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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如何迎娶港黑大小姐》作者：幼兒源氏【完結+番外】
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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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如何迎娶港黑大小姐》作者：幼兒源氏【完結+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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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玥論壇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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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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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簡單粗暴，黑漆漆小矮子的雙向暗戀。
文案廢。
Q：如何迎娶港黑大小姐？
A：謝邀，座標橫濱，剛下飛機，職業某集團高管，月薪百萬，坐擁五幢大廈、私人房產、酒廠、水產公司，你問如何迎娶港黑大小姐？先當上Boss吧，把人叫到辦公室裏來想幹嘛幹嘛。
———————
女主性格取自作者一部分，但是從確定關係開始就是獨立人格了。
不要糾結邏輯，作者腦子有問題。
封面是基友畫的，我還欠她好多糧。
內容標籤： 綜漫 家教 少年漫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沖田鏡，chuya ┃ 配角：電燈泡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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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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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步
現在的世道，沒點才藝連黑手黨都當不了。
我由衷發出感歎。
「鏡大人，你在做什麼啊！」
「欣賞幹部大人的歌喉。」我這麼回答下屬，順便把手中拍攝用的相機舉得更高了一些，「中也先生，請看這裏，唱的很棒哦！這個水準完全可以作為橫濱歌姬出道了！」
有著一頭捲曲赭色頭髮的少年啞著嗓子哼著歌，皮鞋踩在桌子上打節拍，聽到我的聲音便抬起微醺的眼眸看了過來，眼底宛如寶石般的色澤流轉，帶著和往日不同的迷蒙。
我覺得我被美色迷了眼，心臟都多跳了兩拍：「哦哦！醉酒的中也先生真是太棒了，人間瑰寶！」
下屬們的表情變得更驚恐了：「請不要這樣做！會死的！您也喝多了吧！」
不過就算他們再抓狂，也沒有一個敢做出搶奪相機的舉動，只能在旁邊苦苦規勸。
原因無他，我的職位比他們高，僅此而已。
不過，現在那位一腳踩在桌子上唱歌的那位中也先生職位比我高，但介於他不是我的頂頭上司，沒辦法直接開除我或者給我穿小鞋，趁他喝多了拍點黑料的事我當然做得出來。
——因為我暗戀他兩年了嘛。
愛他就要愛他的全部啊，不管是身高還是酒品，只要是那個中也先生就可以啦。
「啊，出現了，傳說中的變態發言。」
熟悉的聲線在我背後響起。
我舉著相機的手緩緩下放，有些僵硬地回頭，港口黑手黨最年輕的幹部正站在我身後。
「……太宰先生。」
黑髮棕眸的西裝少年推開門，進了室內他的下屬便將他肩上披著的風衣外套拿走，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太宰治隨意地走過來拉開椅子在我邊上坐下，一抬手就有服務生送上酒。
「小鏡不是最討厭出門的嗎？怎麼今天會有心情來這種地方？」他看了一眼發酒瘋的中原中也，原本毫無波瀾的鳶色眼眸中隱約透露出一絲嫌棄，「居然喝成這樣……」
「因為是職場必要的社交。」我回答。
他一針見血：「果然是因為邀請人是中也吧。」
「麻煩不要這麼直白，請正確對待我的少女心。」
「沒關係，反正中也酒醒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太宰治屈指一彈酒杯，冰塊撞擊玻璃，發出一聲清脆的噹啷，露出的那只鳶色眼眸被酒吧暗沉的燈光渲染成更深的棕黑。
「所以說——乾脆強上吧？」
……竟、竟然對這個提案有些心動。
我可恥地沉默了。
「我隨口說的，你不會當真了吧。」太宰治側目，饒有興趣地盯著我看。
……我就知道他是在玩我。
不過都被耍了這麼多次了，我早就習慣了，面無表情地否定道：「不，在沒有達到我人生前三個目標前，我是不會做多餘的事的。」
「什麼三個目標？」
「買房，買車，當上幹部。」
「之後呢？」
我側目看了他一眼，發現他對我的人生目標沒有提出任何質疑，雙手交叉著撐住下巴，笑眯眯地等待著我的後文。
我微微一頓。
「之後？當然是迎娶中也啊。」
太宰治微微一愣，隨即忍不住笑了起來：「也就只能趁著中也喝多了才敢說說而已吧？」
「我可是很認真的。」
「哦，是麼。」他的語氣輕飄飄的。
太宰先生的相貌無疑是極其俊秀的，就算因為興趣把自己纏得像個繃帶怪人也掩蓋不住他的姿色，尤其是側臉，不失棱角與柔和的美少年的臉。
說實話，我還蠻喜歡他的臉和身材的。
不過，太宰先生並不會成為我的追求目標。
他的人生觀和積極又向上的我完全不一樣，且不說他喜歡自殺的愛好，光是拿著幹部高額工資卻攢不下錢這件事就讓我對他敬而遠之。
「話說，小鏡的眼光還真是不怎麼樣啊，像你這樣的美人為什麼會看上黑漆漆的小矮子呢？」他神色曖昧地湊近，「果然還是拋棄那傢伙，和我一起殉情吧？」
太宰先生的話千萬不能當真，這是我成為港口黑手黨之後學會的第一件事。
「還是不要了吧，請您一個人去死——」我開口像往常那樣拒絕，話還沒說完，那邊的中也先生忽地跳下桌子，我下意識閉上了嘴。
他走到太宰面前，太宰下意識往後靠了靠，結果對方直接粗暴地揪住了他的衣領，眼神鋒利又危險：「你這條青花魚說什麼？」
「哦呀？原來還是能聽得見我們說話的嘛，沒喝到神智不清啊。」太宰治就算被全港黑最強揪著領子也不害怕，依舊嘴上沒個把門，「怎麼辦呢，這是在吃醋嗎？我只是在邀請美人跟我一起殉情啊，完全不想被黑漆漆的小矮子踢死。」
「哈？宰了你——」
「完全沒否認啊。」太宰帶著苦惱的神色望向我，「呐呐，小鏡，你充滿著少女心的理想第四條似乎被求婚對象聽到了呢！」
「不，中也先生顯然沒聽見。」我篤定地說。
太宰治微微瞠目，還沒等他說什麼，揪著他衣領的傢伙就不滿地大聲反駁：「誰是黑漆漆的小矮子啊，你也沒比我高多少吧？我可是還在生長期啊！」
「……這是重點嗎？！」
太宰有些懷念能擔任得起吐槽角色的安吾君了，面對一只酒品超差還喝得爛醉的小矮子，還有一名絲毫看不出少女心卻要強調自己有少女心的少女，他，太宰治，居然要在三人中負責充當吐槽角色。
果然，能讓醉酒的中也先生產生反應的也就只有太宰先生了，反正酒醒了也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聽說上次中也先生喝多了，大半夜沖進了太宰先生的房間，狠狠地把消極怠工的太宰先生罵了一頓。第二天去清掃的下屬說牆壁上多了不少彈孔，太宰先生那幾天的胳膊上打了一層石膏。首領問起來，結果當事人完全不記得了，而太宰先生也臭著臉沒說話。
我淡定地喝了一口面前的紅酒，隨後放下酒杯，站起來捋了捋西裝上的褶皺：「那就麻煩太宰先生把中也先生送回去了，首領和我約好了時間，先走一步。」
太宰扭過頭，一臉的不情願：「說好的少女心呢？不是趁醉酒才好辦事嗎？切，我可不願意照顧醉酒的男人啊。」
「少女心才不會做那種事呢。」
「倒是給我做——喂喂，別吐在我身上啊！」
「那麼，我先走了。」
*
我經過層層檢查進入首領辦公室的時候，第一時間注意到地上四散扔著的數件昂貴的定制洋裝，再抬眼看去，只穿了一條蕾絲小短褲的金髮幼女正雙手叉腰沖著首領發脾氣，而首領則跪坐在她面前，好聲好氣地哄著幼女。
嗚哇，這是什麼衝擊性的畫面。
我進去站了約有一分鐘，兩人依舊在激烈地爭辯著到底要不要換下一套洋裝。
「林太郎笨蛋！我不穿！我就是不穿！」
「別這麼說嘛，愛麗絲醬，最後一次，就換最後一次啦！你看這件——紅色的小裙子配上你的金髮，絕佳！愛麗絲醬最可愛了！」
森鷗外，港口黑手黨的首領，目前我的頂頭上司，正在辦公室裏像個□□一樣和自己的人型異能愛麗絲玩著換裝遊戲。
……算了，當作沒看到吧，也不是第一次了。
我雙手背在身後，挺直了背，直視前方。
「——沖田鏡，前來報導。」
正在吵鬧的兩人這才發現我存在似的，沉默下來齊齊望向我。
我以為按照首領的警覺性肯定是知道我進來了，沒想到他好像是真的沒注意到我……會露出這個表情，完全沉迷在換衣遊戲中了啊。
場面一度非常尷尬。
在對視幾秒後，首領打了一個響指。
啪啪啪幾聲，落地窗遮光板全部打了下來，原本還亮堂的房間一瞬間被黑暗所籠罩，光源唯有森首領面前的一盞燈。昏暗的燈火將男人有些滄桑的輪廓打上一層朦朧的薄光，看起來有些陰沉可怖。
「沖田，你來了啊。」
「……是。」
完了，就算他現在裝出一副正經Boss的樣子，我也沒辦法忘記半分鐘前他跪在地上沖幼女撒嬌的畫面。
「你剛才什麼都沒看到，對吧？」首領雙手交叉支在桌子上，眯起的眼眸帶著危險的意味。
「對，我什麼都沒看到。」我從善如流。
我是一個會審時度勢的人，首領的一切命令我只要照著做就行。畢竟這是我的工作嘛，只要是工作就必須要好好對待，不然我拿這份工資感覺有些對不起發工資的人。
「請問首領找我有什麼事？」
「啊，不是什麼大事。不過需要提醒你，最近有來自義大利的暗殺者潛入橫濱了。」首領從抽屜裏拿出一疊照片，隨手攤開放在桌面上，「黑蜥蜴幫忙解決了一部分，但可能還會有落網之魚，你要小心一些。」
「義大利……他們還沒放棄嗎？」
「畢竟那是血脈傳承的彭格列啊。」首領意有所指。
我明白森先生說這些話的意思，無非就是敲打我，讓我知道港口黑手黨又幫我解決了被追殺的麻煩，好好記住這份恩情，然後老老實實為他們賣命。
在彭格列十代目人選確定之前，追殺我的人只會越來越多，我的確需要港口黑手黨的庇佑。
「最近工作怎麼樣？」
「沒問題，沒有人能夠破開我的防護牆。」作為港口黑手黨內部網路的管理者，我公事公辦地回答道。
「很好，網路安全就交給你了。」看得出首領也只是隨便誇獎一句，接著他又問，「我聽說你想當幹部？」
「那是目標，在下的資歷還不夠。」
原本我的目標是當上首領，後來生活的敲打讓我發現那個位置不太好坐，像我這麼惜命又守規矩的人還是自覺一點，找個能坐得穩固些的位置比較好。
都說大樹底下好乘涼，除開古怪的癖好，腦子足夠聰明的森首領應該算是一棵大樹吧，我由衷希望他能在這個位置上長久地坐下去。
「雖說這兩年沖田幫了我很多，但大家都不知道情報員的辛苦啊……」首領摸著下巴考慮道，「這樣吧，接下來我會讓中也多帶你出去幾次，你先當個幹部預備怎麼樣？」
「您、您是神仙嗎？」
「恩？」
作者有話要說：
簡單粗暴嫖中也短篇。（結果越寫越長
隨筆。
不帶腦子的來。
————
2019.11.12完結後:
隨著這篇文的HE
作者本人的感情線大概是BE了:-)
放心，全文發糖。
其實這篇文寫事業線的話能寫好長好長…
可以開始設定是短篇的BG
有些地方細思極恐，我也不敢深寫。
尤其是最後的番外，最慘的莫過於妻離子散（不
好啦，下本見。
下本文野主題是黑步為主角。
【綜】走丟的亂步大人
快穿。
只想看拿劇本的亂步懟天懟地。
第2章 第二步
我的人生目標有四條——
買房。
買車。
當幹部。
最後是把自己的姓氏改為中原。
雖說被稱呼為中原夫人是我人生第四目標，但排名不分先後，前三條從根本上為第四條服務。
我是一個安於現狀、對生活品質要求不高的人，只要給我電腦和食物，再搭配上港黑大樓冷熱適宜的中央空調，我能在機房裏呆上一輩子。
由此可見，買大別墅、買豪車、甚至於當上幹部，這三個人生目標對我來說其實並非必要，但在對中也先生一見鍾情之後，我就開始對自己的人生有了更為具體的規劃。
作為追求的一方，我必須要配備一些資本，能讓對方能看到我的存在。
中也先生是個純種直男。
太宰先生說他滿腦子打打殺殺根本不會想到別的地方去，哪怕全港黑都知道我暗戀他，中也先生本人也毫無被暗戀的自覺——雖說我不認為全港黑都知道這件事，只要太宰先生不跑出去和別人亂說，其他人就絕對不會知道這件事。
我對我的少女心有著絕對的自信，畢竟我對中也先生的感情還蠻隱蔽的，而且中也先生也足夠遲鈍，以前他還質問過我，這麼一直盯著他卻不吭聲是不是對他有意見。
怎麼可能有意見？！
只是我覺得身為幹部的中也先生氣場太強了，不管怎麼看都很帥，每次見到他都不敢上去搭話，只能擺出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來應對。
然而，我的目光完全無法從他身上挪開，每次都只能趁著中也先生不注意從螢幕的反光中偷偷看兩眼，在他察覺之前裝作無事發生般操作系統。
實際上代碼敲了三行全是錯的，如果真的把這三行亂碼編入程式，估計港黑的內部網路會一瞬間被我整癱瘓吧。
我懷疑太宰先生就是在那個時候發現我暗戀中也先生的，因為他老是用各種原因明示中也先生對我的正常工作產生了干擾，逼得中也先生和他出機房單挑。
對太宰先生的做法，我又愛又恨。
看在太宰先生沒有和其他人透露我的少女情懷、又是為了讓我好好工作不被炒魷魚的份上，在聽到屬下偷偷吐槽太宰先生多麼惡毒的時候，我沒有跟著一起對他這個千瓦電燈泡進行辱罵。
言歸正傳。
中也先生這算不上優點的地方在我眼裏正好，可以給我足夠的時間來準備達成前三個目標。時至今日，兩年過去了，我離目標又更近了一步。
對首領下達的命令，我只想說——
森先生，你懂我。
直到我拎著行李箱亦步亦趨跟在中也先生身後，我的思維都還有些美夢成真的恍惚。
那可是為期六個月的國外據點勢力肅清行動，四捨五入就是我和中也先生出國度蜜月去了！不按部就班，進展快一點回來說不定連孩子都有了！
心中這麼激蕩著，表面上卻絲毫不顯。
我維持著黑手黨的高冷做派，拎著漆黑的合金箱跟在中也先生身後。
不知道哪里的狂風吹得衣擺獵獵作響，走在前面的中也先生低頭拿手壓住了帽子，我看見他帽檐下被壓住的頭髮翹起了幾縷，貼在白皙的脖頸上。
……這個角度看不到choker啊，好可惜。
這個想法剛冒出了一瞬，對方仿佛知道我在想什麼一般，突然停下了腳步側過身看我，我如願地看到了赭色發絲間隱藏著的那條皮質項圈。
「你先進去。」他言簡意賅地說道。
我以為中也先生是有什麼東西沒准備好，要和屬下吩咐幾句，就先提了箱子和他錯身而過。沒想到他只是站在一旁，等我進了機艙之後，他才跟著走了進來。
……意外的有紳士風度呢。
不過也只是想想罷了，我可不會自作多情。
畢竟中也先生在黑手黨之中是稀有的純情直男，絕對不會用外面風大、女性優先等等一系列紳士理由讓同僚先上飛機，他甚至都沒提過要幫我拎箱子，果然還是有什麼東西沒交待完吧？
我若有所思地看著後面進來的中也先生。
他脫掉外套掛在一旁，又除下帽子，露出一頭顏色鮮亮的頭髮，隨後瞥了我一眼，走到飛機自帶的冰箱前問了一句：「沖田，你喝什麼？」
我原本是想問飛機還沒起飛，這麼早就倒飲品真的不會翻嗎？突然想到中也先生的異能就是控制重力，就算是飛機翻了飲料都不可能翻，我便釋然了。
「牛奶。」我回答。
得到了意外的答案，他有些吃驚地看過來：「你是小孩子嗎？沒有準備牛奶，只有罐裝可樂。」
「哦，可樂也行。」
我對吃喝住行都沒什麼挑剔的，別人給我準備什麼我就用什麼。喝牛奶只是想補鈣，醫生說既然我不願意出門曬太陽就只能多喝牛奶了——話說，程式員骨質疏鬆不是常有的事嗎？
中也先生拋了一罐可樂給我，自己則開了一瓶紅酒，把酒倒進醒酒器裏晃了晃便放在一旁，然後姿態隨意地在我對面落座。
我終於有理由明目張膽地觀察他了。
中也先生赭色的頭髮已經比兩年前初見時要長了不少，發尾帶著卷，像張牙舞爪地貼著臉頰和脖頸。五官還是印象中的那樣，眼睛顏色漂亮得不行，一度讓我想買顏色相近的寶石吊墜。脫了厚重的西裝外套之後，裏面穿著的白襯衫和馬甲二件套意外帶著學院風的乖巧。
不得不說，中也先生真的好小只啊。
平時還沒怎麼注意過身高，現在一脫外套就能看得出來了，氣場三米六的中也先生大概只有一米六吧？雖說還在生長期，但太宰先生說中也和三年前相比根本毫無變化。
「喂，你在看什麼？」或許是因為空調的溫度過高了，中也先生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領帶。
我的視線在他脖頸上圈著的choker上停留了一瞬，很快低頭拉開可樂的拉環：「沒什麼。」
氣氛有些沉默。
我知道我有一個很大的缺點——在這種情況下，我根本不會主動和別人搭話，尤其是對方名為中原中也的時候，我仿佛中了失聲的毒藥。
既想和對方多多交流，又懼怕說錯什麼話給對方留下錯誤印象，絞盡腦汁都想不出正確且有趣的話題，這樣只敢偷偷暗戀的膽小性格讓我有時候懷疑自己究竟能不能泡到中也先生。
在中也先生醉酒喝斷片的時候我能放飛自我，手機裏他的黑料成打地被我當做最高機密儲存，但這不代表我能在清醒的中原中也面前肆無忌憚地說話，他甚至不知道我建了多少個檔夾來放他的照片。
中也先生看著走神中的我，乾巴巴地開口：「你的表情可以不用這麼的……視死如歸。」
他說這話已經算委婉了，之前太宰先生不止一次形容我面對中也先生時臉上的表情像是他欠我很多錢，或者是被抓進審訊室的死士。
「我只是在緊張而已。」我面不改色地回答。
他顯得有些困惑：「緊張什麼？」
當然是在緊張你發現我在看你的choker啊，寶貝。
雖說知道那玩意兒象徵著自己是有了主人的狗，但不管怎麼說，你好騷啊……
這些話我是絕對不敢在中也先生面前說的。
敢這麼跟他說話的，除了太宰先生以外，其他人墳頭草都三米高了。
「我們不是要去義大利麼？彭格列的總部也在那邊，我怕我被暗殺。」我隨便找了個理由應付中也先生。
他似乎沒聽說過這件事，可能首領也沒告知他實情，聽到暗殺一詞不禁蹙眉：「彭格列？西西里島那個百年歷史的老牌黑手黨組織？」
「中也先生還不知道吧。」我喝了一口可樂，暗喜終於找到了能聊下去的話題，雖說這個話題圍繞著我悲慘又失敗的過去，「想聽故事嗎？」
中也先生挑起眉，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
我整理了一下措辭，這才慢吞吞地講起了故事。
這個故事老套，主人公又慫，時隔兩年由我平淡地講述出來感覺就像是在描述另一個人的經歷。
簡而言之，這是一場關於彭格列十代目位置的爭奪戰，參賽者是這一代具有彭格列血脈的人員。而我，很不幸，是最早一批被確認為具有資格的繼承人。
一開始我還想過能力壓其他人，依靠自身的才能獲得家族成員的認可，最終能夠接替九代目成為彭格列的首領。
但——
擁有繼承人資格的傢伙、也就是我的競爭者們相繼死去，我這才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妙。不知道是誰派來試圖暗殺我的人越來越多，搞得我有些精神衰弱。
直到那天和彭格列暗殺部隊巴利安的首領、也就是九代目的兒子Xanxans見了一面後，我才意識到這傢伙巴不得立刻把我幹掉然後自己上位，他覺得自己理應是十代目——怎麼可能嘛，名字裏帶兩個X顯然應該是二十代目啊。
我並不擅長打鬥，只能算是個文員，如果對手是Xanxans這樣的，再繼續下去我早晚也要和其他人一樣被沉海，死在這場繼承十代目的爭奪戰之中。
我本身其實不太喜歡和別人競爭，當初是憋著一口氣才學了這麼多首領必備知識，現在認清殘酷的現實後，我放棄得十分果斷，但還是晚了一步——
我認定的守護者背叛了。
不知道對方給了多少利益，還是我這個Boss真的討人嫌，又或者說他本身就是虛無縹緲的霧，我甚至都不知道幕後黑手是誰就被他反手捅了一叉子。
幸運的是他沒有確認我是死是活就離開了，這讓我有機會拖著重傷的身體連夜逃到了橫濱。
那時候的我身無分文，只能把自己賣給當地最大的犯罪組織——港口黑手黨。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和本人一樣，慫就一個字。
只能內心騷話連篇，表面上無比高冷。
雙向暗戀，請自行尋找找中也先生的亮點。
第3章 第三步
聽完了這個俗套的故事，中也先生若有所思。
「原來是這樣……」他隨意將側面垂下來的發絲推回腦後，手搭在靠背上往後仰著，「話說，你原來還能繼承彭格列啊？還挺能幹的嘛。」
想到以前那些首領特訓課程以及現在層出不窮的暗殺手段，我不禁覺得有些苦悶：「能幹就不會落到那種下場了。彭格列現在明面上的繼承人候選就剩下了兩個，指環爭奪戰會在並盛町開始，首領讓我出國大概就是為了避開這個。」
聞言，中也先生爽快地開口向我保證：「放心好了，你的定位本來就是不擅長正面作戰的一介文員，既然首領這麼說了，我會保護好你，絕對不會讓你被雜碎幹掉的。」
森先生真的懂我，以後結婚得請他坐主位。
我再一次確認了這個想法。
講完了這個故事，氣氛感覺緩和不少。
不過也沒必要繼續找話題，今天能和中也先生說這麼多話我已經心滿意足了，接下來就該自己找點樂子消磨時間。我打開了拎上飛機的合金箱，裏面是我出門必帶的電子產品。
中也先生看我一本正經地拿出自裝機，接上鍵盤複又戴了耳機，不禁有些奇怪地發問：「又是工作？你還真是拼命啊，情報的話，落地也能拿到手吧，現在需要做什麼？」
「不，我要看EVA，中也先生有興趣嗎？」
「好啊。」
「……誒！？」
我原本只是客氣地提了一句，因為中也先生並不像是會對這個感興趣的人，可我沒想到他會給出肯定的回答。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中也先生就已經雷厲風行地站了起來，拉開兩個位置間隔擋用的扶手，跟我並排坐在了一起。
「給我一個耳機。」
他伸出手，我稍微猶豫了一下，把有線耳機的另一端放進他的掌心。
為了出行方便，我帶的耳機並不是常用的頭戴式，而是帶線的手機耳機。
兩人共用一副耳機，因為螢幕貼了防窺貼膜以及耳機線長度的關係，不得不湊在一起觀看。這導致了我和中也先生直接跨越正常社交的距離，微微一側目就能看到他那雙顏色鮮亮如寶石般的眼睛。
在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就已經是這個局面了。
完蛋了！
這種相當微妙的情況下，EVA在演什麼我根本看不進去。我甚至有些懷疑，中也先生真的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純情直男嗎？
他到底……不，說不定是我自己想多了。
如果他知道我的心思，要麼早就同意，要麼直接拒絕。會發展成現在這個狀況，只有可能是因為對方把我當親近的同僚，畢竟中也先生沒什麼架子，對其他人都是這個大大咧咧的態度——這麼一想還真是糟透了，他該不會把我當好兄弟了吧？
總之，還是先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吧。
我強迫自己不去關注旁邊的人，死死地盯著螢幕上配色過時的初號機。
然後——
我就忘了旁邊是誰了。
初號機真帥，綾波麗真好看。
沒辦法，大家不能對一個死宅要求過高，論轉移注意力不被外物干擾這件事我還是不輸給別人的，結果完全忘了旁邊有個人在。
直到一小時後，我只覺得肩膀一沉，赭色的頭髮擦著脖子有些發癢。
我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
中也先生睡著了，毫無戒心地靠在我肩膀上。
可能因為是最近工作繁忙太累了，又或者是他對動畫不感興趣，不管怎麼說，中也先生靠著我陷入了淺眠，這就足夠證明我是他所信任的圈子內的一員。
有恐高症的我現在能當場表演一個萬米高空跳傘，實際上我一動都不敢動，連呼吸頻率都放緩到胸口沒有起伏的地步。螢幕上機甲戰鬥的畫面還在閃動，而我已經徹底看不進去了，直到新一集開始才發現自己又愣了半小時。
……中也先生到底是什麼絕世小可愛。
我緩緩呼出一口濁氣。
我做了一件自己這輩子都不敢做第二次的事。
我閉上眼，把頭慢慢蹭了上去，像一個因為困倦而隨意找一處支撐點淺眠的人，虛虛地和對方的腦袋倚在一起——我已經打算好了，要是中也先生被我的動作弄醒了，就假裝我也睡過去了，大不了被沒面子地推開，如果能靠上去就是血賺。
事實證明，血賺不虧。
我心滿意足地把頭支了上去，頸部距離下顎的空隙被填滿，就算這麼睡著也不會出現任何落枕的症狀。肩膀可以靠過去一些，腿也可以貼在一起，而中也先生依舊眼簾緊閉，沒有醒過來的意思。
此時此刻，我由衷希望這段行程能夠無限期延長。
只可惜……
我靠得太舒服，最後居然真的睡著了。
…
……
………
草，我到底在做什麼啊！
只花了一秒就徹底清醒過來的我對上了一雙藍寶石色澤的眼眸，明明心中悔恨到恨不得立刻從萬米高空跳下去，但明面上卻依舊是一派鎮定，就算是太宰先生在這裏，也沒辦法從我臉上看出一絲破綻。
「什麼時候了？」我面不改色地發問，調整了坐姿翹起了腿，絲毫不提剛才過於接近、幾乎算得上是倚靠的姿勢。
中也先生被我自然的態度弄得一愣，隨後也十分普通地回應：「還早呢。不過你這傢伙還真是沒什麼警惕心啊，居然睡得這麼沉。」
「……」
剛剛先睡著的明明是中也先生啊。
我控訴地看著他。
中也先生完全沒接收到我傳達出的意思，在我清醒之後他就撤開距離，自顧自站起來扭了扭脖子，又撐開肩膀做了套伸展運動，看得出來維持一個姿勢幾個小時一動不動還是有些累的。
「你可以再繼續睡一會兒，折疊床在櫃子裏。」
「算了。」被這麼一嚇反倒完全不困了，我把重複播放的動畫關閉，轉而打開了工作專用的介面，「趁現在來調查一下——誒？」
中也先生一掌把螢幕壓了回去。
「我說過了吧，情報這種事下了飛機也能收集，並不是什麼要緊的東西。」說著他還強制抽走了我放置電腦的鋁合金箱，「你這傢伙已經連續一周沒好好睡覺了吧？監督你休息也是我的工作，不要給別人添麻煩啊。」
我默默把「程式員熬夜趕代碼很正常」的說法咽回肚子裏，既然中也先生這麼說了，我也沒必要堅持什麼，老老實實拖出折疊床，收拾了一下就躺了上去。
「好了，快睡。」他催促道。
我睜著眼盯著上方的頂燈，語氣不帶任何起伏地回答：「有人在旁邊我睡不著。」
中也先生哼笑一聲，不以為意：「剛才把我當枕頭睡得不是很開心嗎？別想讓我像個老媽子一樣哄你睡覺，還需要睡前故事啊。」
「……睡前故事就不用了。」
都說了是中也先生自己先睡過去的，不需要睡前故事，直接上來再給我當一次枕頭不好嗎？
我一臉怨氣地把薄毯往上拉，蓋住了腦袋。
中也先生又強行把它扯了下去：「小孩子嗎你，好歹把鼻子露出來。」
「中也先生好煩啊。」
「哈？都是因為誰啊？」
他雙臂環胸，以一個大佬的姿勢在旁邊坐下。我轉眼瞪著他，只覺得自己更加睡不著了。
雖說我睡相很好，沒有打呼嚕和說夢話的習慣，睡前什麼姿勢睡後還是同一個姿勢，但坐在旁邊看我睡覺的可是中原中也啊。
以後有同床共枕的打算，但我完全沒想到睡顏展露這一項會直接提前到現在。
——這可不是什麼癡漢的發言。
按著自己的少女心說話，任憑誰都不樂意在表明心跡之前給暗戀對象留下錯誤印象吧？！
還沒等我想出什麼辦法，「啪」的一聲，中也先生把頂燈給關掉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中原·雙向暗戀·裝睡·中也。
沖田·以為自己是單向暗戀·睡過頭·鏡。
第4章 第四步
時隔兩年，我又回到了義大利。
再次踏上故土，我的心情有一些些的複雜，但並不算懷念。學習首領課程學到吐，提心吊膽提防著別人的暗殺，最後被親信背刺，這種經歷怎麼說也會變成難忘的心理陰影。
相比之下，在橫濱的生活讓我更開心，或許……是因為橫濱黑手黨裏有中也先生這樣的人？
話說，當初我身邊要是有中也先生這樣的守護者，完全不用擔心自己會被暗算了吧。
這麼一想，還真有些羡慕森先生，到底是多好的運氣才能碰上中也先生這樣的大寶貝啊，簡直像是抽獎抽到特等的感覺。
我望著中也先生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在看什麼？」中也先生敏銳地察覺到了我的目光，直接停下腳步，似乎是在等我跟上去。
「中也先生是怎麼來到港口黑手黨的呢？」
「混蛋太宰沒跟你說過？」
「太宰先生沒理由和我說這個啊。」我微微一頓，「雖說現在我也沒立場問就是了，不過我之前都說了自己的經歷，中也先生也交換一下情報吧。」
「這算哪門子的交換情報啊？以前的事也沒什麼好講的吧，反正就那個樣子……」他含糊地說了幾句，伸手壓低了帽檐，「不過怎麼說也比你的情況稍微好點，你想聽的話，之後有空告訴你。」
這句話的意思是，之後我們有機會可以單獨見面講故事聊人生。
我腦海裏自動把他的話翻譯了一遍。
太棒了，又一次的私下邀約，得做一個備忘錄才行，到時候就有理由……
我一只手拎著合金箱，另一只手從口袋裏掏出手機。
為了不讓中也先生發現異常，我用於記錄的介面是工作用的編碼介面，除了程式的框架是正確的以外，內容卻使用的是設定好特定字元的摩爾斯電碼。
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但本來就不是要運行的東西，也就無所謂是否符合邏輯了。
當著他的面，我把要記錄的東西寫下來，順便加了兩句對中也先生的讚揚——如果被本人知道了，肯定會斥責我的不知羞恥吧，我也就是仗著中也先生看不懂才敢這麼光明正大。
單手操作雖然有些麻煩，但對於我來說不是問題。
就在我劈裏啪啦敲字元的時候，一直沒說話的中也先生沖我伸出了手：「箱子給我。」
我抬頭看他。
暗戀會讓人產生一種錯覺——
他是不是也喜歡我？
實際上只是自作多情罷了。
我在感情方面格外清醒又務實，常常被太宰先生說是經濟適用型的女性，「中也先生喜歡我」這種影響判斷的錯覺只能讓我覺得計畫超出自己的掌控，反而會心煩意亂。
雖說很不想這麼理智地去分析中也先生為我拎包這件事，但對方會有這個表現一定是以為我又在工作，剛到義大利就開始調取當地的資訊，出於工作角度，他才想著幫我拎箱子。
「我自己拎就可以了。」我直白地拒絕了他。
「單手操作很麻煩吧。」中也先生沒有把手收回去，以不容置疑的語氣重複了一遍，「箱子給我。」
「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已經做好了。」
我並不是一個喜歡麻煩別人的人，雖然本質上很懶，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還是喜歡自己做。
有些事讓別人代勞，豈不是要欠下人情了嗎？
我倒是不介意自己欠下人情的債主是中也先生，可無論怎麼也不想給對方留下矯情的大小姐、或者麻煩精的印象。聽說中也先生喜歡紅葉大姐那樣強勢又獨立的女性，我也必須變得更可靠才行。
抱著這樣的想法，我很快把備忘錄保存好，收起手機：「是中也先生開車？」
「……嗯。」
中也先生重新把手插回口袋，看起來不是很高興的樣子，大概是因為我違抗了他的指令。
也難怪，這次行動他是主負責人，平時只聽令於首領的我現在也需要服從於他，上來就因為小事落了他的面子，確實是我處理不好當。
中也先生沒多說什麼，只是讓我站在原地等著。
他已經進入了平時的工作狀態，面無表情又壓迫力十足，離開的時候肩上披著的黑風衣甩得很有氣勢，衣擺差點抽到我身上。
和港口黑手黨駐義大利的相關人員交接花了一點時間，沒過了一會兒，一輛線條流暢的黑色跑車停在了我的面前。
車窗緩緩下降，露出一張戴著墨鏡的臉。橘發男人的手臂隨意搭在車門上，另一只手把著方向盤，看起來隨性又灑脫。
——豪車配美人。
我可太喜歡他開車的樣子了。
原本我對車子沒什麼執念，作為被保護起來的文職人員，我一般沒有出外勤的必要，需要出行的時候也有公家配備的防彈車。
可我的人生目標中卻有「買車」這一項。
太宰先生總說我是經濟適用型的，就算買車也只會挑選便宜又實用的家庭款，用個二十年都不換。
他說的也沒錯。
然而，就是這樣的我，卻在臨近海濱的別墅車庫裏停放了三輛價值不菲的豪車，那是連喜好跑車的中也先生都沒搶到的限量款。
這可都是在為我的第四目標做準備，既然說要迎娶中也先生，沒點資本根本吸引不了對方。我可是抱著「把世界上所有他喜愛的事務都搬到他面前」的想法，拼命在做結婚前的準備啊。
「愣著幹什麼？」他催促道，「上車。」
「哦。」
我伸手去拉後車門，中也先生卻直接把車門給鎖了。
「？」
我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他沒好氣地說：「你還真把我當司機了啊？好歹分清誰才是前輩！真是的，趕緊給我坐前面來！」
我只好繞過去坐進副駕駛座，還不忘對中也先生科普：「副駕駛座出車禍死掉的概率是最高的，中也前輩。」
明明如他願地喊了一聲前輩，可是中也先生看起來更生氣了，忍無可忍地讓我閉嘴。
「你是想氣死我嗎？」他沒好氣地問我。
我瘋狂搖頭。
據說，車上每個座位的意義是不同的。
除開駕駛員身後那個最安全的上司座位，副駕駛位與駕駛位的地位等同，考慮到駕駛安全性，副駕駛位上坐得應該是駕駛員最信任和親近的人。
當車上只有一男一女的時候，女性坐在副駕駛上就有一種曖昧不清的暗示。
暗示著——
駕駛座上的這個男人，是我的。
當然，作為廣大鋼鐵直男中的一員，中也先生顯然沒有顧慮這麼多。
讓我坐在副駕駛座上，純粹是他對自己的車技有著自信，以及想讓我坐在前面方便給他導航吧。而且比起坐跑車，我更樂意哪天中也先生能突發奇想帶我坐一次他的機車後座，這樣就可以——
我不動聲色地瞄了一眼中也先生的腰。
他正接著電話，沒有注意到我的視線。手臂揚起的時候，量體裁衣的西裝線條被扯得很漂亮，尤其是連著腰的部分，看起來纖細卻又不失力度。
如果不算身高的話，中也先生身材完全不輸給太宰先生。
不得不說，黑手黨的西裝設定太棒了。中也先生不管穿什麼都很帥氣，看看這腰，看看這腿！當然不穿更好……不，我剛才什麼都沒說。
「新情況，我們有十五分鐘的時間趕到目標點，地址已經發你了。」中也先生說著掛掉了電話，他一腳油門踩下去，輪胎發出刺耳的尖叫。
我只覺得一陣背推力傳來，下意識抓緊了安全帶。
中也先生：「沖田，導航。」
看吧，讓我坐前面果然是為了導航。
我面無表情地打開手機。
沒什麼好抱怨的，都在預料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我嫖累了。
我坐車喜歡坐後排，因為很安全。
第5章 第五步
轉速表打滿，引擎在轟鳴。
我感覺坐在副駕駛座上一點都不安全，不僅要直面道路的障礙物，還要擔心司機甩尾的時候會不會把我這一側當作可捨棄的部分撞出去。
中也先生如果生在九十年代一定是個有名的山路飆車黨，雖說現在也相差不了多少，在西西里島的街頭一百六十碼漂移過彎，車技精湛，同樣的情況讓我來開只能開成碰碰車。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突發狀況突然需要我們在十五分鐘內趕到目的地，但子彈打在車上的響動是不會騙人的——
目前的狀況就是，我們被不明勢力襲擊了。
防彈玻璃碎成了蛛網，我往座位下方滑了一些，防止自己的頭被子彈打穿，看著手機上的路線圖，偶爾給出指令。
「兩百米後左拐——中也先生，你開過頭了。」
「我知道了啊！接下去呢？」
「左拐。」
又是一個強力甩尾後，中也先生十分不滿地瞥了一眼後視鏡：「嘖，陰魂不散的傢伙。」
就算有港口黑手黨的車隊做了阻攔，現在依舊有兩輛遮住牌照的黑車緊隨其後，西西里島不愧是Mafia的起源地，就算在大街上演飛車追逐戲都沒有官方人員出來制止。
追殺者不可能是彭格列。
我來到義大利的事應該是保密的，就算是巴利安也沒辦法得知森先生想隱瞞的情報。而且我作為彭格列可能上任的繼承人之一，就算不想讓我上位，他們也不會這麼明目張膽的對付我。
那麼……果然是針對港口黑手黨嗎？
其實也不難理解。
現在地頭蛇彭格列忙著挑選十代目，巴利安的主力都離開了義大利，正好是小家族動亂的時候。趁著彭格列沒工夫主持大局，原本蠢蠢欲動的小勢力都伸出了爪子，而港口黑手黨作為外來的勢力派出幹部在這個敏感的時間點抵達義大利，顯然是想有什麼動作。
不得不說，他們的膽子蠻大的。
中也先生目光發冷，嘴角扯開一個弧度，那是港黑幹部令人膽寒的笑容：「就這麼著急去死嗎？」
「中也先生，要繞路嗎？」
「不，給我甩掉他們。」
油門已經被踩到底，操縱重力減輕車身負重，如果裝上飛車黨的尾翼，這輛跑車就完全可以起飛了。極速行駛帶來的快感令中也先生的眼眸徹底燃起火焰，破碎的窗口灌入狂風，他高聲呼喚著我的名字。
「沖田！」
「嗨嗨，我知道了。」我敷衍地回應著，指尖輕觸手機螢幕的速度極快，「不想繞路的話走直線，三百米後左拐，三個路口，別再開過頭了。」
「收到。」
既然中也先生不想繞路浪費時間，又不能讓這群跟屁蟲跟到目的地去，那我能怎麼辦呢？
當然是寵著他啊。
車速一直飆升，儀錶盤上的數值被頂在最高處，哪怕是車輛出廠前的測速，車子也沒像這樣瘋狂地跑過。明明是繁華的街道，但前方卻古怪地沒有出現任何阻攔物，像是被清空的拉力賽賽道。
綠燈。
綠燈。
綠燈。
像是被神明眷顧般，所有的路口暢通，交通燈像是在為車輛開道，連著三個路口都亮出綠色。等待黑色跑車極速通過後，又立刻閃出了禁止通行的紅燈。
身後追擊的車輛當然不會為了紅燈停下，而直接硬闖的後果就是——
轟！
車輛碰撞發出一聲巨響，玻璃碎裂的聲音和行人的尖叫混雜在一起，最後變成火光熊熊的爆炸，不用看也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慘案。
「都說了要遵守交通規則啊。」我低頭按著手機，再次輸入了篡改後的最新指令，「我可不想被當作是一個會自動播報語音的導航。」
中也先生真心實意地說：「你比導航好用。」
我：「……」
怎麼說呢，雖然中也先生誇獎我會讓我很開心，但是把我和導航相提並論總感覺不太爽啊。
於是，我當做沒聽到。
說實話，義大利的資訊安全做得不怎麼樣，以前我就發現了。
這塊區域的監控探頭都被我黑了一遍，現在完全就是我的眼睛。至於紅綠燈這種基礎性的設施早在我上車的時候就已經控制好了，甚至於一些電腦操控的路障都可以使用。
這就是我的異能力——
Watch Dog.
