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01 幼稚園的秘密
……
「咚——」「咚——」「咚——」
耳邊傳來中心廣場那面大石英鐘的准點報時鈴聲,我看了眼手錶,上面顯示時間為早八點,果然一分不差。
要是按照平時的生物鐘,這時候我必須還在公寓裡睡大頭覺,但俗話說「懶覺一時爽,失戀疼萬年」,這時候絕不能放過任何一個能讓人趁虛而入的機會!
看著眼前空蕩蕩的瑞沢幼稚園大門,我右手握拳,深吸一口氣,順便將臉部表情調整到大義凜然狀態,一腳踏入門內——
手機坑爹地在這時候響了。
為什麼是這種時候啦!不會愛了!
我急忙去包裡掏手機,因為動作幅度過大,另一隻還在門外的腳差點抽筋。好不容易將手機打開,一眼就看到了來自室友的短信。
【親愛的,我現在還在火車上趕不回去上第一二節那門工程項目管理了,點名就靠你了哦∼】
……啊咧?
今天是週二麼……次奧沒人告訴我啊!
第一節課正好是八點開始,我抬頭望瞭望天,掐指一算,決定——假裝不知道這件事情。
【啊哈哈那個什麼我也沒辦法去上課誒不過是一次缺席老師不會在意這麼多的好好玩去吧!】
發完這些,我直接將手機一關,快步走進幼稚園。
這個時間距離開園還有差不多一小時,院子裡空無一人,整個幼稚園乃至外面的街道都安靜得聽不到人聲。我站在大門口往室內張望了片刻,並沒有看到什麼人影,只好直接繞到左邊從偏門進去。
辦公室的門虛掩著,那個人果然已經在了。
我站到門口,一手握在門把上,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臟忽然間又重新劇烈跳動起來,而且一下比一下快,好像馬上就要從嗓子口跳出來似的。
艾瑪快冷靜!沒什麼好緊張的!
在心裡默默對自己比了個V字,我再次氣運丹田,一鼓作氣地拉開辦公室大門——
「早上好!」
出口的聲音不自覺就比平時高了好幾個音調,我自己也愣了一下,而室內的兩個人果然也因為這個動靜齊齊轉頭看過來……
橋豆麻袋!兩個人?!
我不自覺瞪大了眼,又使勁眨了眨,再一次睜開時,緊挨著視窗的辦公桌邊確實還是坐著兩個人。其中的青年聞聲站起身,隨著這個動作,從窗外射入的白色天光從他臉上緩緩移下,露出其上帶著略微吃驚的清秀臉龐。
「小希?這時候怎麼就來了?」
雖然現在不是發花癡的時間,可聽到這把溫柔聲線我還是忍不住渾身一軟,膝蓋差點撞上轉角的辦公桌。
不等發話,在場的第三個人也站了起來。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不過那確實是個長相甜美的長髮美女,動作也優雅文靜。她將雙手交握在身前,相當淑女地向我微微鞠了一躬。披散在她肩頭的栗色長髮因為這個動作滑落下來,竟一瞬間讓我想到初春的櫻花。
「這位就是木小希小姐嗎?你好,我是今天來這裡實習的笹川京子,今後請多指教。」
次奧我明明已經早起了!為什麼她來得比我還早啊!這不科學!
我忍住掀桌的衝動,硬是在臉上扯出一個笑容:「你好,笹川小姐,我也只是在這裡為沢田老師幫忙的而已。」說著便轉向正含笑看著我們的沢田綱吉,「那個……今天到了學校才聽說不用上課,所以我就直接來這裡了。現在還有什麼需要準備的嗎?」
對不起對你撒謊了!但請一定不要怪我!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綱吉先生,他似乎並沒有覺得奇怪,想了想後笑道:「那麼,可以麻煩你先帶笹川小姐熟悉一下這裡的環境嗎?我去準備早上視聽課的材料。」
哦哦正合我意!
