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極生悲
劉皓天最近可謂三喜臨門。
前天還完房貸,從此脫離房奴一籍,正式步入城中名副其實的無負擔白領一族。
昨天,又收到人事部的白信封,一張薄薄的A4紙上乾巴巴地寫著恭喜晉陞的話語,可這意味著,從上面那個日期起,他劉皓天從一個小主管正式變為助理經理,與之同時,薪水自然也水漲船高。
今天又是自己生日。
三件喜事趕在了一起,自然心花怒放,把黑色星期一的說法完全沖淡。
劉皓天將房產證和那張A4紙反覆看了幾遍。
拿桌上的小計算器按幾下,憧憬著即將到手的工資,劉皓天不禁一陣興奮,畢業四年,終於月入上萬。
下一步,應該是買輛車了。
再然後,就是找個美人。
金屋、香車、美人......人生的意義,無非如此,簡化為兩字,就是享受。
劉皓天的嘴角彎成迷人的上弦月,兩頭都掛滿幸福。
晚上,是自己那群狐朋狗友要求的所謂慶生宴加慶功宴,吃飯唱K直落,都是城中頂級的飯店一流的歌房......擺明是狠宰自己一刀,不過無所謂,難得有如此喜事,再熱鬧也不過分。
損友們作為回報,包了份神秘的禮物放在五星級酒店的房間內,以恭祝好友皓天生日快樂兼榮獲高昇。
提起那份禮物,大家都滿臉淫蕩的笑容,似有若無地說些撩撥人心的話語,聽得劉皓天心癢癢,恨不得馬上去把它給拆開,然後吃干抹淨。
劉皓天有個不足為人道的小秘密,在工作圈裡,他背著這個小秘密,道貌岸然地樹立著領導者的威信;不過在他的朋友圈裡,這個秘密人盡皆知,那就是:他喜歡清秀的男生。
朋友們今天就投其所好,挑了一個據說還是大學生的清秀處男,作為禮物,打包送給劉皓天。
"小樣,你們,可,可別來個王八,王八對綠豆,玩兒一見鍾情啊。"某人大著舌頭在K房對劉皓天說。
劉皓天已被灌得兩眼發直,他也大著舌頭說:"哈哈,世事無絕對,只有,只有真情趣啊。來,干了。"
"別喝了,明天還要上班的。留點力氣待會進洞房吧。別到時候爬不起來。"還有個清醒的人在,他攔住了劉皓天即將倒光的酒杯。
"嗯,有道理。我這就去,洞房。"劉皓天放下酒杯,歪歪斜斜地走著。
"喂,忘了拿鑰匙!"某人叫住他,遞給他一把鑰匙。"別忘了,是明珠國際,6119。"
"知,知道了。"劉皓天嘴裡應著,腦子裡卻暈乎乎的。
依稀記得有人塞給了他一把鑰匙,然後幫他叫了輛計程車,說了目的地,付了車錢,將他推了上去。
匆忙中,還有人往他襯衣的前口袋塞了一盒東西。
生活真是美好,高朋滿座,談笑生歡,一會還有美男在懷,夫復何求?
劉皓天一路傻笑著,哈拉子流了一地。
司機看他酒醉後的呆樣,怕他吐自己一車,日後清洗麻煩,便加大馬力,往目的地駛去。哪知此舉反而加快了劉皓天胃部活動,中途便吐了,一車都是酒臭味。司機當時臉都黑了,半路停車,將他踢到車外,扔在路邊,爾後揚長而去。怕什麼,反正收了路費,有多就當是洗車費了,不,還不夠洗車呢。
劉皓天一下車,接著吐,覺得清醒點時,發現計程車早已連影子都沒了。午夜時分,寬闊的國道上,只有自己一個行人。這世道真他媽的黑,劉皓天開始罵天了,亂七八糟罵了一通以後,更堅決了自己買車的決心。
倒,居然沒帶手機!
