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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魯魯修)反叛的娜娜莉》作者:夜冥翼【完結】

《(魯魯修)反叛的娜娜莉》作者:夜冥翼【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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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人只有失去了才會後悔,只有失去了才知道自己真正重要的是什麼,才會學著珍惜,祈求那不復存在的幸福,這就是本性。
這個故事講述的是魯魯修犧牲的十年後,娜娜莉作為女王再後悔與痛苦中重生到過去一切還未開始的時候的故事。
失去過魯魯修一次的娜娜莉,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單純善良溫柔的孩子,她的世界只要魯魯修存在就存在,只要魯魯修消失那麼全部世界毀滅都是無所謂的完全黑化,所以叫做反叛的娜娜莉。

內容標籤:重生 不倫之戀
搜索關鍵字:主角:娜娜莉,魯魯修 ┃ 配角:弗蘭特姆 ┃ 其它:娜娜莉重生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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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卷 自虐之詩

第一章

  高高的月臺之上,魯魯修露出傲然的笑容,坦然的接受著那名為死亡與憎恨的審判。
  在他輝煌的終點,ZERO的長劍刺穿了他的身體。
  猶如早已預料這種結局,他的笑容沒有絲毫的褪色,只是……
  娜娜莉一身鎖鏈看著上面的哥哥,不可置信的恐懼的睜大了眼,清澈的讓人感覺到溫暖的紫羅蘭色澤只有世界都破碎的絕望與悲痛。
  魯魯修一身白色的禮服早已被鮮血渲染盛開了血色的花,還在源源不斷的落在腳邊。他窮盡一生,終於走到了,悲哀而痛苦的一生,終於撐到了此刻。只要將凝聚在自己身上的恨意與自己的生命一起毀滅。
  這樣,娜娜莉,你會開心嗎?
  沒有我的未來,溫柔的未來,你會幸福的吧……
  
  靠著刺穿自己胸口的人身上,魯魯修笑了,這種下一刻被解放的未來,沒有了自己的未來,真的是他想要的嗎?為什麼會感覺到這麼寂寞……為什麼會這麼的安靜……
  後悔嗎?也許會的吧……
  呼吸都帶著冷風的冰冷,用盡最後的力量,推開了自己一生最後的好友,踉蹌的向前走了兩步,娜娜莉。他的視線已經模糊了,逐漸看不清了,只有在內心裡不斷的呼喚著自己最愛的妹妹的姓名,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不斷流血的心不再冰冷。
  娜娜莉,你在哪,這樣的我會讓你感到自豪嗎?
  魯魯修沒有看見腳下,重傷的身體就那樣從高臺之上滾落了下來,
  帶著血痕,他虛弱的睜開了雙眼,看不見近處的人,世界的聲音似乎都消失了,只是看著慘白的天空,作為王者他機關算盡,窮盡了一生走上了輝煌,最後孜然一身墜落深淵再無救贖。
  娜娜莉一直僵硬了身體,看著摔落在自己面前的兄長,看著他身後流出的血跡刺目的讓她不敢承認。無法掙脫身上的鐵鍊,努力的爬到哥哥的身邊,握緊了他的手。
  「哥哥!哥哥!」
  聽到妹妹聲音的魯魯修,緩慢看向娜娜莉的方向,已經看不見了自己深愛的妹妹的容顏,眼睛隨著失血過多變得模糊。
  娜娜莉睜大了眼眸,淚水驀然脫落,「哥哥!」
  她只要哥哥能夠在身邊,這個世界的未來,她都不想要了。「哥哥,我在這裡,我在這裡。快睜開眼睛啊,哥哥!」
  很久,魯魯修才模糊的看見眼前,熟悉的最愛的妹妹的輪廓,他溫柔的揚起笑容。
  「哥哥……不要……」淚水無法控制的從娜娜莉的眼眶中落下,成全了世界的哥哥,摯愛的哥哥如此虛弱如此狼狽的樣子,她已經不想一次又一次的看著,卻無力改變。「不要這樣……沒有哥哥的未來……我不要啊……」
  
  「我毀滅了世界……並且……重建了世界……」你會開心嗎,娜娜莉,這個世界,終於溫柔了,終於再也不會有悲傷。
  
  「哥哥,我愛著你,我深愛您!」
  如果早知道這樣的結局,說什麼她也不會許下那樣的願望。怎麼也不會許下希望戰爭結束,希望世界變得溫柔的這種願望。
  
  「啊。」妹妹還愛著自己,這樣,就夠了……
  足夠了,最後的魯魯修只是溫和滿足的揚起了嘴角,這樣的他,也不算一無所有。
  
  魯魯修閉上眼的瞬間,娜娜莉的世界和未來就塌陷了。
  
  ——哥哥,不要……我不要這樣的未來,沒有哥哥的未來……
  
  在這荒涼的景色裡,世界的人都在歡呼雀躍,而娜娜莉一次又一次的失聲大哭。
  失去重要之人的世界,再也無法盛開愛的花朵。
  
  「魔王魯魯修已死!」
  
  不對,哥哥沒有死,不會死!
  哥哥不是魔王!
  想要努力的大聲辯駁,可是哭泣的她說不出話,所有的聲音都被歡呼聲掩蓋,魯魯修閉著眼的樣子漸漸距離她越來越遠。
  不要奪走她的哥哥!
  
  「不!不要!」那些歡呼聲,讓娜娜莉猛然睜開了眼,伸出手拼盡全力的想要擁抱那永遠閉上眼的兄長,但是拼盡全力只抓住空虛……猛然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沒有開燈,她顫抖的看著自己的手,是夢啊……
  哥哥已經不在了,在很久以前,死在了她的面前,沒有了溫暖的擁抱,沒有了輕柔的呵護。世界都仿佛在人們的歡呼聲中寂靜下來。
  手遮住了自己的雙眼,手中,懷裡,似乎還有兄長的溫度,血液的溫度。仿佛感覺到窒息的冰冷,她痛苦的抱緊了自己,那些人歡呼的聲音,是無數的午回夢魘將她纏繞的絕望。
  
  無論多久,都無法忘記,哥哥溫柔的聲音。
  娜娜莉不想開燈,在這黑暗中,沉浸在往昔,仿佛自己還是那個失明的孩子,還在學校,哥哥總會溫柔的吻她的額頭說晚安。
  
  「娜娜莉!你怎麼了!」門猛然被推開,猶如密封的匣子破開了一道口,光爭先恐後的湧進來,而娜娜莉下意識的往角落縮了縮。
  「娜娜莉。」朱雀聽到隔壁的叫聲,嚇了一跳想也不想的沖過去推開門,就看見黑暗中有影子縮在床的角落。想要伸手開燈,卻被制止。
  繼承帝國的娜娜莉,本該有萬人簇擁,但是她卻不讓任何人守在身邊,只留下了朱雀,不,應該說ZERO的男人近身護衛。
  
  「朱雀哥,不要開燈。」仿佛剛從夢境的盡頭回來,娜娜莉柔弱的聲音讓朱雀敏銳的察覺到其中的顫抖。
  「抱歉,只是做了噩夢,吵到朱雀哥哥了吧,我沒關係的,朱雀哥哥去睡吧。」仿佛一如當初的溫柔小女孩,但是朱雀知道,早從那日起,一切都變了,變得面目全非。而娜娜莉更是被逼著成長,一個人抗下了所有。
  雖然他很努力的想要替娜娜莉分擔,但是終究有很多事情做不到。留在娜娜莉身邊,照顧娜娜莉,究竟是為了代替魯魯修彌補內心虧欠,還是將她當做了尤菲米婭?他自己也分不清了,甚至已經找不到自己最初心願執念的輪廓。只能繼續的往前走,在這個無數人犧牲的世界,為了那些還活著的人的未來,一步一步艱辛的往前走。
  將自己原本的摸樣磨得面目全非,連自己都逐漸忘記自己的模樣。就連樞木朱雀這個染滿血腥的身份也已摒棄,作為人們的期望的『ZERO』
  人都需要一份寄託,來讓自己內心的幸福更加的穩定堅強。
  
  然而成為寄託的那兩個人,卻捨棄了幸福,並且永遠與幸福無緣的往前走。
  這個世界,終究還是太殘忍,太不溫柔。
  也許這才是娜娜莉不願讓部下守衛的原因,身邊有無數人守衛,卻終究還是與天空隔離,即便近,也無法伸手觸碰。
  朱雀也是一樣,也許只剩下他們才能對方最初的原本模樣。
  究竟是朱雀在保護娜娜莉,還是在娜娜莉那裡尋找唯一放下面具的真實救贖感。誰也無法說清。
  
  此刻朱雀才發現,娜娜莉一直堅強的從來沒有抱怨過,一切的一切,她都在原諒在包容。
  她的痛苦,全部在夜晚崩塌。
  「娜娜莉,有什麼,和我說好嗎?」朱雀想要讓娜娜莉放鬆,努力的露出笑容。
  
  「朱雀哥哥,去睡覺吧,我沒事。」月光透過窗戶灑落進來,然而娜娜莉髮絲投落的陰影遮住了神情,「回去吧,我保證明天還給你一個你熟悉的娜娜莉。」
  
  「娜娜莉,不要這樣。」朱雀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悲傷,想要靠近娜娜莉,「你有資格任性的,全部對我發洩出來也沒有關係,不要一個人忍耐。我可是你的朱雀哥啊。」
  
  「夠了,回去!」一直壓抑的娜娜莉終於崩潰般大聲叫了出來,成功的讓朱雀住嘴。
  在這場戰鬥中,她和朱雀都是一無所有的可憐人,失去了親人,失去了夥伴,失去了家。作為第一百任皇帝,她哪還有權利說任性,她的一舉一動都牽扯了國民的幸福。
  她失去了哥哥,所以沒有資格撒嬌。更沒有資格抱怨,一切都是她希望的,她應得的。
  
  ——娜娜莉,相信我,我會來接你回家,娜娜莉,我愛你!
  
  ——娜娜莉,你已經出色的靠著自己的意識活著,所以,我也能,我也能走自己的道路,謝謝你,我愛你,娜娜莉。
  
  沉默已久,朱雀沒有靠近,最後只是退了一步關上了門。
  他卻沒有離開,背著門,和房間內的娜娜莉隔著兩個世界,神情卻是一樣的寂寞哀傷。
  
  無論多少年,這都是娜娜莉心中罪孽的噩夢,她的生活建立在兄長的犧牲下。
  而且到最後,都沒有來得及對哥哥道歉。還……一無所知的說了那樣殘忍的話。
  
  ——哥哥,你是個惡魔,你這個卑鄙的小人。
  
  不是,不是這樣的……
  娜娜莉頹然的捂住臉,原本柔順的髮絲此刻都頹然的散在身邊。
  
  「對不起,哥哥。」
  
  「對不起,魯魯修。」
  
  隔著門扉,兩句悲傷的呢喃,同時在這寂靜無聲的夜中消散。
  
  ……
  
        
第二章

  ——娜娜莉的願望是什麼?
  ——嗯...我想要一個和平安寧的世界。
  ——娜娜莉的願望,一定會實現的。
  
  耳邊似乎還有魯魯修曾經帶著寵溺笑意的溫柔聲音。
  和平安寧溫柔的世界?充斥著壓抑的沉重黑暗中,娜娜莉鬆開了遮住臉的手,也許這一切都是從她說出那種願望的時刻起就註定了這種未來。
  如果一切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錯誤,那麼,願望本身,那些幸福的人的笑容就是一個錯誤!
  睜開眼的娜娜莉紫羅蘭色澤的眼眸猶如幽深的寒潭,深不見底的冰冷。
  溫柔的本身,就是一種虛假,而背負著這份虛假的她此刻終於開始打碎那層鏡面。
  
  如果,我親手毀滅了這個世界,你會回來嗎?我最愛的哥哥……
  不會對嗎,這樣的世界,怎麼能成為束縛你的枷鎖呢。
  哥哥為了我步上了毀滅的世界的道路,
  而我許願要溫柔和平的世界,卻毀了他。
  所有人幸福了,魯魯修哥哥卻死了……
  
  一直以來支撐娜娜莉的信念,早在那一刻崩塌,她後悔了,她不要幸福的世界,她沒有她想像的那麼偉大,她想要和哥哥在一起,即便,全部人都死了都無所謂。成為人的希望的領袖,帶領他們走向新的未來,本來就違背了本心。
  她的美好和願望,都是建立在這個世界有魯魯修的情況下才對啊。
  作為皇女繼承了皇位,成為神聖不列顛第一百代皇帝。與新任日本首相扇要簽訂了和平條約,代表帝國加入超合眾國,然後她一直努力的做一個領袖,一年兩年三年,時間在她的生命中毫無意義的溜走著。
  只有在夢裡才會回到小時候,回到哥哥懷裡撒嬌的時候。
  她的內心上了鎖,直到這個夜晚,再次被那鮮血的夢境驚醒。才發現自己已經疲憊不堪。因為哥哥當初重建了世界,而這個世界必須要人支撐,她不能辜負哥哥。
  可是這樣做,真的不是辜負麼……這個世界,這個滿是幸福,歡樂,與和平的世界,卻再沒有了她的幸福和容身之處。
  連哭都沒有地方哭,睜開了眼,見到了色彩的世界,卻失去了黑暗中的那份祥和與安寧。
  
  沉默無言的夜晚,在陽光破土而出的時候,才掙扎著逐漸離去。娜娜莉拉開門就看見了朱雀正坐在自己的門口,有瞬間的詫異,轉眼又恢復成最初溫和的她,「朱雀哥哥?一個晚上這樣不冷嗎?」
  
  「我沒事。娜娜莉,你還好嗎?」
  「朱雀哥哥,指的是什麼呢?我能有什麼事?」娜娜莉的反問成功的止住了朱雀的話語。「朱雀哥哥,今日還有什麼安排?需要我見什麼人?幾點有聯合國會議?」
  
  「娜娜莉,累了不去也沒有關係的。」朱雀猶豫著開口道。
  
  「不去那怎麼可以,我必須更加努力起來才對。」
  
  「不用這麼努力的逼迫自己,這個世界已經變了。」朱雀的話語讓娜娜莉神情恍惚了一瞬,只是瞬間又消失了,她微笑,紫水晶一般的清透眼眸逐漸染黑,「是呢,但是似乎總覺得做的不夠多,外面的人明明都幸福了,和平了,為什麼總有種錯覺呢。」
  
  娜娜莉讓朱雀啞然,這樣的娜娜莉,倏然間讓他覺得陌生,什麼時候起的呢?
  「朱雀哥哥,朱雀哥哥?」
  「恩?」猛然從娜娜莉的呼喚中回神。
  
  「我們去掃墓吧。」
  「恩,好。」在娜娜莉的目光中,朱雀戴上了ZERO的面罩。因為在所有人眼裡,朱雀早已死了。
  一路上並沒有言語,朱雀推著娜娜莉的輪椅在墓地行走,這裡一排排的墳墓都是當初犧牲的人,直到朱雀和尤菲的兩個墓前才停下。「你就這裡陪尤菲姐姐吧,接下來我自己可以的。」娜娜莉推著自己的輪椅繼續往前,朱雀只是感謝的看著娜娜莉的背影,卻沒有看見背過身緊抿唇瓣的娜娜莉卸去全部偽裝冷漠的臉。
  直到到了魯魯修的墓碑前,娜娜莉才呼出了一口氣。
  墓碑上早已蒙上一層灰土,除了她和朱雀,沒有人會在這第九十九代暴君□者的墳墓面前停下腳步了吧。娜娜莉伸手擦去上面的灰土,不顧自己白皙的手掌被弄髒。
  「哥哥……」看到魯魯修的名字,驀然的有淚珠從她眼眶脫落。
  
  陽光不知什麼時候被雲層所覆蓋,冰冷的雨水淅淅瀝瀝的落下,落在她臉上交錯的混交了淚水的痕跡。
  一件衣服搭在了她的肩上,「你不多陪陪尤菲姐姐嗎?」
  
  「不了,你再這樣淋下去會生病的。」
  
  「生病,也沒有關係,我想多陪陪哥哥,這樣會離他更近一點吧。」如果就這樣死了……淺淺的揚起嘴角,卻讓朱雀內心驀然一緊,倏然的讓他不安。
  逐漸聽到有人的腳步聲在靠近,有誰會和她一樣來看哥哥,娜娜莉用餘光卻看到紅發的少女抱著一束花朝著這裡走過來。
  「我們走吧。」
  
  「好。」朱雀沒有問原因,就推著娜娜莉的輪椅離開這裡。
  
  而紅發的卡蓮本來抱著花束來看望魯魯修,卻看到娜娜莉和ZERO已經背對她離開。
  卡蓮目光中有些顫抖的痛苦,卻最終沒有開口,所有人都需要有名有姓的人來承擔自己的怨恨,即便都知道這是自欺,也寧可這樣讓幸福再理所當然一點。
  雖然這種自私對當事人而言非常殘酷,卡蓮也很清楚,但是她也是一樣為了現在的幸福默認了魯魯修的犧牲,每次來探望魯魯修也無法減輕心中的那份罪孽感。
  在那一刻,卡蓮似乎看見了娜娜莉那個一直溫柔的女孩冰冷而諷刺的眼眸,頓時感覺到內心抽痛,所以最後卡蓮只是站在魯魯修的墓前,被雨水任憑淋濕。
  抱著花束的手卻久久沒有放下,這種自我安慰的行為,真的是很差勁呢。
  
  「娜娜莉,你並不想看到卡蓮是嗎?」朱雀很清楚,那個掃墓的人,是卡蓮。
  
  「既然理所當然的接受了他人犧牲的世界,那麼一直一無所知的裝到底不好麼,愧疚這種東西,已經死去的人是不需要的。」用力捏碎了剛摘的花朵,是啊,愧疚,歉意,在人死後都沒有意義,又能給誰看。
  這涼薄的話語娜娜莉諷刺了卡蓮,諷刺了自己,也諷刺了身後的朱雀,明顯的可以感覺到推著自己輪椅的身後那個人僵硬了一瞬。
  她的忍耐,可能已經到極限了。
  一切猶如緊繃的弦一再忍耐一再努力,也總會有斷裂的一天,她已經站在了懸崖邊緣,「抱歉呢,朱雀哥哥。帶我上街去看看吧。」
  
  如今的皇帝是娜娜莉,是公認的溫柔的好女皇,所有人都歡迎都愛戴她。
  在路上,很多人都和她打招呼,她也回以微笑。
  
  朱雀放鬆了下來,看著眼前的女皇,娜娜莉長大了,但是剛剛那犀利涼薄的話語卻隱隱讓他擔憂,這一切會只是他的多心和錯覺麼?如果真的是錯覺就好了。
  「真好啊,大家都很幸福。」娜娜莉在升降梯上,看著慢慢上升的過程,漫不經心的說道。
  
  「是啊,因為這段時間娜娜莉很努力的緣故。」
  
  「是嗎?可是我累了……朱雀哥哥也應該很累了,不是嗎?」推動著輪椅的兩邊,回到了自己的宮殿,在這裡可以毫無顧忌的叫朱雀的名字,娜娜莉目光清澈的看著朱雀,透過他的面具直視他的內在無可避免。「取下面具吧,在這裡,你無須顧忌。」
  「謝謝。」
  
  「為何對我說謝謝,這個世界,我最對不起兩個人,一個已經不在這個世界,另一個就是你,這個世界,即便我身處皇位,也唯獨給不了你們幸福。」
  
  「我不需要幸福,這樣就很好了。」
  
  「朱雀哥哥,說我在逼迫自己努力,其實你也在勉強自己呢。」為了魯魯修最後的願望……為了讓他的犧牲不白費,而傾盡全力。
  所有人都相信善良堅強的她能夠帶來全新的希望和奇跡。
  所以她如人們所希望的那樣,做到了……保持著『善良』帶來『希望』
  
  娜娜莉推著輪椅,在人工水池邊繞了一圈,回到原點,回到了朱雀的面前,伸手想撫摸他的面頰,因為距離所以朱雀半跪在她的面前感受到她手掌的溫度,微微垂下了眼簾。「朱雀哥哥,已經十年了,這個世界變了,而你卻依舊沒有變。」
  
  魯魯修已經死了十年了……
  
  朱雀閉上了眼,「對不起,娜娜莉。」
  
  「我寬恕你。」冷靜而果斷的女音,這是屬於皇者的威嚴和認真,十年裡,娜娜莉卻無數次的從噩夢中醒來,他一直都知道的。「但是,朱雀哥哥並不需要我寬恕,我這句話並沒有用吧,因為你自己也很清楚,原諒和歉意,都是沒有用的,即便說出來也不能帶來救贖。」
  
  已經失去了被原諒被寬恕的資格,所以她也不會奢望別人來寬恕。
  
        
第三章

  曾經會微笑的原諒這個世界罪孽,希望世界溫柔的娜娜莉,其實早已經不在了。
  在那一刻,在所有人歡呼魔王魯魯修已死的時候,善良的娜娜莉內心就隱藏了負面的情緒。
  十年的時間,十年的思念,一切都會面目全非。
  
  「朱雀哥,如果道歉有用的話,這個世界就不需要寬容與原諒的,正因為歉意無法獲得解脫,才需要另一個人來原諒,即便是自欺欺人也需要那樣一個藉口支撐,你說是嗎。」
  
  「娜娜莉,……對不起。」朱雀忽然發現,此刻站在娜娜莉面前,仿佛回到了殺了父親的時候兒時的自己,讓一切醜態都無所遁形。
  
  「朱雀哥,我並不想聽你說對不起呢,這一切不是你的錯,是你我共有的罪,這個世界所有人都是為了自己小小的幸福而努力,就算是哥哥,最初也不是為了世界,然而當那份小小的幸福承載了太多,而不得不改變的時候,那份心願卻再也回不到當初。」
  娜娜莉伸手讓朱雀貼近自己,伸手撫摸他的髮絲,猶如一個好妹妹正在安慰兄長,可是手中拂過朱雀棕色的髮絲的時刻,娜娜莉從對面的人工玻璃窗倒影中看見自己紫色的眼眸再無溫柔,而是光芒都無法映入的森冷決然。
  原來,自己的目光已經變得如此冷漠了嗎,這條逆行世界的道路,太長了,他們走的太久了,卻依舊看不到盡頭……他們所有人都變了,再也回不到過去。
  
  所有人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布尼塔尼亞人,日本人,都沒有了當初臉上的仇恨與暴戾,而是和平的生活在一處,沒有壓迫,沒有身份,也沒有侮辱。
  全部如魯魯修哥哥所想的那樣,一切都回到了談判桌上,沒有血腥四濺的死亡,只有無硝煙的無聲威嚇。
  而承擔了這一切的,繼續走下去的,就是娜娜莉與捨棄身份化身為象徵ZERO的朱雀,在繼續走。
  冷漠嘲諷在她嘴角閃逝即過,猶如兩張面具迅速的替換,娜娜莉表情依舊溫和,在那會議桌上,面對那些聯邦和口不對心的傢伙,她的心也變得冷漠而殘暴,只不過全部藏在深處,包括那慢慢滋養卻從未消失過的負面情緒。
  娜娜莉下意識的撫摸嘴角,這面具一樣的溫柔表像和笑容,逐漸開始產生龜裂的痕跡。
  「朱雀哥哥,你,還能撐多久呢?」猶如冰冷的低語呢喃。
  
  卻讓朱雀一驚,抬起頭對上娜娜莉不變的笑容,卻感覺到了明顯的變化和不安「娜娜莉?」
  
  「我可能撐不了多久了呢,」娜娜莉眯起眼燦爛且無奈的笑著,遮住了深如寒潭的紫色眼瞳中鋒利如刀的冷芒。
  在這場無硝煙的桌面戰場中,她也早已經不再是過去的她了,溫柔的說著原諒所有人的娜娜莉,也許再不知不覺中死去了呢。
  「娜娜莉沒有你堅強,朱雀哥哥失去了所有,甚至失去了自己的容貌也能活下去,而娜娜莉失去了哥哥走到這裡已經是極限。」
  
  「娜娜莉!」
  
  「在這新的世界,魯魯修成了一個禁詞,明明所有人都知道是假的,但是都那樣理所當然的憎恨著,咬牙切齒的,好像這樣就能讓自己的幸福再理所當然點。每次看到這樣的場景,我也會忍不住去想當初我為什麼要原諒呢,哥哥死了,憑什麼他們能夠幸福的活下去!」娜娜莉用力揮手,想要打碎什麼東西,想要發洩心中一直以來忍耐下來的暴戾,但是最終手高高的揚起,然後重重的打到輪椅的副手上。
  垂下頭,陰影遮住了她的神情,只能看見那咬的發白的唇瓣。因為極力忍耐情緒而顫抖。
  
  「你說我可以任性,可是我該怎麼做,身為皇者,坐在這個位子,一舉一動哪裡能讓我隨心所欲!所有人都在下面看著我,看著我的行動和選擇,我失去了親人,失去了家,早就失去了撒嬌權利。你教我怎麼任性!」唯一可以包容她的,絕不會有任何寒冷的避風巷,魯魯修早已不再。她的心已經荒涼的什麼都不再剩下。
  「這是我的罪,我償還。如今這個世界,我已經沒有可以信賴的甚至可以無顧慮的對待的親人了,雖然這場戰爭中,失去的人不止我一個,我也知道所有人都在為日後的幸福而努力,但是,我已經忍耐到極限了。」將自己光鮮的外表天真的偽裝撕裂,露出的是染滿鮮血,凝固後黑色且乾癟的心。
  她很努力了,可是真正善良的她,早陪著魯魯修死在了那一日。現在活著的,支撐著身體行動的只是一種執念,這個執念曾經是美好的願望,卻染上了魯魯修的血。她眼中的世界不再美麗,而是無法洗淨的充滿鮮血與罪惡的執念。
  「背負所有人的幸福,和期待,然後看著我重要的人失去的那未來,我已經無法走下去了。當初天真的說,我原諒世界,寬恕所有人,人之間相互原諒,就不再有戰爭的我,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心態呢……我已經想不起來了,只是覺得好痛苦,沒有魯魯修哥哥的這個世界,讓我好痛苦……」
  
  「果然,是因為自私吧,當初失去的不是我,所以看見鮮血戰火的世界會哀慟,會不忍,當世界終於如我所想恢復了,卻作為代價失去哥哥的時候,我才發現了自己的無知。」她覺得自己就像是活著的屍體,可是行動到至今,終於到了極限,理智到了崩塌的邊緣。
  「在失去了重要的,所愛的世界,人的願望與想法會不由自主的被扭曲,你說是嗎,朱雀哥哥。要守護世界,必然要連愛的人都守護,而我卻沒有這份覺悟。」
  
  哥哥,我愛您呐……
  哥哥,娜娜莉愛你啊……
  對不起,說了那麼殘忍的話,說哥哥冷血,殘酷,那些都不是真的,哥哥,你是我心中最溫柔的哥哥。
  
  「朱雀哥哥。」
  
  「娜娜莉。」朱雀覺得自己所有的力量都消失了,他在娜娜莉的眼眸中,看到了隱藏至深的恨意在燃燒著,一如當初兒時說要毀了布尼塔尼亞的魯魯修,不,甚至比那時候的魯魯修目光更加的冰冷,更加的黑暗。
  
  「你為了這個世界的願望,犧牲了自己,除了對我哥哥有過恨外,你還有恨過嗎?」
  
  「……沒有,這是尤菲的願望,是魯魯修的願望,是我的願望。」
  
  娜娜莉看似天真,實則蒼涼的大聲笑了起來。「哈哈…,真是,到現在也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內心啊。朱雀哥哥,可是我恨呐,怎麼辦,我以為我可以不在乎,可是看著他們每個人的笑容,我心每一日,都比每一日更痛更恨。我恨他們,也恨我自己。」
  如果身為皇者,必須有忍耐的氣量,那麼她已經可以的坦然的承認,她沒有這份氣量,她承認,她憎恨著所有幸福的人,所有憎恨魯魯修,利用魯魯修的死而發洩怨恨得到幸福的人。更是憎恨這個奪走了她一切,並且絲毫不溫柔的世界!
  
  「魯魯修哥哥,娜娜莉守護了這個國家十年,現在娜娜莉可以放手了嗎?」沉靜了許久,看似恢復了以往平和模樣的娜娜莉微笑著詢問著這個得不到的答案,呼喚著那再也不會回應的名。
  
  「娜娜莉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我很清醒。從來沒有什麼時候,比此刻更加清醒。」
  娜娜莉在這十年中,看清了自己,看到了那份虛假的溫柔下那憎恨而憤怒的自己。
  
  「如果你也想毀滅這個國家,我是絕對不會允許的。」
  
  「也?果然最初哥哥的目的,就是毀滅布尼塔尼亞的吧,我真傻啊……朱雀哥哥,如果可以重來,如果早知道ZERO是哥哥,就算錯的,我也該站在他身邊,也決不讓自己的哥哥身陷絕境。我似乎現在才看到,當初那樣驕傲的哥哥一定躲著一個人哭吧,他那樣堅強的人,那樣深愛著我,為了給我一個美好的世界而艱難的活著的他,我卻在那一刻站在了布尼塔尼亞第九十八任皇帝的身邊傷害了他。」
  他狼狽哭泣的樣子,他的驕傲一定讓他躲在某一個地方不表露出來吧。
  可是似乎現在才瞭解,現在才真正的看清自己的哥哥。
  為什麼不早一點看清呢。
  大概太幸福了吧,因為太幸福才有多餘的憐憫心去對其他悲慘的人施與仁慈憐憫心。
  說著原諒寬恕的話語,說著創建幸福世界的願望,卻踐踏著自己至親魯魯修的血與犧牲。
  其實,沒有誰比誰美好,當昔日碎裂,美好善良的人可以在一瞬間跌落地獄化身修羅。
  只因為他們那顆溫柔的心比任何都看得清,所以看透一切的時候,染黑更是毫不猶豫。
  
  那一刻似乎有名為溫柔的假面喀拉喀喇粉碎的聲音,那溫柔如璀璨的紫水晶,染上了猩紅的瘋狂,冰冷而決絕。
  明明娜娜莉是坐著的,卻讓站著的朱雀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那染血的恨意猶如沉甸甸的罪孽讓他無法呼吸。
  
  「所有傷害過哥哥的人,我都不會原諒,其中包括我自身,也包括你,樞木朱雀卿。」看清自己的錯誤與罪孽,不原諒不寬恕,坦然接受。任誰也無法忤逆這句話中每一個字透漏出來的認真,真實,都不是願望,不是憎恨,正如雪是白的,夜是黑的,確實存在且無法更改的平靜。
  
  曾經的溫暖溫柔褪去成了錯覺,此刻那雙眼眸冰冷的讓朱雀感覺到心驚。
  那聲音平靜無波,無影無形卻剜著活人的心臟,冰冷緩慢的奪走了一切的溫度,讓人戰慄。
  
  人啊,只要不涉及那份底線,就可以為滿是鮮血與戰爭的世界哀慟,就會有多餘的憐憫心去容忍所有傷人者的罪孽。只因為自己沒有被傷害而已。所以為了那份溫柔做什麼都可以,甚至有犧牲自己的覺悟。
  所以啊,只要不涉及底線,人就可以無限度的溫柔下去。
  底線一旦被設計,本身被傷害,摯愛的人也湮滅在炮火之下,那麼那份溫柔之下,必將化作瘋狂。
  在失去了摯愛之人的世界,盛開出的花朵決絕而冷漠。
  
  被憎恨所渲染的世界,將開出什麼顏色的花?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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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這十年,每一個夜晚都將她囚禁在噩夢內,反反復複上演的就是魯魯修死亡從臺上摔落到眼前的景象。
  自責與憎恨反復的折磨著她的內心,曾經的記憶是支撐著她的信念,但同樣也是那些記憶將她的內心一刀一刀生生割碎,那疼痛無法呼出口,內心蔓延的血液幾乎要讓她窒息,痛苦與悔恨讓她難過的想吐,可是抬起手想要捂住口鼻,才發覺面頰卻早已被淚水沾濕。
  
  哥哥,我就在這裡,我就在這裡啊……
  什麼時候,你才能帶我回家,回到那個有你的地方。
  當世界重歸黑暗,娜娜莉將臉埋入了自己的手心。仿佛只要不睜開眼,這一切就只是夢境,魯魯修還在身邊一樣。
  
  【我溫柔的女皇陛下啊,你可曾後悔許下那虛偽的願望。】
  
  是誰……
  似乎聽到帶著迷惑人心力量的話語在耳邊呢喃低語,黑暗中的娜娜莉驀然抬起頭睜開眼,卻連黑暗的本身也無法看透。
  
  【噓,請先不要發聲……陛下啊,此刻唯有我能將你從痛苦中解脫出來。】
  
  痛苦!?那猶如紫水晶一樣的眼眸滿是空洞的垂下,看著自己白淨的其實什麼都沒有握住的雙手。
  
  【人類永遠活在層層包裹的繭之中,痛苦,掙扎,連自己都要相信的虛偽的話語,卻依舊是假的。相信您已經察覺了吧,這樣的您可願釋放自己,袒露自己最本來的模樣?……那個時候,請呼喚吾名。】
  
  沒有想到會聽到這樣奇異的話語,也不知道對方是誰,置身何處,沉浸在痛苦中的娜娜莉笑了起來,「呵,還需要等到那個時候嗎?如果你不是我的幻覺,無論你什麼,即便是魔鬼也無所謂,如果你真的存在,那麼我現在就可以回答你……無論我變成什麼樣,即便醜陋不堪,我也接受。」
  反正一切都不會比看到自己哥哥倒下,死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更加的糟糕了吧。已經不想像現在這樣活下去了,欺騙自己,太痛苦了。
  
  「以我,娜娜莉·V·布尼塔尼亞之名……」
  那一刻仿佛被解脫的美好話語所蠱惑,微弱的帶著哭泣的鳴音,落入黑暗的淚水稀釋了那最後的溫暖光芒,這個夜晚冰冷而寂寥。
  一切仿佛僅存於那絕望中微弱的祈求,虛幻而脆弱。但是即便只是纖細的蛛絲,即便摔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也想牢牢抓住這僅有的改變命運的機會。
  縱然最後是粉身碎骨,也全然無悔。
  
  ***
  
  娜娜莉靜靜的看著朱雀,就好像暴風雨前的寧靜,猶如瘋狂的前夕,只剩下一片黯然慘澹。
  甚至可以看見對方倉惶的眼眸中倒映出來的頹然的自己,想起前些夜晚著了魔一樣的自己,娜娜莉掀起唇角。
  不止一次的想過,是不是她錯了,如果沒有許下那樣的願望,如果不是因為她,魯魯修哥哥根本不用拼盡全部,甚至根本不會死。
  無法原諒他人,更無法原諒許下願望的自己,所以,她,同罪。
  
  你假若真實存在,救救我……
  無論是誰……將我從痛苦中解救出來。
  從未有過如此的希望,希望那幻覺的聲音和物件存在,想要將這這個世界,連同自己在內全部毀滅。
  
  「娜娜莉……」看著這樣安靜的娜娜莉,朱雀不知道該說什麼。
  一直以來可以說他們二人是相扶持著度過了十年,沒有想到她的崩潰這麼突然,好像最後的稻草轟然斷裂。
  過去的娜娜莉雖然也是溫柔安靜,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帶給他強烈的不安,沉甸甸的悲傷與絕望將他擄獲,唇瓣乾澀,忽然覺得一切安慰都是那樣的無力,這種壓抑的窒息感讓他無法發聲。
  
  「呵,朱雀哥哥,我啊,已經撐不下去了……每日每夜看著眾人幸福的笑容,大家都幸福了,可是我不甘心,我努力的壓抑住自己的這份心情,然而這種不甘卻要活生生的將我逼瘋。」娜娜莉笑得不可抑制,卻沒有歡樂的情緒,像是崩潰前的發洩,只剩下了痛苦,淚水不受控制的淌落,「大家都幸福了,我一點都不高興呢,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
  
  「娜娜莉,我還在,我還在你身邊。」這樣的娜娜莉讓他難過,無論尤菲還是娜娜莉,她們的幸福,他都沒有守護好。
  這一切為什麼會到這樣的一個地步呢,曾經要好的三個人再也回不到過去了吧,如果可以選擇,想要替他們承擔所有的痛苦,但是正如娜娜莉所說的,犧牲了所有,也唯獨不能讓眼前的人幸福了。
  假如娜娜莉不在了,他會怎麼樣,甚至不敢想像,也許正是因為娜娜莉存在,他才能繼續存在,娜娜莉才是他的精神救贖。
  
  「我好後悔,我好想魯魯修哥哥。」娜娜莉痛苦的將臉埋入的掌心中。
  她的一句後悔,讓朱雀咽喉被扼住一樣,再難呼吸。
  他們不能回頭,也不敢回頭,只要承認後悔,就好像承認自己做錯了,一無所有一樣的悲涼,假如早已沉入深淵,可否再祈求救贖與憐憫?「魯魯修哥哥回不來了,我知道……就算後悔,他也回不來,可是……可是……」
  始終無法原諒,將哥哥推上絕路的眾人,無法原諒奪走哥哥幸福,讓哥哥悲傷的,自己。
  那種罪孽感將她纏繞,壓抑至極的感情即將崩潰決堤。
  
  「娜娜莉……我……」朱雀口裡滿是苦澀的滋味,能說什麼呢?
  自己的聲音,還能傳達到娜娜莉那裡麼,想要給予娜娜莉救贖,可是要怎麼做,又有什麼資格……是他親手殺了魯魯修,要說起來,是他奪走了娜娜莉的幸福。
  
  「我聽到您呼喚我的聲音,陛下。」本來只有她和朱雀的地方,闖入了第三個人的聲音。
  朱雀一驚,抬頭卻發現一個男人信步來到娜娜莉的身邊,帶著一種頹然幽暗的氣息,整個人籠罩在斗篷的陰影中顯得神秘莫測。
  「你是誰!」朱雀大駭,甚至根本不知道眼前這個妖異而危險的男人是什麼時候到來的,這麼近的距離,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更是沒有察覺,他竟然如此疏忽,讓這樣一個陌生的危險的男人靠近娜娜莉。
  
  「女王陛下,您若後悔,還來得及,我曾說過吧,無論何時,無論何地,我就在您身邊。」那陌生的男人揭下漆黑的斗篷帽檐,俊美的面容似乎是常年不見光的蒼白,狹長的眼眸似乎對一切都漫不經心的輕佻,察覺到朱雀的警惕他目光微微睜開,挑釁般揚起血染的殷紅唇瓣。
  那暗紅色的眼眸猶如凝固的血液讓人由心底感到寒冷,像是被蛇纏上纏上的獵物,危險至極。
  他俯下身子,面頰親昵的貼著娜娜莉的面頰,從斗篷中伸出蒼白不見光的手繞到前面壓在她的手背上,看起來就像從後面擁抱著坐在輪椅上的娜娜莉一樣。「所以,向我許下您最真切的願望吧。」
  
  「許……願……?」娜娜莉似乎已經無法分辨真實與虛假,有些吃力的重複。
  
  「對,告訴我吧,您的願望~」那男人勾勒起一抹笑容,輕柔的語調仿佛要誘惑人墜入永不回頭的地獄。
  娜娜莉還沒有任何反應,朱雀就拔出了腰間的猶如掛飾一樣的長劍,也是手邊唯一有傷害能力的武器,向男人沖了過去。
  「放開娜娜莉!」
  「真是吵死了。」只聽那男人的音調驟然轉冷,朱雀只來得及看到對方揮手的瞬間那過於鋒利的指尖,朱雀甚至不知道對方做了什麼,只聽哢嚓一聲,手中長劍頓時斷裂落在地面發出清脆的迴響。緊接著強大的阻力與他衝力相碰撞,他只感覺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一樣疼痛難忍,被彈開撞擊在牆面上,甚至可以聽到自己背脊骨頭發出的悲鳴,咬緊牙關,他努力的想站起來,卻只是白費功夫,勉強的靠著斷劍撐在地面沒有倒下。
  那伴隨每一個動作而傳遍全身的疼痛也讓他不由得悶哼出來,即便如此,他也沒有低下自己的頭,雙目冷狠的看著那陌生的男人,已經見識過對方非人一樣的強大實力,卻不在意,比起自身安危,他更擔心娜娜莉的安危。「你究竟是什麼目的,想對娜娜莉做什麼!」
  
  「真是個忠心的騎士啊,只可惜,除了忠心之外別無優點。」男人眯起眼輕笑,似乎在無形中洞悉了朱雀的內心,「你的忠心卻也不是為女皇陛下呢~告訴我,你是為了誰呢,為了眾人?真是偉大。還是說這就是你的正義?真是虛偽。你的忠心,你所做的一切,其實只是為了讓自己的愧疚心好過一點而已,你說我說的對麼,斬殺了無數人的骯髒騎士。」
  
  「你到底是誰。」陌生男人帶來的壓迫感讓朱雀額上的汗滲出,他發現自己甚至無法用言語反駁,難道真的是虛偽嗎?他的正義,他的付出,沒有實質的物件,只是虛偽嗎?
  也許連自己都沒有察覺,不敢承認的事實,被男人一言道破,加上那樣陰暗而骯髒的過去被陌生人挖出來,是誰都不會好過的。
  他咬牙,「你究竟是什麼人?」
  
  「人?不,我不是人類呢。」男子猩紅而鋒利的指尖擦過自己的唇瓣,似乎在為難,「我沒有名字,我受人類執念而生的感情所吸引,無論那強烈的執念是怨還是恨……我是被女皇陛下內心凝聚的怨恨吸引而來的惡魔。」
  
  「怎麼可能,娜娜莉怎麼可能呼喚你這種惡魔!」朱雀面色頓時慘白,連CODE GEASS這種實現願望的能力都遇到過了,這個實力強大存在詭異的男人是惡魔的話,也就不難接受了,但是無論如何都不想承認他說的,一直以來,娜娜莉都在努力的微笑,比任何人都要堅強,比任何都要溫柔的她怎麼可能會呼喚來惡魔!
  
  「怎麼不可能呢?你作為騎士守護在她身邊十年,卻一點也不明白陛下的心啊,她的心一直在流血,一直在哭呢。」猩紅的指尖挑起娜娜莉發尾放置唇邊觸碰,惡魔眉梢挑起,嘴角上揚,似乎在笑,可是沒有任何的溫度,只有嘲諷和蔑視,「人類遠比我想像的還要愚蠢。」
  
  自稱惡魔的男人跪在娜娜莉身邊,他親吻她的指尖,明明是一幅尊敬而虔誠的模樣,他嘴邊的笑容卻破壞了整體的效果,微妙的扭曲,那凝聚嘴角邊緣的陰影危險而又諷刺,不知道是對朱雀還是娜娜莉,亦或者是對所有人類的嘲諷。「您曾呼喚了我,你說過,無論是誰都好,請救救您……而我回應了您的呼喚。所以只有您有資格為我起名字。」
  
  「我聽過你的聲音……你終於來了。」一直沉默的娜娜莉忽然開口。
  
  朱雀臉色瞬間蒼白,聽著惡魔的訴說,聽著娜娜莉的回應,他怎麼也沒有想過娜娜莉已經被曾經所壓垮,一直以來以為她堅強,她可以忍受,卻沒有察覺,她的心早已在失去魯魯修的時刻陷入了無法救贖的絕望。
  只是一句請救救我,對著黑暗誠心的祈盼,那該痛苦到何種地步,他低垂下了頭,閉上眼,因為無法阻擋那洶湧而出的悲傷。
  ……
  
  「原來,你是被我的憎恨吸引而來的惡魔嗎,」娜娜莉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咬緊牙關,那種痛苦幾乎咬破唇瓣。「我的靈魂一定變得醜陋不堪了,但是就算這樣……」
  就算變得醜陋,也無法否認自己內心的憤怒悲傷與憎恨。
  
  「不,我喜歡靈魂美麗的人,並不醜陋,能夠坦然承認自己的醜陋本身,不也是一種美麗嗎,比那些虛偽的活在表像之下的人類美麗多了,陛下。」
  
  「這算是安慰麼。」娜娜莉想要笑,可是卻發現連勾勒起嘴角這樣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
  
  「這是當然的,我們惡魔雖然反復無常愛撒謊,但是啊,絕對不欺騙自己,我很喜歡您呢。」
  人類美麗的靈魂對他而言可是上好的食物呢,越是純粹執著決絕的靈魂,越是喜歡。
  惡魔抬起娜娜莉的下顎,靠近她,可以看見那雙眼眸閃爍魅惑的紅光,宛如地獄深處翻騰的火焰,像是要誘惑靈魂墜入其中,美麗而妖異。
  「向我許下您最真切的願望吧,我等會給予您最想要的回報,我等將成為您雙臂,永遠的侍奉其左右,所以,也請您不要有任何的顧慮,順從您的心願,釋放真正的您。」
  
  「無論什麼都可以做到嗎?」
  
  「無論是什麼,都會為您做到。」在娜娜莉回答之前,他再度開口,「但是,有所得到,就必須有所付出,作為實現願望的代價,直至死亡的那一天到來,您的靈魂將會成為我的食物,這樣也可以嗎?」
  伴隨他的話語,腳下浮現漆黑的陣以娜娜莉和他為中心展開,房間的氣氛頓時陰暗了下來,帶著浸透骨髓的冰涼與絕望。
  
  「不要,不要對惡魔許願啊!娜娜莉!」朱雀像是從自責和痛苦中驚醒,猛然抬頭,眼眸因為極度的驚恐而驟然收縮。
  看到他想要妨礙娜娜莉,惡魔眼眸閃過危險的光,抬起手憑空一握,朱雀的四肢就被陰影纏繞束縛,動彈不得。他不是沒有察覺惡魔眼中的威脅和殺意,但是卻毫不在意,他用盡全力的掙扎著,想要靠近娜娜莉,卻只是徒勞,「即便用靈魂做代價,你又能得到什麼呢!不要被惡魔所欺騙啊!魯魯修最想要的不是世界的幸福,而是你的幸福啊!娜娜莉,不要對惡魔許願啊!」
  
  「不能得到也無所謂,從魯魯修哥哥死去起,我就再也無法獲得幸福了啊。」魯魯修一直都在為她的幸福而努力,而她卻逼死了魯魯修,這是最無法原諒的,娜娜莉渾身顫抖,即便擦去臉上的淚痕,還是會再度流下來,「反正無論如何,他都無法回來了,不是嗎?無論他高興還是不高興,我都看不到了……」
  
  「娜娜莉……」聽到娜娜莉的話語,掙扎不斷的朱雀停止了一瞬,但是很快他再度掙扎起來,「不是這樣的,娜娜莉。」
  
  「你如果真的是為我而來的惡魔,你應該知道我真正的願望吧。」娜娜莉已經不再聽朱雀說些什麼,她把目光放在了惡魔的臉上。
  
  「是的,陛下。」
  
  「那麼,就為我雪除怨恨吧。」
  
  無論多麼想念,都已經回不到過去了,失去的,也再也找不回來了。
  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下,即便這樣做魯魯修哥哥也不會回來,她知道啊,但是,就算如此……
  就算如此……
  也絕不原諒!
  
