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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架空] 《鈍奴惡主》作者:稚兒 小魚/live【完結】

[發帖際遇]: gino945見到壇主的真面目,壇主送出現金96Ds幣.


11
如膠似漆。
找不到比這句更貼切的詞去形容宴客樓那兩個幾乎讓人覺得礙眼的人了。
也真是太礙眼……
“少東家,渴不渴啊?”
“嗯,有一點。”
“我倒杯茶給你可好?”
“笨。去廚房取盅百合蓮子羹到小閣樓吧!”
“哦,知道了。”
……
“阿午,餓不餓啊?”
“不餓。”
“才怪!今天不是晚了吃午飯嗎?怎會不餓呢?”
“嗯,有一點點餓,只是一點點而已!”
“桌子上那鍋人參燉雞我吃不完,你幫我吃一點好嗎?”
“可以嗎?”
“快吃。”
……
“別動,少東家!!那東西重,我幫你拿吧!”
“才幾疊賬簿,很輕的。”
“讓我來!!”
“好吧好吧……小心點,很高的!”
“知道了。”
……
欸,宴客樓的伙計們都很像假裝看不到那麼黏黏溺溺的景觀。
自從那個夏午出走回來後,少東家是變本加厲的寵溺他,眼神中的憐惜更是表露無遺,已經有不少人開始猜測白少東家是不是眼睛有問題,看上了那個平凡到底的下僕。
別人說小別勝新婚,大約就是說這等情形吧?
漸漸的,宴客樓白少東家跟他的平凡護院對上的消息傳到了白老爺子的耳朵裡。開始的時候白老爺子也只是當句笑話,聽聽也就算了。反正用腳趾頭想,那個挑三揀四挑剔刻薄的小兒子怎麼可能喜歡上一個沒錢沒勢還是個男人的破護院啊?!
但謠言傳了又傳,再看到他那個寶貝小兒子跟那個令他討厭的護院走的那麼貼近,都是形影不離的模樣,就不到他不信了。他問過自己的大兒子,白許只是說了句“隨緣”之類的話,讓他更加疑惑不已。
開玩笑!!小兒子白允是他的心頭肉!他還等著抱白白胖胖的孫子哩!
那白老爺子平日雖然過分溺愛自己的兒子,但畢竟也是一手創辦宴客樓的老商人。一日,他單獨將白允找來,將一堆畫軸放在他面前。
“這是什麼意思?”白允打開其中一卷,赫然看見裡面是畫師精心繪畫的妙齡少女肖像。他假裝不懂地詢問他那個一看就知有所圖謀的老爹。
白老爺子呵呵笑的指著他手上的畫軸,道:“這是何家老爺的女子,妙齡十八,女紅出眾,溫文嫻熟。兒子啊,你也過弱冠之年了,爹啊是時候給你尋個好媳婦了!呵呵……”
“爹……”將那畫軸像燙手山芋般快速扔開,白允猜測著今日到底是吹了什麼風讓他老爹突然興起替他尋老婆的念頭。
見一軸不成,白老爺子馬上展開其他幾幅介紹道:“不喜歡不打緊,還有其他的好姑娘啊!瞧瞧趙家姑娘多水靈,還不到十八歲哪!聽說彈得一手好琴,琴棋書畫是樣樣精通啊!還有還有,孫小姐雖然年齡大了些,但知書達理、大方得體,是個好娘子的人選哦!不過啊,我最看得上的,還要算是蘇家的小女兒 蘇如紡。她可是臨安首富蘇老爺的掌上明珠哦!要是娶了她,白家當上二富的地位是唾手可得!”
“爹。”
聽到白允淡淡的呼喚,白老爺子這才從美妙的幻想中回過神來,還道他兒子終於開竅,連忙問道:“允允,你看中了哪個女子?”
“爹,”白允慢條斯理的喝了口茶,才笑看著他道,“你覺不覺得自己像扯皮條的啊?”
“你!!放肆!!”再怎麼縱容,也不能對他如此放肆吧?!白老爺子難得拿出當父親的威嚴,一拍桌子怒道:“允兒,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的好事!!今日你怎麼也得給我交待清楚了!”
面對著勃然大怒的父親,白允還是一臉的從容不迫:“爹想要我交待什麼?”
“你別給我裝傻!外面的人都知道你跟那個護院好得不得了,對女子卻看都不看一眼,難道說你有那種剪袖子的癖好?!”
“爹,是‘斷袖之癖’好嘛?”
“哼!我管你是短袖還是長袖!總之你今日就要給我選出個兒媳婦!否則你就別跟你爹我姓白!!”
“這樣啊?……”白允表情很是苦惱。
白老爺子看到他這副模樣,以為他是因為被親情感動而終於放棄了那什麼袖的東西,心中自是歡喜。
怎料白允一句話就打破了他的幻想:“既然如此,我以後就從夏姓好了。”
“什麼?!你居然、居然還從、從姓?!”白老爺子兩眼翻白,幾乎要昏過去了。
那白允還不收斂,繼續刺激他:“宴客樓以後就交給大哥打理好了,長幼有序,本就該是他掌管白家。爹也不必擔心我,夫家那邊會待我很好的。”
白老爺子都快口吐白沫了,他很努力很辛苦的振作精神,喝道:“你休想!!只要有我一天,你都休想跟那個夏什麼的男人在一起!!來人啊!!”一聲呼喚,幾個強壯的家丁從門外衝了進來,迅雷不及掩耳的一下子夾住了白允。
“爹!你要幹什麼?!”
“幹什麼?!哈哈哈!明天我就替你上蘇家提親,你就在房間裡乖乖的等著娶媳婦吧!!至於那個護院,我自會處理!哈哈哈!!”白老爺子揮一揮手,示意那些家丁,“你們把小少爺送回房間,好生看管,若是讓他出去了,別怪我家法不留情!!”
“是。老爺!”
幾個忠實的家丁無視白允的拼命掙扎,將他帶了去。
白老爺子看著他們的背影,眉間憂鬱未去。
還有那個護院……要快快打發才是,免得夜長夢多……


照理來說,被強行關在房間的白允應該是使盡辦法逃脫牢籠才對。
但據門口幾個日夜看守的家丁所說,那白小少爺除了被關的那日掙扎了一下,之後都乖乖的坐在房內,要麼看看書,要麼畫個畫,要麼托著下巴發個呆。沒有鬧脾氣,沒有留難下人,沒有扔東西發洩,更沒有絕食抗議……有時實在太過安靜,以為他已然逃掉,打開門的時候卻見他卷在被窩裡睡得正香,完全不似被囚之人。
總之就是沒有任何企圖逃走的動作,弄的外面看守的人好生無趣。準備好的繩子、盾牌都完全沒派上用場,本來以為以白少東家這種個性,絕對沒那麼輕易放過他們的啊!
這是為何?!
但是越安靜,就越恐怖……反而讓人不斷猜想他何時會發難……
暴風雨前果然是平靜的。每個人都在心裡面求神拜佛,千萬不要讓自己踩中靶心……
正在眾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當兒,白允,白少東家輕鬆愉快的坐在自己的房內,悠閒的翻閱著一本精緻的小書冊。
忽然,他聽到一個被鎖窗戶傳來輕擊之音,然後是小心翼翼的開鎖聲和有人爬進來的聲響。
“來了啊?”被打擾了看書的興致,白允有些許不悅,頭也不抬的對那闖入之人打了個招呼。仿佛早就猜到何人會來,何時會來,為何事所來。
那人無奈的嘆了句:“我說允弟啊,你就知道坑我……”
白允立即免費贈送燦爛笑容:“大哥莫要錯怪了弟弟。”
“欸,你關在房間幾日倒是落個清閑,可憐我整天對著宴客樓的那些賬目還有那幾個囉嗦得要死的掌櫃……我的耳朵都快起繭子了……你知道我多少晚沒有跟沁兒……那個了……欸,算作哥哥的我求求你了,拜託你快點把這攤子接回去吧!若是再過幾天,恐怕就輪到爹去林家替我訂棺材墳地了……”
白允還是沒抬頭,依舊聚精會神的看著手中的書冊:“慢慢習慣就好。反正爹不同意我跟夏午的事,我們遠走高飛也是遲早的事。宴客樓往後就勞您費心了。”
“允弟啊,你別這般害你哥哥啊!!”白許苦了一張俊臉:“若你不接回去,我四十歲前遊歷大江南北的夢想定要破產。你就快點說服老爹吧!”
“那哥哥,你不反對我們的事?”
“我啥時候反對了來著?!”白許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就算你喜歡的人是個男子,你還是我的允弟啊!不會因為今日知道了你喜歡的人並非女子,你便不是吾弟。你大哥我,還算是有點量度的人。莫要小看了你大哥我,啊,對了,還有你嫂子。她說如果我不認你這個弟弟,就拿張休書給她……欸……我上輩子大概是欠了你們好幾千兩銀子沒有還吧?”
“那你現在還吧!”
“臭小子!敢糊弄你哥……”眼角掃到白允手上那本小冊,竟是一些繪畫男人與男人之間如何行夫妻之道的春宮圖,旁邊還用小字附帶了說明。“你、你哪來這本東西啊?!”嗚,他漂亮可愛的小弟弟,清純可愛的小弟弟……啥時候變成這般德行的啊……
白允揚了揚手中書冊道:“買的唄!可花了我十兩銀子……不過,”嘴角浮現危險的笑容,“到時候就知道這是值得的!!”
白許從悲哀中回過神來,才想起此行的真正目的,連忙道:“允弟,你還是快點出去吧!若是耽誤了時辰,恐怕遠走高飛也只是一場綺夢!!”
“此話怎講?”白允眉頭輕皺。
“你以為老爹沒想過你能逃出去的可能嗎?他早就親自拜訪了夏家,更出錢出力替夏午找了門親事。夏午的娘親已經答應了,今晚就是他們成親的日子。”
“什麼?!”白允拍案而起,“爹手腳也太快了吧?!哼。他能想得到,我這個當他兒子的怎麼可能漏掉呢?呵呵……大哥,你快去幫我把王廚子叫到舖面來,就說上次我要他準備的事現在就要辦。”
王廚子?找廚子幹嗎?該不是想下毒吧?
猜測著自己弟弟危險的主意,白許小心的問道:“允弟,你打算如何?”
白允嫵媚一笑,甚有顛倒眾生之艷。
“呵呵……當然是 搶親咯!!”


