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現代都市]
《任性的獵人》作者：佚名【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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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楓葉鼠
時間:
2008-5-8 17:52
標題:
《任性的獵人》作者：佚名【完結】
【 【故事簡介】
任職于知名企業的高瀨智嗣心中有個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在高中時代，曾經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跟好朋友岩崎開發生過關係。
然而，高中畢業之後他就和岩崎失去聯絡，徒留過往的浪漫回憶。
六年之後，岩崎突然應徵進了高瀨的公司。比以前更添成熟魅力的岩崎，居然大膽地說出“再來做愛吧！”不斷引誘高瀨。
究竟岩崎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呢？高瀨無法猜透岩崎的想法，卻在一次又一次的誘惑下，漸漸沉溺於肉體歡愉中……
1
“啊……”
無法克制的呻吟聲從我緊咬住的唇間發出，不停用有些單調的節奏持續著腰部律動的開，在我頭頂上方發出一聲輕笑。
從以前開始，開就以讓人在床上發出陣陣嬌喘為樂。他說，用眼睛、耳朵去享受自己的抽插動作所帶給我的肉體快感，是他無上的樂趣。
那種心理與其說是“樂於服務他人”，倒不如說是“想要見證自己的表現成果”這種近似自我滿足的樂趣。
“啊……呀……啊啊啊！”
我並沒有刻意要去迎合他的驕傲心理，但我現在體內情欲高漲，快要達到高潮，因此情不自禁地緊揪住他的肩膀，開始放聲叫了出來。
都到了這個時候，根本也沒有心思去管什麼羞恥心。儘管沒開口跟他提過，但是我對什麼樣的愛撫有感覺、喜歡什麼動作、會發出什麼樣的呻吟聲，這些事情開老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
不過我畢竟是個男人，所以不管怎樣一開始總會儘量壓抑自己，不讓自己隨心所欲地喊出聲。這種開口中的“無謂的努力”，隨著他一次次的衝刺而消失殆盡。我總是因為他帶來的快感而不住扭動身軀、高聲呻吟，完全表現出他所希望的“效果”。
“啊……啊……啊啊啊！”
開一面更激烈地前後?#92;動腰部，一邊握住我在兩人腹間不斷溢出汁液的那話兒，開始用手撫弄著。在他令人毫無喘息餘地的前後猛烈進攻下，我終於無法克制地在他手中達到高潮，噴出白濁的液體。
“唔……”
射完之後，我的身體開始產生連自己部驚訝不已的痙攣，那陣陣的抽動將他緊緊夾住，受到那股刺激的他發出低聲怒吼，隨即也達到高潮。感受到精液力道強勁地在體內噴發的我，胸口激烈地上下起伏、不住大口喘息，這時開緩緩地壓覆在我身上。
“智嗣……你今天好像比較快到。”
我打算反問“是嗎？”，但開不給我機會，臉上笑容有些靦腆的他立刻用唇覆住了我的唇。儘管在他不斷探來的舌尖交纏下，我也熱烈地回應著，但卻一直無法抹去我心中湧出的一絲不協調感。
他依然深入在我體內的分身，很快地又恢復了堅硬。感受到那股堅挺的我忍不住興奮地扭動了臀部，再次用雙手雙腳緊抓著開的背不放，而依然與我雙唇相貼的他，滿眼笑意地向下望著我。
“……想要再來一次嗎？”
開緩緩地移開了唇，用一副調侃的口氣細語著。
我一輕輕地扭動下半身回應，他便又得意地笑了笑，開始徐徐地前後扭動腰杆。
“唔……”
剛才他射出來的精液從兩人肉體相連處紛紛滴落，滑過我赤裸的臀部，緩緩地流到床單上。儘管因為激烈的抽插而產生興奮感，響遍室內的濕滑體液聲更是挑逗我再次達到歡愉的巔峰。
然而在我幾乎要昏厥過去的當下，又不禁想起剛才的疑惑……
開究竟為什麼要和我上床呢？
☆ ☆ ☆ ☆ ☆
我和岩崎開的相識，要從距今十年前開始說起。
他和我是文教區都立高中的同班同學，當初好像是因為換座位時恰好分配在鄰座，所以才有了交談的機會。
我以前個性非常害羞內向，完全不擅長主動和別人交朋友，中學時代也沒有任何一個可以稱為“好朋友”的朋友。雖然我從來都不會因此而感到特別寂寞，但開和我卻不可思議地非常在意對方，等到發現時，兩人已漸漸變得形影不離了。
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開和我都是完全相反的兩種人。我非常內向，而開則活潑開放。和沒辦法將想法好好地表達出來的我相比，開是屬於會直接了當地把話說出口的人。雖然那樣的個性說好聽點是率直，但不加掩飾的說話方式也的確讓他在群體中特別引人注目。
開無論在學業或是運動上的表現都很突出，成績經常都是名列前茅，而在所有體育競賽中，也總是打敗該社的社員。
他就是所謂的“耀眼”的男人。
然而，儘管他具有成為人氣王的充分要素，但身邊稱得上是朋友的人卻只有我一個。之所以會有這樣的結果，應該就如他所說，是因為他那“拒絕來者，不追去者”的冷淡性格所造成的。
“你不覺得和人相處是件很麻煩的事嗎？”
有的時候，他會像那樣尋求同意般地問我。雖然那是當他從女學生手中接到“請和我交往”的情書，或是足球社、棒球社（那間高中以前曾經打入甲子園，因此再度完成夢想的狂熱氣氛彌漫整個校園）、劍道社或柔道社的學長，逼他一定要入社時說的話，但每次我總會忍不住想，那難道和他“相處中”的我就不是人嗎？
“社團裏的學長學弟制那麼嚴格，真的好麻煩。”
明明有其他更好的措辭，但他卻這樣拒絕了來邀他入社的學長。
“我沒興趣。”
對鼓起勇氣來告白的女生，他也是如此乾脆地回絕。
很不幸地，我有好幾次撞見那樣的場面，但每次感到不安的都只有我，而開卻老是一副理所當然似的把腦袋裏想的事一字未改地說出口。
聽到那種冷淡的回答，對方的反應不盡相同。有人理解、有人生氣，也有人當場哭出來，然而不管面臨什麼樣的反應，開的態度和表情卻從來沒變過。
女生被拒絕時的反應，多半都是“哭泣”。這個無論哪方面都比其他人優秀的男人，在容貌和身材上也比常人突出。
不，應該是讓人“望塵莫及”才對。
當時身高就已經超過一百八十公分的他，深邃且比例完美的臉孔，簡直就像混血兒一般。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他看起來和我一樣都還只是個“少年”而已，但後來他卻留我一人，自己快速地發育成長，等到升上二年級，渾身就已經散發出“大人”般的成熟氣息了。
正因為如此，儘管向他告白的女生並未絕跡，但他那鮮明的外貌卻引來了兩極評價。一段時間之後向他告白的學姊和同學人數也就銳減了。不過，雖然他拒絕了所有女孩子的告白，但他似乎並非對女生一點興趣都沒有。
我和他都沒有參加任何社團。我的情況是，一方面“覺得和人相處很麻煩”，又加上沒有社團對我說“希望你能夠加入”，所以每天放學後我們就到他家去，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他父親是所謂的外派族。聽說在他高中入學的同時，他父親就決定接受公司的配發，到關西去工作。因為覺得才剛入學就轉校實在很可惜，所以開的父母就讓開一個人留在東京，並幫他在學校附近租了間公寓。
我和他在那間沒有大人干涉的舒適房間裏，嘗試了各式各樣“不可以做的事情”。
譬如說青少年一定會想嘗試的香煙、酒，還有成人錄影帶。我們平常從天色還沒暗就一邊喝著啤酒一邊看錄影帶。
不過就在某一天，我們之間又多了一項“不可以做的行為”，不，應該說是“一般人不會去做的行為”。
那天發生的事情，我到現在都還記得非常清楚。那時已經是秋天了。雖然才剛進入十月而已，但那天的氣溫卻和十一月下旬一樣冷。只穿了薄外衣的我一進他房裏感受到室內的溫暖，就不禁呼地松了口氣。
“要看嗎？”
開一說完話就立刻動手播放前一天因為時間不夠所以沒看完的錄影帶。我們因為天冷的關係，所以很自然地就挨著身子，看著電視螢幕。
”啊……嗯……喔！啊啊啊！”
螢幕中，甩著淩亂頭髮的A片女優不停高聲叫著。雖然這部片沒有什麼故事情節，不過從性愛場面開始看起總教人有點不好意思。我有些害臊地看了開一眼，他也一臉表情羞赧地看著我笑了笑。
“平常人會發出這種聲音嗎？”
“應該是裝出來的吧？”
覺得只是默默地看片子有些尷尬的我只好隨便找話題。而他一回完話，就又定定地瞧著我。
“幹嘛？”
“那個……”他一邊呢喃一邊把身體貼近我，靠在我的肩膀上。“你好重喔。”
正當我想把他推開時，他的手突然伸出來握住我雙腿間的那話兒。
我驚訝地“咦”了一聲，並抬頭目不轉睛地望著他。
“硬起來了。”他嗤嗤地笑了笑，然後又握得更緊了。
“什麼？”
還搞不清楚他在幹嘛的我一臉迷惑，繼續愣愣地盯著眯起眼睛、面露微笑的俊美臉孔。
“那個……”
房間裏明明只有我們兩個人，凝視著我的開卻壓低了聲音囁嚅著。
”啊啊……呀！嗯……啊啊！要去！要去了！”
比起錄影帶裏聽起來感覺有點吵的女優呻吟聲，他的呢喃細語更像是要鑽近我耳裏似的清楚響起。
“什麼？”
我聽見了自己沙啞的回應聲，同時也知道自己在他手裏的硬挺，正情不自禁地顫抖著。我手足無措地縮起身體，等他繼續說下去。
“那個自慰啊……”
“咦？”
大概是因為突然聽到這麼直接的字眼，頓時往我腦門上沖的血液害我發起昏來。不知是覺得丟臉還是厭惡，或者根本不是這兩種情緒。總之我的心跳就好像早晨的鐘一般開始狂跳不止。不知為什麼，我連移動身體這回事也忘了，只是紅著臉，呆呆地回望著開。
“自慰這件事平常都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吧？你難道不會好奇別人是怎麼做的嗎？”
“咦？”
你突然說這些是幹嘛呀？企圖去搞懂他話中意思的我反問一聲，接著開便露出有些靦腆的笑容，把嘴唇往我耳畔貼近。
“讓我看看吧。”
“看什麼？”
我想我那時是明白他的話的。但是，我想在回答YES或NO之前先緩和一下情緒，於是便如此反問他。
“我想要看智嗣自慰。”
“……”
也?#92;當時我只要回答“我才不要”，那麼一切就會結束吧？在那之後，我常常會像在後悔自己的選擇似的那麼想著。
然而，那個時候，就在開望著我的雙眼，像在乞求我這麼做的那瞬間，我卻陷入了沒有辦法傻笑蒙混過去，或者是斷然拒絕的窘境。
“可以吧？我也會讓你看的。”
開緊握住我那話兒，又貼在我耳邊喃喃低語。
──我也會讓你看的。
在聽到那句話時，說我一點都沒有“想看”的念頭是騙人的。因為自慰是自己一個人做的事，所以對於別人是怎麼樣做，我的確也會感到好奇。而且我那時年紀還小，性徵的發育尚未成熟。
由於我本來個性就比較清心寡欲，所以就算很少夢遺，也不會熱衷於自慰。儘管如此，我對這方面的事情還是很好奇，會在開的房間裏看成人錄影帶也是因為如此。
於是等到自己發現時，我已經輕輕地點頭答應開的請求了。
“那麼，我們就面對面地來做吧。”
我的同意似乎讓開非常開心。感覺比平常還要興奮?#92;多的他，一和我相對促膝而坐，就立刻開始唰唰地解開牛仔褲的拉鏈。從快速褪去衣物的動作看來，可以看出他的確很興奮，而他從褲中掏出的那話兒，實際上也已經迫不及待地昂揚而立。
看到那漲大的性器，我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口水。
“智嗣你也快掏出來啦。”
開大概是被我驚訝的樣子弄得有些害臊，他語帶怒意地如此說著，還一邊斜眼睨視著我。
眼見已經呈現“大人”形態的那話兒就在我面前，我實在無法下定決心把自己瘦小的東西拿出來見人，可是在開不耐煩的聲聲催促下，無計可施的我只好慢吞吞地拉下拉鏈，把已經硬挺起來的老二掏出來。
“是粉紅色的耶！”開看著我手中的分身，嗤嗤地笑著說。
“真抱歉啊！”
“有什麼好抱歉的啊？”
我以為他是在嘲笑我的分身很弱小，所以語氣有些不悅，但開卻露出打從心底覺得不可思議的表情，呆呆地歪著頭。
“因為智嗣的皮膚在男生中算白的，所以我早猜想過你那裏會是漂亮的粉紅色了唷！”
他一副若無其事地說著，還眯起雙眼，臉上掛起了微笑。
“……你胡說什麼呀！”
我愣愣地說完，開又眯起眼睛微笑。
“那麼，就來做吧！”
開像是要掩飾難為情般地，故意用開玩笑的口吻說著，接著就突然開始激烈地撫弄起自己的硬挺。
“……”
就在看得目瞪口呆的我面前，開依然注視著我，泰然自若地不停動著右手。沒多久，受到刺激而顫動的前頭就滲出了白濁的液體，濡濕了不停搓弄著的手。
“唔……”
開的氣息變得粗暴狂亂。一瞬間，就在他皺起眉頭的同時，他的精液劃過空中，飛濺到我打開的雙腿間，此時我知道他達到了高潮。
“感覺起來……好像因為有你在看，所以特別興奮。”他靦腆的笑聲聽起來有些嘶啞。
“變態。”
“大概吧。”
開一邊咯咯地笑，一邊收起分身，然後就彎著膝?#92;，往我這邊靠近。
“我起先說的應該不是輪流，而是一起做吧？”
開的眼神仿佛是在責備我只是呆呆地看著他自慰，他向下看著我手中“粉紅色”的東西。
“啊……”
其實只要道歉拒絕就好了，但是覺得“在別人面前自慰很丟臉”的我，依然握著自己的硬挺，一時不知該怎麼辦，視線遊移著。
“我來幫你吧。”
大概是對我的躊躇厭到不耐吧，一直盯著我那話兒的他突然從一旁把手伸過來。
“喂！”
就在我要開口阻止之前，他的手把我輕輕握住自己的手撥到一旁，一開始就非常猛烈地搓弄起來。
“唔……”
從來沒有被別人碰過的那話兒，在開那意外地纖細修長的手指觸感以及靈巧的撫弄下，以教人吃驚的速度很快地勃起，瞬間就快要達到高潮。
這麼早就射出來實在好丟臉！腦袋裏浮現如此奇怪想法的我強忍著射精的衝動，但是隨著開更激烈的撫弄，我一下子就達到了頂點。
“啊！”
在精液咻地飛噴而出的瞬間，從我唇間發出的聲音讓我大吃一驚，立刻把臉別過去，避開也同樣吃驚地望著我的開。
”啊啊……啊啊……啊啊啊！”
到現在我才注意到，從還開著的電視裏，一直都傳出A片女優做作誇張的叫聲。我剛剛發出的聲音該不會就像那樣吧？一想到這裏，我整個人都快暈過去，趕緊企圖化解尷尬地猛咳嗽。突然間，開的嘴唇貼近我耳邊。
“再來一次吧？”我錯愕地抬起頭，只見開還是一臉靦腆地笑著。此時，我的心跳不知為何地猛然加速。
“這次，我們來試試看幫彼此弄吧？”開的另一隻手握住了我的右手腕。
“……”
我的手就這樣被帶到他的雙腿間，那裏灼熱得教人吃驚。
“可以吧？”
令我印象深刻的是，開那時問著“可以吧”的表情，居然帶著一絲膽怯。
就算要你幫我弄，我想你也不一定會連聲說著“沒問題”，馬上就一口答應吧？
我心裏原本應該冷靜地想著這種掃興的事情，但當時卻似乎一點也冷靜不下來。明明只要保持平靜，我就能揮開他的手，但我卻在他的催促下把手伸向他的褲襠拉鏈，並將他堅硬的那話兒掏出來。
“那麼就來羅！”
只見他的臉上又浮現那看似害羞的笑容。
“嗯。”
我也害羞地笑了笑，接著便配合他的手部動作，自己也動起了手。
在對方的注視之下自慰這件事，在我們之間留下了強烈的影響，從那之後，我們便開始沉浸于那樣的行為中。
儘管也曾經懷疑過我們所作的事情是不是很奇怪，但是面臨比自慰還要多上好幾倍的快感，我便無法繼續思考，因而每天都過著耽溺於歡愉的日子。
即使一開始覺得這是異常的行為，但只要次數多了，也漸漸地變得“輕鬆平常”。已經習慣這種行為模式的我，就連某一天開要求作出更進一步舉動時也莫名地接受了。
就連現在回想起來，我仍覺得那時我們每天過著的日子簡直數人難以置信。早上在學校碰面，和其他人一樣上完課後，兩個人就回到開的家，話也不說地就脫掉衣服袒裎相見。雖然我們之間會有像“來試試看這樣做吧！”或是“這樣做有感覺嗎？”這類有關實際行為的對話，但是對於那種行為的動機，我們兩人卻彷佛事先商量過似的對此避而不談。
不，說不定回避問題的人只有我。對開來說，他也?#92;根本對於“動機”之類的事情一點興趣也沒有。對於敢毫無忌憚地說“我討厭麻煩事”的他而言，這種行為肯定只是因為舒服而做，絕對沒有除此之外的任何理由和原因。
當我們在互相愛撫的高潮時，也會像開玩笑似的親吻對方。那時，他總是會用有點害羞的表情向下望著我，並且技巧不熟練地纏住我的舌頭。
做了幾次後，他的動作也漸漸變得純熟，而且技巧“高超”到仿佛像在向我宣示：像他這樣聰明的男人，其他方面也都很厲害。
不過不知為何，就只有接吻這方面他總是顯得笨拙，常常吻到一半就打住了。
不知是從書上讀來，還是在電影中看過──妓女即使出賣自己的肉體，但唯有嘴唇不讓人碰。
因為，唯有親吻是只能和心愛的人分享的。
每次和他雙唇相疊時，我總會不自覺地想起這番話。我沒有為此而傷心或是感到愚蠢，甚至沒有萌生任何應該衍生出來的感情，因而覺得困惑。沒想到卻深陷在兩人間早巳“輕鬆平常”的行為所帶來的歡愉中，日日夜夜無法自拔。
☆ ☆ ☆ ☆ ☆
“給你！”
突然間，一瓶Evian礦泉水的寶特瓶遞到我眼前，把陷入思考的我拉回現實。
“怎麼？在發呆啊？”
開的身材比高中時更健壯，儘管如此，卻絲毫不見一點贅肉纏身。
聽說他是為了成為商場菁英分子，才會勤於健身，結果就鍛鏈出了一身結實發達的肌肉。他裸露胸膛出現在我面前。
“沒有啦……”
我一邊笑著回答沒什麼一邊從他手中接過寶特瓶，然後一飲而盡。
“不過，做了三次也的確挺累人的啦。”
“既然知道會累，那又何必做呢？”
我們兩人依舊用高中時的輕佻口吻互相調侃，接著躺臥著的開翻過身，靠近我身旁。
“因為你一副欲求不滿的樣子啊。”
“你還真敢說耶！”
他從放聲大笑的我手中取走寶特瓶，然後整個人慢慢地壓在我身上。
“我要睡羅！”
“你睡吧。”
露出一臉靦腆微笑的開把嘴唇貼上了我的唇。
“……”
當初笨拙的親吻已不復見，大概是因為在那之後彼此都有過?#92;多經驗，所以技術上變得非常純熟，不過開那露出靦腆微笑的臉龐卻至今從未改變。
開究竟為什麼要和我上床呢？
又再一次，我刻意忽視那個不時從心底浮起的疑問。用雙臂環住他的背，我繼續沉溺在兩人間技術巧妙的親吻中。
2
開和我並不是從高中時代開始到現在都一直保持聯絡。大學時代，正確地說，應該是我準備重考的一年和大學四年，再加上進入這間公司後的一年，在這六年中，我和開完全不曾見過面。
其實前三年我是故意避免和他接觸的，不過後三年我也確實不再想起他，將他的事埋沒在記憶深處。
“不見面”這件事，會使人習慣對方不在自己身邊，甚至讓對方的存在感在心中日漸稀薄。然而，那卻絕非是把對方忘得一乾二淨。相反地，在見面的瞬間，心中湧起的親近感會強烈到仿佛要一口氣填補之前的空白歲月一般。
去年，開以新進員工的身分出現在我面前時，我便深刻地體會到這種“一口氣地填補了空白歲月”的感受。
我們公司是所謂的財團系綜合商社。雖然我能夠進入這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一流企業”可說是近乎奇跡，不過開也來到同間公司這件事實在令我覺得很不可思議。
國立大學理工學院畢業的他，究竟為什麼會選擇來商社工作呢？雖然他笑著跟我說是因為這裏的待遇好，不過聽說他的優秀表現讓大學校方大力挽留他，還有?#92;多廠商以超出一般新進職員水準的優渥條件想延攬他，但他卻選擇自行求職，最後來到這間公司。這一點讓我不禁對他的話感到懷疑。
說起來，我之所以會選擇進入商社，都是因為“想要見識外頭世界”這種連說出來都有點丟臉的孩子氣理由。幸好我的英文能力堪稱優秀，再加上大學研討會的學長剛好是這間公司的人事部主管，因此才能很順利地進入自己一直都很嚮往的綜合商社。
我所屬的部門稱為都市事業部，是一個專門將大型建設──遊樂園、辦公室、商業的複合設施、大型醫院的設備──做整合的部門。
聽說這個部門在泡沫經濟時期的表現勢如破竹，不過在泡沫經濟崩壞後，部門的業績就一直不太理想。
也?#92;是因為這裏本來就是一個以“建造可供幾千人、幾百人使用的大型設施”為目標，充滿想像力的部門吧，所以即使業績不佳，部門內的氣氛卻依然融洽。我很高興能夠被分派到這個儘管不賺錢，卻能盡情編織夢想，且能放手去實行計畫的部門，因此這一年來我非常努力地堅守工作崗位，期?#92;自己能早點成為對公司有貢獻的一分子。
就在我進入公司第二年的四月，我和六年不見的開再次相遇了。
雖然早就聽說有新同事要來，不過因為是隔壁課的，所以我事前並不清楚對方的姓名和經歷。其實如果我有住公司宿舍的話，應該可以多少得到些情報，不過因為我這個人依然不擅長與人相處，又加上我家和公司並不遠，所以都是住在老家通勤上班。
因此，當部長為了介紹結束入社儀式的新人而把大家集合在一起時，我一見到站在部長身後的開便忍不住驚訝地“啊”了好大一聲。
“啊！”
開見到我時也發出了打從心底震驚似的聲音。於是，現場所有人的視線全落在我和開的身上。
“咦？高瀨，你們認識啊？”部長如此問道。我點點頭回應。
“啊啊，對了，你以前也是國高的嘛！”
接著站在我身旁的同課前輩，大概是已經聽說過開的經歷，因此得意洋洋地說出我就讀的高中校名。
“你們是高中同學嗎？”
“是的。”
開滿臉笑容地回答部長的問題後，隨即將他的笑臉轉向我。他那六年未見的臉孔，看起來充滿了成熟的大人味，而且似乎和以前一樣完全沒有改變。
雖然記憶中的他就是這個樣子，但是面對那張俊俏的笑臉，我還是對於從高中到現在他幾乎沒有變化而感到驚訝。我忘了報以笑容，只是愣愣地直盯著他瞧。
“這位岩崎開先生是遊樂場設施課的新進同事，畢業于京都大學理工學院研究所。很高興在業績欠佳的情況下，繼去年的高瀨後，今年也有如此優秀的新人來到本部門。雖然現在的景氣一片低迷，不過希望你能拿出撥雲見日的氣勢好好地努力。”
部長簡短地說完後，便轉頭要開向大家自我介紹。開用堆滿笑容的臉點了頭，然後緩緩地張開了嘴……
──他到底是在哪兒學到這副職業笑容的？
我依舊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的笑臉，些?#92;不協調的感覺油然而生。
“初次見面，大家好，我是岩崎開。父母親希望我open mind，期?#92;我能對所有人打開心房，並且也讓人願意打開心房與我相處，因此幫我取的這個名字。我希望能夠早日與各位熟絡，並且我也會在工作上用心努力，對部門做出貢獻。請各位多多指教。”
聽到深深地低頭鞠躬的開說出這番話，我越來越啞口無言了。
“開”這個名字的由來，我還是第一次這麼聽說。“open mind”，老實說，這根本是個與他本性不符的名字。
對著心想“完全就是在說反話”的我，開一瞬間又浮現看似靦腆的笑容，然後馬上就被負責指導他的隔壁課前輩帶走，向公司各部門打聲招呼去了。
“他長得挺帥的耶！”前輩目送著開離去的背影，笑著對我說：“還真是個外型搶眼的人。他高中的時候也是這麼引人注意嗎？”
“嗯，是啊。”
“你們以前很要好嗎？”
“呃，是啊，因為是同班同學。”
我一直望著他的身影直到消失在電梯車廂內，對前輩們的問題曖昧地笑著點頭回應。
