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五）花語
（25）
灰原哀篇——花語
春天完全的來了，天氣漸漸轉暖，世界好像重新活過來一樣。
在一個帶著露珠的早晨，我打開門準備走出去拿報紙，然後看見工藤站在門外。
「早啊灰原。」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這麼純粹又純真的笑容了，一如三年前，一如毛利仍在的那些時日，一如我和他在富良野的花海裡捕捉陽光的時候。
我略帶嘲諷地開口，「啊啦，今天的早餐可沒你的份哦。」說完便想著把門關上。
「等等……」他用手腕頂住正欲關上的門，「喂，你能不能先讓我進去啊。」
他斜眼無奈地瞪著我，我鬆開手，徑直往裡走，任由他因慣性把門推進裡面繼而摔在地板上。
「好痛……」他揉了揉撞在地板的腦袋，眯了眯眼睛。
「如果要來找博士的話可以請回了。他今天去了科學發明展覽會，不在家。」我淡淡地坐回沙發上，重新拾起剛剛丟在桌面上的服裝雜誌。
「我不是來找他的……」工藤站在我面前，看似稍微有點不知所措。
「那是什麼事？」
「這麼說其實也沒什麼事……」他頓了頓，然後嬉笑著摸著後腦勺的頭髮，「就是博士訂的花種送到了，可是快遞員好像搞錯了位址，送到我家了。」
我有些小小的驚訝，然後看著他從口袋裡把一個包裝得極其精緻的小包遞給我。
「喂，灰原，你偶爾也說一下博士啊……如果不會養花最好還是不要種植了，免得浪費了啊。」工藤這才安下心坐到我身旁，慵懶地倚靠在沙發上。
「誰說我不會養花的？」我有些不滿地瞪了瞪他。
「呃啊，灰原……」他差點從沙發上摔下來，「你是說這些花種……」
「我訂的。不行嗎？」我有些賭氣地站起來，隨即帶著種子走了出門，來到前院。
工藤看著我有些吃力地挖松著土壤，不禁輕笑。
「大科學家也開始變得文藝起來啊。」
「有什麼問題嗎？」
我沒有看他，抹了抹汗水反倒將泥土沾到了臉上，他突然指著我的臉笑得前仰後合，我則極為不滿地瞪過他一眼。
工藤笑著搖搖頭，然後蹲下身來拿過我手中的鏟子。
「我來吧。」
陽光如一抹流蘇，在院子裡抹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影子。工藤幫我打下手，澆上水，施下了營養肥料，然後用衣袖擦了擦汗水。
「是月季花吧？」工藤微微一笑。
「嗯。」我不重不輕地點了點頭，把用具放回到遠處，不禁抬起頭。
微風習習，瓦縫之間帶著點點的光芒，我用手遮過額頭，去仰望這有些虛幻的光芒。
「我想知道，這樣的花是不是真的可以帶來希望和幸福。」
「這是月季花的花語？」工藤疑惑地看著我，不明就裡。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希望的是什麼，所謂的幸福又到底是什麼。在我心底深處約莫是有一個概念所存在的，可是時境變遷，兜兜轉轉到現在，我再也不敢希冀能夠觸碰到的希望亦或是幸福出現了。
那太遙不可及了，也太飄渺了。
似乎就像從我們指縫裡穿梭而行的風一樣，永遠都抓不住。
工藤的身影在逆光看來頗為清晰，他穿著寬鬆的中袖格子襯衫，淡咖啡色的五分褲，這樣的打扮在春日看來甚是清爽無比的。
光線掠過剛被賦予新生的土地上，恰當地打出一條弧度。
不知道明天的這個時分能不能開花呢？
我揚起臉，輕輕一笑。
不知道這到底是多久以後的事情了，我和工藤坐在花園裡吃飯，看著早已開得絢爛無比的月季花，無聲無息地散發著清甜卻並不俗氣的香味。
我想，當初種下它們的時候大概是絕對沒有想過此方會延續綻放，成為一個真正的花園，成為 我和他心裡最柔軟的一部分吧？
工藤坐在我身邊，緊握著我的手。
這時我就已經明白，月季花花語的真正涵義了。
