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七章 議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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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沒毛鴨子漂亮許多的溫柔最終默默原諒林如海,看似與平日無異,只是偶爾一人相處時她習慣性的多了個發呆怔神兒毛病。
原來她不是秀外慧中那種,更不是擁有現代頭腦能在古代混得風生水起的類型。她不過是個普通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唯一與這時代女子不同,恐怕便是那她一早就知道答案的解決。但,隨著時間推移,那份唯一不同恐怕也將在不久後煙消雲散。
江南時局越發緊張,京城內外看似平和安詳實則內力暗濤洶湧,等皇上真收網,義忠親王四大家族相繼落敗,溫柔所知道的故事也就結束。可倒是故事結束後,她那份兒超然是否能繼續維持?這些都是問題。
“娘,大寶想放炮,好不好,好不好。”大寶上身著銀紅嶄新大襖,□半路松花撒花綾褲腿,大紅底兒高幫靴。頭上戴著毛茸茸小兔帽子,兩只耳朵長長得耷拉在兩側,跑起來一甩一甩,煞是可愛。
溫柔彎腰伸手將大寶攬在懷中,抱起坐於腿上,伸手捏捏兔子耳朵,問道,“放炮?還沒到時候,你要放哪門子炮?”
“可是小李子說,往年這個時候他在家裡都放了。”大寶拽過溫柔手攥在手心兒。
小李子,林如海為大寶新找的書童玩伴,林管家的小外孫兒,小東西年紀不大比大寶大兩年,鬼機靈著,不過同大寶一比,到襯得忠厚。別的不說,就拿大寶此時前來說的放炮一事,溫柔相信一定是大寶心中想要,套了小李子的話,溫柔都能想到小李子定是說的“往年此時家裡都該准備放炮事情。”然後想要玩兒炮的大寶就過來吹秋風。
溫柔臉故沉下來,“滿嘴不老實,回頭叫你爹收拾你。”
大寶見他那點兒心思被溫柔識破,別別扭扭的掙扎著下地,站在地上搖頭晃腦的感歎,“大姐爹爹就會騙人,說得一點兒不對,什麼叫娘最好糊弄,只要想好理由就一定能達成目的,明明胡說。”
說完,大寶快速跑出去。差點兒闖到端著東西的竹月身上。
“少爺,小心,路滑。”竹月道。
回頭進屋,放下托盤,將銀耳羹端起送到溫柔手邊,“夫人,中午見您沒怎麼吃,奴婢想著可能是今日午飯不太和您的胃口,所以剛才要廚房做了點兒銀耳羹,您即便不想也勉強吃點兒。”
竹月並未讓溫柔失望,可以說,這個一直被溫老夫人親自調教的小丫頭很和人心,心思大小或許還要在假以時日來考驗,但溫柔不得不承認,做為貼身丫頭,竹月將她侍奉的相當好,甚至比當初葉兒侍奉她是還要舒坦。當然,也可能是溫柔心裡作祟,溫家林家,始終不同。
當晚,林如海堂而皇之的進到溫柔臥房,並含蓄宣布,做為一家之主,做為四個孩子的父親,他實在不忍看著兒女住著一般房屋,因而,出於疼愛孩子的目的,林如海決定,將莊中最大的也是原本他一直住的院子“有情出讓”,而他則到溫柔這邊“湊合”。
恢復往日“溫順”的溫柔,除去因為大寶今日白天的話而略微生氣,“略微”懲罰了下林如海讓其為其洗腳外,並沒有再為難林如海,經管林如海對那些為很是難樂在其中。
“等過了年,我想讓大寶進學堂。”床上,並排躺著的兩人並未做別的運動。
溫柔本昏昏欲睡,卻在聽後立馬精神上來,“學堂?”對與這個時代的學堂,溫柔第一想到賈家學堂,那個烏合之地,男風盛行,去那裡不說做學問,整個兒體驗一把古代的男風風上。雖然溫柔不歧視這類人,曾經的她也喜歡看唯美的男男愛,但,一旦事情發生在自己兒子身上,只是想下便覺得很不美好。而第二想到的,便是溫老爺、溫老太爺那裡兩張滿是褶子的老臉。“我想,可以的話,不如將大寶扔到爹那裡,由他們親自教導而不是隨意推給你我不了解的學堂。”
林如海輕笑,“你不喜歡學堂。”
溫柔轉過身,與林如海面對面,“說不上喜歡與否,只是我覺得明年你一定非常忙碌,對於大寶在這方面的教育我很難給予幫助,而你恐怕也無經歷過問,玉兒更是要開始做准備待嫁閨中,所以,與其懷著忐忑之心去相信那些所謂的教書先生,我更放心我爹和爺爺。”
林如海微笑著抬手夾住溫柔的鼻子扭了扭,“隨便,只要你高興就好。”
“那,晚安。”溫柔再次閉上眼睛,腦袋往被裡又縮了縮,即使屋內燒了暖爐,可空氣中彌漫的冷氣仍舊刺激著她的鼻孔。
林如海好笑得道,“你早上起得又不早,中午還午睡了一會兒,怎麼還這麼困。難道說……”林如海手不老實的伸到溫柔裡衣中,輕撫上溫柔肚子,“這裡頭又有了小家伙?”
