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我不同意這門親事！！」
佩特拉一驚, 放在腿上的檔袋直接滑落地面，夾在裡面的U盤也飛了出去, 撞在桌腿上, 發出清脆的聲響。
聽見聲音的那一刹那, 她已經認出了托尼。第一反應就是她去奧斯本公司打探消息的事暴露了, 手忙腳亂地跳起來，去撿檔袋，把U盤塞回去。
「斯塔克先生？」格溫臉上的驚訝一閃而過，隨後輕鬆地笑了起來，「您真有意思。」
潛臺詞仿佛是，一大把年紀了還會玩梗，厲害了。
他又小聲跟佩特拉說：「相比之下，我們奧斯本先生就太嚴肅了，像個老古董。」
托尼：「……」
喂喂。
在背後說老闆的壞話不要緊嗎！
「對啊。」佩特拉用力點頭, 「斯塔克先生很幽默的！」
這種時候並不想被你誇獎好嗎！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托尼摘下墨鏡, 霎時間, 周圍驚呼聲四起：天啦嚕，鋼鐵俠誒！
年輕的女孩們紛紛舉起手機，在一陣眼花繚亂的閃光燈中, 佩特拉僵著臉，不知所措。大起大落之後, 她的心砰砰跳得飛快，猜到托尼可能只是順路經過，總算逐漸緩過來了。
格溫依舊面不改色, 從容不迫地答道：「約會。」
就這樣說出來了？！
佩特拉立刻扭回頭，表情有些錯愕。
托尼原本看著佩特拉，聞言，才吝嗇地給他分去了一點目光。
淡金色柔順的短髮，微微捲曲地蓋住耳朵，還有一雙深邃溫柔的藍眼睛——據星期五的情報，這的確是佩特拉喜歡的類型。在對視的時候，她的目光會比平時多停留兩秒以上。
也很會說話。
他心中嘖了一聲，又覺得格溫看起來似乎有點面熟，或許基金會裡就有這麼一個人。又或許沒有，但意氣風發的優秀學生長相大多雷同。
年輕的派克小姐從未說過，或者表態過，但從過往的資料分析，她對那些漂亮蠢貨並未有太多交流的興趣，她的交際圈相當狹窄，即便是在學校裡，加了數個社團，和她交好的依然只有個別被多數同學視為「另類」的精英學生——書呆子，或者怪胎。
但這個格溫·史黛絲與她的朋友們都不一樣。
他不僅長得好看，成績優秀，還相當懂得如何討人喜歡——不用去特地調查，都能猜到他在學校裡會有多少前呼後擁的朋友和追隨者。
托尼見過很多這樣的學生。
——這樣一個顯然不缺乏追求者的男孩，居然看上了他家這位貌不起眼的小朋友？
托尼挑了挑眉毛，有點懷疑。
「約會……算是吧。」佩特拉汗涔涔地說。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冒汗，總覺得有點不對勁，但想了想，可能是因為自己沒多少「約會」的經驗吧。
她定了定神，向托尼介紹：「這位是格溫·史黛絲，奧斯本先生的助理。我們是在——」
「我知道。」托尼表情高深莫測，「這就是你想跳槽的理由嗎？」
「都說了我沒想過跳槽！」佩特拉有點抓狂，「我和格溫只是……只是朋友，而已？」
她求助地看向格溫。他們那天在奧斯本大廈的經歷可稱得上驚心動魄、峰迴路轉，她卻並不想讓托尼知道，只能努力向他使眼色，希望他能配合自己把事情圓過去。
格溫一怔，應道：「嗯，是啊。我想，斯塔克先生應該不會干涉員工的正常交友吧？」
「當然不會。」托尼道，又重新戴上墨鏡，看向佩特拉，毫不客氣地催促，「吃完了嗎？該回去工作了。」
光明正大趕人的態度。
佩特拉看向對面，格溫笑眯眯點點頭：「去吧去吧，改天再聊。」
他說著，也站了起來：「我去買單。」
托尼本欲直接轉身離開，又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
佩特拉小跑著跟上大步而去的托尼，小聲說：「我還沒付帳呢。」
「什麼？」托尼驚訝，困惑不已地問，「怎麼，你還打算和別人AA的嗎？」
「不是這樣嗎？」她也困惑了。
「……這就是你上了高中還沒談過一次戀愛的原因，派克小姐。」托尼露出了複雜的表情，語重心長道。「有時候，適當接受別人的好意，並不是什麼原則問題。」
佩特拉似乎明白了什麼，又還是不太明白：「但是以前也沒人請客啊？也沒有人給我送過禮物。」
「真的沒有？」托尼顯然不信。
佩特拉苦苦思索：弗萊士曾經在自己面前炫耀過一套新版的樂高玩具，說他家裡這種東西要多少有多少，這算是什麼暗示嗎？
——不算吧？？
哈皮把車停在路邊，見他們過來，趕緊下車來幫忙開車門。
關上車窗後，佩特拉依然能聽到路邊行人們的小聲議論，悄悄抹了把汗，對這種受人矚目的生活還是感到很不適應。
「眼光不錯。」托尼看著車窗外，格溫從甜品店裡出來，向遠處走去，他收回目光，評價道，「不過，沒想到你會在學校外找，還是比自己年紀大的，我還以為你會喜歡同年級的呢。」
「不是啊，他才比我大兩歲……呃，三歲？」佩特拉有些不確定地說，「四捨五入就是同齡了！」
「別緊張。」托尼這時候又好像變了一個態度，「我又沒反對你早戀——我的天，這語氣好像我爸。」
他歎著氣，飛快地自我反省一遍，才道：「人生如此漫長，有多點經驗總是好的。」
「……」佩特拉想，是啊，說到豐富經驗，誰能比得過你呢？
「你說什麼？」
「沒什麼！」
托尼翹著腿，悠悠然接著說：「不過奧斯本是我們的合作夥伴，也是競爭對手。你跟這位小史黛絲先生約會，可要小心不要洩露商業秘密了。看那小子的樣子，把女孩子哄得團團轉也不難……」
「格溫不是那樣的人。」佩特拉不贊同地說。
「嗯，我只是提醒。就算他不是，也要小心別人。」托尼一副過來人的口吻，諄諄教誨，「你現在的身份可今非昔比了。」
佩特拉似懂非懂地點頭，呆呆地坐了一會兒，突然抬頭，恍然大悟地：「其實你是在說你自己是嗎，斯塔克先生？你以前就是這樣——」
「沒有！閉嘴。」托尼色內厲荏道。
「哦。」她又低下了頭。
車繼續平穩地開著，佩特拉的餘光悄悄地望了過去，對上托尼的側臉。似乎有些憂鬱、憔悴的樣子，他一定忙著工作，沒有好好休息吧。
唉，其實她理解托尼為什麼生氣。肯定以為她這幾天沒去上班是在外面浪，想想看，自己兢兢業業搬磚，手下的員工卻跑出去和人玩，誰會開心啊——但其實不是！她只是被斯特蘭奇抓去進行課後補課而已！
「好了好了。」托尼似乎察覺到她的偷窺，卻沒生氣，反過來安慰她，「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急著找你回去嗎？」
「嗯？」她不明其意，眨眨眼睛。
「蜘蛛戰衣做出來了，不想看看麼？」他說得頗為輕描淡寫。
佩特拉聽了，立刻眼睛發亮，腰挺得筆直，先前的鬱悶一掃而空，不管是格溫還是奧斯本什麼的，似乎都被拋到了腦後：「哇，我要看！」
呵，格溫是吧。
托尼得意地推了推墨鏡，心道。
呵，幼稚。
哈皮面無表情地開車。
*
斯特蘭奇一步跨入圖書室，斗篷輕輕拉了他一下，腳步立刻停了下來。
偌大的房間，數十個高大古樸的書架，在過道之間，白色的蛛網將它們連在一起，一個身影從這頭蹦到那頭，看得斯特蘭奇頭疼。
「你又在幹什麼？」
佩特拉從半空中落了下來，坐在彈力網中央晃悠，興奮道：「我正看到史詩級的黑暗精靈大戰！太帥了！斯特蘭奇醫生，他們是真的存在的嗎？」
至尊法師揉了揉額頭，無聲地歎了口氣。
「叫我斯蒂芬就行了。」
「好的，斯蒂芬醫生。」
「……算了。」斯特蘭奇慢悠悠地走上前來，「你在看哪一本？」
佩特拉把封面露出來，他掃了一眼，有些意外：「世界之樹……你，是在哪裡找到的？」
「裡面那個書架。」她往身後指去，「都是蜘蛛網，王先生是不是很久沒來打掃了？」
「嘁，他從來就沒打掃過。」斯特蘭奇輕嗤道，「以前這裡都是魔法學徒負責的。古一法師從不體罰學生，只會讓他們去義務勞動……我之前跟你說過的，有一個法師特別痛恨掃地，覺得會弄髒他漂亮的頭髮，後來帶著一幫人投奔黑暗領主去了。」
「……我記得你說的不是這個理由？」佩特拉懷疑地說。
