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 《(排球)鄰座的水野同學》作者：生死流轉【完結+番外】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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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球)鄰座的水野同學》作者：生死流轉【完結+番外】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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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影山飛雄很苦惱，因為他的鄰桌，水野亞紀同學是個記不住人名還喜歡給人亂起外號的辣妹。

但是他驚悚地發現，自己對她不滿的也就剩這一點了。

水野亞紀：「setter君，咖喱麵包做多了~你要來一個嗎？」

影山飛雄：「要兩個謝謝。」

內容標籤：花季雨季近水樓臺少年漫甜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水野亞紀，影山飛雄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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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悠于於 2023-11-22 18:42 編輯 ]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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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一年三班水野同學

　　高闊的天空泛著一塵不染的純淨，倒映在少女湛藍色的瞳孔裡。

　　足尖輕緩的步伐稍稍停頓，把兩隻正聚成一對覓食的烏鴉嚇得驚叫出聲，爭相從地面撲棱著翅膀高飛遠去，在她仰視的畫面中劃過一道黑色的弧線。

　　「還真有烏鴉啊……」水潤的粉色唇瓣微動，她小聲嘟噥了句。

　　水野亞紀收回放空的視線，懶散地打了個哈欠，抬腳邁進烏野縣立高等學校的校門。

　　塗著淺藍色指甲油的右手提著沉甸甸的書包反搭在肩上，黑色的校服外套系在腰間，白色襯衫的上兩顆紐扣鬆開，紅色的領結松垮垮地搭在沒有一絲褶皺、被柔軟的雙峰撐起的米黃色毛背心領口。

　　紅茶色的柔順髮絲從後腦勺開始捲曲地垂下直至後背，在左側用黑色發圈高高地束起一縷，打理得相當悉心。還可以看見隱沒於其下、若隱若現的雪白耳垂上，戴著閃亮亮的藍寶石耳釘。

　　接近170的高個子、辣妹系的制服穿法、以及每天早上要花一個小時化出的精緻妝容。

　　經歷了一整個春假，剛從北川一中畢業的水野亞紀，上高中第一天也在延續著中學以來那有些出挑的外在形象。

　　結束了開學典禮，心裡還琢磨著教導主任的假髮，笑得臉部肌肉有些酸痛的少女步履輕盈地走進一年三班的門。

　　「大家好，我叫水野亞紀，來自北川一中，請多指教！」

　　她用粉筆在黑板上潦草地寫下名字，向講臺下深鞠一躬。

　　在一旁的班主任皺了皺眉，從裡到外都有些與眾不同的女生讓他開始擔憂，這種看上去像「問題學生」的人最容易受到那位教導主任的重點關注。

　　但從她做自我介紹的態度看，是充滿誠意且彬彬有禮的，並無任何不妥，讓他產生了一種奇妙的違和感，懷疑自己是否太以貌取人了。

　　驚覺自己的思緒已經偏離了正常軌道，班主任裝模作樣地咳了一聲，開始給她安排座位：「咳，水野同學，請你坐到影山同學旁邊空著的座位上吧。」

　　「額……影山同學？」令他沒想到的是，亞紀竟一臉迷茫，湛藍的眼眸在已經坐下來的同學間掃來掃去，隨後失落地轉過頭看向他，一手摸上後腦勺，「抱歉，老師，我很不擅長記人名。」

　　這句話引起了一部分同學的竊竊私語。

　　「誒？可他明明是在你上一個做的自我介紹啊，這都記不住？影山同學就是那位……」班主任好心地指向一個因為被點到名而坐直身子，同樣一臉迷茫的黑髮男生，提醒道，「記不住人名也要努力去記啊，水野同學。」

　　「可是記不住就是記不住啊……」亞紀無奈地搖搖頭，將書包甩上肩，沿著走道朝他所指的男生的座位走去，同時偏頭勾起嘴角，不忘用周到的敬語表示謝意，「謝謝老師。」

　　「唉。」班主任松了一口氣，有點明白那種違和感是從何而來了。

　　外表輕浮，其實是個好孩子嗎？

　　「好，下一位……」

　　「不要那樣叫我——！！」瞬息之間，驟如雷雨的怒吼打斷了他的話語，引得所有人朝音源看去。

　　是影山飛雄同學，他正拍著桌子站起來，被憤怒填滿、扭曲如惡鬼的面容湊近，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在座位上縮成一團的水野亞紀。

　　「抱……抱歉，那setter君？」她害怕地抱著雙臂，水潤的唇瓣輕顫，小心翼翼地問，「這樣叫總可以吧？」

　　只不過是驚喜地發現他是來自同一個初中的有名同級生，那個「球場上的王者」，便用「王者」的稱呼和他友好地打了個招呼。

　　以為是很帥氣的外號，不想收到了如此可怖的反應。

　　亞紀已經欲哭無淚了，只記得他是北川一中排球部很厲害的二傳手，那個在女生裡很有人氣的「setter桑」的後輩，那叫他「setter君」總沒問題吧？

　　「隨你便。」見她已經道歉，影山一甩頭，黑著臉氣鼓鼓地坐下來，渾身持續散發壓迫人的低氣壓。

　　「哦，那請多指教了，setter君。」亞紀趴回桌子，笑眯眯地對他揮手說道。

　　「……」影山不悅地向下彎了彎嘴角，他對這個明顯是對自己有些瞭解的鄰桌開始在意。

　　剛才還被他那樣用無禮的方式發脾氣了，她現在看起來卻是心情很好地雙手支著腦袋平視前方，表現出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樣子。

　　而且「setter君」是什麼叫法？！她真的記不住人名麼？

　　「影山飛雄——」班主任咬牙切齒的嘶吼劃破寂靜，「開學第一天就想去走廊罰站嗎？！」

　　「不不不，其實是我的錯哦，老師！」亞紀舉起手，輕描淡寫地替影山開脫道，「要罰也是罰我，所以請放過他吧！」

　　影山聞言，深藍色的眼瞳因不可置信而放大。明明自己為什麼討厭被叫「王者」都沒向亞紀解釋清楚，就獲得了她的原諒，讓他從心底產生一絲莫名的不甘。

　　「真是的，托水野同學的福，這次就算了。」班主任彈了彈手中的名冊，將注意力轉移，繼續招呼著剩下的同學做自我介紹，「下一個。」

　　那之後，亞紀感覺從右側射來的視線死死地黏在自己身上。

　　「那個，setter君？」被盯得渾身不自在，她只好再次側過頭，「我不是都已經道過歉了嗎？好歹也是一個初中的……」

　　「我叫影山飛雄。」

　　「哈？」

　　「你給我牢牢記住了——」影山指著亞紀，氣勢如虹地宣言道，「不是什麼『王者』也不是什麼『setter君』。」

　　「哦，是大和君*啊！」亞紀握拳敲掌，用恍然大悟的語氣喊道。

　　「……算了，還是叫setter君吧。」他沉默片刻後收回手，在名字的叫法上暫時對她投降。

　　在這個暖意融融的四月，春日的上午，影山飛雄第一次認識了這個在初中對她完全沒印象的水野同學。

　　彼時的他只有一個想法，一定要將她對自己的可笑稱呼糾正成「影山同學」。

第2章檸檬噴霧與薄荷糖

　　「早上好，setter君。」第二天一早，亞紀滿面春風輕快地與他問好，自顧自地叫出只有她自己能分得清的綽號。

　　影山暈乎乎地抬起擱在桌面的腦袋，還未來得及回應，濃重的困意襲來，他又一頭栽倒下去。

　　為了達到澤村前輩的入部要求，贏得週六那場三對三比賽的勝利，影山今天是四點鐘就起床來的學校，趕在不被前輩們發現前結束晨練，自然也就缺少了充足的睡眠。

　　「啊咧，setter君沒什麼精神呢？」亞紀把書包掛在桌邊的掛鉤上，包包一側具有彈性的白色毛絨球掛飾左右晃了晃。

　　她好奇地探頭接近閉上眼打著呼的影山，卻聞到了一股明顯的汗臭味。

　　「噫！」亞紀嫌惡地呼出一聲，立刻捏起鼻子向後縮了回去，單手拉開包鏈從裡面取出一瓶噴霧型除汗劑，手指輕按，帶著清爽檸檬香的氣霧在影山周圍彌漫開。

　　那氣味飄飄然地鑽進了他的鼻腔，逐漸撫平他困倦的神經。

　　雖然無法完全除去那讓她一聞就難以忍受的味道，至少是能完美地掩蓋掉。

　　亞紀收起除汗劑拿出課本，瞥了一眼似乎睡得更酣熟的影山，腦內閃回到昨天放學時的場景——

　　「嗯，我不打算參加社團活動哦。」她對前桌問及此事的女同學回答，背起包向門外走去，「明天見！」

　　在經過鄰桌身後時，不經意掃到他面前放了一張空白的「烏野高校排球部」入部申請表。

　　——所以說，排球部的晨練有這麼辛苦嗎？

　　時間回到此刻，在心中生出一道疑問，但又迅速被她無所謂地丟棄。

　　畢竟北川一中排球部在宮城的初中裡是一支勁旅，出身此處、有「王者」稱號的setter君肯定一直訓練得很努力吧。

　　亞紀翻開課本，沒有選擇去叫醒他。

　　「影山！」後果則是，第一堂課就在打瞌睡的影山，被國文老師用卷成棒狀的講義狠狠地敲了頭，「真是的，好歹尊重下我這個老師啊。」

　　教室內毫無意外地爆發出一陣嬉笑聲。

　　影山終於睜開惺忪的睡眼，慢吞吞地支起身，好像聞到了自己鼻尖處的空氣竟混著來路不明的酸澀檸檬香。

　　「喏。」怔忡間，他又突然感到自己的左肩被碰了下，一轉頭看見的，是一隻掌心托著顆獨立包裝的淡綠色薄荷糖的手，膚色白皙、光滑細膩，修剪和保養得一絲不苟的指甲塗抹著天空藍的顏色。

　　影山順著這只手抬眼望去，霧氣朦朧的雙眸映出的，是鄰座面無表情而精緻的側臉。

　　「這個你拿去，提神很有效。」她冷靜地說。

　　「誒？」還沒搞清狀況的影山發出一個疑問詞。

　　「別廢話了快吃。」亞紀仍是目不斜視地盯著黑板，催促道。

　　「哦。」他不客氣地伸手提起塑膠包裝的一端，撕開封口將那顆小小的糖果丟進嘴裡。

　　刺激性的薄荷味直沖大腦，耷拉下的眼皮上抬，模糊的視界恢復清晰，四肢不由自主地伸展開來

　　——這顆神奇的糖的確是讓他在瞬間找回了意識。

　　老師的講解也能聽得很清楚，雖然影山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而似乎是注意到了兩人間的小動作，國文老師點名道：「水野同學，你來朗讀一下這篇課文。」

　　影山這才發覺自己連課本都沒拿出來，便手忙腳亂地在自己的運動背包裡翻找。

　　「是~」這時候，亞紀也無奈地應了一聲，支著桌面站起來，舉高課本，開始了她的朗讀。

　　令在場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是，她的朗讀竟十分富有感情和表現力，生生把這篇短短的小說選段演繹出了身臨其境的劇場感。

　　而她自己似乎也是全身心地投入進去，並且樂在其中的樣子，讀到最後感人至深的結尾，聲音已經變得哽咽。

　　由於她的朗讀，同學們和老師這才第一次察覺，課文竟也可以學得如此生動有趣。

　　「嗚……」亞紀讀畢全文，抽噎著坐下，似乎仍未從剛才的情節裡回過神來。

　　「呃，謝謝水野同學，你讀得很棒！」國文老師腦後淌下一滴冷汗，心想這孩子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畢竟從她的外表，可完全看不出是一個標準的好學生，他還以為會聽到一段乾巴巴的朗讀，就像之前點到的那些學生一樣，甚至做好了提醒她哪裡發音讀錯了的心理準備。

　　在大家的驚歎中，唯有影山像是置身事外。亞紀讀到一半時他才找到那篇課文，對她的「表演式朗讀」也是木然地聽著，仿若耳旁刮過的一陣空氣。

　　於是課下時，他對鄰桌突然被大家團團圍住的壯觀景象驚嚇到了。

　　而處於包圍圈中心的亞紀，正遊刃有餘地對熱情地向她提出想交朋友的同學，起各種方便交流的外號。

　　等一下，明明她連你們的名字都記不住，怎麼能變得這麼受歡迎啊？！

　　影山惡狠狠地朝她瞪去，身後繚繞著一團肉眼可見的黑氣。

　　亞紀給他的感覺像極了一個人。

　　待上課鈴打響，熱鬧的人堆一哄而散，她才感受到來自右邊的死亡凝視。

　　「setter君，眉頭別總皺得太緊哦？」亞紀不知道她為何會遭到平白無故的怨念，只是無辜地眨眨她湛藍的雙眸，好心好意地輕聲勸道，「不然年紀輕輕就會長皺紋的。」

　　「我叫影山飛雄。」沒有聽從她的勸告，他周遭的怨氣更深，「還有別用老媽的語氣教育我。」

　　「誰是你老媽啊！」亞紀撅起嘴，扭過頭背對著他反駁道，同時無視了他的糾正，「setter君還真是一點都不可愛，難怪不受歡迎。」

　　——不受歡迎……不受歡迎……不受歡迎……

　　這話正中紅心地戳到了影山的痛處。

　　他一愣，方才被恐怖的怒氣支配的神情開始僵硬，腦中重播出的，是從前隊友們冷漠的背影。

　　金田一、國見……

　　可惡，為什麼又想到了他們！

　　影山惱火地攥緊拳頭錘上桌面，使勁搖了搖頭。

　　「影山同學！」英語老師清脆的嗓音傳來，才把他的思緒拉回現實。

　　「抱……抱歉！」第二次以糟糕的方式成為全班矚目的焦點，他深深埋下頭，從包裡取出英語書，死命盯著上面天書一樣的文字，想讓自己轉移注意力。

　　亞紀用餘光看到了剛才發生的那一切，卻沒意識到自己纖細的眉也開始扭曲。

　　這股微妙的罪惡感是什麼？

　　等課間向他道個歉吧。

　　檸檬味的香氣隨時間的流逝而消散，但她沒再嗅到讓她想要躲避的味道。

　　薄荷的清涼在他口中淡去，只餘下難以名狀的苦澀。

　　兩人間籠罩著一層緊張的陰影。

第3章「王者」與「戰友」

　　「啊諾……」英語課後，亞紀剛想開口，向被她無意的一句話傷害到的影山道歉。

　　但是影山徑直離開了座位，雙手插著兜往教室外走去。

　　大概……是去上廁所了？

　　結果她絕望地發現，一旦這麼安慰自己就輸了。

　　短短幾分鐘的課間時間從指尖溜走，直到午飯時，他則是啃完麵包就倒在桌上呼呼大睡。

　　本來還挺想和這位來自同一初中的鄰座交個朋友的，不想自己輕微毒舌的秉性把事情給搞砸了。

　　但是setter君也很奇怪啊，不是嗎？

　　既然對「不受歡迎」那樣在意，又為什麼總是擺出一副「不要接近我」的臭屁表情？

　　她夾起一塊玉子燒送進嘴裡，咬緊筷子轉念一想。

　　「奇怪的人……」吃過午飯，亞紀背靠走廊邊的窗臺，打開手機翻蓋，打算在LINE上找個十分瞭解北一排球部的好友問問，關於那位「球場上的王者」的事情。

　　一行行快速掃過對話方塊裡的文字，「王者」的真相令她微微瞪大了眼睛，握著手機的指節一僵。

　　那個熱心向亞紀解釋了來龍去脈的友人，得知影山成了她的鄰桌後，則在說著「小心變成被使喚到死的臣子」之類的玩笑話。

　　「才不會呢，總之謝謝你啦~」

　　亞紀歎了口氣，關上手機，底部裝飾繁複的掛繩垂在校服裙一側的邊緣，點綴其上的透明水晶在午間的直射陽光下，綻放出細碎的眩目虹光。

　　剛整理平靜泛起波瀾的心緒，她一抬眼卻又看見，影山正一臉睡意地從教室裡走出來，拐了個彎背對著她，往樓梯的方向去了。

　　好機會！

　　亞紀終於苦等來了能夠與他獨處的絕好時機，毫不猶豫地跟在他的身後。

　　原來影山是要去一樓外面的自動販賣機買飲料喝，只見他伸出兩根手指，按在兩種完全相同的盒裝優酪乳的按鈕上，還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這裡是教學樓外的僻靜一角，亞紀快步走上前接近他，打算就趁此地向他道個歉。

　　但是她發現，他的注意力似乎被什麼東西吸引了，一邊背對著牆壁喝優酪乳，一邊專注地聽著從牆角另一側傳來的隱約對話聲。

　　是菅原前輩和日向的對話。

　　「日向你，是因為想擊敗影山才打排球的咯？」

　　「誒？那個……我希望……自己能變得更強，強到足以擊敗那個影山……」

　　「他們是誰啊，setter君？認識的人嗎？」

　　突然於耳畔響起的另一個女聲把聽牆角的影山嚇得一驚，害怕被那兩人發現，他下意識地反身捂住她的嘴。

　　亞紀背靠著牆，與神態兇狠面對她的影山對視著。

　　她驚恐地眨眨眼。

　　「噓，別說話。」他提醒道，聽起來卻像是在威脅。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還是乖乖點了點頭。

