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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柯南)身敗名裂》作者:太陽伊布【完結+番外】

《(柯南)身敗名裂》作者:太陽伊布【完結+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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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她離開的時候,背著包,梳著馬尾,穿著一身松垮的運動裝,警察學校那扇雕花的厚重鐵門『咚』一下鎖上,就把她永遠鎖在外面了。」
「那她回來的時候呢?」
「她回來的時候,只有一面國旗。」

BE+HE雙結局,已標明分卷∼

內容標簽:少女漫,強強,都市情緣
搜索關鍵字:主角:安室透,沼淵知晝▏配角:柯南眾人▏其它:
  
一句話簡介:此刻,誰在世上的某處走,走向我
  
立意:犧牲者會被遺忘,被譏諷或被利用,三者必居其一;至於被理解,則不可能。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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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結局:BE:一將功成萬骨枯

第1章  001

  沼淵知晝大學入學的第一天,哥哥死了。

  死在米花監獄裡,被人掛在房梁上,拇指粗的麻繩在他脖子上纏的緊緊的,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勒痕。

  獄警發現的時候,他已經死了七個多小時了,屍體被開門的風吹的晃晃悠悠,手裡握著一條暗藍色領帶,是知晝高中的時候系的那條。

  沼淵己一郎,令人聞風喪膽的連環殺人犯,就那麼死了。

  父母把他視為恥辱,沒人領他的屍體,知晝在開學典禮之後才去了米花監獄的停屍間,屍體躺在空蕩蕩的驗屍房裡,頭頂的燈棍閃閃爍爍的,刺的她眼睛發澀。

  「沒什麼要說的,本來就是要死刑的人了。」她垂著腦袋,看了一眼他的屍體後就轉身離開,聲音輕的像羽毛。

  「捐了吧,作為醫學研究用。」

  身後的法醫向她道謝,她擺擺手,扯開一個勉強的笑。

  轉過身,淚珠啪嗒啪嗒的就落下來了,砸在她的暗藍色的,新的警察學校的制服上。

  走了幾步,她抹抹眼淚轉過身來,輕聲問道:「是誰殺的呢?有線索嗎?」

  「難道不是自殺嗎?」法醫錯愕。

  知晝點點頭,又笑了笑:「麻煩您了。」

  他絕對不是自殺。

  馬上就要死刑的人了,早死晚死又有什麼區別呢?他這種罪行嚴重的犯人,臨死前只有一次探監機會,她把那一次用掉了,在她拿到警察學校錄取通知書的時候。

  她說過的:「等我參加完入學典禮,我就穿著警察學校的制服來米花監獄的圍牆外,你站在最高的那座樓的樓頂,就能看到我。」

  「好,我一定會等你。」

  「可是,小晝你這麼優秀,哥哥卻是個殺人犯。」隔著厚厚的玻璃,他拿著聽筒,苦笑著說。

  「哥哥後悔嗎?」

  「不後悔,小晝。」

  他殺的第一個人,是在她初中那年,放學回家路上遇到跟蹤狂,她被拖進半人高的草裡,拼了命的喊叫也沒有用,她當時覺得這條命也就這樣了,是沼淵己一郎跳出來,手裡拿著一塊四四方方的磚頭,一下一下砸在那個男人腦袋上,活活把她砸死了。

  他的逃亡生涯由此開始。

  後來,他殺過幾個人,成了一個談之色變的連環殺人狂。

  期間他回來過一次,她十六歲生日那天,半夜翻進家門,站在窗邊看著他們一家,其樂融融,溫馨又和睦。

  那天她記得實在不是很清楚了,好像是他踢到了家裡面的花盆,被父母聽到了,他們就報了警,警車烏泱泱的開過來,在群馬的那個小縣城裡,堵的整條路都水泄不通。

  最終也沒抓到他。

  只是知晝記得,她被母親抱著鎖進房間,母親滿臉緊張叮囑她不要出來,知晝懵懵懂懂的點點頭,母親關上門,那個男人就站在她的門後。

  「哥……」

  她哭,眼睛眨一眨,豆大的淚珠就滾下來了。

  「噓。」沼淵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逃了四五年,整個人瘦的皮包骨頭,頭發也胡亂的披散著,半隱半現的露出他深凹的臉以及野狼一般的棕黑色眸子。

  他笑了笑,在褲子上用力搓了搓手,才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禮盒。

  「生日快樂,小晝。」

  再後來,他還是逃,還是殺了許多人,最終也是被逮住了。

  他是一個絕對不會逃過法律制裁的人。

  他該死,他該被正大光明的殺死,他該為那些葬送在他手下的性命贖罪,他該被萬人唾罵。

  他都活該。

  但是他不該,被人殺死在逼仄的牢房裡,不該像被懲罰的海盜那般孤零零的掛在那裡,整整七個小時無人問津。

  ……

  他的死亡,最終還是被認定為畏罪自殺,知晝沒追究什麼,她知道她根本追究不了,沼淵己一郎,逃亡的那些年裡絕對跟什麼不可告人的組織幫派牽扯上了關系,她隱隱有這種感覺,所以她才學了警察,她要自己去追,她死也願意。

  她在入學的第一個月,在校長的主講課下課後,曾經偷偷跑過去問他:「老師,我要具備什麼樣的條件,才能去做臥底呢?」

  老校長笑的眼睛眯起來,和藹的捋了一下胡子,然後拿起書敲了一下她的腦袋,笑道:「淨想這些不切實際的,說不定畢業都難。」

  她上學早,小學又跳了兩級,所以大二那年,她才十七,同寢的同學常笑話她發育不良,當心畢不了業。

  沒成想一語成讖。

  大二下學期,指導她們射擊的毛利老師找到了她,問她:「你願不願意去做臥底?」

  毛利小五郎是伴隨著點煙的動作說出這句話的,這句話一停下,他的第一口煙就吸進去,然後吐出來。

  隔著朦朧的煙霧,她看到那個男人犀利的眼神透過層疊的煙直直的看向她。

  她被看的一怔,繼而,拳頭緊緊的握住——

  「我願意,毛利老師。」

  她這樣說。

  結果就是,她真的沒有畢業。

  她被學校開除了,對外宣稱因為哥哥是連環殺人犯,而她在入學的時候隱藏了這一點。

  她走的那天,太陽很大,正是酷暑的時節,同校的同學們在滾燙的太陽下站著方隊,一個個目送她提著行李離開。

  知了叫的她心煩。

  走了幾步,只聽到身後厚重的大門『哐』一聲關上,她忍住沒回頭看,吸了吸鼻子,把肩上沉重的背包往上拉了拉,邁著大步走了。

  自此,她的臥底生涯,算是正式開始。

  她起初的接頭人,是毛利老師的同班同學,岸塚老師。

  岸塚老師早她三四年進了這個組織臥底,如今做到了中層,多少也算是個說得上話的人了。

  但是知晝沒辦法完全依靠岸塚老師的提攜。

  臥底是一個人的任務,交流的人越多,暴露的風險也就越大,她在加入之後,膽戰心驚的過了三年,通過集訓,篩選,再訓,再選……

  一層一層,一遍一遍。

  她周圍的人越來越少了,最後,只剩她一個了。

  而到了這一天,她終於可以開始接任務的這一天,已經是三年過去了。

  她化名椎名影,主要做的是情報和暗殺。

  組織裡說她是一個很聽話的人,讓她做什麼她都會去做。

  在她穩定下來之後,岸塚老師聯系她,近幾個月會有新的臥底進來,這周他拿到名單,就會給她,組織想要她做這一批新人的訓練官。

  他們約在一座商場樓頂見面,商場的樓頂是一座空中花園式的咖啡廳,一面朝著富士山,一面俯瞰著商場內人來人往的客流。

  岸塚老師雙手搭在護欄上,遞過來一張紙。

  兩個人,資料很簡單,黑白一寸照片,名字,性別,就這樣。

  一個人死後的訃告都比這要復雜,或許臥底就是如此吧。

  「看完之後記得處理掉。」岸塚老師抹抹口袋,掏出一盒煙點燃,抽了幾口,才慢慢說道:「這是今年警察學校畢業的很優秀的一批學生中選出來的兩個,你走的那一年,他們才入學,應該認不出你,放心。」

  「是,我明白。」知晝簡單掃了一眼。

  降谷零,諸伏景光。

  「時間差不多了。」岸塚看了一眼手表,知晝也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然後放進了上衣腰側的口袋裡。

  「那麼......辛苦老師了。」她點點頭,將手中寫著兩個人資料的紙折了一下,打算放進口袋裡。

  「沼淵!」

  「老師?」

  她聞聲回頭,只見老師掏出懷裡的槍,一口吐掉口中的煙,從她手中奪過那張紙,團了幾下吞進嘴裡,隨便拿了一個細頸的花瓶,抽出裡面的花枝,仰頭咕嘟咕嘟就這那些清水,把口中的紙給咽了下去。

  然後,朝她開了一槍。

  「老......老師。」知晝被打的仰面倒在地上,腰側子彈的打入疼的她直冒冷汗,她撐著地面坐直身子,只看到人群中戴黑色禮帽的高壯男人正向這邊走過來,另一邊,黑大衣,金色長發,她再熟悉不過了。

  視線再回到老師那裡,岸塚又送了她幾顆子彈,但都是剛好從她身側擦過,只留下淺淺的血痕。

  「老師!」

  她掙扎著想站起來,卻痛的不能移動分毫。

  「加油啊,沼淵。」

  岸塚說著,仰面一翻,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知晝指尖發麻,她眼眶酸酸的,可是Gin和Vodka已經到了,她不能哭,只能緊緊的咬住下唇,看著Vodka一臉驚訝的俯身看下去,樓下的尖叫聲她聽的清楚,四周的人流也大喊著散開,只有她,中了一槍,挪動不了分毫。

  她眼睛酸的哭不出來,這時候她要是掉了一顆眼淚,她就活不成了,那岸塚老師的犧牲也就毫無意義。

  「怎麼回事?椎名?」Gin走近,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擋住了她上方的陽光,只有他冷冽的那對綠眼珠,像懸在她頭頂的利劍一樣,讓她怕的幾乎不能呼吸。

  「我懷疑,他是內鬼,本來我已經快等到跟他接頭的人了,你們把他嚇到了。」

  她喘著氣,說的斷斷續續。

  「哼......」Gin冷冷的笑了一聲,她不知道她拙略的謊話是否騙到了他,只知道如果再不救她,她也活不久了。

  「你最好活著見到組織的密醫,椎名影。」

  Gin說著,彎下腰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提了起來,她痛的不停皺眉,本想去捂一下中了槍傷的側腰,卻摸到被打爛的手機。

  她低著頭,痛的大口喘氣,黑發亂糟糟的蒙在臉上,額頭滿是冷汗,接著擦汗的動作,她抹了一下眼角的淚珠。

  自那天起,在她的臥底生涯中,她便再也沒落過淚了。

  作者有話要說:

  日本警察學校是大學畢業後才去讀的,因為劇情需要,本文完全借用國內警校的規格QAQ


第2章 002

  萬幸的是,她被送到組織的地下醫院的時候,還是活著的,並且是清醒的。

  Gin幾乎是拖著她才能走到擔架前面,她失血過多,臉上慘白一片,兩條腿根本沒有力氣站著,Gin力氣大,機會是抬手的瞬間,就把她甩上了擔架,周遭待命的醫生一擁而上,手忙腳亂的把她圍起來,四周喧鬧不已,她眨眨眼,只看到頭頂炫目的燈管,和Gin那雙冷冽的要殺人的眸子。

  她沒能騙過他。

  手術進行到一半,Gin就推開門闖了進來,這種無菌環境下,他沒有做任何保護措施,直接走到她的手術台前,手術中的醫生護士想說又不敢說,只能默默的做著手上的事,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Gin沒說話,只是冷冷的抱著手臂看醫生把嵌在她身體裡的那顆子彈取出來,隨著子彈『叮鈴』一聲落到一旁的托盤中,他也冷冷的開口道:「那個男人的屍體現在放在警視廳的司法鑒定中心,今晚,你去把他吃下去的那個東西拿出來。」

  她呼吸微弱,但還是睜著眼,迎上他的視線,輕輕說了一句:「知道了。」

  ……

  她被輸了很多血,傷口處被噴上了暫時能夠止血的修復凝膠,這是組織裡這幾年研究出來的高科技,她的傷口確實沒有那麼疼了,但是身體的動作幅度不能過大,不然凝膠裂開就完全沒有作用了。

  Gin開著車,把她放在司法檢驗中心的門口,副駕駛的Vodka扔給她一張門禁卡,上面寫的是主解剖官的職位和名字,只不過照片換成了她。

  她打開車門,夏末的風已經有些涼意了,她的黑發隨著風吹揚起來,她不由的抬手攏了攏頭發,扯的傷口處一陣刺痛。

  「喂,椎名。」Gin在身後喊住她。

  「什麼事?」因為傷口的緣故,她不能扭身子,只好整個人都轉過來,面對著他,身上穿著慘白的白大褂,衣角和發梢被風吹的飛揚,只是兩只黑溜溜的眼珠子冷靜而且沉穩,映著月光,散發著讓人心寒的冷意。

  「解剖室的監控我這裡都能看到,聽耳麥裡的指揮。」Gin敲了敲耳朵上的藍牙耳機,繼而聲音一沉,說道:「別耍什麼花樣,我全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知道了。」

  她僵硬的擺擺手,然後轉過身去,剛邁出一步,又悶聲說道:「這事過了,就可以完完全全的信任我了吧?」

  「呵。」她只聽到Gin冷冷的笑了一聲:「誰知道呢。」

  ……

  「啊是新來的解剖官上原醫生。」門衛刷過她的卡,拿出金屬探測儀來在她身上掃著,一邊閑聊了幾句。

  「這麼晚了,還要來加班嗎?」

  「嗯。」她扯開嘴角笑笑,「今天那個商場開槍又跳樓的男人的屍體,警視廳很重視,需要我連夜解剖。」

  「誒?那,那不需要帶幾個幫手嗎?」

  「不用了,只是初步解剖,我一個人就夠了。」

  知晝把門禁卡扔回口袋裡,徑直走向了電梯。

  解剖室在七樓,她推開那扇厚重的大門時,被刺鼻的消毒水味嗆的咳了幾聲,她環顧四首,屋頂的四個角都有監控,Gin一定在那邊看的清清楚楚,沒有死角,她只能按命令照做,耍不了什麼小聰明。

