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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被網住的愛:微染藍色的愛─淚斷鵲橋的織女牛郎 BY築夢人

被網住的愛:微染藍色的愛─淚斷鵲橋的織女牛郎 BY築夢人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冰糖]..莓 您是第736個瀏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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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網住的愛:微染藍色的愛─淚斷鵲橋的織女牛郎(一)   BY築夢人


前言:

 歡迎轉載本文。而版權則歸屬原創作者所有。轉載時,請您勿刪除此前言。

 為保障提供往事之網友們的真實身份,本文的出場角色全以化名代替。請勿查證。

 十分感謝這些熱心協助本人創作的網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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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網住的愛:微染藍色的愛─淚斷鵲橋的織女牛郎(一)

 『距離 長遠無形的接頭
  兩端 是思念 是情緣
  我問 它 能繫得住什麼
  抓不準的 沈重誤差

  愛  伸手不可及的地方
  質量 敵不過比重的秤桿
     我永遠是最輕

  愛  張眼看不見的地方
  深情 亮不過壓力的咒詛
     你曾是那唯一
     唯一』

 某個星期五,晚上十二點半,我正好從抒情版下線。揉揉眼睛,夜雖深了,還是改不了寫日記的習慣。它是我生命的記錄,收藏秘密的可貴真心。

 秘密,可是我們女孩子最喜歡談的。不過,有些事跟自己分享比較好。利用車靜、人靜、心平氣和的時光,好好沉澱白天中那些紊亂、瑣碎的雜念,換得一分安謐。在日記中塗鴉──畫畫插圖、做做小品詩,讓自己得到完全放鬆。

 香港住久了,每個人都被急遽的步調、效率的要求,逼得像隻上了發條的咕咕雞──天天定時得爆出產能。什麼都是快、快、快。這種環境下,非得偷上浮生半日閒,遲早會忙出病來。

 週休二日,睡晚些倒無所謂。好不容易將心事收錄在一格格小巧的文字內,望望時鐘,快一點半了。

 他,前幾天電子郵件裡說好這時候要打電話來的。該不會爽約了吧?

 狹小的房間瞬時迴響起電話鈴聲,國際長途電話是得掌握撥號的時點和時間長短。

 「喂?是芷晴嗎?我是偉,好久不見了。最近好嗎?」

 「嗯!我反正是個朝九晚五的粉領族嘛!也談不上什麼好不好的。你現在怎麼樣?」我笑著。面對他,拋開白天的壓力。

 偉似乎心裡有事,「也差不多啊,才剛換的新工作還在適應吧。中國人在加拿大,做什麼事都須比西方人努力;不然,少不了被他們瞧扁的。」

 「香港這裡也一樣啊──就是競爭。不同的是──自己人欺負自己人。」我故作輕鬆回他。

 他的笑聲有點乾澀:「芷晴,妳真會安慰人啊!怎樣?這陣子有沒有男孩子追求妳?」

 「哪有啊!天天忙得跟什麼似的?網上倒是認識不少談得來的朋友,嗯∼朋友畢竟是朋友吧。倒是如果老窩在家裡,會害怕自己快發霉了!」

 男孩依然保持含著笑意的聲音,「妳可不能發霉,喜歡妳的男生得自備除濕機,那樣子只會使妳的身價下跌。」

 「偉,別只顧著聊我,」我的心飄浮著,不安,「你呢?在異鄉工作,該有不少女孩子對你存有好感吧?」

 「是有一個。我仍在等她……」他的嗓音變得好遙遠,「等她出現,再擁有當初與妳在一起的那種依戀。」

 我輕輕嘆息,「是嗎?那種依戀……」

 語氣那麼平淡。戀愛的光環早已褪色,自火紅跌作慘藍。

 炫麗的色彩不再,留下的,一份割捨不掉的情誼。

 如今我把偉認定為普通朋友,再普通不過。縱有千萬個不願,現實逼我下了如此沉痛的決定。

 聽著那曾經使我驚喜、憂傷的沉渾聲調,閉上眼睛,沉浸於他在話機邊的耳語。

 他,仍是他;我,負著愛情的傷成長。靜待傷口結痂。

 陡然驚覺,我的思緒飄往過去。乘著回憶的翅膀。

 好懷念,熾熱於心坎的暖流。是的,曾共同屬於他與我的日子。不管它閃不閃亮,我捕捉過那道光芒,收拾在日記的頁頁字跡中。

 不想忘記,一輩子吧。儘可能典藏。

 那一年的端午節前夕。才認識偉一段時日,挺投緣的。他在聊天室開玩笑的說──『我在加拿大都吃不到正統的粽子』。我一時興起,前去傳統市場尋找材料。

 他體質特異,不能進食蝦類、螃蟹、豬肉。我挑了半天,親手包了幾個『獨一無二』的『芷晴式』廣東粽給他。趁熱以DHL國際快遞最急件火速送往加國,只願趕得上端午節的腳步。我可不希望他去跟屈原先生搶粽子吃。

 他一收到我的心意,立即打電話通知我,而且當場吃給我『聽』。想像男生手捧粽子大快朵頤的樣子,我笑著『聆賞』偉嘖嘖的稱讚聲,講話都咬字不清──看來他口裡一定塞滿了飯粒。能讓喜歡的男孩那麼開心,從洗米、配料、裹葉、蒸熟的製作步驟所花費的精神並沒有白費呢。

 「真好吃!嘿,芷晴,明年我先預約五個粽子。妳可別忘了哦!」偉意猶未盡說著。

 我點點頭,「可以呀。那中秋節是不是也做月餅給你吃呢?」

 我們一塊笑了出來。

 誰能料到,那是我頭一回包粽子請他,也是最後一次……

 同年三月,我還是個單純的學生,憑自己半工半讀買了一部電腦。那時網路正開始流行,聽同學們談論的都離不開網路的話題。於是,好強的我決不求人,自己來學!每天盯住一部黑黑平面的螢幕亂敲一通,在網路中到處鑽。竟也讓我溜入聊天室跟素不相識的人談起來、亦藉著ICQ與其餘網上的旅行者當上了朋友。

 別懷疑我上網的動機,很單純的。學生嘛,有閒沒錢、上課時間極具彈性──即使結識了國外的網友,毫無時差問題的考量,要聊多久就多久。再說,隔著螢幕、線路,也不會有面對面的壓力感,能夠暢所欲言。

 即便多麼談得來,我根本沒想到是否要見面、甚或有進一步的感情發展。我對愛情的拿捏尺度,掐得很緊,堅持所謂『寧缺毋濫』。總覺得,在網路上談所謂的戀愛,透過冰冷的硬體、以指尖傳遞文字訊息,送到對方的畫面上。那能怎樣呢?

 一串串沒有感情的電子訊號,比不上實際人心緊密的相連。

 那時的想法是──網戀不太真實、虛幻,不太可靠,彼此未曾謀面的兩人真能全心對待、不以欺騙對待彼此嗎?

 嗯,要那麼容易找到命中註定之『真命天子』的話,大家全都來談網戀不就好囉?

 帶點傻氣的想法。後來證明我……

 我和偉,就是在無數個偶然互疊中相遇於聊天室。他恰巧也是我上網認識的第一人。

 聊天室在台灣的網站,成員多以於國外留學的人居多,都以英文交談。偉在那裡頗有人氣。

 剛去不熟悉的我,不太習慣他們的『溝通方式』,那裡的聊天速度飛快,我沒辦法跟得上,只好安安靜靜地『旁觀』;可是,偉居然注意到我,若非他『鍥而不捨』地拼命死纏跟我說『Hi』,我才鼓出勇氣和他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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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網住的愛:微染藍色的愛─淚斷鵲橋的織女牛郎(二)by 築夢人

 
男孩是道地的台灣人,家住高雄,負笈加拿大讀書。

 我習慣早晨上線,恰好遇到他的連網時間,我們互動愈來愈頻繁──交心、說情。一切雖然平淡,但我很開心。

 後來,我進入聊天室通常是為他而去,乖乖待著,能找到像他這樣合得來的網友並不容易。看到偉的名字映現,我才肯多發言,多半跟他談談學業上的困擾、心情、興趣、偶像、討厭的事情……。不聊滿三小時,我們是不會停止話題下線的。

 我們互相知會雙方的ICQ號碼後,聊天時間更為自由。有一次,偉把個人基本資料一五一十全敲打出來,我愣了一下。我該不該也……?開玩笑,那是女生的最高機密耶!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就外洩呢?

 有時,雖然我倆不免會為了黎明、劉德華誰歌唱得比較好的議題,會小小『辯論』一番。他開朗、不與人爭的個性常常將勝利的『桂冠』送給我戴上,不管怎麼樣,偉都禮讓我。

 他的體諒與關懷很快使我們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說笑話、吐苦水、倒心情垃圾、瑣碎枯燥的無聊話,男生全盤傾聽,給我安慰、打氣──從來沒有人肯這樣待過我。

 短短三個月,他不再完全陌生。我把他當作貼心的後台朋友,一直默默支持我、鼓勵我。

 或許他吃了我專程寄的粽子吧?睹物思伊人。偉提出了交換相片的要求,主動將獨照影像經由ICQ傳給我。足足二大張。

 嘻嘻,反正他都寄了,不妨瞧瞧吧。

 照片中的他雖然不算很清晰,依稀看得出帥氣的臉龐,身材不高。偉看來很愛笑──相片上那種無心機、開朗的笑容,那麼詳和、親切。我想,他本人和預估的形象差距不大。

 又一則ICQ訊息傳入──是男孩的地址和留話。我正覺得納悶之際,看完附言方恍然大悟──偉要我將照片也寄給他!