溫柔拍掉林如海的手,呵斥道,“別鬧。”
“好好好,我這不是想同你說些知心話麼。你也知道明年再想找個這種時候說些咱們家裡頭的事情很難,那何不趁早說了。”林如海收起玩笑嘴臉,正色道。
溫柔挑眉,“你想說玉兒的事情吧。”
林如海點頭,“玉兒真的老大不小了,其實今年便該想這事情的,但,由於你我都知道的原因,今年不適宜。而來年,相信我,雖然來年未必能做成喜事,但定下人選到也可以為之。”
溫柔道,“哼,你到看得清楚,也知道玉兒老大不小了,也知道今歲給我們帶了多少麻煩。”
林如海討好的往溫柔身邊兒靠近,“所以我現在不是想將功贖罪,再同你商量最近上頭問我的話。其實,玉兒的歸宿,我有兩個方案……”
林黛玉要麼進宮入選,要麼自行婚配。
“進宮!入選!林如海,你是不是腦子有病~!”溫柔沒控制住,直接坐了起來,顧不上外頭冰冷,強自掀開被子非要林如海也一同起來。“你真瘋了還是假傻了,你不是滿腔抱負,你不是什麼都能算計的麼,怎麼還要賣閨女!宮裡入選,你到會說,我再次跟你明說,除非我死了,或者你把我給休了,否則我決計不答應你將玉兒往火坑裡推。”
溫柔的激動並未讓林如海帶來慌張,反而林如海幽幽的坐起身,面露詫異的詢問溫柔,“你怎會這樣想。”
溫柔不知,林如海很喜歡看她扎毛的樣子,尤其是在為了林黛玉的事情上,每每爭吵,林如海都能深深感受溫柔對黛玉的疼愛,以及那種由衷發自內心對黛玉好設身處地為黛玉想的心。而且,溫柔每次分析如何對黛玉好,如何對黛玉不好時,神情間不由自主流露出的飛揚,那是同平日截然不同的溫柔,也是只有他才能看到的溫柔。
而如今,溫柔再次像林如海展示她的個人魅力,“哼。進宮如何,不是賣閨女是什麼。又不能做正位,千難萬險被選上,最多不過成個半個主子,都不是人家正妻,規矩一大推心思一大推,沒謀詭計美人心機,怎可能少了。我不希望玉兒過那種整日算計的生活,更不願看到玉兒因為他父兄而去犧牲。人有多大的飯量邊吃多少的飯,吃多了唯一的結果便是撐死。”
林如海歪頭,一臉興趣盎然,“接著說。”
溫柔深吸一口氣,“你有野心,滿天下的闖,海闊天空任你飛翔,可玉兒不成。玉兒是個女兒家,我希望她能快快樂樂的過一生。況且,玉兒從小身子骨羸弱,姐姐走時她有那麼小,這麼多年也是吃了不少苦,她的不容易你不理解,但我都能想到。所以,我再次同你明說,老爺,林老爺,林如海,你若真心疼愛玉兒,我希望你能為她著想,留著咱們自行婚嫁,不說找個天下無雙,但有你這樣的爹爹,總能找個不敢欺負咱們玉兒的人家。一旦進了宮,臥虎藏龍,我絕對相信別說一個林家,哪怕是個林家都不夠瞧。”
賈家不就是因為一個賈元春所以雞犬升天,然後一群老的少的有關系的沒關系的都狐假虎威為禍一方,然後最終落個人財兩空家破人亡。雖然溫柔相信林如海的能力,但她不相信那個從未見過,更未提起過的皇帝,皇上也是凡人,能同患難卻很難同富貴。現在是他用得上林如海,萬一日後用不上,他們林家是重蹈四大家族覆轍,還是學范蠡垂釣西湖。
林如海終於在溫柔“逼人”眼神下,鄭重其事的說出承諾,絕對不會在問那種可笑的問題,也絕不會讓林黛玉進宮入選這種可笑的事情發生在林家。
得到應答,溫柔滿意的點頭,不過還是不放心的說,“你要膽敢做手腳,相信我,我定饒不了你。”
林如海撐腹而笑,“再故意冷落我?”說罷,伸手將溫柔按回被子裡,上下其手。