  「我到位了,要做什麼?」

  知晝拿起操作台上的手套和口罩戴上,一邊綁著頭發一邊問道。

  「把屍體搬出來。」

  岸塚老師的屍體在冷櫃裡放著,好在旁邊有推車,她一個人搬動成年男人的屍體不是很難,只是很耗時間。

  費了好大勁,她才把岸塚老師的屍體挪到解剖台上。

  「取胃部內容物出來,看他上午吞的那個東西被胃酸腐蝕了沒有。」

  「……」

  知晝弓著腰站在原地,頭發垂下來,呼吸聲逐漸加大,她帶著護目鏡,呼吸出來的水汽已經凝結了薄薄的一層,讓她的視線有些不太清晰。

  「椎名?怎麼回事?」

  「傷口裂開了,沒事。」她平靜一下情緒,深呼吸了幾下,才拿起那柄小巧的手術刀。

  抱歉了,岸塚老師。

  知晝在心裡默念一句,終於還是伸手,切開了他的胸腹。

  死亡時間到現在應該是七到八小時左右,器官腐爛程度並不高,她把整個胃部切出,放在一旁的小操作台上,又取了長鑷子和剪刀,緩緩的沿著一側把胃袋剪開,剛一剪開,裡面的內容物就湧了出來,胃酸的刺激性氣味即使隔著口罩她也聞的清清楚楚,這味道實在是讓人不太好受。

  她拿著鑷子一點一點的找,終於還是找到了那個紙團。

  紙團被胃酸腐蝕的不算完整了,她小心翼翼的夾出來,放在一旁的托盤上,由於腰側的傷口實在是痛的不行,加上這胃裡的氣味熏的她頭暈腦脹,她本想拿著托盤去一旁的操作台坐下慢慢弄,卻剛一轉身,就整個人摔在地上,手中的托盤也隨著慣性滑出,一只摔在幾步遠的桌子下面。

  「怎麼回事?」

  「抱歉啊Gin,傷口的情況好像不太好。」

  Gin那邊沉默了幾秒,然後才緩緩說道:「趕快完成你的任務,然後回去好好休息。」

  她的手在桌下摸了幾下,才把那個殘破的紙團給找了出來,借助著頭頂的燈光,她甚至沒力氣站起來,直接用帶了手套的手將那張紙展開,降谷零的照片只剩一半了,兩個人的信息則是完全模糊,一點也分辨不出了,她裝作抹平褶皺的樣子低下頭,將降谷零的照片搓了幾下,就什麼都看不出來了。

  最上面的一行字,寫的是:三個月內將會有兩名臥底入內。

  她胡亂擦了擦,使得上面的字只剩下:三月,名臥,入。

  「我弄好了。」她坐直身子,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透明的證物袋,將這張殘破的紙片放了進去。

  「出來吧。」

  「知道了。」她雙手撐著地板站起來,臨走前最後看了一眼岸塚老師的屍體。

  看吧,這就是做臥底的下場,到死都不得善終,連屍體都不得完整。

  ……

  坐回Gin的車裡,她只能捂著傷口靠在後排座位上,虛弱的喘著氣。

  「東西。」

  她費了好大力氣才把那個證物袋舉到Gin的面前。

  「還沒完,椎名。」

  Gin接過證物袋的瞬間,就立刻反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指尖泛著森森冷意,扣住她手腕的手指力氣異常的大,她下意識的想抽回來,卻被他猛的一拉,整個人朝前排的位置撲了過去。

  Vodka也馬上將她的袖子往上一擼,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Gin手中的針頭就已經刺入了她的皮膚。

  「這是什麼?」她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

  「吐真劑。」Gin咬著煙,透過車中的後視鏡看著她,語氣一如既往的沉悶而且冷漠:「那位先生是個謹慎的人,你應該清楚。」

  知晝張了張口,卻發現一個字也吐不出,她的視線逐漸模糊起來,動作似乎也變的遲鈍了,Gin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忽遠忽近似的,讓她頭疼不已。

  她不知道這是哪一款吐真劑,無法計算發作時間,只知道藥性烈得很,她很快就變的意識不清,但是卻又是醒著的,這太危險了,她知道自己的心髒跳的很快,呼吸也變的異常急促,Gin時不時的低頭掐著時間,就等著她把所有的真話全部交代。

  「大哥,可以了。」Vodka朝Gin點點頭,看著後排連坐直都沒辦法做到的知晝,似乎抿了一下唇,接著開門出去。

  車門被打開的那一瞬間,新鮮的空氣驟然湧入,知晝貪婪的呼吸了一大口,似乎稍微找回了一點思緒。

  「今天死掉的那個男人,組織裡的Cointreau,跟你是什麼關系?」

  「是我的老師,我進組織的時候,他是我的訓導官。」

  「除了這個,除了組織裡的關系,還有別的關系嗎?」

  「沒有了。」

  「你的真實身份是什麼?」

  「組織的一員。」

  「你加入組織的目的呢?」

  「拿到代號,一直往上爬。」

  她的回答果斷而且迅速,就是下意識的回答,沒有任何拖泥帶水,更不像是當場組織出來的語言。

  Gin還問了她幾個問題,關於臥底,關於身份,關於她。

  知晝藏在身側的左手死死的按著傷口,在疼痛的刺激下,她才能勉強保持大腦的正常運轉,才能與吐真劑的藥性抗衡。

  只是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以至於到最後Gin都聽不清了。

  「我只是……一心……忠於組……織。」

  她的音量逐漸弱下去,Gin一直清楚車內的血腥味濃的嚇人,只是想趁她失血過多暈過去之前,借著吐真劑的效力,多問出一些有用的東西來。

  知晝是不想暈的,她也清楚自己是絕對不能暈的,在打了吐真劑的前提下,如果她失去意識,失去自我控制的能力,那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但她確實已經到了身體的極限,失去意識之前,她只看到Gin俯身過來拉開她的衣服,看著那暫時止血的修復凝膠已經被她的身體動作和拉扯弄的一塌糊塗,她捂著傷口的手全是血,以至於身下的車座上都聚集了一灘濃稠的血液。

  再往後的事,她就不知道了。

  她只知道,她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是在組織的醫院裡,窗外正是黎明,赤紅色的朝陽噴薄欲出,刺的她眼睛都花了。

  知晝動了一下,發現身側的傷口還是痛的不行,頭頂的吊瓶已經到了底,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是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她應該是安全了。

  她抬手按了呼叫鈴,等著護士過來換藥,可推門進來的,是穿著護士外套的金發女人。

  「早上好,冰美人。」

  Vermouth站在她的面前,手裡拿著一瓶替換的藥水,笑著說道。

  「……」知晝一向不是個多話的人,更何況她現在昏迷了很久,喉嚨干澀又沙啞,根本說不出什麼。

  「你這副倔強的模樣還真是可愛啊,怪不得Gin那家伙那麼喜歡你。」

  Vermouth給她換好藥,彈了彈輸液管,漂亮的藍眼睛盯著裡面的氣泡,輕聲說道。

  知晝啞然。

  Gin喜歡她不是因為她性格特殊,是因為他說什麼她都會去做,是一只聽話的狗罷了。

  「不過,我是來道喜的哦,冰美人。」Vermouth走到飲水機旁,抽出一個紙杯接了一點,然後慢步走向知晝,同時笑著說道:「Boss聽了Gin對你的審訊錄音,很喜歡你那份忠心,所以決定給你代號了哦,就叫Cointreau,不錯吧?」

  隨著她的話音結束,手中的紙杯也被她『咚』的一下放在知晝身旁的床頭櫃上。

  Cointreau,原來是岸塚老師的代號。

  如今他死了,Cointreau就變成了她。

  「等你好起來了,我們再一起慶祝吧,冰美人。」

  Vermouth低低的笑著,並起手指朝她拋了一個飛吻,然後推門離開了。

  WhiteLady,冰美人。

  Cointreau和Gin調出來的雞尾酒,為了紀念一個女間諜,馬塔·哈麗。

  Vermouth在暗諷她跟Gin的關系不清不楚,知晝望著窗外緩緩升起的朝陽,笑了。

  ……

  「名字。」

  「安室透。」

  「之前的工作。」

  「餐廳服務員,兼職快遞員。」

  「體能訓練和雙商測試表。」

  「在這裡。」

  「好,你的房間鑰匙。」

  「謝謝。」


第3章 003

  知晝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只見Gin拉了張椅子坐在一邊,嘴裡叼了根七星煙,沒點燃,離她三四步左右,低著頭在看手機。

  她動了動,僵硬的脖子喀拉喀拉直響。

  Gin聞聲抬起頭,把手機往口袋裡一扔,問到:「醒了?」

  「你來多久了?」

  她一直是一個很警惕的人,Gin什麼時候來的,她卻一點意識都沒有。

  「不久,就一會。」Gin拍拍衣服站起來,走上前摸了摸她的側臉,「訓導新人的事情你就先別去了,好好養傷吧。」

  「嗯。」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只露出兩只黑漆漆的眼睛。

  ……

  雖然嘴上這麼答應著,但是新人的第一場集訓,她還是去看了。

  那也是安室透第一次見到她。

  他們的訓導官是一個很健壯的男人,旁邊還站著個年齡有些大的老人,而那個身形瘦瘦小小的女人,則是站在遠處的看台上,戴著鴨舌帽,低著頭,從安室透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她尖瘦的下巴。

  「我是龍舌蘭。」男人做著自我介紹,「接下來兩個月的訓練篩選,我將會擔任你們的訓導官。」

  安室透在進來之前,只知道有前輩給他和景光鋪路,但是並沒有見到過那個所謂的『前輩』,他和這個『前輩』的所有聯絡和信息交流,都是靠毛利小五郎單線完成的,這很麻煩,但是減少了臥底之間的接觸,就可以一定程度上大大減少戰損。

  為了防止岸塚那樣的悲劇再一次發生,這一次警察廳保密方面做足了功夫,尤其為了著重保護已經做出一定成績的沼淵知晝。

  「有什麼消息的話,我會通知你,但在不必要的時候,你不要主動聯系我。」毛利小五郎坐在小鋼珠店裡,面前的機子中小鋼珠劈啪作響,夾雜著他沉沉的聲音,讓知晝聽起來有些費勁。

  「知道了,毛利老師。」她點點頭,站起身拿了外套准備離開時,路過毛利身後,低低說了一句:「岸塚老師的事,我很抱歉。」

  「那家伙啊......」毛利眯了眯眼睛,咬著香煙口齒不清的說道:「這就是他的命吧,」

  這就是......臥底的命吧。

  「報數,然後報名字。」龍舌蘭的視線在眾人臉上掃過,就把他們的樣貌記了大半。

  知晝坐的這個位置,剛好能清楚的看到下面每個人的臉,她看著那個金發男人往前走了一步,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說:「我叫安室透。」

  他跟照片上的模樣不太相似。

  由於照片是黑白的緣故,印的又有些模糊,他的發色和膚色,跟她想像中的模樣是大相庭徑的。

  他的金發很柔軟的樣子,像一只金毛犬那樣的漂亮的金色,皮膚有些黑,不過是很健康的古銅色。

  「安室……透嗎?」

  「這是你們今天的近戰教官,Cointreau。」龍舌蘭站在眾人面前,聲音洪亮的說道。

  見到她是個女的,底下的人就嘰嘰喳喳了起來,知晝在一旁面無表情的站著,其實耳朵卻在認真的偷聽。

  「Cointreau我聽說過,聽說她被稱為Gin的影子呢。」

  「啊難道,是那個意思嗎?」

  「不清楚不清楚,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這麼瘦的女人,教近戰?恐怕連我一個拳頭都吃不消吧?」

  「我吃不吃得消,你可以試試。」她說著,微微抬起頭,盯著剛剛說這句話的那個中年男人。

  眾人這才看清楚她的整張臉,以及那雙冷冰冰的黑眼珠。

  被點到名的男人下意識的打了個寒戰。

  「或許,你們有人想試試嗎?」

  她又問。

  「我來,我來試。」

  安室透舉著手,從人群中擠進來。

  大家散開,為了一個圈,把兩個人包圍在裡面。

  「刀是假的。」知晝掂量著手中的短匕首,「但是打到身上還是很疼。」

  安室透捏著匕首,已經做好了迎戰的姿勢。

  知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將笑未笑的表情,後腿發力,就往前躍了過去。

  安室透是做好了百分百准備的,但是知晝的速度實在是太快,讓他壓根沒來得及反應,下意識想降下手臂擋住她襲過來的左手的同時,她已經一個側身從他身邊溜過,帶過一陣清涼的風。

  與此同時,他的脖子一冷,是那把未開刃的匕首劃過頸動脈的感覺。

  再回頭看過去時,知晝已經收了攻擊姿勢,筆直的站在一旁,冷眼看了一眼安室透,把匕首扔給龍舌蘭,頭也不回的走了。

  人群中一片唏噓。

  如安室透一樣,剛剛大多數人都沒看清知晝的攻擊套路,仿佛只是一瞬間,只有一眨眼那麼快,她就已經贏了。

  「這是你們的第一課。」龍舌蘭清清嗓子,「永遠不要低估你的敵人。」

  自那天起,就沒人在背後八卦她跟Gin的關系了。

  再次見到她,是安室透出第一個任務的時候。

  目標是個情報販子,拿組織提供的情報去倒賣,拿賣到的錢繼續買情報,再轉手賣給組織,賺得盆滿缽滿,據說在海外別墅都買了幾棟,組織早就想對他下手了,這次正好拿新人試水。