樸素的村落,洋溢著快樂的樂聲和人們的歡呼聲,象徵著吉祥如意的大紅顏色渲染了其中一座屋子,外面擺放著幾張略為破舊的木圓桌和數十張板凳,一看就知道此家有喜事。
這家人看來人緣不錯,客人們都捧著雖然不大之前但傾注了心意的賀禮前來道喜。
一位滿臉紅光的老人家招呼那些客人,被喜事所感染的滿臉皺紋笑開了花。可不是,今天是她那孝順兒子娶媳婦的大好日子,能不開心嗎?本來還擔心自己那個傻小子笨笨的,又沒啥銀兩,她可能就抱孫無望了。怎料天官賜福,突然來了個有錢老爺,出錢出力替自己兒子找了門好親事。雖說沒見過那媳婦的臉,但她也不求了,反正夏家有後,不辜負她死去的老頭就成。
“夏婆!恭喜了恭喜了!”
“呵呵……張伯要多喝幾杯啊!阿午平日得你照顧啊!”
“不客氣不客氣!”
“夏婆,您可盼到兒子娶個漂亮媳婦了!”
“哪的話!托大家的福!”
“快點請我們喝滿月酒吧!”
“就是就是!三年抱兩哦!”
“對啊!對啊!”
小小的房子塞滿了人,雖然沒有精緻的擺設,但窮人家的婚事就是熱鬧,大家吵吵鬧鬧的,很快就到了拜堂的吉辰。
只見媒婆扶著一個身著鮮紅喜衣、頭蓋吉祥蓋頭的新娘子走了出來,雖然看上去胖了些,左擰右挪的臀部更是有點誇張,但這可是多子多孫的福相。早已站在龍鳳燭前的新郎倌有點木納,但大家都沒在意,因為這家的小子本來就是個笨小子,說不定是被婚事的陣象給嚇蒙了。
真是讓人羨慕啊!可以說是傻人有傻福吧?
新娘家似乎沒有來人,所以坐上位的只有那位老人家。
媒婆讓兩人跪好了,張開那糊滿了胭脂的大嘴叫道:“一拜天地!!”
“慢著!!”
就在新郎的腰正要彎曲那瞬間,一聲嘶吼越過人牆從外面傳來。
眾人尚未反應過來,就見三個蒙面黑衣人憑空掠過眾人頭頂搶進屋內,其中一人將嚇蒙了的新娘抗在肩上轉身要走。新郎見狀,身形一閃企圖阻止那人的妄行。但其他兩人馬上擋住他的攻擊,三人在鬥室之內纏鬥起來。
若單論武功,那三個黑衣人似乎並非那新郎倌的對手,兩人鬥一個都無法佔上風,反而時露破綻。但屋內擠滿了人,新郎倌忌畏著害怕不小心傷到其他人,所以手腳未免放輕了許多。那個摃著新娘的黑衣人突然抓起媒婆丟了過去,新郎一驚,慌忙以流水卸力的手法將她接下來,毫髮無傷的放回地面。
“好!!”那三人禁不住贊嘆一句,趁著空當抱著那新娘越過人群逃之夭夭。
新郎也不含糊,雙腳一點,飄忽的身影追了過去。
一群來喝喜酒的客人們面面相覷,只有一個比較冷靜點的老頭輕聲總結道:“搶親耶……”

月下朦朧,三條人影如同鬼魅般在無人的山林間穿梭。
過了半盞茶的時間,三人同時停了下來,然後朝三個不同的方向奔了去。之後又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在一個空曠的草坪上,明明是往不同方向奔跑的三人卻又同時出現於此地。可見三人的心計與江湖經驗比他們的武功更高。
草坪之上,立著一名藍衫的貴公子。
月下,淡藍色的絲衫隨風飄舞,絲毫不受寒氣的侵襲,僅看背影已能不分性別的讓人迷醉。
再看那淡素娥眉,雖比少女更嬌,比少婦更媚,卻不落女兒嬌態,眉宇間男性獨有的瀟灑足令世間男兒羨慕。
只是站在那兒,已經可以迷惑眾生。
這是那三位武林高手此時此刻心中不約而同的想法。
可惜,現實總是殘酷的。
“你們怎麼這麼慢啊?御前侍衛不是很厲害的嗎?怎麼過了半個時辰才回來?!”喝責之聲,即便聲音悅耳卻因內容苛刻難以為人接受。
摃著新娘的那個人忍不住叫道:“我背的又不是豬,是人耶!而且是很重的那種!!能跑快嗎?!”
貴公子看了他一眼,語氣未見緩和:“才怪!是不是你們辭官歸故後手腳遲鈍了,還是你們老得動不了啊?”
“你!!”
另一個似乎是領頭人的男人呵呵一笑,語氣中流露的是老者的包容:“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白家小公子確如王大人所說那般有趣!呵呵……”
伸手不打笑面人,那邊本來就是求人家辦事的白允此刻也不好再說什麼,便一拱手,道:“山野閒人,哪有什麼聞名不聞名的?老爺子見笑了!”
可能是因為一只摃著重物的關係,再加上剛才被白允奚落一番,一怒之下也忘了憐香息玉,將背上的新娘丟落地上。
“行了行了!這個給你!!我們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
白允看見趴在地上的是身著蓋頭遮臉,身著喜衣羅裙的新娘,頓時黑了半張俊臉:“我說你辦事不力就是辦事不力!!我什麼時候讓你把新娘給帶回來啊?!”
“啊?你不是要我們幫你搶親嗎?”那人倒是奇怪起來了,委託人是個男子,那搶的當然就是新娘子啦!難道是新郎啊?
“笨!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比夏午還笨的傢伙呢!”
“餵!你倒是說清楚了!!”怎麼說他也曾是保護皇帝的御前侍衛,雖說現在已經解甲歸田,但也不能任得眼前這個黃毛小子嘲弄!!
白允瞪了他一眼,不再搭理。
突然,一個身影如同大鵬鳥般呼嘯而至。
“小心!!”領頭之人見來人正是被搶了新娘的新郎倌,頓時戒備的守住白允。眼光流轉之處,但見這位看上去弱不禁風的貴公子面對這種突襲場面居然鎮定自若,此等膽量恐怕連普通武林人士也要自愧不如,賞識之意不禁躍然臉上。
白允亦不負眾望,一身傲骨俠膽表露無疑,看他冷眼盯著那個比他厲害數十倍的男子,從容不迫地對那三人說道:“你們先走。”
“咦?你……”剛才還跟他鬥嘴的男子似乎對他的行為不敢置信,他雖然沒有跟新郎交過手,但看見其他二人的惡鬥便知若是單打獨鬥的話他們都不是那人的對手。而這個讓人看不順眼的公子哥兒不要說過招了,恐怕一隻手指就能讓他趴下……
倒是領頭人見得多世面,想那貴公子可能並非如同表面上看到的那般虛弱,他恐怕是身懷絕技的吧?聽聞武林之中有一門叫“般若神功”的武功,練者表面孱弱無力,實則以驚人內力,能以水傷人。說不定這位貴公子就是因為怕自己的武功太厲害了,傷人太多所以才委託他們幾個吧?也難怪他如此有持無恐的責備他們辦事效力了……
想當然一番之後,他倒是乾脆的一拱手,給了手下一個眼神,便帶著另外二人飛身離開。
本來吵吵鬧鬧的草坪,突然安靜了下來。
冬夜寒冷,萬物冬眠,世間頓顯寂寥。
“……為什麼?”
夏午再怎麼笨、再怎麼傻也懂剛才那出鬧劇是白允派人作的,擾亂了婚禮,嚇壞了娘親和附近的鄰居,還擄走了無辜的女子……即使是他的少東,也不等於可以胡作非為!!
他生氣了。
紅色的夏午有點兒俊。大概是特地打扮了一番,頭髮比平日整齊了許多,大紅的顏色居然如此的適合他……雖然不想承認因為婚禮的關係,但那個鈍鈍的男人今日確實有了一抹成熟穩重的味道。
沒有注意到夏午的怒氣,白允笑瞇瞇的走過來拉起他的手,道:“還好我及時阻止了,不然你就要娶個醜女人了!呵呵……本來我還擔心那幾個過氣的御前侍衛不是你的手腳,看來還行嘛!”
“你特意找那幾個人來的?”
他的聲音低沉,壓抑著什麼。但快樂的白允完全沒有意識到,還一個勁的說:“我讓王廚子找來的。他以前是禦廚,找幾個侍衛不難吧?還好我早就料到爹會出這記狠招,預先讓他準備了,不然你哪能脫身啊?放心吧,我已經安排好了,我們先出走幾個月,讓我爹擔心一下,過些日子他屈服了就能回來了!至於你娘親那邊,我已經讓幾個小婢服侍,大哥也會關照著,你不必擔心!”
“……”
“盤纏已經準備了,至於衣物嘛,路上買就可以了!我們走吧!”
拉著夏午的手突然被用力甩開,白允驚訝的看著那個從來不曾反抗過自己的男人居然用一種陌生的眼神看著自己,裡面隱藏著憤怒和不解。
“我不會跟你走的。”
“咦?……”他的話,白允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夏午壓抑著怒氣,免得自己在控制不住之下傷害了眼前這個嬌弱的少東家:“少東家,我不會跟你走的。你這次太過分了!如果剛才不是我處處小心,你派來的那幾人差點傷害到無辜的人!就算你是我的少東家,也不等於可以為所欲為啊!!”
白允愣住了,他從小嬌慣,從未被喝罵過,此時卻被一個他視為最愛的人責罵。
過了好一陣子,他才理解到最重要的話:“你不跟我走?為什麼?!”
“我不可以丟下娘親,”夏午又看了看不遠處差點被遺忘掉的新娘,“還有我未過門的媳婦!……我怎麼可以丟下她們?”
這下白允可醒過來了,他不置信地緊握住拳頭,問道:“你是說,你要娶那個女人?”
“男人不是都要娶妻生子的嗎?”
凝視著夏午毫不做作的表情,白允突然明白了。
原來一直以來,都只有他一個人在唱獨角戲……夏午,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待他的感情已然超過了主顧或者是朋友的關係。他夏午,是個普通的男人,要普通的生活著,要普通的孝順母親,要普通的娶個媳婦,要普通的生些孩子,要普通的繼後香燈……
是他誤會了,一直都是他誤會了……誤會他對他的特別,誤會他對他的情誼,誤會他對他的所有……
是他強求了,一直都是他強求了……強求他對他的溫柔,強求他對他的體貼,強求他對他的一切……
“呵呵……呵呵……”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笑,其實他很想哭的,但是不知為何就是特別想笑。
站在一旁的夏午看見白允突然笑了起來,那聲音不似平日的開朗,反而有著讓人憐惜的悲滄。這樣的笑,聽得他好難受,好像伸手去摀住那溢出聲音的嘴巴……但他不能逾越……
他無措的看著白允,直至他終於停止了種令人難受的笑聲。
那雙透明銳利的眼睛裡,再也看不到那種令人眩目的綺麗。
“回去了。”聲音裡充滿著疲憊。
離開的身影仿佛要永遠消失了般,讓夏午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狂跳的心臟,要伸手去抱那散發著絕望氣息的身體。