　　如果讓路人看到這一幕，肯定會誤認為是黑社會在綁架女高中生的橋段。

　　「我，不想再輸了。」

　　影山接著聽到日向說了這麼一句。

　　他收回手，冷哼一聲，轉身丟下愣在原地的亞紀，準備回教室。

　　剛才貼得太近了！

　　她感覺臉上熱熱的。

　　「也就是說，日向你現在，是把影山擺在了跟自己同年的人中『最強』的那個位置上的吧？」

　　「這！嗯……算是吧……」

　　「既然他是你遇到過的『最強的敵人』，那現在的他不就變成『最強的戰友』了嗎？」

　　這時候，繼續下去的對話聲讓她清醒過來。

　　亞紀這才想起跟過來的目的，她轉過頭，看見影山已經離她有一段距離了，連忙小跑著沖上去，趕在他經過另一端的拐角前叫住了他。

　　「等一下——setter君！」

　　影山停下了腳步，側過身噘著嘴瞥向她：「啊？」

　　剛才被日向的話占滿了腦子，他這才驚覺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

　　她為什麼要跟蹤我？！

　　亞紀在他狐疑的目光中站定，滿臉嚴肅，深深鞠躬道：「關於上午對你說的那些話，好像是傷到你了，所以對不起！」

　　空氣寂靜了幾秒。

　　良久，影山才彆扭地吐出一個字：「哦。」

　　其實他已經忘了這事，如果不是她特意來道歉，他根本不會再去想。

　　但是，她竟然會記得。

　　自己的感受被並不熟悉的人細心地關照到了，這感覺還不賴。

　　「你……雖然從外表上看不出來，其實人還不錯嘛。」他揚起嘴角，「除了記不住名字這點。」

　　「哈哈哈……經常有人這麼說。」她直起身，尷尬地摸摸鼻子，「你不介意了就好。」

　　「反正我不受歡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哦……」亞紀腹誹，你的表情看起來超不甘心的好嗎？！

　　於是，兩人並排進了教學樓，一起回教室。

　　「setter君，你偷聽的那兩人——橘子頭和淚痣桑，他們是誰啊？」

　　「噗哈哈……！」影山聽到她對日向起的外號，被逗得笑出了眼淚。

　　聯想到那頭橙毛，這形容生動形象，但他會這麼開心的關鍵是，他和日向真的是各種不對盤——

　　個子矮小、技術拙劣，但他又有驚人的反射神經和彈跳力。

　　初中那場比賽之後，還曾憤怒地質問他「這三年你都幹什麼去了」。

　　上了高中後，日向還是沒什麼進步。

　　影山不覺得現在的他能給「獲勝」帶來任何幫助。

　　但日向午休也在和菅原前輩練習，說「不想再輸了」。

　　他意識到，日向是認真的。

　　——如果他能成長到自己願意為他托球去「獲勝」的程度……？

　　影山止住笑聲，對在他身後登上樓梯的亞紀回答道：「橘子頭是一年級的，和我一樣想加入排球部，淚痣桑是三年級的排球部前輩。」

　　他沒告訴亞紀他們的名字，反正她也記不住。

　　「哦~那你們以後就是隊友了吧？」

　　「是……」即使心裡一萬個不願意和日向當隊友，他不得不承認事實。

　　「怎麼回答得那麼勉強……」亞紀嘴角抽搐地吐槽。

　　她又清了清嗓子，接著說道：「剛才你走後，我還聽見淚痣桑對橘子頭說，你會是他『最強的戰友』呢。我不太懂排球，但是三年級的前輩能這樣誇你，那setter君其實很厲害吧？畢竟以前也被叫『王者』什麼的……我剛找朋友問了你被取這個外號的原因，很抱歉之前就那樣叫了出來，我真的沒有惡意要嘲諷你！只是因為不知道……」

　　亞紀說得很是謹慎，因為在瞭解影山的經歷後，她不知道他現在對「隊友」的定義是如何，又會否有些許改變。

　　陪朋友去看過幾場排球比賽的她，只知道這是一項複雜的團隊運動，像眼前這位自我中心的「獨|裁者」，被隊友拋棄的結果並不讓她有多意外。

　　剛剛得知這個真相的時候，沒有厭惡，也沒有同情。

　　「你知道了？」影山在樓梯間停了下來，背對她低著頭，看不清神情。

　　「嗯。」她也停了下來，「所以我想問……你對現在的隊友們還會那樣嗎？」

　　「不、不知道……」他的語氣很是糾結。

　　「最強的戰友」嗎？

　　我當然也不想再輸了。

　　影山沒了動靜，眸中只剩下執念。

　　「好吧。」亞紀覺得自己大概問了個多餘的問題，便抬腳經過他繼續攀登，「那你加油~要是你們排球部有比賽，我還挺想去看看的。」

　　「好。」

　　他堅定地回答，卻在抬起頭的瞬間羞紅了臉，過熱的頭頂開始冒出蒸汽。

　　亞紀現在沒有把校服外套系在腰上，所以在那條經過改制的短裙之下，被過膝襪包裹的「絕對領域」之上——

　　（黑色的……蕾絲。）

　　她自己到底有沒有點作為女生的自覺啊？！

　　饒是影山這種對異性如木頭的男高中生，剛才那一幕的衝擊力也足夠讓他反應過來了。

　　他決定再也不要跟在她之後上樓梯了。

　　「你裙子也穿得太短了。」回到教室後，他紅著臉囁喏道。

　　「哦。」亞紀對這種評價已經習以為常了，面不改色心不跳，「你剛才都看到了？」

　　「是……不！」點頭又搖頭。

　　「到底有沒有？」她挑了挑眉，從朋友安利給她的恐怖漫畫中抬起頭。

　　「沒有。」影山決定欺騙自己。

　　「說謊可不是好孩子喲。」偽裝得太做作，她一眼就看穿了。

　　「……反正是你自己的問題吧。」

　　「對，所以我不會生你的氣~」亞紀支著頭微笑道，「你也不必想著要負責什麼的。」

　　「那就好。」

　　「……你還真想了？！」

第4章如此稱呼的理由

　　不出班主任所料，亞紀還是被教導主任盯上了。

　　「你，水野同學——跟我到辦公室來一下。」這天放學後，於走廊來來往往的學生人潮中，戴著假髮、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厲聲叫住了她。

　　「是……」亞紀在周圍同學或好奇或幸災樂禍的眼神中有氣無力地回答道，經過她身側笑得詭異的影山，是屬於幸災樂禍的那一派。

　　初中的時候她也經常遇到這種情況，免不了被風紀委員或是老師喊去嘮叨一頓，然後繼續那種我行我素的打扮，以至於到了要請家長的程度。

　　然而，事情並沒有因此而得到解決——

　　「水野亞紀……」教導主任坐在辦公桌後，皺著眉讀出她的一紙檔案，「一年三班，15歲，北川一中畢業，家庭成員有父母和一個姐姐？」

　　「嗯。」她站在桌前鎮定自若地接話道，好像明白他想說什麼似的，「父母都在國外長期出差，姐姐正在東京工作。」

　　主任愣了一下，隨即驚訝地抬起頭：「那你現在是一個人住咯？」

　　「從我上初中開始就是一個人住，他們只是偶爾會回趟家。」即使是如此不同尋常的家庭狀況，亞紀的語氣卻聽不出一丁點寂寞。

　　「唉。」知道請家長的法子是行不通了，他無奈地放下那頁紙，半是同情半是嚴肅地勸誡道：「水野同學，無論如何，你還只是個高中生，校規都是必須要遵守的。校服要規矩地穿，妝也不能化得太濃——不然會影響學習，還會影響到其他同學……」

　　教導主任不愧是教導主任，在嘴皮子上可謂做足了功夫，一開口教育學生就能夠刹不住車地侃侃而談，在「遵守校規端正儀態」的話題上硬是跟她扯了有半小時。

　　亞紀麻木地聽著，感覺自己的雙腿已經快失去知覺了。

　　「……所以即便是沒有監護人在看著你，也要有作為一名烏野的學生的自覺，老師我以後也會時刻關注著你的，聽到了嗎？」他終於結束了這段漫長的演講，接著又想起了什麼，問道：「說起來……你還沒有參加社團吧？」

　　「啊？沒、沒有。」她從暈頭暈腦的狀態中解放出來，結結巴巴地回答。

　　「為什麼呢？是放學後要打工嗎？」

　　「也沒有在打工啦！」亞紀擺擺手，尷尬地笑著，「至於社團……是因為在那些選項中沒有我特別擅長和感興趣的領域，所以就沒考慮參加。」

　　「這樣啊……」主任托著下巴，苦苦思索了一陣，然後說：「雖然我們學校並沒有強制要求，但你的情況比較特殊。所以呢，我還是建議你能夠去參加一個社團，或是去打一份工，通過這些去參與校園生活和體驗社會，我認為對你的成長都有十分有好處……」

　　談及此處，他又開始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

　　兩大段嘮叨加起來，足有一個多小時。

　　等他講完，亞紀已經直接癱倒在地上，雙手顫抖地抓著桌腳，感覺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起都起不來了。

　　「咦，水野同學呢？」剛才還好好站在自己面前的大活人突然消失了，讓主任站起身四處搜尋著，竟在桌子的下方發現了她，「你怎麼坐到地上去了？」

　　「您也太能說了，主任……」必須想辦法趕緊從這裡脫身，亞紀半死不活地舉高一隻手，「我想上廁所……」

　　「咳。」意識到自己的確是說了太久，他尷尬地乾咳一聲，「那你先回去吧，好好想想我剛才說的話。」

　　「是！主任再見！」她黯淡的神色染上一層欣喜，像是瞬間恢復了活力，從地上跳起拍拍裙子，飛一般地沖出了辦公室。

　　至於教導主任那番苦口婆心的勸導，她已是在出門的那刻，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誒？是setter君和橘子頭呢……」準備下樓時，透過教學樓的窗戶，亞紀看到足球場空曠的草坪上站著顯眼的兩個人，讓她感覺很奇怪。

　　為什麼他們不在體育館裡練球呢？

　　出了教學樓，她沒有急著回家，而是往足球場走去。

　　「喂——！你們在那裡做什麼呢？」

　　這邊影山正和日向練得熱火朝天，遠遠地聽見一個熟悉的女聲，轉頭望去，果然就瞧見了她。

　　日向剛接到影山扣來的球，球高高地飛向空中後往下墜落，不偏不倚地落到亞紀伸出的雙手中。

　　「呀謔~接到了！」她轉了個圈，開心地高呼，不知道是在得意什麼，但是看上去挺怡然自得。

　　「你沒長眼睛嗎？當然是在練球啊！」影山惱火地對她吼道，「快把球還給我！」

　　「影山，她是……？」日向從沒有見過這個女生，心想大概是影山的熟人。

　　「我鄰桌，水野亞紀。」影山一臉不爽地快速解釋道，「放學時她被教頭叫走了，估計是現在才放出來。」

　　「哦~」日向看看影山，又看看走近他們的亞紀，表情變得八卦了起來，「你們關係很好嗎？」

　　「並沒有！」

　　「是啊。」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內容是完全相反的答案。

　　這就導致，兩人皆是互相驚訝地瞪著對方，夾在中間的日向則是徹底懵圈了。

　　「我什麼時候跟你關係很好了？！」沉默片刻，影山指著她不可置信地質問道，「我們才認識不到兩天吧？」

　　「啊？但我們不都已經是朋友了嗎？」亞紀張了張嘴，長長的睫毛撲閃著，同樣是不可置信地反問道。

　　「雖、雖然是朋友……但談不上關係有多好吧？」想到中午的那件事，影山的臉變得有些紅，堪堪偏過了視線。

　　「這樣嗎？」她低下頭，凝視著手中沾了泥土變得髒髒的排球，妥協道，「好吧，不過至少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日向仰頭盯著影山紅紅的臉頰，很是稀奇。

　　他直覺這兩人間的關係絕不止「朋友」這麼簡單，臉上的表情就更八卦了。

　　「對了，球還你。」亞紀走上前，把球遞到影山手中，又疑惑地問：「但是，為什麼你們不在體育館裡練習呢？不是已經加入排球部了嗎？」

　　「這個嘛……」日向不好意思地摸摸頭，「我們還沒入部呢，澤村前輩……也就是隊長，說週六要讓我們打一場比賽，贏了才能成為正式部員。」

　　「這麼嚴格？setter君你都沒告訴過我呢！」她向後退了一步，驚呼道。

　　「因為這種比賽我一定會贏啊！」影山信誓旦旦地反駁，「到了週六，我就會是正式部員了！」

　　「setter君？」日向注意到了這個別致的稱呼。

　　「她記不住人名，喜歡給人亂起外號。」影山不情願地給出了解釋。

　　「哈？」

　　「你好呀，橘子頭~」

　　「好遜！我想要更——加帥氣一點的外號啦，像『小巨人』之類的！」

　　「那……我就叫你『小巨人』吧。」

　　「耶！謝謝你，水野同學！我們現在也是朋友了！」日向開心地一蹦三尺高。

　　「為什麼日向你能接受得那麼快啊？還有你憑什麼有臉自稱『小巨人』？！」影山快被這兩個笨蛋逼瘋了，急急勸阻道，「水野，你叫他橘子頭就好了！」

　　「但是他想讓我這麼叫嘛。」亞紀一攤手，很是無辜。

　　「哈哈哈！影山，接受現實吧！」日向對自己有了比他更帥氣的外號而得意洋洋,又跑到她面前問道:「但是……為什麼水野同學要叫影山『setter君』呢？」

　　「切。」在這個古怪的比較點上輸給日向，影山黑著臉啐了一聲。

　　「因為……」亞紀停頓了一下，望向背對著她生悶氣的影山，似乎在認真思考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他可是我認識的，獨一無二的二傳手哦？嘛……雖然還有一個，但我和那個人還算不上認識啦。」她說的都是事實。

　　怒氣頓消，影山倏地轉過身，連她的後半句都忽略了。

　　——獨一無二的，二傳手。

　　天地間刮起了一陣暖洋洋的春風，令腳下的草叢歡快地舞動，也揚起了她溫潤的紅茶色髮絲，和仍是那麼短的裙擺。

　　這時在他的眼中，緋色的夕空將她的輪廓勾勒得動人心魄。

　　那對湛藍的雙瞳熠熠閃耀著，不帶半點虛假，平靜地與他目光相接。

　　——明明只是個傻裡傻氣的答案而已。

　　但影山突然就覺得，能成為她心中那個獨一無二的二傳手，是件令他無比自豪的事。

　　因為他是如此鍾愛這個位置，而她是第一個將他和二傳手完完全全劃上等號的人。

　　這份珍貴的認同感——從那時以來，他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了。

　　「那……我就不打擾你們練習了。」亞紀被影山直白的視線盯得很不自在，抬手一揮打算就此作別，「我要回去了，再見！」

　　「哦……再見，水野同學！」待她走遠，日向這才回過神，沖她的背影喊道。

　　亞紀不敢再回頭看他們，步伐也越來越快。

　　——我剛才說得不對嗎？setter君為什麼要那樣看著我？

　　算了好餓……晚上吃點什麼好呢？

　　另一邊，日向興奮地用手肘捅了捅呆愣的影山：「呐，你果然是喜歡她~對吧對吧？」

　　「你說什麼——？我怎麼可能喜歡上一個隻認識兩天的人啊？！」影山一秒變臉，抓起日向的領子威脅道，「快給我練接球！」

　　「是是是，王者大人~」

　　
第5章相觸的指尖

　　自從那天被日向帶著調侃意味的一語「喜歡她」提醒後，影山困惑地發現，自己竟真的對亞紀的一舉一動都開始在意。儘管他不想承認自己是對她抱有什麼男女意義上的戀情，而是更情願把這歸類於一種對「新朋友」的探知欲。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有時候就是這麼奇妙。初中還從未有過任何交集的陌生人，在高中成為鄰座後，那根代表著「緣分」的隱藏絲線便抖落了灰塵，清晰地暴露在空氣當中，並且有越絞越緊的趨勢。

　　只是，想要兩人都能夠察覺和定義它，還需一段不長不短的時日。

　　「早上好，水野同學！好香~這是什麼？！」

　　「大家~早上好！」今天早晨來上學的亞紀，除了肩上背著的書包，手裡還多了一個大袋子，「我今天想做些咖喱麵包，一不小心炸多了，放久了又不好吃……所以乾脆就帶來給你們分了，先來先得哦！」

　　她打開袋子的封口往兩旁一拉，裡面是滿滿當當用食品袋分裝好的咖喱麵包。剛出鍋的麵包還帶著新鮮而熱乎的香氣，只要咬開那炸得金黃的酥脆外殼，裡面就是被蓬鬆面衣包裹著的牛肉咖喱，讓人一看就很有食欲。

