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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現代都市] 《愛上舊情人》作者：五百香【出書版】 [打印本頁]

作者: gay474747 時間: 2008-6-9 13:26 標題: 《愛上舊情人》作者：五百香【出書版】

“你要跟塵哥商量吧？”
“當然啊，又不能瞞著不說。”
一想到塵亟聽了之後會有什麼反應……邾霽就覺得毛骨悚然。
塵亟一直認為自己的弟妹在出社會獨立之前，互助同住是理所當然的事，尤其是在失去了父母之後這種感覺更是強烈，根本無法考慮兄弟妹分開住的事。
或許比他們先一步在2年前變得成熟的塵亟，比一直在長大的海芚背負著更多難以痊癒的傷害。邾霽自己也一樣。
“你也反對嗎？”
“你是說去巴西嗎？……唔。”
邾霽在搔著太陽穴的海芚面前盤起雙腿。
父母還沒過世之前，邾霽一直對外面的世界有著憧憬。
他夢想著上藝術學校學完設計之後要到美國留學，學習到最先進的技術而在國際上活躍。
想到這裏的邾霽覺得自己跟海芚果然是兄弟，連夢想都差不多。
但是父母去世後，邾霽的夢想就因為家人而終止了。
到現在他已無心進軍世界，他沒有離開家人而去追逐夢想的自信，更無法相信自己有實現夢想的才能。
他盤算今年從學校畢業之後找個設計公司就職，如果哪天能成立自己的工作室那是再好不過了。
所以海芚的夢想對邾霽來說格外耀眼。
“邾哥哥，你的英文是在哪里學的？”
“嗄？”海芚突如其來的問題讓邾霽一時反應不過來。
“你的英文很流利啊！”
“傻瓜，那只能騙騙外行人而已啦！”
“會說的人才能這麼說。”
海芚起身，滿眼星星地凝視著邾霽。“你可不可以教我啊？”
“教你英文嗎？到巴西的話應該學拉丁語才對。”
“可是英文是世界通用語言啊！”
“話是沒錯。你英文分數多少？”
“你自己在學校的分數又怎樣？”
“……也是啦！”苦笑的邾霽發現海芚的表情已經跟落選時截然不同。
到巴西留學的事成功的轉移了他的心境。
“……海芚，我不會主動把這件事告訴辰哥。”
“嗄？”邾霽看著弟弟吃驚的神情搖頭。
“這種難以啟齒的事你別打算叫我去當替死鬼，要說你自己去。”被邾霽這麼一訓，海芚喪氣地垂下了頭。
相信他知道自己是多麼被塵亟所愛及需要吧！
突然想起明天跟Daniel之約的邾霽也覺得心情沉重了起來。
為什麼煩惱會一次全湧了過來呢？一件件頭痛的事擾亂了邾霽的心。
Human Corproation對美乃裏町來說如神一樣存在般的十二層分公司大樓，在從國道延伸出去的路上一角靜靜地立著。
全部用玻璃建材築成的辦公室，充滿了符合經營項目的高貴及優雅，用大理石鋪成的門廳也亮得反映出天空顏色。
2年前邾霽就在這打工。
雖然只為了一個人而有許多不甘的回憶，但是他也知道，自己除了不甘心之外也有收穫。
他知道年個叫Daniel．Qiusake的男人從來沒有考慮過自己的心情。
二十一歲的邾霽已經可以瞭解他是個多麼容易切換情緒，仿佛與生俱來就沒有情緒這兩字的冷酷男人。
如果當初沒有被甩得那麼徹底的話，恐怕他到仙子還在做夢吧？
多虧了他讓自己學到不少東西，他堅信自己絕不會在重蹈覆轍。
失戀之後他也喜歡過別的男人。
能不像初戀一般沉溺，是因為邾霽已經替自己造了一個控制的開關。
他才不想像十九歲那年一樣，再受一次孤獨與絕望的折磨。
大樓附近已經被夕陽籠罩。
由於夕照的關係讓邾霽的皮膚上滲出了細微的汗珠，他伸手卷了卷自己茶色的頭髮。
現在跟2年秒年不同，自己已經不再是那個純情的邾霽，所以就算與Daniel再見面，也不會發生什麼問題才對。
Daniel不喜歡茶發，也不喜歡牛仔褲。
光是穿著洗得褪色的襯衫就會接收到他輕蔑的眼光。
“……很好。”
今天的邾霽就以一身洗得發白的襯衫＋牛仔褲來武裝自己。
咖啡色的頭髮跟Daniel所喜歡的直髮相去甚遠，他把後腦的頭髮剃高，瀏海和旁邊的頭髮都特意留長到蓋住耳朵。頸脖系上皮帶，手腕戴上手環，連手指也戴上了多枚戒指。
Daniel看到的話一定會皺眉吧！
這才是現在真正的自己，2年前的自己只不過是配合Daniel的喜好而已。
“上吧！”對自己加油一聲，邾霽踏進了HLC閃亮的大門。
輸給自己那一天
一過了6：10，門口的服務台就空無一人的情況還是沒變。
在門口到電梯之間的大廳一角，長駐的警衛人員裝作不經意地打量邾霽一遍後開口問道：“請問你要找哪位？”
這個邾霽被不認識的年輕警衛微笑地阻擋了他去路。
“我是以前在這裏上過班的櫻田，6：30跟Daniel．Qiusake先生有約。”
“櫻田先生是嗎？請稍等一下。”
以前的Daniel是課長，不過現在應該已經升官了吧？為了避免說錯，邾霽特意略過了他的職稱。警衛微笑地指向前方。
“請從那裏的電梯上到11F，左手邊有一間寫著A的辦公室就是了。現在秘書不在，我已經知會過他的助手。”
“謝謝。”
他果然已經升到經理級了。
照這樣下去的話，也不用等什麼年資就能順利成為哪個國家的分公司負責人吧！
看了金光閃閃的大廳一眼，邾霽逕自向警衛所指定的電梯走去。
坐進電梯，按11之後的邾霽靠在一旁的扶手上。
HLC是邾霽所知成長速度最快的綜合美容集團，總公司位於紐約。秉持著乍看之下似乎相反的在和冒險雙重理念，進駐世界規模的大飯店及渡假聖地，營業額在普遍不景氣的亞洲傲視群雄。
隨著一聲輕響，電梯停在11F。邾霽依言左轉後，在A辦公室入口的秘書處沒有看到能幹的秘書。
HLC從以前就不讓高階人員以外的員工加班。
推開透明玻璃的房門，一股優雅的香味飄了出來。
猜想是Daniel是不是有客人的邾霽正在困惑時，掛著Daniel．Qiusake英文名字的木制大門正好推開，有人走了出來。
“咦？”一臉不悅走出來的是邾霽認識的人。豪華的大波浪長髮和香奈爾洋裝，她那黑白分明的眼睛及大而厚的紅唇依然沒變。她就是HLC分公司董事長的千金Kaite．Ben jian。
“原來你是為了他才趕我走？”有著低沉音質的Kaite一臉任性地轉過頭去。
“Daniel，你給我記住。”她狠狠地撂下話後，也不把地方讓給呆站在一旁等待的邾霽，啪地一聲關上門後，還銳利地瞪了他一眼。
“我們可沒在找打工，也不需要工讀生。”
“我知道。”邾霽2年前就跟比自己小2歲的Kaite合不來。以前的自己太純情，Kaite也是個單純的小女孩，但是現在再看到舊識，讓邾霽不得不感歎歲月造成的效果。
“就算過了2年，Gay or Gay。”Kaite的語氣中充滿酸味。邾霽知道她的確還喜歡著Daniel。2年前，不想把Daniel讓給任何人的邾霽，只覺得Kaite是個令人厭惡的女人，但是事過境遷再見到她之後，反而覺得Kaite也不過是個為愛癡狂的19歲少女而已。
她會出現攻擊的反應只是因為Love，絕非惡意。誰不想除去情敵？2年前的自己說不定也是這樣。
“你們那個窮酸的商店街鄰居還不知道你是個Gay吧？”
對於Kaite像少女漫畫中典型惡女般的警告，邾霽只能苦笑搖頭。
“比起我自曝性向，Qiusake先生如果出櫃的話恐怕會給更多人帶來困擾吧？比如說你的母親。”
沒有出櫃的Daniel自然也沒讓公司裏人知道他的性向。
雖然喜歡同性的傾向在業界來說，已經不算什麼了不起的事，就算出櫃也不會遭受歧視，但是一向自視甚高的Daniel，絕不可能讓跟‘邊緣人’畫上等號的Gay身份公諸於世。
要是他是Gay一事被公司的人知道的話，相信他會立刻轉移陣地，跳槽到別家公司吧！
不過，儘管大家都心知肚明他是個Gay，但就像你明明知道某人禿頭戴的是假髮，卻沒有人會當著他的面說他是禿頭一樣的道理。
“……你真是個討厭的傢伙。”想反駁的邾霽卻沒有時間，因為臉上明顯帶著焦急的Daniel已經開門無言地催促。
“Kaite，接下來是我的私人時間。”
“我知道，你好好利用吧！”向Daniel做了個鬼臉，然後再轉向邾霽哼了一聲之後的Kaite，大刺刺的離開了辦公室。關上門還能聽見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格格作響的腳步聲。那背影有種莫名其妙的可愛，讓邾霽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單手撐著門的Daniel不悅地俯視邾霽。有184cm高的他，冷眼看著邾霽的態度有著傲慢尊大的無禮。
“她可愛的啊！”邾霽輕鬆地說。從昨天到今天，難得說起英文的自己感覺相當不同，跟與Daniel之間的距離有點類似。
“我們不是談她。”板著撲克臉的Daniel背轉過邾霽命令似地叫他過來。這個習慣指使的男人即使事過2年，還是邾霽喜歡的典型。完美無缺的長
眉，綠寶石般的瞳孔和層次分明的雙眼皮，挺直而高傲的鼻樑。從臉頰到下顎的線條典雅而精緻，延伸至耳際的輪廓就像切割般銳利，在白人來說算是纖瘦型。有如此突出的外貌，相信他的自尊也不是一般程度可以比擬。連那冷酷的感覺都是襯托他魅力的情緒所在。
“……你什麼時候到日本來？”站在Daniel的辦公桌前，看他半晌不出聲的邾霽終於忍不住先開口。
“昨天。”
“要待到什麼時候？”
“看生意談到什麼時候。”無法延伸的話題讓邾霽歎了口大氣，看樣子他的心情並不是很好。
這個男人要是想說話的時候，甚至會不顧別人的情緒反應說個不停，但是只要一鬧起脾氣，就像壞掉的蚌殼一樣堅不開口。
邾霽想到自己辛苦的過去，不知道Daniel在想什麼的自己，總是手足無措地猜測著他的心態。
但是，現在已經沒有手足無措的必要了，他自行在客用的沙發上坐下來。
對面就是一片長型的玻璃窗，可以看到黃昏的動人夜景。
“你這是什麼態度？”坐在厚重辦公椅上的Daniel，皺著眉頭年凝視著眼前神態自若的邾霽。
“是你自己叫我來的，又沒有經過我的同意。”雖然氣氛凝重得幾乎令人窒息，但邾霽還是決心跟他抗衡到底。
“我又沒事找你，剛才也跟你打過招呼，更沒什麼要談的。況且我現在也不是你的下屬，而是以客人的身份來見你，如果你不尊重我的話我立刻走人，反正我也不想在這打工。”
“邾霽。”表情越來越嚴肅的Daniel就像能看透強自鎮定的邾霽內心般地直視著他。
“你變了。”
“托你的福。”邾霽嘲諷地回答。
“我已經21歲，再也不是小孩子了。”
“不，邾霽，這不是大人或孩子的問題。而是現在的你讓我感受不到當初的坦率與純真。”
“你所謂的坦率只不過是我唯唯諾諾的反應而已。而且，當時的我就算純真，自從見到你之後也變得蕩然無存了吧？”
“……”不悅地移愛視線的Daniel緩緩站起，轉過身與邾霽凝視這同一片天空。
“我聽由佳里說過你父母不幸的消息。”“……”對於Daniel平靜卻帶有悔意的語氣，邾霽無法做出任何反應。由佳里是HLC分公司的董事長，也是Kaite的母親--本間由佳里。她是個把美容健身風潮帶到美乃裏町，跟一身豔麗打扮完全不合的爽朗女性。而2年前將想學英文的邾霽引薦到HLC打工的人也是她。
“我也不能說都沒有責任。”
“你有什麼責任？你沒有必要自責啊！”邾霽難以忍受地站起來退到門邊。
“我們也沒有必要再說下去了。”
“我是被你拋棄。”
“2年前我恨過你，但現在卻覺得那也是一種人生的經歷，所以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我不想介入HLC的事，也不想再有任何瓜葛；尤其是跟你。”
“邾霽。”轉過身來的Daniel發現已經退到門邊的邾霽，吃驚地擾過桌子走近過來。
他那踏著大步，充滿壓迫性的步伐，是邾霽想忘也望不了的感覺，他反射性地僵在原地不動。
“等等。”邾霽急忙伸出雙手拒絕。
“你不要再靠近我。”
“你在害怕什麼？你不是說自己已經不再是孩子了嗎？”Daniel臉上雖然毫無表情，但明顯地已經察覺到邾霽動搖。
“我雖然不喜歡你那看起來非常骯髒的髮色和打扮，但是你充滿東方色彩的黑眸和性感的嘴角，還跟以前一樣沒變。”
邾霽不由得臉紅了。
他想轉身，卻又害怕把背影暴露在對方面前，他一定會追上來吧？
他不能讓這種進退兩難的局面繼續發展下去了。
“邾霽，我在2年前的確拋棄了你，但是你應該知道，當時我確實是全心全意對你。”表情認真地說著甜言蜜語的Daniel，還是跟2年前一樣那麼有說服力。
邾霽的臉無法控制地紅起來，跟2年前還是純真少年的自己反應一模一樣。
Daniel那端正、有如貴族般白皙的美貌越是接近，邾霽就覺得自己的心跳越是加快而心神恍惚。那種已經2年不曾再有，幾乎令人酥麻的陶醉感真好。
“……拜託你。”好不容易擠出一絲聲音的邾霽閉上眼睛哀求地。
“你放過我吧！求求你放過我吧！”
“你要我怎麼能忍受不去吻你那充滿魅力的嘴唇呢？邾霽。”輕喚著昔日Lover的名字，Daniel伸出冰冷的手握住了邾霽。他溫柔卻強硬地把邾霽顫抖的手指緩緩拉向自己。
“……Qiusake先生……”
“Daniel……我記得已經允許你這麼叫我。”
“……那是2年前的事……”
“那我重新允許你。”
“你別自說……”邾霽想要逃脫的纖細身體，被Daniel那鍛煉過的強韌筋肉給固定了。
在白人中屬於纖細體型的Daniel，卻有著不負美國人血統的蠻力。
“恩……唔……”被吻住嘴唇的邾霽想要移動頸項，卻整個人被壓倒在牆壁上。
在心中欺騙自己反正逃不了的邾霽，放棄似地半閉上眼睛，隱約可以看到Daniel那近在眼前的粉紅色眼瞼。多麼渾然天成的眼影啊！被一個絕美的男人熱吻的現實讓邾霽陶然。只要想到2年前那錐心刺骨的愛，邾霽怕自己會控制不住眼淚。直到聽見邾霽悔恨的呻吟聲，Daniel才鬆開他的唇。
“邾霽，我想和你破鏡重圓。”
“……你是打算在日本這段期間找個發洩的工具然後再拋棄吧？”本想反諷回去的邾霽卻失敗地嗚咽起來。
“邾霽。”
“反正……！”粗魯地拭去臉上淚痕的邾霽掙脫Daniel的拘束斬釘截鐵地說。“我無意再跟你交往。”
“邾霽。”Daniel熱切地對邾霽的背影呼喚。
“或許你已經忘記，但是我可沒忘；你是我的Angel啊！”
“……我再也不是你的Angel了。”不耐地回應Daniel陳腐的讚美之後，邾霽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Daniel表情複雜地凝視著關上的房門。在機場的電視裏看到邾霽的時候，他單純被他的改變所吸引。他所知道的邾霽是個開朗卻不逾矩、識大體的Lover。
他無法相信他竟然會拒絕自己的要求。
他還記得當初分手時，邾霽是怎麼哭著求他回心轉意，最後仍然放棄，而且還是在相當好的時機。
在Daniel心中，邾霽一直是個淡而不黏，相當乖巧的Lover。對他的印象好象也僅只於此而已。
從他掙脫自己掌握之後，Daniel察覺對這個少年似乎瞭解太少。
他的臉頰滾燙。邾霽不只一次在心裏咒駡自己。明明已經決心不再跟他有任何瓜葛了，偏偏被他看穿。
不想回家的他故意繞到人煙稀少的國道附近的遠路。
Daniel現在一定在得意地竊笑吧？
反正沒有人可以逃得出他的掌握。
那嘴唇相觸的柔軟感覺依然殘留著，邾霽想起Daniel跟2年前一樣沒變的優雅古龍水味，就不甘心地想哭。他站在可以俯視公路的天橋上，強忍著欲泣的情緒仔細反省自己的錯誤。就是因為被他揮之即來，Daniel才會以為自己仍舊對他餘情未了吧？就是知道他這麼想，邾霽才想勝過他啊！他以為自己一定會贏，也非贏不可。
然而那真的是他的本意嗎？
他不是早就想這樣了？
他想再嘗試一次Daniel的冷酷，然後任他擺佈的不是嗎？
“……不是。”邾霽搖頭，把額頭靠在硬質的鐵欄杆上。他不是第一次接吻，為什麼會那麼不能自己呢？
他越是想讓自己站起就越覺得，即使相隔2年，Daniel的影響力還是大到足以操縱自己而越是沮喪。凝視這手腕上的銀手環，邾霽好半天沒有動作。在車燈的照耀下，夜景顯得特別燦爛動人。國道沿路的高爾夫店跟美乃裏町的商店街一向水火不容，但是融入這片夜景之後也覺得只是美麗而已，並無害處。
閃著耀眼螢光燈的汽車公司櫥窗也一樣。邾霽想起2年前，這條公路和汽車公司都還沒有完成。
他握緊拳頭起身。“我……不再是當初的我了……”他擺脫掉自己的怯懦。如果當時自己逃避的話才是真的輸了，反正不打算跟Daniel重修舊好的話，以後就儘量避免跟他接觸。不對自己評價太高是減低失敗的根本。
Daniel除了是商場老將之外也是情場好手，經歷過無數次邾霽所無法比擬的Love battlefield，如果不承認自己弱點的話，根本無法與之對抗。
“加油。”替自己打氣之後的邾霽在20分鐘之後回到了美乃裏町的商店街口。時間將近8：00，有些店面已經開始拉下鐵門準備打烊。
2年前有不少店在7：00就準備打烊了。不過，在車站裏的百貨公司延到8：00打烊，而飲食街還營業到11：00的狀況下，在這麼不景氣的時候提早打烊也不是辦法。
所以連櫻花食堂也不例外地幾乎都營業到9：00才休息。今天也受上電視的影響，門口還排著幾名客人，不過看樣子似乎有點奇怪。
“外婆？”
“阿邾，你到瘦身中心去了嗎？”
“我可不是去瘦身的。”看到阿律告訴門外的客人要提早打烊，邾霽不解地歪著頭。
“已經要打烊了嗎？”
“今晚可麻煩了。”拿下門簾的阿律對著店內揚了揚下巴。
“你想想辦法吧！”
“想辦法？”邾霽把頭探進店裏小聲地說了一句‘我回來了’，不過裏面只有電視節目空虛的聲響。
螢幕上正轉播著棒球賽，其中一隊是塵亟喜歡的球隊，不過分數落後得驚人。
如果是因為球賽的打擊而不想營業的話，邾霽心想，這1年可能沒有幾天可以正常收工了。
邾霽看了看店內，發現只有小姬一個人坐在櫃檯外面，其他一個客人也沒有。
“怎麼了？”邾霽壓低聲音問，小姬站起來快步走近。
“我告訴你，大概7：00的時候虹媺姐要我將一封信轉交給塵哥。我還想找你商量呢……”“哦、對不起。”沒說自己出去遇到什麼事的邾霽先向妹妹道歉。
“然後呢？你看了那封信嗎？”
“沒有。”小姬趕緊搖頭。
“我本來想等打烊了再把信拿給塵哥，但又不知道虹媺姐會不會有急事就先拿給他了。結果……”跟著轉移視線小姬，邾霽也望向櫃檯內側。
“……塵哥……？”面無人色的塵亟獨自坐在廚房裏。坐在他休息專用的圓椅上縮成一團的塵亟，就像漫畫小拳王最後一幕一樣面如死灰。
“哥。”被邾霽這麼一叫，塵亟才像回魂似地動了一下。
“哥，你沒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邾霽盡可能地放鬆語氣。
如果是看了虹媺的信才變成這樣的話，邾霽大概可以猜到是為了什麼；不過，他老是這樣呆滯下去的話可就麻煩了。
想偷偷跟他商量海芚要到巴西的事也說不出口。
“塵亟。”
“……邾……”如同雕塑般的塵亟在弟弟大叫一聲之後才變回人類。
“邾啊……沃”他那像沉到地底般的聲音令人不寒而慄。
“我……該怎麼辦……”“你振作一點啦！信上寫什麼？”又不是哈姆雷特，一個像木頭人般的食堂老闆誰受得了啊？邾霽大步踏進廚房，伸手拿走了他手上的淺桃色信紙。
“……上面寫什麼？”
“小姬，去把電視關掉準備晚飯。”擔心的小姬才一出聲就被阿律從後面叫住了。聰明的她自然沒有多問就隨著外婆出去。
“……這又怎麼樣？”邾霽大約看了一下內容後，一揚手就把信丟到垃圾桶。
“啊！”看平常的模樣絕對想像不出如此沒魄力的塵亟彎腰想要撿信，卻被邾霽一瞪之後斷念。
虹媺信中的內容就好像把已經知道的事再確認一次一樣。她是恩泉的長女兼獨生女，既然父親反對，就不能像以前那樣跟你交往勻勻。
“你應該知道，不用再度確認也明白虹媺沒那麼容易就嫁到我們家來吧？”
“……我知道……但是……”
“還是你要入贅到他們家然後把店收起來？”
“絕對不行！”塵亟次一提高聲量反駁，隨即又沮喪地低下頭來。
“我從小就知道虹媺不可能嫁給我。
但是，我想只要我們相愛的，總有一天能改變現況啊……”
“什麼相愛？你對虹媺這麼說過嗎？”
“神、神經！這、這種話叫我怎麼說得出口？”
“那你怎麼知道你們是相愛的？”邾霽表面上雖然嘲諷，不過也知道從旁人眼光看來兩人的確互相喜歡。
或許沒有重新告白的必要吧？
但是，邾霽仿佛可以從紙面文字上，看出一點虹媺的女兒心。
如果塵亟能表現出想沖初善手中把自己奪走的決心的話，她也更能堅定自己對這段曖昧感情的心。
像塵亟這種連告白都不敢的木訥一定讓虹媺極度不安，畢竟要拋家跟隨情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連局外人的邾霽都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不過，這畢竟是當事人本身的問題，旁觀者也無法插手。如果塵亟能夠察覺這一點的話，想必虹媺也有棄家的覺悟吧！
邾霽沒有太多心思去分擔哥哥愛情上的煩惱。
不管是海芚還是塵亟，咱們這一家兄弟的問題還真接二連三的上門啊！邾霽不禁自嘲。
只要是從事創意工作的都一樣，設計工作也是自信和失望的再迴圈。
雖然這類型的工作需要一點自戀來輔助，但是卻不一定跟審美觀畫上等號。
沒有相對的自信是很難在集團中出類拔萃的。
邾霽在原宿設計學校已經沒什麼好學的了。
在這裏混了3年，再不出去就業的話，對自己也交代不過去。
站在第一線的痛苦和喜悅，只有站在第一線上才體會得到吧？
“你可就好了。”翻著就業情報雜誌的暎玠疲憊地說。
“還有後路可以退……”
“可以走的後門多得是。”晟夷面無表情說著風涼話。
“你決定好要到哪家去上班了嗎？”
“還沒……”邾霽的確有幾個靠人介紹，而且以現在這種不景氣來說，一介高中生絕對找不到的企業名單。
要是能夠進入世界規模的公司就職的話，想必出國深造也不是難事，但是在還沒有確定之前一切只不過是可能，對年輕的邾霽來說是十分難熬的等待時間。
“會說英文真好啊？”
“我哪會？”
“你明明就會啊！客氣反而顯得虛偽。”
“I am sorry。”早知道人家的氣氛都這麼緊張的話就別來學校了。邾霽後悔地想。平常總是顯得悠閒的咖啡廳，自從進入學生就業期後就充滿了互相牽制的感覺。
“我不會講英文就算了，家裏連Computer也沒有啊！有哪個學設計的家裏沒有Computer啊？真是笑掉別人大牙。”
暎玠希望就職的公司求才項目中一定會出現“Acquaint with various design software to operate” (中文翻譯：熟悉各種設計軟體操作)這幾個字。
雖然在學校有Computer可以練習，但是在面試的時候，只要一說家裏沒有的話，立刻就會被別人比下去。
要說謊很容易，然而在學校能用的東西畢竟有限，有Computer的同學包括邾霽在內，就比別人要進步得快。
“要不就從現在開始跟你學英文吧！”
“比起跟我學，還有更快的方法。”
“什麼？你可別說去上補習班，我沒錢。”
“談戀愛就行啦！”
邾霽誠實說出自己的經驗。
“只要跟會說英文的外國人Fall in love的話，日常生活會話一下就搞定了。”
“這是你的經驗談？”
“是啊。”邾霽冷靜回應誠一的吐槽，環顧四周想要再叫一杯Iced coffee的時候，卻在入口處看到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影。
“邾霽。”
“你怎麼……”望向這裏的Daniel立刻發現了邾霽。
“啊~”慌忙站起來的邾霽差點打翻了玻璃杯。
他恨自己為什麼要有這麼大的反應，再想到一切都在Daniel的計算範圍時，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接近恨意的感情。
“不好意思，幫我付一下錢。”把千元紙鈔放在桌上的邾霽，也不過同學質問的機會就朝Daniel跑去。他知道朋友們，特別是比較壞心眼的晟夷都在謠傳他們之間的事，但是此時的邾霽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你來這裏做什麼？”2年前與Daniel相遇時候，邾霽已經在這所學校就讀，但是即使他到原宿也從沒有到學校來找過自己。
“我有事順便繞過來，想看看你的。”仿佛昨天被拒之事完全沒發生過一般，Daniel依舊甜言蜜語地說。
“天氣這麼好，我送你回家吧！”又要在同一個模式之下被耍的邾霽，只能先跟著Daniel離開Coffee parlor。
外面的天氣的確很好，到處都是青翠的綠意和耀眼的陽光，氣溫也漸漸熱起來了。
“等一下，你這麼徒然”
“我知道太唐突，但是我的時間實在太少。你雖然是學生。不過似乎不是一個認真的學生。”
“……要你多管閒事！”
“你要配合我的方便啊！”Daniel那一貫的強硬和專制依然存在。
起碼邾霽在2年前已經十分適應他這種個性。
儘管在理智上厭惡不已，但是順從和在任他擺佈之下所產生的解放感，讓邾霽同時享受到被虐的快感。
“你能不能讓我開車？”
“你要奪走我唯一的樂趣嗎？”Daniel從一開始就不打算把駕駛座讓給邾霽。他優雅地坐進停在投幣式停車場裏的BMW，連多問一下邾霽的意思都沒有。
其實，只要不坐進助手席，就這樣逃脫也行，這是最聰明的選擇。
但是邾霽早就發覺自己既逃不了，也不是個聰明男人的事實。
當Daniel出現在Coffee parlor的入口時，從顫抖的手指中洩漏出來的感情，是連邾霽自己都無法否認的歡喜。
不管Daniel抱持著什麼樣的態度，但自己還是深愛著這個男人。
就是因為不想承認，他才更能察覺出自己真正的感情。
開始發酵的愛苗已經成長到離愛情不遠的高度了。
“邾霽。”Daniel沉靜地命令邾霽坐進來。
“……”邾霽望向Daniel戴著墨鏡的視線，他的綠眸裏充滿了慾望。自己的眼裏一定也散發著同樣的神情吧！他想要的跟這個男人一樣。
在邾霽伸手拉開車門的時候答案已經出現。
Daniel絕不可能直接把自己送回櫻花食堂，他也知道自己已經察覺到了他的目的。
他只是放不下自尊地在拖延時間而已，從再見面的那一刻開始，邾霽就知道會變成這樣。
最糟的晨歸
看Daniel把車開上首都高速公路，邾霽才察覺不對。
直到車子進入中央車道後，知道自己猜對的邾霽也懶得抱怨地靠在座位上。
從皮革上傳來Daniel的體味和古龍水味讓他感覺一陣熟悉。看邾霽沉默不語，Daniel自顧自地扭開了古典音樂的按鈕。
“日本最讓人受不了的就是名為高速，卻只能低速前進的交通網。”平常總是冷靜的Daniel只要一握住方向盤後，就像變了個人似地焦躁起來。
“不用到山梨，這附近就有旅館了啊！”出言諷刺的邾霽凝視著前方卡車上所堆積的鋼架。如果鋼架全部倒塌西來壓死自己和Daniel的話，不知道前來處理的人會怎麼解釋兩個人的關係？
“你這是什麼意思？”在瞬間找回冷靜的Daniel浮起一絲微笑。
“你不開口，原來都是在想這個。”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但是我覺得自己並沒有說錯。”不管Daniel如何粉飾，邾霽也知道跟從前不同的他，只對自己做愛有興趣。他不想再深思其他的事，更不想有了進一步的發展之後，又像2年前一樣遭到拋棄的命運。
“我想了一晚。”在車陣變得順暢一點之後，Daniel突然說道。
“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原因。”
“拜託你別講得我好像變壞了一樣好不好？這才是真正的我，你所知道的2年前的我，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懂得的小兔子，在被人吃得只剩下骨頭之後，正在努力學習如何去把別人吃成骨頭，當然會有成長啊！我可是個男人。”
“邾霽，我不覺得你變壞了。雖然外型的確有明顯的改變，但那只不過是你想刺傷我的武器。”
“你開玩笑吧？”邾霽從鼻子裏哼笑了兩聲。
“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充滿自信。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從以前就是這樣，只是當時的你太不瞭解我而已。只要你不喜歡，我就努力改變自己來配合你，因為我只是一個墮入情網的傻孩子罷了。但是，現在不同，我只想找回原來的自己，再也不想偽裝了。”
“你的意思是說，因為愛我才會變得順從而率直？”愛這個字讓邾霽語塞，要是肯定回答的話就中了Daniel的詭計。
聰明又冷靜的Daniel一定計算到了這一點。
“邾霽，那你應該還可以依舊率直。”對於邾霽的沉默，Daniel武斷地下了定論。邾霽沒有反駁。
坐上車子之後就已經知道結果的是邾霽，不能瞭解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這次的自己，能不能平安度過就在不遠出等著，跟2年前一樣的別離關卡呢？
從中央車道下來走了大約15分鐘後的車程後，就可以在右手邊的山林裏，看到一幢水泥材質的低層建築物。
那是HLC在日本的總公司。
在被綠意包圍的建築物內有一家HLC出資，名為‘山梨山莊’的飯店，其中也附設有美容塑身中心。
在Daniel到總公司這段時間，邾霽在車子裏等他。
一身牛仔褲和球鞋打扮，還染了一頭髮的自己要是跟這Daniel進去的話，一定會招來好奇的眼光。
總公司跟分公司不同，有許多高級職員，有些還是從美國總公司過來出差的高級人員。
他記得2年前來的時候，因為有著Daniel的翻譯兼秘書的頭銜，所以穿著公司買的高級西裝及皮鞋跟在他的背後。
對可以活躍於國際抱著期待的邾霽來說，Daniel所在之處就仿佛是世界的入口。
現在的話別說入口了，在車子裏等著Daniel回來的自己就像被拒於門外，一心等待著主人回來的狗狗而已。
“……從另一個角度來算是升級嗎？”邾霽喃喃自語，目送著一對來高級美容沙龍消磨時間，看起來很像母女的人走過停車場。自己雖然與那種豐胸、腰或可愛的樣子無緣，但還是能獲得Daniel．Qiusake的青睞。
他知道Daniel特別受那一類的女人歡迎。
營業才能獨具的他，憑藉著美貌和高超手腕讓女人們充滿了戀愛的幻想。
在Daniel的價值觀裏，只要是阻礙到自己的Lover，也能輕而易舉地捨棄吧！
從這次的時間更讓邾霽體認到，即使是他拋棄過的熱鬧，只要再度產生興趣的話，他也可以毫不在乎地當作從前的事完全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不想責備Daniel傷害了自己。即使他真的被傷害了，傷到幾乎像死過一次一樣，他也不想把傷口再度挖掘出來，反正說出來也只會滿足他的自尊心而已。
如果，自己對Daniel來說只像路邊買的玩具寶石一樣，只能獲得他露水般的執著的話，他絕不想被他垂憐；那只會讓邾霽覺得更悲慘。
他希望Daniel把自己當成一個癡傻的日本年輕人，發洩完慾望之後就各走各的，他什麼都不想要。
他絕不要重蹈2年前的覆轍。
“解決了。”板著臉的Daniel開了車門進來。
“什麼？”不知道他在不高興什麼的邾霽皺著眉。
“拿不到總統蜜月套房。”
“就這樣？”
“你忘了我們的初夜嗎？”
“你這個人就是注重形式。”Daniel像個孩子似的堅持讓邾霽不禁笑了出來。他知道自己那帶有揶揄的笑意越發令Daniel不高興，但是無所謂。
他沒有必要再去討好他。
‘山梨山莊’矗立在能夠俯視HLC總公司的半山腰上。
從遠處可以看到山丘上的建築物成兩列整齊地並排在階梯上。停車場蓋在同處，SPA設施和餐廳都在最高層。
知道這裏景色很棒的邾霽，在去辦住房手續的Daniel交代之下，獨自在大廳走來走去，一心只想趕快到游泳池去遊個痛快。
這裏的室內游泳池是寬度將近二百公尺的扇形設計，隨著時間不同還會起人工波浪。現在既不是旺季又是平日，游泳池一定沒有人吧？隔壁還有設備相當棒的溫泉小屋，光是想到這些設施的邾霽，就覺得自己好象開始亢奮起來。
不過想到這裏是父母出車禍前所到的目的地，而自己今天居然為了跟男人做愛到這裏來，邾霽忍不住胸口一陣刺痛。
光是想自己接下來跟男人的行為，就覺得坐立不安的邾霽，儘量不去想起已故父母的事。
拿到房間鑰匙的Daniel拒絕了服務人員的帶領，以目光把邾霽叫了過來。看來他儘量不想讓人太過注意同行者的事。邾霽知道要惹火他很容易，但他還是尊重Daniel的意願，緩緩跟在他的身後。
換了手扶梯和電梯之後所到達的房間，不是Daniel原先性要的總統蜜月套房，而是好笑的蜜月套房。站在鑲金邊的白色房門前，Daniel又皺起眉頭。
進去之後，室內的陳設跟房間名字一樣，以如同少女般風格的純白及粉紅色為主的色調雖然令人厭煩，不過客廳和小酒吧卻又相當休閒舒服。
“這房間不錯啊！”先進房間的邾霽環顧四周後發現俯視的景致相當好。
“洗完澡之後我要先睡一個小時，你待在這裏。
如果有誰打電話來的話，就說我5：00前都不在。”
“……我想去游泳。”
“NO。”
“那餐廳呢？”
“不行，叫客房服務。”鬆著領帶的Daniel慢慢走近邾霽。背著大窗子的邾霽開始緊張起來。
“我已經預約了五點的晚餐，在只有我們2個的房間裏用餐吧！”被Daniel啄了一下嘴唇的邾霽什麼都說不出來。做著跟2年前沒太大差別的秘書工作，邾霽還是忍不住自嘲。無法逞強又不能順從，什麼都無法表示自己立場的曖昧才是最難搞定的。
目送Daniel消失在浴室裏的背影，邾霽靜靜地深歎一口氣。
在房間裏用的餐是法國式的精緻餐點，還配上連邾霽都估不出價錢的紅酒。跟注重形式、曾是自己所愛過的人一起共進晚餐，好久沒吃過這麼正式餐的邾霽地著緊張感盡情享受。
這是在他19歲那時還無法體會到的感覺，當時的他總是戰戰兢兢，深怕錯誤的反應讓Daniel蒙羞以及讓自己失寵。
品嘗著絕不可能單獨享受的美食，且可以不在乎價錢地評論不和口味的美酒這種行為，到是從前青澀的自己所做不來的事。
今夜的邾霽不再去介意Daniel的想法，努力著不為他所動搖。
好歹自己的努力有了成果，他不但享受到美食的好滋味，跟同處一室的Daniel目光相對時也不再臉紅失態。
休息了1個鐘頭之後的Daniel，食欲顯得相當旺盛，邾霽儘量不去想接下來會發生的事。
結束晚餐之後，走出房間的兩人經過山莊附設的豪華餐廳時，機會裏面所有的女客目光都投注在Daniel身上，邾霽雖然也對自己的外貌小有信心，但終究無法與Daniel匹敵。無視於女人秋波攻擊的Daniel邊和店長用法語交談著一邊邁步前進。