鈍奴惡主12
月亮的光華亦無法穿透凍霜的樹林。
背著新娘走在後面的夏午,沒有能再看到白允的臉。
想看清楚他臉上的表情,儘管他剛才笑得如此大聲,但他總覺得總覺得前面走得很快的背影……在哭。
要超過他的腳步並非不可能,哪怕他背上背著一個沉重的人。
但就算看見了,就算確認了,他又能做什麼?
他又有什麼資格去做些什麼……
白老爺說得對。他只是少東家僱用的一個小小護院,不可能永遠待在少東家的身邊。
有一天,少東家會像他今日一般娶個漂亮的小姐,他們會像神仙一般生活在一起,身邊不需要一個像他一樣普通的凡人……
……
沉默,割裂著兩人的心。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們終於回到了城內夏午的家。
一群慌張的人們見到夏午把新娘子搶了回來,頓時歡呼起來。
“阿午,你回來了啊!快讓我看看那姑娘!”夏午的娘親急忙迎了過來,查看了新娘子一番確定沒被搶親者傷害了,便馬上招來幾個婆娘將她抱回屋子休息去了。然後她注意到一直站在一旁的白允,連忙招呼道:“白少東家,您怎會跟夏午一同回來的??”
白允淡淡的看了夏午一眼,沒有回答,似乎等待著他的審判。
那一刻,夏午也是抬頭去看,眼神交匯之時,他沒有看到如玉的腮邊有絲毫淚痕,只是那雙眼睛的漠然,扭痛了他的心。
娘親轉過頭來問他了……
“是……是少東家幫我把新娘搶回來的……”
是嗎?……
他的話,讓白允又有大笑的衝動。
老實的夏午,從來不曾說謊的夏午……為了他,說謊了。
也罷,也罷。算是一個補償吧!好歹他白允從不做虧本生意,就當是少少的賺頭,別讓他因為這點虧記掛了一輩子。
夏婆聽了夏午的話也不懷疑,當下就拉住了白允感動的說道:“白少東家,實在是太感激您的幫忙了……若不是您給他多方照應,這傻小子怎會有娶媳婦的本事?我們一家子對您的恩,今生來世做牛做馬也是還不清啊!……”
眼前這位慈祥的大娘,一輩子為了夏午這個兒子可謂是費盡心血吧?那眉間的皺紋層層疊疊,握著他的雙手全是粗糙的老繭,一個女人將孩子拉拔大,求個什麼呢?不就是求他快快樂樂,娶房媳婦,生個胖小子,供奉她到老嗎?
下意識的,他轉過頭去看向夏午,卻從他的眼中看到慌張。
呵呵……他是怕他將兩人的事情告訴他娘親吧?他白允要一個叫夏午的男人,可以用的手段多的是。因為他的弱點太多,要保護的東西太多,只需要任意的破壞其中一樣,他都會乖乖的順從。
可是……怎麼會?他怎會傷害一個如此善良純樸的老人?
這麼不信任他嗎?在他眼裡,白少東家就是個這麼壞的人嗎?呵呵……
“呵呵……夏大娘不要這麼說嘛!伙計好,就是我們這些做東家的好咯!您就放心吧,夏午是個有本事的人,我不會埋沒了他的。”白允安慰了夏婆一番,又轉過頭去對夏午說道:“瞧我,剛才記掛著趕回來,倒忘了給你道喜呢!”
看了一眼被紅色渲染得充滿喜氣的屋子,蒼白的臉上似乎也染上了豔麗的紅暈:“恭喜你了。”與往日不容的笑容,那般燦爛、美麗、沒有絲毫瑕疵。夏午突然想起曾經在山林之間看到過的一種雪白色的花朵,他不知道那種花的名字,只記得當他看到那絕色美麗的瞬間,那花朵便在那刻凋謝,連一個讓他記憶的時間也不允許擁有。
“少……”
不待夏午再說什麼,白允又轉過身去跟夏婆道別:“夏大娘,時候不早了,樓裡還有些事要我辦。就此告辭,晚些我會命人將賀禮送來,夏午是我們的伙計,也算我的一翻心意。”
“哦哦!少東家,不喝杯喜酒嗎?”
“不了,要是啥時候有了孫子,滿月酒可別忘了請我來喝!”
“少東家請慢走!”屋內傳來喚她的聲音,夏婆連忙走了進去。
那抹不該屬於這裡的藍色,飄然的離開了渲染著過分紅色的世界。
喧囂的世界突然寂靜了下來。
忽然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他,覺得有些東西破裂了,有些東西消失了……
好像懂了……
卻又好像,遲了……

“允弟,你放得下啊?”
坐在一旁看著自己的弟弟收拾著遠行的包袱,白許若有所思的問道。他知道白允倔強的一面,得不到的東西他從來都喜歡強求,但此次卻輕易的放手了……
收拾著行裝的手頓了頓,但很快便更麻利的動起來。
“放不下最後還是得放,對吧?”
“允弟……”
白允打好了包袱,又去找了小疊小面額的銀票放在包袱裡,另一疊大票貼身收藏好,收拾妥當,抬頭看見白許那一臉的擔憂,嘆了口氣。知道若不讓他哥哥放心,說不准他不會讓自己離開臨安城半步。
“哥,並非我賭氣。說起來,還要感謝他讓我知道什麼叫做‘強扭的瓜不甜’這個道理。”白允的笑容依然真實動人,卻在釋然當中藏了一絲的苦澀,“想當日我為了一點點義氣之爭跟歐陽家、林家的少爺結了仇,單方面的討厭人家,現在看來真是幼稚之舉,還跟爹一起爭什麼二富,實屬無聊。今日我算是看開了,有些事情,有些東西,並非強求可得。”
看著弟弟今日成熟了的表情,白許知道這個弟弟已經不再需要他費心了。只是在失去中成長,未免令人感傷。
白許沒有再說什麼,他從懷裡掏出一塊小巧玲瓏的鐵塊,遞給白雲:“這塊東西雖說沒有什麼呼風喚雨的能力,但若你遇到什麼禍事,拿著它到各地落雁門堂口,便能得到他們的幫助。”
白允接過鐵塊,仔細地翻看一編,然後問道:“這東西能不能多次使用啊?還是用了一次就要還給人家的?可不可以用來借錢的?權限去到哪裡?有沒有時間限制的啊?”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恐怕穩重這一點跟這個弟弟是無緣了……
“拿去用就成,反正落雁門的少主會把賬單給我的了。”
“啊呀,還要自己花錢啊?”嘟囔著將鐵塊丟到包袱裡,害他還以為這是那些傳說中的一次性或者多次性的報恩令牌,如果是要花自己的錢,還不如不用……
“你啊……”看穿了他的心思,白許無奈的搖了搖頭,“你放心用吧。落雁門少主方曉天跟我交情不錯,不會收很貴的。”
“什麼嘛……反正還不是用自己的銀兩。”
離別的落莫被兩人的對話衝散得一乾二淨,畢竟白許這個當哥哥的也是常年在外,拐了妻子到處遊歷。今次這不過是換了是白允而已。
“對了……”白允突然想起些什麼。
白許不待他說完便擺手道:“知道了啦,我會照顧宴客樓,照顧老爹的了。有我在還不放心嗎?”
“不是啦,我是說……”
“行了行了,夏午那邊我會照顧著,不會讓你擔心的。”
“倒不是那個……”
“如果是我的話你就更不用擔心了,我跟你嫂子……”
“得了吧你!你可不可以聽我說完啊?!”
白允受不了的吼了起來,嚇得白許連忙閉了嘴。嗚,弟弟好兇哦……人家不是都說離別之際都是悲悲切切,淚灑衣襟的嗎?為啥他弟弟這般不解風情,都不肯對做哥哥的他溫柔一點點……
白許也不知道自己經常連道別都跳過就直接連夜走人的惡行,早就深入人心。
“我是說明天魚檔的蝦子李要送三十斤桂魚過來,你要把價壓到六成左右,如果他不肯就範,就跟他說以後我們就找別家的魚檔供應海鮮!誰讓他上次元宵節前敢送那些死蟹過來?!想渾水摸魚,哼!他當我白允是何許人也?!”
離愁別緒都讓這位白少東家給丟到九重天外了吧?說到銀兩恐怕他連老爹親哥也能拋諸腦後……
“知道了啦……在你回來之前我至少不會弄跨宴客樓就是了。”
“最好如此。”不信任的看了自己的哥哥一眼,看他一臉的吊兒郎當想要信任他還真是難。不過既然自己要去游山玩水了,就暫時不要再記掛這些事情了。“走了。”當下白允瀟灑的將包袱一拋上肩,邁開闊步離開了他多年未曾走出的白家大宅。
“早點回來哦……”
嗚,他那四十歲前遊歷大江南北的大計啊……完蛋了……
允弟啊,我好捨不得你啊……
因為想到自己要背上白允瀟灑拋下的宴客樓大包袱,白許這才感覺到對他親親小弟的極度不舍。

時間的快慢取決於每個人心中的計算。
就白大少爺 白許的計算中,這短短的三年對他來說簡直是差不多過來三十年。
每天面對這宴客樓一大攤子的事情,他深刻的反省了自己將整個酒樓丟給弟弟的行為是多麼的罪惡,並日夜祈禱他那可愛的弟弟可以早日歸來。
至於白少東家的出遊,開初的時候確實是惹來了不少的風波。
就拿白老爺來說吧,最心愛的小兒子離家出走,還只字也不留給自己,足以說明做爹爹的他有多失敗。他常常都神經質的竄到人走樓空的白允房間看看可愛的小兒子是不是回來了,失望之際還會努力的發誓以後再也不插手他的事情。
至於宴客樓內的伙計們,對於白少東家走了都十分難過,儘管平日沒少挨他的罵,但畢竟他是個不會剋扣工錢的好少東。知道白許大少爺這個更加和藹可親,除了不會剋扣工錢還會關心伙計的新東家出現了之後,大家也就差不多把可憐的白允給忘了。人啊,果然還是現實的……
而坊間不知道實際情況的閒人們又開始揣測少東家出走的原因,說什麼因為爭奪家產而被踢出門、又說什麼跟對不上戶的丫鬟私奔……總之是五花八門,樣樣都有。
但真正的原因,卻鮮有人知……
“大少爺,這是這個月的帳單。”老當益壯的張掌櫃將一疊剛從落雁門送過來的賬單遞給白許。
“又來了……”白許哭喪著臉一張張的翻著厚厚的一疊賬單,他那個弟弟從來都是苛刻人家不苛刻自己的,月月從落雁門送過來的賬單張張都能嚇死人。雖說以宴客樓今時今日的地位和財富,讓白允再這樣揮霍個十年八載也只是個小問題,可出去玩的不是辛苦工作的他,可付賬的卻是三年沒邁出臨安城的他……嗚,天理何在?!
早知道就不把那個令牌給他了,本來等到哪天他把身上的盤纏用完了就會回來,現在可好了,這些賬單足以說明白允當日隨身攜帶的銀兩恐怕是一個銅錢都沒用過……
“大少爺,怎麼了?”
“沒……沒事……”才怪……誰來救救他啊……