  像安室透這種進來不久的新人,是要組織裡的人帶著做任務的,那個帶著他的不是知晝,他只是在路邊,偶然碰見了她。

  說起來也巧,那天,正好是警察學校老校長的葬禮。

  知晝本來是在組織的地下賭場盯梢,老校長人緣好,學生都喜歡他,下葬的那天,學生自發組織起來,舉著他的遺像,繞著他生前最喜歡去的那些地方,最後又走了一遭。

  其中就有,組織這個小賭場旁邊的一家居酒屋。

  現在居酒屋的照片牆上還掛著之前老校長和學生們一起來喝酒的合影。

  可惜安室透入學的時候,校長已經退休了。

  他沒見過,只是聽說過這個非常和藹,很受學生歡迎的校長。

  「太悶了,我出去抽根煙。」知晝站起來,從桌上隨便拿了一盒不知道誰扔在這的法國高盧,摸遍了全身的口袋也沒找到打火機。

  「這,給你,Cointreau。」

  「謝了。」知晝擺擺手,推開那扇吱呦作響的老舊鐵門,順著窄窄的小巷,慢慢走了出去。

  屋內數台點鈔機嘩嘩作響,桌邊的現金摞的小山一樣高,旁邊地上還放了幾個滿滿當當的黑色袋子。

  這只是組織的一個很小很小的據點,小到可以隨時拋棄的那種,微不足道的小據點而已。

  而這裡面每天的流水走賬,對一個普通家庭來說,可能一輩子都花不完。

  兩面的紅磚牆長著斑駁的青苔,樓上的空調外機呼呼作響,制冷後流出的水滴順著牆邊蔓延下來,暗綠色的青苔也順著水漬瘋長。

  這條小巷實在是窄,又常年不見陽光,她走在其中都覺得冷意森森。

  知晝從煙盒裡抽出一只香煙,叼在嘴裡,沒點燃。

  遠處,校長的靈車已經緩緩駛進這條小巷,周圍簇擁的學生靜默的捧著鮮花,車上放著警察之歌,這是一首很可愛的歌,像那老頭子一樣可愛。

  「沼淵,你可要好好干啊。」臨走的前一天,校長依舊懷裡捧著幾本書,黑色的圓邊眼睛顯得有些滑稽,他雖然年紀很大了,但是眼睛還是亮晶晶的,他捋了捋胡子,手上的老年斑隨著他的動作皺在一起:「等你回來,給你安排個什麼職位好呢……」

  她還沒回去呢,他就走了。

  知晝停在陰影和陽光的邊界處,眯起眼睛看了看天,說起來,她已經進了這個組織四年了,馬上,就是第五年了。

  當初進來的時候,毛利小五郎曾經跟她說:「你確定了嗎?這項任務可能永遠沒有結束的那一天。」

  也可能……你死了,就是結束了。

  「我確定,毛利老師。」她當時信誓旦旦的。

  知晝掏出打火機把煙點燃,輕輕吸了一口,這天天氣還算好,但是好多大塊大塊的雲,飄過來,就把整個火熱的太陽都遮住了。

  靈車緩緩駛入她的視線。

  知晝看著那張遺像,和藹的老爺子笑的很開心,似乎在說:「加把勁呀,沼淵。」

  她扔掉那根被她吸了幾口的香煙,幾顆火星濺起來,但很快就滅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整個人徹徹底底的暴露在陽光下,朝著那輛緩緩駛過的靈車,抬起手,敬了一個禮。

  她微抬著頭,卻見到對面二樓肯德基的落地窗邊,毛利小五郎叼著煙,眉頭緊鎖的看著她。

  被知晝發現之後,他吐了一個煙圈,朝她搖了搖頭。

  暴露在陽光下,行警察禮,實在是一個很危險的舉動。

  知晝以點頭回應,放下手,然後轉身,頭也不回的走進暗沉沉的陰影裡。

  我將向黑暗裡彷徨於無地。

  ……

  「賬目別搞錯了,我先走了。」知晝回到那個小小的,逼仄又擁擠的點鈔室一直坐到黃昏,組織裡的人大多怕她,她臉上很少有能夠代表情緒的表情,說話也很少會帶語氣詞,至於修辭什麼的,她更是不屑用,她恨不得一句話全部用簡短的單詞說出來,組織說她冷冰冰的,說她是Gin的影子,說她每次出任務都對那個金發男人言聽計從,像個沒有思想的機器人似的。

  Ginソ影。

  這評價實在不算好。

  知晝離開那條小巷,往車子的地方走過去的時候,就見到了正在出任務的安室透。

  他帶著鴨舌帽,若無其事的站在路邊,紅綠燈下有個肥胖的男人拿著一張報紙,一邊心不在焉的看著,一邊嘰裡呱啦的打電話。

  她看到他悄悄靠近,正打算出手的時候,路口處駛進來幾輛警車,他們舉著槍,大喊著讓男人舉起雙手然後趴下。

  安室透的步調陡然一轉,整張臉隱在帽子的陰影中,眼角看著那個胖男人被押進警車帶走,他對著耳麥說了幾句,似乎在交代詳情,得到了對方的答復後,他遍很快的混進看熱鬧的人群中,消失不見了。

  怪不得毛利小五郎出現在這附近,他們是打算對這個情報販子下手。

  安室透進來短短幾個月,就已經有獨當一面的趨勢了,至於另一個,諸伏景光,聽說分在另一個組,她沒見過,不過估計也不會差。

  「誒,前輩在這裡干什麼呢?」

  知晝聞聲回頭,安室透站在她的身後,一只手抄著口袋,目光深沉。

  糟了,好像被他懷疑了。


第4章 004

  「正好有事,怎麼了?」她坐進車裡,拉住車門准備關上,卻被安室透擋住。

  他的目光實在不是很友好。

  這次帶他出任務的是皮斯科,但是是否會有第二個人在暗處盯梢,他並不確定,所以他和毛利小五郎沒有接頭。

  他懷疑第二個盯梢人就是知晝。

  這個情報販子手裡掌握著大量的組織情報,可能不涉及組織中心,但是對於警察廳來說,也是非常有用的消息了,所以這個人是一定會被警察廳先於組織帶走的。

  他冒著風險聯系了毛利小五郎,並且把人讓給了警察廳,只做出任務被警察打斷的樣子,就是不想放過這個大好的情報源。

  但這是他第一次做情報交換,是否露出了馬腳,是否暴露,他不太確定。

  安室透看著她身側的安全帶。

  這附近人很多,但是他如果拿安全帶把她勒暈,再交給毛利處理,是最簡單,也是最快最安全的方法了。

  如果她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的話。

  「什麼意思?」知晝冷冷的看著他,他的手依舊沒有從她車門上放開的趨勢。

  干脆的,她就站了出來,站在他面前。

  安室透眉頭輕皺,她是不是已經看出他想利用安全帶對她做些什麼,所以干脆的站了出來,暴露在所有人的視線下,使他不能輕舉妄動。

  「啊,不是。」想到這裡,他馬上變了臉,舉起雙手頗為無害的擺了擺,「只是那天前輩的近戰實在是讓我很佩服,所以看到前輩就不自覺地想再比試一下。」

  他笑,笑容卻不達眼底。

  「我今天監督那些人洗錢已經很累了,下次吧。」知晝說著,指了指遠處組織那個小賭場的位置,緩緩說道:「那裡,記一下位置,等他們把這一批鈔票點出來,我會通知你拿給我。」

  「記住了。」安室透點點頭,接著在知晝又要拉開車門的時候『啪』一下把車門按住。

  「前輩是一整天都在那呆著嗎,一定很累了吧,不如我請你吃點什麼,你順便教教我怎麼做到的,那麼快的手法。」他笑著邀約。

  「沒什麼可教的。」知晝抱著雙臂,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男女之間的力量差距很大,我只不過是一招比你快而已,躲過這一招,想打敗我輕而易舉。」

  她說話速度很快,但是卻又每個字的發音都非常清晰。

  「可是……」安室透就是擺明了攔著她不想讓她走。

  「天不早了。」知晝抬頭看看火紅的雲彩,「你需要我捎你回去嗎?」

  「啊……這個就……」他後退幾步,尷尬的扯了扯嘴角。

  「你一直跟我說些沒用的廢話,我以為是想蹭我的車。」她冷眼看著,見他不打算繼續糾纏,便拉開車門坐進去。

  「那,下次見。」安室透的尾音突然降下來,朝著正在發動車子的知晝說。

  「……」她沒說話,似乎是點了點頭。

  她好像,沒有注意到他。

  安室透松了一口氣。

  「安室透,怎麼還沒回來。」耳麥中,皮斯科催促著他。

  「不好意思,剛剛見到Cointreau了,聊了幾句。」

  「哼,那女人又是奉了Gin的什麼命令去做事了吧。」皮斯科的語氣有些不屑。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他說著,走進小巷中跟他們會和。

  皮斯科不知道知晝出現在這裡,聽他的語氣,他和Gin似乎相處的不太愉快,那知晝是否是Gin派來盯梢的,還有待商榷。

  安室透拉低了帽檐。

  這個時期是最危險的時候,組織對新人的審查一向很嚴,他又沒有穩定下來,一旦被發現了,那可真是功虧一簣。

  知晝單手扶著方向盤,另一只手撐在車門上,歪著腦袋思索著安室透話裡的意思。

  她確實是被Gin派去盯梢的,不過盯的是皮斯科。

  那老頭最近做事效率實在是很差,那位先生已經有些不滿了,他本來就壓Gin一頭,Gin巴不得他馬上死。

  他不過是仗著個算是元老的身份,做事明擺著混吃混喝,今天安室透那任務,皮斯科那家伙那怕在遠處拿著望遠鏡看著,安室透都不敢這麼囂張,可惜那老東西只知道蹲在車裡等別人把消息送上門,再使勁從裡面撈油水罷了。

  還有,今天安室透那家伙,對她的態度敵意明顯,她似乎要考慮一下互通消息這件事了。

  想了想,知晝又搖了搖頭。

  互通身份不是個明智的選擇,容易被人一鍋端。

  暫時……就先這樣吧。

  可惜,安室透這次幫忙逮住的這個情報販子,沒能活過三天。

  進了警察廳的第一天,審訊,什麼也沒審出來,那人一口咬定自己是良好公民,警察一開口他就要喊律師。

  公安和普通刑警不一樣,他們權力大,在自己管轄的範圍內無視法律是常有的事,所以沒給他叫律師的機會。

  那場審訊持續了十幾個小時,公安的審訊官都換了好幾個,男人的精神明顯已經萎靡不振,卻還是咬死了牙關聲稱什麼都不知道。

  無奈之下,他們只好先送他去拘留室關著。

  第二天一早,人就死了。

  是拿床單撕成條,搓成繩子吊在天花板的風扇上吊死的。

  屍體晃晃悠悠的,把給他送飯的年輕警員給嚇得軟了腿。

  這消息在組織裡不是秘密,被警察扣押的人,肯定會被組織秘密做掉。

  「前輩。」

  射擊館中,安室透舉著槍做據槍練習,知晝一個個指導過來,正輪到他。

  「什麼事?」她手裡拿著一把黃銅色的子彈殼,正往他的槍筒上摞著。

  據槍不過是練習持槍穩定性的一個基本訓練,他在警校就已經練過多次了。

  第五顆。

  知晝數著,將第五顆子彈放在了第二層。

  他的手依舊很穩,一絲晃動都沒有。

  不愧是警校第一啊。

  她在心中嘖嘖稱嘆。

  「警察裡面,有我們的人嗎?」

  他似乎是不經意的,但是又帶著求知欲的,這樣問。

  知晝的手一頓。

  「你這是在跟我打探消息?」她目光迅速的沉了下來。

  「啊這倒不是,只是好奇罷了。」

  知晝放上第七顆子彈。

  「好奇害死貓,你應該明白吧。」

  「是......抱歉。」安室透點點頭,看著知晝把第八顆子彈摞上去,手輕輕一抖,那些銅殼便劈裡啪啦的掉在了地上。

  「撿起來。」知晝把玩著手裡的子彈殼,走去了下一個人的射擊窗口。

  「前輩。」安室透叫住她,「那天你跟我說的那個小賭場的位置,能寫給我嗎,我有些記不清了。」

  他遞上來一個巴掌大的記事本。

  知晝接過,將本子橫過來,拇指一翻,就打開了第一頁。

  糟了。

  她目光一閃。

  這是警察的慣用手法,單手翻頁,橫向記錄。

  「拿著。」

  想到這裡,知晝『啪』一下合上本子,朝安室透招招手,示意他上前,接著把手中的子彈殼嘩啦啦的倒進了他的手心。

  然後她把本子換到左手中,自然的調轉了一下方向,拿起筆潦草的寫了個地址。

  「你可不要偷偷抽幾沓錢放進自己口袋裡啊。」她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

  「怎麼會。」安室透純良的笑,摸了摸鼻尖。

  知晝抓起他手中的子彈殼,擺擺手去了下一個射擊窗口。

  但是她的目光卻沉沉,看不出情緒。

  是了,警察裡面有內鬼。

  岸塚老師到底是怎麼暴露的,他們至今還被蒙在鼓裡,如果不抓出這條藏在警察內部的暗線,她永遠無法跟安室透和諸伏景光接頭。

  而最可怕的是,他們已經失去了一個混入組織多年的,達到中高層的,並且有一定話語權的岸塚,而對於警察內部的那個內鬼,他們卻毫無頭緒。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他們就在被人牽著鼻子走了。

  這種感覺可不好。

  他們已經足夠小心翼翼了,尤其是知晝。

  她的真實背景資料,只有毛利小五郎一個人有,在毛利小五郎不叛變的情況下,她就是絕對安全的。

  而安室透,畢業之後被特聘進警察廳,然後才進了組織,他的底細是否被遮蓋干淨,她不清楚。

  「喂喂,聽說了嗎,這次那個情報販子的死法,跟幾年前那個......那個叫什麼郎的連環殺人犯,死法是一樣的。」

  「監獄裡上吊的那個?我記得,死刑前自殺了,當時還上了新聞。」

  「他叫什麼來著......」

  「沼淵吧,好像是姓沼淵?」

  「不是啦,是照淵。」

  「是蛸淵吧?」

  訓練結束後,他們七嘴八舌的談論傳進安室透的耳朵。

  他低著頭專心擦著槍,只是隨意聽聽,並沒有放在心裡。

  知晝從他們身邊路過的時候,聲音低低的說了一句:「這麼關心別人的生死,你們也想試試那種死法嗎?」

  她語氣依舊很平靜,一點情緒都不帶的那種,在他們聽來,大概只是因為話多而被訓斥了。

  若不是安室透低著頭,正好撞見她握的緊緊的拳頭的話,他也以為她是在單純的訓斥他們過多的閑話。

  這個人......她認識嗎?

