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武俠故事]
爱的拳頭By陳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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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笨朱
時間:
2008-7-26 15:57
標題:
爱的拳頭By陳苦
[發帖際遇]:
小笨朱參加論壇辯論大賽, 獲得現金5Ds幣.
卷一 留世之拳
前言
我想,英雄是難找的,所以我創造了一個英雄。
我想,愛是存在的,所以我用拳頭去詮釋一個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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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拳與劍
忘情湖。
其實並不能算一個湖,曾經一度是個比較大的荷花塘,只是後來不生荷花了,空著一片的明綠以及掛著一個久遠的傳說,于是就有了——忘情湖。
據說,這不大的湖,在很早以前就有了,那時也有著美麗的蓮荷,像某首采蓮詩里所寫的,同時有著一雙雙的戀人撐著小木筏穿梭于水蓮之間,這誠然也是有過的;忘情湖的由來,似乎也是因為戀人之間的原由,按世人的說法,曾有一個男青年愛了一個女子,而這女子卻嫁了他人,他要尋找一個忘記女子的方法,然而一個人愛得真忘得也難,于是他投入蓮花的根,想從那里拔出人世間永存的潔——忘掉人世一切的塵埃,從他的靈魂生長出潔白的蓮之花!
可惜,他錯了,人世不可能再有他的思想,他也不可能因此忘了所有的情,因洛u滿A本身就是永遠的記念。
奇怪的是,這荷花塘的蓮荷竟在一夜之間消失了,現于人們眼中的卻是一片清綠的水,使得這不大的塘突然間寬闊了許多,像了一個小小的湖,人們對于他的死有著許多不解,對于他的死所帶來的突變更是不解而近乎神異了,當時有些老人說,是天上的神仙被他的殉情感動了,救了他,而這荷花塘的變化,應該也是天上的神仙弄的,讓這滿塘的生命之綠變成浮水之綠,以表明人世的一切都是浮水似的虛幻,叫人忘了前生的一切的情。
然而,人真能忘情嗎?
或許不能,所以人們把這荷花塘叫作忘情湖,也是因為人們不能忘的緣故。
對于這個傳說,後人有許多不相信,但這淒美,畢竟感動過許多人,也有著那麼一兩個鄉村詩人吟過那麼一些傷感的句子,最令人難忘的是一個乞丐某夜睡在湖邊時所感悟的幾句話︰
一個男人死了,
因為女人不愛他;
又因為女人不愛他,
所以這里沒有蓮藕扒!
也就是這麼個季節,仿佛春了,當湖里的水還令人覺得寒時,也有著這麼一個不能忘情的人來到了湖邊。
——樹長風!
看起來並不算得上英俊的青年,但高大的身軀站立在忘情湖邊,與他身旁的婀娜的楊柳對照,顯得魄力十足。
如果用一個長方形來形容忘情湖——在這個笨拙的形容里,東西為長,南北為寬,則在南北之間有著一條相通的木石搭建成的橋道,從而使得這湖的中央有了個小木閣,雖不見得精美,但也總給某些游人提供了玩賞的好地方。
此時,閣中也站立了一個挺拔的身影,他背對著樹長風,雙手自在逍遙地背放著,眺看湖的明綠,以及湖之上那隱約的山巒。
明天就是他的喜慶日子,他本可以在家里陪著他所愛的女子的,只是在這之前,他必須了結一件事,所以他很早就來到了忘情湖。
他在這里站了許久,一直都保持著這個姿勢,不變的,就如同他對寧婷的心;變的只是湖水,哪怕是一陣輕微的風也能叫這湖水波動。
他想︰忘情湖——誰又能真的在這里忘了情呢?
波動的水,波動的心;這不屬于他, 這是另一個男人的。
他不想去忘情,也沒有必要去忘情,相反,他要用一生的時間來完成一段恆久的情感。
樹長風望著湖中碩長的身影,緩步走上橋道。
“李東陽!”樹長風走到閣中,站在這個男人的背後,許久才說出三個字。
李東陽背著的雙後自由地放下,隨意地垂在雙腿兩旁,卻沒有回頭,“你來了,這里風景不錯,我們好久沒有這樣在一起平心靜氣地欣賞某種事物了,但我想在今日里,能夠好好地和你相處一段時間,以此來懷念我們曾經那一段友情,大哥!”
“我已經不是你的大哥,你我之間的兄弟之情,早就斷絕,請不必再用以前的稱呼,直叫樹長風就行!”
李東陽不再言語,突然回轉身飽含感情地看了看樹長風,然後與樹長風並肩立在木閣里。
湖面的風吹拂在兩人的臉上,沒有冷的感覺,倒是淡淡的腥味兒——這湖有人拿來養魚了——令人仿佛聞到了血腥的味道,在這平靜中,多出了一些未可測知的波動。
遠處的一線楊柳垂落湖里,釣著幾尾鯉魚兒,紅艷的身,搖著像冷色的火,若用一種浪漫的心態去想象,仿若那泡在海面的紅日頭。
但紅,在樹長風的眼里,是那噴洶的鮮血;絕不是浪漫。
“七年前我們相識、相交,從而結成異姓兄弟,被人稱為‘拳劍雙絕’,如今卻要與生死相搏,命運捉弄人吶!”
樹長風听到李東陽的嘆息,扭臉看了看他豎立在閣中的木柱旁的長劍,道︰“你應該拿起你的劍了,別讓我的拳頭久等。”
微風輕揚,李東陽的長袍顫動了一下。
“何苦呢?我的劍只對敵人而出鞘,不想與你以劍相對,真的不想啊。”
“從你把我的未婚妻奪走的那一刻起,這‘朋友’二字不存在于你和我之間,有的只是恨,不可解開的情仇,李東陽,有些東西不是用幾句話可以了結的,必須用拳頭和劍!”
“有些東西,我也必須爭取,如同寧婷!”李東陽左移兩步彎腰拿起豎靠在柱子上的長劍,在他直起腰之時,長嘆出聲,緩緩轉身,兩眼射出堅決之色,與樹長風火焰似的雙眼對視著。
空氣中凝聚著一種拉長了的呼吸!
樹長風的左手握拳,彎曲的指節之間發出“咯喀”明響,突然沉身下去,左拳直擊在腳下厚實的木板,“轟隆”一聲,拳頭穿透木板,勁氣擊打在橋閣下的湖水,如同大石從高處墜沉入湖,橋閣的兩旁,拉揚起兩片白茫的水瀑!
“拔你的劍!”他以單膝跪地的姿勢,吼叫爆發,披散的長發如針狂豎,湖水的從橋閣兩旁灑落他的背,發出落珠的聲響。
李東陽舉起右手擦拭了臉上的水珠,仰天長嘯,悲嘯中,右手下落,抽劍離鞘,劍突指,朝天刺,劍尖未觸及閣頂,劍氣已透頂而穿,一道指細的陽光隨之射入橋閣,穿過被樹長風的拳所破開的板洞,印在湖面上,隨著湖水的波動,芒光閃爍!
樹長風挺身而起,臉面的肌肉抽搐,兩頰掛兩行水珠,分不清湖水或淚水!
“如果你們要打,就把我先殺了吧。”
一個很柔和的聲音,傳入這空間拉緊了橋閣,仿佛一個由二胡拉出的音符伸入了金屬撞擊出來的嘈雜聲里,卻能讓人听得清晰。
橋閣里的兩人尋聲望去,湖邊的楊柳下,一個女子彎著腰凝視著湖面,湖里隱隱約地一群魚兒游來游去,從她的縴手里漏灑落未知的魚料,仿佛听到她在說︰“好魚兒,莫爭搶。”
她緩慢地直起腰來,那披在她身上的淡綠的衣袍,隨著哪一陣風的吹拂,輕貼她的小腹,隱約地現出山丘似的形態;她的臉猶如月夜底的湖面,讓人看不出有任何波動,臉型是精美的,略微地拉長了些,五官配合得極好,襯著貼在兩臉頰的黑的長發,在白嫩的膚光中,並不顯得伊的瘦,只在那黑的眼珠里,藏著不可解釋的憂愁。
她踱步輕蓮,向著橋閣淡淡地飄——應該是走的,只是她的姿態仿佛是被輕風推動的淡紅的葉團兒,無根地飄移。
橋閣中的兩人回眼相對。
“你告訴她的?”樹長風首先發言詢問。
“沒有,我們之間的事,我沒和她說,我也不希望她看到今天的事,你應該清楚這一點。”
樹長風嘆道︰“她本來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子!”他握緊的拳頭一松,無力地垂擺下去。
李東陽的劍也隨著回鞘,雙手抱劍在胸,雙眼深情地望著漸漸走近的女子。
樹長風的虎背微微地顫動著。
“我其實一介女子,長風,我已經有了東陽的孩子,明天就是她的妻子,你洛u髂 n對我長情呢?”
樹長風猛地轉身,幾乎與寧婷相踫撞,他的一雙巨手搭在她的雙肩上,歇斯底里地吼道︰“可你是我指腹為婚的女人,我一生的所愛!”
寧婷幽幽一嘆,仰首凝視著樹長風,“都已經過去了,過去的事,就像消散的煙,沒個祈盼的,長風,你明白嗎?我也不是以前在家等你回來的那個寧婷了,都三年了啊,多長的歲月,並不是你所認為的彈指一瞬,你畢竟不是女人!”
樹長風道︰“也許你是對的,是的,在我的思想里,你全都是對的,因為我的感情包容了所有的你,但是,你能告訴我,我在你二十一年的生命中,到底扮演了什麼樣的一個角色?是父親還是你的大哥?你告訴我,你曾以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感情來愛我嗎,寧婷?”他的一雙虎目中,閃爍迷茫的淚,像是一個從來不懂哭泣的男人那眼楮里有了胡椒的粉末。
寧婷的黑眼珠滾動的淚水,默然滴落。
“長風,你當年不該讓我待在東陽身邊的,你若愛我,不管到哪里都應帶著我。”
樹長風痛苦地道︰“所以你就在這三年里,愛上了他,嗯?你知道嗎,如果帶著你走,我也就不能活著回來見你,我是為了不連累你們,我才選擇獨行的,官俯一直不肯放過我這殺人犯,我為了你,不惜屠殺了二十三條人命,這還不夠嗎?我有罪,這個我知道,但對于你,我無罪!我今天拼著被抓去砍頭的危險來,只是為了要把你重新爭奪回來,我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樹長風都愛著你!”
寧婷含淚道︰“不可能了,長風!回去吧,找個比我更好的女孩,你應該有更好的女孩去愛你,我對不起你!”
樹長風吼道︰“我不管這些,我只想問你愛不愛我,跟不跟我走?”
寧婷垂下臉,道︰“長風,說句心里話,我這一生,從來沒把你當作一個男人來愛著,就算你今日把東陽殺了,把我奪走,我也不會心甘的。長風,走吧,寧婷送你最後一程!”
樹長風的雙手離開寧婷的俏肩,倒退一步,凌亂的發絞結著濃粗的胡子,雙眼無神地看著面前的女人,嘴唇動了動,說不出半句話。
寧婷忽然走前一步,舉手欲撫摸他粗獷的臉膛,他卻突然後退一步,轉身背對著她,狂吼一聲,橋閣震動。
“李東陽,我以一個殺人犯的名義起誓,你是我這輩子最想殺的人!”
他突然往前飛奔,每一腳踏在橋板上,都踏出一個巨洞,勁氣沖擊著湖面的水;在他突逝的身後,橋的兩旁,爆沖起萬斤的水,廷續成兩道光芒閃爍的水牆,在這兩道茫白水牆圍成的通道間,一道墨黑的身影,瞬間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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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李少陽
永存縣。
共有十七個鎮,在縣城的東郊有一個湖——忘情湖。
這是多年以來一直存在的,但這地方洛u |叫永存,倒是沒多少人明白的。
一個忘情,一個永存,似乎犯了一個邏輯性的錯誤,然而錯誤存在于人世是種正常的現象。
所以有了永存縣,而永存里又有了忘情。
在縣城里有著兩個著名的幫派,分別是魯山門和烈焰幫。
烈焰幫已經有五十多年的威風了,魯山門卻是在十七年前崛起的,但這後起之秀竟也在永存縣里與烈焰幫平起平坐了;這是說各自的勢力,兩派之間卻是勢如水火的。
誰不想獨佔山為王呢?
魯山門在縣城的最東面,從魯山門的樓閣上眺望,可以看到隱隱約約的忘情湖;人們依稀記得十九年前,那時魯山門還不算魯山門,只是兩夫妻所住的一座獨樓,在木做的樓欄上,總有一個淒美的孕婦常常在黃昏時分望著遠處的忘情湖,悄然淚落。
每一個路過的男人,看見這一付情景,都忍不住駐停腳步,看多幾眼那年輕的少婦,然而,這情景持續不了一年,就再也沒看見那美麗的孕婦了;兩年後,魯山門創建,門主叫李東陽,听說,就是那消失了的孕婦的丈夫。
現在的魯山門經過多年的擴建,已經不復當年孤零零的獨樓了,但獨樓仍居中,有時會看見一個英俊成熟的中年在樓欄上暗自傷神。
物是人非,環境未換,卻替換了角色。
並且增添了許多人和物。
在魯山門,最出名的不是門主李東陽,而是少門主李少陽。
說到李少陽,在永存縣里,沒有一個人不知道的。
男女老少,對他的評價,各有各的說法。
老人說他可愛,男人說他夠義氣,女人說他帥。
每個有閨女未嫁的人家,都想把自己的女兒嫁給李家公子,每一個懷春少女都在夢里看見了李少陽。
無可厚非,李少陽繼承了他父親的挺拔的身材,也承襲了他母親的姿色——這就成就了他英挺而俊美的翩翩公子的形象,再加上她的母親血緣里的善良,幾乎讓他成為一個完美無缺的男人。
李少陽有一個讓人無法理解的習慣——每天練完武之後,他都要到忘情湖走走,以前是一個人前往,但在三個月前,他的身邊多了一個與他一般年紀的青年;這青年相貌平凡,身量中等,體格比一般人要強壯些,看去並沒有什麼招眼的,但是,他那厚實的唇,高挺而有肉的鼻子,粗黑的雙眉,他的眼楮在看人時凝結出的那一道堅定,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個堅實的漢子,而就是這麼一個人,有著這麼一個名字——鐵血仇!
鐵血仇跟在李少陽身邊,與李少陽根本沒得比;雖然很多時候他都跟著李少陽,但更多的時候,人們眼中只看到李少陽,而忽略他的存在。
但他無疑是存在的,像一條最忠實的狗,跟著他的主人——李少陽。
經過這許多年,忘情湖又有了一些新的發展,在湖旁建有了許多涼亭和植了某些風景樹以及未名的花草,據說,這是李東陽投資的;因為這一些,平時有了許多閑情的人到忘情湖邊游玩,更多的是些年輕人或老人,當然,也排除不了其他人。
李少陽像以往一樣走在湖邊,招來些許湖邊的人的注視,然而對于跟在他身後的鐵血仇,別人卻視而不見;這當是極正常的,就好像男人看女人,當一個美女與另一個不算美的女人走在一起的時候,男人們很容易就對美女產生了深刻的印象,至于另一個女人嘛——事後他們是怎麼也無法想象得出來的。
“血仇,每天讓你跟著我,你煩吧?”
鐵血仇一直都垂著臉在走,听得李少陽發問,抬臉起來,兩眼之間現出一些迷茫,道︰“公子,血仇不煩。”
李少陽沒有回頭,繼續前走,“血仇,當初你到魯山門的時候,只要一個打雜的工作,像你這般的人,不覺得委屈嗎?”
鐵血仇道︰“公子,血仇是山里長大的人,到得這永存城,已經沒有盤纏了,能夠找到一個落腳的地方已是不錯了;血仇從小就是孤兒,是村里的叔伯嬸嬸們拉扯著長大的,並沒有什麼大志向,只想出來了,能有一碗飯吃,掙幾個錢回去給養活我的那些父老鄉親也就夠了。如今能夠跟隨在公子身邊,是血仇的榮幸了,公子是個很好的人哩。”
李少陽笑笑,道︰“血仇,和我並肩走。”
鐵血仇緊走兩步,追齊李少陽,與他並肩而行。
李少陽比他高出了一個頭,他伸出他的手搭在鐵血仇的肩上,道︰“血仇,幾乎滿城的人都認識我,但我真正的朋友也許只有你一個,雖然與你相遇的時間並不長,但我卻把你當成了我唯一的知已。”
鐵血仇側臉注視著李少陽好一會,然後扭臉看往另一旁,道︰“血仇不敢。”
李少陽突然仰天長嘆,“血仇,我從十六歲開始,愛上了忘情湖,你知道為什麼嗎?”
鐵血仇道︰“血仇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李少陽道︰“我的母親很早就不在了,小的時候問父親,他也不騙我,說母親在我剛出生沒多久就去世了,但他沒有告訴我為什麼。後來我從城里的一些人口中得知,母親懷我時,很愛看忘情湖,我就想,也許忘情湖上有著母親的最愛,所以我就也到忘情湖來想尋找母親留下了什麼線索,讓我能了解那在我的記憶中沒有印象的媽媽,兩三年就這樣過去了,我走遍了忘情湖的每寸土地,就是尋不到媽媽留下來的腳印。”
鐵血仇覺得眼里仿佛有沙,那是淚現的感覺。
“公子,你有個愛你的父親,還知道有個媽媽,可是,血仇是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的,他們是誰?姓什麼叫什麼長著什麼樣兒?”
李少陽側臉凝視著鐵血仇,“你我其實都是孤兒,但我比好多了。”
湖邊的風一陣急。
現已是初春,只是寒,依舊。
在這樣的季節,來忘情湖的人不多。
一個小女孩縮著蹲在湖邊,掩臉哭泣。
小女孩穿著還算好,估計是富貴人家的孩子。
李少陽眉頭一皺,道︰“血仇?”
鐵血仇道︰“可能是走失了。”
“這里的人沒幾個,怎麼會走失?”
鐵血仇朝著小女孩走過去,一邊走一邊把外套脫下,小女孩突然轉臉,淚眼驚慌地盯著他的靠近。
“孩子,別怕。”鐵血仇把外套披在小小的肩上,攏著她那顫抖的小小身子,手撫著冷紅了小臉,很是柔和地道。
李少陽站在鐵血仇身後,朝著小女孩微微一笑,“你的家人呢?”
“香凝姐姐帶我出來玩的,可是她讓我一個人在這里等她回來,叫我不要亂跑,哥哥,這里冷冷的,不見有人,稚心怕著,姐姐也不回來抱我。”
李少陽抱起她,笑道︰“不要怕,哥哥帶稚心找姐姐好嗎?”
稚心半信半疑地道︰“可是姐姐叫我不要跟陌生人走的?”
“嗯,是這樣嗎?那我們就在這里陪稚心等姐姐回來吧,你說好不好?”
