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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愛太慌張》作者:空夢【完結】(情跡三部曲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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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不行。」關淩硬是忍住勒死商應容的衝動,把領帶打好。
  商應容起身,把袖子交給他。
  關淩看著他袖子,扣好,「我說了不行。」
  兩邊袖扣都扣好,商應容沒吭聲,拿著文件走到了門邊。
  他沒開門,過了兩秒,又走了回來,居高臨下看著關淩,「那好,不行。」他冷冷地扔下這句話,走了。
  關淩皺眉,有點不解商總的這反應。
  他以為,他們至少得吵一架。可看這情況,商應容溫和得就像野獸變家禽,儘管那德性還是冷得讓人想把他的臉一把給撕爛了。
  
  何暖陽進門就說:「死了沒?」
  看到關淩沒死,拿開床單打量了下傷口,對關淩又說:「商老闆吃錯藥了?」
  「怎麼說?」關淩有點需要何暖陽給他點啟示,他也有點想不明白商應容在打什麼主意。
  「在門口碰見我……」說到這,何暖陽停下,然後若有所思地說:「應該不是碰見我,他司機的車我可看見停在路邊,他等的就是我……」
  關淩眯眼。
  何暖陽塞他一口水果,堵住他的嘴,接著陳述:「問我,你是不是特別討厭他母親跟妹妹……」
  關淩被水果給嗆住,傷口一陣劇烈疼痛,他趕緊把嘴裡的東西吐出來,吐納一陣呼吸後,虛弱地問何暖陽:「你怎麼回的?」
  「實話實說。」
  「說什麼了?」關淩不覺得何暖陽說了什麼好話。
  「說當然討厭啊,」何暖陽把水果改塞自己口裡了,老神在在地說,「誰能喜歡得上一個老給自己使釁子的人啊,我說他妹是不是找你的茬一直沒成功,現在乾脆一刀捅了一了百了算了?」
  關淩笑了一下,然後冷冷地對何暖陽說:「你嘴巴怎麼不閉緊點?」
  「我嘴就這樣了,」何暖陽對關淩的冷漠絲毫不以為忤,就關淩這樣的,嚇唬不住他,「商總也不能因為我說點實話,就對我家李慶實行打擊報復吧?我又沒搶走你。」
  關淩頭疼,咬牙切齒小聲地說,「你真以為我得跟他過一輩子啊?你幫什麼倒忙……」
  何暖陽聽了,削水果的手頓了一下,「你什麼意思?」
  「你以為我這刀是白捅的?」關淩覺得全身五臟六腑都疼,「我讓姜虎帶了商緋虹走,打的就是拿人換我自由的主意……」
  「那你現在才說?」何暖陽愣了。
  「你……」關淩有點哭笑不得,搖了搖頭,有點無奈地說:「我也不知道商應容在想什麼,我以為你是姜虎叫來的。」
  「是商應容打的電話和我說的,」何暖陽皺了皺眉,「你要是在計畫著什麼,最好跟我支個底。」
  「也沒什麼,」關淩自嘲地笑了笑,「反正,估計這次也不成。」
  看商應容的反應,想讓他妹妹的自由來換他的自由,估計也沒戲。
  只是,商應容就真狠得了心?
  他還是挺疼商緋虹的,雖然不夠對她百依百順,但商緋虹要的,他基本都會給,一年給她付幾千萬的珠寶首飾的帳單連眉眼都不帶眨一下。
  「我看也不成,」何暖陽歎了口氣,靠近關淩的耳朵,輕聲說:「我進來看見洪康,臉白得不見血,怕是出事了。」
  關淩皺了皺眉,「商應容剛剛是怎麼回你的?」
  「呵,怎麼回的?」何暖陽輕笑了一聲,「說了句謝謝就走了,也沒什麼表情,跟平常一樣。」
  關淩正要說話,這時醫生帶著護士敲門而進,兩人默契轉了別的話題。
  
  
  關淩住了一個多星期的院,白天見何暖陽,晚上見在一邊工作的商應容,其他人除了醫生護士,誰也沒見著一個。
  要不是何暖陽告訴他外頭世界一丁點變化也沒有,依舊群魔亂舞,萬箭等著穿他的心,他還以為這世界真被商應容操控了,他真被商應容給軟禁了。
  這晚明天就要出院,關淩睡了一覺醒來,見商應容還在另一邊的桌子的上辦公,看了下錶,淩晨三點半……
  沒睡醒的他忍了忍,沒忍住身體裡的賤性,起了身,走過去把商應容的電腦給按下了,然後拉著人去了浴室。
  伸手拿牙刷擠牙膏時,關淩停了動作,深吸了口氣,才沒自己抽自己耳光。他把擠好牙膏的牙刷給了理所當然接過的商老闆,想要退出浴室。
  剛走一步,商老闆回了頭,用他那雙總是冷著,但就是該死的好看的眼睛示意他放洗澡水……
  關淩嘴角抽搐了一下,沉默了幾秒,才開口:「這裡的浴缸不乾淨,你沖澡。」
  商應容沒有疑義,吐了嘴裡的白色唾沫,淡淡說:「放熱水……」
  關淩站門口沒動,過了十幾秒,摸摸鼻子,去放水。
  把涼水放掉,商應容脫了衣服走到了水下,關淩也懶得這時候再避嫌,他就靠著牆,看著那具比以前要瘦一些的身體。
  以前的肌肉要多些,現在,骨頭要多些。
  關淩看了一會,覺得自己看得太仔細,沒撐住,這時完全清醒過來了,從浴室裡退了出去。
  睡到床上後,他看著滿病房商應容的東西,突然有點鬧不明白,這一個來星期每天晚上都住在這裡,但卻不主動跟他說話,甚至都不願意搭理他的商應容打的是什麼主意。
  
  上午何暖陽來了,他來沒多久,洪嫂她們居然來了。
  「商先生讓我們來收拾衣物。」洪嫂見著關淩笑得親切,她喜歡這個平時平易近人的雇主。
  「嗯……」關淩稍微愣了半秒,只半秒,就微笑著回:「真是麻煩你了,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應該的……」洪嫂知道關淩大概的脾氣,知道他也不是多喜歡寒暄的人,於是領著另一個因為拘謹從不敢多說話的阿姨去收拾行李去了。
  出院手續早已經辦好,關淩只要走人就是,剛出門,看見洪康的得力助手阿清居然在門口。
  看到他,阿清就伸出了手,把關淩手中商應容那些沒帶走的檔案抱到手上,對關淩微笑著說:「關總,以後我跟你,我聯繫方式會發你郵箱,麻煩你回去後查收一下。」
  「跟我?」關淩挑眉。
  他們這時走到了電梯口,阿清按電梯,點頭說:「老闆說以後我歸你用,他不插手。」
  關淩聽了跟何暖陽對視一眼,然後沉默。
  等到了地下一層的停車場,剛出電梯,阿清招了下手,有車就開到了他們面前,他拉開了車門,對關淩說:「關總,我送你,何先生,一起吧?」
  他親切有禮,平時手段乾脆又靈活,是關淩和何暖陽都欣賞的那種型的人。
  以往,關淩見著阿清都會笑著多聊幾句,這個時候他也不願意不給這年輕人幾分薄面,所以先開了口,對何暖陽說:「一起吧。」
  「何先生,要是方便的話,把鑰匙交給我,我讓人把車一起開過去。」阿清微笑地看著何暖陽,清爽的臉孔配上他乾淨的微笑,他五官雖然長得不是很好,但也真討人喜歡,說的話也招人喜歡。
  所以何暖陽交出鑰匙上了車,對關淩感歎說:「可找了個不得了的人來看住你,我看你還想怎麼蹦噠。」
  關淩聽著他看戲一樣的話,側目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不發表看法。
  「你這時候,就跟商應容平常跟別人談事的樣子一樣……」何暖陽拍了拍關淩的肩,讓他去照車玻璃,「真的一模一樣,高深莫測得讓人以為沒誰看得透你們,裝逼裝得上帝都想翻白眼,說起來,你們還是挺有夫妻相的。」
  關淩見他口無遮攔,要報他算計商緋虹,拿自己生命安全開玩笑的仇,連忙投降說:「行了,您行行好,我以後肯定老實待著。」
  「你老實?」何暖陽怪裡怪氣地用鼻子哼了一聲,「你要真老實倒好,也用不著當林黛玉了。三天兩頭的上醫院,你還真以為閻王爺不會收你啊?」
  何暖陽諷刺起人來也是個要人命的,關淩聽了幾句也覺得有點招呼不住了,這時已坐回前面,讓司機開車的阿清帶著笑跟何暖陽說起了李慶公司那邊的事,何暖陽一聽阿清是負責李慶與容廣交涉的其中一個專案主負責人,立馬撇下關淩,跟阿清套近乎去了。
  關淩瞬間覺得這所謂是他的助手的阿清,可真比洪康要可愛得多去了。至少他的眼睛裡,有著對他足夠的尊重。
  關淩不得不承認,他從沒想高高在上,但也沒想被誰真踩到腳底。
  他的卑微,這前半輩子,也就給過商應容一個人而已。
  
  關淩回到市中心的公寓,阿清幫著洪嬸他們忙上忙下地忙和著,關淩去了書房放文件。
    何暖陽在客廳看著他,在阿清給他端水過來時,他問:「你們老闆是讓你幫關淩?還是……」
  「就是我聽關總差譴的意思,」阿清知道何暖陽跟關淩的關係,所以把話也說得仔細:「以後關總有事交給我辦就行。」
  何暖陽聽了笑了笑,說:「把你給他,商總這次挺慷慨的。」
  「老闆說讓關總慢慢來,公司裡的事,他願意插手的就插手……說到這,李總就得少個好幫手了,」阿清朝何暖陽眨眨眼,「不知道李總會不會發飆,前次見他,他脾氣還有一點大,我好像聽到你們在電話裡吵架來著。」
  「哈哈,」何暖陽聽了笑,「可不是,最近有事沒事就吵著,增加一下感情交流。」
  關淩這時正好下了樓,聽到這話,揚眉:「又吵上了?」
  「呵。」何暖陽輕笑一聲,不打算細談。
  他天天白天耗關淩那,李慶不跟他吵架才怪。
  
  商應容這天晚上是半夜回來的,關淩是被身上的重壓給壓醒來的,一睜開眼,發現商總全身都壓在了他身上。
  關淩勉強呼吸,推人,「快起來,喘不過氣,傷口!」
  商應容這才勉強起了點身,看了關淩一眼,鬍子拉茬但性感得要死的冷酷男人翻了個身睡到了床上,把關淩放在了他身上壓著。
  關淩哭笑不得,躺他身上轉過頭問他:「怎麼了?」
  他的唇因轉頭時碰上了商應容的下巴,算是吻了一下,商應容接著他微低了下的頭親了下他的嘴,疲倦且單調地說:「跟韓家扛上了……」
  「怎麼回事?」關淩一聽轉過了身,躲過傷口那邊,半靠在商應容身上,兩道眉毛往中央聚攏。
  要是何暖陽在旁邊,絕對會嘲諷關淩其實也是個工作至上主義者的人,比商應容好不了多少。
  「他們要走了我一個組的研發師,但有兩個人沒要……」商應容伸出手摸了摸關淩的頭髮,說:「算是運氣好,他們這兩天出了新成果出來,可以申請新的專利,我前兩天把他們送到浩濤那邊,但韓家得知了消息,今天跟我來要人……」
  「哪還有他們的份?」關淩沖口而出,已經從床上坐起,臉也冷了下來,「韓老呢?他的態度?」
  「嗯,跟韓湘一樣……」商應容把關淩拉回來,重重地在關淩身上吸了口氣,說:「你給我放洗澡水,我得睡個好覺,明天韓家約我們吃飯。」
  「去莊縣吃?」
  莊縣是韓老現在住的郊外,去那,代表他們應付的不是韓湘,不是韓會長,而是韓老。
  「嗯。」商應容已經閉上了眼,他的身軀現在是癱軟狀態,除了抱著關淩的頭的手還有點力道。
  關淩看他就這樣抱著他入了睡,乾脆起身,給商應容拉領帶解衣服,邊思索著說:「我們明天還得找個人跟我們一起去才成,如果單我們跟他們在場,很容易談崩……」
  商應容的呼吸已經比平時略為重了一點,關淩知道他已經睡著……
  他看了看已經睡著但等著他給他洗澡的商大老闆,當即沉默了幾秒,最後無奈,去了浴室放水。
  放好水回來,準備把人喊醒進去,這時他的手機響了。
  一看,是下午才離開的阿清,商應容給他的所謂新助手。
  「關總,有個事得你說個話,商總說這事按你說的來辦,現在警察局那邊,緋虹小姐已經承認是故意殺人,您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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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關淩掛了手機,本想把人叫醒,但也想嘗嘗把人踹到床下的滋味,所以他站到了床上,蓄好力做好準備,氣沈丹台,一腳踹了出去……結果當然非常滿意,哪怕商應容氣急敗壞從地上爬起的那張黑臉上向他看來的暴戾眼神也沒影響他的心情。
  商應容一臉鐵青,皺著的眉頭能夾死蚊子,平時威風慣了的男人見關淩笑吟吟地看著他,身體微僵了僵,隨後轉頭往浴室走去。
  關淩跟他身後,當商應容脫了衣服進了浴缸後,他好心地問:「你妹妹真讓我處理啊?」
  商應容但凡說一個「不讓」,關淩就會跟他談條件……但商應容不是白癡,看穿了他的意圖,所以一句話都不吭。
  關淩見他不說,他也就只好自己做準備了。
  總不能魚與熊掌都讓商應容兼得,這男人命好,但也不會好到什麼都有。
  
  關淩第二天約了姜虎,商量的結果就是刑期兩年。
  何暖陽也在,聽了說:「兩年是不是長了點?」
  關淩點頭說,「老實點可以減刑吧,頂多一年,她要是還是學不會彎腰,那還是關著吧。」
  「商應容答應?」何暖陽淡淡看他。
  窗外陽光正好,茶桌上印著幾道光線,有一道正好射在關淩臉上那抹似笑非笑的笑容上……
  「我倒是很想他不答應。」
  可惜啊,商應容沒有他以為的那麼看重商緋虹。不過也是,有這麼不懂事的妹妹,借著他的手還能收拾一下,總比以後接著無法無天來得好……怎麼算,商應容都不虧。
  商緋虹又不會真的死,頂多受點教訓,吃點虧,出來了,也餓不死她。
  真是個命好的大小姐,關淩嘲諷地想。
  
