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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永遠有多遠》作者:七月【完結】

忘記海
  這個清晨和其他的清晨並沒有什麼不同。

  每天都會送牛奶的人準時在五點把牛奶放在店前。而我,悄悄起床,站在廚房裡看著將近煮沸的乳白翻滾的液體……點起一根久違了的煙,側過頭,海,近在咫尺……

  ——我應該忘記那片東京灣的海水了……

  想到也幾乎想不到,清水和長谷川出現在這裡。帶著小夫妻新婚蜜月的甜甜蜜蜜,兩個人,只差手牽手的,站在了我面前。不知道有什麼不一樣,外貌都還是那樣,僅僅幾個月沒見麼……可是就是不一樣,甜蜜笑著,會用眼神來跟長谷川說話,用那樣的,簡直是在撒嬌……我取笑他們,心情非常地放鬆……

  然後有個人用他的誓言更加守護了我的這種放鬆。

  永遠在一起……

  「給他們晚上吃什麼呢?清水店長在的話還是西餐好……」輕鬆地整理著酒杯,他向來是這樣,幹活乾淨利落,笑容可掬,好像一點也看不出內心的動搖——這點,和清水其實挺像的……放下手裡剝著的生菜,他一邊啃著一條麵包皮,一邊倚著小小的廚房後窗向外看著,在看什麼?

  那兩個瘋狂的人,這麼大雨還跑到外面去看滔天巨浪的沖繩的海……當然還有更瘋狂的,那些美國大兵開著四驅沿著海岸線奔馳……清水笑嘻嘻地和那些大兵聊起來,好像還非常投緣的樣子……

  「店長好像挺喜歡這裡的……」

  「是啊……」我也符合著回答。

  也許心中都有許多話想說,可是依舊相對沉默在風雨敲瓦的這片刻沉寂裡……直到長谷川和清水甩著濕濕的褲腳回來,首先迎候上去的是他:「真是瘋,差點被浪捲走吧?」

  「嗯。」笑得宛如風暴中靜靜開放的花,清水本來就恬靜優雅的五官笑起來也是這樣的甜……的確是甜,卻不膩,只看著他的眼睛的那唯一的一個人也是那樣的笑著……

  「先去洗澡……冷不冷?」這樣說著的長谷川——其實一直以來我發現我並不瞭解他,也不太清楚他在想什麼。我認識他的時間自然比清水要長,可是仍舊不太能明白他鎮定眼眸裡想法……

  飯桌上長谷川也是很自然地微微笑著,他仍舊不多話不過清水就好像是他的喉舌——以前也是一樣啊,店裡的事情,長谷川的好惡,一切的事情,清水總是能很好地瞭解他代他說出所有的想法……竟是如此瞭解彼此……相互交融的感情,讓人羨慕。

  突然我覺得煙在嘴裡也並不是苦澀的了……

  ——說起來,我那個終究不是愛吧?

  有點好奇的新鮮,對他表示善意後他會加倍地尊重,加倍地回報……

  於是在這個世界裡覺得他獨特而迷人……

  說不出口,自以為是,其實離開了他上千公里,感覺也不過爾爾。

  有時候想,我這點小小心思,暗戀心……唔……想到這個詞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會有誰知道、發現呢?

  長谷川?偷望他一眼:正斜著眼睛瞪著生性怕吃肉的清水艱難吞下那點配菜的培根——其實以前就想到了,凡事有主見,且非常自我的他,唯有一牽涉到「間宮賀一」這個人的時候會亂了陣腳。

  清水……呵呵……

  也許只有現在依傍在我身邊心邊的這個人瞭解一切了……

  愛一個人很累吧?

  他知道我,有許多時候我怕看他的眼睛:知道,明白,銳利,完完全全知道我的執著眼神,有時候是令人心動的的,脆弱,有淚水,有時候還有笑……

  海浪咆哮的聲音,與死氣沉沉人潮洶湧的東京灣多麼不同!

  明知道我們守著並不感興趣的電視節目,一門之隔,他讓清水的呻吟直接流洩而出……

  到這裡已經有五個月了吧?我完全禁慾地靜靜活著。

  對性,對男人間的性感到恐慌的我根本記不清和筱井之間的那一夜——程序都明白,感覺卻依舊陌生而慌亂。

  在黑夜的海邊第一次見到他出現在沖繩的笑臉時,衝動和言語無法表述的激昂,我緊緊地抱住他……細數他眼裡的落寞,從互相的擁抱裡明白他拋下一切的決心。

  多麼直接而強烈的感覺啊!那剎那,我知道這種激昂也許才是愛?