溫柔一邊翻著白眼兒心中暗罵這個老色鬼,就知道今晚不可能這麼容易的放過她,一邊在林如海拔掉溫柔最後一件裡衣時咬上林如海的肩膀,嗚嗚呀呀的說,“你這色老頭,若是真叫我閨女進宮我就讓你自宮,然後扔到宮裡陪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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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八章 蜜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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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冰雪融化,即使沒化莊子裡也被下人清理干淨。畢竟莊內有小少爺,小孩子愛玩兒好動乃天性,萬一一個錯眼兒丫鬟婆子沒看到,磕絆傷著那才真是不好了。是以,待溫柔做了一晚上聖誕節的夢,准備第二天一早起來堆雪人兒時,莊子內已無積雪。溫柔只得敗興而還,很是失望。
找來下人,再三說了,下次再有雪,定要給她留下一小塊兒,以備她打雪仗堆雪人。
敗興而還的溫柔,無所事事,在莊子過年不比京城,隨意多,也輕松得多。於是便窩在房內,帶著林黛玉坐在炕上,守著暖爐閒聊,過了年關,再回京城,林家恐怕就不是來時的落魄。
“夫人,小姐,門外有小廝前來,說是賈家二少爺有東西送給小姐。”葉兒回稟。
溫柔同林如海和好後,便將葉兒撥給了林黛玉。她已經有了竹月,雖然林黛玉身邊有雪雁和那賈家給的紫鵑,但終歸不能讓溫柔放心。雪雁仍舊太小孩子氣,而紫鵑……終究不是林家人,而她也始終不得放心。
其實將葉兒給林黛玉,是溫柔一早想好了的,只是一直每個機會,林如海“東窗事發”,她借著東風就把事情給辦了。有葉兒扶持,日後林黛玉無論嫁到誰家,溫柔都能寬心。
“賈寶玉?他有起了什麼心思,這不早不晚的叫人送東西過來。”林黛玉不解,對於賈寶玉的行事,林黛玉就從來未解過。
溫柔嗑著瓜子點頭,“問清楚了,別不明不白的東西也送來,當然,若真是那寶二爺送的東西,就收進來。小廝也讓人帶下去好生招待。”
葉兒聽命而下,須臾,手中端著盤子,盤子裡有個不大的荷包,上面繡花刺朵,很是精致。“回夫人小姐,這是寶二爺送給小姐的東西,還有幾句話。”
溫柔心中警笛長鳴,立馬打起精神好好觀察林黛玉的神態表情。
林黛玉到無不妥,伸手點了點盤子裡的荷包,一努嘴,叫身旁的雪雁幫著打開。荷包內東西不多,倆金做的鯉魚和一對兒瑪瑙制成扇墜兒。
溫柔伸長脖子仔細看,“就這東西也值得寶二爺巴巴的叫人從京城送來,這是不知道咱們住在莊子裡,還是閒著無聊?”
林黛玉一臉便色,厭惡的瞥了盤子中的東西,抬頭詢問葉兒可有傳話。
葉兒點頭應道,“有的,寶二爺說,這東西是昨兒宮裡的娘娘才賞了他的,他看著新鮮,便想起了姑娘,於是今兒一早就叫小廝送來,說是當做給您的新年禮物。”
溫柔用茶碗遮面,新年禮物?這賈寶玉估計是腦子磕了。
林黛玉哼了一聲,搖搖手,讓雪雁將東西收起來,“隨便扔哪兒,只要別再讓我瞧見。”
溫柔探起身子,笑著壓低聲音,“不喜歡?”