無奈,劉皓天只得攔過往的車輛。
有好心人看見他,將車速減慢,看他是否需要幫助。可一看他的模樣,紛紛又加速離開。
三更半夜,在一條主幹道上,一個穿著斯文,外表俊俏的小白領模樣的人無助地在路上走著,怎麼樣都會讓人憐愛幾分。可是一細看,他那白色上衣口袋還放著一大盒紅色避孕套!渾身還散發出濃重的酒氣!於是,這難得的同情心便被色魔、惡狼、酒鬼等這些字眼驅散,任誰也不肯施以援手。
這是個冷漠的世界,劉皓天看著身邊來了又走的的車,狠狠地斷定。
又一輛車停下,是黑色的寶馬X5。
這車酷,可惜自己買不起。劉皓天想著。
車窗緩緩往下,一個聲音問:"多少錢?"
嘖嘖,越有錢越吝嗇,能買得起這種車的還要賺搭客的錢。別是哪個司機拿公車私用吧。看樣子也像,有錢人怎會賺這種小錢。不過,這司機長得倒挺不錯,是我喜歡的那一型。劉皓天想。
那聲音見劉皓天呆呆地看著自己的車子發愣,不耐煩地又重複問了一遍:"多少錢?"
"隨便,我,我只要去明珠國際。"此刻劉皓天的腦子清醒著呢,只是手腳不聽話而已。
車門開了。
"上車。"那聲音說。
劉皓天搖搖晃晃地上了車。
一上車,就看見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在眼前晃動。
嗯,還是有點醉了。劉皓天靠在那真皮的座椅上,意識開始有點模糊,要不是靠著心中那股想洞房的力量,估計要睡過去。
朦朧中,明珠國際到了。
這次好在沒吐,糟蹋此等好車,真是罪過。劉皓天潛意識這樣想著。
寶馬X5的司機將捲縮在後座的劉皓天抱了下車。
劉皓天心裡奇怪,不過四肢不聽使喚,也就由他去了。
寶馬X5的司機不單將他抱下車,還將他送到房間裡,有錢能使鬼推磨,劉皓天很滿意他的服務,打算給豐厚一點的小費,可是摸遍褲袋,也找不到自己的錢包,倒是胸前有盒硬硬的東西。他瞇著眼看了看,嗯,原來是放這裡了。
"裡面的,全,全給你了。"劉皓天大著舌頭說。
寶馬X5的司機接過,露出了一個笑容。
真好看。劉皓天被他的笑容迷住了。
"給我你的電話,下次,下次,還,還找你。"劉皓天說。
"好。你要不要先洗澡?"寶馬X5的司機問。
"好。你,你幫我洗。"劉皓天說。
在浴室裡,劉皓天彷彿被一團溫熱的白雲包裹著,很舒服,彷彿置身於天堂之中。他沉沉地,沉沉地抱著一團團白雲,隨其浮浮沉沉,每一下都到達了極樂的頂端。
這個美夢延續了很長很長時間,長得讓劉皓天彷彿過了幾個世紀。
他睜開眼的時候,屋裡拉著窗簾,遮住外面光線,漆黑一片,不知今夕何夕。
躺在床上,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頭很痛,一動就像要裂開;喉嚨很乾,很痛,好想喝水。
除此以外,全身都痛,彷彿被重型卡車壓過一樣。
他一坐起來,下身傳來一陣刺痛,讓他慘叫一聲又跌回床上。
這一種痛,讓他回到了現實,想起昨晚的事情。他一低頭,看見自己全身的吻痕和淤傷,還有一灘灘精液!劉皓天顫抖著把手指伸向下身疼痛的來源:後庭。
裡面濕濕的,紅白相間,一動,還往外流著。
轟,一下子,天塌了。
活到27歲,一向只有自己上別人,沒有別人上自己。這算什麼?順奸?劉皓天頓時覺得生活沒有了意義。
該死的,連套子也不用!
等他再清醒一點的時候,才發現問題比他想的嚴重。上他的那個人不是沒有用套子,而是把所有的套子都用完了,12個套子全用完了還不夠!