[ 本帖最後由封域於 2016-6-26 21:35 編輯 ]

作者: gay474747 時間: 2008-6-9 15:48 標題: 《愛上舊情人》作者：五百香【出書版】

愛上舊情人

“我們去走走吧！”結束巡視之後的Daniel在回房途中，突然說想到室外走走。
“如果跟你一起釣馬子的話，想必可以期待豐收的成果。”
“你對女人有興趣？”
“撇掉Make love不說，我跟女人絕對比較合適。”邾霽趁Daniel緩下步伐的時候誠實回答。
“我重視的是情緒，所以跟薄情的男人只Make love不談感情。”
“原來如此。”也不知道明不明白的Daniel點了點頭。或許挑明瞭說我就是在責備你會比較爽快，但是知道說了也沒用的邾霽選擇乖乖閉嘴。
而且，萬一說出惹Daniel不高興的話，不就浪費掉接下來的享樂時間了嗎？邾霽自嘲地想著。
“我不討厭多愁善感的邾霽。”Daniel苦笑地。
“過來。”Daniel柔聲呼喚。這是到了這裏之後兩人第一次並肩而走。
室外的遊客步道對來此住宿的情侶而言是個非常重要的地方，這裏不但有綠樹長椅，還有小噴水池和天使雕像，充滿了深得女性歡心的柔和設計。
邾霽雖然覺得這景致相當諷刺，但是在Daniel厚實的肩膀擁抱之下，他還是開始充滿了期待和興奮。
兩人緩緩漫步到小道死角，Daniel在可以看得見網球場的休息區樹陰旁溫柔地吻了邾霽。那甜蜜的古龍水味讓邾霽腦中霎時一片朦朧，從兩人交纏的唇舌裏傳出猥褻吸吮聲。
生活在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找不到確定彼此感情的方法，只有投身在慾望的濁流中飄搖。
那究竟是幸或不幸，只有身陷其中人才知道了。在昏暗的寢室大床上，好久沒跟男人肌膚相親的邾霽享受著顫慄的官能快感。
他無法否認自己的身體的確充滿了與Daniel重逢的喜悅。
“Daniel……Daniel……啊啊……”被與自己截然不同的肩膀擁抱，控制不住發出泣聲的邾霽閉上眼睛。
絕不能表現出對他還餘情未了的模樣，邾霽絕不能打破自己的誓言，要是打破的話他一定無法原諒自己。光是跟他到這裏來，邾霽就已經知道自己有多麼愚蠢了。I want to see the you， Is love you， absolutely can not speak out ……
“邾霽。”脫下西裝的Daniel回到單純男人的身份，他熟練地把臉埋在邾霽剛洗完澡，渾身都充滿了爽香味的胸口，先從乳首下手習慣依然沒變。那種熟悉的感覺讓邾霽不禁安心。這證明了Daniel沒有談過讓他改變性交順序的戀愛，光是想到這裏就夠邾霽高興了。
“……啊……”安心的呼吸立即變為喘息的邾霽從軟軟的枕上抬起頭來。
“邾霽？”
“……我也不是沒有成長。”紅著臉微笑的邾霽像小豹子似地輕盈翻轉身體。
“邾霽。”制止了微帶緊張的男人的動作，邾霽跨坐在他強壯的下肢上。
“……邾霽。”在邾霽俯下身的那一瞬間，Daniel也只能輕喚他的名字。他含住了Daniel的象徵，用口腔愛撫著他屹立的欲望。
“……恩……唔……”Daniel的分身顏色比日本人淺，就像肉色的玩具一樣。2年前的邾霽連正視這雄偉的器官都不敢。在Make love的時候，由於Daniel從不強迫邾霽口交，算是他們一直避免的性技之一。
邾霽所以學會是因為他之後結交的Lover，都是口交就結束行為的關係。跟Daniel分手之後，邾霽認識了一個比自己小的模特兒，這個相當自戀的少年喜歡看著鏡子裏自己口交的模樣。對於對戀愛已經失去理想的邾霽來說，反正自己要的只是不用肛門性交的Lover而已，這個少年倒是剛好合適。
兩人沒什麼大吵，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回憶，在少年的知名度漸漸開展之後就自然分手了。絲毫不掛在心上的邾霽只是偶爾會想起，他怎麼好久沒打電話來了而已。
“邾霽……不用勉強……”輕撫著邾霽微濕的茶髮，Daniel放鬆地準備好沉浸在接下來的快感說到。
“……恩……”用舌頭舔著前端的邾霽維持著姿勢搖頭，少得微不足道的厭惡感立刻被自己忽略。閉上眼睛的邾霽完全陶醉在愛撫Daniel分身的行為之中。而Daniel則靠在床上，遊刃有餘地凝視著邾霽的動作，偶爾發出充滿官能的呻吟聲表示著行為所帶來的快感。他不像一般的日本男人，不會壓抑住喘息的聲音。
“很好、邾霽。做得很好。”雖然Daniel的話跟稱讚一隻狗沒什麼兩樣，但邾霽的內心卻產生了含著同性器官的自我厭惡感，進而點燃了妖異的官能火種。
“邾霽，謝謝你。你做得很好。”Daniel一句“GOOD JOB”差點讓邾霽笑了出來。誰喜歡去舔一個同性的性器官？要不是你我才不做。想要表達不滿的邾霽，卻因為嘴巴已經麻痹而說不出話來。
Daniel伸手輕撫邾霽舔過自己性器的唇瓣，然後給他深深一吻。
“……恩……恩……”還殘存著異味的口腔，被Daniel厚實的舌盡情侵犯，幾乎要扭曲起來。
“……啊……唔……”邾霽緊擁住Daniel的頸項，開始享受他對自己的侍奉。跟Daniel完全不同的呻吟聲充滿了急切和渴望。
Daniel張大了口腔，用他的喉來品嘗邾霽的味道。他知道邾霽雖然裝做熟練的模樣，但是對性行為還是有著跨越不過的潔癖。即使學會如何侍奉別人，在分手之後應該就沒有別人服務過了。
“……Daniel……”Daniel抬起頭來看著邾霽對自己搖頭，他知道邾霽已經高舉白旗投降才解放了他的器官。
“啊……啊唔……”然而，在邾霽還來不及鬆口氣的時候，同樣感觸的舌頭已經下滑到他兩股間的細縫之中。
“Danny……啊啊……！”2年沒有的那種淫猥而特殊的感覺讓邾霽顫抖啜泣，他知道那裏是自己最弱的一環。不斷湧起的尖銳快感，侵蝕著自己已漸漸變得遲鈍的內側。等Daniel的手指探索到最後的那一點時，邾霽知道自己只能等待喜悅爆發那一瞬間的來臨。
“啊唔……唔唔……恩、恩恩……啊啊！”發出無意義的聲音和灼熱呼吸的邾霽全身扭曲的射精。
“……哈啊……哈啊……哈啊……”任Daniel替自己清理的邾霽，喘息地陷入今天已不知是第幾次的自我厭惡中。只要被愛撫秘所就會像思春期的少年般，沉溺字快感的波濤中無法克制。就是知道這樣邾霽才不跟Daniel以外的人肛交。
2年前的初次行為雖然伴隨著痛苦，但由於對方是Daniel，沉醉在行為過程中，邾霽也試著讓自己放鬆去追逐快樂。他真的憎恨只被Daniel隨意擺弄就無法控制的自己。
“邾霽，你很棒。”Daniel甜蜜地低語，輕吻了一下把臉埋在枕間的邾霽臉頰。
“你的感度還是這麼好，太棒了。”
“……我比你先失控啊……！我還想你比我先失控……”邾霽轉過臉來，看到Daniel在金色的小夜燈下微笑的美貌時，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Danny……Daniel、Daniel。”
“邾霽。”
“抱我。抱我、快點充滿我。求求你。”邾霽伸出手拉過Daniel後主動以腰摩擦。“其實我一直在等你……，我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了。算我輸了。我一開始就知道贏不了你沒關係，等時候到了我會跟你好好分手。所以，就算只有現在也好，求你抱緊我、愛我、愛我……”
“邾霽。”Daniel什麼都沒有說，沒有說時候到底會不會到。
“邾霽，我可愛的邾霽。”凝視著小愛人哭泣索吻的表情，Daniel綠寶石的眼眸不禁一陣搖晃。
“恩啊……啊……啊啊。”覺得自己仿佛長槍刺穿的邾霽接納了Daniel的性器。已經泛出淚水的眼角，加了一層由壓迫而產生的生理淚水。
“太……啊啊……”邾霽到此刻才發現自己為什麼常在夢中驚醒，而感覺身體燥熱到無法控制的地步，就是因為找不回這種感觸的關係。
現實和回憶中的感覺實在差太多。那種肉體壓倒性的侵略感和殘酷的力量，幾乎要將自己壓垮的男人體重，在自己強忍時被愛撫的性器所帶來的禁斷的極樂。要不是Daniel的話，自己絕不可能被帶到如此愉樂的境界。邾霽能拋開矜持去追逐快感，並能寄予信賴與愛情的物件還是只有Daniel一個人。
“好舒服……啊啊……太棒了……”主動用腰迎合著Daniel的邾霽，將自己全部交給官能的浪潮，他追隨著從按狹窄的肛門所想像不出的異樣快感放肆哭叫。為什麼會這麼舒服？為什麼會這麼有感覺？看到俯視著自己的狂態繼續抽插的Daniel臉上，浮現卑猥的笑容時，邾霽雖然不甘心又自動索吻。
“喜歡……歡……我喜歡”他不再跟自己掙扎了。
“我喜歡你……我愛你啊……Danny……我愛你。我怕……我好怕……自己是這麼喜歡你……我好怕……”
“你什麼都不用怕。邾霽、邾霽、我的邾霽。”跟口中溫柔的言語相反，Daniel的下半身持續著近乎殘酷的動作。
在日本人種中不能說屬於特別纖細的邾霽成長的感覺，卻相當投Daniel所好。有適度筋肉四肢、優美的頸部線條、站姿、睡姿；Daniel的確捕捉到了邾霽擁有強烈感受性的魅力。
他對守舊的邾霽所抱持的獨佔欲、潔癖以及健康的思考更是充滿了興趣。
“恩……恩唔……”邾霽發出到達絕頂的聲音，Daniel也感到深處的收縮而解放。明明是在最好的時機分享最棒的快感，Daniel卻困惑著為何總是擺脫不掉那份傷感的情緒。
“……Daniel……我愛呢”身上沾滿體液，就像個殘破的玩偶般癱在床上的邾霽，手指顫抖輕撫Daniel的下巴不停夢囈著。他知道邾霽想要的不過是個吻，也知道他不會要得更多。抬起殘存著快感想要吻他的Daniel突然停止動作而別過頭去。邾霽受傷了。他即使明知如此，也承受不住邾霽那只要求無償愛情的癡纏視線。
看到邾霽悲傷地把臉轉向一邊，Daniel慰藉般地在他頰上一吻，在他耳邊低語了一句‘再來一次’後，再度專心於性愛之中。
過了中午離開山莊後的車子裏幾乎沒有交談。比來時還要沉默的Daniel和邾霽之間，充滿了比來時還要令人窒息的空氣。一直凝視著窗外的邾霽，極度後悔自己說過的那些愛語。
明知道說了也沒用，說出來只會讓自己更悲慘而已，在不斷的心理掙扎之下還是流於官能的饗宴，無法控制地說出心底最深的渴望。
他知道Daniel對這樣的自己感到厭煩，他巴不得早點回到東京。但是，在內心深處卻又有著恐懼，恐懼Daniel從此不再來找自己。
在吃早餐時，邾霽試探性地問了Daniel這次來日的行程，卻被他輕描淡寫地帶過，照這樣下去，可能連再見2個字也沒有就分道揚鑣吧！心知肚明的邾霽一再告訴自己不要介意，但還是無法釋懷地不斷猜測。
他想知道沉默的Daniel在想些什麼。他覺得兩人之間好象比在Make love前距離更遙遠了。倦於逞強和說謊而吐露真心的自己就像個傻瓜一樣。
邾霽不想看映照在窗上的Daniel的臉而閉上眼睛。優雅的古典音樂催人睡意，邾霽幾次強迫自己醒過來。
“你睡吧！”經過富士山的時候，Daniel溫柔地說。
“但是……”
“我會送你回家，不會再把你拐走了。”你果然沒有拐走我的意思，怨言差點脫口而出的邾霽，自嘲地苦笑之後緊閉上眼。
看來一切就到此為止吧？
這是一開始就知道的結果啊！都已經接近黃昏了，邾霽還是沒有任何聯絡。
被虹媺的絕交信嚇得魂不附體的塵亟，好歹因為弟弟的無故外宿而找回了一些精神回來。雖然這不是邾霽第一次無故外宿，但到了隔天還沒有任何聯絡可真是頭一回。
“……怎麼辦啊？塵哥……”從學校回來之後就一直坐在電話前面等的小姬不安地看看塵亟。
“要不要去報警啊？”
“那孩子一向很小心，貿然報警的話只會造成混亂。”這麼說的阿律今天也沒有跟街坊多聊，早早就坐在客廳裏。
“我想今天就會回來了，要不然也會打phone call回來。”
“你們家真是太保守了。”坐在阿律旁邊吃著煎餅的阿松，好像把他們家當我家似地說。
“現在的年輕孩子哪有人帶扣機？連PHS還是Cellular phone也沒有。”
“什麼PHS？你別一天到晚把學來的幾個單字現來現去。”
“有什麼關係？有給你添麻煩嗎？”
“聽的人很煩啦！一把歲數了還裝年輕。”
“剛剛你不是也說了PHS？”被2位老人家吵得頭痛的塵亟逃到外面去散步。店後面那條小路只容得下一個人走，連車子或腳踏車都進不來。由於曬不到太陽的關係，這條異常潮濕的後巷雖然沒什麼人走，不過塵亟倒是經常利用這裏跟虹媺約會。
相隔3家店恩泉後門也通這條後巷，所以不用專程約定，只要探頭看看人在不在就可以見面。抱著一絲期待不知道虹媺會不會出現的塵亟，等了半天也沒看到半個人影，而且她都已經寫了那封信，在事情還沒解決之前是不可能出現的。
等不到虹媺的塵亟獨自站在窄巷裏發呆。
不對，情況還更糟糕。“恩……？”塵亟不經意地望向旁邊，剛好看到一輛開進商店街的銀色BMW停下來。
商店街裏沒有人有這麼豪華的外國轎車。
“……恩啊！？”再定睛望過去之時，塵亟的下巴幾乎要掉下來。
昨一夜無故3外宿的弟弟邾霽，居然跟一個高大的外國人Mouth-to-mouth。也就是，Man and man---kiss。
“邾霽。”Daniel的聲音喚回現實的邾霽甩開睡意下車。同樣下車的Daniel，特意從駕駛座繞到助手席這邊來。看著他的動作，心想這一定是最後的結束吧？邾霽寂寥地咬著下唇。
“邾霽。”光聽他的叫聲就有反應多空虛？但邾霽還是率直地抬起頭接受他的吻。這是最後一吻吧？他已有覺悟。想起溫柔以對和冰冷相待的Daniel，邾霽忍不住淚眼盈曠。
“Daniel、我……”都到了最後，想要乾脆說出來的邾霽才一開口-----
“阿邾！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個震天響的聲音破風而來，邾霽一轉頭就看到形同鬼魅的塵亟從窄巷裏沖出來。他驚人的氣勢把恩泉的初善關在籠子裏的愛鳥驚得拍翅亂竄。邾霽所以意外地鎮定，或許是想到目睹的哥哥所受的衝擊，一定比自己大的多的關係吧！就這樣，櫻田家的老二邾霽在感情路還摸不著方向的時候，就被迫得在家人面前出櫃。
碧眼
“……請……”想要說請喝茶的小姬硬生生把到口的母語咽了回去，陶醉地看著眼前這個金髮碧眼的外國人。
這個在櫻花食堂後面，正對著矮腳飯桌艱難坐著、長腿無處放的人，是小姬所見的男人中最高、也擁有最美金髮和清澄綠寶石眼眸的男人。
他玫瑰色的嘴唇雖然嚴肅地緊閉著，但是小姬知道他有一副纖細而略高的嗓音。
想著邾霽剛才所說的他完全不會日語的交代，小姬緊張地再說一次。
“TEA、PLEASE、DRINK。”連小姬都快受不了自己那連文法也談不上，發音超爛的英文。
“謝謝你。”Daniel．Qiusake以單字道謝。他臉上的微笑雖然清爽，但小姬敏感地察覺Daniel笑容下的巧飾。其實，他一點也不感謝這小小的煎茶。儘管語言不通，小姬相信自己還是分辨得出這個人的個性是否親和。她覺得Daniel是個“不親切”的人。
“然後呢？”一句話也沒說就把弟弟和吻弟弟的“男人”拉回家來的塵亟表情苦澀地開口。
“他是誰？”
“……他叫做Daniel．Qiusake，是我以前在HLC打工時的副理。”瞄了一臉不在乎地坐在一旁的Daniel，邾霽尷尬有點自暴自棄地向大哥介紹。
“請多指教。”聽到自己名字的Daniel靜靜回了一聲招呼。無奈對方不收只好放在矮桌上。看著一臉興味盎然的祖母和妹妹搶著看名片的樣子，塵亟不屑地哼了一聲。“你該不會是被他的外表和甜言蜜語所騙吧？”
邾霽歎了一口氣。“他的確是對我甜言蜜語，但是並沒有騙我。”
“邾哥哥……”難得看到邾霽酸楚表情的小姬同情地叫了聲。
“小姬！你給我上樓去！”
“沒關係，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小姬想知道的話就讓她留在這裏。”
“……我想知道。”小姬掙扎了半天還是選擇留下。
“沒錯，我就是他Lover，也發生過肉體關係。”
“阿邾……呢”氣得全身顫抖的塵亟揮動拳頭。
“你說你跟外國人睡過！？”
“你想打就打吧！但是要聽我說到最後！”邾霽下定決心的表情讓塵亟氣得說不出話來。
“你……你……”憤怒的塵亟不斷走來走去，好不容易在搖了幾次頭後終於放下了拳頭。
“好、我聽。我倒要聽聽你怎麼說……！”塵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整個客廳彌漫著冰冷的緊張。
邾霽靜靜開口。“……我跟他相遇是在2年前的夏天。”跟朋友一起站在公佈欄前尋找暑假打工，18歲的櫻田邾霽，被誰拍了一下之後轉過身來。
“小邾，找打工啊？”
“恩。”看到同為設計科的間中青美，邾霽不由得苦笑。一旁也是同學的相川暎玠臉上依舊是調侃的笑容，而疋田誠一也浮現著嘲諷的表情。不用他們說邾霽也知道青美對自己有意思。
“你想找哪方面的打工？”笑得很可愛的青美兩手背在身後，歪頭凝視著邾霽。渾圓的眼睛和童稚的語氣，加上有點幼稚的鼻音，在班上的女同學之中算得上是高檔貨。
“小邾想找能學英文的打工。”一臉嗤笑的暎玠在旁邊插嘴。
“對哦，你會將英文嘛1”
“沒有。”
“我聽過你說啊！上次在俱樂部打工時候，我就聽到你跟外國人說英文。” 看到邾霽搖手否認，青美不依地噘起嘴。
這種少女特有的動作，邾霽從思春期就知道自己最不擅長應付。
雖然所有的朋友都說女孩子這樣很可愛，但邾霽卻從來沒有喜歡過這一類太過女性化的異性。
不管青美如何諂媚，邾霽都只當她是朋友。
“在對方聽起來就跟單字片語一樣。”靦腆搔頭的邾霽有點尷尬地手足無措。
他希望青美趕快離開，要不就自己先開溜。
總而言之，就是不想跟她在一起。
“所以他才想多學一點。”連平常以吐槽他為樂的晟夷都對青美特別溫柔只要是面對她的時候表情就會變得異樣柔和。
“是嗎？有目標的人真好啊！”朋友們都知道在班上成績最好最靈巧的邾霽，將來的願望就是到外國，特別是美國去發展；青美的眼神充滿了陶醉的崇拜。
“青美，你要回家了嗎？”
“是啊，我跟其他同學在教室裏約好了。”
“那我們在這裏等你，大家一起回去吧！”
“真的嗎？那我去拿書包，你們等我一下哦！”被暎玠和晟夷邀請的青美興奮地往教室走去。等剩下3人的時候，邾霽不禁滿臉苦澀。
“……這樣不太好吧？”
“只是一起回家而已嘛，有什麼關係？而且還會有其他的女孩子一起來！” 暎玠絲毫不在意邾霽的為難。
“我知道你不太擅於應付青美，但是你對她的態度太不公平了吧？”
“對啊，又沒有告白還臉皮這麼厚。你要是真的不喜歡她的話就不搭理嘛。” 誠一扭曲著嘴唇嘲諷。
“青美只是喜歡帥哥，她哪里瞭解小邾的事？”
“……”聽得出來他們是在諷刺自己只不過是虛有其表的傢伙，無法反駁的邾霽咬住下唇。
“……我要去找打工，先走了。”
“啊、小邾！”
“別管他了、暎玠。”聽這關心的暎玠和冰冷的晟夷他們的聲音，邾霽小跑步地走出校門。將來是無法預料的事。這只是一個在看不到明天的夏日所發生的事而已。
一走進美乃裏町商店街的街口就會聽到街坊的呼聲。以前有段時間還嫌煩的邾霽現在卻有回到家的感覺。
“我回來了-----”掀起印有櫻花花瓣，寫著“櫻花食堂”的門簾進入室內，就聞到一股讓人食指大動的事物香味。
在快接近晚餐時間的店裏，也有些常客正在閒話家常。
“你回來啦！小邾。”穿著白色廚房工作服的母親蕓雀，捧著銀色的盤子微笑地迎接次男。
“你回來啦！小邾。”常客們也理所當然似地跟邾霽打招呼閒聊。
“你回來啦？肚子餓不餓？”從櫃檯裏探出頭來的，是有一副跟漫畫小拳王一徹老爹非常相似的臉孔，個性卻只有書中人一半暴躁的櫻花食堂老闆，也是邾霽的父親擟戢。
“怎麼？塵哥又挑戰失敗啦？”
“少囉嗦！我今天做得比較好。”回答邾霽揶揄的是“正在修煉中”的長男塵亟。
“哦，那就讓我嘗嘗你的得意之坐吧！”邾霽笑著坐在空位上，蕓雀給他端來一杯水。
“謝謝。”
“小邾，你找到打工了嗎？”
“還沒有。”
“關於這件事，剛才阿建先生說……”
“對了、對了。”坐在櫃檯前的位子上大口吃著雞肉飯的阿建，插進母子倆的對話中。
“我聽說你想學英文？”
“是啊！”反正什麼事都瞞不過街坊，邾霽可笑著點頭。
“最好是能夠接觸到正統英文的工作環境。”托了上次在外國人常去的知名俱樂部打工之後，邾霽的日常英文會話可以說沒問題。但是，因為職業關係能學到的英文有限，所以邾霽才想趁暑假時，找個能多學一點英文會話的工作。
“聽說國道附近要開一家外商公司。”
“哦？”阿建是在建築公司上班。
“好像是家滿大的美容健身公司，他們好象有在找工讀生哦。那裏既有外國人出入，又在附近，你覺得如何？”
“恩-----”就算是外商公司，一個工讀生又怎麼會有跟外國職員直接對話的機會？雖然薪水應該不差，不過邾霽還是想以學英文為主。
“那我去應徵看看好唄！”
“蕓雀--！”邾霽話還沒說完，食堂的門就被人用力拉開了。
“好久沒來了！”
“嗄嗄--”一個穿著粉色套裝的高人朝蕓雀奔來後緊緊抱住她。
“我好想你哦！蕓雀啊！”女人叫完，當著眾人的面就在蕓雀的嘴邊香了一個熱吻。
“啊哇哇哇！”在櫃檯裏手持菜刀的擟戢臉色都變了。
“阿擟啊，你冷靜一點。拿菜刀的時候不要太興奮！”常客慌忙提醒。
“阿擟……？啊啊、你不是阿彌嗎！”女人更是提高音量，整個人趴在櫃檯上大笑。
“你們真的結婚了啊！”
“你、你是誰啊……？”被女人的氣勢嚇得退後兩步的擟戢瞪大眼睛問。
“由佳里……？你該不會是由佳里吧？”
“是啊，我回來了。”女人轉過頭，風情萬種地拋了個秋波。
“真令人吃驚。”蕓雀的母親、已經隱居的阿律，在自家的客廳裏喝著差感慨地說。
“那個昔日的野女孩已經變成美容機構的董事長了。”
“是副董事長啦！雖然還不到功成名就，不過也算是衣錦還鄉吧？我可是很努力呢！”張著嘴大笑的女人叫本間由佳里，是蕓雀和擟戢的青梅竹馬。現年45歲的她在30年前就跟雙親定居美國，對櫻田家的孩子來說是個完全陌生的人。
“我就知道阿擟會跟蕓雀結婚。搬到美國去之後要適應環境和生活非常辛苦，適應之後又開始忙碌，所以一直沒時間跟你們聯絡，Sorry哦！”
“沒關係啦，沒有聯絡也就表示沒事啊！而且你那麼強，我一點也不擔心。” 蕓雀把還是國中生的孩子們叫了過來。
“這是我女兒小姬，現在是國中一年級。兒子叫海芚，國中三年級。”兩個孩子怕生地怯怯點頭。
“呼呼呼，聽說邾霽這個月滿19，而塵亟已經21了？你們好厲害，居然生了4個孩子。”
“那你結婚了嗎？有沒有孩子？”
“結是結了，不過已經離婚。有一個驕傲很可愛的女兒。”由佳里優雅地喝著日本茶的動作，一點也不像長年住在國外的感覺。
“對了，邾霽不是要找可以學英文的打工嗎？到我們公司來吧！”
“很的嗎？”在一旁默默聽著大人們聊天的邾霽一臉喜色的問。
“恩，好歹我也是老闆，在人事上還有點影響力。”
“謝謝你。”
“雖然你的英文能力應該還不是太好，不過進入情況後就可以進步很快。而且，你那遺傳自母親的美貌，相信一定可以博得上司的歡心。”由佳里帶笑地看著邾霽。
“你不喜歡別人注意到你的長相？”
“也不是。”每次看到鏡子裏那張像女人般柔和的五官，就令邾霽感到自卑。雖然他不喜歡被說以長相佔便宜，但有時候卻也不得不承認，的確有某種程度上的優勢。
“年輕真好。”
“被稱讚長得美而高興的男人才奇怪哩！”
“阿擟你還是一樣古板。”孩子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豪爽的阿姨，一句話就堵得說不出話來的父親模樣。
擟戢雖然是招贅女婿，但是在這個家裏除了阿律之外，他可從來不誰說輸人。
現在眼看著或者個從國外回來的美女阿姨當場讓老爸說不出話來，可謂奇觀。
“你們想不想聽以前阿擟在町內的試膽大會，被從傘下出現的鬼嚇得屁滾尿流的往事啊？”
“由佳！你別胡說八道”
“你跟小時候一樣都沒變，別以為只要大聲女人就會嚇跑。律奶奶你說是不是？”
“哈哈哈哈---”阿律愉快地大笑。擟戢終於忍不住躲到2F。
“由佳里你真是的。”蕓雀雖然歎氣還是滿臉笑容。孩子們迫不及待地走到由佳里身邊。
“阿姨啊，小姬也想知道爸爸小時候的事耶！”
“好啊，我來告訴你。”等到孩子們都圍在自己身邊之後，由佳里開始說起擟戢從前的往事。看到集女性的美麗及男性的氣魄於一身，感覺非常值得信賴的由佳里，邾霽松了口氣。他想待會兒要好好的向她請教關於打工的事。
仰望著Human Life Corporation嶄新的公司外觀，邾霽不禁湧起微微警戒心。這幢高12層的新建築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來都閃閃發亮。
聽說這家公司是以“綜合性美容”為主要經營項目的邾霽還是一頭霧水。他既跟美容塑身無緣，又不知道自己要做的到底是什麼性質的工作。在鋪著大理石的門口猶豫了半天，穿著球鞋的邾霽輕輕推開大門。
“……哇……”一進入以玻璃材質為主要建材的辦公室裏，邾霽不禁感歎。還沒有全部完工的室內到處都圍著禁止進入的塑膠字條。不過已經完工的大廳裏，可以看到一個金髮和黑髮的總機小姐有禮地低頭迎接。
“歡迎光臨HLC JAPAN。”
“……你好。”金髮的外國女性只是微笑，說話的是黑髮的日本女人。
“我叫櫻田，今天跟本間小姐有約……”
“請稍等一下。”氣質高雅的總機小姐打內線確認過後微笑地說：“請從旁邊的電梯直接上12F，從電梯出來後的走廊左手邊會有秘書，報上姓名之後她會帶您去見本間小姐。”
“麻煩你了，謝謝。”下意識拼命點頭的邾霽抹掉額頭因為不習慣而滲出的汗水。早知道應該跟晟夷借套西裝才對。這一身襯衫＋牛仔褲在這裏實在顯得非常不得體。甩掉那種不適應的感覺，邾霽開始抱著另一種期待。從總機小姐有外國女性這一點看來，想必這家公司一定經常有外國人出入，這麼一來自己跟外國人接觸的機會就會增加。
由佳里也曾說過會提供自己一個“跟真正的外國人接觸”的工作場所，所以應該不會叫自己去打雜或泡茶吧？
獨自坐進銀色電梯的邾霽深呼吸一下來適應這種豪華的感覺，然後等著電梯到達12F。直至聽到一聲清脆的電子音，邾霽抬起頭來才發現電梯停在7F。門一開，一個高人的影子滑了進來。
不經意抬起頭的邾霽，剛好與那雙銳利絕美的碧眼實現相交。
那一刹那間，邾霽幾乎立刻就感覺到，自己跟這個男人是活在2個不同世界，是2種完全不同的人種。這事實將他擊倒。他不是沒見過外國人，也早已習慣了金髮。
但是，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卻是一個擁有一頭真正金髮，而且熟知自己優點，並加以發揚大，罕見的美男子。
男人沉默而無視邾霽驚愕眼光地走進電梯，轉過身就靜止不動。他的站姿就如同畫像裏的人物般優美，讓邾霽茫然若失；那只是穿著高級西裝，半邊身體靠在電梯裏環抱雙臂的動作，就跟櫥窗裏的模特兒一樣帥氣。
或許是感覺到邾霽陶醉視線的騷擾吧？被男人瞪了一眼的邾霽趕緊收回目光，轉向前面的樓層顯示板。
男人進來後並沒有按下要去的樓層，心想他是不是不想讓自己知道要去哪一樓的時候，電梯門開了，已經到達12F樓。
“啊……”等門一開，無視邾霽的男人大跨步地率先走了出去。邾霽趕緊按住開門按鈕後也跨出電梯，他情緒複雜地跟在同樣往左轉的男人深厚。
看來他是個空有美麗外表，卻沒有同樣內涵的人。
不可避免的要在同一個方向的邾霽，走到一半就看到秘書出來迎接。
金髮男人以速度極快的英文與秘書交談著。
或許是因為跟美容有關的公司吧，這裏處處都散發著淡淡清香。
“請問”“你是櫻田先生吧？”邾霽對另一個秘書打了聲招呼後，有一臉溫柔笑容的她立刻站了起來。
“請跟我來。”‘憑什麼他在我之前？’邾霽從金髮男子的發音中隱約猜到是這個意思。看著秘書安撫的模樣，邾霽對這個虛有其表的男人越來越沒有好感。雖然他是大公司的重要職員，想必仕途之路走得相當順利，不過邾霽覺得自己一定跟他合不來。
“歡迎光臨，小邾。”在秘書帶領下推開一扇木制的雙面大門後，邾霽就看到坐在比人體大好幾倍的辦公桌後面的由佳里，張開雙手站了起來。
“啊，你穿便服來嘍！”
“對、對不起。我還是學生，平常不穿西裝的。”
“沒關係、沒關係，是我沒事先告訴你，而且翻譯也跟服裝無關。”
“翻譯？”邾霽吃驚地問。
“你是要我當翻譯嗎？”“是啊，可以接觸到真正的英文，還可以學習，不錯吧？”
“請、請等一下！我的程度沒有好到可以翻譯啦……！”
“我想你應該會努力學習吧？”穿著紅得令人刺眼的香奈爾套裝的由佳里，繞過桌子走到邾霽身邊，給了他一個惡意的視線。
“你直屬上司完全不會日文，也就是說----------你們溝通的語言只有英文而已。”
“怎麼”這意想不到的工作內容讓邾霽傻了眼。
“我不懂商業用語啊……”
“但是商業用語才對將來有幫助啊！”用讓頑固擟戢住嘴的語氣，由佳里面不改色地強調後打內線叫秘書進來。一看到剛才那個金髮男人出現的時候，邾霽不由得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副董，這是怎麼回事？”不過，對方臉上的表情也比邾霽好到哪里去。“你該不會是想讓這個日本小孩子來當我的翻譯吧？”“你猜對了，Daniel。這個少年即將成為你的專屬翻譯。”完全無視男人的不悅，由佳里嬌笑著抱住邾霽的肩。
“邾霽，他是我們公司在山梨開的渡假飯店的企劃主任，Daniel．Qiusake。”
“……你好，Daniel．Qiusake先生。”被突如其來的介紹嚇了一跳的邾霽努力擠出英文招呼，不過他伸出的右手也只落得空虛下場。
“Daniel，他叫Tamakis akurada。日文叫做“邾霽”，是非常沒美的名字。”
“由佳里。”接過由佳里寫著邾霽名字的便條紙，Daniel的臉色還是不好看。想要訴之以情的他語氣緩和了下來。
“下個月有重要的落成儀式，我不想帶個孩子去工作。”
“他已經不是孩子了，今年就滿20歲。”
“20？你說這個娃娃臉快20了？”Daniel誇張的吃驚雖然讓邾霽生氣，但他光是低頭掩飾自己的連都快來不及了。
“不管怎麼說，他就是你在日本這段時間的翻譯。”
“……這是你的堅持？由佳里？”
是的。
由佳里仍舊保持鎮定的微笑。察覺出這兩個人應該有工作以外關係的邾霽有點局促不安。
“我明白了。”先低頭的人是Daniel。他歎息著看了邾霽一眼，應付般地伸出手。
“……邾霽，以後請多指教。”
“我才要請你多指教，Qiusake先生。”緊張的邾霽低頭握住眼前那雙白皙的手。那是一種不冷不熱，從不同人種的手掌傳來的感觸。
單人教學也不輕鬆
知道糟糕的邾霽捏著便條紙鼓起勇氣插嘴。
要是不現在說的話事情會更糟。
“請問一下？”果不其然，臉上罩這足以凍死人寒冰的Daniel．Qiusake霍地轉過身來。
另一個下游廠商的營業員由於面對著邾霽，看不到Daniel表情的他，即使翻譯中斷也還是維持著臉上笑容。不過這並不能安慰邾霽。
“Sorry，Qiusake先生……”不理邾霽道歉的Daniel只是搖頭重複說著他聽不懂的單字。
雖然之後順暢地替Daniel和營業員作了溝通的橋樑，但邾霽心中烏雲密佈。就好象炎熱的夏日突然飄來一片暗雲一樣。想到隨之而來的可能會是暴風雨，邾霽就無法向前再跨出一步。
Daniel是個工作狂，根本不知道什麼叫休息。
從邾霽接下翻譯工作到現在，已經有許多次連午餐都落得在車上吃三明治的經驗。能夠拿到高薪，又可以在近距離聽到Daniel字正腔圓的英文，這對邾霽來說當然是一個條件相當好的工作。
不一直這麼想的邾霽大概就做不下去了。
“從昨天到今天，你記不記得破壞了多少次我規定的事？櫻田邾霽？”一坐上附有專屬司機的轎車裏，Daniel就迫不及待地質問。
“10次。”
“……非常抱歉。”把駕駛座後面的隔板拉上，Daniel開始嚴厲指責。
“你還是個小孩子嗎？”
“不是。”
“那你知道自己的工作是什麼？”
“我是你的翻譯，Qiusake先生。”聽到Daniel誇張的歎息，邾霽縮字座位上不敢亂動。Daniel拿出下一家要拜訪的客戶資料開始流覽起來，沉默地無視邾霽的存在。
從邾霽上班第一天開始，Daniel就一直維持著這樣的態度。
不但不親切友好，口氣還相當嚴厲。
如果邾霽把不滿抱怨出來的話，他一定會迫不及待地炒自己魷魚吧！從服裝到用字譴詞，Daniel就像一個要求妻子完美的丈夫似地，強迫邾霽服從。
不管是疑問或意見，只要Daniel不主動要求絕不能開口。
他還要求邾霽在工作或休息時，都儘量不要出現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更別說是到公司第一天所穿的襯衫＋牛仔褲，即使在這麼炎熱的8月裏，邾霽還是被強迫在工作時一定要穿上西裝。
邾霽還為此買了兩套便宜的新西裝呢！
不過，邾霽也無法抱怨，因為就是投資吧，他已經向由佳里預支了打工的薪水。好歹撐過暑假吧！忍受著車內尷尬氣氛的邾霽這麼告訴自己。
小姬和海芚坐在洗完澡的邾霽身上輪流動作著。
他們可不是在做什麼邪惡的事，只是在幫邾霽按摩。
“……啊唔晤……”發出類似老頭子的怪聲，邾霽趴在床上唉叫。
“邾哥哥啊，你的頸子好硬哦！”穿著睡衣的小姬溫柔卻有施壓地按摩邾霽的頸部。
“連小腿也像石頭一樣。”坐在邾霽臀上按摩的海芚也不禁皺起眉頭。
“我每天都很緊張啊……”邾霽呼出一口氣，享受著痛苦與快樂並存的感覺。
“你在打工的時候被欺負嗎？”
“差不多了。”海芚的問題很直接。
事實上，Daniel那近乎暴君的態度，除了被欺負之外，找不到更適當的形容詞了。
邾霽也不是不知道理由。
Daniel是白人的商場精英，相當鄙視日本人。
由佳里就是想挫挫他的銳氣，才故意派了一個像自己一樣沒有師的翻譯給他。一開始的邾霽也搞不清楚狀況，不過隨著工作天數的增加，他慢慢看清一些事實後反而什麼都說不出來。
由佳里雖然不是故意設下一個惡毒的陷阱，只是類似惡作劇的人事異動而已，然而對邾霽來說，冤枉地成為Daniel的出氣筒。
“怎麼可以隨便欺負人？太過分了。”噘著嘴的小姬差點哭了出來。
“你就別做了嘛，邾哥哥。”
“不行啦，是我自己提出想去打工而請人家用我的啊！”
“但是何必到那裏去被人欺負呢？”弟妹們異口同聲地叫邾霽別做了，他們都還不明了邾霽想學英文的想法，也無法想像說英文的邾霽會是什麼模樣吧？
事實上，連邾霽自己都不敢大聲說，用單字片語能講多流利的英文，而且在這種每天被Daniel臭駡的狀況下，他也無法抬頭挺胸說自己多會講英文。
“你為什麼要繼續做啊？”
“恩---”邾霽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還想做下去。或許是礙於由佳里的面子吧？但是，自己如果離職的話，Daniel絕不會責怪他，反而回鬆一口氣吧！
Daniel的嚴厲與日俱增。像今天出外拜訪客戶回到辦公室之後，他就一直無視邾霽的存在。除了看著他完美的側臉之外，完全沒事可做的邾霽又不能在別室等待，即使沒事也要待在Daniel的身邊，以防他隨時隨地需要翻譯。
雖然，其他職員的翻譯多少有點個人自由，但邾霽的自由卻像在雲端上。要是抱怨被綁的時間太多的話，可能立刻就被Fire了吧？
而且，邾霽經常犯錯。
很多Daniel規定的事，都是邾霽無法遵守的，每天都充滿了挫敗感。
或許拿到薪水的那一天，也是自己揮別那家公司的時候吧？
但是，明知道到時候就得另找工作的自己，為什麼還是繼續臣服於Daniel的獨裁呢？像太陽般明亮的金髮，閃動著複雜光芒的綠寶石眼眸，在腦海匯總描繪著Daniel模樣的邾霽，突然因為想到不該想的事而臉紅起來。又想到Daniel是如何輕蔑和厭煩，只是一個不懂事的日本孩子的自己，邾霽就覺得更加沮喪且羞恥。
一個整天犯錯的人，有什麼資格要求對方去期待和多看自己一眼呢？
“對了，上次那個計畫……”剛洗完澡，還濕著頭髮的塵亟推開邾霽的房間門走進來。
“不用了，謝謝。”感謝適時出現的塵亟，邾霽俯著臉向弟妹道謝。
“從最低的折扣來算，2天1夜兩人成行也要$30000。”塵亟把夾在腋下的旅遊目錄丟在床上歎息。
“低於$30000的話住的又不好，安排旅遊的景點也很差。不過，高過$30000的話，我們的資金就有點吃緊了。”
“我出$10000，塵哥$10000，海芚和小姬湊一湊也只有$6000。”兄弟4人圍著目錄商量。他們打算為結婚20年來只會工作而沒有休息的父母，計畫一次秘密旅行。
“對了，或許去拜託由佳里小姐的話，可以拿到‘山莊’的優惠價。”
“‘山莊’？”
“是HLC公司在山梨所開的觀光飯店，叫做‘山梨山莊’。那裏還有整套的SPA哩，聽說是間豪華的飯店。”
“爸媽他們會想到可以做SPA的飯店嗎？”邾霽的提議讓塵亟面有難色。
