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她想,女孩子果然不能太過主動。
這些年她一直在想,為什麼最後澤田綱吉都沒有選擇她,到了現在終於明白了,她只是太過主動了,主動地丟了尊嚴,讓自己的存在卑微到了塵土裡。
可笑的是,直到這一刻她才想通了這個問題。
——在這個,充滿了祝福的時刻。
當年那個懦弱的少年已經能夠在觥籌交錯的陰謀裡言笑晏晏,自信的表情就一如他拒絕時的乾脆俐落,還有著令人無法拒絕的誠懇善意。
永遠不會忘記他那時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句仿佛都深深刻入了不可知不可忘懷的靈魂裡——
「抱歉,良機,我喜歡的是京子,一直都是。」
「但是我們還是夥伴吧,已經一起走過了那麼久,以後也一起努力吧。」
飲盡一杯苦酒,就宛如吞下這些年苦澀的愛戀。
愛啊這東西,先愛上的永遠是先輸的,她用自己人生裡最美麗的十年懂得了這個道理,就像是現在,她還是忍不住追逐著那個人的身影。
她知道那個人一直都是執著的,路過了太多的風景依舊沒有忘記最初喜歡的女孩,堅持著那些在她看來已經可笑的原則,這樣的男人是值得尊敬的,但是她已經疲憊不堪了。
這份愛情已經耗盡了她全部的力氣。內心已經開始叫囂著,怨恨著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只是仗著可愛的外表純真的性格得到了一切的笹川京子。
即使那個人喜歡的是三浦春,她也不會像現在一樣的不甘心。
明明知道這樣的感情不該存在,也無法壓抑內心這樣黑暗的想法,她付出的明明那麼多,最先伸出手的明明也是她,每次遇到事情最努力的也是她……可惜最後贏的不是她。
內心煎熬的像火上螞蟻,但是她依舊如同圓滑的成年人一樣虛偽的微笑著,不鹹不淡的說著恭喜發財的吉利話,好在這些交際用語已經如同本能一樣刻在舌尖,即使頭腦一片空白依舊可以滔滔不絕的吐露。
比起她的虛偽,趴在她肩上大哭的三浦春就真實得多:「綱先生果然喜歡的是京子,小春、小春好傷心嗚哇哇~~~」
她安撫這三浦春,直到那悲傷的淚水流盡。
「你真冷靜。」三浦春抹著眼淚說道,她笑了笑。
不冷靜又能如何呢?沖上去打一架嗎?不如就這樣微笑著,維繫最後的尊嚴吧。
「果然阿良說的喜歡綱先生是假的,你看上去一點都不難過。」
良機只能微笑著,將一切的言語留在心底。因為她知道,就算哭出來也不會有人為她心痛的,所以說就讓這些淚水流給自己的影子吧。
「小春,每個人都要經歷一次深邃的情感,但不一定要擁有一個美好的結果,經過這些才能成長,不是嗎?」
「你懂的真多,以前每次都是你安慰我們。」三浦春用力擦著眼淚,「謝謝你……」
——安慰了別人,但是我自己呢?
現在已經想不了那麼多了,只是維持著這普通的微笑已經耗盡了她全部的力氣。還好她是一個普通人,不會像電影裡那些女人一樣流著喪失了尊嚴的淚水祈求。
因為她無法想像,如果自己被拒絕那樣尷尬的境況,因此她更願意將一切都扼殺在開始之前。
澤田綱吉走了過來,微笑著說:「你來了。」
她也笑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能維持著和以往一樣從容不迫。
——畢竟,是愛了多少年的人,這裡是他的訂婚宴會啊。
「嗯。」清淺的點頭,她發現自己可以微笑著說,「綱君不去陪自己的未婚妻,來這裡……嘖嘖,是對我餘情未了嗎?」
——這是開玩笑嗎?
內心咆哮著,但是卻無法付諸行動,只是聽到澤田綱吉釋然的笑聲,還有:「你這傢伙……真是一點沒變,這我就放心了。」
放心?放心什麼?