這個房間內瀰漫著精液的味道,地毯上橫七豎八地扔滿了用過的安全套,白色的精液星星點點,床上更是,紅的,白的,慘不忍睹。
劉皓天彷彿就睡在自己的血和別人的精液裡面。
禽獸!
劉皓天想到的第一個詞就是:禽獸!
這個禽獸在床頭櫃上放了一疊百元鈔票,上面還用6119的房匙壓著張紙條,寫著一個名字和一個電話:雲,13XXXXXXXXX。這架勢,敢情是當劉皓天是出來賣的。
恨得劉皓天腸子都悔青了。d
可惜劉皓天馬上做了另一件事,間接等於放棄了追究這個禽獸的責任。他到浴室,把龍頭開到最大,將自己身上黏糊糊的東西全沖刷掉,由裡到外,從頭到腳。
爾後,在羞恥的呼喚下,他又幹了件蠢事:悄悄地離開了酒店,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屋子。那張留有電話的紙條,被他撕了,用馬桶衝到太平洋。臨走前,看了看床頭那疊鈔票,猶豫了一下,還是放自己口袋裡。這樣,就等於直接放棄了能將那個禽獸繩之於法的所有東西。
其實,給個膽,劉皓天也不敢去告,說他被人強姦了。這怎麼說得出口?鬧大了,他也不要在這混了。回老家?父母也不會收。一切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自認倒霉。
他回到家,已是下午3點半,汗漬漬的,又洗了個澡,把昨天那套衣服扔垃圾桶裡,再也不想望一眼。
全身還是疼得厲害,尤其是後面。被做了多少次?一想這個,就能讓劉皓天差點失去理智。
擦乾水,穿好衣服,慢慢地挪到小區門口,打算找了家偏僻的藥店,買些消炎止痛藥。
這個時候,路上人不多,也沒人留意這個走路一拐一拐的男子。
走進藥店,那櫃台後面的小姑娘看見劉皓天後眼睛一亮,立馬放下手中的漫畫,有禮貌地問:"先生,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
劉皓天的嗓子還疼得厲害,說話都不容易,估計是過度口交的結果。一想到這,火氣又上來了。他恨恨地指了兩種常用的消炎藥,便掏出錢包,打算付錢走人。
哪知小姑娘說:"還是旁邊這種好,是正規的藥廠生產的,雖然比你那個貴一點,但質量有保障而且療效好。很多人來這都指定要買這個呢。"
她麻利地將兩種藥拿到台面上,供劉皓天選擇。
看著小姑娘那熱誠的眼光,劉皓天覺得自己要說些什麼,他清清嗓子,沙啞地說:"無所謂。多少錢?"
小姑娘一笑,說:"那就拿這個玉之林製藥廠的吧。"隨後,她又拿出幾片藥,說:"這藥是應用於由炎症引起的發燒,你看你需不需要?"
劉皓天的確在發燒,不過家裡備有一般的退燒藥,因此,他搖搖頭。
小姑娘又笑了笑,"只要這兩種,是嗎?"
劉皓天點點頭。
"謝謝。一共是五十六元。"小姑娘利落地說。
劉皓天給錢,她找錢。
遞過錢來的同時,小姑娘還遞過來一支迷你的潤滑劑,她說:"這是試用裝,送你一支。"
劉皓天看到,臉突地紅了,一時愣了在那裡。
小姑娘不以為意,見劉皓天沒接,便和剛才那兩種消炎藥放在了一起。"下次應該叫你男朋友來的,他要知道怎樣對你好。"
"我給你一張名片,以後你有什麼需要可以直接打電話到店裡來,我們會送貨上門的。"小姑娘把一張卡片也放進了袋子裡。
劉皓天聽著,尷尬異常。
小姑娘面對劉皓天的尷尬,視若無睹,道了一聲:歡迎下次光臨,接著就回去看她的漫畫。
劉皓天看到封皮上大大的黑體字:纏情太子俏侍衛,還配以大大的插圖,兩個赤裸的男人糾纏在一起,不禁大吃一驚。
這是什麼世道?
