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刀上的蘑菇 番外 瓜子 上
番外 瓜子
瓜子是個徹頭徹尾的M。
雖然這話由自己說出口有點難為情,但瓜子實在無法否認這件事。當然不會像電視上那種受虐狂,在高根鞋底下還叫著「多踩我一點吧!盡情地踩我吧!」,但是瓜子承認,他偶爾也會想像一下那種情景,只是對象是男的就是了。
瓜子曾經很認真地想過,他會有這種傾向,應該歸功於他那個家。
他家是開麵店的,從曾祖父那一代開始,已經傳了三代了,在當地生意還算不錯。
但他會變成一個無可救藥的M,並不是因為麵店的關係,而是畢業就在麵店裡幫忙,非常能幹的兩個哥哥。
他因為笨手笨腳,長得又不討喜,所以從小就不太被爸媽重視,么兒還這麼不受寵的,瓜子也算是街坊鄰居口中的特例了。因為爸媽不管他,他的人生就變成歸兩個哥哥管,而瓜子活到這麼大,還沒有見過比他那兩個惡魔哥哥,更會奴役人的人。
特別是他家的二哥。很奇怪,他家的孩子除了他以外,每個都長得不錯看。
說實話他也不是有多難看,畢竟都還能念點戲劇的人,只是大部份看過他長相的人,都不會說他帥,只覺得他長得很寒酸。他的男友們對他的評價則是:沒特色、沒節操,放在路邊還會和地藏菩薩的雕像搞混。
他家二哥就完全不一樣了,長得一副天使般清秀的面孔,家族裡所有良性遺傳基因都聚集到他身上了。以前瓜子的媽就常念,麵店生意全靠二哥那張臉了。
而二哥也是瓜子生平所見過,最S中S的大魔王。
還記得那時候自己才念小學,哥哥們都在麵店裡幫忙,回家之後就癱在椅子上,用腳趾尖的最後一個指節指揮瓜子替他們端茶、送水、送毛巾,順便寫明天要的作業,導致瓜子小學時就知道怎麼寫國中作文,還拿了不錯的分數。
瓜子的本名是康雲,二哥最喜歡連名帶姓地使喚他。這也是為什麼瓜子脫離家裡後就很少用本名的原因之一。
「康雲,幫我抓背,我背好癢。」
「康雲,我累到按不動馬桶的沖水鈕,來幫我沖水。」
「康雲,我心情不好,來跳支夏威夷波浪舞我給我看,要全裸的。」
諸如此類合理與不合理的命令,瓜子從小就相當習慣了。
不止二哥,連二哥的女友有時也一起使喚他,他經常在炎炎夏日中,看著二哥擁著他第七任女友,好整以暇地躺在簷廊下,由他在旁邊端水果煽風。
所以老實說,大學時代被紀宜當奴隸使喚,瓜子一點違和感也沒有,反而還會自然而然地服從。比起他家二哥,紀宜的女王性格已經算是小case了。
不知道為什麼,說是甘之如頤是有點誇大。但每次看到二哥用就男人來說過於妖魅的臉,揚著下顎對自己頤指氣使、用足趾踹自己屁股、甚至用冷冰冰的聲音命令著:「康雲,你不聽我的話了嗎?」的時候,他還真有一種異樣的、難以言喻的快感。
雖然嘴上還是會抱怨,但手上就是會不自覺地聽從。
有一次瓜子生日,二哥買了他當時最喜歡的兩樣東西——一架模型飛機和一把西門町買來的改造玩具槍。
二哥把兩樣東西都放在當時才小學三年級的瓜子面前,對瓜子說,他只能選擇其中一樣做為他的生日禮物。那還不打緊,二哥竟然和他說:如果他選擇了其中一樣,另一樣就會在他面前被毀掉。
瓜子永遠都記得,二哥是怎麼掛著像惡魔一樣的笑容,揚起脖子欣賞著他驚慌到快哭出來的表情:
「怎麼樣,康雲,快選啊,這不都是你最喜歡的東西嗎?」
他看著瓜子終於淚眼汪汪的雙眸,還惡劣地捏了捏他的臉:
「快點,我只給你五分鐘。」
最後瓜子終究還是下不了手,坐在兩個禮物前大哭起來。但二哥一點也不同情他,他把模型飛機和玩具槍都拿到陽台上,當著瓜子的面,從十二樓丟了下去。兩樣玩具同時摔成碎片,聲音聽起來慘不忍睹。
頓時瓜子被震撼到連臉色都白了,眼淚反而掉不出來了,
「看到了嗎?康雲,這就是你三心二意的結果。」
他看著雙唇顫抖,從樓上俯看著摔個粉碎的生日禮物,眼淚滾個不停的瓜子,語氣冰冷地說著。直到如今,瓜子都還記得很清楚,二哥殘虐中帶有嚴肅的眼神:
「教你一個乖,這個世界上,永遠不會有兩全齊美的事情,康雲,你聽好,你終究會面對不得不選擇的時候,如果你一直都不選擇、一直都不肯主動面對,始終被動地等待別人替你決定的話,那下場就是像這樣,你什麼都得不到,」
二哥從身後摟住他的頸子,在耳邊吹氣:
「什麼都得不到,康雲,你會失去一切。包括你自己。」
二哥因為結婚搬出去那一年,瓜子就跟著離開家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照理說那個像惡魔一樣的二哥離開家,他應該會有種鬆一口氣的感覺。但面對著再也沒有二哥把他擠下床的房間,瓜子竟有一種自己孤孤單單、不再被這個家需要的感覺,好像身邊有什麼東西被人狠狠挖走那樣。
即使如此,他還是什麼也沒有跟二哥說。二哥結婚以後,瓜子連嫂子也沒去拜訪過一次,也沒說聲恭喜。他期待著二哥打電話來責問他,但始終沒等到那通電話。
瓜子認真交往的第一個男人,可能也是他最愛的一個男人,也是個不折不扣虐待狂。
那是瓜子在高職第二年認識的,對方在火車站工作,是個跟車手,平常穿著制服,看起來彬彬有禮的人。瓜子第一次和他做愛時就被嚇到了,他在狂亂的接吻後,竟然用不知道哪來的手銬把他銬在床頭,然後騎到他身上就掐住瓜子的脖子,
「哭啊!快叫,大聲地叫,雲,我喜歡聽你叫!」
那次瓜子被他弄到幾乎窒息,他就一邊用皮帶勒著瓜子,一邊騎馬似地拍著瓜子的裸臀:「賤貨,喂!這樣爽嗎?很爽吧?你喜歡被我這樣打吧?」
瓜子和他在一起將近兩年,這樣的情形有增無減。大概是瓜子從來不曾抱怨的關係,對方就越發放縱自己的慾望,做愛時根本很少真槍實彈的交合,而是單方面的凌虐。
皮鞭、低溫蠟燭、跳蛋或是擴肛器之類平常的SM道具就罷了。情人還經常拿刀子抵在他命根子旁,威脅他要閹掉他的性器,好像瓜子只要恐懼、求饒,男人就會更興奮。
如果只是兩人之間的SM,老實說瓜子還可以忍受,畢竟他也不是完全不喜歡這種性愛。把自己交出去,任由對方擺佈、任由對方支配,這給瓜子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心感,甚至被男人壓著鞭打的時候,還有一種被強烈注視著、瘋狂地愛著的感覺。
少數朋友看瓜子整天傷痕纍纍,都勸瓜子離開情人會比較好。但即使每天面對被閹割的危機,瓜子也只是臉上蒼白地笑笑,說:
「不要緊,他不會真的干的。」
但是男人後來變本加厲,帶著他出席一些奇怪的派對。派對上不只在眾人面前表演SM的把戲,甚至還會和其它人交換伴侶。
雖然瓜子承認刺激是很刺激,被蒙著眼睛,束縛著全身,被一群男人圍著,不知道接下來會受到什麼懲罰的感覺,的確會讓瓜子的感官整個興奮起來。
但是其它的情侶在被蹂躪完後,總會親密地窩在一角,由主動的一方摟著受盡折磨的一方,又是撫慰又是親吻,在虐戀的關係裡,糖果也是很重要的一環,和鞭子同樣重要。但是瓜子的男人卻總是訕笑地躺在沙發上,邊喝著酒邊和別人聊著,任由飽受虐待的瓜子站在一邊。眼睛停留在別對情侶的時候,還比看著瓜子的時間要多。
很諷刺的是,越是感覺男人對他冷淡,瓜子就越渴求他的折磨。因為只有在被折辱時,瓜子才能感覺到男人和他之間的連繫。
其實是現在回想起來,瓜子才發覺自己真的很愛很愛那個男人。當時並沒有太多的感覺,只是默默承受男人一次比一次過份的虐待,甚至男人後來帶了別的少年來,和他同房玩起3P,還叫另一個少年用鞭子抽他,瓜子也咬牙含著淚忍耐了過來。
甚至男人有一次直率地對他說:
「你真的很下賤耶!康雲,真無趣,我已經對你感到厭煩了。」時,瓜子也一聲不吭,只是柔順地跪倒在男人面前,在他諷刺的目光下用唇服侍他跨間的性器。