這兩個字深深進入良機的心裡,讓她在陰謀詭計裡浸淫許久的敏感神經波動了,她不由猜測是否澤田綱吉早就知道,她是那麼認真的說著喜歡。
「有什麼不放心的。」她笑嘻嘻的撞了撞澤田綱吉的手臂,「老子天下無敵啦,還是快點去看看京子吧,這可是女人一輩子最重要的時刻之一,你怎麼能不盡到男人的責任呢?~」
她語調微微上揚,就像是很快樂的說著這些話。
「哈!我……謝謝你。」澤田綱吉誠懇的道謝,就像是他每一次來她這裡抱怨之後釋然的表情。
「每次看到你從容的樣子,就好像一切問題都沒關係了。」
「不論發生什麼你都笑著啊。」
這樣,每次都得到這些無關痛癢的感謝,已經無法把自己從深淵裡救贖了。
——你以為,像我這樣微笑著,內心也如此的快樂嗎?就像我這樣若無其事的談論著,難道真的就不介懷了嗎?
真的有偽裝得那麼好嗎?好到竟然沒有被以超直感稱著的黑手黨教父什麼都沒有發覺。
她內心嘲笑著,一面想隱藏自己的狼狽,另一面又想看到這個教父為難的樣子。這份愛戀對她來說已經是劫難了。
就一如現在,只能催促著他的離開,生怕這樣的存在繼續挑戰自己脆弱不堪的神經。但是澤田綱吉卻依舊站在對面,似乎欲言又止的看著她,好像有什麼話說不出口一樣。
這樣尷尬的時刻,就宛如早就計畫好的劇碼,山本武爽朗的笑著,一巴掌拍在澤田綱吉的背上,接著伸出手搭在她肩膀上:「阿綱,恭喜你夢想成真。」
澤田綱吉愣了愣,露出和煦的微笑:「謝謝你,阿武。」
「喏,京子小姐在那裡。」
這句話似乎讓澤田綱吉有了臺階下,他倉促的點點頭離開。
終於走了,她松了一口氣,感激的對著山本武笑笑:「謝謝你。」
「啊,我做了什麼嗎?」看上去似乎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一樣,山本武露出茫然不知的樣子,片刻又笑的一派爽朗,「很久沒有聚一次了,今晚去喝一杯吧?」
良機笑了笑,點頭。
這個無論對誰都是一副爽朗笑容,就好象知道每個人的軟弱並且無條件包容的男人,大概是所有人中看事情的最清楚的一個吧。畢竟是那個人說過的天生的殺手。
那個人……
想到那個人,良機不由自主的在人群中尋找起那個熟悉的身影,這畢竟是他學生的訂婚宴,即使以那個人的怪異也會來參加吧?
果然,在會場的角落裡看到了他,即使在這樣純白的場合,他也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刻意和周圍的所有人保持距離,獨自一個人坐在角落。
就算這樣也無法掩飾他的存在感。
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那個人從寬簷帽下掃了她一眼,露出了可以算是冷笑的表情,微微點頭。
這種算是失禮的打招呼方式讓她大吃一驚。並不是說她在生氣,而是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會搭理她。
這並非是妄自菲薄,即使這個男人標榜自己是個義大利紳士,但是也無法掩飾他的惡劣,良機也曾刻意結交過他,但是那句刻薄的「不會理會比自己等級低的存在」讓她捧著七零八落的自尊心,把這個人的名字深深刻在了心底。
世界第一殺手——Reborn。
是的,殺手是那個人的職業,而正在這裡舉辦的訂婚宴會,應被祝福的男主角,正是義大利最大的黑手黨家族彭格列的十代目——澤田綱吉。
既然是黑手黨的話,出一些意外簡直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當槍聲響起的時候,所有人都毫不意外的取出隨身攜帶的武器,場面鎮靜的連獄寺隼人的低聲詛咒都能聽的清清楚楚。