稚心點點頭,小腦袋東張西望地晃著,一會之後,靠在李少陽的胸膛,漸漸入睡。
李少陽苦笑,望著鐵血仇,輕聲道︰“我們在這草地上坐一會吧。”
鐵血仇看了看李少陽懷中熟睡了小女孩,默默地坐了下來。
李少了陽也抱著小女孩在他並肩而坐。
兩人默默地看著湖的對面,沒有語言;只有湖水的波動,像是某種不為人知的言語,說著人類所不明白的話兒,也是極輕的那一種。
仿佛輕的腳步在兩人的背後響起。
“你們看見一個小女孩了嗎?”這一個長甜美的聲音打破了湖邊的平靜,像是一個少女跳水的一剎那!
兩人回轉臉,同時一怔。
是一個十七八的少女,圓潤潔白的臉,顯示無比的嬌艷,在這嬌艷中,又有著一種天生的富貴氣質,一襲白色的邊袍,柳眉下的一雙美眸看著兩人——不,應該是看著李少陽。
同時,她也看到了李少陽懷中的稚心。
李少陽笑道︰“你是稚心的姐姐吧?我們在這里等你有一些時候了。”
少女臉一紅,道︰“稚心在你懷里睡著了。”
李少陽道︰“孩子總是愛睡的,我才抱過她,她就睡了;你走後,她一直在這里哭泣,洛u韞 U孩子自己一個人走了呢?”
少女的臉更紅了,有些不自然地道︰“我以洛u災v只是走開一陣,路上耽擱了。”
李少陽本想問她因何事而耽擱,但知道這是不該問的,另道︰“哦,她是你的妹妹嗎?你和她長得不怎麼相象?”
少女道︰“稚心是管家的女兒,她都是叫我姐姐的。”
李少陽站了起來,稚心剛好醒了,看見少女,歡喜地道︰“姐姐,抱稚心回家。”
少女走前兩步,從李少陽手中抱過稚心,道︰“嗯,我們這就回去,稚心,快謝謝這位哥哥。”
稚心道︰“哥哥,姐姐讓我謝謝你,你也跟我們回家好嗎?”
李少陽一笑,道︰“不了,你跟姐姐回去吧。”
少女道︰“謝謝你!公子如何稱呼?”
“李少陽。”
少女眼神中露驚訝之色,道︰“原來是李公子,小女子久仰大名。”說罷,她上下打量了李少陽,忽地垂下臉去,轉身欲去——
“小女子先走了。”
李少陽道︰“小姐,可以留下芳名嗎?”
少女停下腳步,好一會才緩緩轉身過,嘴兒輕啟︰“留香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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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留香凝
在永存縣,除了魯山門和烈焰幫之外,還有一個留香俯是眾所周之的;留香俯並非幫派,是一個叫留貴邊的富商的住宅。
留貴邊是永存縣數一數二的大富商,就連官俯也要巴結他——官是坐著清閑不干活的人,沒錢時自然會向有錢的人伸手,不然還怎麼“清”得閑?而留貴邊正是他們的財神爺,這官,自然也對他禮讓三分了。
人說,富貴之人,一般都無後,這到底顯得有些道理,留貴邊家產萬貫,卻膝下無子,只有一個女兒——留香凝。
人們形容女人的美,總是超不出那幾個詞,其實很多詞都是多余的,美女就是美女,一看就知道︰美!
留香凝在一些風流公子的談論中經常被提到,她雖不常在外面走動,但知者甚多,皆因她的美艷,在永存縣里——也像她父親的財產一樣——是數一數二的,用一種絕對的說法,無疑是永存縣第一美女。
留香凝已經十八了,俗語說,十八一朵花,而欲摘花的人也就相跟而來;其實早在留香凝十五歲時,已經有些人家向留香俯提親了,繼而提親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接著又慢慢少了下來,這似乎讓人無法理解,然而說白了,就是什麼時候有了一個想摘花的榜樣,其他的人也相跟學著想去摘花,後來想摘花的人都被花圃里的狼狗吠跑了,也就漸漸地沒了人敢去摘花——花摘不著,反被狗咬回來,就不值了。
因為留香凝長得越來越招眼,從她十五歲開始,留貴邊就不怎麼放心她在外面四處走動了,怕她遇著歹人;這世界,歹人不少啊。
父親的擔憂並不能代替年輕人的好奇以及好動的天份,有時留貴邊不在家時,留香凝還是會偷偷跑出外面逛兩三個時辰才悄悄地溜回留香俯;留貴邊多少知道些情況,但每次她都能無事地回到家里,也就不說她什麼了,他只有這麼一個寶貝女兒,能不寵著嗎?
像昨天她抱了管家的女兒出去,他也是一只睜一只眼閉,不料今日一大早,留香凝又悄悄地溜出門去了;這是丫環發現的,他也沒有打發人去找,只是靠在太師椅上輕嘆著︰但願女兒安然回來。
留香凝偷跑出來,直接走到了忘情湖邊,俏臉兒東張西望,手里拿著一件粗衣袍,那是昨天鐵血仇披在稚心小身子上的。
“他還會來嗎?”留香凝嘀咕著。
她在等人?!
也許。
忘情湖的這個早晨,多了些迷霧,當迷霧漸漸散開時,留香凝已在這里等了多時;她有些不耐了,眼楮向著湖中擴建過的橋閣望去,美眸一閃,嘴角不自覺淡露婉笑。
橋閣里有站立著兩個青年。
留香凝依稀認得是昨日遇到的那兩個人︰李少陽和鐵血仇。
她的腳步剛想移動,提起了一只腳兒,忽地又縮回原地,手兒在衣角處捏了捏,好一會之後轉過身去,背對著橋閣里的兩人,站著不肯動。
橋閣里的兩人,仿佛也看到了她;兩人看著她黑色的背影——今日她披了一襲黑紗,風吹著她的黑紗微微地拂動。
李少陽道︰“是昨日那少女。”
鐵血仇凝望著那黑的俏背,道︰“她是來找公子的。”
“哦,這麼肯定?”
鐵血仇道︰“她手里拿著我的衣袍,也許她要還給我們;她昨天本可以把衣袍還我的,只是為了今天的相遇,她讓稚心把衣服穿走了,因為借走的東西總要還的,所以她現在來了。”
李少陽笑道︰“可惜衣袍不是我的。”
鐵血仇道︰“但她的情,卻是公子的。”
李少陽拍拍鐵血仇的肩膀,道︰“我們過去吧,她已經等好久了,再不過去可能你的衣袍就回不來了。”
鐵血仇淡然一笑。
“血仇,很少見你笑的,你笑起來給人的感覺很好,你應該常笑。”
兩人走到留香凝背後,李少陽道︰“小姐,咱們又見面了。”
留香凝嬌軀一顫,轉過身來,道︰“嗯,我還不知道你們到我背後哩,李公子,什麼時候來的?”
李少陽看著留香凝,她今日似乎特別打扮了一番,比昨日光艷了許多,但他更留戀她昨日的自然的美態。
“在小姐背轉身的時候,我就走過了,小姐在等人嗎?”
留香凝一陣緊張,道︰“不,不是的,我出來散散心,我想,如果,如果遇見你,便把這衣服還了你。嗯,這是你的吧?”她把衣服遞向李少陽,卻見李少陽不接,反而一手指著身邊的青年,“你給他吧,這是他的。”
留香凝這才注意鐵血仇的真實存在,她看著這個不起眼的樸實青年,有些不好意思了,轉而把衣服遞給鐵血仇,尷尬地道︰“這是你的?謝謝你昨日照顧稚心。”
“不用。”鐵血仇接過遞上來的衣袍,一雙堅實有力的手竟微微地顫抖,雙眼不敢直視伊的臉兒。
留香凝在鐵血仇接過衣袍的那一刻,轉臉對著李少陽,道︰“李公子,沒什麼事,我要走了。”
李少陽挽留道︰“難道一定要有事才能留下來嗎?小姐,能否陪我們在這忘情湖邊走走?”
留香凝臉上不自覺地露出羞喜之色,道︰“這,這——”
李少陽又道︰“難道小姐覺得我們是壞人,所以不願意和我們走在一起?”
留香凝急道︰“不是的,我、我——”
“可以牽你的手兒嗎?”李少陽很有禮貌地遞伸出一個手掌,留香凝看著這修長的男性手掌,忽地看看自己的嫩白手兒,臉色變紅,轉身緩步前走,走了兩三步又回過頭來,道︰“公子,你不是要走走嗎?”
李少陽側臉看著鐵血仇,笑了。
鐵血仇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道︰“公子,血仇先回去了。”
“不與我們一起走?”
鐵血仇道︰“血仇雖笨拙,但知道此刻不該跟著公子,不然香凝小姐會不高興。”
“哈哈——”李少陽失笑出聲。
留香凝氣憤地看著鐵血仇,嬌叱道︰“誰說我不高興了?”
“鐵血仇說的。”鐵血仇回答了她,轉臉對李少陽道︰“公子,香凝小姐是個很可愛的女孩,我不打擾你們了。”
說罷,他離開了李少陽,這是他三個月以來,第一次沒與李少陽同時回歸魯山門;在以後的日子里,他也沒有跟著李少陽出門了,李少陽單獨出來,但到了忘情湖,卻總有一個妙影兒伴隨在他的身旁。
初春的忘情湖,醞釀著初春的情韻的同時,也醞釀了另一個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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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吳之能
春已經開過了,此刻是夏欲盛之時。
三個月來,鐵血仇再次跟隨在李少陽的左右,他听李少陽說今日約了個很重要的人物在常滿樓見面;常滿樓是永存縣最大的酒店,能夠進出里面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鐵血仇沒問是誰,他習慣了沉默寡言,不該問的,他向來不問,這是他的風格。
常滿樓在永存縣城的南面,這似乎合了“南來北往”,但來的人卻多為永存縣里的能人,往處也只是永存城的四個方向。
李少陽一走在大街上,就有許多人向他打招呼,他也一一回禮了,街上樓上的少女都用愛慕的眼神向他行注目禮,更有煙花女子對她歡呼大拋媚色。
李少陽對此一笑置之。
“血仇。”李少陽在走近一個坐在地上乞討的老人時,眼楮很是同情地看著地上的老乞丐,口中卻呼了一聲鐵血仇。
鐵血仇從懷里掏出一些碎銀放入乞丐的爛碗里,乞丐感激地道︰“謝謝公子,公子是個好心人,一定會有好報。”
鐵血仇道︰“不用謝我,這是我家公子打賞給你的,你該謝他。”
兩人走沒幾步,忽听得背後的乞丐喊道︰“有人搶我的錢吶!”
李少陽猛地轉身,身影一晃,就抓住了搶錢的人,道︰“把錢還給老漢。”
搶錢的是一個瘦的中年,穿著很爛,他可憐地道︰“公子,我家妻兒快餓死了,這錢也是他乞來的,你就也可憐可憐我吧。”
李少陽冷然道︰“我說把錢還給他!”
老乞丐走了過來,道︰“公子,讓給他吧,老漢只有一張口,他家還有幾張口的。”
李少陽還是不放開中年人,他只得流著淚把銀子遞還給老丐,李少陽突道︰“血仇,給些銀兩這位大叔。”
鐵血仇又摸出一些碎銀交給了搶錢的中年人,李少陽道︰“他比你老,你不該搶他的錢的,況且他也不是有錢的人。”
中年人千道謝萬感激地走了。
李少陽道︰“這世道,窮人比富人多。”
鐵血仇道︰“公子,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還有事的。”
李少陽一手搭在鐵血仇的肩上,道︰“走。”
兩人到達常滿樓,只見兩層木石建成的樓宇,佔地很廣,從外表看,也顯得富麗堂皇——這是與永存縣的各個建築來比照著說的。
小二看見李少陽便巴結著跑出來,滿臉的笑意,朝李少陽彎腰施禮道︰“李公子,你有許久未來常滿樓了,我以為你出遠門了,可是做了大生意回家,看李公子滿面紅光春風得意的。”
李少陽笑笑,鐵血仇把一點銀子交到小二手上,道︰“留老爺子來了沒有?”
小二看看手中的銀子,眉開眼笑地道︰“留大爺還沒來,但他預訂了樓上的桌台,李公子可是與留大爺有約?”
鐵血仇道︰“費話別說,帶路!”
小二連忙哈腰點頭,領著兩人上了二樓,樓上只有四張大桌,裝飾得很是精美,顯然是專為貴客預出的;留貴邊訂的是靠外的左邊的大桌。
李少陽坐在椅子上,可以看到大街的情景,也可以看見出入在常滿樓的人物;鐵血仇站在他旁邊,李少陽讓他坐著,他道︰“公子,血仇站著就行了,在這種場合,主僕要分的。”
李少陽無奈,只得靜坐著,閉眼養神,今日的會約對他來說是一生中極重要的事,他要想想待會如何應對——留貴邊,香凝的父親,也許將是他未來的泰山。
小二的慣性笑聲又在常滿樓響起,︰“喲,吳少爺,什麼風把你吹來了?你已經有七天沒到我們這里了,小的還真想念你哩。”
一個豪慨的聲音答道︰“你的記性真不錯,我是七天未來了,你們的生意還好吧?”
小二道︰“托你的照顧,我們老板對待我們還好。”
樓上的李少陽听到下面的對話,閉著雙眼淡淡地道︰“血仇,吳之能也來了?”
吳之能是烈焰幫的現任幫主,已經三十五歲了,還未娶妻,他逢人就說他還年青,所以小二才會識趣地呼他作“吳少爺”,也是合著他的意的;此人很是高大,且相格奇偉,面常帶笑,讓人一看就以為是豪邁之輩。
李少陽私下與吳之能有些交往,雖說魯山門與烈焰幫水火不容,但李少陽從來不管幫中之事,而吳之能似乎也不在意李少陽就是他的對頭李東陽的兒子,他對待李少陽也如兄弟一般;李東陽也知道這些,卻也不說什麼,兒子要與誰做朋友,那是兒子的事。
“嗯。”鐵血仇只應了一個字,算是回答了李少陽。
樓梯響起輕重均勻的腳步聲,像是某種合著節奏的擊響,隨之響起吳之能的笑聲︰“哈哈,李兄弟,你也在此呀,有三個月未見老弟,這段時日躲到哪里風流了?”
李少陽連忙眼開雙眼,笑著站起來迎了上去,道︰“吳幫主,說哪里話,你我相識已久,可見過我風流了?”
兩人相邀著坐下,吳之能看看桌上擺了三只茶杯,然後看看冷眼站著的鐵血仇,道︰“李兄弟,你今天約了人?”
李少陽道︰“正是。”
吳之能道︰“那我就不好坐在這里了,我還是讓小二另開一桌,以後有空與你再聚酒言歡。”
李少陽挽留道︰“幫主客氣了,擇日不如撞日,既然在此遇見幫主,當是有緣,讓小二加多一只茶杯就好,只是累幫主與我等人,實在令兄弟覺得過意不去。”
吳之能笑道︰“無妨,能夠令老弟甘心等的人,定然也值得我一見,不知是誰?”
李少陽道︰“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
吳之能一愣,無奈地笑道︰“老弟還是這麼風趣,兄就不問了。”
小二把茶杯擺了上桌,替吳之能斟了茶,李少陽捧起茶杯,道︰“幫主,以茶代酒,少陽敬你一杯。”
吳之能也捧起茶水,與李少陽相敬,兩人的茶杯剛踫到嘴唇時,樓下的小二忽然喊道︰“留大爺留小姐,李公子已在樓上等候多時矣!”
相敬的兩人都停下來,沒有把一杯茶喝下,吳之能把茶杯放到桌台上,定定地看著李少陽,道︰“你等的人來了?”
李少陽頭一仰,喝下一杯茶,放下杯子,道︰“來了,幫主想必也知道是誰了?”
“留香俯,永存縣里誰個不知?”吳之能把一杯茶握在手中,仰首飲盡。
“原來吳幫主也在,勝會,勝會!”一個蒼老而有力的聲音從樓梯轉角處傳來,留邊貴出現在二樓,他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不高,但肥,很重的身體走起路來卻給人輕捷的感覺,滿頭的發不見一絲白;他的身旁是令他覺得自豪的女兒——留香凝,永存城里的第一美女。
李少陽和吳之能同時站起來迎接這父女的到來;只有鐵血仇未動——他本來就是站著的,他的雙眼掃視了留香凝,然後就轉看一邊,但在這勿勿的一眼里,他卻看出了留香凝的變化,三個月未見,她比以前美了許多,兩眼里多了一些他從未見過也不明白的神采,他想,這也許是公子給予她的,從她出現到現在,她的雙眼就沒有離開過公子——鐵血仇緊緊地抓住欄桿。
留貴邊和他和女兒坐了下來,留香凝坐在李少陽的旁邊。
小二接著上了酒菜。
留貴邊道︰“我的女兒讓我來一趟,李門主為何卻沒有出現?”
李少陽知道留貴邊對他父親的沒有到來有所不滿,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鐵血仇道︰“門主不在永存縣。”
留貴邊注視著站在李少陽背後的鐵血仇,道︰“你說話太隨便了,你應該注意自己的身份,我並沒有問你。”
鐵血仇一愣,雙眼光芒一閃,然後垂下臉,只是他的右手微微地顫抖著。
恰在此時,留香凝一聲嬌嗔︰“爹!”
留貴邊的臉色一緩,道︰“不提了,先喝酒。”
三人干了一杯,吳之能忽然對留香凝道︰“小姐,還記得我嗎?”
留香凝轉眼看著吳之能,點點頭。
吳之能道︰“三個月前,你和我在忘情湖相遇,不知小姐是否還記得我的話?”
留香凝臉一紅,她在遇到李少陽的同一天,先遇著了吳之能,當時她對李少陽說耽擱了一些時候,就是因為與吳之能的相遇,吳之能當時與她說,當她今年生日那天,他會送聘禮到留香俯。這事她一直不放在心上,如今他提起,她也依稀著了,只是經過三個月,她已經心有所屬,她今日正是為她的終身大事而來的。
她垂首道︰“我不記得了。”
吳之能凝視著她一會,突然大笑出聲,道︰“小姐真會說笑。”
待他笑完,留貴邊突然道︰“少陽,香凝既然選了你,我也就成全她,你父親回來時,你們到我俯里下聘禮。酒已經喝過,我與香凝先告辭了,別讓我的女兒等得太久,我不喜歡別人做事太拖拉。”
留貴邊父女走後,李少陽又敬了吳之能一杯,道︰“幫主,我也該回去了,幫主若未盡興,請繼續,少陽不能陪了。血仇,咱們回去!”
“那麼,不送了,老弟,什麼時候送喜貼到我手里?”
李少陽回頭道︰“我也想越快越好。”
“哈哈,老弟,你這三個月果是風流!”