即，看門狗。
從專業角度來解釋，看門狗就是一個定時器電路，負責監控系統的運行狀況，一旦程式發生錯誤就向晶片發出重啟信號。看門狗命令在程式的中斷中擁有最高的優先順序，所以我能越過別人的許可權去指揮一切系統操控的機械。
很棒的異能，對吧？
…
……
………
開玩笑的。
其實，我沒有異能力。
駭客技術只是我保命的一種手段，不然我也不會受到森先生的賞識，憑藉這項特長成為港黑的內網管理者了。戰鬥力只有五的渣渣，如果連腦子也不好使那就太可憐了——太宰先生是這麼說的。
不過，「看門狗」這個稱號倒是真的。
……只不過我不太想要這個稱號。
原本還覺得挺帥的，看門狗意味著我在電腦方面有著最高權利，是我驕傲的資本，有著這樣一個外號也未嘗不可。就像是中也先生的「重力操縱使」，一報出名號就有人肅然起敬。
可在橫濱，那群不懂電腦的文盲都以為「看門狗」的意思是港口黑手黨的狗，明明只有芥川那傢伙才會自稱是「狗」吧？
他甚至還因為「誰才是港黑真正的看門狗」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要跟進行我生死決鬥。
我完全無法理解芥川腦子裏在想什麼，我一個一天到晚坐在機房打遊戲的死宅怎麼跟他肉搏啊？要是我能跟他的羅生門肉搏，我早就去當彭格列十代目了好嗎？
也難怪太宰先生每次見了他都沒什麼好臉色，我就算再同情芥川的遭遇，也沒辦法對一個想捅死我的人產生好感。
至於「看門狗」這個外號……
還是算了吧，送給芥川了。
好不容易按時抵達目的地，在疾馳的跑車上玩了一路手機的我只覺得有些頭暈，不過也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不至於當著中也先生的面嘔吐。
中也先生下車之後一直在看我。
我面不改色地回望過去，剛才的生死時速都像是假的，若無其事地問：「怎麼了？」
他神色間帶著我看不懂的複雜，最終只是拍了拍我的肩：「不錯嘛，小瞧你了，下次帶你去飆車。」
「然後坐在車上幫你開綠燈？」
中也先生大笑起來：「怎麼樣？」
我說：「有機車嗎？」
從飆車到機車，這可不是一個概念。飆車可能還得坐副駕駛，而機車就不一樣了，前後的座位和疾馳的速度能讓駕駛者有身體接觸。
「你喜歡那個？」他似乎有些驚訝，隨後又爽快地答應下來，「好啊，下次帶你去，我買了輛新車。」
意思是下次我可以坐他的機車了。
我簡直是計畫通。
「中也大人，沖田大人，你們沒事吧？」接應的下屬誠惶誠恐，他們也沒預料到會發生這種情況。
一個是幹部，一個是幹部預備，剛抵達義大利就遭受到了當地勢力的圍追堵截，而且下屬沒有任何準備，路上的掩護工作做得慘不忍睹。
中也先生現在的心情還算不錯，沒有對他們有過多的責備，只是冷酷地下令：「再敢追上來的臭蟲都給我處理掉，你們知道怎麼做的吧？」
「是！」
作者有話要說：
寫本章的時候……
我滿腦子是頭文字D，以及前天我爹送我奶奶去醫院，淩晨三點超速200%被扣了12分，真的是160碼過彎。
中也：得想個辦法約下一次。
沖田：得想個辦法坐上機車。
———
女主的看門狗設定源自於《看門狗》遊戲，我早就想寫這個駭客設定了。
芥川：來啊，與在下一戰！看看誰才是看門狗！
沖田：……太宰先生，你帶的孩子是弱智吧？
太宰：？
第6章 第六步
「這段時間就請幹部大人住在這裏，有些簡陋，但在意大利還是低調行事為好。」義大利的負責人是這麼說的。
他們提供的安全屋是有些老舊的居民樓，中也先生一來就檢查了周圍，前後都有可逃脫的通道，鄰居都是生活條件一般的普通人。這裏作為暫時的據點倒是不錯，可要是長久地住下去……
中也先生伸手摳了摳牆壁，掉下來一塊牆皮。
「過了這段時間，換房子。」他甩了甩手說。
「至少沒斷水斷電，網路狀況也良好……沒什麼問題。」我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中也先生隨口吐槽：「你還真是好養活啊，對生活品質要求也太低了吧。」
我不可置否地聳了聳肩。
能和中也先生住在一套房子裏，晚上睡覺就隔著一堵牆，每天早上還能和中也先生共用一個衛生間，這種好事哪里去找啊？都不用四捨五入我們就是同居了，就算住橋洞我也很開心。
而且我平時就對衣食住行要求不高，只要有地方住就好。要不是中也先生喜好車子和酒，我也不會把工資花在這方面。
我只要有電腦和網就夠了。
短短兩天，我就把自己的房間改裝成了我的狗窩，鄰居只知道我是遊戲愛好者，連帶著遊戲設備一起搬到了這裏——這麼說也沒錯啦，但準備這麼多主要還是工作需要，畢竟我是靠電腦恰飯的嘛。
中也先生看見我房間現狀的時候，忍不住嘴角一抽。
他大概是沒見過這麼亂的女生房間吧。
遮光簾被拉得嚴嚴實實，房間裏沒有開燈，只有螢幕發出熒藍的微光。九塊螢幕隨我心意被排列成環形，數臺機箱運作時發出細微的嗡鳴，到處是雜亂的數據線，根本無處落腳。
哪怕是這樣我也懶得收拾，畢竟是工作習慣，被中也先生看到也無所謂。
雖說有人會抗議，暗戀中的少女要展示最好的一面給暗戀對象看到，整理房間和化妝不是必須的嗎？但如果為了中也先生，我就要特地去收拾自己的工作間，這種行為也太過異常了，就連遲鈍的中也先生都能發現破綻。
暗戀這種事，就像薛定諤的貓，打開箱子就意味著一切結束了。沒有萬全的把握，我是絕對不會不帶腦子地走出第一步的。
我盤腿坐在椅子上，轉了一圈回頭看他。
「怎麼了？」
我一開口就有些懊惱。
這語氣顯然有些太過於冷淡了，但為了不露任何異樣，我每次都是這個樣子。
中也先生習慣了我的態度，自然地發出邀請：「出去吃夜宵？」
「……好。」
*
「沖田，對方位置呢？」
在滋滋的雜音消失之後，耳麥裏清晰地傳出了熟悉的聲音，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卻沒有變聲期的沙啞，短短幾個音節就被咬得殺氣四溢。
「都說了我不是智能導航。」我小聲抱怨了一句，然後把準備好的路線圖同步上傳到系統中。
對方似乎發出一聲輕笑。
敵方的監控探頭在中也先生進入基地的那一刻就成為了我的眼，我坐在安全屋裏注視著螢幕上的身影。
因為用於監控的攝像頭視角有限，只能看見中也先生背影，我不能確定他臉上的表情。不過我猜想他應該不算高興，畢竟任誰夜宵吃到一半突然收到通知說要出去加班，心情都不會好到哪里去吧。
中也先生突然往回走了兩步，抬頭沖著監控探頭的位置對我說話：「喂，沖田。我的那份你沒吃吧？」
「吃掉了，中也先生再買新的吧。」
「你還真是不客氣啊。」
「開玩笑的。」
我挺喜歡這種感覺。
中也先生和我能夠聊些輕鬆的話題，終於不僅限於工作方面了，這也算是關係的一大進步吧。
雖然在旁人看來，我們兩個的話題根本毫無意義，沒有任何營養，像是在浪費人生寶貴的時光，甚至還有些不合時宜——
比如現在。
監控探頭記錄下了一切。
橘發黑衣的幹部雙手插在口袋裏，閒庭信步般穿越佈滿機關陷阱的通道，心臟處閃過幾道瞄準用的鐳射光點，但他卻全然不在意。
與他的風輕雲淡不同，明明是人數更多、全副武裝的那一方，站在對立面的那些人卻表情猙獰，不知道是出於恐懼還是憤怒，咆哮著扣動了扳機。
子彈如同瀑布般傾瀉下來。
幹部臉上露出了桀驁不馴的神色，他發出一聲嗤笑，仿佛是在質疑這種東西是否能對他造成威脅。
密集的槍聲。
子彈打入□□的悶響。
有人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一分鐘後，耳麥裏的雜訊消失了。
帶來死亡的修羅一腳跨過殘破的屍體，鋥亮的皮鞋踏進血裏發出雨天踩水般的聲音。他一個人行走在死寂的通道裏，身後是匍匐的殘骸和染滿血的牆壁，像是在自言自語。
「……吃了就吃了，回去讓他們送新的過來。你還想吃什麼？我請客……哈？因為看到場面太血腥了所以吃不下去？我也沒做什麼吧，正當自衛也有錯嗎？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啊——！」
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的對話確實挺不合時宜的，好歹也要尊重一下敵人吧。
坐在監控設備前的我歎了一口氣。
原本想在為數不多的合作機會中展現自己的能力給中也先生瞧瞧，沒想到中也先生行動力絕佳，再加上作弊一般的重力操縱異能，他根本就不需要我的遮掩就能從正面直接打進去。
不過啊……
我托著下巴注視著螢幕中沖進目標點的中也先生，在我抗議場面過於血腥吃不下夜宵之後，他便放棄槍械和對子彈的防反，只以重力壓迫和乾淨俐落的體術穿梭在人群中。
嗯，真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連一字馬踢人都這麼帥，有這麼好的柔韌性，也不知道中也先生是不是在暗地裏偷偷做瑜伽，像我就完全沒辦法做到，不過現在學習劈叉也不晚？
我猶豫地看了看自己的腿。
中也先生拎著夜宵回來的時候，看見在客廳做瑜伽的我，表情變得有些一言難盡。
「你在做什麼……」
「練習劈叉。」
「我的意思是為什麼突然要練習劈叉——」中也先生欲言又止，最終他放棄了思考，把手中的甜點放在了桌子上，「算了，你注意點，小心韌帶拉傷。」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是中短篇所以還是希望有評論嗚嗚嗚
第7章 第七步
和中也先生同居的第十八天。
我，前彭格列十代目繼承人選之一，現港口黑手黨幹部預備，在安全屋門口被自己的鄰居搭訕了。
「你的丈夫不在家吧？」
「誒？我丈夫……」
「小姐是不是覺得稍微有些寂寞呢？」
「……」
我對義大利男人的秉性有所瞭解，浪漫歸浪漫，但我出生到現在還沒見過這種類型的——在誤認為我有丈夫的前提下，還大膽暗示要和我在家偷情。
中也先生最近很忙，早出晚歸，都是一些武鬥派要做的苦力活，而我一直呆在安全屋裏給他做掩護。因為我是個戰五渣的關係，除非是絕對安全的協議簽署，不然中也先生不會帶上我一起出門。
於是，早出晚歸的丈夫，不怎麼出門的妻子，這就導致對門的鄰居產生了一種朦朧的錯覺。
話說，這是人/妻愛好者嗎？
我看起來也不像是人/妻啊。
「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
「不，你不可以。」
雖說被誤認和中也先生是夫妻這件事讓我很高興，但不代表我能接受鄰居上門當鴨的騷擾，哪怕對方長得挺帥的也不行——
可不要小看我對中也先生的忠誠啊！
我這麼想著就打算摔上大門，沒想到對方手疾眼快地伸出腳卡住了門，讓關門的動作停住了。
他撐著門框，誠懇地看著我：「小姐對丈夫有著頗多怨言吧？早出晚歸又不負責的傢伙，還是早點拋棄掉為好哦，不如和我……」
嗚哇，這熟悉論調難道是太宰先生二代嗎？
——太糟糕了。
我正打算警告他，就看見他身後多了一個人。
兩天沒回過安全屋，在外處理軍火生意的中也先生這個時候突然出現了，他換了套軍綠色的便衣，手裏拎著我的午飯，沒有戴帽子，鮮亮的橘色捲髮看起來少年氣滿滿。
「你們在幹什麼？」他語氣冷然。
「……」
完蛋了，最糟糕的場面出現了。
我無暇欣賞中也先生的美貌，滿腦子都是偷情被丈夫抓包的名場面——等等，我又沒做錯什麼，有什麼好心虛的啊！更何況中也先生也聽不懂義大利語，鄰居也不會日語，隨便把鄰居打發走就好了。
這麼想著，我又理直氣壯起來。
中也先生目光淩厲地掃過鄰居，又看向我，用像是質問出軌妻子那樣的語氣發問：「這傢伙是誰？」
「是隔壁的鄰居，上門推銷產品的。」我同樣使用日語回答他。
「推銷什麼產品？」中也先生狐疑地看了對方兩眼。
我看了一眼鄰居手上拿著的小盒子和玫瑰花，有些不確定地回答：「大概是安全套吧？」
中也先生：「………………」
在令人尷尬的沉默之後，中也先生面無表情地伸手把我推進門內，隨後用力甩上門把我關在了裏面。
我什麼都沒說，開冰箱拿了一罐牛奶，叼著吸管盤腿坐在沙發上打遊戲。
一分鐘之後，中也先生回來了。
我特意往門外張望了一眼，還好，走廊上並沒有我想像中的血漿塗牆的場景，看來中也先生只是把人趕走了而已。如果對方是可疑人員，早就被中也先生一腳踢進牆壁裏去了吧。
「看什麼看？下次陌生人敲門不要隨便開門，知不知道？」中也先生嚴厲地批評了我。
明明只比我大一歲，卻比我更有威嚴，這個狀況下我只能老老實實地點頭：「好的，幹部大人。」
他狠狠地敲了一下我的腦袋：「不長記性。」
我發現中也先生又生氣了。
只要我喊他「前輩」，或者是使用「大人」「閣下」之類的敬語，他就會露出這種表情。我猜測中也先生大概是因為覺得我在耍他，像是太宰先生那樣毫無敬畏、且不在意的態度。
事實卻並非如此——
正是因為太過在意中也先生了，所以在和中也先生交流的時候才會是這種慎重的態度，偶爾開一下玩笑都怕對方會誤會。
我知道他在擔心什麼。
「隔壁鄰居只是個普通人，在搬過來的那天我就已經查過他的個人訊息。和裏世界無關聯，銀行卡裏只有兩百歐元的窮光蛋，工作表面上是健身教練，實際上還兼職做男公關，提供□□……」
我語氣平鋪直敘地報出自己獲取的資訊，這對我來說是很簡單的事情，想是吃飯喝水那樣。拿手機入侵別人的電子產品，三分鐘內我就能拿到一個人的所有資訊，包括他的銀行密碼。
「嗯，推銷員？」中也先生危險地眯起眼。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話語的漏洞，三分鐘前我還在中也先生面前信誓旦旦地說鄰居是上門推銷安全套的。
話說，為什麼向來對資訊遲鈍的中也先生能在奇怪的方面這麼敏感，明明在太宰先生口中是個好糊弄的武鬥派，為什麼在我面前就這麼難搞？
「……都是做□□的行業，不要介意這一點。」我有些不自在地錯開了視線。
「所以，他剛剛在對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十分不情願地回答。
堅信著自己懷有少女心的我總不能直白地對中也先生說，「鄰居就是上門推銷安全套的，還試圖讓我親身試驗一把」這種話吧。而且被中也先生逼問這種事感覺怪怪的，哪怕他的目的並不是出於男女關係，而是擔心有暗殺者對我不利。
「不要讓我重複問第二遍。」
「……他很煩，老是纏著我。」
中也先生的表情陰沉下來：「啊，我知道了。」
我不知道他說的「知道了」是個什麼意思，反正自從那天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那位上門自薦枕席的鄰居，聽樓下的奶奶說是被黑手黨威脅了，連夜搬走了。
我原本以為這件事就到此為止，沒想到隔了兩天，中也先生主動和我提起了這件事。
「好好看看吧，你還有的學呢！」他把一疊資料放在我面前。
「什麼？」
「那個□□的推銷員。」
我不禁頭皮發麻，只聽見他不屑地輕哼一聲。
「只要脫離網路資訊，其他方面你就查不到了吧？那傢伙可是和黑手黨有利益牽扯，雖然只是底層人員，但在個人資訊方面意外謹慎啊。」
中也先生說些話的時候，神色間帶著張揚的自得。
作為一個武鬥派，他很難在資訊方面佔據主動。大多數時候，腦力工作者總是擁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這次終於抓住了後輩的漏洞扳回一局。
我看他這麼高興，把辯解的話都咽回了肚子裏，只是無奈地看著他，承認了自己的不足：「是，是我考慮不周，多虧了中也先生。」
「好好記住啊，這都是前輩的經驗之談。你的身份太敏感了，千萬不要和當地的黑手黨有交流，彭格列的人現在正在找你，知不知道？」
「嗨嗨。」
等他心情愉快地出門，我挪動椅子轉了個圈，中也先生高興我的心情也會好起來。不過看到桌前的那疊資料，我沒有打開看的心情，隨手扔進了碎紙機。
中也先生說的那些我當然知道啦。
從一開始就知道——
身材很好的健身教練，相貌上乘的男公關，你以為一個來錢多的雙職業的「普通人」為什麼卡裏只剩下兩百歐元？
因為花銷大？
怎麼可能。
這種事一想就知道答案，連推理過程都不需要。
——是因為毒/品吧。
每個月收入頗豐卻攢不下錢財，有大量流水式的開銷卻查不出具體明細，住在形勢混亂的老舊住宅區，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剛搬來的女人扯上關係……一見鍾情是不可能的，純粹是看到了我的相貌想把我賣給彭格列吧，我的賞金還蠻高的。
這些資訊沒必要和中也先生講明。
他只要知道自己在我這裏用腦子贏了一局，懷著喜悅小酌一杯就好——
畢竟，這會讓我覺得他是在關心著我。
作者有話要說：
沖田是靠腦子吃飯的首領人才。
畢竟以前還是被受信賴的十代目候選人嘛。
別看第一人稱這麼不靠譜，實際上森先生覺得她比太宰有用，且安全可控，就是太不上進了。
————
某種程度上和太宰/森先生一樣愛算計人的沖田小姐（無奈歎氣）：居然過了兩天才反應過來，當然是寵著中也先生啦。
傻白甜武鬥派中也先生：？？？我就是在關心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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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步
最近我和中也先生的關係越來越像朋友了，在下屬的眼裏，我們本就是關係親密的同伴，然而我依舊不敢確信這種聯繫的真實性。
畢竟在來意大利之前，我們之間的來往並沒有這麼頻繁，也不會說亂七八糟的瑣事，而這段時間好像突然就能自然的聊天了。
也許在中也先生眼裏這只是必要的同事交際，就像照拂下屬那樣，什麼事都要提點一句。但我是懷著某種隱秘的心思，迎合著中也先生的話題，哪怕是簡單的早晚問候也能令我高興。
就是這樣，聊著曖昧卻又毫無曖昧的日常話題，無意義的吵吵鬧鬧，分不清是未萌芽的懵懂愛意還是純粹的同事情誼。
好奇怪啊。
原來男女之間真的可以有這種相處模式嗎？
我一邊這麼想著，一邊放任自己繼續以這種相處模式持續下去，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又帶著某種期待——
這樣下去，說不定中也先生會喜歡我。
為此，搞不清現狀的我給太宰先生發了一條資訊。
「中也先生是不是在等我去追他？」
太宰先生回了一串省略號，然後直接給我打了個跨洋電話。
「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啊，原來我是那種必須要聽戀情抱怨的閨蜜角色嗎？」大概是因為大半夜被吵醒了不高興，太宰先生帶著惡意語氣低沉地回復，「小鏡的眼光也太差了吧？如果男人還要等著女孩子主動，肯定是在吊備胎啊。像中也這種不討女孩子喜歡還要端著架子的臭男人，趕緊拋棄掉啦。」
「中也先生不是那種人。」
我義正嚴辭地為中也先生正名，可還沒等我繼續辯解，電話那頭的太宰先生就輕飄飄地開口，用一句話把我堵了回去。
「小鏡明明試探過很多次了吧。」
「……」
「明明是個經濟適用女，十平米的房間也能蹲到天荒地老，卻偏偏買了豪宅和豪車。小鏡不喜歡出門，也不喜歡喝酒，但只要知道同行者是中也就立刻出門了。平時不怎麼喜歡打理自己，穿著打扮都很隨意，就算去見首領也懶得洗頭，結果為了見中也還是會打扮一下的嘛？」
太宰先生一條條列出來，我被他說得啞口無言，最後還是掙扎了一下：「我去見首領之前洗了頭的。」
太宰先生壓低了聲音笑了一聲，我總感覺他在看不起我的少女心。但畢竟現在我還有求於他，太宰先生的戀愛經歷應該比母胎單身的我要豐富多了，我不得不繼續向他討教。
「你們男人心裏到底在想什麼？也太難懂了吧。」
「男人心裏什麼都沒想，只要隨便撩撥一下，有興趣的自然會湊過來。是小鏡自己太直女了，明明其他方面都很聰明，但在戀愛上卻一竅不通。」
「那要怎麼做？」
「直接告白啊，和中也說想交往。」
「……」
我把電話掛掉了。
我覺得太宰先生又在玩我。
怎麼可能像說的一樣輕鬆啊，如果莽撞的告白被拒絕了，我大概會尷尬到立刻離開這個世界，再也不見中也先生為好吧！
*
彭格列找上門的速度比我預想的要慢了一些，大概是因為遠在日本並盛的指環爭奪戰拖了一段時間。
我被槍頂住腦袋的時候，如是想道。
「Ciao∼」手持槍械的西裝嬰兒開口，用稚嫩的聲線打了個招呼，「Alessia,da quanto tempo.」
——阿萊西婭，好久不見。
我坐在螢幕前沒有轉過身，槍口頂著腦袋心裏卻不怎麼害怕，因為我知道對方沒有開保險，而且如果世界第一殺手想幹掉我根本就不需要特地通知我。
我語氣平靜地和對方打了個招呼：「Reborn先生，一定要用這種打招呼的方式嗎？」
兩秒後，硬邦邦的金屬物離開了我的後腦勺。
「曾經九代目最看好的學生，現在已經是港口黑手黨的走狗了啊，阿萊西婭。」
世界第一殺手Reborn輕巧地跳下椅背，手中的槍綠光一閃，化作了一只蜥蜴爬上了他的帽檐。
「說的還真難聽。」
「我來只是為了確認一下——阿萊西婭·彭格列，你是否放棄了對彭格列十代目位置的爭奪資格？」
「在我成為港口黑手黨一員的時候，我就已經失去資格了，不是嗎？」
這倒不是說我背叛了彭格列加入港黑，只要我還留著彭格列的血，他們就無法剝奪我的繼承資格。
只是——
我已經背離了彭格列從I世傳承下來的精神。
Alessia，阿萊西婭，捍衛與守護。
光是看我的名字就知道，九代目對我的出生抱有多大的期待，在過去的十幾年裏，我也在盡可能地回應那位德高望重的老者的期待。
守護秩序，保護當地居民，為了重要的人而戰鬥，從不參與勢力與權力的鬥爭。
我作為首領候選，一直被九代目這麼教導著。
曾經的我認為這就是正義。
直到——
〖要不要來見識一下港口黑手黨？〗
森鷗外對我伸出了手。
〖這樣的話，說不定會為「如何成為合格的首領」這個命題提供一些思路。〗
我鬼使神差地握住了他的手。
大概是因為剛被霧守捅成重傷，又被告知親信被那個背叛者殺光了，我對自己長久以來秉持的理念產生了懷疑。那段時間整個人的精神狀況不太好，被森鷗外這只老狐狸趁虛而入，把自己賣給了港黑。
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在港口黑手黨辛辛苦苦幹了兩年，森鷗外讓我明白了一件事——
所謂首領，站在組織的頂點的同時也是組織全體的奴隸。只要是為了組織的生存和利益，就要樂於浸身於萬般污濁。
啊，沒錯，就是這個了。
彭格列的信念並沒有錯，甚至還有一大部分與森鷗外所持的理念重合，守護土地，保護家族成員，不惜把自己浸於污濁。但黑手黨的本質是把暴力轉化為經濟的行為體，現在這個世道妄想不牽涉任何勢力就能一家獨大是不可能的。
只要能達成目的，殺死誰都無所謂。
我的霧守，大概也是這麼想的吧。
「你想好了嗎？」他又問了我一遍。
「Reborn先生。」我聲線平穩地回答他，「我已經有了新的老師。」
Reborn拉低了帽檐，只露出微卷的鬢髮：「我知道了，這些話會轉達給九代目。」
「不過——」他話鋒一轉，「你還真是個廢物啊，備受期待的十代目候選人在港黑幹了兩年，居然還只是個可憐的幹部預備嗎？」
……我這是被嫌棄了吧？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不服氣，Reborn嘲諷地開口：「合格的首領在武鬥上也要有所建樹，如果你是我的學生，早就被我送去三途川了。」
我誠心誠意地說道：「當你的學生真可憐。」
「哼。」世界第一殺手微微挑眉，「既然你放棄了繼承權，那我現在的學生就會是彭格列十代目。說起來比你還小幾歲，如果有機會見面的話，就給自己可愛的後輩一些首領式的教育吧。」
「是『教訓』才對吧。」我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語氣認真了一些，「Reborn先生，讓你的學生遠離橫濱，這是我最後的建議了。」
「聽說橫濱排外，還真是……」Reborn突然跳了起來，避開了一擊腿鞭。在碎石飛濺中，他帽子上的變形蜥蜴列恩化作武器，直指向襲擊者，「還真是野蠻呢，港口黑手黨五大幹部之一，重力使——中原中也。」
「這個小嬰兒就是彭格列的殺手？」一腳把地板踩碎的港黑幹部周身泛起紅光，他雙手插在口袋裏，微微弓起腰，時刻準備發動下一擊。
「不是哦，我並不隸屬於彭格列，目前只是個辛辛苦苦教導不成器弟子的家庭教師。」Reborn沒有和他開戰的意思，但也沒把槍收起來。
「離那傢伙遠一點。」中也警告道。
Reborn注視了對方兩秒，突然扭頭對我勾起了嘴角：「有了不錯的同伴啊，阿萊西婭，這是你新找的嵐守嗎？」
我僵著臉回答：「不要亂說話，已經沒有什麼守護者了，要是被森先生誤會我在挖他牆角，我是會被沉海的。」
話說，中也先生死氣的屬性是嵐嗎？
毀滅萬物，撕裂萬象的力量，好像的確是嵐呢。如果中也先生能作為守護者存在，大概也會成為最強的守護者，不過現在作為幹部也不錯。
Reborn走之後我還在想這件事。
「立刻換房子！」和Reborn交鋒了一輪、並沒有佔據上風的中也先生憤怒地砸了一張桌子，「這裏一點都不安全，上次是雜魚，這次又是殺手，那群廢物到底在做什麼——你以後跟我一起行動。」
「所有任務？」
「對，就站在我後面。」
Reborn先生和森先生一樣懂我，上天都在給我打助攻，不抓住機會還真是對不起了。
我心滿意足地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戀愛狗頭軍師·黑時宰：趕緊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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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君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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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步
會在這三個月內有結果！
和中也先生能順利聊天的我自信滿滿地這麼認為。
然而事實卻是——
各方助攻雖多，關係根本沒有什麼實際進展。太宰先生後來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我還在糾結和中也先生停滯在原地的進度。
「喂喂喂？小鏡∼」太宰先生在電話那頭語調歡快地喊我的名字，「在——嗎——？！」
「電話接通了就該在聽了吧，什麼事？」我有力無氣地癱在椅子上，戴著耳機接他的電話。
「和中也有進展嘛？」
「沒有，還是老樣子。」
每天都是差不多的話題。
「今天天氣不錯。」
「今天有工作要忙，支援拜託了。」
「街角有一家麵包店的手工吐司很好吃。」
——之類的。
話說，我什麼時候也開始這麼無聊了，原本這種沒水準的內容我是根本聊不起來的。
無關於人生規劃，戀愛觀，更多的是工作的心情、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生活瑣事，我能堅持聊下去還真是奇怪。
可這種話題真的好像老夫老妻啊，除了沒有交往。
我忍不住吐槽。
熱衷於車與酒的中也先生看起來像是個不良，私生活上卻一點都不混亂，認識他兩年，我還沒見過任何一個和他關係越過那條線的女性。最近我一直和中也先生同進同出，時間長了，下屬就有了我們兩個桃色的傳聞。中也先生大概是最親民的幹部了，和我們關係好的部下會當面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
每到這個時候，我都會懷揣著隱秘的悸動，表面上一派鎮定，不反駁也不承認，卑劣地想著：「讓大家繼續誤會下去好了，沒錯，只有我是特殊的。」
然而，中也先生卻似乎不太喜歡和我扯上關係，大每次都神色尷尬地否認：「你們在開什麼玩笑？」
他還是一樣照顧我，但後來再面對這樣的玩笑，他乾脆就跟我一樣對這種話題保持沉默。
一顆少女心就這麼沉進了海裏。
太宰先生說的沒錯，我已經試探了好幾次了，如果說中也先生真的也對我抱著同樣的心思，那他應該會有所反映才對。
明明只要他一表態，我就會立刻答應下來，可偏偏用這種正直又自然的態度繼續跟我交流。在旁人看來可能會誤會，但對於我本人來說，他就是在說「我們之間清清白白什麼都不會有。」
那麼，只有一個可能性了——
他是真的對我沒意思。
……稍微有點失望，不過也在意料之中吧。
好消息是中也先生似乎顧慮到我的面子，並沒有把拒絕的話說出口，依舊把我當好朋友看待，每天聊著沒有營養的話題。
果然還是再拖一段時間吧，讓我整理一下思緒，轉變一下心態……說不定事情還會有所轉機。
我像只鴕鳥一樣把頭埋進了沙子裏，試圖逃避現實。
太宰先生是非常瞭解我的人，他能理解我現在的想法，並加以毫不留情的批判：「要我說，和黏糊糊的蛞蝓有什麼好談戀愛的，還是趕緊甩那個臭男人跟我去殉情吧？」
「你一天要和多少位小姐提出殉情請求啊，就是因為這麼輕浮的態度才被討厭吧。」我隨口抱怨了一句，誰知道對方信誓旦旦地說了「可以靠自身的帥氣與才華吸引女性」這種話，令我無言以對。
「好了好了，閒聊就到此為止。」我扶著耳機看了一眼監控，「太宰先生到底有什麼事找我？」
「——有一件事。」他的語氣低沉下來。
習慣了他電話裏輕快的語調，此時突然轉變了語氣，我總覺得有些風雨欲來的壓抑。
「Mimic，我要這個組織的全部資料。」
「是首領的要求？」
「Mimic是外來組織，首領最近……」他突然沉默了兩秒，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馬上轉口道，「不，是我個人的委託。」
「我知道了，給我點時間。」
我拉開鍵盤當即就著手調查，如果容易的話可以直接把資訊回饋給太宰先生，沒想到我還沒說完兩句，耳機突然被外力摘掉了。
我仰頭看過去，中也先生正拎著耳機沖那頭的太宰先生喊話：「別隨便指揮別人幹這幹那啊混蛋太宰！就算跑到義大利也得被你驅使嗎？……哈？自己的工作就要自己做，這不是常識嗎！……嗯？首領交代的？啊嗯，那就算了——你說什麼？！」
也不知道太宰先生說了什麼，中也先生看起來氣成了河豚，接著他們兩個就跨洋吵起來了。從青花魚到繃帶浪費裝置，中也先生罵起太宰先生來中氣十足，最後以「不准用我的銀行卡」作為結束語，掛掉了電話。
我：「……」
我覺得我和中也先生在一起最大的阻礙，不是他喜歡不喜歡我的問題，而是情敵太宰治——在我為了攢老婆本辛辛苦苦工作的時候，太宰先生已經刷上了我未來老婆的銀行卡。
我和中也先生還在相敬如賓、平淡如水的相處階段，而他們兩個則更像是熱戀期吵吵鬧鬧的小情侶，該說不虧是港黑最強搭檔雙黑嗎？
我感覺我已經輸掉了。
中也先生：「……你那是什麼眼神？」
「太宰先生真是個罪孽深重的男人。」我這麼感慨了一句，心裏想的卻是：得想辦法綠了太宰先生。
中也先生聞言，一臉複雜。
「你……該不會喜歡太宰吧？」
「……？」
我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中也先生扯開另一邊的椅子坐了下來，看架勢是要和我談心：「聽著，我認識太宰的時間比你要長。太宰那傢伙臉倒是不錯，但就喜歡和女性牽扯不清，而且總是喜歡偷我的車和卡……還有我房子的鑰匙！鬼知道他帶了什麼人去過。」
雖然我知道中也先生是好心提醒我別被太宰先生的臉騙了，但我的重點卻不可抑制地放在了奇怪的地方。太宰先生他……他已經不只是銀行卡，連中也先生家裏的鑰匙都能使用了嗎？！
「……喂喂喂，怎麼了？突然就這個表情，你不會真的喜歡太宰吧？！」
「怎麼可能，我還沒有頹廢到要放棄人生，只是工作而已。」
「真的？」
「Mimic，歐洲那邊的組織，前段時間突然進入了橫濱，襲擊了我們的軍械庫。」我把太宰先生發過來的報告調出來，看這簡明扼要的梗概就知道這是他本人的手筆，還真稀奇啊，太宰先生居然會自己寫報告，雖然只有兩行字。
「Mimic？好惡心啊，這個名字。」中也先生對敵人向來沒什麼好臉色，就算是名字也要吐槽一句。
不過，Mimic明明是個搗亂的暴力組織，卻取了一個貓咪咖啡館風格的名字，確實蠻噁心的。
我敲著鍵盤調取資料，順便附和了一句：「是吧，尤其是他們的成員都是——」
熒綠色的進度條走到了最後，螢幕上彈出數個文本框，大串的英文字元混著照片刷屏似的往上流。
「猛男。」
我說完了沒說完的辭彙。
作者有話要說：
下屬：兩位什麼時候結婚？
中也：搞什麼啊？直接就開這種玩笑萬一她不喜歡怎麼辦？
沖田：草，沒錯，就是這樣，繼續說啊！
太宰：分手，分手！！！
第10章 第十步
接下的三天裏，我把所有義大利方面的工作都推掉了，專注翻Mimic的老底。
少了我幫忙寫報告的中也先生不得不一個人在書桌前奮筆疾書，不滿已經寫在臉上了：「為什麼出差還得幫那條青花魚幹活啊？他自己一個人也可以處理吧，只是一個小組織。」
「聽說是芥川把好不容易逮到的活口都殺掉了，太宰先生還沒來得及審問出什麼東西，就……」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宰先生吃癟，中也先生看起來很高興，甚至說出了要帶手信回去獎勵芥川的話……
切，芥川那傢伙這麼蠢有什麼好被獎勵的。
「如果芥川在中也先生手底下，那中也先生也會很頭疼的。」我委婉地說了芥川的壞話。
不過，話說回來，這次的事件稍微有些奇怪。
憑藉太宰先生的能力，一個人就能處理這些事。哪怕芥川這個憨批殺掉了俘虜，光靠屍體他也能問出點什麼來，但太宰先生卻優先向我要資訊，就證明了這件事的背後還有他不明了的企劃，必須要我的協助。
Mimic的資料說難查其實也不難查，成員淨是些軍隊出身的傢伙，軍方留有的個人資訊全面到我都不用撬第二個資訊庫。明面上看他們是犯下惡行、被各國通緝的叛軍，稍微查得深一些就能發現他們只是被高層陷害，作為不合趨勢的棋子被國家拋棄了。
就是這群棄子，莫名其妙跑到橫濱去，第一件事就是搶了港口黑手黨的軍械庫，方式激烈到像是殉道一樣……不，他們就是想找死吧。
雖然我對他們的遭遇十分同情，但來港口黑手黨的地盤搗亂就不行。
Mimic的首領安德烈·紀德擁有的異能是窄門，可以預知短時間後的未來從而避開風險，是非常有用的異能力，想苟活的話沒人抓得住他。
不過，如果是正面開戰的話，我至少能想出十種幹掉他的方法，最常見的手段就是延遲性神經毒藥。而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讓中也先生回去，用絕對的武力碾壓——預知未來的確很管用，但在沒有任何活路的狀況下，他也沒辦法造出一條生路。
一次情報交流的視頻通話中，太宰先生依舊披著那件黑色大衣，繃帶纏了半張臉，臉上多了新傷，神色間透著抹不開的陰鬱。
「我向首領提出了支援申請，但是……」
「首領沒有讓我們回去的意思。」
太宰先生的請求合乎情理，但首領顯然不想讓中也先生回去幫忙，可是為什麼？義大利的事務主管並非中也先生不可，我來負責也行，要是說中也先生要保護我而無法回橫濱，未免有些太過牽強了。
「如果是小鏡的話，這個時候會怎麼做？」太宰先生突然這麼問了一句。
「你是讓我代入首領的角度來給你建議嗎？」
我不太想和太宰先生說話了。
不管是太宰先生也好，還是森先生也好，他們這類人說話就是這樣，說一半留一半，處處留著套等別人踩上去。就像太宰先生這個疑問，他的確是在尋求我的意見，但同時也在刺探我。
「放心吧，比起小鏡，森先生更不放心我。我會這麼問，只是覺得小鏡作為森先生的學生，這個時候能夠理解森先生的想法。」太宰先生攤了攤手，露出一個十足無辜的笑容。
別人說我像森先生倒是沒什麼關係啦，我可以當作是對才智的讚美，畢竟除開森先生是個幼女控這點外，我還是蠻推崇他的。然而太宰先生這麼一說，我總感覺自己被拐著彎罵了，而且好惡心。
「你明明也是吧？這種事情自己想。」
「這樣吧，我拿一個大秘密來跟小鏡交換！」
「不，我不想，知道太多的人會死的。」
「誒誒誒？好果斷。」
太宰先生在視頻那頭像是小孩子耍賴一樣軟綿綿地撒嬌，但他顯然沒因為我的拒絕就放棄透露這個大秘密，我把耳朵堵上已經來不及了。
「——森先生用手術刀割斷了前代首領的脖子，而我是見證人。」太宰先生懷著最深沉的惡意，卻依舊是笑著的，與我共用了這個秘密。
「……」
被陰了，這種秘聞說出去我也會被森先生戒備吧，太宰先生一句話就把我拉上了他的賊船。
「你看起來一點也不吃驚。」他笑著看我。
我沒有反駁。
因為森先生會幹出這種事，我毫不意外，甚至完全可以理解。怎麼說呢……稍微瞭解一下前首領幹的傻事就知道了，按照森先生的理念，代入他的角度，我也會找機會幹掉前任上位。
太宰先生是森先生帶進港黑的弟子，算是我的師兄，但森先生的確有在防備太宰先生，招攬我到他門下也是為了牽制太宰先生。
現在看來，森先生大概是怕太宰先生在某一天宰了他上位吧。
哪怕太宰沒有表現出絲毫野心，森鷗外也會忍不住擔心出現最糟糕的局面——因為他們兩個人太像了，都是自私自利的代名詞。
明明最像的是他們兩個，和天真又可愛的我完全不一樣嘛。
我冷漠地看著他。
太宰先生輕快地說道：「我已經把最大的秘密告訴你啦，作為交換，小鏡在這件事上要全力幫我哦？」
……我根本就不想知道好嗎？
「下不為例。」我不情不願地回答。
「和中也的語氣還真像呢。」
「……這樣說並不會讓我開心。」
中也先生每次說這句話，最後都會破例，尤其是在太宰先生面前，大概已經有了無數次「下不為例」，我可是一點都不想再向太宰先生妥協了。
回歸正題——
如果我是首領，在Mimic這件事上，我為什麼要這麼處理？
「漏掉了最關鍵的因素。」我思索著，下意識雙手交叉抵住了下巴，「太宰先生，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沒告訴我？比如——誰在負責這次的調查 ？你也只能算是協作者吧，主要負責人是誰？」
「為什麼這麼問？」
「你看起來很著急的樣子，以前都不會這樣。」
他沉默了一陣，然後歪了一下腦袋，看起來乖巧又無辜：「很明顯？」
「我之前就在猜測究竟是什麼人能讓你幹活這麼積極，你向我隱瞞了細節，又讓我說首領是怎麼想的，我怎麼知道啊？」
「織田作，織田作之助。」
「嗯？」
「是織田作拿到了銀之手諭。」
怎麼看都不像是姓織田作，卻被太宰先生親切稱之為織田作的人——該不會是太宰先生的朋友吧？
「織田作之助，前殺手，看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現在怎麼只是個底層人員？洗手不幹了？算了這個不是重點……」織田作之助的履歷不是什麼機密，我僅僅用了五秒就翻出了他的生平，「他的異能力和mimic首領的很相似，難道這就是首領派他去調查的原因？」
「我覺得不會這麼簡單，一定有什麼東西被遺漏掉了。」太宰先生神色有些凝重。
「是嗎……」我繼續翻著資料，試圖看出些蛛絲馬跡，「啊，你們還和阪口安吾去一家叫Lupin的酒吧喝過酒，不止一次，是約好的嗎？我看到你們的曆日電子帳單了。」
太宰先生露出了嫌惡的表情：「糟糕透了，這種噁心的調查方式，所以我才不想跟你說細節啊。」
我沒理他，既然委託我進行調查當然要用我的方式來，我看著帳單有些不可置信地問他：「你們一個幹部，一個情報組的高層管理，居然讓銀行卡裏只有兩千日元的織田先生買單？」
太宰先生：「……這個就不用管了吧。」
「從銀行流水可以看得出，他每個月有一筆大支出，並且是現金支付。用監控分析一下行蹤，他會去一家咖喱店……呃，他還收養了五個孩子啊？」
太宰先生：「喂，小鏡……」
「作為朋友，你都不知道從金錢方面贊助他一下嗎？這樣他都沒有和你絕交，看起來是個好脾氣的人。這種老實人不多見了，請介紹給我認識。」
太宰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
沖田鏡，看門狗，一個可以看作是維基百科的女人（開玩笑的）具體操作就是找出所有互聯網上已有的資料記載，再用腦子分析，實在找不到的就翻監控……這種類型比較適合去當偵探。
太宰：來了來了，就知道她會查戶口。
中也：我的戲份呢？誰是男主？你們兩個聊了一章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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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步
太宰先生是真的很看重織田作之助。
他擔心因為他的關係而牽連織田作，他自己倒是沒什麼，手裏握著一堆人家的把柄也能有恃無恐，可就怕織田作跳坑裏。這幾天太宰先生展現出了幹部級超高的行動力，連著三天扯著我半夜打跨洋視頻電話，就為了搞清楚森先生在下什麼套。
臨時加班的我：「我可是放棄了和中也先生出行的機會來陪你工作，給我好好記住這份恩情啊！」
「反正戀情也沒有任何進展吧，而且看樣子你自己都想放棄了……」視頻中俊秀的黑髮幹部看到我的神色識趣地閉上了嘴，轉而嬉皮笑臉地回答，「那這份人情就拿我的身體來回報——」
「不需要，謝謝。」
幾天下來，我已經不想再給這只麻煩精加敬語了，以前是因為他是前輩，職位又比我高，所以才加了敬語，現在就直接稱呼他為「太宰」吧。
翻來覆去看那些資料，我感覺有些頭禿。
在遠離橫濱的義大利，單純靠資料就想弄明白森先生的想法，這也有些太難為我了。就算有太宰給我即時彙報情況，外加跟我一起推理，我還是感覺缺了某個關鍵性的要素。
從相關人員的資料來看，織田作的履歷太尋常了。
前期是個優秀的殺手，後期堅持不殺原則，收養了五個孩子，每天在底層勤勤懇懇地工作，事務瑣碎，無非就是調節夫妻矛盾之類居委會該幹的活。他的性格、經歷、人際關係都明明白白寫在紙上，一眼就能看到底，是個透徹的人。除了異能力和太宰的關係之外，他沒有任何被森先生算計的必要。
反倒是阪口安吾，就是和太宰他們一起喝酒的三人組中隸屬於情報組的那傢伙。我認識他，不過交集不多，對他的印象是來去匆匆的眼鏡男，阪口安吾就像只為生活奔波的社畜，我沒想到他和太宰他們能混在一起喝酒。
我查阪口安吾的履歷的時候，發現稍微有一些奇怪的地方，具體哪里也說不出來，只是憑藉自己的直覺這麼確認了——據說彭格列的超直感很准，但我覺得這只是我作為女人的第六感。
像我們這種搞情報的，洗白履歷是常有的事，就連我自己的履歷都被洗過好幾遍，所以我也不敢確定自己的猜測。
挑了幾點隨口問了一下太宰，沒想到對方沉思片刻後說了他自己的猜測——
「安吾君應該是一名臥底。」
我被他說的這個情報震住了，忍不住嘲諷似的感歎了一句：「哇哦，重要的情報組高管居然是個臥底。」
我對外只負責港黑的資訊安全管理，偶爾會在熟人的委託下去調查一些情報。這項技能對大多人來說保密，因為沒人會喜歡我這種事無巨細的調查方式，絕大部分人在我面前毫無隱私可言。可我沒興趣去調查一個路人，阪口安吾是臥底這件事，要不是太宰告訴我，我根本不會知道。
這種騷操作不禁讓我想到了國際上有名的黑衣組織，那個成員以酒命名的組織也不容易，上次我查資料隨便看了一眼，發現公安和FBI都派了不少臥底出去。整個黑衣組織漏得像個篩子，只有那個叫琴酒的在好好幹活，就像港黑的勞模中原中也先生——不好，這麼一說我眼淚都要流下來了，辛苦工作的中也先生實在是太可憐了。
既然太宰都知道阪口安吾是臥底了，沒理由森先生不知道。也就是說，森先生默認了阪口安吾的存在，還沒有幹掉他的打算，像是在利用他與外界什麼勢力溝通似的。
「哪一方的臥底？」
「暫且還不清楚，我猜是異能特務科。」
「那我就去翻異能特務科的資料庫了。」我拆了一盒牛奶，吊著吸管含糊不清地回答，「話說，森先生最近有出去見什麼人嗎？」
「昨天出門帶愛麗絲去遊艇上玩了。」
「……遊艇啊。」
在海上，沒有監控，隔絕通訊。
太宰的眸色沉了下來，他顯然明白我指的是什麼，但他依舊保持著沉默，等待我最後的結論。
黑進異能特務科的後臺，對我來說就像吃飯喝水那麼簡單，之前就留過幾個後門，到現在都沒被填掉，搞得我有點想給他們寫信提醒他們補漏洞了。
感謝政府部門寫報告的龜毛程度，各種流程都有詳細記錄，分門別類歸納好。有關於港口黑手黨的檔有一堆，我沒有快速閱讀的異能，只能大致粗略地看過去，然後憑藉自己的直覺去選擇重點。
當「異能開業許可證」這行字竄進視野中時，我就瞬間明白了來龍去脈。
「原來如此，事情是這樣的啊……」
漏掉的那一角被補足了——
森先生會這麼做的原因，為的是港口黑手黨最大的利益。Mimic是他引渡過來的，只要能解決掉Mimic，港口黑手黨就能拿到異能開業許可證，以合法的姿態名正言順地對橫濱的夜晚進行管轄。
但是為什麼會找上織田作？
把中也先生外派，讓我也一起遠離橫濱，只留下太宰，還委派了太宰為數不多的朋友去做這麼危險的事，怎麼想都……
「森先生是真的想把你趕出去嗎？」我直截了當地詢問了太宰的意見。
太宰神色無悲無喜，平靜地回答：「誰知道呢，心裏有鬼的人自然睡不著覺。等這件事塵埃落定，我的去留都對他無礙，最終他都能拿到異能許可證。」
「說的也是，森先生不做虧本的買賣。」
「如果我跳槽了，小鏡可要幫我洗履歷哦？」
「你那履歷沒個兩年根本洗不清。」我抱怨著，卻並沒有說拒絕他的話。
我對太宰表達出的跳槽意願沒有偏見，既然森先生已經默認了這一點，甚至不惜拿織田作設計太宰，那我沒什麼好說的。另一方面，我也沒有背叛港黑的意思，出於同門師兄妹情誼，我最多會在太宰走之後幫忙掩蓋一下行蹤。
「別的不談，我現在比較擔心的是……」
「什麼？」
「織田先生堅持不殺原則吧，他也只是接到命令調查這件事，而不是完全解決，森先生會不會嫌棄織田先生的進度太慢，找個藉口逼迫他行動呢？」我的目光掃過螢幕上顯示的照片。
「五個孩子，加一個咖喱店老闆，這個情報夠抵得上剿滅Mimic的報酬嗎？」
「……！」
我頭一次看見太宰這麼失態，他低聲罵了一句髒話，立刻就跑出去了，連視頻通話都沒有切斷。
我順手把咖喱店附近的監控探頭使用權都轉移給了太宰，程式移植過去，他只要定時查看就行。
好了，我的工作就到此為止，再協助太宰查下去，森先生怕是要開除我了。我可不想和太宰落下一個「私奔」的名號，留中也先生一個人在這裏也太可憐了，趁太宰跑掉，我才好下手……不，我什麼都沒說。
這幾天忙著工作，都沒有好好和中也先生說過話，不過之前有些沮喪的心情倒是被工作消磨了不少，接下去也要好好加油啊。
就在這個時候，中也先生的通訊請求接了進來，我心情愉快地接了電話——
「有什麼事？」
說出口就變成了冷淡的質詢。
我這個毛病沒救了，明明是發自少女心的對話，卻總是因為膽怯而變成最陌生的問候。我能和太宰扯皮，但我卻不敢在中也先生面前太放肆……等等，不如說是太宰主動向我伸出手示好，而中也先生只給了我「平淡如水的同事關係」一條路吧。
難道……難道真的要我先出擊打破僵局嗎？
作為女性一方，主動出擊代表著從一開始就輸得徹底。如果對象是中也先生，我倒是無所謂輸贏，但萬一被拒絕，豈不是連朋友都沒得做了嗎！
就在我糾結的時候，中也先生開口說話了：「今天你還是要幫太宰幹活？」
「不，我的工作已經結束了，剩下的太宰自己會辦好。」我對中也先生沒什麼隱瞞，除了森先生的秘密，其他的事情差不多能告訴的都告訴了他，並且還感歎了一句，「太宰居然也有朋友了，真不容易。」
中也先生沉默了一陣。
出乎意料的，他沒有驚歎於「那條成天搞事的青花魚居然也能有朋友」，反倒是突兀地問了一句：「太宰？你和太宰已經這麼熟了嗎？」
我打了個激靈。
……這種黑雲壓城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中也先生（暴躁.jpg）：草、為什麼叫太宰連敬語都不帶了！到底誰才是男主啊！！！
沖田：怎麼肥事？他怎麼又生氣了？要怎麼哄？問問太宰吧？
太宰：別哄了，分手。
第12章 第十二步
怎、怎麼回事？
又來了，這種結了婚還和外面野男人糾纏不清被丈夫抓包的感覺，像是中也先生戴了頂綠帽一樣……可是，我叫太宰不帶敬語，和中也先生沒什麼關係吧？
想到這段時間停滯不前的關係，我莫名有些賭氣。
在此之前的兩年，都是我一個人自作多情的單向暗戀，沒有現在這麼頻繁的交流，自然也不會有更多的期待。而這段時間中也先生總給我一種錯覺，仿佛我們的關係可以更進一步，這才讓我屢屢誤會他話裏帶著的深意。
可說到底也就是錯覺而已。
我都已經表現得這麼明顯了，他還是把我當作兄弟，只有我一個人在一廂情願的努力，這算什麼啊。可能在他心裏，我還不如太宰來得重要。說到底我是首領臨時塞給他、需要嚴密保護的搭檔，也能算作是牽制太宰的道具，隨便都能換掉吧。
在我想好措辭回答之前，中也先生就壓低了帽檐，嘴角不悅地下撇：「算了，關我什麼事。你要叫就叫，和誰關係好我管不著，不要因為個人感情就耽誤手頭上的任務。」
……這種惡劣的態度！！！
我和中也先生現在只是普通的同事而已，別說是交往了，連普通下屬和他的關係都比我更熱切，那我和另一個同事關係比較好也沒關係吧？
更何況我和太宰什麼都沒有，只是正常的工作交流而已，中也先生現在又幹嘛擺出這張臭臉啊。難道說他討厭太宰，我就要跟著一起討厭嘛？
單向暗戀又不是卑微地百依百順，男朋友的話另說，現在什麼都算不上呢。要不是說出這些話的人是中也先生，敢這麼凶我的人，我早就把他打出去了。
這麼一想，我更是理直氣壯起來，語氣硬邦邦地帶著刺：「感情生活的話，中也先生還是關心一下自己比較好，我是在等著別人扶貧，你懂嗎？」
「扶貧？扶什麼貧？」中也先生似乎沒想到我會頂撞他，在反應過來我話中的意思後，他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等太宰扶貧？太宰那混蛋有什麼好的，自己都在等人扶貧，刷的還是我的卡！」
「……」
尼瑪，太宰你死了。
中也先生的語氣很沖，我也沒給他好臉色。本來我就很煩躁了，他又不喜歡我，還想讓我怎麼樣？
我一言不發，不再理會中也先生，自顧自轉過身面對螢幕戴上耳機，像是在監聽著什麼。實際上耳機裏什麼聲音也沒有，我只能聽見中也先生和我吵完架之後氣急敗壞地摔上了門。
「砰」地一聲，像是槍響。
……
嘖，糟透了。
我有些煩躁地關閉了頁面。
光是看著那些代碼就覺得很煩，程式的BUG層出不窮，改一個就會出現更多的問題。就好像我和中也先生的關係一樣，原本可以維持表面上的正常運作，現在BUG出現了，稍微想變動一下都得大刀闊斧。
笨蛋，我想要的可不是這種同事間的兄弟情誼啊。
*
我決定和中也先生開啟冷戰模式。
反正戀途無望，我已經有些自暴自棄。遠距離觀望兩年，花了三個月接近，然後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再怎麼勉強也不會變成喜歡，再持續下去也不會有結果。
那麼，乾脆就靠這次冷戰徹底劃清界限吧。
太宰說我的思考模式像森先生，其實也沒有錯，我們都是務實的人，能夠把理智和感情分開。
然後，用這種堪稱冷酷的方式剖析自己——
我喜歡中也先生的原因是什麼？
他很合適，符合我的擇偶標準。
異能很強，性格豪爽，相貌上佳，幹部職位。
這四點加起來足夠成為我心中預想的另一半，大概是摩羯座的通病，我第一次看到中也先生，就已經想好了以後的孩子該上哪家幼稚園。
可如果說，把這四個特點換成另一個人呢？
這我倒是沒有想過，目前為止還沒遇到能夠代替中也先生的人。就算遇到了這樣的人，我也不會考慮移情別戀的問題，畢竟我是一個長情的人，哪怕不喜歡了也會把感情當做是習慣。現在就更不用考慮這個問題了，連中也先生這麼好相處的人看不上我這樣的人，更別說是同款優質男性了。
就這樣繼續下去吧，日子還是照常過。還好之前沒有明確地表白過，現在回歸到最初也沒什麼難度。
至於冷戰——
普通朋友之間，我生氣了不想跟你講話，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
太宰說他那邊的事已經解決，而我不關心異能開業許可證，也不關心他是否會叛出港黑，只是心不在焉地問他：「織田先生目前有女朋友嗎？」
太宰以為我之前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我又提起了這個話題，他眨了眨眼：「你終於要和中也分手了嗎？」
「我們就根本沒交往過好嗎……」我面無表情地回答他，「織田先生的聯繫方式有嗎？我覺得他作為結婚對象來說很不錯，這種老實人不多見了，請務必介紹給我。」
太宰想也不想地拒絕了我：「不行，小鏡去禍害中也就夠了，織田作還有五個孩子，小鏡肯定沒耐心給別人當後媽。」
「你怎麼就知道我不會照顧小孩子？」
「小鏡不是很討厭小孩嘛？對芥川是那個態度。」
「芥川只比我小一歲吧，只有你才把他當作孩子。我想看他吃癟和我對其他小孩子的態度有什麼關係嗎？而且我只是討厭不聽話的小鬼。」
太宰拉長了語調：「我不管，其他男人都沒關係，就只有織田作不行啦！小鏡不准去查織田作的聯繫方式，會像個跟蹤狂一樣噢。」
「才不會呢。」我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太宰的意思是讓我別去打擾織田先生，也是，對方的願望是脫離黑手黨，好好帶小孩，在海邊的房子裏寫寫小說，那我這樣的人就應該離他遠一點。
「所以說，你和中也到底怎麼樣了？告訴我嘛！」太宰一臉唯恐天下不亂。