直到畢業那年,男人在一次酒醉後的性愛遊戲中,把瓜子傷到大腿開了一道得縫上十二針的大口子,流血流到不得不送醫急救。這件事驚動了他父母,趕來醫院責問么子到底在城市裡幹了什麼好事,瓜子才不得不和男人分手。
分手那天,瓜子哭到不省人事,往後分手再也不曾掉過眼淚的他,那天卻哭到聲嘶力竭地跪倒在地。但男人連一眼也沒多看他,就摟著另一個少年進了賓館。
某些方面,這件事也是瓜子為什麼這麼想進戲劇系的原因之一。他想著要是可以站到舞台上、被聚光燈一照,是不是就會有成為主角、被人重視的感覺,同時也可以擺脫那種不正常的戀愛模式。
但就像被詛咒一樣,那之後瓜子交了難以計數的情人,當中他甚至還嘗試過女人。但不是和他二哥一樣的女王,就是表面上溫柔婉約,卻比誰都還懂得奴役人,瓜子不是被情人弄到傾家蕩產,就是常常被揍到連學校都去不了。
但他還是著迷於這樣的戀愛,即使被對方看得連抹布都不如。他有一任女友甚至在花光他積蓄、還A走他打工辛辛苦苦買來的摩托車後,毫不留情地對他說:
「瓜,你真可悲,你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有人會愛你?」
瓜子覺得自己搞不好是變態也說不定,至少在世人的定義裡。而且提到男人,一般人好像都會想到很強勢、很主動、很有氣概,什麼事都能夠自己作主。
像他這種以被人虐待為樂、任命運擺佈的人,大概連男人也稱不上吧?
雖然他漸漸知道,像他這樣的戀愛模式不是沒有,只是像同性戀之於異性戀一樣是少數,有些地方甚至還有SM的網站、協會,在溫馨美好的王道愛情世界下暗地裡流動著。但是總覺得還是缺少了什麼,他卻不知道怎麼去找到缺少的那個東西。
二年級他開始和紀宜同居,在被一個購物狂還嗑藥的男友狠狠甩掉之後。
那個綽號小蟹的室友,是個俊美又優秀的演員。瓜子承認自己不是沒有心動過,至少第一次聽到紀宜交抱著雙臂,指揮他:「瓜,去把床上的被單收一收,明天早上之前洗好曬乾拿回來給我。」時,竟讓瓜子想起失聯很久的二哥。
但是這次對方連看也沒有看上他,連往常試一下也沒有。就連瓜子從外面遍體鱗傷的回來,他也完全沒有發現似的,繼續對瓜子指揮東指揮西。
這樣也好。沒有交集,至少就不會被甩掉,說不定反而可以長久地在一起。
戲劇系對瓜子依然殘酷,他並沒有如期望中的,從此成為舞台的中心人物。大概是他的長相外加不怎麼靈光的腦袋,演起戲來不能說很糟,但就是少了一點什麼。
四年來公演不是當幕後打雜,就是演反派的小弟之類不太顯眼的角色。比起常常上演主角的紀宜,瓜子反而可以閒在宿舍裡掃地洗衣。
而且越和紀宜親近,瓜子就發現自己越不能放下這傢伙不管。紀宜這個男人,表面上一絲不茍、理性冷靜,自從瓜子第一次看見他在舞台上的表現開始,他就被嚇到了,這世界上竟然有這麼不明白自己、不會處理自己感情的人。
光是看到紀宜一臉茫然、脆弱地站在舞台上,搖搖欲墜、泫然欲泣的樣子,瓜子就覺得自己沒辦法丟下他不管。就算紀宜再對自己頤指氣使、甚至眼中根本沒他這個人存在,瓜子還是會想拿件大衣,蓋在室友冰冷的肩頭,再對他說:
「小蟹,你還好吧?我是瓜,還認得我嗎?」
至少這樣,瓜子就能確認自己的用處。自己還是被正視的、被需要的,僕人或是奴隸都好,只要能陪在這個青澀的惡魔身邊,瓜子就能確認自己的存在。
但是瓜子最後來是落空了。兩年的同居生活,被一張白金信用卡簡單地終結了。
然而看著被室友掩上的門,瓜子還是只能擠出一句「重色輕友」,就連灼熱的眼眶也沒讓紀宜察覺。他自暴自棄般地花光了所有紀宜給他的錢,自暴自棄地又開始交新男友,然後不到一個月就草草分手。
瓜子覺得自己一定有什麼地方不正常,比那些喜好虐戀的人還不正常。他除了是個M,而且還犯賤。
紀宜趕他出去後,他還常常趁以前的室友不注意,偷偷跑回來照看他的生活起居。看見房間比平常亂了,還會悄悄地收拾起來,把髒衣服搬出去洗,在紀宜那個美術科的新室友身後鬼鬼祟祟地擦著玻璃,再鬼鬼祟祟地跑回自己家去。