李少陽和鐵血仇已經下了樓,吳之能站起來從樓桿上看下去,兩人已經走遠了,他低下眼,定定地看著剛才被鐵血仇握過的欄桿,那里現出了五個很深的手指印,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喃喃地道︰“鐵血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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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新婚夜
雖然留貴邊不喜歡拖拉,但他的女兒與李少陽的婚事,一拖就是半年左右,從初春到初秋,花開了又落,結著果的熟了還摘了,一些曾是綠的葉兒黃了又下了地里成了泥,他女兒還是沒有進入洞房;這並不是說李東陽回來得很遲,而是成婚的日子經過密切的推算,必須要等秋來時,果子成熟了,兩人的婚事才跟著成熟——這是按兩人的八字來說的,很多人稱之為“迷信”。
在這半年里,留貴邊本不允許他的女兒到處亂跑,畢竟,一個待嫁的閨女常在外露面是很容易讓人說閑話的,只是女兒總要去見她英俊的情郎,他也不能說什麼了,這年頭,獨生女比老子還要大的,既然她在外面無事,也就任由她與她的情郎花前月下,或許不會讓女兒覺得他這做父親的煩人。
留香凝就常往忘情湖走了,因為在忘情湖里總有著一個令人日夜思念的身影,這個身影將會陪著她度過美麗的一生;她的情郎,也將是她的夫君。
隨著季節的轉換,來忘情湖的人也跟著多起來,湖邊的人看見李少陽和留香凝這一對兒,都有著不同的妒羨,然而與此同時,卻也覺得他們是天造地合的一對,似乎是上天專門創造這對情侶來彌補忘情湖的缺陷——忘情湖的傳說太淒涼了,也許該有另一個美滿的傳說來詮釋。
李少陽有時也還會把鐵血仇帶在身邊,那個時候說話的就只有兩個人——當李少陽與留香凝在一起的時候,留鐵仇是落後兩人很遠的,即使跟在兩人身邊,他也是不發一言的,他的沉默,更甚于以前了。
兩人習慣了鐵血仇的默然,也就不當一回事;有些人不說話的時候比說話可愛多了,留香凝就覺得鐵血仇不說話是最可愛的,于是,鐵血仇無意地可愛著。
三天後就是新婚之日了,留貴邊本是抱著絕不準留香凝出外的念頭的,可是守在門口時,留香一句“爹,就一會兒”,再加上女兒哀求的眼神和眼角那兩滴搖搖欲墜的淚珠兒,他就無力地靠到一邊去了;大門也就通暢了。
可是他的女兒一見了情郎,就把“一會兒”忘記了,只想一輩子留在情郎身邊,哪還記得曾經向她父親許下的諾言?
“你爹在家里等得急哩,香凝。”李少陽牽著留香凝的小手兒。
鐵血仇跟在兩人後面有二十多米之遠,他的雙眼不時地在留香凝的背影停留半刻,然後轉眼看著看著忘情湖,眼神是一片痴迷之色。
忘情的水色依舊未改,依舊是那麼的清明,清明泛著點綠和藍,風起是白綠相間的閃閃的光線,耀著人的目,卻是很柔各的光芒。
留香凝道︰“我爹不會真的等我,他知道有你在我身邊,我是不會有事的,你是我的保護神。”
李少陽側臉凝視著她,對于她對他的信任和依賴,他從心里有著不盡的歡喜,他深情地道︰“如果我是你的保護神,那麼,你就是我的生命之神,我的生命,為你而出現,也為你而存在。”
留香凝把身子靠在他的肩膀上,呢喃道︰“稚心說,她在你的懷里睡得很香。”
李少陽道︰“你在我的懷里也將會睡得很香,像你的名字一樣的香。”
留香凝故意嬌嗔道︰“難道我的人不香嗎?”
李少陽裝出大呼吸的樣子,然後道︰“真香,比你的名字還香,這好像是天堂的香味兒,請問姐姐是哪個仙女下凡的?”
留香凝被他逗得歡笑起來,道︰“我是天上的嫦娥。”
李少陽開玩笑道︰“這嫦娥可不好,離開了丈夫後就一個人過了不知多少年,你不覺得她像個可憐的寡婦嗎?”
“你壞哩,打死你!”留香凝的手兒捶在李少陽身上,發出柔和的聲響,竟是比忘情湖的水還要柔的?!
柔著的忘情湖水已過了許多年月,但柔著的人能在一起多少個春花秋月呢?
時間在兩人的柔情蜜意中,悄悄地來到兩人的成婚之日。
永存城熱鬧了起來,留香俯與魯山門結姻,當是永存城的一大盛事,幾乎所有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到了魯山門,以祝賀這對新人的喜事。
經過一天的繁忙的禮節——這些東西說來要大費周章,或許只有那些挺三八的婆姨才能說得清楚點——也就不說了,直接進洞房吧。
當黃昏的朦黃之色——有人稱之為“浪漫之色”——籠罩了永存城,城里的魯山門也被一片喜慶之色籠罩了,在魯山門的大宅里的某一間布置得煥然一新的房子里,李少陽正站在床前,面帶著兩世的歡笑看著坐在床沿上頂著紅頭蓋的留香凝,他覺得時間已停留在留香凝的頭蓋上了。
李少陽有些昏暈了——也許是因為略略的酒醉的緣故,也許是其他的原因,反正他覺得全身都飄然起來,仿佛雙腳踩在了挺厚挺松的棉花之上。
他道︰“香凝,你的紅蓋頭真美,像頂著了天的一角的火燒雲。”
留香凝本是屏息等待,此時听到李少陽發言,呼吸一松,紅巾向外張揚了一下,隔著經紗嗔道︰“紅蓋頭這麼美,為什麼你還不把它取下來?難不成你想讓我頂著它坐在這里一整晚嗎?”
李少陽笑道︰“不敢怠慢我的美人兒,夫君來也!”他雙手就去掀留香頭上的紅雲,紅雲從頭上升起來,到了李少陽手中,卻是一分為二——當李少陽移走留香凝頭上的紅雲之時,赫然看見她的臉上也同樣燒著頂紅頂紅的一片,可愛之極。
“你好像沒喝什麼酒,臉怎就這麼紅了?”李少陽不忘逗逗他的妻子,在這種時候,“調戲”是合法合情合理的,或許應該說是“調情”——怎就忘了這個曖昧的說法了呢?
留香凝羞澀地垂下臉來,細聲道︰“你明知的。”
李少陽彎下腰,雙手捧著留香凝的臉撫愛著,嘆道︰“你是我最疼愛的新娘,也是全城最美麗的新娘。”
留香凝道︰“把燈熄了好嗎?”
李少陽道︰“為什麼?”
留香凝嗔視著他,道︰“人家女孩子總是害羞的。”
李少陽一笑,從桌上取過兩杯酒,把其中一杯遞到留香凝面前,道︰“香凝,我們喝杯交歡酒吧,听說這可以把你的羞意壓下來的?你知道,酒這個東西,有時候容易叫人忘記身外之事。”
留香凝嘻笑道︰“我覺得你是想灌醉我,好讓你的壞心的得逞。”
李少陽道︰“酒是不能令男人長醉的,只有心愛的女人能使男人長久地醉,香凝,我願意一輩子醉在你柔軟的懷里。”
“叮!”
屋里響聲輕柔的一聲,是兩杯交踫所產生的歡悅之音符,因為了這音符的響起,屋里的兩人醉了,醉入人世溫存的夢里。
其實,在今日,很多的人都醉了。
鐵血仇也是其中一個,但他,不是醉在魯山門里。
而是醉在永存城里的飄渺院。
飄渺院其實並不是一個院落,而是永存城的一個妓院。
鐵血仇的左右各坐著了兩個妓女,他就坐在這兩個胭脂之間,大碗大碗地喝著酒。
酒,是濃的,濃得像他心里的苦。
“留香凝的確能夠令任何男人為她而醉。”
在鐵血仇的背後出現了一個高大的男人——吳之能。
鐵血仇全當沒听見,自顧自地喝著酒,酒淋濕了他的衣衫。
吳之能又道︰“你應該有能力從李少陽手中搶走留香凝的——”
“啊——”鐵血吼喝出聲,右手中的酒碗擊在木桌上,碗穿過木桌直往地板上射落,他猛地抱起左邊的妓女,朝著其中的一間房,搖搖晃地走去。
吳之能看著他進入房里,然後蹲下來看著地上的瓷碗,碗沒有破,但石鋪的地板卻深陷了下去,碗也深陷在地板里,他把手在地板上一撫,很平滑,那碗口竟然與地板同在一個水平上。
吳之能眼里的驚訝之色漸漸地變濃,一如這夜色的濃厚。
他轉眼看著鐵血仇所在的房屋,那屋里傳來粗的喘氣聲,以及女人的撩人心潮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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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暗戀者
所謂的成家立業,也許多少有些道理,李東陽覺得兒子已經成家,當是立業的時候了,所以不時地叫李少陽打理一下門中之事,讓兒子學著些,將來也好繼承他的門主之位;老子的東西,將來總是兒子的。
李少陽為了減輕父親的負擔,且他覺得,自己有了妻子,也應該學會獨立了,不能一輩子依賴父親的,因此夜晚與留香凝溫存之後,白天里就沒有多少時間陪他的新婚妻子;這令他覺得有些愧對留香凝,只是留香凝也常在他耳邊說︰男人應該以事業為重。
李少陽辦事,有時會把鐵血仇帶上,有時也不叫鐵血仇在身邊——這是他的父親特別交代,處理某些事時別讓外人知道,雖然在李少陽心中,鐵血並不算外人,但李東陽對鐵血仇卻沒有多少感情,充其量,他只是兒子養的一忠實的狗罷了;無論多麼忠實,也難免背叛的時候,李東陽懂得這個道理。
李少陽的生活過得很滋潤,他的妻子似乎也活在甜蜜與幸福中,這自是不必說的,兩人剛新婚,蜜月期還未過,哪能不蜜甜?
留香凝很快地就懷孕了,雖然身體未變形,但經朗中的診斷,是的確懷孕了,這是在他們新婚兩個月之後的事,這時的留香凝比少女時的她更迷人了,臉上有著少婦的媚情,以及一種成熟的果子的味道從她的一舉一動中搖蕩出來,令人覺得秋真的濃了;而站在秋的黃葉中的少婦那情韻就更濃了。
李少陽已經不常與留香凝一起散步在忘情湖邊了,但留香凝對于這個有著她最初回憶與甜蜜的湖兒卻是有著長久的懷念,當李少陽不在魯山門時,她總會獨自來到忘情湖邊,她是魯山門的少夫人,很少人敢打她的主意,所以也就一直平安無事,況且魯山門的門徒暗中都跟著他們的少夫人。
鐵血仇第一次與留香凝單獨出來,當留香凝要他跟她到忘情湖走走時,他猶豫了好久,最後留香凝輕嘆出聲,然後獨自前往,他才望著她的背影,垂下頭來,慢慢地追隨在伊的身後。
“這落葉在湖里黃,這湖就不干淨了。”留香凝感嘆道。
鐵血仇站在她背後,垂著雙手不言語。
留香凝回首看著他,道︰“你向來都不喜歡說話,讓我很少能感覺到你的存在?你的嘴難道像你的人一樣笨拙,我在等你說話哩。”
鐵血仇不敢與她對視,只是垂著臉道︰“湖里的黃葉如同一個已死的人,總會化成泥的,那時會還給湖水一個干淨明澈。”
留香凝道︰“怪不得你整日死氣沉沉的,一開口就是什麼死人的,我倒認為你就是一個活死人。”說罷,她扭臉過去,只看她面前的湖光山色,對于鐵血仇的說話方式有些生氣了。
這世上怎麼會有木頭一樣的男人呢?
留香凝想︰還好這秋的落葉雖是黃的,但黃不就是成熟嗎?就像我自己,從一個少女到一個少婦,這過程也許就是成熟的美吧?
她忽然覺得這湖里漂浮的黃葉也不是一種泄氣之景。
鐵血仇的心里卻是另一番思想,他知道落葉黃了落了,冬也就不遠了;春天所萌生的一切,都會在即將到來的那個季節里消亡的。
生命,有始,必有它的終;所有的歡悅,到達最後,或許是悲涼,或許是平淡。能笑到最後的,在這世上,沒有幾個人。
他很少笑,就因為他知道︰笑,不能長久。
只有平實,才能讓人長久地擁有著;生命的輝煌,如同日頭蹦出海面的剎那,但人只有一次生命,每一天也只有一次日出——許多時候,許多人根本看不到日出。
從他懂事以來,義父就不準他笑了,只要他一笑,義父就生氣;義父常說,“孩子,不要對這個世界容易獻上你的笑,因為一旦你對它笑了,它就會讓你哭。”
義父是在街頭上撿到他的,那時他才滿月,義父收養了他,並使他生存下來了,他對于他的父母沒有恨也沒有愛,或者說沒有任何感情,在他的心里,義父是他唯一的親人;他以前沒有朋友,義父總是對他說,朋友是不可信的,但他相信了李少陽,也把李少陽當成了他的唯一的朋友,如果他的義父知道了,應該會對他大罵出口吧?
從五歲開始,義父就逼他練拳,那是一個慘酷的經歷,他的拳頭打在大山的石上,皮破了肉綻了血流了也依然要一拳一拳地打出去,所以他的拳頭看起來比一般人的都粗壯,體格也是挺強壯的,只是在他的粗布衣的掩飾下,他給人的感覺,只是一個樸實的青年。
就連他的義父也不知道,在他樸實的外表里,有著一顆孤獨的堅心,而這顆心蘊藏著火的力量。
“稚心曾經和我說,你的衣服不好看卻很溫暖,她曾經是想在你的懷抱里睡覺的。”
留香凝背對著鐵血仇,等待著他的回答,鐵血仇卻不知怎麼回答——或者她說的根本就不是一問題。
“你洛u n叫鐵血仇?這名字不吉利,你難道不準備改名嗎?”
鐵血仇道︰“這名字是我義父給我的,我的生命也是義父給的,這名字將伴隨著我,直到我生命的結束。”
留香凝再次回頭,盯著他,道︰“你說話永遠都是這種死硬不活的口氣嗎?”
鐵血仇啞口無言。
留香凝忽然道︰“把你的臉抬起來,看著我!”
鐵血仇直視著留香凝,雙眼中閃爍了絲絲慌亂。
留香凝凝視著這個她認識了幾乎一年的樸實青年,他很少言語也很少笑,那臉,總是如同堅石一樣,給人粗糙的感覺的同時也給人一種壓迫,留香凝不喜歡這種感覺,她喜歡與李少陽在一起時的輕松溫存以及浪溫的情調,她幽幽地道︰“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鐵血仇的心仿佛被撞了一下,結實的身體也跟著一震,道︰“血仇不敢喜歡少夫人。”
留香凝曬道︰“沒見過像你這般懦弱的男人。”
鐵血仇再次無言,頭也跟著攏拉下來。
留香凝道︰“你不敢說也好,像你這樣的人,我是不會喜歡的,即使你說出來,得到的也是我的嘲笑;你沒有說出來,也許對你是件好事。你的感情像你的人一樣深沉,但一個被愛的女人總能感覺得到那個愛他的男人的眼神里面的元素。人的感情無法騙自己的眼楮,你的心在你的眼楮里特別的明顯,你每每看著我時令我有著被燙痛的感覺。我今日叫你來這里,就是讓你明白,我已經是為人妻的了,你對我的感情讓我覺得心煩,你懂吧?”
鐵血仇緩緩抬起臉,則眼看著湖面漂漂蕩蕩的黃葉,輕聲道︰“少夫人,血仇懂的,請你不要再說了。”
留香凝背轉身去,道︰“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也可以走了。”
鐵血轉身,默默地離開留香凝,踩著一地的黃葉,發出一種惱人的沙沙之音。
留香凝待他走遠,回轉身,凝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喃喃地道︰“稚心說得沒錯,你的衣服不好看卻很溫暖,但願你很快就忘了我,別讓你心中那無根的愛像你的沉默一樣的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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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悲何來
生日的由來總給人喜悅,可是迄今為止,人對于生,到底是該歡喜呢還是悲哀,每人都有自己的理解,有些人覺得生是一種幸運,但總有人認為,生是一種苦難、一種罪。
在幸福中成長的人,是永遠都覺得生是一種福份的,留香凝就覺得這世界是因為她才變得可愛的,所以對于她的生日一般都很重視。
在留香俯的時候,她的有錢的父親每天都把她的生日做得風風光光的,到了魯山門,也依舊風光著;留香凝生日的這天,像她與李少陽成婚的那天一樣,全城來了許多人,在魯山門里熱鬧了一天。
晚秋的涼風拂著晚秋的夜的明空,當星星俯眺大地之時,到達魯山門的賓客們也各自散去了。
鐵血仇雖不客人,卻也沒有留在魯山門,他也出去了,每當在這種盛宴之後,他都要找個地方獨自喝酒的;他以前並不喝酒,這個習慣,是在遇到留香凝後形成的。很不好的習慣,他卻堅持著,不為什麼,只為灑,有時是一種寄托。
在永存城,鐵血仇最愛的城里的“酒店”,這“酒店”就是一個小酒店的店名,在城里北部的一個偏僻角落里,很不顯眼,平時很少到,這店里沒有小二,只有一個老板娘,二十七歲了,曾經嫁過一次,自從她的丈夫得病死了,她就開了這間酒店,也就使用了一個別致的店名——也還是“酒店”。
鐵血仇喜歡這里的人少,同時也喜歡這個店名,很簡單直接的一個名號,他喜歡一切簡單質樸的東西。
而且只有在這里,無論他喝多少酒喝到什麼時候或許是醉在這里,老板娘都會一直陪著他,直到把他送出門為止。
此時,酒店里只有老板娘和鐵血仇,老板娘叫雨珍,人不算漂亮,頂多是看得罷了,但身體結實高挑,是一個健壯的女人,有著女人所特有的健康的魅力。
她坐在櫃台上,托著下巴看著在桌上大口大口地喝著燒酒的男人,看得很專注,就連門口什麼時候多了一個男人,她也沒看到。
“老板娘,你經常這麼看男人?”
老板娘扭臉道︰“喲,是吳幫主呀,你這是第一次光臨哦,稀客,請進!”
吳之能走到鐵血仇旁邊坐下,道︰“老板娘,來多一壺酒一只碗。”
鐵血仇看了他一眼,把酒碗放到桌上,自倒了酒,然後夾了一塊牛肉,繼續喝酒,對于吳之能的到來,視而不見。
老板把酒和碗放到桌上,還是回到櫃台里,看著兩個男人。
吳之能道︰“不邀請我一起?”
鐵血仇舉起酒杯,往吳之能面前一遞,道︰“喝!”
吳之能笑了,舉起酒碗與鐵血仇手中的碗相踫,飲盡一碗,然後邊倒酒邊道︰“這酒很好。”
一邊的老板娘道︰“吳幫主,我這店里的酒當然好了,只是你這種身份的人難得來一次,所以不知道罷了。”
吳之能道︰“老板娘你說重了,我有什麼身份?”