我知道他就是想看中也先生的熱鬧，能看到中也先生陷入感情的泥沼，他看起來樂在其中。不過很可惜要讓太宰失望了，目前為止只有我一個人會為這件事覺得煩躁，而對方早就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完全不把我看在眼裏。
我想到現在的情況，神色有些陰鬱。
「沒有可能了，就這樣吧。」我冷淡地回答他，「這次我幫了你，下次記得介紹對象給我啊，太宰。」
「男人啊……」太宰摸著下巴想了一會兒，然後笑嘻嘻地對我提議，「雖說織田作不可以介紹給你，但我覺得我不錯啊。最年輕的幹部，長得又帥，還比中也個子高，你看怎麼樣？」
「你就算了吧，從你消極的人生態度來看，指不定結婚第二天我就會成為寡婦。」我一針見血地指明了關鍵點，「我還對未來有追求，所以不想殉情，你放棄吧，我們不合適。」
「這樣說我好過分！」
「你好歹也有些自知之明吧……」
太宰看起來大受打擊，但我知道他是演出來的，這個戲精男什麼時候精神分裂了我都不奇怪。他自己嚷嚷了一會兒，然後突然看向螢幕不動了。
「小鏡，中也在你背後哦。」
「……………」
太宰幸災樂禍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一切，耳機品質過硬就這點不好，戴著耳機就完全和外界隔音，常常不知道背後什麼時候站了個人。
我扯下耳機，回頭看了一眼。
「我敲過門了。」不知道站了多久的黑帽橘發的幹部壓低了帽檐，神情似乎是有些尷尬，「有緊急任務，你跟我出去。」
「……我收拾一下，三分鐘。」
作者有話要說：
典型摩羯座來了！
超現實，只想穩定的過日子。
沖田：你偷聽到多少？
中也：……不想當寡婦開始。
第13章 第十三步
我是一個有骨氣的人。
說好了冷戰，我就一定會冷戰到底。時限會持續到天荒地老，拒絕任何往來，這項技能我從出生開始就點滿了。哪怕心裏稍微有些不舒服，表面上也不會有任何表示，就像是被傷害後立刻遠離彭格列不再接觸，在結果上不會有絲毫動搖。
但很不幸的是有一個情況除外——
我吃軟不吃硬。
也就是說，只要不觸及到我的原則問題，對方願意先放低姿態給我一個臺階，我自己就會走下來。
現在，我面前就放著這麼一個臺階。
「你是笨蛋嗎？」橘發幹部沒好氣地回過頭沖我嚷了一句，「好好站在我背後，不要亂跑！」
在槍林彈雨中，他這樣的姿態有些過於悠閒了，不用騰挪翻身躲避致命的子彈，連頭上戴著的禮帽、披在肩膀上的大衣都沒掉。稍微仔細點就能發現他的周身覆蓋著一層暗紅色澤的光芒，子彈一碰到衣角就會以奇異的軌跡折返回去，那是他的異能力，普通槍械無法對大名鼎鼎的重力使造成傷害。
反倒是站在側後方的我十分狼狽，耳麥被打碎了，額角火辣辣的疼，溫熱的液體流了下來，眼前血紅一片。我後知後覺地摸了一把才發現手上濕漉漉的都是血，大概是不小心被彈片擦到了。
「別用手擦，會感染。」中也先生眉頭緊皺呵斥道。
他轉身背對著敵人，大跨步往我這邊走了過來。深紅的光芒擴散，大片彈幕在他身後反轉，疾射而出。看他那沖著我來的氣勢洶洶的模樣，還有那淩厲的眼神，讓我覺得我才是要被重力碾碎的敵人。
我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別躲我。」
在鞭炮般密集的槍響中，這聲低語卻如此清晰地傳遞給了我。我頓時僵在了原地，這給了他伸手托住我下顎的機會。
「不許動，我幫你看看。」他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我感覺我像是一只被捏住了嗓子的尖叫雞，只能錯愕地看著面前和我冷戰了一個月的幹部。
帽檐下他的眉峰皺起，鈷藍色的眼眸近在咫尺，我能清晰地從中看見自己的倒影。他左手捏著我的下巴，咬著右手的手套扯了下來，露出白皙的手背和骨節分明的手指，這動作在槍林彈雨中透著奇異的味道，看著該死的性感。
——他摸我臉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中也先生不常用手揍人（他都是拿腳踹的），戴著手套很少使用槍械的關係，此刻貼在我臉上的指腹一點粗礪感也沒有，溫溫熱熱的，小心翼翼地蹭過額角的傷口。
「還好眼睛沒事，先幫你做一下緊急處理，不要隨便用手擦……」他頓住了，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應該說，他終於意識到了我們還在冷戰期，並且這距離也未免太過接近了。
我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
中也先生露出了比我還狼狽的神色，卻並沒有鬆開對我的桎梏，只是抬高了聲調，虛張聲勢地喝道：「把眼睛閉上，血要流進去了——喂，別看我了！」
「我看看怎麼了，我就看。」我嘴硬地回道。
「隨、隨便你！」
不知道是不是血流到眼睛裏的緣故，不然我怎麼看到他臉紅了。
「鏡大人！」副手急急忙忙地從後方趕來，高聲呼喊著我的名字。
中也先生像是做了壞事的孩子，立刻鬆開了手，眼睛心虛般地瞥到別處去。而我出乎意料地鎮定，從口袋裏拿出手帕，慢條斯理地擦乾淨手上的血跡。
等副手跑到面前才微妙地察覺自己的上司們之間氣氛似乎有些僵硬，再聯想到之前一個月的傳言，副手暗道不好，他可不想摻合到上司們的感情糾紛中去。
「什麼事？」
「那邊已經準備好了，您看……」
「等我信號，通知他們按照計畫好的行動。」我扯掉打碎的耳麥，一邊囑咐，一邊拿出手機擺弄著，「叫我們的人別開火，防止誤傷。其他人找好位置，半分鐘內突破防線。」
副手得到了我的命令，立刻扶著耳麥傳達去了。
我看向中也先生，他正在槍林彈雨中看風景，裝作閑來無事一般，倒是勤勤懇懇地把這一片的飛射物都阻攔了下來。
「——中也先生。」我開口了。
這一個月冷戰以來，第一次對他說話帶上了稱呼，這意味著我願意接受他的和解訊號。
「啊？幹什麼？」他回過頭，語氣聽起來好像有些不耐煩，但我能看出他的無措。
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逗弄中也先生有些有趣。
放在以前，我是絕對不會有這麼冒犯的念頭的，這一個月的冷戰讓我的頭腦清醒了很多，如果把兩個人的關係放平來看，我也沒必要這麼緊張吧。
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出於太宰，他最近分享給了我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中也先生的黑歷史，特地裝訂成月刊的那種合集*，聽說幾年前在內部流通，後來被當上幹部的中也先生全面禁止了。
「等會兒會很黑，中也先生請過來幫幫我。」我冷靜地對他伸出了左手。
雖然有些不能理解我的意思，但他還是向我靠近，猶豫了一秒，伸手牢牢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熱度從肌膚接觸的部分傳來，握得有些緊了。不過倒也沒什麼難受和不方便的，我比較喜歡這種束縛性的接觸，這是安全保障，等會兒場面亂起來，萬一和中也先生分散就麻煩了。
他狀似無意地問道：「你怕黑嗎？」
「不怕，我怕什麼黑？機房就沒開過燈。」我操作著手機隨口回答，程式之前就已經準備好，就差最後一步。
「……」
「中也先生看起來很失望？」
「你在胡說些什麼啊！」中也先生惱羞成怒地嚷道。
我晃了晃手機介面上的閃電標誌，提醒他：「只是希望等會兒中也先生能幫我擋好子彈，趁亂突破這種事下屬會去做。」
「那種事隨便了，只是一群雜魚。」他的目光飛鳥般從我受傷的額角掠過，神色有些懊惱，手上抓握的力道更緊了三分，「抱歉，我……」
沒等他的話說完，我就按照計畫掐著點按下了螢幕上的閃電圖示。
按照計畫中的那樣——
原本燈火通明的倉庫只剩下了無盡的黑暗，連港口附近如炬的照明燈全滅，連月色都遮掩在烏雲之後。
如果有人此時站在西西里的上空觀察，就會奇異地發現，以這個倉庫為圓心，像是病毒蔓延一般，黑暗染向了全城。
交通秩序紊亂，電子密碼失效，一切用電力來發動的東西全部宣告報廢。光明變成黑暗，運動變成僵死，聲音變成寂靜，這座城市陷入沉眠。
黑暗衍生出混亂，敵人在誤傷同伴後不敢擅自開槍。
隨後，紛亂的腳步和沉悶的擊打聲響起，早就收到通知而提前準備了夜視設備的下屬從三方突破，不只是這個倉庫，其他幾個提貨點也同步發動了突襲。
我還沒來得及適應黑暗的環境，只能判斷中也先生的大概方位，順著他扯我的力道往前湊了湊，結果鼻尖好像碰到了什麼冰涼的東西。
嗯？
「中也先生——」
我還沒來得及退開，中也先生的反應看起來比我還大，他的胳膊筋攣般一抽，差點就把我甩出去了。
「你幹什麼！別、別湊那麼近啊！」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大概也能從語氣裏猜到他有多麼惱羞成怒。
我感覺我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在放平心態後，聽從太宰的意見，不把中也先生當做是唯一選擇，純粹用朋友的態度去逗弄中也先生是真的好玩。
不過，逗弄過頭就不好了，我可不想像太宰一樣被中也先生討厭，雖說最討厭也是最喜歡的一種表現，但比起討厭這個字眼，我還是想被喜歡更多一些。
我識趣地往後仰了仰。
黑暗中不知道是誰開了幾槍，子彈從我面前一路掃過，彈起幾簇火光。
還沒等我拉開距離，中也先生又用力把我扯了回去。這次我是真的被迫貼著他的耳朵了，冰涼的耳廓在我唇下飛速升溫。
不妙啊，這下可超過普通朋友的逗弄範圍了。
別說是中也先生了，連我都覺得有些尷尬起來。出生到現在，我還沒有和誰這麼靠近過。我又不像是太宰那樣厚臉皮，對誰都能面不改色地滿嘴騷話。
理論滿分，實操一塌糊塗——大概就我這類型了。
「不要怕。」
大概是習慣了這個危險的距離，我聽到中也先生的聲音，聲源離我很近，近到我能聽見發聲時喉結的震動。聲線平穩，但我總覺得他在故作鎮定。
「我抓住你了。」
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
*注：動畫刪減了一些臺詞，太宰當時真的出過中也黑歷史月刊，港黑內部流通。而且太宰不僅嚷嚷著要讓中也當自己的狗，還要讓中也演戲劇給他看。
看到廣播劇裏中也模仿太宰，絕了。
大停電其實是看門狗裏的技能。
芝加哥大停電（搜一下狗哥的視頻也有）
方便趁亂搞事。
第14章 第十四步
由我發起的大停電只持續了五分鐘。
這五分鐘足夠我們的人解決敵對勢力三個據點的剿滅工作，等黑夜中重新亮起光，我還是沒從剛才的狀況中回過神來。
危險解除後，中也先生早就鬆開我的胳膊，轉而帶著下屬去確認情況，剩下的活口和貨物都需要清點。
我摸了摸手腕，上面似乎還殘留著溫度。
中也先生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從字面意義上來理解只是普通的提醒和保護，但總感覺沒那麼簡單，我可以往自己所期待的那個方向去理解嗎？
好煩啊，這種不清不楚的態度，總不可能像是太宰說的那樣把我當備胎了吧，難道說中也先生喜歡別人的態度就是這個樣子的嗎？
既然想接近為什麼不直接說出來呢，還是說我又在自作多情，這種事難道還要我來主動嗎？
已經兩年多了，不能再拖下去了，我當鴕鳥已經夠久了，乾脆找個機會當面問清楚他的想法。要是這事成不了而被中也先生討厭了，大不了就找下一個合適的結婚對象。
我咬咬牙做下了決定。
*
結束任務後，我被醫生包得像個太宰治。
中也先生進門看見我繃帶遮眼的造型，不由得嘴角一抽，大概也同樣想到了某個遠在橫濱的繃帶浪費裝置。
他咳嗽一聲，向醫生詢問：「嚴重嗎？」
「縫了三針，繃帶先別拆。」結束了工作，醫生動作利索地收拾起了醫療箱，「現在的小姑娘厲害喲，縫針都沒打麻醉劑，我女兒也像她這麼大，擦破點皮就哭天搶地的……」
醫生絮絮叨叨說到一半又閉上了嘴，想到對方的職業，還有小姑娘縫針時冷若冰霜的臉，他的心情不由得變得有些微妙。
哦，黑手黨嘛，受傷應該算是正常操作吧？
「為什麼不用麻醉針？」中也先生皺起眉看向我。
「麻醉劑會影響我的判斷。」我指了指腦袋。
表面上如此冷靜地回復他，心裏想的卻是——
完了，又說錯話了！
什麼「麻醉劑會影響我的判斷」啊，這種深沉的話果然不適合我來說，縫針不打麻醉痛得要死，誰願意受這種罪。
麻醉劑帶來的副作用只能說是輕微，反倒是疼痛在影響我的判斷，縫過針的地方突突地疼。
原本我一針都不想縫，但醫生說傷口太大會留疤，縫一針好得快。
我信了他的邪，想到會在臉上留疤，於是忍著痛說一針就一針吧，動作快點。
醫生下手也乾脆俐落，結果他縫完一針，看了看傷口又對我提議：口子還是有點大，要不再來兩針？
歪？
有事嗎？
這是菜市場買菜啊，還講究買一送二？
比首領還不靠譜的醫生，我今天可算是見識到了。可我又不能拒絕，他的縫合線還掛在我腦袋上，只能聽他的多縫了兩針。
中也先生還是不太放心：「你沒事吧？」
「只是皮外傷，別小看我啊。」被迫不打麻醉縫了三針的我堅強地扯開嘴角，露出一個有餘裕的笑容。
從今天開始，我不需要依靠任何人的硬漢人設大概是洗不掉了，想想都很絕望。
不過這都是我自找的，都說會哭的孩子才有糖吃，但我就是學不會撒嬌。
我和太宰不一樣，不喜歡把自己擺在弱勢位置，也不喜歡別人看低自己。要是真說起來，就是我要面子過頭了，無論如何也不想把膽怯露給別人看。就像現在，明明痛得要死，也不想和中也先生說「我好痛哦要親親才會好」之類的話。
醫生識趣地沒再多說，轉口對中也先生叮囑起注意事項：「止血工作做得還不錯，現在也沒什麼大礙。消炎藥和止痛藥都放在這邊了，按時吃就行。」
中也先生一一應了下來。
等醫生一走，他就拉開我旁邊的椅子坐下。
「很痛吧？」
「不痛。」
「是嗎？我看你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
我一時間悲從中來，汪地一聲哭了。
本來一個人忍過去也就算了，要知道，當初我被霧守捅了個對穿、拖著腸子偷渡到日本，這麼慘的境遇下我都沒哭過，甚至還躺在ICU裏遠程操作炸了一個敵對勢力的網路，向森首領證明自己的價值。
現在只是頭上破了道口子而已，傷勢已經處理好了，我卻為什麼會覺得委屈？
在中也先生的注視下，我不禁想到之前的那一個月冷戰，還有中也先生這半年來對我若即若離的態度，以及我飽受踐踏的少女心。
如果悲傷需要理由的話，我能列出一堆，譬如腦袋很痛，肚子很餓，之前的遊戲卡關了，動畫沒來得及看完，還因為性格的問題不討男孩子喜歡……
我越想越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戚，不由得哭得更大聲了。
「喂喂喂，你別哭啊，痛成這樣嗎？」中也先生被嚇了一跳。他大概沒想到我會突然放聲大哭，驚慌失措地站了起來，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擺。
反正已經在中也先生面前丟了臉，我乾脆破罐子破摔，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同時，不知道哪里來的膽子，為了我可悲的暗戀史當面辱罵某位不懂別人少女心的純種直男。
「中也先生是笨蛋！蠢貨！呆瓜！」
「——哈？！」莫名其妙被辱罵三連的中也先生下意識瞪大了眼睛，他看起來很想要反駁，但最終還是露出無奈的表情，「好、好吧！敗給你了，是我錯了，我錯了！沒有好好保護好你，對不起……喂，別哭了！又要換紗布了！」
我根本不想跟他多說話，罵他耗費了我僅存的氣力，連藥都沒吃我就關上門睡覺去了。
然後……
第二天我就因為傷口發炎和過度疲勞發燒了。
我平時雖然是只呆在機房的弱雞，但身體一向較好，不怎麼生病。這次的病情來勢洶洶，我感覺好像前幾年沒生過的病都累積在這段時間一起爆發了。
橫濱有關於Mimic非法入境的事情告一段落，森先生通知我們此次任務後即刻回國。考慮到我的病情，被中也先生按在床上被迫修養，於是又拖了兩天才返程。
當我帶著大病初愈的蒼白臉色，以腦袋上纏著繃帶、身披黑色大衣的造型去首領辦公室彙報工作時，饒是見多識廣的森先生也愣了一下。
「沖田，你是在模仿太宰君嗎？」
「……怎麼可能。」
森先生十指交叉抵在下巴上，紫紅色的眼眸帶著審視意味，定定地注視了我數秒，隨後他露出了一個親近的笑容：「啊，是嗎？如果沖田想模仿太宰君的話，我也會覺得很困擾的。」
我將手放在心口，單膝跪了下去。
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只有金髮洋裝的女童拿蠟筆塗抹紙張的沙沙聲。
打破沉默的不是我們中的一員。
五大幹部之一的中也先生火急火燎地沖了進來，連聲通傳都沒有，他推開首領辦公室的大門，人都沒看清就揚聲問道：「首領！太宰那混蛋是怎麼回事？紅葉大姐說他逃叛了，真的假的啊？」
他話說到一半，突然看到跪在地上的我，「你怎麼在這裏？不是身體還沒好嗎？」
「稍安勿躁，中也君。」森先生抬手下壓，這個手勢成功讓橘發幹部平靜下來，接著他又示意我起身，「沖田應該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吧。」
「是。」我如實回答。
太宰大概是想害死我，要不是森先生看重我，我大概會被當成背叛者的同謀押進審訊室裏，這幾下不痛不癢的試探就說明我過關了。
中也先生不是傻子，他大概能猜出我為什麼會在這裏，不禁皺著眉看我。
「太宰君的確背叛了我們，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可能是對我不太滿意吧。」森先生露出了遺憾的神色，但究竟是否覺得遺憾只有他自己知道，「中也君和太宰君之前是搭檔，會為此覺得傷心嗎？」
「哈？開什麼玩笑，我回去就開一瓶89年的柏圖斯慶祝一下，終於可以遠離那條青花魚了！」
「哦，想不到中也君還有那種好酒啊，既然這樣我就放心了。」森首領親切地回應了自己的幹部，接著又憂心忡忡地說道，「不過跑了一個幹部之後工作就變多了呢……」
他微微一頓。
「沖田——」
「是。」
「以後就拜託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1.沒打麻藥縫針是我初中的事，而且傷口還在手掌上，全是肉和脂肪，縫的時候抱著我媽的腰哭得撕心裂肺。原本只是說一針，結果醫生縫了一針說再來兩針……
腦海裏不禁想像抱著中也哭得撕心裂肺，中也=我媽（不
腦門上縫針應該沒有手上疼，晚上睡得蠻好的。
2.沖田小姐在幫太宰搞事的時候就已經有被森先生質問的準備，森先生是想培養她當自己的接班人的，沖田小姐進港黑的時候就送給了一條紅圍巾。
3.織田作沒有死，和孩子一起被太宰送走了。
4.沖田小姐覺得中也先生是個很好的結婚對象，如果有同樣合適的結婚對象可以換，但是她是個很長情的人，就算不喜歡了也能當作是習慣繼續喜歡。
所以說，兩年之後，依舊是單身的沖田小姐在閨蜜太宰的介紹下，去相親了——說實話，福澤諭吉除了年紀大一點，其他都蠻符合條件的。
第15章 第十五步
我當上了幹部。
沒錯，在首領的授意下，我莫名其妙地當上了港口黑手黨的幹部，這段時間忙的要死，根本沒空再想感情方面的事。
成為幹部，這是自己第三大人生祈願，而實現了目標的我卻完全高興不起來。
我當上幹部這件事，很大原因是原幹部逃跑了，首領可用的人手就那麼一點。在太宰負責的部門完全癱瘓的情況下，我就像是缺人幹活而被抓包上位的小雞崽，要負責幹完太宰扔下的工作。
哪怕首領再三強調我上任只是因為我能力足夠擔當且時機已到，也無法緩解我被當作是太宰替身和免費勞動力的糟糕心情。
就在這種情況下，前不久叛離港口黑手黨，目前下落不明且正在被追殺中的前幹部居然還有功夫給我發來親切的問候。
「恭喜升職∼」
……絕對要揍他一頓出氣。
我臉色陰沉地想道。
「你炸了中也先生的車？」
「作為分別禮，煙花好看嗎？」
好看，幾千萬日元的大煙花幾乎炸了半個車庫，中也先生暴跳如雷，恨不得立刻把逃叛的太宰找出來用重力碾死，揚言下次一定要殺了他。
雖然這個「下次」，也不知道是哪個下次，太宰治總有讓其他人無可奈何的本事。
我一邊懷著極大的惡意想幹掉他，一邊又不得不暗中幫他清理行蹤，對外還得宣稱是我的無能才抓不住叛徒。
森先生倒是沒有一定要抓住太宰的意思，他們大概私底下達成了什麼協議，默許了我的小動作，看似兇殘的追殺令也是表面上意思意思而已。更何況太宰是目前港黑監控系統的設計者，他要是想藏起來，就算是擁有監控權的我也拿他沒辦法。
比起這些小事，我覺得太宰留給我最大的麻煩應該是芥川才對。
芥川龍之介，比我要小了一歲，是太宰從貧民窟撿回來養孤兒。擁有強大的異能羅生門，能將外套變為黑獸，可以切開所有東西，也可以切斷空間。
最重要的是——
他是個過激太宰廚，粉得像個黑。
「沖田前輩，有太宰先生的消息嗎？」
這已經是他見到我的日常問候了。
我懷疑他上班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我的機房來報導，連續幾個月，雷打不動次次都問我這個問題，像是個複讀機。
「沒有，今天首領已經撤銷追殺令了。」我說。
他沉默一陣，斯文地拿手掌擋住了唇，虛弱地咳嗽兩聲：「在下知道了，最近打擾了。」
最好不要再來了，他再來兩次，全港黑都在傳芥川龍之介在追新上任的幹部了。
我目送他離開。
流言就是從吃飽了撐的人嘴裏傳出來的，實際上熟人都知道我和芥川的關係說不上好。
之前我和他沒什麼多餘的交際，只知道太宰帶了個弟子。太宰跟我抱怨過很多次芥川不帶腦子，教這麼多卻總是一意孤行。我一開始還不以為然，還嘲笑過太宰教育小孩的方法不對。
直到有一天，我被要求協助芥川行動。
我剛調出了情報，還沒來得及把周圍監控黑掉，就看見芥川孤身一人操著布刃光明正大地殺進去了。他還在內部通訊頻道裏態度高冷地讓我別多管閒事，他要靠自己獲得太宰先生的承認，如果我再做多餘的事，他就要幹掉我。
對此我只想說——
牛逼。
太宰帶的人是真的有個性，我有些吃不消芥川這種腦子一根筋的傢伙。
自從太宰跑了之後，在找太宰這件事上，他比我這個負責追殺的人還積極，滿大街瘋跑尋找他的老師，哪里都能看到這位發尾染霜的年輕人面帶悲色大聲呼喊著「太宰先生」。
要不是他穿著黑手黨標誌性的黑風衣，這張臉也是掛在通緝令上的，市警早就好心地要幫他找人了。
我看他身體不好還要上街找人，委婉地建議芥川先列印幾百份太宰的尋人啟事，貼滿橫濱的街頭小巷，如果照片沒有可以找我要。
他向我要了照片，然後就沒了後文。
我想他大概是覺得太宰的照片太珍貴了，得藏起來留著自己睡前看一看。
和芥川避開接觸的另一個原因是外號。
像是中也先生的「重力操縱使」，別人稱呼我為「看門狗」，而芥川的外號是「不吠的狂犬」，中也先生和太宰的最強組合好歹還能叫「雙黑」，輪到我這裏就是「二狗子」。
絕了，起名鬼才。
自從這個難聽的組合外號叫出來，我就發誓絕對不和芥川做搭檔。
可現在太宰跑了，芥川少了教導者，森先生覺得他不夠成熟，於是在首領的指示下，我被迫接手了芥川，理由是「沖田和太宰君蠻像的，非常適合帶著芥川君，賦予他新的存在意義。」
——所以呢，我和太宰哪里像了？
我也不知道森先生和太宰是什麼毛病，一個兩個的都覺得我像對方，其實他們兩個才是最像的類型吧？
我這麼可愛又直率，當然和中也先生最像。
回到正題。
上任當了幹部得帶著芥川，我覺得自己有點像是個接盤俠，孩子他爸跑了我還得幫忙照顧兒子，像我這麼好的閨蜜不多了。
但是——
多了個兒子總是會影響到單身的我找對象。
之前我在意大利決定要和中也先生說清楚，結果因為事務繁忙又拖了小半年，當時鼓起的勇氣現在被消磨了大半，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這段時間手底下的人居然在傳芥川和我的緋聞？
不可能的，我的守備範圍是比我大的男性，武力值要高且收入穩定。
這一點我很堅持。
在和戀人相處方面，我更希望對方能夠照顧我，而不是我像個老媽子一樣去照顧別人。同一個年齡段的男性本身就比女性幼稚，我也只能逐年提升自己對男性年齡的標準，比我還小一歲且滿腦子都是太宰先生的芥川顯然不符合我的要求。
還好中也先生沒有相信離奇的流言，他偶爾過來找我說話，說起芥川的時候，言辭間充斥著憐憫：「被太宰那傢伙帶起來，又被不負責任地扔掉，芥川還真可憐啊。」
其實他也是被太宰拋棄的搭檔，嘴上說著太宰滾蛋才好，實際上還是會覺得不高興，會對太宰背叛的行為感到不理解。
我是這件事的知情人，卻只能對他保持沉默。
中也先生並沒有追問，向來關愛同事、極其護短的他只是囑咐我：「既然是你負責芥川，那就多照顧一些吧，需要什麼就跟我說，多帶他出去玩一玩，小心他自閉了。」
「我會注意的。」
不得不說，太宰治真是一個罪惡的男人，哪怕人都跑沒影了，還能讓兩個幹部接盤帶孩子。
遵照中也先生的話，為了不讓芥川失去人生導師後自閉，某次行動結束後，我決定帶他出去兜風。
他很不樂意，一邊咳嗽著一邊抗議：「在下沒有時間玩樂，必須得幹出更多、更引人注目的業績才能令太宰先生注意到我！」
這話說的像是進了傳銷後被洗腦成功的典範，連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但我又打不過芥川，他為了不跟我出去玩，甚至拿羅生門威脅我。
「請恕在下——呃啊！」
他的話還沒說完，用來威脅我的布刃就盡數被重力壓得砸進了地裏，中也先生一腳把他踢翻，重力的壓迫令芥川無法從地面上起身。
「不要對前輩出手啊，芥川。」中也先生踩著他的胸口如此說道，「我不知道太宰那傢伙是怎麼教育你的，都已經是過去時了，認清你的上司是誰。」
芥川有些不甘心地看了我一眼。
我當然明白我在他心中無法代替太宰，也沒想過要成為他的人生導師，只是希望這傢伙在我手底下別惹是生非，像上次那樣沖出去炸了警局的做法，真是太不符合我的隱秘且高效的作風了。
「這一年裏如果你願意聽我的話，我就幫你繼續追查太宰的下落。」我這麼對他保證。
他眼睛亮了起來。
「現在，上車。」中也先生鬆開了對他的桎梏。
芥川起身拍了拍髒掉的衣擺，一聲不吭地拉開車門，上了我的車後座。
中也先生誇了一句車還不錯，就向我要了車鑰匙上了駕駛位，興致勃勃地打算開一開。沒辦法，我也只能跟著他們上了車。
坐在副駕駛位置的我還在想，這種共同撫養孩子的即視感，中也先生是個□□臉的後媽嗎？
第16章 第十六步
芥川是個老實人。
我說要幫他找太宰，作為交換他得聽我的命令，他居然信了——喂喂，真的假的，這種話連中也先生都不會信啊？
套用太宰對中也先生說的話，那就是「從此之後，芥川就是我的狗了，累了就得給我按摩，腳癢得幫我撓腳，我想看戲劇就得演給我看！」不同的是，中也先生選擇把太宰的腦袋踩進地裏，而芥川卻老老實實地聽話了。
不過，即便是他服從我的命令，我也不覺得我是這只狂犬的主人了，頂多算是首領給他拴上的狗鏈。至少有我在，芥川不至於為了吸引太宰的注意而三天兩頭地去炸警視廳。
待我坐穩幹部職位，已經過去大半年。
在此期間我和中也先生依舊保持聯繫，就像是在意大利那樣，平平淡淡，不會吵架，若即若離。
時間久了我竟覺得沒什麼不好的，每天聊著瑣事，可能是對任務的抱怨，也可能是聊起附近某家新開的咖啡館，心照不宣地避開了有關於感情的問題。
他一直不明說，我都有些放棄了。
雖說隔一段時間，我還會在夢裏看見中也先生對我表白了，心情雀躍得不行，但是醒過來也不覺得悵然若失，大概是我已經看開了。
想想自己的條件似乎也並不差，以十八歲的年齡當上了幹部，差點打破太宰的記錄，事業有成，前途光明，談戀愛的事能往後推個七八年。只是有時候會莫名覺得很喪氣，希望找個讓自己打起精神的人生目標，所以才會賴上中也先生這樣耀眼的人吧。
中也先生太正直了，完全不像個窮兇極惡的黑手黨。就算有女人穿上情趣內衣去他面前走一圈，他都只會讓她們滾開。如果對象是同事的話，他大概會多囑咐一句好好穿衣服小心著涼。
他對我也是這種不偏不倚的態度。
我能看得出他在關心我，他對我很不錯，但他也很關心芥川，也對芥川很不錯。
我並不是特殊的那一個。
雖然有些不甘心，但事實就是如此，而且我並不打算為此做出什麼改變。自從脫離彭格列，我就失去了野心，現在好歹有事業支持著我，在感情方面我可不想一敗塗地。
我向太宰這個閨蜜剖析了自己的感情，告訴他我決定把中也先生當普通朋友，坦然面對。至於之後的事情就讓它隨緣發展吧，我也不打算抗爭了，順其自然。
「——不管如何，中也先生都是我的好兄弟，以後不要再開我們兩個的玩笑了。」我這麼對太宰說道。
太宰在電話那頭笑到打翻了水杯。
「你是在看不起我的少女心嗎？」我十分不滿。
「當然不是，只是突然有點同情……」
「同情什麼？」
「什麼都沒有哦，小鏡按照心意做什麼都可以。」他聲音裏帶著笑，語調卻透著些虛無縹緲的意味，「不反抗，有罪嗎？世人眼中的怯弱，逃避，逆來順受，放在小鏡身上卻完全不像那麼一回事了。」
「……你是在罵我嗎？」
「絕對沒有！」太宰義正嚴辭地否認，「中也真是個狗男人，一直拖著，說不定除了你，還和其他漂亮的小姐打得火熱呢！」
「你在形容你自己吧，不准這麼說中也先生！」
「好偏心啊小鏡，當初明明是我先來的。」
「你先來個鬼啊！」
和太宰聊過之後，我便安心享受起自己升職後的生活來。喊芥川出去吃飯的時候，也能自然地邀請中也先生，幾次下來就變成了穩固的三人聚餐小團體。
又過了一年，情況還如此。
我是沒什麼多餘的心思了，但不知為何，屬下都默認了我和中也先生是情侶關係，有幾次當著我們的面開玩笑，問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我只感覺莫名其妙。
我和中也先生都還沒有過開始，平時交流也是清清白白、正大光明的，從不說騷話，出行更是帶著芥川，怎麼就跳過戀愛的程式，直接踏入婚姻的墳墓了。
我板著臉說：「沒這回事。」
他們表面上應承著，背地裏卻把這段傳聞魔改了一遍，添油加醋地擴散開去。
中也先生一定也聽說了，大概覺得這是玩笑話就一直沒表態，其他人以為他是默認，傳聞越來越離譜了。從「幹部情投意合」到「中原幹部單戀無果」，什麼話都敢說，和事實一點關係都沒有。
到後來就連滿腦子太宰先生的芥川都聽說了點傳聞，耿直地跑去和首領商量，參加幹部的婚宴要交多少禮金。
森先生找我過去喝茶，看我那意味深長的眼神，我至今還記得。
不行，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我今年已經二十一歲了，母胎單身至今，必須要做點什麼。既然中也先生對我沒有那個意思，那得換一個目標了。
這時候我就不得不佩服太宰的高瞻遠矚，他之前就不止一次跟我說過要離中也先生遠一點，其他人都誤解的情況下，身為幹部的中也先生會擋住我的桃花。
他說的一點都沒錯。
這麼多年下來，除了太宰會以殉情為目標對我說騷話以外，竟然沒有一個人向我示愛。
我是長得醜？還是沒錢？還是沒權？
我要性別為男，這條件早就泡了一堆妹了，何苦吊死在中原中也一棵樹上。要是再找不到對象，我打算等我四十歲的時候去包養小白臉，花錢買快樂，誰不會啊？
至於現在，在港黑裏找對象大概是不可能了，畢竟我腦袋上被他們打了一個「中原幹部對象」的標籤，哪怕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
所以，我決定去相親。
和首領報備行程後，森先生稀奇地看著我：「中也君不管嗎？」
放在兩年前我還會心虛，現在我完全沒那個感覺，只是有些無奈地回應：「我要和別人吃飯，不關中也先生的事吧。我和中也先生什麼都沒有，旁人會誤會，但首領能看得出來吧。」
「在我看來，中也君很重視你。」
「只是一般同事罷了。」
森先生沒再扯中也先生的旗子說什麼反對的話，只是多問了幾句對方是什麼樣的人，誰介紹的，像是不放心女兒出門見男友的老父親。
「這是我來報備行程的原因，人是太宰介紹的。」我爽快地回答了，「對方是武裝偵探社的人，我還沒見過，只知道要比我年長。」
我在應對上司的時候從不會隱瞞什麼，用信任換取信任，這是我一慣的做法。而且哪怕我不說，森先生也能調查出來。
森先生神色詫異：「武裝偵探社？」
他倒是能猜得到太宰是介紹人，但也沒想到太宰會給他的幹部介紹一個武裝偵探社的對象，重點是對方居然應邀了？
武裝偵探社人員少，底盤小，但作為橫濱三刻分立勢力之一，並沒有人敢小覷他們的實力。武裝偵探社的成員挑選條件苛刻，能入社的都不是一般人，換句話說，他們武裝偵探社的成員都是像他們社長那樣有理想有抱負的好人。
這些好人平時和港黑井水不犯河水，為什麼會同意與港黑幹部見面？
倒不是說他對其他勢力有偏見，只是要去相親的幹部是他看重的繼任者，不得不更為重視一些。
至於信任危機？
不存在的。
他不覺得自己的繼任者是感情用事的人，感情與工作分得很開，如果真的和外部人員談了戀愛，比起像紅葉那樣被人家拐跑，沖田會選擇把人拐回來。一刀兩段是最有可能的，實在不行，這不是還有靠譜的中也君嘛？
森先生沒有思考太長時間，很快像個善解人意的上司一樣同意了：「你去吧，記得工作要做完。」
「是。」
第17章 第十七步
福澤諭吉決定赴約，是因為太宰告訴他：「港口黑手黨下一任首領希望和社長談談。」
作為武裝偵探社的社長、三刻分立中的一劃，福澤諭吉自然很看重這次會面。目前森鷗外統領的港口黑手黨還能保證三方勢力的平衡，等森鷗外卸任，下一任首領會做成什麼樣子誰都不知道。為了橫濱的未來，雙方會面是遲早的事。
既然對方主動找他談話，又是太宰引薦的，福澤諭吉沒怎麼想就同意了會面請求。
「什麼？社長要去和港口黑手黨見面？太危險了，不可以！」性格嚴謹的國木田第一個表示不贊成，他望向偵探社的靈魂人物，希望能得到一號社長廚的支持，「亂步先生，你也說點什麼啊？那可是港口黑手黨啊！」
江戶川亂步盤腿坐在椅子上，辦公桌前擺滿了粗點心，他卻意外地沒有像往常那樣吃起來，只是神情嚴肅地思索著什麼。
國木田以為他看破了會面真相，並且打算勸誡社長的時候，就聽見大名鼎鼎的偵探喃喃道：「先吃哪個呢？烤肉口味的存貨不多了啊。」
與謝野晶子塗著指甲油隨口回答：「再去買就是了，反正也快到採購日了。」
江戶川亂步：「說的也是。」
他拆開了薯片袋子，嘎吱嘎吱地咬了起來。吃了沒幾口，又開了瓶薄荷味的汽水。
國木田：「……」
「安心安心！完全不會有什麼危險的啦，雖說是黑手黨，但對方根本不會打架，就算是亂步都能輕鬆打贏她啦。」推動本次歷史性會面的太宰表情輕鬆，他趴在桌子上玩著外賣附贈的兒童玩具，看起來一點也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名偵探才不會粗暴地動手呢。」亂步皺了皺鼻子，顯然對太宰的比喻十分不滿。
國木田瞪了一眼罪魁禍首。
「我必須要去。」福澤諭吉沉穩地申明。
「那、那至少讓我們陪同！」
「國木田先生去做什麼嘛，打擾人家約會可是會被驢踢的。」太宰表示嫌棄，輕浮的語調讓國木田忍不住想對他動手。
「你在說什麼啊！」
「要和社長見面的那位可是美人啊，難不成國木田先生也想要橫插一腳嗎？不行的不行的，她不喜歡強迫症，想來想去只有社長適合。」
說著話，太宰像變魔術那樣從身後拿出一本墨綠封殼的備忘錄，嘩嘩嘩地翻到某一頁，一本正經地和其他人說：「不是我針對國木田先生，只是在他有關於未來理想配偶的五十八項條件裏，因為身份問題就把那位小姐判死刑了。國木田先生太固執了，我才不想把美人介紹給他呀。」
「你什麼時候——」
國木田慌忙去翻自己的筆記。
太宰笑眯眯地回復：「這本是我複印的。」
「太——宰——！！！」
福澤諭吉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社員打鬧，並沒有出聲制止，他只是過來知會一聲行程而已。
他信任太宰，哪怕太宰是前黑手黨幹部。只要能通過了入社測試、成為了武裝偵探社的一員，福澤諭吉就會無條件信任他的部下。太宰說對方是友好的、且不設防的隻身前來，那自己也得像樣一些。
武裝偵探社的社長看了一眼時間，將雙手攏在袖子裏，挎刀隻身一人離開了。
國木田還在忙著教訓太宰，與謝野倒是注意到社長出門了，她停下欣賞美甲的動作，看向一旁吃著零食的江戶川亂步：「這樣不用管嗎？」
「唔……」
號稱世界第一的名偵探喝完了汽水，正把玩著從瓶子裏倒出來的彈珠。
亂步大人一眼就能看破真相。
其他人都是笨蛋，太宰只是實話實說而已，沒想到居然能誤導這麼多人。雖然社長去赴約這件事令自己有些不爽，但根據名偵探的推理，這次的「兩方會談」也不可能會成功。
所以，這只是個太宰式的惡作劇而已。
江戶川亂步舉起玻璃珠對準了光源，明明只是便宜的彈珠，卻折射出像寶石一般漂亮的青綠色澤。他好心情地晃了晃身子，十分孩子氣地露出了笑臉。
「不會有問題的，應該。」
*
福澤諭吉準時來到太宰告知地點。
會面的地點被選在了日式茶室，他穿一身和服反倒沒什麼違和感。一到門口就自然有侍者上前詢問，然後將他帶入其中。進入茶室之前，遵循禮節，福澤諭吉解下了不離身的□□，擺上了刀架。隨後彎腰屈膝，跪行從狹小的入口進入茶室。
選在茶室，大概為的就是坦誠相待吧。
福澤諭吉這麼想道。
他端端正正地跪坐好，這才抬頭沉穩地望向那位據說是森鷗外的接班人。
——是一名年輕的女性。
福澤諭吉很少認真審視一位女性，讓他自己來形容，對方也就是有鼻子有眼，再詳細一點的話，大概是外國人，金髮棕瞳。
看得出她沒有配備武器，穿著一身符合黑手黨幹部身份的黑色正裝，脖子上搭著一塊暗紅色的圍巾，裝飾有金色細鏈的黑色斗篷被疊好擺在一旁。大概是早就到了，她的姿勢並沒有那麼拘謹，見他進來了就露出一個客氣的笑容，這態度像極了森鷗外。
福澤諭吉面容緊繃，本來就能嚇跑小動物的神色更加冷厲了，眼神如刀般直直地投射過去。而對方卻絲毫不覺殺氣，依舊不卑不亢地沖他微笑著。
「先喝茶吧？」
「……」
福澤諭吉不好說什麼，侍者被囑咐過不能進來，他只能親自動手。
雖不配刀，但武士的茶道卻有著劍拔弩張的味道。煮茶步驟繁瑣，福澤諭吉一板一眼地做著，兩人都沒有說話。在為對方沏茶的時候，這位武裝偵探社的社長還在思考這到底是不是對方的下馬威。
喝茶講究不語，直到一杯茶水下肚，對方才慢條斯理地開口：「我是義大利人，並不是很懂茶道，地點是太宰選的，請不要介意我的失禮。」
福澤諭吉下顎緊繃，冷然地點了點頭：「無妨。」
「先來互相認識一下吧。」年輕的女人說道。
——終於來了。
福澤諭吉在心中說道。
「沖田鏡，初次見面。」
「福澤諭吉。」
兩人互通了姓名。
聽到他報出的姓名，對方恰到好處地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又很快收斂起來。不知道是恭維、還是說試探，她開口回了一句：「久仰大名，武裝偵探社的社長，福澤閣下。」
「哪里，客氣了。」福澤諭吉寒暄了兩句。
對於這位沖田幹部，他瞭解的不多。唯一的印象是對方「看門狗」的外號，據說在數據世界是王者，前社員田山花袋不止一次說起過這位駭客天才。太宰倒是和她的關係不錯，哪怕太宰和森鷗外決裂了，他們也能有私底下的往來。
有了寒暄作為鋪墊，接下去的話題就簡單許多。
福澤諭吉單刀直入地問道：「沖田小姐對於未來是怎麼考慮的呢？」
沖田幹部微微一愣，隨後很快回答：「對於未來，我已經有了明確的規劃。橫濱是個不錯的城市，局勢穩固，我想我能長久地定居在這裏。」
福澤諭吉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他點了點頭，神色緩和了一些，贊同道：「橫濱很好。」
「那麼，對於我黑手黨的身份，福澤閣下有什麼看法嗎？」沖田幹部問道。
福澤諭吉想了想，覺得對方大概在暗示太宰和她私交甚密會不會引起別人偏見的事，既然他們已經達成共識，今後也是合作夥伴，有的話也可以當面直說了。
「不管是黑手黨，還是武裝偵探社的成員，都是在為了橫濱的穩定發展而貢獻力量。」武裝偵探社的社長耿直地回答。
「我明白了。」她看起來很高興。
福澤諭吉沉穩地說道：「今後請多多指教。」
「……這麼快的嗎？」沖田幹部瞠大了眼。
「什麼？」福澤諭吉沒聽清。
「我想和福澤閣下再聊一聊，雖然我信任福澤閣下的為人，但畢竟互相不算太過瞭解……」她面帶猶豫地回答。
「那是自然的，請吧。」
福澤諭吉表示瞭解。
如果是森鷗外，絕對不會和他這麼心平氣和地討論未來的勢力劃分。森鷗外在利益方面一步都不會相讓，哪怕福澤諭吉並沒有占利的意思。而面前這個小姑娘能好脾氣地與他交流，試圖瞭解更多，福澤諭吉也不會拒絕。
在茶室這樣的正式場合，一般是不會聊政治和生意的，所以在對方談論起人生觀的時候，福澤諭吉並沒有感到奇怪，順著這些話題聊了下去。
對方不愧是森鷗外看重的人，聰慧，和太宰很像，卻沒有那麼消極避世，坦蕩蕩的模樣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但一想到是森鷗外教出來的，福澤諭吉就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面對她。
於是，他把對方提出的問題都認真回答了一遍。
針對結果而言，這次的會談令兩人的很滿意，只是遠在偵探社戴著耳機監聽的某人笑到岔氣，差點就因為這個達成了人生的祈願——清爽而不帶麻煩的自殺。
第18章 第十八步
在去相親之前，我一直以為日本男人都像是中也先生那樣含蓄到拖了好幾年都不跟人家挑明關係的類型。
事實證明，這個得看人，日本男性裏也有福澤閣下這種一刀直切主題、絲毫不拖泥帶水的人。哪怕是相親的場合，他也像是上戰場的武士，有一刀擊碎僵局的能力。
通報了姓名之後，我就立刻明白了對方的底細，畢竟對方可是武裝偵探社的社長、大名鼎鼎的前殺手銀狼，福澤諭吉閣下。
我沒想到太宰給我介紹的對象居然是這位，一開始覺得他在耍我，但仔細一想，對方除了年紀比我大了二十幾歲以外，別的地方也挑不出什麼毛病。
沉穩可靠，有穩定的工作；武力值高，慣用的還是我最喜歡的冷兵器；統領一方，能和森先生針鋒相對不若下風；長相周正，有些嚴肅過頭了，但是劍客就該這樣，收刀內斂，出鞘則銳。
不得不說，福澤諭吉確實滿足了我的擇偶標準。在這些優點面前，我可以忽視他和我的年齡差，哪怕他的年紀可以當我爸爸了。
既然福澤閣下願意前來邀約，那必定也是有意思的，他是該著急人生大事了，四十五歲還是單身也蠻不容易的。
對我來說，就算兩人不能成為更親密的戀人關係，權當是交個普通朋友也不錯，對這次的會面也沒什麼排斥。
隨便和福澤閣下聊了聊，他說話很中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直接給你整得明明白白。
不過……
才聊了三句就直接「往後請多多指教」了，這也未免太快了吧？！
該說不虧是福澤閣下嗎？
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啊！
我委婉地推脫了幾句，把那句多多指教忽略了過去，他看起來也不介意，又和我聊了一個下午。
我總感覺氛圍有些違和，但從談話中也挑不出錯，在此之前我也沒相親過，只能按常理推斷談話內容大概就是我們說的這些。
回去之後，我拼命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不行，不能把福澤閣下看作是爸爸，哪怕他的態度再像個爹也不行，他可是你的相親對象啊！就算不能成為戀人，好歹也得把人家當作是平等的朋友，絕對不能當爹！不然就太失禮了！
我結束了本次會面，回到據點，剛進港黑大廈的門就撞見了紅葉大姐。我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她就含淚沖上來把我按進懷裏。
「紅葉姐？」
「我可憐的鏡，你還這麼小，居然要被臭男人騙走了，而且首領居然同意……」和服女子哀哀戚戚地說著。
美人落淚總是讓人心疼的，我反手擁抱了對方，剛想開口說什麼，就聽見紅葉姐語氣一沉。
「那個狗男人是誰？」
金色夜叉鋒銳的刀意藏在言語中，仿佛下一刻就要砍了她話中的狗男人。
我：「……福澤諭吉。」
紅葉姐：「………………」
她鬆開了我，迅速整理了儀錶，矜持地回答：「那沒事了。」
離去時，紅葉姐臉上的表情詭異。
我大概能懂她的意思，畢竟我的相親對象是福澤諭吉這件事有些令人難以想像，我去之前也沒想過對方是福澤閣下，只以為是太宰常說的那個信任搭檔國木田先生。
沒過一會兒，森先生就把我叫去了首領辦公室，委婉地提醒我：「你們不合適，年齡差太大了，連他收養的孩子都比你大幾歲。」
「我不會主動找他。」我這麼保證道。
「那就好。」
森鷗外聽到自家小姑娘這麼承諾，就明白了她對那位銀狼閣下沒有多餘的心思，再加上自己的老對頭也不可能主動約女性出去，所以他認為這場鬧劇一般的相親就到此為止了……
只要太宰君不從中作梗。
森鷗外自認為自己是個好上司，支持戀愛自由，現在也不能搞明確限制戀愛的說法。既然搞黃了這次幹部的相親會，那最好得找個人讓她轉移注意。
於是，首領對著幹部說：「比起銀狼閣下，還是從我們內部找更合適吧，中也君不是很好嗎？」
首領已經知道了我對中也先生的心意，所以才會說這些話，我在他面前也不會做掩飾，默認了這個說法。
「中也先生沒有那個意思。」我面不改色地說道。
「我看未必。」
森先生示意我坐下，隨後把雙手交叉在一起放在胸前，望著落地窗外碧藍的天，一副要和我促膝長談的樣子。
「戀情是兩個人的事，與他人看法無關，但也很容易困在局裏，會被迷惑，會失去方向，會變得不像自己。這時候就需要旁人的看法，應該沒有人會在你面前提點這些——」森先生微微一頓，表情微妙地補充道，「太宰君除外，他的建議你應該不會聽吧。」
「……是。」
「人心和數據不同，數據不會對你產生誤導，而人可以。在我們旁人看來，是中也君把你看的很緊，而你的態度蠻冷淡的。」
我下意識反駁：「怎麼可能？」
我都表現得這麼明顯了，如果是我不在意的追求者，我根本就不會給他第二次說話的機會，哪里會和他拖上幾年。這麼多年以來，不把我放在心上的不是中也先生才對嗎？我就是不想在中原中也這棵樹上吊死，所以才讓太宰給我介紹對象的。
森先生笑了起來：「我能看得出來，太宰君也能看得出來，其他人都能看得出來，但不代表中也君能做到這一點。」
「……首領，你是在嫌棄中也君蠢嗎？」
「是你說的。」森先生無辜地看著我，「我的意思是，有些事不說出來的話，別人是不會知道的。既然想要，那為什麼不去拿到手呢？」
金髮碧眼的幼童撲到我懷裏，撒嬌道：「中也是個膽小的笨蛋！鏡不要理他了，陪愛麗絲去買洋裝好不好？」
「……」
我摸了摸她的腦袋，沒說話。
膽小的不是中也先生，是我才對。
我是一個缺乏主動性的人，不會聽了幾句話就一頭熱跑去找中也先生告白。
這個特徵就像吵架就會冷戰抵抗到底，固執且不服輸，刻在我的人格中無法割離，並且我不打算改正。
這不是說我不夠喜歡對方，連提前認輸都不肯。
因為以前發生過的那些事，我不覺得主動就會有好結果，會往最糟糕的方面發展也說不准。對我來說，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把這段關係放置。
再抬起頭面對首領的時候，我已經斂起了所有的情緒，面無表情地回答：「這件事不必再提，我自己會處理，不會讓感情影響工作，放心吧首領。」
「其實不用這麼嚴肅啦，只是以長輩的角度給出點建議，如果沖田真的給中也君判了死刑，中也君怕是要恨我了。」森先生攤了攤手，「不過嘛，有關於工作方面，的確有一件事需要你來做。」
「請首領吩咐。」
森先生把一封黑金色的請柬擺在了桌面上，往我這邊推了過來：「彭格列的十代目即日抵達橫濱，希望能和你見上一面。」
「……」
「哎呀，這畢竟是學生的私事，我這個當老師的也不好說什麼……」他的語調一轉，立刻從和藹親切的老師變成了冷酷無情的首領，「用什麼身份赴約，這個由你自己決定。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和彭格列達成合作。你是港黑的幹部，也是我看重的弟子，知道要怎麼做吧？」
「我明白了。」
「為了保證你的安全，我會讓中也君陪護。」
「……是。」
第19章 第十九步
與彭格列會面的地點定在了港口的遊輪上。
事關境外黑手黨組織，所以之前已經報備了異能特務科，這件事算過了明面，談話時間也正大光明的被選在了白天。
我下了車，站在港口等了一會兒，就看見橘發幹部壓著帽子從遠處快步走來。
這幾年下來，我對中也先生已經沒了拘謹的感覺，但是和首領談過話之後，那種小心翼翼地拘謹感又回來了——什麼叫做中也先生把我看的很緊？難道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中也先生做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嗎？還有，為什麼說我看上去很冷淡？
我思索著，搞不清發生了什麼才讓別人誤會。
「怎麼回事？彭格列那群人來橫濱幹什麼？」中也先生問道。他從靜岡出差回來，剛下飛機就接到命令趕來，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彭格列十代目想見我。」
「十代目？就是搶了你位置的那個？」
「……我也沒跟他搶啊。」我不禁歎了口氣。
說實話，彭格列現任的首領完全就是個撿漏的，在他十五歲之前根本連彭格列是什麼都不知道，和裏世界相距甚遠。要不是其他繼承人內鬥互相懟死了，我又心灰意冷只想遠離彭格列，澤田綱吉也不可能被趕鴨子上架。
如果兩年前Reborn來找我的時候，我揚言說不承認澤田綱吉的首領資格，擁有彭格列直系血脈的我想競爭這個位置的話，大概連九代目都會支持我吧。
這麼一想，彭格列十代目的確需要和我見上一面。
因為我是有理由、且有資格把他從首領位置上踢下去取而代之的人。
這次的赴會其實是有危險的。
作為首領，沒人會忍受一個定時炸/彈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蹦跶，哪怕定時炸/彈說自己是個啞彈，誰也不知道澤田綱吉是不是帶著人過來排爆了。
森先生不放心，所以讓港黑的最強戰力作為我的護衛，甚至還出動了黑蜥蜴給我撐門面。
這也是為了讓彭格列見識一下我們港口黑手黨的魄力，既然要談合作，就要先發制人。對方是彭格列的首領，他指名要我過去，我必須得拿出點排面，現在我可是代表著港口黑手黨的。
感謝我以前的那些首領課程，雖然我平時不怎麼打理自己，但在正式場合我還是能擺出樣子的，論禮儀和排面，我是不會輸給澤田綱吉的。
「沖田幹部，已經到時間了。」黑蜥蜴的百人長廣津柳浪上前兩步，沖我頷首。
我的資歷比不上他，但廣津先生對幹部都很恭敬，氣質儒雅，站在我旁邊很容易被不知情的人當作是合格的英國管家。如果我沒見過他帶著黑蜥蜴半分鐘把一個不守規矩的賭場全滅的話，我說不定真的以為他是個老牌紳士。
我敲了一下手杖，嚴肅地回復：「走吧。」
黑蜥蜴的十人長神色肅穆地立於兩側，廣津先生也落後我兩步，尊我為主位，只有中也先生一把扯住我的披風，非常不滿：「你真把我當保鏢了啊。」
「是森先生的命令。」我一改嚴肅的神色，對他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給我點面子，結束了請你吃飯啊，中也。」
我自作主張把對中也先生的敬語去掉了，在外人面前喊自己的保鏢還得用敬稱就太奇怪了。中也先生看起來也沒那麼排斥這個平級的親近稱呼，很快就放過了我。
「下不為例啊。」
來了，中也先生從沒有兌現過的「下不為例」。
我決定以後都不加敬語了，他應該不會介意這個。
港黑最強戰力帽檐下的眼睛亮得發光，他踩著港口的石墩，殘酷地扯出一個笑容：「哈，接下來，就讓那群義大利佬知道這是誰的地盤。」
「中也，我也是義大利人，而且現在彭格列的十代目是個日本人。」我說了句實話。
中也的肩膀垮了下去：「我說你……」
「怎麼了？」
他洩憤似的伸手拽了一下我的披風：「閉嘴，少說幾句不會死。」
我把披風從他手裏扯回來，布料很硬，不用捋就直直地垂著。一轉頭看見廣津先生正盯著我們兩個看，表情像是慈祥的爺爺看孫子。
我對他笑了笑：「廣津先生，接下來麻煩了。」
「隨意吩咐，今天的黑蜥蜴由沖田幹部指揮。」廣津先生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中也壓低了帽子沒說話，他離我最近，森先生給他的命令是保護好我，也就是說，就算是我上廁所他也得站在門口給我遞紙。
我感覺我排面真大，搞得像首領出行一樣，這還得多謝森先生給我這個在彭格列面前裝逼的機會。
我端正了神色，沉穩地踏上了甲板。
迎面吹來一陣猛烈的海風，披風只揚起一個弧度就被身後的中也使用異能壓下。我頭也沒回地穩穩踏出一步，手杖敲在甲板上魄力十足。
這是我和彭格列十代目澤田綱吉的第一次見面，雖說他的臉我早在資料中見過了，碰面還是第一次。
澤田綱吉比我還小幾歲，哪怕穿著黑色正裝，看著也像是個青澀的高中生。他身後站了兩名同齡的守護者，應該是他的嵐守和雨守。
棕發棕眸的少年首領面對這種正式場合似乎有些拘謹，像是落入兔子洞的愛麗絲，但至少在面對港口黑手黨時，他的眼神裏沒有膽怯，還算可圈可點。只是當我露面的時候，他管理還算完善的表情突然變得錯愕，下意識脫口而出：「彭格列一世！？」
「蠢綱，眼睛不好也要有個限度。」旁邊的家庭教師Reborn一腳踹在不成器的弟子頭上，讓他把接下去的話都憋了回去，接著順勢踩著他的腦袋沖我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阿萊西婭。距上次見面又過了兩年，已經變成美人了啊，怎麼樣，要成為我的第五位情人嗎？」