“只要媽想去的話，老爸一定沒問題吧？”小姬細聲插嘴。塵亟還是搖頭。
“媽會考慮到爸的喜好，一定不會贊成去什麼山莊啦！”
“是啊，爸喜歡到旅館洗溫泉嘛。”海芚聳聳肩。旅行的商議在沒有結論之下結束。
目送走出自己房間的兄弟背影，想到明天又要上班的邾霽不禁鬱卒起來，但是他也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從來不會想不去。
邾霽被派到‘山梨山莊’出差是開完會議隔天的事。
來不及趕在暑假前開幕的山梨山莊，一進入8月就舉辦了盛大的開幕儀式，Daniel等重要幹部當然得一同出席。
“1人好了。”聽到此事的邾霽不由得用日本話低呼了一聲，Daniel轉頭看了他一眼。秘書還在的時候是沒說什麼，但是一等兩人獨處的時候，Daniel大手一揮，立即命令邾霽站在辦公桌前。
“你剛才的發言有什麼含義嗎？櫻田邾霽。”
“剛才的發言？”雖然還不到流暢的地步，但總算能有外國孩童發音程度的邾霽不覺地皺眉反問。Daniel禁止他反問自己。
“就是聽到要一起出差時你所說的話。”
“那是因為我父母要旅行，我想到這次出差可以順便去看按那邊的設備怎麼樣，才不自覺高興起來。非常抱歉。”
邾霽儘管連忙道歉，Daniel眉間的皺紋還是沒有消失。
“Qiusake先生，我說錯什麼了嗎？”
“雖然你似乎對外國人相當憧憬，但不覺得把私事帶進工作裏，是非常無聊的事嗎？”冰冷指責的Daniel挑了一下精緻的長眉極度不悅地搖頭。
“你不適合當一個國際人，不應該出國。”
“……請問這是什麼意思？”感覺心臟直接被揪住般的衝擊，邾霽屏住呼吸反問。
“我不能夠顧慮到家人的事嗎？”
“但是沒有必要帶進工作裏吧？”聽到邾霽的反問，Daniel的表情更是附上一層寒霜，讓他的美貌倍增魄力。
“你只要有不悅的事就會立即顯露在臉上，不適合從商。”
“我沒有想過要從商，只是想當一名設計師而已。”可能覺得再爭辯下去也沒有用吧？Daniel做了一個制止邾霽再往下說的手勢後，就自顧自地埋首在辦公桌上。自己還沒有完全表達完的想法和對方的斥責，讓邾霽有咬住下唇退下。他雖然不甘心到幾乎掉淚，但是知道多說也沒用。
不認為邾霽是個相當有擔當的男人的Daniel，根本不把他當作是和自己站在同一個舞臺上的人。
就因為自己是日本人，是個還不滿20歲的孩子，就不被Daniel放在眼裏。就算邾霽努力穿著不合適的西裝，努力減低自己的錯誤，拼命用功來讓Daniel的工作進行得更加順暢，也無法得到他的認同。想到這裏，邾霽就覺得再也忍不下去。
邾霽向Daniel簡短說了一聲後，就像逃命似地離開辦公室沖進洗手間。
關進個別室的邾霽控制不住成串掉落的眼淚，氣憤地拿起衛生紙拭掉之後沖進馬桶裏。
他極力壓低聲音靜靜地嗚咽。
過了好一陣子，才像個連影印都做不好的粉領族般，沮喪地從個別室出來的邾霽走到洗臉台，看著鏡子裏那個一點都適合穿西裝的自己，邾霽覺得萬分厭惡。
美麗的Daniel，既是商場精英又完美無缺。對他來說，櫻田邾霽只是個無聊的存在而已。
想到這裏，邾霽的眼淚再度湧出。他掬起流個不停的水一把潑在自己臉上。他好像是睜著眼睛睡著了。
回過神來的邾霽才發現自己呆坐在Computer前面，而小姬就在身邊不停呼喚。
“對不起、對不起。什麼事？”
“……你沒事吧，邾哥哥？”擔心的小姬指出螢幕網頁錯誤的部分。邾霽連忙滑動滑鼠修正。
“你一定還是被欺負吧？今天也遇到不快樂的事嗎？”小姬可愛的眼瞳裏充滿了不安和同情；責備著自己的邾霽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我沒事，真的啦！試用期已經過去了，要是被Fire words early is fried。” 他想自己還有借款，錯誤又多，說不定只能做到發薪日為止。
知道跟純潔的妹妹發牢騷也沒有用的邾霽，專心地佈置小姬的網頁。
“那個欺負你的人是不是女的？”
“你怎麼會這麼想？”
“……我猜的啊！你每次發生麻煩都跟女人有關哦！”這個妹妹也相當銳利，努力不拉下臉的邾霽好象被說中心事一樣刺痛著。
“是男的，還是一個美麗的金髮外國男人。”邾霽現在才知道“美麗”這個形容詞，只不過是自己修飾過頭的形容詞而已。他雖然知道世界上有這類人中年感，但那也只是在海的對岸。到了國外的話，就非得面對那種被其他種族排擠現況和事實不可。
然而，邾霽卻沒有感受到那一類差別所帶來的打擊。要說差別，在自己以前打工的地方也遇到過，不過那跟Daniel所散發的厭惡又似乎有點不同。
Daniel所表現出的不快只是針對邾霽個人，所以邾霽才會覺得格外受傷。
他想被那個美貌的白領精英，認同自己是個有擔當的男人，起碼不想再被漠視了。這時的邾霽能夠做的，不是讓Daniel去瞭解自己。而是努力不給他添麻煩和討他歡心而已。換上西裝上班的邾霽，被Daniel的秘書Zhuliya叫住後遞給他薪水袋。
“為什麼、是、直接給啊？”被問的Zhuliya只是聳聳肩。她是典型公私分明的人，完全沒有想跟只是在公司打工的邾霽交好的意願。
關於這一點，她的上司Daniel也一樣，兩人之間幾乎沒有一種叫做信賴的牽絆，有的只是冷漠的工作往來和交流而已。簽好名的邾霽瞄了一下時間還可以之後，拿著薪水袋走進洗手間的個別室。那是一個淺咖啡色的信封，裏面雖然裝有薪水但跟一般的薪水袋不一樣，只是普通的事務紙袋而已。
“……怎麼？”裏面除了給付明細之外還有另一張紙。帶著不祥預感的邾霽先看了一下給付內容，發現不但沒有被扣錢，反而還多了幾張鈔票。心想會不會是扣除借款而算錯了呢？想到這裏把錢拿去退還就讓他一陣無力。
接著，邾霽拿出那張讓自己有著不祥預感的紙片。紙的感覺非常細緻，折成三折的紙面上可以看到墨水透過的字跡。想到是有人親手書寫的邾霽不覺冷汗直流。
邾霽瞪大眼睛凝視著字面。他呼吸急促地把信紙再折起來，等調整好氣息後再度打開。看明白字面意思後的邾霽有股狂叫的衝動。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狂叫，只是感受到好象終於爬到了富士山的山頂，那種舒暢有驕傲的感覺。那張信紙的確是給邾霽的，雖然簡短，但確實寫著：
“TO TAMAKI
I Love you .I want you .
From D;C”
壓抑著狂野的心跳，把一切當作是搞錯的邾霽一臉無事狀地回到辦公室。
要是被開了這種玩笑後還被Fire才真叫人受不了。
邾霽不得不承認，或許自己心中那股莫名的衝動已經被看穿了也不一定。等到情緒平靜下來之後才打開Daniel辦公室大門的邾霽，看到他正看著窗外背對自己。
“……我來了。”雖然距離上班時間還有幾分鐘，但邾霽一向習慣在5分鐘前到達辦公室。
想到凡事吹毛求疵的Daniel，居然會趁發薪水時塞那種調侃紙條，邾霽就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動搖的模樣。與其被他看見醜態，還不如公事公辦地壓抑一切感情。不管Daniel此刻心情如何的邾霽，逕自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後。
“邾霽。”直接稱名的叫法讓邾霽嚇了一跳。通常Daniel都是帶著嘲諷的語氣，僵硬的叫自己“櫻田邾霽”。
“……是的，Qiusake先生。”這是難免洩漏緊張的邾霽緩步走到Daniel背後。
“原來如此……你沒有什麼話要說嗎？”Daniel苦笑地轉過身。
“只有我一個被由佳里的計畫耍得團團轉而已。”
“……什麼意思？”邾霽不解的反問。看到Daniel難得認真複雜的表情，讓他腦中一片混亂。
“你的玩笑一點也不好笑。”邾霽假笑地搖搖頭。然而在看到Daniel面部表情僵硬地那一刹那，他知道自己可能犯下了有史以來最大的錯誤，無法收回自己脫口而出的話。
“你出去。”Daniel的口吻雖然客氣，但是聲音中充滿了不容抵抗的憤怒和壓力。
“你就跟由佳里一起嘲笑我吧！”
“請、請等一下。”邾霽慌忙地說。
“我根本不知道什麼副董事長策略啊！”
“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她不可能不知道派一個像你這樣的人，跟在我身邊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她會把一個打工的學生派來當我的翻譯，根本只是為了嘲諷我的感情而已。”自嘲般微笑的Daniel瞪著手足無措的邾霽。
“就如由佳里所料，我喜歡上了你，也想要你。看吧，我只是一個為了愛情而苦惱的男人。你可以去告訴她，不用擔心我會妨礙她平步青雲了。”
“等、等一下、請等一下、等一下……。這麼說，那張信真的是你？真的是你的心意嗎？”邾霽可以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已經聚集在臉上。眼前這個美貌的商界奇才居然喜歡自己？他實在難以置信。看著Daniel那可以稱作藝術品般的嘴唇中吐出喜歡這兩個字時，邾霽只覺得自己好象在作夢。
“……你認為你的薪水袋除了我之外還有誰可以碰？”Daniel雖然仍然不悅，但是表情已經和緩許多。
“你以為是惡作劇嗎？”
“……因為……那根本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啊！”那張紙遺留在自己的口袋裏，邾霽無法解釋為什麼不丟掉那張紙的原因。
“邾霽。”Daniel的語氣變得柔和起來。
“……Qiu、Qiusake先生，現在是上班……時間啊！”看到Daniel繞過桌子走過來的修長身影，邾霽面紅耳赤地背過臉。故意低頭看著手上的手錶說道。他退後一步，Daniel就像看穿他似地逼近一步。
“我不知道你的感情和董事長的心思，我真的完全不知道。”日本人的由佳里和總公司的白人幹部Daniel之間，有什麼糾纏跟邾霽毫無關係。他不想成為兩人之間的問題。
“你明知道我的感情如此冷漠。”
在唇邊浮起一抹充滿魅力微笑的Daniel，慢慢逼近迷惑的邾霽。
“邾霽。”
“……請等一下、Qiusa……！”連邾霽自己也不知道要他等什麼。還不成熟的邾霽無法去察知兩個男人，不、是兩個立場完全不同的男人之間，將會發生什麼事。
“叫我‘Daniel’。我希望你這麼叫我。”
“那怎麼行……”命令自己一定要叫“Qiusake先生”的是Daniel自己，現在卻反而要他改稱“Daniel”，實在太滑稽了。
“你這個玩笑開得太大了，一點都不像平常的你，Qiusake先生。”退後的同時邾霽才發現，自己居然已經退到牆邊。他下意識地知道再這樣下去一定糟糕，但鼓不起具體描繪為什麼糟糕的勇氣。
“這的確不像我的作風。就算由佳里嘲笑也想要你。”
“我不知道副董事長為了嘲弄你設下什麼陷阱。”
“那就請你原諒我剛才的發言，邾霽。”Daniel微笑地執起住的右手拿到嘴邊。
“Qiu……Qiusake先……”在邾霽驚愕地趕緊收回手的時候，也一併收回了Daniel嘴唇的溫度。
“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的邾霽雖然明白該拒絕，也拼命想拒絕，但是此刻腦中一片空白，他完全想不出一個可以去好好拒絕的理由。
“如果你討厭我的話就直說。”不讓邾霽有逃脫空隙的Daniel步步進逼。
“如果我一碰到你就會讓你覺得噁心的話，我也要聽你親口說出來。”
“這……”這叫他怎麼說得出口？
“邾霽。”Daniel終於成功地把邾霽逼到牆角，這個可憐的日本少年已無處可逃。
對他來說，把邾霽當作Lover只不過是遊戲的一環而已。先冰冷以對，再溫柔逼迫，然後突如其來地掠奪。
他當然會徵求對方的同意，他不喜強迫。Daniel一開始就沒打算玩沒有希望的遊戲，他一定要是贏家。
看到邾霽異樣濕潤的黑瞳和微張的性感嘴唇，經驗豐富的Daniel立刻可以判斷出來，對方有多迷戀自己。不聰明又未成熟的純真孩子。Daniel不要求Lover有什麼知性，The in love only needs sensitive faculty and enthusiasm，其他都是累贅。
有智慧反而會礙事和令人厭煩。服從且乖巧的邾霽對Daniel來說算是理想的Lover。他是一個天生的Gay，也知道頂頭上司由佳里，給一向輕視日本人的自己的惡劣試煉。
他雖然沒有出櫃，也大概察知公司裏的同事知道自己有這方面的嗜好。更別說天生敏銳的由佳里熟知自己對於男性的典型。
當他一看到邾霽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被陷害了，他得拼命控制住蠢蠢欲動的獨佔欲和性衝動。他不得不承認在自己冰冷的外表下，的確是渴望著邾霽西裝底下青澀的身體。
他希望自己是個君臨Lover的暴君，所以邾霽那並非無能的消極對他來說相當理想。
在說到山梨出差之事時，佔據他腦子的居然不是和自己的同行，而是父母的旅行問題。
看著邾霽那天真的笑容，被嫉妒沖昏頭的Daniel不禁出言責備，他知道自己深深傷害了邾霽，所以才會改用情書攻勢試圖軟化他的心。
他對The in love of Plato type(中文翻譯：柏拉圖式的戀愛)沒有興趣，既然同為男人他就應該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Qiusake先生，我不是Gay啊！”終於想到理由的邾霽趕緊說。Daniel誇張的笑了。
“是你自己沒有自覺而已。”
“不是的。”
“那你知道自己都是用什麼樣的眼光看著我嗎？”Daniel的話讓邾霽整個人釘在牆上一樣動彈不得。
“你總是饑渴地看著我，每一分每一秒。你認為我會沒有察覺到你那誘惑的視線嗎？”
“不是的。”紅著臉的邾霽拼命搖頭，他的背後已經沒有退路了。
“不是的。”
“那你討厭我嗎？”他無法回答。當邾霽明白無法回答的那一刹那就知道自己輸了。他的確經常陶醉地凝視著Daniel那出眾的美貌，那五官的魔性讓邾霽毫無反抗之力。
“……恩……唔……”在令人吃驚的溫柔之吻後，邾霽又不小心地讓Daniel闖入了他的口腔之中。
這是邾霽有生以來第一次被吻得這麼銷魂，他自然地放鬆身體，專心地追隨著Daniel的節奏。那種刺痛的感覺敲擊著邾霽的心臟，他終於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歡上Daniel。
“嗚嗚……”等Daniel的嘴唇離開之後，邾霽不由得發出嗚咽般的泣聲。
“你喜歡我還是討厭我？”Daniel揶揄般的質問讓臉紅的邾霽墊起腳抱住他細緻的頸脖。
“……喜歡你……”
7 VIRGIN BREAK
一下到中央車道，邾霽就看到林中那幢優雅的建築。越是接近就會看到那快閃著金屬光的看板，以及上面雕刻的Human Life Corporation幾個字。那水泥材質的低層建築非常新穎，就跟HLC現在的事業成績一樣閃亮。從遠方的丘陵上，可以看到他們即將前往住宿和順便參加開幕儀式的‘山梨山莊’的威容。
這座山莊跟日本國內名地溫泉想裏常見的飯店不同，一看即知消費群鎖定在女性客層上。
一想到眼前的建築物，是自己身邊這個閉目養神的男人所設計時，邾霽就充滿了驕傲。沿著Daniel西裝的左邊肩膀線條看下去，他的手指在司機看不到的地方和自己緊緊系在一起。
那羞恥的心跳一定是來自禁斷的戀情。Daniel的外表雖然有著白人纖細的特徵，實際上他的手掌卻大到可以整個包握住邾霽的手。他的手指堅硬，修整過的指甲充滿迷人的男性美。那手心的溫暖和傳來的脈動讓邾霽無法平靜下來，他從來沒有和一個人握手這麼久，更別說是像現在這樣，十指交握地重疊在一起了。明白Daniel的感情，而自己也笨拙地接受後已經第5了，不管是接吻或是像現在這樣的細微接觸，都還讓邾霽心跳加速而無法適應。
這5天就像夢一般的過去，到現在邾霽都還覺得自己猶如身在夢中。Daniel先買給邾霽的是一套高貴的西裝。從襯衫、領帶到發亮的皮鞋，都是他挑選過後買下贈送。剛開始邾霽還不想接受這麼昂貴的饋贈，後來因為想到週末要到這裏參加開幕典禮，必須身著正式服裝才答應收下。跟邾霽以往穿過的廉價西裝不同，Daniel為他挑選的名牌西裝就像量身訂做般合身，跟穿著同品牌的Daniel站在一起，就像一對相配的Lover。
這5天來的邾霽可以說是沉浸在幸福之中。
心意相通之後的Daniel搖身一變，成了善解人意又溫柔的Lover。曾經是個工作狂的他，居然會為了跟邾霽共進午餐而毫不在乎地改變會談的時間，在辦公室內更不吝甜言蜜語。剛開始的邾霽還非常不習慣，過了5天之後，他就已經知道自己中了禁斷之戀的劇毒。
在家裏經常發呆的邾霽一開始還讓家人擔心不已，到後來大家都猜測他大概是Fall in love了就不理他。知道自己迷戀Daniel已經到被追問都無法隱藏的地步，邾霽倒是感謝家人的。要是問到物件是誰的話，邾霽一定會情不自禁又自滿地端出自己的Perfect lover(中文翻譯：完美情人)。
然而，在這樣的幸福中，邾霽的腦海也掠過一絲預感，在這次出差之中，跟Daniel是否能成為一對真正的Lover。
他知道Daniel早就想超越不只是單純握手的那一道防線。
他第一次被吻的那一天，Daniel就已經做出進一步的要求，幸好邾霽還把持得住。
他也是男人，知道吻會帶來興奮自然就想繼續發展。然而，
就因為同是男人，對邾霽來說接吻之後的步驟還是未知的領域。
這趟山梨之行關係到自己究竟能不能跨越這個領域，除了Daniel之外，或許邾霽本人才是最期待而渴望吧！
“Daniel！”到跟HLC總公司距離不到15分鐘車程的‘山梨山莊’辦好住房手續之時，一個嬌媚的聲音讓Daniel皺起眉頭。邾霽聞聲回頭，剛好看到一個少女朝這裏飛奔過來。她有著一張圓臉及與其說美倒不如說可愛的五官，是個全身散發明朗和自信的活潑少女。她的茶色長髮及肩，穿著一身非常適合這裏的休閒服裝，看起來似乎不太像日本人。
“我好高興哦，聽媽說你也要出席酒會吧？那你當然會選我當你的女伴嘍？我要你帶我跳舞。”女孩的英文流暢，邾霽必須豎起耳朵仔細聽才能全部聽懂。
“Daniel啊，這個飯店好棒。特別是游泳池。那個扇型游泳池跟音樂廳一樣是那麼高尚優雅。連媽她都很自傲呢！”
“Kaite小姐，等等、等等。”面對這個讓人沒有插嘴餘地的少女，Daniel好不容易找到空隙插話。
“今晚的酒會對我來說是以談公事為主，幸好這裏不是New York，雖然帶女伴是種非常愉快的習慣，不過今晚我恐怕無暇分身了。”
“是嗎？我可以當你的翻譯啊！”
“不用了，我有專屬口譯！”
“他？”好勝的少女這才第一次注意到邾霽的存在。
“你好，我叫Tamakis akurada 櫻田邾霽。”不知道該如何介紹自己比較恰當的邾霽，只能簡單而客氣的表示。
“她是由佳里小姐介紹來的，在這次的出差中擔任我的翻譯兼秘書。”不經意地把手放在邾霽的肩膀上，Daniel微笑解說。
“邾霽，這一位是由佳里的千金，Kaite本間小姐。”
“請多多指教。”不好意思跟她握手的邾霽只日本式地點點頭。
“你好。”這個看起來只有17、8歲，比邾霽還要年幼的少女滿臉不悅地簡短回應。
“你也想出席酒會嗎？”
“嗄？我……”
“你不覺得這裏不是你這種沒關係的人該來的地方嗎？”
“Kaite小姐。”Kaite尊大的言論讓Daniel苦笑制止。
“你別再為難邾霽了，他得負責我身邊的一切雜事。你也知道我不太能適應環境的改變吧？”
“我知道啊……”
“這次就讓我失禮了。”說完之後，Daniel轉身帶邾霽跟著飯店服務生往房間走去。能從背上感覺到Kaite嫉妒視線的邾霽，雖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也能明白她的心情，他仰望著Daniel，緊張得全身僵硬。
然而，等到兩人走進訂好的總統蜜月套房之時。
“……恩……”迅速被Daniel奪走嘴唇的邾霽立刻全身鬆弛。吻得邾霽喘息連連後，才滿意地鬆開嘴的Daniel轉向可以俯視夜景的大落地窗。
“雖然還有更好的房間，但是這個房間的景觀特別好。”像孩子般得意的Daniel把滿臉羞紅的邾霽叫到自己身邊。
“你看。”不用Daniel強調，邾霽也能夠看到眼前那一望無際的山林城鎮美景。
“我來安排把這間房送給你父母。”
“嗄？”驚訝的邾霽忙不迭地搖頭。
“這怎麼行？”
“為什麼？我只是想讓我的Lover占點便宜而已啊！你雖然不喜歡我送東西給你，不過就當討我歡心收下吧！我喜歡看到你的笑容。”面不改色地說著甜言蜜語的Daniel從不臉紅。
“……Qiusake先生……”
“叫我Daniel。”
“Daniel。”邾霽甜蜜地低語後投身於與Daniel的熱吻之中。甜蜜的心跳和預感都將在今晚實現。想到這裏的邾霽就無法控制地心臟狂跳起來，全身充滿了洶湧的期待。
“……Kaite小姐很喜歡你吧？”
“老實說我只覺得麻煩。”把邾霽抱到自己膝蓋上的Daniel，埋首於Lover還殘留著少年特有體香的頸間不耐地回答。
“由佳里一定知道我是Gay的事，但她有本事不說出去。不過，Kaite就不同了……”Daniel歎了一口氣，朝邾霽聳了聳肩。
“她想利用自己的魅力來讓我改變性向，是個典型精力充沛的美國人，全身找不到一絲像你一樣的文靜氣，是我最不擅長應付的‘女人’。”一語不發的邾霽只是摟著Daniel的脖子跟他親吻。Daniel用來形容自己的“文靜”二字，跟“真實的自己”的差距讓他有點心虛。
想著一定是因為年紀還太小才不瞭解自己的邾霽，無視於心中的疑問，卻不料想，這就是即將造成他與Daniel之間致命鴻溝的最大因素。
這一夜‘山梨山莊’的開幕酒會盛大且豪華。
只要是縣內有名的商界人士幾乎全部出席，設置在屋外的舞臺上請來交響樂團現場演奏。
看到許多貴賓都是知名藝人，邾霽越發覺得這不是自己該來的地方。雖然Daniel為了牽制Kaite而表示邾霽還兼任秘書，但是在酒會裏他幾乎沒有發揮的餘地。
大部分時間都泡在以7比3的比例多數是外國人圈中的Daniel，根本沒什麼機會跟日本人說話。成群的外國人在整個會場中顯得相當醒目，那壓倒性的存在感也是讓邾霽緊張的另一個原因。他走近自助餐區的時候知道自己引來了不少外國人的眼光，單獨處在外國人群中的日本人，自然是大家注意的焦點。有些人好奇地走過來跟邾霽搭訕，別說聽不懂了，就算聽得懂也不想回應的邾霽，逕自拿起盤子挑了一堆好菜大塊朵嗌之時，突然被誰拍了一下肩膀。
“你還好吧？”是帶了一堆人走過來的本間由佳里。
“不好意思，我只是個工讀生好象占了不少便宜。”
“你真可愛，不用這麼客氣啊！”看到由佳里一身火紅色的露肩禮服，邾霽怎麼都無法把她跟自己的母親聯想成同時代的人。看她談笑風聲的模樣，應該是已經很習慣這種場合了。
“幫我向Daniel問好。”由佳里輕笑地旋身離去，目送她背影的邾霽努力不去想她語氣中揶揄的成分。Daniel曾說由佳里知道他的性傾向，再看到她意味深長的笑容，邾霽知道由佳里一定猜到了自己跟Daniel之間關係的變化。
照她的個性來看，應該不會像一般的日本人一樣透露給父母知道吧？好歹邾霽不需要為了這點擔心。
也不知道是害羞或害怕，邾霽心情複雜地吃著哈蜜瓜。
“嗨、Tamaki。”
“Kaite小姐。”看到這位大小姐的登場又讓邾霽不禁皺眉。
“幹嘛那種表情？我惹到你了嗎？”Kaite臉上的神情也好不到那裏去。跟母親打扮風格不同的她，穿著青春洋溢的迷你裙禮服，雖然臉上的妝濃了點還是相當美豔。怕遭到池魚之殃的邾霽沉默地轉身。
“等等。”沒想到Kaite就是不放過他。
“你別以為得到Daniel的寵倖就洋洋得意，他可是個冷酷無情的男人，勸你還是及早悔悟的好。”
“謝謝你的勸告。”心頭一震的邾霽裝出微笑。
“我會好好享受那種你從來沒試過的薄情滋味。”邾霽不服輸的反駁讓Kaite氣得俏臉通紅。或許應該稍微安撫她一下吧，但是邾霽沒有那麼做地離開。
他把空盤交給優雅的服務生後又那了一杯雞尾酒，聽說是‘山梨山莊’的特調酒，顏色猶如朝霞般炫目而美麗。未成年的邾霽雖然不慣飲酒還是一口飲盡，感覺似乎有把火在燒灼著自己的喉頭一樣。然而從鼻中送出的香氣，高雅甜香地令人不可思議。擔心邾霽的Daniel朝這裏走過來。凝視著Daniel那無與倫比的誘惑視線，邾霽心鄉今晚自己是豁出去了。不用Kaite提醒，只要能成為Daniel的Lover，不管他是怎麼樣的人自己都能接受。起碼現在邾霽是抱著這樣的想法。
如此愚蠢而一相情願的想法。從酒會會場到總統蜜月套房這段路走得甜蜜昏沉的邾霽，難舍地離開了溫柔的擁抱後進浴室洗澡。跟Daniel先後進入浴室，只穿了一見浴袍坐在床上等候的邾霽，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不禁面紅耳赤，比剛才進去洗澡的時候還要羞澀難當。
“邾霽。”在看到穿著和自己同樣浴袍的Daniel出來之時，邾霽的羞恥更是到達最高點。跟異性的經驗是在高中時代，當時只是為了不輸給同學的邾霽草草瞭解自己的初體驗。而現在那種跟當時完全不同的一樣感包圍著邾霽。
“邾霽，我可愛的Lover。”甜蜜的低語和親吻，Daniel的行為保持著他應有的步調。
“……Daniel，你真的喜歡我嗎？”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就像女孩子一樣的邾霽，抓住Daniel急欲入侵胸口的手問。
“請你告訴我？”
“我真的喜歡你。”事到如今還問？Daniel微笑地給了邾霽無數的吻，柔軟的肌膚、易感的唇、濡濕的黑瞳，想到邾霽真的不知道自己魅力在哪里的時候，Daniel不禁在心中竊笑，在這段回國前的時間，他是真的打從心底想要給這個Lover短暫卻濃密的愛情。只是他本來就是個覺得真愛並不存在的男人，要他完全付出還不如玩玩的遊戲便罷。
他相信邾霽早晚會明白。享受戀愛遊戲的法就是即時行樂。
“哪里？你喜歡我哪里？”邾霽飲泣地追問。
“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呢！”
苦笑的Daniel開始前戲的愛撫。深深地吸進一口從邾霽胸口傳來，少年特有的青澀體味，Daniel的欲望雖然立即膨脹，但是他知道要表現出來還嫌太早。邾霽是一顆還沒有打開的珍邾貝，只要溫柔而和緩地撫摸的話，相信他自然會為自己而開，完全不想把這個權利讓給其他男人的Daniel顯得異常慎重。
“我在你心中不是一個惡劣的上司嗎？”
“……摘”
邾霽說不出違心之論，因為自己以前的確是被他的冰冷傷害過。但是不管何時，都能陪伴在他身旁的喜悅蓋過了一切，邾霽希望他不要無視於自己存在的願望仍然沒有消失。
“愛情是一種不可思議的東西啊、邾霽。如果能用理論來說明就好了。”
輕吻著邾霽富有彈性的肌膚，Daniel繼續求愛的動作。
“只要看見你就會讓我心跳，明明迫不及待想占為己有，卻被無聊的自尊牽絆而浪費了許多重要的時間。所以讓我愛你吧，我要你身體和心都完全屬於我。”
“Daniel……”
Daniel誠摯的告白終於瓦解了邾霽的堅持。他不知道Daniel的過去，只知道他人就在自己跟前，知道自己因為他的告白而彌漫出來的欲望而已；既然如此，何不讓自己就此投身在欲望的洪流裏？
或許他以前不是屬於自己一個人，但是以後邾霽希望Daniel完全屬於自己。或許自己只是在追逐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而已，但邾霽卻不想這麼早就放棄。他想抓住Daniel的心，他想讓Daniel的肉體，永遠和自己不分開的重疊在一起。
“Daniel、丹尼……我愛你。這是我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沃”
笨拙地告白的邾霽身上浴袍早已滑落在床下。
“Daniel……”
邾霽被壓倒愛柔軟床褥之上。這是他第一次住這種所謂總統級的蜜月套房，更是第一次被一個男人壓倒在帝王尺寸的床上。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只莫名覺得自己明明是個男人，卻要把主動權交給另一個男人的感覺相當奇妙。
從Daniel脫掉的浴袍上傳來洗髮精的香味，埋首在自己的胸前的Daniel發上也有同樣的香味。凝視著他的金髮，邾霽才察覺室內還相當明亮。
“……把燈……”
邾霽沙啞地要求。充斥在體內的官能之焰早已把他變成另外一個人了。
“我就要這樣。”
輕笑的Daniel搖頭凝視邾霽困惑的臉。
“既然要相愛就要坦然以對。”
“但是……”
邾霽的迷惑融化在Daniel的熱吻之中。他不是對自己的外表沒有自信，雖然在Daniel面前明顯被比下去，但說完全沒有自信的話就虛偽了。然而全裸之後就跟女人不同，他必須把某些部分就像是同性的證明般，暴露在Lover面前。邾霽紅著臉伸手想要關掉床頭燈時，卻被溫柔的大手拉回。
“不行。”
“但是……我不太習慣這樣……”
“我知道你不習慣，真可愛。不過視覺也有助於提升欲望的燃燒，你要看著我去感覺。”
邾霽不認為自己做得到。
“……恩……”
只是在被吻的時候不小心睜開眼睛，凝視著Daniel近在眼前的懾人美貌，邾霽又不禁陶然。不是只有自己一個沉溺其中，知覺也的確可以被挑起欲望的層次。
卷翹的長睫毛，分佈在白皙肌膚上的幾點小雀斑，凝視著Daniel在燈光下依舊閃亮的金髮，刺激著邾霽心中的火熱。如此絕美的人此刻正愛著自己，不惜一切暴露出來只為了全心愛。
“啊啊……Daniel……”
發出感歎聲音，邾霽鬆懈下還緊閉著的大腿力量。
“太棒了，邾霽。”
浮現出淫靡的微笑，Daniel繼續往下移動。邾霽大概可以知道他想做什麼。
“啊唔……”
在那一瞬間所感受到的喜悅，比過去任何感覺都要來得強烈而柔軟；Daniel完全不遲疑口腔愛撫緩急自如。
“啊……啊啊……”
邾霽一手抓住床頭，一手握住Daniel金色的發絲，那種帶著濕氣的觸感更是直接連接到性欲。那柔軟的觸感和細緻的頭絲，屬於Daniel身上美麗的官感從下腹部漸漸延燒上來。
想到Daniel是如何地在愛撫自己的下半身時，邾霽就不由自主抬起腰身。
“不行……”
不小心脫口而出的日語雖讓邾霽覺得是敗筆，但他已無法控制解放的感覺。Daniel含著笑意下他所有的熱情。
“乖，邾霽乖。”
“……對不起……我……”
顫抖著腰肢的邾霽抬起上半身向Daniel道歉，然而他卻滿不在乎地吞下了邾霽所有的體液。當邾霽面對如此赤裸裸的情景不禁面紅耳赤時，Daniel拿出了預先準備好的潤滑劑。
“……丹尼……”
知道那東西有什麼作用的邾霽畏怯地喚了一聲。
“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是第一次……我真的從來沒……”
“你馬上就會覺得舒服。”
輕鬆帶過的Daniel把軟膏抹在邾霽的部位上。
“……但是……”
感覺到部位開始收縮的邾霽幾乎要哭出來。才剛射完精的身體還毫無防備，他為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感到恐懼。
“丹尼、Daniel。”
“我可愛的孩子，我愛你。”
把手指插入那漸漸柔軟的部分，Daniel在邾霽的身邊吻他。
“第一次多麼重要？我絕對不會讓它成為你失望的回憶。”
“但是……”
失不失望都不重要，邾霽悲傷的是，還沒做Daniel就已經打算把這件事變成回憶。
“別這麼悲傷啊，你不相信我嗎？”
Daniel溫柔凝視。邾霽的腦海裏猛地湧上Kaite說過的話，他上個億冷酷無情的男人。
“Daniel……！”
邾霽難過地緊擁住Daniel。他不在乎，因為想完全屬於和擁有Daniel的人是自己。
“愛我……愛我、多愛我一點。”
“我知道。”
東方人的纖細就表現在這裏。邾霽的意識雖然已經委身，但身體卻仍在掙扎。Daniel從抵抗得最厲害的部分開始愛撫，等到那裏開始綻放之後，他就毫不客氣地將深入的手指大幅度蠢動，直搗邾霽欲望的核心。
“啊唔……”
發出哀鳴的邾霽扭曲身體，那是一種過度亢奮的刺激，就像綻開的傷口一樣，紅色的洞穴進入手指之後，滿溢出透明的潤滑劑。
“邾霽，與我合而為一吧！更用力地感覺我，我只屬於你一個人。”
無法控制欲望的Daniel在邾霽耳邊熱切低語後，拉過他的腰身。
“Daniel……”
邾霽已然成了一個隻會發出喘息的玩偶。俯視著他那淫猥的表情，Daniel緩緩展開抽插。
“恩唔……”
引起身體的邾霽痛苦地喘息。
“邾霽、邾霽……”
知道這種行為違反長理的Daniel壓制住Lover想要逃脫的身體，更進一步地強迫他繼續交合。
“邾霽。”
柔聲安慰的Daniel加快了腰間的速度，邾霽的哀叫回蕩在整個室內。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1”
緊閉雙眸的邾霽臉上掛滿淚水。
“把你自己交給我，邾霽。你應該覺得很舒服吧？這裏呢？還是這裏？”
強忍著怪異感覺的邾霽雖然無法專心聽進Daniel的話，但是憑著那份愛，總算能夠開始追逐起快感的腳步。
那是一種多麼瘋狂的快感啊！充滿官能的摩擦聲，在體內深處狂嘯的浪潮將邾霽捲入吞沒。在下一個刹那間，快感迸裂出來。
“啊啊啊啊啊啊……！”
邾霽的腰激烈的彈動。由於射精而引發收縮的內部，也讓Daniel飛散出第一次的體液。
在兩人汗濕相擁的時刻，各自心中的想法是否契合？單純覺得幸福的邾霽輕吻著Daniel。而Daniel當然也感到幸福，不過從經驗上來說也知道這幸福並不持久。
“……再來依次，甜心。”
所以，他在邾霽耳邊膩聲低語後再度開始愛撫。沉溺於性愛狂潮中的邾霽，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這一晚，對於邾霽來說是難忘、也是唯一的初夜。
即使知道對Daniel來說並非如此。
8 愛的奴隸
也許越是抗拒就越是膨脹才叫做戀愛也不一定。
從山梨山莊回東京之後，邾霽比以前更分分秒秒地想著Daniel。明知道要是被父母和兄弟察覺的話必遭反對，但是邾霽已經無法控制陷入情網的自己。
尤其是有了肉體關係之後更加深深戀慕的激情。
“不行……”
邾霽輕笑著制止Daniel的吻。夕照從落地窗斜射進來，現在已經接近下班時間了。HLC禁止高層以外的職員加班。或許是不景氣下的對應策略吧，美國總公司那邊執行得更加徹底。
對位居要職的Daniel來說，五點之後留不留在公司都沒關係，但是邾霽拿的是打工的薪水，如果五點之後要留在公司的話必須經過許可。或許這個吻就是許可吧？
“不行啦，丹尼。都快下班了，就別在這裏……”
“就是這裏才好。”
Daniel讓衣襟已亂的邾霽躺在大辦公桌上，像欣賞美術品般地低語。
“你好美，達令。”
Daniel不斷吻著橫躺在資料上的邾霽。即使在身體與肉體合而為一之後，Daniel也毫不隱藏自己對邾霽的寵愛。不管是在言語或態度上，只要兩人獨處時，他就會不吝嗇地奉獻出來。
邾霽從不知道兩個男人之間，這種充滿疑問的關係居然會讓身心如此解放。他的腦子裏只剩西愛情和談戀愛的感覺而已。
“Daniel。”
即使被他擁在懷中，為什麼除了幸福之外還有一絲酸楚？或許是太幸福的關係吧，邾霽這麼告訴自己。他知道自己陷進的是一個泥沼般恐怖的愛情，卻無力逃出也看不清狀況。
“不好意思。”
由佳里就在此刻毫無預警的出現。
“哎喲，真抱歉，我妨礙你們了嗎？”
聽著由佳里十足揶揄的口氣，茫然和全身僵硬的邾霽趕緊起身。一臉撫然的Daniel雖然伸手拉他起來，卻像打發小夠似地揮手要他回避。
“我先出去了。”
強忍著意料不到的屈辱，邾霽離開了辦公室。
“他可是我好朋友的兒子，你別玩過頭了。”
“他已經是大人了，由佳里。”
瞄了時鐘一眼的Daniel知道秘書已經下班，不禁嘖了一聲。由佳里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似地把資料丟在桌上。以把美麗貢獻給女人為宗旨的HLC裏，最男性化的就是由佳里，為什麼不乾脆是男的也就算了，用表情表達不滿的Daniel，不像剛才調戲情人的模樣而相當冷淡。早已習慣他傲慢態度的由佳里也一語不發。
聰明的她只是同情好友的兒子的未來，而把剛才的一切當作沒有看見而已。