春季慢慢消退的時候，那些支離破碎的記憶已經慢慢淡化了。
我和工藤默契地沒有再提及那個機場發生的事情，也沒有再說起關於那個春天他傾身吻下我的事情。我們是那麼的默契，這種默契經年不息。我們依舊如一，笑著互相嘲諷著對方，可是唯一不同的是我們眼底都有了不經意流露出來的寂寞。
可是那些孩子們卻無法如一了。有一天放學光彥突然拉住我的手，像是醞釀了很久才急急地開口。
「灰原同學……其實我……我一直都喜歡你！」
我並不驚訝，可是還是有點被這突如其來的「告白」嚇到。工藤在我身邊，眉頭不經意地皺了皺。
「我知道。」我淡然地彎了彎嘴唇笑，「只是，別說傻話了，圓谷同學。」
「為什麼？」光彥仍然窮追不捨，我不禁心頭苦澀地笑了笑。我們之間不止是年齡，所有的一切都有著無法跨過的距離。
這並不是一句「我喜歡你」就可以逾越的距離呢。
「沒有為什麼。光彥，我早就勸你放棄了……灰原不是你能追到的女生。」在一旁一直沉默的工藤徑直開了口，我聽出他的語氣少見的有一絲的冷漠。
「不是我能追到的女生，難道是你能追到的女生嗎？」光彥有些激動，怕是要和他打起來一樣，步美和我連忙在中間勸架，平息這場風波。
「就是我能追到的女生。」工藤突然幽幽地說出這麼一句話，全場突然一片寂靜。
我驚訝地看著他，他卻少見的有些不悅，拉起我的手調頭就走。
「誒，等等……」他不顧我的話語，一直低著頭把我的手拽得生痛。那三個孩子還是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往我們遠去的方向望去。
我有些害怕。不知過了多久他停下了腳步，我掙脫了他的手。
「你怎麼了？幹什麼和一個小孩子計較那麼多？」我看著他的背影，在夕陽蔓延的邊緣拖著長長的影子，似乎要被黑暗吞噬一樣的落寞。
「是啊，很幼稚是吧？」他轉過頭，對著我揚起笑臉，「可是沒辦法啊，要我眼睜睜看著自己喜歡的女生被人搶走，這樣的事我無法靜下心來。」
「我又沒有說答應他。」
「我知道。可是我害怕。」
我怔怔地看著在我眼前的工藤。
他說他害怕。
我的內心深處隨即柔軟了一片，然後伸出手，揉了揉他的頭髮。
他眯起眼睛看著我的動作，然後突然反應過來，退後了一步。
「喂，灰原你不要那麼過分啊……喂！」我輕笑繼而向前一步又揉過他的頭髮，他被我弄得不自在起來，於是乾脆也笑著一把把我拉進了他的懷裡。
我不由得小小地驚呼，想著從他的懷裡掙脫。
「別動。」他的語氣很輕，卻就是這樣的一個像指令一般的話語，猶如一個魔法一樣，我瞬間無法動彈。
夕陽慢慢悠長起來，他就這麼抱著我，我清晰地聽見他胸膛裡強而有力的心跳聲，似乎和自己的心跳聲重疊起來。
他每心跳一次，我也便心跳一次。
我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就是命運共同體的象徵。
只是，我真的第一次偷偷地幻想起來。
——我開始產生錯覺，我是真的被你喜歡著的。
而不是替身。
第27章 （二十六）決戰
（26）
江戶川柯南篇——決戰
夏日來臨的時候，也引出了與組織的對決。
這一切來得迅猛而殘忍，但又合情合理。茱蒂老師早在幾個月前早已聲明會有大行動。當茱蒂老師再一次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一切似乎已經整裝待發了。
「一個潛入組織的臥底暴露了身份，所以也帶出了我們剿滅組織的最好時機。」她嚴肅地交予我一把搶。
「我們需要你，工藤新一。」
我不留痕跡地看著手上的槍支，徑直默默地點了點頭。
我和FBI的最高執行官見了面。他們已經從CIA處捕獲到了不少重要的情報。由於涉及範圍比較廣，甚至已經是世界性的事件，因而就連英國的M16，即是軍情六處也加入了情報網的搜索。