 我好猶豫。害怕他看到我的廬山真面目後,極可能喪失這份得來不易的珍貴友誼。

 問題在於──我不夠漂亮。在這以貌取人,講究第一印象、外表包裝的趨勢之下,雖然很膚淺,卻是不爭的事實。偉會不會單就這點來決定交不交我這個朋友?

 從小,我就是隻『醜小鴨』,和全家一塊外出、作客,聽到來自旁人的稱讚話語──什麼『可愛』啊、『漂亮』啦、『長大以後一定是大美人』等……,盡是看著我、對著身邊的姐姐說的。

 我呢?『好乖』、『真文靜的小孩』、『未來會當好老師』……,你認為是讚美我什麼呢?我身形略為矮胖,嘴又不甜,不曉得撒嬌、討好人;何況父母更不曾以我的外貌為傲,那也沒辦法。

 天生的相貌並非自己能控制的。哪個人能拋開對方的『皮相』美醜、而以『心』來談戀愛的?不都是先觀察他或她的『外在美』,再來慢慢欣賞『內在美』的嗎?

 但又有幾人能細心鑑賞我內在優點的?

 自我懂事以來,常常漫遊沉浸於本本愛情小說中,每看見一場場、一幕幕的悲情結局,我常會告誡自己─定不可發生在自己身上!外加耳聞不少朋友、同學們的感情分合、糾紛,更令我對愛情的幻想、憧憬少之又少。心裡已預設立場──我的愛情路心或許是遲來的春天。

 春天,總會來吧?就算平凡無奇、無風無浪。說不定,我只會在躲在某處牆角,瑟縮地哭著,遠遠眺望他──為了暗戀的男生。

 暗戀。那男孩永遠不知道。還沒發生,我仍一遍一遍在心頭排演齣齣悲劇的程序──可憐的女主角,垂危的黑天鵝。

 戀愛是什麼?尚未初嚐。可是,我只單純到不願意失去偉,連朋友都交不成,卻忽略掉暗自早就對他萌生的一片情愫。

 我挑了幾張自認不錯的『模糊』照片,趕忙用快遞直寄加拿大,挺公平的。雖然暫時舒了一口氣,緊繃的內心不停告訴自己──當成是測試吧!看看這名男孩在真實世界的真正性情。

 如果,他不是我所想的……

 二、三天來,我儘可能維持平常心等待。他一收到信件,即刻向我要了家裡電話號碼,『結果』就快揭曉了。

 我永遠都記得,那週星期六上午九點整,電話鈴震天價響。絕對是偉沒錯。我帶著期待、緊張、又怕受傷害的心情跑去接聽電話。

 「芷晴∼,是我,偉。」

 「嗯……,你……,呃……」我真的不知道該怎樣開口了。

 男生脫口衝出:「妳很可愛。跟妳原來所形容的完全不一樣。」

 「偉,你這是不是在騙人啊?」聽見他這麼『稱譽』,大凡女孩子自然皆會暗暗樂在心頭,第一次有人說我『卡哇伊』呢!

 等等,他不會只是說說客套話而已啊?

 他嚴正發表聲明,「沒有!天地良心。要是騙妳的話,我是小狗。」說得心口合一。

 「好吧!姑且信你一次,算你有眼光!」我給了他台階下。

 嗯,偉交友的心態相當健康純正,我之前的疑慮頓時全都煙消雲散了。既然他大方地伸出友誼的雙手,我再沒有什麼好藉口迴避,我們首回的電話高峰對話就在笑聲中結束。

 『有一就有二,無三不成禮』,中國人的優良傳統。男孩來電的次數快速累積,無視於昂貴的國際電話費用。有了電話聯繫,我和他的通話時數經常是三小時以上。兩個人都不願先掛電話。

 我總問他─每次都講那麼久,電話費會不會……?

 他老回答我──只想交妳這個好朋友,花再多時間與金錢,值得。

 偉會說一些蹩腳的廣東話;我則操一口破破的普通話(國語),常碰到雞同鴨講的爆笑情形。偉誇我國語『字正腔圓』、咬字清晰──哈哈,我怎麼都沒這種感覺啊?

 除此之外,男生也會讚美我的笑聲不做作、放得開,稱許我的思想較同年齡的人成熟、有見地。我深深受著偉善意的『催眠』作用,自信心不僅恢復很多,個性上亦擺脫掉不少陰鬱。

 偶爾,他忽然來通『無預警』的長途電話,為的是將一首他剛練好的歌曲唱給我。

 好感謝他的好。

 已弄不清那是第幾次與他隔海以ICQ談心。偉打字的語氣變得十分渾沌不明,彷彿在試探什麼?

 「你認為我人怎麼樣?芷晴?」字句出現得很遲鈍。

 「哦?偉,你突然問人家這種問題做什麼呢?」我不了解。

 他停頓好一會,「如果……我說我喜歡上妳,妳會接受我這個人嗎?」

 『耶?什麼?你∼喜∼歡∼我∼?』我呡呡嘴唇,『有沒有搞錯啊?』

 「是嗎?我曉得,是朋友間的那種喜歡吧?」我理所當然這麼判斷囉。

 男孩喜歡我……?

 偉的打字速度變快,「不是的!不只於朋友的程度!我想做的不只是朋友!」

 我假裝『鴨子聽雷』,繼續『耍寶』著:「你到底在說什麼啊?人家仍是不明白耶!」

 同時,心跳快到難以控御──他該不會是想說那句話?

 偉保持鎮定、沈穩,又重覆一遍剛才的話。

 他會說嗎?

 良久,我的眼前才浮現一段語詞:「我愛妳!那份對妳強烈的感覺及悸動,屢屢剝蝕著我!芷晴,相信妳也有同感吧?」

 果真改成『愛』我。

 他說出口了。我猜中了……

 老∼天∼爺∼!您該不會跟人家開這種不好玩的玩笑吧?

 我呆若木雞,真想立時昏倒。

 空白的腦袋中,我由極度訝異下逐一拼湊回自己的理智及邏輯能力,「偉,你確定你說的話是認真的?」

 「保證認真。我不是個隨便喜歡人的人。在說出這句話前,我考慮了很長一段時間。請妳不要懷疑我的情意。」

 「可是,你從來沒看過我。光靠聲音、談話內容來斷定我適不適合你,這麼做,實在不妥當啊!」

 男孩非常篤定:「我相信自己對愛的感受。妳就是我要找的那類型的好女孩。」

 「偉,你把我想像得太美好了!對人家別抱持太大的幻想呀!」我不忘三番兩次提醒他。

 偉展現出獨特的執著──遇見心目中萬挑選一的她,他定不放棄。

 這……算是『網戀』嗎?我不禁迷惑起來,他會不會只是一時衝動呢?

 我雖對他挺有好感的,還談不上喜歡的地步。順其自然吧!

 家裡信箱經常出現偉寄給我的相片;他也將他家中狀況一一詳述讓我知道。男生家中人口簡單,上有父母、下有二個妹妹,是長子、也是獨子。偉可是他媽媽眼中的寶貝,不必分擔家務,他能專心做想做的事情。

 偉的父親經商,生意規模不小,橫跨中國、台灣、香港三地,經濟相當富裕。他認為自己能生於優沃的環境,運氣較其他人好,並沒有什麼自豪之處。這點,倒使我安心許多──至少,他不會以金錢、財富去衡量周遭朋友的好壞,而誤將人瞧扁。

 在這物質慾望溢流的時代,非常難能可貴了。我很欣賞。

 跟他的家境相比,我的挫折感又油然而生。

 香港地狹、房價高,想要住舒適的大房子──以我小時候的家庭經濟來說,根本是痴心妄想。因此一家四口人(爸、媽、姐、我)全擠在一個小小空間中,沒有個人的房間,更無隱私可言。

 我父母的工作收入不多、又不穩定,大部份都是臨時雇用、以件計酬,即俗稱的『打工仔』。排行最小的我,又是個女生,總被爸爸嫌東怪西,最不受寵,什麼事情得需自己來解決。

 我不可能拿眼淚當武器的。

 家事皆由我跟媽咪操持包辦,姐和爸爸不經手、不過問。然而有時媽下工遲了些,廚房裡的雜事忙不過來,我就必須親自『親手作羹湯』下廚來填飽一家人的肚子。

 父母的婚姻並不幸福。他們之所以結為連理,全憑天花亂墜的媒灼之言,相看不討厭,糊裡糊塗就結了婚、生兒育女。該說是『適婚年齡到了、為結婚而結婚』吧?不摻雜任何愛情的因素。

 爸爸他書讀得雖然不多,卻顯得蠻橫不講理,凡事對的永遠是自己,絕不低頭認錯;如與旁人一言不合、起了齟齬,辯不過人就大打出手、拳腳相向,用暴力或使人看不慣的小動作來處理問題。

 至於我,我幼時也曾被他拿皮帶抽得全身皮開肉綻,被流淚的母親慌張送至醫院急救。原因很單純──就為了我『不願意讓他抱,不乖,該懲罰』而已。

 而我媽咪則是典型的傳統婦女,抱著以夫為天的觀念。秉持『嫁隨雞、嫁狗隨狗』的『油麻菜籽』精神,咬緊牙關容忍爸爸的無理取鬧。縱使她受盡窩囊氣,動過離婚的念頭──卻為了我及姐姐的將來,得維持一個家的完整,隱忍下來、默默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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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網住的愛:微染藍色的愛─淚斷鵲橋的織女牛郎(三)   by 築夢人

 無疑地,『錢』的問題便是父母吵鬧的爭執點。爸爸的眼中只有錢,錢高於一切,他甚至能為了它而棄家人於不顧!可是,他寧願將錢『投資』在個人享受,不肯犧牲一丁點,分給有同樣需要的我們。

 失敗的男人作風。父親給我的刻板印象帶給我頗強的衝擊,對他應有的尊重大打折扣。連媽媽也後悔當初委身下嫁予他!因為這類的男人,使我對異性沒多大信心,要交普通朋友還可以,再進一步?免談!

