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藤丸立香發現自己被動參加聖杯戰爭的時候，正頂著黑眼圈加班。
花了半分鐘思考是不是自己加班加太多出現幻覺了，立香有些茫然的抬頭，不經意間瞟到老板的視線隔著五米遠掃過她的手背。她被嚇得一個激靈，下意識扯下袖口想遮住痕跡。
老板氣勢洶洶的朝她工位走來，有些禿頂的頭在節能燈下稍微反光，但這並不妨礙他在立香心底凶神惡煞的程度。
「藤丸立香！」
「老板...我...」立香從工位彈起來，頭禿的搜羅措辭，「我絕對沒有摸魚的意...」
立香以為自己這個月的績效難逃一劫，不料老板開口就是一句振奮人心的：「不用擔心其他的！勇敢向前衝！」
藤丸立香：「？」
……啊？
平時嘴裡只有奮鬥金句和冷酷責罵的魔鬼老板此刻熱情的握著她的手，音量是平時的幾倍。
「聖杯戰爭嘛，大家都懂！保密工作咱們一定做好...咱們魔術善後部門也出人才了啊哈哈哈哈！！聽到了嗎大伙！誰敢傳出去——扣半年績效！！」
「立香咱們說到哪兒了...哦哦哦聖遺物！聖遺物准備好了嗎？錢不夠找財務批——達芬奇！達芬奇親呢！」
被cue到的財務姐姐掛著善良的笑容遞給立香三枚聖晶石，難為情地說：「這個月預算都投在上周那場爆炸公關裡了，聖遺物沒有，單抽一發湊合吧。」
藤丸立香接過聖晶石，環繞一圈視野所到之處都是魔術師同事們復雜的表情。
表情中還帶著一絲咱們這破部門也終於出了有資格參加聖杯戰爭的魔術師的喜悅。
藤丸立香挺著橘色呆毛，更茫然了。
她想了想，試探發言：「那領導我可以回家准備准備嗎？」
老板：「哈哈哈哈你這孩子怎麼還沒拿到聖杯就開始許願了呢。」
立香撇嘴。
這個冷酷的老板不僅拒絕了立香的下班申請，還美其名曰：這可能是你最後的社畜體驗了，一定要珍惜。
等藤丸立香終於處理完手頭的工作——誰誰誰又使用魔術被普通民眾拍下來上傳到油管啊，誰誰誰又企圖核平冬木被反核平啊等等事件，她回到家已經是晚凌晨三點。
立香累到耷拉著腦袋動也不想動，又呆呆的盯著手背的令咒發呆，老半天了大腦才開始重新運作。
立香想：我有理想嗎？
沒有。
所以她當場給自己編了一個。
藤丸立香就這麼懷著新鮮出爐的理想，在十平米出頭的閉塞臥室開始召喚英靈，仔細聽還能聽到她嘴裡叨逼叨的其實並不是魔術課上教的召喚咒語，而是講師聽了都會氣出腦溢血的——
「五星五星五星五星五星強度不重要反正我就是要五星...」
懷著虔誠又緊張的虛榮心，立香死盯著白票來的聖晶石。
掌心的聖晶石發出比頭頂led燈泡還亮的七彩光芒，以立香為中心由小到大出現一個熒藍色光帶，當所有反科學能量都化為金色的粒子逐漸消散在臥室後，風靜止了。
藤丸立香看到了應召喚而來的從者。
穿著卡其色風衣的男人因為空間太小而幾乎和立香面貼面的站在一起，距離甚至近到她抬頭就能撞進男人鳶色的眼底。
他嘴角上挑嘬著笑，微卷的發梢因為剛剛的召喚而有點凌亂，衣物未覆蓋的肌膚被繃帶裹得嚴嚴實實。
是一個有些奇怪但又不算太奇怪的男人。
從者問：「您就是我的master嗎？」
立香板著臉仰起頭和他對視，嚴肅問道：「五星？」
男人點頭：「五星。」
立香瞬間笑開，腰不酸腿不疼加班也不累了，小雞啄米快速點頭，像怕男人反悔一樣快速說：「對對對！我就是你的master！」
「.....」男人的笑容停止了一秒，隨後權當無事發生繼續走流程，「順應召喚而來，我是您的從者，caster太宰治。」
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是個正兒八經的限定五星。」
在隨後和這位自稱五星限定從者交談中立香意識到一件事——太宰治他是個又牛逼又菜雞的caster。
按理說，Caster的水平基本全看御主，牛逼的御主召喚到二星魔術師也能日出一片天，但菜雞御主手握五星光炮也容易秒跪。
但我們太宰治吊就吊在——他套娃套出了個bug打手。
太宰的寶具【人間失格】不是輸出也不是增益，太宰治形容寶具效果時說：是把所有事物恢復普通的簡單能力。
也就是說貼面英靈秒變普通人類。
聽清了嗎，貼面英靈。
咱們看似無敵的人間失格，居然是個接觸技能！
但這都不重要了，前面有提到，作為Caster，太宰治他套娃了一個bug打手。
在十平米不到的小房間，太宰治和立香盤腿坐在一起，曬著月光一邊嗑瓜子一邊嘮嗑。立香問咱們這個戰鬥力是不是很容易被一波帶走啊，太宰治狀似恍然大悟，然後一手捏拳輕錘掌心。
「立香你說的對∼」太宰露出促狹的微妙笑容，怎麼看怎麼不懷好意。
「我恰好認識個超強的小矮子。」
【人生大起大落是個怎樣的體驗？】
【謝邀，在修羅場，人快傻了。】
立香萬萬沒想到太宰召喚的超強矮子就是真的——超強，矮子。
超強矮子在看到太宰治的一瞬間炸毛成了黑色的炮彈，「轟——」的一聲之後原地只剩下風中呆滯的藤丸立香和被打穿的牆面，指甲蓋大小的碎石砸醒了有些暈乎乎的新鮮御主。
隔壁的住戶似乎已經暈了過去，立香連滾帶爬跨過苟延殘喘的那堵牆，朝超強矮子吼。
「別打啦！！！太宰說您是咱們這次的秘密武器！能一夜打穿聖杯戰爭！！誰見了都要豎起大拇指誇一句的大佬！！把太宰打死了你們一起跑路回英靈座了我該怎麼辦啊嗚嗚嗚嗚嗚嗚！！！！」
這個超強矮子看似暴力實則暴力，但還真的停下了手。
地上的太宰治儼然奄奄一息，立香心驚肉跳的跑過去，想著我理想的火苗不會剛點燃就被物理熄滅了吧。
太宰治一動不動。
瞧見立香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眼睛眨巴眨巴眼看這就要掉出幾滴眼淚，超強矮子又是一腳踹向太宰小腹的位置。
然後太宰治就在原地給藤丸立香表演了一個標准的仰臥起坐，坐起來還送她一個露出八顆牙的標准笑容。
藤丸立香：「......」
......我覺得我理想的火苗可以暫時熄一熄。
雞飛狗跳半宿，最後的結局就是名為中原中也的從者皺著眉幫藤丸立香連夜搬家。
半小時前中原和太宰鬥毆砸爛了半個出租屋這件事已經是立香目前為止的承受極限了。
立香苦著臉問太宰，魔術能一鍵還原嗎，她看哈利波特裡就可以。太宰哈哈大笑，慈愛的說不行哦，可能別的caster或許可以但他只是個垃圾菜雞。
說完就坦蕩蕩的自己出門了，半小時後摸回來說找了棟別墅可以搬進去。
立香瞳孔地震，問：「咱有錢住別墅嗎？」
太宰回答：「不要錢。」
再三確認不用自己掏一分錢並確實合法不會被警察抓去吃豬排飯後，立香帶著兩個從者開始搬家。
中原中也的職階是berserker——只對太宰berserk的那種berserker。寶具是【污濁了的憂傷之中】，大致來講是個重力使。
太宰兩手插兜，過於悠閑的看著他倆忙活：「中也可是荒霸吐啊，立香你可不要小看他哦。」
立香震驚：「什麼！中原先生是青森的守護神荒霸吐嗎？！」
立香過於熾熱的眼神看得中原中也的臉有些泛紅，他扶著帽檐，不自然的移開眼神。
但這不妨礙藤丸立香用看救世主的目光看這在這場聖杯戰爭中己方唯一的打手。
———雖然太宰治可以撂倒八十八個立香，自己本身也扛揍的一批。
附帶一提，中原中也把他往死裡錘居然也只是點皮肉傷！！！
藤丸立香：沒有說中原中也不厲害的意思。
但是！！！
這可是聖杯戰爭！！！！
這可是七個人就能帶來核平的聖杯戰爭！！！！
「中原先生！我和太宰的未來就交給您了！！！」
立香上前雙手把中原中也的右手合在掌心，就如同對神明祈願一般。
女孩橘色的碎發被夜風吹散，但眼底反而凝聚出欣喜又柔和的暖光。她虔誠又專注，一向和中原中也不和的輕佻男人也沒有打斷她的祈求。
被聖杯選中的御主向和自己的從者有特殊羈絆的神明許下心願。
中原中也來自橫濱，誕生於爆炸與塵囂，不幸與災禍催生軀殼，黑暗與暴力打磨靈魂。
他將無情的碾爛陰影中敵人的軀殼，也大發善心的答應拿生命賭理想的女孩這個過於寬宏的請求。
他來自港口黑手黨，和召喚他的caster是曾經的搭檔。
「我應許。」
中原中也這樣承諾。
第2章
太宰治在盥洗室刷牙，突然被一個力道焊死在洗手台。
那人鉗制住他的手腕按在鏡子上，太宰下意識指尖用力貼在鏡面來緩衝手腕的壓力。來者整個身體極為強勢的壓在太宰身上讓他動彈不得。
他悶笑出聲。
胸膛傳來麻麻的震動，這讓中原中也更為火大。
「以你的能力來講一場聖杯戰爭根本不用額外召喚我，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中原中也橘色的發梢掃在太宰治耳邊，這讓他凜人的氣勢在太宰看來更像是生氣的小屁孩在張牙舞爪。悠悠的瞥了眼鏡子裡黑氣壓快要實體化的男人，黑發男人開口就是一段陰陽怪氣。
「第一次聽到中也的誇獎...」太宰笑眯眯的說，「真是一次十分惡心的體驗呢。」
「哈？在說什麼胡話呢混蛋青花魚！」
「哦？蛞蝓開口說話了？！」
中原中也暴跳如雷。
「這麼用力是惱羞成怒了嗎？沒有港口Mafia的中也就像條無家可歸的野狗呢，唉，該不會每天在英靈座上哭吧？我也沒想到隨口一叫你還真眼巴巴的來了，狗就要有狗的樣子——這句話你倒是記得很清楚嘛——」
太宰治拖長的音調讓氣氛變得劍拔弩張。
中原中也不想再聽他廢話，騰出一只手猛的拽住太宰的頭發，使黑發男人被迫仰起頭露出脆弱的喉嚨。
太宰順勢把空出的手向後攏，捏住了中原中也的脖子。
橘發男人咬牙切齒的湊近太宰治的臉。
氣氛逐漸劍拔弩張。
還沒說出點什麼，身側傳來玻璃墜落後摔碎的清脆響聲。
兩人移眼看向旁邊———
滿臉通紅的藤丸立香一手抓著牙刷一首虛握空氣，眼神飄逸左顧右盼，而她腳邊是沒拿穩摔碎的玻璃杯碎片。
可能是中原中也的眼神太過於凶狠，立香狼狽的馬上開口解釋：「對...對不起！我本來想問阿治魔力夠不夠啊啊啊啊我滾了滾了別瞪我了中原先生今晚會滾去最北那件房裡睡覺的隔音效果很好你們繼續吧我滾了！！！！！！」
然後藤丸立香連滾帶爬以突破自己的超神速度消失在了原地。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
太宰治：嘖。
雞飛狗跳了整整幾天之後，一人倆從者終於找到了個相對和諧的相處方式——立香也從最開始四肢並用的拉架進化到冷酷看著太宰治挨打。
這個caster的嘴真的好毒哦。
立香這幾天做夢都是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激情對線，腦子裡耳朵裡眼睛裡塞滿了各種無用的罵人語錄和鬥毆姿勢，連帶著白天都有些恍惚。
恰好冬木市這幾天又不太平。
明明是盛夏卻開始飄起了雪花，街頭的巡警數量不知不覺變多，新聞裡不時在播報公告，建議市民盡量不要在深夜外出。
空氣中都彌漫著不安的氣息。
藤丸立香則在擔心另外一件事情，她這幾天愁得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好，隔三差五還對著空氣直嘆氣。琢磨半天覺得自己也琢磨不出什麼東西的立香決定場外求助！她首先給青梅竹馬打了個電話。
「是岸波白野嗎？啊哈哈哈哈好久不見我是立香，沒有沒有，我最近在休假沒有離職！唉這不是按揭了一套房還要還房貸嘛……等等我不是來嘮嗑的我想問你件事！」
立香拿手捂著手機聽筒，四處張望了一下確定沒有人在，鬼鬼祟祟的問：「我有個朋友，她最近在進行一個項目，空降來的主管說這個項目他們兩個做不好，所以又請了個爹來一起做，然後前幾天她看到主管和那個爹釀釀醬醬在一起野得不行...不是我不是在給你講黃段子！」
藤丸立香繼續難以啟齒的問：「我的朋友現在覺得自己很多余，又覺得主管這麼做夾帶私貨，但是爹的確是大家的爹，你覺得這樣的職場關系...健康嗎？」
岸波白野：「......？」
「哦？」
立香被身後傳出的聲音驚到，手一抖，掛了電話。
世界上最尷尬的事情，就是在背後對人指指點點的時候被當事人抓住，藤丸立香以前小，還不懂，就在剛剛，她突然深有體會。
特別是在太宰治按著她笑眯眯的問：醬醬釀釀是什麼意思呀立香——的時候，這種令人窒息的達到了頂峰。
藤丸立香：我現在用一發令咒讓你失憶行得通嗎？
太宰治：行不通。
藤丸立香：哦......
事已至此，藤丸立香咬咬牙，決定拉著完全沒自覺的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來一場以毒攻毒的自白會。對此太宰治雙手贊同，並且興奮的一直問：「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對吧！」
立香：「對！」
太宰治：「多惡毒的都可以對吧！」
立香：「什麼話都...等等阿治你剛才說什麼？」
藤丸立香雙眼瞪得溜圓，心想的是：我藤丸立香在你心裡就這麼多余嗎？？？
立香處於委屈又期待的詭異狀態，拉著沒什麼事干的太宰治在客廳坐著等中原中也回來，一人一從者大眼瞪小眼，一個心裡想著別慫立香，你是御主你不虛；另一個不知道在盤算些什麼。
而另一邊，中原中也按照太宰治的指示掃干淨了三個魔術工坊——順便送中途碰到的Assassin回了英靈座。
而一到家推開門就看到客廳裡嚴肅正坐兩人。在中原中也開門的一瞬間，兩道目光都齊刷刷的釘在他身上。
中原中也：「……？」
藤丸立香：「中原先生，您先過來坐好。」
太宰治也跟著若有其事的嚴肅點頭。
一時之間，中原中也還真的被這兩個人唬住了，乖乖的坐到了藤丸立香的旁邊。
藤丸立香又說：「不是這邊，你坐過去，坐到阿治的旁邊。」
雖然很不情願，但想著暫且聽一下到底有什麼事吧，抱著這樣的想法中原中也又退了一步，老老實實的換了個位置。
見人都來齊了，藤丸立香決定也不兜圈子了，單刀直入的說：「中原先生，您知道阿治的魔力一直處於枯竭狀態嗎？」
她嚴肅的看著微微皺眉的中原，語氣放得有些重：「但是我和阿治都不想通過體.液交換的方式補魔，事實上我的魔術回路質量和數量都很一般，與其說一般不如說普通，和正常人一樣的普通，也沒有像樣的魔術工坊，所以……」
聽著藤丸立香的話，中原中也正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在外出任務的時候太不節制的使用魔力了，習慣了寶具持續開放的狀態卻忽略了現在是由魔力儲備並不算充裕的太宰治給他供魔。
藤丸立香：「所以中原先生就不要每天和阿治體.液交換了吧！」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哈———？」
藤丸立香繼續痛心疾首的說：「阿治說是中原先生主動的，但現在他已經彈盡糧絕了！」
中原中也暴怒的轉身抓住太宰治的衣領，看著他一臉看戲的表情氣得牙癢癢：「你給立香說什...」麼亂七八糟的？
「你看，立香，我只是個虛弱的caster，根本拒絕不了中也嘛。」太宰治干脆卸下力氣，整個身體像被中原中也單手拎起來，嘴裡還不停的叭叭：「我和他不一樣，是絕對不會強迫別人的哦！特別是立香這種可愛的女孩子！」
中原中也：媽的。
藤丸立香：「啊啊啊啊啊別別別，中原先生您一口下去他人就沒了！還有阿治你別說了！！中原先生臉都黑了！！！！」
……
這次會議以雞飛狗跳結尾，藤丸立香沮喪的打算回房間反思一下聖杯戰爭的作戰方針。
而在立香不知道的時候已經幫她除去了Rider，Lancer和Assisin的兩位英靈在不長的沙發上各占一角。太宰治突然開口：「御三家的魔術工坊？」
中原中也不耐煩的回答：「砸了。」
太宰治挑了下眼皮：「一直在用污濁？」
中原中也本來想說關你屁事，還沒開口就察覺到面前一陣陰影，他警惕的抬頭。
太宰治居高臨下的站在他面前，低垂著眼，皮笑肉不笑地說：「補魔...哈？」
第3章
太宰治長著一張會讓溫柔女性為之傾倒的臉。為什麼要強調溫柔女性呢，當然是因為他看上去十分不著調的性格和張口就來的口嗨。
藤丸立香自詡聖杯戰爭中最亞撒西的御主，也時常被逗到跳腳。
這個時候野獸般的直覺就發揮了作用。
「中也！！！阿治他又又又又又跳樓啦！！！！！！」
「那個混蛋！！」
被重力撈起來的太宰沒有半點劫後余生的喜悅，反而相當孩子氣的跑去問立香：「你怎麼知道我跳樓的？我可是特意選了一扇你絕對看不見的窗戶哦！」
立香被問住了。
「嗯...我也不清楚，就是感覺...一種感覺，難道是因為魔力鏈接？也不對啊你沒出事我應該感覺不到的才對...」
太宰治饒有興致的捏住立香的下巴，左右搖晃她的臉。他的力道不重，立香因為茫然又格外配合，殺到三樓的中原中也五米開外就一記猛踢。
立香眨巴眼，和她一樣橘發的青年半蹲下來提議。
「立香你和我締結契約吧 。」中原中也對自己的承諾相當負責，「混蛋青花魚雖然能力過得去，但太不靠譜了。」
在狼藉中還沒爬得起來的某人身殘志堅的舉起手，表露出了自己就算半死不活也要膈應中原中也的堅毅。
「我聽到了哦，中也，你又誇我了。」他顫顫巍巍的說，「吐了吐了，立香快扶我去廁所，我要吐了。」
中原中也起身，立香被中原殺氣四溢的氣勢驚到，撲騰起身就抱住中原的小腿。
「哇啊啊啊啊啊中也冷靜啊！！！！！」
我太難了，媽的。
立香邊哭邊想。
聖杯戰爭真的好殘酷。
御主會夢到從者的生平。
藤丸立香在看到橫濱地標塔的時候就意識到，自己夢到的是太宰治的過去。
太宰是青森人，之前立香一直以為太宰治能召喚出中原中也是因為荒霸吐是青森的守護神，直到後來太宰從兜裡摸出一張黑卡，驕傲的說這就是我召喚中也時的聖遺物。
然後中原中也原地爆炸，在一拳破空揍得太宰滿地找牙前，立香熟練的抱住中也小腿說：爹，算了算了。
夢中浮光掠過黑色大樓。
立香看見穿著漆黑西服的太宰治順走了中原中也兜裡的錢包，撕掉了錢包裡的相片，取出所有現金和卡，然後把錢包扔進了垃圾桶。
年少的太宰臉上掛著既無聊又不耐煩的笑容，在中原中也興師問罪的時候用最惡毒的話刺向脾氣火爆的橘發少年，又在拳風抵臉前輕描淡寫的威脅到對方不得不停手。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是在橫濱並肩的同伴，至少曾經是。
立香醒來之後覺得眼睛都是糊的，她摸了一把臉發現全是淚水。她止不住哭，穿著睡衣就跑去太宰治的房間。太宰治只穿了件白襯衫，幾顆扣子要扣不扣的掛著，繃帶仍把他束縛得嚴嚴實實。
太宰了然的揉揉立香的頭。用哄小孩的語氣問：「夢到哪一段啦？夢到我十八歲前那是要嚇得哭的。幸好你沒聽中也的和他簽訂契約，他可比我壞多了。」
對於這種見縫插針的禍害中原中也風評的行為，藤丸立香直接忽視了，她拽著太宰的襯衣邊，第一次認真的問：「阿治，你的願望是什麼呢？」
昏暗的燈光把橘發女孩的眼睛裡的淚都渲染得波光粼粼，像是Lupin帶冰的威士忌，又像透過落地窗將人釘穿的夕陽。
太宰心想，藤丸立香是個敏銳到有些可怕的孩子，雖然她自己完全沒有自覺。
最後，太宰把立香的眼淚擦干淨，輕快的說。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聖杯戰爭從太宰治召喚出中原中也的那一天開始算滿打滿算也不過四天，僅僅四天，太宰治極為刁鑽的將lancer主從引去Assassin御主的魔術工坊，他們和前去調查的rider主從相遇，等rider出局後順手把Assassin無差別殺人的罪名釘死給Lancer。
果然教會出手了，但是魔力是極不好偽裝的，不過沒關系，在真相浮於水面前中原中也就把Lancer送回了英靈座。
至於Assassin？這一屆的暗殺者在中原中也面前毫無勝算。
搞得這麼復雜都只是為了教會許諾的三枚令咒。
雖然立香根本不會對太宰下命令——這三發令咒是太宰留給自己用的。
晚上。
太宰治把自己有了三枚令咒的事告訴了立香，並請求她保密。
立香茫然的問為什麼。
太宰治伸出一根手指貼在唇瓣上，嘴角勾起弧度。
「明天我們出門吧立香。」太宰治興奮地說，「去拿我們的聖杯。」
第4章
魔力挾裹著飛濺噴湧出的血漬將夜色都熏染得焦紅。越靠近聖堂教會越能嗅到空氣中的躁動與焦慮，以及高傲的魔術師在面對夙願時露出獠牙的惺惺作態。
唯一不怎麼高傲的起來的藤丸立香屬於被根源折斷了腿的半吊子魔術師。
而現在，太宰治像領著家裡便宜孩子去郊游一般慢悠悠的領著立香往偏僻得不行的小徑裡鑽。
好在可能冥冥之中存在一種守恆定律，藤丸立香的魔術資質打了個骨折的同時，某個神秘的技能點被點到爆———如若不是這樣，太宰治早就哄騙中原中也跑路以master的身份參戰了。
或許太宰的靈基再往前推個五年，烏漆麻黑的黑手黨干部或許會直接砍斷立香的手把令咒拿到也說不定。
立香被拖著一臉狐疑：「阿治，你知道拐賣犯法的吧？」
有八十五條誘拐案底的太宰治坦然回答：「安心安心，立香要對自己有信心——又不值幾個錢。」
藤丸立香轉身就走。
「開玩笑的！！走快點走快點，等會錯過了血虧哦！」
立香面無表情的被推著向前走，心裡想我倒是要康康你要給我看什麼寶貝，再亂逗我就一發令咒命令你去給中也撒嬌！
戰場中央的中原中也後背一涼：我他媽又做錯了什麼？！
立香不知道為什麼太宰突然提速，短胳膊短腿的女孩先是被扯著跑，到後來直接被太宰一把撈起來。
「道理我都懂，但是哥你能不能能換個姿勢，沒有別的意思就是你太瘦了肩胛骨頂得我胃痛。」立香痛苦的試圖喚醒太宰的善心，「還有哥我穿的裙子，你這麼扛著我是不是太不雅觀了。」
太宰治完全不覺得哪裡不雅觀。
「哎呀都這個時候了雅觀哪有中也的命重要，所以立香你其實也看那個臭蛞蝓不爽很久了對吧。」
立香：？？！！
「什麼？中也在哪裡？」
肩上的人突然豎起身體，太宰治低聲警告了一句別亂動，立香又急又乖，手按在太宰肩上撐起自己上半身，沒再說自己哪哪哪不舒服這種話，而是擔心的問：「我們是去救中也嗎？需要我做什麼准備嗎？中也都有危險的話我倆豈不是去送菜？」
太宰聽了立香的發言，腳程不停嘴上卻不慌不忙。
他問立香：「你覺得有誰能威脅到中原中也呢？
立香茫然的回答：「不知道，我其實對這次聖杯戰爭參戰主從都還沒認完。」
「中原中也像個神明嗎？」太宰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他嘴角嘬著笑，眸光低沉。太宰治右手扶著立香的腰，手背的令咒似泛紅光，又問：「立香知道中也的寶具嗎？」
藤丸立香倏的愣住了。
中原中也是一位過於可靠的從者，以至於藤丸立香都快忘記他的職階是berserker。
雖然每天口嗨說是只對太宰治berserk的狂戰士，但這也掩蓋不了他狂化的確會失去理智這個事實。更慘的是，別的狂戰士狂化後沒有理智指哪兒打哪兒，中原中也污濁完全開啟之後拿命死磕見誰打誰。
完全忽略自身狀態的死磕。
完全不計後果的中原中也有多強？
太宰治可以回答：是可以一夜打穿聖杯戰爭的強度。但是大概率在中途就因為魔力需求太大直接榨干御主，比如現在的太宰。
他直接把兩枚令咒轉化成魔力來補足瘋狂被抽走的魔力，他的虛弱藏在隱約發抖的顛簸中。立香下意識覺得不對，暗自加大對太宰的魔力傳輸——盡管這點魔力杯水車薪。
立香一時間摸不准是因為太宰筋力c還是真的消耗太大。
「阿治你沒事吧？」她有些慌亂。
在立香看不到的地方，太宰臉白得嚇人，但他反而沒在這種時候抱怨什麼，只是用撒嬌一樣的語氣說：「沒事哦立香，也不許把令咒用掉。」
他們穿越叢林，在懸崖邊上停了下來。
這次太宰一手摟著立香的腰，一手勾住她的腿，結結實實的把她按在了懷裡。
在藤丸立香的尖叫聲中，太宰治抱著她縱身一躍。
立香醒過來的時候頭痛欲裂。
「不應該啊我也不是沒蹦過極怎麼後勁這麼大...？」她摸索著床沿，一時間拿不准自己在哪兒。
有人把水杯塞到她手上。
立香迎著頂光抬頭看向那個背光的人影，猶豫半天還是把嘴邊那個名字問出了口。
「岸波...白野...？」
她試探性的叫出了青梅竹馬的名字，明知道他是最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人。
那個人影居高臨下的把頂光全部遮住，讓立香得以在極暗的情況下也能看清他的臉。
岸波白野的臉上還是熟悉的面無表情，他沒什麼感情的憐憫道：「你的Caster去找他的從者了。」
在立香問那我呢之前，岸波白野又補充說。
「你的caster幾天前聯系我說你處於瀕死狀態。遺願是見我最後一面。」
立香狐疑的掀開眼皮：那不能吧我倆不是清清白白青梅竹馬嗎？
岸波白野穩如老狗。
立香又回想起了這幾天太宰治一直拿著她的手機玩消消樂，估計就是那個時候把她社會性死亡了一波。
她問：「那他把我帶來又把我扔給你是要干什麼？」
說完這話立香就覺得自己業余了。
從者行動當然不能離御主太遠，魔力鏈會直接斷掉——某些特殊的從者除外。
岸波白野用陳述的語氣說：「太宰治不是什麼好東西，聖杯已經塞滿五個英靈，差一個就能許願，你覺得他是會把自己送進去還是把他召喚的berserker送進去？」
「......」
藤丸立香無話可說。
岸波白野看著消化訊息的青梅竹馬。
藤丸立香從小到大都是個平平無奇的魔術師，即使是學習魔術她也只是粗略的看完就算，被隔壁小屁孩欺負了也只會說些你等著我找野哥把你按地上錘——這種話。
養的鴿子因為父親騙她說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魔術而意外死亡，她會為此難過的三天吃不下飯，又因為鴿子肉實在是又嫩又香突然釋懷拉著他一起炭烤鴿子。
吃得滿嘴油還要罵罵咧咧說爸爸真不是東西。
藤丸立香會難過的根本不是糟糕到無法承受的結果，而是有意的欺瞞和感知不到惡意的哄騙。
平心而論，藤丸立香在這場聖杯戰爭中幾乎是被太宰治哄騙得一無所知。
岸波白野不覺得她能接受這一點。
只見———
立香瞪圓了眼，壓低眉頭氣勢洶洶翻身起來壓著岸波白野的肩。
她的橘發掃過岸波的臉，呼吸近在咫尺。
岸波聽到立香說：「什麼？五個英靈？我這麼牛逼？？？」
這語氣過於喜出望外內容又過於熱情豪邁讓岸波白野本來沒什麼表情的臉更加沒什麼表情，他側頭幾乎是和立香臉貼臉，但覺得這輩子都不可能和這個小姑娘心連心。
岸波白野：她抓重點一直很可以的，企業級。
只見立香大笑著朝自己豎起大拇指，當著因為無語而更加面癱的青梅竹馬誇獎起自己。
「我，藤丸立香，果然強無敵！」
太宰治解除掉中原中也的污濁後和他一起砸在泥裡。
他的右手指腹還貼著中原中也的後脖頸，不知道是汗水泥濘，粘膩感從指尖傳遞至神經末梢。中原中也超量的魔力消耗讓他現在處於一個相當糟糕的狀態，作為魔力源的太宰同樣如此，一時之間兩人誰都無法動彈。
更糟糕的是，他倆的姿勢著實能擔得起一句不雅，屬於立香見了會砸碎三個杯子大呼對不起我馬上滾的水平。
「中也，你手放哪裡？」太宰罵道，「我不辭辛苦來救你不給我磕三個響頭跪著舔鞋底就算了，手多余了可以捐給需要的人。」
中原中也其實聽不清太宰在叨逼叨些什麼，他頭腦還是一片混亂，有什麼東西在思緒裡橫衝直撞，魔力枯竭讓他覺得自己宛如大海中被黑浪拍打的死魚，但由於御主就在身邊，本能讓他湊得更近。
要放在平時太宰抓著中原的頭發就往地上砸，但此時中原中也仍然可以源源不斷的從太宰治那端補魔，他越放肆得到的越多，太宰越虛弱越動彈不得。
但太宰半點沒感受到諸如曖昧的氣氛，中原中也像一頭瀕死的野獸，一路向上品嘗自己的獵物，他在找一塊最好下嘴的地方然後將身下的人徹底撕裂，在血肉中洋洋自得。
「你…為什麼不用令咒？」
太宰治看向聲源處。
岸波白野站在陰影交接點，灌木擋住他大半個身影——即使是這樣，從者無法發現靠近的魔術師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這位藤丸立香的青梅竹馬也沒想從太宰治嘴裡問出什麼結果，他慢悠悠的走到太宰旁邊，狂暴中的中原中也居然半點沒有反應。
在脫離視網膜緊靠魔力捕捉獵物的berserker眼裡，岸波白野竟然與空氣無異。
岸波將太宰額間凌亂的卷發撥到一邊，磕破食指，在上面繪制出精密的圖案，看上去和立香手上的令咒像極了。
最後一筆成型後太宰治感覺到源源不斷的魔力從周圍湧進，又持續被供給給了中原中也。
終於，這場魔力枯竭的暴動結束。
做完這一切，岸波白野就沒再開口跟太宰治講任何話。
第5章
太宰治作為caster詭異的回魔狀態和中原中也一直逮著他啃導致他倆都無法靈體化。
好在這一帶屬於岸波白野的魔術工坊範圍內，好心的岸波被立香催著不辭辛苦把他倆拎回木屋。
油燈劈裡啪啦的燃燒著。
藤丸立香好奇的問：「你的魔術工坊為什麼會在這麼偏的地方啊？你平時又不過來。」
岸波白野一家在四年前搬去了神奈川，在此之前藤丸立香從來沒來過這個魔術工坊——依照她藤丸立香和岸波白野的關系而言，這不正常。
岸波白野裝作沒聽到，一手安排使魔在周邊警戒一手在右手畫有些復雜的魔紋，畫好之後示意立香把手遞給他。
「我現在暫時和你同步我的魔術回路，時效非常短，可能十分鐘也可能只有幾秒。」岸波白野一把抓住立香試探性伸過來的手，耐心的攤開她微微蜷縮的手心，替她梳開每一根手指，然後和自己的右手食指交叉，緊握住，「如果時間短到還來不及完全給你的從者供魔，可能需要重復很多次。」
藤丸立香視線停滯在他們相握的手上，結結巴巴的說：「原來我小時候真的...找你同調過....啊.....」
岸波白野感到魔力開始以一個增速從掌心被抽取，心想不找我同調就你那點魔術回路不早被你爸每天按著大補，還能扯著我到處偷雞摸狗？
但同調魔術回路這種大事能把雙方家長瞞得死死的也實屬運氣好，但凡藤丸立香她老爹察覺到風聲可能第一反應不是按著便宜閨女的頭去給岸波白野道歉。
———當然是拔腿就跑有多遠躲多遠。
古今中外，這種事要不是父子局要不是夫妻局，藤丸立香的老父親既不想立香磕頭換爹也不想把立香這麼小送出去。
如高材生岸波白野所說，魔紋可能只□□了三分鐘左右顏色就淡了下去，立香本打算松開手讓岸波白野重新去畫，手卻被對方握得很緊，絲毫沒有要松開的意思。
「別動。」岸波白野這次在立香的手腕上畫起來，「袖子挽上去，可能要畫到肩膀。」
他的指尖蘸取了少量的魔術材料，很輕的貼在立香的皮膚上，游走的時候帶來輕微摩挲的觸感。
油燈還在劈裡啪啦的燒著。
藤丸立香滿臉通紅。
太宰治醒來的時候藤丸立香正趴在床邊休息，他只是微微動了下手指。
立香「騰——」的一下起身。
「阿治感覺怎麼樣？沒事吧？唉你看上去像是被狗啃了早知道聖杯戰爭還允許寵物參戰咱們也應該一開始就養只超凶的狗狗...扯遠了，中也已經靈體化了不知道為什麼你一直保持著這個狀態，但是咱們現在不缺魔啦！白野把工坊借給我們了！」
藤丸立香說了一大堆有的沒的，等了好久太宰治才回了一句：「是啊...被狗啃了。」
他表情陰郁，一看就是心情爆炸不好的樣子。
立香遲疑道：「咱們...劇本上有寫你會被狗啃嗎？」
太宰看著立香。
立香被他沉下來的鳶色眸子看得有些毛毛的。
太宰治又把視線滑到她的手背，確認這小姑娘的確很聽他話的一枚令咒都沒用，還沒等他心底稍舒，又瞅見就在令咒往上的手腕，藏在袖口下的什麼痕跡。
太宰輕捏住立香的手腕，慢條斯理的把袖口向上卷，一邊卷一遍陰陽怪氣的說：「你確定這只是你青梅竹馬嗎立香？現在魔術師鑽研長生不死也不是秘密了，不是親爹他能這麼干？」
藤丸立香沒好氣的噴回去：「你不要看我現在又菜又多余，我人緣從小就可好了！」她還頗為自豪，恨不得抽出手給自己豎個大拇指。
「岸波白野，永遠滴好朋友！」
也不知道她在自豪些什麼，但太宰覺得岸波白野多半是沒把她當朋友的。
但他不點破，允許自己傻乎乎的御主沉浸在這感天動地的友情裡無法自拔。
隨後立香又問：「白野說咱們已經把五個英靈塞進聖杯了，中也是和誰打成那個樣子啊？」
太宰治倚在靠背上，雙手捧著立香的胳膊翻來覆去檢查魔紋，確認沒什麼其他問題才又慢條斯理的替她卷下袖口。
「許願需要六個英靈，立香你說是把我塞進去還是把中原中也塞進去呢？」他問得輕佻，「無論如何立香的願望是可以實現的，你想好要許什麼願了嗎？」
立香察覺到他在岔開話題。
「我相信你。」
藤丸立香有點固執的反手抓住太宰治的襯衣袖口，靠得近了點，又認真的重復了一遍：「我相信你，阿治。」
太宰治多年不吃直球，他抬手揉揉小姑娘的頭，似笑非笑的敷衍她：「我是認真的，昨天我就說了要帶你去取聖杯......劇本裡都寫得很清楚，唯一的意外就是那只不懂事的野狗。」
立香又聽不懂了。
「但是中原中也也做對了一件事情。」太宰治輕笑出聲，油燈的光把他的臉染上暖色，有些凌亂的卷發也柔和不少，「立香想要一個怎樣的結果呢？」
他似哄誘，又半強勢的將藤丸立香籠罩在自己的陰影裡，太宰治和立香額頭相抵，低聲問：「如果你作出選擇，今晚，不，現在，就在當下我就可以結束這場聖杯戰爭。」
立香的視線有些失焦，看得出來她在努力思考些什麼。
太宰治什麼都不告訴她，又想要她來做選擇。
岸波白野說的沒錯，這人太壞了。
在藤丸立香心底有了太宰治大概率不是什麼好人這個判斷後，迅速的冷漠推開了這個狗東西。
藤丸立香在光下，暖色的瞳孔裡有油燈裡的燭光，也有面前黑發男人促狹的臉。但所有的東西在她的眼中都是涇渭分明，透得像面鏡子。
藤丸立香：「你好煩。」
太宰治：「......哦？」
藤丸立香硬邦邦的說：「我給你說我這個人不講道理的，你不要讓我選，領導不想選，領導都想要。」
太宰治這下真的悶笑出聲。
藤丸立香繼續說：「你不要笑，這有什麼好笑的，這個kpi在你身上你知道嗎，我為什麼一直不過問進度，是我真的不知道你在外面打打殺殺嗎！我說了，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和中也，你忍心辜負我的信任嗎？我給你講太宰治你不要不識抬舉。」
從出生到現在，太宰治這還是第一次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朋友惡言惡語的說你不要不識抬舉。
太宰治樂得狗膽包天直接把立香抱在懷裡手扣上圓滾滾的頭就開始一頓亂揉，邊揉邊笑，笑的直不起腰，就算藤丸立香板著臉再三威脅也不撒手。
藤丸立香真的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小姑娘，她對什麼事都半懂不懂，但在死亡選項裡又驚奇的會插科打諢。
就那麼輕描淡寫的掙脫掉了一些庸俗的東西，卻又心甘情願的被那些東西拉回人間。
「立香，出來。」
太宰治笑趴在立香肩上，抬起頭饒有興趣的看向剛推開門的棕發男性，他臉色不怎麼好，但還是盡量放緩了語氣把懷裡的小姑娘叫走。
太宰治和岸波白野對視了一眼。
———就連這個不露聲色的青梅竹馬也怪有意思的。
岸波白野拖著藤丸立香走出木屋，殘月還掛在天上，可能是真的也可能不是，她又聞到了青草的氣息，是嫩芽被水霧打濕後悄悄在夜色中煥發生機的味道，可能是真的也可能不是。
但是岸波白野拖她走了一百米嘆氣五次這件事的確很真，真到立香想語重心長的問問自己小伙伴是不是遇到了什麼挫折，咱們做人還是應該向前看。
還沒等她問出口岸波白野先發制人。
「你知道太宰治做了什麼嗎？」
青梅竹馬還是沒什麼表情也沒什麼語調，讓立香一時間有點摸不准這是個疑問句還是反問句。
結果岸波白野自問自答：「他拿到令咒後讓berserker把冬木的教會鏟平了，沒人攔得住berserker，東京那邊聯系上我讓我來探查一下，我說我已經在冬木之後那邊又馬上撤回了委托。」
立香琢磨了一下：「你是教會的人嗎？」
岸波白野回答：「我不是，但現在教會認為我是你的人。」
這個你的人就說的很靈性，立香不知道想哪兒去了臉色又有變紅的預兆。
「他按著不動，不結束戰爭也不許教會補充漏掉的那一位御主，他把聖杯留在那片廢墟又一身狼狽的回到你身邊，你知道這麼僵持下去會有什麼結果嗎？」
藤丸立香有點回過味了，但又有點不敢相信，杏眼又大又圓看向岸波白野。
「他想聖杯召喚ruler？？？」
藤丸立香在心頭大呼三聲臥槽，說：「那他還讓我選？這狗東西又在逗我？！」
岸波白野解釋：「如果你做出選擇他應該也會馬上做出行動，不管是把誰塞進聖杯。」
太宰治就是這麼一個深諳社會險惡的社畜，你要方案，他直接給你A和B，你說不，我覺得都不妥帖，他才慢悠悠的說行，咱們還有C呢。
你不問，他不說。
你問起來，他說ojbk。
牛啊，太牛了！
第6章
藤丸立香是被ruler找上門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可能真的很缺乏常識。
她從不叫太宰治caster，也不會稱呼中原中也berserker，普通魔術師為避免真名堪破的掩飾她一個沒有，還生怕別人不知道誰是誰一口一個名字叫得親切。
所以ruler找上門開口就是你的caster的時候，立香還不在狀態回了一句：「哪個caster？」
裁決者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在判斷她在裝傻還是真蠢，思來想去覺得能搞事把自己搞出來的御主不可能那麼單純。出於公平公正公開的優良意識，他認真問了句。
「你知道我是因為什麼被召喚來的嗎？」
立香前腳剛和岸波白野對完答案，聽到這個可就不困了。
她立馬搶答：「這個我知道！阿治搶了一個御主的名額又推平了教會還拖著不推進度！他還召喚了個無敵的荒霸吐！一不留神就核平冬木的那種荒霸吐！」
ruler：......
怎麼你還挺驕傲的哈？
立香答完自我感覺很滿意，覺得自己終於像個正兒八經的參戰御主了，還點點頭肯定了自己一番，又反問眼前的從者：「所以你來找我是想干什麼呢？」
ruler向前靠近一步：「我先和你確認一件事情，事實上，caster不可能召喚出中原中也這個規格的從者，他的靈基存在問題。」
立香反駁：「你這不就是指著好不容易考好一次的同學說你在作弊一樣嗎！caster怎麼了！我caster雖然菜是菜了點...等等...你說——」
立香終於抓住了一次重點：「誰的靈基有問題？」
ruler正要回答，身體感知到危險條件反射的迅速後撤幾步，黑紅色的光炮在他腳邊盡數炸開，塵土飛濺。ruler反應極快的在爆炸中搜索敵方所在位置。與此同時，一只白皙的手悄無聲息的貼上了他的後背。
一種毛骨悚然的冰冷感從接觸的地方傳至全身，幾乎是瞬間，ruler試圖反手斬斷貼著後背的手腕，可惜沒來得及，身後那人笑著發動了寶具。
寶具作用下，魔力迅速的化作金色的粒子漩渦狀溢出，形成範圍極小的的颶風，颶風吹散了爆炸產生的煙塵，也吹開了隱藏在身後那人的身影。
「——人間失格。」
太宰治發動寶具後手向上抬，輕松的捏住了ruler的脖子。
藤丸立香還沒搞明白發生了什麼，她朝最開始出現攻擊的那頭看，戴著帽子的中也正不耐煩的插兜走來，她又看向太宰治，得到了一個調皮又明快的笑容。
太宰心情很好的問立香：「想好要什麼願望了嗎？差不多可以准備許願了哦。」
這一頓操作流暢到震驚藤丸立香三百年。
ruler這個時候明白了這伙人的打算，但他完全不理解。
「原則上caster召喚的berserker是沒有許願機會的。而且從者戰敗後也只是返回英靈座，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麼要花這麼大功夫騙出我來完成儀式。」
太宰心想那你得問立香了。
徹頭徹尾的工具人在一邊冷笑了一聲。
藤丸立香覺得中原中也的這聲笑充斥著一股關你屁事的嘲諷氣息。
立香卻說：「我來實現中也的願望就好了啊。」
「......」
三個從者同時看向女孩，場面一度陷入沉默。
藤丸立香半點沒覺得自己說的話哪裡不對，反而覺得在場的三個從者都很奇怪。
「英靈會在英靈座回應召喚那就說明他肯定是為了實現願望而來對吧，那怎麼也不能讓中也白跑一趟嘛。」
「不...我沒有什麼要...」
「至於我的願望，聖杯戰爭結束後應該就能自己實現吧。」藤丸立香還有點不好意思，「唉其實我這人還蠻貪心的，想要的還有點多。」
中原中也還是沒忍住，問立香：「所以你參加聖杯戰爭想實現的願望是...？」
卻見這個小姑娘伸出手，先比了個一。
「我想成為最強的御主。」
接著她又豎起一根手指，湊了個二。
「然後，我想安全的結束戰爭。」
最後，立香的眼彎成兩道月牙。
「我想有新的朋友。」
藤丸立香的願望都挺胡鬧的，但再想這還真是她能想出的願望。
這個貪心的小姑娘想要的實在是太多了，她想要有健康的身體，想要家人一生平安，想要有錢還房貸，想要上司不要經常拖她加班，想要岸波白野能每個月抽空陪她玩，想要冬木的冬天能下厚實的雪。
選擇一項會增加一項的快樂，然後帶來更多的遺憾。
立香想，那還不如什麼都不要。
魔術師的夙願她一個不沾，上進人的追求她半點沒有。
所以在召喚出陌生從者的那一刻，藤丸立香就決定了，既然你那麼貪心又那麼猶豫，那干脆快快樂樂的奔著交友好啦。
立香非常孩子氣的話卻讓ruler反而露出了相當慎重的表情。在身體徹底消散前，裁決者才驚覺也許這場聖杯戰爭的異常的確不在於太宰治，也不在於中原中也。
沒有願望卻成為御主的女孩踏入紛爭中，催生出的願望並不是由勝利帶來，能達成心願的反而是戰爭本身。
這才是最大的異常。
中原中也單手扶著帽檐，額頭青筋直跳。
迎著立香不解的眼神，他在心裡盤算著要怎麼委婉的表達你的三個願望連一起聽上去就是美化版的惡人宣言。
立香還問太宰：「我這不貪心吧。」
太宰回答：「還行，我還以為兩只手不夠你數。」
立香嘆了口氣：「真要羅列的話肯定是不夠的，你說我要是許願再讓聖杯答應我三個願望它能懂嗎？」
太宰治：「我覺得不太行。」
藤丸立香：「那就算了吧。」
中原中也在旁邊聽得拳頭都硬.了。
把最後一個從者塞進聖杯後太宰治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狀似無意的朝立香確認：「你的願望真的只是和我以及中原中也做朋友嗎？」
立香點頭。
毫無征兆的，她看見了刺眼的金光，那光吞沒了太宰治，也吞沒了中原中也。隱約只聽到中也叫她名字的聲音，但那聲音也越來越遠。
等到自己也被吞沒的時候，視野又變成猛然被砸碎的玻璃，裂成無數片，碎片又重新整合成無數個金色半透明立方體。
藤丸立香懵了。
她完全不明白上一秒還在准備和倆大哥慶祝最終的勝利，下一秒為什麼置身於無垠又緊密的虛無。
立香在黑暗中完全無法控制自己身體，她眼睜睜看著無數個金色小塊合成一個巨大的手掌，手心向下朝她壓來。
驚慌下，立香用力閉上雙眼。
漆黑又閉塞的空間裡連風都鑽不進哪怕一寸，那只手越過了藤丸立香，徑直抓向她身後。
立香還是不敢睜眼。
由於緊張，汗水從她鼻尖劃下，急促的呼吸聲中——爆炸聲從後方傳來，同時，爆炸的余波撞上藤丸立香的後背，重重的把她擊飛。
背部劇烈的鈍痛伴隨著頭部細密的陣痛一瞬間席卷她的神經。
這爆炸威力強勁到連密閉的空間都被炸開一個口子，風卷了進來，稍微吹散了濃厚的不安。立香只覺得涼風拂出一身冷汗。
藤丸立香和另外一個黑色的影子一齊摔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1.中也和太宰品出立香的願望其實類似於：
一、要立於他人之上。
二、不損害自己利益。
三、贏家將是朋友。
2.ruler屬於fate特殊職階，在聖杯戰爭的形式特殊，結果未知，或者聖杯戰爭的影響有可能令世界出現歪曲的情況下，聖杯會召喚出ruler。
3.其他莫名其妙的是我私設哈。
4.下一章換地圖了朋友們，會對太宰前面的劇本階段性收尾一下。
第7章
她又做了那個夢。
烈日，河堤，樹蔭下。
乖巧懂事的黑發小孩聽話的松開家僕的手，細聲細語的答應面露急色的大人。
「我會在這裡等，你先去找吧。」男孩仰起頭，稚嫩的聲音不急不緩。
家僕把手上的傘遞給小男孩，又蹲下身體仔細叮囑。
夏日的蟬快活的吵鬧，滾燙的太陽像直接墜入湖面，波光粼粼印入小男孩深色的眼。
等家僕走遠了，小男孩隨意的拋開了傘，摘下了熨貼的乖巧後面無表情的臉有幾絲不近人情。
小皮鞋向外踏出幾步。
烈日把他白皙的臉烘得發紅，鳶色的眼都亮上幾分。
小男孩認為這是一個很好的下午，天氣很好，景致也很好。
所以他也學著那夏日的蟬，那滾燙的太陽———快活的奔赴湖中。
「噗通」一聲，什麼墜入湖中濺起不大的水花
———藤丸立香從夢中醒來。
空氣異常的干燥，藤丸立香覺得嗓子都像是被粗糙的沙石堵住，脆弱的咽喉被摩擦到連口水也難以下咽。
她被什麼人背在背上。
視線隱約有些模糊，大致只能看見背著自己那人的橘發，發絲在塵灰中暗淡無光。立香艱難的偏過頭，四周全是碎石，她…正在一個巨大的深坑裡。
手背的令咒隱隱發燙，背著她的人像是察覺到身後的人已經醒來，小心翼翼的把她放下來。立香這才看見——「中也…？！」
藤丸立香驚呼：「你怎麼——」
立香把後面半句話吞進肚子。眼前注視著她的人無疑是中原中也，橘發，藍眼，精致的五官，唯一有點問題的就是…
立香低頭，和面前只有五六歲的男孩面面相覷。
風沙滿天，藤丸立香在迷你中原中也的面前抱頭蹲下，狼狽又可憐的嚎啕大哭。
「聖杯戰爭真的好殘酷啊。」
「媽的，真的好殘酷啊。」
冬木市，聖杯戰爭結束後的第三天。
原先被當作基地的別墅現在只剩下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偶爾岸波白野也會過來。
來問太宰治。
處於憤怒的魔術師雙手合貼，攻擊術式蓄勢待發。
「藤丸立香在哪兒？」
「橫濱。」太宰治對岸波白野的憤怒沒什麼多余的感覺，禮貌的指出，「魔術攻擊對我是無效的，只會炸毀立香的房子。」
太宰治表露出的訊息讓岸波白野稍微平和了一點。
他問：「聖杯戰爭已經結束了，你和他為什麼還在？」
太宰治笑道：「對聖杯的爭奪已經結束了才對。」
岸波白野明白過來，立馬追問：「立香許了什麼願望？」
太宰假模假樣的嘆氣：「她想和我做朋友。」
那模樣，有點無奈，還有點驕傲。
岸波白野：「……」
太宰治繼續說：「我和中也那種隨便的人可不一樣，立香才認識我一個星期呢，男孩子在外面當然要注意自己安全。」他還特別可以的轉頭去問一直把他當空氣的中原中也，「你說對吧。」
中原中也：對個屁！
岸波白野的憤怒現在完全被無語取代，他知道藤丸立香不靠譜，他也知道太宰治不靠譜，他現在還知道了，聖杯他媽的也不靠譜。
岸波白野問：「那她什麼時候能回來？」
太宰輕松道：「誰知到呢？」他聳聳肩，露出一個無辜的表情，「聖杯應該把她送去那個時候的橫濱讓她去和『太宰治』交朋友了吧。其實也不用擔心，立香的三枚令咒還在呢，有什麼危險可以馬上召喚我過去啊。」
岸波白野嘲諷說：「叫你過去當拉拉隊嗎？」
太宰不可置信的瞪圓眼：「我也還有一枚令咒啊，立香完全可以再用一枚令咒命令我把中也撈過去。」
中原中也破口大罵：「就這種事也要立香浪費一枚令咒嗎你個混蛋！」
太宰治：「喂，你有多討人厭還要我細講啊？」
岸波白野眼睜睜看著面前兩個從者非常有默契的打了幾個來回，心裡有些麻木。
太宰治連令咒都算好了給立香留著，很難不讓人多想他其實是想讓立香回到那個時候做些什麼。
岸波白野很早以前就和家裡搬去了神奈川，在冬木市唯一留下的魔術工坊還是因為家裡和教會微妙的關系。
太宰治把他騙來，直接把岸波和教會劃開，又斷定以他和立香的關系肯定不會看著立香陷入魔力枯竭的狀態。等到岸波白野將工坊交給立香，出於魔力儲備上的考量，立香馬上把工坊的供魔直接綁在了太宰治身上，導致現在即使立香不在對他也沒太大影響。
聖杯戰爭即使結束了，但和他相關的願望還沒實現，他甚至可能還沒許願，立香就直接被聖杯扔走了。
太宰治現在幾乎完全自由。
岸波白野心裡想，太宰治一定是有什麼想做的，如果立香沒有提出想和他做朋友這麼匪夷所思的願望，太宰治可以直接自己許願，但立香這麼一提，太宰意識到自己完全可以省下一次許願。
——反正他還沒把立香當朋友嘛。
橫濱，藤丸立香拉著中原中也的手在街頭左顧右盼，十分感激自己出門必帶錢包的這個優點。
半小時前，她被小小的中原中也救了一命，中原中也用又乖又軟的聲音認真的問她：「你是我的親人嗎？」
立香苦著臉搖頭。
「你也是橘發。」中原中也向她闡述，「你也暈倒在那裡，而且你還認識我。」
他指的是立香叫他中也的那一聲，「我是叫中也嗎？」
藤丸立香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麼情況，苦惱著向他解釋：「我叫藤丸立香，算是你的朋友，你是中原中也，是荒…」
立香突兀的想起之前太宰治問的那一句「中原中也像個神明嗎？」
她把荒霸吐這個稱呼吞進肚子，但又搜刮了一下記憶，中也只告訴過她來自橫濱，太宰說他是個神明，而在夢中太宰斷斷續續的記憶裡中原中也是他以前的同事。
那要怎麼介紹，難道要說：你是中原中也，聖杯戰爭中算我半個爸爸，另外半個不在這裡，有機會介紹給你…嗎？
沒辦法，立香只能繼續說：「我在一個很黑的地方，然後什麼東西爆炸了，醒過來就在你背上了。」
中原中也想了會兒才開口：「可是你手上的紋路和我的很像，但是我身上的已經消退了。」
藤丸立香愣了一下，猜到可能說的是在發動寶具的時候會出現的紋路。
可現在的小中也也是英靈嗎？
接下來的十分鐘，這個殘酷的社會教會了立香什麼叫真實。
爆炸後，各路人都摸了過來，見識了數個正常人絕對做不到，但他們又肯定沒使用魔力——的場面後，立香麻木了，拉著中也往市中心跑。
「您好，那套衣服麻煩給我一套適合他的碼數。」
立香牽著中原中也的手，從外表上看完全就是姐姐牽著年幼的弟弟。店員將衣服遞給她，立香蹲下來對中原中也說：「現在可以去把這套干淨一點的衣服換上嗎？我們等會兒去吃東西。」
等他倆都換掉了又破又髒的衣服，吃上熱乎乎的飯菜後，立香又開始發愁，她現在算個黑戶，聽中原中也的意思他也是，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這肯定和之前太宰問那句「你的願望真的只是和我以及中原中也做朋友嗎？」有關系。
哇——太宰治這人不會真的完全沒把她當朋友吧！
所以聖杯把她扔來太宰當英靈之前讓她搞一場轟轟烈烈的友誼？？？
立香越想越是這麼回事，又氣又難過。
最後，她下定決心，她，藤丸立香，一定要光明正大的收獲太宰治的友誼！不是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之間那種什麼都能做的友誼！是太宰治一想到她就會對她尊敬又愛戴的友誼！！！
立香想，那我要不然去太宰治當初上班的地方等他入職？
越想越覺得可以，夢裡太宰治零散的記憶要麼在跳湖要麼在工作，黑西裝不離身，深更半夜都會被電話打起來。
加班嘛，這個我熟啊！
於是她扭頭對還在研究筷子要怎麼用的中原中也說：「中也！我要去找個工作！！」
藤丸立香帶著當初自己剛畢業那時的熱情，回憶起自己一晚上能投出八百份對口簡歷、一天之內趕四場面試、和五十多位老板激情對線的優秀過往，豪情萬丈，順著思路大言不慚的說。
「我，藤丸立香，要靠優秀的業績和完美的職場關系讓他心服口服！！」
作者有話要說：
1.換到文野地圖啦，之前太宰搞了些什麼大概講了下
2.設定上立香原來的世界和文野平行，沒有異能但是文豪們也沒有搞文學，所以日幣還能用——文學梗不會寫到，唉因為我看的日本文豪的書比較少，反而是陀氏果戈裡看的多一點。
3.立香要是知道太宰的朋友是誰肯定又要大呼我藤丸立香簡直聰明絕頂，優秀的業績和完美的職場關系不就是你嗎，織田作！！
4，立香要開始表演了，作為魔術師的她唯唯諾諾，作為社畜的她重拳出擊。
第8章
藤丸立香打算去印像裡的那棟高樓看看。
中原中也則說他想回到爆炸的地方，立香還是有些擔心，畢竟中也看上去還是個孩子。她和中原中也按照手機地圖指引在巷道裡穿來穿去，立香每說一句可能有危險中原中也都會回一句不可能——兩人活像溺愛孩子的奶奶和她家的叛逆小孩。
立香正苦口婆心的轉述她之前在《冬木說法》上看過的一百種小孩被拐賣案例，中原中也一邊聽一邊忘，嘴裡嗯嗯敷衍兩聲，完了還記得回一句：「不可能。」
藤丸立香：「......」
立香沒辦法，只能把自己手機給他：「那我們稍晚在山下公園見吧，找不到地方可以查查地圖，像剛才我查的那樣。」立香指指手機，又說，「實在找不到就去問問路人...不，還是去問警察叔叔吧，就說你家屬走丟了，讓警察叔叔在山下公園播報廣播，我聽到了就來找你。」
中原中也接過手機，嗯了一聲。
立香：「播報記得反著說，咳咳咳...『藤丸立香小朋友，你的家長中原中也正在xxx警署等你，請聽到廣播速來與家長回合。』大概這種的。」
中原中也：「......」
立香本來還想說點什麼，中原中也突然棱眼向右側目，他想抓住立香的手向後退，但手臂不夠長只摸到了袖口。
藤丸立香之察覺到頭頂陰影略過，右側小天台上一個人影突然跳下來，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扯住立香的右肩並同時用什麼東西抵住她的脖子。
刀鋒冰涼且鋒利。
立香聽到那個人湊得極近的聲音，貪婪又興奮。
「沒想到還真有小女孩敢往這邊走，嘿嘿，小姐姐要不要和我做筆生意啊。」
立香心裡嘖了一聲，默默的准備攻擊術式，琢磨著哪個角度殺傷力合適一點——她的攻擊術式基本上都是岸波白野教的，岸波能和從者打上幾回合，沒道理她就連普通人都打不過吧？
這麼想著，脖子邊上透著涼意的匕首卻掉到地上。
立香：不是吧刀都拿不穩還出來混？
但立香又發現不是那人拿不穩刀。
他的手不正常的外翻，手掌和五指像被什麼重物往外壓，一點一點的發出「哢嚓」的聲音。慘叫聲從那人嘴裡傳出，繞著巷子延伸好遠，瞬間，周圍打探的視線少了一大半。
藤丸立香面無表情的看抿著嘴笑的中原中也，橘發的男孩子眼神遠不及他成年後鋒利，透藍的雙眸彎起來像藏著一片水光，水光下還壓著小男孩的得意和驕傲。
哦，重力使是吧。
由於藤丸立香還抽空送這個倒霉小伙去了警局，等她到記憶裡的大樓的時候都已經有點晚了，立香這才發現原來大樓不是一棟，而是五棟，漆黑又冷酷的在橫濱一隅佇立著。
但是這個點了該不會都下班了吧？
立香看了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還是選擇去前台問問。
立香噠噠噠的跑上台階，單向可視的感應玻璃門慢慢打開，立香慢慢走進去，左右張望了下。大廳裡的人非常少，大多穿著西裝，戴著墨鏡，透露著「我超不好惹」的氣息。前台就在靠右的位置，裡面還坐著兩個同樣穿著黑色正裝的漂亮小姐姐。
立香眼神一亮，快步走去前台。
牧野美和子正在和同事交班。
抽屜裡的槍.支和子.彈數量與登記在冊的一致。
下午接待的組織對接人在樓上搞暗殺被抓去了審訊室，晚上可能還會來一些人來找茬。
下午接到報告說有物流小隊的成員被不知名人士抓去警局了，等會兒回來還要登記問問。
游擊部隊新成員的電梯卡需要重新定做。
門口守著的條.子也該今天去警告一下。
唉，怎麼今天的事這麼多呢，美和子瘋狂嘆氣。
「您好，請問，這裡是前台嗎？」美和子聽到有人問。
她抬起頭，問話的是個看上去十七八歲的女孩子，橘□□亮又顯眼，她臉上還掛著禮貌又極具親和力的微笑，氣質干淨可愛。
美和子臉上掛著職業笑容，心裡犯嘀咕：這誰啊？？
看上去是前台小姐姐實質上是綜合事務處理中心老員工的牧野美和子不動聲色的試探說：「請問您有什麼事嗎？」
小姑娘的笑容真摯了幾分，她說：「是這樣的，想請問貴公司最近有招聘需求嗎？我仰慕貴公司很久了，一直希望有一個能在貴司學習進步的機會，我上網站查了一下，沒有找到貴司，特意冒昧前來詢問。」
在牧野美和子的滿頭問號中，那個女孩氣宇軒昂的說。
「我叫藤丸立香，希望加入貴司，跟著大家一起發光發熱！」
牧野美和子：？
本地人加入港口Mafia都是走各個小組推薦選拔的路子，運氣好的話由下向上一層一層的磨出港口Mafia需要的人員，運氣不好的話可能一輩子也就是個小混混，而外地人…外地人不會加入港口Mafia。
——所以這人其實還是來找茬的吧。
在牧野美和子即將掏槍讓她要麼滾要麼我送你滾的時候，感應玻璃門開了。兩秒後，一個熟悉的吼聲傳來，並且伴隨腳步聲越來越近。
——「就是你啊！！！綁我去警察局還敢出現在港口Mafia大樓？！！！！」
這句都要破音的吼聲藤丸立香當然也聽到了，她反應極快的迅速轉身躲過拳風，心頭感謝太宰治在聖杯戰爭那幾天對她的特訓，手上飛快的准備好了微型的攻擊術式對准呲牙咧嘴的男人就來了一發。
正中大腿。
雖說是微型術式，小光束還是直接貫穿了男人的大腿，立香沒有往骨頭上打，金色的菱形光束貫穿肌肉後還有余力，直直的將地面砸出一個半米的小洞，然後才化作金色的粒子消散開。
同時，立香左手扣住男人的脖子，右手大拇指、食指和中指互成九十度，以食指為軸對准男人的額心，心情非常不好的說：「沒看到我在找工作嗎？！打擾別人找工作是要被雷劈的！誒——是你啊，我說你怎麼回事，我臉上寫著好欺負幾個字嗎你這麼緊追不舍！」
立香：工作可以明天找，這小混子我今晚必定二送警局！！
等她視線從小混子身上移開，卻發現自己被十幾個黑乎乎的槍口指著。
而那個前台姐姐皺著眉，面無表情的盯著她。
小混子哭喊：「牧野大姐！就是她！把我手廢了還送給條.子！！」
被叫做牧野的漂亮小姐姐漂亮的彎眉輕挑，摸出槍不緊不慢的指著她額間，淡淡的問：「還想發光發熱嗎？」
那模樣，再多一根煙她就是橫濱瑪蓮娜。
而藤丸立香，她裂開了。
她現在知道為什麼太宰治當時哄她的時候說夢到他十八歲前那是要嚇得哭的。還說幸好沒聽中也的和他簽訂契約，他要壞多了。
可不是嗎。
那可不是嗎。
搞半天你們倆當初是混黑的啊！！！！！！！
立香下意識給自己上了個防御術式，她魔術回路非常一般，但耐不住右手手臂有青梅竹馬搞的同調魔紋。但即使如此立香本人還是非常不適應打架鬥毆，總感覺這一群壯漢一人一拳能湊夠火力把她湊上火星種土豆。
要不她還是不要入職了？還是去去各個湖邊撈人吧，說不定運氣好就能撈出一個河神問她你掉的是個金太宰還是這個銀太宰呢。
立香好想逃，但可惜牧野美和子沒給她這個機會。
她委屈巴巴的，被請去了審訊室。
顯然，審訊室也要分先來後到，立香被關在單獨的小房間，這個房間血腥味極重，牆上的鐐銬鏽鏽跡斑斑，紅色的不知道是血漬還是鐵氧化後形成的斑駁。牆角那明顯就是血污了，她曾經在自家的魔術工坊裡也見過這種因為血泊堆積過久不好清理的牆角，只不過工坊裡都是各種動物血和魔術材料。
這些都是在關上門之前看見的，由於房間沒有窗戶，在牧野美和子冷酷的關上門之後她就什麼也看不見了，本來想搓個照明術式出來，又想到可能有監視在，立香覺得自己還是安分點吧。
誰能想到她能把小混混送去警局後還直衝人家大本營還揚言要入伙呢？
媽的淪落到被關小黑屋全都要怪太宰治。
幾個小時後，立香被帶去了頂層。
因為在審訊一開始，正准備先把她手腳挑斷的大哥們發現刀割不進去，隨後他們又嘗試了各種攻擊方式，都未果。
審訊人員在打算用一些惡心人的非傷害手段的時候，傳達室處傳來首領要見她的消息。
立香完全不知道自己躲開了諸如嗓子裡灌滾水，耳朵裡灌水銀這類防御術式無法防御的謀害，她有點茫然的跟著人上了電梯。
領著她的男人朝她勾起嘴角：「首領聽說有異能者要加入港口Mafia，但因為誤會被送到審訊室了，怎麼樣，審訊室的體驗如何？」
立香問什麼答什麼：「還…還行？就是味道大了點，現在鼻子裡還是臭臭的。」
男人被她那個臭臭的逗樂了：「你的異能有攻擊和防御兩種形態？我聽他們報告說普通傷害對你無效，和你刺穿橋本的那道光束有關嗎？」
立香有些猶豫不知道要怎麼回答，魔術本身就不是異能啊。
男人看出了立香的踟躕，沒有再追問，等到電梯到了頂層後，他領著立香到了一扇大門，他朝門外的守衛點頭示意了一下，對立香說：「進去吧，首領在等你。」
進去之後門立馬被關上了。
室內懸疑的氣氛被拉滿，房間空且大，由於安保等原因，落地窗外被漆黑的防彈層擋住，屋內只有一道光源，就在首領的辦公桌上。
——你說要是樓底前台這個氣氛，立香在一進門保證立馬轉身就走誰先回頭誰是狗！
藤丸立香只能硬著頭皮向前，見到首領的瞬間愣了一下。
這個老大......不是太宰治記憶裡的老大啊？
作者有話要說：
1.中也繼續去我是誰誰是我的道路上探索了，並且在和立香約好的地方等她等到地老天荒。
2.立香不清楚他倆從者以前都是混黑的，主要是太宰活的像個每天逗弄乖巧小侄女的惡臭家長，中也又實屬扶老奶奶過馬路的三好市民。她當初哭是因為每次都夢到太宰從小開始花式入水跳樓上吊服毒...
3.這個時候首領還沒換人，也還沒病到發瘋。
4.caster宰和berserker中也會下線一段時間，現在是熊孩子的場合！
第9章
藤丸立香原本的計劃被全部打亂，站在辦公桌的面前手足無措。
而首領沒有在意她的失態，一邊處理著手上的文件一邊問她：「牧野說，你要加入港口Mafia？」
他的語氣聽不出什麼語氣，輕松的就像在問她今天天氣還好嗎？
這位首領分明沒有看她，一股恐怖的壓力卻衝她傾瀉，恍惚間立香覺得他其實是在說我今晚必殺你全家。
「是…是的！」立香被迫開始思考要怎麼編自己的入職理由。
「但是你沒有按照規矩來。」
這話說得立香心驚肉跳，她大腦突然蹦出一個想法，脫口而出：「我和我弟弟是今天那場爆炸的幸存者，但是等我從爆炸中醒過來的時候，除了知道旁邊的人是我弟弟以及自己的名字外其他都不記得了。稍微查了一下發現自己是個黑戶，所以想要來…」她想了半天也沒想好措辭。
尋求幫助有點太傻，賣身求榮又奇奇怪怪。
最後她還是憋了一句：「來發光發熱。」
好在大致意思首領還是心領神會。
「所以你想怎麼發光發熱呢？」首領順著她的話問，「說起來，你的異能也挺有意思的。」
知道自己還是躲不過一場別開生面的胡編亂造，立香開始主動寫劇本，她說：「我的異能其實就是這個。」
立香給自己指尖搓了個光片。
一枚菱形、指甲蓋那麼大的光束薄片懸空散發著偏金色的微光，立香扭動手腕，那光片逐漸變得有手掌大小，光也越來越亮，在昏暗的環境下照亮了立香的臉。
立香補充設定：「我能從環境中提取『光』，壓縮成這樣子的光片，很硬也很鋒利，類似於——忍者用的暗器？但是數量不多，如果像這麼大的面積就只能提取一片，小一點的話，可能可以兩大三片的樣子…吧？」
首領挑起眼皮瞥了一眼，問：「最大就這麼大嗎？」
立香摸不准他是滿意還是不滿意，只能試探著小心翼翼的說：「是…吧。」
首領又問：「那沒有光的情況下呢？」
立香：「……」
隨後，立香憋出一句：「熱能可以轉化為光能嘛。」
首領繼續問：「所以你的異能就是…發光發熱？」
……
這下子雙方都有點無語。
最後，立香咬牙說：「它叫『與光同塵』，首領。」
藤丸立香出港口Mafia大樓前找到牧野美和子，這次牧野大姐親切的給她登記好了電梯卡和身份牌的申請單，並且表露出了對於立香這個新入職的首領秘書濃厚的興趣。
以前是沒有首領秘書這個職位的。
立香干巴巴的表示自己會努力和大家一起共同進步的，說完轉身就跑了，身後牧野還在提醒她——記得明早九點半上班打卡啊！
立香不是沒想過除了港口Mafia大樓權當今天無事發生，但明裡暗裡被送她下樓的各位大哥大姐透露出「咱們港口Mafia只有活著的社畜和死掉的叛徒」之後。立香握著組織給分配的宿舍鑰匙，哆哆嗦嗦的往和中也約好的地方跑。
中原中也已經在山下公園等到天快亮了，他不怎麼需要睡覺，也沒有不耐煩。藤丸立香和他分開時說好的可能會有點晚，他把握不住這個有點的概念，覺得五六個小時其實也還好。
立香找到他的時候心裡滿滿的愧疚。
中也卻安慰她：「還好，之前——我是說我們都還在那片黑暗裡的時候，比這個長多了。」
立香想，可我在黑暗裡只帶了一瞬間，接著就被爆炸卷出來了。
她不清楚中也是什麼情況，所以只是說：「不要告訴別人我們當初的情況哦，誰都不能說。」
中原中也答應了。
立香這才牽著他的手回港口Mafia給她安排的住所，一路上還邊走邊吐槽。
「我本來想問人力資源這種文職還有沒有位置的，唉，結果被按在boss旁邊打雜了，估計就是想盯著我看我每天是不是在摸魚，你說一個大企業的老板了，怎麼還這麼摳呢，你知道嗎中也，他們底薪給的超低，錢都用來補貼加班費了，財務部的人簡直是我們社畜的敗類！」
中原中也不是很聽得懂立香在說什麼，但是很喜歡聽牽著自己的女孩子絮絮叨叨的講自己的事，所以每當立香說完一點，他都會嗯一聲當作回應。
藤丸立香：「我還給自己編了個異能，被我爹知道我把祖傳手藝開除魔術術式大全，還劃分到異能裡，他肯定直接打斷我狗腿，哦對了，我沒有異能只會魔術，但是這件事也不能說出去哈中也。」
中原中也：「嗯。」
藤丸立香：「我明天…應該是今天，我今天就要去上班啦，你今天還是要去那個地方嗎？」
中原中也回答：「嗯，我想搞清楚。」
說著已經到了公寓門口，立香用鑰匙開了門，可能是考慮到立香說自己還有個弟弟，港口Mafia居然給她批了一套兩室一廳，還帶一個小廚房。
立香卻沒有半分感動，深諳資本醜陋面貌的她開始琢磨首領秘書到底是個什麼高危職業，她覺得今天上班得去打聽一下同事的工資水平，是首領把她工資克扣換福利了還是秘書真的是個要命職業，她還有個未來的朋友沒交到手呢，絕不能栽在資本主義的壓榨下！
簡單收拾了一下，分好房間，又網購好生活用品，給中原中也留下一些錢和紙條叮囑他出門還是要注意安全之後。
——立香去上班了。
立香沒有穿正裝，她還是穿著昨天和中也一起買的白色襯衣和牛仔褲，也沒有提包，看上去就是個干淨的女大學生。
她坐上出租車，師傅看她的樣子，爽朗地問：「小妹妹打算去哪兒啊？」
立香禮貌的說：「去港口Mafia大樓，師傅。」
然後她就被趕下了出租。
照此重復了三次之後，立香恍然大悟，現在自己也是個菜鳥黑手黨了，黑手黨就要有黑手黨的樣子，被出租師傅拒載就灰頭土臉的下車算怎麼回事！
於是在又一個師傅表達出我載不了你還是另請高明吧的時候，立香在後座向前探，暖色的眼眸沉了下去，像是一潭死水。
她冷酷的說：「我乘坐的出租車師傅只有兩個結果，活著載我去目的地和——」立香把港口Mafia學來的句式活學活用。
「——被我打爆投訴熱線。」
師傅：「……啊？」
立香繼續威脅：「我還會投訴到橫濱的消費者權益協會，以及市長熱線和你現在收聽的橫濱交通電台，你的工號我已經記住了，車牌號我也有，你不要不識抬舉！」
太宰治要是知道立香的不識抬舉已經能運用到普通出租車司機上了，也不知道是欣慰還是悵然若失。
師傅只能回答：「…那就…送吧？」
出租車司機狐疑的看著後視鏡裡那個小姑娘露出滿意的笑容，再結合她要去的地址，一時間不知道是自己有問題還是這小姑娘不太正常。
而立香完全不在意，取得勝利之後她滿腦子都是：我可以以這類名義向首領申請交通補貼嗎？
剛入職就要加補貼會不會被穿小鞋啊？
就在出租車快速掠過大街小巷的時候，橫濱某診所，白大褂的醫生支著下巴，看自己從貧民窟裡撈出來的「屍體」慢慢睜開眼。
這是個小男孩，頭發有些長了，但由於微卷沒有遮住眼，他渾身是傷，有些是利器劃出來的，有些是鈍物砸的淤青，傷口都不致命，但看著慘烈得有幾分驚心動魄。因為有一道刀傷從額邊直至右眼皮，差一點就透穿眼皮刺到眼球，男孩的右眼裹上了繃帶，好在現在已經不滲血了。
醫生摸摸自己胡茬，問他：「你知道自己現在在哪兒嗎？」
男孩幽幽的注視著白大褂醫生，思索著什麼，最後說：「你是去找實驗對像的，我不適合。」
醫生感興趣了：「哦？」
男孩不帶感情的理性分析：「我在貧民窟被用於檢測各種新型藥劑，加上長時間的鎮定劑和麻醉針，基本上對市面上的絕大多數毒.品免疫，測不出強弱也測不出風險，神經系統大概快要壞死了吧。」
醫生笑著說：「我救下你的時候他們不是都被你殺干淨了嗎？可你當時在自我了斷。」
男孩啊了一聲，回答道：「和那個沒關系，我只是試試行不行。」
醫生把椅子拖到病床邊，面對面直視男孩露出的那只眼，端詳半天。
「你還有輕微的肺炎，曾經濕性溺水過，也是你的嘗試嗎？」
男孩有些疑惑的歪頭：「不可以嗎？」
醫生大笑起來。
笑完，醫生滿意的說：「很有意思的嘗試，我是森鷗外，如你所見，是個醫生，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想了會兒，不知道是在回憶還是在現編，但他還是回答了森鷗外的問題。
「太宰治。」男孩鳶色的眼深不透光，配上年幼的五官顯現出幾分怪異的陰郁。
他說，「我叫太宰治。」
作者有話要說：
1.幸好這首領活不到蘭波入職，不然會驚喜地發現他和立香的入職申請寫的一模一樣。
2.立香在首領看來是個不明底細的異能者，又嚷嚷要入港口Mafia，異能者嘛，還是蠻稀缺的，干脆就先放手邊觀察一下。
3.在山下公園等立香的中也期間送走了八十八個煉銅癖，並和來押送猥瑣罪犯的警察大哥加了好友（不是。
4.太宰好慘，投水被狗逼撈去貧民窟當實驗小白鼠，搞死狗逼們又被森先生撿走了，與此同時中也甚至能從立香那裡拿到零花錢，哭了，哭得好大聲。
第10章
藤丸立香在等自己電梯卡和身份牌的時候有一句沒一句的和綜合事務處理中心的小姐姐閑聊，今天牧野美和子不當班，這個小姐姐和立香一樣，也是新來的。
但是她是正兒八經層層選拔和考核殺出來的。
目前來講，她也不清楚港口Mafia什麼時候多出了首領秘書的職位——在最終選拔上，所有候選人都有志願調查，幾乎所有部門的職位都列的清清楚楚，上面甚至白紙黑字寫上了「干部」（五人制）這樣的職位待選，撲面而來的腥臭也壓不住從底下爬上來那群人日益膨脹的野心。
但首領秘書這個崗位，著實沒有。
立香是真沒聽懂小姐姐明裡暗裡的試探，仍然把閑聊的重心放在今早司機拒載被她一手舉報下的屁滾尿流上，並試圖反向試探詢問港口Mafia有無交通補貼。
小姐姐茫然的回答：「應該沒有的吧？」
立香立馬痛斥：「明面上的獎懲制度不去完善不去骨架化，這還怎麼調動員工的積極性啊！你知道為什麼出租車司機願意載我嗎？」
小姐姐問：「因為您...威脅了他？」
立香恨其不爭的說：「那能叫威脅嗎？我的投訴是合法合規合理的，相應的，我給的報酬也是豐厚超標的！」她伸出一根手指，「一千啊！」
「我多給了司機一千啊！我在投訴正當的前提下，多給了一千啊！」
藤丸立香在繼續痛心疾首前拿到了她的電梯卡和身份牌，想著第一天上班摸魚還是不要太明顯，立香和小姐姐告別轉頭上了電梯。
獨留小姐姐沉思了很久。
下午交班的時候，小姐姐將立香的話原封不動的告訴美和子，剛剛晉升綜合事務處理中心負責人的牧野美和子顯然想的比新入職的小姐姐要多。
「藤丸大人的話你還告訴其他人了嗎？」美和子問。
小姐姐搖頭：「沒有，只和您說了。」
牧野美和子穩重的點頭，低聲囑咐道：「首領一直想把港口Mafia的產業...往明面上轉移，伊藤你有空多去人力資源那邊看看白色產業的入職規模，雖然肯定是套殼，但還是要過一下我們綜合中心的，據說...」牧野美和子小幅度指了指樓上，「負責業務對接的團隊肯定是要在各個部門挑人的，這裡面的利潤，你是從下面上來的應該也清楚吧。」
伊藤惠香呼吸一窒。
牧野說：「不清楚也沒關系，總歸比你認知裡還要大上幾倍。」
伊藤惠香不敢去想，又忍不住往牧野的思路去思考。
藤丸立香提到的：將威脅合法合規合理化，且報酬豐厚超標...嗎？
藤丸立香完全不知道身後的小姐姐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她上了電梯，卡的權限只能刷頂樓——連二樓的食堂都刷不上。
但立香並不灰心。
今天的工作是摸清出自己需要在首領邊上做些什麼，和不能做什麼。秘書嘛，工作能力哪有摸清老板喜好重要，特別是自己還是特招崗位，擺明了專業不對口。
和門口的守衛打了招呼，立香推開門走進房間。
房間還是昏昏沉沉的，首領在寬桌前一下一下的用指關節叩擊桌面，紫檀木發出較為清脆的聲音，立香瞧見自己的辦公小桌就在首領的右手邊——就跟學校裡講台旁邊那個老師眼皮子底下的混子王專座差不多地位。
而那張自己的小桌上竟然已經疊了厚厚幾大本文件。
首領瞧見她來了也沒什麼多余的動作，停下了敲擊桌面的指關節，轉而拿食指抵住桌面，立香向首領鞠躬行禮，然後規矩的走到自己的工位。
首領先開口，涼涼的問：「聽說你在樓下和綜合中心的人聊了些很有意思的東西？」
立香：「...？」
你這老頭還真是閑的可以啊？
這已經不屬於情報靈通的範疇了吧？就是在樓下插眼直播了吧？
#入職第一天被boss抓住和同事抱怨公司福利不夠怎麼辦？在線等，挺急的！#
立香開始女媧補天：「我只是就港口Mafia的結構完整度和福利獎懲制度的匹配性和員工進行了不成熟的探討，具體還是要看人力資源與財務部那邊的體系，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首領您的發展方針。」
這類老油條表演堪稱經典廢話，時常穿插在季度總結中充字數，屬於員工和老板見了都會會心一笑的虛無發言。
理所當然的，首領沒賞她半個表情，指了指立香桌上的文件：「你先看。」
立香應下，翻開資料一目十行的開始瀏覽。
首領的余光不時掃過藤丸立香，資料的文本量很大，內容涉及目前港口Mafia包括房產、零售、□□…各個產業的資金流以及能披露的獨立財報。
她的閱讀速度很快，這要歸功於岸波白野給她補課時刻意壓縮的時間和加大的閱讀量，同時，立香還能空出腦子串聯關鍵字進行思考。
立香不是金融出身，當然只能看得一知半解，她囫圇吞棗式掃過一輪，抬頭的時候恰好和首領若有所思的目光撞上。
立香半點不虛，問：「您需要我做什麼呢？」
首領問：「你看出了什麼？」
立香把文件整理好放回桌面，回答說：「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只會做您允許我做的事。」
她搜羅了一肚子的職場甜言蜜語，等著首領起個線頭就可以狂表忠心。
首不料領卻停止了他的試探，轉頭提起了另一件事：「你對港口Mafia熟悉嗎？」
立香杏眼圓了些，老實回答：「不算很熟。」
她不熟的豈止是港口Mafia，整個橫濱，整個神奈川她都不熟啊！
於是首領說：「那你今天沒有別的工作，先去各個部門熟悉一下吧。」
立香面露難色。
首領瞥了她一眼：「？」
立香心裡罵罵咧咧，臉上還是溫順又恭敬。
「我的電梯卡只能刷頂樓，boss。」她苦惱的癟嘴，並悄咪咪的抱怨，「連二樓的食堂都去不了，要不您…」
「把您電梯卡借我刷一下？」
首領：「……」
首領的表情有那麼一些許的精彩，看起來像是把剛到嘴邊的「你好big膽」吞了回去。可能很多年沒人把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擺在他面前叨逼叨，中年領導一時間被新生代員工頂了個措手不及。
立香不管這麼多，她拿到首領的電梯卡就往外走。
等她離開，暗處那人才慢慢的首領背後浮現，他被一層特殊的物質包裹著，類似光學迷彩的異能使他在情報探索方面無往而不立。
「你怎麼看她？」
男人就是之前把立香從審訊室領上來的那人，他恭敬的垂著頭，神色晦暗不明。
藤丸立香看的那堆資料很清楚的把港口Mafia當下的白色項目全部標注著重標注，扶持策略和戰略部署也有了草圖，就差明晃晃的寫上：韭菜，速來。
男人說：「她能看出來泡沫背後的危機四伏。港口Mafia現在遠算不上橫濱的地下龍頭，現在上岸利潤大，風險更大。藤丸立香不會主動找您要這件事做。」
首領輕笑了一聲：「下面的人倒是都猜開了，藤丸立香也哄著，她倒是會騙人心。」
男人其實對藤丸立香入職第一□□其他員工暗示畫餅差點把老員工也畫到心動這件事也頗感震撼。
「而且她心中沒有畏懼，不論是對您還是對於港口Mafia。」男人說出了首領的心聲，「她會帶來危險。」
——也會帶來新生。
電梯下落。
立香看了下時間，快中午了，港口Mafia中午有一個半小時的午休時間，她在猶豫要不要回宿舍看看中原中也。但可能撞上中也恰好出門，一來一回又要和出租車師傅文明對線，還是有點煩。
這麼想著，手機卻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立香接通，還沒來得及感嘆港口Mafia信號覆蓋率真牛，聲筒裡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您好，請問是藤丸立香小姐嗎？」
立香嗯了一聲。
「我是港口mafia首領的私人醫生，森鷗外，昨天我有通知首領派人來取『藥』，剛才得到人事調動的通知，您什麼時候方便過來帶給首領？」
立香回憶了下之前看的港口Mafia的結構組成，首領的私人醫生不屬於醫療後勤處，也不在港口Mafia體制內，辦公地點似乎不在港口Mafia大樓。
電梯到了一樓，緩緩打開。立香舉著電話向外走，她確定了一下時間，回話：「麻煩您將詳細地址發給我，我在港口Mafia大樓，現在就能趕去您那兒。」
那頭的醫生說：「我一整天都會在診所等您。」
再口頭社交了兩句立香掛掉了電話，然後立馬給首領致電詢問是否有這麼一件事，首領像是剛想起來，說那你就去一趟吧，也認識一下森醫生。
立香答應了，掛電話之前飛快地問了嘴：「打車要開票嗎？」
明裡暗裡的報賬暗示搞的首領有些無語，他干脆大手一揮讓立香有空找財務申請一下秘書的備用金，支出在合理範圍內的直接在裡面扣。
立香頓時腰不酸腿不疼走路賊帶勁，快樂的打了個車前往森鷗外給她發的地址。
貧民窟，私人診所裡。
森鷗外將港口Mafia首領需要的藥劑密封放進箱子，心情很好的把玩著手術刀。
銀色的刀光在他手上雀躍得起舞。
「能幫我一個小忙嗎，太宰。」
一邊坐著不知在想些什麼的男孩聽到自己名字後下意識朝醫生看去。
森鷗外非常開心，大概也能想通是由於些個人原因，無異於想要的東西即將得到，感興趣的東西遞到嘴邊，諸如此類。
森鷗外是個有野心的人，能讓他高興的事情就更少了。
少到有些無聊。
森鷗外對他提出請求：「能幫我去街道口接個人嗎，外面太亂了，我怕那位小姐出事。」
太宰治嗯了一聲，從椅子上下來，慢吞吞的朝外走。
身後又傳來森鷗外的聲音。
「她叫藤丸立香，橘發，是個很可愛的小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
1.完全是跨次元對話——
首領：她居然知道這是陷阱？！
藤丸立香：項目立項了嗎就想騙我當苦力，爬
2.立香真情實感的覺得獎懲機制不完善還不如不做事光當老板的舔狗，當代社畜生存法則，淚了
3.我總覺得首領能被立香氣的舒經活血身體倍兒棒。
第11章
正午的貧民窟安靜得不像是橫濱最髒亂差的地方，烈日打在皮膚上有種高溫殺菌的錯覺。
太宰治靠著自己小小的個子在那緊巴巴的陰霾下穿行，他選的路線很隨意，又剛好能不讓光線爬上肌膚。貧民窟有兩個字面意思上的大門，像是這個城市下水道堆積的污水對上層的霓虹炫彩刻薄又惡毒的嘲諷——即便如此，也沒有任何一個官員提出要治理這快地方。
它匍匐在陰影裡，奄奄一息。
太宰治一點也不急，一邊走一邊坦然的四處看，慢悠悠的隨便挑了個門去撞運氣。
而他的運氣一向很好。
橘發的少女彎腰下車，完全沒有自己正暴露在無數窺探下的意識，她舉起右手遮住頭頂過於晃眼的烈日，虛著眼睛確認方位。
可能發現自己的確仍然找不准位置，橘發少女一邊開始打電話一邊朝陰涼處走——恰好迎面和太宰治的視線撞上。同時，森鷗外給太宰方便聯絡的手機在他兜裡響起來。
風揚起來。
她愣在了原地。
太宰治站在暗處，微微抬起下頜和森鷗外的客人對視，她似乎突然不在乎自己正在暴曬，白皙的肌膚微微泛紅，在強光下透出健康的色澤，兩三秒過去，暖色的眼睛裡突然溢出幾滴眼淚，仔細看又覺得那只是錯覺。
太宰治沒半點多的反應，朝她點點頭然後平靜移開視線：「森先生在等你。」
女孩走進，抿了抿嘴。
太宰治的視線中又出現她的臉。
女孩蹲下身，以太宰治不是很理解的認真開始自我介紹：「我叫藤丸立香，今年二十一歲，老家在冬木市，現在姑且算在橫濱上班。」她伸出手，「認識你很高興。」
太宰治輕輕的拿指尖稍微和她握了下，沒有自我介紹的意思，轉頭走了。
森鷗外和藤丸立香對話的時候沒有避開太宰治，談完正事後森鷗外主動介紹起來。
「這是暫時住我這裡的小孩，太宰治。」他溫和又禮貌的把箱子遞給藤丸立香，「這孩子以後可能還會幫我跑腿，勞煩您上心。」
藤丸立香接過箱子，又客氣了兩句，笑著離開了。
腳步聲走遠後，森鷗外問：「太宰君認識藤丸秘書嗎？」
太宰治說不認識。
「可是她認識你，不僅如此，還認識我。」
太宰耷拉著眼皮沒什麼精神——事實上他產生了點興趣。
藤丸立香對他表現出詭異的平和以及和森鷗外碰面時不正常的沉默都非常奇怪。
「她認識我們，卻認為我們不應該是現在的關系。」森鷗外拖長了語氣，「但很快又理順了她認為矛盾的地方，藤丸立香——她掌握的情報可能比我預計的還要多很多。」
「與光同塵…嗎。」
而此刻被念叨著的藤丸立香其實從和太宰治碰面以來內心就一直在持續尖叫。
她坐上出租車，報上港口Mafia的地址，本想拒載的司機從後視鏡裡看到她臉色陰沉得過於恐怖決定還是閉嘴一腳踩下油門。
誰能想到，一次普通的外出辦公凶猛的震碎了立香的腦子。
見到太宰的時候，立香覺得這可能就叫天降橫財。
發現太宰是自閉小孩的時候，立香覺得這可能就叫世事難料。
見到那個和港口Mafia未來boss長得一模一樣的臉的森鷗外的時候，立香悟了，這一波啊可能就叫爾虞我詐。
但等她再把所有事結合一下。
《我們仍未知道那天黑心企業家pua自閉童工的可恨嘴臉》——主角當屬太宰治。
立香：嗚嗚嗚嗚嗚嗚我可憐的阿治啊。
藤丸立香為自己未來的朋友留下兩滴鱷魚淚。
「喲，立香，早啊。」
立香打著哈欠，也回了句早。
和她一起等電梯的人正是兩年前把她從審訊室撈出來的男人，叫支葵司，是情報部門的現任老大。
立香原本和他完全沒有什麼交集——如果不是某天支葵司半死不活的倒在她面前。本著同事情立香撈了他一手，支葵在她家醒來之後沉默半響，說了句謝謝就跑了，頗有幾絲落荒而逃的意思。
說實話，立香上一次見跑得這麼快的人還是冬木那個惹毛了中原中也之後跑路的太宰治。
唉，說起中也和阿治，立香又開始覺得頭隱隱作痛。
貧民窟離那場爆炸的地點其實很靠近，加上那場爆炸直接把周圍大範圍炸出了個坑，之後前去調查的勢力又太魚龍混雜，官方根本管不下來，結果就是貧民窟的範圍隱約的在往爆炸那邊外擴，最近已經有了自己的名字：擂缽街。
上次立香去擂缽街的時候還碰到了正在離家出走的中原中也。
他和他新認識的朋友們在交談些什麼，看到立香之後眼睛一亮，卻別扭的轉過頭。立香衝過去就是一個愛的抱抱。
立香在各種她誰啊中也認識她嗎的疑惑聲中把中原中也抱的滿臉通紅。
至於中原中也為什麼要離家出走——說出來可能有點扯淡，是因為他素未蒙面的太宰治。
藤丸立香在初次和森鷗外見面後就暗戳戳的隔三差五暗示太宰跑路。
那個時候太宰已經和立香算得上臉熟了，但其實在他心裡藤丸立香和森鷗外並沒有什麼區別，最多就是對他的姿態很奇怪——正常的成年人是不會把一個十歲不到的孩子端在同一水平線相處的。
這也是太宰治從森鷗外那裡跑了但還是會和藤丸立香偶爾聯絡的原因。
中原中也問起那是誰的時候，立香在「未來可以和你啵啵補魔的另外半個爹」和「需要人照顧的朋友」中猶豫了半天，最後給出了一個「那是我來這裡的目的」這個真誠的答案。
對此中原中也非常不滿意。
所以他留下一張886的叛逆紙條後就離家出走了，紙條翻過來還寫著小小的一行：有事記得聯絡我。
立香：中也真的太好了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電梯升到頂樓，立香和支葵司一起下了電梯。
立香寒暄道：「今天要找首領報告嗎？」
支葵司懶懶的嗯了一嗓子，又說：「等會兒你應該會和我一起出去一趟。」
立香在這兩年作為首領秘書外出的次數屈指可數，和情報部長一起出去的次數就更少了，大概率還會跟著黑蜥蜴。
武鬥派加情報處加首領秘書這樣的三角結構是首領那個糟老頭子摸索出來的最小有效單位——特別是三方各自獨立，又都直屬於首領本身。
立香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果然，立香屁股還沒坐熱就聽到首領叫她。
「立香。」首領的桌上擺著一份很薄的文件，他扣了扣桌面，下命令，「去和支葵查清楚這件事。」
立香拿過文件，也不看，抱在懷裡笑著答應後跟著支葵走出房間。
兩人都收斂了對上司特有的職場笑容，立香邊走邊翻資料，一目十行的掠過。倏爾停在某一點。
「兩年前軍部的內部資料現在才提上來？」立香看著紙上寫的【常暗島】和【鐘塔侍從】，心頭掠過一絲不妙，「大戰兩年前就已經結束，超越者的情報還是你提上桌的。」
支葵司說：「只是提及，這是我們的人在異能特務科找到的，兩年前的爆炸形成擂缽街後，歐洲那邊的人湧進來不知道在查些什麼，異能特務科跟著查，提到軍部只是因為…」
「森鷗外。」立香翻著資料頗為驚訝，「他居然是軍部的人？」
支葵司邊按電梯邊補充：「兩年前是，大戰結束他離開了軍部，那邊的人不是很能接受他的一些做法。」
立香心想那可不是嗎，童工慣犯人人喊打。
「所以現在首領對他很信任，也很警惕，要我們查擂缽街也只是個幌子，森鷗外的診所現在搬到了那邊。」
立香察覺到是哪裡不妙了。
首領為了摸清楚森鷗外是不是個二五仔，把他挖得干干淨淨，牽連到了兩年前的大戰——大戰的主力又曾經派人調查過那場爆炸，那場有關她和中也的爆炸！！！
電梯到了五樓，支葵和立香誰都沒有出去。
立香問：「情報來源干淨嗎？」
支葵回答：「不那麼干淨。」
立香嘆氣，率先走出電梯，又回頭朝支葵司道了句謝。
看來同事情在關鍵時刻居然還是有用的。
首領要查森鷗外，那就只能查森鷗外，但凡多查一點都可能反向被察覺。
但立香要查擂缽街，要查那場爆炸產生的原因，要查那群人——可能不止一撥，到底是為了中也還是為了自己而來，要查自己回家的其余方法。
不知道為什麼【鐘塔侍從】總給她一種強烈的類似於【時鐘塔】的感覺。
「唉，支葵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
「是我即將淚灑港口使水位至少上升三米的悲鳴。」
「......」
藤丸立香站在黑蜥蜴的登記處，和外出任務登記的工作人員打了個招呼，得到廣津柳浪正在出任務的消息後轉而朝他要了一個小隊的人。
質量不夠數量湊。
立香側頭提議：「這次的報告我來寫吧。」
支葵司不是很在意的答應了。
藤丸立香心想：看來除了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她又多了一個朋友。
作者有話要說：
1.森先生在爆炸那個時候應該在戰場，私設期間回來渾水摸魚了一波
2.因為朝霧在歐洲那邊挖的坑太深啦！一不做二不休給我和型月串起來！
3.支葵搞情報的，大概知道點什麼但是沒上報給首領，別問，問就是藤丸立香值得
4.這幾天忙，存稿空了，如果有什麼邏輯上的大bug麻煩指出，設定上的bug算我私設，筆芯！！！
第12章
藤丸立香沒想到在黑蜥蜴還能碰到熟人——就是那個求職時候被立香打穿腿的小混子，好像是叫做橋本野二的青年。
「不過他那個時候不是黃毛嗎？」立香偷偷和支葵說小話，「而且也沒這麼高。」
支葵作為情報頭子記憶力是沒話說，他只是余光瞟了眼大腦中就調出相關的情報。
立香聽見他回答：「他申請調到黑蜥蜴，金發太顯眼了，而且他上個月剛滿十八。」
立香：「......」大哥你說話還挺含蓄的哈。
直接說因為這小混子太菜只能低調出任務不行嗎，而且...
「我能問一嘴港口Mafia到底有多少童工嗎？」
支葵司：不能。
立香：哦。
立香提議：「你看，你這種成熟穩重型的不就挺好嘛，干嘛一定要找小孩子。」
支葵司面無表情：「我十五歲加入的港口Mafia。」
立香大驚：「你不是才入職四年嗎！」
支葵司：「……」長得成熟不行嗎？
立香：行吧弟弟。
立香不廢話了，鑽進車後座霸占了平日裡支葵的位置，情報部長也不惱，幫她關上車門後自己坐到了副駕駛。
立香又眼紅的嘟囔：「十九歲的領導還有專車啊可惡。」
支葵司心想說不是你自己拒絕了干部的位置？又一想，首領似乎也沒打算要一個活著的藤丸干部，情報頭子體貼的把話吞進嘴裡，任由立香在後座散發著檸檬的氣息。
立香倒是半點沒後悔拒絕年初首領提的干部邀請，看看支葵司就知道了，從他坐上干部的位置開始，襲擊和暗殺的頻率起碼上升了三倍不止——據說前段時間大佐先生也差點栽了。
立香就差在腦門掛上牌子：公司業務決策非本人行為，請大家務必針對港口Mafia首領個人報仇伸冤。
別搞孩子要搞就去搞首領吧！
胡思亂想著中，車輛很快就到了目的地，立香晃晃小腦袋，把腦子裡有的沒的全甩干淨，隔著車窗觀察起擂缽街來。
擂缽街靠海，和山下公園與骸塞都靠的很近。
從外圍看，這裡像是古羅馬鬥獸場一樣整體環形分布，貧民窟特有的廉價矮屋幾乎是一夜之間把露在外的每一寸土地霸占得干干淨淨。
立香很快做出判斷：「森鷗外不會在太靠內的地方，也更容易和靠外圍的人打交道。」
支葵司恩完一聲問：「為什麼？」
「從實用上來看，越靠近中心地勢越低，居住風險越大，先不提暴雨天容易積水，住在偏裡頭，外面有人打架掉塊磚下來都可能把你從夢裡直接砸去見祖宗……而從心理上來講，越靠近底層中心。」立香猶豫著斟酌了一下用詞。
「被凝視的感覺越強。」
支葵不置可否。讓司機把車停在路邊，領著立香七拐八拐向擂缽街中心走。
他像是無數次來過這裡，對每一條小路爛熟於心。
立香沒多問，看了眼時間就安靜地跟著他走，如果把擂缽街看作一個平面圓，大概走到半徑一半等位置後支葵停在了原地。
他拿下巴指了指裡圈又指了指外圈，問：「你查哪邊？」
立香品著他的意思是想要分開行動，左右打量了一下：「我去裡圈吧，順便去爆炸中心看看。」
她說這話的時候支葵下意識隱蔽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確保沒旁人在，還是忍不住叮囑了一句：「你小心點。」
立香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不在意的揮揮手，掏出手機聯系黑蜥蜴。
「那個小混子…」
「橋本野二。」
「對對，橋本野二。」立香噠噠噠的打字，嘴巴也沒閑著「我帶著他就行，其他人是給你帶的。」
確定好對接坐標後立香抬起頭，嚴肅的對比她高大，也比她可靠的情報部長說：「安全第一，你懂我意思吧。」
支葵司嗯了一聲。走之前又想起了什麼，伸手拽住立香的袖口。
立香：「？」
支葵司松開手，轉而揉了揉她的頭，重復了遍他之前的話。。
「小心一點。」
今天是橋本野二在加入黑蜥蜴後最糟糕的一天。
兩年前，藤丸立香上位首領秘書之後，他的地位就開始處於薛定諤的尷尬狀態，其他人不知道他到底和首領秘書有沒有過節，也不知道藤丸立香站穩之後會不會順手搞他，畢竟他只算得上港口Mafia非常底層又外圍的一員。
惴惴不安中，牧野美和子介紹他去了黑蜥蜴。
黑蜥蜴的入隊考核非常嚴苛，淘汰率驚人的高，橋本在訓練後曾經痛不欲生的向舍友抱怨，要不是害怕首領秘書對他下黑手他怎麼會把自己操練成這狗樣子。
但只會得到舍友的嘲諷。
「別傻了，那可是藤丸秘書，你也配？」
橋本野二覺得很難堪。
但舍友沒有說錯。
藤丸立香加入港口Mafia第一年，制定並推行了《港口黑手黨員工的獎懲條例》，並於同年完成了修訂版，條例用很多細則將獎懲機制闡述的異常詳細，但反向模糊了獎懲內容。藤丸秘書和情報部門支葵部長依照條例處罰了港口Mafia上上下下近一半的人——同樣，首領也出面表彰了依條例應得到獎勵的一群人。
晉升成為干部的支葵司屬於後者。
而當時審訊室的負責人屬於前者。
黑蜥蜴百夫長親自動手，雙手兩根大拇指，右耳，左眼，還讓他自己選了一條腿。
結束的時候藤丸秘書和支葵部長恰好有事來到審訊室現場，支葵部長皺著眉想讓人把審訊室負責人拖出去卻被藤丸秘書制止了。
藤丸秘書溫和地說：「我剛來港口Mafia也承蒙審訊室照顧，還是找個醫生給他看看吧。」
橋本野二偷偷去看她微蹙的眉頭。
她說：「別讓他死了。」
很長一段時間，那雙帶著憐憫的暖色雙眼都會讓他半夜驚醒，冷汗和後怕席卷全身。
黑手黨用暴力謀換利益，拿死亡豪賭明天，而藤丸立香輕巧的遣返暴力，接管死亡——她站在首領的陰影中，抬眼悲憫的神情近乎審判。
藤丸立香加入港口Mafia第二年，她的工作重心轉移到部門支持，約等於半個首領直屬特派員，她會跟著情報部門出任務，也會參與事務中心的日常處理，偶爾去審訊室帶走兩個需要跨部門對接的「客人」。
但她從來沒指揮過黑蜥蜴，即使是和支葵司一起外出辦公需要帶上黑蜥蜴的人，她也將指揮權全權交給了支葵。
這個曾經輕描淡寫擊穿他大腿的人，逐漸把自己與武鬥派的標簽徹底割開。
和牧野大姐喝酒的時候提到這點，大姐醉醺醺的警告他不要提及那個人。
「和她關系最好的可是情報部長。」牧野眯起眼，猛拍了拍橋本野二的背，「你小子就應該去撞壞一下腦袋，別整天想些有的沒的。」
所以這其實是第一次，藤丸秘書單獨帶著黑蜥蜴的人出任務。實話實說，接到坐標定位的時候橋本野二手都在抖。
反觀藤丸立香，她就像完全不記得入職前一天被自己送去警局的這個小混子。接頭後也只是稍微頷首示意，接著就往擂缽街中間去了。
橋本野二手上全是汗，腦子也暈乎乎的。藤丸立香就在他前面半米不到，橘發用黑色發繩扎起來露出白皙又脆弱的後頸，黑色西裝讓她看起來有那麼一絲的不近人情。
「你很緊張嗎？橋本？」
聽到自己名字的橋本下意識回答了一句：「到——！」
藤丸立香噗嗤笑出聲，她側過頭，稍微等了一下橋本野二，挪揄他說：「兩年前你吼我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樣子。」
橋本野二：天要亡我。
立香等半天也沒等到橋本向前，干脆的一把把他抓到身側，一邊走一邊繼續逗他：「支葵說你剛滿十八對吧，廣津老爺子有送你什麼成年禮物嗎？」
「沒…沒有——」橋本野二干巴巴的回答：「知道我年齡的人只有牧野大姐…還有支葵先生。」
立香沉下臉假裝慍怍：「我不是人嗎？」
橋本野二：「……！」天要亡我！！！
看出這個小混子臉擰巴得通紅，立香大笑起來。
「今天辛苦你跟著我，回去不用寫任務報告，我會給廣津老爺子打招呼的。」
說完這話，立香站定稍微張望了一下，幾秒後沒有任何征兆的朝一個方向走去。
不遠處一道黑影身型一滯，接著飛快的後撤想跑。
立香低聲下達命令：「抓住他！」
橋本野二消失在原地，兩秒後，他出現在三米外的位置，手上還抓著一個銀發小孩。
小孩本來還在罵罵咧咧的掙扎，尖刺抵住咽喉的時候猛的安靜了下來，咬牙切齒但不敢動彈。
立香覺得這小孩看著怪眼熟的，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倒是那個銀發男孩，見到她跟見了鬼一樣，哆哆嗦嗦想說什麼又畏於尖刺只是動了動嘴。
立香腦子裡突然叮——的一下，想起了他是誰。
「白瀨…？是叫白瀨沒錯吧？」
立香湊近，彎腰直視他的雙眼，男孩子桀驁的臉上掛著紅暈，雙眼寫滿了窘迫。
立香問他：「你不是中也的朋友嗎？一直跟著我干什麼？」
白瀨下意識反駁：「誰和那個怪物是朋友！」
立香臉色沉了下來。
橋本野二很有眼色的向下壓了壓尖刺，一陣刺痛，極細的血線隱約出現在白瀨頸部。
他閉上了嘴。
看來他也知道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
立香看了眼時間，在心裡琢磨要不要今天下班和中也見個面。
作者有話要說：
1.支葵：我只是長得老。
立香：好的弟弟
2.首領一直覺得立香不太對勁，但是她太好用了，真的太好用了
3.一起默念，藤丸立香，中立·善
4.立香現在對職場其實沒什麼追求，她本來想摸魚摸到太宰入職，結果第二天就撞到太宰，現在還呆在港口Mafia只是因為要查一下自己到底要怎麼才能回家而已、
5.文案修改了可能有的親親沒看到，更新時間改為每天12:00啦∼沒有請假又刷不出來的話應該就是還在審核噶∼
第13章
「野二的身手進步好大啊。」
走在擂缽街，藤丸立香發自內心的感嘆。
「兩年前還是個只會莽的孩子呢。」
這已經是藤丸立香今天第五次提到兩年前了，每提一次橋本野二都要顫顫巍巍低下頭，臉紅紅的，安靜如雞。
臉紅則是因為立香非常自來熟的開始稱呼他為「野二」，簡短的發音自帶親和屬性，出自立香的口中仿佛他們真的是關系很好的朋友。
「啊——到了。」
藤丸立香和橋本野二在一間不起眼的灰黑矮房面前站定。作為非常靠近擂缽街中心位置的矮房，它比設想中還要破舊一點。牆皮上很多刻痕，橋本野二知道這是貧民窟裡常有的事：為了某些目的，他們觀察房屋的主人，並在外面明目張膽地刻下相應的標志。
就這麼看來這間房屋至少有五批人入住過。
「藤丸大人，還是讓我先進去吧。」橋本野二說，「剛剛那小子是個『慣犯』，在貧民窟名聲很不好，他說的話您可以聽但是最好不要信。」
「哦？」立香想了想，「這樣吧，你去把裡面人帶出來，我在外面等你——要活的，能說話那種。」
跟黑蜥蜴出來就是有這點不好，有次外出沒注意，手臂外擦破了皮，傷口輕到第二天自己就能好。
第二周立香日常檢查黑蜥蜴遞上來的報告書，裡面規矩的記錄了截至上周末的所有戰鬥記錄。在最後的補充裡寫著這麼一行字。
【平津川在交火期間誤傷藤丸秘書，已按照規定處理。】
立香沉默了會兒，跑去支葵那兒翻出以前她還沒入職之前的粗陋條例，翻了半天才翻到相關內容，在支葵不解的眼神中罵罵咧咧的下班。
自那天起，立香再也沒有在港口Mafia聽到平津川這個名字。
「唉，首領是真的很怕文職人員跑路啊。」立香目送著橋本走進矮屋，自己小聲抱怨，「提了好久武鬥派轉管理崗的議案也不給過，逼著文員出現場倒是很積極，呸呸呸。」
立香呸了有個五六分鐘矮屋的門才再次打開，橋本帶著傷走出來，雙手沒閑著，兩只手分別提著兩個半昏迷的人，一大一小。
那個大的傷比較重，看著有三十來歲了，血從他前發溢出，順著臉流經下巴的胡茬，再一滴一滴的浸濕衣領。小的那個倒沒什麼傷口，看起來只是單純的暈過去了，
立香在心裡朝橋本豎了個大拇指。
橋本問：「要帶回審訊室嗎？」
立香慢條斯理的脫下正裝外套搭在手肘，又將襯衣袖口挽起，搖頭說：「不用，帶繩子了嗎？沒帶去他們房子裡找。綁起來再叫醒，我直接問完去下一個地方。」
橋本點頭照做了。
男人被橋本幾個巴掌拍醒，睜眼的時候汗水和血漬混在一起從睫毛上低落，視野也因此模糊不清。男人在第一時間四下搜尋，等隱約觸及到小孩的身影時緊繃的身體才有些許的放松。那股放松在看到面前的人後又重新消失殆盡。
危險的雷達豎起，一種毛骨悚然的危機感從大腦擴散到指尖。
瞳孔在稍微移到那人右手上詭異又綺麗多紅色花紋後猛然豎起，男人在這一刻覺醒了野獸一般的敏銳嗅覺，肌肉賁張，後背微微弓起，視線緊盯面前那人的雙手，像是對方一個不管做出什麼動作都要魚死網破的開始反擊。
橋本摸出了尖刺。
「橋本。」立香呵住蠢蠢欲動的黑蜥蜴，緊繃的局面下她反而比之前心情暢快不少，甚至快樂得想大笑。
「記得之前我說的那幾個地方嗎，現在去把人給我帶過來。」
「藤丸大人您…？」橋本愣住。
立香不想解釋太多，抬起眼皮瞥了眼橋本，笑著命令：「去吧，要活的。」
等橋本離開，立香稍微放出魔力感知，確定周圍沒有她標記過的人之後收回魔力。
唉，就靠岸波白野給她畫的魔紋同調也不知道能撐多久。
立香對男人的戰鬥姿態熟視無睹，兩步走到他面前。
陰影籠罩住他的半個身體。
立香熟練的架起右手，三根手指構建出穩定的三維坐標，食指指尖瞄准男人眉心，菱形光片閃爍著蓄勢待發。
「你知道我在做什麼，對吧。」立香問。
男人在沉默中坐實了這一點。
「我也知道你現在割破了繩子，在對我下手和帶上他逃跑之間猶豫不決。」立香歪頭點了點旁邊仍處於昏迷的小孩，「是這樣的，假設你決定對我下手，我們之間現在隔著一米多一點，攻擊術式會立馬貫穿你的腹部，之所以是腹部因為那裡比較好瞄准，我不知道你能否高速移動所以會以你的腹部為目標。」
「這個術式是我從小玩大的朋友教我的，對於普通人再或是異能者而言就是很單純的物理穿透，但是它如果貫穿了你身體某一個部位，會立刻連帶啃食掉你的魔術回路。」
男人的眼睛裡又重新被恐懼擠占，蟄伏的姿態都像在虛張聲勢。
「假設你准備帶他逃跑。如果不是能夠瞬間消失在我眼前，那結果你也能猜到吧——話又說回來，如果你能瞬間逃走的話，現在也不會還呆在這裡和我聊天了吧。」
女人笑著吐露的話語像是惡魔的低喃，矛盾的是她身上卻看不見任何惡意。
在她說出魔術回路這個詞的時候，男人就知道自己准備好的所有備用身份已經全部失效，面前的人已經認定他是一個與她同源的家伙。
他舔了下干裂的嘴唇，口腔裡全是鐵鏽味，啞著喉嚨開口：「你是怎麼發現的？」
立香收回術式，手臂上的魔紋隱約有紅光流動。
「你知道我的人頭值多少錢嗎？」立香問。
男人搖頭。
「其實還蠻高的。」立香朝他詳盡的解說，「但即使失敗次數已經增高到了一個有點誇張的地步，在黑市，我的價格也沒有繼續向上抬，先生，我是一名文員——即使是港口Mafia首領秘書，也只是一名文員，那群人不敢對我動手不是因為害怕我，而是怕我身邊那些武鬥派。」
立香豎起右手，令咒同魔紋連在一起依附於她纖細的手臂，詭秘感壓下了紋路的猙獰，混雜出一種說不清的壓抑：「你認識它。」
立香在心裡肯定道：魔術師誰不認識令咒呢？
支葵司在太陽被海平線吞沒前聯系了藤丸立香。
電話接通後，耳機那頭先是出現了一段雜音，然後傳來藤丸立香特有的音調。
「喂？是支葵嗎？你那裡已經結束了啊？」
「嗯」，支葵接過旁邊人遞來的濕巾，仔細的擦拭著手指，直到上面的紅色逐漸變淺，消失干淨，「准備回去了，你那邊怎麼樣了？」
立香驚：「這麼快嗎！！嗨呀我還沒問完，但是人都捆了，這樣你看行不行——讓野二帶著人先回去，審訊室的大哥們還沒下班吧！今天辛苦他們加個班啦！」
支葵愣住，半天才反應過來她口中的野二是誰，心裡想著你和他什麼時候這麼熟了，話到嘴邊卻變成：「你不回去嗎？」
「我和中也約了等會兒去吃飯∼明天我來找你哈，你要是今天就要整理的話順便幫我去審訊室催催結果唄。」
支葵答應了，那邊爽朗的向他告別，接著掛掉了電話。
支葵司站在原地，夕陽漸漸的從他臉上褪去，冷硬的暗色取代暖黃，他也褪去了「友人」的外殼，沉下眼。
他點了根煙，夾在指間也不抽，白煙氤氳繚繞，藏住情報部長半張臉。
支葵司開口不知對誰吩咐道：「按她說的做，把橋本野二也帶去審訊室，問問今天藤丸立香做了些什麼，問清楚，面上不要留傷，你們自己看著弄。」
耳機那頭有人應聲。
支葵司又說：「SALONE2007的雙人位幫我取消掉。」
那頭也應下了。
等到火光在煙蒂前明滅，擂缽街的溫度也低了下去，海風隔著貧民窟從那邊吹過，冷得骨縫都在打顫。
支葵司彈掉煙蒂，掏出手機慢慢打字。
【任務結束，關於藤丸立香的調查報告我會明天遞交給您，考察期已結束，建議撤回藤丸立香的長期監視命令。】
藤丸立香就在擂缽街接到了中原中也。
立香遠遠的就看見那個橘發男孩雙手插兜朝她走來，一臉酷酷的樣子腳步卻偷偷加快了幾分。立香高興的跑過去，彎腰給了中也一個久違的擁抱。
中也看上去有點不情不願的別扭，但還是乖乖站在那裡。
「去外面吃還是回家吃？」立香放開他，知道中原中也對吃什麼一向沒什麼意見，「還是去外面吧，我剛發工資了呢！去吃點好的！」
於是他們並排向外走。
兩人有一周沒見面了，各自都在忙自己的事情。中原中也一般不會告訴藤丸立香自己做了些什麼，立香也不問，只是隨性的和他聊點有的沒的。
「我今天抓了個魔術師。」立香在中也面前一向什麼都敢往外說，這次也一樣，迫不及待的分享她的快樂，「意大利那邊的魔術協會探測到橫濱有靈脈復蘇的跡像派他來探查，其實這邊靈脈早死啦！那只是我的魔力波動而已。」
立香之前給中也科普過魔術師和整個魔術體系，所以中也聽了這話後順著她的話問：「你問到什麼了？」
「唉，他知道的也不多，只說日本現在已經沒有靈脈夠支撐一場聖杯戰爭了，所以他們退到在意大利那邊研究些有的沒的，但是！但是！他旁邊帶著個孩子！比你還小一點——他體內有聖杯的碎片！」
中原中也皺眉，不高興的責問：「什麼叫『比你還小一點』？」
立香裝作沒聽見。
「我把他倆都放了，找個日子我得去意大利一趟。那人好像腦子不太好使的樣子，我說可以滾了他不敢動，問我為什麼放他走，害，不放他走我還能把他綁回港口Mafia嗎？」
中原中也又皺眉，心裡想：他是在問你為什麼不殺人滅口吧你一個黑手黨為什麼沒點自覺啊？
藤丸立香腦子裡其實完全沒有殺人滅口的意識，她把工作和私下分得很開，也不覺得自己放走大概率會向意大利那邊傳遞□□的男人有什麼不好的，下午的對峙也只是一次在工作中小小的摸魚——性質大概和上班的時候偷偷跑出去處理點家事差不多。
——藤丸秘書心狠手辣和我藤丸立香有什麼關系？
第14章
藤丸立香在位置上檢查支葵司整理給她的資料。
情報頭子還記得和立香的口頭約定，將任務的彙報工作全權代理給她，又體貼的幫她處理好了綁回來的那群人。
可靠程度在立香心底直抵自己那位處於不搞事狀態下的caster。
立香則把那份通篇廢話的報告交給了首領，並得到了不痛不癢的誇贊和一句——看來你也很擅長出現場嘛。
立香那根橘色的呆毛立刻豎起，當場把頭搖成了撥浪鼓，表示自己爬三樓都要喘半小時，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見首領不為所動，又開始痛罵自己是個垃圾。
這一罵就罵到了午休。
有人敲門進來，看到首領和秘書正在詭異對線後安靜的呆在一邊等局勢稍緩。藤丸立香瞥到了熟悉的人影宛如找到了救兵，高聲呼喚道：「你說！支葵！我到底菜不菜？！」
支葵司：？
就，挺突然的。
支葵司被喊住後才走上前，朝首領行完禮後才去看立香的眼色。
一個員工在領導面前連著兩個小時激情自我檢討這種事情可能的確有點突破情報頭子的想像，他遲疑的試探：「還行…？」
見到立香眯起眼，支葵又改口：「我覺得藤丸秘書非常優秀。」
立香：！！！
此時支葵終於摸清了立香在搞些什麼東西，火速打補丁：「但是實戰上還欠缺一點，好在藤丸秘書文職工作居多，不用單獨外出出任務。」
藤丸立香偷偷豎起大拇指：厲害啊弟弟！
首領把藤丸立香和支葵司的互動表演看在眼裡，也不生氣，假模假樣的擺出一副體恤員工的好老板面孔，硬生生在殺伐果斷的皺紋裡塞進去兩分慈祥，看著立香雞皮豎起。
首領說：「支葵說的有道理，立香的確在實戰經驗上還差點，單獨外出出任務危險性較高…」
還沒等立香用一句「謝謝首領不嫌棄我會繼續作為秘書加油的」結束這場對話，首領先發制人。
「你去黑蜥蜴挑一個直屬下屬吧，以後跟著你也比較方便。」首領笑吟吟的下了逐客令，「這就是你下午的任務，立香。」
藤丸立香：「我明白了。」
等藤丸立香離開後，首領又變回了那副強硬又冷酷的模樣，與現在相比，和立香相處的他簡直慈祥的像每天早上碰見了會溫聲問好的遛彎老大爺。
這才是支葵司熟悉的港口Mafia首領。
首領說：「開始吧。」
支葵司頷首：「是。根據對藤丸立香時長為七百三十二天的監視任務，截至目前，我對此部分做出如下總結：建議撤回對藤丸立香的長期監視，同時駁回藤丸立香的調崗申請，將她劃分至『您的干部候選』範圍，務必將她和綜合事務處理中心以及人事結構組織切割開，保證藤丸立香的話語權不會凌駕於職位之上。」
「哦？」首領抬眼，「那你呢？藤丸立香需要和情報部門切割開嗎？」
支葵對於渾厚到有些恐怖的壓力熟視無睹，眸光微沉，一板一眼的回答：「依照目前的情形，暫不需要，藤丸立香需要一個緩衝劑，可以不是情報處，但一定要是您的人——除去情報處，其他結構均存在藤丸立香一定範圍內的『侵蝕』，建議您還是將『緩衝』的任務交付至情報處。」
首領：「聽說她的弟弟在貧民窟也有自己的勢力範圍？」
支葵：「是，藤丸立香的弟弟，在一年前和她分開居住，現在生活在擂缽街，那裡的兒童基本依附他生存，藤丸立香和他平時偶爾碰面，交談內容監聽下來沒有達到需要報告的等級。」
首領思索了會兒，命令道。
「下午的會面，你帶著她代替我參加。」
「涉及條款方面您有什麼指示嗎？」
「沒有。」首領扯開一個捕獵者般血腥的笑容：「我只是想看看，她能帶回來什麼東西。」
「那東西到底值不值得你幾次擔保她的命。」
「什麼——？！」
藤丸立香握著餐具的手猛拍桌子，氣勢洶洶的起身。
「叫我去參加港口地下會面？我下午不是要去黑蜥蜴挑人嗎？這老板怎麼回事啊想一出是一出！」
支葵不緊不慢的等寬切開面前的牛排，切好後把自己的餐盤和藤丸立香面前還沒動的那份交換，繼續切起來。
刀叉安靜的工作，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先吃飯，下午挑了再去，我也和你一起。」
立香不情不願的坐下道了聲謝，還是恨恨不平，問：「會面談什麼？」
支葵司：「不知道，邀請函直接釘在首領書桌上，大概只有首領知道內容吧。」
藤丸立香：這他媽還用說嗎一看就是在搞事啊！！！！
問題是你干嘛搞我啊！！！！！
立香覺察到什麼，狐疑的問：「他不會想把我推出去當靶子吧？」
支葵司：「不知道。」
立香：媽的那就是了！
企業級空手套白狼，套到好處她還是那個親親藤丸秘書，沒套到估計就是個背鍋臨時工下場——真有你的啊狗領導！
氣死了！
立香咬牙切齒的塞牛排，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像只倉鼠，看得支葵司想笑。
「橋本野二怎麼樣？」
「啊？」
支葵司解釋說：「我說，你覺得橋本野二怎麼樣？」
立香擺擺手：「不行不行，我和他不熟的…唉好煩我在黑蜥蜴只和柳津老爺子熟一點啊，我又不好意思找他，你知道吧，每次和柳津老爺子出任務都有種領著爺爺出去打架的感覺——莫名其妙怪丟臉的。」
支葵司又笑了。
「笑什麼！」立香瞪他，「首領要是硬要我兩手抓，我每天就扒拉著你，別想跑！」
「好啊。」
「什麼？」
「我說好啊。」
立香：「…..？」兄弟你不對勁？？
面對支葵司似笑非笑的臉，和他相處了兩年多的立香仔細琢磨了下，恍然大悟。
「你——」立香上半身前傾，湊近他。
不管湊得再近，藤丸立香身上都一直沒有什麼味道，干干淨淨的連洗滌劑的氣味都沒有，所以在她湊過來的時候帶動氣流，支葵司只能聞到自己身上的煙草味。
就好像那也是藤丸立香身上的味道一樣。
「你——」立香有幾分緊張的問。
「——是不是想挖我去情報處當牛做馬？？」
支葵司：「……」
我為什麼還對她的理解能力抱有期待？
「我給你說不可能！我藤丸立香就算是餓死！就算是在港口Mafia混不下去！也不會讓你白票！！！」
或許是那個白票說的太大聲，本來就對他倆在食堂動手動腳時刻關注著的員工興奮得抓起旁邊人的領口。
「你也聽到了吧！他們果然不正常！」
「你要不要我拿個喇叭給你？」
「滾滾滾，瓜田面前人人平等，你看我說什麼來著，橋本那小子一和藤丸大人獨處回來就不見了，現在還躺著呢，你品，你細品。」
「……」
立香：「他們在說什麼…？」
支葵：「不知道。」
立香：「橋本…？躺著？」
支葵：「不清楚。」
立香：「好你個支葵司！！！我就知道你肯定背地裡幫狗領導搞我了！！！！」
支葵：「嗯。」
藤丸立香氣結：「不吃了！我去黑蜥蜴了！」
支葵司用紙巾擦擦嘴角，也站起來跟著前面怒氣衝衝的人往外走，走到剛才的吃瓜二人組身邊時輕飄飄的瞥了一眼。
瓜哥瓜弟被這一眼看的雙腿直抖。
支葵司也就看了一眼，跟著藤丸立香走出了食堂。
可藤丸立香也沒有想到，驚喜和意外總是後者先來。
這個意外還挺大，大到港口Mafia五樓全爆炸。
一出電梯，藤丸立香就聞到了奇怪的味道——五樓常年伴隨著消毒水和鐵鏽味以各種比例混搭產生的氣味，以至於突然插入大比例的其他氣體就會非常明顯。
但似乎其他人對此都沒有反應。
立香皺著眉想去拉開黑蜥蜴接待區的門，剛觸及金屬門把，高得不正常的溫度詭異的攀上指尖。
立香大驚，幾乎是以自己的極限速度發動了防御術式，還不忘把身後跟著的情報部頭子拉到身邊，金色的半透明光片迅速構成多面密閉空間，把兩個人都包裹進去。
下一秒，火光裹挾熱焰將他們一同掀飛，兩個人猛烈撞擊到塌了一半的水泥板上，煙塵還沒散去，支葵司咳出一口血。
爆炸聲和音波的震感讓立香開始耳鳴，半規管隱約受創，雙腳觸地也維持不了平衡。
她被撞的七葷八素，心裡還有閑工夫想著這畫面就應該錄下來，每天在頂樓循環播放讓首領正確認識到她有多菜！
「這不是普通爆炸。」支葵司抬手擦去嘴角的血漬，神色比平日要陰沉，「是『對稱』裡異能者的異能，爆炸產生的火焰將會把它沾染上的所有東西全部灼燒殆盡。」
立香也注意到了致命的一點。
濃郁得有些不正常的紅色火焰正順著保護著他們的多面防御術式空間攀附著燃燒，從一個點蔓延到一個面，再蔓延至整個空間外部！
溫度驟然升高，空間裡的氧氣含量急劇降低，汗水滴在腳底踩著的金面上「噌——」對一下升華為蒸汽。
——她和支葵司就像裹在錫紙裡的烤雞，就快熟了！！！！！！！
第15章
空間裡氧氣的含量瘋狂降低，伴隨著代償性保護反應的加深，藤丸立香和支葵司呼吸變得更加沉重。
立香隱約察覺到自己頭暈耳鳴的情況愈發惡劣，防御術式外的火焰還在不知節制的燃燒，生理上的難受讓她有些迷茫又不知所措，雙眼注視著那狂曳的火焰一時之間像在出神。
立香記得，小時候也這麼近距離的接觸過火焰過。
那是在聖誕節，由於工作上的緣故，藤丸立香被父親送到岸波家，她趴在二樓的窗台目送父親離開，大雪蓋住了車轍，白天和岸波白野一起堆的雪人也被壓成了不起眼的小丘，岸波白野在她背後有些擔心的陪著她。
岸波白野從小情緒就不明顯，時常因為這個原因被立香追著問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一邊哭一邊追，追到後面岸波白野沒轍了，回頭對那個小丫頭片子認輸。
「我是因為太喜歡立香不知道怎麼誇贊才裝作不理你的。」
這種鬼話藤丸立香信了。
所以立香這小孩雖然難搞，也還不至於讓岸波白野束手無策。
但現在他就有一丟丟的束手無策。
小立香奶聲奶氣地問：「白野呀，這裡能看到冬木大橋的煙花嗎？」
岸波仔細的算了下，回答：「不能，太遠了。」
立香嘆氣。
岸波白野手插在褲兜裡，捏著什麼圓形氣囊樣的小球，一手牽著剩下半口氣還沒嘆完的橘發蘿莉，一邊跟父母打招呼要借用地下室。
岸波叔叔探出頭朝廚房的妻子擠眉弄眼：「這小子還挺會討小姑娘高興啊！」
岸波太太煮著奶油濃湯，笑眯眯的點點頭。
岸波家的地下室就是他們的半個魔術工坊，堆著各種奇奇怪怪的材料。
藤丸立香目瞪狗呆的看著岸波白野那個小身板熟練的把各種幻想種屍體甩到一邊，終於清理出了能下腳的地方。蘿蔔頭立香磕磕巴巴的問：「這...這就是你要給我看的寶貝嗎？」
岸波白野無語的把立香指著的蠻神心髒也扔到角落，雙手拍拍灰，從褲兜裡掏出兩個圓形氣囊，然後用從桌上摸來的長針刺破氣囊。
一股奇怪的味道散開。
立香想跑了。
她還沒來得及邁開腳，眼前的景像讓她無法動彈。
煙火。
那是出現在這狹小地下室的一抹奇跡。
輾轉千層的一朵烈焰在金色半透明的防御術式中吞吐火信，不知疲倦，不畏終途。火光將小立香睜大的暖瞳映照得明亮又澄澈，一種砰砰作響的酸澀從心底溢滿至眼眶。
「這是意大利那邊研究出的術式，不過多依賴魔力，也對施術者的魔術回路質量要求很低。」岸波白野輕緩的把掌心的煙火端到立香面前，「聖誕節快樂，立香。」
藤丸立香掉下眼淚。
十分鐘後...
「哥，這個要怎麼搞熄火啊？我想去樓上打游戲了。」
當時岸波白野怎麼回答的來著？
支葵司的情況非常糟糕。
爆炸的時候雖然被立香同時包在了『與光同塵』裡，被余波掀飛的後他卻墊在了立香後面——與牆面正面對撞。
頭暈和耳鳴伴隨著強烈的嘔吐感讓他無暇思考自己的傷勢，費勁睜開眼也只能看見四面張狂吞來的火焰，還有狼狽又呆滯的藤丸立香。
藤丸立香。
支葵司想，兩年前她對首領說自己的藝能異能『與光同塵』作為防御來講只有巴掌大小，並以此推掉了很次的外派任務，現在看來那個時候就開始隱瞞了吧——能躲掉這個程度的爆炸並有余力保證旁邊的人也不受波及，這對反應力以及異能的掌控力要求都極為苛刻。
非常典型的無死角武鬥派，正常的招募情況下，這樣的人才是會被首領直接提去直屬部隊安排職位的，但要是加上藤丸立香異於常人的腦子，這加分項瞬間變成了死亡通天塔。
一個首領，至少他們港口Mafia的首領，是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人出現在離自己位置那麼近的地方。
而藤丸立香看上去還在發呆。
支葵用手肘撐起身體，對胸腔強烈的刺痛熟視無睹：「...立香？」
藤丸立香緩緩地轉過頭和支葵視線相交，嘴巴一開一合：「........」
「什麼？」支葵不知道是不是聽力也受到了損傷，「你說什麼？」
立香展開一個笑容，又貼近他。
微燙的手心將他嘴角的血漬抹開，安心和不安感同時席卷支葵司的心頭。
「放心吧。」
他聽見立香這麼說，
下一秒，女孩推了他一把，失重感襲來，『與光同塵』的金色透明罩部分化作金色粒子，他穿過火光摔在地上。
火焰卻沒對他造成半分傷害。
藤丸立香的金色牢籠重新閉合，火焰孜孜不倦的啃食著，貪婪又張揚。
——火焰攀附上物體，直至燃燒殆盡都不會熄滅。
現在情報更新：也不會轉移到其他物體上。
像是延遲，又或是理智回籠。這個時候的支葵司終於想明白了剛剛的立香對他說的話。
她說的是：快去找中也。
藤丸立香的弟弟，擂缽街的重力使，中原中也。
支葵司最後看了一眼藤丸立香，蹣跚離開了。
所以他沒有察覺到，和他異能極其相似的波動在他轉身後慢慢顯現端倪。等到五樓徹底安靜下來後，那個身影出現突兀的顯露在空氣中。
那人裹著黑袍，沉默的靠近火光，一段復雜又隱晦的吟唱後，一個魔法陣出現在他的腳下，魔法陣旋轉，舒張，熒綠的花紋蔓延至火光處。
下一秒，所有與此相關的人和物消失在原地。
藤丸立香不清楚外面發生了什麼，正處於被煎烤狀態的她正琢磨著自己的極限。
再過五分鐘，不，最多三分鐘，她就要嘗試能不能用令咒召喚出太宰治——雖然多半不行。
來到這邊起，她和太宰治之間的聯系就處於非常微妙的狀態，要形容的話大概就是類似被一堵牆豎著壓住的水管，兩頭不相通，但又沒徹底斷開。
自己為什麼不多學點魔術保命呢。
時間在難熬的環境下異常難判斷，可能才過一小會兒，有可能三分鐘已經到了，立香抬起手。
可還沒念出命令，外面的深紅色火焰和自己的防御術式一齊化作了漫天燦爛的粒子，風一吹，全散開了。
這股風將立香的煩躁稍微撫平，她就著舉起的右手抹了抹臉上的汗。被亮色長時間霸占的視野逐漸恢復正常，立香本來以為是面前的要不是來救急的中也，要不是策劃爆炸的不明人士。
但是——
「阿...阿治？！」
穿著白襯衣的單薄小男孩站在她面前，有些凌亂的黑發耷拉著，發梢微翹，繃帶裹著他大部分肌膚，露在外的臉上是和兩年前的冷漠迥然不同的笑容。
「好久不見呀，立香。」小太宰指了指一邊，「人在那邊，還活著吶。」
立香扭偷看向太宰指的那邊，又被眼前的景像唬住了，愣在原地。
那是個穿著黑袍的男人，眼窩很深，金色的長發亂糟糟的束在腦後，臉上髒兮兮的寫滿了驚恐，嘴裡包著什麼東西，隱隱在向外溢血。
太宰解釋道：「因為似乎是依仗吟唱這類的能力，我把他舌頭割掉了。不過我有幫他止血，一時半會兒死不了的。」
藤丸立香還是沒動靜。
太宰治歪頭，又補充：「你是覺得他不好開口沒辦法問話嗎？你可以把他帶回港口Mafia，聽說你們有可以拷問啞巴的黑手黨——時間比較趕，下次有機會我會注意這點的。」
藤丸立香完全沒被他詭異的熨帖打動，也沒被太宰浮華的乖巧迷了眼。
太宰治，今年十歲，兩年前還是個對人愛答不理的自閉小可憐，一年前和她通信是還是問十句答一句的陰沉小孩，如今...如今他怎麼！！！！！
——他怎麼比我還像個混黑的啊？！
立香恨恨的整理了下自己亂糟糟的衣著，汗水浸濕的頭發被披在肩後，額前多余的碎發用十指後梳，露出光潔的額頭。
整理好自己後，立香給支葵司發了條簡訊報平安，讓他不用去找中也，如果已經找到的話先讓中也離開，最好不要讓他被首領看到。
然後藤丸立香這才走到還在觀察那個男人的太宰治面前。仗著自己成年人一把把小孩抱起，離可憐的黑袍男人稍微原點才把他放下。
立香沒什麼形像的盤腿坐在地上，問：「這是哪兒？」
太宰回答：「擂缽街。」
立香：「你怎麼救的我啊？」
太宰又瞟了眼黑袍男人，顯然對他有極大的興趣：「我的異能『人間失格』，可以消除掉其他異能。」
立香：「別騙我，他用的不是異能。」
太宰這才把目光放回藤丸立香身上，終於開始沒那麼敷衍的回答：「好吧，我發現無法消除之後稍微威脅了他一下。」
立香：你管這個叫稍微威脅？！
太宰：對。
立香：行吧......