鐵血仇看著吳之能,眼楮落在吳之能的左耳上,突然舉起酒碗,道︰“你的確沒有什麼身份,充其量是比我好一點,既然大家都是無身份的人,就此一點,該謀一醉了。”
吳之能道︰“正合我意,來喝,不醉不休,今晚我吳之能陪你醉一場,哈哈!”他大笑著,和鐵血仇舉杯相干。
在昏暗的燈光下,兩個男人默默地喝著酒,一個女人默默地看著兩個喝著酒的男人。
油燈在燃燒,時間也在燃燒,人的心,也同樣燃燒著。
酒的烈火,在人的靈魂里點燃了。
人也就半醉了——或許是全醉,但誰能了解?就連喝醉酒的人都無法了解自己,別人更是無法了解了。
“你知道為何人一定要成為一個強者嗎?”吳之能打破了酒水中的沉默,突然說出這一句。
鐵血仇醉眼看著他,沒有說話。
吳之能道︰“只有強者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因為強者是必須掠奪的,哪怕是愛,也夠爭奪而來,只有強者才能擁有他所愛的人並且保護她。”
鐵血仇搖搖頭,顯然是不明白吳之能話里的意思。
吳之能嘆道︰“你應該成為一個強者的。”
鐵血仇還是搖搖頭,接著把一碗酒往喉里灌。
“強者就是正義!”吳之能接著道︰“不管你曾做過什麼,只要你打敗你的對手,你就是正確的。但你,沒有與李少陽爭奪留香凝,就因為他是你的朋友還是你的主人?愛,必須用強者的手腕和姿態去征戰,你卻放棄了屬于你的戰場,而選擇這間昏暗狹小的酒店,我為你覺得很不值。”
鐵血仇倒酒的手開始顫抖,眼楮射出烈酒般的神芒,盯著水酒射入碗里。
“吳幫主,你怎麼能這麼說我的酒店?”
吳之能連忙道歉︰“對不起老板娘,你這酒店雖昏暗,卻很適合某些人。”
老板娘道︰“比如你?”
吳之能把一碗酒喝入肚里,道︰“正是。”
老板娘淡淡一笑,燈也跟著亮了些。
酒店里卻依然昏暗,在這昏暗中,兩個男人漸漸的也喝了個昏天暗地,終于醉趴在桌上,沉睡過去。
老板娘無奈地搖著頭,把酒壺和酒碗收拾了,然後回到櫃台里,趴在櫃台上也睡了。
天,沒多久就大亮了。
酒醉的兩人醒過來,看見老板娘仍趴睡在櫃台上,吳之能欲開口叫醒她,卻被鐵血仇阻止了,他把吳之能向著雨珍拍過去的手擋住,輕聲道︰“讓她睡。”
吳之能縮回手,從口袋里摸著一碇銀子,輕放在櫃台上,然後對鐵血仇善意地一笑,邁步出門。
鐵血仇看了看雨珍黑但有些亂的發,輕嘆道︰“每次都害你陪我受罪,對不起了。”說罷,他走出酒店,半刻鐘後,他回到了魯山門,卻直覺今日的魯山門有了大的變化,他大步踏入魯山門,竟听到這麼一個消息︰昨晚李少陽死在床上,而留香凝卻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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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闖重圍
第八章 闖重圍
李少陽似乎承襲了他母親的命運,人說,天妒紅顏或天妒英才,也許就是說這兩母子的,所有美好的事物注定有個夭折的命數——而正是這短暫的存在像流星劃過夜空一樣,給人一種震憾或突發的美感,然而死亡,對另些還活著的人來說,絕不是美的,是一種悲,一種無法接受的痛!
李東陽就無法接受李少陽的死亡,他對這個兒子寄予了大的希望,誰知還未望到頭,兒子就追隨他的母親了;在李東陽的心里,藏著的不止是對寧婷的愛,還有一種不可言說的恨意。
清早,當丫環驚叫著從房里跑出來,嘴里慌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少爺死了,少夫人不見了,來人呀,來人吶!”
魯山門一下子像天快要塌下來了,慌亂不安。
李東陽從床上跳起來,穿著睡衣就往兒子的房里跑,當看到兒子的血染紅的床被,他的老淚也流了出來,他抱起他的兒子的尸體嚎啕大哭。
李少陽是被匕首之類的短利器穿心而死的,估計是一招致命;在他熟睡中,他還未來及再次睜開眼,就永遠地沉睡了。
床鋪有點亂,當是留香凝的掙扎所造成的。
“你們昨晚都去哪里了?”李東陽怒吼。
眾門徒低下頭來︰昨晚歡喜過頭了,酒也喝多了些,誰料樂極生悲?
“岑志,你到官俯去,讓官俯立即派人追查此事,胡明,你帶人把全城搜索,若發現可疑的地方,立刻回來通知我。”
岑志與胡明是魯山門的兩位副門主,胡明年歲大些,有四十多歲了,是個多謀的人,岑志是條三十多歲的粗魯漢子。
兩人領命率人而出。
永存縣沸騰起來,魯山門的少主、永存縣的美男被暗殺之事迅速傳遍全城。
鐵血仇也正在此時踏入魯山門的大門,他一听到這個消息,就狂跑入李少陽的寢室,看見李東陽抱著死去的李少陽哭喊著,他感覺李東陽忽然老了許多。
李東陽一時不覺鐵血仇的到來,鐵血仇站了了一陣,道︰“門主。”
李東陽猛地回頭,道︰“你昨晚去了哪里?”
鐵血仇道︰“喝酒了。”
“哪里?”
“酒店。”
李東陽道︰“一整晚?”
“我醉了,在那里睡過去。”
“有誰作證?”
鐵血仇道︰“門主,你懷疑我?”
“你的來歷不明不白的,像你這種身手的人,怎麼會甘心為少陽之僕?”
“我與吳之能喝酒,酒店的老板娘陪我們一整晚,我們三人沒有離開過酒店一步。”鐵血仇說著,走到李東陽身旁,看著李少陽蒼白的死人臉,道︰“我把少主當作朋友。”
李東陽沉思了一陣,道︰“在永存城里,想殺我們父子的人只有吳之能,你竟與他在一起喝酒?”
鐵血仇道︰“他不是我的朋友,也不是我的敵人,喝酒,並不需要這些,只需要有酒就行了。”
李東陽疑惑地道︰“難道真的不是吳之能?”
鐵血仇沒有答言,他知道,李東陽最初懷疑是吳之能干的,但如今從他的口中證實,吳之能昨晚根本就沒有出現魯山門,除非他另派人過來,但在永存縣,除了吳之能本人,又有誰能夠輕易進入李少陽的寢室而令人無所覺呢?
李少陽並不是一般的人,若不是來人輕功極高,在熟睡中,他也是能有所覺,可他偏偏就死在熟睡中。這只能有兩種解釋,一種是來人的武功比李少陽高出許多,另一種凶手就是︰留香凝。
李東陽道︰“你一直都跟隨在少陽身邊,可知他結有什麼仇人?”
鐵血仇道︰“少主是個很好的人,他只施恩,不與人結仇的。”
“那香凝呢,她與少陽是怎麼認識的,你應當清楚吧?”
鐵血仇沉默,臉呈痛苦之色。
李東陽吼道︰“為何不答?”
鐵血仇咬牙道︰“你懷疑她?”
李東陽道︰“我要的是你的回答,不是你的提問。”
“忘情湖——”鐵血仇把李少陽與留香凝相遇相戀的故事敘述著,李東陽認真地听著,听完之後,他道︰“我的兒子的死,與這女人脫離不了關系。”
正在此時,兩位門主回來了,胡明道︰“門主,沒有任何可疑之跡。”
李東陽道︰“立即帶人前往烈焰幫,搜遍他們的每一個角落,如果吳之能不準,回來復我。”
兩位副門主出去的同時,留貴邊走了進來,他第一句話就是︰“我女兒呢?”
第二句話才道︰“怎麼會弄成這樣?”
李東陽道︰“你的女兒還活著,如果凶手要殺她,不會費力把她帶走。”
留貴邊臉色一緩,道︰“我讓官俯立即調查。”
李東陽道︰“這個不用了,官俯那邊我已經知會了,你回家等你女兒的消息吧,希平她真的是被人搶走的,不然我李東陽誓要滅了你留香俯。”
留貴邊怒道︰“李東陽,你說這是什麼話?”
李東陽道︰“我只有這一個兒子,誰毀了我的兒子,就等于毀了我的一切,只要讓我知道是誰下的手,我就以血誓仇,誅他全族!”
留貴邊道︰“你在懷疑我們留香俯?你以為少陽是香凝殺的?”
李東陽冷哼一聲,留貴邊拂袖而出。
“香凝嫁給李少陽是最大的錯誤!”
房里又只剩下一個死人和兩個活人,死人無法說話,活著的人也不願開口。
時間一直到了傍晚,兩位副門主回來回復李東陽︰搜遍了烈焰幫,沒發現少夫人。
李東陽道︰“準備少主的後事,出去吧,統統出去,一個也準留。”
眾人轉身走了出去,鐵血仇垂著臉走到門前,忽然蹲了下來,從門腳撿起一個小東西︰赫然是一只耳環,土灰色的。
他的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著這只小小的耳環,全身開始顫抖。
突然,他的左拳直擂落下,沒入地板里,爆裂聲作,碎石沖天!
眾人大驚失色!
李東陽把李少陽放在床上,站直身子,立在床前,緊盯著半跪在地上的鐵血仇,他那弓起的背部兩旁,碎石如雨墜落!
李東陽雙眼怒火燃燒,顫動地雙唇逼出三個字︰“左錐拳!”
已到門外的岑志與胡明听到此話,立即率人反轉過,把鐵血仇重重包圍住。
“你是樹長風什麼人?”
鐵血仇從地上站起來,站得如石柱般的挺直硬立,使得他那並不高的身量給人的感覺是突然間拉伸出許多,他緩緩地轉過身,面對著李少陽,道︰“他是我的義父。”
李東陽道︰“少陽是你殺的?”
鐵血仇冷冷地道︰“我是為了報仇而來的,但我殺人,從不用武器,只用拳頭。”
李東陽道︰“只有你才有要殺少陽的理由,你的義父不會讓我好過,他要讓我的唯一的兒子也離開我。”
鐵血仇道︰“我不喜歡你,但不代表我不喜歡你的兒子。殺你,並不是我的職責,我只負責查清楚義母的早逝之因,但我沒有給義父一個交代。”
李東沉默了半晌,突道︰“所有的解釋都消除不了你是樹長風的義子這個事實,握起你的拳吧!我暫不想親自出手,兩位門主,立殺此人!”
岑志與胡明立在鐵血仇面前,平時,他們與鐵血仇也許是兄弟,然而就在此時,成了敵人;朋友和敵人之間,相差的只是一個立場,誰都有自己的立場,而為了各自的立場,人世間很多東西就變得簡單,如同鐵血仇和這兩人之間的對峙。
岑志道︰“鐵血仇,俺以為你是一條真漢子,原來是一條潛伏的狼。”
胡明道︰“血仇,對不起了。”他的理智令他多少明白,這一戰或許與李少陽的死根本無關,因為他相信鐵血仇絕不會對李少陽下毒手,鐵血仇是個沉樸的人,這種人不善于謊言。
鐵血仇沉道︰“生死面前,別說對不起。”
這一句話,他的義父只和他說過一次,但他卻一輩子都記著,生與死之間,的確沒有誰對不起誰。
“好,不管你是什麼樣的人,沖著你這句話,俺就與你一個痛快!”岑志的大刀掄揮而起,朝鐵血仇當頭劈落,與此同時,胡明的鐵扇大張,如半月般的利器側削鐵血仇的右頸,在這兩者的夾擊下,鐵血仇退避無從,猛然一縮身蹲了下去,側移于左,腰干突直,左拳正擊而出,撞在岑志的刀背上,“鐺”一聲,以凝注如鑽著稱的“左錐拳”的拳勁令刀身斷成兩截,岑志的身軀顫了顫,立即變招,斷刀變砍為刺,在斷刀的剎那之後,已是到達鐵血仇的心胸,沒入他的肌膚!
鐵血仇的左拳也在同一時間擊打在岑志的右臂膀,隨著骨碎之聲的響作,岑志慘叫一聲,龐大的軀體側飛出去。
而胡明的鐵扇已收成鐵桿捅往鐵血仇的喉嚨,鐵血仇被迫倒退一步,左拳突伸,與扇桿成一線之勢,就在扇桿與拳頭要相撞的瞬間,胡明的鐵扇縮回、打開,以迎接鐵血仇的拳頭,他知道,左錐拳的勁道能夠凝結成一團並且爆裂,如果扇桿與拳頭相撞,側吃虧的是他胡某人。
鐵血仇依然去勢未變——他義父曾經說過拳去無回——拳頭必須要打出去才能收回,只有這樣才能有不可阻擋的力量,他要的,就是這種力量!
拳頭沖在張開的鐵扇,穿透而過,落在胡明的右胸上,碎開岑志的半邊胸衣,把他撞出老遠,久久不能動作!
旁觀的眾門徒一擁而上,把鐵血仇團團圍困。
鐵血仇右手掩著左胸,岑志的斷刀仍然插在他的胸膛,血從刀與肉之間逼流出來,他知道自己無法堅持多久,因為,他的血,總會流完!
他朝著門外望去,那里是忘情湖。
他的眼神如劍出鞘,右手一揮,斷刀離胸而出,血噴如狂雨,在他的面前,現一片血光!
血,狂熱;人,無情。
斷刀如箭射向門外,鐵血仇跟著刀的去向突沖,在他動作的同時,魯山門的門徒也朝他沖殺過來,李東陽卻依然不見有任何動作。
鐵血仇在血光中,左拳帶動著身體前進,所過之出,拳出人飛,他知道只有拼著最後的信念,才能沖出一條血路,哪怕不能生還,也要死得壯烈。
在他的信念里,人的命是靠血來支撐的,血未盡之時,絕不能倒下!
任魯山門的門徒如何阻攔,都無法阻擋他的去路,在拼殺中,他沖出了李少陽的寢室。
魯山門的眾門徒傷亡了許多,但未受傷的依舊窮追不舍。
誰都知道︰受傷的狼如何凶,也總會落在獵人的手中。
“哪里逃?”李東陽志如雷至,降落在眾人頭上,魯山門的門徒突然停了下來,他們知道,門主出手的時候是不允許別人插手的。
李東陽,終于要出手了!
沒了阻攔,鐵血仇的身影如箭般地射向忘情湖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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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酬情恨
忘情湖並不懂人世的一切糾紛,它只是那麼地平靜著,不管它面前的物事變動生死輪回,它依然按照它的季節存在著,只要它的心里還有血液在,那麼,它的身影依然是永存縣一道永存的風景線;它相信這一點,因為它無知。
人們卻並不相信它,它雖叫“忘情”,卻從來都不是忘情的;湖是一種漂浮,而“忘”是把枯根埋入土里永不挖掘。
也許只有矛盾的存在才顯得恆久,“忘情湖”是一個矛盾的解釋,它本欲讓人忘情,卻令人長久地記住了一切的情恨;永存縣的世代似乎都見證了這些,而明白這些的只有那些死去的人,活著的人是不能忘情的,能夠忘情的人也長久地沉默著。
當鐵血仇奔赴到忘情湖邊時,他知道,他雖不為任何一個女子,或許也要像傳說里的那個男人一樣葬身在此湖;但他能忘情嗎?那只有“死”才能解釋——而死,本身就無可解釋。
散心在忘情湖邊的游人,突然見到一個血人擊碎了忘情湖的清淡;是的,秋的湖,在淡藍淡藍之中,微微地濺一紋白,對閑人是一種舒爽的點綴,可是,這淡然秋光中,暴露了血的殘酷,人的心就開始驚懼。
湖岸的風漸急,波水微揚。
忘情湖,失去了平靜!
鐵血仇在初次見到留香凝的那棵柳樹下停了下來,在這段路程中,他已經自點穴止了血,然而失血過多的他,臉色如同冷冬的雪。他從湖水的倒映中見到自己的模樣,忽然笑了,那水中的笑容有些殘酷;他是很少笑的,也從不看自己的笑容,李少陽曾說他笑的時候很好看,李少陽若看到他現在的笑也許會改變原來的評語,可惜什麼也不會改變——李少陽死了。
死是永恆的存在。
鐵血仇回轉頭——他曾經回轉頭的時候看見的是留香凝,此時看見的卻是一個剛失去兒子的可憐老頭;也許李東陽並不算老,在鐵血仇的眼中,他卻是老了,一個老人多少應該同情的。
李東陽道︰“我以為你會投水,你沒了生路。”
“不!水無情,我寧願死在你的復仇的悲憤的劍鋒!”
“我此時很平靜,”李東陽的右手平托起長劍,左手撫摸著劍鞘,繼續道︰“你的拳頭需要力量,我的劍需要精神,只有心靈的冷靜,方能使我的劍更鋒利,我的劍因我的精神而存在,你懂吧?”
鐵血仇點點頭,“義父說過。”
李東陽道︰“你很像你的義父,我突然間好喜歡你,只是你必須死在我的劍下。”
鐵血仇道︰“我希望如此,岑志的刀並沒有穿透我的心,但願你能夠做到。”
李東陽凝視著鐵血仇,這個質樸的青年在他面前所表現出來的無畏,令他片刻心軟,即使他不動手,鐵血仇的生命也不能堅持多久,但鐵血仇的依然堅定有力地站在他面前,就這份忍耐力可以說明這個青年的實力。
“為何要我的劍?”
鐵血仇盯著李東陽好一會,緩緩轉身,背對著李東陽,眼望著忘情湖,道︰“我不忘情,沒必要讓忘情湖的水洗去我的記憶。我寧願我的心隨著你的劍碎開,也要碎落在這里,我要我的最後的血的赤色滲入這土里,因為正是在這里,我的心有了情;我不能讓我的情落在她的心里,至少應該讓這情落在她的雙腳踏過的土地里。”他的臉不自覺地現著笑,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特大的指環,套入他的中指,低頭看著腳下枯黃的草,“在下一個春來時,你相信這里會生長著濃綠的可愛的草葉嗎?”
一片枯葉飄落在他的肩上,他背後的李東陽的劍輕抽出鞘,朝他的心背刺去——
“下一個春天,我會親自在這里建一個小小的花圃植上一些百合,很樸素很潔白的那一種,你喜歡吧?”
“我喜歡!我的義父說過,男人不該等死。”鐵血仇猛然轉身,拼盡所有的余力,左拳擊打在李東陽的劍尖上,“叮!”刺耳的金屬聲擦破忘情湖的天空,李東陽的劍急彎,身影也急退了幾步,右手的直劍不停地打顫!
鐵血仇的身體卻往忘情湖倒飛而出,一道灰黑的身影從旁閃掠而過,接住了鐵血仇。
李東陽望著身前的兩人,道︰“你來了!”
來人把一顆藥放入鐵血仇的嘴里,片刻後,鐵血仇醒轉過來,看到攙扶著自己的高大男人,道︰“義父!”
樹長風道︰“你能自己站立?”
鐵血仇點頭,樹長風放開他,轉而對李東陽道︰“你沒有照顧好寧婷!”