「你記錯了。」斯特蘭奇面不改色。
「所以你是想忽悠我來打掃嗎？」
「沒錯。」
「果然！！」
她氣憤不已，從網上跳了起來，翻了一個身倒立在天花板上站定了，雙手叉腰，大聲說：「我不掃地！我也不想看書了，我要出去玩！」
法師屈尊地彎腰撿起她扔在蛛網上的那本《世界之樹》，手指抹去厚重的灰塵，定定地看了一會兒才翻開封面，若有所思道：「黑暗精靈之戰發生在五千年前。地球上最早出現的文字是楔形文，當時根本不足以記載這樣完整的一個故事……」
「所以是編的咯？」
他搖頭：「未必。我只是想說，這本書的作者可能不是地球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讓這本書流落到地球，隨後被法師們收藏。」
「但它是用拉丁文寫的。」佩特拉托腮，「外星人也這麼懂地球上的語言嗎？難道我們身邊其實藏著很多外太空來的智慧生命，他們在這裡生活了很久，只是……我們還不知道？或者被政府瞞了下來？」
「普通外星人的確不可能對拉丁文這麼熟悉。」斯特蘭奇道，「不過，你難道忘了？你那位仙宮來的鄰居——」
「是阿斯加德人？」佩特拉驚詫。
他頷首：「沒錯，據世界之樹的記載，與黑暗精靈大戰的，正是奧丁的父親。」
佩特拉撓頭：「等等，奧丁不是諸神之父嗎？難道他不是——」
「並不是起源。」法師糾正道，「最早的諸神之祖是布利，他的兒子包兒就是奧丁之父。」
「……」這關係亂的。
佩特拉試圖整理思路：「所以……諸神之祖是諸神之父的……祖父？」
「拜託，你沒看過北歐神話嗎？」斯特蘭奇翻了個白眼，這時目光才從書本上離開，望向天花板上的小蜘蛛俠。
這一看，他有些驚訝：「你這樣看書，不會頭暈嗎？」
「不會啊。」她揮了揮手臂，以示自在，「我都習慣了。」
「謝天謝地，你在卡瑪泰姬，別出去嚇人了。」他歎道。
尼泊爾的當地時間和紐約相差將近十個小時，佩特拉放學後還是陽光燦爛的下午，他們這兒已經是寒氣濃重的午夜，學徒們早已睡下，整座屋子只剩下她和斯特蘭奇兩個人還清醒著。
斯特蘭奇嫌她太吵，有時候會提早放她回去，有時候乾脆留下來吃完晚飯再走。
「你這本看完了嗎？」他合上書，晃了晃，「帶回去再看吧，我們要回去了。」
「這麼快？」佩特拉喜出望外，從天花板跳了下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走吧走吧，我請你去吃漢堡！」
斯特蘭奇將書放進她懷裡，叮囑道：「拿好了，別讓別人看到。」
「嗯嗯，」她鄭重地點頭，「放心吧，我嬸嬸從不會動她看不懂的書。」
他們並肩沿著走廊往回走。
佩特拉還有一肚子問題：「《世界之樹》真的是阿斯加德人寫的嗎？所以黑暗精靈族是存在的咯？——他們會不會有一天捲土重來？」
「他們已經回來過了，三年前。」斯特蘭奇邊走邊說，推開了通往紐約聖殿的大門，「那時候你還小，不過應該也有印象。因為每隔五千年的天體聚合，九界界限模糊，時空發生扭曲，瑪勒基斯的飛船通過蟲洞出現在格林威治……」
「地球上每年都有外星人的飛船光顧。」佩特拉吐槽道，「我都不記得是哪一次了——你說，馬勒戈……什麼？」
「小孩子不要說髒話。」斯特蘭奇嚴肅地教訓，「我說的是瑪勒基斯，黑暗精靈的領主。」
佩特拉：「我不懂。」
「你不用完全弄懂。奧丁之子索爾已經將瑪勒基斯從地球上趕走了，他們不會再回來了。不過——」他話鋒一轉，若有所思道，「天體聚合對地球來說依然是個隱患。九大國度被神域統治，也不能排除有對地球不懷好意的人。你還記不記得，索爾什麼時候離開的？」
「一月底。」
「有說過什麼時候回來麼？」
佩特拉搖搖頭。
「那算了。」斯特蘭奇思索無果，把這個問題暫時放在一邊，「但願不是我想的那樣。」
穿過時空門，他們回到了紐約的至聖所。說好了要請客的，佩特拉打開手機準備搜索附近的餐廳，卻發現聖所來了客人。
「不是說有事貓頭鷹聯繫嗎？」斯特蘭奇抱胸，站在樓梯上，居高臨下看著英國的小女巫拎著一袋外賣跨入玄關。「你們把這裡當遊樂園了是嗎？」
「沒有啊。」哈莉無辜地答道，她伸出手，雪白的貓頭鷹落在她的手臂上，優雅地梳理羽毛，「我跟著海德薇，發現佩蒂在你這裡。嘿！」
「有事找我？」佩特拉從法師身後冒出了頭，眼睛亮晶晶的，「又發現什麼了嗎？」
「發現什麼也沒讓你去。」斯特蘭奇拽住她的衣領將她拖了回去，按在原地，然後看向哈莉，挑眉道，「說吧，什麼事？」
「關於奧斯本大廈。」哈莉的目光和佩特拉對上，向她輕輕點了點頭示意，繼續道，「我們找到諾曼·奧斯本的秘密實驗室了。」
「真的嗎！」
這回，斯特蘭奇沒攔，佩特拉幾步跳下樓梯，沖上前去：「你們怎麼發現的？」
「外援。」哈莉誠實回答，一點都沒邀功，「我有個朋友是麻瓜出身的，她特別聰明。通過史黛絲給的那份資料，她很快就找到了室內設計中的空白部分……順著找下去，應該是秘密電梯，分別通往頂樓，以及地下十層。」
斯特蘭奇聽完，頷首：「確實挺聰明的。她如果沒去霍格華茲，應該能上個常青藤學院。」
「先不說了。」哈莉提起外賣袋，「我猜你們應該還沒吃晚飯，一起嗎？」
「很好。」他矜持地點頭，接受了這份好意。
看得出來，至尊法師和他的至聖所雖然看起來有一點清貧——強調，是「有一點」——他常年穿的那身灰撲撲的袍子也似乎沒有備用的可以更換，但他本人，從行為舉止中，明顯看得出以前是養尊處優過的。
他花錢並不在意多少，對食物也十分講究，眼光很高。哈莉買的是義大利菜，和佩特拉一邊吃，一邊聽他挑剔英國菜難以忍受的口味。
說完，他驕傲地宣佈：「然後我就和女朋友分手了。太棒了，我再也不用忍受它了。」
「……」哈莉。
「……」佩特拉。
我靠，是你被人家甩了吧？！得意個什麼勁啊！
佩特拉和哈莉一同離開布裡克街的時候，聽她說：「很多厲害的魔法師都會孤獨終老。」
「真的嗎？」佩特拉充滿敬意。
「有些是自己選擇的，比如年輕無知的時候遇到了……渣男，被欺騙感情後看破紅塵，從此投入魔法事業。」哈莉頓了頓。
「比如伏地魔，他根本不懂得愛，怎麼可能會愛上別人？」她歎息，「但是自從洛哈特瞎寫的書全球暢銷以後，好多麻瓜的小孩都覺得他好酷，好可憐。每年都有很多人想辦法把信寄到魔法部，問能不能感化這位黑魔頭……居然還有很多女人願意主動獻身，你能想像嗎！」
「……不能。」
「我也不能。」哈莉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看向遠處，聲音也小了下去，「我在霍格華茲的時候，有一個喜歡的男生……」
「後來呢？」
「他被伏地魔殺了。」
佩特拉沉默。
哈莉的語氣沒什麼起伏，像是在講述一件很遙遠的事情，但聽得出她有些疲憊：「所以我不能停下。他們每個人都以為我瘋了的時候，我很清楚要和他對抗。他們每個人都想把我當做救世主的時候，我也知道，以我個人的力量，根本做不到……但是，我必須去做。鄧布利多教授已經不在了，鳳凰社分崩離析……但是幸好，我還有朋友，還有西裡斯。」
她的聲音漸漸與夜色融合，消失在空氣中。
路燈將她們的影子拖得很長，佩特拉望向遠處，道路的盡頭，隱約有一個男人的身影。他個子很高，身形偏消瘦，愈發顯得高挑，一身黑衣讓他幾乎完美地嵌入了陰暗的背景中。
「有人來接你了。」佩特拉輕聲說。
「嗯。」哈莉停下腳步，看向她，漂亮的綠眼睛裡又燃起了光彩，微微一笑，「我們明天一起去抓壞蛋，好嗎？」
佩特拉的眼睛也亮了起來。
「一言為定！」
晚上的時候，佩特拉給格溫打了個電話，說要把之前他借的學習資料還回去。
「嗯？我嗎，最近公司裡閑下來了，這幾天都有空。」格溫那邊傳來書頁翻動的聲音，與他溫柔的嗓音一起聽著，非常舒服，「想出來玩嗎？你們的預賽快開始了吧？我記得是這個月底，對麼？」
很好，格溫不去公司。佩特拉在記事本上寫下。