  膝上微微一熱,是他的手,細長的眼睛,有名的形狀優美的端正鼻樑,到這裡來後日益消瘦下去,卻從不把那種焦躁表露出來——得不到任何保證因為一腔的情感而來,卻總是在我面前用爽朗的笑掩飾了不安……所有的焦躁,微濕的眼仁,一碰,就滾落出來的淚珠——

  「忘記掉吧……忘記掉吧!……前輩……忘記吧……」

  ——忘記!

  這兩個字,從來到這片濤天巨浪的天涯海角時就一直徊縈在心底了!寂寞卻洶湧的海,還有,緊緊擁抱住投奔而來的那個愛我的人的體溫的時候,忘記……忘記……

  總是在反覆叨念的詞語,說多了好像是不由自主的口頭禪,像基督徒的「上帝保佑」象賭徒的「大殺四方」象色鬼的「美女」……其實,早就覺得了——

  已然忘記。

  當我遠離東京那片海的時候,

  已然忘記。

  忘記海。

  這種情況應該怎麼形容呢?

  知易行難?

  很陌生很恐慌很亂了陣腳失了方寸……不知道應該怎樣吻怎樣撫摸,只讓激情放肆……非常原始的擔心,我們就好像是第一次……呃……然後我們居然笑了出來……

  「很怕……」他笑過後坦然地說出了口,而我也抵著他的光潔額頭同樣笑著說:「我也怕……」

  「順其自然?」

  「嗯,這話好像第一次教導我的老女人的話……」我也笑倒在他身上……光滑,泛起了淡淡的汗水,有點清爽的香味,身體的熱量在一點點流走,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撫摸跟隨著那一點熱量的走向……

  他壓抑著的呼吸,漸漸的,好像加進了我自己的呼吸聲音……

  被慾望驅使的我們,一點一點做的更深入……突然發現的他痛的滿臉淚水……我很措手不及可是卻停不下來,他原本摀住臉的雙手在發現了我的遲疑後也張開來擁住了我的肩……似乎那麼變動了一點點姿勢,他將臉挨進了我的胸口……

  不顧一切,莽撞的激情,融化了的心和肉體,我得到了他他得到了我,痛苦,不安,甚至是羞澀,我知道我瞭解所以一切交給我……

  直到黎明……

  一直抓擁著他的肩膀將他不安疼痛的身體束縛在我懷裡那樣不舒服地睡著,他的臉在微微的雨天的光裡讓我看的很清楚……有點皺眉有點緊鎖眉頭,可是他呼吸慢慢的依靠著我……

  永遠在一起……

  海的聲音依舊很大,牛奶也沸騰了……

  煙熄了,將牛奶倒到暖暖的紅茶裡——那個我枕上的人每天早上喜歡喝的……暖暖的愛意,就像那個向來自傲的男人也正在這個清晨走到廚房裡來問我:「有牛奶麼?」——那個美國派的人早晨醒來就要入口的東西吧……

  「有,那邊。」

  暖暖的愛意,手上一直燃燒到心裡。

  海很美,我已經擁抱了沖繩的這片美麗的忘卻一切的海。

  忘記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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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點不太舒服。已經好幾年沒有感冒什麼的了,可是身體微微的發燒不太舒服的感覺影響地心情也煩躁起來。生意還好,不過不是那麼旺盛,現在的新人正在逐漸起步中,告訴自己:不能急躁……

  茱麗婭 斯因達,她已經連續兩個月都不停地捧我的場了……

  因為已經答應了長谷川先生只做管理人員,我並沒有再陪她上床可是她的禮物和每天晚上的到來都沒有任何遺漏……又一個迷上我的女人嗎?她又來了……

  春天好像已經來了不過依舊雨多陰沉的天空,無論怎麼在這個幽閉的空間裡放清靈的唱片,無論在愛人的懷裡怎麼微笑,我也無法放開心頭那點點不知所措的憂鬱……會出什麼事吧?心裡的不安,好像每天在浮動的平靜生活裡總是無法安心。

  「嗯,沒什麼事,我也好著呢,你過來接我……不用吧,我自己坐車過去好了……」說了幾句後,我掛了恰好打來的長谷川先生的電話,茱麗婭也走到了身邊,一手按住了我的電話,一邊將身子壓上旁邊的高腳凳:「又是誰啊?一學總是很忙……」