  「以我娜娜莉·V·布尼塔尼亞之名命令,這個世界,給我毀滅吧!」
  
  「謹遵您的願望,契約成立。」
  
  【娜娜莉!——】
  
  不知道是誰淒涼的呐喊,混著惡魔對人世的嘲笑。
  
  【所有人的怨恨用一個人的命來化解,所有人的幸福期待靠著一個人來承擔,這本身就是不平等的。作為那個承擔怨恨而死亡的人的家屬,也作為承擔這一切幸福期待的女皇,她的苦痛誰來承擔?】
  
  【呵……作為起點和終點的源頭,自然會崩潰,會產生摧毀一切的願望來讓一切歸零。這便是……】
  
  【人世的罪啊。】

        
第五章

  「這個世界,毀滅吧!大家,全部去死吧!」
  
  說出這話的娜娜莉,在那一刻感覺有什麼從心中被釋放了,自己像是被硬生生分裂成了兩份,一個她在冷漠的旁觀,另一個她看著這個崩塌的世界笑的瘋狂,將自己費了好多功夫建造的城堡一瞬間摧毀,負面的感情得到釋放而愉悅,也只剩下愉悅。
  因為這個像牢籠一樣的世界,終於被摧毀了,眾人的幸福在瞬間支離破碎,美好的樂園被鮮血浸染,往日的歡聲笑語消失了,只剩下痛苦的哭聲。
  守護要很久很久,甚至要犧牲無數人的生命,但是毀滅,只需要一瞬間。
  
  大雨滂沱落下,沖刷著大地,將那些鮮血污濁和悲哀溶解成片。
  娜娜莉仰起頭,感受自己的身體因為雨水的沖刷,溫暖逐漸被稀釋變得的冰冷,她嘴角的笑容在夜幕的大雨中逐漸凍結消失,那雙本該清澈美麗的紫色眼眸被黑暗染得渾濁,只剩下悲哀與蒼涼。
  
  大家都死了啊……魯魯修哥哥,你會高興嗎?
  一定不會吧……
  
  對不起,毀了你保護的世界,但是,娜娜莉很開心。
  因為沒有未來的我,終於做了一件想做的事情,終於誠實的面對了自己一回。
  
  她仰起頭,閉上了眼,蒼白的面容在夜幕下顯得溫柔,在坍塌的房屋廢墟為背影的承托下,坐在那裡的身影在天地間顯得那樣的寂靜而悲傷,好像之前的瘋狂都只是錯覺。
  
  一個淩亂的腳步聲打破了這種寂靜。
  娜娜莉睜開眼,掃過來人,無意識的歎息,「是你啊……」
  
  「娜……不,女皇陛下……」卡蓮看到娜娜莉,放緩了腳步,看著她,猶豫著,最終喚出了那個將尊敬而陌生的稱呼。
  
  「女皇陛下?那是誰呢?……叫我娜娜莉就可以了。」娜娜莉燦爛的笑著,即便周圍是一片狼藉,廢墟和血海,她的笑容卻一如最初的純淨。
  本該讓人感覺到溫暖舒適的笑容,在這樣的背景下,只給卡蓮一種詭異的危險感。
  緊接著娜娜莉溫和的聲音陡然轉變,變得疏離而冰冷,透漏著與她模樣不符的涼薄,讓卡蓮感覺到一種從所未有的諷刺。
  「畢竟,我已經不再是你們希望的女皇了啊,這樣稱呼,不覺得可笑嗎?」
  
  「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娜娜莉嗎?」這樣的娜娜莉讓卡蓮感覺到陌生而恐懼。
  
  「在你眼裡,我是怎麼樣的呢?你幻想的女皇,又該是怎麼樣子的呢?」娜娜莉紫色的眼眸卻蒙上濃霧,凍結萬霜的悲涼。緊接著她緊抿的唇瓣揚起,看似愉悅,但是笑聲卻毫無溫度,笑容不達眼底,「那些都是你們的幻想啊……你認識的那個娜娜莉,也早就死在了你的記憶裡。不是嗎?」
  
  卡蓮心底有種不安和恐懼在蔓延,記憶裡本該溫柔的娜娜莉,變成這樣,很陌生。
  她緊握成拳的的手因為力量過大而微微顫抖,「朱雀他說的是真的嗎?」
  
  「啊,我說他去哪裡了,原來去給你報信了啊……結果,他還是背叛了我呢,真可笑。」
  
  「不要轉移話題,回答我,他說的是真的嗎!?你要毀滅這一切!?」卡蓮大聲的質問,正如最初質問魯魯修那樣,不得答案誓不甘休的模樣。
  
  「你想讓我回答什麼呢?呵,難道你還對抱有幻想嗎,一切正如你聽到的,看到的這樣。」娜娜莉看著卡蓮震驚,不可置信的模樣,而發出輕笑,「對你聽到的,看到的,可還滿意?」
  
  面對娜娜莉冷漠而涼薄的眼,那溫柔卻惡質的微笑,都讓卡蓮無法接受,下意識的後退,她搖頭,無法接受這個真實,「為什麼……娜娜莉,你應該很溫柔啊,我們知道你是那麼溫柔的一個孩子!不該這樣啊,為什麼!」
  
  「溫柔?溫柔的可以寬恕所有嗎?誒,我也一直是這樣以為的。但是,事實證明,我們都錯了。」娜娜莉垂下了眼瞼,遮住了所有的感情。
  成為人心的希望,溫暖的可以拯救痛苦的人群。
  這不只是其他人,更是魯魯修的希望吧,可是她做不到啊……所以無法忍耐到最後。
  如果惡是人的本性,是心的部分,那麼,她接受,已經不想再隱藏。
  
  「我們明明如此的信賴你……」
  
  「我是如所有人希望的祈禱的那樣,為了人的幸福而努力啊。我守護了你們十年,讓你們享受了十年的幸福。這樣還不夠嗎?現在我不想守護了,我放棄了,你要為此來指責我背叛了你們的信賴嗎?」
  
  如果人的心都有兩種個性,內在的真實個性就是他人無法察覺的被負面情緒滋養的性格,被束縛,有時候永遠不會被釋放。
  假如這種個性不被釋放,也許她會一直作為善良溫柔的娜娜莉女皇活下去,然而她卻察覺了自己的真實心意,她做不到。所以她不後悔的,決絕的,選擇了對自己而言相較自由的路,坦然的接受了自己內心深處的憎恨,釋放了黑暗的自己。
  
  「哥哥當初是為了一個溫柔的世界而努力,為了所有人的幸福,而失去了自己的生命。所以作為妹妹的我,為了哥哥的幸福,作為代價付出你們所有人的命。這樣很公平,不是嗎?」
  
  「你瘋了嗎,娜娜莉。」卡蓮怎麼也不敢相信,這會是娜娜莉說出來的話。
  
  「誒,是啊,我瘋了,早在十年前就瘋了。卡蓮,那場戰亂中,你們活的很痛苦沒有錯,後來你是為了你身為日本人的母親而一直努力到世界解放的,那麼如果我把作為精神支撐的你的母親的生命,以及你夥伴的生命全部奪走的話,孤零零的你就會和我一樣明白瘋的感覺了。」娜娜莉摒棄了假面,殘忍的笑著。
  「你們若因為痛苦而責駡我,我不在乎。我有權利恨你們,你們也有權利恨我,你們拼盡生命的賭咒,我統統都會接受。我的罪我承認,但我絕不會有愧疚,你們為了你們死去的親人而憤怒,想要殺了我又如何?如果此刻瘋狂的我錯了,那麼從一開始你們的幸福也都是錯的。我恨你,卡蓮,我恨你們!」
  
  狠毒的決絕的話語,犀利的直指中心,猶如鋒利的刀刃,要活生生的將人刺傷。
  每一句,每一個字,都毫不留情的插入了卡蓮的心臟,讓她痛苦的,不安的捂住自己的耳,卻無法止住那種絕望的感情將自己包圍,她咬著唇瓣輕顫,很努力,才沒有被那種洶湧而出的悲傷壓倒。
  這個因為魯魯修的犧牲換來的幸福,她一直懷有愧疚,不敢提起,不敢正視,只能假裝一無所知,如今對於娜娜莉不加以掩飾的憎恨,厭惡,還有瘋狂,卡蓮卻只能一步一步的後退。
  
  「因為你們的幸福我的哥哥死了,不要對我說什麼他是罪有應得,我也不想和你們說大道理,我只說他是我摯親,摯愛,他是我唯一的親人。你們逼死了他,你們殺了他。為此,就要承擔我這遲了十年的報復。當然,你們要報復,只要有能力,我也恭候著。」
  
  感情上憎恨誰都有,只是沒有人能像娜娜莉和魯魯修那樣承認的那樣坦然。
  魯魯修當年說憎恨布尼塔尼亞要毀了布尼塔尼亞,娜娜莉說憎恨所有,要殺了所有人來給哥哥祭奠,即便明白這種行為根本算不上贖罪,如果真贖罪一開始就該向著魯魯修,現在魯魯修死了說為了他也是枉然,所以她承認這是洩憤。
  也許如果娜娜莉繼續忍耐下去,繼續像是沒有憎恨一樣自欺欺人的作為女王活下去,這些事情也都不會發生了,這是她選擇的權利,沒有人是必須忍耐必須犧牲的。
  沒有人是必須死的,活該死的,所以她也接受報復,只要對方有能力殺了她。
  
  「這是我們雙方面的罪,誰也逃不了,我等著。就看是我的恨先摧毀你們,還是你們的報復先殺死我!」
  
  娜娜莉為了自己的親人,壓抑了十年忍耐了十年,終於瘋了,她沒有錯。
  她只是覺得,與其讓自己虛偽的去寬恕,不如放縱自己,讓自己坦然的去怨恨,豈不是更好。
  
  而卡蓮猝不及防的被她直白的話直白的憎恨刺得鮮血淋漓,踉蹌的後退了兩步。
  彼此維持的張虛偽假面被撕裂了,世界都仿佛陷入了沉默。
  是啊,相互的憎恨,每個人都要為自己身上的罪負責,沒有人是沒有罪的,即便看起來沒有,那也是用美好的謊言所掩蓋的。
  人生來就是背負血罪的。
  這場憎恨的殺戮,需要一方死絕來結束。
  
  耳邊反復迴響惡魔的話語。
  他說,「與吾一同背負原罪吧,坦然的承擔一切的傷害與憎恨,那便是吾名。」
  
  到最後,結局到底是什麼,還有多少人活著,娜娜莉已經不想管了。
  拼盡了全力的賭咒,傾覆所有的復仇,只剩下抽空力氣的疲勞。
  她一個人在偌大的宮殿內,只剩下荒蕪與寂寥。
  拉開窗簾,她靜靜的看著外面本該繁華美好的景象,如今是倒塌的只剩下殘桓斷壁的廢墟,還有那些乾涸在罅隙的血跡,放眼望去,只有一片觸目驚心的蒼涼。
  
  「陛下,您的願望實現了,您是否高興呢?」一個全身都擋在斗篷後,讓人看不清容貌的人走了過來,從聲音上可以分辨出對方是女性。她是惡魔的奴僕,是留在這裡照顧娜娜莉起居的存在。
  就像惡魔的誓言那樣話,他們會作為她的左右手不離不棄,永不背叛,伺奉她左右,直至她死亡的那一天。
  也就是契約終結之時。
  
  「有什麼不高興……可又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呢?」
  
  「陛下,您現在還後悔嗎?」
  
  「不,願望實現了,我已沒有後悔的理由了。或者可以說,從未有過比此刻更加輕鬆的時刻了。」因為她終於可以從這個世界解脫了。
  閉上眼好像還可以看見朱雀最後的淚水,她不會忘記,最後他痛苦而失望的眼神。
  他想死,而她唯獨放過了他,因為這是她的報復。
  [這是你的罪,我要你一輩子背負這樣的痛苦活下去,這就是我最後的報復。我要讓你守護的,全部毀滅在你面前。]
  
  「弗蘭特姆,讓他來見我。」娜娜莉知道,即便自己不說名字,對方也能知道她找的是誰。
  
  「是。」名為弗蘭特姆的女性惡魔微微俯身,悄無聲息的退下,不一會再進來的便是回應了她呼喚的惡魔。
  
  「你找我?陛下。」
  
  「你很好的實現了我的願望,所以也輪到我實現契約的內容了。」娜娜莉看著落地窗外一片慘澹的風景,沒有回頭,「拿走我的靈魂吧。」
  
  「呵,女皇陛下比我想像的還要著急呢,這麼快就對生命感到厭倦了嗎。」
  
  「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
  
  「雖然是很想要陛下的靈魂沒錯啦,但是既然締結了契約,我就自然要為陛下做到最好,這是我身為惡魔的美德啊。現在契約還沒有完成,陛下您這樣簡單的放棄,是會讓我感到困擾的呢~」惡魔不慌不忙的在一旁為娜娜莉沏茶,雖然說著困擾,但是他上揚的唇角卻全然沒有困擾的意思。對上她不解的目光,笑道,「還不明白嗎,您眼前所說的一切並不是您真正渴望的,您真正的願望,還沒有實現呢。」
  
  「什麼……?」娜娜莉一怔。
  
  「殺戮只是您表像的願望,所以請好好回想一下吧,您內心真正的願望。」
  
  「我真正的……願望……」
  
  「您最渴望的難道僅僅是這樣而已嗎?那讓您不惜將我召喚出來的執念只是這樣而已嗎?您難道不想回到過去,不想再看見您最親愛的兄長大人嗎?」
  
  「我的願望,真的可以實現嗎?」娜娜莉驀然睜開眼,眼眸中閃過渴望和希望,但光輝轉瞬即逝變得黯淡,不敢懷抱希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已經不想再承受一次了,那種痛苦和絕望。
  
  「當然,只要是您的願望,我定會為達成。」惡魔笑道,「所以不用著急,等實現您真正的願望,我再取走代價也不遲。讓這一切更加有趣一點吧,我的女王陛下,那時候您將是我最美味的食物。」
  
  「只要你能做到。」惡魔將巨大的誘惑放在了她的面前,明知道前路是萬劫不復,娜娜莉也無法拒絕,無法控制自己想要見魯魯修的心情,想要重反當初無憂無慮的時光,想和魯魯修生活在一起,這種念頭勝過了全部,讓她不惜用所有來交換。
  
  已沒有什麼不能做,更沒有什麼賭不起,輸不起了……
  她失去了最愛的哥哥,親眼見過他死在自己面前的場景……
  如今已經一無所有,她摧毀了自己的世界,再也沒有什麼比現在這個結果更糟了吧。
  
  「好的,做交易吧,你想要的我全部都給你,我只想見我哥哥,讓我回到他的身邊!」
  
  ——呐,魯魯修哥哥,我們曾經約定好了吧,你給我一個幸福而溫柔的世界。但是,這樣的世界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有哥哥的世界。我甚至可以坦然的承認我的憎恨,因為我的溫柔和單純只是對你,沒有你的世界,我一刻也不想多待。
  ——所以,魯魯修哥哥,上一次的約定不算,讓我們重新來過吧,為此我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為您實現願望,實屬榮幸,陛下。」他一手放在胸口,一手打開,對閉上眼失去了意識的娜娜莉微俯身,獻上自己最完美的禮儀。
  他抬起頭,以黑暗為背影,惡魔的眼眸閃爍魅惑的色彩,那詭異的向兩旁延伸的笑容充斥著血腥的罪惡。
  
  「請自由的在這個舞臺上發揮吧。讓我看看你那自私瘋狂的愛,最後盛開什麼顏色的花。但,無論您怎樣掙扎,最後的結果絕對只有毀滅這一條路。」
  
  前卷*終*
     
   
中卷 詠誦之夢

第六章

  娜娜莉覺得自己的身體沉重無比,當她找回自己的意識,逐漸清醒過來時,睜開眼卻發現環境變了,無論是房間大小,還是擺放,都不是自己居住了十年的皇宮。
  但是為什麼呢……推動著輪椅移動,柔軟的窗簾從手中滑落,目光透過窗戶看向外面,再轉回來在房內掃過一圈,飯桌,餐椅,沙發,電視……為什麼……這個房間,明明映入眼簾的景象是如此的陌生,但只要閉上眼的話,就能感覺到一種讓鼻頭發酸的懷念。
  娜娜莉推著輪椅來到了洗漱鏡的面前,從鏡子中倒映出來的面容讓她詫異的睜大了眼,她不敢相信的抬起手觸碰面頰,鏡子中的她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看著自己稚嫩的雙手,這不是審核了無數聯邦條約簽了無數國家聯盟友好協議的手,指節上更沒有厚實的筆桿印出來的繭。
  鏡子中映出來的是十年前自己的景象,她竟然回來了!這次娜娜莉終於明白,終於確定了,這裡就是當初失明與哥哥相依為命時居住了多年的家啊!惡魔真的實現了她的願望,讓她回來了。她既然在這裡,那麼一定能再見到的吧……那個讓她無比想念的人。
  娜娜莉還沒有理好自己的情緒讓自己冷靜下來,還沒想好要怎麼見那個人,門鎖就傳來了被扭動的響聲。
  「咦,門沒鎖麼?」
  
  娜娜莉一怔,還無法抑制內心澎湃而出的喜悅的感情,門那裡已經傳來熟悉的聲音,「娜娜莉?你在家嗎?門沒有鎖好喲。」
  
  魯魯修……只要想著這個名字,只要聽到這個無數次只有在記憶中聽到的聲音,只是這樣,娜娜莉就湧起了一種想要哭的衝動,想要無視自己沉重的雙腳,想立刻沖出去,她已經無法冷靜的思考了,身體前傾離開了輪椅。
  無數次的午回夢魘總是這樣,哥哥總是在她要觸碰到的時候,就會消失,然後夢就醒來了。
  害怕哥哥再一次的在觸碰前消失,她努力的伸出手,被湧出的淚水模糊的視線可以看見那朦朧的輪廓身影,聲音哽在了喉頭,甚至不敢大聲呼喊,這一次,無論如何,也想回到自己哥哥的懷抱……然而就在快要觸碰到的時候,卻狠狠的摔在了地面,強烈的疼痛,讓淚水頓時滴落碎在了地面上,果然,是假的吧……果然,無論如何也無法再觸碰哥哥了。
  
  「娜娜莉!」魯魯修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推開門看到的就是輪椅翻倒,娜娜莉猛然摔在地上的場景,心陡然一跳,好像摔倒的不是妹妹而是他一樣,慌張的連懷中抱著的東西也顧不得扔在了旁邊,兩步做一步的快速跑過去將她抱坐起帶入自己懷裡,她隱忍的哭聲讓他心都揪起來了,「娜娜莉,摔疼了嗎?哪裡疼,告訴我。」
  
  「哥哥……哥哥……我以為再也看不見你了……」魯魯修哥哥的聲音,沒有消失,不是假的。
  被魯魯修抱在懷裡的娜娜莉,察覺到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夢的時候哽咽出聲。
  多久沒有見到了,自失明後,再度相見就是分道揚鑣,以及刻骨銘心的恨。
  為什麼沒有早一點瞭解到你的想法呢,我的…哥哥……為什麼要留下刻骨的歉意與悔恨呢……我明明是如此的深愛著您啊……就像您為我做的那樣,為什麼沒有早點察覺到呢。
  如今還能這樣觸碰您的溫度,還能緊握您的手,這真是太好了。這一次我再也不會讓哥哥在記憶中模糊,這一次我再也不要失去你的溫度,哥哥,這一次娜娜莉要永遠留在你身邊,永遠。
  看著那熟悉的擔心的面容,伸出細白的雙臂緊緊的環住他的脖子,淚水將他的衣襟打濕了大片。
  
  「果然很痛嗎?」完全不知道該擔心哪裡的魯魯修,被自己妹妹抱住動彈不得,然而聽到她的話語一怔,無奈的笑著回抱住她,也不管自己是否還狼狽的坐在地面上,「娜娜莉,你嚇死我了,我不是好好的在這裡了嗎,怎麼會不見呢……我一直就這裡,就在這裡啊。」
  
  耳邊傳來魯魯修的安慰,整個身體都被熟悉的溫暖所包圍,娜娜莉只覺得從自己的情緒已經失去了控制,多久沒有這樣哭過了?從見到魯魯修的死亡時起,忍耐了十多年的悲愴,在一瞬間決堤,簡直就像要將壓抑了這多年的淚水一次性流光一樣。
  她在他的懷裡哭得聲嘶力竭,像是失去了一切的孩子,連帶著讓魯魯修也難過了起來。
  
  「哥哥,再讓我看看好不好。」不知哭了多久,娜娜莉的嗓音都啞了,她睜著眼,伸手觸碰魯魯修的面龐。
  
  「娜娜莉,你的眼睛,能夠看到了?」這時候魯魯修才後知後覺,他驚喜的握著娜娜莉放在自己面頰上的手,對上那雙紫色眼眸。
  雖然娜娜莉眼睛因為哭過而有些紅腫,但是那雙眼睛卻和記憶中的小時候的一樣,和無數次從鏡子中見到的自己眼眸的顏色一樣,不,比那美麗多了,比任何都要清澈,比任何都要美麗的雙眼。
  魯魯修覺得自己有些明白娜娜莉剛剛為什麼那樣哭了,因為他也湧起了一種想要流淚的衝動,一直以來和妹妹相依為命,她的眼睛就是他無法癒合的傷,如今她能看見了,怎麼能不高興,魯魯修收緊了雙臂,緊緊的抱住了她,「真是太好了……」
  這是魯魯修第一次覺得,這個無比讓人討厭的世界,對他溫柔了一回。
  
  「恩。」娜娜莉嘴角因為感到幸福而揚起,「魯魯修哥哥,不要走好不好。」
  
  「我不會走的,我會一直留在你身邊。」魯魯修笑著讓娜娜莉環緊自己的脖子,將她抱起放在沙發上,然後豎起了橫躺在地上的輪椅,「娜娜莉,你的雙腿並沒有好是嗎,只有眼睛是嗎?」
  
  「恩。」娜娜莉手交握著放在膝蓋上,十多年無論怎麼治療都沒有好起來的雙腿,和惡魔締結契約也忘記了這回事,大概這雙腿是永遠也好不了了吧。
  魯魯修似乎察覺到她的心情,去了一趟廚房然後在娜娜莉身邊坐下,拿著小冰袋在她紅腫的眼睛上輕孵著,笑著說,「沒關係,你的視覺能恢復,我就很高興了。」
  有關娜娜莉眼睛為什麼會複明,魯魯修他一句也沒有問。
  如果問出來會失去這一切的話,那麼他願意保持沉默到永遠,在他心裡,將這一切當做奇跡也不為過,因為從沒有想過,還能從娜娜莉的眼中看到自己的模樣,所以不會期望更多了。
  他唇瓣翕動,卻沒有發出聲音,娜娜莉,不能走也沒有關係,哥哥願意養你一輩子。
  
  如果想到哪個男人會拐走他心愛的妹妹,就忍不住會憤怒起來,為那暫時還不存在的物件。
  啊,完全無法想像。
  
  「能看到哥哥,我也很高興。」娜娜莉忽然靠近魯魯修趴在了他懷裡,雙臂環著他的腰,即便有些不好意思,但沒有放開,「在哥哥懷裡撒嬌,在哥哥懷裡哭得這麼失態,哥哥一定覺得我很丟人吧,真的太丟人了。」
  
  「怎麼會呢,只要是娜娜莉的話,無論是什麼樣子,我都會覺得很可愛,沒有人會比娜娜莉更可愛了。」魯魯修溫柔的將手放在娜娜莉的發頂上輕輕撫摸,那柔和的紫色眼眸無限接近寵溺,「只要是娜娜莉的話,無論多少次都可以,像這樣撲在我懷裡哭。」
  
  「哥哥,我愛您。」
  
  「娜娜莉!……」魯魯修被娜娜莉這直白而坦率的表白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臉一瞬間就紅了,但是很快就掩飾了下來,故作冷靜模樣抑制著高興的亂跳的內心,紫色的眼眸亂瞟,深吸一口氣快速回答,「娜娜莉,我也愛你。」
  
  (這類似被心儀女生告白一樣的反應,魯魯修,你……很可疑啊……妹控什麼的,果然可愛啊。很明顯作者節操掉了)
  
  看著自己哥哥這樣的反應,好像發現了前所未有的大陸,娜娜莉笑了起來,驅散了心頭的陰影。
  如果可以,她想將過往的一切,當做噩夢忘掉,重新開始。
  
  「哥哥,這些是什麼?」娜娜莉抱起了魯魯修一進門就丟在一旁的布偶。
  
  「啊,那個啊,是米蕾,夏利她們在做活動時留給你的,她們說你沒能來參加學生會活動太可惜了,所以讓我轉交給你。」
  
  娜娜莉抱著巨大的熊布偶,那柔軟而毛茸茸的觸感讓她用臉去蹭了蹭,想到米蕾,夏利,裡瓦爾,這些學生會成員,她的眼眸中紫羅蘭的色調變得溫和,「是嗎,米蕾還是老樣子呢……」真是讓人懷念的過往啊,米蕾為學生會投入了很多,看起來總是亂來,其實看的比誰都遠,比起她而言,米蕾才是真正的溫柔吧,一個人背負了那麼多,還是全身心的照顧學生會的他們。
  
  「恩?娜娜莉,你剛剛說了什麼嗎?」
  
  「恩?沒有哦,這個布偶我很喜歡呢。」為了加強自己語氣的可信程度,娜娜莉還抱緊了布偶用力蹭了兩下,「一定要好好感謝米蕾姐呢~」
  
  「啊,娜娜莉喜歡就好,我會把娜娜莉的感謝轉告米蕾的。」魯魯修的眼眸瞬間黯然,但是因為及時轉過身,避開了娜娜莉的目光,同樣沒有看到她眼眸中深不見底的黑暗。
  在這個阿什弗德學園,他們兄妹二人擁有的一切都是阿什福德賦予的,無論米蕾是否真心實意,她一個人也無法改變或者拯救家族,以他們勉強維持自己貴族的身份來看,也無法庇護他和娜娜莉多久,一旦身份暴露,會再度陷入孤立無援的狀態,最終只能重新淪為政治的道具或陰謀的誘餌。
  
  「哥哥……哥哥……」娜娜莉知道魯魯修在擔心什麼,但是既然能夠重來一次,她最想做的就是改變自己兄長的命運,只要能夠讓魯魯修活下來,這個世界怎麼樣都無所謂。
  無論是未來的修奈澤爾皇兄,還是其他,誰都別想阻止她和魯魯修哥哥獲得幸福,誰都別想!為了她想要的未來,她會不折手段,哪怕顛覆這整個世界。
  過去的那一輩子雖經歷了很多,但關於魯魯修哥哥遭遇的事情還是有些地方不知道,果然還是要隨著時間慢慢安排了。
  
  「娜娜莉,娜娜莉。」
  
  「誒!?」
  娜娜莉猛然驚醒,被魯魯修近距離的面容嚇得一縮,隨即就看見他露出無奈的笑容,「真是,你剛剛叫我,結果你卻突然沉默下去了,想什麼呢?」
  
  「啊,哥哥我只是想咲世子去哪裡了,很想看看呢,一直照顧我的咲世子的模樣。」娜娜莉笑容甜美,口不對心的說著謊言,如今距離一切的發生,時間還早,不用多擔心……暫時什麼也不想的享受與哥哥一起相處的時光吧。
  
  「恩,咲世子似乎因為有事,請了將近半年多的長假回家了呢。娜娜莉你不記得了麼?」
  
  「誒?是啊,太高興了結果忘記了呢。」不對,娜娜莉記得咲世子從來沒有請過這麼長的假,但是這種事情哥哥也沒必要撒謊騙人,為什麼,難道真的是時隔太久而記錯了?算了,這種事也不重要,「那哥哥想吃什麼呢?娜娜莉來做。」
  
  「誒?娜娜莉好像沒有做過飯吧,而且菜刀那種東西那麼危險,要是切到手指就不好了。」
  
  「哥哥你小瞧我!」
  不等娜娜莉反駁,魯魯修已經推著她的輪椅轉向餐廳走去,「不是小瞧,我很想嘗嘗娜娜莉做的飯菜,但如果娜娜莉可愛的手指受傷,哥哥會心疼的,所以今天就讓哥哥我為可愛的娜娜莉做飯吧。」
  
  「……」
  然而當菜和湯真的端上桌面時,無論是準備品嘗的娜娜莉,還是製作者魯魯修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
  無論是那清水上面飄著幾個菜葉子的湯還是變炭燒的魚,都不能算成功的吧?
  至於魯魯修做完飯菜後的廚房更是慘不忍睹,就不現場直播了。
  
  「……」看著自己做的菜,魯魯修自己都不敢品嘗,更別說讓娜娜莉吃,他捂臉忽然很想倒掉。
  娜娜莉察覺了自己哥哥的意圖,立刻伸手阻攔,「別這樣,哥哥,說不定只是看像差了一點,味道很不錯呢!?」
  
  為了讓魯魯修相信自己的話,娜娜莉挖了一勺透明的(?)湯(?)送入口中,她維持的笑容有微妙的變化,似乎有些糾結,不知道怎麼形容,眉梢微微擰起,她笑道,「唔……哥哥的手藝很好,只是味道有些奇特呢……不過習慣了倒還好。」(作者語:視覺好了,味覺選擇性喪失了嗎?)
  
  看著自己妹妹神色自然的喝湯,魯魯修有些疑惑,難道真的只是沒有看像嗎?於是將信將疑的給自己盛了一小碗,「噗……」然而才喝第一口,魯魯修就十分沒有形象的狼狽的吐了出來,「咳咳,娜娜莉別喝了。」
  該死,他鹽給多了,而且除了鹽外什麼味道都沒有,看到娜娜莉還在用勺子喝,魯魯修不得不伸手按在她的碗阻止她。
  
  「為什麼?」娜娜莉微笑道,「只是有點鹹而已,這是哥哥給我做的蔬菜湯,我很喜歡呢,還有這糖醋魚,還有這個……啊,雞蛋捲對不對,哥哥。」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妹妹毫不介意味道,一口一口吃他做的菜,欣慰之余,內心湧現酸澀的感覺,有點難過,「對不起,娜娜莉。」
  
  「哥哥為什麼道歉?」娜娜莉停下了吃菜的動作。
  
  「我……我沒有做飯菜的天賦。」
  
  「不,我覺得哥哥親手做的食物,比任何都要美味。」而且更重要的是,哥哥就在我的身邊。
  比起曾經那十年,除了戴著ZERO面具的朱雀,就只有她一個人坐在偌大的皇宮,偌大的餐桌上用餐,無論食物多麼美味,吃進肚子裡的只有一種名為苦澀的寂寞,根本品不出任何美好的滋味。而現在,抬眼就可以看到哥哥。
  娜娜莉吃著那看不出模樣的雞蛋捲,奇怪的味道在口腔蔓延麻痹了全部的味蕾,但是她卻笑的十分滿足十分幸福,眼淚從眼角湧出來,「好奇怪,眼淚又要流出來了。」
  
  「難吃的話不要強迫自己吃,娜娜莉。」
  
  「很好吃。」
  
  「夠了。」魯魯修眼神一冷,神情變得嚴肅,強行制止了她近乎自虐的行為,不知道為什麼今日的娜娜莉這麼反常,但是這樣的她讓他感覺到難過,他放輕了聲音,「好了,如果娜娜莉喜歡,我天天給娜娜莉做,一定不會像今天這樣失敗。」
  
  「恩。」將臉壓在魯魯修的胸前,悶悶的點頭,她擦了擦眼角,笑了起來,「我會每天都很期待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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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魯魯修哥哥!」娜娜莉猛然從夢中驚醒,臉色慘白抑制不了自己情感,又來了,又是這個夢,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好像上面還沾有從魯魯修身體裡流出的血,那些血怎麼也無法制止擦不乾淨,淚水大顆大顆的淌落碎裂在手心,無論如何都無法忘記,失去哥哥的那一天,眼睜睜的看著他落在自己的面前,笑著停止呼吸,無數次的深夜都會從這無法逃脫的噩夢中驚醒,心痛的難以控制。
  
  「娜娜莉!」魯魯修在外面聽到娜娜莉的悲鳴的叫喊聲嚇了一跳,招呼都來不及打推門而入,看到的就是娜娜莉從掌心裡抬起頭,蒼白的面容滿是淚痕。看著這樣的妹妹,就像看一個寶貴的易碎物品,魯魯修在她的床邊坐下伸手擦去她的淚痕,因那指尖傳接觸的皮膚傳來滾燙的讓他驟起眉頭,伸手繞至娜娜莉腦後,讓她向前傾,同時魯魯修也靠過去額頭輕輕觸碰她的額頭,好燙。「娜娜莉,你發燒了,你先躺下,我去給你拿藥。」
  
  「不要走,哥哥。」在魯魯修起身時,娜娜莉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娜娜莉,你生病了。」魯魯修無奈的蹲下身子,手撫摸她的額頭,「等我一會。」
  
  「不要走,哥哥。」而娜娜莉只是固執的重複這一句話,手也沒有放開。
  
  「好,我不走。」在魯魯修說出這話時,娜娜莉拽住他的手才緩緩鬆開,而魯魯修在她收回手前將她的捧在雙手間貼近自己的面龐,溫柔的紫色的眼眸盛滿了關心,「娜娜莉,是做噩夢了嗎?」
  
  噩夢?
  娜娜莉聽到魯魯修的問題,無法回答,與其說是噩夢,不如說是她的罪孽。
  她只是靜靜的看著眼前的魯魯修,從哥哥的手中傳來的溫度讓她冰冷僵硬的身軀逐漸溫暖起來。
  對了,現在魯魯修哥哥還活著……那一切還未發生。
  儘管哥哥還活著這對她而言猶如夢境一般不真實,說是奇跡也不為過,但是……
  好害怕,害怕這只是惡魔的一場玩笑,害怕睜開眼對上的就是惡魔上揚的嘴角,提醒她犯下的那些罪行。
  
  「……」
  
  魯魯修接住撲過來的娜娜莉,感受懷中她冰冷而瘦弱的身體,輕輕一歎,將她放在床上,蓋上薄被,憐惜的說道,「如果很可怕,那就不去想了,我就在你身邊,哥哥會守著你,睡吧。」
  
  然而娜娜莉躺在床上並沒有閉上眼,而是靜靜的看著魯魯修,好像不這樣看著就無法安心,好像不這樣看著,他就會消失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與其那樣,倒不如讓哥哥死在眼前。這念頭剛浮起,娜娜莉一震,眼眸驟然收縮,心跳也有瞬間的慌亂,她在想什麼,怎麼會想要親手殺掉哥哥,她用力搖頭,想把這種恐怖的念頭甩出去。
  
  「怎麼了?」
  
  娜娜莉搖頭,勉強笑道,「這麼晚了,是我吵醒了哥哥嗎?」
  
  「不,我只是還沒睡。」
  
  「為什麼呢?」
  
  「……」魯魯修沉默了,為躲避娜娜莉的目光,眼眸可疑的飄忽了一下,他應該說在練習弄飯弄菜麼?
  
  作為體貼溫柔的妹妹看到自家哥哥尷尬的樣子自然也就不再追問,「哥哥。」
  
  「怎麼了,娜娜莉?」
  
  「一起睡,好不好?」
  
  「娜娜莉!?」魯魯修吃了一驚,以為自己幻聽了。
  
  「哥哥很久沒有陪我一起睡了,明明以前都是睡在一起的。」
  
  「可是,娜娜莉,你長大了……」
  
  「隨著時間,我們的關係會越來越遠嗎,然後哥哥會有自己喜歡的人,有自己的人生,就不能再陪著娜娜莉了,對不對?」
  本該是世界上最親密的兩個人,由心到身,隨著時間,漸行漸遠,再不是無話不談,最終彼此分離,直至死亡來臨。
  看著娜娜莉紫羅蘭色澤的眼睛裡充斥的是寂寞與悲傷,魯魯修再說不出拒絕的話,沉默了許久,他露出微笑,「我們一起睡吧,娜娜莉。」
  
  「恩。」娜娜莉暗淡的眼眸驟然亮起,她往裡邊移動,方便讓魯魯修到床上來。
  「長這麼大了,還和小孩一樣撒嬌。」魯魯修雖然這樣說,但是嘴角的笑容是非常的溫柔,對於妹妹,他總想給予她最好的,想要寵溺她一輩子。在娜娜莉身邊躺下,將她抱在懷裡的時候,總覺得內心空洞的地方也填滿了,異常的溫暖。「睡吧,娜娜莉。」
  
  「恩。」娜娜莉埋頭在魯魯修懷裡,眼睛卻沒有閉上。
  
  「娜娜莉……」
  
  「……」耳邊傳來魯魯修輕柔的聲音,但是娜娜莉沒有回答。
  
  終於回來了,回到了哥哥的懷抱。
  我們本該這樣的,比任何人都要親密,明明最初的我們就是這樣的只擁有彼此,究竟是什麼時候改變的呢,不知不覺間越來越遠,不知不覺間隨著時間和年齡的增長就失去了這溫暖的懷抱。
  我們是兄妹不是嗎,流著同一種血的兄妹,從出生到現在就擁有彼此,即便失去了所有,只要對方還存在,世界便依舊存在。
  魯魯修哥哥,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我們將永遠在一起,誰也無法將我們分離。
  我們一定要永遠在一起,誰也別想奪走這個屬於我的懷抱和溫暖。
  因為,我不允許……
  不惜所有,不惜代價,即便染上鮮血,也是只屬於我一個人的天空,我,摯愛的哥哥。
  
  「我們不會分離,沒有任何人會比娜娜莉更加重要,對我而言娜娜莉就是全世界,只要能讓你感到幸福,讓我做什麼都可以,只要,能讓你幸福。」
  
  「只要和哥哥在一起,這,就是我的幸福。」
  
  娜娜莉埋在兄長的懷裡,眼眸在暗處散發幽幽光芒,妖異而美麗,深邃的紫色如同沒有之前紫羅蘭的柔和,充斥著冷漠而危險的基調,猶如沉寂於黑暗伺機吞靈魂的妖魔等著被喚醒,直到聽到魯魯修的話語,才緩緩的合上雙眼。
  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就連魯魯修本身也未曾察覺自己妹妹的變化,也許即便察覺了也不會在意,誰讓她是他最愛的妹妹呢。
  無論娜娜莉變成什麼樣,對他而言都是可愛的。
  
  ***
  
  第二天清晨,魯魯修撫摸娜娜莉的額頭,讓她乖乖的躺在床上休息,他去給她請假。
  直到看著魯魯修背影消失在門後,娜娜莉才緩慢的收回自己的目光,看著蒼白的頭頂,此刻的一切一定都是真的吧,過去的一切都是夢吧,靠在床頭可以透過牆邊的窗戶看見下面的阿什弗德學園,還可以看見剛下樓走出去的魯魯修身影混在其他的學生中間。
  
  「魯魯修,你最近似乎對家政課很感興趣啊,而且在學生會也不忘練習做飯菜。」
  
  「恩,你說的沒錯。」
  
  「喂喂,魯魯修你開玩笑的吧。」作為學生會除魯魯修外第二個男性利瓦爾本來只是開玩笑,卻沒有想到魯魯修承認的異常的乾脆。
  
  「不是開玩笑,而是最近的確對做飯做菜很有興趣,而且娜娜莉也說想吃我做的飯菜。」
  
  「你不用說了,我懂了……」利瓦爾滿頭黑線的擺手,什麼有興趣,說到底就是娜娜莉喜歡而已吧,「你這個妹控。」
  
  聽到利瓦爾的評價,魯魯修沒有生氣,而是眯起眼笑容燦爛道,「啊,作為一個妹控也挺幸福的,沒有妹妹的你,一定不會體會到其中美好吧。」
  
  「喂喂,你夠了,停住停住。我認輸。你不是妹控,你是全天下中最愛妹妹的好哥哥。」利瓦爾寒從心來,和魯魯修相處這麼久,他可沒從那笑容中看出一點溫度啊,故意來刺激他的吧。
  
  「這和妹控有什麼區別嗎?」走進來的妮娜疑惑的問身邊的會長和夏利。
  「沒什麼區別,硬要說的話,就是委婉和直白的說法吧。」作為會長米蕾笑著開魯魯修的玩笑,「對於娜娜莉的事情,魯魯修總是很認真呢,所以利瓦爾你只能被欺負。」
  
  「會長,求援助!」看到米蕾她們,利瓦爾仿佛看到救星頓時拋下正在切菜的魯魯修撲了過去。
  
  「魯魯修,切菜工藝見長啊,」米蕾躲過利瓦爾的飛撲,來到魯魯修身邊,拿起手邊的菜絲玩笑道,「為了妹妹,你真的準備轉作家庭婦男麼,魯魯修?看來不用擔心你了,就算戀妹,憑藉你會做飯這一點,也嫁的出去了。」
  然而魯魯修對她的玩笑無動於衷,只是切菜的力道一下比一下用力。
  米蕾帶著狡黠的笑容撥弄了老虎須後果斷撤離,「我們學生會有口福了,午飯就交給魯魯修了。」
  
  「誒誒誒!?真的嗎!」夏利很高興。
  
  「魯魯修,你真是個好人。」利瓦爾感動零涕。
  
  「米蕾!我不是專門給你們弄飯的廚師!」
  
  「有什麼關係嘛魯魯修,就當訓練你的廚藝嘛,我們來給你試毒總好過讓你拿不能見人的東西給娜娜莉吃吧。」米蕾對於魯魯修的弱點一捉一個准,說出來的話更是一針見血,讓魯魯修無從反駁,想起給娜娜莉弄飯的慘烈景象——那真是讓人難以正視回憶。
  看到魯魯修的反應,米蕾就知道自己說對了,愉快的拍手道「那麼就這樣愉快的決定了。」
  
  「什麼愉快的決定了,決定什麼!我還沒有答應呢!」等魯魯修反應過來,其他人都已經湊到一起討論要吃什麼了,至於他的反抗自然是被他們無視了。
  
  「大家在討論什麼,感覺很開心的樣子。」娜娜莉在門口就模糊的聽到米蕾在討論什麼的樣子,似乎說的很高興,魯魯修哥哥該不會又被耍了吧?她不由得這樣猜測,因為魯魯修在記憶裡永遠都是對米蕾的玩笑最沒轍的。
  然而她一進來,眾人一瞬間沉寂,沒有反應過來,魯魯修第一個扔下菜刀和圍裙來到她身邊,「娜娜莉你怎麼來了,你還在發燒,怎麼不在房間裡好好休息?」
  「可是房間裡沒有哥哥,一個人很寂寞很無聊啊,還是我打擾到你們了嗎,哥哥?」
  
  面對娜娜莉清澈略帶水汽的目光,魯魯修說什麼都不可能說是,「怎麼會呢。」
  
  「如果我打擾到哥哥了,哥哥一定要告訴我喲。」
  
  「沒有沒有,娜娜莉來的正好呢,你家哥哥正在磨練廚藝,我們正在討論讓午餐吃呢。」
  
  「誒,那正好呢,我也可以期待嗎,哥哥。」
  
  「娜娜莉……」
  魯魯修無奈了,隨即笑著欠身,「當然可以,無論娜娜莉要什麼,我都會滿足。」禮儀完美,加上魯魯修的長相更是無可挑剔,站在娜娜莉身邊的夏利頓時紅了臉,當她用手觸碰的時候,只感覺面頰發燙,就好像發燒的不是娜娜莉,而是她一樣。
  「咦!夏利你臉好紅啊~」利瓦爾像是發現新大陸,露出狹促的表情靠近她。
  「討厭,利瓦爾,不要你管……!」夏利臉一下子更紅了,像炸了毛的貓不再理會他,而利瓦爾只是偷笑不再去逗她,儘管有些對夏利而言的小秘密他們都心知肚明,偶爾也會開開小玩笑,但終究不會開太狠。魯魯修更是搖頭,帶著無奈的笑,夏利的小心思他不想理會,所以只要她不說出來,他就可以裝作一無所知的繼續讓他們開無傷大雅的玩笑。
  這樣的哥哥,看起來很愉快,很幸福的樣子呢,將魯魯修的表情盡收眼底的娜娜莉不由的這樣想到,這個時候她卻聽到了米蕾喊她名字的聲音,「娜娜莉,你……」
  
  「米蕾姐?」
  
  「娜娜莉,你可以看見了嗎?」米蕾驚喜的看著娜娜莉紫羅蘭色的眼眸中倒映出來自己的表情是如此的清晰,她這樣一說,利瓦爾,夏利,妮娜才紛紛反應過來,難怪他們一開始就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同,現在才明白不同地方就在於以往娜娜莉閉著的眼睛睜開了。
  「娜娜莉你現在可以看到我們了嗎?」
  
  「恩,可以看得很清楚喲。」娜娜莉微笑著點頭。經過米蕾的提醒,她才想起來自己出現在眾人眼前的目的,就是為了這一雙眼睛,被米蕾抱在懷裡的娜娜莉眼眸閃過一絲算計,以她對米蕾的瞭解,她不會出賣自己和魯魯修,即便她不小心說漏嘴,也無所謂,不會影響什麼。
  如果利用她弱者的身份,雙腿依舊不能行走就夠了,只是視覺恢復而已什麼也無法改變,而且布尼塔尼亞的父皇王兄他們也根本不知道她和魯魯修藏在阿什弗德學園。
  娜娜莉不是沒有想過繼續裝作看不見,但那樣做未必沒有風險,加上她經過了十年,已經習慣了可以視物的感覺,無論如何也不想回到黑暗中去了。
  
  「娜娜莉,你能看見了,真好。」
  米蕾並沒有詢問娜娜莉眼睛的事情,她發自真心的話語讓魯魯修緊握的手緩緩鬆開。
  也許他擔心多餘了,娜娜莉眼睛的事情遲早也要說出去,不可能永遠讓她假裝看不見,畢竟那樣子對她而言太過殘忍,與其想著找什麼好時機,倒不如這樣正好……
  娜娜莉這次無意的出現正好解決了這麻煩。
  
  「娜娜莉,你剛入初中部,雖然待得不久,但是班上還是知道你眼睛看不見,再回去一定會被詢問吧,如果娜娜莉不介意,我幫你換一個班級吧,反正手續也不麻煩。」米蕾的話語更是讓魯魯修連最後一點防範和擔心也放下了,「怎麼樣,娜娜莉,班上有沒有特別好的,放不下的朋友?」
  
  米蕾提出的正是她所需要的,怎麼會拒絕呢。
  所以娜娜莉搖了搖頭,她露的笑容有些無奈又有些苦澀,「這雙眼睛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能看見了,如果被人圍住詢問一定會狼狽不堪吧,能不解釋當然最好。謝謝。」
  
  「傻孩子。」米蕾笑著將她拖入自己的懷中一番蹂躪,「你受了那麼多的苦,疼你都來不及,說什麼謝謝,一直以來知道你看不見,我多麼難過你知道麼,我不知道你一片黑暗的世界聽著我們的笑聲會有什麼樣的感覺,看著你的堅強的笑容,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娜娜莉怔怔的被米蕾抱在懷裡,感受頭頂的溫度。
  
  「唯獨只有你,我不知道怎麼樣才能讓你幸福,所以你能看見,我真的比任何人都高興,真的。娜娜莉,只要你有需要,隨時都可以來找我,反正所謂學生會就是個萬能作弊場所,說成外掛也不為過。」
  
  「會長,如果我掛科了,會長能幫助我及格不要補考麼~」利瓦爾苦著臉說道。
  
  「想都不要想。當然,如果是娜娜莉,我會試著想辦法。」
  
  「這不公平啊!會長不能偏心啊,我也求關愛啊!」對於利瓦爾的耍寶,眾人笑聲融成一片。
  
  無法控制的從心底流出真實的感動,娜娜莉從來沒有想過,米蕾是這樣的心意,一直以來活在黑暗中的自己,一直努力讓自己的笑聲和周圍融成一片的心情,原來米蕾早就察覺了。
  
  只覺得口中一片苦澀的感覺,那是對不起,還有謝謝。
        

第八章

  「啊,為了慶祝娜娜莉雙眼恢復,我們來做活動吧!」米蕾雙手一拍,興致勃勃的說道。
  
  「咦?」魯魯修身形一僵,菜刀險些切到修長的手指。
  不能怪他反映太大,而是每當米蕾興致勃勃的決定做什麼活動的時候,倒楣的總是他。就在他考慮要不要帶著娜娜莉偷偷離開的時候,米蕾像是察覺了他們的內心,眯起眼笑,「這是學生會活動,每一位成員都要參加,不得無故缺席喲~魯魯修~」
  
  「這樣啊,都是什麼活動呢,似乎很有趣的樣子。」娜娜莉明朗的聲線配合著米蕾,不是沒有看到自家兄長的無奈,但是米蕾舉辦的活動確實都很有趣,雖然很惡搞很亂來,但是從大家的笑聲中可以得知,他們玩的很開心,所以總能從這個學生會中得到家的溫暖,和快樂。
  儘管那時候的她,什麼也看不見……
  而且在日後的數十年載僅剩不多的幸福記憶中,也只有在學生會的片段沒有在時間中褪色,而是越來越鮮明,猶如水晶般璀璨美麗。
  和她所擁有所失去的做對比,也越顯慘澹。
  
  「娜娜莉很期待嗎?」
  
  「嗯。」
  
  「我也很期待。」米蕾聽到娜娜莉的回答高興的撲過去蹭她的臉蛋,她總是露出這樣活力四射,肢體語言豐富的像個孩子,表現出來的開朗樂觀無厘頭能夠在無形中感染所有人。「既然是為了娜娜莉舉辦,那麼娜娜莉決定吧,我會為娜娜莉施展奇跡的魔法,只要是娜娜莉說的活動,我們一定照做。」
  
  「咿!?真的可以嗎?」
  
  「又來了,會長的魔法。」利瓦爾無奈的拍了拍額頭,即便說是這樣說,但是他嘴角的笑容說明他並不排斥這樣的提議。
  
  「很有趣嘛。」夏利很是期待,妮娜雖然內向不愛說話,但她眼睛中散發出來的光彩已經出賣了她。
  見所有人都同意,魯魯修也不好說什麼,反正即便所有人反對,會長米蕾也會自顧自的舉行,她也只有在做這種活動的情況下,氣場強大到能夠罔顧所有,壓住所有異議的聲音。總之,只要她說出來的話,除了逃掉,就不能指望取消。
  幸好這次活動中心是娜娜莉,幸好不是米蕾,至少娜娜莉不會像米蕾那樣亂來,幸好……魯魯修還來不及鬆口氣,很快就知道錯的有多離譜了。
  
  「那……舉辦男女性別轉換祭吧。」娜娜莉笑眯眯的伸出食指提議。
  這是在她記憶中印象最深的活動了,因為大家都對魯魯修哥哥的女裝稱讚有佳,卻只有自己看不見,那種遺憾和怨念也是印象尤深的原因吧。
  
  「娜娜莉好想法!」米蕾豎起大拇指稱讚。
  
  一瞬間,名為魯魯修的雕像裂了,風一吹,碎了。
  娜娜莉……
  世界都黑了,沒有人聽見魯魯修心中淚流滿面的呐喊。
  
  魯魯修臉色發青,不為別的,只為擋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套女裝和假髮。
  「能拒絕嗎?」他垂死掙扎,穿女裝可是比去死還要恐怖啊,要是被傳出去,或者被拍照,被人當作有特殊癖好的變態,他的名聲就全毀了啊。
  「要拒絕麼?」已經換了男裝的米蕾露出猥瑣的笑容靠近,看著魯魯修掙扎的表情她的內心都要笑抽了,眼見著時間都要讓魯魯修掙扎浪費過去了,於是她下了狠招,「這可是娜娜莉的期望啊。你要讓她失望嗎?」
  
  讓娜娜莉失望……
  這句話像個大石頭從魯魯修腦袋上砸下來。
  
  「你可是愛妹妹的好哥哥啊,忍心讓娜娜莉失望嗎?說不定,不光失望,她還會哭的喲……」
  
  會哭……
  哐啷,更大的巨石壓下來,砸在之前那個石頭上。
  石頭碎裂了,無論魯魯修站的多直,也被那直接落下來的巨石給壓躺下了。
  
  米蕾不知道從哪抽出來一個手帕擦著本來就沒有淚水的眼角,猶如戲劇般聲情並茂的說,「可憐的娜娜莉啊,你是那麼期待這活動,可是你深愛的哥哥卻連女裝都不敢穿,可憐的娜娜莉啊,一定非常難過,非常難過,非常難過……」
  
  「夠了!」青筋爆出,「拿過來,我穿!」
  耶,贏了!看著咬牙切齒的對她伸出手,米蕾在內心做出了一個勝利的姿勢。
  即便面對的是要穿女裝這麼恐怖的事情,但由於是自己妹妹親口提議出來的活動,魯魯修再掙扎,即便牙齒咬碎了,最終也只能無奈同意,誰讓娜娜莉是她最心愛的妹妹呢,只要是她的願望或者要求,都不想拒絕。
  換好女裝的他垂下頭,無論外面那些傢伙怎麼看,他,認了。
  
  當魯魯修僵硬著一張臉從房間裡出來,已經做好準備迎接眾人奚落了,卻沒有想到等在門口的是娜娜莉,於是要湧出來的怒火和怨念又硬生生給憋回去了。
  
  「娜娜莉,你怎麼……」怎麼等在這裡。
  
  「米蕾姐說哥哥看到我會很開心的,我的衣服已經換好了喲,穿的是哥哥的衣服,合身嗎,不過感覺怎麼都比不上哥哥呢。」娜娜莉眼睛睜得大大的,猶如水晶般剔透閃爍著奇異的光彩,面頰甚至透露出紅暈,「哥哥果然是美人呢,即便穿的是女僕裝也是這麼漂亮!」
  
  「娜娜莉……」魯魯修抬起手遮住自己抽搐的嘴角,被妹妹稱讚應該是很讓人高興的事情,可是被稱讚的內容,讓他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啊。
  
  「大家都已經在餐桌前準備了,我們走吧,哥哥。」
  聽到娜娜莉的話,魯魯修在後面推著她輪椅的手猛然用力,青筋爆出,米蕾那個陰險可惡的傢伙……就是吃准他不會對娜娜莉發火才……
  
  當魯魯修推著娜娜莉出場時,一瞬間所有人都驚豔了,夏利更是無意識的捂住自己的嘴,魯魯修穿女裝竟然比真女人還美,這讓人情何以堪啊。
  「哦活~我的目光果然不錯,魯魯修,你真適合女裝啊,而且這套女僕裝做飯無違和啊,腿也意外的白皙修長啊……」米蕾故意用言語調戲魯魯修,看著他額頭冒出青筋卻礙於娜娜莉強壓怒火的模樣真有趣啊,多久才會惱羞成怒呢?於是她大手一揮,挑起魯魯修的下顎,用男人的腔調說,「我的女僕啊,快給我們做飯吧,你的主人餓了。」
  
  哢嚓……有什麼碎掉的聲音,魯魯修的臉一瞬間黑透了。
  距離他和米蕾最近的利瓦爾頓時蹭蹭退幾步,一臉驚惶的看著魯魯修後面,那沖天的怨氣都要凝結成扭曲猙獰的鬼臉了,他內心深處嚎叫,米蕾會長,別再刺激了,你要放出惡鬼了啊!
  