我忙不迭點頭應下,直到領著笹川小姐離開了辦公室才總算將憋在胸腔裡的那口氣吐了出來。
這件事情得從昨天開始說起。
下午我照例上完課來幼稚園幫忙,剛到門口就看見一名陌生女人從正門離開。那是個年輕端莊的女人,看起來並不像是某個孩子的家長,所以我忍不住回頭多看了兩眼,再次回頭時才發現綱吉先生也站在門口。
注意到我的出現,他將視線從那剛離開的女人身上收回,對著我笑道:「下午好,小希,有個好消息告訴你。」
太陽穴猛地一跳,我那坑爹的第六感總是在這時候准的要命。
只見面前的青年彎起眼角,棕色的短髮在陽光下泛起柔軟金光:「過兩天會有實習老師來這裡,就是剛才那位小姐。」
「哢——」
我整個人都風化了,足足過了三秒鐘才回過神來:「啊?這、這裡有我們兩個不是就夠了嗎?」
綱吉先生眨眨眼,聲音依舊溫柔:「能夠多一位老師的話小希也不需要經常奔波了,從你的學校到這裡來也挺遠的吧。」
次奧這時候可以不要這麼為我著想嗎!
我硬生生忍住脫口而出的暴躁,繼續扯著嘴角微笑:「我……沒有關係啊。」
綱吉先生貌似想了想,最後在我頭上輕輕一揉:「還是要注意休息,要是影響學校的課程就麻煩了。」
他的手掌寬厚溫暖……不對這時候不能想這個!如果要來的新老師是那樣的美女絕壁是我木小希史上最大危機沒有之一好不好!
不主動出擊不行了!
所以我才會一大早來到這裡,結果變成了新老師笹川小姐的嚮導。
……雖然有哪裡不對,不過大概沒有偏離預計。
走在路上,我慢慢向笹川小姐介紹著這所幼稚園。這裡規模不大,從辦公室沿路經過儲藏室、教室,再繞外面的院子一圈,最多也就幾分鐘時間。但為了杜絕這種美女和綱吉先生獨處的機會,我特意放慢了腳步,努力說些有的沒的。
「我雖然是個實習生,不過也在這裡半年多了,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問我啦。」
「沢田老師說小希小姐還在念大學吧,為什麼會來這裡實習呢?你也喜歡小孩子嗎?」
「誒?啊……那個啊!當、當然……」
「啊!真的嗎?小希小姐一定是個很溫柔的人吧……對了,我可以也叫你小希嗎?」
「嗯……可以……」
雖然很不情願,但至少還是要保持禮貌的。我一邊應著,一邊偷偷看了眼走在旁邊的笹川京子,她和煦的笑臉在陽光下仿佛突然變得如聖母般神聖,我的膝蓋頓時狠狠中了一箭。
事實上,我一點也不喜歡小孩子,只是因為半年前偶然見到瑞澤幼稚園的招聘廣告時我正在為自己的生活費捉急,本著試一試的心態才來應聘,沒想到竟然就這樣留到了現在。
……雖然那些小鬼們比我當時拮据的生活更讓人捉急。
我跟綱吉先生不一樣,從來不是一個溫柔的人,更不是溫柔的女生。
說話間,園裡的孩子們也在家長的陪同下陸陸續續到來。
我剛好領著笹川小姐走到大門口,餘光裡就看到一對長相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告別了家長慢悠悠走進園中。看到我的瞬間,兩人齊齊停下腳步,站在左邊的小男生率先開口道:「啊,是木木誒,竟然這時候就到這裡了難道今天太陽是從西邊升起來的嗎?」
「木木肯定是一晚上沒睡啦,佑希。」
……快夠!「誰會一晚上沒睡啦!還有,叫我木老師!」
雙胞胎漫不經心地互看一眼,隨即立刻將眼睛盯住了我身邊的笹川小姐。
「這就是昨天說的新老師嗎?果然是美女啊。」
「是啊,和木木完全不同的美女呢。」
「次奧!」我再也保持不了剛才的淑女表情,往淺羽家這兩隻小鬼腦袋上一人就是一拳,「我要讓敦先生把你們兩個今天的甜點取消!」
話才剛說完,背後再次傳來一個欠揍的聲音:「啊咧?小希又被悠太和佑希欺負了啊∼」
……臥槽你才是被欺負的那一個!
我霍然轉身,對背後那個笑得一臉欠揍的傢伙怒目而視——雖然這傢伙長著一張和沢田綱吉極為相似的牛郎臉,啊呸,是小白臉……似乎還是哪裡不對,不管了!總之雖然不得不承認綱吉先生的這位表哥確實長得不錯,甚至有望靠著這張臉和聖母光環打敗綱吉先生成為瑞澤幼稚園小姑娘們最想嫁的男人之NO.1,但我就是看他不爽!