  「沒什麼,今天想喝點什麼?」將電話放到口袋,小井已經送上那種她經常點的昂貴的香檳,兩杯。

  「嗯,果然還是一學這裡的納隆香檳喝起來感覺好啊……」她摸了摸頭髮上捲起來的波浪,身上淺金色的套裝和風衣,不可否認她還是一個相當會打扮和穿衣的女人。

  「因為有我在這裡吧?……」甜言蜜語是必不可少的下酒菜啊……

  「一學,明天我的生日,到酒店約個會吧?」她膩過來,撒嬌地說著。

  「哦,我怎麼記得你的護照上寫的日子不對吧?」我是想退,鬼記得她的生日……

  「真的啦!嗯,人家雖然也想跟一學多聚一下,可是麥克也要幫我慶祝……這樣吧?午飯跟我一起吃?好麼好麼!」真是受不了她卯起來這樣跟我撒嬌……她剛剛送我的瑞士名表還在面前的吧台上閃著微光……午飯……應該沒什麼吧?

  「好啊,生日快樂!」

  今天是個難得太陽露了臉的日子。

  麗晶酒店我最喜歡的意大利餐廳,有透明鋼玻璃的頂蓬,這樣的天氣坐在天光暖暖灑下來的空曠空間裡……手上一杯柔和的女性氣味的卡布其諾……其實我也喜歡這種不太苦的對胃很好的咖啡……旁邊有高高大大足以遮住人的大型綠盆栽……是不是,也在自己的臥室裡養一棵這種大型的?我那可愛的寶貝合歡,已經徹底報復我的無情而死得乾枯枯的……

  門口響起了一陣不大不小的喧嘩……

  怎麼了?看看表,我沒時間管那些事,茱麗婭已經遲到了半個小時了……再等等吧?她一般不太遲到的。

  「茱麗婭在哪裡?!」

  有個聲音在我旁邊響起……英語,是在問我嗎?抬起頭,一個個子高高,西裝精緻但是臉膛紅紅的外國男子站在我的座位旁邊……

  「SORRY……?」——誰啊?!

  「我在問你話呢!茱麗婭在哪裡?!哪個婊子在哪裡?!」他直接一把就揪住了我的胸口將我推搡著拉起來……奇怪!我掙扎著打開他的手:「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茱麗婭 斯因達!我是MR斯因達!」他開始喊了起來,我看到酒店的保安已經趕了過來,我整理了一下領帶——原來是她老公……不過怎麼會知道這裡?

  「抱歉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

  「你他XX的……!」他直接從口袋裡抽出個黑洞洞的冰冷手槍對著我——似乎時間在那刻停止了……突然間可以聽到的,爆炸一樣的脆響,一聲,兩聲,三聲……

  倉促的疼痛好像爆發的胃疼,猛的在身體裡蔓延……

  低頭,血在一片尖叫、喧嘩、燦爛的陽光裡竟那樣地從我的身體裡噴出來……

  死……

  死……

  這麼冷啊……好冷的死亡的感覺……

  「她敢捲了我所有的錢!混蛋!問他!那個婊子跑到什麼地方去了?!我是受害者!報警!我是受害者!他們偷了我所有的錢!」依舊大喊大叫的粗壯的聲音……我想笑……

  如果說要找個詞來形容的話,我是「落穴」了吧?

  被那個狡猾的女人當成替死鬼了……

  真的好冷……為什麼,陽光這麼燦爛,人聲這麼嘈雜,你們這樣地看著我……而我,只感覺到冷……冷……冷……政人……政人……

  好冷……

  這就是,「死」吧?

  政人……好冷……

  政人……你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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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谷川的一天:上)

  那天太陽很好。

  我的賀一說,想晚飯到一起到橫濱去吃,他一直有點憂鬱,我不知道是為什麼,他也不說,他只是好像害怕什麼似的總窩在我懷裡……我很想聽他說出來怎麼了,可是我只能緊緊地抱住他,讓他知道沒什麼好怕的……我們反正已經無父無母,做的又不是什麼好的行當,我們什麼也不怕才對……

  嘈雜的手機鈴聲,響了好久,一直沒人接。

  他說了,午飯答應了一個客人一起吃……不會吧?他已經答應了我不跟客人上床了……現在才下午3點,我現在就打電話去查人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呵……我變的,不太像我了……

  放下電話,雖然不太想現在忙公事,不過我的午飯也是約了個人。

  一個建築設計師。因為現在銀座店的贏利相當好,我想再把去年裝修過一次的新宿本店再進行一次裝修……賀一會笑著說我亂花錢吧?不過我想換部車他不許,裝修店總可以吧?