 所以囉,我對自己的家世背景和外表或多或少有些自卑感,欠缺點自信。我懷疑偉對我的情感是否只是天際擦過的一顆流星?抑或是討厭孤單,以談戀愛來排解?

 要等時間來解答啊。它,能回應我什麼?

 外在當然不是對方會看上你的充分必要條件,若只看你的容貌而愛你,等你年華老去後,熱情早已消失無蹤。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大多數人並不樂意挽住一名其貌不揚、毫不相襯的男女朋友在街頭漫步吧?四周飄來各種驚異、不解的目光遲早會掩埋掉崇高的愛情。

 「芷晴,我說喜歡妳──就是沒有條件、無所保留地喜歡妳!不論妳長得胖、身高矮、貌不驚人也好,我都不計較!我喜歡的只有妳!妳的家裡狀況如何,並不重要,我還是喜歡妳!」

 偉不斷在我耳畔灌輸放送上述的信念,令我著實感動。不計一切的喜愛,多麼地不可思議。我的心,仍是起伏不定。

 情話人人會說,做得真切的人又有幾個?

 「這樣吧,芷晴。我們來個約定──今年暑假我會回台灣,然後去香港找妳,妳覺得怎樣?」他某天提議道。採取行動了。

 我開玩笑說:「偉,你這大忙人不是不太喜歡回家嗎?就為了我,要勞你大駕回來一趟啊?」

 「芷晴,我想見妳,真正的妳。聲音已經無法滿足我對妳的思念。難道妳不想看看我嗎?」

 聽他的口吻,好像當真起來。我立即緩和氣氛,「嗯,那好呀!等那時候再說嘛!」

 拜現代科技之賜,能夠遠在加國的偉。原本我以為他的回國只是順口說說,六月初一到,他真的付諸行動了!

 偉逕自買了回高雄的機票,飛抵台灣後,他通知我──八月底將要赴香港找我!我突然間變得心境複雜,我哪曉得男孩竟變得如此認真?在虛擬的網路世界內,他不失為一名好朋友,就像玩一場『角色扮演』遊戲一般;要把層級進階到『愛』的地步……

 我不敢想像,這到底是不是真實的?還只是個夢幻式的戀情?沒有人能告訴我答案。

 我與偉會不會有未來?能發展到何種程度?網戀,它真的發生在我的身上!

 坐在書桌前空想,托著下巴望著窗外的一線天,淡淡灰黯。

 如果是夢,請把我打醒;否則,愛神,求您賜給我證據!

 答案,那即是我所要的。與其捱到偉來了才知真假虛實,倒不如親自去尋訪!順便體驗對岸的風土人情。

 好,我毅然決定七月底先往台灣進行『問愛之旅』。

 「妳要來台灣?太好了!到時候一定要知會我一聲哦!芷晴。」

 「嗯,到了你家以後一定有不少地方麻煩你,請你多包涵囉!」

 偉開懷笑著:「怎麼會嫌麻煩呢?歡迎都來不及了!」

 「那就說定了。你到時可不能反悔。」我故作正經道。 「好!我等妳。」他語短情長。

 電話一切斷,我的信心略加動搖。深吸氣一口,用力呼出,踏出這麼重大的一步,只希望對這段迷濛的情有所交代。

 不論結果是好是壞,試著去承受吧。

 我將平日省吃儉用和辛勤打零工掙來的零用錢,換成一張薄薄的台港來回機票。覺得自己像在賭博,卻又說不上來賭些什麼。

 離預定去台灣的日期愈近,我愈發緊張難耐。腦中淨迴蕩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他看見我時,會怎麼想我這個人?』、『他本人究竟有沒有那樣好?』、『我們會變成情侶嗎?』、『他能不能帶我遠離我目前的生活環境?』

 中國神話傳說中,牛郎、織女每年七夕一會,是藉喜鵲搭建而成的『鵲橋』相逢。身處二十世紀末,還有沒有織女、牛郎、鵲橋這些浪漫到無可救藥的因子呢?

 若織女如我,該當為自己搭座鵲橋吧?

 我尚不會質疑男生話中的可信度,偉不像是個騙子。我懷抱單純的勇氣、肩負輕便的背包、拉著行李箱,手執機票,略向家人說明行程及預定歸期後,一人坐車往機場前進。

 沒出過遠門的我,既沒事前搜集有關台灣的資訊,亦不清楚搭機的整個流程。到了機場,我東問西問,才找到check-in的華航櫃台。

 「小姐,妳要檢查機位時,必須要在飛機起飛前四十分鐘完成。一旦晚了,妳就得搭下一班了。」服務小姐熱心地告知我。

 啊?原來還有這規矩?我看了看腕錶,僅差距兩分鐘。好險!

 時間還充裕,我趁機撥了通電話找偉。

 「喂?偉嗎?是我。」

 「妳人在哪裡?」

 「我在機場。我預定下午一點三十分登機,但不知道要多久才會到台灣耶。這樣好了,你四點時來機場接我吧。」

 「嗯,應該用不著那麼久吧?我會去接機的。還有,請妳記得,我的雙手纏著繃帶,不會難認人的。」

 簡短對話完,我走回候機室隨便找個空位坐著。等待,枯燥乏味。我百般無聊地看著來往人群,正覺得無事可做時,左側傳來年輕女孩的聲音。

 「小姐,妳是不是坐這班到台灣的飛機嗎?」她指了指牆上的時刻表。

 「是啊。妳也是嗎?」

 「這位是我媽媽。」女孩看了下身邊的中年婦女,「我們來香港談生意,正要回台灣。」

 我和善地微笑問好,「我是第一次去那邊,很多登機手續都不熟悉。造成不少困擾……」

 多虧了她們,我才曉得登機的地點、下機後該如何通關與check-out。學問還真大!

 上了飛機後,找到座位,接著,我望著高高的置物架發獃。個子嬌小的我,沒辦法將沉重的旅行箱抬至架上。

 坐在一旁的台灣男士問口說道:「小姐,我幫妳。」他好意地幫我放好。我連聲道謝。

 六十分鐘的旅程。周圍的台灣旅客聽我頭一次去台灣,紛紛告訴我一些出關的須知。我心理疑問頓時消除不少。所謂『出門遇貴人』──得到素不相識的好心人幫忙,該是很有福的。

 施比受更有福。我平白接受不少幫助,怪不好意思的。

 順利抵達台灣,我check-out之後,循著指示走出機場。這才發覺不過下午二時半,我和偉約定的時間是四點,那我不等慘啦?

 怎麼辦?乾脆打電話告訴他我人已到了。一摸皮包,糟糕!全是港幣,居然忘了兌換新台幣。

 跑了幾步,我轉頭尋找,不知何去何從。兌換櫃台在哪兒呀?

 嗯,找位機場工作人員問問看吧。

 忽然,有人輕拍我的肩頭。

 『奇怪,誰會找我搭訕?』我回身,看看是何方神聖。

 一個既熟稔又陌生的臉孔映入眼簾。男孩露齒而笑。

 只見男生穿著藍色上衣、深黑西裝褲、腳踩黑皮鞋,髮色染得微黃,兩手裹著厚實的繃帶。

 將他從頭到腳巡視好幾次,『啊?偉,是你?你來啦?』一種沒法用言語形容的吃驚。

 「怎麼,認不出本人啊?幸好我不守時,早就來了。不然,妳這小迷糊可有得等囉。」他像是責怪我,語氣十分柔和。

 偉一把拿過我的旅行袋,扛在肩上,另一手輕柔撫過我的臉頰。我猛覺得臉好燙,頭馬上壓低──台灣的男人都是這樣向女孩子打招呼的嗎?

 「我想打電話找你,可是沒零錢……」我暫且甩掉剛才的羞澀,說明自己眼前的問題。

 他又展綻燦爛的笑容,「小事一椿,我帶妳去不就行了?」偉牽拉我的手,領著我前去換錢。

[ 本帖最後由 冰糖]..莓 於 2008-9-30 09:05 PM 編輯 ]
哭,並不代表我屈服;退一步,並不象徵我認輸;
放手,並不表示我放棄;微笑,並不意味我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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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冰糖]..莓參加論壇辯論大賽, 獲得現金9Ds幣.