在下到停車場電梯旁所設置的吸煙區中，孤獨地等待著Lover的邾霽，看到滿臉不悅的Daniel出現後，就像一隻忠犬般跟在他身後。
知道遇到這種情況跟Daniel說什麼都沒用的邾霽只能默默跟著他，小心翼翼地別踩到他的火線。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不會。”
等坐進高級外國房車裏後，Daniel才轉頭過來看著邾霽。
“由佳里應該不會說出去。”
聽著Daniel不需要回答的低語，邾霽只能沉默地接受他的吻。
跟Daniel相處的這段時間，邾霽看得出或者個叱吒商界的白領精英，唯一自卑的就是自己Gay的傾向。由佳里雖然有時會輕鬆地調侃他，但是對Daniel來說，必定是個苦惱已久的問題。
他的性癖是任何人都不能碰觸的禁忌。而邾霽剛好就是禁忌的主角，絕不是個他值得誇耀的Lover。
車子離開HLC的停車場，朝著國道開去。Daniel在距離公司大概兩站遠的地方租了一間公寓，最近邾霽經常泡在那裏。知道邾霽是在談戀愛的家人也沒有多加干涉。
雖然蕓雀常要求邾霽把Lover帶回家給她看按，但要是真的帶回去的話，恐怕會口吐白沫吧！不過，膽子還滿大的母親和祖母還有妹妹，說不定會不以為意，只是其他男人們就一定不行，他們就算把頭扭過來都無法理解吧！
要是以前的自己知道兄弟有了Gay人的話一定也會吃驚，並且嚴厲地勸告分手。
自己的大哥因為正跟和服店的女兒談戀愛，所以應該不至於走上不歸路。而弟弟是個足球熱愛狂，或許有這種機會也不一定，不過現在的邾霽不管家人有什麼羞恥都可以原諒，特別是苦戀他更是舉雙手支持。
“怎麼不說話，邾霽？”
“對不起。”
放著正在開車的Daniel不管，而獨自陷入沉思的邾霽趕緊轉頭道歉，Daniel最不喜歡旁人對他視若無睹。他可以無視於別人的存在卻不容許旁人如此對他。他這種類似孩子任性的一面也無法讓邾霽討厭。
車子筆直地滑進Daniel住所的停車場。想到接下來要做的事，邾霽不禁羞紅了臉。
只是才發生了那件事，Daniel還可以理所當然般地把自己帶到房間，搞不清楚他想法的邾霽覺得自己像個迷路的孩子。