  「哥哥。」
  這溫柔的聲音就像天籟,聲音傳來的瞬間,那從魯魯修背後翻騰幾乎洶湧而出的煞氣瞬間消失無蹤。利瓦爾頓時淚流滿面,他甚至覺得看到了天使。娜娜莉你就是天使啊,天使。
  
  「哥哥,我餓了。」娜娜莉只是伸手拉了拉魯魯修的裙擺。
  只是娜娜莉一句近乎撒嬌的叫喊,一個簡單的動作,就讓魯魯修黑的幾乎變成鬼的面容瞬間明亮起來,他溫柔的笑容散發出來的聖潔光芒幾乎要刺瞎眾人的眼睛,就連他背後也好像有純白無暇的花朵朵盛開。
  「娜娜莉稍等一下,我馬上去做。」
  
  眾人猶如石像一樣僵硬的注視魯魯修無比自然的轉身去拿菜刀,然後狠厲的砍砍砍,頓時面面相覷,「這態度差距也太大了。」
  「我似乎刺激過頭了?」米蕾摸下巴。
  「……」夏利和利爾瓦斜眼看她,原來她自己還意識的到啊。
  「我覺得……下次在魯魯修穿女裝拿著菜刀,身旁沒有娜娜莉的情況下,能避多遠就避多遠吧。」妮娜看著背對著他們拿著菜刀的魯魯修氣勢,就感覺瘮得慌。
  「同感。」感覺那一刀刀不是在剁菜,而是在剁他們的身啊TAT
  
  說實話,娜娜莉覺得這樣子的哥哥讓她想用相機拍下來留念,不過想到哥哥可能會炸毛,所以就放棄了。
  魯魯修只覺得膝蓋涼颼颼的,從而皺著眉,娜娜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開玩笑開的太過分了,她想了想,推著輪椅來到哥哥身邊,「哥哥。」
  
  「嗯?娜娜莉怎麼了?」
  
  「對不起啊,哥哥。」
  
  娜娜莉平白無故的道歉,讓魯魯修眉頭皺的更深了,「為什麼道歉?」
  
  「因為強迫哥哥參加這樣一個活動,還要穿女裝,哥哥一定很不高興吧。」
  
  「娜娜莉高興嗎?」
  
  她不知道要不要回答實話,最終還是選擇點頭,因為這十多年的遺憾和怨念被滿足了。
  「這就行了,娜娜莉高興,我就高興了。」魯魯修笑著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而娜娜莉聽到這話一下子怔了,這樣溫柔的無條件寵溺自己的哥哥,該用什麼來回報,想起曾經的自己,想起曾發生過的一幕幕,鼻頭發酸,根本無法回報。
  她對於魯魯修是不可或缺的,因為她是哥哥的精神支柱,但也僅僅只是精神支柱……卻不是他的依靠。曾經的她,作為妹妹想要溫柔的包容哥哥的一切痛苦,然而卻最終被哥哥護在懷中沒有面對那殘忍的世界。
  哥哥太堅強了,一個人堅強久了就會成為習慣,會覺得自己必須強大,因而他的世界逐漸變得孤獨而寂寥,因為這世界已無人能容忍他的任性,而逐漸忘記溫暖的滋味。
  所有人都會覺得他應該如此,而忘記了他是一個少年,就連她也幾乎忘記了……明明她和他才應該是這個世界最親密的人,而她卻沒有告訴自己的哥哥,不那麼堅強也沒有關係,軟弱一點也沒有關係。
  如果曾經的溫柔,曾經的理解,為了不給哥哥造成麻煩而什麼都忍在心裡是讓兩個人越走越遠的原因,那麼不再溫柔也沒有關係吧,不再懂事也沒有關係吧……
  
  我的想法,我的感情,我的一切都想讓最愛的你知道。
  我的,哥哥。
  
  這一次,一定不要只當一個精神支柱,想更加的瞭解魯魯修,想永遠的抱著他再不鬆開。
  想和他一起,無論他要做什麼,都陪著,不離不棄。
  她壓下心頭翻騰的情緒,笑著伸手,讓魯魯修彎下腰,她伸手環住他脖子,對著魯魯修的臉頰送上親吻,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她的唇瓣觸碰到了他的唇角。
  魯魯修睜大了眼,紫色的眼眸滿是不可思議和震驚,甚至沒有回神,娜娜莉的唇瓣就已經離開了。
  
  「哥哥是我的。」輕輕的一句話傳入魯魯修的耳膜,卻帶著一種陌生的佔有欲,和以往的娜娜莉不同,可又找不到不同在哪,等魯魯修壓下那快速的心跳,再看向娜娜莉,看到是和平時一樣的她,一切的發生快的猶如一場錯覺。
  
  「魯魯修娜娜莉看這裡。」
  
  聽到米蕾的話,魯魯修和娜娜莉是下意識的朝著聲音的方向扭頭,只聽哢嚓的一聲,那調好的鏡頭已經在瞬間將這一幕留了下來,魯魯修俯身,娜娜莉的雙手甚至還環在他的脖子上,兩個人的眼眸都有瞬間的驚愕。
  
  「這張照片不錯,可惜剛剛那一幕沒有搶到,可惜,不過這樣也不錯,要不要再來幾張?」
  
  娜娜莉從瞬間的驚愕中回神,放開了自己的哥哥,推著身下的輪椅來到米蕾身邊笑道,「好啊,我還要和大家一起拍。」
  魯魯修指尖觸碰嘴角,感覺上面似乎還有殘留的溫度,看著娜娜莉和夏利她們幾個女生穿著男裝鬧成一團的景象,嘴角揚起一抹寵溺的弧度。
  娜娜莉一直都很懂事,也從來不給他添任何的麻煩,有時候就連他也不知道娜娜莉閉著的眼,溫柔微笑的態度後面到底是種什麼樣的心情,正因為她從來不讓他擔心,他才更加的擔心,想要關心,卻不知道如何關心,想給娜娜莉安全感,卻總是她支撐著自己。
  有時候她也想看到娜娜莉真正的笑容,想她像個女孩一樣無憂無慮的對自己撒嬌,所以他希望自己更加強大,強大到能夠給妹妹安全感,能夠徹底的將她從這個骯髒的世界保護起來。
  
  而如今娜娜莉眼睛不但恢復了,比起過去,人也好像和他更加親近了,就像他一直期望的那樣。
  魯魯修深紫色的眼眸變得柔和,但目光觸及自己的服裝身體一僵,隨即無奈,罷了,隨娜娜莉喜歡吧,變裝也好,其他也罷,只要她高興,怎麼樣都好。
  
  這樣熱鬧歡樂的場面透過窗戶映入白髮少年猩紅的眼眸,而他身邊站著一個全身上下都包裹在漆黑斗篷中的人。
  兩個人在阿什福德學院教學樓頂端危險邊緣卻全然不在意,好像萬物皆在他們腳下。
  白髮的少年坐在微微仰起頭,以蒼藍無邊的天際做背景承托得身影孤寂而傲然,那猩紅的眼眸閃過興味,
  「女皇陛下看起來很快樂啊。」
        

第九章

  娜娜莉在米蕾的幫助下,離開了在上一世待了幾個學期的教室,轉到了一個新的環境,新的集體,在這裡她看起來與那些熱情的圍上來的同學們相談甚歡,氣氛融洽。
  但終究,也只是看起來而已,那些同學或許是真的接受了新轉來的她。但是她呢?她笑容背後真正所想又有誰知道。
  想當初娜娜莉在雙目失明,雙腿不便的情況下對每一個人都溫和有禮,而獲得了班上很多人的照顧,但他們看到的都是她裝出來的表像而已。
  正因為看不見,才習慣的將自己藏在那溫柔的疏離背後,導致大家都喜歡她而她卻並不熟悉他們,甚至連所謂真正的朋友也更是一個都沒有。
  後來失去了哥哥,當上了女皇更是清楚瞭解到自己柔弱的外表帶來的優勢,能讓人放鬆警惕,增加好感,然後用從別人那得到的好感創造出更多方便自己,有利於自己的條件。隨著時間,這份溫柔的面具已無法取下,成了根深蒂固的習慣。
  所以對重生的她而言,利用這份溫柔的假像融入這個班級,輕而易舉。
  
  但是,就算如此……
  果然,回不去最初那個天真心態的自己啊,娜娜莉坐在教室最旁邊的位置上想到。
  透過窗戶,看著天空上飛翔的鳥,紫色的眼眸只有一片空茫。回憶不起來了,自己的真實,沒有實質的感覺,無論和周圍的同學們,還是學生會的米蕾,夏利她們開玩笑時……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這種突如其來的幸福很容易讓人眩暈,所以才會在空閒時跟在魯魯修身邊,目光總是追隨他的身影。
  只要和他在一起的話……只要有他……
  那麼曾經的自己,怎麼樣都無所謂了,娜娜莉垂下眼簾遮住深處的陰影,靜靜的聽老師的講課。
  
  再過不久,CC就會到來了吧,在記憶中,對哥哥而言無法替代的人,很重要的那個人。
  我,能為哥哥做什麼呢……當CC到來之後,哥哥就不再是我的了。
  
  「您擔心的不會發生喲。」
  這是一道因為在上課而刻意壓低的聲音,娜娜莉一驚下意識的尋找聲音來源而往身邊看去,就看見一個少年坐在她身邊的椅子上,有著一頭白色的短髮,柔順而服帖,面容帶著一種常年不見光的蒼白,幾乎連皮膚下的經絡血管都若隱若現。
  他抬起手支撐著面龐,幾縷短髮垂落額前帶著一種淩亂靜謐的美感,猩紅的眼眸直直的看著娜娜莉未曾離開,即便這張揚的幾乎沒有掩藏過的目光被娜娜莉逮著正著也沒有在意,反倒是揚起一抹興味的笑容。
  
  「你是誰。」娜娜莉壓低了聲音,這個少年是同學麼?為什麼她完全沒有印象?
  而且娜娜莉確定之前自己旁邊的位置上是沒有人的,額頭隱隱溢出汗。
  那猩紅的眼眸深處似乎有什麼黑暗的東西在翻騰,深不見底,卻給她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好像自己的一切,連同靈魂在內都被看透了,她的手無意識的揣緊。
  
  「不要這麼緊張嘛,我沒有惡意。」似乎是察覺到娜娜莉的不安,少年的笑容倏然間變得燦爛而無害,娜娜莉身上驟然一輕,那針對著自己的壓力消失了,就連從那猩紅眼眸中的東西都被隱藏了起來,變得剔透而美麗,比紅寶石還要深邃的色彩中好像有光在流轉。「我是不久前轉來的學生,大概就比您轉班晚那麼一點。」
  
  「不可能,這個班上明明沒有你這一號人物,你到底是誰!」
  
  「哈,真不愧是女皇陛下,這麼快就摸清楚了自己班上的同學嗎?不過女皇陛下沒有察覺是當然的,畢竟,在不被察覺的情況下修改人類記憶,讓他們接受一個不存在的身份,再自然的混入其中,對我而言也是容易的很呢。」
  少年看似無害的笑著,然而說出的話語卻讓娜娜莉臉色驟變。「你是!」
  
  「娜娜莉·蘭佩路基!」
  
  老師憤怒的聲音壓下了娜娜莉的話語,更是讓她一驚。「是。」
  同時耳邊傳來少年壓低了聲音的嘲笑,「阿拉,您情緒太激動了,聲音大到被老師察覺了呢。」
  由於已經被老師逮著,為了保證老師對自己良好的印象,沒有對耳邊的嘲諷有任何的回應,娜娜莉只是掃視了他一眼。
  面對娜娜莉平靜的眼眸,老師開始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聽錯了,於是沒有說什麼,只是讓她朗讀課本上剛剛講述過的段落。
  娜娜莉雖然朗誦著課本,可是眼角的視線還是不住的往身邊的少年身上掃去,眉間的陰影略顯陰沉。
  既然能夠修改記憶,稱他們為人類,還稱呼她為女皇。
  那麼他的身份,也就只有一個。
  與她締結了契約的——惡魔。
  
  實現了她願望的是他,那麼又為什麼費盡心思追她來到這裡,是害怕她違約?
  想親眼見證她經歷的這一切,想親眼看見她死嗎?
  如果不是這樣,而是後悔了想要剝奪這一切,她絕不會允許,紫色的眼眸深處仿佛飄散大雪,宛如凍結萬物的冰冷寒霜。
  待她讀完課本的同時,下課鈴聲也響起來了,講臺上老師說了一聲下課便開始清理課本,同學們也都零散的從自己的桌椅上起身,而有兩個人全然沒有反應,娜娜莉靜靜的看著身邊椅子上的少年,而那少年臉上只是不變的笑容。
  
  「這裡礙事的人太多了,您似乎有很多問題想問卻難以開口的樣子。不如我們去沒人的地方吧,您說如何呢?」
  
  「可以。」
  
  天臺是視野寬廣,人也比較稀少的地方,所以理所當然的惡魔就推著娜娜莉的輪椅來到了這裡。
  當惡魔鬆開手,娜娜莉控制著輪椅轉身就看見他輕易的躍起落坐在天臺圍欄上,他脫去阿什弗德學園的校服,高處的大風,將他單薄的襯衣吹得獵獵作響,白髮翻騰,有誰能想到這個看似瘦弱的少年實際上是個惡魔。
  「我喜歡這裡,可以俯覽下方的一切。」
  
  「但是很危險。」
  
  「危險?」少年勾勒起唇角,「想不到女皇陛下會這樣說啊,難道女皇陛下不覺得很刺激嗎?身在危險邊緣,卻掌控危險的這種刺激感,真的很好喲,您和您的哥哥應該很能明白的不是嗎。」
  
  「夠了,我來這裡不是為了聽你廢話。」娜娜莉的唇瓣抿成了一條直線。
  
  「那麼,好吧,女皇陛下……」惡魔少年看似無奈的聳肩,他踩在柵欄頂端站起,逆著天空被陰影包圍,猩紅的眼眸仿佛有生命般驟然亮起。
  
  「說實話,娜娜莉女皇陛下看到我而露出的反應,讓我很失望呢,我還以為您會很高興的歡迎呢~」
  
  他驟然躍下,落在娜娜莉面前,俯身在她耳邊輕如親人呢喃的耳語讓娜娜莉僵直著身體想要避開,卻撞在了椅背上,讓輪椅因為這衝擊後退了兩步。
  
  「看來不是我的錯覺呢,陛下,您在防範我?」惡魔少年眯起眼,「您在害怕?為什麼呢?」
  
  即便和自己契約的惡魔,娜娜莉也不敢完全的相信,因為她無法確定這個反復無常的惡魔到底有幾分真心。
  無論他的話語多麼誠懇多麼親切,即便聽起來好像真的是在為她好一樣,但惡魔終究是惡魔,娜娜莉努力的控制自己緊繃的身軀,讓自己放鬆,「因為我知道,即便你我有契約的關係,對你而言,人類也只是食物和玩具,這一切不過是你的一時興起,你可以將這契約之外的內容,將這願望像是憐憫一樣的施與我,同樣,你也可以輕易的收回這一切。」
  
  對他而言大概只是玩具,他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一時興起。
  所以這契約之外的內容,這被施與的願望,她害怕惡魔會輕易的收回一切。
  
  「呵……」惡魔不但沒有生氣,反倒是捂著唇瓣笑了起來,笑的渾身顫抖不可抑制,「真是個意外誠實的女皇陛下啊。」
  
  「反正一切的隱瞞對你而言全無意義不是麼。」娜娜莉咬牙,在絕對的實力面前,甚至根本無法反抗。
  
  「很聰明。不過我的來意被您如此懷疑,還是會很傷心啊~」惡魔的笑聲停止了下來,雖然說是傷心,但是他那向兩旁延伸的奇異的笑容一點也沒有體現出傷心,那不變的笑容像是面具掛在臉上,帶著無限的惡意和嘲弄。「奪走您擁有的一切,我能有什麼好處呢~」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阿拉,真無奈呢,也許說出來您也不會信吧,因為看到女皇陛下很快樂的樣子啊,快樂到,就算是我看到也會感覺孤獨和寂寞啊~所以乾脆就跟隨您來到了這裡,更方便為女皇陛下服務啊。」
  
  「什麼?」
  
  「我來這裡,對您並沒有惡意,既然女皇陛下訂立了契約,我不會單方面的毀約,在女皇陛下對願望膩味以前,我都有義務保護您的生命安全啊。」他優雅的欠身,也許外表和最初見到的有所不同,但是完美的禮儀讓兩個形象完美的重疊。
  
  「我不需要。」娜娜莉果斷的拒絕。
  
  「不要這樣嘛,惡魔的力量可是比你想像的還要有用哦。對您而言,這份助力這只會給您帶來無限的好處,不是麼?」
  
  「你們的強大,我已經見證過了,但是我也說了,把我送到這裡就算你實現了我的願望,不再需要你們更多的説明。」娜娜莉很努力才沒有讓自己被他的力量蠱惑動搖。
  
  「即便我等能給予您意想不到的幫助,能夠告訴您您所不知道的真相?」
  
  娜娜莉離開的動作一頓。
  
  「比如您之前在意的CC,還有您母親瑪麗安娜的死因,我都可以告訴您喲,更能夠助您在不久遠的未來更好的保護您兄長的生命,這樣您也要拒絕嗎?」
  
  「……」最終娜娜莉還是留了下來,惡魔贏了。
  她轉身靜靜的看著他,「你想要什麼,我除了靈魂,已經沒有可以繼續支付的東西了。」
  
  「你哥哥的靈魂,怎麼樣?與其你一個人被我吃掉,不如讓你最愛的哥哥陪你……」看到娜娜莉一瞬間黑下來的臉,惡魔就察覺自己說錯話,開錯玩笑了,「啊,不要露出這麼恐怖的臉嘛,我只是開玩笑的。」
  
  「不許開,我哥哥的玩笑。」
  
  娜娜莉垂下眼簾,紫色的眼眸不再剔透而充斥著渾濁和黑暗。
  縱然她髮絲垂落的陰影遮住了她全部的的神情,惡魔依舊察覺了,豎起食指放在嘴唇前方,像是說『噓』一樣的動作,卻無法掩藏向兩旁延伸上揚的唇角,「我若說我什麼都不要,您,信麼?」
  
  靜靜的凝視惡魔許久,她揚起奇異的笑容,「信,為什麼不信。」
  
  「那麼,請您閉上眼吧。」惡魔站在她的面前,伸手覆蓋在她的眼皮之上,「我會讓您看謊言後的真實。您是我的契約者,我分享到您的一切記憶,瞭解一切,即便那記憶的本身連陛下您本身也不知曉,它也依舊存在於那裡。」
  
  即便那份隱藏的真實,會崩塌于現實,讓人墜入絕望的深淵。
  放下了遮在她眼瞼上的手,此刻娜娜莉已經陷入了夢的深處,想起在她記憶中看到的一切,他緩緩揚起嘴角。「呐,女皇陛下,您一定不會讓我覺得膩煩的,對吧~呵。」
  
  惡魔猩紅的眼眸泛出惡意的光,沒有任何的溫度,只有血腥與冰冷。
  如果命運全部攪亂的話,一定很有趣,那該是一個怎麼樣的景象?
  一定是看多少遍都不會膩煩的絕景吧。
  
  「在這死亡的時刻,為了使我一生光明,你讓我拿給你一碗清涼的雪,謝謝你,我的勇敢的妹妹,我一定,勇往直前。」(節選至宮澤賢治《永訣之朝》)
  緩緩的重複著之前娜娜莉在課堂上朗誦的詩篇,惡魔少年看著蒼藍的天空,掛著不變的惡質笑容,「呵,……魯魯修啊。」
  
  ……
  
  魯魯修很驚訝,他來到自己妹妹的班級,想要接她回家,卻沒有想到撲了個空。
  從娜娜莉同學口中得知,妹妹被一個陌生的轉學生帶出去了。得到這個消息時,他額上爆出青筋,是哪個混小子拐走他最愛的妹妹!
  得知他們剛離開不久,魯魯修只問了他們是往哪個方向離開的,就追了出去。
  然而魯魯修跑遍了所有優美的約會地點都沒有找到娜娜莉和那所謂的轉學生,在校園走廊處他無奈的停了下來,他跑了那麼久,體力早已到達了極限,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停下,卻透過窗戶看見樓下一個全身被斗篷包裹的可疑人影,那人影似乎察覺到他的目光轉身,卻讓魯魯修受到刺激般的眼眸驟縮,因為那人懷中抱著的赫然就是失去意識的娜娜莉!
  
  當他以最快的速度沖下樓去,那黑衣人已消失不見,只有坐草地上枕著樹根沉睡的娜娜莉,她的呼吸平穩,神情祥和而舒適,讓魯魯修呼出一口氣,靠著樹幹滑下,就地坐在娜娜莉的身邊。
  剛剛他都要嚇死了,生怕那個黑斗篷的人對娜娜莉不測。現在看來他多心了,但是那人到底是誰呢,怎麼會消失的這麼快,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也是阿什弗德學園的學生嗎?
  剛剛好像是故意讓他看到,故意將他引下來一樣。如果對他和娜娜莉懷有惡意,無論什麼時候都可以下手吧。也就是說,對方要的不是他們的命,而是懷有其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目的呢?
  魯魯修陡然間覺得麻煩……但看著身邊的娜娜莉的睡顏,因憂慮煩躁而緊鎖的眉也平緩了一些,甚至移動了一下位置,將枕著樹根的娜娜莉的腦袋放在自己大腿上,讓她睡的更加舒適。
  算了,如果真的有別的目的,即便不去找他們,他們也終會找上門來的,不用在意。
  這樣想著,魯魯修放鬆了自己的身體和精神,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樹幹,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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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我看到的這些都是什麼?
  
  ——真相。
  
  ——你在說謊!
  
  ——謊言與否,沒有人比陛下更有資格判斷了,不是麼?您其實比誰都清楚,這些都是真實的,即便遺忘了,那記憶也是依舊存在您心底某個地方,我只是幫您找出來了而已。還有一些是不存在於您的記憶,但是您卻有資格知道的,那些發生過的過往。
  
  在夢中,娜娜莉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旁觀者,在惡魔的帶領下,看著那些已經發生過的只存在於不同記憶中的殘像。
  也作為旁觀者重新見證了自己的成長,並震驚於那未曾察覺的真實。
  那種被欺騙的感覺帶給娜娜莉的強大的精神壓力,讓她胃部翻騰,噁心的想吐,卻礙于不是現實,無法吐出。
  惡魔則站在一旁,看著娜娜莉面對那份真實的崩潰,竭盡斯底,到最後的平靜,木然。
  
  ——這就是全部?
  
  ——誒,沒錯。接下來,就看您的選擇了,毀滅與救贖,只在您一念之間。
  
  娜娜莉在阿什弗德學園內醒來,卻因為那枝葉間投落的刺目光芒而不適的眯起眼。惡魔已經不在身邊這點並不意外,讓她意外的是魯魯修哥哥竟然就睡在身邊,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的,看著魯魯修放鬆的睡顏,娜娜莉不由自主的呼出了一口氣,捧起他的手貼在臉頰處,好像這樣才能讓冰冷的心重新活過來感受溫暖。
  「哥哥……」明明只是一場夢的時間,卻漫長的猶如一個世紀,那痛苦幾乎摧毀她的靈魂,那真相如同利刃硬生生刺穿她的身體撕裂她的皮膚,讓她好幾次都想挖出自己的心臟來結束這種煎熬。還好,終於忍耐過來了,當沉默著看到最後,知曉了一切時,感覺自己就在嚴寒極地中,除了哥哥以外的世界剝去謊言只剩下虛無。
  「娜娜莉?你醒了?」感覺到手心的溫度,魯魯修緩緩睜開眼,紫色的眼眸還帶著倦意並未未完全清醒。
  「哥哥,我吵醒你了嗎?如果累的話,再睡一下吧。」
  
  「恩?不,足夠了。」聽到娜娜莉的聲音,魯魯修閉上眼再睜開時已經徹底清醒了過來,他俯身將娜娜莉抱起放在一開始就在旁邊的輪椅上,「我們回家吧。」
  
  「恩,不過哥哥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也不知道哥哥有沒有遇到那只惡魔。
  
  「我去你班上接你下課,結果你同學們都說你已經離開了,哎……娜娜莉已經長大了,會不會覺得哥哥來接你是一種多管閒事很討厭呢。」魯魯修說著眼眸浮現一絲憂慮和傷感。
  
  「怎麼會呢!」娜娜莉聽到哥哥的話頓時慌了,連忙說道,「不會的,哥哥天天來接我,我高興都來不及,怎麼會討厭呢,我最喜歡的就是哥哥了。」
  聽到她最後一句話,魯魯修再無法假裝傷感,低聲笑了起來,聽到他的笑聲,娜娜莉頓時就明白,自己被兄長耍了,「哥哥竟然嚇我,太過分了。」
  
  「抱歉抱歉,畢竟娜娜莉已經長大了,如果有其他的讓你動心的男孩子,我也不驚訝,只是難免會有點失落。」魯魯修眼眸一沉,只要想到可能有其他的可惡的傢伙會搶走娜娜莉的心,讓娜娜莉不再屬於自己,就有種難以言喻的感情在翻騰,膨脹,似乎要化作一種腐蝕性的酸性物質。
  「所以如果真有那個人存在的話,娜娜莉一定要帶來給哥哥看看,能夠陪伴你的必須比我更優秀才行。」
  如果讓他知道今天帶走娜娜莉的轉學生是誰,絕對不會輕易原諒的,對魯魯修而言,這個學校,這個世界都沒有人配得上娜娜莉,如果有誰妄圖從他身邊搶走娜娜莉,絕對要拖出去人道處理了,娜娜莉只要有自己就夠了。
  
  「哥哥?」像是感覺到身後人那幾乎實質化的負面情緒,她有些疑惑的偏了偏頭。
  
  「什麼?」聽到娜娜莉的聲音,魯魯修下意識的揚起燦爛而溫柔的笑容,凝聚在他的陰冷氣息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哥哥不要多想啦,我才不會呢,對我而言有哥哥就夠了,只要有哥哥,我就不再需要其他人了。」
  在這個世界,沒有人能比得上魯魯修在她心中的存在,更沒有誰有資格和魯魯修哥哥做比較。
  而魯魯修聽到娜娜莉的話語,心情瞬間有陰轉晴,推著娜娜莉回去的路上,嘴角凝聚的笑意就沒有消失過。
  
  然而回到家門前,魯魯修甚至沒有拿出鑰匙,門就已經從裡面被打開了,兄妹二人在看向被打開的門的那一瞬間同時石化了。
  只見無人的房屋已經被打掃乾淨,而一個將全身上下包裹在斗篷裡帶著面具的人給他們開的門,那人腰上還系著圍裙,另一個手中還握著未放下的掃帚。只聽她恭敬有禮的說道,「歡迎回來,很抱歉房間還未打掃乾淨,衣服床單全部以洗好疊好,請問是否需要換身舒適的衣服,我會儘快將手中事情解決,還是您需要先用餐?」
  
  娜娜莉完全說不出話來,惡魔來到她身邊了她知道,但怎麼也想不到弗蘭特姆會直接出現在家裡,雖然有弗蘭特姆這個惡魔女僕很方便沒錯,但她要怎麼解釋才能讓哥哥不懷疑的接受弗蘭特姆,還讓她留下來?關鍵是從認識到現在,弗蘭特姆都是一身斗篷,帶著面具,這幅打扮,不是故意引人懷疑嗎,啊,她要怎麼和哥哥解釋。
  然而出乎意料的,魯魯修只是將娜娜莉送回了房間,什麼都沒有問,娜娜莉有些糾結的開口,「哥哥……她是……?」
  
  「她的身份,娜娜莉不要管,也不要擔心,但是哥哥保證,她不會傷害你我。」
  
  「誒?」娜娜莉有些意外,聽著魯魯修的這話語,怎麼感覺……好像哥哥已經見過弗蘭特姆,知道了她的身份一樣?
  「哥哥……」
  她還想說什麼,卻被魯魯修打斷,只聽他說,「娜娜莉先暫時乖乖的呆在房間不要出來。」
  說完後,不等娜娜莉回答,就已經順手關上了門。
  魯魯修的確見過弗蘭特姆,但是卻全然不知道弗蘭特姆是惡魔,能那麼肯定那麼放心是因為他確定了這個人不是因為惡意而是為了某種目的才會刻意接近,但是他沒有想到這人會這麼大膽的闖入他和娜娜莉的生活。
  所以他徑直來到打掃大廳的弗蘭特姆面前,「為什麼擅自進入我和娜娜莉的家。」
  
  「如果給您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煩,我很抱歉,」正在做打掃的弗蘭特姆一頓,沉默了片刻,便放下手中工具在魯魯修面前單膝跪下,「身為僕人,照顧主人,給主人創造一個舒適的居住環境乃是本分,很抱歉因為太過著急,而沒有得到您的允許,擅自介入了您的生活,是我疏忽了,請責罰,如果您和娜娜莉小姐能原諒,無論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面對這樣恭敬有禮的態度,魯魯修挑了一下眉,「你到底有什麼目的,貼身監視嗎。」
  
  「照顧您與娜娜莉小姐的飲食起居是我的希望,每一個行為都是出自我的真心,絕非監視您與娜娜莉小姐。」似乎沒有想到魯魯修會這麼直接,弗蘭特姆沉默了一下才開口,因為戴著面具,她的情緒無法探清。「我等的確懷有目的,至於內容,很抱歉,我等沒有回答此問題的權利。」
  
  「什麼?」魯魯修沒有想到對方承認的這麼乾脆,拒絕也是這麼直接,不由得皺緊了眉。「那麼誰能回答?」
  
  「很抱歉。」她面對魯魯修的質問只是重複著這一句回答,緊接著她抬起戴著面具的臉不避不閃的直接對上他的目光,「雖然無法將一切告知於您,但,請務必相信,我等對您與娜娜莉小姐沒有任何惡意,在目的達成之前,我等將對您獻上全部的忠誠,以身為劍,願助您掃平一切障礙,絕不背叛。」
  
  那一瞬間魯魯修承認自己被震撼了,他不懷疑眼前人所說出來的話,因為她沒理由對他說謊,說這樣的謊言討好他並無意義不是麼?
  因為現在的他連利用的價值都沒有,他很清楚,既然不是謊言,那麼她又為什麼心甘情願的說出這樣的話,獻上這樣的忠誠?
  「……絕無謊言?」
  
  「是。絕無謊言。」
  
  面對這樣的情況,想不信都不行,魯魯修動搖了,不能拒絕,也不想拒絕。
  既然現在的自己沒有讓人撒大謊欺騙的價值,那麼相信又何妨,為了自己,也為了娜娜莉,他握了握拳,「好,我相信你,你可以留下,但是你也要像你說的那樣,不許做出任何危及娜娜莉的行為,否則我會不擇手段的毀滅你。」
  
  「是。」
  
  「告訴我你的名字。」
  
  「弗蘭特姆。」
  
  聽到這名字的瞬間,魯魯修皺了皺眉,弗蘭特姆?Phantom?是他多心了麼?「既然說獻上忠誠,為何不脫去面具和斗篷,換身普通衣服以真面目示人?」
  
  「……」許久,弗蘭特姆低垂下頭顱,「請容我拒絕。」
  
  「這是命令。」
  
  「……」面對命令一詞,弗蘭特姆沉默了。
  
  眼見著氣氛瞬間冷凝僵持了下來,娜娜莉的聲音卻驀然闖入。「哥哥,既然弗蘭特姆不願取面具,就不要強迫她了,我相信她,她一定不會害我們的。」
  
  「娜娜莉,你怎麼出來了,你都聽到了?」魯魯修詫異的轉身,就看見操縱自己輪椅出來的娜娜莉。
  
  「很抱歉哥哥沒有聽你的話,偷聽到了一部分內容。」她來到兩個人身邊,拉住魯魯修的手,「弗蘭特姆一定有難言之隱,不要為難她了好不好。」
  
  「但是,娜娜莉,我不是懷疑她,而是既然要留下她,這身惹眼的打扮必須改掉,不然讓人看見,只會惹來不必要的懷疑。」
  
  「如果您是擔心這點,大可放心,我可以保證做到不出現在任何人的面前,不被任何人察覺我等存在。」弗蘭特姆及時回答道,「很抱歉,我無法取下面具,是因為我面具下的那張臉,一定會嚇到很多人,若以那樣的容貌面對您與娜娜莉小姐,太失禮了,所以請允許我不摘下面具,請原諒我無法以真面目示人。」
  
  她的這席話讓魯魯修腦袋裡浮現出一張被毀的不成人形的面孔,頓時沉默了,而正因為他的沉默,娜娜莉才接下了弗蘭特姆的話語,「該說抱歉的是我們才對,抱歉讓你為難了,面具不摘也沒關係的,對吧哥哥。」
  無論弗蘭特姆說的是真實還是謊言,經娜娜莉這樣一說,魯魯修都沒辦法繼續反對了,只得無力歎息,「好吧,只要你不出現在人前,一切都隨便了。」
  
  娜娜莉用希望弗蘭特姆幫自己擦背,和自己一起洗澡的理由,將她帶入了自己的房間。
  確定魯魯修不會跟來不會察覺時弗蘭特姆才開口道,「謝謝您,女皇陛下。」
  
  「不用,畢竟如果你的身份被哥哥察覺,我會很為難。」離開魯魯修的視線範圍,娜娜莉眼眸中的溫柔倏然間消失殆盡,變得深邃而冰冷,「弗蘭特姆,你來到這裡的原因和目的,是因為我嗎?」
  
  「是的,陛下,照顧您是我的使命和職責,而且您應該已經知曉了一切的真相,正是需要我等力量協助的時刻。」
  
  「是啊,你說的沒錯……」那些真相讓她意識到,除了自己的哥哥以外的一切包括記憶都是假的。
  自己認識的,知曉的一切,以及所擁有的全部。
  她和哥哥一開始就生活在一場巨大的陰謀算計裡,就連一直以來深愛的母親,記憶中溫柔,喜歡開玩笑的母親,都是假的。
  想起自己看到的一切,娜娜莉壓低了聲音笑了起來,極盡諷刺和冰涼,都是假的,眼睛失明的這段錯誤記憶,是在瑪麗安努的唆使下被那位父親大人給修改的,自己的雙腿也是因為瑪麗安努而廢掉的。她和魯魯修生命中的痛苦,都是曾深愛過的母親帶來的!賦予了她和魯魯修生命,卻也輕易的摧毀了他們的未來,只為了自己的目的,就將她和魯魯修當做道具利用玩弄。
  可真是一個『溫柔』的『好母親』啊!
  
  如果那真相中瑪麗安努的計謀帶來的是痛苦,那麼親眼看著自己哥哥被曾經的夥伴背叛,逼到了一無所有的絕境時,造就了娜娜莉內心那股毀天滅地的怒火與憎恨,娜娜莉放在雙腿上的手用力握緊,指尖深入手心幾乎要流出血,也無法克制身體因壓抑感情而產生的顫抖。
  她伸出雙手遮住了自己的雙眼,她的世界頓時陷入的黑暗,冰冷寂涼,她知道現在時間還早,一切都沒有發生,所以她努力的讓自己什麼都不想。
  
  「既然都是謊言,都是背叛,我什麼都不要了,什麼都不求了。」
  等她冷靜下來,再睜開眼,最後一絲怒火也被稀釋,再見不到分毫,好像一切的感情消失殆盡,只剩下被凍結的黑暗,猶如絕望的深淵,浸透著一股刺人的寒意。
  
  我的單純是為了愛你,我的殺戮同樣是為了愛你。
  所以,魯魯修哥哥,我只要你好好的……


第十一章

  「女皇陛下……」
  
  「什麼?」娜娜莉下意識的回話,但是很快意識到不妥,「對了,不要叫我女皇陛下了。」畢竟現在這個時期的她並不是女皇。
  
  「是,娜娜莉小姐。」弗蘭特姆順從的改口。
  
  「有什麼事嗎,弗蘭特姆?」
  
  「您今日晚餐想吃什麼?」
  
  「隨便吧,我並不餓。」
  
  「是。」
  
  就在弗蘭特姆離開前,娜娜莉忽然想起什麼,開口問道,「哥哥他大概什麼時候回來。」
  
  「他離開前有交代會晚一點回來讓我好好照顧您,」弗蘭特姆沉默了一小會開口,「娜娜莉小姐,需要我暗中跟隨嗎?」
  
  弗蘭特姆的意思是跟蹤哥哥順道保護他吧,娜娜莉想了想,搖搖頭道「哥哥他大概又去做代理下棋賺貴族的錢吧,為了照顧我,哥哥果然很辛苦呢。」
  某些情況下,作為妹妹的她真的很瞭解自己的哥哥。
  就像魯魯修瞭解她一樣瞭解彼此,也因為對彼此相似的重視彼此,在意彼此,從而,隱瞞彼此。
  想到這裡娜娜莉一怔,現在是沒有需要弗蘭特姆跟蹤魯魯修的時候,那麼真到了那個情況呢?
  作為最親近的人,卻對哥哥的情況一無所知,到最後甚至需要靠弗蘭特姆追蹤才能知道哥哥的行動,那豈不是和過去一樣嗎?
  她驀然驚覺,沒有任何不同,手驀地用力握緊成拳,只要想想就難以忍受的那種情況,怎麼能再次發生。
  可是……
  要怎麼樣才能說服哥哥不小看自己,相信自己,願意就將一切都坦白的告訴自己呢?
  
  夜晚,魯魯修回到家,有種由心而生的疲憊感,終於回來了。
  只要想著娜娜莉還在這裡等著自己,只要想著自己還有一個可以回的家,只覺得松了一口氣。
  至少可以證明自己不是一無所有,在這虛偽的充斥謊言的腐朽世界,還有這樣一個美麗的角落,可以讓自己完全鬆懈下來,那就是娜娜莉所在的地方。
  
  「娜娜莉,我回來了。」
  
  魯魯修推開門,迎接他的理所當然是娜娜莉溫柔的笑容。
  
  「歡迎回來,哥哥。」
  
  「啊,我回來了。」魯魯修只感覺一種名為溫暖的感情從內心緩緩蕩漾開去,讓疲憊在瞬間不知所蹤,不由自主的就露出了笑容。
  
  「弗蘭特姆準備了很美味的晚餐呢,哥哥再不快一點我就開動了。」
  
  「呵,饞貓。」魯魯修寵溺的伸出手刮了刮她的鼻頭,「不光是饞貓,還是小笨蛋,如果餓了就先吃,不用等我的。」
  
  「哥哥,你才是笨蛋,一個人吃什麼時候都可以,但是晚飯只有和哥哥一起,才能稱為晚飯嘛。」
  
  「……」魯魯修卻在那一瞬間陷入了沉默。
  
  「哥哥,你怎麼了?」
  
  「抱歉,娜娜莉,總是讓你一個人在家,很寂寞吧……」
  
  「恩,很寂寞……」如果是過去,自己會回答什麼呢,大概會笑著回答不寂寞吧,因為不想讓魯魯修多擔心,但是,已經不想說那種違心的謊言了。
  很快娜娜莉又笑了起來,「不過沒關係,只要想到哥哥不久後就會回來,那麼,讓我等多久都沒有關係。我一定會乖乖的,不給哥哥添任何的麻煩,不讓哥哥擔心。」
  話音剛落,手背上就驀地傳來一陣溫暖,娜娜莉怔住,是魯魯修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娜娜莉怎麼會是我的麻煩呢,在哥哥心裡沒有什麼比你更重要了,有什麼事情一定要和我打電話,我會在最快的時間趕到你的身邊。」
  
  「可是……」
  
  「這對我而言不是麻煩,娜娜莉。」捧著她的手,魯魯修只覺得心疼,「一直惹麻煩的是我才對,是我沒有顧到你的心情,我以後一定儘早趕回來,在六點以前。」
  
  「萬一哥哥超過了時間呢?」
  
  「一定不會。」
  
  「如果超過了,那麼我一定要在魯魯修哥哥身邊,無論在哪裡。」娜娜莉想了想笑著說道。
  
  「啊,一切都依你。只要是你的願望,我一定會達成。」魯魯修的手覆蓋在娜娜莉的手背上緊緊抓緊,然後放在自己的面頰上,紫色的眼眸滿是認真,「為了你,哪怕是將這個世界改變成為溫柔和平的世界,我也會做到。」
  
  即便知道這是哥哥為了表明自己真心的比喻,即便只是無心的話,也足以讓經歷了過去一切的她心驀的一跳。眼前頓時浮現世界毀滅後的荒蕪景象,那殘埂斷壁的廢墟,那遍地的屍骸,娜娜莉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不!」
  好像殘留當初哥哥死在眼前的景象,手中盡是他的血。
  對了,過去的哥哥好像也是這樣,因為她無心的一句話,獨自一人走向了毀滅的道路,這次還會那樣嗎,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再一次走向那樣的道路?
  想到這裡娜娜莉的手像是觸電一樣輕顫了顫。「不要,哥哥,不要。」
  
  「娜娜莉?」讓魯魯修察覺了娜娜莉的顫抖,反握住她的手,卻發現她原本溫暖的手心變得冰冷。他詫異的看著自己的妹妹,怎麼了,臉色忽然變得這麼差,是病了麼?
  想伸手觸碰她的額頭,卻被她下意識的避開了。「娜娜莉,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我不要溫柔的世界,我只要哥哥。」被魯魯修聲音驚醒的她,驀然的回神,那從魯魯修的手心中抽出的手握緊成拳,指尖幾乎沒入手心血肉。
  用那刺痛感壓抑著內心奔騰而出的感情,身體也因為強行抑制那猛烈的在心口嘶吼的情緒而顫抖,她決不會給哥哥再一次的隱瞞自己的機會,更不允許那種事情再一次發生,絕不!
  「我要和哥哥永遠這樣生活下去,我只要哥哥,除此之外,我什麼都不要。」
  
  「娜娜莉……」魯魯修怎麼也想不到娜娜莉會說出這樣的話,娜娜莉這樣充滿獨佔欲的願望並不會讓他不愉快,反倒是嘴角無意識的揚起,有這樣一個愛著自己依賴自己的妹妹,足夠了。
  那深不見底端的紫色眼眸似乎有什麼浮現起來,那是如水波般輕顫的溫柔,但是很快,那溫柔沉入了黑暗,那深邃的紫色眼眸中壓抑著無數的暗湧。
  
  如果是普通的兄妹就好了,他不止一次的這樣想,但命運卻從來由不得人選擇,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每時每刻都得小心謹慎的隱藏身份,如覆薄冰。
  明明只想和妹妹就這樣生活在一起,這樣簡單的願望實行起來卻是那樣的困難。
  不甘心寄人籬下,但偏偏所擁有的這一切都是因阿什福德家族才得到的。
  如若失去這個依靠,不難想等待他們兄妹的是怎麼樣的的慘烈結果,他甚至根本無法靠自己的力量保護娜娜莉。
  
  魯魯修閉上了雙眼,將一切可能從眼睛中透露的感情壓下,不想讓娜娜莉察覺那些負面的感情,但是內心翻起的駭浪無法平復,他——不甘心。
  
  血統和身份便是將他們束縛在這個混亂的世界寸步難行的原因。
  縱然不止一次的想要摧毀這帶給他們兄妹無限痛苦,時時刻刻威脅他們生活的布尼塔尼亞,因沒有實質的力量,也無法做到。
  如果佈局需要繼續忍耐,那麼在那忍耐的時間內,又該如何與她在這樣的世界生存下去?
  但只有一點,他要保護自己心愛的娜娜莉,不計代價,不記結果慘烈,不折手段也必須做到!
  
  「哥哥,和我約定吧。」
  
  「什麼?娜娜莉?」魯魯修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就聽到娜娜莉說約定。
  
  「和我做永遠在一起的約定。」娜娜莉對魯魯修溫柔一笑,看起來純淨美好,但是深暗的眼眸全然不是如此。
  猶如黑暗的深處封印著翻騰的暗湧,美好的心願聽起來也渾濁了一些其他的東西,讓人顫慄不安。
  
  「好,我們約定了。」魯魯修平復自己的心情,露出溫柔的笑容,只要推翻了這個世界,推翻了布尼塔尼亞,那麼他就可以不被任何所威脅的永遠和娜娜莉在一起了,為此,一定……
  
  「我不要口頭的約定,哥哥。」娜娜莉嘴角的笑容泛起苦澀,眼眸浸滿了悲傷,與其讓事情在謊言裡無可挽回的發生,她不介意將自己的一切想法不做作的袒露在哥哥的面前。「我知道的,哥哥的想法,無論我說什麼,哥哥都會輕易的答應吧,哥哥想一個人背負這一切吧,我不要這樣,我已經不是無知的小孩了,魯魯修哥哥。」
  
  「你在說什麼呢,娜娜莉,我怎麼會將你當做無知的孩子呢。」
  
  「我知道的,我的願望要實現起來並不容易……」要一直與魯魯修這樣生活下去,要維持這樣的和平,談何容易?
  