  
  關淩叫了姜虎一起去韓家,等差不多下午的時候再打電話告知韓家一聲,到時候,韓家也會抹不開臉,只得答應。
  姜虎答應了下來,轉臉對何暖陽說:「他算計人向來得心應手,怎麼換到他自己的事上,像個糊塗鬼。」
  「愛情都是盲目的,」關淩老神在在,自我評價,「沖著我以前那不顧一切的勁,那可不只是豬油蒙了心,雙眼都是瞎的,連腦袋都是不清醒的!極端影響智力,現在恢復正常,戰鬥力自然就上升了那麼一點點。」說完他謙虛地笑,含蓄又得體。
  何暖陽與姜虎都無語,想不明白,就是這麼一個人,怎麼會愛一個人曾愛得那麼癲狂……看著真不像啊。這難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關淩開了車回去,在家整理了一番,沒多時,商應容讓他去容廣,他們在那見面,然後去韓家。
  關淩到了他辦公室,才跟他說姜虎也去的事。
  商應容聽了,先是沈默,然後扔了手中的筆,對關淩說,「我們談談。」接著去了休息室那邊的陽臺,關淩跟了過去。
  下午的陽光還是很好,商應容的臉在光線下更加立體,他瘦是瘦了些,但英俊的臉孔和不怒自威的氣勢都還在,總讓人無法直視的男人其實沒幾個人知道他有沒有瘦。
  關淩知道,他也沒有什麼時候不敢看他,所以他看著這樣的商應容,在炙熱的陽光下,他的心又軟和了些。
  他想只要商應容的口氣軟和些,講點理,放他自由,他大可把條款全部撕毀,婚姻也當場過家家,從此各過各的,假時以日,或許他也不會再憎恨他對他的那些步步緊逼。畢竟,他是真的曾深愛著這個人,把他放在心上,連靈魂都有他的烙印,只要可以好一點,他都想對他好一點。
  他再對別人說多少自嘲的話,都抵不過真在這個人面前,瞥他一眼時的那些不可控制的心動……他是下了多大的狠心,才在思緒如麻中維持著理智,刻意冷酷。他是真的死心了,但心動還在。
  關淩渴望這個不愛他的人真的放他們自由,日後相見,也可以相逢一笑。
  他真的已經不願意待在一個永遠都不會愛上他的人身邊,哪怕他像個孩子一樣地依賴著他,在他面前呈現別人永遠都看不到的神態。
  但他真的是貪婪的,從走的那天起,他就不要這個不愛他的商應容了。
  人終歸是自私的,商應容現在就算只有他一個人,關淩只要想及他不愛他的事實,想到這個人永遠不能真正欣賞他,不能以像他愛慕他的心情一樣愛慕他,再多的相處相伴他都不稀罕。
  他真的是,太過於貪婪了,以至於連湊合都不太願意。
  關淩淡笑,像往常一樣,經驗老道地把心中的感慨與那些早就習慣了的疼痛掩藏在微笑之間,他坐在商應容的對面,問他:「談什麼?」
  「你喜歡姜虎?」商應容看著他,深遂的眼睛像深處的大海一樣幽黑神秘,什麼表情也看不出來,但又能讓人感知到危險。
  他問得直接,關淩回答也沒避諱,「喜歡。」
  商應容微眯了下眼睛,等著關淩進一步的解說。
  要換平時,換個人,關淩或許會多說幾句,但現在他不願意跟商應容談論什麼喜歡與愛的涵義,他可以和一個陌生人談論愛的真諦,也不想再在商應容面前剖白他的心跡,他的情感,他那些對人的喜歡與不喜歡。
  商應容從沒關心過他想什麼,關淩也不認為,他現在就算是真的關心了,他就能跟他說起這些字眼下的感情了。
  時間來得太晚了,在商應容當著別人的面,把他那些說給他聽的私秘情話諷刺地說出來後,關淩已經不想再跟商應容剖析他的心了。哪怕心動還是會在不經意的那一瞥中發生,但過去了的事情就是過去了,只在傷害存在,永遠都回不到當初。
  如果商應容要的是一個跟以前一模一樣的關淩,關淩再知道如何對他好,那心也還是回不去了。
  「多喜歡?」商應容見關淩不說話,淡淡開了口,那無動於衷的語調依然沒有起伏,「喜歡到我不喜歡,甚至厭惡聽到他的名字從你的嘴裡說出來,你還是要說他的地步?」
  關淩溫和地笑,眼睛裡也滿是笑意,但已經沒有感情,他語氣溫和,「應容,他是我的朋友,他確實是個曾經喜歡過我,追求過我的人,但他更是一個知道我喜惡的朋友,就算是前段時間我試著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他都是一個不會在一邊享受著我對他的付出,然後把他的感情給了別人的朋友……如果你是想問我,會不會為了你不再提起他,如果是從前,我會,但現在和以後,不會;如果你是想問我,會不會背著你和他在一起,那麼,我絕對不會,哪天我要是真跟他在一起了,那也是在和你斷得一乾二淨的情況下。」
  商應容聽了沒有說話,他看向了窗外,沈默了很久。
  關淩也不再開口,也不再看他,一樣看著外面的世界。
  哪怕溫柔如舊,有些事終歸是變了。
  商應容要的是他的溫柔和陪伴,他別無選擇,只好給。至於其它的,只能說,誰都有有心無力的時候,不在了的就是不在了。
  「我知道了。」當安娜敲門叫他的時候,商應容起了身,說了這麼一句話。
  關淩微垂了點眼,看著他從他身邊走過。
  他不知道他剛剛如果不是把話說得那麼死,如果能說點含糊的話敷衍他,商應容會不會說點別的什麼話……但他不後悔,哪怕就算商應容真的覺得他重要了,也許還對他有點喜歡,他都覺得他們之間最好的相處就是現在這樣的模式了。
  人的心啊,確實是肉長的,在歲月裡,你在它身上留下了什麼痕跡就是什麼痕跡,哪怕未來比當初的夢幻還要美好,它終歸也會在你的靈魂深處提示著你,你曾經的歲月裡,到底遭遇過什麼。
  這世上,是沒有真正的忘卻的事的。

  
  商應容在洗了澡出來,示意在休息室裡看檔案的關淩給他穿衣服時,關淩也走了過去,給他扣扣子時問:「唐總那有什麼指示沒有?」
  「他那沒什麼意外,」商應容微抬起脖子讓關淩給他整理襯領,淡淡說:「他會帶領新成立的研發組在他那邊繼續。」
  關淩「嗯」了一聲,「那你的任務是把韓家搞定?」
  「嗯。」商應容輕應了一聲,這時他看上了關淩的左手,淡問:「戒指呢?」
  關淩正給他整理袖扣,看到他左手上的那枚戴著的戒指,頓了一下說,「在抽屜裡。」
  「那回家一趟。」商應容淡淡地說了一句。
  果然,他們一上車,商應容就讓老馬先開車回家,關淩只能到了公寓把抽屜裡的戒指拿出,重新戴到手上。
  到了車上後,看文件的商應容抬起頭,對關淩淡淡說:「畢竟我們已經結婚,你不想要婚宴那就按你的意思,但戒指還是戴著,我不會跟你離婚,也不能,所以這事你趁早習慣。」說完,眼睛又回到了文件上,只留下無語的關淩,撐著頭,再次思緒如麻。
  他覺得商應容有點跟他耗著來的意思,見招拆招,反正不放他走?
  如果是這樣,他們還真沒有以後相逢淡淡一笑轉身就走的機會。
  
  姜虎的車在城外等他們,關淩正好給韓家打完電話,下車跟姜虎會和,見面後不禁開玩笑,「韓會長接的電話,一聽你要來,笑得那個高興啊,他對我可從來沒這麼熱情過……」說完他頓了頓,又上下打量了下姜虎,眼裡的豔羨,「你這種姿色,我看魯大小姐看不上你,韓處長都會,不過,你真要去啊?」
  姜虎看他那假惺惺的樣子,不禁笑著拍了下他的頭,「我不去,要哭的是你了吧?」
  關淩摸了摸被打得有點疼的頭,這時才真的不好意思地看了姜虎一眼,「真是不好意思了,那一家子大小狐狸實在難纏了,我得要個撐得住場面的。」
  姜虎看了看他身後的車,看著眼前關淩那張不是很俊美,但有種特別勾人心弦氣質的臉,不禁笑了,故意低了頭,靠近關淩的臉輕聲地在他耳邊說:「那我幫了你,後天賞臉和我一起吃飯?」
  關淩呆了呆,「咦」了一聲,然後才微訝說,「我都忘了,我們生日就差一天……」
  就是因為只差一天,何暖陽覺得這是緣份,所以在那年他們生日的那一天約了他們一塊慶祝生日,介紹他們彼此認識對方。
  往後,他收了姜虎不少生日禮物,哪怕後來不見面,何暖陽也會把姜虎的生日禮物帶到,害他也不得不準備回禮,所以在去年哪怕他們已經不再見面的情況下,關淩才有膽找上姜虎……
  「那一起慶祝?」關淩想起這些年姜虎每年必到的禮物,笑容也真心起來了,「叫上你的朋友,去暖陽家吧,我下廚,蛋糕我來做,你負責酒水……」
  姜虎本是為了身後那道淩厲的眼神才故意在關淩耳邊說話的,但看到關淩的笑容,他不禁愣了一下,然後看著關淩嘴邊那笑,啞然地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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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關淩上了車之後,商應容一路無話。
  到韓家,下車前,關淩照常伸手去整理商應容的領帶,被男人按住了手。
  關淩挑眉,詢問。
  可商應容沒說話,只是把關淩戴著戒指的手放到嘴邊,似有似無地吻了一下,然後鬆開了手。
  下車關淩走在他身後,忽略剛剛莫名的悸動。
  這實在要不得,他不能再愛這個男人。都十幾年了,這種總是他一個人在沈淪的感情他早就疲憊到放棄了。
  三十來歲的人了,應該徹底認清現實,而不是又被迷惑到再次鬆動。
  關淩自嘲地笑了一笑,恢復正常,走到商應容的身邊,滿臉溫柔的笑意看向旁邊的緊隨而來的姜虎,一起迎向大門前迎客的韓會長與韓湘、魯小慧。
  
  一路寒暄,到了正廳,見著韓老,關淩跟以往一般向他問好。
  韓老淡淡地笑,一如既往地有些漫不經心。
  他年紀一大把,腦子卻清醒,身體也健朗,能活過百歲不是問題……
  關淩只要想著他還在這個城市裡活上個二三十年,他就不想跟韓老表面有什麼齷齪,哪怕私底下他防他像防著賊一樣。
  像韓老這樣的建國遺老不多,姜家都可以倒下,而韓家只要有他活著,韓家再蕭條都不會蕭條到哪去。
  商應容也是再清楚不過,所以與虎謀皮也好過跟韓家撕破臉。
  關淩自然也再明白不過,寧肯裝孫子也不跟韓家有一句話不對……生存就是這樣,不管是誰,誰都不是真正的上帝,總得適當彎腰。
  
  「哪時結的婚?」閒聊時聊到這,韓會長輕鬆問道。
  在外,關淩是那個總是說話的,聽到這他也是笑著回答:「前陣子的事,本來我們是打算辦個宴會,但我們剛鬧過,又是兩男人,不想再添話柄,我就想著就算了,也許等過幾年,社會再開明一點,到時看能不能再補辦。」
  關淩嘴裡說著漂亮的鬼話,商應容早聽習慣,一臉平常的冷靜自持地坐旁邊。
    倒是姜虎是頭一次在正經場合裡看關淩應對,見關淩自一張口就沒一句話是真話,剛毅的臉上雖然也是不動聲色,但也頻頻看了關淩好幾眼。
  看得多了,商應容都向他的方向轉了一兩次頭。
  當然,他不看姜虎,只是似有似無地把視線轉去那邊,瞥過,再收回。態度漫不經心,但只要不是個白癡,都看得出他那隱含的警告。
  姜虎自然不怕他,沒當回事。
  坐他旁邊的魯小慧卻笑了,以不打擾她外公與關淩那邊談話的音量朝姜虎帶著笑輕輕地說:「他這樣是不是最迷人?」
  魯小慧帶著欣賞的眼神看著關淩,嘴裡還是以低低的音量感歎地說著,「滿嘴的鬼話連篇,卻讓他說得最真誠。」
  姜虎看她一眼,沒有說話。
  魯小慧轉過頭,看向了姜虎,把掉在臉前的長髮撥到耳後,風情萬種地笑了一下,然後靠近姜虎,在姜虎的耳邊輕聲地說:「你不知道他在床上才是最迷人,放蕩又放肆,光是呻吟就能讓人聽得高潮。」
  她在姜虎耳邊輕語後,收回身,正經含蓄地一笑,也不管姜虎反應,笑意吟吟地向關淩看去……
  而姜虎這時眼睛緊緊一縮,被旁邊的韓湘看了個一清二楚,拿著茶杯的他看著茶水微微一笑,覺得關淩也沒有想像中的聰明,有些人總是被過於高估了。
  
  一場飯局,在各種心思裡總算結束,上車後,關淩滿是疲憊的一句話也不說,跟韓家人勾心鬥角一場的精力跟警戒,勝過他同時與十個對手鬥心眼。
  車開進城裡,關淩當著商應容的面,拿出了手機,頭一次說話,他沒有假話,用帶著倦意的聲音跟姜虎說:「我們等會談談?」
  姜虎在那邊先沒說話,過了兩秒,「嗯」了一聲。
  「就在二舍茶館,你先開過去,我跟過來,」說完他頓了頓,又說:「注意點車後面。」說完,關淩掛了電話,剛剛微微起來的頭又靠在了椅背上。
  這是一種很輕微的防範之後的放鬆,姜虎要是在身邊,會看得明白。
  以前商應容對關淩這種反應看在眼裡,但從不放在心上,現在看到,莫明地覺得心裡有微微的滿意。
  關淩對姜虎,沒有他以為的那種全身心的托負。
  姜虎飯局中的表現商應容是看在眼裡的,他甚至都知道關淩要去跟姜虎談什麼。
  無非是要姜虎站穩立場之類的東西。
  對於這點,商應容從不懷疑關淩會背叛他,哪怕關淩以前拿公司的事威脅他,那也是明明白白先告訴了他。
  撕破臉了,就算對付他,關淩也會先跟他說一聲……商應容從沒認真想過他跟關淩的很多事,但在無形的層面裡,他確認關淩不會幹的事關淩真的不會幹。
  例如他懂得在韓家與他的事上,關淩就是到最後都是會護著他的。所以他現在要去找姜虎,商應容不悅,但也沒說什麼。
  
  二舍茶館是關淩的產業,平時基本不來。
  他也從沒跟商應容說過這是他的地方,商應容只隱隱約約地知道。
  到了門口,關淩指揮著司機往小道走,快到的時候,他下車,對商應容說,「你先回去,我等會回來。」
  商應容看著他站在路燈下的修長身影,突然又覺得這個人格外好看了起來,他想也沒想也下了車。
  關淩看到他的動作微愣了一下,「幹什麼?」他認為商應容應該知道他要去幹什麼。
  「沒什麼。」商應容伸出手,摸了一下他的脖子。
  關淩疲憊,就算是在車上,他也一路想著要跟姜虎要說的話,他把商應容的手拉下,無心再應付他,拉著他的手把他推到車上,淡淡說:「先回去,我等會回來。」說著看也不看商應容一眼,把車門關上,對老馬說:「開車。」
  老馬只好掉車而走。
  倒視鏡裡,老馬看到了關淩掉頭而走,頭也沒回的背影。
  車後面,商應容對頻頻看向倒視鏡的老馬淡淡說:「不用看了,他是不會再回頭看我一眼的了。」
  有時候,他甚至連多看他一眼都不願意。
  商應容往往那種時候,心裡就有種微微的不舒服。似乎在那天昏暗的餐廳分開後,關淩就已經不願意把眼神投放到他的身上了。那些他會對他笑著說私語的情景,哪怕他們做過多少次愛,也不再出現。
  關淩總是說不愛他了,商應容不太信,但現在,他有一點信了。
  就是因為有點信了,他才知道他不可能放關淩走。他不可能把那麼一個愛他的人放開,不會再有人會比他更珍惜自己了。
  商應容知道自己知道得太晚,挽回的舉動,做起來又太假,那不是他能幹出的事,所以他乾脆做他自己能做的,把這個人拖到他身邊──拖到他們都死。
  
  
  關淩又走了十幾分鐘,才走到茶館。
  先前接到他電話告知的老闆在後門等他,邊開門邊對他說:「姜先生到了。」
  老闆帶關淩到了他們自己人用的那間包廂,體貼地關上了門。
  茶桌上已經擺好了水果點心,還有幾樣被小爐熱在火上的菜,滿滿的一桌。
  關淩給他的茶館找了個很好的老闆,十年如一日的體貼。
  姜虎正在抽煙,看到進來的關淩,給關淩那邊位置的茶杯裡倒了杯茶水,關淩脫了外套掛起走過去坐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才微微笑著道:「來一會了?」
  姜虎勾起嘴角,搖了搖頭說:「別跟我來這一套……」
  關淩笑著挑眉看他,看到姜虎戲謔又帶著嘲弄的神情,他慢慢斂住了笑,伸手抹了把臉,把疲憊露了出來,低低地說:「韓湘找你去小廳說話,說了什麼?」
  「也沒什麼,」姜虎彈了彈煙灰,淡淡地說:「應該跟你所料的差不多,想和我們家交好而已,說是下次要是方便的話,想請我們家哥幾個吃個飯,喝個酒……」
  「你呢?」關淩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平靜地看向姜虎。
  姜虎看著有些慵懶的關淩,微微地一笑,不回答卻反而說:「說起來,我是真的沒有認真追求過你,知道喜歡你,但也沒怎麼努力。」
  關淩聽了越發平靜,他直視著姜虎,冷靜地說:「他們挑釁你了?」
  「不算……」姜虎笑了,閉了閉眼,甩了甩頭,輕笑了一聲,「只是勾引了我……」手中的煙抽完了,他滅了,又點燃一根,他又看了看關淩那冷靜的眼和平靜的神情,看著這個只要談到公事就格外冷靜的人,輕聲地笑著問:「我沒機會了,是嗎?你說的你和商應容結束,就和我在一起的以後沒有可能了,是嗎?」
  燈光很昏黃,安靜的包廂裡,姜虎的態度又暖昧,那句輕聲笑語的話卻說得關淩心裡冷不丁地悶疼了一下。
  姜虎的眼裡沒有悲傷,但關淩卻無端地覺得,姜虎其實沒那麼好受。
  到現在才來說兩人之間的這些事,關淩明明知道要跟姜虎好好剝析一下他自己的真實想法,可是,世事不由人,他不能跟姜虎說:嗨,別這樣,我其實對商應容沒那麼死心塌地了,甚至,我還是喜歡你的,比以前還要欣賞你……
  可他不能說,他只能說:「應該是……」他直接地說完,苦笑了一聲,反問姜虎,「說什麼勾引了你?」
  「不就說像你這樣的,別說千里挑一,萬中都遇不到一個……」姜虎也不再看他,有些懶洋洋地躺沙發上抽著煙。
  「呵……」關淩輕笑,笑完又靜止。
  包廂又完全安靜了下來。
  最終還是姜虎打破了安靜,他把煙掐熄了,坐直,又像那個總是剛毅又正直的姜虎了,他對關淩說:「我要是稍微不那麼理智點,還真想把你搶過來算了,但沒辦法,我知道幫了我的是商應容,也跟你談了合作,我不能爽約,再說,如果這次我背信棄義,怕是你也不會真跟我在一起,他們雖然說得漂亮,但你畢竟不是個死物,不是我們想當然就當然……」姜虎說完,也露出了滿臉的疲憊,沈默了一會,對著看著他的關淩說:「當時要是一直和你有聯繫,在第一時間和你在一起,也許會比現在好?」
  「怎麼可能,」關淩苦笑了一聲,伸出手,給他夾了點菜放他面前碟子裡,「你那麼忙。」
  他們不是沒有可能,只是,姜虎太忙,他也不是那種愛情至上的人,這個男人有理想,有他想要的前途,還有他家裡那邊的環境,這些都註定了他們要錯誤地錯過。
  姜虎不是不好,他甚至比商應容更適合他,關淩怎麼會不知道,如果可以,他也想深深地愛著姜虎不顧一切。
  可,到底,他不是那個人。
  