「可惡!如果我知道是誰破壞十代目的訂婚宴!我要把他炸的粉碎。」
對於彭格列來說,這簡直就像是一個笑話。
直到她被身邊經過的男僕抓住之前,她都覺得這是一個笑話。
甚至要害已經被控制,鋒利的刀尖頂住她的喉嚨,她還覺得一切都是一個笑話。
因為澤田綱吉和她說話比較久,因為笹川京子被保護的太好,至今沒有人知道笹川京子是什麼樣子,所以她被當成了笹川京子,被用來威脅彭格列放棄抵抗。
該笑嗎?她又一次為笹川京子頂住莫名其妙的暗殺。
這些年來,一次又一次,就像是女僕為了公主的幸福,一次又一次出生入死一樣,公主只需要端莊的等待王子的愛慕就好了,不過為了澤田綱吉,她願意。
想這也是一種愛吧,只是說出口了也只是一個玩笑。
微笑著傾聽男僕的叫囂,用肘部狠狠撞擊他的腹部,刀鋒無可避免的在脖子上劃了一個大大的傷口。
其實可以等待更好的機會的,但是她不想看到自己的存在被忽視而已。
不是笹川京子,沒有任何出眾的地方,只是彭格列眾多文職之一,頂多只是有著「同為並盛校友」的頭銜而已,這樣的存在果然是應該被捨棄的才對。
不會有人因為她的生命被威脅而暫緩攻擊的腳步的,在黑手黨的世界摸爬滾打,當年的少年已經可以微笑著把生命踐踏在腳下。
所以說,一定會被捨棄的。會被澤田綱吉遺憾的微笑著,說著「這只是無可奈何的選擇」接著忽視她的生命。
她從來都知道自己有多麼渺小。
聽到笹川京子的尖叫,知道她因為看到鮮血而受到驚嚇。在這個世界,只有被保護的人才可以如此天真,其他人的神經早已經被打磨的堅韌無比。
脫離鉗制的一刻,她立刻被拉在一個人身後,抬頭看看才發現,原來當在她前面的人是澤田綱吉。
襲擊的男僕已經被制服了,會場又恢復了平靜,——啊,除了在她身邊急的抹眼淚的三浦春,也許這個女孩是唯一關心她的人了。
「帶下去。」澤田綱吉表情嚴肅,「問問是哪個家族。」
接著,他看了過來。
第二章
澤田綱吉看了過來,伸出手指挑起良機的黏在傷口上的頭髮。溫暖的指尖擦過皮膚,也許是因為傷口的痛楚,周邊神經竟然能察覺到那乾燥指腹的細微紋理。
她的內心微微顫慄起來,在澤田綱吉湊過來觀察她的傷口的時候,心臟劇烈的跳動著,甚至隱隱抽痛著。
「還好,沒有傷到動脈。」澤田綱吉松了一口氣,皺著的眉鬆開,「你太魯莽了,難道不相信我嗎?」
她笑了笑:「怎麼會,我就是有點害怕。」
澤田綱吉露出了很失敗的表情:「敗給你了,這樣還能笑出來。」
——我就是這樣,不會哭,不會撒嬌,總是這麼淡定所以不需要擔心的人啊。所以被忽視的總是我嗎?
「因為我很強嘛。」她握拳做出強壯的樣子,「我是個硬派的女人。」
「在你的血流光之前,最好先把常識塞進你空虛的大腦,工藤小姐。」殺手Reborn勾起一邊嘴角,「需要我幫你嗎?」
殺手的微笑帶給別人的威懾遠比他冷著一張臉大的多,良機打了個寒顫立刻乖乖轉身。
比起看似溫和並且願意包容手下的非原則性錯誤的澤田綱吉,不論對敵人還是朋友都冷酷無比的殺手先生則是彭格列更令人敬畏的存在。——不管是他的實力還是性格。
傷口刺激性的痛楚讓良機終於從恍惚的狀態回神,她匆匆走向不遠處的夏瑪律。
雖然在數年前,夏瑪律原本並不是屬於彭格列的醫生,但是在經過了一些事情以後,這個過盡千帆的老男人終於決定找個地方停下來休息。
他是彭格列醫術最好的一個人,雖然這樣的小傷去找他有點誇張,但是視野裡良機所知道的醫生只有那麼一個。
良機加快腳步走過去。
悠揚的風笛聲忽然停止了。
從一開始,這音樂就像是為了祝福一樣,即使是在襲擊的時候也沒有停止,這樣詭異的沉默讓良機扭頭看向身邊的風笛。
教堂的風笛很巨大,但此刻不知為何竟朝著良機壓過來!