  「不會的,娜娜莉,哥哥會為你實現願望。」只要是你的願望,哪怕不折手斷,我也……在所不惜。
  
  「我知道的!無論我說什麼,你都會答應的。」娜娜莉大聲的搶下了魯魯修的話,這樣失態的她讓魯魯修一怔,她顫抖著,紫色的眼眸盛滿了痛苦,「哥哥,你怎麼這麼傻,這種明顯是癡人說夢,即便實現也要付出慘烈的代價的願望,你為什麼要答應的這麼輕易,只因為這是我說的嗎?」
  
  「娜娜莉……」魯魯修沉默了,隨即捧起她的臉,讓她正視自己。
  對上娜娜莉因痛苦而顫抖的眼眸,他努力露出溫柔的笑容,「為什麼要露出這麼痛苦的表情呢,哥哥為最心愛的妹妹實現願望,不是天經地義嗎……這不是癡人說夢,一定有實現願望的方法的,相信我。」
  
  「那……哥哥,你要怎麼做呢。」娜娜莉露出柔和的笑容,眼眸中除了無奈,更多的隱藏的很深的傷痕。她伸手觸碰魯魯修的面頰——我的哥哥啊,你的話我從不懷疑,你也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但是……那與願望相連的未來所支付的代價,我絕不同意。
  「我知道,阻擋在我們面前最大的障礙是布尼塔尼亞,哥哥想為了我的願望孤身與整個布尼塔尼亞為敵嗎!」
  
  「娜娜莉!」魯魯修沒有想到心中所想竟然被娜娜莉察覺,眼眸驟縮。
  
  「我一直都知道的喲,知道哥哥因為母親的死有多麼憎恨布尼塔尼亞,恨到要毀滅了這個國家,以及一直以來哥哥在擔憂什麼,我都知道的……」更知道哥哥有多麼愛我,因為我也同樣深愛著哥哥啊……
  
  「我說出願望,不代表要讓哥哥一個人背負這一切。我想在魯魯修哥哥身邊,就像剛剛約定說的那樣。」
  
  一個人戴面具一定很累吧,至少對我放下面具吧,魯魯修哥哥。
  
  「我要真實的哥哥,所以,無論是為了我的願望,還是釋放哥哥的憎恨讓哥哥在我面前還原最初的真實,他們都是不該存在的。」
  
  「娜娜莉,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魯魯修溫和的聲線沉了下來,眼眸越顯深暗,眉間不自覺聚攏,陰影加深。
  把娜娜莉捲進來是他最不希望,最不想看到的,在他心裡,娜娜莉就該無憂無慮的幸福生活下去。
  
  「我知道我在說什麼。」她閉上了雙眼,像是要穩定自己的情緒,這個世界對她而言已經無所謂了,反正已經毀過一次了,為了哥哥,再毀滅一次又何妨。
  「我是認真的,因為我知道,要想實現願望,最大的阻礙就是布尼塔尼亞。」
  
  「如果哥哥不相信,或者沒有聽清,沒關係……無論多少遍,我都會這樣說。」娜娜莉的臉上沒有笑容,清澈的眼眸深處有什麼渲染開去,稀釋了所有的溫度,那雙本該溫柔的眼眸封上一層堅冰,冷漠中透漏著一種不顧一切的決絕,
  「我發誓,我會與哥哥一同,毀了布尼塔尼亞。」
  
  那雙眼絕對的森寒,語氣沒有任何的情緒流露,平靜的讓人心慌,不是讓人相信,不是證明決心,而是一個既定的事實。
  她在告訴魯魯修,這就是她的決定,好像夜是黑的,雪是白的,存在於那裡,誰也無法更改。
  
  「娜娜莉!」魯魯修一驚,這樣的娜娜莉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
  
  一直以來他在黑暗中步步行走,不曾忘記自己的恥辱和憎恨,負面的感情猶如枷鎖牢牢的鎖住了他的內心,讓他與幸福的世界越來越遠。
  而娜娜莉是支撐著他不崩潰的救命稻草,是他繼續呼吸的理由,是他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意義,更是此世間血脈相連的另一個自己。
  為了她的幸福,為了她的笑容,他可以不惜一切,傾覆所有。
  一直以來想著只要她幸福就好,反復的告誡自己只要她幸福了,自己就足夠幸福了。
  明明已經做好了覺悟一邊守護她,一邊將這條無止盡的黑暗道路走到底,卻怎麼也沒有想到娜娜莉會說出這樣的話。
  胸口湧出一股難以言語的複雜感情,不是陌生,也不是恐懼,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
  伴隨她的話語,心臟一下一下的跳動,混著血液在流淌,就連現實帶來的沉重的壓力也好像在這一瞬間消失殆盡了。
  
  「所以,哥哥,答應我,無論作下什麼決定都無所謂,即便你拒絕,我也會陪著你,因為我已經決定了,即便這是條沒有未來的逆行之路。」
  
  「我可以什麼都不求,什麼都不要,只求你不要扔下我,不要一個人在這條孤獨的道路上行走。無論怎麼樣的危險,我都只求與你一同分擔。」
  
  「哥哥,我……」
  
  「!」
  
  「夠了,不要說了……」
  魯魯修的聲音無法抑制的顫抖,原來自己是這樣的孤獨,只是聽到娜娜莉說出會陪伴自己,說接下來的路兩個人一起走的瞬間,好像有雙小手捧起了那顆傷痕累累的心,那種溫柔幾乎要讓人落下淚水,讓他清楚的意識到什麼是救贖。
  他甚至無法繼續忍耐,直接將她拉入自己的懷中緊緊抱住,力量大到想將她嵌入自己的骨血。
  
  「哥哥?」娜娜莉怎麼也沒有想到,魯魯修會這麼突然的抱住自己,而且力量大的讓她感覺到疼痛,卻,並不討厭,因為她感覺到了充斥在魯魯修內心的情感,所以在被擁抱的同時伸手環過他的後背,反擁抱了他。
  這樣,就感覺就好像和哥哥融為一體了,哥哥的味道,哥哥的體溫,哥哥的心跳。
  
  「你讓我怎麼樣拒絕呢,娜娜莉。你怎麼可以,這麼溫柔。」這樣的話語,無論是誰說的,都是可以將絕望的人逼至絕境無法逃離的溫柔啊,更何況這炙熱的可以將人燙傷的溫柔,是由他最深愛的妹妹帶來的。
  那一刻魯魯修才清楚的意識到,對自己而言,她的重要性。
  總能說出自己最想聽到的話,總能在自己最需要的時候伸出雙手將自己擁抱,只要娜娜莉在自己身邊……只要她在身邊……
  他也就可以,什麼都不要了……
  娜娜莉是他在這個世間僅存的,最重要的寶物啊。
  
  「對我而言,真正溫柔的,是哥哥才對吧。哥哥總是保護我,是哥哥支撐了我的天空,哥哥,你就是我全部的世界啊。」娜娜莉將面龐全部埋入兄長的懷抱,「我深愛著你啊,哥哥,所以……就像你為我做的那樣,我想要你幸福,即便在不遠的未來,與世界為敵,在所不惜。」
  
  這大概是在丟棄了自己的姓名,弱小的活在阿什福德保護下,聽到的最動聽的話語了。
  他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真正的幸福吧。
  而他正在用這雙手緊緊的擁抱,自己的幸福。
  
  「啊……我也是……」
  
  好像聽到有什麼碎裂了,堅硬的鎧甲坍塌,露出了柔軟的東西。
  溫暖在膨脹逐漸吞噬了他包圍,自己血脈相連,生命相依的,最重要的妹妹啊。
  他是這樣的深愛著她,無法抑制自己的心臟為她而跳動,比過去更加深邃,沉著的愛。
  魯魯修覺得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他還有娜娜莉,只要有她,這個世界他就不是孤獨一人。
  
  「我也只要你就夠了,只要你幸福,我的娜娜莉,我……愛你。」
  
  如果有誰要將她從他身邊搶走,他絕對不同意。
  娜娜莉是他魯魯修的,只屬於他一個人。
  我,最愛的娜娜莉……
  
  「我最愛你了,魯魯修哥哥。」
  緊抱著魯魯修的娜娜莉嘴角揚起形成一抹笑容,這樣就好,這樣……哥哥就絕不會再隱瞞自己了。
  因為她知道,如果自己不把自己的想法坦誠的說出來,那麼她和哥哥一定會像過去那樣,走向無可挽回的結局。
  那種錯誤犯一次就夠了,所以這次她選擇對魯魯修坦白,將自己的決定和想法全部說出來。
  她相信,哥哥和自己是一樣的,只要是自己想做的,哥哥必然會無條件支持。
  因為那個人不是別人,是最愛她的哥哥啊……
  結果就像她預計的那樣,不或許比她預計的更好。
  
  而她,會再一次的成為女皇。
  這一次要讓布尼塔尼亞為首的那些人活著,讓他們嘗盡痛苦,承受那罪孽的火焰灼燒,直至灰飛煙滅。
  要讓他們所有人都給這場謊言鑄造的世界——殉葬。
  那如紫羅蘭般柔和淺淡的眼眸變得深邃黑暗,冰冷而決絕,泛出血腥的冷光。
  
  這條道路一個人行走必然艱辛無比,但是如果是兄妹二人的話,那麼一切都不再是問題。
  縱然在這條道路上無人可以相信,縱然口中說出來的一切都是謊言,縱然這個由謊言所鑄造的世界絕望的讓人連放棄都不能。
  只要有彼此相伴的話,那麼這條路通往的未必就是絕望。
  
        
第十二章

  「您終於將您的心意傳達給他了。」
  
  「是啊。」
  
  ……
  
  娜娜莉曾以為,無論多麼想念,失去的都回不來了,所以她不顧一切,自暴自棄。
  現在,既然回來了,說她貪心也好,殘忍也罷,為了這還未失去的幸福,她可以化身為魔鬼。
  
  遵循著既定的軌跡,看著自己的兄長再一次的作為ZERO出現在眾人之前,她借著惡魔的力量給自己兄長開拓了一條毫無障礙的寬廣之路,讓他直接邁向帝皇位置暢通無阻。
  
  為了讓哥哥幸福,為了改變那註定慘烈的結局,她捨棄了曾經的軟弱,善良,讓自己不再猶豫,為了結果不計手段。
  
  娜娜莉站在魯魯修的身邊,這條孤獨的王者之路只有他們兄妹二人,她護著他,為了讓他成王,成為他最鋒利的利刃,滿身鮮血,柔軟的心被殘酷的殺戮磨的面目全非。
  
  「有點寂寞呢,對不對,哥哥。」
  
  「對不起。」他們距離自己的目的只有一步之遙,可是魯魯修卻抱著娜娜莉慟哭出聲。
  
  「為什麼要道歉?這是我心甘情願的呀。」
  
  娜娜莉捧著魯魯修的臉微笑,然而那雙眼卻再也回不去往昔的平和,在不經意間也會散發讓人膽寒的殺意,這是惡魔賜給她的力量,這是從惡魔的契約中得到的。
  
  「哥哥不要內疚,也不要道歉,我啊,只要哥哥幸福就很好了。」
  
  娜娜莉緊接著利用皇兄修奈澤爾拿到了愛之女神控制權,在魯魯修被黑色騎士團的背叛逼近絕路的時候,她按下發射按鈕,用億萬人的生命震懾了布尼塔尼亞人和日本人,她不在乎屠殺女皇以及暴君這種稱呼,反正為了哥哥,世界已經毀滅一次了,再毀滅一次也無所謂,比起自己唯一個哥哥魯魯修,其他人死不盡。
  
  在眾人的斥責聲中,她站出來,高高在上的說道,「自古以來成王敗寇,這是不變的真理,既然我和哥哥勝了,這就是結果,你們必須接受,對我們俯首稱臣。」
  
  「誰會認你們為王啊!像你們這種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折手段的卑鄙小人!我們誰也不會認同的!」黑色騎士團中一個被利用的人站出來憤怒的發言,得到眾多人的應和。
  
  「呵,看來你們還是不明白啊,有你們這樣的人做人民,我也會頭痛呢。」娜娜莉冷笑,「我說出這番話不是用來讓你們認同的,而是告知世界,告訴你們,我哥哥是王,僅此而已,所以,不服的人全部去死吧!」
  
  伴隨她話語落下,無數慘叫聲應聲而起,獻血四溢,在眾人驚駭的眼中,映照出之前反駁的人四分五裂的倒在血泊中,像是看到什麼慘像眼睛睜得極大向外凸出,死不瞑目。
  
  「呵呵,真殘忍呢。」惡魔露出了惡質的笑容。
  
  「你的表情和你的言語截然相反呢,我知道的,人類的恐懼和痛苦是你們惡魔最喜歡的東西。」
  
  「誰讓你們人類只有在面對痛苦時才會最誠實呢,每一句痛苦與哀嚎都是發自真心,呵~想想還真是有趣呢,本該善良的女皇屠殺自己的子民,滿身鮮血的站在屍體中,變成比魔鬼更讓人膽寒的存在。」
  
  「呵~」聽到惡魔的話,娜娜莉露出個與他不相上下的諷刺笑容,「既然所謂善良換來的是那種結果,那我為何還要維持,他們既然祈求救贖,自然也要接受毀滅與絕望的惡果,怨不得我,膽敢利用哥哥後,又背棄哥哥,我永遠也不會寬赦他們!他們活該在恐懼中生不如死!」
  
  「真是恐怖的執念啊,您總是讓我驚訝,您究竟要帶給我多少驚喜呢……我真是越來越期待了……」
  
  「如你所言,一直支撐著我,讓我不放棄的是一種執念,那種執念讓我站在這裡,也是那種執念讓我甘願拋卻自身與你做交易,徹底的讓人類之心墮落,淪為魔物。」
  
  「您這是在後悔?在指責我做得不對?」
  
  「怎麼會,我在感謝你,感謝你讓我回到哥哥身邊,感謝你給了我一個逆天改命的機會。」
  
  「呵,我只是遵從陛下的心願,至於能否逆天改命,全看陛下的選擇。」
  
  「那你就看著吧,看著我為了哥哥,顛覆這個世界。」
  
  惡魔尊敬的俯下腰身,遮掩了眼中的冷漠,與唇角的嘲笑。
  
  計畫太過成功,沒有經歷挫折的一帆風順讓娜娜莉變得驕縱,殘暴無度,作為兄長的魯魯修不但沒有約束制止,還一味的寵溺放縱,好像在他眼中,妹妹吃了太多的苦,所以一切都由著她,一切都是她應得的。
  
  在這條孤高之路只有他們兄妹二人站在頂端,接受眾人恐懼與憎恨,這由屍骸堆積而成的皇位脆弱不堪,隨時會倒塌,可魯魯修不以為意,作為兄長,他願意分擔娜娜莉所有的罪行,只要娜娜莉開心,他就絕口不提這些事情。
  
  直到一切無可挽回,人類的憎恨隨著時間膨脹,超過了承受的界限,終於爆發了。
  就像註定一樣,在絕望中總會出現一個人背負眾人的希望,正如過去的ZERO,如今的不知名英雄,他們自命正義的化身,要推倒□的暴君和殘暴的公主。
  一切正如輪回,只是這一次,魯魯修和娜娜莉和過去不同,是站在正義對面的,必須被消滅的,邪惡。
  如果一切皆用因果和報應來解釋的話,那麼這就是娜娜莉造就的因果,是她該承擔的報應,這一次惡魔沒有幫她。
  這次爆發來的猝不及防,被英雄煽動人民爆發了戰爭,單靠被GEASS操縱的士兵是無法與失去理智暴動的群眾抗衡的,所以他們在短時間內直逼宮殿,偌大而空曠的宮殿除了娜娜莉和魯魯修外,只有幾個被GEASS操控的僕人,魯魯修拿著劍刺入一個被CEASS控制不會反抗的僕人心臟。
  
  「娜娜莉,換上她的衣服,立刻進入密道離開這裡。」
  
  「哥哥!你讓我一個人離開?」娜娜莉睜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他們很快就會來到這裡,必須有一個人留下轉移他們注意,你知道的,哥哥的體力不行,所以你走,我留下。」魯魯修注視著娜娜莉的神情十分的溫柔,順著她的髮絲撫摸她的面頰,「抱歉,哥哥不能繼續陪你了。」
  
  「不,哥哥,不要留下我,我們一起走,一起走!」娜娜莉急的眼淚都要落下來了,完全沒有外人口中殘暴公主的模樣。
  
  「不要任性,聽話,一直以來哥哥都沒能為你做什麼,總算這一次能夠保護你了。」魯魯修捂住了她的嘴,不讓她打斷自己,「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能這樣擁抱你了,乖,不要哭,聽我說,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與你分離,我想一輩子與你這樣相依為命,即便知道這是不被允許的……你終有一日會長大,會離開我的懷抱,會有自己的生活,會和一個我以外的男性結婚,每次只要這樣想,我就會很難過……」
  
  「不,我……」娜娜莉想搖頭,想反駁,無奈魯魯修捂的太過嚴實,擁抱的太過用力,只感覺他的聲音很低很輕很難過。
  
  「我很慶倖能夠擁有你這樣優秀的妹妹,但是你太過優秀了,每次想到會有我之外的男性被你吸引,我就會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明知道我這種自私的佔有欲會摧毀你的未來,可我還是控制不住……一直不敢告訴你,怕被你討厭,有時候看你為我殺人,成為眾人恐懼的源頭,我會有些高興,這樣娜娜莉就只能留在我身邊了,這樣的想法,很糟糕吧……」
  
  魯魯修捂著娜娜莉的口,自顧自的說著,笑著,淚水卻無法控制的流下來落在她的額上,眼睛裡。
  
  「這樣糟糕的我死在這裡才是最好的,原諒這樣自私的我吧,你要避開這一切災難好好的活下去,找個偏遠的不知名的角落,找一個可以替我照顧你,愛護你的男人,和他一起幸福的活下去。」魯魯修輕聲說完,不顧娜娜莉的掙扎,不聽她的回答,猛然將她推給一直侯在身邊的僕人,「我命令你們保護好她,即便犧牲自己也要將她藏好,不能讓她受到任何的傷害!」
  
  「是!」
  
  「不!哥哥!」
  
  得到僕人機械的回答,魯魯修就轉過身去,裝作沒有看見娜娜莉的掙扎與痛苦,裝作沒有聽見她悲痛欲絕的呐喊,只是在心中說對不起。
  剩下的時間,魯魯修毀掉了那個死去的女僕容貌,給她穿上了娜娜莉的衣服,因為她的身形和娜娜莉差不多,頭髮的顏色也是一樣的,所以魯魯修才會將她選作替身。
  魯魯修在心中將她幻想成娜娜莉,將她親昵的抱起,踩著往昔的美好回憶,忍著心頭分離的痛苦,一步一步走向王座。
  
  對不起,娜娜莉,哥哥只能為你做到這一步。
  對不起,我愛你,娜娜莉。
  
  有無數的方法將娜娜莉留下和自己一起死,儘管內心也是貪婪的叫囂著,死也不想分離,可是到最後,還是不忍心剝奪她的未來,魯魯修抱緊了懷中冰冷的身軀,好像抱緊了娜娜莉那般,就讓他自私一次,這樣死了的話,他在娜娜莉心中的存在將再無人能超越,這樣也是一種永遠在一起的方式。
  
  「暴君,為你的罪惡懺悔吧!」
  
  「懺悔?」魯魯修像是聽到什麼可笑的話一般,挑起唇角,紫色的眼眸滿是譏諷,「懺悔是那些做了選擇,卻沒有勇氣承擔後果之人的藉口與托詞,這種東西我不需要,況且,我自認我一生未做錯任何事,每個選擇都是順心而為,為何要懺悔?」
  
  「順心而為?只是這個理由,只是你高興,就可以隨意用愛之女神剝奪上億萬人的生命!?」那人聽到魯魯修如此輕鬆的說出這種話,氣得渾身顫抖。
  
  「誒,沒錯。」魯魯修即便抱著一具屍體坐在王座上,被劍所指,也絲毫不顯狼狽,姿態依舊優雅從容,無形中帶給人一種王者的威壓。
  
  「暴君,受死吧!」然而那人來不及有所行動,只聽轟隆聲響,大地震顫,宮殿開始塌陷。
  
  「除了我自己,我不會輸給任何人,所以我不接受任何人對我的裁決。」魯魯修帶著不可侵犯的傲然的笑容,在連綿不斷的爆炸聲中,淡然決絕的擁抱死亡。
  
  「我愛你,娜娜莉……」
  
  伴隨爆破聲,巨石不斷的落下,將他最後的聲音完全的掩蓋。
  
  「不!——」
  
  被強行帶離的娜娜莉隔著老遠聽到沉悶的聲響,回頭就看見了讓自己肝膽俱裂的一幕,與魯魯修一起生活了多年的宮殿在在頃刻間爆炸坍塌,想到自己的哥哥還留在那裡,她發出聲嘶力竭的呼喊,只覺得心都痛的要裂開了。
  
  「哎呀,真不愧是陛下的兄長呢,早料到這一日在宮殿內埋好炸彈了嗎?」惡魔憑空出現在娜娜莉身邊,他眯起眼嘲諷的看著跪坐在地面,長髮頹然散開了無生氣的少女,「這樣就受不了了?這樣就絕望了?還真是無趣的很呢。」
  
  娜娜莉對惡魔的話全然沒有反應,好像一尊散發著濃厚絕望的雕像,生命中所有的溫暖希望都失去了,世界只剩下冰冷的灰白。
  
  「您的執念和堅持只是如此而已嗎,您露出這副模樣,就算是我也會倒盡胃口的呢。」惡魔說不清自己在失望什麼,不知道自己在渴望什麼,明明娜娜莉面對眾叛親離一無所有的崩潰是他一直以來想要看到的才對啊,可是真正看到她這樣落魄的時候,還是被噁心到了。
  
  「為什麼……」
  
  「嗯?」由於娜娜莉聲音極低,極輕,如同亡者的囈語,惡魔湊得十分近才勉強聽了個大概,「女皇陛下問我為什麼最後一刻不幫忙?呵,我又為什麼要幫忙呢?您的願望都實現了不是麼,而且是您說,您會為了您的兄長逆天改命,顛覆這個世界呢,我可是一直期待著看著呢,結果您卻是敗的如此慘烈。」
  
  「……」聽到惡魔的回答,娜娜莉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神色灰暗。
  
  「我讓您就這樣死去如何,就算您給我看了一場好戲的回報。」
  
  看著純粹的靈魂染黑,眼睜睜的看著對方陷入絕望的崩潰,這是惡魔的興趣所在。
  當對方沒有價值了直接賦予她毀滅,這大概就是屬於惡魔的仁慈了。
  
  「晚安,我親愛的,女皇陛下。」
  
  明知道娜娜莉的心已經死了,不會有其他的反應,惡魔還是用將人引誘入深淵的聲音在她耳邊低語,那一瞬間,惡魔的眼中複雜情緒褪去,變得極其溫柔。
  這是從未有過的,不含任何負面嘲諷的,將死之人才能遇到的屬於惡魔的真實溫柔。
  
  「不,我還不能死。」在惡魔動手前,娜娜莉忽然掙扎著從絕望中清醒,「我的願望還沒有實現,我們的契約還沒有結束,幫幫我,求你。」
  
  「我已經沒有義務幫您了呢,女皇陛下。」
  
  「現在我還不能死,所以除了現在被你吃掉外,你想要我做什麼,無論是什麼,我都願意去做。」
  
  「您還能做到什麼?」惡魔挑眉神情冰冷而諷刺,似乎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娜娜莉神色一黯,是啊,作為一個普通的人類,又能夠做到什麼呢,難怪他會這樣不屑一顧,但是就算如此,她也絕不會放棄。
  「也許在你眼裡我什麼也做不到,但是縱然如此,我也會拼盡全力。」
  
  「拼盡全力?為了我嗎?」惡魔的表情似笑非笑。
  
  「是的。」娜娜莉察覺到不對,面色煞白,但是已沒有回頭路,她咬牙回答。
  
  「呵。」惡魔瞬間出現在娜娜莉身後,甚至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從後面捂住她的唇,親密且強硬的摟抱住她,那聲輕笑貼近她的耳畔幾乎驚得她毛髮都要立起來了一樣,甚至可以感受到耳邊濕熱的呼吸。
  
  察覺到懷中人身軀的僵硬,惡魔笑了,笑聲中沒有了之前的溫和,充斥著讓人毛骨悚然的惡意,「為什麼這麼驚惶呢,女皇陛下,這可是您提出來的不是麼,祈求我的幫助,借助我的力量,為此還說不惜獻出所有,那您應該對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有所覺悟了吧。」
  
  「什麼?」
  
  「哦呀,女皇在裝傻嗎?」惡魔低頭在她耳邊涼薄輕笑,每一字每一句對娜娜莉而言無不諷刺,「您不是想作為我的魔女嗎,那自然要在身體獻上滿足我的欲望吧,別告訴我說出這些話前您並不知曉,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被選中締結契約的,自古以來女人和我等交易都是如此,有關魔女的記載歷史也是有跡可循的不是麼。」
  
  「我,拒絕。」娜娜莉知道自己已經沒有砝碼,可是聽到這樣的要求,想到要把身體獻給他,就屈辱的想哭。
  
  「阿拉,算了,既然不是心甘情願的交易,強迫來的魔女也是無趣的很呢。」惡魔鬆開了她,「女皇陛下就當我開玩笑的好了。」
  
  有一瞬間娜娜莉為自己的拒絕感到後悔,卻依舊咬緊了唇瓣沒有吭聲。
  
  「既然女皇陛下如此的希望,那麼我們的交易就繼續好了。」
  
  「誒!?」娜娜莉想不到惡魔會鬆口。
  
  「事情似乎越來越有趣了呢~」就連惡魔自己也困惑,為什麼會鬆口呢,只是看著她倔強的神情,不知道哪裡被觸動了,為了掩飾自己的心情,惡魔偏過頭,輕笑著說,「為了讓交易繼續,我們加大籌碼吧。」
  
  「加大籌碼……?」
  
  「沒錯,你一定會覺得靈魂讓我吃掉不過一死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我也這樣覺得,所以我不想吃了……換一個契約,我要你的靈魂乃至你永遠的未來都屬於我,……永遠不得解脫,如何?」
  
  惡魔吐出的新契約讓娜娜莉睜大了眼,她不明白惡魔定這個契約的目的是什麼,但是為了重來,為了讓自己的兄長活下去,她顧不得考慮別的,一咬牙,答應了下來。
  
  「契約,成立。」
  
  ……
  
  娜娜莉猛然從夢中驚坐起,一摸額頭,滿是冷汗,只是一場噩夢嗎?
  可是為什麼那麼的清晰,那麼的真實,就好像即將會發生的,被印刻的未來一樣。
  
  娜娜莉摸了摸自己的雙腿,依舊沒有任何的知覺,夢中的自己明顯是能走能跑能跳的,她和惡魔契約雖然治好了眼睛,可是雙腿依舊不能行動,足以說明那一切不是真的,只是夢,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她重新躺下,卻怎麼也睡不著了,腦海裡反復的思考惡魔最後說的那個契約到底是什麼,在夢裡模模糊糊的也沒有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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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做了這樣一場不明不白的噩夢,頓時讓娜娜莉覺得上課成了一場煎熬,因為無聊的惡魔總是動不動就盯著她出神,一開始可以裝作不在意,但是時間久了,想無視都不行,娜娜莉只能壓低了聲音咬牙說,「你能不能不要再這樣盯著我!」
  
  「不能呢,時時刻刻關注女皇陛下就是我僅剩的樂趣了啊。」惡魔笑眯眯的回答,「我很喜歡這樣近距離的看著您呢~」
  
  這種無節操無營養臭不要臉的回答,讓娜娜莉想不顧一切的將書狠狠的拍到他臉上,但由於他們是在課堂上,加上她要維持虛假的溫柔表像,不得不收斂一下言行。
  
  於是下課鈴一響,娜娜莉就迫不及待的收拾東西,惡魔自是不甘寂寞的湊上來,不光自己過來,連同桌椅都移了過來,「需要幫忙嗎?」
  
  「你只要和我保持距離就好。」只要契約存在,娜娜莉倒不擔心惡魔有什麼企圖,只是厭惡對方這種把自己當玩具戲耍的態度。
  
  「誒~真冷淡啊~明明我們有那麼親密的關係~」
  
  「停下!」娜娜莉慌忙的一把捂住他的口鼻,然而還是遲了,四周的同學在惡魔的誤導下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看到惡魔帶著狹促笑意的眼神,娜娜莉不由得暗歎糟糕,這下她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想到這個緋聞很快會傳到魯魯修哥哥的耳中,她不禁頹喪,「你為什麼要說出這樣誤導大家的話,這種謊言對你沒有什麼實質的好處吧。」
  
  「恩?」他似乎在思考,但是那血色的眼眸卻沒有一刻離開她,像是死死的黏在她身上一樣,充滿了壓迫感,就好像毒蛇盯住了自己的獵物,無聊的時候逗弄一下,但是更多的是被一口吞下的那種危機感,讓人毛骨悚然,就在娜娜莉汗毛都要立起來的時候,他卻噗的笑出聲來,眼睛眯起,那種危險感瞬間消散就好像從來沒出現過一樣,「無論多少遍都看不厭呢,您的這個表情太有趣了。」
  
  娜娜莉一陣無力,她算是明白了,這個惡魔就是想看她困擾的表情,真是相當惡劣的個性。
  
  「看您變臉的是我興趣所在,但是並不僅僅只是這個原因,今後您和我在一起的次數會越來越多,與其造成不必要的懷疑和麻煩,不如一開始就讓他們誤會,不是麼?」
  
  面對惡魔可惡的笑容,娜娜莉發現自己竟然完全無法反駁。
  
  「而且某些程度上我也沒有撒謊,擁有契約的您確實與我有著非比尋常的關係,說不定您與我之間的關係,會比您與您兄長之間更親近呢,誰讓在這個世界上,最瞭解您本身的,除了您自己以外,就只有我了呢。」
  
  「胡說!」
  
  「好吧,如果您覺得我是在胡說,那就胡說好了……」惡魔笑著順勢攤手,紅色的眼在不經意間閃過一抹深色,「到是您,您又在緊張些什麼呢?」
  
  「……」
  
  「那個……娜娜莉同學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逛街?」一個女孩的聲音介入,緩解了娜娜莉和惡魔間即將將至冰點的氛圍。
  
  「很抱歉,我和別人約好了,今天不能和你們一起去逛街了。」娜娜莉想了一會,露出歉意的笑容。
  
  「您這樣繼續封閉自己生活只會越來越宅的喲~」惡魔在她耳邊低語,姿態在旁人眼中,十足的親昵曖昧。
  
  不等娜娜莉回答,女孩的臉噌的一下紅透了,連忙搖頭,「沒關係沒關係,是我打擾你們了。」
  
  「哦呀……這可是真的被誤會了,沒關係嗎?」惡魔挑眉。
  
  「沒關係,這樣正如你意,不是麼?」娜娜莉頭也不抬,「而且托你玩笑的福,讓我無需找理由就能擺脫她們的糾纏,因為他們會自圓其說,會認為我是要和你約會才會拒絕他們的,畢竟……人是擅長補腦的動物啊。」
  
  「哦呀哦呀~」真是精明的陛下,一點便宜都不讓占啊,惡魔興致盎然的挑起唇,「我以為您會很厭惡與我扯上關係才對。」
  
  「你說的沒錯,可是我更厭惡與她們一起去逛街。」
  
  「為什麼?您難道忘記了自己正在扮演他們心中溫柔善解人意的同學?這樣拒絕同學的邀請,斷絕朋友之間友好發展的可能不是與您的初衷背道而馳了嗎?」
  
  「答應她們不見得能發展友情。」
  
  「哦?」
  
  「她們的熱情只是因為沒有察覺而已,憑藉一時興起而提出的邀請,如果我真的去了,這雙需要輪椅的腿也只會增加麻煩……」
  
  娜娜莉知道憑藉惡魔的好奇心,他一定會追問到底,與其被騷擾,不如自己坦言,反正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無法跟隨人正常行走的速度,還需要人分心照顧,根本不適合逛街。
  
  「那時候她們便會後悔,即便什麼也不說,也知道她們必然會後悔,後悔提出這樣的邀請。」
  
  「您不覺得您的想法太悲觀了嗎。」
  
  「不是悲觀,是事實如此。」放在膝蓋上的手下意識的揣緊,默默在心底重複,事實如此。
  
  「這才是你世界除了兄長沒有其他朋友的主要原因吧,竟然能養出一個這樣的妹妹,不得不說魯魯修真是好手段。」不是沒有察覺娜娜莉的心情變化,只是惡魔蔑視萬物慣了,所以滿不在乎,風輕雲淡的揭她的傷疤。
  
  「我說過吧,我不允許你用這樣的口吻評判我哥哥。」
  
  「哦呀,生氣了?好吧,我不說了。」惡魔在踩到界限時會立刻停下來,所以此刻他只是聳聳肩,隨即又像想起什麼,俯身湊近娜娜莉,親昵的伸出手,企圖撫摸她的臉頰,被她不耐煩的避開也不惱怒,輕笑著說,「差點忘記告訴陛下了,今天有驚喜喲~所以快快回家吧,您親愛的兄長大人正等著您呢~」
  
  「驚喜?什麼?」等娜娜莉回過神,看到的就是惡魔毫不留戀的轉身離開的背影,在邁出教室前還刻意停頓了一下,抬手對著背後的人揮了揮,表示再見。
  
  娜娜莉回到家才發現魯魯修根本還沒有回來,雖然惡魔總是開些惡趣味的玩笑,但娜娜莉總覺得他不會撒些無意義的謊言,算了,等魯魯修回來,就自然能夠知道惡魔口中的驚喜是什麼了。
  
  日光掙扎於地平線逐漸暗淡沉沒,弗蘭特姆發現娜娜莉一直坐在窗邊,夕輝映襯著她的側顏,陰影彙聚在她的瞳孔中忽明忽暗,讓人無法揣測她的心情,順著她的目光透過玻璃窗可以看見學生在放學後三三兩兩的彙聚在一起說說說笑笑的朝著校門走出去。
  
  「娜娜莉小姐?」
  
  娜娜莉看著下方景色的目光太過專注,連弗蘭特姆來到身邊都沒有察覺,弗蘭特姆蹲下身,單膝跪在娜娜莉身邊將手覆蓋在她放在膝蓋上的手上,「娜娜莉小姐……」
  
  「!」手背上的溫暖觸感讓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娜娜莉驀地驚醒,這才看向身邊的弗蘭特姆,「抱歉,弗蘭特姆剛剛在叫我嗎?」
  
  「……」弗蘭特姆頷首,就在娜娜莉以為對話已經結束的時候,她毫無預兆的開口了,「您希望腿好起來嗎?」
  
  「什麼?」娜娜莉這回像是觸電一樣扭頭,愕然的看向弗蘭特姆,以為自己幻聽。
  
  「您希望自己的腿好起來嗎。」弗蘭特姆平靜的重複。
  
  莫非,這就是那個惡魔所謂的驚喜?
  娜娜莉無意識的握緊了膝蓋上的手,無數的日夜都詛咒過這雙無用的毫無知覺的雙腿,無數次的幻想如果能夠用自己的雙腳走路,不需要別人的説明是種什麼感覺,但是……
  想起那個夢境,背脊不由得一陣寒冷,她緩緩的鬆開了握拳的手,「弗蘭特姆,你還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呢?我已經沒有能作為代價支付給你們的東西了,我的這條命接下來,到死都是哥哥的,無論你是想要我提前透支,亦或者將哥哥的靈魂做代價,我都絕不會答應的。」
  
  「只要您希望,而我不需要您支付代價也夠實現您的願望,您的幸福,便是我存在的全部意義。」
  
  「為什麼?」
  
  「您的願望,就是我的生命。」弗蘭特姆像是要證明自己的真心一樣,將右手按在心口處。
  
  「真是動聽的謊言啊,弗蘭特姆。」
  
  不可否認的是,明知道這是謊言,在聽到弗蘭特姆的話的瞬間,她的心還是為之動搖了。
  眼眸浮現出名為希望的光,只是很快,那光芒就消失於冰冷刺骨的黑暗中,不復存在。
  
  人類的誓言都不可相信,惡魔的誓言又能信幾分?
  
  娜娜莉靜靜的看著跪在自己手邊的弗蘭特姆,她不明白弗蘭特姆作為惡魔的奴僕,為什麼做出要對她獻上誓約忠誠的姿態,不由得懷疑這是惡魔的新計畫。
  
  惡魔最擅長玩弄人心,總能輕易抓住人類內心脆弱的部分,拿出他們最渴望的東西做誘惑,由此達成自己的目的。
  
  弗蘭特姆對於娜娜莉的嘲諷沒有任何辯解,言語中沒有任何情緒起伏,一如既往的平靜,所有的真實都被掩藏在面具後面,讓人無從探清。
  
  「即便您不信也無所謂,我是由您的契約而生,我的存在意義只是為了您,所以,我只是想以我的方式守護您,讓您感到快樂,僅此而已。」
  
  這種口吻讓人想懷疑也懷疑不起來了,完全猜不透弗蘭特姆的想法,娜娜莉發現自己在惡魔那裡積攢下來的怒火竟無法遷怒到弗蘭特姆身上,準備好的話語更是無從說出口,注視弗蘭特姆許久,娜娜莉最終只是發出一聲歎息,「……你說我現在幸福嗎?」
  
  她的問題太過突兀,弗蘭特姆怔了怔,下意識的掃視了周圍的環境一圈。
  當初住在華麗的宮殿娜娜莉也沒有露出多麼快樂的表情,對她而言大概所謂幸福並不是居住的環境多麼豪華。
  對她而言重要的只是那一個人而已吧。
  哪怕只是魯魯修早上無心的一句問好,她也能露出那樣溫柔幸福的微笑。
  既然從頭到尾的願望,只是為了那一個人的話,願望實現了,自然是……
  
  「幸福的吧?」
  
  「是啊,我很幸福。」聽到弗蘭特姆的話語,娜娜莉這才收回放在她身上沒有移開過的目光,「所以我不會祈求更多了。」
  
  「您難道不會期望能走能跳能跑嗎。」這下弗蘭特姆語調略微提高,顯得有些驚訝了。
  
  「不,這樣就好。哥哥已經回到我身邊,這就夠了,我不會期望更多了。」
  
  「為什麼?」弗蘭特姆對娜娜莉的拒絕表示不解,聲音有些急切,「像個正常人一樣和哥哥在一起生活,這難道不是您希望的嗎!?」
  
  「我希望,我從來沒有哪一日不是這樣希望的。」
  
  「那麼為什麼!就算只是我的力量,也可以……」
  
  「我知道的,我也相信你能夠讓我的雙腿好起來,」娜娜莉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腿,「但是……我知道的,得到越多隻會失去越多……所以不要再說了,這個話題到此為止吧。」
  
  弗蘭特姆身形一僵,仿佛燙到一般收回了放在娜娜莉手背上的手,由於她戴著面具,娜娜莉也沒有察覺她的失常,「弗蘭特姆,如果你說的是真的,相信你也無妨,給我你的忠誠,成為我的雙腳,作為我最忠心的武器,在我願望達成以前永遠不許背叛。」
  
  「是,您的願望,即是吾之生命,必將誓死守護。」弗蘭特姆再次重複了那被娜娜莉諷刺過的誓言。
  
  「下去吧。」娜娜莉從窗戶的玻璃倒影中看到弗蘭特姆的身影對自己行了一個禮便退後一步轉身離開了房間。
  
  她忽然感覺十分疲憊,將額頭壓在玻璃上,那冰冷透過皮膚傳達心底,弗蘭特姆不會知道的,她有多麼想讓這雙腿好起來,因為這樣就可以隨時隨地跟在哥哥身邊,不用因為自己無法行走而擔心自己成為他的累贅和阻礙,不知道過去的那一切究竟是何時發生的,所以她才更想跟著他。
  
  但是……
  
  「得到的越多,就會渴望越多,心中的貪婪永遠無法滿足,有朝一日不得不面對失去的時候,我又該怎麼辦呢?」
  
  如果不是那場夢,她大概永遠也不會察覺吧。
  她輕笑出了聲,在無人的房間笑聲是這樣的無奈這樣的蒼涼。
  
  ——娜娜莉,你做什麼都可以,你想怎麼樣都行,……只求你不要再相信惡魔的話,不要再向惡魔祈禱,它們並不是真心幫助你的,……它們是想奪走你重要的東西……我……對不起……
  
  想起最後一次在地牢見到朱雀。
  直到最後她用刀捅入了他的心臟,結束他錯誤的一生時,他也沒有憎恨和怨怒,只是低聲的重複。
  到最後都在道歉的朱雀,不是為了自己的罪孽而懺悔,而是到最後發現自己從來沒有正確過,什麼也沒有守護好的悲傷。
  娜娜莉不曾忘記過他的話,如果過去是因為沒有未來而不在意的話,現在不行,因為現在的她不再是過去那個一無所有也無所畏懼的女皇。
  在[擁有]的同時,也會知曉[恐懼]。
  所以,好不容易找回了哥哥,她賭不起,所以,她必然,不能輸。
  
  「所以……只要有哥哥就夠了。」
  
  要護得他周全,一定要做到。
  
  正在此時,門被人從外打開猛然撞擊在牆上發出劇烈的聲響,驚得娜娜莉回頭,只見魯魯修一隻手撐在門上,儘管他低垂著頭企圖用落下的髮絲遮住自己狼狽的神情,可娜娜莉還是看見了,那被陰雲籠罩陰沉難看的幾乎要滴出水來的臉。
  
  「哥哥!?」娜娜莉擔心的呼喚。
  
  魯魯修非但沒有回應,反而沖入洗手間,迅速的帶上門將自己反鎖在內,感覺就好像是倉皇逃離一樣,十分反常。
  
  娜娜莉覺得很熟悉,哥哥這樣把自己反鎖在洗手間內,曾經似乎發生過類似的事情,只是皺緊緊眉思索了一陣,就震驚的睜大了眼,難道是那個時候?!
  無論猜想是否屬實,她都不敢有所遲疑,操縱著輪椅快速的來到被魯魯修反鎖的門前,用力拍打,「哥哥!哥哥!」
  
  可是無論她怎麼拍打,用多大的力量,將門拍的砰砰作響,裡面的魯魯修也全然不理會,只能聽到被故意放開的水流聲。
  
  「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告訴我好嗎,哥哥!你開開門好嗎,哥哥!」
  
  魯魯修不想說的事情,誰強迫都沒有用,過去的她為了不給魯魯修增添額外的煩惱,在魯魯修想一個人待著的時候就放任他一個人,只是在一旁如他所希望的那般等著守著,結果什麼都沒能做到而抱憾終身。
  
  如今,她不在乎自己的行為會不會給魯魯修增添煩惱,只在乎魯魯修會不會懷抱著秘密再度走上過去的老路,所以今天就算把門拆了,她也要將魯魯修拖出來。
  
  在猛敲了一陣卻全然沒有得到回應後,她頹然的放下手,「我很擔心你啊,哥哥……是不想見到我嗎?」
  
  「不是的……娜娜莉,我沒有事,不要擔心好嗎?」
  
  隔著門扉,混著水聲,魯魯修的聲音怎麼也聽不真切,怎麼能叫她不擔心。
  
  「我們說好了的,哥哥,我們說好了的……」
  
  娜娜莉輕咬嘴唇,眼眸浮上一層霧氣,早該知道的,即便將話語說開,以自家哥哥的個性,遇到危險就會習慣性的將她護在身後,背負著一切隱瞞著一切,獨自向前沖,這樣一來,一切的努力不都是白費了嗎,叫她怎麼能甘心……不甘心,已經走到這裡來了,她不甘心。
  
  隔著門扉,從水龍頭湧出的水衝擊著池面發出巨大的響聲,魯魯修此刻正趴在洗漱池邊大吐特吐,好不容易停歇一會,想起不久前死在自己面前的克洛維斯,想起他睜大了那被血染紅的眼眸,死不瞑目眼球凸起的模樣,再次哇的一聲嘔吐起來,不知道吐了多久,直到連膽汁都吐不出來,翻騰的胃部才徹底的平息。
  
  魯魯修像是耗盡了全力一般虛撐著洗漱台,他抬頭就可以看見鏡面倒映自己過度蒼白的面容,此刻他才發現,有覺悟殺人,和真正的殺人,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前者只是幻想還未付諸于現實,而親手殺人,近距離面對那鮮血噴濺,腦漿四溢的場景時,魯魯修才發現自己的神經也和普通人一樣纖弱的不堪一擊,根本沒有想像中那麼勇敢,他苦笑,不想讓娜娜莉看見這樣狼狽的模樣。
  
  「你說謊,說什麼不會對我有任何的隱瞞,說什麼未來一同背負一同進退,昨天說的你都忘記了嗎!魯魯修哥哥,你這個大騙子!你從來就不曾相信過我,你從來就沒想過對我付出同等的信賴!」
  
  如果說後悔,魯魯修的確有點後悔,後悔和娜娜莉許下那樣的約定,不想將她扯入這種血腥中,然而娜娜莉的哭聲卻在無形中揣緊了他的心臟,讓他沉重的難以呼吸,就聯手也無法克制的顫抖,握緊成拳,白皙的手因為過度的忍耐青筋爆出。
  
  「……騙子……說謊……」娜娜莉哭的難以抑制,到最後只是泣不成聲的重複騙子和說謊這兩個詞。
  
  「不,娜娜莉,我沒有。」當魯魯修終於難以忍耐想要解釋,可當他慌忙的拉開門,看見娜娜莉那雙凝聚著濃郁悲痛的雙眼,以及那滿臉的淚痕,頓時將自己要說的話都忘記了,只覺得讓自己寶貝的妹妹哭的這麼傷心,都是自己的錯,「對不起,娜娜莉……」
  
  「對不起,娜娜莉……」魯魯修在娜娜莉輪椅邊蹲下與她平視,伸手觸碰那滿是淚痕的面頰,他紫色的眼眸裡盛滿了溫柔的歉意,「是哥哥不對,哥哥是壞人,是騙子,哥哥說話不算話,都是哥哥的錯……哥哥不該瞞著你,不該把你當做小孩子,哥哥都告訴你,把今天發生的,遇到的,看到的全部告訴你,所以,原諒哥哥好不好?」
  
  「……真的?」
  
  「真的,我會把所有的,知道的,全部告訴娜娜莉,絕不隱瞞。所以,不要哭了,哭花了臉就不漂亮了。」
  
  面對自家哥哥這樣近乎討好的口吻,淚水雖然一時間停不下來,可是娜娜莉還是笑了起來,一邊哽咽一邊笑著,「我才……我才不在乎漂不漂亮……」
  
  「是是是,娜娜莉在我心中,永遠是最漂亮,最可愛的。」
  
  夜晚,在睡覺前,魯魯修把娜娜莉抱在懷裡,對她講述了自己一天的遭遇。
  講述了自己怎麼被捲入新宿的□,怎麼遇到朱雀,並且和朱雀救下了一名綠發的神秘女子。
  
  「對了,娜娜莉還記得朱雀嗎?」說著說著,魯魯修才突然想起要問,畢竟這麼多年過去了。
  
  娜娜莉在想那個被魯魯修所言穿著拘束服被謊稱為毒氣的綠發女子,她覺得那個女子多半就是CC,正在思考的時候突然被魯魯修一問,怔了怔,這才反應過來,「記得啊。」
  
  當然記得,不說朱雀是魯魯修最初的朋友,光是他殺了魯魯修這一點,就永遠也不會忘記。
  
  「朱雀哥他怎麼了嗎?」
  
  聽到娜娜莉的問題,魯魯修眼眸一暗,當初的分離,他就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重逢,而且朱雀竟然成了布尼塔尼亞的士兵,想到朱雀為了保護他而挨了一槍,此刻朱雀不知道是死是活,魯魯修決定這個還是暫時先不告訴娜娜莉了,「不,沒什麼……多虧了他,我和那個女子才勉強擺脫追兵。」
  
  「後來呢?」
  
  後來由於他最初的疏忽,導致夏利一個電話暴露了藏身之處。
  因為他知曉了那個綠發女子的存在,那些布尼塔尼亞的軍人想要當場將他處決,就在他以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那個女子卻毅然的沖出來替他擋了槍,還與他締結了一個奇怪的契約——GEASS。
  從中,他得到了絕對的,誰也無法反抗的王之力。
  魯魯修說到這裡的時候,下意識的撫摸自己左眼,眼瞳霎時間浮現深紅的印記,宛如扭曲的V,更如一個隨時掙扎而出的鳥,不甘心被束縛被封印,企圖翱翔于藍天。
  
  「這就是GEASS嗎?」娜娜莉伸出手,觸碰他的眼瞼,在魯魯修毫不防備的情況下,湊過去親吻他的左眼。
  
  「娜娜莉。」魯魯修沒想到娜娜莉會湊過來親吻自己,儘管親吻的只是眼睛,可被她唇瓣觸碰的地方依舊感覺一陣溫暖。
  
  「我很高興,哥哥。」很高興魯魯修真的毫無隱藏的坦然相告,她伸手抱緊了魯魯修的腰,將臉完全埋入他的胸口,「很高興你能擁有這樣的力量,很高興你能平安的回來。」
  
  「啊……」魯魯修神情變得溫和柔軟,另一隻不知道放哪的手最終落在她的發頂,緊緊的將她擁抱。
      

第十四章

  「哥哥果然很溫柔啊……」
  
  明明比任何人都要溫柔善良,卻總是將自己當作一個壞人,一個人背負全部的過錯與痛苦。
  娜娜莉靜靜的看著魯魯修,看著他安靜的睡顏,想起他在睡覺前說的話,不由得更加貼近他,不知道為什麼,即便被他的體溫所包圍,娜娜莉依舊覺得冷,由內心深處彌漫至四肢百骸。
  
  「哥哥,現在我才發現,我已經和你不一樣了。」
  
  魯魯修說不久前用這雙手殺掉了皇兄克洛維斯,儘管他是笑著的,但娜娜莉透過他的眼眸,看到了深處的顫抖,察覺到了那隱藏在深處的恐懼和悲傷。
  對於親手殺人,近距離的死亡,是非常恐懼的吧,尤其殺掉的是他們回憶中為數不多關係較親密的人之一,皇兄克洛維斯。
  
  有些感情,無論在時間的沖刷下變得多麼淺淡,它依然存在那裡,不曾消失。
  殺人的恐懼,失去親人的悲傷,娜娜莉都能理解,卻已無法感同身受。
  
  「哥哥,你知道嗎,我做了一個噩夢,在那個噩夢裡,我殺了好多的人……」
  
  無論是過去,還是那個真實的夢境,她都是殺死萬千人民的劊子手,見了數不清的死亡慘像,對殺人和死亡已經全然麻木。
  在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失去了為人的資格,不知不覺間,她已經淪落為殺人的惡鬼。
  
  「不停的殺,不停的殺,明明知道寶物無法尋回了,只會不斷的鑄造更糟糕的錯誤,卻怎麼也停不下來……只是因為無意義的遷怒而不斷的殺人,這種行為……很糟糕對不對?只因為我無法原諒他們……」
  
  在這個溫暖又寧靜的夜晚,娜娜莉在魯魯修耳邊說出了冷入骨髓的話語。
  儘管熟睡的魯魯修不會回答,娜娜莉也不在意,她的目光是褪去了全部色彩的荒蕪與荒涼,不斷自語的同時低聲笑了起來。
  
  「是呢,果然很糟糕啊……」
  
  明明知道的,魯魯修哥哥已經累的睡著了。可是她又在期待些什麼呢,為什麼要說出來呢?
  讓真相腐爛在自己的肚子裡不是很好嗎?
  理智上清楚的意識到這是不能說的,可還是想要告訴魯魯修。
  理智上知道他絕不可能醒著,卻還是抱有一絲期待,期待他是裝睡,他可以聽到自己的聲音,可以安慰她沒關係。
  大概是太在乎他了,在乎到不顧一切,拼盡所有。
  
  「連朱雀哥……也被我殺了……」
  
  縱然被背叛,被傷害,魯魯修也沒有憎恨過朱雀。
  只因為從頭到尾,魯魯修都認為朱雀是他最好的朋友,最後魯魯修甚至知道朱雀會愧疚,而以懲罰為名寬恕了朱雀,將一切留給了朱雀。
  這些娜娜莉都知道,卻還是無法釋懷,無法原諒朱雀的同時,也無法原諒自己,所以她選擇放縱,放縱自己的憎恨,將曾經的自己與朱雀一同毀滅。
  
  「我髒到沒救了,這樣的我,哥哥你一定不會喜歡吧,但是……我已經沒有辦法把過去的娜娜莉還給你了……對不起,哥哥……我愛您啊,無論過去,現在,還是未來,只有這份愛絕不會變……」
  
  娜娜莉收攏雙臂,像是溺水的人抓緊最後的浮木,緊緊擁抱著魯魯修。
  她知道,即便伸出手去求救,也沒有人會回應這樣糟糕的她,但是沒關係,只要魯魯修還在,她就可以什麼都不要。
  在娜娜莉曾經的世界,魯魯修是全部,而現在,除了是全部,更是唯一的,僅剩的,救贖。
  
  弗蘭特姆推門的手頓住了,緊接著緩慢的放下,指尖深陷掌心,握緊成拳,最終不發聲響的離去,身影與黑夜融成一片。
  想要在一起的這份溫柔美好的感情,不知何時變了質,成了將兩個人捆綁在一起的枷鎖,沒有解開的可能,唯有越勒越緊,越陷越深,直到這份窒息的感情將兩個人完全的拖入地獄。
  
  第二日,布尼塔尼亞利用新聞媒體對外宣稱新宿那裡毒氣洩漏,掩蓋了新宿□的真相。
  不過這一切與阿什福德的學生無關,娜娜莉的老師將他們帶到教堂,說是接觸歷史建築的戶外教學,實際上就是給這歷史建築除草澆花做免費雜工,儘管學生們哀怨連天,卻對老師交代的任務不敢不從。
  唯有娜娜莉例外,因為她雙腿不便而被高年級領路人給特殊對待了,這個高年級領路人不是別人,正是暗戀魯魯修的夏利。
  
  「夏利姐怎麼會在這裡?」
  
  「嘿嘿,娜娜莉你可不知道,聽說你要出來戶外教學某人可是急壞了,畢竟這歷史建築的戶外教學可是慣例啊。」夏利推著娜娜莉來到教堂內,自己在娜娜莉面前的椅子上坐下。
  
  「是嗎,是哥哥啊。」儘管夏利沒說是誰,但娜娜莉依舊露出了然的微笑,只有魯魯修會這樣無時無刻的關注她,關心她,給她提供最好的最舒適的環境。
  
  「是啊是啊,魯魯真是傻瓜呢,就算他不說,我們也一定不會讓娜娜莉吃一丁點的虧啊,因為娜娜莉不光是他的寶貝妹妹,更是我們的吉祥物呢~」
  
  「吉,吉祥物!?」娜娜莉的臉倏然紅了,這讓人害羞的稱呼是什麼?
  
  「就是這樣,好可愛~」夏利一把撲過去抱緊了她,將娜娜莉的臉按在自己胸口死命蹭,連娜娜莉臉憋紅了險些窒息都沒有察覺。
  
  「呼~夏利姐……」娜娜莉好不容易擺脫窒息的境地,呼了口氣,聲音無奈。
  
  「抱歉抱歉~」夏利笑的十分不好意思,隨即站了起來,「好了,娜娜莉就在這裡休息吧,我去檢查其他同學有沒有認真拔草。」
  
  「恩。」
  
  就在娜娜莉目送她離開的時候,夏利再次回頭,「對了,今天晚上學生會舉辦全校的舞宴,娜娜莉一定要期待呀~」
  
  「恩,好。」
  
  等到再看不見夏利的背影,娜娜莉噙在嘴角的笑容瞬間消失,好像從來沒出現過般的漠然,眼眸更是吞噬一切光芒的深邃。
  透過五彩琉璃窗的溫暖浮光充斥在教堂內部,顯得祥和安寧,那尊神聖的讓人跪拜的雕像,渾身被皎潔的光輝籠罩,自上端靜靜的俯視人世萬物。
  
  ——神明,您真的存在嗎?
  