  叫什麼......沼淵的......

  ……

  教堂的懺悔室中,隔著那層紅木雕花木窗,安室透靜坐著,聽原處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隨著這腳步聲,有紙袋輕響,似乎是來人一邊走,一邊拿手中的袋子輕拍著腿。

  『嘩啦』一聲,另一側的門被來人拉開,這人坐在安室透旁邊,動作很輕,接著,兩人中間的木窗被拉開一條小縫,一個薄薄的牛皮紙袋被遞了過來。

  「最新的聯絡電台和暗號。」旁邊的人這樣說。

  聲音很輕,刻意壓低了音調,他只能勉強聽清這人說了什麼,連對方是男是女都無法確認。

  「前輩,沼淵這個姓,您熟悉嗎?」安室透敏銳的察覺到身側的光影變化,是來人站了起來,拉開了門。

  「不該問的事情別問。」來人腳步一頓,冷聲說道。


第5章 005

  沼淵己一郎。

  十幾年前因為故意殺人被通緝,一直在逃亡,於十年前被警方抓獲,僅僅是統計他犯下的案子和殺死的人,就用了三年時間。

  七年前,他被判處死刑。

  死刑前,在監獄中自殺。

  他的資料很好找,網上搜一搜他的名字都能看到大片的新聞報道。

  他逃亡的那段時間弄的全國都人心惶惶,有人說他喜歡穿紅衣的女人,有人說他喜歡染了金色燙了卷發的女人,有人說他喜歡把紋身露在外面的女人,有人說他喜歡穿制服的高中生……還有人說,他喜歡小孩子,不論男女。

  抓著這些線索,他找到了沼淵己一郎的老家。

  群馬。

  沼淵是上過小學和初中的,而群馬縣富岡市多野郡的那個小縣城中,只有一所小學。

  他找到小學負責校歷的老師,聲稱是記者,要做一部關於沼淵己一郎的紀錄片,所以來收集材料。

  「誒……他的話,照片是有的哦。」老師領著他到了資料庫,一排排書架上滿是灰塵,「不好意思啊,這地方已經很久都沒人來過了。」

  老師抱歉的笑笑,數著書架上的年代表,終於找到三十多年前的一本相冊。

  「這應該是他那一年的畢業照了。」老師把相冊遞給他,「不過我當時還沒來這教書,具體他在哪個班,就得麻煩您自己找了。」

  「多謝。」安室透接過相冊,吹了吹上面的灰塵,隨意的翻了幾下,接著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到:「他現在還有什麼家人嗎?」

  「有的哦。」

  這小縣城人口不多,基本上每家每戶都互相認識,即便是多年前的事,他們也都很清楚。

  「他的父母之前都是我們學校的老師,他出事之後他們一家就搬到別的郡去了,七年前他自殺後,沼淵夫婦就搬回這裡的老宅子住了。」老師想著,打開手機調出地圖,喃喃道:「我記得是......千代田町吧。」

  「真是太謝謝了!」安室透朝老師鞠了個躬,「啊我還有個請求,這本相冊我可以暫時借用一下嗎,一周之內我會還回來。」

  「可以的哦,反正幾十年前的相冊,不會有人看啦,你別弄丟了就行。」

  「好,一定。」

  安室透點點頭。

  他驅車來到千代田町,這裡離山區已經很近了,住戶不多,只有幾座稀稀拉拉的獨棟宅子佇立在這裡。

  尋著門牌,他輕易的找到了『沼淵』這一家。

  「年輕人,你是誰啊?」

  開門的是個老太太,頭發花白了,看上去六十多歲。

  「我是人口統計局的,來統計人口情況。」安室透和善地笑,把自己那張人畜無害的臉所自帶的優勢發揮的淋漓盡致。

  「可以進去坐坐嗎?有幾張表要填。」

  「請進吧。」

  沼淵夫人給他端上熱茶,和沼淵先生一起,並肩坐在他對面。

  安室透拿著筆,在一個記事本上寫寫畫畫。

  「家裡除了兩位老人家,還有別人嗎。」

  沼淵夫人張了張嘴,最終只是逸出一聲嘆息。

  「有個女兒。」沼淵先生身子骨很硬朗,坐在他對面,背脊挺得筆直。

  「那她現在跟兩位住在一起嗎?」

  「不......」沼淵太太輕聲否定,再去看時,蒼老的眼眶中已經盈滿了淚花,「她如今在哪裡,在做什麼,是不是還活著,我們都不清楚。」

  「是失蹤了嗎!有沒有報警呢?」

  「她五年前就失蹤了,我們報過警,石沉大海。」沼淵先生聲音低沉,臉色嚴肅,即便已經退休多年,安室透也能看出,他之前一定是個嚴厲的老師。

  人間蒸發,杳無音訊。

  「她大概多大!叫什麼名字呢?」安室透問的急切,而後覺得自己太焦急了,便笑了笑,低頭抿了一口茶,「如果人口普查結束之後,我有機會的話可以幫二位查一下這個名字。」

  「她叫......沼淵知晝。」

  安室透如遭雷擊。

  思緒回到剛剛入學那年,訓導教官對他們非常嚴厲,他現在還記得那個男人的話——

  「進了警察學校,就要想著自己是未來的警察,要一心一意為國民做好事,要遵守規矩,不遵守規矩,就會被開除,你們都懂了嗎?」

  他不是個八卦的人,後來,還是松田陣平打聽到的這消息。

  「喂喂......聽說了嗎,我們上一年,有個學姐啊,被開除了哦,因為不遵守紀律。」

  「她干什麼了啊?」景光湊過來,好奇的問。

  「不知道哎......」松田撓撓頭,「只知道叫沼淵什麼晝的,好像是......」他抓耳撓腮,因為想不起這個名字而憋的臉頰通紅。

  「沼淵知晝。」萩原研二兩條腿搭在桌子上,慢吞吞的插了一句。

  「誒——你怎麼知道的啊,你這家伙!你難道有什麼特殊的消息源嗎?」松田擼擼袖子就要干架。

  「女孩子們告訴我的嘛,她們的消息可比我們快多了。」荻二驕傲的昂起頭。

  「所以,她是因為犯了什麼紀律被開除的呢?」伊達航撓撓頭,竟然也被激起了些興趣。

  「打聽不到啦,好像檔案被封存了。」

  「是......這樣嗎?」那時候的降谷零,這樣低聲說了一句。

  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他都快要,忘記這個名字了。

  「安室先生......」

  「安室先生!」

  沼淵太太把出神的他喚回來。

  「啊不好意思,您說。」他抱歉的笑笑。

  「我想問,如果你找到她的話,能讓她來見見我們嗎......」沼淵夫人低聲啜泣,「我們真的......很想很想她,她如果還因為她哥哥的事情怪著我們,那我們也認了,只是求求她......不要這樣......讓我們連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啊。」

  「我會盡力去找她的。」安室透收好筆,站起來朝兩人尊敬的鞠了個躬——

  「謝謝二位。」

  回到東京之後,他便去查了沼淵知晝的資料,自她被開除之後,所有的資料似乎突然斷層,這個人仿佛突然一下就人間蒸發了似的,一點痕跡都沒了。

  但是在警察學校的入學檔案中,他查到了她的照片。

  與他設想的完全不一樣,那個人不是組織中的Cointreau,而是一個看上去就很膽怯的,梳著麻花辮的女孩,臉上有淺淺的雀斑,是放進人群裡都不會被人注意到的類型。

  跟那個冷冰冰的,黑漆漆的眸子總是泛著懾人的光澤的,連Vermouth都稱她『冰美人』的椎名影,並不是同一個人。

  他的所有調查,因為這一點無法吻合,可以說是功虧一簣了。

  「景。」他給諸伏景光打了去了電話。

  「呦,安室桑,有事嗎?我這邊不太方便。」他音調輕松,卻在暗示他旁邊有人。

  「我說話方便嗎?」

  他問。

  「可以哦,你說吧,我記著呢。」景光點點頭,衝一旁的Vodka抱歉的笑笑,拿著手機走開幾步。

  「能幫我弄到沼淵知晝這個人的檔案嗎?」

  「啊,這個啊哈哈哈哈,我最近時間很緊,真的沒時間出去吃飯啦。」景光尷尬的撓撓頭。

  「你在這方面總是比我細心的多,說不定能發現被我忽略的什麼細節呢。」安室透頓了頓,說:「拜托了,景。」

  「下周也不行啦,你別逼我啦,」景光笑的尷尬,連Vodka都投過來了探究的眼神。

  「好,那就下周給我。」

  「喂!喂?」景光衝著聽筒那邊輕喊了幾聲。

  「好了沒有?」Vodka緩步走過來。

  「抱歉抱歉。」景光把手機扔回口袋,「大學時候的女朋友啦,真的很煩。」

  「哼。」Vodka冷冷一笑,「女人就是麻煩。」

  「是這麼回事。」景光回到桌邊站好。

  「剛剛講到哪了?」Vodka掏出一根煙點上。

  「炸彈的基本構造。」景光指了指桌上的線路圖。

  「那我們繼續。」Vodka環視桌邊站著的眾人,清了清嗓子,也兢兢業業的擔任起了老師這個角色。


第6章 006

  「清理干淨沒有。」

  知晝坐進車裡,沾滿血的雙手拉過安全帶扣上,Gin發動車子,一邊問她,一邊遞過來一塊手帕。

  「嗯。」知晝接過手帕,用力擦著手上的血跡,那些暗紅色的血液已經有些干了,她用了很大力去搓,搓的手背通紅。

  「過段時間有個大任務,可能要出趟國。」Gin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伸手去拿車上的點煙器。

  知晝卻先他一步把點煙器捏在手裡,靠著車門,抽出一根七星點上。

  她吸了一口,吐出濃濃的薄荷味煙霧,才探過身子,抬手把他叼在口中的煙點燃。

  「唔......去哪啊。」靠著車門,她隨意問著。

  「香港。」

  Gin開窗,彈了彈煙灰才說道:「Rum的意思,讓你帶那個安室透一起去。」

  「嘖。」她咬著煙,吐出的字眼有些模糊,「Rum很喜歡他啊。」

  「你做訓導官,也沒必要對他那麼上心。」Gin冷冷一笑,「Rum親自招進來的人,你訓練好了,他肯定要把人要過去。」

  「他是怎麼進來的?」這激起了知晝的好奇心。

  「不清楚,這就得去問Rum那個男人了。」

  半年前,澀谷,地下拳擊場。

  Rum坐在男人身邊,攏了攏外套,因為職業的習慣,他習慣性的環顧四周,一邊說道:「這地方可真難找。」

  「看拳擊賽啊,Rum。」岸塚坐在一旁,手裡捧了一大桶爆米花,嚼的吱吱作響。

  「你吃麼?」他把爆米花遞過來,塞的滿嘴都是,口齒不清的問他。

  Rum一低頭,就聞到膩人的奶油味。

  「太甜了,不吃。」

  岸塚輕笑,在座位上扭了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抓了一大把爆米花塞進嘴裡。

  「東西呢?」Rum對這種拳擊賽沒什麼興趣,如果不是岸塚在這場比賽裡賭了錢,非看不可,他都不會選在這地方接頭。

  人多眼雜,不是什麼好地方。

  「給。」岸塚摸摸口袋,掏出來一張儲存卡。

  「這是那個大律師收的黑錢賬單。」

  「謝了,我走了。」

  Rum說著,把卡裝進口袋裡。

  岸塚敷衍的點點頭,看著台上已經上場的兩個人,哈哈笑了兩聲:「他娘的,這個新來的這麼瘦,幸好沒買他。」

  聽到這句話,也許是一時的好奇心,Rum的目光朝台上看去。

  紅方是個高瘦的金發男人,肌肉明顯,看上去是很有力量和爆發力的類型,藍方則是個完全的高壯的大個子,一看就底盤很穩,是像石頭一般堅硬的那種。

  兩個人根本不是一個重量級。

  這種地下拳擊館,日常的比賽中,贏一場能拿到五十萬日元,是個不小的數字了,但是因為不是什麼正規比賽,所以沒什麼規矩,即便現在場上的兩個人根本不是一個重量級,也無所謂。

  而且,為了觀賞體驗,除了拳擊手套,選手沒有任何防具。

  拳擊手是工具罷了,讓觀眾看的熱血沸騰,義憤填膺,他們才會去賭,拳擊場才能來錢,拳擊手才能拿到錢。

  所以,這種地方,來錢快,丟命也快。

  Rum跟岸塚的判斷一樣,他也覺得場上的金發男人是必輸無疑的,所以只是簡單的掃過一眼,他便打算離開了。

  裁判表示開始的手勢剛落下,強壯的藍方就大吼一聲衝過來,他可沒把這個看上去瘦瘦的,不堪一擊的男人放在眼裡。

  可是很快,快到岸塚覺得自己只是眨了一下眼,金發男人便一個閃身躲開對面揮來的拳頭,然後飛快的繞到他身後,雙手環住他的腰,兩條腿的肌肉緊繃,在那個男人還沒反應過來的瞬間,就把他摔在了地上。