  ——有許多人以為我要把重心移到銀座,反覆跟我說想出多少多少錢買我的新宿本店……

  這個設計師是從美國回來的,早知道把賀一也帶來,看他的風格應該和賀一挺合的……

  愉快地吃了個飯,陽光真的不錯……

  談的也很好,他的理念簡潔大方,有點像為我設計銀座店的那個年輕設計師。

  電話好像還是沒人接……

  太陽好像已經沒那麼亮……也沒什麼烏雲啊……一邊開車到銀座去,一邊打電話到新宿本店:他也沒有打電話回去……家裡也沒在……

  5點了……平時這個時間,他應該已經早早的到店裡了。

  不死心地再打一次他的手機……

  響了,20聲。

  正要掛,剛剛好綠燈亮,電話通了。

  「喂,賀……」

  「你好!」女人的聲音……

  「這是清水一學的手機嗎?」沒打錯吧?!

  「抱歉,您的朋友現在在醫院搶救,您能聯繫到他的家人嗎?」

  吱————!!

  我的汽車在那個十字路口發出瘋狂的摩擦地的聲音……也看到警察皺著眉向我走來,聽得到後面汽車的司機的咒罵聲……

  「聖德醫學院附屬醫院。」

  三槍,全部打到了胸腹之間的危險區域……

  我到醫院的時候,還在手術當中。

  被警察抓起來的那個美國人的太太偷了他所有的存款和值錢的東西跑掉了,根據調查和她一起飛回美國的男人同樣是個美國男人……

  哈哈,有點想笑……

  我的聰明一世的賀一啊!居然被套上了這麼大的一個套子?!

  可是我根本笑不出來……

  討厭的陌生的藥水味的空氣,人人走來走去,帶著那種毫不關心的冷漠,他們在說什麼?血漿不夠,心跳停止,危險——子彈取出來了!再拿血漿…………

  我什麼也不能做什麼也不能說……

  我無力,看著他在那一群陌生的人的包圍裡,我的愛人,我生命裡無法缺少的最重要的人……在那裡,而我,只能看也看不到他的,在這裡,掾緊了自己的手,只能坐在這裡!被命運和他XX的他XX的另外的一個混蛋折磨著我的愛人……他要死了他要死了!

  而警察一直在問著我話:你和清水一學是什麼關係,哦?經理和老闆,嗯,那麼你知道他和茱麗婭 斯因達的關係是?情人?是客人吧?昨天你見了茱麗婭 斯因達嗎?你見過斯因達先生嗎?……

  ——我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知道!

  他殺了人,他要殺了我的愛人,他要殺了他!

  為什麼你們還在這裡問我這些廢話?!

  太陽落山了,黑暗裡紅色的燈光依舊亮著……手術中……

  走廊裡人聲嘈雜……行動電話響了許久……我拿出來聽,是店裡的人,吩咐了兩邊的事情,應該是沒什麼……錢照掙,客人照樣來買笑……而我的生命,我的愛,馬上就要消失了……

  錢算什麼?!

  生意算什麼?!

  一切的一切算什麼?!

  我愛他,我愛那個人,我不能想像沒有他的日子……當我知道我可能喜歡上了什麼人的時候,我只看得到,眼睛裡的他。他的眼裡只有我……當我知道他的眼睛裡真的只有我的時候,我害怕……可是我的害怕傷害的不是我,而是他……

  不要哭泣……

  賀一……

  永遠讓我記得你的笑容,不要這樣離開我,我愛你……我不相信所有的神,可是只要有神,請你保佑我的生命的光彩……

  7點了,手術還沒有結束了……

  來來去去的人們,錯綜複雜的腳步聲,夜來了,恐懼漸漸包圍上來……

  正如看不清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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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小自獲得本周補貼現金37Ds幣.


(長谷川的一天:下)

  燈熄了,不知道出來的先是醫生還是先推出來病床?

  外公外婆過世的時候,醫生先走出來「對不起」——而冰冷的屍體靜靜的被遺忘在所有人的身後……再也不會笑,再也不會凝視我,冷冰冰的屍體……

  「砰——」,衝開緊閉的手術室的門,腳步和叮鐺作響的玻璃瓶針頭之間的喧鬧……

  淚好像在那剎那才崩斷了所有束縛衝出來……

  淺綠色被單間他的臉淹沒在氧氣罩下……滴滴響著,心臟監護器的聲音,心跳聲隨著那電子脈衝的單調從這空洞間爆發無疑地喊出來:

  還活著!還活著!