突然間，六年前的記憶頓時鮮明地在我腦中蘇醒。我忽然覺得輕微暈眩，費力地想把開六年前的面容趕出腦海，所以躲到洗手間，企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用冷水猛力地洗了臉，我往上撥了撥濡濕的瀏海，凝視著自己映照在廁所鏡子上的臉。
過去的六年歲月，將我從當時高中生的稚嫩臉孔轉變成現在的社會人士模樣。見到這張六年不見的臉，開心裏會有何感想呢？
鏡子裏，開那張看似與六年前一模一樣，但實際上也完全變了樣的俊美笑臉莫名地浮現。
──希望我open mind，期?#92;我能對所有人打開心房，並且也讓人願意打開心房與我相處。
也?#92;這些話正表示他這些年成長了不少吧？然而想起他別說是open mind，甚至還肆無忌憚地宣告自己“拒絕來者，不追去者”的青澀高中時代，恢復冷靜的我不禁苦笑。
正當我心想“差不多該回去辦公室了”，準備把視線從鏡中的自己移開時，廁所的門突然大開，而進來的人正是──開。
開和剛才一樣發出“啊”的驚呼聲，接著便定定地望著我鏡中的臉，而且還慢慢向我靠近。
“嗨。”
“嗨。”
明明只要笑著轉過頭去就好了，但我卻只敢透過鏡子望著他，並儘量?#92;出看似自然的笑臉。
此時，我的心跳正不由自主地加速。用力握住洗臉台掩飾自己微微發顫的指尖，然後我才終於有辦法回頭望著他，微笑著向依然透過鏡子對我笑的他說了句“好久不見”。
“真的是好久不見，有六年了吧？”他用天真爛漫的笑臉對我說。
大概是理工出身的關係吧，他似乎連數都沒數。
“我嚇了一跳呢！”
“那句話該由我說才對。”
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並伸手拍拍我的肩膀。就在我的視線不自覺地隨著他的手移動時……
“喂，你在公司該不會跟我計較那套前輩後進的規距吧？”
開用一副開玩笑的口吻說完，接著又靦腆地笑著。
“當然會羅！”
“別這樣嘛！”
正當開哈哈大笑時，隔壁部門的部長開了廁所的門。
“那麼，有空再聊了。”
“嗯，之後還請多指教。”
砰地一聲，我也拍了拍開的肩膀，然後走出廁所。胸中的悸動一時仍無法平息。他應該不會注意到我狂亂的心跳吧？心裏如此臆測的我頓時停下步伐，回頭往廁所的方向望去，然而我很清楚這樣是無法確認任何事的。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心神不寧到這種程度。我想，也?#92;是六年前讓我決定“刻意地”不和他見面的那個理由，至今仍束縛著我吧！
然而，這樣的想法等於是承認自己六年來絲毫沒有成長。我不禁害怕地急忙打斷思緒，趕緊回到工作崗位上。
當天晚上舉辦了部門新人的歡迎會。部門借了一部分的員工?#92;廳當作歡迎會的場地，並採取隨意站著吃的自助?#92;形式。因為主角的“新人”今年只有開一個人，所以他便很自然地成為整個歡迎會的注目焦點。
“你學生時代部在做什麼呀？”
“用?#92;念書羅。”
──他在這六年間倒是轉變成了“社交型”啊！
我遠遠地望著他笑咪咪地回答眾多女性前輩們的問題，心裏這麼想，不知為何突然覺得有些可笑。
“怎麼啦？既然你們是同學，就去加入他們嘛！”
大橋課長拍拍我的肩膀，然後就拉著我往開的方向走去。今年才三十歲就當上課長的他，是同期入社的職員中最一帆風順的。不管從哪一方面來看，與其說他是個手腕精明的人，倒不如說他很能討部長歡心。
儘管他的個性有點讓人摸不透，不過他即使討好長官，也不會不把下屬放在眼裏，這一點倒是讓課裏的人都很欣賞。
“岩崎，我是隔壁課的大橋。”
“你好，請多指教。”
開瞥了我一眼，接著滿臉笑容地向大橋課長點頭致意。
“聽說你和高瀨兩個人是高中同班同學？真的好巧耶！”
“沒錯，我也很吃驚。”
“哈哈哈，你不必那麼拘謹啦。”
大橋課長笑著用力地拍了拍開的肩膀。要是高中時代的他，大概就會皺起眉頭回對方“我可不記得我跟你很熟”之類的話，但是現在的他卻馬上露出笑容。
“不好意思，因為我才剛脫離學生身分不久，怕有什麼對您失禮的地方……”
而且他還說出這種感覺恭敬過頭的話來，害得我不自覺地一直盯著和過去落差非常大的他看。
“一開始就有”失禮”之處說不定才好唷！因為這個業界本來就很稀奇古怪嘛！”
啊哈哈地笑著，大橋課長又用發出砰砰聲的力道拍了拍開的肩膀。
我在一旁一直很擔心開隨時都會被惹怒，然而他卻依然笑容滿面地說“您的話我謹記在心”，並謙卑地鞠躬致意，接著又拿起?#92;在鄰近桌上的啤酒瓶，開始幫大橋課長斟酒。
“你還真是貼心呢！高瀨啊，你以後也不能再糊裏糊塗的了，知道嗎？”
大橋課長一邊向開道謝，一邊不懷好意地朝我看過來。在我還是新人時，接待之後肯定會有一堆“問題”被拿來檢討，不過這麼不機伶的我，最近總算也被稱讚有一般人的細心水準了。
和往常一樣，我只有在面對這種挖苦時才會微笑地用“說的也是”
這種話淡淡帶過。而這時，我感覺到開的笑臉在一瞬間像靜止畫面般停格，不過就在大橋課長笑笑地談起其他話題時，開又換上完美的職業笑容，畢恭畢敬地回答問題。
“你和高瀨在高中時代感情好嗎？”
“是的，我們是好朋友。”
聽到開不假思索的回答，我立刻驚訝地望著他的臉。大概是因為我什麼都沒多說的緣故吧，大橋課長看來似乎對於“好朋友”這幾個字大感意外，十分驚訝地驚呼了一聲。
“原來是好朋友啊！”
“正因為這樣，我對關於他的壞話很敏感。”
開莞爾一笑，但看著大橋課長的雙眼卻一絲笑意也沒有。
“哎呀，我可沒有說他的壞話唷！”
也?#92;是因為太嚴肅的關係，所以開的表情才會看起來那麼嚇人吧。
這時，開看來殺氣騰騰，讓人見了就害怕，而大橋課長似乎也不例外。
他表情僵硬地笑笑後，這回換成往我背上用教人痛得不得了的力道用力狂拍，接著又惺惺作態似的說著“你們兩個好朋友，今後要為部門好好加油喔”，並放聲大笑，然後就把我留在現場，一個人轉身離去。
開見到我愣愣地望著課長離去的背影，便在一旁噗哧地笑出來。我用“幹嘛”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他的臉上立刻就露出和先前的微笑全然不同，一副不把人放在眼裏的笑容，往我耳邊湊過來。
“我裝老實也頂多只能撐個半天啦。”
“……我原本還以為你變了呢！”
“只不過六年而已，哪能有什麼改變？”
他用“這才是真正的開”的粗魯口吻說完，接著一口氣將手中的酒飲盡。“這個宴會什麼時候結束？”
“大概九點半左右吧！因為會場的開放時間到那時為止。”
“那之後呢？去第二攤？”
“大概吧。我去年是被帶到部長常去的俱樂部。”
“真麻煩耶！”
忽然間，女性社員們又開始圍繞在窸窸窣窣地交談著的我們四周。
“岩崎先生，你住在公司宿舍嗎？”
“不是的，我在外頭租了房子。”
開一被年紀相仿的女性訪問，就馬上面露職業笑容，開始回答那些無趣問題。我留下他，悄悄地離開現場。
開的個性沒有變這件事，讓我胸中湧現莫名的安心。
“你該不會是跟女朋友住在一起吧？”
“才不是呢！”
“感覺好可疑喔。”
在此起彼落的笑聲中，開燦爛的笑臉上，顯現了我記憶中他六年前的模樣。
“咦，那你現在有女朋友嗎？”
“這是秘密。”
“哎唷，別吊人胃口嘛！”
開的四周又傳出一陣哄堂大笑。女朋友……
開現在還是跟那個“女朋友”在一起嗎？腦中突然浮現的念頭，又喚醒我心底早已遺忘的六年前的痛楚。
☆ ☆ ☆ ☆ ☆
六年前高三那時候，因為報考組別不同，我們便被分在不同班，關係也就漸漸地疏遠了。然而，班級不同並不是我們漸行漸遠的真正原因，而是我偶然從暗處撞見的某件事，讓我和開之間產生了距離。
我平常明明都是從圖書館回去教室，但那天為什麼我沒有像平常一樣穿過校園，反而要特意地經過校舍後面呢？
儘管在那之後，我對於自己一時興起的舉動感到後悔不已，但是當時走在與往常不同路徑的我一聽見說話聲，就不自覺地放輕步伐，往聲音的來源看去。
因為那個聲音，是我再熟悉不過的。
“你想跟我說什麼？”
靠在校舍牆壁上開口發問的人是開。站在開面前的人，則是跟我們同年級，並且和開一樣報考國立大學理工組的小?#92;。去年和我們同班的她，在同年級中是數一數二的大美女，雖然“那樣的美人為什麼沒有男朋友”是大家經常討論的話題，不過我從來沒想過會在那時發現其中的原因。
“雖然接下來是準備考試的重要時期，不過……”
小谷那清澈、美麗的聲音傳到我耳裏。我那時簡直就是在偷聽，儘管我的理智告訴我應該迅速離開現場，但是我的好奇心卻在我的雙腿上了腳銬，讓我一動也不動地留在原地。
“嗯？”
聽到開那種愛理不理的聲音，小?#92;瞬間沉默地低下了頭。但是她很快地又抬起臉，用堅定果決的語調對開說道：
“岩崎同學，我喜歡你。”
對她的話感到驚訝的，似乎只有我一人。開看起來對她真摯的聲音好像一點感覺也沒有，只是目不轉睛地回望著她。
大概是受不了開的沉默，或是很想把一直擱在心底的愛慕之情傾吐而出，小?#92;用比平常高的音調繼續說道：
“我一直都很喜歡你。自從上高中開始，我就喜歡上你了。雖然我很想向你告白，但你總是和高瀨在一起，所以我一直都說不出口……”
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我心裏不禁大吃一驚。的確，開和我無論何時都是一起行動的。不過一直到今天為止，我從來不知道那會成為像小?#92;一樣想對開告白的女孩子們的阻礙。
原來如此啊！就在我一個人莫名其妙地突然恍然大悟時……
“是嗎？”開首次搭了腔。
可能是沒想到開會在超乎自己預料外的時機開口，小?#92;一下子不知所措地愣住了。
“你的意思是說，因為升上三年級後高瀨和我不同班，所以你才來告白？”
一直靠在校舍外牆的開緩緩地起身，往小?#92;的方向邁進了一步。隨著開一步又一步地靠近，露出困惑神情的小?#92;臉也變得越來越紅。
“……所以呢？”
終於，他們倆之間的距離只剩下短短的十五公分。就如同小?#92;胸中狂跳不已的心跳一般，我的心也有如晨鐘響起似的不安起來。
“我希望能和你交往。”
儘管滿臉通紅，小?#92;還是堅定地將想法說出口，並且定定地抬頭望著和自己距離已經近到快要碰到臉的開。
她的雙瞳會泛著濕潤?#92;光，大概也是因為極度緊張的關係吧！
那閃閃發光的黑色雙眸真是美麗呀！正當我這麼想時，從開的口中說出了令我意想不到的話。
“好啊。”
“咦？”
小?#92;發出了好大一聲驚呼，而那個聲音仿佛將我的腳銬卸除，等到回過神時，我已再次拔腿往圖書館的方向狂奔。
不敢相信！這樣的話語不停地在我腦中盤旋不去。
大概是明明沒體力卻拼命奔跑的關係，呼吸困難的我感到痛覺一陣陣地刺入胸膛，因此只好先跑到圖書館裏頭，靠在沒有人的走廊下休息。
一瞬間，我全身冒出了顆顆鬥大汗珠。說不定還引發了輕微的貧血。
我一邊大口地喘著氣一邊壓著疼痛的胸口，在牆壁的支撐下一動也不動地呆站在原地。
到現在為止，向開告白的女孩子據我所知就有十個以上，但全都被他簡單的一句話給拒絕了。其中有人們眼中的美少女，也有就我來看也覺得性格好到不可多得的女孩子，然而開卻一律用“沒興趣”幾個字就斷然拒絕她們的愛意。
“真是浪費。”
有一天，開像平常一樣狠狠地甩了一個我覺得很棒而且笑容很甜美的女孩後，我們在他的房間喝酒，我很難得地拿感情的事情纏著他。
“不會啊。”
開就算直接拿威士卡胡亂猛灌，從外表也常常看不出來有喝醉。大概是因為酒量很好，和喝了摻少量水的威士卡就全身發紅的我比起來是天差地遠，不過雖然臉上看不出來，但那時他也?#92;已經非常醉了也說不定。
“甩了三井實在太可惜了，人家是個好女孩耶！”
“是嗎？”
面對一點都不想搭理我的開，在酒精的助興下，我也不自覺地變得大膽起來。
“你到底中意哪一種類型的女孩子啊？”
開直接皺起了眉頭，想要切斷這個話題，但我不管他，毫不放鬆懈地繼續纏著他。
“沒有特別什麼型的。”
“那麼，誰說喜歡你，你才會回答YES呢？”
“沒有人。”
“為什麼嘛？”
因為他說“沒有人”的語氣聽起來滿不在乎，所以我便趁機逼問他理由，但他的回答卻沉重得超乎我的想像。
“我有跟你提過，我父母親離婚的事嗎？”
在喝完的玻璃杯中，開像是在倒麥茶似的把威士卡注入其中，一面輕聲地說出那樣的事來。
“嗯？”
“事情搞到最後很難看，特別是為我的撫養權問題吵得很凶。”
是的，開因為親人調職的關係所以才一個人生活，而那個所謂的“親人”指的就是他那在大銀行工作的父親。他的父母親何時離婚？母親去了哪里？因為我從來沒有跟他聊過這些話題，因此聽到他突然提起這些，我不禁愣愣地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我爸和我媽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開始拼命說自己有多麼愛我，還說將來能帶給我多麼幸福的日子。一開始我還覺得很開心，但是沒多久就漸漸地對那種推銷式的親情感到厭惡至極。好喜歡你、好愛你、我會讓你幸福的！那種強加於人的感情，就連親生父母都教我難以接受了，更別提從陌生人口中說出來的了。”
“……”
開咕嚕咕嚕地喝幹了杯中的酒。
聽到這番意外的發言，我不知所措地完全說不出一句話，並為自己沒頭沒腦地提起不該觸及的話題而後悔。
“怎麼了？”
開又再次把酒注滿了杯子，然後將視線移到不安的我身上。
“沒什麼……”
“你不要那種表情啦。”
對著吞吞吐吐、低著頭的我嘖了一聲，開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就在我被猛然一抓而倒向他懷中時，他的杯子傾倒，濺出來的威士卡灑得一大片地毯都是。
“啊！”
“真好。”
正當我急忙地環顧四周，想要找毛巾來擦時，開的唇落在我的脖子上。我的身體因為那發燙且灼熱的唇瓣而震顫不已，耳畔也傳來開的呢喃細語。
“智嗣真好。”
“咦？”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疑惑的我正準備往下看他的臉，卻在一瞬間被壓倒在灑了威士卡的地毯上。
“因為智嗣和我是同一種人。”
“同一種人？”
──到底哪里像呢？
我反問的聲音之所以會不住地顫抖，是因為開正隔著衣服撫摸我突立的乳頭。他壓住我扭動的身體，等不及了似的把我的襯衫整個拉起，接著解開我的牛仔褲鈕扣，把褲子一口氣褪到腳踝。
“沒錯。我們都是把人際關係看得很淡的人。只不過你是來者不拒，去者不追。”
“才沒有這回事呢！”
雖然開平常就會那樣說我，但這時又聽到那句教人摸不著腦袋的話，我立刻又像往常一樣想要反駁。
“如果你不是”來者不拒”，又怎麼會讓我這麼做呢？”
開笑著說完，就把雙手伸向我已經被剝個精光的下半身。
“快住……”
他抓住我被褪到腳踝的牛仔褲，把兩腳往上抬，將我的身體折成兩半。見到自己正呈現下體完全暴露在室內明亮燈光下的丟臉姿勢，我立刻發出聲抗議。
“好痛！”
“這樣看風景不錯啊……”
一臉可惜的開從我的腳踝脫下牛仔褲和內褲，並“砰”地一聲地往後扔，然後將我的雙腳放下。接著又再次壓在我身上，在我頸子吻了一口。
“智嗣你真好。”
“！”
他的唇從頸子往下落至我胸前的突起，用教人疼痛的力道吸吮著。
瞬間，我全身情不自禁地猛烈顫抖，他立刻抬起頭，臉上浮現毫無惡意的純真笑容。
“不管是喜歡或討厭，都不會拿麻煩的感情來逼我接受，這一點真好。”
這時，我和他彼此相交的視線間彷佛發出了喀噠的聲響。但是開只是笑笑地什麼話都沒說，又把臉埋進我的胸膛。
“住手……”
就這樣，他的唇不停地往下滑去。在他巧妙的舌尖挑動下，我不知不覺地忘了思考，雙手情不自禁地搔亂他的頭髮，陷在他帶來的歡愉中無法自拔……
“……”
☆ ☆ ☆ ☆ ☆
慌亂的喘息聲就好像喧鬧的聲響不斷傳進我耳裏。受不了那種從自己口中發出來的聲音，我立刻用力搗住耳朵蹲在地上。
從用雙手搗住的耳朵深處，傳來了小?#92;和開的聲音。在我終於發覺身上冒出的汗水有多冰冷之後，才知道讓我想要搗起耳朵的不是自己的喘息聲，而是他們的說話聲。
我覺得濕冷的襯衫黏在背上很不舒服，因而皺起眉頭，同時也察覺到自己為何會對開喜歡小?#92;這件事受到如此大的打擊。
我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喜歡上開。
對於一開始浮現的這個念頭，我還曾經覺得愚蠢而打算一笑置之。
但是每次只要一想起開接受小?#92;的告白，我的胸口就會像是被一把銳利刀刃猛刺般地疼痛，讓我一直無法對自己的心意視而不見。
我是什麼時候開始愛上開的呢？等到發現時，開已經常常陪伴在我身邊了。而我對他的感情又是何時從“友情”轉變成“愛情”的呢？是從和他一起做那些對“朋友”來說不恰當的事情開始的嗎？是在互相看對方自慰、撫弄彼此那話兒的過程中，我的心萌生了非“友情”的某種情愫嗎？也就是說從自慰開始，隨著兩人行為的進展，我的心也漸漸地從友情衍生成愛情了嗎？
窗外，被染成一片霞紅的天空逐漸變成了深藍色。不久，銀白的月亮懸掛在藍色天空中，接著連星星也發出閃閃光芒，可是我卻依然無法從地上站起身。
我第一次察覺到自己對他的愛意，不過就在察覺的瞬間，那份愛很快就消失了。我愣愣地眺望著千變萬化的天空，將對他那份消逝的愛意深埋心中。
從隔天起，我便以“想要專心準備考試”為由，不再去他的房間了。開也只是簡短地回了一句“是嗎？”之後就不曾再邀我去他家。
我親身體會到開那所謂“不追去者”的座右銘也同樣平等地適用於我身上，就連“曾經發生過關係，所以會有例外”這樣微渺的希望也完全地破滅。
我因為受到過大的打擊，所以並沒有把心思放在準備一年後的考試上，最後我決定和多數的同級考生一起重考一年，而開則是順利地考上京都大學。
在聽到小?#92;也決定重考時，我心裏莫名地感到安心。但在經過一年後，我對開的心意卻未曾改變，這點讓我感到很驚訝。
然而，畢業後我卻提不起勇氣替要前往京都的開送行，只是冷冷地袖手旁觀，等待物理性的距離和時間讓我遺忘對他的情感。
☆ ☆ ☆ ☆ ☆
開的新人歡迎會就在部長宣佈告一段落中結束了。
“你別回去啦！”
接下來部長要帶開去喝酒，於是大橋課長便吩咐我跟他們一道去。
“部長聽說你們兩個是高中時代的好朋友，他也嚇了一跳呢！”
真不?#92;是部長的跟班。他是何時跟部長報告那件事的呢？我還來不及消化驚訝情緒，就已經被課長拖去參加我一點都不感興趣的二次會。
“我來教你社會人士該有的喝法吧。”部長豪爽地說。
部長帶開去的地方，就是去年我被帶去過的同一間銀座高級俱樂部。
就如同在電視中看過的一樣，這間俱樂部的陪酒小姐們一直都隨侍在側、任客人使喚。去年我對這種情形感到非常驚訝，但部長似乎很喜歡見到別人大驚小怪的模樣。
不過，這時的開看起來絲毫不為所動，他面不改色地用陪酒小姐遞來的打火機點了煙，簡直把她們殷勤到極點的舉止當作空氣一般，反而讓部長和大橋課長非常驚訝。
“你感覺好像非常習慣這種事啊？”
聽到大橋課長戲謔的話語，開立刻露出“怎麼可能”的苦笑。
“其實我緊張到手都發抖了。”他開玩笑似的回應。
這回，倒是讓我吃了一驚。
“趁這個機會，就讓你見識一下難得喝到的高價酒吧！”
“石堂先生，你看看這瓶可以嗎？”
笑得燦爛的媽媽桑依照部長吩咐，拿來軒尼詩的酒。看來在這個不景氣的時代，所謂的“高價酒”也是有上限的。
開大概也在想著同樣的事情吧。他用只有我瞭解的表情苦笑一下，之後便假惺惺地說“多謝您的招待”，對部長深深地鞠躬致謝，並把媽媽桑調好的濃烈水酒一口氣幹完。
“很好很好，很有氣勢啊！”
“把這麼難得的好酒一飲而盡，還真浪費呢！”
在群眾此起彼落的喝采聲中，開又笑著往我這邊看過來。我很想對他說：
“抱歉，我也無能為力。”
對於開，我只能苦笑。沒多久大橋課長就往我背上猛拍，他大聲喊著“你可別喝輸他啊！”開始勸酒，硬是要我喝了好幾杯濃烈的兌水烈酒。
二次會一直持續到末班電車快開走的時候才結束。我們在店門口和陪酒小姐們一起向要去地下鐵車站的部長和課長說著“非常感謝您們”，並深深致謝。目送他們離去後，我們才往電車車站走去。
“你還好吧？”開抓住腳步搖搖晃晃的我，並盯著我的臉問道。
“嗯，還好。”雖然還沒到要吐的地步，不過我已經相當醉了。
“不過還真是無聊耶！在那種店一個晚上究竟要花多少錢啊？”
“反正大概也是拿招待費去花。好像是八萬……不對，應該是九萬吧。”
在我回答的同時，開目不轉睛地望著我瞧。
“幹嘛？”
“沒什麼……你好像沒我想得那麼醉嘛！”
我對著以為我已經爛醉如泥所以哈哈笑著的開說道：“我的確是醉了啊！一想到接下來一個小時都要在電車裏搖來晃去，我就開始頭暈了。”
我這麼說其實並沒有其他意思，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怎麼？你還住在國立啊？”
“是啊！那開你呢？”
──那開你呢？
非常自然地，我喊出了他的名字。聽到自己叫出闊別六年的名字，我頓時困惑地用手搗住雙唇，而開也用充滿疑惑的眼神望著我。然而，在下一秒的瞬間，開又露出靦腆的笑容並答道：“我住中野。”
接著，他就突然抓住我的手臂將我往他的方向拉過去。
“喂？”
“要不要來我家？反正明天放假。”
開笑咪咪地問完，就舉手叫了台剛好右轉到我們面前的計程車。大概是生意不好，那台計程車也不管有沒有違規，就乾脆地停了下來。
開把我塞進車裏後，他自己也上了車。
“喂！”
“車錢大概要四千塊，我不會叫你出一半的啦。”
“不，我還是會出的……”
──可是我沒答應說要去你家啊！
我心裏雖然很想這麼講，可是一見到他很感慨地喃喃說著“已經六年不見了啊”，我就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只能繼續乖乖地坐在椅子上。
“真令人懷念呢！”坐在隔壁的開笑著說，並伸手輕輕地拍了拍我的大腿。
“……是啊。”
我笑著點點頭，心裏祈禱著他不會發現我正因為他手掌的觸感而驚慌失措。我呼地大大松了口氣，朝和他反方向的車窗望出去。在已經變得空曠的馬路上，計程車以飛快的速度將街燈拋在後方。
“對了，松下他還好嗎？”
“松下？”聽到突然被提起的名字，我一時反應不及，語調一時之間變得很奇怪。
“是啊。”
高三的時候，和我一樣就讀私立大學文科班的松下，在重考一年後也跟我進了同一間大學。只不過，我和他從重考班的時候開始就不知不覺地疏遠了，所以他現在在哪里？在做些什麼？對這些事我完全不清楚。
我簡單地用“我哪知道？”冷淡地回應開，但開卻一臉正經地皺起眉頭，開始說起好久以前的往事。
“可是你和他在高三時不是挺要好的？”
“是那樣嗎？”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依然”來者不拒，去者不追”呢！”
開嗤嗤地笑了笑，接著突然把視線從我上移開，開始眺望和我反方向的車窗外頭。我可以清楚地看見他映照在窗戶上的臉龐。他任窗外風景從眼前閃過，臉上是十分少見的認真表情。
我在心底思忖著他究竟在想些什麼，並且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話題向他攀談。
“你自己才是”拒絕來者，不追去者”吧？”
聽到我的話，開映在玻璃上的臉露出了微笑。
“That`s right.”