八月瞬間即逝。
看著月曆的邾霽想到明天就是發薪日，還有這一個月來所發生的室，到現在還覺得有點難以置信。他最不敢相信的，就是自己居然有了一個Gay人。
“邾哥哥。”
發呆的邾霽聽到敲門聲，剛洗完澡的小姬走了進來。
“什麼事啊，小姬？”
想到Daniel就自然會臉紅心跳的邾霽，遮掩似地咳了一聲後坐在床上。
“怎麼了？”
他微笑地催促似乎有口難言的妹妹。
“我不知道該怎麼更新網頁。”
聽到小姬請求似的語氣，邾霽才驚訝想到。
“對不起……！我已經一個月沒幫你……”
“沒關係啦，我知道你很忙啊！像留言板我已經整理過了，但是更新的話我不懂怎麼上傳……”
“對不起、對不起。”
“沒關係。”
看到慌忙坐到Computer前的各個，小姬苦笑地歪著頭。
“對不起啊、邾哥哥。”
“你幹嘛道歉？不對的人是我啊！”
小姬雖然會整理留言板，但是完全不懂得網頁的管理方法，邾霽還沒有教她如何上傳資料。
“真的沒關係啦，你最近看來有精神多了。”
“是嗎？”
凝視著畫面的邾霽心跳了一下。
“大家都滿擔心你的工作順不順利啊！你交往的物件一定是公司裏的人吧？”
“啊、恩。”
“我好想看看哦！”
天真可愛的小姬把頭靠愛邾霽的肩上。
“一定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吧？長得漂不漂亮？”
“應該算不過吧！”
那種無法完全托出的刺激感。把軟體叫出來後，邾霽將注意力集中在小姬帶來的新作上面。
“你有敷衍我了。”
小姬怎麼也想不到二哥喜歡的會是同性吧？要是知道的話她會有什麼表情？幾年後的邾霽當然會知道，但是這時的他，連想都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的來臨。對現在的邾霽來說，明天、後天、今天，都是跟Lover甜蜜戀愛時間的延長。
他做夢也沒想到，Lover無情的轉變已經無聲無息地來臨。
在兩人獨處的辦公室裏，邾霽珍惜地接過薪水袋和駱駝色的住宿優惠券。
他給了Daniel一個可愛的笑容，卻因為沒有得到預期的吻而微覺沮喪。
“到今天就結束了。”
就像平常一樣，Daniel站在整理得井然有序的辦公桌前微笑。
“我們合作得非常愉快，邾霽，你很優秀。”
“謝謝你。”
雖然察覺出Daniel的語氣有點像過去式的感覺，但是結束打工對邾霽來說，只不過是另一個新的開始。或許是遙不可及的未來，但是畢業之後，他希望能夠加入Daniel的企劃團隊工作，而成為一名真正的設計師。沒有跟Daniel提過這件事的邾霽心想，他一定會笑著傾聽自己的夢想。儘管那會是一條嚴苛而辛苦的路，邾霽卻堅信，這個溫柔的Lover會給予自己前進的勇氣。
“我……”
猶豫著該不該把心中相法說出來的邾霽，紅著臉正打算跟Daniel商量的時候。
“我會寂寞。”
無視邾霽說話的Daniel輕輕搖頭。
“你是一個非常好的Lover，我想我回到紐約之後，一定會有段時間相當想念你。”
“……嗄%”
他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在調侃自己嗎？還是有其他意味？邾霽茫然地想要找出一個能夠質問的句子。
“我在近期內會回國。”
凝視著邾霽僵硬的表情，Daniel表情寂寞卻微笑而肯定地點頭說：
“我們就這樣分手吧！”
完全聽不懂Daniel在說什麼的邾霽，就像上陸的魚兒般張口結舌。
“Daniel……你是在開玩笑吧……？”
“我無法談長距離戀愛，我需要一個活生生的Lover。”
他說得已經夠明白了。不覺得自己是惡人的Daniel口中那決裂般的話，如同利刃般刺穿了邾霽的心。
“但是我們之間的關係不只是那樣吧？”
起碼他沒有在任何一次見面裏，感受到會這樣分手的不穩前兆啊！
“Daniel，我對你……”
“我當然知道你的心意，難道你以為我不愛你嗎？請別說如此愚蠢的話。我非常愛你，即使回國之後也不會忘記。”
嘴上說著“不會忘記”的Daniel，心已經飛到紐約的老巢去了。他所熟悉的性伴侶肉體比邾霽那只能用“瘦弱孩童”來形容的身體，要強壯堅韌多了。
邾霽還殘留著少年青澀的肉體當然也帶給他不少快樂，但那種尚未成熟的性愛對自己來說還是不夠，他無法期待邾霽會對自己熟練地侍奉。雖然在回國前夕無法再品嘗到他的滋味，不過抱著反正就是這種關係想法的Daniel，當然可以輕易捨棄。
比起在眼前顫抖的邾霽，他在紐約的那不管怎麼操都能配合的性伴侶更令他懷念。他回去之後一定要做個痛快，他暫時不想去碰那種需要小心翼翼的性愛。
“你應該能瞭解吧？”
“瞭解什麼？”
我應該要瞭解什麼？明知道自己有個人性而自我的Lover，但對方這種單方面捨棄的態度，還是讓邾霽掉下不甘的淚水。他吃驚地用捏著薪水袋的手粗魯地抹掉眼淚。
“我要瞭解什麼？突然說要分手叫我怎麼接受……”
“你是日本的學生，而我是美國的生意人，我們之間相隔的不只是距離而已啊。你應該一開始就有心理準備。”
言下之意是指“會這樣的心理準備”，Daniel安慰地輕擁邾霽的肩。
“別哭了，這些回憶將會是永遠，沒有消失的一天。我們的回憶將永遠留在我們的心中。”
告訴自己別被Daniel的花言巧語所騙的邾霽用力搖頭，他哀求似地投入男人的懷抱。
“我、我不想分手啊……！”
即使明知道Daniel不會為他的哀切所動心。
壓迫般的不安讓邾霽覺得不舒服，如果能吐在這個寬大又豪華的辦公室裏，或許會好過一點吧？但是想到自己悲慘的境遇又做不出來。
“Daniel，你太過分了……”
多麼陳腐的離別話語？不光是自己，相信很多人遇到這種情況都會這麼說，這是被棄者非說不可的臺詞。動員自己所有戀愛經驗的邾霽，想不到比這幾個字更適合現在的狀況下。他難以忍受地仰望著Daniel的俊臉。
“你要拋棄我嗎，Daniel？”
“拋棄你？”
搖著頭的丹尼扼而作戲似地悲傷低語。
“這都是為了大家好啊，我不想當一個不誠實的Lover。”
Daniel自私的說法讓邾霽把眼淚往肚裏吞。他知道不管再說什麼，再如何哀求，他都不會再看自己一眼。
“再見了，邾霽。我的異國Lover。”
Daniel把邾霽帶到門邊，在他額頭上印下臨別一吻後不他推出房門。
看著門在自己眼前漸漸關上，邾霽連悼念失戀的時間都沒有就被強制結束了一切。
把西裝收在提袋中，換好衣服的邾霽茫然地坐進電梯。
半來預定下班要到十二樓去跟由佳里到別的邾霽，沒想到會用這種心情過去。在按下按鈕的一瞬間，他已經後悔無法取消。心想好歹也得鎮定一點的邾霽，轉過身去看到鏡子裏的自己嚇了一跳。
被淚水浸濕的臉頰、充血的眼眶，過分揉搓而紅腫的眼角，到了明天一定會更加嚴重，這下子真的想要恢復正常也恢復不了了。
“我真傻……”
以手撫臉的邾霽沮喪地吸吸鼻子。還是決定別去見由佳里的他該按一樓按鈕。
“咦？”
到了十二樓門一開，一個明亮的聲音飛了進來。
“邾霽？”
看到眼眶含淚的邾霽，連平常開朗到近乎旁若無人境界的由佳里，也不禁放低音量。
“抱歉，我本來想去跟你打聲招呼，但是突然……有點不……舒服……”
“啊、邾霽……！”
在由佳里還沒有踏進電梯之前，邾霽就搶先按下了關門的按鈕。直到看不到由佳里吃驚的臉，邾霽才放鬆地靠在電梯裏。
無法控制自己淚腺的邾霽，祈禱著到一樓之前都不要有任何人進來。幸好這個小小的願望達成了，但是如果以淚水換回Lover對自己寵愛的話，邾霽寧願出醜都不要過著以後將失去夢想的每一天。

從很少使用的後門回家的邾霽只告訴祖母回來，就推說不舒服而躲進自己房間。
這次失戀的打擊的到連他自己都難以置信的地步，他不想待在家裏，充滿了想逃走的衝動，坐立不按有手足無措。如果就這樣逃走的話，他怕自己會有不想活的念頭。
找不到發洩口的邾霽，就像一般失戀的少女伏在床上大哭一陣後睡著。他不想去問自己究竟知不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來臨，只想投身於睡眠之中忘了一切。
“阿邾。”
“……恩……”
“阿邾。”被搖了半天才朦朧醒轉的邾霽，發現房裏最小盞的燈被點亮了。醒來的他忘了發生過什麼事，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喂、你不要緊吧？”
搖他肩膀的是塵亟。
“恩……恩恩。”
直到感覺喉嚨疼痛之後，邾霽才想起自己因為失戀而哭到睡著的事。
“要不要吃飯？”
“……不要。”
“你哪里不舒服？”
“……”
“阿邾？”
看到弟弟連回答都痛苦萬分的模樣，塵亟也不禁歎氣。
“我去幫你捏幾顆飯團。”
以為塵亟要離開的邾霽還沒鬆口氣又見他轉回來。
“小姬為了把你的西裝送洗而打開袋子的時候，發現了裏面的優待券，我已經拿給爸媽了。”
“嗄？”
“媽很高興呢！”
邾霽吃驚地站起。塵亟背對走廊上的燈笑著說：
“難得連老爸都答應了。如果住宿不用錢的話，我們提供的費用就可以給爸媽當零用錢了，看來他們應該可以玩得很開心了。”
“……那是……”
都已經交給父母了，怎麼還拿得回來？邾霽難以猜測那張優待券有沒有什麼特殊意義。是分手費兼賄賂嗎？還是Lover純粹的好意？
事到如今，邾霽雖然不認為那會是Daniel的好意，但他不想把Daniel過往對自己所有的好，都想成是虛偽的表像。
一無所知的塵亟輕輕離開房間。邾霽知道他們一定從小姬口中知道自己跟公司的人談戀愛的事，而現在自己的失戀必定也成為他們的話題吧？明白家人都很體諒自己的邾霽，已經無法去顧及他人的感受了。
一想到昔日那甜蜜的戀情很的就這樣結束，邾霽就覺得自己的心臟好象裂開了一個大洞，痛到連起身的力氣也沒有。被如此冷淡的拋棄後，自己也無法振作起來了吧？
抱著痛苦，強忍淚水的邾霽努力度過這想要逃開一切的夜晚。