林黛玉被氣的發笑,搖頭直歎,“娘,您快坐下吧。若我真歡天喜地,我看是誰晚上又睡不著了。”
“反正不是我。”溫柔訕訕而道。
林黛玉道,“說寶玉嬌慣吧,他倒也知道些人世疾苦,若說不嬌慣吧。呵呵,那府裡就他一塊寶玉,又有老祖宗護著,誰不巴結誰不驕縱。我上次去那回,不過為老太太送了兩只臘梅,便巴巴的傳的整府皆知,好似整個賈家就他一個人最孝順。您說我這說的對不。”
溫柔憨笑兩聲,放下懸著的心,黛玉已然明言她對賈寶玉無任何想法,那她也就不必在做無謂之事。
正午還未用膳,莊子外頭又有人來,來人乃溫卿。
一聽溫卿來了,溫柔連忙起身親自張羅,一面叫人去喚林如海,一面又要抓緊上飯菜,等溫卿一進來淨過手便可坐下吃飯。
時間不大,林如海牽著大寶身後康嬤嬤帶著兩位奶娘爺兒四個一起過來,再身後,乃溫卿。
“這個時候怎來了,外頭雪還未化,這路上不論騎馬坐車總不安全。真實的,你娘也放心。”溫柔半埋怨,將自己的手爐放到溫卿手中。
溫卿謝過溫柔,見過林黛玉,才說,“我是來看望姐夫,順便同姐夫商議一下何日回京。莊子雖好,可總要回去,既然回去,那定要選個合適時日不是。”
溫柔那熱情勁頭一下冷卻許多,死死盯著溫卿,直到將溫卿看得心裡起毛,嘴角笑容掛不住後才悠悠道,“原來你小子也什麼都清楚,這還真是誰都瞞著我。”
溫柔眼神幽怨,林如海忙打岔,“坐下吃飯,既然來了也嘗嘗這鄉間野味兒。尤其是這地鍋雞,往日在家鮮少吃過,自從來了這兒,吃些清淡的,外加他們土法子做的葷菜,正經還很不錯。”
飯間,聊起京城近日事宜,溫卿想了想,道,“其實進來京中無大事,畢竟年關將至,就是有想法也很難。而且,最主要,江南這兩三年收成不大好,魚米之鄉如今天災**,生生將往日富庶之地弄成現在貧瘠模樣。聖上幾次三番開倉放糧,卻不見效果,民間怨聲到未載道,只是對某些人,更加看不過去。”
溫柔眼角微微一挑,嘴角噙笑。高招,毀人不倦,這點子想得,怎就如此損!
從溫卿話語間可推測,江南災害,那是天要亡義忠親王一支,而皇上下旨開倉放糧,估摸放出去的都是好的,放不出去的全是壞透的,而且這虧一連吃上好幾年,再富饒的地方也禁不起如此折騰。如此,江南士氣大傷,而以江南為聚集點的義忠親王一支日子想來只能是更加難過。起事在即,卻天不幫民不應,難怪都到要重用柯正遠地步。
只是溫柔想不通,牛家或者說宮中的老太妃與他們有和關聯,為何這緊要關頭竟要聯絡她,而老太妃在此又做怎樣作用。
溫柔不解,大為不解。卻轉念即扔,反正天塌下來頂的不是她,她要做的,僅是照顧好家裡,夫妻同心把未來活得精彩,宮中私密,越少知道越好。
再看黛玉,除了溫卿初來時眼睛亮了亮,余下時候,人家低頭用膳,不多言不多嘴,一副置若罔聞之貌。
林如海飯桌之上當即表示,等來年春暖花開,才能起身回京。“你也看到,你姑姑和你小弟弟年紀尚幼,而你這個妹妹身子骨羸弱,來時就因為來的倉促,養了這許多天才好,回去時自然更要精心。”
溫卿緊張的看向林黛玉,關切問道,“妹妹現在如何,可要我回頭回京請個太醫過來探看。”
黛玉面色微紅,“不用,聽爹爹說得嚴重,其實沒事兒。”
溫卿再三確定,才勉強放心。
此情此景,不由溫柔不想多,伸腳踢踢林如海。而林如海,則用在桌子下面的手握了下溫柔的手表式知道。
……
飯後,溫卿拿出從京裡帶來的禮品,說是他父母的一片心意。溫柔含笑手下。後,溫卿又磨磨唧唧的拿出兩個小匣子,匣子內裝了兩支步搖。
“這是我前些時候在玉石閣中路過,一眼看中了,一時歡喜就買了下來。可我一大老爺們兒屋裡放著這個也不是個事兒,這步搖吧,雖然不是太值錢,卻勝在內意身後,我琢磨這怎麼也要給這東西找配得上的主兒。於是左思右想,就想到姑姑您了。”雙手奉上。
溫柔似笑非笑地看著溫卿,又有意無意的掃了眼黛玉,果然,臉能燒開水了。
沒為難溫卿,爽快收下。溫卿這才同林如海一道離開,卻了書房議論他們的“大事兒”。