「嗯，如果順利的話……我想應該是沒問題的，不過還是想再多複習幾遍。」
她說到這裡，心裡不免有些緊張，咬了咬嘴唇，打起了退堂鼓。
「這樣也好。我可以幫你看看，生物方面的競賽題我還是比較有把握的。」
「格溫。」佩特拉深吸一口氣。
「嗯？我在。」
「週五……下午，你有空嗎？上次那個店的蛋糕我很喜歡，能不能——」
第一次主動邀約，她的心臟跳得飛快，腦內轟鳴一片，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格溫答應了。
「好啊。」他的聲音含著明顯的笑意，輕快無比，「我也很想再去一次。不過，週五海洋館有個展覽活動，你有看到通知嗎？主辦方有邀請奧斯本公司參展，我會和奧斯本先生一起去，你要來嗎？」
*
甜品店一般是女孩子最愛去的地方。
逐漸成熟起來的男生光是走進這種充滿粉紅色裝飾的地方，都會有些不自在。若不是要陪女伴，他們絕不會輕易踏足此地。
午後，陽光明媚。那些十七八來歲年輕的女孩們咯咯笑著，透過窗戶議論著外面走過的男孩。然後，隨著清脆的風鈴聲，她們的嬉笑與動作都戛然而止。
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與其稱呼他為一個「男人」，倒不如說是「男孩」。他的臉龐處於成年人與青少年的界限之間，青澀與稚嫩正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成熟與穩重，但並不失年輕人的朝氣與精神力。
重點是，他很帥。
女生們著迷地盯著他，直到走近了，再盯下去就過於失禮了，她們才笑嘻嘻地掩飾著收回目光，然後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是來赴約的吧？她們猜道。
但出乎意料，他的目光直接越過周圍的座椅，徑直走向櫃檯。端著茶杯走回來的服務生連忙趕了幾步，迎上去。
「你好，這裡可以外帶嗎？」格溫禮貌地問。
「可以的。」
他拿起餐牌，報了幾個名字。服務生記下，然後說：「請您稍等，這些都是要現做的。廚房的製作時間是十五分鐘，方便的話，您可以在那邊等候——是全部打包帶走，對嗎？」
她好奇地打量著客人，心裡冒出幾種猜測。
「另外，熔岩蛋糕的最佳品嘗時間是在半個小時內，超出時間的話……」
「嗯，謝謝。」
坐在窗邊雅座裡的女孩們看著格溫坐下，互相慫恿。
「去要個號碼？」一個問。
「我不敢。」另一個說，「這種好學生……肯定不會理我們的。」
社區大學的女生們都有些惆悵。
「去試試嘛，他脾氣看起來好得很。」
其中一人經驗豐富，最終還是站了起來，得到了同伴的鼓勵。她拿出手機，握在手心裡，正準備出去，又是一陣風鈴聲。
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只一眼，就讓她完全怔住了。
天啊——
一幫人都目瞪口呆。
托尼·斯塔克！著名的花花公子居然也會來這種地方？——難道是厭煩了那些時尚女郎們，決定換個口味了？
不對，他的目標也不是店裡這些年輕的女孩，而且同樣明確，一進門就直奔而去。
托尼似乎很熟練地翻著餐牌，櫃檯的服務生眼冒紅心地捂著心口，心想著要不要找一張廢棄的帳單來當簽名板，只聽他開口問：「你們這裡有沒有——」
後廚裡的甜點製作師出來了，端著包裝好的蛋糕放在桌面上。
服務生回過神來：「先生，您的東西好了。」
托尼一回頭，和格溫對上了視線。
哦豁。
花花公子揚起一邊的眉毛。真巧啊。
「好巧。」格溫驚訝之後，很快露出相當專業的笑容，「斯塔克先生，您也喜歡吃甜食嗎？」
「嗯哼。」托尼不置可否。
他是垃圾食品的忠實愛好者沒錯，不過也不是全紐約每家店都去過的，比如這一家，也是因為他路過的時候突然想起，佩特拉上次來的時候說很喜歡這裡做的布丁。
……他只是打算來嘗嘗味道，僅此而已。
短暫的目光相交後，各自挪開。
格溫接過打包好的袋子，準備告別離開。托尼不語，看著他走過去，突然又停下腳步。
「斯塔克先生。」格溫試探地搭話，「您好像很關心佩蒂。」
托尼看了一眼櫃檯後面的服務生，後者立刻放棄偷聽的打算，知趣地退後。他才說：「當然，我可不想難得有一個得力助手，卻眼睜睜看著被人拐跑。」
「哈哈，不會的。」格溫笑了，「佩蒂年紀小，但是她的方向很明確，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而且很固執。」
哇，你們才認識幾天，一口一個佩蒂叫得這麼親密？
托尼撇撇嘴，不動聲色。
「我很喜歡她。」格溫斟酌了一會兒，輕聲道，「我不確定您是不是對我有什麼……看法，不過，請放心。您可能只是低估了佩蒂的人緣。」
他微笑起來，笑容如同陽光一般：「我會待她很好的。」
托尼面無表情：「哦。」
頓了頓，他說：「別誤會，我不是她老爸，不會管這些閒事的。」
「我想也是。」格溫若有所思道。
*
「我想……」佩特拉慢慢地說道。
「什麼？」紅發男孩的聲音壓得很低，顯得有些沙啞。
「週五的展覽會，奧斯本先生應該去不了了。」
一陣沉默。
哈莉應道：「是啊……」
六點半，下班時間，第一波員工從奧斯本大廈離開，二十層以下的燈光逐個熄滅，只剩下少數幾間，依然亮著，窗戶上不斷閃動著人影。
八點，八點半，再到九點。
終於，最後一批加班的人關上燈，離開了公司。是時候行動了。哈莉扯了扯隱形衣，跟另外兩人使了個眼色，他們快步走上前去，趁著他們刷卡開門的工夫，從安檢門旁邊溜了進去。
「抓緊時間，分頭行動。」哈莉安排計畫，「我和羅恩去頂樓，佩蒂你去地下。如果遇到危險，優先考慮自身安全，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趕緊跑——記得及時求救。」
「沒問題。」兩人應道。
「還有這個。」哈莉拿出幾副耳機，看到羅恩驚奇的眼神，用手肘頂了頂，「入鄉隨俗，懂吧。」
羅恩拿過來把玩一番：「這個怎麼用？」
「戴在耳朵上，打開這個開關……之後我們就用這個聯繫。」
在電梯前，佩特拉跟他們告別，戴上面罩就從隱形衣下鑽了出去。
她對照著手機裡的地圖，先按了地下五層。出門以後拐了幾個玩，走進檔案庫。她本以為要費一番周折去解開密碼，卻沒想到門沒有關上，漏出一條縫。她看了看攝像頭位置，小心地避開，從門縫中溜進去，打開了手電筒。
檔案庫裡可能存放了一些隱秘的資料，說不定就有諾曼留下的人體實驗的證據。哈莉翻了一圈，聽到耳機裡傳來哈莉他們的聲音。
奧斯本大廈頂樓的實驗室也是不開放的，他們進去，看到了不少尚未收拾好的實驗器具，但是電腦裡的資料都已經拷走刪掉了。
「他們肯定在這裡做過什麼……味道很重。」哈莉將電筒對著空蕩蕩的玻璃罩，發現角落裡還有幾塊被打碎的玻璃，蹲下去看，在玻璃罩的底座又看到了一些可疑的液體和試管碎片。
她和羅恩面面相覷，認不出這是什麼東西，只能先拍照，繼續往裡面走。
「你也要小心，可能還有人沒走。」哈莉叮囑道。
「嗯。」佩特拉應著。
沒有太多時間，她挨個翻閱，一目十行，看了個大概就放回去找下一個。按年份推算，近一年的資料應該都在這塊……她的目光落在靠牆的書架上，用力一推，挪出一些距離。
裡面全是灰塵，但是檔案袋卻沒有什麼灰，顯然是最近才放上去的。
佩特拉將手電筒放在邊上，打開第一卷，才看到目錄，就被上面的「蜘蛛人計畫」字眼吸引了過去。
這是什麼計畫？
她心中突然一震，覺得毛骨悚然，正要往下翻，隱約聽到什麼地方傳來了聲響。她停下動作，側耳傾聽，一邊輕手輕腳將檔案袋放回原處，拾起了手電筒。
佩特拉走到牆邊，摩挲一番，又打開地圖對照。
沒錯，是這裡。
她一鼓作氣，把書架往右推開。沉悶的嘎吱聲響起，緊接著，一道鐵門出現在內嵌的牆壁中。旁邊是密碼鎖，佩特拉猶豫了一下，直接伸手去掰門。