  德式背摔。

  這時候距離比賽開始,不過兩秒鐘。

  岸塚手中的爆米花劈裡啪啦的掉在地上。

  「你押了多少錢啊?Cointreau?」

  Rum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坐了回來,打趣似的問他。

  「五十萬。」

  Rum拍了拍他的肩。

  整個競技場,死亡一般的寂靜。

  兩秒K.O.對手,而且雙方重量懸殊,看上去很遜的那個金發男人,竟然就這樣,以壓倒性的優勢,把不管是身高還是體重都壓他一頭的肌肉猛男,給終結了。

  不過讓他們此刻噤聲的真正原因大概是......他們都花了錢,賭了藍方的強壯男人勝。

  而現在,賠的傾家蕩產。

  所以說賭{博}害人。

  Rum這樣想。

  「今天的獲勝者是——安室透!」

  裁判拿著話筒,大聲喊出他的名字。

  「安室透!安室透!安室透!」

  他似乎一下子就獲得了無數的擁護者,他們大喊著他的名字,興奮的眼眶發紅。

  「Cointreau。」Rum喊了喊失神的岸塚。

  岸塚依舊張著嘴,愣愣的看著賽場上,金發的男人摘掉拳擊手套,一只手被裁判抓著,高高舉起,整個拳擊館似乎炸開了鍋,刺耳的歡呼聲此起彼伏,賽場周圍噴出五顏六色的彩帶,混合著人們瘋狂的喊叫,讓人腎上腺素飆升。

  「Cointreau。」Rum皺皺眉,又喊了一聲。

  「什麼!?」周圍太吵,岸塚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查查他。」Rum目光轉到台上,那個淺笑著的金發男人身上。

  「你說什麼!?」岸塚掏掏耳朵,「我聽不見吶!」

  「我說......」Rum似乎翻了個白眼,「查查他,這個安室透。」

  「查的怎麼樣了?」

  安室透獲勝一周後,是他的下一場比賽。

  整個拳擊館座無虛席,這場比賽他名下的賭金達到了驚人的三千萬,而拳擊手可以從中拿到百分之八的提成,如果他能贏的話。

  「查到了。」岸塚依舊大把大把的往嘴裡塞著爆米花,轉了轉眼珠子似乎是在組織語言。

  這次兩個人選了頂層的貴賓室,隔音很好。

  把這一口甜膩的爆米花咽下去後,他才繼續說道:「安室透,二十三歲,高中輟學,之前做過餐廳服務員,快遞員,是混血,父親是駐日美軍基地美國人,母親是日本人,但是因為他父親好像是個混蛋,所以他出生後跟著母親長大,也跟母親姓。」

  岸塚說著,又往嘴裡塞了一把爆米花。

  「三個月前,他父親來跟做小本生意的母親要錢,並且發生了爭執,母親忍無可忍,失手把他殺了,他現在來地下拳擊館打拳擊,因為來錢快,要給他母親請律師。」

  「是這樣......」Rum眯著眼睛,看著下面的那個男人。

  他的作戰姿勢已經擺好,渾身的肌肉都是最完美的狀態,如果......這樣的人能為組織做事的話......

  一個月後,他的母親被放了出來。

  Rum動關系放的,作為交換,安室透要為組織工作,並且以後再也不許見他的母親了。

  他和母親在郊外的車站旁道別。

  Rum坐在副駕駛,岸塚開車,看著那個高高瘦瘦的男人抱了抱瘦小的母親,似乎為她抹了抹淚,然後轉身走向了他們的車子。

  「你說,他要多久才能拿到代號?」

  岸塚摩挲著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啞著嗓子問。

  「哼。」Rum輕笑,「很快吧,比你我都快。」

  安室透是在出發的前一天才接到要跟Cointreau去香港的消息。

  他們的碰頭地點是杯戶公園。

  時間是早五點四十分。

  他到的時候,知晝已經在等了。

  她坐在公園游樂區的秋千上,慢吞吞的,一下一下的晃著。

  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是蓬勃的朝陽,正衝破地平線,一點一點綻出光芒來。

  是天亮了。

  「你來了啊。」她聽到腳步轉頭,正對上他的眼睛。

  他歪著腦袋看她,滿是探究的,打量她。

  她拽拽大衣的領口,十二月的日本,已經冷的嚇人,隨著說話時飄起的白霧,她遞過來一個文件袋。

  「你的證件,機票,任務安排,都在這裡。」她把雙手抄進口袋裡,凍的鼻尖發紅。

  「謝了。」他接過。

  「我們分開去。」她的目光比清晨的早霜還要冷,「沒事的話,我走了。」

  沒等他說話,她便攏了攏圍巾,從他身側走過。

  「晝。」

  她的腳步一頓。

  「什麼?」她回頭,秀氣的眉毛輕輕皺起,「還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安室透笑著搖搖頭,「我想說的是——」

  「天亮了。」

  Ps:[晝]的日語發音是hiru(チペ),[天亮了]這裡,安室說的是[晝間ザエゼ。]直譯應該譯成是白天了,這裡寫成[天亮了]更有內味。


第7章 007

  「晚上好。」

  景光撩開居酒屋的門簾,衝裡面的老板笑著打了個招呼。

  「喲,晚上好,喝點什麼嗎?」老板留著粗獷的絡腮胡,說話的時候頭頂的廚師帽微微顫動。

  「一杯清酒,加點小菜吧,您看著上。」

  「好嘞。」老板拿著圓珠筆在點菜單上寫寫畫畫,然後刷啦一下撕下來,夾在桌邊。

  在這張單子前面,還有四五張寫的滿滿的點菜單。

  「抱歉啊,客人,今天可能會等久一點。」店長推推有些掉下來的帽子,說道,「因為今天生意很好嘛。」

  「沒關系。」景光笑,拿起桌邊的花生米往嘴裡丟了一顆。

  「話說,老板。」他一臉求知欲的看著操作台後忙碌的老板,「我聽說你是警察學校畢業的哎,為什麼來開酒館了啊?」

  「我可不適合當警察。」他哈哈一笑,「我讀警察學校是因為我老爸是獄警啦,我其實對這個工作一點興趣都沒有。」

  「原來是這樣。」景光摸摸鼻子,又問道:「您是哪一年畢業的啊。」

  「我是五年前畢業的。」老板答道。

  「那......」景光遞上來一張照片,是沼淵知晝警察學校入學時的證件照,「您認識這個人嗎?」

  「誒?」老板在抓過一條毛巾擦擦手,湊到這張照片前面。

  「不認識哦。」他撓撓頭,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喂,我說你這個小哥,你是做什麼的啊?這是在跟我打聽消息嗎?」

  「啊啊啊別誤會。」景光擺擺手,滿臉無辜,「我是個私家偵探。」

  他小聲說,同時眼珠子還四處看著,一副警惕的模樣,繼而說道:「這個女孩子失蹤了,我受她父母委托來找她罷了。」

  「原來如此。」老板是個粗神經,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不認識的話......」景光把照片收回胸前的口袋中,「那您知道這個名字嗎?」

  「什麼名字?」

  「沼淵知晝。」

  果然,聽到這個名字,老板大驚失色的豎起食指,「噓——這可不能亂說啊。」

  「誒?為什麼?」景光疑惑的歪歪頭。

  老板遞上一個白釉的小酒杯,一邊給他倒著酒,一邊回想著。

  「她被警校開除了嘛,後來校長就跟我們說,誰都不許提她,估計是她做了什麼讓警校蒙羞的事吧。」

  搓著滿是胡茬的下巴,老板又說道。

  「她被開除的那年,我大四,現在都四五年過去了啊。」

  「那她後來去做什麼了呢?」景光追問道。

  「這就更不能說啦。」老板窘迫的擺擺手,示意他趕緊閉嘴。

  「她啊......」老板湊上來,一只手掌擋在嘴邊,低聲說道:「進監獄了。」

  「誒?您怎麼這麼清楚?」景光詫異地問。

  「說過了嘛,我老爸是做獄警的,他聽同事說的。」

  五年前。

  「咦,你怎麼來的這麼早,Gin?」

  岸塚坐在Gin的對面,翹著二郎腿,摸了摸上衣口袋,從裡面掏出一包煙,點燃,深吸了一口,又吐出來。

  一系列動作做完,他才發現Gin一動不動的盯著馬路對面的洗車房,碧綠的眼珠藏在凌亂的發絲後面,看不出情緒。

  「什麼啊......」岸塚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女孩子瘦瘦的,肥大的工作服非常不合身,她只好把袖子挽到手肘處,外套下端系在腰間,露出一節白淨的腰肢。

  下面穿了一條牛仔短褲,兩條細長的腿上沾了些洗車時衝出來的泡沫,順著大腿一路滑下去,很色{}情,很容易引人犯罪。

  「咦,Gin,原來你喜歡這樣的嗎?」岸塚笑著打趣。

  Gin沒說話,叼著煙一口沒吸,微微抬了抬頭,線條流暢的下巴微揚,示意他繼續看下去。

  那女孩子身後,身材肥碩的胖男人衣服粘著髒兮兮的車油,黑黢黢的手上滿是灰塵和從車上衝下來的泥漿,趁她不注意,在她大腿上掐了一把。

  「第四次了。」Gin低笑著說,他已經看到那女孩冷冽的眼神了,黑漆漆的瞳仁毫無感情,一眼望過去結了冰似的,瘆人。

  果然,她的腿上留下了一個肮髒的手印。

  就在Gin以為她要忍不下去的時候,那女孩子卻笑著轉頭,翻身坐上旁邊的小桌,衝男人勾了勾手。

  岸塚嗤笑一聲。

  「Gin,這種女孩子,可不太干淨吧。」

  他話音剛落,之間那瘦小的姑娘拿起桌上的啤酒瓶,『砰』一下就砸在了男人頭上。

  岸塚的笑意僵在嘴角。

  小姑娘如同一支離弦的箭,嗖一下就竄到了胖男人的身邊,手裡拿著那個半碎的啤酒瓶,男人捂著頭痛苦的倒在地上,Gin只看到女孩勾唇笑了一下,露出森森的白牙。

  接著,她就把那個破碎的瓶子捅進了男人的肚子裡。

  「啊啊啊啊——報警!快報警啊!」

  洗車店的女老板尖叫著衝出來,四周的員工一擁而上,她的力氣似乎大的驚人,三個成年男人一起拉住她,才把她從那個男人的身上拉開。

  男人肚子汩汩的流著血,濃重的血腥味混著洗車水的香氛,令人作嘔。

  「Cointreau,查一下她的背景。」

  椎名影,十七歲,被警察學校開除後,在這家洗車店做了兩個月,現在又因為故意傷人,被送上了法庭。

  不過,好在男人沒死,她又是弱勢群體,只判了六個月。

  那六個月刷一下就過去了,她出來的時候是個大陰天,獄警領著她從監獄的小門離開,她沒什麼行李,也沒有親人來接,身上穿著一件洗的發皺的白T恤衫,下面穿了一條肥大的運動褲,她個子不算矮,但是很瘦,像個紙片人,風一吹就要吹跑了似的。

  側門正對著河邊,四周是半人高的雜草堆,平時沒什麼人走這裡,寂靜的嚇人。

  她剛走了沒幾步,就被一群小混混似的人拖進了草堆。

  迎面就是一拳,打的她人直發懵。

  河對岸,Gin坐在車裡,看的一清二楚。

  人是他安排的,就是為了看看她到底有多大能耐。

  密集的拳腳打在她身上,她只能抬手去擋,身體的位置讓她處於非常不利的境地。

  她的雙腿被緊緊按住,唯一能動的只有上半身。

  在一個男人低頭揮拳的時候,她抓住時機,一下子就戳瞎了他的眼睛。

  周圍的人被她的動作嚇得一愣,就是這一愣神的功夫,她撐著地面爬起來,『噗』一下吐掉嘴裡的血,踉踉蹌蹌的往後退了幾步。

  身後就是陡峭的河堤,她沒有退路了。

  「你媽的......」有人從腰間抽出一把折疊刀,氣勢洶洶的超她衝過來。

  她的手上還粘著剛剛那個男人眼珠破裂的液體,她隨意的在白T上擦了擦,又抹了一下腦門上的血跡,側身躲過衝來的刀刃,扭了一下他的胳膊,幾乎是一瞬間,那把刀就到了她的手裡。

  那群小混混嗚呀呀的喊著,一擁而上。

  一對十幾個,她打的吃力。

  Gin開著車繞過來的時候,即便隔著高高的荒草,什麼都看不到,濃重的血腥味也能清晰的鑽進他的鼻尖。

  這天沒什麼風,這味道久久不散。

  走近了,才看到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那些收錢辦事的小混混,哀嚎聲此起彼伏,場面異常慘烈。

  她早已經體力不支,手裡卻還是緊緊的握著那把小刀,身上臉上滿是血,混著地上的灰塵,把她干淨的臉蛋弄的髒兮兮的。

  腳步聲由遠及近,是踩在草上的輕響,嘎咋嘎咋的,她的耳朵嗡嗡作響,聽的不太真切又斷斷續續的,可能是被打的有些腦震蕩了。

  她眯了眯眼,左邊眼睛腫的老高,只能看到一條窄窄的縫隙,右邊的眼皮也被打的裂了一道口子,她每次眨眼的動作都疼的呲牙。

  「誰?」

  她依靠著身後的水泥墩子站起來,一條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歪著,該是被打骨折了。

  「你還真是厲害啊。」Gin走到她的面前,點了根煙。

  「你要跟我走嗎?」他問道。

  「我憑什麼跟你走?」她的目光森冷,像一只警惕的小豹子似的。

  「給你工作,給你人殺。」Gin笑。

  「呸,沒興趣。」她啐一口,往地上吐了一口血。

  Gin哼了一聲,聽不出來是氣還是笑,在她這句話說完的同時,他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喂!」知晝拖著一條腿,亦步亦趨的跟上來:「賺錢嗎?」