走出藥店,附近的小學放學了,小孩蹦蹦跳跳地與劉皓天擦身而過。
這下一代,還是純潔的吧?
若所有人都搞同性戀,還會有後代麼?
劉皓天搖搖頭,對把所有人都變成同性戀的想法甩了出去。
以前曾異想天開過,要是外面的人都是同類,那豈不是就沒人歧視自己了?如果真是這樣,怕是人類會滅絕,那些異性戀定會站在衛道者的立場,對同性戀趕盡殺絕。別忘了中世紀的教訓,女巫和同性戀一律燒掉。
還是維持現狀吧。
回家,倒水吃藥。
剛倒在床上,電話就響了,一聲接一聲,不肯停歇,彷彿也和主人一樣充滿了怒氣。
劉皓天接起,才"喂"的一聲,對方便連珠炮地說了起來:"好你個劉皓天,剛升職就給我擺譜了。你一整天手機關機,家裡電話不接,公司也不來,是不是不想幹了?你不想幹也別連累我呀!不管你現在做什麼,馬上給我滾回來。"
是他的老上司施總。
劉皓天拿著聽筒,半天才找到機會插嘴:"施總,不好意思,我發燒,忘了請假了。"
電話那頭的施總聽著劉皓天沙啞無力的聲音,語氣軟化了一點,可依然兇猛:"再怎麼樣,你也要打電話請假呀!我們都快到警察局登尋人啟事了。做事沒有一點交代。以後讓我怎麼放心把事情交給你?"
劉皓天只得再次抱歉,問是不是有什麼急事要找他。
施總本是個軟心腸的人,聽得他說還在床上,還沒退燒,也就沒有堅持他回公司,只幽幽歎了一聲:"偏偏今天生病,今晚的副總裁歡迎酒會只得看老李他們風光了。哼,明天你把病假單拿給我。好好休息吧。"
卡一聲就把電話掛了。
施總和李總,一個做銷售,一個做生產,平時互相看對方不順眼,互不服輸,鬥得厲害。
禍不單行。這次撞在槍口上。
還得搞張病假條,劉皓天揉揉太陽穴。
無奈撥通其中一個損友小志的電話。
一接通,小志也是一連串的問話,無非是昨晚為什麼沒有去明珠國際拆禮物,為什麼一整天家裡沒人接電話,去哪逍遙了等等。
那個害人精!劉皓天狠狠地在心裡問候了他的祖宗十八代。
"我昨晚喝醉了,打野食去了,吹了風,有點發燒。你給我開張病假條吧。"劉皓天無精打采地說。
小志也是圈中人,大學校友,醫學生,讀書時在GAY吧中偶遇,兩人相見恨晚,本來要發展個長期的超友誼關係,後來劉皓天發現小志偏好SM,而自己對這個毫無興趣,兩人無法在性福上達成一致,這才作罷。此後倒成了好友,在這個冷漠的大城市,彼此汲取溫暖。
"打野食?小心中招。有龍肝鳳髓你不吃,偏去招惹路邊野草。你丫還真是皮癢了,讓我抽你兩鞭,你就實在了。"小志怨氣未消,昨晚那禮物可是花了大價錢,大心思的。
劉皓天苦笑:"都是我的錯。你要不幫我,我的飯碗就保不住了。"說罷,把施總的威脅說給小志聽。
小志聽完,一拍胸脯,答應給劉皓天弄張醫院證明,晚上給他送過去,連帶昨兒拉下的手機錢包公文包等東西。
"哎,昨兒忘了說,生日快樂。"小志說。
"謝了。"劉皓天無力地言謝。
他恨死昨天了,偏偏還是自己的生日,一年至少都要想起一次,期間還會不斷有人提醒自己,他曾經過了一個多麼糟糕的生日。
[
本帖最後由 云仔 於 2016-7-14 17:47 編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