李東陽眼里絞結著痛苦之色,道︰“我想照顧好她。”
“但你沒有。”
“是的,她死了。”
“因何而死?”樹長風說這句話時,只看著鐵血仇,他只相信他的兒子。
鐵血仇道︰“因病而身亡,但孩兒不相信。”
樹長風嘆道︰“寧婷的身子一直都不是很好,也許是真的。”
李東陽道︰“寧婷在生下少陽兩個月後的一個夜晚來到忘情湖,我本要跟著來的,她拒絕了,我再次出來找她的時候,她已經把她的生命獻給我此湖,所以這麼多年來,我一直致力于把這湖建設得更美麗,因為這是寧婷的家。我對外宣布,寧婷是病逝的,這世上,除了我之外,知道此事的人都與寧婷一樣到另一個世界去找到了新家。”
“為何現在又說出來?”
“因為忽然對這世界沒了留戀,你呢?”
樹長風咬牙道︰“我有!”
“我也有!”一群人往三人走近,三人都認得是這縣里資格最老的捕快——魏達。
樹長風看著魏達領著百多名官兵前來,慘笑道︰“已經二十年,感謝你還記得我。”
官兵把三人團團圍住,魏達走過來,道︰“我也不願意記著你,但你作為武林中人,卻殺了二十三個不懂武功的青年,我又不是忘情湖,你讓我怎麼忘記?”
樹長風道︰“你老了許多。”
魏達道︰“你也是。”
樹長風笑了,“你的妻子為你生了多少個兒女?”
魏達道︰“她生了三男兩女之後,怎麼也不肯生了,呵呵,你似乎還是光棍?雖然我必須捉你,但我尊敬你!”
樹長風道︰“我憎恨當官的,但我卻敬重你,只是你要捉我,我也得逃。”
魏達道︰“為何現在不逃了?”
“我想獲得享受陽光的權利,哪怕只是一秒!”樹長風仰天長望,好一會拉下頭,直視著魏達,道︰“我記得你的妻子也是很美的,我這個干兒子是個傻蛋,我很擔心他以後像我一樣打一輩子光棍,你的閨女若還未出嫁,我是否能請個媒?”
魏達笑道︰“你很貪心,我的兩個閨女都未出嫁。”
“那就兩個一齊嫁給我的兒子,他是個強壯的男人。”
魏達道︰“我看得出。”
兩人相視一笑,樹長風臉色一正,道︰“在你捉我之前,我有一個請求。”
“我答應你。”
樹長風還未把請求說出來,魏達已經回復了,魏達清楚樹長風的請求只能是︰與李東陽一戰。
不管生或死,魏達都相信,這次的樹長風絕不會逃了;逃亡總叫人厭倦,樹長風本就不是躲躲閃閃的人,他能不累嗎?
樹長風轉臉對李東陽道︰“我們到橋閣里去,那里有我們未完的心願。”
官兵們讓出一個缺口,樹長風與李東陽並肩走著。
魏達看著兩人的背影,道︰“他們現在又像兩兄弟了。年青人,你知道你義父的故事吧?樹家和寧家原是世交,樹長風九歲的時候,剛好寧家的媳婦懷了孕,兩家便商定︰若是男兒,便讓他們結為兄弟;若是女兒,便結成夫妻。這生出來的就是寧婷,在她十歲的時候,一場大火,令她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從此樹長風便開始照顧她、疼愛她。寧婷十八歲那年,在街上被一群痞子調戲,年青氣盛的樹長風在一怒之下結束了他們的生命,所以我才捉他,不過,他很難捉,看來今日也是捉不著的,哈哈。”他的笑聲中有種悲涼的音調。
此時,兩人已經走近,大概是听不清魏達的話了,李東陽忽然道︰“也許我錯了,我令三個人都活在痛苦中。”
樹長風側臉凝視著他,一時弄不懂李東陽何來這一說?
李東陽道︰“在寧婷十六歲的時候,我就喜歡她了,可是她是大哥的女人,所以我不敢對她存有妄想,只是默默地喜歡著。然而大哥的離開,使得寧婷對我產生了依賴,我把這種依賴看成是寧婷對我的愛。在我想來,寧婷對你的感情,也許只是妹子對大哥的情感,而寧婷對我才是真愛,只是因為名份上她是大哥的未婚妻,所以在很長的時間里我一直不敢對寧婷表白。大哥,你別怪寧婷,在你離開那段日子,她雖依賴我,卻從來沒有做錯過任何事,她之所以懷孕,是因為我喝醉了酒。我和她那麼長的時間,也只有那醉酒的一晚,而我這一生,也只踫過一個女人,唯一的一次,就是寧婷,卻造成了我們三人之間的悲劇。”
“為什麼?”
兩人踏上閣橋。
李東陽道︰“寧婷一直愛著的都是你,那次之後,她整整流了兩個月的淚。”
樹長風痛苦地道︰“但她說,她從來沒有愛過我。”
李東陽道︰“她是騙你的,因為愛你才騙你。”
樹長風道︰“當時你為何不說?為何還要強娶她,啊?”
“她說她已經不是清白的寧婷,她對不起你,你為他付出太多,這些她都不介意都能夠坦然接受,她也願意為你付出一切,可是她已經失去了她最寶貴的,這是她對你的愛的一個永遠的創傷。她要與我結婚並且與你說那些話,都是因為愛你,她想叫你徹底地忘了她或憎恨她,這樣你才能找到一個更好的女人來接替她的位置。”
樹長風猛地抓著李東陽的雙肩,吼叫道︰“既然如此,為何你還要和她成婚?”
李東陽平靜地道︰“因為這是她的要求,並且這是我期待已久的要求。”
樹長風頹廢地垂下雙手,道︰“我不會忘記她也不會恨她,哪怕她真的做錯了什麼事,只要她愛我願意回到我的身邊,我依然像以前一樣愛她、疼她,盡我的一切一生一世地保護著她,這她應該懂的。”
李東陽道︰“她懂的,所以才會投湖。愛,有時需要死亡來作證的,寧婷在證明她對你的愛。”
“我不需要這種證明。”樹長風再次狂吼出聲,慢慢平靜下來之後,他與李東陽已經走到湖中間的橋閣,他道︰“我仍然要殺你,因為你該死。”
“我也要殺你,因為這是你的要求。”
李東陽抽出他的劍,劍尖指天,然後平指樹長風,道︰“我為完成你的心願而揮劍,只有劍才能削斷所有的緣份,我們三人之間不該有任何緣份的,這是自寧婷死後我才悟出的事實。”
“出劍!”樹長風的左拳護在身前,腳下使勁,以驚人的速度沖向李東陽,側著整個身體,倒勾出拳從下而上擊往李東陽的下巴。
李東陽倒退一步,使得他的長劍有揮動的空間,劍在胸前掄削一圈,令樹長風的上勾拳回縮,但拳勁忽增、拳影點點如急雨落在劍背,強勁打內勁把李東陽撞得不停後退。
若以內勁而論,樹長風要比李東陽要精湛;要說巧,劍比拳頭要好。
李東陽的身影再退,變守為攻,劍尖刺往樹長風的右半身,他知道樹長風的右拳並不具多大力量,沖其量只夠防守。
“你與鐵血仇練的都是左心拳,你的左拳比右拳粗大許多,但鐵血仇的兩只拳頭都是一樣的粗大,因此才瞞過了我,你是如何做到的?”
“你沒必要知道,因為你已經是死人。”樹長風牙一咬,右臂迎著李東陽的劍尖撞去,劍沒入他的骨肉,他的眉頭也不皺一下,左拳迅猛如風地側勾,欲給李東陽的右臂致命的一擊,他同樣知道,李東陽沒了右臂如同他沒了左拳一樣。
哪知李東陽的劍柄突撞而回,正與樹長風的拳頭撞過正著,“砰!”
橋閣爆碎,木瓦四飛!
湖水涌浪,驚天現白!
閣橋同時斷塌,兩人沉入水里。
緊接著,湖邊的人就看見忘情湖的水似滾了,開始沸騰不安,不時地爆出巨大的浪花,隨著一朵蒼白高浪沖天而起,湖底的兩人同時躍出水面,飛掠至湖邊相對而站。
兩人的全身都濕透了,水流往下急落,他們的頭上卻冒著白煙。
“我們還是誰也贏不了誰。”
“不,你輸了,你的右臂已經不能提劍。”此時,人們注意到李東陽的劍在他的左手中。
“但你的左手也不懼力量了。”李東陽看著樹長風左臂上血噴之處,那里被他的劍穿透了。
樹長風冷笑,道︰“我的拳頭永遠都懼有碎天地的力量,因為拳頭,為愛而握在手中,為愛而存在,李東陽,把你欠我以及你欠寧婷還我!”他的左臂兩旁突然射出兩道血箭,左拳瞬間側打在李東陽的右半腦殼,李東陽的身體整個地飛出老遠,但他手中的劍卻留在了樹長風的胸膛——在樹長風出拳的同時,他的劍也跟著刺入樹長風的心胸。
樹長風右手握著沒入他胸膛的長劍,鐵血仇飛身過來扶住了他,兩人看著緩慢爬過來的李東陽,樹長風道︰“孩子,去把你李叔叔扶過來。”
鐵血仇沒有說什麼,把李東陽扶持到樹長風面前,李東陽示意鐵血仇放開他,他努力地站著,無力地道︰“我終于可以解脫了,背負了一生的不義與苦痛,終于要隨我的死而消失了。”他的臉露出一絲慘淡的微笑。
樹長風道︰“我本以為可以打碎你的腦袋,也許,我的拳頭軟了許多。”他也是淡然一笑,“你的左手劍用得不錯,謝謝你送我到寧婷的家園,她在那里自己一個人住,或許又會有什麼人欺負她了,我早就該去照顧她了。你知道的,寧婷不會照顧自己哩。”
李東陽道︰“在那里,你不會為她殺任何一個人的。”
“那我就殺鬼!”樹長風狂笑起來。
“血仇,幫我找回我的兒媳婦,好好地照顧她。”李東陽也笑了,慢慢地閉上雙眼,身體緩緩地仰倒——
“請允許我最後叫你一聲︰大哥。”
樹長風艱難地點點頭,李東陽的身體已經撞擊在草地上。
樹長風道︰“孩子,寧婷去了,東陽也去了,我也要去!你把我和東陽都埋在寧婷的身旁,不管寧婷愛不愛東陽,我想她都不會拒絕我們在另一個世界同時守護著她的,我這一生人,都覺得很痛苦,自從知道寧婷心里真愛的是我,我忽然間覺得這輩子太幸福了,我滿足了。孩子,死去的人真的沒有情恨嗎?活著的時候,我們都深愛著一個女人,既然死了,也讓我們同守在一起吧,別讓你李叔叔孤零零一個人,嗯?”
鐵血仇含淚點頭,“義父,我為你們三人建造一個最美麗的家。”
樹長風一笑,右手朝後一揮,一聲輕響,他胸膛的劍沉入了忘情湖。
一代情恨,就此沉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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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明世間
酒店依然是那種昏暗,但在這初冬時,並不顯潮濕,少了那份晦澀的氣味;雨珍依然坐在櫃台前,酒店里除了她,便沒有什麼人了。現在是早晨,很少人在這個時候來喝酒的,但她是做生意的,開門總得早些,不管有沒有客人來,店總要開的。
她今天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以前她開店了,無人來之前,總要哼上幾句小調,這三天以來卻例外地沒有任何輕松的哼哼唧唧——一種唱給自己听的鄉里小曲。
沉重的腳步聲從門口響起,一個男人踏入酒店的門。
雨珍看著男人,他走到最前面的小桌前,坐了。
“給我一壺酒。”
雨珍取了酒和酒碗,放到他面前的桌上,又看著他把酒倒入酒碗里,舉碗一飲而盡,再次倒酒,雨珍突然用手按住男人的手碗,道︰“留小姐找到沒有?”
男人——也就是鐵血仇,他側臉抬首盯著雨珍,道︰“我沒有去找她。”
雨珍放開他的手,搬了張椅子坐在他身旁,取過他手里的酒壺,替他倒了一碗酒,他把碗舉到嘴邊,喝了一大口,放下酒碗,道︰“這三天來,我守著我的義父。”
他又喝了一碗酒,轉眼看著雨珍,道︰“那晚我睡了之後,吳之能是否一直都在?”
雨珍道︰“我想是在的,我是挨天亮時才隱隱睡去的,你們離開的時候我迷糊覺得,但那已經是天大亮了。”
鐵血仇從口袋里取出那個特大的耳環,細細地盯著它,道︰“你見過誰戴嗎?”
雨珍搖搖頭,道︰“這應該是男人帶的,女人不會戴這種耳環。”
鐵血仇道︰“也許,這世上只有他戴了。”他把剩下的半碗酒喝盡,突然站了起來,道︰“我走了,下次來再給你酒錢。”
雨珍看著他走出酒店,沒有收拾那酒壺和酒碗,她坐回櫃台,托著腮沉思著,仿佛又在等待另些客人的光臨。但,誰知道她心里真正要等的是誰?也許,是鐵血仇——她對這個年輕樸實的酒客有著太深的感情,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
在她的等待中,鐵血仇並沒有很快地再出現在酒店,時間在她的掐指計算著過去,明天就是年三十了,鐵血仇還是沒有回來給她那點酒錢,她不知道他前往哪里了,自從李東陽與樹長風在忘情湖那一戰後,魯山門便散了,現在的魯山門已歸于留貴邊名下——沒其他的原因,只因為他那失蹤了的女兒是魯山門唯一的主人。
炮竹聲中,她隱約听到輕而柔的敲門,她著了衣,從里屋走出來,在門後問︰“這麼深夜了,不在家過年,是誰呀?”
“鐵血仇。”
雨珍的身子震了一下,開了門,看見滿面胡須的他,三個多月未見他了,他變了一個樣,仿佛滿臉的胡須絞結了滿心的憂郁,她道︰“你去哪里了?”
鐵血仇道︰“讓我進去坐坐好麼?”
雨珍讓他進來,關好門,他已經在以前的那張酒桌前坐了,雨紗習慣性地取出酒壺和酒碗,倒了酒,也在他對面坐了。
鐵血仇喝了一口酒,道︰“我找不到容身的地方,只好到你這里來喝酒,但上次的酒錢還沒給你,這次也沒有酒錢給你。”
雨珍在昏黃的燈光中,看見他身上破舊的衣袍和髒亂的頭發,忍著心里的淚,道︰“你慢慢喝,我去整理另一張床。”
鐵血仇道︰“不用了。”
“你——”雨紗咬牙道︰“那你喝了酒,和我睡!”
鐵血仇的酒碗停在半空,拿碗的堅實的左手微微地顫抖,雙眼盯著雨紗,久久不言,突然長嘆一聲,道︰“雨紗,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只想到這里坐坐。你是個很好的女人,真的很好,你就陪我喝酒吧!”他把酒碗舉在嘴唇,一口飲干,然後放酒碗到桌上,拿起酒壺準備倒酒,雨珍重新坐了下來,搶過酒壺倒了一碗酒,接著自己喝了,再倒了一碗推到鐵血仇面前,道︰“永存縣很多喝酒的地方,為何你偏愛這里?”
鐵血仇拿著酒碗,臉垂下來,雙眼盯著還留在桌面上的酒碗,道︰“這里給我一種家的感覺。”
“大過年的,沒個地方過年,所以想回來看看你、喝喝酒,這也許是最後一夜在這里喝酒了。”他接著把碗里的酒喝了,倒了一碗酒給雨珍,她接了就喝,什麼話也沒說。
你一碗我一碗的,雨珍很快就醉了,她的酒量畢竟比不上鐵血仇。
“你醉了。”鐵血仇道。
雨珍道︰“我沒醉,還要喝。你說,你這段日子去哪里了?”
鐵血仇道︰“我找到了香凝,他把她藏在地下室。”
雨珍真的醉了,還沒听完鐵血仇的話,就趴在桌上昏睡,像當初她守著鐵血仇抵抗不了睡魔的入侵。
鐵血仇抱她回房,然後看著床上熟睡的她,喃喃道︰“因為留香凝,我開始嗜酒,因為嗜酒,我來到了這里,同時也帶來了你的苦;像酒一樣的苦,你也願意為我吞了。若李少陽沒有出事,或者你的胸懷真的會成為鐵血仇最後的家。只是留香凝丟失了,而我的感情,不管她需不需要,也都丟失在她的生命里,與她的命運緊緊相聯。我回來這一次,明天就要離開了,也不知還能不能回來?你醉哩,听不到我說什麼的,我今晚就陪著你,直到明朝太陽東升。吳之能應該在準備了,我也要準備一下,雨珍,借你的床沿睡會兒了。”他趴在床前閉上了雙眼。
同一晚上,吳之能收到一封信︰明天帶留香凝到樹長風和李東陽的墳前,把一切都作個了結。
吳之能看著尾處的三個字︰鐵血仇。
這是鐵血仇在今日里叫人送來的一張紙條,就這麼一句話,但他知道鐵血仇已經明白了一切,他在魯山門滅門後,三翻四次想說服鐵血仇為他效力,可鐵血仇都拒絕了,李樹兩人下葬後沒幾天鐵血仇也消失了,這突然的來信,說明了鐵血仇這段時間都在暗查留香凝的所在,如今當是十分確定地找到他要的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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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救愛人
鐵血仇把樹長風和李東陽合葬在一起,打算三年後再把他們的骨骸移葬到寧婷的墓——如果三年後他還活著且人還在永存縣的話。
雖然他覺得李東陽欠義父太多,但他並不恨李東陽,他知道,人間有太多的無奈,樹長風無奈,李東陽也無奈,寧婷更無奈,他鐵血仇呢?無奈造就了上一代的悲劇,他的無奈就是他的悲哀。樹長風也好,李東陽也罷,都沒有真正得到他們所愛的。樹長風得到了寧婷的心卻無法擁有她的人,李東陽擁有了寧婷卻得不到寧婷的心。但這兩者都比他鐵血仇要好,留香凝不是他的,在她的心里,大概也從來沒有過他的。他想,若真像吳之能所說的,當時不顧一切地把留香凝強奪了,事情又是怎樣?可是他究竟不是這樣的人,留香凝愛的是李少陽,若他搶奪了留香凝才是全部的悲劇,如今也只是一半的悲劇罷了。
李少陽的死雖令他悲憤,他卻從來沒想過為李少陽報仇,因為他知道憑他一個人的力量要去對付整個烈焰幫根本是痴人說夢。他沒能力辦到的事,只好把它們埋在心里,如同他無法報答雨珍對他的愛,他就不能給她任何希望。家,從來不是愛情的。
吳之能應該快到了吧?
他立在李樹兩人的墳前,靜待著吳之能的來臨。
他想︰義父和李東陽生前是友是敵就連他們自己也分不清,這死後,無論是友還是敵,卻終歸總是在一起了,過些年,把他們送到寧婷的身邊,李東陽還會和義父搶奪她嗎?寧婷又會在他們兩個中選擇誰呢?