被網住的愛:微染藍色的愛─淚斷鵲橋的織女牛郎(四)   BY築夢人


偉挺會照顧人的嘛!

 常出國的他一路上告訴我機場各種設備的用途,「芷晴,就是這裡了。」男生指了下櫃台。

 我茫茫然、傻傻地點頭,置身夢境中。

 他就是偉。

 總算將兌換工作完成,他幫我換算金額,點了點:「數目沒錯,可以了。」再交到我手上。不勞我花心思。

 「哦,謝謝。」我仍舊不知要多說什麼。

 男孩微微笑著,似曾相識,「來吧!我帶妳去搭計程車!」二話不說,牽起我的手,朝大廳出口走去。

 正式見面才不出十幾分鐘,他對我有如交情十多年的好朋友。一切都那樣自然。

 不過,飄飄然的感受真好,有如漫步在雲端。

 反正偉是東道主人,交由他全權處理吧!

 兩人一坐進排班計程車,我的心神方從美夢中初醒。咦?右手怎麼被人握住了?我向右側一瞄,他的左手早悄悄地把附住我的手背。

 密實的繃帶讓我感應不到男生掌心的溫度─即使這樣,那種親近的『壓迫感』促使我的心亂跳,耳中仍猶聽見快速的『怦怦、怦怦』韻動聲。

 「妳有地方不對勁嗎?芷晴。妳的臉好紅……」他偏著頭顱,關心地問著。

 明知故問!女孩子碰上此類狀況,那個不臉紅的啊?

 我故意飄開視線,看向車窗外的街景,逃避互相偷瞄的尷尬。台灣南部的燠悶,薰得空氣微微顫動,朦朧不清,看得不很真切。

 是夢嗎?他就坐在我身邊,透著偉的味道。男生給我的感覺,說不上來,有點冒冒失失的。

 「司機先生,請停車。已經到了。」他付清車資,幫我搬出笨重行囊。

 我們駐停在一幢七層高樓房樓下人行道上,「偉,你家在幾樓啊?」

 「整棟樓都屬於我家,芷晴。」偉眉尖一挑,頗平淡地說。

 尾隨他上樓的我心頭一驚:「啊?你家那麼富有啊?」

 大廈最低兩層是租給他人開快餐店,生意興隆;客廳、廚房、洗手間、家人居住的四間臥室在第三層。客廳、廚房採中國古風裝璜,桌椅皆使用檜木為材,典雅別緻,不難窺出主人之用心及品味。盥洗室及臥房則為和室,日式風味,舖設的塌塌米據說是日本進口的。

 樓房第四層是工廠、第五層是偉父親的書房、第六層設有健身房及客房。他家人相當重視享受、娛樂─出門有二輛頂級名車代步,男孩自己擁有一輛摩托車、客廳的視聽設備─全新的大尺寸、超廣角螢幕電視、立體聲杜比環場音效音響和高功率喇叭、附加影碟、錄放影機等……。簡直像個迷你電影院!

 相較於我家的環境,真是天壤之別。我不由得興起『同人不同命』的慨嘆,那股不明確的自卑感又隱隱作祟起來。

 男孩的父親常出差不在家,母親是位喜歡摘種蒔草的愛花人。他有兩個妹妹──小萱稍年長,小琪排行最末,相差一歲。她們年齡都比我小。

 偉先將我的行李擱在客廳,向忙著以吸塵器清理地板的小萱問明他母親的去處後,拉住我趕緊離開。

 男生急著帶我去見他媽媽。只見她在書房陽台闢建出的花圃內悉心照顧盆栽,背影看起來很和善。

 「媽!我說的那位來自香港的女孩子芷晴小姐到了!」他走至她身邊小聲說道。

 女主人放下澆水花灑,親近地招呼我坐下,詢問我的來意、要停留的天數、想去哪裡玩、會不會想家?從她的談吐、態度中看來,他母親該是慈祥的長輩──然而,不久之後,我對她的觀感起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偉的媽媽轉朝男孩說:「不如這樣吧,客房還沒空閒去整理,你就請芷晴小姐這幾天就跟萱萱一起睡。還有,人家頭一次到台灣,你就好好當名稱職的嚮導,別讓人說我們待客不周!」

 他猛點頭,一付遵命照辦的小瓜呆模樣。

 「那……芷晴小姐,委屈妳跟小女萱萱擠一擠了。」她看向我,輕輕笑著。

 我連忙答謝:「伯母,要打擾妳好多天,我才不好意思呢!怎麼會委屈呢?」

 「媽,我就帶她下樓整理行李了。」他人才站起,便飛也似地抓著我的手,逕自往樓下衝。

 到底怎麼一回事啊?不懂。也不敢多開口。

 我就在三樓暫時住下。小琪的房間在小萱隔壁,另一側是偉的寢室,主臥室正面對三個房間。

 當天傍晚,偉問我:「想不想陪我出去走走?我得去醫治手傷。」他伸出包纏繃帶的雙手。

 好吧。我不置可否地點頭,老待在屋裡也悶得慌,出去透口氣倒不錯。

 偉的手掌及腕關節因為高中時代打籃球時不慎弄傷,始終無法痊癒,經常復發疼痛。加拿大那邊沒有什麼專治『跌打損傷』的『好鼻師』,他索性回國來求治。

 「請坐上來吧。」他牽出摩托車,拍拍後座,示意我就位。

 他遞給我安全帽,「來,我幫妳戴上。」偉替我扣上環鈕,壓低帽沿。

 第一次乘坐機車,手腳不知道怎麼擺才安穩。偉邊笑邊『矯正』我的坐姿,實在窘呆了。

 男孩回首望看我一眼,「芷晴,妳的手得環抱住我的腰;不然,妳會摔出去哦。」

 不太好吧?嗯,有啦!我的『取代方案』是揪緊偉腰際的衣服,效果應該差不多。心裡面毛毛的。

 摩托車一啟動,我就發覺我錯了──好強的後座力!他騎得又快,我自然調整保護策略,原來抓捏衣服的手心漸漸平貼男生的腰部、兩臂也往前延伸──我竟然自動抱緊了偉!

 這場景不禁使我想起劉X華與吳姓新進女藝人數年前合拍的『天若有情』。二人的距離,至此化為零。

 每當遇到紅燈而須停車等待時,男孩就會將手移往腰間,覆握我的手掌、來回地摸揉。恰似久別重逢的情人,不捨、迷痴。

 不忍抽離我的手。或許因為頂著悶燥的安全帽,臉上傳來股股熱潮,頭皮陣陣發麻……

 抵達中醫跌打館後,偉對師傅主訴傷勢及病史。醫師拆開他的繃帶,查看傷部情形。瞧了半天,開出藥方當場為他煎煮,待冷卻完準備敷於患處。

 我見師傅俐落地包紮完偉的手掌,想起了一件事。

 「偉,跟你說哦。我的頸後兩側與左右肩膀偶而也會感到疼痛,不知道是怎麼樣了耶?」我小聲偷偷在他耳邊輕語。

 沒料到,男生主動告訴師傅。真夠熱心的。

 醫師低吟了會,「讓我想想,這位小姐的『症頭』必須用『拔罐』的方法來醫治。」

 『拔罐』是中國傳統的民俗療法之一──先以利針刺入痛處,再拿燒熱的鐵罐去吸吮針刺的地方。基於熱脹冷縮及大氣壓力之原理,將壞死的瘀血自患部抽出。

 光聽說明就夠痛的了。

 來跌打館就診的患者不多,何況只有我一個女生,恐懼感更為加深,但男孩的好意又不能峻拒。他的眼神那麼溫柔,為了療傷,我唯有答應囉。

 他們拉開我T恤的圓領,在肩頭及頸椎安置灼熱的鐵罐。針刺的痛楚、熱罐貼炙皮膚,真的十分難受。我緊咬牙關,絕不哼聲。

 「少年仔,這位小姐非常勇敢。她的傷勢蠻嚴重的,應該是從前不注意時造成的運動傷害,不曾察覺,不去理會診療;經年累月下來,舊傷未好、再添新傷。久而久之,傷一發作,當然感到疼痛。」師傅向男孩解釋我的病情。

 偉緊張道:「醫生,請問她需治療多久才會完全根治?」

 「至少也要二年以上。」

 我一聽,天曉得此話是真是假?

 「可是,那個女孩子是香港人,這次來台灣只作短暫停留,不可能待那麼久的。」

 「好吧,目前的作法只治標、不治本。日後再復發,瓦嘛『莫法度』。」醫師朝著平俯的我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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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網住的愛:微染藍色的愛─淚斷鵲橋的織女牛郎(五)   by 築夢人

 屋內眾男人的焦點剎間時集中在我身上,況且我內衣的肩帶又露了出來,尤其在偉的面前,好難為情,一時之間不知所措。

 師傅取下我肩上的鐵罐後,突然用猛力揉掐剛做完治療的傷處!我痛得閉上雙眼,這不僅是切膚之刺痛,而是難以言喻的劇疼。醫生的手勁愈發加重,我的左手無力地垂下。驀然一道暖流打由左手手心升起,給了我黑暗中的光明。

 我睜開眼,盈眶淚水中依稀看見偉托扶住我的手,默默為我加油打氣。他伸出另一手想替我拭去眼淚,我倔強地甩過頭顱,不想流露出認輸的神態。

 總算師傅停止掐摩,貼敷上草藥,開給我一大堆內服藥。男生幫我付清帳,就騎車離去。

 又是紅燈,偉停下摩托車,手一把捉著我抱住他腰部的手,居然、居然,他吻向我的手背!這下我趕忙將手抽回來,不讓他『得逞』,我懷抱固有的矜持、退縮。男生對我的關心,只憑增了更多好感。

 好感,並不代表著『愛』,不是嗎?