情人什麼的，當然是開玩笑的。
以前我還是彭格列十代目候選的時候，在九代目引薦下和Reborn見過一面。剛見面，他就嘲笑過我是個沒胸沒屁股的丫頭片子，一點都不像義大利姑娘，導致年少輕狂的我拒絕讓他做我的家庭教師，九代目沒辦法只好把我帶在身邊。
當然，這都是往事了。
Reborn現在的話顯然是在挑釁，其他人都聽出來了。只有彭格列十代目當了真，以為自己的家庭教師真的跑出來找情人了，表情十分慌張。
「情人？就憑你？」中也神色陰沉地開口了。
他周圍的甲板被重力強行壓得凹下去一大塊，只有我和他站著的部分完好無損，這是在控制力道的範圍內小小地進行威懾。
「你想做什麼？！」澤田綱吉身後銀髮的守護者神色戒備，抬起的手上戴著一枚象徵著嵐屬性的戒指。
「是想開戰嗎？乳臭未乾的小鬼。」
「黑漆漆的小矮子！」
「……」
甲板被重力壓迫得嘎吱作響。
如果能點燃死氣的話，中也肯定是嵐屬性的，而且嵐屬性擁有者之間相性極差。
我確認了這個想法。
在遊輪被重力壓沉之前，我抬手攔下躁動的中也，似笑非笑地回應：「情人要多少有多少，不過我可對小嬰兒沒什麼興趣，等阿爾克納雷諾的詛咒解除了再來找我吧。無聊的寒暄就不用多說了，工作要緊。」
「哼，兩年不見，話倒是挺會說的。」Reborn拿下帽檐上趴著的變色龍列恩，變出一把小椅子，直接坐在了長桌上。
我笑著看他。
作為港口黑手黨的代表，我的態度不強硬點可不行。何況跟森先生學習了四年，也不是什麼都沒學會，模仿聰明人說幾句不痛不癢的話，我還是很擅長的，再說，也沒有誰能比太宰那狗逼更氣人了。
上來談生意的不是澤田綱吉，而是剛才差點和中也打起來的嵐守。
獄寺隼人性格雖然衝動，但意外是個頭腦派，一說到正事就迅速進入到工作狀態，對於一些條例的簽訂也來得爽快，不知道是不是九代目特地提點過什麼。
既然對方沒有特地為難的意思，我這邊也樂意見到互惠互利的局面，總體來說還是很順利的。花了兩個小時確定好具體細節，我裝好簽好的合同，遞給一旁等候的廣津先生。
結束會談，再約著吃一頓飯，這就算結束了。
在我起身準備離開長桌的時候，一直沒說話的彭格列十代目突然叫住了我：「阿萊西婭小姐……」
「還有什麼事嗎？彭格列。」我禮貌地回應道。
「我來橫濱不僅是為了合作，更是希望和你見上一面，是、是出自私人的懇請！有些事情當眾說不太好，所以……」年輕的彭格列十代目似乎有些緊張，說話甚至還有些結巴。
「所以說，能否單獨——」
他鼓起勇氣。
轟隆一聲，橘發幹部沒等他說完，就一腳踩碎了本來就被摧殘得滿目瘡痍的甲板，把人家十代目嚇得「噫」了一聲。
「賣蛤蜊的都想來挖牆腳？想都別想！」
第20章 第二十步
彭格列嵐守和港黑幹部差點打起來了，要不是雙方有人攔著，這艘遊輪就要沉海了。
澤田綱吉原本完全不明白為什麼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在Reborn扯著他說了幾句悄悄話之後，他才反應過來，一臉想吐糟但又不太敢的表情，看我的眼神也多了幾分詭異和歉疚。
我以彭格列的超直感發誓，他肯定又被誤導了。
最後雙方各退一步，我帶上中也，澤田綱吉帶上Reborn，四個人找了個安靜的地方進行私聊。原本以為他是要和我討論彭格列十代目繼承權的問題，沒想到對方開口第一句話就把我說懵了。
「戴蒙·斯佩德被抓進復仇者監獄了。」
也許是我的表情太過於微妙，中也敏感地反問：「戴蒙·斯佩德是誰？」
Reborn：「是阿萊西婭的前男友。」
「才不是。」我迫不及待地和那傢伙撇清了關係。
「好吧，不算是。」Reborn無所謂地聳了一下肩，「你那時候沒胸沒屁股的，除了戀/童癖就沒人會對你出手了。」
中也的表情變得更臭了。
我不得不換了一個形容戴蒙·斯佩德的句子：「戴蒙·斯佩德是送我進港黑的最大助力。」
剛說了一句，我居然克制不住地笑了起來。
我知道我現在的態度像極了反派角色，帶著一反常態的嘲諷，尖銳又刻薄地說道：「我能成長到今天這個地步，多虧了他啊。」
戴蒙·斯佩德，也就是我的那個二五仔霧守，在我面臨暗殺威脅、最需要守護者保護的關鍵時刻，因為認為我不適合統率彭格列家族就反手一叉子，在我肚子上開了個口子，差點把我送去見初代。
四年過去，物是人非。
我已經放棄原本彭格列正統理念，轉而投向港口黑手黨，大致能夠理解他的想法，甚至於走上了他想要的那條充斥著黑暗與鮮血的道路，但不代表我能原諒這個男人。
因為——
他欺騙過我的感情。
不，要這麼說似乎也不太準確，畢竟因為我們從未有過開始，也談不上誰對不起誰。
說起戴蒙這個人，就不得不說他的來歷了。
我認識他的時候只知道他是一個強大的幻術師，像老牌貴族一般優雅，在宴會上對我一見鍾情，毛遂自薦希望能為我效力。
他的告白來得大膽而熱烈，眼神中不帶目的，仿佛只是單純地為了表達誠摯的好感。
不過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不管怎麼看那個冬菇頭髮型都太奇怪了，再加上我那時候年紀小，沉迷首領學習無法自拔，所以我並不打算接受他的求愛。但他的幻術才能著實優秀，加之那個時候我手上沒有能用的人，考察一段時間後，我就讓他上崗了。
——這大概是我做得最錯誤的一個決定。
首領和守護者之間的深刻羈絆很容易發展成一種很畸形的感情，尤其是霧之守護者這樣虛無縹緲的存在，不管做什麼都容易讓人產生誤會。
我懷疑戴蒙·斯佩德一開始就抓住了這一點，試圖用感情來哄騙年幼懵懂的我……糟糕，這麼一說，我覺得戴蒙更像個戀/童癖了。
總之，那時候的我很信任他。
直到我被背刺，超直感都沒給出任何警示。
很奇怪吧？
後來我回想這件事，覺得大概又是因為那該死的幻術。都說騙人要先騙過自己，戴蒙為了防止彭格列作弊般的超直感會令自己出現破綻，在接近我之前選擇對自己使用幻術。
——他欺騙了自己的大腦。
戴蒙以為他很愛我，在常年的陪伴和守護中，我也產生了一種戀愛的錯覺。
我喜歡被人照顧，而戴蒙很照顧我，那時的我在感情方面還沒現在這麼謹慎，在某一天我單刀直入地問他願不願意和我共度餘生，他愣了一下，只是笑著說等我成年再考慮。
結果沒等我成年，我們就散夥了。
我猜測是因為我秉持的彭格列理念是他不贊同的，也許是我的什麼言行戳到了他的痛處，自我暗示被解除，前一秒還深情款款的臉說變就變，說著「你不適合成為彭格列首領」就把我判了死刑，搞得我以為他被誰策反了。
不虧是我看上的霧守，連當二五仔都這麼理直氣壯。
都說禍害留千年，我怎麼也沒想到這麼強的幻術師居然會被復仇者抓進監獄，而且這個消息還是彭格列特意帶給我的。
「事情是這樣的，戴蒙·斯佩德是彭格列一世和二世的霧守，依靠幻術奪取新的身體，一直從百年前守護著彭格列……」澤田綱吉毫無隱瞞地將這段時間遇到的事都說了一遍。
有關於戴蒙·斯佩德挑撥彭格列與西蒙家族之間的關係，還有當年的愛恨情仇，事無巨細，他把知道的都告訴了我。
而我從他第一句敘述開始，腦子就是懵的。
我一直以為戴蒙只是重名而已，畢竟國外重名的幾率很高，像戴蒙這種爛大街的名字真的太常見了，沒想到這個戴蒙·斯佩德還真的是彭格列歷史上的那個二五仔霧守。
「所以說戴蒙是百年前的老妖怪？」
「這是重點嗎！」澤田綱吉克制不住自己想吐槽的欲望，不禁脫口而出，「不過阿萊西婭小姐和一世真的很像啊，也許是因為這個才……」
「因為我和他以前的Boss很像，所以在我最有希望成為十代目的時候，他才要殺了我。」我接他的話說了下去，「男人都是大豬蹄子，麵包和愛情，果然還是麵包更重要。」
有過四任情人的Reborn不給面子地嘲笑道：「太弱了，居然還會被男人騙。」
「阿萊西婭小姐不要太傷心了，好男人還有很多，不要因為一個戴蒙·斯佩德就……」自己還是單身狗的澤田綱吉乾巴巴地安慰了兩句，突然覺得氣氛不太對。
他敏銳地抬頭，看到了另一名橘發幹部漆黑的臉色，只能默默把接下去的話都憋回了肚子裏。
我很快在腦海裏整理出這件事的始末，在聯繫當初我被他背刺的事來理解，這樣故事線就很清晰了。
——很好，戴蒙·斯佩德。
百年前，為了戀人，他威脅彭格列一世退位；百年後，又為了戀人，他捅了我一叉子。
我還沒上崗呢，他就認為我不適合當彭格列的首領，就因為我的臉像彭格列一世，就因為我的理念像彭格列一世，所以想幹掉我上位？
如果說是為了家族的發展，戴蒙做出犧牲我的選擇，我倒是可以理解他的想法，並且不會再追究過往。結果他倒好，嘴上說著是為了彭格列，百年過去還抱著自己老掉牙的古董理念不放，欺騙少女感情的事做起來倒是一套一套的。
這仇，我記住了。
「我瞭解，這件事不是彭格列的責任，我不會針對你們，與港黑的合作依舊。同時，你也可以放心，我沒有回彭格列和你搶奪首領之位的野心。」我面無表情地對澤田綱吉點了點頭。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慌張地想要解釋。
「彭格列十世。」我敲了一下手杖，讓他把要說的話都憋了回去。
從剛才我就發現了，每當我這麼嚴肅地稱呼他時，他都會露出拘謹而恭敬的神色，大概多虧了我與一世相似的長相。雖說我也不覺得我會和一個男人長得像到哪里去，可能日本人都臉盲，對外國人的長相敏感度不高吧。
我知道，澤田綱吉會專門跑來告訴我這些，大概是九代目對他說了我的往事。喜歡多管閒事這一點，倒是蠻符合彭格列的作風。
我對他沒有惡意，斟酌著說出了接下去的話：「十世，既然已經得到了彭格列指環的認可，就證明你是名正言順的十代目了。相信你也有了覺悟，無論彭格列是繁盛還是毀滅，都把握在你的手中。」
澤田綱吉吃驚地瞠大了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仔細一看，這位彭格列十代目還蠻可愛的嘛，像兔子一樣，難怪Reborn先生這麼喜歡逗弄他。
「彭格列的發展與我無關，你才是彭格列正統的十代目吧。而我現在是港口黑手黨的幹部，組織什麼的有一個令我操心就已經夠了。」我沖著他攤開了掌心，十分豁達地回道，「你看，我現在連死氣之炎都沒辦法點燃。」
離開彭格列之後，我就沒再試圖點燃過火炎了。
因為覺得自己是一個不合格的大空，想不出自己會以什麼理由覺悟，沒有什麼事能夠讓我為之付出生命，也不會抱著必死的信念去做什麼。
我可以為了港口黑手黨走上森先生的道路，但我做事總會留一後手，不會把自己的命也賠進去。
森先生大概也和我是一個想法。
我們會為了組織鞠躬盡瘁，但絕不會玉碎瓦全。
大不了捨棄部分利益，養精蓄銳後再讓那群惹怒我們的人付出代價。
死氣狀態離我很遠，我都快忘記了那個姿態。那時候，靠火炎的話我還蠻能打的，現在就只能靠腦子和副手協助作戰了，想想還有些可惜——
「阿萊西婭，想點燃火炎嗎？」Reborn突然問道。
「……不想。」
「你都不想知道自己在追求什麼嗎？」
「我怕我沒有追求的東西，你一顆死氣彈就能送我去三途川。」我笑了。
第21章 第二十一步
死氣彈。
彭格列相傳的特殊子彈，能夠使得被擊中者死氣化，以拼死的狀態完成臨終前執念最深的事。當然，沒有追求的人挨上這麼一發就是真死了，所以使用這種子彈有直接死亡的風險。
「你以前能夠自己引出大空火炎，沒理由現在做不到，霧守背叛給你的打擊就這麼大嗎？連活下去都不想了？」Reborn舉起了槍，顯然是想立刻給我來一發死氣彈。但港口黑手黨的重力使也在這裏，突然襲擊是行不通的，他並不想浪費子彈，只能選擇先說服我。
我有些無法理解他們的用意：「為什麼這麼執著要讓我重燃死氣之炎？」
「是九代目的要求。」Reborn有些不耐煩，哢噠一聲打開了槍的保險，「你們的Boss也接受了這個提案，別浪費時間。」
「……首領的意思？」
就在這個時候，我隨身攜帶的聯絡器響了。
「答應他。」
——是森先生的傳訊。
「是。」我什麼都沒問，直接應了下來。
森先生必然是有自己的用意，除了太宰分享的那個大秘密，他沒理由要弄死我，要是想幹掉我，直接上門給我一刀來得更快。
我猜測森先生是想讓我獲得新的能力，畢竟單純作為腦力勞動者存在而沒有本身的武力支持，在首領位置上也坐不長久。首領都是多才多藝的，腦子好使的同時還要能打，我以前倒是挺能打的，現在不太行。
所以，要麼活著當他的繼承人，要麼就死了換人當，港黑不需要沒有覺悟又不會打的首領——是這個意思嗎？
我放下聯絡器，轉而看向Reborn先生。
戴著黑帽子的第一殺手拿黑洞洞的眼瞳看著我，抬起槍口，有些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想好自己要做什麼了嗎？不然可是會死的。」
中也戒備地看向Reborn手中古怪的槍械，遲疑著問我：「你要挨一槍？」
「是特殊子彈。」我解釋道。
其實死氣彈沒想像中的危險，雖說無覺悟的人被打中會死，但一般情況下而言，被死氣彈擊中的人就一定會死氣化，因為只要人生在世就會有所執念，而死氣彈會放大這些念頭。
除非是太宰那種天天尋死的黑泥選手，被打中的話大概就能立刻去世，心滿意足地達成「清爽明朗且充滿朝氣地自殺」結局——不，也說不准，他現在還希望和美人一起殉情，在死之前，他說不定會以必死的信念去找個願意一起殉情的美人。
我想不出我需要拼死去做什麼事，但我也沒太宰那麼頹廢，像一般人那樣對人生還是有所追求的。也就是說，被死氣彈擊中後，我的確可以像以前那樣進入死氣狀態，只不過是被強迫性地回憶起自己想做的事。
至於為什麼我會猶豫……
我怕的是被死氣彈擊中之後，死前的執念被無限放大，我會暴露出一些我自己都不知道的「野心」，比如，神智不清想要拼死幹掉森先生上位什麼的……那豈不是徹底完蛋了嗎？！
或許「活下來」才是我最大的願望，這樣一來就算被死氣彈打中也不會出什麼問題，雖說這個念頭看起來有些不上臺面，那也比被森先生打死強。
「動手吧，我想活著。」我說。
這句話聽著比太宰的「我想死」更心酸。
肩膀上一沉，中也按住了我，眉頭皺得死緊：「會有危險嗎？我可沒聽說過什麼特殊子彈，不管是什麼，這個距離打到頭都不會沒事吧？」
「沒事，不用擔心。」我回答他。
澤田綱吉想到自己還不能自主點燃死氣之炎時被Reborn的死氣彈害得裸/奔的日常，不由得一陣哆嗦，他唯唯諾諾地提出了建議：「那、那個！要不要我們回避一下？」
「為什麼要回避？」我感到莫名其妙，死氣狀態又不是美少女變身，還得羞恥地換裝play。
「……」
因為會裸/奔啊！！！
想到那一幕，澤田綱吉整張臉都紅了。
中也狐疑地盯著他看了兩眼，又對我說：「果然還是算了吧，這群人看著就不靠譜。」
「不要任性，中也。」
「誰在任性啊，笨蛋。那種沒有保證的子彈打到腦子上怎麼看都會出問題！」中也指著澤田綱吉，有些暴躁地提出抗議，「還有這小子臉紅什麼啊？！倒是給我說清楚到底是什麼奇怪的狀態！」
「只是死氣狀態，被擊中之後的狀態會有些奇怪，我會努力控制好的。」
我的死氣狀態會保持頭腦絕佳的冷靜，並且行動力升到最高值，大空之炎的效果就是如此。
這樣的狀態可能和我平時的鹹魚狀態完全相反，簡直就像是換了個人格，所以我才會提前和中也打個招呼，免得他太吃驚以為我是鬼上身了，不過看起來他好像誤會了什麼……話說，中也就算了，連澤田綱吉都這麼慌張又是怎麼回事，他應該很熟悉死氣狀態才對啊？
我奇怪地看了一眼澤田綱吉，他的臉更紅了，看起來像是羞澀夾雜著些許擔憂。
「你倒是給我說清楚——」中也還在不依不饒。
中也沒見過特殊子彈，對他來說，子彈不足為懼，但足以給我的腦袋開一個洞，兩年前在意大利我的傷情給他留下了心理陰影。
死氣彈也確實有一定的危險性，它的強制死氣化是通過死亡後再復活達成的，如果沒有覺悟就直接死了……等等，這麼一說，我和中也算是要生離死別了？
我嚴肅地看向了他：「等會兒有話跟你說。」
「什麼啊？」他摸不著頭腦。
「如果我還活著就跟你說。」
「說得好像會死一樣！」
Reborn開口打斷了我們的爭論：「好了，笨蛋情侶打情罵俏還是等會兒再說吧，我很忙。」
又來了，日常被誤認為是情侶。
我習以為常地無視了這些話，對中也囑咐道：「如果順利的話很快就結束，中也先去港口等我吧？等會兒一起去吃飯，再叫上芥川。」
「……切。」中也有些不滿地咋舌，「又想找理由支開我？想都別想。」
「這是首領的命令。」我不得不搬出森先生的名號。
首領下的命令，下屬無法違抗。
中也在這種情況下也只能選擇相信首領的決斷，但這不妨礙他惡狠狠地威脅彭格列的人：「如果這傢伙出什麼問題的話，你們、包括外面那幾個彭格列的人，一個都別想離開橫濱！」
放完狠話，他氣勢洶洶地轉身就走，走到船艙門口又突然反悔似地調頭折返回來，「不行，不能把這傢伙和你們放在一起，一槍就秒了——我就在這看著，你們要做什麼趕緊做。」
「說得好像我們要做什麼奇怪的事一樣……」澤田綱吉下意識吐槽了一句，隨即覺得有些心虛。死氣彈的效果……呃，確實挺奇怪的，要不現在溜走，幫阿萊西婭小姐準備一套衣服吧？
「你這個表情就很可疑啊！彭格列的小子。」
「是、是嗎？抱歉！」
——太啰嗦了！
效率為上的第一殺手冷漠地抬起槍口，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利索地扣動了扳機。
「砰！」
第22章 第二十二步
槍響。
哪怕提前被告知了子彈無害，又有首領的命令，在看到人倒下去的那刻，中原中也的腦海還是變得一片空白。
「喂，沖田——！」
他三步並作兩步，幾乎是瞬間移動到了對方身邊，伸出手把人撈進懷裏。抹開對方額前的金髮，並沒有發現一絲血跡，那顆子彈碰到肌膚就消影無蹤。
可是……
沒有意識，沒有呼吸，沒有心跳。
——人死了。
他神色猙獰地抬起頭，質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重力使周身泛起紅光，整個遊輪都發出嘎吱聲響，本來就是停靠在海港的船此時瘋狂搖晃起來。
「拿命來還吧！」
即便是彩虹之子也不可能和重力一戰，Reborn手中的槍械被迫恢復原型，變色龍列維像是被什麼東西壓住一樣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澤田綱吉只感覺全身骨骼都發出牙酸的響動，突如其來的重力壓迫讓他有些呼吸困難，空氣密度發生了改變，再這樣下去，他可能會被重力碾碎。大空屬性的死氣之炎被迫浮現，他飛快冷靜下來，開始思考如何解釋這個局面。
從死亡，到復活，死氣化就是這麼一個過程。
但為什麼這個時間會這麼長？
澤田綱吉隱隱有了一種猜測，但直覺又告訴他情況並沒有那麼糟，開口是屬於言綱的冷靜聲調：「Reborn，剛才那不是死氣彈嗎？」
是死氣彈，只不過是更為特殊的一種，類似於以前給澤田綱吉使用的「批評彈」。這顆子彈會造成的效果與批評彈不同，但結果都是一樣的，是九代目專門為了激勵這個不成器的學生而製造的特殊子彈，委託第一殺手來引出對方的死氣之炎。
Reborn沒有過多解釋，只是盯著他懷裏生死不明的女人，面無表情地開口：「還不醒來嗎？那就抱著懦弱和自卑去死吧。」
中也抱緊了懷中的人：「你在說什麼廢話——」
他的話止於手臂上傳來的動靜，像是從夢中驚醒的抽搐，先是手指細微的抽動，接著手臂活動了一下，直接把手搭上了他的肩。
兩秒後，在中也不可置信地注視下，被判定為死亡的屍體睜開了眼睛。
原本偏向於暖棕的眼眸，此刻染上了金橙的色澤，像是流火一般，映照著額前燃起的火炎熠熠生輝。這樣溫暖的眼睛卻絲毫不帶火炎的暖度，眼眸深處是冷靜到極致，看著倒是讓人有些心寒了。
中也猝不及防地和她對上了視線。
首領從未掩飾過要讓沖田當繼承人的想法，也有不少人議論過沖田和太宰相似程度，中也卻從沒覺得沖田有哪里不好的。
沖田作為幹部以來一直被下屬敬畏著，卻不是因為和芥川一樣外露凶性，在武力值上征服了別人。大家都清楚不叫的狗會咬人，沖田更像是太宰那種類型，從不會吃虧，不招惹她還好，要是做了什麼被她記仇，稍不注意就被撕下一塊肉來。
在中也眼裏，和太宰那種性格惡劣的人相比，沖田簡直就是個性格隨和的天使。她衣食住行什麼都不挑剔，不爭也不搶，每天老老實實工作領工資，堪稱港口黑手黨模範幹部。
可總感覺少了點什麼——
聽說她的目標是買房買車當幹部，非常穩健地在實現目標，但不管怎麼看都有些沒志氣啊，平時相處起來也根本沒有個首領該有的樣子。
只有在這個時候，中也看到了她的眼睛才終於能夠明白為何沒什麼幹勁的沖田能得到首領的青睞，甚至還踩了太宰一頭。
——那是上位者的眼神，冷靜，運籌帷幄。
死氣化之後，自身氣質也完全發生了改變。如果說平時是曬著太陽的貓，懶洋洋地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那麼現在就像是某種凶獸，以上位者的姿態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周圍的獵物。表面上的慵懶、不爭奪，只是一種對弱者們的包容。
中也扶著她的手一僵，到底沒把人甩出去。
她反倒自己主動站直了，脫離了中也的支撐，什麼話也沒說，就這麼站在原地沉思著。
重力的壓迫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散去，澤田綱吉松了口氣，隨即接觸了死氣狀態。
「成功了嗎……」
如果阿萊西婭小姐出了什麼問題，他作為彭格列首領還真是不好解釋。
同時也不禁感歎，阿萊西婭小姐本來就很像彭格列一世了，不管是長相還是言行，現在點燃死氣，看起來真是一模一樣啊……就是感覺沒那麼溫暖，看起來更為威嚴。
奇怪，這也不是憤怒之炎，大空的火炎會冷得像雨一樣還真沒見過，但體現的包容性是不會騙人的。自己的死氣模式也是這種換了個人格般的冷靜狀態，零點突破也一樣會讓火炎冰凍，所以應該沒關係吧？
澤田綱吉撓了撓臉頰，迎上去說：「阿萊西婭小姐，你還好——呃？」
問候用的結尾固定助詞還沒發完音，對方卻突然動作極大地一甩斗篷，一時間澤田綱吉只能看見漆黑的布料在空中翻飛。
接著，就是「砰咚」一聲。
「你——」
冷冽的女聲響起。
「要和我結婚嗎？」
澤田綱吉：「……？？？」
他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阿萊西婭小姐把自己的同僚、就是那個很不好說話的橘發男人按在了牆上，以極其流氓的姿勢壓了上去，還當場提出了結婚宣告？！
澤田綱吉不禁想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幕，第一次死氣化的他被迫裸/奔，並且在校門口當眾向京子告白，現在看起來，原來阿萊西婭小姐也是暗戀多年求而不得的同類嗎？！
不不不，他還比不上阿萊西婭小姐，畢竟他的開場白是「請和我交往」，而阿萊西婭小姐直接就是「和我結婚」啊！！！
既然都到結婚的層面了，他們原來就是在交往吧。戴蒙·斯佩德看起來完全沒希望了，那剩下讓他們轉告的話到底要不要說了？
澤田綱吉抱著腦袋碎碎念著，只想當做沒看見港黑幹部的求婚畫面。
從某種程度上看破一切的Reborn壓低了帽檐，動了動嘴唇，最終只罵了一句蠢貨，也不知道是在說誰。
在場的路人都這副模樣了，當事人則更加懵逼。
中原中也原本就不太清楚死氣化是個什麼狀態，剛想問問什麼情況就被反手強制推到牆邊，猝不及防地被大力壓制住。
「啪」地一聲，她的手撐住了牆面。
手臂緊貼著耳側，垂下的披風把中也遮了大半，只留出一個狹小的空間，被迫塞在這個空間、緊貼著牆的中也訝異地瞠大了眼眸。
他突然發現沖田比他還高了半個頭。
靠。
「你——」
他腦子裏攪進了漿糊，像是一百只太宰治在耳邊嗡嗡地吵個沒完，根本沒聽清對方在說什麼，只能看見唇形極佳的唇瓣在面前一張一合。
他下意識「哈？」了一聲，對方又清晰地重複了一遍，這次是連名帶姓的。
「中原中也。」
「請和我結婚。」
第23章 第二十三步
都說不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請求是在耍流氓，而像我這樣的正經人從不耍流氓。
進入死氣狀態後，這個理念也不會改變，甚至於在考慮到一切條件都滿足後，身體便自發行動了。並不是出於衝動，我的頭腦沒有比現在更冷靜的時刻。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沒什麼好怕的，考慮完備後不計後果地先行動起來，就算失敗了也沒關係，因為退路還有很多。
這倒不是說我太悲觀了，還沒得到確切的回答就在想失敗後的退路。就像遊戲那樣，失敗的分支總是比成功要多得多，在我眼裏，HE的線只有那一條，BE倒是多種多樣。
我選擇先挑明對他的心意，如果成功了再考慮之後的事；要是失敗了我就不再糾纏，表示可以繼續以普通同事相處，然後再做考慮，由暗轉明總比一直曖昧要好。
不過擺在明面上的追求也是有時限的，最多三個月，沒有轉機的話我就徹底放棄了。
畢竟我不像是太宰那種死皮賴臉的類型，追著一個男人不放不是我的作風。更多時候我會把目光放在其他地方，結婚對象只是因為人選合適才會在恰當的時間點出現在我的計畫之中。
用更為冷酷一些的說法，即便是中也不給我任何進一步的可能，在一段時間的痛苦後，我也能從這條單行道脫離出來，轉而找到下一個目標，比如福澤閣下就是個不錯的選擇。
只不過我單方面的失戀期可能會很長，重新投入下一段感情大概得要很長一段時間。在此期間，如果是見面就會覺得尷尬，想到就會落淚的程度，那我還不如避開中也向首領申請外派，去義大利和彭格列做幾年生意，積累些功績再回來。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我還在等待中也的回復。
「我在山手町有一套六百平的別墅，三輛跑車，存款還剩下八百萬，私產有一些店鋪，最近在考慮收購酒莊。工作收入穩定，沒有跳槽的打算……」我把自己有的東西一條一條列出來說給他聽，最後誠懇地補上一句：「如果不介意我和你是同一個單位、交際圈重合的話，請務必考慮和我結婚。」
中也看起來很茫然，但隨著我的一一列舉，他好像終於反應過來了，從臉紅到脖子根，張了幾次嘴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你、你在說什麼啊！」他粗聲粗氣地說道，似乎是不想正面回答，「你認真的嗎？不會是這種狀態有什麼問題吧？腦子不清楚之類的……」
「沒有問題，我很清醒。」我否認了他的含糊其辭。
死氣狀態又不是喝了假酒，我並不想得到「同意」或者是「不同意」以外的答案。
要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等程式回應，更直接的做法是強制關閉。在這件事上我拖得夠久了，是時候該做個了結，既然他不願意說，那我來主動挑明。
「我是認真的，也請中也認真地回答我，不管是同意還是拒絕都沒有關係。」我專注地盯著他，聲線平緩地說道。
話雖這麼說，但如果真被拒絕的話，我大概表面瀟灑地走開，找個隱蔽的地方自己痛哭一場，在被太宰嘲笑一頓後收收心，第二天裝作無事發生地去上班。
「所以，你的回答呢？」
他的呼吸一窒。
在距離這麼近的情況下，我完全可以看出他神色的細微變化。那雙鈷藍色的瞳膜中倒映著一簇橙紅色的火光，不知名的情緒在其中明明滅滅。臉上屬於窘迫的紅暈消散不少，眉頭皺著，慎重的表情反倒有點像是在聽到什麼難為情的話而羞惱。
真是漂亮的光景啊。
我突然有些心不在焉。
他定了定心神：「這種事——」
周圍都安靜了下來，安靜到我能聽見胸膛裏心臟一下一下地跳動。
我耐心等著他的後文。
中也眼神閃爍，他抬起了手，似乎想做一個推拒的姿勢，或者說，他在拒絕這個被我壓迫的姿勢，想把我反制住？
我沒有用力，順從地等著他下一步行動。
只不過他戴著手套的手還沒來得及按到我身上，就聽見「咣當」一聲巨響。中也被嚇了一跳，立刻把手收了回去，警惕地望向聲源。船艙的門不知道被誰給粗暴地踢開了，剛才那一下是鎖被砸壞的聲音，嘈雜的聲音一下子灌了進來。
「十代目！是不是那個矮子對你做了什麼！」
「彭格列的，你是想打架嗎？」
叫囂著一前一後沖進來的是彭格列的嵐守，以及黑蜥蜴的立原造道，緊隨其後的是廣津柳浪和彭格列雨守，想必是剛才船體受重力的波動驚動了他們，兩方人馬急急忙忙沖了進來。
「……呃？」
沖在最前方的立原有些僵硬地止住了步伐。
原本以為是雙方發生了衝突，沒想到闖進來見到的場景和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樣，話說，到底為什麼沖田小姐把中原先生壓制住了啊？！原來內部論壇上的那些八卦都是真的嗎？
「中原幹部？沖田幹部？」廣津觀察了一下室內的狀況，不由得咳嗽了一聲。他不動聲色地扯住立原往後一拉，鎮定而斯文地繼續說，「看起來是沒事了，既然如此，我等就先在外面等候。」
總有人在關鍵時候出來攪局，我冷著臉「切」了一聲，抵在牆上的手臂收攏回斗篷中。
澤田綱吉一臉複雜。
他沒聽錯吧？那個看起來很威嚴但很有禮貌的阿萊西婭小姐居然……她說了「切」這個詞對吧？用很不爽的語氣。
彭格列的雨守看了看自家Boss的臉色，很快收起長刀，摸著頭爽朗地哈哈笑了兩聲：「打擾了，我們還以為出什麼事了呢，你們繼續。」
「繼續個什麼啊！」終於反應過來的中也掙扎著想要解釋，他揚起嗓音，在別人看來更像是掩飾自己的心虛，「喂喂喂！你們到底想到什麼地方去了！都給我回來啊！！！」
「打擾了！」
黑蜥蜴撤退的速度比誰都快，以澤田綱吉為首的彭格列等人也跟隨著黑蜥蜴的步伐飛速離開了，那位看起來很健氣的雨守還不忘帶上門。
被這麼一打斷，氣氛就完全沒有了。
即便是如此不合時宜，我也還是想知道答案。感謝死氣狀態帶給我的冷靜，我依舊維持著面無表情的鎮定神態，自然而又大方地和他交談：「中也，千萬不要說什麼再等等、再考慮一段時間之類的話，我想聽見明確的回答。」
「我說你啊……」他摘下帽子抓了抓頭髮，有些無可奈何地開口，「你這傢伙還算是女人嗎？直接就這麼開口，都不會害羞嗎？」
「是男人就給我乾脆點回答啊。」我說。
「……」
他抿了抿唇，微表情告訴我他似乎在隱忍著什麼，緊接著往前走了一步，抬手強勢地扯住我的手腕往下一拽，欺身上前。
——又被拉近到了危險距離。
我面無表情地盯著他湊近的臉龐，緩慢地眨了眨眼。
「你這混蛋——」中也咬牙切齒，他說話的時候呼吸帶動的氣流都噴吐在了我的臉上，「突然說些讓人沒准備的話，就這麼想看我丟臉嗎？這些話應該是由我來說的吧？！」
「……」
……誒？
第24章 第二十四步
大家好，我們在一起了。
怎麼說呢，關於這件事，我沒有戀愛的喜悅，反倒覺得非常不真實……
因為這和以前的相處沒有任何區別啊？！以前沒有戳破關係的時候日常發發簡訊，談論一下日常和工作，空暇時間約好了一起吃個飯，結果現在變成戀人之後根本沒有任何變化！
為此，我不得不上城市論壇的情感板塊匿名求助了一波，卻得到了數十條「戀人之間本來就是這樣啊？」的回答。
……哦哦，本來就是這樣——啊？怎麼可能啊？！意思是我和中也沒挑明關係之前就已經是戀人的模式了嗎？！
不僅如此，網上認識的ID名為「哥哥大人最棒了」的女孩子還對我進行了戀愛科普。
「既然是決定生活在一起的戀人關係了，當然不會聊什麼人生觀啊事業觀啊之類的大道理，這些都是體現在日常生活中的，現在就連初期曖昧試探都不會用這些無聊的話題了吧？要我說啊，戀人之間當然應該是像我和哥哥大人那樣，一日三餐，瑣碎的日常，還有晚上的——呀！哥哥大人太棒了！」她是這麼說的。
我覺得她某些言論真的很危險，所謂的哥哥大人如果是親生的，那豈不是要被父母打斷腿了嗎？就算我是個義大利人，也沒見過這麼大膽的。
我現在甚至不太敢回想起告白的那天。
那次死氣狀態下的主動只是特例，我又不可能天天開著死氣，而且中也明確說了蠻討厭我的死氣狀態的，雖然很直白省事，但這種從上至下的壓迫總讓他感覺到了一絲微妙地想逃避。
這就導致了哪怕已經是戀人關係，別說發生更親密一些的舉止了，平時我們兩個平行走在一起，距離都能隔出一拳。我沒有主動靠近的習慣，就算覺得這距離不太對，我也不會伸出手去牽。而中也雙手日常插在口袋裏，打架都不掏出來，我總不可能把他手拽出來吧。
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我並不是黏人的類型，談戀愛不會時刻黏在別人身上，但偶爾我還是會想牽手的，這個時候就會特別糾結。
果然，還是怪中也不解風情吧？
同樣不懂如何看氣氛的還有一個芥川。
他可真是太宰給我留下的大麻煩，因為工作任務的關係，他得天天像尾巴一樣跟著我。再加上有了中也的關照，我們三個常常一起出去吃飯，但我是把「吃飯」這項活動當作是約會的啊，多了一個芥川性質就完全變了！
實在有些忍不下去的我找到了森先生，委婉地把芥川外調的意願告訴了他。
森先生用看破一切的眼神看了我一會兒，笑眯眯地回答：「可以喲，本來我就有打算讓芥川接手遊擊隊，畢竟是很強的武鬥派嘛。」
表面上是我替太宰接手芥川，實際上森先生是想讓他保護我。畢竟那段時間不少人想趁著太宰逃叛而上位，我能這麼年輕能夠力排眾議當上幹部，少不了那些背地裏不服而想動手的人，讓芥川跟著我就會安全很多。
雖說芥川也不服我，他被中也打了一頓，再加上我威逼利誘才變得老實，可比起把其他人放在我身邊，像芥川這樣腦子不會轉彎的武鬥派顯然比較可信。
現在我擁有了自保的手段，在人手不夠的情況下，森先生自然想把芥川調到更適合他的崗位上去，我一提出來，他就立刻同意了。
從首領辦公室出來的我感覺一陣神清氣爽，感覺自己像是擺脫了拖油瓶、馬上可以再婚的後媽，立刻預約了餐廳位置，給中也留了晚上約飯的資訊。
結果，到了晚上——
我那不解風情的男友與我碰面後，還四下張望了一會兒，然後問我：「今天芥川不在嗎？」
「……你到底是有多喜歡芥川。」
「不，沒什麼。」
我甚至懷疑比起我，中也更喜歡芥川，要不然怎麼天天扯著芥川一起吃飯，正常戀人吃飯會拉上第三者嗎？
下次芥川再不長眼地湊過來，我就要打電話約太宰出來——不，想想還是算了。如果太宰出現，被吸引注意的不只芥川一個了，就算是我的現任男友也肯定會丟下我跟著太宰跑掉。
「回神了，你在想什麼啊？突然走神。」
「想太宰。」
「……」
他的表情變得極其不爽。
我意識到我說錯了話，又補充了一句：「太宰有消息了，他現在為武裝偵探社工作。」
「那個武裝偵探社？」中也果然被我拋出的消息吸引了注意，獰笑了一聲，「哈，還真想現在就過去端掉他的藏身之所。那混蛋可背著我幹了不少好事，要不是因為他，我也不可能……」
「什麼事？中也有跟他聯繫嗎？」我敏銳地發現了疑點。按照中也說這句話的語氣，他們說不定有過聯絡，並且是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
中也立刻否認：「沒有，我怎麼可能和那條青花魚有聯繫。反倒是你，你一直跟他保持聯絡吧？你們什麼時候變得那麼熟了。」
「必要時和太宰治保持聯絡，森先生是這麼說的。」
「什麼？首領他……」
「中也，好歹也關心一下別的事吧，你這樣我總覺得會被人家騙得很慘。」我不禁歎了口氣，「太宰手上有多少港口黑手黨的把柄，你不會不知道吧。他完全不怕追殺令，森先生也沒當過真，兩個人一直都是在演戲啊。」
在我沒來橫濱之前，太宰就已經接觸了高層事物，他手裏掌握著大量黑料，我在的這幾年能保證情報不流出，並且配合森先生全力洗白生意，即便是這樣也沒辦法把之前的犯罪記錄全部掩蓋。
那些罪證要是被送到內務省手裏，港口黑手黨的幹部們至少能被判一百次死刑。
殺了太宰對港口黑手黨來說一點好處都沒有，他自己倒是願意死得爽快，可偏偏他要死還能帶著其他人一起下地獄。
「總之，太宰是一個很難對付的傢伙，和他保持聯絡是必須的，現在太宰加入了武裝偵探社，就更有這個必要了。」我做出了總結。
中也不蠢，他簡單想想太宰平時的作風就明白了，只能無可奈何地撇了一下嘴，十分不爽地回答：「我知道了，不會殺了他的。」
當然，揍一頓還是沒問題的。
「不過……」他危險的眯起了眼睛，「為什麼是你去聯繫啊？說實話，我不太高興，你得找個合理的理由說服我，不准說你們以前就很熟之類的——你們以前也沒關係好到哪里去吧，見面時明明我都有在場，為什麼你們就私下聊起來了啊。」
這是什麼？
男友角度的吃醋行為嗎？
但是對象為什麼會是太宰治啊？
我眼光也沒差到看上一坨黑泥吧，太宰那種一看就很輕浮的男人根本不是我的菜。聽中也這麼質問我，我感覺又高興又有些微妙的不爽，畢竟在中也嘴裏，「太宰」是一個罵人的辭彙。
「你那是什麼表情？」
「中也是在吃醋嗎？」
「哈？」中也猛地瞪了我一眼，扯著嗓子反駁，「你在說什麼蠢話！才不是呢。你也知道太宰那傢伙是什麼德行吧，離他越遠越好！」
啊啊，出現了，少女戀愛漫畫裏傲嬌系角色常用臺詞，中也說起來毫無違和感。
在他真的生氣之前，我給出了正確的答案。
「大概是因為太宰欠我一個人情吧，我幫了他一個大忙，森先生覺得這份恩情足以讓他在未來不求回報地幫助港口黑手黨度過難關。」
「什麼？」
居然是能讓太宰銘記在心的恩情？
中也心中十分好奇，但表面上裝出一副不關心的模樣：「你們做了什麼？」
我沖他招了招手，他湊了過來。
我原本是想提醒他一下的，織田作之助的事也不是什麼秘密，森先生也默許了。但看中也這麼乖巧地就湊了過來，我實在沒忍住。
回過神來之後發現，我幹了件大事。
……我咬了他的耳朵。
我也不知道我哪來的熊心豹子膽，明明連手都沒牽過，我就先把人家耳朵咬了。
我發誓我沒有用力，只是輕輕咬了一下，就一下而已，他的耳朵就立刻紅了。
「你——」意識到自己被耍了的中也愣了一下，捂著耳朵不禁瞪大了眼。
我沒等他說什麼，拔腿就跑。
他立刻邁開步子追了上來：「喂，別用這招偷襲，你給我回來說清楚！」
「不了不了，我害羞！」
「你害羞個鬼啊！！！」
事實證明，在沒有開死氣的狀態下，我完全跑不過體術第一的中也，他很快抓住了我，並且把我帶到了餐廳。
我感覺我就像是被命運掐住後頸肉的小貓咪，只能乖乖地坐好吃飯。還好他沒再提之前發生了什麼，不然我現在大概是要鑽進地縫裏了。
今天唯一讓人比較高興的是——
為了不讓我半路逃跑，他牽我手了。
這也算達成目的了吧？
第25章 第二十五步
我和中也交往這件事沒有瞞著任何人。
與其這麼說，倒不如說是那天在遊輪上的事被黑蜥蜴那群人添油加醋地傳了出去，本部的大多數人都見怪不怪，內部論壇早就傳言說兩位幹部是情侶關係，現在只是蓋章確認了而已。
紅葉姐知道了這件事倒是沒說什麼，只是把中也叫過去聊了一個下午。具體說了什麼我也不知道，按照紅葉姐偏心女孩的程度，想必都是對我有利的好話。我只希望中也能多從紅葉姐那裏學點東西，不要老是讓我在維持兩人戀情上傷腦筋。
只不過我沒想到的是，和年長的女性談話帶來好處我還沒體會到，就率先被中也質詢了。
「相親是怎麼回事？！」
「太宰安排的。」
我機智地出賣了小夥伴。
「又是那傢伙！」他咬牙切齒。
果然，只要說幕後黑手是太宰，中也就不會跟我鬧脾氣，只會對前任搭檔發火。除開太宰這個人以前就劣跡斑斑的原因以外，我猜測他還為中也出過什麼歪主意，導致中也問都不問一句就立刻相信了我的說辭。
「那戴蒙·斯佩德又是怎麼回事？」
「……呃。」
我完全沒想到他還有後招，不由得停下來思考了一下解釋用的措辭，而這麼兩秒停頓就足夠有理由讓愛吃醋的男友爆發新一輪怒火了。
「不准跟他見面，聽到沒有！」
「他都在復仇者監獄底層了，我就算想見都見不到啊。」我下意識吐槽了一句，隨後在中也難看的臉色下，彭格列超直感帶來的求生欲讓我硬著頭皮繼續補充道，「見面捅他一刀，他欠我一條命，中也要幫我哦？」
「要是能見面，一定殺了他。」中也露出一個殺氣十足的笑容。
拿戴蒙的命把中也哄高興之後，我松了一口氣。
他還有工作，在我的辦公室坐了一會兒就打算離開了，走的時候站在門口躑躅半晌，回過頭問我晚上有沒有空。
看來紅葉姐提點了不少，中也這個大直男居然會主動提出約會了。我看了一眼剩餘的工作量，愉快地決定把不重要的工作排到明天。
「當然有空，只要是你的邀約。」
「那好，我晚上過來接你，買的機車剛到，正好可以試試。」他興致勃勃地對我說。
「……」
所以說，不是遊樂園的摩天輪，也不是燭光晚餐和戒指，而是半夜公路飆車嗎？
算了，好歹也是正兒八經的約會啊。
我懨懨地應了下來。
在下班之前，森先生把我叫過去了。我原本以為他有什麼任務要交代給我，沒想到我一去他就把一份檔案給了我。
「首領，這是？」
「有關於荒霸吐的資料。」
「荒霸吐是什麼？」我有些茫然。
愛麗絲舉著手中的畫紙：「是這個！」
我努力從花花綠綠的蠟筆線條中分辨出一個造型：「是河童嗎？」
森先生恍然：「哦對了，沖田不是日本人，不明白這是什麼。荒霸吐是日本的神明哦，主要是在青木那邊——啊呀，愛麗絲醬畫得真棒！」
我無視了他後半句話，嚴肅地問道：「那種東西是真實存在的嗎？」
「你是無神論者？」森先生反問。
「這倒不是，只不過沒有信仰而已。」我拿過資料準備翻開，「是這個荒霸吐神出現了什麼異常，需要我去調查嗎？」
森先生把玩著手中的飛鏢，笑著回答：「不是哦，荒霸吐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只要中也君沒事就問題不大。」
「這和中也有什麼關係——」我的話說到一半就看見關於荒霸吐資料的第一頁上寫著中原中也的名字，正準備翻頁的手指微微一頓，「真的假的？」
「沒錯哦，正是你想的那樣。」森先生確認了我的想法，「中也君不是人。」
我沉默片刻：「首領你怎麼罵人呢。」
「字面意義上的。」他聳了聳肩，「是荒霸吐的擬態人格呢？還是一個獲得自我意識的開關裝置呢？都差不多吧，反正我們都不介意不是嗎？」
「啊。」
確實不怎麼在意。
我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檔案袋裏的資料很少，只有薄薄幾張紙，隨便翻翻就沒了。我探究地看向森先生，他無奈地對我攤了攤手。
「原本還有一些的，都被太宰銷毀了。這些都是准幹部級以上才能接觸到的資料，作為中也君的戀人，我覺得有必要給你知道——啊，他沒跟你提過嗎？如果引起你的不快，我是無意的。」
「沒什麼。」
我雖然好奇中也的過去，但也沒有好奇到追根究底地去問，不會因為這件事就認為中也對我有什麼隱瞞而跑去吵架。只要交往了，我對待男友的態度就是放養型的，相當自由。
話說，他自己好像也完全不把荒霸吐當回事。
「比起這個，我比較好奇有沒有生殖隔離。」
森先生立刻捂住愛麗絲的耳朵，對我警告道：「沖田，可愛的女孩子是不會說這種話的。」
「抱歉啊，我對未來的規劃比較遠。」
「遠到考慮什麼時候懷孕嗎？」
「你在說什麼啊，森先生。」我驚訝地看著他，「已經快五十歲的成年男性怎麼可以對女孩子說這種話？」
「不要學太宰君說話，對首領毫無敬意這點可不好。」森先生說著嚴厲的臺詞，語氣裏卻聽不出什麼責備。
「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森先生就當我這是對『父親』的態度，原諒我吧？」我雙手合十拜託道，認起爹來毫無羞愧感。在森先生拒絕我的認爹請求前，我又拋出一個話題，「中也知道嗎？他不是人這件事。」
「他知道，不過不知道詳細的內容。」森先生想到以往的事，好心情地笑了起來，「當初中也君和太宰君打賭，誰先當上幹部誰就拿走資料，結果被太宰君先拿到手了，他看完之後就立刻銷毀了，中也君沒有再追究過。」
「我明白了。」
也就是說，中也已經把港口黑手黨當作是最終歸宿了，因此那些過往就沒必要再去追尋，不管是中原中也、還是荒霸吐，以後都只會是港口黑手黨的最強刃。
而我——
我合上了檔案袋，掌心竄起幾簇橙紅色的火炎，手中的幾張複印紙燃燒殆盡。
森先生笑著看我。
我對他露出了相似的笑容。
而我，在接任森先生的位置之後，我會是港口黑手黨的奴隸，同時也是掌握著最強刃的持刀者。
至於刀鞘何在？
他也握在我手上呢。
*
因為晚上要和中也出去的關係，我特地提早回家換套便於行動的衣服。結果我打開衣櫃一看，突然發現我沒有除了制服以外的便服，一排的白襯衫和西裝褲，黑白相間的單調配色像極了廣大男性同胞的衣櫃。
……不愛逛街買衣服也不是我的錯吧，我穿西裝應該也挺好看的，中也肯定不會介意的！
這麼想著，我從中扒拉出一套衣服。
純白的絲綢領巾呈現出優美的波浪型，再加上黑色收腰的長款外套——怎麼看怎麼像芥川那傢伙的著裝風格。
接連換了幾套，無非是黑白搭配，我看了一眼迫近的約會時間，無奈選擇放棄。最後穿了件普通的長款黑風衣，踏著一雙黑色長靴，我把紅圍巾搭在肩上，沒精打采地下了樓。
中也靠在機車邊上抽著煙，看到我的一瞬間，忍不住咳嗽了一聲，慌忙掐滅了煙頭。
「……怎麼了？」
「沒什麼。」他壓低了帽檐。
我打量了一下他的著裝，白色打底，黑色短款機車服，內襯是暗紅的，很配車子的顏色。
「今天的中也很帥哦。」我誇讚了一句，拿出了手機問道，「可以拍照嗎？」
「只是普通的衣服，有什麼好拍的……」
雖然他這麼抱怨著，還是擺好了姿勢讓我拍照，我心滿意足地把照片加密存好，塞進了中也專用的檔夾裏。
啊，機車服絕贊。
我一邊這麼感慨著，一邊又在思考，要不要抽空去買幾身常服呢？既然交往了，是不是應該好好打扮一下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邋遢了，不是說漂亮的女朋友才能保持新鮮感嗎？
正當我想這個的時候，中也突然開口了。
「週末有空吧，想去逛街嗎？」
不得不說，中也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中也：為什麼你穿得像首領……
鏡哥：好的，中也要帶我去買衣服。
第26章 第二十六步
和中也飆車超開心的。（捧讀.jpg）
我喜歡一切按照自己計畫中的發展，這能令我感到安穩。同時，我惜命，討厭刺激過頭的事物，但如果有了絕對的安全保障，那就不算是玩命了。
有中也操縱重力的異能在，我完全不用擔心不戴頭盔重型機車一百六十碼飛馳在路上會出車禍，甚至都不用掏出手機黑掉攝像頭，中也就熟練地把車開上了牆壁，憑足以氣活牛頓的靈活姿態九十度垂直牆面疾馳，完全繞開了交警的監控。
所以說……誰家飆車是開在屋頂上的啊？
雖然我沒有恐高症，但總擔心自己的圍巾會被吹飛，特地伸出一只手去扯，中也怕我亂動會掉下去，讓我好好抱緊。
沒辦法，我只好草草用圍巾把自己裹成阿拉伯人，在狂風中面無表情地勒緊了男友纖細又結實的腰。
直男約會，大抵就是如此。
爽還是蠻爽的，連起遊樂園坐過山車的門票錢都省了，男人的快樂就這麼簡單。
我對這種介於生與死的速度提不起興趣，反倒是環抱男友的細腰這件事更讓我興奮，看在能抱的份上，就暫且原諒中也的不解風情吧。
大概是最近忙得沒時間娛樂，中也痛快地在城市裏瘋跑了一陣，最後車停在了便利店門口。他給我買了瓶熱牛奶，自己則喝起了罐裝咖啡，靠在機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了天。
我握著玻璃瓶發了一會兒呆，想到白天森先生給我看的那些資料，對中也鄭重其事地開口：「中也，我討厭不聽話的小孩子，也討厭疼痛……」
「啊，我知道。」
「所以……」
「所以？」
我認真地對他建議：「我們以後不生孩子了，去孤兒院收養一個乖巧又漂亮的孩子吧？」
中也一口咖啡噴了出來。
他捂著嘴咳嗽了一陣，臉都被嗆紅了，半晌才緩過來：「你又在說些什麼啊？！又不是領養寵物，說的也太輕鬆了吧。」
我這明明是考慮到中也和我有生殖隔離而作出的正確推斷，萬一以後生不出孩子，難道還要帶中也去醫院檢查嗎？到時候丟臉的可不是我。
我譴責地看著他。
「你那是什麼眼神，搞得好像我就是個不負責任的人渣一樣。」中也抬手蓋在我的眼睛上，掌心的溫度透過手套傳遞過來，還帶著若有若無地帶著機車把手的皮革味，「好吧，你想□□就養吧，是看上哪個孩子了？在哪個孤兒院？現在就過去還是等——」
我沒等他說完就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拉下來放在唇邊碰了碰，皮肉之下穩定的脈搏似乎多跳了兩拍。中也因為我的動作止住了話頭，鈷藍色的眼眸仿佛融進了夜色，危險又漂亮。
「開玩笑的，我還沒想好。」我對他露出了惡劣的笑容，「而且我才不喜歡養孩子呢，有一個芥川已經夠煩了。」
他看起來頗為無語，反手握住了我的手：「你還真是想到一套就來一套，芥川也不算是小孩子吧。」
「如果中也想要的話，我可以勉強考慮要一個男孩子哦。最好是要長得像中也的，吵鬧一些也沒關係，長得漂亮的孩子可以有任性的特權。」
「為什麼不要女孩兒？」他有些不能理解。
「男孩子更讓人放心。」
中也皺著眉思索了一會兒，認同了我的說法：「的確，男孩子具有先天優勢，各方面適應性也比較強，以後不管放在什麼環境都很合適。」
他是這麼考慮的，而我想的卻是——
如果有像中也的兒子就是雙倍的快樂，女孩子就算了，我不需要貼心小棉襖，女孩子會跟我搶孩子他爸。
當然，如果男孩子也比較粘爸爸的話，我一定會把他丟給太宰養。
這麼一想，果然還是我一人獨佔中也比較好吧，要什麼孩子呢？
我在心中冷酷地想道。
手腕上傳來的力道讓我回神，中也牽著我往前走了幾步，來到路燈的明暗交接處，他扔完空罐頭，一回頭發現我在盯著兩個人的十指相交的手看。
「怎麼了？」
我舉起手，慢吞吞地問道：「既然牽手已經是常態了，我可以向我的男友要求更多一些嘛？」
說完我感覺我的臉皮是越來越厚了，以前連話都不敢說，現在什麼騷話都敢往外掏。要是說起來，這都是向太宰學的，我覺得他說的沒錯，我得像個義大利人一些，又不是什麼矜持的大和撫子。
而且，我還蠻喜歡看中也反應的，怎麼說呢，非常可愛，明明平時是殺伐果決的黑手黨幹部，卻總是在奇怪的點純情得可怕。
比如現在——
他壓低了帽檐，試圖遮住羞赧的情緒：「你還想要什麼？」
這還用得著問嗎？
一壘上完了當然是二壘啊。
月色正好，美色當前，我想親他一下怎麼了？交往一段時間，我們都沒有接吻過。考慮到中也是個含蓄的日本人，我都已經這麼慎重地提出請求了，他總不會再拒絕我吧？
「中也是故意的吧？明明聽懂了。」
「……這也太快了。」
「哪里快了？！都已經這麼久了。」
「胡說什麼，我是怕你還沒准備好。」他梗著脖子爭論道。
我奇怪地看著他：「這個難道還要做什麼前置準備嗎？」
中也：「……」
短暫的沉默後，他「嘖」了一聲，整個人忽然鎮定了下來，扯著我回了便利店。
前臺的售貨員眼神都沒給一個，趴在櫃檯上昏昏欲睡。中也牽著我穿過層層貨架，當我覺得他要買一盒薄荷口香糖的時候，他從貨架上拿下了一盒安全套——還是檸檬味的。
我：「？？？」
我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頭一次發現中也還能幹出我計畫之外的事，就好像棋盤上被反將一軍，稍微感覺有些吃驚。
「你……」他有些緊張地舔了一下嘴唇，輕輕咳嗽一聲，「你真的準備好了嗎？」
我：「……」
說實話，完全沒准備好。
這車速太快了，我想下車。
當我還在想著怎麼水到渠成地上二壘，中也已經越過二壘直奔著三壘去了，難道說直男都是這個樣子的嗎？
不，如果仔細想想剛才的對話確實有些違和，我們完全沒有對上電波。並不是我們存在溝通障礙，我更傾向於紅葉姐今天給中也灌輸的知識對他產生了錯誤的傾向引導。
放在往常，像這樣帶點曖昧的情侶間對話，中也是肯定不會誤會的。不過按照這個進度，繼續誤會下去好像也不錯？
我很瞭解中也，他和太宰完全不同，是男性中少見的確認關係後會好好戴上戒指的類型。我敢保證如果今晚發生了點什麼，他第二天就會在婚姻屆上簽字。改姓中原的機會就擺在我面前，我為什麼乾脆將錯就錯地抓住？
我撓了一下他的掌心，算作是默認。
他看起來比我還緊張，小盒子被捏皺了一個角，表面上又故作鎮定，像極了偷偷摸摸溜出來感受大人世界的純情高中生。讓我不禁懷疑，他這樣去付錢真的不會被櫃員質問年齡嗎？……不，又不是什麼成人光碟，在日本應該沒關係吧。
就在這尷尬的氣氛中，我的手機響了。
我抬手示意了一下，中也立刻停住步伐，我拿著手機走出了便利店，確認周圍沒有監控後在昏暗的角落接通了電話。
「首領，我是沖田。」
「沖田，很抱歉打斷了你和中也君的約會，不過工作來得很突然，你們過去一趟吧？資料已經發給你了，有中也君在的話，應該會很輕鬆。」森先生在電話那頭用輕快地語氣說道。
「啊，我明白了。」
合上手機，我歎了一口氣。
……看來明天我還是不能改姓中原啊。
引擎的轟鳴聲響起，我回過頭，是中也發動了機車。他一條腿支著地面，帽檐壓得很低。工作時的中也氣場和平時完全不同，光是看著就令人膽寒。
「走了。」他語氣低沉。
這麼一看，我和中也簡直就是勞模。
第27章 第二十七步
「我昨天是不是打擾到沖田了？」港口黑手黨的至高首領有些苦惱地看著監控。
他最看重的弟子正面無表情地快步穿過大廳，黑色風衣和長靴讓她看起來很有氣場，仔細觀察還能看見她的衣擺上多了幾個彈孔，紅圍巾更染上了一些顏色更深的污漬，像是血和硝石凝固後的殘留物。
「是呢，妾身也沒想到您會這麼做。」紅發的和服女性優雅地端起茶杯，她的眼角抹著豔麗的紅紋，同色的眼眸看過來的時候風情萬種，語氣裏帶著不輕不重的責備，「比起鏡的態度，中也倒是可能更生氣，說不定還會覺得您是在反對他們交往，所以才總是從中作梗。」
她是中也的教導者，也把鏡當作妹妹看待，這兩個人在一起的話，紅葉無論如何也挑不出錯，同時也不樂意看到首領欺負他們。
「怎麼可能？她能和中也君好好相處，可是我最想看到的局面了。」首領一臉無辜。
比起不可控的太宰君，沖田可是要靠譜不少。
那個百年底蘊的義大利老牌黑手黨彭格列捧出來的十代目候選人，從小就接受正統的首領教育，本身就已經很優秀了。要不是因為戴蒙·斯佩德，他也不可能收到這麼好的學生。