於是我們從長計議，協商著計畫要如何一步步地實施。
回到家已是晚上了。我躺在床上卻失眠了。我想起灰原那一句「工藤新一你不要那麼殘忍好不好」，想起她的淚與痛，想起她弱小的身軀，倔強的神情，湖藍色的瞳仁，想起她唇齒間的溫度。
我想了很久，決定還是把這個消息告訴她。
她沉默數時，然後淡淡地勾起一絲微笑。
「就算我叫你不要去，你還是不會聽的吧？」
「灰原……」我有些茫然，而後也拉起微笑。我走上前拉過灰原冰冰涼涼的手，緊握著，放在左下胸的位置。
她有些迷惑不解地看著我。
「我一定會回來的。因為我的心，在這裡。」
我的語氣頗為認真，表情虔誠，灰原先是一怔，隨即輕然地笑出聲來。
「啊啦，工藤君的基因又開始運轉了，還真是體貼呢。」
她是笑著的，可她被我緊握著的手還是微微顫抖著。
我知道這就像她現在格外忐忑不安又擔憂的心情。
她的身影被夕陽染上金色，微抿的唇角有著好看的弧度，她看著我，帶著有些複雜的神情。
我伸手拂過她的頭髮，在她額頭印下一個淺吻。
抱歉呢，灰原。
但這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我把博士拉到客廳，對他說要好好看著灰原，不要讓她亂跑。
「這座屋宅都被FBI監控著的了，如果有什麼人突然襲擊也會回饋到本部，然後立馬就有在附近負責這一帶安全的人員支援的。」我看著博士的眼睛，「所以，安全方面的問題不用擔心。博士你只要看好灰原就好了。」
「我知道了。」博士擔憂地看著我，歎了歎氣，「新一……你要小心啊……」
「啊，我知道。」我拉起一個笑容示意博士無須擔憂。而我現在唯一擔憂的大概只是灰原她要跟來對決現場這樣的情況了。我必須保證她的安全。
要我看著她陷入危險的漩渦抽身不出，這樣的事情……
工藤新一永遠都辦不到。
這一切終於要來個了斷了麼。
我走出博士家，突然看見那些在春天的時候和灰原種下的月季花種已經長出了小小的芽苗。
我不禁走上前蹲下身仔細地看了看它們的長勢。
看來會是有很好的花勢呢。我抬起頭，逆風看見天邊的晚霞無聲地飄忽著。
應該是有希望的吧？
我和FBI的成員們整裝而出發，來到這個頗為偏僻的廢舊工廠。
我看到GIN和Vodka，還有在一旁優雅地拿著盛滿紅酒的酒杯的Vermouth。
「哼，工藤新一。」GIN露出猙獰而冷峻的笑容，「我就是太大意才沒注意到你還活著的消息。」
我自信地拉過一抹笑容，鏡片在夕陽下熠熠生輝。
「所以今天我們就來做個了斷吧。GIN。」我跑到後面，混亂的槍戰一觸即發。
我被幾個FBI保護在某處，作為整場決鬥的指揮之一，我正思忖著下一步該如何是好。
持續了十多分鐘的槍戰，就在我們將以較強的優勢占以上風的時候，Vermouth突然把酒杯一摔，隨即地面上的引爆裝置因為碎片的衝擊而被啟動了。
我心裡暗暗叫不好。想著要爭分奪秒地在短時間解決才可以取勝了。有子彈朝我飛來，身邊的幾個FBI連忙上前用防彈盾頂住。就在我分神的下一秒，GIN從我身後把我一把抓了起來。
「別動，再亂來我就斃了這小子。」
FBI們陷入了僵局。不，應該說是整個局面都陷入了僵局。
離引爆裝置還有接近大概一分鐘的時間。
我心頭一緊。GIN獰笑著，「既然已經毫無退路了，乾脆就來個同歸於盡好了。」
我咬了咬牙，隨即大喊道。
「快跑！快點離開這裡！」
然後我看見除了GIN和Vermouth以外人黑衣人員全部倒下。FBI們有些遲疑，可還是退了出去。
茱蒂老師抵著槍和Vermouth對峙著。
「銀色子彈。」Vermouth輕笑著叫出這個名稱，「工藤新一。這次算是你贏了。」
GIN發狠地掐過我的脖子，從脖子裡傳過來的劇痛以及短暫的窒息使我眩暈。茱蒂老師在總指揮官的再三命令下忿忿地逃了出去，臨走之前還頗為不安地看了我一眼。
離爆炸還剩三十秒。
我怕是要死在這裡了吧。