“呵呵……”
一想到自己哥哥看到那一疊厚厚賬單的表情,美麗依舊的嘴角浮現出豔麗的笑容,攝了不少路人的魂兒,更有不少流了口水有不自知。
抬眼望去這座雄偉的都城,真不愧是皇帝住地的地方,果是最為繁華之地。小販吆喝之聲不絕於耳,酒樓食肆林立四旁,熙來攘往的各地商人帶著自己的車隊趕進城,都期待著將自己的貨物買個好價錢。
“冰糖葫蘆!好吃的冰糖葫蘆!”不遠處傳來吆喝叫賣的聲音,引得白允饞勁大作。這裡的冰糖葫蘆是否能比得上臨安的呢?
摸了摸懷裡完好無損的銀票,正是當日從家拿出來的,手上的他捨不得花,反正大哥給他的黑鐵令牌好用得不得了,所以他還真是沒花過自己的銀兩。如果再不花一點點好像對不起當日將錢櫃子搜刮一空的自己吧?
好吧!難得來到東京,今日就奢侈一點好了!!
“老闆,給兩串!”
一手拿著一串紅艷艷的糖葫蘆,他左舔一口右咬一下,過癮至極。
“走走走!別再看了!滾開,小乞丐!”
“哼!有什麼了不起的?!”
吵鬧的聲音引了他的注意,看過去見那買糖葫蘆的男人正驅趕著一個矮小瘦弱的小男孩。那小男孩雖是衣衫襤褸,頭髮蓬亂,但那雙光華奪目的眸子銳利無比,像顆未經雕琢的鑽石無法掩蓋光芒般燦爛。
臉上被污垢弄得看不出原來的模樣,但從臉型也能分辨出應該是個眉清目秀的男孩,大概只有三、四歲的年齡吧?
旁邊有一個正要買冰糖葫蘆的大男孩似乎覺得他礙了自己的道,伸手粗魯的將小男孩一把推開。若是換作任何兩歲大的孩子早就哇哇大哭起來,但那被推倒在地的瘦小身體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瞪了那些欺負他的人一眼,然後拍拍身上的灰塵頭也不回的走開了。
“小孩!”突然對這個小男孩產生莫名興趣的白允連忙追了過去,“餵!你等等啊!小孩!”
可那小孩卻好像完全沒有聽到他的叫喚,只一個勁的往自己要去的方向走去,害白允一個勁的跑了過去才得以攔住他。
“我說你這個小孩怎麼越叫越跑啊?”
一種對陌生人特有的防備充斥了那雙本應只有天真的大眼睛裡,小男孩打量了眼前的大人,在未能確定對方是否有危險的前提下,他並未開口回答任何問題。
白允小時也是個混世魔王,小孩子的心思哪能不知道?他晃了晃手上的冰糖葫蘆,誘惑道:“想吃嗎?”
“不想。”倔強的拒絕,卻因為眼神中流露的渴望出賣了他。
“啊呀,那就算了,反正也是拿去扔的東西。”白允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小男孩奇道:“為什麼要扔?這可是用銀子買的東西!”
“我已經吃了一串,另一串是買多了的。吃不下,就只好扔咯!”
那孩子舔了舔嘴唇,畢竟是個孩子怎麼可能抵抗得了這種誘惑呢?
白允得意地等待著孩子自投羅網,其實他也沒啥想做,只不過這孩子的倔勁跟某一個人太像了,讓他忍不住想逗逗這個孩子。
怎料這小男孩猶豫片刻之後,冷淡地說道:“爹爹說過不許隨便拿陌生人的東西。”說完,再也不看那串紅艷艷的冰糖葫蘆,再度往自己要走的路前進。
愕然的看著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白允這才回過神來。
“這孩子還真有意思……”
小小的插曲沒有影響白允大好心情,他找了家看上去十分闊氣的酒樓,然後將黑鐵令牌丟給掌櫃的。
那個本來在打瞌睡的老掌櫃一看這黑鐵,頓時精神一振,這可是江湖第一信譽保證的落雁門貴賓令牌,持此令牌可通行各地,蓋上此印的賬單隨時可以到落雁門的堂口取錢,決不拖欠。這下可真是來貴客了!!
“阿五,快帶客人到天字第一號房!!”
阿午?!這個名字讓白允的心咯 的猛跳一下,卻在看到來帶路的那個矮小男人之後,苦澀之味泛滿心田。
搞什麼啊?這麼久了,還對那個傢伙念念不忘……踏出臨安城的那一天,不是已經決定要忘記了嗎?
隨那小二來到酒樓後面的客房,果然不愧是京城的地方,連住宿的地方也是不凡。
雕欄閣樓相互結合,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存在,看得出是名家手筆。亭臺之間潺潺流水讓幽靜的環境更顯高雅,栽種著的各式名花豔麗奪目,讓人不禁幻想紫禁之內大概也是這般吧?
“客官,請這邊走!”小二將白允帶到一間房前,推開門戶,只見裡面雖無金碧輝煌之飾,但檀木桌椅、高床軟枕一應俱全,令人有樂不思蜀之感。白允也是個酒樓少東,當然知道讓客人賓至如歸的重要之處,不禁滿意點頭。
打發了小二,正打算休恬片刻,突然從窗外傳來吵鬧之聲,這一片寧靜的靜止被破壞殆盡。
白允不悅地皺起眉頭,推開窗子看去。
見剛才那個小二扯著一個小乞丐,惡狠狠的要把他丟出去。
“快點滾!!你又來這裡搗亂!”
“快放手!!我是來找我爹爹的!”
“爹?誰是你爹啊?”
“爹爹就是爹爹!”
“我管你!你再吵我就揍你!!”
白允本就不具自我表現的正義感,更是將“事不關己,己不勞心”的信條高掛堂前的人,便打算關窗不管閒事,卻在看到那小乞丐的臉時頓住了。是那個進城時看到的倔強小孩?!
“餵!你們在幹什麼啊?”白允托著下巴,好整以遐的看著爭鬧的二人。
“啊,客官別擔心,我馬上把他趕走。”怕是騷擾到客人,那小二粗魯的揪住孩子的衣領,要把他丟出去。
“誒……原來不關我的事啊?”瞇著眼睛看著那個小孩,他擺出一副“求我我就幫你”的表情,等待那個倔強小孩的屈服。
但那小男孩根本就不甩他,無視他的存在,扭動身體掙扎著要擺脫小二的手,無奈小孩跟大人的力量相差懸殊,任他如泥鰍般攢動還是無法掙脫。
見他如此不是好歹,以白允的個性早就關窗走人,可看著這般倔強的孩子,卻好像透過他看到了另一個又倔又鈍的人,怎麼,都沒辦法視若無睹。心中暗自嘆了一句,他向那小二揮了揮手,吩咐道:“你去忙你的吧。這孩子交給我了。”
“可是……”
“沒有可是。”真不愧是白少東家,雙目一瞪,那氣勢即使這兒不是他的地盤,那小二也只得乖乖的點頭離開。
白允就是這般在窗邊托著下巴跟那小孩對峙起來。
剛才的吵鬧停止了,突然安靜下來的空間讓那個小孩開始不自在起來。
最後還是小男孩沉不住氣了:“謝謝你。”
語氣中難讓人感覺到誠意,但看得出這孩子的家教甚好,還知道要禮貌的道謝。
“我說小孩,你叫什麼名字啊?”白允越來越覺有趣。
“……”孩子猶豫了一下,才道:“我叫夏允。”
“誒?真巧,我的名字跟你一樣哦!”
“真的?”小孩子的眼睛一亮。
“騙你是小狗!”白允嘻嘻一笑,感覺到那孩子已經卸下了防備,又再問道:“你是來找你爹爹的?”
“是啊!我爹爹是在這兒打工的!”
“哦,那你娘親呢?”
亮晶晶的眼睛突然一震黯然:“我沒有娘親,只有爹爹。”
“哦……我也是一樣啦!”跟這個孩子好有緣的感覺,如果這孩子不是有個老爹,他還真想把他拐了去。“你這樣去找你爹的話,一會兒恐怕就又讓人給轟出去了。”
“那……那怎麼辦啊?”畢竟是個孩子,皺著眉頭苦惱的樣子恁是可愛。
“我帶你去找吧!”
突然覺得,自己還真是個大好人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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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一個大人一個小孩在陌生的大院子裡晃盪了約莫半個時辰,始終沒見到類似那孩子父親的人出現。
小男孩雖然臉上滿是疲憊之色,但仍硬撐著不說,拉著白允的手到處找爹爹。
最後還是白允看不過去,拉住那小孩說道:“我好累,不如歇一會好嗎?”
孩子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敵不過自己早已累得發軟的雙腳,點了頭。
兩人坐在一個小小的池子邊歇息,白允當然不會放過探聽情報的機會,東扯西拉的跟孩子聊起天來。
“夏允,你爹怎麼會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的啊?真是不負責任……”
“才不是!”夏允嘟囔著小嘴巴,“爹爹要做工,賺銀兩。”
這麼懂事的孩子真少見,白允心裡又多添了一份欣賞。
“怎麼賺也有時間照顧你啊!瞧你那麼臟,起碼兩三天沒洗澡了……”
“爹爹要很晚很晚才回來的,早上很早很早又出去了。”
“那你吃飯怎麼辦?!”
夏允歪著腦袋,拍拍自己的肚子:“爹爹會把午飯和晚飯放在桌子。”
難怪這孩子皮包骨似的……白允心疼的摸了摸孩子瘦削的臉頰,暗自怒罵那個不懂當人爹的白痴。
“賺那麼多錢幹嘛啊……孩子都快變柴桿了……”
孩子聽到他的低喃,還道是他在問話,便回答道:“爹爹說,有銀兩就會出發了!”
“出發?!去哪裡?!”
夏允搖搖頭:“我不知道耶……半個月前爹爹帶我來到這裡,然後說走錯了路……”
“……”該不是那個做爹的傻瓜帶著孩子出遊花光了銀兩落魄於此吧?“那你們想去哪裡?”
夏允還是搖頭:“不知道。爹爹說是要找一個人。”
“帶著你去找人?!你爹是不是笨蛋啊?!帶著這麼小的孩子到處走,也不怕出事!!”
聽到白允數落他的爹爹,夏允那張小臉生氣起來:“不許你罵爹爹!!我已經三歲了!!”
“好好好!是我說錯話了,你不要生氣好嗎?”
氣鼓鼓的小臉蛋甚是可愛,若不是怕將他氣跑,白允真的好像捏他的臉頰哦!
正在此時,一個底氣不足的聲音在不遠處傳來:“允允!!允允!你在哪裡啊?”
那聲音傳入白允的耳朵,頓時像有個巨大的錐子狠狠的敲了一下他的心臟般。即使事隔三年,這聲音,這曾令他晚晚夢徊的聲音,依舊無法忘記。
身邊的孩子一聽見呼喚,馬上興奮的跳起來,往那邊奔了過去。
“爹爹!爹爹!我在這裡!爹爹!!”
“咳咳……允允,你怎麼到處亂跑啊?咳咳……我不是叫你在家等我的嗎?”聲音因為咳嗽而虛弱。
白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倒不是因為跑來的那個人就是那個拋棄了他,另娶他人的負心漢而令他驚訝。人生何處不相逢,要遇見不是易事,但也非不可能。
令他難以置信的,站在他不遠處的人在他印象中那樣健康強壯,此時看到的竟然是枯瘦如柴,兩眼深陷,跟一個垂死之人毫無區別。
這個人搞什麼啊?!
那個人彎著腰,手裡提著一個笨重的木桶,裡面不知道裝了什麼但卻散發著難聞的味道,顯然重得讓他幾乎無法負擔。
曾經輕易提起小樹的男人,居然落魄至此……
顧不上曾被捨棄的憤怒,顧不上再度相遇的驚訝,更顧不上理解那人什麼時候有了一個小孩……
白允衝上前去,一把揪住他,喝道:“夏午!!你怎麼這般模樣?!”
憔悴的雙眼終於注意到眼前的故人,本來無神的雙眸突然閃出異樣的精光,他那長滿胡渣的上唇勉強地蠕動著,艱難的吐出苦澀的聲音:“少……少東家……”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爹?!難道是他把你趕出來的?!可惡!我不是交待過大哥照顧你的嗎?那個食言而肥的混蛋!!”暴躁如雷的白允忍不住怒罵起遠在臨安的爹和大哥,他明明在離開的時候就交待過不要責怪夏午,要好好照顧他的啊!!到底為什麼會這樣?!
看著抓狂的白允,夏午露出仿佛好多年沒有顯現過的笑容。
“不,他們待我很好。只是發生了一些事……”
那純樸,不因時間而蒙塵。
那善良,不因落魄而生瑕。
那簡單,不因世事而雜疵。
果然啊,這個人,多少年都不會變吧?
冷靜下來的白允,才注意到剛才他很喜歡的小男孩居然就是夏午的孩子……
“你的孩子?”明明知道答案,卻要問,他是想要聽什麼樣的答案?
“嗯。”夏午點點頭,摸摸那個被大人之間莫名其妙的吵鬧迷惑的孩子。
“……”他的名字……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他不該癡想的……他不該希望這個遲鈍的人會對他有情……莫要問了,免得又再失望。可是,腦袋想的時候,嘴巴已經問了:“為什麼……叫夏允……”
夏午凝視著抱著自己褲腳的孩子,平淡的說道:“因為他出生的時候,我想去找你。”
“找我?……為什麼?……”那個孩子也說過,他爹在找一個人……
他可以渴望嗎?但這個人,卻總能讓他絕望……
他可以期待嗎?但這個人,卻總會讓他疲憊……
老實的搖搖頭,夏午習慣性的搔著腦袋,無法理解自己的回答:“我也不知道。”
欸,不是早就知道答案了嗎?三年了,他還是學不乖。
白允自嘲的苦笑著,從懷裡掏出儲存了三年不曾動用過的銀票塞到孩子手裡:“明兒我就要走了,好生保重。”
才轉過身,卻被一只粗糙的手牢牢拉住,低沉的聲音蘊含了他不曾聽過的激動:“為什麼要走?!你……你不喜歡我娶妻所以要走是嗎?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很笨,不懂猜少東家的心思……咳咳……我可以不娶妻,可是你可不可以不要走……咳咳!咳咳!咳咳……”
身後越來越劇烈的咳嗽聲讓他極為不忍,白允強忍著轉身的慾望,因為他知道,再度的妥協只會讓本來已經抽身的自己再度深陷。
“爹爹!爹爹!!”
夏允突然淒厲地尖叫起來,白允慌忙轉過頭,竟見夏午已咳嗽得全身無力跌跪在地上,摀住嘴巴的手指縫間流出了鮮紅的血液。可那倔強的無人能比的男人仍毫不放棄地拉著白允的手腕,從溢滿了血的喉嚨裡拼命擠出聲音:“不……咳咳……不咳咳……要……咳咳!咳咳……走咳咳……”那雙迷濛的眼睛突然失卻了光彩,夏午全身虛脫地昏倒在地上。
但那隻手,卻依然沒有放開。