如果是普通人,大概已經反映不及了,但是良機還是憑藉著成為黑手黨後在生死間掙扎的敏銳躲開了倒下的巨大風笛。
本身就不屬於高端戰鬥人員,生死之間爆發的一次讓她有些疲憊,但是還沒來得及緩口氣,頭頂上傳來可怕的碎裂聲。
裝飾用的大吊燈吱呀的扭曲著,轟然落了下來,好像所有的隨機應變都已經被剛才的反映消耗殆盡,她完全反應不過來,看著巨大的吊燈落下來,水晶的裝飾反射著天窗落下的陽光,竟然有種天國階梯一樣的感覺。
千鈞一髮之間,良機覺得自己被一個人護在懷裡,滾離了吊燈的覆蓋範圍,加速的心跳告訴她,那就是澤田綱吉。
破碎的玻璃聲夾雜在砰通砰通的心跳聲裡,稍微抬頭,能看到他抿得緊緊的嘴唇還有線條嚴厲的下巴。
——已經夠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從澤田綱吉懷裡鑽出來,離開了令人眷戀的溫暖。
「謝謝,我以身相許好了。」她用一種開玩笑的口氣說道,澤田綱吉晃了晃手上款式簡單的戒指,笑著說:
「阿喏,再開這樣的玩笑我可會生氣的。……就算這麼說,你還是會繼續吧,快去包紮吧。」
澤田綱吉寬容的笑著,就像是對待她的每一次玩笑一一樣的求愛一樣。但是那都是真的。從她口中的每一句話,從來都是真的,就算對所有的事情的撒謊,但是唯有那句我愛你是真的。
她的情人節永遠都是四月一日,大把大把的揮灑著浪漫的短信,把那份心意藏在郵寄給所有人的「共同」裡,但是只有給澤田綱吉的不是開玩笑。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因為已經沒有任何未來可言了。
「良。」轉身的時候,她聽到澤田綱吉壓低聲音說道,「對不起。」
一瞬間淚水盈滿眼眶,他是明白她的心意的,他們明明都知道那是真的,但是裝傻的男人真是太討厭了,明明知道一切卻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笑著說一起努力吧。
有時候,她會想,假如沒有精算師這樣的身份,她是否還能留在彭格列呢。也正是在這個領域的優異,才讓彭格列挽留吧。
——為什麼不能喜歡我呢?
良機想了那麼多,最終只能用一個命中註定來詮釋這份緣淺情深,終究如同她名字一樣,只能在第二名的良上苦苦掙扎,永遠到不了優。
——所以說已經夠了。
良機快步走向夏瑪律,但是槍聲又響了起來,這次的襲擊明顯更加嚴峻。顯然這並不是簡單的家族之間的火拼,甚至深思這次襲擊的頻率,不難發現彭格列內部其實還有內應。
「夏……」
所有話的卡在喉嚨裡,好像完好無損的聲帶也被凍結一樣,良機看著夏瑪律快步走向笹川京子,除了他,還有其他守護者也走了過去。
顯然已經有命令要保護彭格列的十代夫人了。
良機笑了笑,看了一眼已經混亂的會場,轉身朝外走去。也許現在外面正在槍戰吧,但是她還是想去呼吸一下不被束縛的空氣。並不是不想活下去,只是有時候,寧願死去也要逃避一些東西。
戶外的風很涼,吹到脖子上的傷口時帶著刺痛和一種微妙的觸感,仿佛剝去了周身的什麼接觸到了更本質的東西。
良機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輕鬆過了,好像順著鮮血流出來的還有另外沉重的東西。一瞬間就好象超脫一樣的,她露出了今天第一個偽裝以外的釋然微笑。
——夠了,他已經開始構建自己的家庭,就讓這份戀情到此為止吧。
