回房休息,她交給我就行了。」宇文慶向母親說。

  瑤夫人一向寵溺這惟一的兒子,也不再追問,逕自回房。

  唐韶荏惴惴不安地,落入宇文慶的手中,似乎是羊入虎口。

  宇文慶上前摘掉她的小帽,一頭如雲的長髮如瀑布般流瀉,她嬌柔的五官映入他色慾薰心的眼裡。

  「小美人,你是不是對哥哥我一見鍾情,才跑到王府找我?」

  「我……」唐韶荏慌亂地,面對他毫不掩飾的掠奪性,她真的怏急哭了。「不是的……」

  萬一清白毀在他手裡,她還有什麼顏面回去見念禧?

  「別害羞,我會很溫柔的。」宇文慶欺身近她。

  她從他的懷抱中躲開,繞到朱色桌椅後面,哀求地說:「求求你,放了我。」

  「是你自己送上門來,怎麼叫我放了你?」宇文慶目露淫光。

  唐韶荏現在才知道她是多麼不自量力,只身前來查探十年前的真相,實在太危險了。

  她只好與他虛以委蛇,拖延時間。

  「你不能橫來,破壞了我對你先前的好印象。」

  宇文慶頓了頓,饒富趣味地說:「也對,慢慢玩,才有意思。你是唐朝人,我也會說唐文,咱們在語言上一樣可以溝通。」

  韶荏故意露出驚喜的神情。「原來少主博學多文,真是令人青睞。」

  「你若是跟了少主,比跟那管念禧好得多。」他洋洋得意地道。

  「怎麼說呢?你們一樣都是少主。」

  「我比較有機會繼承長老之位。」

  「少主為何那麼有把握?」她逮到機會,小心翼翼地試探。

  宇文慶誇耀地說:「因為我有我阿娘撐腰,管念禧的阿娘已經死了。」

  「瑤夫人的權勢很大?」

  「我阿娘會在外公跟前美言,現在外公只剩我阿娘一個女兒了,將來苗族的一切都是我們宇文家的。」

  「可是長老似乎比較偏愛管念禧!?」她瞎說,希望再引誘他多說一些內幕。

  宇文慶不屑地說:「管念禧只有一半苗族的血統,根本沒有資格繼承,我娘也會設法除掉他。」

  果然有陰謀,她的推判沒有錯,最有可疑的就是宇文慶母子。

  這趟總算沒有白來,至少有個頭緒。

  「據說管念禧的父親原本是江南大戶之家,本姓管,但十年前管家慘遭滅門……」她邊說邊注意他臉上的表情。

  宇文慶臉色僵硬,眼神閃爍不定,支吾其詞。

  「這……我不清楚,當時我也才十六歲。」

  沒錯,那個時候的宇文慶年紀尚輕,絕對策劃不出這麼心狠手辣的慘案。

  那麼最有可能的主謀者,就是瑤夫人了。

  韶荏知道再問下去,已經不可能套出什麼,眼前最要緊的,還是設法脫離魔掌。

  「少主,你……能不能帶我在府裡四處逛逛,欣賞一下。」她媚笑著說。

  「當然可以,來者是客,我府裡珍藏古玩可多了,走,我帶你去聚珍樓。」

  其實他是想拐騙她到房間好辦事,在廳裡總是不方便。

  沿著白石甬道,韶荏假裝佇步停留,觀賞花卉,暗自思索逃走的方法。

  「快走啊!別看了,花有什麼好看。」他不耐煩地催促,顯得猴急。

  韶荏知道不能再拖了,趁著他轉過身,從地上搬起一塊沉重的大石頭,狠狠地往他頭上一砸!

  他頭部受到重擊,登時鮮血迸流,從他的眉心滴落……

  「你……」他忿怒地瞪著她,半晌,頭往後一栽,暈厥倒地。

  韶荏嚇得手腳發抖,趕緊丟下石塊,趁著沒人發現,從側門逃走。

  她沒命地往前跑,不敢稍作片刻休息。

  知道韶荏又失蹤了,管念禧暴跳如雷,命下人全數去找。

  天就快要黑了,下人們幾乎要把府裡翻過來,還是找不到她,只好到外面去找。

  管念禧由盛怒轉為擔憂,她在苗疆人生地不熟,萬一遇上壞人……

  終於,她狼狽萬分地回來了,披頭散髮,還一身男兒打扮。

  「念禧……」她泣然欲泣地奔進他的懷裡。

  「你到底去哪裡了?想嚇死我嗎?」他摩掌她的秀髮,有失而復得的欣喜。

  面對他的擔心,她好內疚,囁嚅地說:

  「對不起,我去宇文府查真相。」

  「查什麼真相?」他面色駭然。

  「我懷疑這一切都是瑤夫人指使的。」她說出驚人之語。

  「你在胡說什麼?」管念禧驚怒,姨母一向待他和藹可親,不可能會這麼做。

  「我試探宇文慶的口風,發現很有可能。」

  「你竟然敢去找宇文慶?」他倒抽一口氣。「那他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他激動地抓握住她的手臂。

  韶荏驚魂未甫,害怕地說:

  「他想要非禮我,可是他連我一根汗毛也沒碰到,因為我用石頭砸昏他,他流了好多血,我想他醒來之後,一定不會放過我。」

  「天啊!你做事情太欠思考了,這下子麻煩大了。」管念禧真不知道如何善後。

  韶荏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低頭默然不語。

  「明天他們就會找上門來,到時候恐怕我也保護不了你,我看今晚就帶你到一個藏身之處。」他按捺著怒火。

  「去哪裡?」她茫然地問。

  「去了你就知道。」

  夜幕低垂,大地一片黑暗。

  管念禧把她安頓在默啜的家裡,這倒是一個合宜的地方,有默啜作陪,她也不會那麼惶恐。

  他仔細交代默啜的父母,千萬不能張揚出去。

  兩老畢恭畢敬,點頭稱是。

  管念禧進入房間看她,韶荏已換回嬌柔的女裝,任默啜梳著一頭長髮。

  「默啜,你出去一下,我有話跟韶荏講。」

  「是。」

  房間凝聚一團詭異的氣息,唐韶荏知道他要發脾氣了,一副任他處罰、楚楚可憐的神情。

  「我知道是我不對,你打我、罵我也好,可是你要相信,你雙親的死和瑤夫人絕對有關連。」

  他陰騖地沉下臉。「你不用再替你爹辯解、再編造任何事情,瑤夫人和我娘是親姐妹、是我的姨母,她不會做出這種事。」

  「瑤夫人她有理由殺你全家,她想要自己的兒子繼承長老之位啊!」她急道。

  「這只是你的片面之詞,你還不是想為你爹脫罪!?」他認定她爹就是兇手。

  她氣憤地道:「管念禧,你昏了頭是不是?為什麼不用大腦想一想?」

  「我當然想過了,如果是我姨母做的,為什麼我回到苗疆,她不派人殺我?」他說出了讓她語塞的話。

  是的,這一點她就不明白了。

  管念禧忿忿地說:「你最好給我安分一點,乖乖地待在這裡,再給我闖禍的話,後果自行負責。」

  他旋身離去。

  韶荏好失望,為什麼他一點也聽不進去?

  彷彿她再怎麼努力,也無法轉移他先入為主的觀念。

  瑤夫人果然上門來要人。

  瑤夫人滿臉慍怒,衝著他說:「念禧,你快把那個丫頭交出來,她膽大包天,打傷了你表哥。」

  「姨母,她從我這兒逃跑出去,我也正在找她。」管念禧偽裝道。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30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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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人是你從大唐帶回來的,你必須負責,給我一個交代。」

  「是,侄兒會找到她,親自送上府,任姨母處置。」

  「我會派一些人手,在這裡當眼線,你可別騙我。」瑤夫人似乎不信任他。

  不過也沒叫人搜府找人,已經給他面子了。

  管念禧送走了瑤夫人,心裡的氣憤難消。

  他為什麼要包庇唐韶荏?他不是要復仇嗎?那麼把她送給宇文慶那淫人,不是更教她生不如死?

  他到底捨不得她什麼?

  管念禧發現自己已屆冰點,失速地融化當中,失去了一貫的冷酷。

  不行,他不能對她用情,否則就是自取滅亡。

  現在外面都有瑤夫人留下的眼線,他也無法去看她,只有過一陣子再說。

  趁著分開、不見她的日子,他得調整心態。

  已經好幾天沒見到管念禧了,韶荏居然對他思念得緊。

  默啜說外面到處都有要捉拿她的官兵,她哪裡都不能去,只能乖乖地在這兒,等候少主的消息。

  韶荏閒得慌,只好做些針錢打發時間,她打算為他縫一雙靴子。

  懷著滿心的期盼,用心地縫製手上的黑靴。

  「糟了,我又不知道他腳有多大。」她懊悔地,但是做都做了,總得完成,只好用想像的,大約裁了一下厚底。

  默啜敲門進來,捧著一碗熱粥。

  「這是我熬的肉骨香菇粥,你嘗嘗看。」

  「謝謝。」

  「咦,你在做靴子啊?」默啜拿起一隻靴,這是男人的尺寸。「是給少主的嗎?」

  「嗯。」她臉兒微微發燙,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粥。

  默啜曖昧地笑了笑,「你果然愛上少主了。」

  一個女人只會為心愛的男人縫靴!

  「我沒有……」唐韶荏害臊地否認,神情儘是少女情竇初開的羞澀。

  「別騙我了,其實你和少主是金童玉女,很匹配呢!」

  受到默啜的肯定,韶荏偷偷地把心事告訴她。

  「可惜……念禧他不會愛我的,他認定我是他的仇人之女。」

  「仇人之女?」默啜驚呼:「這是怎麼一回事?」

  「說來話長,反正我們是不可能有結果的,我只希望有一天能化解他的誤會。」她黯然神傷。

  「少主不是是非不分的人……」

  韶荏歎了一口氣。「唉,他的心智已被仇恨蒙蔽了,我真的心有餘而力不足。」

  「別喪氣,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他總有一天會被你感動的。」默啜鼓勵她。

  「可能嗎?」她淒楚地一笑,但是仍繼續縫製那雙靴子。

  將自己全部的愛,一針一線鎖在裡面。

  半個月之後,管念禧甩開跟蹤他的人,來到默啜的家。

  「念禧,你來了。」唐韶荏驚喜交集,相思之情湧上心頭。

  「我已經幫你安排一個更合適的地方,這裡不宜久留,快跟我走。」他時間緊迫,拉起她,就要往外面等待的馬車走。

  「等一下。」她記起了一樣東西,擺脫他的手,跑回房間,拿了一個包袱出來。

  「這是什麼?」他不記得她有帶任何衣物來。

  「待會兒你就知道。」她給他一個神秘的笑容。

  他沒再多問,拉著她一同坐上馬車。

  「我們現在要去哪裡?」她問,但卻很放心把自己交給他。

  「宇文慶的傷勢已經恢復了,他正全面清查我府裡的人,我怕他會找上默啜,所以為了安全起見,我另外買下一幢偏遠的空宅子,你暫時住上一段日子。」

  「噢。」

  「不准再給我惹麻煩。」他再三叮嚀。

  「知道了。」她溫馴地道,手裡一直抓著那個布包。

  馬車走了一段很遠的路,經過一片山林翁郁,綠蔭夾道。

  這裡全是樹林,人煙罕至,靠近國界。

  桐蔭深處,有一間雅致的房舍,幽靜怡人。

  木刻的扁額寫著「風月小築」,充斥著文雅氣息。

  「好別緻的地方。」她一眼就喜歡上了。

  「這裡以前是一個唐人住的,聽說是辭官退隱,移居來苗疆。」他說。

  她推開一扇精緻的雕花木門,映入眼簾的是滿室的書籍,整齊地擺放在書架上,角落還放著一把古琴,琴邊還放著一個小香爐,感覺像是一處可以讓人忘了一切塵事的幽雅天地。

  「好多書……」她隨意檢閱其中一本。

  「本來就有的,我教人不要移動,可以給你打發時間。」他細心地道。

  「你想的真仔細。」她的手又不自禁地去撫那把古琴,撥弄了幾聲音律。

  她背對著他,沒發覺他緩緩解下自己的腰帶,一回頭,看見他這樣的舉動,又驚又羞地別過臉,不去瞧他脫個精光的上身。

  「你這是做什麼?」

  他像突來的颶風,狂霸地將她壓倒在床上。

  「你還沒受到應有的懲罰!」他對著她耳語,噴拂著雄性的氣息。

  她的身子猛地一震,雙手無力地推拒他的胸膛,心底卻渴望與他有肌膚之親。

  他的手輕佻的探入她的領口,不客氣的搓揉酥胸上敏感的花蕾,像發狂的猛獸,用嘴銜開她的肚兜,一對飽滿渾圓的玉乳,更令他慾望大增,恣意揉捏,擰痛了她的乳房。

  「不要……會痛……」從來沒有被男人碰過的胸脯,嬌嫩得很,怎堪他力道如此粗魯地對待。

  她眉心齊攏,這不是她想要的感覺,指甲也深陷他的手臂,卻阻止不了他的霸行。

  他埋首在她的乳間,舌尖輕舐翹立的蓓蕾,泛著粉紅的暈色,代表她的純潔無瑕,勾動了他想佔有她的念頭。

  「我不允許宇文慶那個畜牲先得到你。」他嗄啞地說。

  「求求你……不要這樣子……啊……」她無助地嬌喃。

  她意識到他熾烈的掠奪性,驚恐地想守住最後一道防線,不希望在真相大白之前,把自己完全奉獻出去。

  她非但不依,還抓起肚兜,拉好半垂的衣裳,遠離床邊,避他如瘟神。

  「你如果現在要了我,我會恨你一輩子。」她眼裡閃著堅決的淚光,似乎是說到做到。

  他心神一凜,慾火極度降溫,他可以不管她的感受,強用蠻力要了她,但是他卻不喜歡她有著一絲絲的不願意。

  「你倒挺會磨人的,好吧!那我就慢慢玩你。」他輕佻地說,一邊穿上袍子,眼睛仍貪婪地盯著她姣好的胴體。

  他慢慢走向她,她驚慌地往後退,碰倒了一張竹椅,口齒不清地說:

  「你……還想做什麼?」

  他居然體貼地為她繫上肚兜的結帶,長繭的粗掌觸摸到她滑如凝脂的裸背,她動都不敢動,連呼吸都為之停止。

  「好好照顧自己,明天我會派兩名侍女過來。」

  他轉身要走,她猶豫了一下,及時開口喚住他:

  「等一等。」

  管念禧狐疑地回過頭,見她取來那個很重要的布包,交到他手上,臉上泛著紅暈,羞答答地說:

  「這是我親手做的靴子,送你。」

  他愕然望著她的柔情,這才發現自己又在不知不覺中對她太好,犯了不該犯的錯誤。

  他臉色晦沉,狠下心來,把手上的靴子無情地扔在地上,冷漠地道:

  「我不需要!」

  頓時,她眼前一片黑暗,他消失在她含淚的目光中,幾天來的辛勞付出,全被他視如糞土,不屑一顧。

  她哭出聲來……

  心碎了。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30 22:01

第05節


  管念禧知道他傷害了她,然而他心裡也不舒坦,他甚至在回來的路上,還似有若無地聽見她哭泣的聲音。

  他強迫自己要為死去的父母報仇,不要兒女情長,成為不孝之人。

  這樣硬逼著自己,他忍受不住內心的壓力,喝著一壇又一壇的女兒紅,想把自己灌醉。

  「啟稟少主,忽蘭小姐駕臨。」下人來報。

  「忽蘭?她來做什麼?請她進來。」管念禧蹙起眉。

  忽蘭走了進來,打扮得千嬌百媚,花枝招展,穿著色彩鮮艷的服飾,手腕上的七彩環鐲戴玉手肘,充分顯現她的身份不凡。

  是的,她的確不是普通的苗族姑娘,她的爹是始畢長老的堂弟,是苗族最有權勢的一支苗寨的寨主。

  「念禧,人家知道你從大唐回來,老早就想來看你,可是我阿爹他不准。」她嬌滴滴地道。

  不准的原因,是因為她是宇文慶的未婚妻。

  「你阿爹不准,你還來!?」管念禧冷冷地笑道。

  「我才不管他,就連他替我訂下的親事,我也不承認。」她言語間流露出驕縱,聞到他一身酒味,嗔道:「瞧你又喝酒了,每次你一喝酒,就是有心事。」

  她倒是瞭解他,管念禧仰頭又是一飲,灌上一大口。

  「來,我陪你,不醉不歸。」忽蘭把酒徐徐倒入一隻瓷杯。

  苗族女子喝酒是不讓鬚眉的,但是喝多了,任你是海量,也會醉的。

  「你別喝了,快點回去,免得你阿爹找上門來。」他阻止她,喝酒的心情都被她破壞了。

  「為什麼急著趕我回去!」她芳容驟變,揚高聲調。「你的心是不是被那個唐人姑娘偷去了?」

  她也聽說了這件事,足足氣悶了一個月,阿爹卻把她鎖在房裡,不准她出來。

  管念禧並不理會她,孤傲地說:

  「我的事你管不著。」

  「你真的要納她為小妾?」她無法容忍。

  「我說過的話,不想再說第二次。」他表現出不耐煩。

  「念禧,從我十二歲見到你,我就認定非你不嫁,你為什麼不向我阿爹爭取我?你是知道的,誰娶到我,就如虎添翼,可以有較大的勝算繼承長老之位。」

  她對他一片癡心。

  「我不希罕。」他鎮定地說,神情如初。

  「你……真的要把我拱手讓給宇文慶?」她哽咽地道,冀望、奢求他的愛。

  「我一直把你當作是妹妹。」他老實說,再一次打擊她的心。

  「不——我不要……」她悲呼,衝動地摟抱住他,梨花帶淚地哭訴:「念禧,我好愛好愛你,我要做你的新娘,任何人都不能搶走你。」

  他刀鑿般生硬的臉龐,卻令她心寒,他強而有力的手扳開她,身子站了起來。

  「不要在我身上白費力氣,我根本不會去愛人。」

  忽蘭失望地看著他頗長壯碩的背影,她暗自咬牙,這一次她是有備而來,絕對要讓他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她悄悄地從腰帶取出一包藥粉,迅速倒入酒中溶解。

  這是銷魂散,喝下之後,若不找個女人洩慾,全身血液將會逆流而亡。

  「既然你不愛我,我也不會再自討無趣,坐下來喝酒吧!」

  忽蘭引誘他放下戒心,管念禧以為她看破了,便放下戒心和她對飲。

  直到他全身都感覺燥熱起來,胯下明顯的亢奮,他才發覺不對勁,練過武的他,自然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忽蘭,你是不是對我下了迷藥?」他額上的青筋暴起,身子卻不受大腦的控制,變得輕浮起來。

  忽蘭朝他嫣然一笑,豐盈的肉體偎向他,公然挑情。

  「現在只有我救得了你……」

  銷魂散在他體內發揮得極快,慾火焚身的他,雙眼開始產生迷迷濛濛的幻覺

  「韶荏……」他呢喃。

  忽蘭臉上表情扭曲,生氣地叱道:「我不准你喊別的女人的名字,你看著我,我是忽蘭!」

  經她一吼,他又恢復了五成的清醒,維持著最後一絲的理智,奮而衝出,像負傷的野獸,跌跌撞撞,來到馬廄。

  「念禧——」忽蘭氣急敗壞地追上他。「你回來呀!你要去哪裡?」

  管念禧心裡萬般不願稱了她的心、如了她的意,踏鞍上馬,旋轉馬頭,調好方向,騁馳揚長而去。

  忽蘭眼見功虧一簣,氣得跺腳。

  縱馬奔馳,管念禧覺得身體那股蠢動的力量,即將決口而出,如爆發前的火山,高熱的岩漿在澎湃沸騰……

  他不斷地加快速度,腦海裡想的都是唐韶荏的倩影,希望自己若非得找個女人洩慾,對象也得是她。

  堅持著信念,終於來到「風月小築」,他迅速翻身落馬,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急迫地破門而入。

  「誰?」

  唐韶荏驚嚇地,身上只穿著單薄的白色綢衣,長辮剛好解開,她正打算小憩一下,沒想到會有人進來。

  「念禧!」她驚呼,看著他赤焰的雙眸,她手上的木篦滑落在地。「你怎麼了?」

  「沒時間了,快給我!」他沒有給她暖身的機會,直接上前扒開她的綢衣。

  「啊!你做什麼?」她尖叫著,聞到他身上的酒味,立刻反感地掙扎、槌打。「不要,放開我……」

  「由不得你了!」

  狂野、熾烈的舉動,令她措手不及,褻褲被硬生生地脫下,她身無寸縷,純潔無瑕的嬌胴,映入眼簾,他毫不留情地猛地一刺,貫穿她的薄膜,疼痛幾乎使她暈厥。

  她太嬌荏了,根本禁不起他強而有力的摧殘,一股被撕裂成兩半的劇痛,在她全身泛開,她痛苦地大喊:

  「不要……好痛……求求你停止……」

  管念禧此時已被藥物控制,她嬌吟的哀求更刺激他慾火狂炙的燃燒。

  他一手握緊她的纖腰,一手恣意地揉搓她的玉乳,猛烈的衝擊,晃得她雙峰上下波動,挑動他的視覺感官。

  「韶荏,你好美……」他的眼神透露無盡的讚賞。

  她卻無助地合眼垂淚,像朵泣露的小花,惹人恣憐。

  他的唇肆無忌憚地蹂躪她柔軟的唇瓣,她嚶嚀了一聲,疼痛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波波的熱浪,席捲著她的身心。

  她的乳房線條很美,勾勒出迷人的圓弧,他俯身含住那朵綻放的蓓蕾,品嚐她的甜美,她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為震慄!

  明知是個錯誤,她卻也沉陷在這個無底的深淵,只貪求眼前短暫的雲雨之歡。

  「啊……念禧……不要離開我……」她忘情地囈語,潔白的玉藕將他抱得好緊,兩人緊緊地結合,享受這奇妙的感覺。

  最後,他仰起頭,喉中逸出一連串沙啞的呻吟,爆發成五彩繽紛的光芒,將溫熱的種子撒入她的體內。

  一切都結束了,死般的岑寂如石塊紛紛墜落……

  她從雲端上掉落,羞怒地給他一個迅雷不及掩耳的耳光。

  「啪!」一聲,重重摑醒他,他捂著火辣辣的臉龐,知道她不會原諒他。

  「我被人下了迷藥,所以才來找你!」他輕描淡寫,不肯吐露愛意。

  「我不是母豬!你可以去找別人!」她含淚嘶吼。

  「你方才不是也很樂意……」他譏諷地說。

  她渾身打顫,感到羞恥,自己怎麼會那麼淫賤?居然屈服在他的獸行!

  「管念禧,我說過你若是強逼我,我會恨你的!」她咬牙切齒。

  「無所謂。」他滿不在乎地聳聳肩,也不待在風月小築安慰她,無情地騎馬走人。

  彷彿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她的身子順著牆面,虛軟地滑坐在地,痛哭失聲。

  「爹……為什麼?為什麼你要讓女兒背這種債?嗚……嗚……為什麼?」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30 22:01

自從奪走了她的清白,管念禧變得寢食難安,他低估了唐韶荏與生俱來的魅力,她的皮膚是那麼滑嫩、白雪般的豐胸是那麼令人愛不釋手,兩人合而為一的美妙悸動,是那麼勾人魂牽夢縈!

  他居然該死的想念她,想要再去見她索歡!

  他躊躇了一下,負手於背!走到大門前,看見來回走動的侍衛,他裹足不前。

  不行,現在外面還有宇文慶的爪牙,他不能太常去找韶荏,否則萬一被人跟蹤了,韶荏就危險了。

  他想起唐韶荏說過的話,瑤夫人很有可能是兇嫌,經過這一次,瑤夫人對他的態度變得冷硬,不像以前那麼和藹親切,的確令人生疑!

  可是瑤夫人是他的親姨母,他娘是她的親妹妹,她怎麼可能會痛下殺手?

  記得他來到苗疆時,只有十三歲,驟遭雙親慘亡,要不是姨母適時的給予他母愛,他可能撐不到今日。

  如果姨母是主謀,那一切就太可怕了。

  他不願往下想,畢竟他的親人不多了,他現在最珍惜的就是和他有血緣的親人。

  不過宇文慶雖然是他的表哥,卻常因意見不合,及外公老是喜歡拿他們表兄弟做比較,才造成宇文慶對他的仇視,把他當成勁敵,而他也看不慣宇文慶驕淫奢侈的個性,多次干涉他強搶民女的霸行,兩人的嫌隙愈來愈大……

  他其實很想和宇文慶化干戈為玉帛,本是同根生,相煎河太急呢?

  管念禧困擾地歎著氣,正在傷神,忽蘭嬌叱著進門:

  「管念禧,沒想到你還活著!」她是特地來看他的。

  昨天她在他酒裡放了銷魂散,原本計劃和他合歡,生米煮成熟飯,好教他娶她,沒想到他偏不要她,跑了出去,將她氣個半死,待在府邸等到天黑,也不見他回來。

  中了銷魂散,若不及時找個女人發洩,會全身血液逆流而亡。今日見他好端端地站著,表示他昨天真的和某個不要臉的女人交媾,才會撿回一條命。

  到底那個女人是誰?她嫉妒得想抓狂。

  念禧是她的,她絕不允許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管念禧見到她,更是憤怒不已,厲聲質問:

  「說,你為什麼要在我的酒裡下藥?你好大的膽子!」

  「反正你又沒死,凶什麼凶!我倒要問你昨天和哪個野女人在一起!」忽蘭扳起腰枝,像在馴夫。

  管念禧被她的潑辣徹底激怒,將她反手制伏,一手抓起她的頭髮,往桌面一磕,忽蘭嚇白了臉。

  「不要以為你是寨主之女,就可以任性胡為!」他陰沉地道。

  忽蘭暗自咬唇,她怎麼能忍下這口怨氣?

  「放開我!」想不到她的一片癡心換來他的殘暴。

  他鬆開她,語帶警告:「若還有下次,我會殺了你!」

  忽蘭獲得自由,眼裡依然充滿怨慰。

  「你辜負了我的一番情意,終有一天會後悔的。」

  「算我沒那個福分,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他絕情地說。

  「管念禧,你給我記住!」忽蘭心靈受到創傷,不甘心地甩頭離去。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徐徐吐出,充滿無奈。

  管念禧不是不明白她的情意,只是她自小和宇文慶有婚約,他若不對她殘忍一點,害她愈陷愈深,他也無法向宇文慶交代。

  他和宇文慶已經不合了,若是忽蘭執意要嫁給他,那表兄弟兩人的梁子必結得更重了。

  況且忽蘭個性實在太刁蠻,不是他喜歡的女人類型。

  而他心底喜歡的,卻是仇人的女兒,阻隔著永遠也跨不過去的鴻溝。

  他只能虐她為樂,藉著折磨她的理由,將她留在身邊。

  被迫失身,唐韶荏哭腫了雙眼,一連幾天,她的心情極度低落。

  趁著看守她的侍女出去,她淒楚地將一條長長的白綾,拋上屋樑,蹬上了石鼓花椅,脖子往上一伸,套住布圈。

  她淚水汪汪地走上懸樑自盡的路,酸楚地想結束這悲慘的一切。

  合上眼,滑落最後一滴淚珠,她抿著唇,懷著視死如歸的心情,踢翻了腳下的椅凳……

  千鈞一髮之際,管念禧開門進來,看見這驚心駭人的景象,急忙將她從半空中抱了下來。

  「唐韶荏,你不能死,我不允許你死!」他狂喊,拚命給她度氣。

  她悠悠醒轉,一張眼看見了他,像是見著了厲鬼,慌亂的掙扎起身,氣弱體衰地泣道:

  「為什麼要救我?我死了不是就可以賠你爹娘的命了嗎?」

  他寒著臉,冷峻的說:

  「我要你活著受苦受罪,不會讓你那麼便宜就死了!」

  「厲鬼!你是不折不扣的厲鬼!」她哭著控訴。

  也許是情緒太激動了,呼吸像被梗住般,再也喘不過氣來,她痛苦地撫著胸口,想咳卻咬不出來。

  「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他又顯露出溫柔的另一面,著急地為她拍背順氣。

  他像一個雙面人,可以帶給她快樂,卻也會致命地傷害她。

  她再也不要相信他了,因為他已經被鬼附身了。

  「你不珍惜你自己的生命,我也沒辦法。」他強迫自己實身於事外,但是真的很怕她再尋短見。

  看來她把她的貞節看得很重要。

  唐韶荏憔悴地垂首啜泣,虛軟地趴在冰冷的地上。

  他突然一把抱起她,將她看放於床榻,為她蓋好被子。

  「那兩個該死的侍女,待會兒我非剝了她們的皮不可。」

  她大吃一驚,搖著頭說:「不要,不要處罰她們。」

  「她們未盡看管之責,要是我遲來一步,你不就命喪黃泉了?」他沉聲道。

  「是我自己不好,你別遷怒她們。」她懇求著。

  「放心,我不會真的殺了她們,還得留著她們為你燉藥補身,你瞧你瘦成這樣……」

  他的手指溫柔地拂著她鬢髮,撩起一綹青絲,深嗅芳澤。

  她的心又因他親暱的舉動,泛起小小的漣漪。

  可是每回傷她的人總是他,他終究是無法給予她長久的幸福與快樂。

  而他也同樣矛盾,不容置喙的是他的笑容一天天增加,強烈的怨恨一點一滴在消除,她令他知道什麼是快樂、什麼是喜悅。

  她算是老天爺給予他的補償,補償他被命運無情的安排。

  唐韶荏猜出他的心思,喟然僦歎氣,喃喃自語:

  「會不會有一天你會徹底放下心中的仇恨,正視我們的感情……」

  她說得極細微,他卻聽得很清楚,可是卻裝作什麼都沒聽見。

  因為他知道,那一天永遠不會來……

  宇文慶和忽蘭的婚事,如火如荼地進行。

  管念禧心想,也許忽蘭是想開了,知道他是不可能愛她。

  其實忽蘭想的是另一項可怕的報復計劃,她要利用宇文慶的勢力,擊垮管念禧,讓他知道得罪她的後果。

  宇文慶忙著婚事,自然就不那麼密切地搜查唐韶荏,撤走了一半的人馬。使得管念禧有更多的機會,前往風月小築。

  唐韶荏待在風月小築,哪兒都不能去,她尋死不成,很想離開苗疆,回去大唐,兩名侍女怎麼也不肯放她走,一人一邊,牢牢地捉住她。

  上回她要自盡,兩名侍女已經被罵得狗血淋頭,這會兒要是再讓她逃了,那她們兩個恐怕連命都沒有了。

  「放我走,求求你們放我走……」

  刺耳的吵雜聲,令甫進門的管念禧心情大跌,鐵青著一張臉。

  「怎麼?又有新花招了?」他的唇逸出一抹嘲諷,兩手交錯於胸前。

  兩名侍女見主子回來了,如釋重負,退到一旁,把這個棘手的小姑娘,留給主子處置。

  唐韶荏慘白著臉,怎麼他像是未卜先知般?每次她想脫離他,他馬上就出現在眼前。

  彷彿就算她是孫悟空,也逃不出他的如來佛掌。

  他露出凶殘的目光,盯著她驚駭的小臉。

  「我說過如果你還有逃走的念頭,我會把你關在牢籠裡……」

  她倒抽一口氣。「不,你不可以……」

  「是你逼我的!」管念禧早有準備,他對兩名侍女說:「把她押到另一間囚房,綁在木樁上。」

  「是。」兩名侍女立刻動手將她拖出。

  「不要,你們要做什麼?」唐韶荏慌亂地大叫。

  她的手被無情的繩索捆綁在十字的木樁上,動彈不得。

  管念禧負手進來,單手一揮,示意侍女退下。

  他逼近了她,俊美無儔的臉上,殘忍嗜血地笑著,黑瞳裡漾著魔魅波光。

  「我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的大掌覆上她的胸脯。「涮!」一聲,撕開衣襟,敞露出猩紅肚兜,撩人目光。