 一路上,我倆重覆玩這種遊戲──他吻我躲。他倒樂此不疲。

 第二天一早,他騎車載著我去拜訪他的一些朋友,順便介紹新朋友給我認識,盡講些應酬話。呵∼!無聊地渡過整個上午。

 在歸途中,偉大概看出我的臉上寫滿倦意,他便提議說:「芷晴,妳不是沒騎過摩托車嗎?那妳學過腳踏車吧?」

 「我會騎腳踏車啊。」我疑問著,「難不成你想教我騎機車嗎?偉?」

 男生神秘一笑:「答對了!其實騎摩托車的原理與腳踏車相同,只是妳不必踩轉齒輪來帶動車身,反而更簡單。」

 他將車停在路旁。我們東張西望,觀察路況──此條馬路上沒什麼人車經過、亦沒有什麼警察或交警站崗、拍照,用來練車再恰當不過啦。

 我們交換位置,學生坐前、教練在後。男孩指導講解如何加油門、控制車行進方向、怎樣煞車等等注意事項。說完馬上實際操作,我戰戰兢兢地上著駕訓課。

 我小心翼翼地騎了二分鐘。本來想換檔的,不知怎麼的,可能握把扭錯方向,變成加油門,車身整個發瘋似地向前狂奔!我慌了手腳,一眨眼的工夫,車子撞上路邊右側的護欄!

 兩人當然立即人仰車翻,跌個七葷八素的。由於偉坐後方,事出緊急,他來不及替我將車煞停;但於車撞翻前的十分之一秒內,男生果決地展開右手臂環護我!我上半身抵附於他身上。

 偉即刻把車子搬起,救出我被壓住的大腿,「妳沒有怎樣吧?有沒有受傷?」

 「還好……」我勉強掙扎站立,拍拍衣服上的灰塵。

 幸虧穿的是牛仔褲,低頭朝下看──右腿膝蓋附近的褲布都磨白了,沒因意外而擦破褲管算是運氣好的。

 「真的沒事?」

 「嗯,真的。」

 雖然覺得右膝那邊蠻痛的,定是被機車車體壓傷的;又害怕偉會擔心,我一直口稱自己沒事。

 他看我並無大礙,鬆了口氣。

 換我問了,「那你呢?偉?你應該……」

 「只是右肩膀上有點痛……」他強作鎮定道。

 我注意端詳偉的右上臂,咦?衣袖怎麼會微微泛出殷紅?情況不對,我想看看男生到底受了多重的傷?

 我叫著,「偉,讓我看看你的傷。」

 「我說過沒什麼要緊的。」

 「別逞強了啦,快給我看嘛!」我不顧他的反對,溫柔地拉高他的袖子。

 天哪!他的肩膀擦掉一大塊皮!鮮血正汩汩地從傷口滲出。

 我頃時啞口無言──怎麼會這樣?他為了保護我……是我害了他……

 他摺高袖口,忍痛繼續騎車。我垂首喪氣,只管緊緊抱著他的腰。我……

 沿路他不停回頭告訴我他沒事、也不斷輕拍、握住我的手,企圖逗我說話。我的反應全是默不作聲。

 不知道該說什麼?偉越安慰我,我越沉默。

 一到他家樓下,我連忙由背包拿出紗布、膠帶為他止血,用了二大塊膠布才完整遮覆住傷口。細心護理完畢,我撫摩他的肩頭,表示可以了。

 我不願說話。

 走進他家門,屋子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寂寞的氣味強烈襲來。冷清。

 「好了,芷晴。妳不用那麼自責。」他轉過身軀,兩眼深深地凝視我,我感到快被那對眼眸吸入。

 男孩將手搭扶我兩肩上,擁著我,「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麼。我常常受傷的,不要大驚小怪。」

 可是……是我造成的啊!

 好想哭,我固執的拗扭脾氣封鎖住我的眼腺。從小,我清楚淚水不能解決問題;不論受了多大的委屈、不滿,我訓練自己絕不於旁人甚或家人面前落淚、不能示弱──要哭,唯得捱到夜闌人靜時,自己窩在被子裡,蒙住頭,擠下幾滴清淚。

 我不哭、不笑、不點頭、也不搖頭,不給予任何回應。

 「真拿妳沒辦法!」他笑了笑,把我摟進懷裡,「妳還真倔強!那麼……」

 偉輕輕地靠在我耳畔呢喃道:「芷晴,有什麼難過的事,要哭,便哭吧!」

 他的話,一點一滴地敲擊我閉塞的心扉,銳利地穿破堅固的外殼,它的低泣緩緩甦醒。

 這份被人擁摟的觸感、熱切的體溫軟化我苦撐十幾年來的冷靜,原以為枯竭的淚腺飽滿了激昂的情緒。我要宣洩不安、多年的忍耐、埋藏於心中的層層往事……還有,對偉的萬分歉意。

 「對……對不起……!偉!是我的錯……!是我害得你受傷的……!」潰決的淚水自瞳眸中湧現。

 我不懂什麼叫嚎啕大哭。伏在偉的懷中,飲飲啜泣著。他略為施力抱住我,更使我放心流淚。

 時間,慢慢消逝。不知過了多久,淚也快流乾了。男孩托起我的上身,想看看我的臉。我明白女孩子哭過之後,臉只會變醜,怎麼可以讓他看見呢?

 我立時以雙手掩面,就是不給他看何謂『帶雨梨花』。無論他怎麼拉分我的手,我皆死命遮住臉龐,不肯鬆手。

 他更溫柔、專情地勸我:「夠了,芷晴。不要跟自己嘔氣了。這並非妳的錯啊……」

 我放下手腕,「這明明是我的錯!所以,你才……」失控的淚水又奔流下來。

 他走近我,我閤上眼睛,讓偉用手背擦拭我的眼淚;好笑的是,愈抹反而愈加涓流不息。真想告訴他──不如讓它自然停止吧。

 嗯?溼熱、軟暖的感觸於心中上一閃,印在我的臉頰──這不是男孩的手呀!怎麼搞的?咦?又來一次了?

 打開眼簾,這方發覺偉正以嘴唇一一吻去我的淚珠!

 我逐漸平撫了自己的心情──只是,腳站得發麻了。

 「累了嗎?芷晴?坐下來吧。」偉牽持我的手,讓我坐在他的大腿上。

 我害怕極了,渾身顫抖起來……

 這一切太不真實,太像演戲了。

 我就如此輕易卸除一切心理武裝啦?他就這樣走進我的生命嗎?發生地太快了!

 令我恐懼的現在進行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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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網住的愛:微染藍色的愛─淚斷鵲橋的織女牛郎(六)    by 築夢人

 哭倦了吧?我移動位置坐他的旁邊,不知不覺中,竟然睡著了。

 當一覺醒來,我注意到偉的頭枕在我的大腿上,他睡得很沉。看著他熟睡的臉,像嬰孩般的天真無邪,我釋懷地笑了起來。

 靠在沙發背上,有種安心的感覺,夾雜些許的甜蜜。莫非……莫非這就是『直教人生死相許』的愛情嗎?

 愛情有這麼單純明確嗎?

 我以指尖柔順地撫過他的髮際,不想把他吵醒。或許再小心也無無濟於事,偉仍是醒了。

 他露著招牌式的光采笑容,「芷晴,心情好多了吧?」

 孩童的純真,我在他臉上找回本來我該有的笑靨。我遺失很久了──毫不做作的感情。

 「是啊,我沒事了。」我終於也笑了。

 他拉著我到洗手間把臉上的淚痕洗乾淨。偉的家人偏偏在這時候回來。

 希望她們沒瞧見什麼。

 然而在用晚餐時,飯桌上瀰漫出無形的壓力。偉的母親相當敏感,我跟男生之間的事似乎讓她看出一點端倪來。

 女主人裝作無意地瞥過坐在一塊的我們,忽然定格於偉的身上,漫不經心地說道:「我說阿偉,你年紀還很小,可不要太早談戀愛,課業重要!在你考上大學前,千萬別分心!等你唸大學後,或許我會允准你交女朋友。」命令式的語氣。

 「哦,我知道啦!媽,妳放心……」他敷衍了事、含混過關。

 心虛的我壓低了頭,哪有我講話的份哪!