由佳里在包括特休日在內的三天臨時休息中，最後一天來到櫻花食堂。
距離暑假結束只剩一周，每天邋邋遢遢地聽著蟬鳴度日的邾霽，聽到應該去游泳的小姬說由佳里來的時候才起床。曬得一身健康黝黑肌膚回來的小姬，不失少女獨有的清新魅力。
“你不是去游泳了嗎？”
“那是上午的事了啊！”
小姬邊走下樓梯邊啼笑皆非地回答。
“現在已經是中午了。”
“塵哥呢？”
“他陪虹媺姐去買東西，說會在爸媽到家之前回來。”
“大人不在就偷偷約會。”
塵亟和隔壁和服店‘恩泉’的獨生女虹媺談戀愛的事，除了家人之外，連街坊都知道。笑不出來的邾霽只疲憊地歎了口氣。
家人剛開始還能體恤邾霽情緒般小心對待，時間久了之後，連父親都開始鼓勵他要振作起來。現在則聽從母親的“別管他”三個字，
全家都不再過問邾霽的事。
連最關心自己的小姬都只對邾霽的歎息聳聳肩，不打算說什麼。
邾霽感激家人的不聞不問。要怎麼樣才能振作起來呢？問了也沒有人知道答案吧？邾霽不認為平凡的家人能給自己什麼振作力量。
“啊、邾霽。”
坐在空無一人食堂裏的由佳里微笑地揮了揮手。
“你好。”
笑不出來，也不想笑的邾霽低頭招呼。他的淚痕已經消失。他盡力不去想Daniel的事，並學會了不去想就能減輕痛苦的方法。他不想看到由佳里的臉，因為會讓自己連帶想起Daniel。
“你還在放假吧？”
“……是。”
給了站在一旁的小姬一個回避暗示的邾霽，坐在櫃檯旁的椅子上。
“謝謝你爸媽到‘山梨山莊去’住。”
“不客氣。”
“蕓雀是今天回來吧？”
“是的。”
有氣無力的邾霽就好象沒有魂魄的玩偶一樣。
“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你，但是有件事我一定要說。”
知道已經無計可施的由佳里從皮包裏拿出一張票。
“要不要這張票是你的自由。”
“……這是什麼？”
那陌生的票券讓邾霽疑惑地抬頭看著由佳里。
“是到成田機場的特快車票。”
“成田？”
“他今天下午就要離開日本了。”
看到一抹痛苦的神色從邾霽臉上掠過，激起了由佳里難得的同情心。
她無法否認是自己一時惡作劇讓邾霽去擔任Daniel的翻譯，才造成他今日痛苦的原因。當然她沒有料到邾霽會失戀的結果。然而，自己沒有深思熟慮的決定傷害了好友兒子的事實，卻讓由佳里感到抱歉。這張票算是補償吧？要不要接受由邾霽自己決定。
邾霽俯視著自己顫抖地伸向車票的手，仿佛那不是自己的手一樣。
他知道自己對Daniel還殘留著迷戀。這是他第一次詛咒著自己藕斷絲連的情愫。
發現自己穿著襯衫和牛仔褲就沖出家門的邾霽，慌忙在成田機場內部附設的商店裏，買了一件比較正式的外套。
Daniel不論何時何地都討厭休閒的穿著。都已經分手了為什麼還顧慮著薄情人的喜好呢？邾霽自己也不知道。或許是因為他明知道沒有複合的可能，卻還在心中暗自抱著期待，才會做出如此空虛的舉動吧！
他嘲笑自己事到如今，還以為Daniel給予自己的溫柔都是真心的。想著自己真是笨蛋的邾霽，卻在出境大廳看到那熟悉的金髮時，不由脫口而出。
“Daniel。”
男人一開始沒發現邾霽的低語。他坐在椅子上交叉修長的雙腿正看著手上的書籍。
“Daniel。”
邾霽又大聲叫了一次。
“邾霽。”
眉間不快的皺紋瞬間透露了他的內心。他一點都不高興嗎？即使自己只是找藉口來替他送行而已。
“你來了？”
然而，Daniel還是保持了他紳士風度。他錁闔上書本，凝視著邾霽站起來。
“我還以為你已經不想見我了。”
“……你沒告訴我今天走。”
知道應該說聲‘再見’就好的邾霽還是忍不住怨憤。
“你連再見都不讓我說嗎，Daniel？”
“邾霽。”
Daniel優雅地抱住邾霽的肩膀，從出境大廳向登機閘口走去。
“我得走了。”
“是嗎？”
自己的突然來到對他而言是困擾吧？邾霽連嘲諷都做不出來。
“Daniel。”
“恩？”
“……帶我一起走。”
這是連他自己都沒料想到的話。
“帶我走。”
直到說出口，邾霽才發現那是自己內心深出的渴望。既然Daniel無法成為自己同一個世界的人，那就自己去跟他變成同一個世界的人不就好了？這樣應該可以圓滿解決才對。
“Daniel。”
“別讓我困擾，邾霽。”
Daniel毫無感情的幾個字，讓邾霽這幾天來所囤積的淚水一次爆發出來。]
“別哭啊，邾霽。”
Daniel的手輕輕拭去邾霽臉上的淚滴。他知道年只不過是Daniel表面的溫柔而已，他只是一直不想去相信而已，他只是一直裝作不知道而已。
“我走了。”
他好想飛奔到Daniel的懷抱中，但是知道他最忌諱在人前親熱而做不出來。他事後雖然後悔，但是現在也只能目送已經走進閘口的Daniel，笑著向自己揮手的模樣。
就像跟一個朋友告別一樣，Daniel只把自己當作是朋友。不管他掉了多少眼淚，到最後所換來的還是如此冰冷的謊言。
他不要溫柔，不要虛偽的溫柔。
然而除了這個之外，Daniel再也無法多給邾霽什麼。
而且，幾個小時之後，邾霽將知道自己失去了更重要的東西。
為了振作起來的時間和家人們的愛，足以讓邾霽成長。
——只不過他為此花了2年的時間。
9 破碎的親情
“咦？”
就像平常一樣走過商店南門，不從家裏而從食堂入口回家的海芚，發現門簾被掀到不禁疑問。
“怎麼了？”
他問了一個站在食堂前的常客，對方只對他搖搖頭。
“咦、松奶奶？”
阿松從背後戳了一下海芚的肩膀。
“發生什麼事了？”
“這下可不得了啊，海芚。”
深深歎息的阿松誇張地搖頭。
“昨晚阿邾不是無故外宿嗎？”
“他已經回來了？”
“回是回來了。”
怎麼就是不肯說出重點的阿松還是讓海芚搞不清楚狀況。他隨意跟阿松說了幾句後就進食堂裏去。
“……我回來了？”
擔心會不會連門也鎖上的海芚，一拉門就像平常一樣順利打開，他小心翼翼地踏進沒開燈的店內，發現沉重氣氛居然是從裏面的客廳裏彌漫出來的之後，不禁皺起眉頭。
“怎、怎麼了？”
看店沒開還以為大概沒人在家的海芚，一進到客廳居然發現全員到齊。而且，老舊的日本矮桌旁，還坐著一個他從來沒見過的英俊外國人，海芚也吃驚到嘴都闔不起來。
金髮和近似綠寶石的眼睛。這個仿佛到錯地方的外國人讓海芚越看越面熟。
“海芚哥，你到這裏來坐啦！”
悄悄走近海芚身邊的小姬說身邊有空位。
“……好。”
與外國人視線相遇而低頭招呼的海芚，莫名其妙地坐在小姬身邊。在場的每個人臉上都充滿怪異的表情，連一向豪放的祖母阿律也神情嚴肅地沉默不語。
自己不在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習慣這種緊迫氣氛的海芚覺得頭昏腦脹。
“這就是全部。”
櫻田家的長男，也是家長的塵亟，像要吞下似地，瞪著比自己小兩歲的弟弟。
“爸媽都是因為這個外國人才死掉了，而你卻……”
“辰、別說了。”
阿律斥責了塵亟一聲後搖搖頭。
“那是意外，不關這個人的事。你別舊事重提。”
“……什麼意思啊？”
聽到事情並不簡單的海芚慌忙轉向小姬。
“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那個人叫Daniel，是邾哥哥的Lover……呃、應該說是舊情人。”
“舊情人……啊啊？”
“而且2年前送爸媽住宿招待券的也是他。”
聽到邾霽訴說的往事而有所感的小姬，顫抖著嘴唇對海芚解釋。
“但是那不能怪邾哥哥，也不能怪那個人啊、對不對？”
“……小姬……”
腦子一片混亂的海芚無法回答。該怎麼說？說不是任何人的錯嗎？海芚找不到合理的辭彙，只能拼命壓抑想像塵亟那樣不分青紅皂白亂罵的衝動，以及對邾霽的Lover居然是個外國男人的怪異感到心緒起伏。
“邾、邾哥哥是……Gay嗎？”
“是啊！”
仿佛現在才注意到海芚的邾霽好強地拋下一句。2年前，他把自己是Gay，以及饋贈住宿優待券造成父母意外死亡的人是自己的連任，還有那幾乎等於分手費的事實，全部藏在自己心中。那是他一輩子想忘都忘不了的事。
那就如同對Daniel的戀慕一樣是難以忘懷的回憶。那種激烈而深沉的痛苦，又怎麼會是兄弟所能瞭解的呢？
“那又怎麼樣？我是Gay有什麼不好嗎？海芚，你該不會也想說爸媽那件事，是由於我喜歡男人所造成的吧？”
“我……”
邾霽的語氣中充滿了挑釁。一直自認為比哥哥要來得強悍的海芚茫然不知所措。
“你怎麼了啊、邾哥哥？這一點都不像平常的你啊……”
“不像我？好哥哥也有當膩的時候啊！”
沒有給怒駡的邾霽閃避的機會，塵亟一巴掌就揮了過去。下意識反擊的邾霽也不客氣地報以鐵拳。
“住手！”
“別打了啦！”
小姬和阿律大叫。海芚拉住塵亟，而Daniel則從背後抱住邾霽，兩人都氣喘吁吁地怒視著對方。
“……他說什麼？”
像堵牆壁擋在塵亟與邾霽之間的Daniel，用英文說了句什麼。
“他說，用暴力來解決太愚蠢。”
聽到邾霽的翻譯，塵亟臉色陡地漲紅。
“給我告訴他，這就是日本兄弟之間溝通的方式！”
“塵哥。”
直到聽到小姬的哀求聲，塵亟才緩和臉色重新坐下。
“……這個外國人要怎麼對你負責？”
“負責？”
塵亟的話讓邾霽柳眉倒豎。
“負什麼責？”
“不是他把你變成Gay的嗎？”
“阿辰、你的嗓門能不能小一點？”
阿律捂住耳朵抱怨。
“你叫人家外國人不覺得太失禮嗎？他叫Daniel啊”
“我是Gay跟Daniel無關，我從來沒想過要他對這件事負責任。”
“你只管給我翻譯！”
氣得忘了自己是一家之主的塵亟又開始怒吼。善於察言觀色的Daniel知道他是沖著自己而來，便向邾霽要求翻譯。滿臉不願狀的邾霽這才把兄長的質問翻譯出來。
‘原來如此。’
Daniel聳聳肩。
‘或許這是一個家人所該有的反應。’
‘你別管他了，Daniel。這是我們的家務事，跟你無關。是我沒有把自己是Gay的事告訴他們。’
‘我覺得該對的室負一點責任。’
‘你不用對我負任何責任。’
邾霽不想以責任二字作為2年前那段感情的結論。即使分手，Daniel對邾霽來說，還是一個無法以責任二字帶過的物件。
現在和以前一樣--
‘我們是成人的關係，在這一點上的確是互不相欠。但我還是覺得應該對你負責，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負起這個責任。請你問你的兄長希望我負起什麼樣的責任。’
邾霽雖然點頭卻無視Daniel後半段的話。這件使跟哥哥沒有關係。負責？他把我當作什麼？現在要是父母對女兒如此教訓的話，還會被罵輕視女性呢！
Gay就這麼見不得人嗎？就因為被外國人拋棄，就如此令他們蒙羞嗎？
邾霽不想讓任何人干涉自己與Daniel之間的問題。
“他說我們是成人的關係……”
聽到邾霽翻譯的塵亟太陽穴的血管已經在跳動，他臉上浮起一絲爆發前的恐怖微笑。
“他以為這麼說就能推卸責任嗎？居然敢拋棄我弟弟……！”
“哇啊！不行啦、塵哥！”
塵亟再度揮起拳頭目標不是邾霽，而是Daniel。海芚慌忙使盡全力抱住塵亟大喊。
“阿邾，今天就先請Daniel先生回去。”
一臉倦容的阿律歎息地揮揮手。
“大概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這2年也苦了你啊！但是事出突然，連我都不免吃驚，現在還無法做出任何的結論。”
我不需要什麼結論，差點脫口而出的邾霽趕緊把自暴自棄的話吞回去。要不是跟Daniel接吻的時候剛好被塵亟看到，邾霽心想自己大概永遠不會有出櫃的一天吧？
“你要是除去的話就一輩子別想回來！你給我跟這個傢伙徹底分手！要好女人的話大哥幫你找！”
“你別說了啦、塵哥！”
小姬哀聲尖叫。
“你這麼說太過分了！根本是歧視啊！”
“你、你在胡說什麼……”
“什麼幫你找女人……太過分了！你根本無視邾哥哥的人權啊！”
“小、小姬……”
看著可愛的妹妹痛苦的模樣，無法掩藏打擊的塵亟頹然坐了下來。
‘……Daniel。’
拉起Daniel的手，邾霽準備走出客廳。
‘SEE YOU NEXT TIME 。’
鎮定的Daniel回過頭向其他人說完後隨邾霽走出去。
“……他說什麼？”
塵亟看著海芚，海芚歪著頭看著小姬。不想回答的小姬把頭撇向一邊。結果只有阿律歎息著說：
“他說還會再來。”
“你聽得懂啊，外婆？”
海芚吃驚地看著阿律。
“那不是要離開前的常用語嗎？”
Daniel的車子還停在後巷裏，幸好沒被拖吊走。
邾霽表情沉鬱地與Daniel並肩走著。
真的要結束了，有所覺悟的邾霽，一直凝視著Daniel的背影。在昨夜被他擁抱的時候，自己脫口而出的愛意不是虛假，他不想被所愛的Daniel否定，自己考慮再三後表現出的心情和行動。Daniel的肩膀突然輕顫一下，接著就聽到他的笑聲。
“Daniel？”
“抱歉，這種時候我還笑出來。”
搖搖頭的Daniel從懷裏拿出車鑰匙。
“2年前跟你初遇上時，我覺得你是個乖巧卻又消極不服輸的少年。那些讓無知且有無垢的你完全受我影響的每一天，對我來說充滿了無上的喜悅。”
“……我知道。”
是自己太傻了才會受影響。想到2年前被愛情的魔力迷得暈頭轉向的自己，就覺得愚蠢。
“但是你不用在意。我不敢說2年前的我沒有偽裝純情，為了討你歡心，我可以讓自己變得更單純，就象不解人事一樣。選擇一乾二淨的分手，不管對你對我來說，都是可以保存美麗回憶的好方法。”
“你愛過我。”
開車車門的Daniel微笑回頭。
“那種獻身的感覺非常美。”
“別鬧了。”
Daniel的花言巧語還是可以輕易俘虜邾霽的心，就算被塵亟掌摑也治不好自己的戀愛病。
眼前的美貌仍舊令他動搖，自己喜歡的就是這種陶醉的感覺啊！生來就是食堂次男的邾霽，有著想當國際設計師的偉大夢想，而在還看不見明天的時候遇到了他。
那種衝擊、憧憬、不安的強烈喜悅。說自己不恨他是假的。然而，要不是Daniel的話，邾霽應該不會愛上跟自己不同世界的同性吧？
雖然有開朗的家人陪在自己身邊，太執著也不一定能心想事成，到了被拋棄的最後他已經相當有經驗了。塵亟絕對無法瞭解什麼叫做心甘情願的感情。
“……你走吧，然後別再來了。Daniel我喜歡你，但是請你就算到日本來也別來找我，我不會再依賴你了。”
他已經找不回那只需要Daniel溫柔擁抱、愛憐視線和甜蜜低語的日子了。
“邾霽。”
沒有回答的Daniel坐進駕駛座後抬起頭來看著他。他那纖細的美貌即使身處在商店街裏，仍毫無改變的閃耀著。不管是不是埋在土裏，鑽石仍然是鑽石。
“我終於知道你是一個如何在愛之下成長的孩子。”
“很普通啊！”
“也能瞭解你家人憎恨奪走你父母的我的心情。”
“忘了我哥說過的話吧！他根本就搞錯了。”
他不是不瞭解塵亟的心情，但是再怎麼怨恨，父母也不會回來，而且事情也不該怪在Daniel身上。
“我知道自己改變了你的命運，甚至覺得驕傲，即使被你怨恨也甘之如飴。”
“你被再對我說這種話了。”
“我會再來。”
Daniel握住邾霽僵硬的手，在他的手心上親吻了一下。隨著親吻的觸感離去後，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柔細的便條紙。紙面四角印著高雅的圖案，上面寫著新宿某高級飯店的房號和電話號碼。
“……這是什麼？”
“如果你想見我的話就來找我。我已經到山梨去過，結束了工作之後，只剩下三天時間留在日本。”
聽到Daniel一句“只剩三天”時，邾霽仿佛覺得自己臉上的血色一下褪光。他明知道Daniel不會在日本待太久，但是親耳聽到時還是掩不住震撼。
“希望你能來找我。”
依舊溫柔的Daniel。他怎麼會這麼溫柔呢？無法置信的邾霽開始混亂。
“我走了。”
目送Daniel的車子遠去，邾霽有股莫名想哭的衝動。時間無法倒轉，一切都無法從頭在來過。
既然知道又為何會這麼悲傷呢？邾霽拍打了自己面頰幾下，感傷地離開。
邾霽出去之後，整個客廳的空氣還是相當凝重。
塵亟表情恐怖地咬著牙，阿律和海芚、小姬兄妹也都苦著一張臉。
“……沒想到他居然會是Gay。”
塵亟咬牙切齒地說。
“天國的爸媽一定會很吃驚吧！”
“你為什麼要這麼說呢，塵哥？”
眼角又要滲出的淚水，小姬咬著下唇說：
“就算邾哥哥喜歡男人也還是邾哥哥啊！”
“小姬，阿辰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
大口歎氣的阿律搖搖頭。
“只是不明白為什麼邾霽到現在都不肯告訴我們而已。”
“因為……那是2年前的事啊！就算邾哥哥想讓我們知道他的煩惱，我們可能也沒有餘力去接受啊！”
“或許是吧！”
曖昧點頭的阿律沒有接下去說。在眾人沉重地面面相覷時邾霽回來了。
“你回來啦！”
只有阿律和小姬好不容易發聲，塵亟則是連臉都不抬起來。什麼都不想說的邾霽只是皺著眉準備走過客廳。
“等一下，阿邾。”
塵亟叫住了邾霽瞪視著他。
“你打算繼續跟那個男人交往嗎？”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不悅的邾霽冷淡地俯視著坐在客廳裏的大哥。
“我不是說2年前就跟他分手了？”
“既然已經分手了，那剛才……！剛才……”
想問為什麼接吻又問不出口的塵亟漲紅了臉。
“邾霽，你先坐下來。”
“但是……”
“站著怎麼說話？”
阿律煩躁地招了招手示意邾霽坐下。
“你打算就這樣低頭看著我跟塵亟說話嗎？你什麼時候變成一個這麼沒有禮貌的孩子？”
被祖母斥駡的邾霽這才不得已坐了下來。這種一觸即發的氣氛讓小姬和海芚也面色凝重。
“我沒什麼好說的了。我昨晚的確跟他在一起，但是一切已經結束。我不打算和他舊情複燃，對方也不是真心要來惹我。這總行了吧？”
“什麼叫這總行了？那傢伙把我弟弟變成不男不女，又給了我父母一張到天國的車票，難道叫我什麼都當作不知道嗎？”
“你這是什麼話，阿辰！”
阿律聞言也不禁氣得拍桌。
“你要老調重彈幾次？而且，你要Daniel先生做什麼？該不會是想跟他要慰問金吧？沒想到你這孩子這麼沒出息！”
“不、不是啦！外婆！你怎麼這麼說啦！”
吃驚的塵亟抹掉額上的急汗，紅著臉低頭。
“我只是想到那個給優待券的男人，就是讓阿邾變成Gay的人，就氣得受不了啊！”
“這種事你責備邾哥哥又有什麼用？”
這種亂七八糟的問題對單純的海芚來講只嫌麻煩。白是白，黑是黑，只懂得1+1=2的模式來考慮問題的海芚，最受不了的就是想了之後還找不出結論的問題。既然找不出結論就不用去想了。
“你給我閉嘴。”
冷淡地制止小弟發言的塵亟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像你這種小鬼懂什麼？”
“塵哥！”
塵亟暴君般的口氣讓邾霽和小姬同時抗議。
“我也不懂什麼Gay的事啊，但是我只知道他是我哥哥。”
壓抑住即將發作的脾氣，海芚大聲反駁。
“就算邾哥哥是Gay，對我來說也還是哥哥。”
“問題是出在他的對象！”
“邾哥哥不是說已經分手了嗎！”
“你就是什麼都不懂才輕易相信這傢伙說的話！用嘴說分手誰不會！”
“……你的意思是不相信我的話？”
被塵亟的話嚇了一跳的邾霽倒抽一口氣之後瞪視著他。
“沒想到我變成Gay之後，連實話都沒有人相信了。”
“我、我的意思是說你太專情了，很難就這樣放棄……”
“是我自己說要分手的啊！你為什麼不相信我！”
“……你既然這麼說……好……那我就告訴你。沒錯！”
豁出去的塵亟大聲回罵。
“誰相信你們已經分手的事！你明知道爸媽是因為他給的優待券才出意外死掉，竟然讓他輕易踏進我們家，還大刺刺地坐下來！更不用說昨晚還在一起……一起……在床上鬼混！”
無視小姬滿臉通紅地抗議，塵亟的暴走一發不可收拾。最後連邾霽也火了。
“是啊我是不知羞恥！我不像你那麼偉大可以為家庭犧牲！你不知道我昨天在床上鬼混得有多爽！”
“你、你、你這個……”
氣得猛跺腳的塵亟張口結舌。
“你們吵夠了沒！”
叫等更大聲的海芚站起來走到兩人之間像裁判一樣撐開手。
“邾哥哥你就跟那個人到美國去好了，又矮又笨的我就到巴西去踢足球，這樣塵哥你總該滿意了吧？”
“巴西？”
“美國？”
海芚的驚人之語讓塵亟和邾霽雙眼圓睜。
“我什麼時候說我要到美國去？”
“海芚，巴西是怎麼回事？”
“……那是……”
在眼泛紅光的塵亟質問之下，海芚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這下餓不得不把自己想到巴西去踢足球的事招出來了。
“海芚哥，是真的嗎？”
“你是當真的嗎，海芚？”
連小姬和阿律都吃驚地凝視著海芚。塵亟的臉色更像燙過的章魚般通紅。
“不、不行不行不行！這怎麼可以！我們家在任何人結婚以前，都沒有讓他出去獨立的餘力！”
“我又沒有要你付錢！我會自己打工，剩下的就跟那邊的球隊簽約請他們出錢！”
海芚像任性的孩子般肆意反抗著塵亟的專制。
“簽約出錢？”
塵亟從鼻子裏哼笑出來。
“你連選拔賽都沒被選上，哪個外國球隊會要你？”
“塵哥！”
“海芚哥！”
小姬抱住就要發作的海芚，邾霽則揪住口出暴言的塵亟衣襟。
“你一點都不疼你的弟弟嗎？”
“就是親弟弟我才說啊！要是從別人嘴裏說出來的話不是更丟臉！”
“你這個……！”
氣得掄起拳頭的邾霽把塵亟打得跌在地上。
撫著臉頰的塵亟憤怒又悲哀地瞪視著邾霽。
“你明知道會被拋棄還要跟到美國去……這可不是情歌的世界啊！”
“……我不是依對方的方便和歪理去談戀愛。”
呼吸急促的邾霽近距離凝視著塵亟。
“就是因為太顧慮對方的相反，你才會到現在都不知道虹媺的想法。”
“你說什麼……”
看到邾霽察覺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的表情，塵亟怎麼可能不繼續逼問？
“你剛才說的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努力要自己不說的邾霽還是忍不住。
“就是你太沒用，一直無法在虹媺他爸面前表現肯定的態度，才會讓她對你死心。”
隨著野獸般的咆哮聲，小姬、海芚還有阿律，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兩個大男人打成一團而無法阻止。
啜泣和玻璃喀啦的破碎聲在室內響起。
在櫻田家不是太寬廣的客廳裏，身高一七八的邾霽和一八二的塵亟互毆，自然造成不小的損害。
”……小姬。”
唇邊貼著OK繃，另一邊的眼皮還淤血的邾霽歉然地走進客廳。
“對不起。”
他對著邊掉眼淚邊收拾散落一地的茶杯碎片的妹妹背影道歉。
“我一時控制不了自己……”
“邾哥哥……”
邾霽凝視著小姬滿是淚水的大眼。
“邾哥哥……”
他輕撫飛奔到自己懷中的小姬頭發。
“求求你別跟塵哥吵架了，求求你。”
“恩，我知道。對不起。”
他雖然知道，但也明白如果不跟塵亟好好打一場的話，兩人之間的鴻溝將會越來越深。儘管他不認為互毆就能將一切爭執付諸流水……。
“……你要到美國去嗎？”
“不會的。”
“但是你總有一天會去吧？”
“我也不知道。”
他不想說謊，現在說謊也只是空虛的撫慰而已。他不是不憐惜小姬，而是自己的心已經乾涸了。他覺得這裏已經沒有自己容身只地，只有在Daniel的懷抱裏，他才能找回真正的自己。
“我幫你整理。”
“……恩。”
凝視著沒有明顯表示不去的二哥，不安的小姬心情沉到穀底。那種仿佛腹中有塊冰冷石頭的感覺讓她覺得想吐。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自己的家人到昨天為止還是和樂融融，有著強烈牽絆的兄弟啊！
心痛的小姬沒有自信能聯繫住兄長們已經分崩離析的感情。就像眼前的茶杯一樣，櫻田兄弟的關係就在瞬間變成碎片……。
想到這裏，小姬黑色瞳孔裏又不禁浮起悲傷的淚水。