溫柔當著黛玉的面兒將匣子打開,牛角發簪,小巧黃花玉,四條流蘇顆顆珠寶,黃光異彩,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另一支乃純玉石,樸素典雅,打開匣子溫柔便知這是給誰的。
“哎呀呀,這東西正經兒還不錯,可是給我用有些可惜了,我這黃臉老太婆,燒糊了的卷子,用也用不起。你看,就拿這支,我用倒有些唐突這簪子本身的靈氣。真叫人為難。”溫柔故意逗弄黛玉。
黛玉臉紅撲撲,低頭抿茶,只當未聽見。
雪雁一旁笑了,“夫人若是不想帶,不如給了我小姐,小姐最有靈氣的,定能不失簪子本色。”
溫柔撐撫大笑,將簪子連同匣子一塊兒交給雪雁,要雪雁趕緊拿回去收好。雪雁應聲下去,溫柔才收聲,正色與葉兒說,“回頭小姐房內的丫鬟,每個兒你都費點心思。小姐平日不大過問這些,十有八九從事湊合著,如今我既然將你給了小姐,那你就給我多上上心,此類事情決計不能再發生。”
不說主子說話下人插言,就算黛玉心中真定了溫卿,雪雁都不應接溫柔的話,別的無妨,只與名聲有關。在黛玉的事情上,溫柔總是該松即送,改緊則緊,絕不含糊。
林黛玉眨眨眼睛,“娘,我發現您越來越有當家主母的樣子,過問其家中大小瑣事也越來越有模有樣。”
溫柔作勢虛拍林黛玉腦袋,“嘲笑我呢。我不是最好糊弄,三言兩語就能掩過去。大寶都知道,您還與我玩笑。”
林黛玉順勢討饒撲到溫柔懷中,扭扭捏捏半天才說,“娘,玉兒會乖乖的。”
溫柔心中舒坦,摸著黛玉手說,“放心,你娘我也會乖乖的。”
噗嗤~~
第七九章 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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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卿來時還帶來一人,被林如海吩咐送去莊子外頭不願的佃戶家中居住,給了那家佃戶一筆銀錢,說是那人暫住他們家。
下午,溫卿動身回京,溫柔苦留不住,溫卿直說明日還要去衙門裡做工,不得清閒,否則定要討饒。如此這般,溫柔才未勉強。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溫卿這孩子是越長越本事了,只是可惜他娘沒大有見識。”溫柔不無歎息。
林如海攜溫柔回臥房,對溫柔感歎好笑而待,打趣道,“夫人這話說的,溫卿是溫卿,其母是其母,怎可混淆視之。何況,溫卿的確是個可塑之才,三十載內,朝野之上你們溫家一姓定能大放光彩。”
“三十年,您真會說。”溫柔撇嘴,溫柔相信,林溫兩家將這一票幫著皇帝做成了,日後入朝為宰有些過,但這輩子只要幾個人頭腦依舊清醒,家族管理得當,一直風光下去也不無可能。是以,溫柔之意,騎驢看場本,溫家日後不凡,溫卿亦不凡。
“只是可惜了這孩子。”溫柔繼續感歎。溫柔曾想過溫卿與黛玉,也算得上良緣,故而一定程度上默許了黛玉與溫卿似有若無為數不多的接觸,但,一想到溫卿其母乃見識短淺的粗婦,經管此言論是溫夫人訴之溫柔,可溫柔仍不願用黛玉一生幸福做一丁點兒的賭注。
以前,林如海對所有窺竊黛玉的少年俊才概無視之,甚至認為那為大逆不道,可自他一年前回家後,慢慢改變,到了今日,竟不認同溫柔觀點。
林如海握住溫柔手,輕聲勸解,“一輩子一帆風順未經歷過一絲坎坷,那才活得叫一個不值,總要什麼都或多或少經歷點兒,那樣才完美不是?你我都這般走過來,所以今下相互攜手才更覺得彼此珍貴。至於你所顧慮的,我倒覺得溫卿是個不錯的,他母親說難聽點兒不過嫌貧愛富,等過來年,誰又能將誰說得清楚?所以你大可不必為這掛心。不過,等再回京,你確實該敲打一下他們那邊兒……”
溫柔頷首,轉念思及林如海一向作風,便覺怪異,不由詫異視之,“這話說得,有些不太像你。”
林如海好笑,“那如何才是我?”