也因此看著室友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外,一天天憔悴、甚至在舞台上發生那種意外,瓜子覺得自己的心情像檀被翻倒的醬汁,難受的要命。差點就要抓著紀宜,和他說:
「你讓我回去住吧!你要怎麼把我當空氣都沒關係,讓我在你身邊照顧你!」
但瓜子想,要他有這種主動的勇氣,或許就不會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了。
讓他終於拿出一次勇氣的,是那年冬天。他在自己公寓外赫然發現了紀宜的身影。
那天他剛被新男友甩了,還被他一邊嘲笑著,一邊用皮鞋踢得鼻青臉腫,鼻子都腫成了兩個。但紀宜的狀況竟沒比他好到哪去,他好像自己也沒意識到人在哪裡,身上穿著單薄的家居服,兩手凍得通紅,聽見瓜子的腳步聲,才茫然地抬起頭,
「瓜……?」
他露出了平常在下戲時,那種彷徨、無助的神情。瓜子就再也忍耐不住,也不管紀宜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跑過去抱緊了他。
那天晚上紀宜就待在他家,他們買了酒,久違地坐在一起飲酒敘話。
他似乎是從宿舍直接跑出來的,好像是他那個現任室友的生日。紀宜特地下廚為他做了蛋糕,還有一桌的菜,從公共廚房提回宿舍時卻發現室友不見了,紀宜一直等他等到午夜,才看見他渾身髒兮兮地回來,大概是去搜集什麼素材,累得倒頭就大睡。
瓜子靜靜地聽著他發洩,紀宜幾乎已經不像剛開始認識時,那個眼高鼻子高的大少爺了。看他一邊喝著手裡的啤酒,一邊用沙啞的嗓音說著話,瓜子就明白,這個情感單純、卻又容易受傷的男人,已經走到自己的極限了。
「瓜……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小魚。但是我又好喜歡他,瓜,我真的很喜歡他,我覺得自己沒救了,再這樣下去,我會怎麼樣呢……瓜……」他又用有些自嘲、又有些疲倦的眼神看著瓜子,咬著唇笑了一聲:
「瓜,你那時說得對,惡人就該有惡人來磨。這是我的報應。」
當時瓜子什麼也沒有說,只是走到睡著的紀宜身後,像當年二哥抱著他一樣,抱緊了紀宜的肩膀。
那之後他做了平生唯一一件最有勇氣的事,大概真的是被紀宜那晚的眼神、幾乎要哭出來卻又哭不出來的聲音給著了魔,他跑去找他的室友談判。甚至在怎麼說都說不通的情況下,動手吻了那個不輸給紀宜的感情笨蛋。
但這份一生一次的勇氣,卻換來無可挽回的結果。紀宜從他的情人面前消失了,整整兩年音訊全無。
那兩年間,瓜子覺得自己也毀了。他所有的一切都縮了回來,不要說是勇氣了,就連再把人生走下去的心情,也彷彿消失殆盡了。
他每天上gay吧,和不知道長成什麼樣的男人鬼混,靠著他們施捨的金錢過活,也沒有繼續從事戲劇相關的工作,和家裡也斷絕了往來。在這個喏大的城市裡,沒有人再需要他、再看著他,他已經什麼也沒有了。
『小花,小花?你在家嗎?我回來囉!』
和現任男友認識,是紀宜回國半年後的事情。
瓜子在同學會前接到小蟹久違的電話,那個熟悉又帶點老成,如今卻已滿縊著幸福的嗓音,瓜子聽著聽著,眼淚就不自覺地掉下來了,
『瓜,明天來同學會,一起吃個飯吧?他們說你這兩年都沒出席過同學會。』
彷彿連性格也變得善體人意的室友,用這樣溫柔的聲音說。
瓜子猜想紀宜到現在為止,都還不曾考慮過、甚至意識到自己的心情,但自己的存在是被正視的,那就足以讓瓜子被解放了。
他和小花是在便利商店認識的。那天他又被第六十九任男友給甩了,老實說瓜子覺得自己的人生最值得驕傲、最與眾不同的一件事,大概就是他被情人丟棄的次數吧!