 回想剛才發生的種種──他的擁抱、他的輕吻、他的款款耳語……再再讓我的心狂跳。

 我戀愛了?沒有把握。

 正如一般電影情節描述的初戀故事,感情蔓延於不預期之下。暗嘗感情果實的美味,好像偷摘果園未熟的青澀。

 他的媽媽在餐桌前說的那句話,為這段初萌芽純純的愛籠上層薄薄的陰影……

 我在高雄待了四天,偉都約我出去看電影、吃飯、騎車,寧可不留在家裡。

 台灣的電影院冷氣空調通常都開得好強,我特別怕冷。身邊體貼的偉環抱著,二人的臉頰相依相偎,帶給我溫暖;他也會輕輕摩挲我的手臂,使它不致冰冷。

 逛街時,偉老愛拖住我的手,一前一後開心、無目的地走著。只要他一時興起,便如送禮似的,當街給我一個擁抱或熱吻,完全不管周遭行人投來的目光。

 和他乘機車,更是說不出的濃情蜜意、水乳交融。一個小小的吻手、眨眼、會心的微笑,代表所有的話語。無聲,卻說出心中一切。

 他的眼裡只有我。他也是我的唯一。

 想逃離高雄,留給我與他多點時間共處。

 男孩的家裡令我感到冷冰冰的,如同七層樓的大內宮苑。偉的母親就是獨攬大權的皇后、是主宰家務的主人;男孩便成了她所飼養的寵物、玩具,隨媽媽心情歡喜與否而決定下一餐是否有著落。

 大妹小萱則是宮中必須打雜的女僕,大大小小的瑣務皆由她一肩挑起,不准出任何差錯、或有反駁的權利。小琪算是隨侍皇后的小丫鬟,亦步亦趨、每傳必到;尚得負責取悅母親,免得家人遭殃。

 我不過是客人,這位皇后照例以頒布敕令的方式限制我的行動,還會稍微客氣一點……。其他的,就不必去考慮了。

 偉他們活得好累。

 男孩拼命爭取到北上的機會,我們坐著國內班機到達台北,投宿於他大姨家裡。她家雖然不大,只租了一層樓──卻住滿了溫情。偉的四位表姐、一名表哥、一個好可愛的小表妹,擠在不大的空間中。絕對比不上偉家的舒適度。

 我與男孩的大姨及小表妹睡在一起,偉就可憐了──他睡在客廳的沙發上。全屋僅有大姨的房間裝了冷氣,其餘人只有電風扇可吹,室內溫度高達攝度三十度以上。

 這阻止不了偉和我在一塊的時光。他常趁大姨不在房內時,溜進來陪我聊天、亦逗逗那名不滿週歲的小表妹玩。一大鬧一小,男孩真像個大小孩。他的笑會發光,一種幸福的光、溫暖的光。

 嗯,真正大家庭的感覺就該如此吧?地方不在大,有情則溫馨。即使睡覺要打地舖,總比大而無當的密閉空間來得好。

 大姨一家都是好人,友善且真心關懷人。大姨很疼我,將偉與我都視同己出,一樣呵護備至。我當然不能白吃白住,經常自告奮勇搶著洗碗筷、作早飯、端冷飲。

 回憶起大姨親手煮的牛肉麵、表姐們挑選買回的水果,那份美妙的滋味,這輩子很難再吃到了。看著他們一家人圍著小圓桌和樂地邊吃邊聊,假使我家也能有這麼愉快的氣氛的話……

 歡樂的光陰稍縱易逝。在台北住了一星期後,我也該返回高雄了。臨走前,男生的大姨送給我不少禮物,我哭了。不為什麼。

 在高雄又渡過三天,回香港的日子到了。灰色的星期六。

 一向晚起的偉當日刻意起個大早,輕敲開我的房門,帶著我和他的大妹小萱去打保齡球。我也只有跟小萱比較像朋友。當小萱上場打球時,男孩一直緊捉住我的手,不肯放開。我們知道─兩人的手再度合握在一起時,恐怕是多天以後。

 回到偉家,我驚訝地發覺他家中多出一位嬌客──一位眼生的女孩。依據男生母親對待她的態度,乍看之下,她跟偉家人之關係應當頗為友好。至少這位『皇后』蠻喜歡她的──比我多得太多了。

 看他們談得起勁,我找個藉口溜回房裡,收拾歸港的衣服物品。此時,偉也跑進來了,將房門小力關上。

 「耶?你不是該……」我差點嚷出來。

 「噓……!芷晴,我知道妳心裡不高興。」男孩壓下音量說,「老實告訴妳,那女生是我的前任女友,名叫小碧。」

 我反倒提高聲音:「你∼說∼什∼麼∼!」

 「芷晴,請妳安靜聽我說完,好嗎?」

 我暫且平息滿腔怒氣,倒要聽聽看他的說辭。

 「我不是對妳說過,我曾經喜歡過一個女孩,是我媽好友的女兒。對吧?」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她?」

 「是的。當時她有要好的男朋友,所以我沒抱持任何希望,更不可能向小碧表白。因此,她對我也太不理睬,只當普通朋友看待。」

 我『唔』一聲:「然後呢?」

 「有一天,她告訴我──她喜歡我,願意考慮當男女朋友的可能性。我非常高興,馬上採取追求行動──約她上街、看電影、到郊外玩,想討她歡心。一開始,小碧還會答應出遊;沒過幾個星期,那女生便一次又一次推託──沒空、沒空、還是沒空。」

 奇怪,她在想什麼啊?

 「最後,小碧寫了封簡單的信給我。上面說,她從來沒喜歡過我、更不會愛上我。當初,之所以說『喜歡我』那句話,只是因為她剛失戀,尚未找到新的男友,找我當替代品陪伴她罷了。小碧已尋獲新歡,自然就不再需要我了……」

 我忍不住插嘴道:「那名女生很過份耶!她只是在玩弄你的感情而已嘛!她怎麼還……」

 「還敢登門拜訪,對吧?」偉吐了口氣,「沒辦法,我媽中意她啊!就因為小碧,我決定到加拿大讀書充電,讓心情慢慢平靜。芷晴,我足足花了一年的時間才淡忘此事。她再度出現,讓我很困擾。」

 我伸手撥撫他的頭髮,「過去的事,就別再提它了。偉,你如今有我,那就夠了。」想想,我又何須嫉妒呢?

 「芷晴,我……」男生的眼神含滿憂傷,「謝謝妳……」

 我親了下他的臉頰,算是小小的安慰。

 「對了,我是來叫妳出去吃飯的。」他的口氣帶點古怪,「待會用餐的座位會有調動,小碧將坐妳原來的椅子。妳得坐在客座哦。」

 好吧。客隨主便,我又能怎樣呢?

 一上飯桌,我才了解偉話中的用意。除了難捱的低氣壓外──小碧不僅坐在偉的旁邊,用的餐具與他家人同款式;而我,是位列她的左側沒錯,碗筷卻是不同的!

 自然,這全是偉的母親授意主導的,我始終都是個不折不扣、不被接納的外人!
哭,並不代表我屈服;退一步,並不象徵我認輸;
放手,並不表示我放棄;微笑,並不意味我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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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網住的愛:微染藍色的愛─淚斷鵲橋的織女牛郎(七)    by 築夢人

 我以餘光打量著小碧。我對她全然生疏,她卻構成潛在的最大威脅。女孩長髮及肩,一雙大大圓圓的清澈眼睛鑲於小巧鼻樑的上方、瘦高的身材,一對纖細的大腿裸露於淺藍色迷你裙外。

 小碧的魅力發自自信的風采,我不得不承認─她長得蠻可愛的;然而,她傷害偉的方式令我不敢苟同。

 女生一直在逗他講話,男生不太搭理,斷斷續續地對答;他不時藉機偷偷看向我,顧慮著我的反應。

 我一貫保持緘默的態度,機械化地餵給自己味同嚼蠟的菜餚。偉夾於我跟小碧之間,神色很沮喪……

 草草用完於這棟『冷宮』的『最後一頓午餐』,我理所當然不必加入他們陣容。我大大方方地走回小萱的房間,拎起自己的行李,準備打道回府。

 這裡,沒什麼值得惦念的,心裡毫無一絲絲難捨。除了偉。

 我放下背包,朝著還忙著招呼小碧的『皇后』『官方式』地致謝道:「伯母,感謝妳多天來的熱情款待。我要回香港了。」

 男孩母親起身回著:「芷晴,照顧怠慢之處還請見諒。阿偉!你去機場送送人家!」

 她繼續和小碧聊得沒完。

 偉走到我身邊,「芷晴,我媽就是這樣子,妳別怪她。我送妳。」就像他接我過來一樣,依然為我肩負笨重的旅行箱。

 旅行箱內裝滿了愛。我們共同享有的。

 「謝謝你……」我試圖掩飾離情的不堪。

 我辦不到,眼角濕濕的。

 下了計程車,他陪我慢慢走過過境大廳。偉握住我的手,不曾鬆開。時間不會因而停留。

 終於到達該登機的時間。我倆於候機室緊緊相擁──想抱住些什麼,該是那份濃到化不去的情感、一種糾葛綿延的牽掛。

 「芷晴,妳等我。再熬半個月,我便會去香港與妳重聚。」男孩輕聲唸著。

 倚靠於偉肩上的我說不出道別的話語,點頭是最好的回答。

 他又說道:「我會想你─在夢裡、在水裡、在風裡。妳也會想我吧?」

 「嗯!」我躲進他懷中渴望這份溫存。

 我踏出離台的第一步,聽見身後的他說了一聲:「保重,芷晴。我愛妳!」音量雖小,卻激起滿湖波濤。

 「我一定會想妳,因為我也愛妳,偉……」我轉頭說完,奪眶流洩的淚水早氾濫成災。

 總算說出口了。

 登機的路很短,卻也漫長。機場人員驗票通關後,隔著空橋的玻璃屏風,我屢次回首找尋偉。

 他朝著我不止地揮手。

 他的眼神依舊那麼傷感。

 他的眼神……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叫我停下腳步?不叫我留下來呢?可是,即使你阻止了我,我還能怎麼做?』好矛盾。

 我眼睜睜地讓他的身影消失。我們之間的距離,在這條路上,是如此地近,而又那樣遙遠。

 咫尺天涯……

 回到出生地香港,走出機場,我抬頭看著陽光,呼吸這裡的空氣。感覺與台灣迥然不同,身旁穿梭慌亂的路人步伐。我回來了。

 一個沒有他的地方。

 兩星期過去了。真的很快。

 『芷晴,我的愛:

   我預定這個月二十號抵達香港,到時候,妳可別忘了來接我哦!