我挺起胸膛,抬高下巴回過去:「我才不會和某個總是被城管追著跑的糕富帥一樣,哼!」
金髮男人頓時嘴角一抽,正要反駁,站在他身後至少五步遠處本要裝出一副「這是誰我根本不認識離本少爺遠點我又沒讓你來送」表情的銀髮小正太終於忍無可忍地朝這邊送來兩個白眼:「無聊。」
「……」
「……」
「……嚶嚶嚶又被Hayato嫌棄了都是小希的錯!」
「……」我已經不知道怎麼吐槽這傢伙了怎麼破……
「噗!」
渾身一顫,我這才意識到身邊還站了個今天剛來的新老師(情敵可能),腦中頓時又一次警鐘大作。僵硬地轉過頭,只見笹川京子正忍俊不禁地用手捂著嘴,「大家的感情真好呢∼」
……哪個次元的感情好會用這種表現方式啊!我們絕壁不是同一個世界的吧……
正不知道該如何挽回自己在她面前的形象,身後一聲輕笑,前一刻還在沮喪的沢田家康就好像發現了新大陸般又重新恢復了精神:「啊!阿綱,早上好啊∼」
「早上好,表哥。」棕發青年不知何時已經走到我們邊上,正面帶微笑地看著我們。一直在旁邊圍觀的淺羽家雙胞胎齊聲向他打了個招呼,而銀髮小正太Hayato一看到他就立刻湊到了他腳邊。
綱吉先生彎下腰依次拍了拍這三個小傢伙的腦袋,又直起身道,「你們在說什麼?」
眼看著家康先生就要開口,我立馬輕咳一聲打斷他,同時嚴肅地面向綱吉先生:「我先去廚房和敦先生討論一下今天的功能表。」說完,身體已先一步沖了出去。
……次奧說好的主動出擊呢!
這一天過得簡直不能更糟糕。
雖然好不容易有機會能一整天都呆在幼稚園裡,但幾乎大部分時間都在照顧這幫難纏的小鬼,不僅沒有辦法經常和綱吉先生呆在一起,更不能確保笹川小姐和綱吉先生沒有獨處的可能。
——一想到今後每天都要經歷這樣的情況就累不愛。
好不容易熬到孩子們被家長一個個接走,我回到教室打算收拾他們今天玩過的玩具,卻發現還有人留在裡面沒有回去。
頗有哥特風裝扮的紅裙子小姑娘安娜靠坐在窗邊正扭頭望著外面,臉上就和平常一樣沒什麼表情。
我在門口頓了頓,也下意識望了眼窗外,這才繼續走進教室,順便叫了她一聲:「周防先生還沒來接你嗎?」
周防尊先生就是安娜的養父,也是隔壁商店街上周須須香辣龍蝦王的攤主。聽說那位先生除了生意之外,每天的必備活動就是和城管打遊擊戰,偏偏生意又十分紅火,我也經常會去光顧。
這時候他還沒來接安娜,果然是又去城管大隊踢館了麼(。
我歎了口氣,決定一邊整理玩具一邊陪安娜等周防先生過來。小姑娘看著我走到她旁邊,輕聲答道:「今天新來的紅色很漂亮。」
艾瑪笹川小姐都已經回去了就不要再提醒我了啦!
我氣呼呼地乾脆往地上一坐,一邊幹活一邊道:「不關我事。」
安娜繼續看著我,眼睛都沒眨一下:「不過我還是站在你這邊的。」
「安娜你果然是小天使!」我胸口一暖,幾乎熱淚盈眶,可不等我將下半句說出口,對方突然從窗邊跳下,一溜煙跑了出去:「我回去了。」
探頭一看,幼稚園大門口站了個高大魁梧的紅發男人,他看到我,也遠遠地打了個招呼,隨即便牽著跑出去的安娜走出了大門。
這下子教室裡終於只剩下我一人。我百無聊賴地坐在地上收拾玩具,順便回想了一遍今天幹過的事,卻越想越挫敗。
與這樣優秀的女性朝夕相處,就算是那個人也未必不會動心吧……
如果……只是如果,如果綱吉先生喜歡上了笹川小姐該怎麼辦?