　　早上沒吃飽、或是單純嘴饞的同學們蜂擁而至，立刻在她桌旁圍出一道厚厚的城牆，嘰嘰喳喳的興奮喧鬧聲把被隔在外頭趴桌子補覺的影山吵醒了。

　　他揉揉迷糊的雙眼，還沒弄清這是怎麼一回事，就被亞紀那桌的陣勢給震住了。

　　她又在搞什麼名堂？！

　　「好好吃~謝謝水野同學！」有人心懷感激地吃下，連聲道謝。

　　「為什麼要在早上做這麼多呢？水野同學，你起得是有多早啊？」有人好奇地發問。

　　「我每天都起得很早呀，不過有時候依然會遲到……」亞紀往伸過來的手中分別遞上麵包，善意地微笑道，「我喜歡自己做料理，但經常掌握不好分量，一高興就容易做多呢~」

　　「說起來，水野同學中午都是吃便當，難道那都是你自己做的？」

　　「是呀，我是前一天晚上就做好菜色，第二天拿出來裝好，熱一下就可以直接吃了。」

　　「水野同學好厲害！家政課時好想跟你一組！」

　　「謝謝！這沒什麼啦，而且我的縫紉技術其實很差勁哦……？」

　　影山支著下巴，終於在看到那些正啃著麵包一臉幸福的同學時才搞懂她們在說什麼。

　　他聞到了自己最喜歡的咖喱味，摸摸晨練過後又變得空空如也的肚子，一番短暫的掙扎後還是敗給了饑餓，決定也去找她討點東西吃。

　　「喂，麵包……還有嗎？」影山輕鬆地利用體格優勢突破了包圍圈，伸出右手，從上方陰沉沉地俯視著她，看上去就像一隻身材高大、表情兇狠的餓死鬼。

　　還圍在亞紀桌邊的同學們都被他嚇得愣住，隨即如鳥雀般四散開，紛紛落荒而逃。

　　她只覺視線裡出現了一隻指節分明的漂亮的手，眼前突然覆上了一層陰影。聽到他如厲鬼一般的詢問，她淡定地抬起頭，從袋子裡抓起一個麵包放到他伸出的手掌中：「有哦。」

　　「謝謝。」影山坐回座位，三兩下那塊小小的咖喱麵包就下了肚，「很好吃。」

　　他對自己把其他同學從亞紀身邊都嚇跑的局面沒有絲毫自覺——其實他只是不善於拜託別人而已，所以不得不做這件事的時候，仍是保持了和平常一樣的惡狠狠的態度，給人的感覺就尤其恐怖。

　　但是亞紀並沒有被影山的舉動嚇到，不如說她的注意力重心已經被他好看的手給轉移走了。

　　「setter君，我其實早就想問了……」在重回安定的一片早讀聲中，她探出半截身子，朝著影山擱在桌上的左手伸出魔爪。

　　「啊？」他從抽屜裡拿出課本，轉頭就看見她的雙手正慢慢接近自己，緊接著從左手傳來一股不熟悉卻很柔軟的觸感。

　　「等……！」他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亞紀就已經將他的手拉至面前，翻來覆去地仔細觀摩著，那神情極為認真，仿若古玩專家在品鑒一件稀世的珍寶。

　　「你平時是用什麼來保養你的手啊？這手的肌膚還有指甲的修剪，可比很多女生的還要細膩得多欸！」原來她關注的是這個，卻做出了讓人誤會的動作，「有什麼推薦的產品嗎？」

　　「指甲刀。」影山眨了眨眼，冷靜地回答，被抓著的一隻手卻不敢動彈。

　　指尖與她相觸的地方，感覺是癢癢的，通過神經末梢直達他的感官深處，臉上開始不自然地泛起一陣紅暈。

　　她要看到什麼時候？！

　　「就這？」

　　「嗯，因為二傳手需要隨時讓雙手保持最良好的狀態，我每天都會用它保養指甲的。」

　　「只用指甲刀啊，那還真讓人羡慕。」亞紀終於放開了那只令她驚豔的手，支著頭嘟囔，「難道說男孩子的皮膚有什麼自我修復的魔力？」

　　而在她的自言自語中，這邊的影山則是低頭盯著自己的雙手，腦子裡亂作一團。

　　怎麼辦？第一次被女生摸手了！而且她為什麼能摸得那麼熟練？！

　　不過，她應該已經很習慣這麼做了也說不定……

　　影山這麼想著，偷偷瞟向打扮和昨天相比沒有絲毫改變、仍是那麼輕浮的亞紀——被教導主任教育了那麼久還是沒改嗎？

　　——她交過幾個男朋友了？

　　他被心中這道突然浮現的疑問嚇得渾身一抖，連忙甩了甩頭。

　　可惡！我也太過在意她了吧？那和我有什麼關係？

　　大概是被容易因她而動搖的自我氣到了，影山滿腔憤懣地打開課本，逼迫自己沉浸於早讀的世界中。

　　很好，很好……冷靜下來。

　　國文課，老師喜歡點她起來朗讀課文。

　　數學課，她的解題速度快得驚人。

　　家政課，學習縫紉的時候她不小心把手指戳出血了，好在及時去了醫務室。

　　……

　　一天的課程結束後，和影山一起在足球場上練球的日向，驚覺他看上去竟然有點面露菜色，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影山，你今天怎麼了？是飯沒吃飽，還是沒睡好？」日向在自己去撿球的間隙問道。

　　「沒什麼……」影山傲氣地偏過頭，羞於講出那令他難以啟齒的原因，卻好巧不巧地撞上她獨自朝校門走去的身影，又匆忙收回了目光。

　　亞紀今天放學後又被教導主任叫去了，而且花了比昨天更久的時間才得以脫身，現在她的心情無比鬱悶，心裡煩惱著該如何完成「任務」，也就沒注意到足球場上的那兩人。

　　「誒——那不是水野同學嗎？」奈何眼尖的日向還是發現了，指著她離去的方向大喊，「你不去打個招呼嗎？」

　　「不了，而且她已經走了。」影山立馬拒絕道，但她悶悶不樂的樣子還是讓他有些擔憂。

　　「但她看上去不太高興呢？是發生了什麼嗎？」

　　「反正都是她自作自受的。」他接過日向遞來的球，往上一拋，跳起來狠狠扣下，打在日向夾緊的雙臂上，球反彈了回來，又被他再次擊出。

　　「切~你這麼說也太冷淡了！你這個樣子，她是不會喜歡你的！」

　　「我沒想過要她喜歡我，呆子！」

　　兩個少年的拌嘴聲和排球的碰撞聲，此刻在亞紀這邊都聽不到了，她已經出了校門，沿著從門口蜿蜒向下、坡度較緩的阪道走下來，在盡頭的那座門口有兩台自動販賣機的房子前，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

　　——阪之下商店。

　　她只是想在這裡隨便買點東西吃，卻在看到門板上張貼的招工廣告時，露出了豁然開朗的笑容。

　　「就是這裡了！！」亞紀開心地高呼一聲，越過向兩邊敞開的自動門，踏進充滿了製冷櫃轟鳴作響聲的店內。

第6章無法訴說之事

　　亞紀走到商店的收銀台前站定，看到個一頭金髮、嘴裡叼煙的青年正坐在那裡，沒穿鞋子的雙腳翹上了桌面，寬大的報紙橫擋在他面前。

　　她輕輕吸了吸鼻子，能聞到嫋嫋升騰的嗆人煙草氣息，與從桌上保溫櫃裡散發出的包子香味混合在一起，令她能夠輕鬆地辨識出這家店的風格。

　　她又側身向店內環視一圈，貨架和冰櫃上大多是各式各樣的速食、飲料和零嘴，也有調味料這類生活必需品。與收銀台相對的位置，還擺著一張小方桌和幾把椅子供客人使用。桌旁的小火爐上，正加熱著一壺待開的水，從壺嘴冒出縷縷白氣，發出嘶嘶的有些刺耳的響聲。

　　亞紀還是進烏野後第一次來阪之下商店，但她也憑藉自己的觀察，就立刻對這裡產生了不錯的好感。

　　是家不拘一格又親切自然，生活氣息十分濃厚的小店，難怪大家午休和放學後很喜歡來這裡買東西吃。

　　「歡迎光臨。」看上去像不良混混的青年，也就是阪之下商店的繼承人·烏養系心專注地讀著報紙，頭也沒抬地說道，「如果找不到想要的東西可以和我說。」

　　烏養只是瞥見有個穿著烏野制服的女生走了進來，而現在距離放學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所以他估摸著是某個剛結束社團活動的學生。

　　但是她駐足在收銀台前許久，既沒有去貨架那邊挑選，也沒有開口說話，讓他心生疑惑，終於放下了報紙抬頭望去。

　　在看清亞紀面容的一瞬間，烏養系心驚訝地張大了嘴，慌忙伸出顫抖的手指，夾住快要掉下來的煙捲，將翹在桌沿的雙腳收進拖鞋，激動地站了起來。

　　「水野真紀？！不，不可能……」他說這話的音調像是坐了過山車，剛抵達高聳的雲端，又很快從高處跌落穀底。

　　「你認識我姐姐？」亞紀再怎麼記不住人名，也不會輕易忘了自己家人的名字。

　　「你是她妹妹？！」烏養將煙頭掐滅在煙灰缸，又從上至下細細打量了一遍亞紀，感歎道，「難怪會長得那麼像！而且連穿衣打扮的風格都差不多，哈哈哈……！」

　　「嗯，我和她的確是長得挺像的。」被他突然爆發出的豪邁笑聲弄得有些愣神，亞紀承認道，「那老闆，你是怎麼認識我姐的呢？」

　　「我和你姐姐是大學同學，雖說畢業後就沒見過她了……再說了，現在認識她的人也不算少吧？只是都不知道她的真名而已。」

　　「原來如此，既然這樣事情就好辦了。」亞紀踮起一隻腳側坐上桌沿，伸長了脖子湊近烏養，垮下一張臉，用像是要和他商量什麼機密事項的口吻說道：「老闆，其實我現在遇到了□□煩，我們學校的教頭……」

　　「……所以，請你讓我暫時在這打工避避風頭~工錢你看著給，總之等教頭對我放鬆警惕後……」

　　「不行！」烏養猛搖頭，用雙手比了個大大的叉。

　　「哈？為什麼？你們不是正缺個店員嗎！」亞紀指著玻璃門外張貼的招工廣告，對他的果斷拒絕感到不解。

　　「如果你是抱著這種心態來我的店裡打工，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他沉下聲一臉嚴肅地回答，「就算是熟人的妹妹也不行。」

　　亞紀聞言，堆滿笑容的漂亮臉蛋微愣了一下，隨後愧疚地移開目光。

　　「是啊……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滑落的劉海遮住了她的眼睛，看不清表情。

　　烏養也愣了一下，盯著她染上憂鬱的側臉，從這句話裡聽出了深深的落寞。

　　——這孩子到底……？我剛才是不是說得太重了？

　　她單手撐著桌子向下一跳，雙腳穩穩落地，背對著他，又猶豫不決地問：「那如果……我會認真在這裡打工到期滿呢？」

　　「當然可以。」烏養溫和地笑了。

　　孺子可教也——儘管不願承認，他一直都很擅長教育後輩。

　　「謝謝老闆！」亞紀立即面帶笑意地轉向他，重回先前那副興高采烈的樣子。

　　「不客氣，叫我系心大哥就好了。」烏養友善地擺擺手，心中浮現的卻是另一人叫他「系心學長」的模樣，不禁百感交集。

　　「誒？還是叫老闆吧！我超——不擅長記人名的！」

　　「……我現在有點後悔聘用你了。」

　　「別啊！菜名之類的我倒是很會記，而且我的算術也很強哦！」

　　——後來烏養震驚地發現，她說的都是真的。

　　烏養和亞紀約定好，每週日休息一天，週一到週五放學後來工作到閉店，週六則是來幫工一下午，工作內容從理貨上新、打掃衛生到收銀都有，哪裡需要就往哪裡搬，工資周結。

　　影山飛雄是直到週六，才知道水野亞紀開始在阪之下商店打工這件事的。

　　那一天，他和日向在三對三的比賽中獲勝，正式加入了烏野高校排球部。同時還從指導老師武田一鐵那裡得知，下週二放學後，他們要和青葉城西進行這學期的第一場訓練賽。

　　——那是他很多曾經的隊友去的學校。

　　在阪之下商店前，被菅原問及「會不會尷尬」的影山，毫不猶豫地回答：「但如果是正面對敵的話，我只會全力以赴。」

　　此時的店內，剛給買好一大袋包子的澤村大地結完賬，亞紀的視線透過玻璃門，從他外套背後「烏野高校排球部」的白色大字好奇地移向室外，果不其然地看見了影山，還有之前見過的矮個子橙發少年，和笑起來很爽朗的淚痣學長，以及一個不認識的和尚頭男生。

　　她看到平時在班上總是無人敢接近的影山，現在也穿著和他周圍的人一模一樣的黑色隊服，與他們你來我往地交流著，很快就回憶起了之前他說過的話。

　　——看樣子setter君應該是打贏了，今天就算是正式入部了吧？

　　剛才來買包子的就是隊長嗎？為了歡迎新部員？

　　她坐在收銀台後的椅子上，支著下巴看向店外有說有笑的一群少年。

　　並沒有人注意到她，因為他們好像正忙著教訓那個迫不及待提前開吃的「小巨人」。

　　影山和田中一人一隻手，提著日向的領子把他舉了起來——

　　個頭很小的日向被兩個高個子男生舉在半空中，他們嘴裡還喊著威脅的話，這場面像極了校園霸淩，搞不清狀況的路人碰上了肯定會報警的。

　　烏養看不下去了，抄起灰塵撣子就往外沖去，兇狠地對他們吼道：「喂，排球部的！別在店門口生事！

　　正鬧騰的三人被他突然闖入的氣勢震懾住了，齊齊轉過頭，不敢作聲地朝店門口的方向望來。

　　「對不起。」影山和田中的手一松，日向「砰」地掉到地上。

　　「誒？」也就在這時，影山和好笑地看著他們的亞紀，隔著玻璃門對上了視線。

　　「水野同學？！」日向從柏油路面一躍而起，同樣發現了和他們笑著揮手打招呼的亞紀。

　　「你們認識她？」澤村驚訝地問。

　　「我早就說過了嘛！阪之下商店來了個超——辣的女店員，還是我們學校的，就是她！」田中臉色發紅，興奮地對兩位前輩喊。

　　「唔……」澤村回想起剛才見到亞紀時遭受的衝擊，贊同地點點頭，接著用疑問的眼神瞟向呆站在原地、表情有些反常的影山。

　　「她是我同班的……」影山努力壓下一看到她腦子裡就閃回的那些曖昧場景，咬牙切齒道。

　　「而且還是鄰桌哦！」日向一秒就捅破了窗戶紙，舉起手無比積極地向前輩們報告，將影山和亞紀的關係用他那八卦的語氣形容得引人遐想，「她叫水野亞紀，我覺得影山對她……」

　　「喂——！我對她什麼也沒有！」影山慌忙伸手，想去捂日向的嘴制止他繼續亂說下去，然而日向已經用他最快的速度一個閃身，逃往前輩們的身後尋求庇護。

　　剛剛抵達此處的月島和山口接過菅原遞來的包子，聽到日向的話，兩人咬著熱乎乎的麵團，露出準備看好戲的陰險笑容。

　　「setter君，你對我怎麼了嗎？」

　　這時，商店的自動門向兩邊打開，平淡的問詢聲在影山身後響起，讓剛才還張牙舞爪的他整個人都僵住，腳下一絆差點栽倒在地，卻被烏養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你小子，對我家店員有何貴幹？」烏養身上的混混氣場全開，帶著嚇人的壓迫感，一步步逼近冷汗直流的影山。

　　「噗！」另一邊，他的隊友們都往外挪了挪，好幾個人已經忍不住地笑出聲。

　　這樣的影山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實在是太有趣了！

　　「沒沒沒沒什麼！！」緊張得雙腿打戰的少年被逼至脊背貼著自動販賣機站立，他心慌意亂地高聲回答。

　　「好啦，老闆~他都說了沒事，就放過他吧。」亞紀從容地勸阻道，搭上烏養的手臂一用力，把他從影山身前甩開，自己則代替了他的位置，與影山四目相對。

　　「好好好~我這不是在保護你嘛！你要知道——排球部的這幫小子可是很麻煩的！」烏養無奈地抓著頭髮走進店門，丟下一句忠告。

　　亞紀聽到他的話，沒有作出任何回應，她只是雙手背在身後，直勾勾地盯著不知所措的影山。

　　他比她高出許多，讓亞紀不得不微微仰起頭。

　　良久，她睜著她湛藍的雙瞳，塗著淡粉色唇彩的唇瓣輕啟，篤定地問出一句話：「setter君，你心裡有事？」

　　影山在她的注目下，戰慄不止的身子突然冷靜下來，他一手搭上胸前的包帶，頷首回答道：「是。」

　　「是能告訴我的事情嗎？」亞紀稍稍撤了一步，與他拉開一段距離。

　　「不行。」他根本說不清那是一種什麼感覺。

　　——在我自己得出答案前。

　　「好吧。」她也不懊惱，拍拍他的肩，咧嘴笑道，「入部恭喜。」

　　「謝……謝謝。」影山神色微怔，隨即點了點頭。

　　「嗯，那我就先進去了。」亞紀轉身進了店門，「離下班還有一段時間。」

　　影山松了一口氣，捂著腹部，感覺才吃下的包子都快緊張得吐出來了。

　　「那是什麼對話啊，影山！」日向抱著雙臂否定地搖搖頭，「不及格！」

　　「祝福你們！！」田中誇張地流下感動的淚水，心裡想著他的潔子女神。

　　「哈哈哈，青春！嗚……」菅原有點高興又有點受打擊。

　　「原來王者大人喜歡這一型的啊~真是沒想到。」月島毫不留情地進行毒舌打擊，緊跟著是山口的附和。

　　「我說你們——都快給我回家啊！！」澤村頭疼地吼道，一個個驅趕走令他不省心的部員們，最後沖著還站在店門口發呆的影山說，「影山，你留下，我和菅想找你商量一下關於訓練賽的事。」