Vermouth用玻璃碎片劃過我的臉，然後頗為嫵媚地笑笑。
「我想誰也救不了你了。」
還剩二十秒。
GIN的瞳仁突然變得猙獰起來，像是被什麼擊中了一樣。
Vermouth眉頭一皺，我趁機掙開了GIN的束縛。
「你是誰？！」GIN不由得大喊起來，對著那個黑影。
我的心突然不由自主地劇烈地跳起來……這種感覺……難道是……
「GIN，好久不見。」灰原從黑暗裡走出來，逆光拿著槍指著他。
「哼，sherry麼……原來你也縮小了啊……」GIN獰笑著，想伸手去拿過槍，「叛徒的下場你不是很清楚麼？」
我搶先擊了一發子彈，GIN的手迅速血流了一片。
「當然。」灰原冷漠地看著GIN，然後對準GIN的腦袋。
還有十秒。
「你就應該下地獄去見我姐姐！」隨著硝煙的味道而發出的槍響，GIN倒在了血泊之中。Vermouth從腰包裡拿出槍械，猛地往灰原的方向開了一槍。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
九。
灰原應聲倒下，我不顧一切地沖上前去把她抱緊。
八。
我看見她笑得儼然如花，帶著一絲安好的味道，彌漫在整個充滿血腥的戰場上，諷刺得讓人生歎。
七。
我轉過身，用FBI給我的槍猛地對準Vermouth的腿上來了一槍。
六。
然後再把她手上的槍打掉。她吃痛地看著我，擠出一絲微笑：「Good luck~」
五。
我把灰原抱在懷裡，徑直猛地往門外跑。
四。
從這裡到出口的路似乎很漫長很漫長。我看到一片光亮，照射在灰原的臉上。
三。
「真是個越來越有吸引力的對象。」灰原似笑非笑地走在我旁邊，那時我們正一起在電影院裡看完電影。
二。
「你還真體貼。」我已經接近出口了。
一。
「工藤君沒那麼容易被擊垮。」
四周白光一片。
隨著身後的爆炸聲響起。我閉上眼睛。這一切大概都結束了吧。
第28章 （二十七）墜落
（27）
灰原哀篇——墜落
世界搖搖欲墜著，風吹得窗戶呼啦作響。
我像墜入了一個無止境的深淵一樣，想掙扎卻是徒勞的。腦海裡泛起工藤擔憂的神色，於是我拉起嘴角，笑得撲朔迷離。
沙漏裡的時間到點了，是誰又悄無聲息地把它倒轉過來，讓時間回流呢？
決戰的那天，工藤握緊我的手，說把心交給我了。
他大概是發現了我的恐懼，溫柔地抱著我，給了我一個淺吻。
可是這也不能抵消我排山倒海而來的悲傷與膽怯。
我躲在門後偷聽了他和博士的對話，在他轉身離開不久後用博士剛做好的備用麻痹手錶把博士擊倒。然後仔細地把工藤收起來的備用追蹤眼鏡找出來。
我苦笑著看著躺在沙發上安眠的博士，想起那個滿月之夜的正面對決。
是的，這一切，一如四年前。
只是我們去面對的心態不一樣了。
我搜尋到工藤的位置，隨即便開始往那個未知的地點跑去。我抬起頭仰望天空，有飛機氣流的衝擊使其劃出了一道唯美的弧線。
是漸行線吧。拖著彌長的影子與弧度，一一勾勒出最華麗的外表，使人忍不住想去撫摸它的痕跡，可是還沒觸碰到便會煙消雲散。這一切不過是子虛烏有罷了。
這一切都是的。
當我氣喘吁吁地來到目的地的時候，裡面正發生著極其混亂的槍戰。
我撿起地面上血跡斑斑的槍支，一步一步地往裡走。
突然有大批的FBI沖了出來，我不明就裡，可仍然趁亂走了進去。
然後我看到那一幕——工藤被GIN劫持著，Vermouth拿著玻璃碎片狠狠地割著他的臉。
我的心頓時痛了一片。我已經太久沒有拿槍了，以至於竟然有些生疏，我有些吃力地瞄準了GIN的背後。
——工藤，你真的把我寵溺得太厲害了。我身體裡本就流著這種冰冷的黑暗血液，可遇上了你，你的陽光與笑容幾近讓我冷如冰霜的內心融化。
我眯起眼睛，將子彈上膛，然後扣動扳機。
GIN和他幾乎是同時轉過身來的。我看見工藤面如紙色，有些懊惱地看著我。我心裡竟然有些小小的得逞。
你早就應該想到的，我哪是那麼容易就被囚困起來？