溫柔摸下巴,斟酌道,“應該聽了我的話,鬼哭狼嚎或者一聲不吭,死活不肯松口黛玉婚事,像現在這般好說話,只能讓我想到四個字。”
林如海很確定,溫柔定無好話。
果然溫柔趴在林如海耳邊說了四個字後,快速跑到外屋,吵著叫竹月領人進來換水。
——“非奸即盜。”——
莊子裡過年不比京城,確實吃穿用度都要難上一些,但同時,也更輕松自由,每日呼吸新鮮空氣,無事就到院子中轉悠,即便沒走幾步可就連林黛玉都感覺身子骨比之從前大好許多。更不用說已經玩瘋玩野了的大寶,天天撒歡兒的轉,一顆不得閒。若不是看在他過年回京後就要寒窗苦讀,溫柔再不如此放縱。
鄉下過年與之京城最大不同便是少了太多的繁文禮節,尤其是過年後四處轉親戚,天天天如同上戰場打仗,想想過往幾歲溫柔都托了肚子的福未走動多少地方,可今歲往後,說不准她就要正裝上陣。
除夕夜,林如海命下人拿出從京城帶來的爆竹,領著孩子放了又放,好不熱鬧。初一初二皆縮在屋內,一家五口擠著聽故事。溫柔也是從這時候才開始知道,林如海學富五車並非虛假,那一個個小故事說的,連說了兩天三夜竟不帶重樣還未說完,於是日後,每每溫柔夜來無聊,便喜歡拉著林如海讓其講故事。枕著林如海的故事,溫柔深感即便睡不著也香甜。
後面的日子漸漸恢復到初來莊子時的平靜,只是,在林管家將今年京中親友往來禮單呈給溫柔林如海看時,林如海的眉毛難得緊鎖一起。
溫柔倒是毫不意外,將手中賬本往桌上一放,自若道,“您還意外?我以為這正是您一直想要而不得,現在有了,不該高興?”
賬本上寫的清楚,過年往來,別家都要,惟獨賈家,給的少不說,還盡是些不值錢得破玩意兒,不說落井下石吧,也很有人走茶涼之感。至於溫柔所言,也並非毫無依據,當日她擬定好送與賈家的禮單,末了林如海又插了一槓子,最後結果如何她未過問,但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心中便隱隱覺得林如海似乎不再那麼向著賈家,或者更甚的是,他開始尋找一些同賈家疏遠的理由,而面前的賬單,可能便是其所謀的。
林如海不再故作氣憤,但笑容見卻有些落寞,“是啊,應該高興,只是還是覺得難過。”
溫柔聳肩,賈家的事情她從未多嘴過,如今亦是,“溫柔不知老爺何故如此,但想來總有您的理由,溫柔只求老爺,您在做任何事情前都清楚明了自己的目的,日後不悔。”溫柔心中輕歎,這話說得,怎麼感覺好似自己站著說話不腰疼,她最知賈家結局,而且還是林如海歸天後的結局。可現在,賈家並未真的謀取林家錢財,京城大宅中那檔子事兒也還未調查清楚並不應一盆髒水往賈家身上潑。所以,溫柔對這個事態,大感疑惑。
不是賈家先扔下林如海,而好像是林如海設計讓賈家疏遠他。
林如海見裝樣不得,大手一揮,將那賬本掃了出去,很是豪邁的對溫柔言,“好好准備准備,趁著還有幾天清閒功夫,抓緊為孩子們置辦幾套新衣裳,記得清淡素雅哦為重。弄好了能人為做舊就做舊,不能的,也現收著,回頭回去,一時半會兒你可沒時間過問這些了。”
溫柔眼神閃爍,最終也只是點頭應下。
元宵而後,春分將至時,京中聖旨破空降臨,一如霹靂,震驚整個京師。
聖上有旨,命林如海速速回京,主持查辦江南明家一事。
江南明家,看著名不見經傳,卻是日後查抄甄家、查抄四大家族最後徹底打壓義忠親王一支的前線。他家別的不成,就是錢多,也是義忠親王一直“銀倉”之一,只據說近來明家思想松動,義忠親王對其有什麼不滿,是以,朝廷用明家貪污受賄之罪打壓查抄明家,義忠親王竟未有所動靜。
而被擱置一載,再次破格提起的林如海,京中許多官員大吃一驚,捶胸頓足,早知林如海還能飛黃騰達,就應該在其沒落的那一年內多多相助,哪怕沒事兒跑過去說兩句安慰之詞,也總好過於現在。