　　「啊……？好的。」一聽到跟排球有關的事，影山的心思就完全被它佔據，仿佛剛才發生的事都如過眼雲煙。

　　站在店裡理貨的亞紀，隔著貨架看到影山和兩個學長圍坐在方桌邊認真討論的模樣，若有所思。

第7章交錯的十字路口

　　排球部三人的討論持續了很久，直到屋外天色漸暗，路邊的照明燈點亮，向路面灑下閃爍的白光。

　　亞紀默不作聲地做完她的工作，回到後屋脫下胸前印有「阪之下商店」的圍裙，換上一件黑白相間的棒球衫外套，又對著鏡子整理好頭髮，最後背上她的小挎包。

　　「我要回去了，老闆！」左手插在外套的口袋裡，右手掀開門簾走出來，亞紀活力十足地對坐在收銀台後看報紙的烏養道別。

　　「辛苦啦，下周見。」烏養抬起頭對她微笑著說，心中感歎年輕真好，又對那邊圍坐在一起的三個少年大聲提醒道：「排球部的~要打烊了！」

　　「非常抱歉，我們馬上就走！」澤村立即站起來鞠躬回應，菅原和影山也跟在他之後站了起來。

　　對練習賽的討論進行得差不多了，他們已經決定好隊伍的首發陣容和戰術安排——剩下的就是要加緊在明後天的訓練中向隊友們說明這些，還需要大量的練習來達成初步磨合。

　　亞紀站在店門前，淡淡地瞥了那邊忙著收拾的三人一眼，就逕自往外走去。她在自己的自行車前彎下腰，借著路燈的光亮，掏出鑰匙「哢」地一聲打開車鎖。

　　她打算趁著入夜未深，騎車趕往附近的商店街——先去島田超市補充下周的食材，再去內澤洗衣店取走洗好的衣服。

　　這樣一來，周日就有一整天的時間可以自由安排，或是呆在家休息、或是外出和朋友們聚會。

　　影山離開商店的時候，只見亞紀輕鬆地雙腳一蹬踏板，騎著輛淑女車以極快的速度消失在夜幕的盡頭，連她的殘影都捕捉不到。

　　他對著她隱去的方向發了一會呆，突然感到左右兩邊的肩膀一沉。

　　「加油。」澤村和菅原帶著了然的笑容，在他兩旁同時鼓勵道。

　　「是，訓練賽加油！前輩們再見！」影山迅速轉過身一鞠躬，便獨自走遠。

　　「……誒？」澤村和菅原的手僵在半空，兩人面面相覷，臉上的笑容都凝固住了。

　　「大地，你剛才和我想表達的是一個意思吧？」

　　「當然啦！」

　　「但是他好像並沒有理解呢，唉。」

　　就結果來說的確是這樣——影山完全沒能領會到兩位前輩想要傳達的心意，他一直在腦中想的是訓練賽。

　　青葉城西答應和烏野打訓練賽，提出的條件竟是他必須作為二傳手打滿全場，便以這種意外的方式頂替菅原前輩成了首發球員，讓他不怎麼甘心，也在推測青城提出這種要求的意圖。

　　滿腦子都是這些事的影山飛雄，邁進了商店街。

　　然而前方的一人一車佔據他的視線時，攪成一團亂麻的思緒在瞬間停擺。

　　借著還沒關門的店鋪照來的燈光，他看見水野亞紀慢吞吞地推著她的自行車走在前方，車筐裡裝得滿滿當當，沒有推車的手中還提了一個大袋子，看起來前進得相當吃力。

　　猶豫地略一停頓，他最終快步追了上去。

　　「水野？」影山小跑至她身邊，和她並肩而行，低頭盯著她手上沉重的洗衣袋，「那個，需要……幫忙嗎？」

　　「哦呀，setter君！」亞紀扭過頭，吃驚地叫道，「你怎麼在這？」

　　「我回家要經過這裡啊，就在前面那個街區。」

　　「和我一樣欸~那就謝謝你啦！」她開心地笑了笑，把洗衣袋遞給他。

　　她也住那邊？完全沒有印象……

　　影山的心中浮出疑問，接過重量不輕帶著洗滌劑香味的包裹，被亞紀明媚的笑顏搞得有些發愣：「哦。」

　　「對了，你今天和學長們到底在討論什麼啊？我好像聽見『訓練賽』什麼的……」亞紀主動打開了話匣子，她知道這段路上不和影山聊點什麼，就會一直詭異地冷場下去了，於是挑了個和他有關的話題。

　　「我們下週二要和青葉城西打訓練賽，剛才討論的是比賽的陣容和戰術。」他簡短有力地回答。

　　「青葉城西？！」亞紀驚呼，臉上泛起興奮的紅暈，雙眸變得閃亮亮，「我和朋友去看過他們的比賽！大家都是那個setter桑的粉絲！」

　　「setter桑？」聽到她的描述，影山立刻判斷出了那是誰，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你是說及川前輩吧。」

　　他剛說完，就無奈地發現自己做了無用功——就算說出那個人的名字，亞紀也對不上號。

　　但是……她對及川前輩的稱呼也是用的「二傳手」？

　　念及此處，影山感到更不爽了。在一根筋的好勝心驅使下，他想成為她口中那個唯一的二傳手。

　　「大概？」不出他所料，亞紀茫然地歪了下頭，回憶道，「其實都是沖著他的臉去的，大家都不太懂排球，但是能看出他很厲害，尤其是發球，可以連續得好多分！她們都說他是隊裡的『ACE』……」

　　「ACE一般是指的攻手，那應該是岩泉前輩。」影山冷冷打斷了她的話，糾正道。

　　「這樣嗎？但是……攻手是什麼啊？」這個詞超出了亞紀對排球僅有的認知，她滿懷好奇地轉過頭問，卻在他的臉映入眼簾時害怕地瑟縮了一下。

　　setter君看起來不太高興……難道我又說錯話了？

　　此時，兩人已經走出商店街，來到一處安靜的十字路口，頭頂的照明燈旁有許多飛舞的小蟲。

　　影山沒有回答她，而是停住腳步：「我要從這裡往右拐了。」

　　「哦，我是往左拐。」亞紀了然道，朝他伸出手，「把袋子還給我吧~剩下的路不遠，我可以自己走的！」

　　「好，再見。」

　　亞紀重新提回洗衣袋，看著轉身離去的影山。他背上「烏野高校排球部」的白色字體，被運動服漆黑的底色襯得分外顯眼。

　　——對了，他是那個人的後輩吧？

　　電光火石之間，像是被什麼預感擊中心臟——她神色一凜，出聲喊住了他：「setter君！」

　　「啊？」他背對著她，不耐煩地咬緊下唇，不明白她還有什麼想說的。

　　剛才的對話，讓影山覺得亞紀之於他的世界，也只不過是個無所謂的外人——無法理解他對排球的熱愛與執念，就像大多數人一樣，都把目光放在及川前輩光鮮亮麗的外表和技術上。

　　一股翻湧的怒意襲來，不是對別的什麼人，卻是對他自己。

　　——可惡，我在瞎期待些什麼啊！還沒有及川前輩強，這種事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亞紀將自行車停在路中央，「噠噠噠」地跑向影山。

　　「水野……？」看到她一臉認真地擋在自己面前，他訝異地擰緊眉毛。

　　「我只想說，你沒必要覺得自己比不上setter桑——你本來就很厲害，每天都訓練得很努力，而且現在還有了新隊友，他們還對你那麼溫柔！」她越說越激動，拉起他運動外套的一角舉起來，「還有重點是——你們的隊服超帥的！」

　　「不，你的重點完全不對吧？！」本來她的前一段話還讓影山覺得有些觸動，最後那句愣是把好端端的褒獎引向了奇怪的地方，忍不住大聲吐槽，「隊服很帥有什麼用啊！」

　　「誒？」亞紀被他吼得僵在原地，抓著他衣角的手仍未放開。

　　「真是的，我要回去了。」影山認定她肯定是比日向還傻的存在，「手放開啦。」

　　「可是，明明你穿這身就是很帥……」她低著頭，細如蚊音的囁喏聲傳來，「雖然和比賽的勝負無關，但至少在帥氣程度這一點，你們就不會輸啊。」

　　被女生直言不諱地誇讚「很帥」了，影山感到臉上一熱，但依然不懈吐槽道:「你也知道這和勝負無關啊！」

　　「廢話，這我當然知道！」亞紀松了手，抬起頭掃過他微紅的臉頰，嗤嗤地笑了，「但是啊，女生們喜歡關注的不就是這些嘛。」

　　「……哦。」這一點他倒是無法反駁。

　　「不過呢——因為你，我開始對排球感興趣了！」亞紀指著影山，興沖沖地宣佈，隨後跑向她的自行車，「再見啦，下次要告訴我什麼是『攻手』哦！還有其他東西！」

　　影山猛地轉過身，在路燈下朝他揮手作別的亞紀，笑得熱烈而真摯，這讓他意識到，她剛才說的不是什麼場面話。

　　——因為我……嗎？

　　不知為何，會讓我很開心。

　　「好。」影山也露出一個真摯的微笑，回應道。

　　他的背影越來越遠。

　　亞紀收回手臂，才發現總是苦著一張臉的他，笑起來原來會那麼好看。

　　鼓動的心跳聲越來越響。

　　她慌亂地回過身，一手搭上車把，急急往反方向走遠了。

　　十字路口重歸寂靜。

第8章特別的聯絡人

　　「不是吧~亞醬，難不成你還和他——那個可怕的『王者』發展出友誼了？！」染著金髮的少女搖晃著手中的玻璃杯，裡面櫻花色的冰鎮汽水從下至上、咕嚕嚕地冒出許多小泡泡。

　　「噗！這是我今年以來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坐在她身邊的另一個雙馬尾少女誇張地捂著肚子，笑得渾身顫抖。

　　亞紀做了個無奈的表情，「砰」地將馬克杯擱在白色的小圓桌上，動作大得杯中的焦糖味奶茶差點灑出來：「……你們兩個約我出來就是想問這個？」

　　「你別生氣嘛~我們道歉就是啦。」金髮妹立刻笑呵呵地安撫道，然後沖亞紀俏皮地眨眨左眼：「那你覺得他怎麼樣？是否有幸成為你的第一任男友吖？」

　　「啊？」亞紀挑眉，對她跳脫的思維感到不可思議，擺擺手否認道：「不行啦！再怎麼說這發展也太快了，我和他還只是朋友……」

　　「唉，你又來了。」雙馬尾一手搭上額頭，恨鐵不成鋼地歎息，「我們亞醬什麼都好，就是感情上慢得像只蝸牛！所謂愛情——就是要像初生的花朵那樣，『啪』地一下綻放！」

　　「的確很浪漫，但這就是你一週一換男朋友的理由？」亞紀陰惻測地笑道，「綻放得快枯萎得也快~」

　　「你的毒舌功力還是不減當年啊。」雙馬尾額上掉下一排黑線，舉起她的雙手，「我投降。」

　　金髮妹放下杯子，斜眼望向咖啡店的天花板，懷念道：「說起來，還沒有和亞醬好好交往過的男生呢~想交換電話號碼的，都你被一副臭臉加毒舌打擊得渣都不剩……」

　　「只想隨便玩玩的那種，我才不需要。」亞紀撅起嘴，一臉不樂意地解釋說，「做朋友當然可以，但談戀愛是不同的。」

　　「哈哈哈~那我只能祝福你和那位新朋友『交往順利』咯？」雙馬尾舉起自己的杯子，吃吃地笑著調侃道，「『有求必應君』與『王者』，你們倆的相性其實相當好嘛！」

　　金髮妹也舉杯與她相碰，不嫌事大地附和：「為了亞醬的偉大戀愛事業——乾杯！」

　　「喂！你們適可而止吧，雖然setter君的確和那些男生不一樣……」亞紀像是看傻子一樣地看著她們，默默喝下她的最後一口奶茶，劃過喉嚨的甜味帶著焦糖特有的苦意與粘膩，莫名讓她感覺十分難受，不禁微微皺起眉頭，「但他似乎對戀愛完全不感興趣的樣子，我想——他最在意的大概只有排球。」

　　她回憶起影山在阪之下商店前，面對她的疑問，沉靜地說「不行」的表情，還有那之後，他與學長們討論訓練賽時的專注模樣。

　　即便在那天的分別時，他的笑容讓她冒出了那麼一點點心動。

　　「——所以說，我還是做個給他加油的觀眾比較好。」

　　這番話讓亞紀面前的兩人一陣沉默，皆是用複雜的眼神望著她。

　　「時間不早了，再見啦。」反手將包包搭上肩，亞紀與兩位元初中就認識的好友道別後，邁著悠閒的步子踱出了咖啡店。

　　「我說~你覺得她和那個『王者』有戲嗎？」雙馬尾目送她走出店門，立刻湊近金髮妹，興致勃勃地問。

　　「我覺得……說不定就真成了？」金髮的少女露出神秘的微笑，「我不是早就說過嘛，能夠真正走進亞醬內心的那個人，一定不會是普通人~」

　　「哈，這倒是！」雙馬尾的少女也一臉明瞭地高呼，隨後又壓低了聲音，「她其實很害怕寂寞吧，比我們都……」

　　「是啊，『有求必應君』可不是白叫的。」櫻色的汽水就快見底。

　　「但可惜了，亞醬對戀愛還是一竅不通啊。」

　　「明明只要自己能邁出第一步……偶爾也對別人提出要求的話，誰會拒絕得了她啊！」

　　兩人相視一笑，于無聲之中達成共識。

　　度過周日與友人相約的午後，新的一周便會很快到來。

　　教導主任總算是暫時把亞紀剔除出了危險名單，因為比起某些用排球打飛他的假髮、或是害他打碎花瓶的問題少年，她已經算是非常遵紀守法的好學生了。

　　「早啊~setter君。」週一的早上，水野亞紀坐在她的位置，心情很好地向晨練歸來的影山飛雄問好。

　　「早上好。」影山規規矩矩地回應道，一坐下來就眯起眼打了個哈欠。

　　亞紀對他早上打瞌睡的行為已經很習慣了，嫺熟地從包裡掏出一顆薄荷糖放在他的手邊。

　　「哦，謝謝。」影山將糖果含進嘴裡，肩膀急促地抖動了一下，馬上就清醒過來。

　　「醒啦？」她一手點著英語課本一邊問，亮藍色的耳釘和指甲讓他感覺有點晃眼睛。

　　影山移開落在她身上的視線，沉默著點點頭，卻在內心呐喊——

　　她包裡裝了有多少東西？！

　　他會發出這種疑問，是因為亞紀的書包簡直像是個「百寶箱」。上周他已經見識過的，除了她給自己的薄荷糖，還有創可貼、止痛藥、小鏡子、卷髮棒……就像是把女生家的儲物櫃搬來一樣，給班上的同學們提供了各種意想不到的便利。

　　「不帶著這些，我會很困擾的。」課間，她是這麼回答他的，還隨手取出一袋曲奇在他面前晃了晃，「昨晚烤多了剩下的，你要吃嗎？」

　　影山盯著那袋色澤誘人的小點心狂吞口水，沒敢回答，而是奇怪地問：「你不帶這個也會很困擾嗎？」

　　「嗯。」亞紀肯定地應了聲，把曲奇塞進他懷裡，忍俊不禁道，「想吃就直說嘛。」

　　「為什麼會困擾呢？」影山繼續問道，享受著滿嘴的香甜與酥脆，感覺整個世界都變得美好了起來。

　　「這個嘛，說出來有點不好意思。」她臉上的笑容一滯，煩惱地絞緊十指，「因為我很討厭……不被人需要的感覺。」

　　亞紀不著邊際的答案讓影山很想嘲笑她一番，卻發覺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所有的話語都卡在了喉嚨裡。