  「不要,求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她驚恐地求饒。

  他像發了狂的野獸,伸出五爪……

  她的手無力地下垂,含著淚,別過臉,不去瞧他是怎麼羞辱自己。

  他惡意逗弄,存心教她和自己一樣慾火焚身。

  更多的激顫隨著他的綿綿細吻揚起,她控制不住的輕吟由小檀口逸出,心漸漸偎向他……

  「叫啊!再叫大聲一點!」

  她纖細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打顫,著地的腳跟不知不覺踮起,無法承受他惡意的挑逗。

  「求求你……不要了……」她可憐兮兮地哀求。

  這樣站著被玩弄,像個娼妓般沒有尊嚴,但是她的身體幾乎是妥協了。

  管念禧昂長的慾望嘶吼著解放,他精健的大腿嵌入雪白修長的雙腿間,腰桿力挺,毫無預警地頂入她緊湊的花心……

  「啊——」她感覺自己完全被充填,有如電殛……

  他好大!她想推開他、踢開他,兩手卻被鉗制住,只能任其擺佈。

  他攬住她的腰,結合了力與美的身軀,緊緊交纏在一塊,不斷地廝磨……

  她啃咬著他堅硬的肩頭,不願讓自己發出那種淫蕩的聲音,稱了他的心。她咬出一排血痕,像是要烙印她對他的愛與恨。

  他吃痛,更深入地佔有她,按壓住她細緻的臀瓣,給予澎湃洶湧的哄潮,幾乎淹沒了她——

  「你是我的!」他跋扈地在她耳畔低語:「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一樣會找到你!」

  她認命地,虛軟無力,靈魂飄出體外,飛到九霄雲外……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30 22:01

第06節


  北風颼颼,天是愈來愈冷了,連說話都會吐出白霧霧的氣。

  管念禧在回府之前,還是放了她,並沒有一直將她綁著,可見他對她始終狠不下心來,只是要小小地警惕她。

  唐韶荏戴著護耳小帽,脖子上也圈了厚實的領巾,她站在「風月小築」前,寒氣襲來,她合掌湊唇呵氣,將體內的溫暖分一點給冰冷的小手。

  她百般寂寥地坐在一張長板凳上,兩名侍女寸步不離地盯著她。

  「回房去吧!外面好冷。」侍女不堪寒冷的天氣,頻頻催促她。

  她充耳未聞,思緒飛到大唐,想念著嚴叔和姐姐們。

  忽然林子裡傳出快馬踐踏、疾駛而來的蹄聲。

  她驚慌地起身,兩名侍女更是懼怕地說:「有人往這邊來了,你快進去。」

  這附近人煙稀少,會出現大批人馬!實在不尋常。

  韶荏匆匆進屋,兩名侍女也趕緊尾隨而入,關閉門窗。

  那些人果然是衝著唐韶荏來的,他們在風月小築前停了下來,落馬包圍四方。

  「裡面的人,識相的趕快出來,否則一把火燒了這裡。」嬌揚的女聲放話。

  唐韶荏聽得膽戰心驚,從窗口看見那名趾高氣揚的女子。

  侍女壓低聲音告訴她:「是忽蘭小姐!」

  「她為什麼要抓我?」韶荏不解地問。

  「忽蘭小姐很喜歡少主,可是她自小和宇文少主有婚約,前幾天已經和少主完婚了,這次她可能是為了替宇文少主來抓你。」侍女說。

  她瞭解了,這個忽蘭小姐恐怕極端恨她,現在出去只有死路一條。

  「唐韶荏,我知道你在裡面,快點出來束手就擒,否則我真的要放火了。」忽蘭大喊。

  韶荏見兩名侍女怕得簌簌發抖,為了不連累無辜的她們,她咬牙獨自去面對。

  大門一開,她挺直背脊而出。

  「我就是唐韶荏!」

  忽蘭瞇起狹長的鳳眼,仔細打量她,的確長得有幾分姿色,怪不得兩位少主都看上她。」把嫉妒的怒火燒上心頭,她叱道:

  「把她給我抓起來!」

  韶荏立即被押走,留下兩名侍女著急地不知所措。

  「我們快去找少主救唐姑娘!」

  其實連宇文慶也不知道忽蘭把唐韶荏捉來了。

  忽蘭把她藏在地窖裡,不許人給她水喝、食物吃。

  韶荏羸弱的嬌軀被釘在牆壁上,雙手分別扣上鐵鏈,整日滴水未沾,她的唇色泛白,乾澀地直舔唇緣。

  「水……我要喝水……」她實在受不了,發出微弱的求助。

  看守她的苗女,理她都不理她,其中一名還不順眼地往她身上吐痰。

  「呸!少嗦!」

  簡直是一群沒氣質、沒涵養的番女!

  韶荏努力壓下心中的氣焰,期待管念禧趕緊來救她,脫離這群番女。

  要是念禧再不來,她恐怕就要渴死了。

  她們的心怎麼那麼狠,連水也不給她喝。

  韶荏靠意志支撐著,兩眼卻開始翻白,陷入脫水狀態——

  「潑!」迎面兜下一桶冷水,凍醒了她,她睜開眼,飢渴的舌頭舔汲唇側邊緣殘存的水痕。

  「夠不夠?不夠是嗎?那本小姐再大發慈悲,賞你水喝。」忽蘭不知何時來到,陰狠地命人往她身上再澆一桶水。她全身濕透,寒意沁骨,卻得可憐兮兮地舔著少量的水,苟延殘喘地活下去。

  忽蘭存心要折磨她,手上揚鞭一甩,像飛蠅般攫上她的身,殘忍地鞭打她。

  「啊——」她哀嚎著,不堪酷刑。「不要、不要打了,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因為你搶了我愛的男人,你就該死!」忽蘭陰毒地使鞭,企圖凌遲她至死方休。

  「救命、救命啊——」唐韶荏扭轉著身軀,依然閃躲不了被鞭打的命運。

  從小到大,她哪裡受過這樣的欺凌,莫非來苗疆真是她的劫難?

  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沒多久,便承受不了,暈厥過去。

  「沒用的女人!」忽蘭咒罵一聲,發洩夠了,便扔下鞭索,領著貼身侍女出去。

  韶荏垂著頭,全身血跡斑斑,陷入昏迷……

  侍女傳回唐韶荏被擒的消息,管念禧心急如焚,立刻前往宇文府要人。

  「我哪有捉唐韶荏?我一直找不到她,原來她真的被你窩藏起來了。」宇文慶冷哼一聲,與他的心結更深了。

  忽蘭郡主面露心虛,不敢出聲。

  「人是忽蘭捉來的,她當然在宇文府。」管念禧深深的眼眸,迸射出一抹殺意。

  宇文慶眉毛一挑,極是不悅。「忽蘭,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他們兩人尚在新婚燕爾,忽蘭挽住他的手,撒嬌道:

  「人家……是想給你一個驚喜,那個該死的女人傷了我的夫君,合該受罰!」

  宇文慶攬住嬌妻,寵溺包容地說:

  「你真是我的好賢妻。」

  「如果夫君喜歡她,納她為妾也無妨。」忽蘭大方地說。

  其實她一點也不愛宇文慶,若是管念禧硬要強索唐韶荏回去,她寧願宇文慶收她為妾,也不願她回到管念禧身邊。

  宇文慶樂得哈哈大笑。「你這麼慷慨啊!」

  既然妻子都點頭答應了,他怎能錯過大享齊人之福的機會?

  他的意圖很明顯了,管念禧氣得咆哮道:

  「唐韶荏是我的侍妾,外公也知道,你們若不肯放了她,我只好請外公為我作主。」

  宇文慶也惱火地道:「你明知道唐韶荏打傷了我,為什麼我上門討回公道,你還把她藏起來?」

  「是你先要對她輕薄,她才會採取自衛。」管念禧不肯罷休地說:「是非曲直,到了外公跟前,自有公斷!」

  「你少拿外公壓我。」宇文慶反感地說。

  這時,瑤夫人進門,聽見他們的爭執,便袒護自己的兒子,道:

  「念禧,我才從長老那兒回來,你外公的身體愈來愈差了,你不要為了這點小事去煩他老人家。」

  姨母說得義正辭嚴,管念禧不好真的去打擾外公。但是他一定要救回韶荏,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姨母,請你放了唐韶荏。」他恭敬地懇求。

  「你的侍妾打傷了我的兒子,這筆帳怎麼算?」瑤夫人在心中盤計,念禧對這名女子甚為重視,她應該好好利用一下他的弱點。

  「姨母,韶荏她不是有意的……」他急道。

  「我可以作主放了她,但是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瑤夫人欲和他談條件。

  「姨母請說。」為了韶荏的安全,十個條件他也會答應。

  「放棄繼承,就算外公想傳給你,你也不能接受。」瑤夫人句句鏗然有聲,分明是為了自己的兒子。

  瑤夫人的野心,不禁令他起疑,和唐家的滅門血案串聯在一起。

  「我本來就不想承襲。」管念禧企圖鬆懈他們的戒心。

  「今日之言你要記住。」瑤夫人嘴角掀起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其實你這才是智舉,可以無憂無慮地做你的少主。」「念禧明白,那麼……可以放了唐韶荏了嗎?」

  「嗯,我說到做到,忽蘭,人你也教訓夠了,讓念禧帶回去吧!」瑤夫人使了一個眼色,令忽蘭心驚,什麼事都瞞不過瑤夫人的法眼。

  忽蘭心不甘情不願地喚來貼身侍女,把唐韶荏從地窯裡放出來。

  被扛出來的唐韶荏已經奄奄一息,遍體鱗傷,管念禧抱扶著她,心痛不已。

  「忽蘭,你的心怎麼那麼狠?」他怒罵。

  「她活該!」忽蘭充滿憎恨,她還不想放人呢!

  管念禧擔心她的傷勢,懶得再罵人,趕緊抱著韶荏回府就醫。

  望著床榻上昏迷不醒的韶荏,管念禧的心糾結起來,恨不得代她受這些苦痛。

  他執起她柔若無骨的小手,貼向自己的臉龐,一股暖流竄入心房,融化了他冰封的情感。

  當她被擄走,生死未卜時,他才恍然發現她對自己是多麼重要,他已經不能失去她了。

  「爹……爹……」唐韶荏合著眼,輕溘囈語,彷彿陷入了一連串的夢魘。

  聽見她在喚爹,管念禧的面容愀變,像在提醒他:她是你的仇人之女,你們一輩子也不能結合……

  「念禧……救我……救我……」她又面露驚惶,在夢裡喊著他的名字。

  他的神情錯綜複雜,內心五味雜陳。

  她輕顰眉心,從無止境的噩夢遊離上岸,終於睜開雙眸,重見天日。

  「念禧……」一睜開眼,頭一個看見的人是他,韶荏放寬了心,訝異地張望四周的環境。「你救我回來了嗎?」

  深怕又是個夢!

  「你已經平安了,沒人會再傷害你。」他扯出一絲難得的溫柔的笑。

  她想撐起手肘起身,他制止了她。「別亂動,你的身子還很虛弱,大夫吩咐要多休息調養。」

  她乖乖地躺好,輕聲問:「你強行帶走我,忽蘭小姐怎麼肯善罷甘休呢?」

  「是瑤夫人作的主,她要我放棄繼承,才允許我帶你回來。」他據實說。

  「你怎麼可以答應呢?這分明是個陰謀。」韶荏有些激動的說。

  「當時我了心想救你,別無選擇。」他絲毫不以為杵。「反正我本來就無意繼承。」

  「那苗族子民怎麼辦?若是讓殘暴的宇文慶當上長老,族人就沒好日子過了。」她憂心道。

  「你幾時變得那麼關心苗族人的生死?」他嘲諸道。

  「我……」她頓了頓,說:「人與人之間相處久了,總會有感情。」

  一語雙關,似乎也意味著他們之間的關係。

  「那麼……你對我也會日久生情?」他玩笑地說。

  她蒼白的臉頰有幾絲羞赧,偏過臉去,不做正面回答。

  他促狹地捏捏她的下巴。「幹嘛不看我?害什麼躁?咱們都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

  「我上輩子欠你的……」她悄聲說著。

  他的唇毫無預警地攫上她粉嫩的唇,輕柔帶情地吻著她,把她推上了雲端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30 22:02

她好希望抓住這片刻的永恆,讓時間永遠靜止。

  調養的這段日子,管念禧細心地瞭解她的需要,把默啜給喚進府,陪她作伴解悶。

  韶荏的苗語說得愈來愈好,甚至和默啜說話,也都用苗語交談。

  管念禧每天見到韶荏,總有一股蠢蠢欲動的情慾,但是顧及她身上的傷還沒好,他都強忍下來,一個月來,表現得彬彬有禮,像脫胎換骨般。

  韶荏心喜,以為他對她的仇恨成見已經沒那麼深,會認真對待他們的感情。

  這一天,他還心血來潮,拿了一盤五子棋,要找她對弈。

  五子棋是唐人的玩意,在苗疆不多見。

  「沒有賞罰,我沒興致。」她笑著搖頭,正和默啜聊天。

  默啜一見到管念禧,立刻恭謹地起身。

  管念禧把棋盤往中間的幾上一放,在一旁的紫檀椅上坐下來。

  「那還不簡單,誰贏了,就服對方一個要求。」

  「你可不要不認帳!」她笑了笑。

  「你才不要耍賴!」他嗤道。把裝滿白子的木缽給了她,兩指挾起一隻黑子,往棋盤中間放置。

  韶荏舉止優雅地在黑子旁邊,放下自己的白子,兩人在斗方的棋局上各呈機巧,鬥得難分軒輊,不相上下。

  默啜站在一旁,觀棋不語真君子,只是做個勝負的見證。

  韶荏對自己的棋藝很有信心,因為養育她成人的嚴叔,就是位棋王,她自幼耳濡目染,加上天資聰穎,便習得一手好棋藝。

  管念禧看她下棋步步珠機,才知道遇上高手,本來自視才高八斗的他,不得不對她另眼相看,全神貫注地守住棋局,怕稍不留神,全盤江山盡棄。

  但是,百密總有一疏,無法雙管齊下,他下了最後一個子,立刻懊悔地想取回。

  「喂,起手無回大丈夫。」她得意地制止他,面露勝利的笑容。

  在一旁的默啜也笑了,同為女人,她當然希望她贏。

  他苦著臉,面子掛不住,訕訕地說:「我是先讓你一盤。」

  「是嗎?用不著讓我,再下一盤。」她提高了興致。

  他反而意興闌珊了,因為再輸一盤,他必須履行承諾,服她一個要求了。

  不幸的是,他下一盤輸得更快,很快被她達到機會,搶得五子。

  他像是挫敗的公雞,失去了紅潑潑的雞冠,垂首喪氣地說:

  「說吧!你要什麼?」

  「讓你欠著,等我想到再說。」她樂陶陶地說。

  望著她天真的笑靨,他彷彿真要遺忘了,他抓她來苗疆的目的。

  夜裡,他摸黑上了她的床。

  黑暗中,她感受到他男性噴拂的氣息,一動也不動,繼續假寐,任他一手挑起她的情慾。

  薄紗的紅銷帳內,他伏她的身上,悄然解開她單衣的領口,一隻柔軟的椒乳滑出,他輕揉慢搓,動作極柔,不像往常的粗暴。

  他含住乳尖羞俏的紅梅,來回舔舐,勾起陣陣情潮,她頭一回領受到男歡女愛的舒暢,今晚的他刻意取悅她,像膜拜女神般,在她肌膚落下一連串的細吻,情到濃時,還在她雪白凝脂的豐胸,吸吮出一片紅紫,宣示他的所有。

  「嗯……」韶荏星眸半合,春意迷濛地,從小檀口逸出愉悅的呻吟。

  「你這個磨人的小東西!」他輕咒。

  她不知不覺張開雙腿,渴望容納他的壯碩。

  「唔……好癢……念禧……不要這樣……嗯……」

  她愈是表現得受不了,他愈是興奮。

  在幾次的洗禮之下,她已蛻變成女人中的女人,日趨成熟。

  「想要嗎?」他咬著她的耳垂,呢喃輕語。

  「嗯。」

  他滑了進去,如魚得水般,開始在她體內掀起激昂的律動,狂野又有力地衝擊她.