  商應容打來電話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兩點了。
  關淩和姜虎有一杯沒一杯地喝著酒,有一句沒一句地說了很多事。
  關淩要走的時候,姜虎頭也沒抬地說:「你先走。」
  「嗯。」關淩頓了頓,也沒再說什麼,去穿外套。
  他要打開門離開的時候,姜虎突然開了口,叫他:「關淩……」
  關淩回過頭,看到了姜虎那張充滿男人味的臉上滿是挫敗。
  「你知道我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什麼嗎?」姜虎把一杯酒喝到底,也不管嘴邊的酒漬,直直看著關淩的眼睛問。
  「什麼?」關淩靜靜地問,他知道姜虎還有話沒對他話。
  「我們沒有上過一次床,」喝多了的姜虎又給自己倒了杯酒,「我這豬腦袋,竟然讓你住我家那麼久,卻忘了跟你上床。」
  關淩笑了,溫和地說:「那是你太忙了……」
  「所以,魯小慧跟我說的話一直在我腦海打轉,」姜虎這時自嘲地笑了一下,向關淩舉杯,把一杯又喝到底,「我喜歡了你那麼久,甚至有過機會,可我不知道你在床上的表現如何。」
  關淩眯眼,魯小慧?
  他想起,好像曾經有那麼一次,還是多年前,他跟商應容出席宴會,因為無聊,乾脆拉著商應容在後面花園做愛被魯小慧撞見過一次……
  「所以,你是想跟我上次床嗎?」關淩靠在門上,靜靜地看著像要把自己灌醉的姜虎,微偏了偏頭,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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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關淩臉上沒有笑意,懶懶地看著姜虎,身上有著深夜未睡的倦意。
  姜虎又給自己倒了杯酒,看著關淩一口喝完,然後淡淡地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回去小心點。」他說,轉過頭,靠在了沙發上,像是旅客終於到達了終點一般地長舒了一口氣。
  關淩靜靜地看了他一會,不再言語,轉過身,開了門。
  他關上門,通過長長的走廊走向樓梯口。要下樓時,他回頭看了看那扇被關緊的門……關淩對著那扇門自嘲地笑了一下,他對容廣這麽用心,又有誰會真的相信他不愛商應容了呢?
  姜虎怕是真的死心了。
  關淩知道,他跟姜虎是真正的有緣無份了,以後,頂多也就是朋友。誰都有自己的自尊要顧忌及愛護,姜虎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在同一個人身上妥協。
  
  老馬的車在外面,關淩上了車,坐在副駕駛座,「辛苦了。」
  「沒有,老闆還在家裡等著你……」老馬笑了一下,把車內的燈關了,「你睡會,到了我叫你。」
  關淩說了聲「謝謝」,閉上了雙目,沒有幾秒,累極的他就已經陷入了昏睡,等他醒來時,已經是白天。
  陽臺那邊有輕微敲打鍵盤的聲音,關淩揉了下眼,看了下時間,發現已經是下午的一點多了。
  「你沒去上班?」裸體的關淩下床套了件褲子,走向陽臺問。
  「嗯。」商應容看他一眼,繼而回頭繼續看著電腦。
  關淩轉過身,去了浴室洗澡出來,下樓進了廚房,找到了吃的,應該是洪嫂她們做的。
  關淩拿著盤子邊吃邊往大廳瞄了一眼,挺乾淨的,洪嫂她們手腳還是挺麻利,自從用上她們之後,關淩也省了不少事。
  他最近事也多,也沒多少時間做家務。
  隨後他去院子裡看了看,看了看花草的生死,見它們都活得好好的,關淩心情也挺愉快,塞完一盤飯,又回頭吃了半盤的沙拉。
  正在洗碗時,商應容又出現在了廚房門口。
  「你不去公司?」關淩把洗好的碗拿布擦乾,沒看商應容,淡淡地問。
  商應容走了進來,拿過他手中的盤子,把盤子放案臺上,然後看著關淩,說:「我還沒吃飯……」
  關淩無語,轉臉看他。
  「我餓了……」商應容拋下這句話,轉身找了把椅子,坐下靠著桌子看著關淩。
  「你剛才怎麽不說?」關淩忍了忍,看向他問。
  「你沒問我。」商應容依然冷冰冰,只是看著關淩的眼神沒有以前會有的指責,現在他只是陳述。
  在這種平靜的眼神下,關淩情不自禁地翻了個白眼,認命地拿起他剛沒吃完的菜放進微波爐,嘴裡同時說:「以後洪嫂她們做好飯你就吃,不要推遲時間。」
  他沒說讓商應容不要等他之類的話,關淩不想把他跟自己的關係說得太親密,哪怕他們天天躺同一張床上。
  商應容沒回答他,只是接過他手中剛盛了湯的碗,慢慢地喝了起來。
  關淩看著他,突然之間,又想抽煙了。
  對一個人十幾年的沈迷不是無端就沈迷的,曾經這個人的一舉一動都讓他心動,而現在這個人天天在他面前晃悠,理智明知不能再對他心動,但情感卻不是那麽可以完全自控的。
  關淩只能強迫自己把這些沒必要的偶然心動給壓抑下去,只是偶爾難免控制不住──或許戒煙真不是個好主意。
  他需要外物來説明他清醒,而不是再次傻傻地愛著這個不可能愛他的人。
  看著商應容喝著湯,等微波爐熱菜的關淩靠在桌前,漫不經心地問:「湯熱嗎?」
  商應容的湯還剩小半碗,他沒說話,老實地把小半碗喝完才開口:「不熱,涼。」
  他把碗給了以前從不讓他喝涼湯的關淩,不想抱怨,他清楚了現在已經不是以前。
  關淩見著這樣的他倒是稀奇,眼睛裡閃過道光,然後這個其實讓人拿捏不住的男人笑得很是溫柔,說了句:「抱歉。」
  商應容沒從他臉上,身上看出什麽抱歉來,所以只是冷漠地回看了他一眼,並不打算回話。
  關淩自有他愚蠢的一面,但,以前認為關淩總是無害的商應容也不得不承認,這個比得道千年的狐狸還要狡猾和虛偽的人有時候也聰明得過份……尤其當這個人把對別人信手拈來的虛偽那套也用到他身上之後,更加明顯。
  商應容現在不算是怕關淩,但他謹慎了許多──很多事他寧肯保守進行,也不想引起關淩的反彈,關淩要是再找個像姜虎一樣的人再發作一場,商應容覺得自己的表現也不會因為有了上一次的經驗而會好多少。
  他對性愛沒什麽貞潔觀念,只要乾淨就好,但關淩不一樣,這個人就算跟別人只親密一點,他怕是也受不了。
  商應容冷冷地看著這個已經讓他用戒指打上標籤的人,覺得只要關淩老實點,他可以妥協不少。
  就像唐浩濤所說的,既然認定了是他,那麽,縱容點又如何?他的人都是你的,管他是真的貪婪還是真的狠毒。
  雖然關淩對他妹妹的處置手法稍重了一點,但商應容也就隨他去了。
  都結婚了,商家的事就讓他處理去了,哪怕他就算要真的翻了天,也隨他的意去了。至於現在對他這麽壞,商應容也決定先忍忍,到時候看情況再說。
  關淩那句湯熱不熱只是沒話找話,他不能老是看著商應容。
  只是商應容平靜地說出來後,他還真的愣住了,下意識地,防範心又起,笑意就出現在了臉上,語氣也帶上了溫柔,說了句抱歉。
  只是商應容沒理他,冷冷地撇過臉,看向窗外。
  關淩也就不再開口,只是看到窗外院子裡的花草,想起自己家的那些,不由說:「下午我回我家給花草澆澆水,你什麽時候去上班?」
  「一起去。」商應容給了這麽句話。
  關淩不由又側頭去看他,還是沒從他臉上看出什麽來,依舊是那張死人臉。
  
  
  出門前,關淩又確定了一次,「真要去?你在家工作就好,我等會就回。」
  商應容沒理他,先走出了門。
  他們一起往大門走去,沿路遇到一個住戶,是認識他們的,這人算是一個品行還不錯的熟人,看到關淩上前跟他們打招呼,笑著說:「哪天空了,你們到我家來小喝一杯。」
  其實商應容跟這人不熟,但關淩熟,裝修房子的時候他們兩人一起跑過不少裝修城,也在外吃過不少次飯,關淩和他算得上朋友。
  對於邀約,關淩正打算拒絕,一邊從來不說話的商應容卻點了下頭,說了聲:「好。」
  當著外人,關淩只好也笑著點頭答應,等人一走,無可奈何地看著商應容:「你哪來的時間去別人家做客?」
  「有。」商應容簡單地說了一個字,這時他們已走到大門邊,等著手裡有門卡的關淩刷卡出門。
  這時保安已經看到,已經過來給他們拉門,關淩笑著朝他道了聲謝謝,保安說著「您客氣了」,又同時用好奇的眼光看向了他們。
  他知道這家住戶是什麽人,也聽過不少這家住戶的傳聞──他在這裡當保安近八年了,可這是頭一次看兩人出行,看樣子,那些說他們現在正鬥得死去活來,那位姓關的先生正在用計訛那大公司老闆的錢的消息也不怎麽正確嘛。至少,這兩人看起來也不像關係不好的樣子。
  
  商應容行為不對勁,但態度還是冷得跟過去沒分別。
  關淩想不出他現在想什麽──他知道商應容脾氣一不好,往往喜歡把別人置之於死地來發洩怒氣,但他不知道現在這個平靜,沒有怒氣的商應容在想什麽。他有點狐疑商應容的想法,但又不想猜測過多,乾脆不想了。
  他家的社區就在商應容社區的對面,隔條街,走過去就是,關淩在通過馬路的時候,看到沒有安裝紅綠燈的道路上這時向他們開過來一輛車,車速有點快,關淩來不及反應就向身邊伸出了手,拉著人快走了兩步,到了對面。一停下才算是反應過來,把人的手迅速放下,但被人抓住了。
  關淩頓感晦氣地抬起頭,臉色不太好地看向商應容。而不出他所料,他看到了商應容頗為滿意的臉色。
  這個男人比較高興了,臉會緩和一點,比面癱臉時要多一點溫和。
  他高興了,關淩可不高興。
  他緩了緩神色,才笑了笑說:「鬆開吧。」
  大馬路上,他不想跟商應容表演什麽親密,哪怕沒什麽觀眾。
  商應容看他一眼,居然還真的就放下了手……
  關淩頓時鬆了口氣,領著穿著一身他挑的休閒服的商應容往他家走。
  他還真的不習慣這樣的商應容。
  在這樣一個不是休息天的下午,他應該老實地待在他的辦公室裡,而不是跟在他的身邊擾亂他的心情。
  
  關淩幹慣活,手腳很快,澆水修剪花花草草的速度和專業不遜於一個老練的老園丁。
  該快的時候他就快,該慢的時候他也能慢下來,諸如花上一個多小時把因前兩天下雨,葉上沾上了點污垢的十幾個花盆全部擦乾淨之類的……
  商應容坐在一邊,戴著藍牙在電話裡跟手下處理事情,剛才他還去關淩那拿了個筆記型電腦連上網,直到坐到黃昏,也沒說要回去。
  太陽西下,關淩看了眼在黃昏中的商應容一眼,撇撇嘴,去房子內又打掃了一翻,直到天色全部沈了下去,才對剛轉回房內辦公的商應容說:「回吧。」
  他鎖了門,站門口頓了一會,說:「今晚出去吃?」他忙一下午,累了,不想回去再做飯。
  說這話,他也有試探之意,如果商應容說不,關淩覺得他其實更安心一些。只要商應容跟過去一模一樣的正常,他寧肯更累一點,至少這樣的商應容在他認知之內。
  哪想,這次商應容沒讓他如願,看了他眼話都沒說一句,直接點了頭。
  關淩見了在心裡惡狠狠地罵了句「FUCK」,認為商應容為了證明他蠢,在耍著他玩……想讓他舊情複燃?更能掌握他?
  關淩以最大的惡意猜測商應容的行為,但他也承認,商總這次也下了血本。
  商緋虹讓他處理的事,可不是說著玩的。
  那是他親妹妹,而她明天就要被送到監獄去了,那是鐵板釘釘的事,法院在下午三點的時候已經下了判決書。
  
  他們去一家餐廳吃飯,商應容開的車,關淩拿著手機有點心不在焉。在回去取車的路上,何暖陽打了他的電話,在電話那邊說他生日那天想吃什麽菜,他提前準備,說電話的時候商應容就在身邊,關淩知道他也聽到了,所以不確定要不要問下商應容,要不要去。
  後天姜虎也在。
  關淩抱著希望那天商應容很忙的心理開了口,問:「後天去何暖陽家吃飯,你去不去?」
  他沒說是自己生日,儘管商應容知道。
  商應容看他一眼,正要說話,放在方向盤旁邊的手機響了。
  他示意關淩按手機接電話,沒去掏口袋裡的藍牙耳機。
  關淩眼也沒抬地按了免提鍵,然後聽到電話那邊傳來有道難掩焦慮的聲音說:「應容嗎?」
  沒有準備的關淩聽著那親密的叫聲微眯了眯眼,反倒是當事人商應容很冷靜地「嗯」了一聲……
  那邊,陳溪米很快地說:「抱歉現在還找你,只是,我找不到別的人幫我了,我媽媽剛剛在家摔倒了,起不來,怕是腦血管病又復發了,我現在在國外,找不到人照顧她,你能幫我找人照顧下她嗎?我會很快回國……」他快速地說完,在電話裡都能聽到他急切的聲音。
  關淩懶懶地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嘴角,等著聽商應容怎麽回答。
  而商應容「嗯」了一聲,平淡地說了聲「好」。
  「謝謝……」陳溪米在那邊明顯地鬆了口氣,然後他頓了一兩秒,有點遲疑地說:「那我回國後來找你,可以嗎?」
  關淩聽著無聲地笑了起來,側頭看著就算是這時候,也還是沒什麽情緒波動的商應容,心裡跟自己打賭,商應容應該不會答應。畢竟,他還在著呢。在他簽了那些條款後,商應容可還真不是什麽自由之身了。
  「不用,」商應容說著時看了關淩一眼,皺了下眉,想了想,還是不顧關淩的在場把話說出了口:「我會安排她住進醫院,你到時找她就行了。」
  「哦。」那邊的陳溪米低低地,略有失望地「哦」了一聲。
  這時商應容按斷了電話,看著關淩,關淩微笑著回視他……
  「想什麽?」這時紅燈,商應容刹了車。
  關淩微笑笑著建議說:「其實我不介意你跟你喜歡的人在一起,真的,你聽我說,那些條款也可以改改,我不跟你要錢要股份,甚至可以跟以前一樣幫你做事幹活,也可以跟你保持婚姻,如果你願意,我們也可以上床……」
  「然後呢?」商應容淡淡地問。
  「就是,只要我們分開住就好。」關淩微笑地朝著商應容說道,他現在所求已經不多,他只要能在大部份的時間避開商應容,不要一天到晚見著這個不愛他的人就好。既然不能一刀分開,那麽,慢慢分開,不知不覺地分開,也行。
  只要能離開,不管什麽方式都好,他已經別無所求,只想愛恨皆無地過屬於他自己的下半生,而不是把喜怒再次放到一個人身上讓他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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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關淩話一完,商應容像是想也不想地回了句:「不可能。」
  關淩笑,沒說話。
  回頭商應容說有空,可以一起去何暖陽家的話關淩也沒答話。
  直到吃完飯,他言語都不多,禮貌溫柔客氣,但也疏離。
  商應容本想發火,但看著他滿是溫柔的臉,突然之間又發不出來,只好憋了下去。

  
  關淩生日那天早上起得很早,他沒管商應容這兩天幹什麽想什麽,也沒管商應容又給了陳溪米多少錢。
  事實上,條款裡寫得清楚,商應容要是不通過他給人錢,他是可以拿容廣的股份的。
  但關淩懶得在乎,決定睜隻眼閉隻眼,條款是死的,但人是活的,他想用的時候可以用,不想用的時候他就當沒看見。因為不在意,所以不在乎。
  關淩開了車去何家的路中,接到商應容電話,男人在那邊冷冷地說:「在哪?」
  「去何暖陽家。」關淩嘴角有笑,淡淡地回。
  「為什麽不叫醒我?」
  「算了,我朋友聚會,」關淩語氣不慍不火,「你還是別來了,來了也不好。」
  「什麽不好?」商應容的聲音更冷了。
  「他們都不喜歡你,你來幹什麽?」關淩依然不緊不慢,溫和地說,「我一年就生日一次,讓我過天好日子吧,就當是我的生日禮物。」說完,他就掛了電話,而且不覺得商應容會來搗亂。
  他話說得這麽狠,一點面子也沒給,商應容要是還來,那就是不要臉了。
  