考慮到這個太宰治嘴巴裡十句話多半只有一句真的，立香決定換個方法溝通。
她反過來問：「你有什麼想問我的嗎？什麼都可以。」
要是冬木那個老油條太宰聽到這話肯定會先大笑三聲，再去捏立香的臉，笑眯眯的說立香是想知道什麼就問吧，可愛小女孩總是擁有特權，然後把她騙得痛呼絕交。
而十歲的太宰治顯然保留一絲絲珍貴的好奇心，他眼神一亮。
「他用的不是異能，是什麼？」
第16章
和對待中原中也的態度一樣，藤丸立香花十分鐘大致解釋了一下魔術的概念。
太宰治對於藤丸立香的坦誠頗為不解，繼續問：「你也會魔術嗎？」
立香抬手，菱形金色光片出現在指尖，太宰伸出小手戳了一下光片，指尖被鋒利的光片尖端刺破，血溢出來。
他不覺得痛，反而驚奇的喔了一聲。
這小子多半偷偷用了一下「人間失格」。
太宰治問：「我也可以學魔術嗎？」
立香說：「不行，你沒有魔術回路。」
太宰：「不可以移植嗎？」
立香從他的問題中嗅出了一絲對隔壁倒霉兄弟的殺意，在腦子裡思索了一下相關知識：「應該不行。」
太宰卻異常執著：「沒有普通人也能使用的方法嗎？」
立香：「你有異能了還不夠嗎！！」
「好吧。」太宰惋惜的嘆氣，話題一轉，「我會為立香保密的——關於你的能力不是異能這件事。」
以藤丸立香對他的熟悉程度而言就敢斷定，他說這話半點沒上心，可靠度比平日的口嗨還要來的低。
所以立香這次認真的握住太宰治兩只小小的手，等到太宰半警惕半驚訝的抬頭，兩人四目相接後才誠懇的請求。
「作為朋友，我希望你能為我保守這個秘密，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太宰想了會兒，笑著答應了。
接下來立香開始煩惱要怎麼處理這個金發魔術師。
太宰像是看出了她不想把這個啞巴帶回港口Mafia又無法自行處理的煩惱，十分富有童趣的問了一個熟悉的問題：魔術能一鍵還原嗎，像哈利波特裡那樣。
這句話問得過於流暢以至於讓立香很難不懷疑面前這個小孩是不是那個狗日的caster裝來陰陽怪氣她。
立香怒道：「別的魔術師或許可以但我只是個垃圾菜雞！！！」
太宰：？
菜就菜嘛你辣麼大聲干嘛…
藤丸立香回到港口Mafia大樓前先回了趟家，果然，中原中也正頗為煩躁的在家等她。
打開門見到她的瞬間，中也緊繃著的注意力一下子被惱怒衝塌，立香好聲好氣的解釋半天自己沒事，也不是故意讓他白跑一趟的諸如此類的話。
中原中也還是很生氣。
找上他的不是立香以為的支葵司，而是情報部的另一位老員工，這位老員工以衷心且耿直著名——所以他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大家眼中的現狀。
藤丸立香和支葵司遭遇爆炸襲擊，支葵司重傷逃出，藤丸立香至今處於火海，隱約算下時間已經超過十五分鐘了。
十五分鐘，烤全羊都該熟透了。
當中原中也趕去港口Mafia，還沒上樓又被支葵司另外的部下攔住，傳達了「藤丸大人現在沒事了，希望您能馬上回家」這樣消息。
中原中也當時想，沒事就好，於是轉頭回家——門從外反鎖著。
家裡沒人。
中原中也氣炸了。
不安與憤怒交織在一起，在這個又空又靜的房間化作焦躁的喘息，中原中也在此之中沉澱出了莫大的孤獨，這股情緒來得迅猛而不留情面，甚至演變出荒誕的背叛感。
藤丸立香是中原中也認識的第一個人，他尋求同類，被告知他們並非同源，但他們是朋友。
所以她是不同的——即使她與自己異源又殊途，那也是不同的。
而這些都引申出了中原中也十分難以理解的另一點——
這些冗雜又不堪的情緒為什麼會消融在藤丸立香的懷抱裡呢？
藤丸立香把中原中也抱在懷裡，下巴抵在他小小的肩上，兩個人都沒說話。
立香此時正被懊惱衝擊著被負罪感浸泡的良心，主要是她在中也生氣之余一不小心還歪了重點。
可能當事人自己沒覺得，但十歲的中原中也生氣的樣子……
真的好他媽可愛啊！！！！！！
這兩年和立香間歇生活的過程中，別的不敢保證但至少在伙食這方面是完全稱得上一個好，所以和從小看上去就營養不良的太宰不一樣，中也的臉上還帶著一絲嬰兒肥，生氣的時候嘴角下沉，臉頰的肉耷拉著顯得臉更圓。
他生氣的時候還喜歡瞪人，不含殺氣的藍色眼眸漂亮得像打在透明玻璃上的海浪。
真的他媽太可愛了…
立香在心底碎碎念著對不起我有罪我應該誠心誠意道歉的但我現在滿腦子都是這小孩的可愛模樣啊啊阿偉死了——耳邊卻傳來有些嗡住的聲音。
「下次有危險記得早點叫我。」中也抬手回抱住立香，小孩子的手臂還是偏短，還不夠把立香的背抱滿，但肌膚的溫度透過衣物傳遞過來，溫暖又安心，「是你說的，我們是朋友，我不想做那個最後一個知道你有危險的朋友。」
立香的心平靜下來。
中也坦然說：「試著多依靠我一點吧，立香。」
這話由小孩子說出來總歸帶上了一點讓人啼笑皆非的錯愕，但藤丸立香比任何人都能知道中原中也有多可靠，至少在立香的認知裡，他就是目前為止的戰力天花板，一個非常靠譜的傲嬌老哥。
藤丸立香很孩子氣的蹭了蹭中也的肩，答應了他。
半小時後，港口mafia大樓。
頂樓。
門被守衛推開，已經重新整裝收拾的藤丸立香神色自若的走進去，首領已經坐在位置上等她。
大佐先生本該在東京出差，似乎是被緊急召回，嚴肅的站在首領左側，而右側的並不是同為干部的支葵司，而是一個女孩。
立香先向老板行禮：「首領。」
眼神卻止不住的往小女孩那兒瞟。
首領沒大發善心的滿足立香的好奇心，事實上他現在正處於震怒狀態，即使親信如大佐也只能安靜呆在一邊噤聲。
於是立香很懂事的開始編事故報告，哪些能講哪些不能講，哪些需要美化哪些必須刪掉，這兩年來別的不說，造假方面藤丸立香可謂是登峰造極。
用異能者換掉魔術師，用加強的「與光同塵」代替太宰治，襲擊者必定是和港口Mafia對立的黑幫，而她藤丸立香只是一個代替首領參加會議所以遇襲的小可憐。
首領在憤怒中腦子反而比平時清醒不少：「誰走漏了消息？」
立香面不改色：「除了支葵司之外所有人都有可能，襲擊一旦發生情報部必定第一個被審查，假如遇襲受傷的是您...」
大佐在沉默中抬起眼皮看了藤丸立香一眼，心驚肉跳的想她怎麼什麼都敢說。
立香頂著三個人的視線旁若無人地繼續報告：「假如遇襲受傷的是您，背叛也是劃算的，但在那個時間段被精准狙擊的是我和支葵，首領受傷和秘書受傷完全是兩類性價比，他沒有理由僅為了軟綿綿的踩港口Mafia的臉而暴露自己。」
首領沉下臉：「所以你也在嫌疑人中？」
「是的。」藤丸立香順從的低頭，「在這場襲擊中我增長了對異能的把控，為了避嫌的同時繼續為港口Mafia出力，希望首領在調查這件事的同時能將我調離秘書崗，著手其他工作方向。」
首領沒有馬上回復。
港口mafia的首領是個敏感又多疑的人。
即使他一直想把藤丸立香培養成沒有腦子的打手，但真正由當事人提出這件事之後他又開始懷疑——藤丸立香是不是已經滲透了高層所以才將手又探向了武鬥派？
最後，首領像是終於做了什麼決定，對一只作壁上觀的大佐命令道：「你先回去吧。」
等到關門的聲響徹底平息，首領重新把目光放回藤丸立香身上，卻換了個話口。
「既然你還沒來得及去黑蜥蜴選人，就讓她跟著你吧。」首領把一邊一直充當隱形人的小女孩叫上前，「另外，黑蜥蜴的重組就交給你了，立香。」
立香還沒從這個小女孩給她的強烈既視感中走出來，這道猛雷劈得她虎軀一震。
黑蜥蜴？？？？
首領你真的不怕我亂搞嗎？？？
但首領放出了過於淺顯的信號，淺顯到立香如果不去咬餌都可以判定為是在公然打臉。見混是混不過去了，她干巴巴的回答：「感謝您的信任。」
首領算是看透了她裝傻的本事，繼續說：「我要著手將審訊室和情報部逐漸合並，你懂我的意思吧立香。」
不，她不想懂。
可惜她的呼聲沒有傳遞給面前的男人。
「所以還要辛苦你推進一下審訊室的重組，這孩子...」首領提及剛才扔給立香的女孩，「她很有天賦，比支葵司更有天賦。」
藤丸立香垂下頭，和拉著自己衣角的小女孩目光相接。
「您是要放棄支葵嗎？」她有些苦澀的說，「他才十九歲，首領，您知道，從那個位置下去有多危險。」
首領回答：「這就要看你准備怎麼做了，立香，支葵司做了他應該做的，但是太粗糙——如果他真的有無法舍棄的價值，那現在站在我面前的不可能是一個完整的你。」
「但即使支葵把我壓得死死的，您也不會留下他。」
「對。」首領大方承認了這一點，「你和支葵一樣了解我，但就現在的位置而言你會比他更適合。」
「我給過支葵機會，他沒抓住，現在這個機會在你面前。」
首領撕破了他們之間虛偽的友好，強硬又獨斷的做出威脅。
「藤丸立香，你覺得呢？」
第17章
氣氛一時間頗有幾分劍拔弩張。
立香不知在想什麼，看著小女孩的臉半天沒有回話。
女孩從一開始就是一副局外人的姿態，被叫到的時候也只是聽話的上前；首領讓她跟著藤丸立香所以她就攥住了面前這個人的衣袖；隱約察覺到這個人對她抵觸的態度後她流露出一絲緊張。
三個人的沉默仿佛沒有盡頭。
早知道首領會這麼快搞事，藤丸立香說什麼也要拖到明天再來述職。誰能想到早上首領還在試探讓她邁開步子，晚上就直接舉起人往黑蜥蜴砸，砸得她頭暈眼花。
太生猛了。
立香實在是有點累了，累到五好員工的皮都要披不住，這是她入職以來第一次想把告辭印在腦門兒。
她只能曲線救國告訴自己，現在跑路等於之前兩年白干，外面魔術師盯她盯得又很緊，加上自己現在跑路支葵司多半當場GG。
再退一萬步講，這個首領…..也活不了多久了。
想起自己下午在太宰治的慫恿下做了些什麼，立香決定心平氣和的結束掉這場僵持不下的針鋒相對。
她夠住女孩的手，緩緩地蹲下身，另一只手搭在女孩的頭頂輕撫，問：「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這個場面其實非常離奇，一大一小兩人四目相對，她們擁有同樣亮滑的橘發，同樣暖色的瞳孔，和同樣在昏暗燈光下臉譜化的一張臉。
藤丸立香敢打賭，放著女孩去港口Mafia走一圈，絕對會有人去醫療部打聽：藤丸秘書是不是中了什麼會變小的異能？
——兩人的面容竟然相似到了這個地步。
頭上傳來的觸感輕柔又陌生，女孩眨了眨眼，乖巧的回答：「我叫尾崎紅葉，現在十四歲。」
兩人搭上話，首領便揮手讓她倆一起滾了。
藤丸立香拉著尾崎紅葉的手，一邊下樓一邊和她搭話。
得知她沒有住的地方也沒什麼行李更沒有其他認識的對像，完全是個三無童工之後，立香決定帶她去找牧野美和子開一間空著的雙人宿舍，明天再帶她去采購。
至於什麼黑蜥蜴什麼審訊室什麼情報部，都滾滾滾滾遠點。
尾崎紅葉問：「您不和我一起住嗎？」
立香溫聲回答：「我基本上會陪你一起，但是我還有個弟弟會偶爾來找我，所以可能每個月有幾天會不在家。」
尾崎紅葉懂了。
立香拿好鑰匙和牧野道謝，無視一路上快把地板砸穿的眼珠子，領著尾崎紅葉回了她的第二個「家」。
房間很干淨，應該是最近剛請人打掃過的，立香讓紅葉先去洗澡，自己在客廳打起了電話。
尾崎紅葉還記得首領的命令，也不敢真的放心去洗澡，草草衝了一下就貓在拐角處偷聽。
「唔，我剛到家，你傷怎麼樣了？害，你就老老實實養傷吧，就權當休假了…我就是也想休假怎麼啦！我每天上班都想休假！你們情報處就離譜！」
她似乎在和支葵司通話。
「我過段時間再來看你，不是，唉你怎麼能懷疑我們的友誼呢？事發現場是誰救了你啊！什麼？！這怎麼能怪我呢？是你自己太脆了吧？」
立香小聲嚷嚷起來，絲毫沒在乎對面的可憐病號剛剛遭遇了最嚴重的職場滑鐵盧。
「趕緊養好身體准備跑路，我認真的哦，首領沒打算把情報部留下，等空降的審訊室負責人一就位，我估計三天之內骨灰都給你揚啰，負責人是誰？諾，在我眼皮子底下呢。」
尾崎紅葉倏爾和立香的目光撞上，趕緊往回一縮，驚出一聲冷汗。
立香還在嘮嘮叨叨的通話，按照講話頻率來講，大部分都是她在說，對面回答一兩句，接著繼續她的長篇大論。
「真的，我懷疑首領是個變態，你不是說你十五歲加入港口Mafia嗎，即將接手你工作的負責人今年才十四歲，喂什麼叫我思想不端莊，你要是見到和你小時候長的一模一樣的人被首領抓著說『她以後很吊，我很看好她』——你瘋不瘋？」
「啊？真的嗎？哇這種事你不早說？」
「算了，我都快說完了，監聽就監聽吧，你反正都要涼了，而我即將成為港口Mafia最強打工人，算不算賬橫豎沒差…啊？你認真的嗎？」
藤丸立香的聲音戛然而止。
尾崎紅葉聽見客廳的時鐘滴滴答答的轉動，自己的心跳聲蓋住了電話那頭有些失真的男聲，她完全聽不清在說些什麼。
等到下一次藤丸立香開口，卻不是繼續通話，而是在叫她的名字：「紅葉——紅葉你過來一下——」
尾崎紅葉毛巾搭在濕發上，裝作剛洗完澡的樣子走進客廳。
立香噗嗤笑出聲，她一手還舉著電話，另一只手像招財貓一樣示意尾崎紅葉再走進點。等紅葉慢騰騰的踱步到她面前，立香問她：「你知道你是要接手整合之後的審訊室的對吧。」
尾崎紅葉看她臉色沒什麼不對，小心的點頭。
立香：「其實，支葵——就是那個倒霉情報部長，支葵司，他說他之前知道你。」
小紅葉：「是的，我是在之前收養計劃中的一員，當時的負責人是支葵司。」
立香聽她語氣平平，提到支葵司直呼其名並且並不覺得哪裡不對，沒忍住多講了一句：「是支葵先生。」
迎著小紅葉有些不解的目光，立香在心裡痛罵港口Mafia只管撿不管教，但還是耐心的解釋：「我希望你能保持禮貌，不管是面對不同性別，不同階級，不同陣營的人。」
紅葉還是不解：「為什麼？他已經不是干部了，也不一定能活下來，我…」
「不是對著值得尊敬的人才能用尊稱。」立香把手機點開外放後遞給她，空出雙手開始慢悠悠的拿毛巾給她擦拭頭發，「比如我今晚對首領一口一個您，不妨礙我心裡覺得他狂妄又窩囊。」
還是個絕頂事逼屑老板。
狂妄和窩囊兩個形容詞一說出口，紅葉渾身都僵住了。
手機揚聲器裡傳出聲音：「煩請掛點電話之後再一對一輔導？我是個重傷病人，而現在已經超出醫囑裡該睡覺的時間了。」
立香毫不在意的繼續幫她擦頭：「不用緊張紅葉，我知道他會監聽，你先接電話吧，支葵想和你打個招呼。」
紅葉聽話的舉起手機，對那頭說：「你…您好，我是尾崎紅葉。」
立香滿意的笑眯了眼。
支葵司的聲音聽上去遠沒有重傷患者該有的虛弱，他隨性的打了個招呼，然後留下一句——我知道了，我會考慮的，立香——就掛掉了電話。
紅葉摸不透這兩個人在打什麼啞謎，只能記下在心裡准備找時間向首領彙報。她本來垂著頭耷拉著眼，立香卻突然輕捏住她的下巴向上抬，問說：「現在困嗎？」
紅葉搖搖頭。
「那也該去睡覺了，十四歲還是長身體的時候。」立香沒什麼芥蒂的把她臉頰旁的頭發別到耳後，「我身邊其實很輕松的，不用那麼緊張。」
紅葉：「好的，藤丸大人。」
立香：「叫我立香就行，還有，告訴你一個在港口Mafia不成文的秘密。」
紅葉見她豎起食指，很神秘的擺在嘴邊，說：「在我身邊其實不用太注意監聽這件事，以前負責監視我的是支葵司，現在能起到監視作用的可能也只有一個你，所以你不用害怕說錯話什麼的。」
尾崎紅葉面上裝作知道了，心底瘋狂苦笑。
她早有耳聞，現在和當事人見面才發現傳聞其實並不誇張。
藤丸立香總是把這種帶威脅性質的話說得這麼輕描淡寫，悄悄地藏起自己勝利者的姿態，把平和又無害的面貌展露給外人看。
兩年前，支葵司開始執行藤丸立香的監視任務。
一年前，支葵司借助藤丸立香擬定並通過五大干部會議表決的細則摘掉了和他職能相疊的審訊室負責人，導致審訊室本來和情報部門五五開的關系被逼成了情報部門下屬。
現在，在首領意識到假設他們兩人聯手後的權限將會遠遠高於意料的時候，一場襲擊在這麼恰當的時機，恰當的條件下來了。
支葵司重傷，黑蜥蜴被重創——這有史以來第一次，首領手下的三個獨立部門同時遭遇窘境，又是在這個時候，藤丸立香毫發無傷的站出來說，她為首領擋災時因禍得福，在生死間異能增強了。
在中午，首領還打算將支葵司調離原崗轉至黑蜥蜴，再將她編制到支葵司麾下，兩人徹底內卷為上下級關系，其他權利全部回收——現在，黑蜥蜴落到了她的手上，尾崎紅葉也落到了她手上。
如果只關注事態發展和結果，這是一件令人感到恐懼的故事，一個讓人感到絕望的人。
但她讓出了把柄。
爆炸中，她留著支葵司一條命，一頭攥在手裡，一頭遞給首領——現在還揪了個線頭出來讓尾崎紅葉也捏著。
所以她還是那個外人眼裡兢兢業業，如履薄冰的首領秘書，是時代的車輪疾速推著她向前衝，一路上碾過的都化作塵埃。
藤丸立香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在他人眼裡逐漸演化成了什麼洪水猛獸，只是覺得紅葉這小女孩還是太內向了，所以她笑著提議：「我們明天去逛街吧。」
立香決定堅持三天讓工作靠邊滾遠點的摸魚方針，並試圖拖著首領心中的未來之星一起沉淪。
未來之星在心裡羅列出十幾種藤丸立香拉她逛街的目的，雙手握拳，慎重的答應了。
立香：「……」倒也不必激動到出汗？
作者有話要說：
1.橘發，偏橘又偏紅的虹膜顏色，不談穿著和發型，紅葉大姐可不就和立香差不多嘛！
2.首領後來問起尾崎紅葉：藤丸立香教會你的第一件事是什麼？
紅葉：報告首領！是要講禮貌！！
首領：？？？
3.跨服對決講的就是一個內心戲再多也絕對不說出口，藤丸立香風平受害實錄。
第18章
尾崎紅葉特意起了個大早，等立香睡眼惺忪光腳摸到客廳倒水喝的時候，紅葉正好雙手各端著一個碟子從廚房走出來。
立香一下子精神了。
玉子燒！
魚餅！！
味增湯！！！
尾崎紅葉！！！！
藤丸立香熱淚盈眶，規規矩矩的站在餐桌邊上等主廚率先入座。
主廚放下餐具不敢動。
立香沒能抵御誘惑，一馬當先抄起碗勺投身早餐，嘴裡塞著東西還含含糊糊的說：「坐坐坐，小紅葉貼貼！！嗚嗚嗚嗚我已經兩年沒吃過熱騰騰的早餐了！」
紅葉神情不自然的攆了下耳邊的碎發。
「誒我們今天順便去理發吧。」立香把裙帶菜推到紅葉面前，「除了衣物鞋子這些之外你還想買點什麼呀？」
紅葉小口吃著玉子燒：「這些就夠了，藤丸大人。」
立香瞪她。
紅葉噎了下，改口道：「......立香。」
立香這才收回超凶的表情，又美滋滋的繼續快樂早餐。
自從工作之後，除了岸波白野回冬木市找她玩或者她偶爾去神奈川岸波家跨年，立香基本上沒怎麼機會能吃上早餐。
——上班不遲到好難，真的好難。
稍微問了一下咱們主廚的拿手好菜，立香一早上都雙眼放光，渾身洋溢著前途一片光明的快活氣息。
她宣布！從現在開始，尾崎紅葉就是她藤丸立香的心尖尖！！
吃完飯，立香吧紅葉按在沙發自己跑去洗碗，在乒乒乓乓等聲音中圓滿結束了這頓幸福的早餐。接著她帶新鮮出爐的心尖尖先去到樓下不遠的理發店打算給紅葉打理一下略凌亂的頭發。
立香對著Tony耳提面命——不燙不染不造型，給人小姑娘剪一個干淨的劉海，發稍修整齊，不要太短。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能在港口Mafia宿舍邊上開理發店的，要麼技術牛氣哄哄，要麼脾氣一騎絕塵。立香費勁吧啦的講半天，Tony不為所動，心高氣傲拿鼻孔看她，滿臉寫滿了你不辦卡就不要逼逼。
尾崎紅葉坐在理發椅上，先看看試圖以理服人的藤丸立香，又瞅瞅假笑敷衍的Tony老師。
小姑娘「噌——」的一下從腰後抽出半截肋差，暖色偏紅的瞳孔冷漠的盯著鏡子裡的tony，殺氣四溢。
Tony：「沒問題您先過來洗一下頭馬上給您設計發型！」
立香：......
半小時後，立香牽著新鮮出爐的尾崎紅葉來到SOGO百貨樓下，這次她有經驗了，按著小姑娘的頭先讓她和自己約定好，就算和人吵起來也不要拔刀嚇人。
尾崎紅葉：我沒有嚇人，說一刀就一刀咱不玩虛的。
藤丸立香拽著人家小姑娘的袖子，在人流中化作礙事的那顆鵝暖石，活有一股你不答應我今天就沒完了的架勢。
尾崎紅葉為難的答應了：「行吧。」
得到承諾後立香開開心心的拉著紅葉開始逛起百貨大樓。
生活用品要買，給小紅葉的新衣服要買，家裡有做飯的人那廚具也可以搞一套，廚具有了洗碗機也必須拿著愛的號碼牌。
除此之外，小紅葉臥室要添置的東西也要列入購物清單，港口Mafia一看就是半點不注重孩子的素質教育，書架也要搬一個，立香打算每個禮拜抽出一天下午就在客廳陪紅葉一起看書。
紅葉聽立香口中不時蹦出幾個詞，問她：「您還要教我英語嗎？」
立香雙眼彎彎的嗯了一聲。
「橫濱港是亞洲最大的港口之一，出口業務占總貿易額的三分之二以上，港口貿易額占日本首位。」
尾崎紅葉神色一凜。
立香接著帶她邊逛邊講：「橫濱被叫做『東京外港』，但某些緯度的約束力不到東京的十分之一…東京那地方太變態了，特別是觀布子那頭…小紅葉，或許首領現在沒有精力將重心從本土鬥爭中轉移出去，但你才十四歲，支葵司十五剛混黑的時候港口Mafia還什麼都不是，等到你長到——」
立香拿起一件小振袖，對比了自己的身高，又搭在紅葉面前量了一下。。
「我這麼大的時候，港口Mafia肯定不會還是現在這個樣子——您好！麻煩拿一件她能穿的尺碼！」
港口Mafia……不會還是現在這個樣子…嗎？
尾崎紅葉接過店員給她的衣物，指腹摩挲著柔軟的布料不知在想些什麼。
立香把她推到試衣間：「先去試試看。」
換好小振袖的紅葉有些別扭的走到立香面前，她還沒有穿過這麼貴而且十分影響行動的衣服，渾身都寫滿了不自在。
立香端詳了會兒，又叫來店員幫忙給尾崎紅葉簡單盤了下頭發，終於滿意的點點頭。
隱約能體會到當初岸波太太瘋狂給她買小裙子的心態了呢。
接下來的時間裡紅葉隱晦的提示自己這個穿著非常不利於戰鬥。
立香付好款，把換下來的衣服打包裝好，還是牽著紅葉的手繼續走走停停的閑逛。
商場裡人來人往，有拉著父母一定要買假面騎士扭蛋的小孩子；有指尖一觸即離，紅著臉沒話找話聊的小情侶；還有拿著一個月工資來買一身漂亮行頭去參加前女友婚禮的傻小伙。
尾崎紅葉穿著漂亮的小振袖被牽著穿越人流，她踏著平底木屐，肋差在腰後平穩的保持緘默，音樂和人聲交雜的背景音中唯一清晰的只有藤丸立香音色略亮的嗓音。
立香問她：「小紅葉呀，你覺得我在港口Mafia，從武力值來看算強嗎？」
尾崎紅葉怕頭發上簪著的頭花會因為大弧度晃動而掉下來，略有些僵硬的點點頭。
立香側身幫她扶穩頭花，反駁道：「不，其實我很弱。」
紅葉立刻就想反駁：「可是您…」
「之前支葵說我很適合去審訊室。」
立香回憶起之前支葵司試圖刁鑽挖牆腳騙她去審訊室打白工，被她反手一個報告直接捅到首領面前，氣的支葵三天沒搭理人。
「——但因為我沒有去給他打白工的興趣就拒絕了他的提議，小紅葉呀，你知道審訊室這個地方最神奇的地方是什麼嗎？」
尾崎紅葉聽見藤丸立香輕笑出聲。
笑聲有點愉悅，又因為勾起了尾音輕飄飄的附上了一絲嘲諷，再一聽又覺得像是冷笑聲。
「你的實力取決於別人的想像力——審訊室就是一個這樣的地方。」
兩個月後。
黃昏的擂缽街，地下診所。
玻璃器皿互相輕碰發出清脆的聲音，下一秒這聲音就被喘息聲覆蓋。
玻璃窗行的污漬遮擋住了一部分黃昏的暖光，剩下一些歪歪斜斜的被放進屋子打在牆上形成凌亂的光斑。
病床上的人奄奄一息，他盡力張大著嘴巴呼吸，短促的喘息伴隨發紫的臉，伸出手僵硬的抓向床外。
白大褂的邋遢醫生在配備藥劑。
一頭亂發的男孩在他夠不到的地方做著觀察——男孩站在背光處，一只眼睛被繃帶遮擋，繃帶外的那只眼裡盈滿了古怪的求知欲。
男人撕扯著喉嚨發出渾濁的氣聲，看唇形依稀可以辨別說的內容。
【救…救救...我…】
「您聽見了吧，森先生。」男孩有些高興地提高聲音，「他希望我能救他。」
沒等醫生回答，男孩利落的從袖口抽出匕首，寒光比他動作要慢，男人沒有看到刀光，也沒能聽到利刃劃破空氣的聲音，掙扎中，一股劇痛從胸口傳來。
幾秒的寂靜後——
「哈——呼——」
他開始大口呼吸。
「我可不懂意大利語啊，太宰君。」醫生拿著燒杯瓶走過來。
燒杯裡面盛著不知名淺黃色液體，被醫生微微搖晃幾下後一股腦灌進到男人嘴裡。
森鷗外看了眼那把匕首，真誠的誇贊道：「剛好插.進第二肋間，真是了不起。」
太宰治敷衍的點點頭。
森鷗外坐回他的辦公椅，支著下巴問太宰：「你已經問出你想知道的了情報了，為什麼還要救他？」
太宰這個時候正在用食指蘸取了燒杯中殘留的淡黃色液體，然後拿舌頭舔了舔。
入口有些甜，甜味散開後舌根開始發苦。
對森鷗外的問題，他顯得格外理直氣壯：「森先生你在慫恿我做壞事哦，立香來了我會告訴她森先生試圖殺害我們最重要的俘虜這件事的。」
兩個月前在立香苦惱於該怎麼處理金發魔術師時，太宰治給出了建議——擂缽街的地下診所，森鷗外的快樂老家。
立香一聽，對啊！
首先地下診所就是一個誰出現都不會奇怪的神奇地方，藏人再合適不過了。
其次，別人不知道，她清楚啊！
森鷗外這位醫生可是將來要迷之上位的港口Mafiaboss啊！即使被發現了也可以直接甩鍋給森鷗外——反正他和首領終有一架要打，你死我活的那種。
於是藤丸立香當場給太宰治比了個贊，動手把人塞了過去。
森鷗外當場表示：滾開，我不能收，你不要害我。
立香：我現在要回去糊弄首領，森先生你要不要幫我？
森鷗外被她打言外之意打動，和立香虛偽社交了一波，留下了俘虜。
「說起來，這才兩個月功夫，立香就已經爬上黑蜥蜴負責人的位置了。」森鷗外感嘆，「她現在是干部預選了吧？在情報部長死了之後？」
太宰對森鷗外半玩笑性質的挑撥沒什麼興趣，只抓取到了那句「這才兩個月功夫」。
太宰治低聲喃喃：「已經兩個月了嗎？」
查到金發魔術師來自意大利的『AEFAE』——也就是在橫濱被地下叫做『對稱』的組織之後，這條線就直接斷開了。
太宰治想：這樣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1.森先生上位後。
紅葉大姐：原來立香當初說港口Mafia會變的時候就和鷗外大人？！
立香：不！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
2.觀布子市設定在東京範圍，就是兩儀式和蒼崎橙子的地盤
3.胸腔腹腔裡是兩層隔膜，破裂的話氣體、液體在裡面會壓迫內髒器官，太宰當場表演氣胸插管
4.依舊是想要收藏的一天嗚嗚嗚嗚嗚麼麼
第19章
港口mafia整合黑蜥蜴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端了「對稱」的老家。
藤丸立香領著人晃到「對稱」老巢門口，裝模作樣的掏出小抄念了一通，大致意思是——你們的行為已經嚴重影響到了港口勢力的正常秩序，危害到了橫濱人民的日常生活，這種行為是要遭到正義的肅清的！我們港口Mafia今天就是正道的光！
「以上。」
話音剛落，幾十道人影擦過身畔，帶起的風揚起藤丸立香別在耳後的頭發，碎發又擋住她逆光的臉，讓人一時間看不清神情。
廣津柳浪和尾崎紅葉站在她身後。
日落把她的影子拖的很長。
「對稱」，也就是「AEFAE」，早就在金發魔術師被抓後立馬讓相關人員撤走了所有的核心資料，留在這裡的只是一個掩護撤離的外殼，但即使面對的只是個再脆弱不堪的外殼，藤丸立香也堅持要出動黑蜥蜴由她親自選出來的核心武裝，還捎上了兩個審訊室的小家伙。
白撿功勞的機會當然要珍惜。
有一說一，廣津老爺子什麼都好，實力強脾氣好還總是給新人表現機會，但他真的太佛了。
你要是撞上一個心裡有逼數的首領也就算了，你撞上的可是一個心懷薛定諤逼數的老大哥。
你不把「老子強無敵」寫在臉上，他就覺得你這人是不是不太行。
——藤丸立香用行動表示她選擇把老子強無敵刻在港口地下每一個人心裡。
提問：黑蜥蜴是個怎樣的隊伍？
回答：凶惡，殘酷，暴戾恣睢。
藤丸立香說：不夠。
作為港口Mafia的尖刀，這些標簽遠遠不夠。它應該還有擁有更沉，更精准，更不可替代的形容詞。
這應當是一個在地下世界具有統治力的暴力分支，無情，精密且勢不可擋。
「可惜的是，現在我們還做不到這一點。」立香在夕陽下無不嘆惋，「所以我才不喜歡首領總是把混黑和做壞事混為一談，威懾力和影響力本質為了暴力與經濟在一定秩序下的暴利互換——哎，也可能是首領的野望太理想了，本打工人著實夠不到那個單純追求統治感的高級品味吧。」
廣津老爺子自認還隸屬立香管轄，安靜地就當在聽上司發牢騷，小小弟子尾崎紅葉本著學習的態度禮貌發問：「九點鐘方向的哨兵要處理掉嗎？」
還是留著當免費的宣傳物料？
立香又一次正面感受到了尾崎紅葉到底有多強——反正依她的水平甚至完全沒察覺到周圍居然還有人圍觀。
立香迅速在腦子裡回想了一下周圍的地圖。
喲謔！
「這不是巧了嗎？」立香興奮搓手手，語速極快地吩咐，「去吧紅葉，京浜工業區在向我們招手！順便讓我康康是哪個不長腦子的大兄弟來送溫暖啦！！」
尾崎紅葉：「是。」
突然塞到手裡的外快讓藤丸立香決定今天可以稍微為了事業加個班，白給的業績讓這個每天六點半准時消失在港口Mafia大樓的打工人堅持到八點才從首領辦公室出來。
尾崎紅葉已經在一樓大廳等她下班，立香手握本月達標KPI，一步並三步快樂下班。
有人叫住她：「藤丸大人，好久不見。」
立香轉身看見了正朝她微笑的牧野美和子，她沒有穿正裝，頭發也隨意地披在肩上，比平時隱約多出了一股子親和。
立香已經很久沒見過這位港口Mafia瑪蓮娜，也不知道是排班的問題還是怎麼，上次見面還是吃完飯後幫電梯卡消磁的支葵司來換卡——那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港口Mafia更新換代的速度相當快，能見到熟人立香也很開心：「美和子今天當班嗎？」
「我來處理新人入職的事情，等會兒打算一起去聚個餐，藤丸大人要一起來嗎？」牧野美和子的眼神不留痕跡劃過在一邊乖乖等著立香的尾崎紅葉，意有所指道，「就當是......敘舊了」
藤丸立香想了想，答應了。
飯局定在中華街，立香本來以為今晚會吃中餐或是火鍋這類的，結果牧野美和子領著兩個人七拐八拐，在一家日式餐廳門口站定，笑著說他們已經在隔間等著了。
那行吧。
推開隔間的門，藤丸立香三米開外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跟著她蹭飯的尾崎紅葉也看見了，腳下一頓。立香扭頭瞪了眼掛著假笑的牧野，有一丟丟別扭的拉著紅葉入座。
現場的氣氛一度走向詭異的沉默。
立香拳頭緊了緊，還是沒忍住決定開麥。
「不是敘舊嗎？怎麼沒人說話？」立香抿了口茶，陰陽怪氣道，「昨天剛去給你掃墓今天就來見我，心誠則靈？」
支葵司：「......」
知道藤丸立香會火大沒想到這把火能這麼大。
自認和支葵司關系挺鐵，看他從兩年前還不時問些奇奇怪怪問題的正常青年變成現在這個冷酷boy的藤丸立香給尾崎紅葉也倒了杯茶，嘴巴也沒閑著。
「前腳剛和你講完首領小話後腳大佐先生就來安慰我說什麼逝者已逝，真就陰間物語唄——說吧，叫我來什麼事，我忙著呢。」
立香也沒指望支葵司找她有什麼好事，但也絕對沒想到這人開口就是一道雷。
這個男人輕飄飄的開口。
「我和牧野都是異能特務科種田長官手下直屬特派員。」
立香：「......？」
立香：「.........！」
我現在捂住紅葉的耳朵還來得及嗎？
尾崎紅葉用望向立香的動作表示來不及了她都聽見了。
立香痴呆的咽下口水：「...什麼時候的事情呢？」
支葵司：「六年前。」
「......」
藤丸立香大無語！！！
政府部門可以招童工嗎？
橫濱這城市真的沒出大問題嗎？！
怪不得支葵司連森鷗外是軍警出身這種屁事都知道！還騙她說是二五仔偷到的情報！他媽的港口Mafia能從異能特務科手裡扣出軍警絕密情報，這鬼話當初自己是怎麼相信的？？？
一個二五仔居然坐上了干部的工作位置——希望首領能檢討一下，眼睛和腦子必有一個有點問題不然真的很難講得通！！
哈哈哈哈哈哈哈本以為大家都是艱難討飯的社畜結果人家是吃兩家飯的公務員真正苦的人原來還是只有我嗚嗚嗚嗚嗚嗚嗚。
有些事不能細想，越想越難過。
支葵司不光沒想到立香火氣會這麼大，也沒想到她自己氣著氣著看上去快要氣到掉眼淚——尾崎紅葉也看見了，湊近立香握住她的手，安慰她的同時還不忘甩支葵兩個充滿殺氣的怒視。
牧野試圖打圓場，還沒開口就被立香堵住話口。
立香：「我不會幫他的，紅葉也不會，別想了，想屁吃。」
牧野：「哦。」
支葵半點不慌：「之前你問我的那件事我考慮好了。」
立香冷酷道：「沒有之前，我們哪有什麼之前。」
「我會教她的，作為交換我希望你能稍微注意一點港口Mafia首領。」
支葵雖是在跟立香對話，目光卻放到了尾崎紅葉身上。
「這幾年他越來越......你也不想看到港口Mafia最後變成一個瘋子的工具吧。」
立香氣笑了，心想不愧是你啊支葵司，交易都能說得像威脅。退一萬步說，港口Mafia怎麼樣關她什麼事？本職員的企業歸屬感倒也沒高到那個地步。
——要不是還需要借港口Mafia去接觸在意大利的AEFAE。
——要不是對港口Mafia有興趣的森鷗外還養著太宰治。
「誰管你港口Mafia是什麼狗樣子啊！！！」
立香還是沒忍住，拉開椅子撲過去抬手就去捏支葵司的臉。
支葵錯愕的被立香揪著罵，雙手還保持著扶著她的姿勢防止她摔倒，又側著身體避開餐桌，整個人狼狽又有點可憐。
藤丸立香幾乎是整個人都壓在他身上，雙手捏著他臉上的肉一頓亂拉，看支葵下意識想喊痛，又湊上去和他眼對眼，凶巴巴的罵。
「不許叫！你在說什麼屁話？港口Mafia關我什麼事？我提出你教導紅葉我給你新身份是為了什麼？你肚子裡那點東西我不能自己教嗎？你現在又在跟我談什麼條件？哇你這狗東西，我拿你當朋友你拿我當什麼啊！」
就真，按著罵。
「......」
尾崎紅葉目瞪口呆。
牧野美和子瞠目結舌。
支葵司把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他認真反省了一下，覺得好像是真把人惹毛了。
藤丸立香入職兩年多，從來沒衝人這麼凶過。
立香瞪著他還想繼續再噴三回合。
支葵司眼疾手快就著這個姿勢一只手扣住立香的後腦勺，一個用力把她按死在懷裡，拿擁抱堵住即將到來的斥責。
懷中的姑娘還在大口呼吸平息怒氣，支葵司視線劃過兩個吃瓜吃得有點跟不上節奏的編外人士，又垂下頭，斂下目光，掌心貼在立香的發間輕緩的安撫。
「我清楚你對首領的態度。」
他低聲對立香說，話裡帶著笑。
「那你說我為什麼要主動提出教尾崎呢？」
第20章
自從把尾崎紅葉丟給支葵司之後，藤丸立香的壓力直線下降。
這兩年她終於可以鬼鬼祟祟的跑去擂缽街，在森鷗外眼皮子底下和太宰治交換情報。森鷗外頂著首領的壓力抱怨了幾次都被藤丸立香嗆回去。
「我可是幫您抹掉了在港口Mafia那邊的記錄哦。」
藤丸立香指的是那份有著森鷗外軍醫生涯的報告書——誰能想到那個時候的支葵司膽子大到開始造陰陽報告書。
他給首領看的和給立香看的完全是兩份報告，半點不怕翻車。
立香敢肯定：「森先生也和支葵做什麼交易了吧。」
每提到這個話題，森鷗外就褪去精明的樣子開始打岔裝傻，不修邊幅的邋遢醫生人設看得人牙癢癢。太宰治骨溜溜轉動著眼珠看兩個大人沒有顧忌的上演碟中諜，不禁感嘆成年人的世界真是沒有真話。
——然後被藤丸立香無情的揪去整理情報。
太宰有些好奇的問：「所以那位又是怎麼想的？」一定要戳破本來十分完美的假死，沒撈到半點好處還被塞了一個尾崎紅葉。
而且被藤丸立香罵了個狗血淋頭。
立香正在一堆資料裡交叉比對意大利那頭魔術師進行的研究報告，把有關「聖杯」「根源」「橫濱」三個名詞的報告全部抽出來，由於自己學魔術的時候也沒怎麼上心，現在看起研究報告來一個頭比十個大。
她沒聽清太宰問的問題，皺著眉疑惑的啊了一句。
不知道這兩個人平時在忙些什麼，但現階段還不想和藤丸立香鬧僵所以暫時按下不去探查的森鷗外在一旁喝著熱咖啡，舒適的哈了口氣。
「太宰君有暗戀的對像嗎？」
太宰投來的眼神寫滿了「你又在講什麼鬼東西」。森鷗外像每個壞心眼的家長一樣掛著不說破的討厭笑容，端著的咖啡杯熱氣繚繞，咖啡的香氣藏在微苦的味道中讓人上癮。
「立香有喜歡的人嗎？」
被cue到的立香這次聽清了問題，露出和太宰一樣的眼神，兩人都盯著森鷗外的時候讓這個壞心眼醫生萌生出一種詭異的即視感。
立香想了下，回答：「阿治吧。」
太宰治：「？」
森鷗外：「？」
原來你也是自己人？
立香卻接著說：「還有中也，啊，還有我一個青梅竹馬，叫岸波白野。」
森鷗外：……
您還挺博愛的哈？
太宰治默默的把岸波白野這個名字掛上小本本，又把支葵司這個名字劃掉——五年了還混不上排面，著實菜了點。
立香看了眼時間，提醒森鷗外：「今天是您去給首領復診的日子哦森先生。」
首領的確是個腦子有泡的人，自己的病從最開始偏頭痛到後來四肢間歇性麻痹，再到現在臥病在床，正常人都該思考一下是不是醫生這頭有問題吧？再不行多請兩個醫生來看不行嗎？
首領不，他就要在森鷗外這棵樹上吊死。
就只因為森鷗外會把一些藤丸立香無傷大雅的小動作報告給上去。
一些毫無威懾力但是能夠大致掌握藤丸立香近期動作的情報——就能給首領一切還在他掌控中的錯覺。
反正藤丸立香這兩年把黑蜥蜴甩給廣津柳浪，把審訊室甩給尾崎紅葉，對牧野美和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自己全忙活著AEFAE的事情，只要有人稍微提一下藤丸大人升干部的事情就拜托森鷗外去嘴兩句她的壞話——就這麼相安無事到現在。
甚至因為出勤問題績效獎金跌到谷底，但財務部不敢扣她的工資，只能反向拉高她的備用金，在首領手底下暗度陳倉。
求生欲堪稱港口Mafia教科書。
森鷗外離開前被立香叫住。
「我明天要去意大利出差，可能有小半年都回不來，森先生有事記得聯絡我哦。」藤丸立香整理了一下文件，把有用的全塞到包裡，其他就地銷毀，「沒事多去河邊轉轉，說不定哪次就能撞見阿治又投水了。」
森鷗外揮揮手先走了。
太宰治抱怨：「立香你這是偏見，我最近都在研究其他的手法哦。」
立香：「那行吧，你有什麼想要的伴手禮嗎？我從意大利回來的時候給你買。」
「……」
太宰治深色的眼眸暗了一點，半響，他對上藤丸立香有些不解的眼神，輕飄飄的說：「越來越狡猾了啊。」
藤丸立香沒懂：「？」
「那好吧，我想要完整的項目報告。」他指了下立香裝著文件的包；「我還是覺得立香說魔術回路不可以移植是因為你自己就是個半吊子，哦還有，意大利的棉花糖也給我帶一包吧。」
立香：「棉花糖？我記得你不怎麼吃棉花糖的啊？」
太宰：「給我這些資料的人親力推薦的哦。」
立香：行吧。
和太宰治道別，立香又動身去找中原中也。
教了尾崎紅葉一段時間之後立香再去和中也相處的時候——突然明白為什麼caster宰這麼喜歡在雷區蹦迪了。
中也是真的可愛。
特別是對比下來。
紅葉成熟得太快了，你教什麼她學什麼，和支葵司相處後更甚。
去年她覺醒了異能金色夜叉，正式成為了港口Mafia令人聞風喪膽的大姐頭，一身漂亮的和服泡在審訊室染上些許鐵鏽味，出任務的時候下手毫不拖泥帶水，和主人如出一轍的人型異能動作迅捷又精密，見血封刃，搞得連黑蜥蜴的人都有點怵她。
立香在她去年生日特意去給她定做了一把傘柄中藏有長刀的紙傘，尾崎紅葉高興的向她道謝。
——然後被立香拉著做了一大桌的菜，美其名曰生日大餐。
中原中也不一樣，他身上天生帶著野性，強大又爛漫，大多時候率性又直接，鬧別扭的時候才能隱約看出他其實年紀也不大。
還是個孩子呢。
可能是因為孩子比較喜歡和同齡人相處——太宰治不算——中也不在家的時候都在擂缽街和一群孩子呆在一起。除開之前那個精准踩雷的白瀨，立香其實還挺喜歡其他孩子的，見到她會禮貌的問好，給他們帶小禮物也會說謝謝。
中原中也板著臉，看立香拍拍這人的手又摸摸那人的頭。
「你不是來找我的嗎？」
立香噗嗤笑出來，又立馬道歉：「抱歉抱歉，中也下午有什麼事嗎？沒有的話陪我去買東西吧。」
中也唔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十三歲的中原中也和藤丸立香在長相上終於沒那麼像了。
他臉上還是帶點嬰兒肥，湛藍色的眼比起之前更加銳利，配上對於孩子來講過於無畏的表情，是屬於在擂缽街看了就不好惹的類型——而藤丸立香一張娃娃臉，拉出去裝JK也綽綽有余。不工作的時候喜歡掛著笑，誰見了都覺得是一個對生活熱情洋溢的可愛女孩。
中也從立香的購物清單裡品出了什麼，視線從購物袋移到正在挑選分裝瓶的藤丸立香身上，挑眉問：「你要去外地？」
「對噠，去意大利一趟，可能半年左右∼中也有什麼想要的嗎？什麼都可以哦。」
中也左手還提著立香買的大包小包，他又看了眼立香的購物單。
「半年就買這點東西嗎？」
「沒關系的，到了那邊可以再買。」立香沒挑到合適的，轉頭熟練的拉住中也右手，「走，今年最後一頓晚飯你得陪我噢，新年我大概率也回不來…和那幾個小家族其實也沒什麼好交涉的，如果我新年沒回來那應該是意大利魔術師那邊有進展了吧。」
中也見立香很高興的樣子也猜到了應該是關於這件事，他盡量讓自己神色自然，用和平常無異的語氣問：「立香會回來的吧？」
立香以為他問的是從意大利回橫濱，想也沒想就應下：「當然要回來呀，我還要給你帶伴手禮呢。」
中原中也：「…哦。」
既然要回橫濱那等她回來再問也不遲。
立香則在心裡盤算著晚上吃點什麼好，這樣想著，從商場出來的時候意外看到了熟人。
穿著和服的漂亮少女正在街角，一手扶著紙傘，一手與人十指相扣，她的臉上畫著淡妝，眼尾的一抹紅暈開在是得一見的柔和笑意中，雙眼彎彎壓碎了眼底的光，盈在面上楚楚動人。
立香從來沒見過尾崎紅葉這麼高興的樣子。
尾崎紅葉對視線極其敏感，她自然的回頭探視視線的源頭，和立香撞上之後神色一僵，下意識的將身邊的人拉至身後，渾身肌肉僵硬，有幾絲不知所措的想放開相握的手。
那人拒絕了。
甚至扣得更緊。
中原中也被立香牽著，對她突然停下有些不解，問：「怎麼了？」
立香抿著笑搖頭，她沒打算去打擾人家小年輕談戀愛。
「沒事，以為看見熟人了，走吧。」
中也嘟囔了一句什麼。
立香想起上午森鷗外神神叨叨的問題，又結合遇到戀愛中的尾崎紅葉，也沒多想，隨口問：「中也有喜歡的人嗎？」
中原中也：「哈——？」
立香：「唉，早戀多好啊，我當初就是信了白野的鬼話，什麼早戀的魔術師受到激素刺激魔術回路容易爆炸——痛失早戀機會，你抓緊點，過幾年成年了就當不了高貴的早戀人啦！」
中原中也：「閉嘴立香。」
立香：「哦。」
藤丸立香在心裡嘆氣：怎麼就沒人喜歡喜歡我呢？
第21章
出於管控，橫濱沒有直飛佛羅倫薩的機票，牧野美和子最後給藤丸立香買了東京羽田飛佩雷托拉的票，期間還需要中轉法國戴高樂。
整整十六個小時四十分鐘，還不包括候機時間。
藤丸立香：這麼大個黑手黨連個私人飛機都沒有，這合理嗎？
牧野美和子好說歹說拿特等艙堵住立香的嘴，親手將人送上飛機。
立香前一天晚上剛拖著中原中也嘮了一整晚的嗑，頂著黑眼圈在路上斷斷續續斷片式睡眠，下飛機前被漂亮空姐叫醒，去衛生間洗了個臉。看著鏡子裡有點沒有血色的臉，立香破天荒的著空姐借了化妝品給自己上了一層淡妝，好歹臉色沒那麼差了。
名義上藤丸立香是來參加西西裡教父彭格列十世的生日宴，其實更多的是接洽港口Mafia一直在尋求的出口走.私資源線。要不是藤丸立香拜托太宰治調查AEFAE，太宰找到的中間人恰巧是意大利這邊一個小家族的繼承人——以港口Mafia的資質是蹭不上彭格列的宴會的。
首領還極力阻撓，認為港口Mafia的發展核心還是應該在本地。
被森鷗外當場用藥理學勸阻了一波，他當然是出於好意，沒看首領再說下去藤丸立香就要當場打爆臥病老人的狗頭了嗎？
會上社會新聞的那種。
來接機的是之前聯系好的傑索家的人。立香上一個認識的意大利人還是一起上魔術課的同學，一頭鉑金短發，說著蹩腳的英語，開學第一天就試圖開啟意大利人的把妹天賦結果被岸波白野一記gandr打到自閉。
接下來那個小同學基本上就躲著立香走，生怕多呆一秒又被這對沒頭腦與不高興按在地上摩擦。
顯然，這次的意大利老哥也不是很靠譜。
帶著墨鏡的壯漢渾身腱子肉，一臉不好惹的衝過來，那架勢讓同個出站口的其他乘客自覺又熟練的退避三舍，立香還聽見有人嘖了一聲低呼真倒霉。
這壯漢手上還舉著「Welcome to Italy！Fujimaru Ritsuka！」的牌子，單憑自身過硬的氣質把歡迎牌舉出了暗殺名單的架勢。
立香僵硬的扯出社交微笑，輕輕舉手示意，壯漢見了一個猛衝在她面前站定，湊過來像是對暗號一樣壓著嗓門問：「Fujimaru Ritsuka，you？」
立香用意大利語回答：「對，我是藤丸立香。」
壯漢松了口氣，音量明顯正常了很多：「和我一起的翻譯在來的路上被暗殺了，我還擔心溝通有問題怎麼辦，您會意大利語就太好了。」
立香：……？
這句話信息量是不是有點大？
壯漢對立香略復雜的表情視而不見，自顧自把行李搬上車後坐上駕駛位置：「司機在我們追擊殺手的時候中了兩槍，不過沒關系，我也有駕照，您放心。」
立香系安全帶的手微微顫抖：這完全不是能放心的樣子啊！！！！
如果我犯了錯，法律會制裁我，而不是讓我被太宰治騙來意大利受這樣的折磨……
但俗話說得好，來都來了。
立香硬著頭皮跟著這個叫維托的壯漢去到傑索家宅，據說因為是小家族的原因他們沒有自己的基地，但這一帶別墅群相當闊氣，是讓藤丸立香酸到嘴巴抿成波浪形顫抖的闊氣。
想到冬木自己那套按揭的房還沒付完尾款，再看看這排別墅。
眼淚，不爭氣的從嘴角流了下來。
傑索的管家給立香安排好客房之後才又告訴她，他們小少爺因為生意上的問題正在那不勒斯，要晚上才能回來。
立香朝管家道謝後回到自己房間。
立香給手機充上電，打算老老實實的等到晚上，結果還沒到一個小時，大概在下午五六點的樣子就有人來喊他，說是小少爺回來了。
立香終於和白蘭·傑索碰上面。
雖然被稱作小少爺，但其實白蘭·傑索是一個已經二十五歲，身高一米八二的成熟青年了，只有一米五八的立香離他兩米左右就不願意再靠近，白蘭好笑的讓立香入座。
不知道是對日本風俗習慣不了解還是這人的確自來熟，不到五分鐘白蘭就直接立香立香的叫上了，與此相對，立香對他的稱呼還停留在——
「白蘭先生。」立香禮貌卻毫不拐彎抹角，掏出資料推到白蘭面前，「這是您給太宰關於AEFAE的一些實驗報告。」
白蘭只是掃了一眼，不是很在意的嗯了一聲。
立香：「我想先問一下意大利這邊對於魔術師的了解有多少？」
白蘭眯著眼，眼下的倒皇冠淺紫色刺青在臉上極具存在感。
「沒有哦，整個歐洲對魔術師稍微有所察覺的應該只有英法那邊吧∼沒辦法，鐘塔侍從和時鐘塔是合作關系嘛。」
「所以您和他們也有合作嗎？」
白蘭蹙起眉，這個很孩子氣的動作套在他臉上一點也不幼稚，甚至讓立香品出了一種詭異的可愛——非常功能性又討人喜歡的可愛。
立香捂胸：這就是意大利男人嗎！
白蘭伸出一根手指一邊解說一邊晃來晃去。
「沒有哦。我是因為其他的一些原因，誒其實晚點立香就知道啦∼我本來是叫你出來要不要一起去街上逛逛的，你要在這邊呆半年對吧，其實不一定要住在西西裡，佛羅倫薩也是個非常好的地方。」
「其實我打算暫住那不勒斯…」那邊有正在交涉的自由貿易區港口。
白蘭卻頗有幾分神秘的勸她：「這段時間最好不要去那不勒斯哦，至少在這個禮拜不要去。」
藤丸立香無聲吶喊：你們意大利黑手黨的黑吃黑節奏真的太快了！！
白蘭又繼續開始漫無邊際的嘮嗑。
不明白為什麼白蘭突然開啟了房產中介的生意，立香被他三言兩語勸得腦子暈乎乎的，等回過神來已經和他一起站在米開朗琪羅廣場邊上了。
作為旅游城市，米開朗琪羅廣場因為處於南端高地，基本在廣場上能把整個佛羅倫薩盡收眼底，這裡的游客相當的多，即使在夜色已經浸染半面天空的現在仍然是人滿為患——如果不計後果的話，是一個非常適合暗殺的地方。
立香委婉的提醒：「白蘭先生您這麼出門沒關系嗎？我是指在安全方面什麼的…」
主要是還會連累到旁人比如我藤丸立香啊！！
「白蘭。」
立香：「啊？」
白蘭重復了一遍：「叫我白蘭就好哦，我們已經認識三小時四十二分鐘了！怎麼樣，是不是也覺得可以構建起友誼的橋梁了！」
並沒有這麼覺得！！
立香好歹沒把「我沒叫你傑索已經是很親近的意思了你不要不識抬舉」從嘴裡放出來，在心裡琢磨太宰是怎麼抱以平常心和他交流的。
白蘭又說：「沒有必要這麼緊張嘛，被人暗殺可是我的日常，說起來還是因為之前為了給立香打探資料答應了和AEFAE的合作暗殺才逐漸多起來的∼」
立香皺眉：「什麼合作？」
白蘭兩根手指拽著立香的袖口以防被她被人流衝散。
「生產加工一種不會生鏽的鐵樁，很神奇的是明明是普通的礦物材料，加工出來卻成了可以吸取血液的神奇制品，誒立香你什麼眼神！別看傑索只是一個小家族，我手上可是有很可觀的礦脈哦。」
——Stake of Wailing Night，宵泣之鐵樁。
比起諸如真理之卵或者是悠久果實這類魔術材料，宵泣之鐵樁可以算比較好找的一類素材。
立香又試探性問了一下AEFAE的需求量，沒想到白蘭對她完全不隱瞞，交易周期，交易數量，交易方式有一項說一項，可能合同上都沒他講的詳細。
「等…等等，白蘭。」立香有點跟不上節奏，磕磕巴巴的問，「你是被太宰抓住什麼把柄了嗎？」
白蘭·傑索把買來的手工花環搭在立香頭頂，見立香滿臉十分克制的「離老子遠點」，又露出那個孩子氣的表情。
太陽已經徹底落山，街燈把廣場的大衛像烘成暖色，好似連屬於贗品的那點殘缺也補足了。
順帶一提，白蘭·傑索其實相當討厭贗品。
人造贗品沒有細膩的感官，沒有完善的神經反饋，沒有成體系的邏輯性為系統，在培養皿裡像是快要窒息卻不自知的死魚。
然後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中經受各種各樣對於魔術回路不可逆轉的毀壞，直到生命特征全部消失——再回收作為另一輪實驗的准備素材。
狂熱的魔術師稱贗品為「ghost」——不巧，恰好勾起了白蘭非常不好的回憶。
而和那些只擁有單純生理性條件反射的人偶不同，「真品」的皮膚更加細膩，發絲更加細軟，臉上是指令無法模擬控制的肌肉走向，嘴角控制著弧度限制著表情，笑容牽動肌理袒露出內心，眼底是意大利頂級珠寶師也無法切割出的暖光。
這才是「真品」。
藤丸立香不是很清楚白蘭又在發什麼呆，這人從見面開始就奇奇怪怪的。
她有些別扭的想把花環拿下來，卻被白蘭扣住手腕。
白蘭·傑索輕輕說：「我不是說了嗎——」
「晚點，再晚點立香就知道啦∼」
作者有話要說：
1.此時那不勒斯一位秧歌star正在實現他的夢想，只要九天——隔壁森先生都羨慕哭了。（我跪了寫的九天打個七天，這可能就是弱智吧
2.米開朗琪羅廣場那個大衛像是贗品，真品好像在佛羅倫薩美術學院吧，去佛羅倫薩旅游首推米開朗琪羅廣場！（本屁都不懂的觀光客個人比較喜歡總分總去觀光
3.意大利地圖——開啟！
第22章
白蘭的這個再晚會兒晚到凌晨三點也沒晚到頭。
立香困的不行，一開始腦子裡還能唱著「再等一分鐘！就下一分鐘！」到最後直接循環播放「去你媽的老子睡了！」
五倍劑量的麻藥也比不過現在藤丸立香的困意，幾乎是一沾枕頭她就昏睡了過去。
在書房對著電腦噠噠噠打字的白蘭收到僕人的消息說藤丸小姐已經休息了。白蘭大手一揮笑眯眯的吩咐明天不用叫立香起床。
僕人多嘴問了一句：「明天不是要帶藤丸小姐去試選參加彭格列宴席的禮服嗎？」
白蘭敲完最後一個stand by。
「看情況吧，她今晚忙著呢。」
就像是愛麗絲夢游仙境，藤丸愛麗絲跌落到夢境中。
陌生的環境下立香沒有感到半點不安，她在花海裡穿梭，花瓣柔軟的觸感將跳躍著的心也軟化。
花海的盡頭是高懸的白色巨塔。
青草獨有的香氣混雜著紫羅蘭的甜。
藤丸立香想去到高塔，心念一動，靜默中花海帶著微風疾速後退，發絲揚起擋住視線。
風靜止了。
立香放下擋在眼前的手，剛睜開眼就被就漂亮到不似真人的白袍法師攝住視野。似綿羊毛般蓬松的長發包裹著外袍，眼底的紫羅蘭比花海更嬌艷。花之魔術師帶著颯爽的笑容朝她伸出手。
「歡迎來到阿瓦隆，我是梅林。」
有那麼一瞬間藤丸立香屏住了呼吸。
隔了好久她才憋出一句：「原來我的藝術造詣原來藏得這麼深...」
「——這種美女是我能夢到的嗎？」
白發美女笑著開口：「我等了你好久你都不睡覺，本來想著再不睡我就叫白蘭直接給你一棍子敲暈來著...嘛，不過好歹我們終於見面啦。」
立香：這個美女好凶哦...
但好歹她聽進去了兩個字——梅林。
立香好奇的問：「是大不列顛的宮廷魔術師梅林嗎？」
梅林驕傲回應：「對！亞瑟王就是我一手帶大的哦！」
立香立馬嚷嚷：「不要男媽媽！！不要男媽媽！！！」
梅林：......
梅林覺得不行，不能讓這個小兔崽子沉浸在自己過於完美的邏輯線裡。
所以他一把捏住橘發小姑娘的臉。
「痛痛痛痛痛——！」立香含糊著喊出聲，「什麼？！這不是夢嗎！為什麼會痛！！！」
然後她又發現有點不對。
「我怎麼變小了？！」
梅林這才撒手，點點頭。
「這是你的夢沒錯，為什麼會有五感？那當然是因為有我這個魔術師中的魔術師！梅林大哥哥在啦！」
立香看著自己自己白嫩了不少的手掌，神情恍惚。
梅林牽著她的手，輕揮左手法杖，眨眼間他們就身在白塔中。還沒等立香站穩......
「芙—芙——！」
立香被毛茸茸不明生物砸了滿臉。
梅林雙手回抱住還想往立香臉上蹭的不明生物，一時之間沒抱動，還被反踹了兩腳。立香噗嗤想笑，梅林挎著一張臉介紹：「這是凱茜，可以叫祂芙芙，姑且算是我曾經的使魔吧。」
芙芙像是白色的小狗，又像是狐狸，渾身毛發松軟，還有可愛的小鬥篷——梅林同款。
「芙芙——！」
藤丸立香對可愛的動物一向毫無抵御力，星星眼接過芙芙和祂臉貼臉蹭來蹭去。
吸了個爽。
梅林等她倆互相嚶嚶嚶夠了才切入正題。
「關於你為什麼會被送到那個世界，立香你自己有什麼思路嗎？」
梅林看上去就像游戲裡頒布任務的全知型npc，立香不知道他掌握了多少現狀，想了想，回答道。
「我也不知道，開始我想找到阿治，後來發現即使找到他也沒什麼進展，後來我覺得聖杯應該能解決這些問題...在親眼看到聖杯碎片後。」
藤丸立香說著說著自己都覺得沒有底氣。
梅林摸摸她因為沮喪微微垂著的小腦袋。
「從哪裡開始講呢...」梅林示意立香坐下，又給她泡了壺花茶，「那就從立香贏得聖杯戰爭那一刻開始吧。」
只有十五歲大小的藤丸立香坐在藤椅上，懷裡抱著芙芙，一副上課聽講的好學生模樣。
「你的確贏得了那一場聖杯戰爭，Caster將額外召喚的Ruler送回了聖杯，魔力補齊，立香你還記得你許了什麼願望嗎？」
「許願？我還沒...」
話音戛然而止。
她許願了嗎？
許了。
太宰治問她：你的願望真的只是和我以及中原中也做朋友嗎？
藤丸立香點了頭。
「但這不是聖杯的問題。」梅林又變出一排冒著熱氣的小甜餅，推到立香面前。
「Ruler說的沒錯，太宰治的靈基有問題。他本來是召喚不出中原中也這種規格的Berserker的，但他本身就是由於一些特殊原因才和阿賴耶識簽訂契約...這個不談——太宰治破格召喚出了Berserker，這是第一個分支點。」
「聖堂教會與岸波白野合作，岸波本該在發現Caster騙取令咒後馬上處理取消掉你們的參戰資格，但因為御主是你，他反而與你同調，將魔術工坊間接與Caster綁定——這是第二個分支點。
「而當你贏了聖杯戰爭，接著被Caster騙掉願望，本身這是不存在問題的，聖杯會按照可行的操作路線實現你的願望，比如直接改變太宰治的靈基，又比如現在，把你嵌入太宰治成為英靈之前。」
「也就是說，原本你只需要和成為英靈的太宰治達成『友誼』，自然就能回去，但是你被聖杯送過來之後，剩下一個不受控制的太宰治和一個受太宰治控制的中原中也——這是第三個分支點。」
立香聽懵了。
她知道太宰治在聖杯戰爭中的操作堪稱蛇皮，也知道岸波白野的場外援助有點出格。
但這又和現狀有什麼直接關系呢？
立香稍微提取了一下信息，抓住重點。
「......原本我只需要？」
梅林此刻的表情有些憐愛了。即使只是為了模仿人類而堆砌出的情緒表達，這個沒有人類感情的夢魔臉上其實也很少出現此類的表情。
——熱茶和點心像是處刑前的下午茶，阿瓦隆之庭的鮮花永不凋零。
在藤丸立香的夢境中，他緩聲問。
「你聽說過異聞帶嗎？」
彷徨海，人理存續保障機構，菲尼斯·迦勒底。
除去普通的工作人員，知道梅林此刻正在做什麼的一行人圍坐靈子演算裝置前。
達芬奇控制著正在進行觀測用的量子計算機——能做到這一點還得歸功於已經和迦勒底簽訂契約的夢魔。
瑪修·基列萊特雙手攥著自己的裙角，有些恍惚的開口：「前輩...這位女性前輩...和前輩完全不像呢...」
在一旁人類最後的御主心情也頗為復雜。
這股謎之復雜在得知她處於其他世界輾轉這五年的豐功偉績後更甚。
「別看她在夢裡還是個孩子，這個【藤丸立香】可是已經二十六歲了哦。」達芬奇lily解說道，「岸波白野給她畫的同調魔紋具有很強的錨定效果，強行將兩個世界附在她身上的時間軸扭曲錯位，導致她如果回到原本世界身體就會恢復成十五六歲的樣子——」
「換句話說，就是糾正過頭了。」
藤丸對這類魔紋完全不了解。
也沒有哪個舍己為人魔術師提出要和他同調，比起胡亂操作容易導致魔術回路的逆源損害，迦勒底更側重為他完善比較適用的魔術禮裝。
他問一旁的福爾摩斯：「岸波這麼厲害的話不能直接把藤丸立香...這個立香帶回去嗎？」
「問題就在這裡。」福爾摩斯凝視著正被觀測中的橘發女孩，敲敲煙鬥朝黑發御主解釋，「出於某些原因疊加在一起，她的世界被剪定了，目前只能在平行世界徘徊。」
達芬奇lily：「所以其實岸波白野也知道他們的世界在這次聖杯戰爭之後已經逐漸形成異聞帶了吧，他聯系上迦勒底的時候可是嚇了福爾摩斯一大跳呢！」
藤丸下意識小聲吐槽：「是嚇了你一大跳才對吧。」
「bu——bu——！」達芬奇lily反駁，「天才是不會被嚇到的！」
瑪修小聲提出意見：「但是...聖杯戰爭過去才只有五年。」
「五年就會導致宇宙中斷嗎？」
「五年就會導致宇宙中斷嗎？」
梅林沒有回答。
一股突如其來的感覺悄悄爬上藤丸立香心頭，她在世界盡頭的高塔，又像位於世界的中心，渾身輕飄飄的找不到著力點。
世界因為有自己參戰的聖杯戰爭而被剪定，被判定為再也無法有其他未來——藤丸立香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這一點。
人類產生心願由此追逐聖杯是錯的嗎？
弱勢從者規避掉沉沒成本，依靠策略來謀取最後的勝利是錯的嗎？
贏得戰爭勝利向聖杯許下自私又狹隘的心願是錯的嗎？
藤丸立香不承認這些是錯誤。
「我參加聖杯戰爭；我太宰治並肩作戰；我被利用又利用他人；我手握權柄又被權柄流放。」
「岸波白野從小就跟我說，你太貧弱，天賦、資源、幸運——你都沒有，想得到什麼要自己去搶，時代不會淘汰懦夫，但是會獎賞勇者。」
「我孤獨又自由。」
藤丸立香看向梅林，她神情異常振奮，眼底綻開快活的笑，渾身血液都在蠢蠢欲動，煩惱和過往被心髒砰砰的跳動聲壓住，像獨自上升到半空的煙火，在最終一刻來臨前等待著倒計時。
這不是懸吊在半空的惶恐。
中原中也順應召喚而來向她應許勝利，十平米不到的房間照亮枯燥人生的一場奇跡。
還有地下室永不熄滅的煙火。
梅林含笑的注視中，藤丸立香的聲音是詭異的平穩。
「我會回去，即使世界被剪定，宇宙被中斷，我也要踏回那個沒有未來的未來。」
「那是屬於我的未來。」
第23章
梅林無法對藤丸立香的行為做出定義。
比起迦勒底的男性御主藤丸，這個來自另外世界線的藤丸立香要自我得多，這份自我武裝起她孤獨前行也凌然無畏的靈魂。
在某些方面，她與大不列顛那位高潔的王又有幾分相似。梅林心想，命運對她們如此肅正的同時，總歸得彌補上一份遲來的偏愛吧。
花之魔術師抬手，像數百年前那樣，給予踽踽獨行的年輕女性屬於魔術師的祝福。
指腹還沒貼上立香的發絲，只見本來在立香肩上的芙芙突然暴起一記飛踢——准確無誤的把梅林踢了個踉蹌。
這個可愛的小東西踢完還神清氣爽的抖了抖耳朵：「芙—芙——！」
藤丸立香眼睜睜看著梅林原地打了套軍體拳。
她不懂為什麼好好談事情要插入中場文藝彙演，但看梅林不是很快樂的笑容也體貼的沒多嘴。
魔術師恥辱的杵著法杖站穩，頭上冷汗滴下：「嘛，立香你能有自己的打算就行。」
「你看白蘭，他比你還慘，莫名其妙被平行世界的自己抓去當工具人，要不是他自己有窺視平行空間的能力——順勢找到了迦勒底，現在人早涼了。」
立香眼神亮了亮：「那迦勒底也能幫我回家嗎？」
梅林：……
你還真會抓重點啊！
對著立香那雙眨巴眨巴的大眼睛，梅林還是實話實說：「現階段不能哦，我們也沒法確定特異點是怎麼在短短五年發展為異聞帶的，這可能還要你自己去查——假如你還想回去的話。」
立香直嘆氣，心說當然要回去了，還得去給領導對當初給的三個聖晶石道謝。
家裡還有房貸沒還完，岸波白野的魔術工坊也還被她霸占著，欠了一屁股的帳跑了說不過去吧。
唉，真煩。
果然，人在哲學思考面前容易陷入我真是個垃圾鯊了我吧這樣的感慨，扭頭面對水電氣車房又會恢復熬過一天算一天我真是個苟活小天才的奇妙心境。
立香穩了穩心態，覺得還得繼續苟。
梅林又說：「其實我來找你更多的是因為這個世界的事情。」
立香震驚：「不是吧？我沒有這麼霉吧？！走哪兒哪兒被剪定？」
她眼睛瞪的溜圓，啃了一半的餅干還在掉屑。
「不是不是。」梅林擺擺手，「還沒發展到那地步。其實和你查的事情也有關系——AEFAE，你正在調查這個魔術組織吧。」
說到這個立香可不困了。
除開時鐘塔外，意大利這個帶著邪典氣質的魔術組織可能是她這五年查下來離她回家最近的一環——他們在小孩子身上寄存的聖杯碎片。
那是她贏得的聖杯，這一點她不會認錯。
梅林說：「他們在橫濱失利後把重心全部挪回了意大利，試圖扭曲意大利這邊的靈脈，人為開啟一場『偽聖杯戰爭』。」
「可是聖杯碎片處於『被許願狀態』，這樣也可以作為承載物創造新的聖杯嗎？」
梅林笑眯起的眼微微睜開，露出屬於夢魔的綺麗雙眼。
那雙眼睛比鏡子更透亮，在世界盡頭的阿瓦隆不帶感情的投射出萬物的影子。
「迦勒底懷疑這就是特異點產生的原因。」
藤丸立香在早上八點如時醒來，房間安靜一片，床帷隔開一小段空間使她所在的空間比較閉塞又很有安全感。
室內是和橫濱的家裡如出一轍的香氛，窗外的鳥鳴叫了兩聲就消失了。有僕人輕扣臥室大門：「您醒了嗎？」
立香應了一聲。
僕人等在門外等她洗漱完畢再領著去餐廳吃早飯。
傑索家的廚師相當了不起。
立香小口吞咬著食物，幸福的眯起眼，還一定要抽空給廚師比贊。
——依白蘭這人的挑食程度這位大廚居然能把他喂到一米八二！！
廚神不外如此吧。
在立香放下餐具後，壓根沒吃什麼東西的白蘭也禮貌表示自己飽了，准備領著立香出門購置參加宴會要用的東西。
出門前立香讓白蘭稍等，自己蹬蹬蹬地跑去找到管家。
白蘭聽見她壓著聲音問：「請問有巧克力或者其他方便帶的零食嗎？」
管家恭敬的煩請她稍等，輕車熟路塞給立香一大袋棉花糖。
白蘭在門口百無聊賴等立香出來，等她小跑上車，系好安全帶後隨口感嘆一句：「立香的食量不簡單啊...」
立香開始沒懂他在說什麼，順著白蘭目光看到那大袋子棉花糖後頓悟，隨即炸毛。
「干嘛！這是給你帶的！」立香瞪著白蘭，皺起的眉頭填滿了不爽，「我不接受因為早上不吃飯低血糖逛街逛到一半跑路的說辭哈！不可能的，我都做好准備了！」
白蘭啞火，又忍笑想去揉立香的頭。
藤丸立香不懂自己這頭到底有什麼魔力，一個二個都想來搓一把。她「啪——」的一下拍掉白蘭的手，冷酷的說：「別太狂了，這可是橫濱最強魔術師的頭。」
白蘭：橫濱不就你一個魔術師嗎？
立香從他表情裡看出了點意思，抬起右手舉決定等他他再逼逼就來一發術式讓他看看誰是爹——昨晚梅林可說了白蘭現在就是個臭弟弟！
最終這場對峙以白蘭下車給立香捎了個甜筒結束。
又因為成衣店不讓帶吃的進去，立香就和白蘭兩個人蹲在店旁邊，十分不雅的一個人啃甜筒一個人嗑棉花糖，期間立香感嘆了無數次原來mafia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在高級成衣店門口蹲著吃喝休息這種事都沒人敢管。
「對啦！」白蘭突然想起了什麼，拍拍雙手的糖屑在外套口袋裡摸索半天，終於從裡兜裡摸出一個小巧的盒子，「這是梅林托我給你的。」
白蘭有偷窺平行世界的能力，迦勒底有吊得不行的魔術師和先進到略誇張的技術，這倆聯手干出什麼事立香都不奇怪——比如跨世界傳遞物品這種聽上去就很未來科幻的操作。
立香把最後一口蛋筒塞嘴裡，接過盒子後打開。
「寬一點的那條是錨點固定用的，細一點的是英靈召喚系統，梅林應該都有跟你說吧。」
立香嗯了聲。
盒子裡是兩條黑色帶子，十四英寸左右，用手觸摸會明顯能感受到上面魔紋的波動。
梅林說，將這條錨點固定的道具和自己魔術回路聯通後放在這個世界的某個地方——以防發生聖杯出現問題後將她放逐至各條世界線中不斷迷失的情況。
而英靈召喚系統則可以越過聖杯向英靈座發出請求，如果有英靈願意回應則契約成立，從者將應招而來。
白蘭又給自己拋了顆棉花糖，很技術性的一口咬住：「如果你真的使用了英靈召喚系統，身體會恢復到五年前的樣子——這個梅林有講的哦？」
「是恢復到十五歲！」立香嘆氣，「你能不能不要在這些細枝末節的地方試圖坑我一把！」
五年前我和白野同調的魔紋還在，但十五歲我就是簡簡單單一菜雞好吧！
白蘭笑眯眯的吐了吐舌頭。
假如使用了英靈召喚系統，她的身體逆轉回十五歲。身上既沒令咒也沒魔紋，等於同時切斷了與太宰治和岸波白野的雙重聯系——如果沒有另外的錨點固定道具輔助，她就徹底成了流浪孤兒。
#史上最慘聖杯戰爭勝利御主#
立香小心的將盒子收好，打定主意不是萬不得已絕對不要使用它。
白蘭看她吃完了甜筒也收好了東西，起身拉她進了店鋪。
佛羅倫薩不愧為托斯卡納的首府，在服裝時尚業產業帶這一塊牢牢的鑲嵌著聞名的幾大奢侈品豪門，整座城市的藝術氣息熏染所有街道。即使是商業氣息濃郁的商鋪，大到店面設計，小到全身鏡邊鏤空雕花的弧度——都擁有極具魅力的文藝精致感。
藤丸立香只覺得自己見過的世面還是太少了，可能文學修養也不夠。
不然也不至於拉著白蘭只會張口感嘆——太他媽好看了。
這些衣服都太他媽好看了！！！
白蘭卻沒等她慢慢回味，牽著她繼續往裡走，眼看著再往裡就是試衣間了也沒人攔下他。店員小聲又體貼的為高級客戶解說著設計理念，客戶翻閱著冊子不時小聲的問詢些什麼。
就是沒一雙眼睛望他們這裡瞟。
立香真的差點以為自己要被白蘭拽進試衣間。直到白蘭推開標著cabine di probe的小木門，和想像中迥然不同的畫面讓立香停止了心底對白蘭長達五分鐘的辱罵。
——這哪是成衣店。
占地至少一百平米的房間被貨架精准切割成數塊，貨物也不是別的：槍.械、彈.藥、火.炮、定向能武器、動能武器、軍用機器人…不管立香認識還是不認識，這些毫無疑問都是高危管制物品。
藤丸立香震驚之余回想起橫濱的倉庫，此刻著實為貧窮的港口Mafia留下羨慕的口水。
同黑不同命啊！！
白蘭閑庭信步繼續拉著立香往裡鑽：「唉這些東西立香用不到的，這邊這邊∼」
立香禮貌詢問：「你是把我撈到你們家軍.火庫了？」
「怎麼可能。」白蘭有些誇張的瞪眼，半真心半表演的模樣看得立香拳頭發.硬，「這就是服裝店啊，選好武器之後店員會根據佩戴方式給你改良他們另外推薦的成衣——不然你以為在宴會酒席上負責暗殺的黑手黨是怎麼把武器貼在那麼修身的衣物裡的？」
立香：……
這是什麼硬核服裝店？？？！！！！
第24章
藤丸立香最後還是搬去了那不勒斯，也不是一定要和白蘭對著干，這次的確是為了正事。
她剛剛得到消息，港口Mafia突然失去了和那波利港對接人的固定聯系。
這次立香原本是打算直接和當地組織談好有關汽裝的走.私線交易，即使不哄抬進出口溢價，雙方黑手黨把控下的碼頭能直接避開的進出口關.稅也非常可觀。可沒想到事情還沒開始談，人就沒了。
算著離彭格列的宴會滿打滿算還有將近半個月，立香干脆直接和白蘭暫時道別，搬去了那不勒斯。
她拿著備用金很奢靡的在桑塔露琪亞海岸租下一整套臨海小別墅，這套別墅和冬木市太宰治找來的那棟極為相似，連三樓太宰經常縱身躍下的那個窗台雕花看著都一模一樣，
立香：嗚呼！租他媽的！！
這筆開支讓港口Mafia財務小姐姐不惜打越洋電話送來隱晦關懷，字裡行間都透露著問號：藤丸立香你是不是被拉進什麼傳.銷組織了？
立香現場編了個借口：害，這不是要建臨時分部嘛，羊毛出在羊身上！
大不了說建分部的事情遭到了當地黑手黨的無情狙擊，計劃當場流產唄。
建分部可是件大事，需要多部門的人事協調，出示帶首領印章或簽字的報告策劃書，財務這邊才會通過預算批下相應的資金。
但藤丸立香在港口Mafia也不是一個小財務能開罪的存在，財務小姐姐不得已又跑去向首領打報告，問有沒有這麼一件事。報告遞到一半被森鷗外攔下。
森醫生遠在千裡之外和立香默契地打了個配合，讓太宰治模仿首領的字跡把報告簽了個大大的同意，又偷了首領的印章蓋滿，給批下去了。
財務小姐姐擦著汗，劫後余生般又給立香打了個跨洋電話說明情況。
這次輪到立香傻眼了，她看著備用金賬戶上的零，反復數了幾次，怎麼數怎麼都覺得這個零好像多了點，琢磨著首領這怕不是把自己後半輩子養老的錢都捐給她了？
財務小姐姐：「首領說這個項目相當重要，等您和PASSIONE談攏應該就會派人過來接手分部，請您加油！」
藤丸立香又算算時間，醒悟：這是森鷗外准備動手了呀！
假的批條瞞不了多久，要麼等到被首領發現暴怒問責，要麼在被首領發現前直接莽硬上去——一個私人醫生想莽一個臥病在床的老瘋子那可不要太容易。
所以森鷗外現在先把港口Mafia流動資金全部先找個名義存過來，等暴力換屆的震蕩過去再合理轉移回他手上——如果他能順利上位的話。
立香驚了：森鷗外這人腦子怎麼長的？怎麼能轉這麼快？
她只是想悄悄摸摸住住漂亮房子啊！！
森鷗外這一波操作還順手把藤丸立香暫時按死在意大利回不了日本，至少在和PASSIONE談攏前不行。立香敢回去，森鷗外就敢以大批資金蒸發向她問責——不管那個時候的首領是誰，只要不是立香的人，她都沒辦法好過。
事態的發展超五倍速飛快更新進度，現在是立香自己給自己找了一堆工作，不，是一堆麻煩！！
貪婪，都怪貪婪啊！
沒辦法，她只能掏出手機給前幾年認識的情報販子發消息。
【藤丸立香：哈嘍！我現在有一個比較緊急的委托，需要幫忙查一個意大利當地黑手黨組織的資料，能排到單嗎？】
想了想，她又在末尾處加上了一個笑臉：）
立香聯系的情報販子叫榎田，是福岡很有名的年輕情報小伙，基本給錢什麼都查。
加上她手上有過聯系的幾個情報販子也只有榎田以前屬於海外駭客集團，或許還有意大利這邊的暗線沒有斷。
但煩就煩在——他的單子總是排得很滿，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得到回復。
幸運的是榎田竟然很快就回了消息。
【Black leg：ok，定金打賬戶，根據情報範疇定尾款，付完全款發資料，能接受就發我具體要求。】
立香正准備先回一個比心，手機又收到榎田的消息。
【Black leg：看在熟人的份上才給你排單。】
【Black leg：加急費別忘了給。】
【藤丸立香：知道了！！！】
摳門死小孩！！
藤丸立香現在別的不說，就錢最多，雙方愉快的完成了交易，榎田不愧他天才黑客情報商的名號，很快就給立香發來一大堆資料，附贈一通充滿人文關懷的電話。
「這是第一次有人比我先得到消息，你是怎麼察覺到Passione有變動的？」電話那頭是比起技術的老道而言顯得有些過分年輕的青年聲音，「他們前兩天剛換了BOSS，從之前的神秘老板換成了一個叫喬魯諾·喬巴納的本地人。」
立香有些吃驚：「你居然還會允許有『神秘』這種存在？」
榎田反駁：「我沒事查他干什麼，等著被暗殺嗎？哦現在不會了，原先的暗殺小隊和老板的親衛隊都被新BOSS干掉了。」
藤丸立香突然覺得這個新BOSS可能會和森鷗外很有共同語言。
立香繼續在平板上劃著資料。
「等等？」她手指一頓，不那麼含蓄的投訴資料可靠程度，「是文檔格式問題亂碼了還是我眼睛瞎了？他從加入Passion到干掉老板自己上位用了幾天？！九天？！」
榎田肯定道：「九天。」
立香：……
我突然覺得我和森鷗外都是廢物，並且因為有了參照物而證據確鑿。
掛了電話立香繼續翻資料，越看越覺得自己這波說不定要翻車。
榎田的天價資料可以說物有所值，連喬魯諾·喬巴納出生的時候穿什麼顏色的褲衩都快給扒干淨了。
先不說新BOSS他那光是文字描述一大坨沒有課代表解釋立香就根本就看不懂的能力，單看他的人生軌跡——這是一個夢想成為黑幫明星的…禁毒大使？
雖然港口Mafia不涉及毒.品交易，立香也十分抵制這種一輩子也上不了岸，還會被官方釘上黑名單釘到死的暴利買賣......
但為了禁毒加入黑幫干掉BOSS這件事在她眼裡就好比為了阻止太宰治在橫濱跳樓而去競選神奈川縣知事，上位後提出提案：神奈川所有能跳的樓都給我推了——這麼狂野。
真的好狂野哦。
藤丸立香不確定他那邊有沒有了解日本方面的情報員，想了半天還是決定搏一搏，直接聯系了榎田資料上喬魯諾的那串電話。
「沒想到您會在百忙之中同意會面，實在太不好意思了，這麼晚還打攪您。」
藤丸立香十分正式的坐在沙發椅上，與態度不相符的是她相當散漫的穿著和披肩橘發。
和她隔著一張木質書桌的金發青年雙手抵攏，胳膊倚在桌上審視著她。
青年的五官比普通意大利人要柔和很多，在立香見過的意大利黑手黨中甚至算得上稚嫩——他好像就比阿治和中也大一歲。
「冒昧聯系了您的私人通訊，如果不是這樣我可能要排到明年才能排到和您的這場交談吧。」
在立香的視線離不開喬魯諾·喬巴納頭頂的金色甜甜圈發型的同時，喬魯諾·喬巴納也在觀察藤丸立香——因為聯系他而在十分鐘之內被抓到他面前的藤丸立香。
她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二十六歲，也許是亞洲人本身就不顯齡，藤丸立香看起來只有十八、十九歲的樣子，或者更小。和外表相悖的可能就是周遭異常平和的氛圍感。即使是在通話中被陌生人帶到陌生地方她看上去也並不驚慌。
是屬於黑手黨的習以為常。
喬魯諾紳士的為藤丸立香倒了一杯暖茶。
「按照你的說法，日本橫濱港口黑手黨想和Passione合作汽裝進出口貿易對吧？」
立香接過熱茶道了聲謝，被晚風吹涼的手指慢慢回暖。她和喬魯諾心照不宣的一起避開了一些不好提的詞彙，斟酌著回答：「您現在也需要一條新的產業線來代替原先的空缺，如今北美和英法被鎮守得紋絲不亂，只剩東南亞地區還處於上一場大戰的余波中，您是清楚的，混亂才會滋生新的市場，港口Mafia是帶著誠意來的。」
「港口Mafia能做到哪一步我姑且了解。」喬魯諾意有所指道，「藤丸小姐能負責到哪一步呢？」
立香聽明白了，喬魯諾這是在詢問這場交易到底是誰的意思。
畢竟書面上來看，藤丸立香只是港口Mafia的干部候選，硬要算的話其實是沒有資格和Passione的BOSS談這些的資格。
立香一不做二不休：「您不必擔心這一點，我個人是帶著非常強烈的合作意願的，合作意向確定下來後我會立馬准備與您這邊交接的駐點安排事宜，那波利港的貿易往來將是橫濱穩定前港口Mafia最主要的商業項目。」
「如果您這邊擔心款項會因為負責任的變更難以落地，我們也可以簽署預付款協議——我向您保證至少在合作期間，我的話語權絕對不會降低。而且您也清楚…」
她抿著笑，看似有點不好意思的往耳後捻了捻碎發。
「黑手黨組織嘛，一天一個樣。」
作者有話要說：
害，定錯時間八點不到就放出來了。
1.喬魯諾·喬巴納，出自jojo黃金之風，情報小哥的名字一打在作話就亂碼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情報小哥出自博多豚骨拉面團
2.喬魯諾：你說了算數嗎？
立香：信我！我超猛的！
3.日常球球收藏評論和貼貼~
第25章
彭格列的宴會地點在陶爾米納，西西裡大區的墨西拿省內一個不大的山城。
藤丸立香先是在佛羅倫薩和白蘭碰頭，准備作為白蘭的女伴蹭著傑索家族的直升機一起去到那裡。
順便把港口Mafia必須要擁有自己的直升機這條心願寫進了小本本。
「我以為彭格列會把地點定在巴勒莫——！那可是西西裡大區的首府——！」
直升機上的對話被狂風吹得七零八散。在副駕駛看神經病一樣的目光中，兩個人都拒絕佩戴有線耳機，津津有味的朝著對方的耳朵通過高聲大喊的方式保持對話。
白蘭大聲反問：「那他為什麼不直接開在羅馬——？那可是意大利首都呢——！」
立香心裡想說如果是彭格列的話那也不是不可能——這可是二戰時期跟著美國毆打南意墨索裡尼，戰爭結束後有相當多一部分人融入了新政.府的彭格列啊。
一路上和白蘭有一嗓子沒一嗓子的嘮嗑，等終於能看到陶爾米納的影子時，立香「蹭——」的一下精神了。
陶爾米納是個小有名氣的旅游城市，坐落在陶羅山半山腰，一面是伊奧尼亞海，一面是埃特納火山，這裡最出名的應該是山城最高處的希腊劇院遺址和多位藝術家對這個城市的的高度評價。
白蘭曾經來過這裡的火山考察，因此對當地還算熟悉，他稍微扶了一下從直升機上跳下來的立香，很有信心的表示我來當導游絕對綽綽有余。
立香忍痛拒絕：「弟弟，咱不是來旅游的哈。」
白蘭原本還想掙扎一番自己的導游夢，可惜夢想還在萌芽階段，剛走兩步就被彭格列的人堵了個半死。
身著黑色西裝的男人從一邊的巷道裡走到離他倆三四米左右遠的位置，禮節性的微微鞠躬，准確的說是朝白蘭鞠躬。
立香在一旁敬職敬責的當擺設——因為白蘭說她的氣質當不了花瓶，最多像是傑索家族派來看著白蘭不讓他亂搞事的心酸老大哥。
男人顯然也是這麼想的，在接待其他家族赴宴者的女伴時絕不會多看一眼，十分規矩又體貼，到了立香這兒——
居然還給了她一個「您真是辛苦了」的眼神！？
立香面上回以職業微笑，心頭卻高呼白蘭你平日到底都在做些什麼啊！
「恭候多時，晚宴設在山地古堡，從這邊走上去大概需要三公裡。」男人指明了方向，「彭格列已經為二位預留好了房間，這邊請。」
立香一路上對彭格列是怎麼把這座建立在原希腊衛城上的城堡裝扮得近似富麗堂皇的很感興趣，和白蘭進了房間後卻馬上變成另一副面孔——
「彭格列為什麼要把赴宴人員和隨行的家族成員隔開？」
白蘭對這些反而並不在意，他取出之前為藤丸立香訂做好的禮服，塞到她懷裡。
「因為之前有過在宴會上發生口角最後干脆演變成械鬥的事件，大概。」白蘭軟綿綿的窩進沙發，從兜裡摸出一袋沒拆封的棉花糖，兩三下拆開，兩指捻起棉花糖就往嘴裡塞。
「衣帽間在那邊，對了立香你不用化妝造型的吧？」
立香先「哦」了一聲，又說：「不用。」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改良後的成衣，藤丸立香舉著裙子一邊觀摩一邊向衣帽間走，沒走兩步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頭問：「今天Passione那邊會來人嗎？」
白蘭又咬了兩顆棉花糖，鼓起腮幫子搖搖頭：「不會哦，他們BOSS對毒.品線下手之後沒那麼好收尾，更何況彭格列的BOSS也很反感那東西，Passione沒處理好之前是不會來找不痛快的。」
得知喬魯諾和他那位稍微有點迷信但異常性感又可愛的干部沒來之後，立香頗有幾分遺憾。本來打算在宴會上和喬魯諾把前幾個禮拜一直在爭論的點數和分成規則按下來的計劃也悉數落空。
不過這股遺憾在她換好衣服後就完全消失了。
藤丸立香站在落地鏡面前看著鏡中的自己。
這幾年港口Mafia的社畜生活讓她幾乎身上沒長什麼肉，嘆了口氣，立香開始穿裙子。
改良後的小黑裙比原來的版型要更顯腰身一點，腰部以下的裙擺做得更大，面料也更加挺闊——非常方便在大腿綁上槍套或是匕首之類的東西。
後背則完全鏤空，白皙的肌膚大片暴露在空氣中，肩部延伸後去的兩條系帶交叉兩次在後腰處打結收尾，來保證裙子前面的面料貼合肌膚不會滑落。
迦勒底給她的那條有著英靈召喚系統的黑色長帶被立香找意大利的手工藝制品老師制作成了一條choker，又在上面維持了一個觸發型防御術式，保證不會因為意外情況解開或者是直接損壞——另外那條用作錨點固定的暫時交給了白蘭保管。
立香走出衣帽間的時候，白蘭也已經換好了正裝，他穿了一件黑襯衣，襯衣被短款白色馬甲裹住，肌肉曲線因此完全顯露出來，領帶是和眼下的倒皇冠刺青一樣的紫色。
他將和馬甲同色的西裝外套搭在左手手肘，另一只手微微扯著有些緊的領帶。
聽到高跟鞋的聲音後白蘭側過頭，看見立香之後打量了幾秒，又十分浮誇的「哇∼」了一聲，毫無疑問接受了一波立香正義的鐵拳。
侍者在門外輕輕敲門，小聲提醒宴會即將開始。
白蘭答應了一聲，隨後收起了散漫的笑臉，突然變身成一位成熟的意大利男人，十分體貼的向身邊的女士送上臂彎。
立香嘖了一聲，錘他的手正揮到一半，松開拳頭後她迅速進入職業女伴狀態，挽住白蘭胳膊。
立香：「趕緊走走走！」
兩人向宴會大廳走去。
阿昂左作為一個組織的項目顧問，每天忙到夢裡也在和人對線。
事務繁雜的他原本沒有打算來參加彭格列首領的生日宴，在實驗室和議會兩頭跑就夠他煩了——經常是上午實驗室的那群魔術師嚷嚷著材料不夠，預算也不夠。下午議會就會開罵，你們一點成績都做不出來靠什麼拿預算？
但偏偏兩撥人的目的都是一樣的，作為中樞的阿昂左夾在中間，被兩頭噴得直不起腰來。
但和他們一直有合作聯系的「小家族」突然提出：在一些礦材的交易上可能需要更換源頭供應商。又恰好新的供應商和掌握著意大利不少礦脈的「小家族」負責人都會出席彭格列十世的生日宴。
阿昂左的秘書勸他，您就當是去休個假，放松一下。
於是阿昂左也來了。
他來得算遲，換好正裝被侍者領進大廳的時候彭格列十世已經和很多家族打了一圈招呼不知道哪兒去了。但阿昂左本意也不是和彭格列打交道，他拿了杯香檳，開始滿場找自己的合作對像。
「啊，您在這裡呀。」
阿昂左聽到耳熟的聲音，側身便看見他正在尋找的合作對像正笑著舉起酒杯朝他走來，於是他也擺出一副很高興的樣子，熱情回應。
「真是好久不見了，閣下。」阿昂左和男人碰杯，輕飲了一小口，「接到您消息的時候把我嚇壞了，還以為您要取消和我們的合作呢。」
穿著白西裝的男人彎著眼，從阿昂左這個角度剛好能完全看清他眼下的倒皇冠刺青。
他親昵地拍拍阿昂左的肩，態度十分友好又誠懇：「怎麼會呢，貴組織可是給了我根本無法拒絕的條件呀。」
阿昂左心想我又不知道組織給你開了什麼條件。
此時，旁邊一位同樣舉著香檳的黑裙女士朝他們走來，察覺到這一點的阿昂左本來想換個地方繼續與面前的男人交談，卻在看清楚女人長相的那一刻愣在原地。
黑色禮裙裹挾著的年輕身體十分優雅得體，手臂上攀爬著相當詭譎的花紋，像是刺青，卻比刺青更加鮮活。它的主人將一頭耀眼又充滿活力的橘發悉數束在後頸，只有幾縷碎發搭在肩前。
娃娃臉將她本身有些疏冷的氣質中和得親切了許多，笑起來的時候暖色的瞳孔在宴會的燈光下亮得像琥珀。
阿昂左非常熟悉這個長相。
女士熟稔的挽上男人的胳膊，男人十分親近的將她向前帶了一步，在女士有些不解的目光中向她介紹。
「立香，這位是AEFAE的項目顧問。」
這次，那位女士也愣住了。
男人神情不變，笑眯著的眼至始至終沒有睜開過，他繼續對著阿昂左介紹。
「阿昂左閣下，這位是我的女伴，藤丸立香。」介紹完之後又曖昧的微微前傾，像在和他分享什麼秘密，「我可是很喜歡這個立香哦，為了這一點我也不會中止和貴組織的合作的∼」
「......」
觥籌交錯的宴會中，幾乎所有黑手黨都在談論著生意。
但阿昂左此時已經完全不想再管什麼合作，什麼礦脈。他只想馬上給議會那群傻逼打電話，事實上他也這麼做了。
阿昂左臉色非常難看的和白蘭道別，怒火中燒的邁著大步衝回房間。
電話剛一接通，那邊的聲音依舊帶著幾分倨傲，但這次阿昂左沒有讓那頭的人打完招呼。
阿昂左憤怒的朝那邊大罵。
「平時扣下送到實驗室的材料也就算了，拿實驗室的論文去時鐘塔的馬屁我也可以不計較，但你們怎麼敢？！我就問一句，你給我聽好了——」
「把實驗室的『贗品』當作交易內容送給白蘭·傑索——你們就不怕實驗室的人真的發瘋嗎？？？？」
第26章
海風吹過礁石，將浪花卷得高高的又落下。
半山腰的小鎮上，被彭格列留下的黑幫成員們三三兩兩的喝著酒，或許在某個小酒館，又或許是和某個早早打烊的店長言談甚歡。
和登山赴宴的路線的如出一轍，藤丸立香現在順著天然地勢形成的巷道，穿梭在極具意大利風情的小街上。
她的耳麥裡正在監聽一場電話通訊。
托白蘭·傑索壞心眼的迷你竊聽器的福，立香將宴會上那位AEFAE項目負責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把實驗室的『贗品』當作交易內容送給白蘭·傑索——你們就不怕實驗室的人真的發瘋嗎？？？？】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但是你應該清楚，議會的很多決定都是定向保密的，我絕對沒有參與過類似的事情！】
【現在把自己摘出去你覺得可行嗎？我警告你，現在，就現在，我不管你是睡了還是正在哪個女人的床上，立刻給我向實驗室發出通知——關於「贗品」的遺失排查，該死，這些本該都是記錄在案的！！你們每天到底都在給我捅什麼簍子啊！】
那頭不說話了，支支吾吾的答應下來才掛掉電話。
呼嘯的風聲從耳旁掠過，和耳麥裡有些氣惱的喘息交雜在一起。
藤丸立香聽下來只覺得打開了什麼新世界的大門。
哈？「贗品」？
在宴會上立香就察覺到有些不對，白蘭把自己拖著和AEFAE強行碰面，那場面的確相當尷尬。但是回想起來，那位叫阿昂左的先生似乎比她更早被白蘭的騷操作震撼三十年。
他應該認識自己，但又不像認識自己。
等到阿昂左離開後，立香仍然挽著白蘭的胳膊，十分親熱的貼上去。
立香學著白蘭笑眯眯的樣子：「你可真是給了我一個驚喜啊，導游。」
白蘭半松散的身軀突然變得相當規矩——在察覺到有硬物正不輕不重的抵在腰間後。
恰好彭格列的雨守山本武從旁邊經過。
這個有些天然但在一些地方非常敏銳的男人帶著好意詢問白蘭是否有什麼需求，白蘭擺擺手，客氣道謝婉拒了山本武。
腰間的觸感更明顯了一些，白蘭小聲道：「先聽聽我的借...解釋吧！」
那是立香蓄勢待發的攻擊術式。
和略乖巧的站姿不同，白蘭被隱約威脅著還是一副問題不大我能苟的模樣。他神色無異的放下手上的香檳，十分嫻熟又輕緩的為身邊的女士將她散在耳鬢的碎發別到耳後。
順便為立香戴上了迷你耳麥。
藤丸立香不知道是不是意大利男人都是這副狗樣子，還是白蘭的的確確狗得天賦異稟。
——但有一說一，立香個人認為Passione的朋友們就特別正常。
就是喬魯諾的甜甜圈發型和開胸套裝讓她有點摸不透意大利的時尚風向。
白西裝男人和他的女伴湊的極近，任誰看都像是在咬著耳朵調情。
白蘭和她咬耳朵：「我不是答應幫你調查AEFAE嗎？怎麼樣，我可是直接把答案塞到你眼前了哦。」
立香冷笑了一聲，咬牙切齒說：「你見過考試作弊傳答案直接把拳頭那麼厚的教科書傳過去讓人自己找的嗎？你如果對拳頭那麼厚沒概念我可以幫你理解理解這個概念。」
白蘭「喔」了一聲，對威脅充耳不聞，誘哄道：「可是你再不追上去，等到他回到了AEFAE的勢力範圍，竊聽器可就失效了哦∼」
藤丸立香被這個狗東西壓迫得死死的。
上一個這麼搞她的大哥還是她的神仙級Caster，立香打定主意有機會一定要讓兩人見個面，記錄一下什麼叫教科書式的「為愛搞事」。
而現在別無他法，不知道阿昂左會不會直接魔法陣跑路，那立香可能會直接扯著白蘭一起跳海洗滌後悔的心靈。
白蘭此刻仿佛立香心裡的蛔蟲。
「他不會在陶爾米納使用魔法陣的，彭格列的幻術師沒那麼好糊弄......嗨呀，平時看著煩我煩的要死，沒想到立香其實還挺舍不得和我分開的嘛——不可以打頭！掐腰也不行！痛痛痛痛！！」
被叫做「贗品」讓立香有非常不好的預感，隱約覺得阿昂左似乎是把她認成了誰，從監聽到的對話中又只能得到非常不妙的推斷。
藤丸立香一手摩挲著脖子上的choker，加快速度想要追上AEFAE的那位負責人。
雖然白蘭斬釘截鐵判斷阿昂左不會在陶爾米納使用魔法陣，但事實上，立香追到了東海岸沿線，一個背對小鎮的懸崖下，巨型亂石錯落交疊構成大概寬一米半，高兩米的狹窄小徑。
月光照不亮這片黑地，而在小徑深處有魔術殘留的痕跡——這分明就是一個非常穩定的傳送陣！！
藤丸立香在一瞬間思考了很多。
彭格列和AEFAE到底有沒有聯系？
白蘭為什麼要制造這一場意圖不明但侵略性極強的會面？
彭格列十世的生日宴邀請了大大小小有資格登上黑手黨舞台的家族，卻又將宴會地點設立在這樣一個恬靜的旅游城市，為什麼？
但眼前的場景顯然不允許立香繼續思考下去，阿昂左已經從換了的隨身衣物中掏出一罐密封的小罐子，一打開，異常濃厚的土腥味結合鐵鏽的味道順著晚風飄到立香面前。
他開始蘸取魔術材料畫起傳送符號。
藤丸立香還穿著宴會的禮服，她沒有時間換衣服，為數不多擠出來的那點空隙還被白蘭拉去衛生間遞給她一把匕首。
匕首用傑索家族開采的，一直和AEFAE做交易那個宵泣之鐵樁制作，不算鋒利，破魔效果卻異常拔尖。
立香撩起裙擺側，手指搭在匕首頂端的圓扣上，琢磨是否需要出面掐斷這場傳送。
那頭阿昂左已經畫好最後一筆，魔術材料將岩石的凹凸處填平，整個符紋隱約散發著綠光——就是這個時候！
藤丸立香右腿曲起，像之前在冬木別墅裡太宰治指導的那樣，她將重心壓在右腿，又將小腿肚的魔術回路激活。動能壓縮到一定程度時一次性釋放出魔力，藤丸立香像彈射出去的小型炮彈——朝阿昂左衝了過去。
顯然，AEFAE的這位項目負責人也是在許多場生死掙扎間存活下來的勝者，魔術細膩了他的五感，危機鍛煉了他的反應。
阿昂左幾乎是沒有看見人影，但恰好左側了一步。
藤丸立香的攻擊落空了。
鬼使神差的，立香趁著昏暗順著手勢又將在阿昂左視線盲區的右手匕首扣回了大腿側，快速放下了裙擺。
下一秒，由於還蘸著魔法材料的手指沒有擦干淨，立香感覺到了自己手腕傳來有些黏膩的冰涼觸感，是阿昂左拽住了她的左手。
藤丸立香心道要完，是翻車的感覺。
——說起來都怪首領！硬生生給了她藤丸立香一種老子也能混武鬥派的錯覺！！！！
阿昂左看清來人也嚇了一跳：「『ghost』？」
立香開始沒聽懂他嘴裡說的是什麼，又不知道現在自己應該擺出一副什麼表情才算對，一時之間頗有點傻眼。
幸好阿昂左看上去並不是在和她對話，只是自己小聲喃喃。
不用和他互動的藤丸立香專注於聽譯這人口音略重的意大利語，聽了半天著實沒聽懂到底在逼逼些什麼，正處於被聽力籠罩的恐懼中，突然意識到——
不對，他說的不是意大利語！！
「『ghost』。」
——是意大利口音的英語單詞。
阿昂左當即就著右手還沒干的魔術材料，抵住立香的手腕劃出個幾道很有規律的圓弧，弧線發出淺淺的綠光，又在瞬間隱匿於皮膚表面。
那是實驗室的瘋子們創造的小型麻痹術式，且僅對軀體中鑲嵌了相對應媒介的「贗品」們有用。
但立香不知道這一點，她只是察覺到阿昂左似乎在發動什麼魔術，緊張中卻無事發生，一時湧生出滿腦子的：就這？
好在見她傻了，阿昂左就滿意了，覺得自己判斷的沒錯，這就是實驗室制造的「贗品」沒錯——藤丸立香本人怎麼可能被白蘭·傑索用那麼輕浮的態度對待還能那麼好脾氣。
結合橫濱撤回成員的情報和他們在當地被兩小時推平的惡性.事件——藤丸立香的人物畫像應該是個喜怒不形於表且不擇手段的魔術師。
在港口mafia扎根卻僅將港口Mafia當成魔術師手裡的工具，十分狂妄又任性的女人。
這個AEFAE的項目負責人松了口氣，放開還攥著立香的手，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他的聲音和耳麥仍在監聽著的聲音同時多聲道在立香耳邊響起，雙倍的音軌雙倍的震撼。
「喂，是我。停止對實驗室的通知，這件事我幫你們處理好了——嗯？怎麼處理的？」
安昂左將通話調整至耳機模式，手機重新放回兜裡，又從右邊口袋裡掏出一塊手工手帕，開始擦拭自己的手指。
「記得去年被你們瘋狂打回的349BIX號議案嗎？對，就是後來因為材料成本被壓下去才重新通過的那個提案——『贗品』們的軀殼中都埋著媒介，當是材料裡是怎麼描述的？」
「對，非常簡易的指令，所有的『贗品』都會被下暗示——或許巧合或許人為，她們都會下意識的回到刻在媒介上的那個坐標處，那是實驗室的坐標。」
「對，『ghost』現在就在我身邊。」
第27章 萬聖節幕間采購大危
整個橫濱的商店早在十月二十日的樣子就開始為萬聖節預熱，雖然不算日本人的正統節日，但隨著越來越多的年輕人熱衷於在萬聖節前夜尋由狂歡，商店也紛紛順應市場號召。
——不然芥川龍之介還真不知道該去哪裡將手裡的購物清單一次性采購完。
說起這個又不得不提到森鷗外，和他心尖尖的愛麗絲。
不知道是誰給愛麗絲買了最新的時尚雜志，等到森鷗外看到的時候愛麗絲已經眨著藍色的圓眼，興奮又期待的指著上面的小裙子。
「我要這個！林太郎！這個！」
森鷗外瞥了一眼雜志，將原本的話吞下肚子，蹭過去雙手贊成：「是這條嗎愛麗絲醬！我覺得這條也可以！還有這條！這條！我們都買了吧！」
尾崎紅葉用袖口藏住嘴邊的笑：「鷗外大人是要給愛麗絲小姐過萬聖節嗎？」
愛麗絲有學有樣的高呼：「萬聖節！愛麗絲要過萬聖節！」
尾崎紅葉：「中也上次還是和立香一起過的萬聖節吧。」
中原中也在一旁點點頭。
整個辦公室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只有站在眾人面前異常孤獨的芥川龍之介在倔強的工作。
「剩下的叛徒會在今晚處決完畢。」芥川彙報完任務進度覺得應該沒自己什麼事了，「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BOSS。」
可惜森鷗外卻沒打算放過他。
他先問中原中也：「立香是不是快回來了？」
中也算了一下時間，一五一十的回答：「十月二十五日上午九點左右到橫濱。」
尾崎紅葉在心底「哦豁」了一聲。
結合森鷗外桌上那份十月二十七日回港口Mafia述職的申請報告，尾崎大概能猜想到當立香回來之後發現自己不得不和森鷗外大眼瞪小眼的抓狂。
——可能還會暴起傷人的那種。
這口鍋當然屬於中原中也。
最後森鷗外大手一揮，將預算按在了「藤丸立香歸國歡迎會」上，假公濟私的甩給芥川龍之介一張購物清單。
「芥川還沒有正式向立香介紹過自己吧？」森鷗外語氣戲謔，「明明是你的直屬上司，一直錯開沒有機會正式見面可不行啊。」
「那這次的歡迎會就當作正式引見你們的場合好了，加油啊芥川君。」
——綜上所述。
芥川龍之介不得不抽出時間來完成這項對他來說頗為難搞的采購。
出門前撕掉十月二十四日的日歷，在二十五日那頁有用紅色水性筆圈出的標注，旁邊還寫著「采購」兩個字。芥川靜靜地看了會兒，帶好手機和便簽准備出門。剛一開門，門口一坨不明物體就擋在了他的面前。
是一個很小的孩子。
這個小孩子穿著松松垮垮的白色襯衣，下擺胡亂扎進五分短褲裡，露出一小截白嫩的腰肢。她揉著眼打了個哈欠，橘發又亂又長被她撥到眼睛兩邊。
小孩的聲音迷糊又有點嬌氣，問他：「你就是芥川君嗎？」
芥川龍之介木著臉，肯定自己絕對不認識這個孩子，在提起她衣領扔出去和打電話讓銀來處理掉之間猶豫不決。
但耽誤他工作是絕對不可以的！
小孩卻頗為奇怪的挑眉，這表情在她臉上頗為奇怪，又有點可愛。她伸出手，拽住芥川袖口。羅生門在一瞬間差點條件反射發動，被芥川摁住。
小孩問：「森先生沒告訴你我今天回來嗎？」
芥川龍之介：「......」
他將面前的小孩和在之前有過幾面之緣的上司的臉進行交叉比對，十分縝密的推斷後得出最有可能的答案。芥川微微皺起眉，不知道想到哪兒去了。
「您是藤丸大人的家屬嗎？」
這個問題中原中也聽過，尾崎紅葉也聽過，沒想到現在藤丸立香本人也直面這個問題。
但是要解釋——我就是藤丸立香本人但是因為某些原因回到了十五歲，又因為被某個孩子王暗算喝下返老還童靈藥，導致一段時間她都只能和那個惡趣味的孩子王一樣頂著六歲的殼子生活。
這對一個沒接觸過魔術也不知道英靈的人來說著實有些太復雜了。
這麼想著，藤丸立香又開始職業造假，張口就是一段劇本。
「我叫咕噠子，姑且算是藤丸立香的家屬，現在要監督你的......」
自稱咕噠子的小女孩瞄了眼芥川手上的購物單，心裡嘀咕現在港口Mafia人才儲備難道已經豐盈到讓游擊部隊隊長來干這檔子事了嗎？
「監督你的萬聖節采購！」
咕噠子問心無愧，甚至因為被森鷗外抓住塞了幾麻袋的文件而更加理直氣壯，絲毫沒有正在忽悠港口Mafia為數不多的老實人的愧疚。
要問中島敦在加入武裝偵探社後最震驚的三件事，其中兩件事都和太宰治有關。
一是那位看似不靠譜實則穩如老狗的太宰先生在以前居然是他們死對頭港口mafia的干部。
二是很容易被逗到怒火中燒的國木田先生至今沒有把太宰先生的頭捶爛——就這個問題武偵還試圖開局打賭，與謝野醫生冷笑著哈了一下，斬釘截鐵的說不出兩年。
太宰先生聽了覺得不可能，扭頭黏黏糊的朝與謝野醫生撒嬌然後「哐」的一聲被醫生一只手按死在桌上。
與謝野晶子：「禁止職場性.騷擾。」
但最後這場賭局以亂步先生「我也要來康康加我一個！」的突擊而無疾而終。
三就是現在......
那個見他就試圖暴起打虎的黑手黨，叫囂著總有一天要宰了你的芥川龍之介，正牽著一個小孩子——逛超市！！！！
這場面無異於太宰先生突然有一天不翹班了也不嚷嚷自殺了，牽著國木田先生的手說這些工作都放心的交給我吧。
就很離譜。
芥川在看到中島敦的那一刻渾身繃直，羅生門蓄勢待發，中島敦推著小推車愣在原地，芥川也沒有動——因為咕噠子正拽著他。
咕噠子還有點拽不住。
小孩有些不高興的說：「買完了嗎？」
芥川視線一直盯著中島敦，回答沒有。
「沒買完你就想打架？！把店打關門了你換個店繼續買繼續打嗎？」小女孩個子挺小但凶得一批，「這是在工作！芥川！」
芥川看起來還是對眼前的人虎放不下。
咕噠子一直在國外處理分部的事情，也不清楚他們之間有什麼拋開工作外的血海深仇，想了下從芥川口袋裡摸出電話，撥了個號碼——摸電話的時候羅生門差點直接砍過來，咕噠子套上防御術式半點不慌。
第一個被掛斷了。
第二個也被掛斷了。
咕噠子生氣了，松開抓著芥川龍之介的手，朝中島敦小跑過去。在中島敦茫然的視線中仰著頭攤開手。
咕噠子禮貌詢問：「手機可以借我一下嗎大哥哥！」
中島敦：「...？」
芥川龍之介：「...？」
拿到手機的咕噠子不管兩頭的問號，還是撥打那個號碼，這次很快就接通了，那頭傳來清爽又熟悉的嗓音。
「嘿，敦君∼有什麼事嗎？」
咕噠子跳過了多余的寒暄，朝那頭吼：「阿治快過來領走你的小老虎！！！一個二個的煩死啦！！！」
「......」那頭靜默了兩秒，隨後是窸窣的聲音，再接著才是太宰治精神了許多的回話，「呀，立香你回來了呀∼」
咕噠子：「是啊我回來就發現中也把我賣了趕緊跑路到據說是港口Mafia的鐵頭先鋒這裡，想著頭鐵才能硬抗森先生沒想到他先把我抗了——這是哪個垃圾港口Mafia人養出來的性格啊！！」
太宰治：說就說怎麼還罵人呢。
咕噠子還打算抱怨，沒想到一會頭就是芥川龍之介衝擊感極強的大臉。
他正十分嚴肅的蹲在一邊聽他們對話，對身旁的人虎視而不見。本身有些蒼白孱弱的氣色異常精神。
咕噠子：「懂了狗東西，這是你養的吧！」
太宰治：「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像是哦。」
咕噠子：「既然都是你養的你倒是給我負起責來！！趕緊的給我過來領一個走啊！」
太宰治答應了。
他來了。
然後把咕噠子領走了。
抱著六歲的咕噠子，太宰治一邊按著咕噠子不讓她揮拳走人，一邊還頗為悠閑的說著風涼話：「芥川，你果然還是不懂什麼叫聽話。」
這句話瞬間捅到芥川龍之介的心窩子，他PTSD瞬間發作：「不是的！在下——！！」
「那你就給我先采購啊！」咕噠子還在用六歲的身軀對太宰治殘忍的拳打腳踢，聽到這話也不忘抽空噴他，「只有太宰治的話才叫話嗎！你給我適可而止啊可惡的過激宰廚！！」
咕噠子：有本事你也給我跳槽啊！！！
芥川龍之介無法反駁。
最後，太宰在抱著咕噠離開前十分壞心眼的說：「加油啊敦君，武偵萬聖節采購的事你一定能順利完成的吧？」
中島敦吃瓜中突然被cue，連忙站直：「是！」
芥川龍之介覺得有被狗日的人虎冒犯到。
「太宰大人！在下一定會比人虎先一步完成工作的！！」
太宰治不置可否。
咕噠子大崩潰：到底誰才是你上司啊！！！！！！！
作者有話要說：
幕間與主線無關！
幕間與主線無關！
幕間與主線無關！
1.今天還有一章，還在寫，寫完了就發∼
2.芥川的頭鐵是不分對像的，希望咕噠能懂這一點
3.孩子王幼吉爾天下第一！！！
第28章
魔法陣傳送是屬於將兩點坐標直接鏈接然後壓縮路徑，按照虛數空間距離坍塌後將兩點坐標直接重合的原理，將人從一各地方傳送到另外的地方。
總體來說十分省時省事，唯一的弊端就是傳送過程其實會相當不適。
藤丸立香在綠光閃爍的一瞬間失去了對空間位置的把控，她分不清上下左右，也分不清東南西北。在傳送的途中，被傳送的人或者物唯一擁有的參考系可能只剩下時間——但因為生理上的壓迫感，對時間的把控也會逐漸模糊。
不知道阿昂左有什麼技術手段，他看上去相當的自然，沒有半分難受，並且對立香的痛苦表情視若無堵。
兩側飛速拉伸變形的景像恢復正常之後，對世界的一切相對感受才逐漸恢復正常，重新腳踏實地後立香連心跳聲都在變得清晰——在異常安靜幽閉的空間裡「咚咚」作響。
阿昂左將藤丸立香當作「贗品」之後就再也沒和她對話，整理了一下衣著，自顧自的向外走。
立香跟了上去。
他們走出這個大概十五平米的房間。外面的光線要比裡面要亮，或者說是更具精密感。
層高大致有五米，天花板上沒有裝燈，代替照明用的是兩側等差距離排列的營養罐，罐高三米左右，直徑兩米，裡面灌滿了不知名透明液體，罐口一圈有向內照明的無眩光無閃頻射燈，顯色指數Ra明顯高於80的高規格燈具。
立香悄悄的往前面探頭，延伸出去兩列的營養罐都是空著的，就這裡的主人真的只是花大價錢將它們當作照明用。
藤丸立香跟著阿昂左繼續往裡走。
走過長廊，他們來到一個像是銀行保險櫃一樣的圓形大門，門外豎著半透明的控制面板。阿昂左按了幾下彈出密碼框，他輸入一串密碼後又彈出一個半透明面板，阿昂左將右手貼上去，「滴滴——」兩聲後，大門開了。
他們到了實驗室的中樞大廳。
這是一個略顯空曠的圓形大廳，抬頭就能看見上面數不清層數的外圍建築，以一樓的大廳為底，空出來的圓柱形為中心工整的繞著修築了一圈。
大廳裡只有零零散散的人影，大多數穿著白大褂的實驗人員步履匆匆的來往，最忙的應該是靠邊的電梯——居然整整有九部電梯為上下輸送人員。
但這樣奇怪的建築並不是藤丸立香此刻驚恐到無法動彈的原因——她正拼命的壓抑著尖叫聲，十分規矩的跟在阿昂左身後，垂著頭，視線卻無法規避的緊盯大廳中面無表情的幾個人。
快移開視線，立香。
她對自己說。
你會暴露的，趕緊移開！
但沒用。
聽聞和推斷帶來的衝擊力遠不如自己親眼所見，和她就外貌而言一模一樣的三名女性在大廳漫無目的的游走，搭配上她們臉上冷漠但完全如出一轍的表情，給藤丸立香帶來了極大的後脊發涼的驚悚感。
「你就在這兒等重啟吧。」阿昂左在上電梯前把立香留在了大廳。
他很隨意的說，「記住告訴他們你是S級重啟。」
立香有些失神的走近大廳裡另外幾個身影，她不敢想自己現在的表情是不是和她們一樣？
她不清楚AEFAE是什麼時候開始盯上她的，但從面前的「作品」來看這個時間應該不短，甚至可以說相當長。
是她在擂缽街放走那個男人之後嗎？
還是更早，在她加入港口Mafia的時候？
又或是她出現在這個世界，橫濱的靈脈開始被影響的時候？
但一定是在某個很靠前的時刻，她在茫然找方法回家的時候就已經成為意大利這群狂熱魔術師計劃中的關鍵，他們甚至能夠在立香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造出了一大堆量產型「贗品」！
「您好，我是B級重啟。」
立香聽到聲音後回過神，面前已經站著一個穿著貼身拘束服的「藤丸立香」，正對她重復：「您是負責重啟我的魔術師嗎？」
由於吃驚，立香眼睛微微張大。
——她們竟然是可以對話的？
立香正視眼前人的雙眼，試圖從中尋找到一絲「思考」的訊息。
然後試探性的問：「你是負責什麼...工作的？」
穿著拘束服的女人干脆的回答：「我是B組編號98-0865贗品項目，主要負責聖杯碎片的植入應用，在半英靈化中失敗後激活了小部分魔術回路轉到A組，由於魔術回路極其不穩定，現在處於待重啟狀態。」
可能因為實驗用需要得到實驗體自身反饋，指令讓她們真的會老老實實回答問題。
藤丸立香深呼了一口氣，開始快速詢問自己想知道的消息：「A組和B組分別負責什麼項目？」
98-0865一板一眼地回答：「A組研究『藤丸立香』魔術回路與令咒的激活，通過人為制造『御主』的方式制造小聖杯。」
藤丸立香心頭一跳。
98-0865繼續說：「B組研究將聖杯碎片嵌入『藤丸立香』軀體使其半英靈化的技術實驗，小聖杯制造成功後將半英靈超額回收至小聖杯，以此達到根源。」
總的來說就是通過A組制造出的小聖杯和B組制造出的人造半英靈，人為制造一場實驗性質的聖杯戰爭，並試圖按照理論說法填充滿七個從者的魔力來抵達根源。
藤丸立香在弄清楚之後反而冷靜了下來，AEFAE不知道的是——根本不可能通過制造「贗品」的方式制造出和她現在狀態一樣的工具人。
首先她現在的魔術回路是與岸波白野同調後的，從質量到數量都是假的。
其次她與聖杯的綁定狀態也根本不會讓她在植入碎片後成功半英靈化——阿賴耶識看不上她，綁定效果只是因為她是聖杯戰爭的勝利者，一個還在許願途中的倒霉御主！
「實驗進行到哪一步了？」
「抱歉，編號98-0865贗品權限不足，無法回答。」
行吧。
立香想起剛才阿昂左走前說的話，伸出手輕輕解開98-0865雙手拘束服的束帶，又挽起她的袖口。
果然看見了一模一樣令咒和魔紋。
立香記不住98-0865的編號，只能含糊的叫她：「98，是98吧，重啟又是什麼意思？」
98-0865回答：「編號98-0865贗品項目；贗品在失敗後會根據項目進度調整重啟，轉化為項目重新開展的原材料。」
「......」立香沒聽懂，只能舉例問她，「比方說......B級重啟是什麼？」
98-0865仍然有問必答：「保留初始魔術回路與主軀干完整，銷毀多余指令。」
「那S級重啟呢。」
「悉數銷毀。」
藤丸立香：......
這他媽意大利這群魔術師還挺優秀。
這不是愛因茲貝倫那套人造人再加上蒼崎橙子做人偶的流程嗎？
——你別說這個路子聽起來還挺對，要是立香真的有這麼牛逼的魔術回路和真的能被阿賴耶識看上打工，他們說不定還真能給你搞到去根源的路，隔壁御三家都羨慕哭了！
藤丸立香給98放下袖子，又欲蓋彌彰的給她重新系好拘束服，自言自語：「代餐代到我頭上了，真有你的啊魔術師。」
她氣起來直接地圖炮連著自己一塊罵進去。
「代餐御主代餐聖杯想搞到真根源，做夢吧傻逼！！」
作者有話要說：
1.趕上了，還要趕明天的存稿，短哥流淚
2.*已知情報：AEFAE通過人造人的手段復制出藤丸立香，小聖杯是她，御主是她，從者還想用她充數，貨真價實的工具人一姐
3.愛因茲貝倫：德國魔術世家，以人造人技術著名，是冬木市聖杯戰爭常駐御三家之一
蒼崎橙子：冠位人偶師
今天也是短哥想要收藏的一天呢，貼貼
第29章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幾年來實驗室從未出事，又或是因為AEFAE對自己的技術十分自信——
在藤丸立香學著98-0865的句式彙報自己需要S級重啟後，她十分順利的蒙混過關，跟著98以及負責重啟她們的研究員來到了三樓的小房間。
當時那個研究員還頗為好奇的看了她好久，就差沒在臉上直接寫「您是干了什麼才牛逼到需要直接回爐重造的」。
立香頂著一張面癱臉：......
別問，問就是阿昂左不做人。
上電梯需要刷卡，進小房間也需要刷卡。立香默默的在腦子裡過了一遍路線和需要注意的事項，站在98-0865旁邊乖巧裝死。
這位研究員推推眼鏡，拿過一邊的記錄表單寫下98的編號和立香剛才現編的一串她自己都有些記不住的數字。
藤丸立香都有些無語：這破地方居然還沒完全無紙化辦公？！
你們都能把我量產化了卻沒有完全實現線上登記？！
怪不得阿昂左見了我第一反應是「贗品」不是真人啊！這簍子也太好鑽了吧？
在立香暗自鄙夷AEFAE垃圾制度的同時，研究員關上小房間的門。
小房間裡陳列著一個和中樞大廳外面走廊一樣的奢侈照明工具，現在立香知道這些營養罐是用來干什麼的了。
研究員顯然不是專職負責重啟的技術人員，他翻了一下技術手冊，按照步驟對著她倆下命令：「B研究員輸入最高指令，節點密匙已完成聲控驗證。」
「指令如下：指令下達完畢的三分鐘後，贗品依重啟等級從高至低進入培養倉，完成預設中的重啟。預計單個時長......四十五分鐘——指令下達完畢。」
營養罐口的射燈突然亮起，原本空著的罐子裡開始從一旁拳頭粗的管道中輸入不知名液體。
同時傳出「滴——」的提示音。
旁邊的98同時回答:「是。」
立香也立刻跟著答應了一句。
藤丸立香這一波其實還要感謝阿昂左，只有在S級完全銷毀的情況下研究員才會為了節省自己時間而選擇靠指令來讓她們自行重啟。
但假如兩個重啟「贗品」都是需要回收一部分「部件」的話，必須由實驗員手動取出第一個「贗品」的剩余部分才能開啟第二個的重啟工作。
實驗室的研究員一直處於恨不得把一個人掰成八份用忙碌的狀態，他胡亂把表單往桌上一甩，推著眼鏡就出去了，頗有幾絲傳統社畜追著時間向前奔的搏命架勢。
和表單一起被扔在桌上的筆咕嚕嚕轉了三圈，停了。
房間裡終於只剩下藤丸立香和98-0865。
等到門完全將外面的聲音隔斷後，立香悄悄抬頭找了一下——兩個監控攝像頭正盡職盡責的記錄著屋裡發生的一切。
房間裡邊和外面一路上的監控讓立香對偷偷搞事完全死心，只能盤算著在他人沒發現前火速跑路。立香觀察了一下門的構造，慶幸好在出門是不用刷卡的，等到了電梯口再裝作「贗品」混出去就行。
不得不說，這裡對「贗品」的提防程度真的太淺了。
出門前，立香躊躇著回頭。
編號98-0685還在原地冷漠又可憐的站著。
營養罐的燈光將她左側的臉打得慘白，橘色的發絲死氣沉沉。她的眼眸低沉，裡面盛著無機質的死水。98-0685對立香不合理的舉動沒有半點反應，只是將一半冷光一半陰影背在肩上，比套著黑紗的聖像還要緘默。
藤丸立香問：「你要和我一起走嗎？」
「……」
立香不死心的又問了一遍：「98-0685，你要跟我一起走嗎？」
這次對方有反應了，雖然那但更像是捕捉到特定聲音頻率下的固定反饋。
98十分人性化的抬起頭看向立香，明暗面的分割線在她身上是那麼明顯，紋絲不動。
就像她毫無生機的眼眸。
在藤丸立香的注視中，這個和立香擁有一樣外貌的「贗品」冷硬的回復——
「編號98-0685正執行最高指令中，預計開始時間倒計時：四十分鐘五十二秒，如需中斷任務請輸入A級權限密匙。」
……
.
立香開始有模有樣的學畫傳送陣上的暗紋，她拿著房間裡偷來的那點兒魔術材料，很嫌棄的用食指蘸著開始盲塗。
實不相瞞。
她，藤丸立香，魔紋小廢物，魔術劣等生，學生時代靠岸波白野作弊混績點，畢業之後靠努力和能熬夜的特殊才能混到冬木市魔術事故處理部的魔術垃圾——其實一點都不會畫傳送陣的暗紋。
這可能就叫踩在命運的分叉口，左邊是用知識構建的康莊大道，右邊是「我足夠好運所以我一定能行！」的鋼絲繩。
她藤丸立香現在當然只剩下一條拼搏的路！
立香當機立斷，在外面的聲音逐漸嘈雜前畫完字後一筆，房間門被打開的瞬間綠光籠罩了整個房間。
——她成功離開了……
……了嗎？
這次的傳送比上次更加難以適應，像是時間被拉長，混亂程度陡然加大，人體的感知能力退化到細胞或者更小的級別，空間的擠壓感讓她不免萌生了「我真的還活著？」的荒誕懷疑。
她當然還活著。
在腳踩上地面的一刻，窒息的感覺褪去，重力將空間感重新退還。
立香知道自己賭對了，菜雞也有菜雞的小幸運。
藤丸立香甚至十分膨脹的想：更何況我也不是真的非常菜吧！！
下一秒，事實「啪——」的一下甩她一巴掌。
——因為藤丸立香壓根沒傳送回陶爾米納！
綠光散開後，她踩在深紅色的硬岩上，硬岩所在的地勢偏低，四周由奇怪的紅黑色霧氣覆蓋著，遮擋住了大部分的可見視野。
抬頭也只有紅黑色的迷霧，迷霧的那頭沒有絲毫亮光透過，再低下頭的時候，面前的霧氣卻慢慢散開。幾秒後，她和另一個人面面相覷。
「你你你你你是誰啊——！！！」
這一幕著實有些詭異，立香瞳孔放大，身體顫抖著後退兩步，腳下踩到碎石頭眼看就要很狗血的摔倒。
好在面前突然出現的人並沒有扶她的意思，反而很冷靜也很克制地站在原地看她摔了個寂寞。
這樣一來，尷尬的就只剩下被嚇到平地摔的藤丸立香。
還整挺好。
——個屁啊！！！！！！
粗糙的小顆沙粒磨進手掌，掌心處以及手臂上被擦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仔細看的話還會發現傷痕在以很慢的速度腐蝕掉周圍的血肉。
總之就是痛！
比尷尬更令立香不能接受的痛！
但這時候眼前的男人突然做人了。他慢悠悠的蹲下身，遞給立香一個牛皮水囊，又給她一張干淨的手帕，緩聲說：「快洗洗吧，阿爾比昂的岩土對有機體都有一定程度的腐蝕性。」
立香小聲說了句謝謝，把東西乖乖接過來。先試探性的聞了聞水囊口，在的確聞到了一股虛影之塵的味道後才開始清洗傷口。
洗完之後她把用過的手帕收了起來，遞回水囊，又很有禮貌的道了聲謝。
戴著毛茸茸白色護耳帽的男人默許了立香把手帕塞懷裡的行為，接過水囊後盯著她很好奇地問：「您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阿爾比昂？」
「啊哈哈哈哈我也不知道啊我應該畫錯了坐…」標。
等等？
立香回過神來：「阿爾比昂？？？？」
「靈墓阿爾比昂？？？？？」
——那個在時鐘塔地底的巨型迷宮阿爾比昂？？？
不知道是不是立香一臉日了狗的表情太過於生動鮮明又絕望，男人淺淺的笑起來，好笑的反問：「我以為一般魔術師是不會默認還有其他阿爾比昂的？」
藤丸立香在心裡咆哮：那一般魔術師也不會畫坐標錯到我這個地步啊！
靈墓阿爾比昂是什麼地方？
它是在時鐘塔腳底下長達兩千多年，卻一直沒被魔術師探索完畢的巨龍遺跡。
由於空氣中充斥著以太，這個地方的時間和空間都相當的曖昧。在十千米深度以內還好，越往下越接近「無法探知的神秘」。
出入阿爾比昂的裂縫就立香已知的就只有兩個：一個時鐘塔，一個秘骸解剖局。
區別在於從時鐘塔出去可能會被抓著審查祖上八代魔術傳承，從秘骸解剖局出去還不如不出去，橫豎都是一個死。
——而藤丸立香根本沒得用選，因為她不認路。
有的人，內心崩潰到仰臥起坐，面上還是要保持社交鎮定，鎮定中還夾雜著一股只要我不掉眼淚悲傷就追不上我一樣的盲目樂觀。
藤丸立香偷偷湊上前，矜持又禮貌的朝男人打招呼。
「這位大哥怎麼稱呼？」她瞟過男人的帽子，覺得這應該是個俄羅斯人，但絞盡腦汁也沒想起來俄羅斯有什麼魔術學派，只能強行套近乎，「秘骸解剖局現在也開放阿爾比昂了啊？」
立香覺得兩句話的寒暄差不多可以奠定一點革命友誼了，更何況能來阿爾比昂這地方的魔術師再怎麼都抱著點「大不了我不活啦」念頭的狠角色，屁話太多更容易惹人煩。
最後她直抒胸臆。
「大哥出去能帶我一個嗎？孩子好像迷路了。」
第30章
這個自稱費奧多爾·D的好心俄羅斯人答應了藤丸立香可以帶她一起出去。
但是他現在要下到四十五層深度的靜脈回廊取朋友拜托他的材料。
立香拍著胸：懂的懂的！我給大哥打下手！！
他們一起向下探索。
過程中費奧多爾可能體恤她是霓虹人，還特別禮貌的提出是否需要用日語對話。
立香十分感動，然後拒絕：「不了吧，魔術材料名稱大多是外語體系，日本用片假名來念舶來詞就離譜。」
日外混著說又會特別奇怪，屬於放在職場絕對會被發到匿名論壇取名為《八一八我那個硬凸文化的裝逼同事》的那種。
立香覺得不妥。
於是他們用英語交談起來。
立香：「您還會日語嗎？」
費奧多爾：「前段時間還去日本探望了一個新朋友。」
立香馬上客套了一句：「下次來日本橫濱玩兒可以可以找我！我帶您參觀！」
費奧多爾笑著答應了。
這個俄羅斯人周圍有種奇異的氛圍感，呆在他身邊總會感覺到自己像被什麼奇怪的視線盯住——就有點像教導主任在上課的時候偷偷站在後門的那種視線。
這就是大佬嗎？？
但他並沒有過多和立香聊魔術相關的話題，反而是像老友一般隨意嘮了些有的沒的，唯一和魔術擦邊的就是問她。
「您見過龍嗎？」
立香不知道他問的是哪種龍，只能分開回答：「普通幻想種的話見過，巨龍的話不同地域的好像不一樣？我們現在不就在巨龍殘骸嘛。」
「請我來取材料的朋友想要養一條…不那麼聽話的龍，勉強算巨龍吧。」費奧多爾不那麼精神的臉上掛上苦惱的表情，「現在我們都有點頭疼。」
立香則在心裡琢磨是哪家的魔術師路子這麼野。
——有養龍的條件又只是有點頭疼的話……那不光野，還相當牛批啊！
這個說自己有點頭疼的俄羅斯大哥看起來是真的對阿爾比昂很熟悉，帶著她在魔術回路阻礙下的多重回廊氣定神閑的繞來繞去。
甚至有幾次差點就要和奇美拉臉貼臉，被神奇的大佬玄學走位避開。導致藤丸立香跟在費奧多爾後面身體保持緊繃，思緒卻仿佛春游。
多重回廊百轉千回，巨大的魔術回路遍地都是，不注意區分的話很容易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原地踏步。在這樣的環境下，如果不找點話來聊就會很容易走神。
安靜了不到三分鐘的立香就開始走神。
她又突然想到剛才關於養龍的話題，不知怎麼的回憶起自己在小學作文上寫的那篇《藤丸立香的惡龍騎士傳說》。
——雖然這篇震撼同班同學的曠世巨作被老師飛到了她爹那裡，還換來她爹一頓愛的毒打。
但弱智的文筆掩蓋不住她磅礡的野心！
她覬覦的甚至不是幻想種，而是真正的惡龍！
惡龍既然沾染上了惡，那就不能和不列顛紅龍那種凱爾特人侍奉的聖龍相同。
惡龍要凶狠：張開雙翼能蓋住風和閃電，吐息卷起火苗，在澄金色的貪婪豎瞳中焚燒陰影裡殘存的一切不甘和怨懟。
老師評語：孩子還小，輕點打。
當然她爹揍她也不是出於真善美的目的，她爹只是單純的覺得這小孩飄了欠收拾。
說到底龍是屬於神代的東西，而在與人類訣別前，巨龍在某種程度上是可以和神明互換的。你藤丸立香已經飄到想騎在神明頭頂對世界拳打腳踢——想法可以誇，人不打不行。
「所以真的還存在擁有『追逐神明』這樣理想的現代魔術師嗎？」立香把養龍這個說法和「追求不可得之物」等價互換了一下，頓時覺得思路流暢了很多。
「那您的朋友一定是個信念很堅定的魔術師吧。」
費奧多爾對立香流露出的欽佩來了興趣。
「按照大多數人的觀點來看——妄想與神對話，對其抱有幻想，甚至是踐行人可戰勝神明的理念……」
費奧多爾輕輕的瞟了立香一眼，又很快收回眼神，他平穩地陳述自己的觀點，「這種思維既不受信徒的喜愛，也不被無信仰者接受。」
立香沒聽懂。
費奧多爾在說什麼？我們不是在聊魔術師嗎？
為了避免尷尬，立香強行接了一段：「現代魔術師追求根源，在我看來和神代魔術師追求與『神』溝通的權利沒有本質不同——他們換了個更直白的說法，追求真理。」
費奧多爾用帶著疑問的語氣「喔？」了一聲，又突然抬手虛攔了一下：「請往這邊走。」
立香在他伸手的時候就停下來看他，點點頭。
她心想，大哥現在態度這麼和善——果然還是我嘮得好。
塑料感情嘛，就是要多嘮嗑才能拉近彼此社交距離。
藤丸立香覺得不能任由毛子哥講哲學，三兩句下來她頭得禿。
所以立香延續了魔術師的話題：「話說回來，現代魔術的可替代性也太高了點吧？科技的發展，還有那些在我看來本該屬於神秘測卻單獨發展的異能和其他能力都在逐漸取代現代魔術。」
立香點評：「現代魔術帶來人之間的『不平等』逐漸被另外的『不平等』更迭。」
就好像她天生魔術天賦不強，但天賦在她這一代來講已經沒有多大意義，火焰術式能做的打火機也能做，每年死於槍械的魔術師更是數不勝數。
魔術師的優勢正隨著神秘測的消散逐漸消失。
與之相對，異能力完全不受其他影響，比如中原中也，比如太宰治。
他們天生就要比普通人多出一部分無法通過加減來持平的天賦。
費奧多爾這時突兀道：「不平等。」
立香：「我哪裡說的有問題嗎...？」
「不，沒有問題，事實上我對此也有點興趣。」俄羅斯人說起話來慢條斯理，聲音又輕又低，極具誘哄性，「您認為人應該是平等的嗎？」
藤丸立香：......
不然呢？？？？
費奧多爾伸出一根手指：「現代魔術正迅速走向覆滅，所以我們能夠看見平等的天平在復原。」
他甚至高高在上的用了覆滅這個稍微有些嚴重的詞彙。
「但是異能力這些則不在限制範圍內，您是這個意思嗎？」立香企圖能跟上他的思路，「所以造就了幾乎看不到平等可能性的情況……？」
藤丸立香看俄羅斯大哥向她投來「我覺得有點道理你繼續講我就聽聽看對不對」的表情。
——簡直夢回畢業答辯現場！
我完全沒聽懂大佬在講些什麼但我居然能和他對上話。
我藤丸立香簡直強無敵！！
她不愧是靠著一己之力把港黑首領忽悠瘸的女人。腦子裡想法一碰，當機立斷現在就開始了她事業的第二春。
「您想得對！」
「立場上的不對等注定主觀認知上的不同！」
——認知都不同扯個屁的平等。
「不脫離人類視角審判人類社會現存關系的行為就是耍流氓！」
——畢竟毛子哥看上去還蠻信神明那一套的。
「這是罪！」
——先罵了再說，不對再改。
費奧多爾在這時候停下來站在原地，他耷拉著眼皮藏住眼底的明晦變化，沉默得恰似阿爾比昂昏暗地底下匍匐著的凶獸。
說實話他有點認真的態度搞得立香有點尷尬，還有點慌，也不知道自己的論點有沒有押對。
費奧多爾還在等她繼續。
藤丸立香突然福至心靈。
這人又蓋章魔術要涼又說異能不公平……
——他……該不會是個妒忌異能的過激魔術師吧？！
立香：那好辦啊！我把異能往死裡罵不就得了？！
藤丸立香隱約覺得自己抓到重點了。
她瞬間化身工人階級高呼：「特權者天然與其他人立場割裂，他們的凝視是俯瞰，他們的尊重是憐憫！」
「那……」費奧多爾思索了會兒，又繼續向前走，「按照您的說法——特權主義者便是有罪的？」
立香跟上他，沒有被放松下來的氣氛麻痹。她拿到題干第一時間先分析了一下。
解，套用公式可知——
「有罪！」
藤丸立香深諳這種答辯現場觀點歪了沒關系，自己的邏輯鏈一定要堅守住，沒本事切題深入那就一定要搞一套自己的能糊弄人的完整價值體系。
費奧多爾果然先沒有質疑她的萬能公式是不是正確的，而是非常走套路的繼續問了下去。
「所以呢？」
「......」？
費奧多爾不是反駁，而是真的在提問：「所以呢？」
藤丸立香精神了：說到這個我可有經驗了！！！
沒有人比我更懂社會的毒打！！！
立香揮起右拳，結合自己小時候被按著錘的經驗，頗有感觸的開展她純屬口嗨的混亂邪惡發言。
她說：「罪——與罰！」
阿爾比昂的呼嘯聲停止了那麼一瞬。
費奧多爾本來正彎腰隔著手套取鑲嵌在地表淺層的多體結晶，聽到這話倏爾愣住，他有點不受控制的挑起眼皮直勾勾的盯著藤丸立香，第一次露出有些許不可思議的表情。
面前的人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說什麼不得了的話，她的聲音仍然回蕩在不時有凶獸嗚咽的靈墓阿爾比昂。
藤丸立香用三個字向費奧多爾描述出一整個世界，又用無知而迷茫的表情出演世界裡純真的信徒。
信徒說：「人若不在善惡的吊詭中受罰，就無法在苦難中明確自己的罪過。」
費奧多爾低聲問：「人要怎麼擺脫心中的戰場？」
信徒笑著回答：「人若不重生,就不能見神的國。」
第31章
彭格列的宴會結束之後為賓客預留了當晚的住宿房間。
由於教父澤田綱吉在晚宴結束後還要繼續與加百羅涅的首領密談，例如傑索這樣處於邊緣的小家族基本上就沒有人會去特別關注。
後勤人員核實之後在表單上敲出：白蘭·傑索於當晚離開，房間1809空閑——這樣一行記錄，確定同步表格至雲端之後關掉了電腦。
至此，白蘭·傑索在此次彭格列十世生日宴的行程全部結束。
白蘭的安排中就根本沒有等藤丸立香回來這一項，他趁著夜色回了佛羅倫薩。
與此同時，藤丸立香正在對著阿昂左開始她的精湛表演。
白蘭回到佛羅倫薩之後立刻聯系上了Passione的聯絡員，並在後半夜與喬魯諾·喬巴納展開視頻對談。
此時，藤丸立香正頂著蚊香眼和費奧多爾跨服聊天。
次日凌晨，白蘭與喬魯諾線上簽字結盟，白蘭還頗為可惜的假意感嘆。
「其實我對您的那片港口區也十分看好，為此甚至可以再退讓一個點，不，兩個點也可以。而且您似乎還沒有徹底談妥，您真的要堅持將它留給我們日本的朋友嗎？」
喬魯諾可能看穿了白蘭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本質，並沒有過多解釋些什麼。
「對新交的朋友保持忠誠。」金發的意大利人說。
「您真是太高尚了。」白蘭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覺得有點苦所以又往裡面加了兩顆棉花糖，「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耽誤您的時間了，十分期待與您的碰面。」
等對方也完成他的例行寒暄後白蘭才掛掉了通訊。
同時，電腦畫面同步彈出提醒框——有新的視頻請求接入。
白蘭先是點了接通，一直笑眯眯的雙眼微微睜開，露出有些冷冽的淺紫色眼眸。
他對視頻那頭的人伸出食指擱到嘴邊，輕聲道：「噓——」
視頻那頭的人強忍怒火噤聲。
因為白蘭同時向他揮了揮另一只手上的手機，手機處於通話狀態，仔細看通話時間還能算出這通語音電話幾乎是和視頻通訊同時接入。
白蘭輕點開揚聲器，電流將有些失真的語音橫跨一千兩百公裡送至佛羅倫薩裡這個不大的待客間。
「白——蘭——！！！！」
這一嗓子沒把白蘭嚇到，卻把視頻上的另外一個「被迫偷聽」的客人唬住了。
白蘭沒心沒肺的笑出聲。
「你知道從倫敦到意大利還有什麼其他路子嗎？！別笑了弟弟——要不是我在AEFAE那兒偷了衣服換掉我現在穿著禮服在深夜的倫敦街頭就真的像個神經病了你知道嗎！！」
「喂——！你怎麼還沒笑完啊！！」
沒錯。
藤丸立香被費奧多爾領著逃出阿爾比昂之後才發現，自己一沒手機二沒錢包，隨身帶著的只有脖子上的choker和後腰別著的魔術短刀——護照身份證件這些剛需物品是一個沒有。
立香十分卑微的向好心的俄羅斯人借來了手機，糾結了半天是聯系日本還是聯系意大利，想了半天覺得還是打給白蘭這個知情程度最深的人較方便。
費奧多爾還在一邊等她。
本想著偷渡回意大利，沒想到白蘭否決了這個提議。
「這兩天還是不要回意大利比較好哦。」白蘭的口吻和立香初到意大利時警告她不要去那不勒斯一模一樣，「等到合適的時候我會來接你的∼」
但白蘭的信譽點在藤丸立香這裡全面跌停。
所以立香沒絲毫猶豫：「我必須回去。」
「和喬魯諾的生意還沒談完，那不勒斯的基地也正在建設，而且那些贗…」
「立香——」
白蘭打斷了她。
藤丸立香沉默了幾秒。
她不開口，白蘭也不說話，一時之間雙方都安靜的展開對峙。
片刻後，藤丸立香斟酌著開口：「倫敦有時鐘塔和鐘塔侍從，你確定英國比意大利安全嗎？」
白蘭：「不哦，要危險的多。」
立香氣結：「那你還…！」
「對你要危險的多。」白蘭說，「但我認為你是很清楚為什麼我會選擇幫你的？」
立香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
——因為這個世界即將形成特異點。
藤丸立香：「……」
「嘟…嘟…嘟……」
電話被掛斷，白蘭將手機隨性的擱到桌上，雙手托著下巴對著屏幕。
「聽到了？人在倫敦，時鐘塔眼皮子底下。」面對視頻裡咬牙切齒的阿昂左，他的語氣輕佻又嘲諷，「去抓吧，如果你們敢的話。」
.
倫敦街頭，藤丸立香將手機遞回給費奧多爾，感覺自己這個月的「謝謝」已經全貸光。
費奧多爾貼心的詢問她是否還需要別的幫助。
立香苦惱的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意大利比英國要提前一個小時日出，此時的倫敦還被裹在霧氣裡即將迎來晨曦。等到霧稍稍散去，街上也逐漸有了零星的路人。藤丸立香終於給自己做好了思想工作。
「你之前說你接下來是要在英國游歷嗎，費佳？」立香咬咬牙，有些難以啟齒的提出請求，「我…我出於一些原因要留在倫敦，但是……」
但是她沒錢，也沒證件。
會點魔術，也就一點。
鑒於AEFAE和時鐘塔那點微妙的聯系，很有可能還被掛在時鐘塔的人可疑名單上——按照白蘭的說法，這個可能性是相當的大。
一句話總結下來：是個沒什麼用的拖油瓶。
立香正低頭掰扯著自己的技能，看看哪一項能夠打動俄羅斯朋友讓他在異國他鄉收留一下孩子。
不求溫飽，苟活就好。
費奧多爾說：「那我可以邀請你加入我的短期旅途嗎？」
立香：「！」
她猛的抬起頭。
費奧多爾裹著有些厚實的鬥篷，帽子下的臉偏瘦削又沒什麼血色。
「不方便的話拒絕掉也沒有關系。」
他說這話的時候垂下眼瞼，立香分明要仰頭才能和他目光相對，此時卻有一種面前的人處於弱勢的微妙錯覺。
「方便方便方便！」
立香大呼三聲，又蹦跶到剛交的俄羅斯朋友跟前，打定主意給自己放個懸崖邊的短假。
她向費奧多爾確認：「我可能要待十來天噢，先說好即使你提前趕我走我也不會走的！！！」
費奧多爾朝她點頭。
在立香眼裡這一瞬間的費佳仿佛充滿了聖父般慈祥的光輝——他人真的好好哦。
相比起來白蘭到底是個什麼狗東西！
立香還在心裡罵罵咧咧的時候，費奧多爾又好奇的問：「你剛才聯系的是你意大利的朋友嗎？我以為你住在日本。」
立香挑著能說的說：「我在一家日本企業工作啦！最近要拓展海外業務所以把我外派到意大利出差，這個季度kpi沒達標老板不讓我回日本嘞。」
「我要先去將材料轉交給朋友。」俄羅斯大哥講話大開大合，轉向敘述起自己接下來的安排：「你要一起跟我去嗎？」
朋友？
哪個朋友？
立香：「養龍的那位朋友嗎？！」
藤丸立香瞪圓了眼，興奮的說：「要要要！有龍可以看嗎！！」
我就摸摸！不騎上去！
費奧多爾輕笑了一聲：「不一定。」
因為得知可能摸不到龍龍，立香在跟著費奧多爾的一路上都沒那麼精神。
畢竟她也算是緊張又刺激的熬了一個通宵，兩場逃亡，一場答辯，一通憋屈的通話全都屬於十分累人的類型。
在立香精神很疲憊的狀態下，一直安靜著的費奧多爾突然又開口。
「立香對異能熟悉嗎？」
藤丸立香：「……」
您又來？？？咱不是剛罵完一波嗎？？
——但是現在的我可能累得沒有腦子，接不上你的話不會被你刪好友吧？
第32章
藤丸立香掛著黑眼圈跟著俄羅斯大哥一路夢游，離譜程度導致期間數次有好心的英國佬前來觀察是不是遇上了失足少女遭遇邪惡人販。
立香閉著眼高聲澄清：「是我！是我一定要跟著這個大哥的！你們不要誤會！」
英國佬看看閉著眼卻滿臉寫滿「我自願」的藤丸立香，又看看站旁邊從頭到尾「關我屁事」的俄羅斯人。
英國佬：看著更可疑了怎麼辦……
但是誰也無法阻止藤丸立香的跟班行為，這個小插曲只是讓她更加疲憊。
立香本來還打算強撐一天熬到晚上，沒想到在費奧多爾這位在倫敦郊區擁有一座莊園的富豪朋友體貼的為他們安排了住宿，並告知可以補完覺再起來聊事情。
好耶！
藤丸立香什麼都沒聽見，就聽見了個「補覺」。她跟著僕從像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弱智一樣飄到床邊，頭一沾枕頭立馬不省人事。
費奧多爾則矜持許多，走到自己房前，手放在門把上又停了下來，側頭說：「煩請您在克裡斯蒂女爵到的時候告知我。」
莊園的主人朝他點頭：「近衛騎士長大人已經出發了，晚上我會叫您。」
「我的那位朋友，晚上您不用喊她。」費奧多爾看上去體貼極了，「她只是跟著我游歷一段時間，暫時還沒有介入我與鐘塔侍從的此次交易中。」
「我明白了。」
費奧多爾·D關上門，慢條斯理的從口袋中拿出在阿爾比昂找到的魔術材料。這是幾乎被時鐘塔壟斷且出貨量極低，名為傳承結晶的珍稀素材。
掌心的結晶只有鴿子蛋大小，外觀上看的話像是被透明玻璃束縛住的一道極光，流動著絢麗又平和的光芒，而本應該是不規則的多方塊形狀卻因為開采的原因被鑿得四四方方。
它是人類史與瑪納洪流交錯中產生的高純度魔力結晶。[1]
鐘塔侍從想要用這個與時鐘塔達成真正意義上的合作，它將是贈禮，也會是警告——為此鐘塔侍從甚至不惜和好不容易抓住的魔人費奧多爾達成暫時的合作。
不過這些對費奧多爾而言都是沒多大意思的小事。
他隨意的把即將和阿加莎·克裡斯蒂交易的傳承結晶高高的拋起，又接住。蘊含著濃郁魔力的物質化能量塊不停晃過費奧多爾的雙眼，在裡面留下迷人的光暈。他又一次高高的拋起——
「噠——」
費奧多爾收回傳承結晶。
同時也收回了嘴角一直上揚的笑容。
.