“話雖如此，不過你的個性似乎也變得圓滑不少。”
“那只是做做樣子而已啦！都已經出社會了，也得在表面上展現交際手腕才行。”
開緩緩地回頭看著我。
“我以前從來沒有從你口中聽過交際這樣的話呢！”
我覺得不太習慣現在的開。聽我說完後開便眯著眼睛，臉上泛起微笑。
“所以我才說是表面上呀！其實我骨子裏是一點都沒變。”
他的臉雖然笑咪咪的，但語氣卻相當地果斷，這樣的反差讓我不禁困惑地凝視著他。
“……從高中時代起就沒什麼成長，這倒也是個問題呢！”
開發出一聲輕笑。當我還在想要回什麼話時，他又突然地把視線轉回車窗的方向。那個看起來像在“自嘲”的微笑，難道是我的錯覺嗎？
玻璃窗上，再次沉默不語的他茫然地望著窗外。他那雙眯得細細的眼睛究竟在看什麼呢？我一直注視著他映在玻璃上的臉龐，彷佛這樣就能看到那雙眼睛所看見的風景。
開住的公寓離中野車站很近，比一般印象中的五層樓建築還要豪華?#92;多。他的房間是三○二號室，聽說才剛搬進去不到半個月。
“所謂的家徒四壁就是這樣子。”
正如他所言，1DK（一房一?#92;廳一廚房）的房間裏除了床、電視、小小的?#92;桌跟一張椅子外，就沒有其他傢俱了。當我還站在房裏環顧著四周，不知該坐哪兒好的時候，開已經從廚房拿了兩瓶Evian礦泉水回來。
“拿去。”
把一瓶水丟給我後，開就直接走向床鋪並一屁股坐上去，然後用眼神示意我到他身旁坐下。
“我原本打算過些日子就去買張沙發的……可是沒有時間去傢俱行。”他笑著說。
我走到他身邊坐下後動手打開了礦泉水的瓶?#92;。
“房租多少錢？”
“十二萬。”
“真貴。”
“算一般行情價啦。”
我灌了一口水，冰涼的感覺讓喉間頓時舒暢起來。不知不覺地將水一飲而盡後，我閉著眼睛，暢快地吐了一大口氣。
這時，耳裏突然傳來一句完全意想不到的話。
“我們來做愛吧。”
“咦？”
我驚訝地瞪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坐在我身旁的他。我和他之間的距離近到快要肩碰肩了。
“來做愛嘛！”
因為開又再重複了一次相同的話，讓我明白自己絕對沒有聽錯任何一個字。
──來做愛吧！
對於他若無其事地說出來的這句話，以及他毫無緊張感的聲音，我完全說不出話來，只能呆呆地望著他的臉。“不行嗎？”
開微微地歪著頭，滿臉疑惑地凝視著我的臉。在那瞬間，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波濤洶湧地從我心中湧出。我頓時覺得一陣暈眩，不自覺地躲開他的視線，手也緊抓住床上的被單。
“智嗣？”
我眼中的周圍景象變得搖晃不定。十年前，開就是用和現在一模一樣的表情，邀我一起自慰的。
──可以吧？
高中時，他緊握著目瞪口呆的我雙腿間的分身，喃喃地徵求我的同意。過去和現在的時空在我腦中不斷混亂交著。
“智嗣……”
仿佛被呼喚自己名字的聲音引誘一般，我抬起臉，微微地張開雙眼看著前方。
“……來做吧！”開靦腆地笑了笑，摟抱住我的肩膀，用唇堵住了我的唇。
“！”
感受到溫熱的雙唇觸感，那種似乎只能稱為“似曾相識”的感覺又再次一股作氣地在我體內湧現。
那舌尖生硬地交纏的吻，簡直和當時和高中時一模一樣。
一瞬間，那種不可思議且和過去完全重疊的感覺，讓過去六年的歲月好像從不曾存在一般。
沉溺其中的我，等到回過神時，已經用雙手緊緊地環繞住開穿著西裝的背了。
在我用力抓住他背部的瞬間，開稍微鬆開了唇。我不自覺地睜開眼睛，見到他那距離近到看不清的雙眸，因為靦腆的微笑而眯成一條細線，那股教人害怕的似曾相識感又再次襲來，讓我不禁緊摟住他的背。
真教人害怕，不，我想我從來都沒有那種恐懼的感覺。
我之所以會緊摟著他的背，單純只是一種允諾的表現。
我答應了“來做愛吧”這個邀約。
噗哧一聲，開有些難為情的笑聲又傳到我耳邊，接著他就突然把我壓倒在床上。被推倒後我仰躺在床上，任他用近乎單調的動作把我身上的領帶扯掉，解開襯衫的鈕扣，一直到佔領我的身體。
3
開進到公司也有半年的時間了。大概是優秀的男人無論在什麼環境中都很優秀吧！他雖然還是個新進職員，卻在隔壁課接了一個大型的企劃案，而且還很成?#92;地將案子完成。
就如同他所說的，因為他在表面上的待人處世很圓滑，所以顧客們對他的評價很好，在公司裏主管和前輩們也都對他疼愛有加。
每每見到那種情景，和高中時代一樣依然拙於與人交際的我，就不禁為自己絲毫沒有成長感到非常丟臉。
自從再度相會那天跟他上了床後，我們就經常像高中時代那樣在他房裏度過。
早上從我家所在的國立到公司，要花一個半鐘頭的時間，但是從開在中野的公寓搭接駁車到公司的話，只要不到三十分鐘。因此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僅是襯衫，就連更換用的西裝，我也都會留在他家。
在開的房間裏，我們會一起發公司的牢騷、看電視、吃外送的料理，還會一起喝酒。最後則幾乎一定會到床上纏綿。
“來做吧。”
每當聽到他出聲求愛，坐在電視機前的我便會不自覺地投入他的臂彎，陷入愛欲的滾滾浪潮中。
那天與六年不見的他再次上床時，竄流我全身的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隨著之後每一次的肉體交纏而漸漸淡化。兩人之間的激烈情欲不斷蔓延，仿佛是要彌補過去六年的空白歲月一般。
在這六年間，我也和平常人一樣交了女朋友，雖然交往過的人數沒有多到可以拿來誇口，不過當然也有和女孩子上床的經驗。
對開以外的男性絲毫不感興趣的我，儘管一直認為自己的性向再正常不過，然而和開再次相遇後，我不但變得對女孩子一點都提不起性欲，甚至有個快要從朋友發展成男女朋友關係的同期女同事，和她的關係也莫名地無疾而終。
與開之間的性愛，喚起了我記憶中那份和女人上床完全不同的快感。
自從高中時那個對性應該還不成熟的年紀開始，我就在他的肉體下感受到難以言喻的快感，不過六年後的現在，他的技術更加高超了。
雖然這話聽起來像在開玩笑，但就如我所說的，開的技巧出神入化到讓人不禁懷疑他究竟有過多少性經驗。
和他之間的性愛，帶給我的身體有如高潮時失去意識般的歡愉。
我之所以會離不開他的房間，就是因為被那樣的快感束縛住。雖然我只是簡單地將自己的行為用那種理由敷衍帶過，但事實上我內心的想法卻和六年前一樣沒有改變。
開究竟為什麼要和我上床呢？
無論我們的身體如何纏綿，我依舊和六年前一樣猜不透他的想法。
開雖然在人前總是表現出一副八面玲瓏的模樣，但是只要剩下我和他兩人獨處，他就馬上會變成六年前說出“拒絕來者，不追去者”這種話的傲慢男子。對於開只在我面前才會顯露出和六年前一模一樣的真面目這一點，那種“特別的感覺”讓我暗自感到開心又得意。
不過，他的性格絲毫沒有改變是事實，這也教我非常地苦惱。
就在那個時候，我們課承接了一項重要的大商業案件。我所屬的“更新事業課”就如字面上所述，是負責對既存建設提出更新方案的部門。
這次規模涵?#92;全國的“康生會醫院集團”?#92;廳更新提案一舉過關，整個部門上下都開始為了這個案子忙成一團。
醫院的供?#92;由於要顧及入院患者的健康，所以在鹽分或熱量等方面有?#92;多的限制，因此很難降低成本。這點一直以來都是醫院經營上需要改善的重點，有鑒於此，我們公司便向該醫院集團針對醫院供?#92;這一點，提出新的配送服務方案。
在醫療的領域中，日本的發展比起美國來說落後相當多。因此，我們公司為了學習在美國經手醫院供?#92;的大型外食產業的企業技術情報，便計畫與他們創立合作公司。
我們在國內各據點設立製造工廠，確立專用的物流系統，並由該合作公司整頓醫院內部?#92;廳的服務方式。這可說是決定“更新事業課”前途的重要工作。
為了準備成立合作公司，那個被我們選為目標的美國公司（Union Foods，在外食業界是美國排名前五大的超大型企業）在亞洲區的總經理，即將來到日本，而接待的工作是由大橋課長和我來負責。
“這可是個讓你發揮英語長才的大好機會呢！”
大橋課長之所以會指名才剛進公司第二年的我做這份工作，絕對是因為他認為在所有課員中，我是最不會表達不滿的人。
接待外國貴賓到各處做工作相關的參訪倒是不要緊，只不過那些貴賓常會希望在星期六日來個所謂日本觀光導覽的行程。聽說這次UnionFoods亞洲區總經理的凱文•福斯先生也提出了“想要去京都看看”的要求，於是我在犧牲星期六、日的大好假期外，還陷入了非得帶他遊覽京都的窘境，京都連我自己都不熟啊！
凱文先生抵達日本的當天，我和大橋課長搭乘出租轎車來到成田機場迎接他。他住宿的旅館是帝國飯店（外國人為什麼都喜歡住帝國飯店呢？）而且是由我們公司出資。
我為了迎接身為部門轉運關鍵的貴賓而感到十分緊張，不停地向入關閘門張望。
“因為以前電子郵件還沒那麼普遍，所以都是請對方用傳真的方式提供護照相片。”
看到每次入關閘口的自動門一開，我的臉馬上就浮現緊張的表情，大橋課長笑著說“沒那麼快來啦”，並拍拍我的背。大概是想讓我放輕鬆吧，接著他便開始說起以前還是新人時，第一次接待外國人的經驗。
“傳真過來的相片失真得好嚴重，簡直就像另外一個人似的，這對在機場接機完全沒有幫助。不過最近已經可以用電子郵件傳送照片，實在方便?#92;多呢！”
“的確如此。”
大橋課長剛成為公司新人，大概是距今八年前的事吧！我那時還只是個高中生呢！我腦子裏一邊想著有的沒有的事，然後又不知不覺地把注意力放在入關閘口的自動門上，見到我這副模樣的大橋課長不禁露出一副“就跟你說沒問題啦！”的自信表情笑了起來。
“不過凱文先生那張照片要是沒修片的話，倒真的是個大帥哥呢！
你說是吧？”
雖然飛機好像已經依預定時間降落了，不過我們等的人卻遲遲未出現。大橋課長百般無聊似地，跟我閒聊了起來。
“還修片呢！”
一直都在緊張狀態下的我一聽到那句話，也忍不住笑了出來。儘管我是沒想過那張護照相片有修片，但大橋課長所說的話也是不無可能。
這次要來迎接的貴賓凱文先生，根據課長傳送給我的照片，的確有著猶如好萊塢影星和模特兒般的英俊臉龐。
“如果不是修片，那就是整形了。人家不是說，美國的商業菁英分子也都十分重視外貌嗎？”
“咦，是真的嗎？”
“真的、真的。就是因為外表很重要，所以才會有那麼多講究品味的CEO呀！”
“可是整形……”
“嗯，我到現在都還沒看過有整形的人呢！”
不過，一般人也不會把整形的事拿出來公開吧？聽到大橋課長這樣開玩笑，我又忍不住噗哧一聲。
“不過從凱文先生的經歷看來，還真的有商業菁英分子的感覺呢！”
也差不多了吧？被大橋課長移向閘口的視線吸引，我也再次望向那道大門。隨著自動門打開的次數越來越頻繁，我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心裏逐漸高漲的緊張感。
“你說他今年幾歲？”
為了紆解那份緊張，這次輪到我主動向大橋課長提問。
“才三十六歲唷！在美國這樣一個重視實力的社會，可以在那種年紀就當上大企業的GM，可真是不簡單呢！聽說他大概明年就可以升為Vice President了。”
三十六歲就當副社長啊……聽到依然望著閘門的大橋課長說了這番話，我情不自禁地讚歎道：“好厲害喔！”
“來了。”
就在那時，課長小小地叫了一聲，於是我也在打開的自動門後，認出了和護照相片長得一模一樣的凱文先生。高瘦的他特意走到不會妨礙別人前進的地方，張望著來迎接他的人。那副姿態與其說是真正的“美國商業菁英分子”，更像是扮演這種角色的演員或模特兒一般。那如畫的優雅身影，教我不禁快看傻了眼。
“走吧。”
跟在話還沒說完就開始邁開步伐的大橋課長後頭，我慌慌張張地趕緊追上，而注意到我們的凱文先生則露出有如上帝傑作般的完美笑容，朝我們高舉起右手。
“歡迎您，凱文先生。我是三友商事的大橋。”
“初次見面，您好。我是Union Foods的凱文•福斯。”
凱文先生和大橋課長握過手後（兩人當然是用英文對話），接著就對我面露微笑。大橋課長注意到凱文先生的視線，便為我做開口之前的引薦。
“凱文先生，這位是我的部下高瀨。在您來日本的這段時間，他將全程擔任招待。如果您有什麼需要，請儘量吩咐他。”
“我簡直像VIP呢！”
凱文先生眯起湛藍的雙眸笑著，並朝我伸出右手。
“初次見面，您好。我是高瀨智嗣，很榮幸能夠見到您。”
“你好，我是凱文•福斯。因為我是第一次來日本，所以還要麻煩你多多照顧了。”
“有任何事情請儘管吩咐，福斯先生。”
見到我們一邊握手一邊用英文交談，大橋課長的臉上露出安心的神情。儘管他是以“英文很好”這個理由交付我這項工作，不過實際上似乎卻是對我的語言能力有所質疑的。
“請叫我凱文吧。那我也叫你智嗣。”
面對覺得我的名字很難念而笑出來的凱文，我腦中浮現“他究竟什麼時候才要放開手”的疑惑，並望著依然被握住的右手。
“抱歉。”
大概是注意到我的視線了吧，凱文終於把手鬆開。
“請多多指教，智嗣先生。”
他很辛苦地把我的名字念完，然後又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要走了嗎，凱文先生？”
和國外的貿易對象互道姓名時，比起mister，通常多會用日文的“桑”來稱呼，這是為什麼呢？在我還在想著如此無聊的事情時，大橋課長已經像服務生似的，想從凱文的手中把皮箱拿走。糟了！那可是我的分內工作啊！吃驚的我立刻慌張地跑到他們身旁。
“大橋先生，不用麻煩了。”
凱文邊說邊把行李又拿了回來，然後又對我淺淺地微笑。
“？”
那是什麼意思啊？儘管搞不清楚，但我還是依著日本人的壞習慣，用不帶任何意義的笑臉回應了他的微笑。
“這邊請。”
凱文跟著率先邁開步伐的大橋課長前進，就在經過我身旁時，他很快地對我眨了眨眼，並用呢喃般的聲音說道：
“這次似乎會是趟很有意思的出差之旅呢！”
“？”
看到那教人入迷的眨眼動作，我又回報了一個日本人特有的曖昧笑容，然後便趕緊追上快步向前走去的凱文。
在機場接到凱文後，大橋課長和我便先將他帶到我們公司。
今天的預定行程是，與部長共進午?#92;後（當然，像我這樣的小職員是不必參加那樣的聚會的），緊接著在公司內舉行會議，然後晚上是合作計畫的相關職員與貴賓的聯誼會，之後就早早送他回飯店休息。
明天預定要去橫濱的醫院巡視，下午則去合作的食品公司工廠參訪。隔天星期五前往大阪，視察關西醫院和本公司的關西分社。星期六日就在京都觀光，並于星期天返回東京。
隔天星期一上午開過早晨會議後，就搭乘十二點由成田機場起飛的日本航空回國。因為凱文覺得我們原先擬定的較輕鬆行程“太冗長”，所以才會壓縮成這麼緊湊。
他星期一下午在紐約就有一場秘密會議，忙碌的程度正顯示出他的地位有多麼重要。在往公司的出租轎車裏，坐在副駕駛座的我，忍不住透過後照鏡偷瞄那位聽說取得MBA學位後就被Union Foods挖角，並且擁有仿佛電影明星般天賜容貌的美男子。
大橋課長真不?#92;在芝加哥待過，他正不停地用英文與凱文談論著有關美國經濟和日本外食產業的話題。話題一轉到專門的領域上，所用的單字也就開始有點陌生。我心想待會兒一定要找機會預習一下，並從半路開始就很專心地側耳傾聽後座兩人的對話。
“日本的醫院供?#92;時常被抱怨不好吃，在美國難道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抱怨嗎？”
“對於吃這方面，美國人是絕對不會說大話的。”
“我沒有這個意思……”見到凱文哈哈大笑，大橋課長有些慌張地解釋。
“Just joke！不過，聽說日本的醫院供?#92;和一般家庭飲食在水準上的確有相當的差距呢！真有趣耶！是因為成本的關係嗎？”
就如他所言，凱文一副很有興趣地用他的藍色雙眸望著課長，並且還微微地歪著脖子。
“嗯，的確是因為成本的關係。因為有飲食限制的患者相當多，所以必須準備非常多樣的食物種類。如此一來，一?#92;所要耗費的成本也就相對提高，這個問題勢必得改善，因此如何將成本降低便成為這次項目的重點所在。”
“你說的沒錯。關於降低成本方面，我也希望敝公司在美國施行的技術方法能夠為你們帶來幫助。對了，我也希望接下來能夠細細地品味你們日本人的飲食文化。”
凱文一說完，就對著透過後照鏡望著兩人的我微微地笑了笑。
“？”
又來了！儘管心裏這麼想，我還是像對待日本人般輕輕點頭回應那個微笑，不過大橋課長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我們之間的一舉一動，反而更加開心地在一旁說出想讓凱文高興的話。
“您一定不會失望的。特別是在京都，不僅可以享用美食，而且在視覺上也是一大享受呢！”
在京都關西分社部長的交涉下，順利地預定到不接待新客的茶屋。
就如大橋課長所言，有歌舞伎和藝伎來接待，的確是可以滿足視覺上的享受。我笑著迎合他這番話。
“我已經在視覺上得到相當的滿足了唷！”
依然把視線放在我身上的凱文微笑著，卻再次把我和大橋課長弄糊塗了。
在不知不覺間車子抵達了公司，然後凱文和大橋課長就直接前往本部長所在的賓客用?#92;廳。
“那麼高瀨，接下來就拜託你了。”
因為塞車的關係，抵達公司的時間比預定晚了十五分鐘左右，因此“愛拍上司馬屁”的課長慌張地對我拋下這句話後，就隨著凱文消失在電梯間了。
“接下來就拜託你了”這句話的意思，只是單純地要我先把凱文的行李從車裏拿出來，然後送到下午開會的地方而已。
我請出租轎車的司機把後車廂打開，裏頭的皮箱很小，儘管是不滿一星期的旅行也未免小得過分了。我把皮箱拿出來時，有人突然拍了我的肩膀，我嚇了一跳趕緊回過頭去。
“什麼？”
我不自覺地就講了日文，但站在我正後方的卻是剛才被大橋課長催促之下，很快就不見人影的凱文本人。
“抱歉，我嚇到你了？”
“沒有。”
在這麼近的眶離下，他白皙的肌膚看來仿佛有種獨特的吸引力。大概是跑過來的關係吧，他的面頰染上了一片暈紅，再加上讓人聯想到深海的美麗雙瞳，面對教人情不自禁就看到出神的美貌，我莫名地心跳加速了起來。
“有什麼事嗎？”我慌張地搖了搖頭，並出聲詢問他回來的理由。
我想，應該是因為必須從行李中取出某樣東西，所以他才會跑回來吧。但是凱文卻瞧也不瞧在我手上的行李，反而突然把手放在我肩上，並眯起藍色的眼眸微笑，接著嘴唇靠近我耳畔，小聲地說出讓我吃驚的話。
“我想告訴你，我很高興是你在這一個星期負責接待我。”
“咦？”
我有沒有聽錯啊？我不自覺地用日文回話，凱文則從我身旁退開，微笑著說了句“那麼，待會兒見了”後，就大步地再次走向電梯間。
“……”
剛剛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疑惑的我就這樣愣愣地呆站在原地不動。
“那個……晚上我會在北邊的停車處等你們。”
一直到被出租轎車的司機出聲叫住，我才猛然驚醒過來。
“不好意思，麻煩您了。”
我向承租今明兩天的出租轎車司機點頭道謝後，就把凱文的皮箱拿出車外。儘管不停地在腦中反復思索剛才凱文特地跑回來說的那些話，但我還是想不透他的意圖。
就算是社交上的客套話，比起對我這種小角色說，對正在宴客?#92;廳等待的部長說總該有意義多了不是嗎？
越來越想不出個所以然的我搭上恰好到了的電梯，然後按下會議室所在的樓層鍵。
在下午的會議開始之前，我想先趁機去吃個午飯，於是便來到員工?#92;廳。一進去，就見到開一個人正打算要用遲來的午飯。
“你還沒吃啊？”
“嗯，我剛剛才回來。你也一樣？”
只剩下二十分鐘左右就要一點了。因為我必須在會議開始前五分鐘就進會議室待命，所以開便提議吃咖哩，然後我們兩個就一邊扒著咖哩飯，一邊聊起訪日貴賓的事情。
“不過連星期六、日也都犧牲掉，還真是辛苦呢！”
“就是啊。”
關於接待貴賓到京都觀光的事情，我已經跟開說過了。隔天，他就從旅行代辦公司那兒拿了些適合外國人的京都旅遊行程目錄，並且給我?#92;多景點導覽上的寶貴建議。
“托你的福，真的幫了我很大的忙。”
“因為之前我們課裏的前輩也做過類似的事啦。”
開一副這事算不了什麼地笑著，接著盯著我問道：
“對了，那個VIP是什麼樣的傢伙？”
他把只花五分鐘就一掃而空的咖哩飯盤推到一旁。
“唔……嗯，就好像好萊塢明星一樣。”
“這是什麼形容詞啊。”
哈哈大笑的開一見到我吃完飯，便說“反正還有時間，要不要來杯咖啡？”邀我到休息區去。
“他可是個金髮碧眼的美男子喔！不僅如此，他才三十六歲就當上亞洲區的GM，而且聽說再沒多久，他極有可能會成為副社長呢！”
“簡直就像電影情節一樣嘛。”
各自在自動販賣機買了咖啡，我們便拿著飲料往舉行午後會議的會議室走去。其實開並沒有要參加會議，大概只是想陪陪很在意時間的我而已。
“不管怎麼說，這可是關係著整個課前途的案子呢！課長也非常謹慎。”
“大橋那個人，不管誰來都是那副模樣吧？”
大概是時間還早吧，會議室裏沒有其他人。我們兩人在入口附近的位子並排坐下，但是因為話題開始轉到說課長壞話上去，我便起身把門關上。
“幹嘛？”
“要避人耳目啊。”
“你果然是上班族呢！”
開哈哈地放聲大笑，接著把已經冷掉的咖啡一口氣喝完，並把壓扁的杯子砰一聲地扔到垃圾筒裏。
“你才是呢！可以那麼熟練地隨時掛上職業笑容，真教人羡慕。”
“你挖苦我啊？”
噗哧地笑了一聲的開，從我手中把裝咖啡的紙杯拿走。
“幹嘛？”
“我們來做些需要”避人耳目”的事情吧！”
話剛說完的瞬間，開就立刻撲到我身上堵住了我的雙唇。
“……”
我睜開眼睛往上瞪著開，見到依然不肯鬆開嘴唇的他正露出靦腆的微笑。在公司裏，而且還是在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人進來的會議室內，我們從來沒有接吻或是牽過手。不過，我們平常也絕對不會做牽手那種事情就是了。驚慌的我不知他究竟想做什麼，便推開他的胸膛，企圖掙開緊黏的雙唇。
“幹嘛啦？”
“什麼叫做”幹嘛啦”……”
稍微鬆開唇瓣的開一臉不高興地往下看著我。
“有人會進來耶！”
“不會那麼早來的啦。”
我推開又想索吻的他……
“又怎麼啦？”
他的語氣中透露出越來越氣憤的情緒並俯視著我。
“在公司裏頭這麼做不太好吧？”
“有什麼辦法呢？從今天開始到星期一，你每天晚上都得待在那個媲美好萊塢明星的帥哥身邊呀。”
──所以先把這幾天的份做完吧！
開露出狡?#92;的笑容，低頭強行堵住了我的唇。
“唔……”
交纏的舌頭被吸得發疼，我的身體在他之下不禁興奮地顫抖起來。
的確從今晚到下週一為止，我都得一直負責招待凱文，因此似乎是沒機會去開的房間了，不過哪能因為這樣，就在公司裏做完“這幾天的份”啊！但是我正經八百的想法也漸漸地隨著開動手將我的西裝褪去，開始透過襯衫摩娑胸部的挑逗動作而動搖。
“啊！”
聽到我從相疊的雙唇間發出呻吟，開也發出輕輕的笑聲。雖然只是稍微地刺激一下而已，但是就算隔著襯衫，也可以清楚地察覺我胸前的突起正挺立著。開又笑了笑鬆開嘴唇，故意一邊看著我挺立的突起，一邊緩緩地用大拇指腹揉搓著它。
“不要……”
我想要逃，但開抓住我的肩膀，然後直盯著我的臉，用膝?#92;把坐在椅子上的我雙腿分開。
“喂……”
“你不覺得興奮嗎？”
開一邊咯咯地笑著，一邊用膝?#92;挑弄愛撫著我。在大白天，而且是公司的會議室裏，這種刺激的情境的確就如他所說地讓我感到異常地興奮，不過開自己似乎也是一樣，透過衣服見到他勃然而立的那話兒，我很自然地就伸手觸碰它。
“色鬼。”
“你才是吧。”
隔著西裝褲感受到他那話兒傳來的熱度，讓我越來越興致高昂。雖然兩人的對話口吻充滿了挑逗，但卻還是不得已地只用手腳撫弄對方。
其實冷靜地想一想，我們明明曉得這不是在午休時間已經結束，參加會議的人隨時都會進來的情況下應該做的事，但是不知為何我們卻沒有停止動作。
當呼吸狂亂急促的兩人望著彼此雙眼、帶領對方奔向快感的頂端時，突然間敲門聲在會議室裏響起，我們趕緊分開、慌張地開始整理自己淩亂的服裝。
“啊，智嗣。”
門嘎吱一聲地被打開。見到那張金髮碧眼的臉孔，不僅是我，開看起來更是驚訝得不得了。
“凱文先生。”
為什麼身為客人的他會一個人出現在這間會議室裏？不過我內心的疑問馬上就解除了。因為我隨即就在凱文身後見到大橋課長。
“喔，是高瀨啊。因為凱文先生用電腦作了一些資料圖表，所以請你趕快去借台投影機來。”
他似乎是為了要準備電腦資料所以才會提早出現的。我的情緒正如臉頰發燙般無法平息，這個可以暫時離開尷尬之地的機會讓我在暗中叫好。
我點頭回答“我知道了”後，便與開一起準備離開房間。開完全讓人感覺不到剛剛有過一段激情，神情早已恢復正常。
“啊，岩崎，我來給你介紹一下。”大概是注意到凱文正看著開，於是大橋課長便出聲叫住已經打開門的他。
“這位是Union Foods的凱文先生。凱文先生，這位是本部門的HOPE──岩崎。”
還HOPE呢！開和我相視而笑後，便以一副儀錶非凡的姿態往凱文的方向走近。
“您好，我是岩崎開。”
他主動伸出右手，並浮現一貫標準的“職業微笑”。
“開先生，你的名字可取得真好。你好，我是凱文•福斯。”凱文也眯起藍色雙眸微笑著，然後握住開伸出的右手。
“他還是社會新鮮人喔。”大橋課長笑容滿面地在一旁插話。
“從你無所懼的神情實在看不出來呢！”
“能得到您的讚美，敝人感到萬分光榮。”
用過分恭敬的語調回答的開，又淺淺地露出職業笑容，並把握住的手鬆開。凱文也依然注視著開，並回報了一個同樣是職業級的微笑。兩人之間頓時充滿了緊張到一觸即發的氣氛，但那種不穩定的氛圍很快就消失，依然掛著職業笑容的開輕輕地點了個頭，走回我身旁。
“走吧。”
他砰一聲地拍了我的肩膀，這時一直注視著兩人舉止的我才終於回過神來，在大橋課長一句句“高瀨，快一點啊”的催促聲下，匆忙地和開一起離開房間。
“要不要我幫忙？”
“Thank you.”