  好像就在我手邊的咫尺之遙,迅速地被推走了……

  我跟隨著身邊的醫生去辦理住院手續,

  我的心和呼吸,卻已依附在他身上,隨他而去了。

  「您還是休息一下吧?」護士關照地輕聲詢問。

  搖搖頭,

  她不理解吧?不同姓的我的關切。沒有血緣關係卻濃於一切的感情……我愛他,勝過生命裡的一切……

  在失去的邊緣,才發現。

  心是他笑靨的海。

  波濤為之起,覆復為之折,毀滅也只是一瞬!

  愛一個人要這麼累這麼苦嗎?

  什麼也不能替代的生之苦,生之甜,之不幸,之幸福。

  無盡之海,

  無盡之涯,

  生命裡所尋找到的唯一重要……

  一直以來,我喜歡只相信自己,凡事都在我的掌握、計劃之中。只有當我遇到他的時候,我感到失措:要掌握一個女人,取悅一個客人很容易,可是怎麼去取悅自己最在意的那個人的心呢?

  他對我來說很重要。

  現在我知道了,

  他寶貴,易碎,一不留神就會這樣悄然而去……

  握住他冰冷的手,將它貼上自己的面頰,

  滴滴答答,心臟監護器,鐘錶,塑料軟管裡的藥水滴落……

  這樣的靜蘊中,失而復得的快樂和後怕的痛蹦跳在胸口,不知道是快是痛,只感覺他肌膚的冰冷和甜蜜所意味的一件事:

  他還活著,還呼吸在我的懷中……

  一燈,兩燈,無盡燈。

  0點到來,漫長的一天已然結束……

  快樂和愛是延綿在心頭腳下的悠長道路,

  湧上胸口的甜蜜與甘酸——

  ——生之有涯,原來愛果真可以無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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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傷得有多嚴重,只是醒來時,半個身體的劇烈抽痛而動彈不得。

  聽著醫生在說些我聽不太懂的話,充滿了專有名詞,啊,原來男人除了做會計會變得嘮叨之外,醫生也會如此啊?其實那一切都不太重要了,我仍活著,仍在這裡聽你的嘮叨才是現實……

  所以一直到一刻,對於生和死,我冷靜地好像游離在軀殼外般淡漠。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並非發生在我身上,不覺得害怕,不覺得怎麼樣痛,也沒意識到究竟有多麼多麼恐怖……

  側腹上嚴嚴實實包著紗布,麻癢中帶點刺痛,鼻子裡還有更難過的軟管……氧氣嗎?怎麼讓我還覺得憋氣……手也不太能動,插著靜脈注射的針頭……

  直到我看到政人的眼睛……

  混沌游離的那時候中,和光亮一起進入我眼瞳中的,就是那凝看著我的淚濕了的黑眸……

  那是曙光已經透過窗隙映亮微暗的時候,

  他將臉貼上我的肩膊,呼吸的熱氣,脊背的起伏,恨不得擁抱直至融化彼此才能安心……

  「笨娃娃……」親吻我眼角淚水的唇,吐出又愛又恨的三個字。

  很多很多的委屈,很多很多的後怕,在這醫生護士離開的清晨,我才覺得怕……差一點,就那樣再也見不到他了,差點就那樣墮入黑暗,人世間的一切都消失殆盡,甚至連他的手都沒有握一下就消失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很怕很怕……

  驚懼,悲哀,恍惚間就生死殊途!

  我的鼻子有那個管子就很難過……哭起來更難過……一定非常非常難看了……可是,嗚嗚哭出來了…… 的摩過眼和頰的手,溫暖而是活在這個世上的甜蜜,讓我的眼淚更是前呼後擁地湧出去,非常怕非常恐懼……可是身體好像已經被完全地上了石膏一樣無法活動……我好想被他擁抱……為什麼?身體這樣的動彈不的?!

  「沒事的……沒事的……」他的呵慰的吻,然後我靜下來了……安心了……

  他沒有再說什麼話,只是反覆地,反覆地,撫摸著我……

  哽哽咽咽的,似乎是麻醉的效力還沒過,我就在那樣的溫暖裡睡著了……

  他跟在警察的後面,堅持要陪我一起回答警察的問題——他是老闆,也是夜總會的註冊代表人。

  茱麗婭 斯因達和情人一起回美國了,而斯因達先生因為曾經跟蹤過自己的妻子而發現了我的存在,所以此次事件與茱麗婭 斯因達毫無關係,所有的錢都歸了她,傻瓜老公在刑法重典的日本故意殺人最少要判十年徒刑,而皮肉之痛或者倒霉死掉的是我這個笨蛋……

  唉……我這花錢買來的情夫,還真是史無前例的替罪羊……

  警察帶著半是活該半是同情的眼光,記完了筆錄,讓我費力地簽了字,就走了。

  作為受害者的我並沒有特別需要問的……唉……果然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果然是……禍從天降……

  吃不成東西,天黑了,他看著護士幫我換好藥就離開了:去拿點用的東西,還要去看看店裡的情況。

  傷口好像正好在他要離開的時候痛了起來……

  麻癢逐漸到忍耐不了的刺痛……撕開身體一樣的痛楚……可是我是男人,沒有呻吟出身的我,被護士發現了滿頭的冷汗,於是再在一針鎮痛劑下昏昏睡去……

  陌生的藥水味,怎麼也暖不起來的被子……

  人在病了的時候,是不是都是這樣地需求著愛情?