只要是我一定要做到的事情，我就會拼了命都要去完成它。
也許除了APTX4869的解藥。
就在我準備向他示以笑容的時候，有什麼東西正以冰冷尖銳的速度向我射過來。
我冷不丁防地中了槍，眼神黯淡了一片。然後我看見工藤的瞳仁迅速恐懼地收縮著，然後朝我跑來。
我被他抱在懷裡，拉出了一個笑容。
——就作為給我們的名偵探的一個獎勵吧。
然後他擁著我不顧一切地奔跑著，我錯覺我們飛了起來。我的意識逐漸模糊起來，我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搖晃著。
「灰原！堅持住啊……」這是他在沖出出口朝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隨即我聽到一聲巨響，之後世界又恢復了靜謐。
安靜得讓我有些心生恐懼呢。
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是在救護車上。工藤看見我恢復了意識連忙抓住我的手。
我帶著氧氣罩。我感覺自己是那麼的虛弱。我想說什麼，下意識地張了張嘴，工藤立馬靠近了我，我的聲音氣若遊絲。
「知道嗎，工藤君……」我吃力地張合著嘴唇，「所有的……這一切……都是……都是……刹那而過的……花火而已……」
「灰原……」他緊皺著的眉頭讓人心痛起來，緊緊地握住那沒有溫度的手。
我伸出自己血跡斑斑冰冷無比的手，撫過了他緊鎖的眉。
「如果……我死了……就徹底忘了我……然後……不要皺眉了……」
我真的很累了。我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意識像飄進了大霧彌漫的世界裡，慢慢消逝。
我的雙眼漸漸闔在一起，最後映入眼簾的是工藤著急地呼喊著什麼。
沉寂靜靜地飄蕩著。毫無光澤可言。
我真正醒過來的時候整個世界似乎都充斥著濃烈的藥水味道。
我躺在雪白的床上，四周的牆壁都是潔白一片的。
我想，上天還是眷顧著我的，因為死神並沒有帶走我。我睜開眼睛，吃力地想坐起來，卻被一隻手拉住了。
「別逞能了。」他的語氣裡帶著無限蔓延的溫柔，我抬起頭，撞上工藤心痛的視線。
「工藤君……」我一下子變得不知所措起來。於是任由他把兩個枕頭豎著重疊起來，扶著我靠在枕頭上。
幾個小孩子突然從門外沖了進來。步美摟過我的脖子哭到天昏地暗，光彥和元太則在一旁微笑地看著。
「小哀……我還以為……我還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笑著拍著步美小小的背脊。我誠心誠意的在心底裡感謝著她。她陪著我走過了最難捱的那一段時光，她用小女生天真的眼光去關心我這個蒼白的女孩子。
我真的，很謝謝你。
博士和工藤夫婦也從門外走了進來，博士刻意地對孩子們說買了新的假面超人玩具，要他們出去試試看。光彥和元太開心地跑了出去，步美抽了抽鼻子對工藤說。
「柯南君，你不去嗎？」
「啊，不啦不啦。你們先去吧，我等會再過來。」工藤笑得儼然還是個孩子一樣的燦爛，於是步美點了點頭，乖巧地跟著博士出去。
這樣一個溫順可愛的小女孩，有誰會不喜歡呢？
工藤的媽媽首先開口，「小哀，你好點了沒有？知道嗎？你受傷的這段時間裡阿新一直都很擔心你哦……」隨即用充滿笑意的眼神瞥了瞥在一旁胡亂擺著手的工藤。
「老媽！」他的臉迅速紅了一片，然後眼神不自然地看向我。
我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那個組織也已經毀滅了。我想，讓你和新一一起到美國生活，灰原小姐。」工藤的爸爸不虧是位紳士級別的人物，他優雅而禮貌地朝我笑笑，「你看意下如何？」