  她沉溺在慾海的起伏,忘了自己是誰,酥麻的感覺竄流四肢百骸,她飄飄欲仙……

  他也沉浸在與她交歡的美妙滋味中,只想擁有這醉生夢死的一刻。

  「嗯……啊……」她呻吟著,纖纖長指在他寬碩的背,抓出一條條激情的血痕。

  他們緊緊的結合在一起,締造一次又一次的高潮。

  情浪席捲著他們,纏綿了一整晚。

  最後,他們筋疲力竭地雙雙睡倒,同榻而眠。

  她枕在他的臂彎裡,嘴角牽扯出無限的甜蜜與滿足的笑。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30 22:03

第07節


  「起風了!」韶荏驚喜地看著風起樹搖的壯觀景象。

  管念禧怕她著了涼,拿了一件大氅,為她披上。

  她像個孩子般,接受他的照顧,心裡暖烘烘的。

  「你不怕冷嗎的?」他寵溺地問。

  「不冷,因為有你。」她笑著搖頭,帶著一絲嬌羞。

  他心頭一震,這些日子,他沒有辦法再逼自己對她報復,因為他已經愛上她了,無法自拔了。

  每和她相處一天,他就多愛她一點,日積月累,已濃得化不開。

  這怎麼行呢?

  他不能再放縱自己的情感,荒唐下去,否則怎麼對得起,他死去的父母?

  這段情是該了結的時候了,他已經成功的騙取了她的心、她的人,現在如果一腳將她踢開,她必定痛苦不已,達到他復仇的目的。

  管念禧沉下臉,努力說服自己不要再淪陷於兒女私情。

  「記住你的爹娘是怎麼死的!」他再次告誡自己,重新冰封他的心。

  天真爛漫的唐韶荏,還不知道噩運即將來臨。

  她旋轉著輕盈的身子,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啟稟少主,默啜姑娘來了。」下人前來稟告。

  韶荏眼睛一亮,開心地道:「默啜來了,不知道她有沒有帶我要的東西?」

  她踏進屋,就先看見了桌上放實的糖罐,眉開眼笑地打開來,張口塞進一顆蜜漬醉李。

  「嗯……好久沒吃了,真是想念梅子的味道。啜默,謝謝你!」

  這是托人大老遠從大唐買回來,特地給她解饞的。

  「最近你怎麼特別愛吃酸的?」啜默察覺異狀。

  她邊吃邊搖頭,含糊不清地回答:

  「我也不知道,就是很愛吃酸的。」

  管念禧也坐下來一塊品嚐,卻被酸度弄皺了眉。

  「真酸!你不覺得很酸嗎?」他問。

  「不會啊!很好吃哩!」韶荏意貓未盡地舔著指頭上沾黏的蜜漬。

  啜默盯著她平坦的小腹,想問又不敢問,但是這真的很像害喜的徵兆,雖然她是雲英未嫁的姑娘,不過這檔事也聽人說過。

  管念禧也瞧出端兒,看著她純真的模樣,難以想像她可能即將為人母。

  若真是有了,這胎兒能留嗎?

  這是他們共同的孩子,卻不該降臨。

  他怎麼能讓她有了孩子,一輩子牽扯不清呢?

  啜默走了之後,他立即喚來大夫。

  「我又沒生病,為什麼要看大夫?」韶荏迷迷糊糊地說。

  也難怪她不懂,她才十六、七歲啊!

  念禧什麼也不說,只是教她乖乖讓大夫把脈。

  「恭喜少主,小夫人的確有喜了,才一個多月。」

  簡直是晴天霹靂、天大的笑話。

  他居然讓她有了孩子,真是該死!

  「原來……我有喜了。」韶荏現在才恍然大悟,含羞帶怯地,一雙小手期待地按撫在小膜上,感受著胎兒的存在。「念禧,你猜我們的孩子是男的還是女的?」她喜孜孜地問,滿心以為他會很高興將有子嗣了。

  沒想到,他面色一沉,不容置喙地說:

  「這個孩子是不祥之物,不能留!」

  「你……你是不肯讓我生下孩子?為什麼?」她顫聲問,心宛如在泣血。

  「因為……我根本就不愛你,只是要報復你、玩弄你,這個孩子即使出生,我也不會認他。」他殘忍無情地道,背過身去,不去瞧她哀慟的表情。

  她整個人如遭電極,不能接受這樣殘酷的打擊,淚水奪眶而出,串流而下。

  「管念禧,你好殘忍……為什麼要這樣對我?難道這些日子的相處,還不能化解你心中的仇恨嗎?」

  「當然不能,我永遠無法忘記你身上流有唐的血!」他深惡痛絕地說。她像是被打入萬丈深淵,世界碎成片片……

  「我到底是錯了,而且錯得離譜!」她淒楚地一笑,陷入沉沉的悲哀。

  「明天我會叫人煎一碗墮胎藥給你喝……」他徹底粉碎她的夢。

  「不!」她發了瘋似的狂叫:「我不喝……殺了我都不喝,你休想逼我!」

  他的眼間過一抹陰晦,像惡魔的眼睛,教人看了,不寒而慄。

  「由不得你,你非喝不可!」

  「管念禧,你還是人不是人?這個孩子是你的骨肉,你居然狠得下心流掉他!」她絕望、無助地喊道。

  「只能怪他沒長眼睛、投錯胎。」他冷血無情地道。

  縱使她哭泣、抗議,他仍然吃了稱鉈,鐵了心。

  一夕之間,她從雲端掉到地獄,她的淚永無止盡,哭得聲嘶力竭,他也無動於衷。

  這一刻,她終於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恨開始從心底滋長——

  「匡啷!」

  她已經打翻了第三碗藥汁,地上一灘灘的褐色液體,此刻看起來是多麼怵目驚心。

  「我不要喝、我不要喝,拿走、拿走……」她重複這些話,瑟縮到床角。

  年老的嬤嬤無奈地再去煎藥。

  管念禧的耐心已經被她磨盡了,朝她暴吼:

  「你留這個孩子有什麼用?他只會增加你的負擔、你的痛苦。」

  她忿恨地怒視他,雙手依然保護著肚子裡的胎兒,她倔強地說:

  「你不要他,我要他,放我走吧!以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我會獨力撫孩子長大,不會連累到你。」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不可能放你走,讓你和那個孩子成為我的威脅。」他自私自利地說。

  「威脅?」聽到他用這種形容詞,她更有滿腔的怨慰。「你到底要我怎麼樣才肯放了我?就因為你懷疑我爹是你的殺父仇人,你就要一輩子折磨我嗎?」

  「沒錯,你一輩子都擺脫不了我,我也絕不能讓你生下我的孩子。」他陰騖地說,眼底的那抹詭魅,教她倒抽一口冷氣。

  天啊!誰來救救她?救救她肚子裡無辜的小生命?

  此刻的她為了保住胎兒,毫無尊嚴可言,她那雙哭得腫似核桃的眼睛,又蒙上淚霧,放低了姿態,哀求他。

  「念禧……孩子是無辜的,求求你,讓我擁有他,好不好?你還欠我一個請求,現在我要求你,不要奪走我們的孩子。」

  他動容了,尚存的一絲良知正在和仇恨互相拉鋸。

  「你執意要生下他,你以後會後悔的。」

  「不會,我不會後悔。」她的頭搖得似波浪鼓。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似乎拿她沒轍了,什麼也不再多說,轉身離去。

  她懼怕惶恐的心慢慢沉穩下來,胎兒總算暫時保留下來。

  但是明天、後天呢?

  他會不會再逼她墮掉孩子?

  唐韶荏已經對他失去信任,他隨時都會危及孩子。

  只有離開,才是萬全之策。

  暗靜的黑夜,只有蟲嗚聲,韶荏躡足潛蹤,悄悄帶著包袱,一走了之。

  她「吱呀」地打開後門,戀戀不捨地回頭看了一眼,眼角依然蓄滿淚珠兒,長睫一眨,落下辛酸的淚水。

  這裡有太多快樂與痛苦的回憶,曾經,他佔滿了她的心,如今他也是傷她最重的人。

  她知道兩人再下去,也沒有好結果,不如趁早歸去。

  殘月在天,一地清光,像照映著她淒冷孤絕的心,夜風颯颯,刺人肌骨,她抓緊了斗篷,頭一撇,橫下心,步伐匆匆而去。

  這一別,也許永遠沒有再見面的機會了。

  可是她別無選擇,這是一段天注定的孽綠!她只有慧劍斬情絲。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30 22:04

夜色太過黑暗,不利行走,只怕遇上不肖之徒。

  韶荏先投宿在附近的一間客棧,打算明日天一亮,就立刻趕路。

  這一夜,她睡得極不安穩,腦海裡想像著念禧發現她逃走,忿怒抓狂的模樣,想著他的無情,她的心就好痛、好痛。

  清晨,她在客店吃了兩塊玉米麵餅,又全都嘔了出來,難受地直撫胸口。

  「孩子……別為難娘了,娘已經夠苦命的了。」她對著腹中胎兒,似心靈相通地說著。

  勉強撐起體力,韶荏站得極不穩。

  「姑娘,小心啊!」店小二還好心地扶了她一把。

  她頷首道謝,揮揮手,踏上返鄉的路途。

  但是路程遙遠,她要徒步回去大唐,根本是不可能。最好能搭上商旅的車陣,一方面人多,可以避過盜賊。

  韶荏心裡打算著,臉色卻愈來愈蒼白,冒著冷汗,走了幾步,一陣天旋地轉,她手腳一軟,不支倒地,昏厥過去。

  前頭一支剽騎呼嘯而來,為首的人好巧不巧,竟是宇文慶。

  「啟稟少主,前面躺了一個女人。」部屬下去查看,回上稟報。

  「把她抓過來,給本少主瞧瞧。」只要稍具姿色的女人,宇文慶都想染指。

  沒想到待看清她的容,宇文慶邪笑了起來。

  「小美人,你和本少主還真是有緣。」他捏起她垂喪的下巴,露出色瞇瞇的笑。

  「帶走!」他下達命令,擄她上背。

  可憐的韶荏渾然不知,她由一個魔穴掉進另一個火坑,處境更加危險。

  人又不見了!

  管念禧火冒三丈,他的一念之仁,竟然促成她逃脫的機會。

  他真不該心軟。

  命人全力去找了,他的一顆心仍七上八下,擔憂不已。

  現在他在乎的是她的安危,萬一遇上壞人,她和她肚子裡的孩子,該怎麼辦?

  如果他不逼她流掉孩子,也許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但是現在再懊悔都來不及了。

  「韶荏……你到底在哪裡?」他的心在呼喊,可惜她聽不見。

  想必她現在一定很恨他,無法諒解他。

  矛盾的心情糾纏著他,這會兒人海茫茫,要尋她更不容易了。

  也許……她會像斷了線的紙鳶,永遠也回不來了。

  想到這兒,他的心焦慮難安,一刻都定不下來,只有親自策馬出去找她。

  若他的推測沒錯,她一定在回大唐的路上。

  「這是什麼地方?」

  唐韶荏悠悠醒來,訝異地環顧四周的陳設!她待在一間非常華麗的房間,她踉蹌地走下床榻,想要開門出去。

  沒想到一開門,曾經企圖想染指她的人——宇文慶,一臉曖昧的笑著進來。

  是他!她的一顆心險些抖出來。怎麼又遇上這個惡人。

  「小美人,你終於醒了,你睡了整整一天,瞧,天都暗了!」

  他轉身欲關上房門,她暗知不妙,立刻想搶先出去,可他眼明手快,門終究還是關上了。

  「想走?沒那麼容易,你得先好侍候本少主。」宇文慶不假掩飾,似乎想霸王硬上弓。

  她緊抓著領口,一張俏臉慘白,往後倒退幾步。

  「你……你不能胡來,若是管念禧知道了,他不會饒你的。」

  「管念禧不是不要你了嗎?否則你怎麼淪落在外?」他誤以為她已經是個棄婦。

  「才不是!」她想要辯解,卻說不出個所以然。

  「我不管你曾經是誰的女人,反正我要定你了!」

  他往前長臂一撲,她繞著雲母石桌,驚慌地閃躲。

  「救命啊!救命啊!」雖然她知道自己身在宇文府,很難有人會對她伸出援手,但她仍出自本能地大聲呼救,也許會引起注意。

  「你別怕嘛,等我上了你,你就知道我比那個小子強!」宇文慶邪濕地道。

  他一手攫住她,俯身欲狼吻,她拚命地抵抗,卻力氣單薄,無濟於事。

  眼見就要被這衣冠禽獸得逞,外面忽傳來嚴厲的女聲。

  「放肆,為什麼我不能進去?裡頭在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嗎?」

  忽蘭硬闖了進來,看見自己的丈夫正在輕薄一名女子,不由得怒氣衝天,指罵道:

  「宇文慶,你好大的膽子,咱們才新婚兩個月,你就不把我放在眼裡,從外面擄了一個民女回來。」

  宇文慶是有幾分忌諱她,囂張的慾念頓減,鬆開了唐韶荏,悻悻然地說:

  「你不是說過允許我納她為妾?」

  忽蘭定睛一看,才發現那個衣衫不整的女人,竟是她的死對頭唐韶荏。

  韶荏淚眼汪汪地向她求助。「忽蘭小姐,求求你救我。」

  雖然忽蘭曾經鞭打她,但是面對自己的丈夫要偷香,應該不會坐視不管。

  可她萬萬沒想到,忽蘭痛恨死她了,居然換了一副冷漠的臉孔,道:

  「原來是你,真冤家路窄。」

  她對丈夫笑了笑,大方地說:「你繼續享用吧!我會當做沒看到。」

  「多謝愛妻的體貼。」宇文慶樂不可支,無所憚忌地再度展開獵艷行動。

  「忽蘭小姐,你不能扔下我不管啊!」韶荏急急呼喊。

  忽蘭卻不肯救她,存心要讓她被宇文慶玷污、蹂躪。

  門「碰」一聲,又被關上。

  「開門哪!」她哭著拍打門板。

  「沒有人會救你的,你認命吧!」宇文慶高枕無憂地說。

  他走過去要摟抱她,她卻豁了出去,拔下髻上惟一可以當利器的髮簪,緊緊操握在手,往他身上胡亂一揮。

  宇文慶吃驚倒退,曾經遭過她的暗算,不敢任意靠近。

  「別過來,你再過來一步,我就自盡。」她知道自己傷不了他,但仍寧死不屈,尖銳的簪子舉在頸間,只要一刺,便即斃命。

  「臭丫頭,你以為本少主非玩你不可嗎?自視清高!哼!管念禧玩過的女人,不過是一雙破鞋罷了!」他氣得辱罵她一頓,怒火代替了慾火。

  她忍辱含淚,提防他再進一步,舉在頸間的髮簪不敢鬆懈。

  宇文慶見她那麼倔強難搞,暫時打消了侵佔她的念頭。

  「今天先饒了你,呸,真是倒盡了胃口。」

  韶荏無助虛軟地靠著牆沿,不停地啜泣。

  誰來救救她?