“公子,恕老夫無能為力。”
自第五位大夫拱手告辭,白允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面無人色來形容了。
天子腳下,名醫輩出,卻沒有一位能對躺在床上那人施以救治?!
他們所說的,卻又不謀而合。皆斷夏午“身中劇毒,日久年深,毒入肺腑,命懸端午。”
還以為他是普通的積勞成疾,但確實若非中了劇毒,以夏午一身好功夫又怎會淪落至此……
端午?!離端午僅剩半月無餘。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想問,卻又不能搖醒那個憔悴的人,他睡的那般香甜,仿佛很久很久不曾有過如此安適。
忽然注意到那個一直冷靜看這一切,不曾驚恐哭泣的夏允靜靜坐在床邊,凝視著夏午蒼白如紙的臉。看來他已經習慣了自己爹爹的發作,才多大的孩子,居然要經歷如此痛楚。
“夏允……”走到床邊,伸手撫慰那個應該已經嚇怕了的孩子。
“爹爹會不會不醒?”因為感覺到溫暖,小小的身體顫抖著,此時他才真正感覺到害怕。
該怎麼回答?白允自己都不知道夏午會否如此便一睡不起。離開的時候,紅色的喜衣讓他那般喜氣洋洋、健康強壯。料不到,再遇的時候,看到的紅色卻讓人膽戰心驚。
“放心吧。我會找最好的大夫來醫治他的……”
“嗯。”
仿佛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大樹,夏允像小狗般蜷縮到白允的懷中。
“小允,”呼喚著同樣的名字,白允心中有種奇怪的甜蜜感,“你爹何時開始生病的?”
“不記得了……”
也是,一個三歲的孩子,能記得什麼啊?……等等,三歲的孩子?!
之前兵荒馬亂的情況讓他的腦袋一陣混亂,此時靜下來了卻突然想到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掰手指算算,他離開家三年,頂多餘了幾個月,這孩子也是三歲……
這孩子之前還說沒有娘親……到底是怎麼了?!
還有夏午的娘……夏午斷不會丟下夏大娘一個人在臨安,帶著兒子離開的啊!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眼前這個孩子畢竟還只有幾歲,不可能記得一、二歲時候的事情,所以根本是無從問起。
暗自嘆了口氣,知道現在多想無益,只有等夏午醒來之後事情才能弄清楚。
“小允,肚子餓了嗎?”
儘管這個孩子是夏午跟別的女人生的,但看著那張沒啥肉卻恁是可愛的臉,他怎麼也恨不起來。
夏允猶豫了一陣,最後終於在肚子強烈的控訴聲中小小的點了點頭。
“你爹爹還要睡一會兒,我帶你去吃飯好嗎?”
明明是很想,但那孩子卻搖了頭。
稚氣的聲音帶著責任:“我要看著爹爹。”
被他爹給帶壞了……
看著這個比牛還倔的孩子,白允似乎看到了夏午小時候的樣子。