其實一開始，森鷗外也沒想過會白撿一個寶貝，他本性多疑，自然不會無條件信任一個外來者。只不過那次時機實在是好，在被最親近的人背叛後，彭格列的老好人信仰崩塌，他只是提點了幾句，沒想到這個學生就在廢墟之上重新建立起了合他心意的理想城池。
最為重要的是，彭格列留在她身上的痕跡，就只剩下了「重情義」一條。
港口黑手黨對她有恩情，自己又是她的老師，無論怎麼樣她都會以組織的利益優先，以他的命令為重。她能靠織田作這一層關係牽制住太宰君，同時又和中也君密切相關，這麼好用的棋子去哪里找？
說到底，還是要感謝彭格列。
想必對方也很心痛吧，自己養的人就被坑跑了，想追殺又對名聲不好，現在的彭格列十世完全沒有心計，全靠門外顧問撐著。
光是想想，就讓人忍不住想放聲大笑呢。
「您的惡趣味可真是讓人無法評價。」尾崎紅葉知道他給彭格列寄過感謝信，對這種特地去膈應人的行為讓人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你可以理解是老師為學生出氣，至於打攪了下屬美妙夜晚的事，我感到很抱歉。」森鷗外微笑著將戴著白手套的手掌攤開，表示自己也是被逼無奈，「難得有這麼一個機會給沖田練手，中也君又在旁邊能保證安全，他們配合得很好。近期有相關類型的任務都交給沖田去做吧，讓中也君陪同，也算是我這個當老師的小小的私心。」
沖田的情報能力太過於優秀，能查到的秘密太多，很容易被人窺視。像這樣的人才招攬不到就只能除掉，不然會是一個大隱患，大多數人都會這麼想，只有彭格列是異類。
嘛，別的不說，既然把人送到了港黑，那麼自己就笑納了，想再要回去可不行。
計謀已經足夠，現在需要的是武力震懾。
得讓沖田多出點打打殺殺的任務混淆視聽，還要減少她在宴會以及會談中露面的次數，那就只有剿滅、暗殺一類的任務比較適合了。
尾崎紅葉明白首領的意思，沒再多說什麼，只是意有所指地提了一句：「中也那邊您自己去說吧。」
「當然。」他隨和地應了下來。
*
熬夜加班一晚上沒睡，第二天一大早還得去黑蜥蜴做交接，我的臉色一定很不好看，下屬看見我都遠遠避開了，就算是熟人主動打招呼態度也是唯唯諾諾的。
芥川也在廣津先生那邊，我注意到他身邊還跟著一個矮個子的小姑娘，不由得停下來看了兩眼。
「沖田前輩。」芥川見了我，禮貌地沖我打了聲招呼。注意到我在看小姑娘，他用冷淡的聲線喚了一聲，「鏡花。」
被稱呼為鏡花的小姑娘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死寂得像一個精緻的人偶。聽到芥川喊她的名字，她抬頭看向我的時候眼眸一顫，然後學著芥川的稱謂恭恭敬敬地喊了我一聲前輩。
「你帶的新人？」
「主要是尾崎幹部負責，我暫時帶著她……咳咳，鏡花是個出色的暗殺者。」芥川一板一眼地回答，他似乎今天身體狀況不太好，說兩句就捂著嘴咳嗽一聲，聲音還有些發飄。眼底一片青黑，也不知道多久沒睡了。
我不禁有些同情小姑娘了。
芥川該不會對她用上了自己那套說辭吧，由我來賦予你生存的意義之類的。
就像所有的傳話遊戲都會扭曲最初那句話的意思，從太宰那邊傳承下來的理念，經由芥川這個死腦筋的歪曲理解，再傳授給鏡花，結果可想而知。
小姑娘缺少感情波動不是冷酷無情，更像是對一切麻木了，被芥川這麼折騰，是個人都得自閉吧？
我想了想，伸手摸上了小姑娘的腦袋。
鏡花看起來很緊張，有那麼一瞬間想掏出袖裏的短刀進行反擊，但在芥川恐嚇的視線下，她僵著身體不再動彈，任由前輩在她腦袋上為所欲為。
「中午一起吃飯吧？鏡花。」我提議道。
她沒說話，低著頭站在原地，反倒是芥川開口替她拒絕了：「不必了，我們——」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倒著飛了出去。
我收回了拳頭，神情冷漠地開口：「我問的是鏡花，不是你。」
這麼近距離的突發襲擊，芥川對我沒什麼防備，連羅生門都沒有發動，猝不及防地被我用上死氣之炎的一拳錘飛。他重重地摔在地上，一時半會起不了身，只能蜷縮在地上劇烈地咳嗽起來。
自打克服心理陰影，能重新使用死氣之炎後，我就比較喜歡對別人動手了。腦力著實重要，但讓自己爽果然得是武力，如果教訓的對象是芥川，快樂就會翻倍。
「身體不好就回醫療室躺著，重傷還能亂跑，本事大了，我聽說醫生都被你打殘了？」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從我這裏調出去之後，又恢復到以前野狗的狀態了嗎？」
芥川很不服氣，掙扎著要起來。
我哪里會給他反擊的機會，一腳踩住了蠢蠢欲動的黑獸，它很快在死氣之炎的壓制下變得安分起來。倒不是因為羅生門怕火，只是死氣之炎可以突破零點，實現反向降溫。既然燒不掉，限制行動直接冰凍起來還是可以的。
我沖暗處的黑蜥蜴招了招手：「銀，把你哥哥扔回病房，這兩天別放出來了。」
沉默的暗殺者顯露出身形，上前把人扶起來。
這個舉動讓芥川反應激烈。
「銀，別做多餘的事！」他一邊咳嗽著揮手打開妹妹的手，一邊嘶啞著嗓音沖我嚷嚷，「在下發現了太宰先生的行蹤，如果再不做出些功績，讓太宰先生注意到在下的存在——」
我聽著就生氣，沒等他說完又上前補了一腳，讓他把剩下的太宰先生咽回肚子裏。
不管是重傷亂跑，打殘醫療人員，還是不懂事地欺負妹妹，滿口太宰治，都非常讓我生氣。太宰說的有理，這孩子一點都不聽話，不打不行，雖說打了他也不長記性。
我彎下腰揪住他的頭髮，壓低了聲音警告道：「再有下次，就不是一拳加一腳的事情了。」
芥川那雙灰黑色的瞳仁一縮。
我鬆開了他的頭髮，像對待兇狠的寵物狗那樣拍了拍他的腦袋：「兩個選擇——要麼我扒了你的衣服，把你送回醫療室；要麼我把你打昏，扒了你的衣服，再送回醫療室。選擇哪個？」
芥川：「……」
這不都是要脫衣服嗎？！
「我不脫！」芥川死死地抱住了自己的外套。
羅生門是靠衣服發動的，沒了外套就相當於失去了戰鬥力，他連洗澡這項日常任務都不太喜歡做，更別說是主動把衣服脫下來了。
「沒在考慮你的意願，我幫你脫。」我冷酷地扯下了他被零點突破凍成冰條的外套。
扒完衣服之後，失去了武力保障的芥川就顯得乖巧多了。我讓銀把他帶到醫療室去，這才有空和鏡花說幾句話。
「你先跟著我，吃飯嗎？」
「……」鏡花一言不發。
等等，為什麼小姑娘看起來更害怕了？
我不禁有些茫然。
作者有話要說：
鏡花：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鏡哥：？？？
這次的鏡哥，打扮得像個首領，剛從火拼現場回來，教訓芥芥的模樣熟練得像個太宰（撓頭.jpg
給鏡花造成了極大的心理陰影，而且這個人還問她去不去吃飯。
————
快進到第一季劇情了。
我只是想讓芥芥在醫療室安分呆幾天。
鏡哥是為了芥芥著想（大聲bb
在劇情之前應該會直接改姓中原吧，但是沒有車，被我拉燈掉了應該。劇情不會具體寫，這篇中短篇應該很快就會完結。
隔壁的小隊長等評論功能開了我再更新…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小□□、寂、長夜昭昭、王牌飛行員 10瓶；一個安靜的孩紙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28章 第二十八步
我和芥川起衝突這件事第二天就傳遍了全港黑，他們討論的重點好像不在於我把他揍了一頓，而是我把芥川的衣服扒了。
隔了一段時間，也許是因為當事人之一還被關在醫務室裏沒有放出來，我又忙著外出做任務沒有注意這些，奇怪的流言還是沒有消停的意思。
「克制羅生門這類的異能，難道最佳方法不應該是想辦法扒掉他的衣服嗎？」我疑惑地問中也，這也是我在向男友解釋為什麼我會當眾扒掉另一名男性的衣服。
「我說你啊，給芥川留點面子吧，他現在已經不是你的部下了，好歹是首領直系的遊擊隊隊長。」中也對此很是無奈。
「是他不給我面子。」我不客氣地回答，「我讓他們別給芥川衣服穿，不然他肯定又要跑出來了。傷都沒好，還想跑去找太宰，找到了又會被打一頓。比起跑到外面去丟人，不如我先揍他。」
「所以說那些奇怪的傳聞才會越來越多啊……」在這些小事上，中也已經放棄和女朋友爭論了，此時也只是抱怨似的說了一句。
交往之後中也才發現，男人和女朋友爭辯孰是孰非這件事根本毫無意義，而且絕對贏不了。因為在大多數情況下，她們尋求男友意見的時候，需要的不是理性判斷，而是站在同一邊同仇敵愾。
嘛，親疏有別，被迫站隊，他寧可默認芥川吃點虧，以此換取一些女朋友對他的和顏悅色。
「你不喜歡的話，我可以讓他們閉嘴。」
「沒必要。」
這點中也還是有自信的，在港黑，他還不信有誰能挖他牆角。
要知道，他對象這麼難搞定，性格冷淡又不愛出門，像芥川那種小毛孩根本不算什麼，還不如混蛋太宰和那個被關起來的冬菇頭更有威脅。
「話說，這小姑娘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討厭小孩子嗎？」中也看向跟在我身後的小尾巴。
「我討厭不聽話的小鬼，鏡花是我從芥川那裏搶來的，超乖。」我拍了拍鏡花的腦袋。
換了環境之後，鏡花也沒那麼自閉了。
我這裏又不是遊擊隊拼命壓榨勞動力，絕不會把小姑娘當作牲口用，文書工作還是要做的，但至少比跟著芥川要輕鬆不少。
一段時間下來，鏡花不再見了我就發抖，但對外界的一切還是草木皆兵。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中也氣勢太強，鏡花很怕中也，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縮在我背後，恨不得躲進我的披風裏去。
「哦。」中也不怎麼關心鏡花對他的態度，這本就是無關緊要的事，他把最新的任務單遞給我，「有個叫『組合』的外來組織要進橫濱，說是來找一只老虎，公開懸賞七十億，首領讓你查查是怎麼回事。」
「日元？」
「美金。」
「有錢真好，我以為森先生會直接讓我去抓那只老虎，畢竟是七十億。」
「那是芥川的工作，等查清楚他們的目的就把後續交給他，我們還有別的工作。」
我隨手翻了一下資料，覺得這個組織的首領看著非常眼熟：「菲茨傑拉德？」
「你認識？」中也挑眉。
「有錢的美國佬，之前做生意認識的，不太熟。」我聳了聳肩，「我還在為了買酒莊辛辛苦苦攢錢的時候，他提出過要和我合資，給出的利益很可觀，但我並不想和他分享。說實話，我不如他有商業頭腦，在這種事上我寧可多花點錢也要保證自己佔據主動。」
「酒莊？」
「是個人私產啦。」
中也看起來十分心動。
「等盈利了再告訴你，現在暫且保密。」我一句話就把他堵了回去，「我這邊還有一瓶他們拿上來的麗伯特，想喝的話就過來拿。」
他笑了一下：「一瓶麗伯特也想收買我？」
不得不承認，中也笑起來很好看，明明已經是二十多歲的成年人了，眉眼卻依舊精緻得像十幾歲的少年。不過，他一笑起來就打破了漂亮的五官，帶著一股絕對自信的狂氣，氣質鋒銳又危險。
這樣的表情再配上說的話，令人有些心中發癢，只想更靠近一些。
像往常那樣，我準備逗弄一下中也。
我知道中也表面的鎮定很多時候都是強撐出來的，在實戰方面比我還沒用，那個晚上過快的車速仿佛是假的，後來他再也沒有超速過。
要知道，現在連小學生都會熟練地上二壘了，中也卻連稍微靠近一些都會臉紅，完全不像是個混黑的大佬。聯想到他工作時殺伐果決的姿態，這樣的反差未免太可愛了點。
我故作驚訝地貼近他：「一瓶麗伯特還不夠嗎？收買幹部大人還要做什麼？」
不過讓我沒想到的是，我才往前傾了幾度，他就先主動貼了上來。
乾燥柔軟的觸感在唇角一觸即離。
這是一個薄如蟬翼的、不帶任何□□的親吻，像是蝴蝶振翅、蜻蜓點水，還沒反應過來就輕盈地掠過去了。
「這樣夠了。」
下一秒，他就背過身去抬手揮了揮，腳步輕快地往門外走。
「……」
我呆滯地望著他離開的方向，一時搞不清這到底是情場高手的套路，還是純情直男筆直的腦回路。
搞得這麼鎮定自然，說到底還是小學生在談戀愛啊！有本事別走這麼快，哪有人接吻是親嘴角的，我都沒嘗到味道，給我認真再親一次啊混蛋。
等等——
我低頭看了一眼，對上了一雙無辜的眼眸。
鏡花：「……」
我：「……」
鏡花遲疑了兩秒，對我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沖田前輩在這方面的表現好像不太行，水準是不達標的。」她撩起小振袖的衣擺，對我露出露出白皙的腿，認認真真地對我說，「我可以教學，之前學過色/誘課程，方便達到目的。」
「……」
我火速把她的衣擺扯平。
芥川到底教了些什麼東西，雖然知道暗殺術中有色/誘的部分，但讓一個十四歲沒胸沒屁股的丫頭片子色/誘個鬼，又不是所有人都喜歡未成年。
而且剛才那狀況無論怎麼看都是中也在色/誘我吧，他的色/誘水準才不達標好嗎？！
總不可能樣樣都讓我來做吧！
算算看告白是我先來的，一壘是我設計的，二壘好不容易盼著他能主動一點，結果三壘還得靠我色/誘？
可惡，這就是先告白的下場嗎？
我心中大受打擊，但表面上依舊面無表情，在後輩面前我絕不能露出任何膽怯的神色：「鏡花，我馬上要出差了，你先協助芥川抓老虎，可以去醫療室放他出來了。」
「是。」鏡花點了點頭。
我想了想又叮囑道：「如果芥川對你做什麼奇怪的事，就去找紅葉姐告狀，等我回來教訓他。奇怪的課程就不需要學了，只要武力值達標，根本不需要這種東西，你看中也什麼時候色/誘過了？」
她有些不解，但還是乖巧地應了下來。
——果然還只是個孩子啊。
我感慨著，開始著手分析組合的資料。
這個時候的我絕對沒有想到，等兩周我回來後，乖巧又天真的鏡花居然會被那只老虎勾搭走。
第29章
組合懸賞老虎並非真正的大型食肉目貓科動物，而是一名會將身體變化為虎形態的異能力者。
這只人虎近期在城市中到處亂跑，活動時間大多在夜晚，視野受限，目擊者只能以驚懼的神色提供不清不楚的資訊。還好監控探頭都有在發揮自己的作用，讓人不禁感慨有時候機器比人好使。
輕鬆把人虎的身份調查清楚後，我就把這件事放一邊。
抓一個流浪在橫濱的孤兒就是分分鐘的事，我唯一要擔心的是芥川出手不知情重把人虎打**，必須提醒芥川抓活的，七十億絕不能打水漂。
話說，組合為什麼會想抓一只人虎？
人虎的確少見，但如果說是為了招攬異能者，也沒必要懸賞這麼多錢。把這些錢當作是工資，從孤兒院出來飽受欺淩連飯都吃不起的小傢伙早就自投羅網了。
——這就有點意思了。
「看出點什麼來了？」
「前不久，菲茨傑拉德的女兒因交通事故意外去世，妻子受打擊而神智不清。他是一個很重情誼的人，在這種情況下，他不照顧妻子，突然跨國跑到橫濱來懸賞一只人虎，你說這是為什麼？」
「嗯？」中也對跨區域的資訊聯通非常茫然，不過他很快收斂了這份難得的天真外露，表情重回嚴肅，「你知道什麼了？」
「其實我也沒有查清楚……」
「哈？」
「沒有在逗你，我又不是太宰。」
「我知道。」
說到底，我只是個情報人員，依靠的是電子設備，如果對方在密室裏口頭交流，我就拿他們沒什麼辦法了。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就算讓太宰來都推理不出什麼，也許給偵探社的招牌江戶川亂步看看，他應該會知道些什麼。
我只能大膽猜測，菲茨傑拉德被告知了什麼傳言，比如人虎能實現願望、或者說人虎持有實現願望的某種道具。
「等我想到了再跟你說，先把這個疑點提交給首領。」我敲定了處理方法。
目前，我們正坐在米花町的一家咖啡館裏。
一般來說為了勞動力合理分配，除非碰到難以解決的問題，兩個幹部是不會一同出行的。最近森先生想讓我對外進行武力威懾，分配給我的工作都是原本中也負責的，默認了我們一同行動。
紅葉姐告訴我，當作是普通的公費旅遊就好，還叮囑我趕緊去領張婚姻屆簽字。
話雖這麼說……
我看向坐在對面的男友。
顯然，他只想和我聊工作。
「這件事之後再說，現在我不想談正事。」我把電腦收回鋁合金箱子裏，表達態度的堅定，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被苦得不行，又往裏加了四顆方糖。
「這也太甜了吧？」中也無奈。
他抬手示意服務員過來，重新叫了一杯熱牛奶。
那個淺色頭髮的服務員微笑著點頭，很快端上了新的飲品，之後便禮貌地退開，給客人留出談話空間。
——奇怪。
我借著拿起杯子的舉動，眼角的餘光追隨著那個服務員的背影。
他剛才是在對我笑？
我能分辨大多數人臉上的笑容，像森先生、太宰一類的，他們的笑容很多時候只是用於偽裝的面具，微笑的模版套在臉上，喜悅的情緒和靈魂是完全分離的。普通人很容易被假面騙過去，而一旦瞭解他們本質，看起來就會很奇怪。
而這個服務員，他笑起來也不是真心實意的，但也不算不懷好意，更像是看到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物一樣，僵硬中透著驚詫。
是我們此行的敵對勢力？
還是對港口黑手黨幹部有所瞭解的**人員？
最重要的一點是——
**器在哪里？
不在我們身上，中也不會讓什麼人觸碰到他，除非是走在路上踩到了黏著性的**器，但那個要提前佈置，所以也不太可能。
旁邊的盆栽？
還是說咖啡疊的底部凹陷處？
我抿了一口牛奶，不再談論工作，像往常那樣閒聊般地開口：「上次的麗伯特怎麼樣？還是說你更喜歡柏圖斯。酒莊裏還存著98年的裏鵬，絕對的後起之秀，試試？」
我還沒來得及把酒給他，更別說是上次我拒絕告知具體資訊的酒莊了。
中也知道我的意思，他微微皺起眉，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咖啡館很清淨，沒什麼客人，只有兩名女高中生，她們佔據了一個角落，正輔導幾個小學生寫作業。
中也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緩緩把目光回落到面前的馬克杯上，神色冷峻。
「想要哪個？」我撐著下巴問他。
「小孩子才做選擇，我都要。」
「還真是貪心，這可算是婚前財產啊。」
「……」
中也臉上冷峻的神色被一句話打破，他扶著額頭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最喜歡看他無可奈何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一下。
這個表情被他看見了，微微挑眉，把一萬日元墊在杯子下麵算作是付賬，緊接著他站了起來，拿起放置在一旁的帽子扣上腦袋：「跟我去一個地方。」
我以為中也是想帶我離開這個所屬勢力不明的咖啡館，便跟著他站起來走了出去。
很快，我就察覺到身後多了兩條小尾巴。
中也沒有選擇停放在街邊的車輛，打開手機上的地圖導航就直線往前走，沒有理會身後跟蹤的人，也沒對自己的路線做任何掩飾，大概是認為我們要去的地方就算被別人發現了也不會怎樣。
我當然不會有什麼意見，權當是出來散步的。
「到了。」他停在了一扇門前。
我抬頭一看，有些莫名其妙：「區役所？」
我來日本這麼多年，就只進過一次區役所——在我十五歲剛偷渡到日本還是個黑戶的時候，森先生帶我去區役所辦理新的身份證明。
這件事甚至還驚動了異能特務科，他們反復確認我是不是被港黑招攬的外來異能力者。當然，知道我沒有異能力之後，他們也沒有為難我，賣了森先生一個面子，十分乾脆地給我辦理了日本戶籍。
總之，這是官方的辦事處，是普通市民不經常來的地方，我們兩個港黑幹部就更不可能來了。
「來這裏做什麼？」我疑惑地看向中也。
他什麼都沒說，拽著我往裏走。我從沒見過他神情這麼凝重，像是要帶我一起去警局自首。
事情似乎超出了我的預想，我猜不到中也想要做什麼，一開始只以為他想逗弄跟蹤者，完全沒想到他會帶我來區役所。這的確是不錯的地方，算是對跟蹤者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可混黑的都不太願意進這種地方吧？！
我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麼。
直到——
一張婚姻屆擺在我面前。
我：「……？？？」
中也簽完字把筆拍在我面前，唇線繃得筆直，神情嚴肅到有些兇惡，他這副模樣不像是要和我結婚，倒更像是逼我簽**的借條。
「簽字。」他啞著嗓子說道。
旁邊的工作人員看他一身黑衣還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不禁擔憂地望了我一眼，其中一人壯著膽子走上前禮貌地詢問了一句：「這位小姐，請問您需要幫助嗎？」
他避開中也，暗示性地沖我眨了眨眼，想表達的意思大概是：「如果是被脅迫的就眨眨眼，我幫您報警。」
我拿著筆無語凝噎。
槽點太多了，一時間竟然不知從何吐起，也許是我遲疑的時間過長了，中也扯了一下嘴角：「你不會後悔了吧？不願意就算了。」
說著他就想抽走那張簽過字的表格。
我一巴掌拍在表格上，死死地壓住了那張紙。
——後悔個屁。
「我想改姓中原已經想了六年了。」
「……」
他訝異地瞠大了眼。
第30章
「鏡？鏡！」
我恍惚了一陣之後，才意識到中也是在跟我說話。我們已經從區役所簽完婚姻屆出來，站在了陽光明媚的街道上，我還覺得有些不真實。
從現在開始，我人生的四大目標均以完成。
——就和做夢一樣。
突然從小學生戀愛模式一步邁入婚姻的墳墓，誰都會有這種錯亂感吧？
有人會覺得這個跨度太大了，結婚如此草率，至少要同居一段時間看看兩人生活上是否合拍，但其實這對我來說沒什麼。
我和中也認識了六年，在一起執行任務的時間比他和太宰還長，生活上也不存在不合拍一說，我完全可以包容他的生活方式。而且有了婚姻保障後，三壘對我來說可有可無，只是身體上的聯繫，等到哪天氣氛正好就水到渠成。
然後呢？
之後該做什麼？
在短暫地恍惚後，我又陷入了新一輪的茫然。先不去想未來要做什麼，現在只要知道自己很高興就好了。
「中原先生。」我看向中也。
他驀地看向我。
從我們認識到現在，我從沒叫過這個組合稱呼，不管是姓氏還是敬語，對於我們目前的關係來說都顯得太過生疏了。
「……怎麼了？」
「從現在開始，請叫我中原太太。」我鄭重其事地對他聲明。
原本以為出了什麼大事的中原先生一掌捂住了自己的臉，原本凝重的神色裂成了碎片，看起來更像是被我嚇到了：「就因為這個嗎？！」
「稱呼很重要！」
「好吧……」他的眼神飄忽不定。
「看上去很勉強的樣子。」
「字都簽了，還想怎麼樣。」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明明是你讓我簽的，為什麼搞得好像是我的錯，剛結婚就這個樣子嗎？婚前還把我當寶貝，簽了字之後就是保姆。大家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原來是真的嗎？」
「……」
他被我的話一噎，不僅反駁的話一句都說不出來，甚至還露出了懊惱的情緒。
幾秒後，覺得似乎哪里不太對、但好像是因為自己態度不好才導致現狀的中也低下頭，他主動握住了我的手，低聲地道歉：「對不起，中原太太。」
「噗嗤。」我沒繃住臉上的表情，不禁笑出了聲。
他一下子反應過來：「你又在耍我？！」
「絕對沒有，我只是想到了好笑的事。」我義正嚴辭地否認。
中也狐疑地看著我：「什麼好笑的事？」
「芥川沒有眉毛。」
「……」
中也愣了一下。
他認真回憶了一下芥川到底有沒有眉毛，以前完全沒有注意過，突然這麼說起來，還真想不太出來沒有眉毛是個什麼樣子。
完全被轉移了注意的中也有些遲疑地開口：「應該還是有幾根的吧？」
「中原先生果然是笨蛋。」我不禁歎了一口氣，在他不解地目光中，我伸手給了他一個擁抱，湊在他耳邊輕聲說：「我想笑不是因為芥川，而是因為今天我改姓中原了。」
義大利籍的姓名已經不常用了，而日本的名字對我來說也沒什麼重要的，沖田鏡這個名字也是在辦理戶籍時，森先生翻著電話薄臨時給我起的名字。
可如果是「中原鏡」的話，一切都不同了。
只要想到我擁有了一個歸宿，原本荒蕪的心臟就好像湧出了什麼，那是無法形容的、由衷的歡喜。
雖說我會以最壞的角度考慮未來，比如離婚什麼的……那也是以後的事了。我現在有著獨立的經濟和工作地位，就算離婚我也不帶怕的，又不是全職的家庭主婦。
總之，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一直思慮頗多的我現在竟只想享受當前。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胡亂地點了點頭，隨後又問道：「你剛才說的……六年，是怎麼回事？」
「只有這個我不想告訴中原先生。」我一想到之前的單戀經歷就不由得生氣。
從我的角度看，就是中也一直裝作看不懂我的心意，把我晾在一旁。要不是我冒險問出口了，他就這輩子都單身去吧，我又不是吊在他身上放不了手。那時候我都決定好了，如果被拒絕，轉頭我就去包養太宰那個小白臉。
現在成功了又是另一回事，當初的那些苦惱都不算是苦惱，但反倒更加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曾經幹的那些蠢事了。
他這次卻不再上我的當了：「你不說，我也可以去問紅葉大姐。」
「有本事你去問啊，看紅葉姐偏心誰。」我有些心虛地回答。
他卻伸手壓在我的腦袋上，把我按在懷裏：「不想說就算了，我不會去問的。」
「嗯。」我悶悶地應了一聲。
「你只要知道我喜歡你有六年了。」
「……哈？？？」
我猛地抬頭看他。
「六年了。」他又重複了一遍，皺著眉看我，「你那是什麼反應？我知道我又說了蠢話，但紅葉姐說，這些必須要說出來給你聽才行。」
「……」
大吃一驚。
我現在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讓你更依賴我一些，以前就是這個樣子，愛答不理的，讓人不太敢靠近。現在結婚總行了吧？像個普通女孩子一樣要求我做些什麼，有什麼要求我都會答應你……嘖，明明下屬說他們的女友都很黏人，有時候還要煩惱工作和生活的安排……」後面就完全是在抱怨了。
我心中頭一次升起羞愧的情緒。
我不習慣依靠他人，也很難交付信任，雖然性格惰怠，但是自己份內的事不喜歡麻煩別人。原來中也是這麼想我的嗎？
「抱歉，只有這個我不會……」我勉強地回答。
「算了，我不需要你做出改變，這樣就很好。」他打斷了我的話，若無其事地牽著我往前走，「中原太太不黏人也沒關係，我黏你好了。」
「……」
直擊要害的發言。
如果是遊戲的話，我的血條已經清空了。
我現在懷疑中也拿的是女主劇本，我就像個不善言辭的木訥型直男，被他一擊直球打懵了。
跟著走了一段路，我拽了一下他的胳膊。
「中原先生——」我清了清嗓子，「既然你這麼要求了，現在中原太太要開始撒嬌了。」
他停下來看我。
我提出了第一個有些任性的要求：「把你的工資卡交給我吧？」
我覬覦他的工資卡已久，倒不是說想要花他的錢什麼的，只是想要佔有而已。
中也很乾脆地答應了下來，他伸手摸出了錢包，翻了翻裏面的卡，表情一僵。只見錢包裏夾著一張便利貼，上面熟悉的字跡寫著「中也戀愛諮詢的費用我先拿走了喲∼」
「混蛋太宰！！」他三兩下把便利貼撕碎，咬牙切齒地低吼了一聲，「下次一定宰了他！」
「……」
更想殺了太宰的是我。
太宰有機會摸到中也的錢包，只有一個可能——他們私底下還見過面，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
而且最為重要的是，不管是結婚前還是結婚後，不管是在港口黑手黨還是在武裝偵探社，太宰那傢伙都是在刷我對象的卡啊！！！
第31章
我把我改姓中原這件事告訴了森先生，期待能讓我們在外出差的假期更長一些。
森先生先是表達了恭喜，隨後十分委婉地表示我和中也的婚假得推遲了。
抓捕人虎的工作在武裝偵探社的干預下很難展開，局面有些嚴峻。上門找茬的黑蜥蜴被武裝偵探社按在地上打了一頓，扔了出去，就連乖巧的鏡花都和人虎私奔了。負責這項工作的芥川一看到對面有太宰，就像失了智一樣把人虎和鏡花拋在腦後，一心追著太宰跑了。
森先生的意思是現在港口黑手黨能幹活的人不多了，讓我們別閒逛了趕緊回去上班。
聽到這個消息的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武裝偵探社也就算了，人虎這傢伙跟我是有仇嗎？打我們的人，還讓鏡花背上了叛徒的名號，這簡直是把港口黑手黨的臉面踩在地上。
我和中也連夜返回橫濱。
我怒氣衝衝地進了大樓，結果副手高興地告訴我：「鏡大人，好消息！叛徒被抓住了！」
「誰？」我心中一緊，以為鏡花被抓回來了，港黑處置叛徒的手段沒人想領教，我不太想看到鏡花因為人虎的教唆而被判死刑。
誰知道副手回答：「太宰治！逃叛的前幹部太宰治被抓回來了！」
這哪里算好消息了！
我眼前一黑。
「誰、誰抓回來的？」
「芥川大人抓回來的。」
「……蠢貨。」
我恨不得把芥川按在地上再打一頓。
太宰那傢伙肯定是故意被抓的，橫濱這麼混亂的局面下，誰知道他跑到港口黑手黨來是想幹什麼，說不定是趁我出差，想來這裏套情報。
芥川這麼做完全就是在給對方提供便利，我要是現在舉報芥川暗中協助太宰竊取情報，他就立刻被送進刑訊室和他最尊敬的太宰先生拷在一起。
中也才不管那麼多彎彎繞繞，他很樂意看見太宰吃癟，一聽到消息就興沖沖地跑到地牢裏去要給他好看，信誓旦旦地對我說要去把卡拿回來。
我攔都攔不住，不禁心中暗罵——每次吃虧的都是你，還要往上湊，給我長點心吧，中原先生！
為什麼港口黑手黨盡是些被太宰騙來騙去的小傻子啊，難怪森先生要把太宰趕出去……算了，與其我去和太宰周旋，不如先去拜訪武裝偵探社一趟。倒不是要去打架，我只是想搞清鏡花的想法，考慮到我和福澤閣下還有些交情，他們應該不至於把我打出去。
抱著這樣的想法，我敲開了武裝偵探社的大門。
開門的是人虎。
我：「……」
中島敦：「……您好？」
我沒有一拳打在他臉上已經是我教養好的表現了。
我冷漠地看著他：「鏡花在哪里？」
中島敦這才反應過來，面前這位系著紅圍巾的金髮女士並不是委託人。
他的視線落在我的黑色大衣上，不禁往後退了一步，左腳絆右腳「噗通」一聲摔在地上，然後手腳並用地爬了老遠，驚恐地大喊：「是港口黑手黨！港口黑手黨又來了！」
看起來之前芥川和黑蜥蜴殘暴的襲擊給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陰影，不過中島敦驚慌的態度沒有對其他人造成任何影響，武裝偵探社的職工們照舊該做什麼做什麼。
與謝野晶子倒是有些驚訝，她看了一眼江戶川亂步：「哦？這就是社長上次去見的那位嗎？」
江戶川亂步沒回答，只是睜開眼看了看來客，又把眼睛眯起來了，揚聲對中島敦說：「敦，讓客人進來吧。」
「亂步先生……」
我沒有管他戒備的態度，往裏走了兩步，四下找了找，卻沒有發現小姑娘的身影，於是我看向坐在窗邊的江戶川亂步：「亂步先生，鏡花在嗎？」
江戶川亂步：「她出去買東西了。」
我自行找了張會客用的沙發坐下，萬年不挪窩的江戶川亂步竟然下了椅子，晃蕩到我面前，與我分享了一瓶他的檸檬味汽水。
「新婚快樂。」他隨口說了聲恭喜。
「謝謝。」我絲毫不奇怪他能看得出來，當初能和福澤閣下組成偵探搭檔的江戶川亂步當然並非凡人可比，而且我也沒隱藏自己已婚的事實。
「……社長結婚了？」與謝野震驚地發問。
不然為什麼我行我素的亂步先生會對陌生人這麼熱情，不僅願意親自接待，甚至還給了瓶汽水。能從亂步先生那裏聽到「新婚快樂」的祝詞，顯然只有社長結婚才有可能。
「什麼？！社長結婚了？」
社長結婚的消息顯然比港口黑手黨幹部前來拜訪更令人震驚，剛才還淡然處之的武裝偵探社完全亂起來了。
國木田不小心把自己的新鋼筆折斷了，墨水濺了半本筆記本，他都無暇顧及。比起拯救自己的筆記本，他更關注的是：「社長真的結婚了？對象是港口黑手黨的幹部？！」
「……哈？怎麼可能。」江戶川亂步用看笨蛋的眼神看著他們，這麼傻的問題他甚至不想搭理，但事關社長的名譽，他撇著嘴不太高興地解釋道：「這位小姐的結婚對象顯然和她認識多年——不可能是太宰，那就是中原中也吧。」
他篤定地說出了那個名字。
「是的，我的丈夫是中原中也。不好意思，我和福澤閣下見過一次面，感覺能和福澤閣下成為不錯的友人。」我飛快撇清了和福澤閣下的關係。
沒有揪著社長說什麼套關係的話，這點令江戶川亂步很滿意，他在我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隨意攀談道：「你可把我們的新人嚇得不輕。」
人虎已經被武裝偵探社收容了？
我看了一眼中島敦，思考了一下現狀。
得罪武裝偵探社顯然不是一個好辦法，但港口黑手黨也不會畏懼他們，打架不帶怕的。可要是兩方真打起來……豈不是讓第三方外來勢力得利了嗎？
「抓人虎是芥川的工作。」我表明自己對人虎不感興趣，和江戶川亂步這樣聰明的人說話根本不用解釋太多，只要說出關鍵字就好，「我來是為了和鏡花談談，被男人花言巧語騙走可不好。」
「這樣啊，鏡花等會兒就回來。」
「那我再等一會兒。」
「亂步先生！」中島敦慌了一瞬，接著又警惕地看向我，「鏡花是不會跟你回去的！」
我並沒有搭理他，如果不是因為立場不同，說不定我還蠻喜歡他的。可是現在中島敦拉了太多仇恨，站在港口黑手黨的角度，我沒辦法對他和顏悅色。
「還有一件事。」我頓了頓，「太宰在我們手裏，你們什麼時候把他領回去？」
「太宰啊……原來真的被抓走了嗎？」提起失蹤多日的太宰，武裝偵探社眾人的表情變得有些一言難盡，但卻沒有人擔心他深入敵營，與謝野更是擺了擺手：「讓他在你們那裏玩就好了。」
說實話，我們並不想要太宰來玩。
情報套不出來，還老是欺負我們的人，這樣的人質抓在手裏一點用都沒有，只能讓我和森先生多掉些頭髮，而且為了首領的威信，森先生還沒辦法下令放走太宰，只能等太宰達到目的自己跑掉。
「誒？！」只有真心實意為太宰擔憂的中島敦發出了驚歎，「把太宰先生放在這麼危險的地方，真的沒有關係嗎？」
——又是一個太宰廚。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芥川會和他打得這麼凶了，只有一個太宰，他們遇見了不打起來才怪。
「那你去救太宰吧。」我木然地對人虎說。
「這肯定又是陷阱……」他碎碎念道。
「說到人虎的事，福澤閣下在嗎？」我對著江戶川亂步微笑道，「這件事不解決也不行，我們首領是個要面子的人，在事情沒有鬧大之前就由我來談判吧。」
第32章
和福澤閣下的商討並沒有持續太久，正如我之前所判定的，福澤閣下在行為處事上態度非常果決。在我把相關情報透露給他後，正直的福澤閣下不禁為我感到一絲擔憂。
「把這些說出來真的沒關係嗎？」
「啊，所以要替我瞞著森先生哦？」
——才怪。
太宰自願被抓，現在也應該拿到想要的情報了吧，而且森先生也知道了我來這邊談判的事。
剛剛發來的通知，說是馬上要召開幹部會議。用於決定港口黑手黨發展趨勢、正常情況下幾年都不會舉辦一次的重大會議居然在這個關頭召開了，想想都知道這是太宰的手筆。大概他又拿港黑的黑料威脅森先生了吧……切，明明自己也犯了不少事，居然還好意思威脅別人。
這種情況下，我還瞞著武裝偵探社遲早要知道的情報就有些不夠誠心了。
與其這樣，不如由我主動放出一些消息，把自己擺在弱勢的地位換取對方的「愧疚」，這能令我們拿到更多的利益——這是太宰最擅長的方法，說得難聽點就是裝弱小的無賴行為。
既然太宰想趁著我不在跑到港黑去偷情報，自然也要做好被我報復的準備。
中也沒辦法拿他怎麼樣，但他挨一頓揍倒是必不可免，等太宰回來就會發現自己受苦幾天拿出來的情報一點用都沒有，港黑和武偵社已經跳過了他的部分私下達成了協議。
想到那副場景，我都忍不住要笑出聲了。
同時，為了讓我的說法更自然一些，我也表明了港口黑手黨的態度。
我們可以放棄人虎的懸賞金，但港口黑手黨的面子不可以不要，在狠狠地打了黑蜥蜴的臉、還拐跑一個出色的暗殺者後，對人虎的通緝令是不可能撤銷的。不過我承諾在達成合作之後，我們追殺的力度不會那麼大，撐死也就一個芥川追著人虎跑。
作為利益交換的一部分，已經被當作是靶子擺在明面上的武裝偵探社必須追查到底，關於組合、以及其背後隱藏的勢力。
至於我猜測的，人虎擁有實現願望的機能，或他持有實現願望的寶物，這件事我倒是沒有對福澤閣下提及，如果問出口那就太傻了，武裝偵探社不可能會告訴我真相。更有可能的是，就連他們自己也不清楚人虎的價值，如果他們知道人虎有許願的功能就不會把他當作跑腿的小弟了。
最後，我感慨著：「如果組合的首領想要購買異能開業許可證，可千萬不要答應他啊。現在橫濱三方勢力穩固，比起和狡詐的美國佬合作，我還是更喜歡福澤閣下這樣的人。」
「……不會的。」福澤閣下有些尷尬地咳嗽了一聲，端起茶杯掩飾性地喝了一口。
正事就算到此為止了。
福澤閣下微微一頓，想到亂步和他說的話，又出於禮貌開口：「鏡小姐已經結婚了？恭喜。」
「謝謝。」
說實話，聽見福澤閣下對我道喜還是有些尷尬的，畢竟是前相親對象。幸好對方也沒有很介意這一點，那次相親之後就再也沒聯繫過，這倒令我松了一口氣，如果對方誤會什麼就不好了。
「沒有準備什麼禮物，聽太宰說你很喜歡刀具……」福澤閣下起身從一旁的刀架上取下一柄打刀，雙手捧著遞給我，「這個就作為新婚的禮物吧。」
「……太感謝了，我很喜歡。」
我詭異地有一種「結婚了爸媽送禮」的錯覺。
不過，太宰說的沒錯，除了中也那樣乾脆俐落的體術以外，我的確很喜歡刀具。其實我自己並沒有學過什麼刀術，但不妨礙我羡慕紅葉姐和銀使刀，鏡花也很擅長冷兵器，總有一種鋒銳的美感。
也不是說沒有起過學習刀術的心思，只是每當我想用刀作為武器的時候，副手總是規勸我說：「大人，時代變了！既然您做不到用刀劈開**，那還是拿槍吧。」
——行吧，我覺得他說的很對。
想到首領發的會議通知，我站了起來，禮貌地向負責先生告辭：「我還有事，失禮了。我下次再來找鏡花，那孩子就麻煩福澤閣下多照看一些了。」
說完我便推開門，目不斜視地路過偷聽的幾人，快步離開了武裝偵探社。
*
我一回到本部大廈，副手就憂心忡忡地跑上來說明情況：「太宰治偷走了二樓的資料跑了！」
「……我知道了。」
都在意料之中，而且資料的位置資訊和密碼可能還是中也提供的。
見我沒有反應，下屬露出了「您料事如神」的表情。
我一邊往電梯走，一邊拿出了手機。把二樓的監控全部替換掉，又改了一遍審訊室走廊的監控記錄，抹掉一切會給中也帶來麻煩的資訊之後，電梯正好抵達我所要去的樓層。
我正準備進入會議室，門口的守衛卻把我攔了下來。
「沖田幹部——」
「不好意思，現在是中原幹部。」我整理了一下森先生送給我的紅圍巾，慢條斯理地對守衛說道，「我改姓中原了。」
守衛顯然被我的說辭震懾住了，半晌才理解我說的是什麼，結結巴巴地回答：「是，中原幹部。」
我這才滿意地問道：「什麼事？」
「武器……」
我這才恍然，剛才急急忙忙就過來了，福澤閣下贈送給我的打刀還被我隨身帶著，而去見首領是不能攜帶武器的。
我把刀交給了副手，吩咐他去打一個刀架，擺在我的辦公室裏，之後才被允許進入會議室。
我是最後一個到的。
「鏡。」我注意到森先生對我換了一個稱謂，他坐在主位上笑眯眯地看著我，見我進門對我攤了一下戴著白手套的右手，示意我坐到他下首。
「抱歉，來晚了。」我走過去，拉開中也身旁的椅子，一撩衣擺坐了下來。
中也臉色陰沉地坐在那裏，我覺得可能是因為剛才在太宰那邊吃了癟，側頭看到我坐下，他凝重的神色才緩和了一些。
雖說是五大幹部會議，實際上在崗的幹部根本不足五個，除開紅葉姐和中也，剩下還有個我並不是特別喜歡、也沒什麼交流的A先生——A總給我一種短命鬼的感覺，他平時對待下屬的模式也令中也不滿。
森先生簡單說明了目前的局勢，確定了行動方針，這大概花了半小時，然後他看向我最後問了一句：「太宰君手上的東西能拿得回來嗎？」
我無奈地看著他：「我的**並不是建立在異能之上的，一旦脫離了網路我就做不到很多事，而且就算是有這方面的異能，對太宰來說也不適用吧。」
A發出了意義不明的嗤笑，我倒沒什麼反應，中也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
「那就沒辦法了，先把手頭上的生意洗白吧。」森先生遺憾地說道。他也明白這一點，如果我能做到這一點的話，太宰早就**百八十次了。
之後我簡單地說了一下剛才在武裝偵探社的談判結論，森先生表示自己已經知道了，師徒間交換了一個眼神，互相都知道對方想說什麼。
「我要說的就這些了，那麼，還有什麼其他意見嗎？」森先生問道。
「有。」我舉起了手。
「你說。」
「會議室能換顏色正常一點的燈嗎？」
會議室的裝修問題是我一直想提的。
如果說黑暗是我們的主色調，開會的地方搞成黑漆漆的樣子我也沒什麼意見，但為了照明搞了個玫紅色的光就不太行了，呆久了眼睛疼，而且風格看起來就像是歌舞廳。
「意見駁回。」首領看起來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由我起了個頭，接下來就進入了閒聊模式。
聊天的話題自然在我和中也的關係上，出去幾天怎麼就有重大突破了，紅葉姐對我們結婚的過程很感興趣，森先生也表示想知道是誰的想法。
我不由得看了中也一眼，會議室紅黑色澤的打光成了他的保護色。他看起來非常鎮定——不過也只是表面上的。
明明當時是中也大著膽子拉著我去簽的字，到了這個時候敘說過程的卻只有我一個，現在才知道害羞，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唯一不高興加入話題的就是A先生了。
我覺得他不太懂得讀空氣，我到現在碰到的人都對我結婚這件事表示了祝賀，只有A陰陽怪氣地刺了我們幾句。他似乎認為中也和我的婚姻是建立在勢力紛爭的基礎上，一種基於□□與利益的結合。
在中也黑著臉放話要把他的頭按進牆裏之後，A才悻悻地收了聲。
等A領了任務離開，中也沒忍住當著森先生的面罵了一句髒話：「什麼拉幫結派啊，搞得好像老子結婚是為了權勢一樣。」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你們兩個都是幹部呢，身份敏感，別人會這麼想是正常的。」森先生安撫了一句。
這倒把中也驚出一身冷汗。
兩個幹部的結合意味著勢力的重組，哪怕他並不是因為出於這個原因才簽下婚姻屆。不僅是別人會這麼想，就怕首領也這麼想。
我倒是無所謂，早就在森先生那裏打過報告了，只要我不做多餘的事，根本不會有問題。這個時候我也當作沒聽懂，主動挽著中也的胳膊說道：「福澤閣下送給了我一柄打刀作為新婚禮物，森先生呢？」
森先生無辜地睜大眼：「啊……說起這個，婚假得推延到事情結束了，畢竟少不了幹部幹活嘛。至於禮物，如果鏡能把組合吞併，那些資產分一成作為你的私產如何？」
「成交。」
第33章
聽到芥川去抓人虎卻反被打進ICU這個消息，我心情說不上好，甚至還有種兒子不頂用的糟心感。身為和芥川關係密切的前任上司兼導師，我不得不抽了點時間去看他，蠻慘的，意識都還沒恢復，我都不好意思對他冷嘲熱諷了。
「芥川怎麼樣了？」中也問我。
「一時半會起不來了，就算醒過來有力氣說話，估計也是'太宰先生不喜歡我都是人虎的錯'之類沒意義的話吧，我甚至覺得他以後自己踢被子感冒了都要懷疑是人虎半夜溜過來掀的被子。」
中也：「……」
我覺得中也的沉默是認為我說的有道理。
「我想去遊樂園玩。」
「你是小孩子嗎……」
「我都沒有和中也去遊樂園約會過！」我大聲逼逼，絲毫不介意副手詭異的目光，「難道結了婚就不用約會了嗎？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嗚嗚嗚！」
他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威脅性地掃了一眼負責後勤的副手。兩名副手一邊訕笑著說「我們什麼都沒聽見」，一邊飛速撤離了現場。
我扯下他的手，**道：「簽字的時候明明說我可以隨便任性的！才過了幾天就說話不算話，這就是虛偽的男人嗎？！」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中也頭好痛。
他也沒想到自己獨立又懂事的對象在婚後任性起來就像個太宰治，但和太宰不同，太宰的死皮賴臉只會讓他感覺厭煩，而鏡再任性一點也沒事。
「工作呢？不是要追查組合嗎？」他問道。
「我已經和武裝偵探社交涉過了，他們會負責查清組合的底細，偵探社的亂步先生只對有趣的案件感興趣，這項苦差事估計也會落到太宰頭上吧。」
「你……」中也驚訝地看著我。
他沒想到我出門半小時就給太宰挖了個坑，而且這個坑太宰還得心甘情願地往下跳。自己主動去查，和被迫去查是兩碼事，明明不在港黑了卻還要為港黑辦事，這種微妙的處境也就只有太宰能懂了。
我對中也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誰讓他來我的地盤搶情報的，你也吃虧了吧？」
中也想到在地牢的一幕，有些尷尬地拉低了帽檐，帶著心**口反駁：「我才沒有吃虧，那條青花魚體術弱的不行，我怎麼會吃虧？」
「真的？」
「當然！」
「可是太宰說——」我拉長了調子。
「啊！不准說！」中也暴躁地打斷了我的話，「要去遊樂園是吧！趕緊走，今天的工作明天再說！」
其實我只是詐他的，太宰還沒來得及跟我聯絡，看中也這個狀況就說明真的發生了什麼事——他居然寧可放棄工作去遊樂園，也不願意提起在地牢裏和太宰的對話內容，看來不是一般的對罵吃癟。
他越反常，我就越好奇。
只可惜地牢的監控第一時間被我刪掉了，什麼都沒來得及看，我怕中也留下什麼把柄，數據被我刪得太徹底了，就算是我恢復起來也有些難度。
要不，問問太宰？
雖說我們兩個現在因為一些事有些不對盤，但之前他還在港黑的時候，我們兩個可是「沒有感情的中原中也黑歷史交換機」——我是用作收藏舔屏的，太宰是拿來當笑料的。
不管是什麼原因，太宰都給我提供了不少中也的寶貴素材，快樂的東西要大家一起分享，我想太宰應該不會吝嗇。
直到我和中也翹班來到遊樂園，我還在為自己的機智而喜悅，畢竟用一句問話換了兩個快樂，不值得高興嗎？
「你想玩什麼？」中也顯然對過山車、**機一類以失重的刺激作為賣點的活動興致缺缺，至於慢節奏的旋轉茶杯之類的專案更是連我都不感興趣。
「我看看……」我掏出一本約會攻略現場翻了起來。
「那本東西是哪里來的？」
「紅葉姐給我的。」
中也看起來很想吐槽，但覺得會被懟得說不出話，不管是紅葉姐還是我，他都說不過，想想還是算了。
「鬼屋去嗎？」
「……」
中也突然陷入沉默。
「……我怕鬼。」
「……我也是。」
好了，鬼屋這個選項劃掉，我可不想結婚沒過一個月就因為鬼屋離婚。不過更有可能的情況是，在被鬼嚇到的一瞬間，我們會聯手把整個房子拆了。
「那我們先去看演出，然後找家陶罐店做手工吧。」我做了決定。
「哦。」中也隨意地回答。
於是，我拉著中也去看了兩場舞臺劇，接著去了陶罐店，玩了一下午的泥巴。
雖然不知道意義何在，做出來的成品也確實不怎麼專業，但感覺只要和中也一起玩就很愉快——等等，這麼一想，就算不是在遊樂園，換成工作的話也是一樣的吧，反正都是兩個人呆在一起。
我開始有些後悔了，早知道還是工作划算。
結完帳單，拿著陶土杯子回來的中也不解地看著我：「又怎麼了？突然這個表情。」
「我這一天干了什麼？」
「……玩泥巴。」
聽到這個回答，我不禁開始懷疑人生，有些不高興地說道：「來了遊樂園之後發現其實並不好玩，還不如去飆車或者遊戲廳打遊戲。」
「不是你要體驗的嗎？來都來了……」他指了指橫濱座標似的摩天輪，「要坐嗎？雖說我覺得在辦公室打開窗看見的風景比這個好。」
「你說得讓我完全沒了期待。」
「女孩子不都喜歡這個嗎？」
「我想我和其他的女孩子不太一樣。」我感覺比起中也，我的行為處事才更像一個直男，「那去坐一下，坐完一輪我們去遊戲廳。」
「隨便你。」
於是，我們兩個毫無浪漫因數的傢伙，排隊買了票去坐摩天輪。
工作人員把票遞給我的時候，手都在抖。
這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這裏歡迎的遊客多是恩愛的情侶，或者朋友結伴出行觀光之類的，鮮少有兩個穿著黑漆漆大衣、一看就不好惹的傢伙面無表情地上來買票坐摩天輪。
「兩位會破壞設施嗎？」工作人員大概猜出了我們是黑手黨，在橫濱穿著黑西裝跑來跑去面容嚴肅的人可太常見了，他也不敢問太多，只是委婉地給我們看了安全提示，「橫濱只有這一個摩天輪，所以……」
中也：「……」
他黑著臉拉著我上了座艙。
事實證明，摩天輪也沒什麼好玩的。
剛啟動一分鐘，中也就撐著下巴表示無聊：「如果二十秒裏能轉完一圈，會更好玩一些吧。」
二十秒裏轉完一圈連我都會吐吧，好好考慮一下這是給普通人使用的設施啊。話說摩天輪本來就不是追求刺激的專案，除了觀光用途外，情侶來這裏就應該是為了那個吧……
我往窗外看了一眼座艙高度，突然坐直了身子。
「怎麼了？」中也收回往外看的目光，轉向我。
我注視著他那雙鈷藍色眼眸，慢吞吞地說道：「據說坐摩天輪的情侶都會分手。」
「？？？」
「但是，如果在頂端接吻就會一直走下去。」
「這種騙鬼的說法，又是遊樂園行銷的手段吧，這麼說還真是惡毒啊。」中也對摩天輪的傳說十分不屑，比起後半句，他更在意前半句詛咒似的話。
幸福這種東西是抓在自己手裏的，而分手與否取決於兩個人的想法，情侶分手都怪摩天輪的話，那摩天輪也太可憐了。
「啊，其實我也不是很相信。」我沖著中也笑了起來，「不過啊，我並不是為了這個傳說才講的這些的。」
橫濱今天的晚霞像是染上了血色，透過透明玻璃照進座艙裏，要把人灼傷一樣。
「因為中也太好看了，想接吻。」
「平時中也都好冷淡，現在可以嗎？
「快到位置了哦，不想離婚就親我一下。」
我盯著他的眼睛說道。
他突然站了起來，俯下身湊近，一手扶著我的臉，另一只手拿下帽子遮住了夕陽。
「……這種事早點說啊。」
在摩天輪上看風景，即便到了最高點，風景也不是你的，但面前的這個男人卻是你的。
我貼著他的唇，克制不住地笑了起來。
第34章
自從簽下婚姻屆，和中也成了合法夫妻之後，我就收拾了東西搬到他那邊去住了。
在此之前，我們雖然各自有自己的房產，但為了工作方便，不約而同都選擇了港黑大廈裏供給高層使用的休息室，也就是我印象中的職工宿舍。
結了婚之後，同居就變得理所當然，所以很快敲定了房子的事宜。
「我可以養狗嗎？」我問中也。
中也對我三分鐘熱度的行為見怪不怪，一邊喝著我給他買的紅酒，一邊反問道：「你有時間遛狗嗎？早晚都要出去跑步，還要負責清理寵物糞便。」
我一聽到養寵物的細節二三事就立刻放棄了：「算了，我沒時間，養芥川已經很累了。」
「芥川會哭的。」
「那我要養中也。」
「……我是狗嗎？」
我無辜地看著他：「如果是中也的話，我絕對會負責任地每天帶出去遛圈，梳毛洗澡，清理糞便也——」
「你少說幾句。」他捂著額頭不想跟我講話。
最後，中也還是讓人給我送了一只捷克狼犬幼崽。
捷克狼犬是牧羊犬和狼的混血種，這小傢伙脾氣有些暴躁，打小就會咬人的那種，被中也教訓了一頓之後，還算聰明、懂得趨利避害的小狼狗就再也不敢對我齜牙咧嘴了。
我原本想給它起名為芥川二號，但中也覺得芥川會生氣，被下屬聽見了也不太好。為了同事之間能夠和諧共處，他堅持給這只捷克狼犬起名叫做太宰治。
「不行，我不想在家裏聽見太宰的名字。」我第一時間表示反對。
他臭著臉回答：「我也不想聽見他的名字。」
「那你還給芥川二號起名叫太宰？」
「那也不能叫芥川二號。」
我們兩個各退一步，決定這只狗叫太宰龍之介。
狗崽子拿過來沒過幾個月，原本小時候還算可愛的太宰龍之介像是吹氣球一樣越長越大，體格健碩，威風凜凜，毛髮紋理變得更像是一只銀灰色的野狼，立起來的話都快和中也一樣高了。
我抱著它給中也看：「龍之介變醜了，一點也不像太宰，我就說它像芥川，每天撓沙發，沙發都被撓破了個洞。」
中也：「……」
「我不想遛狗了。」
「……我知道了。」
在我三分鐘熱度甩手不幹之後，家裏的男主人不得不接手了照顧一只寵物的全部責任。每天晚上要遛狗也就算了，但在休息日的早上，侵佔了睡眠時間的遛狗日常引發了我的不滿。
大清早中也準備下床去遛狗的時候，我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
「吵醒你了？」他回過頭。
「讓芥川去遛狗吧，告訴他這只狗是太宰送的。」我撓了一下他的掌心，「現在上來陪我睡覺，嗯？」
「……」
中也沒反對，眸色深了一些。
他把狗趕出了房子，順便打了個電話給芥川，讓他過來把狗牽走。
太宰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我正抱著中也睡得天昏地暗，電話是中也接的。
「——中也？居然是你接的電話，惡，一大早就聽見你的聲音，真是一天的好心情都被破壞了。」
「這句話應該我來說才對吧！」
我迷迷糊糊聽到兩個人用互相嫌惡的語氣交流著，過了兩秒，中也坐了起來，拍了拍我的胳膊讓我鬆手，我熟練地收回手，把被子裹了一圈側過身去。右側彈簧一彈，他下床離開房間打電話去了。
中也接完電話回來，我很快睜開了眼。
「太宰的電話？」
我睡眠品質很好，沒什麼起床氣，就算被吵醒也能很快睡過去，但這不代表我沒有警惕性，一有人靠近還是很敏感地醒來。
「睡醒了？」他答非所問。
「是組合的事情嗎？太宰說什麼了……」
中也一聲不吭，膝蓋跪著爬上了床，伸手把我推回了柔軟的被鋪裏。隨後結實的上半身壓了上來，細密而輕柔的吻落了下來，微涼的鼻尖帶著灼熱的呼吸碰了碰我的臉頰。
我下意識回抱住他：「怎麼了？」
「別提太宰。」他啞著嗓子說道。
「嗯？」
「太宰被我扔給芥川了。」
「……我不是在說狗。」
「他就是狗。」