賈家一轉從前態度,又開始熱絡起來,其家最為突出表現便是在林家回京後一而再的邀請林黛玉去賈家小住,好同某些不言而喻的家伙增進感情。王夫人默許此事,她在心儀寶釵厭惡黛玉,可寶釵終究沒個像黛玉一般的爹爹,尤其這個爹爹還整得聖寵。
“按理說,你平兒來了,我應該放行的。誰不知你們家賈家你是你們璉二奶奶的一把總鑰匙?可,我們也有我們的難處。”溫柔打發了好幾撥賈家來請的人,從小丫鬟到老婆子,本以為最後出來的會是王熙鳳,卻不曾想來的是平兒。而王熙鳳因為小產,臥床不起,暫時起不來。
原來劇情發展到這兒了。溫柔心中默念,王熙鳳的人生,就是從這時開始走下坡路。
被用作代表的平兒強笑著說,“您看,老祖宗多日不見姑娘,往年那年不是在賈家住個三五月,惟獨去年,才來了那幾日,加上今年過年家中人齊全,老祖宗念及姑娘,傷感不已。所以這才在您回來後一再打發人來接。”
溫柔面露疲憊,“我知道她們祖母情深,只是宮中老太妃欠安,一切過多熱鬧行為是能減則減。不滿你們說,老太妃與我也算有段緣分,我亦得到過老太妃的輻照。故而近來一直領著玉兒潛心念佛,為老太妃祈福。……”
……
第八零章 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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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老爺如今正是要小心謹慎之時,萬不能在這節骨眼上再有紕漏,還望平兒姑娘回去後如實訴之,想來老太太定能見諒。至於你們家奶奶進來欠安,身子不大利索,我這裡有些補血氣的血燕,供上用的,年下裡我娘家送來給黛玉的,黛玉人小,還是先緊著你們奶奶用。”溫柔笑瞇瞇的說,怎也不應下黛玉去賈家之事。
平兒見提到過年,是又羞又悔,過年時賈母特意交代要多送些,比那往日厚上幾分,結果……這主僕二人本照著賈母說得准備,卻在王夫人那邊兒大了羹兒,王夫人說什麼不同意送那多好東西,推了要王熙鳳重新准備。王熙鳳一連擬了四五次的禮單,王夫人皆不准,最後末了,王夫人自己親自執筆,擬了一份。也就是先前送來林家,後來讓林如海表面灰常憤慨那份。
王熙鳳年後小產,產後流血不止,也有這裡頭點兒緣由。那爭強好勝一人,年前一連幾日被王夫人訓斥的,整個年都未過踏實。身子都是那時候虧了下來。
而最最氣人的,更是那王夫人如今見林家又起來了,竟然有改了主意,甚至跟王熙鳳說,二女共侍一夫也是天經地義之舉,她的寶玉那就是個寶貝,全天下的女人都應隨著他挑。黛玉家世好,寶釵人品高,二者齊備也算一種完滿。當時那話說得,回頭人一走王熙鳳就被氣得人仰過去。
你說娶就娶,還二女一起,不知這王夫人是真天真爛漫到家還是太無見識。就連王熙鳳心中隱隱能感覺到林家不多待見賈家,別說你勉強,就是賈家上趕著巴結,人家也未必將黛玉送來。而且,王熙鳳多年冷眼看過,深以為賈敏為林如海父女選得這繼母委實不錯。別管真假,溫柔對林黛玉的好那是有目共睹,就算林如海豬油蒙心念著賈敏為黛玉選了賈家,那溫柔也必定不答應。
王熙鳳又覺得可笑,還真以為是那鍾鼎人家世代忠良。王夫人怎就如此不自知呢?
“這,老太太那頭,總不能就這樣含糊過去。”平兒強笑。想想臨來前王熙鳳的交代,要她無論如何總要弄個准話兒,好往上交代。
溫柔不叫思索道,“這樣,回去你就同你家老太太這般回稟,近來是不成,再等等,等一切平靜,至多就是個把月的時間,到時候誰還能鐵著心腸硬生生的阻隔他們祖孫相見。平兒姑娘,你說可對?”