“好吃嗎?”白允將小塊的水牛肉夾到夏允的碗裡。
“嗯。”狼吞虎嚥中的夏允哪顧得上回答他的問題,只隨便應了一聲。
大概是好多天沒有好好的吃飯,孩子還沒看清楚是什麼肉什麼菜就一口吃掉,嚼了幾下就吞下肚子。白飯是裝了一碗又一碗,白允還沒吃完手上那半碗,夏允已經吃了三大海碗了。
“慢慢吃,沒人跟你搶啦!”痛惜的看著他,這孩子到底受了多少的苦啊……
夏午雖然不是個好父親,但以他那性子,若不是情非得以,也絕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受苦的。事情似乎真的很複雜。
“咕嚕咕嚕”把桌上那種葉頭羹三兩口就喝了個一乾二淨,夏允終於滿足的舔了舔嘴唇,露出不遜於他父親的燦爛笑容。
不愧是夏午的孩子,真容易滿足……
因為夏允不肯離開父親睡著的房間,他只好吩咐小二將飯菜送進房間,幸而天字號上房有個小小的會客前廳,兩人就坐在茶几上開餐。若是以前以他白少東家的身份,斷是不會如此屈就,但幾年的遊歷,他看了很多,學了很多,懂了很多,就算是手抓的飯菜他也曾品嘗,現在也沒那麼講究。只是東家的刻薄脾性還是改不了就是了。
“砰咚!!”
突然從裡面的房間傳來重物落地之聲。
兩人像被火燎到尾巴的動物般整個人蹦了起來,衝進內室。
本該老老實實躺在床鋪上休息的人不知怎的連人帶被跌落在地上,本來就沒啥血色的臉此刻更因為慌張而煞白。
“笨蛋!你在幹什麼啊?!”白允連忙上前將他扶起。
“少、少東家!咳咳……你沒有走?”那只好不容易一只只手指掰開才弄離白允的手又再緊緊的抓握住他,感覺到熟悉的溫度,夏午驚恐的臉色才見緩和。
一旁的夏允擔心的拉著他,怕他又再一睡不起:“爹爹,爹爹!”
夏午這才注意到自己孩子仍在身跟,顫巍巍的手伸了過去撫摸那小小的臉頰:“沒事的,咳咳……不用擔心……”
連孩子都騙不過……笨蛋一個……
白允小心地將夏午摃回床上,這才發現這具略缺溫暖的身體居然輕飄飄得怕是風一吹就飄走了。
很想問他,因為心中太多太多的疑問,但那蒼白的臉色,卻又不忍讓他傷神。
“少、少東家……”倒是夏午先行說話,“你……這幾年還好嗎?……”
“嗯。”總比你好。“大江南北都去過了。”
“哦……”
沉默蔓延在兩人之間。
疲憊的孩子受不了這麼無聊的對話,趴在床邊睡著了。
白允將一件外衣披在夏允身上,關懷之情溢於言外。
夏午猶豫了好久,說道:“少東家……我想求你照顧這個孩子可以嗎?”
“……為什麼?”這是白允這輩子聽過的最最荒謬的請求了。
“我快死了吧?”夏午笑了笑,但很苦澀,“小允還是個不懂照顧自己的孩子……”
起碼比起你來要好很多!雖然很不情願,但白允還是問道:“夏大娘跟你……你娘子呢?”
“娘親她……她在我娶妻後一個月就過世了……餘娘生下夏允之後突然不見了。”
他來找自己,他辛辛苦苦的來找自己,並非是懂了自己的情意,而是知道了即將死亡,孩子無人照顧,所以才想到他這個人。
白允生氣的甩開他一直拉著自己衣袖的手,粗聲粗氣的說道:“你就只有想到求我幫忙纔來找我的嗎?”
夏午愕然了一下,然後老實的回答道:“也可以這麼說。”
“你!!”
“可……可……”夏午有點結巴,好久才吐了幾句讓白允心花怒放的話語:“可我……也想再見少東家一面……”
“只有這樣嗎?”臉色還是氣惱的,但其實白允那雙鳳眼已滿是笑意了。
夏午抬頭看了白允並沒有生氣,便小心翼翼的問道:“少東家,我還有一個請求……可以嗎?”
“說來聽聽……”該不是又有個女兒要他照顧吧?
“嗯,雖然少東家會覺得困擾……但我想……我可不可以……死在少東家身邊?……”
“不行!!!”白允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般跳了起來,一把抓住夏午的衣領,也顧不上會不會吵醒身邊睡得正甜的小人兒,大吼道:“我不會讓你死的!!絕對不會!!”吼完,不由分說就用力地吻上那蒼白粗糙、只會說笨話惹他生氣的嘴唇。
久違了三年的唇瓣,白允珍惜地輕噬一番,然後才伸出舌頭翹開無法緊閉的牙齒,卷住毫無反抗能力的小舌糾纏一起……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感覺身下的人快要斷氣了,白允這才想起夏午是個病人,慌忙放開了嘴巴。
狡詐地鳳眼掃了一團糟中的夏午,威脅到:“哼。以後再敢給我提個‘死’字,我就會這樣懲罰你!”
青澀如同三年前的那天,白允奇怪著一個已然娶妻生子的男人居然生澀至此?!事情越來越奇怪了……
摟抱著受盡劇毒折磨的身體,他耐心的等待他回神。
過了一陣子,夏午的呼吸終於正常了,白允問道:“阿午我問你,你跟……跟你娘子有沒有洞房?”
“什麼是洞房?”
“……”太文縐縐了嗎?白允嘗試用比較粗俗一點的話解釋:“就是你用這裡插到你娘子下面的那裡。”
“哪裡啊?”
“……總之你有沒有將這個東西給你娘子看?!”
“這裡怎麼可以給女子看的?!這樣、這樣太不要臉了!!”
“……”凝視夏午那張紅得跟關公沒啥區別的臉,深知他個性不會撒謊,白允更加困惑了,“那你不是沒跟那女子……可夏允……等等,夏允現在三歲了,你怎麼可能那麼快有個孩子的?”
“啊?小允是個早產兒……”
“誰說的?”
“餘娘。”
“……”白允眉頭深皺,“她懷胎多少月生的孩子?”
夏午歪著腦袋想了一陣,不太肯定地說:“四個月吧……”
四個月?!沒聽說過四個月就能生小孩的!!除非……
難怪當年多嘴的御前侍衛說那個女人特重,而且那條腰又比水桶還粗……原來不是腰粗,也不是身子重!而是那個女人早就並非完璧之身,甚至已經有了其他男人的骨肉,讓夏午糊裡糊塗的背了黑鍋!!
看來之後那女人的失蹤應該是跟別的男人私奔逃走了,竟然還把那孩子丟給了夏午。
那麼講來,說不定……
“夏午,你是什麼時候覺得自己中毒的?”
“中毒?中什麼毒?”夏午奇怪著。
“欸,那麼你是什麼時候開始病的呢?”
“啊,大概是餘娘突然不見了的那一天。肚子突然好疼,好難受。於是我用把疼全都壓到丹田那兒去了,後來覺得每天都好像有東西在化掉我的力氣,大概在半年前就常常吐血了。”
那女人居然還謀殺親夫!!
八成是怕夏午一身武功會去追他們那對狗男女,所以下毒害他。誰料夏午功力深厚,硬撐了幾近三年的時間……遲鈍如他又怎會料到人心險惡至此,他大概一直以為自己是積勞成疾的小病,只想著照料好孩子,卻不料毒入肺腑。
可惡可惡可惡!!他好不容易才說服自己放手的人,居然被那個混蛋醜女人如此糟踏?!
沒關係沒關係,呵呵……他是生意人不是?武力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呵呵……遠走高飛?除非那個女人不用吃飯,否則!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讓夏午好起來……
可他們僅剩半月時間,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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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
遇到了夏午父子之後,又過了十天。
在這十天裡,白允可說是想盡了一切辦法尋訪名醫為夏午解毒,甚至動用了落雁堂的力量把皇宮裡的御醫也請了過來,但得到的答案仍舊是跟十天前沒有任何改變。
一直躺在病榻上的夏午似乎是因為終於找到了少東家,精神鬆懈下來後馬上就毒氣攻心,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在昏沉的睡夢中甚至突然吐血。把沒有離開過他一步的夏允嚇壞了。即使是個小孩子,看到父親這般模樣,也知道他命不久已的事實,但這孩子雖然不是夏午親生,卻獨獨擁有他的倔強與堅強,硬是沒有哭出來。
月上柳梢,早就過了小孩子的就寢時間,坐在床邊的夏允連連打著哈欠,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著,努力的讓它們睜得大一些。
從昨天到今晚,夏午還沒有醒過,而他就因此沒有睡過了。
“小允,你去睡吧!”
白允捧著一個裝著溫水的木盆走了進來。
看清楚了這個叫夏允的孩子還確實不是夏午的孩子。那日將他丟入洗澡盆搓去一身的泥垢,才發現夏允原來是個美人坯子,嫩嫩的薄嘴唇,亮亮的大眼睛,挺挺的小鼻子,加上恐怕是被污垢保護著不被太陽曬黑了的雪白肌膚,若不是這孩子身下擁有男人的特徵,還真是雌雄難辨。跟他那個粗眉中眼,相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模樣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老爹實在有天淵之別。稍微有點眼光的人都能看得出他們絕對沒有血緣關係。
因為用力搓揉而變得水汪汪的眼睛看了看夏午,覺得今夜他大概不會醒來了,夏允答應了一聲便往房間一角特意準備的小床鋪走去。大概是真的累了,小小的身體一躺上床便沉沉睡死了。
憐惜地為他掖好了被角,白允這才回過身去坐到夏午的床前。
睡著了的夏午很安詳,若不知情大概還以為只是普通睡覺,但微弱得仿佛隨時會停止的呼吸,蒼白沒有血色的臉頰,還有嘴角還沒擦乾淨的血漬,充分說明了病入膏肓的事實。
白允從木盆的溫水中絞了柔軟的毛巾,小心的擦拭那張令人心痛不已的病容。
何曾見過這個健康快樂的笨蛋一臉蒼白?何曾見過這個力大如牛的笨蛋如此虛弱?
忽然,微合的嘴蔓延出一道血泉。
睡著的人沒有知覺,但醒著的人卻心如刀割。
連忙用毛巾接住流淌的血液,略帶黑色的毒血染污了雪白的毛巾。
已經是第幾條了?……
厚實的嘴唇因為血的顏色而增添了詭異的豔麗,觸目驚心。
“你不要這樣嚇我好不好……”他的聲音如此顫抖著,內心的恐懼表露無疑。
在孩子面前強裝鎮定的面具此刻已經剝落粉碎,努力地不讓十天以來焦躁與無助變為絕望,他當然知道若然放棄夏午只有死路一條。但看著躺在那裡的人完全沒有起色,甚至一步步走向死亡,他真的好害怕。
害怕有一天醒來的時候在也感覺不到身體的溫暖,在也聽不到微弱的呼吸聲……
他真的真的好害怕!!
“笨蛋,你竟敢嚇我……等你好了之後一定要你好看……”
“醒醒嘛!笨蛋……再不醒我可生氣了……”
“好嘛好嘛……我不生氣,你起來看看我好嗎?……”
“混蛋,如果你死了我可不饒你……”
“狡猾的傢伙,一直都是我在喜歡你……盡佔我便宜……”
“你啊,一句‘喜歡’都不曾跟我說過……”
奇怪,為什麼床鋪上多了一點點的水漬呢?該不是房頂漏雨了吧?!
還說是天字第一號房間呢!居然漏雨!!明天要掌櫃的褪我一半房前才成……
討厭的雨水,連他的臉都打濕了……
“允……別哭……”
當熟悉的聲音嘶啞的傳來,白允愣愣的以為自己大概是睡著了在做夢。
因為夏午不可能交他的名字,還有他根本就沒有哭。
不過,摸到臉上的手感覺還真是溫暖……
“咦?你醒了!!”
終於覺察到這並非做夢,白允慌忙扶住搖搖欲墜的夏午,體貼的將枕頭墊在腰下讓他舒服地半躺在床上,又關切地問道:“餓了吧?外面燉了燕窩粥。”不知道夏午何時會醒來,加上醒來的時間都不長,他怕在他醒來的時候不能吃到熱粥,所以每隔一個時辰就吩咐伙計重新熬一鍋新鮮的粥備用。
正要起身去拿,卻感覺到衣袖被什麼扯住了。
回身見是夏午,料想他大概是剛剛睡醒沒有胃口,便勸道:“多少吃一點點好嗎?不然沒有體力的。”
夏午搖頭,憔悴的眼睛深深的凝視著白允。
“怎麼了?”
“別哭……”沙啞的聲音淡淡的沒有力氣,但卻異常的堅定。
“我沒有哭啊!”伸手摸到自己的臉頰,把一點點的水氣擦去,白允笑道:“是漏雨啦!”
“外面……有月亮……”
呃,這個男人什麼時候變得那麼聰明的……突然不好騙了。
“別擔心,我比你好多了。”
“那個,少東家……你剛才說……喜歡我……”
突然的發問,令白允臉紅:“你聽到了啊……”
“我……分不清楚……”
雖然他的問題有點零亂,但白允八面玲瓏,一猜就透:“我喜歡你,那種喜歡,是想一直一直跟你在一起,每天親親你的嘴,知道你做的事情,還有……呃,還有欺負你啦!”說得太白這個傻瓜會逃走。
“哦……”夏午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那……我也是哦……”
“咦?!”
“我也……好像親親少東家……一直一直跟少東家在一起……”
漆黑的眼眸即使蒙上了病態的疲憊也是清澈如昔。
純樸的微笑即使遭遇了欺瞞的背叛更是未曾蒙垢。
“我也,好喜歡少東家!……是親親的那種喜歡……”
白允只感覺到心臟好像突然被利箭射中了一般,頃刻停止了跳動,然後突然又劇烈的蹦了起來。
狂喜的一把摟住虛弱的夏午,白允深深的吻住渴求已久的嘴唇,蘊藏多年的情感在爆發的瞬間原來是那般的激烈。
撬開貝齒長驅直進的舌頭靈巧的纏住了對方,逗弄著,糾纏著。開始還是有點遲鈍的夏午終於學會了一點點,顫抖著舌頭回應著他的激情。
兩人在盲目的慾望中浮沉著,直至白允感覺到剛才還在努力回應自己的舌頭突然停頓了下來,才發覺懷中的人兒已又昏昏睡去。
但對於白允來說,這已經很足夠了。
夏午的說話為他快要絕望的心注入了新的動力。
對啊!他是白允,白少東家!
已經到手了的東西怎麼可以輕易放棄?!