ACT.02 積木的秘密
心裡越想越煩,我索性撿起幾塊積木開始自娛自樂地搭房子。反正這時候也沒人會來,我還是等心情好點再回去吧。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耳邊只剩下時鐘滴答滴答走動的聲音,窗外的天色也漸漸暗下。當中心廣場的鐘聲敲響五次之後,我終於感覺到了一絲饑餓,心想著也該回家吃飯了。
然而還沒等我將自己搭好的積木塔推倒,教室外的走廊上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我整個人都嚇得跳了起來,緊接著就聽到那個腳步聲停在教室門口,熟悉的說話聲隨即響起:「……小希?你還沒回去嗎?」
雖然現在天色已有些灰濛濛,但即使不開燈也還能看得清室內景象。所以,當綱吉先生的目光不自覺落在我身前那一幢新鮮出爐的積木塔上時,我無比痛恨自己剛才竟然沒有把教室門關上。
……我的形象全毀了!
果然,下一秒我就聽到對方忍俊不禁地輕笑出聲,同時朝我走來:「這是小希搭的嗎?」
「啊哈哈怎麼會呢……都是這麼大的人了……」我乾笑兩聲,伸手打算把積木收起來,可手指還沒碰到塔尖就被綱吉先生握住,拉到了一邊。
「明明搭得很好啊。果然是學建築的呢,我就總是沒有辦法堆得這麼高。」
「哈?」我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看向在我面前坐下的綱吉先生。
他身上還穿著瑞沢幼稚園專用的長圍裙,裡面是再普通不過的T恤長褲。即使室內漸漸昏暗,還是能感受到他身上柔軟溫暖的氣質。有時候我甚至會覺得,沒有人比他更適合幼稚園老師這個職業了。因為就算是再吵鬧的小孩子,到了他身邊就仿佛會被縈繞著他的氣氛感染而安靜下來。
見我盯著他看,綱吉先生眨眨眼,笑道:「怎麼了?」
我急忙搖搖頭,把自己的手從他掌心裡抽出來,繼續堅持不懈地打算把積木塔推倒。
……結果又一次被抓住。
這到底是要怎樣!我不過是想把東西收起來而已啊!
「所以說……」我看著被他抓住的那只手,萬分無奈地抬起頭,「你這樣我就沒辦法收拾了啊!」
綱吉先生用另一隻手抓抓頭髮:「留下來就好了啊,為什麼一定要拆掉呢?」
「因為很丟臉嘛!」
「小希剛才不是說不是你搭的嗎?」
對不起我剛才什麼都沒說!
我忍不住以手捂臉,再也沒勇氣直視綱吉先生了:「我……我能不留下它嗎……」
面前又是一聲輕笑,我心中頓時產生一股深深的臥槽感,但我絕對沒辦法對著這位先生臥槽,所以只好又硬生生憋回去。
綱吉先生終於放開我的手,說道:「一起收拾會快一些。」接著,我就聽到了積木被收回盒子裡的聲音。
我眨了眨眼,從五指縫隙間偷偷往外看,他果然已經開始收拾。認真工作時候的綱吉先生要比平時更加帥氣,或許用俊秀來形容會更合適。
我記得曾經有機油問過,說我到底喜歡這個男人什麼地方。
我覺得那真是太多了。比如說他溫柔的眼神,比如說他帶笑的嗓音,又比如說他柔軟的頭髮。他低頭的時候,碎發會落下來,擦過臉頰時有種毛茸茸的感覺,讓人控制不住地想要觸摸。
不行!對著一個大男人產生這種心情絕壁是有哪裡不對了!
我連忙調整好自己的表情,也開始幫忙一起整理。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一時間室內安靜得有點令人不適應。我掙扎了半天,總覺得該說點什麼,可一旦要開口卻又不知道究竟想說什麼。
……真的好在意他對笹川小姐的感覺!我能問這個嘛!
「其實我一直想說,小希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咦咦咦?
我詫異地猛一回頭,幾乎扭到脖子。好不容易才從聽到問題的震驚中回過神,只見綱吉先生已經坐起身,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我,雖然若有所思,眼神卻極為認真——不過說真的,我可以當作天太暗所以沒看清楚他的表情就當作在說笑麼?!