已經越來越冷了,再不包紮傷口就真的麻煩了,雖然沒有夏瑪律的手藝,但是身為一名黑手黨,良機有著最基本的包紮技能。
快速撕下一條衣服,折疊,把脖子上的傷口包了起來,良機取出隨身攜帶的手槍。
肩上被人拍了一下,良機受驚的用槍瞄準,看到有些熟悉的臉。
「哦呀哦呀,這就是你另類的熱情嗎?」藍發的男人半眯著眼笑了起來,流露出看似笑意的惡毒,「對久別重逢的老朋友?」
的確算得上久別重逢。
自從她指出了庫洛姆有時候心太軟根本處理不了家族事物以後,這個男人就把她徹底擺在了對立面,每次見面都會用帶著尖刺的言語把她貶低到一文不值。
雖然外人把他和雲守的雲雀恭彌同樣擺在殺神的位置,但是比起把人命當作浮雲的雲雀恭彌,他這樣惡毒的,甚至沉浸在殺戮的快感裡的傢伙顯然更加令人討厭。
就像他的名字一樣令人膽寒,六道骸從來不會對任何存在心軟。
對自己的手下寬容至極,護短到可怕的男人對他認定的「外人」心眼比針還要小,讓她在彭格列的經歷一片坎坷,畢竟守護者的權利比她要大得多。
沒錯,權利大得多,因此就算是被排擠,她還是得陪著笑臉說:「霧守大人。」
六道骸發出奇怪的笑聲,搭在她肩上的手滑到已經包紮結束的傷口上,惡意的壓了壓:「女孩子要好好的愛惜自己的身體哦。」
除了咬牙賠笑回答是的,她已經沒什麼話可說了。
曾經以為彭格列就是可以一展長才的地方,曾經也對很多事情抗議過,但是到頭來吃苦頭的全都是自己。
終於在現實裡磨得一身圓滑,認識到權利究竟有多重要,但是她已經什麼也不想爭取了。
——如果可以再來一次的話……
忍不住又這樣的想法,如果可以再來一次,她知道這些傢伙到底喜歡什麼類型,可以投其所好,然後讓自己過的更好一點。
不想再過這樣孤獨的生活了,也想在危險的時候被擋在身後。
「骸大人,」軟軟糯糯的聲音響起,就算年過二十依舊散發著濃重萌感的庫洛姆跑了過來,「已經結束了,您要去見BOSS嗎?」
「……算了。」六道骸冰冷的手指從良機脖子上離開,「我還會來找你的,我的老朋友。」
良機松了一口氣,為自己的世故感到可悲。但是沒有多久時間留給她緬懷自己曾經的孩子氣,就被接踵而來的收尾工作忙昏了頭。
終於處理好一切的時候,天也已經黑了,原本以為喝酒只是開玩笑,但是沒想到山本武果然帶著一大撥子人來找她。
她喝了很多酒。回去的時候拒絕了山本武送她,一個人開車往家走。
在車上的時候心血來潮給澤田綱吉打電話。
「喂,我喜歡你挺久了。」
「你喝醉了。」
——我是喝醉酒了,所以才會這麼說的。
到底有沒有醉良機自己也不知道,她意識很清醒,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但是有些話卻根本無法控制的問出來。
「綱君,我到底哪裡做的不夠好?為什麼你喜歡京子卻不喜歡我?」
「良……」
還是一樣溫和而帶著無奈的聲音,澤田綱吉低聲安撫,但是良機固執的打斷了他:「我一直都想問啊,為什麼是京子,據算是小春……就算是小春我也可以認輸,為什麼是京子?!」
「這就像是為什麼你喜歡我一樣,那時候我膽小沒用,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會失敗,總是被周圍人欺負,明明你可以選擇更好的,但是你還是把我當作朋友,你又是怎麼想的呢?」
——不一樣的。
「……我為什麼喜歡你,你真的以為……我竟然是那樣善良的人嗎?」良機胸口猛的一悶,理智告訴她不能說出這個最大的秘密,但是她卻控制不住自己,「我一開始就知道,你會成為彭格列十代目。」