哢——
鐵門居然就被她打開了。她舒了口氣，揉著胳膊，探頭進去往下一看，漆黑一通，深不見底。
佩特拉拿手電筒一照，看到了通道裡的電纜繩索和備用梯，拍了拍手上的灰，抓住繩索滑了下去。
「我可能要找到那個實驗室了。」她落在地上時，差點被灰塵嗆到，趕緊閃到一邊，躲在牆後。
不遠處，透著光線的實驗室大門敞開，隱約能看到一個人的身影在晃悠。她悄悄地走近，聽到幾人的說話聲。
諾曼·奧斯本不耐煩地厲聲斥責著手下：「一幫廢物！」
他情緒有些激動，快步來回走著，嘀嘀咕咕說了一大堆話，佩特拉沒聽清。
她還是第一次見諾曼這麼恐怖、冷酷的一面——他以前也很嚴肅，但大多數時候還是一副彬彬有禮、寬厚的長輩模樣。
哈裡一直抱怨他不關心自己，佩特拉卻不以為然。
但現在，她想，自己可能要改觀了。
「……有誤差。」有個研究人員似乎說了句什麼，被諾曼一把推開。
實驗室中央有一個發著螢光的玻璃罩，佩特拉的視角看不見裡面有什麼，卻能看到諾曼激動地握住拳頭，敲了敲電腦控制台。
「就是這個！」他聲音急促，「我早就看到蜘蛛俠了——你們卻一個兩個支支吾吾，說不可能做到，怎麼不可能？——真要不可能，你們把他抓回來不就是了？」
旁邊的人膽戰心驚，唯唯諾諾。
「怎麼了？」羅恩在那邊聽著覺得有點不對勁，「他怎麼這麼瞭解蜘蛛俠的樣子？該不會……」
「佩蒂，」哈莉突然說，「你先回來吧，等我們過——」
噹啷一聲。
玻璃落在地面，發出清脆的破裂聲，接著，房間內部傳來一聲低吼。
「那好像……不像是人的聲音？」羅恩聲音有些發抖，「天啊，他們拿蜘蛛做了什麼實驗？」
佩特拉沒有回答。她調整了耳機的位置，緩步上前。繞過試驗台，幾個白大褂驚慌失措地跌坐在地上，連連往後退，甚至完全沒有發現她的到來。
而正中央，那個匍匐在試驗臺上的身影正在劇烈地發抖，然後，他緩緩轉過身來。
「啊啊啊！——」
白大褂們發出了慘烈的尖叫聲。
佩特拉也跟他們一起放聲尖叫。
「哈裡！你爸變綠了啊啊！！！」
第 27 章
遠處燈光亂掃, 警車的鳴笛聲越來越近，格溫刷卡打開門, 正要往裡走, 上方的天花板突然斷裂, 一塊石板墜落而下, 將光滑的大理石地面砸了個粉碎，升起濃濃硝煙。
「不要靠近！」裡面有人大喊。
接著，一個黑影飛了出來，撞在展覽板上，連人帶板一起滾到了格溫面前。尖銳的笑聲緊追其後，聽上去就不像是人類發出來的，毛骨悚然。
佩特拉吃痛地從地上撐起手臂，一抬頭就看到了格溫，嚇了一大跳。他怎麼會來？
「小心。」格溫下意思地伸出手想拉她一把, 卻又聽到破風聲穿過硝煙而來, 抬眼望去, 怔住，失聲道：「那是——」
來不及多想，佩特拉爬起來, 將他撲到安檢門後。
兩顆南瓜炸-彈依次在原地爆炸，安檢門轟然倒塌, 火警鈴聲更是瘋狂大作。頭頂的滅火裝置噴出一團煙霧，將視野徹底籠罩。
「他過去了！」羅恩大喊。
佩特拉立刻警覺，在飛行器沖出濃煙的前一秒, 把格溫推到一邊，蛛絲飛射而去，纏住飛行器的噴射口，借力一蕩，往牆上甩去，自己則被反衝力推向窗戶。
她翻身用蛛網纏住吊燈，將身形穩住，觀察著牆上的大洞。沒一會兒，高大的身影重新站了起來。
格溫倒抽了口冷氣。
渾身上下都是結實魁梧的肌肉，面部也被擠壓得不成人形，顴骨下方凹陷，眼眶裡全是陰影——這已經不是他們所認識的那個諾曼·奧斯本了。
他已經變成了一個怪物。
或者說，「它」？
「他是誰？」格溫心裡有了預感，慢慢後退的同時，聲音也有些發顫。
「諾曼。」佩特拉回答得言簡意賅。
「他……他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格溫眉頭緊皺，「像一個哥布林，還是綠色的。」
綠魔，這名字真適合他。佩特拉心中一歎。
超級反派的稱號永遠比英雄好取得多。
「過度的人體強化劑，加上一些變異生物的基因。」她一邊回答，一邊將蛛網發射到綠魔的臉上，被他不耐煩地扯開。
佩特拉看了看身邊，地板到處都是洞，搖搖晃晃得似乎隨時都要塌陷下去。她當機立斷：「我們得先離開這裡。」
格溫沒來得及回答，佩特拉反手射出一道蛛絲，將他拽了起來，伸手接住，然後踩著碎石向上約去，落在二樓的欄杆內側。
綠魔跳上飛行器，正欲追來，兩道紅光從上空落下，如鞭子一般抽在他身上。他疼痛得嘶吼一聲，面容扭曲，搖晃了一下，一頭栽倒。佩特拉用蛛網將他捆了個結結實實，才松了一口氣。
另外兩人從臺階上跑下來。
「謝天謝地，這只是一個綠魔。」羅恩仰頭歎道。
「只是？」
「這能堅持多久？」哈莉問。
「幾分鐘？」佩特拉不太確定地看著地上的綠魔扭動掙紮，往他臉上補了一塊，「他的力量太大了。」
「皮也厚。」羅恩說，「昏迷咒對他沒用。」
「那我們先撤？」
三個人快速討論一番，哈莉似有察覺，回頭看向格溫。
「麻瓜的傲羅來了。」羅恩偏頭，聽了聽外面的聲音。
格溫說：「我剛才報了警。」
直升飛機已經到了，聽螺旋槳的聲音，就盤旋在大樓邊上，似乎不敢靠得太近。
紐約這塊地方不太安寧，每隔那麼幾個月總會出一些外星或是本土的怪物。對付未知的生物，子彈一般起不了什麼作用，他們吃過多次教訓，此時就在大廈週邊建立起防禦陣線，虎視眈眈地守著。
「員警來了可能也沒用。」佩特拉揉了揉太陽穴，「那管藥劑……成分有問題，我聽他們說是未完成品，沒想到破壞性會這麼強。」
「有什麼辦法麼？」哈莉問，「比如解藥？藥物製作出來，總會有解藥吧？」
「實驗室在下面，應該還有一些東西沒被毀掉，但是我看不懂。」佩特拉加快語速，「不過我們可以找那幾個研究人員，他們對自己製作出來的東西總該有數吧？」
正說著，綠魔猛地坐起，掙脫了手臂上的束縛後，又咯咯怪笑起來。
「蜘蛛俠！」他渾濁的眼瞳裡充滿了惡意，「你果然很有意思。」
他扒下身上的蛛網，看了一眼，不屑地輕哼一聲。雖說已經變成了怪物的模樣，他似乎仍然保留了某種程度的思考能力。變異的身軀使他面目醜惡，卻擁有了與龐大體型相符的可怕力量——而佩特拉不一樣，依然是正常的身體，卻蘊藏著同樣強大的爆發力，這著實令他在意。
他希望得到她。
「你還太年輕。」綠魔慢吞吞地說著，並不急著攻擊，「還不瞭解這個世界——你和我一起，利用這份力量，足夠統治整個世界了！」
「不好意思。」佩特拉答道，「我對美國總統的位置沒什麼興趣。」
他大笑起來，聲音驟然變冷：「不，我親愛的孩子，你會改變想法的。等你到了我的手裡。」
「不妙。」羅恩額頭上滑下一滴冷汗。
哈莉沉著地擋在前面，慢慢往後退：「我數一二三，就跑？」
綠魔躍上飛行器，手裡抓出一把南瓜炸-彈，一個俯衝而來。哈莉提高聲音數到二，一道金紅的火光從牆壁中破開，擋在了他們面前，瞬間將綠魔吞噬於其中。
在強大的衝擊波下，幾人東倒西歪，唯有佩特拉還能站穩，挨個去把他們扶起。
格溫道了聲謝，抬起頭，又是一怔：「鋼鐵俠？」
鋼鐵俠？
從斯特蘭奇口中聽說過幾遍的名字，哈莉和羅恩不約而同地朝外望去，只見偌大的牆洞上，渾身散發著輕煙的盔甲緩緩飛入，落在他們面前。
它的目光在他們臉上掃了一遍，聲音沉悶：「孩子們，現在是宵禁時間。」
話音未落，它便朝綠魔沖了過去，綠魔反手一擋，兩人破牆而出，漸行漸遠。警笛聲也朝著那個方向追去，奧斯本大廈立刻安靜了下來。
「我不明白。」羅恩呆呆地望著頭頂那個洞，「紐約這麼危險，這些麻瓜為什麼還喜歡住在這麼高的大樓裡？」
「你當然不懂。」哈莉說，「這樣的高樓大廈，往往是有錢有權的身份象徵。」
「每天重建一次？」羅恩沉思，「那確實很有錢，真讓人嫉妒啊。」
格溫拍了拍身上的灰，似乎終於緩過神來，疑惑又不失警惕地問：「你們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
他與哈莉的目光對上，在她臉上辨認著，微微沉吟：「你們好像不是美國人吧。」