隔天，邾霽莫名其妙地站在飯店門口。
這家高級飯店聳入雲霄，要不是跟Daniel沾上點關係的話，可能一生都與這裏無緣被！
邾霽凝視著手上的紙片，死記住二七O八那四個數字。現在才剛過四點，Daniel不太可能這麼早回來吧？他一定不在房間裏。
“……他要是不在的話我就回去……”
在的話再說，如此欺騙自己的邾霽踏出一步。通往飯店門口的上坡路極少步行的人。看著旁邊排班的計程車，邾霽重新注意到自己的打扮。
跟到HLC一樣仍舊輕鬆的打扮，裝飾品也都沒有拿下來，怎麼看都不像是要來住飯店的人。雖然Daniel曾說希望看到邾霽來訪，但是自己這個樣子一定又會讓他皺眉頭吧！
“……無所謂了……”
看開的漢族機繼續往前走。他試著不去想自己到新宿來的目的。從願宿搭上反方向的電車，自己欺騙自己地繞遠路來到新宿。不管是來說分手的事還是只來Make love，都沒必要太過在意外表。不管Daniel的情緒如何，自己和他終究沒有未來……。
從計程車窗玻璃反射出自己帶著傷痕的臉，邾霽猛然一驚。飯店的服務生會放自己進去嗎？他想裝作若無其事走過去的時候，迎面走來一個穿著長外套、滿臉笑容的服務人員。在心裏驚慌失措的邾霽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請問您是要住宿嗎？”
“不是，我是來找人的。我有他的房間號碼……該怎麼做才好？”
“好的。”
服務人員親切地指向最裏面的電梯，並且告訴他到那個樓層之後，可以向樓層櫃檯確認房間裏是否有人。松了口的邾霽點頭道謝，緊張地坐進一黑金兩色裝飾成的豪華電梯裏。
擦得發亮的門板映出自己受傷的臉。2年前的他也曾像現在這樣帶著不安的心情去見Daniel。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厭煩拋棄的漢族機總是充滿不安。儘管陶醉在迷人的戀愛之中，但邾霽還是經常為摸不透Daniel的真心而煩惱。
“現在也沒什麼兩樣。”
對自己扮出一個勉強的笑容，邾霽走出電梯。走在像是迷宮般的走廊半天，才發現一個不像櫃檯的櫃檯。寬大的櫃檯上有一個高雅的傳聲器，一說出房間的號碼和名字後，服務生就立刻出現。
邾霽問了之後才知道，Daniel今早出門的時候曾經交代‘櫻田邾霽先生來的話請他到房間等候’的留言。
當Daniel把房號留給自己的時候，邾霽就知道他並不討厭跟現在的自己見面，卻沒料到他居然會跟服務生事先交代，完全無法想像是以前那個在意他人眼光，對性癖和醜聞格外神經質的Daniel。
進了房間之後邾霽更是吃驚。看到飯店名時他就知道，這裏是都內少數幾個有外資投資的高級飯店，但沒想到竟然如此壯觀。
從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一覽新宿的市容，房間裏的擺設充滿了設計者的匠心獨具。寢室裏有大床，客廳還有不失優雅的小型吧台。設有電視的浴室非常寬闊，偌大的日式浴槽設置在正中間。
“……好漂亮……”
充滿好奇的邾霽從洗手間看到衣櫃，等參觀完全部的房間後，坐進浴缸裏發出由衷的讚歎。直到聽見一個小小的聲音他才想起自己是來等Daniel的。
“不好。”
要是讓Daniel看到自己在這裏亂逛的話一定會遭他白眼吧！慌忙想要起身的邾霽卻因為怕弄髒浴室而把球鞋脫在外面，只穿著襪子的腳底一陣滑。
“好痛！”
護住頭部的邾霽因肩膀撞到浴缸邊緣而痛叫出聲。
“邾霽？”
隨著聲音，Daniel已經跨進浴室。
“你在做什麼？”
“……做什麼……”
他一定覺得自己很蠢吧？邾霽坐直身體後卻看到Daniel帶笑的臉。
“……Daniel……”
目光相遇的瞬間，邾霽看到Daniel找到自己的喜悅不禁停下動作。他還以為Daniel會嘲笑他那麼輕易就相信自己的社交辭令，傻呼呼地來找自己。然而，Daniel此刻純粹的喜悅卻讓邾霽恥於自己醜陋的想像。
他知道光是2年的時間自己已經變得不太敢相信Daniel。Daniel雖然是個冷酷商界精英，但是跟自己一樣也是個男人，談戀愛的時候沒有做假。而且自己居然懷疑他的感情，質疑他說的話，邾霽覺得自己真是愚不可及。
“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上五？”
Daniel微笑的臉罩上一層烏雲。
“該不會是跟你哥哥……”
“Daniel。”
塵亟的臉只短暫掠過邾霽的腦海，他忘情地站起來投向Daniel的懷抱。
“邾霽……？”
樓住吃驚的Daniel頸項，邾霽粗暴地狂吻他。
“邾霽。”
看到邾霽黑色的瞳孔中散發出濕潤的光澤，Daniel沒有再多說下去。
只求與他相愛的青年，捨棄了任人擺佈玩偶的面具站在自己面前。總是小心翼翼窺伺著旁人的眼光已經消失。
曾幾何時，邾霽已經成長為一個能跟Daniel擁有相同視界的成熟男人。
像感染上熱病一樣，這一天的第一次Make love是在浴缸外的瓷磚上完上五。
或許是把欲望解放出來的關係吧，邾霽突然想起塵亟的臉。
“你後悔了嗎？”
抓住浴缸邊緣起身按著自己枯萎性器的邾霽，Daniel愛憐地輕撫他的臉頰。邾霽充滿彈性又柔軟的身體，比2年前還能讓Daniel滿足。他那奔放地迎接快樂的模樣，跟像孩子般無法捨棄羞恥的昔日比起來，充滿了異樣的魅惑。
“邾霽。”
“不是。”
在機場按到2年不見的舊情人時，那種鄉愁般的感覺已經消失。
在山梨擁抱邾霽，聽到他痛苦地吐露對自己的愛意時，Daniel感到自己的獨佔欲深深被滿足。已經不需要再說什麼，沒有比這樣更好的關係，只要離開日本一切就結束了。邾霽終究還是自己回憶中的Lover。
應該抱著這種想法的Daniel，卻突然不願意離開眼前這好強又脆弱的男人。一想到這裏，他就覺得自己再也不想放開邾霽。
“要不要跟我一起到美國去？”
邾霽睜大眼睛，毫無感動地凝視著一時衝動而提出邀請的Daniel。
“你不是想當設計師嗎？我可以資助你。”
悲傷的神色掠過邾霽眸中，他戚然低下頭。
“邾霽。”
還想說些什麼的Daniel看到邾霽搖搖頭，毫無眷戀般地站起身來。
“我要走了。”
“邾霽。”
“我沒對家人說就出來了。”
“邾霽。”
他為什麼要挽留甩開自己的手預備離去的邾霽。Daniel雖然捫心自問卻無法停止。
“邾霽，你應該知道我可以給你多少東西吧？”
“……我知道。”
立起單膝的邾霽痛苦地表情扭曲，然後轉頭凝視著Daniel。
“但是，你到最後還是不肯給我，我最想要的東西。除了那個以外我什麼都不想要，所以我不能跟你走。”
“你想要什麼？”
Daniel抓住邾霽的手認真的問。
“如果是能給你的東西我有猶豫過嗎？你想要什麼？總公司的推薦書？還是成為日本分公司的正式職員？要我幫你斡旋留學的事嗎？”
“……你以為我真的想要那些東西嗎？”
真是如此的話，Daniel就是個太天真的男人了，邾霽苦笑的想。他不是為了想要那些東西才讓一個男人噁心、一開始只會令人感到恐怖的性器，在自己的排泄器官裏進進出出，還用吃東西的器官加以愛撫。
如果Daniel只跟那種男人們交往過的話，只能說自己跟他們不一樣。
“我要的是你的……”
說到一半的邾霽看到Daniel的表情而停了下來。他要犯幾次錯誤才學得乖？
那是他永遠得不到，只要一伸手就會輕易錯開的東西。既然不願意重蹈覆轍，他就應該停止再說同樣的話。邾霽抬起被Daniel抓住的手做出投降的姿勢。
“算了。現在這樣不是很好？我比較想去美國觀光。”
邾霽笑著搖頭。
“要到床上去嗎？還是要先洗澡？”
“邾霽。”
表情僵硬的Daniel突然漲紅了臉。
“你是說你對我沒有任何期待嗎？”
“是我自己價值觀的問題，跟你沒關係。”
邾霽歎了口氣。
“別說了啦！再爭執下去不是浪費時間而已？你後天要回去吧？”
“所以我才跟你談啊！”
“有什麼好談的？你回美國之後或許哪天會再來日本，然後為了打發無聊而找上我，滿足後就離開。不就是這樣而已？你說要給我公司的職位？變成等到我們老了之後，可以笑談感謝當初的特別關係？啥啥，別人我是不知道，這種鬧劇我可沒興趣奉陪！”
邾霽說到後來口氣越來越重。
“……別說了，Daniel。”
“邾霽。”
Daniel的聲音比表情還要僵硬。
“你不相信我嗎？”
“相信你什麼？”
仿佛忘了剛才愛的交歡似地，邾霽浮起一絲淺笑。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再硬撐了。幹嘛要美好的離別？2年前在成田機場的離別是像連續劇一樣，但是在浴室吵架的感覺也不錯。
“你在2年前把我當破毛巾一樣拋棄。以為我是個沒有感情的玩偶，在機場把我像紙袋般地丟到垃圾桶裏吧？我能振作起來全靠自己的力量，沒借用你半分。我再也不需要你的力量。”
“……邾霽……”
邾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Daniel居然會露出受傷的神情。既然這麼痛苦的話當初何必狠心拋棄自己？他對自己有什麼想法，只是把自己當作為了品嘗一時快感的玩具而已，凡此種種他以為邾霽不知道嗎？如果不知道的話，他為什麼要去招惹一個沒大腦的白癡？應該衝動得想大哭大鬧的邾霽，卻愕然地看著Daniel怪異的表情。
“……我騙你的。”
才說完，邾霽的眼眶盈滿了淚，他好不甘心。
“我想要的是你的心，我要你的心啊！”
“邾霽。”
“我想要你的感情想要得發瘋了，到現在還丟不下。”
“邾霽。”
Daniel伸出手抓住邾霽的手。單膝立起的邾霽和Daniel視線交纏。
“我的心早就屬於你了。”
Daniel捧住邾霽搖晃的頭親吻那顫抖的嘴唇。他一離開，就追上去，如此反反覆覆之後，兩人的手指漸漸相扣，比嘴唇更緊密地聯繫在一起。邾霽臉頰的淚水也沾濕了Daniel的臉。
——I love you^
如此簡單，卻絕部可能從Daniel口中說出的一句話。邾霽什麼都不再說了，他大概一生都不會相信。但是只要有Daniel的這一句話，他就可以繼續走下去。
要是沒有言語的話，就是無止盡的Make love。
所以等邾霽偷偷離開Daniel的臂彎回到家時已經是大半夜了。早就決定今晚一定要回家的邾霽，錯過了最後一班電車，只好落得搭計程車的命運。自從Daniel回到日本後一切好像都亂了，那個電視臺製作人給的名片被塵亟沒收，斷絕了邾霽可依靠的財源。在計程車裏想著要趕緊找打工的邾霽，凝視著新宿接頭又被拉回現實。
或許Daniel說想帶自己回美國的話不是虛假，但是要跟他走邾霽卻做不出來。他對自己對Daniel的感情有信心，從以前到現在都一樣。
但是一到美國，如果Daniel的熱情冷卻下來的話，自己又將置身何處？他當然還是想當設計師，然而被Daniel拋棄的那一刹那，夢想也會隨之飄散吧？要是自己再度被拋棄，而且又是在異國的話，邾霽怕自己再也站不起來，他沒有那麼強。
在自家後巷下車，邾霽穿過黑暗的窄巷從後門進屋。客廳的燈已熄掉。
“……我回來了。”
說著慣例招呼的邾霽打開一樓的電燈，看到桌上擺著用保鮮膜裹著的晚餐時，不禁浮起一陣罪惡感。平常相當不屑別人為愛瘋狂的邾霽，遇到自己的狀況就無法客觀。
回味著剛才裸身跟Daniel在房裏吃晚餐的甜蜜情景，邾霽掀開桌上的食物。
阿律的小菜和泡菜，小姬烤的章魚跟似乎是海芚炒焦的青菜，味噌湯是塵亟成功地重現母親去世後失傳2年的老滋味。喝完了冷掉的湯把碗裏的東西吃得一樣不剩的邾霽把餐具端到廚房，才一轉開水龍頭就聽到有人從樓上下來的聲音。他不禁鬱悶起來。
“……你去找那個男人嗎？”
吊著眼睛的塵亟果然掀開廚房入口的門簾進來。
“我回來了。”
轉頭看了大哥一眼的邾霽只淡淡地說。在跟邾霽衷心相愛之後，他不想跟塵亟吵架，也沒有那個力氣。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我問你是不是跟那個男人在一起！”
焦躁逼問的塵亟雙眼充血。他怎麼也想不出答案，面對著雙親的牌位他自問該怎麼辦才好，該笑著承認邾霽的性傾向，還是強迫他改掉。但是，改掉能夠解決事情嗎？塵亟拼命自問也找不出答案。
塵亟整天都在思考著自己對這件事的看法。他覺得Gay很噁心而且令人費解，他無法把自己代換到邾霽的立場。他知道邾霽會跟同性援助交際賺零用錢，但是應該是絕無肉體關係。他堅信自己的想法，他沒有那麼貶低弟弟的生存方式。
“邾霽。”
“我是跟他在一起。”
邾霽背對著塵亟回答。
“很抱歉讓你吃驚了。”
“就這樣？”
“我不需要為我是Gay的事向你道歉吧？”
“你在老爸老媽的靈位前也敢這麼說啊！”
塵亟不悅地提高聲調。
“你明明是個男人卻跟男、男……”
“所以我不是說了不好意思讓你受驚了嗎？這點我真的覺得很對不起你。”
不耐煩地說完的邾霽洗完最後一個碗後把水關點。
“如果你覺得我是Gay這件事讓家裏蒙羞的話，我可以出去。”
“你……！你迫不及待想跟那個男人到美國去嗎！”
塵亟幾乎是用喊的說。
“我絕對不准！”
“現在已經三點了，你小聲一點。”
“你別扯開話題！”
“唉……！”
歪著嘴的邾霽離開廚房想要逃回房間。
“邾霽！等一下！”
從背後抓住弟弟的手，塵亟湊到眼前瞪著他。
“我絕對不允許你離家出走！”
“為什麼？”
“因為要是爸媽都在世的話，絕對不准家人分開住！”
“要是爸媽還在世的話，這個狹窄的房子裏就住了七個人啊。早晚有一天不能完全都住在一起。”
“別跟我歪理！”
“才不是歪理。”
不耐的邾霽用力甩開塵亟的手。這時樓梯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是小姬下來了。
“……邾哥哥……你回來啦……”
“我回來的，小姬。”
看著不安的小姬，邾霽咬住下唇。在兄弟裏最瞭解自己的大概就是這個妹妹吧。不論哥或弟到最後都要努力經營自己的前途，然而只有女性的小姬到最後都會為家庭而奉獻自己。
“對不起，吵醒你了。”
“不會。”
小姬搖搖頭，表情寂寞地凝視著塵亟。
“塵哥，你就原諒邾哥哥吧！”
“這傢伙完全不跟我道歉。”
從鼻子裏哼出一聲的塵亟憤然地說。
“你要我怎麼原諒一個不道歉的人？”
“邾哥哥……”
“小姬，我沒有做錯，也不用向任何人道歉。”
面對小姬哀求的視線，邾霽還是頑固搖頭。他知道就算自己退一步塵亟也不會原諒。而且，不管塵亟原不原諒，邾霽都沒有意思要改變自己的性傾向。相反的，他非常不滿塵亟過分干涉兄弟的個人問題。
從虹媺那件事開始就是這樣。櫻花食堂就算在塵亟這一代結束，相信阿律和美國的父母都不會責備他吧！每個家人都希望塵亟能夠跟喜歡的人一起過著幸福的生活，而他卻堅持一定要守住這家店，還用“一切都是為了你們”這種大名分才真叫邾霽受不了。
“塵哥、邾哥哥，求求你們別在吵了。”
看到小姬欲泣的模樣，兩兄弟都面露難色，但是一看到對方臉又逞強地轉過頭去。
“塵哥啊……”
癟起嘴的小姬凝視著塵亟。
“你要怎麼樣才能跟邾哥哥和好呢？”
“我……可沒有生氣。”
言不由衷的塵亟抱著手臂揚揚下巴。
“只要他老老實實說一句‘我不該太目中無人’的話，我也……”
“我什麼時候目中無人了？”
神氣巴拉的塵亟走近皺著眉頭的邾霽身邊說：
“連工作都找不到的人還想離家出走？這不是目中無人是什麼？”
“我是說你要是看我不順眼的話我可以出去啊，還不是為了你！”
“你竟敢這麼囂張……”
“你才囂張哩。別以為自己是長男就有什麼好神氣的，沒有人請你兄兼父職啦！”
“你……”
塵亟的手揚起，眼看昨天的騷動又要重演。
“不要……！”
小姬悲憐地進來勸架。到這裏為止跟昨天還是一模一樣。
“你們怎麼又開始吵了！”
“……我要離開這個家。”
低頭看著小姬佈滿淚痕的小臉，邾霽低聲說。
“我再也受不了這麼封建的大哥了。”
“你說什麼……！”
甩開小姬制止的手，塵亟又朝邾霽打去，邾霽也在衝動下反擊。就算小姬哭得蹲在地上，兩人還是不停止互毆。他們已經不管為何爭執，只是兩人的焦躁已經到達最高點，不互毆的話根本沒有發洩的地方。
兩人都為愛情而煩惱，兩人也都在失去保護者之後，盡力在經濟和精神上支持著這個家。那明明不是重擔，卻在這種不適當的時候一口氣爆發開來。知道毆打自己最愛的哥哥或弟弟一點好出也沒有，塵亟和邾霽像兩隻發了瘋的野獸似地，誰也停不下來。
“小姬……？！”
直到聽見阿律的驚叫聲，兩人的意識才從暴力中解放出來。在商店街以帥哥聞名的兩個人，用像剛比賽完的拳擊手般的臉轉過來，只看到纖瘦的小妹倒在矮飯桌旁邊。而祖母正快速地沖到她身邊，才把手搭上小姬纖細的肩膀就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姬？”
邾霽和塵亟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的景象，小姬該不會裝死來阻止兩人吵架吧？
“外婆？怎麼了……”
“快、快叫救護車！”
阿律坐在地上揮舞著四肢。
“小姬昏倒了！妹妹都昏倒了，你們兩個還有心情打架！？”
“小……小姬……”
從高腫起來的眼皮裏溢出大量淚水的塵亟沖到黑色電話邊。聽著那熟悉的撥號聲，邾霽暈眩地倒坐在地上。不管阿律再怎麼叫，倒在地上的小姬還是動也不動。邾霽不禁幻想起剛才小姬那哭喊的面容，那該不會是自己最後一次看到她的表情吧？無法忍受種種不祥想像在自己腦中奔竄的邾霽抱頭呻吟。
“……要是小姬死掉的話，我也活不下去了……”
被不知何時起床的海芚搖晃著肩膀，邾霽無意識地喃喃自語。
有誰在大聲喊叫，過了好久之後才聽到救護車的警笛聲。看到救護車人員在檢查瘦弱的小姬身體狀況，邾霽難過地低下頭去。看到阿律跟上救護車，想站起來的邾霽卻使不上力，明明是自己的身體卻不受控制。
“阿邾啊、振作一點。”
直到哪位商店街的鄰居把一塊薄被披在自己肩上後，邾霽才能勉強抬起頭來。
才剛換了燈管的櫻田家客廳就像剛失去雙親一樣，曾幾何時已經變成一個毫無生氣的地方。
11 再見
“盲腸？”
“聽說是急性盲腸炎。”
跟半夜過來關心的街坊解釋的阿律安心地歎了一口氣。
“不好意思讓大家擔心了。”
阿律向每個人點頭道謝。
“鬧成這個樣子真是很不好意思……”
“幹嘛這麼客氣啊、律婆婆。”
代表商店街街坊的商店聯合會的會長諒解地說。
“是啊，要是小姬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話，可不是笑著就能解決的事。”
“不過也不能太小看盲腸炎，她也快聯考了，得多注意她的身體才行。”
“那大家也別打擾他們了，我留下來照應，你們就先回去睡吧！”
“哎喲，不用了啦。不好意思。”
阿律苦笑地搖著手。
“現在的醫院都照顧得非常好。等小姬明天做完手術之後，我們也打算輪流看護。”
“阿辰不是還要開店嗎？難道明天要休息一天？”
“阿辰會先回來，小姬由我跟阿邾輪流照顧。”
“是嗎？需要人手的話就說，別客氣。”
會長抓抓頭，指示其他的人各自回去。
“我知道，我這把年紀了也不能硬撐啊！”
等目送街坊走遠之後，阿律表情苦澀地往手術室方向走去。能夠看到可愛的孫子們對阿律來說，當然是再幸福不過了，但是只有今晚不同。自從女兒和女婿死了之後，管教孫子的責任就落在自己身上，她不打算再這樣放任下去。
“壞人只好我來當了。”
阿律的歎息更深了。
時間沉默地飛逝。
小姬的手術已經完成，邾霽呆站在樸實的個人病房裏。
“外婆啊、個人病房……太貴了吧？”
“誰喜歡住這裏？明天就會轉到大病房了。”
對於海芚躊躇的問題，阿律爽快地回答。
“盲腸炎很快就會康復，你們不用擔心。——不過——”
看到阿律嚴肅的表情，邾霽馬上知道外婆想說什麼。
“我知道你的意思。”
“你要是知道的話，為什麼昨天還弄到半夜才回來？”
怕吵醒小姬的阿律壓低了聲音責問。
“你難道不知道小姬有多擔心你嗎？”
“我會反省的。”
“塵亟，你也一樣。”
阿律這次將目標轉向塵亟。
“你為什麼只會責備弟弟？你以為你是誰？”
“……我也會反省啦！”
沮喪的塵亟瞄了旁邊的邾霽一眼，兩個兄弟臉上不是瘀青就是紅腫，一看就知道剛打過架的模樣。邾霽臉上的傷看在塵亟眼中比自己的要重上百倍。明明是自己疼愛的二弟，為什麼把他打成這樣呢？他這次真的深深反省了。
“阿邾，對不起。”
“塵哥……”
沒料到塵亟會突然道歉的邾霽倉皇地抬起頭來。
“你幹嘛……”
“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我的確是過於干涉你的私事。”
歎口氣的塵亟笑得頗為寂寞。
“要是一直借要你照顧家裏和小姬的理由，把你綁在食堂的話，你永遠也無法實現自己的愛情和夢想啊！”
“等、等一下……什麼愛情夢想……”
“阿邾，你就別逞強了。去吧，跟你心愛的男人到美國去……！”
“你別自己妄想好不好！”
看到塵亟那沉醉在成全弟弟感傷中的表情，邾霽忍不住搖頭。
“我哪里也不去啊！”
”但是你不是喜歡那個……“
“你要叫我去哪里？我又無處可去。而且，我早已經說過跟他分手了。”
“……你該不會是在勉強……”
塵亟狐疑地皺著眉。
“我沒有勉強自己啦！”
邾霽聳聳肩，也向一旁擔心的阿律微笑。
“對不起，外婆、讓你們吃驚了。如果因為我是Gay而讓你們覺得羞恥的話，可以隨時跟我斷絕關係。”
“那有什麼好羞恥的？”
拼命要頭的海芚跑到邾霽身邊。
“邾哥哥……對不起啊，我、我……”
“你又沒錯幹嘛道歉？”
邾霽揉著海芚的頭發笑說。看到他臉上隱約浮現寂寥的笑容，塵亟不再多說什麼。既然邾霽都說不走就夠了。
雖然他不知道那是不是為了邾霽好……
小姬住院的隔天，櫻花食堂仍舊照常營業。
雖然招牌小美女不在，店中的氣氛難免有些沉悶。但是美乃裏町是個人情味相當濃厚的地方，除了熱情的常客之外，看過電視介紹才來的新客不少，食堂門口依然門庭若市。
“中午小姬要移到大病房啊，現在又走不開……”
邊分配著小菜的阿律煩惱地說。
“那我們可以過去幫忙啊……”
一堆雞警迫不及待似地踴躍舉手，卻在塵亟一瞪下退縮回去。
“不用了，謝謝你們的好意。阿邾應該也快回來了。”
臉上的瘀傷未退的塵亟的確魄力十足。阿律邊安撫長客邊抬頭看了一下掛鐘，已經將近十二點了。
“哎喲，西平的時間快到了。”
阿律拿起遙控器轉臺。隨著正午的報時聲，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物拉開門走了進來。
“虹媺……”
“你不是跟阿辰分手了嗎？”
聽到阿律吃驚的聲音，熟悉兩人之事的長客也訝異地問。腫著臉在櫃檯裏做菜的塵亟聽到聲音，驚愕地抬起頭來。
“虹媺……你來做什麼……”
“律奶奶一定很忙吧？我是來幫忙的。”
和服店‘恩泉’的獨生女，也是塵亟昔日Lover的虹媺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只是穿起圍裙準備幫忙。
“律奶奶您就到醫院去照顧小姬吧，這裏有我就行了。”
“但是……”
有點無措的阿律瞄了塵亟一眼。
“你跟那個老爹說過了嗎？”
“……那沒關係。”
“但是……”
“你出去。”
插進阿律和虹媺對話中的塵亟、粗魯地切著剛炸好的豬肉嚴肅的說。
“我們沒有必要請你幫，請你出去。”
“阿辰，你逞強有什麼用？”
阿律啼笑皆非地搖搖頭，對著咬著下唇的虹媺苦笑。
“他還是喜歡你啊，所以你的好意才讓他無法忍受。被甩的人也有自己的自尊要維持。”
“……我……”
“我知道，阿律我人雖老心不老，我知道你的心意。”
虹媺偷偷瞟了連看也不看這裏一眼的塵亟。
“虹媺，我想你一定有很多話想跟那個木頭人說吧？事情也到該弄清楚的時候了。”
“弄清楚？”
“我想知道你的決心。”
穿著廚房工作服的阿律直接了當的問題，得到店內眾客一致的喝彩。
“律婆、問得好！”
“我們就在等你這個美乃裏町正義的天秤！”
店裏的騷動引得在店外排隊的人也好奇地拉開門進來觀望。
“塵亟天聲就不解風情，不懂得如何去對待女人，不像他弟弟手腕那麼好。就算再怎麼喜歡你，也不可能把這家店收了之後跟你在一起，你明白嗎？”
“……我知道。”
扭曲著形狀優美的紅唇，虹媺浮起一絲自嘲的笑。
“我一開始就知道他是這樣的人。”
“那事情就簡單了。”
阿律點點頭，斜眼看了一下僵在櫃檯裏的塵亟。
“你想嫁給那個不解風情的男人嗎？”
這是在場每個人都想問虹媺的問題。他們的感情對商店街裏的年輕人來說，有著一定的影響力。長久以來在他們之間雖然沒有出現任何第三者，但要是不決定結婚的話，想當候補的大有人在。
虹媺要是當場說出不嫁給塵亟的話，立刻就會有許多愛慕者成天泡到恩泉老爹的店裏，而想成為食堂老闆娘的女人捫，也會殺到老實木頭的塵亟身邊吧！
“……好、好緊張……”
“又不是我們自己的事啊！”
不知何時，店裏只剩下電視節目的聲音。
“怎麼樣、虹媺？”
阿律往前踏進一步。
“你想要嫁給塵亟嗎？”
“……想。”
虹媺羞紅了臉點頭。她已經說出肯定的答案。
“虹媺……”
塵亟的喚聲中帶著淚音。
“真的嗎？”
“是真的啊、塵亟。”
虹媺的黑瞳裏也浮現淚水。
“我想如果你不肯要我的話我就死了這條心，才寫按那封信給你……”
“原來如此……”
“你肯原諒我嗎？我試探了你。”
“當然肯啊！”
吸著鼻子的塵亟從櫃檯裏探出上半身。
“虹媺……！”
“塵亟！”
跨越種種困難的Lover終於攜手共度春天，周圍的人不禁一陣歎息。
“虹媺！”
應該說不出所料吧？恩泉的頑固老爹，也就是虹媺的父親恩間初善，臉色大變地沖進來。
“你居然又……！”
“爸。”
虹媺雖然退後，卻沒有鬆開塵亟的手。而有點不知所措的塵亟也下定決心似地握緊虹媺的手。
“你這個傢伙！還不快放開我女兒的手！”
穿著和服的初善不說話時還像一個風度翩翩的紳士，但一發起脾氣時正經的模樣立刻滑稽起來。
“還不放開！”
“你給我等等！”
眾人期待的正義使者阿律終於現身。
“我不會讓你妨礙他們。”
“你說什麼？”
漲紅了臉的初善憤怒地跺腳。
“我說律婆，我很同情你們家的小姬。不過，我女兒可是個還沒嫁人的黃花大閨女，你孫子塵亟雖然人品不差，不過是長男。”
“長男又怎麼樣？”
阿律伸手制止周圍的騷動繼續問。
“我怎麼能讓別人的繼承人來當我家的女婿！”
又想到什麼的初善嘲諷地從鼻腔裏哼出兩聲。
“還是你這個食堂的年輕老闆，可以守得住我恩泉家幾代相傳的老看板？”
“開什麼玩笑？我們塵亟可是為了生活兼興趣學了一身好手藝，如果轉行去當賣和服的商人的話，天下的老饕可要掉眼淚啦！”
店裏和店外的客人幾乎一面倒向阿律，這對初善來說實在太不利了。誰叫他們都是羅密歐與茱麗葉的擁護者呢！
“阿辰不可能入贅你家。”
“我就說嘛，既然塵亟不可能入贅我家，就只好請他放棄虹媺了。”
看到女兒哀戚表情的初善稍微緩下神色。
“我也疼女兒，更不想無視她的感情。但有些現狀是無法改變的。既然要分手的話就速戰速決。”
“為什麼非得分手不可？”
“我不是說了……”
“只要虹媺嫁過來的話一切就可以解決了啊？”
“啊？”
“恩泉老爹啊，你也替虹媺想一想嘛！”
看著弄不清阿律意思而張大口的初善，熱心的商店街會長又出場了。
“雖然你有你的立場，但是拆散一對相愛的Lover不是太殘忍了嗎？”
“是啊！是啊！”
四周響起歡呼和掌聲。只有初善一人不斷搖頭。
“虹媺是我的獨生女！塵亟想要我的女兒的話就叫他來入贅！你們有阿邾還有海芚、小姬，我可只有虹媺一個啊！”
“你這個男人未免也太小氣了吧？”
阿律勸說著到後來已經出現淚聲的初善。
“不是只有入贅才能讓你的店繼續開下去吧？”
“我明明有女兒，為什麼還要放她去嫁人，而專程去收個養子來繼承家業啊？這太不公平了吧！”
“你真是一個守舊又頑固的老頭，虹媺我是要定了。你可以換個方式想想看，如果塵亟和虹媺結婚之後有了喜，說不定可以養出一個喜歡和服的孩子啊！”
“……你說什麼……？”
初善莫名其妙地看著阿律。
“虹媺和塵亟都還很年輕健康，結了婚之後一定馬上就有孕。要不然就叫他們努力生個能夠繼承恩泉家業的孩子吧！”
“這……這……”
“還是你想讓一個來歷不明的男人，在你死掉之後繼承那家店？”
阿律調侃地說完後，拍拍猶自混亂的初善肩膀。
“恩泉，不，初善，孩子是一種長大後就不受控制的生物，想要控制他們是不可能的。我們不是過來人？”
“……這……”
只能重複同一個字的初善，在看到女兒哀求的表情後也不得不點頭。
“虹媺……你只願意嫁給塵亟一個人嗎？”
“……爸……”
流下一行清淚的虹媺睜著濕潤的眼睛點頭。初善臉上也是老淚縱橫。
“塵亟……虹媺……虹媺就……”
“我一定會讓她幸福！”
不等初善說完，塵亟立刻表現自己的誠意。
“……爸。”
店裏響起會讓人誤以為是不是虎團在日本球季獲得大勝的歡聲，還傳到了外面的街口。
“你們第一、第一個孩子一定要當我家……的繼承人啊……”
初善終於忍不住號哭出來。看著窮於回答的塵亟，虹媺偷偷搖頭示意別做無謂的承諾。
“怎麼了？”
從專校提早下課回來的邾霽，一掀開門簾就聽到裏面歡聲雷動的拍手和叫好聲。
“啊啊、阿邾回來了。”
“恭喜你啊、阿邾。”
“這下子你也可以安心了。”
被長客擁進店內的邾霽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狂哭中的鄰家頑固老爹，牽手紅臉的大哥和他的Lover，再看到意味深長地看著自己祖母時，邾霽大概猜到了。
“……原來如此……”
些許的寂寥感和更多的喜悅，讓邾霽瘀青漸褪的臉上浮起一絲笑容。
“塵哥，恭喜你。”
在眾人的歡呼聲中邾霽不禁心想，自己大概沒有像如此被祝福的一天吧！不管對方是誰，邾霽都無法再選擇女人當作自己一生的伴侶，就算對不起父母家人，這都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就像忘也忘不了Daniel的心情一樣，邾霽無法放任自己的感情本能地去翱翔。
醒來之後的小姬神情憔悴。
雖說是盲腸炎，但是在被緊急推上救護車後患部差點破裂，手術還是在全身麻醉的狀況下進行。為鼻水和喉痰所苦的小姬，沒有美少女風範地不停捏著衛生紙。
“真討厭。”
她帶著鼻音說完後又是一陣猛擤。
“沒辦法啊，全身麻醉就是這樣。”
“我知道啊，很不舒服又想睡覺。”
“但是痛苦減輕了吧？”
“我也不知道。”
被小姬疑惑的模樣逗笑的邾霽，幫她把擤過的衛生紙丟掉。大房間的病患很多，但是有小姬的可愛，和她英俊地兄長們輪流照顧她的事已經傳遍醫院，所以感覺上還好。
聽到邾霽說塵亟和虹媺已經決定結婚的事，小姬驚得合不攏嘴，然後含著眼淚微笑了。
“那就沒什麼好擔心了嘛！”
“是啊！”
一點都沒錯。根本不用家人擔心，早就被命運牽引在一起的兩人早晚結合。知道自己又開始感傷起來的邾霽強顏歡笑。
“那天很嚇人哩，恩泉老爹哭得唏哩嘩啦的。”
“好想看哦！”
“你放心好了，到了結婚典禮那天他一定又會大哭一場。”
“是啊！”
小姬笑了幾聲後捧著肚子。
“一笑就會痛。”
“你要乖乖的。等下課之後同學們就會來看你。”
把枕頭靠在小姬背上的邾霽溫柔地說。
“盲腸炎很快就會好的。”
“恩。”
小姬點點頭，凝視著二哥的臉。他是自己的哥哥，也住一起這麼久了，但是想到自己到現在都還不瞭解真正的邾霽，小姬就覺得寂寞空虛。
“怎麼了？”
看到妹妹突然眼淚盈眶，邾霽疑惑地問：
傷口很痛嗎？”
“邾哥哥，對不起。”
“怎麼了？”
“我們都不知道你的事啊！”
咬住下唇的小姬趕緊擦掉眼淚。
“我一直以為我們互相瞭解，但是你卻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為Daniel先生的事情痛苦著。”
“小姬。”
邾霽再度後悔不應該在這個純真的妹妹面前，衝動地洩漏自己與Daniel2年前的關係，他連抹消的機會都沒有了。
“你不用想這麼多啦！我跟他的事早在2年前就已經解決，現在還會拖拉是因為，當初不愉快的分手讓我舊情未了而已。”
“邾哥哥，你到現在還是喜歡他吧？”
“就算喜歡，我們的世界也不同。”
“那你就跟他一起到美國去嘛！如果用世界不同的理由來分手的話，未免……”
“我不是說日本和美國的世界不同。”
只要見面就會衝動地迷戀上他。只要看到那張絕美的臉，邾霽就會迷失自己。他們註定要走向各自不同的道路和未來。
“小姬，我在吵架的時候雖然脫口而出要離家出走，其實我一點也不想跟家人分開。我想跟你、塵哥、還有外婆和海芚一起生活。在你昏倒的時候，我才真正感覺到家人對我來說，有多麼重要。”
“邾哥哥……”
“Daniel的事我也想過。雖然我不在乎他再度拋棄我，但也想拿來交換跟你們的一起生活。”
“但是……但是……”
“放心好了，你嫁人的時候我不會跟去的。”
“我知道。”
小姬沮喪地低下頭，她怕自己的存在會成為兄長們的負擔。
“別想那麼多了，先睡一覺等外婆來吧！”
他扶小姬睡下，望向一旁窗外的風景。
這所住家附近的急救醫院，邾霽除了來探過同學的病外從來沒來過。家人都沒有住院的經驗，連阿律的身體也相當硬朗。他完全沒想到小姬會因為盲腸炎而住進來。
邾霽反復想著醫生說過的話。小姬急性盲腸炎痛苦的症狀，是家人都應該察覺得到的狀況，連小姬自己也說過，從幾天前開始就有點想吐和腹痛。她之所以沒說出來是怕塵亟和邾霽為自己擔心。
她以為自己突發的身體狀況，是因為擔心兄長的壓力所造成，而塵亟和邾霽，當然還有其他家人，都不注意力放在爭執上面，沒有人注意到小姬身體狀況的突變。這個事實讓塵亟痛苦，邾霽也深感愧疚。
等小姬睡著之後，邾霽拉開抽屜拿出裏面的紙筆開始寫起來。他的英文寫比說要來得差，還得先念出來後再打草稿。在重新檢查一次的時候祖母來了，小姬也剛好醒過來。
“……邾哥哥，你手上是什麼？”
起身擤鼻涕的小姬看到桌上一堆紙疑惑的問。
“我亂寫的。”
邾霽輕笑著說。
“那我先走了。”
“辛苦你了，阿邾。”
帶了些住院必需品來的阿律與邾霽交換坐下來。
“真受不了那個老頭，不知道要替虹媺準備幾套禮服才高興。”
“這麼快？”
“結婚這種事只要決定就很快。”
看到兩個女人愉快地談笑，邾霽還是先走。回去把草稿寫好之後就來寫電子郵件吧！這是最後一次了，見面就會心軟痛苦。
決定不再見他。
——就這樣結束。
下了決心回到家的邾霽，在Computer前枯坐了幾個小時看完Daniel寄過來的長信後，只回了一行字過去。
Daniel冗長的英文信裏，寫著邾霽到美國之後的具體計畫，而邾霽回復的內容只有兩個字。
再見——。
12 好長的終章
美乃裏町會館位於美乃裏町商店街深處一角。
會館裏有美乃裏神社，還有規模不小的事務處。雖然這個會館沒有豪華到足以讓街坊們自傲的地步，但對町內會的人來說還是一個重要的地方。
春天，三月吉日。
這一天，櫻花食堂的少老闆櫻田塵亟，終於要在這個會館裏與和服店‘恩泉’的獨生女恩間虹媺完婚。
“阿律啊，聽說你請了重千代當媒人？”
“是啊！”
好久沒穿和服的阿律被腰帶綁得喘不過氣來地回答阿松。從剛才開始就陸續有許多親戚來道賀，阿律連休息的時間也沒有。
身為町內會名譽會長，也是美乃裏町最長老的日置重千代，高興地說自從兒子結婚電力之後很久沒這麼熱鬧了。
“之前吵了那麼久，卻在昨天就決定好了。”
“會不會太匆忙了？”
阿松的裝扮跟阿律完全不同，一身豪華禮服到底。她那不顧兒子西服反對，而穿著這身衣服在商店街上行走的勇氣，之後還被人津津樂道。
“不過那個公會會長不是候補媒人第一人選嗎？”
“所以重千代就是名譽媒人羅！”
“沒聽說過什麼名譽媒人。”
“我也沒聽說過啊！”
春天的氣息提早來臨，季節還沒到，櫻花卻已經盛開。聽人說結婚時有櫻花開最好，好久沒這麼熱鬧的阿律也不禁感歎起來。
“對了，海芚那件事怎麼樣了？”
“哪件事？”
“就是要去國外踢足球的事啊！”
“哦。”還有那件事呢，阿律笑著想。
“那也解決了。”
“解決？他真的要去嗎？到牙買加還是羅馬尼亞？”
“是巴西啦！”啼笑皆非地糾正後，阿律看著外面。
“果然……”看著阿律臉上豁達的笑容，阿松也不再多說什麼。隨著微風，窗外飄進了幾片櫻花瓣。聽到從背後傳來阿律和阿松的笑聲，穿著不慣西裝的海芚驚得轉過身來。
他看到會館房間的阿律。
“怎麼了？”站在身邊發問的是他的女朋友——清水加奈子。穿著淺色洋裝，把頭髮挽起來的加奈子，和一身藍色西裝的海芚站在一起就像一對緊童玉女。面對加奈子的視線，海芚靦腆地轉開頭去。
“外婆們的聲音太吵了。”
“在這種好日子還要壓低聲音講話不是更奇怪？”說話雖然有點直接，但這就是加奈子的優點。海芚覺得她是自己交往過最好的女朋友。所以就算到巴西留學之事在社團裏引起爭議，差點鬧得家人失和，都沒有要跟加奈子絕交來得令海芚難受。欣喜於加奈子此刻能站在自己身邊的海芚，突然興起了一股想跟她求婚的衝動。
“對了……”在海芚猶豫著該不該開口的時候，加奈子的視線轉向前方的會館後門。他們兩個今天的任務，就是負責引導不小新走到會館後門的賓客。
不過，海芚還要偷偷等一個人……。
“你確定嗎？”
“嗄？確定什麼？”想到考期就快到了，現在似乎不是求婚好時機的海芚，被加奈子唐突一問才回過神來。
“就是到國外踢足球的事。”表情嚴肅地凝視著前方的加奈子聲音有點灰暗。
“我不想跟你分開，但是我卻最喜歡你踢足球的時候。”
“加奈子。”從不吝嗇表現出自己感情的加奈子，海芚被他的＊感動。
“謝謝你。”
“不用謝我……”加奈子躊躇了一下繼續說：
“如果你真的想去巴西的話，我希望你不要認輸。”
“我絕不會認輸。”聽著加奈子饒富深意的話，海芚笑著回答。
“我不是因為輸了才放棄不去。”
“海芚。”
“真的。”確認過海芚的表情後，加奈子才松了一口氣。她不怪男朋友對她說謊，只怪自己為什麼會讓他說謊。
“就像你當初說的一樣，到巴西去只是逃避而已。”
“如果那是你的夢想的話就不算逃避。”
“當時的我就算不是去巴西哪里也都可以。”海芚靦腆地低下頭。
“但是，我的家人卻不會在那裏等我。所以這樣就好。”
“海芚……”等再抬起頭來的時候，海芚又恢復他原有的活潑表情。加奈子也微笑點頭。
“是啊，像大學或職業球隊，在國內還有許多你可以活躍的地方啊！”
“沒錯。”放聲大笑的海芚親了一下加奈子的臉頰。
“怎麼突然親我？”被吻的加奈子雖然表面上不動聲色，身體卻停止了動作。
“我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好喜歡你啊！”
“你在說什麼……”紅了臉的家奈子推了海芚一下。
“我在7個月之後就要當叔叔了，才不要去外國。”
“嗄？”
“我一定要看到虹媺和塵哥的孩子。”
“是嗎？”噗嗤一聲笑出來的加奈子愉快地挽起海芚的手也回親了他一下。
“恭喜你啊、准叔叔。”
“謝啦！想抱起加奈子轉圈的海芚被她推開後笑著想追上去時，突然臉色一變。
“對、對不起。”不小心撞到來人的加奈子慌忙低頭道歉。
“呢”海芚不禁發出驚愕的聲音。他是在等，不過已經有一半放棄了說。海芚揚聲大叫阿律。從窗口探出頭的阿律也跟海芚一樣表情僵硬。
結婚典禮還沒開始，櫻田家已經快要引起大騷動了。檢查著數位相機裏的記憶體，一早就忙東忙西的邾霽，終於有時間可以在走廊上坐下來。
從走廊盡頭的廚房傳來走來走去的歐巴桑的說話聲。知道塵亟和虹媺要結婚而來幫忙的義工，可以說是全商店街的主婦都來報到了。
這座老舊的會館採光不太好，要不是有陽光從門口大廳裏射進來的話，簡直是一片幽暗。壁上是座舊到不行的柱形時鐘，旁邊還垂著不知道是哪個年代，寫著‘第一屆美乃裏町棒球入會勝獎品’的獎牌。連他坐的皮沙發都相當破舊，或許是念舊吧，町內會裏沒有人會捨得把這組破沙發給丟掉。
想不透塵亟為什麼會挑這裏跟虹媺完婚的邾霽，也知道自己的大哥想不出其他的好地方。把剛才拍到的塵亟穿著和式禮服的拘謹模樣拉出來看的邾霽忍不住偷笑。
三個月前，跟Daniel分手的邾霽從原宿的設計學校畢業後，就在HLC日本分公司的董事長——本間由佳里的介紹之下，到某下游設計公司上班。
由佳里雖然想引薦他到HLC內部工作，但邾霽還是提不起意思。反正都是要工作，在前線或下游都無所謂。知道自己還未成熟的邾霽，已經很滿足現在的工作環境，一點也沒有後悔。
工作安定下來之後，比較有餘力享受生活的邾霽想去把頭髮染成黃色。
“金髮還是算了吧！”因為他知道自然的金髮有多麼美麗，邾霽苦笑地站起來。這種大喜的日子要拍的人還有很多，還得再去擾一圈才行。看那對夫婦今生是不可能離婚的狀況來看，結婚典禮也只有一次了，不多拍一些留念怎麼行？
“邾……邾哥哥！”當邾霽才要跨出一步時，突然看到小姬從廚房方向的另一端跑過來。
在春天畢業的小姬比以前更可愛而有女人味，身高也快跟海芚差不多高了。因為上次那個節目採訪過的關係，到現在偶爾還會有些星探找上門，小姬自己本身的意願也很高。不過，這可得不到塵亟的贊同，現在已經變成櫻田家不得觸碰的3大條款之一。
附帶說明，第一條是不能提到Gay的話題，第二是巴西話題。
“怎麼了？”
“來、來了！”喘著大氣的小姬直把邾霽往後門拉。這座會館當初在蓋的時候，可能是設計上的問題，竟然把正門蓋在後面，後門蓋在前面，所以大部分的賓客都從後門進來。
“快啦！快啦！”
“到底怎麼了？”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的邾霽，看到小姬不尋常的模樣有點不安起來。
“是不是重千代爺爺昏倒了？”
“先跟我來再說啦！”小姬拉著一身水藍色西裝、自己相當自傲的二哥右手拼命往後門跑。說到小姬，今天穿著一身可愛的中國服，連頭髮也在兩邊紮成圓髻，下面還垂著三條髮辮，模樣非常出色。
滿足地凝視著自己引以為傲的可愛妹妹，邾霽注意到有花瓣從後門走廊吹進來。想到待會兒還要打掃的邾霽，在小姬催促之下脫掉老舊的室內拖鞋。
“我還要去拍停車場的客人……”說到一半的邾霽突然感到一陣強風，他撥掉散落在眼前的花瓣後抬起頭來。
‘邾霽。’聽到那不該出現在這裏的聲音，邾霽全身僵硬。
‘邾霽，好久不見了。“站在眼前的，毋庸置疑是三個月前才分手的DanielQiusake。他無法跟到美國，就算只是跟工作有關他也無法隨Daniel而去。因為邾霽無法想像兩人不是Lover身份的模樣；不！應該說自己沒有能承受二度被Daniel拋棄的自信，所以他選擇了分手。
由於並不是因為討厭他而分手，所以當邾霽看見那熟悉的美貌再度出現在眼前時，忍不住激動得心臟狂跳。
“……啊……”
‘今天是我大哥的婚禮啊，你怎麼會……’‘我知道。’走到後門沿牆旁盛開的櫻花樹下，Daniel拿出一封信遞給邾霽。
‘這是……’‘裏面寫了我到這裏來的理由，我希望你能看看。’
接過信的邾霽困惑地打開信紙，他一看就知道寫信的，是個比自己英文程度還要差的人。
“這是……”才看到引文邾霽就面露驚訝的神色，還抬頭環顧四周。跟加奈自並肩站著的海芚對自己點點頭，他再回頭看看小姬，也是點頭催促。邾霽慌忙繼續往下看。
信是塵亟寫給Dani的。求學時的英文成績就已經不佳的大哥，居然能寫出這樣一篇文章，邾霽在驚訝之餘不禁感歎。短的內容中提到邾霽對Daniel的感情，表明他思念著Daniel，以及沒有遠渡重洋的勇氣，以及對將來懷抱著不安。最重要的是，塵亟提到了邾霽與家人之間的牽絆，詳細到就好象問過本人一樣。
“……他知道……什麼……”邾霽不禁喃喃自語，原本該是憤怒的情緒卻變成感動的淚水。塵亟在最後寫著，請Daniel帶邾霽一起走。
“邾哥哥。”小姬從背後輕喚了一聲。
“塵哥也很苦惱啊，你雖然看起來有精神，但是我們都知道你很寂寞。”
“邾哥哥。”海芚也下定決心般地踏出一步。
“如果你是因為失戀才放棄的話，我們也無話可說。要是對方有了新Lover而拋棄你的話，我們更希望你趕快把他忘記。但是，這次不一樣吧？所以你不能放棄。邾哥哥，你不能在還沒結束前就放棄。”
“……你們什麼都不知道啊……”邾霽顫抖地折起信紙。
“我如果就這樣天真地隨他而去，到時候只會悲慘地被拋棄而已啊！”
“邾哥哥，你會因為顧慮變不變得悲慘而去喜歡或討厭一個人嗎？”連局外人加奈子都這麼說，邾霽氣得直想破口大駡。你們懂什麼？他不想脫口而出這種喪家之犬的話。但是，面對弟妹聯手逼迫，邾霽覺得跟三個月前與塵亟的對立沒什麼兩樣。自己只是在逃避而已嗎？把一切歸究于家人和Dani，在尚未誠實面對自己的感情之前，就已經認輸了……。
‘邾霽。’不懂日語的Daniel無法加入話題，他凝視著邾霽蒼白的臉伸出手。
‘邾霽，讓我好好看看你的臉。’
‘……Daniel。’咬住下唇的邾霽靜靜抬起頭來。近在眼前的Daniel臉上充滿了他從未看過的酸楚神情。似乎變得有點清瘦的他，臉上的線條比以前柔和多了。
是他變了？還是看自己的眼神變了。開始不安起來的邾霽，拉過Daniel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
‘Daniel……你為什麼要為了這麼一封天真的信飛來日本……’
‘因為我想見你啊、邾霽。’輕聲回應的Daniel微彎下腰自嘲地笑了。
‘或許我也變天真了吧？但我真的想見你，邾霽。’
‘你……’你叫我怎麼相信你？2年前，Daniel說過多少類似的甜言蜜語，而自己又是如何被那些花言巧語所騙。邾霽絕不信Daniel會把自己當成傾心相愛的物件。
‘求求你。’Daniel終於說出這幾個字了。那是即使在昔日Lover時代，邾霽都不可能從他嘴裏聽到的
“PLEASE”。
‘求求你，邾霽。’
‘……什麼……’有什麼是他需要低頭的？開始害怕起來的邾霽，臉頰在Daniel的掌中顫抖。Daniel是典型嚴以待人、寬以律己的人。他極端討厭公私不分，絕不允許邾霽不把他放在第一位。如果塵亟的信讓Daniel不悅的話，邾霽已有被責備的覺悟。昔日Lover的家人居然寫信來要求複合，這種行為看在Daniel眼裏一定極端不堪吧？
‘陪在我身邊。’ 凝視著畏怯的邾霽，Daniel靜靜地說。
‘我相信自己失去了你還是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即使無法從你家人手上帶你走也不算我輸。’
‘你說的對。’低聲呢喃的邾霽好不容易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
‘你從不會輸給我，而我這次只是輸給自己的軟弱而已。’
‘但是，我輸給了我自己。’微笑的Daniel溫柔地吻了邾霽。絕對不在人前接吻的男人，此刻居然會在陌生人面前吻了自己，邾霽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
‘我已經不是2年前的我，絕不會再放開你，也不想放開你。分開這三個月的時間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呢？’
‘……你這個男人……’怎麼可能不想他？怎麼可能不寂寞？只是他怕回答了之後，又有無盡的懊惱在等著自己。擔心著不知道是今天還是明天會被拋棄。
“邾哥哥……”
“邾哥哥、去啊！”小姬和海芚都低聲催促。邾霽仍在理智和感情之間激烈掙扎。應該分手的。分手之後自己不是松了一口氣？理智這麼對著自己呐喊。但是，此刻如果不投入他的懷抱，那自己就要一生抱著失去Daniel的空虛而活著啊！感情又發出哀嚎。
‘……我……’邾霽抬起頭，看著眼前的Daniel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就在此時——
‘阿邾——！’那爆裂般的聲音在眾人頭頂回繞。
“塵哥。”
“塵哥……”塵亟從會館2F的窗戶探出半個身體大叫：“趕快給我去！後悔的話我可不管你！”
“塵哥……”
一堆人在後面拉著粗暴的塵亟。邾霽回過頭來凝視著Daniel。
‘Daniel。’原本也驚訝望著塵亟的Daniel叫之後轉過臉來，跟仿佛撥雲見日般表情開朗的邾霽視線相遇。
‘邾霽……？’
‘Daniel！’邾霽張開雙手，奔向心愛的金髮帥哥懷中。
‘我愛你！從第一次見到你就愛上你了！以後也永遠愛你！’邾霽的聲音被吸進Daniel柔軟的嘴唇之中，他擁緊了懷中這個心愛的人兒。
“太好了！”
“太棒了！”小姬和海芚抱在一起歡呼。從窗戶探出頭的阿律搖頭苦笑，把窗簾拉上不讓想看熱鬧的阿松及其他人偷窺。2F的塵亟雖然極力阻止，但是已經有不少人，看到商店街偶像邾霽的大新聞。
有人受到打擊，有人張口結舌，有人啼笑皆非。不過，不管他們怎麼想，邾霽心上的空隙總算填補了起來。
在行回百轉的最後，或許會在一起，或許分手。邾霽已經不急著下定論。現在的Daniel就在自己眼前，希望自己留在他的身邊。
如果預先知道結果的話，人生不就太無趣了？只要知道自己最珍惜的東西是什麼，不管何時有什麼會來臨邾霽不再害怕了。