這句話說出口,心裡就像是放開了一個負擔,又輕鬆又失落。
「……你在開玩笑嗎?」
「我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嗎?」
良機笑了笑,想到自己被冰帝趕出來時的場景,她穿越到這個世界不久,就得罪了冰帝的一位大小姐,因為自家勢力不足被排擠,只能從冰帝中學狼狽的離開。
不論是家庭,還是自身,她和那位大小姐都是雲泥之別,才剛剛穿越的她絞盡腦汁的想要報復,但是卻發現自己毫無勝算。
在良機以為一切都已經結束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只是從一個漫畫到達另一個漫畫,那個給了她新的希望的漫畫——家庭教師。
之所以從一開始就接近澤田綱吉,只是因為她想要在澤田綱吉成為黑手黨首領之前就打下人情基礎,然後借助澤田綱吉的勢力報復那位大小姐。
只是良機從來沒想過,在那日復一日的相處裡,她會被這個好脾氣的男人深深的吸引,更沒想過這樣竟然過去了這麼多年,這樣的愛戀已經讓她耗盡一切心神了。
「能給我一個解釋嗎?」澤田綱吉的聲音越來越嚴肅了,即使不用直面,她也能想像出澤田綱吉嚴肅的表情。
如今這個少年即使不在死氣狀態,也能給人以巨大的壓迫感了。
她有點恍惚的想著,沒有注意到前方的轉彎提示。
「其實,我……」
工藤良機,女,享年23歲,死于酒後駕車。
第三章
正是一天的初始,未散盡的薄霧繚繞在青草上。在這個與往常一般無二的早晨,太陽還是依照著亙古不變的永恆軌跡冉冉升起,一如既往的將生機與溫暖播撒給年輕的地球。
這一切都與前一天別無二致。
有區別的是人。
重新活一次,應該覺得高興嗎?
良機睡在床上,疲憊不堪的捂住臉,一片寂靜裡似乎聽到時間大滴大滴流逝。
雖然她也曾經覺得重新來一次會很好,但是當真正面臨這種境況的時候,她真的只有撞牆的衝動。
雖然這具身體是她曾經用過的,但畢竟已經過去了十年,良機吃力的從床上爬起來,幾乎能感覺到渾身的肥肉都隨著她的活動顫抖著。
多麼令人憂傷的現狀啊。良機用力拽了一把腰間的脂肪帶。
鬆手——
包裹在皮膚裡的脂肪快樂的彈跳著,碰撞著上下的游泳圈回到原位。忽然之間,即使代替笹川京子受傷,被六道骸各種壓迫都咬牙堅持的工藤良機熱淚盈眶。
「神啊……我滴神……」無力的呻吟著,工藤良機倒在床上,頗具喜劇效果的彈動幾下,可憐的床發出有氣無力的呻吟,吱吱呀呀的堅持住自己的職責。
這太可怕了,就算這是曾經的自己,良機依舊不想低頭看那填充成梭型的體形。她艱難的扶著桌子站起來,試圖掌控這個已經完全陌生的身體。
擁有「未來」記憶的良機知道,自己的體重一直都令人害怕,直到某次襲擊裡不幸傷到了腹部,值得高興的是她的腸胃功能嚴重受損,從此體重直線下降,從可怕的100公斤降到最為標準的45公斤。
只不過那已經是六年後的事情了。
現在,工藤良機,女,13歲,依舊是一個80公斤的小胖妞,——值得慶倖的是良機還沒有增加在那六年裡的另外二十公斤肥肉。
良機用力從床上坐起來,控制著自己走到浴室,看到鏡子裡那個氣球一般的存在的時候,她產生了一種由衷的悲哀和諒解。
如果是她本人,一個這麼胖的男人來向她求愛,她也會毫不猶豫拒絕的。
曾經的她那麼懶惰,總是想著要減肥,但是卻一次又一次敗給了各種誘惑和自己的懶惰,直到最後才後悔曾經的輕浮,不過這次不會了。