  娜娜莉的目光沒有虔誠沒有膜拜更沒有敬仰,只是那樣直直的看著它,唇角泛起冰冷的笑意,她從未想過歷史建築教學的物件竟然是教堂,奇怪的情緒在胸口翻騰,久久不曾消散,那是憤怒,怨念,以及不滿。
  神像那不為任何疾苦所動容,一視同仁的眼,此刻卻仿佛和娜娜莉深淵般暗紫的眼對視,散發著無聲的威嚴。
  
  「即便您把它瞪穿了,它也不會有任何回應的喲~」
  
  「又是你啊……」娜娜莉歎了一口氣。
  
  「阿拉,陛下不要露出這麼不願意見我的表情嘛~」惡魔笑眯眯的走了進來,「我這不是怕陛下寂寞嗎~」
  
  「那還真是謝謝了。我看你是不想拔草而找理由偷懶才對。」
  
  「不要把話說的這麼直白嘛,會不好意思的~」
  
  「你還可以更無恥一點,我可沒見你哪裡不好意思了,算了。」反正無論怎麼糟糕的詞,這惡魔都可以當作讚美來聽,娜娜莉也不想和他在這種無意義的事情上糾結,「你剛剛那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它還真存在不成?」
  
  「誒,是啊,神明的確存在,但它和您期待的不一樣。」
  
  「什麼意思?」
  
  「您應該可以想到的,既然有我等的存在,自然也就有那與我等敵對的神明存在。」惡魔攤手,「只不過它們不會善良到管人類的閒事,神從來沒有向人類承諾過什麼,這種信仰可以說是軟弱的人類用來自欺的謊言……啊呀,不要露出這麼恐怖的表情嘛,說起來,您到底為什麼而憤怒呢?」
  
  「……」憤怒?是啊,她到底為什麼而憤怒呢?
  
  「您覺得您被背叛了?也對,以女皇陛下曾經的個性而言,天真的信仰神靈也不奇怪。不要因為覺得內心被我看透了感到難堪而想要否決,畢竟,只有內心充斥著光明的希望,在希望破滅時,才會在瞬間被黑暗侵染,因為您覺得您所信仰的神靈背叛了您,才會加倍的感到絕望。」
  
  「為什麼……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如果神靈真的存在……為什麼不回應我的期盼。」
  娜娜莉的手放在胸口,下意識的握緊,那血肉模糊的內心不止一次的咆哮著——神明啊,你伴隨我走過無數的日月,我的歡樂與幸福都有你的陪伴,但是在我經歷無數痛苦,孤身一人時,你又在哪!
  在無數的失望與絕望中,她早已放棄了神明存在的這種期盼,然而惡魔卻告訴她神確實是存在的,這讓她如何甘心,如何相信。
  
  「它為什麼要回應您的期盼呢?」惡魔眯起眼看著啞然的娜娜莉,笑容帶著無限惡意,「黑暗對立的光明,但是作為人類的女皇陛下啊,您覺得人類這種生物能歸為光明那一類麼?」
  
  「生性懦弱,對於與生俱來的惡不敢承認,說著冠名堂皇的謊言,為醜陋的自己披上一層虛偽的美麗皮囊。不夠純粹,不夠果決,對自身所犯下的惡不敢承認,對鑄造的罪孽不敢承擔。別說神,就連我等都不屑回應,所以我才會說比起那些污穢醜陋的傢伙,您是這樣的耀眼。」
  
  「所以真正的神,別說守護,就連看人類一眼都會感覺噁心,祈禱什麼的,只是你們的自我安慰,不會有任何的回應。你們以為的神,只存在於你們自己幻想中。」
  
  是嗎,原來是這樣啊。
  娜娜莉沒有反駁,只是垂下了眼。
  在惡魔撕裂的表像,袒露的惡質真實中,她找到了一直尋求的答案。
  她祈禱的對象一直都是虛構的,只存在於幻想。
  說到底,人類是善於自保的動物,從頭到尾信仰的只有自己。
  
  「娜娜莉小姐您回來了?」
  
  「嗯。」回到家就一直背對著門坐在桌前,聽到弗蘭特姆的問候也沒有回頭,手邊堆滿了各種顏色的千紙鶴。
  
  咲世子曾說過,千紙鶴只要疊好一千隻,聲音就可以傳達到神靈那裡,就可以實現願望。
  在活著的時候,沒能折滿一千隻,到哥哥死了,她瘋狂的折出千萬隻,然而哥哥再也沒能活過來。
  如果傳說是真實的,聲音早該傳到神靈那裡了,卻沒有得到神靈的回應,反倒是惡魔回應了她的呼喚。
  如今她的聲音,神靈更加不會回應了吧……
  娜娜莉睜開眼,又一隻小巧的千紙鶴已經在手中成型,她伸出手指捏住千紙鶴的兩個翅膀,用力一拉,頓時撕裂成兩半。
  看著殘缺的紙鶴七零八落的飄落,她露出了快意的,殘忍的笑容,好在她再也不需要向神靈祈求,再也不需要了……
  
  「娜娜莉小姐……」弗蘭特姆拿著一套禮裙走出來,當她看到地上一堆四分五裂的千紙鶴殘骸頓時消音,陷入了沉默。
  
  「弗蘭特姆?」似乎有所察覺的娜娜莉回頭就看見她手中的禮服長裙,「啊對了,今天有晚宴和舞會。差點忘了,弗蘭特姆,謝謝。」
  
  「這是我應該做的,這幾套禮服,您中意哪一種?」
  
  「隨便吧,你挑一套適合我的就好。」
  
  娜娜莉看著弗蘭特姆正拿著幾套禮服作對比,揚起淺淡的笑容看向窗外,在阿什弗德學院上學的學生基本上都是貴族子弟,所謂晚宴大概只是為了安撫人心吧,想要消減新宿事件帶來的影響。日本人在痛苦,學生卻無知的幸福,也難怪會造成那麼多的怨恨和戰爭,不過這一切與她也沒什麼關係。夜幕還未降臨,已經有學生穿著禮服朝禮堂走去。
  
  「你知道嗎,過去的我,一點都不喜歡這種舞會。」想起兒時生活在皇宮的日子,總是有數不清的,永遠無法終結的晚宴,那裡有無數拿著高腳杯故作姿態的貴族,也有無數陌生又熟悉的皇兄皇姐為了身份暗中較勁,還有一場場華而不實的舞姿,宴會也好,舞會也罷,在她看來不過是趨炎附勢,骯髒的聚集。
  
  「您說的是曾經?」
  
  「恩,的確是曾經,現在不喜歡,卻也不討厭……因為……」
  
  「娜娜莉,我回來了。」魯魯修突然闖入的聲音打斷了娜娜莉要說的話。
  
  「哥哥,歡迎回來。」娜娜莉推著輪椅,給了魯魯修一個熱情的擁抱。
  
  「娜娜莉,今天的你非常美麗,這身禮服很襯你。」魯魯修看著被弗蘭特姆精心打扮過的娜娜莉,不由得眼前一亮,自家的寶貝妹妹果然是最可愛最美麗的,想到那些毛頭小子可能會爭先恐後的邀請娜娜莉跳舞,想到娜娜莉可能會被別人帶著跳舞,魯魯修內心就酸的冒氣泡,真想將她藏起來不給任何人看到。
  
  「哥哥,今年的舞宴也要麻煩你了~」
  
  「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魯魯修聽到娜娜莉的話,眼睛驟然亮起,哈哈,這是娜娜莉在邀請自己跳舞麼,果然娜娜莉是自己的,誰都別想搶,「應該說,能和你跳舞是我的榮幸。」
  
  「恩,拜託了。」娜娜莉的笑容明媚而燦爛。
  正因為有魯魯修哥哥啊,每次在舞會上被那些貴族子弟逼得無路可退的時候,哥哥總會從不知道的地方殺出,越過眾人將手遞到她面前,將她拉離人群,帶入舞會中心。
  正因為有哥哥的存在,那些糟糕的宴會也不再那麼討厭,因為能與她共舞的,只有哥哥一人啊。
        

第十五章

  與其說跳舞,倒不如說是被魯魯修帶著緩慢轉圈,儘管如此也無法影響娜娜莉的心情,看著眼前的魯魯修,她的臉上一直帶著笑容,看起來非常快樂。
  一曲終,魯魯修就推著娜娜莉的輪椅,將她帶離舞池,當魯魯修將盛滿食物的餐盤和果汁拿給娜娜莉,轉身就遇到提著裙擺跑過來的夏利。
  夏利拒絕了其他人的邀請只為和魯魯修跳舞,面對夏利的請求,魯魯修是下意識的看向娜娜莉,雖然一場舞的時間並不長,但讓娜娜莉一個人怎麼都不放心。
  在魯魯修眼裡那些雄性學生都是豺狼虎豹,時時刻刻都有可能搶奪他在娜娜莉心中的地位。
  但是面對夏利,魯魯修又不好拒絕。
  在舞會上拒絕一個鼓起勇氣主動邀舞的女孩,還是關係比較親密的同學,是十分不禮貌的,更會讓夏利丟臉,該怎麼辦?
  
  「沒關係喲,哥哥和夏利姐姐去跳舞吧,我不是孩子了,哥哥不要擔心。」這時候娜娜莉說出了貼心的話語,恰巧將魯魯修從矛盾糾結的境地解救出來。
  
  夏利表示只是借用魯魯修一下,而魯魯修說自己很快就回來便跟隨夏利一同進入舞池,他們都沒有回頭,更不會知道娜娜莉的笑容在他們轉身的瞬間消失了。
  
  惡魔似乎不喜歡這樣的舞宴而提前離席,娜娜莉看著舞池內翩翩起舞的男女微微眯起眼,在這樣的燈光下,那些奢華的禮服,飛揚的裙擺,有些晃眼,但是在這些五花繚亂的景象中,一眼就可以看到魯魯修和夏利。
  
  夏利的手搭在魯魯修肩上,魯魯修的手順勢攬上夏利的腰,無論長相還是氣質都無可挑剔,舞姿與步伐的配合更是完美,說周圍的人都想是襯托他們二人存在的都不為過,明明是很美好的景象,在娜娜莉看來只覺得刺眼。
  
  ——那位叫做夏利的女孩,很喜歡陛下的兄長吧。
  
  想起惡魔在教堂裡看著夏利離開的背影說出的話,就如同鋒利的刀鋒剜著娜娜莉的心臟,手無意識的握成拳。
  她知道啊,知道夏利一直都暗戀著魯魯修哥哥,因為夏利根本不懂得如何掩藏自己的心情,所以這已經是眾人皆知的秘密了。
  
  ——如果那位叫做夏利的女孩不死,以她對你哥哥所做的一切,即便您哥哥現在對她的感情只是感動和不忍,也終有變質的那一天吧。
  
  ——那時候,他的生命裡,您不再是唯一,他也不會再獨寵您一個。
  
  看著舞池,娜娜莉如墜冰窖,由心底彌漫出的寒冷散至四肢百骸,不由得伸手抱緊了自己。
  如果有人和她搶哥哥,她得放手嗎?
  只要魯魯修哥哥眼中有她,只要在魯魯修哥哥心中,她依舊是最重要的,就算在魯魯修眼中她永遠是妹妹,連接他們的只是親情,這樣也可以麼?
  她真的甘心如此麼?
  不,她不甘心,她無法接受。
  
  ——我的陛下啊,您何必掙扎呢,喜歡您的兄長不可恥,坦然的承認就好了啊,遵從於自己的內心,之前您不是做的很好嗎?
  
  ——我希望您能一直維持著您的驕傲,不會在成為狼狽的失敗者。
  
  明明內心在嘶吼,叫囂著不願,理智與感情在扭打卻沒能爭出勝負,於是她再一次習慣性的裝出溫柔體貼的妹妹姿態,說出了違心的謊言,眼睜睜的看著魯魯修哥哥和夏利一起進入舞池時,她的心在淌血,明明決定了要在魯魯修哥哥面前袒露真實的自己,卻再一次的……
  
  ——在感情的戰場上不戰而敗,永遠只能做一個可愛的溫柔的妹妹,而不是一個女人,我可憐的陛下啊。
  
  惡魔的嘲笑再一次的重現,娜娜莉想到,這大概就叫做自作自受吧……
  真是,活該啊……
  
  娜娜莉放下高腳杯,推著輪椅離開大廳,來到花園噴泉池的面前。
  月光灑落一地寂靜,將華麗喧囂的禮堂隔絕成兩個世界。
  
  「弗蘭特姆。」
  
  「我在。」弗蘭特姆應聲出現在娜娜莉身後。
  
  算了,這一場舞就當感謝,感謝夏利對魯魯修的付出,讓給她也無妨。
  娜娜莉回頭看了一眼禮堂,大家一定還沉浸在與心愛的人一起舞蹈的快樂中吧。
  今後,她不會把魯魯修讓給任何人,就如同惡魔所言,她的本質是惡,是自私,是佔有,絕不會將自己喜歡的,喜愛的,拱手讓給他人。
  縱然她對魯魯修哥哥的愛在世人眼中,是扭曲,是亂倫,是罪孽,是不被允許的存在,娜娜莉也不在乎,她對魯魯修的愛,不需要任何人允許。
  威脅她地位的,她會在沒有完全失去魯魯修哥哥之前,將對方先一步消滅,她會讓那惡魔看著,她絕不會是感情上的失敗者。
  無論是夏利,CC,還是洛洛,誰都都別想搶她的魯魯修哥哥,誰都別想搶!
  魯魯修哥哥是她的,只能是她一個人的!
  
  「送我回房間。」
  
  「是。」弗蘭特姆恭敬的回答,然而藏在面具下,娜娜莉看看不見的那雙眼,正閃爍妖異的紫色光芒。
  
  然而娜娜莉卻沒有想到會在家門前遇見有著一頭綠色長髮的女子,她只是一身拘束衣卻穿出了別樣的氣質與性感,獨特到讓人一見難忘。
  這是娜娜莉在這一世第一次遇到CC,不禁有些愕然,這時候她才想起惡魔在教堂時說過故事已經開場的話,命運之輪也重新開始轉動了。
  
  「因為房間內沒有人,所以我覺得還是在外面等主人回來比較好。」CC的開場白簡單而直接,並且變相的坦言自己已經進屋內看過了,因為屋內沒有人可以打招呼才出來等的。
  
  真是個奇特的女人啊,不過她這樣隨便就進了屋,也是弗蘭特姆默許的吧,雖然不知道弗蘭特姆的想法,但是這樣放任的態度真的沒問題嗎?娜娜莉眼角瞥向身後的弗蘭特姆,猶疑一陣就收回了,弗蘭特姆頓時便明白自己被寬赦了,微俯身,謹記魯魯修說過的不能出現在人前的命令,後退著融入了黑暗的陰影。
  
  與此同時娜娜莉像是剛從驚愕中回神一般,推著輪椅上前對CC露出不解又溫和的神情,輕聲問,「請問……您是在等人嗎?」
  
  「你一定就是娜娜莉吧?」CC金色的眸子柔和了下來,俯身露出了堪稱溫和的微笑,「我經常聽魯魯修提起你,我是你魯魯修的朋友,名字叫做CC。」
  
  說謊,曾經的自己竟然相信了這樣簡陋而敷衍的謊言。
  有一瞬間,娜娜莉的眼神變得十分複雜深邃,如果CC認真看了的話一定會察覺其中的陰暗吧,值得慶倖的是,她沒有注意。
  所以娜娜莉很快就就用笑容掩飾住了自己的心不在焉,「是嗎,您是哥哥的朋友啊,一定是來找哥哥的吧,快請進。」
  
  「打擾了。」
  
  「哥哥可能回來的比較晚,您可能要等一會。」
  
  「我沒關係喲,娜娜莉也不需要對我使用敬語,叫我CC就好。」
  
  「嗯,好的,CC想要喝什麼,紅茶,咖啡,還是果汁之類的飲料?」
  
  「果汁就可以了。」CC坐在沙發上,順手抱起柔軟的靠枕,打量著這個溫馨舒服的客廳。
  
  「抱歉呢,因為哥哥很少請朋友來家裡玩,所以有什麼可以用來招待CC的。」娜娜莉將果汁放在CC面前,似乎是因為沒有食物招待客人的原因,神情上顯得有些窘迫懊惱。
  
  「沒關係的,說起來娜娜莉是剛從舞會上離開的嗎?」
  
  看到CC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禮服上,娜娜莉像是不好意思的抓緊裙擺臉紅道,「啊,忘記換下來了,真是……」
  
  「不用不好意思的,很可愛。」CC說著露出狹促的笑意,「一定有不少男孩子邀請娜娜莉跳舞吧,或者說就是被追得狼狽不堪而逃出來的?」
  
  「才,才不是呢!」娜娜莉像是不好意思般憋紅了小臉,「我只是覺得裡面空氣悶才提前離開的。」
  
  「啊,也是,妹妹太受歡迎,做哥哥的魯魯修一定會嫉妒會吃醋,好可惜,那些男孩子一定都被魯魯修攔住了吧。」CC放鬆了身體,靠在沙發上開玩笑,十分愜意的模樣。
  
  「哥哥才不會那樣呢……」娜娜莉雖然低聲反駁,內心卻因為CC這玩笑的話語而感到高興,如果真像CC所說的那樣,那才真是太好了。
  
  「娜娜莉,你在家嗎?」
  
  「啊,哥哥回來了。」娜娜莉一邊覺得魯魯修回來的太早了,一邊為魯魯修察覺自己的離開而追出來暗自高興,「我在家哦,哥哥,歡迎回來。」
  
  「真是,自己一個人從禮堂裡跑出來,知道我多擔心嗎。」西服搭在小臂上,魯魯修靠著門,松了松領口順勢將領帶拉低,和夏利跳了一場,又被米蕾攔住,幾場舞下來身上甚至有汗水粘著十分不舒服。
  
  「只是從禮堂出來回到自己住的地方,也不是很遠,你是否太小題大作了?」抱著枕頭的CC忽然開口,「或者說你比我想像的還要在意妹妹,出乎想像的妹控啊,魯魯修~」
  
  「是你!你怎麼會在這?」這下魯魯修連疲倦都忘了,直起身子不可思議的看著她。
  
  「哥哥,這樣的態度太失禮了喲,難得哥哥的朋友,CC來家裡玩呢。」
  
  「朋友?CC?」魯魯修對娜娜莉話語中透露的這兩個訊息有些難以反映。
  
  「是啊,很有趣,哥哥不覺得麼?名字竟然只是字頭的兩個字母。」娜娜莉笑著,說著一語雙關的內容。
  「難道是哥哥的戀人?」
  
  這樣的玩笑,過去的自己似乎也開過。
  然後得到了一個讓自己非常難過,非常絕望的答案。
  這個叫做CC的女子,是怎麼樣回答的呢……
  
  ——我們約定了將來的關係。
  
  ——將來的關係?難道是……結婚?
  
  啊,對了,是這樣的,沒錯。
  不能怪她記憶太好,抓著小事不放,而是那一席話對她的衝擊太大了。
  在她的雙眼什麼都看不見的時候,世界只有一片黑暗。
  她的所有,一切,全部都是依靠著魯魯修。
  是CC的話逼著她放了手,因為CC一句無心的,玩笑般的話語讓她明白,她的存在是給哥哥添麻煩。
  哥哥的人生會有其他人,她不會是唯一,如果她不鬆手的話,哥哥會很困擾,所以,她鬆開了緊抓著哥哥的手。
  
  ——是嗎,哥哥意外的出手迅速呢,不過人是各種各樣的,都會有各自的需求……所以,也許,或許,也並不奇怪吧……哥哥也到了有自己喜歡的人的年齡了呢……
  
  ——『啪哢』
  
  ——啊,CC,你在做什麼,都弄濕了呢,怎麼這麼不小心,走吧,快去洗手間,我會給你拿換洗的衣服的。娜娜莉,我會立刻收拾的,你不要亂動喲。
  
  那時候哥哥用一個摔碎的茶杯打斷了她的猜測,拉走了CC。
  將她一個人留在原地,任憑她獨自猜測,然後蔓延出無數的,無法抑制的恐懼。
  也是從那個時候起,娜娜莉就察覺了,自己已經被規劃在範圍外了。
  縱然察覺了魯魯修哥哥的一些秘密,一些行為,一些變化,卻也無法開口詢問,對他的世界,一無所知。
  
  「不是的,娜娜莉,這個CC,這個CC是……」當沉浸在過去記憶中的娜娜莉被魯魯修的聲音驚醒,就看見魯魯修的慌張不安,他幾次開口想要解釋,都因為舌頭打結而失敗。娜娜莉不由得想笑,魯魯修這樣的窘迫慌亂的模樣可是從來沒有過的,可以說和平時的精明幹練截然相反。
  
  「我們是約定了未來的關係,你說是麼,魯魯修。」CC打斷了魯魯修的解釋,可以說她只是惡劣的想要看魯魯修面對自己寶貝妹妹時驚慌失措臉而已。
  
  「不……不對!娜娜莉,不是你想的那樣!」
  
  即便歷史驚人的相似,娜娜莉也無法對魯魯修生氣。
  甚至可以說此刻的她,打從心底裡感到高興,因為她知道了,魯魯修哥哥心中只有她一個人,所以才會在乎她的想法,她的態度,擔心她會誤會。
  過去的自己究竟是為什麼懷疑哥哥呢,也許她和哥哥是一樣的,正因為太在乎對方,才會慌亂的不知所措。
  現在哥哥的樣子就像被妻子懷疑出軌的丈夫一樣,哥哥自己似乎沒有發現呢,娜娜莉被這樣的想法逗笑了。
  
  「娜娜莉!我是很認真的在和你解釋!」
  
  「啊,是!」啊,糟糕,哥哥好像真的生氣了?娜娜莉在看到魯魯修的臉色時暗喊糟糕,這才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在哥哥慌亂緊張時,不但不安慰,還不厚道的笑出聲,難怪哥哥要生氣了。「抱歉,抱歉。」
  
  娜娜莉幾次都想要正色表情,卻因為『被妻子懷疑出軌的丈夫』的這個想法揮之不去,幾次都為忍不住笑出聲而破功。
  
  「娜娜莉!」魯魯修對於娜娜莉不認真的態度,既生氣又沮喪,娜娜莉對於『CC和自己定下未來的約定』和『CC可能是自己的戀人』這種玩笑不惱怒也不生氣的態度讓魯魯修想掀桌子,聯想到自家妹妹可能一點都不在乎自己,也不關心自己可能被哪個女人拐走就鬱悶的想撞牆。
  
  正在魯魯修陷入內心的掙扎,十分沮喪時,一隻溫柔的小手放在他的頭上,輕輕的摸了摸,「好啦好啦,哥哥不生氣,不生氣。」
  
  「娜娜莉……」由於多年養成的習慣,在娜娜莉靠近時是下意識的彎腰俯身,平等的去傾聽她要說什麼。可以說娜娜莉此刻的動作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還能感覺到娜娜莉手心的溫度,當他抬頭對上她的笑容,再多的悶氣也在霎時間煙消雲散了。
  娜娜莉在安慰自己嗎,果然娜娜莉還是在意自己的,魯魯修在為這樣的想法高興雀躍的同時,又有些糾結,這樣的動作,似乎哪裡不對?
  
  你是在安慰小動物嗎,娜娜莉。#
  哥哥在你心中就是一個只要用順毛,摸頭就可以安慰的小動物嗎?╭╮
  哪怕只是一個擁抱也好啊,娜娜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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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娜娜莉,這個CC,她……」
  
  「我知道的,我真的只是在開玩笑呢。」娜娜莉攔下他的話,抬眼就看見魯魯修擔憂的,複雜的,想要解釋的神情,只覺得心頭頓輕,「真的,這些話都是在開玩笑,哥哥不要擔心,也不要緊張,我知道的,這位CC小姐就是之前救了哥哥一命的人,並且給予你GEASS的人,對吧?」
  
  魯魯修頓時睜大了眼,娜娜莉不由得捂唇笑道,「哥哥真是的,怎麼就這麼不相信我呢。一頭耀眼的碧綠,一身拘束服,奇特的氣質,除了她還能有誰呢?明明哥哥和我說的那麼詳細,哥哥卻連自己描述過的都忘記了嗎?」
  
  自己對娜娜莉詳細的描述了這個女人的外貌嗎?
  魯魯修努力回憶,卻怎麼都想不清,算了,他呼出一口氣,娜娜莉沒有誤會就好。
  
  「恩?」CC以隨意的姿態抱胸靠在沙發上,興味的挑眉,「原來剛剛你都是在對我演戲麼,我還以為魯魯修有可愛的妹妹,看來是錯覺,真是不討喜的兄妹啊。」
  
  「比起第一次見面就開些不合時宜的玩笑,挑撥兄妹二人關係的您,那還真是彼此彼此啊。」娜娜莉輕笑著回頭用言語還擊,「而且,您不覺得,對陌生人保持警惕,才是正常反應麼?為了保護自己,說點謊讓陌生人放下戒心,又算得了什麼呢,您說對麼,CC小姐?」
  
  魯魯修插不上話了,他發現在開門進來後,房間內夢幻般的和諧氛圍在瞬間變成微妙的對峙。
  
  娜娜莉的個性應該不是這樣的才對,很多年前CC見過這對兄妹,所以她覺得有哪裡變得不一樣了。
  她記憶中站在瑪麗安努身邊的兩個孩子,那個躲在瑪麗安努身後羞澀的探出頭來的娜娜莉,應該是有著清澈瞳孔的小女孩才對。
  一看就是生活在象牙塔內,被自己兄長保護的好好的,所以才有著皇室孩童所沒有的美好,天真,與溫柔。
  難道是時間太久了,記憶出現了偏差?
  
  CC只是凝視娜娜莉半響,眼眸深處閃過不易察覺的黯然,她終攤手道「好吧,好吧……」
  
  現在的娜娜莉,完全沒和記憶中那個有著羞澀笑容的小女孩的影子,就連那雙紫色的眼眸也深邃的讓人難以一眼望盡,猶如反射不出光芒的地獄深淵。
  原來不光那個原本就和瑪麗安努一樣精明的魯魯修,就連本該是一抹純粹色澤的娜娜莉,也終被這世界給污染了。
  果然,若要活在這個世界,就必須捨棄單純與真心,嗎?
  
  「那麼,能提供一個房間給我休息麼?我累了。」
  
  「喂,你這麼理所當然的態度是怎麼回事啊?」魯魯修感覺自己頭都是痛的。
  
  「難道不對麼?給我提供休息的地方,是你應該做的吧。」CC奇怪的看著魯魯修,好像他說了什麼奇怪的話,「現在外面四處都是尋找我的人,如果我被抓住,你說會怎麼樣呢?」
  
  「你在威脅我?」魯魯修臉色一沉。
  
  「不,只是提醒你,那樣不光是我,也會是你們,不小的麻煩,這樣想來給我提供一個住所,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了吧?」
  
  「你是想告訴我們,當哥哥接受了你的力量,那個奇怪的契約達成時,我們無論主動而是被動,都已經被捆綁在一起了,也就是一條繩上的蚱蜢。」娜娜莉想到的,魯魯修同樣想到了,只是一眼,娜娜莉就知道魯魯修的決定,也可以說他們兄妹做了同樣的決定,「好吧,我知道了,我們同意讓你住下來,作為交換,你不可以擅自離開這裡,給我們添麻煩。」
  
  「可以啊,我倒是沒所謂。」CC聳肩表示客隨主便。
  
  「那就這麼定了,CC小姐住我的房間吧,我待會讓弗蘭特姆整理一下房間,儘量給你全部換新。」
  
  「等等,娜娜莉,那你睡哪,不行,我不同意。」
  
  「哥哥,你傻了嗎?我當然和哥哥睡,反正我們經常一起睡,擠擠就好,總不好讓CC小姐住哥哥房間……啊……」娜娜莉忽然想到什麼,驚訝了的阿了一聲,露出了有些困擾的表情,「難道哥哥是想要和CC小姐住一個房間?我倒是沒想過這一點,CC小姐確實很漂亮,就算哥哥鍾情CC小姐,住一間房這樣也不太好啦……」
  
  「娜娜莉,你在胡說什麼!」魯魯修忍無可忍的抬起手,看似用力實際上只是輕輕的敲了一下娜娜莉的腦袋,「我和這女人什麼關係都沒有,別亂補腦!」
  
  「嘻~」娜娜莉輕巧的吐了吐舌頭,看起來十分可愛。
  
  「啊,魯魯修竟然稱呼我為這女人,這可真是過分啊,如果你那麼想和我睡一個房間,我倒是不介意,但如果是一張床……男人只能給我睡地板。」CC面無表情的話語,讓人完全看不出來她在開玩笑。
  
  「啊,哥哥,你難道還想抱著CC小姐睡覺嗎!?」娜娜莉做出一副吃驚的表情。
  
  「哈?怎麼可能,娜娜莉,你看哥哥像是這樣的人麼?」
  
  「這可說不準,男人衝動起來,都是衣冠禽獸。」CC一臉正經的吐魯魯修的槽。
  
  「雖然我能理解男人會衝動,但把哥哥也帶入衣冠禽獸的範圍,總有點難以接受啊。」
  
  「男人嘛,總是這樣。」
  
  「恩,如果是哥哥的話,我會努力適應,接受的。」
  
  「什麼衣冠禽獸,什麼衝動,CC,別帶壞我家娜娜莉!」魯魯修聽著她們的對話,終於忍無可忍的爆發了!
  
  「啊,魯魯修惱羞成怒了。」
  
  「惱羞成怒?啊……」娜娜莉和CC討論的太起勁,回頭就看見魯魯修背後那宛如火山噴發的怒火。
  
  ……
  
  將CC送去自己的房間,娜娜莉立即回頭安撫炸毛的魯魯修,「好啦,只是玩笑呢,哥哥還在生氣嗎?」
  
  看著魯魯修一邊清理客廳,一邊扭過頭去不理自己的模樣,娜娜莉忍笑忍的很辛苦,推著輪椅到魯魯修身邊,抬手拉了拉魯魯修的衣擺,「好啦,哥哥不生氣,我下次不和CC一起開哥哥的玩笑了。」
  
  「知道錯了?」
  
  「恩。」娜娜莉強忍笑意,點頭。
  
  自家妹妹眼睛中掩飾不住的笑意,魯魯修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他只是無奈的歎氣,寵溺的刮了刮娜娜莉的鼻頭,「連哥哥的這種玩笑也開,真是。」
  
  「反正我是哥哥最親近的人,有什麼關係。」被坐在沙發上的魯魯修抱在懷裡,娜娜莉坐在他的雙腿上,環抱著他的脖頸,親昵的蹭了蹭臉,「就像我說的那樣,就算哥哥是衣冠禽獸,我也不介意的。」
  
  「娜娜莉!」這個玩笑讓魯魯修說不出的尷尬,而娜娜莉只是笑著,親了親他的唇角。
  
  「我愛哥哥啊,無論哥哥對我做什麼,我都接受。」娜娜莉剛在魯魯修耳邊說出這樣曖昧的話,就感覺身下的魯魯修一震,接著全身都僵硬了。
  
  「娜娜莉,你還小,這種話不要亂說。」
  
  「嘻,好吧,這種話,我只對哥哥說。」娜娜莉說完,又對著魯魯修的臉頰重重的親了一口。
  
  「真拿你沒辦法啊。」魯魯修抱緊懷中的娜娜莉,一臉無奈的寵溺。
  
  「哥哥,我們去給CC買衣服吧?我的衣服對她而言應該是不合身吧。」
  
  「現在嗎?」魯魯修看了看窗外已經完全暗下來的天色,神色有種為難的掙扎。
  
  「果然不行嗎,也是呢,現在也很晚了。」娜娜莉看到了,神色不禁有些黯然。
  
  「娜娜莉,要不然我們改天好不好,那個女人的衣服也不急。」
  
  娜娜莉搖了搖頭,勉強的笑,低聲,「不用了,CC的衣服就讓弗蘭特姆去挑選吧。賺取生活費很辛苦吧,總是看著哥哥忙碌辛苦的樣子,我怎麼能什麼都不做呢,就算雙腿不能行,我還有雙手啊,我決定了,我也去找份工作,這樣我也可以為你分擔一點了吧。」
  
  「不可以!」幾乎不等娜娜莉話音落下,魯魯修就近乎粗魯打斷。
  看見娜娜莉面容上被驚嚇到的愕然,魯魯修才發覺自己語氣重了些,不由得放軟,「娜娜莉可是我的小公主啊,怎麼能做這樣的事情呢。」
  
  「我早就不是公主了,哥哥,我長大了。」娜娜莉鼓起臉,不滿的說道。
  
  「呵,就算是這樣,你在哥哥心中也是最寶貝的公主。」魯魯修紫色的眼眸滿是真摯的溫柔。
  希望娜娜莉能在自己的懷抱中,什麼都不用擔憂的幸福長大,不希望她柔軟的雙手過早的觸碰外面世界的冷硬與污穢。
  魯魯修將娜娜莉抱在懷裡,扒開了她額前髮絲,印上輕柔的吻。
  接著,混著一聲輕歎,他說道,「我啊,總覺得怎麼做都不夠好,真恨不得將全世界最好的都呈現在你的面前,任你挑選。」
  
  「不,在我眼裡,哥哥做的足夠好了。」眼前浮現兒時記憶到長大的點點滴滴,娜娜莉眼眸氤氳彙聚,滿滿的溫柔感動。
  魯魯修可以說是占了生命中全部的重量,任何人都無法與之相比,即便是賦予了她血肉,創造了她的生命,那名義上的父與母。
  「說起來,我才是,有你這麼好的哥哥,看著你為我做的,為我付出的,我甚至不知道該為你做些什麼。」
  
  魯魯修聽著娜娜莉略帶鼻音的話語,也覺得鼻頭發酸,沉默了許久,才笑道,「真是,在說什麼呢,我對你好,不是理所應當麼,難道我對你付出,還需要你回報麼?你可是我最寶貴的,唯一的妹妹啊,我不愛你,愛誰呢?所以,不要瞎操心,我只要這樣,就足夠了。」
  
  「不夠,這怎麼夠呢,哥哥,我感謝你,感謝你為我付出了這麼多,所以,我也要為你獻上我的全部,以我的生命,我的血液,我的靈魂起誓,在我的心中,不會有人比你更加重要,即便是那個死去的母親。」
  
  「娜娜莉!你怎麼可以說這樣的話!」那一瞬間,魯魯修有些失態的推開了娜娜莉,娜娜莉頓時從魯魯修腿上跌下,重重的摔坐在椅子上。
  
  「哥哥?」娜娜莉沒想到一句無心的話會得到魯魯修這樣的反應,有一瞬的愕然,但是很快就被席捲而來的不甘包圍。
  是啊,怎麼忘了呢,從一開始,哥哥走上那條不歸路的原因,除了是為她,更是為了瑪麗安努,拼盡一切追查瑪麗安努的死因,只為了給她復仇。
  娜娜莉原本因為和魯魯修的相處變得有些柔軟的心在瞬間被冰封,手緊握成拳,連指尖沒入掌心的疼痛都沒有感覺到,心口除了感到疼痛,更多的是憤怒,和憎恨。
  
  「抱、抱歉,娜娜莉,我……」魯魯修看著坐在輪椅上眼眶泛紅的娜娜莉,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不由得為那粗魯動作感到自責和懊悔,自己這是怎麼了,怎麼能遷怒給娜娜莉呢,明明娜娜莉才是最無辜的不是麼。
  
  「……哥哥還在介懷嗎?」娜娜莉忽然開口。
  
  剛想說些什麼來表示自己的歉意的魯魯修忽然怔住了,「什麼?你剛剛說什麼,娜娜莉?」
  
  「我說哥哥是不是還在介懷,母親的死?」娜娜莉淡然的重複了剛剛的話語,只是聲音極地極輕極冷,像個憑藉一口執念和怨氣,殘存人世的亡靈。
  
  「這是當然的,我從來沒有一刻遺忘過。」魯魯修似乎想起了當年的慘像,聲音也驀然冷硬起來,帶著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卻沒有察覺娜娜莉無意識扣緊手邊椅把手的動作。
  
  「是嗎,可是我早就忘記了。」娜娜莉冷漠的掀起唇角。
  
  「什麼!?」
  
  「對我而言,她只是個死不足惜的女人,僅此而已。」
  
  「娜娜莉,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啊。」魯魯修以為自己聽錯了,無法相信,那樣冷漠,那樣輕視瑪麗安努生命的話語,會是從娜娜莉口中說出來的。
  
  「我親愛的哥哥,我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麼,可是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們的母親,瑪麗安努她又是一個怎麼樣的女人?」
  
        
第十七章

  「本來我不想說的。我想和哥哥一起過普通的平靜的生活,所以至少想要讓瑪麗安努的存在慢慢從我們生活和記憶中消失,但是她對您影響太深,無論經過多久,哥哥都無法忘記為母親復仇。」
  
  「我怎麼可能忘記,怎麼可以忘記,無論過了多久,我都會夢見她滿身是血將你護在身下的樣子。」
  
  「可那是假的啊!」
  
  「怎麼可能是假的!」魯魯修握緊成拳憤怒至極,還記得將母親身下的娜娜莉抱出來時,沾染的鮮血溫度由溫暖逐漸變為冰冷,無論他怎麼呼喊,母親都不會回應,那時候他就覺得心被撕裂成了兩半,一半如墜寒潭冰冷絕望,另一半被火焰灼熱焚燒。
  
  「那時候我就發誓了,永遠不原諒,絕不原諒對母親不聞不問的他們,我發誓要毀滅掉布尼塔尼亞,而你現在卻讓我不要為母親復仇?她死得那樣慘烈,你難道忘記了嗎?在那個冰冷的宮殿,母親她對我們是那樣的溫柔,她對我們的關心,這些,難道你都忘了嗎!」
  
  「你以為這一切都是她的真心?」娜娜莉諷刺的挑起唇角,「如果你真心那樣認為,好吧,我忘記了,所以現在,我對她的死,不在意,也不在乎。」
  
  「她是我們的母親!」
  
  「她賦予了我生命,這點我不否認,我也曾為此感謝過,但是她盡了一個做母親的責任了嗎,有母親會將兒女當道具一樣,算盡一切可能,有利用價值就留下,無利用價值就捨棄的嗎?」娜娜莉想要讓魯魯修認清現實,「你說她是我們的母親,可是別忘了,除了是我們的母親外,她更是被王所寵愛的騎士侯。若你我的存在妨礙了她與父親,你覺得她還會這麼溫柔,這麼善良麼?第一個會殺掉我們的,就是她!」
  
  「不可能,這一切只是你的猜想。」魯魯修想也不想就直接否決。
  
  「難道非要發生了,無法回頭了,你才願意相信,正視我的話嗎?」娜娜莉的神情是那樣的悲傷,看著魯魯修的目光更是充斥著憐憫,「我的哥哥啊,如果我告訴你,我們的生活,我們遭遇的,見到的,經歷的一切,都是因為她和那偉大的父親造成的,我們記憶中那關於母親的美好記憶全是謊言,你又怎麼想?」
  
  娜娜莉笑著,然而她的話語卻讓魯魯修遍體生寒,「難以想像吧,一定難以相信,也對,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也不會相信的。」
  
  「親眼……所見?」
  
  「誒,是啊。」娜娜莉的眼變得深邃而黑暗,好像要帶著魯魯修的靈魂一同墜入深淵而不悔,「哥哥,你可知道這個世界有一種人,會記得從出生到現在所有的事情,即便短暫的遺忘了,終有一日會想起來。」
  
  「哥哥,你還記得嗎,你曾經做了一個夢,夢到母親的離開,為此還在母親的懷裡哭了,那時候我卻看到了,她的目光——那是絕對冰冷的,將你我當作死物,欲殺之而後快的神情,大概那時候起她就有了想除掉你我的想法了吧。」
  
  「母親她愛皇帝陛下,也就是我們的父親,勝過愛我們。你以為她為什麼對我們這麼好,我們只是她美麗的裝飾品。在我們依靠她的時候,她的確能給我們相同的愛,一旦你我阻礙她的計畫,一旦你我沒用了,你覺得她還會留著我們嗎?」
  
  魯魯修倉惶的後退了兩步,撞到了桌角,勉強扶住桌子才沒有倒下,一直以來的目標,信念,在這一瞬間全部被娜娜莉顛覆了,不是沒有察覺母親的冷漠,只是不想相信而忽視了,而娜娜莉卻徹底將這一切攤開在他的面前,讓他不得不正視。
  
  「從我們出生前他們就在研究CC,進行大量的Code Geass的人體實驗。不信?那麼我的雙眼呢,我一直以來失明的雙眼怎麼突然能視物了,哥哥你這麼就從來不問呢?誰都無法醫治的雙眼突然間恢復了,難道你真的認為這是奇跡嗎!」
  
  「娜娜莉……」魯魯修忽然覺得全身力量被抽空的無力,他不知道娜娜莉還會說出什麼讓他驚訝的話,而他無法阻止。儘管這是一些荒唐的,荒繆的,難以置信的言論,他卻無法不相信。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就無法阻止它的生根發芽四處蔓延。
  
  「那是因為我突然想起來了啊,正常人都不會擁有的想起小時候的一切記憶。瑪麗安努從懷孕期間就將實驗室從CC那得到的理論用於實踐,只為了你我提高Geass的資質。你和CC的相遇,你得到Geass的能力,不是偶爾,而是早有計劃的必然。」
  
  「我的雙眼,也是她建議皇帝陛下封印的,看你的表情你應該想到了,是的,那個對我們而言無比陌生的父親,他也擁有Geass,他的用他的Geass篡改了我的記憶,讓我以為我的雙眼是永久性的失明,所以我就看不見了。現在,既然我想起來了這一切,察覺到被那篡改的記憶下隱藏的真實,眼睛自然也就恢復了。」
  
  「很早以前起,在我們還年幼的時候,你口中溫柔善良的母親就企圖毀掉我聽覺,視覺,只為了刺激我的潛在能力,比如與Geass截然不同的第六感。哥哥,她根本不值得你這樣付出,你認識的那個人只是她的偽裝,真正的她遠比你我知道的想到的更加惡劣,更加可怕。」
  
  魯魯修不知道這一切都是母親的陰謀,不知道這一切都是母親的計畫,是謊言。他最愛的母親利用他的信任,一手掌控了他們的不幸,將他們的生命玩弄於鼓掌。
  娜娜莉將手死死的握緊成拳,瑪麗安努這樣的人,根本沒資格被魯魯修哥哥這樣惦記。想到過去的經歷和遭遇,娜娜莉幾乎咬碎一口牙,瑪麗安努她甚至不配做他們的母親。
  
  娜娜莉現在才發現自己有多麼衝動,衝動的把一切真相和事實說出來,但是過程卻漏洞百出,明明應該有更好的,更完善的解決方法,可是她卻無法忍耐的想要知道,魯魯修的選擇。
  縱然理智清楚的意識到不能說,不能說出來,可就是控制不了,那種可怕的,奇怪的情感從心底湧出,硬生生的將她撕裂成了兩個人,一個極度的冷靜冷漠的旁觀,一個正在瘋狂邊緣的和本該摯愛的兄長對話。
  娜娜莉覺得自己已無法挽救那瀕臨崩潰邊緣的精神,只是固執的,瘋狂的想要知道答案,也許能拯救她的,只有魯魯修了,於是不再壓抑,也不再忍耐的將一切攤開在魯魯修面前, 逼著他做出選擇。
  
  「我可以什麼都不要,什麼都不求,但是哥哥,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我無法眼睜睜的看著你被欺騙,被利用。我不相信瑪麗安努真的死了,如果你一味的要為她復仇,那麼在無意之間就已經變成了她和布尼塔尼亞皇帝的棋子。」
  
  「不可能,不要胡說,母親她已經死了,你我親眼所見!」
  
  「眼睛看到的也可能是假的,不是嗎!別忘了,皇帝可以篡改人的記憶,你憑什麼堅定不移的相信自己看見的就一定是真的?」
  
  哥哥,選擇吧……
  我想知道,你相信的是那個溫柔虛偽的母親,還是與你流著一樣血液的,我。
  哥哥,你會選擇我的,對不對?
  哥哥,我才是你唯一的摯親,摯愛,所以你一定會選擇我的對不對?
  
  「那麼你呢,娜娜莉?你怎麼確定自己的記憶沒有遭到篡改,怎麼讓我相信你的判斷就一定是真實的正確的!」
  
  「我……」娜娜莉的話語被魯魯修打斷,那厲聲的反駁猶如耳光狠狠的打在她的臉上,讓她頭暈目眩,面色慘白,指尖下意識的摳入血肉,用刺痛勉強維持著理智和清醒,「……哥哥,你……不相信我?」
  
  哥哥,你怎麼可以不相信我?
  怎麼可以……
  如果你不相信我,那麼,我……
  我……我要將你……
  
  喀拉——喀拉——
  
  有什麼正在碎裂,隨著瘋狂的邊緣,有什麼在一直壓抑中變質,開始彌漫,將絕望的她包圍。
  紫色的眼眸閃耀著莫名的光芒,忽然的靜止,如停止的水流,冰封的鏡面,連同思緒,也被凝固。
  
  魯魯修沒有察覺娜娜莉的不對勁,應該說從娜娜莉將一切說出來的時候,那真相就猶如炸彈,毀滅了他所有的信仰,顛覆了他整個世界,轟然一聲讓他的大腦變得空白。
  
  魯魯修的內心猶如翻騰的驚濤駭浪,已經無法維持那淡然的表像,他想要離開這個狹小的空間,大步經過娜娜莉身邊時,娜娜莉忽然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魯魯修甚至不敢回頭,因為他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這個突然變得陌生無比的娜娜莉。
  
  「我沒有說謊,哥哥。你是我唯一的親人啊,我怎麼會騙你呢,相信我,哥哥,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被人利用啊!這個世界上唯有我對你是真心的,哥哥,相信我,你會相信我的對不對?」娜娜莉想要解釋,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混亂的思緒讓她言語跟著混亂,只是反復表達著同樣的意思,只是想要讓魯魯修相信她。
  
  但是魯魯修從被她拉住的時候起,沒有回頭,更沒有回答,他的沉默加劇了娜娜莉的不安,那脆弱的祈求得不到回應,逐漸演變為絕望。
  娜娜莉垂著頭,不同的感情在她內心飛速轉變,悲傷,痛苦,難過,憎恨,最後形成壓抑的瘋狂,她按住欲裂的頭。
  
  好像聽到了誰瘋狂的呐喊,咆哮,帶著毀天滅地的絕望。
  即便這是個錯誤的路,卻也只能沿著走下去,即便與之相連的未來,是窮途末路。
  哥哥你若不相信我,我就毀掉你的所有,你關注的,在意的,喜歡的。
  你的世界,你的目光,只能注視著我!
  一定要選擇我,不然……不然……
  我要將你……將你……殺掉……
  
  殺掉……誰?
  哥哥……魯魯修?
  不……不對……不行……
  不對……
  
  娜娜莉清楚的意識到哪裡出了問題,理智在瞬間清醒,她驀地抓緊了魯魯修,「哥哥,我錯了,我剛剛說了些奇怪的話,我只是害怕……只是太在乎哥哥你了啊……我們不查母親死亡的真相了好不好,我們離開這國裡,去別的國家好不好,隱姓埋名,有弗蘭特姆的話,這些事情很簡單的。」
  
  「娜娜莉,你果然有些事情隱瞞了我嗎?關於弗蘭特姆的背景,她究竟從哪裡來,其實你比我清楚,是不是?」
  
  「我……」
  
  「抱歉,娜娜莉,我現在有點混亂,讓我冷靜一下好不好,拜託了。」這是魯魯修第一次拒絕娜娜莉,不是沒有看見娜娜莉悲傷難過的表情,而是他心亂不已,急需一個沒有人的地方發洩,好讓自己儘快的冷靜下來,恢復往常的自己。
  
  娜娜莉只看見魯魯修以不傷害她的力道,溫柔的動作,緩慢的堅決的拉開了她的手。
  她被拒絕了,意識到這一點,娜娜莉只覺得一切都沒必要存在了,耳邊盡是天崩地裂的爆炸聲,崩塌聲。
  
  [這是個必輸無疑的仗呢,您輸給您對您兄長的在意,而您兄長會輸給自身的溫柔。]
  
  [那個時候,您最愛的哥哥會成為階下囚,他的尊嚴會被踩在人腳下,那個在您心中高不可攀,猶如神靈的少年,會從高空墜入塵土,跌的慘不忍睹。]
  
  [那時候您該怎麼做呢?]
  
  [那時候,您會想要殺了他,覺得與其自己重要的哥哥受盡痛苦與折磨,不如死在自己手中,死在自己懷裡,這樣誰也無法奪走您的他,這樣,他就永永遠遠的只屬於您一個人,是您一個人的寶物。]
  
  [不要急著否認,您會這樣做的,在看不見希望的時候,您會寧願將一切毀於自己手中,因為您的本質是那樣的接近我們惡魔,純粹的,惡與黑暗。]
  
  [這就是以愛為名的偏執和瘋狂啊,哼哼哼哼哈哈哈哈……]
  
  娜娜莉定定的看著魯魯修離開的背影。
  有誰的話語在耳邊乍然響起,帶著絕對的憐憫與諷刺。
  是誰的聲音呢,惡魔嗎?
  娜娜莉想要捂住自己雙耳,可是渾身都僵硬的不受控制。
  
  魯魯修離開的背影逐漸模糊,猶如沾了水的畫卷色彩逐漸融解,變成另一個場景。
  就像是穿越了時間和空間的重疊,背對著自己的同樣是魯魯修,卻和之前的慌然失措不同,帶著一種不回頭的決絕。
  
  「等等!哥哥!你寧可相信朱雀,相信CC,也不相信我嗎!」
  
  話語脫口而出的瞬間,娜娜莉面色變了,這不是她想說的話,身體依舊不受她控制,就好像她是個靈魂附著在這身軀上的旁觀者。
  
  「哥哥!」
  
  魯魯修的步伐只是略有停頓,沒有回頭,他的話語恍若歎息,「娜娜莉,你不明白啊……」
  
  ——下定了決心,無論再怎麼痛苦,只要你在我面前,我都會一如既往的微笑,只對你一個人。
  
  娜娜莉只覺得咯噔一下,心頭湧起一種不屬於她的暴戾的殺意,指尖冰冷的觸感讓她心下驚惶。
  儘管她想要嘶聲大喊,想要讓魯魯修躲開,可是無論她怎麼掙扎,也無法在這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和時空中造成任何的影響。
  
  「不明白的是你才對,魯魯修!」
  
  ——然而我卻發現,你終究不是我的魯魯修哥哥,不是那個只屬於我的魯魯修哥哥……
  
  無法控制那荒唐而瘋狂的感情,無法抑制那將理智摧毀的名為一無所有的絕望,娜娜莉哭著舉起了槍,伴隨砰的一聲銳利的劃破空氣的的鳴響,鮮血在白色的禮服上濺上鮮血,猶如一朵妖異淒美的血紅之花在瞬間渲染開。
  
  ——你終究會離我而去……與其那樣……不如在那一刻到來前,讓你變成我一個人的,只屬於我一個人的!
  