“鐵血仇,我來了!”他的背後傳來吳之能的聲音。
他轉身,看到吳之能只帶來了兩個男人一個女人,男人都近四十了,從他們的眼神蘊藏的精芒,他知道這兩個男人的實力不容忽視,他掃視了面前四人,眼楮定格在那女人身上,道︰“夫人!”
留香凝似乎憔悴了許多,都三個月過去了,她的肚皮也脹大了,她的雙眼無神地望著鐵血仇,眼神中露出一些陌生,她似乎不想說任何話。
吳之能笑道︰“鐵血仇,你真好本事,這麼快就查出是我帶走了留香凝,不知你是如何識破我的?”
鐵血仇看了看被兩個男人挾持著的留香凝,然後盯著吳之能,從口袋里拿出那特大的耳環,道︰“這個耳環是你的吧?你和我喝酒的時候,你的左耳並沒有任何耳環,而這耳環丟失在李少陽的寢室里。從我看見這耳環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是你。你殺了李少陽繼而偷走留香凝,然後才故意出現在酒店。之所以在你面前一直不說破,是因為我還沒有找到留香凝的藏身之地,且單靠我一個人的力量也是斗不過你的,所以這三個月我都在暗中準備。”
吳之能很是驚奇地凝視著鐵血仇,忽地,他笑了,道︰“鐵血仇,你真嚇了我一大跳,還記得你那晚說的那句話嗎?你說我本來也是個沒身份的人,唉,我當時差點嚇壞了,現在我只佩服你的想象力,哈哈!好好好,我就把留香凝還給你,但我可以保證,你不會活得很久,很多與我作對的人都死了,你也不會是個例外。”
鐵血仇道︰“你本來是個無身份的人,充其量只是一個土匪頭罷了,比我好不多少。”
原來如此。
吳之能會意地一笑,他朝兩個男人使了個眼色,那兩人果把留香凝放了,就連鐵血仇也不敢相信吳之能會如此好說話。
留香凝不顧一切地沖向鐵血仇,他卻雙眼緊盯著留香凝,忽地眼神一閃,留香凝已經撲入他的胸膛,他悶哼一聲,倒退一步,左拳迅猛地擊在留香凝的右臉,把個留香凝擊飛出去,一命嗚呼!
“鐵血仇,你殺了留香凝?”
鐵血仇的右手拔出刺在他的心髒部位的匕首,冷笑道︰“她不是留香凝,雖然她與留香凝長得相似到幾近無法分辯,然而有一點她做錯了,她不該不說一句話就不顧一切地撲到我的懷里。真正的留香凝,無論在什麼情況下,也不會投入我的懷抱的,我只是她的僕人,並不是她的男人,這一點她清楚,而你卻忽略了。所以——”他指著死在地上的女人,道︰“這留香凝是假的,她的匕首只刺破了我的皮,我卻要了她的命。”
吳之能道︰“其實你應該很清楚,我不會這麼輕易地就把留香凝給你。”
鐵血仇沉聲道︰“人呢?”
吳之能道︰“你都快死人一個了,還管得了誰?”
“至少我會在死之前,送你一程!”鐵血仇咬牙嘶吼,身體如巨石墜沉,左拳擂在草地之上,把一片枯草打壓入土里,雙眼盯著面前的三人。
吳之能道︰“封田、武作,我以幫主的身份命令你們立殺此人!”
封田和武作其實仍烈焰幫兩大護法,鐵血仇彎沉接地的身體狂震了一下,知道今日自己離死不遠,單是烈焰幫的兩大護法,他已無勝算,何況還多了個吳之能?驚震過後,體內的血開始燃燒,胸腔里豪情頓生,雙眼神芒大作,側沉的彎身把所有的力量凝注到他的左拳。
封田以腳法見長,號稱“千斤踢”;武作卻以掌法著稱,他的掌法全稱為︰武氏掌刀。
此兩人仍是上代幫主培植的兩大年青高手,自從烈焰幫上代幫主逝世,他們就無怨無悔地跟隨著吳之能,是吳之能心腹中的心腹、好手里的好手。
兩人飛身躍出,直沖鐵血仇——
鐵血仇彎沉的身軀爆然挺直,左拳回收擊打在右掌,衣袍在拳掌相撞的一刻震脹,形象仿佛突然拉大了許多,其勢逼人。
封田以腳步法見長,輕功當是比武作要好,來勢也比武作快,他的凌空勁踢,幻出一片腳影踢過來,腳勁如同許多鋒利的鐵鑽朝鐵血仇逼來,但奇怪地是,鐵血仇感不到任何掌風,就在他準備在武作未發動真正的攻擊之前把封田的飛腳如風的重腳擊沉之時,忽地發覺微跟在封田後面的武作不見了,緊接著感到後背壓過來如山般的巨勁,如同兩座山正往他的雙肩壓下來。他突然明白了,真正輕功利害的不是封田而是武作,這兩人是合作慣了的,先是讓輕功不及武作的封田率先進攻,讓敵人誤以為封田的攻擊速度比武作快許多而先抵擋封田地的攻擊,從而忽略了武作,以便武作能夠一擊奏效、致敵死命。兩人的攻擊同時來臨,但真正致命的一擊卻是來自鐵血仇背後的武作,鐵血仇知道若被武作擊中雙肩,側他的雙手都要作廢,他只得任他們宰殺了。
然而,事實上,對于武作的攻擊,他是無法躲避的,在這種時刻,他作出的反應就是不顧封田猛然轉身,同時沉腰,順著封田砍下來的雙掌下沉,以圖把掌勁所造成的傷害減到最輕限度。兩人不料不到鐵血仇會不顧他們的夾擊,突然轉身沉腰,封田凌空踢出的重重腳影的對象變成了武作,他只得中途變招,但勢猛如風,不得不從武作的側面擦身而過,險些踢中武作。這種在空中臨時緊急變招,或許只有封田能夠做到了。
武作卻招式不變地朝鐵血仇的雙肩砍落,一雙手掌如同兩把重斧,誓要把鐵血仇的雙肩廢掉似的。
豈料,鐵血仇沉下去的身軀微向左側轉,險險躲過武作的左掌,他的左拳沖天搗出,迎上武作的右掌,兩股強猛的內勁相對而出,拳掌相踫,鐵血仇猛地再沉,整個身體震動不止,雙腳沒入土里,武作卻被鐵血仇震飛沖天。
與此同時,封田的“千斤踢”再次爆起,在鐵血仇的面前,現出腳影無數,眼看就到達鐵血仇的臉門——
鐵血仇腳下使勁,從土里躍出,帶出一片泥土,他的身影倒退的同時,右腳踢在跟著他飛起的泥土,土碎如粉朝著飛踢過來的封田飄撲過去。
封田不料鐵血仇會出此招,若他被土末飄入眼里,他就只有一死,他急忙閉眼,整個身體一沉,硬生生地把去勢沉落,雙腳剛著地,感到臉門的拳勁大作,他心中大驚,雙眼爆睜,看見鐵血仇的左拳已近臉面,他的身體向後仰倒,其快無比地做了一個一百八十度旋轉,雙腳從下而上托踢向鐵血仇的左手腕。
在此種險境中也能如此變招,實是驚人!
鐵血仇直搗的左拳不得不回收,身體沖天而起,半空中也是一個一百八十度旋轉,頭朝下直落,左拳以最高勢的重壓直沖從地上爆沖上來的一團腳影。
“鐵血仇,我與你拼了!”
如錐的拳勁旋轉直沉!
龐大洶涌的腳勁迎著拳勁逼上,就在拳勁相撞前一刻,封田的腳影化虛為實,雙腳突分,右腳回收,左腳腳跟踢往鐵血仇的右側臉。
空中沉落的鐵血仇臉色大變,喝喊一聲,身體微向側,用他的右肩硬撞在封田的左腳腳跟,肩腳相撞,骨碎聲節節,鐵血仇的身體被震飛而起,封田的身體也急急下沉,頭殼撞到了地面,卻傷得不重,他趁著武作追襲鐵血仇之時,欲從地上反躍起來再度出腳,哪知,鐵血仇不顧武作的掌勢,硬是凌空朝他直落,他剛從地上站起,還沒及來得出招,鐵血仇的左拳就重擊在他的天靈蓋,骨碎人亡。
鐵血仇也被武作的重掌拍飛出去,倒在地上一時爬不起來,鮮血從他的嘴里噴出來,染紅了枯黃的稀草。
吳之能突然狂笑出聲︰“鐵血仇,你沒能力再戰了,哈哈,與本幫作對的人都得死。”
武作朝鐵血仇緩緩走過去,道︰“鐵血仇,你不該輕視我,你的拳頭能夠令封老二西歸,我的掌也能把你拍得魂飛魄散。”
鐵血仇看著漸漸逼近的武作,他知道,武作並不急著要殺他,只是想叫他嘗嘗死的恐懼,他如此地一步一步地朝他逼近,就是要給他造成心里的壓力和無比的面臨死亡的恐懼。誰都懂,現在的他,無能力再戰,只有等死。
鐵血仇艱難地坐起,冷冷地道︰“我既然來了,便不準備活著。”
武作道︰“在這武林混,誰不是準備隨時見閻羅的?”
鐵血仇笑了,血從他的嘴角滲出,他道︰“很高興听到你這句話!都是在死亡邊緣掙扎的人,何不給我一個痛快?”
武作的手掌如刀砍落鐵血仇的天靈蓋——
“慢著!”吳之能喝吼,接著他道︰“讓我親手殺了他。”
武作轉眼看著吳之能,雙眼中露出一絲不悅,但還是退了回來。
吳之能道︰“鐵血仇,你不是說在死之前送我一程嗎?”他走到鐵血仇面前,手中的刀揮砍而下,“我看還是我送你吧!”
刀落拳起。
“叮”一聲,鐵血仇左手中指的巨大鐵指環與刀鋒相撞,他的身體前撲,右手攬住吳之能雙腳,吳之能大喊一聲“救我”,龐大的身體被鐵血仇拖拉得仰倒在地上,他在驚慌失措中,手里的刀也丟落一旁,就在他欲掙扎起來的時候,鐵血仇的左拳已經側勾向他的右太陽穴,他的臉瞬間變白,在極度的短暫恐懼中,他結束了他的一生。
鐵血仇看著站在一旁不動的武作,道︰“吳之能不可能如此不濟——”
武作只是笑而不答。
鐵血仇又道︰“你為何不救他?”
武作道︰“他不該太囂張,我不喜歡看到一個沒本事的人囂張的惡心樣。”
鐵血仇道︰“但他是幫主。”
武作道︰“他不是幫主,這一點他大概也沒意識到,所以他死得不冤。”
“他不是?”鐵血看著地上的吳之能道。
“他的確不是,真正的吳之能不會死在你受傷的拳頭,鐵血仇,他只是我的一個替身而已,就如同剛才你所殺的女人是留香凝的替身一樣。”吳之能的聲音從鐵血仇的背後響起,鐵血仇轉頭,看見了吳之能,與地上的死去的吳之能簡直一模一樣,但他一眼就看出了兩個人的區別。
吳之能看著地上的死去的替身,道︰“武作,你怎麼能見死不救?”
武作道︰“幫主是不會殺一個無力抵抗的人的,他令幫主蒙羞!”
吳之能道︰“武作你錯了,我是會殺這樣的人的,但必須是我打得他無力抵抗才好,既然是你令他不能抵抗的,還是由你來取他的命好些。”
武作道︰“是,幫主,我立殺了他!”
吳之能擺擺手,道︰“不急,我和他說幾句話。”他走到鐵血仇面前,半蹲了下來,微微一笑,道︰“從我見到你的時候起,我就想著把你收歸到我的旗下,可惜你由始至終都和我作對。你和李少陽都是一個樣,他小子沒本事卻和我搶女人,你知道嗎?留香凝以及你,都是我想得到的人,偏偏都跟了李少陽,而他老子的魯山門又與我的烈焰幫對著干。一山不能容二虎,這個道理,他們死都不懂得。我本來想親自殺了李東陽,就像親自殺了他的兒子一樣把他除掉,可惜他死在樹長風的拳頭之下。”
“那晚和我喝酒的是他?”鐵血仇指著地上已死的替身。
吳之能道︰“我本來也很想和你喝酒的,可是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所以讓他陪你了,在那種環境下,我想你也不會注意他的破綻。如我所料,事後你只道我是擄走了留香凝再到酒店喝酒的,卻不知我和他兵分兩路。我想,若不是我的耳環丟失在李少陽的寢室,你是絕對聯想不到我的。”
鐵血仇嘆道︰“我當時看到他的左耳沒有耳環,但我並不知道他只是你的替身。”
吳之能道︰“如果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你大概能看清他的左耳根本沒有耳洞,可惜那時你不但喝了酒,且在那種昏暗之中你是不能看到的,這也就罷了,令我奇怪的是,為何今日你仍然看不出來?”
鐵血仇無言以對,在酒店的那晚,他的確發現吳之能與往常不同,他記得吳之能經常是戴著耳環的,可偏那晚沒有戴,他並沒發現那晚的吳之能的左耳連耳洞也不存在,到得第二天李少陽被殺留香凝失蹤時他也沒有懷疑吳之能,直到他在地上發現了吳之能掉落的耳環,他才肯定是吳之能所做,卻以為是吳之能先前往魯山門再來與他喝酒的,殊不知,這與他喝酒的只是吳之能的替身,若非吳之能被掙扎中的留香凝扯落耳環又不及撿起來,他是絕對不會懷疑吳之能的。李東陽死後,他一直暗查留香凝被吳之能藏在哪里,直到幾天前,他才肯定留香凝被藏在烈焰幫的地下室。
他道︰“其實我本來不是精明的人,只是很幸運。”
吳之能道︰“我也覺得你不是精明的人,只是很實在,卻也不幸運。你不但要死了,且永遠無法救出留香凝,她不愧是永存城第一美人兒,竟有兩個男人因為她而死?哈哈!”
鐵血仇的眼中露出一翻笑意,道︰“也許我真的無法生還,但至少我會達到我的目的。”
吳之能道︰“你的目的?”
鐵血仇道︰“救出留香凝是我唯一的目的。”
“你達不到這個目的了。”吳之能站了起來,背轉身走了三步,道︰“武作,該你了。”
武作走過來,右掌高舉,突然听得一聲長笑,“吳之能,你千算萬算就是算漏了我魏達。”
吳之能的雄軀劇震,道︰“魏達,你來的很不是時候。”
魏達道︰“我也知道我來的不是時候。武作,你最好罷手,你武功再高,大概也敵不過我一百多的士兵吧?”
武作看看吳之能,退了回來。
魏達走過來把鐵血仇扶起,道︰“我以為你死了。”
鐵血仇道︰“我也以為自己等不到你來救我。”
兩人相視一眼,同聲大笑。
鐵血仇道︰“留香凝呢?”
魏達道︰“我已經把她交給她的父親了。”
“謝謝你!”
魏達很孩子氣地道︰“不用謝,捉壞人是我輩人之事,我應該感謝你才對,你幫忙我捉住了這個大壞人,哈哈。”
吳之能道︰“魏達,我們武林中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魏達道︰“可是你搶奪民女,你說我能不管?況且已經插手了,我能怎麼辦?”
吳之能道︰“魏達,你會後悔的。”
魏達笑道︰“我這一生不知做了多少違心的事,為此我都感到後悔,唯有今日這事,我是絕不後悔的。吳之能,你一代梟雄,怎就做出如此丟人之事?”
吳之能道︰“哪怕你今日把我捉了,你依然莫奈我何。”
魏達道︰“至少我做了我該做的事。”
“你是對的。”吳之能不再與魏達爭辯,對鐵血仇道︰“你怎麼查到我把留香凝藏在地下室?那里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你能找到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鐵血仇道︰“我不知道地下室在哪里,我只確信你把留香凝藏在烈焰幫,我約你出來,就算準你不會輕易把留香凝帶出來,然而你必然在留香凝的藏身之處嚴加防守,你防守最森嚴的地方,必定就是留香凝所在之地。魏達一到,自然能夠查出,烈焰幫門徒雖多,卻還是不敢與官俯作對。”
吳之能道︰“若我真的把留香凝帶來,魏達不是就撲空了?”
鐵血仇道︰“你向來不是這麼干脆的人。”
“哈哈——”吳之能狂笑,道︰“鐵血仇,老實說你真的不怎麼高明,只是胡打胡撞對了,干!我竟敗在你的笨拙之上?”
鐵血仇道︰“我說過我是幸運的。”
吳之能走到魏達身旁,道︰“魏達,走吧,這是你最後一次作捕頭了,我就讓你捉一次。鐵血仇,不知下次還有誰來救你?”
魏達突然道︰“吳之能說得不錯,我也只能救你這次了。”
鐵血仇道︰“一次就夠了,能得到第二次生命,對一個人來說,已經很奢侈了。”
魏達苦笑,放開鐵血仇,讓他自己站立了。
吳之能道︰“鐵血仇,如果你現在後悔,或許還來得及。”
鐵血仇道︰“魏達可以後悔,我當然也可以,似乎人人都可以後悔的,只是很可惜,我這一生人還沒學會後悔,或許下輩子我會好好地學習如何後悔。”
吳之能笑了,笑得很開心,在任何時候他似乎都笑得很快樂、很豪爽,他道︰“你很幽默,可惜太笨了,太笨的人往往讓人討厭。”
“我沒說讓你喜歡我!”
吳之能道︰“我不喜歡的人,往往都得過得不好。魏達,這點相信你也清楚?”
魏達道︰“你的話太多,要麼你把我帶來的百多人全部殺了,要麼跟我回衙門,你說吧?”
“我還是去和縣太爺喝一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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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溫馨旅
鐵血仇在留俯見到留香凝的時候,留香凝臉色憔悴,人自是瘦了許多,只是伊的肚皮見得臌脹了。留貴邊見得鐵血仇到來,表情很是冷漠,說了一句“我去找吳之能算帳”就出去了。
留香凝躺在她未出嫁時的閨房,稚心和一個十五六歲的丫環守著她。
雖然鐵血仇的頭發亂而髒,且胡須滿臉,但稚心還是認得他的,她道︰“哥哥,香凝姐姐不說話哩,她好像很不開心,她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鐵血仇在她面前半蹲下來,道︰“哥哥和姐姐有些話要說,稚心先出去一會好嗎?”
稚心看看留香凝,小腦袋點了點。
鐵血仇站起來對丫環道︰“姑娘,麻煩你帶稚心到外面玩一會。”
丫環不敢多問,牽著稚心的小手出去了。
鐵血仇在床前站了許久,方道︰“對不起,這麼久才把你救出來。”
留香凝輕嘆一聲,道︰“你沒有對不起我的。”
鐵血仇道︰“這段時日,吳之能有沒有對你——”
“一個男人不擇手段要得到一個女人,既然到了他的手中,他會傻得不踫那女人?”
鐵血仇垂首無言,他知道自己問了一個多余的問題,一個他拒絕知道答案的問題。
留香凝道︰“你坐到我身邊來吧,站著不累嗎?”