事情的轉機時往往是突如其來、出乎意料之外的。
倒不是白允去找,名醫自己找上門來了。
接到落雁門傳來的消息,白許自然不能袖手旁觀,素有“藥俠”之稱的落雁門少主方曉天馬不停蹄地趕了十天,終於在第十一天到達了京城。
風塵僕僕的在客棧中找到白允他們,來不及整裝休息,方曉天便為沉睡中的夏午把脈診治。
剛一把脈,他的臉色便越來越奇怪。
“這……這毒不是……”
“怎麼樣?”白允焦急的問道。
方曉天臉色沉重:“這種毒是唐門的‘鬼域無常’。此毒厲害非常,一滴可取百人性命。這位兄台一直用深厚的內力將毒壓制在體內,所以幾年來沒有發作,但並不等於化解了此毒。毒不斷虛耗蠶食他的內力,現在已經所餘無幾,恐怕再過數天就要發作了。”
“那要怎麼才能解毒?”
“我曾用冰參丸解過此毒,但已經用完了,況且此藥煉製煩復,恐怕來不及了。”
“……”
沉默的絕望瀰漫在小小的房間。
外面突然傳來吵鬧之聲,白允本無心理會,但仔細聽去卻發現嘈雜中混有童音,怕是夏允又被欺負,他連忙出去看看。
卻見夏允正跟一個白髮老乞丐吵吵嚷嚷。
“你這老頭好奇怪,我都說不要跟你學武了!”
“啊呀小哥,你一饅頭之恩我是不能不報啊!”
“不用了不用了!”
“要得要得!”
“你們不要吵了!!”白允忍不住走過去制止那一老一少的無聊吵鬧。“小允,怎麼了?”
夏允怕被責罵,連忙解釋道:“不關我事啊!都怪這老頭兒,我只不過給了他一個饅頭,他就纏著我要收我為徒。”
老乞揉揉鼻子,笑呵呵的樂道:“我的武功很厲害的噢!跟我學絕對不虧的!”
從沒聽過厲害之人自己稱讚自己,白允見慣了那些自以為是的狂徒自然不把這個衣衫襤褸的老乞的話當真。
跟出來的方曉天一見那老乞,驚訝的叫道:“李老前輩?!”
那老乞一聽有人忍出自己,沒好氣道:“什麼老前輩啊!我很老嗎?最多比你年紀大一點而已嘛!”
方曉天連忙拱手行禮:“晚輩失禮了。”
那邊的白允哪知道江湖人的什麼規矩,在他心目中現在就只有夏午的病:“方大夫,夏午的毒真的無藥可解了嗎?”
“咦咦咦?!”方曉天還沒回答,那邊的老乞就叫了起來,“夏午?!你們說的人該不是我那個笨得無藥可救的傻瓜徒兒吧?!”然後也不等他們回答,他就徑自衝進房去,一看見躺在床鋪上的夏午就哀叫起來:“笨徒兒啊,你怎麼被人毒倒了啊?太丟我的臉了吧?”
隨後進來的白允一聽到他罵夏午,不服氣地回嘴道:“你才笨呢!你這當師傅的為何沒好好教他怎麼解毒?!”
“我自己都不懂嘛……”老乞嘟喃了嘴巴,一把年紀了竟然還有點可愛。
“哧!”白允不屑地瞪了他一眼,“那你還行走江湖?!怎麼沒被人毒死啊?”
“嗚……”明顯敵不過白允的毒舌,老乞用自己才聽到的聲音嘀咕著,“都怪那個傢伙……誰叫他用毒比較好嘛……”
方曉天也知道這位武林第一老是出了名的“無毒君子”,別說毒,連迷藥大概都沒有抵抗力,所以對他完全不抱期望了。
“沒有其他的辦法?!”
“有是有……”方曉天為難的嘆了口氣,“這毒物的源頭在唐門的掌門手中,而唐門遠在千里之外……”
“咦咦咦?!”
又來了……白允頭疼的看向那個連連發出怪叫的老頭。
倒是方曉天看出了點苗頭:“李老前輩,您認識唐門的掌門?”
“誰、誰認識他啊?!”看他心虛的樣子根本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白允怎肯放過這個機會,一把拉住他,懇求道:“老人家,如果你認識那個人的話,求你讓他把解藥給我們吧!不然的話夏午會死的!”
老乞猶豫了一下,搔了搔蓬亂的白髮,最後終於嘆了口氣,道:“要來的,也逃不掉了。”
然後,他左手突然一揚,一塊暗器凌厲的穿過窗戶直擊院中一棵大樹。
只見大樹的枝葉稍微搖晃了一下,之後便沒動靜了。
白允和方曉天正奇怪著,轉頭一看竟然看見一個藍衫藍袍的男子坐在他們身後的床鋪上,淡淡的看著他們。這人臉上帶了一副精緻的人皮面具,兩鬢略微灰白顯出了他應該上了年紀,但那雙蘊含了深厚內力的眸子卻銳利得令人發毛。
倒是老乞完全不覺得驚訝,無奈的打招呼:“籃子,你可來了啊!”
聽老乞如此稱呼,方曉天隨即明白來的此人恐怕就是名鎮江湖的唐門掌門藍梓晏。
“李浩然,你終於得求我了。”那人冷哼一聲,“你可知道求我的代價?”
“餵餵餵!這擺明是圈套嘛!明明是你下的毒,這也太不光明正大了吧?”
“光明正大?”藍袍一揮,冷笑之中明顯是不屑,“我本來就是旁門左道。”
老乞好像早已習慣了那人的脾氣,連忙賠笑道:“好了好了,算你贏了還不成嗎?不過這次也未免太過分了吧?好歹他也是我的徒兒……”
“只不過是正巧有個女人想殺人而已,不過你那徒弟能撐那麼久也算是不錯。”
“喲喲喲!難得你肯稱讚人耶!對了,那個女人怎麼樣了?”
“死了。”即便是在談論人的生死,也仿佛只是說了一句天氣好壞般簡單。
“啊呀,你真狠啊……萬一我來不及找到他可怎麼辦啊?”
“那你就再找一個徒兒。”
“籃子,我有沒有說過你真的很凶殘啊?”
兩人的對話,白允是聽出點意思來了。看來是這個被稱為“籃子”的男人為了讓夏午的師傅中計而利用了那個餘娘,給了她毒藥害夏午,然後又殺了她。現在看來夏午成了他們兩人之間的無辜祭品。江湖人做事還真是莫名其妙,央及無辜之餘還毫無悔意!
那麼說,這些天來這個藍衣服的人一直都在監視著他們咯!!天啊……他還跟夏午那麼激烈的親吻過……
“廢話少說,希望你記得當日的賭約。”
“欸,知道了啦,你也太執著了,幾十年了還不肯放過我……”
“哼。我不管。”藍衣人左手輕輕移動,一個透明的小瓶子丟在方曉天手中,“你懂得用。”
方曉天一見,馬上心領神會,連忙將瓶子裡的東西餵進夏午口中。
那藍衣人懶得再加理會,身形一晃即逝,好似從不曾存在過。
“欸欸欸……我真是倒霉啊……都怪這個笨徒兒!”
一番混亂,白允算是盲無頭緒,這就是武林人事啊?!莫名其妙……
但那邊看到夏午的臉色像變戲法便瞬間好轉,早已什麼都忘記了,一撲上前問道:“怎麼樣?好了嗎?”
方曉天把了脈,露出笑容,道:“還好不用砸了我的招牌,毒已經清除了,雖然虛弱了一點,但很快就會好的了。”
“謝謝……謝謝……”抱著終於得救的情人,白允終於放下了心頭大石,疲憊隨即湧了上來。
呢喃著道謝的語句,他就這樣摟著夏午睡著了。

15
清晨的時候,夏午按照平日的習慣早早醒來,還未睜開眼睛便發覺身體被類似八爪魚一般手臂箍得緊緊。
當映入眼簾的是那張秀美得驚若天人的臉孔,他幾乎以為自己還在那個甜蜜的夢中。
啊,夢中的自己是那麼的大膽,竟然將漂亮的少東家壓在身下……這樣這樣……那樣那樣……
若是讓少東家知道了,一定會惡整他吧?
可是真的好漂亮哦……從來不曾如此靠近的自己看過少東家……
現在才發覺,那雙眼睛上的睫毛好濃密,還卷卷的、長長的……不知道可不可以放幾根牙籤上去呢?
滑溜溜的臉頰跟剛擠出來的牛奶一樣,又白又香……如果能啃一口就好了……
還有平日經常罵人的嘴巴,像染了薄薄的胭脂般誘人,裡面藏著的舌頭,曾經那般逗弄過他呢……
嗚!想起來了想起來了……
發覺到自己的眼神仿佛正在撫摸著白允,引至跨下的部位越來越緊繃。
他明明是病人,為什麼居然那麼下流啊……
“阿午……你精神不錯嘛……”沙沙啞啞的聲音突然從很近很近的地方傳來,把企圖摁製慾望的夏午嚇了一跳。
“少、少東家……”
白允微笑的看著夏午困窘的表情,這個鈍人啊從來都不知道男人有慾望是正常的,多日來奔波勞碌的擔心現在已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平素惡作劇的壞念頭。誰叫這個笨蛋讓自己擔心了那麼久?!
他扭動了一下身體,成功的聽到夏午的驚呼,裝出奇怪的表情問道:“咦?怎麼有個硬東西咯著我啊?”
“那……那個……其實……”可憐的夏午慌慌張張的企圖用手將越來越硬的伙計按下去,可卻不知男人這玩意兒通常越刺激越是不受控制,不聽話的小弟弟完全的抬頭了。這副模樣的夏午比平日樸素老實的他增添了更多的嫵媚,充血的臉頰跟嘴唇更是要命的性感。
眼中看到這般情形,白允自問並非柳氏君子,情人在懷怎能按奈?
“不怕的,你瞧,我跟你一樣的噢!”白允抓住夏午的手,將他拉到自己身下早已同樣高昂的慾望上頭。
“咦?真的耶……”無知的傻瓜竟然還試探性的抓握了幾下,似乎是想知道是不是跟自己一樣的硬度。
這跟玩火自焚有何區別?!
白允一個翻身壓在夏午身上,本就美豔的臉笑得更是狐媚。
雖然跟夢境的不同,但夏午下意識的了解到他們即將要做的事情,滾燙的慾望馬上從腦袋衝到了下身,本來還有一點希望控制的硬物變本加厲的挺立,甚至有了濡濕的感覺。
“告訴我……”白允在離夏午的耳朵零距離的地方呢喃著,“你想如何待我?嗯?……”
“我……”視線有點迷糊,看見壓在自己身上的白允緩緩的將衣領揭開,露出潔白的脖子……“我想……親親你……”
“親哪裡?……嗯?……”邊說著,邊用自己的撫摸自己的脖子跟肩膀,“這裡嗎?……”然後,毫無痕跡地褪去覆蓋在身上的衣物露出光潔的上身,纖細的手指掠過緋紅色的小小乳頭,“這裡?……”最後更將褲頭解開,赤裸堅挺的慾望,雙手溫柔的撫慰著它,將稍稍淌出來的晶瑩液體塗抹在漂亮的玉柱上,“還是這裡?……”
“我……”
夏午咽了口唾沫企圖滋潤幹澀得好像給火燎著了一般的喉嚨,可惜卻如同往烈火中倒了一滴水,完全毫無作用。
手不受控制的撫摸上那具讓他日思夜想的軀體,觸覺比想像中的還要柔軟光滑。
“你喜歡哪裡?”
白允將身體降下,讓兩具軀體毫無間隙的合成一體,直接的互相摩擦著。
“啊……你……”即便有了個三歲大的兒子,夏午也只不過是個青澀的稚子,雖然三年前與白允有過不完整的一夜瘋狂,加上在想念這白允的晚上有自我解決的經驗,但始終不及真刀真槍上來的刺激。一點點的曖昧與挑逗,就足夠讓他丟盔棄甲了。
身上的毒剛剛清除,身體還很虛弱的他根本不能反抗,只得任由嫵媚的尤物在身上肆虐……
一只魔爪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悄悄的潛入了褲頭,摸索著略嫌骨感的後背,然後是緊繃的臀部,瞬間進入了窄小的穴道。
“啊!!”
稍微一點點的反抗,被白允理所當然的忽略掉了。
“乖一點哦……不疼的……”
“真的嗎?”
“真的。”
“哦……”
一陣衣服的磨嗦聲過後……
“啊!!疼!少東家……嗚,騙人……你不是說不疼的嗎?”
“真的疼嗎?嗯?”
床開始唧唧呀呀的動起來……
“啊……啊啊!啊……嗚……啊啊……”
“真的疼嗎?……啊!還是……啊!很舒服?……嗯?……”
“啊……啊!嗚……嗯嗯……”
“笨徒兒!你聽我說……啊?!”
完全不知道自己踹門闖入的行為有多被千夫所指,李老頭兒張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看著兩個鴛鴦交頸中的年輕男子。
然後在回過神來的瞬間開始搥胸跺足,仿佛被誰騙去了幾萬兩銀子般懊喪:“笨徒兒你怎麼被壓在下面啊?!我花了那麼多心血教你可不是有朝一日被男人壓在下面的啊!!好歹你也要在上面啊!嗚,虧死了虧死了……”
“滾出去!”一個枕頭迎面飛來。
出乎意料之外的擊中了這位可說是武功天下第一的高手高手高高手。
“這種姿勢幸好沒被那傢伙看見了,否則……”然後他嘟嘟囔囔的匆匆離開房間,走的時候還不忘關上門。
房間內沉默片刻……
“那個……少東家……”
“還叫我少東家?!叫我的名字!”
“呃……允……”
“嗯?什麼事?”
“那個……我們……師傅……”
“誰管他啊……你還不如關心一下我吧!”
“啊!……啊啊……別……嗯……”
令人臉紅的聲音,一直到午後才稍作停頓。