  念禧……她想的依然是那個無情的男人,心揪得更痛。

  馬蹄踐踏黃沙,掀起一片灰茫茫的煙土。

  管念禧已在邊界兜了半天,還沒有看見韶荏的人影,說不定她已經回去大唐了,可是依她一個弱女子,千里跋涉,不是一件易事。

  他萌生去大唐一趟的念頭,此時部屬回報:

  「少主,有人看見宇文少主擄了一名昏迷的女子回府,據那人描述,該名女子很可能是唐姑娘。」

  管念禧大驚,但不論真實性,為了韶荏的安危,他都得去宇文府一窺究竟。

  他立刻勒轉馬頭,趕往宇文府。

  宇文慶一見到他,心知肚明他的來意,卻擺出不知情的樣子。

  「什麼風又把你吹來了?」宇文慶閒適地坐定椅。

  「是不是你把韶荏抓來的?」他開門見山地問。

  「你自己的小妾不顧好,怎麼成天向我要人?」宇文慶嘲噓他。

  「快把韶荏交出來!」他火焰高熾。

  「你憑什麼說人在我這兒?」宇文慶並不認帳。

  「我搜了就知道。」管念禧硬是直闖入內。

  他大步來到花園,迎面遇上忽蘭,她痛斥他:「你把宇文府當成什麼了?」

  管念禧臉色一沉,無視她的存在,逕自向內喊叫:

  「韶荏、韶荏,你在哪裡?」

  待在廂房的唐韶荏聽見他的呼喚,如獲一線曙光,豁然站起來,對著窗口回應:「念禧,我在這兒。」

  果然沒錯,人是宇文慶抓來的,他急欲打開鎖門,進去救她出來。

  宇文慶怒容滿面,使勁拉住他,往他英俊的臉龐揍上一拳。

  「不准你帶走她!」

  「你明知道她是我的人,還三番兩次地抓她來,分明是要和我作對,是不是要逼我當長老,你才甘拜下風。」管念禧深知他覬覦長老之位,故用這一點牽制他。

  宇文慶忍不住滿腔怒火,他的母親瑤夫人聞聲而至,厲聲制止兒子。

  「慶兒,你這是做什麼?快放人!」

  「阿娘……」宇文慶不甘心。

  「阿娘的話,你都不聽了嗎?」瑤夫人顯露威嚴。

  宇文慶只好垂頭喪氣地叫人打開鎖門。

  唐韶荏獲得自由,飛奔至念禧胸膛,可他一臉生硬,並不摟抱她,只丟了一句:

  「跟我回去。」便轉身先走。

  她知道他在生氣,怯怯地跟在他後頭。

  宇文慶見煮熟的鴨子又飛了,氣憤地對母親抱怨:

  「阿娘,你為什麼老是偏袒他?」

  「小不忍則亂大謀,你就快當上長老了,不要成天迷戀女人,枉費阿娘一片苦心的安排。」瑤夫人沉著地說。

  「外公怎麼還不死啊?」宇文慶忍不住詛咒始畢長老。

  「住口,你這樣浮躁,怎麼成大器?」瑤夫人叱道。

  忽蘭看著這位精幹的婆婆,她嫁進府裡兩個月!已發覺瑤夫人野心勃勃,不是簡單的人物。

  回到府邸,管念禧一副冷冰冰的態度,唐韶荏也生著悶氣。

  兩人不發一語,陷入膠著。

  默啜知道她懷孕了,特地來府裡為她滋補身子。

  「多吃一點,這樣胎兒才能快快長大。」默啜舀著銀匙。

  韶荏把碗推開,微蹙蟯眉。「吃了也沒用,這個孩子最後還是留不住的。」

  「唉!」默啜歎了一口氣「想不到少主那麼狠心,居然不要自己的親骨肉。」

  「我和念禧的恩怨,你是不會懂的。」韶荏幽幽地說。

  「可你也不該一聲不響地離開,少主擔心死了。」默啜也怪她。

  她垂首默然,默啜也不忍再苛責她,執起她的手,安慰道:

  「沒事就好了,以後別再亂跑了,我想經過這一次,少主應該會改變心意,不會再逼你了。」

  真的嗎?他會改變!韶荏心裡想著,衷心盼望他願意接受這個孩子到來。

  也許有了孩子之後,一切都會不一樣,這也是她極力想保住孩子的原因之一。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30 22:05

第08節


  刀光劍影,鮮血四濺,爹的慘叫,含恨歸天,娘的悲嚎……

  慘不忍睹的夢境,管念禧一身冷汗地嚇醒過來。

  他又夢到以前的事了,一段最慘痛的回憶,這幾年來,夢魘始終糾纏著他,彷彿爹娘在冥冥中,提醒他一定要記得報仇。

  他不敢忘,也不能忘,時時警惕自己。

  可是自從遇上唐韶荏,一切都亂了。

  他痛苦不堪地將十指埋進發間,真希望自己能喪失記憶,不要活得這麼為難、矛盾。

  那個孩子絕不能留!有個聲音驀然在耳畔迴響。

  他心驚肉跳,莫非是爹娘的指示?

  神智已被幻覺侵襲,分不清對錯,一股莫名的力量催促著他。

  管念禧下了床榻,像被附了身,兩眼空洞往前走……

  在另一個房間裡,唐韶荏還沒歇息,她正在為未來的孩子縫製一雙可愛的小靴子。

  她滿心期待地將那雙小靴子捧在手心,想像著孩子的模樣。

  依她和念禧的長相,這個孩子一定會很漂亮,結合了父母親的優點。

  韶荏一手托著粉腮,笑了起來。

  這時,孩子的爹進來了。她收藏起笑臉,正襟危坐,心裡其實是有幾分喜悅的,自從她平安回來,他還不曾踏進房裡看她。

  也許他是來和她冰釋前嫌的,終究他還是愛她的,要低下頭來向她認錯了。

  「韶荏……」他粗嘎沙啞地喚她,似有千言萬語梗在喉間。

  「什麼事?」她刻意冷淡地回應,正眼也不瞧他一眼。「已經很晚了……」

  「我特地端了一碗雞湯要給你安胎。」他包藏禍心,手忍不住發抖。

  「我不喝。」她嘴上拒絕著,心卻在竊喜,他到底是先投降,認輸了。

  「過去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他低聲道。

  「不必了,我承受不起。」

  「難道你不肯原諒我?」他像個請求母親原諒的孩子。

  她心軟了,放柔了語調。「雞湯拿過來吧!」

  「趁熱喝了。」他把碗蓋一掀,那熟悉、薰鼻的氣味,立刻提高了她的驚覺,該不會是——

  「那是什麼——」她張口欲問,他迅速將藥汁灌入她的嘴裡,強迫她喝下。

  「不……」她的眼珠子瞪得好大。

  「一下子就好。」他不容她吐出,一手扯著她的頭髮,一手將整碗菜汁餵進她嘴裡。

  藥汁溢出一半,她依然喝下了一半的強力墮胎藥,他為了增加作用,特地增加劑量,濃縮而成。

  「啪!」她打翻藥碗,揮掌給他一個重重的耳光,眼中含淚,挾著濃濃的怨恨,朝他咆哮:「管念禧,我如果失去孩子,我會恨你一輩子的。」

  他波紋不生的黑瞳轉騖冷,陰鬱地道:「這個孩子不能留……」

  「為什麼你的心就這麼狠?連你的孩子也不放過。」她聲嘶力竭,柔腸寸斷。

  腹部傳來絞痛,她心悸不已。

  完了,她的孩子將慢慢地抽離她的身子

  她按著肚子,瑟縮到床榻,紅色的血從兩腿間汩汩流出……

  看見怵目驚心的血,他整個人恍然,如夢初醒。

  「韶荏,你要不要緊?我去請大夫。」

  「你不要再惺惺作態了,我們的孩子沒了,我們也就結束了。」她無比沉痛地道。

  鮮血染紅了綾裙,面積愈擴愈大……

  他臉色鐵青,看著自己的雙手,喃喃道:

  「我是殺死自己孩子的劊子手,怎麼會這樣?」

  「啊……」她哀嚎著,承不住劇痛,幾乎虛脫。

  「韶荏……」他充滿著罪惡感,惶恐不已。

  「我好恨……」深夜,迴盪著鬼魅悚然的氣氛。

  錯誤已無法挽回。

  她的悲、她的淚,天地神祇都為之共憤!

  一支商旅在沙漠中緩行,駱駝的背上伏著壓箱,全是從大唐要銷往苗疆的商品。

  嚴碩千里迢迢地跟隨商旅,尋找侄女韶荏。

  自從韶荏被苗族大使帶走後,半載都沒有消息,他實在牽掛、憂心,決定親身來苗疆一趟。

  義兄唐的遺言,他一直謹記在心,視三名侄女為自己親生女兒,在他有生之年,他一定要好好保護她們。

  路途遙遠,上了年紀的他,實在是吃力、疲累。但是為了尋回韶荏,再苦也得撐下去。

  經過長途跋涉,他終於來到苗疆,和商旅的人分道揚鑣。

  也不知道韶荏現在在哪兒?千頭萬緒,從何找起?只能到處逛逛,碰碰運氣。

  他在熱鬧的市集大街走著,看見年輕的姑娘,就多瞧兩眼,還被誤以為是老不修,被瞪了一眼。

  拎著簡單的包袱,雙腳走得好酸,還是先投宿客棧,休息一下吧!

  他拐彎走進一間客棧,打算休息一晚,明日再打聽消息。

  府裡頭充斥著淒清的氣氛。

  唐韶荏一臉淒絕地倚在床頭,不哭不笑,面無表情,她的孩子沒了,她的心也已經死了,對任何事都不抱任何希望。

  「韶荏,你倒是說說話,別這樣嚇我。」管念禧從來沒有這麼徬徨、紊亂過。

  她兩眼無神,毫無焦距地盯著前方,不發一語,像失了魂般……

  「我這麼做也是不得已的。」他黯然神傷。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30 22:07

雖然她是仇人之女,但是她的一顰一笑,喜怒哀樂,都牽制著他,他無法不在意她。

  韶荏依舊沒有任何反應,淚已枯,哀莫大於心死,她永遠不能原諒他對她所造成的傷害。

  沉默是最好的報復。

  管念禧面容枯槁,鬍渣不剃,已失去了原本英颯的外表,為伊人憔悴。

  「你也許不相信,我比你還痛苦。」他輕溢出言,神情落寞。

  少貓哭耗子假慈悲了!她在心裡冷哼,完全不相信他的虛情假意。

  他若真心愛她,就不會因為仇恨,扼殺了他們的孩子,因為愛可以戰勝一切。

  儘管他寸步不離地陪伴她,她還是不願開口跟他說一句話。

  她只想結束這永無止盡的身心折磨,回到原本屬於她的地方。

  可是他偏不放她走、要困住她,她只能做無言的抗議。

  「你多少吃一點東西吧!」管念禧接過侍女端來的食物,柔聲勸道。

  她緊抿著唇,別過臉去。

  「你已經一天不吃不喝了,身子怎麼受得了?來,乖,至少喝一口湯。」他耐著性子,要親自餵她。

  韶荏不理會他,小檀口始終緊閉著,她怎麼敢再喝他端來的湯?

  她的態度彷彿他的湯裡有毒,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他怎麼能怪她?

  但是她若要絕食,等待死亡,他不能坐視不管。

  「你如果餓死了,你的義叔、姐姐們會很傷心的。」他想她至少不會棄家人於不顧。

  韶荏轉過頭,幽怨的眸子瞅著他,包含著恨意,他心中一凜,不敢迎視她致命的眼眸,他心虛、內疚地想要迴避。

  「我把東西擱著,你想吃便吃,我走了。」

  她的腦子一片混沌,已經分不清是恨亦是愛了。

  嚴碩經過打聽,確定韶荏就住在這裡,他只身前往,被府中的侍衛攔在門外。

  他無法進入,一籌莫展之際,默啜正好也要進府探望韶荏。

  侍衛見了默啜,自動退開,讓她進去。

  「為什麼我不能進去?我要見我的侄女韶荏,她不是住在裡面嗎?」嚴碩不死心地想硬闖。

  默啜聽見他的話,好奇地問他:

  「你是韶荏的什麼人?」

  「我是她叔叔。」嚴碩聽到這位苗女居然會說漢語,精神為之抖擻,也許能藉著她的幫忙,順利見到韶荏。

  「原來你就是韶荏口中的嚴叔,是吧?」默啜笑道。她曾聽韶荏聊起家鄉的事。

  他頷首道:「我正是,這位姑娘你能不能帶我進去見韶荏?我千里迢迢從大唐來。」

  「當然可以,你跟我來。」

  侍衛也不好再阻撓,便放行。

  嚴碩戰戰兢兢地尾隨默啜進入偌大的宅邸,一切對他而言,都是那麼陌生,一心牽掛侄女的他,加快了腳步。

  默啜帶著她,跨進一間房間門檻——

  「韶荏,你看誰來了?」她語帶興奮地說。

  唐韶荏慨慨地下床,提不起勁來,但是看清來者後,她喜出望外,激動哽咽喚道:

  「嚴叔!真的是你,韶荏好想你!」

  「你怎麼瘦了一圈?吃了很多苦吧!」嚴碩心疼地撫著她的髮絲。

  她抿唇搖頭,聲淚俱下。「嚴叔,我好想回家。」

  「怎麼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嚴碩忿忿地為她抱不平。

  「現在說那些都不重要了,我只想擺脫過去的惡夢。」她楚楚可憐的說。

  「唉,我就是不放心你,才大老遠來苗疆,到底你來了之後,發生了什麼事?」嚴碩憂心地說。

  她不願說明,只是一直求他。「嚴叔,帶我回去大唐,我們還有姐姐們,重新過寧靜的生活。」

  「好,我帶你回去。」

  嚴碩話落,門口響起嚴竣、宏亮的聲音:

  「誰都不准帶她走!」

  「他是誰?」嚴碩錯愕地看著眼前這位偉拔、英挺,帶著囂狂的年輕男子。

  「少主。」默啜恭敬地朝他施禮。

  原來他就是苗族大使、強行帶走韶荏的男人,嚴碩不由得怒火燃胸,咆哮道:

  「你為什麼要囚禁韶荏?她哪裡得罪你了?」

  「她沒有得罪我,可是她爹唐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管念禧恨恨地說:「唐殺了我父母!」

  「你不要隨便冤枉好人,唐是我的義兄,他絕不可能幹下這種事。」嚴碩激動地包握住指節。

  默啜在一旁聽得驚心動魄,原來少主之所以恨韶荏,是這個原因。

  「嚴叔,他是管家的三子——管念禧。」唐韶荏含淚道。

  嚴碩震驚萬分,吶吶地道:「你……你是管仲遠的兒子……」真是難以相信。

  「唐是你的結拜兄長,你當然袒護他。」管念禧怒道。

  「念禧……你一定是誤會了,當年你家出事,唐還叫我下江南去找你們這三個孩子。」嚴碩極力澄清:「他到臨終前,還牽掛著你們,怎麼可能會是殺害你父母的兇手?」

  「是他沒錯,他深愛我母親,不惜橫刀奪愛,沒想到我娘為了保護我們三個孩子,也成了刀下亡魂。」管念禧忿忿地道。

  「你錯了,唐不可能是兇手,你們管家的滅門血案,很可能是這只錦盒引起的……」嚴碩從袖口拿出一隻錦盒。「這只錦盒是你娘托付給我義兄的,她交代,裡頭有很重要的文件,要他好好代為保管,而且不可以向第三者說起這盒內的秘密,否則苗疆必有一場內戰。」

  管念禧驚疑地接過那只錦盒,一打開來,上頭寫滿苗族的文字。

  「這和我們管府遭到滅門,有什麼關聯?」他不解。

  「當然有關聯,管夫人是苗族長老之女,她身負重任,只因長老都將重要的東西全塞給管夫人保管,說有朝一日,苗族的野心人士萬一造反,為了不讓苗疆最重要的製毒秘靈被奪走,所以才將文件交給管夫人,只是苗族中的惡人卻誤傳管夫人企圖顛覆苗族,惡人才為尋找這份文件而將管府滅門。」

  嚴碩言之鑿鑿,管念禧不禁迷惘了。

  十年前的血債當真不是唐下的毒手?那會是誰?難道真是族人所為?