太陽即將落山的時候，阿加莎·克裡斯蒂女爵出現在倫敦郊區的莊園。
女爵的身邊跟著兩名騎士，但他們並未踏入莊園，而是在鐵欄外就駐足原地，比雕塑更靜穆。
費奧多爾和她的交易非常簡單，兩個人沒有一句多余的廢話，連日常的寒暄也沒有。克裡斯蒂女爵清楚魔人汲取情報的可怕能力，費奧多爾也知道女爵「無人生還」的顯赫名聲，這讓整場交易都十分有序又迅捷。
交易結束後，女爵便聲稱自己還有事務處理，和莊園的主人一起去到書房談事了。剛剛獲得了三年豁免權的魔人慢悠悠的來到藤丸立香的房門前。
此刻立香還在睡覺。
這幾年她做過各種各樣的夢，大多數和太宰治的過去相關。這幾個月梅林又頻頻跑來和她嘴碎迦勒底的那些八卦雜談——假如把那些全部拋開的話，屬於立香自己的夢境寥寥無幾，稀有幾率堪比一發聖晶石出貨，括號，不要五星限定太宰治。
夢裡，小立香正在和岸波白野互相批改假期作業。
他們一道題一道題的批閱，立香畫出一個圈，岸波打上一個勾，這樣反復了五六次後，立香一把扯過自己的作業本開始叫囂著這不應該啊。
岸波涼涼的問：「第一題，參加聖杯戰爭的方法。」
立香：「…加班？」
「第二題，改良火炎陣的逆轉方法。」
「呃…干掉施術者？」
「……」岸波捏著作業本的手攥得更緊了，「魔術回路同調產生的危害。」
立香這次有底氣了：「容易絕交！」
岸波白野：「要不你教教我是怎麼個絕交法？」
立香理直氣壯的叉腰：「你沒算時間嗎？今年是我們入學測驗偷偷同調後的第三年，三年之癢到了！不然你為什麼給我打這麼多紅勾勾！」
岸波白野：「……」
我看你是皮癢。
「運用使魔的基礎魔紋你畫的是個什麼？」
小立香驕傲的昂起頭拿胖手指著被大紅勾處刑大那只憨憨龍：「龍龍！」
「我很快就能摸到龍龍了！」她掄圓雙臂花了一個比人還大的的圓弧，回頭跟岸波白野炫耀，「這——麼大！」
小立香回頭正准備更進一步表達她即將完成夢想的喜悅，卻發現站在原地的人已經不是岸波白野。
——Caster太宰治和Berserker中原中也在那裡面對面吵架。
二十一歲的藤丸立香發現自己在兩位從者的針鋒相對中完全插不進嘴，太宰治不知道又戳到中也哪根肺管子，眼看著就要被重力控制的巨型青花魚雕塑砸個透心涼，立香趕緊大吼道。
「阿治你快去抱住中也解除他的異能啊！！」
太宰治反問：「異能？什麼異能？」
「就是那個…」立香噎住，「…？？」
面前的太宰和中也又都不見了，而她那位新鮮的俄羅斯冤大頭站在原地，好奇的問：「立香你在說異能？」
藤丸立香：……
不是，您聽錯了。
我真的一滴都罵不出來了嗚嗚嗚嗚嗚！！！！！！
而費奧多爾完全沒有感受到她的凄苦，湊近兩步繼續輸出：「你還想看龍嗎？」
可惡！竟然拿這個來威脅她！
藤丸立香覺得自己雖然在做夢但是腦子還是很好使的。她在現實唯唯諾諾，卻在夢中重拳出擊：「等我睡醒了費佳會帶我去看的！」
這樣說著，面前俄羅斯人的面孔卻越湊越近，近到幾乎和她鼻尖相貼。
她感受到了微弱的吐息。
但梅林不在的情況下，在夢中是不會有這樣的感受存的。
費奧多爾說：「那我們走吧。」
立香迷迷糊糊的瞪圓了眼，費奧多爾的面龐卻更加清晰了。
「......！」
藤丸立香整個身體當場往床褥裡後縮一大截，直到和俄羅斯朋友保持了一定的距離才停下。停下之後也沒能止住這股驚嚇。
她一邊抖一邊大聲問：「魔術回路同調產生的危害！快！回答！」
費奧多爾：「三年之癢...？」
藤丸立香長舒一口氣，癱在床上喃喃：「還是夢嘛。」
費奧多爾這次語氣中甚至懷揣著道不明的憐憫，他舒緩的給了還在自我麻痹的藤丸立香一記重擊。
費奧多爾：「你剛才說夢話了。」
藤丸立香：「……」
！！！！！！！！！
「對不起大哥我馬上起床你外面等我三分鐘給孩子留點臉面吧謝謝大哥！！！！！」
費奧多爾答應了。
這一波社會性死亡之後，藤丸立香覺得自己的異國跟班生活可以說是難上加難。自我尷尬期結束之後她才想起來一個關鍵問題。
——費奧多爾撬開她房門現在說要帶她去看龍？
立香滿頭問號跟著費奧多爾在莊園裡繞圈，一路上一個人也沒見著。
「費佳。」立香跟著他越走越偏，越走越暗。她叫住走在前面的男人，問，「我們是不是走錯了啊，這邊是酒窖嗎？」
「不是哦，這是地下室。」費奧多爾輕松的推開了本應該鎖住的大門。
「來吧，立香。」
他側過身體，像是在向朋友介紹一樣自己十分滿意的珍品。
那是一個牢籠，白發青年非常狼狽的倚坐在籠邊，他的四肢都被特殊材質的鐵鏈焊住，可活動的範圍非常小。
聽到聲響之後青年抬起頭，猩紅的雙眼和毫無心理准備的立香四目相對。
他的眼中空無一物。
魔人費奧多爾·D這樣介紹道。
「他叫澀澤龍彥。」
.
第33章
此時，一扇新的大門在藤丸立香面前緩緩展開。
事情是這樣的——
我的朋友說要給我看他和他另外的朋友合資豢養的巨龍，然後帶著興奮的我來到一個漆黑的地下室，並向我展示了一個被關在籠子裡的白發帥哥。
就在剛剛這個帥哥還和我的朋友互相打招呼，看上去不像是有仇的樣子。
我的朋友，他管這個帥哥叫巨龍。
我又仔細思考了一下，認為他多半是在和我分享一些帶顏色的好東西——我拿不准和他有沒有熟悉到這個地步，畢竟我周圍的朋友都非常矜持。
要不然就是他們現在正在合起伙來戲耍我……而我甚至不知道哪個可能性對我而言衝擊更大。
問題來了：我要怎麼得體的回應他這個不那麼得體的行為？
想了半天，立香也只能怯怯將視線從白發青年身上移開。
「是這樣的，費佳。」她小心翼翼又不失文雅的對黑發青年試圖表露出自己的關懷，「我覺得這大概率是我的問題，是我沒摸清你們小眾癖好圈子裡的那些專業術語。」
「我想摸的龍龍可能不是這個龍龍，啊當然我絕對沒有歧視什麼的意思，你懂吧。」
「我理解每個人都存在差異性，也尊重這些差異性。」立香苦大仇深的說：「——但是人和人的Transualis.m並不相通。」
Transualis.m這個詞語著實給在場的兩位男性帶來了極大的衝擊，澀澤龍彥看上去試圖發言，組織了幾次措辭都放棄了。最後干巴巴都說出一句：「這就是你找的伙伴嗎？費奧多爾君？」
而費奧多爾不愧是費奧多爾，臉色紋絲不變，瞥向立香那一眼依舊風輕雲淡，他簡單介紹。
「是暫時和我結伴的朋友哦——另外，您的事我已經辦好了，阿加莎·克裡斯蒂應該等會兒就會過來。恭喜，您即將重獲自由。」
藤丸立香驚呼：「什麼？阿哪個加莎·克裡斯蒂？鐘塔侍從那個漂亮的狠辣婆娘嗎？！」
為了避免兩種語言造成的三個人三組對話，立香還體貼的將語言切換至了日語，日語體系又將她的不可思議還原成了極為地道的櫻花式震驚。
澀澤龍彥沒理立香，還是對費奧多爾問：「辛苦了，你想要什麼報酬？」
「舉手之勞而已。」
費奧多爾又抬眼看向立香。
「……」
「不摸不摸！！！」藤丸立香搶在他說話將頭搖成了撥浪鼓，見他沒有繼續危險發言，不死心的問，「所以你是為了龍…澀澤龍彥去阿爾比昂的嗎？」
費奧多爾否認了：「這是兩件事。」
「我只是委托費奧多爾君將我被阿加莎·克裡斯蒂關押這件事告知日本異能特務科。」澀澤垂下頭懨懨的沒什麼精神，「魔人的其他生意與我無關。」
啊？
藤丸立香裂開了。
「魔人？？？？？」
立香眼前劃過八十八個問號，好歹也是混黑這麼多年，她當然知道魔人是個什麼東西！
地下盜賊團「死屋之鼠」的頭目，行蹤不定長相不明，經常販賣一些情報搞的地方組織頭破血流，做事手段和他的性格一樣陰晴不定。支葵司說日本方面是希望他能一輩子呆在歐洲那邊反復橫跳能別碰日本就別碰日本。
但這是不可能的。
在藤丸立香心裡，這種邪惡的俄羅斯人肯定是高高大大，凶神惡煞，一拳一只北極熊——和眼前的貧血瘦弱大哥完！全！對！不！上！號！
「所以費佳你根本不是魔術師啊嗚！！」
費奧多爾反而覺得很奇怪：「我從來沒說過我是魔術師吧？」
藤丸立香啞口無言。
而且費奧多爾從來沒在她面前使用過任何魔術，就連帶她逃出阿爾比昂都是用的不知道是什麼原理的「傳送鑰匙」。
「那你……」
「阿加莎·克裡斯蒂要來了。」澀澤龍彥在立香十萬個為什麼即將開始前冷漠的下達逐客令，「你們是想和她一起在這裡開茶話會嗎？」
藤丸立香立馬閉嘴滾出地下室，這次換費奧多爾跟在她身後。
「所以巨龍什麼的是澀澤的異能吧！」立香邊走邊小聲抱怨，「早說這是鐘塔侍從的地盤我睡死在街邊也不會來啊！！」
費奧多爾接話：「不是他的異能哦，那是另外的有趣的事情。」
信你個鬼！！
說起這個立香就想起他一直以來對異能的態度。
「所以你是異能者又覺得異能是這個世界上不應該誕生的東西？」藤丸立香回憶起自己的那些過激發言。
好家伙，自己對著有錢人仇富，有錢人聽得拍手大呼磨多磨多——這不是有病是什麼？
「我見過討厭自己異能的人，但你明顯不屬於那一類——雖然我還沒見過你的異能。」立香撇嘴，「當然我也不是那麼想見啦！」
費奧多爾在途經花園時在原地站定不走了，他叫住立香。
「藤丸立香，我其實很認可你的觀點。」
晚風揚起魔人長到下頜的黑色碎發，月光照亮他此刻偏酒紅色的鬼魅瞳孔，同時將那一份危險又扭曲的壓迫感帶給了藤丸立香。
但費奧多爾沒有絲毫惡意。
「澀澤龍彥在歐洲干了非常多不那麼好的事情，但是異能特務科還是不惜花代價將他安全遣返日本，因為他的異能被評定為具有對抗國家規模異能侵略的稀有異能。」
「阿加莎·克裡斯蒂並不覺得澀澤龍彥是個多麼具有威脅的人，因為她自身就更具破壞力。所以除去歐洲的其他組織外，她將目光放到了時鐘塔身上——那些試圖創造人為無法企及的奇跡的魔術師們，即使那份奇跡已經奄奄一息。」
藤丸立香不知道費奧多爾為什麼要在現在告訴她這些，只覺得非常不妙。
魔人像一位彬彬有禮的教授，耐心的朝追求真理的學徒解釋自己所知道的學識，這種帶著縱容的隨和讓人毛骨悚然。
「死屋之鼠」的情報儲存量完全碾壓世界上多數的情報組織，信息差帶來對待事物的認知性偏差，這種偏差又成為魔人的武器。
他抬手，無知的人成為他手中無法動彈的牽線木偶跟著抬手。當木偶終於認識到這一點時，自身的思維早已被潮汐湮沒。
「燈塔侍從判斷日本給的好處大於處決澀澤龍彥，又判斷與時鐘塔的合作大於處決我——」
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又攤開手心正對藤丸立香，語氣輕飄飄的浮著：「但現在看來，是我要多收獲了一點。」
「特權者天然與其他人立場割裂，他們的凝視是俯瞰，他們的尊重是憐憫。」費奧多爾復述藤丸立香曾經說過的話，「有罪。」
他在嘆息。
立香從沒想過這句話由他說出口居然會帶著一股悲天憫人的謙和，這股謙和和壓迫混在一起，塑造成一個對立香而言陌生又熟悉的費奧多爾·D。
他跳出異能者和普通人的雙方立場，似惡魔，似神僕。
「你現在正在好奇我為什麼要在這裡告訴你這些對吧？」
立香正想嘴硬自己並不好奇，就聽見一個十分耳熟的聲音——
「因為他與我達成了新的協議。」
「！！！！」
先是嗅到了薔薇的花香，接著是高跟鞋輕踏石板的聲音。立香看過去，先看見了一雙高被筒靴捆住的纖細小腿。
藤丸立香的眼中出現金發女爵的身影。
女爵身著紅黑色小禮裙外披著白色坎肩，手套也是白色的，握著金色的煙杆，她抿著禮節性的笑容，舉手投足都是英國貴族的矜貴，遠在外的凶名又將這點矜貴鍍上了不可唐突的高高在上。
月色中的阿加莎·克裡斯蒂迷人又危險。
藤丸立香看向費奧多爾：「你在拖延時間。」
「花園裡有抑制魔術回路的東西。」費奧多爾坦然道，「同時，任何魔術道具也都無法使用，簡而言之——是個完全針對魔術師的陣地。」
費奧多爾在立香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走近，他的掌心中出現一個月色下泛著銀光的指環。
魔人托起已經無法動彈的好友的右手，在月下輕柔的將指環戴進她的食指。
女爵說：「不用擔心，這只是抑制魔力的小型道具，對魔術師自身損害不大。畢竟我需要您來為我們和時鐘塔的友誼牽線搭橋，造成的不便望見諒。」
「接下來幾天立香還是需要跟著我，直到時鐘塔來人。指環只有他們才能取下來。」費奧多爾意有所指的威脅，「你也不想搬進澀澤龍彥剛搬走的『房間』吧。」
藤丸立香不敢說話。
就在剛剛，指環與肌膚相貼的一瞬間——被阻塞的魔術回路瞬間暢通。
俄羅斯惡霸和英國土地主還在面前各自意味不明的微笑，女爵全然沒察覺這個日本妹妹已經在瞬間和俄羅斯惡霸心照不宣的達成了共識。
藤丸立香心想，我現在就要把阿加莎·克裡斯蒂拉入黑名單！就算她和冬木很照顧我的財務小姐姐聲音很像也無法挽回這點好感度！
接著又在心裡淚眼汪汪：費佳他討厭異能，搞事，還是個神經病。
但他是個大好人，嗚嗚嗚。
第34章
費奧多爾最後帶著藤丸立香離開了莊園，並在女爵帶來的騎士見證下許下了牢不可破的誓言。
「七天之後，藤丸立香會回到這個花園。」騎士握著魔人和立香的手，發動異能，「費奧多爾·D在此承諾，他會確保這一點。」
立香有點愁，琢磨自己跑路會不會導致費奧多爾當場暴斃。
俄羅斯朋友反而半點不焦慮，隔著手套為她整理了一下翹起的呆毛，甚至還有心情問她：「你暈船嗎？」
「？」立香回憶了一下，「不…暈吧？」
費奧多爾帶她來到倫敦港，又找到一艘著實算得上破舊的小船，自己先晃晃悠悠的上了船，回頭示意立香也跟上：「那就好，可能有三天左右的航行才能到目的地，暈船的話就難辦了。」
這是一艘看上去再普通不過的小型海釣船，長六米左右，玻璃鋼的材質讓船體比海運船輕盈上不少，龍骨呈「V」型，以適應海中比較大的風浪。
藤丸立香沒有學過航海相關知識，但僅僅從肉眼可見的層面上，這艘船要出海三天顯然是不現實的。好在立香現在已經大徹大悟，掌握了在這個不科學的世界講現實才是最不現實的這一項真理。
她轉向問：「我們要去哪裡啊？
費奧多爾說：「和鐘塔侍從的見面只是一個小插曲。立香，我們的短期旅途現在才算開始。」
「……？」
藤丸立香快給這個哥跪了。
您這還想著短途旅行呢？
她本來還想問：你和女爵約了七天，出海來回六天，合著我們的旅途就是在船上看天看海眼對眼心連心是嗎？
您是魔人還是魔鬼啊？
但她又想，反正異能監管下契約的約束方又不是我，你都不慌我慌個屁！
於是立香上了船。
船上還有另外一位船長和他的助手，船長看上去並不算年輕，極具英國特色的小胡子被修剪得整整齊齊，白發被毛線帽裹住，年邁但精壯的身軀看上去十分可靠。他看向立香的眼中甚至帶著長輩親切看待未成年幼崽的慈愛。
藤丸立香其實蠻尷尬的，雖然不想承認，但她的確也不小了，要不是父母早年去世，早就被揪著耳朵去相親——前幾年岸波太太還說幫她打聽對像來著。
而另外一位助手則有些陰沉，他長著一張掉進人群會立馬消失的臉，有些髒亂的黑發擋住眉間，黑色鏡框擋住了眼。在發現立香帶著好奇的注視後助手微微垂下頭，咳嗽了兩聲，用豎起的防風衣領口擋住了下半張臉。
但無論是船長還是助手都沒有朝上船的兩人搭話。
立香湊到費奧多爾身邊，被氣氛帶動十分小聲地問：「咱們什麼時候出海啊？」
話音剛落，柴油機發動的「轟轟」聲回答了這個問題。
船漸漸遠離海岸，以普通海釣船絕對達不到的速度向外疾駛，螺旋槳掀飛晶瑩的海水，卷起白色浪花，一部分擊打出的細密水霧飛濺到船上浸潤立香的發梢。
「哎，女爵為什麼不直接把我關在莊園啊？」立香開始沒話找話。
「還是這個狠辣美女就是喜歡戲耍孤苦無依異鄉人，想讓我最後品嘗一下自由的快樂再一刀——」她在頸間比劃了一下，齜牙道，「哢嚓掉。」
費奧多爾在莊園事件之後幾乎對她有問必答。
「莊園沒那麼『安全』。」他遞給立香一張手帕讓她擦擦臉上的水霧，在立香「你怎麼這麼多手帕」的視線中回答，「她不想看到你死在鐘塔侍從的莊園裡——特別是在和時鐘塔接觸的特殊時期。」
他們想要的是警告，不是開戰信號。
立香接過手帕，嘟囔了一句什麼。費奧多爾沒聽清，也沒打算追問。
海水沿著臉側的碎發滴進脖子，藤丸立香無限後悔自己上船前怎麼就沒去買個雨衣。費奧多爾頭比她還鐵，毛茸茸的帽子沾上水之後表面不顯，立香在心裡偷偷猜這帽子肯定就等於半個水球。
立香挺費解的，您不覺得重嗎？？
這俄羅斯大哥還怪愛面子的。
等天色稍微晚一點，費奧多爾不知從哪裡掏出兩個睡袋。
藤丸立香頭皮發麻：「咱們，不是睡甲板吧？？」
黑發青年看著她，仿佛在問為什麼不可以。
立香指著駕駛艙，裡面的船長見了還朝她和藹的揮了揮手。
「咱們就不能擠駕駛艙嗎？」
「船長的助手怕生。」瘦弱的俄羅斯人耐心解釋，「還害怕異性。」
不是吧你這還能直接給我甩鍋的啊？？？？？
立香覺得他在唬她，正准備自己去駕駛艙問一問，剛邁開腿，駕駛艙裡的助手瑟縮著向後退了一小步。
船長繼續向她和藹的揮手。
媽的好像是真的。
「哥，您看看這個環境，睡甲板和睡海裡有什麼區別嗎？」立香提著睡袋的手都有點哆嗦，她試圖讓倔強的俄羅斯人清醒一點，「我覺得我可以續到七天後再赴死，沒必要現在叛逆一把，您說對嗎？」
立香還在勸說，費奧多爾已經給自己套上睡袋了，他把帽子摘了下來，黑發柔潤又細軟，又將睡袋的帽子拉上去。
「我們晚上不睡覺，今晚有小風浪，即使入睡也是睡不好的。」費奧多爾裹在睡袋裡只露出一張蒼白的臉，他低聲說，「明天白天再睡吧。」
藤丸立香瞬間產生了一種是自己在無理取鬧的錯覺。
魔人還是牛，明明是自己不睡也不想她睡，還一定要凹出我這是為了你好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啊傻狍子——的嘴臉！！！
立香人在屋檐下，咬碎牙自己吞。
他們就真的有一搭沒一搭的又開始聊天，真的，立香算了一下這幾天她和費奧多爾亂扯的話比和她相處了五年多的支葵總共說的話還要多。
而且立香和費奧多爾完完全全是在扯嘴皮子。
知道他是魔人之前，立香就是順杆子爬，有什麼聊什麼；知道他是魔人後立香破罐子破摔，反正感覺自己的形像早就變得千奇百怪，俄羅斯大哥腦子裡的那個人橫看豎看也和她搭不上邊。
那就亂來唄。
跟不上大哥有些瘋癲的思路也不妨礙我和他跨屏互動！
「立香脖子上的choker是誰送的嗎？」
「啊？」
「每次有什麼事發生的時候你就會摩挲它。」
「這個啊……」立香在心裡感嘆魔人這觀察能力真好使，「和你送我的指環差不多吧，是另外的朋友送給我的禮物。」
費奧多爾思考了一下對於藤丸立香將指環當作禮物這個行為，判斷這句話是試探的性質多一點還是安撫的性質多一點。
「你是個很容易交朋友的人吧。」
說起這個立香就來氣：「不是！我還挺挑剔的！只是運氣比較差！」
朋友一個比一個坑！
「其實我很好奇立香你對朋友的判定標准。」費奧多爾在撕開魔術師的包裝露出魔人身份後說話用詞也越來越精准。
他剔除掉之前用於混淆視聽的一些無用詞彙，這讓立香有那麼一瞬間覺得和自己對話的是一台冷酷又嘗試收集人類感情的AI智能。
立香回答得很坦然：「我也不知道，感情上的事情我是沒辦法去制定一套可執行標准的。」
「怎麼才能算朋友呢……」立香望著天空，烏雲在夜晚泛白，厚厚的擋住夜色，又很低，像是即將傾軋上人的臉。
她聲音小得像是在自言自語：「我以前認為感情中出現欺騙的話那肯定是不能算朋友的，人心裡的依托關系如果出現小刺，動彈一下都會扎的心裡十分不安，不痛不癢，但是非常難受。」
「但是後來我也將謊言說出了口，開始我將它稱為『敷衍』，或是『簡單處理的最優解』，後來我看清了，謊言就是謊言。」
「人類逃不開謊言。」
「所以對我而言，如果在對某人的感情，或者說對某人的認同感到了一定的程度，即使立場相悖、刀鋒相對，即使兩個人在現實相處中是謊言和不信任的合集，我還是只能承認，那是我的友人。」
「愛與恨同價。」
費奧多爾將被夜色浸染成暗色的眼眸從烏雲移向藤丸立香。
他看向這個靈魂。
「所以你一定要問標准的話…我也只能說我也不知道。」
費奧多爾問：「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算你的朋友嗎？」
藤丸立香開始被俄羅斯人這長串的名字搞蒙了，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自己之後立香好笑的挑眉，暖色的雙眼微微眯起，咧開嘴角扯出一個在夜色中燦爛的不像話的笑容。
「你在說什麼呢！」藤丸立香在睡袋中像個毛毛蟲一樣扭扭扭，她把自己扭到費奧多爾邊上，兩個睡袋之間隔著半米左右的距離。
「只要他想。」立香聲音脆脆的，聽不清真情還是假意，「世間所有人都會是神僕的摯友。」
費奧多爾盯著立香的眼睛，不說話也沒有動作。他沉默得跟睡著了沒什麼兩樣。
——給立香看困了。
在立香迷迷糊糊要閉眼之前，黑發青年坐起身來。
他脫下睡袋，稍微活動了一下四肢，又給略茫然的藤丸立香解開睡袋。
立香揉著頭站起來。甲板上還有些涼，她抱著睡袋不肯撒手，但睡袋外側已經有些濕了，於是她將貪婪的目光放在黑發青年那一看就很暖和的毛質披風上。
「抬頭，立香。」
藤丸立香聽話抬起頭。
——她的瞳孔微縮。
海平面升起一道光。
海天相接一線，光芒從夾縫中撕開黑夜，溫暖的旭日驅趕黑潮，所到之處全是泛著淺金色微光的浪花。烏雲散去，高昂的天際也變亮。
那一瞬間，人的思緒是空的。
一種陌生的衝擊感極為強勢的將內心復雜的情緒清空，又將人的內心架得高高的，靈魂被一種崇高感拉扯出身體，反過來審視自己雜碎不堪的小心思。
這是在海中的日出。
「要有光。」費奧多爾說。
「於是便有了光。」
第35章
至少在這一刻，藤丸立香真心的承認費奧多爾這次頗為兒戲的短途旅行是有意義的。
但也就這麼一刻了。
在日出後不久，大概只過了三四個小時，晴空突然被雷雲壓垮。最開始是星星點點的雨漬輕拍在臉上，藤丸立香感覺到那絲涼意後抬起頭，雨滴、閃電和雷聲分不清先後順序相繼趕到，狂風席卷著暴雨摧枯拉朽般席卷而來。
黑雲比昨晚夜裡的烏雲更重，帶著磁暴和巨響從海的一頭攀噬上天際，一寸一寸的逼近。捕魚船在風暴中起伏，黑潮一波又一波將船體頂高，又飛快撤去讓船體墜入海面。
藤丸立香拽住似乎還在原地發呆的費奧多爾往駕駛艙逃，每一次顛簸都讓她重心不穩，小腦中腳後外側的絨球小結葉在晃動中失職，立香完全無法維系平衡，眼看就要被甩出去。
費奧多爾伸出手拉住她。
立香狼狽的逃到駕駛艙，卻扳不動門——裡面反鎖住了。
藤丸立香不可置信的抬頭，隔著玻璃和船長對視。船長還是那副笑眯眯的和藹模樣，指指把自己陷進椅子裡固定不動的助手，又用嘴型說。
【對不起啊，他害怕和生人相處，特別是異性。】
「……」
操。
多虧不斷拍打的海浪和暴雨的衝刷，立香暫時將更多的髒話咽進肚子。
費奧多爾非常平靜，他抓起立香的手放在堅固的圍欄上示意她抓牢。立香想問他現在要怎麼辦，剛張口就被混著海水的暴雨灌了一嘴，她抓著圍欄猛的咳嗽起來。
咳完抬起頭，費奧多爾還是那個平靜的樣子，仔細看的話還能在他的眼裡看出一點隱約的期待。
——他在期待什麼？
藤丸立香很快就知道他在期待些什麼了。
再次看向天際。終於，黑壓壓的風暴比影子更漆黑，它驅逐著一切發光的東西，將它們無情的吞噬。
一個十米以上的海浪像牲口一樣被勞役著奔赴到捕魚船跟前。
閃電將藤丸立香的臉色打得比一旁的貧血俄羅斯人更慘白。
閃電只有一瞬，海浪也只再堅持了一瞬。
——然後伴隨著雷聲轟然倒塌。
海水淹沒了藤丸立香的口鼻，水流狠狠得拍打在身體，四肢，頭部，以及其余部位。她被撞的七葷八素，但雙手被費奧多爾的手蓋住一齊緊握在圍欄上——讓她不至於已經被撞進海裡。
這場風暴持續了將近一個小時。
風暴散去後天逐漸放晴，費奧多爾松開手的同時藤丸立香跌坐在地。
助手設定好自動航路後就貼著角遛去甲板檢查船體，此時船長終於像個人了，從駕駛艙拿出幾條綿軟的干毛巾遞給他們，並請他們進駕駛艙修整。
立香累懵了。
但按理來說身體素質差的一批的孱弱俄羅斯人此時卻一點都不狼狽，他慢吞吞的脫下披風擰干，又把毛巾搭在頭上擦起頭發——就像剛才只是洗了個澡。
「你老實告訴我，費佳。」藤丸立香的聲音低啞，因為嗆水的緣故發聲斷斷續續，「那個船長他是叫歐內斯特·米勒爾·海明威嗎？」
不然沒法解釋這種強行要我直面苦難的硬漢畫風——我藤丸立香可以被摧毀，也可以被打敗。
聖杯作證，我就是一個這麼脆弱的人啊嗚嗚嗚嗚嗚！！
費奧多爾對這些垃圾話習以為常的掠過，他問：「你感受到了什麼？」
立香抬頭：「啊？」
費奧多爾重復了一遍問題：「你感受到了什麼？」
藤丸立香：實不相瞞，那她媽的可太多了啊。
黑發青年並沒有追問的意思，他見立香神色復雜在那裡呆呆的樣子，走過去拿起另外的毛巾裹住她整個人。
「唔——！」
藤丸立香小幅度掙扎著把頭從毛巾中探出來，在呼吸到新鮮空氣後長舒一口氣：「我快窒息了哥！！」
「哦？」費奧多爾笑了，「你感受到了窒息感？」
藤丸立香：「……」我是真的要窒息了。
大兄弟你太會升華主題了吧……ted不請你去撒毒雞湯真的是他們的損失。
立香這次和他倔上了，可能是覺得這個俄羅斯人每天真的是一點也不陽光也不快樂，也可能是單純的在顛簸了這麼久後脾氣上來了想找茬。
立香反駁他：「不，我感受到了重新觸碰空氣的暢快。」
「你怎麼就不能看見點好的呢？」立香和他大眼瞪小眼，「我給你講，我很容易被劫後余生的快樂衝昏頭腦，你看我氣炸了也沒去和船長solo……雖然等我這股勁兒緩過了可能會去找他對線——但是總體來說！」
「這也是一種體驗嘛！」
藤丸立香像只快樂的小狗一樣隔著毛巾胡亂揉搓自己的頭。
「大自然還真是喜怒無常啊…比你都要…啊沒，我還什麼都沒說呢你那個眼神收一收！！我就是感嘆一下。人類作為生態的一環著實有點太渺小了一點。」
費奧多爾覺得很有趣：「你能喜歡這趟旅途那就太好了。」
「也沒有那麼喜歡啊！」立香露出圓圓的眼睛，半警告半求饒，「先說好，咱們可以不去主動找挫折嗎？」
計劃在心頭打轉，費奧多爾毫無心理壓力的一口答應下來：「好。」
.
費奧多爾這個人雖然狗，但至少說話是算數的。
風暴之後他們很快就上了岸，比預計的三天還要早一天到達目的地。立香下船的時候有些腿軟，一時沒站穩向前衝了兩步恰好按住前面助手小哥的肩。
助手小哥在一瞬間跪了。
藤丸立香傻了，回頭和船上笑眯眯的船長面面相覷。
船長朝她揮手，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和她對話，只不過是用吼的：「沒關系小姑娘——假期愉快！！」
藤丸立香突然心情就變得開朗起來，蹦跶到費奧多爾旁邊去問他：「我們來這裡干嘛呀？」
費奧多爾回答：「度假。」
他說度假，就真的是度假。
立香不知道死屋之鼠的業務是不是真的這麼閑，還是剛好迎來了這個大哥的摸魚期——他們真的老老實實的在這個英格蘭群島中不知名的小小島上開啟了度假模式。
這個小島的人口極少，整個島上沒有酒店也沒有飯店，魔人在帶立香在一間無人居住的小房子裡住下之後就開口道：「自己去玩吧。」
藤丸立香堂堂一個優雅的成年女性就這麼被放養。
——她開心極了！
旅途的第三天，也就是來到小島的第一天，藤丸立香迅速和島上的居民打好了關系，在熱情的當地人問她與她同行的人怎麼不出來透透氣的時候，立香裝作為難地說：「我的這位朋友最近失戀了，所以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自己呆著，希望大家見到他也可以盡量的不要去刺激他。」
費奧多爾就這麼被整個島的居民帶著善意孤立了。
晚上在問起立香的時候她狡辯道：「難道不是你在孤立他們嗎！費佳你照照鏡子吧——你就差把『我們之間有生殖隔離，勿擾』寫臉上了！」
藤丸立香在費奧多爾一言難盡的沉默中哈哈大笑。
旅途的第四天，立香白天跟著當地人去海底潛水掰貝，又不知從哪兒聽說今天是個好天氣，晚上硬拉著俄羅斯人在海灘上看了一晚上的星星。
旅途的第五天，立香開始和島上的漁夫一起出海捕魚。這裡的海鳥也壞得很，總是喜歡在魚群被撈上船之後俯衝下來叼走幾只，氣的立香嗷嗷叫。
旅途的第六天，村民聽說他們明天就要走，一定要在海灘上給立香舉辦一個歡送儀式，強行在英國小島上營造出了夏威夷海灘的狂熱氛圍。
人群圍繞著篝火跳舞，立香的脖子上戴了三四個編織的花圈，一旁還有紅著臉的小伙子被慫恿著向她表白。藤丸立香睜大眼睛，在起哄聲中說不行不行不行，然後又馬上笑開了給了那個小伙子一個大大的擁抱，篝火點燃了她的笑眼。
「還是謝謝你呀。」她說。
旅途的第七天，直升機在藤丸立香面前緩緩降落，費奧多爾將她拉上直升機。
至此——費奧多爾和藤丸立香的短途旅行全面宣告結束。
他們直接回到了倫敦郊區的莊園。立香在路上心態很好地問：「時鐘塔應該不會直接把我剁了吧？」
費奧多爾回答：「你不會落到他們手裡。」
藤丸立香不知道這個大哥還想搞些什麼事，想著自己再怎麼也還有防御術式可以硬抗一會兒，實在不行就只能用英靈召喚系統續命，十五歲就十五歲，大不了就是菜了點嘛！
下了直升機，花園裡寂靜一片。
立香向前走了兩步，四處看了看：「鐘塔侍從的人……」呢？
她最後一個詞沒能說出口，身後有人輕緩的抱住了她。那人一只手環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貼在她的右手上——迅速將指環摘了下來。
與魔術回路阻塞的不適感同時傳來的是胸口猛烈的刺痛。
「——？！」
藤丸立香瞳孔放大，顫抖著低下頭，橘發從肩後垂到胸前，又從發梢開始逐漸被染深。
從身後環住她腰的那只手微微上移，掌心正握著一把短刀，尖端刺入了她的前胸。血液溢出，順著匕首浸染上白色的手套，不出幾秒那雙手套就被染成鮮艷的紅色。
費奧多爾將頭搭在藤丸立香的肩上，在她耳邊笑著說：「你不會落到他們手裡。」
魔人溫柔的將短刀轉了半圈。
「唔——！！」
立香痛到幾近痙攣，她喘著粗氣，拼著那點力氣從費奧多爾的手心裡拽回了指環給自己套上，又從他的懷抱裡掙脫出去。
「可惜你不會治愈魔術。」魔人嘆息著，絲毫不在意她看上去像是垂死掙扎的行為。
他居高臨下的垂眸憐憫著在地上捂住傷口嘗試著坐起來的藤丸立香，語氣比任何時刻都要來得愉悅：「似乎也只會簡單的攻擊和防御手段，劇痛下連這兩點也做不到了吧？」
像花園中的毒蛇吐露蛇信，空氣中沒有花香，只有血腥的澀味。
藤丸立香氣笑了。
她緩了緩，是真的笑起來，從AEFAE那裡就堆積的壓力在這一刻盡數爆發開來。
費奧多爾對朋友是真的狠啊。
藤丸立香捂著傷口，靠著圈住花圃的矮牆坐起來。
她好像從AEFAE的實驗室開始就一直處於非常狼狽又急促的狀態，事態總是在飛速變化，催促著她要做出某些決定。
你要舍棄一些東西，藤丸立香。
不然你什麼都得不到。
於是立香便做出了決定，她又抬起手，戴著銀色指環的右手像以前一樣無數次摩挲著頸部的choker。
藤丸立香笑著說：「費佳，謝謝你的禮物。」
.
第36章
指尖輕觸choker不小心在上面抹上血漬，又滑到頸部，脆弱的脈搏還在跳動。
失血過多引起一陣又一陣的眩暈，劇痛又拉回藤丸立香的神智。在費奧多爾的注視下，她心情平靜的啞聲吟唱。
【汝之身體，在吾之下；吾之命運，寄汝劍上。】
【響應聖杯之召喚，遵從這意志、道理者，回應我！】
【在此立誓。】
【吾乃成就世間一切善行之人。】
【吾乃傳達世間一切惡意之人。】
【三大言靈將纏繞汝七天。】
【穿越抑止之輪，出現吧。】
【天秤的守護者啊！】
——於是平地揚起狂風。
特殊的羈絆牽聯兩個空間，黑暗中有誰睜開了眼。
藤丸立香聽到了自己心髒砰砰跳動的聲音，她被魔術回路重構造成的魔力暴動不斷衝擊意識，血液逆流帶來極強的躁動不安。
金色粒子纏繞狂風，又在祈願中散開。
現代魔術師瀕死的奇跡在兩人眼前展開——僅存於人類史的英雄在塵囂中如約而至。
那個身影佇立在女孩身前。
瀕死的女孩瑟縮在明顯大了一號的衣物裡，胸口起伏得不明顯，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傷口引起細碎的顫抖。
淺粉色頭發、身著紅色軍裝的女性半跪著輕緩捧起她的臉。
軍裝女性眼尾細長，眼瞼蓋住一半的紅色瞳孔，低垂著頭，視線在立香臉上仔細掃過。
她的身上帶著令人安穩的消毒水味道。
【立香！立香能聽得到嗎！】
「既然我已至此，您盡可放心。」
腦海中梅林的聲音和女性的聲音攪在一起。
【迦勒底只能和你建立暫時的聯系！現在聽我說！】
「我會拯救所有的生命。」
【你召喚的從者叫南丁格爾！是位護士！但是她是——】
「哪怕會奪取所有的生命。」
梅林最後一句話在立香的腦海中回響得格外的清晰。
【她是berserker！！！！】
「我也在所不辭。」
藤丸立香：……
——麻了。
之前梅林說，為了確保藤丸立香的安全，迦勒底給她的英靈召喚系統其實是個半成品，它並不能從英靈座上溝通召喚英靈——而是從迦勒底召喚已經與他們結下契約降臨的從者。
至少保證是可溝通且不亂來。
如今，世界上真正第一位女護士，畢生為發展醫療事業而奮鬥的偉大女性正站在她面前為她檢查傷口。費奧多爾退到旁邊冷眼審視現狀，梅林還在腦海中絮絮叨叨。
【南丁格爾聽說有病人就直接衝，我和福爾摩斯根本攔不住！】
立香被掰開嘴來回檢查，只能試著在腦海中回話：「南丁格爾怎麼了嗎？！」
動作干練的護士已經檢查到她胸前的傷口。
【狂階南丁格爾她治病很……】
「傷口有腐蝕魔術回路的陌生術式，需要馬上處理。」南丁格爾自言自語說，「那就直接剜空周圍的肉好了。」
【狂野。】
藤丸立香：？！？！
「梅——林——！！！」立香在心頭狂呼，「她掏出手術刀了！！！！！」
「快快快快快快快想想辦法啊——！」
【別慌！之前福爾摩斯料到可能出現這種情況！給南丁格爾帶了「覺醒的意志」禮裝！！禮裝會一直用拿從者的生命置換成魔力，撐一會兒她會開寶具！然後直接回迦勒底！】
立香顫抖著咆哮：「我這要怎麼撐啊——！」
見自己快被掏個洞，她東張西望。
十五歲的藤丸立香和已經站的相當遠的費奧多爾對上視線。
立香當機立斷：「孩子還能苟！南丁格爾你先去治旁邊那個大哥！對！就是那個黑頭發的！他身體有大問題！」
南丁格爾聽不得身體有大問題這幾個字，冷靜地問：「他哪裡有問題？」
立香斬釘截鐵的說出自己一直想說的話：「腦子！」
「他腦子有問題！」
費奧多爾：「......」
偷聽的梅林：【......】
南丁格爾琢磨了一會兒，真的站起身來朝費奧多爾走去。
「那可不好辦了啊。」護士低聲說，「那就直接開顱檢查吧——緊急治療！」
藤丸立香目瞪口呆。
「你們迦勒底的醫生都這麼硬核嗎？」
【啊哈哈哈哈哈哈沒有啦。】
看著躲避著南丁格爾愛心檢查的費奧多爾，立香心裡舒坦了那麼一丟丟。
「哎我現在又是十五歲的菜雞了。」她右手的令咒和魔紋消失得干干淨淨，頭發也短了一節，聲音也變得輕了很多，「按理說我身體恢復到十五歲的樣子為什麼傷口還在啊！」
【不光是傷口，聖杯碎片和你的聯系也還在——和我們之前的預估有些出入，聖杯似乎在因果上判定了你現在的狀態。】
【不過也是啦，如果一切都復原到十五歲的話你現在應該與聖杯解除綁定直接回到原來的世界了。】
立香問起另一個問題：「可是我現在的魔術回路…應該不足以供給從者開寶具吧？」
【沒關系啊，你還有聖杯碎片的魔力可以用。】
梅林話音剛落，那頭的南丁格爾以愛之名砍了費奧多爾幾刀，已經差不多蓄魔完畢。
她停下，沒有再去追身上多了不少傷口的病人，側身遠遠地望了一眼她的御主。
接著南丁格爾向藤丸立香走來。
立香一抖：不是吧不是吧不是要搞我吧？！
而這位狂化的護士只是蹲下來，拿出一小塊紗布將立香臉上暈開的血漬擦干淨。南丁格爾的表情很冷酷，動作卻異常的輕緩。
立香又聞到了那股消毒水的味道。
接著，殘酷的「克裡米亞天使」開始宣告那段著名的《南丁格爾誓言》。
Berserker的職階讓她的思維變得混亂，刻在靈基上的信念讓她崇高的執著變得瘋狂——但她一往無前。
她宣告。
「我將根絕一切毒物，一切害物。」
巨大的白色護士像在南丁格爾身後展開，她像是虛影，又切實給奄奄一息的病患帶來了幾近實體化的安全感。
微風揚起綠色的微光，裹挾著魔力浸潤創傷。
藤丸立香胸前的傷口在瞬間痊愈，魔力暴動造成的精神損傷也被撫平。
南丁格爾的寶具強制性制作出來了一個暫時的絕對安全圈——異能、魔術、槍支、炸彈……所有能對立香造成傷害的武裝都會失效。
立香對梅林輕聲說：「我看見了天使。」
梅林颯爽的笑聲隨著南丁格爾的離開也逐漸消失。
英靈只是曇花一現的奇跡，花園裡終於又只剩下藤丸立香和費奧多爾。
立香拍拍身上的灰，干脆盤腿坐在地上。她微微抬頭心平氣和的問費奧爾多：「你還要殺我嗎？」
費奧爾多誠實回答：「很想。」
「那挺巧的，我現在也很想對你下手。」立香感知了一下魔力余量，剩余的魔力甚至還不夠一發gandr。
立香好奇的問：「那再多問一句，咱們還是朋友嗎？」
費奧多爾笑了：「是摯友。」
藤丸立香：……
——朋友你真的需要南丁格爾給你看看腦子！！
這麼一小會兒魔人就已經恢復了他的從容，他站在原地十分遺憾的嘆氣：「你應該死在這裡的，立香。」
「呸呸呸！」十五歲的藤丸立香此刻很想跳起來錘俄羅斯人的狗頭，她惡狠狠的說，「想殺我沒那麼簡單！」
費奧多爾也知道這一點。
所以他從離開阿爾比昂就開始開始計劃。
要殺藤丸立香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需要考慮的其實只有三點：
確保她無法使用魔術。
確保沒有三方勢力在場。
確保事後不會有三方將這件事算到他頭上。
要完成第一點，只需要借助阿加莎·克裡斯蒂在倫敦郊區莊園裡埋藏的陣地，再輔以一個小小的指環——同時還能獲得藤丸立香來之不易的信任。
第二、三點其實也沒什麼難度。
放出情報說費奧多爾不打算完成和鐘塔侍從的交易，他的伙伴果戈裡會在遙遠的俄羅斯偽裝成他的樣子躲避女爵的追殺。
一方面將鐘塔侍從的人引走，另一方面確保鐘塔侍從的人能夠親眼所見「費奧多爾」的確身在俄羅斯。
而藤丸立香將會死在倫敦郊區的莊園。
因此俄羅斯的「費奧多爾」不會有事，藤丸立香出現在莊園後異能見證下的契約也隨之達成，同時制造出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即使阿加莎·克裡斯蒂懷疑是他在作梗也沒有證據。
——多麼好的機會啊。
魔人惋惜不已。
「既然誰也干不掉誰，那我們來聊聊吧。」
「聊什麼？」
立香單手撐著下巴：「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想殺我的呢？總不能是因為我在島上造謠你失戀吧？」
「還要早一點。」
「那就是和鐘塔侍從見面後？」
「更早。」
藤丸立香：……
——媽的你是狗吧。
費奧多爾認為現在立香生動的表情也十分有趣，他也悠閑地坐下來，如果不是兩人隔著些距離看上去還真有促膝長談的那麼點意思。
「第一天，神創造了光。」
「第二天是空氣，第三天是海洋，第四天是星辰……」
在他類似於詠嘆的語調中，立香居然詭異的跟上了他的思路，不可思議的接話道：「第五天是水中的生命與飛鳥，第六天是地上的生靈與人類。」
「第七天——」
費奧爾多為這場將要誕生於死亡中的永恆舉辦了六天的祭典。
「第七天，世界誕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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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費奧爾多感嘆：「每一次和你交談，我都能剝除一些一直困擾著我的小煩惱——我一直想創造一個沒有異能的世界。」
這句話前後本毫無關聯，硬搭在一起讓立香頭皮發麻。
她立馬開口反駁：「你這人說話前理順因果關系哈！是你自己本身就想搞事，別說得像是我在慫恿你不做人一樣！」
「但你的確奇啟發了我。」
費奧爾多像在故意氣她，態度真摯又誠懇：「極少一部分人類會意識到自己的『罪』，更少一部分人類會為為此自我懲罰——但立香你說的很對，『罰』不是結果，而是反思。」
「我不是，我沒有。」藤丸立香木然的說，「大哥，算我求你，我真沒說過這話。」
「異能者真正意識到自己錯誤的特權地位——只能用災難，用毀滅。」
藤丸立香要瘋了。
她現在算是懂了，這個俄羅斯病人根本聽不進去他不想聽的話，他還會順著你的話往他的思路去搞正常人都不會搞的一千字小論文，還一定要把作者第二署名寫上你的名字！
——這是人能干得出來的事情嗎？！
她破罐子破摔道：「所以你也覺得我是有罪的，所以用死亡來喚起我的正義嗎？」
「你為什麼會這樣想？」費奧多爾皺起眉，「你沒有察覺嗎，立香，你的世界裡不應該有異能這樣的異端。」
這話在某種程度上相當的一針見血，也相當毒。
因為暫時干不掉所有異能者所以干脆把他心裡純潔無瑕好朋友藤丸立香干掉——他真的是個在自圓其說上毫無瑕疵的瘋子。
藤丸立香真的無語！！！
費奧多爾想殺她這個想法的起點居然只是出於這樣一個單純到有點弱智的念頭。
立香現在確定了，費奧多爾這種人不可能有朋友，他心頭的那個位置是名為友誼的斷頭台，誰當他朋友都只會被他憐憫，然後親手被他送離這個所謂的「異常的世界」。
死屋之鼠的首領也不需要朋友。
魔人需要的是藤丸立香死後的混亂，是時鐘塔與鐘塔侍從的對峙，是意大利魔術圈的崩盤。
——她的死實在是太劃算了。
知道即使問「那你怎麼不也死一死」多半也只能得到「我還有義務幫助這個世界恢復正常」這種傻逼答案，立香現在完全不想和他說話。
她站起來，冷漠的和費奧多爾告辭，沒走兩步就聽到機械特有的聲響——那是子彈上膛的聲音。
立香回頭，魔人還是悠閑的支著一條腿坐在地上，黑洞洞的槍口正對她眉間，槍口後那蒼白的面孔在脫去笑容後顯得格外真實。
「就在你站起來那一刻，我重新感受到了異能。」費奧多爾緩緩拉開保險，「所以我想，這可能就是神的旨意吧。」
立香掌心開始出汗，但她沒有去擦：「你在賭子彈能打穿魔術師的術式？」
「不，我沒有賭。」
死屋之鼠的首領重新拿起了劇本，開始規劃好友的死亡：「其實很明顯，你沒有殺我是因為你殺不了我，你的魔術水平如果不夠殺我，那也就不夠保命，對嗎？」
他動手的傾向是那麼明顯，並且他說的確實沒錯。如果代價不是十分慘烈，立香絕對會在這裡不多說一句廢話留下他的命。
雖說有些不合時宜，但兩人心中都同時浮現起藤丸立香說過的一句話。
——愛與恨同價。
在場的異能者和魔術師已經完全淪為你死我活的對立關系。
而在費奧多爾動手前，藤丸立香冷靜的捏住衣襟，做好了經受更為猛烈的魔力暴動的准備。她現在沒有岸波白野的魔術回路可以借用，在已經被南丁格爾抽空一次魔力後，她不得不再次使用英靈召喚系統。
這次極有可能會抽取聖杯碎片的魔力。
聖杯對她而言差不多可以等同於這個世界的錨定，一旦聖杯的魔力抽取過度，如梅林所說——她必定會被放逐到其他世界線。
魔人察覺到了什麼，幾乎在咒語開始的同時對准立香眉間連開三槍。槍聲蓋住了詠唱，立香盡力判斷彈道軌跡進行躲避，在港黑被其他組織追殺的經驗在此刻派上了用場。
——但子彈的速度還是太快了！
藤丸立香閉緊眼，雙手護著頭摔倒在地。
魔力被過量抽取的痛楚開始降臨，本身窄小的魔術回路被進一步壓榨至干涸，又因為身體自身的重置而恢復——以此循環。
與此同時，AEFAE實驗室實時監測下聖杯碎片魔力儲量飛速降低，研究員人仰馬翻的追查原因，B組已經嵌入「贗品」體內的聖杯碎片已經開始反向汲取母體的魔力。
營養罐瘋狂閃爍著刺眼的紅光。
而一切卻結束得悄無聲息。在某個時間節點，或許只是一瞬間的走神——藤丸立香消失在了莊園。
費奧爾多看上去也不沮喪，事實上他對自己朋友能擁有這樣的力量，以及這力量展露出頗為殘酷的代價感到高興。
不是所有人都能見證流星墜毀前的璀璨。
它注定絢爛，承載著祝福與期盼。也注定在火焰中著下墜，撞擊得地面地動山搖，在寂寞中化作星球的養分。
他將那個抱著立香一起憑空消失的綠色身影記在腦海中，拿出手機撥通果戈裡的號碼，慢條斯理的開始處理後面的事。
「計劃變動一部分。」魔人瞟了眼花園角落裡的監控，對同伴說話的語氣十分輕松，「澀澤龍彥已經回日本，鐘塔侍從果然想要交換『那個』的情報，可惜異能特務科沒給……不過沒關系。」
「讓阿加莎·克裡斯蒂現在回倫敦吧，我在莊園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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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丸立香又開始做夢。
和之前不同，這次她化身動物世界裡跟拍野生動物的攝像機，唯一不同的是機器跟拍的是動物，她跟的是一坨泥巴。
鑒於立香大概掌握了「御主會夢到英靈的生平」這一個魔術師小知識，她決定還是尊敬的稱祂為好心人。
總而言之，這個從費佳手裡救下她的好心英靈每天的日常就是在森林裡奔跑，和小型動物玩貼貼的游戲，和大型動物打架鬥毆——准確的說是單方面毆打動物。
好家伙，森林裡那只漂亮的小白虎都被咱們好心英靈打掉了三顆牙，現在變成眾虎嘲笑的缺牙小可憐。
立香隔著夢都能體會到祂制霸森林的快樂。
在這種平和寧靜中，藤丸立香終於睜開了眼。
有誰正在為她擦拭手臂。在發覺她醒後又驚訝的將手帕放在一旁，幾乎是同時，立香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有人快步走到她的床邊輕輕握住她的手。
藤丸立香虛著眼適應被調暗的光線，那個人將她慢慢的扶起來，在腰後墊上枕頭，再遞給她一杯水。
立香摸著玻璃杯緩緩地喝了一小口。
接著再耳邊傳來男女莫辨的輕柔嗓音，此時立香差不多已經恢復了視野。她轉頭將水杯遞還回去，同時打算向那人道謝，話還沒說出口卻愣住了。
「御主，您好些了嗎？」
藤丸立香第一次不知道要怎麼去描述一個人的相貌。
那是一種超越了常識與性別的美麗，淺綠色長發散發著光輝，同色的眼眸裡包容著知性與純真。
——我剛才夢到的泥巴…好心英靈長這樣嗎？
不吧？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有買家秀比賣家秀好看八百倍不止的現實案例呢！！
「您也沒說錯，我是由神之手捏造的粘土，是即將損壞的神之兵器。」
立香一愣，這才發現自己居然把腦子裡的垃圾話說出口了。
——這也太不禮貌了！！！
「抱歉啊。」她誠懇的道歉，又自我介紹道，「我叫藤丸立香，接下來很長一段日子裡都會與你同行，請多多指教！」
「您不必道歉。從者Lancer，恩奇都。應您的呼喚啟動。」
立香：！！！
恩奇都！這個她知道！
蘇美爾神話中的英雄，神明創造出來與當時美索不達米亞地區烏魯克的暴君對線，結果兩□□拳到肉打出了感情，能夠共享王位那種真感情。
得到神造之人友誼的暴君也逐漸變得賢明。
這麼看起來，恩奇都應該算是她聖杯戰爭開啟以來遇到的第二靠譜的英靈了——第一是中也爸爸永遠不變！！
立香高興的和恩奇都聊起來。
當問起這裡是哪裡的時候，恩奇都回答說，他們被直接扔到這家莊園的花園裡，好在莊園的主人是一位好心的伯爵，暫時收留了昏迷的立香。
雖然這套倫敦加莊園加花園的配置讓她有點PTSD，但出於禮節立香還是決定在第一時間去拜訪莊園的主人。
藤丸立香走起路來還是有點輕飄飄的，恩奇都在旁邊扶住她的胳膊。
立香虛心請教：「和伯爵相處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
恩奇都把這段時間的所見所聞在腦海裡過了一遍，梳理出一個精簡版本。
「伯爵名為阿爾伯特·詹姆士·莫裡亞蒂，他還有兩個弟弟，一個是目前莫裡亞蒂家族的管家，另一個是一位犯罪顧問。」
藤丸立香站在原地不走了。
「莫……莫裡亞蒂？」她伸手拽住恩奇都的袖口，在恩奇都疑惑的眼神中磕磕巴巴的問，「是那個……咱們知道的那個，那個叫莫裡亞蒂的犯罪顧問嗎？」
「如果是您是指迦勒底的那位莫裡亞蒂的話應該不是。」
「那是傳統意義上和福爾摩斯祖傳五五開的莫裡亞蒂嗎？」
這次恩奇都思考了一會兒，在立香頗有些驚悚的視線中點了點頭。
「那應該是的吧，不過威廉最近的活動都是以有些固執的貴族為目標。上次他們家族會議的時候我聽見似乎是為了粉碎英國現有的階級制度才義務從事這樣一份工作的。」
立香震驚：「什麼——！你居然還參加他們家族會議了嗎！」
恩奇都：「因為這個年代的建材都不太隔音。」
藤丸立香：……
【你遇見最毀童年的事情是什麼？】
謝邀，人在英國，剛睡醒。
我新認識的好心英靈，將暴君磨成加班狂魔的最古英雄，他字裡行間懷揣著對一位著名犯罪分子的崇高敬意這點咱們先不談，畢竟我也是一個有黑歷史在身的人。
但作為從小看《福爾摩斯探案》長大的普通人，我必須代表廣大群眾的童年正式開麥。
沒有良知和道德的世界犯罪組織首腦，犯罪界的拿破侖，超級反派的鼻祖，詹姆斯·莫裡亞蒂，他猛的一下化身代表工人的無產階級革命家這件事。
您覺得合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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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早個十年，藤丸立香絕對不會料到自己這輩子還有和兒時偶像的死敵和諧社交的一天。
阿爾伯特·詹姆士·莫裡亞蒂是個十分穩重又寬厚的伯爵。
在得知昏迷的客人醒了之後，他另外特意為她找來了在這個時代的英國十分難得的知名醫生。順帶一提，之前為立香整潔身體的也是伯爵請來的護工。
「會不會太麻煩您了。」藤丸立香接過旁邊金發男人遞給她的水果茶，她雙手捧著杯子抿了一口。
水果茶裡像是加了蜂蜜和其他東西，甜度剛剛好，不會太澀也不會太膩。立香在心裡向泡茶的大哥點了個贊，沒忍住又嘬了一口。
棕發碧眼的伯爵端著紅茶坐在立香對面的軟椅，看見她的雙眼因為水果茶而彎成甜甜的月牙。
阿爾伯特自然地將視線移開，目光和一邊的路易斯短暫的交錯後重新放回自己手中端著的紅茶上。
熱氣氤氳。
看起來是挺像個孩子的。伯爵心想。
對，我們無敵的藤丸立香，在使用英靈召喚系統後重返十五歲。放在普遍比較早熟的歐洲那就是個小雞仔，屬於誰見了都可以慈愛的說一句「你這小屁孩還怪可愛」的那種小雞仔。
可愛小屁孩熟練的對莫裡亞蒂掏了一套緊跟時代潮流的鬼話。
「能幫助到你就再好不過了。」阿爾伯特將茶杯輕放回小托盤，路易斯自然的為他添上熱茶，「希望你和恩奇都可以早日找到家人。」
立香乖巧的回答：「借您吉言。」
有什麼故事會比在孤身在異國尋找家人更勵志呢！
特別是這個異鄉人還是個無助但堅強的未成年少女。
少女在遭遇到危險後被同樣流浪的男孩救下——她沒有沮喪！沒有沉淪！兩人從此在相依為命中繼續尋找自己的家！
恩奇都：是不是編得有點假？
立香：聽我的！沒問題！
他們一個敢帶頭編，一個敢跟著演。
這家子莫裡亞蒂其實不是很信。
兩人查出來都是黑戶。但倫敦的黑戶太多了，臭水溝裡的流浪漢、被拋棄在孤兒院門口的私生子、貴族的情婦、黑夜裡的殺手……也的確有一部分偷渡來英國的外裔。
威廉聽說這件事後很感興趣的寫信說他下個禮拜回來想見見這兩位客人，於是阿爾伯特暫時將突然出現在自家花園的人放在眼皮子下擱著。
白吃白喝還讓路易斯·詹姆士·莫裡亞蒂帶她去買了漂亮裙子的藤丸立香對此接受良好。
恩奇都每天都要打著找人的旗號出去尋找倫敦有沒有靈脈，剩還沒完全恢復的立香一個人在阿爾伯特允許的範圍裡閑逛。
俗話說得好，干一行愛一行，藤丸立香緊抓人設，還時不時的給自己搞點補丁。
恩奇都還沒見過這種能邊打飽嗝邊惆悵自己無家可歸的御主，一時之間頗感新奇。
「阿爾伯特說威廉明天就要回來了。」立香穿著綿軟的睡裙。一手抱著本厚厚的歷史書，一手往嘴裡塞路易斯親手烤的小餅干，頗為惆悵的說，「恩奇都你和他見過面嗎？他是個怎樣的人？」
恩奇都對立香在床上吃餅干這種行為十分縱容，將方向拿反的歷史書換了個面再放回立香手裡，又拿紙巾擦掉她嘴角的餅干碎。
「我們只交流過幾句話，真的要說的話，給我感覺是對自己信念非常堅定的一個人。」
立香一聽到信念這個詞就有點胃痛，她把小餅干放下，「啪——」的合上書，從床上跳起來跪坐著拍拍身旁示意恩奇都坐上來嘮。
「那你們都聊些什麼啊？」
「唔……交換了姓名，他問我『目的』和『打算』。」
「你怎麼回答的呢？」
「沒有『目的』，也沒有『打算』。」恩奇都十分坦然，「這些都是御主才能決定的事情，『兵器』只需要執行就夠了。」
藤丸立香先是對恩奇都作為工具人的自我認知跪了。
緊接著她憂心忡忡的提議：「要不然咱們出去躲一段時間吧，我看阿爾伯特和路易斯都挺正常的，按照守恆定律，這位教授的搞事濃度必然高到離譜。」立香仍保留著童年時期將犯罪顧問稱為教授的習慣，「……話說回來——倫敦的靈脈有線索嗎？」
恩奇都：「我沒有探測到有靈脈的跡像。」
藤丸立香更愁了。
恩奇都試圖開解她：「不如將他當一位陌生人看待呢？即使是迦勒底十分頭疼的那位新宿的Archer——其實相處下來不難發現也是一位性格很好的老爺爺。」
立香不信。
吉爾伽美什那種性格在恩奇都心裡都能盲打五星，立香不敢想像他口中的性格很好具體是好在哪裡。
好在送你上路前先說一個「請」嗎？
更何況——
「身為貴族卻想摧毀貴族制度，不行，這個句式聽起來太耳熟了。」
恩奇都：……？
「明天見一面感覺不對咱們就跑。」立香苦大仇深的癱在床上，「我藤丸立香勢必不可能在同一套劇情上跌倒兩次！」
立香睡前的狠話放得很死，第二天和威廉·詹姆士·莫裡亞蒂見面之後——
「好家伙，我簡直好家伙……威廉他是倫敦誇誇群群主嗎？」藤丸立香湊近恩奇都，不可思議的低聲感嘆，「他怎麼做到在一句話裡辣麼真誠的誇我三次的？」
恩奇都側頭問：「那我們還要提出離開嗎？」
「不急，讓我再多聽幾句。我藤丸立香今天起就要在贊美中重拾自己的閃光點！」
過一會兒，藤丸立香又沒忍住，在威廉起身道了一聲抱歉，離開去處理什麼事的時候湊到恩奇都旁邊：「你看見了嗎？他講話的時候眼睛還會發紅光？是有什麼特殊血統設定嗎？」
恩奇都實事求是：「那沒有吧。」
立香察覺到還有另外十分明顯的一點。
一直以來，長子阿爾伯特和三子路易斯這兩兄弟對待立香都是以對待未成年的溫和態度。
但威廉不是，他將自己向下兼容的行為悄悄藏了起來，給人帶來一種平等對談中才會有的的愜意。
而作為一個數學教授而言，他的知識覆蓋面也過於恐怖了一些，同時，威廉的性格和談吐又恰如其分的不會讓你在與他交談的時候相形見絀。
更重要的是，威廉·詹姆士·莫裡亞蒂除了最開始隱晦的試探了一下之外，其余時間真的是純粹的閑聊。
沒有理想！不談追求！
一下子讓藤丸立香從胃痛中站了起來！
他還以做慈善為由承諾，直到規劃好自己的未來為止，立香都可以住在這裡。
「真好，把監視都說得不落俗套。」立香雙手捧著水果茶感嘆，「我還能再和他聊十英鎊的天，哎，可惜威廉沒空。」
「他去處理上個禮拜倫敦紅燈區的凶殺案了。」恩奇都將自己聽到的同步給立香，「阿爾伯特說既然藤丸立香沒有嫌疑是不是可以給她一筆錢讓她離開——避免對他們的行動產生影響。」
「什麼！」立香怒道，「昨天我幫路易斯干活他還說我能干！果然！男人都是騙子！！」
沒有性別區分的神造兵器巧妙躲開了這波地圖炮，繼續給御主打報告：「路易斯說您似乎在試探些什麼。」
「……嗚嗚嗚港黑呆久了下意識的行為，這不能賴我。」
「威廉說，不用將您送走。」恩奇都在藤丸立香陡然變亮的眼神中面不改色的繼續復述，「『互幫互助是人類的本能，不管在什麼時候，付出與報酬的交換都會是等價的。』他說。」
藤丸立香昂首挺胸：「不錯！我可以用勞動創造美好未來！」
關於立香的話題卻沒有就此打住。
恩奇都：「阿爾伯特說您可能沒什麼用處。」
立香咬牙。
「路易斯說您昨天還摔碎了兩套茶具。」
「路易斯跟我說好全當無事發生的！」立香不可置信，「年輕人不講武德！！！」
恩奇都：「不講武德是什麼意思？」
立香：「不重要——等等，恩奇都。他們是真的在討論倫敦凶殺案，不是什麼『藤丸立香』批評大會吧？」
「應該不是吧。」
「把那個應該刪掉！！！」
恩奇都看上去也不太確定，眼看著立香把自己氣得鼓鼓的，轉述了威廉的最後一句話。
「先放在那裡吧，恩奇都不應該像他看上去那麼無害，世界上也有很多只有孩子才能做到的事情……更何況——」金發紅眸的犯罪咨詢師意有所指，「誰說藤丸立香就一定是個孩子呢。」
「……」立香咽了下口水，問恩奇都，「你覺得我日常的弱智行為有脫離十五歲上下這個範疇嗎？」
恩奇都客觀的評價：「按照這個時代的標准來看還是挺合理的。」
這話依舊沒能寬慰到立香到內心。
「不行，我們還是得走，留在這兒說不定什麼時候底褲都被扒沒了！！」立香不敢去思考莫裡亞蒂三兄弟發現神秘測的奇妙之後能搞出什麼事。
——總之就是非常不妙！
「下午！咱們吃了午飯就跑！！」
.
第39章
計劃趕不上變化，剛剛還在控訴立香打碎了兩個盤子的路易斯轉頭就給立香端上了一疊小餅干。
餅干胚和蔓越莓一起放進烤箱，熱騰騰出爐後撒上了細碎的糖粉。
隔壁收拾東西的藤丸立香都饞哭了。
這直接導致立香和恩奇都離開莊園的時候已經接近黃昏。阿爾伯特擔憂的提議明早再動身也不遲，立香婉拒了。
就和威廉的贊美一樣，路易斯的投喂是沒有盡頭的。
長痛不如短痛！
要問立香為什麼能這麼有底氣的跑路，那就不得不從恩奇都開始說起。
在立香醒來後的這段時間裡，恩奇都為了尋找靈脈使用了固有技能【變容】。
【變容】是可以將從者的所有能力參數重新調配的技能。可以調整筋力、耐久、敏捷、魔力、幸運五項基礎值，但寶具數值不能調整。
恩奇都開著【氣息感知】又頂著幸運A+每天出門碰運氣。
立香琢磨了一下，偷偷讓他在找的靈脈時候順便去賽馬場隨手買兩場比賽——靈脈沒找到，英鎊是真的賺了不少。
就在上午決定跑路之後，恩奇都行動力十分迅速的找到了地下中介租下一間不小的公寓，效率高到回來接立香的時候她還在啃小餅干舍不得撒手。
仗著兜裡有錢，立香很有骨氣的沒有接受威廉的金錢援助。
三兄弟關切的詢問真的不需要什麼幫助嗎。
立香遲疑了一下，蹦跶到路易斯面前，揪揪他的袖口，不好意思的說：「我可以打包一些您做的小餅干嗎？」
十五歲的少女心思一眼看得到頭，就像整個莫裡亞蒂家族能讓她貪戀得也就這點手工餅干而已。
路易斯一怔，下意識朝威廉看去，兩張極其相似的面孔對視了一眼。
路易斯答應下來。
立香接過包裝得非常精致的小盒子，像倉鼠一樣托到鼻子旁嗅嗅，聞到濃郁的香氣之後心滿意足的咧開笑容。
她在心底感嘆道：在這個殘酷的世界裡，只有餅干的香味還留有一絲溫度。
接著藤丸立香又在口頭上表達了一下「將來我一定會報答您」這樣的微貸承諾，在雙方虛偽的臨別擁抱後，立香和恩奇都一起離開了莊園。
今天可能的確是藤丸立香的幸運日，先是威廉·詹姆士·莫裡亞蒂沒有預想的那麼難搞，其次是找到了一間還算得上不錯的公寓。
最重要的是，在他們搬進公寓之後不久——恩奇都突然感知到了靈脈的蹤跡。
夜晚的倫敦幾乎被霧氣籠罩，肉眼的可見度極低，但這也僅僅是對人類而言。
房間裡的一人一英靈都一致認為倫敦的靈脈肯定存在某些問題，錯過這次的探查很有可能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都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
立香迎著恩奇都的目光點點頭。
下一秒，金色粒子揚起——從者原地靈體化後消失在房間中。
即使沒有令咒，立香也並不擔心和恩奇都的聯系，槍兵的固有技能【氣息感知】的範圍能夠輕而易舉的籠罩整個倫敦。
如果立香的魔力迅速流失或者是身體有其他能被恩奇都感知到的異常，這位ActiveMonster會以和外表極其不符的凶殘戰鬥力殺回來。
而就有這麼不巧，就在從者離開大概半小時不到，公寓的門鎖突然發出奇怪的聲響。
——有人正在用鑰匙開門。
藤丸立香第一時間熄滅了臥室的燈。
公寓的格局十分簡單。兩米左右的玄關連接著小客廳，客廳兩頭分別是兩個臥室，其中一個臥室被改造成了劣質版的魔術工坊，兩個臥室的門都不能反鎖。
立香雙眼緊盯臥室的門，又抬起右手准備好魔術起勢，同時開始在腦中整理起已知的情報。
這裡是地下中介介紹的地方，房子都是老房子，住戶基本都是沒辦法通過正規途徑租房的黑戶。
關鍵詞：黑戶，地下中介，不明人士
思考間，藤丸立香腦海中電光火石般閃過上午莫裡亞蒂們討論的那件事。
——倫敦紅燈區的凶殺案。
關鍵詞：紅燈區，妓.女，不明凶手
立香：……
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現實情況卻容不得立香再細想下去，假設來者真的是被犯罪咨詢師盯上的凶惡罪犯。那麼即使立香能在這裡毫發無傷地解決掉他事情也是血虧。
事情會變得相當復雜——這三位莫裡亞蒂可要比罪犯要麻煩太多了。
藤丸立香以最快的速度打開窗，探出頭向下觀察。
這棟樓層高兩米五，每層樓的窗台都有一個十五釐米左右的外延台，窗台邊上有一根聯通上下所有住戶的通風管。
也就是說只要膽子大，從理論上來講藤丸立香完全可以在窗外踩著外延台、沿著通風管安全抵達一樓。
大腦中還在計算著成功率，粗糲的腳步聲卻越來越近，重量壓在木質地板上的「嘎吱」聲像極了臥室門被推開的聲音，立香在注意力集中的情況下甚至產生了門把正在微微轉動的錯覺。
快要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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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之後，倫敦街頭。
倫敦的夜晚不管是哪個時代都異常的寒冷，霧氣給這種寒冷裹上尖刺，使它變得更厚重也更有攻擊感。
藤丸立香沒想到這輩子還能有第二次在夜晚的倫敦像幽靈一樣游蕩的經歷——第一次是跟在費奧多爾後面傻乎乎的跟去鐘塔侍從的地盤。
只能等恩奇都辦完事來接的藤丸立香覺得自己簡直化身霧都孤兒那個孤兒本人。
難受，真的難受。
但還沒等立香為自己的處境哭上兩句，變故驟發。
——原本離立香十來米遠的酒鬼正以一種非常詭異的姿態跌跌撞撞撲過來！
你很難去判斷酒鬼的姿勢是否符合基礎的人體力學結構，因為僅從視覺上來看他的整個身軀就已經脫離了正常人類的範疇。
立香在遠處能清楚的觀察到他的四肢完全不協調。腳踝被蠻橫的擰至扭曲，腳背代替腳掌觸底承受整個身軀的重量，整個人卻像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似的，機械又野蠻的低吼著前行。
藤丸立香只在憤怒的動物嘴裡聽過這樣的低吼。
在確認酒鬼的目標的確是她之後，立香毫不留情的架起右手，單眼瞄准他的右膝。
魔術回路在體內快速運作，魔術震蕩發出短暫的嗡嗡聲。貓眼大小的圓形光炮從右手食指尖瞬間醞釀成型。
下一個瞬間，光炮化作一道肉眼難以捕捉的細線精准擊中他右腿的膝蓋。
這發Gandr干脆利落地擊穿了右膝，酒鬼身形不穩的踉蹌了幾步——仍然向藤丸立香撲來！！
五米……四米……
這次立香瞄准了他的左膝，光炮瞬間蓄力，gandr發射而出的同時酒鬼嘶吼著騰空飛撲過來！
這一秒的時間異常難捱。
立香心頭倏然一跳，不好的預感浮上腦海。
咆哮再度響起：「———！！！！」
藤丸立香瞳孔驟然放大。
她打空了！
酒鬼距她只剩下三米不到的距離！咆哮聲越來越近，他的嘴張開誇張的弧度，每次咆哮都會濺出腥臭的唾液，誇張的獠牙也隨之暴露在空氣中。
立香鎮定得極快，後退的同時繼續瞄准，這次瞄准的是他的頭部。
但就在光炮即將發射的那一刻——
藤丸立香撞進了一個懷抱。
懷抱的主人在立香撞上來的一刻就伸出手勾著她的腰，保證她不會因為重心不穩而跌倒。
黑色風衣劃過臉側擋住了她大部分視線，隱約只能看到懷抱外憑空產生的火光，風又將火焰的熱氣帶到立香面前。
她偷偷伸手攥住風衣邊，小心的將臉向外探。
酒鬼倒在火焰中瘋狂的掙扎，他沒有咆哮也沒有慘叫，唯獨肢體撞擊地面的聲音一下比一下要輕。
立香聽見耳邊一個聲音問：「你是獵人嗎？」
「……獵人？」立香松開攥著風衣的手，選擇用問題回答問題，「什麼獵人？」
「哦？」
那雙勾著立香的手松開，又輕輕帶著她轉了個身——站穩後，藤丸立香對上一雙紅色的眼睛。
這種紅和威廉·詹姆士·莫裡亞蒂瞳孔的紅又不一樣，犯罪咨詢師的眼底的紅總是沉郁著虛偽又純真的真誠。而面前的這雙眼裡卻空空落落，睫毛垂下的陰影中擱置著一潭死水。
這雙眼睛的主人是一個很高，很瘦，淺灰色頭發的男人。
男人彎下腰，用指腹輕輕抹開剛剛酒鬼飛撲時濺到立香臉側的血漬。
他平靜的說：「但你又的確是個人類。」
藤丸立香沒明白他的意思，想起憑空出現的火焰，又覺得他的說法真的非常奇怪，便重復了一遍他的問題：「那您是獵人嗎？」
男人愣住，又吝嗇的勾起嘴角，笑容極淺的回答：「我不是。」
立香接著問：「那您是人類嗎？」
「……」
男人開始打量起立香，平靜無波的眼底出現了一丁點兒的好奇，在立香快起一身的雞皮疙瘩前，他收回了視線。
他想了想，覺得解釋可能不如親身體會來的深刻，於是男人托起立香的手，放到自己臉側。
立香被他手的溫度冷得打了個哆嗦。
他又虛握立香的食指，帶著它從臉側滑到唇邊，緊接著露出一個微笑，笑容牽起臉部的肌肉。
在這個意味不明的微笑中，立香看見了他想讓自己看見的東西，並且用食指輕輕觸摸到了它。
——那是一對絕對不是正常人類能擁有的尖牙。
「如你所見。」男人用尖牙輕輕的摩挲立香的指尖，眼底的紅更濃郁了一些。
「我是個吸血鬼。」
第40章
尖牙終究是沒能刺破藤丸立香的指尖。金色身影出現的那一刻，立香繃直的身體松懈下來。
自稱吸血鬼的男人松開手，反應極快的後退了兩步，恰巧避開從地底刺出的金色鎖鏈。
這鎖鏈來源成謎，一擊不中便順著慣性消散在半空。
——恩奇都在此刻終於趕到。
硬.了！藤丸立香腰板硬.了！
恩奇都在第一時間伸手將立香扶穩，微微彎腰問她：「您沒事吧？」
槍兵看上去對立香在他不在的時候遇襲這件事頗為在意，側身擋住御主後身軀前傾，一向沉著的溫和雙眸表現出極為強勢的攻擊性。
立香被他擋在身後，聽見聲音從前面傳來：「有必要的話請您下令。」
藤丸立香當然不會客氣，徑直命令道：「抓住他，恩奇都。」
恩奇都的【對魔力】隨著魔力值的增高而增高，在【變容】的加持下飆升至A。
雖然還不清楚吸血鬼是什麼力量體系，但目前看來那個讓酒鬼自焚的招數對恩奇都完全不管用。
當然也有可能是槍兵機體損壞的速度遠比不上固有技能【完全之形】發動下機體復原的速度——畢竟在【完全之形】的作用下，只要恩奇都連接大地，他就能擁有無與倫比的強力再生能力。
我滴恩哥，強得一批。
結局自然毫不意外，吸血鬼被寶具天之鎖捆得動彈不得。
藤丸立香對這個灰發大哥剛才露牙嚇唬她的行為懷恨在心，決定多捆會兒讓這個哥也體會一下深夜的倫敦到底有多危險。
她往回扯了下從者的袖口，恩奇都轉過身。
藤丸立香束馬尾的發帶在夜晚的一系列意外中不知道掉到了哪裡，到肩下一點的橘發有些凌亂的散開。少女隨意的把耳鬢的碎發別到耳後，皺著眉擦拭著剛才被灰發吸血鬼抹開的紅痕，因為太用力，將臉上那一小塊皮膚越擦越紅。
他的御主看上去有些狼狽。
恩奇都抬手替立香整理了一下亂糟糟的頭發，認真反省起自己的失職。
藤丸立香抬頭朝他咧嘴笑。
「我們可能需要繼續搬家。」立香大概講了一下晚上發生的事，又問起今晚所有事發生的起因，「咱們靈脈查的怎麼樣啦！」
恩奇都對晚上查到的事情進行簡短地彙報。
「靈脈在泰晤士河沿岸的一家住宅底下，之前存在和固有結界類似的東西將住宅和靈脈一起隔絕開所以一直探測不到——但今晚有什麼事發生了……」恩奇都回憶起自己靈體化的時候發生的那些事。
「僕從急促的奔走，迫切的想找到他們口中的『黃梨大人』。所以『結界』才有了缺口，靈脈的氣息從缺口溢出。」
立香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藤丸立香在醒來之後一直在思考要怎麼離開這個世界線，恩奇都認真的傾聽了立香的煩惱，給了她一個再簡單不過的思路。
神造兵器粗暴發言：如果是聖杯那種程度的東西的話我也能做到。
立香當時給整懵了，琢磨半天後一拍腦門兒，對啊！
這是個能夠自行調整自己身體性能的大佬啊！
神代的泥土塑造的英雄雖然不能完全替代聖杯，但在白蘭那裡有錨點固定帶的情況下，恩奇都模擬聖杯進行世界線穿梭還是綽綽有余——前提是魔力供給足夠。
藤丸立香必須豎起大拇指再次復述：我滴恩哥，強得一批！
魔力供給這一點其實也很好解決，和當時在冬木借用岸波白野的魔術工坊就能養活一個太宰治和一個巨耗魔的中原中也一個道理。
魔力不夠，魔術工坊來湊。如果一個不行，那就兩個，兩個不行，那就連鎖。
——在這個沒有魔術師的時代，她藤丸立香就是最能干的魔術師！
「你說我們是找到那個叫『黃梨』的人再行動會比較快還是直接去搶地盤比較快？」立香摸著下巴開始盤算，「按照調查來看他們也不像是普通人的樣子——說到這個，我怎麼覺得倫敦的普通人反而是少數啊？剛才嗷嗷對我叫的那個大爺也是，這個吸血鬼也是。」
恩奇都十分中肯的提議：「或者您可以找莫裡亞蒂先生咨詢一下。」
立香驚恐地盯著笑容明媚的恩奇都：「他可是犯罪咨詢師啊！」
恩奇都感到不解：「我們不就是在謀劃著犯罪嗎？」
「……」
媽的，好有道理哦。
可藤丸立香是絕對不想把神秘側的事情捅到莫裡亞蒂面前的。她敢打賭，自己但凡扯個線頭給威廉——那邊能順著線頭把她發絲都給拆了利用干淨。
莫裡亞蒂不是福爾摩斯，後者身處在社會的條框中探索真相，前者是真的藐視一切，凶狠又傲慢，現在還搞了個崇高的理想。
立香見多了狠人，也見多了理想家，但一個有理想的狠人……那真的是危險他媽給危險上墳——危險死了！
比如那個狗日的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藤丸立香又扣扣搜搜的擠出幾條建議，但無異於還是和最開始的提議一樣。要麼從那位『黃梨』入手，要麼直接鯊過去！
這邊正聊著，被困住但吸血鬼先生悠閑地開口了：「要不然，你們綁著『黃梨』再殺過去？」
灰發吸血鬼被捆得死死的，但一點都不顯狼狽。他試圖參與進藤丸立香和恩奇都的對話，眼底那潭血水些微湧動，靈魂終於願意降尊臨卑踏入人間。
「以『黃梨』為人質再殺光家宅所有僕從不就好了，僅僅是看丟了一個『黃梨』就能慌亂到出紕漏，那如果在他們面前直接將『黃梨』殺害，燒成炭，碾成灰，效果不是更好嗎？」
「……」
藤丸立香和恩奇都沉默著對視了一眼，又重新將視線投到吸血鬼先生身上。
立香自言自語：「原來你們吸血鬼要麼沒有神志要麼沒有理智的啊？」
「我的提議怎麼樣？」吸血鬼先生極好的聽力捕捉到立香的感嘆，對這句算得上冒犯的話非常寬容的掠過，繼續賣安利，「事後還能將這場意外歸到獵人身上，又實用又安全。」
「恩奇都，麻煩你解開天之鎖吧。」
恩奇都沒有過問，聽從指令收回了寶具。
立香繞過恩奇都走到灰發吸血鬼面前，蹲下身和他視線相接：「所以獵人到底是什麼啊！」
吸血鬼先生抬起手，在立香警惕的眼神中用食指撫平她皺起的眉頭。
「吸血鬼按能力分為levelA到levelD四個等級，levelA是數量非常稀少的純血種，其中就包括你們口中的『黃梨』。」他不參雜著任何感情色彩的開始為立香掃盲。「levelB是吸血鬼中的貴族，levelC是一般吸血鬼，再往下就是被純血種吸過血的原人類。」
「那剛才襲擊我的醉漢就是levelD嗎？」
「不是。」
灰發吸血鬼否定了，冷漠的描述：「他是更加劣等的——理智被嗜血的欲望侵蝕殆盡的生物，不論是吸血鬼還是人類都否決的存在，存在於吸血鬼貴族和獵人雙方的捕殺名單中。」
立香大致能推測到獵人是個什麼身份了。
然後就是尷尬，很尷尬。
她之前那句「那您是獵人嗎」簡直約等於在雷區蹦迪——如果有人在立香面前說「請問您是AEFAE的魔術師嗎」，下一秒那人必定狗命不保！
而這個大哥救下她，沒有被她氣到跳腳，在被恩奇都按著揍的時候也沒偷偷對她下手……嗚嗚嗚嗚原來他是其實是一個有那麼一丟丟極端的善良吸血鬼嗎？
立香將心比心的問：「您……是和那個『黃梨』有什麼仇嗎？」
「沒有。」灰發吸血鬼這次否定得很快。
立香不信，甚至想拉一波好感度：「您說的對！還是要找到『黃梨』！我覺得您給的方案很有道理，只是沒有必要趕盡殺絕吧……您說我能給錢在他家租個房間嗎？」
恩奇都這時提醒：「倫敦很大，可能沒有那麼好找。」
「可以試試！」立香指著灰發吸血鬼，「既然這位吸血鬼先生提出了這樣的方案，說明那位被僕從追著跑的吸血鬼多半是個廢物！」
放完狠話立香還朝灰發吸血鬼眨眨眼：「您說對吧！」
灰發吸血鬼點頭：「嗯。」
立香覺得這波關系到位了，湊近了點低聲問他：「先生您看起來對『黃梨』很熟悉的樣子，有什麼有用的消息可以透露的嗎？」
「不必這麼疏遠。」灰發吸血鬼語氣淡淡的，但比之前友好了很多，「我們到現在還沒有正式介紹過彼此吧。」
話音剛落，藤丸立香就握住灰發吸血鬼的手。
他的手還是很涼，但總歸沒那麼驚悚了。
「我是藤丸立香，您可以叫我立香！這位是我的朋友恩奇都——」
恩奇都微笑著朝灰發吸血鬼點頭。
灰發吸血鬼在立香彎彎的笑眼中看到了自己，瘦削的吸血鬼一向淡漠的臉上此刻勾起了一個非常淺淡的笑容。
他發現藤丸立香是真的很喜歡在和別人說話的時候保持眼神的互通，好像這麼做就能感知到對方的情緒和那些被對方藏起來的真實一樣。
——很有意思。
他反握住立香的手，客氣的開始自我介紹：「我是黃梨和也，大概還算是levelA。」
立香瞬間腦補出了一出豪門恩怨，狐疑的問：「您和那位『黃梨』是一家人？」
——她很有意思。
「不是。」這是今晚黃梨和也第三次否定立香的問題，他在立香隱隱有些僵住的視線中心情非常好的回答，「大概是因為那個『黃梨』睡太久了，僕從都不敢直呼他的名字。」
藤丸立香此刻看上去恨不得捂上自己耳朵縮到恩奇都後面去逃避這一場即將到來的災難，但被黃梨和也輕輕合住雙手而動彈不得。又因為尷尬和不安四肢都蜷縮在一起，滿臉通紅不敢再和他對視。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這麼有意思的人類了。
「那個被僕從追著跑的廢物叫做黃梨和也——」
「就是我。」
第41章
當天晚上的場景藤丸立香這輩子都不想再回憶。
其他都不重要！總而言之！她和黃梨和也順利的達成了合作——黃梨騰出位置來給立香建造魔術工坊，而立香則要替黃梨達成一個不會很過分的心願。
立香剛開始聽到這個條件的時候還在尷尬期，想討價還價又覺得不好意思。她拖著恩奇都試圖用眼神傳達自己舉步維艱的現狀，可惜沒能夠做到心意相通。
恩奇都很耿直的問：「立香如果覺得為難的話為什麼不像他之前所說的那樣做呢？」
他一向溫煦的眼中甚至有點按不住的躍躍欲試。
——恩奇都是真的覺得捆著黃梨直接平推過去比較省事。
立香：哥，雖然我混過黑，打過架，還上過黑市的統計名單，但我其實是個好人。
眼看著靠恩奇都和黃梨殺價這條路被徹底堵死，藤丸立香最終還是決定自己下場牢牢捍衛住自身權益！
但一籮筐的話還沒起個頭就被黃梨一句話堵了回去。
「我不會提一些讓你為難的請求。」黃梨攤開手向她解釋，「本身提出這個交易也只是因為假設我提出『歡迎你們入住我家』——立香你是不會放心的吧。」
只會覺得他在打什麼歪主意。
這種頗為實在的回答堪稱【對藤丸立香特攻】，只要黃梨沒有撒謊，交易的性價比瞬間就被拔高到「我要不同意起碼虧損一個億」的地步。
所以藤丸立香答應了。
黃梨和也，這位正處於離家出走階段的純血君，在當天半夜就帶著兩個陌生的租客回到了泰晤士河沿岸的宅邸。
這裡就像恩奇都說的那樣，龐大的靈脈被什麼東西束縛住，只留有一個小缺口源源不斷的散發出濃郁的魔力——像極了夾鼠板前面放著的那一小塊奶酪。
亂糟糟的僕從們在感知到黃梨氣息的一瞬間低頭噤聲。在寂靜中，恐懼和狂熱快要撐破眼眶，身體也止不住顫抖，根本無暇顧及被黃梨帶回來的人類女孩和旁邊那個完全沒有氣息的「生物」。
恩奇都的眼神比平時要涼，視線不帶情緒的從僕從身上劃過，最後柔軟下來落在身側立香的臉上。
藤丸立香正在心裡嘀咕，黃梨也不凶，怎麼就這麼惹人怕呢？
她對於這種生理上的階級臣服感一無所知。
恩奇都面色自然，默不作聲的按捺住機體中不可避免扯出的回憶。
黃梨和也瞥了他一眼。
立香則是完全沒注意到這之間的風波。
她自詡這個世界最專業的魔術師，現在心無雜念，一心只想把目光所及之處的靈脈全部占為己有！
——現在沒有時鐘塔，沒有彷徨海，也沒有阿特拉斯院。她，藤丸立香才是真正的oldschool！
宅邸沒有點燈，月光透過大窗照亮鋪著深紅地毯的走廊。那群僕從仍跪在門口的大廳不敢起身，黃梨和也順便感知了一下僕從身上混雜的氣息。
levelC的氣味在他看來實在算不上好聞，壞處是讓他此刻的心情沒那麼愉快，好處則是也讓之中夾雜的其他味道顯得格外明顯。
所以他的心情更加不愉快了。
——挺煩的。
黃梨這麼想著。
沒什麼征兆，一行人的腳步聲還在走廊裡回蕩，身後三四個levelC瞬間化為了比灰塵還要廉價的粉屑，作為被主君判定成叛徒的眷屬還是沒能在主君的慈悲下苟延殘喘。
藤丸立香聽到了什麼聲響，低頭一看，一個圓滾滾的東西正「咕嚕咕嚕」滾到腳邊。她撿起來對著月光瞅了半天，看清是什麼東西之後渾身汗毛豎起，十分燙手的砸了出去。
立香不知所措的舉著剛才拿過那個「球體的」雙手，有點崩潰到處找紙巾。
「這都是些什麼東西！！！」她垮著臉皺起眉，乖乖的讓恩奇都給她擦手，又沒憋住還是轉過頭去控訴宅邸的主人炸毛道，「你們吸血鬼是不是太變態了一點啊！！！」
黃梨聽她聲調都有些飄，用腳底踩住那個「球」，來回碾了幾下。
那其實是只拳頭大小的深褐色蜘蛛，身型本應該算纖細，但步足以扭曲的角度捆綁住身軀，纏繞成球狀——已經沒有生命活性了。
藤丸立香認為能把節肢動物搞成這樣就已經是個應該去看看心理醫生的變態了，沒料到黃梨和也還要更變態一點。
他腳下的力道重得像要踏穿地板，臉上卻是從未見過溫柔神色，眼底那潭血水蕩起有些雀躍的波光。
這一幅世界名畫快給藤丸立香看自閉了！
可能是品出了藤丸立香想毀約撒腿就跑的心態，黃梨十分體貼的將「球」輕踢到走廊邊上，在「咕嚕嚕」的聲音中解釋道：「這只是一個小道具。」
藤丸立香：「……您看我信嗎？」
「我有一個未婚妻。」黃梨從風衣口袋裡拿出一個金色的懷表，遞給立香，「她應該還在日本，很喜歡和我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
拿上手就會發現懷表其實很破舊，上面有細密的刮痕，按扣的雕花也被摸得光滑無比。
立香按下懷表的卡扣，外殼沿軸彈開，露出裡面的合照。
和破舊的外殼相比，裡面的黑白照片簡直可以算得上嶄新，合照裡的男人正是眼前的黃梨和也，另一位側身站在他身邊的是一個淺色頭發的漂亮女人。
女人的氣質和黃梨和也頗為相似，不同的是嘴角微微上揚，眼尾卻是垂著的，濃密的睫毛下是一雙澄清的笑眼，眼底是和現在的黃梨和也如出一轍的溫柔。
她不像是吸血鬼，反倒像極了教堂裡的聖女像。
——更不像是喜歡拿道具蜘蛛嚇唬人的刁鑽未婚妻。
「她叫白鷺更。」黃梨和也向立香介紹，「既然她向我打招呼了，應該在這兩天就會過來一趟吧。」
在立香地震的瞳孔中，黃梨還用他那平穩的聲調善解人意的安慰道：「她會很喜歡你的。」
這一幕詭異的像暫時分居的丈夫未經商議在外面領養了大齡崽子，現在妻子知道了要殺過來找麻煩之後便宜爸爸的發言——充斥著船到橋頭自然直的樂觀，和會不會被揍就看天意的豁達。
藤丸立香反手拽住恩奇都的袖口，湊過去小聲嘀咕：「這地方說不定還是吸血鬼兩口子夫妻共同財產……你一打二穩嗎？不穩我們現在就把黃梨給突突啰！」
恩奇都拍拍她的背，溫和的說：「穩。」
一打五也穩。
黃梨和也已經放棄再次聲明吸血鬼聽力很好這個距離說悄悄話也約等於在他耳邊拿個大喇叭吼這件事了。
他是真的覺得白鷺更會喜歡藤丸立香。
幾百來年前，在黃梨決定沉睡的時候，白鷺更沒什麼動靜；隔著幾百年他被貴族喚醒，白鷺更也沒什麼動靜；他溜達一圈驚動了吸血鬼獵人協會和元老院的貴族，白鷺更還是沒什麼動靜。
立香一來，白鷺更的「蜘蛛」也到了。
要不是他恰好心情不好清掃掉被元老院收買的僕從，這只蜘蛛可能還會繼續趴在某個levelc的身上，不帶掩飾的監視著藤丸立香。
確定恩奇都能單挑他們一群之後，藤丸立香認為黃梨和也再蹦出幾個未婚妻都無所謂了。
就是這蜘蛛著實讓人吃不消。
「那不是道具，也不是蜘蛛。」恩奇都感知了一下，很肯定的說，「反而和黃梨先生的感覺很像。」
動植物專家如此發話後，立香盯住黃梨和也，瞪大的眼睛裡憤憤不平，寫滿了——你個垃圾嚇我就算了怎麼還騙我。
黃梨只能將藤丸立香和恩奇都領到茶室，又開始應付起藤丸立香的十萬個為什麼。
藤丸立香摸著那條不觸及敏感話題的分界線，把黃梨和也當成維基百科使。這晚上黃梨回答的問題理一理甚至可以出一本《純血君帶你走近吸血鬼》這樣的兒童科普讀物。
好在吸血鬼的世界是那麼的純粹，純粹到居然一個小時不到就能理清楚整個吸血鬼社會的結構體系。力量的巨大懸殊導致他們之間幾乎沒有什麼太過於復雜的權利糾葛。
吸血鬼社會中純血種因為太過於稀少，基本上是摸魚養老的甩手掌櫃。
治理吸血鬼社會的權利下放到由貴族構成的元老院身上，元老院服務於純血種，維護吸血鬼秩序，且擔負獵殺墮落生物的責任。
人類這邊為了自保成立的吸血鬼獵人協會，但是除去幾個變態的大佬，其他普通人也就只能對levelC及以下的生物搞點威脅。
期間還夾雜著耳熟能詳的那些劇情，什麼元老院的貴族試探著向純血君伸手搞事啊，什麼獵人協會和貴族有一腿啊，還有什麼純血之間只要打不死就往死裡打的消遣啊。
藤丸立香：都是瑣事。
——對比一下上個世界線裡的那些秀到頭掉的大哥大姐們，吸血鬼這些都是瑣事。
至於那只被恩奇都判定為「非死物也非生物」的蜘蛛，其實是黃梨那個漂亮未婚妻的□□。
LevelB以上的吸血鬼似乎都有自己的能力，黃梨說他的能力是「控制溫度」。
在他的能力下，街頭酒鬼體內的溫度迅速拔高，融化了聲道也融化了喉舌，最終在無法發出慘叫聲的情況下死去。
立香想了想，問：「你看到我和那個醉漢對峙的場面了吧，你覺得我打得過貴族嗎？」
黃梨和也回答：「他們不使用能力的話可以。」
「……」
立香：告辭。
沒聽到什麼大瓜，藤丸立香打了個哈欠拉著恩奇都打算去洗洗睡了。走出茶室前，黃梨和也突然想起了什麼，叫住立香。
「獵人協會有個『武器』，其實是個小型裝置，據說可以抑制住貴族的『能力』。」
他像是真的隨口一說：「應該就是這兩天，會有獵人帶來倫敦——你想要嗎？」
是不是陷阱都無所謂，最強打手恩奇都已在隊伍。
藤丸立香眼睛亮了。
第42章
倫敦今天被陰雨籠罩。
斷斷續續的細密小雨比水霧大不了多少，打在臉上麻麻的，隔很久才會凝成水珠滑落。雲層隔開陽光，將陰冷留在了地表。
被稱為最強吸血鬼獵人的男人披著黑色雨衣，拎著手提箱倚靠在倫敦街頭的某一條小巷深處。
男人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時間，距和獵人協會接頭人約好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將近十分鐘。
他在等人。
英國其實屬於獵人協會目前還插不了手的地區。
但歐洲的「先知之城」正在開展對本土異端的清剿無暇顧及英國，協會高層在這個時間點收到倫敦傳出的屬於日裔的求援信號——還恰巧屬於獵人協會長期以來的資助人。
陰沉的天氣加重了獵人內心的不安，又在下一秒，這種不安化為了現實。
雜亂的腳步聲從巷口傳來，一輕一重。獵人輕輕投去一眼，見到了計劃中要和自己接頭的負責人。
哦，他現在已經不是人了。
「不用這麼緊張嘛，黑主。」腳步輕而浮的是負責人身側的男人，他卷發凌亂野性的搭肩，紅藍異色雙瞳熠滿惡毒的暗芒，「我們也算是老熟人了吧。」
在見到「老熟人」的一瞬間，黑主灰閻也就什麼都明白了。
他攥緊握著手提箱的手，另一只手已經緩緩移到身側的長刀刀柄處。在一觸即發的氛圍裡面色如常的回話：「好久不見了，玖蘭先生。」
即使黑主灰閻是一位能單刷一城levelD，輕松壓制levelC並讓大多數吸血鬼貴族談之色變的最強人類，他也依舊打不過玖蘭李土這位活了不知多少年的純血種。
這是雙方都心照不宣的事實。
「這是久別重逢的見面禮，希望你能喜歡。」
玖蘭李土這麼說著，用驅趕畜牲的手勢將約束在身旁已經墮落成怪物的人類放了出去。宛如家畜的野獸嘶吼著撲向黑主灰閻。
刀出鞘了。
黑主灰閻的刀比人要鋒利，獵人協會最冷酷的刀在最溫柔的人類手裡泛出刺骨的冷光，收刀的那一刻刀身甚至沒有貼上一滴雨水。
怪物化為灰燼。
玖蘭李土對此毫不意外。
獵人的血總是比人類的香甜，但眼前的男人是個例外——作為擁有濃厚吸血鬼因子卻沒有變成吸血鬼的純人類——他跳出了「食物」的範圍，成為一件非同類的冰冷物品。
玖蘭李土很遺憾的想：黑主灰閻現在還有用，不能殺。
不然他還挺想將男人的頭砍下來，挖出那雙一直保持著冷靜的雙眼再洗干淨淺亞麻色的長發，將它們全部融進琥珀裡封存下來。或許還能當作禮物送給家裡那個總是對她冷眼的妹妹。
那一定能讓自己心愛的妹妹露出漂亮又鮮活的表情吧。
吸血鬼帶著愛意的惡念幾近實體化。黑主灰閻在心頭計劃著數條逃跑路線，然後又被自己一一否決。他將長刀插.入地面，斬斷玖蘭李土腳底影子裡蔓延過來的黑色觸須——這成為了一個訊號。
在玖蘭李土狂亂的笑容下，黑色觸須鋪天蓋地的蜂湧，圈禁住這個不寬的巷道和巷道裡孤立無援的人類。
觸須攀附上黑主灰閻的小腿、後背、肩頸，然後慢慢的收攏，比影子輕柔又比刀鋒陰狠。興奮又殘忍的想要聽從主人的命令給這個人類一點教訓。
黑主灰閻還沒來得及拿出「裝置」，玖蘭李土也不會讓他有時間拿出來。
但即使陷入如此不妙的境地，黑主灰閻異於常人的身體素質仍然讓他狼狽但不至於真正受傷。長刀斬斷束縛四肢的觸須，又毫不留情的對主人揮去，精准的將身上附著的黑影祛除。
玖蘭李土有些不耐煩了。
黑影瞬間出現在黑主灰閻的身後。
黑主轉身的同時一刀斬下，卻在中途被握住手腕。伴隨著骨頭被捏碎的疼痛，長刀掉落到地上。
玖蘭李土的力道半點沒留情面，他笑著捏碎了黑主另一只手腕，箱子在男人的悶哼下掉落，觸地前又被觸須托到半空。
吸血鬼抬手提起獵人的脖子，黑色觸須立馬將變成獵物的吸血鬼獵人禁錮住。肢體和咽喉同時傳達出強烈的窒息感，但這次黑主灰閻連挪動一根手指的空間也沒有。
玖蘭李土則是在懨懨地想，要不然還是殺了他吧。
就在此時——
「恩奇都——！」
金色鎖鏈破空而出！
黑色觸須堆壓出的壁壘被從刺穿，瘋狂扭曲著化為黑霧消散。
鎖鏈沒有停下，比工藝品更精致的金色尖頭帶領著鏈條仿佛有生命一般繞過黑主灰閻刺向他身後的吸血鬼，肅肅聲劃裂空氣。
玖蘭李土帶著箱子飛速後退，鎖鏈卻比他更快，眨眼間將他困了個結實。
玖蘭李土笑了，異色雙眼看向鎖鏈深處。
黑暗中，先是看到了鎖鏈的主人——一個非常漂亮的綠發身姿，碧色的瞳孔裡蓬勃的戰意將他有些非人的精致感弱化了不少。
更重要的是，已經許久未有過的危險感爬上玖蘭李土的後脊。
血液在危機中流動速度減緩，五感無限放大。空氣中只剩下黑主灰閻的喘息和鎖鏈收縮下金屬的摩擦聲。
接著，一個橘發頭從那人身後探出，一邊打量著三方對峙的場面一邊用視線來回掃，像是在掃什麼東西。
她看上去不大，長著一張亞洲人的臉，天真無邪的表情看得黑主灰閻眉頭緊皺。
「啊，是那個手提箱！」橘發女孩伸出一只手指向玖蘭李土身邊的箱子。她還攥著身邊人的袖子，仰起頭看向鎖鏈的主人，聲音脆脆的，「黃梨不是說找獵人借就行了嗎？現在什麼情況啊？」
黑主灰閻勉強將長刀從地上拾起，雙手手腕的痛感讓他止不住掉冷汗。
橘發女孩先是悄悄指指黑主灰閻，問：「他是人類嗎？」
黑主灰閻聽見鎖鏈的主人肯定的回答說，他是。
女孩這才投來關切的眼神：「您沒事吧？」
黑主灰閻摸不清眼前人的身份，橘發女孩顯然是個人類，但她身邊那位渾身上下毫無氣息——沒有人類的氣息，沒有吸血鬼的氣息，沒有任何一種生物的氣息。
他能讓人感受到的只有存在於矛盾兩端的平和與銳利。
玖蘭李土嗤笑一聲，聲音裡是毫不掩飾的嘲弄：「黃梨和也也對這個感興趣？還是白鷺更終於裝累了？」
可能是聽見了熟悉的名字，橘發女孩終於願意將視線挪向他。
在這條又黑又窄的巷道裡，雙方第一次對上視線。
看清玖蘭李土那雙有些瘋癲的異色雙瞳後女孩愣住了。僵持有兩三秒，她扯了扯身前人的袖子。
「恩奇都……」
恩奇都側頭問她：「問麼了立香？」
「他是吸血鬼沒錯吧？」藤丸立香一臉震驚的把玖蘭李土那張臉從上到下，從左到右盯了個遍，盯完之後還不死心，開始觀察他周圍張牙舞爪的黑色觸須，「吸血鬼怎麼剛好就長這樣呢？？」
恩奇都：？
藤丸立香沉痛的問：「世界線不同，就算長相相似也不一定是同一個人的哈？」
恩奇都回憶了一下相關知識點，回答：「不是，世界線不同的話連平行世界也算不上，不可能會遇到同一根源的個體。」
只是長相相似的陌生人。
即使是這樣，藤丸立香也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消化這件事——這個看上去瘋瘋癲癲的吸血鬼和支葵司長著同一張臉的這件事。
太離譜了！
藤丸立香在心頭狂飆眼淚。
——支葵啊！！！你對著我面癱了這麼多年！！！！怎麼突然就拿這張臉開始瘋批起來了呢！！！！
「你也是來搶『荊棘冠』的？」黑主灰閻此時半啞著開口，體內的吸血鬼因子正快速修復骨裂處斷口，巨大的痛感反而讓他的神志保持冷靜，「你不是吸血鬼，要『荊棘冠』干什麼？」
重傷的吸血鬼獵人思路清晰，藤丸立香的腦子就沒那麼清晰了。
她隱約聽到了什麼什麼冠什麼什麼吸血鬼，側頭「啊？」了一聲。
黑主灰閻耐心的重復了一遍問題。
立香這才知道「裝置」的名字叫荊棘冠——與耶穌被處刑時頭上戴著的，由尖刺荊棘編成的圈狀冠同名。
藤丸立香拍拍自己臉，刻意的回避玖蘭李土那張臉：「你這個邏輯不對吧，正因為不是吸血鬼才需要拿它來自保啊！」
黑主灰閻：……
你敢看一眼被你們捆死的玖蘭李土再給我說自保這種鬼話嗎？
立香理直氣壯的繼續輸出：「而且我沒打算搶呀，大家都是人類！當然要在惡勢力面前團結互助！哪裡不對嗎？！」
玖蘭李土眉頭一挑，張口打算說些什麼。
藤丸立香搶先道：「恩奇都讓他閉嘴！！！我不要聽他講話！！！」
恩奇都指哪兒打哪兒，鎖鏈尖端粗暴的抵住吸血鬼的下顎，頗有一股你再逼逼我直接給你透心涼啰的架勢。
玖蘭李土安靜了。
黑主灰閻皺著眉說：「荊棘冠不能給你。」
藤丸立香：「可我救了你的命誒。」
黑主灰閻：「……有什麼關聯嗎？」
「什麼——？」女孩瞪圓了眼，像是不理解為什麼他能問出這個問題，「獵人就不用貫徹人類的真善美了嗎？我救了你一命，你不送給我珍貴的回禮就算了……你現在一句謝謝都沒有！開口就說我要搶你東西！這合理嗎？」
黑主灰閻眉頭皺得更緊了。
玖蘭李土：「你……」
立香一掃語氣裡微妙的委屈，扭頭惡狠狠的凶他：「你閉嘴！」
鎖鏈威脅著向上了幾釐米，脅迫吸血鬼不得不微微揚起頭露出脆弱的脖子。
立香站在道德的制高點繼續控訴黑主灰閻：「你看，我沒有等那誰先把你哢嚓了再去他手裡搶東西，我也沒有把你倆一起哢嚓了再接手荊棘冠。現在的問題不是荊棘冠了，是我覺得你們獵人的核心思想有點問題，很有問題！」
黑主灰閻覺得眼前女孩嘴裡的每一句話都詭異的很有道理，但之前那句「為了自保」聯系上下文之後殺傷力實在太強，一直在他心頭爆錘岌岌可危的理性。
他堅持道：「這是協會的東西，我無權決定它的所有權。」
藤丸立香看他的眼神更奇怪了，問：「吸血鬼獵人協會？」
她指了指在一邊安靜如雞的玖蘭李土，純真的發問：「是和這位大哥展開數年友好合作的吸血鬼獵人協會嗎？」
藤丸立香走到黑主灰閻驟然一滯的身軀面前。
她暖色的雙眼溫暖又明亮，又抬手將獵人被汗水浸濕而貼在臉頰的淺亞麻色碎發別到他耳後，笑著說。
「你願意相信那樣的人類，怎麼就不願意相信我呢。」
.
第43章
藤丸立香在這邊給黑主灰閻洗腦式絮絮叨叨, 另一邊的恩奇都心領神會把箱子拿到了手，站在玖蘭李土身邊好奇的端詳他許久，還特意問立香：「要把他清除掉嗎？」
語氣聽著就像親哥帶著妹妹去游樂園問她要不要做摩天輪一樣親切。
可惜坐摩天輪尚且能給立香帶來一絲快樂, 取玖蘭李土的狗命卻不能。
藤丸立香從黑主灰閻那裡抽出一點時間，轉頭看向不知道在想什麼的玖蘭李土，心情復雜得連話都不想說，只是搖搖頭。
恩奇都收回蓄勢待發的手。
玖蘭李土冷笑了一聲，非常識時務的開始撤退。在身影消失在巷道前還試圖放狠話：「下次我——」
後半截沒了，因為溺愛孩子的恩奇都發動了【民之睿智】，槍兵借助大地力量召喚出的長.槍「嗖——」的一聲刺向黑暗。
藤丸立香頗為期待等了半天, 但那頭沒有慘叫也沒有其他後續，也不知道刺中沒有。
那張即視感極強的臉終於消失在立香的面前，她長舒一口氣, 站起身拍拍褲子上不存在的灰，接過恩奇都遞來的手提箱。
然後自然又流暢地打開箱子拿出了裡面的荊棘冠。
荊棘冠其實和它的名字有些對不上，它不是冕冠，而是一個在外側雕篆著立體荊棘紋路的銀質手環，手環小拇指粗細，內側扁平，手指摸上去有些許的凹凸感。她舉起來湊近了看才隱約看見那是一圈拉丁文, 再具體一點的文字內容就真的看不清了。
藤丸立香毫無心理包袱的戴進自己左手腕，銀色手環和之前費奧多爾坑她的時候送的指環在外觀上看上去居然恰好能組成一套。
還怪好看的。
然後這個姑娘就在原地十分豁達的翻來覆去欣賞老半天。
在場這位最強吸血鬼獵人不覺得好看, 只覺得自己受到了十分嚴重的蔑視, 並且證據確鑿。
立香這才想起來原來黑主灰閻還在面前呢。
但經歷過直面黃梨的腳趾扣地之後, 藤丸立香悟透了很多事, 在面對這類場面的時候異常平靜。
她機靈的小腦袋瓜轉了轉, 彌補般的問了一句：「這樣, 你告訴我剛才那個吸血鬼的信息，我借走荊棘冠。劃算吧？」
黑主灰閻本來有些沉重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些一言難盡，干巴巴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哪裡劃算？」
立香心裡喲謔一聲，挽起袖子這可不干了，她伸開手指一項一項給他算。
立香伸出食指先比了個一：「第一，我要走他訊息肯定是為了搞他，我出面搞他，你和獵人協會都劃算吧？」
黑主灰閻：「劃算的……吧。」
立香添上一根中指比了個二：「我要是搶荊棘冠你肯定會要死要活的攔我，但是顯然你打不過恩奇都，結局只可能是被揍到動彈不得再眼睜睜看我們離開……現在我不搶了，你劃算吧？」
黑主灰閻硬著頭皮回答：「劃算……嗎？」
立香乘勝追擊，比了個三：「我說是借，那肯定是要還的，你不信的話我還可以寫借條。我一個堂堂正正的人類，拿到荊棘冠能干什麼？當然是在吸血鬼找我麻煩的時候把場子找回來啊。我問你——」
「我是獵人協會成員嗎？」
「……不是。」
立香挺直了腰板：「那我這就是妥妥的義工行為！沒有行使獵人應有的權利卻還在履行除去人類威脅的義務！這是什麼行為！」
「——這難道不是人性之光嗎！！」
黑主灰閻：「……」
可惡！她為什麼說得這麼有道理啊？！
恩奇都站在一邊看著藤丸立香的側臉，聽她胡言亂語，他還沒見過立香忽悠人的英姿，聽她一下又一下的還挺有意思。
立香此刻贏下了正面戰場，又開始著手偷家。
她問眼前的獵人：「你覺得你們獵人協會靠譜嗎？」
不出意外的，黑主灰閻跟著她話題跑：「還算靠譜吧。」
「你不是最強獵人嗎？你都攔不住剛才那個老瘋子，你覺得留著荊棘冠在獵人協會和直接送給他有什麼區別？」
黑主灰閻這次終於有話可說了：「可是獵人協會不止有我一個獵人。」
立香又擺出了那個氣人的純真模樣：「可是獵人協會也不止只有獵人。」
一刀致命。
黑主灰閻覺得心涼透了。
他還決定掙扎一下：「玖蘭李土不會在明面上對獵人協會動手的，其他純血君也不會放任他。」
「哦？」立香眼珠咕溜溜的轉，她現在嚴重懷疑黑主灰閻這個最強獵人和一些純血怕是有一腿，「所以元老院那群貴族是會任他發瘋的嗎？」
瘋批純血種和獵人協會有點牽扯，最強獵人和純血溫和派也有點聯系——你們吸血鬼社會可真有意思。
黑主灰閻的手腕已經愈合得差不多了，他扭扭手腕，握住已經入鞘的長刀。
「元老院在明面上和獵人協會有協定——純血中也有一些傾向於吸血鬼與人類和諧共處的存在。」說起這點的黑主格外的認真，淺色的雙瞳在這瞬間變得凜冽又清亮，「同樣，協會裡存在和玖蘭李土勾結的獵人……其實也很正常。」
立香美滋滋的套出一手情報，心裡說了句謝了哥，嘴上卻沒留情，一句話又把他用理想樹立起的清醒大腦打回混沌。
她開始扯概念：「你知道營養級嗎？」
黑主灰閻一愣：「什麼？」
藤丸立香語速不快，將每個詞都表述的很簡潔通俗：「把其他動物劃分在初級消費者，人類劃分在次級消費者，吸血鬼就必然在三級或者更高一級消費者……這個能懂吧。」
「吃素的王不會為了口腹之欲去屠殺動物，王治理下的人民也就在表面上跟著不屠殺動物，這就能代表全世界的人類都不會嗎？反之同理。」
「黑主灰閻，你有不用站在被捕食地位的實力，是不是快要意識不到全人類都只是次級消費者？這一點是生態系統決定的。你獨自跳出生態圈，又開始宣揚生態層的坍塌，吸血鬼和人類可以親如一家？你在等著什麼？屠夫的覺醒嗎？」
黑主灰閻快被她搞暈了。
其實藤丸立香嘴一快自己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東西，但黑主灰閻蔫巴巴的樣子一看就是被戳到了痛點——人嘛，總是會將自己最害怕面對的場面往最糟糕的結局去設想。
所以她也就不管那些亂七八糟危險又極端的發言，理清思路馬不停蹄的洗腦。
她提問：「再說貴族——你真的認為貴族會無條件跟隨他們的王嗎？」
說來也巧，立香嘴巴一閉剛提完貴族，緊接著就有一個蹲牆角的level B被恩奇都察覺到，親手逮到了立香面前。
這次恩奇都沒用鎖鏈，而是很粗暴的手掌扣住吸血鬼的頭，狠狠的砸在地上——就在黑主灰閻跟前。
黑主灰閻有些懵，下意識的看向藤丸立香。
立香表示干嘛這又不是我安排的中場文藝彙演，於是看向恩奇都。
立香：這誰？
恩奇都：教學素材。
立香頓悟：好的哥！！！
被瞬間抓住的level B還在不斷嘗試使用自己的能力，卻驚覺自己現在根本無法發動自己與生俱來的天賦。
恩奇都的手還在把他往地裡摁，巨大的力道讓他隱約覺得自己頭顱快被壓扁，咳出的血倒流回嗓子裡堵住氣管，窒息和壓迫同時帶來瀕死的痛苦感。
「比如這位貴族。」立香示意恩奇都松松手，「你覺得他會覺得自己和我們站在同一營養級嗎？」
恩奇都剛一松手，吸血鬼還沒來得及露出獠牙就被藤丸立香毫不留情的一腳踩回地面那個被他自己砸出的淺坑裡。
她學著黃梨也和之前的樣子，惡趣味的碾了兩下。
接著立香居高臨下的禮貌問詢：「您說呢，貴族先生？」
「你…卑劣的……唔……！」
不知道他在罵罵咧咧說些什麼，但總歸不是什麼好話。
立香松開腳，重新蹲了下去。很有戲劇張力的扯住吸血鬼的頭發把他向上抓起來，讓他和仍靠坐在地上的黑主灰閻面面相覷。
就這短短的幾秒內，吸血鬼慘不忍睹的臉已經開始復原，傷口重新長合，矜貴的五官露了出來，同時因為缺血，他隱約有些失控，獠牙突顯。
立香眯著眼低聲警告他：「不想被打斷牙就給我收回去。」
一時之間，黑主灰閻的精神有些恍惚，眼前的女孩對待吸血鬼的模樣才像是真正的「獵人」，她無情又殘忍，和吸血鬼宛如處於兩個靈智層面上的生物，恰好和她口中的弱勢立場完全顛倒了過來。
「貴族從王手中汲取權力，斷層式統治著更低一級的臣民。你問問他，鮮血好喝嗎？和平重要嗎？那些唾手可得的財富和權利能夠放棄嗎？」
「不能，得到之後再失去只會讓他們孱弱，孱弱的生物是不配擁有權柄的。」
Level B嘴裡還在咒罵些什麼，但他的教學任務已經圓滿結束了，立香十分冷酷的把他扔到一邊不再管他的死活。
恩奇都在旁邊又問了那句：「要把他清除掉嗎？」
黑主灰閻低聲阻止：「他是跟在玖蘭樹理身邊的貴族……讓他回去吧。」
立香：「誰？」
黑主灰閻苦澀的回答：「一位站在和平側的純血君。」
由於不能使用能力，Level B爬起來靠兩條腿狼狽的逃走了。
「哇——」立香看著他的背影感嘆：「你和他直屬老板有點關系他還敢罵你，你品，你細品。」
黑主灰閻沒有細品。
他沉默著自己起身離開了，沒再提荊棘冠一句。
藤丸立香想了想，這該不會給人忽悠出心裡陰影了吧？
那不行啊，回了日本她還要靠獵人協會搜羅全國靈脈呢！這麼大個人可不能自閉啊！
她摸著自己若隱若現的良心，自認為十分講道義的對著黑主灰閻的背影高聲說：「大哥！你才是獵人啊！」
黑主灰閻背影一滯。
立香懷疑他沒聽見自己說了句啥，問他：「你聽見了嗎？」
黑主灰閻沒有回頭，還是回答了：「聽見了。」
「——我才是獵人。」
藤丸立香心滿意的拉起恩奇都的袖口，准備回到黃梨那裡炫耀一下自己的戰果順便蹭個夜宵什麼的。恩奇都卻沒有立刻抱起她離開，而是先問她：「威廉在那邊，你要見他嗎？」
立香覺得莫名其妙：威廉是誰？
等等……威廉？！
第44章
「什麼——！！」
立香一下子炸開, 橘色呆毛一跳一跳，整個人像小動物一樣警惕又不安：「誰誰誰？威廉？哪個威廉？我不認識什麼威廉！！」
現實卻是那麼殘忍，殘忍到半點容不得藤丸立香純屬自欺欺人的胡攪蠻纏。
恩奇都把她的反問句當做設問句, 抬手指向巷口的另一頭，那頭也十分配合的傳出那個令立香頭皮發麻的聲音，光是聽到這個聲音立香都能回憶起他滿嘴的甜言蜜語和自己差點被扒掉小屁孩馬甲時的驚恐。
威廉半個身體隱匿在黑暗中，笑意不減的問：「哦？立香不記得小甜餅了嗎？」
藤丸立香：真不要臉！
——那是路易斯烤的小甜餅和你威廉有什麼關系！
金發的貴族向前兩步，完全從陰影中脫離出來。
他拄著考究的手杖，穿著得體，氣質隨和。加上平日裡待人和善又喜歡助人為樂, 一向深得倫敦人民的喜愛。
可惜是個莫裡亞蒂。
他怎麼就是個莫裡亞蒂呢！！
立香顧不上其他了，趕緊偷偷湊近恩奇都，緊張的問他：「他什麼時候在的？」
恩奇都回憶了一下：「在你抓那位貴族頭發那裡吧。」
立香：「！」
那我說得也太多了吧？
恩奇都又改口：「哦不對, 應該是從營養級開始。」
立香：「！！！！！」
那不更多了嗎！！
——等等我都說了什麼讓我自己回憶一下！！！！
威廉不愧是大學裡深受學生喜愛的體貼教授，在立香偷偷復盤前就十分好為人師的先幫她復述一遍。
「貴族從王手中汲取權力，斷層式統治著更低一級的臣民。」這位數學教授用標准的日語慢條斯理的將每個字都吐露得非常清楚，語氣抑揚頓挫卻又能字字句句砸穿藤丸立香的心理防線，「沒想到立香你是這樣想的。」
立香覺得他下一句就想評論一句斯巴拉西。
那也太可怕了。
她一邊無意識的撓頭，一邊干巴巴地應付道：「是啊我也沒想到我是這麼想的哈哈哈。」
傻裡傻氣的三個哈哈哈簡直又苦又酸又堅強。
恩奇都其實不是很明白立香為什麼會這麼逃避和威廉正面接觸，明明上一秒還在生龍活虎的拳打獵人協會腳踢吸血鬼——到了威廉·詹姆士·莫裡亞蒂面前就慫得癟了氣。
人類不應該比吸血鬼更脆弱嗎？
在同一條世界線中, 她怎麼做到將一些「異常」與「非異常完全切割開的」？
恩奇都認為這很神奇。
立香覺得一點也不神奇，她現在很後悔, 就是後悔。
恩奇都可能不懂, 莫裡亞蒂這種童年陰影著實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治好的。
同樣, 沒有經歷過上個世界線所有劇情的他也不懂現在立香這種相當胃疼的感覺。
——就和當初和費奧多爾跨頻互動卻巧妙達成了並不算共識的共識一模一樣。
我, 藤丸立香, 罵的是吸血鬼。
是真的, 生理意義上的吸血鬼，張開嘴有兩顆尖牙，又凶又瘋的那種吸血鬼。
真的不是你莫裡亞蒂致力於干翻的人民的吸血鬼啊！！！！
威廉：你繼續表演。
藤丸立香自知現在打補丁為時已晚，但還是她覺得至少該說點什麼來挽回自己剛才又是踩人臉又是抓人頭發的暴力形像。
未成年少女被貴族深巷尾隨後出手爆錘成年貴族——立香一時間甚至不知道這會上社會板塊還是娛樂板塊。
惡劣是真的惡劣，好笑也是真的好笑。
「真是巧了在這裡遇見您。」她左手捏右手手腕，不自然但強裝鎮定說：「我…我在罵日本的貴族呢。」
瞧瞧這發言，簡潔粗暴少邏輯，但觀點異常鮮明。
——國家不對口參與不了你大英帝國的無產階級革命事業哈！
藤丸立香認為自己在蹩腳發言中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但事態還是朝著她最不想見到的那樣奔騰而去。
威廉開始和她對談了！
這個劇情她走過啊！上一個和她對談完的大哥談大呼摯友，轉頭就捅她一刀啊！！
威廉微微俯身，關懷的問她：「你比之前表現得極端了不少，是期間經歷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嗎？」
立香：「？」
——你說誰極端呢，照照鏡子看看什麼才叫真極端好嗎。
她心裡這麼想，嘴上卻說著：「感謝您的關心，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教授牢記自己善解人意的人設，沒有順著話題去戳她那個虛假的傷疤，而是說了一句像是嘮嗑結束語的話：「立香在異國他鄉還是要照顧好自己啊。」
藤丸立香覺得自己再接一句「好嘞」就可以圓滿退場了，話到嘴邊被出現在威廉身後的人驚得憋了回去。
那是一個陌生的男人，黑色的風衣藏不住內裡精壯的體型。眼神陰鷙，右邊袖口露出來的手臂是金屬義肢，義肢上有血液正緩緩滴落進地上，又融化進濕潤的泥土裡。
但義肢是不可能受傷滴血的。
立香由驚轉愣，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抬起頭看了看陰轉晴的天。
她後知後覺的發現雨不知在什麼時候停了。久違的陽光驅散開黑壓壓的烏雲，即使是被眾人遺棄的閉塞巷道也分得了一絲吝嗇的溫暖。
在這份得之不易的溫暖中，威廉向她介紹：「這是塞巴斯蒂安·莫蘭。」
立香聽見名字後了然，在心裡接話：這人我熟，是你的助手兼小弟。
試問哪個福爾摩斯探案的小小讀者會不認識教授手下那個被福爾摩斯稱為「倫敦第二號危險男人」的莫蘭呢。
立香在心裡哈哈苦笑，我不光認識，我小時候還可害怕他了。
威廉卻沒有向莫蘭介紹藤丸立香的意思，就這麼把她晾在一邊後笑著對銀色義肢的男人說：「立香剛才對一位日本先生提出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
「假設你是貴族，莫蘭，我在此提問——那些唾手可得的財富和權力能夠放棄嗎？」
「……」
立香從莫蘭眼中看懂了那句沒說出口的「當著貴族的面問得這麼直白你很勇哦」，一時間後槽牙都有些癢癢的。
藤丸立香：謝謝您刪掉前文的鮮血與和平讓這句話聽起來沒有那麼中二，謝謝您。
莫蘭隱約能聽出威廉話裡的試探，但對立香心頭的尷尬一無所知。
他還不清楚老板的具體意思，於是用有些警惕的目光在藤丸立香和恩奇都之間來回審視了一番，沒等他發言，立香就再也無法無法忍受如今自己的被動現狀。
——在威廉面前一直這麼被動，像話嗎！
於是她頗為平靜的問：「您認為人應該是平等的嗎？」
威廉覺得立香的變臉實在很有意思，很虛偽的說：「當然。」
藤丸立香又問：「特權主義是有罪的嗎？」
威廉不回答了。
立香看著他微微挑起眼皮後露出的冷酷紅眸，語氣毫無波瀾的繼續說：「極少一部分人類會意識到自己的『罪』，更少一部分人類會為為此自我懲罰——」
「你是『懲罰』嗎？莫裡亞蒂教授。」
彬彬有禮的面具逐漸在威廉臉上融化，犯罪顧問露出他冷酷又傲慢的模樣。莫蘭的手捂在腰間槍套的位置，恩奇都倒是沒什麼特殊的感覺，而立香呢。
她現在暢快極了，在極限條件下她無師自通了一項全新的技能。
——果然要用魔法對抗魔法！
你不是拿我的話膈應我嗎？知道什麼叫膈應嗎？
那肯定必須提名那位藤丸立香此生之敵人選TOP1——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啊！
我們毛子哥的經典語錄實在又多又氣人。立香作為曾經的受害者，如今的受益人，現在就像是裝滿彈藥的小炮筒，隨口一句簡直信手拈來。
那些惡心不死我的！都會使我更強大！
尼采誠不欺我！
威廉還是那副表情，看立香的眼神像是注視著一具屍體。
他不拿隨和偽裝自己的危險之後，立香覺得自己的害怕程度瞬間降低了百分之九十——背地裡想搞我和當著我的面想搞我當然是前者更恐怖啦！！
她躲在恩奇都的身後，熟練的探出頭決定一次性輸出個夠。
「特權者真正意識到自己錯誤的特權地位——只能用災難，用毀滅。」
威廉站在原地，靈魂仿佛游離出身體，懸浮在上空冷靜又客觀的開始審視藤丸立香這個人。
靈魂聽見她用小女孩特有的純真音調參雜著輕飄飄的嘲諷語氣問。
「您是災難？還是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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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威廉開始思考起藤丸立香所說內容的那一刻起，這場對話就注定無法繼續。
十五歲的孩子粗暴的對其他人灌輸偏激的話語，直言不諱的以強勢又極具誘哄力的語氣扭轉人們心裡的想法。
這種事情八歲的威廉也干過——那個時候他還不叫威廉，沒有和阿爾伯特相遇，帶著心髒先天不足的胞弟路易斯在孤兒院做最基本的咨詢來交換生存。
那些話出自真心嗎？可能吧。
現在的話出自真心嗎？不一定。
威廉·詹姆士·莫裡亞蒂作為一名頂尖的犯罪顧問，他操縱著犯罪，創造著深淵。
畸形的國家沒辦法立馬得到應有的治療，利益牽扯下牢不可破的上層階級把控著英國現有的一切資源——藤丸立香真的很會抓住重點。
——你在等著什麼？屠夫的覺醒？
不，那太慢了。
威廉的做法在某種程度上和剛才藤丸立香的質詢不謀而合。
特權者迎來災難和毀滅，誰是災難？誰是毀滅？
不是他，是平民。
誰又是「懲罰」？
不是他，是平民。
誰開始真正意識到自己錯誤的地位？
——當然不是他，是平民。
犯罪永遠鐫刻著瘋狂、暴力、死亡，以及「牲畜」的覺醒。
威廉介紹道：「而我，只是一名犯罪顧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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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他居然就這麼承認了？！
藤丸立香大震驚！
震驚之余還不忘戳戳恩奇都的背, 仿佛分享這個巨瓜：你快看我就說了他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們的劇情不應該是雙方各自說些垃圾話然後意味不明的做點閱讀理解，最後和諧散場等待下一次交鋒嗎？！
大哥你這樣在試探期突然掏雙王的行為是會被逐出賭.博界的！
立香把心裡的那本《費奧多爾精選氣人合集》合上，又小心翼翼的觀察。
威廉收斂起了他那副誰看了都想拔腿就跑的冷酷模樣, 沒有刻意微笑的表情比之前真摯了不止一倍。
他步履輕松的讓出了半個身體, 莫蘭也跟著他側身退了一步。
但這招對藤丸立香已經不管用了！
她瞬間縮進恩奇都身後, 連頭頂的呆毛都沒有露出半根, 還刻意地用雙手捂著眼，大吼道：「我什麼都沒看見——！」
這幅耍賴的樣子一秒降智成那個還住在莫裡亞蒂莊園裡的瓜皮小女孩。
真還給莫蘭看得一愣一愣的。
恩奇都悶悶的笑起來，立香藏在他身後不管這麼多, 說不看就不看。有本事你威脅恩奇都啊！
威廉沒有威脅恩奇都, 也不在意藤丸立香是不是在裝傻, 只是不緊不慢的整理了一下衣著，又將手帕遞給莫蘭擦手。
「我掌握了你的秘密，作為交換你也有權了解我的秘密，這才合理。」威廉的聲音和腳步聲一起逐漸變遠, 「說起來這個人你也應該認識, 雖然可能沒有見過面。」
「期待下次見面，立香。」
等到兩個人的確消失在巷道，藤丸立香戳戳恩奇都的背, 先朝他確認：「這次是真的只有我們倆了對吧？」
她是真的被搞怕了。
恩奇都沒忍住，轉身笑著揉散她的頭發，「對。」
「你說威廉要我看的那個……是我這個年齡能看的嗎？」立香憂心忡忡，「我這不還未成年嘛, 搞出點心理陰影就不好了。」
恩奇都按照自己對待人類幼崽的標准做了個判斷：「那應該是不能看的吧。」
「那讓我康康！讓我康康！」藤丸立香一下子精神了, 「英國這鬼地方我說我十五他們不信！硬說我最多十二……是什麼？限制級嗎？給錢才能看那種嗎？」
恩奇都：那倒也不是。
一個溺愛孩子的家長注定拉不住向往探索未知神秘的熊孩子, 這是萬古不變的真理。
藤丸立香滿懷期待的探出頭。
——又迅速縮了回去。
「……」
「……」
恩奇都：「我說過應該不適合幼崽觀看。」
藤丸立香：「我實名建議把幼崽改為全人類。」
恩奇都謙虛地接受了這個建議。
藤丸立香還是覺得難以接受：「為什麼要在裸.體女人的屍體上用刀刻那五個字母？我也沒聽說威廉他還仇女啊？」
恩奇都考究的解釋：「那是個男人。」
立香不信：「但他沒有——」
反駁在一半戛然而止。
恩奇都點點頭：「對, 他的確沒有……」
「打住！」立香立馬叫停, 叫停後又探出頭露出半只眼悄悄觀察，「這死相也太慘了吧。蘇格蘭場看了還吃得下飯嗎？」
恩奇都點評道：「很還原。」
立香：「啊？」
「這個男人應該就是『紅燈區殺手』。」恩奇都說，「他的死狀和被他殺害的女性一模一樣。」
立香：……媽的怪不得威廉要給我看這個。
已知前提。
一、「紅燈區殺手」死於自己的殺人手法。
二、藤丸立香，一位曾經被『紅燈區殺手』盯上過的女性，出現在了案發現場附近。
不妨猜猜看以蘇格蘭場那聰明的小腦袋瓜能得出什麼神奇的結論？
恕我直言，沒有福爾摩斯的蘇格蘭場就等於沒有柯南的毛利小五郎——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福爾摩斯毒唯在此偏執發言。
威廉臨走那句「我掌握了你的秘密，作為交換你也有權了解我的秘密」開始在立香耳邊循環播放，一次比一次氣人。
他根本沒有掌握我的秘密而是直接逼我遞給他一個把柄啊！！
並不打算在吸血鬼社會久呆，甚至可能還要在正常人類的社會秩序下苟很久的藤丸立香著實被他這一手為難住了。
她拽拽恩奇都的袖口，問：「你能感應大地對嗎？」
恩奇都點點頭：「只要有泥土。」
「那你能幫我幫我處理一些事嗎？」藤丸立香指著莫裡亞蒂教授沒處理完的案發現場，慘兮兮的樣子格外可憐。
「我覺得我們可能被訛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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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藤丸立香把今天的遭遇刪掉莫裡亞蒂之後當成睡前小故事講給了黃梨和也。
黃梨很老父親的給立香捻好被角：「你說要有睡前小故事，我以為是你要聽故事，你怎麼自己講上了呢？」
立香迷迷糊糊的回答：「哥，咱們別廢話，直接誇可以嗎？」
但黃梨和也不像恩奇都那麼沒有原則，趁立香睡意正濃轉頭說起另一件事：「明天更會過來，你想見她嗎？」
「來就來唄——」她打了個大哈欠，聲音也開始嘟嘟囔囔，「你是那種會逼孩子才藝表演的惡毒家長嗎？我給你表演一個三十秒速鯊吸血鬼怎麼樣……」
聲音斷在了這裡，藤丸立香終於睡著了。
黃梨和也知道這個時候恩奇都在工坊綁定靈脈，或者說是，趁這個時候恩奇都還在工坊綁定靈脈。
——黃梨輕輕摘下立香手腕的荊棘冠。
傳說中原主人能取下的獵人協會聖器就這麼輕易的躺在吸血鬼純血君的掌心。
黃梨咬破手指，僅一滴血就讓整個府邸的吸血鬼們躁動不安。
他用帶著血滴的指腹摩挲過荊棘冠內圈的那行意味不明的拉丁文，文字在夜裡發出淡光，又很快消隱。
內圈毫無變化，連血漬也沒留下一丁點。
黃梨和也將荊棘冠輕輕地重新給立香帶上，又再次給她捻好被角。
月色把他的眉眼打的柔和，給這個誕生以來對萬物就沒什麼特殊渴求的吸血鬼戲謔的籠罩上一層悲天憫人的冷光。
黃梨想，要是他能早一點遇到藤丸立香，說不定事情也不會走到現在這一步——但現在又有什麼不好呢？
窗外的天暗得只剩下月亮，白鷺更將會在黎明踏著晨曦到來。
黑暗中的純血君也將迎來他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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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丸立香一大早睡眼惺忪的出現在餐廳的時候，黃梨和也正在和白鷺更商業性質的噓寒問暖。
遠遠地立香就聽見了女聲，柔柔的，低低的，十分典型的日式古典優雅女聲。
在見到白鷺更之後，立香震驚了。
這也是立香第一次知道黑白相片是真的會損失掉很多美的細節——比如白鷺更長至腰際的鉑金色柔然發絲，又比如她湛藍如深海寶石般溫柔如水的眼眸，再比如她時刻都在放緩的柔和笑容。
和恩奇都不分性別的美不一樣，白鷺更渾身上下都流露出自然的，女性在弱勢狀態下那脆弱的美感。
「您…您好，我是借住在這裡的藤丸立香。」立香控制不住地紅了臉，呆毛翹起，磕磕巴巴朝白鷺更打招呼，「我起晚了非常抱歉。」
「我是白鷺更，我聽和也說起過你。」
美女不愧是美女，人好看心底也善良，就她和黃梨和也滿打滿算也才認識一周不到的塑料感情都能被她說成熟稔的上下輩關系。
「是我來太早啦，和也說你還在長身體，不用起這麼早的。」
立香哭了。
即使是沒有原則的小爸爸岸波白野也沒對她說過「你還在長身體睡懶覺吧問題不大」這種夢裡才會出現的話。
只有「再不起來你爹就要來揍你了」這種狠毒的語言，在立香的父親去世之後這句話升級成了「再不起來你爹我就要來揍你了。」
小爸爸惡毒如斯。
所以雖然知道這個吸血鬼美女只是在客套，但耐不住她全挑一些熊孩子最愛的話來講，更何況美女客套和普通人客套能一樣嗎？！
黃梨自覺扮演起自己未婚妻的小弟：「僕人做了人類的食物，我和更是嘗不出味道的，你來試試，不合胃口的話讓他們重做。」
立香：「好嘞！」
藤丸立香這個純種的日本人類開始啃明太子飯團，餐桌上其他兩位純血的日本吸血鬼各坐一端，安靜地端著高腳杯飲用「正餐」，結合這個地點是在倫敦的泰晤士河畔，這個場面怎麼看怎麼詭異。
好在今天立香要去蘇格蘭場跟進「紅燈區殺手」的後續，吃飽喝足打了聲招呼就和靈體化的恩奇都一起溜了出來。
對，沒錯。
藤丸立香沒有跟著威廉的思路跑偏！
莫裡亞蒂教授想把她變成犯罪同伙，她偏不！
誰說處理案發現場就只能站在凶手那邊毀屍滅跡啦！正義的路人當然會選擇原諒蘇格蘭場那時有時無的降智行為憤而報警——我勸你莫裡亞蒂不要小看我藤丸立香的狡辯能力。
在恩奇都作弊下絕對不可能留有什麼證據，誰懷疑我又怎樣呢？在倫敦還有比被莫裡亞蒂盯上更糟的事嗎？沒有！
等恩奇都把倫敦靈脈抽干我就馬上滾回日本！
藤丸立香站在蘇格蘭場門口，重新揚起人性之光。
好歹我也剛對著黑主灰閻誇下海口！
——我藤丸立香今天就要讓你莫裡亞蒂見識一下什麼叫愛與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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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人群將蘇格蘭場的見面室圍得水泄不通, 老式閃光燈的噪音伴隨著熙熙攘攘的人群聲晃得人眼睛發痛。
瘦小的亞裔在一群鬧哄哄的成年男人中瑟縮著，她眼神死盯著地面，雙手纏繞不斷扣著指甲, 局促不安極了。
這個女孩看上去還是太小了。纖細的四肢和脖子支撐起搖搖晃晃的身軀, 橘發柔順的貼在後頸, 發梢又從干淨整潔的衣領外滑到肩頭。
「天吶, 這孩子真可憐。」紳士們小聲的議論，「聽說是這次凶案裡唯一的幸存者。」
「萊斯特雷德探長說她是個孤身在英國尋找親人的日本小孩呢。」
「日本？是那個櫻花之國嗎？我與夫人本來打算在合適的季節去賞櫻，但實在被日常事務忙得抽不開身。」
「侯爵大人您真是一位十分盡責的貴族啊。」
「不必誇大其詞, 這只是我們貴族的職責而已。」
「……」
上流人士以她為切入口開啟了社交, 平民記者們則將內心切割為兩半。
一半是純粹的善：「她看起來十分需要幫助。」
一半是純粹的惡：「她有被侵.犯嗎？具體細節能成為獨家新聞嗎？」
蘇格蘭場探長萊斯特雷德成為了唯一一個關心這個孩子精神狀態的人。
已經建立家庭並擁有可愛女兒的探長深深嘆了口氣, 不合規的將深色毛毯和一杯熱牛奶遞給她。
探長候補格雷格森想攔住他：「這是見面室，探長，不是兒童病房！」
「看看她吧，格雷。」萊斯特雷德拍了拍格雷格森的肩膀, 厚重的眼眸沉下去, 「這是我們的失職。」
「……」
唯獨這一點格雷格森無法反駁，雖然他打心裡覺得這個唯一幸存者的存在只是加大了蘇格蘭場的工作量——凶手已經死了，不管是上層貴族還是底層記者都嗅著血腥味趕來, 就像他們現在要披露的是什麼要改變英國的大事。
這麼想著，格雷格森又掃將視線過現場。貴族和平民涇渭分明，各有各的喧鬧，唯一的共通點就是互不理睬。
堪比簡陋版的上議院和下議院。
作為此次惡性案件的總負責人, 萊斯特雷德站上台階清了清嗓子, 等全場安靜下來之後十分官方的開始報告案件的大致經過。
這個舉動也終於將鬣狗們的視線從橘發女孩的身上引開。
這場臭名昭著凶案的起因, 是一位丈夫發現自己的妻子在外有別的情人。
丈夫怒不可遏, 卻拿比自己地位高的妻子束手無策, 他先是卑微的祈求妻子能結束在外的風流，為彼此的名聲保留一絲顏面。妻子拒絕了。
丈夫便提出威脅，揚言自己也會出去與情人幽會。
「您還不如街邊鐵匠指甲縫裡那惡心的污漬。」妻子得體的評價道，「廢物。」
他殺害的第一位女性不是紅燈區的妓.女，而是一位鐵匠的妻子。
在倫敦的深夜，在凄厲的尖叫和孱弱的禱告中，凶手仿佛獲得了至高無上的權柄，那是超出了貴族對平民掌控的第二類秩序，是一個弱者被踐踏尊嚴後轉而剝奪更低層弱者的無恥姿態。
凶手認為自己找准了游戲規則。
所以他也死於自己的游戲規則。
「『紅燈區殺手』的死因我們會另外組織人手展開調查。以上就是此次事件的全部情況說明。另外，應萊茵侯爵邀請，本次案件的幸存者也來到了現場——」萊斯特雷德頓住，視線輕晃兩下，還是繼續說，「萊茵侯爵決定幫助這位可憐的孩子完成她的心願。」
有人低頭嗤笑起來。
不知是誰高聲問了一句：「請問是『紅燈區殺手』妻子的父親，萊茵侯爵嗎？」
有了第一道聲音後，記者的其他問題也紛至沓來，一聲比一聲高昂，一句比一句辛辣。
「蘇格蘭場遲遲不能破案和『紅燈區殺手』本人是伯爵這一身份有聯系嗎？」
——有。
「為什麼不公布犯人的死亡照片——他真的死了嗎？是否可以認為這位幸存者只是貴族用來藏匿犯人的工具呢？」
——不是。
「侯爵小姐是否該為此事負責？」
——不應該。
「殺害『紅燈區殺手』的犯人蘇格蘭場有頭緒了嗎？」
——是威廉·詹姆士·莫裡亞蒂。
裹著毯子捧著熱牛奶的女孩在心裡挨個回答問題，熱牛奶上已經開始有一層薄薄的油脂膜。
幸存者藤丸立香面無表情的輕輕將那層膜吹到杯壁上，小心的捧起來喝了一口。
牛奶有點涼了，有些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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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前。
還在門口找房間的藤丸立香精准的被探長萊斯特雷德撈到，在一旁的記者還沒衝上來之前半擋著將懵逼的她送來了見面室。
立香這才第一次聽說自己即將被見面這件事。
她牢牢把握住自己人設不吭聲，讓靈體化的恩奇都去打探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沒過一會兒，恩奇都就帶回了所有消息。
好家伙。
立香以為威廉在第三層，自己在第五層，沒想到其實威廉在第八層。
老千層餅了。
探長把她留在見面室之後就去安排之後的事了，體貼的留下立香一個人在這裡安靜如雞。
恩奇都保持著靈體化，好奇的問：「所以威廉是想要你作為挑起平民怒火的導火索？貴族罪行的揭露人？」
「這次可能暫時是這樣。」藤丸立香捏緊拳頭，「但這種作用太過於『一次性了』，只有『福爾摩斯』那樣能合理插足所有案件又自帶極高曝光率的偵探才符合他的要求。」
如果她真的被莫裡亞蒂盯上，隔三差五安排一下這種陰間劇情——只要蘇格蘭場不是真的全員弱智，找她麻煩是個必然的結果。
除非立香再也不打著報警的主意，真的幫他將後續完全處理得干干淨淨。
嘔，狗東西又在做夢！
「看來下次見面還要拿費佳的話去惡心他幾波！費佳不夠那就再加上白蘭！白蘭不夠就再加上阿治！」
他值得！
而現在的混亂局面才是當下該處理的事。
立香幾乎都能想到明天威廉閱讀標准日報頭條時滿足的表情。
記者一部分代表平民，一部分只想搞大新聞；貴族一部分想保證蘇格蘭場不會發表一些不當言論，一部分想通過幸存者洗去身上的污名；而被夾在中間的蘇格蘭場只想趕緊將這個案子結束掉。
萊斯特雷德快被煩禿了，但流程還是要照常走。
萊茵侯爵親自出面在台上對著立香伸出手。
比起大多數貴族來說他看上去沒那麼老態，也沒那麼大腹便便。黑發用發蠟打理得整整齊齊，和威廉十分相似的笑容刻在臉上。
一點也看不出是一位輿論漩渦中心的高位者。
「萊茵將會全力支持這個可憐的孩子尋找她的親人。如果她願意，也可以養在萊茵名下，我們會給予她最貼心的關愛與陪伴。」
萊茵侯爵暗示她：「孩子，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格雷格森跳起來：「這不合——」
「那你去打斷他們。」萊斯特雷德警告格雷格森，「告訴萊茵侯爵，『您不合規矩』。」
格雷格森安靜了。
藤丸立香本來是沒有發言環節的。
一方面是蘇格蘭場怕她說一些不合適的話，一方面是萊斯特雷德怕她ptsd。
但你都把舞台讓出來了，立香覺得不表演一下也不太合適。
於是她興致衝衝的開麥了。
「這和侯爵小姐沒有關系。」
女孩的聲音並不如大家料想的那樣怯生生，反而很平穩，只有纏在一起的手指能隱約看出她內心的不安。
——能獨自生活在異鄉的孩子，當然需要敏感又堅強。
萊茵侯爵滿意的笑眯起眼，准備再補充兩句就結束這次的處理。
可惜藤丸立香沒打算閉麥。
她在侯爵上前一步之前輕輕開口道：「但和在坐所有人都有關系。」
宛如平地驚雷。
「——！」格雷格森瞪著眼，向一邊的上司確認流程，「預先有提到這些內容？她這是在擅作主張？需要現在派人將她請下去嗎？」
萊斯特雷德緊抿著唇不出聲。
全場的視線都集中在台上的女孩身上。
她看去很害怕，肢體如雕塑一般凝固在原地，眼神卻止不住的抖，像是在躲避所有人的注視又像是在捕捉所有人的眼光。
什麼東西撐住她的脊椎。
「多麼慷慨的一群人啊…大家垂憫著我——一個外來者，一個黑戶，一個女性。」
亞裔女孩子溫聲感嘆道：「就連死去的伯爵都是那麼慷慨，留下唯一的遺產成為我擺脫泥濘的跳板。」
萊斯特雷德壓低聲音問：「她不像是沒有受過教育的人，誰負責她的調查？怎麼回事？！」
貴族、平民記者和蘇格蘭場三方對峙下竟然沒有一個人出面阻攔藤丸立香，於是她繼續發表言論。
「我是誰？是萊茵侯爵的道德之冕，是平民私下攻訐的標槍，是記者手裡隔三差五就能重塑頭版的絕佳素材。」
每當她提及到什麼，都會有人別開眼，有人垂下頭，有人露出凶惡但不自知的表情，還有人面不改色的按下閃光燈。
誰說這個社會的毒瘤就只有階級的二元對立呢。
「唯獨我不能是一個人類個體，不能是大家的同類，所以我可以被塑造，可以被定義。恕我直言——」
藤丸立香收回了虛假的不安和弱勢，雙手交疊放在腹前。
她淺笑著在人群中開大。
「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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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在場的所有人, 都是垃圾。」
黃梨和也：「哦？」
「你怎麼不問問後續呢？」藤丸立香跳起來，不滿的皺眉嚷嚷，「有沒有貴族跳起來打我呀？蘇格蘭場探長的臉有多綠呀？快問, 多問點！」
被拖著聽了半天《藤丸立香歷險記》的黃梨和也拒絕了這個無理的請求, 將削好的蘋果塞立香手裡。
他冷酷的一邊擦手一邊說道：「吃了早點睡覺。」
藤丸立香氣死了。
小姑娘正是傾訴欲爆棚的時候, 見黃梨這麼不識抬舉, 蘋果也不要了，撒開腳丫子就去隔壁找漂亮姐姐講故事。
可惜漂亮姐姐目前對人類世界的打打殺殺也並不是很感興趣，給立香留下一個下次一定的承諾後, 溫溫柔柔的去找黃梨談事, 留下她一個人在原地獨自抹眼淚。
恰好恩奇都從魔術工坊裡回來。
他看見立香著實不快樂, 坐到她面前，又伸手將立香剛才跑亂的劉海撥開，溫和哄道：「要不你給我講吧。」
立香嘴角下拉：「你不一直和我在一起嘛，有什麼好講的。」
她現在很不開心, 但是在白天搞事的時候真的超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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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開始起哄的那名記者明擺著是由威廉派去渾水摸魚的。
伯爵殘忍殺害妓.女這件事能造成的社會影響力實在是太小了, 即使有一個幸存者卡在所有利益相關者的心頭讓他們如鯁在喉。
吃瓜民眾也不會對此有太激烈的反應。
吃瓜的人無法對無法產生同理感的卑微妓.女感同身受。
威廉·詹姆士·莫裡亞蒂認為英國的階級矛盾重點體現在在於貴族和平民，將這個案件的重心放在貴族互相傾軋下對平民被迫害的的漠視，以此揭露貴族的醜惡。
——但這充其量只是一點花邊新聞。
倫敦的平民也是分三流九等的, 妓.女的哭聲不比流浪野狗的慘叫傳得更遠。
而就如她說的——在場的鬣狗都是一群垃圾。
萊茵侯爵的臉色相當的精彩，憤怒中夾雜著困惑，他十分不理解為什麼會有賤民放著大好的未來不要，寧可出言不遜開罪所有人。
萊斯特雷德立刻吩咐格雷格林組織現場警備人員, 防止出現推攘和以及攘後的失控, 但他動作晚了一步。
藤丸立香將披在肩頭的毛毯取下, 隨手扔到一邊, 還頗為耐心的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毛毯刮到後有些凌亂的頭發。
褪去不安與弱勢的女孩只剩下雕塑般堅毅的身影。
以及一顆想要搞事的火熱內心。
「為什麼你們都這麼看得起自己呢？」女孩嘆息道, 「女王在上，如果今天這間見面室發生火災，明天的倫敦必然將會清除掉一半以上的陰霾。」
在場的貴族聞言開始騷動起來。
「探長！萊斯特雷德探長！蘇格蘭場為什麼還不將這名恐怖.分子逮捕！！」
「是她……就是她！」
貴族發出尖銳的指責：「是她殺害了伯爵！！」
萊斯特雷德探長還沒有反應，萊茵侯爵沉默著後退了一步。
也是這一步，讓記者也開始失控。
他們不在意自己是否被辱罵，也不在意這裡是否真的會有人縱火——反正那群貴族老爺們們也在呢——當下他們在意的只有台上那個已經不被侯爵庇護的女孩。
「是您嗎？是您殺了『紅燈區殺手』嗎？」
「有消息稱您是第一目擊者，您為何會出現在案發現場呢，能講一下您當時的心情嗎？」
「您能透露一下現場的情況嗎？『紅燈區殺手』是怎麼死的？為什麼蘇格蘭場至今不願意公開？」
「您被『紅燈區殺手』盯上的起因是什麼呢？他對您造成了什麼傷害才讓您這麼對待他？」
「……」
沒了項圈的家畜眼冒紅光、貪婪的吞咽著口水，試圖將整件事包裝成帶點顏色的劣等恩仇小傳。
藤丸立香全當他們在放屁，挑了個最無足輕重的問題輕飄飄的開始人身攻擊：「他對我造成的最大的傷害就是讓我在這裡聽諸位講了兩個小時的廢話。以及……」
「——這位先生。」
在恩奇都的暗示下，立香視線一轉，比刀鋒來的銳利的目光將威廉找來起哄的混子釘死在原地。
她誠摯的感嘆道：「看來您是真的對那位殺人凶手的死很難釋懷啊。」
眾人跟隨她的視線集中到了一處。
被點名的那名記者心頭大震，恐慌使他後背冷汗狂冒，但還是根據那位大人所說的，裝做無辜的憤懣模樣想要開口狡辯。
立香卻壓根不在意他想說什麼又說了些什麼，轉而回頭對萊茵侯爵暗示性十足地低聲道：「您——猜不到他想做什麼嗎？」
萊茵侯爵沉下臉，陰郁的看著立香，又看向記者堆裡的男人。
他完了。
那人在和萊茵侯爵四目相對後絕望的想。
抱著這樣的想法，男人像是突然發瘋，原地暴起用狠勁推開周圍的記者，跌跌撞撞朝門口狂奔而去。
「抓住他！」萊斯特雷德怒吼被淹沒在喧嘩和混亂中，「不要讓他離開這個房間！」
但男人的動作實在太快，又事出突然。藤丸立香冷眼看著他幾乎要摸到門邊。
她突然像是在自言自語般低聲念出一個名字。
低音剛落，即將逃出生天的男人突然一個踉蹌——像是邁出去的左腳絆住了還未收回的右腳。
猛的一下子砸在門上。
萊斯特雷德剛好趕到，將撞得有些昏厥的男人雙手反扣，按倒在地。
立香側頭用余光捕捉到萊茵侯爵眼底的殺意，心想這才哪兒到哪兒，您內心的小火苗明明還能燒的更旺一點。
假記者被捕後反而是另一側的貴族長舒一口氣，有幾位以為已經找到完美輿論點的貴族甚至將這種喜悅擺在了臉上。
——就，蠢得挺生動活潑的。
萊茵侯爵似乎也覺得事情已成定局，這位倒霉混子會坐在殺害伯爵的重大嫌疑人的位置上意外死去，動機和證據蘇格蘭場自然會幫貴族們找好，這件事將會立刻畫上休止符。
藤丸立香咋吧嘴：您做夢呢？
她出聲喊住了萊斯特雷德：「探長——！」
萊斯特雷德現在聽見她的聲音再也升不起任何同情和施舍，心裡直犯怵。
立香這個時候反而開始真的像一個正處於人生最低谷的女孩一樣抹眼淚，在倫敦這一堆垃圾人的面前送出了一個大新聞。
「我不需要金錢，也不需要權利……如果可以，我更想要獲得作為人的尊嚴。」女孩低垂著臉，聲音在喧嘩中不是很清晰，「沒錯，我想要的，是邊緣群體也能獲得體面的權利。」
記者為了捕捉到訊息而自發地迅速安靜下來。
橘發女孩抬起頭，目光堅毅有神，她鏗鏘有力道：「所以我會向法院提起訴訟！以誹謗罪控告這位由探長您逮捕的記者，以及最初那位污蔑我是犯罪凶手的貴族先生！」
一片嘩然。
閃光燈狂閃不止，記者領悟到這位牛逼的小妹妹可能並不需要誘導，自己搞的新聞還要大得多得多，紛紛安靜埋頭記筆記。
一邊的貴族要氣瘋了：「平民沒有權利狀告貴……」
立香回頭用再清澈不過的暖色雙眼求助般看向萊茵侯爵：「『貼心的關愛與陪伴』……對吧，侯爵大人。」
要臉的萊茵侯爵咬牙：「對。」
在眾人的窒息中，藤丸立香昂首挺胸。
「諸位！我信任大英帝國，同樣信任它博愛的胸襟和公正的法律！誰是幸存者？我不是幸存者！我和死去的妓.女一樣，被社會無視，被同胞排擠，死亡與幸存有什麼區別？」
「哭嚎聲不應該只被上帝聽見，我願見證正義的曙光！」
.