快完~~~~~~~~~~~~~~~~~~~~~~~~快完~~~~~~~~~~~~~~~~~~~~~~~~

一年後。
中午的櫻花食堂還是一樣門庭若市。
店裏擠滿長客，少老闆在櫃檯裏展現著他的手藝，坐在玻璃櫃前分配著小菜的阿律正高談闊論。不同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穿著廚房工作服的少老闆娘，背著小娃娃忙碌地在桌間穿梭。
少老闆娘當然是虹媺，她背上的娃娃是跟塵亟有的女兒，叫做“小幼”。把每日套餐的餐盤放在櫃檯上的塵亟，狐疑地看著眼前一頭閃亮金髮的男人。
“你怎麼還在這裏？”
“哪有人這麼說的？”回答的不是金髮俊男，而是一旁的黑髮次男邾霽。一身運動加件牛仔褲這種一點也不像上班族打扮的他，身旁坐著西裝筆挺的DanielQiusake，正吃著每日套餐中的炸蝦。
“Dani先生啊，你拿筷子的方法不對。”邊咋舌邊走過來的阿律紅著老臉矯正Daniel拿筷子的方法。
“謝謝你、阿律。”雖然只是隻字片語，但是Daniel令人難以置信地開始說日文。塵亟移開桌上的調味罐靠近邾霽身側。
“你想怎麼樣啊？這裏既不是大街上的法國餐廳，也不是像秘境般的義大利餐廳啊！”
“我知道啊，你幹嘛一直針對他？”
“你那個一頭閃亮金髮的Lover怎麼看都很醒目啊……！”把“Lover”二字壓得特別小聲的塵亟眼睛像要噴出活來。
“這次他是來長期出差的，就是因為突出才要努力融入日本的環境啊！” 從鼻子裏得意笑出聲的邾霽轉頭徵求Lover的同意。
“對不對？”不明白邾霽說什麼的Daniel學他一起歪著頭。
“Daniel先生，你好可愛哦！”Daniel那一點沒有商場精英風範的表情，讓阿律和虹媺興奮得尖叫出來。
“……”看到塵亟臉色越來越不善，邾霽忍不住笑了出來。以邾霽為優先考量的Daniel選擇到日本分公司長期出差，這對HLC的企劃部門來說，算是平穩卻很難再有發展的職務。Daniel當然不以此滿足，而邾霽也一邊助他一臂之力一邊朝著真正的設計之路邁進。
Daniel也有了明顯的改變，現在只不過是蜜月期，等到冬眠期一過，他又會再度活躍在最前線。不過，到那時邾霽也一樣，因為此時的他充滿了與Daniel同樣的自信。
進入高中的小姬在這一年成長最多，也踏進了即將波瀾萬丈的人生道路。她決定走想模特兒之路，也可能朝演藝圈發展。雖然塵亟非常反對，但是小姬的心意已決。
海芚則決定進入大學。他放話要以足球獎學金學生的身份，放眼國內的職業球隊。
把手肘靠在櫃檯上的邾霽，凝視著研究拿筷子法的Daniel陷入感慨之中。
他做夢也沒想到，能有在櫻花食堂凝視Daniel側面的一天來臨。
但是，這毋庸置疑是現實，Daniel就在自己身邊。想到這裏的邾霽不覺胸口一陣熱，他突然好想吻Daniel。
忘了場所的邾霽俯身在Daniel白皙的臉頰上印上一吻。那啾的一聲讓原本吵雜的食堂霎時靜了下來。
塵亟驚愕得口吐白沫。集眾人視線於一身的Daniel，也只能用困惑地英語說： ‘誰叫我愛上舊情人。’

本書完

[ 本帖最後由封域於 2016-6-26 20:22 編輯 ]

作者: 東言 時間: 2008-6-13 19:41

沒看過
謝謝大大分享

作者: galvas18 時間: 2008-6-13 19:54

十分感謝你的分享

作者: 神婆 時間: 2008-6-30 23:05

非常感謝你的分享,若能有簡介就更好了

作者: 幽夜紫翼 時間: 2008-6-30 23:07

感謝你的分享....
下來看看.....

作者: yyss 時間: 2008-7-1 01:00

先下來看看了,不知作者是誰啊?

作者: 呆狐 時間: 2008-7-1 14:13

~ 先看看的說 ~

作者: chiu830 時間: 2008-7-7 11:41 標題: 回應 gay474747 第 1 篇文章

先看看再說

謝謝分享

作者: 颯夜 時間: 2008-7-7 12:38

謝謝分享!!!看文去

作者: gino945 時間: 2008-7-7 13:10

先看看~但有簡介的話就更好了阿~

作者: vivianlau0810 時間: 2008-7-7 19:59

thx for your share

作者: qwerasdf 時間: 2008-7-16 15:27

[發帖際遇]: qwerasdf玩瑪利奧賽車得到第1名,獎勵現金4Ds幣.

謝謝分享

作者: 陞宇 時間: 2008-7-16 16:06

先看看.....
謝謝分享喔

作者: 嘟嘟 時間: 2008-7-16 16:20

等我睇睇先~
多謝分享哦~

作者: sui3190 時間: 2008-8-1 12:02

聽名字覺得好像不錯

作者: 舞夢 時間: 2008-9-30 16:12

[發帖際遇]: 舞夢在巴士上揀到現金100Ds幣.

邾霽他哥很機車ㄝ!!
同性戀是怎樣!?
惹到他喔!!
真的是一個壞哥哥!!! >0<

作者: momosz 時間: 2009-11-11 16:57

謝謝大大的分享
有簡介的話就更好了

作者: 蒔繪 時間: 2009-11-11 20:42

非常感謝你的分享,若能有簡介就更好了

作者: loresana 時間: 2009-11-11 21:07

感謝大大的分享唷

作者: 春城破曉 時間: 2009-11-11 23:35

看標題很吸引人阿
謝謝分享

作者: M123 時間: 2009-11-12 00:04

為什麼沒有簡介？？？
雖然還是會下載，但是可以知道要週末看還是今天看麻～

作者: mohsien 時間: 2009-11-12 03:25

標題看起來挺有趣的
不知道內容如何
感謝大大的分享^^

作者: 大豬仔 時間: 2009-11-12 09:20

不錯~~~
謝謝分享~~~

作者: bubusun 時間: 2009-11-12 10:06

感謝大大的分享！

作者: 淺草娜 時間: 2009-11-12 12:19

嗯? 作者是誰???

作者: 向晴 時間: 2009-11-13 00:24

要下載

謝謝分享

作者: lillian54 時間: 2009-11-13 00:34

沒看過
先下來看看吧

作者: 冷燄扉愔 時間: 2009-11-17 18:34

呵呵~~~蠻不錯的一篇文呢~~~
感謝分享

作者: waooxx 時間: 2009-11-17 21:05

謝謝分享，有簡介就好了

作者: ab54321cd 時間: 2009-11-26 05:51

如果可以直接貼上就好了

作者: 凡塵戀 時間: 2009-11-28 02:39

先下來看看了謝謝分享

作者: vert 時間: 2009-11-28 19:41

看題目...就知道很虐心....
不過我喜歡!!!哈哈'

作者: a22829831 時間: 2009-11-29 13:08

恩~~~

謝謝分享~

作者: l223204964 時間: 2010-7-5 19:31

感謝分享喔
如果能有內容簡介就太完美了

作者: maymay7344 時間: 2010-7-6 11:09

先下載看看~~希望有簡介會比較好哦!!

作者: 諾與 時間: 2010-9-8 08:01

如果能有內容簡介就太完美了
感謝分享

作者: milu 時間: 2010-9-8 10:36

這篇文還沒有看過呢..謝謝大大的分享..

作者: 星彤 時間: 2010-9-8 12:08

萬分感謝大大的分享~~

作者: AKR 時間: 2010-9-9 18:37

這邊也是簡介希望！
雖然覺得很麻煩
但我還是決定載來看
感謝~

作者: 柳灕殷 時間: 2010-9-10 22:46

有簡介介紹比較好吧

歡迎光臨 ☆夜玥論壇×§ (http://ds-hk.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