  關淩到何暖陽家,何暖陽奇怪,看看他背後,問:「人呢?」
  「商應容?」關淩進門去餐桌前拿了個包子啃,隨意說。
  「嗯,沒來?」
  「沒來。」
  關淩躺沙發上,打電話給姜虎,那邊響兩聲就接起,關淩笑著問:「還來不來?」
  「來。」姜虎像是剛睡醒,聲音帶著睡意。
  「要是來趕緊的來,暖陽在給我們下麵條吃……」關淩愜意地舒展開身體,一派大老爺模樣。
  何暖陽在旁邊翻了個白眼,走進廚房,準備下麵。
  
  關淩的生日過得很好,何家父母和姐姐他們都來了,姜虎那邊也來了一些朋友,最後一撥一直到晚上十二點多才散場。
  姜虎喝得有點多,先被朋友帶了回去,關淩也沒法開車,發了短信給商應容,就在何家睡下了。
  第二天睡到中午才醒來,睜著還有點朦朧的雙眼下樓的時候,看到了商應容。
  「來了?」關淩沒有驚訝,自在地走了過去,跟商應容打了聲招呼。
  這時何暖陽在廚房吼:「關淩,你吃稀飯還是麵條?」
  「稀飯……」關淩也一嗓子回了過去,引得喝多了的頭又疼了起來,他揉了兩下,跟身邊的李慶感歎,「人老了果然不行,喝一晚得兩三天才恢復得過來。」
  李慶哼哼了一聲,不予置評。
  生日的是別人,但做牛做馬忙的卻是他家何暖陽,他高興得起來才怪。
  李慶的死德性關淩早習慣了,當沒看見,自個兒去倒了杯水過來喝。
  商應容一直坐沙發上,眼睛看著關淩,但不說話。
  英俊冷酷的男人坐那存在感很強,但關淩看了他十多年了,自有他一套選擇性無視的方法,所以哪怕商應容一直盯著他,他也能神態自若地做著他的事,哪怕眼神不小心對上,他也能回以微微一笑,自然得很。
  
  關淩在何暖陽家吃了稀飯,沒打算再待了,得把煞星給帶回去了。
  臨走前,何暖陽猶豫著要給他一堆吃的,但關淩朝他微微搖了搖頭,他也就算了。
  何暖陽親手做的東西,他也只樂意給他最親近的人,如果是便宜了商應容,那還是別的好。
  表面上,他大方周到,但私底下,他跟關淩性格其實很相近,親疏很是有別,真正最好實用的東西都是給親友的,而那些不切實際又花俏的,他們相當樂意表現給那些需要它們的人看。
  他們這種人對喜愛的人真正的好,都是不拿出來說道的。
  何暖陽見關淩生日都不帶商應容,也就知道商應容跟前段時間一樣沒戲,所以他也就沒把商應容當自家人。跟以前一樣,商應容始終不是他們這個圈子裡的人,哪怕以前是商應容不願意進來,現在是他們不願意接納,雖然性質不一樣,但本質卻是一樣,那就是關淩跟商應容成不了一個人。
  
  商應容是自己開車來的,關淩坐了他的車,靠著椅背頻頻打哈欠,他還是有點沒睡夠。
  車開到一半,車裡終於有了聲音,商應容先開了口,他淡淡地說:「昨天過得好?」
  「嗯。」關淩懶洋洋撇頭看他一眼,點了頭。
  「我不來你很高興?」
  「你哪年來過啊?我們上了十幾年床,你哪年有清楚記得我生日過啊?今年是誰提醒你的?洪康還是唐浩濤?」關淩聽也他話裡帶刺,好笑看向他:「今年倒是要來了,就不許我朋友不喜歡你啊?」
  「你哪個朋友不喜歡我?」商應容嘴邊有挑起了點冷冷的笑。
  「多了去了……」關淩笑著說著,只是他明明帶刺的內容讓他帶著溫柔的聲音一說,溫和不刺耳。
  「不是因為陳溪米?」商應容乾脆說了出來。
  關淩笑出聲,伸出手,摸了摸商應容的臉,想了一兩秒說:「多少有點,雖然我說給我們再一次機會吧,可那也得你配合不是?你不配合,我當然覺得你不值得,日子不是我一個人想好好過就過得起來的。」說著,他靠近商應容,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腿,「我們就這樣過吧,沒什麽不好。」
  商應容沒再說話,只是臉完全沈了下來,黑成了一片。
  關淩視若無睹,反正犯規的不是他,他不計較已經是大度。
  他已為商應容犧牲了他能夠犧牲的,已經到了底限,再下去可就不行了,商應容也最好明白,現在不是萬事都是他說了算的。
  他的身上,已經沒有了他要的東西,他現在不是他的天,也再成不了他的天。

  
  陳溪米那邊的事,除了那天車上的電話,關淩一句話都沒再問過,商應容怎麽處理的他也不關心。
  韓家的事經過姜虎這麽一糊弄,再加上韓家也有了新的別的忌諱,暫時消停了一點,關淩也就閑了一點下來,加上洪康比以前還要對他坦承,有些事他處理起來也比以前快,所以現在一天下來,他也沒多少事要忙了。
  他自然也不怎麽去容廣了,早上和商應容吃完早飯就去睡回籠覺,下午起來要麽運動,要麽出去逛逛。
  商應容每天都有二到三個電話,無非是問他在哪,晚上要吃什麽菜,關淩無一不老實應答,商應容說什麽他就答什麽。
  他現在都不怎麽跟商應容生氣了,把他當個真正的老闆伺候著,這種方式一執行,關係居然也輕鬆了起來,關淩也不覺得跟商應容相處有那麽難受了。
  你怎不可能在老闆身上要求除金錢以外的回報吧?
  他是老闆,要求你是理所應當,你做好本職更是本份,這麽一想,關淩居然也在這段關係中間圖得了幾分自在起來──每個當職員的,都自有一套自得其樂的方法,要不在這麽漫長的聘用期間怎麽活?
  關淩本以為他都不找事了,加上韓湘也因為在夜店跟人吵架被不明他身份的人拿凳子砸了頭,進了醫院,韓家那邊同時又出了點別的小事,韓家忙得一團亂,相反他們算是暫時可以鬆口氣。商夫人那邊聽說正在大宅療養身體,更是不會出來再隨時隨地爆發心臟病,所以他覺得他應該可以過幾天好日子了。
  哪想,這天他的回籠覺還沒睡到十點,何暖陽就找上門來了。
  是正在做家務的洪嫂給他開的門,何暖陽進了臥室把他給拉了起來,很嚴肅地問關淩,「你是不是跟商應容吵架了,還是出什麽事了?」
  「什麽什麽事?」裸睡的關淩趕緊給自己找了條內褲穿。
  何暖陽看著他一身曖昧的痕跡微眯了眼,見他大腿內側都有咬痕,不由更是看得仔細。
  關淩把他的那一坨總算用內褲遮住了,看著往他全身上下掃射的何暖陽無奈地說:「你不是來參觀我裸體的吧?一大早上的也太重胃口了。」
  「你們還做愛?」何暖陽問了這麽一句。
  關淩翻了個白眼,耙了把頭髮,「難道還不做?」
  何暖陽也翻白眼,「那鬧什麽鬼?」
  關淩找了件棉襯衣往身上套,問他,「到底什麽鬼,有話快說。」
  「商應容每天中午都找李慶吃飯,我靠,這都第四個中午了,關淩,你是不是該管一管?」
  「他找誰吃飯關我什麽事?管什麽?」關淩在衣帽間找到條牛仔褲往腿上穿,邊穿邊說:「你讓李慶拒絕他就好。」
  「那也得拒絕得了,」何暖陽沒好氣地踢他一腳,「他現在的大半業務都是姓商的給的,能不給面子嗎?」
  關淩被他踢中小腿,疼得後退了兩步,然後把拉起的牛仔褲子扣子一系,搭著何暖陽的肩往外走,「說說,聊什麽了?」
  「聊什麽?」何暖陽冷笑,「他問李慶,看是不是把陳溪米給弄死了你就高興了。」
  關淩聽了只是哈哈大笑,先沒說話,等他們走到樓下才眯著眼睛淡淡說:「商總啊,他要是把自己弄死了,那我才是真高興。」
  何暖陽哼笑,嘲諷地看著關淩。
  關淩要是拿商應容有辦法,至於NND現在還拘在這房子裡當狗嗎?
  
  
  關淩和何暖陽一起去找李慶,在一家老牌餐廳找到了李慶和商應容。
  「聊什麽?」關淩和何暖陽一過去,關淩就拉了把椅子過來在商應容身邊坐下了,在何暖陽與李慶會師的同時他轉臉對冷冰冰的商應容說:「聽說你跟李慶諮詢怎麽討我開心?」
  商應容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關淩笑了一笑,「所以說來,我不計較陳溪米的事,你反倒要計較了?」
  商應容這下直接看向關淩,看著關淩的眼神就像看向他眼中的一根刺一樣。
  關淩老神在在,從容淡定,「今天何暖陽跟李慶都在,我也當著別人的面跟你說明白了,你以後愛養誰就養誰,樂意跟誰上床就上床,不過麻煩記得帶套,我也被你綁一輩子,我也知道你看來是不想我跟誰上床,那也成,我也保證不跟誰上床,都如你的願,但,我什麽都配合你了,你也適當給我點自由,別什麽小事都插手,不就想回到以前嗎?麻煩你也跟以前一樣,無視我就好,當我謝謝你了。」說完,他拍拍商應容的肩,卻看到了商應容額頭上暴跳的青筋。
  對面的何暖陽與李慶在這時全當成了起瞎子兼啞巴,無聲地看著一臉暴怒的商應容。
  關淩卻淡然地跟商應容說:「我能妥協的都妥協了,知足吧,別真鬧到你死我亡的地步,多不好看。」這句一完,他站起來,對商應容說:「多吃點,別喝這個蘑菇湯了,看著不是太新鮮……」說完,他朝何暖陽他們說:「走吧。」
  說著率先往前走,走了幾步遇到服務生,讓他過去把蘑菇湯給撤了。
  走了幾步,聽到了一聲輕脆的破裂聲音,緊接著聽到了服務生的一連串驚呼,關淩回過頭,看到了有血從商應容拿瓷杯的手中流出來,杯子碎了,而滿臉陰霾的商應容這時直直地看著他……
  關淩視若無睹,轉過頭繼續往大門走,剛走到門口,何暖陽匆匆趕上,對關淩帶著薄怒說:「你怎麽回事?」
  關淩冷冷地扯了下嘴角,「就這麽回事,老子什麽都依了他了,他也給我老實點,真當地球都圍著他轉啊。」
  他們到了車上,反應過來的何暖陽驚駭地看著關淩,「你恨他。」
  關淩立馬停了要開車的手,深吸了口氣,然後看向何暖陽平靜地說:「我不恨他,但我可以跟你說,哪天他要是死了,我絕不會掉一滴淚,並為此感謝老天爺終於讓他從我的生活中滾出去了,他,現在就是這麽一個存在。」說完,他把車平穩開出了停車場,無一絲情緒波動。
  何暖陽看著他與商應容有幾分神似的冷酷側臉,不禁在心裡歎了口氣。
  這兩個人生活了這麽長,哪怕樣子不像,但神韻都有五六分相似了,這是這樣兩個生活了這麽長時間的人,哪怕夜夜抵死纏綿,怕也是同床異夢。鬧到這地步,誰比誰更殘忍都已經弄不清了。
  
  關淩回到商應容的公寓後,沒過多久,商應容就回來了,手上的傷口已經處理好了,他進門就直接走到了正在書房處理檔案的關淩身邊,對關淩說:「是我先違了約,按你的條款所說的辦。」說完,他讓門口的律師走了進來。
  律師給了關淩股份轉讓書。
  關淩漠然地看向他,又看了眼也是一臉冷淡的商應容一樣,繼而宛爾一笑,懶得掙扎,拿起筆簽了。
  「這是這次1%的,」商應容智囊團裡的律師不知道這倆夫夫在搞什麽鬼,只是盡職地陳述老闆意思,「這是新合約,下次違約的話,一次5%……」
  關淩聽了扯了扯嘴角,沒接他遞過來的文件,他不打算看,抬頭看著商應容說:「我只要我該得的就好。」
  商應容聽了看他一眼,讓律師出去了。
  「你在生氣,」商應容走回關淩身邊,靠在關淩面前的辦公桌上,用很客觀的語氣陳述說:「陳溪米的事你確實很生氣,為什麽?你不要用這種態度對付我,我們需要談談,如果你覺得你可以這樣跟我耗一輩子有意思的話,我也會陪你耗,但最好,我們把它處理好,你一輩子帶著刺對付我,我確實會不高興,我不高興肯定也不會讓你快樂,你想想,如果你覺得你接受得了這樣的結果,你又從哪得到你想要的自由?你以為我會在你讓我不高興的時候還能讓你隨心所欲地高興?」
  關淩看著一臉「我就是這樣」,還冷靜自持的商應容,一時根本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他在想了一陣後,好久的一陣後,把胸口無名的怒火再次成功壓抑住後,他朝商應容冷冷地說:「你喜歡陳溪米,還願意照顧他和他的家人,既然如此,為什麽不跟他在一起?如果是因為我的話,我已經不再阻攔你,日後也不會拿這個做文章。」
  商應容見他願意談,也拿了把椅子過來坐他對面,非常冷靜地說:「我是欣賞他,你要說喜歡也可以,但我不想跟他在一起,我現在只想跟你在一起。」
  「如果我是真不在意,你會不會跟他在一起?」
  商應容沒有再想,直視關淩,「但你在意。」
  關淩聽了眯了眯眼,把胸口都要燒成灰的怒火又壓抑了下去,冷靜地轉過話題,「那好,我在意,你就不會跟他在一起?」
  商應容乾脆點頭,看得出來,關淩的問話讓他鬆了點氣。
  「我在意,你就不會給他錢?照顧他及他的家人?」為了日後那點自由,覺得自己都可悲的關淩諷刺地問。
  「可以,」商應容看著關淩,冷酷的臉上誰也看不出神情出來,「如果你在意。」
  「這次你給了多少?」關淩覺得自己心裡的刺是拔不出來了,他只好跟這個不放過他的人耗上了。
  「等會……」商應容拿出了電話,儘管他不在乎這點小錢,他還是打了電話問這次負責的人。
  「十萬。」商應容放下電話問。
  「讓陳溪米打個借條,加上利息,還有還款時間,兩個小時後我就要看到借條。」關淩乾脆刻薄到底。
  商應容如果答應,那就是在他的小情人面前失了顏面的事。
  「嗯。」商應容卻應了下來,又打了電話過去。
  他說完電話,關淩已經站起,他站在商應容的面前,兩手捧著商應容的臉,在午後的夏日陽光裡,看著這張曾讓他深深迷戀的臉清清楚楚地問:「你確定什麽都依我?」
  商應容看著眼前這條能窒住他呼吸的毒蛇,淡淡地點了頭,他說:「我跟你說過,我會跟你過一輩子。」
  關淩太蠢,總是不把他最重要的話當話聽……商應容不想解釋,只能多說一次。
  
  午後的陽光裡,兩具身體一坐一站地靠得很近,不可捉摸的兩個男人此時彼此尋思著對方的心思,他們的眼睛纏繞著,卻忘了只要一個人伸出手,他們就可以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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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晚上何暖陽打過來電話問情況,關淩說了句沒事了。
  確實是沒事了,下午收到了陳溪米的借據,關淩還收到了他放在信封裡的一個字條,上面寫了句:你不要的卻是別人夢寐以求的,請珍惜。
  關淩當場看完就扔垃圾箱裡了,他不覺得陳溪米有什麽立場跟他說這種話,一個一出點事就找金主的二十多歲的男人,給他寫這種伴著借據過來的字條完全就是對他的挑釁……有他說話的立場嗎?這不是膈應他嗎?出了一時之氣,但卻得罪了他,值得嗎?
  關淩頭一次明顯對商應容的眼光有些不屑,一個兩個都這麽不通人情,難怪唐浩濤認為這些個人跟著商應容難撐住容廣的場子。
  他當年為著商應容在外頭裝孫子,現在就算感情不在了也是為著他在外頭裝孫子,這些被養著的,連下位了都還要在他面前裝下逼,果真是被慣養寵愛的,有持無恐得很。
  商應容給的好底氣!
  關淩當時心裡冷笑,但面色不變,只是出了書房,把地方讓出來讓商應容跟到來的下屬談公事。
  