  是我變脆弱了,還是病的人都這樣?

  我不知道,

  冷,痛,餓,寂寞,需要他……

  黑暗和寂寞,撕咬心靈的恐懼,我最親的人不在我身邊……
我住在那個單人病房裡,從病床上就可以看到窗外寧靜的暮春傍晚裡大片的櫻花漸漸謝了,病人們紛紛在這樣的好天氣散步在廣闊的中庭,而我今天剛剛可以進食了。那種虛弱的感覺好像已經將四肢百骸還有靈魂都餓得前心貼後背……醫院的飯實在太難吃,份量也太少了點,可是當我吃下去之後才知道為什麼不能多吃了——無法下床的我被醫生命令必須在床上大小便………………

  我……不行……

  抗議了半天終於取得了在護士的陪伴下去廁所的權利。可是一走動我才知道有多虛弱和無力,腳完全用不上力,身體也不過總共在床上躺了四五天,可是已經好像完全不是自己了的一般搖搖欲墜……

  怎麼會這樣?

  上完廁所,我幾乎無法自己站起來回到病房,還是那個護士一點不大驚小怪地扶著我回去。

  「剛剛受了那麼重的槍傷,虛弱是當然的……你算恢復的很快的。請先休息吧。」雖然她那樣冷靜平和好像沒什麼特殊的安慰著我……可是,真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我居然連自己的身體都無法掌控的感覺還是讓我感到慌亂了:不會有什麼其他問題吧?醫生是不是還瞞了我什麼?現在我無法相信身體的感覺,誰也無法相信……政人,你怎麼還不來呢?

  他每天都來的,夜晚工作一般都要到三點以後,他早上十點在匆匆起床後就到我這裡來,陪我一天,在下午再去照顧店子。住院的人需要很多東西,衣服,洗漱用品甚至拖鞋,還有每天最新鮮的鮮花,供我無聊時看的小說,甜點,還有安慰的他的陪伴……我最需要的東西。

  沒關係啦,你怕那小護士看你什麼麼……沒關係,那是她的工作,你就讓她陪你去廁所。

  你以為呢,差點就沒命了還想好得多麼快?

  安心吧,好好休息!

  他們都說受過這樣嚴重的槍傷一定在心理上會用問題……嗯嗯,的確,以前也看過書上電視上說,受過嚴重的傷的人心理都有點不安,比如燒傷槍傷被強暴之類的……所以醫院也給我找了個心理醫生來。

  我不需要啦!

  我只要政人的安慰,別人說什麼話我都不在乎!

  我也知道我之所以沒有什麼心理創傷,也正因為是有他就在我身邊。

  傷一天天的好起來,毫無意外的,波瀾不驚的,一天天好起來。

  拆線,摸到自己那裡長長的一條疤痕,感到膽戰心驚,可是可以吃飯了,他送來我愛吃的意大利茄汁海鮮飯……我立刻被美食吸引的沒了害怕……

  他摸了摸我的頭髮,俯過來吻了一下……

  很快的,我被宣佈可以出院了。

  出院的那天醫生護士很誇張地將我用輪椅推到了大門口——其實我自己完全可以自己走路啦!將車門打開的長谷川先生,也許現在真是不合適,可是這樣的四周住院下來,彷彿心裡立刻升起了一抹無可遏制的愛戀感覺……

  已經是初夏的五月多了,陽光很絢爛,微攏向後的黑髮前架著副形狀優美的墨鏡,非常簡單的白襯衣黑長褲,簡約而無一絲多餘裝飾,卻自然散發著魅惑眾生味道的高大男人……在醫院裡天天聽那些小護士們嘰嘰喳喳說我和他都是超級美男因為每天他來的都很晚所以本來討厭的晚班也變得搶手了……拐出醫院的大門後,他轉過頭來在我頰上一觸:

  「恭喜回到人間!」

  這是他最喜歡的歐產進口跑車,對汽車所知了了的我從來沒有關心牌子只覺得這輛車的車頂上設計的天頂玻璃非常舒服:變了色的微暗光線,在這樣的夏天裡只讓人覺得心情愉快,還有下雨的天,可以看到淋漓的雨絲紛紛砸下的從容……窗外景物飛馳而過,的確,回到人間的甜蜜溫柔感啊……

  他的側臉浮上疲憊同時還有欣慰,我將手輕輕放上他的腿面……彷彿一路上通過這點點的相觸,我們已經互相慰籍了分分秒秒、時時刻刻。

  他的公寓,行李砰掉在玄關的地板上,自然而然地,我就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天地裡,自然而然地被他擁抱在懷裡……那隻手在我身後將他的墨鏡放到了鞋櫃上面,衣服在彼此貪婪擁抱撫摸之間發著碎響散亂開了……身體飢渴著,需要他……

  幾乎是他將我壓上床,掰開膝蓋,手掌直接摸上我那裡的時候,我就立刻到了崩潰的邊緣……

  「不要急……等一下……」皮帶被鬆開了,褲子褪了下去,暴露在空氣中我的下半身,襯衣被推到胸口,他甚至還只鬆開了襯衣的紐扣,就撲壓在我這樣袒露出來的身體上,撫摸,用唇,用手,然後是——冰冷的潤滑劑滴到我大張的大腿根部,火燒的肉體端頭,可以感覺到我那乾涸到不知羞恥的部分神經質地痙攣著,很輕易,沾上更多潤滑劑的手指探了進去……

  「嗯……」咬住唇,手向上,撫摸到他抵在我腿上,還在長褲布料下火燙的部分……手指描畫著那粗壯的熱量……放鬆著身體,將腿在他面前張得更開,不知道羞恥,因為我也渴望著他。

  他火般的部分緩慢卻剛硬地壓了進來……

  「啊……」深深呼吸,感覺肉體顫抖著張開,久違了的感覺強烈到立刻焚燒了身心……他雙手將我的腿壓向兩邊,四肢好像痛苦地彎起來了,可是身體卻因為如此張得更開,他進得更深了——就著這個姿勢,猛地衝刺進來……排山倒海一般,身體來不及反映就被席捲一空,消掉魂,蝕掉骨,滿世界只剩下喘息、喘息、喘息……

  彼此的汗濕肢體,他的手指輕輕滑過依舊貼著紗布膠帶的傷口邊緣……另一隻手也安撫地在我肩頭上停留——很可怕吧?再一次,因為差點失去這樣的溫暖而感到後怕。

  誰更愛誰多一點呢?

  怕是沒有什麼分別吧?

  知道自己在愛著,也被愛著,生命美好而值得珍惜,不相信天堂的歌聲也不相信地獄的火焰,只要現世的這刻幸福甜美……

  4點了,平常這個時間該起床更衣準備去店裡了。

  推搡開一點他在半夢半醒間壓過來的唇和手,還有熱倘的舌尖,永遠沒有陽光直射而顯得陰暗的他的房間,「該準備去店裡了吧?」

  回答是一次更深的、他好像清醒過來所以更濃烈的噬咬……順著脊骨一路下滑的手,抓住我酸軟有些疲憊的肌膚……

  「放自己幾天假,賀一……別再離開……」

  是什麼?是死亡吧?

  將他和我都變得如此珍惜對方和生命了嗎?

  「我也是……」我回答這樣一句驢頭不對馬嘴的話,可是他望著我,深深地笑了。

  纏捲在一起,就在鋪了他喜歡的深藍色床單的床上,開始了我們的假期。

這樣子的日子過的我簡直舒服到長胖了!

  一張眼已經上午十一點,然後在床上再咕咕嘰嘰說說話,打開電視看一看新聞,突然看到午間的烹飪節目才覺得肚子餓了,爬起床,他去洗澡的時候我開始煮早飯,咖啡和麵包還有煎蛋的西式,有時候我也煮點味繒煎點銀魚,在午後的陽光裡吃著遲到的早飯,他會笑著提出:今天去XX地玩好不好?

  我們好像要補償那些我們為了生計而都沒有過的年少時光,去了全是情侶和小孩子的迪斯尼樂園,所有人尖叫的雲霄飛車我們兩個好像都無動於衷,只是坐在白雪公主的小演劇場裡笑的很開心……還有各種各樣的博物館圖書館藝術展覽還有我喜歡的大型電玩中心……他穿休閒的衣服一樣在人群裡俊美的鶴立雞群,於是我帶著自得的心情,常常在女人流覽的目光中笑著想:怎樣?他是我的,你們誰也搶不走!