   我將搭乘的班次是……

   很抱歉,無法跟妳一塊過生日……

愛妳的 偉
敬上』

 一收到偉的電子郵件,我心中的大石頭總歸落了地。可惜他到的日期不是我的生日,不能陪伴我共度這特殊的日子。男孩的真愛已經成為我今年收到最寶貴、最值得珍藏的禮物了。

 不過,生日當天一早,偉特地從台灣撥了通長途電話。

 「生日快樂!芷晴。」他接著在我耳旁哼唱『生日快樂歌』。

 我笑咪咪地說:「你的記性還不錯嘛!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那當然,我這男朋友哪能作假的?」男生有點『臭屁』,「雖然人不在妳那邊,但我的心一直伴著妳……」

 我笑得開懷:「那你不會早點飛來香港見我啊?」

 「芷晴,還有四十八小時,再忍耐一下子就好了。」

 「嘖,你嘴巴越來越甜了,最近糖果吃得比較多吧?」

 「拜託!我的大小姐,妳可不能把真心話當成驢肝肺耶。」偉立刻『駁斥』我的說法。

 「是∼!了解了!」我捂住嘴,笑了起來。

 愉快地聊完後,我仰面看穿窗外,一線天間閃露欣喜的燦暉。

 四十八小時,何其漫長,度日如年。令我牽腸掛肚的他,就將來香港了。

 我興奮地輾轉難眠。那天一大早,我面對衣櫃挑選衣物──這一件∼,不好!那一件∼,太樸素了,偉可能不喜歡。

 唔,對了!裙子!平常極少穿裙子的我突發奇想,決定選了件白色碎花、藍底吊帶的長裙。換在身上,嗯,看來挺不錯的。

 總該化個妝吧?我將粉紅色系的口紅抹塗唇心,均勻地呡了呡。嘻嘻!色澤蠻漂亮的。

 我朝鏡中的自己發出滿意的笑容。時間差不多了!三步併兩步,衝到樓下,攔車往機場奔去。

 『望眼欲穿』、『望穿秋水』、『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些古人拿來形容思念故人多麼深切之各類成語,原來蠻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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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網住的愛:微染藍色的愛─淚斷鵲橋的織女牛郎(八)   by 築夢人

 我佇足機場大廳出口,一波波人潮不停地吐出前進。我踮起腳尖,抬高頭,一再四下張望─看能不能一眼瞧見那張我最想親吻的臉?

 擁擠的人流逐一散開,視野才清晰起來。我終於望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喂∼!偉∼!我在這裡!」我不顧四下注目的眼光,向男孩快速跑去。

 他正仰看周圍的狀況。聽到我的叫喊,偉也加緊腳步。我們目標一致。

 男生與我抱個滿懷,久久不放。看著露齒而笑的他,我打從心底笑得比他更開心。

 「你打算待多久時間呢?」我拉著他的手,邊走邊問。

 「兩個星期。然後,我會直接回加拿大……」他最後幾個字說得十分黯淡。

 我不想破壞好不容易有的歡樂:「既然是二個禮拜,我們就好好盡情享受!先別想那麼多。」

 我給了他一個吻,沒有距離。

 說真的,我給予他很多的第一次:像第一次被男人寵愛啦、跟男生手牽手逛街啊、初戀呀、初吻啊,還有頭一回跟男生睡在同張床上……

 你的眼神怎麼怪怪的?

 不是你想的那樣子啦!什麼都沒發生哦──真的只是共用一張床,因為我家小嘛!他趴著睡、我則仰著臉睡;他朝下、我向上,偉還喜歡單手摟著我的腰,非得如此,他才能睡得安穩。

 我哪敢忍心拒絕他的要求呢?

 何況,有他陪在我身邊,我也比較安心。漸漸地,我養成一個壞習慣──睡覺時一定得抱個物品才能入眠。有偉在,當然抓他來充數;沒他時,只好摟著毛絨絨的可愛貓咪娃娃睡囉!

 我發現男孩的肩膀用處無窮。坐車的時候,他厚寬的肩頭是我最舒適的墊枕,傾聽偉規律的心跳、脈動,給我十足的安全感,兩人頭倚著頭相互依偎;併坐在電影院內,偉是一流的抱枕,那雙大大的手撫挲著我的小手,熱流不斷傳導──手是暖的,心也是暖的。

 他很喜歡和我一塊拍照,「芷晴,我想多跟妳留下值得紀念的真實性。相片是最快速而且最寫實的。」

 這種理由……。總之,偉最愛上鏡頭了。嘻嘻!

 他熱衷上街購物,看到合眼緣的絕不放過,尤其是衣服。他很黏,無論去哪、想做什麼,非要我陪伴他。偉挑揀了件衣服,會先問我覺得好不好看;試穿了,也問照樣請我作裁判。我滿意了,他才刷卡買下。比我慷慨多啦。

 男生的浪漫不因地點而改變──偉依然愛在街上擁抱我、出乎意料的一個吻,令我且奇又喜。他,就是那麼隨性。

 我害怕看著他的眼睛,似含無盡的深情向我傾吐。我怕沉溺、我怕心醉、我怕痴迷。

 教我如何不愛他?偉……

 短暫十四天的聚首,男孩將返回加國,挽不回的。

 凌晨時分。我與偉皆睡不著。他抱著我,我倆聊了一夜,談以往種種,訴不完的情意。倒數我們剩餘的快樂時光。

 偉輕輕唱著『一生愛你一個』,我一邊附和低吟著。

 東方已有一片淺灰的光采,朝陽快突破地平線界。

 「我們一道等清晨的到來吧!芷晴。」他拉著我走至窗邊,感受日光的透入。

 天色大亮,離別時刻還是無情地來臨。

 「芷晴,我會笑著離開香港;妳答應我,妳也必須笑著送我回去哦。」男孩握住我的兩手,要我堅強。

 「嗯!」我壓制悲傷的激動,痛苦地點點頭。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我揮手看著他消失在登機空橋入口,與其餘旅客混成一片。

 『再見,我會想你的。』我心中不斷重覆。無奈。

 站於甬道邊,目送偉搭乘的七四七客機滑離跑道、收起降落架及鼻輪、升空……隱沒藍天瀚雲之間。

 一架呼嘯的鐵鳥帶走我的思念,卻載不動我的愁。

 坐在回程的『的士』上,我的心抽痛──痛得滴血、痛得垂淚。早說好不哭的,可是我仍然……

 偉剛回加拿大的頭一個月,國際電話打得很密集、勤快。

 「芷晴,我們現在不能再碰面,只好藉由一條電話線來維繫我們的愛。」男生說得頗為淒涼,「把我的愛意、相思之苦,以有限的詞句表達出來……」

 我的聲音跟著哀怨起來,「你剛回去,過得習慣嗎?」

 「沒有妳在身旁,怎麼可能習慣?」他苦笑道,「芷晴,飛機起飛前我不斷望向空橋方向,希望能看到妳。距離實在遙遠,無法如願。腦中縈繞著這幾個月來有妳的日子,不像是真的。You are so sweet!」

 「所以,想著想著,我抑制不住,流下了淚水。只有為妳……」他柔性的腔調細細訴說別後的一切。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偉一向自命為真正的男人,哪肯提及淚珠?他居然為我而哭。

 男人的眼淚是女人的驕傲吧?

 我只想再找回曾擁有的。如果能夠。

 時間和天涯海角般的距離往往是男女間愛情的兩大超級殺手。再驚天動地的戀情,都擋不過日日月月的沖刷、上萬公里的阻隔。它會淡化、腐蝕,終究掏空。

 他的來電頻率從最初的每週三次,減為每星期一次、再變成每二星期乙通,最後成為各月一次。衰減地十分厲害。

 我倆的關係陷入膠著,不進不退。兩人都很不好過。

 我相信──這種痛苦應由雙方分擔。在相互勉勵之下,一同期盼再見之日。那總會到的。

 別離不就是重聚的開端嗎?但,似乎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

 一年來,我盡力維護搖搖欲墜的感情。真不明白自己或是偉在等候些什麼?

 是提出結束戀曲嗎?我不甘願。

 然而,結果卻是我最不樂見的──他早我一步先受不了目前關係的窘迫!

 「我們分手吧!……芷晴。」他殘酷地吐出這句話。

 一股高壓電穿透我的全身。知覺、思路、心地、靈魂,瞬息間整個麻痺癱瘓掉。

 分手?我腦海中寫滿這兩個字。分∼手∼?