  魯魯修聽到槍響的瞬間轉身,就被擊中,在愕然的,甚至沒有回神的情況下,只覺得胸口一熱,順著衝擊向後倒下,大腦變得混沌,視野變得模糊,就那樣躺在血泊中,沒有驚訝也沒有難過,只是看著娜娜莉的方向,任憑鮮血帶著殘餘的溫度飛快的流失,往昔的記憶將他包圍。
  
  娜娜莉朝著倒在地上的魯魯修方向移動,她甚至不要輪椅就直接跌到在地,用盡全力的爬到他的身邊,不顧沾染的鮮血,只是用雙手緊緊將他抱在懷裡,「我愛您啊,哥哥……我只是不想失去您……」
  
  「……恩。」魯魯修模糊的應了她的話語,耗盡全力抬起顫抖的手,想要觸碰她的臉頰,擦去她的淚水,有很多話想要告訴娜娜莉,可是卻再也無法說出來了,包括他對娜娜莉的愛。
  
  淚水不斷的從娜娜莉眼中淌下,落在魯魯修的眼瞼上,臉上,暈染開那幾乎凝固的血跡。
  她捧住魯魯修抬起的手,貼放在自己的臉上,儘管魯魯修閉上的眼,停止的呼吸,無不證明他已經死去的事實,然而她卻全不在意,只是無可抑制的笑了起來。
  
  ——我的生命延續的理由,只為了我最深愛的你,這樣,你就再無法離開我的世界了。
  
  「這樣……您就只屬於我一個人了,再也沒有人能奪走了……呵……真好啊……」
  
  像是解脫了一般,肆意的,瘋狂的,大笑。
  
        
第十八章

  「已經忍耐到極限了嗎,看來過不了多久就可以結束了啊~」
  
  混著一聲輕笑,惡魔坐在天臺頂端的柵欄邊緣,風將單薄的襯衣吹得翻騰,鼓鼓作響,那雙深邃妖異的眼眸映襯著赤紅的月色,宛如對人世絕佳的冷漠嘲諷。
  
  「我可悲,可憐的女皇陛下啊,努力演繹出人世醜陋與掙扎,讓我再多愉悅一點吧~呵~」
  
  ……
  
  弗蘭特姆站在陰影中不被任何人察覺,簡直就像被這個世界排斥隔離,在被眾人遺忘的角落看著這一幕幕不屬於自己的悲歡離合。
  
  有的時候連她自己都要懷疑,自己是否還活著,是否還存在著,只是麻木不仁的維持著呼吸,有時候將手放在心口都已經感覺不到心臟的跳動。
  
  多少年了,已經忘記了活著的感覺,已經忘記了很久以前她和此刻的娜娜莉一樣,還是個人類。
  
  然而看著娜娜莉和魯魯修的相處,胸口湧起一股羡慕,像是寂靜如死湖的心不甘沉寂,在壓抑中沸騰,叫囂著疼痛,寂寞,和不甘。
  
  弗蘭特姆閉上了眼,感受心臟劇烈的跳動,一下一下,是那樣的用力,好像沉睡多年的野獸被喚醒,極盡全力的掙扎和嘶吼,長袍下垂落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因為極度克制而微微顫抖。
  
  她應該很快樂,很幸福才對,明明如自己所願了,可為什麼一點都不高興呢?
  嫉妒是原罪,嫉妒會扭曲人本來的模樣,使其變得醜陋不堪。
  真是不像樣子啊,這樣的自己……
  
  惡魔此刻一定在遠處看著這一切的發生,一定又露出那樣惡劣又諷刺的笑容了吧。
  
  誰也沒有看見,誰也沒有察覺,弗蘭特姆在面具下無聲苦笑。
  以守護和愛為名,卻嫉妒而憎恨,到底該恨誰呢?
  恨娜娜莉?還是恨將自己變成這樣的惡魔?
  不對,不應該是這樣,這是她罪有應得的結局,要恨的話,也只有恨自己。
  
  門扉合上,輕微的哢嚓聲,卻在這絕對寂靜黑暗中將弗蘭特姆從思緒中驚醒。
  不知什麼時候起娜娜莉和魯魯修的爭吵已停止,以魯魯修單方面的沉默離開為結束。
  
  弗蘭特姆從娜娜莉和魯魯修爭吵起,為了不讓CC聽到這對兄妹在客廳的對話和爭吵特地用力量形成結界隔絕起來,可說是時時刻刻關注著這一邊,所以當魯魯修離開,也是第一個察覺娜娜莉的不對勁。
  
  娜娜莉將臉埋入掌心,讓弗蘭特姆無法看清她的神色,無法猜測她的想法,但是她整個人幾乎都蜷成一團,因為極度的忍耐而整個人都輕輕顫抖,不知是因為悲愴,還是疼痛。
  
  「娜娜莉小姐,您怎麼了?」弗蘭特姆的手還沒觸碰到娜娜莉肩頭,就被狠狠拍開。
  
  娜娜莉揮開弗蘭特姆的手,還逃一般的後退,一副防備,拒絕被觸碰的姿態,讓弗蘭特姆輕皺起眉,看到娜娜莉那受驚一般的表情,蒼白的面容,都無不讓她感到不安。
  
  「不要……不是真的……不是……」娜娜莉搖頭,看著弗蘭特姆,又好像透過她看到了別的地方,顯然是受到了驚嚇,話語都變得斷斷續續,顯然已經混亂的忘記了表述的方法。
  
  「娜娜莉小姐?!」弗蘭特姆試探著走近,然而娜娜莉像是沒有察覺到她一樣,呆愣著,只是重複著沒有,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娜娜莉小姐,您到底是怎麼了?」
  
  當弗蘭特姆的手抓住娜娜莉的肩膀,娜娜莉一顫,模糊的視野變得清晰,這才看清近在咫尺的弗蘭特姆,「弗蘭……特姆?」
  
  「是的,是我,您,怎麼了?」弗蘭特姆看著娜娜莉不正常的反映,語氣有些擔憂。
  
  「我,怎麼了?」娜娜莉遲鈍的重複,崩潰的思緒這才重啟,想起和魯魯修的爭執,以及……她緩緩的低下頭,白淨的雙手中什麼都沒有,沒有槍,也沒有……一瞬間視野被鮮血染紅,還有手上再度傳來粘稠濕熱的觸感,懷中也滿是鮮血,魯魯修的鮮血。
  
  弗蘭特姆一直放在娜娜莉身上,片刻也不敢挪開,自然也看到娜娜莉眼神的迷惘變得驚懼,整張臉慘白而扭曲,那種熟悉的崩潰的瘋狂,讓弗蘭特姆的心好像在瞬間沉入大海,好像有人扼住了她的喉嚨,堵住了口鼻,強烈的窒息感帶來那冰冷的絕望。
  
  「啊啊啊——啊——」
  
  情緒一直處於緊繃狀態的弗蘭特姆似乎早已料到娜娜莉的崩潰。
  那失控的尖叫還沒徹底爆發就被中斷,弗蘭特姆沒有絲毫的猶豫,快速的手起刀落,瞬間將娜娜莉打暈,讓她從恐怖的幻覺中解脫。
  
  「娜娜莉!」剛離開的魯魯修還沒有走遠,就聽到娜娜莉尖叫。
  
  嚇得肝膽俱裂,大腦更是一片空白,魯魯修瘋狂的往回跑,唯恐娜娜莉處事,當他推開門,只看見娜娜莉意識全無的被弗蘭特姆抱在懷裡。
  
  「你對娜娜莉做了什麼!弗蘭特姆!」魯魯修瞬間就將怒火對準了弗蘭特姆。
  
  「壓力過大的小姐需要休息。」
  
  「壓力過大?這就是你讓她休息的方法?」魯魯修神情有些扭曲顯然憤怒之極,極盡諷刺的掀起嘴角。
  
  「我很抱歉,因為除了這樣做,我別無選擇。您可以不相信我,也可以不相信娜娜莉小姐說的話,更可以當做她是在胡言亂語,但是請不要討厭她,您的拒絕,您一聲不響的轉身離去,對她而言是莫大的打擊,會讓她陷入一無所有的絕望。」
  
  緊抱著娜娜莉的弗蘭特姆,內心湧現出一股不受控制無法訴說的悲傷苦楚,好像所有的堅持,所有的忍耐就要崩塌,疲憊和倦意蜂擁而至,將她淹沒。
  
  「因為她只剩下您了,娜娜莉小姐一直背負著記憶帶來的壓力,對她而言這個世界,其他人怎麼樣都無所謂,她只是不想讓您傷心,對她而言您才是最重要的,因為在她的世界一片黑暗時,是您一直守護著她陪伴在她的身邊,所以您是她生存的希望,如果沒有您,她的生命將會是一無所有的絕望,就連她的精神也都會崩潰。」
  
  「……」
  
  沉默許久,魯魯修艱難的開口,「娜娜莉說的,都是真的嗎?」
  
  「即便我給出肯定的答案,您也不一定會相信吧,所以,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呢。」
  
  「我相信的啊。」魯魯修咬了咬牙,最終低下頭,緊握成拳的手也無力的鬆開,垂落在身側兩旁。「我從沒有懷疑過娜娜莉的話。」
  
  是啊,怎麼可能懷疑娜娜莉的話呢,無論她說的是什麼,他必然都是深信不疑的,正是如此,才更加難以接受那個答案。
  明明娜娜莉一直生活在這樣真實的絕望中,而他卻連證實母親謊言的勇氣都沒有,還企圖逃避將一切推給娜娜莉來背負,這是何其的卑劣。
  原來他是這樣一個膽小懦弱的人啊,魯魯修唇角泛起苦澀的弧度。
  曾經的不惜一切,不折手段的狂妄,在此刻,都顯得那樣天真,那樣的無知,也那樣的可笑。
  
  「是這樣嗎,我明白了。」
  
  仿佛下了某種決定,弗蘭特姆面具下的那雙深暗的眼緩緩合上,遮住了翻騰的風暴漩渦。
  如果這一切真的是做錯選擇的懲罰,那麼,她接受。
  
  「請放心,為了您與娜娜莉小姐的願望,我會掃平所有的阻礙,將一切真實獻給您。」
  
  …………
  ……
  
  窗簾被人一把拉開,陽光頓時透過窗戶灑落進來,襯得娜娜莉睡顏在柔光中宛如天使,無憂安逸。
  
  似乎光芒太過刺眼,夢中的人有所感應般皺眉,無處躲避的光在視網膜內形成朵朵光暈模糊成片,眼瞼輕顫,擾得人無可是從,只得掙扎著睜開眼。
  
  娜娜莉剛醒,就因無法適應那刺目的光芒再度閉上眼,與此同時無數記憶紛雜而來,爭先恐後的擠壓,企圖讓那遲鈍的大腦吸收,娜娜莉只覺得頭疼欲裂,太多的記憶碎片,淩亂的讓人難以整理。
  
  淚水不知覺的淌落,卻不知為何而流。
  
  娜娜莉靠著軟枕坐起,靠在床頭,在陽光的包圍中,茫然的看著窗外,不知過了多久,才將雜亂的記憶和夢境理清,遲緩的低下頭看著白皙的掌心,原來之前看到的都是幻覺,是假的啊。
  
  「弗蘭特姆,我睡了多久?」聽到聲音,娜娜莉就知道門被人推開了,她以為是弗蘭特姆,卻不想遲遲沒有得到回應,不解的回頭才發現自己認錯了人,站在門前的不是弗蘭特姆,而是魯魯修。
  
  「哥哥?」聽到娜娜莉的聲音,魯魯修才如夢初醒般沖過來將她緊緊抱住,從魯魯修顫抖的懷抱中可以感覺到他的不安和害怕,娜娜莉心中的疑惑不由得更大了,「哥哥,您怎麼了?」
  
  「我以為我再也聽不到你叫我哥哥了。」弗蘭特姆說娜娜莉一直生活在記憶的壓力下,而他的話等於拒絕了娜娜莉求救的手,將她一個人拋在了絕望的孤獨中,他以為娜娜莉對他失望了,所以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為什麼呢,哥哥是我的全部啊……」如果沒有魯魯修哥哥,那麼連生命延續的理由都沒有了。
  娜娜莉像是突然想起什麼,有片刻的停頓,「我才是……我很抱歉,哥哥。」
  
  「什麼?」魯魯修一怔,不解的看懷中的娜娜莉,娜娜莉低垂著頭,所有的情緒都被睫毛投落的陰影遮蔽,顯得悲傷。
  
  「我以為再也聽不到哥哥溫柔的聲音了,我以為哥哥再也不會理我了。」
  
  「怎麼會……」魯魯修對上娜娜莉悲傷的目光不由得一梗。
  
  「因為哥哥在生氣啊。」娜娜莉的笑容裡盡是苦澀,「我記得哥哥很生氣的離開了,哥哥是那樣的喜歡母親,而我卻說了那些話,哥哥生氣也是理所當然,所以,我以為你後悔有我這樣的妹妹,不會再理我了……」
  
  「娜娜莉,我……」
  
  「然後我做了一個夢,在夢裡哥哥也是這樣抱著我,沒有生氣,對我一如既往的溫柔,明知道是夢我還是沉淪了,因為我不敢面對哥哥生氣的事實,我害怕一醒來只有我一個人。」像是害怕聽到自己恐懼的那份事實,娜娜莉捂住魯魯修的口,眼睛通紅的好像隨時會哭出來,「我知道母親對哥哥而言才是特殊的,也知道自己錯了,不該說那些討厭的話,哥哥不要生氣好不好,不要討厭我,不要不理我,拜託了……」
  
  「我沒有生氣,為什麼你不相信呢,在我的生命中沒有什麼會比你更重要了,娜娜莉。」在娜娜莉的淚水還未來得及落下,魯魯修就將她拉入自己的懷抱,無數的話想說,最後都只化為一聲歎息。
  這麼多的歲月,是娜娜莉陪在自己身邊,那麼多的痛苦,都是因為娜娜莉與自己分擔才走下來的,瑪麗安努怎麼可能比娜娜莉更重要。
  
  「你整整睡了兩天,在你睡著的期間我嘗試了各種辦法都沒辦法把你叫醒,那時候我很害怕,害怕再也沒有機會對你道歉,害怕會這樣失去你。」
  
  看著沉睡不醒的娜娜莉,他才真正體會到什麼是絕望。
  如果娜娜莉就這樣不要他這個哥哥,就這樣沉浸在夢中再不醒來,無法想像。
  失去娜娜莉那樣的未來,他大概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會毀了自己與娜娜莉陪葬吧。
  沒有了娜娜莉,他的生命也就沒有了存在意義。
  
  「幸好你醒過來了,幸好……」魯魯修親吻她的額角,「雖然你說的真相有些讓人難以接受,但是我從沒有懷疑過,只不過思緒太過混亂需要靜一靜,才想一個人獨處,卻沒有想到會給你帶去了那麼多的恐懼和不安,對不起,娜娜莉,對不起。」
  
  「是嗎……原來是這樣啊……」聽著魯魯修的解釋,娜娜莉的不安逐漸消失,心也跟著平靜了下來,「真是太好了……」
  
  目的達到了,娜娜莉在魯魯修的懷中,安心的合上了那猶如深淵般的眼。
  為什麼總會懷疑眼前看到的一切呢,大概太幸福了吧。
  
  夢太漫長,而現實,太過短暫。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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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雖然做了一場荒唐的夢,但總覺得,那也是現實,另個世界造就的,現實。]
  
  「娜娜莉,早點休息。」
  
  「不要。」娜娜莉緊握著魯魯修的手,指間交錯放置床頭緊貼自己面龐,好像這樣的行為能讓她放鬆。
  
  「不要任性。」魯魯修倒是沒有抽回自己的手,只是順勢坐在床邊,伸出另一隻空閒的手親昵的撫摸她的髮絲臉頰,權當她在睡前撒嬌。
  
  「我沒有生病。」
  
  「……」魯魯修不知道該說什麼,雖然娜娜莉沒有生病但是光憑她無知覺的睡了兩天這一點,就怎麼也無法放心,「這次說什麼都沒用,我在米蕾那裡請了一星期的假。」
  
  「誒?那麼久?」
  
  「我已經決定了,剩下的這幾天你就給我乖乖的留在家裡休息。」
  
  「真是的,哥哥擔心過頭了,才沒有那麼嚴重。」
  
  「哥哥會陪著你,娜娜莉就乖乖聽話吧。」魯魯修失笑的戳了戳她鼓起的臉頰。
  
  「好吧,好吧。」娜娜莉聽話的閉起眼,然而沒過多久再次被夢驚醒,看了看窗外天色,距離閉眼不過兩三個小時。
  
  娜娜莉不由得抬手捂住欲裂的頭,每次閉上眼就會看見其他的場景,好像穿越了不同的時間和空間,看到不同的發展一樣。
  
  這才覺得自己兄長請假的行為真是做對了,這樣的她根本沒有辦法以平靜的態度去面對惡魔,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她一點都不想被那敏銳的惡魔看出問題來,因為那樣一定會變得非常糟糕。
  
  「娜娜莉,你醒了?」正從廚房端菜出來的魯魯修看到了推著輪椅離開房間的娜娜莉。
  
  「恩,睡的足夠久了,所以想出來看看。」這時娜娜莉看見了插座上的花束和一個個包裝精美的禮物盒,「哥哥,這些是?」
  
  「哦,剛剛米蕾會長他們來過,不過因為你在睡覺怕吵到你,所以他們只是把探病的禮物留下就離開了。」
  
  「啊,這樣太失禮了,哥哥應該叫醒我的。」
  
  「沒關係的,」看到娜娜莉沮喪的表情,魯魯修不由的笑了起來,安慰道,「米蕾說等你病好了,我們就在學生會舉辦一個party,到時候娜娜莉可以請班上所有人來玩。」
  
  這個時候已經換上普通衣服的CC手中端著一盒新送到的披薩,抱著一個奇怪的抱枕從玄關走進來,看到娜娜莉便輕頷首,「晚上好,娜娜莉。魯魯修,看我用積分印章換來的芝士君~」
  
  「晚上好。」娜娜莉剛點頭回應,就聽到自己的哥哥在後面歎氣。
  
  「也只有你才會喜歡那麼奇怪的東西,一天三餐全是披薩,你怎麼就吃不膩呢。」
  
  「生活一成不變太無聊了,所以才要換點花樣,給自己製造一點樂趣。」
  
  「披薩和印章就是你的樂趣?一成不變只吃披薩的是你這個女人才對吧!都是因為你這女人的興趣太奇怪才會顯得生活如此無聊!」魯魯修忍不住吐槽。
  
  「只有你這麼無趣的男人才不能明白可愛的軟綿綿的東西對女人的吸引力。」魯魯修的吐槽對她而言不痛不癢,所以CC毫不在意的反駁。
  
  「你真的夠了……」魯魯修對她已經頹然無力,別無所求了。
  
  「而且,」CC抬眼給了魯魯修致命一擊,「身著圍裙的男人有資格說我興趣奇怪麼,乖乖閉嘴去做飯吧。」
  
  「你!」魯魯修咬牙,一時間卻又說不出什麼話來反駁,CC則是一副詆毀芝士君就和你沒完的姿態,兩個人之間形成可怕的氣場,一動則電閃雷鳴,火花四濺。
  
  「噗……」一聲噗笑,讓對峙的兩個人那無法干擾的氣場猶如氣球被針一紮,頓時消散的無影無形,察覺到他們兩個人的目光,捧著肚子的娜娜莉揮了揮手,「抱歉,抱歉,不是有意的,但是實在忍不住,噗嗤……實在是太好笑了,剛剛哥哥,還有CC,你們的頭髮都要豎起來了,好像兩個公雞,噗哈哈……」
  
  CC和魯魯修默然對視一眼,又輕哼的一聲同時偏向兩側不再看對方。
  
  「好啦好啦,都是我不對,兩個人都不要生氣。」見到沒有得到回答,娜娜莉移動到魯魯修身邊,撒嬌的討好道,「哥哥,不要生氣了,我肚子餓了。」
  
  這下魯魯修也沒辦法再繼續裝生氣,只能非常無奈的歎氣,「你啊,真是拿你沒辦法。」隨即再次轉身去廚房。
  
  「CC,吃飯了。」
  
  「我有披薩,所以不用了。」
  
  當魯魯修和娜娜莉吃完坐在沙發上時,電視恰巧播出一則有關克洛維斯皇子被暗殺的新聞。
  娜娜莉的身形頓時一僵,她終於想起來自己忘記的是什麼了,她忘記的恰巧就是克洛維斯被魯魯修殺了,而朱雀被當上了替罪羊送上了刑場的事實。
  
  魯魯修哥哥一定沒有想到朱雀會被當做兇手吧,娜娜莉下意識的看了看身邊因為電視上對兇手的正面特寫而僵硬的魯魯修,還記得當初自己一無所知的時候,是不知道從哪裡提前得到消息的魯魯修化身正義的ZERO在朱雀去刑場的途中,將他救下來的,還造成布尼塔尼亞軍人中有間諜等一系列不小的效應。
  
  現在命運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朱雀會死嗎?
  
  一定會的吧,因為這次沒有第二個魯魯修可以去救他啊……
  
  就在娜娜莉以為這一世朱雀的命就這樣定了的時候,異變發生了,ZERO再一次出現,將朱雀從送入刑場的路上救了下來,這個ZERO的計謀手段都和她記憶中一樣,可說是絲毫無差的再現。
  
  這下娜娜莉震驚了,不可置信的看向身邊的魯魯修,卻發現魯魯修的驚訝不比自己少。
  
  是啊,現在的魯魯修還沒有ZERO這一層身份,好像上一世ZERO的名氣就是因此而起的吧。
  
  娜娜莉眯起眼,紫色的眼眸如同附上一層難以散去的濃霧,陰暗的難以看清。
  
  既然魯魯修在家,那麼去救朱雀的ZERO,是誰?
  
  CC坐在一旁吃披薩不解的看著像是中了石化咒的兩個人,不就是一個殺死皇子的犯罪者被一個叫做ZERO的人救了嗎,用得著這麼大驚小怪麼,還是說這件事與魯魯修有關,有□?
  
  「哥哥,您曾說過您插手説明那些日本反抗組織時隨便起了一個ZERO的虛假名字,那麼現在以ZERO身份讓他們唯命是從創建黑色騎士團的人,是誰?」娜娜莉無表情的看著電視上正在大肆宣揚正義口號的ZERO對身邊的魯魯修問道,既然已經確定了CC是己方的人,那麼有些話就沒必要避開她。
  
  「哦?電視上的ZERO本應該是魯魯修嗎?這可真是有趣啊。」CC咬著披薩說著事不關己的風涼話。
  
  然而魯魯修卻沒有抬杠,更沒有像娜娜莉那樣擔心,反而想到了什麼,「難道真是她?」
  
  「誰?」話語脫口而出的瞬間,娜娜莉心裡忽然有了答案,能夠對ZERO行為瞭若指掌的除了她,就只有共用了記憶的惡魔了,「弗蘭特姆……嗎?」
  
  「她曾說讓我相信她,她會替我們掃除所有的阻礙,實現我們的願望,呈現最真實的……結果。」魯魯修沒有直接回答,說出的這番話卻變相承認了娜娜莉的猜測,「我沒想到她會真的這樣做……她到底是誰?」
  
  「我……不知道。」
  
  從惡魔那裡得到的,身份,想法,行為,一切成迷的,僕人。
  
  [他們的生命是迎合您的心情而存在的,陛下,只要遵于自己本心就好,討厭就殺掉,不高興就毀掉。]
  
  [無論多少次,我都可以再次讓他們復活,所以不要有猶豫,只要像這樣,扣下扳機。]
  
  [砰——]
  
  下課鈴聲響起,來來往往的同學腳步聲,衣服摩擦聲,喧囂而嘈雜,讓娜娜莉驀然驚醒,原來她又不知不覺走神了,整理了一下桌子上堆積的沒有翻動過的書本,如釋重負的松了一口氣。
  
  「您怕我?」突然湊近的惡魔嚇了娜娜莉一大跳,「看來果然不是我錯覺,您真的很怕我呢,為什麼呢,明明我還沒有做什麼傷害您的事情,不是嗎?」
  
  「你這樣突然靠近別人耳朵說話,是人都會被嚇一跳吧!」娜娜莉心虛的掩飾。
  
  「不對呀~娜娜莉陛下自生病休假一周後就變得有些反常了呢~」惡魔眯起眼笑的十分無害,就好像關係較好的同學間開的小玩笑,但是娜娜莉面對他卻不敢有絲毫的放鬆,時時刻刻戒備著,很努力的掩飾了,卻沒想到惡魔這麼敏銳,只聽惡魔繼續說,「我這麼關注娜娜莉陛下,娜娜莉陛下的反應太讓我失望了,我還想著要不要去探病呢~啊!~難道陛下是因為我沒有去探病而生氣的嗎,啊,這可真是糟糕了~」
  
  「……」對於惡魔的補腦,娜娜莉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沉默。
  
  「呐呐,陛下不要沉默嘛,到底是生氣呢,還是害怕?生氣的話我能理解,害怕的話我真的不能理解了,您為什麼害怕我呢,我們明明是盟友嘛~」
  
  是啊,為什麼害怕呢,是夢殘留的影響?
  不,不完全是,夢只是放大了感官,而她對惡魔的恐懼是一開始就存在的。
  只要看到那嘲弄的笑容就有種生命被威脅的感覺,只要靠近他,本能就會拉響警報,提醒她很危險,要遠離。
  即便簽訂了契約,知道在契約的約束他無法做出任何傷害自己的行為,也無法完全的放心。
  無論他表現的多麼無害,都會讓她產生一種無法言語的,由心至身的恐懼。
  那種恐懼帶來的寒意會立刻遍佈四肢百骸,讓人忍不住戰慄。
  
  比起他,娜娜莉更信賴那個作為女僕照顧自己的惡魔——弗蘭特姆。
  即便知道弗蘭特姆才是沒有任何約束的危險惡魔,卻無法制止自己打從心底對她的信賴。
  就連娜娜莉自己也不止一次的疑惑,這種奇異的違和感到底是哪來的,甚至不由自主的懷疑,難道真正和自己締結契約的不是他,而是弗蘭特姆?因為有趣所以他說謊了?
  
  「陛下?」惡魔見娜娜莉又陷入自己思緒了,只好在她眼前揮揮手,卻被一把拍開,「原來娜娜莉陛下沒有走神啊。」
  
  「我只是感到奇怪。」
  
  「奇怪?」
  
  「是的。」娜娜莉決定把想法直白的說出來,反正有契約的保護,再糟糕也不會糟糕到哪裡去,「我感覺得到,很多次你的情緒都是焦躁而危險的,明明想要殺我而後快,卻強行將自己抑制忍耐著,如果都是假的也就罷了,偏偏你的關心卻也是真的,就像現在這樣,明明你這麼危險,我卻無法阻止自己去相信你,很奇怪不是嗎。」
  
  「真不愧是女皇陛下啊,感覺是相當的敏銳啊。」惡魔的回答算是承認了娜娜莉的話,緊接著,他就卸下了那無害的表情,直接露出滿是惡意的笑容,「但是太過敏銳也不是一件好事,既然您察覺了,那我就明說了吧,我在意的不是您的命,我能給予您這一切希望,同樣也能毀了,只是您的存在牽連著無數的生生死死,有點麻煩呢。」
  
  「說謊。」又是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一看就知道他又沒說真話,不,也許是真話,只是不全而已。
  
  惡魔被娜娜莉毫不留情的直接戳穿也不惱怒,笑著目送娜娜莉推著輪椅離去,只是那笑容就像生長在臉上,根深蒂固的面具一樣,毫無變化,看不出喜怒哀樂,卻會讓留心的人寒從心底,毛骨悚然。
  
  「對了。」娜娜莉忽然停下來,回頭說道,「米蕾會長要給我開party,全班都邀請參加,你也來吧。」
  
  「哦呀,女皇陛下這是特地邀請我嗎?」
  
  「恩,算是吧。」
  
  [因為無數次的重頭來過,所以漸漸地連殺人也變得無所謂起來,不會恐懼,不會為此有罪惡感。]
  
  [現在的我,已經沒有下一次了,所以我不會再把希望寄託於下一次。]
        

第二十章

  深夜,弗蘭特姆悄無聲息的回來,卻沒有想到在娜娜莉正在等她。
  
  「你終於回來了。」
  
  「娜娜莉小姐?」說實話看到娜娜莉的一瞬間,弗蘭特姆是心慌的,只是很快就冷靜下來,「這麼晚了,您還不休息,會影響身體健康的。」
  
  「你會擔心我的身體健康?」
  
  「當然,照顧您的生活起居,關心您的健康,是我的職責。」
  
  「如果說我是特意在等你呢?」
  
  「……我並不值得娜娜莉小姐這樣做。」弗蘭特姆只是沉默了一瞬,「如果娜娜莉小姐有什麼想要知道的,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絕不期滿,但不是現在,還請娜娜莉小姐早點休息。」
  
  「弗蘭特姆,為什麼你要叫我娜娜莉小姐呢?」
  
  「……」弗蘭特姆想過娜娜莉會問的問題,卻全然沒想到她會問這樣的問題,不由得一怔,下意識的猜想娜娜莉是不是知道了什麼,還是惡魔對她說了什麼。
  
  「很奇怪我會這樣問,說實話,我也很奇怪。」娜娜莉操縱著輪椅緩緩的轉身,「原本被我安排住在這個房間內的CC呢,她正在被布尼塔尼亞追捕,加上與魯魯修的契約,沒道理會離開,唯一的可能就是你對她說了什麼導致她離開,或者是你直接殺了她讓她消失,這是我的猜測,你可以反駁,但是弗蘭特姆,從你說你是惡魔派來當我僕人的時刻起,我就不敢輕視你,當然,更沒想過信任你。」
  
  「我知道的,這一切不是出於惡魔的命令,而是我自己的決定。」
  
  「這麼說,你是承認了,CC的離開,是因為你。」
  
  「是的。」
  
  「利用ZERO的身份,救下朱雀的也是你。」
  
  「……是的。」
  
  「理由。」
  
  「因為您的願望,CC會帶來無數的麻煩,其中就包括她過去的契約者毛,所以假如她繼續留在這裡,只會給您幸福的生活造成阻礙。救下朱雀是因為您並不希望他死,而且他是您兄長的朋友,而且我以ZERO的身份救下他,那麼全世界的目光只會注意在我的身上,由我成為ZERO來做您兄長曾做過的改變世界的計畫,這樣一切都與您和魯魯修無關,魯魯修的未來不會死,更不用與朱雀反目,等我將一切結束,就沒有能影響您,給您的生活造成危險的因素了。」
  
  「沒有好處的事情,你為什麼要為我做這些,連惡魔也沒有讓你這樣做吧。」
  
  「只是就算你不相信也無所謂,我只希望您知道,我從未想過傷害娜娜莉小姐您,和您的兄長。」
  
  「我知道啊!」娜娜莉忍不住大聲的打斷了她,經過長期的相處和觀察,娜娜莉是確信她不會傷害自己的,雖然難以置信,但事實如此,所以才更加的不能理解。
  「所以我才說,你為什麼要做到這一步,有什麼值得你如此付出,說是惡魔命令你來做我的奴僕也是謊話吧,弗蘭特姆,你是誰?一個惡魔不會有感情,更不會因為感情而被我影響,弗蘭特姆,你究竟是誰?你在成為惡魔的僕人以前,是我認識的人嗎?」
  
  面對娜娜莉的猜測和追問,弗蘭特姆下意識的後退。
  
  娜娜莉說出了猜想,卻沒辦法驗證,眼睜睜的看著弗蘭特姆一步步後退,終只能搖頭,無奈的苦笑,「不可能是我認識的人吧,算了,不回答也無所謂。」
  
  弗蘭特姆不想說謊,只是娜娜莉的這幾個問題,沒有一個是她能回答的。
  弗蘭特姆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最終只能閉上。
  
  「不過就算不是我認識的,你的過去也一定是和我一樣的人類吧。」
  
  弗蘭特姆一驚,不可置信的看著輪椅上的娜娜莉,面具後的瞳孔急劇收縮。
  娜娜莉看不見弗蘭特姆的表情,自然不知道自己說出的這話給弗蘭特姆帶來了多大的震撼。
  
  「為什麼會變得這麼強大,能做到這麼多我做不到的事情呢?如果是惡魔帶給你的,是不是代表我也能憑藉這契約得到力量?」
  
  「不要這樣做!不要和惡魔契約!娜娜莉!」弗蘭特姆慌張的脫口而出,卻全然沒有在意自己透露了一個怎麼樣的資訊,不顧娜娜莉驚訝的表情,她抱緊了她,「拜託了,無論你在想什麼,都不要做,更不要實驗,我已經沒有了回頭的機會,所以……至少你,絕對不能……」
  
  「弗蘭……特姆……」娜娜莉怎麼也沒想到弗蘭特姆會說這樣的話,被她緊緊抱在懷裡,抬起的手最終遲疑的從後面回抱了她。
  
  耳邊迴響著她的警告,「不要和惡魔締結契約,無論他說了什麼都不要答應,娜娜莉,惡魔能帶給你的,我也能,你的願望,你想要的一切,我都會帶給你。」
  
  「……」娜娜莉只是回抱著弗蘭特姆,垂下的眼簾遮投落陣陣陰影,遮住了她雜亂的思緒和想法,不是沒想過利用弗蘭特姆,但最終只是歎息,「……不值得,弗蘭特姆。」
  
  「我早就死了,現在這樣子也稱不上活著,行屍走肉一般……但是娜娜莉,你不同,所以無所謂值得不值得。」弗蘭特姆縮緊了抱著她的雙臂,「就算自欺也好,看著你幸福的話,就好像我也能得到救贖,明知道不可能,不可以,我還是想最後努力一次,讓我守護你的人生,讓我保護你……」
  
  對於弗蘭特姆而言,娜娜莉就好像曾經的她,還沒有變得污穢滿身罪孽的她。
  所以弗蘭特姆不止一次的告訴自己,要守護住娜娜莉的幸福,只要娜娜莉能夠得到幸福,那麼她也就可以做一個永不醒來的,美好的,夢境。
  縱然拼盡一切守護是虛假,是不存在的期待,娜娜莉也是她僅有的,美夢。
  
  娜娜莉知道,弗蘭特姆已經到極限了,否則不會這麼快將一切說出來。
  這些她不止一次的認為弗蘭特姆會帶入地獄也不會承認的真實。
  
  ——原來是這樣啊……終於明白了……
  
  原來,惡魔說的是真的啊。
  她的存在牽連無數生生死死,是這個意思啊。
  以及最初不太明白的事情,無解的猜測,現在也全明白了,也有了答案。
  甚至腦海裡浮現了果然如此的想法。
  
  ——弗蘭特姆想要隱瞞的,以及……算了……
  
  感受著弗蘭特姆顫抖的懷抱,娜娜莉唇瓣翕動想要說什麼,卻終沒有發出聲音。
  作為一個活著的屍體,娜娜莉不知道是什麼支撐弗蘭特姆到現在,但即便弗蘭特姆在下一刻崩潰,她大概都不會感到驚訝了吧。
  原來,從定契約的時刻起,就註定了結局,而她,卻沒有察覺。
  記憶,果然已經開始混亂,連她自身,也開始變得奇怪了……
  
  「好,我相信你,我將一切都交給你。」
  
  說這句話時,娜娜莉的雙眼閃爍冷芒,像是劃破這個世界的利刃,無比冷漠。
  
  ……
  ……
  
  在以自助餐形式的party中,同學們都是端著盤子挑選食物的同時和身邊的人有說有笑,畢竟是貴族為背景的學校,禮儀根深蒂固,縱觀全場,每個人的動作都不失優雅,因此party絲毫不活躍,就和普通酒宴一樣,無趣之極。
  娜娜莉頓時失去了吃東西的心情,只是端著紅酒杯,靜靜傾聽背景的歌聲,縱然置身人群,孤獨也沒有減少幾分,好像在這樣的環境下,她只是一個漠然旁觀的局外人。
  
  娜娜莉將目光移到惡魔的方向,只見他以從容的姿態拉開與身邊人群的距離,隨手端起身邊的酒杯輕輕晃動,看著紅色的液體在杯中迴旋,明明一副疏離的姿態卻全然不會引人反感。
  大家都是一樣的,娜娜莉不由得這樣想,就在她想要收回目光的時候,惡魔有所感應般驀然抬頭,就那樣直直的與她對視。
  那雙眼眸在酒水的映襯下紅的妖異,泛著冰冷的光,危險的同時,更透著驚心動魄的美。
  這是一雙絕不屬於人類的眼睛,這樣的眼大概只有惡魔才配擁有吧,娜娜莉看著他,也就不難理解他為何能以虛偽的假面玩弄人心於鼓掌了。
  惡魔禮貌的向娜娜莉舉杯,將那紅色的液體一飲而盡,他唇角的嘲弄讓娜娜莉收回了視線。
  
  在前一日提出party邀請時,娜娜莉就感受到了殺意。
  那是一種毫不掩飾的,強烈的,此刻回憶起來仍心有餘悸的殺意。
  不是錯覺。
  那如墜深淵煉獄的冰冷絕望,是真的。
  惡魔對她起了殺心,也是真的。
  
  該說真不愧是反復無常的惡魔嗎,娜娜莉嘴角浮現苦澀的笑容。
  如果不是那莫名其妙的恐怖夢境,她也不會去查有關惡魔的所有資料吧。
  歷史雖然不全,卻有跡可循,意味著能夠找到,惡魔的痕跡。
  無數記載只提及相同的一點——不為善,也不為惡,從不否定自己存在意義,只追尋本心任意妄為,這便是惡魔。
  
  [永在否定的黑暗,一切事物只要它生成,理所當然的就都要毀滅,所以還不如無所發生,被我們叫做破壞的罪行,簡單扼要就叫做惡,這就是惡魔的本質。]
  
  查閱的資料結果,以及她感受到的危險,無不證實了她猜想。
  善於玩弄人心的惡魔不會甘願成為奴僕,所以契約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一切皆是謊言。
  可以說她此刻所擁有的全部,都只是惡魔的一時興起。
  惡魔憑著興趣,介入她的人生。只是想看她在絕望中掙扎,逐漸步入瘋狂,一無所有的模樣。
  然而她卻讓惡魔的期待落了空,她安於現狀,沉溺於幸福,更是淡忘了上一世的疼痛。
  
  惡魔失望了。
  對於毫無價值的,膩了的玩具,能有什麼結局呢。
  唯有,毀滅。
  
  想到這裡,娜娜莉神色陰鬱。
  也許不知道這一切會比較好,也許一無所知的死去比較幸福,但是,她不甘心。
  弗蘭特姆所做的,她不信惡魔不知道,但是既然惡魔選擇無視,就意味著她還有機會。
  她要賭一賭,惡魔對弗蘭特姆放縱到什麼程度,而弗蘭特姆會為她做到什麼地步。
  
  「娜娜莉。」魯魯修的聲音將娜娜莉從陰暗的思緒中驚醒,這才發現魯魯修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面前。
  
  「娜娜莉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不開心麼?」
  
  「只是覺得有些無趣。」
  
  「無趣?」
  
  「嗯,明明是Party,卻一點都不熱鬧,就像舞會一樣,無趣透了。」
  
  「這也沒辦法呢,畢竟是阿什福德學院啊。」魯魯修揉了揉娜娜莉的腦袋,「既然無趣,那我們以後就不辦了。」
  
  「這是米蕾會長的心意,所以不用這樣的,哥哥不用顧及我。」
  
  雖然被自己妹妹推著,可魯魯修卻沒有離開。
  他剛剛看見一個白髮少年盯著娜娜莉,那目光叫他十分不舒服,就好像自家寶貝被別人窺伺了一樣。
  所以他才會來到娜娜莉身邊,只為了隔斷那落在娜娜莉身上的視線。
  
  「哥哥,你在看什麼?」娜娜莉發現魯魯修視線方向就是惡魔所在,心頭一緊,唯恐魯魯修發現了什麼。
  
  「只是看到娜娜莉很在意那少年的樣子,有點好奇。」既然被發現了,魯魯修也不會做偽劣的掩藏,因為毫無意義,「據說全班同學唯有他一個人是娜娜莉主動邀請的呢,是不是意味著他很特殊?」
  
  「……嗯……算是吧……」因為不想對哥哥說謊,娜娜莉神色有些掙扎,也有些複雜,對方的身份是惡魔,和她的關係算是……特殊……吧……?
  
  然而聽著娜娜莉的回答,魯魯修雖然表情未變,卻默默的握緊了拳頭,「果然娜娜莉是喜歡他吧?說起來,娜娜莉也到了這樣的年齡了呢……」
  
  「怎麼會!才不是呢!我怎麼會喜歡他!」反應過來魯魯修話語的意思,娜娜莉頓時炸毛了,誰都可以誤會她和惡魔,但如果魯魯修哥哥絕對不能誤會,「我和他不是哥哥想的那樣,雖然他很特殊,但只是朋友,只是友人而已!」
  
  娜娜莉沒有發現此刻場景和當初她戲弄魯魯修時候多麼相似。
  風水輪流轉,只是拼命解釋的人從魯魯修,變成了她。
  
  「我相信你,而且不用這麼急著否認也沒關係,他配不上你。」看著娜娜莉著急的樣子,魯魯修心情頓時好了起來,抬起手刮了刮她的鼻頭, 「能夠讓我心甘情願的將妹妹的一切交予的人,一定是要比我更加帥氣,更加聰明,更加強大的人,他必須將你的一切視作最重要的。」
  
  「這樣的人不會存的。」
  
  「嗯。」
  
  「我有哥哥就夠了。」
  
  ……
  ……
  
  「呵……友人……這是出自您的真心嗎……娜娜莉……」
  
  看著魯魯修和娜娜莉的方向,惡魔的眼眯了眯,然後轉向窗外,看著不知名的遠方。
  紅色酒液清晰倒映著他嘴角那一抹意義不明的弧度。
  
  「假若這一切……是您想要的……那麼這遊戲就順您的意思好了……弗蘭特姆……」
  
        
第二十一章

  一切就像被遠古的預言所詛咒一般,遵照其命定的軌跡發展。
  
  布尼塔尼亞人攻陷了日本,作為勝者剝奪了日本的名字。
  日本人仇視布尼塔尼亞,發起反抗。
  
  人類與人類,相互敵視,相互殘殺,就像找不到源頭的惡性循環。
  而戰火失去了控制,肆無忌憚的向周邊蔓延,越演越烈。
  
  當一切演變到這樣的地步,言語和會議已經無法平復那些由無數的鮮血激化的仇恨。
  無論是被剝奪名號的日本,還是布尼塔尼亞,必然會以一方毀滅為終結。
  
  然後,ZERO會帶來奇跡。
  經歷鮮血洗禮的世界,必然會在毀滅中重生。
  
  歷史是如此的相似,卻又如此的不同。
  因為這一次的ZERO不是魯魯修,而是弗蘭特姆。
  
  此刻CC正坐在名為迦文的大型Knightmare副駕駛上,淡金色的眼眸頻頻掃過弗蘭特姆,而弗蘭特姆就像無所察覺般不為所動,她的坐姿筆直而堅硬,好像下定了決心做好了萬劫不復也不悔的覺悟。
  
  CC還記得這個叫做弗蘭特姆的人突然出現的時候。
  那時候她正抱著芝士君咬著一小塊披薩,明明房門是從內鎖好的,這個自稱娜娜莉僕人的弗蘭特姆就那樣憑空出現在她的面前。
  說出的話更是直接的讓人一時無法反映,只因為弗蘭特姆說,「我知道你留在這裡的原因,我更知道什麼是你真正想要的。」
  
  雖然怔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回神,並且平復了因為弗蘭特姆的出現而略有起伏的內心,並且微微揚了揚的嘴角,發出意味深長音節,「哦?」
  
  「我知道,作為獨自流浪了好多個世紀,因為無論經歷多麼殘忍的刑法都能活下來,而被稱為不死魔女的你,比任何人都要想死。」
  CC不可置信的看著弗蘭特姆,瞳孔收縮了一瞬。
  她並沒有說過自己的願望,就連魯魯修都不知道的事情,就這樣被一個陌生人輕易的看穿,隱藏至深的心思,就這樣被簡單的一語道破,任誰都不會愉快。
  
  「你是誰。」CC淡金色的眼眸冷若冰霜。
  
  「我是誰不重要。」弗蘭特姆用與CC不相上下的涼薄音調回答,「重要的是你得從這裡離開,因為你只會給魯魯修和娜娜莉帶來麻煩。」
  
  「呵,你覺得我會聽從?」CC緊抿的唇瓣揚起,顯得高傲而諷刺「也許你有辦法讓我從這個世界獲得解脫,但能夠實現我願望的物件,必須要我看的順眼,我自己選定的才行。」
  
  「真是任性的魔女啊。」弗蘭特姆似乎在歎息,不等CC有任何反應,猶如幽靈無聲瞬移到CC眼前,幾乎貼面而對,猛然掐住CC的喉嚨將她按壓在床上,「可是你沒有選擇權。」
  
  「你!」從脖子被掐住的那一刻,強烈的絕望給CC的內心造成衝擊,將本能堆積起來的防禦壁壘瞬間擊潰,霎時間GEASS失控,無數記憶景象不受控制的從被觸碰的皮膚傳入大腦浮現眼前。
  被鮮紅的濃霧所遮蔽的世界,粘稠的鮮血化作雨水落下,那是註定毀滅的未來。在那幾乎將人逼瘋的絕望景象中,有誰滿身污穢瘋狂的大笑著,混著血淚笑盡蒼涼與絕望,所過之處哀鴻遍野,屍骸遍地。
  擁有,失去,然後一無所有,是被詛咒的宿命。極盡全力的掙扎,在那無盡的輪回中,見證人性的泯滅,隨著希望的覆滅,不得解脫的痛苦纏繞此身,混著無數生靈在絕望中,窮盡所有的賭咒。
  被不屬於自己的感情影響,CC感到自己的心都痛的要裂開了,淚水源源不絕的從眼眶中溢出。
  
  「現在,你知道了?」弗蘭特姆緩緩地鬆開了掐住她脖子的手,面對CC不斷溢出的眼淚,戴著面具的弗蘭特姆移開了視線。「好了,做決定吧。」
  
  「真是想不到啊。」CC撐著身子坐了起來,擦去臉上的淚水,眼眸清澈冷靜就好像剛才失態流淚的不是她,只是將目光移到弗蘭特姆身上的時候,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如果你給我看到的都是真的,那麼你……」
  
  「多餘的廢話不要說,我要的只是你的回答。」
  
  「呵,我還能有什麼回答呢,就像你說的那樣,我別無選擇。」CC張開雙臂以大字向後倒去,柔軟的床鋪微微一震,淩亂的髮絲掩蓋了她所有的神情。
  
  「我答應你,只要你幫我,我就讓你死去,永遠的從這個世界解脫。」
  
  「反正你已經決定了,所以我不阻止你,也阻止不了你,這一切……就隨你高興吧。」CC疲憊的閉上眼,好像已死心看開,不再掙扎。如果之前還會有所懷疑有所防備,那麼現在就是接受了于弗蘭特姆的身份和存在。
  
  那是她們交易的最初,即便目標明確,終究,還是動搖了。
  動搖的不是弗蘭特姆,而是她CC,讓她動搖的不是別的,正是弗蘭特姆賭上一切的決絕。
  
  「你真的決定這樣做?」
  
  「……」弗蘭特姆似乎沒有想到CC會開口。
  
  「這一條絕路。」
  
  「我比你更清楚這條路。」弗蘭特姆的眼眸凝結成冰,「我別無選擇,為了魯魯修,為了娜娜莉,也為了我自己,我必須將所有的威脅提前扼殺,其中就有肖魯魯和瑪麗安努。」
  
  「若我告訴你,你到最後依舊什麼也得不到,你所做的只是毫無意義的掙扎,你還要這樣做嗎?」
  
  「朱雀和你說過相同的話,他說我這樣做毫無意義,只是讓自己陷入更加絕望的深淵。」弗蘭特姆勾起嘴角,輕輕的笑了。
  
  「那你……」
  
  「可是有什麼關係。」弗蘭特姆早已將自己的一切放棄,連靈魂都可以出賣,更何況感情。「我只是想讓我自己好受一點。」
  
  「可你真的覺得好受?」淡金色的眼眸變得深邃深沉。
  
  「至少不會比過去更難受。」
  
  只是這樣簡單一句,卻讓CC再說不出任何話。
  在這鮮血流淌善惡混沌的世界,弗蘭特姆就像站在明暗交界處。
  不被任何一種顏色影響,又好像早已深陷其中並失去了自己原本的模樣,孤獨的令人絕望。
  
  「不過……我倒是沒想到你會說這些。」
  
  「什麼?」CC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弗蘭特姆的意思。
  
  「我記得CC不是會說這種廢話管閒事的女人。畢竟你只要重視我能否實現你的願望,就足夠了不是嗎?」
  
  「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想說這種廢話,的確很多管閒事。」CC抿了抿唇,神色複雜,明明相處不過幾天,卻有種相識了數百年熟稔的感覺。
  
  「我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有些驚訝你會特意說出來提醒我,謝謝。」
  
  這句謝謝是真心實意。無數次的重來,大家是一如當初不曾改變,而她卻越來越瘋狂越來越扭曲,與周圍的本該親近的熟人朋友親人越走越遠,只有CC不一樣。
  CC和那些一無所知的人不同,因為CC讀取人的記憶,所以CC就像繼承了無數的輪回一樣,會比其他人更加瞭解弗蘭特姆。
  只是CC終究只是從她記憶中瞭解一切,和她這個不斷輪回的人不一樣,所以她不再期待CC,CC不能拯救她,所以她最終只能孤身跟隨惡魔,逐漸如了惡魔的願和人類越走越遠。
  這是她決定的最後一次,她想找到被自己丟失的一切,即便是一場幻夢,即便只有一場空。
  
  「……」CC沒有回答,因為她清楚,弗蘭特姆記憶中的CC,是她,也非她。
  
  「CC,」弗蘭特姆像是想起什麼,突然的問,「你GEASS能力是被他人真心所愛吧……?」
  
  「啊,這些你也知道啊。」CC對她提出的這些陳年往事反應冷淡,好像不在意的樣子。
  
  「可是,真愛是什麼呢?」弗蘭特姆的問題不是針對CC,而是針對自己,「我曾經以為我愛他,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直到如今我才發現並不是這樣。」
  
  愛,到底是什麼呢?
  又有多少人的感情到達了愛這一步呢?
  愛,只是一種由執著產生的扭曲異變。
  人生來是沒有愛的,只是以為有,一種理所當然的謊言。
  於是,沒有的變成了有的,不存在的變成了存在的。
  結果,人欺騙了自己。
  