重生之前,她也想過要重新去並盛,讓澤田綱吉徹底愛上她,但是看到現在的體重,良機決定自己還是繼續留在冰帝吧。
反正她知道,一開始冰帝的那位大小姐並沒有把她放在眼裡。看著鏡子裡肥碩的身影,良機想到了從前自己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情況——
那時候她也是中途穿越的,從前發生了什麼根本就不知道。
穿越到這個世界,從一個身材美妙的青春少女變成一個大胖子,在這個陌生的環境裡她豎起了身上所有能張開的防禦。
那時候良機是被排斥的,她以為就和小說裡一樣,她是被冤枉的,因此執著的調查,最終惹惱了那位大小姐,在冰帝裡被女生排斥著,最後不得不離開冰帝去並盛中學。
不過這次不會了,經過上輩子的調查,她知道一切都是「那個被她穿越前的女孩」的錯。這次她已經打定主意低調做人。經歷了槍林彈雨,這種小小的場面已經不被她放在眼裡了。
已經決定不要再和澤田綱吉這個人糾纏,那就留在冰帝吧,總有一天她一定會忘記那個男人的。
「嗶嗶嗶嗶嗶嗶嗶——」鬧鐘聲打斷了良機的胡思亂想,她操縱著還是很陌生的身體緩慢的回到房間按下鬧鈴,知道自己就要再一次前往人生的象牙塔學習知識了。
這已經是第三次了。早在第一次穿越的時候她就當夠了神童,完全沒有再來一次的動力。
——這次就當個普通人吧,已經不想再捲進黑手黨的殘酷鬥爭裡了。
在熟悉而陌生的房間裡找了幾圈,按照課表把書本塞進書包裡,沖著前往巴士站,前往冰帝中學。
冰帝中學是一個貴族校園,因此,本該是平等的校園裡不可避免的分著數個團體,其中立於最頂端的當然是學生會會長跡部景吾。完美的外表,尊貴的氣質,雄厚的背景,突出的才能,冰帝的帝王閣下簡直找不出任何缺點,他的存在本身就詮釋了完美這個詞語。
眼前的景色越來越熟悉,良機看著自己從前呆過兩個月的冰帝中學,竟有種懷念的感覺。從巴士上把自己擠出來,帶著懷念的感情走向冰帝中學的大門。
一輛酒紅色雪弗蘭停在她身邊不遠處,最先出來的是司機,他恭敬地拉開了車門。
首先出來的是一條美麗的小腿,勻稱白皙的宛如雙匯雞肉腸一樣,套著合適的白襪子,合腳的皮鞋也為這條美麗的小腿加分了。
白皙的玉手搭在車門外等候的司機手上,那只手骨節均勻細長,就算是最慳吝讚美的評論家也無法挑出一絲一毫的瑕疵來。
良機一下子就認出了這是那個大小姐,畢竟「從前」,她們可算針鋒相對已久,但是沒有一次能讓她佔據上風。
果然,從雪弗蘭裡走出的少女擁有著如此完美的外表,如此明媚宛如春風般的眼神,還有那白皙的皮膚,小巧的鼻子,線條流暢的下頜,飽滿的胸脯。
擁有如此天使的外表和魔鬼的身材,簡直是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女!
經歷了數年的風風雨雨,良機已經徹底認清楚了兩人之間的差距,懷著示弱的心理,她走向學校,試圖躲開這位看她不順眼的大小姐。
「工藤良機!」果然,在把司機指使走了以後,大小姐果然踩著嬌柔的步子走過來,嬌嫩的五官如同花瓣一樣,盛開著的是專屬於貴族大小姐的任性:「你這傢伙竟然還在冰帝,真令人覺得恥辱!!」
「對不起。」良機無意和她糾紛,道歉之後加快腳步離開,怎奈她還沒辦法完全掌控這具身體,即使想加速也心有餘而力不足。
「你別走!」大小姐用力扯住良機的衣服,本來就對身體控制沒有完全掌握的良機晃了晃,在眾人驚恐的眼神中直接壓在了大小姐身上。
簡直就像是一個皮球落在一根竹竿上!