「說來話長。」哈莉伸手擦去臉上的灰，「我們是從倫敦來的，九頭蛇手裡有一樣很重要的東西，我們必須得找到——正好得知奧斯本和九頭蛇的人有牽扯，就過來看一眼。」
格溫微微皺眉，想了一會兒說：「我不知道你們要找什麼，不過，如果是綠魔解毒劑的話，或許我可以幫得上忙。你們剛才說的那個實驗室在哪裡？」
「你看得懂？」哈莉驚訝。
「當然，我就是學這門的。」格溫微微一笑。
「在地下十層。」佩特拉說，「通過負五層的檔案室裡隱蔽的電梯能夠到達——不過需要通行密碼。」
格溫從口袋裡夾起胸牌，在他們面前晃了晃：「這個不用擔心。」
佩特拉有些不放心他一個人，正想跟上去，結果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嘿，孩子們。」
羅恩嚇了一大跳，轉身抓起哈莉手臂往後連退幾步。鋼鐵俠的戰甲從先前那個洞口飛了進來，浮在半空中，審視著他們。
「怎麼還有一個？」他驚疑不定。
「你是說戰甲嗎？他有很多個。」佩特拉小聲說。
她有點緊張。剛才對付綠魔好像都比現在輕鬆一些，被鋼鐵戰甲掃視的時候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她的脖頸後面一陣發麻，仿佛秘密隨時都會被戳破。
這是佩特拉第一次以蜘蛛俠的身份出現在托尼面前，她終於覺得，這薄薄一層的面罩太脆弱了，隨時都可能會把她的身份曝光在公眾面前。
「嗨。」她定了定神，打了個招呼。
「你好啊，小蜘蛛。」鋼鐵俠看著她，系統回饋依舊是無法識別的提示，然後轉向哈莉，很快，在資料庫裡找到了一個外國簽證。順著那個名字搜過去，卻對應到了另外一個長相完全不同的英國女孩的頭像。
假身份，顯而易見。
而最後一個男孩，依舊是搜索無效。
對視良久，羅恩的表情漸漸有些惶恐，便聽鋼鐵俠說：「嗨，小朋友，你家裡有姐姐麼？」
「什麼？」他迷惑不解。
佩特拉小聲說：「斯塔克先生喜歡紅發美人。」
「什……」羅恩扭頭，大驚失色，「你不要過來！」
「不不不，別緊張。」哈莉握住他的手，寬慰道，「我覺得他對你沒興趣的。」
「……哦。」
「而且，」佩特拉又說，「他好像不在這裡。」
「誰？托尼·斯塔克？」羅恩迷惑不解，「他不在這裡在哪裡？」
「你是說無人機？」哈莉問。
「沒錯。」回答的是鋼鐵俠本人，只見它頭部的面罩掀開，露出空蕩蕩的金屬面，接著合上，繼續說，「我讓戰甲把綠魔引到了開闊的公園，但是遠端控制的靈活性不足以將它制服。除非把他直接紮成煙花。」
「不行，那是諾曼·奧斯本！」佩特拉有些著急，「如果他死了——」
「那也是活該。」托尼的聲音透過無線電傳播顯得有些失真，但那滿不在乎的語氣倒是相當清晰，「我還沒見過哪位大亨這麼想不開，扔下產業跑去當怪物的。」
話音剛落，戰甲被利刃穿胸而過，噹啷一聲，散架的金屬塊紛紛落在地面，看著十分慘烈。
三人目瞪口呆，再抬頭，先前那架金紅的戰甲從上空飛下，擋在他們面前，與綠魔對峙。
「有些不妙哦。」一台戰甲宣告報廢，托尼的語氣卻很輕快，「我現在在澳大利亞，距離有點遠，信號可能不夠。」
佩特拉無暇去想他怎麼跑到澳大利亞去了，忙問：「那我們要怎麼做才好？」
「唔。」他拖長聲音，透過戰甲的「眼睛」看著她，「知道斯塔克大廈的路怎麼走吧，小蜘蛛？」
「……當然？」
「你把綠魔引過去，隨便打，打壞什麼東西也不要緊。」托尼吩咐道。
羅恩肅然起敬：「果然是壕！」
托尼輕笑一聲，繼續說：「我的實驗室裡，有一個給你的禮物。」
第 28 章
「拜託了！」羅恩·韋斯萊神情莊重, 雙手合十，大聲說, 「小蜘蛛, 請教我快速和土豪做朋友的方法吧！」
「……」我不是, 我沒有！
大樓底下被消防車與警車包圍, 損害控制部門姍姍來遲，接手殘局。他們坐在斯塔克大廈樓頂的天臺上，看著神盾局的特工們將綠魔押上飛機，周圍是被綠魔撞壞的斷壁殘垣。
要不是格溫及時趕到，讓諾曼注射了緩和劑，他恐怕沒那麼容易被制服。不過現在也夠嗆了，幾個人都已經筋疲力盡，托尼的備用戰甲也壽終就寢，再拖下去, 紐約就要出亂子了。
但願斯塔克先生從澳洲回來不要生氣, 佩特拉暗自祈禱。
「安啦, 他都說放開打，不要在意錢的事情了。」羅恩戳了戳她手臂，好奇道, 「這戰衣看起來很高級，應該很貴吧？」
哈莉用金加隆粗略換算了一下：「大概能買幾百個火-弩-箭吧。」
噗——
羅恩劇烈地咳嗽起來, 臉都憋紅了。佩特拉趕緊給他拍背，他才逐漸緩過氣來，蒼白無力地：「貧窮限制了我的想像力。」
「是啊。」哈莉深以為然, 想起什麼不禁笑了起來，「真想讓瑪律福他們走出巫師界來見見世面啊。」
羅恩想像了一下，頓時又快樂起來。
「不過隨手就送這麼多錢，這個鋼鐵先生真是好人啊！」他感歎。
「他當然不在意錢。我在意啊。」佩特拉惆悵地說，「算起來我都欠他好多錢了，把我賣了都還不起。」
格溫不由笑了：「斯塔克先生研究蜘蛛戰衣出來，本意也不是為了賺錢吧？」
「嗯，他們現在不直接賣武器了，但是跟政府機關應該還是有合作的——」
「我不是說這個。」他搖搖頭，「斯塔克先生每年資助那麼多人，其中就包括很多像我們這樣的學生，科研也好，創業也好。他投入的可不止一大筆錢，難道是想廣撒網，指望他們事業有成以後給他還錢嗎？——可能對他來說，這些投入也不算什麼吧。」
重點大概是最後一句。
佩特拉想了想，對托尼來說，這些錢要是用來買甜甜圈，足夠喂飽全球難民了……他自己一個人當然吃不完！
「還可以泡妞。」羅恩插嘴。
「喂喂。」哈莉用手肘頂了他一下，「你腦子裡都在想什麼？」
「不是我想什麼，大人的世界都是這樣的嘛。」羅恩說得振振有詞，還引經據典，「你知道瑪律福的爺爺嗎？年輕的時候太浪了，後來得了龍痘，結果人人都傳他是死於梅毒……你品品。」
佩特拉很好奇他們說得瑪律福是誰，也很好奇什麼是龍痘，但還沒來得及問出口，格溫輕咳一聲，打斷了羅恩的八卦科普：「還是不一樣的。很多女人願意跟斯塔克先生……呃，並不是為了他的錢，而是單純因為他個人的人格魅力而已。」
「人格魅力。」羅恩小聲嘟囔，當然了，誰會去關心窮小子有沒有人格魅力呢。
「很多女人……」哈莉嘴角微微抽了抽，「怎麼感覺這風評不是很好呢？」
「美國真是一個開放的國家。」羅恩評價道。
「也沒那麼開放。」佩特拉含蓄地說，「我嬸嬸就不是很喜歡他。」
「其實這也沒什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風格，只要沒違法犯罪，沒有罔顧人倫道德……都是成年人了。」格溫說，「斯塔克先生閱歷豐富，又懂浪漫，女孩們喜歡是正常的。」
「嗯……」佩特拉若有所思。
「所以你也別特地去想『償還』的事情了。」格溫微笑，「能讓紐約多一個保護城市的超級英雄，也是從另一種意義上回報他了，不是麼？」
「可我怎麼覺得——」哈莉說。
雖然感覺他是在客觀地表達「性自由」的觀點吧，她卻覺得輕飄飄的話裡好像在暗示什麼，頗有誘導的嫌疑。
這時候，羅恩悄悄地戳了戳她的手臂，耳語道：「這是男人之間的戰爭，你就別管了。」
「……哦。」
哈莉下意識地看向佩特拉。
斯塔克出品的頭罩製作得相當細膩精緻，連「眼睛」都能隨時改變形狀，雖然擋住了大部分臉上的表情，卻能透過眼睛窺知一二。
「我會努力的。」佩特拉眨了眨眼，低頭看了下胸前的蜘蛛標誌，又有些犯愁，「但是我不能穿這個回去，它肯定裝了跟蹤器。」
「應該還有竊聽器。」哈莉說。
四個人一同盯著那只蜘蛛看。
「別擔心，我用了『閉耳塞聽』。」她又說。
「什麼……」佩特拉一愣。
「怎麼，對電子儀器也有用嗎？」羅恩大吃一驚。
哈莉肯定：「有，西裡斯做過實驗了。」
雖然不是很懂，佩特拉還是松了一口氣：「謝謝你們，魔法真好用啊。」
「不過我覺得我們還是要儘快離開。」格溫輕聲提醒，「下麵的人快上來了，你們巫師的身份應該不方便被他們知道吧？」