恩奇都問：「所以立香你還要等待取證結束出席庭審嗎？」
「當然不。」立香啃完蘋果之後又接過恩奇都遞來的紙巾擦了擦手，「先拖著吧，什麼時候這件事涼了什麼時候我就再提起一波，拖個三四次不急的人也總該急了。最後找位靠譜的律師當代理人替我出庭就好啦！」
「你以前是學法律的嗎？還是從事相關工作？」恩奇都對立香這一套又快又穩又狠對組合拳相當感興趣，烏魯克是奴隸制，一般而言是絕對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或者是輿情處理相關？」
嘿還真猜對了，立香最開始在冬木市就是魔術善後部門輿情處理人員噠！
但是說實話，這套操作最開始其實還是在港口Mafia學的。
藤丸立香，一位致力於將港口Mafia洗白上岸的前黑手黨首領秘書，平日裡最擅長干的就是合理合規的搞一些踩線卻不過線的好事情，在異能特務科和軍警的高壓線上來回蹦迪從未失手。
威廉的人手在貴族的監視下被蘇格蘭場關押，想救救不掉，想殺殺不了，隔三差五還要拉出來向人民群眾展示一下什麼叫「平凡人生也能擁有人性的醜惡」，基本和隔壁那位同樣在被告席中坐著的傻逼貴族平起平坐。
——你說妙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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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自從成為黃梨的租客, 藤丸立香除開那麼一兩次搞事以外，其他時間都泡在了魔術工坊。
倫敦靈脈的龐大超出了他們的想像，立香發現這一點之後雙眼發黑, 眼前似乎都出現幻覺——一個橘發小姑娘抓著她的手脆生生的喊：「奶奶！恩奇都他終於把靈脈抽空啦！」
媽的, 好恐怖。
藤丸立香決定必須得搞一個魔法陣, 一是在恩奇都和靈脈的連接上「擴寬」, 二是將連接的範圍「擴長」。
日本還有辣麼多靈脈等著呢，絕對不能在倫敦這顆歪脖子樹上吊死！
魔術師獨苗苗扒拉著腦子裡隨著時間流逝不斷減少的知識容量，想爭取趕在頭發被自己抓禿前將這個中小型魔法陣給試出來。
時至今日, 她變禿了, 也變強了。藤丸立香幡然醒悟。
作為魔術師, 你帶著愛與希冀的從者可能會誆你，你苦苦追求的聖杯可能會搞你，所有人都可能騙你。
只有知識，說不會就是不會。
信女藤丸立香願一輩子無法抵達根源, 只求現在多點過去的回憶, 願時光回溯到岸波白野按著她狗頭背誦魔法陣綜述的那段日子，這次立香絕對不跳到恩人背上雞飛狗跳。
我愛學習，學習愛我。
恩奇都就在旁邊撐著下巴看孩子在眼淚中奮鬥, 他的主要任務是在魔法陣出錯的時候把人撈出去，比如現在——
「轟——！」
地下魔術工坊傳出的爆炸聲帶著幾分要將地底炸穿的架勢，爆炸連帶著上層建築一起震動，塵土飛揚, 余波被預先設置的魔術悶在地底。
立香狼狽地從恩奇都懷裡爬出來, 狂咳幾聲再吐掉嘴巴裡的灰。然後趁著這個狼狽的狀態淚眼汪汪的找黃梨賣慘申請換一間房。
黃梨波瀾不驚：可。
從一開始的滿臉問號到現在見怪不怪讓她自己去挑, 這位純血大哥的心路歷程藏在沒什麼表情的臉龐下偷偷地跌宕起伏。
白鷺更對這些日子以來的三天一小炸五天一大爆很感興趣。
於是她霸占了黃梨專屬的「藤丸立香睡前小故事」時間, 每晚陪著立香聽她抱怨——白鷺更對魔術這種藤丸立香獨占的技術不感興趣, 但對藤丸立香這個人類很感興趣。
蔚藍色的笑眼對上藤丸立香紅撲撲的小臉，白鷺更發出了和黃梨和也如出一轍的感嘆。
——她怎麼就是個人類呢。
時間就這麼往後推進了三個月，期間蘇格蘭場黑著臉找了她幾次，都被黃梨那群對著老大唯唯諾諾對著人類重拳出擊的僕從給氣走了。
三個月後，魔術工坊終於在高效運轉的情況下穩定下來——這個規模的魔法陣再產生爆炸可能泰晤士河的河床都要給炸缺一塊。
藤丸立香用疲憊但興奮的狗狗眼望著恩奇都，問：「現在感覺怎麼樣？」
面對御主濕漉漉的眼神，恩奇都學著倫敦街頭家長的模樣朝她豎起大拇指，又抄來立香時常給自己打氣的話：「您真牛！」
藤丸立香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囂張的大笑三聲就往外跑，恩奇都不明所以的跟上。
快跑到黃梨和也臥室門口的時候被恩奇都一把抓住後領。
藤丸立香：「……？」
恩奇都：「白鷺小姐也在裡面。」
藤丸立香：「所以呢？」
恩奇都還記得當初立香給到的反饋，友善的提醒：「可能不是很適合全人類觀看。」
藤丸立香：「——！」
立香湊近恩奇都，壓低聲音不可思議的問：「這還是大白天呢？！」
恩奇都：「可是吸血鬼的作息和人類又不一樣。」
立香：好有道理！
她被說服了。
事實上——白鷺更正咬著黃梨和也的脖子。
漆黑的窗簾將晝夜都顛倒。
吸血鬼沒有體溫，靈魂鎖住軀殼，腐爛的吐息從心髒浸染出皮膚——只有血液是暖的。
白鷺更跪坐在黃梨和也的腿上，鉑金色長發散滿後背，尖牙埋進黃梨和也頸側動脈，貪婪的汲取著那點溫暖。
黃梨和也側揚起下顎繃直頸部以便白鷺的吸食，他右手輕撫她後腦，耐心地等待白鷺結束這場一時興起的「加餐」。
等純血姬拔出尖牙，雙手撐在黃梨胸前起身。
她垂下眼瞼，濃密的睫毛擋住眼底流轉的紅光，用惹人憐惜的音調問自己的未婚夫：「您愛我嗎？」
黃梨和也沒有立刻回答。
他表情淡淡的，在黑暗中用左手摩挲至白鷺的腰肢，又將放在純血姬發絲間的右手抽.出，食指輕緩貼上她圓潤的唇瓣，慢條斯理地將上面沾染的血液抹散。
「……」
他實在是太瘦了，瘦到指尖與唇瓣的相貼都給白鷺帶來清晰的屬於骨頭的冷硬觸感，這種冷硬又被黃梨和也刻在了靈魂深處，在那泊苦寒的潭底。
灰發純血君慳吝於談論感情，但還是回答：「你不想要那樣的東西。」
純血姬低低地淺笑，哀矜在她身上散盡。白鷺更將自己散開的金發撥到一側，露出弧線姣好的白皙脖頸：「可我需要您。」
黃梨和也雙手輕環住白鷺更，頭埋在她的頸窩，鼻梁與細膩的頸部肌膚相貼。但他沒有如白鷺更暗示的那般將尖牙刺入動脈。
他也不需要白鷺更的血液。
黃梨的擁抱比墳墓更岑寂，聲音比玉響要涼：「我知道。」
「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他說，「無論是什麼。」
白鷺更在他耳側問：「即使是外面那個孩子嗎？」
「……」
黃梨和也在沉默後突然笑出聲，輕輕蹭了蹭未婚妻的肩——猛然間一口咬了下去。
他沒有收斂力道，讓飢餓短暫把控理智。
鮮熱的血液不斷湧入咽喉，澆灌在心口的裂縫上，墜入那個無論如何也填不滿的黑洞中。
白鷺更無法掙脫這個親昵的擁抱。
她渾身都變得虛弱又慘白，內髒卻因為黃梨的入.侵而異常的火熱。
幾千年以來，她第一次見到黃梨和也這幅模樣——他在憤怒。
「她不行哦，更。」
黃梨帶著血漬的唇很薄，像是他天生就這麼冷淡。
白鷺更聽見他用比任何時候都要來的溫和的語氣說出比任何時候都要刻毒的話。
「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不論是我的生命還是吸血鬼的王座。」
「但你要是對她出手，我會殺了你。」
黃梨和也的聲音在黑暗中尤其清晰，帶著笑意的音調讓白鷺更想起他在面對那個孩子時的無限容忍和退讓。
「要乖一點啊，更。」
.
藤丸立香對自己未來的人生在兩個吸血鬼大佬嘴裡劃過一圈的事一無所知。
恩奇都開始拽著她說畫面不適合全人類觀看，又說但是為了她接下來的安危可以聽一聽。
立香：可是我又聽不見能聽的只有你啊。
恩奇都：對。
立香以己度人，合理認為恩奇都這是在以公謀私，但她沒有證據。
聽了個十分鐘，立香問：「聽見什麼啦！分享分享！」
恩奇都一五一十的轉播：「白鷺小姐還在吸血，還沒說話。」
「吸血有什麼不能看的！！」立香覺得自己被耍了，小聲逼逼賴賴，「好吧就算那是有點尷尬——等等？十分鐘？黃梨不會死裡面吧？」
恩奇都說：「現在結束了，他們開始對話了。」
立香趕緊湊上去：「什麼什麼？是什麼大事！」
「白鷺小姐問黃梨先生愛她嗎。」
「……」
藤丸立香紅著臉一言不發地拉著恩奇都跑了。
接下來的情節可能會比較生猛，的確不適合小孩子觀看，轉播也不行。
鑒於恩奇都對限制級的鑒定能力堪比過山車，立香覺得還是不要將自己純潔的心靈賭在他身上比較好。
——所以她也剛好錯過了唯一一次直面黃梨和也內心的機會。
此刻，藤丸立香還拉著她的從者沉浸在倫敦靈脈成功轉化的快樂上。
她蹦蹦跳跳像是雀躍且自由的小鳥，地上滾燙的瀝青粘不住她，樹梢的蜘蛛網捆不住她，她終歸於天際。
「恩奇都，咱們明天就回日本吧！」她盤算著，「去康康黑主灰閻，前段時間他給我寫信說自己做好決定了，也不說清楚是什麼決定，我再問他又不說了！」
恩奇都說好。
藤丸立香說：「那我們現在去找路易斯吧！搞點小甜餅，說不定以後都吃不到了嗚嗚嗚！」
恩奇都問：「你不躲著威廉了嗎？」
立香色厲內荏的強調：「不是躲！是戰略性避開！」
「他上次見我的時候還說『我不會傷害您的——』」藤丸立香學著威廉的語氣，笑眯眯的表情格外喜感，「『——除非忍不住』。」
恩奇都哈哈大笑。
「……？」藤丸立香覺得並不好笑，並且對於從者輕視自己對危險的敏感度而趕到憤憤不平，「你看看他，金發、紅眼、又帥又有錢，怎麼就那麼會搞事呢？」
「等等——！」
藤丸立香現在突然福至心靈，覺得自己打通了關鍵環節。
金發紅眼能搞事——她以前怎麼沒想到呢！
立香不可置信的問：「——你是不是把威廉當代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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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那一天, 藤丸立香終於回憶起了曾經在夢中那片森林裡，有一只活潑可愛小白虎被泥巴人大佬打掉門牙的恐懼。
恩奇都短暫的沉默讓立香以為自己難逃一頓胖揍，她熟練的抱著頭蹲下開始醞釀眼淚, 並希望這個大哥能看在孩子不懂事的面上下手輕點。
藤丸立香此刻選擇忘記自己的實際年齡已經嚴重超標這件事——反正在恩奇都眼裡誰又不是個小屁孩呢。
頭頂傳來觸感的時候立香全身抖了一下, 腦子裡閃過缺牙虎崽涕泗橫流的模樣和那個被扣住腦袋往地下砸的level B，心裡哭著念叨不至於哥，不至於。
但正義的鐵拳並沒有到來。
從者手心的力道是那麼輕緩。
恩奇都只是蹲下伸出手輕輕摸了摸立香的頭。
藤丸立香悄悄抬起頭從指縫裡看他——恩奇都似乎沒有生氣。
被藤丸立香召喚以來, 這位烏魯克的英雄一直處於「平和」的情緒中。像對待森林裡的麋鹿，溪邊的小花, 瘦小的藤丸立香也被歸於此列。
他總是「喜愛」著一切生命。
彷徨海，梅林問：誰能回應旅人的召喚，短暫陪伴她走過這段迷霧。
從者踊躍舉手，童謠和梅菲斯托費勒斯還想趁梅林和達芬奇不注意就先偷偷締結契約跑路，福爾摩斯鐵面無私的把他倆揪了回去。
從者中，恩奇都沒有回應。
花之魔術師卻叫住他，說對他：「去吧, 恩奇都, 你要去尋找更多人類靈魂存在的質感。」
他不明白什麼是靈魂的質感——他從未觸碰過除去友人外的人類的靈魂。
准確來說, 他從未觸碰過人類的靈魂。
於是他作為兵器來到了藤丸立香身邊。
女性的藤丸立香與迦勒底的黑發男性御主完全不一樣。
她沒有那麼的溫柔, 做事偶爾也會猶豫，腦子裡經常有一些奇怪的想法, 又通過奇怪的表述傳達出來。
她很容易搞砸一些很簡單的事，又很容易完成一些十分復雜的目標。
——藤丸立香快樂又自由，就像梅林所說, 她是一位旅人, 而沒有在流浪。
恩奇都大概能理解梅林口中靈魂存在的質感是什麼意思了。
綠發的從者極好脾氣的寬聲安慰垂頭捂著臉的御主：「我沒有生氣, 我知道你是在開玩笑。」
他小小的御主抬起頭, 指縫中垂下的眼尾擋住一大半眼神，像是真的受了什麼委屈。恩奇都聽見她小聲說：「…我…我不應該這麼說的。」
藤丸立香沮喪的道歉：「對不起，恩奇都。」
他倆就這麼蹲著。
「我只是以供使御的機體，立香需要做出決定的只有機體瞄准的目標，以及要求達成的結果，僅此而已。」
恩奇都撫上立香捂著臉的雙手，指尖通過溫度的互通傳遞出厚重的安心感，他陳述道：「雖然我不清楚如今有些溢滿的情緒是為何，但並不為此焦躁，也不會感到不安。」
立香不知道這是神造兵器獨特的溫柔，還是恩奇都已經定型的自我認知。
他怎麼能連生氣都這麼壓抑呢？
恩奇都越這麼說，自己就越被愧疚和酸澀包裹——她一直不知道要怎麼回應從者在自我界定上和她產生的偏差。
這股偏差橫亙在他們中間，讓立香一直試探著不敢往那頭跨，她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去糾正恩奇都的認知，所以只能將這種別扭就留給自己。
——還怪難受的。
「我一直很貪心的，你知道的吧。」立香不再捂住臉，而是反過來將恩奇覆在她手背的右手合在掌心，「我需要的武器是世界上最無堅不摧的利刃。」
恩奇都想了想，回答：「天之鎖應該能達到要求。」
「我需要的武器還需要給我揮舞利刃的勇氣。」她試探著詢問：「你能給我『使用』天之鎖的勇氣嗎？」
恩奇都沒做聲，先將她拉起來站定了才回答：「武器不能提供勇氣，但能奪取勝利來催生信念……但我覺得你不需要這些。」
自稱是兵器的從者握住御主的小手：「——立香，你已經擁有『它』了。」
時間被拉長的同時，立香覺得自己有些看不清恩奇都的臉，他像是離得很遠，但手上傳來的溫度把距離又迅速拉近。
將她拖回現實。
——藤丸立香愣在那裡，被突如其來的直球打得發暈。
恩奇都仍然對她溺愛又寬容。
立香「哇」的一聲撲進親親從者的懷裡一頓猛蹭。
她悶悶的說：「下次我再口嗨過頭你得攔住我！」
恩奇都一板一眼的向她確認：「口嗨過頭的標准是什麼？」
「在你覺得『這種感情很奇怪』的時候。」立香抬起頭，又問他，「你就沒有很生氣的時候或者很討厭的人嗎？」
恩奇都認真的想了想，回答說：「人類的話沒有，實在要說討厭的話……有個散發著惡心氣味、下作又傲慢的女神算一個。」
立香震驚了，甚至懷疑這個哥是不是被誰冒名頂替了，甚至覺得他下一句冒出一句「雜修」也不足為奇。
立香：「……您竟然還能做到這麼刻薄的嗎？」
恩奇都微笑反駁：「我只是在實事求是的描述哦。」
「……」
現在能看得出來大哥你是真的不生我氣了！祝我們友誼地久天長！！
恩奇都又問她：「所以你剛才蹲著不願意起來是因為你覺得一直以來找不到方式與我『溝通』嗎？」
「也不僅僅是那個原因啦……」藤丸立香支支吾吾的說，「我蹲太久，腿麻了，你一直不拉我起來。」
「剛才你再不拽我起身我可能就真的要一屁股坐地下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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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日本前，立香還是去找了黃梨和也道別，她去的時候才知道白鷺更這幾天有事先回日本了。
才隔著幾天沒見，黃梨看上去更瘦了，襯衫被骨架支起，灰色的頭發變得極淺，和他越來越蒼白的臉色合在一起。
「你沒事吧？」
立香有些擔心這位房東，他們的合作目前為止都是非常愉快的。黃梨沒有計較她搞出來的么蛾子，在對這個倒霉房東的房子不斷轟炸後，她也成功將倫敦的靈脈搞到手。
自認為還是十分講信用的藤丸立香叮囑他：「咱們還有約定在的哈，你可不要在我替你實現願望之前死掉了啊！」
黃梨咳嗽了兩聲，對藤丸立香用關切的語言說著像詛咒的話這件事習以為常。
「我過段日子也要回日本，到時候再見吧。」黃梨指了指立香手腕上的手環，又說「你可以去找黑主灰閻，荊棘冠的用處有很多，抑制貴族的能力只是其中之一。」
藤丸立香懷疑的看了他一眼：「黑主灰閻和我書信中沒提到過啊？」
黃梨解釋說：「提過的，只是那頁被獵人協會的人攔下來沒有一起寄給你。」
立香：「！」
「等等！」立香突然想起來什麼，咬牙切齒地問，「玖蘭李土那個醜東西的資料不會也是被獵人協會攔下了吧？！」
黃梨回答說：「對啊。」
媽的！
她就說她寫了無數次威脅信警告黑主灰閻，再不給他消息就去對著他新領養的便宜女兒說他壞話——黑主灰閻也只在信中如臨大敵說不可以，不行，不能這樣。
然後就沒了後文。
就像立香威脅了個寂寞。
「但是我不建議你現在去找玖蘭李土的麻煩。」
立香帶著問號看向黃梨和也，他慢條斯理的說：「他最近麻煩挺多的，你卷進去會更麻煩，對你也是。」
「什麼什麼？」立香仿佛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她湊上去問，「他最近有什麼不開心的快講出來讓我快樂一把！」
黃梨不是很理解她為什麼這麼針對玖蘭李土，即使是一起搶過東西也不該有這麼深的芥蒂——她甚至和真正的冤大頭黑主灰閻搞好了關系。
但黃梨還是熱心腸的為將要暫時分別的小朋友分享他知道的那些大瓜。
「玖蘭李土之前從弟弟手裡搶走自己家裡的侄子去復活了他們家的祖宗，現在好像正在被祖宗追殺。」
立香瞪大眼：「？」
「他之前偷偷讓獵人去殺了自己未婚妻在外面的真愛，現在正在被未婚妻追查。」
她又皺起了眉：「……？」
黃梨想了想，補充說：「他弟弟還生了個小女兒，好像之前玖蘭李土打算把那個小女兒悄悄偷過來，不知道現在進展怎麼樣了。」
「……」牛逼。
除了牛逼，藤丸立香無話可說。
「哦對了，他好像和哪個level B有過一個幼崽，現在可能也蠻大了？」
立香吐槽道：「比起前面那些跌宕起伏的陰間劇情，最後這一條新聞簡直真實到平平無奇。」
黃梨覺得也是，沒什麼表情的嘆息：「那個姓支葵的level B在人類世界似乎還是一位著名的演員，在生下孩子之後精神都有些失常了。」
「……等等？」藤丸立香跳起來，不可置信的問，「誰？」
黃梨和也：「？」
立香又窒息又絕望，心情復雜到在心裡先罵了幾十句玖蘭李土這個吸血鬼屑王。
她不認命，執著的想確認一下：「那個貴族，她姓什麼？」
黃梨和也用茫然擊潰了立香的負隅頑抗。
「支葵，應該是姓支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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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據黑主灰閻本人所說, 他是在百忙之中抽空來接藤丸立香回國的。
就衝著這份誠意，立香也就沒把我「其實我也是百忙之中來找你們獵人協會麻煩」這句話說出口。
她和穿著逐漸隨意化的黑主嘮了幾句，像是突然想起來, 問他。
「你現在不用出任務了嗎？」
不然怎麼穿著厚軟的毛線外套, 散著頭發就出來了。
和之前在巷道裡口頭對線的那個最強吸血鬼獵人形像完全不一樣，現在的黑主灰閻整個人從肌肉到發梢都散發著一種懶洋洋的氣質。
獵人協會的最強獵人坦蕩蕩地發出不知羞恥的摸魚宣言：「我現在的長期任務就是盯著荊棘冠，其他事情都要排在後面。」
立香皺眉：「這幾個月你也沒盯著啊？」
黑主灰閻：「所以我也沒出其他任務啊。」
立香突然覺得這場智障問答像極了想無償開除員工的老板和想拿到辭退薪水的職場老油條。
她轉過頭悄悄問恩奇都：「有孩子真的會讓一個人變蠢這麼多嗎？」
黑主灰閻抗議：「喂！我還在這裡！不要當著我的面說我壞話哦！」
恩奇都轉過身疑惑地問立香：「你是真的在問我這個問題, 還是在暗示我回答『他可能是自己懷孕生的孩子』？」
黑主灰閻青筋猛跳，氣到跺腳：「背對著說壞話也不行！我聽得見！！」
藤丸立香哭唧唧, 自從自己和恩奇都羈絆值猛增之後他居然開始懟人了！
——我大哥原來還是個天然黑嗎？！
話說回來，雖然在往來的書信中可以隱約看出黑主灰閻逐漸改變的蛛絲馬跡，但立香也著實沒想到這個改變這麼迅猛。
那個打不贏恩奇都又罵不過藤丸立香的身殘志堅三好青年，在說自己領養了一個超級可愛的小女孩之後，光速變成了一個卑微老父親該有的混子模樣。
藤丸立香心情復雜。
這份復雜的心情沒有持續很久——在跟著黑主灰閻到他所謂的「寒舍」之後蕩然無存。
「……」
你說這世界上為什麼會有把三層小洋房稱作茅草屋的炫富狗呢？
尤其是黑主灰閻還一臉的——還是房子太小了也就三層，你倆加我再加我閨女才人均零點七五層這也太不好意思了吧。
藤丸立香罵罵咧咧：吸血鬼獵人這麼賺錢的嗎！
我在港口Mafia拋頭顱灑熱血摸爬滾打五年也不夠橫濱一套太平層啊！！
立香還在心裡罵完首領罵白蘭，還沒罵到費佳, 房子的大門突然被打開了。
一個毛茸茸的身影在那裡頗為喜感的上下撲騰。
黑主灰閻立馬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 一步並作三步跑出弱智的步伐：「優姬來接我啦∼！」
「樞大人來看優姬了！」那個栗發小姑娘從門後扯出來一個比她高出一個頭的少年, 「樞大人說您快到家, 優姬就來開門啦！」
傻爸爸流著感動的眼淚撲過去抱著小女孩蹭蹭蹭。
可惜藤丸立香喜歡的是白鷺更那一類的大姐姐，即使是可愛小孩也是喜歡中也那種軟乎乎卻死不承認的可靠小天使——黑主小妹妹顯然不在此列。
人和人的悲喜並不相通, 她並不覺得這一幕溫馨，甚至想逃。
——你還我那個張口閉口人類萬歲的最強獵人啊！！
恩奇都在身側提醒立香：「他身上有和玖蘭李土相近的氣息。」
那個少年瞥了恩奇都一眼，又將視線放到藤丸立香身上, 最後問黑主灰閻：「他們是……？」
「是這兩天會借住在這裡的朋友哦。」黑主灰閻推著他厚厚的眼鏡, 傻裡傻氣的說, 「有他們在, 優姬也會安全很多。」
藤丸立香和恩奇都排排坐，右側是便宜傻爸爸，對面是自稱玖蘭樞的年輕吸血鬼和粘著他的小女孩。
立香對吸血鬼少年救下失憶小女孩送到好友家寄養的劇情完全不感興趣。
心懷巨瓜的人內心毫無波動。
「我本來是來問荊棘冠的。」立香不也是很介意還有一位玖蘭李土的便宜侄子在場，她伸出手腕，一個彈指在銀色手環上敲出脆響，「黃梨說獵人協會扣了不少你給我的信件，以及本應該給我的那個醜東西的資料。」
「所以他們扣了些什麼？」
黑主灰閻和玖蘭樞對視一眼，一秒從傻爸爸的狀態切換出來，正坐的樣子還真有那麼點從前的感覺。
黑主灰閻問：「黃梨和也怎麼會清楚這些？」
——因為你菜而不自知。
他還知道坐我對面那個玖蘭獨苗苗是他們家的叛逆老祖宗，現在正滿世界追著玖蘭李土砍。
召喚物不能殺死召喚自己的「主人」這個設定，放在情侶之間就很情.趣。放在死敵之間，就有點離譜——特別是玖蘭樞是個可以單手將玖蘭李土那個醜東西按在地上暴打的老祖宗。
主要是不知道是誰在折磨誰。
「不要用問題回答問題！」立香嚷嚷的樣子比黑主優姬更像個小孩，「你知道這段時間我在英國給你們獵人協會白打了多少工嗎！」
黑主灰閻：「英國吸血鬼你倒是找梵蒂岡要好處啊關我們獵人協會什麼事。」
立香哼哼唧唧：「早知道你會這麼說了，找我麻煩的可都是日本吸血鬼！我找黃梨投訴之後他都會陪我去街上逛一圈釣魚，怎麼跟人類同胞投訴你們就會甩鍋呢？」
看著藤丸立香瘋狂上升價值，眼裡就快寫滿「人類不行」這四個大字，黑主灰閻終於找回了那個雨天的巷道裡被瘋狂洗腦的戰栗感。
最後他妥協道：「我告訴你獵人協會總部的地址，你自己去找吧。」
藤丸立香滿意的帶著恩奇都去找獵人協會麻煩了。
玖蘭樞在把黑主優姬哄睡著之後回到客廳，黑主灰閻正捧著茶杯等他。
「你應該提前告訴我的。」
「誰？藤丸立香嗎？」黑主對於玖蘭樞擺出來的苦惱神色不以為意，茶的熱氣氤氳讓人看不清他鏡片後面的眼，「不要對她太在意了，樞。」
玖蘭樞暗示道：「她能做到很多人類和吸血鬼都做不到的事，你卻認為她不應該走上棋盤。」
黑主灰閻卻突然問：「話說回來，你是從哪裡知道立香的？她一直呆在英國，黃梨和也把她藏得死死的，即使是獵人協會和元老院也摸不到她身邊。」
玖蘭樞用沉默來結束了這個話題。
——幾周前找上自己的純血姬遞上了自己合作的誠意，但他婉拒了。
吸血鬼社會的權力傾軋其實很沒意思，省去了太多費心費時的猜忌，勢力的制衡往往只出於血統，以及血統帶來的力量。
黃梨和也睡得太久了。
久到他這位年輕又漂亮的未婚妻都快要忘記，這是一位從次代就活到現在的純血君。
玖蘭樞記得上次見他還是在黃梨的宴會上，黃梨和也被初代家主牽出來向各位好友打招呼。那時的黃梨和也還很小，深灰色的長發有些擋住雙眼，他游離在瑟瑟發抖的僕從中像一抹孤魂。
黃梨家主很喜歡自己的兒子，卻也很無奈。
黃梨和也從出生開始就很奇怪，是即使放在吸血鬼中也尤為突出的奇怪——他天生沒有渴望。
沒有對事物的渴望，沒有對感情的渴望，沒有吸血的渴望……那雙眼裡甚至連生存的渴望都沒有，他天生只是擁有「存在」的狀態。
似乎在黃梨和也眼中，人類和吸血鬼，吸血鬼和動物，一只鳥，一本書，一顆星星仿佛都沒有區別。
但是他卻很在意白鷺更，答應了白鷺的聯姻建議，對這位嬌小的未婚妻算得上包容至極。玖蘭悠和玖蘭樹裡曾經在閑聊中還提到等優姬長大了說不定能去參加這兩位的婚禮。
可惜玖蘭夫婦死在了雪夜，白鷺更現在想踩著黃梨和也追逐一些很沒意思的東西。
玖蘭樞想了想，向黑主灰閻提起了另一件事：「荊棘冠的存在是黃梨告訴她的嗎？」
黑主灰閻說是。
玖蘭樞問：「她了解到哪一步了？關於荊棘冠的『詛咒』。」
黑主灰閻苦笑著說：「這是從你們純血手裡傳出來的東西啊，即使是協會也只有『荊棘冠的原型是人類的詛咒』這麼一個不全的傳說，連傳說的內容都殘缺不全。」
「但是黃梨沒有直接告訴藤丸立香，他讓她來你這裡尋找答案。」
黑主灰閻像是聽懂了什麼，皺眉問：「你的意思是，有關荊棘冠的事情他其實全都清楚？」
玖蘭樞露出了一個黑主灰閻看不懂的表情。
玖蘭李土將玖蘭夫婦還是嬰兒的孩子的身體當做容器喚醒了他，脆弱的幼崽軀殼偶爾和他的靈魂會產生微妙的割裂感——這讓玖蘭樞的思緒經常回到那個他自己以為都快忘記的歷史長河。
記憶中人類的相貌已經模糊不清，但抱著瀕死愛人的悲慟透過人類的外殼揮發成熱辣又滾燙的烈焰，像是盡頭的海，像是天邊的雲。
她將之稱為「仇恨」。
玖蘭樞現在臉上的就是當時在場的黃梨和也臉上的表情。
他對黑主灰閻說：「為什麼不清楚？」
「荊棘冠本來就是黃梨和也的東西啊。」
.
第51章
和吸血鬼明目張膽的與人類搶奪房地產不一樣, 獵人協會的本部居然在沒有通公路的深山老林。
日本人民真的特別喜歡在一些奇怪的地方表達自己堅毅的精神面貌——除了這個借口之外立香實在想不到那群腦子有泡的獵人干嘛將快樂老家搞在這麼偏遠的地方。
試想一下，你是一名崇高的獵人，懷著滿腔熱血和為人類服務的激情成為了人類的捍衛者, 你不怕流血不怕流淚, 憧憬著為某種生命形態的延續而奮鬥。
吸血鬼的獠牙刺進血管，他們撕開你的肉.體，在孱弱的鮮血淋漓中嘲諷你的無能。
但你沒有低頭, 因為工作上的這些必經的磨難都無法擊潰你的信仰！
——但每天長達五個小時，除了能證明公司的弱智之外毫無屁用的上班通勤時間可以。
好家伙, 怪不得黑主灰閻要劃水，上下班加起來十個小時，再加上那些洋洋灑灑的和吸血鬼干架之類的實質性工作內容……剩下的時間別說養女兒了，養條烏龜也得被磨死啊！
搞不懂，真的搞不懂。
距遠山幾千米的位置還能隱約看到半山腰，等藤丸立香真正站在山腳根據刻度比來算了下自己即將面臨的運動量之後——
「哥。」她真摯地叫住看見綠林後神情自然舒緩下來的恩奇都，正式提出自己的申請, 「介意背上多個累贅嗎？」
要不怎麼說恩哥永遠滴神呢, 臉不紅氣不喘, 背上黏著個小累贅就消失在了山林中。
等到進入山林, 藤丸立香才直觀的感受到夢裡僅靠視覺無法感知到的奇妙體驗。
這片拿出去可以充當野外求生S級危險場景的山林在恩奇都的身邊溫柔得像是和他點頭問好的老友。
他是一陣風，一片落葉, 是肩上的落英。
他就是自然。
……
在這種奇妙的體驗下，小累贅終於摸到了獵人協會的門口。
立香從恩奇都背上跳下來，敲門前先問了下恩奇都：「這裡沒有靈脈吧？」
恩奇都表示自己目前還沒有感知到靈脈的氣息。
藤丸立香：ok懂了。
然後一拳砸在門上——
「偷信賊——出來挨打！」藤丸立香吹響了正義的號角, 「還給我！」
「把我和黑主灰閻因為你們作梗而痛失的友誼還給我！！」
不知道是那一拳的響動有點大還是黑主灰閻這個名字太好使, 很快有人來恭敬的請他們進去, 低眉順眼的樣子讓立香直皺眉。
她冷不丁的開口：「你也是獵人嗎？」
工作人被立香突然的搭話搞得有點不知所措, 支支吾吾好半天，怯懦的低下頭小聲回話：「我…我沒有資格自稱『獵人』。」
他只是會長留在身邊不起眼的僕人，恰好是因為無能和弱小才能留在這裡的卑微人類。
這麼想著，他的頭垂得更低了。
藤丸立香拍了拍他的背，朗聲鼓勵道：「實習生嘛！我懂！熬過轉正就好啦！加油！」
那位工作人員被立香這一下拍懵了。
「拿出自信來！」立香咧嘴露出虎牙，眼睛彎起來，「黑主灰閻都能是最強獵人，你怎麼就不行呢！年輕人！夢就是要做大一點！衝！」
工作人員囁囁嚅嚅不肯回話了。
藤丸立香也不是想讓人家當個奮鬥逼，只是這人的狀態她太熟了。
一看就是被老板PUA的底層人員——你讓人上下班爬山還搞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是不是太過分了點呢！
並不知道黃梨對自己眷屬僕從每周死亡清掃的立香在心裡想：你這獵人協會這麼搞得比吸血鬼還吸血鬼啊？
立香跟在工作人員身後，望著他有些佝僂的背剛在心裡鄙視狗協會，突然聽見前方傳來一道抑揚頓挫的聲音。
「在洗腦了黑主灰閻之後，您連獵人協會的編外人員都不放過了嗎？」
立香先是雙眼問號，掠過前面小哥有些顫抖的背看向傳來聲音的那扇門——不知道什麼時候那裡站了一個人。
和黃梨有點相似的淺色灰發，陰柔到分不清性別的五官和一看就老陰陽人了的表情。
那人笑眯眯的自我介紹道：「我是吸血鬼獵人協會的會長。」
立香虛著眼打量他流露出的傲慢，初次和黑主灰閻並不友好的會面下他尚且自報姓名，到了這個大哥這兒就只報頭銜了。
藤丸立香冷酷的取消了自己這方互通姓名的環節。
——連黑主灰閻都打不過的會長，你在自信些什麼東西啊？
藤丸立香這頭還在鄙視，恩奇都自覺的擔任起觀測員的角色。他從上到下認真掃過後耿直地朝立香打報告：「他身上有不屬於人類的氣息。」
恩奇都絲毫沒有壓低音量的意思。
話音剛落，立香面前的背影抖得更厲害了。
工作人員怵在原地完全不敢動彈。
突然，顫栗著的後背貼上一只帶著暖意的小手。稚嫩的掌心隔著快要刺穿皮膚的脊椎骨傳遞進內心，發酵出一股安定的力量。
工作人員聽見身後那個在獵人協會裡「名聲顯赫」的女孩溫聲對他說：「謝謝你帶路哈∼我要和會長聊一些事就不耽誤你其他工作啦！」
會長手持一把折扇擋住了大半張臉，露出的一雙眼來回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橘發女孩。
半響，他附和道：「是的哦，沒事你就先下去吧。」
實習生小哥顫顫巍巍離開了。
立香換上禮貌又冷漠的假笑，她也沒征求面前這個協會一把手的意見，帶著恩奇都就走到房間裡自己找了沙發上舒服的位置坐下。
「兩杯茶，謝謝。」
這位會長一看就是不怎麼和別人平等對線的特權狗——要麼就是直接居高臨下帶著屑味，要麼就見面滑跪絕不多說一個字。
一時間被並不熟但每根發絲都寫著跋扈的藤丸立香打了個措手不及。
他還真去給立香端來一杯茶，寬厚的模樣半點看不出來是個偷偷摸摸拆別人嘮嗑書信的屑中人。
藤丸立香牢記自己找茬使命，伸手狂打笑臉人。
她毫不客氣的提出需求：「沒關系我原諒你——黑主灰閻寄給我的信件還給我，荊棘冠的資料也給我一份，」
她的語氣過於自然，以至於會長一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對她說過「對不起」這個詞。
斟酌半天，會長還是用了比較溫和的措辭：「黑主他無權透露協會的最高機密，荊棘冠是屬於協會的東西，您應該歸還的。」
立香驚訝的發出感嘆：「什麼？最高機密？」
會長點頭：「純血種相關的內容一直是協會的最高機密。」
「我還以為協會的最高機密是您和元老院的交易呢。」立香學著白鷺更平時的樣子矜持的捂住下唇，開口就是獨創的誰聽誰上火的氣人語調，「玖蘭李土在協會的地位不應該比您低呀。」
「怎麼您那點事情人盡皆知，玖蘭李土的一點屁事要打八十層補丁，這不合適吧？」
會長冷汗直冒：「您可能是誤會了……」
藤丸立香聽樂了，她虛心請教：「誤會您和元老院的交易還是誤會您對玖蘭李土的舔狗行為？」
「還是我誤會了您發布給黑主灰閻的去給玖蘭李土送荊棘冠的任務？」
「或者是躲在那扇門後的吸血鬼——他們其實是來給我表演才藝的？」
會長像被無形的手掐住脖子，他心髒狂跳：「不…那是……」
「哦，就算是表演才藝的也晚了，黑主灰閻可能沒給您講，我雖然沒有加入獵人協會，但也擁有一心為人類奉獻的無私心靈。害，別怕啊，會長，我知道您不能打。」
那扇被立香指認的側室小門不知道為何自己緩緩打開，房間沒有開窗，風卻湧動著將裡面的灰燼和細膩的金光帶出展現在眾人面前。
橘發的女孩在沙發上姿態放松，再真摯不過地與他四目相對，緩聲勸慰他。
「——吸血鬼傷害不了您。」
會長：「……」
獵人協會會長覺得很窒息。
他拿下懸著的扇子，強迫自己讓狂跳的心髒下墜，最後十分干脆地妥協道：「我讓人送您去資料室。」
藤丸立香點點頭：「所以我……」
誒等等？！
——就這？！？！
立香本來還有一肚子的□□准備接著突突突，要說的話按一萬字的小論文來算這也是才寫完目錄頁的水平，誰能想到這人一看自己找的打手涼了就直接認慫啊？
她試圖繼續找茬：「荊棘冠的事……」
「先由您保管，協會信任您。」
「那關於剛才說我洗腦黑主灰閻……」
「那件事啊，誤會，是誤會……感謝您為他指明了方向，黑主前段時間提交的建立學院的申請協會現在已經通過了，麻煩您回去的時候順便通知他一下。」
「啊？」
會長在心裡咬牙切齒，暗恨這姑娘怎麼比元老院還難伺候，恭維的話卻張口就來。
「您在倫敦勸誡黑主的話協會上下都受益良多，現在黑主提出不能再被動的靠反擊的模式坐以待斃，要主動去創造一個合適的環境迎來共存。」
「我們都十分感激您在思想上的啟迪。」
藤丸立香皺著眉看向恩奇都：他在說什麼鬼東西？
恩奇都會以微笑：不知道。
最後，立香和會長的詭異對線被敲門進來交任務報告的一對獵人夫妻中止。
敲門聲響起的一瞬間，藤丸立香和會長都松了口氣。
立香這輩子都不想再聽他用盡凶猛的措辭、動則拔高到全人類高度的違心恭維，這種言語污染讓她的臉色在無腦彩虹屁的熏制中肉眼可見地越來越差。
會長這邊見她神情僵硬，瘋狂回憶自己還有什麼簍子沒補齊，但也真的一句也編不出來了。於是導致兩邊詭異的構成惡性循環，在精神層面堪稱兩敗俱傷。
立香在被獵人夫婦領去去資料室的路上無限感嘆：果然隊伍裡最重要的還是打手。
一鏈子下去屑中人也要立正稍息聽從指揮。
看看那群雜魚，再看看我無敵的哥。
——哎，無敵是多麼的寂寞。
大概清楚獵人協會會長是哪盤菜之後，立香琢磨著以他和元老院的微妙關系——估計問他「支葵」的事他也不敢說。
也不知道這種事會不會有紙質資料保存。
正苦惱著，帶路的獵人夫妻裡那位妻子突然向立香搭話：「您有什麼困惑的地方可以問我們，雖然我們不如灰閻厲害……人物間聽來的一些消息傳聞或許也可以為您解答一部分疑惑吧。」
銀發的獵人用手肘輕輕撞了一下妻子的腰，佯怒道：「誰沒有灰閻厲害？你上次可不是這麼——」
剩下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妻子的鐵拳揍回了肚子裡。
藤丸立香低頭嘟囔：「……可惡，有被秀到！」
獵人妻子：「您說什麼？」
「……你們認識我嗎？」立香抬頭問，「是黑主灰閻提起過？」
妻子推開資料室的門，笑著回頭：「對，和您通信那段時間他整個人都變了很多，我們問他是在和誰聯絡。他說是一位出色的『顧問』——啊，您介意我們這麼叫嗎，協會裡很多人都知道您『顧問』的名號。」
老人地鐵看手機.jpg
藤丸立香：我就不和倫敦那兩位哥搶工作了吧？
然後她又想起很關鍵的一點，問：「會長知道這個名號嗎？」
獵人妻子想了想：「應該知道的吧。」
藤丸立香站定不動了，在這對夫妻滿臉問號中拉著恩奇都就扭頭往回走，氣勢洶洶得像要去干架。
「我就說哪裡不對勁，又是信任又是什麼指明方向，還有什麼啟迪——還『顧問』？哈？『顧問』？」
立香憤怒的握拳。
「我平時還順手幫協會干活誒！他怎麼還在協會內部虛假宣傳占這點小便宜？我像是喜歡無償兼職的人嗎？！協會又不缺錢！黑主灰閻都三層小洋房，還快當學院理事長了！他怎麼還搞白.嫖啊！！！」
「——不行，作為『打手』的酬勞可以用荊棘冠來抵，作為『顧問』的工資他今天必須給我補齊！」
恩奇都被立香拉著向前走，御主氣鼓鼓的後腦勺一顛一顛，馬尾也跟著晃。側後方看過去還能看見像軟饅頭一樣的很靠後的側臉。
——這孩子真可愛。
.
第52章
黃梨和也在回日本前特意慕名前去觀察了讓藤丸立香如臨大敵的莫裡亞蒂家族。
他在陰影中與黑暗融為一體, 沉寂的眼眸記錄下地下室裡三兄弟抬手決策下的宏偉事業。
與血液相關的秘密在吸血鬼面前都算不上秘密，黃梨自然也發現了那個叫阿爾伯特的伯爵與其他兩位兄弟並不是血親。
但黃梨觀測的不是這一點。
似乎不管哪個種族，血緣關系都是天生凌駕在所有共生關系之上, 這跟天然存在的厚重紐帶從幼崽時期就困住所有生命。
被遺棄的孤兒在墜地那一刻就得以擺脫, 不幸的青年在思想層面上與血親發生劇烈衝突後以慘烈的代價來掙脫麻木的束縛。
在這一點上人類比吸血鬼來的高貴。
對於人類而言血統只是身份認同的一種模式，但對於吸血鬼而言血統就是一切。
觀察了可能不到半小時黃梨就離開了。
人類對自己目標的追求永遠被社會體系控制，用邏輯和因果來達到目的, 他們的生命中好像缺少一些宿命感。
這讓人類在擺脫天性帶來的缺陷的同時變得極其無趣。
但也比吸血鬼要好上那麼一點。
黃梨和也堅定的認為自己是一位「紐帶受害者」。
父親的慈愛，長輩的關切, 人類的仇視……一連串不能自我選擇的社會關系攥緊他的心髒。
——我，失去了自由。
所以這具被「紐帶」束縛住的軀體在平日裡的一舉一動都與他完全割裂開，是仁慈是殘忍、是凶狠是冷漠——那都不是黃梨和也。
抱著這樣的想法，黃梨第一次在吸血鬼的宴會上見到了那個玖蘭家分支的小孩——已經是青年樣貌的純血幼崽實際的年齡在他面前不值一提。
他很乖，即使並不是玖蘭本家的孩子也非常受其他純血的寵愛。
這份寵愛突兀地結束在某一天的下午，結束在他和一位人類女孩「相愛」後——黃梨姑且將其稱之為相愛。
幼崽在平日裡被僕人打理的很好的栗色卷發在逃亡的路途中變得干澀又暗淡，與之相對的是他眼中閃耀著的自由又快活的微光, 是在月色下與他相擁的人類女性眼中如出一轍的輝光。
黃梨出現在他們面前, 幼崽好笑的朝他齜牙咧嘴, 露出狼狽卻凶狠的姿態。人類女性被他擋在身後, 暖色的雙眼裡是驚恐，是逃避——但沒有悔意。
黃梨和也鋒利的指甲劃破幼崽的手臂, 蘸著血的手指拂過銀色手環的內圈。
他在酷似美洲豹般凶狠幼崽的敵意中破天荒的勾起了唇角，用有史以來最親和的態度將手環贈予這位人類女性。
——他們能走到哪一步呢？
「這是 『荊棘冠』。」純血君雙手斂在袖子裡，退後了幾步。居高臨下的姿態溫和又憐憫, 聲音涼涼的, 「逃吧。」
黃梨和也預見了一切。
吸血鬼與人類在死亡的間隙裡享受自由, 在浪漫的雙向關系中逃避約束。
——自主選擇的束縛帶來自由。
黃梨和也平靜地牽起白鷺更的手, 交換誓言，訂下婚約。
——我將擁有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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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丸立香在資料室裡找到了被協會扣留的信件。好家伙，足足有大拇指那麼厚。
黑主灰閻不會是給自己寫了一篇大論文吧？？
立香大致翻閱了一下內容，除開冗雜的廢話，其實有用的信息並不多。
玖蘭李土的資料如同會長所說，保密程度很高，能出現在紙質上的也只有他的直系家族成員，以及另一位未婚妻緋櫻閑——就是那個正在調查自己真愛死因的純血姐姐。
「荊棘冠」這一塊可能是因為涉及了很多傳說故事、歷史資料和相關的試驗報告，厚厚的一疊占了所有信紙的五分之四。立香直接略過中間看結果。
「荊棘冠」真正出現在世人面前是因為一個傳說——失去愛人的人類用它殺害了一位高傲強大的純血君。
獵人協會為此研究了很多，但除了發現「荊棘冠」可以壓制貴族的特殊能力外一無所獲。
人類靠什麼戰勝純血種？
「荊棘冠」的正確用法到底是什麼？
人類對此一無所知。同樣，和獵人協會暗中有交易的元老院也想查明這個詭異裝置的原理。
藤丸立香覺得很奇怪：「假設這個東西真的可以殺死純血種，目前最想把它搞到手的不應該是追著玖蘭李土滿世界跑的玖蘭樞嗎？」
但他看起來一丁點都不心動，甚至完全沒將它放在眼裡。
恩奇都在旁邊幫立香找關於「支葵」的資料，在S打頭的那堆文件裡翻了半天。最後他找到了這一系的族譜，厚厚的一本相冊上面堆滿了灰。
恩奇都拍拍封皮將相冊遞給藤丸立香。
她解開上面的牛皮繩，開始翻著起來，可還沒翻上兩頁突然感到一陣地動山搖——整個房間都在劇烈搖晃，屋頂的灰被震動揚起，高處的雜物順著重力向下砸。
藤丸立香壓根還沒反應過來。
就在下一秒——整個房間坍塌了！
恩奇都單手撈起女孩，立香被他按在懷裡，耳邊是轟隆隆的巨響。
她大聲吼：「資料——！哥——！帶上資料！」
於是恩奇都又錯開不斷砸下的水泥塊拿到了那一疊書信和支葵家族的族譜。
他們在半空中看著獵人協會的變成一片廢墟。
「還好我提前找會長要來了工資，要是等之後再去要不就顯得我在針鋒相對了嗎？」
恩奇都疑惑：「之前的都不叫針鋒相對嗎？」
「……」藤丸立香被他哽了一下，為了面子開始指鹿為馬，「那算友好交流吧，你看會長不爽快轉帳了嗎。」
恩奇都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藤丸立香見恩奇都沒在耿直的回一些讓她會覺得難搞的話，把懷裡的資料抱緊了些：「走吧，我們回黑主那裡……我覺得再待下去可能會被要求參與事後勞動——要是由那對夫婦提出請求我還真不知道要怎麼回絕。」
最後恩奇都看了眼下方塌陷掉大半個山體的山林，沒什麼表情的帶著立香離開了。
這場事故很快四處傳播開。
人類與吸血鬼之間在當下有些緊繃的局面以獵人協會的意外而稍緩——以獵人協會傷筋動骨不得不退讓為代價。
黑主灰閻憂心忡忡，與玖蘭樞確認這是意外還是蓄意的爆炸。
玖蘭樞覺得這不應該是一個問題：「元老院稍微可以放緩對獵人的滲透，獵人協會可以借此修養一段時間，這段日子玖蘭李土將會失去由雙方對峙產生的畸形庇護，而你……」
「你不是拿到了學院的運營許可嗎？」
黑主灰閻直到現在還是不是很適應這些搞事選手的思考方式，他下意識覺得這個問題拿去問藤丸立香說不定會得到一個一模一樣的回答。
但立香現在沒空理他。
從獵人協會回來之後已經有小一周的時間。恩奇都掛著幸運A和【氣息感知】在外面找靈脈，她找黑主灰閻借了書房，在一堆資料裡試圖找到更多有關荊棘冠的消息——哪怕只是傳聞。
立香樂觀的想，找不到答案還可以拿著傳聞去問問我們的瓜王黃梨和也嘛！
雖然不需要用「荊棘冠」也能讓恩奇都痛毆純血種，但閑著也是閑著，搞點解謎項目來耗掉找靈脈的時間也怪有意思的！
除開信紙外，「支葵」厚重的那本族譜已經被立香扔到牆角吃灰。
裡面的照片沒一張和玖蘭李土，或者說和支葵司相似，翻到最後一頁的時候立香發現最上面的兩個位置空著，但空出來的底紙顏色明顯比周圍的要淺很多。
照片是被人拿走的，而且應該拿走不久——有人知道她在查「支葵」，並且帶走了照片。
但這也完全沒辦法排除人選，知道她和玖蘭李土迷之針鋒相對的人和吸血鬼都太多了，她查到支葵頭上也是必然的事情。
所以藤丸立香決定暫時不管這一點。
這天晚上，恩奇都帶回來兩個消息。
藤丸立香皺眉問：「你該不會說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吧？」
恩奇都搖頭，說：「靈脈找到了。」
立香原地仰臥起坐：「好事！大好事啊！！在哪兒啊！」
恩奇都見她喜出望外的笑臉，一五一十地回答：「固有結界類似的東西將住宅和靈脈一起隔絕開所以一直探測不到——但今晚有什麼事發生了……」
藤丸立香：等等！大哥！這句話我好像聽過！！！
恩奇都點頭對藤丸立香此刻復雜的心情表示十分理解，然後繼續他槽點十足的陳述。
「『結界』有了缺口，靈脈的氣息從缺口溢出。」
立香麻木的打斷他：「這個咱們先放一放，我想先聽聽另一個消息。」
恩奇都「哦」了一聲，然後站起來，拉開房間的門。
門外站著一個灰發吸血鬼，正淡淡的抬眼，和微怔的立香對上視線後朝她打了個招呼。
「黃梨先生來找你了。」恩奇都說，「順帶一提——靈脈就在他日本的住所底下。」
黃梨和也看著眼前的女孩表情變得非常的一言難盡，很體貼的提議道：「沒關系，我習慣了，房子還算堅固，可以炸。」
藤丸立香：「……」倒也不必！
他感受著指尖那一點牽引，殘留的能力發動後的氣息指向牆角的家譜，原先附著在牛皮繩上的「引子」由於被引爆已經逐漸消失。
風衣內側口袋裡的兩張照片仿佛在隱隱作燙——像極了千年前黃梨為人類女性戴上「荊棘冠」時感受到的肌膚的溫度。
也像極了之前他為藤丸立香重新戴上「荊棘冠」時觸碰到的體溫。
藤丸立香略帶窘迫的雙眼也逐漸和千年前的人類女性重合起來，而在下一瞬間兩張面孔又完全分開了。
人類女性孱弱的躲在美洲豹的身後，直到失去保護著她的幼崽時才從仇恨中迸發出瘋狂。
藤丸立香不孱弱，也不怎麼會躲避。恩奇都化為她手中的利刃，自身踏下的每一步篤實她的信仰——也可能沒有信仰。
那是他錯認幾千年，在近期才醒悟到的。
——那才是真實存在的自由。
.
第53章
藤丸立香在心中默念了五句「no pain no gain」, 少一句她都覺得是對黃梨和也的瀆犯。
黃梨和也是誰？
一位房地產大亨，全球靈脈總代理，吸血鬼中的男菩薩, 顧家愛老婆大隊長, 能讓藤丸立香的尷尬無處安放的當代吸血鬼。
respect，藤丸立香直接respect。
「當然你不願意的話就算了。」黃梨和也朝她點點頭，「我還有事要和玖蘭樞聊, 你慢慢想吧。」
立香在黃梨和也下樓前突然出聲問他：「你到底需要我做什麼呢？」
黃梨沒有回頭，只是背對著她揮了揮手。立香甚至能從這個背影聯想到他古井無波的臉。
這讓她有些為難。
立香問恩奇都：「你查到的靈脈規模大嗎？和倫敦比怎麼樣？」
恩奇都：「如果能保持和倫敦的吸收率差不多的話最遲半個月魔力就能攢夠。」
立香若有所思：「……」
「現在我內心道德的天平就要坍塌了, 怎麼辦哥。」她豪邁地抹了把臉，想把自己蠢蠢欲動的貪婪像擦鼻涕一樣擦干淨，「他越這個樣子我越覺得最後鴿了他我血賺不虧。」
恩奇都篤定的說：「你會遵守約定的。」
但立香為難的就是這個！
怎麼一個二個都這個樣子！站在她面前高舉良心的廣告牌，牌子上用片假名寫著「藤丸立香道德模範」——看得讓人簡直胃痛翻倍！
她可是殘酷聖杯戰爭的獲勝者！港口Mafia的十佳員工！和莫裡亞蒂打過配合的極惡女孩！
雖說願望沒許成，首領要換了也沒回得去，和莫裡亞蒂打配合也只是坑來坑去——但就聽聽這些名號！怎麼聽也不像是可以白.嫖卻硬要付費的良心人吧！
「良心這個東西真是害人不淺嗚嗚嗚……我當初要是把阿治和中也打包塞進聖杯現在說不定都有冬木一套房啦！」
藤丸立香開始趁這個機會復盤自己曾經菜到會被隊友舉報懷疑是在表演的蛇皮操作。
「到了橫濱首當其衝我就應該先把首領那種棒槌老板搞下台，換個老板不香嗎？」
「不說日本, 至少神奈川的情報網我都能搭上線吧？怎麼會淪落成為情報枯竭以至於要太宰治lily去聯系白蘭那個狗東西的可憐人。」
「我去了意大利假設不跟著白蘭晃悠快點搞完業務kpi, 被AEFAE追殺的時候直接逃回日本森鷗外想多提一個字都算他無理取鬧……」
「費佳……費佳就算了吧他就是想搞我！完全不可能是我的問題！」
「……」
恩奇都聽得半懂不懂, 但直覺告訴他現在得說點什麼, 不然等立香恢復理智肯定會追著他一口一句「你是不是不喜歡我為什麼不安慰我。」
只可惜恩奇都安慰別人的機會就跟哆啦A夢比劃數字一樣，橫看豎看都只能看出個零來——吉爾伽美什不需要安慰, 西杜麗不會在人前沮喪，迦勒底的那些就更不用說了，別問, 問就是御主亞撒西包治百病。
到最後恩奇都決定還是從心搏一搏。
但還沒等他把安慰的話說出口, 就聽見立香先一步與她自己達成了和解。
「……哎還是算了。」她長嘆了一口氣, 說, 「能遇到你們也挺好的，普通社畜哪會被烏魯克美女……烏魯克英雄每天舉高高，行叭！」
恩奇都嗓子裡的話也就說不出來了。
立香自己一下子想通了。
便宜能占就去占，約定能鴿不要鴿。
她藤丸立香沒道理在人美心善這個環節被吸血鬼穩壓一頭！
立香這一段自我攻略手法十分嫻熟，當即拉著恩奇都開始收拾東西，左手箱子右手恩奇都「咚咚咚」跑下樓找便宜房東報道。
看到房東還在客廳和玖蘭老祖宗聊，立香轉頭就去找黑主灰閻告別。
這個時候，藤丸立香嘴上和黑主灰閻寒暄：有空再見，一定得約，帶上女兒，購物逛街。
心想的卻是：半個月，最快半個月！我就要和這個不美麗的世界說再見了——黑主灰閻，下次一定！
隨後跟著房東老哥快樂離開的藤丸立香打死也想不到，還不到三個小時，她又見到了黑主灰閻那張臉。
最強的吸血鬼獵人在深夜裡敲響了純血君黃梨的門，他在僕從的警惕中等來了睡眼惺忪的立香，沉穩的提出自己的請求。
「麻煩你暫時照顧一下他。」
藤丸立香半夜被叫起來精神不算太好，卻在下一秒被消息震醒。
——那對曾經和她說過話的獵人夫婦在今晚的夜裡被殺害了，就在剛剛。
由於獵人協會處於半停滯狀態，會長根本聯系不上，動手的純血種瘋到攔不住，元老院在暗中蠢蠢欲動。
黑主灰閻只能立刻出面來緊急處理相關事項。
他穿著當初那件風衣，腰間配刀，頭發扎起來露出銳利的五官，傻爸爸形像蕩然無存。
藤丸立香從他手上接過一小男孩，恩奇都看了看小孩，輕聲給立香說了什麼。
藤丸立香的眼睛在聽完恩奇都的提醒後明顯大了一圈，她向前一步拽下獵人的衣領，湊到他跟親壓低聲音問：「你瘋了黑主灰閻？我和黃梨住一起啊！」
你把父母剛被純血種殺害，自己還被純血姐咬了一口的自閉男孩送到另一個純血哥的地盤——世界上只有兩類人會這麼干，一類是死敵，一類就是你是黑主灰閻！
黑主灰閻垂下眼苦笑。
他解釋說：「協會修整後元老院不再全力給玖蘭李土掃尾，她幾乎是立刻就查完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錐生他們……」
「現在 『狂咲姫』瘋了，元老院為了平息她的憤怒到處在找這個孩子，只有你這裡是最合適的地方。」
他比立香頭疼多了。
那次山上的意外造成了很多連鎖反應，比如今晚發生的一切——獵人協會為了保護錐生一家，元老院為了穩住玖蘭李土，雙方本應該微妙的達成共識。
是哪個獵人被玖蘭李土利用來殺害她已經變成level D但還沒徹底墮落的人類戀人？
緋櫻閑大概率是查不出來的。
但既然她查出來了，只能說明是元老院在中間動了手腳。
但那群貴族被純血君虛偽的隨和蒙蔽了雙眼。
可能打死也想不到——這個被關在柵欄裡長大的純血種瘋起來會這麼恐怖。
你說都有玖蘭李土那個瘋批代表了怎麼還不長記性呢？
黑主灰閻風塵僕僕地去處理後續的事情，恩奇都去泡魔術工坊，留下立香和自閉男孩面面相覷。
想也知道整棟房子都肯定充斥著一股濃濃的吸血鬼味道，自閉男孩沒衝上來和她大打出手已經是看她的確純種人類還和黑主灰閻熟識。
場面一度十分很克制。
立香接觸得比較多的孩子也就那麼幾個：野蠻亂長型太宰治、放養自強型中原中也，家政學霸型尾崎紅葉，最多加一個治愈萌妹型黑主優姬。
自閉型選手她真的沒見過。
「是叫錐生零對吧？」
立香帶著他先把髒的衣物換掉。自閉弟弟一言不發的脫掉上衣，肩頸一大片的血漬看的立香眉梢狂跳——現在都沒有吸血鬼要血不要命的衝進來，多半是房東哥幫忙了。
立香這麼想著，挽起袖子開始用毛巾給自閉弟弟擦拭厚到快要凝固成枷的血塊。
還不滿三分鐘，浴室的外傳來房東哥特有的冷淡嗓音。
「我聞到血的味道了，立香，你在裡面嗎？」
浴室沒有關門，黃梨走路腳步聲又很輕，立香轉過頭還沒來得及把「你別過來」喊出口，一只安分呆著的自閉弟弟突然迅捷的像門口撲去——正好被黃梨單手扣住脖子。
黃梨有些嫌棄地將瘋狂掙扎的小孩舉遠，輕輕聞了聞，眉頭淺淺的皺起問：「他身上的味道？」
藤丸立香就像個被家長抓住帶人回家蹦迪的孩子，稍微有點理虧，但由於家長一直以來的貼心關懷而沒有說謊。
她擦干淨手後前去把看上去快氣到爆炸的小孩子抱下來，用極為簡略的敘述大致講了一下黑主灰閻來過這裡這麼件事——再多的不敢講，怕小孩當場PTSD。
黃梨「嗯」了一下示意自己知道了，離開前又問立香：「元老院是不是很麻煩？」
藤丸立香發誓自己從他平靜地語氣裡聽出了點平地驚雷般迸發的殺意。她抱著小孩的雙臂微微收緊，干巴巴的勸道：「也不全是元老院麻煩啦……」
「那個純血種也很麻煩是吧。」
他越說越危險，立香怕他在這裡一口一個孩子別慌，扭頭就拖著半死不活的樣子去只身包圍元老院。
——這個哥在她心中還是一位在恩奇都手裡撐不過三個回合的病患，而自己還欠著他一個願望。
立香隱晦的提醒他：「小孩子的事大人別插手哈，你快回去想想到底想要什麼！說不定我哪天就去征服世界盡頭了到時候被鴿了可不怪我！」
黃梨和也答應了。
但讓藤丸立香沒想到的是自己抱著的小孩子突然張嘴發出類似幼獸嗚咽的聲音。但仔細聽的話不難發現那並不是嗚咽，是句子不連貫導致的斷斷續續。
「殺…了，你們……」
銀發男孩張開嘴發出稚嫩又低沉的音調，說完一句他又重復了一遍：「我要殺了你們。」
這次流暢了許多。
黃梨和也沒多大興致地瞥過他，卻發現藤丸立香僵直站在那裡，臉上是有那麼點似曾相識的震撼表情。
藤丸立香不在意抱著的小孩直接跳過諸如悲傷、逃避、後怕、驚懼這類情緒，直接把進度條拉滿，直奔復仇這個主題。
讓她震撼的不是這個。
她狂呼：「恩奇都——！恩奇都——！」
被cue到的從者還在魔術工坊，察覺到御主的呼喚火速趕到現場的恩奇都直接忽視了在場的房東和立香懷裡的男孩。
「怎麼了，立香？」
藤丸立香做了一下情緒管理，慘遭失敗後挎著臉皺起眉：「我現在信你說的獨立世界線出現的巧合只可能是巧合這句話了。」
恩奇都：「？」
藤丸立香心情沉重的對懷裡的小孩提出請求：「你能重復一下剛才的話嗎？」
錐生零：「什麼？」
立香：「好了，沒事了，我就聽聽。」
畢竟這個聲音化成灰她也認識。
——這不是咱們太宰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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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沒有見過太宰治的人可能無法體會到這種復雜的感覺。
Caster太宰治擅長用明媚的語氣說一些陰陽怪氣的話, 偶爾嚴肅起來就會換成比較低沉內斂的口吻。
橫濱的小太宰要麼像個真正的孩子，撒嬌抱怨不離口，要麼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讓立香每次看見都在猜是誰那麼大狗膽子敢欠了他錢不還。
但是這種身處弱勢處境放狠話的太宰治……還真沒有。
要是真的有, 也只能是在太宰又無聊了想試驗新的找死手法的時候吧。
藤丸立香狂給自己打補丁，全當是下載了一個暫時刪不掉的盜版語音擴容包。錐生零這小孩已經這麼慘了，絕對不能再因為撞音色而戴上有色眼鏡！
但藤丸立香的讓步與關懷可能感動了上蒼, 卻感動不了錐生零這死小孩。
自從黃梨和也表露出對立香近乎縱容的偏愛後，錐生零單方面認定藤丸立香和吸血鬼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交易, 對她的印像一落千丈。
要不是遍地都是能把他抓著送回立香工坊的level C，這小子可能當天晚上連夜就要流浪街頭。
藤丸立香百思不得其解，她問黃梨：「也不是你害了他全家啊？這小孩怎麼就和吸血鬼死磕上了？」
黃梨聽著立香的埋怨，視線從庭院水池邊的驚鹿移到她身上。
可能是因為黃梨和也回日本之後經常穿日式服飾，僕從們也給藤丸立香准備了很多日式女性服飾。
她今天穿著茶色行燈袴，外面披了件同色長羽織，和黃梨一樣盤腿坐著, 撐著下巴彎著腰, 臉在掌心裡看起來比前幾天又小了一圈。
要說什麼會讓藤丸立香變得憔悴, 那就只有學習。
和倫敦那時候一樣, 立香最近又開始熬夜，在畫魔法陣——爆炸——被恩奇都撈出來——換房間——畫魔法陣, 這樣的閉環中痛並快樂著。
現如今最大的問題就是重新裝修的速度比不上她炸工坊的速度。
倫敦的靈脈覆蓋面積廣，換哪個房間都行，但日本的靈脈埋得極深, 但是面積不大, 導致能讓挑著換的房間並不多。
裝修工人快瘋了, 工匠們現在基本上就住在黃梨家裡, 本來是按項目工作，一下子變成了每日的打卡維修。
家裡的僕從也快瘋了，本來眼皮子底下一個人類晃悠就算了，再多了個幼崽也算了，現在直接搬進來一大批壯漢。
——黃梨大人這是在釣魚執法嗎？
藤丸立香不知道整個庭院莊園已經莫名其妙形成了小的生態圈閉環，恰好是黑主灰閻想證明的人類與多階層吸血鬼共存的生態圈模型。
有純血種，有level B和level C，有被純血種咬了還沒轉化的人類幼崽，有普通人類女性和青年，甚至還有個不屬於任何生物範疇的從者。
是獵人協會會長見了也要大呼斯巴拉稀的水平。
這些都暫且不提，現階段最難受的事就是恩奇都抽取魔力的效率一下子卡在那裡提不上去。
立香也沒辦法，打算干脆放穩心態，專心開始養孩子。
可惜這孩子一心想跑路。
黃梨沒有養過幼崽，給不出參考答案，只能盡量給出自己的建議。
他提議：「把他送回給黑主灰閻吧。」
立香皺眉：「黑主說元老院還在找他。」
黃梨：「那就把元老院……」
「STOP——！」
立香火速打斷他的危險發言，她實在沒想到自己還有一天能為元老院操碎了心：「白鷺小姐不是說她最近在元老院有事嗎！現在元老院還不能涼吧！」
黃梨和也不回話了。
立香見似乎是暫時打消了他的念頭，松了一大口氣。
庭院的驚鹿還在有節奏的敲擊著罐口，「噠——噠」的響聲是很長時間以來後院裡唯一的聲音。
「對了。」
藤丸立香突然想起了什麼，她抬起手，寬袖沿著手臂劃落到肘關節處，纖細手腕上的銀色手環露了出來。
她想著那些傳說，問：「黑主灰閻說荊棘冠可以……」
「藤丸大人——」
僕從連滾帶爬打斷了立香接下來想問出來的話。
黃梨和也連眼神也懶得給，半耷拉的眼皮蓋住大半部分眼神，他身上的羽織松松垮垮，與外表的懶散相對的是濃厚到讓僕從心髒驟停的恐怖殺意。
僕從冒著冷汗，指甲扣進掌心，但好在他是真的有急事來稟報。
「什麼——？」
藤丸立香錯愕地放下手，銀色手環重新隱沒於衣袖，她將荊棘冠拋之腦後，急切的追問僕從：「錐生零怎麼和白鷺小姐杠上啦？」
「恩奇都！你先過去，有什麼不對馬上控制住——不管是哪方。」
「好。」
立香盤腿坐久了，一時半會兒有點爬不起來，稍微動一下小腿都想有一萬只螞蟻在爬。她心裡想著下次打死也不要學黃梨和也了 ，他坐姿好看和坐姿又沒有關系，純粹是氣質烘托！
被copy坐姿的黃梨也站了起來，他絲毫沒有這樣的煩惱，還很充裕的整理了一下松垮的浴衣和羽織。見旁邊這小姑娘還一臉苦大仇深的揉著小腿，就站定在她身旁等著。
「喂，我看見你的嘲笑了哈！」
「沒有。」
立香心說屁的沒有，我都聽見聲了。
她眼神咕溜溜的四處打量了一下，又拽了拽黃梨和也的袖擺，十分合理的問：「要不你背著我，咱們就不浪費時間了？」
立香覺得灰發吸血鬼輕輕投過來的冷淡眼神裡像是寫著「你好沒素質」。
這有什麼辦法！她讓恩奇都趕過去之前又不知道自己腿會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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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奇都趕到案發現場的時候錐生零被純血姬掐住脖子懸在半空，小孩雙手緊握著白鷺更的手腕，眼看著就快要不能呼吸。
白鷺更嘴邊沒有和往常一樣抿著笑，令人自慚形穢的溫柔面容此時面無表情，甚至算得上冷若冰霜。
她看著錐生零的樣子和和看下水溝裡為食物頭破血流的耗子沒什麼區別。
察覺到有不速之客，白鷺更指尖的力道更強了一些。
恩奇都一個瞬步將男孩攬在懷裡，退出三步和白鷺更保持距離。退後的同時腳邊傳來窸窣的聲響，側眼一看，不知道哪來的拳頭大小的蜘蛛三三兩兩正順著褲腳向上爬。
這不是蜘蛛，恩奇都能非常清晰的感知到這一點。
於是他也就沒了所謂對生物的包容。天之鎖靈活的貼著軀體將上面的「蜘蛛」悉數貫穿。等他抱著小孩站穩時，身上干干淨淨。
天之鎖卻沒有停，無機制的金屬鎖鏈在庭院中靈活穿梭，刺穿無數潛伏在陰影裡的污穢。
白鷺更的眼神更冷了。
恩奇都對白鷺的一切表情都視而不見，錐生零在他懷裡劇烈的咳嗽，恩奇都一邊調整抱小孩的姿勢，一邊輕緩拍著他的後背。安靜地等著藤丸立香趕過來。
立香剛踏進庭院一步，腳掌還沒踩實，鎖鏈猛然躥到她眼前，即將落在立香額頭的蜘蛛被鎖鏈洞穿後掙扎著化為黑霧——她甚至能感受到天之鎖冰涼的金屬質感。
大蜘蛛掙扎的樣子帶給她極深的不適。
藤丸立香不怕天之鎖，但著實有點怵這場面。想起之前黃梨和也在倫敦給她說的白鷺更的能力，立香很識相的轉身躲到房東身後，推著他向前走。
剛才的移動輪椅，此刻的擋箭牌，房東哥真是好有用一吸血鬼！
看見自己未婚夫白鷺更的表情也沒松動半分，而是先開口詰問道：「你要為了他和我生氣嗎，和也？」
白鷺很聰明地沒有把藤丸立香牽扯進去，而是直接針對這個在純血看來和一團爛肉無異的男孩。
立香不敢插入這對准夫妻的對話，怕自己說錯話被女主人當場趕出家門——雖然白鷺更一直對她和顏悅色，但這也架不住自己狂炸她未婚夫家房子還拖家帶口鳩占鵲巢啊！
她悄悄跑到恩奇都身邊，伸手探了一下男孩的額頭，手背感知到的溫度讓立香眉頭緊皺。
他的體溫正在不正常的迅速升高，小男孩咬緊下唇，沒過幾秒又松開牙大口喘氣，顯然是難受極了。
黃梨和也只需看了一眼就知道白鷺更做了些什麼。他其實沒有生不生氣一說，這個孩子是死是活跟他都沒多大關系。
黃梨本來是抱著這樣的想法，卻在看見白鷺更腳邊被打翻的茶杯後改變了主意。
那是立香平時拿來喝一些奇怪飲料的杯子，而裡面的血腥味此刻還沒徹底散開。
他沉下眼眸，散漫的站姿也微微收斂。
白鷺更在察覺到黃梨變得危險的視線後緩緩嘆了口氣。
純血姬看著脆弱又可憐，她站在原地，垂下頭時鉑金長發蓋住臉側，她睫毛細碎的顫抖像是在掉眼淚。
但這都是錯覺。
黃梨和也走到她面前，身高上的差異給他帶來幾絲居高臨下的壓迫感。他將未婚妻臉側垂落的頭發別在她耳後，接著輕撫姣好的側臉。
立香此刻也發現了不對，她開口問白鷺更：「您給這孩子喝了什麼？」
白鷺更還沒回答，錐生零開始猛烈的咳嗽，聲帶過度使用造成孩子的童聲也變得粗糲，吐息也像是破敗的風箱。
「一丁點兒血液也已，立香，不用那麼緊張。」
白鷺更看似在勸慰，綿軟語氣說出的內容卻與語氣完全不搭：「本來是給你准備的，純血的血液還是不要浪費的好——你覺得呢，和也君？」
黃梨和也沒有回答，撫上她臉頰的手微微下滑，滑到脖側，滑到肩膀，滑到白鷺更的胸前。他靜靜地感受裡面心髒的跳動聲，這股聲音還是那麼不急不緩，數百年來都沒什麼變化。
黃梨用有些憐惜的語氣，像是白鷺更犯下了什麼不能饒恕的大事：「更，你想要什麼呢？」
白鷺更毫不在意身邊還有外人在，她抬起頭，脆弱便變成了狂妄，湛藍色的瞳孔此時盈盈地透著血光。
她冷酷地回答：「王座，我想要的只有王座。」
「……」
藤丸立香在心大吼一句姐姐牛逼！
這麼有事業心的姐姐哪裡找！你們純血要麼閑魚要麼發瘋要麼每天屑來屑去，搞半天最正常的一個在這兒等著呢！
「咱們不會被趕出去吧？」立香拉著恩奇都小聲說，「你看黃梨聽到自己未婚妻不要對像要權利臉色都變了。」
恩奇都說：「黃梨先生不像是在生氣的樣子？」
立香嘆氣：「他快氣瘋了。」
要問誰對這種看起來沒什麼情緒波動的性格比較熟悉，藤丸立香自認自己穩居TO3。
誰叫她的青梅竹馬也是一個三無怪呢！
黃梨和也和白鷺更以非常奇怪的態度對峙，感覺他們的每句話都可以理解出八種意思，聽得立香頭疼不已。
錐生零的痛苦來得快去得也快，等稍微平緩下來後狀態甚至比之前好了很多——畢竟被咬了之後他一直沒能喝到血液，也不知道這一口是哪個純血在意外扶貧。
藤丸立香後知後覺的想到。
——那這一次，錐生零這死小孩是替她擋了一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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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藤丸立香膽顫心驚地養了錐生零一個月。
黃梨和也和白鷺更就像無事發生, 該吃吃該喝喝，相處模式和在倫敦時差不了多少。一定要說的話，唯一的變化可能就是兩個純血大佬都開始將錐生零當成空氣對待。
就像不碰及這根刺, 綿延在他們中間的傷口就不會淌血一樣。
白鷺更在擺明態度後每天更忙了，基本只在需要黃梨聯系誰, 又或者餓了想吸血的時候才會來找他，黃梨也沒什麼反應，一如既往地不會在這些方面拒絕白鷺更。
藤丸立香都要看哭了。
黃梨和也這是什麼痴情大佬人設？他這麼下去真的不會因為情感受挫而抑郁嗎？
越來越瘦的純血君不愛動彈，每天就呆在庭院的走廊靜坐，陰雨天披一件羽織, 烈日下撐一把竹傘。
驚鹿逐漸沒了聲響, 深譚上只有落葉墜入才會蕩起漣漪。
立香覺得這樣下去不行，每天炸完魔術工坊就准時去黃梨的院子裡報道，黃梨也不嫌棄她髒兮兮的就跑過來, 找僕從拿來干淨的毛巾，蘸著清水給她擦臉。
擦完臉, 擺上一疊和果子，立香開始繪聲繪色的開始講她的育兒經。
說是育兒經其實也不恰當, 她現在身體年齡十五歲, 其實比錐生零大不了多少，養他跟養弟弟一樣。
剛開始立香還自詡是個有經驗的老手, 幾天過去就覺得這小孩真的太難搞了。
敏感、自閉、別扭、暴躁……
立香的一半頭發掉在了魔術工坊, 另一半就是掉在了而他溝通的過程中。
立香深有體會的感嘆：「其他都好說, 我就怕他搞出什麼心理問題。」
黃梨和也從來不對她的廢話有什麼表示, 這一次卻意外的盯了她一眼, 立香莫名其妙的問怎麼了, 黃梨卻說沒事。
和往常一樣, 在一通廢話之後，立香和黃梨告別，心裡琢磨今天拿什麼寓言小故事去煩那個死小孩。
腦子裡閃過七八個稀奇古怪偏門文學，立香還沒決定好那一本比較好講，突然聽見了什麼聲響。
——諸如野獸的低吼，或勝者得意洋洋的示威。
「恩奇都——！」
立香喊出來才想起恩奇都現在不在附近，他去給黑主灰閻送信了。
她幾乎是飛奔著向院子裡跑，那個已經面露猙獰的level C在她眼中無限放大，即將被他獠牙刺穿的銀發小孩一動不動跌坐在地上。
一記gandr發射，光炮將level C的頭轟穿——沒有血濺出來。
扭曲的人型在那一刻就變成砂礫，輕飄飄的滑過錐生零微怔的臉。
吸血鬼的死亡非常沒有重量感。
沒有肢體的崩壞也就感知不到生命的墜落，死前的那點殘暴也化作一捧塵土，其貌不揚的呆在角落，等不到風吹自己就散開了。
藤丸立香將跌坐在地上的男孩子拉起來，心下覺得奇怪。放在平時這小孩肯定開始冷嘲熱諷吸血鬼多不是東西了，不可能像現在這麼安靜。
此時立香才聞到空氣中的血腥味。
她瞬間繃緊了神經：「他咬你了？！」
在錐生零回答前立香又看見他脖子上可怖的抓痕，不是牙印，吸血鬼的鋒利指甲能劃出的傷口又沒有這麼淺。
立香捧起他的手，果然在指縫裡看見了帶著皮膚組織的血漬。
錐生零抓破了自己脖子，混雜著純血種血液的氣味引得監視他的僕從失去理智。
這死小孩不是那種會釣魚的性格，立香要晚來個幾秒他鐵定被失去理智的level C吸成干——他就是單純的控制不住的在自殘。
「……」
藤丸立香這些日子以來憋著的火氣一下子上湧。
滿腔的擔心化作憤怒從心髒傳遞到四肢，有些空白的大腦淌在火焰裡炙烤，血液流動，理智運轉，一根弦嗡嗡的震動，又猛然間拉直，化作陌生的情緒拖拽著藤丸立香的行動。
她一把掐住錐生零的脖子，把他重重地按倒在地。
她的姿勢和剛才的吸血鬼沒有半點差異，甚至連眼睛裡有些失控的暴躁都是那麼相似。
這讓錐生零在錯愕中有些恍惚。
藤丸立香幾乎將半個身體都壓在他身上，又湊近來逼迫他和自己對視。
橘發掃在男孩的臉上，讓他的心也十分難堪地癢起來。
錐生零又一次感受到了窒息，但這次的窒息並沒有伴隨著瀕死感。脖子上不斷收攏的手指沒有從他這裡奪走什麼，反而將強烈又不加掩飾的感情傳遞過來。
他聽見她壓低了聲音問：「你這個樣子是想殺了誰？」
平日裡女孩的脾氣總是不加掩飾，嘴上嚷嚷著要用愛感化，眼裡寫滿了不耐煩和各類髒話。也不知道她不斷重復「沒關系」是在安慰他，還是告誡自己。
錐生零不相信吸血鬼，也不相信藤丸立香。
她和吸血鬼走的很近，和獵人也走的很近。她不站在哪一邊的立場，也不謳歌共存與和平。
世界與她的聯系少得那麼可憐，可憐到錐生零偶爾會產生「這人該不會只是夢境裡的臆想吧」這樣的念頭。
「你憎惡的到底是誰？吸血鬼？還是苟活下來的自己？還是兩者都有？你不是還說要殺了黃梨和也和所有吸血鬼嗎？別搞笑了。」
有情緒跌出軀體外，靈魂浮在空中審視他自己那抬手可觸及的狼狽和卑微的桀驁。
藤丸立香袒露了出她的真實，也撕開了錐生零外面的那層蛹。
「你憎惡的只有無法改變的現狀，和自己不敢踏向未來的內心而已，膽小鬼。」
.
自從立香那次大發雷霆之後，錐生零的態度明顯正常了很多。不自殘了，平時兩棍子還能打出一個屁來。
藤丸立香心滿意足。
恩奇都後來問立香：「你為什麼那麼生氣啊？」
立香以過來人的口吻回答：「這種要自閉不自閉的狀態就是需要外力猛推，要麼亞撒西，要麼凶唧唧，不溫不火讓他自己想那就完蛋啦！」
「立香是以前也遇到過這種情況嗎？」
藤丸立香冷哼一聲，抬頭挺胸驕傲的回答：「不！我就是那個差點自閉被重拳錘醒的案例！」
恩奇都：？
恩奇都有些體貼地想跳開這個話題，立香卻覺得沒什麼不好講的，不能戰勝的挫折才叫黑歷史，能跨過的苦難那必須成為她人生裡的鑲金的獎杯啊！
「我的父親是魔術師，母親是個普通人。母親在我三歲那年的夏天出車禍去世了，後來上小學的時候父親因為魔術事故身亡，然後我被寄養到父親的朋友家裡。」
恩奇都微微皺眉。
比起描述母親死亡時自己確切的「三歲那年夏天」，在敘述自己父親的死亡事件的時候，她為什麼模糊掉自己的年齡數字，而將範圍含糊的放在跨度很大的「小學期間」？
「哎，我爹其實還挺遷就我的，雖然在我亂來的時候也會下狠手揍屁屁，總體來說還是以 『慈愛派』為主，突然出了意外我也有點難以接受。」
藤丸立香回憶起當時的想法：「我認為是 『魔術』奪走了我的父親，還小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對著岸波白野——就是收留我的岸波夫婦的兒子——開始發神經。」
「具體干了些啥我都記不太清了，反正最後白野超猛的把我一頓狂噴，要不是他爸媽攔著我懷疑他會把我就地暗鯊。」
然後立香就清醒了。
……
恩奇都覺得她的說法很不對勁，但是說不清楚哪裡不對勁，想半天也只能記在心裡，等回迦勒底的時候問問梅林或是福爾摩斯。
而藤丸立香只是朝恩奇都揮揮手，帶著錐生零找黑主灰閻去了。
這還是黑主灰閻把錐生零托管給立香之後第一次見到他。男孩子看起來沒當時那麼糟糕，總體來說的話身體看上去也好了不少。
黑主灰閻感嘆：「沒什麼大問題就好。」
錐生零盯著他老半天，等黑主灰閻說完這句話就把頭扭向一邊，不搭理他了。
立香捏住男孩子的臉頰肉，讓他把頭轉回去：「你這孩子怎麼回事！懂禮貌知道嗎！」
錐生零這個月來被立香各種搓磨，無理的要求背後深藏著未成年人保護法以外的精神折磨。
例如拖著他看一些弱智動畫片，看完還一定要在規定時間內說出一千字感想，不說完她就磨磨嘰嘰覺得你這小孩沒有領悟精髓，於是把他按在原地再看一遍。
可惡的是感想裡居然還不能加太多的「我認為」來水字數。
或是拉著錐生零和黃梨和也一起喝茶嘮嗑，黃梨當他不存在，整個院子裡只有立香一個人在高談闊論，說太久了黃梨就會將熱牛奶推給她，立香轉手就塞給錐生零，美其名曰小孩子還在長身體。
錐生零面不改色的接過來一飲而盡，嘴角還掛著白泡泡。
他有些麻木地想，黃梨和也的殺意還是真的蠻恐怖的哦。
這樣持續了一個月之後，錐生零覺得事態很嚴峻，這樣下去可能用不了多長時間，藤丸立香就要趕超吸血鬼成為他心目中暗鯊名單TOP1了。
所以在立香提出要帶他去黑主灰閻這邊問問後續情況的時候，他火速點頭，在立香「哇你個白眼狼」的眼神裡面不改色的跟她離開了黃梨那裡。
黑主灰閻害怕錐生零叛逆傷人，沒想到這孩子卻只是皺著眉拿開了立香胡作非為的手，揉著臉對他說了一句：「您好。」
黑主灰閻瞳孔地震！
這是誰？這是那天晚上那個半死不活的錐生零嗎？
藤丸立香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把孩子養沒了找了個假的來糊弄我？！
立香對他的震驚不以為意。
——在養孩子這一塊，我才是懂王！
在事實面前，黑主灰閻姑且認可了這一點。
「話說回來，優姬呢？」
立香四處看了看，黑主優姬一般都喜歡坐在沙發上看繪本，或者是和傻爸爸友好聊天，玖蘭樞在的時候還會和這個大哥哥親親抱抱舉高高。
今天整棟房子裡居然只有黑主灰閻一個人在。
立香右手捏拳錘左手掌心，恍然大悟道：「玖蘭樞終於決定把她帶離傻爸爸的溺愛圈了嗎！」
還沒等她繼續深入扎黑主灰閻的玻璃心，黑主優姬快樂的聲音從大門外傳過來。她說了什麼立香聽不太清，但錐生零一下子僵住的身體讓立香大致能猜到——玖蘭樞大概率也在外面。
喝了純血種血液的錐生零在感知吸血鬼這一點上簡直像個小雷達，後來聽黃梨說那血不是白鷺更的，也不知道是哪個大哥這麼強。
大門打開，優姬蹦蹦跳跳的給了傻爸爸一個擁抱，又很禮貌的和立香打了招呼，最後才軟軟地問。
「他就是要和我們住一起的新朋友嗎？」
黑主灰閻之前已經和優姬打過預防針，正要回答說是，錐生零先一步拉住了立香的衣擺。
這個死小孩癱著一張臉，說：「我還是跟你一起住吧。」
藤丸立香：？
錐生零瞥過雙眼干淨又澄澈的小女孩，對玖蘭樞釋放出來的壓力視而不見，自認為很客觀的表述自己觀點。
「我本以為能夠受最強獵人的指導，完成殺光吸血鬼的目標……」
感謝藤丸立香對他概括能力的訓練和黃梨平時有一搭沒一搭的殺氣熏陶，錐生零此刻的陳述有條不紊，仔細去品還品出一點成長的惆悵。
他冷靜的分析道：「如果一定要我被純血種和人類女孩的組合折磨，那我為什麼要費功夫換一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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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玖蘭樞要爆炸了。
當然這是藤丸立香猜的, 因為在錐生零說完那話之後他明顯沉下臉，氣溫都嗖嗖的降了幾度，優姬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伸手扯住玖蘭的袖口，怯生生的問他：「怎麼了？」
玖蘭樞低頭用他特有的憂郁眼神安撫好小姑娘, 又重新抬頭幽幽的看著立香。
「方便來書房聊聊嗎？」
立香把那句「你不要把場面搞得像在逼問小孩爸爸媽媽你最愛誰」咽回肚子，總覺得這話真的說出口今天不打上一架真的很難收場。
她把錐生零扔給黑主灰閻，和顏悅色的叮囑小孩：「別亂跑哦，等會兒出來找不到人會很麻煩。」
錐生零自覺的把她說的翻譯成「敢亂跑頭都給你打掉」，覺得這句話瞬間通順了不少。
他點點頭, 坐在沙發上不動了。
藤丸立香對黑主灰閻家的書房再熟悉不過。
玖蘭樞站在落地窗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立香自認為在黑主家裡大家都是客人，也沒和玖蘭樞客氣，霸占了唯一一張椅子。
「你想做什麼？」玖蘭老祖宗開口了, 他語氣冷下來之後說什麼內容都像是在詰問，「錐生全家都是獵人, 也只會是獵人，你卻想讓他在黃梨身邊養大。」
藤丸立香覺得這話有點歧視黃梨了, 還順帶有點歧視自己。
「黑主灰閻能教的, 我也可以教。」
「藤丸立香你不該屬於這裡。」
兩句話幾乎沒有延遲，一前一後連貫銜接。快速到立香一時間有些分不清是那句在前哪句在後。
她沉下眼, 問玖蘭樞：「你知道些什麼？」
「白鷺更本來很喜歡你, 但是你太礙事了。」玖蘭樞提起另外看似完全無關的話題, 「恰巧我也這麼認為。」
藤丸立香用指關節敲敲桌子, 示意他好好說話不要人身攻擊, 又在心底腹誹：白鷺怎麼還和玖蘭樞講起心裡話來了？
張嘴卻問他：「所以呢？」
她這話說得比上課提問還要誠摯幾分, 落到玖蘭樞耳邊硬生生拐了個彎被他品出了幾絲挑釁的味道。
他垂下眼瞼, 暗光在眼底流傳。
「你還在查荊棘冠嗎？」
藤丸立香誠實回答：「這陣子沒顧得上。」
玖蘭樞又突然友好起來，不知道是在提示還是在試探：「你可以問白鷺更。」
立香鯁回去：「那我還不如問你，你不是玖蘭家的老大哥嗎？」
「黃梨告訴你這麼多，卻不告訴你關於荊棘冠？」
藤丸立香這可不干了，干什麼干什麼，挑撥我和我的親親房東干什麼？
「你那麼喜歡黑主優姬也沒見你什麼都給她說啊！」
玖蘭樞不說話了，只是在眼裡寫著「你算什麼東西也和優姬比」。
立香在心頭不屑地冷笑。
你看年紀大了就就這點不好，身邊沒個人嘮嗑吵起架來都得發揮失常。
她乘勝追擊：「再說也不是我強行把那死小孩捆在身邊的吧？在他最危險的時候你怕牽連到優姬，現在無事了就反口說是我在搞事……大哥你知道即使是人類也最討厭的『人類惡』是什麼嗎？」
「——是碰瓷啊！」
玖蘭樞看起來更憂郁了，立香猜可能是氣的。
哎，還是那句話，平時不和人對線關鍵時刻就會啞口無言。特別是你還不能動手揍人，你敢動手我就敢叫恩奇都，當著你最喜歡的優姬面前表演一下暴打玖蘭老大哥。
我，藤丸立香，不守武德。
玖蘭樞低聲問回那個話題：「你到底想做什麼呢？」
立香搞不懂他到底在問些什麼：「我一直在黃梨家裡呆的好好的，也沒吃你家大米也沒炸你家房子，你怎麼就總覺得我在迫害什麼呢……總不至於白鷺更在你那裡說我一句煩人你就追著我……等等……」
當線索開始打結，她順著線頭摸索出一個有點驚悚的結論。
藤丸立香覺得一切都指向一個合理的解釋，福爾摩斯說過，當排出了所有其它的可能性，還剩一個時，不管有多麼的不可能，那都是真相。
藤丸立香自認為八九不離十，她瞪著眼看著玖蘭樞，顫顫巍巍地抬起手，問他。
「——你不會把黃梨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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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談話以玖蘭樞的無語告終。
藤丸立香覺得自己摸到了個什麼不得了的大秘密——白鷺更說自己想成為吸血鬼的女王，開始逐夢吸血圈，一邊在黃梨那邊親親抱抱，一邊在玖蘭樞這邊友好合作。
了不起，這位女士真的了不起。
學不來，藤丸立香真的學不來。
但這下立香真的怕黃梨和也自閉了，看著他不像是和漂亮姐姐走面子恩愛那一掛，明顯是真愛啊！
藤丸立香牽著錐生零回去之後還是止不住的嘆氣。
她甚至想找黃梨說你這樣穩著不動不行啊，漂亮姐姐一心猛撲事業，身邊也不需要老實吸血鬼，你還是要燥起來秀一秀。
可一想到黃梨那個冷冷清清的樣子，秀起來自己都頂不住更別說漂亮姐姐——指不定能直接把白鷺更嚇跑了。
藤丸立香又想起玖蘭樞說的那句「藤丸立香你不該屬於這裡」。
她像條鹹魚癱在沙發裡，四肢陷進去，軟綿綿的薄毯把她裹得只露出一個頭來。
反而是比她小幾歲的錐生零矜持許多，姿勢端正地坐在沙發邊上小口喝著熱水。他的側臉相當稚嫩，神情卻成熟得和皮相極其不搭。
多好一小孩啊！
和玖蘭樞口嗨算一回事，錐生零真的不願意呆在黑主家又是另一件事。除開經常去看優姬的玖蘭老大哥不談，藤丸立香也不得不承認黑主灰閻身邊其實是錐生零最好的歸所。
特別是這小孩已經不算人類，又被純血的血液吊著沒轉化成吸血鬼。黑主灰閻自己是最強獵人不說，黑主正在著手成立的黑主學院也是很適合他的地方——如果立香在這裡呆不久的話。
雖然這話說起來有些奇怪，但立香的確大概率是等不到把錐生零養大的。
「怎麼一大一小都這麼愁人呢？」
立香想煩了，起身甩開毯子撲向錐生零，抬手狂揉他頭發：「你為什麼不能一天就長到十八歲，直接快進到拳打獵人腳踢玖蘭樞呢？」
錐生零一本正經地吐槽：「我為什麼要拳打獵人？」
立香癟嘴。
他又補充：「我又為什麼要腳踢玖蘭樞？」
前一句立香姑且放下，後一句她就不能接受了：「他今天拿殺氣懟我…懟你誒！」
錐生零：「你指的是黃梨和也平時放出來的那種殺氣嗎？」
「這怎麼一樣！」立香開始為房東說好話，「咱們黃梨大哥充其量算在鍛煉你，你看你今天不就抗住啦，沒被玖蘭樞壓得喘不過氣吧！上次白鷺更要搞你的時候你是不是還動彈不得來著！！」
這話雖然浮誇了點，但其實也沒說錯。
錐生零也就很實誠的沒有反駁。
藤丸立香卻突然被自己說服了，覺得自己打開了一扇不得了的大門。
她從沙發上蹦起來，隨意抓了抓凌亂的橘發，握住錐生零的手認真地問他：「你想變強嗎？」
銀發的小孩不理解她怎麼總是想一出是一出，但還是回答「想。」
「強到什麼地步？」
「能殺掉純血種的地步。」
「好耶！」立香興奮地拍拍他的肩，把他從沙發上拉起來，又給他分析，「那你跟著黑主灰閻沒用，他自己都打不過純血種，我給你指條路……你覺得黃梨和也怎麼樣？」
藤丸立香在錐生零直白的「你瘋了還是我聾了」的眼神中昂首挺胸。
是啊！一個在自閉邊緣來回試探，一個在找不到事少錢多且靠譜的監護人的煩惱裡漂流……這爺倆不巧了嗎！
一個聽話的徒弟弟還不夠治愈嗎？
一個錢多話少有耐心的老大哥還不夠可靠嗎？
她眼裡閃著光，臉上是「老子真是個天才啊」的自信表情。
「要用魔法打敗魔法！打不過他就加入他！」
錐生零額間青筋直跳：「你有聽到我上句話嗎？我要殺光純血種。」
「我懂，鯊光吸血鬼嘛，可以，支持！」
錐生零：「……」
你懂個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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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
白鷺更對玖蘭樞為什麼改主意很好奇，但想來也只可能是因為藤丸立香。
她側身端坐在玖蘭家待客廳的沙發椅上，鉑金色長發散開，昏黃燈光熏染出她特有的迷人氣質。和上次的立場不同，這次白鷺更是受邀前來。
立場的轉變天然帶上了態度的轉變。
「那個孩子影響這麼大嗎？」她輕笑，「和也也是，你也是。」
玖蘭樞對她的揶揄視而不見：「你知道荊棘冠在她手裡嗎？」
荊棘冠？白鷺更想起在藤丸立香手腕上的銀質手環。
「只能對貴族和貴族以下發揮作用的小道具而已，立香拿著又著怎樣呢？」
「那看來你不知道了。」玖蘭樞語調沒什麼起伏，配合他說的內容顯得格外諷刺，「就像你不知道我是誰一樣，黃梨也沒有告訴你荊棘冠的真正用法。」
「我以為你是找我來談合作的？」
「對。」
玖蘭樞大發慈悲的給出提示：「但首先你可能需要去找問清楚，荊棘冠有什麼用，以及我到底是誰。」
「試圖讓吸血鬼覆蓋整個世界的純血種不止你一個，白鷺更，我相信你不蠢。」
玖蘭樞眼底平靜得像是幾千年未變更的晚霞，他的視線略過野心勃勃的純血姬，渾身被綿延歲月沉澱出的孤寂籠罩。
藤丸立香沒有被擺上棋盤，反而伸手抽走他十分關鍵的騎士與王。
他低聲告誡道：「去吧，為了你遙不可及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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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藤丸立香這種刁鑽的要求, 黃梨和也居然喪心病狂的同意了。當然，刁鑽和喪心病狂兩個形容詞都來源於被摁頭拜師學藝的錐生零。
立香相當執著的申述自己立場：「都說了不是認老師！臨時監護人，懂不？」
黃梨在一旁看兩小兒對線。
錐生零堅決不同意。
立香拍拍他的頭：「你這小孩真的好死心眼哦。我的意思是, 當我不在了之後你可以選擇其他地方，也可以在不想去其他地方的時候來這裡。plan B啦plan B！」
「……」你為什麼會不在？
黃梨和也不經意在錐生零開口先將話題岔開：「我明天有點事, 你不用來找我。」
銀發小孩合上嘴。
立香手還搭在錐生零肩上，注意力卻全被房東奪走，她有些驚奇的盯著黃梨，上下打量好久：「你居然要出門啦？！」
「嗯。」黃梨垂下眼，不知道在看什麼, 「很快就回來。」
雖然黃梨口頭上說很快, 但事實上連著一個禮拜立香都沒能見著他的面。後來僕從都被她問煩了，答應立香只要黃梨一回來就馬上滾過來通知她。
藤丸立香：……倒也不必。
她只是稍微關懷一下平時不怎麼出門的自閉死宅，以及想和他分享一下——魔術工坊的魔法陣終於搞定啦！
恩奇都依舊很模版化的給藤丸立香豎了個感天動地大拇指, 稍微感知了一下得出不到兩周就能補魔完畢開始許願的結論。
自覺已經差不多交代好「後事」的立香走路都帶風，喜氣洋洋的讓錐生零著實有些摸不著頭腦。當問起立香你在樂什麼的時候, 也只得到一個「我就要快樂的離開這個世界了」這樣的答案。
錐生零：不是吧，厭世這東西還能由吸血鬼傳人嗎？
藤丸立香沒理會錐生零復雜又脆弱的童心, 她和從者湊一起嘀嘀咕咕。
「恩奇都, 你說房東哥啥時候能回來啊，我不會真的要因為還願耽擱回老家吧？」
恩奇都則提出了較為科學的解決方案。
「我可以出去找他, 有了靈脈充足的魔力供給之後, 【氣息感知】可以覆蓋到相當可觀的距離。」
他這話說得實在是太謙虛, 擁有兩大靈脈的從者此刻就是一台不知疲倦的永動機, 不, 他比永動機還要帶勁。
不出半天, 恩奇都就給立香帶回了消息, 只是這條消息稍微有些獵奇。
「什麼——？」立香懷疑自己聽錯了，「黃梨和也被白鷺更關起來了？？」
「是不是搞反了？要小黑屋也是黃梨和也關白鷺更啊？他們在玩什麼？」
恩奇都糾正：「不是關，是白鷺小姐拒絕黃梨先生出門。」
立香：……？
依黃梨對白鷺更有求必應的態度，物理小黑屋和精神小黑屋有什麼區別嗎！
恩奇都又說：「黃梨先生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的樣子，一天有大半的時間都在睡覺。」
藤丸立香：……！
移動血包也有尊嚴，黃梨，你沒有。
「我覺得不行，至少得在黃梨和也腦子抽抽獻祭自己之前問問他還有什麼心願啊。」
聽到御主的需求後恩奇都熟練的背起立香，轉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他們在白鷺更如今的住所前停了下來。立香側頭向從者投以疑惑的眼神，恩奇都將立香放下來，他看了眼總體而言有些荒涼的花園。
陽光揮灑下也沒讓這裡暖上半分，花倒是開得鮮艷，豐盈得不像在生死迭代間綻放的光彩——而是被催生到極致後失去了「生命」這一概念。
是繁榮到極致的虛假。
「這裡有 『結界』拒絕我的進入。」
恩奇都將手攤平向前探，平整的被一道屏障阻攔，在他眼裡格外清晰的平面在立香眼裡什麼都沒有。
立香：「？」
是你嗎？買BUG送游戲的育碧？
她滿臉問號，本著想鑒賞一下傳說中的空氣牆的心態也將手放了上去。意外卻發生了。
與其說是 『結界』沒有拒絕她的進入，不如說有什麼力量將她整個人往裡扯。
恩奇都反應極快的攔住立香，抓開她手的同時將其整個人抱在懷裡迅速後退，但還是晚了一步。
被恩奇都拉回來的女孩雙目緊閉，呼吸很輕，心髒的跳動也虛弱得微不可查。從者小心的將她在懷裡調整到一個舒適的姿勢，額頭與她相貼開始不斷的反向輸送魔力。
但大量的魔力只能保證她生命的流逝不會加快，要形容的話類似於低溫保鮮的食物，隨著時間的競走終走到腐敗。
——藤丸立香的靈魂被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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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來到了什麼地方，天很高，地也很遠。她像是在漂浮，視角可以照常轉動，也可以前進後退，低頭卻看不見自己的身體。
【毫無自我存在的實感，甚至比夢境的質量還要輕薄。】
和這個想法一起湧入腦海的是另外一句話。
【我真實存在的這件事情本身是合理的嗎？】
藤丸立香沒來得及細想，視線極速下滑，這下她大概了解發生什麼事了。
現在的感覺和當初夢到恩奇都1.0制霸森林的視角是一樣的，她就是個隨叫隨到的攝像頭，不過不知道這次是要跟拍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
鑒於事情的起因是來源於白鷺更的住所，立香開始為自己的純潔心靈擔憂，總不至於一來就給她整些看了心驚肉跳的場面吧？
立香猜對了一半。
這場面的確心驚肉跳，卻不是她不能看的那種心驚肉跳。
她先是看見了黃梨和也。
老實說和現在的黃梨長得有些差別，這裡的黃梨明顯年輕了不少，用人類的外表來衡量的話可能也就二十出頭的模樣，灰發顏色很深，臉上不像後來那樣干瘦，看上去健康了很多。
讓藤丸立香認出他的是那雙沒什麼波瀾的眼眸。
黃梨和也的眼神居然一直沒有變過，一種濃厚的、被不知名繩索拖拽著前進的疲憊感裹住猩紅的瞳孔，他在看事物的時候總是透過目標物看著一些更深遠的東西。
立香覺得自己可能錯怪了白鷺更，黃梨的自閉怎麼看怎麼像是從小帶來的毛病。
對不起，漂亮姐姐，前幾天我還因為你渣了房東大哥背地裡罵了你兩句。
斯密碼三。
藤丸立香的視角就跟著黃梨和也一起走走停停，立香發現他在跟隨著一對正在逃亡的小情侶。
用跟隨這個詞還是太溫和了一點，說白了其實是跟蹤。
男孩子基本上從頭到尾都把女孩背在背上，或者是抱在懷裡。他跑起來像一只迅猛的美洲豹，叢林的荊棘劃破小腿，側岩的尖銳硌穿小臂，湍流的河水將他撞上岸邊黑岩。
他一聲不吭，只是抬頭露出髒兮兮但明媚的傻笑，在女孩問他你沒事吧的時候拿臉去猛蹭她的脖子。
好啊！好一個狗狗撒嬌！
當被追兵追上時，男孩便露出獠牙，他從不主動離開女孩的保護圈，將她守得嚴絲合縫的同時廢大力氣去規避一次又一次死亡的威脅。
看得就很心驚肉跳。
隨後的場景像是被濃縮，快進拉過。等立香回過神來的時候時間線已經到了三個月後。
情侶逃了仨個月，黃梨和也也跟了三個月。
藤丸立香不得不插一嘴，沒看出來房東哥還挺變態的。
男孩受傷了，他沉思；男孩抱著女孩撒嬌，他沉思；男孩憤怒的低吼，他沉思；兩人在月下擁吻，他還在沉思。
立香還在猜他到底在琢磨些什麼，黃梨和也卻停止了思考，隨著視角又一次切片式轉變，藤丸立香這次來到了情侶面前。
黃梨和也把立香嚇了一跳，同時也把小情侶嚇得夠嗆。
小豹子微微放大的瞳孔像極了貓科動物攻擊前的應激，同時因為距離很近，立香終於看清了女孩的臉。
藤丸立香當時腦子有些發懵，下一秒唯一的想法就只剩下——
黃梨和也你他媽的。
狼人竟在我身邊！！！
他們沒有寒暄，也沒有展開攻擊，准確的來說是小豹子沒能在黃梨和也似笑非笑的強壓下動哪怕一根手指。
吸血鬼的世界就是這麼不講道理。
反而是黃梨和也伸出手，指甲劃過幼崽大臂，溢出的血液被他蘸取抹在手心銀色手環內環。
——玖蘭樞說，黃梨告訴你這麼多，卻不告訴你荊棘冠。
她看著黃梨將荊棘冠送給那個女孩，以當場給她戴進手腕的方式。
男孩如臨大敵，在強壓下汗水浸浸，他咬牙低吼：「您不要對她…支葵…支葵你感覺怎麼樣！」
——支葵家譜上消失的兩張畫像。
黃梨沒有限制女孩的行為，反而對他們表現出來的感情像帶有玩味性質的多了一絲放縱。
被稱作支葵的人類女孩在黃梨和也面前一改之前被保護時候的怯懦，反而如瀕死的母獸，她把小豹子抱進懷裡，神情警醒，雙眼死盯黃梨的同時靠胸口的起伏判斷自己戀人呼吸的狀態。
「您…」
「他是玖蘭分支最受寵的小孩，玖蘭樞其實不太愛管這種事情…那這就夠用了。」
——玖蘭李土和支葵司如初一轍的兩張臉。
「這是『荊棘冠』。」
——失去愛人的人類用它殺害了一位高傲強大的純血君。
藤丸立香聽見黃梨和也的聲音，他還是那個樣子，注視著誰又透過誰看向綿延更閉塞、更幽暗的深淵。
他不知在對誰說。
「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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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吸血鬼幼崽和人類女性還在逃亡。他們從海的一頭奔赴高山, 從日落奔赴晨曦。
黃梨和也這個吸血鬼就很離譜，他在跟隨情侶進行觀察的同時, 居然還抽空回去訂了個婚。
他就這麼和一個沒見過面，也不知道年紀的對像訂婚了——半點不帶猶豫。
藤丸立香合理懷疑他是酸了，一日為狗，終生吃糧。
黃梨在當跟蹤狂的這段日子倒是瀟灑，一回到家所有堆積的事情都壓過來，立香就看著他連軸轉。除開純血們莫名其妙的舞會和小輩周期性的拜訪外, 還有很多黃梨一系事務上的內容要等著他接手處理。
其實立香更想將視角固定在那對小情侶身上，但沒辦法，她只能和黃梨的視線綁定——看著他花大量的時間應付那些吸血鬼，又花大量的時間沉默發呆, 他一發呆，立香也跟著發呆。
藤丸立香一直都能覺察到黃梨瞞著她什麼, 但他們也不是什麼好到能穿一條褲子的關系, 互相有隱瞞很正常。黃梨不說，她也不問。
立香費勁吧啦去調查玖蘭李土和支葵的關系，黃梨不可能不清楚這一點。她甚至聽從了他的建議，回到日本之後圍繞著「荊棘冠」展開一系列調查, 結果搞半天其實這就是人家的東西。
黃梨和也的「荊棘冠」將一切串聯起來。
立香還不明白這個道具在整個故事裡起著怎樣的作用。
支葵司、玖蘭李土兩個為什麼會和這名人類女性長著相似的臉？為什麼黃梨誤導她，玖蘭樞又要刻意的提醒她？為什麼支葵家的家譜上少了兩位對整個家族發展而言最重要的「祖先」？
藤丸立香只能接著看了下去。
吸血鬼的追殺是沒有休止的，在這個時代的level B就已經是「純血犯下的錯誤」，金字塔尖的吸血鬼們不允許血液繼續稀釋, 於是level C便失去了存活的權利, 更別提由人類轉化的level D了。
同時, 這也導致前來追殺的吸血鬼大多是level B以及純血。
他們強大, 傲慢, 不含有絲毫動搖的想將這一對離經叛道的情侶摧毀。
也就是在某一天，立香驚覺人類女性的肚子大得有些不正常，她這才意識到為什麼玖蘭家的幼崽要這麼小心到病態的姿態去保護她。
——她懷孕了。
從懷孕開始的日子變得煎熬。
黃梨和也可能是對他們東躲西藏的枯燥日常沒了耐心，除開黃梨家的僕人偶爾發來的口頭報告外，他基本上不會再親自去觀察這對情侶。
立香覺得在黃梨心裡過程已經不重要了，他只需要一個結果。
藤丸立香同樣也需要這個結果。
於是在某一個黃昏，落日被吞沒半數，爬山虎也變成金色。
玖蘭家的始祖找到黃梨和也。
這個時候的玖蘭樞看上去比千年之後的他還要陰郁，眼圈烏青，幾乎沒有舒展過眉頭，黑色風衣包裹住整個身軀和一小部分下。黃梨和也見到他也不寒暄，公事公辦的問了聲好。
玖蘭樞的話像是在責怪：「你不該給人類不屬於他們的東西。」
「不止我吧。」黃梨和也輕描淡寫的回答，「你的朋友不是還制造出了對吸血鬼致死的武器嗎？」
藤丸立香感受不到玖蘭樞散發出來的不虞和壓迫，但能從有些僵持的氛圍察覺出毋庸置疑的一點——雙方對自己的領地被涉足這件事都心懷不滿。
他們沒再交流，朝外走。
藤丸立香一長段時間線以後第一次又見到那對小情侶。
她還能清楚地記得那個吸血鬼男孩明媚的雙眼和縮回尖牙後野性又可愛的虎牙，和眼前那個半跪在泥裡的干瘦青年完完全全不一樣。
青年死氣沉沉，他看起來太累了，連笑起來都費勁。
兩個小小的襁褓被他單手抱在懷裡，靠半跪的腿和僵直的手臂圈穩。青年像是沒力氣了，半個身體靠身邊的女性支撐著，空出來的那只手還顫抖著想撫去她臉上滾燙的眼淚。
人類就是這麼神奇的物種，他們的血液是暖的，相依的擁抱是暖的，帶著痛楚的吻是暖的，就連絕望的眼淚也是暖的。
一直以來不曾後悔的吸血鬼此時深切感受到了一股濃濃的恐懼。
那種感覺是突然從後腦勺滲透進大腦中的，大腦充斥著巨大的回響，內心空落落的一片。這種空洞誕生出迷茫，迷茫又凝結成扭曲的不甘，酸澀從血管流經身體的每一寸，又回到心室，醇厚似酒。
無數的負面情緒誕生得驚心動魄，又消散得悄無聲息。
最後他只剩下一個想法。我就快要死了。
那她要怎麼辦呢？
他們的孩子要怎麼辦呢？
晚霞中，狂風裡，人類女性看見了玖蘭樞和黃梨和也，她不認識玖蘭，但認出了給她『荊棘冠』的黃梨。
「求求您！救救我們！」她用哭腔嘶吼，「救救我們啊！」
風聲將她的聲音吹開，晚霞稍微把沒有血色的臉染上了幾絲憤怒的潮紅，她一向是不卑微，也不祈求，即使身邊是瀕死的愛人和看不見未來的孩子。
藤丸立香的聽力比不上吸血鬼，她有些聽不清那位女性的聲音，只能聽見蘆葦叢不斷的搖晃，窸窣不絕。
兩個吸血鬼走到他們身前。
玖蘭樞問她：「你想要什麼結果？」
她流下淚：「我想他能活下來。」
「……」
玖蘭樞用沉默拒絕了她。
她又不哭了，擦干眼淚繼續問：「那我又該怎麼辦呢？」
黃梨和也在冷眼旁觀中插足他們的對話，他說：「有一個對你們來說都最好的結局。」
這次不光是玖蘭樞和那位女性，垂死的吸血鬼青年也艱難的抬起眼。
黃梨的口吻像是藤丸立香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這個男人在倫敦的街頭被天之鎖捆住，坐在地上和立香隨性的聊天。
他提出一些聽起來合理，結合實際卻諷刺又使人難以招架的建議，並且絲毫不覺得哪裡有問題。
「既然他活不了了，那不如就『換血』給你的一個孩子，僅限於有直屬血緣關系的吸血鬼，就和字面意思一樣，徹底的將你的一個孩子轉化成純血——玖蘭樞知道要怎麼做。」
他道出一個默認的事實：只有純血的幼崽才能活下來。
玖蘭樞在此時指出：「被『換血』的純血最後會死。」
黃梨不明白玖蘭樞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憐憫心。從他的友人為人類焚燒自己開始嗎？他放任玖蘭家的人來追殺這對可憐情侶的時候也是心懷這樣的不忍嗎？
玖蘭樞是最古老的一批吸血鬼，站在腐朽與孤獨的頂端，血液帶給他權柄，卻不可能帶給他輕薄的溫情。
黃梨和也對這份憐憫嗤之以鼻。
「那邊！」人類女性突然伸手指向蘆葦叢，她被什麼點亮了雙眼，「追殺我們的純血在那邊！還沒有死！他也是玖蘭家的純血！他也可以……」
黃梨說：「啊，他並不是直屬，但我正打算說起他。」
「『荊棘冠』不是道具，而是一類詛咒。」
「它擁有兩個主人，一個佩戴者，一個祭品——你不會以為能壓制level B的東西不需要付出代價吧？」
藤丸立香覺得現在的黃梨和也像是在介紹自己研發產品的客戶經理，他對介紹的東西沒有感情，卻能清楚的知道自己能借此得到什麼，在他眼裡，一切營收比都是透明且單純的。
「一旦祭品用血液和它綁定，直到死去也無法擺脫這份詛咒，而當祭品被第三者殺死，他才真正的完成了祭品的任務——『荊棘冠』的詛咒會落到第三者的身上，被詛咒者會成為佩戴者的眷屬，也就是說，他成為了你血脈聯通的奴隸。」
人類女性此時一點就透，或者說在這種時候她總是格外的聰慧。一切需要付出的，結果明明朗的東西，不管是兜幾個圈子都能清晰的展現在她面前。
「我可以通過這一份眷屬關系變成純血種……並將這份血液『交換』給另一個孩子。」
「對。」
藤丸立香覺得不對，裡面有一個bug。
瀕死的青年將血液換給自己的孩子，那他的死是算在孩子身上還是算在追殺他的純血身上？
但眼前的兩個吸血鬼仿佛達成了什麼共識，恰好這位人類女性也知道他們的打算。
於是這一切就開始了。
立香看不明白玖蘭樞做了什麼，他將手分別搭在瀕死青年和他懷裡的一個孩子身上，泛著黑色的幽光在燦爛的晚霞中分外不詳，幾個呼吸後，瀕死青年的狀態一下子變得非常惡劣——就和玖蘭樞提醒的一樣，他在苟延殘喘的那條線上徹底出局，即將迎來自己的死亡。
人類女性小心的將兩個孩子從他懷裡抱下來，輕輕的放在一邊的枯草上。
已經被轉化為純血的孩子安穩的睡著了，另一個充其量算level C的孩子還在難受得小聲啜泣。
「放心吧。」她轉身抱住快要化為灰燼的青年，和之前無數個日夜並無差別，又緩聲保證道，「他們都會沒事的。」
然後人類女性雙手從青年的腋下穿過，磕磕絆絆地拖著他進了蘆葦叢中。
藤丸立香在吸血鬼特有的低吼聲中瞪大了眼，立香此刻感受不到自己身體，但如果有的話，肯定是渾身僵硬，四肢發涼。
青年臨死前的掙扎聲極為強硬的從蘆葦叢裡穿透出來，他極其虛弱，最終只能在哀嚎中化為了灰燼……不一會兒，蘆葦叢裡走出兩個身影。
是冷酷的人類女性，和嘴角還帶著血，沒從本能中恢復理智的純血吸血鬼。
像跨過盡頭的海，像吹散天際的雲。人類的仇恨和愛在這一刻融彙成不帶任何快意的本能行為。
而此刻她甚至已經不算是人類了。
——終於，如黃梨所預見的。他將她的軀殼打磨成了吸血鬼，軀殼又進而污染靈魂。
但她卻沒有再請求玖蘭樞再次將自己和孩子進行置換。
新生的純血姬看向黃梨和也。
「玖蘭之前告訴我，純血有一種秘術——不同於『換血』，而是以生命為代價將吸血鬼體內的吸血鬼因子全部封印起來，其實我們原本打算這麼做的。」
黃梨不解：「這樣也只會有一個表面上成為『人類』的孩子能活下來。」
名為支葵的純血姬笑著回答：「是啊，他就會是我們全家最不幸的那個人。」
立香在旁邊已經發不出任何感慨，所有的故事比電影更曲折，又更真實。
支葵只是說：「您會幫我照顧他們嗎？」
黃梨想了想，回答她：「純血會被玖蘭樞帶回去，『人類』會被我送到一個吸血鬼夠不到的地方——這麼說的話你就會安然的赴死嗎？」
支葵嘲笑他：「這不是赴死，黃梨大人，這是我選擇追逐玖蘭的自由。」
黃梨和也的神情陰沉了下去。
她在黃梨十分危險的表情裡俯身抱起一個孩子，和他側臉相貼。
母親味道發生的變化讓孩子還是有些許的不安，那一點不安又被血統的壓制而全部壓垮了。
藤丸立香覺得支葵已經踩中了黃梨和也心裡最岌岌可危的那道防線。
在血泊裡，level C褪去渾身劣等的氣味。他變得和之前的母親一樣溫暖，有著全世界最干淨的輝光。
黃梨和也撿起血泊中的「荊棘冠」。詛咒之物失去了主人，靜靜地躺在他掌心，黃梨注視了許久，不知在想些什麼。
最終他抱起孩子，冷淡的向玖蘭樞道別，先離開了。
黃梨和也帶著一個人類幼崽回到了住所，第一件事就是讓僕從去外面給孩子找個人類奶媽。僕人小心的接過孩子，不敢對這位大人的做法有什麼置喙。
黃梨和也的父親聽說這件事後覺得很新奇，自己一向什麼都不在意的兒子為什麼突然心血來潮想養個人類幼崽。
黃梨和也解釋說：「我不會養太久，會送出去的。」
「你給他取名字了嗎？」
黃梨本來想說未來永遠也不會再見了沒有必要取名字，又想起了什麼，問父親：「您記得那個在外面被『排除』掉的玖蘭家的崽子叫什麼嗎？」
他的父親不確定的回答：「好像是叫玖蘭司吧？」
黃梨和也點點頭，在心裡說：那他也叫司。
——就叫支葵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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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夢被撕開, 藤丸立香回到了現實。
立香本來以為接下來的發展應該是和恩奇都暴力拆門拯救被困房東，雖然目前看來這個房東腦子有些打結, 干的好事能在迷惑行為大賞精編版壓軸。
然而未遂——
「我我我怎麼變阿飄了！！！」
立香驚悚的看著自己半透明的手，她站在莊園二樓的走廊，往來的僕人對她視而不見，甚至徑直穿過她的「身體」，一萬個問號在立香心頭橫過。
這不能吧？沒說空氣牆還能直接送人往生啊？我哥呢？恩哥呢？能來撈撈孩子嗎？
想到什麼，她試探性的抬手瞄准走廊的花瓶。
「砰——」的一聲, 花瓶被gandr打得四分五裂。僕人一臉疑惑，急匆匆地收拾碎片，害怕被主人發現這個謎之意外。
魔術意外的還能用，那這麼說恩奇都應該也能感知到她現在的魔力流動？還是說空氣牆能屏蔽掉【氣息感知】？
立香決定還是不要賭, 拔腿就往最初發現空氣牆的那個花園跑。
剛沒跑兩步，她就看見了大廳裡對峙的兩個身影。
——居然是黃梨和也和白鷺更。
立香第一次看見白鷺更如此失態的樣子, 這個漂亮姐姐一直是自矜又優雅的, 就算後來疑似對玖蘭樞說她藤丸立香的壞話，那也應該算在蛇蠍美人一類。
但她現在有些失控了。
「你騙了我，和也。」白鷺雙手掐住黃梨和也的脖子，身高上的差異使她不得不仰起頭, 平日裡漂亮的淺藍色瞳孔此刻暗沉一片，她憤怒的說，「你承諾過的……」
她重復了一遍：「你承諾過的！！」
黃梨和也還是那個樣子，沒什麼表情, 對自己脖子上微微合攏的威脅也沒什麼表示。他甚至好脾氣的抬手整理了一下白鷺更有些亂掉的頭發。
藤丸立香心裡罵了句有病, 沒在理會面前兩個不知道在進行什麼互動行為的吸血鬼, 繼續往外跑——她現在算是明白了, 不同種族之間真的可能有壁。你把活了幾千年的吸血鬼搞的那些東西給莫裡亞蒂講, 他多半都會很中立的評價一句：傻逼。
這是立香猜的，犯罪咨詢專家當然不會這麼粗俗。
隔著老遠她就看到了恩奇都。從者和她懷裡的女孩正額頭相抵，女孩子的身體像漏氣的氣球，魔力不斷的注入，又從皮膚表面泄出，能留住體內的十僅留一。
——我的身體！
立香跑過去，她現在仍然看不見空氣牆在哪兒，也不知道這面「牆」對靈魂有沒有傷害。
莽一把可能會受傷，但繼續下去自己真的要哽兒屁了！
恩奇都此時開口了：「別過來，立香！」
他感受到了御主的魔力波動，【氣息感知】也的確捕捉到了靈魂的具體位置。
立香聽了他的話，停在原地。
她問：「什麼？為什麼？我現在是怎麼了？」
恩奇都像是聽不見她的話：「靈魂不能直接穿過結界，只有結界的主人能解開，白鷺更或者黃梨和也，去找他們！」
立香又確認了一遍：「你能聽到我在說什麼嗎？！恩奇都？」
「雖然聽不見聲音也看不見靈魂，但你還能用魔術……半小時，最多半小時，如果你還沒返回身體我會直接動用靈脈儲存的魔力許願，將你送去一個靈魂和身體分開也不會有影響的世界線……」恩奇都頓了一下，又說，「沒事的，立香，你不會有事。」
他承諾：「我會陪著你。」
藤丸立香咬咬牙，又往回跑。
在立香離開這段時間，不知道白鷺更和黃梨和也又聊了些什麼，白鷺更看上去更失控了，但這次她沒有掐住黃梨和也——倒不如說他們之間隔開了一定的距離。
黃梨脖子上有兩個尖牙咬過的小洞口，已經開始逐漸愈合，創口邊還殘留著血。
黃梨說：「吸干我的血之後玖蘭樞不會再輕視你，不建議你對玖蘭優姬……現在應該叫黑主優姬，不建議你對她出手，玖蘭樞可以容忍你奪去權柄，不見得會容忍你奪走妹妹。」
「您知道我想要什麼嗎？」白鷺更冷笑起來，「權利？不，我要的是新世界。」
「我要至高無上的，立於純血頂端的新世界。」
立香在一旁，一邊聽他倆都很猛的發言，一邊找著能砸的東西。
黃梨和也不去新聞業發展真的太可惜了，他怎麼就什麼都能扒呢？從玖蘭李土扒到玖蘭樞，優姬是玖蘭樞的親妹妹這種事，雖然不知道使用秘術的人是誰——但肯定不可能有第三者在場啊！
話又說回來，玖蘭家為什麼這麼多秘術啊？還是說他們在搞什麼技術壟斷？又是換血又是變人…相比起來其他吸血鬼家族就跟游戲裡沒充錢的玩家一樣，要麼靠天賦技能，要麼全靠平A。
哦，黃梨不算，他能搞出「荊棘冠」這種bug道具，怕也是個有點東西的技術宅。
立香又想到：那支葵司的情況其實和優姬差不多？
媽的誰能想到他嚴格算起來還能算得上玖蘭李土的曾曾曾祖伯呢——也不知道黃梨干了些什麼把他強行送離這個世界線。
藤丸立香腦子裡雜七雜八的想半天，手上也沒閑著，對著一個她能找到的最醜的一個透明花瓶就要開炮。
白鷺更在此時開口：「你的死將成就我，也將毀滅我。」
她語氣微涼，說的話倒是帶上了幾絲浪漫。
黃梨和也的笑容隨著花瓶的破碎聲揚起來。他很少笑，臉上又沒什麼肉，立香以前決定他笑起來肯定像個小老頭，那種眼紋和笑紋都很深，沒有什麼美感的小老頭。
其實他笑起來反而很好看。
他說：「我要許願了。」
黃梨和也眼底的深潭像被彎起的眼瞼蕩出波色瀲灩的水光，他說著一些白鷺更聽不懂的話，但藤丸立香在此刻非常清楚的知道這話是對著自己說的。
「千年前，人類教會了我一件事——自我選擇下的感情可以摧毀與生俱來的束縛。於是我選擇了白鷺更。」
立香：……
人家是兩情相悅下誕生的感情，感情催生出自內而外的選擇，您這因果順序就搞反了啊？
「原本我是這麼想的。」黃梨和也抬手擦掉了脖子上的血，原先的血洞已經愈合了，「可我沒有感受到暢快。」
「純血在聖戰中的覆滅，level B的崛起，吸血鬼的衰敗……白鷺更想挽回那些不可挽回的，我想要找到那些不能找到的，就這一點而言所有的吸血鬼都被 『束縛』住，就連玖蘭樞也還在妄想著擺脫孤獨。 」
黃梨和也作出這樣的定義：「吸血鬼是可悲的。」
藤丸立香此刻只想找個花瓶往他頭上砸。
大哥你需要心理治療，心理治療不行的話物理治療也可以。
你怎麼能憋著這股郁悶一憋就是幾千年啊？覺得自己不快樂所以也就不去尋找快樂，認為自己可悲所以也就不去尋求新的價值。
黃梨和也悲觀的活到現在。
立香聽得一肚子氣，房東哥的行為和錐生零之前有什麼區別？和她之前有什麼區別？
我看你也需要我的鐵拳貼貼。
「白鷺更會踩著灰燼走到頂點，而你會成為她唯一的束縛，你是所有一切的 『見證者』 ——在你回日本前我是這麼打算的。」
白鷺更在更早一點就意識到在場有看不見的第三者，並且大概率是那個被黃梨和也收留著的人類女孩。此刻黃梨也證實了他自己就是藤丸立香荊棘冠綁定的「祭品」。
白鷺更假如要得到黃梨和也的能力而殺了他，最後就只會淪為藤丸立香的「奴隸」。
玖蘭樞的警告下，她花大代價設下結界，潛入黃梨的過往，在裡面找到「荊棘冠」真正的使用方法。雖然大概猜到了這一點，但白鷺更還是完全不能理解黃梨和也。
他是個瘋子。
黃梨沒有理會白鷺更驟變的神色，大概也清楚和立香的這次單方面會面將以一方的永別告終，他繼續補全自己的想法。
「我改變主意了，立香。」
黃梨回日本之後一直呆在自己的庭院裡。
很多年來他都是這麼做的，靜坐不能帶來什麼，只會無意義的消耗掉時間。竹制的驚鹿會腐朽，池塘的死水會干涸，雪落下消隱在泥裡，落葉比夕陽更紅。
每一天都是昨天。
一切終止於藤丸立香頻繁的拜訪。
她總是來找他展開無意義的對話。他們的對話很少重復，這個人類女孩每天都有用完的經歷和說不完的新鮮事。她的身邊有值得信賴的同伴，她還養著一個依賴著她的人類幼崽，黑主灰閻對她也非常信任——即使是為了貯藏在地底的資源，她其實也沒必要總是呆在自己身邊。
後來，藤丸立香把人類幼崽帶來，問他，我走之後你能照顧他嗎？
這個場景和幾千年前的極為相似，人類像是總能奔赴他們的自由。
千年以前，支葵帶著恨和不甘死去，她自私的想保留作為人類的尊嚴，於是把她的一個孩子從吸血鬼的世界剝離開。黃梨自私的想甩開這個麻煩，於是動用手段將支葵司送離這個世界。
錐生零也是個麻煩，而且是個大麻煩。
但黃梨和也答應了。
在答應的瞬間，新的責任帶來的束縛裹挾住他，黃梨意識到——感情催生自內而外的選擇，選擇化為枷鎖，鎖鏈摧毀陳舊的束縛。
他找到了重要的東西。
於是他許願：「離開吧，立香。」
半個小時的時限已到，恩奇都在花園將魔力彙聚，【變容】變化著自身屬性，從者逐漸擁有許願的性能。
恩奇都將所有的魔力傾注於一個目的。
【離開。】
「去走你要走的路，回到你要回的地方。」
藤丸立香的呼吸停滯了那麼一瞬，她從來不知道，原來靈魂也會因為一丁點內心的觸動而產生莫名的感覺，感情誕生於思維，又作用於生理。
靈魂也會落淚嗎？
「不要迷茫，也不要停留……」他說，「離開吧，藤丸立香。」
魔力卷起微風，金光纏繞住立香的身體也同步纏繞上她的靈魂。氣流向上掀，大廳的植株簌簌作響。白鷺更冷酷的注視著一切，她沒有任何動作，也再不去質問黃梨和也。
風停了。
黃梨整理了一下衣著，他又變回了那副冷淡的樣子，眼底卻不是灰沉沉地一片。
「我要回去了，更。」
白鷺更嗤笑：「我會和您解除婚約的，和也。」
黃梨點點頭，離開前還送上了祝福：「祝您武運昌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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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力將藤丸立香身體和靈魂的聯系加牢，保證在跨越世界線的時候不會出現兩者同時喪失「存在」的特性。
恩奇都抱著立香的身體，輕車熟路的從高空緩慢降落——他們這次掉在了深山中。
猛獸和蟲蟻感知到了他的氣息紛紛避開，深夜的深山漆黑一片，月色注入再單調不過的光。
從者探查了一下立香身體的現狀，和上個世界線中身體沒有靈魂就會陷入枯竭不同，現在「藤丸立香」的情況逐漸平穩了下來。
在這個世界線裡，靈魂離體是被允許的。
可惜恩奇都剛把自己當聖杯使用了，魔力大大消耗，現存的魔力完全不夠他展開大範圍的【氣息感知】。他想了想，抱起立香，決定一邊尋找她的靈魂，一邊尋找靈脈。
或者和上個世界線一樣，尋求有沒有善意的援助。
……
而被恩奇都惦記著的人類靈魂此時正被一群身著狩衣的陰陽師包圍。
這群陰陽師念著她聽不懂的咒語，嘰裡呱啦一通後終於憋出一個她能聽懂的詞語「退散」！
藤丸立香驚恐的想退後——卻發現他們退散了個寂寞。
「這不是一般邪祟！」一個年長陰陽師如臨大敵般斷言，他這句話導致這群人都齊步後退了幾米，人群散開，「安倍家的小子來了嗎！」
不知誰回答：「今日他不當值……麻倉！麻倉家那位來了！」
被稱作「麻倉家那位」的陰陽師向前一步，他朝在場的其他陰陽師前輩作揖示意。
「交給你了，麻倉，要好好表現啊！」
【他真的有用嗎？不會其實是個廢物吧？】
「這次回去我會向羽茂忠具大人說明你的成長的，去吧，麻倉。」
【這種被收養的下等人，死了也沒關系吧。】
「……」
陰陽師嘴裡吐露的話語和內心的想法交替著，被擁有「靈視」的麻倉聽得清清楚楚。他對這些低劣的惡意沒多大反應，只是笑著應下了。
然後他看見了那個靈魂，被斷定為「惡靈」的邪祟和普通人類的靈魂有很大差別，她看上去很小，擁有極為罕見的橘發和暖色的虹膜，最重要的是，她渾身都散發著與巫力類似卻又不盡相同的力量。
在陰陽師眼中就像個靶子，上面寫滿了「我不對勁。」
陰陽術藏匿於指尖，在麻倉正要將她退散之時，他聽到了她的心聲。
【讓你打你都打不中的嗎？！】
麻倉：「……」
這個靈魂臉上甚至還掛著驚慌失措的表情，心裡卻是——
【一群菜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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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麻倉葉王皺起眉。
其他陰陽師一看, 心頭暗叫不好，怕是真的遇到什麼棘手的怨靈了。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誰先開的口：「不如先離開！等安倍晴明空了也不遲！」
夜裡無風, 藤丸立香的嘴短暫的開合，周遭的軟葉沾上外泄的魔力被卷成隨機的形狀。
被稱作怨靈的女孩說：「……」
眾人又退後三步，大懼。
「她剛才是不是對我們下了咒！為何我感覺渾身發涼？！」
「可惡！果然是難纏至極的邪物嗎！」
「果然還是撤退吧！」
「……」
陰陽師們就這麼半推半就的走了，走前麻倉葉王還聽見女孩迷茫又崩潰的心裡話。
【這是哪來的傻逼上崗就業了？晚上穿這麼少冷了還能賴我？】
【我就說了個哈嘍，咋還能把你人給哈沒了？！】
【我不罵了！別走啊孩子在這塊石頭上動不了啊嗚嗚嗚嗚嗚……】
麻倉葉王停住，對同僚凜然道：「你們先走, 我墊後。」
同僚面露愧色：「保重！」
心底卻是：【傻子。】
麻倉葉王轉身靜待陰陽師的離開。等到他聽不見身後的聲音，才上前和女孩開始嘗試溝通。
「我是麻倉，你叫什麼名字？」
藤丸立香雖然很奇怪他自報家門怎麼不說名只說姓，但還是禮貌回答：「我是藤丸立香。」
【這個哥聽得到我說話嗎…】
麻倉葉王繼續問：「是哪幾個音節呢？」
立香：「Fujimaru Ritsuka！」
【看來可以！救救咕噠！】
麻倉葉王沉默了。
他其實聽不見她在說什麼, 但靈視可以聽到她的心裡話，本以為言語上的暗示可以讓他得到面前少女的名字, 但顯然——這個女孩子內心不太嚴肅正經。
咕噠是個什麼東西？
她真的說了咕噠這個名字嗎？
藤丸立香沒有, 藤丸立香不是。
麻倉葉王忖度少傾，又說：「你站在安倍晴明在京都外設立的往生石上，如果不是他本人解開京都的結界，你是無法離開的。」
聽了這話立香心情復雜。
【安倍晴明我倒是知道……我到底是被搞到什麼世界線裡了啊救命！】
【結界又是結界！我這輩子和結界有仇嗎？！】
這下她心裡想的倒是有點妖魔的味道了。麻倉葉王又問她：「還有個方法可以離開, 你要不要試一試？」
立香：「什麼？」
說真的她現在有點「好人」PTSD，心想：【這位陰陽師什麼情況？不會和以前那幾個哥一樣言辭鑿鑿為愛發電，搞事害人樣樣精通吧？】
麻倉葉王對聽到的垃圾話不為所動，勸說道：「與我締結契約, 做我的式神。」
藤丸立香：「？」
【？】
立香的茫然寫在臉上。
面前的陰陽師穿著循規蹈矩的狩衣, 裡衣是淺紫色, 烏帽藏起了束起的頭發, 將他頸側皮膚暴露在空氣中。他和立香從電視或者書籍中了解到的陰陽師並無太大區別。
然後他現在想把自己收做式神。
藤丸立香面露難色：「這不好吧。」
「我也幫不上什麼忙……」她躊躇的垂下眼, 雙手扣著衣角：「也不算真正意義上的 『亡靈』，別看我現在是阿飄，其實我還能活過來的。」
麻倉葉王：「……」
——心口不一的人他見多了，眼前這種還真沒碰到過。
咕噠，暫且叫她咕噠吧。她從衣著打扮看上去就和平安京的女子迥然不同，不論是貴族還是貧民都不會將小腿和腳踝裸露在外，也不會把頭發剪得這麼短，更不會有這麼洶湧澎湃的內心活動。
京都的女子說話會用長袖捂嘴，言語是輕聲的，就連內心的一些辛辣嘲諷也得拐三個彎才能得體的表達。
鄉下的女人粗鄙很多，渾話參雜著沒有具體意義的語氣詞來袒露自己的凶悍，藏在言語中的反而可能是別扭的關懷，也不多，只有一點。
藤丸立香比較野，她在表演矜持啞劇的同時，麻倉葉王聽到的是。
【哈哈哈哈大哥牛批！真有眼光！】
【不說其他！我咕噠也算是個強無敵的魔術炮台！誰說我是菜雞？不再是了！獨立完成巨型魔法陣的我站起來了！】
【式神那不就和打手一樣嗎？好家伙！我這輩子居然還有資格晉升咕噠代打！太強了，我真的太強了！！】
然後麻倉葉王又聽到。
【可惜不行。恩奇都讓我明白了，只有心中有對老板的愛，對工作的愛，才能成為合格的打手。打手不需要周末不需要假期，社畜需要……算了，話不多說，恩哥，謝謝您。】
她叨叨的內容一大半超出了麻倉葉王的知識範圍，不論是魔術還是魔法陣，還是恩奇都，還是打手……還是社畜。
場面堪比剛出生的嬰兒皺眉哭哭啼啼，嘴裡卻發出大江山鬼王震耳欲聾的鬼叫——雖然這麼說還是有點誇張，但反正就是挺驚悚的。
麻倉葉王他遲疑了，甚至有點拿不准這個不知道真名的靈魂是真的有點問題還是在裝有問題。
立香看場面一時陷入僵局，覺得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主動開口問：「締結契約是不可逆的嗎？」
【鎖死了影響孩子以後跑路不？】
麻倉葉王半真半假的回答：「契約也可以解除。」
立香想了想，又問：「那是所有陰陽師都可以和我締結契約嗎？」
【安倍晴明是不是靠譜一點啊？】
麻倉葉王大概猜到她說了什麼，其實也不用猜，整個平安京基本上人人都知道大陰陽師的名號。麻倉只是委婉的說：「晴明公是個相當正直的陰陽師呢。」
藤丸立香悟了。
相當正直，為民除害，拔除邪祟，我必GG。
這個等式她換算得極為自然，更別說自己現在還踩著人家預設的結界點上，那群弱智陰陽師添油加醋一頓逼逼，說不定人還沒見到自己就涼了呢？
【也不知道是那群人太菜了還是陰陽術對我真的沒用…不過這感覺怎麼這麼似曾相識呢？】
自我說服了一會兒，立香做了決定。
她呆毛揚起，正式向麻倉葉王提出入職申請：「我！藤丸立香！自願入職！保證在工作期間不遲到不早退！指哪兒打哪兒絕不摸魚！」
麻倉葉王屁都沒聽到，靈視在這一刻仿佛失靈。
藤丸立香高聲宣誓，至少在對待即將帶來的崗位面前心無雜念，卻沒料到老板半天沒反應，那雙漆黑的雙眼直直地看著她。
【干嘛？不會還讓我再編一份我自願加班這種社會的殘渣吧？】
他又聽不懂了。
【大哥，咱們的契約還搞嗎？】
這個倒是能懂。
分明是麻倉葉王主動提出的締結契約，到立香真正眼巴巴等著變身式神的時候他卻遲疑了。
只有真名才能達成契約，達成契約後沒有真名的約束，他能下達的命令其實也非常局限。
麻倉葉王決定試試看。
他左手雙指扣下桔梗印，右拳輕抵左掌，五芒星在指尖劃出淺紫色光痕，在黑暗中格外明顯。
陰陽師問：「汝何名？」
靈魂答：「▇ ▇ ▇ ▇。」
陰陽師聽不見真名，但桔梗印下雙方契約卻達成，陰陽師需要完成最後一步平等的交換雙方信任。
「我叫麻倉葉王。」他說，「你可以叫我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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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丸立香正式成為了麻倉葉王的式神，這事要是被冬木三位留守的大哥們知道肯定會大呼套娃。同時，麻倉葉王開始隱晦的懷疑不是自己騙來了個式神，是這小孩把自己騙到手了。
不管他怎麼旁敲側擊，式神的心裡都只會稱呼自己為「咕噠」，結合著她自說自話的一些膨脹發言，很多時候場面都有些失控。
麻倉葉王在陰陽寮當值的時候愛避著人，這群幾乎由陰陽世家把控的機構從裡爛到外，一路經過之處幾乎全是繁雜又污穢的內心之言。上到四部官下到直丁，內心是一刻也不安寧。
陰陽權博士雖說和陰陽師同為從七位上，但前者可以帶學生，後者多為實業處置，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形成了隱形歧視。
其實和貴族於平民間的歧視一樣，整個陰陽寮能超出所有之外的——也就一個安倍晴明。
安倍晴明的名號遠在麻倉葉王之上，雖然大家都帶著看好戲的心態想看兩人相視兩生厭的戲碼，但事實上，麻倉葉王和安倍晴明的關系還算不錯，甚至能稱得上一句朋友。
安倍晴明是少有的，大多數時候都心口合一的強大陰陽師，並且和麻倉葉王一樣，屬於半個異端。
藤丸立香和葉王相處了幾天之後坐不住了，想去見識一下傳說中的晴明公。
結果在偷偷往外跑前被葉王一把撈住。
麻倉葉王問她：「想去哪兒。」
立香訕笑：「隨便…隨便觀摩一下工作環境！」
【晴明公！我要去見見晴明公！】
葉王把她放下：「因為契約關系，我能觸碰到你，並理解你的 『語言』 ，在別的陰陽師眼裡，你就是個戳了印的靈魂而已，無法吐露人言，也無法靠近的靈魂。」
立香不解：「我不是都戳上你印了嗎？」
【怎麼說也是個有檔案在側的打手，安倍晴明不至於一見面就把我給突突突了吧？】
葉王這幾天也逐漸摸清了藤丸立香的日常邏輯。她基本上很少想自己的事情，要麼就是單純的對發生的事做出一些很有意思的回應，要麼就干脆發呆，腦子裡空空的什麼也不想。
葉王有次突然叫她：「咕噠。」
正在對這窗外落葉發呆的藤丸立香突然猛然回頭，沒什麼表情的和他對視幾秒，倏爾笑開。
她笑起來比平安京的小孩子還要活潑一點。雙眼眯成一條縫，虎牙輕晃，頭頂橘色的碎發也隨著一晃一晃。
她像是嗯了一聲，心裡很幼稚的回了一句：【葉王！】
單方面對話在某種程度上被靈視補全。
麻倉葉王不是沒有在別人內心裡聽取過善意，但畸形條件下完成的平凡問候就像某一天突然收到的幼時玩具。可能早已厭倦被舍棄了，但不能不悵然。
不能不在意。
「晴明不會為難你，其他陰陽師……不一定了。」麻倉葉王一邊解釋一邊賣慘，「這裡離晴明的住宅還有些遠，你要是遇見上次那批陰陽師，可能不會那麼容易收場。」
藤丸立香失望得呆毛都垂了下去。
她的失望沒持續三秒，又抬起頭，雙眼亮晶晶的注視著麻倉葉王。
【我一個人不好出門，葉王帶我去不就行了嘛！】
【誰說一定要偷偷去瞟一眼呢，這可是攜可愛式神正大光明拜訪好友！！】
藤丸立香覺得很穩，有了新式神就應該拿出去炫耀啊！她當初不也和恩奇都每天在倫敦瞎逛嗎！！
還沒等她開口，面前的陰陽師就嘆了口氣，站起來。
立香：？
麻倉葉王在前兩天就《陰陽寮那群弱智為什麼又菜癮又大》領略過立香腦子裡的遣詞造句能力，估摸著她這一波委屈沒個一萬字結束不了，決定主動結束這場即將發生的災難。
其實其他式神見他頻頻皺眉，偷偷問他：您為什麼不讓她「閉嘴」呢？
——這個閉嘴指的是在精神層面上陷入沉睡，直到重新被主人喚醒。
麻倉葉王二度嘆氣。
請問誰能忍住不去聽一場對陰陽寮那群人酣暢淋漓的辱罵呢？
安倍晴明聽了都會停不下來。
「走吧。」
葉王率先一步牽著藤丸立香的小手。他很高，立香站起來也才到他腰上一點，如果不是發色和周圍迥然不同的氣場，這真的很像帶著孩子出去郊游的家長。
在某些層面，聽不見她在說什麼其實也是一件好事。
——她的心理活動挺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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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麻倉葉王和藤丸立香去的不是時候。
走到一半天色驟變, 晴朗無雲的天際不知道從哪兒飄來幾團烏雲，幾聲雷響後雨傾斜而下。
道上牛車的速度明顯加快, 車轱轆濺起泥點。立香不想沾上小腿想退後一步，沒來得及，結果泥點透過她「啪——」的打在地面。
雨水同樣如此。
真就薛定諤的透明啊？
立香還是搞不懂自己靈魂的可穿透性是怎麼回事。她可以喝水，可以吃點心，可以牽葉王的手。但是泥土濺不到她，雨也淋不濕她——可明明她昨晚洗了個澡。
總不能是根據她主觀意願來二選一吧？
麻倉葉王在雨徹底下大之前召喚出了唐傘小僧。
唐傘小僧屬於付喪神的一種, 整體呈傘狀，傘面有金色獨眼，吐舌，傘柄是骨狀單腿。
它漂浮在空中, 剛好替葉王擋住了大雨。立香想了想，也往裡擠了擠, 佯裝出要一起避雨的樣子。
【被雨穿過感覺上還是奇奇怪怪的。】
葉王用空著的左手捏了個口訣, 唐傘小僧的旋轉一圈後小幅度一抖，傘面竟然擴大了幾分。
麻倉葉王說：「這雨應該是晴明降下的，最近聽說有小雨坊出沒在貴族府邸附近。」
立香點點頭。
小雨坊她知道，在下雨的夜晚幻化成僧人模樣去別人家裡祈求化齋, 主人給不給施舍都會被殺害。
【但小雨坊這種雨天出現的妖怪不一般都只會在山裡出沒嗎？】
立香沒有問出口，葉王也就當沒聽到這個問題。
貴族說有這麼一回事，那陰陽寮的中流砥柱就會被派去解決這個問題，這條邏輯再正常不過。
雨越下越大, 麻倉葉王卻沒有帶著立香返程。他在雨裡不慌不忙的走著, 腳下淺踏踩在青瓦石上甚至都沒有濺起水花。
等他們走到安倍的小院子前時, 雨恰好停了, 天空重新放晴。
藤丸立香有些驚訝。
「晴明公居然住這麼小的庭院嗎？」
【沒有說小庭院不好的意思, 他可是安倍晴明誒！不說葉王，陰陽寮裡的那些軟飯家伙的住宅可一個比一個豪華！】
葉王頷首，上前輕扣了一下門。
門稍微斜開一條縫，一個及肩短發的小孩在門裡露出半張臉。
「啊，是麻倉大人。」他一邊寒暄一邊拉開大門，「晴明大人等您很久了，這邊請。」
葉王笑道：「看來他是預先算了一卦吧。」
剛一進門立香就聽見了吵鬧的聲音，她好奇極了，但還是規規矩矩跟著葉王。庭院離門口不遠，立香很快就見到了喧囂的源頭。
一群從外觀就能蓋章是妖怪的身影正圍著一個年幼小僧指指點點。
巨樹下，那小僧雙手捂著眼流下有些誇張的眼淚，淚水順著手臂向下滴。但還沒掉落地面，旁邊倏而躥出一縷水色的長發。
像水滴彙入大海，淚水也被長發吸收。
小僧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松開手想繼續和這群妖怪據理力爭。
松開手的一剎那立香才看見原來被他擋住的眼睛——只有一只。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有人問：「今天來找我有何事？」
葉王回答：「敘舊罷。」
立香看向樹下外廊那個身影。
可能是在家的緣故，他沒有穿狩衣，浴衣松垮的搭著，外面披了同色羽織。黑發也沒有束起，隨性的散落在背。瞳孔顏色是密不透光的黑，在狹長的狐狸眼裡濃郁到帶有幾絲魔性。
【給我感覺怎麼和梅林這麼像！】
安倍晴明給葉王指了個蒲團：「坐。」
這個大陰陽師又拖起下巴，好笑的問：「這個小朋友又是你從哪裡撿的，迫不及待來找我炫耀來了？」
藤丸立香在之前和黃梨相處的時候已經對這套傳統休閑方式十分熟悉了，她熟練的和葉王盤腿坐好，探出半個身體朝安倍晴明打招呼：「我是藤丸立香，您好！」
說完才想起來葉王說的，別人似乎聽不見她說的話。
晴明卻笑眯眯地回答：「很可愛的名字呢。」
立香：【誒！！！！】
葉王：「……」
麻倉葉王瞥了一眼震驚的立香，解釋：「晴明是葛葉之子，有妖怪的血統，可以聽見精怪的聲音。」
晴明朝她點點頭。
【更像梅林了！！】
「那個…」立香還是對指著庭院裡還在被指指點點的小僧很在意，她問，「它是怎麼了？」
晴明沒什麼大動作，垂著的右手掐了個桔梗印，小僧腦門上的貼符便顯露了出來。隨著小僧一搖一搖的頭晃動著，符上的紋路散發著金光。
葉王說：「不按照寮裡的要求除去小雨坊而是封印嗎？那些家伙知道又要說你非我族類了，晴明。」
「哦？」晴明悠長的語調帶著特有的韻律，他疑惑道：「那些家伙？誰？那群廢物嗎？」
藤丸立香：……
她不自覺豎起大拇指：【狂！您比葉王還狂！】
接著立香又問晴明：「外面的都是您的式神嗎？」
晴明笑著說是，朝庭院揮手，一個垂發十二單美婦人出現在面前。婦人慢慢的在立香面前俯下，輕聲問她：「您要和我一起來玩嗎？」
說實話這種完全復合日式古典美女的形像在當代人眼裡多少有點驚悚。但餓死膽小的快樂膽大的，藤丸立香仗著背後有人，握住了婦人的手，開啟了式神社交。
孩子快樂玩耍去了，兩個陰陽師在原地閑聊起來。
晴明先開口：「她就是出現在往生石上的靈魂吧，沒想到你會與她達成契約。」
葉王不否認：「只是需要一個讓那群人忌憚的『未知』而已，我可不是你啊晴明，我若是在院子裡布下結界，第二天他們就會鬧到羽茂忠具那裡……一個能寄存在你往生石上的靈魂足矣吸引他們大多注意了。」
「不過我沒想到你連她真名都不知道。」晴明不懷好意的抿笑，「這孩子的靈魂受到限制，一切會影響到『本源』的行為都是被禁止的。從這個角度來說，你拉她來膈應麻倉倒是很有效果——很多時候她自己都會下意識規避掉交出自己名字的行為。」
「就是因為你喜歡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優越，那群人才會這麼討厭你的。」麻倉葉王對安倍晴明的點評不為所動，甚至冷酷道，「她只是一個趁手的『道具』而已，沒有名字也無所謂。」
此時藤丸立香正被漂亮的雨女姐姐迷了眼，扭頭就喊葉王：「葉王！咱們有雨女姐姐嗎！」
葉王只聽見她心裡狂刷：【想要想要想要漂亮姐姐！】
再順著她手指向的式神看去，垂眸淺笑的雨女正握著立香的手。因為剛下了雨，她衣物下的肌膚嬌嫩如新葉，一顰一笑都是自然的味道。
葉王維持著冷酷形像回答：「沒有。」
立香沒有被冷淡的話語打倒，而是繼續問：「那咱們能去找一個雨女姐姐回家嗎！」
這次葉王在聽她心音之前就大概能猜到她在說什麼，還是冷酷的回答道：「不行。」
藤丸立香依舊沒有氣餒，扭頭去問晴明：「晴明公！雨女姐姐能跟我回去玩幾天嗎？」
【我過來住幾天也可以！】
沒等安倍晴明回答，葉王搶先道：「不可以。」
晴明扭頭看他：我的式神你也要管？
立香：我要鬧了。
麻倉葉王還是那副冷酷得不行的樣子：「雨女不被允許進入大內裏。」
藤丸立香被硬性規定擊沉，卻又聽見葉王用涼得不行的語氣說：「換一個。」
立香：「？」
麻倉葉王說：「換一個你想要的。」
「！！！」
立香眼睛瞬間變得亮晶晶，她看晴明還在，非常克制又禮貌的回答：「謝謝您！」
葉王聽到她心中狂笑：【哥！親哥！！您是我的親親好大哥！！】
晴明又開始似笑非笑起來：「道具……恩。」
梧桐在庭院撐開一片天，樹下的大妖小妖對藤丸立香這個人類的靈魂都多少有點好奇。麻倉葉王不是安倍晴明，晴明大人有葛葉的血脈，自幼與玉藻前生活，對妖怪一脈頗為包容。
麻倉葉王在平安京的妖物心裡才是真正的陰陽寮殺神。
平日裡他甚至不會允許式神出現，看著正直又謙和，對待妖物毫不留情面。
剛才給他們開門的座敷童子偷偷問立香：「那位大人是不是特別凶啊？」
立香不解：「還好吧，他平時都不罵人的。」
二口女低聲講述了麻倉葉王人盡皆知的凶殘事跡，接著問立香：「您和他卻相處的很好呢。」
可能是妖物生性帶著點不羈，張口也沒覺得自己是在挑撥。立香大概能察覺到點什麼，但也沒當回事。
她驕傲的回答：「可能因為我很能打吧！」
小雨坊聽見了這句話，擠過來，可憐巴巴的抬頭：「你有多能打？能把這群家伙打趴嗎？我不逃……晴明大人可以封印我，但是他們不能羞辱我！」
話剛說完，它就被二口女的垂發捆起來拖回原地。那只大眼睛委屈極了，又開始大哭起來。
雨女快樂的在一邊溫聲說：「哭，哭久點。」
座敷童子說：「別理他們，二口女心眼可多了，等你走了就會向晴明大人添油加醋亂說壞話。匣中少女現在都還在禁閉呢，就是因為二口女說她偷偷吞掉男人的魂魄……匣中少女以前一向只吞血肉的哪會改餐啊。」
立香跟聽鬼故事一樣聽完這段話，驚道：「什麼！」
二口女也聽見這話，發絲摸過來就想把座敷童子也捆個嚴實。這次她像是氣到了，轉身露出她後頸被垂發藏起來的血盆大口，極具威脅的低吼了一句。
——明明之前還是古典日式美女。
藤丸立香：「……」
【我現在懂為什麼葉王平時不讓其他式神出來了。】
【苦了你了，哥。】
麻倉葉王抿了口茶，問立香：「你想好要養什麼了嗎？」
立香把頭搖成撥浪鼓：「不用麻煩您了！」
【養我就行了，哥，我才是最省心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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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藤丸立香見過幻想種, 見過吸血鬼，但從來沒有接觸過日本本土的妖怪。
在她認知裡的妖怪一般出現在幼時的寓言裡。
在魔術回路激活之後，魔術師家裡都不會拿姑獲鳥這種妖怪嚇唬小孩, 一般都是「再哭就把你送去聖堂教會聽那裡的言峰神父念經」。
藤丸立香一度懷疑岸波白野後來和教會關系那麼好就是因為小時候太皮, 被岸波夫婦送去改造過一段時間。
所以除去特別出名的幾類大妖——玉藻前呀，酒吞童子啦, 雨女呀這類非常耳熟能詳且影視劇、漫畫裡的常客之外，她對妖怪了解幾乎為零。
所以立香也不知道，這個穿著相當暴露的骨女硬要拉著她科普這件事，算正常還是不正常。
骨女長得極其美艷, 細眉彎眼，眼尾一抹紅托起一片水霧繚繞，唇比緋紅要深, 再往下——從頸部開始就全身骨架了。
穿著暴露又怎樣，跟人體標本似的！
還是那個喜歡分瓜的座敷童子，趁二口女不注意偷偷用鬼火燒斷捆住自己的頭發, 摸過來，小聲說：「她死去的丈夫是個書塾先生……您懂吧。」
藤丸立香：……
——失算了！
被好為人師娘的骨女按頭惡補常識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瀉藥，快學廢了。
她甚至還隨堂臨測，隨手拉過一個給安倍晴明送和果子的小妖就問立香：「他是哪類妖怪？」
立香：「黑……黑塚？」
骨女：「我希望你能尊重一下豆狸, 你覺得呢？」
立香：……
——我希望你能尊重一下你骨女的身份，你覺得呢？
被問得一個頭兩個大, 藤丸立香捂著耳朵隨便找了個理由就跑回葉王身邊：「我渴了！」
【背不下！真的背不下！】
安倍晴明：「那就喝茶。」
麻倉葉王：「那就不背了。」
藤丸立香：……？
兩個陰陽師交換了一下眼神, 全當無事發生。
安倍晴明見她看著一旁擺著的碟子，便說：「想吃就拿吧。」
立香推辭道：「還好, 我也不是很餓啦。」
【就是那個櫻花形狀的好可愛哦。】
葉王這次不為所動了, 任憑立香在心間天人大戰老久。等到豆狸快來收走小碟子, 她在心頭嘆氣，終究是沒下手，保留住了她在安倍晴明心目中的矜持形像。
主要她也不是想吃，覺得可愛就上手摸一把這像話嗎？
沒想到臨別的時候安倍晴明遞給她一個小食盒。
「豆狸多做了一些。」晴明朝她眨眨眼，「你帶回去給葉王吃吧。」
立香大呼不愧是你，晴明公！
另外她還收到了兩個拳頭大小的紅色達摩——據說式神們說上面的彩繪還是安倍晴明得閑時親手畫上去的。
真沒想到她和麻倉葉王兩手空空前去拜訪，不僅蹭了頓飯，居然還能帶手信回家。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謝謝您！」立香手上拿滿東西，站在葉王旁邊禮貌的跟大陰陽師道別，「您有空也來找我……找葉王玩呀！」
【帶上式神一起！】
麻倉葉王：……
帶上式神一起干嘛？把陰陽寮一把掀翻嗎？
他立馬朝笑容燦爛的晴明道別，拉著立香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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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訪安倍晴明只是麻倉葉王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在大多情況下，他和晴明是不會分到同一天當值的。
立香一直沒有被葉王「收起來」，偶爾跟著他出門一起上個班，更多時候是呆在麻倉劃分給葉王的院落裡，她琢磨著要怎麼找恩奇都，但是毫無頭緒。
恩哥應該足夠靠譜，能找到自己的……吧。
與此同時，丹波國，大江山。
山麓激戰。
赤條上身的酒吞童子光足點躍千丈，下一秒，身後人影覆上來，破空聲還未傳達到耳邊，他先一步側腰躲閃，那一擊擦過他腰間直轟至地面。
地表被轟出一個深坑，草皮掀飛，泥礫四溢，一片狼狽間唯一清晰的只有綠發身影下沉的嘴角，和有點鋒利的冰涼金瞳。
他被綠色長發的身影逼迫退到枯葉叢，腳邊是仍在淌血的肢節，那是大江山的小妖怪們。就在剛剛，金光肅肅間皆數死亡。
今日以前，千丈岳一直是酒吞的獵場，他屠戮人類，也誅殺妖物，他建立起大江山牢不可破的階級體系，他是這裡的王。
——在今日以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
腰間僅是一個擦傷便深了見骨，酒吞並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反而酣暢淋漓的咧嘴狂笑。黑發逐漸褪為紅色，在夜裡作狂飛舞。額間長出兩角，比枯枝猙獰，比骨質冷硬。
他鬼化了。
「再來——！」
那人沒有在言語上回應酒吞童子，他抬起手，干淨的白色長袍下纖細白皙的手臂格外吸引眼球，酒吞卻知道那樣狀態的手臂能擊打出何等恐怖的力量。
酒吞的瞳孔逐漸凝成一條血色深澗，怨恨和憤怒在其中燃燒。他虛起眼，雙手便被黑色火苗包裹，那火苗攀附著皮膚向上爬，在頸部戛然而止，詭異的某種古老的儀式被狠辣的斬段。
酒吞狂笑著，俯身衝向綠發人影。
想像中的衝擊沒有到來，酒吞童子的蓄力甚至沒有被打斷，他只是保持著這個狀態——被一條金色的鎖鏈捆在半空中。
「你不是陰陽師，也不是妖怪。」
「哦？」綠發的身影有些吃驚，「我以為你已經陷入戰鬥裡暴.亂的情緒，沒想到還能冷靜思考嗎？」
酒吞童子又是大笑。
面前的人沒等他笑完，打斷他：「把她還給我。」
酒吞沒有立馬回答，他被捆在半空卻沒有多少屈於人下的狼狽，上半身的紋路逐漸消隱，腰側的傷還在溢血，血液沾上銀質鎖鏈由著重力向下滴。
「吾乃酒吞童子，大江山之主。」他額間雙角收起，頭發變回絲綢般的黑，「你指的是誰？」
那人回答：「我是恩奇都。半天前被你們偷走的那個人，請還給我。」
大江山的鬼眾多，除了離他最近的茨木童子外，其他在酒吞眼中只分為揍過的和沒揍自己就倒下認輸的。
總而言之，他也不是很清楚這群手下具體干了些什麼事。
於是他只是邀請道：「不如你先跟我來。」
恩奇都疑惑道：「我踏平大江山，一樣能找到她，哪個更快些？」
酒吞又笑答：「差不多吧。」
恩奇都便收回了天之鎖，答應了他。
酒吞童子從腰間拉起為了戰鬥方便褪下的外衣，好奇問：「你為什麼改變了主意？」
「自然不應該為爭鬥所害。」恩奇都垂下眼，視線略過遍地狼藉。撞斷的樹，碾碎的花，禿露的地皮，「這一切應當被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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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丸立香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恩奇都正在滿大江山給她找身體，她吃好喝好，沒有半點不適。唯一要說的話就是麻倉葉王的式神遠不如安倍晴明家裡的有趣。
葉王的式神安靜得像是不存在，能和立香嘮嘮嗑的也就一個葉王，但這個人聊起天來往往一針見血，很容易就把立香費力找的話題掐死在腹中。
比如在早起要當值的時候，立香跟著他走到門延，打了個哈欠小聲說今天真早啊，接著她准備以激勵人心的早起宣言驅散他們之間的困倦。
結果葉王反手掐印，讓紙片式神推著立香去補覺了，走前還說了一句：「晚上見。」
又比如立香從晴明那裡學了一點皮毛的治療術，抱著今日切口愈，明日肉白骨的雄心壯志，在葉王面前准備露一手——葉王看了她一眼，按住塞給她一卷《今夕要》，在她滿頭問號裡說：「沒有起死回生，斷肢重塑的話這本就夠。」
藤丸立香麻了。
當一個人，跳過所有步驟直奔終點，生活都變得索然無味——也沒聽說屠龍勇者還沒拿到寶劍第二天自己就八倍速原地化為惡龍啊？
但她又不能說葉王你能不能陪我走一下流程？
畢竟她在早起時的確想要睡一天，在炫耀治療術的時候也自詡起死回生絕世咕噠子。
藤丸立香本來經常跑去安倍晴明那裡，晴明是除開葉王以外唯一一個能和她溝通的人類，哎，也不算純人類，唯一的缺點就是他家有骨女。
移動的試卷，永恆的師娘。
這天，麻倉葉王上班去了，立香又在晴明這裡蹭吃蹭喝。
她第一次見到了傳說中的大妖玉藻前！
玉藻前來的時候，院子裡的妖怪都系數噤聲，連著哭了快一個月的小雨坊都停止了掉眼淚，單目驚恐的左右張望，最後躲到了雨女身後。
帶路的座敷童子消失得無隱無蹤，本來坐在立香面前狂問「他是誰，他又是誰」的骨女也在不知不覺間遛了。
安倍晴明朝她打招呼，玉藻前拖著繁重的十二單款款走近。
立香這才注意到，她是半浮在空中的。
玉藻前臉上帶著白狐面具，紅穗系到腦後和發絲混在一起，她和二口女一樣皆是垂發散落腰間，發頂立著尖尖的狐狸耳朵，十二單後是毛茸茸的九條大尾巴，在移動中幾乎與人等高的尾巴微微晃動。
一條尾巴上還系著澄金色鈴鐺。
藤丸立香眼睛都看直了。
上一個她擼過的毛絨絨還是芙芙，而那已經是很久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幸虧葉王不在這裡，不然他可能會被立香現在滿腦子的「想養想摸想抱抱，我不抱她，她抱我也可以」震撼到原地退休養老。
藤丸立香感覺不到屬於大妖的妖力，玉藻前卻能感知到她身上亂七八糟的氣味。
有晴明的味道，有陰陽師的味道，還有陌生但極具威脅力，近似於泥土的氣息。
這個孩子的視線基本上是跟著她尾巴的擺動搖來搖去，玉藻前覺得很有趣。
她問安倍晴明：「你什麼時候養了個小孩子的靈魂？」
晴明搖頭，回答說：「是葉王的式神，偶爾來我這裡陪我坐坐。」
玉藻前知道麻倉葉王，也知道他有些驚悚的洞察能力。她端起茶杯，將面具稍稍移開，在抿上去之前問：「你想摸摸嗎？」
說著還聳了聳大尾巴，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音。
沒等立香回答，她的尾巴突然伸長，躥到立香面前，又卷著延伸到了立香的頸間。
而在那一刻藤丸立香其實還什麼都沒看清，她在玉藻前的尾巴動起來之後就下意識抬起手，尾尖在視網膜上模糊放大，她下意識朝尾尖來了一發gandr。
藤丸立香：……
對不起，玉藻前，對不起，你不要生氣，我不是故意的。
毛絨絨尾巴被她燒穿了一個洞……又因為gandr高溫高壓，創口處沒有流血，直接焦成一團。
「對不起嗚嗚嗚嗚您等等我馬上給您搞好！！！」立香手忙腳亂的從前幾天剛看的《今夕要》裡找出一條陰陽術，死馬當活馬醫開始治療，「我可以我可以……誒，我真的可以？」
那條尾巴在藤丸立香半生不熟的陰陽術下，居然痊愈了。
藤丸立香捂臉，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瘋狂道歉。晴明哈哈笑過說，沒事，小時候我也經常燒玉藻前的尾巴。
玉藻前「啪——」的給了晴明一尾巴。
立香在離開之前朝玉藻前深深鞠了一躬，承諾下次一定會給她偷來麻倉葉王最好的酒道歉。
玉藻前隔著面具軟聲答應了。
藤丸立香離開之後，安倍晴明和玉藻前回到庭院。
晴明問：「你不會真的只是路過吧？」
玉藻前此時摘下了面具，露出雌雄莫辨的一張臉。你可以說這張臉英氣，也可以說它艷麗，但總歸是一張美麗到令人頭暈目眩的面容。
「大江山鬼王交了個新朋友，我抽空去看了一眼。」玉藻前輕撫過自己完好無損的尾巴，說，「他們在找一個靈魂。」
晴明沒多大反應：「哦？」
玉藻前又岔開話，提起從前的事：「你小時候學習御火，經常燒到我尾巴，還記得嗎？」
晴明笑：「記得。」
「那你記得，其實在你燒完之後我的尾巴總是能自動復原嗎？」
玉藻前輕輕吐出一小朵狐火，尾尖在烤熾下生理性顫抖，她對這點痛感不為所動，雙指攆散幽藍狐火，尾尖在焦黑狀態下迅速復原，加起來可能不超出三息。
「但是那孩子造成的傷口，我無法自愈——她的攻擊作用於靈魂，同樣，她的治療也作用於靈魂。」
安倍晴明坐直了身體。
「大江山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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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就和當初藤丸立香出現在往生石的一瞬間就被安倍晴明這位陰陽師探知到一樣, 在屬於酒吞童子的鬼王之力擊潰往生石表層的陰陽術的時候，第一個察覺到的依舊是這位大陰陽師。
他原本在院子裡盤腿坐著，察覺到不對之後, 雙手掐出兩道印, 桔梗印下兩只式神被召喚出來。
一只前被遣去找尋找麻倉葉王，另一只潛行靠近即將化為煨塵的往生石旁探聽情況。
麻倉葉王今天恰好在陰陽寮當值, 立香沒有呆在家裡，而是跟著他到了寮辦。
葉王在處理事情的時候，她就在旁邊坐著學習各類簡易的陰陽術——學會算她賺，學不會就全當消磨時間嘛！
快要結束一天的任務時, 巴掌大的剪紙小人從窗外飄到葉王手邊，抱住他小拇指輕輕搖晃。葉王手指輕點紙人「頭部」，紙人開口了, 聲音有點像座敷童子。
「晴明大人在院子裡等您，務必帶上您的式神一起前往。」
說完紙人便化作了粉末。
麻倉葉王拂去案上白塵，又瞥向正在一邊背陰陽術的立香。她的頭一點一點, 頭頂呆毛也跟著一點一點。立香嘴上念念有詞，心裡卻是空的，葉王什麼也聽不到，也不知道她背進去了多少。
簡單將這件事給立香講了一下, 葉王便開始整理今天謄抄完畢的古書，立香聽到要去要找安倍晴明, 卻沒多少高興。
【真的不是加班嗎？印像裡晴明公並不是個會臨時約人嘮嗑的陰陽師啊？】
藤丸立香是這麼想的, 麻倉葉王也是這麼想的。
到安倍晴明的院前時，葉王先在門口見到了玉藻前。這個赫赫有名的大妖怪站在晴明身後, 腳沒有觸地, 看上去竟然比跟前的陰陽師還要高上一點。
「葉王你隨我來, 至於她……」晴明和玉藻前交換了眼神，稍微彎腰對立香說，「你可以暫時跟著玉藻前嗎？」
葉王打斷他：「不和我商量就做決定？」
「酒吞童子打碎了京都外三塊往生石，快來不及了，剩下的我路上與你講。」安倍晴明這次意外的有些強硬，他語速很快，「寮裡應該有察覺最近大江山的異狀，我沒有通知羽茂忠具……酒吞童子只帶了一個妖怪前來。」
葉王很快的將情報過了一遍，大概也了解到了事情的緊迫性，以及整件事似乎隱約與自己的式神相關。
藤丸立香的視線還有些茫然的在兩名陰陽師之間來回探，探到一半整個人被玉藻前的大尾巴撈起，轉瞬間被大妖穩穩當當抱起來。
麻倉葉王勸慰她：「我和晴明很快回來，你…」
他想起之前立香偷酒的壯舉，補充說：「你不要燒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藤丸立香內心叛逆道：【這不是已經和玉藻前熟了嘛，而且我的治愈術已經頂呱呱，只要不是燒成灰！多焦都能救回來！】
立香在心裡叨叨了兩三句，面上卻只擰巴著臉「恩」了一聲，她雙手抱住玉藻前的胳膊，一副全世界沒有人比我更懂乖巧的模樣。
麻倉葉王又聽見她在頭裡嚷嚷：【一米九的世界真不錯！！一米九的空氣頂呱呱！！】
麻倉葉王：……
好了，知道你一點也不緊張，也不好奇發生什麼事了。
安倍晴明叫來輪入道，和麻倉葉王一齊坐上牛車，放下簾子前隱晦的看了眼抱著女孩的大妖，九尾狐帶著比白瓷更細膩的面具，微微垂頭和臂環中的橘發小姑娘說著什麼。
但陰陽師還是什麼也沒做，離開了。
輪入道燃燒著駛入半空，牛車逐漸消失在立香的視野。
她本來以為玉藻前會帶她到晴明的院子裡坐著等，沒想到九尾狐直接抱著她，朝與兩位陰陽師相反的方向走。
立香疑惑：「我們去哪裡啊？」
不知道玉藻前踏著些什麼，她款款的邁開步子，越來越快，也越來越高。立香偷偷伸著頭看了一眼，京都正值逢魔之時，烈焰一樣的天空傾斜，將玉藻前的面具也染成有些明艷的橘。
立香的聲音很小，她以為大妖可能沒聽見，想再問一次。
話剛到嘴邊，玉藻前突然迅速下落——向下的加速度大於了重力加速度本身，藤丸立香抱緊了大妖的胳膊保證自己不會被甩出去。
玉藻前這次是真正的落地，她腳下木屐踩進松軟的泥土，抖了抖尾巴，上面的金色鈴鐺響也泠泠作響。
「到了，睜開眼吧。」
立香試探著微微把虛眯起的眼睛睜開了條縫，光卻沒有如同預想般大量的衝入眼簾——四周很暗，幽謐中透著純粹的古樸氣息。
按照時間來講，天應該還沒有黑，只是被拔地而起的巨樹遮住了黃昏，有什麼黑影閃動著翅膀從樹冠間掠過，遠處還能聽見微妙的狼鳴。
玉藻前沒有放下立香的意思，她也就賴著不下來，坐在大妖的臂彎裡，好奇的四處張望。
立香本意只是想觀望一下環境，但稍微凝神細看，似乎看見了前面有個影子同樣也在慢悠悠的亂晃。
那道影子隨著她們的走近越來越清晰，連草鞋踩碎枯葉的聲響也清晰可聞。
她側頭問玉藻前：「那也是樹林裡的妖怪嗎？」
玉藻前回答說：「不是，那是神隱的孩子。」
「神隱」，指的是被妖怪誘拐後隱藏起來，一般而言發生在幼童身上。神隱的孩子可能平安歸返，也可能直接音訊全無。
立香想起來，狐妖也挺愛干這種事的——你看她現在不就挺像將要被「神隱」的孩子嗎。
「幾年之前，還是幾十年之前我和一位老朋友約定了在今日見面。」玉藻前用帶著笑意的聲音解釋，她很從容，單手撥開擋路的灌木枝葉，一邊走一邊對眼珠子咕溜溜轉的女孩說，「恰好剛才晴明找到我讓我照看你一下，等會兒我會將你送回去。」
整段話立香翻譯了一下。
——莫慌，不是拐帶，郊游踏青放松心情！
行嘞！
藤丸立香倒是沒有什麼危機感，魔術還能用，陰陽術也學的還算行，和麻倉葉王簽訂契約之後雙方的感應也都還在。
按理說只要不和大妖真人快打問題應該都不大？
玉藻前難得的問立香：「你想救那個孩子嗎？」
「想。」立香想也沒想的回答，又問道，「他會有什麼危險嗎？」
玉藻前向前輕巧的一躍，衣袖散開，輕巧的像收翼的尾蝶，她帶著立香來到那孩子面前。
這是一個男孩，可能只有五六歲，或者更小，因為太瘦的原因臉上甚至有點凹陷。而他眼睛裡霧蒙蒙一片，光照不進去，生機也透不出來。
現在男孩仿佛看不見任何事物，只顧著向某個方向一直走。
九尾狐的尾巴輕輕從他面部掃過，尾尖挑走了一絲黑氣，那股黑氣被吸收到她的金色鈴鐺裡，鈴鐺隨之響了兩聲。
男孩在鈴音間瞬間清醒，看清眼前的場景之後顫抖著跌倒在地。
他眼裡透出驚恐，似乎完全不能理解當下的環境，包括面前的出現身著華服的人形狐狸，以及狐狸懷中不似人類的少女。
「你…你們……」
男孩四肢並用，爬起來，發瘋一樣逃走了。
玉藻前並沒有追的意思，她站在原地，等待著孩子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叢林中。還沒等立香問出「他是回去了嗎？」，男孩消失的地方又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
立香瞪圓了眼，隱約間甚至覺得聽見了鮮血飛濺的聲音。
但玉藻前還是沒有動作。
立香飛快的從她懷裡跳下來，快速請求道：「我去看看！您可以在這裡等我嗎！」
玉藻前從袖口拿出一把小巧的折扇，抬手輕輕擋住下半張面具，狐狸耳朵聳動兩下，點頭答應。
藤丸立香得到准信後便找准慘叫聲傳來的地方，頭也不回的快步跑開了。
.