  「大哥臨終之前,把這只錦盒交給我,要我妥善保管,現在是物歸原主的時候。管府被滅後,我曾下江南尋找你們三兄弟,可惜遍尋不獲,大哥臨終前還惦記著管、唐兩家的婚約。」

  婚約?管念禧依稀記得有這回事,但眼前捉拿兇手是最重要的事。

  「無論真相如何,在兇手未確定之前,我是不會放韶荏走的。」

  為了防止他們逃脫,管念禧加派人手駐守,嚴格把關,使得嚴碩無法帶走韶荏,只能先留下來。

  韶荏有了嚴叔在她身邊,心情比較沒那麼憂鬱,但是她仍然很希望早日離開苗疆。

  她的一心求去,看在管念禧眼裡很不是滋味。她的人已經給了他,心也應該是他的,他留下她,為的就是要騙得她失身失心後,再一腳把她踢開,可是現在事情跟預期的完全不一樣。

  他割捨不下她,她卻巴不得早點離開他,完全相反。不該是這樣的……

  他踏著沉重的腳步,不知不覺踱到她的房門口。

  夜深露重,不知她睡了沒有?

  從窗口窺得桌上閃耀著一盞燭火,他忍不住推門而入。

  也許又會受到她的漠視或冷言冷語,但是他就想看見她的容顏。

  韶荏趴睡在桌上,手邊放置一本古籍書冊,想必是看書看得累了,不小心睡著了。

  他擔心她會著涼,便摟抱她到床上去睡,比較舒服。

  她蜷動著玲瓏的身子,嬌嫩的櫻唇令人想一親芳澤,他多久沒吻她了?一股渴望油然而生,他俯身貼住那兩片唇辦,撬開貝齒,探舌而入——

  她還以為她在做夢,夢裡的他好溫柔、好深情……她全身軟綿綿地,任他子取予求……

  可是當他沉重的身體整個壓住她時,她覺得不對勁了,赫然睜開美眸,映入眼簾的,居然是他似水柔情般的瞳眸,和夢中如出一轍。

  「不、不可能……」她驚愕地推抵他堅實的胸膛,他卻像移不開的泰山。

  「韶荏,你愈來愈美了……」他低醇地道。

  他從來就沒有讚美過她,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出自他的口。

  「你不用白費心機、口蜜腹劍了,我是不會再上當受騙。」誰知反覆無常的他,明天又會怎樣打擊他。

  他愕然一愣。「你怎麼這麼說?」

  「不是嗎?我已經受夠你的喜怒無常,現在的我不是完璧之身,而是曾經流過孩子的殘花敗柳,你的報復也該終止了,請你不要再玩弄我了。」她冷嘲熱諷地道。

  他臉部的線條微微抽動,她的敵意激起了他蟄伏的復仇因子。他激動地扳住她不安分的手臂,置於她的頭頂上方,抽出腰帶,將她的手捆綁在床頭的木樁,令她動彈不得。

  「你要做什麼?放開我,不要啊!」她意識到他不軌的意圖,奮力扭開手上的箍制,慌亂地叫喊。

  「既然你這麼說,我就繼續玩弄你。」他的唇勾勒出一抹陰騖,眼神邪肆,黝黑的大掌游移在她凸起的高原,襯著她白皙的肌膚,更是欺霜賽雪。

  「拿開你的髒手!」她羞憤地嚷道,緊夾著雙腿,不願讓他得逞。

  他知道她的身子已經恢復了差不多,可以再迎接他的進入。

  褪去了所有的衣物,兩人一絲不掛地交疊,肌理互相摩挲,溫熱的體溫彼此取暖,蠶被包裡著兩人,在寒夜裡格外溫暖。

  他陽剛的身體熨燙著她冰冷的心,心跳已然失序地怦動,掙扎愈來愈乏力……

  「你愈痛苦,我就愈快活。」他說著違背本意的話,故意刺激她,在她體內掀起一連串的衝擊。

  像一把刀刃刺進她的心窩,加深了舊疾未癒的傷口。

  她的心淌著血,眼淚卻擠不出一滴來,因為她知道自己不需要為這種喪心病狂的男人掉淚。

  再流淚也是枉然。他若要再強佔她的身子,就隨他去吧!

  「你現在玩的只是一副沒有靈魂的軀體。」她驀然告訴他,企圖澆熄他的慾火。

  他的昂長在她體內靜止不動,黑眸更加黯沉。

  「你要為你的伶牙俐齒,付出代價。」他要懲罰她,腰桿力挺,劇烈地侵佔她的身子。

  「啊……」她受不了地喘息著,試著要抵抗他的侵佔所帶給她的影響,不教他有取笑她的機會,可是實在太難了。

  他是這麼的強悍有力,彷彿要把她揉進心、鎖進肺般,她虛軟如泥,無助地承受他帶來的歡愉狂浪……

  在最終時,她驀然意識到,自己千萬不能再懷了他的孩子,她便使勁用腳踢他。

  「不要把你的種留在我的體內!」她狂喊。

  否則可能又是一件悲劇!她不能讓悲劇重複發生。

  他卻逆道而行,想藉著孩子綁住她,依然把溫熱的種子撒在她的體內。

  「管念禧,你這個惡鬼!既然不允許我生下孩子,為什麼又要迫使我受孕?」她忿而咆哮,眼裡充滿不諒解。「你好自私,就為了一逞你的獸慾,你非得讓我永遠活在一次又一次的痛苦裡嗎?」

  他睨了她一眼,雲淡風清地道:

  「如果這一次真的有了,就生下來吧!」

  這是什麼意思?她震了一下,他的口吻彷彿他是帝君,可以主宰任何官妃是否能生下他的骨肉,全憑他一人的喜好。

  她不要做個任他擺佈的女人,因為她受夠了。

  「你說留就留,說捨就捨,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情?」她美麗的瞳眸浮現出明顯的恨意。

  他以為她會感激他的眷寵,哪知被她兜頭澆了一盆冷水,余漫已盡,深湛如星的黑瞳,復上一層薄冰。

  「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難以侍候?給你三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來了,最好記住你女奴的身份,別得寸進尺!」他慍怒地提醒她。

  她無比心寒,不該多言的,反正他根本聽不進去,他的心中只有自己、只有仇恨。

  總有一天,他會為自己所做的事,後悔不已。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30 22:07

第09節


  「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嚴碩擊桌而立,歲月在他額頭刻下痕跡,韶荏此次見到義叔,感覺他又蒼老了一些,白髮多了好幾根。

  一定是她們姐妹的事,惹他老人家煩憂。

  嚴叔一生未娶,全心拉拔她們長大,圖的也不過是她們有個幸福的歸宿,可是她們三姐妹偏偏命運乖舛,遇人不淑,害得嚴叔不能好好度晚年、享清福。

  韶荏實在汗顏。

  「嚴叔!你先回去,別管我了。」

  「這怎麼可以?你爹臨終前,把你們托付給我,我一定得把你毫髮無傷地帶回去。」

  毫髮無傷?她臉上的血色退去,外表完好有什麼用?她的清白已毀在那個負心漢的手裡。

  嚴碩察覺出她的不對勁,緊張地問她:

  「念禧他……有沒有對你做出不軌的舉動?」

  這一點他早就懷疑了,可是又礙於韶荏的顏面,不好啟齒。

  「嚴叔,別問了,這一切都是命。」她的哽咽說明了答案。

  「這個兔崽子,該死!他是存心想報復!」嚴碩額上青筋暴起,掄起拳頭。

  「雖然你爹生前有交代,希望你們能和管家三兄弟婚配,但是人家又不認帳,不肯負責,好好的黃花大閨女,就這麼……唉,我實在憋不下這口氣,非得找管念禧理論不可!」

  他捲起袖管,一副怒氣衝天的樣子,韶荏連忙拉住他,阻止他的莽撞。

  「不要去,去了只會自取其辱,真的,不要去找他,反正我已經看破了,這輩子不嫁人,留在嚴叔身邊孝順你。」

  「韶荏……嚴叔不忍心你受到委屈啊!」他心酸道。

  「我知道,天底下就屬嚴叔最關心韶荏。」她偎在嚴碩懷裡。

  嚴碩像個慈父拍拍她的手臂。「老天爺實在不該讓你這麼善良的孩子,受這種苦。」

  依偎在一如親父的嚴叔懷抱,她不住嚶嚶啜泣,多少委屈齊湧心頭。

  若不是遇上了殘忍的他,她還是個不識愁滋味的天真少女。

  嚴碩沉吟半晌道:「我看還是早日找機會離開,留在這裡不是辦法,也許請默啜幫忙……」

  「這種事我不敢做,萬一少主怪罪下來,我擔待不起。」嚴碩一開口求她,默啜立刻搖頭拒絕。

  「你就可憐可憐韶荏吧!只要我們都不說,這個天衣無縫的計劃,管念禧不會知道是你幫忙的,何況他現在去長老那兒,正是最好時機。」嚴碩說破了嘴,默啜還是猶豫不決、面有難色。

  「不行啊!我……」

  「默啜,這些日子的相處,你我情同姐妹,難道你就不能幫我一次?」韶荏楚楚可憐地拜託她。

  「我……」默啜感到頭皮發麻,卻又難以拒絕,終於幾番遊說之後,她勉強點頭。

  嚴碩欣喜地要她把他們兩個裝在寶箱中,騙侍衛說,那是韶荏不要的衣服,要送給她穿,借此混淆過關。

  侍衛對經常入出王府的默啜很信任,並不加以盤查,她很順利地帶出兩隻寶箱。

  她拉起三輪車走到偏靜無人的地方,趕緊把上面的寶箱打開,深怕悶壞他們。

  「謝謝你默啜,你是我的貴人。」韶荏牽起她的手,感激地道。

  「回去大唐,可不要把我給忘了。」默啜開玩笑道。

  「不會的,你也要來大唐玩。」韶荏依依不捨。

  「那你還會來苗疆嗎?」默啜問。

  她苦笑。「應該不會了。」

  兩人陷入離情的沉默,夕陽余暈,拖長了地面上的身影。

  「韶荏,天色不早了,該走了。」嚴碩催促著,怕管念禧後腳追上來。

  「珍重了。」默啜衷心道。

  「再見!」韶荏朝她揮揮手,另一隻手任嚴叔牽走——

  她知道她這一走,再也不會踏上苗疆這塊土地。

  始畢長老這一病可不輕,時而清醒,時而昏迷,他自知大限將至,趁著自己神智尚在時,把愛孫管念禧召至榻前,慎重地交代後事。

  「你們都退下。」始畢長老揮揮年邁的手,遣去奴僕。

  管念禧束揖在御榻前,面色凝重,聽候長老的旨意。

  「念禧,外公不行了,你是外公最得意的孫子,外公想把長老之位傳給你……」

  「外公,念禧沒那個擔當。」管念禧趕緊接口。

  他答應過瑤夫人,把長老之位讓給宇文慶。

  「唉——你不要推三阻四的,外公知道你無心繼承,但是為了苗強子民,你一定要槓下這個重任。」始畢長老不容實喙。

  管念禧的心頓時更加沉重,真不知該如何拂逆外公的旨意,這對別人來說,是求之不得的事,長老之位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寶座,但對他而言,是極大的包袱。

  「表哥比我更勝任——」他知道自己這麼說,一定會被外公罵得狗血淋頭。

  「宇文慶他不配,他在各方面都不如你,又喜歡結黨營私、攬權自重,他若當了長老,族人一定怨聲載道。我知道他對長老之位一直虎視眈眈,可是他實在不行。」始畢長老說得太激動,管念禧真怕他身體負荷不了。

  「外公,你先歇會兒。」

  「不需要,我今天身體狀況比較好,所以才要趕在我合眼之前,交代好一切。」始畢長老倔強地道。

  「外公還是把身體養好,繼續輔佐族長,這二十年來,苗族在旅長的精治圖強,更加茁壯,連大唐也不敢小覦我們。」他見風轉舵,希能拖延此事。

  始畢長老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唉!好漢不提當年勇,再精幹的人也有老死的一天。念禧,你難道就不能讓我這垂死的老人安心嗎!」

  他沉默不語,內心交戰,左右為難。

  「外公若傳位於我,姨母難免會怨……」

  「你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要受親情影響,你姨母那邊由我來說,她自己也應該知道慶兒那孩子不成材。」長老堅決的語氣,實在很難令念禧反駁。

  他惴惴不安地,擔心會衍生出什麼問題來。

  簾帳外,一名內侍悄悄地竊聽長老和管念禧的對話,偷偷地把聽來的話,傳回去給瑤夫人。他是瑤夫人安插在長老身邊的一名心腹。

  匆匆來到宇文府,在瑤夫人耳畔掩手低語,將消息正確地傳訴。

  「長老當真要傳位給念禧!」瑤夫人臉色鐵青,怒火攻心,她巍顫顫地從太師椅上站起來。

  這麼多年來,她處心積慮、千方百計,到頭來還是落入別人手中。

  她咬牙切齒,好不甘心!

  為什麼阿爹那麼偏心,以前疼愛小妹,現在又要傳位給小妹的兒子,太不公平了!

  她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管念禧接位,他答應過她的啊!