眾人手忙腳亂的跑過來,把良機連推帶扯的從大小姐身上挪開,各種擔憂的看著柔弱躺在地上的大小姐,表情越發古怪。
「你們在看什麼?!!」大小姐質問,摸了摸自己的白璧般的臉龐,取出隨身攜帶的做工精美的古典化妝鏡,花容失色:「鼻、鼻子歪了!!!」
整容有風險,換臉要謹慎。人工合成物完全沒有天然軟骨的柔韌性,遇到跌打損傷之後難免需要手工修正方位。
只見原本小巧玲瓏的鼻樑轉折出一個奇妙的鈍角,大小姐楚楚可憐的捏住鼻子,嘎嘣一聲把錯位的鼻樑扭正。
在一片詭異的沉默裡,大小姐無法忍受眾人對她的奇怪目光,朝著良機大喊:「你這傢伙!那麼大的體積!額……——」
咆哮中的大小姐忽然張著嘴,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用手拖著下巴向上用力,因為磨骨而接合有問題的下頜骨終於進入了正確的位置。
「噗!」
寂靜圍觀的人群裡忽然有人笑了出來。
有著深藍色頭髮的英俊少年捂住嘴,彎著腰笑的全身發抖,在他身邊的跡部景吾表情微妙的看著眼前的一幕,嘴角緊緊抿著,微微抽搐,看上去忍耐的很辛苦。
良機忍不住挪動了一下自己腹部的游泳圈:「對不起,我沒想到發生這麼……的事情。」
大小姐拖著自己的下巴,高聳的胸脯用力起伏,如春風般的眼睛就要噴出火焰來,但是她的臉色忽然一白,捂住胸口。
「連該做什麼都不知道了嗎?。跡部景吾摸著自己眼角下的淚痣,微微揚下巴,「你這女人給本大爺留下!」
良機老老實實的留在原地,看著跡部景吾輕鬆的抱起大小姐走向他的私家車。
——難道要留在這裡打醬油?
這樣的想法在跡部景吾把大小姐放進後車廂,命令她過去的時候破滅了。
「你照顧好她,接下來去醫院。」
忍足很自然的拉開副駕的車門坐了上去,對著跡部景吾露出輕佻的笑臉:「你不會拒絕我吧,小景?」
跡部景吾沒有拒絕,因此一行人到了醫院,在漫長的等待中,醫生檢查完畢,嚴肅的坐在他們對面描述病情。
醫生推了推眼鏡,很正色的看著良機等人,用讀教科書一般的平板口吻向他們科普一些奇異的知識:「為了追求人體美的極限,女人們前仆後繼的在人體藝術上前進著,但是總有多種多樣的危險等著她們。人工乳房並非可維持終身,破裂的人工□通常需要取出和置換。然而,人工乳房隱性破裂通常沒有症狀,破裂的原因包括手術器械損傷、術中或術後創傷、過分擠捏、過度運動、身體的親密接觸,日久材料老化。所以最好定期做體檢,以便及早發現……」
跡部景吾不耐煩的打斷了醫生的話,扭了扭脖子:「本大爺不是聽你解釋工作原理的,直說吧。」
「既然跡部少爺要求,那麼我就直白的說好了,哎呀,我有點不好意思呢。」醫生推了推眼鏡,很嚴肅的說:「很遺憾的告訴你們,這位小姐胸部的鹽水袋破損了。」
良機大囧:「=□=,馬、馬薩卡,您是在開玩笑吧!」
醫生超級嚴肅的搖頭:「我不會用一個少女潔白的胸部開玩笑的。」
「噗!」
「……」跡部景吾忍不住伸出手指揉了揉自己抽動的額頭,銀色的髮絲落下,略略遮住他陰鬱的表情,「別笑了。」
從剛才就一直低著頭發抖的忍足終於擦著眼淚抬起頭,非常沒有誠意的回答:「抱歉,小景,你知道我是一個直爽的關西少年,噗!今天真是令人愉悅的一天。」
良機淚流滿面。
她已經預感到自己不用等到兩個月以後,馬上就會被大小姐整出冰帝的,讓她在大庭廣眾之下出了這麼大的醜……後果良機已經想像不能了。
正在憂傷自己一片黑暗的前途之時,裡面檢查完畢的大小姐堅強的走了出來!大小姐裝著鹽水袋的胸脯用力起伏著,惡狠狠的瞪了一眼良機,狠狠地拍在醫生的辦公桌上,大聲喊:「我要換D罩杯!!」
醫生慢吞吞的看著臉氣的通紅的大小姐,咳嗽一聲:「是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