“師傅,請喝茶……”恢復了健康臉色的夏午一出房門就直奔師傅的房間,多年不見自該有一番寒暄,可看到師傅那一張比鍋底還黑的臉,實在難為了本來就不懂說話的老實人。
用眼角瞄了一眼桌上的雨前龍井茶,李老兒雖然臉上的表情未有緩和,但心裡還是一陣安慰著,畢竟這個笨徒兒還記得自己的喜好。
“爹爹……”躲在他身後的夏允似乎有些猶豫,夏午連忙將他拉出來推到師傅面前介紹道:“師傅,這個是徒兒的孩子,叫夏允。”
孩子似乎是李老兒的弱點,一看見紅撲撲的小臉蛋,囤積在心裡的怒氣和不滿就這麼一下子被蒸騰掉了。
“這孩子不錯噢!如果說笨徒兒你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這孩子就是百萬人中難得一見的天才了!”他曖昧的笑著,看上去有點像專門拐賣小孩的騙子,“小允啊,你爹爹是我的徒兒哦!不如你也來當我的徒兒吧!”
即使名義上是夏午的孩子,但夏允幸而沒有繼承他容易被騙的鈍人個性,一聽便知裡面哄騙的成分,他伸手拉了拉爹爹的褲子,一臉天真的問道:“爹爹,爺爺是你的師傅,我該叫他什麼啊?”
“哦哦!對啊!師傅你是我的師傅,那小允應該叫你師公才對嘛!”
“什麼嘛!師公?!那我不就老了一輩了嗎?!我不幹!!”
一旁對他們的胡攪蠻纏再也看不過眼的白允適時干涉道:“我說李老頭,你還有完沒完啊?”
這一下可捅了馬蜂窩了,李老兒一蹦而起,指著白允大叫起來:“你這個傢伙還敢說話?!把我的笨徒兒騙了去不說,現在居然還想破壞我收徒弟?!你、你、你!居心何在?!”
“師傅冷靜一點……”
“還冷靜個屁啊!這個臭小子看上去人模人樣的,根本就不安好心!居然把我唯一唯一唯一的徒弟給騙去了!!”
“是夏午心甘情願的,你管得著嗎?你又不是他老子!”
“就算不是,我已經把他當成自己的親兒子了!他的事我一定要管!我絕對絕對絕對不會讓他跟你的!!”
“又不是我強迫他的!好,既然你這麼說,夏午,你自己告訴你這個白痴師傅,到底你是不是心甘情願跟著我的?”
“笨徒兒!今天你就得說清楚,要這個狐狸精還是要師傅我?!”
“呃……”可憐的夏午被夾在中間,就像一個媳婦兒跟自己老媽吵架而被當成砲灰的老公。
“說!”
“對,快點說!!”
“啊呀,夏兄你怎麼不去休息啊?”很懂得把握時機的方曉天就在這時推門進來,臉上掛著尤未散去的笑意,看來是在外面聽了好一陣子的戲了。
夏午的身體比什麼都重要,白允連忙放棄跟那個莫名其妙的老頭兒吵架,一把拉住夏午就往外走。
還是小夏允比較有禮貌的跟李老兒和方曉天道了別,才慢慢離開。
“欸……這個笨徒兒,看來是沒治了……”
李老而嘆了口氣,這才將桌子上已經涼了的龍井茶拿起喝入口中。
方曉天笑了笑,若這位武林第一老執意反對的話,白允跟夏午絕對沒有在一起的可能,但從他的口氣,似乎又有一種了然的簡單。
看來應該沒有問題吧?
突然有點好奇那日突然到訪的唐門掌門,糾纏在他們幾個人之間的線好像真的很複雜的樣子……
“李前輩,您跟藍掌門是否熟識?”
“咳咳 ”剛咽在喉嚨的茶把他嗆得咳嗽不已,差點成為被茶噎死的武林第一老……
鬍子拉碴的臉突然紅了起來……
“欸欸……往事不堪回首……”


兩人一前一後的拉著手兒,在回房間的走廊聲緩緩走著,仿佛是故意放慢了腳步,享受沒有人插在中間的二人世界。
“那個……少東家……”
“嗯?”
“方大哥說我以後都不能用武功了……”
“哦……”白允清描淡寫。
倒是夏午急了:“可是……可是……”
“你是怕沒有了武功就一無是處?”白允笑著握握他的手。
“嗯……”少東家好聰明,一猜就猜中自己在想什麼!夏午崇拜的看著前面走著的纖細身影。
“還有是怕自己一無是處的話我就不要你了對吧?”
“嗯……”夏午沉默了。
“不會啦!”白允將他拉入房中,鎖上門戶。
一雙皓腕抱住夏午的略顯瘦弱的腰,狼爪毫不斯文的上下其手。
“啊……”老實的訴說著自己的慾望,敏感的夏午禁不住呻吟起來。
白允狡詐的微笑越是嫵媚:“如果沒有你……誰來幫我解決?你比誰都有用哦……”
感覺到頂住自己同樣部位的熾熱堅硬,夏午終於一千零一次地聰明懂得了白允的意思。
他發憤圖強地握拳,決心滿滿的說道:“我會努力!!”
“呵呵……”
欸欸,到底誰是羊誰是狼,一眼就能看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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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臨安話題多,只是大多是圍繞這富人家的閒聞。當然啊,窮人家誰家生孩子、誰家死了豬崽什麼的,有啥好說的嘛!
像歐陽家的兄弟爭產啊,白家也湊著熱鬧來個小少爺出走啊,跟他們兩家不相上下的林家自然不甘落後,傳出林老爺的不知道第幾個孩子被賊人擄走了。說起這位林老爺啊,可說是男人羨慕的典範!雖說沒有皇帝那般派頭的三宮六院,但也算是妻妾成群,兒子女兒多少個恐怕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少了一個半個也大概沒差,所以連報官都沒去。
不過啊,這也是聽說的事兒,消消閒聽聽也就算了……
“我說笨徒弟的兒子啊!我可愛活潑天真爛漫的小允允!你到底肯不肯嘛……”
一個死皮賴臉不知廉恥死纏爛打糾纏不休的老頭兒托著下巴蹲在書桌邊上,企圖哄騙一個妙齡娃娃。
而那個粉嫩粉嫩的美娃娃拿著毛筆,一副大國手的模樣認真的寫著字,完全不甩他……
這等天怒人怨之事,居然沒人來管?!
宴客樓外面都是走來走去的伙計,對房間裡每日上演的老頭兒拐騙小孩的老戲碼早就沒興趣了。
“李老頭!你怎麼又來了?!”
一聲怒喝,終於有人看不過眼來鳴不平了!
李老頭懶得理會身後衝進來的藍衫麗人,繼續埋頭努力哄拐被他相中的可憐孩童。
“你以為不理我就行了嗎?!哈哈哈!太天真了!!”白允叉著腰呈現母夜叉狀態,“很快很快很快,某個喜歡戴面具的人就會出現在這裡了!”
“咦咦咦?!”李老頭整個人蹦了起來,左顧右盼一番見沒啥異常,才安下心來笑道:“你哄我啊?那個傢伙怎麼可能猜到我在這裡啊……”
“哼哼!所以說你這老頭子活了那麼多的年歲還是個天真的傻瓜就是沒錯!”
李老頭看著白允臉上跟某人十分相似的狡猾表情,頓時愣住了:“你、你……你是不是跟他交換了什麼條件?!”
“呵呵……你還算是夏午的師傅,比他聰明了一點點吧!”白允嘻嘻一笑,“他答應幫我的夏午恢復以前的功力,而我嘛,就答應把你留在這裡直到他趕到為止!呵呵……”
“你!!”李老頭怒火沖天,正想教訓教訓這個沒大沒小的徒弟媳婦,那對尚未閉塞的耳朵已聽到數裡之外特殊的呼嘯聲,哪裡還管得上哄人教訓人啊,頓時用跟夏午十分相似的逃匿身形消失無蹤。
他前腳消失,屋頂上邊傳來清風踏過的聲音。
白允笑著蹲到夏允的身邊,問道:“蒼蠅趕跑了,高不高興啊?”
夏允低頭看了看他,臉上浮現與他相近的魅笑:“反正也煩不到我,不打緊。爹親,你可不可以讓爹爹晚上不要那麼大聲,我都快睡不著了。”
潮紅難得的在白允耳朵出現:“死小鬼!”
“而且爹爹到中午都不能起身的話,我就不能習武了。”
“呃……我會注意……”
典型三角關係:白允騎住夏午,夏午降服夏允,夏允又倒過來壓制白允……
欸欸,真是糯米治木蝨,一物降一物啊……
天敵,就是這樣練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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