雖然只要借投影機就可以，不過光靠我一個人搬投射螢幕實在是挺吃力的。儘管請隔壁課的開幫忙感覺不太合理，但與其拜託其他人，我還是很習慣地接受他的好意。
“還真的是個媲美好萊塢明星的美男子啊！”
“我說的沒錯吧。”
在總務處辦好租借的手續後，將沉重的螢幕交給他，準備回到會議室的我們就在電梯間等貨物用電梯來。
“開，你是不是看呆啦？”我開了個小玩笑。
“哎呀呀，你吃醋啊？”開卻不正經地笑著，還裝模作樣地如此回答。
“不過也是啦。”
“你還真老實耶！”
笑著罵我無聊的開，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對著一起哈哈大笑的我問道：
““凱文”和”智嗣”啊……你們倆的感情什麼時候已經好到可以直呼名字啦？”
“才沒這回事啦！是凱文說要這樣子的。”
“你還真是百依百順呢！”哼地一聲，開把臉撇到一旁，裝出一臉輕視的表情笑著說。
“我也沒辦法呀。那可是VIP的吩咐耶！”
“好個VIP呀……”
開聳了聳肩，又露出那種輕蔑的笑容，接著突然就在有點茫然無措的我面前?#92;出一臉嚴肅的表情。
“你要接待那傢伙到下禮拜？”
“咦？”
不明白他為什麼到現在還在問早就知道的事情，而且還是用那麼認真的表情，我疑惑地看著他，但開這時卻又展露笑容，這次換成了總是只在我面前展露、最普通的那種笑容。
“不，沒什麼。”
“……”
忽然間我的腦袋裏，不知怎地浮現了剛才開那句玩笑話。
──你吃醋啊？
開看起來跟羡慕或嫉妒一點都扯不上關係，在他的感情深處會有“吃醋”這樣的成分在嗎？
我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腦子裏反復地想著這件事，而見到我這副模樣，開反倒一臉狐疑地皺起眉頭反問我。
“幹嘛？”
“沒事……重嗎？”
中途打斷思緒的我把視線移到他正在搬的螢幕上，佯裝沒事地把話題轉開。要是我哪一天對本身也理不出頭緒的他提出這種不明確的問題，那我肯定又會遭受到他輕蔑的日光。
“好重。”
“抱歉。”
“你可以用身體來報答我喔。”
開對我眨了眨眼，似乎還發出啪嚓的聲音。仔細一瞧，才發現他有著又濃又長的睫毛。我不知不覺地被他的眼睛吸引住，在聽出他話中的意思後我便苦笑著說道：“還真划算呢！”
“那就這麼說定啦。”
“如果上一次床就OK，那的確很划算呢！”
聽到開想也不想就笑著回答，我就更大膽地開起玩笑，但是不知怎麼地，開卻突然換了一張不高興的臉，直勾勾地盯著我瞧。
“怎麼了？”
“你該不會是在說真的吧？”
“什麼啊？”
搞不清楚像在呢喃一樣的他究竟是什麼意思，我疑惑地反問。然而開卻說出教我意想不到的話來。
“對你而言，性是那麼”廉價”的東西嗎？”
“咦？”
開到底在說什麼啊？越來越迷糊的我，聽到他接下來的話更讓我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其實我從以前就很想問你……你究竟為什麼要跟我上床？”
“咦？”
他居然問了一個我一直以來也都很想問他的問題，驚訝不已的我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就在那個時候，叮一聲，電梯發出抵達的聲響並打開了門。開突然把視線從我身上移開並走進了電梯，而我也不發一語地走進已經有幾名乘客的電梯中，並按下樓層鍵。
開手上拿的螢幕實在有點礙事，所以他便笑著對周圍的職員點頭致歉。我望著那張刻意裝出來的（雖然知道實情的人大概只有我一個）笑臉，不禁想起方才跟他之間的對話。
──你究竟是為什麼要跟我上床？
開究竟抱著什麼樣的想法問出那樣的問題呢？而我又該如何回答才對呢？
答案其實很明確──因為我喜歡你──只不過，我是否有對開說出這個回答的勇氣，那又另當別論了。
六年前那個不知珍惜別人好意的他，在這六年間個性是否也產生了變化？是不是也和學會在表面上與人打好關係一樣，當別人對他表達愛意時，心中不會再有那麼強烈的厭惡感了呢？
──人哪會那麼輕易地就改變？
在我眼前，他那張露出和六年前一模一樣，看似目中無人的笑臉在我腦中浮現。唯一變了的，只有顯現在外表的部分吧？他的內心果然還是沒有一絲改變嗎？
“智嗣。”
我愣愣地想著那些疑問，突然聽見有人喚著我的名字，於是慌張地往聲音的方向望去。搬著螢幕的開已經出了電梯，用一副“你在搞什麼鬼”的表情抬起下巴望著我，我才發覺電梯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抵達我們的目的地，因此我趕緊一邊對周圍的人致歉一邊出了電梯。
“怎麼啦？為什麼發呆啊？”
“沒什麼……”
聽到開詢問的聲調和平常完全沒有不同，我感到十分驚訝，但同時也讓我松了一口氣。開似乎已經完全忘了在搭電梯之前問我的那番話。
他若無其事地催促我動作快一點，而一直猶豫著該怎麼回答的我，選擇避開先前的話題，加快腳步跟在他身後。
“那個帥哥正在等著呢！”
“什麼？”
突然地，走在前頭的他喃喃地說了這句話，會意不過來的我反問了他，但他只是轉過頭笑著說沒什麼，就把視線移開了。
帥哥？啊啊！他說的是凱文啊！一直到現在我才察覺到他話中的意思，但卻已經錯過了回答的時機，於是我們只是默默地繼續往會議室走去。
然而，為什麼他會再次提起凱文的事情呢？不解的我望著走在前方的開背影想著。
──吃醋？
方才被他笑過的話忽然在我腦子裏響起。怎麼可能嘛！我的臉上浮現自嘲的笑容。跟在默默無語的開身後，我加快腳步前往不能讓所有人久等的會議室。
4
結束了長達半天的會議，接著就是計畫關係者共聚的聯誼會了。公司為了接待貴賓，特地安排在料亭等級的店享用“涮涮鍋”，不過身為小職員的我當然是不能參加。
我一個人在大廳沙發上等待?#92;會結束，並想起下午會議時凱文的簡報。
他的簡報實在是太棒了。內容之精采當然不用多說，那巧妙的說話技巧和視覺上的衝擊，在在都讓眾人聽得目瞪口呆。
相較之下，接下來部長的發表內容不僅空洞乏味、相形見絀，還讓人不禁深感羞?#92;。
美國的商業菁英果然就是不一樣啊！
對公司忠貞的基本態度已經蕩然無存的我一邊胡亂想著，一邊不停地望著時鐘，並為遲遲沒結束的聚會歎了口氣。
就算早一刻也好，我好想趕快完成把凱文送回飯店的任務，然後回家好好地睡一覺。
大概是因為上午往返了一趟成田機場（雖然並不是我在開車），再加上開了半天我雖然拿手卻不習慣的英語會議，因此我已經累到全身無力了。
儘管要比疲累度的話，我一定沒法跟今天來到日本的凱文比，但是剛才去遞便條給部長時順道窺探了一下房間裏，在凱文臉上完全看不到一絲疲倦之色。不僅如此，就算是在?#92;會上，他依然針對在會議沒有結束的議題精神百倍地繼續議論著。
如果只是頭腦好，但沒有絕佳體力，也是無法成為菁英的啊！
對他感到萬分佩服的我，腦中突然想起開的面孔。
開也是兼備優秀頭腦和超強體力的人。就如同大橋課長向凱文介紹時所說的“本部門的HOPE”一樣，他說不定將來也會成為像凱文那樣的菁英份子。
我之所以會突然想到這樣的事情，是因為不管我再怎麼想忘記中午和他之間的對話，那些話語卻還是在凱文作簡報時回蕩在我耳邊。
──你究竟為什麼要跟我上床？
開是抱著什麼樣的想法，問出那樣的問題呢？或者，那只不過是一直想要得到答案的我因為妄想而產生的幻聽？
“智嗣。”
突然地，有個發音怪異的聲音喚了我的名字，頓時把我從沉思中驚醒。
“你怎麼了？”
不知何時就站在我面前的人，就是那個因為醉意讓白皙面頰染上薔薇般紅暈的美國菁英──凱文。
“不，沒有什麼。倒是凱文先生您還好吧？”
正當我慌張地想要站起身，凱文就大刺刺地在我身旁坐下了。
“我真的完全喝醉了呢！日本清酒的後勁可真厲害啊。”
那雙微笑的深藍雙眸讓人在不知不覺就被深深吸引住。從他把臉靠過來的氣息中，的確聞得到酒臭味。
“日本酒還合您的胃口嗎？”
“嗯嗯，感覺比葡萄酒還要好入喉。我已經喝上癮了呢！”
他呵呵地笑了笑，又把臉往我靠得更近了。
“咦？”
“對了，為什麼智嗣你總是不參加聚?#92;啊？”
見到凱文一臉打從心底感到不可思議的表情，我便稍微保持距離地把身體移開，接著回答道：
“因為我才進公司兩年。”
凱文聽完後便微微地歪著頭，我知道他應該還不明白，便打算再開口解釋。不過在我開口之前，凱文就笑著說“這樣啊”，然後又把身體朝我探近，並突然地向我問道：
“智嗣你覺得如何？”
“什麼？”
這次輪到我滿頭霧水了。
他大概是醉了吧？聞到他身上發散的濃濃酒氣，我忍不住這樣失禮地想，不過他的問題卻又不像一般喝醉的人那樣顛三倒四。
“你今天很專心地在聽我的簡報對吧？你覺得，在美國各地成?#92;施行的做法能夠適用於日本市場嗎？”
“呃，這個嘛……”
突然被詢問工作方面的問題，而且還是對貴賓的簡報發表意見，腦筋打結的我頓時沉默下來，但實在是受不了凱文盯著我瞧的視線，只好開始支支吾吾地說出完全沒條理的想法。
“我覺得，把我們現在進行的計畫直接套用在日本市場上是行不通的。”
“這話怎麼說？”
無法用兩三句話就打發的凱文馬上就反問我。對我來說就算是用日文，要有邏輯有條理地表達自己的意見就已經很困難了，更何況是用英文，而且還非得在全課職員傾力接待的VIP面前說！我的心跳不斷地加快，原本就沒條理的思緒也越來越混亂了。
“這次我們承辦的醫院集團的規模不到簡報範例的十分之一。我認為唯有增加數量才能達到降低成本的目標，不過以現狀來看，就只不過是將醫院供?#92;移轉到外面而已。所以我想，必須要多增加顧客，增加參與計畫的醫院數量，要不然醫院方面就沒有理由來參加這個計畫了……”
我忽然注意到自己似乎在貶低公司的企劃，便趕緊把話打住。我緊張到腋下不停地冒冷汗。說了那些簡直就是對自己公司，以及對凱文的簡報持否定意見的話，不知接下來該怎麼辦的我腦袋開始痛了起來。但是凱文卻露出滿足的笑容，並拍拍我的背。
“你說的很有道理。”
“咦？”
我因為太過驚訝而不小心把日文脫口而出。凱文大概覺得很好笑吧！他微笑地說道：
“剛剛我和小山先生也對於這一點作了討論。我的提案其實並不適合直接套用在你們的計畫上。另外，是不是要增加醫院的數量，思考完全不同的方法，以及早日修正實行方案的必要性等，這些問題我們也都有談論。”
他口中的小山先生，是這次出席聯誼會的部長，同時也擔任常務一職。對著點頭附和的我，凱文接著又露出微笑。
“以前大家都光說些討好我的話，幾乎沒有人會像你一樣堅定地表示自己的意見。每次只要我說什麼，對方都會用一副松了口氣的表情回答”您說的是”。這次並不是我第一次和日本人做生意，不過關於有話直說這一點，雙方倒是有不小的隔閡呢！也?#92;是你們日本人比較習慣”內心戲”吧！”
他用快到我很難完全聽懂的速度，一口氣滔滔不絕地講完。當我還愣愣地望著他那副似乎非常興奮的神態時，他又直直地盯著我瞧。
“你比我想像中還要優秀。”
“咦？”
凱文喃喃似的說完後，就把手放在我的大腿上。突然感覺到那溫熱的手掌，我嚇了一跳。
“那個……”
我又不自覺地用了日文。
“智嗣。”
也?#92;是喝醉的關係吧，他濕潤的藍色雙瞳非常專注地凝視著我。說起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凱文就只直呼我的名字，也?#92;是因為“智嗣先生”對他來說實在太拗口了吧。我腦子裏儘是想著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當我正打算再問一次凱文時，背後突然傳來大橋課長宏亮的說話聲，我們便不約而同地回頭。
“啊，凱文先生，您在這裏啊。因為您過了好久都沒回來，我擔心您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所以趕緊跑出來看看。”
“不好意思，我剛剛在這裏和他聊了一下。”
不知何時凱文的手已經從我的腿上移開了。一點都感覺不出醉意的他站起身，而他面前的大橋課長則顯得有點疑惑。
“聊天？”
課長歪著頭，不解地望著我和凱文。
“是啊，高瀨先生的眼光挺不錯的。真不?#92;是從這個計畫案裏被挑選出來的人才呢！”
“是這樣嗎？能夠得到您的賞識，實在非常榮幸。”
儘管大橋課長瞬間驚訝到瞪大了雙眼，不過他馬上就說出迎合凱文的話，並且哈哈哈地大笑起來。
“嗯，所以我才會聊到忘了時間。讓大家擔心，真的很不好意思。”
“不會不會，我們也正想說差不多該結束聚?#92;了。凱文先生您一定也累了吧？高瀨會送您回飯店的。”
大橋課長說完，便對我使了個眼色。似乎是叫我去結帳的意思。
“那麼，凱文先生這邊請。”
在大橋課長的陪伴下，凱文走向聚會的房間，並回頭對我很快地眨了眨眼睛。
“……”
有種他那灼熱的手掌觸感又回到大腿上的感覺，我不自覺地低頭看著自己的腿。我驚覺到動作得快一點，馬上趕緊遵從大橋課長的指示前去結帳。
當我在帳單上簽了名，並辦理請店家把付款通知單寄給我的手續時，先行離開聚會房間的大橋課長拍拍我的肩膀，告訴我大家馬上就要過來了。
“辛苦了。”
“您也辛苦了。”
“多少錢？”
“十五萬五千八百元。”
“果然花了不少錢啊。”
課長在看了我遞給他的發票存根後，又把視線移回我身上。
“不過我說高瀨啊，你似乎挺討凱文歡心的嘛！”
他一邊笑一邊往我胸口拍下去。
“有嗎？”
“他不是一直在稱讚你嗎？去京都遊覽時，也要像這樣子繼續加油喔。”
大橋課長對我笑了笑，就帶我到店外的停車場那兒等大夥兒過來。
“而且他還在部長面前稱讚你很優秀呢！你們究竟是聊了些什麼啊？”
“聊了什麼……其實我只是說了幾句有關凱文先生簡報的一點點感想而已。”
聽到他居然把我稱讚成這樣子，我整個人簡直羞到無地自容。我真的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說過什麼值得稱讚的話，因而感到萬分羞?#92;。大橋課長伸出手拍拍我，用一如往常的爽朗語調說道：
“沒關係啦！只要受到凱文的肯定，部長也會對你留下好印象的。
那個新人岩崎也挺會做戲的，你可別輸給他了唷！”
“岩崎？”
聽到開的名字突然被提到，我立刻驚訝地反問，這時大橋課長露出不悅的神情點點頭。
“沒錯。因為他的工作表現好到不像個新人，讓三田村課長也跟著趾高氣揚了起來。岩崎自己也相當得意不是嗎？高瀨你這個人就是太溫順了，雖然在出風頭上比不過人家，但在實力上卻差不了多少，所以你要好好加油啊！”
“……”
大橋課長和開的上司三田村課長，兩人在公司的資歷只差了一年，卻不知道為什麼老愛互相競爭，那種詭異的氣氛對常被大家笑“在發呆”的我而言，更是能夠切身地體會。
從大橋課長的言談間可以窺知，他對十分誇耀開的三田村課長一點好感也沒有，而不知該怎麼附和的我也只能曖昧地笑了笑。
“不只是做戲而已，聽說他們居然還使出了攀親帶故的招術呢！”
“攀親帶故？”
因為和三田村課長之間的競爭關係，再加上自從在新人歡迎會上被開恐嚇過，從那時開始大橋課長似乎就不怎麼喜歡開了。
難道我要置之不理，讓他繼續說開的壞話嗎？儘管無奈的我心裏暗自在歎氣，但還是得小心翼翼不讓他發現我在敷衍。然而大橋課長說出口的話讓我著實大驚，忍不住就這樣喊了出來。
“沒錯。那個年輕人啊，聽說前陣子在部長的介紹下，去相親了呢！”
“相親？”
大概是我的驚呼聲完全表達出我的錯愕了吧，大橋課長睜大眼睛……
“怎麼？你不知道啊？”
還反過頭來向我問道。
[
本帖最後由 云仔 於 2015-1-24 19:56 編輯
]
作者:
楓葉鼠
時間:
2008-5-8 17:53
[發帖際遇]:
楓葉鼠不小心在路邊揀到一個信封, 發現裡面原來有現金20Ds幣.
“是的……”
我完全不曉得這件事。
（所謂的相親，應該就是那個相親吧？）
還能是哪個“相親”呢？我一個人愣愣地不停想著愚蠢的問題，並呆站在繼續得意地喋喋不休的大橋課長面前。
“岩崎現在在進行臨海的企劃案對吧？其中一位地主似乎很中意他，地主本身就是個大人物，來往的朋友更是個個來頭不小。之前部長不是被找去議員會館嗎？那次就是去幫岩崎說媒的。”
就算平常負責幫部長確認行程的課長用“就是這麼回事”的淡然口氣跟我說，但對我而言依然是頭一回聽說。
在議員會館，由現職的國會議員，同時也是常務的小山部長主持的說媒，真是難以想像，完全沒有真實感。這個感覺完全是另一個次元的話題，主角竟然是開，聽起來一點都不像是真的。
我完全開不了口，只是呆站在原地茫然望著大橋課長的臉，他見到我的異狀，一邊皺起眉頭一邊抓住我的手。
“怎麼啦？這事讓你這麼震驚啊？”
終於回過神的我想要笑笑地說沒事，但臉頰的肌肉卻只是微微地牽動了一下，根本稱不上是什麼“笑臉”。
“嗯，我可以理解你為什麼會那麼驚訝，畢竟是同學要結婚了嘛！
聽說對方那位小姐還在念大學三年級，而且是個就讀菲利斯女子學院的美人胚子。最近因為就業困難，所以很流行一畢業就結婚，要真是如此的話，那岩崎說不定明年三月就要結婚囉。”
課長的話聽起來感覺好遙遠。去相親、對方是個大美人，以及說不定明年三月就要結婚了，這些事情從來都沒聽開提過任何一個字。
“那……是真的嗎？”
不自覺地從我口中發出的疑問，在我耳裏聽起來簡直就像別人的聲音一樣。
“我幹嘛要騙人啊？”
哈哈大笑的課長沒有注意到此刻我的情緒如此不平靜，這真可說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過，岩崎的運氣還真好。這麼一來，他的未來也等於是已經鋪好康莊大道了。不管怎麼說，咱們部長很得社長的信賴，說不定下一任的社長寶座就會……也有人這樣說啦。”
簡直就像在羡慕開一樣，大橋課長說完結婚這回事將會帶給開多少好處之後，接著又還嫌不夠似的，再次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起了結婚典禮。
“這樁婚事是因為部長從中協調才成的，所以介紹人應該就是他了吧。因為對方的主賓大概就是那些國會議員，所以我們這邊也一定得由副社長這些人物出席這樣才相稱，感覺真是場超級盛大的婚禮呢！啊，說不定還會在待會兒要去的帝國飯店舉行呢！”
“帝國飯店……”
“因為那可是萬中選一的”帝國”呀。”
雖然最近還有其他更加高級的飯店啦。在大橋課長又放聲大笑的時候，部長和其他參加?#92;會的成員也陸陸續續地來到停車場。
“凱文先生！”
大橋課長向正與部長談笑的凱文舉起手，示意他車子在這裏。
“那麼明天見了。”
部長為了來送凱文，特地跟他一起來到車子旁。司機一面恭敬地低頭開門，一面讓凱文進入後座。
“那麼高瀨，待會兒就拜託你了。”
部長也對我露出了滿臉笑容。老實說，要是他以前就曉得我名字的話，那可就是怪事一件了，然而現在他卻特地和我說話，我想那一定是因為剛才凱文稱讚過我的關係吧。
“是。”
就是這位小山常務替開說媒的吧……在我低頭致意的腦子裏，很快地掠過了這樣的念頭。
“高瀨，麻煩你了。”
大概是擔心我不善應酬的冷淡態度吧，大橋課長用幾乎是刻意放大的音量大聲地說。
“那麼我這就送客人回去了。”
我無奈地回以微笑後，就深深地向本部長和課長鞠躬，然後請司機開車上路。
“晚安。”
部長、課長，以及出席聚?#92;的所有人都朝著車子低頭鞠躬，目送凱文離開。
“還真誇張耶！”噗哧一笑的凱文抓住我坐的副駕駛座椅背，把臉靠近小聲地說。
“……”
之所以會這麼誇張，全是因為你是貴賓的關係。我很想這麼說，但一時想不到適當的用詞，只好曖昧地笑著點點頭。
我內心的震撼依然持續著，讓我無法做出任何思考。儘管對於連英文單宇都想不出來的自己感到吃驚，但打算先平復心情的我，暫且把視線望向窗外。無意義地注視著一個接一個消失在後方的街燈，漸漸地我有種腦袋快要變成一片空白的感覺。
──來做些需要避人耳目的事情吧。
突然間，中午在會議室裏，和我雙唇緊貼的開臉上靦腆的微笑浮現在我腦海裏。
在前一天，還有大前天也是，我都到開的房間裏，和他赤裸相擁。
而那個他，就是在部長勸說下“相親”過後的他嗎？
在大白天的會議室裏，撫弄彼此身體，挑動對方越來越高漲的情欲時，開的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麼？
──岩崎同學，我喜歡你。
街燈的光線在我眼前流逝，而仿佛是被那條不斷延伸的光河呼喚一般，六年前在校舍後面撞見的事情又重新在我腦子裏蘇醒。
──我希望能和你交往。
──好啊。
開答應時的輕佻口吻我還記得。自那之後，他過著什麼樣的日子？
我刻意閃躲他，自然沒有理由知道，不過也?#92;就像那天接受小?#92;告白一樣，並沒有繼續“拒絕來者”也說不定。
而如今，開又要接受另一個新的“來者”了對吧？沒有和我提過隻字片語就……
──你究竟是為什麼要跟我上床？
而且他還問了那樣的問題，讓我的心起了如此大的波動。
我好想要從不斷湧現的思潮中逃開，便不自覺地用力把頭往旁邊—轉。
“智嗣？”
聽見充滿疑惑的聲音從後座傳來，我才終於能夠想起自己究竟身在何處，在做些什麼。
“什麼事？”
“你到底怎麼了？是身體不舒服嗎？”
在我回頭之前，凱文就已經從後座探出身子，直盯著我的臉問道。
“不，我很好。”
“你的臉色發青耶！真的不要緊嗎？”
上自部長，下至本公司員工，都要排成一列恭敬地向他低頭鞠躬的貴賓，現在居然在為我擔心！這樣的事實大大地喚起了我身為社會人士的良知。
“沒問題的，請您不用為我擔心。”
這種時候我究竟還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呀！我在心中責怪著自己，然後探出身把頭轉向後座。
“凱文先生才是，您來到日本後就立刻展開緊湊的行程，難道不會累嗎？”
我反過來對他說了些慰勞的話。因為身為招待方的人，我想這是必要的關心。
可是凱文卻只是一直用他湛藍的雙眼盯著我看，於是渾身覺得不對勁的我又出了聲，接著他隨即露出淺淺的微笑，並且還對我眨了眨眼，表示他好得很。
“凱文先生？”
“謝謝你的關心。”
“差不多要抵達目的地了。”
窗外的景色顯示著我們已經接近日比?#92;的街道。我今天的工作終於也要結束了。因為太安心的關係，所以一下小心就流露出開心的語氣。
凱文大概也察覺到了吧，他笑著說“那真是太好了”，然後又對著我眯起藍色眼睛微笑。
“……”
我在心裏暗叫完蛋了，但一切已經後悔莫及。總之，我好想早一秒離開這裏。好希望一個人獨處，並且冷靜地思考?#92;多事。
不，我想要思考的事情也?#92;就只有一件事也說不定。
“在乘車處停可以嗎？”
越來越靠近帝國飯店的大門口了。我對問話的司機點點頭，又轉頭到後座，說了看也知道的話。
“我們到了。”
凱文報以微笑，我也跟著笑了。
雖然知名的帝國飯店的櫃檯接待不可能不會講英文，不過我還是前去辦理入住手續，並告知櫃檯人員凱文的住宿費用將由我們公司負責。
“好的，我知道了。”
我從恭敬有禮的飯店人員手中接過鑰匙，並把它交給凱文。他望著手中的鑰匙號碼說道：
“你還真是無微不至呢！”
他的臉上露出苦笑。
“您的房間在十一樓。那麼，我明天早上八點半會到大廳接您。”
明天將直接從飯店前往橫濱的I醫院訪視。同行的有我和大橋課長，課長明天也會於相同時間在大廳集合。
“好，八點半，我記住了。”
“就請您今晚好好地休息吧。”
我面對微笑的凱文說完有如手冊上的制式英文後，便打算轉身離開。
“智嗣。”
就在我轉過身時，突然聽見他喚了聲我的名字。大概是有什麼問題或需要吧？我停下步伐回過身去。
“有什麼事嗎？”
“可以的話，要不要到我房裏喝點東西？”
“……”
見到凱文晃著手中的鑰匙，臉上還露出迷人的微笑，我的腦袋頓時不知所措地陷入掙扎。
儘管我真的很累，也好想回家獨處，但如果隨便就拒絕VIP的邀請，那我也太膽大包天了。
“我非常樂意。”
我笑著回答。凱文的表情瞬間整個開朗起來。
“太好了。我還很擔心你會拒絕呢！”
“怎麼會呢！”
我心裏雖然對他不知從何而來的喜悅感到十分不解，不過還是故作沒事地笑著回答。
“我可不是那麼有自信的喔。”
接著凱文就邊說邊把手搭上我的背，開始往電梯的方向走去。
服務生恭敬地鞠躬，並幫我們按下上樓的按鍵。一會兒電梯來了，電梯裏頭除了我們沒有其他人，我按下十一樓的樓層鍵。電梯一開始微微地晃動了一下，接著便開始平穩地上升。
“人一旦墜入愛河，就會變得膽小。”
“咦？”
凱文喃喃自語似的話我聽不太清楚。大概是什麼美國式笑話之類的吧。我心裏這麼猜想，並用幾乎已經成習慣的“曖昧笑容”回應，之後就無聊地望著電梯上升的數字，等待到達十一樓。
“好棒的房間喔。”
雖然不是套房，不過凱文似乎很滿意這個寬敞的雙人房。行李似乎還沒送到的樣子。至今從未踏進帝國飯店客房的我興致盎然地環顧著房間，然後想到既然要喝東西，那就得準備冰塊什麼的，於是便打算走向在房間一隅的迷你吧台。