  
  陳溪米的事情鬧過之後,商應容的智囊團成員已經把他當半個老闆,已經知道他現如今非往日可比。
  其實關淩向來與他們關係良好,他其實只不得商母她們喜歡,被她們看不起,這些人也只好明哲保身與他保持適當的距離,不過多表示親切,現在沒了忌諱,當然不排斥跟關淩表現熱情。
  以前他們只保持禮貌的時候,關淩都與他們相處良好,現在自然更是沒有什麽問題。
  容廣的事,他也插手不多,他只負責商應容的幾根暗線,還有一些錢,他也沒打算回容廣就職,財務部他更是沒想回去。
  就像他以前所說的那樣,程彬跟陳曉遙的管理理念和方法其實更適合現今的公司發展,他來負責的話會相當吃力,所以他根本沒打財務部的主意。
  倒是程彬又來挑釁過一次,這次被關淩認為有戰鬥力的優秀人士以為關淩會進容廣,硬板板地跟關淩談論了一下他們的專業管理問題,暗著給了下馬威。
  關淩表面笑吟吟地接招,笑著跟他談話,笑著跟他說再見,一點脾氣也無。
  要換以前,程彬還以為自己贏了,只是他畢竟也在容廣這圈老狐狸裡待久了,知道私底下贏了的才是真的贏,表面上討了好,只不過是為自己下次的不幸埋下禍根,因為真正出手狠辣的,他正在悠悠地等著那個讓你徹底死無葬身之地的機會到來,而不是表面上跟你逞一時的口舌之快。
  程彬被好友陳曉遙警告過好幾次不要小看關淩,可關淩表現得實在太弱,還離開了容廣去了小公司,程彬總不以為忤,對這個商應容多看幾眼都不會的人難以提起重視之心,還對這個對商應容死纏爛打的人跟商緋虹一樣保持著有點看不起的心態。
  可是,關淩就是那個笑到最後的人──他現在擁有了所有的一切。
  面對這時候更對他客氣禮貌的關淩,程彬無語地走了。
  他不甘心,但也承認,他無法做到像關淩這樣泰山崩於眼前都泰然處之的度量,換他處在關淩的那個勝利的位置,面對情敵,他就算做不到冷嘲熱諷落井下石這種有失風度的事,但也不會做到像什麽事也發生過一樣的溫和無害。
  關淩城府太深,程彬總算明白陳曉遙為什麽會跟他說,有些方面他們就算加起來也遠不是關淩對手的話了。
  
  工作上的事,關淩現在私底下跟洪康還有阿清處理。
  洪康手裡的權力和人脈也讓阿清接手了一些。
  這天關淩讓阿清出去請人吃飯,跟洪康待在書房裡,理他們的埋線。
  關淩跟洪康正在埋一條能牽制住韓家的線,現在正在打頭關的佈線中,進展還是不錯的……韓家現在就算一時手忙腳亂了,他們也沒真放鬆對他們的提防,關淩不可能真任由韓家晃過神來,洪康自然從不天真,兩個心思慎密的人一聯手,計畫出來的線差不多真是能殺人於無形了。
  兩人商談著把大概的定案定了下來,關淩看了看時間,正是吃午飯的時間,他拿起手機按了剛未接的電話打過去,問:「吃飯了?」
  商應容在那邊說了聲「沒」。
  「那好,你等會,我就過來。」關淩用眼神示意讓洪康把書桌上的東西一收,放進保險箱鎖上。
  「在這吃?」下樓的時候關淩問。
  「方便?」洪康遲疑了一下。
  「一起吧。」關淩笑了笑,沒跟洪康多客套,當然洪康要是拒絕也沒事。
  洪康頓了頓,還是留了下來。
  上次事情過後,他也總算是明白,老闆對關淩的妥協是有多無底限了,他並不想得罪關淩,他還得在商應容手底下幹一輩子活,以後要是退休了還想領豐厚的退休金的話,他最好也是多順著關淩點。而且,最近他的大兒子對他手上幹的事也有點興趣,洪康要是阻攔他不成,他也只能讓他回國,到時候,需要關淩幫襯的地方很多。
  懷著這點私心,洪康已經把那點幫著商母的心思轉到了關淩這邊,連跟著關淩的阿清從他手上分過去的人脈他也盡心交接,希望關淩知道這次他不會再存什麽會對他有害的異心。
  洪康不知道關淩信不信,但他想做了總比不做好,關淩不是糊塗人,在某一方面來說,他公正清醒,對大方向的掌握來說,他是個很不錯的掌舵人。
  唐總以前看好的人,沒想到,還真如他當初對他所說的那樣,關淩不可能一直遊離在他們之外,總有一天他會進來的。
  
  關淩和洪康吃完飯,帶上飯去了容廣。
  車開到容廣不過二十來分鐘,關淩進到八樓,遠遠的安娜就站起了身,關淩向她微笑,示意她坐著,溫和地說了句「辛苦了」往裡走。
  辦公室裡,商應容跟陳曉遙正在談事,關淩去了一邊的餐桌把飯菜擺好,正要坐下翻看平板電腦時,手機響了。
  是何暖陽的來電,說是他考的心理醫生資格證出來了,晚上一起慶祝。
  關淩在這邊調侃他:「真放你過了?主考官就沒看出來你其實也是個變態?」
  何暖陽在那邊笑駡:「再變態也沒你變態,心機深得都快把自己埋了,你要是得罪我,哪天我再加把土提前把給你活埋了。」
  關淩笑,略過話說晚上就來就掛了電話。
  這時商應容走了過來,談完事本來要走的陳曉遙遲疑了幾秒,看著關淩欲言又止。
  「有事?」關淩笑著站起走向他。
  陳曉遙退到門邊,對走過來的關淩小聲地用接近耳語的聲音說:「你讓我兩天前轉給夫人的兩千萬我查了一下,已經花沒了,她上午打電話到我辦公室說她晚上會參加慈善拍賣會,到時候她會讓人來公司拿支票。」
  關淩揚眉,商夫人這陣子身體一好點,揮霍的毛病又起了,好像是頭一次因為發現帳戶沒錢,乾脆讓人來容廣來取支票,之後像是惱羞成怒,比以前更愛揮霍,都讓人來容廣結了十幾次的帳了,所以前天關淩乾脆讓陳曉遙一次性轉給了她兩千萬,以為她會消停點,哪想,又來了。
  這可真是把她兒子當印鈔機了啊。不過,還記得打電話來說一聲,多少……是有點底虛吧。
  這還好,至少還要點臉。
  關淩用正常音量開了口,對陳曉遙說:「你就跟夫人說這半年的錢都給她了,等會你再給她送五十萬去,讓她省著點花,她要是覺得少了,就跟她說我不怕擔著惡名,她要是再來讓人拿支票我是不會給她了,她要是不怕丟人儘管來就是,想讓人知道她兒子的錢都歸我管,她的錢都歸我發那就讓人都知道去。」說完這句,他朝陳曉遙又一笑,說:「不用含蓄,我怎麽說的你就怎麽複述給她就好,辛苦了。」說完,他轉頭回了餐桌邊。
    陳曉遙有些發愣地看著他盛了一碗湯慢慢地喝了一口,而他老闆吃著他的飯眉眼不動像是什麽也沒聽到一樣,他不禁搖搖頭,走了。
  關淩的話雖然難聽了點,但也不失為個辦法。
  不知道怎麽的,陳曉遙突然想到了個叫惡人自有惡人磨的詞,原來以前關淩不是對付不了商夫人,而是沒立場,拿她沒辦法。現在有了,商夫人這麽個愛面子愛地位的人,還真不能拿他怎麽辦了,為了面子,以前她不太喜歡關淩也得跟他裝溫和大度,現在就算恨得要死,為了面子她也不能拿看起來像是破罐子破摔的關淩怎麽樣,更何況,關淩還管著她的吃穿用度,真把關淩給惹火了,四處走動都無錢的時候,到時候,丟人的也只有商夫人。
  商夫人這麽聰明的女人,應該不會不知道。
  想必,關淩更是明白商夫人會知道,所以才在這當口,不早不晚地把這話說了出來。
  商夫人幾次的試探也算是到此結束了。
  關淩給她的錢,不會比她兒子給錢的時候少多少,但,也絕對多不了多少。
  陳曉遙不知道以後商夫人還會跟關淩怎麽鬥,但他也多少猜出得出,她贏的機率不會大,哪怕贏個一兩次,怕也是關淩故意放水。
  以前陳曉遙覺得關淩雖然很是聰明,識時務又會見行事的人,絕不是個一般人,但有一點卻是致命的,那就是太容易心軟,現在一看,大錯特錯,這人的溫軟都是表現出來迷惑人的……
  以前商夫人形容關淩過於貪婪的話是絕對了點,但毒辣的評價卻是一語中的,恰如其分。
  
  
  關淩在休息室睡了一下午,準備離開的時候剛走出辦公室的門口,就看見這時拿著咖啡杯靠在牆邊視窗喝咖啡,像是正在等著他的安娜迅速轉過身,看了他一眼之後飛快地看了眼手中手機的時間對他說:「關總,老闆半小時後就散會,麻煩您等他一下。」
  關淩錯愣,笑了一聲,搖頭又進了辦公室。
  跟何暖陽打了個電話說晚到,就打開電腦看起資料來。
  半小時一過,人還是沒進來,關淩也不急,知道半個小時是說著玩玩的,讓他等人是真的。他們的會一開,各種狀況都會出現,哪是說什麽時候散會就能在那個時候散會的。
  既然等了人,關淩也不急,自一坐下就做好了長等的準備,給何暖陽打了電話交待之後就看起了需要點時間看的資料。
  果然,等到兩個半小時後,差不到都晚上八點鐘了,商應容才進來。
  「走吧,」關淩把筆記型電腦一關,拿在手上往外走,「還要收拾什麽?」
  商應容搖搖頭,把文件給鎖了,跟著關淩出了門。
  關淩在電梯裡把商應容的領帶給拿了下來,給他鬆了兩顆扣子,讓他的喉嚨輕鬆點,免得沒把人給勒死,倒把人的臭脾氣勒出來了。
  果然,領帶一解,商應容板著的臉也沒那麽冷凝了。
  關淩早已讓老馬下班回家陪老婆孩子,所以這次是他開車去何暖陽家。
  把半開到半路,關淩想著不能讓商應容白吃白喝,又把車開了回去,搬了商應容酒櫃裡的幾瓶酒,打算拿去讓何暖陽和李慶培養情調的時候喝。
  商應容是跟著他下車的,關淩說讓他在車裡等一下他就去拿瓶酒回來的時候他置若罔聞,非要跟在了關淩身邊。
  關淩也就隨他,眉眼不眨地搬了商應容最貴的那幾瓶酒。
  商應容依舊面癱臉,手裡還幫關淩拿了兩瓶。
  關淩對他不聲不響的態度頗為滿意,覺得商應容這方面還是上道的──知道說話不中聽,多說多錯,那就乾脆閉嘴。
  
  
  關淩遲到,所以何暖陽見到商應容來了也沒奇怪。
  要說何暖陽也真是絕,哪怕跟商應容打過架,但每次見商應容都像個好客的主人一樣,熱情周到,笑語吟吟……要是換個不明白點的,還真以為他這個主人對商應容有多好。
  只有李慶知道他老婆有多虛偽,當然關淩也是知道的,現在嘛,商應容也是知道了,他知道哪天關淩要是跺他一腳,何暖陽是肯定會偷著來踩一腳的。
  這兩人絕對是一幫的。
  就是因著這樣,李慶也不願意多跟他說點關於關淩的話,每次對他都是含糊其辭,好像怕關淩知道了他也跟著倒楣一樣。
  商應容現在只能靠著冷眼旁觀才判斷得出關淩的喜怒,間或參考下唐浩濤的建議,才能在這段時間沒被關淩給惹得爆發漫天大火。
  儘管有時他不快得只想掐死關淩,但他也成功地壓抑下來了。不過奇怪的是,現在他對關淩怎麽用他的錢,怎麽處理商家的這些事,他一點意見也沒有,怎麽說,這次關淩與他母親的交手他甚至覺得有點滿意,就跟唐浩濤所說的一樣,關淩處理這些事情有著比較好的手腕,不會令他很滿意,但也不會讓他覺得有多失望。
  以前商應容不確定,現在倒是確定了。
  現在不確定的是,關淩什麽時候把眼神回到他身上了,而不是大多時候愛理不理,有時瞥他一眼,眼裡都好像帶著嘲笑和諷刺。這讓商應容莫名不悅,兼而火大。
  他不知道關淩具體在想什麽,以前不甚在意的人,潛意識裡卻以為對他知之甚詳的人現在一細想,居然事事都不知道,商應容其實對自己也是有些不快的,他的判斷力不應該差勁到這地步,但事實卻比差勁還糟糕。
  
  飯桌上,何暖陽表演出了十足的好客主人臉孔,跟過去並無分別。
  但商應容已經看出了有什麽不同,同一塊牛排裡,關淩的醬料會多點,商應容猜測這是關淩喜歡吃;而李慶的要少點,商應容確定這是李慶的胃口向來太重,吃多會影響身體,因為這是李慶前幾天跟他吃飯點了清淡的食物時所說的;至於他的,不多不少,看起來正好,但其實不少人都知道,他不怎麽喜歡吃牛排。
  商應容不動聲色地看完盤子,然後把眼神放到了自己的盤子上,盯了一下,然後抬頭看了關淩,對上了關淩的眼神。
  他以為關淩會把他的盤子拿開,哪想,關淩若無其事地轉過臉,跟著何暖陽笑談了起來。
  他邊吃邊喝著,像是料准了商應容一句話都不說地跟著何暖陽談笑風生,這讓商應容掩飾不住地臉黑。
  他知道,關淩是故意的,偏偏他還發作不得,因為他一個三十多歲的大男人了,總不能當著外人的面,說他不喜歡吃什麽吧。
  而且那個人還是關淩的朋友,他要是有點什麽不好的表現,何暖陽會視為挑釁,然後,接下來……接下來就會是一團亂,李慶還會覺得他看不起何暖陽,這下可好,跟李慶打個十架都不成問題,但要是看不起何暖陽,商應容覺得李慶絕對不會再給他好臉色,甚至於不會再跟他通點風,報個小信。
  所以,在關淩跟著何暖陽如春風撫面般談得愉快,吃得也高興的時候,商應容只能皺著眉頭拿著刀叉把該死的牛排塞進口裡,再次覺得關淩不再愛他的事實真實無比。
  可,又如何才能讓他再次把眼光放在自己身上?已經很久沒在回頭間就可以關淩眼神相對的商應容皺著眉頭認真地想著。
  覺得已經很願意縱容關淩,忍受關淩脾氣與心思的商應容再次想得很是認真,他這段時間想這個的頻率所耗去的時間和精力甚過他談的任何一樁最艱難的生意,唐浩濤恥笑他明明非關淩不可卻覺得不欣賞他的心態,比當了婊子還立貞坊的事還善於自我欺騙,商應容聽了本想反駁,但隱約覺得確實是這麽回事。
  關淩好不好,都是他商應容的,欣不欣賞又怎樣,他總是在自己身邊,關淩自己也說過的,會在他身邊成長,共同老去再死去。
  只是當初說得那麽好聽,現在卻成了這個樣子……
  想到這,商應容不快地看了旁邊的關淩一眼,見著他臉上那刺眼的笑,更覺得不悅了。
  後來他確實是一直沒把關淩當回事,那是在無形中他已經篤定關淩不會離開他了,那個什麽事都依他的人離開他了要怎麽活?
  關淩當初是這麽告訴他的,沒他一天都不能活,商應容以為自己不會太信這麽無恥,浪蕩且不具可信性的情話,但他後來在關淩離開後才覺得在關淩年復一年的情話中,他其實是信了這些話的,每一個字都深信無比,所以當初關淩說要走的時候他無動於衷,何嘗不是想冷眼看著這個沒自己就活不了的男人過段時間會求著再滾回來。
  那時候,他對關淩甚至是憐憫的,關淩為了得到他的注意力總是無所不用其極。
  哪想到真到了如今,關淩倒是過得好好的,鬱卒的反而是他……
  商應容看著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的關淩,把眼神轉向別處,把杯中的酒一口喝完。
  事情已經到現在這步了,再想以前無用,他現在要盤算的,是怎麽把關淩的眼神拉回來……
  時到今日,商應容確定他愛關淩那麽愛他,那不僅讓他安心,也讓他平靜,那是他從任何人身上都得不到的感覺,他必須再從關淩身上得到。他不會任由關淩現在這樣對他的,是他的就必須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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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美國實驗室出了研發成果,商應容率眾到達美國與唐浩濤一起執行下一步計畫。
  半年後,當關淩以必須待在國內坐鎮的理由再次拒絕來美之後,商應容只得暗示唐浩濤可以行動了。
  這天辦公室裡,跟商應容暫時處理完公務的唐浩濤哭笑不得,「你不會多說點好聽的?」
  「他不聽。」商應容如是回答,並且覺得他親自回去逮人的成果也不大,關淩非常擅長躲人,上次就讓他躲掉,而商應容沒有那麽多時間去抓人。至於派其它人,商應容已經不作他想,連洪康都要忌諱著點的人,旁人更不想上前觸他逆鱗。
  那人看著很好說話,溫文爾雅,但他身邊的人已經知道他真沒那麽好容易得罪了。
  唐浩濤無奈,只能再打電話,哪想,那邊沒人接。
  他可以想像關淩淡定地任由手機響著,他自己做著他自己的事的情景──關淩就是有這耐性,要不,怎麽會把商應容磨到這處處都受他束制的境地。
  唐浩濤算是服了他了。
  幾次後,那邊還是沒人接,唐浩濤只得舉手投降,「我也不行,電話乾脆不接了。」
  老友兼拍擋這麽沒用,商應容有些看不起他,「你不是說你跟他關係最好?」
  「以前是最好,」唐浩濤歎息,「但自從勸他好好跟你在一起後,我就得罪他了。」
  商應容抿嘴臉黑,但他已經有兩天沒關淩的消息,不知道他在哪逍遙快樂這讓他微有點心神不寧,只得打電話給關淩的助手阿清。
  阿清姓阿,阿清就是他的姓和名,別人都當他這是小名或者簡稱之類的,但他老闆關總在還不是他老闆的時候就知道這是他的姓。阿清事後還查過他是不是查過他的人事檔案,但沒有。
  後來他跟了關淩,問起這事,他老闆說他介紹自己時把「阿」字介紹得有一點著重,沒人會這樣介紹自己的小名的──只從口氣就聽出不同,阿清就知道,他就和自己當時的上司洪康說的一樣,這人是個人精,還不是普通的那種,是成了妖的那種。
  他老闆最近躲大老闆躲得不亦樂乎,尤其這兩三個月,只要美國一有點風吹草動,他老闆就躲得不見人影,而他這個作為助手的不得不向他問話的大老闆交待,頗費了一點心思,畢竟,幫著老闆欺瞞大老闆不是件輕鬆的事。
  阿清這次用前一個小時關總正在游泳,剛剛開車出去,不知道去哪裡了的話給大老闆交待完畢,電話一完,誠懇地對微笑著躺在沙發裡,把剛按靜音的電影按回音量的老闆說:「如果東窗事發,您以後一定要護我個全屍。」
  關淩對這個被他拉籠過來的助理真的很是滿意,很理所當然地說:「不用怕,只要我沒死,他動不了你。」說著他把阿清的酒杯倒滿,他自己塞了口零食到嘴裡,邊看電影邊淡淡地說,「你也不用擔心我死得比較早,怎麽樣我得等商總死了再過兩年安靜日子才捨得死。」
  阿清見他嘴又惡毒了起來,並且內容又涉及到了大老闆,他迅速閉嘴,當做沒聽見。
  倆老闆吵架的這種事,他們這些當下屬的,可以在旁不得已地看著,但實在是沒有說話的餘地,要不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容廣其實是有副總們坐鎮的,哪有關淩的什麽事,他也只是掌管著私底下的那些人脈,偶爾打打電話問問好,有事了能幫著人處理一下就幫著處理一下,不動聲色地散發好人緣,也不用親自出面,其實時間悠閒得很。
  因為商應容不在,不用伺候大老闆,他甚至有時間去李慶公司給石柏楊上點課,指點一下。
  日子樂得悠閒,當然不願去美國當保姆。
  這天去容廣開會時,有副總就調侃他這麽久還不去,就不怕老闆出軌,關淩當場就笑,笑著說:「怕得很。」
  他說是這樣說,但沖著他那態度,在場的人都覺得要是真出這事了,隔天他們商總門前就能收到關總送去的慶賀鮮花。
  其實有些人還是挺樂意看看他們之間的熱鬧的,但反倒因為關淩的沒所謂,任由他們取笑調侃,也任由商應容可以隨便亂搞他大度不在乎的態度,眾人心裡倒對這樣的關淩有點忌諱起來了,雖然玩笑會照開,但從不敢真正過份。
  當然,他們對關淩的態度也是根據他們真正的老闆的態度來改的,誰都知道,商總去美半年,十個電話回來有九個電話是讓關總來接電話,找人已經找到他們誰都知道的地步了。
  而關淩每次被逮到,電話裡永遠都是溫言軟語,雖然說不上是情話綿綿但語氣裡那股子溫柔勁,連鐵石心腸的人聽了都會酥麻,但到了下次,商總還是得通過電話搖控他們逮人,因為關總自己的手機已經成了只響不接的擺設。
  關總姿態一如既往地擺得很低,但誰都知道他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關淩,老闆的態度足以證明瞭這點。