我聽見手機的鈴聲又響了起來，便伸出手推了推中也的胸膛，試圖探身去夠床頭的手機。
「電話……」
中也看都沒看，直接把電話掛掉，一甩手扔出去老遠，咣當一聲砸在門上。要不是工作需求，我的手機被強化過外殼，普通手機還真禁不住他這麼粗暴一摔的。
我很快沒心情想那些有的沒的了，這個男人一大早未免也太熱情了一些，尖尖的虎牙不輕不重地咬在我的脖子上，像是狼狗在磨牙。送走一只狼犬，還有另一只要鬧騰，而我大概是樂在其中的。
都說開了葷的男人會自學成才，書上說的沒有騙我。
被按在床上的我如是想道。
*
等我收拾好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了。
對著鏡子看了一眼脖子上留下的痕跡，我不得不把領子立起來，紅圍巾在脖子上繞了兩圈，把自己裹得像個換季感冒的病人。
我路過客廳的時候，中也正盤腿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我出去一趟。」
「見誰？」
「負責打理酒莊的下屬，你把他電話掛了。」我看了看郵箱裏噴井式的資訊，不禁有些頭痛。
「太宰說他把資料發你了。」
「我看到了。」
我穿過客廳，在玄關換上外出的靴子，一起身發現他也跟了出來，倚靠著牆壁，雙臂環在胸前，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中也，床單記得扔進洗衣機裏。」
「嗯。」
「衣服別忘記曬。」
「啊。」
「那我出門了。」
「早點回來。」
「……」我歪著頭看了看他，「中也。」
「嗯？」他疑惑地發出了一個語氣詞。
我緩緩開口問道：「你覺不覺得我們兩個人的臺詞反了？」
新婚夫婦的角色肯定反了吧，而且為什麼只有我要在休息日為了工作跑出去當社畜啊，原來中也是負責看家的家庭主婦嗎？
在中也反應過來之前，我搶先一步邁出了大門，然後猛地把門拉上，跑出去半條街才忍不住大笑出聲。
不知什麼時候，一輛黑色的保時捷356A悄無聲息地滑進了車道，停在我的面前。和中也的那些擁有烈焰般張揚顏色的跑車不同，這輛產自德國的古董車安靜又乖巧，像是一只黑貓。
我拉開車門，坐上了後排的座位，熟稔地與駕駛員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琴酒，最近身體還好嗎？」
駕駛位上坐著一名長髮男子，戴著黑帽子，一身黑色大衣，表情冷硬，很有黑手黨作派。他側過臉對我點頭示意，踩下油門，車子又緩緩地動了起來。
「生意怎麼樣？」
「該剔除的部分都已經切掉了，部分成員編入港口黑手黨，至於藥物研發部門也已經重新調整了研發方向……」說到藥物這方面，琴酒的表情不禁變得有些古怪，他微微一頓才繼續說道，「和政府建立了初步合作，異能特務科已經派出專人和我們對接。」
「是嗎？以後這種機會還有很多，在橫濱少不了要和政府打交道。」我漫不經心地說著，從口袋裏拿出一雙白手套給自己戴上，「那些叛徒呢？」
「都清理完畢了。」
「真的？」
氣氛一瞬間冷凝下來，我抬眼看向後視鏡，我看見自己毫無暖意的金棕色眼瞳，以及琴酒緊繃的下顎。
——他在等我的吩咐。
「說實話，剛從烏丸先生那裏接手這個組織的時候，我非常驚訝。」我不禁喟歎，「這樣破破爛爛的組織竟然能夠延續半個世紀……真是不可思議。」
琴酒一聲不吭。
「我沒有針對你的意思。」我沖著後視鏡露出一個笑容，「組織裏除了你一個還算有點腦子，其他都盡是些廢物……啊，除開那些官方派過來的臥底們，再多幹兩年，波本都能當上高管了。」
琴酒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表情波動，他之前清理過叛徒，但完全沒想到波本也是其中之一。
「我那天在毛利事務所下麵的咖啡館看見他了，回去查了一下資料就發現了端倪。話說，難道組織的工資開得這麼低嗎？他要兼職當個泡咖啡的服務員？」我開了個玩笑，但琴酒顯然沒心情聽，陰沉著臉不知道在想什麼。
「波本和那位小偵探在一起，追著我跑了兩條街，玩的蠻開心的。」我又說道。
「偵探？」
「工藤新一。」
「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琴酒對他還有印象，當時在遊樂園交易，那個名偵探不知死活地跑過來偷聽，是他親自給對方喂下的毒藥——等等，APTX4869還只是試驗品，如果說因為體質的關係，出現了別的臨床反應也很有可能，APTX4869能令人變小的話，就完全能解釋為什麼雪莉能活著掙開手銬逃走。
「看來你已經意識到了，還真是有夠慢的。」
琴酒下意識看了一眼後視鏡，冷汗不知道什麼時候順著肩胛骨滑下，浸濕了內衫。
「放輕鬆，你可是我信任的部下啊。」
「……」
片刻後，他鎮定地開口：「需要我去收尾嗎？」
「現在不用了。」我往後一靠，「既然我接手了組織，那麼就算是港口黑手黨的隱秘部門，我們和官方並不是敵對關係，沒必要趕盡殺絕。說實話，他們派過來的臥底有時候也蠻有用的，只要沒有大動作，你就當作不知道吧。」
臥底都比組織成員能幹活，至少在沒暴露之前，他們都會勤勤懇懇，辛勤工作。比如阪口安吾，異能特務科派過來監視港口黑手黨動向的臥底，森先生把他放置著不管也是有道理的。
「我知道了。」琴酒應了下來。
車子又行駛了一段路，我望著路邊閃過的風景，突然想到一點：「他們知道組織換首領了嗎？」
琴酒陷入了沉默。
「算了，也蠻有趣的。」
第35章
黑衣組織，又或者說烏鴉軍團，它是在半世紀之前由大富翁烏丸蓮耶創立的秘密組織，現今發展為龐大的跨國犯罪團夥。
旨在——
研究如何長生不老。
幾個月之前，我給森先生這樣報告的時候，他笑得打翻了一盤國際象棋。我也沒辦法，畢竟人家就是這麼想的，我不管怎麼報告都像是在念中二臺詞。
「那他成功了嗎？」森先生一邊整理棋盤，一邊問我。
「烏丸蓮耶現在還活著，靠藥物和科技吊著一條老命，資產不少，手段還可以。」我回答道，「不過有人給我送來了消息，我們有機會吞併他們，這樣一來，我們的跨國資訊網就能建立起來了。」
「哦，這樣啊。」森先生執起一枚棋子放在手裏把玩，他漫不經心地問道，「是彭格列的人給你送的消息？」
如果是其他人，首領問出這個問題早就該惶恐地跪下來以表忠心了。老東家憑什麼給一個已經跳槽的員工送這麼大的利益？上次送了一顆特殊彈，這次又是錢和勢力，不免讓人多想。
我不卑不亢地回答：「是彭格列，準確地說，是戴蒙·斯佩德利用彭格列給我傳遞的消息。」
「我記得那個幻術師已經被關進復仇者監獄了吧。」森先生剛才還有些陰鬱的表情被驚訝代替，他瞠大眼睛的樣子和太宰裝出來的無辜臉如出一轍。
「幻術師的手段多種多樣，他的精神能夠依憑在別人身上，這一百多年以來都是這麼幹的，復仇者監獄關不住他。」
森先生饒有興趣地問我：「我比較好奇他為什麼會給你傳遞消息，他可不是你的守護者了，當初你來港口黑手黨也是被他害的吧？」
「幻術師的腦子都有問題。」我毫不猶豫地黑了那傢伙一把，「誰知道他是怎麼想的，既然是送上門來的禮物，我也沒必要扔出去，欠人情的是他。」
森先生表示贊同。
我繼續說道：「烏丸蓮耶的母親是義大利人，和那邊的黑手黨有關，他通過這個管道得知了有關於世界原石的資訊。」
在意大利，沒有異能的說法，死氣之炎就相當於異能力，只有一些家族中的極少數人擁有這樣的能力。而只適用於這些極少數人的道具，比如引出火炎的戒指、能附著火炎的武器、正在研發中的匣兵器，就變得更為神秘了。
七的三次方，即世界的基石，是能修正維持地球上的生命均衡、使其朝正確的方向進化的為了哺育生命而製造出來的裝置。
通俗地講就是這玩意兒能穩定世界，平時放著不管它還沒什麼問題，一動它就能扭曲時空。
這股力量是未知的，且無法憑人力來掌控，所以迄今為止，知情人能做的也只是「守護」，像Reborn那種永遠長不大的嬰兒二頭身的狀況，就是因為身上攜帶著彩虹之子的奶嘴。
再聯想到烏丸蓮耶研製的藥物，光是那個成功讓工藤新一縮小成幼年體的APTX4869，就讓人不禁懷疑他是不是在策劃著什麼。
我懷疑烏丸蓮耶是不是以七的三次方為藍本，製造出了類似的帶有輻射的產物，想憑藉這個回溯時間，讓自己不老不死，現在目標顯然還沒成功。
森先生能猜到我想說的東西，關於七的三次方，我早在幾年之前就和他詳細說了一遍。對這種危險品，森先生表示自己並不感興趣，如果能掌控一部分自然不錯，但沒必要特地花費精力去研究。
「有把握吞併嗎？」
「戴蒙·斯佩德會協助我。」
「他並不可靠。」
「我知道。」
我不會相信背叛過我的人，在這件事上我還做了二手準備，我已經不是六年前的我了，必要的時候反過來坑一把戴蒙·斯佩德也沒有任何問題。
不過……
他到底為什麼給我提供便利？
我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我順利接手整個黑衣組織，我依舊沒能搞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
戴蒙·斯佩德就是這麼奇怪的人，應該說所有霧屬性的幻術師都是這一類型，虛無縹緲，永遠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前腳能捅你一刀，後腳卻當作無事發生還給你做內應，就像反復無常的青春期少女。
我不知道戴蒙·斯佩德究竟在搞什麼鬼，這次他沒有帶任何陷阱地幫我處理好了吞併烏丸蓮耶資產的事，甚至還貼心地幫我把組織裏最忠心於烏丸蓮耶的高層幹部黑澤陣——也就是現在正替我開車的琴酒——洗腦式策反了。
琴酒也蠻慘的，按理說他為組織勞心勞力，轉投我的名下，我應該把他調到我手下來做事。但琴酒之前和戴蒙·斯佩德簽訂了契約，偶爾要作為對方精神體附身的依憑，把身體借出去。
這樣一來，我就沒辦法帶琴酒升職進港黑高層了，誰都不能保證戴蒙·斯佩德會不會控制著琴酒給港黑捅刀。
還好琴酒本人不是很在意職位問題，本來就是冷心冷情的一個人，像家養小精靈似的，只要有份工作、定時找點成年人的娛樂活動就滿足了。
「研究員被裁掉了一部分，能擺在明面上的資料都留下了，對世界原石的研究資料已經銷毀……」琴酒報告著最近的工作進程。
「藥物呢？」我比較關注這方面。
「已經有了突破方向。」
目前，黑衣組織不僅是我的情報網，更是港黑的外接研究部門。
我們的走私生意中不包括毒/品，那種成癮又容易讓人失智的玩意兒是個人就不喜歡，是被森先生絕對禁止的。但在駁雜的黑暗世界，很有可能會不經意染上這些東西，那就只能依靠強制戒斷了，相應的戒斷藥物必不可少。
這對**也有好處，官方提出和我們進行交接也正是為了合作共贏。
對研究所進行簡單的視察後，我看著被琴酒打理得井井有條的組織，決定給勞模的工資卡上多打點錢。
「好好幹，別在臥底面前露餡了，他們還得替我們幹活呢。」走的時候我拍了拍琴酒的肩，擺出上司對小弟的作態，語重心長地對他說道，「需要用錢就跟我說，工資會漲的。」
一提到工資，琴酒仿佛聽見了噩夢般地手機轉賬短信音，表情有些僵硬地點了點頭。
「我先走了。」我對他笑了笑。
直到自己的上司背影消失在街角，銀髮男人嘴角的弧度略微拉高，突然露出一個不符合「琴酒」常態的詭譎笑容。
不知道什麼時候，周圍彌漫起了淡淡的霧氣。
他拉低了帽檐，擋住了染上靛色的眼眸，不由得低笑出聲：「不愧是彭格列超直感，果然發現了啊……」
*
拐過一個彎，我臉上還算親切的表情徹底消失。
顯然，在談話的中途，琴酒就被戴蒙·斯佩德的精神體附身了。他知道我發現了，依舊擺出下屬的姿態，我也沒戳穿他，反正工作彙報誰來都行。但是再坐他的車回去，我可有些受不了，於是隨便找了個離車站近的位置下車。
原本想著乾脆坐車回去，結果在車站撞見了一臉茫然的某位名偵探。
「亂步先生。」我客氣地打了個招呼。
「是中原啊。」江戶川亂步直呼了我現在的姓氏，他對大多數人的態度都是這副直來直去的樣子，又或者說，他覺得我對他沒有任何威脅。
「怎麼就一個人，偵探社的人呢？」我問道。
「他們走丟了。」亂步先生毫不猶豫地替換了句子裏的主語，「你要去找太宰吧，順便把名偵探也帶回去好了。」
居然能一眼就看出我下一步的計畫，這就是名偵探的「超推理」嗎？不管是不是異能力，這項技能怎麼看都很厲害啊，像是讀心術。
我在心中感慨著，替他掏錢買了車票。
想到上次他送給我的彈珠汽水，我路過自動販賣機的時候特地問了一句：「想喝汽水嗎？」
「我要這個。」他一點也不客氣地指了一款飲料。
啊，太宰說的一點都沒錯，就是個小孩子。我不討厭性格直率的聰明人，天才總是有些怪癖的，亂步先生在我看來還是很正常的那種類型。
坐上了車，他喝著汽水若有所思地望著我。
「怎麼了？」
「身上香水的味道不一樣。」他歪了一下頭，慢吞吞地說道，「不想回家被丈夫質問的話，最好還是在外面呆夠兩個小時再回去哦。」
「……」
第36章
被亂步先生這麼一說，我總感覺我像是背著丈夫在外面鬼混被熟人撞見了一樣。
雖然確信中也那種粗神經不會發現我身上沾了點男士冷香的味道，但一想到他對戴蒙·斯佩德的態度，為了不鬧出麻煩，我還是約了太宰在武裝偵探社樓下的咖啡館坐了兩個小時。
我把江戶川亂步送回武裝偵探社時，他們還在為走丟的名偵探擔心不已，見到我把人帶回去了，大多都松了一口氣。
鏡花這次在了，但躲在小房間裏不願意見我，我大概也能猜到為什麼，並沒有特意去找她說話。
中島敦對我還是十分戒備，但周圍同伴表現出的友好氛圍讓他慢慢放鬆了警惕。我把太宰喊下去喝咖啡的時候，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完全就是一副加完班跑去找年輕女人喝酒的中年男人作派啊」的感慨。
而負責扮演年輕女人角色的太宰還是老樣子，換了身駝色的風衣，臉上套了個親近世人的和善面具，整天一副嘻嘻哈哈的輕浮模樣，眼神卻還是一樣的厭世。
他把方糖扔進咖啡裏，拿小勺子攪拌著，漫不經心地和我說著話：「所以呢，接下來要怎麼辦？」
「應該是你們要怎麼辦吧，畢竟組合的目標是你們武裝偵探社，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們是做慈善的吧？」
「還真是絕情呢，明明以前我和小鏡是那種互換小秘密的關係了……」太宰用甜膩的口吻譴責了一句，看到我看傻子的眼神，又很快把嬉皮笑臉的作態收斂起來。
他也明白我說的並沒有錯，正如我預料的那樣，在港黑抓捕人虎無望後，組合希望收購武裝偵探社的異能開業許可證進駐橫濱。這是武裝偵探社的危機，港黑沒有幫助他們的理由，甚至於因為那七十億，兩方明面上互相還是敵對關係。
太宰：「現在不只是組合，他們還和其他的勢力結盟了，到時候武裝偵探社被滅了的話，港口黑手黨可就是下一個了。」
「他們的目標是人虎。」
「但死屋之鼠的目標顯然不只是人虎。」
「……」
我們交流的情報中，死屋之鼠這個名詞出現多次，但有關於這個俄羅斯地下組織的情報是最少的。與其說是某股境外勢力，倒不如說就是隱蔽的幾人秘密結社，想躲起來就根本找不到蛛絲馬跡。
比起開著豪華遊輪和飛艇跨洋過來炫富的美國佬，我覺得那個俄羅斯人才比較值得警惕。
我把咖啡杯推到一邊，招手喊可愛的服務員小姐來結賬，最後對太宰說：「我會讓他們留意死屋之鼠，至於組合的事你們自己處理。」
「麻煩啦，這樣就足夠了∼」太宰見目的達成，露出了一個笑容，「順便把芥川借我用一下。」
這話說的好像是「借張紙上廁所」般的輕巧。
「你要找他就自己去啊，芥川也不是誰的所有物吧，如果是你要他幫忙，他肯定不會拒絕的。不過上次他可是被人虎傷的很重，單純想□□的話，我不建議你去找他……話說，你對他的利用也適可而止吧。」
「小鏡怎麼這麼想我，我是這麼惡毒的人嗎？」
「是。」我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他表現出一副的大受打擊模樣。
說到底，芥川才是我這邊的自己人，哪怕平時再怎麼嫌棄他，他也算是我養的狗，我的狗只有我能欺負。雖然我和太宰關係不錯，但他已經站到別人那邊去了，最近總是捧著人虎踩芥川一腳，不管他是不是為了教育弟子，我都對這種做法感到不快。
「我知道芥川和人虎雖然性格不合，但他們的異能力能夠完美配合，就好像你和中也一樣……你是想為武裝偵探社和港口黑手黨建立起新的羈絆嗎？用新一代雙黑的方式。」
太宰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接著語氣輕鬆地回答：「用這麼噁心的說法，還真是讓我有些毛骨悚然——不過確實有這樣的想法啦，畢竟小鏡上位之後，不會像森先生那樣忌憚我，到時候我會被殺掉吧？」
這個男人說著要被殺掉好害怕之類的話，但表情和語氣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他甩了甩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嘛，雖然我迫切地想要回歸死亡的懷抱，但毫無反抗地被幹掉就太淒慘了，總得找個新的籌碼。」
我冷冷地看著他。
「這是雙贏的合作，你沒理由拒絕。」他慢慢地說道。
我和他對視了兩秒，隨後起身：「隨便你，今天就這樣，我要回去了。」
「這麼早就回去了嗎？」太宰的目光掠過我脖子上的圍巾，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中也還是這麼黏糊糊的像條蛞蝓啊。這樣的男人有什麼好，過了幾年就厭倦啦，小鏡不是說以後當上首領就要包養漂亮的男孩子嗎？」
「嗨嗨，那是沒結婚之前。」我擺了擺手，「身為靠譜的已婚人士現在要回家陪老婆了。」
「居然連小鏡都在我面前炫耀，稍微有點後悔了。」太宰把下巴搭在桌子上，鼓起臉頰露出了可愛的表情。
「——對了！」
我已經走到門口了，聽到他好像還有話要說，回頭看了他一眼。
太宰突然來了精神，神神秘秘地對我說：「小鏡想知道中也在地牢裏對我做了什麼嗎？」
「應該是你對他做了什麼才對吧。」我沒好氣地回答道，「再欺負中也就宰了你。」
「中也他啊——」太宰拉長了語調，賣了個關子，在我冷然的眼神下，他笑嘻嘻地補上了後半句話，「對我做出了內八字大小姐式的撒嬌哦。」
「……」
「哎呀哎呀，大小姐設定的中也還是蠻可愛的嘛。說著'下不為例哦'的樣子，要不是我沒帶相機，肯定要拍下影像留念。」
我覺得是個人就不能忍，自己丈夫向自己的閨蜜撒嬌，這是個什麼套路？這種話題放到都市論壇的情感板塊上去，估計會引起一陣熱議。
心中越生氣，我反倒越冷靜，陰惻惻地對我的好閨蜜露出一個笑容：「你想挖我牆角？」
太宰一臉無辜地望著我。
……
等我結束額外的工作回到家，天都黑了。
剛剛逮著太宰揍了一頓的我撲進真皮沙發裏，完全不想動彈。
換上了居家服的中也正抱著曬好的衣服路過客廳，看到我回來了，隨手把衣服往房間裏一扔，走過來推推我，讓我給他挪點位置。我挪了挪，他在我邊上坐下，伸手按了按我的後頸。
「再按兩下。」我哼哼唧唧地伸手去拉他。
「去做什麼了，搞得這麼累。」
「太宰又不當人了。」我趴在沙發上，臉埋在抱枕裏悶悶地說，「他們自己的事居然還想拉著芥川當苦力，上個月才把芥川打成那個樣子，還真有臉……」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為了芥川好。」他的手落在我的腦袋上，安撫性質地來回揉了一把。
我忽地閉了嘴，側過臉看他。
「中也……」
「嗯？」
「我也想要有內八字的大小姐對我撒嬌。」
「…………」
中也聞言表情空白了一瞬，接著他站了起來，擼起袖子氣勢洶洶地轉頭就往門口走。
「你想去哪里？」我立刻翻身坐起來。
他帶著戾氣回答：「去宰了那條青花魚！」
「不准去！」我喝止了他，「你要是踏出這扇門，今晚就睡沙發吧！」
我才不會讓中也去見太宰呢，還嫌自己頭上不夠綠是嗎？每次中也跑去找太宰都不會占到便宜，反而還會被占了便宜，連我都沒看見過中也演大小姐！
「你為了太宰讓我睡沙發？！」
「誰管那傢伙啊，你自己有沒有被佔便宜自己不知道嘛？！」我生氣地往他腦袋上砸了個抱枕，「你老婆生氣了，沒有親親不肯起來。」
「……」
中也一時啞了火。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髮，最終還是放棄出門宰了某人的想法，折返回來哄人。
*
武裝偵探社和組合的最終戰來得很快。
雖然早就知道太宰要找芥川當打手幫忙揍組合首領，森先生也默認了這件事，但我完全想到芥川和人虎這對新任搭檔一登場就聯手打沒了森先生送我的、我勢在必得的禮金。
「你說什麼？」
「菲茨傑拉德被打破產了！」
「……」
我坐在椅子上，扶著額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報復，這一定是太宰的報復。
我早該想到的，組合首領的異能力「華麗的菲茨傑拉德」能夠將他個人資產用於強化身體，以此來獲取強大的戰力。這是在基於金錢的基礎上作戰，當然有被人打破產的可能性……
失策，應該和芥川先說一聲輕點打，不，我應該直接跟著他們的飛機上白鯨去把人凍住的，至少還能留點錢。
因為到手的鴨子飛了，之後一段時間我看到芥川就沒什麼好臉色，他卻完全不明真相。打完菲茨傑拉德安全落地，芥川被太宰表揚「這次幹的不錯」之後，他就一直是這副像是中了五億彩票、放空心緒的表情。
最難受的就是中也了，他夾在我和芥川中間，一邊是我的黑臉，一邊是芥川面無表情中帶著喜悅的臉，中也最後終於沒忍住。
「你到底要鬧脾氣到什麼時候，芥川根本就看不出你在生氣啊。」
「等芥川給我賺更多的錢。」
中也的嘴角一抽：「所以他在你眼裏就是個賺錢工具嗎？！」
「不。」我否認了這個說法，臉色陰沉地回復，「芥川在我眼裏是個賠錢貨。」
「……」
中也欲言又止。
我一拳砸在桌子上：「我幫他出氣，壓了太宰一頭，結果轉頭他就把我賣了——我再也不要和他好了！」
「……小孩子吵架鬧絕交嗎你！」
第37章
菲茨傑拉德被打破產，森先生許諾給我的錢自然是沒有了，不過他答應我可以放兩天假去溫泉療養。我高高興興地收拾好行李，結果到了地方一看——
全員都在。
字面意義上的，全員療休養。
……原來、原來不是我和中也的二人行嗎？！
我大受打擊。
黑蜥蜴和首領直屬遊擊隊的人都在，幹部倒是只有我和中也，一群人在大廳碰面，吵吵鬧鬧的。
中也作為一個純種直男，完全沒有意識到雙人溫泉旅行多了一群電燈泡有什麼不對，他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芥川的肩：「首領囑咐我要監督你好好洗澡，可別想逃跑啊。」
芥川的副手樋口一葉立刻激動地回答：「芥川前輩怎麼會逃跑，我可以幫他洗的！」
芥川大聲咳嗽起來。
「既然有你在，那就沒我事了吧。」
聽到幹部這麼調侃，樋口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誒？怎麼可以，要幫芥川前輩洗澡也就是說要一起洗……」
「不要這麼認真的煩惱這種事啊！」中也看見樋口滿臉羞紅，不禁嘴角一抽，「好歹有點女人的樣子……」
只有芥川咳嗽著*遮罩的關鍵字*：「在下不需要什麼療養，更不需要什麼溫泉，請把任務交給我吧。在下追求的，只有能讓我被太宰先生認可的強敵！」
「夠了夠了，不是工作時間你就饒了我吧，你要面對的敵人只有溫泉。」中也歎了一口氣，轉而看向我，「你是想和銀她們住，還是和我住一間？」
「你說呢？」我戳了戳他的胸口。
中也掩飾性地咳嗽了一聲，拍開我的手，去前臺另外開了一間房。
我放完行李下樓，發現他們在進溫泉之前就在進行溫泉後的乒乓活動。明明只是娛樂遊戲而已，打起來一個個都像小孩子，爭強好勝到要動用異能。
等大家都泡上溫泉，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了。
男湯和女湯就隔了兩扇竹壁，趴在這邊完全可以聽到另一側的水聲。
男湯可要比我這邊熱鬧多了，一直有說話聲。女湯這邊人少，只有我們三個。
銀不愛說話，摘了面罩就很容易害羞，而樋口全身心都在隔壁男湯的芥川身上，時不時隔空喊話，甚至還說出了「芥川前輩是很纖弱的，請溫柔地對待他！」之類恐怖的話。
當然，她很快因為扔了塊肥皂過去，被另一邊不想洗澡的芥川狠狠地罵了。
我安安靜靜地趴在一旁，泡溫泉這項活動其實對我來說沒什麼吸引力，又不能隨便游泳，等時間差不多就可以出去了。
旁邊傳來中也和芥川交談的聲音。
「怎麼樣？芥川，泡進來還是挺舒服的吧？」
「……濕漉漉的。」
「就是濕漉漉的才舒服吧，接近原始的生態。」
……這糟糕的臺詞，我在床上都沒聽到中也說過。如果我是個男的，現在在男湯那邊的話，芥川可能會被我當場按進溫泉裏溺死。
「鏡前輩，表情……表情有點可怕。」一旁的銀猶猶豫豫地開口，「是想到了什麼嗎？」
「沒事。」我搖了搖頭，露出一個笑容，「只是在想狗的事，你們出來的時候有把它寄養嗎？」
之前因為我煩養狗會吸引中也注意，就把太宰龍之介扔給了芥川養。考慮到銀是芥川的妹妹，我也沒在她面前提給狗起的名字，單純用「它」來指代。反倒是中也起的名字比較流通，港黑內部都知道中也養了一只名為「太宰」的狗。
銀蠻喜歡小動物的，提到我寄養在她那邊的狗，她點了點頭：「已經拜託給尾崎幹部了。」
「它太會鬧騰了，回去就會發現它把家裏拆了。」
「不會吧，太宰還是很乖的。」
雖然知道她說的是狗，但「太宰很乖」這個句子怎麼聽都有些奇怪。
兩邊都安靜了一會兒，男湯那邊突然又響起中也的聲音：「啊？你這也太快了吧！……啊啊，算了，我來幫你洗，把那個給我……喂，把手抬起來。」
「是。」芥川低聲應道。
「真是的，又不是小孩子了，別老是給我添麻煩。」
「……對不起。」
樋口幾乎整個人都貼到竹壁上去了：「這個聲音是……是在幫芥川前輩洗澡嗎？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銀，讓這個吵吵嚷嚷的傢伙閉嘴！」黑蜥蜴的立原高聲說道。
銀一聲不吭，上去把樋口打暈了拖到一邊。
男湯那邊還在幫芥川洗澡，像大型洗貓現場。
「泡到十秒再出去哦，這是幹部的命令。」
「…………是。」
我直接掰碎了溫泉池邊的一塊石頭。
草，中也都沒給我洗過澡，芥川他憑什麼！居然還這麼勉強的樣子，給我心懷感激地好好洗澡啊！
*
溫泉旅行回來之後沒多久，港口黑手黨就發生了一件大事——
幹部A*遮罩的關鍵字*。
他被發現吊死在房間裏，而且種種跡象表明，他是自己把脖子套上了絞索上吊的。
五大幹部本來就只有四個人，還突然*遮罩的關鍵字*一個管財務的，這事可大了。內部人員都被叫過去排查了一遍，我也不例外。
其實我沒有不在場證明，幹部A死的那個晚上，我和琴酒去酒莊暫時的落腳點看藥物的研究進度了。森先生知道這件事，所以我也只是被象徵性地被叫過去問了兩句話而已。
我去了之後才瞭解到，死的不只是幹部A，還有不少他的部下，見過兇手的應該都*遮罩的關鍵字*，無一活口。
首領沉思片刻，看向了我：「鏡，你怎麼看？」
「我可以查A的監控嗎？」我問了一句。
五大幹部之間分不同派系，A負責管理賬務，這是很重要的一個板塊，他自己有一套私人監控，而我沒有使用權限。雖說憑藉我的手段很輕鬆就能黑進這套監控，但我沒冒犯同僚的意思，平時大家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現在A的監控就成了查出真凶的關鍵道具。
A是一個很怕死的人。
他給部下戴上了寶石項圈，那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只要有人表現出一點異心就會被抽取生命力，以威脅生命的手段來保證自己不會被背叛。疑心病那麼重的人會在各個角落安裝監控探頭是很正常的事，這也方便我重現當時的場景。
不過，當事人已經*遮罩的關鍵字*，我要通過森先生的首肯之後才能黑A的系統，以此來避嫌。
森先生同意了，當場給我簽了授權書。
於是，我開始著手破譯A的防護牆，那些如同天書一般的代碼對我來說只是可閱讀的文字，我天生就是幹這行的料，破開那些嚴密的防禦就像切豆腐一樣簡單，但一路上總有老鼠擋住我的去路。
螢幕上多次出現不詳的紫光，那是由無數亂碼構成的簡筆劃，形狀像遊樂園裏卡通老鼠的腦袋，偶爾還傳出一陣怪笑，被我直接掐斷了聲源。
「這是什麼？」中也皺了皺眉。
「是死屋之鼠。」我冷眼看著螢幕上的無聲桀笑的老鼠腦袋，「一個俄羅斯的地下組織，武裝偵探社給我提供的關於組合的資料裏就有他們的一些資訊，之前是他們和組合聯手出錢懸賞人虎。不過，都是些下水道的老鼠，我查不到更具體的東西，原本打算過兩天再動手的……」
我不再顧慮系統裏隱藏的秘密，強行下達了最高指令。萬能的Enter鍵作為結束，敲下去的一瞬間，構成老鼠腦袋的代碼潰散開去。
在並不清晰的畫面中，一名黑髮紫眸、臉色蒼白的青年和A在賭桌上對峙。
「看來，A比我先一步抓住了死屋之鼠的人，並且想要憑藉這個功勞更上一步，只不過……」我沒有繼續說下去。
這段畫面沒有音頻，唇語解讀得之後由專門的人來做，目前我們只能沉默地看著畫面中的兩人上演默片。
在短短五分鐘的談話之後，那個病弱的男人根本沒有觸碰他的身體，A就帶著詭異又自信的笑容，自己勒斷了自己的脖子。
「完全被耍了啊。」中也喃喃道，「這種單純靠談話把人逼瘋的作風，還真像某個人……」
——太宰治。
別說是中也這麼想了，就連我腦海裏第一個浮現出來的人名都是太宰治。不知道是不是陰險狡詐的人都有些相似，畫面上的這個男人陰鬱的神態與太宰不經意流露出的那種冰冷還真的有些像。
我盯著畫面截止的最後一幕，倒回去重新看了一遍，那個俄羅斯人的確不經意間往監控看了一眼，笑了一下，隨後垂下了眼睛。
我終於確定了一點：「他是在對我宣戰。」
所以才沒有徹底摧毀A生前最後留下的影像，還安了那麼多臭老鼠的障礙來噁心我，居然還有功夫對著監控探頭給我下戰書。
「不，並不是在對你一個人宣戰，他是在對整個港口黑手黨宣戰。」森先生臉上沒什麼表情，連最虛偽的笑意都懶得掛著了，「能查到這個人嗎？」
「暫且只有這個人的基本資料，想找躲起來的老鼠可有些麻煩，不過我會在整個橫濱通緝他……有個電腦公司搞了個面部識別的監控系統，我可以搶到使用權，先等消息吧。」
只要他在街上露面，我就能逮住老鼠。
這時候是不是要應景地——
「喵∼」
「別賣萌。」
中也不明真相地敲了一下我的腦袋。
第38章
橫濱的局勢突然緊張起來了。
晚上巡邏的黑西裝越來越多，港口黑手黨*遮罩的關鍵字*一個幹部的消息瞞不住有心人探查，太宰和我碰面資訊交接的時候，特地多嘴問了一句。
「A*遮罩的關鍵字*？」
「我們內部資訊怎麼可能告訴你，對付你我還真是連衣服顏色都不想說。」
「不用跟我說，黑色的，我看到了。」太宰微微一頓，歡快地笑了起來，「要不今天我陪小鏡去買衣服吧？中也一看就不會陪女孩子逛街，小鏡總穿陰沉沉的黑色，一點都不活潑。」
「不需要，我很忙。」
「真可惜∼」
目前情況完全反過來了，之前是武裝偵探社被組合逼得焦頭爛額，現在是港口黑手黨被死屋之鼠弄得糟心不已，我和太宰互相吃瓜，誰都別說誰。
我把資料收起來，隨手幫太宰結了下午茶的帳單。從店員那裏得知他以前還賒了不少賬後，我不禁嘴角一抽，並且拒絕為他還錢——我可不是中也，今天這頓我請客就算了，之前的休想占我便宜。
「最近當心點，我總覺得那只老鼠還要做什麼，有事電話聯繫。」我出門前提醒道。
也不知道他聽進去沒有，穿著駝色風衣的男人趴在桌子上，沖著我軟綿綿地「喵」了一聲。
「別賣萌。」我學著中也的口吻教訓了一句。
他卻玩上了癮，歪著頭又喵了幾聲，甚至還好心情地喵出了節奏，唱起了那首每次調子都不一樣的殉情之歌，大概也就只有貓咪才聽得懂了。
……嘖，再這樣下去，我們兩個調查死屋之鼠的臨時組合可以改名叫做「黑貓警長」了。
我面無表情地轉身，拎著自己的箱子離開了。
*
說實話，我對死屋之鼠的印象越來越差了。
不僅因為他們殺了港黑一個幹部，躲躲藏藏不肯出現，更是因為他們在組合破產之後大肆攬財的舉動，那些巨額財產原本有一部分是我的，現在完全沒了指望的我怎麼想都是俄羅斯人的錯，是他故意讓組合去前面送，自己在後面撿大頭。
這種做法讓我想到了太宰，他們都是一類人，最喜歡幹的事就是占人便宜。
原本我還擔心耍心機我玩不過那個俄羅斯人，結果第二天我就收到消息說武裝偵探社的社長被伏擊了，中了異能的毒，臥床不起。
那是超小型的病毒異能，隱藏於重要的器官當中，如果找不到下毒的異能者，要在受害者身上找出來病毒異能並接觸相當於*遮罩的關鍵字*行為，就連擁有異能無效化的太宰也沒辦法解決。
敢在這個時期出手，用腳想都知道是死屋之鼠的人幹的好事，更何況對方也根本沒隱瞞自己犯下這些事情的罪行。
牽涉到福澤諭吉，那麼武裝偵探社就沒辦法置身事外，勢必要加入我追查死屋之鼠的隊伍。推理方面有名偵探江戶川亂步，而玩弄人心、互相猜忌這種事，還是交給太宰來比較好。
不過，有一點很奇怪。
俄羅斯人很聰明，可為什麼先後挑釁了港黑，又要去吸引武裝偵探社的仇恨？他就不怕兩方聯手嗎？在橫濱兩大勢力壓迫下，就算是太宰也不會覺得好過，俄羅斯人肯定還有後招。
我正在思索這個問題時，正在外面給愛麗絲挑小洋裙的森先生突然給我打了個電話。
「我*遮罩的關鍵字*了。」他言簡意賅地說道。
我：「……哈？」
他這話說的太突然了，我差點以為他想說的是「我卡裏沒錢給愛麗絲醬買小裙子了，給我打點錢。」
「森先生？」
電話那頭再也沒給出任何指示，森先生似乎已經沒力氣說話了，隱約能聽見沉重的喘息。
我看了一眼身旁的中也，他似乎意識到什麼，盯著我微微皺起眉。
看來，這就是俄羅斯人的後招了，沒想到來得這麼快。居然先後把兩大勢力的首領搞得臥病在床了，這到底是要做什麼？
「真是會給人添麻煩啊，在這種時間。」
在保持電話聯通的狀況下，我借用中也的手機飛快調出森先生的定位，把位置發給離得最的廣津先生，讓他儘快趕過去把首領帶回來。
「福澤閣下也遇襲了，你們可能中的是同一種毒，相關異能力者的資訊我會和武裝偵探社交接，不排除有……算了。」我停下了分析的話，想森先生現在應該也聽不進去，就連福澤閣下那麼身強體健的人都躺進了醫院，森先生估計也撐不了多少時間，「我讓黑蜥蜴過去了，請保持意識清醒。」
森先生沒回答，我皺了皺眉，放大了音量：「喂？森先生，您死掉的話，首領的位置可就是我的了！我會找個漂亮的小姑娘養起來，繼承愛麗絲所有的小洋裝。」
「……」森先生對我故意氣他的舉動很無語，休息半晌才恢復氣力回了我一句，「你想拿走就拿走算了，洋裙就算了，愛麗絲知道了會生氣。」
中也不贊成地捏了一下我的胳膊。
我掃了一眼下屬唯唯諾諾的目光，拿著手機側身避開了旁人，若無其事地說道：「別說的好像我要*遮罩的關鍵字*似的，被別人誤會了就不好了。我可不想在繼任後花費精力處理您的死忠派，自己快點好起來！」
他笑了笑：「有中也幫你。」
「那是兩碼事。省點力氣，別調侃我了。」
我不由得有些焦躁。
森先生對我來說還是蠻重要的存在，畢竟是引導我走上這條「正確」道路的人。我一直希望他能作為首領長久地穩定住局勢，這樣我就可以繼續得到這顆大樹的蔭庇，按部就班地成長起來。
我從沒想過森先生會這麼輕易地就被俄羅斯人放倒，結果事情一下子就全部擔到了自己身上。
「……那麼，接下去就拜託了。」森先生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交代就不再吭聲，連呼吸的聲音都遠去了。
我壓抑著翻湧的情緒和電話那頭說：「遺言什麼的等回來再說，情況還沒到那麼糟糕的地步——」
「日安。」
「……」
和森先生截然不同的聲線，滑膩且悠閒，像是喝著下午茶遇到了熟人——是那個俄羅斯人。
屬於大空的火炎不知什麼時候在額前燃起，再睜開眼時已是一片冷然的金橙。我整個人像是*遮罩的關鍵字*成了兩半，把焦躁的情緒分離出去，只留下最冷靜的那一部分。
「你想做什麼？」
我點開免提，讓中也能夠聽見。
「淨化世界。」俄羅斯人笑了。
我覺得這個人是個有理想的神經病。
我並不擔心失去行動力的森先生會被立刻殺掉。
因為福澤閣下在巷子裏遇襲後，還安全地昏迷了一個小時才被發現。既然這種程度的異能毒性強烈到能讓兩位首領失去行動力，如果目的真的是殺掉他們，那就沒必要放福澤閣下回去。
他總不可能是相信這毒絕對無藥可解，一時心善放兩位首領回來交代後事，那麼就是……
我無視了他過於狂妄的言論，直接問道：「福澤閣下中的毒和森先生身上的毒，兩者之間有聯繫嗎？」
「當然。」
這方面他倒是挺坦誠的，或者說，這本來就是他和我通話要告知的內容。接下去的一分鐘裏，他簡潔明瞭地告訴了我一個遊戲規則——「武裝偵探社的社長，和港口黑手黨的首領，二者只能存其一。時限為四十八小時，不然兩人都會死。」
「可惡！」中也低吼了一聲。
我沒吭聲，那頭很快掛掉了電話。
半分鐘之後，黑蜥蜴的人趕到現場，回了一條簡訊，沒找到任何可疑人員。我讓他們先把昏迷不醒的首領帶回來，其他的事我會代為管理。
我握著手機陷入了沉思。
對方的目的顯然是想引發武裝偵探社與港口黑手黨的爭端，拿兩方首領的性命作為賭注，互相消耗……最著急的應該是武裝偵探社吧，兩邊首領的價值是不對等的，如果森先生*遮罩的關鍵字*，武裝偵探社會受到港口黑手黨的瘋狂報復。
思考了兩秒，我面無表情地對中也說道：「我們要和武裝偵探社合作。」
「誰要跟他們合作，我帶人去宰了福澤諭吉，這件事就算完了，然後我再揪出那些躲在下水道裏的老鼠，讓他們嘗嘗重力的滋味——」
「那就正中敵人下懷了。」
「我當然會找到幕後黑手！可是……」中也咬咬牙，他一拳砸在牆壁上，「兩天，兩天時間根本不夠。」
「那就聽我的，現在我是代理首領。」我的態度堪稱冷酷，「中也——」
「你要違背首領的命令嗎？」
他僵硬地看著我，最終選擇跪了下去。
進入死氣狀態之後，我摒棄了紛亂的心緒，專心為解決這件事而思考起來，行為舉止也有些不近人情。在這種狀態下，我才更能理解那個俄羅斯人的想法，他早就料到了中也的做法。
「人不僅罪孽深重，還愚蠢至極，明知道是對方的奸計，卻還是無法停止紛爭。」他是這麼說的。
中也會踩進坑裏，我才不會如了他的願。
「通知下去，全體*遮罩的關鍵字*，尾崎幹部留守本部，負責看護森先生。讓芥川帶黑蜥蜴去找漏網之魚，你跟我走。」我一甩披風，大步往大廈門外走去。
接下去——
「聯繫太宰。」
黑貓警長出動了。
第39章
黑貓警長還沒來得及出警就被打斷了一條腿。
我望著剛做完手術被推出來，戴著呼吸面罩躺在病床上面如金紙的太宰，不禁有些無語。
旁邊的中也一句話都沒說，但他鄙夷的眼神顯然表露出內心的想法——太宰這傢伙腦子有問題嗎？明知道敵人安排了狙/擊手，體術菜成這樣的弱雞還為了情報一個人去找抓老鼠，找死。
太宰肚子上被狙/擊手開了個洞，不過對方顯然是想讓他回來通知要開戰的消息，那顆子彈避開了致命點，只是令他暫時失去了行動力。
看到太宰這個樣子，我就意識到情況不妙。
我之前所說的要和武裝偵探社合作，是基於太宰無事的狀況下。現在他自己都半死不活的，武裝偵探社真的有能出來主持大局的人嗎？
我打了個電話給紅葉姐：「武裝偵探社會有人去暗殺森先生，把森先生轉移到地下室，加強正面防守，做好開戰準備。」
中也聽見我的叮囑，皺了皺眉：「不是說要合作嗎？武裝偵探社果然不可信……」
「是要合作，不過啊，合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誰先主動誰就吃虧了，總不可能把他們當作一家人來對待吧。」我掛掉電話，「只是做個提前預警，以防萬一，如果他們沒有去襲擊森先生自然就更好。」
為了避免正面衝突造成的人員傷亡，現在迫不及待要提出合作的是武裝偵探社，而港口黑手黨為了保證首領的安全和組織的延續，無所謂流血。
那個俄羅斯人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為了達成兩方互相殘殺的目的，他肯定還做了另外準備。擊傷太宰是計畫的其中之一，另外……大概就誤導江戶川亂步的偵破方向，讓武裝偵探社和我們交涉的材料失去價值了吧。
等到那個時候，武裝偵探社肯定有人克制不住會過來暗殺森先生，哪怕這不是大多數人期盼的。
我彎下腰，拍了拍太宰的臉：「醒醒、醒醒！」
中也：「……你這樣拍他也醒不了啊！」
「太宰受過相關訓練，麻醉對他的作用很小。」我隨口對中也解釋了一句，又繼續拍了拍太宰的臉。「你再不醒過來，我就要帶中也去滅了武裝偵探社，你知道的，我能找得到他們。」
仿佛是為了證明我說的是實話，下一秒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就睜開了眼，那雙鳶色的眼眸看起來雖然虛弱，但意識非常清醒。
「還真的醒了啊！」中也捂住了臉，「你這傢伙是在裝睡吧，從剛才開始就！」
太宰轉動眼珠看了一眼呼吸機，我明白他想幹什麼，直接伸手摘掉他的呼吸面罩。
「好痛……」他弱弱地□□道。
「誰讓你不帶人就去找俄羅斯人的，而且拿回來的情報也不怎麼樣——」我看了一眼太宰蒼白的臉色，神色間隱約還透著點委屈，想想還是不嘲諷他算了，這傢伙好像還蠻怕痛的，「這次你中彈因為情報不流通導致的後果，接下來希望你對我誠實一點，畢竟敵人是同一個。」
他無辜地望著我，偏了一下腦袋，又看了看神色陰沉的中也，語氣很勉強地同意了：「好吧，那你去聯繫一下國木田君。」
「你這是什麼語氣，使喚小弟嗎？」中也十分不滿。
我倒是沒什麼感覺，拿著太宰的手機，翻出通訊錄給對方去了一通電話，一邊問太宰：「國木田先生是你們的代理社長麼，他人怎麼樣？」
如果和福澤閣下的理念有所差異，那我就要考慮合作破裂的後果了。
因為不管是福澤閣下還是森先生，都以橫濱這座城市安穩秩序作為第一目的來行動。如果武裝偵探社的代理社長會了私情而選擇對港口黑手黨開戰，罔顧這座城市的話，我不介意和他們撕破臉皮。
必要的犧牲是可以理解的，哪怕被犧牲的是森先生，又或者是福澤閣下，想必他們兩位自己也明白，身為首領就是要有這樣的覺悟。
雖然這麼說，但我覺得森先生肯定不會坐以待斃，我可太瞭解他們這類人了，和老實本分的福澤閣下一點都不一樣。再說，港口黑手黨還有我在，我絕對不會允許有誰損害組織的利益。
「國木田君麼？應該蠻符合小鏡擇偶標準的……」
中也雙臂交叉抱著，居高臨下地看著病床上的太宰，眼中威脅的意味太過明顯，太宰審時度勢之後決定不和這只小矮子硬杠。
「好吧好吧，雖然國木田君死板過頭了，但是個品行高潔的人，只不過……」
「這種人會被針對吧，從心理上。」我聽著手機裏的忙音，最終選擇掛斷，「聯繫不上，看來俄羅斯人已經找上他了。」
「那就找亂步先生，社長出問題了，只有亂步先生能夠阻止其他人亂來——」
中也的電話突然響了一下，他接通聯絡，才聽了兩句，表情就立刻陰沉下來。
「他們已經亂來了，武裝偵探社在剛才正面突破總部，現在已經在交火了。如果首領出了什麼問題，無關私情，武裝偵探社都得死。」橘發幹部冷冰冰地對前任搭檔說道。
「那就更應該聯繫亂步先生了，社長應該下達了不准動手的命令，但他們並沒有遵從。」太宰掙扎著坐了起來，對我伸出了手，「手機給我一下。」
「誰管你。」中也罵了一句，隨後皺著眉看向我，微微頷首以示尊敬，「我請求出戰，返回支援。」
太宰哼哼兩聲：「小鏡選誰？」
「這還用得著問嗎？混蛋太宰！」
兩個人都瞅著我。
我面無表情地看了他們兩個一眼，搖了搖頭：「我誰都不選。他們要正面進攻的話，只要看到中也和我不在，亂步先生就肯定知道我要做什麼了，而且武裝偵探社的目的是森先生，額外傷亡會降到最低。」
「說的也是，這下就根本不用阻止了，反正雙方都不會成功，也沒什麼損失，還演了一出戲給那個俄羅斯人看。」太宰低聲笑了起來，牽動了肚子上的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哈？」中也茫然地看了我們兩個。
他雖然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但看兩人一點也不緊張的樣子，也逐漸平穩心態……應該說已經習慣了吧，反正每次也不懂這群思維跳躍的傢伙。
「就是說，你們有辦法了是吧？」
「我們只要查出俄羅斯人在哪里就好。就是不知道森先生和福澤閣下會怎麼做了，兩個人發著高燒單獨跑出去打一場也說不定。」我說。
「說的也是。」太宰點了點頭，「說起來那兩個人以前也有一段過往，如果沒有小鏡主持大局的話，說不定會是那副局面，在只有他們知道的因緣之地來一場對決什麼的……」
「什麼過往？」我疑惑地問道，「福澤閣下和森先生還有一段因緣嗎？」
太宰：「社長以前好像當過一段時間森先生的保鏢，啊，在他們還不是勢力首領之前。」
「……」
我和中也都用一言難盡的眼神看著他。
「不對，現在是聊這個的時候嗎！」中也跳出雙首領保鏢和雇主的話題，有些崩潰地捂住了臉，「你們兩個倒是給我去找罪魁禍首，不要在這裏閒聊了！」
我把太宰的手機還給他，讓他自己去聯繫武裝偵探社能說得上話的人。將雙手插回口袋裏，我慢悠悠地對中也說：「事實上，我已經找到了俄羅斯人的位置。」
「什麼？！你找到了？」
「中也，都這麼長時間了，我怎麼可能什麼都沒做，我的效率什麼時候這麼低過？」我歪了歪頭，「之前有家安保公司研究出了監控設備人臉識別的系統，叫'神之眼'。雖然可靠性蠻低的，還會被技術手段欺騙，但用來追查俄羅斯人足夠了。我有這套系統的使用權。」
能搞出這個專案的總工程師是個人才，可惜被老闆誣陷，因殺人罪被指控了。既然他那個老闆不需要這樣的程式員，我在人家陷入絕望的時候拉上一把，讓對方為我工作也沒關係吧。選擇為我工作，總比選擇喝鍍金水自殺要好。據說喝鍍金水在死去之前還蠻痛苦的，太宰就非常拒絕這種方式。
「他人在哪里？」
相比中也的急躁，太宰就平靜很多。
「幹得不錯嘛。」他隨口誇了一句，擺弄著手機，「現在小鏡能命令港口黑手黨了吧？把芥川和黑蜥蜴叫過來去堵那個異能者，至於魔人費奧多爾……」
「我報警了。」我聳了聳肩。
「哦，安吾君也要來橫插一腳嗎？」
中也又陷入了懵逼：「喂喂喂，你們在說什麼？找到位置不應該讓芥川他們去抓人嗎？」
「中也想知道嗎？」太宰突然揚起聲調這麼問了一句，怎麼看都像是不懷好意，仿佛是在說「求我呀，求我就告訴你。」
「切，我才不需要你告訴我。」中也不爽地扭過頭。
「太宰。」我警告似的喊了他的名字。
「嗨嗨∼」太宰毫無反省地敷衍了兩句，接著晃了晃手機，「武裝偵探社聯繫完畢，讓他們過去吧。」
「中也，你回去帶隊。」我對中也說道。
沒辦法，太宰說要搞新雙黑，讓芥川和人虎組隊，我還真怕芥川被忽悠瘸了。芥川腦子不好使，太宰這傢伙我又信不過，只能派靠譜一些的中也跟著了。
「你的護衛工作怎麼辦？」他皺著眉看我，「我總覺得你有什麼事瞞著我。」
「沒有哦，有什麼事都和中也說了，我又不是太宰。」我避重就輕地回答，「現在抓異能力者要緊，那是第一目標，森先生還在等著你呢。」
「行動吧，中也。」太宰笑眯眯地說道。
「你閉嘴！」中也瞪了一眼太宰，有些不爽地轉過身，大步走了出去。
直到確認他離開了這幢樓，太宰才開口，他篤定地問道：「你是想要找'書'吧。」
「……噓。」
第40章
不管是逮捕異能力者普希金，還是去抓俄羅斯人費奧多爾，這些都可以交給太宰和中也負責。
昔日的雙黑，由太宰指導的新雙黑，武裝偵探社和港口黑手黨，再加上第三方的異能特務科，這次的行動可謂是集齊了全橫濱最強的力量，絕不會允許外來的俄羅斯人攪亂橫濱的秩序。
而我——
當然是選擇渾水摸魚，在這混亂的局勢下，把那本傳說能實現一切願望的書拿到手。
俄羅斯人搞出這麼大的局面就是為了讓書自己出現，他現在被三方勢力針對，作為被坑過的一方，我搶走他想要的東西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當然，我不是為了統治世界，或者想對這個世界做出什麼改變才選擇去奪取書，純粹只是為了防備遠在義大利的七的三次方而已。
在長達百年的歷史裏，世界的基石由義大利的三方勢力守護，讓他們交出來是不可能的。現在多出一本能改變世界的書，就在橫濱的地盤上，我當然要拿到手。
不過，作為一名從理工科畢業的知識份子，我很難理解「書」究竟是怎麼一個形態，太過虛無縹緲的東西我也無從找起。
「那是一本空白的小說，往上寫東西就會成為現實，擁有改變世界線的能力。」太宰幽幽地說道，「你想要那本書？」
「我不擅長寫小說，不過我想要拿到手。」
「就像彭格列指環那樣？」
「不可以嗎？」
不是利用，而是守護。
以這樣的目的去獲取那本書，這樣的話……
太宰沒有回答我，他望向窗外的風景突然出了神，眼神直勾勾的，甚至還小小的「啊」了一聲。
我奇怪地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一只三花貓叼著小魚幹蹲在窗臺上，滾圓的眼珠正盯著我們兩個看。
「……」
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太宰看了我一眼，微笑：「你不是要找書嗎？那就問問貓咪老師……不，問問這位橫濱最強異能者夏目漱石閣下吧。」
三花貓放下小魚幹，對我「喵」了一聲。
神奇的是我竟然能從一張貓臉上看出嚴肅和欣賞兩種神色，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我像個智障……不，不只是我，一心追求著書說要淨化世界的那個俄羅斯人才最像個智障。
真正的大佬是潛藏在幕後的，如同掃地僧、圖書管理員一樣的存在，光看三花貓的外表，誰都不知道他就是傳說中橫濱的最強異能力者。而那本書的所在，最有可能的是被這位夏目漱石閣下藏在某個地方，安安靜靜地吃灰。
也就是說，從頭到尾都沒我們的事……
再說得離奇一些，那本書就像是彭格列的指環一樣，必須要它自己來選擇擁有者，不滿足條件的，它就根本不會搭理你。
憑藉著一聲「喵」就在幾秒內想通關鍵的我忍不住撇了一下嘴，歎了口氣：「難怪森先生知道我想去找書就擺出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原來他早就知道了啊。」
太宰：「不找了嗎？」
「沒意思，不找了。」我恭敬地沖著窗臺上的三花貓頷首，順便對太宰說，「如果有緣，說不定哪天書自己就會出現在我的辦公桌上。」
夏目漱石閣下看起來完全沒有解除異能力和我們交流的意思，仿佛只是順便路過，那只三花貓很快叼著小魚幹又跑遠了。
我和太宰對視一眼。
「小鏡還不走嗎？」他問。
「別真的把我當小弟呼來喝去了啊，太宰。」我拉開了門，擺了擺手，「我先去找俄羅斯人，你就繼續當個殘廢躺著遠程指揮吧——啊，對了，不准欺負中也，那是我的人。」
「切，那只黏糊糊的蛞蝓……」太宰嘀嘀咕咕的聲音還是被我聽到了。
「那個外號不准叫。」我警告他。
「黑漆漆的小矮子！」
「我也不接受對中也的攻擊身高。」我微微一頓，扯開嘴角沖他一笑，「看起來你已經恢復了精神？很能說嘛，再多說兩句我就——」
太宰立刻躺平，把被子拉到鼻子，只留下一雙眼睛瞄著我：「小鏡越來越像中也了，脾氣好壞，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
「哦，是嗎？」我不以為意。
太宰煞有介事地說道：「都說長期生活在一起的人會越發相似，小鏡還是趕緊遠離一些吧，不然會被中也病毒傳染，變得越來越蠢的！」
「閉嘴。」
我把門一摔，揚長而去。
其實我的脾氣蠻壞的，雖然看著隨遇而安，很少發表看法，但正如我之前所說，我只喜歡聽話的狗。我在一些事上總是我行我素，並且非常厭惡有人提出與我看法不一的意見。
這麼一想，我眼光真好，挑中了中也這個大寶貝。足夠聽話，什麼條件都能滿足，自己不想管的事他也會處理好——這不是大寶貝是什麼？
我打了個電話給中也，心情愉快地告訴他：「中也，晚上見。」
正在和武裝偵探社扯皮、以為我有什麼最新指示的中也一頭霧水：「哈？晚上能結束嗎？」
「要和我打個賭嗎？我說一個小時就能結束。」
「行。」中也爽快地答應了。
和太宰的打賭遊戲不同，中也覺得就算輸了也沒什麼，畢竟雙方都認為這是夫妻間的情趣。不管贏了還是輸了，他都不會吃虧。
「如果你輸了就要帶我去你的酒莊。」
「為什麼突然對這個感興趣了？」我微微一愣。
「你在外面培養的勢力還不能讓我見識一下了？」
「你發現了啊。」
「你那天回來的時候，外套上有一根頭髮。」中也的聲音猛然壓低，「鉑金偏銀色的長髮，給你打電話的那個下屬是男的吧？對帽子的品味倒是不怎麼樣。」
莫名感到心虛的我：「…………」
都說戀愛中的女人都是福爾摩斯，我對象別的方面腦子不靈光，這個時候簡直就是第二個江戶川亂步。
還有，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琴酒戴帽子的啊？？？
靠頭髮的彎折程度嗎？？？
這已經是名偵探級別了！
「我贏了也會帶你去的。」我咳嗽一聲，求生欲迫使我說出這句話，「真的只是普通的下屬。」
「回去再說。」
我總感覺他這話的潛臺詞是「回家再跟你算賬」，工作時我是個首領壓他一頭，回家卻是反過來的。
掛掉電話，我不禁思考起了自己的家庭地位。
*
在大多數人看來我是個好相處的人，作為大空屬性的首領，無論是什麼古怪的性格，我都能夠包容理解。
實際上，我和森先生一樣，小心眼且記仇，在可以容忍的範圍內自然能表現得隨和可親，可一旦超出我們可接受的利益侵佔底線，那就說不准了。
俄羅斯人這次的所作所為顯然就是踩雷的典範。
我利用神之眼面部識別系統全橫濱通緝他的時候，組合那個破產的美國佬找上了我。
菲茨傑拉德來晚了一步，程式員先生已經把這套系統的專利賣給了我，美國佬的生意被我搶了，於是退而求其次要和我合作，目的是為了要抓住在組合沒落後搶走大部分資產的俄羅斯人。事成之後，他會付給我五億作為報酬。
我同意了這個合作請求。