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著,好像怎麼都無法移開視線了。
我咽了咽口水,幾乎要問出這一天來的擔憂,但最後還是沒有那個勇氣。「不是……」我低下頭,硬是躲開了他的視線,「可能就是多了個人突然有點不適應。」
綱吉先生並沒有立刻接話,大概是沒有料到我會說出這樣任性的話吧。然而,等他再次開口,我卻聽到他如釋重負般笑起來:「難怪今天你幾乎一直躲在廚房和敦君一起研究功能表。」他說著,一手按在我腦袋上輕輕揉了揉,仿佛在安撫什麼小動物,「沒事的。」
我不明白他這個「沒事的」究竟在指什麼,不由抬起頭疑惑地看過去。然而綱吉先生並不打算回答我這一疑問,又在我頭上使勁一揉,笑道:「收拾完了要去我家吃晚飯嗎?昨天別人送來許多火鍋食材,還沒有吃完。」
哦哦我愛火鍋!雖然現在還沒到吃火鍋的天氣可是身為吃貨就不該在意這些!
我忙不迭點頭答應,立馬像開了馬達一樣一鼓作氣將玩具收拾整齊,跟著綱吉先生去了他家。
綱吉先生就住在離幼稚園不遠的一樁五層公寓樓裡,是一套一室一廳的單身公寓。
他似乎很早前就從家裡搬了出來一個人居住,所以我並沒有見到過他的父母或是兄弟姐妹,除了那位在商店街門口賣切糕的沢田家康。
我不是第一次來綱吉先生家,不過每一次進來還是會覺得新奇。比如說……這次他又藏了幾雙襪子在沙發背後。
和給人的印象不同,綱吉先生雖然很會照顧別人,可在照顧自己這一點上總是令人捉急。也許是因為他將太多精力分給了別人,所以相對的就無法那麼在意自己的事情。
他的屋子雖不至於亂到無處下腳,也沒有到處都是垃圾,但用過的衣物總被丟在沙發或是床上不及時清洗,洗衣機旁的衣筐裡也還放著一筐不知道是洗過還是沒洗過的衣物。
我一進門就著手將這些髒衣服收起來,然後一股腦塞進洗衣機開始清洗。從洗衣房出來時,正好聽見綱吉先生在廚房裡喊道:「小希,可以幫我把碗碟拿出來放到餐桌上嗎?這裡快好了。」
我應著跑進廚房拿碟子,再到外面的餐桌上放好。這套房子面積不大,所以餐廳和客廳是一體的,餐桌就在客廳與廚房的交接處。
等我把餐桌整理好,綱吉先生也端著火鍋走了出來。
這一次的食材幾乎都是海鮮,從貝殼到魚丸不一而足。我看著奇怪,不由問了問:「這些都是別人送的?未免也太多了吧……」
綱吉先生一邊添飯一邊答道:「海鮮確實都是,我就買了些丸子。我記得你喜歡吃肉?」
……等等這個事情可以不要說出來嗎?!
我忍不住又想捂臉:「其、其實也還好……但總要吃點肉的,不然會營養不良啊哈哈……」
對不起其實我本來就已經營養不良了!
綱吉先生聞言只是笑,順手將飯碗遞到我面前:「嗯,說的也是呢。」
我道過謝,微微有些汗顏:「經常來你這裡蹭飯真是不好意思。」
「怎麼會!倒是我總麻煩你幫我收拾……實在是幫大忙了。」
我抓抓臉頰,開始埋頭吃飯。餐桌上兩人時不時聊些有的沒的,倒是令我從昨天下午開始就不怎麼明媚的心情轉晴不少。
晚飯後,綱吉先生親自將我送回家裡才離開,我趴在陽臺上看著他漸漸沒入夜色裡,隨即回房洗了個澡,打開電腦開始刷網頁。
才剛進入微博首頁,就跳出來好幾條資訊,我一一看完回復完,又轉到首頁,幾乎滿屏都是類似「喜羊羊球放過」「次奧求你了就算重播西遊記也行啊別讓喜羊羊刷屏了」之類的牢騷。我這才記起來今天剛好是喜羊羊更新的日子,而且年前似乎會有次喜羊羊ONLY,最近能看到不少該主題的同人本。
我默默關掉微博,對於這些消息再也無法直視。
這時我才想起來被遺忘許久的手機,早上關機後就一直忘記打開,也不知道會不會被死黨短信轟炸。
果然剛一打開,手機就接連震動了好幾下。我顫抖著打開那近十條消息,大部分是未接來電,最後一條用碩大的字體寫著——
【竟然連木小希你也蹺課難道真的追男人去了嗎!!!】
次奧你能別猜這麼准嘛!求你了啊!