※※※※※※※※
  
  關淩被商應容一個一個催他去美的電話催煩了,最近已經不怎麽接手機了,當然他也不關機,免得給商應容話柄,只當自己每次都恰好沒在手機前面。
  這天晚上他去何暖陽家晚飯,商應容不知哪得來的消息,電話打到李慶手裡了。
  李慶被關淩似笑非笑地看著,礙於何暖陽也在身邊,只能說睜眼說瞎話騙人,「沒在。」
  那邊不知商應容說了什麽,李慶也挺無奈,又說了聲:「真沒在,我要是說在我就慘了,所以他沒在。」說完,他可憐兮兮地看向何暖陽,希望晚上不會被他老婆收拾。
  何暖陽情不自禁地翻白眼,關淩被他們逗笑,只得接過他手中的手機,對商應容笑著說:「吃飯了沒有?」
  商應容在那邊冷哼了一聲,對他的敷衍關心不屑,再次千篇一律地重複,「你哪天來?」
  「有事,處理完就來。」關淩再推託,推得一天是一天。
  「明天就來,我讓人準備好飛機了,你不來我就過來接你,」商應容的話已經接近完全冰冷,「我帶著人過來接你,如果你打的是讓我領著一群人恭迎你過來的主意,那麽你成功了。」商應容火冒三丈,話也難聽。
    關淩聽了笑,依然溫和地說:「我是真有事,回頭空了馬上就來?」
  「那你就再推推試試。」商應容語帶諷刺。
  關淩摸了摸鼻子,覺得自己還是有點怕的,他不願意再做公司裡的頭號新聞男主角,只得心裡歎息,嘴裡依然溫柔似水,「哪是不想來,真的是事多,我吃完飯回去加班把事情抓緊處理一下,明天就過來陪你一陣。」
  商應容在那邊冷笑一聲,沒有拆穿關淩天天閑得可以去廣場餵鴿子的真面目,只是冷冰冰地說:「你最好如此,我已經沒什麽耐性了。」
  他只聽到關淩要來,心下算是大鬆了一口氣,沒聽到關淩話裡那句「過來陪你一陣」的明確意思是:只一陣,過陣子他就又會走。
  這時,他只顧著高興了,覺得還是對關淩還是要強硬一點比較好,要不然,人雖然被他困住了,但這人一點也不聽他的。

  
  關淩要來,商應容這天晚上也多吃了點飯。
  他是帶著管家來美的,其實生活方面已經不用愁,但商應容久不見關淩,老覺得不安心,怕關淩又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打什麽鬼主意,所以一定要把人逮到身邊看住才好。
  為了工作,唐浩濤最近也跟商應容住在一起,他的三個孩子已經交給了他們的母親帶,他忙著和商應容確保這次的成果從進廠到出廠,再到發佈會的這套流程中不會有任何意外發生。
  他們已經預計到只要成品一出來,在發佈會跟客戶見過面後,他們就能接到大批訂單,而頭一批訂單,為示慎重,他們也必須全程跟進。
  所以,商應容在美最少也得待一年半。
  唐浩濤覺得關淩來也挺好的,雖然美國這方面的事務關淩幫不上太多的忙,但能穩住商應容的情緒,讓他保持充沛的精力全力以赴這次的工作就是幫了天大的忙了,天知道商應容最近吃錯了藥,對以前不屑一顧的人每天至少都要打一個電話,人家不接還越挫越勇,甚至已經公器私用地指揮起了下屬們幫他抓人。
  唐浩濤覺得在這樣時間緊迫的工作氛圍當中,商應容不能再分多餘的心了。說實話,他沒見過這種時候還會分心給別人的商應容,有點怕。
  關淩來了,把人穩住,這次的事情一辦妥,他們回國想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唐浩濤是這麽想的,同是工作狂的他為了這次的研發成果,他已經瘋狂加班近半年了,連跟他的孩子都發展到只有一個星期一起吃一頓飯的時間,他費了這麽多的精力,可不想因為領導層開小差有什麽差池。
  儘管他對商應容的敬業精神確鑿無疑,但為了確保萬一,他決定等關淩一來,冒著與關淩絕交的風險也要把關淩先給留下。
  
  商應容洗好澡,又打了個電話,他要確保關淩真的上了機,他這邊的淩晨一點是關淩那邊的下午兩點,關淩到的時候是中午,商應容決定好好睡一覺,去公司忙到中午就去機場接人……
  唐浩濤洗完澡出來找他,見他還在打電話,去倒了兩杯酒過來,給了一杯給他,說:「以前是他上趕著找你,現在是你上趕著找他,你們就沒有同步的時候?什麽時候能同步?」
  商應容掐斷了關淩不接的電話,淡淡地說:「我這不在努力。」
  唐浩濤喝了口酒,搖了搖頭,直接跟他說:「我覺得吧,你要是真要綁住關淩,還是維持目前的形勢,兔子急了還咬人,你要是真過份了,關淩也真會魚死網破。」
  商應容點頭,淡笑,「他當然做得出,他正等著我出軌,好跟我談條件,你都不知道,他現在買來的喜歡的東西都搬他那房子裡去,留幾件在我們家裡迷惑我,做得倒是完美無缺……」
  「你就不怕再給你下藥拉肚子?」唐浩濤嘲笑他。
    商應容來之前不知道哪裡得罪關淩了,在商應容早上喝的的咖啡裡下了藥,在飛機上拉了一路的肚子到的美國,進了醫院關淩還在電話那頭裝著急,連唐浩濤聽著都假,商應容則是臉直接扭曲,半天都沒說話。
  再加上商應容是過來的工作的,在醫院打了針就又得連夜加班工作,這樣一天下來,臉都是青的,關淩特此還讓管家連夜過來照顧,先把商應容要讓他過來照顧的苗頭先給扼殺了……
  關淩這樣陽奉陰違,可商應容還真忍下去了,唐浩濤見狀時不時調侃商應容幾句,還是想不明白他以前是抱著怎樣的心理把關淩不當回事的。
  還對其他人說什麽欣賞喜歡,別說給他下藥,那些人要是違逆了他商老闆的意,下場就是再也見不到他,那些姓陳的,哪個不是乖巧又聽話的?鬧點小脾氣,也得低腰來求和,商應容也得看心情看時間才理。
  而關淩就算以前纏著商應容,求著商應容的時候,眼睛裡都是帶著無可奈何又心甘情願的縱容與寵愛,商應容也還真是吃那一套,頭天跟關淩發多大的脾氣隔天還是任由關淩出沒他身邊,都這樣了,提醒他對關淩上點心,他還是能覺得他不喜歡關淩,這種話甚至還當著關淩的面說過,唐浩濤就覺得他這智商超群的老友在面對關淩的方式上簡直就是朵奇葩,就因為他母親和妹妹的那些話,他就這十來年的真不把關淩當回事,他還真當關淩是個沒心沒肺的稻草人。
  所以現在關淩折騰商應容,唐浩濤在幫著他的同時其實也是有點幸災樂禍,讓你以前這麽糟賤人,現在,看,報應來了吧?
  面對唐浩濤的調侃,商應容心情還是挺好,不以為忤地說:「他有分寸。」
  唐浩濤見他神態自若地說著這麽肯定關淩的話,不禁好笑又好奇,「你是幹了什麽讓他發這麽大的狠?連裝都不願意裝了?」
  商應容聽了朝他抬抬眼皮,淡笑不語。
  唐浩濤見他的模樣是真高興的樣子,臉上居然還有難得的笑意,突然有點感歎,說:「你啊,是真離不開他了,還是那句話,順著他點,別真逼他逼到絕路,到那時候,你就算是上帝也再找不回人了。」
  商應容沒說話,只是碰觸了一下手中握著的手機,讓手機亮起,靜靜地看著屏保上關淩那張安靜的睡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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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關淩睡了一路,抵美時是中午一點,根本無需倒什麼時差。
  其實他很少出國,到美國除了上次結婚,及和以前在容廣來美出差的那幾次,他總共也沒出過幾趟國。就算他母親嫁在英國,他也沒去過那個國家一次。
  母親再嫁後,關淩也只與她偶爾通個電話,平時並不想起,這麼多年過去了,也早就習慣了。
  母子像他們這樣生疏但又保持著比較友好的關係的應該不多,不過關淩覺得這倒挺適合他們的。
  他早期沒有怎麼成為她的累贅,後來她也沒想回過頭來侵擾他生活,兩人各自為自己的生活負責,真是再好不過的關係了。
  關淩下了飛機看到商應容的那刻,覺得他算是把他人生裡所有的愛和執著都給了這麼個人了,甚至因為這麼個人,他做為人的人生才完整起來,才知道他可以愛這麼一個人愛得那麼義無反顧,而不是可有可無。也是因為他,他也知道了他再怎麼會寬恕和擅於遺忘過去,他其實也是會有放不下的怨恨的。
  他雖然已經讓自己什麼都不在意,但關淩也知道自己也是恨著這個怎麼樣都不愛自己的男人的。
  雖然恨得那麼平靜,那麼不在意,但總會有些無法釋懷。
  商應容看到精神奕奕的關淩嘴角抽搐了一下,看得出來,這人過得很好。
  「臉色不太好……」關淩看到商應容倒是有點嫌棄,拉了拉他脖間的領帶整理了一下,還神態自若地親了親他的下巴。
  商應容的臉更冷了。
  關淩習慣了他的冷臉,等兩人坐到車上,看到開車的老馬,先問過司機適不適應美國的交通守則後就跟他評價起了商老闆,「我看他要是再這樣板著臉下去,未老先衰,到時候四十歲都像五十歲……」
  老馬笑,哪敢搭話。
  關淩又轉過臉,跟商總說:「你也就比我大兩個月,看起來都像我大哥了……是不,老馬?」
  他不忘拉老馬下水,老馬在司機的位置開著車苦不堪言,又「呵呵」了兩聲,就是不說話。
  商總還是不說話,只是眉頭又皺起來了。
  關淩看著他皺著的眉頭感歎:「不過也不怕,你有錢啊,什麼樣的人要不到?」
  他說得商應容像是除了有錢一無是處一般,老馬看了看後視鏡,還真比了比了兩老總的臉,覺得關總確實要比商總顯得年輕一些,於是更想把嘴閉緊了。
  老闆其實已經很不錯了,無論長相還是氣勢,有幾個人能比得上?可仗不住關總嘴損啊,老闆自己都不反抗,老馬再忠心耿耿也不想這時候為老闆出頭。
  關淩損完他,還過來摸了摸他的臉,像是討好。
  商應容不耐煩地捉住他的手,喝斥他:「說完了沒有?怎麼這麼多廢話?」
  每通電話裡都是撿著些完全不重要的鬼扯完就立馬掛電話,一見面,又是這樣。
  他們都半年沒見了。
  商應容是真不耐煩關淩這幅「你對不起我我就膈應死你」的面目,他也不知道他要如何關淩才滿意,乾脆溫水煮青蛙,把人先放到身邊再說。
  「我在跟你聊天啊……」關淩無奈,「你知道什麼叫做普通的聊天嗎?不回應就算了,還說我廢話……」
  關淩翻白眼,但商應容卻盯著他修長的脖子看,眼色晦沈。
  不用猜,關淩也知道他在想什麼,他甚至知道商應容叫他過來多半是為什麼。
  男人嘛……如果他沒找過別人,半年沒做過了,能不想麼?
  