  還有經常去大型的超市買東西,我們每天如果不在外面吃飯發現好店就是去買來材料自己做。他喜歡吃我做的東西我也更用心的去學。

  日復一日,一周兩週三週四周……我根本忘記了時光的流逝,轉眼間,居然夏天過去了……

  三個月。

  看到窗戶外面樹木的葉子變黃的我還是一點時間的感覺都沒有,太舒服的日子,我張了個懶腰,因為睡的太多而骨頭都有點痛的自己,如果沒他的陪伴,連門都不想出……門開了,他提回來一個超市的大塑膠袋:「晚上吃火鍋好不好?」

  咬住筷子,看著電視上的溫泉旅館廣告發呆的我:「……好想去啊……」

  「那就去吧?」他縱容的笑道:「不過我覺得冬天去更好,再過三、四個月,等下了大雪我們到北海道去,滑雪,溫泉——你還不會滑雪吧?」

  「對,冬天去最好了!」我的碗裡他再加上一點熱湯,喝在嘴裡燙燙的,可是一直暖到腳心呢……

  「店子……?」我問起了他。

  說我不關心那才真是假的!相當於我從小到大一手養大的店子,雖然休假很舒服,可是我也一樣想著自己的店子呢!長谷川先生,政人總是笑著說讓我不用擔心,可是我發現他最近連電話都很少,好像我們兩個就這樣從那個新宿和銀座的世界消失了……

  的確是這種感覺。

  我們兩個消失在了那個霓虹色彩的世界,每天都過在陽光下的日子……

  他將碗筷鍋子放到廚房後叫我去洗了手,電視的嘶拉廣告聲中,他持住了我的手,告訴我:

  「我把店子賣掉了。」

  ——什麼什麼什麼??

  我瞪大了兩隻眼睛,在他的眼裡一定像極了青蛙……他將我拉到懷裡,捧住了我的臉,眼睛就在我眼睛的附近,他聲音裡帶著點笑和平和,這樣告訴我:

  我賣掉了,賣了一大筆錢。你知道我那兩個店子多少人想搶著要……

  不要這麼驚訝,我們本來就不可能一輩子做那個行業。

  我覺得我想要有更多的時間跟你在一起……有些時候發現了我說不嫉妒不擔心是自欺欺人……我討厭你和女人親近,我也覺得自己要應酬女人很膩煩……這次的事情,突然感覺其實人特別容易就死了……

  一死就什麼都沒了,要那麼多錢幹什麼?如果你死了我怎麼辦我還沒有想好的時候,我們兩個還沒有好好的一起享受生活的時候,你就這麼走了我怎麼辦?

  「我知道,政人……」我勉強的跟上他的訴說,一定要說句話,一定要說句話表達出我也和他想的一樣……

  他看看我,再次輕輕的一個吻,呼吸相接,摟抱住我的手更用力——

  我看好了一個地方,就在秋葉原。

  你開家賣遊戲軟件的小店,我就在旁邊開家咖啡店,每天一起開業,一起關門,隨時隨地想休息了,就一起關掉店門去北海道滑雪泡溫泉……

  告訴我,還喜歡遊戲軟件嗎?

  他笑著的眼睛……沒有了冰冷,好像我和他在一起,讓他找到了生命的熱量……

  遊戲軟件……

  我生命一開始熱愛的東西……

  「喜歡……很喜歡……只要跟政人在一起……」

  我這樣發誓。

  霓虹的色彩是我記憶既痛又快的一段日子,

  現在我生活在陽光下,伴隨著愛人。

  永遠即是今天腳下的時光之途。

  永遠有多遠?需要我告訴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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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那個秋天快結束的時候,我的小店開起來了,長谷川先生,我的政人在旁邊開了家附帶網絡設施的咖啡店,供應簡單的餐點,是附近很多電腦小店軟件小店電腦公司網吧歡迎的「霓色」咖啡店。冬天的時候,我正式的由間宮賀一改成了長谷川賀一。入籍。結婚。

  他送了我戒指。

  我大大方方的將和他一樣的對戒戴在自己的左手無名指。

  秋葉原的冬天時髦而感覺不到寒冷。

  今天是我開店的最後一天,前來買軟件的高中生們在六點終於走完了。

  我的愛人站在門口,肩膀上有雪,看著我鎖上店門,貼上「歇業三周」的字條。

  今天是我們去北海道滑雪泡溫泉的日子——被他挽起手,在逐漸飄得越來越大的雪花中,相視而笑……

  我們的永遠,剛剛開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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