鐵血仇坐在床沿,覺得有些不自在,他又站著了,道︰“不累。”
留香凝笑了,這是她回到留俯後第一次笑,為的是鐵血仇這傻傻的回答,也許吧,只有這麼傻傻的人才會傻傻地待她。她在吳之能的魔爪之下時,她總想起她死去的丈夫,但有時也會想起這個暗戀者。或者李少陽、鐵血仇以及吳之能都同樣喜歡她,這三者中,李少陽得到了她的身心,吳之能也強佔了她一段不短的時日,只有面前這個樸實得傻傻的男人什麼也沒得到卻苦苦的守候著她,傻得不惜為她付出一切。
她突然覺得這個質樸的男人才是最真的,李少陽只是她的一個夢——一個少女的浪漫的夢,吳之能卻強奸了這個夢;夢碎後,回到了真實,回到了這個男人的身邊。
“以前我對你說過的話,你記得麼?”
鐵血仇道︰“你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緊記著。”
留香凝道︰“為何還要對我這麼好?”
鐵血仇想了想,道︰“也許是因為我從來沒有得到過你。”
留香凝道︰“如果得到了呢?”
鐵血仇道︰“義父沒有得到寧婷,所以直到他死,他還是一心一意地愛著寧婷。我想,如果沒有意外,義父和寧婷結成了夫妻,我相信義父依然愛她不變的。”
留香凝道︰“哦?你為何在這方面總不能直接些,你還有什麼好怕的?”
鐵血仇道︰“我不怕其他,我只怕傷害了你。”
留香凝道︰“無論你如何對我,我這一生都不可能是你的女人,你懂吧?”
鐵血仇的雙眼里現出一些悲哀,道︰“鐵血仇沒有母親,所以沒有人教我怎麼和女人相處,但他的義父卻教會他怎麼愛一個女人。我要的,只是你過得好,曾經如此,現在也如此。太多的奢望,對我這樣的男人不適合。”
留香凝道︰“有時我覺得你應該學學吳之能。”
鐵血仇看著她,她在說這句話時顯得很平淡。
“吳之能沒有錯,錯的是我,我曾經跟他說過,在我十八歲之時,我會選擇嫁給他那樣的男人,可是我遇到了少陽,我拒絕了他。一個女人,給了一個男人希望又叫他徹底地失望了,就是這個女人的錯。”
鐵血仇深嘆,道︰“也許誰都沒有錯,錯的是上蒼給你的美麗。吳之能是我學不來的,他有野心,我沒有。野心能令一個男人瘋狂!”
留香凝突然道︰“你想過為少陽報仇嗎?”
鐵血仇道︰“我沒有想過報仇,這段時間我想的只是怎麼把你找回來。”
“那現在呢?”
鐵血仇一愣,道︰“也沒有想,因為我知道即使我不找吳之能,他也會找上我,不管我多強,也敵不了整個烈焰幫。連自己的命都隨時在他人的掌控之下,還說什麼替別人報仇?”說罷,他眉頭一皺,血從他的嘴角兩邊滲出,他原想咬牙把血吞入胃里,但還是讓腥血暴露在留香凝美麗而憔悴的雙眼。
留香凝掙扎著坐起,取過手帕幫他擦去嘴角的血,輕聲憐道︰“我出去叫僕人熬些藥。”
鐵血仇道︰“你身體不適,我自己出去好了,這點傷休養一些時日自然會好的。”
留香凝看著鐵血仇出房去了,躺回床上想道︰“你永遠都把你的苦藏在心靈的最深處,唉。”
她這一睡,直到晚上,她的父親回來了,他很是憤慨地道︰“即使我傾家蕩產,也要把烈焰幫扳倒,欺人太堪了。女兒,爹明天到省城去,你在家把身體養好,那呆子在這里照顧你,我很放心。沉默得像條狗一樣的男人發起恨來倒也像一匹狼!”
留香凝有些不高興,道︰“爹,再怎麼不好,他也是女兒的恩人。”
留貴邊道︰“女兒,在所有動物中,狼是對它的伴侶最忠誠的。”
留香凝沒听說過,但她父親如此說,她就沒話說了,心里升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那是來自苦難之後找到依靠的幸福。
翌日,留貴邊果然動身前往省城,而且帶上了許多保鏢以及他大部份的財產——留香凝知道永存縣的父母官已經不賣她父親的賬了,所以他父親要去找更大的官,不但要把烈焰幫扳倒,且要讓永存縣的父母官下台。有時候,金錢要比武力好用;留貴邊有的是錢。留香凝卻有些擔心︰她怕父親到達不了省城。她原想讓鐵血仇跟著去,可是留貴邊一定要讓鐵血仇留在他的的女兒身邊。這個他以前看不起的下人,此刻卻是他留貴邊最相信的強者。沉默得像條狗一樣的男人卻是如野狼一般的凶悍——這是留貴邊此時對鐵血仇的評價。
半個月後,鐵血仇的傷勢基本恢復了。這天,留香凝提出要到魯山門走走。鐵血仇便陪著她前往。魯山門已經散了。留貴邊安排了十多個僕人照顧這所大宅,所以這里打掃得很干淨,只是令人覺得很是冷清。留香凝在她的寢室逗留了一會,眼淚自她那雙美麗的眼楮里流了出來。鐵血仇只是默默地陪著他;他本來不善言語,就算他心里想安慰留香凝幾句,他也不知從何安慰。
留香凝伏在床上哭泣。好一會,她道︰“我們到忘情湖走走。”她取出手帕要擦淚,鐵血仇輕輕地奪過手帕,靜靜地替她擦拭著臉上的淚串兒,然後扶她起來,道︰“我怕你再次哭。”
留香凝幽幽地道︰“哭總是有的,我能不哭嗎?”
鐵血仇垂首無語。
留香凝輕輕靠在他的肩膀,道︰“是不是我又說錯話了?”
鐵血仇搖搖頭,道︰“我們出去吧。”
兩人來到忘情湖邊。忘情湖的水沒有多大的變化,只是在這初春即將到來之前,表現著一種無以言傳的冷靜。湖邊沒有風,草樹像湖水一樣寂靜。忘情湖在這樣的季節,現出它的寂寞來了。整個忘情湖邊,只有鐵血仇和留香凝。
他們來到初次見面的樹下,留香凝坐了下來,鐵血仇也傍著她坐下,她就又靠在他的肩膀,兩人都沒有說話。留香凝的眼淚悄悄地滑落在鐵血仇的肩膀。鐵血仇任由她哭泣,他想︰忘情湖啊忘情湖,我的血滲入了你的骨髓,她的淚浮在你的皮膚,你叫人如何忘情?
留香凝突然道︰“為何你以前像這湖一樣沉默?”
鐵血仇想了一會,道︰“這湖本是永存縣的一道風景,我像這湖一樣,只是出現並守在你生命中的一道風景;風景本無言,只是人把它命運化了,而我,因你風景化了。”
留香凝沉默了。時間在悄悄地流逝。兩人的偎依成一體凝望著沉靜的忘情湖;忘情湖也凝望著這偎依成一體的沉靜的兩人。
當黃昏來臨,留香凝說回家吧,鐵血仇沒說什麼,陪著她往回走。
從此以後,鐵血仇總是陪著留香凝到處走,來的最多的還是忘情湖;也許真的是為了忘情,留香凝後來沒有再踏入魯山門,只是要在忘情湖邊沉默,似乎要叫你忘情湖教會她如何忘情,可是,她真能忘掉一切嗎?忘情湖沒有記憶,所以不須忘記;人的心,不是湖。
又是半個月流逝。留貴邊還沒有從省城回來,留香凝開始擔心她的父親。鐵血仇了解這種擔心,因為吳之能走進衙門的當天安好無損地走了出來,倒是逮捕他回去的魏達被撤了職。也正因為這些,留貴邊才前往省城的。
留香凝的腹部越來越大,她心中的憂慮也越來越大。魏達的到來,令她的擔憂成了事實︰留貴邊真的出事了。魏達告訴他們︰留貴邊死在去省城的途中。
留香凝大哭。
魏達對鐵血仇道︰“你們也趕緊離開永存縣吧,這樣對你們有好處,這里已經沒有公正了。”
鐵血仇送走了魏達,回到留香凝的閨房,站在床前,靜靜地守著她;她哭得悲慘,他卻不懂得安慰。
留香凝哭了一天,直到傍晚,她才從哭泣中醒過來,對一直守在她身旁的鐵血仇強顏一笑,然後就睡著了。鐵血仇替她蓋好被子,出去了。他來到烈焰幫的大門前,忽地又轉身走回留俯。
半夜里,鐵血仇听得雜聲一片,他從床上跳下來,披上一件外袍,就直沖留香凝的寢室。
留香凝已經醒了,驚慌失措地問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鐵血仇道︰“他們來了。”
留香凝道︰“誰?吳之能?”
鐵血仇走到床前,連人帶被把留香凝橫抱起來,道︰“對不起,我沒能力救太多的人。”他的雙膝微曲,仰首向天,身體直沖而上,沖破了屋頂,在夜色中飛掠。
鐵血仇在一輛馬車旁停了下來,把留香凝安置在馬車里,他就趕著馬車朝城門直奔。
城門已經關了,守城的衛兵擋在馬車前面,鐵血仇不得不停下來,從馬車上直撲過去,鐵拳隨之飛出,把守城的衛兵打倒在地,打開了城門,繼續趕路。
“我們去哪里?”車廂里的留香凝問道。
“我不知道將去哪里,我只知道必須帶你離開這里。”
馬車的速度慢了下來,留香凝覺出了,道︰“你不怕他們追來?”
鐵血仇道︰“我怕,但我更怕你肚里的孩子受不了這種顛簸之苦。”
車廂里的留香凝眼神凝望著前面,突然覺得一股暖流穿透馬車的屏障滲入她的心里。這個看似無情的青年,從他見到她的第一天開始,從那個忘情湖的早晨開始,他就默默地付出他全部的感情、默默地守著她。他的愛,像忘情湖一樣,永遠沉默、永遠不懂得表達,然而一旦她讀懂這寂寞的愛,她覺得,這種愛比李少陽給她的還要強烈。可是,他的表達方式竟是如此的溫和!溫和到不須任何愛的語言,就能令她感到源源不斷的愛的暖流。如同第一縷春秋撫過晚冬的草,待所有的草葉兒綠了,大地才忘記起那第一縷春風。留香凝也記起了鐵血仇初次見到自己時眼神的拂動和他在接過衣袍時的微微顫動——有著那麼強勁的手的男人竟然在那種時候顫動了——因為他的心早就為她而顫動了。如大地記起第一縷春風的波動一樣,留香凝恰在此時想起了鐵血仇的手的顫動——種心靈的顫動導致的︰被愛擊中的顫栗。
她脫離吳之能的魔爪之後,鐵血仇就一直守著她、陪著她。在那種時候,她有時想起與李少陽渡過的快樂時光。也就在此時,留香凝想起了與鐵血仇走在或坐在忘情湖的每分每秒。是的,這個樸實的青年,在她的面前,雖然這般的沉默,卻又是這般的深情。這種深情,像黑夜里彌漫的千里花香,隨著那第一縷春風——飄來,輕輕地拂著她的發,從她的發又滲入她的靈魂,教她迷醉在這種馨香里。她忽然有個沖動想法︰希望這夜永恆存在,希望這路永無盡頭,希望這世間只有一輛馬車。
她相信︰哪怕前路多艱難,只要有鐵血仇在,他都會以他的生命保護她,他的拳頭給予她的永遠都是最溫馨的祝福。
一個有著無比強壯的拳頭的男人,他的心也像他的拳頭一樣的強壯!
他的愛呢?
留香凝閉上雙眼,喃喃自語道︰“像香水只為女人存在一樣,這個男人,是只為我而存在嗎?他的愛,像香水一樣,令女人無法拒絕了。”
夜是听不懂人的語言的,黑夜只懂讓人沉睡。
留香凝是睡著了,馬車仍然在行進。她睡夢里,在血與淚的濃濃的味道中,聞出了另一種淡淡的令人感到無比溫暖的味道︰那是在露水和晨光中悄悄綻放的茉莉花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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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右錐拳
在永存縣的鄰縣的一個小村莊,兩個月前,突然有一對夫婦來這里定居了。一時,村民們把這事當作新聞暗里討論得熱鬧極了,各種說法都有的,唯一相同的是︰他們一致認為那個大肚少婦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卻嫁給了一個凡夫俗子,且要替凡夫俗子生孩子了,呵呵。
其實村民們都錯了,這一男一女並非夫婦,正是從永存縣逃亡出來的鐵血仇和留香凝。
鐵血仇本想到離永存縣遠些的地方,只是留香凝不適合長途奔波,待留香凝生產後再作打算。留香凝把戴在身上的手飾頭飾典賣了,她本是富貴家的女孩,所佩戴的飾品自是極珍貴之物,當然換來了不少的錢,兩人就在這里置了一份田地建了一個簡陋的小院落,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漸漸地,他們和村民們熟絡起來,在村民面前,他們也承認是夫妻。對于這種虛假的夫妻關系,鐵血仇不作任何解釋,留香凝也沒說什麼,似乎相互之間默認了這種關系。
剛開始時,鐵血仇睡在留香凝的鄰屋,但留香凝說她晚上寂寞害怕,鐵血仇二話不說就把鄰屋的床拆遷到留香凝的屋子里。
春天剛剛過去,萬物生機盎然。
留香凝坐門前,看著埋頭鋤地的鐵血仇,汗水從他的額上滴落,滲入他腳下的泥土。
她道︰“休息一會吧?”
鐵血仇抬頭,朝留香凝咧嘴一笑,道︰“這些活兒,我以前是常做的,不覺累哩。”
留香凝看著鐵血仇的笑臉,在這段時日里,她常看見他的笑,使她不得不想起以前那個惜笑如金的他。在與李少陽相處時,李少陽曾說︰我最喜歡看到的笑是鐵血仇的笑。她那時說︰他那臉也會出現笑容?她與他來到這個村子之後,他就常笑了,他的笑和村里的許多村民的笑是一樣的——一種來自內心的淳樸的笑,給人春風沐面的的美好。在留香凝看來,鐵血仇臉上的是一種傻憨的笑;她喜歡這種笑——像孩子一樣可愛著。
“呆子,我讓你休息,你沒听到嗎?”留香凝開始撒嬌了,不知何時起,她已經習慣在鐵血仇面前撒嬌,若她仔細地算算,她在鐵血仇面前撒嬌的次數比她曾在李少陽懷里撒嬌的次數還要多。
鐵血仇趕緊走了回來,把鋤頭擱在牆壁,在她旁邊蹲了下來,留香凝從旁取過一張小板凳給他,鐵血仇坐了。
留香凝就把準備好的毛巾往他的額上遞,他任由她替他擦拭汗水。
鐵血仇于是又傻傻地笑了,留香凝道︰“你現在就像一個鄉巴佬。”
鐵血仇笑道︰“我本來就是。”
留香凝道︰“我們回你那個村子去吧?”
鐵血仇道︰“等你把孩子生下來,養好了身子,我就帶你們回去,那里離永存縣遠著哩。”
留香凝道︰“你從那麼遠的地方來到永存縣是為了什麼?”
鐵血仇看了看留香凝,又扭頭看著遠方,沒有回答留香凝的問題。
留香凝輕嘆一聲,“你不願回答也就算了。”
“最初是義父讓我到永存縣的,他讓我暗查義母——也就是公子的母親的死因,但是,在我的心里,那時,我還是不清楚自己到永存縣是為了什麼。也許,直到遇見你,我才明白自己為何要到永存縣?”
“哦?”
“就是為了和你相遇,讓我了解義父所執著的東西,以及——”
鐵血仇又打住了,留香凝急道︰“以及什麼?”
鐵血仇深深地凝視著留香凝,道︰“苦練拳的真正意義。”
留香凝雙眼一瞪,嗔道︰“什麼真正意義?你為何說話總是這樣沒頭沒尾的,再不說明白,我可就要生氣了。”伊的嘴兒鼓了起來,像她脹起來的肚子一樣可愛了。
鐵血仇道︰“義父說,拳頭是用來守護心里的愛的,他守護著寧婷,我守護著你。”
留香凝的臉微微地一紅,垂下臉來,鐵血仇繼續道︰“因為太多的原因,義父沒有守護好寧婷,但我,希望守護著你的一切,直到我的拳頭消失的那一天。”他提起鋤頭,又在屋前的地里鋤著了。
“你說,孩子叫什麼名字好?”
鐵血仇扭頭看著留香凝,道︰“我不懂給孩子起名字。”
留香凝道︰“你想讓孩子姓什麼?”
鐵血仇道︰“孩子是公子的,當然姓李了。”
留香凝道︰“孩子也是你的,我不想讓他姓李,你才是——”
“你說孩子也是我的?香凝,你是說你願意作我的妻子?”鐵血仇丟開了鋤頭,飛奔到留香凝的腳下,跪在她的雙膝之間。
留香凝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喜嗔參半地道︰“呆子!”她的玉手撫摸著鐵血仇的發,鐵血仇感受著她溫柔的撫摸,面額輕輕地靠依在她的肚皮上,他想︰這孩子就要出生了,他將是孩子的父親,那個時候,他就帶著香凝和孩子回家去------
鐵血仇一直想著要給留香凝的孩子起名,然而孩子的出生也就在十天後的一個夜晚。
當一切被夜色感染,夜空里星光閃爍。
可是,這樣美好的夜晚,到了下半夜卻打起了雷下起了滂沱大雨。
鐵血仇被雷聲震醒了,听到留香凝痛苦的呻吟,他急著燃了油燈,看見汗流滿面苦忍著痛的留香凝,道︰“怎麼了?”
留香凝喘息道︰“我肚子疼。”
鐵血仇道︰“你忍忍,我立即出去叫村里的產婆。”他赤著上身推開門,飛奔入夜雨里。
在鐵血仇與產婆同奔回的途中,前方突然顯出一片暗光,鐵血仇料不到竟會遇見他絕不想見到的人——
武作帶著二十多個烈焰幫的門徒,提著不透水的燈籠,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鐵血仇吼道︰“滾開!”
武作笑道︰“鐵血仇,我們又見面了,真是有緣啊。”
產婆一見這種陣勢,嚇得丟掉雨傘和燈籠立即往回跑。
武作看著她的背影,哈哈笑道︰“這老婆子跑得還挺快的,就不怕路滑嗎?”
眾門徒跟著他狂笑起來,在這雨夜里,听在鐵血仇的耳里,猶如幾十聲巨雷落在他的頭上。
他的樸實的臉在閃電中顯得無比的猙獰,赤裸的上身的肌肉突然變得堅硬如鐵,雙臂之上的三角肌浮突而起,肌腱和韌帶繃拉得雙臂顫動,沉冷的聲音穿過雨幕踫撞著響雷。
“你們要為此付出代價!”
鐵血仇的身影往擋在他面前的人群突沖——
武作喝道︰“殺了他!”