  另一邊,處於Party中的娜娜莉像是有所感應般看向窗外,從阿什弗德學園內往外看也只看得到寧靜的天空,好像有不知名力量守護著這裡,好像被隔離在了世界之外,不被任何的炮火侵擾的同時,對外界的動盪一無所知。
  
  魯魯修怔怔的看著娜娜莉的側顏,原本略微放鬆的表情在聽到娜娜莉回答的瞬間僵硬,就好像完美的兄長面具遭受他人迎頭重擊,由中心開始呈蛛網向四面碎裂,就連笑容也伴隨面具碎裂,片片脫落,消失不見。
  
  ——能夠讓我心甘情願的將妹妹的一切交予的人,一定是要比我更加帥氣,更加聰明,更加強大的人,他必須將你的一切視作最重要的。
  
  這句話是魯魯修的違心之言,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樣的人是不會存在的。
  準確來說是魯魯修不允許這樣的人存在,沒有誰能比他更加重視娜娜莉,也沒有人能在娜娜莉心中的地位超過他。
  娜娜莉太過重要,在他心中超過了所有,知道娜娜莉喜歡溫柔的哥哥,為了不被娜娜莉討厭,他願意時時刻刻戴著面具,只為維持娜娜莉心中那個溫柔哥哥的假像。
  原以為這是一個哥哥對妹妹正常的關心,後來他才發現這種以為是錯誤的,實際上在他還沒有察覺的時候就已經偏離了正常的兄妹感情,而變成了一種病態的佔有欲。
  他害怕失去娜娜莉,不是娜娜莉依賴他,而是他依賴娜娜莉,對他而言世界中心就是娜娜莉,沒有娜娜莉就等同於世界不存在。
  
  ——這樣的人不會存的。我有哥哥就夠了。
  
  強裝鎮定,如玩笑般,若無其事的試探,怎料到這樣的結果,被桎梏的心猛然跳動。
  娜娜莉的回答釋放了他心中的猛獸,手驀地握緊成拳,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心態發生了無法挽回的逆變呢?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是娜娜莉哥哥的這份事實,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娜娜莉的話是不帶任何的曖昧成分,只是將他視作唯一的兄長而已……他卻會不由自主的為這樣一句話欣喜,不甘心只作為兄長,無法抑制那顆為娜娜莉瘋狂跳動的心臟,日益增長的感情掙脫了控制,他渴望娜娜莉,不是作為兄長,而是一個男人。
  妹妹是用來珍惜愛護的,卻對妹妹起了不該有的骯髒心思,魯魯修唾棄這樣的自己。
  
  「哥哥,你怎麼了?」
  
  「什麼?」魯魯修對上娜娜莉的紫色眼眸就感覺心虛,好像秘密已經曝光在光芒下無所遁形,為了掩飾那不堪的心思,不由得後退一步避開她的目光,「我沒事。」
  
  「哥哥最近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哥哥在憂慮什麼?」魯魯修奇怪的反應讓娜娜莉皺眉,一點都不像沒事的樣子,「不能告訴我嗎?還是……因為我的原因?我又做了什麼事情讓哥哥擔心了嗎?」
  
  「不是娜娜莉的原因,是我自己的原因。」
  
  「哥哥?」
  
  面對娜娜莉的關心,魯魯修沉默了,許久才低聲道,「娜娜莉,我這個哥哥……是不是很糟糕?」
  
  「什麼?哥哥怎麼突然問這種問題?」娜娜莉剛失笑出聲就發現魯魯修的神情很認真,那嚴肅的樣子讓她也不由得斂起唇角的笑容,「哥哥怎麼會突然覺得自己糟糕呢?」
  
  「只是突然發覺,我並有盡到一個好哥哥應有的責任。」
  
  「……那,哥哥認為怎麼樣才算應有的責任呢?」
  
  「在母親過世時,我說過會好好的照顧你,也曾發誓會保護你,然而我沒有做到,甚至在淪為人質被布尼塔尼亞捨棄的時候,我沉溺在自己的憎恨裡,沒有察覺到你的痛苦和孤獨,一度讓你失去自己的笑容。」魯魯修蹲在娜娜莉的輪椅前,握著她的手緊貼自己臉頰上,像是要感受其溫度,回憶起那些不愉快的過往,連紫色的眼眸也變得黯然悲傷,「我沒能給你帶去幸福和快樂,朱雀卻輕易的將你逗笑了,我沒有做到的,他卻……就連在你失蹤的時候,也是他先我一步找到你,將你救出黑暗,這些事我永遠也無法忘記……」
  
  「為什麼要介懷呢,那個時候,哥哥只是慢了朱雀兩步而已,並不能代表什麼,不是麼?」娜娜莉讓魯魯修的頭輕枕在自己雙膝上,撫摸他順滑的短髮,輕柔的順著他的眉眼描繪著他輪廓,「哥哥已經以自己的方式很好的將我保護了啊,這些年一直都是哥哥守護在我身邊,陪著我……我覺得這樣就足夠了啊……」
  
  「只是陪伴……作為哥哥,我是如此的不稱職……和朱雀比起來,我一定很不可靠吧……」
  
  「沒有這回事!魯魯修哥哥是特殊的,沒有誰能夠將您取代,也沒有誰有資格將您取代,即便那個人是朱雀……也遠遠比不上您在我心中的重要程度,您是唯一的……」不等魯魯修回答,娜娜莉又笑了起來,「哥哥這個樣子還是我第一次見呢,哥哥是在不安嗎?」
  
  「恩,也許吧……」
  
  「說起來,我這個做妹妹的才是不稱職呢,竟然到現在才發現哥哥的不安……」娜娜莉撫摸魯魯修發頂的手停頓了下來,「哥哥……」
  
  「恩?什麼?」
  
  「說實話,我很開心。」娜娜莉抿起的唇瓣輕揚,不在意魯魯修抬起頭詫異的表情,繼續說道,「並不是說喜歡看哥哥不安,而是……第一次看到哥哥像個不安的孩子,願意對我撒嬌……在我印象中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一直以來哥哥都太過努力,太過拼命了……明明哥哥的年齡和我相差不遠,卻獨自扛起了所有的負擔……」
  
  「因為我是哥哥。」
  
  「我不要這樣。」娜娜莉打斷了魯魯修,「我一直都想告訴哥哥,不用這麼拼命也沒有關係,軟弱一點也沒有關係,有難過的事情,不高興的事情,都抱怨給我聽也沒有關係……我不想一味地被哥哥守護,我也想守護哥哥,我不想成為哥哥的累贅……所以,今天我很高興……」
  
  「娜娜莉……」魯魯修聽著娜娜莉的話語,神色柔和下來,緊接著他做了一個動作,以守護騎士的姿態單膝跪在娜娜莉腳邊,在她白皙的手背印下虔誠而溫柔的吻,「謝謝……我最愛的公主陛下……」
  
  「魯魯修……哥哥……?」為什麼要這樣做?魯魯修的行為出乎娜娜莉的意料。娜娜莉怔怔的看著他忘記了反應,那雙含笑的溫柔眼眸亦讓她移不開視線,連靈魂也仿佛被無形的絲線纏繞越陷越深。
  
  魯魯修專注的看著她,緊握著她的手抵在自己的胸口,好像正在以心起誓。喧鬧的會場不知何時寂靜下來,周圍的景象在不知不覺間化作光影消失,世界映照在他們目光中只剩下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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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不知是誰率先鼓掌,引得眾人從這如夢似幻的場景中回神紛紛鼓掌來。
  娜娜莉這才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自己和魯魯修已經成為了關注中心,雖然驚訝但她並沒有立刻將手從魯魯修手中收回。
  
  「我說怎麼都找不到你人呢,原來你竟然帶著娜娜莉躲在角落中。」會長米蕾從人群中走出來,帶著狹促的笑意,從她未放下的手可以得知她就是那帶頭鼓掌的人,「倒是讓我們看了一場好戲,很美的視覺盛宴。」
  
  「恩,就好像從畫中走出來公主和騎士一樣。」一直話很少的妮娜也不禁紅了面龐。
  
  「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想給娜娜莉一個驚喜對不對。」夏利雖然羡慕魯魯修對娜娜莉的親昵,卻不妒忌,在面對她過於清澈單純的雙眼時,所有的謊言都會不攻自破。
  
  「啊,這都被你們猜到了。」魯魯修沒有辯駁,只是順著夏利的話語,鬆開了緊握著的娜娜莉的手,冷淡的面容因為唇邊的笑容柔和了下來,他站直身子,言行之中帶著與生俱來的優雅,讓在場的女士們無不紅了面龐。
  
  「太狡詐了。」利瓦爾撲過去,用手臂大力勾住魯魯修的脖子,「說好了給娜娜莉驚喜,你怎麼可以一個人偷跑。」
  
  「是啊是啊,娜娜莉可是我們學生會的吉祥物,是我們所有人的呢,你怎麼能一個人霸佔呢。」雖然看戲看的很愉快,但是米蕾若指責起魯魯修來也是不遺餘力的。
  
  「別想在偷跑,乖乖過來幫忙。」
  
  「知道啦知道啦,快鬆開我。」
  
  眼見著魯魯修被利瓦爾拖走,米蕾笑著拿起話筒說了一些客套話,說很高興有這麼多人參加派對,還說派對最後有驚喜希望各位都能玩的盡興。緊接著,娜娜莉就看見她帶著夏利和妮娜追上利瓦爾消失在人群,她剛想追上去就被同學們包圍起來。
  
  「那位就是娜娜莉的兄長嗎,好帥……」
  
  「聽說頭腦很靈活成績很好呢!」
  
  「呐呐,娜娜莉的哥哥有沒有女朋友啊。」
  
  聽著她們討論自家哥哥,娜娜莉臉上的笑容險些掛不住,「喜歡哥哥的人很多,但是目前還沒有看到哥哥特別關注的。」
  
  「也是,魯魯修大人那麼優秀,怎麼會有女孩子配得上他啊。」
  
  「有這樣的哥哥娜娜莉壓力會很大吧?」
  
  「誒?為什麼這麼說?」娜娜莉露出奇怪的表情。
  
  「有個這麼溺愛自己的哥哥,而且哥哥長得這麼帥,還這麼優秀,以後找男朋友都會下意識的作對比吧,這樣一想那些男孩子真可憐呢,噗……」女孩子說著說著噗笑起來。
  
  聽到這話,娜娜莉怔了怔也跟著她們笑出聲來,也許真的像同學們說的這樣,哥哥表現的太過優秀,無論男孩還是女孩接近他們兄妹都會有壓力,或者這才是魯魯修的目的?手背上似乎才殘留魯魯修嘴唇的溫度,無意識的用手指輕輕觸碰,還記得那時候心臟的跳動是那樣劇烈。
  
  娜娜莉紫色的眼眸閃爍著難以敘述的複雜光芒,不管怎麼樣,如果說魯魯修只是開玩笑,她是絕不會相信的。和魯魯修哥哥的感情到底是什麼呢?與其說愛,不如說只是一種扭曲的親情,因為生命中只有彼此,所以理所當然的,成了唯一的理由,唯一的指向標。不止一次夢到魯魯修死亡的場景,也不止一次夢到自己用這雙手將魯魯修殺死。
  
  雖然感到疼痛和絕望,卻能理解夢中自己的行為,因為此刻的她也想那樣做,想要將看到的一切都毀滅掉,用這雙手將最愛的哥哥殺死。如果註定了毀滅,如果面前的路是絕路註定了毀滅,至少抱著哥哥一起死去,這樣魯魯修哥哥就只屬於她一個人,就算死,也沒有人能搶走了。
  
  「娜娜莉,生日快樂!」突然從喇叭中傳出來的聲音,以及關掉燈突然的黑暗都讓人一驚。
  
  娜娜莉還沒有反應過來,擋在面前的同學都自動讓開一條道路,魯魯修他們推著大蛋糕慢慢從幕後走出來,蛋糕上的燭火搖曳,朦朧而溫暖的光將一切照的不真切起來。
  
  「娜娜莉,生日快樂。」
  
  看著魯魯修笑著將蛋糕推到面前娜娜莉才緩慢的回神,輕聲呢喃「生日……?……今天……我的生日嗎?」多少年了,自從失去魯魯修,做了女皇的她生日再也沒有人陪伴,就算被朱雀提起也只會因為想起魯魯修而傷心,所以漸漸的就不再過生日,刻意的用忙碌來逼迫自己遺忘,而現在魯魯修哥哥不但在眼前,還笑著祝福自己生日快樂。
  
  「嘿嘿,一定很驚訝吧!」利瓦爾拍著胸脯得瑟起來,「這可是我的注意喲。」
  
  「這明明是大家一致決定的,要給娜娜莉一個難忘的生日!」夏利對利瓦爾的搶功不滿,一把將他推開,拿出禮盒並遞到娜娜莉面前,「娜娜莉,驚喜嗎?這是我為你準備的禮物喲~」
  
  「還有我我我,我也準備了!」被推開的利瓦爾再度奔上來。
  
  「我和妮娜也準備了。」米蕾會長也拿著禮物說道。
  
  「恩,這是我的禮物,希望娜娜莉你喜歡。」
  
  「恩……我,很喜歡。」不好,眼睛似乎變得模糊了,娜娜莉連忙低垂下頭,這種情況不能哭的,要笑著,笑著對大家說謝謝,她努力調整好心情,抬起頭對上大家的視線,本來準備好的感謝就那樣卡在喉嚨裡,這一張張熟悉的,單純的笑臉,這一顆顆只為了她高興而高興的真摯的心,有多久沒有見到了,苦苦忍耐的淚水就那樣毫無預兆的淌落。
  
  「娜娜莉!你怎麼了?」
  
  面對眾人的關心,她只是搖頭,無視那源源不絕的淚水,笑的比任何人都燦爛,「我沒事,只是太高興了,謝謝,謝謝你們。」
  
  在成為女王的日子裡,總是做著這樣的夢,夢到還在阿什福德上學的時候,每天都能看到米蕾會長興致勃勃的辦活動,然後魯魯修無奈歎息,儘管如此大家還是會配合會長,而她因為行動不便只能做點小事遞點東西打打下手,更多的時候她都是坐在一旁看熱鬧,偶爾還會看到米蕾會長氣勢洶洶的拿著紙扇拍利瓦爾和魯魯修的頭。
  
  儘管那時候的她和兄長魯魯修對同學說出來的基本全是謊言,但在學生會的日子,與米蕾,夏利,妮娜,利瓦爾他們一同嬉戲笑鬧的時光,卻都是真實的,無論經過了多久,只要回憶起來,那些場景都嶄新的猶如剛發生一般,他們的玩笑聲也都近在耳畔,不曾因為時間的沖刷而褪色,等失去了才發現,那單純的學生時光竟是僅有的幸福。
  
  夢境多美好,只會顯現出現實是多麼慘烈,死去的人,離去的人,都不會再回來,她只能一個人活在那囚籠一樣的宮殿,被冷入骨髓的絕望纏繞,在所謂人人平等沒有戰爭的幸福的世界,守著記憶享受那銘心的疼痛,和那生不如死的孤獨。
  
  「我們知道你很感動,也不用哭啊。」
  
  「生日快樂,娜娜莉。」
  
  在她以為一輩子也就這樣荒蕪的時候,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會能回到過去,回到這一切還沒開始的時候,大家還還不曾悲傷不曾絕望,每天看著這樣的場景,心頭的怨恨,不甘,憤怒等那些負面的情緒也在日益減少,有些不可思議,好像只要這樣,終有一日失去過兄長的痛苦也會忘卻,就好像真的得到了救贖,能在學生會和兄長的陪伴下獲得新生……
  
  縱然知道這是錯覺,是不被允許的。
  縱然知道滿身鮮血的自己,是沒有被原諒資格的。
  縱然已經都做好了被惡魔吃掉,永不超生,萬劫不復的覺悟。
  卻還是會有所期待,不由自主的沉淪,實在是,太過幸福的景色……
  
  「……謝謝。」抵在舌尖的話語終於說出口,聲音帶著微微顫抖。
  
  「娜娜莉,抱歉,參加派對前沒想到是你的生日,禮物改天補給你,抱歉抱歉,原諒我們吧~還有,生日快樂喲~」
  
  「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祝你生日快樂~」
  
  班上的同學也紛紛獻上祝福,惡魔好像知道自己的存在會影響娜娜莉的心情一樣,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就失去了蹤影,除了娜娜莉外全然沒有人察覺,派對少了他依然熱鬧。
  
  「謝謝,真的謝謝你們。」娜娜莉擦去淚水,發自真心的感謝。
  
  「快許願吹蠟燭切蛋糕!」利瓦爾將大蛋糕送至娜娜莉面前。
  
  [時間啊,在此刻停止吧,已經不想再重複過去的悲傷……]
  
  [只要哥哥能一直在我身邊,我就什麼都不求了……]
  
  在眾人的祝福歌聲中,燭火吹滅,再然後就是切分蛋糕。
  米蕾猛然搖動香檳,與夏利手中的香檳相對,朝著兩個不同的方向噴射,酒水噴濺。
  不知是誰將奶油故意抹到關係較好的人臉上,於是奶油大戰開始了,無數人無辜中槍投入戰局,於是被牽累的人越來越多,大家都玩瘋了。
  當然,也有這一切還未發生的時候就遠離了戰局的人,比如正在庭院內仰望夜幕的娜娜莉,比如推著娜娜莉輪椅緩慢前行的魯魯修。
  
  「哥哥……謝謝……」
  
  「嗯?什麼?」娜娜莉聲音太過輕柔,導致魯魯修並沒有聽清,當他停下腳步,那話語已經消散在夜風之中,無影無形。
  
  「連我自己都快要忘記的生日,哥哥卻記得這麼清楚,我很高興。」這個世界會如此重視她的生日,會時時刻刻將她記掛在心的,只有魯魯修了吧,「所以,謝謝。」
  
  「真是小傻瓜,竟然連自己的生日都忘記,我不替你記得怎麼行。」魯魯修無奈搖頭,笑道,「而且這都是應該的,說什麼謝謝。」
  
  「也是呢,哥哥對我好是應該的,所以要永遠這樣對我好。」娜娜莉笑的狡獪,得寸進尺道,「哥哥,那我的禮物呢,有沒有準備?」
  
  「都收到那麼多禮物了,連哥哥的都不放過啊。」魯魯修笑的寵溺而無奈。
  
  「那怎麼能一樣,哥哥是特殊的,所以要特殊對待!」娜娜莉忽然頓了一下,「呐……哥哥之前是在開玩笑嗎?」
  
  「……什麼?」不是沒有聽到娜娜莉的話語,而是不確定她的疑問,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如何回答。
  
  「果然就像他們說的那樣……只是玩笑嗎?我差點都當真了呢,真的是一個很棒的驚喜。」娜娜莉勉強笑道。
  
  「不,並不是玩笑。」不忍心看娜娜莉目光中的失望,話語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
  
  「誒?不是開玩笑的意思是,都是真的?」
  
  「嗯,都是真的。」雖然脫口而出的話語讓魯魯修有瞬間的懊惱,但是那懊惱在面對娜娜莉明媚的目光後就在瞬間煙消雲散了,就算這份感情是不被允許的禁忌,也已經強烈到無法忽視,想要讓娜娜莉知道,卻又害怕讓娜娜莉知道,這種矛盾的心情。
  
  「我知道了,這就是哥哥給我準備的禮物,對嗎?」
  
  「……啊。」魯魯修有點失落,娜娜莉的反應並不是他想要的,想要告訴娜娜莉不是這樣的,卻終究無法開口。
  
  「我很高興,也很喜歡哥哥的這份禮物,那我該用什麼回禮呢~」
  
  面對娜娜莉的話語,魯魯修只是牽強的扯了扯唇角。他眼眸深處有壓抑極深的感情在翻騰,娜娜莉不是沒有察覺,因為同樣的眼神也曾出現在夢中的魯魯修臉上。
  
  [我永遠也不會忘記,夢中的你帶著幾乎讓人流淚的溫柔,表情是那樣的悲傷。]
  
  那是她永遠也不會忘記的銘心之痛,那是太過真實的慘烈。那場夢中的訣別讓她明白,她的身上寄宿著他全部的感情,他是那樣深愛著她,愛的那樣孤獨,愛的那樣絕望。而她,亦是以同樣決絕的方式,深愛著他。
  
  [我親愛的哥哥,原諒我到現在才明白當初你的心情。]
  
  「哥哥,蹲下來,我有悄悄話要對你說。」娜娜莉招了招手。
  
  就在魯魯修俯下身的同時,娜娜莉撐起身體向前傾,吻上了他的唇。
  魯魯修詫異的睜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著近在眼前的娜娜莉,對上她那雙含笑的紫色眼眸,唇瓣上濕潤柔軟的觸感都無不證明這一切是真實的,不是錯覺。
  
  「娜娜莉,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當兩個人分開,魯魯修捂著自己的唇,半響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知道,我在吻哥哥。」娜娜莉帶著燦爛笑容回答,「因為我喜歡哥哥,所以用親吻來表達我的喜歡,不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可是話到嘴邊,卻怎麼都說不出口,無法拒絕娜娜莉的親近,可以說比想像中,更渴望娜娜莉的親近。
  
  「既然可以那就更沒問題了。」趁著魯魯修還沒有反應過來,娜娜莉再次吻了他,只是輕輕觸碰就分開,「親吻只能對待喜歡的人,我喜歡哥哥,哥哥也喜歡我,不是嗎?」
  
  「喜歡哥哥也不能這樣親吻啊。」
  
  「為什麼?除了哥哥我不會喜歡其他人,這樣也不可以嗎?還是說,哥哥希望看到我親吻其他的人?」
  
  「……」魯魯修沉默了,想到娜娜莉以後會親吻別人,就無法抑制的怒火。
  
  「所以不會親別人的。」娜娜莉眨了眨眼,狡獪一笑,「同樣,哥哥是我的,只有我能親,一定不能讓別人親到。」
  
  什麼是玩笑,什麼是真的,什麼可以相信,什麼不可以相信,她清楚,魯魯修同樣清楚。既然魯魯修沒有拒絕,沒有反駁,默許了這樣過界的試探,那麼就可以相信,他的感情,與她一樣。喜悅的,局促的,不安的,猶如明滅恍然的火焰,甘願成為飛蛾而不顧一切。
  
        
第二十三章
  
  「哥哥不用回答我。」娜娜莉微笑著凝視魯魯修許久,「我承認我在說出這些話以前,一直在想哥哥究竟是怎麼看待我的,很在意哥哥對我的看法……我愛哥哥,比任何人都要愛,愛到眼睛裡容不得任何女生出現在哥哥身邊,這種佔有欲一直被我隱瞞在心中,哥哥一定想不到吧,我掩飾的很好吧?」
  
  「……」如果起初的心是激動的不可抑制的,那麼此刻就是願望達成後的釋然與安靜,看著著面前的娜娜莉,有很多話想說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哥哥想說什麼呢?想告訴我,哥哥的想法與我一樣嗎?其實我知道的,哥哥的想法,以前是因為太在意哥哥,才不敢確認,就好像哥哥在意我,深愛我卻不敢承認一樣……」這樣說著掃過魯魯修,娜娜莉頓時噗的笑出聲來,「哥哥這是什麼表情,當真了嗎,還是真被我說中了?」
  
  「娜娜莉!」魯魯修被娜娜莉的玩笑弄得有些惱羞成怒。
  
  「噗,不好意思,哥哥的表情太生動,太有趣了。」娜娜莉笑的眯起了眼,魯魯修在表達感情方面太過笨拙太過明顯了。
  
  「娜娜莉,你就不能不要開哥哥的玩笑嗎?」魯魯修扶額歎息,總覺得自從認識了CC,娜娜莉的性格就越來越惡劣,雖然她這樣有活力,作為哥哥的他很欣慰,可有些時候還是會懷念她那個一去不復返的天真單純,比如現在。
  
  「我很認真啊,而且……」娜娜莉笑夠了,平復唇角笑意,「我對哥哥的愛,這是真的……前面的那些話,也並非全部是玩笑。我只是不太確定……我愛哥哥,自然也想要被哥哥愛,而不是單純的作為妹妹被哥哥寵愛,不瞭解哥哥的想法,也就無從確定哥哥的感情是否和我一樣……於是哥哥對我是不是兄妹之情,這就成了曾經的我最想知道的事情。」
  
  「曾經?」魯魯修發現自己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此刻的娜娜莉了。
  
  「是的,曾經。」娜娜莉肯定的重複了曾經這個詞,「如果是曾經的我,在告白後一定很想知道哥哥的回答吧,不過現在不一樣了……我已經不想知道了,也不會再介懷了……」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會再執著哥哥的答案,和對我的感情了……哥哥是否愛我,那是哥哥的事情,與我的感情無關……愛哥哥是我的選擇,是我的事情,我說出這一切,不需要哥哥用同等的感情來回應,即便哥哥日後愛上了別人,我還是會一如既往的愛哥哥。」
  
  從吻上魯魯修的唇,將自己的心說出來的時候,就做了決定。
  想起弗蘭特姆決絕離開的背影,一直渴望的答案也變得不再重要,不想知道了。
  連同一直焦躁,彷徨不定的心也倏然間安靜了下來。
  
  「我只是不想像夏利那樣隱藏自己的心情苦苦暗戀,僅此而已。」
  
  這是她的選擇。因為她害怕,害怕他的回答會讓她的勇氣和覺悟,在瞬間土崩瓦解,所以她選擇不去執著。
  
  背對著魯魯修的娜娜莉眼眸深邃,就好像沒有星辰月色的夜空。沒有一絲光亮的同時,更是死寂成片,掀不起波瀾,所有的苦悶與掙扎最後只是越陷越深,徒留無奈的絕望。
  
  娜娜莉都說到這個地步了,魯魯修還能說什麼呢,兩個人同時陷入沉默。他們一前一後都看不見彼此的表情,夜晚的風圍繞在他們身邊宛如歎息。
  
  不知過了多久,娜娜莉重新揚起與過去無異的笑容回頭。
  
  「哥哥,我們回家吧。」
  
  「……好。」
  
  魯魯修發現自己越來越不理解娜娜莉了,她似乎正朝著未知的方向漸行漸遠,想要開口叫她的名字讓她停下,然而看著她的背影卻終沒能發出聲音。
  算了,反正無論她要做什麼,在背後守著她就是了,縱然那條路是錯誤,只要娜娜莉喜歡,他也願意為她扭轉成唯一的真實,所有的罪孽他會替她擔。
  對於娜娜莉的隱瞞,魯魯修選擇包容和放縱,因為她是他的妹妹,亦是他最愛的人。不開口詢問是因為他相信,終有一天娜娜莉會願意親口告訴他,她所背負的那些秘密,所以他會等。
  
  因為前一日大家都玩瘋了,導致第二天會場亂七八糟,就在魯魯修等學生會成員都被米蕾抓著打掃衛生時,娜娜莉則為了回報大家為自己過生日的這份心意而在廚房忙開了,等場地收拾乾淨大家也都基本上累癱了,所以當看到有人準備好食物只覺得太貼心了,完全沒有想到是娜娜莉親自下廚。
  
  「哇,餓死了餓死了!」利瓦爾高興的口不擇言,「我錯怪會長了,會長實在是太體貼太溫柔了!」
  
  「哦?」原本笑眯眯的米蕾挑眉,可疑的停頓了一下,「確實是意料之外的驚喜,可惜這不是我準備的呢,我倒是沒想到原來我在利瓦爾你看來一點都不體貼不溫柔啊。」
  
  一滴汗頓時從利瓦爾頭上落下,唯恐會長以活動的名義伺機報復,「口誤,真的是口誤,會長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
  
  「嗯,當然,我一定相信你。」米蕾笑眯眯的點頭,但是她心裡是怎麼打算的就不得而知了。
  
  利瓦爾似乎已經看到自己被呼來喚去的慘烈未來了,不禁在心裡為自己落下兩條寬寬海帶淚,這就是口不擇言的報應啊,來的太快了有木有!
  
  妮娜看著利瓦爾誇張的慘烈表情捂唇笑,夏利對於利瓦爾這個活寶只是歎氣,而魯魯修更是無奈的看著這一切發生笑著搖頭,「好了,耍寶完了就過來幫忙,再不吃飯菜就涼了。」
  
  「這就來!」提到吃的利瓦爾就活了,立刻奔了過來。
  
  然而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說的就是這種情況,利瓦爾等人懷著無限的期待,當看著桌上菜色焦的焦黑的黑,再好的食欲都沒有了。
  
  「這個焦了,這個糊了,這個都黑的看不出原本模樣了,真的能吃麼?」利瓦爾苦著臉用筷子戳了戳盤子中的菜,神色間是毫不掩飾的嫌棄。
  
  「……」其他人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是從神情中可以看出她們有著和利瓦爾一樣的想法。
  
  「果然做的很糟糕嗎?」娜娜莉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身後,十分難過的表情。
  
  「娜娜莉!這,這是你做的!?」
  
  面對眾人不可思議的表情,娜娜莉的頭低得不能更低了,「抱歉啊,明明是想感謝大家為我的生日做了這麼多,結果做的這麼糟糕,看著就很讓人倒胃口吧。」
  
  頓時所有人瞪著利瓦爾,惹得女孩子難過是罪,尤其是娜娜莉還是學生會的萌物,吉祥物,更是罪無可恕,頂著眾人的刀子眼利瓦爾表示壓力很大,「那個,不糟糕,一點都不糟糕的。」
  
  「不用安慰我了,我自己做的自己清楚,這種東西吃下去一定會食物中毒吧,我這就去倒掉。」
  
  「娜娜莉!」救命!背後好冷!利瓦爾淚流滿面,他覺得自己已經千瘡百孔了,傷不起啊!
  
  「娜娜莉,不要倒掉!」魯魯修將娜娜莉攔下來,「這是娜娜莉的心意,怎麼會不好吃呢。」
  
  「是啊是啊,不用理會某個笨蛋的,一定很好吃的。」某個笨蛋表示中槍倒地,夏利在娜娜莉看不到的角度瞪了利瓦爾一眼,妮娜連忙跟著點頭,唯恐娜娜莉不信。
  
  「可是我覺得利瓦爾哥哥說得對,這樣的東西吃了說不定真的會食物中毒的。」
  
  「怎麼會,利瓦爾那個笨蛋胡說的話,娜娜莉怎麼能當真。」魯魯修面對娜娜莉笑的萬花齊開,扭頭面對利瓦爾的時候是惡鬼降臨,一把捏住利瓦爾的鼻子讓他無法呼吸,在他憋不住張開口的瞬間將食物塞進去,「給我吃進去。」
  
  面對化作厲鬼面容扭曲的魯魯修,利瓦爾臉有口難言,臉都憋紅了,好不容易咽下食物,卻什麼味道都沒嘗出來,利瓦爾默默在心裡為自己抹了一把辛酸淚,迫於眾人壓力,只能說,「好吃。」
  
  「看,利瓦爾都說好吃了。」
  
  「利瓦爾哥哥,真的好吃嗎?」娜娜莉期待的看著利瓦爾。
  
  「啊,嗯。」面對娜娜莉的目光,利瓦爾也不好意思說難吃。
  
  「是啦,有很多人都是這樣的呢,第一次下廚雖然賣相不好看,但對味道不影響的。」
  
  第一次下廚,就算不難吃,也不會好吃到哪裡去,大家卻還是很給面子的,將娜娜莉的成果吃得乾乾淨淨,結果就是所有人鬧了一個晚上的肚子。
  看著自家哥哥一個晚上都悲慘的往廁所跑,也就不難想像其他人是個什麼狀況,娜娜莉不禁笑的眉眼彎起,真切的為擁有這樣的朋友而感到高興。
  天邊泛白,太陽即將升起,魯魯修走出來時只覺得自己都要虛脫了,當他看到坐在窗前的娜娜莉時錯愕的睜大了眼,她什麼時候坐在那裡的?
  
  「娜娜莉,你……沒睡嗎?」
  
  「嗯,不想睡。」
  
  「這怎麼可以,快去休息吧。」
  
  「哥哥才是,臉色這麼難看,還是不舒服嗎?」娜娜莉控制著輪椅來到魯魯修面前,伸手觸碰他的臉。
  
  「現在已經好很多了。」
  
  「哥哥真傻,一眼就能判斷能不能吃的東西還吃那麼多,就那麼確定不會食物中毒嗎?」
  
  「娜娜莉第一次給我做飯,不吃乾淨怎麼行呢。」魯魯修神色溫柔,感受她手心溫度的同時,抬起手按在她的手背上,「而且……就算食物中毒,也心甘情願了。」
  
  娜娜莉只是笑了笑,親密的兄妹關係看似沒有變化,其實從生日的夜晚,將話說出口的時刻起,一切就變了,連同這本應該正常的對話,也變得不那麼正常起來。
  一切已經無法回到最初,無論她和魯魯修的關係,還是離開的弗蘭特姆和CC,亦或者帶著同學記憶消失無蹤的惡魔。
  也許就連保持這種日常,也快成為奢望了吧。
  對此,她能做到的也只是珍惜眼前的一切,她的生命是從死神那搶奪來的,哪怕多活一分一秒都是一種慶倖。
  她在靜心等待,真相揭開的時刻,便是她的末日吧。
  
  「說起來弗蘭特姆和CC離開很久了,也不知道她們有什麼計畫。」魯魯修忽然想起她們已經離開幾天了。
  
  「是啊,她們去哪了呢,到現在都沒回來。」娜娜莉正托腮作疑惑狀,倏然間面色劇變,在倒下的瞬間下意識的扯住了最近的桌布,導致桌上的東西都隨著桌布被扯下而劈裡啪啦摔落在地。
  
  「娜娜莉!」魯魯修回頭就看見的就是娜娜莉從輪椅上栽下來正摔到那些玻璃碎片上。
  
  不斷的有血從刺破的掌心流出,而娜娜莉卻像全然沒有感覺到一般,死死的抓著胸口衣襟。
  
  「娜娜莉,鬆手,聽話,鬆手!」有些碎渣沒入了娜娜莉掌心的血肉,而她竟然還用力握緊成拳,嚇得魯魯修只能握住她的手腕,大聲叫她名字逼她鬆手。
  
  眼前的景色模糊而扭曲,她痛苦的捂住自己的頭,閉上眼不去看周圍,已經不止一次的看見幻覺了,卻從來沒有哪一次帶來的痛苦比此刻更加劇烈,「很……很難受。」
  
  「娜娜莉,我們去看醫生好不好?我帶你去看醫生。」
  
  「不,我沒事,很快,很快就好了。」娜娜莉死死抓緊了魯魯修,她因為緊張而睜開眼,印在她眼中的世界,沒有魯魯修,只有一片陌生的景象。
  
  「真的沒事嗎?」魯魯修看著她無焦距的目光很不安,剛想伸手在她眼前晃動就被娜娜莉抓住。
  
  「哥哥,抱抱我好嗎,好冷。」
  
  「冷?」當魯魯修察覺到娜娜莉的顫抖,當即毫不猶豫的將她抱回房間,用被子裹住她,然後連同被子將她抱入懷裡,「還冷嗎?」
  
  娜娜莉想要搖頭,可還是無法控制的顫抖,這種感覺不是身體的,而是心靈的。
  好像被挖了一個洞,讓她深陷無盡的黑暗,不斷的往下墜落,而寒冷的風從四面八方湧來將她吞沒,好可怕。
  這是一種無法言語的孤獨,即便魯魯修正在眼前,正將她緊緊抱在懷裡,也無法減少那如潮水般,幾乎將她溺斃的絕望,正提醒著她一切已無法挽回。
  
  身體不斷的顫抖的同時,感受到一股不屬於她的痛苦哀傷。
  
  [哥哥……我,好想你……]
  
  弗蘭特姆和CC在另一個地方發現了渾身是血的金髮少年,當CC帶著這個淒慘的少年跟隨弗蘭特姆離開那個陰暗冰冷滿是血腥味的地方,少年虛弱的氣息在陽光破土而出的瞬間完全消散。
  
  「VV死了?」走在前面的弗蘭特姆偏了偏頭。
  
  「是的,就像你知道的歷史那樣,肖魯魯奪走了VV的code。」帶來永生的code既然已經被肖魯魯奪走,那麼像是被遺棄的玩偶一樣破破爛爛滿是鮮血的VV自然不可能再活下去,死亡也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那就將他放在這裡吧。」弗蘭特姆平靜的聲音不帶任何多餘的情緒,儘管VV的下場很慘烈,但這也是他自己的選擇。
  與肖魯魯的約定和誓言是他的執念,為此他不惜所有,不折手段。然而他卻忘了,約定是兩個人許下的,只剩下一個人的約定也就不再是約定了,而他至死都不明白自己所在意的,所執著的到底是什麼。
  想到這裡弗蘭特姆不由嗤笑,「……真是個可憐可悲的傢伙。」
  
  肖魯魯是VV連接著這個世界的紐帶,對VV而言這個世界只有肖魯魯值得他付出信賴,只有和肖魯魯才能彼此理解。在VV的觀念中,肖魯魯也該與他一樣,將他視作唯一,然而他們的世界卻出現了第三個理解者——瑪麗安努。
  Geass毫無關係,作為Geass能力者的資質也相當低的瑪麗安努卻完全理解肖魯魯,並插足於曾經只有V.V.存在的兄弟關係之間,這讓V.V.如何容忍。明明瑪麗安努是與他們毫無關係的外人,卻和肖魯魯越來越親近。
  這讓VV產生了危險感,他認為瑪麗安努的存在會讓肖魯魯背叛彼此約定的誓言,於是他殺了瑪麗安努,他以為瑪麗安努消失,他和肖魯魯的關係就能回到最初,偏偏也是這樣的行為,給兄弟二人造成了無法彌補的裂縫。
  誰能想到,連接VV和肖魯魯的誓言,因為一個瑪麗安努,終成為毀滅VV的惡果。
  
  「VV說的沒錯,自從神話時代起,迷惑男人的總是女人,可惜他終究是低估了瑪麗安努這個女人。」
  
  瞭解前因後果的CC比任何人都清楚弗蘭特姆話語的正確性,儘管如此,也沒辦法對弗蘭特姆那過於刻薄的正確言辭發表評論,正因為弗蘭特姆說的太直白太正確了,才更讓人湧起一種無奈的,想要歎息的衝動,「那畢竟是你的母親,你這樣說真的沒問題嗎?」
  
  「啊……你不說的話我都快忘記了,瑪麗安努她曾是我母親的這一事實。」弗蘭特姆用餘光瞥了她,「想不到你也會在意這種事。」
  
  「……」CC沒有回答,風乍然而起,披散的碧色長髮被吹得淩亂翻騰,迷失了她的視野,只能模糊的看見前方弗蘭特姆斗篷飛揚,看著她的背影逆著光筆直孤寂而決絕,「為什麼不取下你的面具?」
  
  「因為我是個多餘的不該存在的人……」弗蘭特姆一手覆上自己的面具,並沒有將之取下,「CC,你知道嗎,面具戴久了就取不下來了,它已經成為構成我的一部分了……」
  
  意思就是沒有這個面具,就什麼都不是了嗎,CC目光一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算了,不說這些不愉快的了,開始我們的計畫吧。」
  
  弗蘭特姆說完,沒過多久,就聽見機體發動的聲音,激流湧動,帶起狂躁的風。
  
  她沒有回頭,即便知道CC已經離開,也全然不在意,只是留在這裡與VV的屍體相伴,怔怔的看著彼方出神。
  
  「娜娜莉,生日快樂……」輕如呢喃的話語,寂寥的消散。
  
  儘管弗蘭特姆知道,娜娜莉的生日已經過了。
  
  更知道,娜娜莉的生日會很熱鬧,有學生會的那些可以稱之為朋友的存在,還有魯魯修在她身邊,想盡辦法的讓她開心,決不會讓她有半分的寂寞。
  
  想到娜娜莉的生日場景,不禁笑的彎起眼。
  
  娜娜莉和她不一樣,娜娜莉不會一無所有,這樣很好。
  
  這樣,很好。
  
  「呵……」她低聲笑了起來。
  
  明明是笑聲,混著風卻如同嗚咽,浸透了靈魂的哀傷。
        

後卷 永訣之朝

第二十四章

  在神根島的遺跡深處,本該死亡多年的瑪麗安努以常人不可接受的靈魂形態站在皇帝肖魯魯身邊,有誰能想到這麼多年她並沒有完全的死去,而是用殘存的意識藏在圓桌騎士阿尼亞的腦海深處,借由阿尼亞的身軀活在這個世界。
  
  而皇帝肖魯魯一直準備的弑神計畫也有這樣一個原因,弑神計畫一旦成功,他若主宰了這個世界,那麼像瑪麗安努這樣的亡靈都將以一種奇怪的方式活在這個世界,與沒有死去的人活在一起再也不用分離。
  
  C的世界是人類意識的集合,也可以說是現世人類世界的根源,而肖魯魯和瑪麗安努的計畫首先要做的就是替代C的世界成為現世界的根源。C既然是死者的世界,那麼也可以當做生命誕生的世界,既然如此,瑪麗安努作為亡者的記憶,肖魯魯作為生者的肉體,已經達到了啟動阿卡夏之劍的基本。
  
  為此他們必須奪走VV的code,code具有的真正力量並不僅僅是讓持有者的肉體不滅,更能固定世界。然後當阿卡夏之劍,與肖魯魯擁有的code,geass,合為一體的時候,就會成為能夠與C的世界,與根源之渦匹敵的混沌,成為世界的核心。
  
  然而他們卻忽視了,這個世界有兩個code,光擁有了VV的code不夠,還需要CC的code,眼見著計畫在重要關頭失敗,瑪麗安努和肖魯魯怎麼會甘心,然而正在這種巧合下,一直失蹤的CC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瑪麗安努頓時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你終於來了,CC。」話語中是毫不懷疑的篤定,篤定了CC一定會出現,一定會交出code贊同他們的計畫,因為她知道被稱為不死魔女的CC比任何人都想死。
  
  「啊,我來了。」CC只是淡淡的回答,因為她的到來,整個黃昏之廳都開始震動,只要她接受沙魯魯的願望,單獨而不完全的Code將在真正意義上成為完全體。
  
  CC在遇到魯魯修和娜娜莉之前都沒有完全否定肖魯魯和瑪麗安努的計畫,因為就像瑪麗安努說的那樣,這個世界上太多的悲劇,太多的紛爭,太多的流血。
  
  因此,儘管瑪麗安努的計畫將改變現存倫理和常識,CC也認為,若能讓悲歎與哀怨從這個世界上急劇減少,那也是好事,不過是方式和手段的不同而已,現存的倫理和常識根本無所謂。
  
  但現在不一樣了,因為CC發現,若將作為個體存在的人們的意識統一化,讓所有人擁有同一個自我,那樣創造的,所謂沒有謊言的世界——糟糕透了。
  
  「CC,肖魯魯的計畫很快就可以實現了,那時候你就可以從這個世界解脫了。」瑪麗安努快步走到CC的面前,像是過去那樣想要親昵的握CC的手,卻被CC後退一步恰似無意的避開,不由得疑惑,「CC?」
  
  「那種事對我而言已經不重要了。」CC冷漠的回視瑪麗安努,「我來到這裡並不是為了你們的計畫,而是想要讓你們認清事實,弑神計畫是不可能成功的。」
  
  「CC,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們會阻止你們的計畫,阻止這種不切實際的願望。」CC沒有回答,卻有一個比她更涼薄的女音介入他們的談話。
  
  肖魯魯沒有在意憑空出現的人,而是嚴肅的看著CC,散發著迫人的氣勢,不怒自威,「你是認真的?要阻止我們,要阻止這個你也贊同過的計畫?」
  
  「同意?CC她從未同意過。」弗蘭特姆替CC接過了話,「如果CC最初只是懷疑正確性,那麼此刻她只是確定了那計畫是毫無正確性。」
  
  「什麼!?」
  
  「等等。」就在肖魯魯要為弗蘭特姆不敬的話語發怒,瑪麗安努卻先一步攔下他,警惕的看著眼前戴著面具,身形被斗篷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弗蘭特姆,能夠不被CC帶領就進入這個世界還不被他們察覺,就足以證明對方不容小覷。
  
  更重要的是,在這個意識聚集的世界,每個人都應該會顯露出自己最原本的模樣,對方的面具非但沒有消失,反倒將真容遮掩的徹底,好像這張面具就是臉一樣,只能憑聲音確定對方是女性,遇到這種反常的情況,瑪麗安努不得不警惕,「你到底是誰?」
  
  「想不到您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還真是讓人讓人驚訝啊,是因為這個面具嗎?」弗蘭特姆說著,抬覆上面具,像是回憶什麼,輕輕撫摸,「有多久了呢,沒有以自己原本的模樣見人,久到我都忘記了,這個面具也儼然成為了我的一部分。」混著一聲輕笑,面具發出哢嚓聲,隨著觸碰的地方出現裂痕,並且迅速龜裂開去,細小的碎片開始脫落,露出那張常年不見陽光過於白皙的面容。
  
  「你是……」瑪麗安努看著對方的面容有些疑惑,當弗蘭特姆唇角噙著笑意,睜開那雙紫羅蘭色調的雙眸,倒瑪麗安努幾分相似,唯一的區別就是笑容不達眼底,那雙眼眸猶如冰封的寒冷,瑪麗安努一驚,下意識的倒退了兩步,「……娜娜莉!?」
  
  弗蘭特姆從瑪麗安努口中聽到那個名字,不由得加深了唇角的笑容,「很久不見了,我的母親。」
  
  「不對……」那白淨的面容是娜娜莉無疑,但是瑪麗安努總感覺哪裡不對,眼前的人身上傳來強烈的違和感,是眼睛!「娜娜莉沒有你這種眼神,你不是那個孩子!」那雙眼睛,太過安靜,也太過冷漠,好像是看透了人世殘忍醜陋,喪失了希望的麻木不仁。
  
  「呵,被發現了啊,真是敏銳啊,瑪麗安努。」弗蘭特姆笑了起來,只是發出了笑聲,眼眸卻是絕對的冰冷,幽深得再映照不出任何的光芒,「準確來說,我是弗蘭特姆,然而很久以前,我的名字卻是——娜娜莉V布尼塔尼亞。」
  
  她的話語落下,周圍便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想來是瑪麗安努和肖魯魯都不知道如何回應吧,CC在一旁無聲的揚起一抹諷刺的笑容,轟隆一聲,入目的景色猶如玻璃鏡面驟然碎裂,露出的齒輪在縫隙間運轉的機械世界。
  弗蘭特姆並不在意自己的話無人回應,開始欣賞從連接天空的黃昏階梯瞬間轉變的場景,這便是C的世界,是CC的意識連接中樞,更是可以將一切終結的地點。
  
  「娜娜莉?你真的是娜娜莉嗎?」瑪麗安努真不愧是瑪麗安努,之前還是一副不可置信的面孔,這時就已經調整好心態,做出慈母的姿態,「我真是太驚訝了,我一直想見你,想要等到肖魯魯的計畫成功後讓你和魯魯修回到我身邊,卻沒有想到你竟然察覺了這一切來到我面前,真不愧是我的女兒啊。」
  
  「誒,我也是一直想見您呢,為了見您和父親,不惜破壞一切阻礙,費勁千辛萬苦才來到這裡來的呢。」弗蘭特姆像是沒有看到CC眼底的嘲弄一樣,帶著燦爛的笑容繼續說道,「現在我已經見到您和父親了,一直以來的遺憾也被滿足了,所以可以心安的請你們去死了。」
  
  「什麼?」瑪麗安努還沒有從弗蘭特姆溫柔又惡毒的話語中反應過來。
  
  作為皇帝的肖魯魯感到自己被弗蘭特姆冒犯了,不由怒聲道,「竟然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你還記得你是什麼身份!」
  
  「那麼您又是以什麼身份問我這個問題呢?是作為一個父親,還是作為高高在上的皇帝大人?」
  
  肖魯魯看到弗蘭特姆眉眼間的諷刺和嘲弄,氣得渾身震顫說不出話來。
  
  「身份?您到是提醒我了,于皇帝而言,我和哥哥是沒有力量而被驅逐的弱者,只配送往日本當人質,于父親……您只是對兒女見死不救,徹底將我和哥哥拋棄而已,您根本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不是麼?」弗蘭特姆輕柔的語氣蘊含著惡意滿滿的嘲諷,更氣得肖魯魯的眼睛都鼓了起來。
  
  「不是這樣的!」瑪麗安努開口反駁,「我們只是想要保護你和魯魯修,在我遭到VV的暗殺後,只有將你和魯魯修送出國境,才能保證你們的安全。」
  
  「保護,這還真是個動聽的詞彙,如果是過去的我,一定會相信並為之感動的吧。但是啊,母親大人,我是知道的,就算您的保護不是謊言,是出自您的真心,那也只是一部分,您並不是完全為我和哥哥打算,您更在乎的是你和父親大人的計畫。」
  
  「娜娜莉,你怎麼可以這樣說?」瑪麗安努露出了類似難過的複雜表情。
  
  「我已經不是過去那個無知的小鬼了,母親大人,我可是知道的,在我還躺在嬰兒床上的時候,您就不止一次的想要毀滅我的視覺和聽覺,一直到死您和父親都在算計我和哥哥,只為了促進我和哥哥的gaess的潛能,到現在我不得不說,您的計畫非常成功。」弗蘭特姆溫和一笑,遮住了眼中所有的冰冷和黑暗,「只是促進您成功的不是您的計畫,而是這個即將崩潰的世界。」
  
  「這麼說,你是執意要阻止我和肖魯魯的計畫了?」瑪麗安努臉上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連同那慈母的假像一起,「為什麼,明明我和肖魯魯的計畫,應該是你最期待的結果,只要我們的計畫成功,這個世界將再也沒有謊言,也就是你所期待的溫柔的世界。」
  
  「溫柔的世界?哈哈!」弗蘭特姆重複著,像是什麼可笑的笑話,捧腹笑了起來,笑的眼淚都要溢出眼眶,「母親大人,結果您並不明白啊,原來您和父親大人一點都不明白啊,我所渴求的溫柔世界,幸福世界。」那失控的笑聲宛如絕佳的嘲諷,讓瑪麗安努和肖魯魯面色難看至極。
  
  CC在弗蘭特姆身後用誰也聽不到的聲音歎息。
  瑪麗安努和肖魯魯渴望的新世界是所有人都共有意識,那樣世界就像他們期待的那樣沒有隱瞞也沒有謊言。
  因為感知和思想的一體化,也就是一個人的想法會分享給全部人,也就成了全部人的想法,一個人痛,那麼所有人都會感到痛,一個人害怕,所有人都會害怕,自然就不會有互相搶奪,或者戰爭。
  共用意識,連交流都不再需要的世界,停留在過去不斷退化的世界,怎麼可能是溫柔幸福的世界?
  