「嗯。」哈莉點點頭，拍了拍褲子上的灰，站了起來，「你們準備回哪？」
格溫沉吟道：「剛才時間倉促，我從研究人員那裡拿到了血清的資料，但是並不完整，所以製作出來的並不是解藥，只能暫時穩定奧斯本體內暴動的情緒……他現在被神盾局帶走了，我還是回奧斯本公司看看吧。」
「我跟你一起。」佩特拉立刻說，「希望能幫上忙。」
「好啊，順便拆掉你衣服上的跟蹤器。」格溫向她眨了眨眼睛。
「正好送你們一程。」哈莉伸出手挽住了佩特拉的胳膊，又向羅恩點頭示意。
「我來吧。」羅恩一手握住哈莉，另一隻手則抓住了格溫的手臂，「可能有點難受，記得閉氣。我數一二三——」
下一秒，四個人的身影消失在扭曲的空氣中。
奧斯本大廈已經空無一人，那幾個可憐的研究人員已經被救護車送走了，剩下一地的狼藉，隨著主人的消失無人理會。
安保措施倒還在運作，格溫用自己的通行證刷開門，帶佩特拉走進去。
地上都是破碎的試管儀器，電腦螢幕在黑暗中幽暗地發著光，佩特拉點開看到了一張DNA結構類比圖。
「血清裡提取了變異蜘蛛的基因，進行加工合成，是非常複雜的技術。」格溫解釋說，「我看了看他們的實驗資料，具體會有什麼性狀改變依然有不確定因素。」
「變異蜘蛛。」佩特拉看著電腦喃喃道，「我就是被它咬了，才會……」
格溫敲鍵盤的動作一頓，抬起頭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同一批蜘蛛？難道是那只逃走的——」
她點點頭。格溫思索著，收回目光，重新打開一份文檔。
「如果是這樣，有了幾個月的研究，諾曼應該早就成功研製出蜘蛛血清了，但是他們今天晚上做出來的這個強化劑卻讓他變成了綠魔。」他一邊整理思路，一邊說出自己的想法，「我想，蜘蛛的變異基因可能在人體體內受到其他影響，重新編碼後才融入到宿主的基因中。所以，就算是同一只蜘蛛，咬了人也不一定會有同一個效果。也許是因為你的體質比較特殊，才能夠成為『蜘蛛俠』，而不是綠魔之類的怪物。而諾曼和其他人就沒有這麼幸運了，他……」
格溫說到這裡，微微一歎。不知道奧斯本公司日後何去何從，他心中很是感慨。
是不是當初不選擇這裡會更好呢？
也未必，他並不後悔遇到這些事情，在別人看來也許很危險，但他卻覺得，這或許是自己的幸運。
「幸好，你沒事。」格溫用鑷子將最後一個定位器拆下來，順手黏在顯示幕邊上，終於松了一口氣。
「唔，是因為諾曼太貪婪了吧。」佩特拉摸了摸不算光滑的制服表面，忍不住搖頭歎氣，「他已經擁有了這麼多，卻還不滿足，想利用變異蜘蛛開發私人軍隊……靠這個統治世界？真是異想天開。不失敗才怪呢！這也算他自食其果。反正神盾局已經把他抓住了，他們應該能把他變回去吧？」
「不能掉以輕心。」格溫的表情並不輕鬆，「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萬一他回來了……你就有危險了。他一定會想辦法找到你的。」
而你的身份——
他欲言又止。
佩特拉察覺到他的話中有話，不由一怔，微微後退一步。
格溫卻朝她走近，猶豫地伸出手，卻被她抓住手腕。
「我知道是你。」他凝視著她的眼睛，緩緩道。
「你怎麼發現的？」佩特拉遲疑了一下，將頭套摘了下來，露出被悶久了微微發紅的臉。原本因為劇烈運動而發紅的地方似乎變得更紅了。
格溫沒有馬上回答。
她比自己矮一個頭，劉海微微汗濕黏成一綹一綹的，一頭短髮也亂糟糟的，她仰著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外面的人都以為我是男的——」
「聲音和你平時不太一樣，不過，我就是有這種感覺……」格溫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避開了對視的目光，「沒想到真的是。你比我想像得還要厲害，佩蒂。」
他的手這次沒有遇到任何阻攔，碰了碰女孩的臉頰，柔軟而溫熱。
他輕輕摸了一下，就鬆開了，又重複了一遍：「幸好你沒事。」
「我本來還想瞞著你的……之前去奧斯本公司也是因為想打聽消息，還將你捲進來，我很抱歉。」佩特拉撓了撓臉頰，「你能幫我保密嗎？拜託了，這件事不應該讓任何人知道的。」
她歎氣。
果然，只要熟悉一點，根本瞞不了認識的人啊。
她真的得再小心點了。
「斯塔克先生知道嗎？」格溫問。
誒特拉搖搖頭。
「也對。」格溫失笑，「他要是知道自己身邊的人就是蜘蛛俠，也不用通過這種方法把戰衣給你了。」
他將工具整理好，收拾好實驗臺上剩餘的物品，轉身站起：「之後你有什麼打算？」
「奧斯本現在沒有人管了。」佩特拉抬起頭，看著空蕩蕩的大廳，表情漸漸凝重，「諾曼如果不能恢復，可能一輩子都要被關在神盾局……我得去找另一個奧斯本。」
「你是說——」
「哈裡。」她肯定地點點頭，「我要去倫敦找他。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他不能被瞞在鼓裡。」
「現在嗎？」格溫微微一愣。
「事不宜遲。」佩特拉挽起袖子看了看手錶，「希望醫生還沒睡，我們去借他的聖殿用一下。」
第 29 章
布裡克街117A號, 門口。
佩特拉似乎並沒有考慮到半夜三更來按人門鈴有什麼欠妥之處。直到斯蒂芬·斯特蘭奇那張烏雲密佈的臉出現在他們面前，渾身散發著仿若地獄惡犬的起床氣, 她這才想起, 自己東奔西跑忙了一個晚上, 都忘記了時間。
她不由得敲了敲自己的額頭, 連連道歉。不過，她忘了倒是常事了，格溫怎麼也跟著自己犯傻呢，都不提醒她一下……
「到底有何貴幹？」至尊法師氣勢洶洶地問。
他身上總算不是那件素色的長袍了。頭上端端正正地戴著睡帽，穿著紫條紋睡衣，對佩特拉來說，這幅打扮很是稀奇。
但現在不是關注這些的時候。
佩特拉飛快地三言兩語交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斯特蘭奇隨著意識的清醒，臉色好了許多, 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提神。
「倫敦現在也快天亮了, 你們要去就去吧。」他揉了揉太陽穴, 眉頭微皺，「你們年輕人可真是精力旺盛。」
「其實我很困了。」佩特拉老實說，「我以前還從來沒有遇到過真正的怪——不是, 我是說有超能力的，壞人？不過斯塔克先生給的這套戰衣真的超好用！我覺得穿著它還可以再戰一百回合！」
「算了吧。」斯特蘭奇翻了個白眼, 側身讓他們進去。「你知道緊身衣的最大缺點是什麼嗎？」
「呃……」
凸顯平胸，我知道的，謝謝你不用再提醒了！
斯特蘭奇挑剔的目光從佩特拉那個靈活生動的眼罩上挪開, 落在身側的金髮男孩身上，不由眉頭一跳：「你——」
「是我。」格溫禮貌地打招呼，「來打擾您真是不好意思了。」
「呵，」斯特蘭奇看看他，又看看佩特拉，冷笑一聲，「所以你們才認識幾天，關係就好到可以一起過夜了？」
「還沒過夜呢。」佩特拉抗議道，「現在才不到兩點。」
「重點不是這個！我早跟你說過，不要和托尼·斯塔克走得太近，看你都跟他學了什麼毛病！」
「你沒說過。」
「沒有？」
「沒有！」
此時倘若第四面牆外的人回憶一下，就會發現曾經說過這句話的其實是索爾。斯特蘭奇的確跟佩特拉說過很多——他看上去是個高冷、難以接近的男人，但意外得愛嘮叨，那幾天她被強行「留堂補課」的時候，一邊看書，一邊聽他教訓。
什麼「不准亂碰樓上的石雕」、「不要用手摸櫥櫃裡的盔甲」還有「天氣冷了，記得多穿件衣服」……等等，諸如此類。但確實沒有說過——「你離斯塔克遠點，小心近墨者黑。」
甚至，在此之前，斯特蘭奇都小心地回避著佩特拉真正的身份，自然不會當面點出她就在托尼那兒實習。
他回憶完畢，嘴角一抽，隨即斂容正色道：「那我現在說了。」