平兒只得應下,稍座片刻,便起身告辭。
平兒回去後,是如何同王熙鳳說,王熙鳳是如何心中冷笑卻又在王夫人面前打馬虎眼在賈母跟前想主意,而王夫人是如何不甘心,如何覺得林家不識抬舉,賈母是如何更加厭惡溫柔,更加覺得阻礙她們祖孫感情增進都是溫柔之過,權且不提。回說溫柔。
平兒走後,溫柔晃晃悠悠到了黛玉處,隨意的將平兒來過之事說了。其實說不說一樣,林家就那幾個主子,葉兒曾經做溫柔大丫鬟時的人脈地位仍在,林家風吹草動黛玉總能知道些。
“寶玉就是個萬事皆通萬事稀松之人,也就二舅母總以為全天下最好的便是二哥哥了。”黛玉說得輕松,滿眼譏諷。
溫柔不言語,她自詡自己並非全然好人,但面對黛玉的事情,尤其是黛玉和賈寶玉,溫柔不介意做一兩回惡人,即便她和林黛玉都心知肚明,但也仍要做。再如何也總好過將來悲痛的強。
賈家自不會就此干休,賈母又命了大觀園中她們小姐們的丫鬟過來看望黛玉兩三次,一表彼此思念之情。期間,說道今年怪事多多,最大的便是那江南甄家也有個寶玉,據說,還同賈家那寶玉生的一個模樣,都是粉嫩白皙的儒雅小生。
“噗嗤~他還小生?”溫柔聽那比喻,第一反應便是不地道的笑出聲。
黛玉面上雖笑,卻未及眼底。這消息是探春書信告之的,雪雁紫鵑當時皆在場,雪雁到沒什麼,就是紫鵑,聽了這消息,那神情,那架勢,好似當時就想撲過去喚醒林黛玉,要林黛玉多同賈家往來,將自己人生未來盡數壓在賈家的“假寶玉”身上,即便不成,也還有個一模一樣的“真寶玉”替換。那家人也配得上她。
事後,林黛玉不動聲色的開始外調紫鵑,慢慢將其原本的事情交到葉兒手中,以往紫鵑還管著林黛玉屋內的箱子,現在,她是什麼都沒得問,只能在外屋幫襯著。
而溫柔,近來除了要忙活大寶讀書之事,還要抽空回溫家,溫潤過了年就奔了他最想去的邊疆,溫家這過年的氣氛,光是想也知道不會太好。
“溫潤這一走,家裡頭一下子落寞了許多,往日我總有些瞧不上娘,覺得娘不太靈光,想法總那麼偏頗。可今日回去,看見娘跪在祖宗牌位前為溫潤祈福,還聽溫馨說,娘大溫潤走後日日在觀音像前念佛誦經一個時辰,為的也是潤小子。”溫柔感慨,即便是做戲,能堅持下來亦未不易。而她深了解溫夫人,溫夫人若不出自真心,是不會自願做那些事。
林如海在外忙活多日,日日早出晚歸,好不容易這日歸來的早了,亦能同溫柔說上兩三句話。
“娘心善,這點兒夫人不是很像娘?”林如海道。
溫柔嘴角抽搐,“您這是恭維還是諷刺。算了,看看您的黑眼圈,咱們還是早早熄燈睡了。”
林如海微笑,擁過溫柔,“老太妃也就這幾日了,你心裡有個數,倒是別慌。”
溫柔含糊而應。
果真,不出數日,老太妃薨,凡浩命等皆入朝隨班按爵守制。原以溫柔無品級的不得去,誰料想皇後竟下懿旨,說老太妃生前對林夫人喜愛有佳,死後若無溫柔為其入朝隨祭定是憾事一樁。有這說辭,溫柔無可不從,只得隨著各家管家太太一起每日入朝,至未正以後方回。
老太妃在大內偏宮停二十一日整後,方請陵入先陵,地名曰孝慈縣。這樣來來回回,估摸著怎的也要一月光陰。
溫柔接了旨准備日日進宮後,愁的頭一件便是家中幾個孩子如何安置。
“老爺也是要日日進宮,皇上雖說天下守制,凡有爵之家一年之內不得宴請音樂,即便是庶民三月裡頭也不得娶嫁。這喜事兒不能辦,可老爺您那查辦事宜並不見的會耽擱,而且就算您真的不去處理公務,想來也不得空在家中坐,所以,兒子們還有玉兒這段時日,生活上誰來照料?”
溫柔犯愁,拉著睡眼迷糊的林如海就說,見林如海意識仍不清醒,咬牙用力拍打其珵亮額頭,“我這裡急的冒火,你居然還有心思睡,都什麼時候了,還睡!”
林如海吃痛,睜眼,“我相信你定有安排,要是讓他們自己在家你不放心,也大可讓他們兵分兩路,兒子們都去岳父岳母那裡打擾,既不耽誤大寶的學業,那倆小的也有岳母大人照料你定放心。至於玉兒,賈家不是請了多少次麼,這會兒你就讓她去住些時日,往來這許多年,總要有個終了。”
“老爺這話是何意?您還真的打算動……他們家?”林如海不知是迷糊還是故意透露,溫柔抓住便不放手。
林如海輕笑,“不是我打算動手,而是,天作孽有可為,人作孽無可救。”
溫柔驚訝的瞪視林如海,半響才幽幽的道,“我還真沒想到,原以為老爺定下不去狠心,最後到了跟前也要假他人之手,可現在看來,是我把你想得天真。”
林如海攬住溫柔,“不是我天真,而是事在人為,興許你不信,我……唉,還說那些做什麼,我只能同你說,我知道,最後卻只能假裝不知。”
所以,林如海已經變得在她面前很少掩飾,坦言不諱了?
不知又為何,溫柔應該略有生氣的心冒起了甜甜的小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