　　不是因為被曲奇嗆住了——他只是在她如澄澈湖面一般的眼中，看到了某人的倒影。

　　「哦。」咽下已經變得軟爛膩人的曲奇，影山悶悶地出聲道，「那可真是糟透了。」

　　「哈哈哈！」對於他的評價，亞紀爽快地笑著回應，「沒關係，我已經習慣啦。」

　　「這算什麼啊！」影山不快地撇了下嘴，正是因為他瞭解那是一種什麼感受。

　　——被換下場的時候，不被隊伍需要的時的感覺，他再清楚不過了。

　　鄰桌的抱怨在亞紀聽來不痛不癢，仍是一副頗有餘裕的樣子：「對了，上次不是說要讓你告訴我什麼是『攻手』嗎！還有別的……」

　　但是話音未落，悠揚的上課鈴便打響了。

　　「唉……下次吧。」亞紀難過地垂下頭，轉身趴回桌子上。

　　影山眨了眨眼，心裡想的則是明天的訓練賽。

　　現在的烏野需要他，訓練賽就是向他們證明自身價值的最好機會。

　　結果直到今天放學，兩人也沒能順利地說上幾句話，不是影山中午要去訓練，就是亞紀課間被其他同學拉著聊天。

　　在走廊上看著前方他的身影，她下定決心地咬咬牙，穿過放學的人潮快步跟了上去。

　　「setter君！」總算能夠到他背後的包帶，「請等一下！」

　　趕著去第二體育館報導，卻聽到來自只屬於她的稱呼，讓影山急匆匆地轉過身：「怎麼了？」

　　不能浪費各自的時間，因為她也要趕著去商店打工，亞紀伸出一隻手，對影山請求道：「請借我一下你的手機。」

　　雖然對她突然的要求感到不明所以，他還是乖乖照做了：「你動作快點啊。」

　　影山還以為她是忘帶手機要借他的來用，不想面前的少女在他的手機上狂按一番，並撥打了某個電話又掛掉後，就直接還給他了。

　　「水野……這是？」

　　「我的電話號碼和郵箱，存你手機上了。」

　　「什麼——？！」影山打開通訊錄，果然找到了名為「水野亞紀」的新聯絡人。

　　「今天一直想問你的那些關於排球的事都沒問成，只好用更便利的方式解決咯。」

　　「……」影山整個人都呆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這麼快就和她交換到了聯繫方式。

　　「好啦~你快去訓練吧，LINE帳號之後再問你。」亞紀自認完美解決了與影山的溝通難題，一身輕鬆地拍拍他的肩，「我要去打工了，先走一步！」

　　她邊走邊打開自己的手機，把他的號碼和郵箱位址編輯為「setter君」保存。

　　良久，影山才回過神地收起手機，繼續向著體育館出發——絕不會想到自己成為了她通訊錄裡第一位特別的存在。

第9章美味棒與新鮮感

　　「好可惜！！及川前輩最後才到，青城居然輸了！」

　　「烏野那兩個一年級的快攻是怎麼回事啊？！」

　　「亞醬？你打工被怪蜀黍纏上了？比賽都結束了啦。」

　　「這是您的找零，請收好。下次也請務必光臨阪之下商店喲！」感受著圍裙口袋裡手機的不間斷震動，少女堆滿笑容的燦爛臉龐逐漸開始出現裂痕。

　　剛好趕上了棒球部、網球部和足球部先後結束部活的時間，肚子都餓得咕咕叫的運動少年們帶著汗味湧入店內，猶如一大群餓狼將貨架掃蕩一空——現在正是亞紀最忙碌的時候，因此根本沒空搭理手機裡那位「及川後援會」的一員。

　　「可愛的店員桑~下次和我約會怎麼樣？」烏野以帥氣和輕佻聞名的網球部主將獨自留了下來，對亞紀不停地拋媚眼，渾身散發著會讓異性尖叫的魅力因數。

　　那位熱心的朋友只說對了一半——的確是有人纏上了亞紀，但並不是什麼怪蜀黍。

　　「抱歉，請您慢走。」她官方式笑顏裡的裂痕加深，輕動嘴唇，乾脆俐落地想要將他拒之門外。

　　網球部的還站在收銀台前想對亞紀說點什麼，烏養已經急匆匆地沖出來，用猛獸般的吼聲把他轟出店外。

　　玻璃門緩緩合上後，烏養呼出一口煙，轉頭無奈地看著她：「沒事吧？下次直接像這樣趕走就行，不用跟他客氣。」

　　「我沒事的~謝謝老闆。」終於沒了那股讓她不適的味道，亞紀笑了笑，輕鬆地搖搖頭，這才有機會從口袋裡取出手機。

　　「你想多了……只是剛才比較忙。」

　　向上翻到對方即時傳來的戰況播報，她的嘴角綻放出一抹開懷的笑意——

　　setter君他們贏了！

　　「太好啦！」亞紀舉高雙手興奮地歡呼，把狐疑地觀察著她的烏養嚇得煙都掉了。

　　「一驚一乍的……你瞎叫喚什麼啊？」烏養心疼地撿起地上的半根煙抖了抖，光潔的地板上落下一小撮煙灰，「快給我拿拖把來！」

　　「是！排球部他們打贏青城了！」亞紀蹦蹦跳跳地回到後屋，同時將這個好消息分享給他。

　　烏養一手撐在桌上，另一手拖來煙灰缸掐滅煙頭，懶洋洋地反問：「是嗎……但那只是個訓練賽吧？」

　　「可他們還是贏了啊？」亞紀手持拖把遲疑地回答，她突然開始有點自我疑惑了——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如此替排球部高興，明明連他們的一場比賽都沒有看過。

　　她彎下腰，探頭湊近了一臉頹廢大叔相的青年：「對了老闆~你真的不想去當他們的教練嗎？那個指導老師都打過好幾趟電話了。」

　　有一次還是她接的——電話裡年輕而禮貌的聲音滿是懇切，有種不請到烏養就誓不甘休的拼勁。

　　亞紀也是因此才知道烏養和他爺爺的事。

　　「呼——我不會去的。」青年重新點燃了一支煙，隔著打火機躍動的藍色火苗，他的眼裡劃過一絲留戀。

　　得到的依然是一模一樣的答案，亞紀知趣地噤了聲，默默把整家店的地板給重新拖了一遍。

　　而今天應該是外出征戰的緣故，排球部的部員們都回得很晚——

　　「肉包？」烏養從厚厚的漫畫雜誌中抬起頭，不耐煩地回答，「剛才已經被足球部的那幫小子買光了！今天已經沒了！」

　　日向和田中都餓得快死掉，於是對他大聲抗議：「怎麼這樣！」

　　「吵死了！！平時不都是被你們買光的嗎！偶爾也給我忍耐一下！肚子餓的話就趕快給我吃晚飯去，當心長不出肌肉！」他們接到的卻是烏養更加暴躁的回應。

　　影山站在兩個隊友身後沒有說話，但從他幽怨的眼神可以看出，他也對於肉包的售罄感到非常不滿。

　　一片罵聲和爭吵聲之中，亞紀背著書包，從後屋慢悠悠地走出來：「老闆~我回家了！」

　　「哦！明天見！」烏養止住了碎碎念，站起來對她揮揮手說，「幫我送走這幾個臭小子！」

　　「你把我當什麼使了啊……」她無語地掃了眼那邊灰溜溜移出店門的三人，扯了扯嘴角。

　　「還有這些——接著！」烏養朝她拋出三根牛奶味的美味棒，「讓他們吃完這個就老老實實回家吃晚飯！哦對了……別跟他們說關於我的任何事！」

　　亞紀慌忙伸出雙手將它們接在懷裡，身體一歪差點失去平衡，剛梳好的髮絲又變得淩亂：「是是~再見啦。」

　　三兩步沖出了自動玻璃門，她跟在少年們之後跑下阪道，系在腰間的外套上下翻飛著，仿佛少女的身後長了一雙翅膀：「等等——！老闆有東西要給你們！」

　　前方的三人停下腳步回過身，她借著微弱的燈光才看清身著黑色隊服、差點融入夜色的他們。

　　「是水野同學！」日向停住推著的自行車，開心地對她擺動手臂，又撞了下身旁的影山，「你快跟她打招呼呀！」

　　影山仍是一言未發，在看到亞紀朝自己跑來時，餓得昏昏沉沉的意識將他的目光鎖定在她手中的小零食上。

　　其他人聽到亞紀的呼喊也都止住了步伐，直到她跳到那三人身前，將美味棒一個個丟給他們。

　　「謝……唔，好吃……謝謝！！」日向和田中的嘴裡塞得滿滿當當，都激動得語無倫次，毫無意外地收穫到月島鄙夷的眼色。

　　而在澤村和菅原欣慰的目光中，影山只是默默地接過，點頭說了聲「謝謝」。

　　「不客氣哦，這是老闆請你們的。」想到自家老闆明明很關心他們又拼命忍著的不坦率行為，亞紀在心底偷笑了一下，「我聽說了~恭喜你們獲勝！」

　　夜風靜靜地拂過，一時竟沒有人回答她。

　　「哎？」

　　少年們的表情變得異常凝重，看不出勝利後的喜悅。

　　影山飛雄狠狠地咬著美味棒，濃郁甜美的奶味在口中彌漫開。

　　「哼，那個輕浮男的發球還真是厲害啊……」田中首先打破了沉寂，一臉不服氣地感歎，「要是那傢伙一開始就上場的話，我們可就危險了。」

　　「哦~」亞紀退到一旁的陰影裡按著手機，結合LINE上的聊天記錄，能夠想像他們在最後遇到了多大的困難，還以為是因為自己導致了冷場的緊張感一掃而空。

　　反正跟影山是同路，她打算等他們在這裡聊完再一起回去。

　　「真不愧是跟影山同個初中的學長啊……嗯？對了，」田中繼續自說自話地談到這，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困惑地看向那個天才一年級學弟——

　　「影山你為什麼會來烏野啊？要說縣內最強校的話，那肯定就是白鳥澤了。」

　　面對這個有些尖銳的問題，影山卻異常平靜地回答：「……沒考上，白鳥澤。」

　　「沒考上？！」

　　「我沒有白鳥澤的推薦信……」

　　眼波裡蒙上一層氣霧，亞紀悄悄打了個哈欠，心裡盤算著晚上回家要給明天中午準備什麼樣的便當。

　　「……我是因為聽說已經隱退的『烏養教練』會重返烏野才來的。」

　　——唉……老闆不讓我說呢。

　　她心癢癢地在地上點了點腳尖，又聽到他們談到了什麼「自由人」之類的排球術語，隊長還說想去「全國」，以及會有個配的得上「天才」稱號的「守護神」加入他們。

　　「再見，澤村學長、菅原學長！」

　　「小巨人再見~路上小心哦！」

　　「田中前輩再見！」

　　一個個在路口相互道了別，直到只剩下亞紀和影山兩人。

　　她步調歡快地跟在他身邊問道：「setter君~跟我講下什麼是『自由人』好嗎！」

　　昨晚通過手機已經向他討教過了「攻手」的定義，今天又聽到一個新詞，讓她再次提起了興趣。

　　「自由人就是球隊裡專門負責接球的守備位置。」影山簡單明瞭地解釋道，「他們的接球技術應當是球隊裡最強的，在輪轉時……」

　　他突然頓住了，本來還想向她進一步說明自由人的替換規則的，但亞紀似乎還不知道排球球員的輪換制度。

　　真是越解釋越麻煩！

　　一股巨大的無力感湧上來，他猛地一轉頭，卻對上了亞紀那雙亮晶晶的好奇眼眸。

　　「輪轉？」

　　「咳，輪轉就是……」

　　影山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在心裡安慰自己一定可以辦到的——把這位鄰座的菜鳥級外行教導成入門級選手。

　　一人講一人聽，不知不覺就經過了熱鬧的商店街和安靜的住宅區，最後於熟悉的十字路口迎來分別。

　　「setter君，謝謝你啦！」今天又學到了許多關於排球的新知識，讓亞紀興高采烈地笑道，「剛才聽你們說，要參加『夏季全國預選賽』？我到時候一定會去加油的——！」

　　「嗯，謝謝。」已經感到有些口乾舌燥了，影山微微動了動嘴，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吃晚飯。

　　「作為回禮——」亞紀神秘地舉起一根手指，「我只告訴你一個人哦~你所期待的那個教練，再過不久很可能就要回來了！」

　　「你說烏養教練？！」影山驚訝地皺起眉，不可置信道，「但是……他不是身體不太好嗎？」

　　「不，我指的是另一個啦。」她晃了晃那根纖長的手指，往後跨了一步與他拉開距離，「總之你就好好期待吧！再見！」

　　「喂——把話給我說清楚啊！」他匆忙伸手想去夠到她。

　　但是亞紀已經不由分說地朝著相反的方向奔去了，只給影山留下一個模糊的背影，和一串清脆的噠噠腳步聲。

　　「……什麼嘛。」他收回手搭上胸前的包帶，頭疼地抱怨道。

　　水野亞紀給他的感覺，就像透明的風和流動的水一樣摸不清形狀，變幻自在又輕鬆自如。

　　永遠都是那麼地隨心所欲，卻時不時觸到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不似日向翔陽般的耀眼陽光，那是另一種令他苦惱又興奮的存在。

　　「新教練，我很期待。」

　　躺在床上按下發送鍵，卻不必等到她的回復，影山飛雄長舒一口氣，就撿起枕邊的排球繼續練習他的托球動作了。

　　雖然從未在其他人身上體會過——但這感覺還不錯。

第10章排球·戀愛初心者

　　隨著天才自由人西穀夕的回歸，武田老師也給排球部帶來了錦上添花的好消息——五月初的黃金周合宿，以及在合宿的最後一天，與東京強校音駒高中安排了練習賽。

　　少年們正在體育館興奮地討論著，而與此同時的阪之下商店內——

　　「阿……阿嚏！」烏養系心眯起眼睛，難受地吸吸鼻子，濃密的眉毛皺成一團。

　　「老闆，你感冒了？」水野亞紀迅速轉過頭，關心地問。

　　她踮著腳，為整理貨架而向上伸出的雙手頓了頓。

　　「沒有啦，只是覺得鼻子突然有點癢。」烏養否認道，腦海裡浮現出上次武田來店裡對他說過的話。

　　——說起來……快到一年一度的合宿了吧？

　　烏養一邊給客人結帳，一邊心不在焉地想起關於烏野排球部的事情，便完全沒注意到不知何時站到了他身後的亞紀。

　　「你少算了個肉包的錢哦，老闆。」

　　冷不丁響起的聲音嚇得烏養渾身一激靈，幸運的是他現在沒有抽煙，從而避免了煙灰落滿一桌子的慘劇。

　　「喂——」他無奈地看著滿臉笑容頂替他完成收銀的亞紀送走了客人，坐下來抖開報紙，懶懶地開口抱怨，「真不愧是親姐妹，連神出鬼沒的作風都一模一樣。」

　　亞紀收起笑容，扯著嘴角輕哼一聲：「跟我姐有什麼關係，明明是你自己心裡有鬼吧，老闆？」

　　烏養到剛才為止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她都看在眼裡。

　　「是啊……」他歎了口氣，徑直承認道，「前幾天你不在的那次，武田老師又來找我了。」

　　「那你還是拒絕了他？」

　　「當然咯，但他有句話讓我很在意——『如果你有看過他們的比賽，就能明白我的堅持了』。」

　　她了然地點點頭：「看來老師對他們很有信心呢，你覺得呢？」

　　「你就放過我吧，我可沒有改主意。」烏養頭也不抬，用堅決的口吻回絕道，「還有，給我去儲藏室再拿些包子過來，蒸櫃都快空了你沒看到嗎？！」

　　「是~」這些天的旁敲側擊作戰屢屢失敗，讓她心情挫敗地從自家老闆身邊溜走。

　　翌日中午，水野亞紀和幾個好友坐在一起吃著便當，雙眼卻偷偷瞥向鄰桌的影山飛雄。

　　之前都向他誇下海口，結果完全沒能說動烏養給他們幫上忙，她都有點不好意思和他搭話了。

　　「啊……」她的雙眼倏地放空，握住筷子的手忽然僵住，因為正巧和同樣向她看過來的影山對上了視線。

　　圍坐在桌邊的其他女生們互相歡快地交談，並沒有人注意到亞紀的異常。

　　影山本來只是不經意地移動了下目光，此時卻被亞紀略顯尷尬的模樣弄得困惑不已，搞得他自己也開始覺得尷尬了。

　　「影山！」

　　就在令人窒息的詭異氣氛即將陷入凝滯時，日向翔陽的出現化解了這一切。

　　聽到那聲活力十足的呼喚，影山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往教室外走，心中居然還冒出了一絲對日向的感激。

　　——不，這一定是我的錯覺！

　　「你剛才看起來很奇怪欸，影山？」

　　「那是你看錯了，呆子！」

　　「你怎麼突然又罵人啊！」

　　「因為你就是呆子啦！」

　　一如既往的拌嘴讓影山從神遊天外的狀態恢復過來，和日向並肩往三年級的地盤而去。

　　另一邊，見鄰座被橙發的少年叫走，亞紀這才得救般地松了口氣。

　　她發現影山近幾天的中午經常會和日向一起行動，也不知道他們在忙些什麼。

　　由於老師臨時有事，下午的體育課改成了自由活動，大家都換上了體育制服。寬敞的體育館裡，達成一致的同學們聚在一起玩著躲避球，影山則是拿了顆排球就一個人對著牆練習托球。