“智嗣。”
我一聽到有人叫我，手臂就突然被人從後方捉住，而我正打算回頭時，就當場被緊緊地摟抱住。
“怎麼？”
凱文那張俊美的臉靠得好近。發生了這麼出乎意料的事情，我的腦袋彷佛瞬間停止思考，整個人傻愣到也忘了要抵抗，只是抬頭望著簡直像電影明星般俊俏的臉孔離我越來越近。
然而，在他用力的摟抱下，我與他更加緊貼的腹部，感覺到他灼熱的下半身，才終於察覺到他的企圖。我趕緊用雙手抵住他的胸膛，使盡全力地抵抗著。
“智嗣。”
儘管我一直抵抗，凱文抱住我的手臂依然不肯放鬆，他一邊用沙啞的聲音呼喚我的名字，一邊把臉移的更近地想吻我。
“請不要這樣。”
在慌亂中我好不容易吐出一句英文。儘管拼命地把臉別開，並用雙手往他胸口猛推，但我在體格上已經輸一大截，就算再怎麼抵抗，也起不了什麼作用。他用更強的力量將我抱住。
“快住手！”
驚恐的我不自覺地發出有如哀嚎一般的聲音。
“……Sorry。”
突然間，凱文的手臂鬆開了我的背，並像投降般地把雙手舉在頭上望著我。
“……不會。”
“抱歉……不過你也有不對的地方吧？”
凱文有些難為情地笑著，並對我眨了個眼。還陷在混亂中的我，腦中的思緒完全沒了方向。
“我不對？”
是哪里不對了？我不明所以地用責怪的眼神望著他。
“是啊。你要是沒那個意思的話，就應該在我邀你到房間來時就拒絕才對呀！”
“什麼？”
他到底在說什麼啊？我的眉頭蹙得更緊了。然而，接下來他卻說出更教我吃驚的話來。
“你是同志吧？”
“同志？”
別開玩笑了！就在我想出口否認的瞬間，凱文的臉上泛起微笑，
“我是同志。”他用絲毫不覺得羞恥，甚至光明磊落的態度如此說道。
聽見突如其來的宣言，我內心的情緒已經超越了驚訝，也無法用目瞪口呆來形容。我只是目不轉睛地仰望著這個美貌和智慧兼具……接下來怎麼說呢？總之，就是看起來什麼都具備的美國商業菁英。
“在機場，當我知道你是負責接待的人時，因為你正是我喜歡的型，所以一時還以為這間公司居然連我的嗜好都調查好了呢！不過，我當然沒有公開表明同志身分，所以你們公司自然也不可能會查得到我的性向就是了。”
從噗哧一笑的凱文那雙藍色的眼眸中，我見到了房間臺燈的光線在一閃一閃地閃爍著。
好美啊！
我之所以會對那閃耀光芒看傻了眼，一定是因為凱文的話對我來說完全沒有真實感。
放下了高舉的手，凱文又繼續滔滔不絕地熱切說著對我而言一點都不真實的話語。
“當我從你身上感應到相同嗜好者的氣味時，我幾乎開心到把自己是為了生意才來到日本這回事給忘了呢！一想到週末可以和你兩個人同遊古都，不管我再怎麼壓抑急切的心情，也無法克制自己想要向你表白的心。在和你聊天之後，我發現你不是只有外表美麗的洋娃娃，還是一個對生意非常有見地的男人，於是對你也越來越有興趣……”
“請、請等一下。”
發覺凱文對我產生了非常大的誤解，這時“現實感”才好不容易又回到我腦裏。恢復思考能力的我，為了化解他的誤會而拼命地擠出英文來。
“非常對不起，不過您誤會了。我並不是同志。”
“是那樣嗎？”
雖然凱文一副有話想說的表情，不過他沒再插嘴，而是往下望著我、等我繼續說下去。
“而且我既不”美麗”，也不是”洋娃娃”，更不是那種對生意很有見地的優秀男人。再說……”
“你是真的很美麗。”
說完，凱文的手臂又突然伸過來抓住我兩邊肩膀。也?#92;是想起剛才被強行摟抱的情景吧，我的身體在我開口之前就不由自主地猛然震了一下，把我自己和凱文都嚇了一跳。
“對不起。”
見到凱文又舉起雙手成投降狀的滑稽模樣，緊張到全身僵硬的我也不禁露出笑意。凱文見到我這樣，也非常直截了當地表現出松了口氣的表情。
察覺到自己居然讓合作企業的貴賓如此地戰戰兢兢，這樣的事實數我無地自容到了極點。自己到底還是個社會人士啊！我一面想一面道歉，但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要賠罪。
“非常對不起。”
依然低著頭的我說了句“那麼我告辭了”，打算退出房間。就算一秒也好，我好想趕快從這個莫名其妙的混亂狀況中逃走。
“智嗣。”
但是被凱文叫住的我只能不得已地停下步伐，並且非常恐懼不安地緩緩轉過頭去。
“我要為了沒有確認你的感受就突然擁抱你的事情向你道歉。”
聽到凱文向我踏近一步，用真摯的眼神說出道歉的話，我反射性地用“No problem”回答他。
大概是聽出我話中的語氣並非出自真心，凱文一臉苦笑後隨即換上嚴肅的表情，說出讓我不知該如何回應的話來。
“但是我希望你能瞭解，我對你的心意是認真的。從我第一眼見到你之後，就已經被你深深地吸引住了。”
“……”
真的是！我該不會是在做夢吧？聽見讓人以為自己已經脫離現實，萬萬料想不到的告白，我訝異得說不出半個字，只能呆站在原地。
“我沒有要讓你困擾的意思。”
凱文見到我的樣子不禁苦笑了一下，然後伸出手想拍拍我的肩膀，但似乎怕又會嚇到我，便緊握住拳，把手緩緩地放下。
“你大可以放心。畢竟我也是代表Union Foods來到這裏的人，在生意上我是不會挾帶私情的。明天開始也要麻煩你了。”
帶著淺淺微笑的那張面孔，掛上了美國商業菁英所有的職業笑容。
“……是。”
“那麼，晚安了。”
凱文筆直地向我伸出了右手。一時間，我沒辦法回應他以生意夥伴的身分所要求的握手，也?#92;是因為擔心他那“在商言商”的說法是不值得信任的吧，但在瞬間的躊躇後，我還是伸手握住了他。
“晚安。”
“我覺得和你之間的相遇好像是命中註定一般。”
一邊注視著我的雙眼，凱文一邊呢喃似的說著，並用力地握緊了我的右手。房間的燈光在他濕潤的雙眸中是如此地閃耀。
“……”
在我不自覺地被那道光芒吸引住，移不開視線時，凱文把我的右手牽到自己的嘴邊。他望著又開始慌張起來的我，在我手背上輕輕地落下一吻。
面對他那灼熱的雙唇觸感，不知所措的我腦袋裏一片空白，只是愣愣地回望著他。
“晚安。”
在錯愕的我面前，凱文面帶微笑地將我的手放開。
“……晚安。”
可能因為說的是英文的關係，在我耳裏聽來，自己回話的聲音簡直就像是另外一個人。
凱文再次對我面露微笑時，我也點點頭，這時我才注意到，不知何時，自己正把被他吻過的右手緊緊地握在自己的胸前。
“祝你有個好夢。”
凱文對我眨了眨眼，之後便轉過身去背對我。
“晚安。”
說著不知已經重複過幾次的話，我趕緊把自己的手鬆開，然後就像是狂奔似的離開了他的房間。
啪嚓一聲，我靠在自己關上的房門後，歎了好大的一口氣，且無力地呆站在原地好一會兒。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啊？
在這數十分鐘內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多到我的腦袋和情緒都來不及反應。
我大概是作了一場噩夢吧？
我心裏這麼想，又歎了口氣，然後好不容易從門上起身，開始慢吞吞地走著。在進電梯前，因為想起剛才感覺到好幾次手機在震動，我便拿出了手機查看來電顯示。我只是恍惚地望著，那最後一通打來的男人名字出現在螢幕上。
在大約十分鐘前打來的人是開。
要是平常的我，就算明天要早起，也一定會直接趕到他位在中野的家。然而，今晚我一點都沒有心情和他見面，就連回通電話也沒辦法。
進了電梯，我按下了往大廳的鈕，無力地靠在沒有其他人的電梯上。我在不知不覺中又大大地歎起氣來，腦中那些方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正快速地重複播放著。那大概只能被稱作“噩夢”吧！
明天開始究竟該怎麼辦才好呢？
公司的VIP凱文向我告白，儘管我試圖想要去思考和他之間的事，但是不管再怎麼壓抑，浮現在我腦中的卻是大橋課長喋喋不休的那件事──開去相親。
噩夢……比起其他事，我最希望開要結婚的事情只是一場噩夢。然而那樣的事實漸漸把我逼得喘不過氣來，想要逃避的我只好開始拼命想著明天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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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
“啊，高瀨，你來得真早。”
隔天早上，我幾乎沒有睡，望著太陽升起，憑著意志力在離約定時間的三十分鐘前就來到帝國飯店的大廳。不過，教人不知該說是佩服還是什麼的大橋課長已經到了，並舉起右手向我打招呼。
“課長您才是。您已經到很久了嗎？”
“我才剛來而已啦。對了，你的臉色還真差耶。”
我沒想到自己的臉色會難看到引起別人的關心，不過就在我要開口回答沒事前，就被大橋課長先釘得死死的。
“你的身體狀況還好吧？要是這個週末你沒辦法去京都，那可就糟了呀！”
原來是為了這檔子事啊……我心裏不禁苦笑一陣。他應該是在擔心，要是我不能去的話就得由他自己出馬吧。
“沒問題的。我只是因為沒這麼早起床過……”
“沒錯、沒錯。我今天也因為早起而覺得好痛苦。”
──跟你說，我昨天被部長帶去續攤啦！
他得意洋洋地用一副半自誇的口吻說著。
如果是一般的上班族，肯定會立刻接上一句“您昨晚和本部長一起啊？”這種話讓對方開心，但我卻只是一句“這樣啊”淡淡地附和而已。
雖然我不是開，但我有時候也會覺得和人相處真的是件很麻煩的事情。在幾乎完全沒睡的狀態下，還在比平常要擁擠的電車裏搖晃了一個小時，現在的我恰巧就有那樣的感覺。但是見到一臉掃興的大橋課長，暗叫糟糕的我只好趕緊補上一句。
“您們昨晚去了哪里啊？”
這麼膽小，還真像是我的作風啊！我暗地自嘲著。
聽到那句話，心情馬上大好的課長說出了部長常去的俱樂部名。
“部長也非常有幹勁呢！說要以這次的計畫為出發點，以後除了醫院外，還要擴展到遊樂園和學校供?#92;，和Union Foods合作拓展事業版圖，把續攤的氣氛也炒得很熱鬧喔。”
對於部門所提出來的企劃，居然會得到部長超乎想像的賞識，相當開心的大橋課長用驕傲的語調繼續口沫橫飛地講下去。
“真是太好了。”
大概是我迎合附和的表現讓他挺滿意的，想要分享一下內心喜悅的大橋課長如此說道：
“我們還提到你的名字喔。”
“我？”
“沒錯，說你來的這兩年做得挺不錯的。”
聽到那番肯定只是奉承的話，我一邊低頭向他致謝，一邊不禁苦笑了起來。
“我也感到很驚訝呢！因為我沒想到，凱文居然會這麼中意你。”
大概是對自己的“奉承”感到不好意思吧，大橋課長搔著頭，像是想把那份尷尬掩飾過去似的大聲笑著。
“沒有那回事……”
“不，我是說真的。比起日本人，我想高瀨你的調性也?#92;比較適合和外國人相處……我這麼說，你不會覺得刺耳吧？”
大橋課長並非只是個善於逢迎的人，基本上（這麼說雖然不妥當）
他似乎也正以“不怠慢對屬下的指導”這樣的態度為目標。
這種冷淡無情的分析是我從開那裏現學現賣的，不過就算是做做樣子，大橋課長的那些“指導”也都算恰當，而且儘管課員們都暗地拿課長的“愛拍馬屁”來開玩笑，不過大部分的時候他還是很可靠的。
“在這個業界想要抓住客人的心，有時候就是要虛張聲勢，得處處迎合對方才行。就這一點來看，與其說你死腦筋，倒不如說你只是太過認真。國外的客人可是不吃虛張聲勢那一套的，要是不慎重地回答YES或NO，那可是會出大事的。在昨天的會議時也是，你一直到最後都很完整地做好會議紀錄的工作，所以我就覺得你的認真個性似乎挺適合跟外國人接觸的。不過，因為我們還是比較常跟日本人做生意，所以你最好還是慢慢學著圓滑一點比較好喔。”
聽完大橋課長給我的這番非常適切的指導，我真心誠意地向他致謝。先不論認真還是什麼的，死腦筋這個評語倒真的是一針見血。
因為我才進公司第二年，所以很多事情還可以被原諒，但今後真的還是得要梢微學習一下他的“機靈”才行。
心中如此想著的我，腦中浮現的“他”並不是眼前的大橋課長，而是有著職業笑容的開。
我昨晚之所以會一夜都無法入睡，除了凱文那突如其來的告白之外，最主要還是因為開要結婚這件事。
向大橋課長再問得清楚一點好了。正當我想開口時，課長卻說了讓人意想不到的話，害我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對啦，凱文該不會是同志吧？”
“咦？”
你該不會早就知道了吧？在錯愕到說不出話來的我面前，大橋課長一副“你幹嘛那麼大驚小怪”似的哈哈大笑。
“我只是開玩笑啦，開玩笑！”
課長笑笑後接著說道：“昨天在宴席上問過他，他說自己現在還是單身。那樣的超級大帥哥，而且是大公司的GM、未來的高級幹部候選人耶！嗯，不過也有可能離過婚啦。再說，他這麼中意臉蛋漂亮的你，就更讓人忍不住懷疑他是”那一邊”的人。”
“請您別這樣說。”
“臉蛋漂亮”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嘛！對那番話起了反感的我，內心暗自慶倖大橋課長只是在開玩笑而感到松了口氣。
“別生氣嘛，你真的太認真了啦。”
就在哈哈大笑的大橋課長用力地拍我肩膀時，我們兩人同時注意到凱文正從電梯問走了過來。
““那一邊”先生也挺早的呢！”
走吧！大橋課長一邊說一邊再次拍拍我的肩膀，然後堆上滿臉的笑容往凱文的方向走近。
“早安。”
“早安，大橋先生。”
對大橋課長笑臉以對的凱文也轉過來看著我。
“早安。”
見到他那張絲毫讓人察覺不出任何蛛絲馬跡的俊美笑臉，我反而嚇了一跳。這難道是因為?#92;力深淺的關係嗎？
也有可能只是被開了個玩笑吧？
我一邊想著一邊小聲地說了句“早安”，接著帶領他們往計程車停靠的乘車處去。
“你的臉色不太好耶！”
在坐上後座之前，凱文用只有低著頭的我才聽得到的音量，小聲地低語著。
“我沒事。”
“我會祈禱不是因為我的關係！”
一說完，他便微笑著對我輕輕地眨了眨眼。
“……”
他果然是在捉弄我呀！
我愣愣地望著那惡作劇般的眨眼，直到聽見課長的一聲“高瀨”，我才趕緊坐上副駕駛座，並請司機開車。
“今天要去橫濱的I醫院，中午則安排在醫院的?#92;廳用?#92;。”
請感受一下和昨晚的“唰唰鍋”之間的差異──像是要讓凱文想起前一天“醫院食物很難吃”這句話似的，在後座的大橋課長如此說道。
“那我可得祈禱今天的?#92;點一點都不美味羅。”
凱文也風趣地回答，車內瞬間被開懷的笑聲所包圍。在一旁陪笑的我無意問看了一下後照鏡，大概是注意到我的視線吧，凱文便對我示以有如電影明星宣傳照一般迷人的笑容。
在我還搞不清楚那個微笑究竟是什麼意思時，大橋課長和凱文已經把話題轉到今天要去參訪的食品工廠上了。突然一個失神，我的思緒又飛到別的地方去，飄往和工作完全扯不上邊的方向。
這樣可不行啊！驚醒的我認真地聽著後方熱烈的對話，努力把精神集中在工作上。
今天預定上午到醫院，下午到食品工廠探視，晚上則要和該工廠的高級主管一同參加自助式派對，一整天的行程相當緊湊。
在最初的預定計畫中，我並不需要出席那場派對，不過因為凱文向大橋課長要求我也要到場，課長便吩咐我替不擅長英文的廠長擔任口譯工作，我也只好一直在凱文和課長身旁待命到晚上。
派對進行到一半，我在會場見到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男子身影，一時驚訝到連口譯的工作也忘記繼續，當場呆站在那裏。
“唷！”
笑著舉起一隻手筆直地向我走近的人──是開。
“你怎麼會在這裏？”我話一問完，立即就知道答案了。
“凱文先生，初次見面，您好。”
在開身後登場的人是他的課長，被大橋課長視為競爭對手的三田村課長，臉上堆滿笑容，向看著我和開的凱文打招呼。
“聽說我們課也想和Union Foods的其他部門合作。不過我看那大概只是藉口，其實目的是想來和部長的貴賓打招呼吧。”
這就是所謂的上班族吧！一臉笑意的開在我耳邊低語，他的模樣雖然和平常沒什麼兩樣，但卻傷我更深。
你不是才在部長的介紹下，像個“上班族”一樣相親過嗎？為什麼要對我隱瞞那件事？結果究竟怎麼樣了？
“怎麼，岩崎你也來啦？”
正當我打算要開口問時，不知何時已經來到我們身旁的大橋課長一邊砰一聲拍拍開的背，一邊大聲地說道：
“你陪三田村來啊？”
“是的。不好意思打擾了。”
看到三田村課長和凱文在說說笑笑，大橋課長似乎不太高興的樣子。不管怎麼看都像在遷怒的他，開始對開話中帶刺地挖苦起來。
“沒想到你們那個不愛出門的課長居然也會追到這裏來啊？”
“好像是因為部長吩咐的關係。”
真不?#92;是開，居然知道要讓大橋課長閉嘴，就只要把部長的名號搬出來就可以了。
然而，今天的大橋課長似乎心情差到了極點，要是平常他就會用一句“既然是部長的命令那就沒辦法啦”來帶過話題，但當下他卻糾纏不休。
“提到了部長，對了岩崎，聽說你之前在部長的介紹下去相親了是吧？”
我嚇了一大跳，差點就要發出驚叫聲了。把我一直都很想問的問題說出口的大橋課長，一邊說著“可真不錯呀”，一邊往開胸口輕輕拍去。
開會怎麼回答呢？
不自覺地就豎起耳朵的我，在聽到開瞥了我一眼後對課長說的話，又再次驚訝到快叫出聲來。
“真不?#92;是大橋課長，您的消息可真靈通呢！”
既然沒有否定，那就表示開的確有去相親了嗎？
我趕緊把差點滑落到地上的玻璃杯放在桌上，然後走離他們身邊，好讓自己的心情緩和下來。
“你果然去相親了。結果怎麼樣？決定了嗎？聽說對方是菲利斯女子學院的學生。”
大橋課長宏亮的說話聲不停地往我背上猛刺。原來他沒有騙我啊！
雖然我很清楚大橋課長根本沒必要編謊話騙我，但我內心卻情不自禁地懷疑起來。因為要是不這麼想的話，所受到的衝擊就不只是這樣而已了。
相親，相親啊……
走進了廁所，一點都不想小解的我，只是愣愣地呆站在鏡子前，注視著自己白皙的臉孔。
開真的會結婚嗎？他真的打算在部長的介紹下，像普通上班族一樣，和就讀菲利斯女子學院，眾人讚譽的美麗女性結婚嗎？
某次，我在揶掄他成為社會人士後個性就變得八面玲瓏時，開爽朗地笑著說道：“這樣很快活啊。”
“換句話說，就是活得輕鬆。”他對我如此說道。
“活得輕鬆？”
“是啊，公司的人際關係都是按著平等互惠的規則在走的，對吧？
就算多少會有喜歡、討厭的情緒因素，不過使喚可以使喚的人、利用可以利用的好處，這種環境對我來說倒是樂得輕鬆。”
──對你來說不也是這樣嗎？開笑著問我。
“因為我們是相像的夥伴呀。”
“才不像呢！”
“當然像呀！你依舊是”來者不拒，去者不追”不是嗎？把人際關係看得很淡這一點，和以前一樣完全都沒變呢！”
的確，我是和以前一模一樣沒錯，但我並不是那麼淡然的人。
六年來我一直懷抱著對他的愛意，這樣的我還能算是“冷淡”嗎？
開總是隨性所至地看待他想像中的我，想上床時就擁抱我。
他究竟是以什麼樣的心情，沉迷在我和他的關係中呢？不僅是六年前，現在也是。
──你究竟是為什麼要跟我上床？
而且，他又是為什麼會對我問那樣的問題呢？
“啊，你在這裏啊。”
突然間廁所的門打開了，好不容易回過神的我抬頭一看，映入眼簾的正是剛才想著的那個人──開。
“因為你突然就不見了，我就想說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我轉過頭，望著笑臉迎人的他。
“幹嘛？怎麼啦？”
我臉上的肌肉就好像僵住了一般，沒辦法笑，也無法說話。我只能呆望著開，他走近了一步，並把手伸向我的臉頰。
“你怎麼了？貧血嗎？”
“……”
感覺到他伸出的手竟比我的臉頰還要冰冷?#92;多，我的身體不由得一顫，然後向後退了一步。
“智嗣？”
開不解地皺起眉頭，並且又向我走近一步。
“怎麼了？”
“你……去相親了吧？”
“咦？”
開的眼睛一瞬間非常驚訝似的睜得老大，沒一會兒，又嚷著“什麼嘛”，眯著眼睛笑了起來。
他的表情看起來滿不在乎。他一點都不覺得有必要在意什麼吧？
“你的消息也挺靈通的……該不會是從大橋課長那兒聽來的吧？”
絲毫沒有察覺咬著嘴唇的我心情如何，開一副沒什麼大不了似的笑著說，還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要結婚嗎？”
聽在我耳裏，自己發問的聲音簡直就像別人一樣陌生。
“結婚啊……”
開苦笑了一下，便又往我的方向走近一步。
“智嗣，為什麼你會想要知道那種事情？”
“咦？”
開的臉上已經不再掛著笑容。那雙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的眼眸中，看起來像是聚集了強烈的光芒一般。開皺起了眉頭。他果然就像我想像的一樣，很討厭被人家問東問西。
☆ ☆ ☆ ☆ ☆
“為什麼智嗣你會想知道那種事情？”
“因為我喜歡你。”
“喜歡我？”
他的眉頭完全顯露出內心厭惡的情緒，鎖得越來越深了。接著他便說道： “我不是說過，那些什麼喜歡還是討厭的，都是些麻煩事嗎？”
☆ ☆ ☆ ☆ ☆
“喂，你怎麼啦？臉色發青了耶？”
我不知不覺就開始在腦袋裏想像那些對話，一直到被開搖晃肩膀，才回過神來。
“智嗣？”
望著他的臉讓我覺得好痛苦。按照自己的想像情節那樣將對話繼續下去，也讓我感到莫名地害怕。
“沒什麼。”我用力地搖搖頭，扭動著身體想從他的手臂中逃開。
“什麼叫做沒什麼啊……”
見到我的樣子，困惑的開一臉擔心地望著我的臉，然而就在那時，廁所的門再次被大大地打開，出現在門邊的人是滿臉微笑的凱文。
“啊啊，智嗣，我在找你呢！”
“凱文先生……”
“我需要你幫忙口譯，可以請你馬上過來嗎？”
完全無視一旁的開，凱文筆直地向我走近，並一把抓起我的手臂，而我仍舊茫然不知所措。
“那個……”
“我知道廠長想聊釣魚的話題，可是卻完全沒法溝通。麻煩你了，智嗣。”
依然困惑的我被他硬拖著離開了廁所，但是突然間，一隻從後方伸出的手捉住了凱文正抓著我的手臂，讓我倆停下了腳步。
“抱歉。”
“你是……岩崎先生對吧？”
回以教人看到入迷的笑容，凱文將開的手從自己的手臂上移開。
“有事嗎？”
“不好意思，高瀨他已經累了。如果是口譯的話，就請讓我來代勞吧。”開也?#92;出一副迷人的微笑，定定地注視著凱文如此說道。
儘管兩人彼此微笑以對，但眼神中卻絲毫不帶笑意。
這副情景應該不是我想太多而已吧？
站在原地像是互相瞪視著的兩人，瞬間陷入了一片沉默。面對莫名地充滿緊張感的安靜，我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智嗣你心情不好嗎？”大概是察覺到不對勁吧，凱文把視線從開身上移開，望著我的臉說。
“沒有……”
儘管心情已經差到了極點，我還是立刻搖了搖頭。從眼尾的餘光，我注意到開的眉毛微微地抽動了一下。見到此景，我的心中掠過了一絲後悔的念頭，但我仍佯裝沒注意到，臉上堆滿笑容地對凱文說道：“我沒事。”
“那可以麻煩你口譯嗎？”
“好的。”
我好想趕快從開的身旁逃開。
開為什麼要代替我去口譯，這點我並不明白。只是單純地考慮到我的身體狀況嗎？還是跟努力向上爬的上班族一樣，覺得這是可以接近凱文的大好機會呢？
他應該不是那樣的人吧？我苦笑地想著，並對不知不覺快要落?#92;的自己感到一陣錯愕。
“智嗣？”
“沒什麼事。”
我趕緊搖搖頭，並催促凱文離開。雖然知道似乎有話想說的開正注視著我，不過我只勉強地對他點頭笑著說了句“先告辭了”。
“嗯。”
開也笑著對我揮揮手。也?#92;是因為在凱文面前的關係，見到那和平常沒有不同的動作，我只能拼命將沒來由地快要奪眶而出的?#92;水吞下，然後跟著凱文，努力地將全副精神集中在與廠長之間的口譯上。
好不容易派對結束了，我和大橋課長要隨凱文一同坐出租轎車，送他回帝國飯店去。開則似乎是跟三田村課長一起回去了。自那之後，因為我一直待在凱文身邊負責口譯，所以就沒有再和他接觸。
他究竟是什麼時候回去的？我呆呆地想著這件事，直到聽見大橋課長的一聲“回去囉”，才回過神來。
也?#92;是在幾乎沒吃什麼東西的狀態下，為了要潤一潤不停口譯而乾渴的喉嚨，所以光只有喝酒的關係吧，我已經相當醉了，所以非常慶倖大橋課長也在。
除了喝醉的這個理由，還有其他原因讓我對於大橋課長的存在感到萬分感謝。因為凱文在派對上，趁著廠長不會英文，藉機在對話間向我說了?#92;多別的事情。
“關於昨晚的事情，你能原諒我嗎？”
“……”
對於他在附和完工廠長的釣魚話題後追加上來的那些話，我僅作出最低限度的應答，並盡可能地置之不理。
我並非故意如此，只是無法像他一樣巧妙地一邊口譯一邊作出回答，而凱文看起來就是一副覺得那樣的我很有趣。
所以他的真正用意果然只是想捉弄我囉？還是只想在短暫的停留期間，享受一段充滿冒險的戀情？
漸漸地，我越來越對這些可能性深信不疑。
捉弄也好、冒險戀情也罷，你都找錯物件了吧？雖然我很想這麼說，但他也?#92;就是因為很清楚以我的立場是不能那麼說的，所以才會那樣把我耍著玩也說不定。