男人都是相當不講道理的生物。
恃才傲物的男人尤其不講道理。
佩特拉深深明白這樣的道理，歎了口氣：「總之，我要儘快找到哈裡。」
斯特蘭奇不置可否，但並不像要阻止她的樣子。
佩特拉道了聲謝，徑直往裡走去。他環著手臂看她推開門，而格溫擦肩而過，準備跟上去。他瞥了一眼，又出聲：「嘿，小鬼。」
「嗯？」格溫回頭，詢問地望過來。
「你只是一個普通人。」斯特蘭奇淡淡道，似有所指。
「是啊，但我覺得……這還挺有趣的。」格溫略一停頓，又說，「你們似乎都很反對她做這些事情。」
「我？談不上反對與否。」斯特蘭奇毫不猶豫把自己和其他人撇清關係，「但是，你就不擔心她嗎？比如今晚，要是稍一不小心，綠魔把她帶走了呢？當超級英雄的人，受個傷流點血都算是小事了，若有更嚴重的後果……她還沒成年，誰來承擔這個責任？」
格溫點點頭：「我明白，您很擔心她。」
「……我不是說這個。」
「我當然也會擔心。能夠拯救紐約的人有那麼多，為什麼非得是佩蒂？」格溫說到這裡，話鋒一轉，一向溫和的眼神帶了幾分銳意，表情也變得鄭重、堅定，「所以，我才想陪她一起。至少能一直看著她，確認她沒有受傷，這樣才能夠安心。」
斯特蘭奇沉默半晌：「這幾天照顧好她。」
*
倫敦的街頭又是另一種風格。
在認識奇異博士之前，佩特拉尚未踏出國門一步。前陣子被帶去喜馬拉雅山脈下領略書海的奧妙，因為一直待在屋內，沒什麼實感，現在踏上了大不列顛島的土地，看著身邊的英國紳士淑女們行色匆匆，她還有些恍惚。
「走這邊，我們搭巴士去。」格溫環住佩特拉的肩膀，將她拉過來，及時避開一頭撞上來的小孩子。
他熟練地找地方兌換了英鎊和零錢，而佩特拉懷著新鮮感一邊四處看，一邊被格溫拉著往前走，直到坐上了巴士，才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
格溫正對照著地圖，核查路線。
「你知道怎麼走嗎？」佩特拉好奇地問。
「以前夏令營的時候來過一次。」他解釋，「正好是兄弟學校，去參觀過。」
「真好啊。」她羡慕地歎了口氣。
哈裡被送去就讀的是英國數一數二的貴族私立中學，那可不是一般人能進去的。而且是全寄宿制，一般只有週末才允許學生出校。
當時哈裡走得倉促，連電話都沒留。格溫找到了校方，以奧斯本的身份向他們說明來意，被帶去貴賓會客室等候。
「不知道他在這裡過得怎樣了。」佩特拉才坐下，又忍不住站了起來，來回走了幾圈。
他們在來的路上看到一群學生，氣勢相當逼人。她不免憂心忡忡，哈裡跟他們完全不一樣，他雖然出身富裕，始終享受著優渥的生活，但很平易近人，喜歡跟他們一起打遊戲，吃垃圾食品，開party邀請班上的同學一起瘋一個晚上——
和這些天之驕子相比，哈裡·奧斯本根本就是個傻白甜。他能適應這種環境嗎？
格溫不由失笑，安慰她：「如果他在這裡過得不好，奧斯本先生肯定早就帶他回去了。」
佩特拉卻搖了搖頭，神情凝重。
諾曼不是不關心哈裡，但在這種事情上，那可未必。
意料之中，哈裡聽說家裡有人過來，沒露出半點悅色，一路沉悶地走入會客室，直到看見佩特拉的身影，才驚訝地瞪大眼睛：「佩蒂你怎麼來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
「呃，嗨？」佩特拉舉起手機，晃了晃，「我在抓沼躍魚。」
「這裡哪有什麼沼躍魚！」他大笑，臉上的頹意一掃而空，幾步跨上來，喜悅無比地將好友一把抱住。
許久未見，佩特拉也怔了一會兒。
隨著青春期的過渡，哈裡的個頭更高了，肩膀也變得更加結實寬厚，五官少了些稚氣，多了幾分成熟，眉間似乎籠罩著一層陰鬱之色，但因為她的到來，這些消極的情緒也飛快地褪去了。
「你不知道我在這裡多慘，簡直跟個犯人一樣。」哈裡一口氣抱怨，「每天吃什麼都要被嚴格控制，為了這個營養那個營養的，穿的衣服也有規定，還有各種行為舉止……不能隨便上社交網路！我爸甚至不讓我打電話給你！——對了，所以你怎麼來了？」
他這時才注意到不遠處的格溫，本來以為是家族或者公司裡的人，隨意地看了一眼，才發現對方是個和他們年紀相仿的高中生，眼神微微一變。
「你是？」
格溫與哈裡對視的那一瞬間，彼此心中了然。
在佩特拉面前，哈裡依舊像個無憂無慮的少年，或許真是個傻白甜吧，可看向他的那種眼神，帶著矜持、審視與警覺——那可不是什麼天真無知的孩子會有的眼神。
格溫隱約感受到了與諾曼相似的氣息，心中一歎，那果然是奧斯本的下一任當家人。他並不意外，從容地微笑，自我介紹：「我叫格溫·史黛絲，是奧斯本先生的助理。」
「實習生？」
「是的。」格溫伸出手，與哈裡握了握手。
「我叫哈裡。」他勉強打起精神，笑了笑。
「第一次見面，不過在此之前，我聽奧斯本先生說過幾次。」格溫說，「他很為你驕傲。」
「為我？算了吧。」哈裡苦笑，「倒不如說佩蒂更像他親女兒呢。」
從小到大，不管他怎麼努力，都得不到父親吝嗇的誇獎，直到認識了佩特拉，他才發現諾曼也是一個會誇人的人。他閉上眼睛，都還能回憶起諾曼的聲音：「你看看派克小姐，本身就聰明，還那麼刻苦用功，你？整天就知道玩，不務正業，能不能向她學習一下？」
哈裡歎了口氣：「你就不用恭維我啦。」
格溫搖搖頭，卻不再多言。
哈裡還是有些困惑，看了看他，又看向佩特拉：「所以……這是怎麼回事？」
「這正是我要跟你說的。」佩特拉知道關鍵時刻來了，深吸一口氣，「你父親出事了，我是來帶你回去的。」
「我爸？」哈裡一愣，神情冷淡了下來，「那又如何，是他鐵了心要把我送到這來，現在隨隨便便就想讓我回去看他？怎麼，他出什麼事了？是投資失敗了，還是得了絕症躺在床上等死了？」
「不是……」
佩特拉為難，要怎麼和他說這事呢？總不能說，嘿，哈裡，你爸其實有一個統治世界的野心，然後他在為此努力的路上不小心搞砸了事情，把自己變成了怪物？
不行。哈裡和諾曼的關係太僵了，但他又的的確確是關心他父親的，要是聽她這麼一說，說不定會急瘋。
「冷靜一點，哈裡。」佩特拉定了定神，握住他的手臂，「你不是想知道，為什麼你會被送到英國來讀書嗎？這件事也是有關係的。」
哈裡逐漸皺眉，愈發困惑：「什麼……」
佩特拉深吸一口氣，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來。她求助地看向格溫。
面對哈裡異樣的眼神，格溫歎了口氣：「你在倫敦呆了快一年，可能還不知道『蜘蛛俠』吧？」
「蜘蛛什麼？」哈裡皺眉想了想，「我好像聽同學說過幾次，沒太留意，怎麼了？」
「奧斯本先生迷上蜘蛛俠了。」格溫面露憂慮地說，「他想把自己也變成那樣的超能力者，結果一不小心走火入魔了。」
瘋狂追星真的不可取。
哈裡：「……啊。」
第 30 章
「怎麼會變成這樣？」哈裡喃喃道, 「我只是離開了幾個月……」
昨晚已經有熱心市民將錄影傳到了網上，哈裡再怎麼不願意相信, 看了錄影裡綠魔的面孔, 也一眼認出了就是諾曼, 頓時如遭雷擊, 面色煞白。
他跌坐在椅子上，雙手捂住頭，痛苦不已。佩特拉有些擔憂地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輕拍著以示安慰。
「現在，能救你父親和奧斯本公司的只有你了，哈裡。」她神色逐漸凝重，緩緩道，「綠魔已經是一個怪物了，但是, 如果有誰能夠喚起他原本的理智和人格, 那只能是……」
「我能做什麼？」哈裡放下手, 搖頭苦笑一聲，乾巴巴地說，「他從來都不聽我的。他不瞭解我, 我也不瞭解他——我甚至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這很正常。」格溫說。
哈裡一愣，抬起頭。