  完全知道商應容生理心理大概反應的關淩,在他們一行人吃完午餐進到商應容辦公室,就被商應容塞進浴室時一點意外都沒有。
  他還為此午餐的時候少吃了點,免得到時被頂得吐了出來。
  辦公室的浴室裡沒有清洗用具,關淩只能拿著沐浴液洗了幾遍,洗完都差點虛脫。
  商應容一進站門邊講著電話,等關淩差不多完事了,他才脫了衣服進來沖了一遍,還沒三分鐘,他那完全挺立起來的又長又粗的東西就要往關淩身後捅。
  「去床上。」關淩咬牙,關了水,扯過浴巾給他擦身體。
  商應容不滿地瞪他一眼,但這時關淩用手摸了摸他那裡,他也就忍了下來。
  「慢點……」關淩是跪趴在兩個疊起的枕頭上的,兩腿大大地打開,就算是這樣的姿勢,半年沒做這的身體被商應容的那根粗長給捅得又麻又痛。
  他努力放鬆著身體,可商應容進到一半,像不耐煩,乾脆用力完全一捅,關淩的腰一下就僵了起來。
  他只能再放鬆,因為商應容已經又抽出一半,又全力捅了進去。
  那速度慢慢加快,關淩像上了陸地的魚一樣喘息著,而商應容的反應就是抱住他的胯,拼命迅速地進出。
  關淩忍不住呻吟了起來,他想伸出手去摸自己已經起來的那裡,但又被商應容大力道地撞擊了一下,他的手只來得及去抓住床單。
  兩人做愛多年,商應容早知他的敏感地方,往著那點一下比一下更重地截撞,關淩沒多久就覺得空虛,轉過頭對著滿臉都是汗水的男人說:「讓我翻個身……」
  商應容知道關淩已經想做了,嘴邊泛起淡然,把他的東西抽了出來,用紙巾擦了一下,放到這時已經自動翻身仰躺著的關淩嘴邊:「先舔……」
  關淩都懶得翻白眼,他就知道商應容不可能真讓他先滿足。他只能兩手握住商應容的東西給他做深喉,又舔又含地弄了好一會,讓商應容射在了他的臉上……等再次把商應容給舔硬,讓他進到身體裡,兩人的腹部磨著他關淩那裡的時候,關淩已經因為長時間的不滿足那裡都硬得發紫了。
  他雙腿緊緊地纏著商應容的腰,急切地催促,「你他媽快點……」
  商應容哼笑了一聲,完全壓住關淩的身體,抓緊著他腰快速抽動了起來。
  房間裡身體撞擊的聲音一聲比一聲更淫亂,關淩的呻吟聲越來越重,等到發洩出來的那刻,他嗚咽出聲,雙手在商應容的背上抓出了重重的痕跡。
  商應容在這刻被關淩的身體絞得呼吸一窒,根本不管關淩接下來的反應,把關淩的兩腿扯過壓到肩上,對著關淩的後穴就是又重又快地侵犯。
  關淩被撞得流出了生理鹽水,淚水順著他的眼角伴著他的呻吟流到了白色的床單上,看得商應容撞擊著他的力道更狠烈了起來。
  這時門被拍得咚咚作響,隔音不錯的門外好像是唐浩濤在罵人:「媽的,快出來,開會了,你們NND不會回去再做?」
  關淩迷茫中聽到,抬眼看商應容,看到男人沈醉在性愛中英俊的臉,不由呼吸一窒,微咬了咬牙關,不可抑制地呻吟地了起來。
  「快點……」門再好,也聽到出外面的人在咆哮了。
  商應容的動作更快了,關淩以為他會加快發洩,哪想,商應容抱了他起來,咬著他的嘴,把舌頭狠狠地擠了進來,邊重重操著他邊重重在他嘴裡橫衝直撞,讓關淩剛泄過的下半身完全不受控制地又硬了起來。
  再次被操射之後,兩人嘴裡的口水都氾濫到了下巴處,門外踹門的聲音已經停止了,關淩被可怕的快感弄得欲生欲死,要是商應容這時候要脅點什麼,色欲昏心恐怕都會答應商應容。
  還好,床上的商應容除了猛操他看他失態之外,不會有太多的手段。
  等到商應容快要射的時候,這該死的男人卻停止了動作,關淩等不到有些急躁,用著被操得有些豔色的眼睛和臉孔瞪了商應容一眼,然後抱著商應容的頭,在他耳邊柔柔地撒著嬌要求,「應容,應容,快射給我,我最喜歡你了,我最喜歡你射……啊……」
  關淩的聲音被比狂風暴雨更狂烈的撞擊給擊散,他尖叫了一聲,在商應容十幾下的抽動下,體內一陣滾燙,他那發洩過後的前端又射出一點帶著精液的液體,引得他不停地顫抖……
  商應容喘息著,滿意地看著完全臣服在他身體下的關淩──只有這個時候的關淩才令他完全滿意,他或許沒有最柔軟無暇的身體,但卻能給他無與倫比的性愛。
  只是,以往,這時,關淩就會顫抖著在他耳邊說一些亂七八糟的情話,現在的他只是緊緊閉著眼睛顫抖著,也並不擁抱他,這是商應容最不喜歡的。
  近半年的沒有身體接觸,讓商應容乾脆捨下那點自制,他把關淩剛剛鬆下他脖子的手拉起來又掛到了自己脖子上,用吻輕吻著關淩顫抖的眼皮和嘴唇。
  「喜不喜歡我?」關淩不說,商應容只好問,問完才發現,其實問出來一點也不難,雖然以前關淩主動說的時候可能會更好。
  「喜歡。」關淩還沒從激烈的快感恢復過來,身體更是往商應容更靠近了一點,感受著體內商應容的性器。
  他確實喜歡跟商應容做愛,以前哪怕一星期只一次都夠他滿足。
  「愛不愛我……」商應容問的時候,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關淩聽到胡亂地睜開了眼,看到商應容的眼睛,他笑了,這時候滿身滿臉都是糜爛,性感得要死的男人看著商應容笑得滿足,「愛,怎麼不愛?」說著他蠕動著腸子,一縮一放,控制著力度縮放著,呻吟著對呼吸也重了起來的商應容說:「再來一次?」
  商應容被他的浪蕩給勾得心臟一緊,他低著頭咬著關淩的嘴,又與他的舌頭纏烈地勾纏了一翻,等到全硬起,他伺候起了關淩。
  關淩喜歡在激烈地來一次之後讓商應容磨著他後面再來一次,速度要慢一點,不能激烈……
  商應容一直都無法拒絕這樣的關淩,每一次都只能如他所願。
  當商應容又跟他進行到他最喜歡的做愛方式時,關淩舒服得腳趾頭都慢慢蜷起又伸直,他一直能在他們的性愛中得到滿足,他不是太注重性欲的人,但他確實享受著這種極端的快感。
  「再往裡轉,再深點……」商應容在他身體打著轉進去後,關淩的呼吸微微地重了一點,他抓著商應容的手放在嘴邊淺淺地啃著,等到實在承受不住那陣快感時,他把商應容的手指含到嘴裡,堵住喉嚨,像是要把那陣快要折磨死他的快感堵在身體裡。
  商應容被他直接又放蕩的反應刺激得全身的汗水都拼命往下掉,他看著關淩的臉,不錯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就是這樣一個這麼迷戀他的男人,他有時是真不敢置信他是怎麼離得開他的。
  關淩真狠,在他身下的時候浪得就像條發春又發蠢的狗,但一站起,他還真的有本事不把自己當回事。可是就算這樣,商應容還是想把他留在身邊,他喜歡這樣迷戀他的關淩,喜歡這個人因他高潮的這具身體……
  「吻我……」關淩把商應容的每根手指都舔過後,想要起了商應容的唇舌印在他身上的感覺。
  「呃……」當商應容把唇印在了他的脖子上時,關淩呻吟著,腳趾頭也重重地蜷了起來,內壁一陣完全不受他自己控制了的緊縮,引得商應容又拉開了他的兩腿,狠狠地撞擊了起來……至此,又進入到了商應容攻擊的模式,關淩完全放鬆著身體任由他侵佔……
  這時,門邊已經有了大力的撞門聲,唐浩濤在門邊非常煞風景地咆哮:「媽的都兩小時了,給老子滾出來,我們要去工廠看成品了……姓關的,我是讓你過來安撫他工作的,不是讓你來勞軍的……」
  關淩聽了發出了吃吃笑的聲音,他乾脆坐了起來,騎在了商應容的身上,大幅度的動作了起來。
  商應容扶著他的腰,急亂地撞擊著,就在他們動作越來越快的時候,門被轉動,被人用鑰匙從外面打開了……關淩快到高潮,根本不知道外面的聲響,用快得不可思議地動作騎著他的馬……門被踢開的那刻,沈迷於那完全不可抑制的快感中的商應容起身快速反應地用被單蓋住騎在他身上的關淩,然後就這麼抱著包裹著被單的關淩,當著唐浩濤的面,快又狠地撞了二十幾下,把關淩操射的同時在他體內深深發洩了出來,兩人同時發出一高一低的,發洩過後的聲音……
  而站在門口的唐浩濤目瞪口呆,看著床上那兩個依疊在一起,沒有露出太多肉,但淫迷得讓人舌頭發乾,喉嚨發緊的兩個人,一下子完全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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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真是夠了……」唐浩濤最終只能喃喃道,搖搖頭,轉過頭走了兩步,又覺得不對勁,回過頭對著那對抱著尚在喘息的姦夫淫夫想吼,最終卻是無力道:「夠了,趕緊穿上衣服,二十分鐘……」
  
  勉強給商應容穿好衣服,關淩就倒在了沙發上睡著了過去。
  床實在太亂,沒法睡。
  等筋疲力盡的他醒來後已經是晚上,休息室裡很安靜,他躺在乾淨的床上,角落有盞昏黃的落地燈亮著,房間不是黑暗一片。
  關淩過了一會才想他這是在哪,這時候,理智全部回籠,他躺床頭一會,才收拾好心情起身。
  衣櫥裡,有幾件沒穿過的新衣,是他的尺碼和平時穿的風格,關淩拿下來的時候失笑地搖了搖頭,他自己都鬧不清是為商應容這難得的用心還是為著自己此時不為所動的情緒。
  其實商應容近一年來對他的耐性與討好他不是沒看在眼裡,可就像以前拼命愛時不受控制一樣,現在他不想再受他影響的心也沒那麼好再次安順。
  關淩也曾想過對這個人再深愛如昔,可真去做,才發現他已經無法再做到了。
  他還是他,只是那段過去的時間已經過去了,曾受過的重創還是在他的心裡留下了鴻溝。
  就像人對於最美好的記憶只能靠回憶一般,他對商應容那份可以捨棄一切的心,也終究只能成為現在回想起來可以微笑的記憶,可以感慨或者噓唏,卻再也不能親手觸碰。
  時間不能再重來一次,那曾經的深愛,也如是。
  
  關淩穿戴好,出了門,看見辦公桌前的男人正在低聲說著電話,嘴裡的專業術語一個接一個地往外蹦,關淩聽得懂英語,但商應容說的話他還是有大半沒有聽懂。
  商應容眼神看到他,朝他點了下頭,口速更快,偶爾停頓聽對方說話,帶著斥問的口氣一聲比一聲嚴厲。
  關淩見他疾聲厲色,知道他在處理公事,他看了看錶,打了電話給老馬,讓他在車庫等,隨即打了電話給了管家,讓他做飯。
  等到商應容「工作」完,又是半小時,關淩倒了半杯水給他,看著他一口喝完才淡淡地問:「不順利?」
  「嗯,」商應容雙手扶住了站他面前的人的腰,在他小腹上靠了幾秒,再次站起來時又恢復了平時的冷靜自若,「一點小麻煩。」
  「要加班?」關淩理了理他有點亂的頭髮,淡淡問。
  「嗯。」商應容點頭。
  「那先回去吃完飯再加?」關淩詢問了一句,等商應容點了頭,他就整理好了他手邊的檔案,等鎖到抽屜裡,兩人一起下了樓。
  關淩一到車上就把椅背往下了放,揉了揉他的額頭,淡淡說:「你先睡一會,到家了我叫你。」
  疲勞過度的商應容點了下頭,一躺下就閉了眼。
  車內一片安靜,老馬在後視鏡裡朝關淩微笑點頭致意。
  關淩也朝他微微一笑,沒有言語。
  老馬曾經斗膽跟商夫人建議過不妨多親近點這個人,可惜她沒把他的意見聽在耳裡。
  他雖然只是個司機,但經常日日夜夜跟在老闆身邊,親眼看著這個人安撫老闆的手段,看得多了,也知道這個人的幾分能耐。
  他不知道什麼愛不愛的,他只知道人生裡,有些人是離不開的,就像他跟他家婆娘,自結婚到現在,一句喜歡都沒說過,但他知道他無論在外有多奔忙,無論跑得再遠,她都在他們的家裡等著他回去,而他最終也會回到她身邊去,最後老死在她身邊,有她在的地方就是他的歸宿。
  而他老闆的歸宿,就在這個經常下意識把自己躲在不見光的黑暗處看著老闆的關總身邊。
  老馬曾見過他在黑暗中看著老闆閃爍著光的眼神,他知道這個人對他老闆有多好。只是可惜,那曾經在他眼裡閃爍的光已經不見了,可饒是如此,現在在這個人平靜的眼裡,還是能看到他老闆的樣子。
  就算事到如今,他們在一起時的身影都讓他有種像是靈魂有五六分交纏在一起的感覺,老馬也不管他們私下吵得有多厲害,一直都覺得他們其實是分不開了。
  是愛是恨,他這個普通人理解無能,只知道有些人,從他們相遇的那天開始就是分不開的。
  
  車開到在美的住處,關淩輕輕搖醒了商應容,拉著沒睡好一臉鐵青的男人下了車。
  管家已經做好飯等候在門邊。
  進門時,關淩蹲下身給商應容換鞋,又拉著他去洗了手,給他盛湯,夾菜,整個過程都默不吭聲,眼睛也只是要瞥不瞥地瞥一眼商應容。
  商應容沒有徹底醒過來,他半瞌睡著任由關淩帶著他吃完飯,等到再被塞到車上的時候,他拉了拉要離開的手。
  那手頓了一下,終究還是沒鬆開。
  他聽到關淩輕歎了口氣,然後跟著他上了車。
  商應容進公司電梯的時候才完全清醒過來,手中已經拿出手機開始處理公務,關淩站他身邊也在打著電話跟在國內的阿清交待事情。
  電梯到了樓層,剛出電梯,商應容就大步往會議室走去。
  配合國內上班的時候,他們現在有一個視屏會議。
  關淩看了看滿室的高級管理者和高級工程師,還有大半商應容的智囊團成員,朝他們揮揮手示意了一下,他朝商應容做了個他去他辦公室等的手勢,打算要走。
  「過來。」商應容沒理會他的手勢,把他的椅子拉開一邊靠角落的位置,讓關淩過來坐下。
  眾目睽睽之下,關淩只好過來坐好。
  商應容這時站在他身邊,跟唐浩濤示意,「開始吧。」
  唐浩濤朝操縱員打手勢,大螢幕亮起,兩邊會議開始。
  
  這次是兩邊高級技術人員跟管理層的一次交流,會自然不好開,雙方因意見的不同,每隔三分鐘就有對峙情況出現。
  唐浩濤扮演的是調和的管理員角色,而從不輕易開口,只聆聽的商應容扮演的是最終下決策的那個。
  會議開的時間很長,國內的午後,美國的淩晨兩點的時候都沒有結束,關淩在半途的時候判斷會議時間會拖長,只得電話挖醒管家,叫他準備好宵夜讓老馬開車去拿過來。
  等到會議開完,這些人大吃一頓,關淩又把商應容拉了回去。
  他睡到中午就起了,然後在草坪上邊曬太陽邊吃早餐的時候,陳曉遙的電話過來了,說陳溪米想找商應容。
  「幹什麼?」關淩淡淡問。
  「他妹妹找到了合適的腎源可以換腎,對方要求要一百萬,還有之後的休養這些,他說要借兩百萬。」
  「他那十萬不是還沒還?」
  陳曉遙沒出聲。
  關淩揚了揚眉,「你同情他?」
  陳曉遙在那邊輕「呵」了一聲,無奈地說,「什麼同情?」
   「那你打電話給我幹什麼?你不會處理?」關淩淡淡地說:「上次的十萬我都要他還,這次怎麼可能給他錢?你看我是真那麼大方的人嗎?陳總,幫我告訴陳溪米先生,商總現在是我的先生,請他不要隨便開口就來借錢,出來賣的也要講點職業道德,沒有休止那就成了無賴的勒索了。」
  關淩說完,那邊靜默了一番,然後關淩聽到了那邊有道重重的吸氣吐氣聲……關淩嘴一挑,知道那人是誰,但這也沒阻止他掛斷電話。
  他話說得不算難聽,也算是多少給了陳溪米點面子。要是不給,陳溪米也聽不到他的話。
  陳溪米這個小孩,真是不知道怎麼想的,看似清高不願同流合污,但那高傲的頭一低下來就低得這麼快,好像有了被生活所迫就有多無奈苦楚似的,偏生的,好多人都吃這套,連陳曉遙都不能免俗。
  倒是像他,萬事周全,倒要被人看不起,要是軟弱點,都要被人欺到頭上來了。
  這世上沒有幾個能真正懂得適可而止的人,自己的命運還是自己掌握來得好,一旦過於為他人著想,到頭來什麼也得不到,一無所有。
  商應容那個陳溪米知道的號碼,商應容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沒用了,所以找人找到陳曉遙那邊去了應該沒什麼意外。
  既然找到了他頭上,所以關淩把人挖起來吃飯時,在餐桌上跟商應容把這事說了。
  他淡淡地說陳溪米讓陳曉遙找他借錢治病,而商應容只點了下頭,說:「你看著辦。」
  「我沒打算借。」關淩其實可以不說,但他還是說了出來。
  商應容看他,冷漠的眼睛沒有情緒,「那就不借。」
  他吃著他的飯,筷子一直往那道酸辣魚片夾,一碗飯下去,滿滿一大白瓷碗的魚片就少了一半。
  關淩奇異地有點被討好,難得地沒再語帶諷刺說下去。
  滿桌的菜裡,就這道是他做的。
  