如果在一般的狀態下，我大概就不會有那種充滿攻擊性的想法了。
但是，?#92;多的事情不斷堆疊在一起──開要結婚的事、用英文接待外賓、從早到晚都要一面在意課長的目光，一面提心吊膽地做事。這些事都逼得我漸漸對凱文產生怨懟。
不久後車子抵達了飯店，我們將他送到大廳後，便告知他明天早上五點半會來飯店接他。因為他要求搭乘頭班的“希望號”列車前往大阪。他本人也?#92;身體強健挺得住，但老實說我和大橋課長可是一邊希望他能饒了我們，一邊歎著氣把行程敲定的。我們接著向他告別。
“我要直接搭車回去。你要去東京車站的話我可以送你。”
大橋課長似乎打算坐那輛出租轎車回家去。
“不用了，我還要回公司一趟。”
雖然把租用車挪做私用不是什麼好事，但一想到時時刻刻都要擔心我出差錯的他可能累了，又加上明天早上五點半就要到這兒集合、不知什麼時候就得起床，我就沒法兒去責怪他了。
“這樣啊，那這個給你。”
大概是覺得一個人坐租用車回去有罪惡感吧，課長把很少見到的計程車卡悄悄地塞到我手裏。
“不用了，反正現在還有電車。”
“沒關係啦。你應該累了吧？剛才在派對上還突然跑出去……好了，你就拿去用吧。”
那就再見了。課長向我揮揮手，接著坐上了出租轎車。
“謝謝您。”
老實說我的確是累極了，我滿懷感謝地深深鞠躬，目送著課長乘坐的出租轎車離去。車燈消失在大馬路上後，打算先坐計程車回公司的我便開始走向乘車處。
“智嗣。”
突然間有人叫了我的名字，我驚訝地回頭一看，見到剛剛才道別過的凱文正微笑地站在我面前。
“有什麼事嗎？”
因為我滿腦子裏都想著待會兒一定得要回公司為明天到大阪出差作準備，所以便不由得有些不耐地皺起眉頭。另外也是因為，他那張微笑的臉孔在我眼裏看起來，就像是吃定我了一樣。
“你還真冷淡耶！沒必要?#92;出那種表情吧？”
用在課長或其他人面前極少顯露出來的隨性態度，凱文抓住我的肩膀盯著我看。
“凱文先生，請不要這樣。”情緒依然煩躁的我把他的手揮開，然後才注意到自己的口氣不太客氣，便趕緊向他低頭道歉。“非常對不起。”
因為我還沒有累到、醉到把身為一個上班族的理性給丟了。
“用那種社交辭令道歉，我也不會開心的。”
悵然若失的聲音從我頭上傳來。深感不妙的我把頭越壓越低。
“真的非常抱歉。”
我慎重地向他道歉，但凱文對此的回答聽起來卻更加地失落。
“難道你就不能表現出發自內心感到抱歉的態度嗎？”
“？”
滿懷不解的我戰戰兢兢地抬起頭，在我眼前的是凱文那張無與倫比的爽朗笑臉。被耍了啊！正當我這麼想時……
“陪我到酒吧喝一杯吧。”
他迷人地眨了眨眼，拉著我的手臂像是硬拖著似的把我拉到飯店裏。
“那個……”
到景觀不錯的塔頂去吧！凱文說完，就把我帶到新館高塔最頂層的酒吧。
頂樓的景色的確相當漂亮。斜眼望去，到處都是肩並著肩的情侶。
“乾杯！”
這次可換我露出一臉失落的神情，瞪著一邊笑著一邊舉杯碰撞的凱文。
“我終於可以和你兩個人獨處了！”
凱文似乎一點都感應不到我的不開心，微笑地說著，然後又鏘地一聲，自顧自地用他的酒杯碰了我的杯子，並一口飲盡。
“凱文先生，那個……”
“怎麼啦？你今天從一早臉色就很差，還常常在發呆，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什麼。”
我簡短地回答完，就驚覺到合作公司的VIP出言關心、但我卻冷淡以對，實在不配稱作社會人士。
“我沒事，非常感謝您的關心。”
於是我回過神趕緊用稍微柔和的語調，向他低頭致謝。
“智嗣……”
“是？”
我聽到凱文的呼喚後抬起頭，就見到他用外國人特有的誇張動作聳了聳肩。
“在這裏的不是Union Foods的我和三友商事的你，而是兩個普通的男人在喝酒聊天，OK？”
對我笑著說完後，他對經過附近的酒保舉起空酒杯。
“……”
要不要跟他說那是不可能的呢？我心裏雖然這麼想，但實在懶得再跟他解釋原因，所以還是閉上了嘴。
凱文究竟是為什麼要邀我到這裏來呢？邀請，我想這應該算是一種“引誘”吧！不過，會覺得這是引誘，算不算是自我意識過剩？我一邊試探地看著他，一邊舔嘗著手中玻璃杯裏的酒。因為要是再喝下去，我大概就要吐了吧。
“一開始我以為你之所以會怪怪的，是因為我的錯。還以為是因為我昨晚對你做出愛的告白，你才會這樣……”
“愛？”
凱文從酒保手中接過新酒後，就轉身面對我說出那番話。然而對於不等他說完就急忙打斷這種行為，個人覺得非常理所當然。要捉弄人也該有個限度吧。說什麼“愛”呀！對著皺起眉頭的我，凱文的表情也變得認真起來，
“沒錯。從我第一眼見到你，就知道我已經愛上你了唷！”
他說完後就緊握住我放在膝?#92;上的左手。
“請別這樣。”
我急忙把他的手揮開，在兩人座的沙發上向後挪動身體並瞪著凱文。
“要是我讓你覺得不舒服，我向你道歉。”
“請別再捉弄我了。”
聽見彼此同時開口說的話後，我們又再次同時地反問對方。
“咦？”
“你並沒有讓我感到不舒服……”
“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是在”捉弄”你？”
見到兩人同時開口說話的巧合再度發生，明明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還是忍不住相視而笑。然而，凱文很快地就恢復一臉嚴肅的表情。
““捉弄”這樣的詞真的讓我很意外。你為什麼會有那樣的想法？
如果是無法接受我的心意，那我倒還能理解，但你為什麼要從一開始就懷疑我的真心呢？”
“為什麼？”
聽到那麼嚴肅的口吻，開始退縮的我拼命地在腦袋裏拼湊著英文想與他對抗，但卻只能胡亂湊出像中學生的英文作文一般的幼稚文章。
“因為我完全無法相信。”
“無法相信？你倒是說說看什麼事情讓你無法相信？”
“我這麼說，意思並不是指我不相信你的心意。”
連珠炮似的凱文難道真的不是在捉弄我嗎？難道，他對我的心意是出自真心誠意的嗎？不管怎麼想我還是無法相信，於是我拼命地想要表達出自己的心情。
“意思是，我並不認為自己有讓你說出那些話的價值。”
“這一點我無法理解。為什麼？你既美麗又可愛，還有著沒人比得上的魅力耶！完美到不是同志就太可惜的地步。”
見到誇張地睜大眼睛的他如此劇烈的反應，讓我更加地慌亂了。
“才沒有那回事。”
“你真的一點都沒注意到自己有多迷人嗎？不只是外表，我也被你恭敬有禮的個性所吸引，還有你條理分明的頭腦也讓我心動啊。”
“那是個誤會。”
只不過短短交談過幾句而已，哪能瞭解我什麼！越來越受不了那個一點都不像“我”的形象在他的話語中逐漸成形，我情不自禁地大聲反駁。
“你是在懷疑我看人的眼光嗎？”
“我的確懷疑你對我的看法，因為沒有人會比我更瞭解我自己了。”
“你為什麼要對自己那麼沒有信心？難不成那也是日本人的美德？”
“不是的，我只是清楚自己是什麼樣的人而已。”
“不，你其實一點都不瞭解你自己。”
凱文突然又緊握住我的手，讓拼命地在腦中拼湊著英文，試圖表達的我猛然回過神來。
“放開我。”
“不要，我才不放手。”說完，凱文將緊握著我的手放在自己胸前。
“請不要這樣。”
“我喜歡你。”他邊說邊把我的手握得更緊了。
“……”
聽見突如其來的告白，我的腦袋頓時一片空白，完全無法做出任何回答。只知道，我的臉頰正不斷地漲紅。是為了在這樣的公眾場合被握住手而感到羞恥？還是因為被有著像電影明星般俊美臉孔的外國人對我做出愛的告白，所以才會失去了冷靜？或者只是單純因為酒精提早發揮了作用？原因就連我自己也不明白。
“真正”誤會”的人是你才對。但是，我只希望你不要”誤會”我的心意。”
“怎麼會……”
陷入猶如在流覽電影字幕一般的情境中，凱文的告白對我而言實在太不真實了。我茫然地呆坐在沙發上，見到我這副模樣，凱文一臉悲傷地皺起了眉頭。
“智嗣……”
喃喃喚著我名字的同時，他握住了我的手，並把我的手拉到了唇邊，用他的唇輕輕地觸碰我的指尖。
“！”
感覺到那溫暖的觸感，我從方才一直停頓到現在的思考突然又開始運轉。不可以！我不假思索地甩開他的手並站起身，立刻頭也不回地狂奔出去。
“智嗣！”
凱文的呼喚聲在我背後響起。然而，我並沒有回頭。
我一恢復思考能力，馬上陷入極度恐慌中，第一個念頭就是獨處。
我飛奔到電梯裏，在無人的車廂中大口地喘著氣，之後才慢慢地回復分析自我行動的能力。
明天起我該怎麼辦才好？
不知為何，我絲毫沒有氣力去抑制那樣的念頭在我腦中不斷浮現。
隨後，來到計程車乘車處的我坐上了車子。
“麻煩到大手町的三友商事。”
儘管知道凱文是不可能從後面追上來的，但在快速地告知目的地，車子發動前進之後，我卻莫名地松了口氣。
“這麼晚了還要去公司啊？”
似乎喜歡閒聊的司機透過後照鏡向我攀談。
“嗯，有點事……”
“還真辛苦呢！”
見到我一副冷淡的模樣，司機也放棄繼續和我聊天。他好似故意地把收音機的音量調大，開始聽著廣播。
“……”
給我安靜點！雖然我很想這麼說，但嫌麻煩的我就這樣閉上眼睛，長長地歎了口氣。全身有種不舒服感，不知是快速奔跑造成，還是醉意上身帶來的。
愛的告白啊！在我閉上的雙眼前，浮現了凱文那悲傷地緊蹙的漂亮雙眉，但現在我無論如何還是無法接受他所說一字一句。
是英文讓我失去了真實感嗎？
從音量有些吵鬧的收音機裏，傳出了播報員發音漂亮的日語。那個仿佛滑過耳朵般不斷流瀉的聲音在說些什麼，我完全沒有聽進腦袋裏。
就連日文我也感受不出真實感了嗎？
我歎了口氣後睜開眼睛，茫然地望著車窗外不斷飛逝而過的街燈。
之前也曾經像這樣乘車駛過日比?#92;的夜晚街道呢！
這個念頭一起，我也跟著記起這件事是發生在開的新人歡迎會，我那時接受他的邀約，坐上往他家的計程車。
開現在究竟在做什麼呢？
不知不覺地，我伸手從口袋取出了手機。他突然在派對會場出現的身影，在我腦海中浮現。那個身材英挺、帥氣又充滿男性魅力的容貌，出現在我眼前時，我想我的心臟頓時停了好幾拍。那一定是因為我太想見到他的關係。然而同時，我卻又好害怕與他見面。
之所以會這樣，都是因為我相信了開去相親的傳言。
儘管好想見面並確認那個傳言的真假，然而又讓我害怕得到的回答是“沒錯！”而不願見到的他，回答竟然是……
──為什麼智嗣你會想知道那種事情？
“沒錯”，而且他就如我所想像的，拒絕了我對他的干涉。
──什麼喜歡之類的玩意兒，對我來說都是麻煩的東西啦．
開在高中時莫可奈何似的聳著肩，一臉無奈地說著話的樣子，和現在的他重疊了起來。
難道我就真的沒辦法不去在意他嗎？
我無可救藥地起了消極念頭，把啪嗒啪嗒地一下開一下關的手機收進口袋後，為了讓發熱的臉龐降溫，我把額頭靠在玻璃窗上。冰涼的觸感讓我舒服?#92;多，車窗外流逝而過的橘色燈光也顯得柔和多了。
──我喜歡你。
我的腦中忽然浮現凱文那真摯的藍色雙眸，但馬上又隨著窗外稍閃即逝的燈光而消散無蹤。儘管他那麼專注地凝視著我，想要和我面對面地表達他的心意，但是……我這麼說雖然很傲慢，然而現在我的心裏完全沒有餘裕去想他的事情。
明天是大阪，後天則要到京都。一定要盡可能地不與他單獨相處。
我獨自暗下決心後，就停止了一切的思考，繼續漫無目的地望著川流而過的街燈。
☆ ☆ ☆ ☆ ☆
抵達公司時已經將近十二點了。我從側門進去，並大略地看了下班人員的名單，不過卻沒發現同樓層的員工姓名。
大家都還在啊？不，都這個時間了，一定都沒人了吧？我心裏想著，一邊走到漆黑的電梯間搭乘電梯。按下自己辦公樓層的按鈕，電梯快速上升帶來的晃動讓我感到暈眩，我倚著牆閉上雙眼休息。
待會只要確認完今天的電子郵件，整理好該拿的檔後就馬上回家！在我暗自如此決定間，電梯到達了指定的樓層，我穿過果然已經熄燈的電梯間，走向自己的位子。
“啊！”在原本以為沒人的辦公室裏，還剩下一個人在那。
“嗨。”
那個人，就是我現在最不想見的人──開。
“……”
也?#92;是因為絲毫沒有心理準備的關係吧，一時間我臉上擠不出笑容，只是呆呆地站在他面前。
“智嗣？”
一聽見他叫我，我隨即回過神來。
“呃，你加班啊？”
“看也知道吧？都已經這麼晚了。”
開從自己的位子上起身，慢慢地往我的方向走近。我想避開他，所以刻意地低下頭往自己的位子走去，並將電腦開機，視線停留在桌上的便條紙。
“你身體怎麼樣？好點了嗎？”
“嗯。”
我可以感覺到，他正從我身後盯著我的臉看。
“之後你們還去了哪里嗎？”
“沒有，只有送凱文回飯店而已。”
“喔……”
突然間，開把身體貼在我背上。
“別靠著我啦。”
“好紅喔……你又和那個VIP喝酒啦？”
說完後他把嘴唇貼在我脖子上。
“我說走開。”
“為什麼？”他盯著我的臉問道。
我打算粗暴地甩開他，但反而被他牢牢地緊抱。
“要是有人來的話該怎麼辦？”
“你也看到啦，這裏根本沒有別人啊。”
正如開所說，整個樓層裏就只有我們頭上的燈是亮著的。雖然的確沒有其他人在，但是我可一點都沒那種心情對他百依百順。
“警衛說不定會過來。”
“不會啦，他們大概兩小時才會巡一次，所以時間還很充裕呢！”
“你為什麼連那種事都知道？”
“因為我常加班到半夜啊。”
雖然我們的對話很平常地在進行著，但其實我一直都拼命地想要掙開他的手，而開則用身體把我壓住，不斷動手要將我襯衫上的扣子解開。
“走開啦。”
“為什麼嘛？”
“因為……”
頓時我竟莫名地說不出話來。開心裏在想些什麼，我完全都不明白。短短的幾個小時前，他告訴我他去相親的事實，結果現在居然還想要碰我！
突然間，我內心再也無法抑制的怒氣衝破了忍耐的極限，我挾帶怒氣對他咆哮。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理所當然？”
“沒錯。你去相親了對吧？說不定就要結婚了不是嗎？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和我做這種……”
“什麼跟什麼嘛，你剛才明明還一副沒興趣的樣子耶！”開呵呵地笑了笑，又直勾勾地瞧著我。
“放手啦。”
“對凱文那樣的外國人就恭恭敬敬地隨侍在側……”
“這跟凱文沒關係吧！”
面對拿莫名其妙的事情來胡鬧的開，不管我怎麼想甩開他的手卻還是甩不掉，不耐的情緒讓我越來越焦躁，語氣也粗暴了起來。
“你也跟他上過床了吧？只要能夠討VIP的歡心，那樣實在太划算了。你一定是這麼想，然後就把屁股給賣了吧？”
“你別發神經了！”
開究竟為什麼會說出那些話來，我真的不懂。然而，對於淨說些誹謗言論的他，我只覺得應該是神經有毛病。我奮力想從他手臂中掙脫，並轉過身面對面地瞪著他。
“凱文和你才不一樣！”
“不一樣？”
開的臉頰頓時抽動了一下。在日光燈下，實際上一直都完全沒有笑容的他，臉色看起來就猶如紙一般地慘白。在我的心中，第一次對他開始產生唯有“恐怖”兩字可以形容的感覺。
“你倒說說看是哪里不一樣。”
開像是要把我整個人覆?#92;住似的，把臉貼得好近。在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孔中，只有雙眼散發出詭異的光芒。沒來由的恐怖感讓我的身體逐漸僵硬。
“他才不會明明要結婚了，卻還做出跟別的男人上床這種事情來！”
想要從那種感覺中逃脫的我不由自主地發出吼叫，並試圖把開推開。
“你果然是跟他上床了對不對？”
開抓住我的雙手，更加像是要把身子壓在我身上似的窺伺著我的臉。
“我怎麼可能會跟他上床！”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要躲著我？”
因為開那發光的雙眼近到讓我看不清，於是我垂下雙眼往下望。
“我哪有躲你……”
見到他眼中閃爍的光芒，我全身又再度僵硬起來。
“別騙人了。我打電話給你，你也不回，就算見到面也是一副冷淡的態度。這樣還叫做沒在躲我？你已經不想跟我有任何關係了對吧？”
“還不都是因為你要結婚……”
不自覺地，從我的口中吐出了原本打算絕對不說出口的話。這時，那段在我腦中類比過的對話又再次出現。
──為什麼智嗣你會想知道那種事情？
──因為我喜歡你。
──喜歡？
然後……
但是，實際上在我面前的開真正說出來的話，是我完全意想不到的。
“要結婚的我，對你而言已經沒有用，所以你才想趕快去找下一個新的男人是嗎？”
“咦？”
開到底在說些什麼啊！
望著距離近到沒辦法辨認臉上表情的雙眸，我用充滿困惑的聲音反問著，然而就在那瞬間，壓在我身上的開將我按倒在我自己的桌子上。
“開？”
“……你還真的是……”去者不追”啊！”
用壓抑低啞的聲音喃喃說完，眼中發出奇異光芒的開立刻抬起臉。
“住手……”
我拼命用雙手想將他胸膛推開，但卻被猛力地抓住、舉到頭頂上方。喀沙喀沙作響的原子筆、尺等文具紛紛掉到桌子下，而被壓在我背後的鍵盤則使電腦發出嗶嗶嗶的吵鬧電子聲。
“喂！”
也?#92;是我的抵抗煽動了開的怒意，他沉默不語地用單手捉住我兩隻手腕，迅速地解開我的領帶，強力壓住我胡亂扭動的身體，並用領帶將我雙手綁住。
“喂？”
突如其來的捆綁讓我忘了憤怒，我只是愣愣地抬頭望著氣息紊亂的開。
“你已經換物件了是吧？換成和我”不一樣”的那個傢伙……”
他閃閃發光的雙眼目不轉睛地朝下盯著我。猶如舔拭般的視線從我的臉，不斷移動到我的胸膛，然後他的雙手突然就來到我胸口的襯衫上。
“喂？”
所有鈕扣飛彈而出，掉落在桌上及地上的聲音此起彼落地響著。開突然將我的襯衫撕開的舉動，讓我打從心底感到驚恐，不由自主地發出抗議聲。接著開將我身上代替內衣的棉衫卷起，並抽掉皮帶，然後連著內褲將西裝褲一口氣從我腿上脫下。
“住手！”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此時的我一副下半身被剝個精光，衣服被卷到胸前的丟臉模樣，不斷拼命地踢動著雙腳，想從壓在身上的開手中逃離。
不知該說是恐怖，還是羞恥，或是憤怒、痛苦和悲傷……總之所有感覺混雜交錯，讓人想要放聲喊叫。激動的情緒在我體內不斷滿溢，最後終於化作呐喊從我口中迸出，然而卻似乎完全沒有傳進開的耳裏。他像在找尋著什麼似的，定定地讓視線在我胸膛、腹部遊移著，沒一會兒就用雙手抓住我亂踢的大腿，猛然把我的身體壓在辦公桌上。
“快住手！”
鍵盤又被我壓在背下，電腦再次發出嗶嗶嗶的電子聲響。開抱住我的大腿，當場將我的雙腿大大地打開，讓我呈現簡直有如解剖青蛙般丟臉至極的姿勢。
“開！”
“……”
我忍不住驚叫他名字的呐喊聲，似乎傳不進開的耳裏。從硬被打開的雙腿間看著我的開，臉上儘是我至今從未見過的扭曲表情。
見到那張簡直就像是陌生人的臉孔，在我驚訝到說不出話的短短數秒間，我們無言地四目相交，但是沒多久開扭曲的臉孔上又浮現了不知何時見過的那種輕蔑笑容，並用唾棄似的語氣說道：
“……也讓我上吧！”
“！”
為這難過的姿勢而皺起臉的我，還沒能去思考他話中的意思，只見他放開我一隻腿的同時，我耳邊也傳來解下拉鏈的聲音。
不會吧！我還來不及多想，灼熱的肉柱就在我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狀態下強行插入。
“好痛！”
那仿佛要將身體撕裂開來的痛楚，讓我不禁發出一聲悲鳴。雖然我早就習慣和他發生性關係，但像這樣突然地被插入是至今從來沒有過的。
泉湧而出的痛楚漸漸變成了劇烈的疼痛。那種痛苦在他重新抱起我的雙腿，一口氣插入深處時達到最高潮。
“住手！”
幾乎讓人失去意識的痛使得我不自覺地從緊閉的雙眼，流出我生理上苦痛的?#92;水，喊叫出來的聲音也變成了嗚咽。在他蠻橫地扭動腰部時我只能哭泣叫喊，獨自忍受著那份痛楚。仿佛機械般單調的律動不斷地延續著。慢慢地，他的動作變得順暢，摩擦著內壁的抽插動作也變得接近平常做愛時那樣。然而我無法感覺到任何一絲快樂，我只能一面感受因為叫喊過度而沙啞的喉嚨傳來陣陣疼痛，一面無力地等待他達到高潮。
不久，他加快了抽送的速度並把我的腰抬得更高，就在那時，我感覺到他噴發的精液，便知道他已達到了高潮。
呼的一聲，我輕輕地歎了口氣，而往下望著我的他則從我身上離開，並用與剛才的狂暴舉動完全不同的溫柔，將我的雙腳從桌上放下。
我可以感覺得到，他射出的精液從我身上流出，濡濕了桌子。然後第一次，我身後的洞穴像是回憶起方才那陣抽插似的蠢動起來。我為自己這種下流的反應感到羞恥，為了不讓他發覺，我一邊扭著被綁住的手一邊慢慢地起身。
此時，開已經整理好自己，也把服裝都重新穿好，接著就往挺起上半身的我走近。他刻意不與我視線相對，開始解開綁住我手腕的領帶結。大概是因為用力掙脫過的關係吧，結變得很緊，他費了一番?#92;夫才好不容易將結解開，然後撿起我掉在地板上的西裝褲，沉默地遞給我。
“……”
伸出手打算接過褲子的我，忽然注意到殘留在手腕上的領帶勒痕，便又垂下了手。滿腔沸騰的憤怒，還有巨大到要將人擊倒的悲痛，在我體內猶如千軍萬馬地奔來，我死命地忍住湧上眼眶的?#92;水，默默無語地瞪著開。
開依然不願正眼看我，把褲子遞出來一會兒之後，知道我不會伸手拿，他便把褲子放在我坐的辦公桌上，然後喃喃地說了一句話。
“……冒犯了你，我很抱歉。但是……”
什麼叫做抱歉！憤怒的我不假思索地把帶著勒痕的雙手往前伸，想要抓住他的手臂，但是他接下來的話卻讓我當場凍結，說不出詁來。
“一切都……結束了。”
低著頭的開是用什麼樣的表情說著這些話？我完全沒有親眼去看的勇氣。
他用和做愛時對我說著調情話語的呢喃聲一樣帶些沙啞的聲音，說出了殘忍的話語，而話中的含義在我恍惚的腦袋中發出了嗡嗡巨響。
在這瞬間，我終於明白開要與我分手的事實。
我感到非常錯愕，但開轉過身，緩緩地往樓層出口處走去。
“什麼叫做結束了！”
那寬闊的背啊……開就像從前一樣，用非常嚴謹、總是將背部挺得筆直的走路方法離去，那寬闊的背影，令我情不自禁地放聲大叫。
“因為要結婚，所以你就將這一切”結束”對吧？你怎麼可以這樣自私！”
聽見我仿佛是將滿溢胸口的話語從口中進發出來一般的淒厲喊叫，開完全沒有回頭的意思。
漸漸地，他的背影遠去，然後再也看不清。
注意到模糊我視線的，是啪嗒啪嗒地滴落在我手上的?#92;水，我用手背擦拭著雙眼，然後對著他已經消失的身影，情不自禁地大聲喊道：“我的心情你懂嗎？”
一瞬間，開的腳步在出口處停了下來。但是，他隨即又頭也不回地走向電梯間，身影就此消失。
“……”
開！應該叫喊出來的聲音被嗚咽所淹沒，我坐在原地，把臉埋在雙手間不停地哭泣著。
什麼叫做“結束了”？居然一個人自私地結束一切，實在是太惡劣了！
但是，我們之間又何嘗開始過呢？
絕望的我依然一副下半身被剝光的丟人模樣，無力地從桌上滑到地上，趴在地上抽抽搭搭地哭著。
我絕對不原諒他！
不久，心中的憤怒取代了失去他的悲痛，我一邊呼喊著他的名字，一邊用拳頭捶著地板，不停地放聲哭泣。
等到失去後，我才知道自己原來竟是如此地不願意失去他。
被愚蠢徹底擊倒的我，完全陷入十年戀情宣告終結的憂傷中，蹲在地上啜泣了好久、好久。
6
自隔天起的大阪與京都的出差之行，對我而言似乎會是個很好的解悶方式。至少在這三天裏，我都不必和開見到面。
儘管那好似強暴侵犯的行為，並沒有為我的身體帶來多大的傷害，但還沒重新振作的我，還是無法接受他在眼前出現。
十年前，還有現在也是，原來我竟是如此地喜歡著開！
雖然為時已晚，但赫然驚覺的我，仍不禁為自己強烈的情感而錯愕，並且潸然?#92;下。
我究竟喜歡上那種男人哪一點？
我試圖列出他所有的缺點，但一想起他，我就不禁?#92;流滿面。我想要忘記他，也試著硬把他的身影從腦袋裏驅逐出去，然而最後卻受不了失去他的寂寞而放聲痛哭。
由於一整晚幾乎都在哭泣中度過，因此我隔天早上眼睛腫得不成人樣。自從配了隱形眼鏡後我就幾乎沒戴過一般眼鏡，但現在也只好重新拿出來遮掩。我戴著眼鏡前往集合地點──帝國飯店。
抵達飯店後，我才終於想起昨晚和凱文之間發生的事。對於昨晚分手之際的不愉快，本來是應該會更在意的，然而不知為何，現在的我已經變得什麼都無所謂了。大橋課長今天也比預定時間還早到，他一見到我就走上前來，
“你怎麼了？”
他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彷佛受到驚嚇似的問題，可見我的臉色一定相當差。
“沒什麼事。”
“你看起來真的糟糕透了耶！還好吧？健康管理也是工作的一項啊！”
對著神情十分擔心的課長，我又用“我不要緊”的態度點頭回應。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就好。”
不過要是真的很勉強的話，我就代替你去吧──課長好意地這麼表示。我再次低頭解釋自己沒問題，而剛好這時凱文也來了。
“早安。”
“早安。”
滿臉笑容地對我們打招呼的凱文一見到我，雖然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但還是什麼都沒說，只向我伸出了右手。