表面笑嘻嘻，內心媽賣批。要不是芥川和人虎把他打破產了，這傢伙的全部資產中有一成是我的，哪里止五億。
現在這個窮光蛋身上也就五萬塊，還不知道是從哪里訛來的，連買個錄音筆都要講究買二送一。要不是看在他會賺錢，還和俄羅斯人有仇的份上，我才不會做這筆投資，他那五億還只是個空頭支票呢。
總之，俄羅斯人這次要被瘋狂針對了。
我和菲茨傑拉德在咖啡館找到他的時候，他還在閉著眼愜意地喝紅茶，戴了一頂不符合季節的毛絨絨的白色遮耳帽，大概是在通過耳機傳達指令。
我們在俄羅斯人的隔壁桌坐了下來，喝著茶悠閒地談完幾單生意後，他還是沒有注意到我們的存在。
看，我早就說了，耳機品質過硬、隔音效果太好會導致一種很嚴重的後果——
在一個自認為安全且愜意的環境中，戴著耳機專注做事的時候，會下意識忽略周圍環境發生的細微變化。換做是直覺靈敏的中也大概能察覺不對勁，但費奧多爾顯然和太宰是一個類型，技能點都點在腦子上，而不是感知靈敏的身體素質。
「他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發現我們已經找到他了？」
菲茨傑拉德托著下巴問道。
我回答：「他還在和太宰鬥智鬥勇呢，想發現我們，大概要等他買單的時候了。」
「不用提醒他嗎？」
「這種事自己發現比較有趣吧？」
「還真是惡趣味呢……話說，他的耳機是什麼牌子的？品質不錯嘛。」菲茨傑拉德興致勃勃地從包裏拿出一張商場打折商品的目錄單，指著上面的產品說，「最近耳機打折，還真是稀奇啊，居然這麼廉價，換做是以前我就買下整個商場了。」
我面無表情地喝了一口紅茶：「等會兒你買單？」
「誒？如果會員卡可以打折的話……」曾經花錢不眨眼的大富豪竟然像個家庭主婦一般認真思考了起來。
我不禁有些絕望地捂住臉：「算了算了，我付。」
第41章
又過了十分鐘，俄羅斯人摘下耳麥，買單起身。
我側過身，一手搭在靠背上，喊住了準備走人的俄羅斯人：「先生，你的耳機哪里買的？」
費奧多爾的表情很是精彩。
我舉起手機給他拍了張大頭照，順手發給太宰，發完我才禮貌地問一句：「不介意吧？」
費奧多爾：「……」
他很快收斂起吃驚的神色，重新恢復平靜。
原本從他的行事手段來看就覺得他和太宰很相似了，現在近距離一接觸，更是讓我確定了想法。這樣的人總是帶著一股運籌帷幄的氣質，哪怕馬上就要淪為階下囚，他也能表現出勝利者的餘裕。
說實話，作為敵人來說要鬥智鬥勇還蠻討厭的，但我不討厭看他被抓起來的樣子。
我對他擺出職業化的微笑，像面具一樣貼在臉上，是我對著鏡子練習了好久，參考了太宰、森先生等眾多人的微笑模版，堪稱最能噁心人的笑容——中也看了會炸毛的那種。
「和太宰玩得開心嗎？」我笑著對他說。
費奧多爾面無表情地望著我，微微歪了一下腦袋，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發虛：「不好玩，中原中也太破壞遊戲規則了。」
中原中也放在哪里都是個大殺器，不管是誰來策劃這次行動都不會放他不管。費奧多爾想著利用武裝偵探社和港口黑手黨之間的鬥爭，令其互相消耗，完全可以拖住中原中也的步伐。
只不過兩方勢力在我、太宰，以及江戶川亂步的運作下，表面上雙方打得很凶，實際上只是在演戲給外人看。
按理來說，讓三方勢力毫無芥蒂地合作可能性很小，計謀過人的費奧多爾當然會把這種情況考慮進去，但他也沒料到我和武裝偵探社等人有過一段交集。
太宰還欠我好大一筆人情債，福澤閣下是我前相親對象，相親見面的那一次我就深入瞭解過他是怎麼樣一個人，至於江戶川亂步，從各方面來說這個人都還算不錯，只要按照小學生的思維模式去理解就好了，更何況他還避免過我的一次家庭矛盾。
所以，我不帶任何猶豫地在短時間內一手促成了這次的合作，打了俄羅斯人一個措手不及。
啊，當然，費奧多爾也沒想到安保公司的程式員新申請的專利監控神器「神之眼」效果這麼好。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原本大家的目光都應該被那個礦洞基地吸引過去才對，而他這個幕後主使則使用交響樂廣播指揮，這是絕對安全的計畫，只不過敗在了神之眼上。
倒不是說我比他聰明、考慮足夠深遠才能逮住他，而是因為我這邊聰明人的數量比他那邊多，各自的行為模式套路不一。
有太宰和亂步先生坐鎮，加上中也、芥川和人虎這三個像是拆遷辦出身的戰力，還有異能特務科給我們開綠色通道，我實在想不通外來勢力能在橫濱做什麼。
三權分立，互相制約，分則各自為王，合則無人能敵，這就是橫濱的三刻構想。
「既然在橫濱，遊戲規則就要按照橫濱的來。」我說著站了起來，一步步靠近俄羅斯人，附在他耳邊如同情人呢喃般低聲提醒，「既然對淨化世界有興趣，為什麼不先去義大利看看呢？」
「……」
他側眸看著我。
短暫的一秒後，我識趣地往後退了幾步和他拉開距離，由阪口安吾帶隊的異能特務科沖了進來，全副武裝的軍警將費奧多爾團團包圍。
「把手舉起來，你被捕了！」
俄羅斯人乖乖舉起了手，示意自己手中並無武器。在包圍之下，透過人群的縫隙，那雙仿佛有魔性般的紫紅色眼瞳望向我，隱約透露出一絲了然，甚至還帶著那麼一點親近和理解。
他該不會是把我當同類了吧。
我有些不確定地想道。
「中原小姐。」阪口安吾上前和我打了個招呼。
他那邊是我通知的，說起來我還是以一名普通橫濱市民的身份報的警，拿出死屋之鼠融資不交稅的證據，憑這個送費奧多爾進監獄可太簡單了。
「阪口先生，他就交給你了。雖然不算*遮罩的關鍵字*罪，但我提交的視頻證據可以告他教唆*遮罩的關鍵字*。」我義正嚴辭地對他說，「作為一個普通市民，我覺得不能讓犯罪分子逍遙法外，千萬不要因為國籍就放過他。」
「……我知道了。」阪口安吾看起來挺無語的，大概沒想過一個黑手黨還要跟他談法律。
異能特務科的其中一人拿出*遮罩的關鍵字*往俄羅斯人走去，想要抓住他的手腕，我看到俄羅斯人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每次太宰坑別人的時候都是這個表情。
——不對勁。
「別碰他！」
我試圖喝止對方，但還是晚了一步。
那名拿著*遮罩的關鍵字*的警備員剛一接觸到費奧多爾，立刻慘叫一聲，仿佛受到了酷刑似的，五官湧出鮮血，「噗通」一聲倒在地上，再無聲息。
……異能力？
只要接觸到他本身就會即刻死亡？
不，這樣的話也太誇張了，所以是有觸發條件的？
我冷冷地看向俄羅斯人，他依舊保持著微笑，高舉著雙手以示無害，不過這次再也沒人敢擅自接觸他的身體了。
僵持兩秒後，阪口安吾再次沖我點頭示意，隨後讓人圍著他押解出門。
俄羅斯人被帶走前側過臉，還對我比了個「下次見」的口形——誰要跟你下次見，滾去義大利禍害那邊的黑手黨吧，來什麼橫濱。
事情到這裏就算告一段落。
比起考慮拿不到手的世界基石和書，還不如想想回去怎麼哄中也開心。
想到要回去解釋頭髮的事，我只覺得頭禿。
如果光一個琴酒也就算了，我們只是單純的上下級關係，中也肯定能夠明白。
然而，琴酒另一重身份是戴蒙·斯佩德的契約對象，隨時可以被戴蒙·斯佩德附身，這問題可就大了。
我至今還記得當初我是拿戴蒙·斯佩德的命來應付中也的追問，換取了我的一時安穩。現在戴蒙真的出現了，而且我還為了能獲得利益，裝作不知情地任由他在我手底下作天作地——頭髮和香水的事肯定是他故意的，那個心機男又想做什麼？
聯想到戴蒙·斯佩德以前的所作所為，為了事業能背刺自己的老闆，我不由得冷笑。
一個彭格列還不夠他操心的，還想把手伸進港口黑手黨？
手段還越來越低劣了，搞得像是意圖破壞人家家庭的第三者，實際上卻想謀朝篡位，不愧是你——戴蒙·斯佩德！
第42章
我正面臨著中年危機。
……不，不是說禿頂，我指的是被丈夫質問是不是在外面養人了的嚴峻局面。
重點是——我確實養了人。
雖說此「養人」非彼「養人」，我吞併了一個組織的事已經過了首領的明面，但放任戴蒙·斯佩德在我面前晃來晃去，不把實情告訴中也，並且還為了詢問書的下落，還多次支開中也，跑去和太宰單獨會面，這也都是事實。
不過，這一切都是為了工作和港口黑手黨的利益，中也肯定會理解我的……吧？
…
……
………
這麼說我自己都不敢信啊！
搞得我都不敢回家了！
「——所以，這就是您叫我出來喝酒的原因？」琴酒聽完我絮絮叨叨地說完感情問題，都不知道該擺出些什麼表情比較好。
他出生到現在不是沒有被頂頭上司叫出來談過人生，但前任老闆和他聊人生的範圍僅限於「組織存在的意義」、「叛徒要不要清理」，他還從沒被叫出來聊過這種話題，地點是橫濱的一家名為lupin酒吧，談的還是無中生有的家務事。
他的新任上司中原鏡，日籍義大利人，金髮棕眸，典型的義大利風情美人。比起她出色的外貌，更引人重視的是她在黑暗世界的地位——差一點就成為義大利黑手黨的教父，現今即將掌控橫濱最大的黑手黨組織，擁有龐大的跨國情報交互網，只要她樂意，完全可以足不出戶地利用情報覆滅一個組織。
她的權勢和關係網足夠能讓其他人忽視她的外貌，是傳統意義上的喜歡玩弄計謀、且足夠令人信服的首領型人才。雖然從不苛待下屬，但也並不是沒有上司的架子，不至於和手下混在一起稱兄道弟，平時都擺著一張公事公辦的社交臉。
一年下來，琴酒已經習慣了這種冷淡的首領作風，沒想到對方上來就問他：「你要不要考慮剪個短髮？」
琴酒：「……」
他認真思考了一下是不是有什麼潛入工作需要他剪頭髮才能去做，還是說港口黑手黨對成員的髮型還有需求？
正打算剪發明志的時候，自家Boss突然一臉愁容地開始敘述起自己的婚姻危機。
——婚姻危機！
作為一個冷心冷情的**，琴酒秉持著玩玩就好的糟糕成年人作態，雖不至於放蕩形骸、腳踏幾條船，但維持單純□□關係的情人也換了不少，並且沒有找個結婚對象徹底安定下來的打算。
他所接觸到的道上的女**多是同樣心態，沒想到自己的Boss這麼早就結婚了，還向他諮詢如何解決婚姻危機，總感覺和他們這群人的畫風嚴重不符。
不過，如果結婚對象是同為黑手黨幹部的中原中也的話，就完全可以理解了——Boss肯定是為了鞏固地位才結婚的！真不愧是Boss，一招就把港口黑手黨武力值的天花板納為己有。
現在Boss說的「婚姻危機」，引申義就是「信任危機」，觸發這場危機的原因，好像還是他的一根頭髮……所以說，現在這個「剪頭髮」的提議是Boss對他忠誠度的考驗嗎？
琴酒想了想，委婉地勸說道：「就算我剪了短髮，您還是沒辦法和那位大人解釋，反倒更讓人感覺是做賊心虛了。」
「你能和戴蒙·斯佩德解除契約嗎？」
「抱歉，我對超自然的東西不太瞭解。」琴酒畢恭畢敬地回答。
「不要太敷衍了，這個問題可是生死攸關啊，琴酒。」
「生死攸關，這說的也太誇張了……」
「不，我倒是不會死，大不了回家跪鍵盤請罪，你就說不定了，這可是關乎到你能不能在中也手下活下去的問題啊。」我幽幽地說道。
琴酒：「……哦。」
這下子，我們兩個人都露出了苦悶的神情。
琴酒沉默著喝酒，似乎在思考對策。
我也端起面前的紅酒抿了一口，大概是因為心情不好，我總覺得幹紅比之前喝的要稍微苦澀一些，不禁皺起眉，問站在吧臺後面擦杯子的老闆：「請問這裏有汽水嗎？」
「稍等。」老闆熟練地從櫃子裏拿出一瓶汽水，開了蓋子遞給我。
在琴酒一言難盡地注視下，我把汽水往酒杯裏倒了半杯，汽水和紅酒兌在一起，杯壁上很快冒起了小小的氣泡。
說實話，我不愛喝酒精類的飲品，很多時候喝酒是為了適應氣氛，不管是社交場合，還是一些私密環境，喝酒總比果汁要有氛圍一些。
於是，往紅酒裏兌汽水就成了我喝酒的常態，雖然中也十分拒絕這麼做，覺得我純粹是在浪費昂貴的紅酒。
當然，「喜不喜歡喝酒」與「會不會喝酒」完全是兩個概念，我是會喝酒的。再怎麼說我的酒量都要比中也好上許多，喝上頭了也不會撒酒瘋，反而能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情緒處於興奮階段，通過減少言辭和表情讓自己看起來更鎮定。
這倒是很少有人做到，畢竟大家喝酒都是為了縱情聲色，沒有像我一樣拼命克制的，可能是因為我不太喜歡無序的狀態吧。
五分鐘過去，一杯汽水兌紅酒下肚，我舒了一口氣。酒杯底端碰在實木桌子上發出一聲輕響，頗有幾分用酒壯膽的感覺。
我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圍巾，順便拎起放在吧臺上的黑斗篷。
「要走了嗎？」琴酒也放下了酒杯。
「嗯，我要回去了。」我對琴酒交代道，「下次戴蒙·斯佩德再聯繫你就直接和他說解除契約，想要來見我就讓他自己**出來，再像只老鼠躲躲藏藏的，我就要給復仇者監獄捐款建設監控系統了。」
「……是。」
他站了起來，想送我出門。
就在這時，門口的迎客鈴一響，酒吧的門自外向內被推開了，一名穿著黑夾克、頭戴黑色鴨舌帽的青年走了進來。那雙紫灰色的眼睛抬起來的時候，看到我們兩人，他微微一愣，隨即看向我旁邊的琴酒。
琴酒目光冷然地看著對方，想到我之前的提醒，他沒有對這位「叛徒」多說什麼，像尋常那樣冷冷淡淡地喊出了同事的代號：「波本。」
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波本像只貓咪一樣受驚到要炸毛了，但他很快就掩飾了過去，扯出一個邪氣的笑容：「這位漂亮的女士是？」
他之前就已經查過我的身份，不過被擺在明面上的資料也只有「港口黑手黨幹部」，我接手黑衣組織這件事，哪怕在港口黑手黨內部都是個秘密。我還不想過早地讓**知道港口黑手黨吞併了一個跨國組織，這會影響到橫濱的勢力平衡。
「中原鏡。」我沖他笑了笑。
琴酒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轉而介紹了一句：「這位是港口黑手黨的幹部，我們最近在和港口黑手黨做生意。」
這也是波本為什麼會出現在橫濱的原因，組織部分成員都被調派到了橫濱，建立了小的臨時據點。
波本被指派過來監督交易，意外發現組織和港口黑手黨相關的生意僅限於一些商品走私、情報交易等，都是在**可以容忍的範圍。作為**，他對黑手黨的感觀說不上好，但港口黑手黨是在**默許的情況下，履行著維持橫濱秩序的義務，和組織這群人又有了些區別。
唯一麻煩的是，面前這位幹部小姐之前就見過他，在毛利偵探事務所樓下的波洛咖啡館裏。
波本心中思索著對策，表面上擺出笑臉：「啊，我沒想到港口黑手黨的幹部是這麼年輕的一位小姐……是要走了嗎？要不要再喝一杯？我請客。」
「不了。」我同樣對他笑臉相迎，說出的話卻沒那麼客氣了，意有所指地說道，「波本君同時要做兼職也蠻辛苦的，老闆，他們的酒算在我的賬上。」
這是為黑手黨服務的酒吧，老闆早已習慣了我們的作派，安靜地擦著玻璃杯，不聞不問不看，只負責記下帳單和提供好酒。而波本臉上的笑容逐漸僵硬，因為搞不清對方說的到底是他為**工作，還是說在咖啡館做兼職。
琴酒突然開口圓了個場：「聽中原小姐說，你還在咖啡館做兼職？」
「啊，是啊。」波本暗地裏舒了一口氣，看起來對方指的是後者，要是組織明面上的負責人琴酒發現他是臥底，那就不太好辦了，「因為發現毛利小五郎有點奇怪，所以特地去監視了一下，之前無聊嘛。」
琴酒：「的確，毛利小五郎並非沒有嫌疑……那個叫江戶川柯南的小鬼也要注意，感覺他不簡單。」
波本打了個哈哈，含糊地說了一句：「只是個小學生罷了。」
「只是個小學生？」我拉長了語調，又嗆了他一句。
氣氛逐漸凝重。
在波本開始全神戒備之後，我才慢悠悠地繼續說道：「橫濱的武裝偵探社有一位名偵探，江戶川這個姓氏很少見，說不定小學生也是位名偵探呢。」
波本愣了兩秒才意識到我說了一個冷笑話，而我已經掛著笑臉推門走出去了。
不得不說，自己不爽的時候，找別人的茬是一件非常有意思、且能愉悅身心的事。
第43章
會因為對象查崗而感到甜蜜的情侶一定是剛交往不久的小年輕，他們完全沒體會過「明明沒有幹任何對不起丈夫的事卻被迫接受查崗」的恐怖——
「你喝酒了。」中也湊近一嗅就篤定地說道。
「必要的社交應酬。」
「在*遮罩的關鍵字*平息之後一個小時，去應酬？」中也把我堵在玄關，雙手環在胸前，一副不解釋清楚就不讓我進門的神態，「除了工作不能說的部分，其他呢？」
我思考了一下，不管是書還是黑衣組織，全是工作範圍內的事，就算要和中也說都得向森先生打個報告，於是坦誠地搖了搖頭：「沒了。」
「全是工作嗎？！」中也驚了。
「明天我去見過森先生之後再和你說。」我拿出了我最真誠的表情望著他。
「……那就算了。」他嘟嘟囔囔地側身讓開通道，一邊抱怨著剛才礦洞內的戰鬥，一邊往裏走。
我忍不住眨了眨眼。
嗯？
我的婚姻危機就這麼平淡地過去了？
雖然知道中也並不是會糾纏不放、無理取鬧的類型，無論在什麼情況下，他都會先選擇相信身邊的人，但我也沒想過中也會這麼輕易地不追究我隱瞞他的事。
像我們這類人有時候就是愛作，在一些人面前找存在感，比如太宰喜歡找死，費奧多爾想要淨化世界，而我比較喜歡折騰親近的人，讓自己被珍視的人注意，這會讓我感覺到我是真實存在、被切實需要著的。
之前我沒有選擇最佳的處理方式，在中也誤會之後不選擇立刻回來說清楚情況，反而一直拖延著還去約琴酒喝酒，目的就是想看到中也吃醋的反應，沒想到他突然就不問了！
試問，一個人突然不想追問自己對象在外面做了什麼，這意味著什麼？
我不由得大驚失色：「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哈？」中也一臉莫名其妙地回頭看我。
「你怎麼不問啊？！」我追著他問道。
「不是你說是工作嗎？」
「那你也要再問幾句啊，也太敷衍了。中也是不是無所謂我出去玩啊？」我有些生氣地反問道。
雖然嘴上說著最好不要管我了，實際上中也真的不管我，我可是會哭的。
「你在胡說些什麼啊？反正明天給首領打過報告之後你就會告訴我，沒必要現在就……」中也煩躁地抓了抓橘紅的頭髮，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為什麼你表現得好像比我還氣憤的樣子啊！該生氣的不應該是我嗎？——等等，你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我臉上過於做作的表情一僵。
從剛才進門開始，我的微表情和言辭都是有套路的，能不著痕跡地讓我佔據主動，中也追不追究對我來說其實都無關緊要，我總有辦法禍水東引，以往無數次我都是這麼做的，比如說賣了戴蒙·斯佩德，再比如說賣了太宰等等……
只不過我沒想到的是，一貫好糊弄的中也現在完全不好糊弄了，在我面前尤其精明，如果他在太宰面前也能做到這種程度就不會被戲耍這麼多次了。
他盯著我看了半天，眉頭一挑，鈷藍色的眼眸危險地眯了起來：「哦，反客為主倒是挺熟練的嘛！誰教你的，太宰？」
「……自學成才。」我慫慫地垂下腦袋。
「以後約法三章，在外面把我像個外賣小弟一樣呼來喝去倒是無所謂，回家了之後我可不管什麼幹部不幹部，首領不首領的，你懂我意思吧？」中也插著腰教訓道。
「哦。」我老老實實應了一聲。
隨他怎麼說，反正我也沒想擺過首領的架子，現在森先生還沒死呢。要不是死屋之鼠讓森先生失去行動力，今天我也不會用代理首領的身份出面掌權。
「好好說話，別敷衍我。」
「好吧。」我清了清嗓子，「請問中原先生要先吃飯，還是先洗澡，又或者說……」
我微微一頓。
「——先·吃·我？」
最後幾個發音被我咬得繾綣萬分。
中也一噎，隨後反應過來，紅著臉沖我咆哮：「這種話你從哪里學來的啊！」
「不都是這樣嗎？電視劇啊、動畫啊之類的。」我掰著手指數道。
「……沒有電視劇或者動畫會這麼演吧。」中也的肩膀垮了下去，表情十分無語。
「那是中也見識太少了，自從定居日本之後，我可學到了不少東西呢！」
「你還很自豪咯？！別學那些亂七八糟的！」
可能是因為我自帶濾鏡的關係，我覺得中也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很可愛，尤其是現在——鮮亮的橘發，寶石般的藍眼睛，和工作時完全不同的生動表情，看著就很想讓人藏起來，分食殆盡……不，我才沒有那麼危險的想法，現在的網文都不會這麼老套了。
我只是想……
「中也。」我定定地看著他。
對視兩秒，他似乎對我突然正經起來的神色有些不適應，微微一頓才凶巴巴地回答：「幹什麼？我告訴你，想轉移話題是不可能——」
「一起洗澡吧？」
「……哈？」
「既然不餓的話，把後面兩個選項綜合一下。」我摘下圍巾，又隨意地把披風扔在地上，扯著中也的胳膊往浴室走，催促似的一疊聲，「快點快點！」
「喂喂，你怎麼回事，別在這種事上這麼著急啊！像什麼樣子……」中也嘴上說著拒絕的話，身體卻沒有什麼反抗的意思，順著我的力道往前走了一段，「為什麼是在浴室啊？」
「那在廚房？客廳？我都可以喲。」
「……」
說騷話完全騷不過對象的中也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懷疑之中，他懷疑妻子和自己結婚是因為急色……應該不是吧？明明平時看著就像性冷淡，之前在床上也不怎麼會主動的樣子。
他還沒想清楚到底是為什麼就被強行拽進了浴室。
「水都還沒放——」
我壞心眼兒地打開花灑澆了他一臉水。
外套和馬甲早就被扔在外邊，白色襯衫版型和品質都很好，就算沾了水也不會變形，更不會像裏番那樣透明，這倒令我有些失望。不過中也那頭漂亮的橘色捲髮就遭殃了，淋了水濕噠噠地粘在臉側，稍長的部分纏繞著脖頸，看起來比平時正兒八經戴著帽子的樣子要好看多了。
我去扯他的紐扣，被他反手抓住。
「你故意的？」
「沒錯。」
我手上一用力，把他按進了浴缸裏。
中也的房子不是日式傳統的獨門獨棟的宅子，在規格上是標準的洋房，由於主人喜歡享樂的緣故，浴室被設計得很豪華，浴缸的空間留得足夠大。
我把中也按進去之後，毫不猶豫地跨坐上去，居高臨下地逼問道：「上次的溫泉療養，你為什麼要幫芥川洗澡啊！」
沒想到我會突然問這個的中也：「……」
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而且那個時候明明沒什麼多餘的表示，晚上過夜的時候看起來完全不像生氣的樣子，拖了半個月突然說起來，女人都這麼恐怖的嗎？
「那是Boss的命令，你是不知道芥川那傢伙有多討厭水，用腳趾沾了一下就要立刻逃走，其他人又不頂用……」中也忍不住扶額，「芥川是個男的啊！你到底在吃哪門子的醋？！」
「就是因為是男生才危險啊。」我理所當然地回答道。
中也十分不滿：「喂喂，我看起來像是因為性向就騙婚的渣男嗎？」
我抱怨道：「正是因為不是，所以這樣的好男人我去哪里找啊。在魅力這方面我可不敢和別人比，女性也就算了，萬一中也被別的男人搶走，那我真的羞愧到要*遮罩的關鍵字*了。」
「你也太小看自己對別人的吸引力了吧？自己想想招惹了多少人，之前的資料我都看了，那個冬菇頭是怎麼回事？」
「冬菇頭品味太差了，我也不可能和他有什麼吧！」
「那太宰呢？」
「中也才是，老是和太宰糾纏不清！」
「胡說什麼，我最討厭的就是他了！」
激烈地互相指責了一通之後，我們兩個面面相覷，覺得在這種環境下討論這些毫無意義。
說到底，我們兩個都不會真的認為對方出軌，爭吵的目的只是為了讓對方更重視自己罷了。都說會哭的孩子能得到更多的糖果，我不會哭，更不會撒嬌，但是我能用無端的小事件讓中也注意我。
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處於開放狀態的水龍頭兢兢業業地履行著職責，浴缸裏的熱水已經漫過了中也的腰部，水霧彌漫開來，我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但眼底清晰的幽藍格外攝人心魂。
「好了，別吵了，今天到此為止。」他單手撐著浴缸底部坐了起來，另一只手緊緊地箍住我的腰，幫我維持住重心。
我扶著他的肩膀，眨了眨眼：「就這麼結束了？中也你好快啊？」
「笨蛋，又不是說這個結束了。」他罵了一句，手上用力掐了一把，「就知道在這方面挑釁我，以前不還一副慫得連說話都不敢的樣子嗎？」
「……」
其實現在還是慫。
不過要是中也主動的話，我還是很樂於接受的。
的確，我在很多方面都按照自己的心意來，不喜歡有人提出和我相左的意見，但在和親近的人相處過程中，我反倒希望有人來壓制我。
輕微的束縛，溫暖的觸碰，以及上位的威脅，都會讓我感到安全。
因此，我就特別喜歡在這方面挑釁中也。不得不說，溫柔雖好，但偶爾的粗暴也非常吸引人……啊，這些就不能告訴小孩子了，禁止禁止。
畢竟——
這是屬於大人的興趣。
第44章
第二天我去上班的時候，看到港口黑手黨總部大廈經歷過一場大戰、宛如廢墟般的一樓，馬上回想起昨天武裝偵探社跑過來搶森先生的強行突破。
雖說是雙方演戲，沒什麼人員傷亡，就只有幾個人被碎石打到受了點皮外傷，還有一個跑動時扭到腳的，但為了讓俄羅斯人上套，雙方都默契地沒有通知所有人員，打還是真打的，戰鬥損失也是真的損失。
——這得賠多少錢？
我的臉色不禁黑了下來。
這些財務問題都是A應該考慮的事，A*遮罩的關鍵字*之後就全堆在了我的頭上。原本我就和其他人平攤了太宰留下的爛攤子，現在越來越多的事都得我親力親為，除開總是出外勤的中也，全港口黑手黨我都找不出第二個比我還忙的人了。
看來，得趕緊和森先生提公開招聘會計的事，要不然我就該組織內部的人培訓，挑幾個人去考會計證了。
「鏡大人，怎麼辦？」副手戰戰兢兢地問我。
「給武裝偵探社發戰損財務報表。」我的嗓子不是很舒服，自覺說話聲音有些沙啞，只是言簡意賅地發佈了命令就閉上了嘴。
副手的表情有些為難：「之前已經聯繫過了，但武裝偵探社說只有樓梯和大門是他們打爛的，剩下的都是梶井大人炸成這樣的，還有芥川大人……」
我不禁有些頭痛：「去給財務打報告，把梶井的研究經費挪出來填修理費，芥川這次戴罪立功，拿他的獎金抵修理費。如果有意見就讓他們去找森先生，不要和他們糾纏。」
「是！」副手接到指令立刻離開了。
我摸了摸喉嚨，覺得下次不能再讓中也一個人爽，脫了褲子就像喝了假酒一樣，男人都是這樣的嗎？雖說我自己也玩得挺開心的，但不管怎麼說，我的損失未免也太大了些，不太符合我的行事準則。
去看望森先生的時候，他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絲毫不見昨日虛弱無力的樣子，正拿著飛鏢射靶子玩。就是不知道他有沒有認真在投鏢，準頭不太好，那些鏢全釘在了牆壁上。我估摸了一下Boss的力道，頓時覺得辦公室的牆紙也是一筆大支出。
等我彙報完工作，森先生才停止殘害牆壁的舉動，轉而關切地問了一句：「感冒了？」
「昨晚泡澡沒注意時間，水冷了。」
他露出了了然的神色，拉長了語調「哦」了一聲，而我鎮定自若地無視了這個話題。
「這次做得不錯，沒事的話，就回去好好休息吧。」森先生體貼地說道。
如果森先生是真心體貼我，就不會絕口不提婚假的事了。不過最近港口黑手黨的確人手不足，我和中也都跑去休假的話，森先生的確無人可用，除了紅葉姐，總不能指望著芥川和梶井兩個賠錢貨能做些什麼。
為了港口黑手黨，一個婚假算什麼。
我面無表情地想道。
等我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辦公桌上莫名其妙多出來的包裹讓我的心情更加惡劣。
沒有人能夠不經過我的同意就給我送東西，還是沒有通知直接送到辦公室裏來，會悄無聲息地趁亂潛入港口黑手黨大樓跑到幹部的辦公室放東西，一看就知道是誰的手筆。
我拿起包裹翻到背面，果然看到了太宰治的便簽。
「原來是不想給鏡送的，但突然想起來新婚禮物還沒送出，所以拜託穀崎君幫我送了快遞，記得要認真研讀哦！——太宰治。」
什麼東西？
我皺著眉拆開了包裹。
裏面是兩本厚皮書，封面沒什麼花裏胡哨的圖案，看起來就是普普通通的小說。放在上面的那本書名是該死的《夫婦善哉》，乍一看像是寫家裏長、家裏短的廢話合集，並不是我感興趣的類型。
我的目光落向書脊上的作者署名——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之助？」
自從當年幫太宰解決了Mimic事件之後，我就沒有聽到過織田作之助的消息，只知道太宰逃叛前安排織田作之助前往國外。
應了太宰的要求，這些年來我從沒去探查過織田作之助現在的生活，本來就是活在資料裏的陌生人，我也沒必要去打擾別人。沒想到，他不幹黑手黨這行之後居然真的寫小說去了，而且還出版了。
我隨意翻了翻，在扉頁看到了織田作之助給我寫了一段話，大意是為了感謝我保護孩子的恩情，沒什麼好送的禮物，剛好小說印刷出版了，就特地寄了一本初版合集過來。
我特地看了一眼出版日期，兩年前。
果然，太宰這傢伙克扣下了織田作之助給我的禮物，可能不止是兩本書，還有其他感謝信、特產之類的，顯然是不想讓我和織田作之助有任何接觸。
就是因為當初我說織田作之助是個好男人，想要認識一下，所以才這麼防備我嗎？
還真是小氣的男人啊。
事到如今，還說什麼送給我作為新婚禮物……切，真是太讓人不爽了。
既然是織田作之助寫的小說，特地給我送過來，那我還是要看一下的。
我拿著書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把工作暫時先放一邊，翻開書頁認真從序章開始看。
我的閱讀方式是典型的理科生讀題模式，閱讀過程中掐頭去尾，省略大部分烘托氣氛的修飾和描寫，在腦海中縮句，僅剩最簡潔的主幹。雖然有些囫圇吞棗，但可以令我的閱讀速度大幅上升，在吃午飯之前我就翻完了第一本書。
正如我之前的第一印象，一看這個名字就知道大致講的是家裏長、家裏短的瑣事。
這本書講的一個叫維康柳吉的男人與年輕美貌的藝伎蝶子私奔的故事，中幕風臥床的父親得知柳吉的醜事後，和他斷絕了關係，於是夫妻兩個很快陷入了生活的困境中……吃喝拉撒，生老病死，一般人的生存狀態不過如此。
呃，雖然我知道織田作之助本人沒有什麼影射的意思，只是單純地虛構了一對夫妻生活，借此來反映自己的內心世界。但在我和中也剛結婚沒多久的時候，這本書被太宰送過來給我，我總覺得他在含沙射影——小氣的男人就是見不得別人好。
「很厲害啊，織田先生。」我不禁感慨了一句。
我不是什麼文藝的人，讓我寫篇讀後感、說出點人生哲學來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只能說織田作之助寫的東西和「*遮罩的關鍵字*」、「黑手黨」之類的詞完全聯繫不起來。他真的如同文豪那樣，用他冷靜的筆觸寫起了我無法具體描述出感想的文學作品。
要是讓我來寫小說，估計能把橫濱的勢力紛爭寫成三流的豪門恩怨，比如說逃跑的浪蕩公子太宰治之類的……嗯？好像也挺不錯的樣子，太宰這個人應該有很多內容可以被寫進小說裏吧，哪天有空一定要給織田先生寄封信告訴他這個想法。
這麼想著，我打開了包裹裏的第二本書。
第二本書封殼是空白的，沒有書名，也沒有織田作之助的筆名。我原本以為這是為了設計得更有特色，沒想到打開來裏面也都是空白的，一個字也沒有，總該不會是印刷錯誤。
所以說，一本空白的書？
我忍不住撫摩了一下質感極好的書頁，心中浮現了一個荒謬的想法。
之前我就說過，在橫濱都市傳說中，那本能實現一切願望的書就像是彭格列的指環，如果不承認你的資格，就算拿到手也會被拒絕。相反，如果有緣的話，它就會出現在自己面前。
可我也沒想到這本書會真的會自己出現在辦公桌上，總該不會是織田先生或者太宰送的吧？不，說不定只是一本普通的記事本，太宰寄過來耍我的？
我不敢對書擅自做實驗，畢竟「能實現一切願望」這種充滿誘惑力的形容詞本身就容易造成*遮罩的關鍵字*煩，我在書上寫下的一切，哪怕是世界和平的願景，也很容易被一件道具所曲解。
我拿著書驚疑不定，一時不知道怎麼處理比較好。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實木門被敲響了。來者也只是作為提醒，敷衍地敲了兩下，沒等主人回應就把門推了開來。
「鏡，一起吃午飯——嗯？」中原中也維持著推門的動作，打量著空無一人的辦公室，「不在嗎？到底去哪里了啊，電話也不接……」
他自顧自走了進去，寬大的辦公桌上除了兩大疊公文以外，還擺著一本《夫婦善哉》的小說。中原中也拿起來翻了翻，忍不住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就知道看亂七八糟的東西。」
*
我要是在現場，我肯定會反駁中也，織田先生送的小說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亂七八糟的東西明明是那本空白的書才對。
前腳我還在辦公室裏摸魚，後腳我就穿越了。
——喂，我什麼都沒幹啊？
這種異世界穿越的爛俗輕小說到底是誰寫的啊，而且不管怎麼說，異世界穿越的開頭也不該是面前的場景吧？
遠處橫濱的霓虹燈亮起，黑髮男人站在港口黑手黨大廈頂樓的邊緣，皮鞋已經踏出去半邊，瘦削的身形搖搖欲墜。
我飛快打量了一下他的著裝——黑色襯衫，深灰西裝，脖子上還掛著一塊眼熟的紅圍巾。
「太宰治？」
他聞聲驀地回首，面容俊秀，但臉色透著沒休息好的蒼白，繃帶纏了半張臉，唯一露出的那只眼睛目光死寂，此時正帶著莫名的情緒看著我。
「還真是……」他喃喃道。
他的聲音破碎在呼嘯的夜風裏，微微捲曲的黑髮被吹亂了，暗紅的圍巾也舞出一道長痕。
「為什麼是這個時候……」
第45章
異世界的太宰治——是個狼人。
我認識的太宰治是個狠人沒錯，但顯然這個世界的太宰治比我認識的那個還要狠一點。
雖很不想承認這一點，但我確實能夠理解太宰的想法，哪怕是**，他不想給別人造成麻煩，也不想讓自己感到疼痛，清爽而又漂亮地**。
我認識的那個太宰會一時興起找個偏僻的地方跳河或上吊，常常因為生命力旺盛、又或者是運氣不好，被多管閒事的路人救下。因為不想給別人留下「有人死在我面前」的心理陰影，他每次被救下後不會立刻進行第二次**行為，隔一段時間再找個地方尋死，然後又被人救下，這樣反復的行為模式令人覺得他其實在絕望中求生。
而異世界的太宰治，他確確實實是想死的。
真正求死的人無所謂別人的看法，會不會帶給別人困擾，或者糾結**死亡到底疼不疼這個問題。在回頭看了我一眼、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話之後，他扭頭毫不猶豫地就往下跳了。
我能看著他**不管？
——不可能。
這裏可是港口黑手黨大廈頂樓，太宰治從這裏跳下**掉，港口黑手黨的名聲就完蛋了。
以前太宰還是幹部的時候也不是沒跳過樓，自從被中也踹過幾次之後，他就徹底放棄了從高處墜落的想法。因為**成功與否，不管是順利**被摔成碎肉，還是被中也以粗暴的手段救下，都會搞得自己破破爛爛，躺在病床上虛弱呻/吟十天半個月。
而且有人在這裏**會對港口黑手黨的風評造成影響，我不管這個世界的太宰治是為哪一方勢力工作，只要是在港黑的地盤上**，我就絕不允許。
所以，在太宰治跳下去的一瞬間，我毫不猶豫地跟著撲了出去。
橫濱暗沉的夜幕中，忽地燃起橙紅色的火光。
我冷靜地在百米高空中調整自己身體位置，通過噴射火炎的方式順著重力的方向加速，很快就趕上了自由落體的太宰治。
他睜開眼看見了我，有些驚訝，但卻是拒絕的。
就像是被打擾了**進程，妨礙到他的計畫那樣，這個世界的太宰治露出了不爽又稍稍帶點嫌棄的神情，滿臉寫著「多管閒事」的厭煩。
——拒絕也沒用。
我強勢地托住了他的背，原本想對著他來個紳士的公主抱，羞辱他一番，但想到這樣不方便降落，就只能暫且單手扶著他了。
我沒有拿到彭格列研究部的武器，原本最適合我的應該是能發射死炎的**，但由於各種原因，我還沒配備這種特殊武器。想要利用大空之炎在空中飛行就只能利用手掌噴射火炎，這樣利於控制平衡，但時間長了就沒辦法穩定飛行，更別說帶一個成年男人了。
不過我已經想好了降落方式——
三分鐘後，我帶著太宰治闖進了離地面十幾米的一個房間裏，玻璃被我拿火炎轟碎了，因為品質太好，防彈又防爆，我掛在空中試了七八次才勉強打碎玻璃進去，真不知道中也是怎麼做到一腳就踢碎的。
一落地，我立刻把那個綁著繃帶的男人像垃圾一樣扔在地上，檢查自己脫臼的胳膊。
半空中火炎反向加速，待速度降低後利用零點突破在牆壁上找落點的處理沒錯，但是帶著一個成年男人果然還是有些勉強，會對自己造成損傷。
毫髮無傷的太宰治站起來拍拍衣擺上的玻璃碎屑，輕巧地仿佛無事發生似的，空洞的眼眸裏倒映出一簇橙紅色的火炎，他露出似笑非笑、且了然的神色。
「小姐，你是想跟我一起殉情嗎？如果早點來就好了，很可惜——我現在沒有和美人殉情想法，只想一個人順順利利地回歸故土呢！」依舊是輕浮的語調，依舊是輕浮的臺詞。
「……」
我一句話沒說，走上前去遵從心意，反手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
他被我扇得腦袋一偏，本來就蓬亂的頭髮淩亂地披在了一側，就連綁在腦袋上的繃帶都有些鬆散。蒼白的臉頰紅了一大塊，勉強多了些血色。
——哎，媽的，爽。
室內一片寂靜。
太宰治的神色有些發懵，我猜大概他從出生到現在，除了他爸以外就沒人這麼不留情面地打過他了——當然，我指的是扇巴掌。
「說話。」我神色冷淡地開口。
太宰治歪了歪頭，自從他當上首領，就連中也都不敢隨便對他動手了，上來就被一個女人扇了巴掌，還真是新奇的體驗。
於是，他拿一只手掩著臉，露出了無辜的神色：「我只是在想，是不是我以前做了對不起小姐的事，所以現在被上門報復了？」
「你有這個自知之明就好——還欠我一個人情，這輩子都還不完，就想這麼**？」
「哎呀，是借了錢？欺騙感情？還是說……」他神神秘秘地壓低了聲音開口，「已經懷孕了？」
我覺得他另一張臉也迫切地需要一個巴掌。
在我抬手準備揍他之前，太宰治微笑著舉起手臂，示意暫停：「嗨嗨，我投降了，找個地方好好聊聊吧？畢竟我跳下來之前還在和敦君、芥川君兩個人通話，等會兒他們肯定要追過來了。」
半小時後，我們兩個坐在一個無照經營的私人診所裏，一人面前擺著一杯泡著枸杞的熱茶。
同樣是書的持有者，根本就不用多說什麼。
書可以告知我們平行世界發生的故事，我在經歷短暫的茫然後，很快就明白了這個世界的發展，那是一個被太宰治篡改後的故事。
用文藝點的話來說——
整個世界都是一個謊言，而作為謊言的編造者，必須小心翼翼地保護著它。
「……我原本也期待過這個世界能出現小鏡這樣的奇跡，但是沒有出現啊。」
接著，太宰治用無關緊要的冷漠口吻談論起了這個世界的我的生死：「讓中也去港口吹了一個月的冷風，都沒查到小鏡乘坐的走私船，大概在半路上就因為失血過多死掉，被船員隨手扔進太平洋喂魚了吧，真沒用。」
「這是我的錯嗎？」我沒好氣地反問道。
太宰治喝了一口熱水，被燙得吐了吐舌頭。
就在這個時候，這家私人診所的主人撩開門簾進來了，鬍子紮拉的中年醫生面容有些頹廢，身後還跟著一個探頭探腦的金髮幼女。小女孩看見我，眼睛一亮，噠噠噠跑過來靠在我身邊撒嬌，同時還不忘瞪太宰治一眼。
「森先生。」我恭敬地打了個招呼。
「鏡小姐太客氣了。」這個世界的森先生還是操持著舊業，在隱蔽的小巷裏開著自己的小診所，同時還兼任情報販子。此時，他就像個普通醫生那樣一板一眼地詢問道，「現在感覺怎麼樣？」
我活動了一下手臂，點了點頭：「已經不疼了。」
「最近不要亂動了。」他叮囑道。
森先生顯然不想多呆，看到太宰治的臉色就知道我們還有事要談，招呼著愛麗絲和他出去了。
「你打算怎麼辦？」我問他。
「**不行的話，唔……要不嘗試一下上吊吧？」他抬頭看了看房梁，饒有興致地說道，「反正森先生也不會打擾我，三分鐘之後我就能去彼岸了！」
「我要聽的不是這個。」我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感言，「你現在是首領吧？把人虎和芥川都送到武裝偵探社，你是想幹什麼？」
「芥川君作為部下一點也不好用，所以當時選擇了敦君。至於現在的打算……開除敦君和鏡花，讓他們去光明的那方，這不是大家都期望著的嘛？」
就好像大多數故事寫的那樣，黑暗世界的邪惡首領死去，他的部下嚮往光明，最終被接納一般。劇本早就被寫好了，重要角色都會有一個好結局——不過，那也只是一部分人，不包括路人角色。
「港口黑手黨怎麼辦？」
太宰治看著我，突然笑出了聲：「你不會真以為港口黑手黨對我來說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吧？嗯，世人常說的歸屬感？」
正如他所說，他不把港口黑手黨當回事，一切都是為了編織世界線才使用的工具。
「而且就算沒有我，也會有新人上位啦，暫且不會破產，嗯，暫時。」太宰治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好像**他一個之後，港口黑手黨缺的只有財務專員。
我深吸一口氣，忍住了打他的衝動：「現在組織已經被你擴張到**都忌憚的地步，你死之後誰有能力來掌權？遲早會被覆滅。光憑中也一個人是做不到的，你是想帶著中也一起死嗎？」
「啊哈，討厭我到恨不得殺了我，和身為首領不得不保護我，在兩者之間迷茫到痛苦的中也很是令人心動啊，果然少了我不行！」
「你想死嗎？」我陰惻惻地看著他。
太宰治露出了誇張的神色，仿佛才記起我姓中原似的：「想死！但是和中也一起死掉就算了，比起黏糊糊的蛞蝓，我果然還是比較喜歡美人！」
「織田先生寫了小說，給我寄了。」
「……」
他驀地安靜下來。
做作的表情從他臉上徹底消失了，又是我熟悉的那種冰冷又厭世的眼神。
我自顧自繼續說了下去。
「你偷偷藏起來，不給我看。」
「過了好幾年才給我寄了一本兩年前出版的。」
「小氣鬼。」
對付這個世界的太宰治，最有效的方法就是——
織田作之助。
第46章
不得不說，不管在哪個世界，織田作之助都是牽制太宰治的最佳棋子。
這個世界已經成為首領的太宰治是通過書才得到了有關於「織田作之助」的一切，並且在多年之前就著手佈局，操縱全盤。
在這個謊言中，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毫無交集，甚至還是敵對關係。僅僅因為獲取了有關於織田作的記憶，太宰治就對世界做出這麼大的改變，由此可以看出，「讓織田作寫小說」已經成了他的一種執念。
我不禁懷疑，太宰治上輩子該不會是織田先生的責任編輯吧？
天天催稿，不就是編輯嗎？
回歸正題，我提到我認識的那個織田先生，完全是為了威懾太宰治。因為接下來我要做的事，這個世界的太宰治是不會樂意見到的。
——我要改變他編好的劇本。
這是一件非常冒險的事，蝴蝶效應太強了，稍有差池，他搭起的積木城堡就會被我推翻，幾年佈局都會白費。
我把書拿出來的一瞬間，他就明白了我想做什麼，還沒等我說話就直接翻臉了。
「把書收回去，這裏不是你的世界，從這裏——從我的世界滾出去。」他冰冷地說道。
沒人想面對這樣的太宰治，纖弱外表下是惡意的集合體，空洞之下是毫不掩飾的冰冷與殺意。
這副恐怖的表情不管放在哪里都不受歡迎，不僅是柔弱美麗的女士們，就算是他的部下，那些殺人不眨眼、兇神惡煞的黑手黨都會被他嚇得瑟瑟發抖。
「做個交易吧。」我手持空白的書籍，對他說道，「安排好港口黑手黨的後路，保證港口黑手黨的強盛，時限是從這一刻開始，到中原中也脫離港口黑手黨的那一秒。」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我，聲線冷淡：「小鏡居然是多管閒事的人嗎？」
「你就當作是彭格列的遺傳病。」
實際上，我早就拋棄了彭格列老好人的那一套。這個世界的港口黑手黨和我熟知的組織是兩個獨立的個體，興衰成敗都與我無關，但只要名為「中原中也」的男人在這個組織裏掙扎，我就不得不多管閒事。
沒錯，我現在做出的一切決定都是為了中原中也，在這個世界中，和阿萊西婭·彭格列毫無交集的中原中也。
要是說為什麼……
愛屋及烏？
這麼說好像也不太對，嘛，正如我最初所說的，既然選擇了中也，就要包容他的全部，幫他處理好一切麻煩也在我的職責範圍內。
「作為交換，我會保證不會改變織田作之助的人生，並且把你帶到我的世界中去——你也看到了吧，我們兩個人的世界是唯二織田先生能寫小說的世界，我那邊的發展比你這邊更快一些。」
我緩緩說道。
「你為了織田作之助，我為了中原中也。」
說到底，我們都是自私自利的人。
其他人的結局是好是壞都沒關係，我只要中原中也活得舒心就好。既然中也安身立命的組織是港口黑手黨，我當然要保證這個世界港口黑手黨的良性發展。
太宰治的神色沒有任何緩和，如果他身上配槍的話，早就拿出來指著我了：「就算這麼保證，你也沒辦法確認之後的港口黑手黨不會對織田作出手。」
「確實，我不會留在這個世界，也沒辦法監督事情的發展，但我會這麼說，自然是有我的想法……」我打開空白的書頁，問了太宰治一個不相關的問題，「為什麼你沒有殺掉森先生？他是前任首領吧。」
「很奇怪？既然我能在這個位置上做得更好——事實也是如此，森先生為了組織的發展，自願讓出位置，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港口黑手黨首領的位置是隨便讓來讓去就能換人坐的嗎？又不是公車上讓位給老太太。」
「我是需要讓座的老太太嗎？」
「……給我適可而止。」
一個玩笑過後，他露出了深思的神色。
我已經等不及了，直接戳破矛盾點：「森先生和你的衝突才不會就這麼完了，就算不是被你殺死的，也會有別人動手。而你卻留了他一命，還讓他回到這裏繼續當一個情報販子……這麼不符合常理的行動，你都沒懷疑過嗎？」
太宰治睜大了眼，驚愕擊碎了迷茫。
由此我可以確定，他會回避「為什麼不殺掉森鷗外」這個問題，也許並不是出於本願。
書是很精密的儀器，能讓一切不可能變為可能，並且使其作為一種「自然現象」，所有人都會無知無覺地接受現實。
太宰治已經深陷其中了，而作為外來者的我自然能夠分清哪些是謊言、哪些是真實。
「也多虧了森先生還活著……」我嘟囔了一句，「憑空創作劇本的確很難，不過憑藉我的能力，在現有的基礎上鑽漏洞進行二次創作，這還是可以做到的。」
我這麼一解釋，太宰治就能明白大半，他盯著我，用眼神示意我說下去。
「五年前，前任港口黑手黨首領森鷗外被太宰治殺害，實則假死，潛伏起來觀望後事。」我像是念故事書一樣平鋪直敘地說道。
「然後——」
我微微一頓。
「他意外撿到了一名身負重傷的外國少女，其真名為阿萊西婭·彭格列，收養後更名為沖田鏡。」
「……原來如此，這樣的話就可以解釋了。」太宰治喃喃道。
因為我在此時此刻對劇本進行了修改，森先生是必須存在的角色，所以太宰治在五年前沒有真正地殺害森先生，甚至還派人保護森先生安全活到至今——他自己、或者其他人，沒有人發現有什麼不對勁，這就是書的能力。
這樣的發展也可以解釋，為什麼當年中也沒有在港口找到這個世界的阿萊西婭。
就像薛定諤的貓，她並不是死在了某處，而是在我決定對劇本衍生創作後，這個世界的阿萊西婭就被確定存活。她被森先生收養了，並且作為情報販子一直活躍在鐳缽街。
像是為了應證我隨口編的故事，門簾被撩開，一名穿著樸素夾克衫的青年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有著一頭耀眼的金髮，刺蝟般翹起，橙棕色的眼眸稍嫌冷淡，如果站在我身邊，沒有一個人會懷疑我和他之間的關係——我剪了短髮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說錯了，不是少女，而是少年。」他沉靜地說道。
「這還真是我沒料到的事。」
關於這個世界的我居然是男性的事。
在短暫的驚訝之後，我很快接受了這個設定：「男性的話就更方便了，能讓我們的計畫更合理——是森先生讓你過來的？」
「是。」他點了點頭。
「好吧，不愧是森先生。」我說。
「惡，這話說得也太諂媚了。」太宰治露出了受不了的神色，看來這個世界的他也很討厭森先生。
我詳細而清晰地敘說了自己的計畫，由太宰治親自監督修改後，他把衍生部分投注進了書裏。
接下來的事就變得順利了。
太宰治緊急聯繫港口黑手黨，召開五大幹部會議，決定公佈前任首領還活著的事。太宰治會被我帶走，缺失首領的港口黑手黨急需一個支柱，阿萊西亞·彭格列會在森鷗外的推薦下，成為下一任首領。
這個世界的港口黑手黨勢力範圍被太宰治擴張得很大，軍備甚至能抵過政府軍。只要阿萊西亞·彭格列繼任，他就能輕易成為和義大利老牌黑手黨彭格列相抗衡的對手，彭格列十代目的位置可有可無。
「你想向彭格列復仇嗎？」我問道。
「你知道的。」即將上位的金髮青年看著我，冷淡的臉上少見地露出微笑，「彭格列的興衰成敗與我無關，現在我的重心是港口黑手黨。」
只有在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他和彭格列一世很像，說是轉世都不為過，從外貌上看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無關手中權勢，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保護自己重視的人，保護收留自己的這片土地。
我揮了揮手：「那就加油好了……啊對了，照顧好中也，如果給他穿小鞋的話，就算是自己也不能饒恕。」
「當然，中也君是個不錯的下屬。」他意味深長地說道。
「我懷疑你想肛他，但是我沒證據。」
「我喜歡中原中也很奇怪嗎？你也喜歡啊。」
「……」
我騷不過他。
這個世界到底會變成什麼樣也不關我的事了，確定中也不會因為港口黑手黨沒了太宰治而操心之後，我果斷決定帶太宰治回本世界了。
「快點快點，我要去看織田作了！」太宰治對這個世界毫不留戀，一個勁地催我趕緊寫小說，我懷疑他上輩子真的是個編輯。
我打開書頁，提起筆吐槽道：「你該不會暗戀織田先生吧？」
「怎麼可能。」太宰治立刻否認了，「如果是這樣的話，我肯定就會邀請織田作殉情了！」
我懷疑太宰這個人的三觀是——
男性友人＞女性戀人
算了，太宰本來就是個性格糟糕到沒朋友的傢伙，好不容易能出現一個不嫌棄他的織田先生對他進行精准扶貧，我覺得沒必要和他較真。
「如果確定沒問題，我就落筆了。」
太宰治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我拿著筆自言自語地說道：「這還是我第一次寫原創小說啊，居然主角是你這傢伙……就拿'太宰治穿越異世界，結果是個戰鬥力為1的渣宰'作為開篇好了！」
太宰治：「……」
太宰治試圖掙扎：「連5都沒有嗎？」
「沒有……惡，總感覺是什麼三流網文，異世界穿越的題材早就不流行了！」
第47章
我沒有像太宰治那樣對整個世界做出改變，如果只是以「太宰治」為主角，寫一個讓他自殺後來到異世界的故事，這還是能夠做得到的。
我帶著太宰治回到我的世界，時間和地點都是我離開時的節點，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唯一沒想到的是——
我常用座位上正坐著來找我吃飯的中也。
中也原本還翹著腿轉椅子玩，看到辦公室裏突然出現的兩人，椅子也不轉了。
他沉默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穿著高定黑西裝、踩著黑色長靴，脖子上習慣性圍著一條紅圍巾的太宰治，然後按了按自己的晴明穴，似乎在懷疑自己看到的東西。
「嗨，中也。」太宰治先打了個招呼。
中也：「……」
兩秒後，認清現實的中也拍桌而起，語氣惡劣地罵道：「你這傢伙怎麼在這裏！上次被你溜掉，這次是自己過來找死嗎？」
令他奇怪的是，面前的這條青花魚卻沒有像前幾天那樣對他冷嘲熱諷，反倒露出稀奇的神色：「會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的中也還真是好久不見了，不過不管是哪個世界的中也都一樣黑漆漆地矮小啊，我下次得找個顯微鏡——」
「你再多說一句中也的壞話，我就去告訴森先生所有的一切。」我語氣冷冽地打斷了他的話。
太宰治乖乖閉嘴了。
如果森先生知道他的來歷，之後的麻煩事絕對是無窮盡的，他的經歷太敏感了，如果被發現肯定會被森先生找理由扣留在港黑。就算換身衣服偽裝成這個世界的自己，一個前幹部突然出現在港黑現任幹部的辦公室也不太好解釋，得靠中原夫婦帶他出去，並且安排好合理的身份才行。
想要見織田作就得先處理好自己帶來的麻煩，絕不能讓森先生找到織田作——這是太宰治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點明確的要事。
唯一搞不清狀況的中也眉頭緊皺：「喂喂，你們又瞞著我做了什麼？」
他從剛才開始就覺得哪里不對。
面前的太宰治帶著濃重的違和感，一提到首領，態度古怪也就算了，這身打扮又是怎麼回事，總該不會是重溫十五歲的當年吧？直接問青花魚會顯得很蠢，肯定得不到誠實的回答……
中也看向我，眼中帶著尋究。
「這傢伙叫津島修治。」我隨口就給太宰治起了個假名。
因為書會修正劇本中的不合理的細節，就像中也不會驚訝於我們的憑空出現，太宰治在這個世界叫什麼名字也完全無關緊要。
中也：「津島修治？」
我看了一眼桌子上那本織田先生寫的小說，向中也示意了一下：「津島先生在出版社工作，就是這本書作者的編輯，來橫濱是為了找失散多年的親戚，順便給我送書……啊，我會馬上把他送走，中也是先去吃飯呢？還是等我回來？」
「我等你回來再吃。」中也的表情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懵懵的，在下意識回答我的問題之後，又狐疑地看了兩眼太宰治，「來橫濱投奔親戚？難不成他是太宰的雙胞胎兄弟嗎？」