 我依稀聽見耳蝸邊嗡嗡作響。男孩嘴裡傳出令我柔腸寸斷、傷心欲絕的語句。

 我不想聽!不想聽!我聽不到!不∼!

 可是,那股痛楚、心酸,卻讓我慢慢恢復神智。

 看過那麼多描述愛情的電視劇、電影、小說,當男、女主角宣告無緣再會、恩斷情盡時,場景皆是如此──兩人神色激動地對立,男方果決建議不再見面,女生一臉錯愕。

 接著,雷電交作,大雨忽然傾盆而下,頃刻淋溼談判中的男女。雨珠,和著女主角的淚與恨,跌落至冷清的路面。忍無可忍的女性狠狠揮出手臂,甩了男主角一耳光,同時也打碎幻夢般的戀情。

 她哭啼著逃離現場。雨阻斷了來時路、劃清過去的痴心。男人佇立於雨中,獨自神傷。

 心情雨滴,大概是藍色的吧?我對偉的愛,是否染上了藍?

 我無法與他當面說清楚,上天沒有配合我的心境下起暴雨,更不能重重賞給男生一記巴掌打醒他。

 我根本連離開的權利都沒有。手握冰冷的話筒,他的聲音……怎麼令我全身顫抖?內容不再重要,已經含混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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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網住的愛:微染藍色的愛─淚斷鵲橋的織女牛郎(完)    by 築夢人

 「……我是為了妳好,芷晴。再這麼拖下去,不過徒增彼此痛苦。我想,我可能已不像從前那樣愛妳了。……而且,我們見面機會太少,會威脅到感情的親密度……」他的理由真夠多。

 我唯一聽清楚的是偉的最終要求:「……芷晴,我們做回普通朋友,好不好?」

 歷經一番疲勞轟炸後,才等到這句『重點』。我的思考能力發生『故障』了。

 說是為我好?那我強撐著這份感情有何意義呢?好累好倦……

 「嗯……」我生硬地回答,就一個字。原則上同意。

 事實上,我和偉間的糾葛仍未告終。

 這事件完畢後,他保持著一想到我便會打電話找我的習慣;而我倆所聊的內容還是非純粹朋友能談論的話題。因此,偉說的分手協議,我並不放在心上──也許,他只為了一時的心煩意亂才講出那些傷人的話。

 不出一個月,男生又提及分手的請求,同樣使我痛不欲生,愈發弄不清他的意圖。之後,他跟我交談的內容依舊十分親暱,看似雨過天青,卻又不然。

 相同的情形一共上演整整五次!每次對我造成的衝擊、震撼,與日俱增。我的心猶如被偉扔入石磨中研攪,粉碎到殘破、抽離到無物。一遍又一遍。

 我已經出社會,不再是個無憂無慮的學生。工作的壓力、和時間競賽,我為了還算滿意的五斗米折腰,孜孜忙碌著;朋友們也各自衝刺事業。大家都忙。

 對。我忙,所以沒空為重創的心靈療傷;我盲,我看不見未來在哪裡;我茫,我活著究竟為了什麼呢?

 心的傷口不止地擴散、流血、發炎、化膿、蔓延。

 每天一早,我如遊魂似地甦醒,拖著一付空空的軀殼打卡上班。朋友不想甩、網路懶得上、電話不願接,整個心糾擰在一塊。

 不想做任何事,我心快打烊。

 唯一會讓我有反應的──就是想起偉。等車時、擠地下鐵時、甚至上班辦公時──一個細微的舉動,他的輪廓、笑容、聲音,一一顯現腦海;那種錐心刺骨的痛,相信很多人都體驗過。

 流淚是我宣洩情緒的最佳方法。

 上司、同事交辦的公事也經常出錯。為此被非難、指責,任他罵得口沫橫飛,我毫無反應。

 連入睡亦想到男孩,要是他在我旁邊該有多好……要是……可惜,再也沒有『要是』了。軟弱無助的我,只好用老法子──以棉被蓋住頭,偷偷的哭……

 他不知道、都不知道我受的苦……

 我像具行尸走肉,整天準時上、下班,卻沒心情說話、做事、聊天、逛街……我會走動是因為我是個人。

 就這樣渾渾噩噩過去好些時日。我忽然有股自暴自棄的感覺!

 全世界的人把我遺棄了!沒人給予我關心!沒人再惜憐我!沒人能夠讓我依靠!沒人再能送我一個夢、讓我離開不安定的生活環境!沒人肯替我擦去將掉落的淚珠!有人會再為我吟唱動人的情歌嗎?

 沒有人!……

 我被遺忘在角落。廢棄物都有專人來清理,有回收價值;我是不是連它也不如了呢?

 問著自己,心裡一團黑暗。我的自信、笑容、希望盡化作一縷煙塵。沒有人告訴我。

 我開始將自己與他人隔離,誰也不理;不再打扮自己,弄得蓬頭垢面,反正沒人會看。

 閉關自守,我封緊泣血的心,我不要再受傷害了!……

 看看日曆,又經過好幾個月,耶誕節快到了。我認為心境平復不少,但不禁想起偉。加拿大那頭定是風雪交加、天寒地凍的。就為他編織一條好長好長的圍巾吧!

 我加緊趕工,挑用暖調色系的毛線混織排列,希望他能回想起我曾帶給他的溫暖感受。

 圍巾一編好,我照例包好、寄快遞,速件送至加國。男生一收到,必定會打電話來答謝。那麼,我要告訴他,我心中的決定。

 「芷晴,是我!我收到妳寄來的圍巾,很漂亮,圍起來蠻暖和的。看起來不像是外頭買的,是妳織的嗎?」偉電話裡的語氣聽起來頗為開心。

 我平和地說著,「是啊,跟我包的粽子一樣──舉世無雙的『芷晴』牌。」

 「我……,芷晴……」

 「偉,有件事我非得跟你講不可。」

 「哦?什麼事啊?」

 「我想,就照你當初提的,我們還是當朋友吧……」

 男生呆了一會,「妳確定這麼做好嗎?妳難道忘得掉我們的往事?妳保證能維持最初純純的情誼嗎?……」

 他問出一大串疑問,我全做了『肯定』的確切答覆。

 「好吧,如果妳堅持。」他應允道:「我對不起妳,白白辜負了妳一片真心……」

 我氣極了:「偉,是你先說要分手的耶!現在你講這種話,太不夠意思了吧?如果你真的在乎我,為何先前你不試著去承擔相思之苦呢?你了解過我的辛苦嗎?」

 「呃……,芷晴……」

 「所以,我們不妨這麼做──讓我們冷卻一段時期,等我把對你的感情淡化了,我倆再行聯絡吧。」

 我不容許他有討價還價的空間,是他不對在先。

 相隔一個月,覺得自己已丟下這份情感。我重新拾起電話筒,又取回聯繫。只是,此次又走回從前的路上,兩人再次牽扯不清。

 今年七月底的星期六,凌晨一時半。午夜夢迴,我睜開雙眼。突然間,好想聽到偉的聲音。不管了,電話號碼撥了再說。

 他那頭算起來是早晨九點三十分左右。電話接通,我耳邊響起男生的嗓音。

 「喂∼?……請問找哪∼位∼?」偉還沒睡醒,慵懶得很。

 「是我啦!當然找你這隻貪睡蟲呀……」我笑著說。

 他頓了一下,「啊?早上九點半而已?芷晴,香港那邊不就深夜一點多嗎?妳三更半夜打過來,想跟貓頭鷹比賽不睡覺啊?」

 「想你不行啊?」

 「行、行!妳高興就好……」他為奉承我而笑道。

 這一談就花掉二個多小時。

 『嘟……嘟……』偉有插播電話切入。

 「有人打電話進來了,妳先等我一下子!」男孩預備切轉電話。

 「不了!不要浪費電話費,以後再說吧……」

 我放回話機,將身體投回床上,『感覺上,偉對於我而言,本質不一樣了。……或許,跟他做朋友比較不會難受……;何況,偉已不像以前那樣愛我了』

 我終於下了破釜沈舟的決定──就這次,這次必定能將跟他的戀情完全放開!壓下胸口的一塊重石總算移除、揹負一年多的無形包袱卸了下來……

 八月的第一個禮拜天,男生又打了長途電話過來。我把練習好的決定及說辭告知他,輕鬆、零負擔。

 脫離了苦痛,不會有心碎的苦楚,我和偉成了真正的朋友。

 結果不重要,過程是我所珍惜的。

 然而,我流過多少眼淚?哭過多少回?

 淚斷鵲橋……

 「喂?芷晴、芷晴!妳在想什麼啊?」電話另一端響起關心的話語。「妳有心事嗎?」

 我這才想起偉仍在線上,「沒什麼啦。只是憶起以前的事情,感觸良多。」

 「凡事要『向前看』,不要躊躇不前。」男生說得慷慨激昂。

 「是,我知道了!」我笑了,依舊是以前的純真。

 雨聲。

 我看向窗外,藍色的雨珠靈巧地舞蹈著。

 我的心,在下雨……



                                           -全文完-
哭,並不代表我屈服;退一步,並不象徵我認輸;
放手,並不表示我放棄;微笑,並不意味我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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