“早！”
“早安。”
那是再自然不過的舉止，似乎連大橋課長都沒察覺到他為何只要求和我握手。他手心傳來的溫暖讓我一瞬間陷入了心頭刺痛被癒合的錯覺，也?#92;那都是因為凱文無語地凝視著我的眼神中，充滿了無限的慈愛吧。
“我們走吧。”
聽見課長的聲音，我才回過神將他的手放開。
“你的氣色不太好耶！”
用仿佛沒有發生昨夜之事似的語調，凱文向我低語道。
“我不要緊。”
“是不是因為行程太緊湊了啊？”
“真要說起來，也是凱文先生比較辛苦吧。”
走在前方的大橋課長回過頭來，笑著對凱文說道：
“接下來就請您悠閒地度過這個週末吧。這個季節的京都非常美麗唷！”
“說的也是。”
因為大橋課長突然插了話，所以凱文似乎也放棄繼續向我追問。他苦笑了一下，回了課長一句“您的話讓我非常期待呢！”這種社交辭令似的客套話，就坐進了出租轎車裏。
凱文和課長坐的是新幹線一等車的綠色車廂，我則是普通車廂。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如此地感謝公司內的階級制度。
我一個人愣愣地眺望著車窗外的風景，好幾次閉上眼睛想要入睡，然而儘管這兩天幾乎都沒有睡覺，卻絲毫沒有睡意襲來。
只要我一閉上限，就會有一張臉在我腦中浮現。
──一切都……結束了。
那個我不願再見到的人的臉，向我提出分手時的臉孔。
開為什麼會突然作出那種粗暴的行為，哭泣中的我雖然也想了?#92;多，但還是無法找尋出一個確切的答案。
不過我感覺得出來，他似乎誤會了我和凱文之間的關係。開是不是以為我變心了，跟凱文在一起了呢？
因為覺得被玩弄了，所以一怒之下而作出那種惡劣的行為？我想了又想，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其實仔細回想，這陣子開的確都怪怪的。是因為他去相親的關係，所以才出現那些異樣嗎？
他是否為了要和我分手而暗地策劃了?#92;多事？我心中甚至閃過這樣的念頭，不過我比誰都清楚，開並不是會要那種低級手段的人。
是因為我對於他要結婚的事情表現得很介意嗎？
說不定他是因為發現其中的原因，才會覺得我很討厭吧！心裏這麼想著的我，叩地一聲把額頭靠在冰涼的窗戶上，心不在焉地望著外頭的景色。
和他再度相遇的這半年來，無論再怎麼小心翼翼地隱藏，在我的一舉一動中，在我追尋他身影的每個眼神中，說不定早已不知不覺地流露出對他的感情。
儘管沒有親口說出“我喜歡你”這幾個字，然而從我用力擁抱他的臂彎，在他猛力衝刺下發出的陣陣嬌喘聲中，也?#92;他察覺到那樣的心意，所以就漸漸地對我疏遠了也說不定。
──我的心情你懂嗎？
昨天忍無可忍地對他大喊的話，從新幹線賓士在軌道上發出的轟隆聲中，微弱地在我耳邊響起。
事實上，他的想法我也不曾瞭解過。
在喀咚地發出一道巨大聲響的瞬間，新幹線駛入了隧道中。在我倚著額頭的玻璃窗上，映照出自己恍惚地注視外頭的臉。
要是在最後一刻有問的話就好了──你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麼？
──你究竟是為什麼要跟我上床？
如果我當時有回答他的問題就好了。
──因為我喜歡你。
想到腦中浮現的那些無聊玩笑，如今已成了無法實現的夢，我的視線頓時變得扭曲。明明昨夜已經哭成那樣了，此時?#92;水卻又湧上眼眶。
錯愕的我摘掉眼鏡，用手背擦拭著眼睛，假裝自己只是想趕走睡意而已，然後又把頭靠在窗戶上，以避開周圍的目光。
出了隧道，眼前的是一整片綠油油的田地。
好美啊！我愣愣地望著一片青翠的景象，腦巾又再度閃過說完離去的他那寬闊的背影。
──一切都……結束了。
不追去者、個性乾脆的他，獨自離去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麼？我心裏不斷思考著，卻又發現無論再怎麼想也不過白費時間罷了，因此只好白嘲地冷笑一聲。
就因為他宣告結束，所以一切就真的到此為止嗎？如果再去對“不追去者”的他糾纏不休的話，結果一定只會帶來更多的疏離。
結束……結束了嗎？
的確，我和他的關係並非那種在某種因素下慢慢培養出來的，只是有過無數次肉體上的結合而已。
對於過去一直耽溺於其中的我來說，也?#92;這種不明不白的“分手”
方式才是最適當的吧？
──為什麼你對我要結婚的事情那麼在意？
──因為我喜歡你。
如果終究註定要分手，早知道當時我就該那麼回答他。
我一邊想一邊在心中描繪著開的臉孔。再也沒必要作這種虛擬的空想了！驚覺這一點的我，牽動嘴角自嘲了一番，又往窗外眺望。
結束……一切都結束了啊！
色澤柔和的綠葉快速地往後方飛逝，從我眼前不斷消失。我再次體認到那確確實實的分離，眼眶裏的?#92;水就算我擦了又擦，還是無法抑制一再滑落。我放棄擦拭，就任著臉頰被?#92;濡濕，繼續呆望著車窗外不停映入眼簾的景色。
關西分社的相關部門的部長也特地來到新大阪車站迎接我們一行人。之後我們便直接前往關西的醫院。因為四人共乘轎車實在太擠，所以大橋課長就吩咐我先把凱文的行李送到飯店去。
作者:
楓葉鼠
時間:
2008-5-8 17:53
“你從中午在分社舉行的會議開始再加入我們好了，在那之前你就好好休息吧。”
大橋課長考慮到我身體狀況而作出指示，我鄭重地向他道謝，從凱文那兒接過行李，搭計程車前往大阪皇家飯店。
凱文住的是皇家飯店，我則是預約了等級低了兩級的中之島飯店。
由於沒有時間讓我去飯店辦入住手續，所以我在皇家飯店的大廳一隅暫作休息後，便比他們一行人提早出發，在十一點抵達關西分社。
我們一面享用午?#92;一面進行會議，我再度為目睹了凱文精采的簡報而激動萬分。他將兩天前的簡報轉換了方向，重新製作出符合日本市場需求現況的方案。在這兩天裏，幾乎都與他一同行動的我和大橋課長，不禁對於他究竟是何時作出這樣的簡報而訝異地互相對望，然後就這樣目瞪口呆地對凱文的說明聽到入迷。
“有什麼問題嗎？”
露出爽朗笑容環視全場的凱文一見到發愣的我，就用一副不知該怎麼說出口的表情笑著。
“你嘴巴開開的啦！”
被大橋課長小聲地提醒，我才知道凱文笑容裏的意思。不過無論是頭腦還是體力，美國的商業菁英都是如此卓越啊！
我打從心底發出讚歎，內心對他的尊敬也再次復蘇。
當天晚上的活動是參加在關西分社舉行的派對。因為分社的新人和年資兩年的員工也都會參加，所以我也跟著出席聚會，在與?#92;久不見的同期職員閒聊中，平淡地度過重聚時光。
這次擔任東道主的是分社的裏村部長，他幹勁十足的模樣，清楚地展現出極欲強化與凱文公司之間關係的高度熱情，看樣子似乎一刻也不打算從凱文身邊離開。前一天不得不作的口譯工作也托他全扛下的福，我才得以如此悠閒地度過一晚。不久後派對結束，大橋課長不在這邊過夜，要直接回東京。我向他打過招呼後，因為實在機會難得，所以同期的職員們都說好要一起去喝酒，正當我打算拒絕他們時，一旁傳來凱文的聲音。
“沒人送您回飯店嗎？”
“嗯。”
“啊，那就由我送您回去吧。”
裏村部長趕忙提議，不過凱文笑著說了句“沒關係”，拒絕了他，然後對仍然不肯甘休的部長道聲“那麼明天見了”，接著就把手搭在我背上。
“那個……”
“高瀨，那就拜託你了。”
部長迅速地從口袋取出計程車卡放在我手裏。
“不用了，部長。”
“沒關係啦，在大阪這兒，大家連一小段距離都要搭計程車呢！”
我拿著計程車卡想還給部長，但他卻笑著握了握我的手，然後說著“那明天見羅”，還對我眨了眼。
我總覺得他臉上是的表情似乎對整件事情感到很納悶。大概是因為自己特別提議要送凱文回飯店，卻被他拒絕，所以才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吧。
“非常謝謝您。”
拜託別追問理由了！我心裏暗自祈禱著。
在我向裏村部長鞠躬道謝轉過身的下一秒，完全察覺不到我尷尬心情的凱文就把雙唇貼到我耳邊，用帶著笑意的聲音耳語呢喃道：
“終於只剩下我們兩人了呢！”
“……”
出了公司（派對是在關西分社的賓客用?#92;廳內舉行的），我一伸手要招路旁等待客人的計程車，凱文就抓住我的手阻止我。
“怎麼了？”
“要不要走路回去？之前坐車時有經過，距離還真是近到讓我嚇一跳呢！好嗎？”
對著惡作劇似的笑著的他，我默默地點了點頭，乖乖跟在帶頭前進的他身後。
一直到了現在，昨晚在帝國飯店的酒吧裏他向我“告白”這件事，才又重重地壓在我心頭上。結果我昨晚從頭到尾都沒聽他說，就這樣飛奔而出了啊……我不禁歎了口氣，而這時凱又突然停下了腳步。
“凱文先生？”
“是哪一邊才對啊？”
凱文轉過頭、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見到他有趣的表情，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對自己的方向感還滿有自信的說……”
“是這邊。”
我笑著舉起右手指引他方向，沒想到凱文突然就握住了那只手。
“……”
他望著我因為突然其來的舉動而變得僵硬的臉。
“我讓你那麼煩惱嗎？”
那雙真誠的藍色眼眸近到讓人嚇一跳。
“……有人在看。”
從握著我手、把臉貼得好近的他身旁，我趕緊倒退一步以保持距離。
“有人看也無所謂。”
“這樣我很困擾……”
“既然那樣，那我們就到不用在意別人視線的地方去吧。”
“……”
面對他一直像在挑語病似的勸誘，我也顧不得對方是合作公司的VIP，狠很地瞪著他。接著他放開我的手，誇張地聳著肩，用一副失落的口吻說道：
“我沒有那麼饑渴啦！”
接著又馬上說了句“走吧”，便開始向前走去。
“……”
搞不清楚飯店位置，似乎是他故意裝出來的。只是“之前坐車經過”而已就記得那麼清楚，讓我不得不對他感到佩服。
凱文帶著我，沒有半點猶疑地走進皇家飯店之後，才四處張望找尋櫃檯位置。
因為我已經替他辦好入住手續，所以只要到櫃檯領取鑰匙就可以了。
“走吧。”
拿到鑰匙的他又望著我笑了笑。
“……”
前一天他才說過：“既然進到房間，就表示有那個意思。”
這句話害我一時猶豫起來，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你只是想找個不必在意別人目光的地方聊天對吧？”我立刻試探性地問道。
凱文似乎已經察覺我無法狠下心堅決拒絕他的邀約。
“看來我這個人似乎沒什麼信用呢！”
見到我勉勉強強地答應去他的房間，凱文的心情立刻就好了起來。
這份單純的開心情緒難道是作出那般精采簡報的他，刻意佯裝出來的演技？還是說，這就是他與生俱來的本性呢？像我這樣的凡人是沒辦法判斷出其中的真偽的。
跟在踏著輕快步伐進入電梯的他身後，我想像著待會兒和他之間會展開什麼樣的話題，想著想著就忍不住暗自歎了一口氣。
“好棒的房間。”
看到比帝國飯店還要寬敞的雙人房，凱文看起來似乎非常滿意。
“能讓您滿意，是我們無上的光榮。”
“要不要喝點什麼？”
找到迷你吧台的凱文立刻朝那邊走去。
“No, thank you.”
因為說的是非母語的英文，所以回答語氣顯得冷淡的我一時不知該怎麼接下去，便陷入了沉默。
“那我就自己喝啦。”
從冰箱裏取出啤酒的凱文也拿了一瓶Evian礦泉水，並向我扔過來。
“是水的話，你總可以接受了吧？”
“謝謝。”
事實上我的確是有些口乾舌燥。我向他道了聲謝，緊握著礦泉水的寶特瓶，並走向他用眼神示意我坐下的沙發。
“……坐吧。”
兩個相對的一人座沙髮夾著桌子排列著，坐在其中一張沙發上的凱文也示意我坐下，於是我們就在微暗的房間裏面對面坐著。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咦？”
在一旁的臺燈光線照射下，凱文的臉孔果真就像在螢幕中見到的明星一般。太過完美的容貌讓其餘的一切都顯得不真實。那深藍色的雙眸閃耀著誠摯的光輝，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我。
他問這樣的問題，究竟是想從我口中聽到什麼樣的回答呢？我像是在找尋發給我的劇本臺詞似的，盯著他的臉看，因為陰影的關係，他的臉有如雕像般深邃而俊美。
“到底是什麼事情在折磨你？”
“……折磨？”
對著皺起眉頭不解其意的我，凱文點了點頭，然後把喝過的啤酒罐放在桌子上。
“沒錯。昨天，特別是今天，你的樣子真的很奇怪。起初我還以為，會不會是因為我對你表白心意的關係。但是對你而言，我的告白只不過是小事，因為你似乎還有著更大的煩惱。”
“……怎麼這麼說？”
我從來沒有把他的告白看作是小事，我只是覺得太沒真實感而已。
我正想要開口為自己解釋，凱文就朝我張開雙手，示意我繼續聽他說。
接著他又開口說道：
“我並沒有要為了你不接受我的心意這件事而責備你。相反地，我想成為你的力量。是什麼事情讓你如此痛苦？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告訴我。我想說的話就是這些。”
“……”
他身體傾向我，殷切地訴說著，聲音中那份認真，讓不知該如何回答的我越來越說不出話來，只是無言地回望著他發光的藍色雙眼。
“看見你受到折磨，真教人感到心痛呢！”
來！凱文說完，就朝我伸出了右手。
“把手給我。”
沒辦法無視從小桌子另一端伸出來的手，我戰戰兢兢地把自己的手伸出放在他的掌心裏。
“……什麼都好。要不要試著對我說說看？”
凱文握緊了我的手，並專注地望著我。
“一切都……結束了。”
是那雙深邃的藍色眼眸讓我沉醉了嗎？還是因為現在這種完全和現實生活脫離的氣氛讓我迷惑了？又或者，是凱文認真又誠摯的語氣，讓我腦中這不是能向人說的事，這樣根深柢固的想法已經煙消雲散了？
等到發現時，依然被握住手的我，已經不知不覺地說出那樣的話了。
“結束了？”
凱文手上的溫度透過掌心傳遞過來。
“嗯……”
是的，已經結束了。正當我這麼想時，腦中就浮現出開的模樣。
那是我昨夜見到的那張臉，看來非常不愉快的那張臉。
背對我的寬闊背影，他瀟灑地挺直了背脊，逐漸走遠的背影，就像倒帶似的不停在我腦中重複播放著，不由得想從那影像中逃離的我低著頭激烈地搖晃著。
“智嗣？”
感覺到我的手被更用力地握緊，我反射性地抬起頭，眼前是凱文露出痛苦神情的俊美臉龐。
“智嗣……”
又再次被用力地握住手的我，一邊為慌亂失態的舉止向他道歉，一邊想從他手中把自己的手抽回來。
“是……戀愛吧？”
凱文的手把我的手捉回，再次緊握不放。
“呃？”
他那充滿熱情的舉動，讓我一時之間感到困惑，然而從他說出的話語更令我目瞪口呆。
“你陷入一段痛苦的戀情中對吧？”
“並沒有。”
凱文用雙手像是包覆似的握著我的手，藍色雙眼直率地朝我望著。
從那彷佛要將人吸進去般的美麗藍眸將視線移開，我說了句“請放開”，再次打算把手從他的手中抽回。
“我就沒有辦法安慰你嗎？”用雙手緊握住我的凱文，望著我的臉問道。
“……”
“難道我就無法讓你的痛苦和悲傷癒合嗎？”
那麼真摯的語氣，那麼真摯的眼神，在在奪去了我的言語，讓我失去抵抗的力量，甚至奪走我思考的能力。
眼前這個金髮碧眼的美男子，正用美麗的雙唇對我訴說愛意，那就好像電影臺詞一樣，並用滿溢著愛意的雙眸凝望著我，用溫暖的手緊握著我的手。
此刻，我覺得無法置信，能夠冷靜思考的那個我，已經脫離了軀殼，在半空中向下望著把臉貼在被握住的手上低頭流?#92;，做出有如電影情節般舉動的那個我。
啪嗒啪嗒，滑落在桌上的?#92;珠變成了兩滴、三滴，再也受不了的我硬是從凱文手中將手抽回，把臉埋在雙手中哭泣著。
“智嗣。”
就在我注意到凱文站起身時，他很快地在我坐的沙發扶手上坐下，並從後面抱住了我的肩膀。
“別哭了。”
在我耳畔低語的深沉嗓音回蕩。也?#92;是他的聲音太過溫柔的關係吧，我瞬間感覺到從他身上吹拂而來的氣息溫度和那話語，—起滲入了我心扉。
我聽不慣英文的溫柔情話，但那還是讓我的?#92;水越來越止不住。我拼命地咬住嘴唇，想要壓抑住自己無法克制的慟哭聲。
“請你別哭。”
雖然我感覺得到凱文正望著我的臉，但我卻無法將頭抬起。從昨天開始，我的?#92;腺簡直就像壞了一樣，一直源源不絕地湧出?#92;水，濡濕了我的雙手。
“智嗣。”
凱文的手放在我的手上，悄悄地卻又十分有力地要將我覆?#92;住臉的手鬆開。不停湧出的?#92;水啪嗒啪嗒地滴落在我被拉開的雙手上，我再次揮開他的手，想要把臉埋進雙手巾。
“智嗣。”
他用我從未聽過的語調叫著我的名字，那名字雖然的確是我的沒錯，但聽起來卻好陌生。
聽見那猶如在夢中才有的呼喚聲，我恍恍惚惚地抬起頭，只見凱文美麗的藍色眼眸就近在眼前。痛苦地糾結著的漂亮眉毛，在擄獲我視線的瞬間，讓我的心莫名地得到了平靜。
“智嗣……”
凱文那幾乎完美到不具真實感的英俊臉孔，以像是慢速播放的速度，緩緩地向我靠近。當靠近到讓我看不清的藍色雙眸輕輕闔上的同時，他吻住了我的唇。
不知為何，我心中並未湧出任何想要抵抗的念頭。他溫熱的唇辦溫柔地覆?#92;住我的唇，然後很快地就離開。
我不自覺地微微張開雙唇，接受他那像是輕啄般觸碰的親吻，之後一瞬間，極盡貪婪的熱吻便向我襲來。
“唔……”
凱文用盡全力地緊緊擁抱住坐在沙發上的我。在和溫暖的手掌溫度完全相反似的，急切又熱烈的親吻攻勢下，頓時陷入一陣暈眩的我，不自覺地就緊挨在他厚實的肩上。
“……”
我微微地睜開眼睛，愣愣地望著凱文的藍色雙眸正微笑地眯成一條細線。在他越來越用力的摟抱下，在他舌尖不斷綿密地交纏攻擊下，我的腦中早已忘了自己在做些什麼了。
那緊緊相貼的胸膛傳來他的體溫，奪去我雙唇的力道依舊猛烈，這一切都讓我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我緊抓住他的襯衫，腦袋完全失去思考，只能接受他不斷向我索求的吻。
“……”
不久，我因為喘不過氣而別開了臉，同時凱文也非常乾脆地把唇從我身上移開。兩人分離的唇辦間產生的空間，讓因為彼此的唾液而濡濕的雙唇急速地冷卻。
我這時才驚覺—我到底在做什麼？我一臉失神地凝視著他那就近在眼前的藍色雙眸。
“……你的眼?#92;終於停了。”
滿臉笑容的凱文拍拍我的背，然後就從方才坐著的沙發扶手上站起身來。
“那個……”
凱文用手背擦拭著濡濕的嘴唇四周，接著腳步輕盈地回到我正對面的位子，困惑的我小聲地出聲喚他。
“……智嗣，你真應該滅謝我的自製力和自尊心啊！”
一臉苦笑的凱文拿起放在桌上的啤酒罐喝了一口。
“……咦？”
“我可不想趁你傷心欲絕的時候，對你做出無禮的事來。”
“凱文先生……”
“因為就算不那麼做，沒多久你也會拜倒在我的魅力之下的啦。”
凱文露出惡作劇般的淘氣微笑，又拿起啤酒罐一飲而盡。
“……”
雖然我很想對他說聲抱歉，但又覺得那樣說很失禮，於是便默默地低著頭，拿起放在一旁的礦泉水瓶並扭開?#92;子。
咕嚕一聲咽下了一口冰涼的水後，剛才凱文與我相疊的雙唇觸感再次在我腦中蘇醒，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些什麼的質疑也在我胸中升起。
隨著冰涼的水緩緩地滑過喉嚨，我的心情也逐漸平靜了下來。
的確，只要凱文有心那麼做，他是可以很容易地得到我的。因為我的身心正處於一團混亂之中，而且他的吻又是那麼難以言喻。要是繼續那樣吻下去，說不定心急難耐的我就會主動對他投懷送抱了。
整理得非常潔淨漂亮的床就在我們身後。儘管接下來無論發展成如何都不奇怪，然而我現在能夠在衣衫完整的情況下，再次和他面對面坐著，與其說是我的理智，反倒是如他所說的，都是因為他夠理智。
“你似乎已經平靜下來了呢！”
臉上帶著淺淺微笑的凱文單手將已經喝完的啤酒罐壓扁，他看來似乎還喝不夠，所以又站起身走向冰箱。
“要不要喝一點？”
“不用了……”
大概是哭得太凶的關係吧，我的頭疼得好厲害。我把寶特瓶放在嘴邊，向他示意自己只要喝水就好。
瞭解我意思的凱文笑了笑，只拿出自己的啤酒，然後回到沙發上並打開拉環。
“你現在有心情跟我說發生什麼事嗎？”凱文用雙手握住啤酒罐，一面望著我的臉問道。
“真的……一切都結束了。”
在溫柔的藍色雙眸注視下，原本應該已經止住的?#92;水似乎又要湧上眼眶，我趕緊搖搖頭，強裝出笑臉回望著他。
“這樣啊……”
凱文的表情雖然似乎欲言又止，但他隨即又露出微笑，換上淘氣的眼神盯著我的臉瞧。
“那麼，可不可以請你聽我說幾句話？”
“什麼事？”
“要不要和我一起回美國？”
“你說什麼？”
聽見讓人完全意想不到的話，我不禁冒失地發出一聲驚呼。而見到我這副模樣，凱文只是笑著點點頭，然後用溫柔至極的笑容，目不轉睛地望著我。
“為了讓你忘了痛苦的戀情……”
“我……”
不知自己到底想說些什麼而頓時啞然的我，只能呆望著那雙美麗的藍眸，然而凱文接著又說出更令我震驚的話。
“你要不要……到美國，在我手下工作呢？”
“你說什麼？”
我因為過於驚訝，只能做出“你到底在說什麼”這樣的激動反應。
凱文看著我，呵呵地笑了一聲，然後突然又換上一本正經的表情。
“其實，我們正預定在邁阿密的遊樂園裏開一間以日本人為主要消費對象的大型?#92;廳，我希望你能來幫忙。智嗣，你願不願意試試看？”
“什麼？”
對於凱文那番讓人作夢也想不到的邀約，我依然錯愕到一個字也說不出口，接著凱文又把臉靠近了一點。
“我希望你能從準備階段就開始加入。這是個很有挑戰性的大型企劃案，我想，對你來說一定會很有幫助的。”
凱文的目光非常認真。他該不會是認真地在邀請我參與那個邁阿密遊樂園的企劃吧？那可是規模超大的大型?#92;廳開業計畫，只要一提起就會讓人讚歎不已啊！
驚慌的我趕緊打斷他的話。
“請、請等一下。”
“怎麼啦？”
“不可能的。我才剛入社會第二年，又沒有經驗，而且……”
“我需要的，正是年輕的你所擁有的靈活思維。沒有經驗才好啊，說不定這樣才會有全新的創意出現。”
“可是我並沒有那樣的能力。”
“能力是培養出來的，而你有那個資質。我有自信可以將你栽培起來。”
“我……”
“怎麼樣？要不要和我一起在新的世界裏，展開全新的生活？”
“……”
不管怎麼看，凱文似乎都是真心誠意、非常認真地在勸說。對這個突如其來的提議，我不知該怎麼回答才好，只是默默地緊握著手中的寶特瓶。
“你不用急著回覆我，你有那個意思的話再跟我連絡。如果能夠在我回國前給我回覆那是最好的，不過要是你一時無法下定決心，等我回國後再說當然也OK。”
凱文笑著說完後，一口氣把手中的罐裝啤酒喝完。
“……是。”
雖然我暫且點了點頭，但讓人有如置身夢境的話語，還是令我一臉茫然。
“……我希望能讓你忘卻痛苦的戀情，我等你的好消息唷！”
“凱文先生……”
凱文笑了笑，前傾著身子在我肩膀上輕輕地拍了拍。我情不自禁地喚了聲他的名字，注視著那比海還要湛藍的雙瞳。
忘卻痛苦的戀情，為了忘記開而前往美國。這真是個吸引人的提議。
在陌生的土地上，做著全新且富挑戰性的工作，過著忙亂充實的日子，這樣也?#92;就能忘卻對他的掛念了吧。
就像自從高中畢業之後，試圖藉著不和他見面來忘記他的存在時一樣。
迷迷糊糊地陷入思考的我，在聽見凱文爽朗的聲音後才回過神來。
“被你稱為”老闆”和被你親密地喚作”凱文”的日子，究竟哪一個會先來到呢？”
凱文說完便哈哈哈地大笑，就在那時……
叮咚叮咚，砰砰砰……
門鈴聲在房間裏響起，門也被咚咚咚地用力敲著。我和凱文都嚇了一跳，立刻從沙發站起身往房門的方向望去。
“到底是什麼事啊？”
他皺起眉頭準備走向門口，而我正打算先行開門，但凱文一臉嚴肅地制止我。
“我來。”他輕輕地把掛上門鏈的門打開，然後對我說道：“很危險，你到後面去。”
是醉漢的惡作劇嗎？還是弄錯房間了？儘管如此，那也沒什麼好伯的啊。我一邊如此想著一邊越過他的肩膀往微微開啟的門外望去。
“智嗣！你在嗎？”
聽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呼喚著我的名字，萬分震驚的我不禁大聲喊出那個人的名字。
“開！”
從門縫間，用閃閃發光的雙眼瞪著我；氣勢洶洶地站在凱文面前的人，的的確確就是讓我苦苦愛慕的人──開。
7
“怎麼……”
我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門暫時被關上了一會兒，那是因為凱文要解開門鏈的關係，不過當門再次大開時，站在門口的開卻還是一副氣炸了的樣子。
我這時也才真正明白剛才見到的他並非幻覺，更不是妄想。
“你是岩崎先生，對吧？”
開從向他問話的凱文面前筆直地通過，直接向我走近，然後突然就抓住我的手臂。
“喂？”
眼見他就這樣像是硬拖似的想把我帶出房外，我趕緊發出抗議，但是開卻充耳不聞地繼續向前走。
“等一下！”
這時，凱文擋在開的前面，並伸手抓住開捉著我手的手臂。開目光銳利地瞪著凱文，用另一隻手把他的手揮掉。