  早知如此,她應該要斬草除根,不該有一念之仁。

  瑤夫人露出了猙獰的面目,是他們逼她再起殺機。

  她的眼中迸射出嗜血的瞳光,心像是發了狠般。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對身旁的內侍心腹,緩緩地開口道:「我有事要交代你去做……」

  「是,屬下必定鞠躬盡粹。」內侍忠心耿耿地彎身。

  苗族將掀起一場腥風血雨的浩劫——

  管念禧這兩天都留在外公身邊,沒有回府,他一方面擔心外公病情惡化,一方面對外公的重托,十分為難,舉棋不定。

  第三天早晨,府裡的侍衛盼不到少爺回府,只好前來急稟唐姑娘不見的事。

  「你說她不見整整兩天了!」管念禧氣急敗壞地大吼:「你們是怎麼辦事的?連個人都看不住,現在才來告訴我。」那名侍衛噤若寒蟬,惶恐萬分。

  「還杵在那裡幹什麼?快去找啊!往大唐的方向找,找不回來,提你的頸上人頭來見我。」他厲聲喝令。

  「是。」侍衛嚇得奔出。

  管念禧的頭幾乎要炸開來了,外公病危,韶荏又出走,他分身乏術,無法親自去尋回她。

  已經兩天了,她也許過了邊界,快到大唐了,侍衛此刻才追去,恐怕鞭長莫及,他是尋不回她了。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30 22:08

這一次,他真的要失去她了。

  管念禧悵然若失,茫茫然,抓不著邊際。

  他傷神地,卻又不死心地告訴自己,他和韶荏的緣分不可能就這樣斷了。

  他是她第一個男人,她忘不了他,絕對忘不了,就像她已經在他心底生了根,無法連根拔除。

  她走不了多久,就會像以前一樣回到他身邊。

  一定是這樣的,他拚命安慰自己,想求得一點心安。

  馬車行經一片綠洲,所有的人都歡呼起來,在此處歇息、喝水。

  唐韶荏弓起身,仍然坐在馬車內,並不下去。她若有所思,兀自失神。

  「傻丫頭,你還在想念禧那小子嗎?別白費心思了。」嚴碩拿了一壺水給她。

  她慢慢啜飲,想到半年多前,她來苗疆的路上,所發生的事,當然心境是不一樣的。

  當時徬徨無助,現在的心是千瘡百孔,這一切都是管念禧一手造成的。

  可是她嘴上說恨他,心裡卻是愛他的。

  一路上,她和嚴叔跟隨著商旅回大唐,她竟然頻頻探出頭去,希望他能出現,擄她回去。

  她矛盾的心情,教嚴碩一眼看穿。「別再想了,他是追不上了,明天我們就可以到大唐了,你就想開一點吧!」「嚴叔,你不喜歡念禧,是不是?」她紅著眼眶,沒讓淚掉下來。嚴碩在她身邊坐下來。「怎麼說呢?他對你爹的誤會太深。」「希望他有一天能查明真相。」她無奈地道,心裡也很痛恨那個兇手。「我有個預感,他最後會知道真相,然後跑來找你痛哭流涕。」「真的嗎?」她燃起一絲希望,瞳孔放大。「逗你的!」嚴碩哈哈大笑。「嚴叔!」她暝道。「不過如果真有那一天,我非叫他三跪九叩地來向你認錯。」嚴碩認真地道。她露出淒楚的一笑,但願事情有撥雲見日的一天,早日洗刷爹的罪名。

  又過了兩天,韶荏音杳全無,像徹徹底底地失蹤了。

  她從來就沒有不見這麼久過,管念禧的整顆心懸巖不下,四面八方的孤寂朝他籠來,將他困住。

  他力持鎮定,守候在外公病榻前,不露痕跡地,現在外公的日子不多了,隨時隨地都可能撒手人寰。

  他不能丟下外公不管,像以前一樣策馬去找她。

  嚴碩陪著她一起回去大唐,應該不會出差錯,他只能暫時按下躁急的心,以後再去大唐找她。

  畢竟現在外公比較重要,他不能離開。

  孝順的念禧隨侍在側,親奉湯藥,始畢長老更是窩心。

  「外公,你真的不考慮表哥了嗎?」管念禧再次為宇文慶說話。

  「我都病成這樣了,他連看都不來看我,我哪有可能傳位給他?」始畢長老嘟噥著,「你姨母也不知道在做什麼,前些日子還固定時間來看我,怎麼這幾天她都不來了?」

  念禧心裡也很納悶,照道理而言,瑤夫人應該會來,偏偏不見蹤影。

  今夜,烏雲遮月,夜色詭魅,格外冷清。

  內侍端來長老臨睡前,該服的最後一帖藥,藥碗依舊是恭呈給管念禧,由他親手餵食。

  「外公,吃藥了。」管念禧撐扶起外公坐躺,將湯匙內的菜汁,一瓢瓢餵進外公嘴裡。

  殊不知外面已蓄勢待發,就等著始畢長老一命歸陰。

  「這藥……有毒!」始畢長老臉色發青,接著口噴鮮血,張大嘴不停地喘氣,不甘心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去。

  「外公!」管念禧瞠大眸子,心像一鍋沸騰的滾水,緊握著外公的雙肩,眼睜睜見自己的親外公痛苦萬分地翻滾呻吟。

  「內侍,快找大夫!」他朝一旁冷眼旁觀的內侍大吼。外公中毒,這名端藥前來的內侍最有嫌疑,但眼前救外公更重要,他來不及苛責。

  「是。」內侍一派從容,似乎早料到會有這種情形,慢慢地走出寢房。

  但他不是去請大夫,而是去向瑤夫人通風報信。

  此地已被大批瑤夫人會同忽蘭的族長父親的兵馬團團包圍。

  始畢長老掙扎半刻,終究難逃死神召喚,他雙眼暴凸,死不瞑目。

  「外公——」管念禧悲淒地吶喊,再一次見到親人冤死,他憤恨不已,殺戮之意席捲於身。

  「狗奴才,今天非殺了你不可。」他忿而拔劍指向站在離自己有五步之遙的內侍。

  想不到內侍有恃無恐,身後湧進若干名士兵,瑤夫人從其中走出,冷絕地道:

  「管念禧意圖篡位,毒死長老,我以長老之女的身份,命令你們把他抓起來。」

  「是。」士兵蜂擁而上,他根本無法招架,脖子上抵著十餘把鋒利的銀刀。

  「不是我下的毒!」他極力否認,迅速感覺這不是一場單純的謀殺。

  瑤夫人怎麼這麼剛好出現!彷彿這一切是她設計好的圈套,她要他蒙上殺祖的不白之冤。

  真是可惡!為什麼他沒有早點察覺?

  「把他先關進大牢,等候處決。」瑤夫人冷血無情地道。

  「姨母,你的心也未免太狠了,居然嫁禍栽贓給我!」管念禧被士兵押走,一面回頭放話。

  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她在心底輕哼。

  誰擋住她的路,她就剷除那個人。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冬雪初融,枝頭綻翠,草根抽針,田野村落都蒙上一層綠茵,嬌媚的春陽,映得雲霧繚的山峰頓時變得清晰如畫。

  唐韶荏臨窗挑繡,冷不防指頭不小心被針刺了一下,她柳眉微蹙,將沁出血絲的指頭含入檀口。

  「怎麼這兩天眼皮一直跳?」她心惶惶地暗道。

  回到唐土已經七天了,原本該雀躍高興的,可是她的心就熱絡不起來,腦海裡縈繞的全是在苗疆發生的事,包括和他耳鬢廝磨的情景。

  她該把那個負心寡情的人忘了,卻偏偏做不到。

  還眼巴巴地盼他尋來大唐,但日子一天天過去,他根本沒有出現。

  是不是他不在乎她了?

  韶荏失魂般地呆望窗外景致,心揪緊了。

  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是不是也在想她。

  眼皮直跳,指頭又被針扎!莫非是凶兆?

  儘管想他、擔心他,她也無法再走回頭路了,嚴叔耳提面命地告誡她,千萬不能心軟,一定要等那個兔崽子自動上門討饒。

  其實要她完全原諒他也很難,因為他親手扼殺了他們的孩子,她一直耿耿於懷。

  被關牢裡已有半旬,瑤夫人對他不聞不問,管念禧如龍陷淺灘,束手無策,外公的死令他極度悲憤。

  今日,隱約聽細微的笙歌樂曲,曲調歡騰噪動,像在祝賀什麼。

  怎麼可能?長老剛去逝,按理,奏的也是哀樂,怎麼會是喜慶樂章?

  他忍不住問牢頭獄卒:「今天是什麼日子?為什麼會有喜樂傳出?」

  「少主有所不知,宇文少主今日接位為長老了。」卒役對他仍十分敬重,不敢有絲毫怠慢。

  「什麼……」他聞言大驚,怒不可遏。「長老屍骨未寒,宇文慶就先辦接位之事,太大逆不孝了!」

  「就是啊!」連卒役也看不慣,站在他這邊,悄聲道:「現在外面都謠傳是瑤夫人和宇文少主害死長老的!族人都為您叫屈啊!」

  管念禧為之一振,黑濯般的瞳眸綻放犀利的光芒,至少目前族人的心是向著他的,那麼他就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他一定要出去,把事情查個水落右出,替死去的外公報仇。

  實在很難想像一向溫婉的姨母,居然會對自己的阿爹痛下毒手,只因為要搶奪權勢,若真的是她,那姨母這個戴著雙重面具的女人可怕了。

  他後悔沒有相信嚴碩的話,當年兇案的主謀很可能就是瑤夫人。

  身陷囹圄的他,懊惱不已。

  刺耳的喜樂震撼著他的心,可以想像宇文慶囂狂的模樣,外公說的沒錯,他不配做長老。

  管念禧心裡雖氣憤,但坐在獄中,卻一籌莫展。

  他不能讓小人得意太久,希望外公在天之靈能保佑他早日緝兇。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30 22:08

第10節


  「哈哈……我終於當上長老了。」

  宇文慶仰天狂狷大笑,袍袖上舉,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氣活現,他現在是族中權力的象徵。

  忽蘭無比尊貴高傲地坐在側,瑤夫人坐在上首,她滿意地頷首。

  苗疆已是她們母子的天下了,不過那心頭大患未除,她一日不能安心,等接位大典結束,第一個要解決的便是管念禧。

  族人畏懼瑤夫人的權勢,不敢吭聲,其實他們心裡很明白,始舉長老的猝死並不單純,因為始畢長老生前最疼愛管念禧這個外孫,加以長老病危時管念禧又隨侍在側,若是他毒死長老,這於理不合啊!

  瑤夫人豈不知族人的心理,所以斬草要除根,管念禧絕不能留,可是她若要處死他,族人一定會阻止,明的不行,只有暗的來,背地裡弄死他。

  她得好好想一個令族人不會起疑的方法。

  忽蘭和她各懷鬼胎,忽蘭心裡還是愛著他的,聽說那個唐韶荏已經回去大唐,倘若她偷偷救了念禧,念禧一定會感激她,說不定心靈空虛之下會接受她。這是個機會,她不能放過,何況她也不能眼睜睜地見念禧被瑤夫人害死。

  兩個女人同坐高席,一個想盡辦法要害死他,一個想盡辦法要救他,瑤夫人卻不知忽蘭別具心思,忽略提防她。

  入了夜,宇文慶和瑤夫人還在歡慶接位。

  忽蘭推說身體不適,先行回寢房,卻在迴廊拐個彎,到大牢探視管念禧。

  忽蘭披著斗篷,紆尊降貴地到大牢探視一名因犯,難免心高氣傲。

  「你也有今日!」她下巴一抬,輕蔑地損他。

  「你如果是來取笑我虎落平陽,那就請回吧!」管念禧濃眉糾結,兀自坐在石床,不搭理她。

  「現在只有我能救你了,你還不求我?」忽蘭氣嚷。

  他瞟了她一眼,鄙夷地說:

  「我哪能指望你?你和瑤夫人、宇文慶根本是一丘之貉。」

  怕他誤會,她急急地撇清:

  「毒殺長老的事,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事先我並不知情。」

  他瞇起鷹眸,也許能從她嘴裡套出一些秘密來。

  「是不是瑤夫人幹的?」他沉聲問。

  獄牢中有卒役,忽蘭可沒那麼粗心,把話傳到第二個人耳裡。

  「兇手不是你嗎?這種事你怎能問我?」她聰穎地跳過他的問話。

  管念禧眸光一閃,眼前只有忽蘭能救他了,為了活命、為了替死去的外公報仇,他不得不委屈、擺低姿態。

  「忽蘭,只要你能救我出去,任何條件我都答應你。」他需要利用她,壓低聲量低語著。

  忽蘭嬌媚一笑。「你終於想通了、肯求我了。」她開心地。「當初你要是肯娶我,就不會發生今天的事了。」

  他陪著笑臉,心裡另有盤算。

  翌日,管念禧氣定神閒地等忽蘭來救他,一直到了晚膳時分,一名俏生生的丫環端來珍餿美酒,說是長老體恤差役的辛勞,特別賞賜的。差役大口、大口地吃著、喝著,酒足飯飽之後,人也一個個躺下,他們被下了迷藥。

  那名美貌丫環探頭見差役都昏迷不醒,便又進來,迅速解下差役腰間的一串鑰匙,打開牢門,放他出來。

  「跟我走。」丫環向他說了聲,她轉身要走,管念禧舉手從背後劈昏她,自己逃出大牢。

  幽冥闐黑的夜色,便於他隱身遺走。

  他飛躍上屋頂,疾步輕行,直探瑤夫人的寢室,撥開一片瓦片,瞰望寢室情景,觸入眼簾的,正是瑤夫人和宇文慶。

  瑤夫人神情不悅地訓斥自己的兒子。

  「你能不能爭氣點?別一當上了長老,就急著納妾,色字頭上一把刀,你還不明白嗎?要不是阿娘千方百計讓你當上長老,你能有今日?」

  「是,阿娘,您英明、您手段夠狠,自己的親妹妹、妹夫都下得了手,現在連自己阿爹也被您毒害,您一直是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宇文慶喝了酒,微醺地吐真言。「兒子佩服您啊!可我不想當您的傀儡!」他大手一揮,跌坐在椅。屋頂上的管念禧清晰地聽到他的話,悚然一驚,握緊了拳頭,想不到他的父母竟是姨母派人殺害的,為的就是爭奪權勢。

  他恨不得立即衝下去,一刀殺了她這個蛇蠍女人!

  瑤夫人被兒子杵逆,氣得臉色大變,厲聲怒罵:

  「你膽子愈來愈大了,阿娘的一番苦心,全被你抹煞了。管家的血案是你阿爹慫恿我做的,當年我也是氣你外公,將族內的製毒秘笈交給妹妹,又想把長老之位傳給管家人,我才會散播她企圖顛覆全族的消息,也才順利滅了管家,她死了之後,冤魂一直糾纏著我,恫赫我不准傷她的兒子,你阿爹就是被她嚇出病來,才害病死的,我便成了寡婦,現在我又為了你,毒殺你外公,背負一身罪孽,你還怨我!」她憤怒之餘,將前因後果悉數道出。

  管念禧頓時恍然大悟,才明白當年母親是要他們找唐保護自己,而他們竟誤會了母親的話。天啊!那麼他對韶荏做的一切豈不太殘忍、太傷人。她是無辜的啊!這件兇案根本和她爹無關。

  由於太激動,他腳下踩的磚瓦發出聲響,驚動了底下的人。

  「是誰?」瑤夫人心頭一驚,抬首往上仰,宇文慶發現有人躲在上面偷聽,酒也醒了一大半。

  管念禧乾脆躍下屋簷,和瑤夫人當面對質。

  「姨母你好狠的心,原來整件事是你策劃的!」他大吼道。

  「念禧……你是怎麼出來的!」瑤夫人畏懼心虛地,方纔她說的話,全被這小輩聽見了!

  「我是出來取你狗命的,還我父母命來!」他豁然旋身,虎掌生風,逼向瑤夫人。

  瑤夫人嚇得跌退,宇文慶以身相擋,接住他一招,再反擊一拳。

  宇文慶喝了酒,力道不如平常,管念禧三兩下反手將他制服。

  「別傷了慶兒!」瑤夫人驚呼,擔心兒子命喪他的手中。「有話好說!」

  「我爹娘是哪裡得罪你們了?外公欲傳位給我們,又不是我們的錯。」管念禧反折宇文慶的手臂,將宇文慶的頭往下壓。

  宇文慶露出痛苦的神情,教瑤夫人既心疼又惶恐,但她忍不住一吐多年的怨懟。

  「你們管家有什麼資格當長老?你們算是大唐的人,憑什麼干涉苗族事務?我當然不服!」

  「權勢難道真可以令人六親不認嗎?」他痛心疾首。

  「快放了慶兒,來人啊!有刺客,捉刺客!」瑤夫人朝外嚷嚷,引來大批士兵。

  管念禧見苗頭不對,只好鬆開宇文慶,往漆黑的夜色奔逃。

  士兵在後頭追緝,管念禧深知族中密道,立刻沒入一道機關——

  他還會再回來報仇的。

  「啪!」清脆的一巴掌摑在忽蘭臉頰,瑤夫人萬分盛怒,大叱:「你這個蠢女人,居然叫一名侍女去救管念禧,你知不知道這等於是縱虎歸山?」

  忽蘭捂著半邊臉,心裡也後悔不已。可惡的管念禧,居然敢騙她!