狂雨淋,人群涌,腳踩泥濘,水濺萬丈。
除了武作和兩個提著燈籠的門徒,其余的門徒沖殺向鐵血仇。
黑夜里,鐵血仇與烈焰幫的門徒混戰,分不出誰是誰,在慘叫聲中,烈焰幫的門徒一個個倒在了泥水中,當鐵血仇的左拳打碎最後一個參戰的門徒的腦袋之時,武作的臉色大變,趁著鐵血仇喘息之時,飛身沖上,雙掌齊出,透過雨水,直逼鐵血仇的胸膛空門。
在這種危險時刻,鐵血仇的腰突然彎下去,雙拳打在地上,夾雜著泥土的混水涌沖而上,在他的面前現出如同海潮一般的水濤。
武作的雙掌的勁氣擊穿水的阻擋,雙眼卻一時看不清鐵血仇的動作。
他硬停下攻襲,雙腳著地;鐵血仇就站在他的面前。
“既然是偷襲,為何突然停下來?”鐵血仇的左拳側勾而出,看得武作心中大驚,欲躲不及,只得舉起右掌如刀般砍向鐵血仇的左拳,同時左掌四指合並如劍直刺鐵血仇的心髒,他知道,鐵血仇只有左拳強,若鐵血仇不回拳擋下他的右掌或是閃避,他至多廢去一只左掌,而鐵血仇卻得付出生命。在這一擊中,他武作是穩掙的。
鐵血仇左拳攻勢未改,武作心里暗暗歡喜,卻突見鐵血仇的右拳朝著他直刺的劍掌迎過來,他心里狂喜︰“鐵血仇,你的右拳是不具力量的,你死定了!”
瞬間,雙拳雙掌相遇,隨著一聲慘叫,武作的身軀斜飛出去,鐵血仇身影也跟著躍出,停在他的腳下。
“鐵血仇,為何你的右拳也和你的左拳一樣?”
武作的一雙手掌已經碎得血肉模糊,與地上的泥水混成一體。
鐵血仇看著地上的武作,冷笑道︰“義父一直說左錐拳的力量雖大,但無法顧及全面,所以我從小就被義父逼著苦練雙拳——義父說,這世間,太多人知道左錐拳以及它的弱點,所以義父要讓弱點變成致命的優點。”他的腰再次沉下去,右拳也沉了下去,拳頭撞在武作的前額。
武作來不及驚訝,他的生命就交給了他自以為不具力量的右拳。
兩個提燈籠的門徒丟掉燈籠,狂奔在雨夜里。
“你們知道了我的秘密,對于敵人來說,這是致命,對于我來說,也是致命的。很遺憾,我不能讓你們活著!”他邊說邊朝兩人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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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我愛你
鐵血仇冒著大雨奔回時,已將近黎明。
他出現在門前,忽地愣住了。
留香凝正抱著一個嬰兒,輕聲地哄著,他從她蒼白無血的臉上看到一種聖潔的光芒,使得他覺得此刻的她是最美麗的。
留香凝發覺他的回來,道︰“血仇,來看看孩子,多可愛!”
鐵血仇邊走邊道︰“男的還是女的?”
留香凝看著嬰兒的小臉蛋,道︰“是個可愛的女孩哩。”
鐵血仇道︰“讓我抱抱,嗯,香凝,她長得可真像你,長大後一定像你一樣的美麗。”
“不,我不要她長得太美麗。美麗本身就是一種悲劇,我希望她像你一樣的平凡,不要像我。”
鐵血仇轉移話題道︰“香凝,你沒事吧?”
留香凝笑道︰“女人生孩子是本能,我不會有事的。”
孩子突然哭了,鐵血仇把孩子交給留香凝,孩子的哭倏止。
留香凝吻了吻孩子的臉蛋,道︰“血仇,你想好孩子的名字了嗎?”
鐵血仇道︰“李香香,好嗎?”
留香凝道︰“你——唉!”
鐵血仇緊張地道︰“這名字不好嗎?”
“這名太土了,且這孩子絕不能姓李的。”
“讓我再想想,不能姓李,姓什麼好呢?”鐵血仇在屋里來回去走不繼地思索著。
留香凝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鐵血仇並沒有發覺這一點。
“那就叫留鐵李吧,留香凝的留,鐵血仇的鐵,李少陽的李。”
留香凝听後,顫著聲線道︰“留鐵李?留鐵李?”
鐵血仇伏在床沿,緊張地道︰“行麼?”
“嗯,讓我再想想,這名字喊起來很好听——哩。”
“香凝,你怎麼了?你的身體在發冷,而你體內的氣息也很微弱,幾乎——”鐵血仇握住留香凝的手,他的手也在發顫。
留香凝淡然一笑,道︰“能夠讓孩子平安無事,是我最大的心願。”
鐵血仇突然把蓋在留香凝身上的血染的被子掀開,發現她的下體已經被撕裂了,他跌坐在地,痛哭出聲。
留香凝道︰“一個母親,不能讓孩子死在她的身體里,我必須開出一條讓孩子通往清新空氣的道路。”
鐵血仇依然痛哭著。
留香凝把孩子抱放到一旁,她的動作顯得很吃力。她的舉手撫著床前的鐵血仇的臉,道︰“血仇,我也想活下去——”
“我去找郎中!”鐵血仇猛然站立,轉身欲沖。
“血仇,不要!我沒多少時間了,只想在這最後的時間里有你陪著我。若你出去,可能回來時就見不到活著的留香凝了。”
鐵血仇轉過身,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出去那麼久。”
“血仇,過來,抱抱我!”
鐵血仇坐在床沿,抱起留香凝,讓她靠依在他的胸膛。
留香凝舉手擦拭著他臉上的雨水和淚水,道︰“你剛才遇到他們了?”
鐵血仇道︰“我不能縮短殺他們的時間。”
留香凝嘆道︰“若不是因為我,你的手也不會沾染這麼多人的鮮血。你為我所做的,哪怕我死了,我也會記得的。血仇,我早就知道你喜歡我,真的,就在第一遇見你的時候,我就從你的眼神中,看到了你對我的心意。那時,你對我的感情比少陽的還要濃。只是我選擇了少陽——”
“你的選擇是正確的,公子比我好多了,血仇不想和公子爭。”
“因為少陽是你的朋友?”
“不單單是這樣,主要是因為你心里愛的是公子,不是我鐵血仇。”
留香凝道︰“血仇,對不起。”
鐵血仇道︰“不要說對不起,在我與公子之間,每一個女人可能都會選擇公子的。”
留香凝幽幽地道︰“我那時的確只愛少陽,然而你的對我的愛也令我無法忽略,你總是悄悄地守著我默默地關懷我。這段日子以來,都是你陪著我,讓我依靠。雖然你不會說什麼話,不懂哄女人,但在你身邊,使我感到無比的安全和平靜。你愛的樸實,我接受的也自然。很多時候,我都想,如果當初抱著稚心的人是你,或許我會選擇你。女人並非由眼楮去愛,而是憑心來愛的。少陽抱著稚心的時候,他就得到我的心的注視。那時我根本沒想過披在稚心身上的衣服是誰的。我不後悔愛上少陽以及隨之而來的一切。我這一生,愛過,也被愛著;這在女人來說,已經是最大的福氣了。也許是上蒼的安排,少陽去了,我是少陽的妻子,也要跟著他去的。只是如果能夠,我真的很想活下去,因為我想陪你。你太苦了!我是你深愛的,你卻從來沒有得到過我,一次也沒有得到。”
鐵血仇痛苦地道︰“別說了,好嗎?”
留香凝喘息著,道︰“血仇,我想把孩子的名字里的最後一字改了。”
鐵血仇道︰“你說。”
留香凝道︰“改成千里相會的‘里’,我覺得這樣好些。”
鐵血仇喃喃道︰“留鐵里?”
“嗯,你說好嗎?”
鐵血仇道︰“很好,她一定喜歡這個名字的。”
留香凝蒼白的臉上現出一抹紅光,一種甜蜜的神態令鐵血仇看在眼里卻是無比的疼痛。
鐵血仇輕輕地擁著她,孩子在她的身旁睡得很安詳。
留香凝仿佛怕驚醒孩子的甜夢,用很輕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道︰“血仇,不管我以前愛、愛誰,在我的心里,現在、現在只有你,此刻——除了想孩子,我只想著你,我想,如果真有來生,我下輩子要作你的妻子,你願意麼?血仇,香凝要用她最後的力氣、說出最後的話︰我——愛——你!”
說罷,她的雙眼輕合,仿佛睡著了,一如她的孩子;在她的臉上還余留著甜蜜的微笑,那是屬于她和她的孩子的,也屬于鐵血仇。
鐵血仇的雙眼淚流如注,他緊抱著留香凝,喃喃自語道︰“如果有來生,讓我重遇,我仍然會守護你。香凝,天亮之後,我就帶你和孩子回家,我和孩子會在那里守護著你。你不要怕,到了哪里,你都不會寂寞,都不必害怕,因為我總在你身邊。”
他就這樣抱著留香凝默默地流淚,一個男人的眼淚滴濕了一個已經逝去的女人的頭發。
黎明時,雨停了。
沒有朝陽,但天,還是大亮了。
許多腳踩在水路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鐵血仇恍如未覺。
腳步聲消失了,門外有人喝喊道︰“鐵血仇,我吳之能來了,不出來迎接嗎?”
鐵血仇輕輕地放下留香凝,道︰“你和孩子在這里多睡一會,我把外面的狗殺了,再回來陪你們。”
他站直身子,轉身,雙眼射出兩道鋒利的神芒。
作者:
小笨朱
時間:
2008-7-26 15:58
第十五章 拳去也
大地,歷經大雨的清洗,呈現了一種清新和空明。
吳之能帶領著四五十人在屋前等著。
鐵血仇從屋里出,立在門口,盯著眼前的吳之能。
吳之能笑道︰“鐵血仇,咱們又見面了,不問聲好嗎?”
鐵血仇道︰“為何一定要苦苦相逼?”
吳之能道︰“我也不想,可你為何要搶走我好不容易要回來的女人?況且,為了你,不但我被請去衙門喝了杯苦茶,還令我損兵折將的,你說,你讓我怎麼忘記你?”
鐵血仇道︰“的確不好忘記。”
吳之能道︰“留香凝呢?”
鐵血仇的強忍下心里的痛,道︰“她睡著了。”
吳之能凝視著鐵血仇,久久才道︰“你流淚了?”
鐵血仇無語。
吳之能道︰“從你的雙眼中,我看得出,留香凝永遠不會醒了。哈哈,鐵血仇,我得不到的東西,我寧願毀掉。”
鐵血仇的雙拳握緊。
吳之能喝道︰“鐵血仇,你不該把留香凝從我手中帶走!你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弱者,弱者是無法保護他的所愛的。留香凝的死全是因為你,你是真正的殺人凶手!滾開,我要帶香凝回去。”
鐵血仇冷冷地道︰“你盡可以進來——”
兩人對視著,吳之能緩緩地走向鐵血仇守著的門。
一聲嬰兒的啼哭劃過長空,撕破沉寂。
吳之能止住腳步,道︰“男的女的?”
鐵血仇道︰“你無權過問。”
吳之能狂笑起來,人也退了回去,道︰“鐵血仇,我看你能硬到什麼時候?昨晚那一戰,你耗了不少的體力,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是否還能把我帶來的人全部殺了?”
鐵血仇道︰“我只想殺了你!”
吳之能道︰“剛好,我也最想殺你!現在倒要看看是誰殺誰了?”
“我也想知道。”
吳之能道︰“讓我提前告訴你吧,被殺的人絕對是你——鐵血仇!”
“那也未必,吳幫主!”
听到這聲音,吳之能虎軀一震,掉頭看見胡明和岑志率領著三十多個魯山門的門徒走了過來。
吳之能笑道︰“喲,原來是兩位副門主呀,魯山門不是散了嗎?”
胡明道︰“魯山門是散了,可魯山門的人還在,吳幫主,這點你沒忘記吧?”
吳之能道︰“你們不來,我差點忘記了。”
胡明道︰“吳幫主這麼照顧我們的少夫人,我們是絕對不可能忘記的。”
岑志道︰“鐵血仇,你是一條鐵錚錚的漢子,俺是向你道歉來的。”他飛身掠到鐵血仇面前,雙膝跪了下來,磕了三個響頭。
鐵血仇扶起他,用袖子擦去他額頭上的泥和水,道︰“你也是一條漢子!岑大哥,麻煩你到里面照顧香凝和孩子,絕不能讓人趁機打她們母女的主意。”
岑志道︰“除非我死,否則,沒人能靠近夫人和小姐。”
鐵血仇閃身,讓岑志進入屋里,孩子的哭聲漸漸平息。
鐵血仇道︰“吳之能,既然你不放過我們,我也不會放過你,我們之間的賬,該是清算的時候了。”
吳之能道︰“我看你拿什麼來和我清算,鐵血仇,過來吧,我等著你!”
胡明道︰“血仇,你只須照顧吳幫主,其他的人由我和弟兄們來照顧,哈哈,吳幫主,我們兩派之間的恩怨也在今天一並了結了。”
他說罷,拿著鐵扇的右手向前一揮,魯山門的門徒跟著他沖入烈焰幫的人群。
吳之能喝道︰“孩兒們,你們去陪他們玩玩。”
隨著他的一聲大喝,烈焰幫的幫眾轉身迎上魯山門的門徒。
血戰開始。
吳之能的長刀在手,高大的身軀昂立,氣勢逼人!
“來吧,鐵血仇,一決生死!”
鐵血仇的左拳緊握,突然轉身暴喝一聲,左拳打在牆上,轟出一個巨洞。
在他未轉過身之時,吳之能已揮刀直上,刀勁直透鐵血仇的虎背。
“鐵血仇,雖然你很強,但你注定是個弱者。”
“強弱由拳頭說了算!”鐵血仇轉身的剎那,左拳倒勾打出,拳頭與刀峰相撞,發出尖銳的金屬踫撞聲——他左手的中指上的鐵環抵住了吳之能鋒利的刀峰。
兩人的身體劇顫。
吳之能刀招瞬變,順著鐵指直刺,以劍的得意招式進攻!
刀尖的去勢微彎,指向鐵血仇的喉結。
鐵血仇的身體微向左傾斜,左拳忽縮,側打向刀背,誰料吳之能的刀瞬間側轉,以刀鋒迎撞鐵血仇的左拳,又是一聲金屬鳴響!
兩人同時撞飛。
“鐵血仇,赤手空拳,永遠都敵不過武器,你從一開始就輸了。”
“在武力中,拳頭第一。”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拳頭重,還是我的刀利。”
吳之能的刀在他的胸前掄揮出一片芒光,直撲鐵血仇,令鐵血仇被罩在一片刀影里。
鐵血仇被吳之能強猛的刀勢逼得不停往後退,忽然臉色大變,他的背抵住了屋牆,再無退路了!
“鐵血仇,你認命吧!”
吳之能的刀改砍勢為刺,臨近鐵血仇的腹部時,鐵血仇回手已是不能救,躲也無處可躲。
“喝——”
在這急要關頭,鐵血仇暴吼一聲,所有的勁力集中在背部,硬生生地把牆撞破,整個人飛射入屋里。
吳之能料不到鐵血仇會出此奇招,欲追不敢,只好停下來,盯著牆洞里面。
“鐵血仇,有種別躲在里面,滾出來!”
話剛罷,從屋頂傳來破裂聲,他抬頭仰望,鐵血仇已是破頂從上俯沖而下,他長嘯出聲,身影迎著鐵血仇飛躲而上。
鐵血仇的左拳如同重石一般夾帶著強勁的拳勁壓頂而下!
吳之能身影旋轉直上,刀舉過頭,刀尖對準鐵血仇的左心。
以此勢相撞,死的必是鐵血仇。
拳與刀,長短立見。
但是,吳之能也明白,哪怕刀刺過鐵血仇的心髒,鐵血仇從上而下勢也不會停止,到最後,必然是他傷鐵血仇死之局面。
他不能預料鐵血仇將給他造成的傷勢會有多重?
左錐拳是的霸道是可怕的;他檢查了昨晚死去的那些幫眾,很多都是一拳致命的。
那些人身上,只有一個傷口,那就是被拳頭轟得粉碎之處,連拳印也沒留下來,只現出一個巨大的血肉之洞。
吳之能中斜棄刀,全刀把刀脫手飛刺而上,身影卻閃到一旁。
鐵血仇的左拳擊中刀尖之時,突感左肩被吳之能踢中,整個人如流星墜落,摔倒在地,掙扎著爬起來,顫微微地站立,左手無力地下垂著。
“哈哈,鐵血仇,你的左臂受了我的重腳,你已是將死的人了。”他走到他的刀前,那刀已經沒入土里,只露出一點點的刀尖在地面上,他的腳在地上重重地一踩,整把刀從泥土里飛射而起,他的右手一揮,接住了刀。
他用衣袖擦拭刀身上的濕泥,把刀擦得雪亮。
“鐵血仇,你的拳和你的人一樣的固執、偏激,一旦你的左拳被毀,你的生命也將終結,你以前難道沒想過加強你的其他部位嗎?哈哈,你如今就如同廢人一個!”
“哪怕是廢人,我也能把你打倒。因為,你、連廢人都不如!”鐵血仇的左拳再度緊握。
吳之能看著鐵血仇的左拳,道︰“想不到你還有力氣握拳,看來我得再給你一次沉重的打擊。鐵血仇,我非要砍下你的左臂不可!”
他揮刀撲往鐵血仇——
鐵血仇臉不但無任何懼色,反而露出一絲慘淡的微笑,他的左手緩緩提起來,道︰“為了香凝,我的拳頭非打倒你不可!”
“你想得太天真了,你的拳不但不懼力量,連速度也慢了許多,看你如何擋我這一刀?”吳之能揮刀砍向鐵血仇舉起的左臂,“哈哈,鐵血仇,這就是你與我為敵的結局!”
“啊——”吳之能突然驚叫出聲。
“吳之能,你忘了我還有另一只拳頭;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從來不是固執、偏激的人,只是你從未了解我!”
就在吳之能的刀砍在鐵血仇左臂之時,鐵血仇的猛地踏前一步,右拳閃電般地打向他的左胸。
拳頭所攻擊的體位是心的所在——吳之能臉如土灰,他猛地拉刀回退,刀過臂落。
鐵血仇左臂斷處血如泉!
即使如此,吳之能還是躲閃不及,他把所有勁氣運到左胸,身體微向右側,承受了鐵血仇突然的、全力的一拳,慘叫一聲,嘴從張大的嘴涌噴而出,龐大的身軀往後飛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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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這書由兩個獨立的故事構成,如今完成了第一個故事,至于下一個故事那是關于留鐵里的。
其實這書的真正主角並不是男人,而是女人;全篇都以女人作為主線的。
至于在後面的一部里留鐵里的故事,會不會是一個悲劇,一時也不知怎麼說。
至于留鐵里的故事什麼時候寫,就看我什麼時候有時間了。
令我覺得安慰的是,這部作品雖然很短,但終是有了它的完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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