「算是吧，回家再和你細說。」
「哦——」太宰治發出了意味深長的聲音。
中也斜了他一眼：「幹嘛？你這傢伙想說什麼？」
明明應該算是第一次見面，他莫名地就對面前這位長相肖似太宰治的「津島修治」懷有敵意，大概是因為臉吧，還有那種令人不快的語氣。
「沒有沒有！」戴著紅圍巾的黑髮青年擺了擺手，「突然想起來小鏡是已婚的身份啊，居然對象是中也，還真是讓人有些不快呢！」
「哈？關你什麼事！」
「哎呀，總感覺這麼優秀的女性應該……」
眼見太宰治蠢蠢欲動、似乎想要搞事的模樣，我搶先一步終止了兩人的開戰信號：「好了，適可而止，現在就送你去機場！」
我不希望他和中也有過多接觸，這個世界有一個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糾纏不清就夠了，不需要再來一個。
在自己的世界拿首領身份折騰護衛一樣的中也，還玩得不夠過分嗎？不要得寸進尺地欺負老實人啊，可惡的太宰！我也想讓中也成天蹲點守在我的辦公室裏，這樣我就可以……不，我什麼都沒說。
「等會兒回來了聯繫我。」中也臨走前不太放心地看了看太宰治，他總感覺這男人不懷好意。
送走中也，我心中懷著極大的怨氣，拿出工作用的電腦，試圖破譯武裝偵探社的防火牆。
太宰治原本還在翻著織田先生寫的書，被我敲代碼的聲音吸引了，有些好奇地問道：「你在做什麼？」
「找財務流水，分析這個世界的你的工資流向，推斷織田先生的位置……嘖，武裝偵探社的牆比異能特務科還牢固，算了，我向花袋先生要一份。」
花袋先生是前武裝偵探社的社員，現在不幹偵探這行了，偶爾也會看在情面上免費幫偵探社工作。
利用網路幹情報這一行的，在橫濱這一塊叫的上名號的我差不多都認識。情報員打的是沒有硝煙的戰爭，互相攻擊對方的網路是常有的事，在網上懟久了，彼此還有那麼點惺惺相惜的戰友情。
我和花袋先生交鋒過數次，關係不遠不近，短時間攻不下武裝偵探社的防禦，自然想要找他幫幫忙。
沒想到，十秒後我得到了花袋先生的回復——
「不好意思，這個不行！」
「碰壁了呢。」太宰治笑得幸災樂禍。
我才後知後覺地想起早上我還想讓武裝偵探社賠錢的事，他們當然不會這麼輕易地把財務流水發給我。
我對太宰治的態度十分不滿：「找織田先生又不是我一個人的事，你自己把織田先生藏在哪里了，自己想啊！」
「啊，那個啊……位置的話，我大概已經知道了。」太宰治輕鬆地說道。
我停下敲代碼的手，抬頭惡狠狠地看他：「你一定是偷看了劇本吧，混蛋，故意看我在這裏折騰嗎？」
太宰治合上手中的書籍：「這本小說的出版社、印刷廠、版權法律顧問公司，文字的排版、紙張的品質、以及織田作在扉頁上留下的墨蹟、書頁內的壓痕……這些，全都是有效資訊，二次轉手也無法消磨。」
「是小鏡自己沒認真去思考吧，注意力完全被中也吸引過去了，他對你的影響這麼大嗎？」
「……」
「都說愛情使人盲目，但這樣的小鏡好歹還有一技之長，不會被隨便拋棄掉的。但是中也怎麼辦呢？本來就這麼蠢了，現在都讓人不能直視了！」
「你說——」
「森先生更喜歡誰？」
太宰治微微一頓，沖著我微笑：「如果真的是那樣，那你要小心了。」
因為任何一個首領都不會想看到自己鐘意的繼承人被無謂的感情迷惑心智，也不會想看到自己忠心耿耿的部下將感情淩駕於組織利益之上。
之前我和中也的結合是森先生喜聞樂見的，一旦我做出了不符合我的身份該做的事，森先生也會立刻判我失格。而最有用的中也，哪怕他是不可多得的武力巔峰，也會被森先生找個方法封印起來吧。
——麻煩，太麻煩了。
所以說，辦公室戀情很容易出問題啊。
「嘛，其實也不用那麼嚴肅啦！」提醒了我這一點的太宰治換了一種更為輕鬆的語調，他彎腰湊在我耳邊，用輕飄飄的聲音說出了最危險的話，「乾脆——直接幹掉森先生上位吧？」
像惡魔的低語，引誘著我。
只要我成為首領，就不用擔心有誰會對我、對中也出手，就算是森先生也不行。退一萬步說，就算港口黑手黨破產了，我也有後備的養老資金。
——不過。
「不好意思，我拒絕。」我面無表情地說道，奪過太宰治手中的小說——這是織田先生送給我的東西，才不會讓太宰治順手牽羊，「中也喜歡這個地方，我就會保護這裏。而且我沒那麼大的志向，組織接納了我，安穩的生活也很適合我，剛才的那些話別再說了。」
「哦，這點倒是和阿萊西亞不太像呢。」
「本來就是兩個個體，性別都不同了，性格出現偏差也很正常。」我冷淡地回答。
太宰治看出了兩者的不同。
那個男人不愧是森先生調/教出來的，一樣的野心勃勃，因為太過太相似了，反倒會覺得有些噁心。順著他們的意思，把自己不要的首領之位交出去，還真是有一點點不愉快呢，要不是為了織田作……
太宰治不禁感歎道：「還是像鹹魚一樣的小鏡比較討人喜歡，看起來很無害。」
「你這是在誇獎我嗎？」
「算是？」
我沒有接話，通過小說的出版社搜索了一下地址，找到了和織田先生有聯繫的編輯。沒有直接打電話過去詢問，那太可疑了，我更傾向於直接查清織田先生小說收入的銀行帳號，那麼位置就很清楚了……
「——找到了。」
我把地址給太宰治看。
「我以為太宰會把織田先生安排去國外，絕對中立國瑞士什麼的地方，沒想到還是在日本啊。」
「因為織田作收養了很多孩子，出國很麻煩吧。」太宰治猜測道。
我看了看織田先生存放在電腦裏的近照，不由得陷入了沉思：「的確收養了很多，幾年前還只有五個啊，現在這已經超過十五個了吧？他是想組建軍隊嗎？」
「軍隊不至於吧，幼稚園倒是……」太宰治湊過來看了看照片，同樣陷入沉思。
「養孩子開銷不小啊。」
太宰治沒說話，半晌，他斟酌著問了一句：「寫小說，很賺錢嗎？」
「嗯，你也寫吧。」我隨口說道。
之後，我把他送到了織田先生那邊，太宰治死纏爛打的能力無人能及，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織田先生願意收留他——大概是靠臉吧。
讓我沒想到的是，我隨口說他在出版社工作，這句藉口成了現實。
太宰治不僅靠他坑蒙拐騙的手段成了織田作的編輯，甚至在一年之後，他竟然拿「津島修治」這個名字發表了一篇小說，名字還是毫不避諱的《人間失格》。
太宰，也就是這個世界的太宰，他發現織田作突然多了一個朋友的時候已經晚了。
一直以來，他儘量不去打擾織田作，只是維持著紙面書信交流，因此完全不知道這件事。而織田作性格很直，是根本不會聊天的類型，從不會特地起別人沒有問的事。
一來二去，津島修治的存在被隱瞞了許久。
直到太宰收到織田作給他寄的《人間失格》的那天——
我就被他的資訊狂轟濫炸了。
第48章
我一回家就把前因後果都告訴了中也，只不過省略了書的事，聽太宰治說，書的存在越少的人知道越好，不然世界就會不穩定。
我把穿越這件事歸咎於某位不知名的異能力者造成的意外，中也聽到這個說辭並沒有提出什麼異議，大概和曾經遇到過蘭波先生那樣的異能者有關。
中也的重點在於——
「那個津島修治是平行世界的太宰治，也就是說，現在有兩個太宰治？」
我點了點頭。
中也捂住了眼睛，有些不想面對殘酷的事實：「太糟糕了啊……世界馬上就要毀滅了吧？」
「那應該不至於吧。」
在腦海裏模擬了那個狀況，我覺得兩個太宰治能聚在一起搞事只有可能是為了織田作，不然他們只能兩看生厭，畢竟織田作只有一個嘛。就像親生的孩子和收養的孩子，為了爭奪養父的寵愛不擇手段。
能給太宰治找不快，不管是哪一個太宰，只要他覺得諸事不順，我就高興了。
此時的我只想這讓他們互鬥，內部消耗，省得來找我和中也的麻煩。
結果我完全沒想到的是，幾年後，從平行世界帶回來的那個土特產——黑成那樣的一坨泥——不僅沒有自殺成功，還成了日本有名的大文豪。寫出了《斜陽》那樣的作品，也不像是另一個太宰治那樣尋死覓活了，甚至還頗有些積極向上的意思。
反倒是我認識的為武裝偵探社工作的太宰，因為津島修治的存在而找我鬧過好幾次，總說我和織田作偏心對方，一開始言辭間恨不得我殺我自己，後來轉變心態，天天想著怎麼拉著津島修治一起自殺。
搞得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為了吸引織田先生的注意這麼做，還是為了「世界上最瞭解我自己的另一個我」才這樣鬧騰——話說，他到底喜歡誰啊？
對此，中也發自內心地表示：「誰管他們，讓那兩個混蛋一起去死好了！」
照我來看，最瞭解自己的還是自己，太宰治之間的鬥爭我根本沒必要參與，那已經屬於神仙打架級別，也就只有織田先生能夠忍受得了他們了。
我讓中也離他們遠一點，免得受到波及。
又經過了半個月的休整，沒了俄羅斯人的打擾，生活終於恢復到之前的安定狀態。
「事情終於都解決了，我和森先生說了要休假的事，森先生也同意了，雖說只有十天……」我翻看著五花八門的旅遊攻略，還是選不出要去哪里，「中也想去哪里度假？」
「就近吧，你不是不喜歡出門嗎？」
「是這樣沒錯，但和中也出去不一樣啦。」
「那具體的我來安排，你跟著我走就好了。」他順手把旅遊攻略從我手中拿走，替換成遊戲手柄。
這倒正合我心意，因為本來對這種事就不是很熱衷，如果有人能夠幫我安排好一切，那就再好不過了。正如我之前所說，在生活中我希望是另一個人來照顧我，中也能做得很好——雖然單純從外表上看，他的年紀好像比我還小。
我不由得有些焦慮。
「你怎麼了？」中也疑惑地問道。
我盯著鏡子摸了摸自己的臉：「突然有些明白太宰的想法了，如果世界上能有那種無痛又完整的自殺方式，死在自己最漂亮的時候就挺好的——痛！」
中也扯了扯我的臉，讓我沒辦法繼續說下去。
「趕緊放棄那種危險的想法！」他咬牙切齒地警告我，「是因為最近□□逸了，所以才會說出這種欠揍的臺詞嗎？」
被扯著臉沒辦法好好說話的我只能訕笑著，含含糊糊地回答：「開玩笑的、開玩笑的啊！我又不是太宰，才不會不負責任地拋下中也就走掉呢。」
他那鈷藍色的眼眸緊緊地盯著我，眼底蘊含著風暴，隔了一會兒才啞聲說：「別騙我。」
「不會騙你的。」我老老實實地承諾。
——他看出來了。
我說要自殺，並不是隨口說的玩笑。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吃得太飽了，偶爾會有奇怪的念頭冒出來。虛無的，荒誕的，人存活於世不過如此。看的太透徹之後就會有些厭倦，並且覺得所作所為毫無意義。
當然，我還是能明確地把消極情緒與現實所區分開來，我還有珍視的東西，死掉的話就享受不到了。更何況世界上不存在無痛又漂亮的死法，太宰花了這麼多年都沒找到，我也懶得花時間去找，像是個神經病，還是不要給別人添麻煩了。
而且就算去死，我也捨不得中也嘛。我可是十分負責任的人，絕不會做出拋下戀人就死掉一了百了的事，所以自殺也只是想想而已。
「既然這樣，那就抽個時間一起去拍照吧，我還沒穿過婚紗呢。」我向中也提議道。
「早就預約好了，你才想到嗎？」
「噢，中也真可靠！」
「笨蛋，你完全是懶得想這些吧，除了結婚照以外還有婚禮，喜歡日式還是西洋的？戒指我已經買好了，芥川上次把禮金都拿過來了……」
「嗯？」
我沒想到他已經策劃到這個地步了，不由得露出了驚訝的神情，這反倒令中也不高興了。
「你為什麼一副驚訝的樣子？啊啊，是一點都沒考慮過嗎？我說你啊，好歹像個義大利女人，浪漫什麼不應該是你們的拿手好戲嗎？而且這種形式上的事給我在意點啊！」
我想了想，認真地問他：「中也真的希望我像個義大利女人嘛？」
「啊？這個倒是無所謂。」中也有些遲疑，網路上說的「送命題」太多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踩進坑裏，謹慎地保留了自己的觀點，「你這樣就挺好的……」
我才沒有出什麼送命題，但也算是個套路。
我伸出手指勾住他脖頸間的皮環，指尖蹭到了跳動的脈搏和突起的喉結，感受到對方加粗的呼吸，不由得惡劣地笑出了聲。
「義大利女人的話，這個時候聽到感人肺腑的表白，早就主動拉著丈夫上床了！」
「……如你所願？」
【正文完】
番外
第49章 千層套路*1
太宰治又翹班了。
被搭檔放了一個小時鴿子、在港口吹海風吹到頭疼的中原中也滿懷怒氣，他向太宰的部下詢問了那條青花魚的所在地，並且打算親自去抓他回來。
黑西裝男人的表情很是勉強，中原中也看得出來他們是在顧忌太宰的小肚雞腸，洩露上司行蹤很有可能被事後找茬，於是他先開口承下責任：「說吧，這是幹部的命令，到時候他問起來就說是我脅迫的好了。」
這次太宰大人沒有隱瞞自己的行蹤，不像以前那樣神出鬼沒，如果只是透露給中原幹部的話，自己應該不會被懲罰吧？
太宰的部下這麼想著，戰戰兢兢地回答：「太宰大人的話，現在應該在總部二樓的資訊保管室……」
「資訊保管室？」中原中也一愣，「他去那裏做什麼？」
這次下屬沒有給出回答，中原中也皺了皺眉。
他很少去資訊保管室，平時的任務文書差不多都是太宰在負責，但太宰這傢伙更多時候也只是偷懶扔給副手寫……為什麼今天會突然跑過去？
中原中也懷著這樣的疑問返程。
資訊保管室位於總部的二樓，是個說重要也不算太重要的資料整理部門，平時除了紙質資料儲存在這裏以外，還有港口黑手黨的內網總機房。
中原中也推開門走進去的時候，就看見他那翹班的搭檔正背對著門口，用總機房的電腦快樂地打著遊戲。太宰的旁邊還坐著一個金毛腦袋——那頭並非後天染色、猶如神賜的金髮，哪怕在昏暗的機房中也十足搶眼。
是這裏新來的負責人？
沒見過啊。
連新人是男是女都沒看清，中原中也心底嘀咕了一句，緊接著注意力又都被太宰吸引了過去。
他控制著一拳捶在門上，暴呵一聲：「你這青花魚到底想幹什麼啊？居然翹班跑到這裏來打遊戲，打擾到別人辦公了知不知道！」
太宰慢悠悠摘下耳機，用嫌惡的語調說道：「啊，黏糊糊的蛞蝓居然找上門來了，多嘴的下屬果然還是早點扔掉比較好……走開啦，中也，不要打擾我和小鏡打遊戲。」
鏡？
中原中也愣了一秒，這才回想起來前不久太宰在港口撿回來一個從義大利過來的偷渡者，經過考察後，首領已把那人收到自己門下，打算培養成情報人才。
對於這個新人，中原中也沒接觸過不知道底細，首領給新人辦了日籍，這個人就叫作沖田鏡。
「我才不管你跟誰打遊戲，任務……」中原中也的話止於金毛腦袋扭過頭的那一刻。
對異性產生好感的原因有很多，大多數都能在初次見面時就決定印象好壞，因為人與人交往中，最直觀基礎、也是最簡單粗暴的好感度來源於——
臉。
十五歲的沖田鏡無疑有著一張讓別人一見就喜歡上她的臉，外國人立體的五官，漂亮的金髮，琥珀色的眼眸。大概是因為傷勢未愈，又在室內不怎麼出門曬太陽的關係，皮膚呈現出不太健康的瓷白色。
她順著太宰的動作，摘下耳機回過頭，突然看到中原中也出現在門口，似乎也有些愣神。
她先是看向了太宰。
太宰有些不情願地介紹了一句：「這是中原中也，黑漆漆且沒什麼用的半人高帽子放置架。」
「你這混蛋！後面的話是多餘的！」中原中也怒罵了兩句，但又覺得在新人面前應該有些威嚴，於是又看向沖田鏡，端著前輩的架子開口，「哦？你就是首領說的那個技術很好的新人啊，叫什麼？」
「我叫沖田鏡。」她十分禮貌地打了個招呼，因為是外國人的關係，日語有些生澀，一板一眼帶著書面化的僵硬，「中原先生，日安。」
中原中也注意到她身上披著一件寬大的黑色外套，不知道是太宰治的還是誰的，又像是畏寒，一條暗紅圍巾繞在脖子上纏了好幾圈。稍長的頭髮都塞進了圍巾裏，上面部分不知道是誰給她剪兩刀，毛毛躁躁地像是刺蝟一樣翹起來，看起來像是個男孩子。
他的視線在那撮翹起來的金髮上停留了一會兒，只覺得喉嚨被什麼東西扼住了，硬生生停頓了一兩秒，這才若無其事地繼續說下去：「沖田鏡是吧？我記住了，以後好好幹。」
沖田鏡默默放下遊戲手柄：「好的，我會努力的。」
兩人像是年終會上司忽悠下屬「好好幹，來年會漲工資！」那樣的對話，愣是把太宰治逗笑了。
他還沒笑夠，就聽見沖田鏡沖他說：「太宰先生，您還有任務吧，遊戲下次再玩。」這意思就是，您翹班打遊戲可以，但是別給中原先生添麻煩了。
「好吧好吧！一想到要和中也一起出任務，還真是沒幹勁呢……」太宰一邊抱怨著，推開椅子往外走。
中原中也不爽地回答：「你以為我想跟你一起出任務嗎？這話應該是我說才對吧！」
他和太宰出門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沖田鏡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一雙金棕色的眼眸冷淡地注視著這邊，看著還有些可憐。
見中原中也扭過頭，沖田鏡歪了一下腦袋，有些疑惑地望著他。
——不好，有點可愛啊。
他還沒細想這是什麼感覺，背上就被太宰狠狠一擊，頓時什麼感覺都被拍飛了，滿腦子只想著怎麼揍這條青花魚一頓。
「你幹什麼！」中原中也怒目而視。
太宰無辜地回答：「不是說要做任務嘛，別拖拖拉拉了，現在已經遲到了哦。」
「到底是誰的錯啊！」
「嗨嗨∼」
在那之後，因為需要收集任務情報的關係，太宰時常會跑到沖田鏡那邊拜託她找資料，大多數時候不會告訴中原中也，因為被中也知道了就一定會跟過去。
「中原先生今天沒有來嗎？」
沖田鏡這麼問的時候，太宰笑嘻嘻地回答：「不行哦，才不會讓中也黏上來呢！難道比起我，小鏡更想見到中也嗎？他可是我的狗，如果跟別人跑了我會很困擾的。」
沖田鏡顯然已經習慣了他的說話方式，面無表情地回答道：「森先生不會讓你們拆夥的，你們的異能力相性比較高，我只是個後勤而已，絕對上不了一線。」
「噢，那需要我和森先生提一句，小鏡也想上一線為組織拋頭顱灑熱血嗎？」
「……我在這裏就好了。」
這段對話沒有被中原中也聽到。
後勤和前線唯一的交集是文書報告，但這件事不由中原中也負責，而沖田鏡也很少外出，想找她只要去機房就可以了。
就算不經常見面，他也能從部下嘴裏聽到不少關於沖田鏡的事。從一開始的「首領撿回來的情人」之類不靠譜的傳言，一直到「足不出戶就能用情報覆滅一個組織、港口黑手黨的看門狗」之類在黑手黨中還算是「正面」的評價，甚至內部還有人悄悄議論，說她像第二個太宰治的。
那時，中原中也聽見了，下意識瞪了一眼說這話的人：「喂，那邊的，不要罵人啊！」
在中原中也眼裏，說誰像太宰，絕對是在罵人。
除開工作上的事，竟然還有幾個不長眼的直接上門去問，缺不缺情人的——缺個鬼啊，也不掂量一下自己有幾斤幾兩！
偶爾會冒出「要不要去見上一面」的念頭，但好像又沒什麼理由，畢竟他們之間交情也不深，擅自跑過去見面是不是有點誇張了？
像是想要什麼又不太好伸手的感覺，聽到別人說起沖田鏡，又忍不住豎起耳朵聽一下。
他有些煩躁。
「中也大人，等會兒下班了要去喝一杯嗎？」
「……對了！就是這個！」
「嗯？啊？」
「喝！」
他順利地以下班後的聚餐為藉口，把這次任務情報的提供者沖田鏡喊了出來，結果後面因為喝得太高興了，情緒有些高漲，之後發生了什麼完全不記得了。
第二天，太宰蹲在床邊看宿醉剛醒的他，臉上的表情有些詭異。
中原中也下意識就是一拳揮上去，被他一個後仰閃開了。
「一大早你幹什麼？！」
「呀，不愧是中也……」太宰的話只說到一半，轉而將任務資料扔過來，「已經中午了，你要睡到什麼時候？這是今天要做的事，小鏡已經把資料準備好了。」
喝酒喝到斷片的中原中也捂著腦袋想了想，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完蛋，一點印象都沒了。
「托你的福，小鏡早上把東西整理完才回去睡覺。」
「現在才睡覺？」中原中也揉腦袋的的動作一頓，眼神有些發飄，「那、那什麼……昨晚沖田在這邊嗎？」
「有一個漂亮的小姐照顧你一晚上，甚至還發生了什麼成年人之間的事件……」太宰拉長了音調，這是他耍人的前兆，中原中也暗道不好。
「喂——」
「怎麼可能！」
果然！
「好歹對自己的酒量有點自知之明吧，中也。你昨天晚上吐了我一身啊，重得要死，還要把你搬回來，想到居然照顧了你一晚上，我早上立刻就跳了次海——」
「啊，是嗎？那你怎麼還不死。」
「因為覺得大海都洗不乾淨蛞蝓吐出來的黏液。」
「滾！」
第50章 千層套路2
說實話，當太宰察覺新來的沖田鏡和他的搭檔中原中也居然能夠看對眼的時候，內心是非常不平衡的。
並不是說他也想牽涉進這種漫畫裏才有的小學生模式雙向暗戀中，只是單純的不爽而已。就好像你閨蜜和你兄弟某天突然在一起了，原本三個人一起吃飯，結果一轉眼只有自己被拋下了——是個人都會不爽吧？
而且不管哪一邊明明都是他先來的，為什麼被拋下的是他，被當作是踏板的也是他啊？
就算兩個人還沒有在一起，但是挑明也是遲早的事。就是這種當事人無知無覺，而身為旁觀者的自己卻看得無比透徹的局面，才更加讓人不愉快啊！
太宰跑去找織田作和安吾君抱怨了幾次，卻得到了織田作「啊，習慣就好」這種平平淡淡、根本不算安慰的安慰。
「就好像織田作突然跟安吾君在一起了，我被拋下的話豈不是很可憐嗎？！完全不想接受現實！」太宰敲著桌子說道。
「喂，這根本就沒有聯繫好嗎？從性別上就完全不同。」阪口安吾因為太宰的比喻而有些頭痛地捂住了臉，「雖然大概可以理解是個怎麼樣的情形，但打擾別人談戀愛是會被驢踢的啊，太宰君。」
「嗯。」織田表示贊同。
太宰沉默下來後，單身的三人組誰也沒說話，一時間只有冰塊撞擊玻璃杯的聲音。
過了半分鐘，太宰打破沉默：「不行！絕對不行！不能就這麼算了，我不能看到蛞蝓開心的樣子，一想到我的頭就要疼起來了！」
「頭疼是你撞豆腐撞出來的吧，多硬的豆腐能把你撞成腦震盪啊……織田，你也說說他啊。」阪口安吾歎了一口氣。
太宰一癟嘴：「我不管！織田作快想個辦法！」
十七歲的太宰治鬧騰起來像個孩子，他在織田作之助眼裏也的確是個孩子。沒比太宰大幾歲、但莫名覺得自己是個老父親的紅發男人喝了一口蒸餾酒，盯著酒架思考了一會兒。
「太宰，你喜歡中原幹部嗎？」
織田這個問題一出，別說是被提問的太宰一臉震驚了，就連旁聽的阪口安吾都被酒嗆了一口，捂著嘴咳嗽不停。
「哈——怎麼可能？！」反應過來的太宰立刻否認了，臉上還帶著嫌棄的表情，「那種黑漆漆的小矮人真的會有人喜歡嗎？品味那麼差，我討厭他還來不及！」
織田又問：「那你喜歡沖田小姐嗎？」
「喜歡！那可是個大美人，大家都喜歡美人吧！如果要**的話，有美人相伴就更完美了，去了彼岸也不會孤獨！」太宰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阪口安吾：「不要隨便把殉情的行為描繪成這樣，對沖田小姐很不禮貌！」
「哦，既然如此，那太宰就去向沖田小姐告白啊，搶在中原幹部之前。」織田理所當然地說道。
在織田眼裏，太宰的條件很好，外貌達標，腦子又足夠聰明，在港口黑手黨很有權勢，應該沒有女孩子能夠拒絕他吧。那愛**的奇葩愛好暫且不提，織田相信如果太宰有心的話，性格有缺陷也不是問題，至少表面上也能裝得像那麼一回事。
誰知道太宰卻否定了：「這也不行。」
「為什麼？」
太宰一時語塞，難道要他說小鏡一看就是超負責的類型，跑去表白要是被接受了的話，自己豈不是要被束縛到死嗎？
他沒想過到那種地步，如果單純只是朋友或者情人的話還可以考慮，一段長久穩定的感情對他來說也太恐怖了……不，更有可能的是小鏡對感情認真過頭了，覺得他這種類型的不適合結婚而直接拒絕掉。
到時候自己會更淒慘地只剩下一個人，被黑漆漆的小矮人嘲笑。在殘酷的現實中，只有織田作……
「太宰君就是不想承擔責任，只是想玩玩而已。」阪口安吾一針見血地說道。
「這樣啊。」織田了然，直言道，「這樣可不好，太宰，你忘了我剛才說的話吧，別去打擾沖田小姐了。」
——算了，織田作一點也不溫情！
聞言，被兩人指責的太宰軟趴趴地塌了下去，仿佛喪失了所有的鬥志。他趴在吧臺上，把頭埋在臂彎裏，悶悶不樂地說：「真是敗給你了！織田作！」
結果完全沒理解他的意思嘛！
「哦，是嗎？」織田費解地看了他一眼。
「那就沒辦法了。」阪口安吾拿之前織田常說的一句話總結道，「太宰，習慣就好。」
「……才不要！」
結果到最後，太宰還是隨波逐流地「習慣就好」了。
沖田鏡膽小又謹慎，在完成追求中原中也前置準備之前，絕不會主動出擊。而中原中也那一邊，自己都還沒搞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根本就沒什麼發展的可能。
作為看透一切的第三方，太宰冷眼旁觀，這麼一拖又是好長一段時間。
直到——
森先生插手。
「中也和小鏡一起出差？」
得知了這個消息的太宰第一時間就嗅到了陰謀的味道，畢竟這兩人根本不可能被安排在一起行動，有些浪費了。除非森先生想把他們湊成一對，難道是為了防備自己所以才這麼做嗎？
「總感覺自己被排擠了……」太宰表面上卻絲毫不顯，只是一個勁地撒嬌，「那不是意味著我要一個人幹活了嗎？不行啦，完全沒動力，今天不適合工作，我決定要去入水了！」
他的部下一聲不吭，顯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有一個喜怒無常的上司，他們也蠻辛苦的。
又過了半個月，Mimic入侵。
一開始還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但一牽扯到織田作，太宰就沒辦法置身事外，他第一時間就拉攏了遠在海外的沖田鏡當自己的同盟。
作為讓沖田鏡幫忙調查的代價，太宰被迫成為了她的戀愛導師——哪怕他根本就沒有和任何一位女性深入發展過，就因為看著就覺得他身經百戰，所以被這麼拜託了。
沖田鏡：「你們男人真難懂啊！」
安排好織田作後路的太宰心情放鬆了一些，也能夠放平心態和她聊天，他對沖田鏡說出最為正確的指引：「直接告白啊，和中也說希望交往，男人就是這麼簡單又膚淺的生物啦。」
沖田鏡卻覺得他坑人前科過多，拒絕相信這樣不靠譜的說辭，直接把電話掛掉了。
被掛了電話的太宰：「……」
「這世上太荒誕了，居然說真話都沒人信！」他盯著電話自言自語地一通抱怨，「果然我扮演的就是那種必須聽笨蛋情侶抱怨戀情、就算提出看法也會被無視的閨蜜角色嗎？那就讓你們自己折騰去吧！我才不管了！」
等Mimic事件結束，一切塵埃落定。
放棄任務逃走的原港口黑手黨幹部，太宰治已然脫去了那件森鷗外送他的黑色大衣，也不再用繃帶遮住眼睛。他穿著更為溫暖色調的駝色風衣，臉上掛著笑出現在異能特務科種田長官的面前。
「幫我找份新的工作吧？」
「我倒是有個好去處可以推薦，但你身上的履歷必須要經過一段時間的清洗……」
「這個不用擔心，小鏡會幫我的。」
「哦？港口黑手黨的看門狗嗎？」
太宰一攤手：「別裝蒜了，不就是想要小鏡的私人聯繫方式嘛，給你就是了。」
種田長官喝了一口茶水，表情淡定：「情報人才不可多得，她不會拒絕的，森鷗外也是。把異能特務科的資料庫當作是自己的後花園，不想被逮住判刑的話，總得付出點代價。」
「這就是給出異能許可證的附帶要求麼？」太宰不可置否地笑了一下，沒等到確切的答案，他就把自己的「求職簡歷」放下，揮了揮手，「那我就先走了。」
「不留下來喝杯茶嗎？」
「不用了，以前的部下還在滿大街的找我，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黏人，我都懷疑他要張貼尋人啟事了……」他一邊抱怨著一邊往門外走，留在室內喝茶的人也沒過多挽留。
新工作比自己想像的要輕鬆。
新任搭檔國木田是個極其認真的理想主義者，對每日計畫的要求已經達到了強迫症的級別，看到太宰又躺在沙發上戴著耳機聽歌，他的氣就不打一出來。
「太宰！你難道想把一天的時光都浪費在沙發上嗎？你知不知道之前委託人打了多少個投訴電話！最近又有新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剛才還一臉愜意的太宰猛地彈坐了起來，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這倒是讓國木田有些不好意思了，難道說，今天份的說教真的起到作用了嗎？
「國木田君。」太宰好像快哭出來的樣子。
國木田有些遲疑，因為對方好像真的開始悔過了，於是放低了音量開口：「發生了什麼？」
「我失戀了！」
「——哈？」
「世界上又少了一個單身的美人和我殉情，所以今天工作就拜託你了，我準備獨自一個人去跳海！」
第51章 千層套路3
中原中也已經很努力了。
畢竟作為一個直男，居然懂得用工作為藉口邀請別人出來喝酒、還在出差途中裝睡拉近距離，他真的已經很努力了。
雖然……
他完全沒搞懂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
一方面因為自身經歷，他不想和別人發生什麼超出朋友界限之外的關係，一方面又忍不住期待著與對方的邂逅，這種矛盾心情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
直到副手某天開玩笑似的問候道：「您覺得沖田小姐怎麼樣呢？」
「什麼怎麼樣？」中原中也愣住了。
「哎呀，您知道我的意思。」副手露出了男人都懂的笑容，比了一個小拇指，「就是那個啊那個，沖田小姐備受首領器重，又長得漂亮……」
中原中也聞言，不禁板起臉：「她是靠自己的能力才爬到這一步的，不需要靠別的東西。」
副手還想說些什麼，但最終欲言又止。
中原中也思考了一會兒，是不是因為他表現得太熱切了，反倒會惹人誤會？他對沖田鏡沒有那個意思，還是拉開距離點吧。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中原中也對沖田鏡第一印象就不錯，靠的完全是人家妹子那張臉，之後才是認可她的情報能力。
中原中也不是那種因為女人的顏值高低就會隨隨便便做些什麼的男人，對於沖田鏡，他自認為也就是「欣賞」的程度而已，就好像人看到美麗的事物忍不住多看兩眼一樣，沒必要去招惹她。
在一開始，他是這樣認為的。
可是，之後一段時間，他發現自己會不自覺地去打聽對方的消息，想和她說說話，但同時又自恃矜持地不想像其他男人那樣湊到人家面前去。
要知道，光是他聽說的軼聞部分，被沖田拒絕的男人至少已經有五個了。雖然都是些排不上名號的傢伙，但這也能證明對方「行情」還算不錯。如果自己也湊上去，那豈不是和其他男人一樣了嗎？明明不想讓對方誤會的！
中原中也撐著下巴，有些苦惱地想道。
他偷偷斜眼看了看坐在身旁的沖田鏡，對方就像平時一樣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垂著眼睛盯著面前帶有酒精的飲品。
中原中也想到之前和太宰的短暫交流，微微一頓，接著沖酒保招了招手：「給她換一杯牛奶。」
沖田鏡有些疑惑地看了過來，畢竟在社交場合、還是在酒吧這種地方，喝牛奶總是有些奇怪的。
「上次的體檢報告錯發到我那邊了，你身體不好，醫生讓你補鈣。」中原中也若無其事地說道。
「哦，那我明天過去拿報告。」沖田鏡點點頭，接著又低頭玩手機去了。
找不到話題的中原中也：「……」
他悶頭喝了一口紅酒，心裏非常納悶。
為什麼沖田每次看見他都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低頭玩手機的時間比聊天的時間要長，但也不算是討厭吧？畢竟邀約都出來了……
他又偷偷瞄了一眼小口喝牛奶的沖田。
所以這個時候應該怎麼辦？趕緊想想該說些什麼啊，平時和部下喝酒聊的是什麼來著？呃，他們好像一直在說女人和炫耀財力的話題，不行不行，這個絕對不能說，那麼就只剩下……
「上次——」
他開了個頭，成功吸引了對方的注意，沖田鏡把手機放下，擺出認真地聽他說話的樣子，一下子讓中原中也想不出後面要說的話了。
「上次？」沖田鏡重複了一遍。
中原中也咳嗽一聲，隨便找了個話題繼續說道：「上次黑蜥蜴出動，在三十秒內把拒絕合作的賭場全滅了，廣津居然還在我面前把這件事當作鬼故事來吹噓——」
他到一半硬生生頓住了。
總感覺說這個也不太對，到底為什麼每次都只能談論工作啊，別的話題呢？
他還在冥思苦想的時候，沖田鏡自然地介面道：「如果是中也先生的話，三十秒都不用吧？」
還沒反應過來，中原中也就下意識點了點頭，像是被阿諛奉承的普通男人那樣，忍不住帶上了炫耀的口吻：「那是當然的，那種程度的場面還不必我出手，只是不長眼的……嗯。」
等等，這算什麼啊！孔雀開屏嗎？
中原中也平靜的外表下是逐漸崩潰的內心。
沒有發現他情緒變化的沖田鏡從專業角度平鋪直敘地分析道：「畢竟中也先生的異能很強，需要您出手*遮罩的關鍵字*的勢力都是比較棘手的那類。森先生是不會隨便讓您出手的，欺負小角色次數多了就會影響到您在黑手黨內部的威懾力。」
「嗯……啊。」
*遮罩的關鍵字*該說什麼，胡亂點點頭。
沖田鏡依舊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居然一本正經地討論起了他的異能：「原本我以為重力只能操控物體輕重，但上次看到中也先生居然能反彈*遮罩的關鍵字*，我就知道還是我想像力不夠豐富。重力轉換方向的話，在表現形式上已經和向量操控差不多了，真是太強大了……」
這算是對自己的崇拜嗎？
……大概不算吧。
和其他人為了力量臣服的表現不同，沖田的誇讚更像是有一說一地敘述一個事實，單調而又理性，從外表上完全看不到任何崇拜的情緒。
即便如此，說到他的異能力，一直把異能力當作是一張好用的牌、對外也是這麼宣稱的中原中也現在居然詭異地產生了一種自豪感——為了他的「污濁了的憂傷之中」。
「當然，除開異能力，中也先生的體術在港口黑手黨中也是一流的。我一直覺得乾脆俐落的自由格鬥和冷兵器才是……」沖田一頓，轉口道，「抱歉，我似乎說太多了，不用管我。」
「你喜歡冷兵器和自由格鬥？」
「漫畫裏常有的打鬥場面都很帥。」
「……哦。」
中原中也知道她喜歡日本的宅文化，可惜除了遊戲以外，他都沒怎麼接觸過其他的新鮮玩意兒，一時間有些接不上話。
自認為已經過了那個年紀，身為港黑幹部的他早就是社畜了，沒工夫像個中學生一樣有娛樂活動。之前認為漫畫什麼的都是子供向的，沒想到居然有讓她喜歡的格鬥……要不要試著接觸一下這方面，萬一很有趣呢？
中原中也心不在焉地思索著。
他完全忽略了身旁金髮少女突然深邃下來的眼神，眼底壓抑著某種蠢蠢欲動的情緒。
並不是說不崇拜力量，正好與之相反，沖田鏡是最嚮往強者的那一類人——富可敵國的金錢、生殺予奪的權勢、無可匹敵的力量，都是沖田鏡所嚮往的東西。
雖然有些庸俗，但就是這麼真實。
準確地說，沖田鏡為什麼會對中原中也一見鍾情，靠的是他那武力值天花板的名號。
因為是強者，所以才會多看一眼；因為是強者，所以才會初見就刷了一半的好感度；因為是強者，所以才維持著秘而不宣、曖昧不清的來往關係。
一見鍾情，不過如此。
隨著接觸次數逐漸變多，這才對其他方面有了更深入的瞭解，各方面都很合自己對未來另一半的期待，所以就一直保持著這樣的關係繼續下去了。這段關係雖然平淡，但勝在穩定，一時半會也做不出什麼改變，更進一步發展是在彭格列到訪的時候——
「中原中也，請跟我結婚。」
中原中也完全沒料到對方會這麼說，大膽而又直白。自己引以為傲的反應力都喂了狗，他只能呆呆地看著對方壓制住自己，再次重複了一遍羞恥的臺詞。
他有些聽不進去。
義大利的黑手黨主流作戰用的是死氣之炎，能點燃火炎的人就像異能力者一樣稀少，其中最為罕見的就是「包容萬象的大空火炎」，擁有者一般為領袖，暈染著一切，吸收包容著一切。
沖田就擁有這種屬性。
躍動的橙紅色死氣之炎湊得很近，這是屬於生命能量的具象化，把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染成耀眼的金橙。
「這些臺詞應該是我來說才對！」
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說出了這樣的話。
中原中也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太宰曾經對他說過，他所追逐的並不是「愛情」，而是在沖田鏡身上看見了領袖的影子，那是和森先生相似的特質，但在「守護」方面，繼承了彭格列精神一部分的沖田鏡又極度和當初的羊之王靠近。
因為失敗的羊之王看到了比自己做得更成功的首領，所以才忍不住靠近，想看看她究竟能做到什麼地步，能讓港口黑手黨做出何改變。
中原中也信以為真。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他的確不能保證在突破友人關係後，他還能給出長久的承諾。
現在回想起來，太宰說的那些「身份」「未來」「不要耽誤別人」之類的勸告統統都是屁話，他肯定早就知道自己的心思，為了看戲才故意這麼誤導的！
他想要的不是別的什麼。
他想要的只有——
天空。
第52章 中原文也
中原文也覺得自己像是撿來的孩子。
他那位立於橫濱最大黑暗勢力頂峰的母親大人正端坐在辦公桌後，戴著白手套的雙手交叉抵住下巴，那雙金棕色的眼瞳宛如巨龍的黃金瞳，開合間洩露出危險的光芒。
她威嚴十足地對長子說：「你是個意外。」
中原文也：「……哦。」
母親的專屬護衛、也就是他的父親大人自背後陰影處走出，臉上掛著尷尬而無奈的神情：「別聽你媽亂說，她只是不想養不聽話的……孩子。」
中間有一個詭異的停頓，中原文也還是聽到了「狗」這個詞的第一個「い」音節。
「我很聽話。」文也眼巴巴地盯著她。
是啊，你要是不聽話，早就被你媽打包送到武裝偵探社去了，要不是你爹我手快搶下來，你這小子現在就得喊太宰叫爹了。
中原中也在心中吐槽道。
都說嚴父慈母，在中原家完全是相反的情況。比起表面上兇惡、實際上最好說話的父親，身為黑手黨首領的母親則表現得更為不近人情，換成任何一個小孩子大概都會討厭這樣的雙親吧。
然而，文也和其他小孩子不太一樣——
他崇拜強者，服從強者，並且試圖成為掌控者。
就在中原中也為長子的心理狀況擔心的時候，他卻極其自然地認為，母親作為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就該是這個樣子，超帥的！
「這次的家長來訪日時間已經定下來了哦。」金髮孩子眨了眨藍眼睛，暗示的意思很明顯。
「……你找芥川去。」
「嗨∼」文也乖巧地應了下來。
他背著小書包，轉身推開沉重的實木門跑了出去，小孩子「噠噠噠」的跑步聲遠去後，剛才還一臉嚴肅的首領表情徹底放鬆下來。
「你對文也太嚴厲了。」中原中也埋怨了一句。
「我說了，早就該把他送去給織田先生養，在橫濱太危險了。」中原鏡翻看起檔，一邊對他說道，「這小子真不知道像誰，成天在港口黑手黨的地盤亂跑，只有在我們面前才乖得像只鵪鶉，再這麼下去，哪天遲早被人套上麻袋灌上水泥沉進東京灣。」
中原中也一時語塞。
「而且啊……」中原鏡停下手頭的動作，抬起眼睛看他，「中也太寵孩子了，上次還翹掉工作帶文也去遊樂園了吧。」
「你怎麼知道？」中原中也一驚，隨後又馬上解釋道，「那是因為文也說——」
「那小子大概用課外作業當藉口，裝可憐說了些懇求的話了吧，還希望這是父子間的小秘密，最好不要讓我知道。」中原鏡一針見血地說道。
「……」
全中。
「和太宰相似的套路，喜歡偽裝成弱勢群體，就因為是自己的兒子就一時心軟了嗎？」
「太宰和文也怎麼能相提並論啊！」
「所以中也才會被太宰一直騙啊。」看著完全抓錯重點的丈夫，中原鏡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慈母多敗兒，那句話果然沒說錯。
要知道，那小子平時都對遊樂園這種地方毫無興趣，為什麼就在那一天對自己老爹死纏爛打，稍微裝一下可憐就馬上把好欺負的老爹騙過去了。
他的目的也很清楚，為的就是讓中也在那一天翹班，而原本中也的計畫是要去港口檢查走私船的。在聯想到那段時間武裝偵探社接到的委託，正好是有關於走私品……
大概是太宰慫恿的吧，調虎離山。
文也很聰明，雖說和太宰混到了一起，但他心裏也有數，胳膊肘往外拐的行為不會影響到港口黑手黨的生意。可認真算起來，這也是踩著他的母親、也就是港口黑手黨首領的底線蹦迪。
而且……居然讓中也陪他去遊樂園？
就算隱藏了行蹤，黑掉了神之眼的監控也沒用，以為自己查不到了嗎？這小子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大概是活膩了。
孩子他媽一臉冷漠地想道。
「哈？」孩子他爸依舊不明真相。
中原鏡又恢復了深沉的模樣，撐著下巴像是在思考什麼，中原中也以為她在認真工作，沒繼續打擾她，安安靜靜守在一旁。
沒過一會兒，中原鏡突然說道：「最近我一直在被中也忽視啊。有了兒子之後，感覺中也的重心都跑到文也身上去了。」
「……你剛才就在考慮這個嗎？」
「這很重要。」中原鏡有些不高興，「我和文也掉進河裏了你先救誰？」
「……」
中原中也真的很想說「這種問題根本沒有意義，你們都會游泳吧？就算不會游泳，也能用能力自己飛出來啊！」之類的話，但是求生欲告訴他，如果真這麼說出口了，他今晚就得睡在辦公室裏。
在這種情況下，他果斷地選擇賣了兒子。
「救你。」
中原鏡定定地注視了他兩秒，然後才委委屈屈地開口：「嗯，我很高興，就算是假話。」
中原中也不禁有些炸毛：「才不是假話，我不會讓你們兩個都淹死的！話說，這種問題本來就很奇怪吧，會讓重要的人都陷入險境，未免也太沒用了一點！」
「確實挺沒用的。」
「知道你還問！」
「因為逗中也很有趣嘛。」中原鏡一收剛才裝出來的小白花表情，「不過最近的確被忽視了，中也已經兩個月沒回家了。」
「那也沒辦法吧，前兩個月我在出差啊……」
「那我的補償呢？」
「嗯……嗯？」中原中也愣了一秒，彼此間的默契讓他反應過來對方暗示的是什麼，但正是因為明白補償指的是什麼，他才覺得更不可思議。
「在這裏？」
「在這裏。」
話音剛落，她觸動了中央辦公桌的機關，可以將整座城市盡收眼底的玻璃窗頓時被遮光板蓋上，變成了灰色的牆面。室內昏暗下來，只有一雙融金般的眼眸幽幽亮起——無聲的邀請。
*
金髮遺傳自母親，鈷藍的瞳色遺傳自父親，金髮藍眼的孩子就像個閃閃發光的小王子，看起來和港口黑手黨完全搭不上邊——也只是看起來而已。
「天生的黑手黨」
在中原文也表現出他的某種特質後，這個稱號太宰完全可以送人了。
此時，被爹媽放棄的文也正坐在幹部的辦公室裏，悠閒地吃著小姐姐們提供的零食，絲毫不顧及薯片碎屑會落在真皮椅子上。
事實上，辦公室的主人對此也沒多說什麼。
已經成為五大幹部之一的芥川龍之介只是看了一眼，隨後把他拎起來放到一邊。港口黑手黨的禍犬眼神依舊兇惡，完全能起到小兒止啼的地步，但中原文也一點都不怕他。
他對芥川露出一個微笑：「芥川先生，首領讓你去參加學校的家長開放日，還是像往常那樣。」
「我知道了。」芥川公事公辦地應了下來。
他被拜託作為文也的家長去參加學校活動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文也的老師和同學家長幾乎被這位兇神惡煞的黑手黨恐嚇了個遍。這種局面並不是芥川故意為之，只是文也提議讓他去和老師提提意見，不想讓自己被過多的管束。
結果——
每次到了需要芥川出面的時候，班級的氛圍總是會變成奇怪的黑幫*遮罩的關鍵字*現場。
「我也不想要這麼多小弟的，是他們自己要追隨我的，我絕對沒有拉幫結派哦。」中原文也一臉無辜地說明道。
見多識廣的芥川覺得這沒有什麼，文也繼承了一部分污濁的異能力，並且也可以點燃死氣之炎，既然得到了別人的追隨，就證明他有領袖的才能。能夠同時擁有強大的能力和聰慧的頭腦，這很好。
只有老師和家長十分崩潰，恨不得趕緊結束這一天。一直熬到下午放學，黑色大衣的男人帶著金髮孩子出門，大人們或多或少都松了一口氣。
「為什麼要讓這種危險人物……」
有人小聲表達了不滿，但他沒有得到附和的聲音，其他人恨不得和他離得遠一些。
「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嗎！不想活了！」
「喂，少說兩句！」
被議論的兩人正走出校門。
「你要回總部嗎？」芥川拉開車門問道。
「不，我有約了。」金髮藍眼的孩子仰起臉，露出一個微妙的笑容，「芥川先生不用管我啦，小孩子也是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間的。」
文也向來是個早熟的孩子，既然這麼說了，芥川也沒管他，只是多問了一句需不需要送他過去。被委婉拒絕之後，芥川就開車離開了。
芥川的車離開沒多久，一輛黑色保時捷356A停在了文也面前。後座車窗下降，露出一張斯文雋秀的臉，蓬亂的黑髮襯得膚色有些蒼白。
「治。」文也一見他就露出了笑臉。
太宰治——不，或許應該稱他為津島修治，這位日本現代誕生的文豪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後座，手中攤著一本傳統的文學小說。
他望著爬上車坐好的文也，似笑非笑地說道：「不怕你媽把你一槍崩了？」
「有爸爸在。」文也一點都不擔心，十分無所謂地沖著司機先生招了招手，「琴酒都跟出來了，媽媽肯定早就知道了，我可沒想瞞過她。」
津島修治笑了一下。
「彭格列已經在等你了，未來的十一代目。」
第53章 中原文也後續
中原中也的兒子死了。
支離破碎的屍體被拋進了東京灣裏，在水裏泡了一晚上才被路過的市警發現。
他腦海一片空白，毫無形象地跪在地上，伸出手把小孩子的身體抱進懷裏。那對玻璃珠似的藍眼睛現在真的像是嵌在人偶上的裝飾，毫無光澤可言，金髮浸了水軟塌塌的，入手是海水般的冰涼——
「中也。」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中原中也知道那是誰。
他沒有抬頭，也不敢抬頭。
明明承諾過兩個人一個都不會有事，他會安排好一切，保護好一切，把擋在面前的阻礙粉碎，結果到最後什麼都沒做到。
究竟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中原中也沒想通。
「我到底在幹什麼啊……」
「站起來。」
「文也死了。」
「他沒死。」
「……」
中原鏡見丈夫對自己說的話毫無反應，甚至還有些情緒失控，便不再繼續拉扯他。她抬起融金般的眸子環顧四周，神色平靜地不像是剛失去孩子的母親，稍微有些冷酷到可怕了。
「滾出去。」她不知道在對誰說話。
橙紅色的死氣之炎一瞬間暴漲。
以中原鏡為中心，如燎原之勢猛地擴張了出去。
眨眼間，天空，大地，甚至於海洋，都被這橙紅色的火覆蓋，像是要焚盡一切，空間開始消融崩潰，宛如末日將至。
「我再說一遍，從這裏滾出去——」
她語氣沉下來的時候，令人心底生寒。
「戴蒙·斯佩德。」
*
中原中也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冷汗。愣了數秒後，他緩緩伸手捂住了臉，想到剛才真實過頭了的夢境就覺得絕望到無法呼吸。他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但不管怎麼調整都感覺頭快要裂開了。
「強行破除幻境的後遺症。」
「……什麼？」
中原鏡正站在床邊，遞給他一個杯子：「多喝熱水。」
「什麼幻境？」中原中也接過水杯，又問了一遍。
「幻術師的把戲，趁別人睡著的時候偷偷進你腦海裏演電影。當然，如果你願意相信，那就是真實的，所以很容易造成精神上的傷害。」中原鏡解釋道。
「剛才……都是假的？」
「你沒有發現夢境沒有邏輯，前後劇情都是矛盾的嗎？文也那小子怎麼可能會毫無反抗地就被殺掉，除非他自殺了。」
「……太好了。」
中原中也突然有了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倖，他伸手攬住妻子的腰，腦袋正好靠近柔軟的腹部。
中原鏡沒料到他會是這個反應，微微一頓，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像是安慰小孩子那樣。溫存還沒一會兒，她就開口說了一句：「中也居然會被噩夢嚇到沖我撒嬌啊，真想錄下來留著以後回顧。」
「……」
太壞氣氛了，這傢伙。
「雖然很捨不得對我撒嬌的中也，但我還是要說明一下——戴蒙·斯佩德前不久越獄了。」
「是他幹的？」
「對，就是他幹的。」
中原中也扯開一個殺氣十足的獰笑：「他活膩了，我要把他攆進地心。」
中原鏡：「我已經警告過他了，義大利那邊也不太平啊……哦，對了，還有件有關於文也的事。」
剛經歷了兒子虛假死亡的中原中也對兒子的事再敏感不過了，想到昨晚文也沒有回家，他心下有了不好的預感，皺著眉問道：「文也怎麼了？」
「文也離家出走了。」
「……哈？」
不是每一對父母都會為了離家出走的孩子而擔心，吃不飽、穿不暖、還會被拐賣這種事根本不可能發生在中原文也身上，他一個人都能在橫濱橫著走。
「可能又跑到武裝偵探社去了吧。」中原中也想了想兒子複雜的人際關係，猜測道。
「這次不是。」
「嗯？」
「他摸清了我的漏洞，偽造了指令，對琴酒下令，昨晚坐私人飛機去義大利了。」
「……真是胡鬧！」
中原中也又一次發現自己乖巧的兒子皮得像只猴，居然膽大包天，敢偽造首領的命令指揮部下。這樣的做法已經等同於逃叛，換作是別人，早就被抓起來處死千百次了。
他第一時間掀開被子跳下床，快速換好衣服，神色匆匆地往外走。
「今天休息日，你要去做什麼？」
「我去抓他回來。」
中原鏡不慌不忙地打著遊戲：「不用。」
「嗯？」
「你不想知道文也去義大利做什麼嗎？」
感謝多年來的默契，中原中也立刻就發現了這件事不對勁的地方。文也的能力的確很強，但想要越過他親媽去命令下屬，手段也太過稚嫩。
「你安排的？」他敏感地反問。
「算是出差吧……」中原鏡撓了撓臉頰，「雖然感覺有點壓榨童工的錯覺，但這是他自己要求的——中也，坐到我旁邊來，慢慢跟你說。」
中原中也沒有遲疑，直接坐了回去。
「義大利彭格列那邊希望文也成為十一代目。」
「……文也才十歲啊。」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因為彭格列指環的關係，彭格列到現在為止還維持著血緣制的繼承傳統，像是古代皇位那樣世襲。就在上個月，彭格列十代目不知出何原因宣佈不幹了，和我那時差不多的狀況，現在直系血親只剩下了文也。」
「這也太奇怪了吧！彭格列是怎麼發展到現在的規模的？這種組織還沒被人剿滅還真是個奇跡啊。」中原中也不可思議地問道。
「不管怎麼說，文也都得去一趟義大利。」
中原中也艱難地消化了這個事實，一時半會不知道說什麼比較好，中原鏡反過來安慰他：「不用擔心，有津島先生跟著他，你就當文也出國留學了。」
「就是因為那個男人跟著他才更讓人不放心！」
「好歹也是文也的老師，不會怎麼樣的。而且織田先生也跟著一起去了，說是要為新作采風。」
中原中也還是不放心：「我還是抽空去一趟義大利吧。」
中原鏡卻拒絕了他：「不行，中也要去一趟俄羅斯，幫我確認一件事，很重要哦——啊，對了，這是首領的命令。」
「是，我知道了。」
「順便說——」她微微一頓，有些不高興地說道，「我好像又多了個意外。」
「……這種事早點說啊！！！」
*
「阿啾——」
中原文也和津島修治同步地打了個噴嚏。
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織田莫名地回頭看了一眼：「你們感冒了嗎？一來義大利就水土不服，還真是不好的預兆啊。」
「沒有，肯定是有人在背地裏偷偷詛咒我啦，可能是某只黑漆漆的小矮子。」津島修治摸了摸鼻子說道。
「就算是治，也不能這麼說我爸爸哦。」
「還真是和小鏡一樣護短。」
文也趴在前座的靠背上，探頭張望著：「織田先生為什麼也一起出來了啊？」
「因為最近要寫新的小說，想出國看看。」
按照津島修治的作風，根本不會再讓織田作之助牽涉到黑手黨的紛爭裏來才對，這次居然跑到西西里島來了。文也看了一眼津島修治，發現對方笑容有些僵硬，就大致明白了這並非他本意，如果織田作之助一意孤行，就算是津島修治也攔不住。
「新的小說啊，真期待！我可以收到帶To簽的新作嗎？」文也說。
「還沒開始寫呢，寫出來會給你寄的。」織田對小孩子都很有耐心，「聽說義大利很亂，你要小心一點，最近我會跟著你。」
「……誒？」
「文也是為了彭格列才來這邊的吧。」
文也和津島修治對視一眼。
津島修治歎了一口氣：「什麼嘛，原來織田作知道啊，虧我緊張這麼久。」
「一般人都能察覺吧，我又不是只顧著寫小說。」織田平淡地說道。
「……不、我覺得這不是一般人能察覺到的範圍。」
遲鈍的織田作之助給文也的感受是大智若愚，天然屬性太恐怖了，他完全不會應付這類人。這沒什麼奇怪的，因為津島修治也拿他沒辦法。
「好吧，既然織田先生也知道了。」文也無奈地從書包裏拿出檔袋，「我先說明一下，這次不只是彭格列的事——」
「義大利最近不太平是因為一個叫費奧多爾的俄羅斯人在鬧事，他拿到了瑪雷指環，並且把彭格列監視的白蘭·傑索放了出來，意圖淨化世界，這件事已經波及到了所有的平行世界。」他看了一眼津島修治，「彭格列十代目宣佈不幹了其實只是表面說辭，澤田綱吉已經前往平行世界。」
「淨化世界？」勵志維護一切織田作正常寫作世界的津島修治、惡名昭著的前黑手黨首領緩緩抿起一個令人膽寒的笑容，「那還真是有趣。」
「哦，這次是要拯救世界嗎？」
「可以這麼說吧……」
「寫這個題材的話，就像是普通的網路文學了。」織田認真思考著。
「好了好了，幹活吧！」文也幹勁滿滿。
「很有精神嘛。」津島修治看向他。
「因為只要這次成功了——」金髮藍眼的少年露出了相似的笑容，「彭格列就是我的東西啦。」
於是，拯救世界的計畫開始了。
為了權勢鬥爭的勇者現在還沒想到，等他一年後回家，自己多了個叫愛雅的弟弟，橘發藍眼，外貌像極了父親，因為長相備受母親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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