「美國的各方面資源都比較齊全，適合你們發展哦。你們兩個也不是小孩子啦。而且……」工藤的媽媽嬉笑著撫過我的頭髮，「我們家阿新看上的女孩子是最優秀的哦~」
「老媽！！」工藤幾乎是對著媽媽低吼的。我看著滿臉通紅的工藤，然後別過頭禮貌地看向工藤的爸爸。
「抱歉呢，我想，我留在這裡就好了。」
「誒？」三個人同時驚愕地轉過頭看我。
「我的所有快樂美好的記憶都在這裡。」我別過頭望向在門外拿著博士剛買好的玩具玩得不亦樂乎的孩子們，還有博士那快樂而慈祥的笑臉。「這裡有我的親人和朋友們，我捨不得離開這裡。」
「可是……」工藤的媽媽似乎還想說什麼，卻被工藤爸爸打住了。
「既然如此，我們就尊重你的選擇吧。」
「謝謝你。」我禮貌地再次點點頭。工藤的爸爸隨即把視線落到工藤身上，「可是新一要跟我們回去一次，有些事情要處理好。」
「為什麼？」工藤不由一驚。我的心一瞬間有些惶然。
「是關於FBI的一些後續工作……之前你忙於照顧灰原小姐，我們沒有通知你而已。」
「要去多久……」我看見工藤吃痛地咬了咬牙。
「最快也要一年吧。」工藤爸爸輕描淡寫地陳述著，工藤看著我，眼神裡帶著不明情愫。
「本來是打算讓灰原小姐和我們一起回美國。到時候你處理完後續工作就可以直接在美國定居了。」
四下突然靜下來。我抬起頭，對上工藤灼熱的雙眼。
「我還是……堅持的我的選擇。」我淡淡地重複了一遍，然後朝微怔的工藤拉出一個笑容。
「但是……請你一定要回來……」我還沒說完，工藤便悲拗地給了我一個擁抱。我被他捆得幾乎呼吸不了，心底深處最柔軟的地方被猛地觸碰了一下。
「啊，當然。」不知過了多久，他抬起頭，悲愴地笑笑。
「因為我的心在這裡啊。」
第29章 （二十八）悠遠
（28）
江戶川柯南篇——悠遠
終於又一個夏天到來了。
「柯南君可以不走嗎？」
耳邊是小女孩柔柔的請求。莫明依稀中，我笑著搖了搖頭。
但我一定還會回來的。
我一本正經地囑咐灰原不要喝太多的咖啡，還要照顧好自己。如果有一天我回來了，看見的是她孱弱的身體和放得到處都是的咖啡豆的話，我一定不會輕易饒過她。
灰原淺笑地看著我，然後說。
「是是，大偵探。」
我以為只要離開時是笑的的，心就會輕鬆起來。我故作瀟灑，拒絕了所有人的送行。挽著行李向登機口走去。
現在的江戶川柯南，是夏天裡最傳奇的人物。他協助FBI擊敗了那個不可一世的黑衣組織，接受著各個媒體報刊的採訪，終日星光燦爛，一點都不比當年的工藤新一差勁。
而現在的灰原哀，也是夏天裡最璀璨的人物。不用再因為逃避黑暗而終日躲躲藏藏的她，是帝丹國中最耀眼的才女，是十三歲便震驚業界的天才科學家，就連博士也被提攜起來。終日有不少企業向她發出邀請去出席演講，或者有科學院向她提出研究邀請。她的光芒似乎也一點都不會輸給十三歲的江戶川柯南。
我在美國受FBI總執行官之邀上臺發表演講，整理著相關的剩下的資料。當我拿起那份有關APTX4869的資料的時候，心頭微微顫抖了一下。
就是這種可以讓時光倒流的藥物，牽絆了我整個人生。使我從此掉進了一個不一樣的世界。
我是應該感謝它的，因為它使我遇上了一個對的人。
FBI們開著玩笑地跟我說不如加入美國聯邦FBI吧？反正我有這樣的條件和頭腦，身手又矯健。
我輕笑著擺了擺手，說著以後會回日本。
「哦？真是這樣的話日本警視廳可就享福了。」一位FBI哈哈大笑著，「江戶川柯南就是日本未來的救世主啊。」
這句話頗為熟悉。我坐在電腦旁，抿唇想起日本的一切，想著那個我心裡最思念最牽掛的她。
原來距離那個冬夜已經有四年有多了。
我頑昧地回憶著這四年來我們所經歷過的一切，那種刻骨銘心的情感鋪天蓋地而來。
——沒有什麼是平成的福爾摩斯辦不到的，對不對？
她曾很多次地給予我這樣的評價，每每想起這句話就讓我渾身充滿了力量與溫暖。這句話的語氣，輕輕地吐納，是那般的溫柔。
我對她說過的。