　　「你午休在和小巨人幹什麼呢？我都看到好幾次了。」

　　來自身後的問題讓他停下了動作，一轉身便看到了雙手空空的水野亞紀。

　　她把體育服的長袖挽起至手肘，長長的髮絲全部用發圈在腦後紮起，露出白皙光潔的脖頸和閃閃發亮的耳釘，額頭上還有一層薄汗。

　　「去找一個三年級的學長，他是我們排球部的王牌。」影山愣愣地盯著她的耳垂，從那裡散發出的藍色光芒總是讓他的眼球不知不覺就被吸引了，「你怎麼不去玩躲避球？」

　　「嘿嘿~我被球打中所以淘汰出局了。」亞紀指指那邊喧囂的比賽場地，傻笑著解釋道。

　　「噗……這也太快了吧？」影山一聳肩，毫不留情地嘲諷。

　　「沒辦法啊，我看到球飛過來，就總是忍不住想去接住它。」她看向影山手裡的白色排球，喃喃自語，「三年級的王牌嗎？聽上去就很帥氣呢。」

　　「但他完全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哦，不如說是個和『帥氣』相反的人。」影山注意到她在低頭看自己手裡的球，靈光一閃，便把它往她面前遞了遞。

　　雖然亞紀已經向他學習了很多排球的理論知識，但還沒真正摸過球，而此時正是個難得的機會。

　　——想讓她能徹底愛上排球。

　　影山是這樣想的，並且打算付諸實踐。

　　「不帥氣的三年級王牌？」亞紀懵懵懂懂地接過排球，不知所措，「還有你這是要……？」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氣，目光灼灼地問她：「水野，你想學打排球嗎？」

　　「想！」亞紀沒有猶豫地回答，臉上綻出開懷的笑顏，對上他從愕然變得驚喜的表情。

　　「嗯，那就先從準備姿勢和移動步伐開始學吧。」

　　「是，setter老師！」

　　「拜託你別那麼叫我啊……『影山』兩個字就那麼難記嗎？」

　　「呃……加瀨？」

　　「你腦子是用什麼東西構成的啊？！」

　　重新活躍的對話讓午間尷尬的陰霾一掃而空——這短暫的體育課上，只屬於兩人的體育館一角，又逐漸圍起了不少觀眾。

　　「影山同學的傳球好厲害，不愧是排球部的！」

　　「水野同學也學得很快啊！」

　　「我也想學……感覺比躲避球有意思多了！」

　　「我也要！」

　　——從此以後，一年三班的體育老師在同學們的強烈要求下，疑惑不解地將這學期的課堂內容從長跑換成了打排球。

　　「沒想到影山同學還挺帥的嘛！以前都沒發現呢。」

　　「大概是他看上去太可怕，把我們都嚇跑了吧？」

　　課後的女子更衣室裡，女生們一邊換衣服一邊議論著，這時候不知是誰大聲問了句：「水野同學，你和他關係那麼好，是從初中開始就認識的嗎？」

　　水野亞紀和影山飛雄都來自北川一中，有人會這樣想是理所當然的事。

　　「不，我和他是上高中才認識的。」亞紀將襯衫的扣子從下往上一顆顆地扣好，只留下最上方的兩顆扣子，又熟練地套上毛背心，「以前都沒見過。」

　　「那你之前都不怕他嗎？我記得開學第一天的時候，他還吼過你呢？」另一個女生發問道。

　　「唔……」亞紀鬆開發圈，對著櫃門後的鏡子梳理長髮，沉思了一陣後回答：「其實那次是我的錯啦，跟他道過歉後，就成朋友了。」

　　「這樣啊~真羡慕水野同學！」

　　「我要是膽子大一點，是不是也能和影山同學成為朋友啊？」

　　「哈哈哈……」亞紀和她們走出更衣室，豪爽地笑道，「看來setter君開始受歡迎了嘛，可喜可賀！」

　　「你那是什麼語氣啊。」影山走在她們前面，遠遠地就聽到亞紀的感慨，彆扭地吐著槽。

　　「setter君，我可都聽到了哦！」亞紀快步追上那個身影，搭上他的肩拍了拍，「別不好意思，我這是替你高興呢！」

　　「那還真是謝謝你了。」收穫的是一如往常的冷淡語氣。

　　「……你還真是只有打排球時才顯得比較可愛。」她收回手，想起剛才課上看到他打球時的樣子——

　　深邃的眼眸透著無與倫比的專注，協調的四肢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像在訴說他對排球的喜愛，仿佛整個人只是為此而生。

　　驚豔得她不禁懷疑，自己認識的是否是真正的他。

　　「啊？」影山聞言，暴躁地反問一聲。

　　「別生氣，我這是在誇你哦。」她抬起頭，染上笑意的湛藍眸子凝視著他，「以後也請多指教，setter君。」

　　影山剛想發火，滿肚子的牢騷卻被亞紀真誠的眼神全部堵了回去。

　　「哦，知道了。」他趕緊側頭望向走廊邊的玻璃窗，覺得自己的臉可能變紅了，或者只是他的臆想而已。

　　但影山可以肯定的是，此時如果再去看身邊那個少女一眼，他就要徹徹底底地敗下陣了。

　　這是四月下旬的某一天——窗外，花瓣落盡的櫻花樹下，僅存些許斑斑的粉色與褐色的泥土相混合。

　　而就在這天下午，東峰旭首次出現在排球部的第二體育館門口，武田老師也以與音駒進行練習賽的名義請到了烏養教練。

　　「什麼嘛，傲嬌了這麼久不還是去了？居然還讓我一個人看店……」傍晚，亞紀坐在空蕩蕩的店內，製冷櫃的轟鳴聲不斷灌進耳朵，令她絕望地吼道，「老闆加工資！！」

第11章以勝利為名的答覆

　　在烏養教練的組織下，集結完畢的烏野排球部vs町內會球隊的比賽一口氣打到了晚上八點多。也是水野亞紀在商店裡對著電視看連續劇，最後終於忍不住開始打瞌睡的時間。

　　「滴——」這是有客進門的電子提示音。

　　「歡迎光臨！」她猛地睜開眼，下意識地大聲喊道，卻在看清來人的瞬間就泄了氣，「哦，原來是老闆啊。」

　　「……你那是什麼反應？」烏養一臉疲憊地抬手指向身後，示意她去看店外的一大群人，「還有他們，現在可都是我的學生了哦？」

　　亞紀的目光越過他往玻璃門外的夜幕移去，看到了她熟悉的黑色隊服，神情從朦朧變得欣喜。

　　「好餓！」這時候，日向揉著肚子第一個走進店內，「我想吃肉包！」

　　「不好意思，肉包已經賣完了哦。」亞紀搖搖頭，遺憾地告知他這個不幸的消息，「但是飯團和麵包還有剩，美味棒也有！」

　　「啊……但我最想吃肉包嘛！」

　　「那就沒辦法啦。」亞紀一攤手回答道，同情地看了看備受打擊的日向，又對在後面進門的影山揮揮手，「setter君，拜託你等我一下！」

　　「啊？好……」影山眨眨迷茫的雙眼，結結巴巴地回答，差點沒反應過來。

　　在排球部訓練到很晚的時候，兩人總是會一起回家——今天正是這種情況。

　　其他想買東西的隊友們也都魚貫而入，開始在庫存不多的貨架上挑選能夠充饑的食物。

　　日向眼神曖昧地看了看愣在原地的影山，便自個去加入了搶食大軍。

　　烏養無奈地摸摸後腦勺，沉默著走到櫃檯後代替了亞紀的位置準備收錢。

　　「我有教練任務不在這的時候，看店的事情就要多麻煩你了。」終於忙活完坐回椅子上的青年在她出來的時候開了口，「時間應該不長，黃金周過後我就會回來的。」

　　亞紀在店門口停下腳步，懷疑地瞟了烏養一眼：「真的？」

　　報紙後升起一團團淡色的煙圈，傳來一個篤定的聲音：「當然。」

　　「OK，明天見。」她掂掂搭在肩上的書包，向路燈下等待她的少年靠近，把要求加工資的玩笑般的想法又咽回了嗓子。

　　「你很慢啊。」其他人都已經離開有一陣子了，自己要等的人才姍姍來遲，讓影山有些不悅地抱怨。

　　「抱歉~等很久了嗎？」亞紀求饒狀地笑著問他，心裡冒出了點小愧疚，「不過大家也走得挺快嘛，連小巨人都沒跟你一起？」

　　「呃……」面對她的疑問，影山突然語塞了，想起了日向走之前對他悄悄說過的話。

　　——「這可是難得的獨處時間，要加油哦！」

　　這呆子什麼意思啊啊啊？！

　　就像飄忽的肥皂泡被一根針戳破，本來對「和她一起回家」毫無知覺的影山飛雄，總算在那輕輕擊中心尖的「砰」的一聲中，意識到了哪裡不對。

　　眼前安靜地等他回應的少女，仍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日向他……他有事先回去了！」影山咬著牙用盡全力喊道，動作僵硬地轉了個方向，「走吧！」

　　亞紀點點頭，跟在他身旁，心裡奇怪他為什麼看上去那麼緊張，又立即換了個話題：「對了，你們的新教練怎麼樣？」

　　她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因為自己之前向他作出的「預言」得到了應驗。

　　「他幫我們組織了一場練習賽，還說要先練好接球。」影山平整了一下心緒，回憶起她之前說過的話，「只是沒想到他會是『烏養』……難道，你早就知道他會來了？！」

　　「不，在他今天去之前，其實我一點把握都沒有。」亞紀悠悠地說道，「但老闆其實一直都很關心你們，而且你們的指導老師才是最大的功臣。」

　　「小武老師？」

　　「幾乎每天都要打電話和親自跑過來，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還真是辛苦他了。」

　　「還有還有~你們今天好像又多了個新成員？那個小鬍子是誰？」

　　「就是我今天中午去找的那個三年級王牌。」

　　「哎真的？！但你怎麼會說他不帥呢！明明很有男子氣概啊！」

　　「……那絕對是外形欺詐。」

　　影山低頭看著身邊不斷找話題與他交談的亞紀，心中卻越來越迷惘。

　　被戳破的肥皂泡變成酸澀的一灘，便無法復原，他感覺那裡空落落的，想要被什麼東西填滿。

　　是什麼呢？

　　——「setter君，你心裡有事？」她的問詢再次於腦海中響起，「是能告訴我的事情嗎？」

　　從孤獨的王者到烏野的一員，有些東西在一點點地改變。他極力想擺脫的那些纏住手足的荊棘，正在周圍的人們給予他的信賴和溫暖中悄然鬆開。

　　目送於昏暗的夜色中隱沒的纖細背影，影山心情愉快地想，他大概明白該如何答覆她的那句問話了。

　　接下來的一周很快過去後，烏野排球部迎來了他們期待已久的黃金周合宿。

　　一切都很順利，然而在合宿的第二天晚上，八點三十分——影山飛雄迎來了他入部以來的最大挑戰。

　　訓練結束之後、入睡之前的這段難熬的時間，部員們的肚子都再次餓得咕咕叫了。

　　猜拳輸掉的影山負擔起了幫大家上街買東西的職責，儘管再怎麼不情不願，也必須願賭服輸。

　　買東西也就算了，田中前輩還擅自將這件事上升了一個難度——

　　「牛舌美乃滋飯團魚板法國麵包健康海帶芽起司可頌綜合小米果草莓牛奶蘇打炒麵大碗烏龍泡面溫泉蛋起司烏龍面……」

　　影山嘴裡反復念著隊友們點的長長一串功能表，為了維護自己作為二傳手的自尊，他接下了這個僅靠記憶力去默背菜名來買東西的艱巨任務。

　　天上還未滿月的月亮灑下銀白的光輝，等待收割的蠶豆田在夜風的吹拂下沙沙作響。

　　從合宿所走到阪之下商店只要五分鐘不到，但在這短短的路途裡，他祈禱不要遇見任何人，不然這被他硬背起來的咒語就會立刻煙消雲散。

　　——只是想向他們證明，自己完全有能力擔得起值得球隊信任的二傳手。

　　他看著黑暗道路的前方，沿著漫長的坡道，一直走、一直走。

　　「牛舌美乃滋飯團魚板法國麵包健康海帶芽起司可頌綜合小米果草莓牛奶蘇打炒麵大碗烏龍泡面溫泉蛋起司烏龍面……」

　　「setter君？」

　　突然闖進的清脆聲音將影山緊繃的思緒吹得灰飛煙滅，等他回過神的時候，已是什麼菜名也想不起來了。

　　「可惡！」他一跺腳，惱怒地抬起頭，借著月光看清了不遠處斜坡上方的人影。

　　其實他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誰，只有一個人會用這種稱呼叫他。

　　水野亞紀雙手扶著車把，慢慢推著她的自行車向他走來，笑吟吟地說：「給排球部來買東西的？抱歉啊，商店剛剛關門了。」

　　「什麼？！」聽到這個雪上加霜的消息，影山的臉在抽搐，已是臨近崩潰的邊緣，「怎麼可以關門啊！」

　　「因為營業時間到了。」亞紀停在他面前，氣定神閑地安撫道，「沒事的，你剛才念的菜名我都記下來了。商店街那邊的超市應該還開著，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她打了打自行車的車鈴，「叮鈴鈴」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突兀，把對方從挫敗中重新拯救回來：「你……你都記下來了？」

　　影山有些不可置信地問她，但是亞紀信心十足地開口，說出了他費盡腦細胞才死記硬背下的這整整一大段話：「牛舌美乃滋飯團魚板法國麵包健康海帶芽起司可頌綜合小米果草莓牛奶蘇打炒麵大碗烏龍泡面溫泉蛋起司烏龍面……」

　　在他震驚的視線中，亞紀勾起嘴角，語氣平緩地解釋道：「從很遠的地方就能聽到你在念哦？而且這些都是店裡有賣的商品，很容易就能記下來。」

　　「謝……謝你，水野。」買東西的任務可以繼續進行，讓影山覺得自己有必要道個謝，「我自己跑去商店街就好，你不用送我的。」

　　他轉身就想跑，可是自己的運動外套被她從後方一把拉住了。

　　「何必呢，反正我回家也要經過那裡的。」亞紀扭頭看看她的淑女車，稍微思索了一陣，接著說，「不過我載你是有點困難……對了，你會騎車嗎？」

　　剛洗過澡的肌膚與冰涼的空氣接觸，讓影山覺得很舒服。但是，身後挨得緊緊的那個暖和的軀體，又讓他蹬著踏板的雙腳如機械般運作。

　　影山騎車載著亞紀駛過無人的坡道與田間，腰部還被她的雙手輕輕扶著，隔著衣服從那裡傳來稍高的溫度，軟軟癢癢的，他努力忍下那種令人心猿意馬的觸碰帶來的不習慣感。

　　「你的車騎得很平穩呢。」亞紀側坐在後座上，穿著七分牛仔褲的雙腿前後晃了晃，「這麼晚還出來買吃的，合宿很辛苦吧？」

　　「還好……只是突然有個人說餓，大家都跟著喊餓了而已。」她的聲音貼在背後響起，影山才發現兩人是第一次離得如此之近，握著車把的手不禁攥得更緊了，「合宿本來就是從早到晚都在訓練的。」

　　「哈哈哈~你們的饑餓是會傳染的嗎！」她笑得渾身都在顫抖，蹭得他脊背發麻，「不過我跟你說，我也有過這種經歷哦……」

　　之後亞紀在對他講什麼，影山基本上都聽不見了，他加快了蹬踏板的速度，只想快點結束這段美妙又痛苦的旅途。

　　十多分鐘後，他把自行車停在島田超市前，買齊了菜單上的所有食物。

　　「這輛車就借你騎回去吧，明天中午我會自己去取的！」等影山提著一個裝滿東西的塑膠袋從超市出來，亞紀不由分說地把自行車往他跟前一推，遞給他一串掛著小熊玩偶掛繩的鑰匙。

　　「謝謝，但你自己不會不方便嗎？」他猶豫地接過鑰匙，問道。

　　「沒事啦，本來我就不是每天都會騎它的。」亞紀熱情地對他揮手作別，「再見，合宿加油哦！」

　　影山把那串裝飾可愛的鑰匙收進外套的口袋，又把塑膠袋放進車筐。

　　騎在回程的路上，他總算可以放鬆地感受一次夜間出行的風雅，買東西的任務有驚無險地完成，至少是取得了大家的信任。

　　只想用一次比賽的勝利去答覆她，賭上身為二傳手的尊嚴。

　　——等著吧，我會是那個最強的setter君。

　　就在下個月的全國大賽預選賽上。

第12章綻放的夜之薔薇

　　合宿第三天，5月5日，13點——

　　當餐廳裡只剩下西穀和田中對著收拾餐具的清水學姐陷入幸福幻想的時候，影山獨自走到了合宿所的門口，插在口袋裡的手不自覺地捏緊那觸感冰涼的鑰匙環。

　　也許是剛才飯後的茶水喝得太急，或是清水學姐的健康狀況令人擔憂——現在的他隱隱有種不安的預感，其中又夾雜著些許混沌的情愫。

　　身後是安靜而空曠的大廳，面前是午間陽光直射下，向著遠處蜿蜒的公園綠道。

　　他瞥了眼靠著牆停好的那輛自行車，根據手機剛才收到的消息，水野亞紀應該很快就會抵達這裡。

　　路旁在樹上休憩的鳥雀發出「啾啾」的鳴響，不間斷地灌進他的耳膜，仿佛它們永遠不會厭倦似的。直到突然於綠道盡頭出現的那個少女，像是全身裹挾著風一樣地，向他急速衝刺而來——