京都郊區。
安倍晴明派來監視酒吞童子的式神在還未靠近之時，在猛然間被什麼潛伏得更深的東西刺穿，開始晴明以為酒吞童子這次帶來了一個感知類的妖怪。等到他和不速之客面對面後才意識到，這位遠遠沒有普通妖怪那麼簡單。
晴明回憶起之前和玉藻前的對話。
【大江山鬼王交了個新朋友。】
酒吞童子的狂妄自大晴明了解頗深，能和他交上朋友的妖怪，至少不可能比他要差到哪裡去——這裡的差，大概指的是發起瘋來能造成威脅的程度。
但沒想到這位朋友根本不是妖怪。
——當然也不是人類。
他站在酒吞童子身邊，綠色長發被一條黑繩扎起，素淨的白袍擋住了身型。
「我是恩奇都。」他毫不在意的將自己的真名說出口，像是普通的寒暄，但寒暄不會和他一樣帶著強烈的戰意，「酒吞說你們這裡有我要找的人。」
安倍晴明還沒回答，恩奇都徑直看向在旁邊一言不發的麻倉葉王，問：「她是暫住在您那裡嗎？」
在開啟靈視後，這是這麼多年以來，麻倉葉王第一次這麼長時間的無法聽到他人內心的聲音。
他能聽到晴明此刻處於快速的思考中，他在不停的判斷，又不停的否認。
他也能聽見酒吞童子想要借助恩奇都的力量摧毀京都的結界，當著玉藻前的面在這裡舉辦百鬼夜行。
而恩奇都，除了他所說的，就什麼也沒有了。
——宛如他的內心空無一物。
葉王回答：「我不知道你在找誰。」
「自己去京都不就能找到了！」酒吞童子肆意的大笑，抬腳將裂成兩半的往生石徹底碾碎，「晴明，你認為兩個陰陽師就能在這裡攔住我嗎？」
他的黑發甚至還未褪紅，似乎是自信自己未鬼化的狀態也能穩贏即將到來的廝殺。
恩奇都大概知道這片叢林裡有多少生命，他對此有些介意：「假如都會摧毀生命，為什麼不將戰鬥限於城鎮中較為偏僻的地方呢？」
對生物一視同仁的從者不覺得自己說出了多恐怖的話。
「京都的人口加在一起也沒有這片郊區的生靈四分之一吧——但這都不是我來的目的。我無意引起紛爭，只是來找一個人。」
安倍晴明暫時掠過酒吞，他看向恩奇都，沒再重復剛才葉王的問題。
藤丸立香的真名收到保護，除了她自己以外沒人能說出那個名字，即使是她自己，也會下意識的避開，除非是遇見晴明這樣自帶強烈暗示技能的半妖陰陽師。
所以他轉問問恩奇都：「您是為什麼要找到她？」
沒等恩奇都回答，麻倉葉王先一步小聲說：「消失了。」
葉王的臉色看上去不是很好，黑下來的眸子有幾分陰沉，他看向晴明，想確認些什麼。
「我和她之間的聯系——消失了。」
.
第64章
藤丸立香, 巔峰身高一米五八，眾所周知是個短腿。
等她趕到的時候那裡已經恢復了寂靜，立香以為自己來晚了, 但意外的是小男孩沒事。
他正緊捂住嘴, 半個身體蜷縮在一顆巨樹的樹洞裡。
立香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想湊近問問又怕他應激。自己的妖怪身份好像在小男孩心裡坐實了一樣, 現在看她的眼神都充滿著驚恐和……有點莫名其妙的擔心？
為什麼會擔心？
這個問題很快得到了解答。
在上空有什麼東西氣勢洶洶地直衝立香呼嘯著卷來，她先是聽見了空氣被劃破的風聲，同時傳來的還有聽不太懂的尖銳叫聲，緊接著是小男孩脫口而出的一句：「逃——！」
「妖怪！頂上！妖怪——！」
藤丸立香來不及抬頭, 她雙手快速掐好桔梗印，打算硬扛傷害並同時給自己套一層治療。
那是一截如蛇一般蜿蜒的樹枝，靈活圈住立香的腰, 她整個人被樹枝帶著向上拽起，停在空中的時候還顛了兩下。
有些茫然的四處看了看，立香發現和自己一樣的倒霉孩子還不少——就是大多都成了骨架, 串在一動不動的樹枝上像極了簡筆畫版本的地獄變相圖。
「就是你！」
立香聽見聲音後費力的扭頭看過去。就在她右手邊不遠處，一個同樣被掛著，但看著像還有挺精神的小妖怪正喘著粗氣看著她。
這小妖怪有鳥雀的尖嘴，杏眼圓圓的像在生氣, 背後的漆黑翅膀被樹枝捆得死死的，仔細看樹枝上還布滿了尖刺, 正深埋在他的翅膀裡。
——但沒有流血。
小妖怪張牙舞爪的指責她：「你為什麼要請求玉藻前大人讓他恢復神智？這森林很危險你不知道嗎？小孩子亂跑出了事怎麼辦！已經出事了！現在已經出大事了！！」
藤丸立香越聽眉頭皺得越緊, 暫時忽略掉前面的屁話，直接切入正題：「出什麼事了？」
話音剛落, 從巨樹的主干纏上來一根稍微細一點的樹枝, 遠遠的就能看見樹枝上猙獰的尖刺。立香算了一下距離, 打算再近一點將那根樹枝直接gandr打斷。
小妖怪冷笑道：「被尖刺刺穿後，裡面的毒素會麻痹你的感官，開始是不能動，接著是不能說話，聽覺視覺接連消失，等到連自己的存在也感知不到的時候，就已經徹底死了——該死的樹木子……」
樹枝來的氣勢洶洶，那感覺像是它想要直接刺穿被掛在空中的獵物。
但很神奇的事發生了——枝條准確的勾住了立香的左手，但是上面的尖刺莫名其妙的沒了，整條樹枝就是一根光溜的軟條。
藤丸立香：「出……大事了？」
樹枝退了回去，在空中繞了兩圈，重新將尖刺喚出，又發出剛剛那種有些尖銳的叫聲向她席卷而來——「啪」的一聲。
軟條呆呆的緊貼立香的小臂。
力道跟打蚊子似的。
藤丸立香有些迷茫，扭頭問小妖怪：「它是不是有點看不起我？」
小妖怪也看傻了，沒搞懂是什麼操作。其實不光他，樹木子自己也很茫然。
於是出現了極為滑稽的一幕。
軟條遠離立香——尖刺「蹭」的一下冒出，軟條撲向立香——尖刺「刷」的一下收回。
這麼反復了七八下吧，立香終於忍不了它了，在貼過來的一瞬間單手拽住它，然後雙手用力的一扯。
居然給扯斷了。
從來沒被抓過軟條的樹木子瘋狂掙扎起來，整顆巨樹都在顫抖。
被吊在另一頭的小妖怪因為他的顫抖而隨著樹枝搖來搖去，尖刺不斷的變幻著角度碾入翅膀裡，劇烈的痛感一波又一波湧上來。
也是因為樹木子的掙扎，立香也跟著晃來晃去，她看准時機，在和小妖怪最近的那一刻一把扯住他的翅膀——不是報復！只是因為他的翅膀面積大，好抓一點！
同樣神奇的事發生了，嵌入小妖怪翅膀裡的尖刺，也莫名其妙的收了回去。
立香扯斷軟條，把小妖怪扛在肩上，先對准纏繞住小妖怪翅膀的樹枝來了一發gandr，成功擊斷後又對著自己腰間延伸出去的枝干開了炮。
她很機智地把頭埋在小妖怪的翅膀下，和他一起摔了下去。
樹上原本掛著的骨架也「框框框」的向下砸，好在地上的枯葉夠多，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小妖怪夠結實——反正立香是整個人是從他身上爬起來的。
她立馬就能伸個懶腰拍拍身上的灰。被無情痛擊的小妖怪顫抖著，苦巴巴地站起來，起身第一件事就是忍著劇痛舒展開翅膀。
「你是烏天狗啊。」立香上下來回打量他，又抬頭看巨木狂舞的枝條。
枝條看上去很想衝上來繼續和她大戰三百回合，卻又怕她繼續表演手撕軟條、炮轟枝干。一時半會兒在原地舞了個寂寞。
「原來這鬼東西地上走的天上飛的葷素不忌嗎？」
烏天狗很嚴謹的糾正道：「是樹木子！」
「不好意思，骨女還沒講到這一課。」立香琢磨了一下這個名字，平平無奇中帶著一絲可愛，怎麼都不像是凶名遠揚的樣子，她謙虛提問，「它危險在哪裡呢？蕩秋千晃暈了容易吐嗎？」
「都說了是尖刺啊！！！」烏天狗側身，翅膀展開在立香面前，「看到上面的小洞了嗎？他的尖刺不僅帶有毒素！致命的是還會吸光被捆住獵物的血液！！」
藤丸立香：……
——我悟了。
你要說到吸血那我可就真的不怕了哈。
有一說一，以吸血為生的妖怪被「荊棘冠」算在吸血鬼裡，這的確十分合理！
千言萬語化為一句黃梨和也牛逼！
反吸血鬼先鋒！迫害吸血生物最高領.袖！！黑主灰閻不請你去當獵人協會的技術指導真的是他的失職！
心寬體胖的藤丸立香在心頭吹噓了一下前房東，又打算掉頭來算總賬。
她虛起眼睛問：「是你誘.拐那小孩的？」
烏天狗義正嚴辭：「大天狗大人會收養被父母拋棄在山林的孩子，如果不加以暗示的話他們只會迷失在森林裡！」
立香還沒說話，樹下躲著那小孩倒是先開口了。
「回去！妖怪一起！不要！」被天降骨架嚇得不輕之後又聽到自己會被妖怪收養的事情，可能是出於負負得正，孩子頗有些不管不顧的反抗起來。他的詞彙量還不多，成句也比較苦難，但表達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人類！我！回去！」
烏天狗看起來更氣了，他很不滿人類對大天狗大人的憐憫絲毫不領情的態度，臉色臭得像是馬上要衝過去毆打未成年。
藤丸立香在心裡決定，他只要過去打小孩，她就要當場把烏天狗踩在地上教教他什麼是尊重！
預想中的鬥毆卻並沒有發生，木屐聲從遠及近傳來，女人的軟笑和輕朗的男聲混雜著飄來。立香望過去，在樹林那頭，玉藻前和一個比她還要高上一點的妖怪一起走來。
那個妖怪和烏天狗一樣，有著比身軀還要大的漆黑雙翼，羽毛卻細膩光滑得多。他臉上戴著紅色的長鼻面具，面具繪制著能止小兒夜啼的恐怖表情。腰間別了兩把長刀，手裡還握著一把團扇。
藤丸立香怎麼看怎麼覺得他這一身穿扮不是恰好和玉藻前配套了嗎？
——不會吧？不會是情侶裝吧？？
玉藻前先開口，道：「等了你很久了，又碰到了天狗，就一起過來看看，你沒事吧？」
她說的天狗，應該就是身邊這位了吧？
烏天狗此時結結巴巴的朝那大妖說：「大天狗大人，我……我找到那個小孩了！」
大天狗先是溫聲贊許了他：「謝謝你，烏天狗。」
接著又用有些低下去的語氣問：「可你為什麼不先詢問一下他的意願呢？」
「人類永遠心存偏見！他們不會立馬接受您的好意的！」烏天狗怕極了大天狗大人對他產生不喜的情緒，他收攏支離破碎的翅膀，著急解釋道，「他本來就被人類拋棄了，呆在您身邊不是再好不過嗎？！」
藤丸立香在他倆對話的時候走到那小孩身邊，超他伸出手。
男孩開始還很害怕，可能發現在場所有生物只有立香一個看上去最正常，還是偷偷屈服了。
他沒有回握立香，而是捏住了她衣角的一小塊。立香笑出聲，反手合住他又小又瘦的手。
男孩馬上就想要抽出來，立香看似為難的說：「我的掌心很涼，從小就涼，要牽著別人的手才能暖和一點，你能讓我牽一會兒嗎？就一小會兒！就當幫我啦！」
男孩不說話，緊繃著嘴默認了。
烏天狗在那邊說了一堆理由，大天狗最後只問了一句：「可我並不是一定要將善意揮灑出去呀？」
烏天狗啞了，回答什麼都覺得像是在辱罵大天狗倒貼。
立香本來想拉著男孩去問玉藻前能不能帶他一起回京都，沒想到這小男孩一下子用空出的手拽住了大天狗的衣袖。
烏天狗：「你這小孩——！」
男孩還記得剛才答應立香的請求，所以也沒有放開她的手。他只是抬起頭看著對自己而言比天還要高的大妖怪，輕輕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問：「我，住一起，你，可以嗎？」
立香嘆了口氣，感嘆同天狗不同命，人家大天狗就是自帶吸小孩氣質，烏烏你學不來，莫強求。
大天狗由他拽著，問：「嗯？」
立香教男孩正確造句：「來，跟著我說，『我可以和您住在一起嗎？『。」
小孩迅速跟上：「我…可以跟您…跟您住在一起…住在一起嗎？」
大天狗伸手揉了揉男孩的黑發：「可以。」
立香本來以為這個環節可以到此結束了，沒想到小男孩又對著烏天狗說：「我，謝…救…謝。」
立香大膽翻譯：「謝謝你救我？」
男孩學得快極了：「謝謝你救我。」
可小男孩對烏天狗釋懷了不代表立香也對他初遇時的火氣三連也翻篇了。
但明擺著烏天狗死要面子，是一只菜狗，還是一只執拗的菜狗。
藤丸立香立馬扭頭找玉藻前哭訴。
「人類小孩都知道被救了要說謝謝！嗚嗚嗚嗚嗚嗚嗚我就不要謝了，自己的問題發的火，怎麼就連一句對不起都沒有呢……」
可能是太久沒有告過狀，這眼淚一時半會兒還真抹不出來，立香原地放棄哭泣，換個思路繼續申冤。
「人類永遠心存偏見——您聽到了嗎！他還把自己的臭毛病扣人類身上！我給你講全世界心眼罪偏的就是你烏天狗！天狗敗類！」
玉藻前的嘴角在面具下就沒放下過，藤丸立香賣慘賣到一半還能罵兩句的能力實在神奇，有意思的程度直逼小時候的安倍晴明。
烏天狗則被她說得渾身發顫，很生氣但又不能發火，想打架還不一定能打得過，大天狗大人也沒有出言阻止她的意思……
果然，大天狗大人是覺得他沒用了嗎？！
大天狗現在的感覺和玉藻前差不多，但他沒有安倍晴明可以當參照物，也比不出和自己養過的那些孩子到底有什麼區別。
於是他對立香邀請道：「你要來做客嗎？」
玉藻前趕在她回答之前先警告道：「她是我要帶回去的孩子。」
「嗯。」大天狗緩聲解釋，「做客而已，不會把她拘在山上的。」
藤丸立香高舉雙手——隨便把小男孩的手也帶了起來。
「去去去！讓我去康康！孩子想漲漲見識回去還能和葉王吹牛！」
大天狗和玉藻前同時刻意的沒有提醒她，有歸途的「神隱」也算做「神隱」。
而「神隱」，是徹底被神怪隱藏，從而切段與世間的其余聯系的意思。
藤丸立香與麻倉葉王的契約，在她答應的那一刻。
——解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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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藤丸立香又回到了玉藻前的臂彎。狐妖抱著她, 大天狗抱著男孩，只剩下烏天狗徒留一臉苦澀跟在後面。
兩位大妖沒了剛開始閑逛的性質，大天狗展開了他漆黑的雙翼, 那黑色不透光，順著骨架展開之時宛若烏雲鋪天蓋地。
玉藻前長發散開, 如之前一樣雙腳離地騰起。
立香得以保持著一米九的視線，她維持著「哇」的嘴型, 整片密林都在飛速後退。
天狗住在京都愛宕山，臨澗架起鳥居, 正面望去只能看見飛流直下的瀑布, 水霧彌漫下折射出虹色的光圈。
他們穿過了鳥居。
一陣類似水波紋的震蕩後，立香看清了此處真正的面貌。
與其說妖怪的巢穴，不如說是山中隱秘的神社。朱紅色圓柱架出多層中空建築，又背靠深澗, 樹木自然的將其包裹——就像自然贈與的住所一般。
立香斷定, 這地方放在近代日本必被列為親近自然必打卡景點NO1！
就是天狗的地盤可能容易丟小孩, 特別是這裡還有烏天狗那種死心眼。
她和小男孩被打發到一邊, 兩個大妖對坐，很快開啟了旁若無人的閑聊。
立香嘗試先和溝通尚且不熟練的小孩子搭話，結果還沒說上兩句呢, 這孩子居然就頭一倒，自己睡著了！立香只能把他交給大天狗, 最後由烏天狗帶去他暫時的房間裡休息。
大天狗也問她, 你需要去睡一會兒嗎？立香搖搖頭。
見她一直好奇的四處望, 這位主人慷慨的提出：「你可以四處去看看的哦, 要是找不到回來的路就搖搖這個鈴鐺, 烏天狗會來接你。」
立香從他手裡接過用紅線穿起來的金色鈴鐺, 她提到眼前晃了晃，眼神又不自覺的瞥向玉藻前的尾巴。
鈴鐺都是同款，這倆就真——狐朋狗友啊。
玉藻前注意到她的目光，挑.逗性質地甩了甩尾尖。
「這都是我的東西，你想要的話我也可以送你一個哦。」狐妖在清脆的鈴鐺聲響中發出蠱惑低吟，「只要你把 『真名』交給我，要多少個這樣的鈴鐺都沒問題。」
說完這話玉藻前就看見立香皺起了眉，不是很高興的樣子，她也沒有藏起這份不高興。
狐妖以為這是對她打聽「真名」的不滿，卻不料聽到藤丸立香說。
「什麼？咱們認識這麼久啦！我給你偷過葉王的酒，咱倆一起編過晴明的小辮子，還偷偷在大內裹的屋頂罵過弱智陰陽師……結果你居然還不知道我名字嗎！」
立香的反問中帶著強烈的難以置信：「第一次見面我就燒了你尾巴誒！正常人，阿不對，是正常妖怪！正常妖怪不應該立馬打聽是哪個熊小孩在搞事？然後記恨在心，以後隔三差五就拿這件事出來擠兌……」
藤丸立香以己度人，在腦中排列了無數種燒別人尾巴理應接受的懲罰。等說嗨了有些停不下來。
她又後知後覺想，不對啊，這熊小孩不就是我本人嗎？
立香立馬改口快速揭過這一茬，先發制妖：「所以你居然還不知道我名字！」
大天狗低笑出聲。
「哦？」玉藻前在面具底下勾起嘴角，她壓平聲音，問，「那你現在願意告訴我嗎？」
藤丸立香冷酷極了：「不願意！」
「你自己去問晴明！哼！」
說完這話，她就傲嬌轉頭，一蹦一跳的跑了。
當然，立香沒有走遠，畢竟人生地不熟。
她回憶了一下愛宕山，放在近代的話大概是在京都市右京區那邊，九百多米的海拔放在平安京這個時代已經算相當高了。
她想起恩奇都曾經說過的，自然在很多時候都會根據生物差異性，將合適的族群遷徙至合適的地方，規避混居的風險——像是高山被贈予天狗，在這個離京都不遠的地方緘默存在著。
哎，說起恩奇都，又不得不開始惆悵。自己啥時候才能回殼子啊。
聖杯在上，我藤丸立香願意一年不惹是生非，只求能重新做人！
立香在拜殿對著不存在的聖杯虔誠許願，真摯到她自己認為阿賴耶識聽了也要誇一句真有你的！
她試圖繞去幣殿，再穿過幣殿到達本殿參觀。神社裡本殿是不允許人類進入的，但她這不恰好不算人嘛——本來是這麼想的。
天色已經變得漆黑，神社的油燈將一些雕像照出影影綽綽的暖色影子。有山林中的小動物誤入鳥居背後，松鼠的腳步聲在木質地板上噠噠作響。
在這片些微有些神秘意向的場景裡，立香看見一軟塌。
軟塌上堆著某種動物的皮毛，毛很長，軟而密，上面不知道躺著誰，將一部分軟毛壓得凹陷。
立香不知道自己湊過去看看是誰這個行為算不算唐突，主要是這人一動不動，要是她湊過去突然有動作了怎麼辦？
怪嚇人的。
但它橫在幣殿中央，要去往本殿就一定避不開。
立香雙手合攏，小聲念叨「對不起，打擾了，我路過一下，馬上就……」走？
藤丸立香的余光捕捉到軟塌上那人的面容時就愣住了，一切話都再也說不出口，她有些不可置信，又湊近了看半天，有些不能理解現狀。
那人靜靜的躺著，沒有立香之前認為的那樣突然跳起來，也壓根不會跳起來。油燈的光將夜裡的陰影驅散，同時維系著人惴惴不安的那顆心。
藤丸立香在明暗中一言不發，轉身離開了。
.
烏天狗在鳥居不遠的叢林處清理翅膀上的創傷，痛感順著羽翼根部蔓延到神經，失去了相當多一部分血液使他的翅膀不健康的蜷縮，他其實比看上去要虛弱很多。
——他想起那個奇怪的靈魂。
烏天狗一路上跟著小男孩，保證他不會被山裡的猛獸當成獵物，也不會路過某些妖怪的陷阱。
愛宕山的妖物太多，不止是天狗居住在山頂，向下也盤踞著各類妖怪，構造出復雜的生態圈。
他無力阻攔玉藻前大人喚醒小男孩的神智，只能在男孩驚慌失措亂竄時跟上去——即使沒能攔下他闖入樹木子的地段。
樹木子和這片山林融為一體，自身又屬於半寄生型妖物。它的樹枝延展範圍及廣，烏天狗在它手裡吃過幾次虧。
男孩竄進樹木子的狩獵範圍時，烏天狗就覺得要完。想到到大天狗大人的請求，他打定了主意，直接展開翅膀騰空飛起，快速掠過樹叢進去抱起孩子就走，不降落也不停留。
但還是沒用，其實在樹林裡躲避大樹本身就是幾乎不可能的事。
烏天狗被吊起，尖刺貫.穿翅膀，劇痛伴隨著力量的不斷喪失。他也意識到樹木子不會直接吸干男孩的血液，他只是人類，還那麼小，血液放空也不夠打牙祭。
男孩被它當成了誘餌，吸引往來的妖怪。
——他會在恐懼和飢餓中等待死亡。
後來的事就開始發展得莫名其妙。樹木子變得比人類還要嬌弱，帶著血腥惡臭的尖刺玩鬧般一收一放，死亡狂纏也變成了滑稽的舞步。
非常莫名其妙。
同樣莫名其妙的還要數那個人類靈魂——他懷疑那根本不是人類能擁有的靈魂。
她身上有各類妖怪的氣味，弱如山童，強似玉藻前，通通融在一起。一般而言，這樣的情況即使是在被陰陽師收服的式神身上也不常見。
畢竟極少有陰陽師會每天放著式神聚在一起開茶會。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自身是沒有味道的。
穿過鳥居的所有生物都會將外界的一切痕跡抹去，做到真正的「神隱」，所以在那股雜亂的味道消失之後，她宛如透明。
就像連靈魂原本該有的味道也一起被消除了。
翅膀的疼痛打斷他的回憶，同時，他聽到了鈴鐺的聲響。
是大天狗大人為了避免收養的小孩迷路找玉藻前大人要來的鈴鐺。
烏天狗活動了一次四肢，覺得沒有大礙了，便展開翅膀離開了原地，他向鈴鐺處快速移動。
烏天狗以為自己會看見睡醒了亂跑的人小男孩，卻沒想到看到的是藤丸立香。
搖晃鈴鐺的當然是立香。
她單刀直入，也不兜圈子：「幣殿裡的是誰？」
「你去了幣殿？！」烏天狗的反應和立香想像中有些不一樣，他投以更加譴責的眼神，語氣也是極為不贊同，「這裡能被允許進入的地方只有拜殿！」
「你也不能進嗎？」
「當然不能！那可是大天狗大人的地方！等等你說幣殿裡有誰？」
藤丸立香醒悟到大天狗似乎是不會將萬事都同步給烏天狗的，想明白這一點之後她開始忽悠老實狗。
「我不小心闖進去了，現在要去找大天狗大人道歉。」立香真誠中帶著一絲為難，「但是我不想被玉藻前看見，她會告訴晴明，下次我出門就難了。」
烏天狗恍然大悟，原來她是安倍晴明的式神。
藤丸立香問他：「你能幫我嗎？作為回報我可以治好你的傷。」
她一邊說一邊掐了一個有些復雜的桔梗印，陰陽術啟動時散發出淺金色暖光。暖光下，烏天狗身上所有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痊愈。
連體內流失過多的血液也被補足。
烏天狗陷入拿人手短的兩難，雖然這點好處還是立香硬塞給他的。
但「給大天狗大人道歉」這一點太精准命中他的痛點。
他心中天人交戰，過了好久才為難的答應下來：「大天狗大人獨處的時候我會帶你過去你會道歉的對吧？」
立香點頭如搗蒜：「道歉道歉！」
烏天狗完全忘記了立香之前問的那句「幣殿裡的是誰」，只覺得這人類靈魂看上去都順眼了一點。
立香心裡卻想：我說道歉，又沒說只道歉。
——我藤丸立香！不騙人！也不騙狗！
烏天狗在立香心中一雪前恥，之前的他是暴躁的天狗，是智商有一定缺憾的天狗。
現在他是一只只是腦子不那麼好使的老實天狗！
於是烏天狗真的找到了玉藻前不在的機會，把藤丸立香扔到了大天狗面前。
藤丸立香開口就是一句：「對不起。」
烏天狗滿意的眯起眼。
藤丸立香接著說：「所以幣殿裡的是誰？」
烏天狗氣得跳起來：「你怎麼回事！」
大天狗隨手將烏天狗安撫下來，拜托他道：「你去看看那孩子吧，該起來吃飯了。」
烏天狗飛走之前還對藤丸立香擠眉弄眼。
立香覺得這狗子真可愛，當然，天狗不是狗，立香沒有不尊重天狗的意思，請天狗保護協會不要找她麻煩。
大天狗也很直接了當，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大妖都不喜歡和人兜圈子，玉藻前也是，他也是。
立香問他幣殿裡的是誰。
他回答：「是一具身體。」
他伸出手，指尖輕點立香皺緊的眉頭。帶著涼意的柔軟觸感讓立香放松了一點點。
「酒吞童子讓我替他保管一段時間。」
「酒吞童子？」立香前傾身體，她好奇的口吻衝淡了這個姿勢原本帶來的咄咄逼人感，「你們大妖關系都這麼好嗎？」
大天狗搖頭：「玉藻前和酒吞童子就很不對付，他們之前就有些口角，加上酒吞一直很討厭那群陰陽師，他一直想燒光京都——葛葉的孩子還在那兒呢。」
立香：……
我知道酒吞童子一直是京都的威脅，但在您口中這不就成了幾歲小屁孩想出的幼稚報復手段了嗎？
——你們大妖都這麼灑脫不羈嗎？
藤丸立香深感不行，又強行拉回話題：「您不覺得哪裡不對嗎？？」
大天狗從最開始就是一副你們打，你們鬧，我就看看與我無關的模樣。
他從容極了。
立香疑惑：「那身體可和我長得一模一樣啊！！」
您就沒點表示嗎？
她還有點怕這大妖嘴裡蹦出來一句「那還真巧啊」，那真的是無話可接。好在大天狗雖然心思難琢磨了一點，但對孩子是真的耐心且寬容。
藤丸立香：假孩子也是孩子！十五歲！永遠的孩子！
大天狗平和的問她：「那你要回到身體嗎？」
立香驚喜：「想回就能回的嗎？！」
大天狗點頭。
藤丸立香站定嚴肅道：「謝謝大天狗大人！親親大天狗大人！現在嗎？馬上嗎？孩子的靈魂就要有家了嗎！」
大天狗抖擻翅膀，笑著開口：「走吧。」
藤丸立香：沒問題嘞！！
等我回到身體就馬上找恩奇都！
她在心底叉腰狂笑。
我，藤丸立香，要偷偷的努力回到身體。
——然後驚艷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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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返回身體比藤丸立香想像中要更容易。
她看著大天狗將躺軟塌的那具身體戴手腕上的白玉珠子取了下來, 立香剛想問大天狗這是什麼，視線邊緣處卻開始一片模糊。她斷定自己意識很清醒，只是被什麼無法描述的東西遮蓋住了感知。
一開始喪失的是視線, 接著逐漸減輕的便是雙腳觸地的實感。
這是一種很分裂的感覺。就像一部分的她還停在原地，另一部分早已不不知道身處何處, 夜風避開感官輕撫散茫然帶來的不安，那一刻, 晨昏顛倒。一切又倒退回最開始。
肉.體到底還是擁有沉甸甸的實感，這種實感加放大了輕飄飄的癢。伴隨著四肢的疲軟, 藤丸立香終於回到了自己的軀殼。
立香從軟榻上慢悠悠撐坐起來。她舉起手, 合攏又松開。透過油燈的微光觀察自己的指節，銀色指環在食指上已經有些松了——她好像又瘦了些。
她的視野仿佛更精致了一些，每一件物體都很立體，每一類顏色都很濃郁。
但相對的, 她能捕捉到的信息其實反而減少了, 靈魂狀態下的她時常能看見風的形狀, 聽見陽光灑下屋檐的聲音, 聞到人類情緒的味道——現在一切都恢復了正常。
這才對嘛！人類就要有人類的樣子！
「這是用來保證這具身體不會被游魂侵占的東西。」大天狗將那串白玉珠收了起來，朝立香解釋：「其實也是玉藻前的東西。」
立香張口想說些什麼，還沒出聲, 嗓子眼兒傳來由干澀引起的陣痛，她忍不住先咳嗽了兩聲, 等咳完了才又啞又劈的聲音問：「玉藻前也知道我身體在這裡嗎？」
大天狗笑答：「她不知道哦。」
立香越來越搞不懂他們大妖之間錯綜復雜的關系, 橫豎和她關系不大, 於是也不去費勁想了。
她活動了下脖子, 接著是四肢, 然接著嘗試著下地——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立香的復健十分成功，說是五倍速都不帶吹。
靠雙腳撐起整個身體的重量，藤丸立香的腿有軟了那麼一瞬間。她扶著軟榻，邁開比老弱病殘還小心的步伐緩緩地先走了幾步，覺得差不多了又加大活動幅度。
扭扭脖子，舒展雙臂，轉動踝關節……
——她在原地做了一套廣播體操。
大天狗對她的迷惑行為不做點評，雙手環胸饒有趣味的等這人類姑娘結束她的表演。
而表演一時半會兒還結束不了，烏天狗先找上來了。
「您在裡面嗎？大天狗大人？」烏天狗也不進來，就站在殿外小聲詢問，「他睡醒了，現在到了人類吃晚飯的時間，您要一起來嘛？」
不提晚飯立香還沒覺得餓，烏天狗這麼一提，她突然覺得之前靈魂狀態吃下的東西全都化為烏有，胃發出瘋狂抗議，肚子也不叫，就是飢餓的感覺一波接著一波湧上來。
立香立馬不復健了，抬頭問大天狗：「或許，晚飯也有我的一份嗎？」
大天狗如實回答：「不一定，要看烏天狗認為你需不需要吃飯。」
可惡！居然由那個小傻子決定她的生死！
十分鐘前的立香可能不需要，但現在的藤丸立香，是BRAND NEW立香，是一頓不吃就會大呼虐童的立香。
所以她很沒包袱的和小男孩共享了晚餐。
說實話，這孩子還在長身體，但因為平時吃的太少了，胃一下子接受不了太多的食物——藤丸立香如是說。
烏天狗：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我覺得我不該信。
藤丸立香幸福的大口刨飯：愛信不信！
男孩就如立香所說，他的確吃不了很多，但只是一點點也比日常能得到的食物要多很多了。大天狗見他先吃好飯，問他：「你有什麼想叫的名字嗎？」
男孩不解的歪頭。
大天狗替他擦拭嘴角，耐心地解說：「叫以前的名字也可以，如果想要新的名字也可以，現在你是天狗的孩子，是人類，也不再屬於人類了。」
立香捧著飯後熱茶，聽了這一套社會學發言，大呼狗哥行家！
歸屬感！這就是歸屬感啊！
當初錐生零那小孩要不是性格已經差不多成型了，立香也想給他另外取名字開啟新生活的來著——大郎這名字怎麼樣，不行的話太郎也可以。
當然這個想法剛和黑主灰閻講完，他就用「是什麼人間疾苦才讓零遇上你啊」的眼神勸退了立香。
錐生零絲毫不知自己因此逃過一劫。
玉藻前在飯後過了會兒才回來，看見藤丸立香後一時佇足在原地，沒有上前。隔著面具，立香看不清她表情，只覺得她似乎是有些……生氣？
但又不是生立香的氣，因為在下一秒她就走上前，揉了揉立香的小橘頭，問她：「天狗呢？」
立香不知道她問的是大天狗還是烏天狗，想了想，選了可能性大點的那個回答：「那個男孩要取名字，拉著狗哥…我是說拉著大天狗不知道往哪兒走了。」
「呵。」玉藻前冷笑一聲，「跑得倒是挺快。」
好的，知道你在和大天狗生氣了！
立香第一次用人類的軀體拉住玉藻前的手——她剛才其實差點沒控制住自己摸向人家尾巴。狐妖的聲音發涼，掌心卻是暖的。
「大天狗說讓我們隨意，那我們是要回去了嗎？」
玉藻前反問她：「你不問我去哪裡了嗎？」
立香見她自己提了，笑得眯起眼：「哪裡哪裡！是哪個好玩的地方？！」
玉藻前熟練撈起她，在心裡感嘆了一句人類的質感和靈魂果然還是不一樣的。
「走吧，帶你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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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郊區，往生石。
在淪為戰場之後，郊區儼然成為一片廢墟。
這還是在恩奇都出於某些原因沒有使用魔力，完全肉搏的情況下。
酒吞童子和安倍晴明是老對頭了，彼此說不上知根知底，其實也都了解得差不多。晴明召喚出雪女和犬神，未鬼化的大江山鬼王冷哼一聲，毫無畏懼向陰陽師衝去。
雪女浮在半空，雪花從她衣擺灑落，飄到地上「喀嚓——」結為寒冰，又飛速蔓延至酒吞腳邊，幾乎在一瞬間攀上他的小腿，冰霜所致之處凍結一切。
晴明趁此刻快速結印，與此同時，冰霜其實並沒有阻礙酒吞童子的行動——哪怕一秒。他極其強勢的震碎桎梏，眨眼間變出現在雪女身邊，酒吞抬手掐住她的脖子。
犬神看上去正在想讓酒吞產生幻覺，即使沒有對人類的精神攻擊那麼有效，至少也要讓他恍惚。
但沒用。
大江山鬼王似乎對晴明只派出這種等級的式神有些不耐煩起來，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他挑釁道：「玉藻前這次沒有像護著小狐狸崽子一樣護著你嗎？陰陽師？沒有玉藻前，你的式神會被我殺光的。」
安倍晴明本身也不是為了能和酒吞童子正面硬碰硬來選擇出戰式神，他此刻還在結印，手半點沒停，也不回應酒吞，而是高聲喚：「葉王——！」
麻倉葉王這邊也不好過，他和晴明的出發點就不同，一招一式都是奔著下死手去的。
但即使只用肉搏，葉王召喚出的若干式神都沒能在恩奇都手裡撐過五回合，大多是在奄奄一息的狀態下被葉王召回，車輪似的，想要靠硬磨取勝。
這也是安倍晴明第一次見識到麻倉葉王的式神儲量——或許整個陰陽寮的陰陽師能拿得出手的式神，加在一起也沒他的多。
聽見晴明的呼喊，葉王瞬間明白了他的打算。麻倉葉王又召喚出大入道。
半座山那那麼龐大的妖怪瞬間橫亙在恩奇都與他們之間。
麻倉葉王短暫的將綠發的危險角色排出戰場，轉頭開始拖住酒吞童子。
大入道傳來慘叫，酒吞也在狂笑中不斷逼近，但安倍晴明的結印速度實在太快——被埋在地底的傳送陣，終於啟動了。
酒吞反應很快，立馬意識到這個傳送陣或許並不是供陰陽師逃竄用。
「回到大江山去吧，酒吞童子。」
「真是下流的手段啊，陰陽師。」酒吞沒有被暗算的氣急敗壞，反而暢快笑出聲，「這次就算了，橫豎為了友人來一趟，下次我必帶著茨木一同前來踏平京都！」
只傳送妖怪的傳送陣將酒吞童子傳送回了大江山，但可惜的是，恩奇都不屬於妖怪。
他對酒吞突然消失的氣息沒做出多大反應。大入道身型似山體，他就如挖隧道一樣幾乎將他挖穿，在另一頭，兩名陰陽師嚴陣以待。
大入道被收回的一瞬間，葉王手底的鐮鼬旋轉奔去目標。恩奇都聽出了風被劃破後發出的哀鳴，反應極快的打破自己不使用魔力的束縛，天之鎖擊中鐮鼬，將其惡狠狠地重擊回去——恰好劃破了麻倉葉王的腳腱！
晴明立刻扶住葉王單手掐印替他治療。
恩奇都乘勝追擊，一條鎖鏈捆住為了治療葉王而無法召喚式神都安倍晴明，另一條鎖鏈的金色尖頭極具脅迫性地貼住麻倉葉王的咽喉。
這場節奏飛快的短暫交鋒終於結束了。
恩奇都並不為此高興，他甚至還嘆了口氣，檢討道：「我不應該用天之鎖的……」
但他也沒在這件事上糾結太多，話題依舊最開始的那個話題，他問葉王：「她是暫住在您那裡嗎？」
這次還沒等麻倉葉王開口，恩奇都突然神情微怔，倏爾解撤下了天之鎖。
——他身邊一直縈繞著的焦躁和裹在精致外殼下快溢出的陰沉在一瞬間消失了。
恩奇都四下打量了化為廢墟的郊區，如他之前說的那樣，他一直在刻意的將戰場往京都裡帶，以往生石為分界線向外的森林反而受到的波害面積極小。
恩奇都滿意的向兩位陰陽師道別：「打擾兩位了，下次再見。」
說完這話他就毫不脫離帶水地轉身，徑直離開了。
麻倉葉王：……
安倍晴明：他到底是來干嘛的？
恩奇都拋下兩個問號臉的陰陽師，先回到大江山找到酒吞童子，接著跟他一起去愛宕山拜訪大天狗，或者說，去接已經被恩奇都感知到靈魂歸位的藤丸立香。
當恩奇都到達愛宕山，天狗卻告訴他藤丸立香已經走了。
恩奇都聽了這話反而展露出笑容：「那她一定沒事了吧。」
大天狗說：「吃了兩碗米飯呢。」
恩奇都：可以，那還真是挺健康的。
「十分感謝你們給予的幫助。」他向天狗和酒吞誠摯道謝，「我也要去開始做我該做的事了……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請務必聯系我。」
在恩奇都禮貌與大妖們道別的時候，玉藻前終於帶著藤丸立香回到了安倍晴明的院子。
立香懷裡抱著東西，從門外一個大跨步拔腿向裡跑，一邊跑還一邊嚷嚷：「葉王——！你回來了對吧！來康康我給你帶了什麼好……」東西……？
麻倉葉王因為召喚太多式神，雙手被反噬。晴明拿符咒給他包好雙手，又端著藥碗給倚床頭半躺的葉王喂藥。
立香進門的時候，三雙眼睛兩兩排列組合混亂對視了一波。
說不清的道不明的，都是迷茫。
立香：？
葉王你怎麼回事？我就出去玩了一趟你怎麼就……？？
藤丸立香把手裡抱著的紅色小狐狸塞給一邊的安倍晴明，一臉沉重地撲向雙腿包得老厚實的麻倉葉王。
這是葉王第一次聽見藤丸立香的聲音，屬於女孩子特有的清脆和朝氣——和內心聽到的聲音質感不一樣。
人從嘴裡發出的聲音往往更加豐滿且飽含情緒。
他先是聽見立香心裡想：【怎麼就！怎麼就！怎麼就！】
她在心裡連呼三個「怎麼就」，接下來的內心話同步到現實中來。
麻倉葉王聽見了她悲痛欲絕卻強忍不哭的聲音。
「要堅強！要堅強啊葉王！！雖然你少了我這個打手式神，又沒了一雙腿，還淪落到被晴明喂藥的境地——但你不要沮喪！不要對生活喪失信心！更不要因為這個挫折就想不開！讓我想想你還有什麼……」
「你還有守護京都的信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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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麻倉葉王不知道自己居然還能有一天被無中生信仰。
這一刻, 他甚至覺得京都其實可以不守護，但藤丸立香的一頓毒打必定不能少。
立香毫無在葉王容忍的邊緣大鵬展翅的自覺。
她一邊為麻倉葉王的飛來橫禍嘆息，一邊被自己的善良舉措所打動, 對葉王的憐惜和對自己的感動疊加出詭異但高漲的情緒。此刻，她看上去恨不得躺在床上的那個人是自己。
「我本來應該和你一起堅守京都！為守衛和平出一分力！哎…葉王，你承受了太多。」
她嘴上是這麼說的，心裡卻止不住的想：【沒了我，葉王居然連架都打不贏。哎, 我懂了……】
葉王：你快住腦吧我不想聽你都懂了些什麼鬼東西！
安倍晴明在一旁憋笑。他一耳朵聽玉藻前的陳述，一耳朵聽立香的精彩發言。晴明還不知道這姑娘內心有多膨脹，只看她當下的表演都快要當著葉王的面笑出聲。
好在藤丸立香及時剎車, 沒給葉王造成更大的心理負擔。她仔細觀察了一下病號的臉色, 又上下打量他的傷勢, 轉頭對晴明這位醫生投以不解的眼神。
「治療的陰陽術都沒有效果嗎？」立香疑惑道，「按理說就算整條腿沒了也能醫好啊？」
晴明醫生容忍了外行人士都質疑, 解釋說：「葉王是被自己的式神傷到，屬於比較惡性的反噬。」
安倍晴明的解釋沒徹底洗干淨立香心頭的疑惑，她繼續問：「你們去和誰打架打到反噬自己啊？」
晴明回答：「酒吞童子和他的朋友。」
立香還沒來得及吐槽這對組合聽上去就跟「沒頭腦和不高興」一樣不走心。酒吞童子的名字一出，玉藻前手中的瓷杯「喀——」的一聲，碎了。
藤丸立香：——！
【好的姐！想起你和他有過節了！】
立香火速住口, 生怕把這位大妖刺激到了搞出什麼神神鬼鬼的操作。
晴明見她不問了，將剩下半句「那個朋友好像是叫恩奇都」咽回嘴裡。
像是有個中場休息就足夠了, 藤丸立香又開始踩著高壓線對葉王快樂輸出。
「雖然在你這麼慘的時候說點高興的有點不合適……但是我還是准備和你分享我的喜悅。」
立香一甩頭發，凹了個感覺上應該瀟灑且酷的造型：「看！我找回我的身體啦！！」
「哦。」麻倉葉王甚至不想多問一句來龍去脈, 冷淡地知會了一聲, 又敷衍說, 「恭喜。」
立香早就習慣他這幅樣子, 也不討厭他打發自己的行為。
【畢竟他是個被自己式神揍，又被自己式神拋棄的可憐男人……】
麻倉葉王額頭青筋狂跳：「我說你差不多……」
「——所以你這段時間得負責照顧葉王哦」。
晴明笑眯眯地打斷葉王的話，他朝同時看過來的兩個人眨眼：「葉王養傷大概需要半個月左右吧，這段時間做好不要用陰陽術，寮裡我會幫你告假，這半個月就拿來好好休息。」
麻倉葉王當場拒絕：「不必。」
藤丸立香指責他：「怎麼這樣了還想著工作呢！老老實實在家休息！」
葉王涼涼的瞥了她一眼，語氣越來越隨和，頗有幾分看透生死的平靜：「我說的不必，是指不必你來照顧。」
立香：「……」
【麻倉葉王你變了，你以前不會把對我的嫌棄說出來的，你現在不光說出來了，還是當著晴明和玉藻前的面。】
【這就是落敗男人的尊嚴嗎？酒吞童子竟然這麼強，同時得罪玉藻前和麻倉葉王還能穩當大江山鬼王…我就比較可憐了，誰都沒得罪還要遭受這樣的言語攻擊，善良的小咕噠又做錯了什麼呢？我被嫌棄了，人生第一次，我被嫌棄了。】
【麻倉葉王你沒有心。】
【……】
藤丸立香面上委委屈屈。
藤丸立香心頭重拳出擊。
麻倉葉王這才醒悟，原來自己從撿到立香開始就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這個靈魂或許有很多能用得上的地方，例如膈應麻倉家那群大妖式神論的老不死，例如警告陰陽寮裡雄心壯志想踩著他向上爬的渣滓，又例如拉攏安倍晴明這樣一個喜歡觀察有趣事物的半妖陰陽師。
假設她實力強橫，那便限制住她的能力，困在一方院子。孤寂帶來惶惶不可終日，精神的壓力總是能伴隨著奴性的塑造。
式神不需要太多自己的想法，它們更像是工具，工具只需要存在她應該有的那些棱角便可。
假設她能力卑賤，那便等到她徹底沒用之時將其退散，或是作為養料喂養那些以靈魂為食的式神——總歸是有點最後的價值。
但事與願違。
這是一個能給麻倉葉王帶來奇怪體驗的靈魂。
沒有得到她的真名，他無法聽見她平日的口述，最多只能依靠靈視與她展開對話。這是麻倉葉王第一次在日常生活中主動「使用」靈視。
「能聽見」像是一種懲罰，聽得越多，人內心積壓的東西便越多。不分晝夜接收到的訊息不可能單一，往往參雜著憐憫、憎恨、憤怒、不甘、嫉妒、喜愛、珍惜……以及一些人類自己都不會察覺到的各味情緒。
愛是美好的，恨是美好的，求而不得是美好的，失而復得亦是美好的——混在一起攪拌卻只能傾倒出妖怪都避之不及的惡心穢物。
那是一灘氣味冗雜的淤泥，鑲嵌著糖果和針，而麻倉葉王深陷其中。
於是他憎恨靈視，也憎恨毫無自覺將內心袒露出來的所有生靈。
這個靈魂卻將「靈視」日常化了。像是喝水，吃飯，睡覺。他習慣性的去聽她的想法，此刻那便不再是「想法」，而成為了「語言」。
僅僅依靠「語言」，葉王就能和一個干淨的靈魂對話。
——這是其一。
她似乎從來不會去思考一些更深層次的東西。當然這不是指這個靈魂沒有渴求。正好相反，她完全對得起她的年齡。她擁有在孩子轉變為成人期間特有的，能滿足旺盛好奇心的行動力。
而那些渴望，總是一些令麻倉葉王哽塞的訴求。
她想要能夠在陰陽寮正上方平穩飛行的風箏，最好是不會被當值的陰陽師用陰陽術打下來的那種；她想要一個能帶入大內裹但不會逼她學習的骨女；她想要粉嫩可愛但不甜膩，吃了能同時長高和變聰明的和果子；她想要能張口說話，最好是能互相講笑話給她聽的達摩。
她還想偷他的酒，因為燒了大妖的尾巴，於是承諾提酒去賠罪，而這只是為了摸一摸大妖的毛茸茸……
除此之外，麻倉葉王再也沒在她心裡聽到更深一層的渴望——她的性格比畫符咒的黃紙還薄，卻比玉藻前的狐火還要熾熱。
就只是將一些讓你頭疼，讓你在意，卻不反感的東西擺出來，接著向你介紹：這就是她。
——這是其二。
到最後便是水到渠成的一種習慣，她依舊每日亂跑，像只快活的小鳥嘰嘰喳喳，每日亂竄。太小的籠子會禁錮她展開的翅膀，空洞的灰牆會模糊她笑意的雙眼，你無法阻止她飛翔於天際。
你也不想阻止她飛翔於天際。
在麻倉葉王告訴自己「這次算了吧，她不必死於這個年紀」的時候，他就逐漸意識到了——他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而這壓根算不上以真心換真心，也沒有再多一點莫須有的感情。
僅是一點舍不得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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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倍晴明很熱心腸的讓輪入道將麻倉葉王和藤丸立香一起送了回去，牛車逐漸消失在遠處。晴明雙手環胸靠在門外，他視線逐漸上移，仰頭去看天。今夜的星星格外明亮，是個很適合陰陽師占蔔氣運的好天氣。
現在陰陽寮的人應當正在馬不停蹄的占算著那些無聊的事吧，他們甚至沒幾個人能意識到京都的結界已經殘缺，被碾碎的往生石得不到及時修補，大量的妖怪必定會靠著這次湧入京都。
令人頭疼的向來就不是酒吞童子。
安倍晴明和麻倉葉王半塑料半真實的友誼至少有一點是絕對一致的——真實的人類永遠無知。
當然，他倆都沒有把自己與對方刨除人類的範疇。
玉藻前晃動著尾巴從院子裡走出來，她順著晴明的視線也望向天空。這東西無論幾千年過去都像是固定下來的繪卷，沒什麼分別也沒什麼用處。
生而屬於天際的大天狗曾在交談時提過，妖怪要是某一天開始對天空在意，那它在意的必定不會是繁星，而是高天原上那些隨時隕落又隨時誕生的神明。
連神明也會更迭，唯一不變的只剩下那些在廣袤天際之上的空位而已。
人類有人類的渴求，妖怪有妖怪的欲.望。
「如果你早告訴我來的妖怪是酒吞，今晚之後的大江山可能就屬於茨木童子了。」玉藻前不輕不重的對著晴明埋怨，「葛葉死之前他就想殺了你，葛葉死之後你居然還敢只身與他交手。晴明，你在想些什麼呢？」
「我沒有只身，這不是還有葉王嗎？」
安倍晴明沒有避開自己母親的死亡，相反，他對葛葉的死一直十分坦然，語氣平靜得像在聊一些與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他憎恨的並不是母親死於人類之手，而是自己沒能親手摘取她的心髒吞服下肚，那顆心髒——在這裡。」
晴明單手按住前襟，淺笑道：「但即使有了母親的心髒，我也只是一個不入流的半妖。如果不是湊近了，連狐妖的氣味也聞不見，他並不需要我的心髒來增強力量。」
自然也就不會帶有那麼濃厚的殺意了。
玉藻前知道安倍晴明對人、妖兩頭都了解得相當的透徹，他從小就在那條中線上走的穩穩當當。
於是她便不繼續聊這個話題，轉向問他：「麻倉葉王的身手我知道，酒吞那種廢物要麼直接殺了他，要麼拿他毫無辦法——他身上的傷是誰造成的？」
玉藻前提及這件事之前，晴明的腦海中就早已浮現出那個綠色的身影。
他想起恩奇都對待生命的態度，那是比高天原之上的諸位更為「公正」的一視同仁。
這種態度——和藤丸立香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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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安倍晴明念叨的藤丸立香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嘴上嘟囔了一句什麼麻倉葉王沒聽清，心裡的【是誰在罵我啊】倒是清晰可聞。
他和人類立香的相處模式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依舊是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他偶爾應和一句，聽到自己感興趣的話題才會接著展開。
但事實上，能讓葉王感興趣的話題很少。
但今天的人類立香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只有邊角料的阿飄立香了！
她剛去了一趟愛宕山觀摩了天狗，又跟著玉藻前去了山後的狐狸老家，拜訪了即將成為御先稲荷的天狐，還抱了一只赤狐崽子回來給葉王。
「雖然你失去了我這個優秀的式神，但我給你搞了一只很有潛力的小狐狸！玉藻前說他能吃能喝，睡覺不磨牙也不粘人，過幾年能化作人形了能直接充當打手！怎麼樣怎麼樣！喜歡嗎葉王！」
葉王毫無靈魂的回答：「還行。」
立香興奮的抱著小狐狸舉高高，葉王早已摸透了她興奮的本質，只是提醒道：「你自己抱來的自己養。」
藤丸立香之前在葉王的協助下也養過狸貓這類的小妖怪，所以她深知養小妖怪有多磨人——她的協助，指的就是每天陪玩，不是她陪狸貓玩，而是狸貓陪她玩。
後來狸貓聞到她身上玉藻前的味道，四肢都沒站穩連滾帶爬的跑了。
葉王還安慰她說狸貓和狐狸天生就不對盤，並不是她每天把狸貓當狗養，玩什麼弱智撿飛盤的游戲導致人家妖怪跑路。
總而言之！養小妖怪的確是一件很繁瑣的事情！
藤丸立香：【這男人怎麼還小氣上了呢？！】
葉王不為所動：嗯，是我。
養傷的日子過得飛快，其實立香真正照顧葉王也只有前面三天。說是照顧，其實她覺得和醫院陪床差不多。給病人端茶送水呀，喂喂飯呀，講講笑話調劑心情啊——剩下的髒活累活都由麻倉家派人來料理。
總之就是十分面子工程。
立香也發現了，平時麻倉家那群傻逼一個二個拽的跟葉王欠他們十個億一樣，葉王真的有點什麼事又緊張得不得了。
不是那種帶著關懷的緊張，而是資本家特有的，「我最能干的打工人廢了我豈不是血虧」的那種緊張。
看得藤丸立香十分感同身受，每天都要罵兩句麻倉那個滿臉褶子的老頭真不是好東西。
而基本上在第四天，麻倉葉王的手便好了。他摘下晴明的符咒，活動了下手腕。
立香把狐狸扔到一邊讓它自己玩，又湊到葉王跟前，緊張兮兮的問：「手沒什麼問題吧！」
【安倍晴明說得那麼嚴重，好這麼快真的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嗎！】
一時之間葉王不知道自己的拳頭該為誰而揮，是那個唯恐他不亂的老狐狸，還是這個活生生把關心變成詛咒的小丫頭片子。
硬.了，拳頭硬.了。
在麻倉葉王召喚出簡易的式神來處理堆積的那些事情之後，藤丸立香像是終於確定他的手沒事了，剛開始兩天還抱著矜持，到後來就直接把赤狐塞到葉王懷裡，一邊喊著「葉王你幫我照看它我去給你找藥治腳！」，一邊跑了。
麻倉葉王單手拎著赤狐後頸，平靜地和那雙狹長的狐狸眼對視，問它：「玉藻前讓你來干什麼？」
放在往常葉王其實不會這麼粗暴又直接，這只狐狸在他手下是死是活都不會影響他得到想知道的一些消息。比如現在，他只是問了這麼一個問題，火狐心裡的想法便被靈視送至麻倉葉王耳邊。
【麻倉葉王不會發現的，不要慌，冷靜，你還沒有做什麼會被盯上的事，得到「她」的真名後玉藻前大人會立馬接我回愛宕山……】
「哦？」麻倉葉王將它拎得更高了一點，他喜怒不形於色，聲音確是冷的，「玉藻前要她的名字做什麼？」
赤狐在他手上僵住了。
除了哀嚎外，葉王再也沒聽到其他有價值的消息，便結印隨手抹掉了赤狐快一百年才誕生的靈智。
麻倉葉王對世界上所有他認為應該下手的生靈都毫無憐惜，人類如此，妖怪也是如此。
陰陽術下，這只小妖怪連掙扎都來不及，自我存在的意識化為一陣輕煙，輕煙飄過陰陽師異常冷漠的一張臉，徹底消散在空氣中。
在麻倉葉王平淡的目光下，赤狐變成了一只除身體素質外與尋常動物無異的普通狐狸。
但在動手後葉王才想起來，似乎狐狸的現任主人曾經是說過要把它培養成打手的？
葉王：她應該看不出來的吧……？
藤丸立香在外面混了一天，直到黃昏才跑回來，剛進門就急衝衝的找到葉王，問他：「晴明說我最好不要被陰陽寮的人看到
！但我剛剛就和那個上次偷偷罵你的弱智面對面撞見了！」
麻倉葉王讓式神遞去一杯水，示意她不要著急。
立香接過杯子噸噸噸一口喝完，又繼續問：「沒這事吧！我想起前幾天那幾個麻倉不也看見我了嗎？他們是不是也在陰陽寮做陰陽生來著？」
【晴明說得對啊！惡靈變成式神已經夠奇怪了，再擁有□□復活，那葉王不就成玩弄生命的惡毒陰陽師了嗎！】
葉王不知道這個惡毒陰陽師的稱呼是安倍晴明教她的，還是她自己領悟的。貼切中帶著一絲憨厚，加上前面玩弄生命的前綴，這個稱呼除了傻了點，但似乎再適合不過現在的葉王。
他佯裝沉思，略微低下頭，又垂下眼：「身體是你自己找到的，我的確做不到替惡靈重塑身體，這是不爭的事實。他們要是……也沒辦法。」
「我能做些什麼補救嗎？」，立香皺著眉，她伸手把葉王懷裡的狐狸抱出來放到旁邊，很嚴肅的發言，「玩歸玩，鬧歸鬧，這可不能開玩笑！」
葉王回答：「按照時間來看，陰陽助應該也知道這件事了，畢竟你當初可算是震驚陰陽寮的惡靈啊。」
立香：「這麼重要的事你和晴明居然都不立馬告訴我的嗎！！！」
【陰陽助那可是陰陽寮的半個老大啊！我大哥的事業居然要毀於我手嗎！】
立香念叨著這不行，這不可，這可是事業編制怎麼能說涼就涼——卻又聽麻倉葉王道：「要不你干脆將我的腿砍下來吧，你會直接『鬼化』，而我如果成了瘸子，應該也就沒事了。」
藤丸立香 ：……
媽的。
這要還聽不出這個哥在開玩笑，她這幾個月也白過了。
立香瞬間炸毛：「你好煩啊！這是能開玩笑的事情嗎！！！」
【不說工作！哪有把自己腿拿來開玩笑的啊！！】
「……」
麻倉葉王把預先想好的哄小孩說辭吞回肚子裡，他沒想到藤丸立香氣的點居然在他的腿上。
此時立香接著開炮：「我可是相當認真地思考過，要不要半夜摸去那幾個陰陽師家裡讓他們物理失憶的啊！一路上趕回來，我連水都沒……我連水都只喝了一口！」
【麻倉葉王你沒有心！！】
「斷腿是吧！斷了算了！斷了最好！」藤丸立香很冷酷的說出這句話。
狠話放完卻在心裡對著一邊的赤狐念：【玉藻前說你們赤狐都是狐仙預備役，我剛才都是說著玩的啊，不能當真啊，葉王的腿還是得好起來哈！】
麻倉葉王：「……其實再過個幾天我的傷就好全了。」
立香：「那不能啊，腿不斷怎麼有膽子去上班？」
【呸呸呸，斷不了斷不了！】
麻倉葉王：「……」
葉王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篤信赤狐真的有通達神明的能力，也不明白她這口是心非的技能是不是無師自通。
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克他的技能呢？
最後藤丸立香撂下一句「我不管了」，連這段時間最喜歡的赤狐也不要，撒腿就往外跑。
立香維持著氣鼓鼓的狀態，晚飯也沒吃——直到半夜玉藻前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狐妖大搖大擺半夜造訪沒有引起麻倉家的半點警覺，葉王就在隔壁，此刻也沒什麼動靜，像是已經睡下了。
立香迷迷糊糊的坐起來，玉藻前替她披上羽織。
「你是有一個叫恩奇都的朋友嗎？」
藤丸立香嘴裡還含著半個哈欠，陡然間聽到恩奇都的名字，一下子給震精神了。
她眼睛睜得溜圓，像極了玉藻前平日裡收集的那些會在月光下散發各類輝光的彩色珠子。
「您見到恩奇都了嗎！」立香攏了攏羽織，前傾上半身，有些激動地湊近玉藻前，問，「他在哪裡？怎麼不直接來找我呀！」
「是天狗告訴我的。說他正在找什麼東西，有了結果之後會馬上來接你。」玉藻前伸出一根手指抵住立香額頭，將她整個人連同快要溢出來的歡喜一同摁了回去：「不過你什麼時候有了這麼一個朋友？」
立香還想著要恩奇都碰面之後再問他，自己身體怎麼就到了酒吞童子手裡啦——她倒是半點沒想到酒吞童子還能被恩奇都揍成工具大妖。
主要是晴明、葉王、玉藻前這個「酒吞童子今晚必死」組合每天對著她洗腦，把立香腦子裡的酒吞完全塑造成了一個酷愛打架鬥毆，但腦子不太好使的惡霸鬼王形像。
立香覺得，按理說恩奇都和腦子不太好使的打架惡霸應該是不會搭伙的吧。
所以她並不知道恩奇都在玉藻前心裡已經和酒吞童子打上了雙向箭頭，只是依舊快樂的回答：「很早很早以前就認識啦！」
玉藻前有心想嚇她，沉下聲音說：「天狗說他最近殺到了出雲國，那是八岐大蛇的地方。八岐大蛇一向很討厭有外人入侵他的地段……」
藤丸立香：「……啊？」
立香有些摸不准狐妖的意思。她心想，出雲國也好，八岐大蛇也好，都和我有什麼關系？但玉藻前看起來像是在等一個回答。她只能又開始發揮自己聯系上下文現場答辯的技巧，連蒙帶猜的接下去。
「那……希望出雲國沒事？」
立香見玉藻前沒什麼反應，飛快的跟上一句：「希望八岐大蛇沒事！」
玉藻前：……
面具擋住了玉藻前的臉，也擋住了她眼裡的問號。
狐妖似乎突然就領悟了晴明和大天狗在提起恩奇都時若有若無的忌憚。
如果藤丸立香真的了解八岐大蛇是什麼程度的妖怪，自己的朋友又是什麼水平的話，那這份忌憚在某種程度上來講就並不算多余。
玉藻前這麼想著，朝立香直接道別：「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走前還給藤丸立香捻了捻被子。
出了門，狐妖就看見愛宕山的那只小狐狸正搖著尾巴在籬笆邊上等她。玉藻前並不驚訝，面具下的一張臉依舊無比從容。她不慌不忙地跟上赤狐，最終來到麻倉葉王院子裡的書房裡。
麻倉葉王的書房和晴明的書房完全不一樣。
晴明喜歡將雜書到處亂放，書架上隨手抽一本出來，是奇異雜談或是陰陽術載文，兩者概率不過五五。
麻倉葉王的書房則要「平庸」不少，也更「奇特」不少。
平庸之處在於書籍都規規矩矩的按照類別整理在各個書架上，書架邊上甚至還標注上了類別名稱。奇特之處則在於他的書桌上反倒是亂糟糟的一團，雜七雜八什麼都有——甚至還有給動物梳毛的木梳。
葉王並沒有如立香所想的那樣已經睡下，縮小後的青鷺火立在他的肩頭。羽翼發出青藍火光，卻並不傷人，反而持續的治愈他身上還未養好的傷口。
玉藻前將帶路的赤狐抱起，五指輕撫它柔順的皮毛。
「我只是來傳話而已，你不必那麼緊張。」玉藻前沒有提懷裡的狐狸被抹掉靈智的事情，也清楚眼前的陰陽師大概是知道她的目的，但大妖向來不怎麼在意人類的感受，「如果我要殺人，肯定比酒吞要快很多。」
麻倉葉王和玉藻前的語氣極為相似，他沒有狐妖那麼自然的殺意，但威脅的口吻沒有弱上半分：「你也應該知道我不是酒吞童子所傷，酒吞傷不了我，你也一樣。」
他們一個用「殺」，一個提「傷」，話中各帶目的，也各帶傲慢。
玉藻前並不討厭這種傲慢，她甚至笑起來：「你這樣倒是和晴明很像了，可他不是人類，你也不是嗎？」
她揶揄般擺出反問，問完便轉身走了。狐妖的背影完全消失前傳來她最後一句話——
「我現在有別的興趣，不會再想要她的真名了，不必那麼緊張，陰陽師……」
麻倉葉王先是漠然，隨後輕笑一聲，對多次出現的緊張二字不做任何評價。他算了一下日子，又召喚出塗壁：「你今天呆在大門外，她要是出門了馬上攔下來，然後告訴我。」
塗壁聽完命令後就將整個石碑一樣的身體融進了牆中，消失不見了。
玉藻前來京都只有兩個理由，一是來找安倍晴明，二則為今天這個日子。
妖氣在這天將肆無忌憚地侵略朱雀大道，綿延出一條不歸途。所有妖怪或將褪去束縛，大妖亦將降臨京都。正所謂……
——魑魅魍魎，百鬼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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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倉葉王不想讓藤丸立香今天出門，還特意一大早讓式神告知她今天的特殊性。但立香和他想的恰好相反，她今天非要出去一趟才行。
立香猜測恩奇都應該跑到出雲國找靈脈去了。她身體上感知不到任何魔力汲取的跡像，不清楚他那邊具體是什麼情況。但恩奇都的動作一向不慢，又知道她現在確切的位置，說不定在葉王的傷養好之前，他就能回來接走立香。
今天是百鬼夜行，陰陽寮忙的不可開交。
羽茂忠具今日陪在殿下左右，安倍晴明今日偏偏又不當值，陰陽大允無論怎樣也聯系不上他。
寮裡已經有不少陰陽師大致察覺到了京都大陣的缺口，可能是害怕在這一天出什麼大亂子，七八個陰陽師直接找上麻倉葉王的院門。
雖然立香前腳剛因麻倉葉王的捉弄而與他單方面冷戰，但她還是十分善解人意的避開了前門的一群人，偷偷從上次偷酒出去給玉藻前的那個小門跑了。
葉王的腳傷還沒好全，陰陽寮裡的那幾個滑頭裝作很沒眼色的樣子，就是賴著不走。不一會兒，大摞的公文和待處理的文件全被送了過來。
麻倉葉王聽他們心裡翻來覆去那幾句話聽得有些煩了，隨便找了個借口窩在房間裡，任憑外面的人怎麼折騰也不為所動。
在他閉目養神期間，留在書房那邊的式神三番兩次來找他，葉王最後干脆下命令：「除非是他們全在書房死光，否則就別再來煩我。」
說完這話沒過半柱香的時間，式神又來了。
來的卻是塗壁。它可憐巴巴的帶來消息，藤丸立香沒有從大門走，所以它也沒能攔住。
麻倉葉王氣笑了：「行。」
葉王沒有出去找人，也沒有讓式神去找。
就如同對同僚講的那樣，他現在是一個需要靜養的傷患。傷患不能生氣，也不能憂心。他呆在自己的房間裡，捧著那本快要翻爛的《今夕要》，從上午看到了黃昏。
今年的百鬼夜行依舊以玉藻前龐大到恐怖的妖力覆蓋至整個京都作為訊號。在陰陽寮的預先警告下全城戒備，人們躲在家裡緊閉門窗，商販也全都銷聲匿跡。
但麻倉葉王還是能聽見很遠的街道上屬於妖怪的聲音。很難去區分這是真實發出的，還是靈視帶來的，妖怪總是比人類狡猾，也比人類坦誠。
他繼續等。
等到百鬼夜行結束，天上的黑霧隨著眾妖的離去而散開。今晚是個十分敞亮的夜晚，月色比任何時候都來的柔和，灑落至枝頭比梨花更白。
藤丸立香終於回來了。
她依舊和每一次都一樣，一進門就直衝葉王的房間。
她身上全是水，袖口扎得老高，打著赤腳，鞋襪也不知哪裡去了。橘發同樣濕透了，一縷一縷甚至有些打結，臉上幾道傷口似乎因為長時間泡在水裡有些腫脹。
但立香一點沒覺得自己狼狽，她十分高興，連蹦帶跳跑到葉王的床邊，笑嘻嘻的說：「你猜我給你帶回來什麼啦！」
麻倉葉王放下書，和往常無異的和她搭話：「不知道，是什麼？」
藤丸立香將身後藏著的生物提到面前。
那是一只擁有長發的胖頭魚，當然只是長得像胖頭魚。它擁有鳥的喙，人的眼，魚的身軀，三條帶著鱗片的長尾，在立香手裡又一下沒一下的掙扎著。
「晴明說它們平日裡都只會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我前幾天特意去問過漁民，很久都沒見過他們啦！想想似乎也只有百鬼夜行這天，至少也得出來吸口氣吧！」
藤丸立香舉著這妖怪，笑容在葉王眼裡看起來傻乎乎的。
她可不傻，她精明極了。
海水順著發梢流到衣領裡，立香被冷的打了個哆嗦，她甩了甩頭，不小心又把水甩到了葉王身上，淺色的裡衣在水漬處顏色變深了一點，格外明顯。
麻倉葉王卻說不出什麼重話了，心裡一肚子火在藤丸立香濕答答出現的那一刻消了一大半。
剩下一大半在她舉著小妖怪，咧開露出虎牙的傻笑時也隨之消散。
她怎麼這麼狡猾呢？
藤丸立香還湊近了問他：「我沒抓錯吧？這是能治百病的尼彥吧？我拿著晴明給我畫的圖去抓的，給我圖的時候我還以為他在耍我，你說怎麼會有長得這麼喜慶的妖怪呢？不過這不重要！」
「那重要的是什麼？」葉王接過式神遞來的干布，推開尼彥，替她擦了擦臉頰的水，問，「我腳上的傷和你的命比，誰更重要？」
立香不假思索的回答：「當然是我的命啊！」
她像是很不理解這個問題，甚至還能自行延展，繼續比對。
【即使是比腿，那也是我的腿更重要！】
葉王笑著評價：「那你還真聰明。」
藤丸立香覺得他在罵人，但是沒有證據。
麻倉葉王以為自己得到了差不多應該得到的答案了，卻不料立香沿著這個思路半點沒停。
【干嘛搞得像我打條魚都要拿命打一樣啊！我和這種胖頭魚對打！必不可能輸！】
【哎，葉王怎麼問的問題都這麼不自信呢，要比就必須同等類比啊！！】
也不知道藤丸立香的邏輯拐到了哪個點，她昂起頭，提著尼彥，有點小驕傲的開始她的發言。
「我的生命是無價的！」
「——麻倉葉王，亦是無價的！！！」
【所以冒著一點點危險給葉王抓來尼彥，絕對值得！】
【麻倉葉王！你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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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麻倉葉王的腳很快就好了。
尼彥不愧是治愈疾病的殿堂級妖怪, 它能治愈的範圍居然還包括「詛咒」以及「反噬」。
「世界果然是公平的，尼彥長成這個樣子，能力bug一點我居然一點也不奇怪。」
藤丸立香盤腿坐在麻倉葉王對面, 舉著黑子正搖擺不定。面前棋盤上的局勢已經相當明朗，立香覺得這局自己一定能贏。
她已經連續輸掉很多局，期間還堅持找各類話題試圖轉移葉王注意力，未遂。在發現這招不管用之後，她干脆直接耍賴：「誒！剛才這個白子不在這裡吧！」
麻倉葉王沒說什麼, 將立香指認的白子挪到她滿意的地方。
葉王好笑地看她繼續在【麻倉葉王你這把涼了】和【這位哥何苦趕盡殺絕】之間來回橫跳。
立香不斷重新燃起信心的樣子又努力又好笑——真的是又菜癮又大。
立香正犯愁，眼看著這局是怎麼賴都輸定了，式神突然上前告知他們安倍晴明正站在門外。
她高呼：【好耶！】
藤丸立香在心裡給晴明比了個大拇指, 很刻意地將棋盤打亂, 站起來做作的感嘆：「看來這局我們分不出勝負了。走吧葉王, 去見晴明！」
麻倉葉王不予評價，扭頭看像式神的眼神像是在看死物。
式神沒忍住, 在心裡罵：【兩個狗人類，這關我屁事啊！】
安倍晴明今日當值，本來忙得不可開交——前幾天的百鬼夜行後續工作是相當的繁瑣。被波及的平民需要安置，收到驚嚇的貴族需要安撫，玉藻前那邊也需要問清楚情況。
「所以就把這件事交給還在休假的葉王？」藤丸立香聽了大陰陽師的來意, 皺起眉，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批評晴明, 「你們陰陽寮是要重新定義『休假』嗎？」
晴明「唰——」的一聲合上折扇：「葉王的傷不是全好了嗎？」
立香懟回去：「和傷沒有關系！禁止在假期工作！」
安倍晴明將視線移到一旁作壁上觀的陰陽師身上，他與葉王對視幾秒。狐狸眼裡明晃晃的寫著幾個字, 你不管管？
葉王冷淡地移開視線：別遞眼神, 看不懂。
安倍晴明：……
——你變了麻倉葉王！
但晴明好歹也是從小聰慧過人的半妖, 在如何多渠道分鍋上自學成才。他也不再執著於葉王, 而是轉向問立香：「尼彥很有用吧。」
立香隱約察覺到有些不妙，試探性回答：「還…還行吧，怎麼了！」
「那張圖可不便宜哦，你做好覺悟了嗎！」
「你是什麼高利.貸機構嗎？！」
藤丸立香用不可置信的語氣質疑道：「我們難道不是為葉王的美麗人生攜手並進了一把？！」
安倍晴明搖頭：「不是哦，我和葉王只是再簡單不過的同僚關系罷了。總而言之，你欠我一個人情這一點是沒錯的。」
【陰險的異鄉人！】
立香在這之後試圖掙扎，還將希冀的眼光投向萬惡之源麻倉葉王，而這個狠心的陰陽師竟然只是當作沒看見。
【我們前一秒還堅不可摧的羈絆呢？？】
葉王一邊嘆氣一邊解釋：「和你下棋太累了……你就當出去休息一下吧。」
晴明在一邊附和：「對哦對哦，只是一個很簡單的小任務，你就當讓葉王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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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上所述，這就是藤丸立香現在只身站在左京東市的起因。
安倍晴明的原話是：「希望你能去調查一下有關在百鬼夜行之前就出現那個，京都內男性接連消失的神秘事件，這是寮裡記錄下相關親屬的地址，辛苦你啦！」
立香捧著巴掌大的竹片，說是地址，其實也只是大概的幾個方位——在平安京，整個京都的建設真的太糟糕了。
因為地理因素造成的左京和右京的人口差異拉開，經濟建設差異也隨著拉開。
晴明給到的失蹤人口基本上全部扎堆在左京，這不是因為只有左京出現了這個情況，更大可能性是右京根本沒人去管。
「您好，打擾您一下。」立香連蒙帶猜找到一家院門口，她在門外高聲叫住正在晾曬被子的婦人，「我是協助陰陽寮的調查員，方便我進來問幾個問題嗎？」
鑒於很多妖怪也會扮成小孩的樣子，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得到房子主人的出入認可，立香又補充了一句：「或者您稍微近一點，我在門外和您對話也可以。」
婦人聽不懂調查員是什麼，但聽到了陰陽寮這個詞。
她把被子放回木盆裡，稍微擦了擦手，將束起來的長發放下搭住頸部，搖身一變成為京都裡在常見不過的婦人樣貌。
「望您見諒，實在是想要在第一眼見到義弘歸家的模樣。」婦人向立香解釋自己敞開大門的原因，她沒有因為來者看上去年紀小就報以輕視。
因為也再沒有旁人能摻和這件事。她將此事告訴哥哥姐姐，也只得到了一個不輕不重的安慰。
但她要的不是安慰，而是是丈夫平安歸來。
「您問吧，拜托您了。」
藤丸立香又接連拜訪了幾家。他們或是獨自居家的妻子，或是耄耋之年的老人，又或是懵懂無知的幼童。
「失蹤的男性都是不太可能會一聲不吭就離開的那種性格。」藤丸立香將自己探查到的消息整理成簡易情報告知眼前的陰陽師，「或者說正好相反，只有這種家裡尚有妻老的家庭才會被陰陽寮記錄在案。」
晴明理解了立香的意思：「如果本身性格就屬於放蕩不羈的男性，即使幾個禮拜、幾個月不回家，家裡人也不會奇怪——你是這個意思嗎？」
「對。」立香點頭，「這還不包括獨居男性，或是流浪漢。」
安倍晴明眉頭緊鎖，意識到這件事情的規模可能不止陰陽寮裡預計的那樣小。
他接著問立香：「你還查到了些什麼？」
「關於我詢問的那些家庭，消失的男性似乎都是事先和家裡聯系過，承諾最近會歸家。當然這也是親屬能馬上察覺到不對勁的原因。按照這個範圍來講——我懷疑就是在京都附近，或者就是在京都裡出了什麼事。」
「其中有一位委托了先一步回京都的伙伴，讓伙伴幫忙告知妻子自己晚上會回來的很晚，記得要給他開門，不要睡得太死；另一位則是在凌晨出門前和母親約定，最遲在晚上會將她需要的藥材帶回……我建議不妨將事故發生的時間暫時定在深夜。」
「深夜啊……」
晴明思索著立香給到的假說，順著她的思路提出幾個方案：「我會提議寮裡在宵禁之後放出大量的式神在京都裡探查，但這樣的弊端是很容易打草驚蛇。有很多妖怪是在擄人之後是會當儲糧養起來的……」
「那是你的工作啦，大陰陽師！」藤丸立香拍拍手，把竹片還給他：「我要回去和葉王下棋了！」
晴明卻意有所指的暗示：「可以，你順便告知葉王一聲，如果宵禁之後要排班的話大概率有他，提前做好准備哦。」
藤丸立香憤怒控訴：「有完沒完了還！我人情已經還夠了！」
安倍晴明此刻卻話鋒一轉，打起感情牌來：「也不知道這些人什麼時候能等到家人的歸來，哎……沒事，你走吧，我會和寮裡商量後續安排的。」
她明白了！
換做麻倉葉王才不會在意那群消失的男性是死是活——安倍晴明從一開始就想拉她打白工！
立香深呼吸，向前跨了一大步，從晴明手裡奪回竹片，惡狠狠的問：「說吧！要我干什麼！」
安倍晴明只是彎起狐狸眼，他的聲音像從遠處傳來，又清澈得出奇。
他說：「謝謝你呀，立香。」
——這是安倍晴明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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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果藤丸立香知道安倍晴明的計劃就是把她打扮成男孩形像放在街邊釣.魚執.法——她絕對不可能心軟！！
安倍晴明，平安京第一大陰陽師，是真的老陰陽了。
在用「你都能把尼彥按在海裡打還怕什麼妖怪酒吞來了也和你五五開啊」這種騙人的話堵住立香的嘴之後，晴明讓骨女給她梳了個寮裡年幼陰陽生常梳的束發，換上簡制版的水干。
看上去還真有那麼點京都少年的味道。
「我還是很想吐槽啊！失蹤的都是成年男性，最小的也已經三十好幾了，我這看著像是渾身散發著成熟男性魅力的樣子嗎？」
被派來協助立香的幽谷響跳到她的肩頭，長得像幼犬的妖怪張開嘴，發出了與立香十分類似的聲音：「魅力！魅力！」
藤丸立香：……
安倍晴明派你來是擔心我一個人撐不起漫才的一片天嗎？
一人一妖就這麼在夜露深沉的京都街頭流浪。
幽谷響雖然長得像黑色靈犬，但其實在生活習性上狗狗完全不同，沒有靈敏嗅覺也沒有敏捷行動力——它是山谷中的回聲誕生的妖怪，故而對聲音相當敏感。
就是這個敏感的表現形式有點鬼畜。
立香還在夜霧中罵罵咧咧，幽谷響卻不復述她的話了，比收音機突然卡殼還要突兀。過了幾秒突然從嘴裡發出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回家！回家！」
藤丸立香立刻警覺起來，她意識到妖怪應該是聽到了一些同步發生的事，正在給她轉播。
她低聲道：「繼續說，小聲一點，幽谷響。」
「不遠！不遠！」
「感激！感激！」
立香心下思緒翻轉，嘴上語速也很快，她嘗試去調整肩頭的妖怪的習慣：「有沒有完整的一句，你慢點聽，不用每句都復述，關鍵性的話講完。」
這次幽谷響停了很久。
京都的夜晚有宵禁，除非晚歸、一些官府不允許的交易或是例如立香現在這樣的特殊情況，尋常人不會在外游蕩——更別提是個女人。
立香輕輕擦去睫毛上凝成的夜露，今晚的霧氣實在是太大了，平日裡有這麼大的霧嗎
此時幽谷響再次開口。
外表酷似黑色幼犬的妖怪如安倍晴明所料想的一樣在關鍵時刻發揮出了作用。
「妾新遷入京，暫居於京西式五條府邸，離朱雀院不遠……」
幽谷響嘴裡傳出女性帶有奇怪腔調的句子，「她」的發音很綿軟，尾音拖長像是在嬌嗔，立香閉上眼甚至能輕易地在腦海裡勾勒出低眉順目的美婦人形像。
但這在被寒寂與濃霧包裹著的夜晚被幽谷響轉述，就只剩下了令人後脊發涼的毛骨悚然。
「——煩請您護送妾歸家，不勝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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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如果不是因為長岡到平安京的沿途沒有任何可供停腳的住宿, 男人是不會選擇在夜色中趕路的。
大江山作為出入京都的必經之所，許多人寧可繞一大圈途徑荒鄰，也堅決不靠近千丈岳近哪怕一點。
但男人沒得選, 他已經走了太久，雙腿泛酸，滿腔倦意。如果都是死，那死於奔波和死於妖怪的肚皮有什麼區別呢？
他原本是這麼想的，心驚膽戰的翻越大江山, 又在一種劫後余生的詭異興奮感裡回到了京都。
——沒有妖怪。
男人腳步越來越輕快，甚至隔著老遠就能看見自家院子裡向外鑽的梅子樹。
也是在此時，他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那個女人。
……
在同意將躊躇的女人送至京西五條府邸外後, 男人稍微擦了把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久沒有回平安京, 總覺得今天的霧氣大的有些邪門。
動身前, 霧中飄來一道清脆的聲音：「這不是巧了嗎！我就住五條隔壁！帶上我一起唄。」
霧氣稍微散開後男人才看清，那是一個不高的男孩, 橘發，似乎尚處於變聲前。他的肩上有一條黑色的幼犬，幼犬不過雙拳大小，不叫也不鬧，安靜的趴在那裡。
男孩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和旁邊的女人, 接著大言不慚的開口：「要不這樣，我送這個大姐姐回去吧！別看我小, 安倍晴明親選出的那些垃圾平安京十大優秀陰陽生沒一個比我能打！」
他肩上的幼犬此時開口應和：「安倍晴明！垃圾！安倍晴明！垃圾！」
男孩：「說得好！幽谷響！」
男人：「……」
能在平安京街頭頂著妖怪罵安培晴明的……怎麼看不都不像善茬。
男人有些渾濁的大腦一下子像被扔進了冰水裡，冷汗浸濕了後背, 他清醒過來——處處透露著詭異的也不止這個男孩, 還包括旁邊垂眸掩面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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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丸立香順利把半只腳踏入不歸路的男人「勸」回了家, 留下自己在原地和女人面面相覷。
霧氣更加濃重, 已經到了十分限制視野的程度，仿佛沾上一點就會立刻化為冰涼的濕意。在這股略加潮濕的氛圍下，女人提袖捂嘴笑起來。
她問：「那還走嗎？」
藤丸立香很不客氣的回答：「尊老愛幼你不知道嗎？要小孩子送——真虧你說得出口！」
幽谷響：「小孩子！小孩……」
「——住口。」
女人仰起頭冷冷的盯著立香肩上的幽谷響，她露出尖尖的下巴和凌厲的下頜骨：「帶著幽谷響這種妖怪也敢鬧到我面前，你們陰陽師的本事越來越小，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
「她好菜啊……」立香側頭對肩上的狗狗嘟囔，「連我是不是陰陽師都看不出來，放的狠話也很沒水准。就這水平怎麼騙了那麼多人的？」
幽谷響剛剛被嚇到半途閉麥，聽到藤丸立香絲毫沒壓低音量的惹火發言，也心下一橫：「她好菜！好菜——！」
女人可以和立香互打嘴皮子，卻完全不能接受不入流的小妖怪也囂張至此。她冷笑一聲，振袖下的蔥郁十指變得尖銳無比，指甲暴漲。
立香見她以及其扭曲的角度扭了扭脖子，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音後女人再度抬頭。她白皙的臉上出現幾道明顯的淺疤，眼睛也變成了金色獸瞳，倒是沒有之前圓潤，帶上譏誚的眼尾上挑入鬢。
在鬼氣外散的那一瞬間，幽谷響就開始發抖，整個身體都想向後躲。但立香的肩不寬也不厚，沒有藏匿處的小妖怪急得嗚咽連連。
立香拍拍它的頭，又重新把注意放回女人身上。
「這樣，打之前你先說清楚了，你這是一直以來都在連坑帶拐，還是個初犯臭姐姐啊？我晚上還忙著呢等會兒打錯架了那可多尷尬！」
女人冷笑：「你會後悔對大江山的挑釁。」
立香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詞，好奇地問：「大江山？誒你還能代表大江山嗎？那你跟酒吞是什麼關系啊？看你這個我愛我家的樣子……你該不會是他老婆吧？！」
其實妖怪完全可以不再理會這個人類的挑釁，掏出心髒只需要三步，撕碎男童則更簡單。大江山不乏有以鐘愛稚童的血肉的妖怪，富有想像力的恐懼與哭嚎帶來快.感，這種感覺極大的補足年輕□□欠缺力量造成的缺憾。
女人現在無比期待那種餐前的巨大饜足。
「不過你們妖怪真的好奇怪，怎麼一准備打架就變醜？尼彥也是，你也是……」藤丸立香話還沒說完，迎面的利爪使她不得不後跳了一大步，帶著血沫氣息的狠戾攻擊幾乎沒有間隙，「哇！你看著挺文靜的一姐，怎麼還是個狂戰士？」
女人怒罵：「廢話少說！」
場面一觸即發！
立香開局就提著幽谷響的後頸將它遠遠地甩了出去，月光可以驅散黑暗卻無法驅散濃霧。比妖氣更濃厚的是殺氣，比破空聲先至的是泛著凶光的猛烈攻勢。
藤丸立香擰起眉，視線緊鎖妖怪的每一個動作。它自稱來自大江山，又是那副態度，在和她交手兩三個回合後，立香心中不免產生一個念頭。
——她是不是在演我？
她倏地連退三步與妖怪拉開距離，臉上的表情比肢體更凝重：「我打架一向不愛回合制，你不會搞什麼有來有回才算戰鬥的爛活吧？」
藤丸立香狐疑的打量這個妖怪，盤算起之前調查過的情報，以及和晴明討論出的結論。
抓了那麼多成年男人，就算沒一口氣全吃了，留著早晚一口一個，就算是只蚊子那也該喂成巨無霸吊的嗜血狂蚊了啊？
現在就，菜得讓人害怕？
妖怪冷笑：「等我割下你的頭再和你聊這些也不遲。」
立香一開始還真再次嚴陣以待了一波，後來發現似乎也只是把一張五十九分的卷子拉扯到了六十分，也不好說它有沒有及格，畢竟先前猜測中的殘暴大妖怪的形像還算在印像分裡了。
藤丸立香不由得想起安倍晴明那句「酒吞來了也和你五五開啊」。這老狐狸難道沒唬人？
——真就是我變強了？
但也不至於啊？前兩天玉藻前和大天狗不還當我是個臭弟弟嗎？你們妖怪跨度不會大得這麼離譜吧？
藤丸立香躲得很輕松，她也不攻擊，就和妖怪一直躲貓貓，妖怪的利爪幾乎化為孤影，每一道落下都伴隨著殘風拂起。她橘發被風掀開，又輕輕蕩下，只剩下臉上寫滿了一言難盡。
立香甚至膨脹地想，現在回冬木我怕不是能和太宰治平等鬥毆，這個走位，這個意識，這個預判……
——哇，我真的太吊了。
妖怪在此時停了下來。
似乎是意識到僅僅是這樣是不能對眼前的男孩造成威脅，不知道出於什麼原理，她撕開礙事的裙擺，又在立香逐漸瞪圓雙眼的驚恐表情中從頸側褪下繁厚的衣物，衣領滑下肩頸，滑下手臂，滑至腰間。
同樣白皙的胸膛暴露在空氣中，上面橫亙著幾道深疤，右手手腕處還有明顯的縫線的痕跡。
她脫衣服……？
她脫衣服！！！
震撼藤丸立香一萬年。
「你是不是搞錯了，姐？？？？」
立香現在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也講不出目睹美女脫衣是個什麼感想。如果可以，她甚至想先回去陰陽寮裡匿名起草一份問卷調查——您有遇到過打架打到一半脫衣服的妖怪嗎？
如果沒有，當我沒問。
如果有，您是以什麼心態繼續戰鬥的呢？
思來想去，立香覺得這一波安倍晴明要背一半的鍋。
你不讓我裝扮成男童，她會這麼惡心我嗎？必然不會！可惡的妖怪，看著走熱血殘酷成人路線，實則剛從煉銅山下來吧！
藤丸立香嚴肅的先發布聲明：「你不要再脫了，我是不會為此害羞的！」
接著她像怕有根本不會路過的行人看見一樣，裹緊了自己的衣服，字正腔圓道：「能講一點職業素質嗎？對罵就對罵，打架就打架，一邊打一邊說垃圾話也不是不行，但你不要學那些歪門邪道……就算你現在張嘴喊非禮也是沒有用的！」
「我！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
妖怪：「……」
「而且你順序是不是搞反了？不都是先脫衣服搞點有的沒的再下手打架嗎？姐，你這個業務水平行不行啊？」
藤丸立香覺得還沒說夠，准備繼續逼逼兩句，妖怪現在一個標點符號都不想再聽她講，指間出現比絳紫更深的冥火，上面的鬼氣幾乎快要實質化。
藤丸立香立馬住嘴，開始躲避明顯快上數倍的攻勢。就和游戲裡打boss的流程差不多，近戰狂戰士用完了一組技能，開始分化出了新的法師技能。
立香憋不住在心裡吐槽，就真的回合制唄？
妖怪的冥火在被指尖甩出去之後化為邊緣鋒利的小炮彈，它先切開能切開的一切東西，在末尾處立刻發生強力的爆炸，所至之處一片廢墟。
不知道被轟塌的房屋下有沒有人居住，這一帶已經是立香知道的相當偏的地方了，一時半會兒卻也拿不准應不應該轉移戰場。
藤丸立香覺得這麼下去可能會變成打哪兒拆哪兒的拆遷雙人組，更何況她還沒動手，現況還是單方面閃避的場次，等兩邊開始對轟起來可能更要命——守夜的其他陰陽師都哪兒去了？！藏角落裡盤腿鬥地主嗎？！
「姐…咱們商量一下要不…」
「你閉嘴！」妖怪終於受不了了，壓低了嗓音喝止，「老子不是你姐。」
「哎，你不要突然這麼粗俗，我知道你不是我……」
——姐？
空氣一下子安靜了。
是錯覺嗎？剛才的男聲是錯覺嗎？
立香懷疑自己耳朵和腦子多半是壞了一個，但她又仔細觀摩了一下這妖怪的構造——真的好像沒胸。
它的肩膀其實算寬，鎖骨明顯，上半身沒什麼肌肉，也不算太瘦。被褪下的衣物垮在腰間被腰帶束緊，實在要仔細看還能看見若有若無的人魚線。
「……」
草，長了出來。
饒是藤丸立香自認為見多識廣，一路走來認識各路形形色色的人，以及非人……她也沒見過這個場面。
太宰治是愛搞事了一點，但他不傻逼；港口mafia首領是傻逼了一點，但他不變態；費佳是變態了一點，但他不發瘋；莫裡亞蒂是愛發瘋，但他不是個女裝大佬。
所以面前這個發瘋搞事的傻逼變態女裝大佬……他強勢地將藤丸立香心頭震撼的上限猛然拔高了一個台階。
立香接著意識到了一件事。
開始她以為這妖怪脫衣服是出於毒害男孩幼小純潔心靈的目的，現在看來他可能沒有這個想法。
——但他陰差陽錯地荼毒到了女孩幼小純潔的心靈！！！！
誰想要在半夜碰到一個這種穿女裝拐帶青年，一言不合還脫衣服的變態男妖怪啊！你混大江山哪裡的我可以找酒吞要精神賠償嗎？！
「你這妖怪到底是有什麼毛病——？！」
伴隨著藤丸立香高聲詰問的是一記蓄能已久的gandr，即使到現在她還是只會用這一種攻擊魔術。但長期下來，立香對gandr的魔力蓄值與光炮的結構把控已經到了一個非常恐怖的地步。
——就像是廢物面板上突然冒出了一個尖。
高速高能gandr從縫合線處擊穿了妖怪的右手，微型爆炸再次將妖怪的手腕斷開。
可能由於是斷腕重接，創面意外的沒出什麼血，妖怪面色如常的想將手腕接回去，卻發現本該自己縫合的縫合線沒了動靜。
如同玉藻前之前所說，藤丸立香的攻擊對准的是靈魂，而這一特質在她找回身體後奇跡般保留了下來。
靈魂的創傷反映在身體上，妖怪自身的自我修復在這面前盡數失效。
他倏地抬頭與藤丸立香視線相交，人類的表情還是帶著一點一言難盡的煩躁，暖色的瞳孔與最開始在霧中相遇時沒多大區別。
——或許有一絲錯愕，但那雙眼睛裡從頭到尾都沒有事態能超出控制範圍外的不安。
人類的平靜使妖怪的後脊不自覺攀上一股涼意。
藤丸立香下一擊瞄准了妖怪的右腿。
戰鬥的節奏又進一步加快，他倆在這片廢墟上不斷拉鋸。
魔術彈與冥火對撞產生刺眼的劇烈爆炸，爆炸揚起塵土，又吹散了濃霧。月光終於照亮彼此的臉，雙方眼下都是散不開的陰翳。
他倆此刻像是完全調換了立場。妖怪出於無法自愈這一層面上的忌憚，放棄了一貫硬碰硬的攻擊手段，金色獸瞳不斷收縮，死盯住藤丸立香的雙手，想要憑此預判她的攻擊路徑。
但gandr實在是太快了，它能靈活的蓄能，發射沒有延遲，擊中之後不管有沒有貫穿都必帶爆炸效果。
立香在躲貓貓的時候動作就靈敏得出奇，成為「獵人」一方時自然也不會太拉垮。
「沒辦法在晴明的大陣下完全鬼化很難受吧？」身著水干的小孩一直與妖怪保持差不多的距離，他正逐步摸透了目前為止妖怪的所有攻擊模式並予以反擊，靈敏地像月下精靈，他問，「我再問你一次，一直以來是不是你抓走了那些男性？」
立香地聲音伴隨著爆炸聲一前一後響起，這次揚起地煙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大，gandr上附著的魔力比任何一次都多。
妖怪被擊中小腹，他在一瞬間將渾身所有鬼氣調動至與魔術彈接觸的那一塊皮膚，勉強沒有讓小腹被洞穿。但爆炸如約而至，巨大的衝擊力將他砸進地面——
藤丸立香離他大概三米遠，也不走進，拍了拍身上的灰，還是重復那個問題：「是你嗎？」
這個人類不是陰陽師，但依舊很強。
妖怪在極度劣勢但情況下還能掛上與狂妄掛上邊的笑容，他忽略自身劇痛，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一片金色的樹葉，雙指將樹葉碾碎。
立香立刻補上一炮擊穿他手腕，但樹葉已經化為了金色粉塵，隨著風的方向消散開了。
藤丸立香皺起眉，不知道他干了些什麼。
妖怪的笑中帶血，說話的時候血沫偶爾堵住咽喉，聲音也因此變得斷斷續續：「聽過嗎？前段時間打傷麻倉葉王，又毀掉半個京都大陣的怪物……」
立香如臨大敵。
「他欠大江山一份人情，而酒吞將它轉贈給了我茨木童子。」
「……」
藤丸立香：法律為什麼不禁止打架的時候說屁話？
我本來很緊張，你一說你是茨木童子我他媽一下子緊張不起來了……
能不能行行好，打架的時候不要搞這麼多花裡胡哨的，你知道嗎你每次都搞得我很難堪！
她真的就沒遇到過這麼離譜的對手，打架鬥毆搞得跟文藝彙演一樣，還是連環套娃類型的文藝彙演。
而茨木童子殘忍的音調在憑空揚起的颶風中斷斷續續，他似乎喊了誰的名字，但狂風卷起沙礫，將立香與茨木隔開大約七八米遠。
藤丸立香虛起眼，頭腦迅速運轉。
安倍晴明但大陣即使殘缺也不會完全失效，大妖在陣中受壓制是一定的……不知道幽谷響有沒有把晴明找來，大內裏離這裡又不算太近。
她沉下臉。
——能打傷麻倉葉王，並且使其反噬的妖怪，到底是得恐怖成什麼樣子啊？
颶風很快停息，沙礫與塵土混雜著依舊滿天飛揚，立香隱約能看見那個長發的身影正從灰蒙蒙的遮蓋中一步步向她走來。
茨木童子的笑聲回蕩在之中，給立香平添了一絲緊張。
她手心都是汗，不斷調整攻擊的姿勢，雙眼死盯住越來越清晰的身影，暖色的瞳孔不斷的收縮又放大，看上去竟然像是在顫抖。
終於，藤丸立香看見了那個傳說中的怪物，那個打傷了葉王又讓陰陽寮上下陷入隱性驚慌的「妖怪」。
她猛的一下衝了出去，速度在此刻達到巔峰——然後一頭撞進來者懷裡。
茨木童子的笑聲戛然而止。
立香從溫熱的胸膛中仰起頭，看著熟悉又親切的那張微笑的臉，興奮又快活地叫他。
「——好久不見啦！恩奇都！！」
.
第70章
藤丸立香做夢都沒想到茨木童子這妖怪叫來的打手竟然是恩奇都。
傳說中的[羅生門之鬼], 拋棄人世的天生鬼相之鬼，大江山的扛把子——茨木童子。
你聽聽這哥名號有多響，平安京大妖就那麼幾個, 每天致力於給人類找不痛快的更少，茨木童子也算是衝鋒在抗人一線的猛妖吧。
怎麼就是個女裝大佬呢？！
光是這件事就已經辛辣得夠立香猛吸一口涼氣，但沒料到詞茨木准備叫來的幫手，大江山鬼王承認的友人，居然是恩奇都。
離奇程度一下子又凶猛上了一個小台階。
太猛了。藤丸立香做夢也想不到恩奇都能和玉藻前嘴裡的「傻逼酒吞」把酒言歡。哦, 那個傻逼是她翻譯的，玉藻前罵起酒吞用的詞彙還是相當文雅，是個有文化的九尾。
——不然她也不會每次都罵酒吞童子是個文盲了。
「所以我的身體是你讓酒吞童子放在大天狗那裡的呀！」藤丸立香一下子想通了, 她和許久未見的從者快樂貼貼, 「我還以為是我們來這裡之後就被迫分開了, 想也是，你又不可能把我殼子亂扔！」
「嗯。」恩奇都把那句「一開始被酒吞偷了」咽下肚子, 又問，「我本來也打算過兩天就來找你了，沒想到先一步被叫來，誒，是茨木童子吧？」
這個時候恩奇都才想起來自己的信物似乎被酒吞贈予了茨木, 他拍拍立香的背，問：「這麼晚了你們在外面玩什麼呢？」
藤丸立香：……大哥你睜眼看看那邊的茨木？
——他在女裝出巡, 我在天降正義。
立香把腦子裡的這句話稍微美化了一點：「他想揍我。」
茨木不敢置信：？！
藤丸立香在茨木童子震驚億萬年的表情中繼續描述道：「晴明讓我穿著男裝在外釣魚，他穿著女裝試圖反向執.法, 然後我倆就打起來了。他比我菜, 被錘了就想找家長, 沒想到找的是我的家長。」
說完這話立香自己也覺得好笑, 嘿嘿嘿笑出聲，像炫耀一樣對著茨木童子陰陽怪氣：「謝謝你，茨木，謝謝你。」
似乎又想到了之前茨木童子放的狠話，立香指著捂著傷口獨自生悶氣的大妖，回頭問恩奇都：「他說你毀掉了半個京都大陣。」
恩奇都回憶了一下：「不是我，是酒吞。」
立香松了口氣：「他還造謠你打傷葉王，哎，我就說……」
恩奇都想起了那個名字，坦然：「啊，那個人是我打的。」
「怎麼可……」能？
「……」
藤丸立香話說一半被自己嗆到，抓著恩奇都的胳膊猛咳三聲，她現在的表情和茨木有點像了。
「葉王真是你打的啊！！！」立香回憶起安倍晴明和麻倉葉王的描述，和他們在提起酒吞童子和他朋友時的那兩副表情，「完了，我還因為照顧病人自覺站在了道德的制高點，沒想到其實是在替親還債嗎？！」
恩奇都解釋：「我探知到你的靈魂就在這邊，所以請求對京都比較了解的酒吞帶路。那兩個陰陽師應該算是意外，其實當時酒吞沒打算摧毀平安京。」
藤丸立香：可是酒吞童子說的那個了解，可能不是普通意義上的了解，是京都哪條街干架比較順手的那種了解……
夜裡的霧氣徹底散去，廢墟中一人一鬼一英靈，除了恩奇都的面色如常外，其他兩個臉色都不太好。
立香打了個哆嗦：「我還叫幽谷響去喊晴明了……你們見面不會又打起來吧？？」
恩奇都安慰她，說：「他們打不過我。」
藤丸立香：嚶！
她的形像一下子變得惡龍了起來。
無法被退散的靈魂神秘寄生在郊區往生石上，又成為陰陽寮大陰陽師麻倉葉王的式神入住大內裏。
在麻倉葉王和安倍晴明抵御大江山鬼王的時候，靈魂在大天狗那裡找回了身體，屬於式神的契約隨之解除。同一時間麻倉葉王重傷，安倍晴明布下的往生石十存二三，京都大陣被撕開一個口子。
百鬼夜行之後茨木童子隨著出現在京都，掠奪走相當多人類之後，召喚來當初重創葉王的恩奇都，而恩奇都好巧不巧是她的從者。
提問，這個故事裡，誰是惡霸？
藤丸立香：媽的，舍我其誰。
就這個劇本，莫裡亞蒂聽了都要大呼bravo！
這是什麼大惡人咕噠子的奇幻冒險？合著她這段日子干得最正派的事情就是抓來尼彥給葉王療傷——結果這個傷是自己人打的，目的還是為了找她。
嗚嗚嗚嗚嗚這要上哪兒說理去啊！
在藤丸立香拉著恩奇都默默崩潰的時候，茨木童子見勢溜了。溜之前還被恩奇都不輕不重的看了眼，從者無聲的警告壓在妖怪心頭。
恩奇都問立香：「大天狗有告訴你我這段時間在干什麼嗎？」
立香擦擦不存在的眼淚，癟著嘴回答：「玉藻前有遞話說你去找八岐大蛇的麻煩了——你去打蛇干嘛呀？」
「我去了一趟出雲國。」
立香想起來：「哦哦對，出雲國！」
「我一直在找靈脈。之前儲存的魔力為了來這個世界被耗盡了。」恩奇都將整件事掰碎了轉述給藤丸立香，「但是這個世界沒有靈脈。大江山沒有，京都沒有，出雲國沒有，哪裡都沒有。」
藤丸立香瞳孔微微放大，有些不敢去理解背後的意思，隔了好久她才有些哆嗦的問：「那…那我們要怎麼離開啊？」
恩奇都又安撫性拍了拍她的背：「不用擔心，立香。我可以連接大地，盡可能的用自身魔力模擬聖杯許願。唯一的問題是或許可以跨世界線，但不足以固定錨點。」
「我只能將你送到一個靈脈相對充裕的地方，還是和之前一樣，建立魔術工坊，汲取魔力就行。」
「將我送到？」立香覺得有些怪怪的，她拽住恩奇都的袖口，「需要消耗的魔力應該很大，你不會有什麼事吧？」
恩奇都本來還想逗逗她，說，這就說不准了。但看見很久不見的御主擺出的為難表情，他還是沒有惡劣的開玩笑，一五一十的告知：「不會，最多無法保持實體化，只要連接大地，我的魔力會一直慢慢恢復。」
立香也不知道是該松口氣還是繼續愁，她在思考出路前先一步叮囑道：「要是不行你一定要先回迦勒底，我在平安京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有事，梅林他們應該會有辦法——總而言之！你不可以亂來啊！」
恩奇都笑著答應了。
由於是使用自身魔力，立香也猜到自己弱得不行的魔術回路對恩奇都而言毫無扶持，這種情況下每待一秒都是對魔力的浪費。
立香很干脆的決定道：「你現在解除實體化，最大程度保存魔力儲量，我明天就去向他們道別，隨後馬上跨世界線離開。」
她強調：「中途如果哪裡不對，魔力榨取量過大或者會對靈基造成什麼影響的話立刻停止——別看我菜哈，魔法陣我也自學了那麼久，魔力萃取的過程我很熟了！不要想瞞著我！」
恩奇都回答：「好。」
說完發現立香還是癟著嘴盯著他，恩奇都好笑的當場解開了實體化，身體變成金色粒子逐漸細化，消散在周圍。
【我會一直跟著你的，立香，不用太擔心。】他的聲音直接在立香心底響起，像一直承諾的那樣，【至少走完這趟旅途。】
藤丸立香一言不發的離開了。
.