  「那樣的世界怎麼可能是溫柔的世界!」弗蘭特姆終於笑夠了,「抹殺所有人的意識,讓這個世界再也聽不到反駁的聲音,讓未來再也沒有前進的可能,沒有父親,母親,朋友,哥哥,更沒有自我,這樣的世界存在有什麼意義,這所謂的溫柔,不過是你們自我滿足吧?」
  
  「娜娜莉,注意你的措詞!」瑪麗安努冷下臉,神色帶著一絲慍怒,「你什麼都不懂,你根本沒有見過這個世界的黑暗,更不明白皇族血親之爭的殘酷。謀略,背叛,無止盡的肅清,以及家常便飯般的暗殺,就算屍骸遍地,血流成河,民眾的哀怨與歎息響徹整個國家,爭鬥也永遠不會停止。」正因為這樣,肖魯魯和VV才會發誓,要創造沒有謊言的世界,正因為如此,瑪麗安努才會贊同這個誓言。
  
  「我怎麼會不懂呢,我知道啊,因為在我來到這裡以前,也殺死了無數的人,見證了無數的死亡。」弗蘭特姆的回答讓瑪麗安努的情緒得到安撫,她並不懷疑弗蘭特姆的話語真實性,因為那雙眼有著隱藏很深的戾氣,那是殺人者才有的眼睛。
  
  「那你也應該瞭解外面戰爭形勢,原本只是布尼塔尼亞和十一區的戰爭,現在卻介入了中國聯邦,今後會有更多借機侵略的國家,戰火只會不斷蔓延,很快你們就會失去安身的淨土,這個世界已經沒有救了啊,娜娜莉……」說到最後,瑪麗安努甚至發出一聲歎息,「否決我和肖魯魯的計畫,在這個絕望的世界中,你又能做到什麼呢?」
  
  「我當然知道這個世界已經沒有救了,但是啊,若讓你們的願望成真,造出那所謂的沒有謊言的世界,與那些人偶一樣不會思考的人一起生存,太噁心了。不會撒謊,不會隱瞞,沒有自己的人格,將所有思想坦蕩蕩的放在人前,還不如毀了這個世界,將那些人類全部殺光!」
  
  弗蘭特姆眼眸染上了血色的瘋狂。
  
  「和玩具城堡比起來,我更享受一個人活在這天空下的感覺,和我所愛之人在一起!反正已經毀滅過世界一次了,為了哥哥的願望再毀一次也無所謂!我已經殺過你們一次了,再殺你們一次我也不會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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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娜娜莉,你在說什麼?」瑪麗安努和肖魯魯固然自私,卻也沒有想過讓世界陪葬,然而弗蘭特姆的笑容,還有那種不顧一切的瘋狂眼神,都無不讓他們心驚。
  
  「瑪麗安努,我不正是你和父親所希望嗎,不說謊,捨棄面具,發現自己的真心,露出真正的自己。所以無論我犯下什麼罪孽,無論做成什麼,我都會原諒自己,我都會笑著接受這樣骯髒黑暗的自己。為了我哥哥,也為了我自己!」
  
  弗蘭特姆溫和的笑容在瑪麗安努他們看來無比的扭曲。
  她在作為娜娜莉的時候就發現了,所謂溫柔世界,不過是她不曾察覺的謊言,用來自我滿足的謊言,當她察覺到這一層的時候,魯魯修哥哥已經死了。
  既然幸福的世界,不幸的世界她都見過了,那麼一切對她而言已經無任何差別了。
  
  「我失去過哥哥一次,也見過哥哥的死亡,對我而言再差的結局,也不會比那時候更差了……但是啊……還是哥哥活著的世界最美好,然而你們的願望等於剝奪了哥哥的未來,我怎麼能允許,在那樣的未來就算他活著,也不再是我的哥哥了,那樣的結果我不允許!」
  
  「CC,這種觀念……你也贊同?」瑪麗安努不解的看著一直保持沉默的CC,「我不明白……為什麼你認可她毀滅世界,卻不認可我們的計畫?」
  
  「就像娜娜莉說的那樣,共用意識是個很糟糕的事情。人們為什麼要說謊,那並不僅僅是因為要爭奪,還因為要追求,一成不變的世界不但無法前進更會退化,那種封閉的終結世界,那樣的存在方式甚至稱不上活著。」CC淡然的回答,「既然你們鑄造的世界沒有未來,不如毀滅了吧。」
  
  「當你從這個世界解脫,未來是什麼樣子,糟糕與否都與你無關了,這是你唯一的機會,否則,就算她毀了這個世界,你也不能解脫。」
  
  「你還不明白啊,瑪麗安努……」CC歎息著,並不準備給瑪麗安努解惑,「……毀滅世界不過是救贖世界的一種手段,更何況娜娜莉的根本目的不是毀滅世界,而是阻止你們,我也一樣。」
  
  「你們,要否定我?」
  
  「為什麼不能呢?」弗蘭特姆笑著反問,「你們認為好的事情不過是強加於人的善意,對他人而言,你們的善意與惡意沒差別,既然你和父親大人只考慮自己的事情,隨著自己的喜好做決定,那麼我們憑什麼不能拒絕你們單方面的施與?」
  
  沒有生沒有死,人的思想意識全部混合在一起,沒有自己的主觀意識,沒有自己的思考能力,數萬人如同一人,只能從別人那分享記憶,感情,還有喜怒哀樂,逐漸自己的感情,這種悲哀的世界,誰會需要啊!
  
  「聽好了,肖魯魯,瑪麗安努,沒有人渴望你們口中那個沒有謊言的世界,沒有人期待你們口中那種意識共用的噁心世界,更沒有人會承認你們那看似美好的虛偽願望,人類都拒絕那樣的未來。」
  
  像是回應弗蘭特姆的話語一般,空間開始震顫龜裂,無數靈魂哀號的慘叫聲迴響在整個空間,更恐怖的事是肖魯魯和瑪麗安努發現自己正在消失,從腳下開始逐漸分解化作虛無,好像他們的存在因為被世界否決而逐漸消融,如同正在陽光下融化的海市蜃樓。
  
  「什麼!」瑪麗安努發出尖銳的叫喊,「這怎麼可能!」
  
  「感覺如何啊,我的母親大人?」弗蘭特姆掀起唇角,露出譏諷的笑容,「C的世界是人類意識的集合,換句話而言就是人類本身,你們否決了人類的生命和未來,所以C的世界贊同我和CC否決了你們。」
  
  「別開玩笑了,我還有刻印,我不會輸,沒有任何能力的你,怎麼可能與神鬥!」眼見著思考升降階梯停止了運作開始崩塌,不相信多年夙願毀於一旦的肖魯魯佈滿血絲的雙眼憤怒的凸出。
  
  「我的確沒辦法與神鬥,但是,你並不是神,無論經過了多少年,你都無法成為神,以人類的身份妄想弑神,別開玩笑了,即便擁有阿卡夏之劍你也做不到的,你的計畫從一開始就註定了失敗。」弗蘭特姆眼底只有一片漠然。
  
  「你這個孩子——你這個孩子真是——」瑪麗安努憤怒的俯衝過來,死死的扼住了弗蘭特姆的咽喉。
  
  「我真是怎麼了?真是個不聽話的孩子?您想這樣說嗎?」弗蘭特姆沒有躲避,即便喉嚨被瑪麗安努掐著,面色也一如往常,沒有絲毫的懼怕,「您想以一個什麼身份說出這種話來教訓我呢?一個母親嗎?」淚水毫無徵兆的淌落,劃過那木然微笑的唇角。
  
  「娜娜莉,你……」瑪麗安努不由怔住,面對那死海一般掀不起波瀾的眼眸,看著那不斷淌落的淚水,胸口湧出一種奇怪的感覺,像是愧疚,連掐住她咽喉的手也忘記了用力。
  
  「我和魯魯修哥哥曾是那樣的尊敬您,那樣的深愛您,然而您卻選擇了與皇帝陛下一起的理想世界,捨棄了現實世界的我們。」
  
  「我沒有……我也是愛你們的,怎麼可能有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瑪麗安努鬆開了弗蘭特姆的脖子,像個孩子一般無措的反駁。
  
  「啊,我知道,我也相信,血肉的親情和羈絆,這些都不是假的,只是相比您對我們的愛,您更愛皇帝陛下,和您自己……您喜愛我們,卻不曾瞭解過我們,更不在意我們心中所想,我們就像增添您榮耀的附屬品……」
  
  「不……不是這樣……」在弗蘭特姆的步步緊逼下,瑪麗安努只能一步步的後退。
  
  「如果對您而言,我們不是附屬品,不是道具一樣的存在,那麼請告訴我,您一直都是出於什麼心態來算計我們的?您知道因為您的計畫,我一直都過著怎麼樣的生活嗎?不能視物不能行走,處處都需要人照顧,無論多麼難堪多麼羞恥,都要強顏歡笑的感謝別人幫助……」
  
  為此,不止一次的怨恨自己的弱小和無力,弗蘭特姆輕笑,「您一定不曾在意吧,也是,您在意的只是計畫的結果,怎麼會在意我的感受……那時候的您大概正為計畫的成功而感到高興吧?」
  
  「娜娜莉你……在恨我嗎?」瑪麗安努神色複雜的看著她,「恨我沒有盡到一個做母親的責任……」
  
  「您誤會了,我並不恨您,我說這些話也不是為了讓您愧疚,所以請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弗蘭特姆的聲音是那樣的平靜,平靜的像是在敘述一個和自己無關的事,「如果非要說一個憎恨的物件的話,比起恨您,我更恨的是那個對真相一無所知,並愚蠢的對所謂的父母深信不疑的我自己。」
  
  瑪麗安努澀然的閉上嘴,也許這一切是報應吧。
  
  「其實就連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突然對您說起這些,簡直就好像抱怨一樣……也許還是有些不甘心吧……畢竟對曾經的我而言,所謂的溫柔世界,不是什麼世界和平,不是什麼人與人之間不再隱瞞,而是爸爸,媽媽,哥哥,還有我,一家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哼。」肖魯魯對她的話嗤之以鼻。
  
  「您一定覺得很愚蠢吧,現在的我也是這麼覺得的……但是那時候的我所渴望的,也不過是這樣一個小小的願望……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願望,也被你們無情的粉碎了。」弗蘭特姆眼底浮現的暗光陰冷至極,「所以,自那以後,我捨棄了溫柔,捨棄了那天真的,對家的不切實際的幻想,更捨棄了你們……於是,我的世界再沒有了所謂的父母,只有哥哥和我自己。」
  
  「在我雙目失明半身癱瘓的時候,只有魯魯修哥哥一直陪在我身邊,照顧我,是他支撐著我活下去……對我而言,他就是所有,是我的全世界……我的生命是為他而存在的,為了他,別說弑父弑母,就算要我違逆這個世界,殺光所有阻礙我的活人,遭受永不超生的痛苦,我也願意了。」
  
  「所以,為了哥哥,也為了我,還請父親母親……」輕柔而冰冷的語調,宛若地獄深淵吹出來的風,帶著浸透靈魂的寒意。
  
  「下地獄去吧,永遠的……」
  
  看著瑪麗安努和肖魯魯帶著驚恐的面容消失在這個意識的世界,弗蘭特姆低聲笑了起來,好像從某種束縛中獲得了解脫。
  他們再也威脅不到魯魯修了,終於可以擺脫他們帶來的影響了,終於可以從有關父母的記憶中解脫出來,應該是感到高興的事才對,為什麼淚水卻無法停止?
  縱然早已丟棄道德的底線,但是親手毀滅父母,還是會感到悲傷,淚水不斷的從壓在眼上的掌心陰影中流淌下來。
  就像她說的那樣,就算父母喜歡的只是他們自己,為此甚至捨棄了她和魯魯修,她也曾真心的感謝他們,真心的深愛著他們……
  
  ——永別了……
  
  ——曾被我深愛過的,父親,母親。
  
  愛,是持續瞬間的永恆,恨,是仿佛永存的瞬間。
  
  ……
  
  伴隨瑪麗安努和肖魯魯的消失,意識世界的震顫並沒有停止,反倒有加劇的症狀,CC環視四周一圈,對弗蘭特姆說道:「娜娜莉,這個意識的空間就要崩塌了,你不該留在這裡,離開吧。」
  
  「你呢?」弗蘭特姆放下手,臉上淚痕殘存,可是眼眸卻已沒有了悲傷。
  
  「對我而言,是留在這裡,還是回去那個所謂的現實,都已經沒有了差別。」CC流露出淺淡的笑意,「這還是我從你那裡察覺到的。」
  
  「你就這麼渴望結束?」
  
  「不是渴望,而是我作為人類的人生早就結束了,現在的我就和你一樣,根本稱不上活著,只是一天天累計,如同漫長而沒有盡頭的經驗讓人膩煩……現在我從你那裡得知了真實,我的存在只是這個世界中心的附屬品,既然我的生命是虛假的,那麼就讓我解脫吧……」
  
  「被人愛這的確是你曾經真實的願望,也許你認為自己得到的都是geass帶來的好處,因此你厭倦了他人虛假的愛意,那為什麼要把一切罪責攬在自己身上,與其懷著對自己生命的厭惡死去,為什麼不給自己一個機會,在這個世界,以你自己喜歡的方式活下去?」
  
  「假的就是假的,無論如何也不會變成真的,既然已經清楚的認識到了這一點,我又該怎麼接受這樣的生命,這樣的世界?」察覺到弗蘭特姆異樣的沉默,CC轉身面對她:「不要在意,我這話不是針對你,我只是厭倦了無止盡的活著,我已經累了。」
  
  「娜娜莉,其實……我的願望已經實現了,與其說被愛,不如說想要得到不為geass所影響的真摯的感情。在你的記憶中,『我』已經得到了,從你和魯魯修那裡,與你們一起相處,生活的回憶,真的很幸福……所以,對我而言已經足夠了,沒有任何的遺憾了……」
  
  伴隨她的話語,CC的身體也開始分解,過不了多久,她將會和瑪麗安努一樣,被這個空間吞噬落得消失的下場,然而她卻不在意,「我很高興能夠遇到你和魯魯修,謝謝。」CC來到弗蘭特姆面前,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吻,淡金色的眸子帶著溫和的笑意,這是發自真心的感謝。
  
  「該說謝謝的是我,謝謝你一直以來的陪伴。」這是最後一次了,今後再也沒有人會像CC這樣,知曉她,瞭解她的秘密,陪伴在她的身邊了吧。
  
  弗蘭特姆後退了一步,拉開了兩人的距離,她用力閉了閉眼,緊接著,毫無猶豫的轉身離開——既然死亡是CC的選擇,那麼她尊重。
  
  「娜娜莉!」
  
  弗蘭特姆聽到了CC的聲音,卻沒有回應。
  
  「你不是弗蘭特姆,你是娜娜莉!」
  
  「謝謝。」弗蘭特姆沒有回頭,腳步也只是略停頓,便繼續往前。
  縱然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人認識她,至少還有那樣一個人,願意呼喚這個名字,這樣就足夠了。
  
  CC注視著她離開的背影,淡金色的眼眸滿是悲傷。
  
  有很多話想說,卻終沒能說出口,只因為這是娜娜莉的選擇。就算墮落,她也是憑藉自身的意志墮落,無論罪孽還是殺戮,都只是為了那一個人。
  
  支撐著娜娜莉的希望,逐漸演變成絕望,明知與那未來相連的是窮途末路的絕境,她也決定要毅然的走到底。
  
  終結的時刻就要來臨了,娜娜莉卻已迷失了自己,她正與最初的願望背道而馳,漸行漸遠。
  
  在這即將崩塌的世界,CC揚起細白的面頰,淚水無聲淌落。
  
  倘若神靈真的存在,請讓那孩子從永恆的苦痛中解脫,不要再施於她殘酷的離刑。
  
  ……
  
  弗蘭特姆離開C的世界,站在現實世界的她孤伶伶的佇立在天空之下,沒有面具遮擋的面容,因常年不見光而顯出病態的蒼白。
  
  她將手放在胸口,原以為已經麻木了的,再感覺不到任何跳動,好像已經死去的心臟,在面對父母的時候,似乎再一次的,活了過來。
  
  雖然有些許的驚訝,但是很快就放下了,因為這些對她而言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所以已經無所謂了。
  
  拯救朱雀,代替魯魯修成為ZERO,消滅瑪麗安努和肖魯魯,實現CC想死的願望……
  
  該做的,她都已經都做了,該了的也都了了,很快,這一切就可以結束了。
  
  還剩最後的——
  
  就在弗蘭特姆這樣想的時候,身後就傳來了惡魔的聲音。
  
  「很久不見了,弗蘭特姆。」
  
  ……
  
        
第二十六章

  天空被烏雲層層覆蓋,陰沉的好像隨時會掉落下來,隱隱可見那壓抑的電光在雲層間閃爍,就好像一頭野獸張開了血盆大口,妄圖用獠牙鋸齒將所見的一切生生撕碎,然後吞下肚去,給抬頭看天空的人帶來強烈的不安感,好像有一種危險正急速逼近。
  
  「我以為你有自知之明,卻沒想到你還是做了這樣的決定。」惡魔不驚訝弗蘭特姆的殺意,但是看到她那不顧一切的決然眼神,還是感到了不快,神色不由自主的陰冷了下來,「我該誇你勇敢呢,還是該說你愚蠢?」
  
  弗蘭特姆的攻擊還沒有落在惡魔的身上,就瞬間被惡魔的力量反震,背脊撞擊到廢墟斷壁上當即發出近乎斷裂的悲鳴,疼痛瞬間侵佔了她整個大腦,就連從高空摔落在地面碎石砸在身上都沒有感覺到,當時背脊就傳來幾乎斷裂的痛苦。
  
  「咳咳……」弗蘭特姆張口鮮血就從喉嚨中噴濺出來,使得她不得不捂住口,即便如此鮮血還是從指縫間溢出,比起自身的狼狽,她的目光卻只是固執的停留在惡魔的身上,聽到惡魔的話她不由得笑了起來,笑的牽動全身的疼痛也無法停止,「是啊,早知道的,我早知道你的強大,畢竟我擁有的力量,都無不是你賦予的。」
  
  「既然知道……」
  
  「就算知道,」弗蘭特姆接過他的話,將殘餘的力量凝結成一把日本刀撐著自己從碎石堆中站起來,漆黑的刀身反射出鋒利的銀白芒光,「也改變不了我要殺了你的決心。」惡魔啊,對你而言人類只是螻蟻,人類就算拼盡全部於你而言不過是無聊的遊戲,你是如此的高高在上,又怎會理解那弱小的螻蟻的心情?
  
  「看在你那麼努力的份上,就獎賞你一下好了。」這次惡魔壓根沒有防禦,乾脆的任由弗蘭特姆近身,於是刀沒有遇到任何的阻礙,很輕易的就刺入了他的心臟,對此弗蘭特姆只覺得不夠,於是加大力量,日本刀就那樣直沒到底,從他胸前到後背完全的穿透。
  
  「這樣就滿足了嗎?」
  
  弗蘭特姆自然不會為刺中他而高興,緊繃的神經更不敢有半分的鬆懈,儘管早知道惡魔不會這麼輕易受傷,心卻還是驀地一沉。
  
  惡魔低下頭,就那樣近距離的看著她,他的眼眸驟然亮起,一反往日混著黑暗的,深邃的暗紅,像是燃起的火焰,紅的妖異,弗蘭特姆怵然一驚,甚至可以從他鮮紅的眼眸中看到自己驚駭的臉,以及那驟然收縮的瞳孔,等她反應過來想要後退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我不會死,所以無論你做什麼,我都不在乎,就算你要殺我,我也不會生氣。」惡魔在弗蘭特姆抽出刀想要後退的時候抓住了她,「只是我沒想到,你竟真的為了他們這樣做,這讓我很失望,弗蘭特姆。」
  
  惡魔說完就鬆開了手,冷漠的看著弗蘭特姆摔下去,這樣的高度不會要她的命,只會稍稍的給她帶去一點痛苦。由於墜落的太過突然,弗拉特姆一點準備都沒有,甚至連調整落地的姿勢減緩衝擊都忘記了,更別說保護自己,重重的摔落在地上帶著衝擊的慣性滾了兩圈才停下,倒在碎石中的弗拉特姆一時間動彈不得,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叫囂著疼痛。
  
  「為他們做這些值得嗎?」惡魔緩緩的落在地上。
  
  「值得……為什麼不值得……」咬緊牙關咽下喉嚨裡的血,在惡魔還沒有靠近的同時,弗蘭特姆看見落在手邊的刀想要將它握在手中,然而伸出手去卻總是差那麼一點,她皺著眉,忍著全身幾乎斷裂的疼痛一點一點的移動,目光卻不敢離開惡魔半分,手在地面摩擦出許多細碎的傷口,「也許對你而言,不過是兩個玩具,但是……對我而言卻不是……」
  
  「不是玩具?」惡魔挑眉,「那你告訴我,他們不是玩具是什麼?」
  
  「他們……」直到將刀成功握在手中,感受到掌心中冰冷的觸感,弗蘭特姆才略微安心,帶著某種覺悟,坦然的回答,「他們,是我的願望。」
  
  「願望?」惡魔怔愣了瞬間,唇角的笑容逐漸斂去,神色一點一點的冷了下來,強大的力量以他為中心,驀然爆發,地面都因為無法承受這衝擊帶來壓力驟然碎裂。
  
  風暴中心的弗蘭特姆在這壓力下,只覺得內臟都要碎裂了,體內翻騰險些一口血吐出來,視線範圍都被蒙上一層血霧氣,一切都看的不真切了起來,不由得反手握住刀刃,利用傷口的刺痛維持清醒,然而空氣中的壓力突然的消失,習慣了那樣的重力又陡然的一輕,讓她的內臟再次難受的翻騰起來,只是這一次再壓不住上湧的血,張口就吐了起來。
  
  弗蘭特姆知道她的那句話讓惡魔生氣了,所以她感受到的這一切是懲罰也是警告,惡魔不是沒有看到她將刀刃越握越緊的小動作,只是不在意,對他而言弗蘭特姆就像任性的小孩子,只要不超過他的容忍底線,他都不會在意。
  
  「記住,玩具就是玩具,假的就是假的,無論你多麼執著,多麼沉迷,這些都不屬於你……」惡魔話音未落,瞳孔就驟然收縮,他不可置信的低下頭,可以看到不斷流出的血液,原來是弗蘭特姆在他說話的瞬間,用刀狠狠的貫穿了他的喉嚨。
  
  弗蘭特姆喘息著,她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手臂正不斷顫抖,為了不讓武器脫手,不惜赤手抓著刀刃進行全力的一擊,此刻鮮血不斷的從掌心傷口處溢出,與蒼白的手臂對比,血液的顏色是那樣鮮紅,紅的刺目,紅的慘烈。
  
  惡魔深深的看著弗蘭特姆,然後緩緩的抬起手,握緊刀身,不顧被割傷的掌心,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樣,將刀一點一點的從自己的喉嚨中拔出,伴隨他的動作,傷口重新撕裂,甚至有加深加大的趨勢,鮮血更是不斷的流出,當刀完全抽出,沒有了堵塞的傷口,血更是從喉嚨中瘋狂的噴湧出來。
  
  惡魔的力量大到弗蘭特姆無法抗衡,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緊握在手的刀被惡魔手中一點一點的抽離,直到從惡魔喉嚨中噴濺而出的血模糊了她視野,再握不住的刀一不留神就被惡魔奪走,可以聽見被惡魔丟棄的刀落在地面所發出的清脆的碰撞聲。
  
  「你說,我該不該給你一點懲罰呢?」惡魔喉嚨上的傷口沒過多久就自動癒合了,如果說之前還可以什麼都不在意不放在心上的話,那麼弗蘭特姆此刻的行為已經超過了他容忍的底線。
  
  他陡然抓住了弗蘭特姆鮮血淋漓的手,將她拉至面前,並緊握她的手腕不斷施力,猛烈而鑽心的疼痛讓弗蘭特姆的額頭不斷冒出冷汗,她甚至可以聽到自己骨頭的悲鳴,卻硬是咬緊牙關沒發出半點聲音,直到手腕的骨頭完全的被惡魔捏碎,像個破布一樣被隨手扔在地上也只是發出了忍耐的悶哼聲。
  
  弗蘭特姆狼狽不堪的倒在地上,再沒有爬起來的力量,為了忍耐疼痛,幾乎將嘴唇咬爛,導致滿口的血腥味。對於這個結果,她一點都不驚訝,因為就像惡魔自己說的那樣,他是永生不死的存在,只要有人心的地方,惡魔都可以不斷再生,所以想殺他是癡心妄想,只是依舊很不甘心,不甘心什麼都不做就那樣放棄。
  
  弗蘭特姆看著頭頂天空,冰冷麻木的眼眸中滿是疲憊,她已經好了將命交待在這裡的準備,出乎意料的是惡魔並沒有立刻殺她,而是在她面前停下腳步。
  
  「為什麼……不殺了……我?」弗蘭特姆將目光移到他身上,有些吃力的問,「殺了我……對你而言……很容易吧?」
  
  惡魔看著她,「你就這麼的想死?」
  
  弗蘭特姆沒有回答,她眼瞼半闔著,本該白淨的臉上滿是灰塵和鮮血,看起來了無生機淒慘無比,惡魔沒說錯,她的確是想死,她早就不想活下去了,撐到了這裡已經是極限,什麼時候死都不奇怪。
  
  「死亡有什麼好的,我見過的人類都是拼命的想要活下去,還從來沒見過你這樣的。」惡魔像是感到可惜般歎了口氣,他蹲在她的身前,看著淩亂的髮絲因為血液的凝固而黏在她額前,忍不住伸出手替她整理。
  
  「死有什麼好……你竟然問我死有什麼好的……」弗蘭特姆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勾起帶血的嘴角,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強忍著胸口撕裂的疼痛和咳血的欲望,她一字一句緩慢而清晰的說道,「你應該最明白不過了,不是嗎?既然改變不了命運,又守護不了娜娜莉和哥哥,不就只有陪著他們去死了嗎!」
  
  「你!」惡魔拽住弗蘭特姆的長髮,頭皮撕扯的疼痛逼得弗蘭特姆支起身體,抬頭近距離的看著他,那深紅的眼眸翻騰著她看不懂的情緒,「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不知好歹的人類,我只是想讓你捨棄人類的感情和記憶,只有讓你斬斷屬於人類的過去,才能從有限的時間中解脫出來,只有那樣你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惡魔,你卻為了那樣一個不再屬於你的人,踐踏我的好意,為了那樣虛假幸福,放棄獲得永生的機會,你就不覺得可惜嗎?」
  
  「可惜?……呵…呵呵……咳、咳咳咳……」弗蘭特姆笑了起來,笑得血液濺入咽喉,嗆得咳嗽不已,她痛苦的皺緊眉,臉色慘白,從口中咳出的血濺在地面上,重疊覆蓋在一起,如一朵一朵血色的花,正爭先恐後的盛開,慘烈又美麗。
  
  惡魔順勢鬆開了手,弗蘭特姆感覺自己的肺都要隨血液咳出來了,直到再咳不出任何東西才脫力的倒在地面上,緩慢平復胸口那因為痛苦而絮亂的呼吸。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當生命變成一種連呼吸都難以忍受的痛苦時,就連活著也變成了一種毫無意義的自我折磨,又怎麼會為無法永生而感到可惜,「我已經膩煩了,這樣的日子……」
  
  「我低估了你的執念,也許從一開始讓你守在他們身邊起就做錯了。」惡魔的手放在她的脖頸上,卻沒有立刻將她殺死,而是逐漸收攏五指,像是刻意給她喘息的機會,讓她更清晰的感受死亡帶來的痛苦與恐懼。
  
  弗蘭特姆緩緩的閉上了那一雙平靜至死寂的眼,喉嚨被掐住也不會讓她感到痛苦或者恐懼,對她而言什麼都比不上失去魯魯修的日子,窒息感越來越強烈,肺部的空氣越來越稀薄,她的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一直以來她就像頭困獸,在命運的牢籠裡竭盡全力的掙扎,即便皮開肉綻鮮血淋漓也不會停止,逼著自己往前走,就算錯了也不回頭。然後因為可以重來,可以將已經發生的錯誤抹去,所以不斷的重來,不斷的重複相似的命運,而她卻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直至殺了哥哥,一切再無法挽回。
  
  當她察覺自己已經壞掉了的時候,支撐著她的執念已經成為一種魔障,而這魔障殺死了哥哥,也毀了她自己,無論重來多少次,那種壞掉的感覺都無法消失了。因為她無法放棄對哥哥的執念,也就無法擺脫這種將人逼瘋的魔障,所以她不由的想,也許她活著就是一種錯誤,如果她一開始不存在的話,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哥哥也就不會死了,儘管清楚這是一種逃避現實,自欺欺人的想法,卻無法阻止這個念頭的滋生。
  
  從那個時候起,她不得不承認,她已經一無所有,而惡魔看中的,正是她的一無所有,以及那無所畏懼的瘋狂,也是從那個時候起,她失去了活著的意義,像個行屍走肉一樣跟隨惡魔行動,封閉了自己所有的感知,有時候連她自己都想不起來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活著,直到再一次的看見娜娜莉,那顆屬於人的心才重新緩慢的跳動起來。
  
  原本已經麻木的再也感覺不到疼痛的她,在看著娜娜莉抱著魯魯修哭的時刻,伴隨著那恢復跳動的心重新感覺到了連綿的刺痛,原來她的傷從未癒合,只是短暫的忘記了而已,直到現在還有鮮血不斷的淌落,如果回頭看看,她走過的路滿是鮮血,其中有她的,還有別人的。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被分成了兩個獨立的個體,看著自己心愛的哥哥抱著娜娜莉,儘管難過的想要哭出來,卻還是選擇了離開,因為她已經不再是哥哥心中那個溫柔的娜娜莉了,現在的她污穢不堪滿是血腥,已經沒資格,也不配回到魯魯修的身邊了,所以她只是弗蘭特姆,也只能是弗蘭特姆。
  
  儘管無時無刻都想念著魯魯修,想回到魯魯修身邊,想重新叫他哥哥,想再看一次他的笑容,但是真的面對他的時候,不斷在記憶中重現的,卻是壞掉的自己殺死魯魯修時,那瘋狂的愉悅。所以她知道,從背負殺死哥哥的罪孽起,就再沒有了渴望幸福的資格。
  
  於是她想,就算只有一點也好,要守護好娜娜莉的幸福。一直忍耐著痛苦,只為了不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劇再一次的重演。現在,她終於可以停下了,停在這裡。沒有理由活下去,卻不得不逼著自己活下去的日子,終於可以結束了。
  
  彌留的意識逐漸消散,模糊中,似乎看到了魯魯修,看見他正關切的注視著她,看到她醒來,才松了一口氣,聽不見他在說什麼,只是看著他唇瓣一啟一合,好像在詢問她想吃什麼,好像這一切只是一場噩夢,如今噩夢醒來了,她還是娜娜莉,魯魯修也一直在她的身邊,從未離開。
  
  看著笑容溫柔的魯魯修,她的唇角也浮現出笑意,淚水無聲落下,這樣就很好了,已經,足夠了。
  
  ——哥哥,我好想你……
  
  ——我一直都,深愛著你……
  
  ……
  
  「我不會殺你的喲,弗蘭特姆~」就在弗蘭特姆的呼吸逐漸微弱的時候,惡魔突然的鬆開了手,直到最後她也翕動著唇瓣,渴求著被殺死,他豈能如了她的意。
  
  「你給我帶來了這麼多的樂趣,我怎麼會捨得殺你?」看著弗蘭特姆逐漸恢復血色的臉,他像是心情很好一般,笑的眯起了眼。只是他那含笑的血色眼眸中,有無數情緒被壓抑在深處翻騰,好像正韻量著一場可怕的風暴,顯得深邃而黑暗。
  
  「既然他們對你那樣重要,既然你那麼喜歡他們,就讓你徹底的將他們殺死吧,就像你最初做過的那樣。」輕柔的語調都帶著毛骨悚然的惡意,好像吐著紅芯的蛇攀上了溫熱的肌膚,危險的同時帶來刺骨的涼意。
  
  「知道嗎,我啊,最喜歡那樣瘋狂的你了。」惡魔俯身,就像接觸到水一樣,手輕易的沒入了她的胸口,接觸到她的心臟,緊接著一陣黑色的光芒從她的心口迸發,本該意識全無的弗蘭特姆像是忍受巨大的痛苦一般眉頭緊皺,全身都在同一時間繃緊,黑色的光芒愈演愈烈,逐漸呈圓形將他們淹沒。
  
  陰沉的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雪花,冰涼的雪落在這滿是瘡痍的大地上,落在那已經凝固的褐色血跡上逐漸融化,像是神落下的淚水混著血融入地下,無數人抬起頭,看著雪從那灰暗的雲層中無聲落下,純白的色調宛若悲涼的憐憫,讓整個世界都跟著沉寂下來。
  
  「這個季節竟然會下雪?」魯魯修拉開窗簾就看見外面大雪紛飛,原本還準備帶娜娜莉去逛街,現在看來計畫得取消了,回頭看向娜娜莉的時候不由得一愣,「娜娜莉,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什麼?」娜娜莉只是怔怔的看著外面的雪,並沒有反應過來魯魯修說了什麼,直到魯魯修伸手替她抹去眼淚,她才意識到自己哭了, 「不知道為什麼,剛才有一瞬間,心裡好難受,好像硬生生被挖去了一塊。」
  
  ……
  
  我的勇敢的妹妹啊
  
  優美地蒼白地燃盡她最後的生命
  
  不管從哪裡挑選這雪
  
  都是那麼潔白
  
  從那可怕的混亂的天空
  
  落下這美麗的雪
  
  ——節選自《永訣之朝》
   
     
第二十七章

  [對不起啊,哥哥。]
  
  [明明已經做了決定,即便欺騙整個世界也不絕不欺騙哥哥,可是最後還是對哥哥說謊了。]
  
  [但是,不會再有下一次了,我保證。]
  
  窗外零碎的雪花紛飛,娜娜莉坐在魯魯修的床邊,朦朧的月光透過玻璃落入她紫色的眼眸,宛如蒙上一層濃霧凝結成霜,寂靜無聲又悲涼。
  她一動不動的,專注的看著沉睡的魯魯修,像是要將他永遠銘刻於心那般,將魯魯修放在床邊的手掌心朝上,像個孩子一樣十分不舍的將臉頰壓在其上。
  
  [我愛您,哥哥,我愛您……]
  
  [這段時間真的很幸福,縱然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也很高興能成為您的妹妹,很高興能夠有機會這樣深愛您……]
  
  [現在,到了該訣別的時候了,在夢醒之前,有您一直陪著我……真的……非常感謝……]
  
  娜娜莉溫柔的凝視魯魯修,然後緩緩的閉上雙眼,極盡虔誠的在他手上烙印下親吻。
  
  [不會再對您說謊了,以我的生命起誓。]
  
  [也許,這將是最後一次這樣叫您了,魯魯修哥哥。]
  
  [再見了……]
  
  魯魯修睡的極其不安穩,蒼白的面容緊皺著眉頭,無不顯示他受困於夢魘。
  他的夢中正下著大雪,映入視線範圍景象除了白還是白,皚皚白雪掩蓋了所有模糊了視野,在這積雪堆積成片的世界,萬物都變得無聲寂涼,當他看見娜娜莉的時候,下意識的奔跑起來。
  
  世界的景色褪去好像變成了一條筆直的道路,唯有飛雪還在不斷的飄落,空中驟然響起娜娜莉的聲音,好像貼在耳邊的告別,又好像在無人空曠的地方的錄音,混著他踩著積雪奔跑的聲音,喘息的聲音,寂靜迴響。
  
  然而,無論魯魯修怎麼追逐,怎麼呼喊,他的聲音卻都傳達不到她那去。
  訣別的聲音宛若雪花,帶著寂寥的悲傷逐漸融化,最後只能看見她的背影逐漸模糊,逐漸與飄雪的遠景溶解成片……
  
  「不!等等,不要走!娜娜莉!娜——!」魯魯修猛然伸手去抓,卻只抓到一團空氣,他的整個人因為動作幅度太大乍然坐起,入目的沒有開燈的漆黑的房間,他坐在床上大口喘息著,手放在胸口還能感受到心臟慌亂的跳動著,甚至那睜大的眼中,急劇收縮的瞳孔。
  
  那一切只是夢嗎?怎麼會做這麼奇怪的夢呢?正想抬手捂額,卻發現手背上有一滴未蒸發的水珠,因為他的動作,而順著他的手背緩緩的流下,就像是人未幹的眼淚。
  
  魯魯修不由得一愣,眼前浮現那個夢中的場景,一種強烈的不安感瞬間將他籠罩,「娜娜莉?!——」沒有人回應魯魯修,他推開娜娜莉臥室的門,就看見無人的床上枕頭被單都整齊的擺放在一頭,床單更是乾乾淨淨一點褶皺都看不到,完全沒有人睡過的痕跡。
  
  看見代替娜娜莉雙腿行動的輪椅安靜的待窗前,不由得希望這一切只是自己多心,希望這只是娜娜莉的一個玩笑,希望能在房內某一處找到她,然而在他找遍了所有的房間以及所有的能藏人的地方,都沒有找到娜娜莉,最後只能得到他最害怕的結論——娜娜莉不見了。
  
  娜娜莉回頭看那個原本屬於她和魯魯修的小窗口。
  這是她費勁千辛萬苦也想回到的地方,這是她和魯魯修的家,卻沒有想到有一天會是她主動離開。
  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所謂她和魯魯修的家,不過是一個自欺欺人的謊言。
  
  ……
  
  「哦呀~想不到,你竟然會主動來找我。」惡魔笑著轉向無人卻敞開的大門方向,可以看見一個人影由遠自近,不緊不慢的行走,穿越飛雪,身形由模糊變清晰。
  
  「我只是覺得你在教堂的幾率比任何地方都要大,明明身為惡魔……」娜娜莉拍落肩頭的積雪,並沒有直接回答,反觀她和惡魔此刻正站在當初戶外教學的教堂內部,兩側是一排排特製的用於祈禱的座位,將整個教堂劃分為十字。
  
  這是那些脆弱的人心以及虔誠的教徒落腳之處,在無數繪製著聖經的故事的彩色琉璃包圍下,站在走道上面對那神像會有種可以通向天國的錯覺,只是此刻惡魔正站在那耀眼的中心,正是肅穆莊嚴的神像下方。
  
  「是出於諷刺嗎?覺得沒有什麼比在神明眼皮底下挑釁神明更有樂趣了?雖然從宗教歷史上來看,就不能指望你和那所謂的神靈關係和睦,但是不論如何,不得不說的是,你那無聊又惡劣的個性真是糟糕得讓人討厭。」
  
  「那麼陛下找我這個無聊又惡劣惡魔有何貴幹?」惡魔聳了聳肩,對於娜娜莉的評價不予置否,「既然我的個性糟糕的讓您討厭,那我的離開應該如了您的願,您更該為此而高興才對,不是嗎?」
  
  「是啊,我很高興,如果可以,我希望一輩子都不要再看見你。」娜娜莉歎息,「但是我同樣知道,你從沒有那樣的好心,你絕不會讓我如願,即便我不來找你,你遲早也會來找我吧。」
  
  「答對了~我真欣慰~」惡魔笑著眯起了眼,看不出他所謂的欣慰是真是假,「那麼您現在要怎麼做?也要,殺了我嗎?」
  
  「也?果然她是來殺你了嗎?」娜娜莉怔了一瞬,隨即回神,「我的目的不是為了殺你,而是來確認一些事情。」
  
  「哦?」她的反應出乎了惡魔的意料,這才正視站在眼前的娜娜莉,「看您的樣子,您似乎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是啊。」娜娜莉順著他的目光,低頭看自己的雙腳,抿唇輕笑,「在記憶中,很久沒有像這樣用自己雙腳走路了,都有些不習慣了。」
  
  「您想說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明白了沒有真實契約,你卻沒有背叛的原因。」終於意識到了,這一切都是假的,無論眼睛看到的,還是耳朵聽到的,以及自己記憶中的一切,所以她才能重新站起來。
  
  「因為和你締結契約的那個人,即便同樣名為娜娜莉,那個人,也不是我。」娜娜莉看著惡魔,「這一切都是假像,是謊言,包括我的存在,如果說有真實,那麼唯一的真實,就是弗蘭特姆吧。」
  
  「真厲害啊,全讓您說中了。」惡魔唇角的笑意加深,帶著滿滿的惡意與譏諷。「那麼,您知道弗蘭特姆這個名字的由來嗎?」
  
  「……」
  
  「弗蘭特姆,Phantom,是幽靈,幻影的意思,但是真正的幻影,是您啊。在我看來,您只是一個讓她能夠感到幸福的投影,將一切投注在您身上,只是為了讓您演繹一場她永遠也得不到的——幸福。」
  
  「我知道啊……」娜娜莉緊抿著唇,「也許對你們而言,我是假的,只是她的期待,是她記憶的載體,是讓一切變得更加有趣的玩偶,但是對我而言不是這樣,我站在這裡,我活著,我的想法,我的聲音,我的一切感情也都是存在的,都是真的。」
  
  「我不是幻影,我是我自己的期待,期盼,與思念,我不會覺得這一切都是虛假,因為這裡就是我的世界啊,我也是娜娜莉,所以深愛著魯魯修的心情,都是我自己的!」
  
  「……」惡魔沉默了許久,忽然看向娜娜莉身後,「呐,她是這樣說的,你呢?」
  
  娜娜莉的背脊感到一陣寒意,大門轟然閉合,風雪聲戛然而止,轉過身去,就看見一個人影從高空緩緩而降,漆黑的斗篷無風飛舞,宛若漆黑的雙翼,無聲落地,斗篷的帽檐也悄然滑落。
  
  娜娜莉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是當真正看清來人的面容,還是下意識的後退,這時惡魔從後方抓住了她的肩膀,阻斷了她的退路,「啊拉,弗蘭特姆很生氣的樣子呢,所以說,乖乖的做人偶不就好了,非要產生自己的意識,擁有自己的感情,你這樣糟糕的情況,就算是我也會感到棘手的呢~」
  
  「……弗蘭特姆?」娜娜莉無暇顧及惡魔的話語,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弗蘭特姆摘下面具的模樣,視線無法從她臉上轉移,那張相差無幾的面容無法帶給娜娜莉親切的感覺,只有一種陌生而詭異的危險感,弗蘭特姆那冰冷的宛如要滲出鮮血的紅眸,更是讓人生起一種戰慄的恐懼。
  
  「……還給我。」弗蘭特姆開口,娜娜莉就感覺到左手一沉,空中浮現黑色的物質形成環體扣著她的左手,就像一個憑空出現的枷鎖,讓她無法移動分毫。
  
  「你對她做了什麼!」娜娜莉咬牙,她感覺到了弗蘭特姆真實的殺意,空氣都好像變成了鋒利的刀,片片割在她的皮膚上,好像一不小心就會被撕得四分五裂,但是真正讓她恐慌不安的是弗蘭特姆的狀態,簡直就像是聽候命令的傀儡。
  
  「我什麼都沒做喲~」惡魔無奈的聳肩,「是真的,畢竟,我也不忍就這麼將她毀了。所以,這只是懲罰。」
  
  「懲罰?」
  
  「反正你也要消失了,告訴你也無妨,她所遭受的這一切,只是作為忤逆我的懲罰。」
  
  想起那場戰鬥,惡魔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明知道你是虛假的存在,卻還是為了你的幸福付諸所有,甚至不顧一切的想要殺了我。好像守護住了你那虛假的幸福,她那一無所有的悲慘人生也可以獲得救贖一樣,為了那樣一點小小的,可說自欺欺人的安慰,就賭上自己的一切,多愚蠢啊。」
  
  「住口!你根本什麼都不懂,你有什麼資格說出這些,有什麼資格!」
  
  娜娜莉死死扣住手腕上那無形的枷鎖,不住的顫抖,眼眶微微泛紅,到此刻還能夠感受到,她當時是用怎麼樣絕望的,不顧一切的心情賭上所有的,再聽惡魔這樣輕易的,甚至是譏諷的口吻說她一無所有,怎麼能忍受……
  
  「呵,也許吧~我的確是不瞭解~」惡魔唇角上揚,形成的弧度微妙而譏諷,「在我看來人類總是無時無刻不在說謊,明明內心在拼命拒絕,卻總是做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我原以為陛下可以坦誠的面對自己的內心,結果卻是那樣的讓我失望,明明內心嫉妒你所擁有的一切,嫉妒得快要發瘋了,卻死不承認。在我看來,她完全可以殺了你,也有無數殺你的機會,可是她卻選擇為了你,放棄本該屬於自己的一切,甚至所愛的人。」
  
  「所以,我看不下去了。我不希望我看中的陛下變得和那些虛偽,噁心,又無趣的人類一樣,於是用了一點小手段,放大了她心中的負面情感,就變成了你看到的這樣。現在的她,會遵循自己的本心,將你殺死。」
  
  娜娜莉看著弗蘭特姆,心臟像是硬生生撕成了兩半,痛的眼淚都忍不住想要流下來,但是她知道,她體會到的痛苦,不及弗蘭特姆的萬分之一。
  想起了那個在夢中殺死魯魯修的自己,那一定就是弗蘭特姆的記憶吧,那樣的愛魯魯修,那樣渴望回到魯魯修身邊的她,卻選擇將這一切讓給她。
  惡魔是不屑說謊的,既然弗蘭特姆一直嫉妒著她所擁有的,那麼又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忍受著怎麼樣的痛苦,做出這種決定的呢?
  
  ——只要您希望,而我不需要您支付代價也夠實現您的願望,您的幸福,便是我存在的全部意義。
  
  ——您的願望,就是我的生命。
  
  ——即便您不信也無所謂,我是由您的契約而生,我的存在意義只是為了您,所以,我只是想以我的方式守護您,讓您感到快樂,僅此而已。
  
  ……
  
  ——拜託了,無論你在想什麼,都不要做,更不要實驗,我已經沒有了回頭的機會,所以……至少你,絕對不能……
  
  ——不要和惡魔締結契約,無論他說了什麼都不要答應,娜娜莉,惡魔能帶給你的,我也能,你的願望,你想要的一切,我都會帶給你。
  
  ——我早就死了,現在這樣子也稱不上活著,行屍走肉一般……但是娜娜莉,你不同……
  
  ——就算自欺也好,看著你幸福的話,就好像我也能得到救贖,明知道不可能,不可以,我還是想最後努力一次,讓我守護你的人生,讓我保護你……
  
  ……
  
  弗蘭特姆看著她和魯魯修一起生活,無數次可以將她殺死取而代之,卻都沒有這樣做。
  而是像惡魔說的那樣,犧牲自己的所有,守護她的幸福,為了讓她成為僅有的,唯一的娜娜莉,弗蘭特姆甚至準備一個人消失,與惡魔同歸於盡。
  她的存在,她的記憶,她的意識和感情,一切都是建立在弗蘭特姆的存在之上。
  假若弗蘭特姆不存在,那麼她一開始也不會存在。
  
  如果再早一點察覺就好了,現在,也不算晚吧?
  在娜娜來見惡魔以前,就做好了再也回不去的打算,猜到這一切真相的同時,也為自己選定了死期。
  只是沒有想到,會由被惡魔控制的弗蘭特姆動手。
  不過,這樣也好。
  
  「還給我!」猶如發自靈魂的悲愴嘶鳴。
  弗蘭特姆就像一頭困獸,她給自己畫了一個牢籠,困守自傷。
  
  看著弗蘭特姆憑空抽出鋒利的刀刃,感受那撲面而來,混著殺伐腥氣的風。
  娜娜莉緩慢的閉上了雙眼,緊抿的唇,浮現淺淡而苦澀的笑意。
  她不懷疑自己會在下一刻被殺死,所以她也不再掙扎,鬆開了手。
  若這一切是註定,她已有接受的覺悟。
  
  [如果這樣能夠讓你從痛苦中解脫的話,好,我還給你。]
  
  [以你對哥哥的愛,憑藉你自身的意志,將我徹底的,毀滅吧。]
  
  [只有這樣,我才能把真正屬於你的幸福,還給你。]
  
  ……
  
  「娜娜莉!娜娜莉——」
  
  與此同時,魯魯修正在四處尋找娜娜莉,跑遍了每一個娜娜莉可能會去的地方,卻都沒有找到,非但如此,阻礙人視野和行動的雪也越下越大。
  
  「可惡。」魯魯修喘息著,抬手擦去額頭的汗,不知道娜娜莉為什麼會消失,更不知道沒有輪椅的她會去哪裡,心中焦躁難安,他什麼都不怕,只怕娜娜莉出事。
  
  「魯魯!魯魯修!」
  
  就在魯魯修準備繼續尋找的時候,身後傳來夏利的叫喊,回頭看去才發現不光夏利,學生會所有人都追上來了。
  
  「魯魯修你在找什麼呢,這麼大的雪就看到你在校園內亂跑,需要我們幫忙嗎?」
  
  「米蕾,你們來的正好。」魯魯修呼出一口氣,「娜娜莉不見了,我正在找她,可是哪裡都找不到,麻煩你動用一下人力幫我找找,她孤零零一個人,輪椅也沒帶,我害怕她出事!」
  
  魯魯修說完,卻沒有得到回應,不由得疑惑,回頭卻發現米蕾,夏利,利瓦爾他們,你看我,我看你,表情十分奇怪。
  
  「你們……怎麼了?」
  
  「該說怎麼的是你才對吧,魯魯修。」利瓦爾撓頭,一副困擾的表情,「娜娜莉是誰啊,我們這裡有這個人嗎?」
  
  「什——?」魯魯修驚駭的睜大了眼,半響說不出話,「娜娜莉是我的妹妹啊!她雙腿無法行動所以一直依靠著輪椅,我都住在學生會,你們忘了嗎!」
  
  「什麼妹妹?一直以來住在學生會的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嗎?魯魯修,你到底怎麼了?病了嗎,還是忙過了頭出現幻覺了?」利瓦爾伸手想要試探魯魯修的額頭溫度,卻被一把拍開,「魯……」他剛想說什麼,就被魯魯修恐怖的表情嚇到了。
  
  「魯魯?」夏利疑惑的看向魯魯修。
  
  「你們……都不記得娜娜莉……?」
  
  面對魯魯修的問題,夏利,妮娜,還有米蕾都是迷茫的搖頭,魯魯修被這個事實打擊的一個踉蹌,險些站不穩,不顧學生會眾人的擔憂,轉身拔腿就跑,他不信,他不信娜娜莉是幻覺,如果學校內找不到,就在學校外找。
  
  「娜娜莉!娜娜莉!——」
  
  不知道尋找了多少條街,腳步逐漸慢了下來,魯魯修紫色的眼眸滿是迷茫和痛苦,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除了他,大家都不記得娜娜莉了?最後他會不會也變得和那些人一樣,將娜娜莉的存在忘記?只要這樣一想,心頭就一陣恐慌,不行,不可以!一定要找到!
  
  「魯魯修?」
  
  「你是……」魯魯修起初有些遲疑,在看到對方摘下了遮擋大半張臉的墨鏡後,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朱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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