　　他聽到了那個熟悉的稱呼，緊隨而來的是清晰如鼓點的腳步聲。

　　被這一句驚動的鳥兒們中止了啼鳴，紛紛撲棱起翅膀飛向蔚藍的高空，連帶幾片葉子也徐徐飄落。

　　「水野。」影山露出微微吃驚的表情，仍是呆在原地，待她跑到自己面前，才局促地打了個招呼，「你幹嘛要跑過來？」

　　亞紀攏了攏淩亂的劉海，沖他眨眨眼：「因為我看到你在等啊？對了~鑰匙還我！」

　　「哦。」影山對這個答案沒再多問什麼，拿出鑰匙放在她向上攤開的手掌心裡，又往身旁一指，「你的車在那裡，昨晚真是多謝你了，水野。」

　　「不客氣啦。」亞紀抬頭看他一臉真誠道謝的樣子，心情愉快地笑著回應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快去……」

　　然而她的話音未落，便呆愣地張著嘴，睜大雙眼死死盯著影山背後的方向，像是發現了新大陸。

　　「怎麼了？」亞紀的異常反應讓影山也好奇地轉過頭——

　　是穿運動服背著包的球隊經理，清水潔子。

　　「美人！」

　　亞紀的驚呼引起了清水的注意，鏡片後溫柔的目光帶著疑惑，向站在門口的兩人投來。

　　「影山，你在這裡做什麼？」清水快步走到他們面前，望向雙眸放光的亞紀，「還有你是……？」

　　「清、清水學姐！」影山高聲答道，緊張得舌頭差點打結，不知道本應該在餐廳的經理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我在還她自行車……」

　　「學姐好，我叫水野亞紀！」

　　從菅原那裡聽說過昨晚的夜宵事件，清水立刻領會到了兩人的意思。面對熱情地與自己問好的學妹，她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害羞的粉色：「你好，我是排球部的經理，清水潔子。」

　　清水一邊回答一邊好奇地打量著亞紀，雖然早就知道對方的存在，但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本人。眼前這位打耳釘穿短裙的辣妹，給她的心靈帶來了極大的衝擊。

　　「啊！那我能叫你經理桑嗎？」亞紀雙手握拳舉在胸前，興奮地湊近她感歎道，「沒想到排球部還有這麼漂亮的美女經理！」

　　「嗯，謝謝。」清水紅著臉點點頭，又迅速轉頭對影山解釋道，「那個……我身體不太舒服，今天下午請了病假，現在要回去了。」

　　——果然像澤村他們說的那樣呢……她在心裡想著，確認了亞紀的確不擅長記人名。

　　「哦！請學姐好好休息！」影山解除了心中的困惑，連忙尊敬地躬身。

　　「兩位……再見。」清水微微勾起嘴角，簡單地向兩位後輩揮手道別，「下午就要辛苦大家了。」

　　「經理桑再見！」亞紀一直高高舉起手臂揮動著，目送她走遠，才回過神來問：「她回家了，你們下午怎麼辦啊？」

　　「當然是照常訓練啊。」影山撇撇嘴，他現在還沒意識到失去清水對排球部來說將是怎樣的災難，「我該走了，再見。」

　　他徑直轉過身準備前往體育館，留下立在門口低著頭沉思的亞紀。

　　「setter君！」

　　影山的腳步頓住，深藍的眼眸中暗流湧動。

　　她的呼喚像是一道咒語，讓他之前那隱隱的不安預感在瞬間變成現實——

　　「我能來幫忙嗎？剛好今天不用去打工。」

　　體育館的鐵門被推開時，已經開始各自訓練的隊員們看到消失了有一陣的二傳手，他臉色發黑地走了進來。

　　至於那個說要來做代理經理的好心鄰桌，在得到烏養教練和武田老師充滿感激的准許後，正在廚房給所有人調配運動飲料。

　　「影山，你好慢哦。」日向擦擦頭上的汗，手裡抓著排球，「還個自行車要這麼久嗎？」

　　「八成是水野遲到了吧？」月島陰笑著調侃，昨晚大家一起逼問影山的過程實在是太有趣了。

　　誰能想到，壞脾氣的王者大人也有被前輩們審問到臉色通紅、甘願吃癟的一天呢？

　　——這都是托了水野亞紀的福。

　　「清水學姐請假了，水野成了代理經理。」出乎月島的意料，影山只是冷然地答道，撿起一顆排球開始做傳球練習，「她今天會一直待到晚上再回去。」

　　「真的假的？！」

　　「欸……是她自己要來的嗎？」

　　「潔子學姐！我們會想念你的！！」

　　果然，這條消息讓整個排球部都炸了鍋，好在烏養教練及時出現，和澤村隊長一起將主題跑偏的訓練重新拉回正軌。

　　「好渴啊！」不一會兒，日向便仰頭呐喊，巨大的運動量讓他感到缺水嚴重。

　　「讓大家久等啦！」即便不是平時那個溫婉的女聲，亞紀的出現也讓隊員們仿佛看到了救世之光。

　　只因為她手裡提著兩籃沖好的運動飲料。

　　——但是味道嘛……

　　「唔唔唔唔唔！」率先喝下一口的日向臉色變成難看的青紫，發出了令其他人都默默放下水瓶的聲音。

　　影山皺起眉，看著日向狼狽地沖向廁所，心想還好他沒趕著喝第一口。

　　「水野，你在裡面加了什麼東西啊？」澤村舉起瓶子，心有戚戚地問。

　　「就是按照老師說的，用那個粉末沖了運動飲料啊？」亞紀奇怪地從籃子裡取出一瓶，在隊員們驚懼的眼神中，打開蓋子嘗了一小口。

　　她在舌頭碰到液體的那一刻就明白了，然而為時已晚。

　　「噫——！」亞紀難過地閉上眼，感覺整個舌頭都要麻痹了，提起籃子轉身就跑，「抱歉，我這就去重做！」

　　一不小心把粉末放得太多了，經理的工作遠比她想像中艱難。

　　影山注視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不解於她為何要勉強自己做並不擅長的事，其實這些事由大家在訓練之餘來做也是完全可以的。

　　接下來的災難也是一件接著一件，幾乎每個人都在臨時經理並不熟練的工作下成了「受害者」。

　　除了訓練結束後的豐盛晚餐讓大家挑不出毛病，洗衣房裡一地的肥皂泡和壞掉的洗衣機卻在無聲地訴說，這一下午他們究竟經歷了多少鬼故事。

　　「對不起！！」晚餐之後，亞紀對圍坐在桌旁的隊員們深深鞠躬，過短的裙擺讓站在她身後的烏養默默移開視線。

　　「沒關係的，本來那台洗衣機就快壞掉啦。」東峰好意安撫道，如果不是他及時發現拔掉電源，那堆像雲一樣的泡泡就要蔓延到走廊上了。

　　「可是，不光是洗衣機的事……」亞紀的眼眶紅紅的，嗓音也開始哽咽，令她難堪地埋下頭，「運動飲料、計時、擦地……」

　　日向見她越說越自責，急切地撐著桌子想站起來安慰她，卻被一旁的影山伸手攔了下來。

　　「等下，呆子。」現在的他異常冷靜，既沒有在生氣，也沒有在袒護，「做錯了就是做錯了。」

　　「什麼嘛……水野同學又不是故意的！」日向滿臉不爽地反駁，「影山你也太嚴格啦！」

　　亞紀聽到影山的話，神色更加黯淡了，再次變得沉默不語。

　　「嘖。」烏養尷尬地摸摸後腦勺，「這可一點都不像你啊，水野亞紀。」

　　「我知道。」那位「王者」無情的話語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令她消沉地轉過身，「今天給大家添麻煩了，明天訓練賽請加油。」

　　——即便是看似無所不能的「有求必應君」，也會遇到萬分棘手的事情。

　　中午還泛著清亮光澤的天藍色眼瞳，此刻卻有如一潭死水。

　　像是被一道閃電擊中，影山猛然站起身，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多麼過分的話，邁開雙腿追在亞紀身後，飛速跑出了餐廳：「喂——！」

　　從日光燦爛的午後到月色淡漠的夜晚，兩人再次於合宿所門口相遇了。

　　亞紀停下手中推著的自行車，望向那個頎長的身影，越發覺得腦子裡正亂作一團。

　　好在她已經不再想哭了，便如往常一樣擠出一個輕鬆的笑容：「你還有什麼事嗎，setter君？」

　　「抱歉水野……剛才是我言重了。」影山悶悶的聲音傳來，聽上去有些彆扭。

　　本是想要好好珍視這份感情。

　　他早該注意到的。

　　——「因為我很討厭……不被人需要的感覺。」

　　說過這種話的她，卻被自己拒之門外了。

　　「不，你說得很對啊？我搞砸了你們的合宿，該道歉的人是我。」亞紀笑著搖搖頭，試圖緩和不知為何變得愈發凝滯的氣氛，「好啦我沒事的~你快回去……」

　　「我有話想告訴你。」

　　「誒？」對方的語氣太過嚴肅，讓亞紀為之一愣。

　　影山停頓了片刻，上前一步，指著面前發呆的少女，拼盡全力地吼出他最直白的想法：「就算你做不好球隊經理，我也需要你啊！！」

　　「……」

　　「總之就是這樣啦。」終於對她道出了心聲，影山飛雄也不管自己的話能產生多少歧義，直勾勾地看向徹底宕機的水野亞紀。

　　聽到這句疑似告白的話過後許久，她才伸手搭上影山的肩拍了拍，從震驚當中回過神。

　　「setter君。」

　　「嗯？」

　　「你能再告訴我一遍你的名字嗎？」

　　「影山飛雄。」

　　「好，我會認真記住的。」

　　「哈？」

　　「我得回家了，再見，影山君。」

　　她抬腳跨上自行車，丟下還處在混亂狀態中的少年，足尖一蹬便跟只兔子似的落荒而逃。

　　「亞紀親……」浴室裡，白色的水汽在鏡面覆上薄薄的一層霧靄，模糊了鏡中人豔麗的容顏。

　　她抬手取下固定在腦後的髮夾，紅茶色的秀髮飄飄然傾瀉而下，卷翹的發梢搭在白皙光滑的背部。

　　「我覺得，你大概是……戀愛了？」水野真紀僅僅猶豫了一秒，便迅速說出自己的結論。

　　而躺在玻璃置物架上，開著免提的手機所連線的另一端——

　　穿著連衣裙居家服的少女五指一松，手中的園藝水壺便落在院子的地磚上，發出「哐當」的沉悶聲響。

　　「怎麼？」妹妹的反應仍處在意料之中，令真紀玩味地勾起唇角，用不痛不癢的聲音追問道，「難道我說中啦？」

　　「姐……」亞紀慢慢彎下腰，拾起歪倒在一灘水漬上的水壺，感覺自己握著手機的左手正不受控制地顫抖，不知該如何辯解，「我、我……」

　　「影山君可是成功讓你記住了他的名字哦？單是從這一點來分析……」

　　「我只是答應了他要記住而已！」亞紀踮起腳，賭氣般地將剩餘的水全數倒進面前的盆栽裡，「喜歡什麼的……」

　　想要否認的話語懸在半空中。

　　心臟在快節奏地狂跳，清冷的月光映上她微熱緋紅的臉頰，呼吸也越來越急促。

　　——她輕輕閉上眼，心裡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朋友遊戲就到此結束吧，亞紀親。」真紀成熟而溫柔的聲線於耳畔響起，如魔女魅惑的低語，「我相信這對他也會是個解脫哦？」

　　「我明白了。」

　　已然陷入戀情的少女長歎一口氣，抬起頭，呆呆地盯著那盆花開正盛的淺粉色薔薇。

　　這株她從三年前就開始精心栽培的植物，如今已是枝葉繁盛得爬出了院牆外，猶如一道蒼翠的瀑布向四周垂下，點點粉色的花瓣與茂密的葉片相襯，讓夢幻般的景致充盈了這小小的院落一角。

　　「『就像初生的花朵一樣』……嗎？」

　　她的嘴裡喃喃念著，有什麼情感於這一刻，豁然開朗。

第13章各自的心思

　　影山飛雄很苦惱。

　　因為在黃金周假期過後，他和原先的鄰桌水野亞紀同學，在班級的第一次例行換位中，被分隔成從窗邊到另一側牆角的最遠距離。

　　但也僅僅是在苦惱著，沒有了伸手可及的薄荷糖與咖喱麵包，沒有了充滿幸福感的清爽檸檬香，那偶爾令人心跳悸動的課餘時光會變得黯淡和普通不少。

　　她花了兩個月讓他習慣這些看似稀鬆平常的事物，直到左手邊的空間突然變成一扇透明的玻璃窗。

　　午休間，溫和的日光拂過少年略顯青澀的臉龐，令他感到慵懶而舒適，甚至連口中那從小賣部買來的即食飯團也顯得異常美味。

　　——如果這時候還有水野帶來的便當就好了。

　　影山一手支著腦袋，側頭看向倒映在窗上啃飯團的自己，心不在焉地如此想著。

　　無關排球的時候，他思考問題的方式經常很簡單也很直接。這條無來由的思緒太過令他在意，以至於在腦內達到了迴圈播報的程度。

　　漸漸地，在影山的視野內，窗外的校園以及群山模糊成虛焦的背景，心中的某個聲音卻變得越來越響、呼之欲出——

　　「影山君。」

　　雖然記憶被昨日與音駒的一戰沖淡了些許，但他還是清晰地回想起來，水野亞紀終於記住了自己的名字。

　　——衝擊性的事實。

　　「我可以坐在這裡吃午飯嗎，影山君？」

　　猛然，耳畔響起了她清如鈴音、交織著猶豫和小心翼翼的詢問。

　　於他而言是再熟悉不過的嗓音，今天聽來卻有些陌生。

　　影山嚼著飯團的嘴巴頓住，轉過身，抬起頭用力眨了眨眼，看到眼前從虛焦拉回來的背景中出現的，是水野亞紀微紅的雙頰。

　　她手中捧著兩個未開封的便當盒，眸光閃爍地只在影山迷茫的臉上游離了一會兒，便咯咯地彎下腰笑了出來，一邊笑還一邊指指他的嘴角。

　　出於暗戀的小心思，特意婉拒了其他同學的邀約跑來他這裡解決午飯，亞紀覺得這一趟沒有白來。

　　「哦。」影山終究是反應了過來，冷靜地抬手擦掉黏在嘴邊的飯粒，注意力突然被這個小插曲打斷，也便沒有細想，為何亞紀給他的感覺不太一樣了，於是如往常一般問道：「今天帶了什麼？」

　　「茄汁鵪鶉蛋。」得到了影山的默許，亞紀從善如流地在他前桌的空位坐下，舉起兩把小叉子，其中一把遞到他面前，「這是我新學的菜譜，嘗嘗看！」

　　「聞起來就很好吃。」蓋子被取下後，撲鼻而來的是酸甜而濃郁的氣息，讓影山忍不住讚歎，「謝謝你，水野。」

　　他叉起一枚圓潤小巧的鵪鶉蛋送進嘴裡，混合著調味得恰到好處的番茄醬汁，食欲大開。

　　「別客氣，我也就稍微擅長做飯了……」亞紀端著米飯，不好意思地偏過視線，心中浮現那天給排球部添的種種麻煩，「訓練賽怎麼樣？對手很厲害嗎？」

　　「是啊，音駒的確很厲害。」不服輸的個性讓他不爽地鼓起臉頰，猶豫了半天才勉強承認道。

　　「畢竟是東京的學校呢。」亞紀點點頭，順著影山的話說了下去，他的不悅沒有逃過她的眼睛，「對了，你去過東京嗎？」

　　「沒有。」影山就著茄汁吞下最後一口飯團，任由她滿臉懷念地談起她三年前的東京之行。

　　眼看便當盒漸漸變空，他才發現，關於面前的少女，還有許多自己不曾知曉的事情。

　　比如她有個在東京當雜誌模特的姐姐，比如她變成這副打扮的原因是受那次東京之行的影響，再比如，她從中學開始便一直都是一個人住。

　　水野亞紀的世界猶如一個萬花筒，總是給人以光怪陸離的色彩。

　　影山躬身趴在桌前，盯著空空的便當盒，突然發覺自己尚有一個問題沒搞明白，更糟糕的是，他剛準備開口問她時——

　　從小腿處傳來異樣的觸感，原來是在不知不覺間，她的膝蓋碰到了自己的。

　　這感覺嚇得他渾身打了個哆嗦，連剛才想問的問題都一併忘記了。

　　「你怎麼啦？」亞紀也被他的反應弄得一愣，用關切的眼神望向對面臉色緋紅的少年。

　　「沒沒沒沒事！」看來她似乎還沒發現，影山內心松了口氣，不動聲色地將腿向旁邊一點點地挪開，直到與她光裸著的雙膝分離。

　　亞紀的表情顯然是陷入了懷疑當中，但也沒追問，便站起身收拾好桌面，沖影山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那天……還有一直以來，謝謝你。」