我想了想最後也沒敢回復過去,只好下次上課的時候再去請罪了。不過說起來,自從大五搬到外面來住也沒有辦法和以前一樣經常見到兼前任室友的她了。
不知不覺就到了快12點,我懷著對死黨的遺憾之情打開微博決定再刷一遍首頁就回去預習課本,誰知一打開就看到第一條赫然這樣寫著——「專注恭先生不動遙:恭彌竟然這時候還沒回來,好無聊啊。」
次奧不能更無恥!
我想也沒想就點開評論回了過去——「希_單戀一枝花:一生黑!」
順便還看到了另外幾條諸如此類的回復——
「阿策癡漢左小染:PO主好走不送。」
「R_文人一生黑:祝你家恭先生變成基佬。」
「祈_尊禮一生推:已拉黑[蠟燭]」
……
幹得好戰友們!
在這種大家都尚未革命成功的日子裡,脫團的就是敵人!
ACT.03 燒烤店的秘密
我覺得我還是放心得太早了。
接下來的一周時間裡,笹川京子小姐很快就熟悉了瑞沢幼稚園裡的工作,並且和那幫難纏的小鬼們打成了一片。辦公室裡開始裝飾起新鮮花朵,連綱吉先生都對她的體貼行為讚不絕口。
而這些,就算我搶著去做也不一定做得好。
又到了放學時間,綱吉先生和笹川小姐都在外面送孩子,我被留在教室裡擦黑板,但又不甘心,只能時刻透過窗戶去看大門口的狀況。
穿著相同款式不同顏色圍裙的那兩人分別站在大門兩側與家長們說話,也許是因為有著相近發色的關係,就連我都覺得這樣的他們非常和諧。
呸呸!我在想什麼!絕不能漲他人士氣滅自己威風啊!
我急忙埋頭擦黑板,不巧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打開一看竟然是條短信。
【呀∼據我推斷,某人今天依舊綱先生不足吧?】
臥槽!
我只覺心頭瞬間跑過千萬匹草泥馬——不用看發信人署名都能知道這傢伙是誰!絕對是陸小蔓那個傢伙!
【總好過某人供人吃供人住還要幫人養孩子!】
【擦!我可是在安慰你啊!聽說你最近遇上情敵了啊∼】
【有你這樣安慰人的嘛!就算有情敵也是說明綱吉先生有魅力!跟你家那兩隻可不一樣﹁_﹁】
【→_→真是情人眼裡出西施,我都懶得吐槽你。算了,晚上過來不?請你吃烤肉哦親∼】
【當然去!!!!你是好人!】
【……節操呢吃貨!】
我哼哼了兩聲,好心情地合上手機沒再理她。等到把手頭的工作全部做完,綱吉先生也正好從外面回來:「已經結束了嗎?」
我忙點點頭湊過去,順勢又看了眼他身後,確定沒有其他人才開口道:「綱吉先生,小蔓請我去她那兒吃烤肉,要一起嗎?」
青年微微一愣,摸著頭髮有些猶豫:「不太好吧……」
「反正那裡也是你表哥常呆的地方,人多熱鬧啊!」當然我才不會說我非常不願意看到他那位專注賣萌一百年的表哥,尤其是他還喜歡對著綱吉先生賣萌!