連他也覺得很神奇,一開始幾任男友,他還會努力地提升自己,經營兩人之間的關係,好讓這段感情能夠長久走下去。但後來瓜子發覺自己無論如何努力,也只能把對方厭煩他的期限往後延個幾天而已,就漸漸地放棄了。
反正他這個男人,一定在出廠時,就比別人少了什麼零件,所以他沒有被愛的可能性,沒有人會真正迷戀上康雲這個人。
六十九任男友留下了一封信,就放在他們合租公寓唯一的傢俱上,瓜子扭開燈就看見了。上面寫著:
『謝謝你這段日子的照顧,再見。P.S.:記得去繳最後兩個月的房租和水電。』
瓜子很感激他,看著幾乎又被搬空的公寓,至少這個人還懂得說謝謝。
他忽然察覺到,就算是M,也是會被欺負到心痛的。
原來自己,並不如所想的那樣,什麼折磨都能甘之如飴。
因為錢幾乎所剩無幾,所以他也上不了酒吧,就跑到便利商店去買酒,一個男人半夜在酒櫃前掃蕩啤酒的確很顯眼。
小花當時在旁邊買煙,觀察他悲傷的表情一陣子,忽然開口:
「心情不好嗎?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我請客。」
雖然自稱叫小花,卻是個身高超過一百八的高大男人。瓜子看他臉長得還算清秀,還有雙好奇的大眼睛,頭髮剃得短短的,倒像是哪個兵營跑出來的大男孩。
他於是揚了揚脖子,耍賴般地說:
「好啊,這可是你說的,你要負責把我帶走。」
小花還真的從附近開了車來,把無精打采的瓜子運上車,自己就當駕駛,載他到市區附近的一間gay吧。後來的事情瓜子也不太記得,只記得自己喝了很多很多酒,喝到自己都忘了自己身在何方,有什麼人又把他扛上了車,然後他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再醒來時,瓜子發現自己置身一間房間,感覺是哪個飯店裡的套房。更神奇的是,他發覺自己手裡握了一條皮鞭。
「呃……?」
他慢慢清醒過來,發覺自己坐在一張天鵝絨的華貴座椅上,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什麼時候全被換掉了,休閒衫和牛仔褲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不知道在哪裡看過的,鑲有金屬扣環和拉煉的皮衣。重要部位的地方還特別緊,腳上甚至還穿著高筒皮靴。
瓜子往自己頭上一摸,發覺那裡戴著一頂軍帽。他把那頂光看就很有氣勢的軍帽摘下來,視線順勢往床上看去,這下子才真的嚇得魂飛魄散:
「小……小花?」
他不得不叫起可能是男人隨口編造的假名。因為那個便利商店裡的大男孩,此刻竟然嫵媚地仰躺在床上,用仰角的視線看著他。
這還不打緊,男人的四肢被緊緊束縛在床的四個角上,脖子上還綁著皮製的相圈。更令人驚悚的是,男人全身一絲不掛。跨間的器官微微挺起,還滲著興奮的液體。
「嗨,你醒過來啦?」
小花竟然還悠閒地這麼說。瓜子啞口無言,他察覺到自己手中還握著鞭子,看了一眼鞭子,又看了一眼床上的胴體。說實在話男人的身材還真不錯,修長又白皙,肌肉也很結實,完全是瓜子會著迷的那型:
「呃……你……我……到底……?」
「討厭,都已經這樣了,你還不明白嗎?你這壞傢伙。」
男人從喉底發出頗有磁性的笑聲,還刻意拋了個挑逗的眼神:
「來吧,你一定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吧,親愛的康雲。」
「你、你知道我的本名?」瓜子吃了一驚。
「你剛剛在酒醉時講了好多話,還喊著什麼『二哥,不要!』、『小蟹,饒了我,康雲下次不敢了!』之類的話,你都不知道自己的叫聲有多迷人,所以我才猜想你可能喜歡玩這種遊戲的,你看我夠不夠體貼?」
男人煞有其事地說著。瓜子吞了口涎沫,他承認男人確實長得不差,而且被綁成這樣子……老實說還真有點誘人。
讓瓜子想起覘板上的魚,而且魚還自己從海裡跳上覘板。
不,慢著,重點是,這男的到底是怎麼把自己綁起來的啊?