　　水野亞紀是認真地想要對影山飛雄說出這句話的。

　　不再是一句朋友間的調侃，她是真的喜歡上了他。

　　「水野……」影山仰著頭，在心裡確信她今天的確有哪裡不對勁，而且她的話讓他再次找回了自己剛才所想的問題，「說起來，你為什麼能記住我的名字了啊？」

　　亞紀難得地沉默了，因為她已經陷入掙扎而糾結的混亂狀態。

　　——因為喜歡什麼的……這種事不直接說出來，影山君是永遠不會明白的！

　　「不知道！」她臉色一沉，洩氣般地回答道，一把撈起便當盒，「我吃飽了！」

　　還沒準備好向他告白啊，再怎麼說也不能影響他馬上到來的比賽，那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影山不解地看著慌慌張張從自己身旁遁走的亞紀，殊不知這是他這個月最後一次能與她近距離接觸的機會。

　　因為水野亞紀決定了，在下個月的比賽結束之前，她是不會再呆在影山飛雄半徑十米以內的位置。

　　——指不定自己一時衝動就向他告白了。

　　但是她沒想到，這一決定被戲劇化的現實打臉得如此慘痛，以至於多年後還被自家姐姐當作每次見面的笑料。

　　影山發現亞紀在刻意回避著自己。

　　他其實很想把原因歸咎為調換座位，但連午休、體育課和夜晚的歸家，她都再沒來找過自己，就十分奇怪了。

　　「你去主動找她不就好啦？」向搭檔提及這事的時候，日向一臉嚴肅地向他建議，橙色的雙眸仿佛能洞察人心，「其實從你們認識以來，都是水野同學比較主動吧？」

　　影山聞言，難得沒有反駁地應聲道：「對哦……」

　　「果然……我看其實是她對你失去興趣了吧？」

　　「我明天就去找她！」

　　然而，很不湊巧的是——

　　「水野同學今天請了病假。」班主任在早讀上宣佈道，「有誰放學後能幫忙把講義和作業帶給她的嗎？」

　　影山飛雄毫不猶豫地舉起了手。

第14章答案

　　「喂喂……你一個人病人在家真的不要緊嗎？要是被你姐知道……」這天下午，烏養系心背靠車門一臉擔憂，心裡接下來的話沒能對面前強行振作著精神的少女說出口。

　　——被真紀知道的話，我絕對會死得很慘的！

　　亞紀只是輕輕搖了搖頭，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眼中明媚的笑意掩蓋不住倦容：「不，謝謝你今天能接我去醫院，我現在感覺好多了。」

　　烏養垂眸，看到她手中裝滿藥的紙袋，暗自歎了一口氣。

　　她的聲音已經沙啞到含混不清，明明只是普通的發燒而已。

　　「那我先回學校了，你這幾天在家好好休息。」他慈愛地微笑著答道，「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嗯。」態度溫順得像只小綿羊。

　　生病時的亞紀比平常的模樣樸素了不少，沒有化妝也沒有紮頭髮，蒼白的臉色與仿佛蒙上一層霧的湛藍瞳孔，反而更有種天然的美感。

　　目送她轉身走進裝修豪華的三層小洋房，烏養才發動引擎，駛離這條清淨的居民區街道。

　　亞紀關上門，扯下口罩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從包裡掏出手機打開那封中午收到的郵件，臉頰染上緋紅的雲霞——

　　「From 影山飛雄：

　　聽說你生病了，我今晚會帶講義過來。」

　　——怎麼辦？

　　她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房間，直直撲倒在床上，腦子亂到無法思考。

　　放學後，烏野高中排球部。

　　「我今天課間在走廊上看到了哦……」日向低聲對排在後面的山口說，「影山被同班的女生圍起來送了好多禮物！」

　　「哎，真的？！」山口顯然是被驚嚇到了，聲音大得周圍人都好奇地投來視線。

　　「噓——」日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朝前方正專心給每個人練托球的影山望去，讓山口慌忙用雙手捂住嘴。

　　「我都聽到啦。」山口後面的月島無奈地聳聳肩，冷冷評價道，「無聊。」

　　「你什麼意思？」日向指著讓他不爽的大個子眼鏡吼道，完全忘記自己剛才對山口做過的動作，「這事明明很奇怪吧？！」

　　「哪裡奇怪了？那副外表至少還是可以欺騙到幾個女生的好感嘛。」月島揚起一個針鋒相對的笑容，「還是說，你在嫉妒他？」

　　「我才沒有，只是好奇而已！」

　　「你們別吵啦，月月，日向……」

　　「喂，幾個一年級的！」球場邊的烏養不滿地大聲呵斥，「給我安靜點！」

　　「影山很受女生歡迎」的傳言還是在部員間迅速傳開了。

　　說不羡慕嫉妒恨是不可能的，但更多產生的是疑問。

　　「我覺得肯定是你誤會了什麼。」菅原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對表達了一下午「我很好奇」的日向安慰道，「而且如果是影山的話，你直接去問他就能得到答案吧？」

　　畢竟那是個思路直球到宇宙級的笨蛋。

　　放學路上。

　　「誒，你問那些禮物？」影山摸上自己鼓鼓囊囊的背包一側，「是她們托我送給水野的慰問品。」

　　眾臉茫然。

　　「她今天生病沒來學校，我現在要送講義去她家，班上其他人就托我帶了禮物給她。」影山神色鎮靜，對答如流。

　　然後，少年們皆是陷入一陣可怖的沉默，頭頂回蕩起烏鴉的嘎嘎叫聲。

　　「那麼，明天見。」影山像往常一樣在老地方與大家道別後，留下一個挺拔的背影。

　　「現在該怎麼辦呢，田中前輩、西谷前輩？」日向握著自行車把的手在顫抖。

　　「跟上去！」夕陽染紅的背景下，兩個二年級像是要熊熊燃燒起來。

　　「你們別……」澤村出言想要勸阻，因為他有種不祥的預感，卻被菅原搭上肩膀的一隻手打斷了。

　　澤村機械地轉過頭，看到的是菅原溫柔和善的微笑與東峰像是魂魄出竅的慘白臉色。

　　結果，除了月島和山口提前退出了大部隊而錯過這一重大新聞外，排球部員們全都如饑餓的鴉群傾巢而出。

　　對於被隊友們跟蹤毫無察覺的影山飛雄，看了眼手中班主任給他寫著地址的小紙條後，不出一秒就放棄了。

　　「嘛……總之是往這邊走吧？」他在每次與亞紀分別的十字路口駐足，略微思考過後，便向著與自己家相反的方向前進。

　　「水野……水野……」嘴裡念念有詞，影山銳利的視線掃過沿路的門牌。

　　終於，他找到了。

　　也許是他沒想到會這麼順利，又或許是被眼前的景象觸動到，影山眨了眨眼，有些發愣。

　　已是天光黯淡的入夜時分，房子的一樓亮起了暖橘色的燈，透過窗戶映照在院門口大片盛放的粉紅色薔薇上，給人一種溫暖到過分的夢幻感。

　　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嗎……

　　影山抬手按響了門鈴。

　　接著他才注意到，院門是虛掩著的。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街角探出幾個鬼鬼祟祟的腦袋。

　　「他按門鈴了！」日向小聲通報。

　　「喲西，等他一進門，我們就去翻牆！」田中激情計畫道，獲得了西穀的大力支持。

　　「這樣不太好吧。」澤村冷汗直冒，仍然持保留意見，「我覺得我們還是回家比較好。」

　　「既然都跟到這裡來了，怎能半途而廢？」菅原對澤村其實很想圍觀的想法瞭若指掌，不疾不徐地鼓勵道，「就這麼辦吧。」

　　「沒想到，有朝一日我們也會聽田中的話啊。」東峰感歎地吐了一句嘈。

　　「有什麼不好嘛。」菅原只是笑笑，覺得自己冷靜得不行，「而且我直覺——這一次肯定會看到很有趣的東西哦？」

　　「所以到底哪來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跟蹤人家……」緣下跟在最後望著天，不禁開始懷疑人生。

　　水野亞紀聽到門鈴聲的時候，正站在廚房裡煮粥。

　　她呆呆地盯著從鍋裡不斷冒出的白氣，遲鈍地考慮自己下一步的動作。

　　沒有回他中午的郵件先不說，這些天以來一直都在回避著他，結果被對方抓住機會主動找上門來。

　　——是我做得太過分了嗎？影山君。

　　「水野，我是影山。」

　　——欸？

　　「你的門都沒鎖，我就自己進來了。」影山在玄關脫下球鞋，踏進了客廳。

　　——糟糕……

　　亞紀仍是背著身，讓他有些莫名的緊張。

　　「在做晚飯嗎？」影山把背包放在餐廳的椅子上，慢慢靠近她，「那個……很抱歉打擾了。」

　　轉而聽見的，卻是一聲極輕的嗚咽，令他在她身側堪堪停駐。

　　少女佈滿淚痕的側臉，深深地印在少年因慌亂而睜大的深藍色眼眸中。

　　「水野，你……」

　　話只說了半句便咽進了喉嚨。

　　之後的事情，他到現在都回想不起來到底是如何發生的。

　　只記得自己投進了一個柔軟至極、甚至有些發燙的懷抱，還有那句——

　　「我喜歡你，影山君」。

　　亞紀知道這麼做很自私，但物件是他的話就無法自製。

　　畢竟是她第一個真心喜歡上的人。

　　影山被她緊緊地擁抱著，終於意識到了什麼。

　　他被女生表白了。

　　而且是被水野亞紀表白了。

　　——是時候告訴她了，那個答案。

　　「所以，為什麼要躲著我？」他聽見自己問。

　　「因為喜歡你。」

　　「你是笨蛋嗎？」

　　「是啊，我是笨蛋才會生病嘛。」

　　亞紀撒氣般的話語讓影山微微勾起嘴角，雙手攀上她的肩，後退一步稍稍拉開兩人間的距離，然後屈身而下與她四目相對。

　　他發現她已經沒在流淚了，素面朝天穿著居家服和圍裙，別著羞紅的臉努力不去看他的樣子，既狼狽又可愛得真實。

　　影山覺得，即使只是一時的衝動也好，也要把此刻最明確的想法傳達給她——

　　「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水野亞紀。」他嘴唇微張，一字一句高聲說道，「所以你一定要給我聽好了！」

　　——「我也喜歡你啊！」

　　亞紀猛地抬起頭，湛藍的雙眸仿佛盈滿了熠熠星光。

　　「嗯！」

　　她踮起腳，湊上他的唇，貪戀著這世上最令人幸福的溫度。

　　他輕輕闔上眼，感覺自從走進這座宅邸後，所有的展開就猶如夢境一般。

　　但他很清楚，這份感情不可能是虛假的。

　　——兩人作為戀人的故事，這才剛剛開始。

　　院子的圍牆外，因窺視到這一幕而差點翻了人梯的少年們，將那簇如雲團般的粉色攪散。

　　薔薇花瓣漫天飛揚。

　　「啊咧，你們是誰？」水野真紀停下車，俯視著花瓣雨下的幾人，美麗的臉上全是困惑。

　　特地從東京趕回來照顧生病的妹妹，現在誰能告訴她這是什麼情況啊！

　　第二天，「人客來坐」居酒屋——

　　「老闆娘，再來一杯生啤！」

　　「你喝太多了，真紀……」

　　「系心前輩你這個混蛋！居然讓那臭小子拐走我可愛的妹妹！嗚嗚……」

　　「關我什麼事啊喂——！」

　　「對哦……是我讓她告白的來著？」

　　THE END.

第15章番外小短篇

　　01 春高

　　「橙色的排球場」——

　　小烏鴉們終於抵達這個期待已久的聖地，激動與好奇的情緒此起彼伏，令他們無法平靜地站在大廳裡等待春高開賽。

　　難以保持鎮定的也不止是他們。

　　「我要買這個！」水野亞紀喊道，她正和日向翔陽站在販售春高周邊紀念品的攤子前，滿心歡喜地拿起一隻掛著球形吉祥物娃娃的鑰匙圈。

　　「哦哦哦那件衣服木兔前輩也穿過！老闆，我要一件！」像是在回應她似的，日向閃著星星眼，指向背面用龍飛鳳舞的毛筆字寫著「王牌心得三則」的T恤。

　　「其一，必須用背影鼓舞隊友；其二，必須打破所有障礙；其三，必須將每一球徹底扣死……」

　　這時，一道平靜的聲音在兩人背後響起，一本正經地讀出T恤上激情似火的文字。

　　影山飛雄抱著手臂，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日向，嘴角帶諷刺意味地上揚：「你確定要買這件？」

　　——他才不想承認日向是這三條心得所描述的王牌呢。

　　「當然啦！」日向似乎沒理解影山話裡的隱藏含義，已經在找自己的錢包了。

　　而亞紀已經買好了兩個一模一樣的掛飾，將其中一個舉到滿臉氣惱的影山面前：「這個給你！」

　　第一年他們就有幸代表全縣參加春高，不來買點紀念品留下回憶怎麼行，而且正好可以作為情侶間的小信物，也是她的一點點私心。

　　「謝謝……」影山伸手接下，在亞紀逐漸湊近的笑顏前，低頭盯著掌心小小的粉紅色「啪波醬」。

　　然後——

　　他很不爭氣地臉紅了。

　　是被啪波醬可愛到的，才不是什麼別的原因呢！

　　02 七夕

　　第二年的七月七日，七夕節這天，仙台會舉行一年一度的花火大會。

　　但我們的烏野排球部還要照常訓練，自然是沒空去欣賞的。

　　很不幸，只有一人——烏養教練當了「叛徒」。

　　「沒辦法啊，真紀說想和大家去玩，仙台這邊又只有我們町內會和她比較熟~」

　　——你騙誰呢！

　　部員們在腦內瘋狂輸出，妄想直接幹死這只洋洋得意的半脫團狗。

　　傍晚的體育館裡，到處彌漫著焦躁不安的氣息。

　　唯有大家的王牌二傳手還在一絲不苟地練習跑步、托球、發球，仿佛今日一如往常，汗水順著他修長漂亮的指尖滑落。

　　直到時間接近七點的時候——

　　「訓、練、結、束！！」

　　隨著鐵門被推開的一聲巨響，穿著浴衣的水野亞紀閃亮登場。

　　球隊經理谷地仁花被嚇得人和筆記本一起摔進地板，日向翔陽一個激動把球扣在田中前輩的臉上。

　　「都愣著幹嘛？花火大會要開始啦，去對面的山上就可以看到！」她蔚藍的明眸閃著興奮的光，挽起的紅發有一部分濕噠噠地貼在脖頸，「飛雄！」

　　花火妝點的繽紛夜空下，他們在山路上奔跑。

　　少女拉著少年的手，兩人靠得很近。

　　走到山頂的時候，最後一道煙花冉冉升空。

　　他淺笑著，將七夕願望送到她的耳畔：

　　「希望能一直和你在一起，亞紀。」

　　「我也是。」

　　她回應道，與他緊緊相擁。

　　03 大學

　　太可怕了。

　　這所大學的排球部。

　　Setter桑、音駒的大黑貓、梟谷的貓頭鷹前輩……

　　社團廣場的招新會上，本想申請當經理的水野亞紀躲在樹後瑟瑟發抖。

　　其實並不是沒有別的選擇，姐姐早就說過可以介紹自己去她們事務所實習。

　　只是為了能多見見考到另一所學校的他。

　　「你好，這位同學？」

　　這時，一個戴紅框眼鏡的學姐走到她面前，懷中抱著一疊傳單。

　　亞紀能感到一股很不尋常的氣場撲面而來。

　　她愣愣地看著對方把將棋部的傳單塞到自己手中，又看到學姐竟然走到排球部的地方去，和那幾個前輩歡快地打招呼後便離開了。

　　儘管不認識她，亞紀直覺那絕不是什麼普通人，已經開始神志恍惚地朝她走去。

　　「這不是水野嘛？你也考到我們學校了？想加入排球部嗎？」

　　「嘿嘿嘿~你不是那個……誰來著？黑尾？」

　　「小飛雄沒跟你一起來吧？！」

　　「我不是我沒有前輩你們聽我解釋啊啊啊啊——！」

　　之後的入部過程異常順利。

　　影山在電話裡聽完這一切後，感覺冷汗在不斷往外冒：「你遇到的應該千穗姐？」

　　「你也認識她？！」

　　「嗯，我們一年級暑假合宿的時候……」

　　當然，這是另一段故事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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