“這樣實在太失禮了吧？連聲招呼都不打就進到人家房裏，然後又作出這種行為！”
“抱歉。”
對著難得表現出怒意的凱文（我第一次見到他生氣的表情），開用簡直是目中無人的口吻，微微地點頭道歉後，就推開他準備走出房間。
“等一等！”見到出聲制止的凱文又想擋住去路，開握起了拳頭。
他該不會是想打人吧？我慌張地掙脫被抓住的手，反過頭去拉住他的手臂。開轉過頭瞪著開。
“沒禮貌也總該有個限度吧！你究竟想幹嘛？”
“有禮貌的話你就滿意了嗎？”
“快住手，開！”
我感覺開又想要握起拳頭，便不假思索地大聲喝止，這時開和凱文兩人的視線都落在我身上。
“……你這是在做什麼！”
開用更加兇惡的表情瞪著一副責備口氣的我，然後甩開我的手臂、突然把臉別到一旁。
“麻煩你跟我說明一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凱文瞪著開說道。
他露出一種只能用“悲慘”來形容的表情瞥了我一眼後，又再度換上嚴肅的神情。
“跟你沒有關係。”開低聲地這麼回答，並正面迎接凱文充滿敵意的視線。
“你隨便闖進人家的房間，還說跟我沒關係？”
“我為我欠缺禮貌的行為向你道歉，話題到此為止！”
“你這樣就是欠缺禮貌的行為了！”
大聲說話的凱文向開走近一步，而凱也瞪著他，往他面前邁進了一步。
“快住手！”
慌張的我再次捉住開的手，打算先離開房間再說。
“真的很對不起，我先走了。”向凱文道歉後，我就作勢硬要把開帶出房外。
“智嗣！”
我的手剛碰到門，凱文就用嚴厲的語氣叫住我。我停下了腳步，轉頭望著他。
“……他果然是那樣的人嗎？”他用沙啞聲音問我，話中的含義我一開始並不明白。
“咦？”
“我會祈禱你們之間已經”結束”。”
直到臉上笑容已變得看似扭曲的凱文那麼說，我才驚訝地差點叫出聲來。因為我苦戀的物件是開這件事，凱文他已經看穿了。
“晚安。”
一旁的開表情已經越來越兇惡，儘管我很在意凱文的感受，但還是只得急忙把門關上，重新面對開。
“你到底想怎樣？”
我才剛向他怒吼完，開就硬抓著我的手，開始快步地往走廊走去。
“喂？”
“走吧。”
就只扔下了這麼一句話，開又拖著我繼續走。
“要走去哪里啊？”
“你住的飯店，我剛剛也辦好住房手續了。”
“……”
突如其來，簡直教人無法理解的情況，讓我頓時失去了抵抗能力。
到底他是什麼時候，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呢？
明明昨夜才用那種方式和我分手的，現在為何又來找我？
叮的一聲響起，無人的電梯抵達了目標樓層。
“走吧。”
開又捉著我的手臂，粗魯地拉往他的方向。
“……”
他用力抓著我的手臂，手指都要陷入皮膚一般，儘管感到疼痛，然而我卻莫名地覺得，那股疼痛仿佛是唯一能證明我和他之間應該已經斷絕了的關係還維繫著。
到了中之島飯店後，開沒前往櫃檯，而是直接就往電梯間走去。
“那個，住房手續……”
“我已經辦好了。”
他從口袋裏取出鑰匙在我面前晃了一下，然後按下九樓的按鍵。
“……”
開連拖帶拉地抓著我的手臂，在我們之後進到電梯裏的上班族，都一副深感好奇地看著我們。
開雖然也很在意那些視線，但卻依然緊抓著我不放，等到電梯一到九樓，他就把我硬拖往他已經預約好的房間去。
開帶我來到的房間是間雙人套房，而且我事先寄放在櫃檯的行李也已經送到房裏了。慢慢從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的混沌狀態回過神來的我，正想追問他究竟想怎麼樣時，開突然就對我大聲地喊叫一聲。
“我絕對不要！”
“什麼？”
開的手依舊緊抓著我的手臂。我感到有些輕微麻痹的手指尖已經漸漸變得冰冷。接著，開長時間一直用力抓住我的手臂終於鬆開，但他立刻從正面牢牢地緊抱住我。
“喂！”
昨晚的粗暴行為頓時在我腦中浮現、讓我不禁害怕地縮起了身體，然而開卻越來越用力地抱住我，接著在我耳邊說起讓人完全意想不到的話。
“我才不要眼睜睜地把你交給那種傢伙！我想告訴你的是……我、我……”
我從來沒聽過開如此慌張無措的語調，因此一時之間也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但接下來他放開我並盯著我所說出口的話，卻讓我訝異到情不自禁地大聲驚呼。
“我喜歡你。”
“你說什麼？”
喜歡？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過度驚愕的我一時語塞，緊皺著眉頭目不轉睛地抬頭望著開。
“……我知道，我昨晚才作過那樣的事情，現在又說這種話，你一定覺得很莫名其妙。”
感覺到我責難眼神的開語氣微弱地說完，然後在我面前低下了頭。
然而，他馬上又抬起臉，用真摯的雙眼直直地望著我，並繼續說道：“請讓我說下去，我的確是喜歡你的。從高中開始，我就一直喜歡著你。因為我怕一說出口就會被你討厭，所以一直都提不起表白的勇氣，不過我從見到你的那一刻起就喜歡上你了。”
“等、等一下……”
“不，我不能再等了。讓我把話說完！”
我感覺到開抓著我雙肩的手又用力了一些。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
在腦袋一片混亂的我面前，開滔滔不絕地吐露著自己的心情。
“你為什麼要和我上床？你心裏究竟對我有沒有一點感覺？或者單純只是無法拒絕我而已？我一直都好想確認你的想法，但是一問的話，說不定就會失去你，所以我猶豫不決，遲遲提不起勇氣問，而剛好大橋課長在你面前提起我去相親的事情。我在想，如果知道我要結婚的話，你會怎麼說呢？於是我就想利用那件事去試探你的想法……”
“你說什麼？”
話題的內容越來越讓人匪夷所思，已經陷入恐慌的我把開的手揮開，反過來抓住他的兩隻手臂，將他的話打斷。
“那、那”相親”呢？”
“說是相親其實也太誇張了。我的確是看在部長的面子上和對方見過一次面，不過我已經表明自己還不想結婚，而鄭重地回絕過了。”
“你不結婚了？”
“哪能結啊？”
──因為我的心裏已經有你了……
對於開的輕聲呢喃，我絲毫沒有餘力去消化。
“那你為什麼不說啊？”
“我剛才不是說了？因為我想試探你的心意啊。”
“你為什麼要用那麼不乾脆的方式……”
“高中的時候，你不是跟我說過自己”很怕去處理喜歡或是討厭那種人際關係”嗎？所以我才會一直無法對你說出”喜歡”兩個字……”
“那是我的臺詞才對。”
“咦？”
不知不覺間說話聲已經變得像在爭論似的開，聽到我的話後立刻意外地皺起眉頭，看著打斷他說話的我。
其實感到意外的人是我。
這是怎麼一回事？開的內心告白，就和我對他的感情是一樣的。難道一直以來，我們兩人都是這樣互相地牽制著對方，並且都隱藏內心的真正感受嗎？
我什麼時候說過“很怕去處理喜歡或是討厭那種人際關係”呢？不管了，我不自覺地用責備的口氣反問起他。
“說和人相處很麻煩的人，不正是你嗎？”
“你說什麼？”
我對著臉上表情益發困惑的開，把悶在心底長達好幾年的想法一口氣地全部說出來。
“開對我說過不是嗎？”別人喜歡我，我就覺得好麻煩”、”別人的愛意對我而言好沉重”之類的話。還說什麼喜歡或討厭，都是最令你感到頭疼的事情；又說你之所以會和我來往，也是因為我不會說那種麻煩話……為什麼現在那些話會變成是我說的啊？”
“還問為什麼？你明明就說過那些話呀。”
“我才沒說。”
“你有說過。”
兩人同時發現到話題的重點已經不知不覺地偏離了，我們忍不住互望對方苦笑著。
“……不管是誰說的都無所謂。總之，我一直都很喜歡你，現在也是一樣。我已經喜歡你到無可自拔的地步了……”開望著我，再次用真誠的口吻如此低聲細語著。
“……那正是我想說的臺詞。”
“智嗣……”
聽見我情不自禁地吐露出口的話，開驚訝無比地睜大了眼睛。接著他的手緩緩地伸向我的肩膀。
“……這是真的嗎？”
開這麼沒有自信的模樣，是我至今從未見過的。總是一副英姿颯爽、儀錶堂堂的他，現在竟露出悲慘的神情，我的心頭不禁緊緊一揪。
我抓住他的西裝前襟抬頭望著他，說出至今一直都好想對他表白的話。
“我喜歡你……我一直都好喜歡你。”
“智嗣……”
開依然用無法置信的表情低頭望著我好一會兒，然而不久，他便戰戰兢兢地伸出手，用雙手托住我的臉頰。
“……真的嗎？你是真的對我……”
“我喜歡你……一直都是。”
一直、一直……
我終於將這好幾年以來想說卻又無法說出口的話表白出來，雙眼又無法抑制地湧出了?#92;水。開細長的手指將滑落我臉頰的眼?#92;拭去，但擦了又擦，?#92;卻依然不停地劃過雙頰，終於我忍不住伏在他的胸前放聲哭泣。
無法相信。他的手臂牢牢地環住我的背，將我緊緊擁抱，我卻依然無法拋去他那令我無法置信的告白，這一切真的不是夢嗎？
我想要證明這一切不是夢，因此更加用力緊抱著他，而開也用力地摟著我，似乎也想要確切感受傳至手中的體溫。他在我耳畔結結巴巴地呢喃著，用強忍著?#92;水似的沙啞聲音對我說道：“你為什麼要和我上床？是因為對我有感情？還是單純因為你那”來者不拒”的個性所致？我一直都很想弄清楚，但卻又提不起確認真相的勇氣。然而，這次凱文的出現讓我非常焦慮。因為我很清楚他對你有意思，而且你也大肆稱讚過凱文是媲美好萊塢影星的商業菁英。”
“怎麼會……”
聽見突然被提起的凱文的名字，好不容易止住眼?#92;的我不由得抬頭看著開，只見他歪著嘴笑了笑著說道：“我非常嫉妒。”
他又牢牢地緊抱住我。“你會不會對凱文的誘惑也是”來者不拒”地接受呢？我擔心得不得了，打電話給你，但你卻不回。而且你在知道我要結婚的事情後，也沒有多大的反應，甚至還說因為我要結婚，所以不想再和我上床。當你對我吼說凱文和我不一樣的時候，我心想你果然已經移情別戀到他身上去，大受打擊之下才會……”
“大受打擊的人是我。”
聽見他大錯特錯的解釋，我再次壓住他的胸膛打斷他的話。
為什麼我們兩人會誤解彼此心意到這種地步？開要結婚的事引不起我的興趣？
──為什麼智嗣你會想知道那種事情？
難道那樣的語氣就是他問話的方式？
“你可知道，我聽說你要結婚時心裏受到多大的打擊？嘴裏說著要結婚，但卻還想和我上床，這讓我有傷心你知道嗎？我……”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在激動呐喊的我面前，開微弱地說著並無力地垂下了頭。
“……”
一見到他愁困的表情，我才想到自己過去也是絲毫不明白他的真正感受，便閉上了嘴再次抬頭凝視著他的臉。
好想多聽聽他說話。我用力地緊抱住他的背，催促他繼續講。這可以說是我們相遇以來第一次像這樣說出自己的心情。我目不轉晴地凝視著他，而他也像是在回應我視線似的緩緩吸了口氣，然後又開始用平靜的語調娓娓道來。
“……我以為一切已經都結束了，絕望地在昨晚用那種惡劣的方式侵犯你之後，雖然想要說服自己就此放棄你，卻怎麼樣也無法將你從我腦中遺忘。你說”我的心情你懂嗎？”那句話一直在我腦中揮之不去。我一整晚都不停試著去揣測你的感受，但卻怎麼想都無法瞭解。因為我至今從來都沒有問過你的想法，也不曾表達過自己的心情。想到自己還沒對你說出想說的話，還沒問想問的事情，就要這樣失去你了，我就難受得坐立難安。於是我決定至少要把自己的心意傳達給你，所以才會追了過來……”
開說到這兒便用力地抱著我，露出一臉困擾的表情笑了笑，望著我的臉繼續說道：“然後向你表明愛意……卻沒想過能夠聽見你的心意……這一切不是夢吧？”
“開……”
“我喜歡你。”
在臉上浮現靦腆笑容的開臉上，我見到了高中時代的他。這不是夢，既不是作夢，也不是幻聽，眼前的人的確就是我從十年前開始就喜歡到無法自拔的男子──開。
“我……喜歡你。”
十年前就好想、好想說出口的話，從我口中完全傾吐出來。他迷蒙的雙眼因為微笑而眯成一條細線，我的唇則感受到從他嘴中吐出來的安心歎息。
“喜歡你。”
開的唇攫住了我，在舌尖生硬地交纏著的親吻中，我頓時感覺回到了從前。我緊閉的雙眼前，浮現了高中時代一臉靦腆的開和我四唇緊黏的臉。
那時互相擁抱的我們，彼此都不明白對方的心意，甚至將喜歡對方的心意拼命地隱藏在自己的心中。
我們繞了那麼一大圈啊……心頭突然浮現這樣的念頭，讓我不禁破涕為笑。
“……”
察覺到我舉動的開稍微鬆開了唇，而我只是沒事地笑了笑，然後緊摟住他，向他索求更多的親吻。
“啊……”
唇辦依然緊貼的我們倒在床上，開像是有時間限制一般，性急地將我的衣物褪去，自己也裸著身體。
開壓住我的肩膀，我則因為室內的燈還亮著，所以感到有些害羞。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的裸體。
“……”
我感覺到那道要將人望穿似的視線。
“傻瓜。”
有些悵然的我用拳頭輕輕地捶著他裸露的胸膛。
“我沒在懷疑你喔。”
“最好是……”
我看出他是想從我身上找出我和凱文上床的證據，他一臉難為情地笑著瞪了我一眼。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嘛！”他馬上就反過來用失落的口吻承認自己在說謊，然後低頭輕啃著我的頸子。
“什麼叫做沒辦法……”
他用教人稍微感到痛的力道吸吮著我的肌膚，並同時伸手揉搓著我胸前突起，讓我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氣。
“都是因為你很重視那個金髮碧眼、菁英分子且又是VIP的男人嘛！”
開一面說一面將唇從頸子滑至胸前，接著含住一邊的突起，我全身頓時發顫，用雙手抱住他的頭。
“……沒想到本公司的菁英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呢！”
“……”
我故意揶揄了一番後，依然含住我胸前突起的開，把眼珠往上一翻瞪著我。
“好痛！”
就在兩人四目相交時，開忽然狠狠地咬住我胸前突起。見到我發出近似哀嚎般的驚呼聲，他狡猾地笑了笑，然後用手和嘴開始撫弄著我胸部。
“嗯嗯……”
搔癢難耐的感覺沿著我的背脊不斷地蔓延開來，而他的手則慢慢地往我不住扭動的身體下方探去。當他從內側抓住我的雙腿，將腿大大地打開的同時，我也用雙腿纏繞住他的背，這時開又從我胸口抬起臉用眼神對我微笑著。
“……”
儘管我們已經有過無數次肉體上的結合，然而今天在確認過彼此心意後的性愛是和以往完全不同的。
開應該也和我一樣，無法克制自己，簡直急切到沒有喘息空間的衝動吧！
從他剛才心急地從我身上把衣物脫下的舉動就知道了，我們是多麼想趕快合而為一。就算不說一句話，只要交換彼此的眼神便能心意相通。
他那顆我從前完全不瞭解的心，就因為那短短的一句話，便完整地呈現在我眼前。
──喜歡你。
彼此一直都想向對方表白的心意，我們究竟繞了多長的一段路才來到這裏呢？
“啊……”
再也無法等待的開將我洞穴撐開，心急地把手指伸進其中，接著突然就插入了自己的堅挺。
乾燥的疼痛讓我一瞬間皺起了眉頭，不過接下來將他暫時抽離的腰拉近的，是我纏繞在他背後的雙腿。
“喜歡你。”
不是幻聽，也不是夢境。開正在低聲耳語著我夢寐以久的話語。
“我喜歡你。”
我深切地感受到能夠說出在心中不知反覆過幾萬回的話的那種喜悅，自然地洋溢若微笑。
開挺直腰部，壓覆在我身上。
“我喜歡你……”
“啊……”
直達深處的強力衝刺讓我忍不住發出呻吟，這時開吻住我的唇。
“！”
我微微地睜開雙眼望著他，我想傾訴的那句“我喜歡你”，跟著熱烈的吻一起被他帶走了。只見開也眯起他黑色的雙眸對我微笑，並開始緩慢地扭動著腰部。
“……啊……噢……啊……”
我從彼此相疊的唇間，無法克制地發出陣陣呻吟。開每次聽見呻吟就露出微笑，他的神情讓我越來越興奮。
就在我想要得到他更多的微笑而高聲嬌喘的同時，很快地，我比平時還要早到達了高潮。
☆ ☆ ☆ ☆ ☆
“不過，我有說過那種話嗎？”
在彼此迎向好幾次的高潮後，開抱著我沒發汗的身體，有些不滿似的又提起了老話題。
“你有說。”
“我不記得有。”他一副斬釘截鐵的模樣教我完全傻眼。
“我真的有說過嗎？”
他又?#92;出不滿的表情，把臉埋進我頭髮裏。我們現在在爭論的，是他在高中時代究竟有沒有說過：
──不管是喜歡或是討厭，智嗣都不會拿麻煩的感情來逼我接受這一點真好。
“我才不會說那麼過分的話呢！”他如此堅持。
“因為那話太過分了，所以我絕對不會忘記！”我反駁道。
兩人就這樣持續著毫無交集的爭論。
不只是如此。開居然連小?#92;的事情也都忘得一乾二淨。一直到我說我在校舍裏見到他答應小?#92;的告白，才終於想起那時的事。
“啊！”
不過他依然不記得自己曾接受過小?#92;的告白。
“可是我明明就聽見了。”
“我都說沒有了……”
我連小?#92;提到他的名字都會覺得很火大呢！
接著開又說出更令我驚訝的話來。
“因為她的口氣一副就像是在怪罪你害她無法告白啊。”
“可是你確實有回答”好啊”不是嗎？”
我絕對沒有記錯。那麼教人大受打擊的事情我怎麼可能會忘記！對著大發雷霆的我，開苦笑著。
“真希望你當時能聽到最後啊！”
他俏皮地對我眨了眨眼。
“聽到最後？”
““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要是你覺得這樣也沒關係的話……”我記得我的確是那樣回答的唷！”
還真是惡劣的回答……對著呆住的我，開說道：“你當時該不會就是因為這樣而離開我的吧？”
他歎了好大一口氣。
“你也太死心眼了吧？”
“……因為一般人才不會用那麼沒耐性的口氣拒絕對方呢！”
那一天，我所受的巨大打擊究竟所為何事啊！
如今驚覺事實的我內心遭受衝擊，不由得恨恨地瞪著開，而開則好像覺得我的模樣很可笑似的，開始放聲大笑起來。
感到後悔不已的我，又把先前兩人互不相讓、各持己見的問題拿出來重談。
“我覺得根本就是因為你對我說”因為你不會說喜歡這種話，我才和你交往”這種話，才會害我變得那麼死心眼吧？”
“那是因為我從來沒想過你會喜歡上我啊。”
開一臉靦腆地輕聲說完，又再次把臉埋進我發間。
聽見傲慢的他說出一點都不像他會說的話，我的臉瞬間就漲紅起來。沒想到總是充滿自信的他會在我面前吐露出那種沒信心的話來，難為情的我便故意調侃他一番。
“說得倒好聽。現在也是、以前也是，你一直都很受歡迎不是嗎？我還得數數看以前究竟撞見過多少次你的告白現場呢！相反地，我卻一次也沒有耶！”
“你知道為什麼你連一次都沒被告白過嗎？”我一說完，開就意味深長地笑著，突然對我那麼問道。
“為什麼？”
“因為我在瞪著那些人。你都沒發現嗎？”
見到開哈哈地笑著，我便沒好氣地罵他騙人。
“是真的喔！你想想看，自從你離開我之後，松下和佐伯那些傢伙不就開始圍繞在你身旁嗎？你總該知道我為你吃多少醋了吧！”
說完開就輕輕地往我頭上敲了一下。
“因為你本來就是個”來者不拒，去者不追”的人啊。”
““來者不拒，去者不追”是對你才有的特別權力吧？”
開過去是標準的“拒絕來者”。
對著從旁插話的我，開露出一臉苦笑地回答“是啊”，然後突然又換上嚴肅的表情。
“……”拒絕來者，不追去者”，這句話是我當時自以為的最佳寫照。然而當升上高三後你離我而去，我卻被自己的那句評語所束縛，無法將你追回我身邊。當時的我實在太幼稚了。後來我非常後悔，心想自己要是那時能夠抱著就算被你討厭也要徹底將你追回的決心就好了。所以……”
說到這兒，開抱著我的手稍微加重了力道。
“我發誓，這一次我再也不要失去你，然後就追到大阪來了。”
“開……”
那真誠的雙眼再度因為靦腆的微笑而眯成一條線。
“我喜歡你。”
──智嗣最好了。不管是喜歡或是討厭，都不會拿麻煩的感情來逼我接受這一點真好。
開把臉埋進我胸口，臉上泛著靦腆笑容，我看著他，而他曾經說過的話又浮現在我腦海。那句話曾經像咒語一般束縛著我，讓我失去勇氣。
“好喜歡你喔。”
如今，我從那句咒語中獲得解放，將好多年來一直想告訴他的話不停地說了又說。
“智嗣……”
“我喜歡你。”
我的雙手環繞住他結實的背，將他往自己拉近。開又靦腆地露出微笑，將唇印上了我的唇。
“喜歡你。”我的唇不停重複著那句話。
“喜歡你。”
他用唇將不停傾訴愛意的我吻住。
“好喜歡你。”
我們像是要將好幾年的甜言蜜語全都補回來似的，不斷重複著“喜歡你”這句話，在充滿愛意的低喃中親吻，相視而笑，用全新的心情去緊緊擁抱彼此已經再熟悉不過的身體。
☆ ☆ ☆ ☆ ☆
雖然不是因為和開彼此表明過心意的關係，不過我最後還是向凱文婉拒了在他手下工作的邀約。在前往京都觀光前，我在約定集合的飯店大廳裏，向他鄭重地道歉。
“……理由是因為……他嗎？”
凱文透過大門望著我身後的開，開正在飯店乘車處與關西分社的裏村部長談話。凱文苦笑著問我。
因為開十分擔心凱文會對我出手，儘管我已經跟他說過凱文是個有禮的紳士，而且關西分社的部長也會同行，所以根本無須擔心，但是他還是去拜託裏村部長，硬要參加我們的京都觀光之行。
“……是的。”
我是可以說“這工作對我來說負擔過重”，或是“我不想辭去現在的工作”等等的理由來拒絕凱文，雖然只要我願意，自然可以想出一堆拒絕的理由，但我還是打算誠實以對，所以我輕微但卻很肯定地點了點頭。
“這樣啊……”
凱文的臉上一瞬間露出失落的神情，然而他很快地就聳聳肩，對我俏皮地眨了眨眼。
“那也沒辦法啦。”
“真的很對不起。”
“你不用向我道歉。”
滿臉微笑的凱文把手在我肩上，要我別在意。
“不管怎麼樣，能見到你又回復了笑容，我就很開心了。”
“凱文先生……”
“不過，”凱文笑著眯起了藍色雙眸，泛起惡作劇似的微笑。“絕對不放棄是我的人生座右銘，我就是靠著這個信念才能爬到現在的地位唷！”
“咦？”
這究竟是？
我正想開口反問時，凱文忽然握緊了我的肩膀。
“意思就是，我是個頑強的男人啦！這一點你大可告訴岩崎先生沒關係喔。”
凱文爽朗地眨了一眼後，便走向飯店的自動門。
我呆站在原地望著他背影，一直見到走出大門的凱文筆直地走近開，並微笑地伸出右手，這時我才猛然回神，趕緊從後追上他。
“已經聊完了嗎？”
當開也一臉和氣地凱文微笑並回握住他的右手時，我正好從飯店裏飛奔出來，凱文瞥了我一眼後說道：
“是啊，我很高興一早就能和智嗣談論人生座右銘這種有意義的話題。”
他故意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並且又握了握開的手。
“時間差不多該出發了。”
什麼都不知道的裏村部長催促著凱文上車，並示意我去坐副駕駛座。
“什麼人生的座右銘啊？我錯過了什麼嗎？”開悄悄地在我耳邊低聲問道。
儘管已經得到凱文“大可告訴他沒關係”的?#92;可，不過我實在沒勇氣說出口。
“不曉得耶……”
我裝傻蒙混過去，心裏不禁一邊祈禱著凱文不會有發揮那句“人生座右銘”的機會。
從京都回來之後，我和開又回到一如往常的日子。下班後就到他家去，在他房裏互相溫存、過夜。不過，在與以往絲毫沒有改變的平凡生活中，確實有一點已經不同了。
“怎麼啦？”
在唇辦相貼前，注意到那個變化的我，不自覺地笑了出來，因為在低頭望著我的他臉上，已經不再浮現靦腆的微笑了。
過去隱藏在那個微笑裏的“話語”，已化作真實的語言從他口中吐露出來。
“我喜歡你。”
當他與我深情擁吻時總不斷低語呢喃著那句話，而我也一再地重複回應著。
“好喜歡你。”
再也不願誤解及錯過對彼此的心意，我們將心中的愛意化作言語。
為了不讓已經繞了一大圈的兩人感情再走更多的冤枉路，我們每天都會對彼此互訴心中的感受。
“智嗣，你最近少了個口頭禪耶！”
“甚麼？”
“你已經不再說”沒什麼”了喔。”
現在的我，已經不再將想對他說的話、想要問的事，深埋在心中，而是放開心胸對他暢所欲言，也側耳傾聽他的所有感受。
為了不再經歷繞遠路的苦痛；為了不光只有身體靠近，兩人的心也要比任何人都貼近；為了不讓從遙遠的那一天起就懷抱著的愛意，再次從這雙手中溜走……我想，我也必須改變。
沒錯！就像過去“不追去者”的他，在那天朝我追來一樣；就像開改變了他自己一般，我也要改變
為了他而改變。
＊全文完＊
作者:
cocog6458
時間:
2009-9-17 07:53
恩恩恩
不錯看呢
謝謝分享啊
作者:
abs469
時間:
2009-10-28 21:46
作者應該是愁堂鈴奈
日本人的想法和習慣多少有不同呢
從文章裡可以看得出來
不過...劇情大概可以料想的到
作者:
dream_catcher
時間:
2009-11-30 22:43
還不錯看
真的是繞了一大圈呢
還好最後終於說開了
不然豈不是又要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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