「書上有教喔,把自己綁起來的方法。有時候找不到人跟我玩時,就只好自己想辦法了啊。來吧,不要磨磨蹭蹭的了,我已經等很久了……」
「…………」
床上的男人從舌尖發出迷人的氣音,發出一聲難耐的呻吟,還扭動了一下頎長的身軀。瓜子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握著皮鞭的手開始出汗了:
「等、等一下,我不行啦,我……我從來就沒有……」
他還沒說完,就被男人給打斷了,「你行的,你現在手上不就拿著皮鞭嗎?」他雙眼放光,竟是充滿了期待,跨間的性器也和主人一樣。瓜子不知所措起來:
「不、不對啦!我從來沒做過這種事……不,應該說,應該是我躺在床上才對啊!等……等等,我也不是非要躺在床上不可,但是要我拿皮鞭當S,我……」男人沒等他解釋完,忽然閉起眼睛,對著瓜子仰起了頸子,
「嗯……好……難受,求、求你……」
瓜子的雙眸微瞠,看著男人望著他,兩眼微微沁出淚珠,沾有些許濕氣的睫毛,把他原本清秀的臉加添幾分淫蕩。這樣的臉在潔白的床單上扭動、顫抖,足趾還因為緊張而拉得蒼白,瓜子一邊看著,一邊呼吸竟也跟著粗重起來:
「好眼神……」男人忽然開口,凝視著瓜子的眼睛。在瓜子察覺前,手上的鞭子已經不自覺揮出,「啪」地一聲,清脆地打在男人泛著色澤的肌膚上,留下一道紅痕,
「…… 啊嗯!」
男人發出魅人的叫聲,向著瓜子挺了挺腰,跨間的器官竟又挺立了幾分:
「對……就是這樣,我知道的,你一直都想這麼做,從你的眼神看得出來。就盡情地去做吧……啊啊!」男人被縛著的四肢又緊了緊,原因是瓜子又連續揮下了好幾鞭,有鞭還打在男人蒼白的大腿之間,引來一陣興奮的喘息,
「饒了我……嗯,快點……啊……好……康雲,你真棒……」
那一晚瓜子不記得自己究竟打了多久,只記得眼前的男人被打得浪叫連連,連射也不知道射了幾次,瓜子也高潮了。房間裡滿是兩人興奮的氣息,最後瓜子把皮膚滿是紅痕的男人壓倒在床榻,抱著他的腰,瘋狂地進入、侵佔他的身軀。
印象中一生之中,瓜子從未經歷過像那樣的性愛,以往他以為配合對方、任對方佔有,就是被愛著的證明,卻沒有想過,由自己體內、自己的意識主動給予的激情,會是那樣動人。把堅挺的性器深深送入柔軟的內壁深處,瓜子發覺自己的眼眶濕了。
這也是被愛著、被關注著的方式吧!他想。
就算對方沒有看著自己、就算對方最後被自己狂風暴雨的折磨弄得暈過去,他也能清楚地感受到,那種被人需要著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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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小花?你在房間嗎?我要進去囉?」
放下來不及送完的最後兩箱螃蟹,瓜子在漆黑的玄關扭開燈。從那一夜以後,男人就經常出現在他的週遭,兩人就一起去瓜子的公寓,來一場胡天胡地的性愛遊戲。但次數多了,兩人也熟稔起來,有時便什麼也不做,只是脫光衣服,在床上緊緊相擁。
令瓜子驚訝的是,那竟比什麼性行為都親密,什麼都令人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