  「錢多得花不完。」

  「那我做。」

  「總之啊......她從監獄出去之後,我就再也沒見到過她,也沒聽到過她的消息了。」

  老板顛著鍋,低聲說:「估計......變成什麼壞孩子了吧。」

  基本上,椎名影與沼淵知晝是同一個人這件事,可以肯定了。

  景光低頭抿了一口酒,暗暗思索著。

  現在只是照片對不上。

  那就再去拜訪一下她群馬的父母吧,他們手裡肯定有自己女兒的照片。

  「這家居酒屋,是警察學校畢業的前輩開的哦,今天我請客,你們隨便點。」

  門簾被撩開,灌進來十二月夾雜著雪花的冷風。

  是伊達航。

  景光「嘖」了一聲,拉緊了上衣的兜帽。

  「喂,高木,你可不能喝酒哦。」伊達航抽過高木涉手中的菜單,嘩啦嘩啦翻了幾下,停在吃的那一頁。

  「高木警官可是機搜隊的,看著我們喝就好啦。」

  「哈哈哈哈——」

  周圍歡笑一片。

  景光靜靜地坐在吧台邊,聽著伊達航那邊歡聲笑語,他面前的小酒杯蕩著淺淺的漣漪,幾道小菜早已經沒了溫度。

  昔日摯友就在身邊,他卻連打個招呼這種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

  他捏著酒杯,對著面前裝醋的小盅,碰了一下。

  「干杯。」

  他輕聲說。

  這杯下肚,他便攏了攏外套,站起身離開了。

  「伊達前輩?」

  「啊?怎麼了?」伊達航回過神來,周圍的四五張臉寫滿了求知欲。

  「您盯著那小哥看什麼呢?」

  「哈哈哈哈難道是熟人嗎?」

  「那家伙很像啊。」伊達咬著牙簽,微眯著眼睛似乎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像我大學時期的同學。」

  伊達航似乎陷入沉思,但是只有短短一秒,他就又帶出一串爽朗的笑——

  「哈哈哈哈哈估計是我認錯了吧,算了,我們拍張照吧,就用高木的手機好了。」

  「啊......我的手機在車裡,我去拿一下。」高木急匆匆的站起來。

  「好。」伊達笑。

  高木摸著口袋,嘴裡碎碎念著,掀開門簾後被冷風灌的倒退幾步,正想走,卻看到居酒屋一旁的小巷中有淺淺的熒光。

  好奇心驅使他上前。

  那條小巷只能容下一個人通過,景光靠在牆邊,手機屏幕亮著,照在他半張臉上。

  那表情晦澀不明,目光暗淡。

  高木只看了一眼便縮回了腦袋,因為怕被發現,他便搓著手離開了。

  那個是......伊達前輩的大學同學嗎?那為什麼不打招呼呢?

  作者有話要說:

  定了定了!這文雙結局,大概是到了後面通過一個節點整兩條線展開,到時候我會提醒大家的嗚嗚嗚!


第8章 008

  中國香港。

  深夜的夜總會,高分貝的音樂震耳欲聾,四周炫目的鐳射燈也讓人頭暈眼花,女人和男人身上的香水味,混著酒水和煙草的氣息,濃烈的讓人喘不過氣。

  「開門!」

  幾個男人堵在廁所門口,啪啪的拍著門。

  「他媽的......他肯定躲在裡面吸粉。」

  為首的男人穿件花襯衫,脖子上的金鏈子閃閃發光,手裡夾著根冒煙的雪茄,戒指上鑲嵌的藍寶石有鴿子蛋那麼大。

  「把門給我踹開。」

  他吩咐手下的人,重重的吸了口煙,退到一旁。

  隨著『砰』的一聲低響,那扇廁所門不堪一擊的門鎖驟然脫落,幾個男人蜂擁而入,留下了兩個守在門口。

  「我來了哦,寶貝。」花襯衫男人搖頭晃腦的喊著,一扇一扇的踹開每個隔間的門,最終找到了那個蹲坐在馬桶邊上,嚇得瑟瑟發抖的瘦小男人。

  花襯衫揪住他的衣領,把他拖了出來。

  男人嚇得嗷嗷直哭。

  「劉哥,劉哥饒了我吧。」

  「來來來,兄弟們。」

  被稱作劉哥的男人吆喝著眾人上前,「看到沒,新晉香港小生,四十億少女的夢,現在他媽的跪在爺面前磕頭。」

  周圍哄笑一片。

  那個『新晉香港小生』抱著劉哥的褲腿,哭的稀裡嘩啦。

  「他媽的滾遠點。」劉哥抬腿踢開他,又吸了一口雪茄,才走上前蹲下道:「你為什麼不從我們這買貨了?毒戒了?」

  劉哥捏住他的下巴,左右轉著他的腦袋端詳著。

  「劉哥,我找到了一伙日本人,他們的粉真他媽的純,太上勁了,我就沒在您這買過了。」

  年輕人說著,摸了一把滿是眼淚的臉,「3A級別的粉,您要是想要,我幫您聯系。」

  「日本人敢在我們地盤上賣貨?」

  「劉哥,他們的貨確實好,□□,□□。」他說著,摸索著身上的口袋,終於找出一個小袋,裡面裝了一些白色粉末。

  「您看,我這還有點,您試試?」

  劉哥招呼手下過來按住他,自己則接過那一小袋東西,在食指的第一個指節上倒了一點點,湊近鼻孔,吸了進去。

  「我操!」劉哥罵了一聲,「真他媽的給勁。」

  「三合會,香港現存□□成分中,他們占了半壁江山,其余的全是些零散的小幫會,不成氣候。」

  知晝窩在沙發中,望著窗外的燈光,把玩著手裡的打火機。

  「顧名思義,三合會有三個頭,大哥周通,二哥三個名字不詳,道上叫他們跛子袁和四指劉。」

  知晝垂在沙發下的腳懶懶的蕩著,又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啪』一下點著打火機,對著鏡子前面打領帶的安室透說道:「今晚我估計周通不會來,組織的意思,讓我們在周通出現之前都不要輕舉妄動。」

  「明白,今晚就是正常的談生意。」

  「談毒品生意。」知晝笑笑,從沙發中爬起來,跑到包裡摸摸索索,最後拿出一小瓶白色的粉劑。

  「喏。」

  她扔給安室透,然後又仰面摔回柔軟的沙發中,「今晚先讓他們嘗嘗甜頭,後面這種貨還有的是。」

  組織要插手香港市場,就得找本地□□合作,不然有貨也沒地兒賣。

  「這東西超五十克了吧?」他掂量著手裡的小瓶子,笑笑說道:「咱倆都可以判死刑了。」

  「你倒是很清楚。」知晝嗆了他一句,不過語氣上聽不出什麼異常。

  「今晚,他們提什麼要求都得答應,否則可能就見不到周通了。」知晝說著站起來,拿著手中的一沓資料習慣性的輕拍著腿,走到安室透面前的洗手池,對著鏡子『啪』一下摁亮了打火機,將手中的資料全部燒毀,半似開玩笑似的,說:「見不到周通,生意做不成,我倒沒什麼,你一個新人,說不定小命都沒了。」

  安室透愣愣的盯著她的手看了半秒,才緩緩點了點頭。

  等了差不多半小時,房門就被敲響了。

  來了兩個人,領頭的穿一身灰色西裝,身材壯實,中等個子,左手拄一根黑色木拐,通體漆黑,但是塗了亮漆,一看就是昂貴的材料。

  進來的時候,他走路一瘸一拐的,應該就是所謂的『跛子袁。』

  跟在他後面的那個,穿著穿著寬松的花襯衣,下面是一條干淨的白色沙灘褲,踢著一雙拖鞋就來了。

  是四指劉。

  「請進請進。」她粵語並不好,本來學幾句普通話已經很讓她為難了,更別說粵語這種外地人根本聽不懂的高難度方言。

  「哎,不必不必,說日語就行。」四指劉抬了抬手,知晝這才看到他的右手沒有大拇指。

  「那就多謝了。」她臉上掛著甜美的笑,把兩人引到桌前。

  「安室先生,人到了。」

  她朝安室透點點頭,走上前坐在他的身側。

  「晚上好。」他剛說了一句話,就被跛子打斷了。

  「廢話少說,你們能提供多少貨?」

  安室透笑了笑,才道:「你們需要多少?」

  知晝安安靜靜的低頭倒茶,沒插嘴。

  裊裊霧氣升起,沁人的茶香讓人心神寧靜,跛子看了一眼面前杯子中浮浮沉沉的茶葉,才說道:「我們要多少,那得看你們有多少。」

  「整個香港,夜總會,KTV,所有娛樂場所中,一大半都是我們三合會的,你知道這是多大的市場嗎?」四指劉嘿嘿一笑,「我們以前,都是從好幾家那裡拿貨的,像你們這麼猖狂的,我還沒見過。」

  「這麼大的市場,你們供得上?」跛子也有些半信半疑。

  他們坐的是榻榻米,知晝桌下的手輕輕敲了一下地面,安室透會意,便點了點頭:「供得起。」

  「草,小鬼子真牛逼啊。」四指劉用粵語和跛子這麼說。

  跛子也笑,邊笑邊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鐵盒,打開是磨的細碎的粉末,他倒了一些在桌面上,拿起一旁的杯蓋,推著那些粉末到安室透面前。

  「您這是......」他目光冷下來。

  「談生意嘛,你不吸點,我們怎麼知道你他媽的是不是條子弄來的臥底。」四指劉語速很快,日語發音不太標准,經他的嘴說出來,有點滑稽。

  知晝雙手交疊在腿上,抬起頭,卻正撞上跛子鷹一般銳利的目光。

  「沒誠意?」他這話像是威脅安室透似的,卻是看著知晝說的。

  「鬼子先生,我們中國有句古話,叫強龍難壓地頭蛇。」四指劉搖搖頭,拿起桌上的茶猛灌了一口,「你們是強龍,可我們是地頭蛇,在日本,我們給你們下跪都行,可是在香港,在我們的地盤,就得守我們的規矩。」

  安室透盯著那一小撮粉末看,沒有動。

  「那這生意就......」跛子說著,去摸放在一旁的拐杖。

  知晝張了張嘴,還沒說話,安室透就先叫住了跛子。

  「瞧您這話說的。」他哈哈一笑,低下頭朝那堆□□吹了一口氣,全吹散了,「你們這些破爛,也配跟我們的貨比嗎?」

  在跛子和四指劉驚愕的目光中,他掏出了知晝給的白色小瓶。

  他動作很流暢,像個常做這事的癮君子。

  他在桌上倒了一點,又抽出隨身帶著的筆記本撕了一頁,卷成吸管粗細的直筒,低下頭,准備吸。

  「等等。」跛子按住了他的手。

  「你們管事的,是這位小姐吧。」他目光森森,直直的盯著知晝。

  她迎上他的視線,然後又對上安室透的目光。

  「讓她吸。」跛子指指她,又坐了下來。

  安室透扔下那根紙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咚』一下放在桌上。

  他眼光微暗,盯著翠色的茶水看,面無表情,一句話也沒說。

  四周靜下來,大概有兩三秒的時間,知晝沒打算讓安室透沾這東西,兩三秒,足夠她下決定了。

  她的手剛抬起來,就被安室透放在桌下的左手按住。

  她一愣,繼而抬頭看他,卻只看到隱在金發下的,他布滿陰霾的眸子。

  接著,他抬起手,袖口揮動帶起呼呼的風聲,她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那一巴掌就打在了她的臉上。

  「我帶著你,是想讓你給我長面子的。」他松了松領帶,「你他媽是不是看上他們了?這兩只眼珠子亂瞅什麼呢?管好你自己!」

  他罵她,語速非常快,但是音調卻不高,壓抑著的低沉的聲調,卻比任何歇斯底裡的吼叫都可怕。

  知晝捂著臉,吧嗒吧嗒的掉著淚珠,委屈的道:「我沒有啊先生。」

  「滾到臥室裡去!」他推了她一把,她的後腦撞到身後的博古架,上面的小玩意兒劈裡啪啦掉了一地,砸在昂貴的木地板上,在整個空曠的屋內異常清晰。

  她被撞的腦袋暈暈的,左半張臉連著耳朵都嗡嗡作響。

  四指劉笑的開心,跛子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知晝嗚嗚的哭,踉踉蹌蹌的跑進臥室。

  她關上門,留了一條縫。

  安室透那一巴掌打得她半張臉火辣辣的疼,跛子明顯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他們兩個人都過分輕敵了。

  「請吧,安室先生。」

  安室透重新拿起那個紙管,低下頭,把桌上的白色粉末吸了進去。

  四指劉樂的直拍手。

  「再來點。」他又倒了一些在安室透面前。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眼皮因為刺激反應不停的跳動,他的雙眸緊緊的閉上,他低低的,忍耐著低哼了幾聲,才抬起頭,灰藍色的眼睛目光狠戾。

  他的呼吸已經非常不平穩了,即便如此,他還是低下頭,把四指劉倒的那些□□又盡數吸入。

  知晝扭頭走到床邊,撥通了前台電話。

  「你好,能送幾桶冰上來嗎?我這裡要開幾瓶香檳,十桶左右吧,大概十五分鐘後送上來。」

  前台小姐甜美的應下。

  「再來點再來點。」四指劉樂的不停拍手。

  「好了。」跛子擋住他的手,「你要吸死他啊。」

  「啊哈哈哈哈,給我試試。」四指劉搓搓手,拿過安室透放在桌上的小瓶,迫不及待的倒了一點在桌面上裡,然後低頭吸進去。

  「我操!」他舒服的縮著脖子,指尖沾了一些塗在牙齦上:「太他媽爽了,二哥,你快試試,就是這個味。」

  跛子盯著安室透,拿過那個小瓶倒在面前的桌子上,用餐刀把粉末推成一個細長條,接過四指劉遞過來的透明管,猛地吸了一口。

  「嗯。」他豎了豎大拇指,眼眶憋的通紅,「是好東西。」

  在安室透冷淡的目光裡,他站起來,朝他露出一個頗有深意的笑意:「我會安排你們和通哥見面。」

  作者有話要說:

  開始下副本了^o^


第9章 009

  知晝坐在床上等,聽到外面的房門『砰』一聲關上,她才拉開臥室門,抱著手臂踱步到安室透身邊。

  他倒在沙發上,眉頭緊鎖,額頭發梢全是汗。

  「叮咚——」

  門鈴聲使他突然睜開眼睛,知晝看到,他眼中布滿可怖的紅血絲,像樹葉的脈絡,一根一根,一團一團,交織著纏繞著,直直的伸到他的瞳孔。

  「放這吧。」知晝朝服務生點點頭,然後擋住來人好奇的目光,關上了門。

  再回頭時,安室透已經不見了。

  循著聲音,她在浴室找到他。

  他拿著個玻璃杯,一個勁的往嘴裡灌水,然後在水龍頭前猛的漱口,漱完口繼續喝水,大概循環個四五輪,他便趴在馬桶上,伸手狠狠的一壓舌根,哇哇的吐,吐的全是清水,最後連水都吐不出來了,便繼續喝,繼續漱口,繼續吐。

  知晝走到浴缸邊,打開水龍頭,站在一旁,靠著浴室冷冰冰的瓷磚,看著他的模樣,嘆了口氣。

  大概持續了七八分鐘,他已經吐的嗓子都啞了,才趴在洗手台前,雙腿無力的跪在地上,喘氣聲粗重。

  知晝提來兩桶冰,嘩啦啦的倒進差不多放滿水的浴缸裡。

  「你可以讓我吸的。」她說著,走上前解開他的衣服。

  「我怕你上癮。」他聲音啞啞,被她架著緩緩走向浴缸,步子凌亂,整個人都壓在她身上,「而且這東西,對腦子不好。」

  他說完這句,整個人失重一般跌進冰水裡,大片大片的水濺出來,砸在她腳上,她被冰的忍不住退了幾步。

  「再加點冰。」安室透從水中探出頭,他的唇色被凍的泛著不健康的深紫色,眼皮無力的睜著,似乎下一刻就再也沒力氣睜開眼似的。

  「知道了。」她又提了兩桶倒進水裡。

  即便這水冷的刺骨,他還是盡量伸展開身體,讓整個皮膚最大面積的接觸冰水,知晝伸手摸了摸他的臉,泡在這麼冷的水裡,他的臉還是燙得嚇人。

  他的嘴一開一合,飛快的在念著什麼,知晝湊過去,只感受到他滾燙的呼吸噴灑在耳邊,他說:「好難受,有東西在咬我。」

  知晝的眼眶突然就酸了。

  她想起大學,校長給他們講毒品的危害時,就說過,有很多緝毒警,會在臥底過程中由於各種各樣的原因,不得不接觸毒品。

  「老師,真的會有警察因為這個染上毒癮嗎?」有同學這樣問。

  「我是肯定不會啦,明知道這種東西不好,為什麼還要去碰啊?」還有人這樣問。

  「老師……」同學們還在嘰嘰喳喳的討論著是否會染上的問題,她卻舉起手,問道:「如果不小心沾上了,我指第一次或者第二次,應該做什麼應急措施來緩解毒品帶來的危害呢?」

  校長欣慰的點點頭。

  他早就說過,沼淵知晝是最適合做臥底的人。

  在所有學生還在討論是否會染上的時候,她已經在思考染上後應該怎麼做了。

  「首先……」校長敲敲黑板,寫上了一個大大的『1』字——

  「漱口,清理鼻腔和口腔黏膜。」

  「喝水,稀釋毒品。」

  「催吐,全部吐干淨。」

  「泡冰水,降低血液流動速度,減緩毒品對大腦,心髒和其他器官的壓力。」

  「不過最重要的是——」校長轉過身,兩手交合放在身前,環視了一圈教室,才說道:「不要再沾第二次了。」

  知晝回過神,看著冰差不多化完了,便又倒進去兩桶。

  水波的激蕩使安室透猛的抖了一下。

  他似乎精神恍惚,又開始說個不停,這次說的,讓知晝恨不得捂住他的嘴。

  「降谷零,任職於國家公安委員會警察廳警備局警備企劃課,警號331984。」

  「喂,你說什麼呢?」雖然他聲音很小,但是知晝離他近,聽的清清楚楚。

  「安室透!」她掐著他的虎口,企圖讓他清醒回來。

  但是卻沒有用。

  他依舊是機械的,一遍一遍的重復著這句話——

  「降谷零,任職於國家公安委員會警察廳警備局警備企劃課,警號331984。」

  「降谷零,任職於國家公安委員會警察廳警備局警備企劃課,警號331984。」

  「降谷零,任職於國家公安委員會警察廳警備局警備企劃課,警號331984。」

  「別、別說了。」她嚇得後背直發涼,如果這次跟他出任務的不是她,隨便組織裡其他人,攤上這種事,他就不用活著回日本了。

  「降谷零,任職於國家公安委員會警察廳警備局警備企劃課,警號331984。」

  「別說了!」知晝試圖捂住他的嘴,但是他的力氣比她還要大,她的手剛沾到他臉上的皮膚,他就像一條發怒的狗一樣,一口咬住了她的手。

  她痛的頭皮發麻,他尖利的牙像鋼針一樣扎進她掌骨處的肉裡,他的眼睛明明是睜著的,但是卻雙目無神,楞楞地看著前方,無論知晝喊他多少次,他都一點回應都沒有。

  無奈之下,知晝只得抽了條毛巾,一點一點掰開他的嘴,再把毛巾塞進去,好不容易頂開了點縫隙,她才能把被他咬的血肉模糊的手抽出來。

  水面濺起朵朵血花,知晝打開水龍頭衝洗著滲出的血痕,待那些不停溢出的血被洗的差不多了,她才從一旁隨便抽了一塊毛巾纏在傷口處,額頭滿是冷汗。

  「壞家伙。」她說著,又走出浴室,提了一桶冰塊回來,嘩啦啦的倒進浴缸。

  她不知道他在這冰水裡泡了多久,只記得她一桶一桶的往裡面加冰,她怕他滑進水裡淹死,只好把他的腦袋挪到邊上來,一只手環著他的脖子,一只手扶著浴缸撐住自己的身體,她跪坐在冰涼的地面磚上,又冷又累,困的腦袋一點一點的,似乎馬上就要睡過去了。

  「起來吧。」

  知晝感覺到有人在輕輕拍著她的臉,她睜開眼睛,正撞進她那雙紫灰色的眸子裡。

  知晝曾經無數次贊嘆過他的眼睛,很好看的一對眼珠,她沒有辦法描述這對眼睛是什麼顏色的,強光下,透著微微的紫色,但平時,又是神秘的灰藍色,像兩顆果凍球,彩色的,發光的,吸引人的,讓人無法抗拒的。

  她晃晃腦袋,找回些神志,便拍拍發麻的雙腿,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

  「出來吧。」知晝從一旁拿了件干淨的浴衣。

  「手怎麼回事?」他聲音依舊沙啞,估計是因為吐了多次,喉嚨受不了。

  「這個?」知晝晃了晃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右手,「你咬的。」

  「抱歉。」他從浴缸中跨出來,渾身上下只穿了一條平角內褲,漂亮的小麥色肌膚掛著水珠,晶瑩剔透的水珠從他的鎖骨一路滑下去,經過他的胸膛,他的腹肌,最後順著那條誘人的人魚線溜進知晝不該看的地方。

  她干咳了一聲,移開了視線。

  「處理好,我出去等你。」

  她出來倒在沙發上,疲憊的揉著太陽穴,摸過手機看了看時間,才知道已經是凌晨兩點半了,窗外正對著燈光璀璨的維多利亞港,絢麗的霓虹燈光透過玻璃射進來,照的屋內如同白晝。

  她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手臂擋在眼前,安靜的閉目養神。

  安室透叫了客房服務,他走過去開了門,輕聲交談了些什麼,知晝沒聽清,也沒那個精力去細聽了。

  恍惚間,他拿了個冰袋覆在她的左臉上。

  她都快要忘了,左臉還留著一個紅彤彤的掌印。

  「抱歉,今晚實在是……」他欲言又止。

  「沒事。」知晝沒睜眼,任由他手下的冰袋在她臉上輾轉。

  「自己扶著。」他拿起她的左手,放在冰袋上。

  這次知晝睜開了眼,撐著沙發坐直,有些疑惑的看著他。

  他剛剛還要了個醫療包。

  安室透抬起她的右手,左右翻看了一下,「嘖」了一聲。

  那傷口挺深的,要好好消毒才行。

  「以後不要再這樣做了。」她聲音低沉的說道。

  「知道了,很抱歉。」他用腳把垃圾桶勾過來,擰開酒精的蓋子,倒在知晝手上。

  「痛的話可以跟我說,雖然我也幫不了什麼就是了。」他笑笑,拿棉簽小心翼翼的一點一點的擦拭著傷口處的血跡。

  知晝沒說話,任由他給他的傷口處纏上一層厚厚的紗布,從她的角度看過去,他的臉部線條完美,淡金色的睫毛輕顫著,遮住他那雙思緒萬千的眸子。

  「明天的話,有什麼安排嗎?」他問。

  「有。」知晝抽回手,看著被包成粽子的手掌,說道:「打狂犬疫苗。」

  安室透笑出聲來。

  「好了,你沒事我就走了。」她似乎笑了一下,但是馬上就恢復了平時那副不近人情的冷漠模樣。

  「今晚可以在我這休息,我睡沙發。」他抓住她。

  「我從來不在別人那過夜。」知晝抽回手,「因為睡著的時候不清楚自己會不會說不該說的話。」她似乎心情突然就變差了,說完這句,她捂著冰袋,一步一步走向門口。

  「你也一樣,無意識的時候說了不該說的話,可是要沒命的。」

  安室透看著她甩上房門離開,撓了撓頭。

  他到底說什麼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看了好多甜文,腦子裡全是兩個人醬醬釀釀∼的場景,可是這個香港副本真的又臭又長,還很重要,不寫不行,氣鼠了:-(

  還有就是關於黑she會的描寫,又看了下晉江違禁內容,只要是正能量就可以寫,最後壞人取得勝利那種不可以,那沒事了,香港副本的結局絕對根正苗紅,安心西路^o^


第10章 010

  跟周通的第一次見面,選在一周以後。

  地點是尖沙咀的一家酒店。

  他們通知她,最近貨源有點緊,他們想在這天直接拿一批貨。

  知晝和安室透早早的驅車趕到那,手裡提著個五公斤重的手提箱,按照中國的法律,這些東西夠兩個人死十次都不止了,安室透不會坐視不理,日本警察在這當然說不上話,但是給香港警察提供情報並不難。

  組織這次要走的貨數量非常大,如果能攔下這條線,對組織和香港販毒團伙都是非常大的一筆損失。

  他掂量著手提箱的重量,卻皺起了眉。

  「怎麼了?」知晝與他並肩走進電梯,按下21層的電梯按鈕,見他神色異常,便問道。

  「啊,沒事。」安室透揉揉眼睛,「電梯裡的燈光有些不舒服。」

  知晝點點頭,沒說話。

  給他們開門的是四指劉,他這次很是禮貌的朝安室透點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在兩人進門後巡視了一下外面的走廊,才走進來關上門。

  「安室先生,還帶著這個妹妹呢?」他笑著打趣。

  「我以為這個女的才是話事人。」

  兩人走近的時候,她聽到跛子跟周通小聲說了這麼一句,雖然是用的粵語,但她還是聽的清楚。

  「那天晚上,她在桌子下面給那個安室透敲信號。」跛子低聲說道。

  「再看看情況。」周通回應道。

  安室透坐在周通對面,知晝識趣的站在他身後。

  「我是周通。」周通朝安室透舉杯。

  他和善的笑著,把手中的皮箱放上桌面,舉杯朝著周通點頭,而後側過腦袋,線條優越的下巴微昂,朝知晝說道:「驗貨。」

  周通是個標准的香港美男造型,不過年紀大了,身材有些走樣,耳朵上掛了個小小的金耳環,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多余的首飾了,西裝革履,連皮鞋都擦的锃亮。

  人們都說香港{}黑{}社{}會優雅,這麼一看確實如此。

  她點點頭,提著皮箱走到四指劉面前,和他手中的箱子交換。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知晝的手按在箱子上,箱子的鎖剛剛『啪嗒』一聲打開,房門就被大力撞開,一擁而入的警察很快將眾人包圍,他們都是真槍實彈,身上防彈衣防彈頭盔穿的嚴實。

  「警察!舉起手來趴在地上!」

  知晝被按著腦袋壓在桌子上,他看不到安室透,不知道他現在的表情,如果是他走了消息,那真是一個非常冒進的舉動,她得考慮適當拉開距離了。

  ……

  「姓名。」

  「警官,能不能講普通話啊?粵語我聽不懂啊。」知晝在審訊室裡跟警察來回周旋,仗著自己是外國人,操著一口磕磕巴巴的中文,一個勁的發牢騷拖延時間。

  「普通話你就能聽懂?」審訊她的警察換了口音濃重的普通話,一字一句的問道。

  「聽不懂,找個翻譯行不行啊?」

  「你別裝傻,你們販毒,五公斤的貨已經被人贓並獲了,還有什麼僥幸心理?我勸你早點認罪,回日本說不定能減刑。」

  他顯然已經沒了耐心,拿粵語嘰裡哇啦的說了一通,她聽的吃力。

  另一邊,收繳來的兩個手提箱被安靜的放在物證室。

  物證室的門被推開。

  「陳警官。」見到來人,桌邊的幾個警察紛紛起立敬禮。

  「怎麼回事?」來人很年輕,二十八九歲上下,西裝筆挺,個子高瘦,黑發稍長,在後面綁了個小辮,額前垂著幾縷亂發,並不顯娘氣,卻襯得他面容越發硬朗。

  「沒、沒有貨。」離他最近的警察,磕磕巴巴的說道。

  「那這些是什麼啊?」陳警官戴上手套,走上前打開了其中的一個皮箱,是一袋滿滿的港幣。

  「這不是錢?」他說著,又打開另一個。

  另一個箱子中,裝了一瓶酒。

  周圍用木頭刨花包著,那瓶酒的貼印有些泛黃,封口處是一層厚厚的紅色蠟油,一看就是價格昂貴的,年歲久遠的老酒了。

  沒有貨。

  他重重的坐在椅子上。

  「周通呢?」

  「跟以前一樣,什麼都沒有說。」

  「兩個日本人呢?」

  「也、也什麼都不肯說。」

  「帶我去見見那個女的。」

  ……

  知晝被扔在審訊室裡一個多小時,連口水都沒得喝,她倒不是特別緊張,抱著手臂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門鎖哢嚓一響,她循聲看過去,只見走進來一個高高的男人,背著光,胳膊下夾著個文件袋,另一只手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奶茶,站在她面前。