但這麼殷勤的行為未免也有些太不矜持,我急忙又補充了一句,「不過你不想去的話也沒關係啦。」
偷偷抬眼去看,門外射入的夕照為綱吉先生的臉鍍上了一層金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動了動嘴唇,嘴角緩慢地向上勾出一個弧度:「那就一起去吧,希望不會打擾到你們聚會。」
「什麼聚會啊!她肯定是有事要找我幫忙,賭五毛錢是那只銀髮小鬼的事情!」
「不要這樣說人家啦。」綱吉先生忍俊不禁地伸手拍拍我腦袋,「不過我得先回辦公室整理東西,可以等我一下嗎?」
「那是自然的!」
我高興地跟在後面回到辦公室,背上包靠在門口等著他將檔都整理好,一轉頭發現旁邊檔櫃上竟又多出一盆綠色植物。
「這個……是今天剛放上的嗎?」
我指了指身旁的盆栽,綱吉先生聞聲看過來,笑著點頭道:「嗯,是笹川小姐今天剛帶過來的,說是可以淨化辦公室裡的空氣。」
「啊……是嗎……」我扁扁嘴,使勁撥了下那植物的葉子,指尖一陣刺癢,就像此時我心裡的感覺,「笹川小姐果然很細心啊。」
綱吉先生抬頭看了看,眨眨眼,沒說話,又繼續低頭整理。幾分鐘之後,他終於收拾完畢,拿起鑰匙走過來,偏頭沖我一笑:「抱歉久等了,我們走吧。」
他的笑容依然溫柔清爽,映著夕照更是美好得恍若夢幻。如果平時我一定會心花怒放,但這時候卻不知怎麼都提不起勁來,只好別開腦袋應了聲,沉默地走出辦公室。
身後傳來關門聲,我猛一轉身,幾乎忍不住脫口問出心裡一直以來的疑惑,可一看到眼前那張淡然的臉,勇氣一下子又縮了回去。
太過分了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就因為你對誰都是這副無害的表情我才會這麼糾結啊!
越想越氣,我重重哼了聲,再也懶得管沢田綱吉那傢伙,一臉憤然地走向門口。
「咦?小希你怎麼了?等等我啊……」
結果,本該歡樂的晚餐硬是變成了兩人相顧無言。
陸小蔓說的燒烤店就在她家樓下,全名「VG燒烤」。但因為這名字給我一種深深的違和感,所以我又給它自創了一個非常符合燒烤店的外號——蛤蜊燒烤。
之所以叫它蛤蜊,這原因說來有點長,長話短說的話,就是因為這家店的老闆——目前正住在陸小蔓家裡(簡稱同居)的G先生——的好(基)友沢田家康先生平生最愛蛤蜊,成天吵著要燒烤店進蛤蜊以滿足他的口腹之欲。
……於是,這是反諷無誤。
說到G先生,和性格惡劣、雖是成年人但總耍小孩子脾氣的陸小蔓不同,他儘管天生一頭醒目的紅發,卻是位無論從外貌上還是性格上都絕對能打九十分以上的好男人,用染染曾經的話來形容就是——成熟冷靜性感睿智。
我和綱吉先生走進店裡時,並沒有看到G先生。我逕自走到最裡面的座位上坐下,接過服務生遞來的功能表埋頭點菜。綱吉先生坐在我對面,有些不知所措地撓了撓臉頰,又摸了摸鼻子,終於忍不住提醒道:「……小希?會不會點得太多了?」
「反正是陸小蔓那傢伙請客,正好多吃點!」
我剛說完,頭頂上方就傳來一聲調笑,隨即旁邊的座位上便多了個人:「上次是誰吃到走不動的?」來人二話不說搶過我面前的菜單,自顧自開始往上打鉤,「又是金針菇!你到底多愛金針菇啊!」
「哼!金針菇天下第一!誰都別想搶走它在我心目中的崇高地位!」
我將手往腮邊一拖,朝著天花板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陸小蔓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眼風往綱吉先生處一掃,嗤笑道:「就連某人也不行?」
我正在為那個某人生氣呢!想也沒想就別開腦袋哼了聲:「那是誰啊,隔壁書店老闆嗎?那地位倒是挺崇高的。」崇高到讓我想糊他一臉莎士比亞全集。
誰知陸小蔓還沒答話,綱吉先生的聲音倒是先一步響起:「隔壁書店老闆?是說槙島先生嗎?」
「哦?你們在說槙島先生怎麼了?」又是一個不速之客。
我沒好氣地抬頭,剛好對上對方那雙漂亮的橙色眼睛。金髮青年一臉好奇地在我們三人之間掃視一圈,隨意地往綱吉先生身邊一坐,順手就拿過了他手裡的菜單:「阿綱點的都是我愛吃的啊∼不愧是我親愛的表弟!」
……這個弟控基佬已經沒救了……
我和陸小蔓對視一眼,難得如此心有靈犀。我無奈地聳聳肩,用胳膊戳了戳她:「話說你家G先生和Hayato呢?」