  陳溪米找上陳曉遙,或者說找到容廣的事,關淩是知道的,阿清已經不僅僅是洪康的助手,也是他的手下,洪康手下的權力已經有一小半是在他手裡,這種事他要是都不提早告訴關淩,他也就坐不上他現在的這個位置了。
  既然阿清都知道了,洪康也是知道的。
  他沒有先告訴商應容,關淩對這老狐狸的識趣也是冷眼旁觀著,也希望洪康一直這樣識趣下去。畢竟,誰都不喜歡一個盡給自己添亂的人。
  關淩以為陳溪米的事到此為止,哪想,陳溪米急於給他妹妹換腎,與韓湘的人接觸……
  阿清及時找人換上攔下,從陳溪米手裡得到了一大堆豔照。
  阿清把照片發到關淩手裡,關淩看後終於大發雷霆,把照片列印出來,在這天商應容下班回來後甩到商應容臉上,當晚登機回國。
  商應容本想攔,但看到關淩那身見神殺神,見鬼殺鬼的氣勢,冷著臉看著關淩拿著護照什麼也沒帶地走了。
  當然,他以為關淩生氣得想把他頭打爆時,關淩坐上飛機,在飛機起飛的那刻,情不自禁地吹了聲口哨,在心裡默默地給了商應容一個中指後也大鬆了口氣。
  可能半年不見,乍然見到對他如此依賴順從的商應容,不可否認,關淩對這樣的商應容其實還是有些心軟了。
  如果不走,再被商應容這樣多磨個幾日,神智怕又要被擊潰防線。
  愛恨總是一線間,哪怕恨得足夠給力,愛也會悄悄探出頭去偷瞄心中曾最愛的那個人。要是不再足夠理智,又怕是淪落到再次被人主宰心神。
  關淩不想再次犯錯,他只想真等到那麼一天,他能灑灑脫脫地走,而不是再被傷一回,黯然神傷再次敗北。
  心這個東西,還是放在自己手裡掌管來得好。
  
  關淩這次回去的長途飛行沒有睡好,精神是疲憊的,但就是睡不著覺。
  所幸儘管疲憊但情緒還比較平靜,尤其當下了飛機,踏到比較熟悉的土地上時,臉上不由露出了笑。
  來接機的阿清陪他坐到車上,看關淩臉色還比較正常,心裡也鬆了口氣。
  他怕關淩要是真生氣,不知道怎麼收場,大老闆打了電話給他,口氣冷硬得讓阿清心裡沈甸甸的,怕一時處理不好他就得被打發去放羊。
  他爬到這個位置不容易,幹這行是他擅長的,又有豐厚的資酬,容廣的前途更是每年都以不可估量的力量向前發展,而對於他,未來發展的空間相對應的更是很多,接觸的人、得到的權力也會隨著年月成倍增長,阿清有野心,他也知道關總知道他的野心,他不想成為可以犧牲的小卒。
  混飯吃的人,就算再有本事,多少對得失有點在意,畢竟這關乎他的前程,所以阿清儘管表面平靜,但心裡還是不安的,所以在車上忍了忍,還是有點試探地問關淩:「您想怎麼處置陳溪米?」
  「商總有吩咐?」閉著雙眼休息的關淩睜開了眼,淡淡問。
  阿清趕緊搖頭。
  「那就不管了,」關淩淡淡說,「這事讓洪康處理,你別插手了。」
  阿清處理代表就是他動的手,洪康處理那就是代表商應容,陳溪米敢找上韓湘,那也是商應容埋下的禍根,關淩倒是有點想看看,商應容是怎麼處置一個禍害他的、而他甚喜歡以及栽培的情人。
  阿清聽到關淩明確的回覆算是放了點心,雖然說大老闆把他交給了關總,他就算是關總的手下了,但這種事是他第一時間捅給關總的,大老闆要是生起他的氣來,阿清怕關總攔不太住。
  現在不讓他接手也好,先躲躲,不要出現在大老闆視線裡,算是暫時避避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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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老實說,關淩先前只是有點看不起商應容喜歡人的眼光,現在是徹底看不起了,連帶的,他覺得以前看上商應容的自己也挺掉價。
  花那麼大力氣包養個人,居然是個這樣的廢物,關淩以前還真以為他有點清高,現在看來,一無是處。
  商應容的胃口也還真特別。
  
  關淩毫無障礙地跟何暖陽取笑著商應容,何暖陽倒是態度要比關淩誠實多了,跟關淩說:「一般人都好這口,沒這些虛弱的人,怎麼突出他們的強大?」
  「不過下場也很慘,一旦真出事了,這些人也只有被捨棄的命,」何暖陽搖搖頭感歎說:「說到底人還是要靠自己來的好,哪怕沒太大能力,但也要適當聰明點。」
  何暖陽一語成讖,陳溪米被商應容捨棄了。
  洪康在幾天後就把這事解決了,也告訴關淩說人已進了監獄。
  阿清這邊跟關淩說的是,洪康採用的措施是讓陳溪米今後再也不提起有關商應容半句的話,而洪康在外面把他們家的房子賣了,兩幢房子的錢正好夠醫費及母女十年的生活費。
  關淩聽了翻了個白眼,當場說了句:「真仁慈。」
  房子是商應容以前幫他們買的,這與給他錢有何分別?與韓湘聯繫,禍及正事了也還照顧著那母女。
  商應容要是事事都像在這事上的「周到」,容廣用不了二三十年就得垮……
  關淩現在只好慶倖,商應容在生意場上沒有喜歡像「陳溪米」之類的人,要不,容廣的人可就真完蛋了。
  當然,關淩也只是覺得商應容仁慈,也並沒有覺得商應容的處理方式有什麼不對,還真不能把這家三口全給滅了吧?
  不過,關淩也覺得商應容這處理方式其實後患無窮,關個陳溪米七八年又如何?人出來難道還會感激他不成?他就算找不了他商總麻煩,但總會怨恨他關淩吧?
  關淩被商應容這種毫不為已專門利他的舉動「深深感動」,連帶的,商應容的一個電話都懶得接了。
  這男人裝溫存說上再多還可以聽的話,做上多少「容廣我都可以送你」的舉動,也不及一件小事來得看破他心裡真正的心思。
  關益滬,他那所謂的父親被他關了半個月出來,都要拿刀殺他了,何況是陳溪米那種本就恨他的人。
  商應容可真夠相信他喜歡的人了,還真當他小白兔乖乖,急了只會咬咬人不會殺人了啊?
  關淩要是一直不心思慎密點,想得多點,這輩子早完蛋了,所以他想了想之後,還是做了後續補救的方法。
  當然,他也沒駁商應容的面子,動陳溪米的什麼手腳。只是讓姜虎幫他注意點那邊的動靜。
  他跟姜虎只稍微說了幾句,姜虎那邊就心領神會了過來,說他會讓人注意陳溪米的個人動向。
  關淩對此很為滿意,他喜歡把發生的事情扼殺在源頭,哪怕是微小的源頭也是如此。如果他不是這樣的人,他也混不到今天。
  
  做完補救後續,關淩才心安,也樂意接商應容電話了。
  這天接到商應容電話,商應容在那頭沈默了很久,才說:「你從沒信任過我?」
  關淩找姜虎的事,洪康是知道的,關淩沒怎麼瞞,他知道了是肯定的,他知道了等於商應容也就知道了。
  所以商應容一說出這話,關淩就知道是這件事,所以他毫不避諱地說:「信你什麼啊?信你,我一百條命都不夠活的……」他是笑著說這話的,跟說玩笑話一樣。
  但這確實是真話,他要是信商應容,他早被他母親跟妹妹弄死很多次了。
  不過關淩不在意這些事情,商應容怎麼對他都是商應容的事,他保護好自己是自己的事,這一點,從來沒變過,關淩也不覺得因此對商應容有怨恨什麼的,以前愛著商應容的時候,頂多因為得不到回應有難過跟心灰意冷,但還真沒覺得商應容欠自己什麼,現在更如是,路是他自己選的,而他要做的就是足夠慎重地走下去。
  他能好好地活著,一直靠的是自己足夠懂得變通之餘,也因著他有在環境裡選擇最好的護著自己輕鬆活著的方式的能力,他一向都能對自己負責。
  商應容在那邊沈默,關淩在這邊還是笑著跟商應容解釋:「你比我更明白這種狗急了都跳牆的事,我只是防個後手而已,不是干涉你。」
  「你不覺得我能保護你?」那邊商應容的聲音冷漠中透著股平常不會有的低沈。
  關淩是真心無奈了,他可真不明白商應容為什麼要問這些顯而易見的話,他做的都什麼破事,而且做都做出來了,他說他信才有鬼了;他要是傻點,確實想信,但信了就是沒命,那也太悲慘了……
  「你保護我什麼啊?」關淩笑著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嘴裡還是好聲好氣地哄人:「你是我老闆,應該我保護你,哪用得著你保護我啊,太大材小用!」
  關淩說完,不想再跟商應容糾結這些問題,又跟商應容聊了幾件跟工作有關的事情。
  商應容在那邊「嗯」了幾句,沒有再說什麼話。
  關淩不覺得有什麼意外,他已經把事情安排到最好,商應容應該不會有什麼意見。
  說完,他就掛了電話,也不管商應容怎麼想的,只是這天下午接了何鑫回何家,在何家吃飯的時候跟何暖陽聊天的時候跟他說容廣的發展至今,其實商應容的好運氣要占幾分,還有幾分跟唐浩濤的慎重離不開,這個公司,要是全靠商應容,恐怕都沒有今天的面目。
  關淩以前沈迷在愛情的假像裡,以為商應容無所不能,現在脫離開了,才知道,這些年裡,如果不是在美的唐浩濤一直給容廣做了最好的人事安排,有他時時敲打著商應容的決定,容廣這條船在商應容這種其實本身有漏洞可鑽的人手裡,恐怕不知翻了不知多少的跟斗。
  以前關淩只對唐浩濤有五分敬重,現在都有七八分了。
  商應容真是有著非同一般的狗屎運,有個死了把財產都給他一個人的父親,有個像唐浩濤一樣像大哥的人帶領著他,後來碰到他這麼個傻缺的照顧著他,得到的恐怕上帝都會嫉妒他了……
    關淩對商應容的評語不用當著面說,都已經透過各種管道到達了商應容的耳朵裡。
  唐浩濤也知道,但不敢開口跟商應容談及這方面的話題。
  這事關一個男人的自尊,沒那麼好說的。
  再說,這種事,關淩雖然私底下有點惡意,但表面上還是跟以前一樣,以商應容馬首是瞻。
  要是關淩不是另一半,只是個擅於提建議的手下,這種事也就容忍下來了,這並非是什麼大事。
  但他卻是關淩,那個以前全身心愛慕著商應容的關淩。
  唐浩濤拿捏不住這事商應容是怎麼想的,所以乾脆不談。
  而商應容表現得也跟平時一樣正常,只是煙抽得比平常多,偶爾空下來,看得出他在走神。
  唐浩濤於是更不敢開口跟他說有關淩的事。
  關淩這個人,太聰明,只做一件事,但用意不知有多少,唐浩濤都不知道這次他是故意表現出來刺激商應容的,還是他本身真那麼想的。
  關淩現在是完全成了精了,唐浩濤現在都不知道把他控制住是好是壞了──你以為真能拿捏著他,可他總有本事挑戰你的神經。
  唐浩濤都覺得,商應容要是真沒那麼在意關淩其實是好的,不在意就不會受傷。
  這麼一想,他想,也許關淩就是這麼想的。
  他不覺得商應容會在意,所以他也就能像個局外人一樣地評論著與他肉體有結合的商應容。
  客觀,又一針見血地評論著,完全不帶絲毫情緒。
  唐浩濤想了一圈,決定這事,他不管了。他還是用他的腦子來想公事上的事比較好,他管得太多了,是時候收手了。
  
※※※※※※※
  
  陳溪米的事情過後,關淩那為商應容這一年多來反常表現而時常打死結的腦子突然冷靜了下來,而他覺得總是有點渾沌的前路也清晰了起來。
  他跟商應容的定位就是合作夥伴,就算是因私事交纏而定的合作夥伴,但也是合作夥伴,他不應該摻雜過多的個人情緒,而是就像唐浩濤與商應容所期望的那樣,當對容廣有利的合作人。
  就這個意義上來說,商應容確實是他的老闆。
  關淩仿如被靈光劈過的腦子終於清明了起來,態度也終於輕鬆了起來,不再躲商應容的電話,每個都接,每個都耐心回答,哪怕商應容半夜打電話問他,他戴哪條領帶好,他也會發完被打擾的脾氣然後再老實的為他服務。
  工作上的事,他也更慎重了些,怕在自己手上不明不白地倒在哪根暗樁上,以前他做事都會表面上留有餘地,現在更是,誰都不得罪,萬事笑面迎人,私底下處理起來手段更是暗晦,讓人摸不著猜不明。最近更是讓韓湘忙得連探問容廣在美的事情發展的力氣都沒有──他使了點怎麼樣都懷疑不到容廣頭上的絆子讓韓湘忙著。
  連唐浩濤在百忙之中都打電話過來感歎,關淩的城府深到讓他後背都發寒了。
  不過,等關淩笑問他是不是發寒到想把他發配邊疆時,唐浩濤只能苦笑著轉移話題。
  現在不是他想放不放他的問題,而是商應容到底是怎麼想的。

  
  半年後,商應容返國。
  按唐浩濤的話,說是在美的事已經全部步入正軌,已經用不著大老闆坐鎮了。
  商應容返國的那天關淩有去接機。
  不過,沒先回家,只是讓司機把行李送回去了,商應容去了公司。
  關淩跟著他去了公司,見他準備開會,想了一下,問他能不能先走。
  商應容看都沒看他,點了頭。
  關淩也就真的走了,他跟姜虎、何暖陽他們約了下午打球,最近幾個月他們幾個老男人迷上了打高爾夫,草坪上空氣好,又適於聊天,還能走動走動,確實挺適合他們這種有點年紀的人的交際方式。
  他們打球的時間是固定的,每星期一次,中午一起吃飯,打一下午,把事情談好了,晚上吃完飯就散夥。
  商應容回國是前一天才告訴關淩的,關淩只好推了這天下午的球局,哪想商應容不回家去了公司處理事情,關淩見沒他什麼事,乾脆走人。
  他到的時候才打了何暖陽的電話,問他們在哪。
  等關淩到了,何暖陽才問:「商總呢?」
  「工作呢。」關淩選了根球杆,立在旁邊看姜虎正要揮的球。
  姜虎力道眼神都不錯,這球進了洞。
  幾人一起往前走的時候,姜虎問他,「你不陪著?」
  關淩笑,聳肩說:「我有問,但他搖了頭,我就來了。」
  不過饒是如此,關淩打完球準備一起吃飯的時候還是打了電話給商應容,那邊的商應容沒接,關淩想了想打了電話給安娜,說他們還正在開會。
  關淩讓管家送飯過去,他就在這邊跟何暖陽他們一起吃了。
  李慶這時也從公司過來,看到關淩也著實愣住,「商總不是回來了?」
  關淩只得又聳肩說,「公司開會,忙著呢。」
  他吃完飯開車回去,以為家裡沒人,哪想,大廳燈火通明,商應容坐在餐桌前不聲不響地慢慢吃著飯。
  站著他旁邊的管家也是不聲不響的,兩個人都冷冰冰的。
  關淩看著商應容瘦削的臉,這個時候他才明顯覺得商應容有些瘦了──下午的時候他有些心不在焉,在想著本要跟姜虎在下午的球局商量的事要怎麼在電話裡說,後來見商應容忙著用不上他,就乾脆去了球場了,也沒怎麼仔細注意著商應容。
  
  「怎麼回來了也不打個電話給我?」關淩連忙過去坐下,話說完後才想起商應容吃飯不聲響的事,乾脆閉了嘴,靠椅背坐著,等人吃完飯。
  商應容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自半年前後,商應容的電話一個比一個少,也一個比一個簡略,也不再提起讓關淩去美。
  關淩先是覺得詫異,但又對這種變化覺得可以接受。
  他跟商應容終究是兩個不相愛的人,雖然被綁在了一起,但這種不繾纏的模式才是最符合實際情況的。
  商應容也想明白了,關淩也算是鬆了口氣了。
他甚至覺得要是時間久點,他們其實也可以成為朋友,或者說,比較好的老闆與屬下。
  關淩覺得自己是個非常有職業道德的人,商應容就算厭煩了他,也應該把他這一段時間以來的能力看在了眼裡,不會真對他過河拆橋,因為他確實是個好幫手。
  
  對於前路,關淩很是樂觀,尤其當晚上商應容躺在床上睡過去而不是碰他的時候,他更覺得差不多了。
  差不多到他跟商應容分道揚鑣的時候了。
  接下來幾天,商應容都是按時上下班,也沒碰關淩。
  關淩按自己平常的生活方式決定自己的時間,出去跟人應酬或者跟幾個朋友聊天聚會的行程並沒有改變,而商應容對此好像也沒有過問的意思。
  有時候,關淩甚至要比商應容還要晚回來。


  這天關淩喝了點酒,淩晨的時候被阿清送了回來,見到自美跟商應容回來,就沒再回大宅的管家等在門口,朝他恭敬地說:「麻煩您去看看,先生在洗手間裡待了一個多小時都沒出來。」
  關淩愣了愣,上了樓到了臥室,推洗手間的門,沒推開,他喊了幾聲,沒聽到回聲,只能去找鑰匙。
  找鑰匙的時候關淩有些心不在焉,被鑰匙片在手心劃出了道痕跡也不自覺,他匆匆打開門,然後看到在冰冷的地板上,商應容蜷縮成一團睡在地上,緊緊合著眼。
  關淩立馬回過頭,用冰冷的眼神示意管家離開,然後他關上門,走到商應容的面前,用顫抖著的手指伸到他的鼻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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