「我父親也是個相當頑固的人, 總是希望我能按照他的想法做事。他認為那樣是為我好，我卻不覺得。」格溫聳了聳肩，「比如我申請了奧斯本的實習, 他就很反對。他希望我能專注讀書，考研，不要那麼急著出來工作。但是……管他呢。」
「你父親是？」哈裡問。
「警察局局長。」
哈裡：「……」
佩特拉：「……」怎麼覺得我認識的朋友都那麼不得了哦。
哈裡有些崩潰，這兩者有可比性嗎？他痛苦地呻-吟一聲：「我爸是被抓進去了啊！你爸最多把你抓進去……而已。」
佩特拉：「這才不是『而已』吧？」
「確實。」格溫如有所思道，「他最近一直想把蜘蛛俠抓起來。」
「啊？」佩特拉大驚，「這又是為什麼？」
「他不喜歡義警。」格溫歎了口氣，「尤其是蒙面不公佈身份的超能力者，他認為這是城市中的不穩定因素。」
佩特拉打了個寒噤，害怕。
看來蝙蝠俠真的糊了，連蒙面義警都這麼不受歡迎了嗎……
她有些難過。
給哈利辦完學校的手續後，已經快中午了，他始終精神不振，佩特拉提議先去找個地方吃飯。
根據他們以前的經驗，垃圾食品使人快樂，她希望哈裡來倫敦的這幾個月沒有改變這個習慣。
明明是飯點時間，商鋪卻大多關著門，路上行人也很少，行色匆匆。佩特拉感覺有點不對勁，便聽哈裡說：「最近經濟不景氣，而且總是出怪事，前幾天倫敦大橋突然垮了，死了幾十個人……」
這個好像聽說過。佩特拉心道，問：「倫敦大橋不是每年都要塌一次麼？」
「以前最多只是倫敦大橋倒塌，現在不一樣了。」哈裡搖搖頭，「今年不知道怎麼回事，全國各地都在出事，各種天災人禍……還有很多人言之鑿鑿聲稱鬧鬼了。首相都親自上節目說讓大家少出門，注意安全。」
佩特拉沉吟：「天災人禍麼，那應該是黑巫師做的好事。」
「巫師？那不是電影裡的——」
「是真的。他們是真實存在的。」格溫說。
哈裡依然半信半疑，長歎：「既然超能力者這麼多，為什麼就沒有人能夠拯救我父親？」
他們終於找到一家營業的漢堡店，哈裡沒什麼胃口，被勸說著才勉強吃了一點薯條。
「佩蒂，要怎樣才能見到我爸呢？」他憂心忡忡，連往日喜愛的鱈魚堡都變得食之無味。「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找到神盾局的那些人？至少能讓我去看他一眼？」
佩特拉剛想說「我試試」，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被格溫搶先一步：「我知道有人有辦法。」
「誰？」
「蜘蛛俠。」
佩特拉錯愕地看向格溫，後者向她微微一笑，她雖然困惑，但還是把疑問忍在心裡，回頭再問。
「蜘蛛俠？」哈裡嘟囔了一聲，神色懨懨的，「可不就是他把我爸送進監獄去的麼。」
「講道理，是你爸先要把她……他抓起來的。」佩特拉嚴肅地指出。
「那他就更不願意幫我了。」哈裡悲觀地說。
格溫搖搖頭：「你不去瞭解他，又怎麼知道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哈裡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在被只比自己大兩三歲的同性教訓，還當著佩特拉的面，哈裡心裡有些不快，卻不得不承認格溫說得有道理。如此明顯的對比之下，若他非要耍脾氣，那只會顯得他很不成熟，那更丟臉。
對上佩特拉關心的目光，哈裡勉強打起精神笑了笑，說：「我試試吧。不管怎麼說，謝謝你特地為了我來，佩蒂。」
佩特拉沒有馬上回答，用手握住了他的手：「會好起來的。」
哈裡似乎真的振作了不少，一鼓作氣把鱈魚堡吃掉了，喝了口飲料，有些懷念地說：「英國人的廚藝真的不行，我還是喜歡紐約的炸雞和漢堡。」
「英國菜有這麼差勁嗎？」佩特拉隱約記得自己聽好幾個人抱怨過了。
「唔，不是廚藝不行，是他們品位不行。」哈裡挑剔地說，「學校裡就有一幫人，非常自以為是，清高都得不行，整天用鼻孔看人，還嫌吃漢堡很掉價呢。——喏，你看，就像那樣的。」
佩特拉和格溫順著他的手勢望去。
一對父子正從漢堡店的窗前經過。看打扮，頗有從十七世紀走出來的畫中人的味道，那長袍看著價值不菲，卻很是古怪。印象中，還沒有那年的復古潮流是這種風格的，但他們從容不迫的樣子卻像是出門巡遊的王室貴族。
走在前頭的男人神情高傲冷漠，握著一柄華貴的手杖，一邊聽兒子在那裡絮絮叨叨地抱怨著什麼，終於忍無可忍，在路口停了下來。
他淺色的眼珠倒映出紅燈的閃爍，看了男孩一眼：「行了。天天跟我說，波特長波特短的。人家都不在學校了，你還盯著她不放，你是不是想跟我說你在暗戀她？」
男孩倏地住了口，眼睛瞪大了，一張蒼白的臉微微地漲紅了：「我……我沒有！我不是！」
「你要是連個女孩都搞不定，就別來找我了。」父親冷冷道，「我沒有你這麼無能的兒子。」
男孩氣得臉更紅了，卻在父親的威嚴氣勢下耷拉了頭，喪氣地跟在他身後朝馬路中央走去。
他們來得匆匆，去得也快，轉眼間身影就在人群之中消失了，像是直接穿過了空氣。佩特拉眨了眨眼睛，正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就聽哈利說：「看到沒，就他們這樣的，非常蠢。」
格溫深有同感地點頭。
「只有小學生才會用這種手段追人。」他舀了一勺聖代，一邊感歎，「真讓人同情被他看上的那個女孩。」
「為什麼你們的重點是這個？」佩特拉睜大眼睛，不解，「難道不是應該覺得整天追著老爸走的人很幼稚嗎？一副沒長大的樣子……」
哈裡：「……」
紮心了。
趁著哈裡神遊天外，兩人飛快地把他帶回了倫敦的聖所，通過傳送門直接回到紐約。
哈裡久違地踏上故土，還有些沒回過神來，左看看，右看看，確實是自己熟悉的那個城市沒錯：「剛剛發生什麼了？我們什麼時候坐了飛機？——現在幾點了？」
「快七點了。」回答他的是斯特蘭奇，他拉開袖子，露出支離破碎的錶盤，隨意地看了一眼道，「回來的真是時候，吃早餐麼？」
剛吃完垃圾食品的三人一同搖頭。
「很好。」斯特蘭奇乾脆地說，「再見。」
啪地一聲，聖所的大門在他們面前合上。
哈裡還在茫然：「我們到底怎麼回來的？」
「你不是說沒見過巫師嗎？他就是一個法師……嗯，魔法體系稍微不太一樣，不過對我們來說都差不多吧。」
「意思是，我們剛剛橫跨了一整個大西洋？」哈裡一驚，被佩特拉推著往前走的時候，還忍不住連連回頭。「那我們現在——」
「你先回家吧。」格溫沉穩地說，「昨晚的事鬧得太大了。雖然警方把新聞壓下去了，但事情傳得很快，想必董事會那邊已經收到消息了，如果奧斯本沒有一個能夠鎮得住場的人在，就危險了。」
哈裡聽到這裡，表情也嚴肅起來，輕嘖一聲：「那幫煩人的老頭子，真正需要的時候從來就排不上用場，腦子裡只知道錢。」
佩特拉擔憂地看著他，知道這件事情上自己幫不上：「你一個人……行嗎？」
哈裡聳了聳肩，故作輕鬆：「別擔心，家裡的事我爸以前也說過不少，我有數。」
他手機通訊錄裡除了諾曼只有管家的號碼。他給管家發了條資訊，讓他派車來接自己。接著，他舒了一口氣，至少，終於回來了。
奧斯本家的財力不用說，不出片刻，加長的勞斯萊斯停在路邊，哈裡剛打開車門，又停了下來，回過頭看向佩特拉。
「等我回去，用以前的號碼聯繫我，好嗎？」
「當然，等我考完試就去找你。」
哈裡釋然，這才上了車。
佩特拉朝他揮了揮手，目送萊斯萊斯遠去。
「我也送你回去吧。」格溫提醒她，「一個晚上沒休息了，你該回去好好睡一覺。」
他不說，佩特拉都快忘了，揉揉眼睛，後知後覺地感到眼眶一陣酸澀，一邊點點頭：「那我們——」
話還沒說完，一輛跑車疾馳而來，一個甩尾加刹車停在路口。後座的車窗下降，露出托尼·斯塔克氣勢洶洶的一張臉。
「佩特拉·派克！你去哪裡了？我都五個小時沒聯繫上你了！——撥號一直在服務區外！」
「……才五個小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