  宇文慶也氣焰高張地連同母親,指罵她的不是。「你已經嫁給我了,怎麼還可以想著別的男人?像你這種不貞的女人,根本不配做長老的妻子!」

  「若沒有我阿爹幫忙,你們還能在這兒耀武揚威嗎?」忽蘭忿忿地頂撞。

  「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嗎?我現在就可以休妻!」宇文慶真受夠了她的驕蠻。

  「你們想過河拆橋?」忽蘭打了個冷顫。

  「是又怎樣?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瑤夫人陰險地道,母子倆一鼻孔出氣。

  「你們太可惡了!」忽蘭淚水奪眶而出。

  「只能怪你太愚蠢,犯下不該犯的錯誤。」瑤夫人此時非常不肩這個背叛他們的媳婦,也贊成兒子休妻。

  翌日,宇文慶真的寫了休書,將她棄於一旁,並很快地有了新寵的小妾,完全不顧她的死活。

  忽蘭的阿爹知道這件事,和瑤夫人翻臉相向,暗中策劃扳倒宇文慶,打算自己稱霸,可惜瑤夫人先下手為強,派人刺殺了忽蘭的阿爹,忽蘭的族人四散逃逸,也斷了她的希望。

  另一方面,管念禧逃出去後,投靠一名親信,聯合族內的有力人士,準備合力推翻宇文慶,為始畢長老報仇。

  管念禧住在部屬家中,總是會莫名思念起唐韶荏,不知她人在大唐可好?

  苗族裡出了纂逆這等大事,她離開也好,以免被牽連。

  等他報了仇,他一定飛奔到她身邊負荊請罪。

  分開之後,細細回想,才恍然發現她是那麼純真、善良、可愛、不可多得的好女子,是他理想的妻子,真不知以前怎麼會那麼糊塗?

  管念禧自責不已,昂首望月,思念著天邊的佳人。

  她的柔美、她的巧笑兮倩……皆在他腦海裡縈縈繞繞。

  「宇文慶荒淫無道,已弄得天怒民怨,我們不該等待,應立刻出兵討伐。」族內一名勇士忿道。

  在族中輩分崇高的老者沉吟道,「念禧,若是你在大唐的兩位兄長,肯奏請唐皇出兵相助,咱們勝算會更大。」

  「好,我馬上以飛鴿傳書,知會兩名兄長。」管念禧點頭道。

  「如此一來,就穩操勝算了!」他們信心百倍。

  多日之後,唐皇派兵支援,管念禧掛帥出陣,聲勢浩大地討伐宇文慶母子。

  由於民心皆偏向管念禧,因此許多士兵未戰就先投降,加入討伐的陣容。

  瑤夫人見大勢已去,不願受辱,懸樑自盡。宇文慶則被活擒,數日之後處死。

  管念禧終於為親人報了血海深仇,他心願已了,如今最為掛懷的就是韶荏,對她有著深深的愧疚。

  當上長老後,投懷送抱的女子更多了,但他一律敬謝不敏。

  他急欲出發前往大唐,尋找韶荏。

  一大早,嚴碩就帶給韶荏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

  「管念禧那小子當上長老了,我看他早把你忘得一乾二淨。」

  「他當了長老?」韶荏震驚不已,嚴叔無心的話,像一把利刃插進她的心窩,他當真忘了她?

  「那小子真是薄情,你回來大唐整整三月了,他連聲問候也沒有。」嚴碩哼罵。

  「他一定還恨著我……」韶荏難掩神傷,落寞地垂下眼瞼。

  「我看你們是有緣無分,你還是找個人嫁了吧!畢竟你還這麼年輕,嚴叔年紀大了,沒法子照顧你一輩子。」嚴碩感慨地道。

  韶荏默默不語,已不是處子的她,哪還有人要呢?何況她的心也容不下第二個男人,她這輩子在定要孤獨一生了。

  一連幾日,她愁眉不展,身形消瘦,思念他的時候,總愛來兩人初次相遇的河野邊。

  春暖花開的季節,滿地百花爭妍,妃紫千紅,她低頭採擷一朵鮮花,湊鼻深聞,神情嬌態恍若嬌嫩的小女兒。

  一個男人騎著駿馬,遠遠地認出了她,欣喜地躍下馬背,走上前——

  「韶荏,你的赤子之心依舊沒變!」

  她被熟悉的男音嚇了一跳,猛一回頭,竟是他,臉上漾著迷人的笑痕,雙眸深情地瞄著她。

  她慌了手腳,丟下手裡的花,像驚惶的小鹿遇上狂猛的獅子,沒命地奔逃,心裡不斷地自問:他怎麼來了呢?就在她對他死心的時候,他又闖進了她的生命。

  不,她不能再陷下去了,寧願一輩子相思,也不願見面痛苦。

  「韶荏,你別走!」管念禧在背後追她,身影若流星,攫住她的皓腕。「為什麼一看見我就要跑走?你可知我想你想得好苦。」

  他的訴情,令她心神一震,簡直不敢相信是出自他的薄唇。

  「放了我吧!別再苦苦折磨我了,我好不容易才恢復了平靜的生活。」

  她如泣如訴的眸子,惹得他心憐。

  「我不會再折磨你了,我已經弄清楚當年的事不是你爹做的,是瑤夫人下的毒手,你走了之後,瑤夫人毒殺外公,嫁禍予我,將我囚禁在大牢,所以我才沒辦法來大唐找你,韶荏,原諒我對你做的一切,以後我會彌補你的。」管念禧誠心向她認錯。

  她眼底蓄滿淚水,終於盼到真相大白的一天,可惜已經太晚了,死去的心再也無法復活。她冷聲道:

  「你曾經說過我是你的女奴,我怎敢高攀你這高高在上的苗族長老呢?」

  「不,過去是我太糊塗了,被仇恨蒙蔽理智,可是我是真心愛你的。」他執起她的雙手,將她的柔荑包握在掌心,深情款款地凝望她。
作者: nebula    時間: 2008-4-30 22:09

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這三個字,她感動得落淚,原以為自己不會再為他而哭泣。她吸了口氣道:

  「來不及了,這些話如果你早說就好了。」

  「現在也不遲啊!」他急急地道:「韶荏,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從今以後,我會把你捧在我的手掌心,當成寶貝般呵護。」

  她無比心酸,過去的記憶如海潮般席捲而來。「除非我的孩子能死而復生……」這是她最無法原諒他的一點。

  她撂下話,傷心地灑淚而去。

  他杵在草叢之中,怔怔地失神,這才發現他對她已造成不可抹滅的傷害。

  這輩子她很難原諒他。

  他遙望她的背影,用力奮喊:「我會永遠等你的!」

  她聽見了,頓了頓腳步,又飛快奔走,淚掉得更凶……

  「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了?」

  嚴碩見她哭著回來,驚心地問。

  她先是抿唇不語,只是頻掉淚,在嚴碩的追問下,才緩緩道出:「他……他來大唐了……」

  「誰?是管念禧嗎?」嚴碩怒氣一升。

  她點點頭,哀求地說:「嚴叔,如果他追上來,你千萬不要開門。」

  「放心,我會用掃帚趕他出去。」嚴碩早就想好好教訓這個負心的人。

  韶荏進去閨房,他則真的拿了支掃帚,坐在門外的板凳,嚴陣以待。

  管念禧趕至,他立刻站起來,揮舞著掃帚,喝斥道:

  「出去、出去,韶荏她不想見你,你不要再來打擾她!」

  「嚴叔……求求你讓我見她,我知道過去都是我不對。」他歉然地道。

  「你現在才知道你該死,已經太晚了,你把她害慘了,一個女孩子的清白,有多重要,你知道嗎?」

  「我願意娶她,一輩子不離不棄。」

  他真誠的態度,令嚴碩遲疑了下,打量他,道:

  「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不會是要騙她去苗疆的伎倆吧?」

  「我可以對天發誓。」他急急將五指面天。

  嚴碩不禁心軟,畢竟韶荏已是他的人,能嫁給他,才是最好的歸宿。

  「你們的事,我不管了,我去找老李下棋。」嚴碩明顯放行,兀自走出唐宅。

  管念禧興奮地衝進屋內,敲著一扇緊鎖的房門,想必是韶荏的閨房。

  「開門哪!韶荏!」

  唐韶荏的心隨著那一聲聲扣人心的敲門聲,繃得更緊。

  她側坐在床沿,珍珠般的淚滑過秀麗的臉龐,她舉袖拭淚,哽咽地回應。

  「你回去吧!我不會跟你走的。」

  「不,如果你不原諒我,我就在此長跪不起。」他袍子一掀,當真屈膝下跪,向她認錯。

  「你……不用白費心機了。」她掬淚道。

  「你要怎樣才肯原諒我呢?」管念禧無比失望,沒料到她居然如此鐵石心腸。

  「我說過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眼眸含悲。「除非我們的孩子活過來。」

  隔著一扇門,他也能感覺她冰冷強硬的態度,他軟跪在地,茫茫然,無所適從。

  是他種下的因,一切的苦果要教他自己承受。

  尾聲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都暗了,韶荏不確定他是不是走了?外面一片鴉雀無聲,她收拾起殘破的心,略略打開門縫,竟看見他還跪在地上。

  她心一驚,連忙要關上門,卻被他及時拉開,閃身而入。

  「不要……」她狂亂地喊。

  「韶荏,我好想你……」他一把攬住她的纖腰,覆住蘭香香的芳唇,尋找他熟悉的感覺。

  「放開我……」她又驚又怒,使力推抵他霸氣的胸膛,他環緊她,不肯放手。

  「我不相信你不想我……」他灼熱的眸子,噴拂男性氣息,撩撥她的心湖。

  她簡直招架不住他的索歡,他又在她耳畔呢喃:「讓我們重新開始……」

  她蜷縮在他的懷裡,嚶嚶啜泣,他吻著她梨花帶淚的臉蛋,認真的懺悔。

  「對不起,我不會再讓你掉眼淚了。」

  「念禧——」她反撲在他強壯的肩頭,雙手緊緊擁住他。「我終於知道什麼叫『情到深處無怨尤』……」

  「你原諒我了?」他握住她的柔荑,驚喜地問。

  「如果你是真心的話……」她嬌羞地垂首。

  「我當然是真心的!」他欣喜若狂,將她緊緊摟住。「我會用一生一世的時間來彌補你,相信我,好不好?」

  她咬唇點頭,把終身幸福交給他。就算他以後變了心,她也無怨無悔。

  因為她深刻的明白,沒有他的日子,她將只是一副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何不放手一搏呢?

  他抱起她,放到床榻上,深垂的紗帳盈滿春光,裸露的身軀歡愛纏綿,這麼久不見,當然得好好地補償一下。

  「讓我們的孩子再一次投胎——」他背上夾汗,起伏喘息著。

  快猛的律動,教她溢出聲浪,攀上星辰——

  天邊墜落一顆流星,在蟒黑的夜空,擦劃出亮軌。

  十個月後

  嘹亮、響徹雲霄的嬰兒哭聲,震撼長老的住所,侍女將初生的嬰孩用綢布包覆,抱出產房。

  「恭喜長老,夫人生下一名小少主。」

  「我看看。」管念禧沉浸在初為人父的喜悅,抱著他與韶荏愛的結晶。

  小娃兒紅撲撲的臉蛋,肥耳寬額,集一身富貴於身的相貌,聽他哭泣的聲音,就知道這是個健康、充滿活力的壯小子。

  管念禧興奮地抱著孩子,進內室慰問剛生產完的妻子。

  「韶荏,你辛苦了,謝謝你為我生一個兒子。」他坐在床沿,把孩子輕輕放到她身邊。

  唐韶荏躺在床上,側著身,逗弄孩子,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長得真像你。」

  「是啊!將來必定是個虎子,可以繼承我的長老之位。」

  「我還要為你生無數個孩子,老的時候,圍繞在我們的身旁。」她甜蜜地說。

  「你不累嗎?生孩子很辛苦的。」他寵溺地摩挲她的臉頰。

  「我甘之如飴。」她燦爛地笑著,無比滿足。

  陰霾已遠離,迎接他們的是和煦的朝陽。

  —全書完—

  編註:

  1.欲知管念禎與唐韶菡的故事,請看《負心漢》。

  2.欲知管念瓩與唐韶芷的故事,請看《絕情郎》。

  【後記】

  外一章狗仔日記

  方敏

  某日,我拖著疲憊的身影,回到家,坐到沙發上,蹺起二郎腿,打開電視,順手按了一下電話答錄機,沒想到竟傳來出版社新編編A-ling哀怨的聲音。

  「方敏姐姐,你的稿子到底好了沒有?不是這兩天要交嗎?」

  我立刻從沙發上彈跳起來!悚然一驚,頭皮發麻,在原地轉三圈。

  怎麼辦?怎麼辦?才寫到第八章而已。

  隔天只好用可憐兮兮的口吻,請求她讓我拖幾天,我一定拚命搾出來。

  嗚……你們都不知道啦!人家的另一份工作,從早上八點半出門到晚上九點才回來,洗個澡,看一下電視,然後十點半坐上書桌,開始振筆疾書,凌晨一、兩點,才呵欠連連地爬上床。

  本來我也想把白天的工作時間縮短,可是這個月老闆又給我加薪了,對別人可能是件好事,但對我這個時間緊迫的人而言,只好含淚做下去。

  敬業的我在前三本小說都沒有拖稿,只是這一本……唉,嘉蔚通知我時,手頭上的「綠珠樓」還沒完成,剩下來時間不到一個月,又是第一次寫套書,所以進度稍微緩慢了點,真的不是故意的。

  現在寫完了,還很擔心有沒有寫出大家想要的感覺,「熊熊」有股念頭,下一本書不要寫古代的了,寫得頭昏腦脹,紅顏白髮……

  不過這樣充實而忙碌的日子,敏兒甘之如飴,因為對寫作的狂熱,從十七、八歲,到現在轉眼十年了,我未放棄過自己的喜好,如果不是興趣和毅力,真的撐不下去,但是看到一本本的書寶寶誕生,內心的喜悅是筆墨難以形容的。

  工作所賺的錢全投資在房子上,每個月還要繳貸款,但是看到自己一手佈置的新居,能和心愛的人住在一起,就覺得好滿足、好幸福喔!出版社在網路上介紹我是一位清麗可人,快樂幸福的已婚小婦人,都把我已婚的狀況公諸於世,害「偶」都不能學「吳宗憲」,賣弄風流,保持一下身價。

  不過反正都見光死了,以後也許會提到一些我和外子的閨房秘史……喔,不,是生活情趣,嘻,我是很享受生活品質的人,有優渥的環境,才能創作出美麗的傳說嘛。

  本來打算過年的時候,去找外子住在日本的二姐玩,可是怕寫作進度趕不上,二姐在日本讀書,就嫁給日本人,東京寸土寸金,一般人很難買得起房子,二姐命好,嫁給姐夫家裡是有土地的,在東京江戶川區自己的地蓋房子,二層樓的住家別墅,房間都很大,可以睡到「多爾袞」,前面也有植花草的庭院,再前面則是規劃成「駐車場」,租給附近住家停車。

  哈日族的朋友看到這裡,有沒有很羨慕?日前女星溫翠蘋也是和老公齊滕義行在日本定居,自己買地蓋房子,純住宅區很安靜,隔一條路就有商店也很方便。不過溫翠蘋是自己掏腰包,花光畢生積蓄,我二姐可不同,音樂大學一畢業,就成了少奶奶,閒閒美代子,現在都快忘了鋼琴怎麼彈了。

  日本二姐夫不像一般傳統大男人主義,人很老實、親切,惟一的興趣就是喝酒、玩賽馬,外子告訴我,他喝酒有多厲害時,我還不信,後來我看到在免稅商店買的兩瓶洋酒,不到五天就被他喝光了!才相信他的酒量之大,而且他還是捨不得喝,用慢慢喝的方式,因為二姐不給他太多錢買酒。

  幸好二姐夫喝醉之後,酒品很好,不吵不鬧,只是睡覺,有一次他喝醉了,搖搖晃晃,二姐一氣之下,把他帶到浴室,第二天,他糊里糊塗地在浴缸中醒來,摸不著丈二金剛。

  也許我的下一本現代書,會寫一個日本留學的故事,讓大家好好的紙上旅遊一番。

  好了,就醬子,我已經很賣力地寫後記了,私生活都曝光了,但為了親愛讀者的眼福!還是拚命地挖。

  沙喲娜拉!下回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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