當天晚上她沒有回麻倉葉王那邊，而是沿途等到了跟著幽谷響尋來的安倍晴明。晴明看見立香身上沒什麼傷口，除了人有些不精神之外也看不出什麼大問題。
陰陽師松了口氣，在立香面前微微彎下腰，道歉：「抱歉，如果知道那是茨木童子那個級別的妖怪，我不會讓你去的。」
立香瞪了一眼幽谷響。
狗妖怪！
合著你也知道是女裝茨木啊！那你怎麼不告訴我一下再跑！
「沒事。」立香揮揮手，沒太在意，「他被我揍回去了，京都的其他人應該就是茨木童子抓走的，你們最好想個辦法。」
想了想，立香還是問出了口：「玉藻前給你講恩奇都的事了嗎？」
她好想知道晴明眼裡的故事是怎麼樣的啊！！
——她藤丸立香真的要化身魔王人設了嗎？！
安倍晴明有些驚訝她直接問出口，好奇道：「你已經見到恩奇都了嗎？」
立香點點頭。
「玉藻前跟我講他之前一直在找你的靈魂。但因為和酒吞在一起，我和葉王都不是很放心……現在看來應該是沒事的吧。」晴明將立香肩上的束繩正了正，笑著開口，「如果你是想問我看法的話，不如直接去問葉王。」
「我是半妖，立香，我對妖怪是天生存在共情的。試圖從我這裡找到一些標准那幾乎不可能——其實葉王也差不多，但好在他是個人類。」
「——好在他現在還是個人類。」
安倍晴明笑眯眯地牽起立香的手往回走。
京都的騷動在此刻似乎已經逐漸平息。大陰陽師踏過朱雀大道，這條路筆直的通向大內裏，但陰陽師在中途拐了個彎。
他沒有將穿著男士水干的女孩送回麻倉葉王的身邊，安倍晴明的狐狸眼像是什麼都能看見，什麼都能看清。
晴明還是讓最熟悉立香的骨女照看她的洗漱，在離開前，陰陽師提出了他的建議。
「明天回去和葉王好好聊聊吧，不管是要離開，還是為了重逢。只有一點——」
「記得順從本心，藤丸立香。」狐妖之子提醒道，「心口合一，風禾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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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藤丸立香久違的有了以前考試當天不願意上學的感覺。
可是以前有岸波白野拽著她, 一邊冷酷無情的說出「平時不學現在活該」的誅心語言，一邊把她摁進教室。
而現在只剩下安倍晴明在旁邊殘酷的擺出慈愛的微笑。
愛去不去。
立香沒有辦法，磨磨蹭蹭的還是出門了。
昨天的打架鬥毆造成了極其不好的影響, 立香邊走邊聽路邊的八卦, 據說不僅轟動陰陽寮, 還驚動了那位殿下。
想想也是, 大江山二把手都摸到你枕頭邊上了, 這誰能睡得好。
也不知道安倍晴明是不是也沒睡覺，連夜去處理這件事了。立香能明顯感覺到街上的氛圍比平時要緊張很多，來往的牛車都快了幾分，半點都不想在外停留。
總而言之，似乎京都這一次真的開始大規模處理失蹤的人們, 武士挨家挨戶的詢問有無失蹤人口，將疑似失蹤的也算在裡面。
藤丸立香總覺得這是在為找酒吞童子要賠償作准備。
她慢吞吞地走到熟悉的院門口, 還在門口躊躇見到麻倉葉王要怎麼開口，門自己開了。
塗壁那張充滿了畢加索風格的臉從門上慢慢顯露出來，頗為熟稔的朝她打招呼：「早上好呀！」
立香腹誹道：安倍晴明就是可可愛愛座敷童子親手開門，到了你葉王就是抽像大師塗壁從牆裡鑽出來嚇人。
也難怪分明倆都是陰陽寮扛把子，你就是沒人晴明受人歡迎。
審美上就輸了！
「葉王今天要出門嗎？」立香站在門邊上偷偷往裡看, 「還是他已經走了啊？平時這個時候他都起來了才對。」
塗壁上次沒看住藤丸立香, 已經受盡了麻倉葉王的冷暴力。這次它頗為機智的先不管那麼多了，「啪」的一下關上門, 強行把立香擠進了院子。
「大人今天不當值, 現在應該在書房等您。」
「等我干什麼？」立香心頭揚起不祥的預感, 不自覺的就開始細數自己干了些什麼事, 「他知道的問題都是小問題, 不該到在書房等我的程度啊？」
麻倉葉王的書房, 大體上和班主任的辦公室差不多。立香之前就是蹲在書房狂啃《今夕要》，啃完了才出來與這個不好好學習就會被鄙夷的陰陽師和解。
立香算著時間，想著越拖越麻煩，心一橫，向書房跑去了。
麻倉葉王沒有關門，隔著三四步遠就能聞到書房裡紙墨特有的沉郁味道。
葉王身上也經常有這個味道。
立香和剛才一樣，鬼鬼祟祟的探出一個頭，還沒看清裡面人在哪兒呢就先聽見了聲音。
「來道別的？」
藤丸立香驚得站直身體，在門外差點就吼出一句「報告」。
她後知後覺的想，葉王怎麼每次都跟開天眼似的，什麼都知道。
由於心虛，立香跟做賊似的躡手躡腳走進去。屋內和屋外的光線差不多，但麻倉葉王恰好呆在靠近書架但那扇窗邊。書架隱約擋住了一小截光線，葉王的整張臉隱沒在陰暗交錯處，立香只能看見他的嘴角正平直的拉扯。
「早……早上好啊！」
【嗚嗚嗚我昨晚就該回來的，安倍晴明害我！】
麻倉葉王微微前傾，異常懶散的用手支著下巴。他的整張臉出現在立香的視線中，沒什麼表情，帶著一種剛剛睡醒後還沒融入進現實的不真實。
葉王隨口問：「昨晚玩得開心嗎？」
「還，還行！茨木童子打不過我，我也很克制沒有擴大戰場…晴明那邊我也交代清楚了前因後果，這件事應該很快就能有結果。」立香磕磕巴巴地回答了一大堆，又很突兀的開口，「葉王，我要走了。」
對話的氛圍戛然而止。
立香自己也很驚訝這句話能流暢的說出口。
她的人生不算很長，但已經經歷過很多次離別。在冬木市、在橫濱、在意大利、在英國……但她幾乎從來沒有親口道別。
藤丸立香的前半段旅程總是被奇怪的事、或者奇怪的人推動著向前走。最接近告別的一次也只是黃梨和也單方面的向她說再見——所以她也一直不知道，主動將一段奇遇完結在某一點是一種這樣的體驗。
葉王沒有接話，立香本來想找點話來打破僵局，卻又在此刻想起晴明說的那句「順從本心」。
狐狸眼的陰陽師一向喜歡在心裡盤算著壞主意，此時她卻覺得晴明說的很對。
於是立香向前幾步，走到葉王的面前，堪堪與椅子上的陰陽師平視：「這次我真的要走啦，本來可以偷偷溜掉的，想想還是回來了！」
葉王嗤笑一聲：「那我還得謝謝你？」
這個男人的刻薄都是懶洋洋的，猛地一接觸會覺得世界上怎麼有這麼又准又毒的男人，看久了就只覺得他色厲內荏，實在是沒什麼攻擊力。
藤丸立香嘿嘿一笑，像個跨年找凶巴巴家長要禮物的熊小孩——家長是假的凶，小孩也是假的熊。
「不用不用。」立香很大度地揮揮手，又換上很認真的神情湊過去，說，「我還得道個歉，雖然我覺得已經將功贖罪了……哎，說起來就讓人難過……」
葉王卻打斷她：「你指的是恩奇都打傷我這件事？」
他像是有什麼強迫症，一定要把事情補全了再說一次：「你是指你的朋友恩奇都，跟著酒吞童子鬧事，把我打傷這件事？」
藤丸立香：「……」
【哥我知道我站在道德的低谷，應該受你鞭笞，但是你他媽又是哪裡得到的消息。】
【所以到最後只有看似是罪魁禍首的我不知道這件事嗎？】
【我只是個容易膨脹的小廢物，我為什麼要承受這樣的人間疾苦啊！！！】
藤丸立香在心裡狂哭，也不知道要回點什麼能表達「這事我得道歉但真的實屬意外」這個意思，又要飽含歉意的話。
說什麼都感覺像是在推脫一樣，就很煩。
麻倉葉王面不改色的聽她心裡一堆鬼哭狼嚎。
還沒進門就在心裡狂念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嘴上卻不講清楚，想把朋友的問題干脆攬在自己身上，心裡又多少覺得有點委屈，還有點莫名其妙的責任感。
從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這麼覺得了，現在還是這麼認為——她真的很有意思。
葉王問：「是非走不可嗎？」
立香「啊」了一聲，她本以為暴力傷人應該是今天的關鍵話題，沒想到葉王的重點又跳回了最初。
「我也是要回家的嘛……」她眼睛彎起，嘴唇的弧度可以歸為令人舒適的那一類可愛，神態還有點像之前下棋的時候耍賴的樣子，「雖然老家也挺沒意思，但也還有幾個朋友在等我回去嘞！」
立香在心底補充：【也還有幾個傻逼還沒接受我的正義制裁！】
「行。」麻倉葉王坐直了身體，自然地就像在說今天天氣真好啊，「那就走吧。」
藤丸立香張開的嘴閉合了：「……」
【不是，哥，我還沒來得及在心裡想你會不會舍不得我，我要怎麼殘忍拒絕你半推半就的挽留。】
【或者是你覺得自己被當飯票，一怒之下和我對罵——哦，我現在理虧，還得讓你兩句……】
【但你這麼瀟灑我怎麼就那麼不對味兒呢？】
麻倉葉王一向不愛干一些多余的事，包括有時候晴明的很多舉動，邏輯上他可以理解，情感上完全不能苟同。
離別本來就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剪短風箏線只要一瞬間，更別說是目送本來就不知根知底的「友人」離開。
一點沉默，一點凝視，靜靜地等，結束便再容易不過。
藤丸立香繞過桌子，跑到葉王邊上去，問：「那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我覺得平時都是我在叭叭講個不停，底褲都掉干淨了，要不你也像征性祝福一下我唄？」
【陰陽師的祝福好像還挺管用的，應該比黃梨和也那類吸血鬼要管用吧？】
從卑微道歉人到占便宜小達人，藤丸立香只用了五秒。
葉王思考什麼話題比較適合拿來搪塞這段完全嚴肅不起來的離別，想半天也沒想到合適的。
立香以為他在走神，有些用力的叫他的名字：「葉王！麻倉葉王！」
突然他就想到了，側頭去看身邊的小姑娘，問：「所以你不叫咕噠，你叫什麼名字？」
藤丸立香第三次無語：「……」
草，長了出來。
她發誓，也是她這段時間以來最無語的一次！
【哪個便宜爹媽會給自己孩子取名叫咕噠？！哪個傻白甜孩子能接受自己大名叫咕噠！？】
【合著我倆朝夕相處幾個月，麻倉葉王這老男人還沒記住我名字？！】
立香咬牙切齒道：「第一次見面你問了我兩次，我回答了兩次。」
葉王輕點頭：「嗯。」
「後來我每次和別人自我介紹你基本都在場。」
「嗯。」
「那你重復一遍你剛才的問題？」
麻倉葉王：「你叫什麼名字？」
「你是不是在報復我——！你肯定是在膈應我——！」立香張牙舞抓的撲過去，被葉王有些嫌棄的一只手抵住額頭向外推，她手不夠長，撲騰半天也沒摸到男人的衣角，「我生氣了！麻倉葉王，放下手！我們正大光明的打一架——！」
葉王「啪」的一下改彈她腦門兒：「傷還沒好，不和你打。」
藤丸立香在心底罵：【放屁，尼彥治不好的只有腦殘！你是嗎！】
葉王不是，葉王只是借此站在了道德制高點。
立香站定，氣鼓鼓半天才小聲憋出一句：「藤丸立香。」
葉王：「聲音大點，你朋友上次留下的傷，我現在還有點聽不清。」
「藤——丸——立——香——！」她仰起頭，拳頭也隨著揚了起來，呆毛豎起，全身上下每一處都在顯露有些稚嫩的威脅，「聽清了嗎麻倉葉王！」
陰陽師站起來，雙手將她的拳頭合在掌心。
「百代過客，舟楫過隙，願君余生無虞。」
麻倉葉王也學著平日裡的立香一樣，彎起眼，勾起唇，一向貼著客套表情的臉上勝似春風過境。他比墨色更深的眼底湧上細碎的微光，像幾個月的相處終於融掉了一些堅硬的冰，一些陳舊的雪。
「再見了，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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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在考試周完全過去之後, 六點半的圖書館裡基本沒什麼人。連帶著圖書管理員的工作也清閑了不少。
管理員沒想到自己六點上班的時候就已經有人蹲在圖書館門口，雖說夏天的清晨也不算太冷，風刮過還是讓人鼻尖一癢, 一個噴嚏順著就打了出來。
那個橘發的學生遞給他一張紙巾, 寒暄式問：「您沒事吧？」
管理員接過紙巾說了句謝謝, 側身去指紋驗證開門, 路過學生邊上的時候還不忘補上一句：「早餐不能帶進去。」
「……」
管理員：「飲料也不能。」
橘發學生, 也就是藤丸立香，她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過這樣鐵面無私的教職人員，下意識站回答：「好的老師！」
管理員：「聲音小點，圖書館你嚷嚷什麼？」
「……」紙還我！
立香最後蹲在圖書館外面，和那些同樣拿著早餐試圖混進去被攔住的學生們一起坐在台階上, 飛速啃完手裡有點甜的軟糕，將牛奶噸噸兩口喝完。
進去的時候要刷學生證, 藤丸立香本來想說自己學生證丟了還在補辦，管理員推了推眼鏡趕在她之前冒出一句：「你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吧？我們學校沒有這麼小的特招生。」
立香：「！」失策了！
管理員遞給她一支筆：「登個記進去吧，愛學習是好事。」
藤丸立香胡亂在登記冊上簽上錐生零的名字，希望將這份管理員的祝福傳遞給另一條世界線的小屁孩——每天少搞打打殺殺，多學習學習, 打手哪有文化人來得恐怖……
你說是吧, 費奧多爾。
她又百思不得其解：【他pua怎會如此熟練？我現在覺得進來要是不學習，就是對這份信任的一種辜負！】
靈體化的恩奇都笑了一聲, 直接跳過了這個問題：【地圖類的書好像在那邊。】
立香心底時刻謹記管理員的囑咐, 躡手躡腳跑向恩奇都指的那邊：【根據地圖找靈脈靠譜嗎哥？這東西還能標在地圖上的？】
恩奇都脾氣很好的回答了這個傻瓜問題：【這東西沒在地圖上, 在我心裡。】
立香：【好嘞！】
和恩奇都之前料想的一樣, 他在許願的時候除了一小部分魔力供給來源於藤丸立香, 大部分消耗的都是自身魔力, 連通大地也沒有讓魔力的枯竭好上一點。他在幾乎快要影響到靈基之前終於填滿了模擬「聖杯」。
恩奇都帶著藤丸立香非常平穩的跨越了世界線。降落的一瞬間立香馬上聯系自己的從者，這個哥把自己送回迦勒底還好，把自己搞殘了送回英靈座那她跟誰哭去。
他們降落的地方叫做奇托比亞共.和國。這名字還怪拗口，立香拉著人問路的時候，連著聽了三遍沒記住怎麼念。好在他們出現的地點附近就有一所大學，還沒到暑假，學校照常開放。
藤丸立香和恩奇都商量了一下，將行動分為五步——
拿到地圖，找到恩奇都說的靈脈的位置，尋找交通工具前往該地點，建立魔術工坊，汲取魔力。
而現在，她發現，自己卡死在第一步。
——為什麼？！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他們都說日語！使用的文字我卻半點看不懂！！！】
立香站在書架面前仰著頭從上掃到下，又從左到右，內心的震撼不亞於當初發現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這倆大哥的工種是mafia的那種直擊心靈。
她，藤丸立香，精通多國語言，橫跨人力財務管理數個崗位，在編制內或者非編制內都混的風生水起。
現在居然成了個文盲？！
恩奇都很精准的充當活指南：【第五排，從左往右數第十三本。】
立香酸了。
可惡，這就是英靈嗎！
她一邊狂啃檸檬一邊踮起腳，取下那本書，拿到手後發現可能並不是他們要的地圖。
書的封面是地圖板塊沒錯，稍微翻開就會發現，裡面除了稀奇古怪的文字之外就是很有生活氣息的一些插圖。包括但不限於食物的照片，花卉的寫真，還有活動的插畫……
立香湊近品鑒了半天：【這不應該是旅游指南嗎？！】
【嗯，這幾排書架都沒有世界地圖，最多只有奇托比亞共.和國本國的。】恩奇都快速閱讀上面的文字，【立香，翻頁。】
藤丸立香按照恩奇都的要求取了十幾本這類的書，在立香靈魂和軀體分開前她是絕對沒有這樣的臂力的，似乎靈魂跟著葉王學陰陽術強度提升了之後，融合進身體裡整個人也獲得了什麼迷之buff。
十幾本書的重量也相當可觀了，立香卻沒覺得手酸。
她准備找位置慢慢翻之前想起了什麼，又讓恩奇都給她選幾本只有畫沒有字的幼兒讀物。
恩奇都：【這裡是理工類大學……】
立香：【嗯？】
恩奇都說得委婉：【可能沒有繪本這類選項。】
換做管理員聽到這話，可能就擼起袖子直接讓這個不學無術小學雞滾出神聖的圖書館。
藤丸立香被現實擊垮，不得不面對自己看不懂書還要坐在書面前給恩奇都翻頁這個慘重的現實。
紙質書的質感一如既往比電子書籍來得厚重，指腹摩挲紙頁翻篇的時候會帶來神奇的滿足感——這都是建立在你的確將內容看進去的情況下。
藤丸立香一手支起下巴，一手聽從指揮翻著書，眼神有些渙散地亂瞟。她看看書上的插畫，又看看側排位置上明顯是奔著補考打算在提前復習的苦逼學生，再瞅瞅桌面上從窗外投進來的，被樹葉漏下的日光。
立香打了個哈欠。
這個哈欠好死不死戳爆了旁邊正含恨苦讀小屁孩的心態，他「嗖」的一下靠過來，差點把立香剩下的半個哈欠嚇回去。
藤丸立香這才看見，旁邊的書堆埋著的居然是個看起來比她還小的小孩。
跨越世界線的立香又回到了十五歲，但這個小孩看起來最多只有十歲，可能還不到。
「你有在看書嗎！」他明顯也是被管理員教育過的老司機，壓低嗓音，指著左邊那一堆已經被翻過的書，「這些你都看完了？」
立香不知道他在氣些什麼，試探性回答：「是……是吧？」
這個略微刺蝟頭的小伙子一下子從生氣變得有些沮喪：「你是怎麼看進去的啊？我極限速度也就一小時一本，這到了考試時間我也看不完啊！」
「那什麼……」藤丸立香覺得騙小孩還是有點不好，但又不想承認自己是個文盲，「你不懷疑一下我是不是在逗你？」
「應該不是吧，雖然你一直在走神，但是翻頁的頻率是和書頁上內容量正比相關的，書的內容也很有針對性，連著幾本都是在一條邏輯線上延展，不像是騙我啊？」
藤丸立香：「……」
那個男孩像是想要中場休息，開始頻頻向她小聲搭話：「你是來奇托比亞旅游的嗎？我看你一直在找什麼東西？」
藤丸立香：「小弟弟，你要是一直往我這兒打探那當然看書效率高不起來的哈。」
「哈哈哈哈哈對不起對不起，還是被發現了。」嘴上說著抱歉，男孩臉上卻沒半點不好意思，「哎，我是真的看不進去了，要不是為了考試我現在應該快樂地在前往米拉卡達遺跡的路上，而不是在這個恐怖圖書館。」
他瞥了眼大門坐著的管理員，小聲補充：「還是個管理員超級凶的圖書館。」
對超級凶這一點，藤丸立香感同身受。
想著反正是嘮嗑，立香手上繼續給恩奇都翻書，嘴上問男孩：「你知道哪兒有世界地圖嗎？」
「世界地圖？」男孩對她的問題感到有些驚異，「你也是遺跡獵人嗎？除了遺跡獵人之外沒人想要那個東西。」
【換那本《奇托比亞辦事指南》，立香。】
【好嘞。】
藤丸立香從書堆裡找到恩奇都要的書，繼續翻。
「那如果是我想找一個地方，我知道方向和距離，但是不知道地點的名字，也不好描述，什麼方式比較快捷方便啊？」
立香這個問題不像是個正兒八經的問題，聽上去更像是腦經急轉彎了。
男孩感到越來越神奇，不管是她現在還在一邊翻書一邊等他回答，還是她提出的疑問——真的實在太像遺跡獵人長期以來的困擾。
「如果你有獵人證的話可以根據線路免費乘坐飛艇，多轉兩次可能就到了。太偏的話自己花錢租交通工具也可以，獵人證也給打折，如果有相關的任務的話獵人協會還給報銷。」男孩的視線跟著她翻頁的手一上一下，他又換回了最開始的話題，「我不是懷疑，只是有點好奇，你這樣看真的記得住嗎？」
奇托比亞去年是獵人考試的考點之一，由於這裡偏閉塞的環境加之被考試刷掉了大量的考生，奇托比亞的旅游業一度起飛，感恩戴德恨不得每屆獵人考試都選在這裡。
恩奇都剛在書上補完獵人相關的信息，向立香介紹。
【獵人大致是一種職業或者階級，便利性非常高，通過考試等測驗考取牌照。】
立香悟了——軟性公務員嘛！
【他對獵人很熟悉，立香。】
藤丸立香和恩奇都剛好想一塊兒去了，她輕輕挪了挪椅子，離男孩近了一點，兩個人像是在說什麼悄悄話：「你在看寫什麼書啊？」
問完這話她才覺得有點不對，和他聊半天了雙方都還沒自我介紹。於是立香又小聲補了一句：「我叫藤丸立香，算是在奇托比亞旅游的吧。」
男孩頂著刺蝟頭，琥珀偏深的眼睛除開被書本逼出的煩惱外，滿滿的都是少年人獨有的生機。
像是覺得倆人躲著管理員在圖書館聊天這個行為實在是又弱智又叛逆，男孩也學著立香的口吻，小心翼翼地交流情報：「我是金，金·富力士。」
立香：「那你是來看書是為了參加考試啊？」
金點點頭：「對，下一屆獵人考試！」
立香掐著手指覺得滿打滿算他也還算未成年，有些驚訝原來獵人考試是不規定年齡的嗎？話還沒問出口，眼前的男孩就打了個補丁。
金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刺蝟頭，咧嘴笑著說：「我是二星獵人。」
「和會長打賭輸了，現在得去當下屆獵人考試的考官。」
他在立香有些窒息的眼神中對書籍這種人類的瑰寶發出抗議。
「但是為什麼書裡的東西都這麼簡單——我真的翻了幾個禮拜了！沒翻到什麼有意思的東西！！」
立香：【恩奇都，他這是在炫耀嗎？】
恩奇都：【說不准……】
文盲藤丸立香覺得有被冒犯到，並且證據確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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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藤丸立香認為自己沒有當場和金·富力士說再見的原因, 四分之三在於他那張無敵方便的獵人證。還有四分之一在於他過於豪爽又不羈的性格。
原本立香還琢磨這小兄弟是考官那自己要不要也去混個獵人證，在十分鐘之內她打消了這個念頭。立香和金一人頭頂一個包，被管理員秋風掃落葉, 打包扔出了圖書館。
管理員還用那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上下洗禮了一下兩個啃書大佬——當然立香不啃書, 啃書大佬是恩奇都。
獵人也會被老師按著罵這一點，猛地一下子降低了獵人證在藤丸立香心中的含金量。
考個屁, 二星獵人不也被人民教師錘得嗷嗷叫！
但這個證又的確方便到略bug，立香揉了揉頭上的包, 當場表演了一個標准碰瓷。
她拽住比她矮上一點點的金，禮貌地問：「我書還沒看完，本來想就這個機會深入學習，找到去神聖之所的道路。你找我搭話了, 我的夢想破滅了，你說怎麼辦？」
這話擱誰聽了都得說一句關我屁事, 圖書館的對話是雙方的, 一個巴掌又拍不響。
但金·富力士明顯沒有這方面意識, 藤丸立香嘮嗑也不影響她翻書速度的場面太震撼人心，給每一個在書海苦戰的學子都留下了深刻的魔王印像——人家說不定就是能在書本裡找到真理呢？
現在時間還早, 太陽悠哉悠哉地還沒升到頭頂，天氣不算太熱。
於是金在冷靜思考後說：「我不一定知道你要去的那個地方, 但我有幾個朋友是遺跡獵人，可以找他們借地圖看看。」
「其實不用這麼麻煩。」立香心頭狂喜, 面上卻不顯, 問金，「你們獵人協會能直接根據坐標查嗎？」
說起這個立香又想對這個世界的科學家們發出抗議。
有飛艇, 網絡也很發達, 看著是不缺科技點, 但是衛星能反饋的地圖範圍怎麼就還分國家分區域呢？？她也不求什麼全球化，但怎麼世界上還存在未探索遺跡這麼個挑戰科技側尊嚴的東西啊？
金想了想，掏出他的大哥大手機：「你把坐標告訴我，協會有個內測的定位器，我試試。」
立香復述了恩奇都現學現用轉換來的坐標，金「噠噠噠」的輸進去，按下確定。
磚塊那麼大的手機屏幕卻只有小小的一點，上面等待的圓圈轉啊轉，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圓圈還沒轉完，一通電話先打了進來。金看了眼立香，接起了電話。
電話那頭是協會裡整天加班熬夜到在會長哪兒都掛上號的程序員大哥，大哥開場就是一句：「考試地點不可能設在流星街的，你不要想了。」
金：「？」
大哥繼續說：「我知道會長把你按著你很不爽，但是這種挑戰老人家血壓的事就算了吧，更何況也沒幾個獵人知道流星街那地方，更別說願意去了，你想整場考試只有你一個監考官嗎？」
「等等！」金立馬叫停，拿手掌抵住聽筒，歪頭問立香，「你是要去流星街嗎？」
立香其實也不知道，但坐標總不會出錯，於是試探性點了點頭。
金朝她比了個ok，對電話那頭說：「沒有！我只是隨手查一查！」
「那就行，你別打流星街主意啊，考試通過率低就算了，考官再死兩個……會長真的連夜抓你回去鑲在協會大門口辟邪。」
「啊哈哈哈哈不會的不會的。」金敷衍地笑了兩聲，乘勝追擊，「你查的到我定位吧，去流星街的地圖記得發我一份！我還有事先掛了哈！拜拜！」
緊隨其後的那半截憤怒的「你小子怎…」被遏止在電話那頭。
立香都能從隱約傳來的前半句話猜到電話那頭的憤怒咆哮。金朝立香露出八顆牙的燦爛笑容，在夏日的陽光下率性又自然。
果然，社畜一生之敵——開朗活潑小學生。
事情的最後以藤丸立香和金·富力士一起乘上開離奇托比亞告終。
立香第一次遇見比自己還會自說自話的小鬼，不免自我檢討了一下，問恩奇都：【我平時看著也這麼煩人嗎？】
恩奇都自帶八倍濾鏡：【沒有，你比他可愛一點。】
可愛一點，那也是一樣煩人了。
藤丸立香深深的嘆了口氣。
金是二星獵人，坐飛艇不但不要錢還被安排到了特等座，她比較慘，買了最便宜的票，和一群旅游撿漏的大齡阿姨坐一起，阿姨們還熱情洋溢的拉她一起分享旅游心得。
立香板著臉：我沒有旅游心得，只有在圖書館看書被趕出來的經歷，要聽嗎？
前往目的地的旅途總是遙遠的，人與人的悲歡也並不相通。
立香換乘了五次，期間更換了飛艇、大巴、渡輪，最後和金爬上了一架私人直升機。她給自己系好安全帶，癱瘓在座位上動彈不得。
她腦子發昏，直升機騰起的氣壓差也使帶來耳膜嗡嗡的回響。
立香上次在直升機上和人對話還是和白蘭那個弱智，現在文藝復興，她朝金·富力士吼：「咱們還有多久啊！！」
金顯然很懂她，准備戴耳機的手一頓，開心的和她咆哮問答。
「快了！這是最後一次轉乘！等會……就行！」
遠處飛艇的巨大噪音將金的話吞了一大半，立香只聽見了轉乘，等會兒。接著金又問她：「三千五百米你能接受嗎——？」
藤丸立香：「？」
金：「最低只能降到三千米——！再低他們就不願意啦——！」
藤丸立香：「！」
立香立馬場外求助：【恩奇都！！他在說什麼東西！！！】
恩奇都心情也很復雜，復述了一下金的第一句話：【他說等會兒到了流星街上方，等周圍飛艇投完東西後我們跳下去……就行。】
立香大驚：【什麼！我們為什麼要走空投！我不行的！！別說三千五百米！五米我都會崴腳！】
金顯然沒把藤丸立香當成什麼正兒八經的未成年少女，很有可能是直接以己度人，加上趕著去流星街的再怎麼也不可能是什麼手無寸鐵無辜女孩。
金·富力士甚至覺得自己很懂，很能感同身受的用激動的心情面臨即將到來的蹦極體驗。
還是沒拴繩子的那種蹦極。
此時不得不復述一次：社畜一生之敵——開朗活潑小學生。
藤丸立香腸子都悔青了，飯可以一口一口吃，路可以一步一步走，這三千米在恩奇都不能實體化的情況下實在過於朝綱，讓她不免開始思考摔成肉泥還能用陰陽術自我拯救嗎？
這抓個尼彥來也救不了吧！！！
期間立香還打算干脆還是回去找另外的路子，恩奇都一句【周圍被什麼東西蓋住了，要進來只能通過上方】打消了她下次一定的念頭。
直升機飛得比周圍的飛艇要高，一開始是飛艇開始投放什麼東西，立香抓住邊緣向下看，發現什麼都看不清。她又聞到了什麼奇怪的味道，按理說這不可能，因為隔著太遠了，他們又是在飛速疾馳的高空。
「准備好了嗎——立香！」
金解開自己的安全帶，稍微扭動了下脖子，還很貼心的把藤丸立香的安全帶也給拆了，對著立香寫滿「你是魔鬼嗎」的臉咧開毫無陰霾的笑容。
「跳——！」
後來的事不能說是混亂，簡直是一塌糊塗。
金熟練的打開「練」，釋放出比平時更多的氣之後給自己裹上一層「纏」，立香腦瓜子想破了也沒想到什麼辦法，只能頭鐵給自己一層又一層的疊上《今夕要》上啥病都能治，啥傷都能醫的陰陽術。
當下墜到一定高度的時候立香已經和金隔得相當開，風不斷擊打她的皮膚，薄擦生熱導致身體溫度飆升，又因為陰陽術不斷恢復——總之就是非常難頂！
恩奇都不斷提醒她：【找到金·富力士，不要走散。】
立香也知道，但是情況就是又急又糟，早知道她在跳下來的時候就應該拽住金的刺蝟頭！要死死一起！
緊接著立香找到了機會。
飛艇此時已經在他們頭頂，本該結束的投放卻沒有停止，她也無暇再去判斷投放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朝著離她最近的一個黑色鐵皮箱就是一發光炮。
指尖投射出的能量炮在擊中鐵皮後立刻爆炸，余波將她向原先瞥到的方向掀，沒能拽到金的刺蝟頭讓立香短暫的遺憾了一下——但她終於抓到了金！
金被立香扯得在空中一踉，又察覺到她身上竟然並沒有半點念，他下意識又用上了「周」——「纏」迅速的將立香也裹了起來。
因為下降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不知道有沒有挾裹住全身。電光火石之間兩個人「轟——」的一聲撞上地面。
沒有塵埃，撞擊的聲音伴隨著什麼堆積物轟然倒塌的巨響，稀裡嘩啦好一陣子才完全安靜下來。
藤丸立香被金·富力士從垃圾堆裡挖出來。
兩個人其實都很慘，金在最後但極限操作影響到了自身，他的右腿正不自然的扭曲朝外，膝蓋骨頭銜接處明顯是已經斷掉了，由外皮勉強連在一起。
立香還要慘一點，她好像兩條腿都斷了，是非常干淨利落撞上了不知道為什麼十分尖銳的橫杆，巨力作用下兩條腿直接被削斷。
金·富力士看起來很愧疚，他一開始先入為主，沒問清楚小伙伴有沒有三千米無傷蹦極的經歷，現在兩個殘疾人都算是在為他的莽撞買單。
「對…對不起，我，這是我的問題，算我欠你一個人情……也不是說人情，就是……」
正准備誠信道歉並下定決心要負起責任來的金·富力士，在抬起頭還沒說出誓言的那一刻愣在原地。
藤丸立香站起來了！！
她本來斷掉的腿完好如初，皮膚細膩光滑，只有被得有些破碎的褲邊上的血漬證明這條腿似乎真的斷過。
表演了一個醫學奇跡的藤丸立香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四肢，心裡給了麻倉葉王一個愛的貼貼，誰說學習沒用！學習才是一切美好幸福的開端！是奇跡的源泉！！
立香很好心的給金也上了個治療，看著這小孩有些呆滯的看著自己被一個沒有念的「普通人」奶得生龍活虎。
藤丸立香朝他比劃了個二，說：「那你現在欠我兩個人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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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別看藤丸立香面上多瀟灑, 把金唬得一愣一愣的，其實她在斷腿的一瞬間痛的眼淚都快下來了。
她一邊給自己套陰陽術一邊狂喊恩奇都。
【疼疼疼疼——！哥我不會有事吧嗚嗚嗚嗚嗚！】
恩奇都回了她一長串話，但她半句都沒聽進去。滿腦子都是金·富力士老子和你不共戴天。
但真的斷腿醫好了看到小屁孩又害怕又愧疚的臉, 她又沒那麼生氣了。
金·富力士是個二星獵人, 是個說走哪兒就走哪兒，三千米往下跳也興致勃勃的小孩。他遇到了感到好奇的人會搭話, 會驚嘆，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幫助她。
還會在這個時候露出小孩子才有的慌亂。
你和他生什麼氣呢？
一真小孩一假小孩就這麼握手言和, 當然立香嘴裡的那兩個人情還是要讓金背上的。
氣氛還沒緩和半分鐘，金率先感受到了一股不善的氣息。
與此同時，恩奇都也出聲警示：【有人來了，順著金·富力士看的方向去找, 五個人，年紀都不大。】
為首的是一個瘦高的女孩, 她比立香要高一個頭, 身型卻幾乎只有立香的一半。一雙眼睛在她原先的斷肢處掃過, 側頭對身後的男孩問了句什麼。
【她在問，確定那東西夠鋒利, 的確割斷了她的雙腿嗎——說的應該就是你了，立香。】
立香擼起袖子：【好啊！冤有頭債有主, 本來我最多和金一樣摔個骨折，說不定我運氣好只是個崴腳, 這群惡棍是怎麼回事！】
恩奇都想公正的說一句「其實你也不可能只是崴個腳」, 但覺得這話說不說沒差，立香沒把這筆賬算在金頭上, 那自然就有其他罪魁禍首注定要伏法。
而且立香也沒冤枉這群小混蛋, 他們的確是打著殺人越貨的打算來的。沒想到碰到了一個三千米蹦極理應毫發無傷的小老弟, 和一個只要人不死就能奶到一線繼續奮戰的巨無霸奶媽。
這個巨無霸奶媽還是個暴力奶，現在正摩拳擦掌准備把這群小惡棍按在地上摩擦。
「沒關系。」
高瘦的女孩打量了一下雙方的身型。小的那個孩子看上去要硬朗很多，高空墜下受的傷也不重，大一點的橘發女孩應該是有治療能力，但不確定和一區的那些家伙是不是同一種能力。
她對身後的四個孩子說：「腿是完好的也沒事，包圍他們。」
金知道這幾個人有點不正常，他們身上沒有念，但是有非常濃厚的血腥味，站姿和一些小動作都不是正常小孩能有的，協會裡那些經常與人搏鬥的獵人也不會有這樣時刻緊繃的狀態。
但他沒想到藤丸立香比他們還要狂野一點。
立香猖狂地向前一步，指尖對准站在首位的女孩：「不錯！你們已經被我包圍了！」
高瘦的女孩沒理會她的威脅，拔出腰後的短刀就要衝上垃圾堆，卻沒能再接近半米，金一拳砸在她腳邊——垃圾山硬生生的被他砸了個洞。
洞邊的工業垃圾被這個力度砸到蜷縮，半天塌不下去。
立香很默契的在女孩退後一步的時候連發gandr，她身後的四個小惡棍被相繼擊穿腳掌，或者是腳踝。
但他們像察覺不到疼痛一樣，一瘸一拐的向外逃。原先為首的高瘦女孩半點沒有停下等他們的意思，被拋下的人也不急。
一切詭異得甚至有些井然有序。
立香拍拍金的肩膀，問他：「你能抓住他們，或者讓他們都停下來嗎？」
她這話說得就有些難為人了，這個甲方十足的口吻翻譯一下大致可以理解成「這伙人我要了，搞他們」。
不知道是因為金還在愧疚中難以自拔，還是這對他而言的確不算什麼大問題，這個刺蝟頭小老弟放下一句快活的「沒問題」，就消失在原地，半分鐘不到就呼哧呼哧跑回來，手上提著兩個，身後還跟著三個。
藤丸立香震驚：好家伙，我以為你是個近戰大佬，沒想到你還是個魔幻蠱王？
她下意識問恩奇都：【這個世界還有比我更離譜的小老弟嗎？】
恩奇都又被問住了，不知道她這個離譜的範圍是哪兒到哪兒，只能和上次一樣，拿萬能句式來回答她突如其來的問題：【沒吧，你要更可愛一點。】
藤丸立香：哦，那就是我也很離譜了。
恩奇都無話可說。
這段快成為這對主從日常的弱智問答很快被金帶來的五個小惡棍擠去腦後。
和剛才見勢不妙的逃走一樣，他們此刻同樣沒什麼情緒起伏。除了被金提手裡的倆小矮子，稍微大那麼一點的孩子都面無表情的跟著金走走停停。
立香指了指自覺跟上的三個人，問金：「這是怎麼做到的？」
「啊，他們啊？」金把手裡倆小孩丟到立香面前，不好意思的撓撓刺蝟頭，「我說再跑就揍人啦，他們就不跑了。」
立香：你這小伙子把死亡威脅說得還挺俏皮？
藤丸立香問那個高瘦的女孩：「你針對我們干什麼？」
女孩像是沒懂她的問題，或者說覺得這不該是個問題：「針對？我們沒有針對你。」
「這還不叫針對？！」立香氣得跳起來，指著自己的腿，「這已經算得上謀殺了吧！！」
女孩沒有反駁有關腿的這件事，她的語氣還是淡淡的，音色本身的一點尖銳被沒有起伏的聲線壓了下去：「我是想要殺了你們，但不是針對。」
立香：「那是為了什麼？」
「被空投下來的都是物資，人也是。物資是要搶的，搶不到我們這幾個禮拜都沒有食物來源。」
立香和金對視了一眼，都沒有先去管那個食物來源是什麼讓人頭皮發麻的東西。
金問女孩：「你說的空投下來的物資在哪裡？」
「？」女孩這次是真的不懂了，她從來沒見過這麼沒有常識的人，「在這裡啊。」
藤丸立香和金·富力士對視線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一路向下——在他們正站在的垃圾山上在也下不去了。
女孩說：「順帶一提，我叫基裘，你們殺了我之後有人問起這個名字直接說她死了就行。」
說完這話她停頓了一下，補上一句：「謝謝。」
現場沉默了幾秒。
藤丸立香不免又悄悄找上了恩奇都：【這裡真的有靈脈嗎？】
恩奇都肯定的回答：【有，就在不遠的地方。】
立香：「……」
我覺得我需要惡補一下流星街的常識，這裡看起來不像是普通地區那麼簡單。與其說是不簡單，直接說是太糟糕更貼切吧！
金現在大概明白了，為什麼他在協會的內測軟件上搜流星街坐標會引起協會裡程序員大哥那麼大反應。
還搬出會長來企圖說服他放過那點多出來對好奇心。
立香想了下，先對金說：「你還是找機會先回去吧，你不是還要准備考試嗎？我感覺這裡好像也沒什麼會讓你感興趣的東西。」
金問她：「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這邊是『成年人』的世界。」立香噘嘴示意那幾個小惡棍，「你還小呢，不要太過早涉足成年人的世界比較好哦。」
金·富力士不知道藤丸立香有沒有騙他，但他的確意識到，這裡應該是沒有他目前需要的東西的。於是他答應得也很爽快：「我和協會聯系一下，那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嗎？」
「不啦！我不是說了嗎，我真的是來辦事的！」
立香慢悠悠晃到基裘跟前，她比基裘要矮，只能稍微仰著頭看她，這個場面不像是一對一的威脅，更像是倆姐妹在說悄悄話。
假如地點不是在垃圾堆上就更像了。
藤丸立香問她：「假如我現在要在流星街住下來，至少住一兩年的樣子，你有沒有什麼推薦？」
基裘也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像真誠的房地產販子一樣反問：「你要哪方面推薦？有物資比較豐富的地區，但是相對死亡率比較高，貧乏一點的更多是坑洞，除此之外就只剩下前幾個區，但那邊通常不開放。」
好家伙！都遍地垃圾堆了還搞特權階級是嗎！你不知道我藤丸立香就是傳說中的階級殺手嗎？！
莫裡亞蒂都想拉我入伙的那種！
藤丸立香視線掃過她身後的四個小惡棍，給他們每個人都套了個簡單的陰陽術，先把剛才她光炮打出的傷口治好。又看向雖然看起來很沒領導精神，但的確是他們中的小老大，冷酷無情基裘女士。
立香問她：「流星街的小孩都跟你們一樣嗎？」
基裘回答：「什麼是小孩？」
藤丸立香大概明白了，換了個問法：「如果我想讓流星街大部分人同時建立起一個新的觀點，最快的方式是什麼？」
「找到所有人，威脅他們。」基裘給出了plan A，又嘗試升級給出了一個plan B，「或者找上長老會議，威脅他們。」
藤丸立香懂了。
她露出和金有點像的，靦腆又陽光的標准笑容，朝基裘伸出手。
「我叫藤丸立香，應該會在流星街住上一段時間，但是對於現有的一些觀念很不認可，想要嘗試改變一下接下來的居住環境。暫時需要幾名向導，基裘你願意暫時當我的向導嗎？」
基裘冷靜的問：「你能給我什麼？」
「健康。」
立香另一只手指指自己的腿，又放下。她眼睛笑得眯起來，肉乎乎的臉像是從來沒經歷過不幸，一些好的，正面的，積極的情緒通過這個笑容散開。
藤丸立香主動握上基裘的手。
基裘的手和她整個人一樣，干瘦，虛弱，又異常堅硬。立香湊近了一點，這次頭揚得更高了，脖子也因此露了出來。
稚嫩又天真的幼獸向流星街的惡人許下承諾。
「——以及小孩子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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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和金·富力士告別之後, 藤丸立香在流星街住了下來。
她大概對這裡的生活有了大概的預期，但還是沒想到會糟糕到這個地步。
三餐沒有著落是家常便飯，居無定所是常態, 諾大個地區甚至沒有建立起任何恰當的社會體系。
立香之前聽基裘提到「前幾個區」, 以為流星街就是按區域分為眾多板塊，結果不是。
只有前三區獨立分出來擁有姓名, 其他地方都腐壞得悄無聲息。
那天他們墜落的地方不是特例，流星街就是個大型垃圾場。
每天都有各個國家, 各類勢力的飛艇將垃圾投放到流星街外圍，這裡沒有干淨的土壤，就連陰溝裡積量的雨水也具有腐蝕性。
立香按照恩奇都說的方向找，基裘作為她的向導在前面帶路。
說是帶路, 其實也就是給立香介紹沿路的「風土人情」，一路上她至少被五波人盯上, 有大人有小孩。基裘抱胸在旁邊看她突突突殺開一條康莊大道, 沒告訴立香其實她繞了點路。
但是藤丸立香也說了, 她要在流星街住上一段時間，那其實麻煩早來晚來都要來, 沒差。
立香卻被這幾波人煩的不行。
【我長得這麼像韭菜嗎？】她問恩奇都，【怎麼是人是鬼都想來揪一把？！】
由於地質污染太嚴重, 他們腳下踩的基本上都碾平後的垃圾，各種說不清楚材質的垃圾隔斷了土壤, 導致恩奇都幾乎無法與大地相連。
他正在靠著立香供給的那點魔力尋找靈脈最淺顯的地段, 聽到御主的埋怨也只能稍微安慰兩句。
基裘按照她所指的方向帶他們穿過十分罕見的一大排矮房，來到一個類似於廣場一樣的平坦地段。
這個「廣場」的周圍是一圈高高的垃圾堆, 把這裡圍起來, 看上去又像極了鬥獸場。
藤丸立香這個比喻可以說半點沒錯, 這裡真的就是流星街的「鬥獸場」。
基裘告訴她，前三區經常會在外邊選人，候選人就會來到這裡篩選，活下來的就能進入到前三區。
這裡的地面應該是被經常鏟平，上面的斷面很明顯，也比其他地方要干淨很多。立香朝恩奇都確認了一下離靈脈最近的地方是不是這裡，恩奇都給出了肯定的答復。
立香的目光投向基裘，問出了一個流星街的瘋子聽了都會懷疑這人是不是腦子不正常的問題。
「我可以找前三區聊聊，把這塊地圈給我嗎？」
基裘倒是沒懷疑藤丸立香是不是腦子哪裡不對，她總是站在十分實際的角度去思考事情：「如果是拿治療能力交換的話，說不定他們會同意。」
「他們很缺醫生嗎？」立香猛的一下子把自己這個二流陰陽術傳人拔高到濟世醫者的地位，「還是說缺我這種死前都能奶的續命達人？」
前者在前三區大佬眼裡可能不太值錢，後者在整個流星街怕是都可以橫著走。
基裘回答：「他們缺命。」
立香笑開：「懂了姐，走吧，咱這就去敲詐勒……這就去友好協商！」
藤丸立香是真的虎，基裘也是真的心寬。
他們在這塊空地上走走停停，不誇張地說，立香連以後這裡蓋的房子裡臥室窗簾的顏色都選好了。
她不光給自己選，還給基裘畫餅。小手一揮，豪邁的將她未來幾年的生活全包了。
誰來買單？當然是那群可惡的資本家！
藤丸立香已經連著三天住在又擠又熱的小平屋裡了。基裘睡在她旁邊，一閉上眼睛就跟屍體一樣失去動靜。
立香期間被熱醒幾次，每次掙扎著翻身都能精准對上女孩子那雙沒什麼波瀾的雙眼。
立香：姐，怪嚇人的哈。
現在新房子的地皮也找好，需求也的確很迫切。藤丸立香也不管天色已經有點晚了，拉著基裘想讓她帶路直奔前三區。
但這的確觸及到了這個當地人的知識盲區。
「去往前三區的路只有裡面的人才知道。」
立香不能理解：「其他人難道不會想偷偷溜進去嗎？」
基裘回答：「有，都死了。」
藤丸立香嘆氣。
流星街的人真的很奇怪，一群人每天迫切的為了活著奔波，毆打，爭奪，一群人坐擁資源和權利，直白不遮掩的至上而下流露出鄙夷。
你說這樣的環境下再怎麼也能養出一個莫裡亞蒂吧？一個太難，半個總得有啊？
沒有，全是基裘。
即使立香逐漸了解了流星街的一些約定俗成的「規則」，她還是不能理解其中異常堅固的社會結構。
還是拿代表性人物基裘舉例。
她從小生活在流星街，沒有父母，沒有兄弟。記事之前不知道是怎麼活下來的，記事之後每天都在打架，為了食物，為了住所，為了資源。
她和未成年人打，也被成年人打，打贏了三天不挨餓，打輸了半周動彈不得。
據她所說，前三區唯一對其他地段負責的一件事就是定期清理街邊的屍體。
底層的人沒有高於生存外的需求，這裡的底層百分百就是指那些身體發育不完全的未成年。
所以流星街的孩子一般都和基裘差不多，平靜又冷酷的審視一切利弊。
小孩和成人的可成長空間直接調換了過來。
恩奇都問立香：【所以你之前提到的想讓流星街人接受的新觀點，是指的什麼？】
立香回答：【我接受這個地方由於環境條件和勢力盤虯造成的畸形，但是暴力最底層的奠基人不應該是完全沒辦法自我選擇的孩子。】
她對恩奇都是這麼說，對基裘也是這麼說：「即使前三區處於人力資源培養的考量，放任對未成年人的迫害也是非常糟糕的決策。」
甚至在接下來的一次「選拔」後，藤丸立香和基裘站到前三區人員安排總負責人面前時，立香依舊是這服說辭：「流星街需要做出改變。」
總負責其實充其量也就算個人力資源hr，藤丸立香也沒指望他能和自己達成共識，只是友好的提議他能否安排一下她與前三區能做決策的小領導見個面。
hr手腳都被gandr打穿，一米八幾的壯漢現在被基裘提在手上，身上的「堅」完全抵御不住光炮的狙擊——其實這也和他太菜有關。
立香之前試過，她一發gandr絕對打不穿金·富力士，即使現在她的所有攻擊都作用於靈魂也一樣。
恩奇都指點道：【或許在同一點多補幾次還有點戲。】
壯漢hr也沒辦法保證能讓藤丸立香和元老會議那群大佬見面。
立香也不跟他急，很耐心的說：「沒關系，你找到能聯系上的最上級就行，剩下的我可以跟他談。」
這個橘發女孩笑起來酒窩虎牙齊全，你不去聽她說的內容可能還以為她在朝大人要零花錢。
仔細聽就能懂，她要的不是錢，是命。
藤丸立香還就真的這麼一路「談」到了元老會議。
她甚至還嫌一周的進度太慢，偷偷問基裘：「那塊地前三區應該是一直有產權的哈，不會有我找上門結果說地不歸他們管這種操作吧？」
基裘聽不懂產權是什麼，只回答立香後一個問題：「整個流星街都是他們的。」
立香：「很快就不是了！！瞧我的！！！」
她們被請到了一個小屋，屋子裡只有一盞吊燈，燈芯發出「滋滋」的噪音。光影從頭頂打下來，最亮的反而是燈下的地板，周圍逐漸陷入陰影。
空曠的屋子只有零星的幾把高椅，連桌子也沒有。
元老會議首先派出的代表是一個三四十歲的男人，見面後基裘立刻告訴立香：「他是保鏢，也是外面選拔進前三區的，我見過他。」
藤丸立香大怒：怎麼回事！你們敷衍都不換人嗎？！
保鏢被抬著出去，出門前立香還提醒他：「傷口一直好不了的話可以來找我，看在是我打傷的面子上我可以給你打八折。」
也就是在剛剛她才想到，自己揍人救人賺報酬居然可以形成一個完整產業鏈。
壟斷！這就是壟斷！！
第二次來的是一個打扮相對精致的女性，立香和她稍微寒暄了一下就開始打算光炮走一波。
女人大驚：「你不是要談嗎？！怎麼還要動手？！」
立香微笑：「不管你說你是誰我都沒辦法判斷正誤，但是元老會議的大佬們總不至於讓自己陷入即將殘廢的境地，對吧？」
於是女人也被抬著出去，同樣被送了一套療養八折券。
基裘在一旁學習良多。
第三次來的總算像點那個樣子了。
這個男人不高，薄唇看上去有點刻薄，瘦瘦的背卻挺得筆直。
立香打量他的時候他也在打量這兩個小屁孩。試圖從中找到底下人口中凶殘的影子。
基裘不用多說，流星街的人身上都有厚重的烙印，再輕便的身姿也甩不開濃厚的陰影。
另外一個一看就不是這裡的人。
他清清嗓子，問：「外來者，你想干什麼？」
他的用詞和語氣都相當的傲慢。
藤丸立香這種殼子青春無敵十五歲，內裡職場老油條的人一眼就看出這男人恐怕也只是個跑腿的。
多半還是個自覺在老板面前說得上話的爹味狗腿。
她坐在高椅上，雙手合放在腿前，眼睛彎著，酒窩深得像畫上去用來迷惑人的一樣。
「外面談判很少用這種開篇啦，您要不要出去進修一下？」立香樂呵呵地看著男人眉頭一挑，用最謙遜的語氣狂放炸.藥包，「當然沒有質疑您的意思，畢竟前兩個都豎著進來橫著出去了。我想著事不過三，我又不是什麼垃圾回收站，對吧？」
男人冷哼一聲想回諷一句什麼，還沒說出口又被立香壓了回去。
「我本意是想在流星街住一段時間，順便來找居委會打個招呼，一路上看到流星街現狀深感痛心，特意前來補提幾條意見。」
男人先是深呼吸，好久才憋出一句：「……你先說。」
立香卻皺起眉，快聲斥責他：「我都說了幾條意見，你為什麼不拿紙和筆記一記？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尊重一下彼此，好嗎？」
男人此刻判斷她應該就是單純來找茬，也不想和她廢話。
【立香，後撤一米，現在！】
恩奇都趕在對方動手前開口，立香和他已經是老搭檔了，幾乎在同時立即回撤，恰好和從天而降的迅猛黑影錯開。
立香側頭掃過一眼，基裘已經被另一道黑影按倒在地。
她面無表情的看著那個將基裘反手鎖在地上的小個子，又將視線挪回同樣打算對她動手，卻因為恩奇都的提醒沒能得逞的瘦小身影。
很好，又是兩個未成年。
她，藤丸立香，從最開始的港口mafia開始就極其討厭這種雇佣童工的行為。
尤其是流星街前三區的「上等人」根本沒把人當人，更沒把小孩當人。
男人對行動的結果並不滿意，打算叫人來收拾殘局，卻驚覺自己被一股冷淡的視線捕捉。
他看向漏網之魚，橘發女孩隱匿掉笑容之後，她周遭的那股平和也褪去，隨之彌漫上來的是一股有些不耐煩的躁意。
藤丸立香的動作不算快，但精准。
很難想像她在有些急躁的情況下也能保持這種有割裂感的冷靜。
一切發生得很快也結束的很快。
光炮與陰陽術相連，血還沒來得及流出傷口就被治愈，只剩下身體被瞬間洞穿的疼痛，以及疼痛過後的麻痹。
兩個小孩被基裘一手一個抓在手裡，身體還在疼痛的余韻裡顫抖。
男人摔倒在地，他大口喘著氣，任憑冷汗浸濕頭發和後背。
藤丸立香踩住他的肩。
「我很久不錘人，恰好你沒打算當人。」立香漂亮的暖色雙眸此刻看著有點近似酒紅，「恰好我現在是個半個醫生，我覺得你們流星街病挺重，我這麼說你聽得懂嗎？」
她抬頭，看向恩奇都所說的那個攝像頭，眼底淌著不知名的情緒。
「聽不懂的話就給我換個能聽懂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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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藤丸立香在協商了足足一個禮拜之後終於和陰沉著臉推開門的領導碰上頭。
這一刻, 立香面無表情的那張臉稍微舒張了一點。
和人對線不算什麼大事，茨木童子她都揍過了還怕什麼打架鬥毆。
主要是恩奇都在旁邊的技術指導實在讓她心動。咱們無敵的從者即使不能實體化，也要隔三差五的暗示立香。
——在嗎？能直接推平這堆垃圾山嗎？
環保衛士恩奇都幾乎是把「流星街是個什麼狗屎地方」刻進了DNA裡, 立香懷疑他在能實體化後的第一步就是提著天之鎖在流星街開啟一場開天辟地的保衛環境大作戰。
打算掏空靈脈就跑路的藤丸立香認真忖度了一下, 認為自己實在沒什麼精力把流星街整體翻個面，太難了, 也不太現實。
所以立香十分客氣地對能自稱自己能做主的大哥提出了自己的訴求。
她要地。
她要人。
這兩點大哥答應得十分爽快，橫豎流星街最不缺的就是地和人。
立香也很滿意他擺足的送瘟神該有的態度。但在她接著提出第三點的時候, 這個大哥遲疑了。
立香說：「我要權益。」
那人問：「什麼權益？」
藤丸立香：「未成年人的權益！」
「……？」
這個被趕鴨子上架處理刺頭的大哥看著有些茫然，可能一時半會兒沒能理解藤丸立香的大無私追求。
立香重新坐回高椅，沉著臉有點不滿這個人的榆木腦袋。
按照她的經驗之談，當一個領導和他的舔狗一樣對新企劃完全做不出反應的時候, 這個企業多半正在走下坡——指名道姓辱罵的就是你港口mafia首領。
但是都這個時候了，森鷗外應該也成功上位了吧？
也不知道森先生上位之後是個什麼樣子, 哎。
「是這樣的, 我現在也算半個流星街居民, 肯定是希望它走向繁榮發展的新台階。但是我在這裡跟你說五六七八條建議你多半也聽不懂。」
立香頓了一下，可能是考慮到和領導說話還是得比噴舔狗委婉一些, 她馬上給自己打了個補丁。
「當然我沒有說你弱智的意思…我只是想問問，你們缺人力資源儲備管理總監嗎？」
一直在旁邊潛心學習的基裘滿臉問號：什麼……？什麼總監？
剛剛才緩和的氣氛突然又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男人沉下臉, 吊燈的光源在他皺紋裡投射出陰鷙的影子。他盯著立香，聲音陰測測的, 問她：「你想入局元老會議？」
只是想著不能白給方案, 得順手撈個外快的藤丸立香歪頭：「啊？」
流星街的塔尖是前三區，前三區駐扎著元老會議, 元老會議的背後是十老頭——六大陸十個地區的黑幫首領。
與他們的勢力相比, 流星街充其量只算得上一個再小不過的畜牧場, 或許連畜牧場也算不上。裡面沒有養分，也不用供給，污穢催生出一次性的腐爛果實，要麼墜落腐爛，要麼被摘下來當作最低賤的消耗品。
即使不清楚背後勢力，也能從這裡的環境判斷出這一點吧？
而藤丸立香卻說，她要爭取未成年人的權益。
她要插足流星街的天然循環鏈。
沒等立香回答男人的上一個問題，他接著用肯定的語氣繼續問了下去：「未成年人的人力資源儲備？你是想培養出新一代干淨聽話的人來迭代原先元老會議的勢力範圍吧，或許還不止。」
立香：「不是…我……」
男人：「的確，小一點的孩子比成人好掌控，激發念越早，長大後就越好用。失敗率高死了也無所謂，畢竟流星街永遠不缺小孩……」
藤丸立香覺得必須要打算他的魔鬼思路，她清清白白搞未成年人保護法，才沒有這些陰暗的心思！
但這個大哥明顯被自己的推斷折服，沉醉在這個思路裡一路向北，一腳油門踩下去攔都攔不住。
「之前也有人提過這個理論，但是這觸及到流星街最基礎的食物鏈，提出方案的人沒活過兩個月。你也要試試嗎？」
他終於把話口轉交到立香身上。
藤丸立香幾乎都能側著瞥見基裘一臉沉思的復雜表情，她立刻先反駁：「你不要胡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男人露出「冠冕堂皇嘛我懂」的神秘微笑，同時因為立香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抬手示意她可以接著表演。
立香琢磨了一下，干脆的講出了十分正面的提議：「第一，成年人不能主動向未成年動手，當然，這只是一個傾向性指示，具體的成年和未成年的界定並不需要很鮮明，只是需要流星街有這樣的意識。」
男人心想：為了確保小孩的基數不會太少，同時淘汰掉一批無用到需要對小孩下手才能存活的垃圾。
「第二，建立未成年人補給站，制定一套標准，給達標的未成年人相應的資源——水、食物、或者是其他。」
男人點頭：用基本生存保障控制他們的成長路線，同時使他們養成被馴養的習慣。
「第三，我要建立一個圖書館，從外面引進各類書籍。同樣每天只接納一定量達到某套標准的人，並且限定閱讀時間。」
男人皺眉，他不能理解這一點，並試探性地將自己的疑問提了出來：「你要給他們一定的教育？」
「不，不是教育。」
藤丸立香嘆了口氣，這也是從基裘身上總結出的流星街孩子匱乏的東西。
金·富力士年紀很小，但他已經能非常熟練的通過書籍在很大程度上來滿足自己對這個世界的好奇。反過來講，書籍又會帶來更多的未知，引發了對未來不確定的一種渴望或是追逐。
但是基裘這類「流星街孩子」天生除了生存一無所有，原本的成長軌跡基本定型：艱難的長大——成為記憶裡對小孩施暴的成年人，或者通過「選拔」來到前三區——作為埋在元老會議基底的肥料活到死。
藤丸立香認為生存的需求被滿足的時候，孩子周圍不應該還是一望無際的垃圾場，至少要灑下一點什麼種子，澆一點水，之後是破土是干涸都無所謂。
「想要擁有更多東西的孩子會明白未知的意義，要不要主動學習文字，要不要閱讀書籍，這都自主的選擇。」立香說這話的時候偷偷看了眼基裘。
高瘦的女孩還在沉思，雙眼垂到地面一動不動。
她收回視線，迎向男人同樣變得有些復雜的表情繼續陳述：「當然書籍的類目是無所謂的，你們想要把控也隨便。再不濟，圖書館也是小孩子一個短暫的安全屋吧。」
男人此刻冷汗都要下來了。
和之前那個短暫提議最後死於非命的人不一樣，面前坐在高椅自信的提出方案的橘發女孩顯然是做足了准備。
她的提議都是緊扣的，前者決定後者方向，後者把控前者程度，雙向反饋制造完整的系統。
保證新生代基數的同時削減不必要的人口成本，監定大致的成長軌跡，馴養生存習慣，最驚悚的就是最後一點——她在給他們虛假的自由。
對原初渴望不了解的孩子在接觸到可控的誘惑後催生出思想的萌芽，更多渴求，更多期盼。這全是元老會議可以定向培養的靶子，是誘餌，也是擁有馴服前提的一道安全鎖。
這是從思想到身體的一種極端控制。
藤丸立香此刻覺得自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她也不能指望前三區這群肮髒的大人能突然道德暴漲，做出多少讓步，立香心裡甚至還在盤算著要怎麼討價還價。卻聽到那個男人啞著嗓子問：「你到底想要什麼？」
她有點摸不准這個問題的本質，小心的回答：「…愛與和平？」
接著立香又覺得不對，這個問題怎麼這麼像終面的時候ceo會問你的那句「你覺得你能在我們公司擔任什麼職位」呢？！
她立刻端正了態度，積極又熱情地回答：「人力資源儲備管理總監！我想撈個，不是，想當個人力資源儲備管理總監！」
聽到這個回答後男人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立香著實不明白他還在做什麼思想鬥爭，臉上幾乎快被掙扎填滿。
這有什麼好遲疑的？覺得沒必要對小孩子這麼好就拒絕，覺得成本不算高聽起來還可以就答應唄？實在覺得建個圖書館過分了也可以提出來大家聊聊嘛！
又不是什麼要麼全盤否決，要麼一干到底的大工程！
最後，男人沉重地答應了：「好。」
藤丸立香立刻眉開眼笑，彎眼看向基裘，臉上寫滿了：看我說的沒錯吧！
面包會有的！地和房子也會有的！未成年人的未來一片光明！
男人在離開之前說：「具體的細則我會找人和你對，人力資源儲備管理總監是吧？你要多少人？」
立香攤開一只手：「五……」個。
「五百個夠嗎？」
藤丸立香：「？！」
大哥你這是在諷刺我嗎？我要人只是想修個房子住住，你答應我的一二三你們自己搞啊？！再說我也不是要把規則敲死！都說了只是一個大致的傾向性指令！！！
「那就五百個，按你說的來。」男人一錘定音，還不忘問，「三個月彙報一次成效，可以吧？」
藤丸立香：「……成效？」
「也是，三個月太短了。你這樣的大型計劃周期至少要幾年、幾十年，那暫定半年吧。」
藤丸立香急了：不是！我計劃什麼了？！
「圖書館就修在你要的那塊地上吧，剛好取締掉一半的『選拔』，嘖，你連這個也算好了嗎？」男人在說服自己之後明顯輕松了不少，他輕笑一聲，「行吧，那我拭目以待。」
藤丸立香沒有辦法，只能偷偷問恩奇都：【你覺得他理解了我大無畏的思想和崇高的理念嗎？】
恩奇都沉默了很久，在立香問第二遍之前小聲反問：【立香你以前……到底從事過什麼工作啊？】
立香：？
【他可能是……認同了你的才華。】
恩奇都想，怪不得聖杯會出問題。
——立香她在聖杯戰爭結束之後到底許了什麼連聖杯也絕望的願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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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圖書館！我只是想修圖書館！！就算要求帶一個地下室本質上也是一個學術氛圍為主的圖書館！」
基裘剛從從補給點回來, 胸前抱著三天量的食物和水，幾乎站在門外就能聽見二樓那道又急又氣的聲音。
從領口翻出兩把鑰匙，基裘隨便拿一把嘗試著開門, 發現鎖孔對不上。對此她沒什麼表情，換了一把打開大門。
三天前, 藤丸立香背對著扔給她一串什麼東西, 接到手上才發現是兩把鑰匙，基裘聽見她說：「金色那把是開大門的，另外一把是你臥室的, 收好啦！」
她拿著這一串鑰匙看了許久，鑰匙是金屬制成的，材質冷硬，上面沒有太明顯的刮磨痕跡，很新。假如放在半個月前的流星街, 這就屬於街邊至少得死上十幾個人才會確定下金屬最終主人的那種新。
基裘天生色弱，對不算太鮮艷的顏色都辨不太清。她看了半天也沒弄明白哪個是大門鑰匙, 想問清楚的話到嘴邊，卻聽見立香半點沒閑著。
「誒！你把這堵牆填上干嘛？我要移動門！裡面還有空間的！」她正仰著頭對著是她三倍體型的健壯成年男人指指點點, 「還有今天為什麼又是你啊！我求求你們了能找個腦子和肌肉一樣好使的人來交流可以嗎！！」
從打地基開始，藤丸立香就一直處於一線監工狀態。對於房子的結構設計她沒怎麼管，反而對不論是作為圖書館, 還是作為居家住所都很突兀的地下室要求很嚴格。
所以基裘把話吞了回去，在每次開門時都隨便試一把鑰匙。
基裘沒告訴藤丸立香自己色弱的事情, 也沒告訴她在流星街其實不需要鎖, 基本上沒人會趕著給前三區不痛快。
她將分量明顯比規定要多得多的面包和壓縮餅干隨手堆在桌子上, 踏著木質地板上樓, 走到一半又聽見樓上的聲響, 這次的腳步聲迎她而來。
「基裘！你回來啦！今天那邊給我們送牛奶了，我放在樓下了你看見了嗎？！」
基裘回答她：「看到了，是要我給你端上來嗎？」
「不是！那是給你留的！」
藤丸立香的聲音還是脆脆的，她一步並作三步跳下台階，紅色的外套把她裹得像什麼從天而降的禮物。
「牛奶不能久放，你記得今晚之前喝掉哦。」
在基裘眼裡，橘發在飽和度極低的視野裡分外鮮艷。
她們第一次在垃圾堆裡見面的時候也是這樣，女孩子的發色和雙眼比褲邊的血跡顏色要更早奪去基裘的目光。
橘色比鮮紅更接近太陽。
自然而然地，基裘也沒將「過期的牛奶也能正常飲用」這句話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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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棟房子作為圖書館來講離竣工還有一段時間，但就單單地下室的話已經全部修築完畢。
藤丸立香打算今晚就開始畫魔法陣，測試一下底下靈脈的魔力的轉化率。
立香在心底虔誠許願，轉化率可以低，但是靈脈條件千萬不要和之前的靈脈類型差得太遠——孩子真的沒力氣再繼續深造魔法陣了。
她覺得要是時鐘塔的現代魔術科再細分出一個法陣系，自己現在的水平絕對可以去蹭個講師的位置。聖杯戰爭以來她真的填充了太多的知識盲區。
說多了都是眼淚。
立香抱了三天量的干糧喝水去地下室。她在把自己關進地底前還是跑去告訴了一下基裘：「接下來幾天我在地下室搞一些東西，可能會爆炸，也可能會出現一些有點奇怪的現像，我也說不准……」
基裘問：「是需要我幫忙嗎？」
「不，不用，你隨意。」立香揮手表示自己不是那個意思，又說，「我只是來講一聲，有這類的事情發生也不用去管，不用來下面找我，等時間差不多了我自己會出來的！」
基裘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捧著杯子開始喝牛奶。
因為樓上的工程還在陸續進行，雖然立香已經跟那群人確定好了詳細的工期和規劃，但還是有點放心不下。
【恩奇都你就在外面看著，有什麼不對進來叫我。】
立香以最好的靈脈條件估算了一下，補上一句。
【說不定就這兩天你就夠魔力實體化，能解決的你優先解決掉就可以。】
由於恩奇都現在沒辦法從爆炸裡撈人，立香的一舉一動變得相當謹慎。
流星街能找到的材料都多為劣質，很大一部分都是她托金·富力士從外面扔進來的——小伙伴這段時間也忙的要死，一次性給她空投了幾個月的量。
元老會議的人為此隱晦提出過一些意見。
藤丸立香：哦，下次一定。
在土壤環境很惡劣的情況下，魔法陣的成效一下子打了對折，立香小心的探測著靈脈給出的魔力反饋，逐步調試，一時半會兒居然也平穩度過了前期。
第三天，她成功地將這個地下室轉化為了自己的魔術工坊，並將底下的靈脈的魔力與工坊綁定。
腳底魔法陣在成功運作的那一刻開始透出淺淡的綠色熒光，浮在地面上緩緩地運轉著。
藤丸立香感覺到體內枯涸的魔術回路幾乎是在一瞬間被填滿，質與量都高得有些不可思議。
——即使是在神奈川，岸波白野家裡襲傳下來的靈脈都沒有這個純淨！
但很快，立香又意識到哪裡不對。
現在在她腳底靈脈的魔力濃度給她帶來了很強的既視感，似乎曾經也在哪裡有過現今的感覺。
魔力濃度高得不科學……
傳導率強到離譜……
立香盤腿坐在地上，支起下巴冥思苦想。她隱約抓住了線邊，卻半天想不起來，腦子裡順著時間線將從小到大接觸過的靈脈全部理了一遍也沒想出什麼結果。
總不會是當初費奧多爾那一刀把她捅失憶了吧？！
等等？！
藤丸立香突然意識到什麼……
費奧多爾？！
相關畫面在立香腦中快速滑過，她瀏覽並篩選出相關信息，將其整合。
她曾經接觸過的魔力充沛到不復合現代魔術科學的地方
真的沒有嗎？有！
只是那不是靈脈。
——是靈墓阿爾比昂！！
腳底靈脈給她的感覺像極了阿爾比昂！！
藤丸立香當初傳送陣出錯被傳送到靈墓阿爾比昂，遇到了給阿加莎·克裡斯蒂找傳承水晶的費奧多爾·D。
當時他們最深下潛到了靜脈回廊歐德維那，那裡的時間維度隨著魔力濃度的不斷提高已經變得相當曖昧，近似接近於神代消逝前。
後來立香跟著費奧多爾從縫隙裡逃出阿爾比昂，不是魔術師的費佳可能沒什麼特殊的感覺，但她再清楚不過。
立香站起來，淺綠色的光照不亮地下室，只能堪堪映進立香眼底。
她對著魔法陣深思半響。
如果腳底下的並不是靈脈，魔法陣如此容易締結上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因為這裡恰好是鏈接另一個類似於阿爾比昂那種地方的裂縫。
她通過裂縫將兩個隱約只是出現摩擦的空間相連，不斷吸收魔力，這個行為在不斷地加深，拓寬這道裂縫！
想到這一點，藤丸立香咽了咽並不存在的口水，她不清楚這麼做會影響到什麼。
靈墓的進出口和裂縫基本上都被秘骸解剖局嚴格把控，原因當然不可能是防止魔術材料的走私這麼簡單。
想到這裡，立香覺得必須得出去問問恩奇都，恰好她現在魔力充沛，工坊也完善好，恩奇都也應該可以實體化了才對。
藤丸立香推開地下室的門。
出來的一瞬間，立香就直接迎來一個干淨的懷抱，她也算是很熟悉這哥懷抱的氣味，抬起頭，問自己綠發的從者：「恩奇都，怎麼啦？」
恩奇都的表情不如立香想的那樣輕松，他眉頭皺得老高，淺綠色的眼眸投進有些深的陰影，搭在立香後背的手指都有些用力。
「不，沒事，你沒事那就沒事了。」
恩奇都一連說了三個沒事，聽得立香都快要不認識這個詞。她現在有些懵，恩奇都不會因為自己能否實體化就輕易激動，也不是和她三天不見就會焦躁的那一類從者。
但他的不安是真實的。
恩奇都松開她，又將她從頭頂到腳底仔細地打量了一番，確認出了魔術回路裡對魔力變多之外沒有其他變化之後真切的松了一口氣。
立香還是問出了口：「怎麼了？」
「……」
恩奇都凝視她許久，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有感覺到哪裡不對嗎？」
藤丸立香覺得自己半灌水搞不好錯過了什麼細節，干脆把這三天能回憶起的所有事情按照時間線講給了恩奇都，並且把自己的猜測也一並告訴他。
「所以我現在在想還要不要繼續從這裡抽魔力，你那邊距離許願還差多少？」
「差一點。」
藤丸立香：「啊？那就是馬上就能許願了？」
恩奇都卻搖了搖頭：「差一點，無論如何也差一點。」
立香：「？」
恩奇都牽著她的手往外走。
門外不知道什麼時候裝上了燈，走道也貼上了石灰色的瓷磚，瓷磚上是看不懂的花紋，像誰在上面隨手畫上去的一樣。
原先粗劣的地磚也換成了木質地板，在立香把自己關地下室前還十分簡陋的客廳現在看起來就像正常現代家庭該有的客廳模樣，只是生硬了一點，沒多少生活氣息。
藤丸立香：媽的我監工的時候和我磨半天，我不管了就三天全部竣工？！
立香往回拽了拽恩奇都，問他：「咱們這個圖書館是全部修好了嗎？」
恩奇都：「修好了。」
「那是不是要准備什麼時候買書進來開館了啊？」
「已經開了。」
藤丸立香：「……？」
立香抬頭看樓上，雖然十分安靜但還是能偶爾聽到紙張翻頁的聲音。
臥槽！
元老會議的行動力原來這麼強悍嗎？！
在立香准備問恩奇都基裘在哪裡的時候，她的肩被人從後面搭住。
在魔力充足並且恩奇都在現場的情況下，藤丸立香並不擔心什麼襲擊，她很自然的回頭去看。
立香看見了一個高瘦的身影，她的五官再熟悉不過，但雙眼閉著不睜開。一開口，聲音比三天前記憶中要輕上不少。
「是藤丸立香嗎？」
這個人明顯就是基裘。
可關鍵是，她比三天前要高上接近十釐米！
藤丸立香雙眼瞪圓，終於明白是哪裡不對勁。
她轉頭看恩奇都，又轉回頭看面前的基裘。
恩奇都的嗓音總是在柔和剛之間恰好的位置，這讓他說出的話也會帶上不帶立場的中性色彩。
但立香這次聽得有些頭皮發麻。
「不是你以為的三天，立香。」
恩奇都輕輕說。
「你進去了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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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請各位同學以這種情況為話題, 擬寫一篇不少於八百字的作文。
藤丸立香必定火速上交一片長篇大論，名字就叫《我的青春回家物語果然有問題》，引語寫著——在地下室求靈脈是否搞錯了什麼。
聽起來很離譜, 因為事實也很離譜。
藤丸立香正坐在長條沙發上沉思，她雙眼盯著自己搭在膝蓋上的雙手, 拳頭在不自覺中攥緊, 指節白得有些顫抖。
基裘安靜地坐在對面的短沙發，恩奇都遞給她一杯熱牛奶。
藤丸立香接過牛奶，但沒有喝, 牛奶的溫度沿著杯壁送到指尖，試圖捂熱手掌的涼意。
她猜到了裂縫的那一端可能是復刻阿爾比昂，但沒想到它能連阿爾比昂傳說中的bug也復刻進去。
雖然說魔力濃度的垂直跨度太大理論上的確會導致維度的突變，時間和空間變得相對波動不定。
但是三天換三年這個概率的巧合就像是誰拉著恩奇都在和她開玩笑。
可惜今天不是愚人節，基裘的存在也證明了這不是玩笑。
說起基裘……
藤丸立香突然抬起頭, 她忘了自己還捧著玻璃杯，杯子裡的牛奶搖搖晃晃像是要撒出來。恩奇都一把拿走杯子, 順便遞給立香紙巾讓她擦擦手。
這一切在藤丸立香和恩奇都的默契中進行，持續時長不過十秒。期間牛奶晃蕩的聲音、立香短促又被壓下去的驚呼、以及恩奇都沉穩的呼吸聲——這些基裘都能清晰的聽見。
接著, 她聽見藤丸立香小聲地問：「基裘，你的眼睛怎麼了？」
「因為之前出了一些問題，我取出了眼球。」基裘聽到自己用有些事不關己的口吻陳述道, 「過兩天會裝上電子眼。」
雖然看不見藤丸立香的表情，但她還是松緩了語氣, 補上一句：「是比原生的眼睛更方便一點的電子眼。」
立香發現自己很難再問下去, 在她缺失的三年似乎發生了很多事情。
房子修好了, 圖書館居然也真的投入使用, 基裘的態度和以前也很不一樣——她以前是不太會在意藤丸立香心情的。
立香心裡很清楚, 她們的關系建立在利益一致的相互依存。這種關系也許會讓基裘偶爾表露出與善意極像的關切，但離關切還岔著一片汪洋大海。
現在大海變成了湖泊，在太陽下快被蒸干殆盡。
基裘似乎和前三區達成了什麼工作上的協議，每天下午都要出門搬磚，回來的時候就會帶上比當初不知道豐盛了多少倍的食物。
恩奇都趁基裘不在的時候大概將這三年的事情告訴了立香。
起初，是發現藤丸立香呆在地下室快一周了也沒有出來的跡像。
地下室沒有如她之前的預防針那樣成天爆炸，可以說是安安靜靜在那裡。在沒有燈的暗處，隔著幾米外去看那扇門的時候甚至會產生「這是不是一塊墓碑」的錯覺。
基裘將這件事按了下來，她每隔幾天照常去領取接濟的物資，當建房子的男人問起立香，就似真似假的搪塞過去。
絕對不能讓他們知道藤丸立香似乎出事了——當時的基裘是這麼想的。
她真的很頑強的瞞了快一個月。直到有一天，她照常領完食物，抬出鑰匙開門。
由於完全對等的幾率，「能否第一把鑰匙就打開鎖」甚至成為了基裘判斷今天運氣好壞的標准。
第一次又試錯了。
她正打算用另一把開門，在此時倏地一躲。
從腦後飛來的短刀「嗖——」地扎入門板，刀柄橫在基裘臉右側，因為力道太重此刻還在微微震顫。
沒來得及回頭，幾道破空而出的聲音讓基裘接連閃避。隨後她在余光中瞥到了一個有過一面之緣的身影——和前三區談判的時候被藤丸立香踩在腳底的男人。
也是因為這一眼，基裘被判定為必須被除去的對像。
不管這群前三區的人來這裡是代表了誰的意思，比起時候拼命去解釋，還不如在此刻將試探徹底轉化為刺殺。
不得不說句實話，流星街的人，稍微對最近的事情有所了解的，沒有一個不恨基裘。
對，他們不恨元老會議，不恨藤丸立香，他們恨的是基裘。
食物、住所、庇護人。
這是流星街一直用暴力和血腥追逐的東西，它本應是參雜著眾多苦痛，畸形的磨難，流離的平常心。
而不是百分百的幸運，沉默，和置若罔聞。
那個男人用當藤丸立香踩住自己時的姿勢把基裘踩在腳底，又拔.出門上的刀：「所以說，她是真的不在了？」
以前基裘是肯定會立馬倒戈，將知道的不知道的抖露得一干二淨，世界上沒有什麼比命重要。
但可能是沒有過期的牛奶喝壞了肚子，又或者是她至今也沒分清楚的兩把鑰匙腐蝕掉她的基准。
「你為什麼不闖進去試試呢？」
問這話的時候她突然笑起來，嘴角咧開一個有些誇張的弧度，冷硬又沒什麼表情的臉在男人的鞋底囂張又詭異。
「她說的還真沒錯，不對等分類把你們這種垃圾也劃分到弱者裡……短刀對准這裡有什麼用，直接刺進去啊。」
男人沒有如她刺激到真的下殺手。
在現如今的流星街已經很少有人對孩子動手了。元老會議不玩什麼潛移默化，他們不怎麼講道理的指示一方面讓惡童更加囂張，另外一方面讓生存艱難的成年人更加艱難。
死在角落的孩子數量其實沒有降低，稍微聰明一點的已經知道向前三區能看見的地方跑。前三區資源分配發生劇變。此時，提出議案的藤丸立香不見蹤影。
元老會議不急，通過「選拔」從流星街爬上前三區的成年人急了。
比如現在的男人。
但他沒有失去理智，雖說立香認為這類人理智會隨著智商來回波動——但至少現在的他還不會真的在這棟樓門外殺掉基裘。
那太挑釁了。
所以他想帶走基裘。
意外也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原先不可能有動靜的大門——打開了。
男人拿著短刀的手一凜，手上拖著基裘不可置信的疾退三米，出來的卻不是藤丸立香。是一個綠發，漂亮到不真實的人。
他擁有一副不論哪個性別都過於精致的長相，像在每個細節都雕琢，每寸肌膚都人為得打造得完美——送去元老會議能讓自己半輩子無憂的那類漂亮。
但憑空出現的鎖鏈將他的貪婪打落在地。
之後的惡戰不能稱作惡戰，只能算作單方面的碾壓。是警告，是制裁。
男人沒有撤退，得罪了藤丸立香的現狀加上隸屬元老會議的立場讓他無路可走，綠發男人沒有對他下死手，致命一擊源於被他踩在底下不起眼的未成年。
基裘劃開了他的脖子。
血液的顏色很清晰的在視野裡展開，鮮紅色帶來極強的安穩感，那一股溫熱從指尖流進心髒處。
說到底流星街的人還是要把一些東西攥在手心才算安穩。
男人在死前惡毒的譏諷：「你會被拋棄，會痛苦，也會死亡。」
在基裘思考自己為什麼會因為這句話感到呼吸一窒的時候，瀕死的男人舉刀劃向她的臉。也許他瞄准的是太陽穴，或者脖子這種更致命的部位，最後卻因為體力等限制沒能給她致命一擊。
那一擊劃破了眼球和鼻梁，也將整個世界帶遠。
再後來，那個突然出現的綠發男人像是在替她擦干臉上的血，他的介紹基裘沒怎麼聽，橫豎和藤丸立香有關系……藤丸立香，藤丸立香現在還在地下室嗎？她還活著嗎？
基裘有些茫然地起身去地下室。
恩奇都替她將沿路的障礙物都挪開，即使這樣，突然失明的人依舊磕磕絆絆。男人最後帶給她無邊黑暗，但不應該是這樣。
流星街不該是這樣，她也不該是這樣。
基裘的指甲嵌進風干不久的牆壁，她在地下室門外站定，沒有敲門也沒有其他動作。腦中掙扎的不是她要不要去找藤丸立香，而是她為什麼要去找藤丸立香。
恩奇都站在她身後：「你的眼睛立香可以治好，但是現在門被 『鎖』上了，要等她自己出來。」
「但你們還是要離開。」基裘此刻才感受到眼球傳來的痛感，一頓一頓地湧上來，眼睛裡流出的不知道是眼淚還是血，她問，「她說要給未來，是什麼未來？」
恩奇都無法回答。
基裘卻摸索著在牆邊蹲下，手指蘸上一點血，在上面寫上一個「一」。
「我會自己弄明白的，在她出來之前……雖然她一直說未成年人與成年人，流星街哪來的人，大家都是被豢養的牲畜，活著就是生存，死亡就是結束，她想造 『人』……那好啊。」
她笑起來，模樣有些古怪：「畢竟這裡是流星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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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恩奇都的轉述，藤丸立香眉頭皺得老高。
「我前幾天……好嘛我知道是前幾年！我這不還在調時差嗎！！」
「我前幾年還被當作擾亂流星街階級秩序，怎麼在基裘那裡就又又又升華了？？」立香現在完全不知道要擺出什麼表情，她只能真誠地問恩奇都，「你看著我像是在徒手造人嗎？」
「我看著像那種試圖賦予人什麼生存意義啊什麼價值啊……我是那種人嗎？！」
恩奇都：「……」
立香右手捏拳輕捶左手掌心：「我決定了！恩奇都，我不搞有的沒的！咱們就研究一下下面那個縫隙！早點跑路好嗎！！」
恩奇都摸摸她的頭：「我正打算跟你說。」
「一個自稱席巴·揍敵客的人找上來，說在他家底下出現的波動和地下室的十分類似。」
「他們研究了很久，裂縫那端和你說的一樣，應該是一個維度不同，魔力濃度極高的地方。」
「席巴·揍敵客將它稱作——『黑暗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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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藤丸立香沒有立刻和席巴·揍敵客碰面, 她還記得自己人力資源儲備管理總監的名頭，三年沒去報道元老會議還沒找上門只有一種可能。
立香一看來接她的黑西裝大哥瑟瑟發抖的目光就懂了。
恩奇都還側頭問她：「怎麼了？」
「沒事！」立香昂起頭，一副我的從者強無敵等於我也強無敵的得瑟樣子, 「恩哥！牛！」
恩奇都沒懂她突如其來的表演，但還是順著孩子的話接下去：「行, 跟他走吧。」
西裝大哥為這兩位大佬終於想起自己感動得抹眼淚。
上次來前三區這裡還是獨棟交錯的冷清樣子, 這次立香發現大不一樣——至少人多了很多。街頭不再全是步履匆匆的殺手，她甚至在裡面還看見了跟著保鏢的孕婦和牽著婦人手的幼童。
她隨口問黑西裝：「你們老大怎麼還敢在流星街養人呢？」
黑西裝支支吾吾：「不…那是……」
「什麼不是？那個小姐姐，諾, 就是那個。」立香抬抬下巴失憶方向，等黑西裝順著看過去之後才接著說，「她衣物和身上的珠寶明顯不是一個檔次的，話說回來這不是流星街人吧？沒傻子會在這裡戴這種東西出來炫耀啊。」
又沒人在乎。
「嘛，也可能是我不太了解這三年的改變……誒我們還有多久啊, 怎麼比上次要遠一點？」
黑西裝擦擦冷汗：「快…快到了，就在前面。」
元老會議為了推行藤丸立香所說的幾項措施, 特意將一座獨棟列作辦公地點，處理一些物資上的事。但久而久之他們發現運輸和分配上的油水居然比預料的要多得多。
最開始是夾雜在書籍裡的走.私物, 能和書本一起做報表的商品實在太多，太雜。前三區作為幾乎不用考慮生存壓力的地方自然而然也會催生很多其他的需求。
而當這裡逐漸發展起來之後，自然而然就形成了對外界而言天然的安全屋。
藤丸立香只覺得元老會議上面肯定還壓著什麼東西, 不然只把這裡當做另一個快樂老家那也太虧了點——當然也不排除那群人腦子和肌肉一樣硬，有點明面上的好處見好就收。
立香和之前任命自己的領導見了面。
說來慚愧, 她現在都記不清領導的名字是叫什麼基還是什麼奇, 反正就是很難念又很過腦, 比俄羅斯那群毛子哥的名諱還令人頭疼。
好在領導只需要叫「領導」, 或者「您」就好了。
「三年的周期也是你設想好的嗎？」
領導坐在軟椅上, 隔著辦公桌和藤丸立香對話。他的辦公室已經有了外面正常公司該有的樣子，寬敞，亮堂，桌上還擺著頗為養身的蘭草。
領導說：「即使你不滿原先提出的半年的周期，也應該和我們商議之後才做決定。」
藤丸立香稍微走進一些，雙手稱在桌上，身體前傾，疑惑道：「你在教我做事？」
領導：「？」
立香冷哼一聲，心想基裘的眼睛我還沒和你們算賬，現在想干嘛？問責？
「你們撈到了紅利還想讓人把我掃開，我個人其實不是很建議這麼做哈。」藤丸立香挑眉，視線從他身上滑到桌上精致的物件，又滑回去，「以及完全將前三區的風格和其他地方割裂開——恕我直言您是不是有點飄呢？」
在已經和地下室裂縫綁定後的現在，立香無所畏懼。
你現在就算是把圖書館推了，把地下室給我鏟平啰，裂縫那端還是會源源不斷的提供魔力。
這又和靈脈不一樣，對於靈脈而言，魔法陣和魔術工坊是鑰匙，是提取魔力的裝置。
而對於地下室的裂縫而言魔法陣和工坊只是一道口令。只要一旦將兩個領域相鏈接，那就不會再自動閉合，甚至裂縫很可能會隨著魔力的單向流動而不斷變大，兩個領域的疊加範圍逐漸變深——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加上現在恩奇都可以實體化，現在藤丸立香沒有膨脹到踩著領導的禿頭罵他就已經相當克制了！
這可是在這三年孜孜不倦找各路人馬來試探她動靜的煩人上司啊！
「你……」
「我什麼我，有眼睛自己看，更何況你不是一直在派人收集反饋嗎？就硬要我來給你打個報告聽聽講座？」
立香退回去，整理了一下衣領，又把肩前的頭發掃到腦後，半點沒給領導留話口：「之後大概率我也是不會來的，實話實說你這辦公室太靶子了，比你在外面放著那個小姐姐還像個靶子……更糟糕的是你連靶子都不會裝，天上的星星不能填飽肚子，小姐姐戴的寶石也不能。」
「你要是想挑起前三區的混亂，借此重新劃分勢力——我建議還是直白一點。你上面的人不會管是誰在給他當狗使，看你死要名聲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參加什麼市長選舉，搞清楚誒，這裡是流星街！」
「不過我也不知道你在急什麼，三年的正向反饋如果還不能安定你的心那你也干脆還是別在流星街混吧？」
藤丸立香說完她又刻薄又陰陽怪氣的風涼話之後就和恩奇都一起轉身離開，還沒走兩步她聽見了鎖鏈的聲音在身後傳來。
轉過頭則是被天之鎖圈住脖子的可憐領導，他手上還舉著.槍，只不過.槍的手被鎖鏈捆住用力，槍.口被外力調轉頭對向了自己。
他是真的怪可憐，一個藤丸立香就夠他喝上一壺，現在偏偏跟了個恩奇都。
「算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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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丸立香的心情沒有被這個小領導影響，能蹦跶成這樣估計也走不了太久。她人力資源儲備管理總監也最多算個編外，沒有穩定工資。在大概看了一下周圍的變化之後，立香覺得自己這種情況應該可以算作被人白.嫖了。
雖然她後續沒跟進，但恩奇都在啊！！
不是恩奇都來一個揍一個，來兩個揍一雙。圖書館早被前三區那群弱智收納成什麼奇奇怪怪的地方了！
立香晦氣的呸呸呸兩下，全當這頭的事情已經完全處理完畢了，之後再有什麼糾葛一律天之鎖解決。
現在她打算現在去和席巴·揍敵客碰面聊一下關於「黑暗大陸」的事情。
從前三區出來果然就是另一個世界，垃圾山堆積成的街道照舊沒什麼人，在角落正在上演的追逐和鬥毆已經完全淪為這裡生活的一部分背景板。
藤丸立香隔著老遠就聽到了爆炸聲——在自己的圖書館附近傳來。立香看向恩奇都，恰巧和他對視，她很有默契抬起手被從者一把撈起，兩者一同疾速衝向爆炸聲的源頭。
很少有人會在圖書館周圍鬧事。
一方面是這三年恩奇都的震懾，另一方面這裡是字面意義上的「圖書館」。真的來看書的人必定帶有一定實力，至少是不會為生計奔波，將這裡當安全屋的人則要更加守規矩。
於是這次的爆炸聲就顯得十分詭異。
還沒走進就能聽到巨大的碰撞的聲響，恩奇都告訴她：「有兩個人在外面打架。」
立香還被恩奇都抱著趕路，心裡卻沒有被「在外面」安慰到。即使恩奇都將這個規模的戰鬥用有些幼齒的「打架」來代替，能產生這個規模煙塵的打架也必定不會簡單啊！
「圖書館不會一碰就倒吧？我感覺在流星街是個人就能撞塌一棟樓！」藤丸立香不確定的問恩奇都，「這個時候我再去找剛才被我罵的弱智要維修基金……是不是顯得我這個人格外刁鑽？」
恩奇都：「……還好，不算太刁鑽。」
立香口頭上說「那就好」，心裡把打架鬥毆的雙方都罵了一通。干什麼干什麼！找什麼不痛快要找到她這裡來！
本著「你們給我等著，天之鎖不把你們吊起來打我藤丸立香的名字倒過來寫」的原則，立香跟隨這恩奇都衝進了戰鬥現場。當她看清交戰雙方都是誰之後，立香一時間不知說些什麼好。
恩奇都將立香放下來，體貼的問：「捆哪邊？」
立香：「……」
爆炸聲是源於兩個人的戰鬥沒錯。
高瘦的年輕女孩已經裝上了電子眼。和之前的設想有些出入，電子眼是一體式的，類似於潛水鏡一樣通過某種方式固定在眼周，鏡面的位置是黑色的屏幕，上面只有一個紅點——像極了監控器的紅光。
她正在不斷攻擊一個白發的年輕人。那人個頭很大但同時非常靈敏，在塵囂中躲閃居多，偶爾也會伸出手格擋。但他的每次格擋更像是在反擊，覆蓋著念的肌肉撞上短刀發出鈍響，衝擊余波又帶起一股灰。
「怎麼是基裘和人打起來啦！！」立香恨鐵不成鋼的指著白發年輕人，「捆他！就算基裘還想繼續打也捆他！」
戰鬥結束在天之鎖入局後的三秒內，期間這個白發年輕人還是試圖閃避鎖鏈，發現躲不開之後用上「堅」來嘗試將它掰斷。直到被捆在原地不能動彈的時候，他還是有些好奇的盯著鎖鏈，像是在研究構造。
基裘果然沒有停手，短刀直接向年輕人脖子刺去，力道半點沒放松。
「——」還是那道鈍響，年輕人給自己裹上了念。
基裘輕輕的嘖了一聲，退後兩步站定。此時她才對著立香和恩奇都打了個招呼，將短刀收回腰後的刀鞘。
藤丸立香走近一點，還沒能說上什麼，被困住的年輕人先開口了。
「你好，我叫席巴·揍敵客，你是藤丸立香吧？」他的聲音比外表看上去要穩重很多，被天之鎖制裁也沒什麼危機感，更多的應該是對當下沒有危險的一種判斷，年輕人徑直說明了來意，「我來了解一下這個圖書館出現的一切異常情況——應該是在地下室？」
在他提到地下室的時候，基裘電子眼上的紅光稍微挪動了一下。
立香皺起眉回答他：「可以，但是你不應該在外面打架。」
席巴像被「打架」這兩個字提醒了一樣，稍微直起上半身，用比剛才正式多了的姿態說：「對，我也覺得不應該。剛才是我第一點來意，第二點……」
他看向基裘，眼裡是莫名其妙出現的狂熱：「我想和這位強大的女士結婚！」
「——你願意嫁給我，成為揍敵客家的女主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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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藤丸立香相當的茫然。
主要是她著實沒見過前一秒「衝啊打啊看我揍她」, 後一秒「愛了結婚嗎我賊好」這樣的場面。
立香試探著問萬能的恩奇都：「他在問誰？沒問你也沒問我吧？」
恩奇都點頭：「他在問基裘。」
立香：「是剛才和他干架的那個基裘嗎？」
恩奇都：「對，剛才拿刀劃他脖子的基裘。」
藤丸立香：「……」
那立香就無話可說了。
她又看向當事人女主角，電子眼讓她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難懂, 小紅點也無法判斷她現在的心理。基裘嘴角抿著看起來像是在思考。
藤丸立香合理懷疑她是在思考眼前這個大個子是不是在打架的時候腦子打傻了，或者是本來就不太聰明的樣子。
席巴·揍敵客的求婚陷入僵局，但對「黑暗大陸」的對談還得繼續下去。
基裘很體貼地表示要留下來處理戰後現場，就不和他們一起回圖書館了。席巴看上去還想見縫插針的求婚，被恩奇都就這麼捆著直接帶回圖書館。
到了當初建設時期特意留出的談話室——其實也就是隔音稍微好一點，不會影響到外面閱讀，要真的想竊聽或者是干什麼還是不設防的。
但恩奇都約等於半個屏蔽器。
立香示意從者可以解開天之鎖, 席巴頗為好奇地問：「這條鎖鏈是你的念嗎？」
恩奇都：「不是。」
席巴：「那你是她的念嗎？」
恩奇都：「……」這麼說其實也沒錯？
藤丸立香沒想到這個哥看上去塊頭大腦子直, 也挺熱愛學習？
立香岔開話題：「所以你家底下也有這樣的……裂縫？」
在正事面前席巴也嚴肅起來：「說實話我還不是很清楚那是個什麼東西，像是門, 或者是通道……裂縫的話倒是更加貼切了。」
立香接過恩奇都遞來的杯子，低頭一看是熱牛奶。
立香側頭小聲問恩奇都：「能不喝這個嗎？我不會長身體了哥。」
恩奇都用微笑拒絕了。
藤丸立香恨恨的嘬了一口熱牛奶，小心的抿了抿嘴, 力求幼齒的奶泡不會糊上嘴影響風度——按照時間線來講她本來應該十八歲了！可惡啊！
「那你有大概探測那頭是什麼……或者說有什麼嗎？」
「有嘗試過, 但大多數過去的人都沒有回來, 能的人都變得很……」席巴仔細斟酌了一下詞彙, 最後選了個比較中性又能體現嚴重程度的，「變得很惡劣。」
「惡劣？」
席巴解釋說：「他們還有認知，也有些許的理智。但是行為和邏輯上像被什麼東西覆蓋了，念變得很詭異，並且都表現出了自殘的傾向。」
立香：「有問出些什麼嗎？」
席巴這時候又變得保守起來, 反問道：「情況也比較復雜, 前段時間剛好家裡有人感受到來自流星街的類似的波動——不如先檢測一下這裡的情況？」
藤丸立香很久沒遇到這種腦子意外好使的肌肉哥了, 感覺之前大家都很遵從人設, 長得凶神惡煞的大塊頭都沒什麼腦子。
謝謝席巴，為肌肉男正名！
雖然這樣腹誹，立香也沒對他的隱瞞有什麼意見，大體還是抱著十分敞開的心態。
「其實最好是你自己去看，但是這裡地下室的情況的確不是很方便。」立香好心提醒：「你覺得我多大了？」
席巴也接過恩奇都遞過去的茶杯，挑了挑眉：「十五六？」
立香看向恩奇都：你不會也給他搞了杯熱牛奶吧？！
恩奇都笑而不語。
「三年前我十五歲，從地下室出來花了三天。」立香一邊心裡默默念叨果然在恩奇都面前大家都是奶娃娃，一邊暗示席巴，「當然也可能分體質，你要去看看嗎？」
席巴：「……」
立香這話裡的警告意味相當明顯，席巴沉思了兩三秒，端起杯子抿了一口來遮掩自己的遲疑。
「那你是怎麼想的呢，對於裂縫？」
立香聽到這話坐直了：「不瞞你說這對我還蠻重要的，但是地下室這個實在是太危險了，我聽你的意思，你家底下出現的……至少並不存在時間維度上的問題？」
立香覺得很穩。
她之前和恩奇都談的時候發現魔力一直打不到許願程度的原理，很大可能是地下室的裂縫與她綁定後供給的量被固定了。
也就是說即使她吧裂縫擴大到吞並整個流星街，可能恩奇都能收到的魔力上限還是達不到許願的要求，如果硬要跨世界線回去還是得使用恩奇都靈基的魔力。
就很煩。
立香開始打算要不要偷偷去席巴家裡把他的那個縫隙也鎖了。
席巴此時也考慮得差不多，他提出建議：「或者你給我提供這底下的一些資料，作為交換，你可以來枯枯戮山考察……揍敵客家族的生意以後可以給到八折的優惠。」
藤丸立香：？？？
——這個哥怎麼回事？
我去解決他家的問題不應該付我報酬嗎？為什麼是我給他資料，去他家解決問題，還給我發優惠券？
優惠券這一招到底是哪個可惡的資本家發明的啊？！
立香試探的問：「請問，貴家族的生意是？」
「……」
席巴沉默了，似乎是有些吃驚她混到元老會議卻不知道揍敵客的名字，還認真的自我反思了一下是不是自己這個家主不夠優秀。
「揍敵客是殺手家族。」他在頓了一下補上一句，「很貴的那種。」
立香默了，指指恩奇都：「你覺得我需要打手嗎？」
席巴也沒去糾正她是殺手不是打手，這兩者的差別相當大。
他已經給出了承諾，如果將來有需要藤丸立香總會找上門的。
席巴·揍敵客可以說是一個很合格的商人。
他不是很清楚藤丸立香執著的點，但也差不多摸到黑暗大陸對她來講的確很重要——至少比起揍敵客是為了防範於未然，她的需求是實打實的。
然而此刻，藤丸立香抬起頭，有些神秘的看著他，開口問：「你想和基裘結婚？」
席巴：「？？？」
「基裘不想要優惠券。」
席巴：「！！！」
可惡啊！
藤丸立香依舊陰惻惻的說：「基裘也不和唧唧歪歪討好處的摳門家主結婚，當然我說了不算，也不是威脅哈，只是個參考。」
恩奇都：不是你語氣不帶威脅就不算威脅吧……
恩奇都都能懂的事席巴自然也懂，基裘屬於藤丸立香這一側的人是整個流星街都知道的熱知識。
之前他只是試著去地下室門口晃一圈都被基裘抓著揍出三條街，藤丸立香說的話大概率她是會做參考的——而且是比例相當重的參考。
席巴屈辱的開始做思想掙扎。
立香出於好奇開始八卦：「你這是一見鐘情？」
「差不多吧。」
立香：「這不能差不多吧大哥……」
「揍敵客需要實力強硬的女主人。」席巴又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而且基裘……是叫基裘吧，她是我喜歡的類型。」
藤丸立香：對不起，是我不懂愛。
沒談過戀愛也沒被人追過的窮且益堅社畜咕噠只想沉默。
恩奇都又給席巴續了一杯。
席巴·揍敵客在嚴肅思考了很久之後像是做出了巨大犧牲一樣，咬牙看向立香。
藤丸立香心想現在年輕人真的是為愛犧牲了太多，這個想法還沒從腦子裡過完，那頭席巴開口了。
他表情凝重，雙手捧著杯子，坐姿也筆直，強硬的擺出了像是面見家長的姿態。
「七折，最多七折。」
「……」
藤丸立香：「恩奇都把他給我扔出去。」
恩奇都：「ok。」
席巴就這麼被扔出了圖書館，他也沒什麼感覺，拍拍袖子跑找基裘培養感情去了，立香相當殘酷的沒告訴席巴他嘴角還粘著奶泡。
呵，吝嗇鬼都給她滾！
恩奇都站在立香旁邊，和她一起從二樓向外看。
這條街現在幾乎已經成為另一個前三區，干淨，安全，沒什麼打鬥，發放物資的人為了省事還干脆就在圖書館門口設了個點。
除去基裘這種以前偶然學過文字的外，流星街的孩子真的也有很多人開始自學——當然這也和圖書館需要打掃衛生和擺放書籍的工作人員有關。
在立香還在地下室的時候，恩奇都大多是讓孩子幫忙，然後回饋給一定的面包和牛奶。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就傳出圖書館需要會認字的佣工這類傳言。
佣工是不可能佣工的，這裡的工作量比起前三區給的工作而言太過於輕松了，真要當成工作固定下來那就直接算作擾亂市場秩序。
元老會議是要鬧的。
藤丸立香看著看著還有點小驕傲。
她從窗口邊退回到房間，和恩奇都一起收拾桌面。其實也沒什麼可收的，也只是端著杯子去廚房衝洗了一下。
「我過段時間還要下到地下室一趟。」立香一邊洗杯子一邊朝恩奇都說自己的打算，「要確認一下是不是真的沒辦法把魔力上限提上去，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沒必要再跟席巴扯那些有的沒的。」
她沒忍住，額外吐槽了一句：「打折券男人真的太恐怖了！」
恩奇都點點頭，也不知道是表示自己知道了還是在認同立香的吐槽。
「所以可能要辛苦你繼續留在這邊看著點，嗚嗚嗚嗚我也好想你跟我一起去地下室哦恩奇都。」
恩奇都擺放好洗干淨的杯子，把自己手擦干淨之後又給立香仔細地擦了擦手。
他一向很耐心。
「沒關系，英靈來說最沒有意義的就是時間。」恩奇都笑著看向立香的雙眼，「你去多久都沒關系，我不是人類，不會老，更不會死。」
藤丸立香癟嘴，她想到意大利AEFAE的那群弱智，又想起來自己還答應了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要給他們帶伴手禮。
冬木市的兩個英靈和岸波白野也還在等她。
「我要加快速度了！」立香握拳，對笑著看她的恩奇都承諾，「然後我們一起回去！」
恩奇都回答：「沒問題。」
立香：「那你還是要幫我看著點基裘，別讓優惠券得手！」
恩奇都：「……他們可能屬於自由戀愛。」
立香：「基裘不是才和他干架嗎？不可能這麼快就答應他這麼唐突的請求！」
恩奇都覺得席巴的優惠券可能真的侮辱到了藤丸立香的自尊，不然很難講清楚為什麼她這麼排斥這一段還說不准會不會成的愛情。
他問立香：「你大概什麼時候去地下室？還有什麼需要我注意的？」
藤丸立香琢磨了下自己還有沒有沒干完的事。
她承諾給基裘的東西正在逐顯成效，元老會議那邊暫且可以不管，揍敵客家底的那道縫隙也得排在地下室的後面……
立香回答：「沒有了！你只要看穩打折券！懂我意思吧恩奇都！」
恩奇都微笑：不是很想懂呢。
.
第81章
藤丸立香終於在這次的探測中死心。
裂縫仍然在擴大, 但魔力的輸送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
她大概能在裂縫撐開後隱約看見那頭。
席巴將其稱作「黑暗大陸」，但事實上那頭並不是字面意義上的一片漆黑。要比喻的話其實是和阿爾比昂很像。
光源不知道是從哪裡產生的，空氣中因為魔力濃度過大凝結出了許多魔晶。又由於密度等問題, 有的晶體就直接懸浮在空中，有的密密麻麻拼湊出小型的、類似透明隕石這樣的東西。
近似一片綺麗的星空。
——立香本來是這麼覺得的。
直到一只類似奇美拉的巨型生物向她疾速衝來，一頭撞上立香剛剛畫好的隔斷魔法陣。那股震感讓這頭的立香也後跌了兩步才站穩。
藤丸立香晃晃腦袋，心道好家伙，你是奇美拉還是哥斯拉啊？
是不是哥斯拉先不提，但這個生物明顯比奇美拉要高等。它是有理性的，並且極有可能存在一定程度的智慧。
在發現無法突破這層透明的邊界到達另一個區域之後, 這只「奇美拉」停了下來, 轉而在裂縫周圍徘徊，繞圈, 在立香觀察它的同時，它居然也在冷靜地收集信息。
藤丸立香覺得不行，再這樣下去怕是真的要翻車, 假設黑暗大陸真的一比一復刻阿爾比昂——那邊的生物一個二個猛的一批, 就像從小嗑高級材料長大的一樣, 時鐘塔那群猛人也沒敢太深入向下挖。
立香大致將奇美拉螞蟻一樣的身體構造記在心裡, 手上動作飛快地將裂縫堵上。
其實也不算堵上。她做不到把裂縫縫合，只能中斷了裂縫的繼續擴張，以及在視覺上把這個縫「藏匿」起來。
做完這一切，立香在漆黑一片的地下室站定。心裡開始琢磨揍敵客底下的情況會不會比這裡好一點——席巴說他們有送人過去，那至少基於裂縫本身而言是可控的吧？
想到不可控這一點, 藤丸立香又嘆了口氣。
本來她想著大概預估一下裂縫蔓延的速度, 之前在流星街呆的一周的時間這裡可能五分鐘都沒有。
但五分鐘不到居然讓它繼續撕開了大概半米長！
地下室這個縫隙它擴張的太快了, 快到再過一周可能就要把圖書館地底徹底撕開。換算成那邊的時間可能也就十來年。
藤丸立香沒想到自己還能搞出這種大新聞, 標題她都給想好了：《異世界的侵略——是無心之失還是蓄謀已久？！》
《被時間拋棄的垃圾場！她竟摧毀了一切！》
《遺棄之地的又一次淪陷！流星街到底做錯了什麼？！》
正文內容就是長達一千字的：他們什麼都沒錯！只是遇上了人類惡！
人類惡現在摸著下巴，思索要不要魔力攢夠之後馬上聯系金·富力士。
獵人應該也有辦法的吧？畢竟揍敵客家的那個縫在她來之前就有了，黑暗大陸橫豎是個需要解決的問題，並且這個問題又不是她搞來的！
咕噠不知道！不關咕噠事！！
藤丸立香就抱著這樣的心態推開門，走出了地下室。
這次恩奇都沒有在門口，也沒有在第一時間過來接她，立香正納悶兒呢，聽到「咚咚咚」的腳步聲傳來。她這才發現地下室往外居然都鋪上了地毯。
立香：？？
不會吧，流星街是全員奔向共同富裕了嗎？怎麼還搞這些花裡胡哨的東西啊？
接下來更加花裡胡哨的事情發生了！
那道「咚咚咚」的聲音越來越近，從轉角處逐漸傳到她的面前，藤丸立香的視線從平視逐漸越來越低，越來越低……
最後她低下了頭。
已知，藤丸立香目前理應是十五歲，淨身高一米五八，穿鞋撐破天一米六。
提問，需要她低下頭對視的人，最高能有多高？
答，一米出頭。
立香有些迷茫的和他對視了一眼，沒從對方的貓眼裡看出什麼情緒。
還是個有點面癱的小屁孩。
立香沒辦法，只能開口問他：「你走錯路了嗎？」
這話換個大人來講可能就近似指責，但被同樣看上去像個小屁孩的立香說出來就完全沒什麼威嚴感。
小屁孩的聲音和他的表情一樣波瀾不驚，看了眼立香又跑到牆邊。他從口袋裡摸出一支筆，熟練的在牆角畫上一個符號——和之前立香第一次出來看見的那些圖案類似。
歪歪扭扭的畫好之後，小屁孩又把筆塞回兜裡，扭頭問：「你就是藤丸立香？」
小屁孩的眼睛很大，瞳色深而黑，同樣漆黑的短發柔順又有光澤，歪頭注視立香的時候居然有一種詭異的可愛。
大概就是看見街邊的圓眼黑貓一樣的感覺。
「我是。」立香點頭示意男孩跟著自己往外走，同時不留痕跡的打探，「你是來這裡看書的？為什麼要在牆上畫那些東西？」
小男頗為老實的跟在她後面：「母親大人讓我記錄下來，以前記錄完都會向母親大人彙報，但是今天她和恩奇都一起出去了。」
立香聽到恩奇都的名字之後覺得問題不大。
圖書館還在照常運營，甚至還鋪滿了這種沒什麼用的厚軟地毯，小屁孩到處跑也沒人管——至少說明這裡屬於舒適區對吧！
她帶著小男孩到了廚房，家具的位置還是之前那樣沒變，連小湯匙的擺放都一模一樣。立香判斷不出外面是過了多久，她在地下室呆了同樣是三天左右，按理說外面也該是三年後。
「你要熱牛奶嗎？」立香給自己倒了一杯之後才想起來身後的小屁孩，「還是純淨水？」
小男孩那雙漆黑的眼睛盯了她看了好久，到立香都快要忍不住捏他的臉說「有屁快放」的時候才開口回答道：「不用。」
立香「哦」了一聲，又聽小男孩補充：「謝謝。」
沒看出來這孩子還怪有禮貌的？
這個念頭剛出來就被小男孩的舉動粉碎了。他在一旁搬來一個小板凳，踩在上面熟練的打開高櫃，從頂上一層掏出一個透明玻璃管，裡面居然是立香前段時間一直心心念的蜂蜜！
男孩給自己衝了一杯蜂蜜水，又按照遠路將罐子放回去，一套動作行雲流水，老熟練了。
立香捧著牛奶，干巴巴地問：「你對廚房……挺熟的哈？」
男孩一邊小口嘬著還有些燙的蜂蜜水，一邊回答：「家裡不怎麼讓我喝甜的東西。」
「你慢點，沒人和你搶！」
立香有點看不下去他這麼這麼折磨自己的口腔，那可是開水剛泡開的蜂蜜水啊！不說一百度，五六十度是有的吧！
「等等……家裡？」她品了一下這個用詞，有些驚訝，「你不是流星街人？」
男孩被立香帶著到了客廳，他們對坐在兩個沙發上。男孩又嘬了一口，慢慢吞下去才回答：「我叫伊路迷·揍敵客，搬來這裡住了很久了。」
藤丸立香：「……」
席巴你不是人！為了追基裘都下作到拿家裡小孩來討人喜歡了嗎？！
立香偷偷打探道：「那你是怎麼知道我的？席巴告訴你的嗎？」
「不是。」伊路迷又嘬一口，像個沒有感情的偷嘬機器，「我在家裡的名單裡看見你的，有點在意，就去問了父親。」
「名單？！什麼名單？！」
伊路迷和立香四目相對，無神的貓眼看得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七折貴賓卡名單。」
「……」
硬.了，藤丸立香拳頭硬.了。
媽的！她就知道！！！席巴·揍敵客！！祝你一輩子娶不到基裘！！！
伊路迷還在繼續說：「我們家的折扣都給得很……」
立香面無表情的給小弟弟拓充詞彙量：「嚴謹。」
伊路迷稍微代入思考了一秒，覺得很恰當：「折扣都給得很嚴謹。」
「……」
「基本上累計金額很高之後才會從九折開始，八折沒有幾個人，七折只有你。」
藤丸立香：「哦，那還真是謝謝了。」
伊路迷完全沒體會到藤丸立香在他對面的麻木，他是真的非常好奇。
在他很小的時候母親大人還不是現在的性格，要更加含蓄，內斂，不愛笑，後來突然有一天所有的感情變化都開始流於表面，或者還要更誇張一步。
席巴說母親大人是找到了她認為正確對待家人的方式。
但是母親大人從小就在復述「藤丸立香」這個名字的同時，一次又一次的告訴他：「伊路迷，你有家人，同時也有欲.望，這才是她心目中的人類。」
他問：「什麼叫欲.望？」
她回答：「誰知道呢？你不是從小就想掌控，想得到，想擁有嗎？」
伊路迷懂了，原來這是正常的。控制屬於自己的東西，得到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這些都是出於人類的本能。
他又問：「您想得到什麼呢？」
母親大人回答他：「我想擁有家人，擁有欲.望。」
伊路迷沒有質疑，他一直都很聽父母的話，只是根據母親的回答得出了結論：「您想成為一名人類。」
這句話說的不倫不類，他的母親卻聽懂了，笑著摸了摸他的頭，肯定道：「對，伊路迷說得沒錯。」
當母親換下紫色的和服，穿上貼身小洋裙，掛上有些輕浮的笑容的時候，伊路迷也接受了這一點。
他在心裡默默的送上祝福。
祝福母親終於能變成她心目中的人類。
藤丸立香還拉著伊路迷問東問西，一會兒問到席巴這些年有沒有一些道德敗壞的舉動，一會兒又問恩奇都打理圖書館沒被那群傻逼氣壞吧。
伊路迷偶爾會蹦出一些很凶狠的回答，例如「本來我想殺光他們，但是又覺得免費殺人不劃算」。他頂著這張臉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立香倒吸了一口涼氣，覺得午夜凶鈴的恐怖程度也不外如此了吧。
還沒等她繼續嘮下去，客廳外傳來聲音。
「伊路迷，我來接你先回去。」
伊路迷瞬間把手裡的杯子塞到立香手裡，也不管她手握兩個杯子的行為合不合理。
他拖著聲音回答：「好的——父親。」
立香還沒細想為什麼伊路迷老爹的聲音這麼耳熟，下一秒，她就自行找到了原因。
比起幾天前而言，白發男人直接成熟翻倍，肌肉也翻倍，個頭像直接用p圖軟件拉大了一倍那麼誇張。
而這個男人在看見立香之後愣了兩秒，接著十分自然地朝她打招呼。
「好久不見啊，藤丸立香。」
立香很沒有禮貌的逮住身邊的伊路迷，無視他變得尖銳的手指和微微放大的瞳孔，有些心痛的問：「你的母親叫什麼名字？」
伊路迷還沒開口，白發男人笑了兩聲。
有些爽朗地笑聲傳到立香耳朵裡什麼都沒剩下。
伊路迷沒懂這兩個人之間的交鋒，回答：「基裘，基裘·揍敵客。」
「……」
藤丸立香瞬間殺氣騰騰的把伊路迷扔給席巴，開始趕客。
「出去！」她臉上冷若冰霜，心裡卻在悲嚎。
——她進地下室之前還讓恩奇都盯著點，怎麼一出來倆人孩子都大到能來她家偷蜂蜜了呢？！！
藤丸立香冷酷地說：「帶上你的小優惠券！離開我的快樂老家！！」
.
第82章
恩奇都回來的時候藤丸立香正在對著蜂蜜罐嘆氣。
原本他走路就沒什麼聲響, 鋪上地毯之後更悄無聲息。當走到立香身後准備輕拍她肩的時候，恩奇都聽見了藤丸立香的帶著怨念的自言自語。
「我又是做錯了什麼呢要受到這樣慘烈的羞辱……席巴你是人嗎你不是，伊路迷這個小崽子下次別讓我抓到你, 我想揍你恩奇都都拉不住……」
聽到自己名字的恩奇都探出去的手突然就默默地縮了回來。
他這一遲疑讓藤丸立香覺察到了身後的動靜，但立香並沒有驚訝，她現在已經喪失了驚訝的動力，只是耷拉著眼慢慢的扭頭。
「啊，好久不見，恩奇都」立香平靜問，「過去多久啦？」
恩奇都猜想藤丸立香應該是碰到了席巴和伊路迷……基裘剛剛說有事自行回枯枯戮山了, 不然現在還不知道是個什麼場面。
他如實回答：「十年。」
「哦。」立香波瀾不驚的繼續問, 「八折券……我是說伊路迷，他幾歲了？」
「……」恩奇都頓了一下, 遲疑了兩秒才回答，「……十歲。」
十歲這兩個字「噗通」一聲砸進立香心裡，濺起的水花嗞了她一臉, 席巴那張臉在她腦子裡晃來晃去, 一邊大笑著說自己一見鐘情一邊叫囂著七折。
立香在腦子裡給了七折券一拳, 又做了個簡單的計算, 她在地下室三天，外面過去十年，今年伊路迷十歲。
「好家伙，我前腳進去他後腳把基裘撈走結婚。」
恩奇都：「……」
——他覺得這句話聽起來奇奇怪怪的但是不知道哪裡奇怪。
立香繼續幽幽地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基裘，基裘·揍敵客啊, 挺好的, 挺好的。」
她挺好半天也沒挺好個下文, 下一句話卻直接是另外的話題了：「我們還得去一趟枯枯戮山, 地下室的那個被我暫時縫上，不過這次居然是三天換十年也太恐怖了吧？」
恩奇都對她突然跳轉的話題還算接受良好，但還是出於體諒問了一句：「所以基裘的事？」
「基裘？我只是覺得席巴太小氣了不管基裘什麼事！」
「本來也只是作為交換短暫的給了她一個承諾而已。」藤丸立香抬眸對上恩奇都淺綠色的眼，臉頰肉因為嘴巴隱約下癟而顯得圓圓的，「我聽小優惠券說她現在挺快樂的，那就行吧。」
「畢竟我也不是什麼魔鬼。」
恩奇都：「……我們繼續講枯枯戮山吧。」
藤丸立香沒有馬上做接下來的打算，而是先問清楚這十年大概的軌跡。
在英靈座上消磨了無數時光的恩奇都對時間的流逝把控力及准，大致將這幾年的重點事件給立香捋了捋——當然在此之前給她泡了一杯小孩口味的蜂蜜水。
藤丸立香淚眼汪汪地感嘆還是恩哥好，知道孩子的不容易。
恩奇都略過了她浮誇的表演。
首先第一件事就是之前膈應立香的那個領導沒了，不是下崗，是直接人沒了，走得很安詳。似乎那天晚上整個前三區都聽到了他的哀嚎。
在領導換任的第二天就有人找上門要求見藤丸立香，連續三次被恩奇都的拳頭禮貌遣返之後終於消停下來。
第二件事是流星街的物資點已經全部撤掉。
十年的時間給這裡刻上不主動對小孩出手的鐵則，小孩子內部的爭鬥是不管的。由此一來繼續發放物資的必要性被減弱，後來物資點在藤丸立香這邊沒有任何表示的情況下干脆被元老會議直接撤掉了。
立香點點頭表示理解，目的已經達到了，節省成本嘛。
恩奇都繼續陳述。
元老會議的背後是十老頭，這幾年從流星街新一代裡挖走了不少人——基裘如果不是和席巴結婚的話，多半也會通過十老頭的途徑走出流星街。
聽到這裡立香開始蹲一個科普：「十老頭是誰呀？」
等恩奇都給她解釋完，她又問：「你怎麼知道的哥？」
恩奇都把之前說過的那句已經有點年代感的話拿出來又用了一次：「恰好我聽力不錯。」
藤丸立香一臉沉默：「……」
不是，大哥，之前莫裡亞蒂開會就在你隔壁能聽到就算了，咱們這裡離前三區好幾個區的距離，這能用聽力解釋嗎？
但咱們恩哥微笑著復述了一遍，說是聽力，那就是聽力！
藤丸立香嘖了一聲，心裡想你唬誰呢，口頭上檢討了一下自己對英靈一無所知，請大哥繼續。
十老頭可能意識到流星街不只是垃圾場，也是一個大型養蠱基地，裡面居然還有人才自主開發出了一套分層養蠱策略，在驚喜之余感到十分欣慰。
——還再次派人來問藤丸立香有沒有出流星街的打算。
立香捧著杯子，嘴裡甜甜的，心底卻很苦澀。
【那句話我真的說累了，我真的不是辣個意思！】
知道說了這句話也沒什麼屁用，她破罐子破摔的講杯子裡的蜂蜜水一飲而盡，硬生生把糖水喝出了烈酒的感覺。
「就是我！要怎樣！」
立香想很有氣勢地把空杯子哐當一下砸在桌面，又礙於這杯子是恩奇都遞給自己的，一時之間有些扭捏。最後覺得話都放出去了，不跟點動作的話多少有點拉垮，於是臉上凶神惡煞，手上小心翼翼，一邊把杯子穩穩當當放回桌面，一邊繼續放狠話。
「我藤丸立香一向只為愛打工！為理想！為正義！十老頭這種聽上去就應該收到法律懲處的組織休想籠絡我！」
「……」恩奇都頓了一下，熟稔地順著孩子的話鼓勵了一句，「有夢想你真了不起。」
藤丸立香哽住了，不可置信的看著一臉無辜的恩奇都。開始懷疑這個哥是不是在她不在的時候進修了什麼懟人補習班，怎麼能每次都說一些恰到好處的句子讓她自慚形穢？
恩奇都說：「接下來就是基裘生了伊路迷，又在四年前生了第二個孩子，似乎是叫糜稽·揍敵客。」
立香皺眉，心裡瘋狂腦補兄弟大戲：「我沒聽八折券提到他還有個弟弟？」
「那就不清楚了。」
立香點點頭：「圖書館沒什麼事吧？」
「我正要說這一點。」
藤丸立香驚異的發現恩奇都的臉上居然帶上一點為難。他蹙起眉頭的樣子太罕見了，一般而言這種表情只會出現在被召喚初期立香搞事前後，後來他們逐漸有默契之後就基本看不見恩奇都糾結的樣子了。
立香大膽猜測，這是遇到了比自己還能磨的人啊！
「因為伊路迷出生之後，基裘基本上和他在這裡住了很久，地毯也是在孩子學走路的時候鋪上的，伊路迷在流星街呆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立香心想怪不得他對這裡這麼熟，那可不就是從小摸爬滾打的兒童樂園嘛：「然後呢？」
恩奇都嘆了口氣：「然後他在外面認識了一個朋友。」
「強啊伊路迷，他在流星街都能交到朋友？」立香先感嘆了一句，轉念一想不對，流星街小孩子比之前友善多了難道不是自己的功勞嗎？
於是她補上一句：「這說明我還是干了點好事噠！」
恩奇都被她這個見縫插針誇自己的行為逗笑了，說起來他也已經十年沒聽到藤丸立香頗具個人特色的插科打諢，失去立香的流星街在恩奇都眼裡都顯得灰蒙蒙的。
周圍的景物和人類都變化飛快，大家都想要甩開過去向前跑，追逐些一些趨之若鶩的東西。
恩奇都繼續說：「然後他的那個朋友經常會來圖書館看書，每次都會把時限看滿，上個月還問我什麼時候能換書，他說他已經看得差不多了。」
藤丸立香回憶了一下自己之前定的書籍數量和更換頻率，不由得豎起大拇指：「好啊！愛學習是好事情！」
「這些都是小事，但是他把十老頭批給元老會議的槍.支洗劫一空，又轉手出售給那幾個混亂區換圖書館的閱讀時長，我們不止一次收到元老會議的詢問了。」
「……好家伙。」藤丸立香震驚，「我打架鬥毆倒賣武器，但我只是為了學習？」
「接著上午元老會議說已經抓住他了，問我要怎麼處理。」
「關我們什麼事？問我們干什麼？」
恩奇都就是覺得這一點很難搞：「聽元老會議的意思……似乎是以為是你在操控，試圖把在圖書館的閱讀時間推行成為一種新的『貨幣單位』……」
「什麼——？！」
藤丸立香驚得下巴都快掉了。
什麼東西？恩奇都剛在在說什麼東西？「貨幣單位」？是誰？！是誰在迫害她！！
立香眉頭一高一低地揚起，腦中思考著剛才恩奇都說的一系列事件，發現居然真的可以串聯起來？！
「未成年人的基本生存得到一定程度的保障之後可以開始擁有新的渴望，圖書館不是渴望本身，但是唯一接觸到渴望的鑰匙？」
立香語速飛快進行總結：「十老頭假如想在流星街選人，是會選對外界有一定辨識能力，但是不算太了解的人，還是對外面一無所知，只能一股腦接受全新世界觀的人？」
恩奇都回答：「前者。」
立香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下意識在搞事，不然怎麼會這麼巧合：「圖書館給的東西很片面，書籍的特點就是這樣，會在某一個領域某一些角度拓展開，但絕對不會太全。剩下的缺漏交給離開流星街後的自己——十老頭不會錯漏這種機會。」
在流星街六天換取十三年的藤丸立香比這裡所有人都要更直觀的面對這種前後差異，以及前後差異帶來的巨大變化。
這已經偏離了她最初的設想，或者最初設想帶來的附屬產物已經反客為主，成為整個計劃的核心。
「伊路迷的那個朋友還在元老會議手裡嗎？」
恩奇都肯定道：「在。」
立香倏地站起來，用皮筋重新扎了下馬尾，看向恩奇都：「走吧，我們去看看。」
.
前三區的風格又改了。
上次藤丸立香來的時候還吐槽這裡像新開發的溫床，是弱智留給自己的樂園，現在已經變回了和原先更像的黑.社會大本營——甚至還要更陰沉一點。
街上倒是依舊很多人，基本都是從後面爬進來的那些對元老會議多少有點作用的流星街居民。
這裡逐漸變成了有些沉悶的城鎮，天空壓得很低，因為沒有成山的垃圾，前三區的輻射要小很多。矮房搭建出商店的雛型並拼湊出街道，物資和生活產品都可以購買，流星街沒有貨幣，立香也不清楚這些東西是需要拿什麼去交換。
所以他們才對隱約出現的苗頭這麼戒備嗎？
這次沒有黑西裝帶路，恩奇都的【氣息感知】鎖定單人的氣息開始捕捉。立香不找現在的領導，她只要找到伊路迷的那個朋友就行。
「你確定是這邊嗎？」藤丸立香越走越覺得有點迷惑，這條路怎麼感覺以前走過一樣，她直接問恩奇都，「我們什麼時候來過這裡？」
英靈的記憶十分穩健，很快給出答案：「我還不能實體化的時候，你和基裘來過。」
立香愣住，立刻停下不走了。
他們在這個長廊站定，四周牆壁黑壓壓一片，像在不斷向內擠壓，閉塞感壓迫神經。
「恩奇都，【氣息感知】取消單人捕捉，周圍一共多少人。」
恩奇都沉吟幾秒後得出結果：「三十二個。」
藤丸立香嘖了一聲，側頭開始煽風點火：「他這是看不起你！哥！正義的鎖鏈雖遲但到！衝！」
立香唯一不懂的是為什麼都設好陷阱了卻只派這麼點人來，但又一想對手是恩奇都派再多人來也沒什麼用，三十二這個數字大概率是在針對她。
所以沒有排面的是她藤丸立香。
可惡啊！她竟然如此廉價！
天之鎖幾乎在一瞬間捆住所有人，立香什麼都沒問，讓恩奇都把他們全部扔在外面之後就繼續往裡走。她決定了，和小弟廢話太掉價——三十二個打手的排面比席巴的七折還要侮辱人！
他們又走到了之前的房間，之前立香在這裡連續給了元老會議兩巴掌，最後才達成了協議。今天不知道要幾巴掌才能圓滿收工——有恩奇都在可能更高效。
等看清楚房間裡被綁在椅子上的那個小孩的時候，立香才恍然大悟：「我就說我忘了什麼！原來我不是來找麻煩的！！是來撈人的啊！」
恩奇都微笑提示她：「不影響，可以一起。」
立香贊同的點頭： 「哥你說的對！」
原先房間裡的高椅已經沒了，吊燈仍然從上至下打下來，投出一片深淺不一的陰影。黑發的男孩被粗繩綁得嚴嚴實實，他脖子有些過度的彎折，頭低著，短發垂下來擋住臉。
除他以外房間裡沒有人，以前放監視器的地方也被清理干淨。
等進到房間，立香發現這裡安靜得有些過分，她沒有穿硬底的鞋，但腳步聲依舊清晰的敲打在耳畔。聽見這個聲響後，椅子上的男孩抬起頭。
他有一雙和伊路迷有些類似的漆黑雙眼，並且同樣裡面烏深到留不出一絲縫隙。吊燈打在他睫毛上，在下眼瞼投射出有些顫抖的陰影，像極了節肢動物的觸角在被碾壓之前的掙扎。
立香沉重地問恩奇都：「……他以前也這樣嗎？我是說在被抓到前三區之前？」
「好像差不多把。」恩奇都回憶了一下，他其實也沒和這個小孩怎麼接觸過，只是出於基裘的這一層關系要照看了一點，「但應該沒這麼陰沉？」
「我就說！」
恩奇都：「？」
立香十分嚴肅的發言：「看書怎麼會把人看成這個死氣沉沉的樣子呢！我們圖書館沒有禁.書！如果有的話那一定是元老會議的陰謀！」
「可惡啊！我的風評全是這群人敗壞的！」
或許是聽到了什麼關鍵字，男孩的注意力稍微沒有那麼渙散了。在他完全睜開眼之後，立香又覺得他其實和伊路迷完全不像。
伊路迷是非常標准的貓眼，這個男孩不是。他的眼尾平和，下眼瞼微微向下，在即將下垂眼前止住。這讓整個黑色的瞳孔剛好能顯露出來——是個看上去十分真摯的眼型。
這雙眼睛拿去騙人肯定很強！
突然立香想到好像自己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她偷偷問恩奇都：「你知道他叫什麼嗎？」
恩奇都還沒回答，小男孩先開口了。
「庫洛洛·魯西魯。」
立香沒料到他的聽力居然這麼靈敏，她好奇的問：「你開念了？」
庫洛洛回答：「三天前開的。」
「……」
大兄弟你還好嗎？能挺住嗎？雖然她看不見精孔，也看不見念的外露，但是大兄弟你這麼萎靡我覺得不是書看多了，也不是元老會議的小動作……
搞半天是你自己在極限操作啊！！！
立香看向恩奇都，綠發的從者心領神會地回答道：「他沒什麼大問題。」
藤丸立香掐陰陽術的手緩了下來。
她摸不准庫洛洛有沒有被元老會議抓在手上，說起來控制系的念能力在流星街也不少見，雖說打起來估計也是十零開——庫洛洛要是能打中恩奇都那他也不會被按在這裡可憐巴巴了。
藤丸立香主要還是覺得這是個喜歡讀書的人，讀書人打打殺殺腦子打壞了怎麼辦！
說不定他就是流星街的莫裡亞蒂呢！
「你不是流星街的人？」立香開始問他，「這裡的人名字都稀奇古怪的，你懂我意思吧？」
而庫洛洛表現出的是流星街小孩子也不常有的平和，立香甚至隱約能從他的情緒裡觀察到一股反向安撫的味道。
這些是他與生俱來的還是在書裡學的？
「我不清楚，但現在肯定算是流星街人——你就是藤丸立香？」庫洛洛表現出對她很熟悉的樣子，「是來找我的？」
立香現在卻開始懷疑伊路迷和庫洛洛之間奇怪的友情是不是恩奇都的誤會了。自己被抓之後見到了朋友的便宜家長，一般人在這種情況下應該會用「救」這個詞吧？
「找」一下子把他們之間的人情關系推脫得干干淨淨，他不想欠自己的人情——為什麼？
房間的氣氛由於藤丸立香單方面的沉默而變得有些詭異，恩奇都等待著立香下指令，而立香判斷著庫洛洛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真的看上去太像是釣魚執法的那類人了，結合一下這個愛讀書又不惜搞事換取圖書館時長的人設，被元老會議抓住還只是當作誘餌放在這裡，自己還偷偷摸摸開了精孔覺醒念。
這個路子怎麼聽怎麼覺得很不對勁。
立香問庫洛洛：「你和他們達成協作了？」
「沒有。」黑發的男孩回答得相當干脆，「但是你來這一趟之後他們會放我走。」
「哦？」
庫洛洛卻沒有半點解釋的意思：「但是後續他們還是會持續監視我和你之間的聯系，就算沒有聯系也會分頭探查很長一段時間。」
「只有你。」立香打斷他，這下是真的半點都不著急了，等著看庫洛洛的表演，「畢竟膽子和腦子只能選一個，現在前三區的蠢人都死過一批，你懂吧？」
庫洛洛點頭，他的思路很清晰，並且不會被輕易打斷。
「兩個方案。第一，我還是會去圖書館看書，如你所言，他們不會在圖書館附近亂來。第二，如果你禁止我呆在圖書館，我可以加入前三區，主動接受對你的監視任務。」
「我都不允許你進圖書館了，為什麼你會認為我會容忍你在附近監視？」
立香的問題在庫洛洛看來都不算什麼大事，藤丸立香試探性的提問甚至帶上了些許笑意，不知道是對他這個人感興趣，還是單純的覺得他在不自量力——但都不重要。
「因為我和伊路迷是朋友——至少在金錢關系下能維持相當長時間的朋友關系。」
藤丸立香：「……」
媽的我就說！！伊路迷這小孩看著就不像需要和同齡人玩過家家游戲的那種人！
為什麼？愛錢這種習慣為什麼還能夠遺傳？這個壞習慣難道是刻進他們揍敵客的DNA裡了嗎？！
藤丸立香覺得這個世界帶給他最大傷害的可能不是糟糕的環境，也不是艱難進行中的回家的准備。
是揍敵客！！！
最後，藤丸立香用天之鎖直接把人從前三區捆著回到了圖書館。
她捧著熱乎乎的蜂蜜水，頗為親切的詢問體型有些便瘦的庫洛洛：「你看看還有什麼需要的，恩奇都會一起帶回來。」
庫洛洛現在卻摸不准她在想些什麼，還沒開口又聽到一句。
「伊路迷之前的房間現在歸你了，你看看不想要的東西就直接扔出去。」
「現在起，除了基裘外……」
「踏進圖書館的揍敵客都將被我暗鯊！！！」
.
第83章
庫洛洛·魯西魯表現出了異乎常人的個人素養。
和他相處大概一個禮拜左右的藤丸立香和恩奇都能很清楚地感知到這一點。
即使是基裘, 在最開始與立香住進圖書館的時候也窘迫過一段日子。她始終維持著對生活水平的最低期待，對朝不保夕突然躍進到吃喝不惆報以警惕的態度，並花了很大功夫在接受自己擁有一個堅若堡壘的固定住所。
庫洛洛不是。
他幾乎立刻將充滿伊路迷生活氣息的房間整飭一新, 該扔的扔，該添的添。整個空間氣質完全改變，估計等伊路迷自己殺回來都認不出這是他曾今住過的房間。
但要真的說個人風格的話倒也沒有。
他更像是直接將這個東西占為己有，但除了最基礎的住宿功能外也並無他用。
——換而言之，就是單純的占有。
藤丸立香認為庫洛洛·魯西魯是一個占有欲偏強的臭小孩，恩奇都也贊同這一點。
「今天沒有牛奶，你要蜂蜜水嗎庫洛洛？」
庫洛洛坐上餐桌, 婉拒了恩奇都的提議：「不用了, 給立香吧。」
立香坐在他對面看他禮貌地表演。
瞧，他在這種時候又非常的會討人喜歡。但立香總覺得如果恩奇都提議要將圖書館送給他, 庫洛洛多半是會一口答應的，還是會在事後追著你討要的那種。
只有膽小鬼和傻子才拒絕。
同時，他自己也很清楚在坐的人都明白他假得不行的謙讓有多少水分。
怎麼說呢……立香覺得這可以歸結為素養。
在圖書館留宿的孩子應該具備的素養。
「你今天還是在樓上看書嗎？」立香往嘴裡塞著面包, 發音也聽不太清, 「我和恩奇都今天要去找十老頭, 他們屁事真多, 現在才有空會面，搞得像我在追著求著搞什麼偶像見面會一樣，呸。」
庫洛洛沒有選擇像立香一樣直接吧面包一股腦塞嘴裡，他一手拿著面包慢慢咬開，在嘴裡嚼軟了才下咽, 咽下去之後又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行為流暢得像是什麼也沒聽見, 對女孩說的這些放在前三區也相當機密的情報他也沒什麼多余的表情。
庫洛洛吃完整塊面包之後才開口問：「你們會去很長時間嗎？」
恩奇都正在給立香扎頭發, 聽見庫洛洛的這個問題也不避諱, 稍微算了一下日程，回答道：「不一定，但如果對一些事情達成共識的話，我和立香應該會出去一段時間。」
立香立刻放下杯子用誘哄的語氣接話：「所以你要是想出流星街的話這可是最近的機會哦，怎麼樣，要不要一起？」
庫洛洛面不改色地說：「不用了，謝謝。」
聽到這個回答立香瞬間垮下臉。
庫洛洛抬頭問：「你又拿我打賭了？」
立香：「可惡啊，你肯定是故意這麼回答的！」
「是立香你先對我有偏見的吧。」庫洛洛指出，「所以這半個月一直在和恩奇都進行一些帶有歧視色彩的賭約。」
他居然管這個叫偏見和歧視。
立香心想奇了怪了，讀書的威力就這麼大嗎？她在流星街也算是閱小孩無數，如果給小孩劃分難搞等級，庫洛洛絕對站在隨時都可以達成質的飛躍的金字塔尖！
他那雙眼睛就和立香最初見到的時候做下的判斷一樣，像是一雙天生拿來欺瞞的雙眼。黑得濃稠，藏起來所有的貪婪和不滿，只將最外層的干淨墨色呈現出來給世人看。
因為將所有東西都裹得嚴嚴實實，自然也就分辨不出附著的其他情緒。假如你覺得他是在笑，那就是笑，假如你認為那是沉默，那就是沉默……他給足了所有感情的反饋，但其實認真去找又什麼都沒有。
像是底下奔湧的黑潮。
庫洛洛·魯西魯是那種即使在一個沒有「未成年人保護條例」的流星街也能活得相當瀟灑的小怪物。
不過這對藤丸立香來講問題都不大，她甚至覺得庫洛洛可以在猛一點，直接和元老會議對剛，剛出流星街，把這裡的事情全部捅破，把淤泥排到元老會議臥室，給自顧自養蠱的十老頭一巴掌。
世界不需要這樣的垃圾場。
「你還有什麼事現在一起說了哦，等我和恩奇都走了可能真的很久之後才回來。廚房儲備了很充足的食物和水，只要你不在家裡開孤兒院基本上夠你活到我們回來……吧？」
立香見恩奇都點頭，接著說：「圖書館的書的話應該在我們走之後都不會更新，你要實在沒書啃了就出去打打架，球球了別每天窩在書堆裡……好了你有什麼事，現在說吧。」
庫洛洛卻沒跟著立香的思路走。
「我想問一下這個。」他拿出一本有些奇怪的書，「你之前在圖書館見過這本書嗎？」
「什麼？」
立香接過他遞來的書籍，深紅色封皮，最上面是一行她至今沒學會的文字，文字下面和書脊上分別有一個白底黑字的「極」，最大面積的則是印在整個書面上的赤紅色掌印。
看上去就不像是什麼正經書。
庫洛洛介紹道：「我在樓上找到的，上面的這個紅手印很有意思。」
立香皺起眉，不能理解他口中的有意思是指什麼，嘴裡嘀嘀咕咕：「不對吧，這看著就不像是類書範圍裡的……恩奇都你見過嗎？」
庫洛洛的視線也緩慢移向恩奇都，目光雖然放到了恩奇都身上，卻依舊很平緩也很沉穩地問藤丸立香：「我一直很好奇，伊路迷說恩奇都算你的召喚物，可以理解為具現化的一種？但你們的認知似乎卻是不共享的？」
「可惡，伊路迷真的是給錢什麼都賣！是是是！召喚物，不共享！警告你啊恩哥揍起小孩來比我狠多了。下次直接打錢給我，不要讓中間商賺差價可以嗎？」
立香差不多糊弄了兩句，她把書橫看豎看也沒覺得有什麼問題，翻開看裡面又全是空白，狐疑道：「你不會是拿了個本子騙我吧？」
庫洛洛聳肩：「我說了，書皮上的紅手印很有意思。」
「哦？」立香把手放在上面和自己手比對了一下大小，「哪裡有意思了？」
她的手貼在書皮上比紅手印還要小上一圈。
庫洛洛向前兩步把書從立香手裡拿了回來，翻了兩頁，又「啪」的一聲和上，他露出有些無辜又迷茫的表情：「我覺得挺有意思的……可能是每個人覺得有意思的點不一樣吧，立香，你沒什麼藝術上的天賦啊。」
藤丸立香：「？」
怎麼突然就人身攻擊了？
立香正准備和庫洛洛口頭對線，他卻馬上把這件事揭過，回到最初的話題：「你和恩奇都不在的時候圖書館也不會出事吧？」
立香教訓小崽子的話都到嘴邊了，就這麼被硬生生堵了回去。
恩奇都憋笑，回答他：「流星街不會有誰會對圖書館下手的，除非是前三區。」
庫洛洛思索了一下：「唔，所以也不會有人以你們的名義讓我搬出去，可以這麼說嗎？」
「你直接問我們會不會借別人手趕你出去得了，小屁孩哪來這麼多彎彎繞繞啊！」立香找到機會就開麥，「要是被別人趕出去了活該啊，我有讓你跟我們一起走的……當然如果是這次我和十老頭徹底談崩另算。」
「前三區的壓力你還是頂得住的哦？」
庫洛洛點頭：「謝謝你的關心，立香，一路順風。」
庫洛洛的這句話讓立香從圖書館哽到了前三區。
就和每一次和人對線處於劣勢就會在腦子裡瘋狂復盤一樣，她覺得自己這次發揮堪稱重大失誤，怎麼能讓借助在她家的臭弟弟囂張成這個樣子？！
「他和人battle這麼這麼熟練啊？」立香越想越覺得庫洛洛這小孩遲早是要把流星街捅出個大簍子的，「拿出那本書又是什麼意思？耍我嗎？」
恩奇都搖頭，回憶了一下前幾天在外面看到的：「似乎是盜取別人念能力的方式，這應該是他的念能力。」
立香猛然停下，聲音稍微高了一點：「盜取？」
恩奇都對上她因為不可置信而圓滾滾的雙眼，解釋道：「應該是的，騙你把手放在手印應該是發動條件之一，你也回答他相關的話題了。」
「可你不是念能力啊？」
「我原來是想看看他能不能把『我』盜走的。」恩奇都笑了一下，「他沒有令咒，無法下達命令，即使『盜走』也只是承擔我的魔力供給。如果能額外多個供魔來源不也挺好的嗎？」
藤丸立香是真的目瞪口呆。
她以為她在第三層，庫洛洛在第五層，原來恩奇都你竟然在大氣層！！
「怪不得你當時一句話都不說……」立香豎起大拇指，「牛了，哥！」
恩奇都這一手讓藤丸立香覺得自己扳回了一城，在和十老頭派來的代表扯東扯西的時候態度都好上不少。
代表對和藤丸立香的這次對話也十分滿意，覺得自己收獲良多。
立香自信發言，畢竟以前混到了港口mafia高層，差一步就跟著森先生走向新明天。雖說世界線不同了，但混黑嘛，這類業務她還是可以很熟練噠！
在涉黑業務上交流了很多之後，代表也終於說出了他此行的目的：希望藤丸立香能夠在外面替十老頭辦事，當然，屬於半個管理層。流星街不管是資源還是貿易走私都太局限了，整個黑幫最不缺的反而是人力資源。
說起這個立香覺得他們有些不專業，你們這個世界線又不是人皆普通人的世界，念能決定的東西不要太多——例如庫洛洛那種剛好腦子特好使，念能力又特別雞賊的，再晚個十幾年絕對是一個巨大的財富啊。
當然也可能是個巨大的炸彈。
立香又想起恩奇都說的庫洛洛嘗試偷取她能力的事情，突然一個想法浮上心頭。
她笑眯眯看向十老頭派來的代表，親切地問：「聽說十老頭在外面有自己的念能力者組成的隊伍？」
代表有些警戒的回答：「是，怎麼了嗎？」
「我一直覺得圖書館在流星街其實應該獨立出來。」
藤丸立香在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對面的代表臉色就變了，她毫不在意的繼續說：「但不是現在，我太忙了，沒什麼時間。」
「在裡面我也斷斷續續養過幾個孩子，恰好現在這個我非常看好，也在鼓勵他能在流星街找到自己的小伙伴，成立一個念能力小團體——應該正在規劃中了吧。」
代表沉下臉，低聲問：「您這是什麼意思？」
「圖書館已經是和前三區類似的標志了，您也很清楚，要是動圖書館的話下面的人不知道又會不會多想。恰好我覺得我看中的那個孩子很需要磨練——我就算不說你們也應該不會放過他才對。」
負責人問：「你在他身上放了炸彈，又要保他一條命？」
「當然沒有，您說什麼呢？」立香笑著回答，「盡管去好了。」
她偷來之前森鷗外很喜歡的一句話——
「鑽石要用鑽石打磨。」
.