「我會保護你的。」
「不要逃避自己的命運。」
「你可以安心地去睡了。」
「你不是一個人哦。」
「灰原,我們在一起吧。」
說著這些話的時候我的表情又是怎麼樣的？我似乎已經忘卻了，只是經年如一地想著的那個人，那個大洋彼岸的，說著要我回來的人。
有時我會給她打越洋的電話，她總是等忙音快結束之後才慢慢地接起電話，然後聽著我說一些美國這邊的瑣事：美國也不甚太平，哪裡又會發生著什麼案子，FBI們的組織秩序是多麼的嚴格等等。她會靜靜地聽著，偶爾夾縫著幾句諷刺調侃的話語，我聽著熟悉的語氣屬熟悉的話語，便會滿心的心安。
有時我會問起博士和那三個孩子的情況，她會淡淡地說著他們情況都很好，博士還是喜歡趁她不注意偷偷地偷吃；步美有了自己喜歡的男生，現在很幸福；光彥加入了足球隊，現在的球技不會比當年的我差多少；元太還是很愛吃鰻魚飯，但是頭腦也越來越靈活之類的話。我聽著，偶爾會笑著說上兩句什麼，然後我們便默契地一起笑起來，一如那些彌長了很久的記憶。
冬天已經來了，美國這邊的聖誕氣氛很是濃烈。我坐在哈佛大學的長椅裡看著大學生們歡聚成一片，突然耳邊響起那個熟悉的聲音。
「柯南……君……？」我轉過頭，蘭的身影映入我的眼簾。
「蘭姐姐。」我叫著這個名字的時候心平氣和，再也沒有所謂的壓迫感又或者是沉重感了。
「喲，小弟弟，好久不見了。」蘭身邊的那個男人沖我笑笑。蘭徑直坐到我身邊，「柯南君在日本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哦，很厲害嘛~」
蘭沖我笑得意氣風發，我看到她的無名指帶著一枚閃爍的戒指，有些心安起來。
這麼多年來，有些事實總算塵埃落定了。
「柯南君現在有女朋友了嗎？」蘭突然的發問，我有些措手不及。
「啊，算是有了吧。」我揚起笑容，心想著不知道如果灰原聽到了會不會罵我輕浮呢？
「誒，是小哀嗎？」
「嗯，是啊。」我笑得釋然，蘭看著我，眼眸一併的清澈，咧開嘴笑了起來。「果然呢。我早就說過柯南君和小哀很般配嘛。」
「我已經找到自己的幸福了。」蘭下意識地摸了摸小腹，我這才注意到她有些凸起的身形。
「誒？幾個月了？」我有些驚喜，應該是祝福的。
「有五個月了哦。」蘭的丈夫笑著摸了摸我的頭髮，我看著他們幸福的神色，頓然百感交集。
當初我說過我絕對不會祝福的，因為違心的事情我做不出。然而現在我卻釋懷下來。於是我笑著，站起來對他們開口。
「祝你們幸福哦。」
「會的呢，柯南君也要啊。」蘭朝我招招手，我點點頭，轉身離開了這片喧囂。
我已經找到我的幸福了。我抬起頭，笑意盈盈地望向空中倏然升起的花火，彩色而炫麗地彌漫了整個天空。
這就是最為堅定的色彩。
第30章 （二十九）時光
（29）
灰原哀篇——時光
春天又來了。我發現曾經我和工藤一起種下的月季花終於開花了。我蹲下身深情地看著它，忽而有些慶倖和喜悅。
我那麼的想念，又是那麼的難以割捨。在工藤離開的這段日子裡，我每天早上睜開眼睛首先想到的是他，每晚睡覺之前閉上眼睛想到的最後一個人也是他。我讀書的時候，回想起幫他尋找推理書籍；我做實驗的時候，會想起我曾經沒日沒夜的為他做解藥；我看見名牌服飾，會想起我頑昧地敲詐他時他無奈黑線臉部抽搐的表情。無論我在哪裡，在做著什麼，都逃不開他的影子。我想，看來這輩子，我是註定沒有辦法離開他的了。
我只能在想起他的時候微笑，裝作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在聽到他在美國的輝煌事蹟時裝作不經意。以為這樣，就可以真的讓自己的思念平息下來。
工藤，我怎麼就捨得讓你離開呢？
我終日的等待，在旁人看來的平靜，卻是最煎熬的折磨。此時的我已經非常厲害了，追求我的男生多得數不勝數。而我總是笑著優雅地在他們之中遊刃有餘，從來不會作出停留。