「G那傢伙才不是我家的!」黑髮女人拿菜單往我頭上一拍,又繼續道,「誰知道他把Hayato帶去哪裡了,應該馬上就會回來吧。」
綱吉先生適時地□□話來:「確實好久沒見G先生了,店裡生意還不錯吧?」
「好得很∼總比某個賣切糕的好∼」
陸小蔓一邊說著一邊看了眼對面正興致勃勃點菜的家康先生,青年嘴角一抽,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臉:「親愛的陸,我今天可是什麼都沒做啊……」
我為無辜中槍的家康先生默哀了三秒鐘之後,決定補上一槍:「今天沒被城管圍追堵截?」
「這種事情當然不會每天都發生……何況我也是這裡的合法公民!」家康先生據理力爭,似乎是打算努力修正他在我們心目中的形象。
我攤了攤手,惋惜道:「可惜是無證攤販……這麼一說,今天來的路上沒有看到周防先生呢,難道這次是他中了?」
這個問題正好由從門外進來的紅發高挑男人回答了:「剛才倒是正好看見宗像先生和周防先生要一起去喝酒。」
他正這樣說著,原本跟在他身後的銀髮男生已一溜煙跑到了桌邊。眼看著他準備往沢田家康和綱吉先生中間鑽,但稍一遲疑,立刻又擺出了大少爺的模樣,不耐煩道:「你們怎麼都來了?真麻煩。」
陸小蔓側了側身,順勢攬住我的肩膀,在我耳邊嘀咕了一句:「都是你家綱吉先生的錯!」緊接著便沖Hayato招招手道,「來這裡坐吧,那邊留給他們三個臭男人。」
「喂你把你男人也算進去了吧……」
「那才不是我男人,倒不如說有個你男人∼」
「好吧他們都是男人……」
「你們不要忙著說悄悄話了,點好了嗎?」家康先生敲敲桌面,抬頭沖走過來的G先生一揚手笑道,「就這些,拜託啦,G∼」
G先生接過菜單,眉心立馬一抽:「我不記得讓你餓了三天啊。」
「……」家康先生的笑容瞬間僵在了半途,眼見著就有風化的危險。
陸小蔓幸災樂禍地大笑起來:「我看他是蛤蜊不足了。」
「這裡可沒有那東西。」G先生毫不留情地拍了拍家康先生,隨即動作熟練地在菜單上唰唰畫了兩筆,將東西遞給服務生後,自己也在桌邊落座。
綱吉先生沖他略一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他也頷首致意:「Hayato在幼稚園受你的照顧了。」
銀髮男生頓時不滿地嚷起來:「誰受他照顧了!」
陸小蔓完全一副作壁上觀的模樣,還不忘摸了摸Hayato的腦袋。
這三個人果然是一家人啊……
話雖如此,陸小蔓和G明面上來說目前也只是一個「收租的」和一個「交租的」,而Hayato則是G先生收養的孩子,兩人並沒有血緣關係。
至於G先生和家康先生,陸小蔓有一句話經典概括——
好基友一生一起走。
這頓晚飯在非常愉快的氣氛中結束了,我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飯後沢田綱吉如往常一樣要送我回去,卻被陸小蔓搶先道:「到時候讓家康送她好了,我們好久沒見了還有話要說呢∼」
……什麼……三天算很久麼?我不是經常來這條商店街的嗎?
正要說話,她卻沖我使了個眼色。我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只見綱吉先生遲疑一瞬後,微微笑道:「這樣也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嗯,慢走嘍∼」
青年朝我們揮了揮手,轉瞬走入商店街璀璨的燈光下。我站在燒烤店大門口的臺階上遠遠望去,竟會覺得他的背影有那麼幾分落寞。
不過那一定是錯覺吧,我只是從未這樣看過他一個人的背影。印象中的他總是無時無刻不被別人包圍著,他的光芒那樣耀眼,仿佛太陽一般連黑暗都可以驅散。
正看得出神,肩膀上忽然一重。陸小蔓將下巴擱在我肩上,也順著我的視線望向街道盡頭,話中一如既往帶著調笑:「怎麼?不捨得了?快來跟我說說你那個情敵的事情,我可是很感興趣喲∼」
我冷笑一聲,送了她三個字:「快!去!死!」
「擦!我這不是要幫你出對策嘛!」
「那你快說來聽聽啊!」
「就你這態度?!我改變主意了!」
「哼!靠人不如靠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