第84章
基裘給的定位在巴托奇亞共和國·登托拉地區·枯枯戮山, 藤丸立香在查的時候發現這裡居然還是個景點。
她在飛艇售票處順口問了一句售票小姐姐：「那這個景區賣點是什麼啊？」
小姐姐笑容親切地回答：「是著名殺手家族揍敵客一家。」
藤丸立香：「……」
她覺得巴托奇亞共和國的每一家書店都應該出一本書，名字叫《三代之內手把手教你發家致富，除了弱智包學包會》, 署名揍敵客。
整片大陸的致富經都被你揍敵客包攬了嗎！！
「哪個殺手家族會囂張到把自己家這一圈干脆劃個旅游景點啊！就沒人來管管嗎？！」
這句吐槽也得到了售票小姐姐的官方回答：「登托拉地區百分之八十的稅都是揍敵客家族上繳的，是官方欽定的良心企業哦∼」
這句話一出，百毒不侵恩奇都也只能沉默。
立香精神有些恍惚的坐上飛艇，在腦袋瓜裡快速尋找能讓自己忘記這個離譜設定的方法。
最後她只能勸慰自己說：「好歹基裘也嫁了個納稅大戶……雖然沒什麼用但也算是為國家做貢獻了？」
想到這裡她又一個激靈，拍拍恩奇都的手臂，驚喜的說：「對啊！咱們回去就這麼宣傳！」
「流星街淤泥女孩終成國家著名良心企業家！你與她之間只差了一個圖書館！」立香眼睛都笑得眯起來，仿佛看到了前三區在名聲上逐漸落魄的快樂未來, 「學習的奧秘！勵志！青春！還夠傳奇——真有我的啊藤丸立香！」
恩奇都嘴上嗯好你說的對, 手上把人摁回座位上給她系上安全帶，心想：比起揍敵客的致富教程, 她藤丸立香才應該出一本《流星街致富經》，前三區不買爆真的很難說得過去。
出了流星街之後空氣明顯好了不止一點，深呼吸幾下還會產生「我之前是不是一直沒接觸過氧氣」的錯覺。
外面的世界沒有輻射, 街道上沒有垃圾, 人和人接觸是禮貌又克制的。在下飛艇之後, 藤丸立香甚至對著一個小伙子扶老奶奶過馬路的場面發了半天呆。
接著她轉過頭對恩奇都說：「完了哥, 我剛才居然試圖把庫洛洛代入那個扶人的小伙子。」
恩奇都：「然後呢？」
「然後他把人扶進巷子裡實施了性質極其惡劣的搶劫和毆打。」
「……」
藤丸立香還沒說完，她接著敘述自己的腦補畫面：「最後那個老奶奶一把掀開衣服，是伊路迷假扮的，面不改色把庫洛洛按在牆上，說錘一拳十萬, 剛才錘了4.5拳, 現金還是刷卡。」
「醒醒, 還沒到入睡時間呢立香。」恩奇都嘆了口氣, 拉著立香往公交站台走：「你應該在外面多呆一段時間，流星街太亂了。」
立香也這麼覺得，她在流星街其實也沒呆很久，看上去十幾年，實際上也就跟之前出了個差沒什麼兩樣。
但是精神摧殘太恐怖了。
這口鍋，庫洛洛·魯西魯要扛一半。
剩下的一半則是現在導游小哥正在介紹的枯枯戮山著名景點，揍敵客一家。
這個小哥穿著導游三件套，鴨舌帽，polo衫，還有寬松運動褲。正在給他們講解枯枯戮山的地形以及在山上唯一的住戶揍敵客。
不說其他，就單單從「揍敵客是一個非常可靠高效的殺手家族」這句話就能聽出這個小哥絕對是吃了伊路迷他們家的回扣！
這種夾帶私貨的宣傳就好比之前立香給森鷗外設想的招新口號——「橫濱與官方有長期牢固合作的良心黑手黨」。
你要是問什麼合作的話那就只能回答：「異能特務科在我們這裡長期安插間諜，這個合作夠緊密嗎？」
「他們世代鑽研暗殺，每位成員都是黑市的懸賞目標，僅僅是本人照片就能掛出一億的高價。」
恩奇都熟練的把藤丸立香按回座位：「你想被揍敵客追殺嗎立香？」
「他們又打不過你！」立香還在撲騰，「一億誒！基裘生了幾個小孩來著？他家老人還在的對吧！我要是找他全家合影留念再把自己p掉，你說這張照片是不是還可以因為打包捆個高價？」
「你的身價可能會比你賺的要高。」
「嘶——」立香倒吸一口涼氣，「揍敵客這麼狠嗎？還能調控市場價格？！」
恩奇都：問題是你本來就在十老頭的底線邊緣跳芭蕾啊立香！
好說歹說藤丸立香終於沒再繼續打買照片的主意，她甚至檢討了一下自己為什麼會變得這麼市儈。
可惡！都怪席巴帶她走入了金錢的世界！
在揍敵客身上的黑鍋越來越大的時候，他們終於到了最有名的景點——黃泉之門。
下車之後導游還在矜矜業業的介紹：「這是試煉之門，也叫黃泉之門，需要力量推開，如果有要挑戰揍敵客家族的人必須從這裡推門進去……」
他後面還說了一大串有的沒的，立香沒再聽了。
他一個殺手家族，自己上班的時候偷雞摸狗，居然要求別人上門的時候堂堂正正，這合理嗎？
叛逆如藤丸立香，當場就給基裘打了個電話。
她在電話接通前想了很多說辭，之中夾雜著對揍敵客一手遮天的憤懣，和對自己進門還需要費勁吧啦的難過，最後一定要帶上一點基裘你是不是要對像不要朋友了的痛心疾首，電話撥通後——
「藤丸立香？」
立香：媽的，是席巴。
立香留下一句冷酷的：「我來了。」就直接掛了電話。
下一秒，恩奇都抱著藤丸立香徑直從黃泉之門的上方跳了過去。
導游見怪不怪，還不忘向大家警示這種反面教材：「這種闖入者一般而言會被裡面守門的凶獸吃得只剩骨頭，然後從那個小門扔出……」來。
他的最後一個字被一聲巨響掩蓋。
飛沙晃眼，野獸的嘶嚎同時響起——更清晰的是那句干淨又颯爽的：「下次再陪你玩，現在立香還有事要做。」
小山般龐大的獸犬被一根鎖鏈捆得站不起來，綠頭發的高挑身影踩在它身上，笑容爽朗，懷中的橘發女孩還在不滿的小聲嘟囔些什麼。
他絲毫沒覺得自己說出了什麼恐怖發言。
恩奇都有些驚訝：「伊路迷之前說家裡為了培養小孩子的好奇心特意養了寵物，沒想到是犬類。」
藤丸立香小聲吐槽：「恕我直言，恩奇都，我家裡要是養這種寵物我可能撐不過童年。」
恩奇都在單方面與他認知裡的犬類達成共識之後就又跳回了黃泉之門的那邊，這下徹底把獸犬關在了揍敵客門外。
沒有鎖鏈束縛的野獸狂暴地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毛發，抬頭嘶嚎。
導游早就開溜，游客大多也覺察到情況不對原地跑路，整個旅游團在揍敵客家門口徹底解體。
而恩奇都帶著立香飛快地在樹林上空掠過，他腳尖在樹枝上輕點，稍微借力就能躍出相當遠的距離，從試煉之門到揍敵客家的主宅滿打滿算也只花了三分鐘不到。
「後面是不是有人在追我們啊？」立香在恩奇都懷裡探出一個頭，「我似乎聽到什麼聲音了。」
這句話剛說完恩奇都已經在主宅外站定。他把立香放下來，還耐心地給她重新扎了下頭發——他們出了流星街之後在街上逛了一圈，立香買了一條特別可愛的嫩黃色發繩。
「沒關系，席巴他們應該會先出來。」
恩奇都沒說錯，席巴的確比剛才在林子裡追他倆的人先一步和他倆見面，跟著他的還有基裘和一個……圓滾滾的小胖子。
立香看見基裘之後就衝上去直接一個貼貼，雖然她是覺得基裘現在的品味和之前相比簡直南轅北轍，但女孩子的時尚嘛，這哪兒說得准呢！
她之前還覺得黑發帶超酷，現在還不是文藝復興——嫩黃色就是墜可愛的！
「好久不見啦基裘！」立香彎著眼，抬頭跟年紀已經不小的朋友打招呼，「有想我嗎哈哈哈。」
她這一句「有想我嗎」跟大家經常寒暄的「今天天氣真好啊」異曲同工，沒想到基裘很認真的回了一句：「有想。」
這個簡短的回答瞬間就有年少時那個冷漠酷姐的味兒了。
旁邊的小胖子努力把眼睛擠大以表震驚，不理解自己平時尖叫聲能戳破天花板的母親怎麼突然安靜得跟變了個人一樣。
席巴倒是懂，但他卻很可惡的上前一步把立香和基裘隔開。
席巴問她：「流星街下面的被你解決了？」
「沒有。」立香心裡罵了一句小氣男人，問，「你們那個還好吧？」
在場還有個小孩子，藤丸立香和席巴都沒有把裂縫和黑暗大陸直接說出口，兩人互相打著啞謎等到了終於趕到現場的僕人。
看到低著頭的管家和僕人，立香突然想起了之前外面恩奇都很喜歡的大狗，稍微問了一句：「你家養的門衛還挺別致，入侵者夠它塞牙縫嗎？」
「門衛？」席巴很快反應過來，「你說的是三毛？它平時是挺喜歡呆在黃泉之門那邊，這麼說起來……你是推門進來的？」
藤丸立香冷笑：「怎麼可能。」
「三毛沒有追過來……」席巴開始思考面前這對狠心主從虐狗的可能性了。
恩奇都笑著對席巴解釋：「它被關在門外面了。」
席巴：「？」
管家擦了擦汗，低聲囑咐旁邊的男人趕緊去把三毛接回來。
立香一下子有了靈感，恩奇都見到她雙眼冒光的樣子就猜到自己御主多半有事想到了什麼財富經，果不其然——
「三毛……是叫三毛對吧！」立香痛心疾首地看向席巴，「他這麼大一只狗狗，為什麼還不會自己開門？再不濟。他為什麼不會自己翻牆跳過來？現在狗販子這麼猖獗，你們這樣很容易丟狗的！」
席巴：「……」
沒人會偷三毛吧？
藤丸立香大手一揮，提出了一個自己認為完全公正公平公開的交易。
「雖然我是收到了基裘的邀請來住一段時間！但是良心如我藤丸立香，絕對不會干什麼拖家帶口蹭住的行為！也不會因為個人原因提出例如在你家鋪滿地毯的無理要求！」
「……」席巴覺得她在針對伊路迷，並且證據確鑿。
「這樣！我在你家地下室幫你修修補補，恩奇都在外面幫你訓狗。這抵食宿絕對綽綽有余了吧！」
這句話說完，立香咧開一個快樂又元氣的笑容。
「在我要告辭的時候再一起合影紀念一下我們珍貴的友誼——」
「不用謝！我，藤丸立香，就是這樣一個無私的小女孩！」
.
第85章
他叫糜稽·揍敵客, 殺手家族揍敵客這一代的二兒子，在他上面還有一個聽話又能干的大哥。
大哥的聽話程度非常離譜，在母親間歇性歇斯底裡的時候也能沉穩地陪在她身邊, 事後還會特意找上糜稽委婉的指責, 說下一次再躲著母親就扭斷他的四肢關進審訊室。
「放心, 母親會來接你的。」他的大哥用看死物一樣的烏黑眼神凝視他, 語氣裡的寬慰給幼小的糜稽來了很深的童年陰影。
他的大哥說：「你得知道，我們有多愛你, 糜稽。」
糜稽和所有揍敵客一樣, 從小就接受了和吃飯喝水睡覺一樣平常的殺手訓練, 一開始的時候父親也會在場, 兩三次之後就只剩下大哥, 再後來大哥能夠出門獨自完成大單子了, 就只剩下管家梧桐。
疼痛感在逐漸麻痹之後, 委屈湧上來。
梧桐只是說, 您太軟弱了, 這樣很難成為揍敵客家的孩子。
來到審訊室的基裘剛好聽見了這句話，電子眼絲毫沒有溫度地對准被吊在半空的糜稽, 她問梧桐：「他我的家人嗎？」
梧桐恭敬的低下頭，回答：「那是您的孩子。」
糜稽睜不開眼, 只能聽見自己的母親誇張地開始感嘆：「天吶！我可憐的糜稽！」
糜稽在那一刻明白了自己大哥那句話的意思：基裘愛著自己的孩子——只要那還是她的孩子。
所以在餐桌上，他的母親突然提到有人要來借住這件事情的事後，糜稽相當的吃驚。
好吧，用相當的還是太委婉了, 他那個表情跟見了鬼沒什麼兩樣。
「藤丸立香是誰啊？」糜稽在飯後一邊揉著肚子一邊小心翼翼的問自己大哥, 「是流星街的人嗎？」
而大哥只是有些不滿他對新型毒藥的耐藥性太差, 留下一句「到時候你會見到的」, 就離開家出任務了。
現在他的確見到了，又覺得自己好像沒見到。
——他不會在做夢吧？
眼前的女孩子從外表上看起來絕對不超過十七歲，這還是強行往大了在算。
不論是她富有光澤的燦橘色頭發還是笑彎的眼，又或是嘴邊兩個酒窩，以及輕盈的體態——糜稽拿他上過的所有偽裝課發誓！她的年紀絕對不大！！
至少和基裘一起長大這一點是絕對不可能的！
還是說他真的就是那麼菜……連人年紀都判斷不出來嗎？！
接下來幾個月簡直震碎糜稽的三觀。
他從來沒有見過母親那麼安靜的樣子，也沒見過能和父親陰陽怪氣三句話以上的狠人，大哥沒在家還不知道等他回來了會是什麼樣子，但最最最最恐怖的是——
這個叫藤丸立香的人和祖父見過面之後不知道談了些什麼，一下子從家裡的七折名單裡摘出來——放進了五折會員裡！！
這麼說可能還不夠直觀，五折是什麼概念！
家裡人下單也就這樣了，基本上所有顧客都卡在七折，六折是空著吸引傻子下單衝折扣的，五折！四舍五入那不就殺人不要錢了嗎！！！
糜稽·揍敵客深受觸動，四處問人未果之後找管家要來了電腦，開始自力更生解決求知欲。
藤丸立香不知道自己還能促進基裘的小兒子在另一個領域發光發熱，如果她知道……那她還得找桀諾·揍敵客收一波錢。
恩奇都有些疑惑：「你什麼時候對錢這麼感興趣了？」
更別說這裡的貨幣與他們任何一個世界線都不共通，換言之——等到最後也只是一堆廢紙。
立香語重心長的分享她的感悟：「我也剛琢磨明白，不是我喜歡錢，是喜歡從揍敵客手裡摳錢的感覺……你懂吧恩奇都。」
恩奇都：「……」他可能不是很想懂。
藤丸立香和桀諾交易了一波發家致富方案之後拿到了傳說中的五折優惠。
她算是發現了，這家子都愛拿折扣說事！！
接著她頓悟，相識一場也希望揍敵客能懂得一個簡單的道理，錢，沒了可以賺。
但被藤丸立香盯上了，是真的很難簡單收場。
立香用實際行動向揍敵客證實了這一點，五折不是結局，是一個開始！
她也不急著去枯枯戮山下的那個縫隙裡闖，現階段先在揍敵客家裡住下了——絕對不是想蹭回當初伊路迷白.嫖圖書館的那些年！絕對不是！
至於這家子那些奇奇怪怪的習俗其實都挺好習慣的。
飯菜裡下毒一個陰陽術就能解決，他家廚師是真的很強，能把氣味明顯的毒藥和食材完美相融，半點不違和！
後來基裘說她家的廚師是一個美食獵人。藤丸立香當天一邊給自己治療一邊胡吃海塞，吃完還跑去廚房一定要給廚師大哥比了個大拇指。
這才是獵人啊！強！真的強！
至於什麼把小孩子一頓毒打說是為了鍛煉啊，拔掉指甲蓋說要練什麼獨家技術啊。
立香覺得後一項她沒什麼可說的，前一項她挺想把庫洛洛拉過來試一試，這孩子就差點毒打。
——偷恩哥未遂的帳，她記一輩子！
說到庫洛洛就不得提伊路迷。
來枯枯戮山之前立香說看見有人扶老奶奶過馬路聯想到庫洛洛和伊路迷，沒想到伊路迷還真在這個時候去流星街了！
據說是接了暗殺前三區那誰的任務，那人名字立香還有點印像，屬於有他沒他都可以的那類高層。
多半是在十老頭那邊擋誰路了想直接從源頭掐死——他們真的不愛搞智鬥，有什麼問題直接一刀莽上去，如果一刀不行……
那就花錢找我們萬能的揍敵客。
恰巧！庫洛洛·魯西魯因為立香走之前那一番話現在正在被前三區追殺，庫洛洛幾乎是立刻找上了伊路迷，讓他一趟功夫賺五個單子的錢。
暗殺名單一下子可以拉一個長條，伊路迷在打電話回來說明情況的時候聲音平淡無波，音調沒什麼起伏，連字與字之間的停頓都差不了多少。
藤丸立香卻敢肯定，這小崽子心裡肯定笑瘋了！
在立香終於把這一家子都打了個照面，連三毛都在和恩奇都的快樂玩耍中學會了翻.牆還開門之後，她終於准備開始下縫隙。
基裘在聽說這事之後還有點舍不得她那麼早干正事。
席巴在聽到這件事的一開始說了個好，在立香和基裘嘮完嗑，朝這對夫妻道別前沒忍住，又說了個好。
藤丸立香虛起眼睛，小心眼的想，看來席巴是真的很想她讓早點滾蛋。
——她就不！
「雖然席巴說他們以前送去的人沒有時間上的流速差，但你還是要做好心理准備，立香。」
恩奇都以英靈的角度給她解釋：「但是因為我們本身就不屬於這條世界線，加上你本身時間軸是混亂的，所以很有可能還是會出現之前的那種流速差。」
「嗯，我這次只是先去看看情況，如果不行的話還省去准備魔法陣的時間，你在外面繼續找其他靈脈……一定要找靈脈！通向黑暗大陸的裂縫太不可控了，對我們來說不一定有用。」
立香在這些方面還是非常靠得住的，她深吸一口氣，承諾道：「我會盡快出來的！」
恩奇都摸摸她的頭，站在一邊看她打開了被揍敵客一直封存著的大門，頭也不回的進去了。
.
枯枯戮山下的這個真的和流星街地下室的那個縫隙完全不一樣。
在流星街地下室的裂縫其實最開撕不是裂縫，純屬在魔法陣抽取魔力的時候撬開的口子，如果不是魔法陣，可能還要等個幾年幾十年才會被自然撕裂。
枯枯戮山下這個可野多了。
這道縫隙有三四米長，兩米寬，像一道醜陋的傳送門直接暴露在空氣中。縫隙裡明顯是另一個維度的存在，越靠近越能感受到空間是扭曲的。
立香伸出手向前探，視線中的手掌像附上了什麼蒸汽波特效，看上去完全變形，但並沒有任何不適感從指尖傳來。
她稍微再向前探了一點，這次大致能看清另外一邊的樣子。
和流星街下面那個一樣，席巴口中的「黑暗大陸」的構成因素依舊十分復雜，光影、虛實、濃厚的魔晶全部混雜在一起。
規則和不規則在這裡一下子沒有那麼重要——假設裡面緯度更高，很有可能會導致一個現像。
與神代魔術和現代魔術的區別同源的一個問題：在這片大陸上很艱難的一些事情，在黑暗大陸可能非常輕而易舉就能做到。
比如第三法，比如魔力的抽取使用效率，又比如所有領域都共通的等價交換原則。
藤丸立香感受了一下這裡的魔力濃度，居然是流星街底下的兩倍不止。
——那時間呢？！
立香做出判斷，在這裡建立魔術工坊之後的魔力絕對夠恩奇都許願，說不定還能剩下很多。
想通這個結論後她立刻抽身離開，身型在縫隙邊上甚至憑空蕩出了漣漪。
她重新推開那扇漆黑的大門，走了出去。
這次立香在裡面滿打滿算也只呆了可能十分鐘，但是她卻不確定外面時間過去多久。
之前流星街給她的經驗之談——時間流速是按照兩邊的魔力濃度差變化的，所以第一次三天換三年，第二次裂口開大，魔力濃度變高，時間也拉得更開……
這一次她不敢想。
總不至於進度條直接拉到伊路迷孫子的孫子指著她咿咿呀呀叫五折大佬把？
不能吧？
恩奇都還是第一個找到她的人，他沒什麼變化，總是能給立香帶來他們之間其實完全沒有歲月差距的親切感。
但他身後跟著一個銀色短發的小孩子。
男孩和伊路迷一樣有大大的貓眼，但瞳孔是藍色的，表情也比那個面癱弟弟豐富很多，要用詞來形容的話——生機感。
這是立香在這個家裡見到的第一個渾身透露著勃勃生機的人類，上一個可能還是每天被恩奇都按在地上順毛的三毛。
男孩看起來十一二歲的樣子，貓眼一眨一眨注視著立香，瞳孔比藍寶石璀璨。
他眼底有光。
藤丸立香一時間居然也沒問自己進去多久，先指著男孩問恩奇都：「你哪兒撿的小孩？」
恩奇都低頭看了眼，回答道：「這是伊路迷的弟弟。」
立香立馬挽起袖子跳起來，不忿地嚷嚷著：「什麼！席巴和基裘離婚了嗎！！可惡啊！！！」
「不是。」恩奇都一把把要衝出去干架的立香撈住，把她和銀發小孩放一起，像面對兩個孩子一樣。
「這也是基裘的孩子，奇犽·揍敵客，他們家會……出生一個特別有天賦的銀發小孩？」
藤丸立香震驚。
原來在此一次見到席巴的時候他就是白頭發……不是因為少年白嗎？！
遺傳學還能這麼玩？！他們家還能有比伊路迷更有天賦的小孩？在哪方面更有天賦？叛逆方面嗎？
藤丸立香扭頭去看奇犽，這小孩在恩奇都介紹自己的時候還豎起了一個大拇指指向自己，下巴也微微抬起，嘴角抿著上揚。
這也太像貓貓了！
藤丸立香問：「那你帶他來接我干嘛？」
聽到這個問題，恩奇都對著奇犽嘆了口氣。
藤丸立香突然就有興趣了，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恩奇都對著她之外的人嘆氣呢！
對著立香臉上大大的「等著吃瓜」幾個大字，恩奇都慢悠悠解釋道：「他剛剛打傷了糜稽和基裘……說要離家出走。」
藤丸立香：「……？」
「三毛也被他揍了一頓，現在還在哭。」
「……伊路迷和席巴他們呢？」
恩奇都說：「出任務了，他看准家裡只有基裘和糜稽的時機，可能本來也想躲著我？」
第一次，藤丸立香面對一個小孩肅然起敬。
她牽起奇犽的手，在一瞬間被這小孩變得鋒利的指甲劃上也沒在意，給自己上了個陰陽術之後繼續誠懇發言。
「我覺得你可能是你們家最有前途的一個，你覺得呢？」
「……我嗎？」
奇犽只在家裡的打折名單和家裡人的口中聽過藤丸立香這個人，第一次見到本人，也沒太料到居然是個看起來只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小女孩。
她看起來甚至比平時沉默寡言的柯特還要小一點。
糜稽曾經碎嘴說過藤丸立香是個多麼多麼可怕的人，還給他看了黑進獵人協會裡找到的資料。
獵人協會和黑幫兩頭似乎都有她的人脈，流星街圖書館的主人，唯一在家裡五折名單上的人——就但從這三點看就很恐怖了。
如果再加上她其實是和自己母親一輩，直呼席巴大名，還給自己大哥伊路迷留下了「不要去招惹她」這樣的印像。
——恐怖加倍。
但奇犽現在並沒感到和自家那幾個危險長輩相處的時候感到的壓力。
藤丸立香很親切的把他的手包裹進掌心，說：「你還是會回來的，對吧？」
奇犽立刻擺出了臭臉：「不會！」
「不，你會的。」立香戳破他不切實際的幻想，「席巴可能沒空搭理你，伊路迷回來之後肯定會來抓你……誒我不是在威脅你，別抖啊！伊路迷有什麼好怕的！！」
藤丸立香體會不到奇犽恐懼的根源，現在也不需要和他共情。
「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讓恩奇都放你走。」
「……？」奇犽頓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問，「你不是母親的朋友嗎？！」
「你還是她兒子呢。」
「……」
在奇犽·揍敵客屈辱的點頭之後，藤丸立香提出了她的條件。
「回來的時候記得跟基裘道歉，知道嗎。」
奇犽倏地怔住，一動不動地看著立香，藍色的漂亮眼睛微微睜大。
立香擺出和外表很不搭的長輩的微笑，趁他不注意揉了一把他的銀發。
奇犽的頭發看著張揚，和家裡其他小孩規規矩矩的黑發完全不一樣，但摸起來其實是軟的，很蓬松——跟長毛貓貓沒什麼兩樣。
「小孩子要出去找找自由可以，基裘被你打傷了是會傷心很久的。她很看重她的家人。」
立香回憶了一下孩子約定的方式，伸出手，在奇犽茫然的視線中和他勾起小拇指。
「我們約好了。」
.
第86章
接下來的時間藤丸立香就沒怎麼關注揍敵客這一家子發生的事情了。
她稍微給恩奇都講了一下地底的問題。對於這條世界線的人來講不會存在時間差, 但對她和恩奇都而言，時間會被撕扯得歸過於離譜。
也就是說如果真的立香准備好材料鑽進去調試魔法陣，假設還是只用了她人生巔峰水准的三天——出來的時候可能揍敵客的家譜都可以厚上個幾釐米了。
所以她決定帶著恩奇都一起進去, 調試成功之後直接許願回到錨點所在的位置。
立香稍微給基裘打了個招呼, 說自己要出門找材料, 基裘先是說：「之前金·富力士可以為你准備材料。」
「對啊？其實這次我也聯系金啦！他好像在哪個遺跡待著呢, 有一些我只能自己去找！」
基裘的電子眼一閃一閃，但她半天都沒講話, 立香突然就明白了她想說什麼。
——金·富力士可以為你准備材料, 那她也可以。
「其實我是想順便出去逛一圈, 流星街的圖書館不知道怎麼樣了, 再怎麼說也是咱們老家, 我去看看！」
「……」
立香還是沒什麼變化, 基裘卻越來越成熟, 或者說她已經熟過頭了。除了在和藤丸立香相處的時候會用平靜的語氣正常的腔調之外, 即使對著恩奇都她也會下意識的擺出另一副樣子。
——基裘·揍敵客的樣子。
不過立香覺得這也挺好的。一個階段是一個階段的人生, 基裘沉默的苦難期將隨著自己的離開徹底結束，她的未來不管什麼樣的都是她自己做出的選擇。
總比幼年期就死在流星街要好。
就流星街這一點立香還真的沒有在敷衍基裘, 她是真的准備回去看看。
恩奇都說她立香宛如一個預言家，庫洛洛真的在流星街組織了幾個念能力者作為自己的伙伴。
他們最開始以圖書館為基地。在庫洛洛向伊路迷下單干掉前三區大部分對他有下手想法的人之後, 整個隊伍就此成型。
庫洛洛甚至以「我委托你殺掉的人其實有幾個是藤丸立香的死敵，所以我應該算是替她委托——要打折」為理由，試圖在伊路迷手中扣出一點折扣價。
當然具體成功沒有恩奇都不知道，反正伊路迷回來之後不是很開心的樣子。
立香聽到這話的時候驚嘆道：「恩奇都你是怎麼從伊路迷的臉上看出不高興的情緒的啊？」
恩奇都：「……我覺得立香你重點沒抓對。」
不過這些都只能算作題外話, 結果就是庫洛洛組建的組織「幻影旅團」很快自憑本事出了流星街, 具體操作不是很清楚, 但屬於讓前三區和十老頭恨之入骨的那一種。
藤丸立香覺得自己真是慧眼識珠, 庫洛洛這破小孩一看就是能把天捅個窟窿的那種熊孩子。
「所以他們現在是……各地旅游？」
「……也可以這樣說吧。」恩奇都不知道要怎麼給立香不帶感情的敘述這件事，「其實幻影旅團現在是個遭到黑白兩道通緝的強盜團伙……庫洛洛是團長，身價很高。」
藤丸立香：「……」
不愧是他，庫洛洛·魯西魯！從念能力就能初見端倪！
現在藤丸立香和恩奇都滿世界的找材料，也可以說是在變相旅游吧。她這次還是先試圖拜托金幫忙尋找，因為實地勘測了裂縫，也同步更新了魔法陣規格，當然材料也跟著變了。
由於一些更珍稀的材料的名字大多是希腊語或者更偏的小語種——屬於即使有恩奇都這個語言翻譯器也完全不能翻譯清楚的復雜程度。
立香自己也不知道這些材料在這個世界線的具體名字，所以把具體原理也給金講了一下。
金·富力士數十年如一日的好學，捧著材料清單的手都在激動的顫抖，就像煉金術師得到了賢者之石的操作流程圖一樣——反正就是激動到有些狂熱了。
「這是一套全新的能量轉化體系！立香！你真是個天才啊！」
藤丸立香完全不能接受這樣的誇獎，你可以誇她其他的，但是如果拿魔術師這麼多年的傳承來誇她的魔術造詣……
說真的，她自己聽了都想給自己一拳，對著鏡子問，您配嗎？
嗚嗚嗚嗚嗚她不配！
金答應給她找一部分，再約好時間之後就跟她火速道別了，道別前想起來了什麼走到一半突然回頭。
立香：「？」
眼前這個已經相當成熟的男人在與人交際方面遠沒有小時候那麼放得開。小時候他還敢拉著立香直接從直升機向下跳，現在居然也知道不好意思的摸摸頭巾包著的頭，他才從遺跡出來，胡子也沒掛，身上髒兮兮的。
「我有個兒子，叫傑·富力士，應該十二歲了，如果你碰到他的話可以幫我傳個話，告訴他，加油！」
藤丸立香瞬間地鐵老爺爺看手機.jpg
你自己兒子多大你心裡為什麼沒數啊金！！！她又是為什麼會在這麼大個世界碰到你兒子還要幫你傳這麼莫名其妙的話啊！！！
立香面無表情地問：「加油什麼？加油早日找到你把你按在地上打嗎？」
金哈哈哈哈的離開了。
藤丸立香一臉問號的和恩奇都開始正式啟程找材料，她看了眼清單，在第二行上畫了個圈：「液鈦礦石 ……水蘭色，夜間呈現淡冰藍光，這東西不會要我自己去挖吧？」
恩奇都遞給立香另外的資料：「自己挖按理說不可行，書上說液鈦礦石基本上開采後立刻變質，猜測是魔術結構上發生變異或者失活。」
立香試著問約等於谷歌的恩奇都：「魔術或者陰陽術沒辦法保存嗎？」
「其實……」恩奇都有些不理解的問，「你為什麼不直接上網買呢？」
藤丸立香：「……」
媽的，忘了！
她從陰陽師的世界線出來之後接著很快就進了流星街！
沒有網絡購物！沒有！！
「買！我們現在就找個網吧！對了，咱們有錢嗎？」
「有，基裘給你的卡在我這裡。」
藤丸立香立刻在心裡高呼了十八句姐妹才是墜好的！
她現在就等者奇犽被伊路迷逮回去，她絕對在第一時間趕到現場，跟著基裘一起對奇犽這種離家出走還傷害脆弱老母親的行為指指點點！
登上傳說中的拍賣網之後她查了半天，在每一條標價後面都認真數了一下有多少個零，最後表情僵硬的轉過頭看向恩奇都。
「這個世界的通貨膨脹也太恐怖了吧？我把揍敵客家給搶了也就這點錢啊？」
恩奇都一眼看破了本質：「他們掛上來應該不是准備出售的。」
藤丸立香瞬間懂了。
——他們是來炫耀的。
畢竟液鈦礦石算是七美之一，這麼說也是有價無市的那一類寶物。
立香不抱希望的繼續將鼠標向下滑動，兩秒之後視線停在頁面，興奮的把恩奇都拉過來。
「你康康這個！這個咱們買得起！」
恩奇都湊近了看，不禁輕笑出聲。
是一條標題掛著【誠心交換液鈦礦石，情報販子進】的交易鏈接，點進去之後是液鈦礦石的實物圖，再點擊旁邊的【我想要】之後頁面跳轉到身份認證。
恩奇都迅速發動【變容】，臉部立刻虛擬出了另外的樣子通過了面部認證。
藤丸立香在旁邊看得一愣一愣，是真的搞不懂這個世界的科技線為什麼歪得離譜。
面部認證這種東西都有，為什麼手機還是大哥大啊！！
還是你們就是喜歡這種手上拿磚的感覺？！
面部認證之後系統先核實了一下用戶資質，恩奇都的證件應該也是基裘幫忙辦下來的。納稅大戶搞來的身份資料當然權限也相當了不得，幾乎沒有卡頓，交易的具體信息顯露在網頁上。
與此同時，流星街，圖書館，一個金發碧眼青年從沙發上一躍而起，興奮的捧著手機。
「有人接單了！」
旁邊坐著的人正在打游戲，藏藍色頭發在屏幕的光下隱約泛著墨綠，他金色的眼神只是銳利的掃過興奮的青年，低聲警告說：「小聲點。」
「飛坦別打游戲了，和我出門一趟。」金發娃娃臉青年顯然很高興，捧著手機幾乎手指就沒停過，「我已經定位到買家地址……團長一直托我找的情報誒。」
飛坦在他提到團長之後才打算開始聽他的廢話，掀開有些不耐煩的眼皮，問：「你怎麼確定是真的？」
「交易過程我有特殊渠道加密，對方要先回答相關問題進行二次資質的判斷。『藤丸立香在流星街的職位』『藤丸立香消失的時間』這兩個問題都回答之後由我這端進行審核。」
飛坦放下游戲手柄，但還是對這種很可能被耍的事提不起什麼興趣：「所以呢，那邊回答了什麼。」
娃娃臉念出手機收到的答案：「第一個答案是：人力資源儲備管理總監，第二個答案是……」
「這我怎麼記得住！這個世界線的時間我不一直都是以『昨天』『今天』和『明天』來指代的嗎！」立香在網吧的椅子上生悶氣，手指在鍵盤上「啪啪啪」敲擊就沒停過。
恩奇都試圖用理性阻攔：「『什麼叫消失的時間，藤丸立香沒有消失，藤丸立香永垂不朽』……這種回答真的可以通過嗎？」
立香十分強硬地按下綠色的確認按鈕：「怎麼不行！我一定要看看到底是誰！」
電腦的幽光在藤丸立香眼裡反射出熒熒地光點，在她的視線中，網站字格外清晰鮮明，內容及其精准樸實。
【液鈦礦石的交易目標：藤丸立香現階段的情報，確定交易請先回答如下問題。】
這一行字不管看多少次都直衝立香腦門兒。
娃娃臉念完回答，一直在一邊干自己事情的紫發女孩突然平淡地插話：「我跟你們一起去，俠客。」
被點到名的娃娃臉有些吃驚，問：「你有預感到什麼嗎，瑪奇？」
瑪奇收回指尖的念線，回答了伙伴的問題：「不知道，但是感覺不去的話……」
「你和飛坦會很危險。」
.
第87章
藤丸立香對液鈦礦石的需求其實不高, 這在她的清單裡完全屬於可以找低配版材料直接替換的一類。
但是被液鈦礦石交易內容挑起的滿腔好奇心是沒辦法找代餐消磨掉的。
網吧的隔間裡，藤丸立香對著輸入框裡彈出來的【您的情報來源是什麼？有什麼能證明情報准確嗎？】連連冷笑。
「他把我們定位了。」立香對此毫不懷疑，她稍微將頭後仰抵在皮沙發的靠背上, 恩奇都湊近跟她一起看電腦上不斷探彈出的對話框。
「還想試探我們的身份。」
「需要找糜稽幫忙嗎？他現在黑客技術……」恩奇都思考了一下用什麼精准一點的詞來形容, 最後還是選了一個平平無奇的, 「很強。」
從恩奇都嘴裡說出「黑客」這兩個字的確讓立香愣了一下, 她後知後覺的發現這個最開始在制霸森林的小霸王居然已經如此習慣現代生活。
甚至比她還來的熟練。
——看來她消耗的時間真的太長了點。
不過恩奇都提到糜稽著實讓立香有些意外，她對糜稽的印像停留在那個有點圓圓的小胖子上。雖然聽是說基裘和糜稽都被奇犽這個當代叛逆代表揍上病床, 但立香從裂縫出來之後她去探望了受傷的基裘, 卻沒見到糜稽——據說是因為肥胖導致的並發症太多。
他這一家子能出一個小胖子也著實不容易, 就單從以前她了解的伊路迷的運動量來看, 基本上不可能有什麼發胖的機會。
現在破案了。
原來是拿身材換的技術！
失敬失敬。
藤丸立香上一個接觸過的黑客還是福岡的榎田, 那個沒什麼原則的小哥效率極高的把喬魯諾的資料發送至她手機裡, 而那已經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但是這個世界線的科技點明顯不是很對勁, 她甚至懷疑這裡的黑客是不是會直接變得玄學——比如隔著網線來錘人？
「我覺得不用, 那頭的人最不容易出錯的辦法就是直接找上門, 假如他真的想要我的消息的話。」
「好。」恩奇都見立香有自己的打算，應聲得也很干脆, 「那我們就暫時在這個城市住下來不走了？」
「嗯。」
這是一個海濱城市，溫度固定在十七八度, 屬於典型的旅游獨家首選之地。好處是，他們在這裡即使呆上一兩個禮拜也不會太無聊，壞處是……
立香從包裡掏出魔術材料的清單，在上面挑挑揀揀看了半天。
果然, 這裡能找到的材料非常少。
「得先把能找到的材料找齊, 還要准備一份液鈦礦石的低配替代, 如果那邊在空手套白狼……嘖。」
恩奇都自動補全立香沒說完的後半句話——正義的鐵拳不會缺席！
最後藤丸立香「噠噠噠」在輸入框裡誠實輸入自己酒店的詳細地址, 爽快的按下回車發送出去。
五秒後對話框中彈出對面一串省略號。
接著是一個問號。
立香認真檢討了一下自己說事情沒說全的不禮貌行為，並且打算死不悔改，繼續在鍵盤上敲敲打打。
【帶上液鈦礦石當面交易。】
發出去之後她又覺得太克制了，完全沒有一個當代網民有的青春活力。手指在鍵盤上躊躇半天，立香轉頭問恩奇都老師。
「這幾年有沒有什麼比較流行的話？適合網友線下見面前的關懷這類的……？還是我打電話問問糜稽？」
恩奇都回憶了之前糜稽和那些約他一起去漫展的網絡朋友們都聊過些深什麼，稍微提示：「人身安全和財產安全這兩方面吧？類似於朋友回家之前一定會提一句『請務必注意安全』差不多性質的問候語就行。」
例如「出門注意安全，謹防小偷或是強盜」這類的都可以。
立香歪頭琢磨了一下，思路通了之後打了個響指表示自己學會了，轉會身體對著鍵盤一頓輸出。
她補上一條：【來之前記得買保險，買貴點，萬一有什麼意外出事才夠賠。】
發完這句話她就心滿意足地單方面結束了這次溝通，跳下沙發椅伸了個懶腰。
「那我們現在先去看看有沒有本地特色小吃！我好久都沒有吃過沒下毒的東西了，之前在酒店吃東西居然下意識給自己套了個陰陽術！」
說起這個立香就無語，之前在流星街因為食物保質期一直堪憂，加上基裘經常打架打得一身傷，她對治療型陰陽術的掌控簡直爐火純青，後來又到揍敵客這邊每天對著毒藥噸噸噸……
就和之前在黃梨和也家裡每天炸魔法陣一樣，實踐真的可以出真知。
恩奇都想了想，折中提出建議：「你先去把，我得去酒店把接下來幾天的住宿安排好，似乎現在是旅游旺季，換酒店還是有些麻煩。」
藤丸立香熟練的豎起大拇指。
「強啊哥，那我們等會兒直接電話聯系。」她又思考了一下自己雙手抱滿街邊小吃的樣子，補上一句，「【氣息感知】反正能找到我的，對吧。」
藤丸立香和恩奇都在網吧門口暫時分開了。
但假如藤丸立香能提前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她是絕對不會和恩奇都分開行動的。
誰也不曾想到，網線那頭的網友居然會在一個小時之內橫跨整片大陸精准投放。
當那個金發碧眼娃娃臉朝端著菠蘿汁和特質鰻魚燒的藤丸立香問路的時候，他們雙方其實都還沒反應過來。
藤丸立香把最後一口塞進嘴裡，可能是知道現在的樣子不是很文雅，她稍微拿手擋了一下，嘴裡快速的咀嚼，心滿意足咽下去之後指向自己酒店的方向。
「應該在那邊吧，我不是本地人不是很清楚，其實你們開導航要更快一些。」立香雙手捧著冰鎮菠蘿汁，咬著吸管漫不經心的提醒，「剛剛我朋友還說現在是旅游旺季來著。」
「啊，謝謝你。我和我的同伴手機都沒電了……我們也是來旅游的，之前定的酒店說要加價才能入住，我們猶豫的時候又說就定已經滿房了，所以只能另外找一家。」
「那你們得打市長熱線啊！」立香一向聽不得這種無良商家的迷幻操作，揍敵客雖然摳，但好歹也是講職業道德的，她感同身受的提了一句，「現在的人真的越來越沒有契約精神了，哎。」
熱心市民藤丸立香此刻心裡正在計劃下一家吃點什麼好，她現在肚子已經有些飽，但估計再走兩步還能開啟新一輪戰鬥。
這個城市能發展成這樣真的有一定的道理，除了氣候環境外——小吃真的太多啦！
金發娃娃臉看出了這個橘發小姑娘沒有半點要將話題繼續下去的意思，掏出一個紅色小惡魔手機，臉上很苦惱的按了兩下，「我再試試看能不能行。」
在感覺到自己手不自然的僵直的瞬間，立香下意識給自己下了個驅散陰陽術。
真的只是下意識，實在是因為揍敵客家的毒藥種類太多了，有慢性軟性的，也有生猛剛硬的。曾經又一次一口湯下去立香的半個身體瞬間麻痹，腸胃傳來劇痛。
飯桌上的糜稽也很菜，和立香一起捂著肚子嚶嚶嚶。
藤丸立香從此養成了一個屁大點事也要隨手給自己刷新狀態的好習慣——就像小怪砍掉她一滴血，她立刻用能恢復9999的治愈術往身上懟一樣。
僵直在一瞬間被驅散了，藤丸立香神清氣爽地捧著菠蘿汁嘬了一口。
金發娃娃臉遺憾的看向自己旁邊的兩個同伴，遺憾地搖搖頭，說：「不行。」
說完這句話他就向立香禮貌的道別了，走前還一邊撓頭一邊笑：「打擾你了，有機會一起玩啊。」
藤丸立香對後半句話不置可否，也點點頭表示祝他們好運。
這本來是一場在異國他鄉再正常不過的對話，旅游景點一天幾乎能發生數百次這樣的場面。
但藤丸立香覺得自己好倒霉。
不知不覺中立香走到了一個巷子口，她把熾烤玉子燒的紙盒子和裹可麗餅的硬紙扔進垃圾桶，不緊不慢地掏出紙巾嚓嚓嘴，又擦擦手。
藤丸立香嘆了口氣，掏出手機來稍微看了下時間。她和恩奇都分開已經有三個小時左右，按照恩奇都的速度來說也應該快找到她了。
可能考慮到立香自己也不怎麼認路的原因，他沒打電話。那就多半是正開著【氣息感知】找人呢。
藤丸立香在等恩奇都來快速解決和自己慢慢單刷兩個選擇中糾結了很久，但是在吃吃吃的過程中時不時的身體僵直讓她快被煩死了。
這些小吃有揍敵客的廚師做的好吃嗎？那當然沒有啊！
她不就是想吃個沒有負面buff的食物嗎！為什麼要在她享受美食的時候給她上buff啊！
這一行為直接讓藤丸立香決定自己莽一把。
她慢吞吞地走進巷子，七拐八拐地走到一個死角。一走進陰影氣溫沒有過度地迅速轉涼，似乎有野貓從兩側的高牆上跳躍著離開，在傳來一聲像是野貓踩到垃圾桶蓋的「哐當」聲之後，這片空間徹底安靜下來。
藤丸立香還非常理智地在心裡想，如果恩奇都在的話，天之鎖基本可以在瞬間結束戰局，終止後續可能發生的破壞。即使真的是強勁的對手，能和恩奇都打得難舍難分——恩奇都也是一個十分會控制戰場的英靈。
但立香自己上次和茨木童子打架的時候好像是打廢了一整片地區……
快把安培晴明氣笑的那種拆遷式互毆。
「說實話我還得在這個城市等人啊，要是被趕出去就一定是你們害的。」
藤丸立香抱怨著，視線快速捕捉到迎面而來的身影。
其實她認為按照自己的動態視力來講理應是看不清的，但對方的動作的確又清清楚楚的烙印在視網膜上，像是電影慢鏡頭一樣一幀一幀地播放。
不管是那人繃直上揚的嘴角，還是燦金色的銳利瞳孔。
——無比清晰的展現在藤丸立香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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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藤丸立香沒有立刻躲開。
面對速度與力量結合出的殺人利刃時, 當速度已經不再是問題，那能引起她警惕的就只剩力量。
面前的人單手化為掌刃，目的精准的朝她的脖間劃下, 立香很警惕地嘗試著稍微側過一點身體伸出手去推他的手臂。
由於在她眼中這個人的動作幾乎是ppt, 自己的手掌沒怎麼費勁的就能輕易貼上他的大臂, 感覺到觸碰的實感之後, 立香輕輕一推——
「碰——！」
一聲巨響！
那個身影直接被她推輕的那一下彈了出去，整個人砸進牆裡, 蕩起的煙塵遮蓋住立香震驚著探過去的的視線。
「……？」
藤丸立香站在原地反思自己。
——她有這麼猛嗎？
立香低下頭合攏手掌又松開, 這還是那雙肉乎乎又軟綿綿的手, 怎麼看也不像是輕輕一推能把人鑲嵌進牆中的水平。
不對啊……她是個魔術師！是個光炮！
怎麼感覺在近戰上也能發光發熱的樣子？！
這麼想著, 下一輪襲擊又接踵而至。
被嵌入牆裡的身影從煙霧中如子彈般彈射, 他快到激出一陣風, 上一秒還在幾米開外下一秒就幾乎和立香臉貼臉。
但依舊和上次一樣——所有動作在她眼中都是定格, 時間像是在她想要放慢的時候放慢。
藤丸立香這次選擇了退後一步, 也是這一步讓她感覺到後腰處傳來的痛感。
一跟在陰影中隱匿著的細線割穿了立香的衣服, 也割破了後腰的皮膚，稍微再退一點就會直接卡進肉裡, 如果她後退的速度夠大的話，直接把整個人攔腰割斷也不是不可能。
這是一條比鋼絲還鋒利不少的念線！
「怎麼還玩群毆啊？」
立香這句頗有些憤慨的話沒讓襲擊者有半點動容。他沒有回應, 一擊不中身型繼續逼近，不知從哪兒掏出了一把紅色的雨傘，傘身下揮像要直接劈開這個不知死活小姑娘的頭顱。
藤丸立香在那一刻意識到假如自己閃躲只會撞上更多的念線，身體軀干位置還好, 一個陰陽術可以立刻回復, 但如果是對准了脖子或者太陽穴——
剛這麼想著在視野余光出就瞥見了一抹反光, 雖然只是一瞬間, 立香立刻拿定了主意。
她還是干回了魔術師的老本行，指尖蓄魔的gandr成型速度是之前的三倍不止，但立香用了和以前一樣的時間來積攢光炮的能量，這直接導致當一秒左右的時間過去之後她直接搓出了火龍果那麼大的光球。
光球順著食指瞄准的方向迸射，說實話，比起揮舞著雨傘一直進行攻擊的人，gandr的速度明顯不夠，但立香也並不是想直接擊中對方。
在光炮發射後的0.2s內，她立刻接上一發速度更快的小型光炮，這次的目標不再是那個燦金色眼眸的身影，而是直接轟上了上一道光球——
「飛坦——閃開！」
「轟——！！」
劇烈的爆炸在巷道裡產生，爆炸掀起高溫和熱，圍繞在她周圍嚴絲合縫的念線在這個恐怖的高溫環境下直接融化，激蕩起的小型颶風把藏匿的人盡數掀飛——這是普通爆炸做不到的。
藤丸立香直接將壓縮的光炮對撞，震蕩出的魔力在五米的直徑範圍內幾乎實體化成肉眼可見的能量衝擊波！
比起受傷的幾個人心中的忌憚，全場最震驚的人其實是這場災難的始作俑者藤丸立香。
誰還記得，她在冬木市還是個沒辦法自己供魔開寶具的菜狗？
在橫濱被二流魔術師關在火籠子裡無計可施的十八流魔術師？
在意大利被搞，在英國被費佳被刺，在平安京因為魔力不夠差點燒了恩奇都靈基的二流御主……？
她現在覺得自己徒手拆高達也不在話下啊！！
這咋回事？
這場戰鬥結束得極快，頗有幾分恩奇都的風範，但受損面積還是有些誇張。
整條巷道，包括延伸出去的半條街都在這場爆炸中被碾平，陰影在翻飛的砂礫平息下來之後完全消失，陽光曬進來，溫度在此刻回升。
藤丸立香又口渴了，就像之前的菠蘿汁喝了個寂寞。
她拍了拍並沒沾上灰塵的雙手，先走到沒來得及完全避開爆炸和魔力震蕩的那個身影面前，很不客氣的用腳把他踢了個面轉身，觀摩了一下他其實說的上秀氣的五官，和因為暴怒有些變形的臉。
「別生氣啊，是你們先動手的，我是正當防衛誒！」立香好言好語的勸說他，「所以你和你的小伙伴找我干什麼？天氣太好了來找點挫折？」
「飛坦……剛才是有人叫你飛坦吧？」
在等到回答之前立香先等來了一根連接鋒利念線的細針，同時，之前出現過的身體麻痹的感覺也重新出現。
對方似乎沒有給她留有什麼選擇，躲開念針的話麻痹的感覺似乎會直接湧上大腦，直接將發動陰陽術的念頭覆蓋掉，但不躲的話，念針或許會繞過她的脖子回縮，將整個頭在瞬間絞斷。
——本來應該是這樣。
但在ppt的世界裡，沒有什麼先後一說。
驅散自己僵直的buff和躲開念針之間的時間差只要縮到無限小——那幾乎就可以在同時發生。
藤丸立香在衝向念線源頭的時候內心反復感嘆：老子現在真的好強。
這個強度就像游戲開了作弊器，不科學到讓操作者也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破壞游戲平衡。
這個成績是值得張貼大字報送給老家每一位朋友鑒賞的，別人不提，至少岸波白野必須會全文背誦！
視線的盡頭處是一個紫發女孩，她手上還纏著念線，露在外面的皮膚髒兮兮的沾上灰，表情是很克制的冷靜。
在看見立香和她的距離後稍微估量了一下她的速度，沒有選擇逃跑，而是問。
「藤丸立香？」
這個問句就很靈性，一下子讓立香緊急剎車。
立香在心裡琢磨著不會吧，她這也沒怎麼在外面晃悠，一心鑽研黑暗大陸，這麼搞得像滿世界都有她的仇人似的？
她的本意是想好好問問，沒想到空曠的廢墟裡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一群人，看起來是普通人。
這群人身手矯健的向她衝過來，人流把紫發女孩吞沒，試圖用十分原始的方法想立香抓住。
結合了一下自己之前反復出現身體僵直和麻痹的情況，立香試探性的給離自己最近的人上了一個驅散陰陽術——果然，那人瞬間倒下沒了動靜。
眼看著周圍的人就要踩著沒有知覺的男人繼續向她湧來，立香只能給這一大批人不斷地使用驅散。
而等藤丸立香處理好這群人之後，紫發少女和身後叫做飛坦的人都不見了！
立香氣的牙癢癢，這個時候再蠢她也認出這兩個人是跟在剛才金發娃娃臉身後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倆伙伴，身體被操縱的感覺多半就是那個娃娃臉搞的！
下次不要被她抓到！不然她就——
一道聲音從身後傳來：「立香？」
藤丸立香回頭，果然看見了恩奇都。
從者的出現打斷了她的思路，恩奇都這次沒有直接由靈子實體化出現在她面前，當立香順著他的手看到更後方一點的位置的時候。
立香沉默了。
你說你逃什麼呢，直接撞上恩奇都這不是找死嗎？
「我剛好看見他們似乎想要離開，剛才和你動手的應該是他們沒錯吧？」恩奇都舉起鎖鏈，另一端被捆住的兩個人被他拖著向前走了兩步。
他的語氣就像是找到了家裡孩子養的逃逸在外的小貓，或是小狗，仔細聽還能聽出一點點的可惜。
「還有一個逃掉了，我判斷追不追應該問題都不大……他應該會找回來的吧。」
恩奇都這話不知道是在問誰，是問立香？還是在問被捆起來的兩個小可憐？
但藤丸立香絕不讓自己大哥冷場，她沒有第一時間去管那兩個人，而是興致衝衝地向恩奇都分享自己的進步。
「我現在可能打了！」
恩奇都笑著問：「你之前不就可以把茨木按著打了嗎？」
「不一樣！」立香自己能清楚的感受到其中的不同，她朝恩奇都解說，「我自己的時間的流逝……那種感覺，我似乎能很清楚的感知到，還能將其劃分！」
恩奇都瞬間明白了。
「黑暗大陸過高的魔力濃度把你的時間線扭曲了，立香。但是因為你是魔術師，是能夠掌握魔力流動的。」
藤丸立香不是很懂原理，但是她大概懂了恩奇都沒多大緊張感的背後是這一項技能的無害性——那不就是不會被封號的掛嗎！！
立香興奮地蹦跶：「我現在是不是可以打誰都跟虐菜一樣了！」
恩奇都微笑：「要不你試試？」
「……」
藤丸立香：「對不起，哥，是我膨脹了。」
接下來就是要處理正事，鑒於之中一個人直接叫出了她的名字，立香覺得這次應該不能用巧合來形容。
考慮到她這一場非法拆遷怕是很快會召來官方的人，藤丸立香和恩奇都帶著兩個戰時俘虜回到了酒店。
恩奇都訂的套房，臥室和客廳分開的那種。客廳很寬，四個人也完全沒有閉塞的感覺。
藤丸立香先禮貌性詢問了一下名字，沒想到對方還真的一五一十的回答了。
「瑪奇？行，我知道了……所以你們為什麼找上我？」
瑪奇的表情和當初的基裘簡直一模一樣，非常理智，也有些冷漠，她回答道：「你手上帶戴著水琉璃編織的手鏈。」
水琉璃是藤丸立香魔法陣需要材料裡的一種，但是要持續注入魔力，等到內裡的組織完全被魔力浸泡之後再借助植株本身的結構特性將表皮撥除，碾碎之後用作蘸料。
立香嫌每天定時注入魔力很麻煩，加上水琉璃的確屬於很好看的藤蔓——通體透明並且呈現出礦山的光澤感——她干脆把它纏在手上假裝手鏈。
別說，和荊棘冠還蠻搭的。
「所以你們不是因為我是藤丸立香才找麻煩的？只是單純的……搶劫？」
瑪奇和她暖色的眼眸對上。
不管是至今還在流星街掙扎的那些人還是已經通過各種手段離開的那批人，生命中絕對逃不開的一個名字——藤丸立香。
——她給流星街帶來創造和毀滅。
「我們就是拍賣網上提出用液鈦礦石進行情報交易的人，是幻影旅團的成員。」瑪奇的直覺告訴她全盤托出反而會比較有利，於是也就這麼做了。
她說：「團長希望能找到你的消息。」
藤丸立香有些詫異地挑起眉，稍微蹲下來和盤腿坐在地上的瑪奇視線持平。
瑪奇之前沒見過立香，她在流星街屬於連進圖書館的資格也沒有的一類人，庫洛洛找到她的時候做的第一個交易就是：「你幫我殺人，我讓你住進圖書館。」
那是藤丸立香的圖書館。
瑪奇答應了，後來交易的關系又轉化為伙伴，旅團本身就是一群擁有一定距離感的同伴拼湊成的同行人，為了掠奪，為了渴望，為了內心被填滿。
前三區的說法是「流星街之前從來沒有人類」，而有人帶來了種子，種子生根發芽，破土而出。凶惡的環境促生出極惡的人性。
極惡的人性也算是人性。
庫洛洛在向瑪奇介紹的時候是這樣說的，瑪奇至今記憶猶新。
「她是燈塔，是園丁……」
「是守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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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藤丸立香在這個時候意識到一件事。
她當初離開流星街的時候似乎是叫囂著庫洛洛會組建自己的天團, 目的是對狙元老會議。
結果這小屁孩真的整活出了臭名昭著的幻影旅團，有沒有鬧的元老會議雞犬不寧她不知道。
但現在鬧到她面前來了。
立香有點麻木的看著面前的瑪奇和飛坦。
庫洛洛，你沒有心。
立香在拿人質換取高額贖金, 和把庫洛洛找來毆打一頓中糾結了半天, 最後想起之前恩奇都的名言。
——為什麼不能同時進行呢？
立香戳戳瑪奇的胳膊：「液鈦礦石呢？帶來了嗎？」
瑪奇坦誠道：「沒有。」
「！！！」
藤丸立香怒火中燒。
「空手套白狼是跟誰學的！庫洛洛那崽子到底平時都在帶你們從事什麼犯罪活動啊！」
瑪奇想了想, 沒把那句「庫洛洛說是從你那兒學的」說出口。
立香「騰」地一下站起身, 這次也不用那張本來看著就不成熟的臉裝什麼慈眉善目了，她雙手環胸, 頗有點凶神惡煞的意味在裡面。
「你能聯系到庫洛洛對吧。」
瑪奇一時半會兒不敢回答，立香繼續說：「我們的交易都是說清楚了, 我給你藤丸立香的情報, 你給我液肽礦石，沒錯吧？我現在不僅給你消息, 真人都送到面前了。」
立香把旁邊的恩奇都往自己這兒拽了拽。
「還買一送一！恩奇都的消息要嗎？我也可以給你——所以我的液肽礦石呢？」
她說這話幾乎有點強買強賣的意思在裡面, 偏偏恩奇都還一臉和善的點頭，讓他發言多半也只是冒兩句「是的」、「沒錯」。
瑪奇此時的第一反應是——自己趕上來這個決定是對的。
俠客的風格肯定還會想用自己的方式解決, 不驚動旅團，而飛坦多半會氣到逆著說話，或許還會表演一個自爆以示尊重。
——她的直覺說, 這樣都會死的很慘。
「之前我們找到的液肽礦石現在只剩下兩塊, 一千克左右。」
立香立刻追問：「在哪裡？」
瑪奇：「團長的耳墜上。」
藤丸立香：「……」
立香：庫洛洛有病啊？
一千克的大石頭當耳墜耳朵不痛嗎？
這兩句心理活動差點沒直接紋在藤丸立香臉上, 她有些艱難地轉頭問恩奇都：「你說我們跑去搶他耳環的話，是不是特別……特別……」
她特別半天也沒能特別出什麼結果，最後還是瑪奇在一片寂靜中悄悄補了一個「粗俗。」
「你剛才是不是說出心裡話了！」立香轉過回頭面無表情的指責, 「我決定了, 不等你那個逃走的伙伴回去報信, 你直接聯系庫洛洛吧, 就說我想和他敘敘舊。」
瑪奇：「團長這個時候應該在遺跡裡，我可以試著打電話問問看。」
「你有搞清楚一件事嗎，瑪奇？」
立香的聲音變得有些輕飄飄的，整體發音靠上，語氣不硬，或者可以說是綿軟得沒有質感。但落到耳邊立刻成為了下壓的冰冷氣體。
當所有音調在最後下沉，那就成了嘲諷。
這個口吻還是從陰陽怪氣的葉王那裡偷學的威脅小技巧。
「這對庫洛洛來講可能是邀請，但對你來講是再直白不過的威脅——你和你旁邊這位暴躁老哥都是。」立香冷酷的恐嚇她，「你是流星街出來的對吧，那你應該很清楚我最討厭不守承諾的人，庫洛洛很清楚。現在就通知他，不管什麼辦法。」
撂下狠話之後立香就慢條斯理的向房門走去，在走出去之前突然回頭提醒恩奇都。
「庫洛洛要是有消息了馬上聯系我哦！」
她一點也不介意在場還有兩個幻影旅團的成員，或者說，就算旅團全員在場她也不會有多大的感覺。
她，藤丸立香，很強！
咱們，恩奇都，更強！
這就是無敵的感覺嗎？！愛了！
這麼想著，立香慢悠悠走出了房門。
她在出電梯的時候恰好接到了伊路迷的電話，接通後就聽見那頭沒什麼感情的冷淡男聲。
「聽說您放走了我的弟弟，我很擔心他。」
藤丸立香：「……」
「是那個重傷了你媽媽又痛毆你胖弟弟的小貓弟弟嗎？」
伊路迷：「是。」
藤丸立香沒想到他對自己話裡的吐槽完全視而不見，相當一板一眼的繼續論述。
「等我完成接下來的任務就去接他回家。」
立香：「所以？這和我有什麼關系？」
伊路迷：「不知道，我給你打電話只是因為你要的東西我找到了。」
「……」
他這個指責完對方又火速岔開話題的技能又是什麼時候點亮的？
藤丸立香覺得自己在地下室那短短的幾分鐘可能錯過了一個蜂蜜狂魔的迭代，期間或許還夾雜著屬於兄長的有些過火的責任感。
或者說是……控制欲？
反正就是十分危險！
但殺手的本質就是危險，這種職業素養上的東西也不能去強求——所以奇犽真的是這個家裡唯一的叛逆小男孩。
而這個小男孩似乎要被撈回去接受愛的教育了。
「你是直接來找我把東西給我，還是郵寄給我？」
沒想到這麼簡單的問題伊路迷卻想了很久，隔了可能有三四分鐘他才回答道：「我送過來。」
——他不會是在查飛艇票價，然後比對郵寄價格吧？！
不至於吧？！
「或者到付，你可以選擇。」
藤丸立香：媽的被我說中了。
「你送過來！！你都收我那麼貴的代找費了怎麼還這麼摳啊！」
立香此刻完全忘記了其實自己用來付款的卡還是伊路迷親媽給的，伊路迷在電話那頭倒是很清楚這一點，但他覺得賺錢不分家不家人。
親媽的錢也是錢，也值得精確到一毫一釐。
至此，立香除了液肽礦石外的所有材料都即將收齊！
想到自己可以跑路了，藤丸立香的語氣又高昂起來，甚至還有閑心在掛電話之前關懷了一句：「你什麼時候接你弟弟回去？」
可能是她的措辭很到位，用了「接」而不是「抓」，電話那頭的語氣也輕松了一點。
「這兩周吧，很快。」
「好嘞！」立香悄悄說，「那我得和你們全家合影留念了再走！」
伊路迷顯然知道這句話沒別的意思，就是想氣氣他，但他半點感覺都沒有，留下一句「價格面談」之後火速掛斷電話。
藤丸立香快樂的到三樓的娛樂室打游戲去了。
她沒料到的是，庫洛洛來得很快。
剛掛電話的伊路迷也來得很快。
這就導致在藤丸立香結束了長達五個小時的快樂游戲，准備收拾收拾回樓上繼續對可憐的俘虜危言聳聽的時候，她的房間裡其實已經有相當多的人了。
恩奇都、瑪奇、飛坦、庫洛洛、伊路迷。
整整五個。
庫洛洛穿著白色襯衣和黑色休閑褲，短發隨意地散開，他的額頭包了一圈繃帶，不像是受傷。
他問伊路迷：「你是來殺人的？」
伊路迷先回憶了一下他們之前的商務來往，自從庫洛洛出了流星街之後就很久沒聯系過他了——屬於殺手的非受眾群體。
於是他不冷不淡的回答：「不是。」
「那我可以委托你殺人嗎？」
伊路迷瞬間貓眼。
庫洛洛四舍五入其實也算伊路迷的半個竹馬——如果花錢買小保鏢也算的話。
他顯然很明白這個人的日常習慣，很直接的問：「殺藤丸立香需要多少錢？」
瑪奇被團長這句話搞得有點迷惑，她偷偷看向另外一邊，恩奇都正在清點伊路迷帶來的物品，看似沒有理會這裡的一系列對話。
但這是個可以毀掉在做所有人的恐怖男人。
瑪奇如此斷定。
伊路迷瞬間恢復了正常，也就是那副沒什麼表情又有點讓人毛骨悚然的樣子，他搖搖頭。
「藤丸立香很貴，至少在我們家很貴。」
別的就不再說了，庫洛洛瞬間明白，那屬於收費情報的範疇。
「那殺了恩奇都呢？」
伊路迷又搖頭：「我接不了所以不清楚價格，你可以直接聯系揍敵客更貴一點的殺手。」
當立香進到房間的時候伊路迷已經走了，他還趕著下一個任務，覺得在這裡和庫洛洛這種沒什麼業務發展的人說廢話也有點浪費時間。
她開門就看到熟悉的搭配。
白襯衣，黑發，繃帶。
「許久不見啊，立香。」
當坐在瑪奇旁邊那個男人抬頭朝她打招呼的時候，藤丸立香覺得自己像是被什麼東西詛咒了。
你說為什麼每個世界，她都必然會碰見一個太宰治的代餐呢？
是冬木的caster在催她搞快點結束方便自己許願徹底結束這次的聖杯戰爭嗎？
一定是的吧！！
這麼多年！這聲音她本來都要忘了！怎麼就能夠一遍又一遍不斷重復啊！！
恩奇都依舊不明白立香的無語，他稍微轉述了一下伊路迷之前的話：「東西都找齊了，數量比預計的要多，加價直接從卡裡扣掉了。」
藤丸立香點頭，然後腳步有些漂浮地走到庫洛洛面前。
當她抬起手伸向庫洛洛的時候瑪奇微微屏住了呼吸。
她的直覺沒有預警，但藤丸立香這一雙手到底有多恐怖她見識過。加上有恩奇都的存在，讓對方的戰鬥力在原本就很恐怖的情況下快速翻倍。
而小立香有什麼壞心眼呢？
她像小時候亂拽記憶裡小男孩的臉那樣捏住庫洛洛的臉頰肉，聲音幽幽地問：「報上你的名字。」
庫洛洛刻薄的回答：「您又在發什麼瘋？」
藤丸立香松了口氣。
換做太宰治這個時候就可能直接伸出魔爪和她一起表演什麼叫兩小兒互毆了。
立香的ptsd一除，突然就猖狂了起來。
「庫洛洛！我宣布！」
「你的所有耳環都被我征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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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庫洛洛對藤丸立香的發言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他的視線很穩, 臉上還有被立香扯出來的淺紅印子，一副脾氣無敵好的樣子。
「你要液鈦礦石？」
立香點頭。
庫洛洛：「拿什麼交換呢？」
藤丸立香虛起眼，打量著這個很多年沒見變化有些大, 又感覺沒什麼改變的男人。
因為他在小時候也沉穩得不像話的關系, 或許立香在之前就把他當作需要注意的大人——當然這個「注意」不是指立香暗示元老會議去給他點教訓的「注意」！
從這點來看, 說他和太宰治像還是真的沒說錯。
就像現在, 明明瑪奇肯定在電話裡說清楚了一手交貨一手換人，但他還是裝作什麼都不清楚的樣子。就像讓團員注意立香情報的那個人不是自己一樣。
好在藤丸立香還不知道庫洛洛剛才在伊路迷那裡還詢問了一波身價, 不然她可能當場跳起來就把房間都轟穿。
「你之前不在我這裡貸款搞事業嗎！流星街所有人可都是我的證人！」立香站在道德制高點上，義正言辭的抨擊道, 「躲債是沒用的, 你知道我現在是揍敵客的榮譽會員嗎？」
「三天之內！追鯊你！」
庫洛洛：「……」
她這些詭異的威脅金句都是在哪裡學來的？
最後庫洛洛還是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的亞麻色編織袋，遞給了藤丸立香。
立香接過袋子, 有些警惕的打開看了兩眼, 又遞給恩奇都檢查了一下裡面的耳墜成分是不是他們需要的。在得到恩奇都肯定的回答之後立香松了口氣。
她自認為相當客氣的將小巧的編織袋還給了庫洛洛，在他有些疑惑的眼神中解釋：「這不是你的首飾袋嗎？我懂, 精致男孩都是這樣的。」
「我，藤丸立香，從不奪人所愛！」
在立香拿到液鈦礦石之後, 立刻按照約定當場釋放了庫洛洛的兩個可憐團員。
她還頗有儀式感的打算和庫洛洛握個手, 見證一段新型債權關系的誕生。庫洛洛很上道地伸出手, 又搶在立香之前開口。
「交易愉快。」
立香：「……愉快？」
庫洛洛微笑：「也很感謝您的慷慨，畢竟液鈦礦石雖然是天價的，但生命是無價的。」
藤丸立香：「……」
「下次合作可以直接聯系我, 不用先在網上釣魚, 然後又把人騙過來, 綁起來再交易, 有些復雜了。」
藤丸立香忍無可忍，立刻把手抽出來，雙手並用地把庫洛洛往外推。
「滾滾滾！」
在立香眼中，庫洛洛簡直是以他這輩子最快樂的姿態離開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從這裡訛走了什麼。
是啊，失去了液鈦礦石，但是收獲了三句陰陽怪氣的權利，這一切……
真的很值得！
恩奇都還是沒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到立香板著個臉，擺明了一副沒有半個小時絕對哄不好的樣子。
庫洛洛算是恩奇都接觸過的相當長時間的一個孩子，看著熟悉的人有來有回的表演，真的有意思極了。
「這小崽子就在書裡學這些嗎？！我一直以為書籍的作用是感悟人生！沒想到怎麼還有污染心智的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別笑啦！！！！」
.
奇犽·揍敵客被自家大哥當場抓獲並且威脅著逮回家的時候還在發抖。
但是一到家，看見基裘激動又驕傲的姿態，他一下子回想起了那天和藤丸立香的約定。
奇犽雖然臭屁又叛逆，但是對於自己承諾過的事情就絕對不會違約。也不知道是誰給的勇氣，眾目睽睽下，奇犽小跑到基裘面前。
他在獵人考試期間問過小傑，和家人鬧完脾氣之後要怎麼道歉。
小傑回憶了一下自己干過的那些上房揭瓦的瑣事，非常肯定地說：「給她一個擁抱，然後說一句對不起。」
於是奇犽也這麼照做了。
他抱住了基裘的腰，臉埋在她的小腹上，仔細看的話還能在耳廓看出一層淺淺的薄紅。
「對不起，媽媽。」奇犽甕聲甕氣的說，「很抱歉打傷了你。」
基裘僵住了。
她很不自然的將手搭在自己小孩的肩上，用與一貫不符的冷淡嗓音問他：「誰教你的。」
「小傑。」
基裘又問：「誰讓你來道歉的？」
「藤丸立香。」
基裘不問了。
在這次短暫的碰面後，奇犽還是要去審訊室領罰，他的二哥靡稽十分沒有臉色的湊上來，雙眼放著精光。
「你都跟媽媽道歉了，我呢我呢？」
奇犽瞥了眼完全沒反應的大哥，轉回頭對糜稽冷酷的說：「滾。」
「什麼？」
看著靡稽有些不可置信的臉，奇犽補充上完整的句子：「滾開，胖子。」
「……」
想發火的靡稽在伊路迷的死亡凝視下灰溜溜逃了。
接下來的流程都很固定了，受罰——問責——家族談話——實力判定。
奇犽有些興致缺缺的走上刑架，非常自覺地為自己套上鐵拷。在合上的的一瞬間，一個聲音從門縫裡傳來。
「那個，我不是故意打擾你們的，恰好回來了，過來康康。」
門咿咿呀呀地被推開，一個橘色的腦袋鑽了出來。
藤丸立香在一片陰影裡自然先看見了比較顯眼的銀發，看清是誰後她干脆地推開門，整個人走進來。
門外的光線也就此擠進房間裡。
「奇犽，你回來啦！給基裘道歉了嗎！」
「道過歉了。」
立香：「？！」
回答她的不是奇犽，而是在旁邊陰森森看著她的伊路迷。
立香也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人家長子是有點不合適，笑眯眯的想岔開話題：「好久不見啊伊路迷，你這是在忙什麼呢？」
說完這話她就覺得自己的弱智展露無疑。
這還能是在干什麼呢——揍敵客祖傳虐童啊！！
看在奇犽算是基裘的心肝小寶貝的份上，藤丸立香開口就來了段胡言亂語。
「奇犽沒告訴你們嗎？他是出去幫我找人的。」她不動聲色的挪到銀發小孩的高架旁邊，又試探性的看了眼伊路迷，見他的確沒有阻攔自己的意思，一下子膽子大了起來。
她干脆地把手銬拆成多節，隨手扔在了旁邊的架子上。
鐵銬和金屬架子相撞的聲音回響的同時，立香在內心唾棄自己的心虛。
怎麼還虛上伊路迷了呢？！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大家長氣場嗎？！
「那他找到了嗎？」
「emmmmm……」大哥這我哪兒知道啊？
藤丸立香沒有辦法，她只能抓起奇犽的手就向外跑，一邊逃還不忘嘴硬留下一句：「我這就和奇犽交換情報！晚會兒見伊路迷！」
隨著藤丸立香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聲音和腳步聲一起消失了。
伊路迷走到鐵架面前，稍微的將被奇犽弄歪的刑具擺正了些，又掏出手機發了條訊息。
【藤丸立香回枯戮戮山了。】
這條信息發出去後，很快手機收到一條用詞規範的通知——賬戶到賬提醒。
伊路迷相當嚴謹的數了一下有多少個零，確認無誤後又補上一條售後信息。
【她已經全部准備完畢。】
這次沒有到賬提醒，而是一通電話打了進來。
「還是有關藤丸立香的情報交易嗎？」
電話那頭的庫洛洛回答：「不，所有關於她的交易都停止了。我接下來要談的是十老頭的事情。」
「沒問題。」
在敲定完具體的工作內容之後伊路迷看起來還是為不能高價出售藤丸立香的消息感到惋惜。
他稍微提了一句：「你是對藤丸立香失去興趣了嗎？」
庫洛洛的聲音平和又有些凝重，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和伊路迷是什麼手足情深的朋友。
「沒有必要，你也是在小時候就認識她的，應該清楚我指的是什麼吧。」
伊路迷一邊掛掉電話一邊離開了牢房，還在心裡感嘆。
庫洛洛·魯西魯不好騙啊。
伊路迷偷偷接單的事情瞞著全家，那一部分收入直接進了他的口袋，沒有參與家族的任何分成。
而他的交易對像是庫洛洛這件事也自然沒人知道。
立香拉著奇犽沒走出多遠就停了下來。
現在帶奇犽躲起來也沒什麼用，還不如光明正大的隨便找個地方聊天。
她這麼想的，於是也這麼做了。
說來慚愧，整個揍敵客家，立香最熟的地方……是廚房。
她一臉熱絡的和那個超棒的美食獵人打了個招呼，在歡聲笑語中借到了側間的使用權。
還有美食獵人親手調制的最新當季飲料。
這個大哥還笑眯眯地湊過來，說：「你和奇犽少爺兩杯我都沒有下毒，試試口感。」
立香豎起大拇指。
大哥您懂我！
奇犽一臉茫然地被拉到隔間，手上還塞了杯飲料。他試著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冰鎮口感一下子彌漫整個味蕾！
奇犽貓貓幸福的開始噸噸噸。
就像每個家長詢問游學歸來的旅行青蛙，你去哪兒呀，有沒遇到什麼朋友呀，學會了什麼呀，怎麼不給家裡人寄點特產啊……
立香也這麼問了，但是給到的結果讓她一下子有些目瞪口呆。
「你說你交了個朋友，結果被伊路迷那個棒槌一棍子差點打自閉了？」
「……」奇犽體會了一下這個感覺，「好像就是這個意思？」
立香站起來，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怕伊路迷干什麼！他最多把你往死裡揍，又不會揍死你！朋友誒！你離家出走不就是因為家裡沒什麼朋友可以相處嗎？」
奇犽：「也不全是……吧，但是小傑說他回來找我。」
「好耶！」立香把空掉的杯子擱在桌上，「那個時候我要是還沒走的話和你一起，伊路迷要是又搞冷暴力我就叫基裘把他按住！」
「小傑，是叫小傑是吧？」
奇犽點點頭：「對，傑·富力士。」
藤丸立香：「……」
此刻，立香眼中浮現出金那張不負責任到相當坦率的一張臉。
以及他的那句「我有個兒子，叫傑·富力士，應該十二歲了，如果你碰到他的話可以幫我傳個話，告訴他……」
「加油。」
奇犽：「？」
藤丸立香心情復雜的說：「放心吧，你哥應該不會真的阻攔你和小傑快樂玩耍的。」
要問為什麼……
因為他有一個超吊又超有錢的爸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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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雖然藤丸立香真的很想見傑·富力士一面, 但是現在的確到了她不得不離開的時候了。
因為老熟人找上了門。
當微風將立香從紫羅蘭花海的盡頭帶向阿瓦隆高塔時，她以為是迦勒底的知名男媽媽……知名魔術師來了。
鑒於自己之前差點把恩奇都的靈基都給榨干，立香其實很心虛, 但是她又不好直說是因為自己和恩奇都羈絆直接拉滿了。
她！藤丸立香！給了恩奇都親人般的關懷！
立香都給自己找了一大筐的借口准備搪塞, 卻沒看到梅林。
——因為在白塔等著她的人是白蘭·傑索。
准確的說, 是在梅林幫助下的白蘭·傑索, 終於在千萬條世界線中找到了立香，並進入到了她的夢中。
距離上次立香和白蘭碰面已經過去了好久好久, 而最後一次通訊則是這個男人讓她呆在英國暫時不要回意大利。
意大利很危險沒錯，但意大利沒有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啊！
感嘆完這樣一句話後, 立香含恨握拳。
——可惡！她居然現在還記得費佳的全名！
總而言之, 假設將藤丸立香被惡心的俄羅斯人捅了一刀這件事開始分鍋的話，白蘭絕對能分到一口！
「停停停停——立香停手！」白蘭被立香雙手一把揪住臉頰, 毫不留情的往外拽, 「我這不是找到你了嗎！」
藤丸立香把他的臉當棉花糖一樣亂扯，一邊動手一邊冷笑：「你還真有膽子說啊？我被坑去英國有一大半原因都在你那裡, 我倆的仇等見面之後再慢慢算！」
「應該就是最近，我可以借用恩奇都許願返回，錨點固定帶……那根當初塞給你的checker還在吧？」
藤丸立香雙手叉腰, 超凶的站在白蘭面前, 瞪著眼湊過去, 威脅道：「你要是再搞出什麼意外我真的是下地獄都要死拽著你！」
「呸呸呸，立香絕對不會下地獄的！」白蘭·傑索現在的樣子像極了屈服於黑惡勢力的無辜受害者，他舉起手, 一副認輸投降的樣子, 「錨點固定帶的話——我郵寄給中原中也啦！」
藤丸立香：「？」
這麼重要的東西, 你用郵寄？！
「重點就在這裡, 立香。」白蘭姑且忽略了立香即將暴起傷人的架勢，他稍微虛起眼，淺紫色光暈從眼底散開後露出稍微真摯了那麼一點的眼神。
「那群魔術師對情況一直處於波動的聖杯碎片無可奈何，現在要發瘋了——他們打算在神奈川舉行聖杯戰爭。」
立香立刻打斷他：「這和中也有什麼關系？」
白蘭嘆了一口氣，沒有立刻回答這句問詢，而是立刻換了個話題。
「我不知道你都干了些什麼……但是的確……『藤丸立香』這個名字在我的世界線裡已經不單純是之前那個港口mafia首領秘書兼橫濱唯一的魔術師了。」
在立香迷茫的眼神中，白蘭問道：「你是怎麼成為千年之前，傳說中的麻倉葉王和安倍晴明的式神的，立香？」
「……？！」
藤丸立香瞳孔地震！
這什麼意思？葉王的世界線和白蘭是同一個？！
這是要多差的運氣才會這樣啊！！！
——恩奇都差點把靈基給獻祭了搞半天是走反路越跑越遠了嗎？！
「不過其實沒多大關系，他們也最多只是在潛意識裡把你當作同名同姓的人類看待。」
「所以……」立香腦子有點卡殼，一時間說話也是吞吞吐吐，「我還算人類嗎……算吧，我現在是人類不就得了？」
白蘭看似好心地提出了他的建議：「他們將一直積攢的所有魔力拿來人造靈脈，甚至包括你的那些復制品也全部回收。神奈川爆發聖杯戰爭已經是沒辦法避免的事情，這樣的話其實你不當人回來會比較好哦，反正這也不是你自己的世界線吧？」
不當人……？
白蘭·傑索這個狗東西是不是在趁機罵她？
「不對啊——」
藤丸立香猛地一下子把白蘭按死在椅子上，她極具脅迫性地將氣勢下壓，狐疑地注視著一臉無害模樣的意大利惡棍。
立香一直覺得這哥在意味不明的暗示些什麼，等她腦海中電光一閃，一個念頭浮現出來。
藤丸立香皺著眉，不確定地問：「——你是說？讓我以英靈的身份被召喚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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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答應了嗎？」
立香接過恩奇都遞過來的毛巾把手擦干淨，一邊繼續搗鼓收集來的材料，一邊利索回答道：「那當然不能啊！我本來就很慘了，被當作實驗母體克隆出來很多『擬從者』和『擬英靈』，要是真的變成英靈回去那不是白給人送實驗數據嗎，再說了……」
她咧嘴露出八顆牙：「我現在超強的！」
藤丸立香昂起頭的時候頭頂的呆毛也跟著一晃一晃，一米五八的個子強行凸顯出一米八五的氣質。
或許是親身經歷過很多次戰鬥，有挨打的，有躺贏的，還有把別人按著打的……這些經歷混在一起把立香的氣質改造的有點模糊不清。
她看著還是那個元氣活潑的樣子，說出的話又憨又單純。
——恩奇都心裡八十米厚的濾鏡自動屏蔽掉立香之前所有放過的狠話。
恩奇都：總之就是非常可愛！
所以他也這麼表達出來了。
「嗯，超強的——那我們還是按照原計劃許願回去嗎？」
「當然！事不宜遲！」立香說著就有了干勁，手上動作讓材料的混合速度大幅度提升。
單憑藤丸立香對白蘭這個人的了解程度而言，別的方面先不提，在搞事這方面的效率簡直吊打蠅營狗苟森鷗外。
「我總覺他會直接騙中也參加聖杯戰爭，然後靠著錨點固定帶當媒介把我以英靈的形式召喚過去……雖然我還沒爬上英靈座，但是既然『藤丸立香』這個名字有了概念性，那就極大可能會存在對應的英靈……嗚嗚嗚嗚嗚葉王害我！」
恩奇都思索了一下葉王和立香的關系，嘗試安慰道：「我覺得是安倍晴明害的，你當時不是把茨木童子揍回大江山了嗎，可能是……一戰成名？」
藤丸立香：「……」
倒也不需要這樣的成名方式！
「你還在擔心什麼呢立香？」恩奇都見口頭安慰沒什麼用，就伸出手拍了拍她的頭，「我不會讓你輸的。你不想參戰，我們就看他們開戰，你想要聖杯，我就去把聖杯帶到你的面前。」
「我們的組合現在就是最強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藤丸立香對這一點也同樣堅信不疑，她甚至覺得自己也可以硬抗規格不是那麼高的從者，但是問題不在這裡。
立香向恩奇都解釋道：「關鍵是中也他！自己不需要英靈也能莽聖杯戰爭啊！！！」
中也真的有了御主資格之後，不管召喚出誰，他都能直接開污濁把除自己外的所有御主和從者都塞回聖杯……聖杯直接降臨，失去理智的中也會無意識許什麼願望……
這誰說的清楚！
而且AEFAE要是真的在神奈川搞事，御主是異能者的概率真的不要太高，心中有願望又稍微和神秘側沾點關系的真的一抓一大把。
每個人都可能成為御主，看白蘭的口氣，他們應該還是知道選定御主的方式，不然他沒必要把錨點固定帶給中也。
要是搞成橫濱大亂鬥也就算了。
但類似於費佳這種鬣狗一樣的惡霸不可能不來分一杯羹，即使他覺得魔術這種東西早晚會消失在歷史長河中……
——但在此之前，用聖杯把異能這種存在給徹底干碎這件事它不香嗎？
立香認為這一波，費佳可以覺得香。
不行，這種事情真的越想越真實！
「我整個上午應該能處理好這些材料，等我找基裘道別結束我們就立刻回去！」
恩奇都一口答應下來：「沒問題。」
雖然是這麼打算的，但是藤丸立香沒想到的是基裘拒絕和她進行最後的道別。
伊路迷代替母親傳話：「母親說，就當您還在地下室裡就行，不用把等待直接劃為永別。」
在立香不理解的目光中，十分了解基裘的長子做出了他的解答：「母親已經很習慣等您出現了，不管是三年，十年，還是更長。您不必改變她作為人類基石中的一部分，直接離開就可以了。」
藤丸立香心情復雜。
——總覺得自己成了什麼不負責的大家長，在跑路前收到良心重擊一樣。
但是沒辦法，立香在旅途中的所有相遇都只是為了離開，所有羈絆化為成長軌跡中的一環，塑造出前進的獨立人格後又將這些羈絆擱置在角落。
這都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藤丸立香抿了抿嘴唇，最後看向比自己高上不少的伊路迷
說起來她居然也算是看著他長大的。
「我完成了我的承諾——你就這麼轉述給基裘。」立香回憶起她們第一次相遇時的劍拔弩張，不禁笑起來。
她現在的表情和當初在垃圾堆上朝狼狽地小孩伸出手時一模一樣，眼睛眯起來，毫無防備地向面前的人袒露出自己好的，正面的情緒。
藤丸立香當著基裘的面撕開了困住流星街污泥的垃圾袋。
將一些不好的，肮髒的，連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渴望的怪物放了出去。
極惡的怪物從此變成了極惡的人類。
「我不知道基裘還記不記得，我當初許諾給她的，不止是健康和生活保障……」
伊路迷聽見她輕快地說。
「——還有她可供自己選擇的未來。」
立香踮起腳，伸出手，伊路迷大概明白她的用意，在這一刻居然也很配合地稍微彎下腰。
「你就是她選擇的未來，伊路迷。照顧好基裘，照顧好你的弟弟們，然後陪著基裘一起等待吧。」
立香突然想起在流星街的圖書館裡，還是個小蘿蔔頭的伊路迷面無表情的在地下室外面替基裘記數這件事。
她笑著拍了拍青年的肩，很認真的囑咐。
「就像你從小到大一直做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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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裡櫻高中。
「我拒絕。」
虎杖悠仁聽到了一句這樣的話。
他還牽制著已經沒多少自主意識的吉野順平, 宿儺帶有惡意的句子顯然比順平帶毒素的咒術毒上百倍不止。
虎杖意識到了——
【他們是「詛咒」。】
真人天真又黏膩的笑容在眼前放大，和宿儺的狂笑合在一起，混搭出光是聽見、看見都惡心不已的生理性不適。
虎杖悠仁被這樣的惡意包裹著, 惡毒的嘲諷刻意又粗糲地擊穿他的大腦。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微風揚起。
虎杖悠仁微怔。
校園的走廊不寬, 可以算得上狹窄，即使樓梯連接出比較長的距離也沒有將空間綿延多少。
就是在這麼短的距離內, 小型的颶風成旋刮起塵囂。
虎杖在虛起眼的同時，聽到了一聲埋怨的女聲。
「到底是誰啊啊啊啊啊我就快和恩奇都跑路了是誰在召喚我啊啊啊啊啊！！」
颶風停止, 原地出現了一個穿著橙色襯衣，胸前別著紅色蝴蝶領結, 外面披著黑色小披風的女孩。
她蹬著一雙外翻的短靴, 三步蹦到虎杖面前, 一手把吉野順平撥開，踮起腳猛然間湊近虎杖悠仁的臉。
虎杖被嚇得退後一步, 又被她拽住領口強行扯近。
「你！是你吧！你召喚了我對吧！」
虎杖：「……？」
「不要狡辯！你自己看！」橙發女孩臉都氣圓了, 抓起虎杖悠仁的右手, 「你自己看看令咒！證據確鑿！等等……你沒有魔術回路？？？」
她不可置信地控訴：「你把我以caster的職階召喚！自己卻沒有魔術回路！！！」
被召喚的caster, 也就是藤丸立香，現在快瘋了！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當初caster太宰治的感受了！
沒有半點魔力供給！全靠自給自足！
而虎杖悠仁很茫然，非常的茫然。
「所以咱們現在是要干什麼？我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搞快點解決現在的事情！我火速召喚恩奇都我們八倍速打穿聖杯戰爭！許願結束立刻拆伙ok？」
立香劈裡啪啦說了一大串話, 虎杖急忙攤開雙手：「你先等等！我沒聽懂！」
「轟——！」
藤丸立香輕松拎起虎杖悠仁避開真人的攻擊, 虎杖反應極快的把已經被轉變的順平也抱著一起閃開。
不靠譜御主加上談話被打斷，這兩件事情加在一起讓立香立刻怒了。
她反手就是數發gandr, 沒有經過預判的攻擊純屬發泄般轟炸, 爆炸將教學樓整層幾乎變為廢墟, 藤丸立香帶著虎杖，虎杖又帶著吉野順平——三個人一起蹦到了操場上。
「你叫什麼名字？」
「我？虎杖悠仁。」
「很好，虎杖，下令吧。」立香轉身十分嫌棄地面對著那個土裡土氣的縫合臉，向虎杖悠仁提議，「宰了他就可以好好談話了，對吧？」
虎杖悠仁雖然還是沒懂，但是那個「宰了他」深得他心。
在這之前他還是不抱希望地嘗試詢問道：「您知道怎麼治療嗎？」
藤丸立香上下打量他半天，以為他是在找奶媽要buff，干脆地給他套了個陰陽術。
在虎杖悠仁渾身的傷痊愈的同時，這個粉色短發小伙子眼睛瞬間明亮起來。
虎杖指著他抱著的生物：「你可以把順平變回去嗎？！」
此時真人剛好也從樓上跳下來，開口嘲諷道：「太天真了，虎杖，無為轉變是作用於靈……」魂…？！
真人：？！
立香不是很明白這個縫合臉一臉震撼是為什麼。
陰陽術下，吉野順平變回了人類。
「這不可能，我的無謂轉變是從根本上改變靈魂狀態，即使用反轉術式將其完全反轉也……」
立香不耐煩地打斷他：「你廢話好多，縫合怪，作用於靈魂的東西可多了去了，有什麼可炫耀的？」
她當初在靈魂形態下，在葉王那裡時候學到的所有陰陽術都是作用於靈魂的，靈魂再反饋在肉.體上。
玉藻前的尾巴她都能燒，你一個縫合怪在逼逼些什麼有的沒的！
「好了虎杖，現在就剩下這個縫醜東西了對吧？我看你也挺討厭他的，准備一起揍還是我速刷？」
藤丸立香的每一句話都狂妄極了，詭異的給虎杖悠仁帶來了一丟丟面對五條老師的感覺。
虎杖小心地放下還在昏迷狀態的順平，他不是很清楚面前少女的打算，試探性說了一句：「那就……一起？」
雖然說是一起，但立香並沒有和虎杖打配合的打算。
一直以來要麼是她獨自打架，要麼是看恩奇都打架，要麼是恩奇都配合她打架。
藤丸立香其實不太會配合別人。
也許是立香開始的gandr讓真人誤以為她是個遠程，當真人單手化作三排齒輪鐮刀衝過來的時候……
立香被他逗笑了。
時間在瞬間被放慢，真人渾身上下變化的每一個步驟都被無限的放緩，在接近於停滯的時間裡，只有立香一個人是以正常時間流速在行動。
並且因為這是黑暗大陸帶給她的改變，立香自己並不消耗魔力。
藤丸立香第一時間先給了真人一拳，她是對准這個縫合怪右臉狠狠揍下手的，因為真人的時間無限拉長的緣故看上去像是輕輕地敲了一下。
接著立香拉著虎杖一起退後了兩步，保證就算時間流動面前的醜東西也無法波及到自己御主之後，立香開始在地上用操場的沙子繪制起魔法陣。
成為caster之後，她自然的被賦予了召喚的能力，召喚英靈所需要的魔力是相當巨大的，虎杖悠仁沒辦法給她提供任何魔力來源，藤丸立香只能拼命榨干自己的魔術回路。
虎杖悠仁只是覺得一陣恍惚，之間可能只間隔了一秒不到，不知道為何他的位置和上一秒有了明顯的變化，而那個橘發少女則是離得更遠了些，當他視線重新聚焦到真人的時候……
真人徑直飛了出去，「轟——」的一聲巨響後，他的整個身體被藏匿在了飛沙裡。
「這是……」當虎杖扭頭看向立香的時候，她身邊突兀的出現了一個綠色長發的身影。
當他出現在操場的時候，世界都像是寧靜了下來，白袍搭在身上，當他舉手的時候露出骨節分明的手腕，那雙手先是揉了揉橘發少女的頭，接著看向虎杖。
虎杖悠仁莫名其妙地緊張到立正。
接著，藤丸立香下達了指令：「恩奇都。」
「在。」
「抓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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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海建人趕到現場的時候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不論是生理層面還是精神層面，縫合臉咒靈給人的壓迫感都是帶有濃厚惡意的。當然他並不是認為虎杖悠仁心智不堅定，只是作為成年人，他習慣於將所有的可能性預先羅列，然後才能在相應時間內做好最恰當的打算。
但這個可能性並不包括——突然出現的可疑人員一臉不善的對著虎杖悠仁說著什麼，旁邊是昏迷的吉野順平，而之前的縫合臉咒靈在一旁被一根鎖鏈拴住。
並非是七海帶了有色眼鏡，而是咒靈它……真的像條狗一樣被一根鎖鏈拴得動彈不得。
「所以說就是這樣啊，你現在成為了我的御主，我們一起參加聖杯戰爭，勝利，然後許願，然後火速分手，懂？」
在虎杖悠仁回答前，七海插話：「虎杖，你旁邊的是誰？」
「七海海！」虎杖突然精神，要不是還被立香拉著，他肯定早就三步跑到七海建人面前去了，「立香把他逮住了，而且還能把被轉化成咒靈的人類變回去！」
「不是變回去！只能是靈魂被改變不久，身體還沒和靈魂完全同步狀態下的！！」
藤丸立香懷疑自己說的一大段都被虎杖悠仁直接過濾掉了！
而虎杖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回答她：「無論如何，非常感謝你！」
藤丸立香：「……」
——完了，這好像又是金那種她著實不擅長應對的人！
七海建人推了推眼鏡，問：「虎杖，你口中的這位立香，全名是藤丸立香嗎？」
「誒？七海海你認識嗎？」
聽到他們這樣的對話，立香隱約察覺到有些不妙了。
之前白蘭說的，這個世界線與葉王的是同一條，藤丸立香作為葉王的式神，或者說作為妖怪的身份似乎早就被按死了。
但是按理說不應該這麼快展開這麼離譜的聯想啊？
你在街上遇見個人叫晴明，第一反應絕對不可能說他就是大陰陽師安倍晴明吧！
這個長相便混血的金發男人接著說：「玩弄靈魂的術士，從咒術這個概念誕生以來有且僅有一個，那就是安倍晴明時代的藤丸立香——一個以靈魂狀態出現，又成功受肉的詛咒師。」
藤丸立香皺著眉聽見他說著過於離譜的話。
「在她消失不久後，大陰陽師麻倉葉王也隨之叛逃——我說的沒錯吧，藤丸桑。」
立香的第一反應就是震驚：「葉王叛逃了？！」
接著她發現自己抓錯了重點。
「為什麼我就不能是陰陽師而是詛咒師啊！或者猜是平安京的大妖都要合理一點吧！」立香為自己的身份據理力爭，「而且咒術師詛咒師什麼的，我在這之前壓根沒聽說過啊！」
靈子化的恩奇都在一旁提醒道：【咒術師在立香你靈魂和身體分開之前就已經存在了，只不過當時的你看不到，在靈魂強度在葉王那裡接受鍛煉之後再作用於身體，現在你才能看見咒靈這類的存在。】
仿佛聽見了立香心裡的那句：你怎麼會知道咒術啊！恩奇都補充了一句。
【迦勒底有位從者，叫做蘆屋道滿，我和他不太熟，只是隱約他提過咒術相關。】
「這種問題要深究的話只能詢問千年前的知情人士了，根據咒術師傳承下來的消息來看就是這樣。」七海建人總結道，「總而言之，虎杖……」
「藤丸桑是一個比兩面宿儺的年代還要久遠的——危險人物。」
「這一點，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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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藤丸立香身體力行的表演了一波什麼叫：我超級危險, 我揍人無敵疼，可我是個好人。
——以獻祭真人的方式。
金發男人七海建人表示懂了。
立香提前打預防針，解釋了「我真的和虎杖悠仁現在關系超鐵, 只需要他陪我去打個架，免費白嫖一個願望穩賺不虧」之後, 她終於用雖然很魔幻但是可以自圓其說的復雜設定和虎杖悠仁暫時達成同盟。
劃重點！只和虎杖一個人！
雖然看得出來，七海建人是不放心虎杖和立香單獨相處的, 但是藤丸立香想拐走的人當然不可能失手！
「這個醜東西就拜托你啦！我和虎杖先走一步！」
「誒！等等……？」
虎杖的話還沒說完，手腕被旁邊的橘發少女扣住, 一個力道速度極快地直接把他拉著向前拽，一股熟悉的恍惚感在瞬間出現。
被打包捆死的真人和還在昏迷的吉野順平被留在了原地。
恍惚感快速消退後, 虎杖悠仁發現自己出現在了一家看起來就很昂貴的甜品店門口。
這……這該不會是瞬間移動的術式吧！
立香聽不見此刻略顯呆滯的粉發高中生內心的聲音, 即使聽見了也可能只是輕飄飄地回答一句：不是哦, 只是時間縮短了而已。
而現在，罪魁禍首藤丸立香笑眯眯的看著虎杖悠仁, 開口緩聲叫他：「虎杖君。」
虎杖悠仁：「！」
一直被立香直呼姓氏的虎杖在聽到突然出現的後綴的時候渾身一抖, 屬於小動物的警覺性讓他想退後兩步來保證自己的安全。
未遂。
因為立香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
虎杖結結巴巴地問：「做……做什麼？」
「作為我們友誼的開端——」立香帶著一臉期待的表情湊近他, 暖色的眸子裡亮閃閃一片, 但口吻一點也不可愛，可以說是相當的直接，「御主請從者吃頓快樂的下午茶，這不過分吧？」
綜上所述, 現在的現狀就是這樣。
虎杖悠仁至今不清楚什麼叫御主, 什麼叫從者，他只聽到了友誼, 和快樂。
於是虎杖用掏空錢包的代價, 將七海建人口中比兩面宿儺還要危險的藤丸立香釘在了甜品店的圓桌旁。
「我很凶嗎？」立香用勺子又一下沒一下的戳著面前的香蕉船, 不動聲色地開啟交流情報的第一步，「我的意思是，『藤丸立香』這個人在你們咒術師嚴重很凶惡嗎？」
虎杖捧著檸檬茶喝了一大口。
「kia——」
茶的澀味被檸檬的酸甜壓了下去，浸泡著冰塊的飲品順著咽喉暢快的進入肚子，從內鬥外的將燥熱和不安壓了下去。
他們坐在窗邊，店內的溫度開得很低，舒適的溫度協助玻璃將店內外區分為兩個世界。
「與其說很凶……不如說很神秘？」虎杖回憶了一下自己剛觸及不久的屬於咒術界的那點內容，感嘆道，「和安倍晴明一個時代但是卻以咒靈的身份流傳下來，從某種層面上來講就相當厲害了啊！」
藤丸立香：「……」
雖然你這個說法聽起來沒什麼大問題！
但是她完全不想通過這種方式表達自己多厲害啊！
「說實話我還是沒懂你們的體系，兩面宿儺我倒是聽說過。很有名的飛騨國鬼神嘛。葉王以前還當睡前故事給我講來著……啊，葉王是我認識的一個朋友……」
虎杖立刻搶答：「這個我知道！大陰陽師，麻倉葉王！」
立香咧開一個笑，空出一只手來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哎，其實我真的很冤，我堂堂一個純得不能再純的人類，最多特殊一點點，就算是個十分優秀的魔術師吧，也不可能比宿儺還惡啊？那得要到人類惡的程度才敢這樣說才對吧！」
說起這個立香又有點不平。
「絕對！絕對是有誰在敗壞我的名聲！可惡，平安京被我錘的妖怪太多了，一時間我還真的沒辦法排查找到凶手！」
既然不知道！那就盲狙大江山！
平安京最慘仇人茨木童子就在之中！
虎杖居然從她有些委屈的咬牙切齒中萌生了那麼一點點的感同身受！
「啊，所以我是因為有願望所以召喚出了你，現在我們要一起參加……萬能許願機的爭奪中？是這個意思嗎？」
「不錯！」
虎杖雖然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但還是有些迷茫的撓撓頭：「可是我似乎沒有什麼，或者說是，雞毛蒜皮的心願太多了，沒有辦法選出一個人生得不到這輩子就算是浪費掉——這樣的願望。」
藤丸立香此刻簡直想和虎杖悠仁當場結為摯友！親兄弟！
這不就是當初的她嗎！！！
心裡並沒有什麼願望就被聖杯選上當御主，被從者半趕著參加聖杯戰爭，然後有點煩惱的從眾多細瑣的小願望裡挑選出那麼一個。
而且他們也都是caster套娃打手的奇妙組合！
立香立刻提議：「咱們現在動身去神奈川吧！我已經讓恩奇都先過去了……恩奇都是我的從者，啊也不算是從者，是我的大哥！我們早點過去作准備，加速一下整個戰局，還不耽誤你上學——你是還在上學的吧？」
虎杖聽得豆豆眼都快出來了，最後也只聽清了一個還在上學吧。
他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虎杖問：「五條老師說過段時間會有什麼交流會，我趕得上嗎？」
立香聽這話就知道他已經是站在會去參加聖杯戰爭的角度開始思考問題了，高興地回答：「肯定趕得上！你這隊可是有兩個超強打手啊！別看我這樣，我也很能打的…」
「唔姆，還得找恩奇都給你做個特訓……等你老師回來我會去找他說明情況！！虎杖，我們加油！！」
其實還是不怎麼明白聖杯戰爭本質，但是聽起來是很新奇的一種……鍛煉方式？
於是虎杖伸出手和立香爽快地擊了個掌。
「加油！！」
.
當虎杖悠仁接到了自己老師已經出差回來的電話後，他在電話裡較為簡短的描述了一下藤丸立香的事情。
第二天，立香被帶回了這群咒術師的快樂老家——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
而虎杖悠仁並沒有和她一起，據說是他現在出於某些原因不方便出現在學校。
「在神奈川跟著恩奇都好好學習啊，悠仁。」立香十分熟稔地拍拍虎杖的肩，可能是聯想到自己上學時期摸魚，事後在爆炸中苦學魔法陣這件事，痛心疾首地建議道，「不要讓未來的自己後悔！」
雖然有點莫名其妙，但虎杖覺得這句話倒是沒什麼問題，於是他也握拳，迷之有干勁地回答了一句：「好的立香！我會努力學習的！」
七海建人：「……」
他們什麼時候關系這麼好了？
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的位置相當的偏，立香作為前冬木人，後橫濱市民，還真不知道東京這種傳說中的繁華勝地居然有這種鄉野面貌。
其實也不能說鄉野，就是古樸味道十足，沒多少現代化的感覺。
等著她的是個個子很高的男人。
藤丸立香大約估算了一下，這個男人身高怕是有一米九，或者不止。眼睛上蒙著寬邊眼罩，眼罩將額前的頭發全部頂起來。
是相當颯爽的造型。
就是有點中二。
雖然再中二也應該中二不過魔術師——立香一致認為絕大多數的吟唱詞都十分羞恥，這可能也是她自小就用妄圖養龍的野望的原因之一吧。
這個男人在獨處的時候沒什麼表情，而隱約察覺到有人之後立刻掛上了笑容。
「你就是藤丸立香？」
「對，我是藤丸立香，你就是虎杖的老師？」
那個男人完全沒有回答她問題的意思，自顧自的彎下腰，湊近了端詳半天，對一米五八的藤丸立香說：「看不出有咒力啊，還是說你是比較特殊的一類咒靈？」
藤丸立香也不清楚他這個隔著眼罩湊這麼近是個什麼操作，直接一拳揮了過去。
時間放慢了。
這裡不是指立香將時間調慢，而是拳頭在靠近這個男人的時候自主變慢了。
藤丸立香也是個時間管理大師，加上在很玄學的黑暗大陸縫隙走過一遭，很清楚這種限制帶來的感覺。
她稍微體會了一下時間的流速區間——這一拳越接近白發男人，速度就會越慢。
或者說速度會無限接近於零，不終止，但慢到可以視作為靜止。
「誒？」藤丸立香覺得這種技能很有意思，開口就問，「所以是所有事物都會在你身邊降速嗎？這是主動技能還是被動技能？」
男人笑起來，回答：「你看得出來是速度，所以你也擁有時間操作相關的術式？」
立香皺起眉，不是很喜歡這種拿問題堵問題的做法。
「准確來說我是魔術師，和你們咒術界扯不上關系！」
「哦？魔術師？」
立香小雞啄米一樣快速點頭。
男人突然就把之前比較正經的話題甩開，語氣像是真的非常好奇，問她：「那你會變身嗎？電視上那種魔法少女變身？」
立香：「……」
「啊，還沒做自我介紹，我是虎杖悠仁的老師，五條悟。」
這個男人笑著說。
「聽說你要把悠仁帶去參加一個莫名其妙的戰爭啊，魔法少女？」
.
第94章
這個一口一個魔法少女的男人叫做五條悟, 按照旁人的介紹和他自己字裡行間的跡像表明——他似乎是整個咒術界的武力值天花板。
藤丸立香對此十分理解。
你打他打不中，他錘你一拳一個特級，這要不是天花板才奇了怪了。
只是立香只有一個疑問：「你是不是沒認真教學生啊, 虎杖為什麼揍那個醜東西都那麼難？」
「哇，藤丸還真是苛刻呢, 居然對一個剛學習咒術不久的孩子這麼打壓，悠仁聽到要難過到睡不著覺了哦。」
藤丸立香：「……？」
打壓……？
五條悟無視她的問號臉, 自顧自地說：「不過本來藤丸你也只是把悠仁當作工具吧，他的戰鬥力對你來講不高, 能起到的作用也不強，你是看中他哪一點呢？」
「你這老師講話可真有意思。」
立香頂住話口, 意識到五條悟似乎是在打探些什麼——虎杖悠仁是有什麼東西值得她謀劃的, 他在試探她是否知情。
「用詞十分傷感情了, 我可是虎杖召喚出來解決難題的啊！」立香理直氣壯的開始編，「你瞧, 沒有我, 他的那個朋友是救不下來的, 而我甚至沒有收取報酬。」
五條悟笑了一聲：「『只是給了他一個實現夢想的機會。』嗎？」
「不錯！」
藤丸立香理直氣壯, 甚至在情報不全的情況下就敢亂炸。
「虎杖身上的確沒我想要的，不管是什麼，說實話對我來說都太弱了——你們不是把我當作比兩面宿儺還久遠的危險人物嗎，這點認知都沒有的話還是不要隨便扣帽子了吧。」
「哦？」
「而且我已經請了專業老師給虎杖集訓。」
是的, 恩奇都就是最專業的！
「也肯定趕得上你們後續的什麼交流會。」
趕不上就先不搶聖杯了, 花半天來這邊解決一下不就得了。
「神奈川有我的主場，就算聖杯戰爭輸了, 虎杖也絕不會出事。」
港·黑還是能打的, 她這就去找森鷗外聯絡一下感情！
五條悟摸摸下巴：「可以。」
「而且虎杖他身上……啊？什麼？」
立香沒想到五條悟上一秒還和她垃圾話互飆, 下一秒立刻松口。
她退後兩步，有些狐疑的問：「沒騙我吧？不是什麼當著我的面答應，背地裡叫虎杖立刻滾回來上課這種吧？」
白發男人右手握拳輕敲左手掌心，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對哦！看情況不對我立刻把悠仁接回來就行了嘛。」他用不著調的語氣說著再明顯不過的威脅，「那我的學生就暫時交給你了，立香。」
五條悟十分自來熟地直接稱呼藤丸立香的名字，態度熟稔得像把家小孩交給幼兒園老師托管一樣。
「注意安全哦。」他意有所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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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丸立香以為至少在開戰前是不會出什麼么蛾子的。
但五條悟那句「注意安全哦」就像是詛咒，將原定的安穩計劃細數打破。
此刻，藤丸立香正不間斷地拉長時間，拽著虎杖悠仁飛快逃離現場，但虎杖明顯不屬於能無限制在遲緩的時間中正常運動的類型，數次下來整個人的狀態十分不好。
立香一邊朝港.黑的地下防空洞狂奔，一邊安慰著虎杖，說：「馬上就到了！」
這次突如其來的災難很難說是不是一場意外。
半小時前，藤丸立香到達了在橫濱預先定好的酒店，與虎杖悠仁回合。剛見面的時候立香隨口問了一句：「恩奇都呢？」
虎杖抬手撓了撓下巴，回憶道：「剛才說有朋友找，要出去一會兒。」
「哦。」立香這麼回答了。
過了三秒，藤丸立香立刻回過神來，猛的一步向前有些緊張地拽住虎杖的袖子。
她磕磕巴巴地問：「什……什麼？恩奇都的朋友？！」
虎杖悠仁被她緊張的情緒渲染，也結結巴巴的回答：「對……對啊！」
恩奇都的朋友？！恩奇都哪來的朋友？！
那不就只有吉爾伽美什嗎！！！
接下來，事情往她最不願意想的方向發展了。
就在離酒店不遠的海濱，水面上空的空氣中肉眼可見的蕩出漣漪，大大小小的漣漪行程一個平面，而一個身著黃金盔甲的男人站在平面前。
恩奇都就在他的對面。
藤丸立香在夢中見過無數次這樣的場景，同樣，她也知道這代表著什麼。
「虎杖，走！離開這裡——！」立香在腦子裡快速設想恩奇都和吉爾伽美什真的打起來的戰場面積，越想越覺得恐怖。
她咬咬牙，對虎杖叮囑道：「接下來我會拖著你快速移動，你只要放松身體就好，每隔三次我會停下來，身體上有什麼不對立刻告訴我！」
話音剛落，爆炸聲在不遠處傳來。
吉爾伽美什的王之財寶發動！寶具瘋狂的掃射而出。
不管是投入海濱，或是越過恩奇都擲中身後的建築，都造成了巨大的衝擊。
恩奇都面前是飛濺的水花，身後是飛揚的沙礫，但此刻他卻無比的興奮與暢快。
這股與舊友相會的快樂和滔天的戰意同步傳遞給了藤丸立香。
恩奇都或許會控制戰場，但這一場大戰必將以摧枯拉朽般的碾壓姿態展開。
——同時為聖杯戰爭徹底拉開帷幕！
虎杖悠仁在連續八次長達三分鐘的時間延長趕路後終於提出申請中場休息。說實話，立香本來以為他最多只能撐過三次。
畢竟普通人的話可能一次也做不到。
「他們什麼時候會停止……？橫濱已經……」
虎杖和立香在隱約已經騷亂起來的街頭向外走。
橫濱市民有意識到有些不對勁的已經開始向遠處撤退，還有一些沒有經歷過動亂期的人似乎還想湊熱鬧，不少人舉著手機往海邊擠。
「我真是敗給他們了。」立香嘆了口氣，朝虎杖伸出手，「麻煩手機借我一下，我還沒來得及去買。」
接過手機後，立香撥出了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號碼，號碼在撥通大約四五聲之後被對方掛掉。
立香又換了個號碼。
四五聲之後還是被掛掉了。
「那個，可以慢慢打，不要……不要生氣。」
虎杖看立香的樣子，像是下一秒就要把手機往地下砸。
他主動拽住立香的衣擺：「你不用管我，我會一直跟上你的，立香。」
藤丸立香深呼吸一口氣，告訴自己，這是御主的手機，遇見這麼一個又可愛又懂事的御主已經是幸運EX了，你要在他面前維持著沉穩的形像。
同時她安慰自己，那兩個人以前也不怎麼接陌生電話，也可能是在忙，畢竟現在橫濱各個組織應該都收到信號開始准備根據首領的指揮展開行動了。
但說到底恩奇都和吉爾伽美什開戰，人類並不能插手，即使是從者也不敢輕舉妄動。
這可是兩個破格英靈。
所以藤丸立香又換了個號碼。
這次大概五六秒後，電話接通了！
立香開口就是一句：「紅葉！我回來了！！」
「……」電話那頭遲疑了兩秒，接著一個稍微有些成熟的女聲開口，「…你是誰？」
藤丸立香傻了。
她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她現在是十五歲的樣子，但是在被費奧多爾一刀捅飛這個世界線的時候……
她是多少歲來著？二十六？二十七？
擔心尾崎紅葉將她當作不明人士並掛斷電話，立香語速飛快的開口。
「我是十五歲的藤丸立香，正在向A09號隱蔽口前進，你要是權限足夠的話我可以和你對接當年我的口令密匙——假設密匙在換了首領的情況下還有用的話。」
「……立香大人…？」藤丸立香聽見尾崎紅葉還是有些遲疑的聲音，但她做決定也很快，「A09號隱蔽口已經更改進入口令，但是我會在外面等您。」
立香松了口氣，能見面那就好說。
「紅葉你知道中也在哪兒嗎？我剛才給他打電話但是沒接通。」
「啊，中也啊。」
立香正在疑惑紅葉為什麼口氣這麼熟稔，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聲音。
「紅葉大姐你叫我？」
雖說要成熟上不少，但藤丸立香敢賭上自己的橫濱最強魔術師之名——這個聲音絕對就是中原中也！
「叫上中也一起來！可惡啊，居然不接我電話！！」立香還打算接著抱怨上兩句，卻又聽見電話裡的另一個聲音。
同樣非常熟悉，可以說是跨越了這麼多世界線一直縈繞在耳邊的，致命的熟悉。
「紅葉姐，你就別理會中也啦，他正在因為打賭輸了到處找人哭呢，真∼丟∼人∼」
尾崎紅葉可能猜到了什麼，回憶到藤丸立香以前的作風，一時之間也沒別的建議，只能干巴巴地提議，問：「……所以立香大人，要把太宰也叫上一起嗎？」
完全不知道為什麼尾崎紅葉和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能湊在一起三缺一的藤丸立香沉默了。
她養的三個崽，兩個不接她電話，一個一開始沒認出她，現在可能還懷疑她是個假的……
虎杖悠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從者臉色從不好看慢慢轉變為及其難看，一定要形容的話大概就是七海海發現自己被迫加班之後給人的感覺。
總之就是十分可怕！
接著，虎杖看見立香用最恐怖的表情說著最溫和的話。
「那就辛苦紅葉把他倆都帶上哦，我們都好久不見了，恰好也出了點事需要商量一下，啊，順帶一提……」立香的視線瞥向此刻一臉乖巧的虎杖悠仁。
虎杖接受了恩奇都接近一周的訓練，加上之前他的老師是五條悟，按理說應該很能撐場面了才對。
雖然立香還沒見過。
但這不妨礙她先吹上一波！
「我帶上我的新老板，可以吧？」
她在虎杖茫然又帶著對未來的天然警覺中微笑著開口。
「是一個很優秀的，比森先生靠譜很多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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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A09是藤丸立香記憶中裡海濱不遠也不近的一個入口, 更重要的是，它地下有一條最近的，直通港·黑大樓的快速通道。
在她還是首領秘書的時候經歷了首領從有半個腦子到沒腦子, 再到徹底失智的一匪夷所思的轉變。
既然這個世界其實原本就存在詛咒這種東西的話，現在她合理懷疑首領就是被人詛咒了！
不然很難解釋他自己就是一流異能者，卻還是固執的要花費大量的財務支出，就為了加強□□大樓的防御機制這件事。
因為能加強的建築措施完全只能防御單純的物理襲擊，也就是普通的暗殺或者是炮彈這類的衝擊——在異能面前脆得跟紙似的, 還很花錢。
最後這半句話是重點。
至少當時的財務大姐姐們每天都在愁港·黑會不會樓修好了之後企業破產倒閉了。
但在現在——在恩奇都和吉爾伽美什「友好切磋」的現在！
真的要細數整個橫濱最安全的地方，藤丸立香認為是港·黑大樓，甚至比市政府大樓還要安全！
立香一邊拉著粉發少年向前走, 一邊笑眯眯的回頭：「虎杖君。」
虎杖悠仁：「什麼？」
虎杖在立香重新在他姓氏後加上禮貌的稱呼的時候就察覺到大事不妙，在恩奇都的訓練的閑暇期間也被告知過「立香是個好孩子，就是有時候思考方式有些出人意料」。
這個「出人意料」，總覺得和伊地知口中形容五條老師的「可靠大人」差不多, 不是什麼好詞呢……
「稍微提前向你介紹一下陣營現狀好了……首先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我和你永遠在同一方，這點你知道吧。」
虎杖悠仁點點頭。
立香接著說：「一開始我沒打算將橫濱選做戰場的，聖堂教會那邊沒有聯系我們……聖堂教會你可以把他們當作游戲的管理員，不會參與游戲，但是會起到一定的監管。」
「那他們也可以將某隊伍玩家趕出游戲嗎？」
立香沒想到虎杖腦子轉得其實相當快, 在稍微愣神之後回答：「可以，這要看他們的具體操作了，要是把恩奇都或者吉爾伽美什這種選手趕出去顯然是不現實的。」
虎杖悠仁：懂了, 我們現在就是游戲毒瘤！
「吉爾伽美什出現在橫濱證明這裡其實已經有其他主從了, 橫濱不大, 恩奇都的氣息感知如果沒有在第一天就察覺到的話, 大概率對方是有針對性的趕來橫濱——換句話說，這裡已經成為被選定的戰場了。」
虎杖繼續點頭。
「所以……你倒是問我啊！」立香開始嘗試積極調動起自己御主的參與性，「『我們現在是要去哪兒啊』『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啊』……快！問點什麼！」
「啊抱歉抱歉。」虎杖絲毫沒覺得立香是在無理取鬧，反而他覺得對方用這種方式來分散他內心不安的作法其實相當的貼心。
在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後虎杖開口：「我們現在是去見你的朋友嗎？」
立香：「不錯！」
虎杖悠仁果然是和她相性超高的御主！
他現在已經完全接受了她的說法，並且不像他那個稍微有些可惡的老師——五條悟絕對還是把她當成平安京年代的怨靈，只不過自信自己能解決，所以沒有其他動作而已。
換做五條悟在這裡多半就會問：「立香你哪兒來的朋友？化石紀念館裡的嗎？」
「東京的觀布子你知道吧，著名的地下區，與此相對的就是橫濱的港口mafia。按照陣地劃分的話，我們現在就是准備背靠港·黑，借用他們的防御陣地和情報機制，聖杯戰爭雖然是七方互相對毆，但情報工作其實也是相當重要的哦！」
mafia……？！
虎杖稍微辨別了一下詞彙，確認自己沒有聽錯也應該沒有理解錯。
「立香之前的職業，居然這麼……」虎杖借用恩奇都的說法，「該說居然這麼出人意料嗎？」
藤丸立香嘖了一聲：「這的確說來話長，而且我還不知道能不能蹭上，我走的時候幫現在港·黑老板篡位，現在應該是成功了吧。」
可能是看虎杖又快要變豆豆眼，立香安慰他。
「問題不大，新老板要是不收留我們，我們立刻跑路去官方那邊，我恰好也有熟人。」
虎杖悠仁：……
你們橫濱涉黑人員都好放肆哦。
說來慚愧，藤丸立香本來快忘了自己還有個叫支葵司的老朋友，被虎杖這麼一岔倒是想起來了。
算起來她還是支葵的……長輩的房客？
可以！四舍五入也算親戚了！
自覺已經交代好所有事，並且即使和港·黑失敗也能給虎杖找庇護所的藤丸立香半點不慌。
.