因為我的心裡已經有人了。就再也裝不下任何人。
夏天快要來臨的時候我接到了你的電話，你說你就要回來了，讓我要有心理準備。
我心裡激動不已，可嘴上還是輕描淡寫地應著，裝作滿不在乎。
我和博士，還有那些孩子們，一併來到機場等候他的出現。我有些莫明的喜悅，孩子們也按捺不住他們的興奮。
終於可以再見了，工藤。
我們逾越了那麼久的思念終於可以看到彼此了。
博士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我們的視線停留在還在響著鈴聲的手機上，博士拿起手機，按下了通話鍵。
「是新、啊，柯南吧？」博士的眉毛一併也笑了起來，然後突然轉而有些落寞，「呃……是嗎……那沒關係，等下次就好了，呵呵……」
博士掛了電話，孩子們有些著急起來。
「柯南說他今天剛好有些事要處理，回不來了。」博士有些歉意地朝我們笑笑，孩子們的失落一覽無遺。
我只是覺得心狠狠地抽痛著，然後擠出一絲笑容安慰道。
「江戶川君會回來的，我們下次再來吧？」
孩子們有些掃興地走在前面，博士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低著頭，整理了一下情緒，然後抬起頭對博士說：「博士，你們先回去吧……我想……在這裡多待一會兒。」
我站在寬廣的候客廳，明晃晃的燈光差點刺了我的眼睛。
我忽而一陣失落。我不知道工藤是不是快忘了我們了，也許跨越思念的盡頭就是遺忘，到最後塵封的也不過是記憶而已吧？
我暗歎了一聲，無意地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那個熟悉的身影。
工藤一臉邪魅的笑容，正一步步地向我走近，我怔住，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我再也忍不住了。我知道一個女孩子在機場奔跑的樣子是很不雅觀的，當然，前提是，要像我這樣，跌跌撞撞的。
「工藤君！」
風揚起衣襟，我輕盈得仿佛可以飛起來一樣
他一併快步走來把我收進他的懷裡。我跨越最遙遠的距離，終於在這荒蕪的歲月裡，我們再一次重逢。
「我不會再離開的了……我不會再離開你。」
他像是害怕一般的抱緊了我，我甚至感覺到了絲絲的疼痛。可是耳邊綻開的聲音，又仿佛是幸福快樂與希望一同綻開的聲音。
我想，那月季花的花語大概實現了吧？
「還記得這個機場嗎？」他微微鬆開了我的手，笑著看向我。
「當然。」我笑著環顧這裡的一切。回憶思忖著他那句「在一起吧」的話語。
那時我們都太脆弱，太容易受到傷害了。我們眼裡的落寞，如魚飲水冷暖自知。我們對彼此的愛戀，又如寒天飲雪水點滴在心頭般的刻骨銘心。
我其實相信我由頭到尾都不是毛利的替身的。
「那麼，我們能再來一次嗎？」工藤咧開嘴笑了，一併與機場玻璃窗外的陽光重疊起來，我看得有些眼花繚亂。
「我們在一起吧。」他突然半蹲下來，不知從哪裡拿出一束豔麗的玫瑰花。
我再也無法忍住了，眼淚一併流下。我告訴自己不要哭泣，可是還是不可逆轉地掉下了眼淚。
「江戶川柯南，願意永遠守護著灰原哀。」他曖昧地說出這句話，我笑著撲進了他的懷裡。
有風雜夾著最華麗的花瓣，飄入了那個久遠到我們都已經忘記了年代的記憶裡，一併讓世界溫柔起來。
既驚豔了時光，又溫柔了歲月。
可能我們錯過了太多的契機，才會使憂傷一併增加。可是時光倒轉，我們相遇在這花火之外的世界裡。
於是我們安生而生——這就是我們的奇跡與幸福。這一切是那麼的真實又是那麼的虛幻。
工藤把我緊緊抱著，然後笑著低下頭尋找我的唇。
也許真正的故事，現在才剛剛開始。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