A09的入口處原先是個酒吧，具體名字立香已經忘了，因為之前每次和別人約到這裡的時候都直接叫的A09酒吧。幾年過去，這裡已經變成一家西餐廳，名字是花裡胡哨的意大利語，一看就屬於特別貴的高消費餐廳。
門口兩側站著兩個西裝男人，其中一個相當眼熟——但藤丸立香著實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兩個人一個是餐廳的招待員，另一個稍微眼熟一點的男人應該就是入口的接應，當口令正確之後就會帶人去另一條通道。
雖然立香不懂為什麼這人見到她跟見了鬼一樣，但還是上前稍微問了一句。
「尾崎紅葉在嗎？」
這話讓西裝男人渾身抖了兩下，跟在立香身後的虎杖開始認真思考她口中是不是省略了相當多的東西。
比如為什麼這個本來凶神惡煞的男人會害怕到看起來就像轉身逃跑。
「您是……藤丸……藤丸秘書……」
「什麼嘛，這不是認識我的嗎！」立香笑起來，一巴掌拍向男人胳膊，「那看來我是沒走錯，A09就在這裡了。」
西裝男人剩下半句話被她一巴掌拍了出來：「您是藤丸秘書的親屬吧！」
藤丸立香：「……？」
「我是橋本野二，之前是藤丸秘書的舊部……也不算舊部，只是單純的受過照顧吧，是藤丸秘書讓您來找尾崎干部的嗎？」
「……？」
藤丸立香：這個叫做橋本野二的人在跟我走什麼劇情？
當立香稍微向後一步和虎杖撞上的時候，她回頭和自己的御主眼神交流了一波。
應該是熟人，但她記不起來。
而且這人多半還極其擅長腦補，講的都是一些她壓根沒印像的事情。
當初首領防她防得可死了！怎麼可能給她安排什麼部下啊！但凡她有個能用的部下也不會淪落到成為每天去和支葵套近乎的卑微職場人啊！
可惡！這到底是誰！
「藤丸……大人？」
藤丸立香本來還在和虎杖單方面心與心的溝通，聽見有人叫她之後回過頭。
招待員拉開了門，裡面的和服女人隱約露出半個身影。
她看起來比之前成熟多了，比西柚橙更紅艷的長發挽在腦後，額前的劉海擋住一只眼，露出的那只眼畫著精致的妝容。
之前藤丸立香在港·黑牽著尾崎紅葉的手到處走的時候還會謠言說她倆有什麼血緣關系——現在要是他倆走在一起估計謠言的輩分得換一換了。
「紅葉！！」
尾崎紅葉現在少說有一米七，立香上前一步之後不得不稍微仰著頭，但這並不妨礙她衝過去就是一個擁抱。
具體一點形容，是把整個人埋在紅葉懷裡。
「好久不見啦，你都這麼大了啊！」藤丸立香頂著十五歲的殼子毫不避諱的說，「現在的首領是誰？森先生嗎？」
尾崎紅葉作為森鷗外一派的干部其實在這個時候就應該遏制藤丸立香的危險發言。
即使森鷗外已經成功上位，前代首領的謠言也在前段時間被澄清，但作為之前的□□首領秘書說出這樣的話……
四舍五入約等於在問「森先生篡位成功了嗎？」
是相當危險的發言。
但是尾崎紅葉沒有管太多，事實上當看見藤丸立香的那一刻，那些按捺在內心的一些疑問就被她全部拋之腦後。
她以為自己已經忘了藤丸秘書的臉了，雖然和她相處了不少時間，也勉強算是她的半個徒弟——在黑手黨裡這樣的關系實在算不上親密。
她定期給前任首領上報藤丸立香默許的情報，互利互惠的以一個微妙的平衡共處。
然後有一天，藤丸立香不見了。
再接著發生了太多的事，被扼殺的感情，叛逃，然後被抓……最後居然是森先生出面保下了她。
「雖然這句話對我來說算是多余，但還是得告訴你，尾崎小姐，立香相當看好你啊。」還是首領私人醫生的森鷗外這麼告訴她，「所以請活下去吧。」
最後尾崎紅葉還是只是說：「許久不見了，藤丸大人。」
「立香！我這不是已經離職狀態了嘛，叫我立香就好啦！」藤丸立香突然想起來什麼，把虎杖從身後拽出來，「這是我的新老板，虎杖悠仁，別看他一副體院男孩的可愛樣子，其實是個相當可靠的人哦！」
其實不用立香拖拽，尾崎紅葉也能看到她身後的人——一米五八個子能擋住什麼呢？
「所以您這是帶著新老板來投奔老東家嗎？」紅葉舉著扇子笑道，「鷗外大人已經知道您來了，邀您晚上一起吃飯，另外，如果您是來接洽關於海濱的那場戰鬥——」
尾崎紅葉稍微退後一步，同時示意接待員將門拉開，在藤丸立香和虎杖悠仁雙臉茫然中，她說。
「召喚那位金發先生的人也在等著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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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藤丸立香有些懵。
聽尾崎紅葉的措辭, 召喚吉爾伽美什的應該不會是她熟悉的人，至少不是和她一起三缺一的太宰治或者中原中也。
也不會是森鷗外。
那是誰呢？
三個人在有些黑的通道裡分前後向裡走，尾崎紅葉在前面, 立香心事重重的拉著虎杖悠仁跟在後面。
通道兩側的燈不多，每隔兩米一個，恰好能照亮前路。這裡應該是定時在維修，空氣有些潮濕但是地面卻不打滑，也沒什麼味道。
虎杖在立香思索的時候自言自語, 聲音很小，但在空曠的通道中傳的很遠：「怎麼感覺人際關系好亂的樣子。」
說完這話他也被回音嚇了一跳，頂著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看向藤丸立香。
藤丸立香在原地站定。
她轉身反過來撐住虎杖的雙肩, 因為自身身高的原因還需要稍微湊近點。
「你剛才說什麼了，虎杖！」
有些昏暗的暖光照在她眼裡，在看不太清楚表情的情況下，那雙暖色的眼透露出來的認真讓虎杖稍微有些局促。
他解釋道。
「不是, 我沒有貶義。只是你看……你是被召喚出來的, 所以應該不是這個時代的人類對吧，但是又牽扯了很多我看著發懵的人際關系……」
立香興奮地晃晃虎杖，稱贊說：「不愧是我！我的御主果然相當聰明！！」
虎杖悠仁：「……？」
——人際關系。
藤丸立香忽略了那句不是人類，覺得自己找到了重點。
這個世界線是她牽扯最廣的一個，不論是在橫濱, 還是英國，或者意大利，和她有仇沒仇的人加起來可能兩個足球隊都塞不下。
這還是在她這裡排的上名號的。
知道她會找港·黑的, 不在尾崎紅葉社交圈的, 也不會被森鷗外排斥或者說可以和森鷗外交涉的人……
藤丸立香認為沒有。
意大利和英國的業務在之前一直被她抓得很死, 恰巧白蘭和她又不止是生意上的來往——這一點森鷗外非常清楚。
他不會放心一個來路不明的「藤丸立香」和好不容易重新收編的生意從新展開接觸的。
所以假設召喚吉爾伽美什的人是白蘭或者是費佳, 森鷗外是絕對不會直接放他們和她碰面的。
這倆看起來也不像是能和那位傳說中的王和平共處的樣子。
所以其實只能向另一個方向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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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的盡頭是一扇鐵門，門口依舊有值班的黑西裝，這次的人似乎都是在立香離開之後新招的，他們只是向尾崎紅葉行禮，確定了口令之後拉開了鐵門。
裡面是一部電梯——港.黑大樓首領專屬電梯。
至少他們對外如是這麼宣稱。
這是大樓三部電梯裡唯一能到底下樓層的電梯，走進電梯就能明顯感覺到和外面通道迥然不同的氛圍。
加厚的防彈玻璃在幾條棱邊都安裝了掃描裝置，掃描在十秒之內完成，接著同步到一樓處理中心，等基本確定情況後才會人工放行。
虎杖悠仁身上自然什麼也沒帶，倒是藤丸立香被查出來很多「危險物品」。
「你們把手環和戒指也算過危險物品是不是有些過火啊……？」
白蘭送的指環和黃梨和也送的荊棘冠也算是危險物品是立香著實沒想到的。
「其實也只是登記用，在稍微見識到意大利黑手黨的指環以及那邊很多科技之後鷗外大人覺得有必要將這些東西擺在明面上。」
立香雖然能理解這種行為，但不妨礙她在內心覺得森鷗外真是好能演一男的。
明明他自己就很能打！為什麼總要給人營造一種邋遢無害的形像啊！！
哦對了，這個邋遢還是立香根據自己在之前對森鷗外的印像加上去的，也不知道成為首領之後他現在是什麼樣子。
希望別再演了。
電梯停了，在立香還在回憶這層樓以前是干嘛的時候，尾崎紅葉站在電梯口解釋：「雖說那位先生正在等您，但我想您應該會想先見一下……」
「藤丸立香。」
「啊？」
立香聽見有人叫她，從尾崎紅葉身後稍微探出半個身體，一開始她還沒意識到是誰的聲音，等到她看見那個和自己發色極為相近的少年時，也顧不上身後的御主，整個人躥了出去。
「中——也——！！」
立香直衝衝的撲向那個人，後者輕松的攤開手臂將她接住。
中原中也比之前成熟了不少，雖然也應該不算太大，但比起當初那個小不點，現在的他已經渾身散發著相當成熟的氣息。
和以前的簡單裝扮不一樣，現在的中原中也穿著得體的襯衣和西裝馬甲，外套松垮地搭在肩上，禮帽壓著發梢有些微卷的橘發。
他戴著那條chocker。
立香怔了一下，視線上移，在他湛藍色的瞳孔中找到了自己的倒影。
接著她撲哧一聲笑開了。
「感覺你看見我變小一點也不驚訝，我可是被帥氣的中也狠狠的擊中了啊！」立香趁機開始鼓吹起來，「不過你居然和紅葉呆在一塊兒，是終於放棄那群小孩決定走入大人的世界了嗎！」
和立香料想的沒差，當中原中也看見十五歲的藤丸立香用真誠又熱情的語氣道出重逢的喜悅時，他有些不自然的扶了一下帽子，話題就這麼被岔開。
「出於一些原因吧。」他說。
尾崎紅葉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中也現在是港.黑干部候選呢。」
藤丸立香：「？」
「紅葉姐有點偏心啊，怎麼不順便也解說一下我呢！」
「閉嘴太宰。」
「是主人回來了，說話都囂張起來了啊中也。」
直到中也和某人已經吵了一個來回，立香才後知後覺的從中也的懷裡又小心探出一個頭向他身後看。
她看見了太宰治。
接著她覺得有些恍惚，就像這個畫面似曾相識似的。
穿著黑色西服的少年站在那裡，他被繃帶裹住了一只眼，露出的鳶色眼眸深似潭底。因為有這樣冷酷的眼眸，他嘴角的笑都變得沒什麼感情，或者說是多了許多虛假的色彩在其中。
藤丸立香夢到過這樣的太宰治。
就在她召喚出caster太宰後不久，她記得她做了一晚上的噩夢，夢裡的太宰渾身是血，不知道誰別人的還是他自己的。
他就像是個不斷撕裂自己的獨行者。
說起來還有點丟臉，夢醒的時候她找到自己的從者哭了很久。
鬼使神差的，她脫口而出的不是久違的問候，而是一句——
「阿治，你的夢想是什麼？」
氣氛一時間變得很奇怪，這個問題似乎正介於滑稽與嚴肅中間，但作為重逢的開篇無疑是十分詭異的。
藤丸立香自認為沒有問什麼出格的問題，其實這也是一直困擾著她的疑問。
中原中也自身就是荒神，他成為英靈完全是按流程走的一件事，但太宰治不是。
所以太宰治不惜給阿賴耶打工也要得到聖杯實現的願望是什麼呢？
「你還是那麼有意思啊立香。」太宰治沉下眼，他的語氣和之前有了很大的變化，音調沒有那麼平，在詞組之間有了很多值得揣摩的微妙停頓。
也不知道是從哪兒學來的。
當他將視線從立香身上向後移的時候，被他盯住的虎杖悠仁覺得後脊一涼，一段自我介紹下意識脫口而出。
「我是虎杖悠仁，現在是立香的隊友！」
等他說完立香立刻補了一句：「也是我現在的老板！」
或許是之前的老師就是咒術界天花板，又或許是之前一周在恩奇都的魔鬼訓練下鍛煉出來的殺意拌飯的心酸技能，虎杖在三位及其出名的橫濱黑手黨的注視下居然格外的抗壓。
藤丸立香悄悄地在心中誇贊了一下虎杖悠仁的臨場表現。
真不錯！
她從中原中也懷裡跳出來，稍微退後兩步，十分鄭重的四十五度鞠躬。
「當初的失蹤其實屬於不可控的意外……十分抱歉，不辭而別什麼的果然還是很過分的行為！」
「現在呢是十五歲的藤丸立香，雖然已經不在港.黑任職，各位也沒有什麼和我額外接觸的必要，但還是想向大家說一句——好久不見，我十分思念大家！」
太宰慢悠悠的走向前，他笑著問：「你知道你現在這樣很像是為了尋求幫助的虛偽社交吧？」
虎杖聽到這麼不客氣的話後都稍微捏了把汗，總感覺眼前的黑手黨心情不太好的樣子，下一秒可能就會用黑洞洞的槍口對准他們。
這個單眼纏著繃帶的少年絕對是那種能笑著說出「你去死吧」這種話的人。
藤丸立香卻十分坦然的和他對視，回答道。
「不，那樣的話我只需要在森先生面前表演就足夠了，甚至不用表演，我能帶給森先生足夠多的東西。」
「而且我的新老板還在這兒呢，不管是場面話還是真心話——我絲毫沒有期待過和森先生的重逢。這一點是事實！」
太宰治被這話逗得大笑，一邊笑還一邊拍著中原中也的肩膀，後者斜瞥了他一眼，十分嫌棄的向側邊挪了一步。
「你回來也只是為了『離開』，對吧。」太宰治的笑還沒停止，他的聲音因此有些斷斷續續，「去吧，你找的人在那個房間等你。」
立香也無意將簡單的重逢插在一堆煩得不行的事情裡，她拉住虎杖的手直接走向太宰說的那個房間，越過太宰和中也之後她又想起什麼，回頭說。
「我們晚上一起吃飯吧！我請客！」
中也小聲提醒：「首領晚上約了你一起……」
「誰要和他一起吃飯啊！等會兒我會去找他，聊完也就結束了。饒了我吧，和森先生吃飯真的會胃痛的。」
立香說完這話後眨了眨眼。
她和以前一樣，當中也不接受一些觀點的時候就會一直盯著他的雙眼，直到對方妥協。
對她這幅樣子中原中也只能硬梆梆地回答一句：「我知道了。」
太宰治在一邊看上去還想諷刺兩句，直接被尾崎紅葉隔在兩人中間。她朝藤丸立香稍微頷首：「您去吧。」
藤丸立香在心裡感嘆，放在之前誰能想到會是現在這幅局面呢，紅葉居然能一控二！
干得好啊紅葉！不愧是她教過的學生！
還沒等她感嘆完，本來緊閉著的房間大門突然打開一個縫，那道縫隙太窄了，甚至無法將裡外的光線互通。
而她一路上都猜測的吉爾伽美什的御主就在房間裡等候她的到來。
藤丸立香深吸一口氣，牽著虎杖悠仁，輕輕地推開了大門。
第97章
在真的見面之前, 藤丸立香猜過很多人。
如她之前推斷的，如果在現代的時間裡沒有合適的人選的話，大概率就得向前猜——也就是千年前的平安京。
最有可能的其實是安倍晴明, 可能是他與妖怪相處的模式太深入人心，立香下意識就覺得他完全可以和任何人友好相處，其中也包括她曾經在夢中有幸單方面面見過的吉爾伽美什。
說實話這個大哥的性格前後期差太多了。
全盛期的話大概就是那個薛定諤的講道理的狀態——因為她的夢是源於恩奇都的生平，她對吉爾伽美什的了解也隨著恩奇都化作神代一捧泥土而終止。
橫豎恩奇都和他溝通是完全沒問題的，不然藤丸立香覺得自己要瘋。
立香緊張地推開門，在她的記憶裡這個房間之前似乎是接待室, 用來接待一些不能放在明面上談的交易對像。
森鷗外似乎將這個房間「廢棄」了，改裝成了十分正常的接待室, 頂燈的光線將房間裡的一切都照亮, 坐在沙發上的人正表情淡淡的看著她。
藤丸立香站在原地, 將虎杖悠仁堵在門後。
「……」
立香嘴唇動了動, 上下合貼幾次都沒說出話來。
她不說話，沙發上的人也不說話，虎杖反復閱讀在場的氣氛，覺得自己還是乖乖在後面閉嘴比較合適。
藤丸立香踏出一步，腳步聲在安靜的室內格外明顯。她的表情說不上是高興還是不高興，真的要說的話還有一點點的戒備和忖度。
眼前的青年，或者說是少年，他有著酒紅色長發，白色的鬥篷將全身都籠罩起來, 不規則帆布皮帶在鬥篷間隙露出，手上是有些硬挺的棕色手套——立香無法依次判斷他是否有令咒。
眼前的人從年紀到長相和她之前的熟人沒有半點相似, 但是吧……
他那種「人類真的好垃圾啊」的眼神藤丸立香怎麼覺得這麼眼熟呢？
當他越過立香將視線放在身後的虎杖悠仁的時候, 虎杖明顯愣了一下。
立香不知道自己御主的反應, 她憑借直覺謹慎的問：「你……不會姓麻倉吧？」
「對，我姓麻倉。」他回答道。
藤丸立香心情十分復雜。
她之前見過的麻倉家小孩也不少，怎麼就這個和葉王氣質這麼像呢？難道葉王後續終於受不了那群弱智自己上位了？
這麼想著，立香本來想問找她有什麼事，總不可能是老祖宗的托夢說他有個熟人可以嘮嘮嗑就找來了吧？
「你果然活到現在了。」
這句話不是姓麻倉的少年說的，也不是立香說的，聲音來自後方——
藤丸立香瞳孔微縮，猛的轉身，同時後撤兩步。
她對上了一個陌生的視線。
那不再是「虎杖悠仁」——立香無比清楚的認識到這一點。
不僅是聲音，「虎杖」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他眼下的那道立香以為是奇怪折痕的縫睜開，整張臉上出現了一大一小兩對雙眼，同時在裸露出來的皮膚部分也浮現出詭秘的黑色紋路。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房間比之前暗了一點。
「虎杖悠仁」壓下下頜，同時沉下眼，唇角上揚出張狂的弧度，繼續開口：「我還以為你早就死在可笑的追求理想的道路上了，麻倉葉王。」
麻倉用溫和得有些詭異的語調回應道：「你變得好落魄，兩面宿儺。」
藤丸立香：「……」
——什麼東西？！
誰？
麻倉葉王？兩面宿儺？
一時之間藤丸立香不知道先衝上前搖搖「虎杖」的肩膀讓他把自己御主還回來，還是先轉頭和這個麻倉好好嘮嘮，你到底是普普通通一麻倉還是你的那個老祖宗？
雙倍的意外，雙倍的震撼！
這麼這倆看起來還有點像是那種關系還可以的仇人的感覺？
藤丸立香握緊了拳頭，在心裡算了一下，覺得還是虎杖悠仁重要一點。主要是她不知道這個情況五條悟知不知情，要是因為兩面宿儺的原因讓他從東京跑來把人拎走了，她上哪兒哭去！
立香采用的舉措也很簡單粗暴，因為擔心出什麼意外，她將時間拉長，然後將虎杖整個人拖到房間裡。
接著她在心裡小聲說了句抱歉，催動魔力向還在海濱的恩奇都下令：【回到我身邊，捆住虎杖悠仁。】
等時間恢復正常後，一切在瞬息間完成。
綠發的從者站在一旁，天之鎖正牢牢的將狀態依舊不對勁的虎杖捆得死死的，而被稱做麻倉葉王的少年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你居然還是不完全的詛咒，早知道當初就應該將你的眼珠掏出來當作咒物，至少比手指省心。」麻倉葉王溫聲捅刀子，「看樣子你是和這個少年締結了『契闊』，千年不見，兩面宿儺，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沒用呢。」
即使知道被天之鎖捆住的人肯定掙不開，立香還是被麻倉葉王的刻薄嚇了一大跳，她看向「虎杖」，果然，他現在的臉色黑得像是想要殺穿整個神奈川。
恩奇都還不知道前情提要，一實體化就面對這樣的對峙場面，他瞧見立香也有點懵，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問：「怎麼了？」
藤丸立香：「我也好想知道怎麼了哦……」
在立香小聲呢喃完這句話之後，她終於鼓起勇氣，看向坐在沙發上穩如泰山的少年，用底氣不足的聲調問：「你是那個葉王嗎？」
麻倉葉王挑眉，笑著反問：「哪個葉王？」
立香想了想，小聲說：「記不住我名字那個？」
葉王：「……」
「藤丸立香。」
「到！」
答完到之後立香又瞪圓了眼，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看葉王，又對著恩奇都問：「你看見了嗎？原來真的有人可以不遵守基本法轉世嗎？還是說他其實也是英靈？套娃的不止我們一組？」
「不是英靈。」葉王先於恩奇都之前回答，「當然也不是人類，准確的說是第八代星之王。」
立香：「那什麼，我先問一句，星之王是什麼？」
葉王：「人間之神。」
兩面宿儺聽見他們的對話之後嗤笑出聲。
藤丸立香：……？
她記得葉王的上一份職業還是陰陽師，那個時候她是他的式神掛件。
怎麼他現在直接升級了一個物種？
感覺這還是和之前的神系完全不同的體系，不然那群魔術師不可能每天哀嚎痛惜著神代的隕落。
麻倉葉王，好狂野一男的！
在葉王說自己是人間之神的時候恩奇都的表情就冷了下來，他似乎也想起了和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的葉王，知道他和藤丸立香有過一段交情。
但這也不妨礙他對「神明」這種東西生理性厭惡。
藤丸立香也想起來了這一點，並且還想得更多。
「你召喚了英雄王？」立香其實很想直接上前把他手套扒下來好好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令咒，他和英雄王的相性絕對不可能好，具體原因可以直接參照恩奇都。
而且這不魔法啊！他一個星之王來參加聖杯戰爭干什麼？AEFAE那群人瘋了難道聖杯也跟著瘋了嗎！
「不管是聖杯還是許願我都沒興趣，召喚的從者也只是為了讓聖杯戰爭能夠正式開啟，事實上從召喚以來，吉爾伽美什只和我見過一面。」
葉王這句話立香翻譯了一下：來玩的，劃劃水，英雄王就是個混子。
藤丸立香：完了我覺得這屆聖杯戰爭沒她想的那麼簡單，尤其是她的御主還……
她的御主！！
立香立刻反省起自己把疑似出事的御主捆起來就不搭理的行為，她姑且先把殼子和底子都換的差不多的葉王拋在一邊，蹲下來和兩面宿儺面面相覷。
藤丸立香是這麼判斷的。
鑒於她並不認識什麼這位兩面宿儺，所有的認知都源於傳說……那她藤丸立香不是也有傳說嗎！
七海建人還說她是比兩面宿儺更凶惡的怨靈，所以四舍五入，也能算她穩壓一頭？
那立香可就不慌了。
「我的御主呢？」她很有禮貌的問。
傳說中殘暴不講理的詛咒之王看起來對她的言行十分感興趣，這也讓立香意識到他剛才的黑臉似乎是針對……葉王的？與自己無關。
他對立香甚至算得上寬容。
只不過兩面宿儺說出來的話就和「寬容」完全打不上干系。
「你的御主不就在你面前嗎？」宿儺的語氣介於嘲諷和愉悅之間，或者說是兩者相互交織產生的帶有惡意的興奮感，「你還沒有發現嗎，藤丸立香，召喚你的到底是誰。」
「……」
兩面宿儺發表完這一通演講之後場面一度十分安靜。
其中麻倉葉王明顯在觀賞他們的表演，恩奇都在等著立香的反應，而立香……
她現在想出去找中也抱抱。
「恩奇都我們還是走吧，干嘛要參加什麼聖杯戰爭呢？老老實實先去把AEFAE老家揣了再去找費佳鬥毆不好嗎？」
恩奇都大概也清楚藤丸立香腦子一片漿糊的時候是什麼決定都敢閉眼下的，他拉住立香，試圖拉回她的理智。
「我們其實沒有必要取勝，聖杯的話有吉爾在很簡單就能破壞掉。」恩奇都簡單粗暴地開始危險發言，「我們當初的目的不是為了解決掉其他人獲勝之後可能產生的弊端嗎？」
立香先指了指葉王，再指了指宿儺，哽咽了：「你瞧，我覺得他們御主打起來可能比有些從者殺傷力還強，而且……」
「我剛給五條悟承諾說我秩序善良！順應虎杖悠仁的願望來的可能是仙女教母，但順應兩面宿儺願望來的……」
說到這裡的時候「虎杖悠仁」身上的黑色紋路逐漸開始消退，他兩對惡意滿滿的雙眼都慢慢閉上，嘴角的笑也逐漸抿直。
等下一次睜開眼，真正的虎杖悠仁又重新上線。
這個小天使現在也是對情節的離譜展開完全說不出話來，他看著委屈巴巴的立香，不知道為什麼口中就把她剛才的話重復了一遍。
「順應兩面宿儺願望來的……？」
藤丸立香崩潰地將沒說完的話接了下去：「那就只可能是頂級惡霸了啊！」
第98章
頂級惡霸在經歷了一段極為跌宕起伏的心路歷程之後, 現在的心情十分平和。
甚至平和過頭了。
藤丸立香用她充滿理性的頭腦思考了一下，覺得自己現在甚至可以直接拉著葉王一起去找森鷗外，問清楚。
——給不給幫助？不給我就把戰場定在□□大樓, 大家生死全靠天意。
說不定異能特務科還得給她頒發一面三好市民為民除害的獎旗，由他們老大親自頒獎的那種。
七個御主有兩個反人類，你說這要怎麼辦，完蛋幾率已經高達七分之二啦！
「你說宿儺都是屬於傳說裡的存在了怎麼還有未完成的心願呢？偏偏他還不能死，不然我直接出局了……當然我沒有罵你的意思，葉王。」
立香和麻倉葉王很久沒見了, 突然這麼一見面居然是驚嚇比驚喜多。
「你不過你為什麼能召喚出吉爾伽美什？按理說他不會回應你的召喚啊？」
葉王指了指恩奇都：「可能是之前在戰鬥的時候他的氣息留了下來，英雄王在現世之後第一句話就是問恩奇都在哪裡。」
立香：「那你怎麼回答的？」
葉王微笑：「我直接離開了。」
藤丸立香：「……」
完了, 她覺得吉爾伽美什可能會先和葉王打起來。
那是不是……可以直接把這一組排開了啊？
麻倉葉王現在已經沒有了靈視, 但這不妨礙他看清楚立香的想法。
他真的對聖杯沒什麼興趣, 其實硬要說的話他也沒什麼要實現的願望——太小的沒有必要, 大一點的涉及到世界的組建，聖杯也實現不了。
在他重新見到藤丸立香之前還在想，如果立香已經死亡，他向聖杯許願與立香重逢的話會是一個怎樣的結果？
要達成一個目的，中途的道路有千萬條，而道路總是決定結果的好壞。就單看這一點，聖杯又不是什麼好東西了。
至少沒有爭奪的價值。
「你要獲得聖杯還是要摧毀聖杯？」葉王問。
藤丸立香在現有的情報中認真的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斬釘截鐵道：「摧毀聖杯。」
現階段來看，她不適合獲得勝利, 因為不知道兩面宿儺會提出什麼要命的願望。
同樣，葉王也不適合, 即使他自己沒什麼想實現的——不知道吉爾伽美什會提出什麼窒息的要求。
所以摧毀聖杯才是最安全的作法。
葉王看了眼恩奇都, 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問了一句：「他也沒什麼想要實現的心願嗎？」
恩奇都在立香之前回答：「能夠見到吉爾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立香：嗚嗚嗚嗚嗚恩奇都！
恩奇都照例拍拍立香的頭。
恩奇都說：「如果是單純的摧毀聖杯的話, 其實和贏得聖杯一樣，只是最後一步從許願變成了其他。」
立香嘆了口氣，她就是在煩惱這個：「但是問題也在這裡，聖杯只有在最後決出勝負之後才會出來，而我和葉王都不能是最後的一隊……」
「這就是我來這裡的原因。」葉王突然插話。
當全場的目光聚焦到他身上的時候，麻倉葉王慢條斯理的說：「啊，你還不知道嗎？」
立香敏銳地察覺到事態有些不對——知道什麼？
「開膛手傑克被作為assassin召喚，我是跟著她到這個地方的——她的御主也在這裡。」
藤丸立香：「……」
真的，要是真的是森鷗外拿到了assassin這個開局，立香覺得他先干的可能不是參加聖杯戰爭，而是借暗殺者先把那些平時受到限制不好動手的人全都殺了。
好在葉王說出的名字並不是讓立香頭禿的那個。
「他叫織田作之助，是這裡的一員。」
立香謹慎的問：「是個怎樣的人？」
葉王攤手：「誰知道呢？」
要是和普通黑手黨一樣動不動喊打喊殺，開口閉口都是為了更美好的港.黑奮鬥……她真的吃不消。
不過看葉王這幅樣子，估計那人應該是個能夠交談的人？
藤丸立香立刻將和織田作之助見面這件事情也提上了日程。
「那你可以等等我嗎，我先去見森鷗外，然後一起去找織田君？」
葉王對藤丸立香的區別稱呼接受良好，在立香不解的眼神中站了起來，說：「走吧，一起。」
立香立刻反應過來葉王這是要組隊的意思，她立刻讓恩奇都靈子化，然後帶上仍然處於震撼狀態的虎杖悠仁一起跟上葉王。
「現在出了點意外，虎杖，你大概已經知道了吧。」立香還不忘安撫這個過於無辜的可憐小伙，「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但是事實就是我的御主似乎是你體內的那個惡霸……但是這件事暫時還不能讓你的老師知道，他絕對會立刻跑來把你帶回去的。」
藤丸立香很嚴肅地問：「我必須要毀掉聖杯，沒有人能實現心願——雖然聽起來像是在騙你干活一樣，但我還是要問……你能幫助我嗎虎杖悠仁？」
「感覺我應該拒絕的。」虎杖撓了撓頭，他現在還是狀況外的樣子，「但是聽起來像是不毀掉聖杯的話就會有很糟糕的後果？」
立香不想欺騙他，一五一十的回答：「一共七組參與方，現在確定下來的有三組，其他還不知道，但是大概率不樂觀。」
「好。」藤丸立香聽見虎杖說，「我相信你，立香。」
這反而讓立香心情一下子復雜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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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黑的首領辦公室還是在以前的位置，門口值班的護衛見到麻倉葉王的時候還是一臉警惕的表情，在見到葉王身後的藤丸立香的時候統統變成了活見鬼的樣子。
立香：對！沒錯！就是她啦！
辦公室裡面的構造也和之前差不了多少，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藤丸立香之前的那張辦公桌現在變成了稍微矮小一點的套桌，上面似乎放著小孩的兒童繪本。
森鷗外坐在位置上處理公務，在聽見聲響後他抬起頭。
或許是每個黑手黨首領都喜歡在會面上先從心理上壓迫對方，整間首領辦公室都被避光材料包裹著，屋內只有森鷗外桌上才有一盞暖色的燈。
這盞燈將森鷗外的表情完全照亮。
「好久不見了，立香，當初你失蹤之後我可找了你好久啊。」
「感謝關心。」
雖然口中客氣無比，立香在心裡早就吐槽開了。
找了好久是為什麼大家心裡都有數！不就是害怕她假死到森鷗外篡位的時候再跳出來撿便宜嗎！
依照她當時在港.黑的話語權，真的要在首領的私人醫生和接觸核心項目的首領秘書裡選，傻子都知道該選哪個。
「我是來打個招呼，順便借用下港.黑的一名員工的。」立香和葉王對上視線後自覺擔任起發言人，「織田作之助，不知道首領對他有沒有印像。」
森鷗外卻沒立刻回答，他問：「我可以認為現在的藤丸立香還是港.黑的一員嗎？」
「不，我已經不是了。」說起這個藤丸立香瞬間昂首挺胸，她一把拍向虎杖悠仁的後背，「這是我的新老板……的老板！我已經實現老板自由了！」
森鷗外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虎杖悠仁，也不知道有沒有看出什麼，接著雙手交叉支在下巴上，饒有興致地說：「我以為你是來尋求庇護的，在目睹了海濱的那場戰鬥後。」
立香：「……」
不，之前她的確是這麼想的，但是現在不是了。
她的御主，比想像中要狂野多了，屬於有從者找上門來還不知道鹿死誰手的那種。
「這個有點難解釋，我稍後再細講……所以織田作之助……？」
「這個人你不妨去問太宰君。」森鷗外笑著說，「至於借人，既然你已經不是港.黑的一員，這有點說不過去了。」
立香：「阿治的熟人啊……我出他這幾天的工資也不行嗎？」
森鷗外：「……」裝傻沒用的！
葉王突然開口：「走吧。」
藤丸立香：……？
葉王看也沒看森鷗外，淡淡的表情和對藤丸立香頗具耐心的解釋形成強烈反差：「你認識太宰的吧，既然知道怎麼找到他，不用通過上級也能直接溝通。」
藤丸立香：……！
對哦，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相熟的話直接去問太宰不就得了。
至於森鷗外……干什麼！這個大一個企業還不讓員工請假嗎！就算請不了假還不讓員工曠工嗎！
有本事你開除他啊！
麻倉葉王來見森鷗外也只是為了織田作之助而已，現在有了中間人之後他立刻沒了繼續再呆在這裡的興趣。
藤丸立香作為離職員工，還是偷偷摸摸幫助過森鷗外篡位的前任質樸秘書，十分解氣的跟著葉王向森鷗外囂張道別，無視他變得有些不好的表情，直接開溜了。
估計這一波之後森鷗外會獨自氣上很久。
「不過我沒想到他居然是這種類型的首領啊……」立香感嘆道，「十分直接的利益至上派，和前代完全不一樣呢。」
虎杖小聲問：「那前代是怎樣的？」
立香：「是無敵腦殘派！」
虎杖：「……」
在虎杖悠仁失語的狀態中，立香給太宰治打了個電話。
這次電話很快接通，那頭是太宰獨有的腔調：「這麼快就結束了嗎立香？晚上准備吃點什麼？」
「我想多加兩個人。」立香看了眼沒有反駁的麻倉葉王。
雖然預感到場面可能會有些失控，但還是決定用最快速度聯系上織田。
「我聽森先生說你有個朋友，叫織田作之助，你可以把他也叫上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有兩三秒，接著太宰用與平常無異的聲音問，「可以哦，但是你找他是森先生的意思還是……」
「是我的私事。」
藤丸立香說：「你就告訴他，是和他實現心願有關的事情要商討……他就明白了。」
第99章
橫濱不愧是經常出岔子的大都市, 在海濱的騷亂平息之後，整座城市幾乎是在立刻恢復了往常的樣子。
異能特務科還真是辛苦啊，也不知道支葵司的頭發還在不在。
藤丸立香這樣想著。
她正坐在單看裝修就能大致猜出價格的昂貴日料店裡, 雖然這裡的規格極高, 但卻沒給人多大的限制感。換而言之，在這裡講規矩的可能只有服務生, 作為客人，不管你是穿著拖鞋還是赤腳, 他們都不會約束。
麻倉葉王似乎是這裡的常客, 他十分自得地坐在一邊給自己添茶，見藤丸立香看過來, 也給她倒了一杯。
「你不會喜歡的, 對你來說太苦了。」
立香只是抿了一口，立刻皺起眉頭把茶杯推得遠遠的。
真的好苦啊！比千年前葉王愛喝的茶還要苦！
虎杖悠仁就跟看電視劇一樣看兩個歷史傳說人物默契又自然的相處日常，心裡盤算著回去跟伏黑他們分享的時候會不會被當成妄想症患者。
這可是活著的麻倉葉王和藤丸立香啊！
中原中也要先來一步，他似乎是剛下班，身上還有很淡的血腥味。
顯然他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又立刻想起了之前藤丸立香說的不會把工作的味道帶回家, 坐下來之後一時間有些沉默。
立香見人還沒來齊，偷偷坐到他旁邊，想了想，問了一個他們最開始見面時候的話題。
「你知道你是誰了嗎？」
「……」中也動了動嘴唇, 過了會兒才回答，「什麼嘛，其實你一直都知道啊。」
藤丸立香之前就猜到即使中也知道她有所隱瞞也不會生氣。
自己是怎樣的存在這件事情, 由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輕描淡寫的說出口, 和自己去找到真相的感觸是完全不一樣的。
更別說其實藤丸立香自己對中原中也也是一知半解, 所知道的只有他作為英靈來講的強勢，以及caster太宰對他的信任。
青森的守護神荒霸吐嘛……
不過這麼說起來……在場的神明濃度是不是有點超標了啊？
「在你出差前我問過你，會不會回來，你說會。」中原中也其實也不想把幾年前的事情拿出來重提，總覺得這種做法是被留在原地的人無力又可憐的掙扎，但在看見立香之後他還是沒忍住，把一直想問的話全部說出了口。
「但是你沒有回來，也沒有聯絡，而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藤丸立香一怔，她想起了之前的事——對於中原中也而言可能是過了幾年，而對她來說已經過了太久了。
但她還是想了起來。
AEFAE在港.黑大樓襲擊她和支葵司之後又將她帶走那次，中原中也第一次對她發火。
——試著多依靠我一點吧，立香。
中原中也是這麼說的。
立香沒有問在那之後發生了什麼，她未曾參與過的那幾年對於中原中也而言是怎樣的，她也沒有問你有期待過我們的重逢嗎。
她甚至覺得自己的影響在這個世界的所有人心裡其實都早已變得微乎其微。
過去的人或者事情都只是一個符號，一句話，這些東西留在紙上後或許會永存，但紙張會翻頁，書在翻完之後會被合上，放在高高的書架中。
書的主人會翻開下一本，並在上面寫出嶄新的漂亮句子。
新書上再也不會有與「藤丸立香」有關的一字一句。
「我不會再不告而別了。」立香吸了吸鼻子，說，「那我現在還能依靠你嗎？中也。」
她問這句話也不是為了得到中也的承諾，或者應該是反過來，她在詢問自己是否還能得到中原中也的肯定。
肯定藤丸立香對中原中也來說是值得許下承諾的友人。
中原中也的回答很簡單：「可以。」
「雖然他很不靠譜就是了。」太宰治的聲音比他的人先抵達這個房間。
隨著這句話結束，門也被推開，一身漆黑的太宰從外面走進來，他身後還跟著一個個子很高的男人。
「立香不要被中也騙了，他可是從來說話不算話的。」
中原中也瞬間被點燃，音量瞬間高了一個度：「你在說什麼？」
「還需要我重復一次嗎？不遵守承諾的中——也——？」
「……」
麻倉葉王完全無視他倆的爭執，淡定喝茶，而虎杖悠仁則是雙手捧著飲料一臉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樣子。
藤丸立香的心情被太宰治一通亂攪瞬間變質，她對他倆的小打小鬧熟視無睹，直接站起來朝那個咖色頭發、淺茶色風衣的男人走去。
比起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他身上風塵僕僕的感覺格外明顯，眼睛也是一副沒怎麼睡醒的樣子，要形容的話可能就是——標准社畜的模樣。
不出意外，他應該就是織田作之助。
「您就是織田先生嗎？」
「不用那麼客氣，叫我織田就行，你是藤丸立香吧。」織田作之助友善地向立香點頭示意，「我有些在意太宰的傳話，所以就來看看。」
立香朝他眨眨眼：「森鷗外肯定提前警告過你了。」
聽到這句話後織田作之助先是苦笑了一下，然後回答：「那這也是沒辦法的，有些關於從者的事情必須要解決了……」
藤丸立香又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了。
「比起實現心願，其實更迫在眉睫的是另外的事情……你介意我們坐下談嗎？」
藤丸立香搖搖頭表示不介意。
織田先找位置坐了下來，盤腿在榻榻米上的樣子看起來比之前要更累了，他的眼神放空，表情有些為難——是非常不在狀態的模樣。
雖然立香不知道他在為難些什麼。
「是和從者有關嗎？你的從者我記得是……assassin開膛手傑克？」立香看他煩惱的樣子不自覺也皺起眉，「是太凶惡了還是……」
織田作之助回答：「這個不太好說，我現在可以叫她出來嗎？看了你就明白了。」
藤丸立香點點頭，嚴陣以待。
御主召喚隨行的靈子化從者往往只需要一個念頭，立香跟著織田的實現看向一旁，那裡逐漸憑空湧現出金色的粒子，接著粒子逐漸成型，從者在眾人的視線中現身。
藤丸立香：「哇哦。」
太宰治：「哇哦。」
虎杖悠仁：「哇哦。」
織田作之助：「……」
一直以來開膛手傑克都沒有固定的形像，不管是在傳說中，還是後人對祂的演繹或者是二創，祂都是保持神秘的，不辨男女，不知樣貌的。
所以藤丸立香面前這個……
身高可能只到她下巴，或者還不到，穿著類似比基尼的緊身衣褲，蒼白的肌膚大量暴露在空氣中，雙手緊握短刀的小女孩……
「她是開膛手傑克？！」
當女孩翠綠的眼眸毫無感情的盯住自己的時候，藤丸立香覺得織田的擔心不無道理。
要是這是她的固定靈衣，織田作之助你真的很容易被警察以奇怪的罪名抓起來的你知道嗎！！
但明顯織田說的「迫在眉睫」指的不是這個。
因為就在下一秒，傑克下意識的想對最近的立香發起攻擊，身為assassin的她行動是悄無聲息的，她手中的短刀隱約泛出黑霧，但仔細看又什麼都沒有，只是有一股不詳的氣息在上面縈繞。
在傑克即將揮下短刀的那一刻，織田叫住了她。
「住手，傑克。」
藤丸立香完全可以看清她的行動軌跡，因為光炮並不適合在室內使用等原因，立香提前做好了後撤的准備。
當傑克被喊停之後她也停下動作，警惕地看著這個面無表情的小姑娘。
只見傑克轉身看向織田作之助，她身上仍然是那股危險和無知並存的復雜氣質，聲音和表情一樣，是空的。
立香聽見她乖巧地回應了一句：「好的，媽媽。」
好的，媽媽……
媽媽……
媽……
藤丸立香：……？
藤丸立香：……！
織田作之助你做了什麼啊！
這句震撼人心的媽媽可能讓在場所有人都為之震撼，連葉王都放下了茶杯，雖然仍舊不發一言，但立香以己度人，覺得他的內心說不定也遭受了極大的洗禮。
藤丸立香想對自己曾經對著梅林叫男媽媽道歉。
原來被衝擊的感覺是這樣的……啊。
「她是一直這個樣子，還是你培養……不是，我不是說你變態，我只是合理的詢問你是不是做了什麼讓她誤會的事情！」
立香艱難地說：「除了這個之外，沒別的異常了吧？」
織田作之助顯然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對藤丸立香表露出的瞳孔地震不為所動，思路清晰的現讓傑克靈子化。
當傑克又說了一句「好的媽媽」然後消失在空氣中時，織田覺得在場的人應該切實體會到了這種感覺。
「異常的話……她的出現就是最大的異常了。」織田嘆了口氣，「我只是個平凡的港.黑底層員工罷了，也沒什麼強烈的願望，當她說自己順應母親召喚出現在我的任務現場的時候……真的對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擾。」
立香試探著問：「你的任務現場……是耽誤你什麼事了？」
暗殺？血拼？還是和官方殺人不見血的談判現場？
太宰治突然笑出聲，在立香望過去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笑，搖搖手解釋：「我剛好在現場，的確相當的令人困擾啊。」
藤丸立香心裡倒吸一口涼氣，能讓太宰治都覺得困擾的現場，到底是什麼修羅場啊？
「不，那是鄰裡糾紛調解現場……在傑克出現喊我媽媽之後，糾紛當場解決了。」
織田作之助在立香寫滿問號的表情中說。
「因為雙方同時開始糾紛我了。」
第100章
這一瞬斤, 藤丸立香覺得織田作之助應該是個干大事的人才。
他是怎麼面不改色的復述出這樣的場景，並且絲毫不臉紅的？
「除了將你稱呼為『媽媽』外……還有什麼其他異常嗎？」
「她還會對女性抱有極強的殺意。」
虎杖悠仁小聲吐槽：「稱呼她為媽媽難道還不算異常嗎！你們不要這麼輕易就接受了這個設定啊！」
立香顯然十分抗拒解決男媽媽的問題，甚至找借口開脫：「這不剛剛好嗎！女性會被她盯上, 她又想找個媽媽！男媽媽就是最好的！」
虎杖：「……」
男媽媽織田作之助只想點煙。
此時外面的服務生剛好開始將精致的菜品不斷端上來, 在場的很多人其實都沒什麼胃口。
立香對日料沒什麼研究，但看虎杖已經蠢蠢欲動的樣子，也跟著開始以「他們還小還要長身體」開始了這場飯局。
同時她也不忘打探消息。
「那麼織田現在知道聖杯戰爭了吧，我看assassin不像是會給你解釋這些的樣子。」
「其實知道一些，傑克雖然……但主動詢問的問題她還是能夠清晰回答。」
說起這個織田作之助的頭又開始隱隱作痛, 他想起剛剛傑克告訴他的事情——
「下午海濱的那場大戰, 似乎rider和他的御主也在現場, 當兩個從者打起來的時候……傑克似乎撿漏讓rider出局了。」
藤丸立香：「……rider和他的御主……是誰？」
織田：「不知道，傑克只說了是女性。」
立香：懂了, 對女性特攻是吧！開膛手設定, 懂！
「所以現在就是caster我，宿儺；assassin傑克，織田；archer吉爾伽美什, 葉王；rider已經出局……還剩下saber、lancer和berserker。」算完之後立香突然看向織田作之助, 很認真的問，「你有什麼夢想嗎？」
太宰治握著杯子的手一滯。
織田思索了一下, 在立香的注視中回答：「大概是當個小說家？」
藤丸立香：「大哥我覺得你這個願望是有點刁難聖杯了，你說呢？」
「啊, 聖杯啊。」織田一愣，似乎這才反應過來立香問的是聖杯戰爭獲勝之後的心願, 他摩挲著清酒的小杯邊緣, 說「我似乎沒什麼需要許願來達成的願望……不過不能朝聖杯許『我想成為小說家』這樣的願望嗎？」
藤丸立香：「……我沒試過, 算了, 姑且算你沒有願望好了。」
這樣一算，和她立場相悖的滿打滿算也只剩下三組——傑克看起來很聽她現任媽媽的話，吉爾伽美什還是不能確認，但有恩奇都在問題應該不會太大。
森鷗外那邊想要立香拿條件去交換港.黑的幫助，他想得美！
原計劃是虎杖悠仁本身容易被狙擊的情況下躲在港.黑，既然虎杖身體裡還有個宿儺，其實港.黑的必要性一下子降低了不少。
更別說不提太宰治，中也仍然是願意幫她的。
那可是中原中也啊！！
「雖然這個提議有些厚臉皮，切實地來說剛回來的我也無法給各位提供什麼好處，但我還是要請求大家——請協助我毀掉聖杯！」
藤丸立香起身，以自己最大地誠意向眾人鞠了一躬。
「我想避免不必要的紛爭，盡快結束掉這場人造騷亂！」
在場的三位御主各自做出了反應。
藤丸立香的御主宿主虎杖悠仁首先面臨的是腦海中而面宿儺的冷笑聲。
宿儺十分傲慢又很不客氣地發表了一通感想，總結下來就是——藤丸立香是瘋了嗎，她是瘋了吧。
宿儺這麼大的反應讓虎杖堅定了絕對不能讓他獲勝許願的決心，雖然還不知道他的願望是什麼，但肯定不是什麼好事情。
麻倉葉王表情還是淡淡的，其實他在轉世之後性格和千年前有了較大的改變，至少和之前那個被安倍晴明評價為虛偽得不行的陰陽師葉王不這麼像了。
但在見到藤丸立香之後，似乎一些被留在那個時代的東西又追了回來。
之前就算燒了玉藻前尾巴也沒見她這麼緊張過，但是……
「我不能隨便出手，你應該能懂的，立香。」
藤丸立香不知道星之王能做到哪一步，但如果葉王這麼說了那肯定是有一些不得已的理由——這一點立香可以肯定。
而織田作之助本身就是為了解決這件事來的。
「早點讓傑克離開吧。」他說。
——盟約算是就此成立。
立香還沒松一口氣，又聽見太宰治插入對話：「其實我對你想知道的情報有些了解，立香你現在是在找其他主從對吧？」
太宰一直在一旁聆聽，他收集情報的速度非常快，頭腦中飛速將所有線索整合。
「但是我想和你單獨聊聊，我們好久沒有聊過了。」
.
當藤丸立香將現在的太宰治與夢裡的那些記憶可以對上號時，她就意識到自己注定無法以之前的態度面對他。
他的確也和自己離開的時候不怎麼像了。
立香跟著太宰來到另外的房間，太宰治落下鎖，側頭說：「要保證我們這次對話沒有別人聽見，立香你做得到的吧？」
藤丸立香不知道他是有什麼幾個億的情報要講，但既然太宰這麼提了，也就點點頭，讓靈子化的恩奇都展開【氣息感知】——恩奇都理所當然地沒有被立香過算在「別人」的範疇裡。
房間很暗，不知道是不是隱秘的事情就要放在隱秘之處這種心理，進來的時候他們誰也沒開燈。
屋內唯一的光源是窗戶外透進來的月光，月亮被雲擋住很多，那股光也隱隱綽綽。很奇異的，藤丸立香看不清太宰治的表情，卻能看清他鳶色眸子裡的興奮。
他在興奮什麼？
「你不在的時候我想了很久。」太宰治的聲音裡也帶著笑，不知道是偏向於了然，或者是揭開什麼謎底後的滿意。
藤丸立香問：「想什麼？」
「森先生經常和我討論你，立香，從你的來處到你的歸所。你瞧，你和中也一齊出現在橫濱，自願加入港.黑，在極短的時間內借港.黑之手將異國的魔術師組織全部驅逐，森先生認為你在用利用港.黑處理自己身為魔術師的私事……」
立香一聽就知道這恐怕是大多數情報不完全的人對她的推測，這的確也是相當合理的一套推測。
「但我不是。」
「但你不是。」
藤丸立香愣了下，接著聽見太宰治繼續他的分析。
「我們有過兩套猜測，都是基於你和中原中也同源的基礎上，但蘭波在死前很確切的指明，不是的，你和中原中也即使有相近的發色，相同的出現地點，但你其實和他毫無關系。所以兩套猜測都全部推翻……接著我想到……」
太宰治輕笑了一聲，聲音也變緩：「你認識我。」
「說起來有些唐突，但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這個人你應該也認識吧。」
立香蹙眉，有些不確定的問：「……也？」
「他也和我聊過你，雖然只是短短的幾句。」
藤丸立香聽見這名字就手癢：這狗東西還真摸到日本了？！
「再結合你這次回來透露的情報……我姑且先問一個大前提：藤丸立香，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吧。」
「……」
立香動了動嘴唇，卻沒說的出話來。
她沒想到太宰治的會直接得出這麼個普通人不太會去思考的答案，畢竟這個世界甚至有她千年前存在的痕跡，如果真的向荒謬裡猜，也不應該直接猜中真相。
藤丸立香沒有回答，但是她的沉默可以補足一切。
「知曉聖杯戰爭的機制之後，之前的很多事都說得通了。尤其是你在見到我立刻詢問我的心願，你在剛才也問了織田作同樣的話，那我的第二個問題就是——」太宰問。
「我曾經和你一同參加過聖杯戰爭，並且沒有許願嗎？」
漆黑的少年在自己面前說出的這句話讓立香心情十分復雜，沙茶色風衣的魔術師太宰也說過「一同參加聖杯戰爭」這種話，然後他搞出的一系列操作讓她在外面漂泊了好久。
和太宰治一起參加聖杯戰爭這件事甚至將她的世界剪定了。
藤丸立香最後只能在心裡嘆息著回答了一句：不是曾經，是未來。
太宰治得到了一個與他的結論絲毫不差的大前提，他向前走了一步。
「你很忌憚聖杯和願望，它應該是出過什麼問題，是因為許下不恰當的願望之後才造成你現在出現在這個世界的現狀……」
「不是不恰當的願望。」藤丸立香打斷他。
太宰治：「……」
他倒是沒想到立香會在這一點上這麼較真。
立香是真的不喜歡這個說法。
誰都可以說她當初的願望不靠譜，不恰當，但是只有兩個人不可以——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不可以。
「不是不恰當的願望。」立香重復了一遍，既然話都說到這一步，後面的估計太宰治也摸了個清楚，她索性直接攤開。
「其他的你說的都對，我一直在找辦法回家，但是這次的聖杯戰爭的人造聖杯是基於之前送我來的聖杯碎片制造的，無法實現我『回家』的願望，他們相互衝突了。」
「你的猜想完全正確，阿治。」
太宰治在得到藤丸立香本人的肯定後反而沉寂了下來。
之前他眼裡帶著亮光的興奮都被什麼澆滅，耷拉下眼皮，十分陰沉的樣子。
「果然，沒什麼意思嘛。」太宰治自言自語道，「是因為還是太簡單了嗎，這件事本身並不無趣，也頗具冒險性……但不是值得留戀的那類事。」
藤丸立香回憶起太宰治動不動就跳樓投河的事跡，結合他現在的狀態稍微猜到了點什麼，但是……
「正因為如此，我需要你的幫助，阿治！」立香也向前一步，幾乎是站在他的面前，「你太聰明了，能讓你留戀的事情不多，但是至少此刻你的朋友正無比的需要你的存在，我需要你的存在。」
昏暗的光線讓太宰治也完全看不清藤丸立香的表情，她甚至是逆光狀態，除了輪廓稍微明顯一點之外再無其他。
但她的嗓音偏暖，說出的話也帶上了溫度。
「雖然這是個很狂妄的說法，但是——你能嘗試著為了類似於友情羈絆這類的東西對世界抱有多一些眷戀嗎？」
房間裡安靜得能聽見雙方的呼吸聲，立香也認為自己的說辭有些太主觀了，她屬於完全不會勸解的那一類人。
太宰治卻笑出聲。
他笑了好久才說上一句：「那也得你是我的朋友啊？」
藤丸立香瞬間破防，像是心裡充滿氣的氣球顫顫兢兢的等著薛定諤的針來爆破，結果這人直接把氣給全部放了。
就很無語！
立香雙手捏住太宰的肩猛晃，惱怒質詢：「干什麼干什麼！是我不配嗎！有本事你再說一遍啊！」
太宰治說：「那作為朋友，我告訴你一個情報。」
「剩下的三個空位，有兩個已經確定了，一個是貧民窟的一個女孩子，叫做芥川銀，另外一個你也認識。」
「是費奧多爾·D。」
第101章
藤丸立香脫口而出一句：「你看劇本了？」
她的表情寫滿了不可置信。
這就離譜, 太宰治在幾分鐘前剛剛把聖杯戰爭的新情報串上之前的線索——這就一下子撥雲見日了？
這合理嗎？
「前兩天我恰好有個看中的小孩……他有個在之前只能算作負擔的妹妹。」
立香皺眉提醒：「換個說辭，相依為命的妹妹。」
在這些小的措辭上太宰無所謂，從善如流的改口：「有個相依為命的妹妹, 叫做芥川銀。」
「原本芥川銀是個很好的用來拿捏芥川君的人質……但她身邊突然多了個使用長.槍的健壯男人。藍色的戰鬥服，在重要關節處都有輕便的盔甲防護, 芥川銀叫他——庫丘林。」
藤丸立香：「……」
這可真是撿了個大便宜。
庫丘林和開膛手傑克還不一樣，你對著一個穿著比基尼的小女孩叫傑克, 打死都不會有人會想到她是那個臭名昭著的傳說人物。
但你對著長.槍戰士喊庫丘林。
這就是個送分題。
「光之子庫丘林, 凱爾特神話裡的半人半神的英雄, 原名瑟坦達。如果是用長.槍的話大概率就是lancer，看起來你對他的御主很了解的樣子？」
太宰輕描淡寫道：「說不上了解, 貧民窟的孩子一眼就能看穿而已。」
立香心裡差不多有了思路。
庫丘林神性應該還算高……那讓恩奇都去就行，天之鎖專捆神性選手, 甚至用不上讓傑克協同——主要也是怕傑克上頭把芥川銀一起給捅了。
「既然她能讓你發現, 那應該是還沒有摸清楚聖杯戰爭的機制，她和她的哥哥……」
「最簡單的方法難道不是直接殺掉芥川銀嗎？」太宰笑著打斷, 「調開芥川君，再將這個情報透露給芥川銀, 她勢必會將庫丘林派出尋找她的哥哥, 暗殺芥川銀甚至用不上開膛手。」
藤丸立香第二次皺眉提醒, 「庫丘林出局就行了, 阿治，你不是看中了她的哥哥嗎。」
「你說的對，立香。」太宰治說。
雖然兩個人都很清楚, 如果是太宰動手的話, 大概率下他口中的芥川君是不會意識到自己妹妹死於誰手的。
甚至於在仇恨下, 他更容易受到太宰治的蠱惑。
「費佳又是怎麼回事？」
「費佳。」
太宰治挑起眉, 似乎是沒想到立香已經是可以用「費佳」來稱呼費奧多爾的程度。
其實藤丸立香還有一半沒說完。
她其實想說的是：費佳這個狗日的又是他媽的怎麼回事。
上次說起魔術還是一副你們遲早要玩我費奧多爾甚至不屑動手的刻薄嘴臉，這麼扭頭就來參加聖杯戰爭了！！
「對，就是那個塞進瘋人院都沒人要的俄羅斯病人。」立香在說起他的時候沒有半點好臉色，甚至覺得自己的評價還不夠到位，「你不會和他有什麼交情吧？」
太宰治鑒賞了一下立香的發言，確認她嘴上說的「費佳」可能不是昵稱，這個感覺更像是什麼死亡宣告。
三天之內揚你骨灰的那種。
「交情也談不上，只是聊過，他主動像我談起你，立香。」太宰說，「我說你早就死了，他說不會，直到世界顛覆你也不會死。」
藤丸立香：「……」他又是在發什麼瘋！
太宰接著補充：「然後他又說，沒錯，藤丸立香已經死了，死在花園，死於第七天。」
立香的眼神裡已經充滿了「他說的藤丸立香和我這個藤丸立香有什麼關系」。
她只是個無辜可憐的魔術師罷了。
「你是怎麼推斷出他也是御主的？」立香直入主題。
太宰回答：「推斷？不是，是他主動將手臂上的紋路展露給我看。費奧多爾說到時候我就知道了……死屋之鼠的信息差帶來的不對等還真是恐怖啊。」
「……」
藤丸立香皺眉，開始回憶費奧多爾在英國那邊有什麼已知的情報。
他之前和鐘塔侍從有過協議，應該算得上合作關系。在鐘塔侍從想和時鐘塔搭上線的情況下，他接觸到AEFAE其實不難。
以他的腦子，以及AEFAE那種能讓自己摸去大本營的智商來說，費奧多爾想要得到聖杯有關的情報簡直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她的從者有頭緒嗎？」
「沒有，他只讓我看到了他想讓你看到的。」
這場談話以藤丸立香滿腦子的費佳什麼時候能去世告終。
太宰治和立香回到房間之後不知道在思考什麼，開始陷入沉默，立香則是和織田作之助交換了聯系方式，吃飯這頓飯之後帶著虎杖和其他人分開了。
虎杖悠仁和藤丸立香走在街道上，他嘗試著靠前幾天補的基本知識來推斷現在的局勢。
唔，好難……
「怎麼感覺和早上的時候完全是兩個發展了……」
「這很正常，虎杖。」立香拉著虎杖悠仁到了一家拉面店，「聖杯戰爭本來是魔術師的事情，在參雜多方勢力——比如屬於詛咒的宿儺，又比如黑手黨織田，再或者是葉王，發展成現在的樣子已經很克制了。」
「唔，立香你沒吃飽嗎？」虎杖被拖到位置坐下，茫然的看眼前的人對著菜單點了這家拉面館的特色拉面。
立香點完之後順手將菜單遞給虎杖，「怎麼可能吃得下去啊。」
藤丸立香理所當然地說：「除了中也和葉王，其他的人我都信不過。」
「……啊？」虎杖在百懵之中還不讓也給自己點了碗拉面，「一碗這個，謝謝……那個叫做太宰治的人也是你的朋友吧。」
立香鼓起臉，不情願地說出事實：「不知道，其實我覺得我和未來的他才是朋友，但是也說不准……這是最難的，他就是這麼個人，即使把自己攤開給你看你也看不見黑漆漆的心裡在想些什麼。」
「正因為有他，事情變得簡單了很多，也正是因為有他，事情會變得更加復雜。」
立香感嘆道。
「和他比起來，男媽媽要質樸多了……不說他們了，我等會兒還得給你老師打個電話，希望你能……」
被藤丸立香提到的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也正好在談論她。
准確地說，還要加上阪口安吾。
當晚飯散場後，太宰治自然地對織田作之助提出了要不要去喝一杯的提議，織田想了想，答應了。
然後他們碰到了也在老地方喝酒的阪口安吾。
「喲，安吾，好久不見，今天居然沒有加班嗎？」
「這已經是加班後的時間段了。」安吾坐在他往常的座位上，面前是一杯golden fizz，似乎剛端上來，杯外冒著寒氣，他推了推眼鏡。
「你們怎麼突然想起過來喝酒，最近不是很忙嗎？」
太宰治拖開椅子，「也還好嘛，我今天和之前認識的人重逢了，而織田作也遇見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人，對吧。」
織田作之助：「算是吧。」
阪口安吾側頭看了兩人一眼，平緩地說：「是藤丸立香。」
「bingo！」
接著他們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酒吧的爵士樂還在響，橘色的燈光把整個房間的顏色烘出暖意。
酒端上來的時候冰球觸碰杯壁的聲音卻是冷的，清脆利落，沒有任何旖旎的可能。
「說起來安吾應該是在很後面才加入□□吧，居然也認識立香嗎？」太宰突然問。
阪口安吾自然地回答：「只有最近幾年才加入黑暗世界的那些人才不知道『藤丸立香』吧，她在港.黑還沒發展成地下龍頭的時候就已經很出名了。」
「這倒是真的，她的懸賞至今在黑市沒有撤，大概。」織田作之助補充說。
「你們最近要和她接觸的話請小心，首領似乎有些介意。」
對阪口安吾的提醒，太宰治只是長長的發出一聲：「謔——」
他的尾音拖的很長，最後隱匿於伏特加中。
酒精並不能給這副身體帶來迅猛的效果，事實上早在幾年前太宰治的抗藥性可能就達到了一個相當可怕的水平。
「我是真心想幫她一把呢，可惜她很警惕的樣子。」
「騙人的吧，她看起來對你很信任。」
「啊，織田作看出來了嗎？」太宰笑道，「但她信任的不是我哦，是『太宰治』而已。」
織田作之助：「原來如此。」
「……」阪口安吾忍不住插入這場毫無情趣的對話，「他說這種毫無邏輯的話你不追問一句嗎，織田？」
太宰治低低笑出聲，問：「你和立香見過面嗎，安吾？」
「沒有。」
「有機會一定要見見，最好再和她聊聊，她是個很有魅力的人哦，對吧，織田作？」
「嗯，沒錯。」
這場酒局散得也很早，原因還是在阪口安吾，他的一句明天還要早起上班道盡了社畜的無限心酸。
三人在酒館門口分別。
阪口安吾背著公文包，不急不緩地走向自己的住宅。
他選的這條路很安靜，一路上都沒什麼人，烏鴉在電線上歪著頭，猩紅的眼鏡像是一面鏡子。
阪口安吾在一條狹窄的巷道口停了下來。
他推推眼鏡，平靜地說：「確認藤丸立香已經出現在橫濱，主動找上織田作之助，尚不確定具體事項，辛苦報告給支葵先生。」
話音結束他便離開了。
烏鴉也跟著飛走了。
第102章
藤丸立香今晚的住處還是拜托恩奇都去找的。
立香的原話是：「拜托了哥, 你開著氣息感知轉一圈，咱們離吉爾伽美什遠點可以嗎？」
恩奇都答應了這個合理的請求，稍微有些遺憾的說：「其實吉爾提過想見你一面。」
藤丸立香瞬間驚恐：「什麼？！他見我干什麼？！想直接把我哢嚓掉然後給你換個御主嗎？！」
恩奇都：「……」
藤丸立香：「你為什麼不回答！是不是被我說中了！他還說什麼了！可惡啊！」
恩奇都無法反駁。
因為感覺吉爾伽美什真的能做出這種事來。
最終他們的落腳處放在了有些偏的地方, 立香後知後覺地發現, 好家伙，這不是擂缽街附近嗎？！
幾年過去, 擂缽街除了比之前要更緊湊一點外似乎毫無改變。
住在這裡的人倒是少了不少。
藤丸立香在落地窗向外看, 一邊指給虎杖, 「那裡，我們的戰場最好是在那裡。」
虎杖悠仁剛根據立香的提示給五條悟打完電話, 聽到戰場兩個字湊過去看，「哪裡哪裡？這裡是不是有點太像……」
「鬥獸場。」立香說。
「這樣才好啊，給那些躲起來偷窺的人一個席位，讓敗者知道是誰見證，讓勝者知道向誰挑戰。」
虎杖悠仁被藤丸立香的這一句話震住了。
立香在他眼中的形像太不確定, 她救了順平, 急切的拉著他參與這場競爭, 發現參與者其實不是他而是兩面宿儺的時候立刻改變了原先的安排。
但是沒多少沮喪的情緒。
藤丸立香在變化裡變化, 在轉變裡轉變。
「明天我們先去接觸一下芥川銀……費佳他總會自己找上門來的。」立香的視線在那個深坑外穿梭, 她回憶起之前在貧民窟和太宰治相處那段時光，其中大部分時間還要擠上一個森鷗外。
感覺三個人都有各自的打算，居然也相安無事了好久。
「不過話說回來，我可以有些唐突的問個問題嗎？」藤丸立香轉身正對著虎杖。
粉發少年被她搞得心裡毛毛的，「你……你問！」
「鑒於我們明天去找的人是一個心思敏感的未成年女孩, 還有個據說很凶的哥哥, 和一個很凶的槍兵……虎杖你談過戀愛嗎？」
虎杖悠仁：「……」
干什麼干什麼！
這和他談沒談過戀愛有什麼關系！
虎杖這麼想, 也這麼說了：「這和明天的行動有什麼關系？」
「這就是行動方針啊。」藤丸立香理直氣壯, 「現在很多人盯著我，即使恩奇都開著氣息感知，可能還有一些電子手段或者是莫名其妙的異能，我需要你出面和那個女孩子友好商談。」
虎杖悠仁：「……」
立香：「懂我意思吧！虎杖！」
虎杖：「不！我不懂！」
藤丸立香豎起大拇指：「我聽五條悟誇過你情商是咒術界天花板，虎杖！我就放心的把這個任務交給你了！只要談到怎樣才能讓她放棄參戰就行！」
這就屬於立場對立的雙方，一方主動跑去對另一方老大挑釁說，說吧，你怎麼才能認輸。
十分不尊重游戲體驗。
「五條老師還……這麼說過？」
「他在心裡說的吧，大概。」
虎杖悠仁聽這話聽得不知道用什麼表情來面對比較好。
「那你呢？」虎杖問，「你是在暗中待命嗎？」
「我？當然不啦，你忘了嗎，她還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從者啊。」
「所以恩奇都牽制她的從者，你牽制她的哥哥？是這個意思嗎？」
藤丸立香鼓起臉，「我發現你很小看我啊，我對上她哥哥可能只需要三秒解決戰鬥，能用牽制這麼不謹慎的詞彙嗎？」
「那是……」
「恩奇都去毆打對面槍兵，我當然是先把她哥哥抓起來再來找你一起威脅這個御主啊！」
虎杖悠仁：「不是友好商談……啊？」
「那是你！」立香扯出一個燦爛的微笑，「你虎杖悠仁的友好商談，和我藤丸立香有什麼關系！」
.
第二天的天氣很好，天氣預報現實可能是這個月天氣最好的一天。
氣溫不低不高，作為海濱城市而言這種恰中的舒適格外難得，出門閑逛的人都多了不少。
恩奇都熟練的分別把兩個人從各自的房間撈到客廳，他早早地要求酒店送早餐上來，現在時間剛剛好，咖啡和牛奶都還冒著熱氣。
恩奇都從立香手裡把咖啡拿走，將牛奶塞到她手裡，並最後將咖啡推到虎杖面前。
「虎杖君一晚上都沒怎麼睡，那是給他提神用的，你喝牛奶就行了，立香。」
「哦。」立香捧著牛奶杯，有一口沒一口的嘬著，「虎杖你是在緊張嗎？」
被提到的人看起來沒有昨天那麼精神，端著咖啡沒有喝，他覺得太苦了。
「這種情況根本睡不著吧！」
立香：「我又不是讓你去和她談戀愛，你緊張什麼？」
虎杖：「……」
因為他相當沒有女人緣啊！
這可是釘崎野薔薇也認定的事實！
而且現在他根本不是去聯誼的！這的確是賭上性命的聖杯戰爭對吧！
立香沒有聽見孩子內心的吶喊，吃飽喝足就帶著恩奇都和虎杖悠仁一起出門了。
今天的天氣反而讓很多窩在擂缽街的人走出來接受陽光的洗禮。
藤丸立香小聲告訴恩奇都如果可以還是盡量避開人群，恩奇都答應了。
「因為被官方找上門會很煩。」立香說。
恩奇都摸摸她的頭，「知道了。」
立香被摸完頭就轉過去踮起腳尖摸摸虎杖悠仁的頭，在他茫然的豆豆眼中像賣保險的領導一樣給他打雞血：「加油啊，虎杖，御主的戰爭就是這麼殘酷又不見血！擊潰她的心理防線！」
虎杖：都說了是友好商談啊！！！
三個人影就在這裡分開。
虎杖念著立香給他的門牌地址向貧民窟深處繞，立香在外圍根據太宰治給到的線索找芥川龍之介，而恩奇都開著氣息感知尋找lancer的蹤跡。
第一個找到目標的是藤丸立香。
因為恰好有一群小孩攔在她前面打架鬥毆。
不知道為什麼，這群小孩打架格外像回合制游戲，即使是一群人圍著一個人，也是一個一個上前向他揮拳。
不至於吧，現在貧民窟小孩都這麼有武德嗎？
你這都快趕上制度改良後的流星街了！
被圍打的男孩身體明顯要瘦弱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天生身體不好的原因，他原本是黑發，發尾卻是白的。
——和太宰治給她的照片是同一個人。
只不過這個人不太想太宰描述的那樣敏感怯懦又易怒，相反，他很冷靜也很自持的一直在打量四周。
他身上還穿著一件帶著不詳氣息的黑色風衣外套。
被打死就麻煩了，她還要留著去找芥川銀談心呢！
立香這麼想著，打算上前把人帶走。
在她有動作之前，芥川龍之介握拳擋在嘴邊低咳了一聲，等拳頭拿開的時候上面分明帶著血。
這不是已經奄奄一息了嗎！！！
接著，這個奄奄一息的瘦弱男孩用稚嫩的凌厲眼神掃視周圍，他身上穿著的黑色風衣揚起。
不，那不能算是揚起，外套像是有生命一樣聽隨他主人的命令，上揚的衣角不科學的延長，並在逐漸幻化成擁有利牙的怪物，咆哮著撲向敵方。
不到三秒的時間內，周圍連滾帶爬打算逃走的人全部倒地。
等這一切都結束之後，泛著紅光的外套又慢慢的變回了之前的乖巧模樣。
芥川龍之介又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你看上去快死了。」
藤丸立香慢慢走近他，看他從放松突然變得無比警惕的模樣。
芥川龍之介身上的黑色外套重新泛起紅光，看著似乎是在找尋著一個恰當的出手時機。
「芥川銀是你的妹妹，對吧？」
立香沒想到問完這句話之後，他的第一反應不是沉思，也不是警惕，更不是把柄被拿捏住的按兵不動。
他直接衝了上來。
【芥川君啊 ，是個看著像是頭腦派，但相當好激怒的人。】
太宰治的這句話居然半點沒說錯。
「我要殺了你。」他說，「殺掉所有會產生威脅的人。」
藤丸立香覺得他這個舉措其實有點可愛，屬於幼獸帶著那麼一點不自量力的亮爪，還有一些屬於他本人的煩躁情緒鑲嵌在裡面。
前兩天太宰治對他刺激那一波看來真的殺傷力巨強啊……
「我聽說太宰治想把你撿回去養。」
立香看見他的表情和期待的一樣插入了一些空白，還有一些被人窺探到秘密的惱怒，雖然只有很小一點。
她笑著打了個響指，豎起的指尖彙聚處一個綠豆大的光點，不小，但很亮。
亮到能在天氣如此晴朗的早上也無法忽略它的存在。
這是立香成為caster之後靈光一閃想出的gandr改良版，比起之前的光炮而言體積小上不少，所以可控性和目標精准度猛然間提高一大截。
藤丸立香將指尖對准芥川龍之介的脖子，然後稍微側過一點。
「雖然太宰治的原話還是帶有一定的期許，但我覺得他可能看走眼了。」立香笑眯眯地故意惹怒面前的少年，看他的憤怒快要吞噬理智。
失去理智的異能者，就是待宰的羔羊。
這句話是費佳之前說的。
「讓我來看看吧，芥川君，你是否值得他的期待。」
藤丸立香挑釁道。
第103章
芥川龍之介是一個對自己異能完全不了解的異能者, 藤丸立香敢如此斷言。
太宰治選中他的理由或許很簡單，他的異能的確強勁，即使放著不管也遲早會有港.黑的人員和他接洽——只要他能活到那個時候。
但目前看來, 似乎也只停留在強勁的階段, 換句話就是。
他太直了。
凶惡的異能在不大的貧民窟街道橫衝直撞，異能的主人以相當驚人的氣勢展開攻擊。
立香的光炮穿透他的異能, 控制精度之後的gandr擦過芥川龍之介的右臉, 傷口處有火辣辣的燒灼感。
「而你甚至看不清我到底在哪裡。」
藤丸立香一把扣住他的臉, 從指縫中還能看見他因為不可置信而陡然放大的眼眶和縮小的瞳孔。立香咧開一個笑，手下的動作不停, 把人扣在了地上。
當然，她放輕了力道。
「運動休止——我們談談其他的事吧，比如說，芥川銀？」
芥川銀的的名字一出來，手底的人又開始瘋狂掙扎著要第二輪battle, 立香加大了力氣, 把人按得死死的, 異能稍有動作就會被擊散。
就是場面不太好看, 光炮在擊穿紅黑色異能之後或是打進地面或是在半空中炸開。
藤丸立香：感覺像是我在胡亂點燃煙花爆竹一樣……
「你知道的吧, 最近你妹妹身邊出現的男人，我覺得他對於你們兄妹來說都過於危險了，所以想和你商量一下。」
立香覺得自己的態度已經誠懇得不能再誠懇。
「要不要勸你妹妹及時收手——你不是要去阿治手下辦事了嗎？你妹妹也可以一起去找個簡單的工作。」
畢竟港.黑是出了名的童工之家，在這幾年似乎比之前還要更嚴重了。
森先生真不是東西！
芥川龍之介似乎不太聽得進去。
他依舊連自己的狀況也不在意般掙扎，立香覺得再這樣下去他可能在自己手底下扭到重傷。
藤丸立香嘆了口氣, 將人打暈了。
她把瘦得根本沒什麼重量的芥川撈起來, 稍微思索了一下。
恩奇都打帶神性的庫丘林在職介相同的情況下問題應該不大, 而虎杖悠仁……
恩, 還是先去找找虎杖吧！
做好打算之後立香立刻帶著芥川前往芥川銀的所在地。
可能是因為他們剛才打架的動靜太大了點，立香打橫把芥川龍之介抱起來的時候似乎聽見了四周窸窣的動靜。
「這是在干什麼？」
「正大光明的搶人吧，之前不是港.黑那位也找上他了嗎？」
「……可惡，羨慕了，為什麼不來揍我，我也可以啊！」
藤丸立香：「……」
你們貧民窟的人真的很閑……還很喜歡做夢！
.
立香在摸到芥川銀門口的時候裡面一片安靜。
爭執聲、推搡聲，什麼都沒有。
因為雙手抱著個人，立香在「把他扔地上再禮貌敲門」和「把人禮貌抱著拿腳踹門」間猶豫了一下。
然後她決定都不選。
「虎杖！虎杖悠仁你開門呀！」立香站在門口嚷嚷，「在裡面干嘛呢！這麼長時間了怎麼還沒結束啊！」
「誒——！」
門很快打開了。
虎杖悠仁像是蹦著過來開門的，有些驚恐的大眼和立香撞了個正著。
「正在完成任務！」虎杖斬釘截鐵地說。
立香狐疑地皺眉，先把手上的人塞給虎杖，一點也不見外的朝裡走。
房間不怎麼寬敞，幾乎什麼都沒有，頂棚上的吊燈支呀作響，還時不時閃頻。屋內只有一套破得不行的被褥，以及明顯是最近才新添的很多生活用品。
芥川銀正有些緊張地看著藤丸立香。
「虎杖和你聊到哪裡了？」立香坐到她旁邊，側著頭看她，「大概情況應該你都了解了，對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現在的舉動真的很像個反派，芥川銀身體有些控制不住的顫抖，立香隱約看出她似乎有用令咒召喚從者的趨勢。
她手上只有最後一發令咒了。
立香突然握住芥川銀的手，她的手也不大，剛好能蓋在芥川銀手背上。
銀睜大了眼睛。
暖的。
是平時哥哥要捂好久才能有的溫度。
虎杖把芥川龍之介放到皺巴巴的床褥上之後沒和她們擠在一起，隨便在地上支起腿坐下了。
「銀醬似乎還不知道聖杯戰爭的事情，當她召喚來從者之後，從者說了一句『什麼啊，這種事情我也能實現啊』之後，他們就沒有再針對聖杯戰爭做出舉措了。」
聽了虎杖悠仁的歸納之後，藤丸立香先是一抖。
「銀醬……」立香表情復雜的看著虎杖，「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虎杖，了不起。」
「啊？不能這麼叫嗎？」
「不，我只是在誇獎你在某些方面很強的意思，原來五條悟真的沒有騙我。」
從某些程度上來說，虎杖悠仁也是個特攻啊……
不過這樣的話立香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和兄長一起生活在貧民窟的芥川銀，因為自身的願望而召喚出了庫丘林，但是她的願望基本是基於生存所需。
也就是和當初流星街的孩子差不多的情況，但沒那麼嚴重。
她需要的是芥川兄妹的生存。
而在太宰治向芥川龍之介伸出橄欖枝之後，連「生存」這一點都可以不再依賴於庫丘林了。
「虎杖君是個……非常了不起的人。」芥川銀小聲說。
藤丸立香看向虎杖：「……？」
虎杖：「……？」
芥川銀：「虎杖君說自己的願望非常的自私，但其實相比起來，我才是自私吧。」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頭也垂得越來越低。
實不相瞞，藤丸立香很久沒遇到過這樣的軟妹了，上一個可能還是黑主優姬——她似乎還是要更偏活力會撒嬌一點。
如果芥川龍之介真的帶著芥川銀去了港.黑，立香強烈推薦讓她跟著尾崎紅葉。
至少要學一下怎麼抬頭硬氣講話……不然在橫濱的地下環境下也太吃虧了！
立香覺得自己的思維有點跑偏，她反過來問虎杖：「所以你的願望是什麼？當然我就問問，宿儺的願望我就不問了，怕按捺不住連著你一起揍。」
「你這是在威脅是吧，立香！這果然是威脅吧！」虎杖的雷達響了，感覺面前出現了文字冒險游戲中常見的死亡選項。
回答的不對就會被按著打的那種！
「是很私人的願望啦。」
「你在說些什麼啊，願望都是私人的吧？」
「呃……那我說了你不能笑啊！」虎杖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下巴，「大概就是……尋求人類正常的死亡……？」
藤丸立香：「……」
這要怎麼說呢……她覺得芥川銀還是謙虛了。
虎杖悠仁你這豈止是了不起……
立香的敬意油然而生，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德咒術師，居然把虎杖當作宿儺的宿主。
這不是道德上的天生克制嗎！！
「我說啊，就算我拜托了不要笑，也不用用這樣的尷尬氣氛來淹沒我吧……」
藤丸立香跟著芥川銀一起搖頭，臉上寫滿了崇敬。
「加油虎杖！沒有聖杯你也一定可以的！」立香開始給他灌雞湯，「如果真的找不到答案，要不就給五條悟講一下，去找個大學進修一下哲學吧，我覺得理論實踐結合才是最有用的！」
虎杖：「……？」
說的還有那麼點道理？
可能是這一頓與芥川銀本人無關的閑暇對話讓她放松了很多，立香感覺到她渾身沒那麼緊繃了，甚至仰起頭來主動攀談。
「虎杖君和我講了，關於庫丘林的事情。」
「是你和庫丘林的事情。」立香提醒他。
芥川銀似乎一直以來都很不擅長在考慮事情的時候也把自己考慮進去，聽到立香的話後先是一愣，然後有些不知所措的重新復述了一遍。
「關於我和庫丘林的事情……我覺得可能需要等他回來之後一起商量……」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幾乎什麼都聽不見。
立香等她這句話很久了，當下就聯系上恩奇都，讓他拖著庫丘林可以回來了。
拖的方法可能相當粗暴，甚至可能是戰場的轉移。
恰好在此時，芥川龍之介逐漸醒來。
他的蘇醒是以咳嗽開始的，立香聽得心驚膽戰，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剛才下手過重。
一個治療交出去才覺得自己可能是杞人憂天了。
因為芥川銀一副習以為常的湊過去扶起他，給他乘了一杯水送到嘴邊。
當芥川龍之介的狀態好了那麼一些後，他終於看清了屋子裡的兩個人，當下額頭蹦出青筋，看著就要暴起展開新的決鬥。
虎杖悠仁在不知不覺間擋在了立香前面，認真的看著孱弱病號的一舉一動。
屋子的門又一次開了。
這次卻不是撥動門鎖打開的，一柄長.槍直接洞穿了木門，在一個回旋之後將門搗出一個大窟窿。
長.槍撤出去後不到三秒，一個身著藍色戰鬥服的身影將本就殘破的門砸穿。
立香直接對著他的背影就是幾記光炮，戰士似乎考慮到自己御主也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裡，他沒有正面迎接，那樣產生的爆炸余波足以將他瘦小的御主掀飛。
「狡猾的caster啊。」戰士說著，繞過光炮，也饒過了藤丸立香和虎杖悠仁來到芥川銀面前。
光炮炸開地面的時候在場的人都沒有動，掀起的飛沙落定後，恩奇都正擋在立香跟前，他抬手給立香拍掉頭上的灰。
「我把他帶來了。」
立香點點頭，等她再看向芥川銀那邊的時候畫面就有些好笑了。
芥川銀一手拽著自己的親哥，一手拽著自己的從者，她沒什麼力氣，但是又都剛好能攔住。
「立香和虎杖君不是什麼壞人。」
她小聲的說出了讓芥川龍之介和庫丘林都險些炸毛的話。
第104章
被發卡的兩個人都很快樂。
藤丸立香是屬於看見被拖住的芥川龍之介和庫丘林幸災樂禍的快樂。
虎杖悠仁是屬於「啊,總算是沒有誤會啊」的松了一口氣的快樂。
就這樣，芥川銀答應了立香的請求——不參與聖杯戰爭，等到決賽圈的時候就正式與庫丘林告別。
對此,庫丘林很無奈的撐著額頭。
「雖說現階段我也沒有什麼一定要實現的夙願，但是御主這樣沒干勁還是第一次，真讓人頭疼啊，小姑娘。」
銀有那麼一瞬間的慌張，她似乎是很不擅長面對其他人期待落空的那一類孩子，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點什麼話來。
「要是覺得煩人的話,銀現在也可以把他送回英靈座哦。」立香輕輕摸了摸銀的頭，在庫丘林罵罵咧咧的背景音中友好建議，「大家會保護好你的。」
「我還在現場呢,說出這麼可怕的話是先要干什麼？」
「就是說給你聽的啊，槍兵。」立香說完之後才意識到現場有兩個槍兵，火速補了一句，「沒有說恩奇都！」
恩奇都微笑回應：「嗯，我知道。」
庫丘林：「……」
lancer組處理的輕松程度超出了藤丸立香的預想,同時她也意識到太宰治給她提供的情報有多麼精准。
是可以直接靠情報制定解決方針實現最優解的程度。
但是現在剩下的那一位已知御主就很難搞了——費奧多爾·D。
不僅是熟人,還有仇。
目前還剩saber組和berserker組，說實話，立香完全無法將費佳和能召喚成sabe職階的英靈產生聯系。怎麼看都是狂戰士更適合這個瘋子。
但是也說不准，畢竟葉王都能召喚出吉爾伽美什，兩面宿儺都能召喚出自己……這屆聖杯戰爭再發生點什麼離譜的事情可能也是小場面。
這個時候的藤丸立香是這樣想的。
直到她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一個帶著眼鏡，看起來就很衰仔的社會青年。他自稱阪口安吾，代替自己領導想要約立香談談。
他們就站在街道上，絲毫沒有遮掩。虎杖悠仁大致能夠察覺到周圍有些明目張膽的視線，而在他身體裡的兩面宿儺甚至已經開始嘲諷起一行人的效率。
【殺光他們才是最快的途徑,藤丸立香還真是和你一樣沒用。】
虎杖全當這是留守老人的呢喃抱怨，完全沒有搭理他。
但虎杖都能感知到的事情，立香自然更早發覺——監視的感覺太強，幾乎快要明目張膽地把眼神貼在兩個人身上。
立香看著眼前的青年，盲猜道：「你是……港.黑的成員？」
「是的。」青年回答。
「不去。」得到肯定回答的藤丸立香果斷拒絕，「我和森先生已經談好了，沒有其他能聊的內容。」
阪口安吾等她說完之後才繼續開口：「是支葵先生想找您。」
藤丸立香：「……」
好家伙，這劇情還挺熟悉。
「你是……異能特務科的？」
「是的。」青年第二次回答。
「不去。」立香繼續拒絕，「告訴他，我最近忙著呢，有空再說……不過你們異能特務科真的好喜歡一個人領好幾份工資啊。」
「異能特務科這麼摳門嗎？還是森先生真的很大方？」
阪口安吾不知道藤丸立香現在是在轉移話題還是在干什麼，她拒絕得很果斷，給出的方案也很直接，後續直接轉移話題結束再繼續糾纏的可能性。
但支葵司的指令是必須安排好和藤丸立香會面的時間，之前海濱的那場災難已經超出了異能特務科的預演算……
「支葵先生認為您對AEFAE還是在意的，他應該會和您聊一些關於這方面的問題。」阪口安吾放出這話之後就再也沒有後招，但還是靠著直覺補充了一句，「支葵先生為橫濱做了很多，也希望能夠和您保持以往的友好關系。」
藤丸立香被他又官方又夾帶私貨的發言搞得皺起眉頭，想說她和支葵的友好關系說不定還會因為這場聖杯戰爭直接破裂呢。
畢竟戰場固定在了橫濱，從者打架異能特務科也插不進手——不是每個人都是中原中也，或者五條悟，或者藤丸立香。
好吧，立香承認，把「藤丸立香」和其他兩個人放在一起是自己膨脹了！
但是「藤丸立香」這個名字再怎麼也是和「兩面宿儺」一起傳到了現代，雖然是在惡霸層面……那也算強無敵那種了！
藤丸立香！膨脹得理直氣壯！
「下午讓他來見我。」立香板著臉，「我晚上還有別的事，錯過就算了。」
她也是很忙的！
事情發展到這裡仍然在立香可接受範疇內，直到下午支葵司真的敲響了她的房門。
立香磨磨蹭蹭地穿著拖鞋走到門口，在拉開門的瞬間和門外的人對上視線……
「好久不見，立香。」
「……」
然後她「咚——」的一聲將門摔上了。
虎杖從沙發上冒出個頭：「怎麼啦！」
「虎杖！大危機！」立香嚴肅地說，「我的老朋友和我的老仇人都在門外，這個場面我覺得有點難辦！」
虎杖：「……？」
「可惡啊！異能特務科怎麼什麼人都結識啊！不篩選一下精神病人嗎！」
虎杖悠仁茫然了，完全聽不懂立香在說些什麼。
而藤丸立香現在正處於認真思考要不要將時間停下來，出去把支葵司身後跟著的俄羅斯腦殘按著砍一刀。
沒錯，支葵司按照約定來找她了……身後跟著費奧多爾·D！
你這是探望老朋友順便談合作嗎？！你這是想直接反目成仇吧！！！
「立香？」門外支葵司再次敲響了酒店的房門，比起幾年前的他，現在的支葵聲音要更低沉了，幾乎算得上有些陌生，「我帶他來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因為費奧多爾也是我們談話的內容。」
藤丸立香瞬間意識到支葵司大概率被騙了。
太宰治說費奧多爾將令咒主動展示給他看，並且希望他能將信息傳出去——不止是傳給立香，還可以傳給橫濱其他組織。
比如港.黑，又比如異能特務科。
他想要改變世界的力量，但他絕對看不上魔術師，對聖杯戰爭也不會抱有太大的期待。
除非這幾年在調查了時鐘塔之後他對聖杯改觀，但這種可能性很小。
時鐘塔和AEFAE那群腦子有包的雜魚不一樣，他們自詡正統魔術師，追求的東西也是各不相同。但對於聖杯，有執念的正統魔術師不算多。
畢竟這是人造聖杯，實現願望都難講，更別提是抵達根源。
這麼說的話，費奧多爾的目標其實一直以來都不是聖杯，不是魔術師，不是藤丸立香……
是異能特務科！
異能特務科有什麼東西是費佳想要的！
藤丸立香在推斷出這一點之後思路瞬間流暢了很多。
被支葵司帶著來找上自己，這在費佳眼中可能都只能排到第二優先級——假設費佳現在還抱著那個奇怪的友情觀的話。
立香小聲對虎杖提示：「一會兒不管發生了什麼都不要驚訝。」
「……你這樣說只會讓人更緊張啊！」
「不用緊張，最粗魯的場面也只會是我把某個人按在地上捅刀，最多不超過三刀，多了我也會累。」立香臉上表情舒緩，嘴裡卻說著恐怖的話，「虎杖你只要注意不要濺到血就好。」
虎杖悠仁：「……」
都精確到這個地步，畫面感都要出來了還讓我不要緊張嗎！！
在差不多交代好所有的事情之後，藤丸立香終於打開了房門。
「好久不見，支葵。」
立香笑著說。
「還有你，好久不見了，費佳。」
第105章
費奧多爾·D看起來絲毫沒有改變,深紫色的瞳孔被一層有些厚重的陰翳擋的嚴嚴實實，笑起來之後上一秒還是和諧友愛，下一秒就成了深淵下爬上來的惡鬼。
是那種藤丸立香見了就想砍他兩刀的惡鬼。
而這個惡鬼現在毫無芥蒂的走進房門，比立香還要自如地在沙發上找了個位置坐好,沒了別的動作。
虎杖悠仁默默在旁邊乖巧不敢動。
這種情況下,支葵司反而存在感極低，他在沙發上坐下來之後省去了多余的寒暄,雙手交叉疊在腿上,直入主題。
「AEFAE被攔在了意大利，異能特務科幾乎在第一時間得到了聖杯戰爭的相關情報。」
作為當初和立香一起被魔術關過火籠子的人，支葵司應該是異能特務科裡除去和鐘塔侍從對接的人之外，對魔術最有體會的一個人。
立香聽見這句話後配合上沙發上費佳若有所思的笑容,瞬間懂了,「是你做的,費佳。」
「你看起來一點都不驚訝。」魔人向後靠了靠,頭稍微垂下之後有些長的頭發遮住了眼,「看見我也不是很驚訝的樣子，該說不愧是你嗎，藤丸立香？」
立香沒接他的話，轉頭看向支葵司,「你在和死屋之鼠合作？」
她說這話沒多少疑問或者驚訝,真的要說的話，支葵其實從她語氣裡聽出了一絲挖苦。
他稍微壓低了聲音，盡量平緩地將自己的來意清晰的表達出來。
「鐘塔侍從和時鐘塔沒有參與進來,只要把意大利的魔術集團遏制住，這場戰爭就沒有那麼不可控。」
聽到這句話後藤丸立香嘆了口氣。
先不說魔術集團這個說法就完全是外行的說法，雖然這麼說像是在誇他……但是在她看來,費奧多爾一個人的不可控性絕對遠超十個AEFAE。
「費佳。」她將目光看向悠閑狀態下的魔人，直白地問，「你想干什麼？」
「這次來的話，其實是想見你一面。」
「這種廢話可以少說一點，我以為我們其實已經很熟了？」
「是啊，很熟。」費奧多爾笑了一下，意有所指的說，「所以就更想來看你的現況。」
藤丸立香：「……」
看她到底死沒死嗎你這狗東西！
她深呼一口氣，「我會銷毀聖杯，如果你會參戰的話那再好不過。」
「哦？」
「我會連你一起銷毀掉，費佳。」藤丸立香認真地看著他，「作為『旅游』的報酬。」
費奧多爾的笑容弧度大了不少：「那麼久之前的事情你還能記住，是在緬懷我們的友誼嗎？」
「是在緬懷你給我那一刀。」
他們針鋒相對的話讓在座其他兩個人就算不清楚兩個人的往事，也能清晰感受到不可調節的矛盾橫亙在中間。
還是你死我活的那一種。
支葵司突然就有些後悔答應魔人將他帶來的這一筆交易。
不管是讓關系一直良好的藤丸立香這一方感到齟齬，還是他和立香的私人關系受損——都十分不劃算。
在立香說完那句話之後，現場就再沒其他發言。
虎杖悠仁完全噤聲，感覺他們的對話裡硝煙彌漫，稍微不注意就會被掃射到。支葵司思考怎麼達成這次的目的——和藤丸立香展開合作，拿到聖杯。
沒錯，異能特務科的目的不只是控制住戰爭，還包括掌握聖杯。
這時費奧多爾突然開口了：「和異能特務科合作是不太可能的。」
支葵司幾乎是在瞬間抬起頭，帶寒意的鋒利眼神釘死在魔人身上，「你這是什麼意思？」
「異能特務科有其他的事情要忙……港.黑很快就會有動作了，雖然和聖杯戰爭關系不大，但是如果參展方有織田作之助的話，森鷗外是坐不住的，立香，你能尋求的同伴不多，但是你的敵對方不少。」
藤丸立香眼神一凜。
她並不懷疑魔人的話，他現在除了情報之外沒有其他砝碼，即使真假參半，有一點應該是確定的。
森鷗外要干什麼？
或者說，他要讓織田作之助干什麼？
「你應該知道違約的結果吧？」支葵司冷聲說。
費奧多爾並不在意，他用平緩而真摯的語氣回答：「前提是違約方是我，如果是你們自顧不暇導致合作破裂呢？」
支葵司沉下臉，魔人不緊不慢的稍微收斂了一點他的笑容。
氣氛一下子從雙方對峙轉變為三方對峙。
「恩奇都，抓住他！」
金屬的凜冽反射幾乎是貼著藤丸立香話末出現，驟然間一聲「鏘——」響，隨之出現的閃光讓在場的人視線都有那麼一瞬的失焦。
恩奇都的天之鎖撞在一把帶著刀鞘的金色劍身，兩名從者在逐漸散開的金色粒子中出現，青草般翠色的眼眸和透亮的碧綠雙眼對上視線。
身上纏繞著蒼與白的金發騎士身著盔甲持劍站在費奧多爾身前。
藤丸立香咬牙切齒道：「你召喚了saber？！」
立香覺得這屆聖杯戰爭已經完了。
反正肯定是出了問題，費佳這種爛人都能召喚出是saber還有什麼不可能的？！
等等，也可能不是他召喚的，是他從AEFAE手裡奪走的所有權也說不定……？！
面對立香不算問題的問題，費奧多爾坐在沙發上的姿勢都沒有變。他點點頭，承認了下來：「不光如此，我還知道最後一位御主的身份，怎麼樣，立香，要聯手嗎？」
藤丸立香先是沉默了兩秒，隨即對支葵司說：「支葵你能先回去嗎，之後我再聯系你？」
支葵司抬頭認真看了眼立香此刻的神情，「如果我不在這裡會順利一點嗎？」
「會。」
被費奧多爾背刺之後他呆在這裡的確沒多大用處，即使能收集到別的情報，如果費奧多爾沒有說謊，他的工作中心很有可能即將發生大幅度的偏移。
而如果費奧多爾說謊了也只能說明一點——費奧多爾並不忌憚建立在「異能契約」下違約的後果。
支葵司在這場交易中不僅被動，而且沒有好處可拿。
想清楚這一點之後，支葵站了起來：「那麼，下次再見。」
「走的干淨一點。」立香是知道他的異能的，出聲提醒，「去做你該做的吧。」
「知道。」他很干脆的走了。
等到支葵司完全離開之後，藤丸立香重新開始新一輪和費奧多爾的互相折磨。
「你還真是讓人火大啊。」立香說，「到如今還覺得我會心平氣和的和你進行利益互換，你是太看得起我還是根本看不起我？」
「我一直很尊重你，立香，作為朋友的尊重。」
藤丸立香：「那好，今天就是我們友誼正式破碎的一天，沒有異議吧？」
費奧多爾嘆了口氣，他只是舉起手，輕輕摘掉了一只手套。
他的手和以前一樣瘦削，沒什麼血色，手背令咒不知為何只剩下一劃，但費奧多爾也並不在意，他壓著聲音緩慢的下令：「saber，剿滅caster一方。」
話音未落，面前的金發騎士瞬間有了動作。
「虎杖！過來！」藤丸立香在瞬間拉過自己御主的宿主，她動作很快，在沒有調整時間的情況下直接一發gandr打碎玻璃，「抓緊我！」
saber黃金之劍橫掃的威力相當的恐怖，由於費奧多爾的命令，騎士下壓身型試圖直接略過擋在前面的恩奇都，劍鋒直指藤丸立香本人。
在帶著銳利風漩的劍氣攻擊下，立香絲毫沒有因為他的御主是費奧多爾這種魔術廢就輕視他的從者。
畢竟這名騎士大概率是整場聖杯戰爭起源的AEFAE自己准備的「參戰武器」——費佳就是個臭老鼠，懂個屁的魔術！
立香和抱著她不撒手的虎杖悠仁一起從酒店的高樓一躍而出，重力將他們帶著下墜，在虎杖悠仁逐漸縮小的瞳孔下，立香開口——
「恩奇都！」
她叫回了還在阻攔saber的從者，在恩奇都默契出現在身後抱起她的同時摁下手中的按鈕。
酒店房間中，四個沙發底下、沙發面前的茶幾抽屜裡、側面的電視櫃下方、門側的可視設備中——之前安裝好的微型炸彈在瞬間啟動！
轟鳴和火焰咆哮著向外竄，又因為緊緊約束著「酒店房間」的魔術結界而被堵塞在房間裡面，生物和非生物被迫接受多次爆炸和烈火的灼燒。
順帶一提，火警感應裝置被隔離在結界之外。
虎杖悠仁有些磕磕絆絆地問：「他……他死了嗎？」
「雖然很想回答你沒錯，他快直接被燒成碳了……但是大概率是沒死的。」立香空出一只手來摸摸虎杖的頭，笑著說，「但是我們現在可以開始祈禱，費佳還是直接死了比較好，不然下次見到他我可能會先捅個幾刀再下死手。」
虎杖：「……」這竟然還不算死手嗎？！
為什麼立香突然就變得這麼可怕QAQ……
「恩奇都，我們先去男媽媽……我們先去織田那裡，支葵如果明白我的意思應該已經在去找他的路上了。」立香仰起頭對綠發的從者說。
「費奧多爾的話讓我有了很不好的預感，森鷗外不管想做什麼，現在的織田都不合適，有傑克在他不可能有事，但是事情會變得相當難收尾。」
立香在心裡想，包括太宰治，從他和織田的關系來看，說不定會把事情攪合得更加復雜。
第106章
果然和藤丸立香料想的一樣,支葵司先她一步找到了織田作之助。
找到他的時候，織田正在代表港.黑……友好協商鄰裡關系——具體地說就是處理兩家同時給港.黑上交保護費的商家糾紛。
支葵司坐在對面的咖啡廳裡，他靠著窗，沉默的看著對面紅發的男人看起來完全沒有脾氣的按住越來越暴躁的雙方,面前的咖啡早就涼了。
立香走過去,拉開他旁邊的座位，「現在做到異能特務科哪一層啦？」
支葵司瞥了她一眼,「參事官。」
「好家伙,那不是最高指揮官的副官嗎？！」立香絲毫不客氣的把他的咖啡端過來，又從桌上的自助小盒子裡掏出五六顆方糖，統統丟了進去。
她拿起小勺，攪了攪,抿了一口還是覺得苦。
支葵司問：「你不怕我在裡面加東西？」
「瞎說什麼呢。」立香被苦到後又打開一包植物性奶精,也倒了進去。
在揍敵客家裡生活一段日子之後,抗毒性即使沒有伊路迷那麼高,再怎麼也不至於被平常藥劑放倒吧！
立香像是打定主意要先閑聊,繼續問：「之前在港.黑的那個你的線人小姐姐……叫什麼來著我不記得了……」
「死了，龍頭戰爭裡動作慢了些。」
「……」
「你這家伙還是這麼擅長用刻薄的口吻說這些傷感的話啊。」藤丸立香把咖啡推回到他面前，「這就是你對『戰爭』這麼抵觸的原因嗎？」
支葵司的手不自然的動了一下。
他的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但是藤丸立香就是能那麼精准的捕捉到他埋起來的情緒。
「你不該試圖和費佳聯手的,意大利的魔術師其實相當的外行,在英國沒插手的情況下，放他進日本對所有人來說都是賠本買賣。」
支葵司的嘴唇動了一下，但還是什麼也沒說。
他不說,立香就接著說了下去，「之前的小姐姐死了的話，現在的港.黑應該還是有你們的人在,並且從某種意義上來看，權限比之前還要更高，對吧。」
「你能在我用魔術隱去存在感的前提下直接找上門……線人應該是和阿治、中也、織田……至少是他們三個人其中的一個人關系很近才對。」
「為什麼不能是尾崎紅葉，或者昨天見到你的其他港.黑成員？」
「紅葉是我帶過的人，而且她現在很尊重森先生。」立香想起之前的事，笑了一聲，「與你和我這種對著首領鞠躬，背著首領罵街長達數年的社畜可不一樣……其他成員的話，說實話，太低級了，沒必要。」
支葵司的視線放在被立香推過來的咖啡上。
藤丸立香輕描淡寫的提到了之前他們共事的那幾年。
他作為官方臥底和港.黑情報頭子，多面收集情報，保證港.黑的發展不會超出異能特務科的預料。
立香作為首領秘書，一直試圖將官方劃出的那條線不斷向後推，一次又一次的在紅線上蠶食著地下勢力。
不管怎麼看他們都是敵對的，但關系意外的還算不錯。
支葵司的嘴唇又一次動了幾下，這次他終於把沒打算說出來的話講了出來。
「就是因為這樣，藤丸立香。」他說，「異能特務科會和魔人聯手，完全是因為另一方是你，『藤丸立香』。」
在立香皺著眉的疑惑目光中，支葵坦然道：「種田長官很忌憚你，比你想像中更忌憚。不管是把魔術當作養分供給港.黑，還是把港.黑當作養分供給給魔術，你參合的勢力都太多了，能做到的也太廣了。」
「在森鷗外上任前，幾乎一大半的人都以為你會突然出現，然後坐上那個位置。」
藤丸立香：「……？」啥？怎麼就她了？！
「森鷗外上任後，他提拔上來的干部是尾崎紅葉，你的學生。他准備提拔的干部是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你一直養著的小孩。」
支葵司平靜地向立香整理之間的關系，其實也用不著整理，只是把這些事實性的句子拿出來，有腦子的人瞬間就能看清楚之間的聯系。
「龍頭戰爭結束後你沒有出現，異能特務科做出判斷，你應該還是占據魔術一方更多，於是我們一直在等著『意外』的發生。」
藤丸立香已經不止是滿頭問號了，她現在感覺是滿頭黑鍋把自己扣得視線發黑。而支葵司還在繼續說——
「聖杯戰爭就是這個意外。」
立香辯解道：「可這對我來說也是意外……」
「即使如此，你再站出來一點看呢？」
藤丸立香想了一下，結果讓她自己倒吸一口涼氣。
對哦。
七位御主的聖杯戰爭，間接或者直接和她能達成「友善」關系的高達三個，加上她自己已經超過半數了！
除了倒霉的rider組是真的無辜被掃沒了，現在的威脅只剩下費佳和不知名berserker組。
對她來講真的是巧合加上費佳的謀劃連環相撞，但是對於第三方看來……
藤丸立香這是個什麼大BOSS形像啊！！！
「我覺得你們對我誤解好深哦。」立香干巴巴地說，「我正在為了人類的安危而奮鬥呢，你們不會覺得費佳拿到聖杯比我拿到聖杯要好吧。」
支葵司沉默了：「……」
藤丸立香：「……」媽的，懂了。
看著對面的織田作之助應該是結束了雙方的調節，等在一邊的虎杖悠仁上前叫住了他，指了指立香的方向。
織田在看見立香之後超她點點頭，然後跟著虎杖走了過來。
支葵問：「你就在這裡談嗎？」
「有什麼關系，反正店裡的人都被你換成異能特務科的人了，對吧？」
支葵司默認了。
立香招呼兩個人坐在他們對面，先向織田作之助介紹道：「這是支葵司，異能特務科的參事官，目前在負責聖杯戰爭。」
她將重音很刻意地放在了「目前」上面。
織田自我介紹道：「我是織田作之助。」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就卡了殼，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說自己港.黑的底層身份比較好，還是說自己在聖杯戰爭裡的御主身份比較合適。
「放心吧，不管怎樣，支葵都會負責你的。」立香翻了一下菜單，側過頭小聲問支葵，「我能向你的人點單嗎？他們會做這些嗎？」
支葵司：「……能的吧。」
藤丸立香立刻揮手叫來服務員，痛快的點了店裡的招牌下午茶，並且還將菜單遞給虎杖，「看看要吃什麼，支葵請客！」
虎杖悠仁瞬間答應：「好！」
應聲之後他還不忘問旁邊的織田：「織田先生要什麼嗎？」
織田：「啊，我也可以點嗎？」
支葵司：「……」
你們這群人能有一點緊迫感嗎？哪怕就一點？
這場談話就在一桌子的華夫餅、香蕉船、可麗餅、草莓芭菲……的架勢下展開了。
支葵司直接提出了他的訴求：「在聖杯戰爭期間暫時停掉港.黑的事情，或者立刻退出聖杯戰爭，二選一。」
織田：「我倒是無所謂，但是這樣算曠工吧？我暫時還不能被扣薪水，所以……」
「支葵補貼給你！」立香不用自己掏錢半點不心疼，搶聲道，「扣多少補多少。」
織田作之助將自己面前的芭菲和虎杖悠仁面前的空碟子交換了下，接著說。
「可我沒打算當線人，也沒有叛逃的打算。」
立香：「……」
對哦，同時吃黑白兩家飯有點容易翻車。
支葵司不慌不忙地跟進：「所以退出聖杯戰爭吧，這樣……」他的話突然頓住了。
藤丸立香立刻意識到，支葵司居然一直戴著內置耳麥？！
在他神色變化幾輪之後，最後說了一句：「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
然後朝立香點點頭，離開了。
同時，店裡面的人也逐漸接連減少，三分鐘不到，店裡變得空蕩蕩，除了在座的三個人外再沒其他人。
「恩奇都，人都走了嗎？」
恩奇都在立香身側實體化，氣息感知後告訴立香，「走干淨了。」
「織田，有監控設備在嗎？」
被叫到的紅發男人稍微「啊」了一聲，然後站起來，說：「稍等，我去看看。」
他在店裡稍微繞了一圈，手上捏著四五個不明器械回來，「我只找到這些。」
立香接過來，一個接一個仔細的碾碎，然後把碎片全部扔進之前支葵的那杯咖啡裡。
「啊，差不多做個意思就行了，我們的對話也不算什麼機密。」
藤丸立香清了清嗓子，很認真的對織田作之助說：「我希望你退出聖杯戰爭。」
織田：「既然是這樣……」
「——但是不是現在。」
織田作之助：「……什麼意思？」
「從現在開始，把開膛手傑克寸步不離地留在你身邊。」立香說，「我對森鷗外這個人不算太了解，但是被他盯上絕對不是什麼好事，你是底層對吧？」
織田點點頭，「對。」
「我就不過問你的過去了，但是至少現在，你對他而言的價值不只是底層，這麼說能明白嗎？」
藤丸立香皺起眉。
「森鷗外想干什麼事，對他有利，對魔人有利，但絕對對你不利。」
第107章
藤丸立香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計劃,或者說，她現在才開始制定自己的計劃。
之前一組一組的找上門，大部分原因是因為她對其他御主的狀態處於「未知」。但現在除了費奧多爾拿來當誘餌的berserker組之外，其他都相當透明。
並且對她完全有利。
現在確定的是織田作之助的重心完全轉移出去,開膛手傑克對聖杯的欲.望不強,主從幾乎不用費勁溝通就能達成共識。
芥川銀會將庫丘林的指揮權暫時轉讓過來，葉王不會涉及爭鬥,吉爾伽美什可以交給恩奇都去交涉,大不了他們兩個打到天荒地老。
而費佳現在的意思還不能判斷出他是否和berserker組達成了合作，不管有沒有合作，他賣起「隊友」來都是眼不眨心不跳。
「如果能提前把他擠出局就再好不過了。」
太宰治剛坐下來就聽見立香發出了這樣的感嘆。
半小時之前，藤丸立香打電話詢問他現在有沒有空,有事情要和他商量,又問中也能一起來嗎。
可惜中原中也被森鷗外派出去出差了,太宰治一個人慢悠悠地晃到了電話裡約好的餐廳。
不知道是哪裡學來的習慣,藤丸立香很喜歡約在一些吃東西的地方談事情,上次是晚上的飯局，這次也是。
太宰治坐在立香對面，她有些無聊的晃著手裡的杯子，裡面的液體不知道泡了些什麼奇怪的東西,稍微搖晃兩下還會冒泡泡。
坐下之後立香先大致先告訴了他現在的局面,在說到織田可能被森鷗外盯上的時候，太宰治的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稍微活動了一下手指。
他開始對最開始聽見的那句話做出回應。
「能把魔人解決到最好,不能的話也無所謂吧。」
「這一點我也知道，最無趣的發展就是三方一直不動，直到有一方先撐不住。」藤丸立香將杯子放在桌上,又用食指稍微彈了一下杯壁，「你清楚的吧，我和費佳之間的矛盾。」
「客觀一點，立香，你正身處『戰爭』，所有參戰方都和你有矛盾。」
「假如織田作之助真的有一定要實現的目標，你會立刻轉換立場嗎，阿治？」
立香提出這個問題之後自己興奮起來，她覺得這個問題很有意思，雖然聽起來很像是你A和B掉入水裡你要救誰的垃圾東西，但核心其實是——
【你能為織田作之助做到哪一步？】
【你能為你認定的友誼做到哪一步？】
【太宰治對於友誼的本質上限和下限在哪裡？】
這是藤丸立香回到她熟悉的冬木市之後仍然需要解決的事情。
「立香，這種觀察沒有意義。」太宰治把她面前的杯子推到一邊，將菜單遞過去，攤開在她面前，「在你自己弄懂到底想要的是什麼之前，對別人的觀察都沒有意義。」
藤丸立香沉著冷靜的給了太宰治三個呸呸呸。
這是一家意式餐廳，立香選在這裡的原因也很簡單，這一帶是異能特務科的地盤。
太宰治也清楚這一點，所以……
「比起我們，你似乎更加信任之前的『老同事』呢。」他狀似無意間說，「明明是我們更先『認識』吧？」
這次立香不想再搭理這些有的沒的試探，直接叫來服務員開始點餐。在說完自己要什麼之後也沒有給坐在對面的太宰選擇的機會。
「全部兩份，謝謝。」
藤丸立香「啪」的一下合上菜單，她抬起眼，暖色的虹膜幾乎與主調為暖色的餐廳融為一體。嘴角是和多年前一樣，連弧度都沒變化的笑容，但是因為身體的縮水而略微違和。
至少太宰治覺得是略微違和的。
也只有中也那種笨蛋會覺得沒差吧，他想。
「其實我是來提醒你的。」立香說，「魔人的情報，港.黑會有一場動亂，有關織田的動亂。」
「哦？費奧多爾君的免費情報嗎？」他將免費這個詞咬得很重，句末的尾音有些上揚，像是嘲笑的口吻，「既然是在特務科的地盤說這種話，看來規模還不小嘛？」
「你再陰陽怪氣的話我就把這杯水潑你臉上。」立香冷酷地說。
太宰治立馬老實了。
「比起我，你似乎更加信任現在的『新朋友』呢。」立香把他的話送回去，「明明是我們更先『認識』吧？」
「嗨，嗨，我認輸，立香想讓我干什麼？」
「與其說是想讓你干什麼，恰好相反，什麼也不要干。」
太宰治笑起來。
立香沒有把話說得太清楚，但她相信太宰治明白她的意思。
費奧多爾的腦子轉得太快了，太宰治要是也加進來，這場戰爭的不確定性絕對大於一加一。
他們兩個順水推舟的能力一直都很可以的。
「這樣也太狡猾了吧，我會以為是立香特意空出來讓我能應付港.黑這邊的體貼哦。」
「你說的半點沒錯。」她浮誇地一口承認，「我是全心全意在為你著想。」
至此，雙方達成共識。
***
藤丸立香回到新的落腳酒店的時候虎杖悠仁還沒有回來。
她走進門，打開燈，像是在自言自語一樣：「我覺得不對勁。」
恩奇都出現在立香身邊，問：「哪裡不對勁？」
「是我不對勁。」藤丸立香坐在沙發上，她皺著眉，捂著胸口，說不出現在是什麼感覺，「我太『急躁』了，尤其是在見到費佳後。」
「我想直接跳到結尾，但也清楚這是急不來的，但是……但是……」說完這句話之後她抬頭看向恩奇都，像是在詢問他的看法。
「但是你想回去了。」恩奇都坐到立香旁邊，像之前借住在倫敦莫裡亞蒂的時候一樣，幫她把頭上的馬尾解開。
「在接連看見太宰治、中原中也後你就想回去了，接著又見到了費奧多爾，所以『渴望』的情緒被污染成為了『不耐煩』。」
「這不是你的問題。」他緩聲說。
藤丸立香也順著他的話點頭，但沒點兩下自己都接受不了恩奇都這個說法。
她意識到自己的從者是有多麼溫柔，試圖將屬於立香自己的壓力全部拆分出去。
「明明就算在滿世界找靈脈的時候我都一點都不急，但是越快到終點越覺得煩躁。」她突然抬起頭，「確保費佳出局——確保berserker出局，明明就只差這兩步了。」
恩奇都卻笑著摸摸她的頭：「不，只差最後一步了。」
立香：「……？」
「我會處理好的。」恩奇都微微垂下頭，長發稍微遮住側臉，他聲音低下來，說，「等你醒來就是決戰之日，立香。」
話音剛落，藤丸立香就感覺到自己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越來越重，她試圖伸手去夠恩奇都，卻被自己的從者主動抱了起來。
恩奇都將立香平放在沙發上，又去臥室給她找了一條毯子搭上。
做完這一切之後，他才笑著問：「立香很可愛吧？」
本來空無一人的房間裡湧出璀璨的金光，一雙猩紅的眼眸睥睨著端詳了一下熟睡中的御主。
「橫豎只是一個弱小的小家伙，恩奇都，你太在意她了。」
「不算弱小，吉爾。」恩奇都站起來，對自己的友人澄清，「她已經做到最好了。」
英雄王吉爾伽美什斜睥了沙發一眼，將對話繼續了下去，「你不是讓我看她哪裡不對嗎？」
「嗯。」
「你知道『封印指定』吧。」
恩奇都愣了一下，「以『保護』的名義，拘獲有才能或觸犯禁忌的魔術師，並將之囚禁的『封印指定』？」
「不用緊張，我只是拿它舉個例子。」
還沒等恩奇都松下一口氣，吉爾伽美什接著說。
「她身體裡有類似的『封印』，魔術師用來將一個人完全『清洗』，過去的經歷、記憶、感情甚至是天賦，完全清洗……但是她的封印不完全。」
恩奇都皺起眉：「可我沒有察覺到期間有……」
「不是在召喚你之後。」吉爾伽美什饒有趣味的看了眼沙發上的小姑娘，他將袒露在外的惡意稍微收斂了一點，「是在她很小的時候。」
恩奇都在這個時候回想起了之前立香說過的，在她父親去世之後她有過一段時間的頹廢期，是她的青梅竹馬把她從泥淖裡□□。
自那以後，她對去世的父母的感情就變得及其淡薄，明明之前還為此一度自我封閉，卻在轉眼間像是什麼都看開了。
難道是……
吉爾伽美什的全知全能之星在御主是麻倉葉王的前提下幾乎完全不費勁，但他沒有把一切都攤開，也不順著時間線將整件事追溯得一清二楚，而是將話口停在了這裡。
英雄王對這件事並不算太感興趣，並不打算因為藤丸立香而暫且剝奪自己享受「未知」的權利。
「恩奇都，這是藤丸立香自己的事情。」
「我知道。」恩奇都說，「正因為知道，所以才覺得要做點什麼。」
「她要面對的不是這些，而是更殘酷的本質。」恩奇都低頭看著熟睡的少女。
她這次在夢裡沒有急躁也沒有不安，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放松下來的立香了。
「我想替她將其他繁雜的事情全部掃平，有意向同我一起嗎，吉爾？」
「你的御主似乎已經站在足夠『偽善』的立場安排好一切了。」
「那太慢了，立香的心腸還是太柔軟。」恩奇都笑著說，「既然她不想再等，那其實也不必再等。」
「哈哈哈哈！這算什麼？」
恩奇都看著窗外，圓月高懸在天空，橫濱的夜晚也並不寂靜，每個角落都在絮叨著細碎的故事。
他的御主睡在沙發上，而身旁的好友絲毫沒有掩蓋自己對混亂的好奇。
「這算我們奇跡般再會後的第一場盛大慶典——你想聽見這樣的回答嗎？」
吉爾伽美什大笑起來，待笑夠了才用愉快的視線打量著自己的好友：「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狂妄發言啊，吾友。」
英雄王轉身道：「那就走吧。」
兩位從者的身影消失在房間裡，同時，窗外紅眼睛的烏鴉飛走了。
第108章
一覺醒來發現世界都變了是種怎樣的體驗？
謝邀,人剛被搖醒，虎杖悠仁連說了三句完了，本人卻一句都沒聽懂。
直到這個男孩抱著頭嘰裡呱啦說了一大堆突發情況後，藤丸立香才明白那三個完了指的是什麼。
其實是挺字面意思的。
芥川銀的庫丘林完了。
費奧多爾的亞瑟·潘德拉貢完了。
還有麻倉葉王和吉爾伽美什也完了。
「恩奇都……是恩奇都嗎？」立香回想起昨天被放倒前最後的記憶,想半天也沒想明白這個哥怎麼突然就支棱起來,幾乎把聖杯戰爭打穿了。
虎杖悠仁將他知道的告訴了立香。
他昨天下午被派去和芥川銀溝通最近暫時不要陷進港.黑可能會發生的爭端裡，芥川龍之介出於工作上的原因可能會介入,但是庫丘林最好不要被拖住。
然後他在回酒店的時候遇到了來橫濱找他的五條悟。
雖然暫時很驚訝為什麼老師這個時候會出現在橫濱,虎杖還是跟著五條悟走了。
他們找了一家甜品店，五條用金錢的威力強行將營業時間向後推移。
但五條老師並沒有向他交代什麼事情，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不一會兒，街頭就傳出像是要加更整個地表都震碎的爆炸聲。
甜點店的老板相當熟練地躲去了後廚,絲毫不在意店面會發生什麼事。
想要出去探查的虎杖被五條悟勾住兜帽,白發老師勾起嘴角,輕快地說：「我就是因為這個來的哦∼」
「五條老師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了？」虎杖一臉茫然地被按回座位上。
五條悟雙手支起下巴,向學生作出講解。
「因為一直有關注著這邊嘛,從者藤丸立香的事情可以插手，但是御主藤丸立香的事情最好還是不要介入哦。」
盡管他、虎杖悠仁完全沒聽懂五條老師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還是配合的點了點頭。
同時，地表又開始因為爆炸而震動,天花板的縫隙裡的灰塵都被震下來,在即將掉進加滿方糖的咖啡杯前停滯在空中，緩慢的向兩邊掉落。
下一秒，店外一個藍銀色身影如炮彈一般砸碎門窗,砸進店裡——幾乎與緊繃在座位上的虎杖悠仁擦肩而過。
他粉色的頭發被衝擊帶出的風揚起。
一個身影赤腳踏著滿地狼藉朝裡走，在看見店裡坐著動也不敢動的粉發少年時多少有些吃驚。
「噢，是虎杖啊。」
虎杖吃驚得稍微瞪大了眼眶,「恩……恩奇都？！」
恩奇都朝他笑了一下，微笑並不影響他此時的動作。
天之鎖從他身後憑空出現的金色漩渦中湧出，幾乎是在瞬息之間躥至虎杖悠仁的身後。
「旁邊這位是你的老師吧，現在實在不是打招呼的好時候，望諒解。」
「沒事沒事，你們繼續忙∼」五條悟提著八字眉豆豆眼的虎杖往座位裡挪了一格，「我會看著虎杖的，等你們忙完了再讓他回去。」
恩奇都笑了一聲：「多謝。」
***
「所以……那是庫丘林對吧？恩奇都晚上把庫丘林送回英靈座了？」
「不止。」虎杖說，「吉爾伽美什把saber也送走了。」
「……按照這個劇本，烏魯克兩位大哥不會最後還打了一架，然後……？」
「你怎麼知道！」
藤丸立香：「……」
她就知道！這兩個人類最古愉悅好友肯定最後不會放過交手的機會！
「但是中途有葉王插手，雖然這也是五條老師告訴我的……」虎杖開始回憶起五條悟為他轉述的內容，「據說主要還是恩奇都在戰鬥，但葉王在最後把英雄王的魔力來源給斷了……似乎是這樣。」
立香倒吸一口涼氣：「嘶，葉王這是在干什麼！恩奇都呢？！」
虎杖回答道：「……然後恩奇都好像很生氣，和葉王打起來了。」
「……」
藤丸立香現在成為了一個只會皺眉的無辜少女。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她只是稍微急躁了那麼一點，沒想到恩奇都直接一夜開大把從者全都給送走了啊！！！
更沒想到葉王會突然背刺吉爾伽美什把自己送出局啊！！
自己現在是應該代表caster方向葉王快樂致謝，還是作為恩奇都的御主朝他罵罵咧咧？！
「虎杖，你老實說。」立香兩只手搭在虎杖悠仁地肩上，有些沉重地問，「現在我的形像是不是特別惡劣了。」
嘴上說這合作誠意比天高，談好了突然下狠手全部一網打盡。
自從立香從支葵司的嘴裡得知自己的大致形像之後大徹大悟。
她好像真的……在把自己塑造成惡角這一點上格外的又天賦！！！
對於立香的嚴肅發問，虎杖老實回答道：「有……有那麼一點。」
他又想起昨晚老師說的那一句，補充道：「五條老師說『這說不定就是立香心裡藏著的打算呢』。」
藤丸立香：「……」
五條悟你個狗東西在胡說些什麼！
「等等……五條悟來橫濱了？」立香這時候才意識到有哪裡不對，「我明明和他說好什麼時候來的，他現在就到橫濱了？！」
虎杖點頭：「五條老師說和預計有一點出入。」
這可不是有一點出入，這出入也太大了吧！！
原本談好的是在聖杯被召喚出來之後，五條悟作為保險來橫濱，做好隨時控住著兩面宿儺的准備。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隱晦地催促，又或者是這個狗東西一直在監視橫濱，察覺到什麼之後立刻出現在混亂的漩渦中心。
他想做什麼？
立香嘆了口氣，倒在沙發上。
有非魔術方參與的聖杯戰爭真的完全不能以正常的思維來推斷，她現在頭要禿啦！
「所以我們今天要做什麼啊？」虎杖悠仁蹲在沙發旁邊。
他倒是參與感十足，可能是兩面宿儺在他身體裡的存在感太強，總是會給虎杖一種宿儺正在靜觀其表隨時會找時機出來搞事的感覺。
立香仰臥起坐，問：「費佳怎麼了你知道嗎？」
虎杖搖搖頭：「之前那位俄羅斯人在saber退場後就消失了，老師是這麼說的。」
藤丸立香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費奧多爾會這麼輕易就退場嗎？
如果恩奇都和吉爾伽美什——以至於藤丸立香自己現階段的所有情報都在他手裡，他又與現在僅存的「敵對方」有聯系……
「果然還是應該從他入手吧？」立香喃喃自語，「這可不是因為我和他有私仇所以要找到他，費佳你這不是天然和我立場相對嗎。」
虎杖聽見她低著頭小聲說：「如果是你的話，現在要麼正在聯系berserker的御主，要麼已經抽身去港.黑那一趟渾水了吧。」
難道真的有最了解彼此的是「死敵」這種說法嗎……
虎杖悠仁覺得自己大開眼界。
藤丸立香確實還算了解他，甚至在重新整理了一下雙方優劣勢之後迅速變了臉色。
她幾乎是在瞬間彈起來，連頭發也來不及扎，穿著鞋就拽著虎杖朝門外跑。八十公斤的虎杖悠仁居然被她這一下拽得差點被自己絆倒。
「如果我是費佳，在saber顯頹勢之後立刻把自己藏在暗處，在發現恩奇都和吉爾伽美什在決戰之時就應該立刻聯系唯一有合作可能的berserker。」
「對聖杯戰爭有一定了解基礎的御主絕對不會拖沓，在取得聯系之後立刻趁恩奇都不在的時候找上門來才是最優解，最恰當的時機不外是當我聽到一系列消息之後頭暈眼花，焦急等待恩奇都消息的——現在！」
「立香——！」
「……」
立香將出聲警示自己的虎杖向自己身後藏了藏，雖然以她的個頭來講，這個目的完全是天方夜譚。
但她還是像一只被踏足了領地的獅子，對突然出現在身前的男人表露出了對自己御主的保護意味十足的姿態。
對出現在眼前的人她應該驚訝，也不應該驚訝。
畢竟這個人其實也算是熟人，能短暫的了解自己世界的現狀也多虧了他在迦勒底和自己以及岸波白野之間牽線搭橋。
他一直沒有表露出參加聖杯戰爭的意願，但是這場戰爭和他從本源上來講也脫不了干系。
「白蘭·傑索……」
立香看著眼前笑容甜膩，眼底有淺紫色倒皇冠的男人，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應該憤怒的質詢還是平靜地交涉。
最後她用介乎於兩者之間的語氣問：「berserker的御主……沒錯吧？」
白蘭現在臉上的表情和當初第一次在意大利見到立香時一模一樣，可能比之前還多了一些長線計劃即將完美結束的興奮。
立香意識到，在他和費佳的合作裡，誰占據主導還真的不好說。
「好久不見，立香——這樣的寒暄你大概已經聽膩了吧，真希望說這話的是岸波白野，或者是在冬木市還在等你回去的兩個英靈。」
顯然，白蘭這個可以跨線觀察世界的人相當很清楚藤丸立香的痛點在哪兒，他快狠准地用語言拉扯著立香的神經。
藤丸立香皮笑肉不笑地反擊：「你不會覺得你能贏我吧？」
「我們之間完全沒必要帶著火氣對話，立香。」白蘭假模假樣地感嘆，「和費奧多爾不一樣，我和你沒有矛盾，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對不起，你嘴巴裡說出朋友這個詞讓我覺得有點過敏。」
「那我就直說交易內容啦∼」
意大利年輕的黑手黨boss絲毫不介意對方帶著審視的敵對，他指了指沙發，接著不等立香的回應就自顧自的繞過她，走過去大搖大擺地坐到了沙發上。
「我想達成的與其說是願望，不如說是你隨手就能幫助友人脫離的困境而已，只要你願意。」
「再提友人我揍你了。」
看著立香舉起的拳頭，白蘭相當滿意地點點頭。
「只要我能走出目前的困境，我會立刻退出聖杯戰爭，說實話，這個人造靈脈堆出的偽聖杯是無法實現我的願望的。」他笑著說，「因為它涉及魔術的第二法。」
白蘭笑著說。
「我想讓你殺了『我』，很多『我』。」
第109章
費奧多爾被利用了。
這個念頭在白蘭說完自己條件的瞬間出現在藤丸立香腦海裡。
接著,她修改了一下措辭。
費奧多爾或許刻意的被白蘭·傑索利用了。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算計我的？」立香盯著白蘭笑眼彎彎的臉，「我在英國給你打電話的時候？我和你一起去彭格列教父生日宴的時候？我剛到意大利的時候？還是……」
她眼神暗下來。
「從收到迦勒底的聯系開始？」
白蘭擺了擺手,「立香不要擺出一副這麼可怕的樣子嘛，虎杖君都被你嚇了一跳哦。」
「那就是從迦勒底聯系上你開始。」立香肯定道。
接著，藤丸立香開始思考自己現在把白蘭有令咒的手直接砍下來廢掉他御主資格的可能性。
他的berserker是誰？自己能對付嗎？
藤丸立香自詡能把所有御主按在地上摩擦，但是對從者這種破規格的存在還是有些忌憚。
最致命的是，她不清楚恩奇都的現狀。也就是假如恩奇都被葉王送回了迦勒底，自己要毀掉聖杯就必須借助白蘭的berserker。
不對，還有織田作之助的開膛手傑克！
「Assassin是絕對沒功夫來幫你毀掉這個杯子的。」白蘭像是看破了她的想法,用哄小孩的口氣說，「立香你要相信我啊，我怎麼可能給你留這麼明顯的後路∼！」
立香瞳孔地震：「港.黑的事情你也有插手？」
「只是給森首領提供了一些方便。」白蘭豎起一根手指,「他想繞過鐘塔侍從聯系到歐洲那邊,又剛好碰到了我這樣樂於助人的人而已。」
立香：「交易前能讓我先給你一拳嗎,不然我靜不下心。」
白蘭：「哈哈哈哈立香你可真愛開玩笑∼」
藤丸立香拳頭硬了。
雖然看起來自己沒有別的選擇，只能被他勞役著做事,但立香覺得白蘭還是不太清楚自己的脾氣。
「我不干。」她干脆地拒絕了。
白蘭笑著勸她：「可……」
「別廢話了,我不干。」
白蘭的臉色終於沉了下來。
他在不笑的時候眉頭稍微下壓,露出和發色相近的淺紫色瞳孔。瞳孔顏色要比眼下的紫色倒皇冠要淺,視線上移的時候折射出有些凜冽的寒光。
他不再勸說了。
「雙輸的局面我完全可以接受，白蘭,你以為我是怎麼走到今天的？」立香在撕開了友好序幕後便完全不在意白蘭的想法。
她小聲對虎杖說：「去找五條悟,窗外奇怪的烏鴉是他搞來的吧，現階段你的老師身邊最安全。」
出乎立香意料的,虎杖拒絕了。
「現在是織田先生的從者更加重要，對吧。」他在之前的對話裡總結出了信息，「立香受到威脅是因為沒有能打碎聖杯的從者,現在能幫到你的只有織田先生的開膛手小姐。」
「我可以幫你看住她。」
「可是……」立香對上虎杖琥珀色的瞳孔，一時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雖然和你締結契約的是那個討人厭的家伙，但立香當初的請求我還記得。」虎杖笑起來，「如果你需要我的幫助，我會盡全力幫助你，這是回報，也是支持。」
作為朋友的支持。
「你還是那麼喜歡這種惡心人的好友戲碼呢。」白蘭聳聳肩，「還是說你根本就把他人的感情當作一柄刀，揮刀的人愛惜又深情……藤丸立香？」
「跟你沒關系。」立香轉頭去罵他，正准備開口又看見他那張有恃無恐的臉，一下子就不想把那些劍拔弩張的話說出口了。
明明之前還不是這樣的。
白蘭·傑索小心眼又多又不聽人話，笑容是假的，言語也是假的，行為是假的，目的也是假的。
至少帶著她在意大利的佛羅倫薩到處亂逛，在米開朗琪羅廣場無所事事的喂鴿子，在直升機上幼稚的對吼……
這些事是真的吧。
就和朝她揮刀前的費佳一樣，所有的能讓人笑出來的回憶都成了如今對彼此更加憎恨的基石。
朋友和仇人之間都可以交易，可以利益互換。
但她現在突然不想這麼干了。
於是藤丸立香冷靜地說：「再說一次，我們沒有雙贏，只有雙輸，你要試試嗎，白蘭？」
***
雖然立香相當擔心，但還是放著虎杖悠仁去找織田作之助了。她倒也不是擔心虎杖會在港.黑受傷，只是黑手黨什麼的還是離這些人太遠。
咒術師見識到的醜惡，和黑手黨彙聚的腌臜完全不是一個緯度的東西。
因為利益糾紛而扭曲沉淪的人性是可以區別於詛咒手下的生與死，虐待與折磨獨立存在的。
她不想要虎杖踏足這些。
而和白蘭接下來的談判也很不順利。
有那麼一刻，立香思考過要不要直接動手。也就是在略微殺意外漏的瞬間，白蘭立刻捕捉到了，並且如臨大敵般叫出了berserker——
一個渾身散發著不詳黑霧的騎士。
藤丸立香沒有絲毫回避的意圖，如果白蘭盯上她，那和從者這一戰幾乎是必然的。
之前梅林說白蘭被平行空間的自己抓去，後來被迦勒底救回……
他在回來之後失去了大部分能力，但並沒有安於現狀，而是借助迦勒底這邊的情報開始研究這個世界的魔術師。
魔術協會他夠不到，意大利的那群烏合之眾便成為了他培養的目標，或許不是培養，他甚至可以不是主導人。
只需要在關鍵的節點推一把，比如立香的到來，比如迦勒底的插手，比如時鐘塔和鐘塔侍從的關注。
他算計著，找尋自己徹底安全的方法。
這從原則上來講是沒有問題的，就和藤丸立香竭盡全力也只是想要回家一樣。
他們只是恰好在彼此的計劃中占據了一個位置，在推動對方計劃的同時達成自己的期望而已。
「所以輸贏自負也是可以接受的吧。」立香雙眼盯著對面主從的動作，以幾乎是在自言自語的呢喃聲說，「希望下次橫濱的酒店可以不受這樣的摧殘。」
白蘭沒有聽清她說的話，但從彼此眼底緊繃著的那條線能大致看出一觸即發的戰局。
現在儼然已經到了最差的那種情況。
他要和這麼多年不知道從哪條世界線歸來的藤丸立香正面開戰！
唯一的好消息是兩面宿儺的宿主已經離開，對方的戰力不會乘二。
「你以為你可以……」
他的話說了一半便被劇烈的爆炸聲嗆了回去。煙塵蒙住了視線，等再次回過神來，面前的黑色騎士已經出現在三米開外。
騎士舉劍側揮，速度疾、快。劃破空氣的刺耳銳鳴卻在中途戛然而止——
藤丸立香在之前的預判中將時間放緩，橘發少女幾乎是在同時出現在騎士的側面，而三發光炮早已蓄力完畢。
騎士以不可能的角度扭轉自己的身體，在光炮轟來的前一秒依照剩下的慣性將長劍揮舞於身前。
又是一連串的爆炸響起！
雖然看上去雙方勢均力敵，但立香其實清楚自己現在沒有半點優勢。
caster與berserker在這麼小的空間裡纏鬥本身就是劣勢，大規模光炮很難發揮作用，自身的閃避距離如果還沒有對方攻擊範圍寬的話那簡直是災難。
但她不想將戰場擴大，相對封閉的空間裡還有同樣會受到生命威脅的白蘭無法撤退。
而如果她主動擴大戰場，白蘭會立刻消失在她的攻擊範圍內！
而面前的黑色騎士明顯也不是什麼善茬。
即使將時間無限制拉長，光炮的蓄力時間最大可能性壓縮，迸發的時間也足夠讓騎士用他刻在骨子裡的戰鬥經驗做出反應。
他的劍是寶具，盔甲附魔，狂戰士的職階又將全體屬性強化上一個台階。
他是沒有理智的瘋狗，是白蘭現在最需要的那一類瘋狗。
但藤丸立香沒有逃，她想要逃走倒是輕而易舉。白蘭布了這麼久的局不是想要和她捉迷藏，他的耐心到哪裡誰也說不准。
要將berserker送回英靈座。
藤丸立香在心裡告訴自己——
或者將白蘭·傑索送去見上帝！
她繼續開始瘋狂思考戰局，也是在這個時候，在沒人注意到的地方憑空出現了一個黑色漩渦。
它像是被投入了一顆石子的湖面蕩起的漣漪，一圈又一圈地散入空氣中，而漩渦之中出現了一只戴著黑色手套的手。
同時，一個身影在被轟得破破爛爛的房門外顯露出來。
「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立香。」那個人說。
藤丸立香的瞳孔微微縮小，她不可置信地看著來人，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發出的聲響。
「費……佳？」
「對，是我。」費奧多爾不慌不忙的走進來。
那白蘭呢？！
立香扭頭去看白蘭·傑索，卻發現他現在正被憑空出現的一雙手用匕首抵在頸部。
匕首相當鋒利，僅僅是觸碰到皮膚都有血珠溢出。
黑色的騎士因為御主的意志強制消失在原地。
「魔人和小醜……」白蘭沉聲道，「時機可抓得真好啊。」
費奧多爾越過地上的廢墟瓦礫，走到立香面前。
「你想殺了他嗎？」立香聽見費佳對自己溫和地說。
「我可以幫你殺了他，我的朋友。」
第110章
費奧多爾·D是什麼目的,在場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
現場很快因為他的介入而冷卻下來，藤丸立香在之前就完全無法同理他的想法，如今也是。
他真的很神經病,立香想。
「我一直不知道你的打算,不管是之前還是現在。」立香將外泄的魔力往回收，魔術回路保持順暢的同時也沒有放松對其他兩方的警惕,「其實也不是很感興趣。」
「如果你問的話，我會說的。」費奧多爾體貼地向她點頭,「我以為在某種程度上,你比他們任何人都要了解我。」
是啊,立香在心裡罵他。
就對他腦子有病的程度，她對他的了解程度可能可以吊打百分之八十的人類。
罵也罵夠了,加上白蘭還在一旁黑著臉看他們的互動，立香還是先開口踏出試探的一步：「你已經出局了,費佳。」
費奧多爾對立香劃分陣營的方式感到有些好笑。
她的腦子轉得很快,為了達到目的的手段層出不窮，作為戰鬥的個體來講實力也不差。
但她似乎永遠也沒有把自己單獨拎出來。
世界都可能是你的敵人啊，藤丸立香，你怎麼還是沒有理解這一點。
有能力的人和普通人、魔術師和異能者、御主與御主——所處的陣營有千萬種,但永遠和自己站在一起的只有自己。
「遠算不上出局。」費奧多爾耐心地解釋起來，他對立香似乎永遠是一副耐心十足的樣子,「聖杯戰爭只是所有計劃裡一個小小的驚喜，你知道我對魔術的態度，立香。」
藤丸立香虛了虛眼。
他堅信現代魔術自己就會走向終結——從某種事實層面來看也的確如此。
「幾年前我想把你送回你該在的地方,可惜失敗了，很可惜。」他嘆息，「真的很可惜。」
「你確定現在還和我將神正論那套東西嗎？無意冒犯,但我覺得你的神可能不太喜歡你這種信徒。」
費奧多爾愣了愣，這是藤丸立香第一次從根本上否認掉這些他們曾經一起探討的東西。
他看著她帶著嘲諷的暖色的眼，突然想起了帶她出海那天的日出。
似乎也是帶著光，在海風裡沒有給他帶來半點熱。
世界哪個地方都和俄羅斯的冰原一樣，他和果戈裡在俄羅斯走過漫長的路，荒原上是冰和雪，大戰期間屍體被凍結在冰層下，睜著眼望著天，死掉的人也像是得到了神的祝福。
亡者與生者以罪惡相連。
「有人在神殿裡被戴上桂冠，以後又被稱作人類的恩主。」*
費奧多爾慢吞吞地走進藤丸立香，他的笑容平白的疏遠起來，像是那天日出後的暴風雨。
「你太礙事了，藤丸立香。」他說。
戰況是在瞬間打響的。
在雙方都將死活爭鬥擺在明面上之後，就再也沒有那些包裝在外的漂亮糖紙。藤丸立香之前不清楚為什麼沒有從者的費奧多爾能如此理直氣壯地入侵。
戰鬥中她明白了，因為有另外一個人的協助。
她受到了制約。
費佳的幫手有轉移物體，甚至人類的異能，幾次試探下來，攻擊永遠無法直接抵達他的身邊。
甚至有一次立香的右腿直接出現在光炮的軌跡射程中——十分突兀又十分難纏的異能。
假設她將時間放緩，所有攻擊直接對著費奧多爾，那雙能從空中突然出現的手會立刻解除對白蘭的壓制，在不斷對她進行擾亂的同時造成berserker再度出現並且二對一的局面。
白蘭足夠聰明，費佳和自己一定要選一個先排除出局的話，她的優先級絕對比費佳要高。
原因也很簡單，她不講道理。
心情不好就不合作的人，沒有繼續洽談的價值。
當然她也可以立刻離開——不甘心把她留在了這裡。
魔力在魔術回路裡狂湧，被拓寬的回路反向帶動魔力以更加激流的姿態衝刷，不經意間，亂竄的魔力觸到了一堵「牆」。
腎上腺素和紊亂的回路在生理與心裡兩方面同時發揮作用，她又開始急躁起來。面前分明是遠不如從者的敵人，但束手束腳的反而成了自己。
為什麼殺不了他，為什麼我要在這裡持續戰鬥，為什麼自己不能解決掉白蘭之後再一對二將他們全部解決呢？
她能活到現在是為什麼？
因為能苟嗎？因為運氣好嗎？因為恩奇都嗎？
她從小失去父母，在岸波家被養大。在魔術上的天賦一塌糊塗，小時候對父親說的馴龍的夢想死於父親去世之日。
是啊，所有的夢想都死於父親去世之日！
藤丸立香的記憶像被撬開一個口子，就像黑暗大陸的那道裂縫，一旦被撕開，虎視眈眈的記憶就順著裂縫瘋狂向外湧。
爆炸和光炮中，在費佳有些涼意的笑容裡，她的瞳孔有些散開，思緒將外界蒙上一層霧，她突然想起來，她是不喜歡魔術的。
她不喜歡將父親從身邊帶走的魔術，也不喜歡岸波白野在地下工坊裡一次又一次的重演奇跡，不喜歡入職魔術後勤保障部門，不喜歡聖杯戰爭。
她不喜歡許願。
「我從來沒有實現過願望。」她說。
藤丸立香突然站在原地不動了，她的頭發還散著，垂著頭的時候大半張臉都被藏在了陰影裡。
費奧多爾和白蘭從來沒有聽過她的聲音如此低沉的樣子。
「心底的渴望再平凡也會被碾碎，說出來的祈望再低廉也會撕裂——我拒絕。」
她突然抬起頭，卻不是以往那雙明媚的，透過光與暖，綿延出新光與星空的透亮眼眸。
猩紅又冰涼的東西在那裡面蠢蠢欲動，如果說此世有什麼東西能與之相提並論，在場的所有人都能斷言，沒有。
那就是此世的惡，以勢不可擋的憤怒狀態顯現於世。
「藤丸……立香？」白蘭問。
費奧多爾退後一小步：「不，那不是藤丸立香。」說完這話他又補上一句，「或者說那才是『藤丸立香』。」
他們沒再廢話，因為此刻的「藤丸立香」與之前那個束手束腳的caster儼然已經不是同一個規格的存在。
魔力的源頭不知道出自哪裡，但明顯不屬於人類量級的魔力在她四周散開，不祥的黑色紋路從她手臂向上爬，假設這裡有曾經與兩面宿儺碰過面的咒術師大概能立刻認出。
——這是兩面宿儺身上的紋路！
但即使在場的兩人沒見過兩面宿儺的樣子，此刻兩個猜想也順理成章的出現在兩人腦海裡。
「藤丸立香被污染了。」
「藤丸立香變回了最初的樣子。」
沒有和迦勒底有過聯系，也不知道岸波白野存在的費奧多爾認為是前者。
大致知道藤丸立香情況，並且曾經與岸波白野有過交流的白蘭認為是後者。
「這下糟糕了啊，魔人∼」白蘭在這樣的情況下反而沒有了剛才的嚴肅。
或許是見過太多次得到力量後滅世的場面，他甚至覺得藤丸立香現的樣子比平行世界裡的「自己」好太多。
「假設現在撤退，我們和她誰會先死？」費奧多爾提出了一個假想，「或者說，她殺光所有人需要多久？」
「不要太悲觀，按照仇恨值排隊，你肯定在我前面哦∼」
這句話就像是某種神奇的語言，「藤丸立香」的視線像某種捕食者，在鎖定帶著毛氈帽的男人後瞳孔微微豎立。
一種毛骨悚然的鎖定感將費奧多爾固定在原地。
他卻笑了。
接著，在「藤丸立香」逐漸靠近的每一步，都會憑空出現大量的武器彈藥不斷轟炸。她踏著紅光，踩著爆炸，在轟鳴與扭曲的空氣中平穩地走到了費奧多爾面前。
「你還知道我是誰嗎？」他問。
「藤丸立香」面無表情的回答：「費佳，我的朋友。」
費奧多爾搖搖頭：「不，你沒有朋友。」
「你只有你虛假的記憶，無法到達的終點，和孤獨的自己。」
這句話讓「藤丸立香」有些生氣，她抬手掐住費奧多爾的脖子，十分輕松地將這個比自己高出不少的男人拽到自己面前，看他因為窒息而逐漸喪失笑容的臉。
不，他還在笑，甚至笑得很痛快。
頸間的壓力讓他收到懲戒，幾年前阿爾比昂的對話無比清晰地出現在腦海裡。
【人若不在善惡的吊詭中受罰，就無法在苦難中明確自己的罪過。】
【人若不重生——】
「就……無法見……神的國……」
費奧多爾無聲地大笑著，異能力「罪與罰」在瞬間發動——
頸部的壓力瞬間減輕，眼前人因為異能力的突然發動而瞠松張大了眼眶，血色瞳孔也在此刻放大。
「罪與罰」的特殊性將世界割舍成兩塊，一塊是生，一塊是死。
「為什麼？」她小聲問。
在她面前的白蘭笑著回答：「因為你有可能實現我的願望。」
「藤丸立香」看著自己被斬斷的手，和擋在自己面前被費奧多爾接觸著發動了異能後渾身濺血的白蘭。
陰陽術在瞬間將她的斷肢還原，卻無法消除異能的「即死性」，一切作用在因果上的東西都是阻攔人探索真理的巨石。
她呆呆地站在巨石面前，看它將自己的「敵人」砸得粉碎。
「我不會道歉。」他笑眯眯地說。
「藤丸立香」卻有突然有些固執的抓住他的衣領，這個人品味一向不太好，一身淺色根本不懂搭配。
血還在不斷地往外溢，將白色的棉質衣物全部浸潤，一層又一層不斷疊上詭秘又扎眼的紅。
她抓著白蘭的衣領，不知道是拽到了什麼東西，一小袋棉花糖從他口底裡掉出來。
棉花糖吸了血，掉在地上因為稍微的擠壓而溢出血沫。
「你有病吧，翻臉找我打架還隨身帶棉花糖？！」她罵道，「你是什麼蠢貨啊，要求人就好好求啊！像個鬧脾氣的三歲小孩子，敢在對方先發火前把事做絕……」
這算什麼啊？！
誰要他站在面前用那麼趾高氣昂的姿態對她指手畫腳。
「你必須道歉……」她把軟綿綿的人拖起來，有些孩子氣又惡狠狠地重復，「你必須道歉啊！！」
他再也不回答了。
有種窒息的感覺湧上來，這種不適甚至將視線也變得模糊。
藤丸立香開始慌亂起來，即使給自己施加多個陰陽術治療也絲毫沒有效果。
這種手足無措顯得她十分狼狽。
費奧多爾憐憫的看著她，說：「你在哭。」
什麼？
誰在哭？
白蘭在哭嗎？
不，白蘭死了。
「藤丸立香，你在哭。」
是這樣……嗎？
藤丸立香有些呆楞地松開手，被她一只抓著不放的身軀終於墜落在地。
同時墜落的還有一些暗淡又晦澀的回憶。
原來是因為我在哭，這是立香的第一個想法。
他必須要道歉，這是立香的第二個想法。
重新抬起頭，藤丸立香慢吞吞把臉上的眼淚抹掉，她的臉上現在應該全是血污，很髒，很不體面。
可這早已沒關系。
藤丸立香暖橘色的瞳孔倒影出費奧多爾的身影。
白蘭·傑索必須要道歉。
***
當天晚上，虎杖悠仁得到消息，費奧多爾被關進了異能者監獄，但他的具體情況沒有人敢透露。
而聖杯戰爭可以結束了。
在他和立香會和的時候，一直邊緣借助冥冥的烏鴉觀察戰局的五條悟也出現在現場。
他不放心讓藤丸立香和虎杖悠仁單獨相處。
如今看來一些事情已經相當明顯。
兩面宿儺將藤丸立香召喚出來不止是為了聖杯，詛咒之王會讓自己的從者也逐漸被「污染」，從而失去理智，或將成為只聽命於御主的怪物——與berserker極其相似。
但藤丸立香自己身體裡有封印，當封印被衝破時，溢出的大量回憶、感情和魔力將兩面宿儺的「改造」再一次覆蓋掉。
在白蘭的刺激下，她將所有的「自我」重新融合，彙聚成為一個誰也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藤丸立香」。
而抵達港.黑的藤丸立香只是將眼神從五條悟身上掠過，直接找到虎杖悠仁，說：「宿儺能聽到我說話的，對吧。」
虎杖悠仁點點頭。
「好，兩面宿儺，你的計劃流產了。」她說，「你有聽過威脅嗎？當然我現在並沒有在威脅，我只是陳述一個事實。」
「你在召喚契約上動了手腳，但應該不是很清楚綁定魔術師的代價。詛咒不止是咒術師擅長的東西，我現在就是最好的媒介，你猜我能不能將你連同你所有的□□都毀掉？」
虎杖悠仁的右臉上出現一張嘴，他狂妄又肆意的嘲笑：「那你也會死，藤丸立香。」
「織田作之助成為聖杯戰爭最後的贏家，你猜他會不會許願讓我復活？」
兩面宿儺一愣，然後狂笑不止。
「你想復活那個男人，哈哈哈哈藤丸立香你大可以試試看，我徹底消失，那個男人也再也沒有復活的機會。」
「是你唯一的朋友吧。」他充滿惡意的說，「為你而死的朋友。」
在宿儺的設想中，假如必須要依靠聖杯許願，就必須有獲勝的御主，如果藤丸立香想用來復活白蘭，那他也將得到一個許願機會。
而如果要讓他失去獲勝資格，那就是和藤丸立香一同死去。
說到底，她和白蘭之間都只能活一個——除非讓他得償所願。
氣度極度緊繃，藤丸立香和兩面宿儺各不相讓，存在一個很實際的問題——兩面宿儺的死亡會不會對虎杖悠仁產生影響？
在新的三方對峙局面即將產生之前，藤丸立香突然輕笑一聲。
「阿治的願望快完成了。」她說了一句這樣莫名其妙的話，「我會歸位，願望仍然屬於織田作之助。」
在所有線索都到位之後，caster太宰治的願望其實也不難猜了。他的願望實現，聖杯的bug被補足，自己自然就能回去，不管那個世界到底有沒有被剪定。
太宰治能為織田作之助做到哪一步？
藤丸立香能為白蘭做到哪一步？
這是無解的問題。
說得直白一點，活人和死人是不能相提並論的，永遠不能。
「我只是來試探一下如果殺了你會不會對我產生影響而已，不愧是不要臉的詛咒，都新時代了還搞主從捆綁的糟粕呢。」
罵完之後，藤丸立香的下一句話是對虎杖悠仁說的。
「我很感謝你，虎杖。」
「啊……不用……」
「阿治真的從被我召喚開始就算好了一切啊……」她聳了聳肩，「不過也沒什麼不好的，我的腦子終於清醒了。」
「……」虎杖還是有些擔心，但考慮到是藤丸立香自己的**，便沒有問下去。
「能幫我一個忙嗎，虎杖。」
藤丸立香攥緊口袋裡的紅色棉花糖。
「等我離開了，拜托織田作之助將白蘭帶回來。」她揚起笑容，說。
「然後讓他聯系上我，給我道歉一百萬遍。」
第111章
她做了個夢。
夢裡誰都沒有,她獨自坐在梅林的高塔裡看著世界。
有熟悉的聲音問她：【你要到哪裡去。】
她回答：我不知道。
【你想見到誰。】
她回答：我不知道。
【你的願望是什麼？】
她回答：我不知道。
那個聲音不問了。
她發了會兒呆，高塔外的紫羅蘭延展到海的那一邊，海面的水光與天在盡頭交彙出波光粼粼。空氣裡是一無所有的平和氣息。
「你休息好了嗎？」有人在身後問。
她坐在高塔邊,不回頭也能辨別出聲音的主人。
「不要拿白野的樣子。」她抱著膝蓋,慢慢轉過頭看著來人，聲音很小,「不要欺負我沒見過聖杯啊。」
身後的棕發青年又逐漸變化為另一副高挑模樣，眼底的倒皇冠格外顯眼。
「這樣呢？」
「看著更生氣了。」
「那還是這樣吧。」他變回了岸波白野。
「你是哪個聖杯？」
他也學著她的樣子坐到了高塔邊上,阿瓦隆的模樣還是從她夢裡搬過來,就連塔中石桌上的點心都和以前梅林在的時候一模一樣。
「是人造聖杯。」他回答。
藤丸立香點了點頭,那就是意大利的魔術師捏造的偽聖杯。
「可我不是勝者，你是不是找錯人了？」
他卻一板一眼地解釋道：「我是由聖杯碎片和無數個『人造藤丸立香』構成的許願機,好吧……勝者是織田作之助，我只是在你離開之前來見見你。」
藤丸立香輕笑一聲：「我有什麼好見的。」
「你在拒絕,也在否認。」他的聲音帶上了疑惑,「聖杯無法實現你最初的願望，原因不在太宰治，在於你。但你沒有接受這個事實。」
「……」藤丸立香又把頭別過去，她的視線落在花海中,落在海面上。
偽聖杯還在說著不符合常世規則的困惑：「太宰治的願望並不是救助織田作之助，而是……」
「你好煩。」立香打斷他,「你沒看見我還在給自己做思想工作嗎？」
偽聖杯歪了歪頭，還是不能理解人類的心態，也學不會人類的體貼。如果是真的岸波白野這個時候就不會再開口,但他不是，他只是人工合成，因為參入了奇怪的成分而變得奇怪的許願機。
「不解開封印,你的認知與聖杯判別的『藤丸立香』的認知無法統一，對『朋友』的判別標准完全不一樣的時候聖杯無法實現你的願望。但只要岸波白野在，你就不可能解開封印。」
「所以聖杯把你送走了。」
藤丸立香心想，那為什麼不把岸波白野送走。
「因為異聞帶已經形成了，或者說，在你幼年時期想要毀掉魔術體系這個念頭發芽的時候，異聞帶的種子已經悄悄形成了，岸波白野是那個抑制住一切的魔術師。他如果被送走，你的封印被聖杯解除，異聞帶就會飛速被剪定。」
偽聖杯似乎是能聽到她心裡的抱怨，「這些你後來也都清楚。」
「是啊，我一直以為我是個風評受害的假魔王，沒想到是真的。」她癟嘴，「到現在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麼東西了。」
這次偽聖杯倒是回答得很肯定：「是藤丸立香。」他說。
哈，這可真是個萬能回答。
「你說……」她又看向聖杯，「我的標准和聖杯的標准是哪裡有偏差？」
她對這個問題好奇很久了，「聖杯要怎麼去改變別人心裡對我的認知？是強行扭曲為我的標准嗎？」
偽聖杯用岸波白野的臉擺出了一個疑惑的表情，「可是聖杯需要做的……是改變你的觀點啊？」
一直無法確認雙向聯系的人是你啊，藤丸立香。
「能為對方犧牲所有的是友情。」
「會背叛的也是友情。」
「溺愛算是友誼。」
「利用也可以存活在友誼的框架裡。」
「不論是岸波白野、太宰治、中原中也、費奧多爾、白蘭、還是很多人……雙方的標准是不可能一致的，朋友不是構成自我的唯一因素。」
「你現在啰嗦起來的樣子倒是和岸波白野一模一樣。」
藤丸立香站起來，走到偽聖杯面前，她像是想通了什麼，又像是只是單純的休息夠了。
「我希望織田復活白蘭只是因為封印剛好解開，我被聖杯拉回去的時間到了，我不想浪費這個願望而已。」
她承認了。
聖杯的bug並不是因為太宰治許願讓織田作之助在港.黑的動亂中存活，聖杯要完成那樣的願望方法有很多種。
比如將英靈太宰治投放到橫濱。
只有藤丸立香自己身上出了問題，聖杯才會從她身上下手。
「我在阿瓦隆坐了一會就想明白這件事啦。」她笑起來，「迦勒底一直在和白野聯系，那裡的『藤丸立香』卻一直沒有去處理我的世界的異聞帶，也是因為在等解開封印後最終的『我』是什麼樣子吧。」
「溫柔到過分了啊，『藤丸君』。」
「我只是這個世界的聖杯，對世界外側的迦勒底不了解。」偽聖杯老老實實地說。
立香突然問：「那恩奇都呢，他回迦勒底了嗎？」
「對。」偽聖杯回答，在看見立香沒有繼續對話的想法之後，他開始結束這場拖延了很久的夢境，「所有人的『願望』都已經實現了。」
「所有人？」
「織田作之助、太宰治，還有你。」
當夢境從海的盡頭開始破碎的時候，藤丸立香想起很多與他人的相處回憶。
好的，不好的。
笑著的，憤怒的。
淌著血和淚的。
「你後悔許那個願望了嗎？」偽聖杯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你後悔認識這些與正常人的認知相去甚遠的奇怪的家伙們了嗎？
***
「……立香？」
「……藤丸立香？」
再次睜開眼，棕發棕眼的青年放大的臉在視野裡逐漸清晰。
藤丸立香突然笑出來。
閉眼前看見的是「岸波白野」，睜開眼居然還是他。
她渾身沒什麼力氣，被岸波扶起來之後勉強先喝了一口水，腦子一片空，過了一會兒才暈乎乎地問：「你在哪兒撿到我的？」
岸波白野摸了摸她的額頭，像個傻爸爸在關愛自己的弱智女兒。
「你和太宰治的主從聯系還在，當然是他把你扛回來的。」
太宰治……？
對，太宰治。
立香看著自己青梅竹馬的臉，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一句話脫口而出。
「如果我還是想毀掉魔術體系呢。」
說完這話她就後悔了，這樣的試探除了刻意膈應人之外，什麼效果都沒有。
但是她已經相當習慣在針鋒相對裡去慢慢靠近自己想要的東西。
她不知道岸波白野知不知道自己的封印已經解除，但是自己和小時候那個滿腦子惡意的小孩又差的有些遠。
說自己和封印狀態一樣吧，好像有哪裡不一樣，但她又說不上來。
岸波白野認真的看了她一眼，湊近了一些直視她的雙眼，像是在確認什麼。
「你確定嗎？」他嚴肅地問。
藤丸立香卡殼了。
但岸波白野卻沒有勸說，或者是和小時候一樣直接把她控制住定下封印。
突如其來的暖意將立香包裹起來。
岸波白野給了藤丸立香一個擁抱，她在這個擁抱裡完全體會不到什麼感情，只是聽見耳後岸波白野和平時一樣沒什麼起伏的聲音。
「那就毀掉吧。」他說，「這次我陪你一起毀掉。」
「……」
「喂，抱得太死了，還有你在抖什麼？」岸波重新把她扒拉開，看到立香委屈成荷包蛋的一雙眼，皺起眉，「這是在干什麼？」
「就……就重新感受到了父愛如山的溫暖。」她的嘴都癟成波浪線，抓著岸波白野不撒手，嘴裡還一直叫囂，「岸波papa就是墜好的！」
岸波白野：「……」
看得出來，岸波很想給她額頭來一下讓她清醒一點，但最後還是看在久別重逢的份上沒有下手。
他這下真的像個老父親一樣嘆了口氣，還沒來得及說點什麼就聽到門口的對話——
「喲，立香醒啦∼！」
「你在吵些什麼，青花魚！」
「明明是中也的聲音更大吧！」
「哈？你腦子不清醒了吧？」
藤丸立香仰起脖子看從門外走進來的兩個從者。
在看見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後她立刻把自己縮在岸波身後，比鴕鳥還鴕。
太宰治：「謔？立香這是在干什麼？」
立香：「看見你我就想起橫濱那個死小孩，死小孩！！」
中原中也暢快笑出來，也跟著立香一起罵他：「死青鯖！」
太宰治：這怕不是兩個弱智吧。
「我當初有那麼過份嗎？」他摸摸下巴，回憶了一下，「哎呀，那個小孩好像是蠻討人厭的哦。哎呀，後來我可是被織田作狠狠的痛罵了哦，還有這個小矮子。」
他指著拳頭攥緊的中原中也，「明明自己也在出差，毫無貢獻，回來把氣全撒在我身上。」
在兩個從者又要打起來之前，立香冒出一個頭來，小聲問：
「所以你們要回英靈座了嗎？」
「當然啦。」太宰治回答得相當爽快，「我的願望已經實現了嘛∼！不用管蛞蝓，他沒有許願的機會！」
「你向聖杯……算了，我不問了。」
立香沒問他的願望，也沒問他為什麼成為了英靈。
面前兩個從者又開始熟練又默契地表演鬥毆，立香看著這一幕突然有些悵然若失的感覺。
時間過得太久了。
岸波白野拍拍她的頭，把人從天邊一把拍了回來：「看來你的確成長了。」
「你這個樣子出去說不是我親爹誰信啊。」立香抓住他手，裝作板著臉的樣子，「再打孩子要傻了！」
說完之後她噗嗤一聲笑出來。
「你還在和迦勒底聯系嗎？」她問。
「在。」
「我也想和恩奇都他們聊天。」
「可以。」
「你說他們能把阿治和中也也召喚過去嗎？」
「不清楚。」
「那葉王呢？我聽恩奇都說裡面有不少神明，葉王也是可以召喚的吧。」
「你是想吉爾伽美什把迦勒底掀翻嗎？」
「什麼嘛，你們一直在看著啊。」
岸波白野點頭：「我們在等你。」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回到英靈座前最後干的一件事居然是打架，藤丸立香對此相當無語。
在金色的粒子慢慢溢滿整個空間，熟悉的從者慢慢消散的時候，太宰突然上前，岸波白野默不作聲的挪開了一點。
「雖然立香說著不要問，但是我覺得不告訴你的話對我來說太不劃算了。」
他鳶色的眼彎起來，這次的語氣裡終於沒有像之前哄小孩一樣的敷衍。
「我希望藤丸立香的願望能夠實現。」太宰治說，「這就是我的願望。」
風從窗外吹進來，將這句話與兩個友人一同帶向遠方。
***
【你後悔許那個願望了嗎？】人造聖杯這麼問過她。
你後悔認識這些與正常人的認知相去甚遠的奇怪的家伙們了嗎？
「不，我不後悔。」藤丸立香回答道。
沒什麼好後悔的，言笑下的試探和真心，臨別前的冷漠和溫情……
人的行為不是由好和壞來驅動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標和暢想。
而她只是在這場冒險中，恰當或不恰當的遇上了一些人，一些事，這些東西讓她衝破了桎梏，在最終成為一個比之前成長了那麼一點的大人。
過去和未來繞成一個圓，種子在起點播種，在結局發芽。
這是屬於藤丸立香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