  「您好,我是高級督察,陳耀榮。」他開口就是日語,很流暢,很地道。

  「……」知晝挑挑眉,沒說話。

  「我們這次抓錯了。」

  他說著,理了理袖口,拉了張椅子坐在知晝面前。

  知晝看到他的袖扣,雕刻了一只烏鴉。

  黑色為底,金色線條勾勒出一只小巧的烏鴉形狀,那只烏鴉四十五度仰著頭,尖銳的喙大張著,一副要吞噬天地的模樣。

  「不過為了確認你們有沒有吸毒,我們還是需要做個唾液檢測。」

  陳耀榮說完,從文件袋中取出一個試劑條模樣的東西,走上前捏住知晝的下巴,把那玩意抵進了她喉嚨裡,這一系列動作,他都刻意展示著自己的袖扣。

  陳耀榮是組織的人。

  「好了沒?」那跟海綿棒抵在她喉嚨最深處,她一說話就想干嘔。

  「馬上好。」他甚至還惡劣的挪動著海綿棒的位置,弄的知晝咳個不停。

  「這裡,印一下手印。」他心情大好,像甩體溫計似的甩了甩手中的檢測條,然後插進試劑盒,低聲道:「大概三十秒就可以出結果。」

  知晝摁上了手印,又簽了字。

  他解下袖扣,在印泥上沾了一下,繼而將那個烏鴉形狀印在了手中干淨的紙巾上,接著,遞給了知晝。

  知晝接過。

  她慢吞吞的擦著指尖殘留的印泥,看著那個烏鴉圖標勾了勾嘴角。

  組織中確實有傳聞,Boss有一只自己親自培養的親信隊伍,而他們的標志,就是烏鴉袖扣。

  這些人,沒有代號,除了Boss,沒人知道他們具體的名字和資料,他們不算組織常駐人員,甚至連半個組織的人都不算,他們只是Boss拿來與各國政府斡旋的棋子。

  他們訓練完畢後,就會被送進各國的政府機關,一點一點滲透進去,Boss似乎用一種類似宗教信仰的方式給他們洗了腦,他們每人都堅信組織將會重洗這個世界的秩序,堅信世界的未來會在烏丸集團的領導下變的更好。

  但其實組織並沒有Boss宣稱的那麼高尚,現在不還是做著跟普通黑{}社會一樣的事?

  不過在這一支烏鴉軍團眼中,Boss就是唯一的救世主,是唯一的未來世界的締造者。

  他們大多在自己的崗位上各司其職,也許是普通的基層警察,也許是政府內高官,也許是像陳耀榮這樣的年輕有為的高級督察。

  有的人,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受到組織征召,便帶著對那位先生牢不可破的信仰直到入土;有的人,同陳耀榮一樣,原本應該老老實實兢兢業業的做著自己的高級督察,然後一步步升官,卻因為如今組織在香港有活要干,他被組織所需要,於是心甘情願的帶著對Boss病態的崇拜衝鋒陷陣。

  真讓人惡心。

  知晝想著,嘴角的冷笑逐漸擴大。

  她余光撇到那根試劑條上的一條藍色橫線,唾液中沒有檢測出毒品殘留,就會顯示這種結果。

  她最後用力的擦了擦手上的印泥,然後把那張紙巾團成一個紙團,扔進了陳耀榮那杯熱氣騰騰的奶茶中。

  「什麼時候放人?」她問。

  「那你得先賠我一杯奶茶才行。」他好脾氣的把東西裝進文件袋,拂拂衣服站起來:「蘭芳園的絲襪奶茶,兩倍糖,要熱的。」

  ……

  知晝出來的時候,安室透已經在警察局門口等了。

  他單手抄著口袋,靠在馬路邊的護欄上,仰頭看著頭頂漫天的紫荊花樹。

  風一吹,花瓣就紛紛揚揚的落下來,砸在他的身上。

  「走吧。」她取下掛在他肩上的一片花瓣,低聲說道。

  「怎麼樣,警察沒有為難你吧。」

  「這倒沒有。」她低頭嗅著手裡的紫荊花,繼而說道:「香港警局裡有組織的人。」

  安室透的腳步一頓,又馬上恢復了正常。

  「好像也不是特別意外。」他這樣說。

  這個組織涉足的範圍已經完全超乎他的想像了,他覺得一旦跟這個組織扯上關系,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都是不足為奇的。

  「跟三合會的交易就推遲吧,他們內部有問題,這生意不做了,組織要來人增援我們了。」知晝看著手機,顯然是剛剛收到消息。

  「一開始組織就沒打算跟他們做生意吧。」安室透看著路邊的車流,低聲說道。

  「誒,恐怕是呢。」她收起手機,看向另一側,路邊的綠化帶上落著大片的紫荊花,遠遠看去,像是置身仙境。

  毒{}品這東西,不怕賣不出去,只要手裡有貨,就絕對有無數的銷售渠道,特地跑到香港來賣貨,如果只是為了擴大市場,似乎有些得不償失,風險也太大了。

  安室透猜測,組織真正看上的是香港這片地方,以及背後的東南亞原料進口渠道。

  從那裡進口制毒原材料運到香港,再從香港開設工廠直接造出成品運到世界各地,可比從日本出貨要效率高得多,成本也低得多。

  所以這是一條大線,他不會輕易放過的。

  ……

  兩天後。

  「爸爸爸爸!」毛利蘭一把推開毛利偵探事務所的門,辦公桌後,總是自稱名偵探的毛利小五郎喝的不省人事,桌邊的啤酒罐倒的到處都是,他見到蘭走進來,打了個酒嗝,才問到:「怎麼了?」

  「我抽到了,一張旅行券!」

  「去哪啊?」他隨口問道。

  「香港啊!香港!」蘭蹦跳著走上前,把手中的書包扔在沙發上,伸直了雙手,把那張巴掌大的『香港超豪華十四天郵輪旅行券』展示在毛利小五郎的面前。

  「十四天?」毛利從座位上一躍而起,「還是郵輪?」

  「可是後天就要出發了,我怕時間……」蘭苦惱的思索著,「雖然正好是寒假,但是……」

  「蘭!收拾東西出發。」

  「誒!爸爸,旅行券是三人的,要不要叫著媽媽啊?」

  「爸爸!是三天後出發,你別著急收拾東西!」

  「爸爸!」

  毛利蘭追著跑上三樓的小五郎,跟在後面不停叮囑。

  估計這會,警察廳的財務部門應該看著一大筆的出賬發愁。

  這筆出賬包括但不限於:不經意的租一個毛利蘭放學路上一定會經過的旅行社促銷攤子,不經意的廣告詞吸引她過來咨詢,不經意的抽獎讓她正中頭獎,以及所有的旅行支出。

  這可是在花納稅人的錢啊,所以這次的國際長線,一定要吊到大魚才行啊,不然可就功虧一簣了。


第11章 011

  「真是的。」毛利小五郎滿臉不忿的盯著工藤新一那張臉,對著一旁的毛利蘭不停的發著牢騷:「為什麼要叫上這小子啊?」

  「欸,可是媽媽沒時間嘛,而且媽媽說她不想跟你出來旅游。」海風吹起毛利蘭的長發,這一年,她十二歲。

  「聽說香港賽馬很火的,等我到了我要大賭一筆,你們倆隨便玩,注意安全就行。」毛利見發牢騷沒用,便叼著煙仰頭倒在泳池邊的沙灘椅上,絮絮叨叨的說道。

  「聽到沒有?」他睜開眼,才發現蘭早已經湊在工藤新一旁邊,兩個人扶著郵輪的圍欄,面對著汪洋大海說說笑笑,海鷗翅膀振動,帶起腥澀的海風。

  他突然有種『女大不中留』的感覺。

  ……

  安室透和知晝搬了住處,畢竟總是住在酒店裡也不是個辦法。

  三合會依舊以為安室透才是說話算數的那個,在旺角給他安排了一間高檔公寓,知晝這邊就沒那麼幸運了,她的住處是一棟老舊的筒子樓,坐落在尖沙咀的老城區。

  在組織的人到來之前,知晝並不想引起三合會那幾個人的懷疑,尤其是那個明顯看上去非常多疑而且細心的跛子,所以住什麼地方她都無所謂。

  而且,上次交易過程中警察突然插手,她不清楚是不是安室透給香港警察透露了消息,如果不是他,那說明三合會有內鬼;如果是他,那知晝就更要躲得遠遠的了,萬一他出了什麼紕漏,她可不想被一鍋端。

  不過,她已經提醒過了香港警察團體內有組織的人,他應該會小心謹慎......吧?

  其實,在三合會那邊看來,他們兩個的嫌疑非常大,之前所有的交易都沒出過這麼大的問題,只有這兩個日本人來了以後,第一場驗貨就被警察把槍架腦袋上,實在是可疑的很。

  所以安室透那住處,日日夜夜都是布滿了三合會的眼線的,與此相比,知晝就覺得自己這地方似乎也沒那麼差了。

  知晝住的地方,隔音不好,設施老舊,住戶雜糅,有經濟條件不算好的一家五六口,擠在十幾平的小房子裡艱難的過著生活,有行跡浪蕩的陪酒女,每晚都會帶回不同的嫖客,還有藏在樓道裡的癮君子,比如知晝面前的這幾個。

  他們幾個人靠著斑駁的,牆皮脫落的牆壁,旁邊的酒精燈是昏暗的過道中唯一的光源,酸澀的海洛{}因揮發的味道一股腦的湧進她的鼻腔,很上頭。

  知晝皺皺眉,從他們身邊快速離開。

  幾個人已經吸成了一灘爛泥,嘴裡嗚哇嗚哇的說著胡話,甚至在知晝走過的時候,嬉笑著試圖抓住她的腳腕。

  「滾遠點。」她冷冷的低聲罵了一句,並不想跟他們浪費時間。三合會約了他們吃早餐,她不想在路上耽誤,又平白的遭人懷疑。

  早餐定在銅鑼灣的一個小攤面,早晨六點多鐘,正是香港這個城市最忙碌的時候,各式各樣的人,操著各式各樣的身份忙碌的行走於這個世界上,唯一止步的時候,或許就是在這個早餐店買一個肉包子,再搭上一杯豆漿。

  這家叫『發財』的早餐店是典型的香港大排檔裝飾,露天的位置搭了個雨棚,稀稀拉拉的擺著幾張老的掉漆的園木桌,早上的時候,一人高的籠屜冒著滾滾熱氣,裡面的小籠包香氣撲鼻,到了晚上,路邊燒烤攤一架,這又是一個讓人推杯置盞不亦樂乎的好去處。

  「嘗嘗,咱們管這叫『雲吞』」四指劉托著碗,『嘶溜』一下吸進去一個滾燙的雲吞,嘶哈嘶哈的呼了幾口氣,問道:「好吃吧?」

  安室透樂呵呵的點頭,手裡的小鐵勺撞的碗壁叮當作響。

  「我們通哥,就是干這個白手起家的。」四指劉說起往事,眉飛色舞,「當年通哥,打遍整個銅鑼灣,他們都不信吶,說還打不過一個臭做餛飩的,就提著砍刀來找事。」

  「你們日本也有的吧,這麼長的砍刀。」四指劉比劃著,兩只手臂隔開半米長,「就這麼長,二十多個人,通哥全給砍了。」

  安室透露出一副既敷衍又認真的笑意來,一副聽的入迷的樣子,知晝則低頭認真的吃著那碗熱氣騰騰的雲吞,時不時的抬頭做出一個崇拜的眼神,以滿足四指劉的虛榮心,讓他繼續講下去。

  「別說通哥了,我們三合會,哪有吃素的。」四指劉拿手肘撞撞安室透,「你別看我二哥,腿腳不利索。」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刻意環視了一下四周,才低聲說道:「二哥對這事兒很忌憚,他的眼線又到處都是,我真怕我背後說他,回去就被——咳!」

  他拿手比了個割脖子的動作。

  「我懂得,就咱倆知道。」安室透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二哥那腿,你知道怎麼弄的吧?」他摸摸鼻子,繼續說道:「當年,他被警察追,兩個人都掉進太平山的山溝裡去了,好家伙,我們找了三四天,愣是沒找到人,後來還是二哥,背著那個快斷氣的警察,從山裡走出來的。」

  他仰頭喝了一口雲吞湯,被燙的滿臉通紅:「他腿摔斷了,三四天沒找到地兒治,又走了那麼遠,他媽的就沒治好,跛了。」

  「那他為什麼還要救那個警察?自己出來的話會快很多吧?」安室透問道。

  「後來二哥說,倆人掉下山,警察手裡有槍,但是沒殺他,那警察說這樣倆人都別想出去,不如合作,等下次見面,再拼個你死我活。」

  「二哥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啊。」說道動情處,四指劉做作的抬手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淚珠。

  安室透的視線在他手上一瞟,他立馬會意。

  「你想問我這手怎麼整的吧?」他掏出一根雪茄,一拍桌子,氣勢瞬間提升了幾個檔次:「想當年,我他媽也算尖沙咀一條龍,結果被條子逮了,他們把我拷車門上,全抓我小弟去了,我當時就想,我可不能死,不能就這麼被抓回去,我就拿那個車門啊,把我大拇指給夾斷了,才把手從手銬裡給拿了出來。」

  說著,他舉起手在安室透面前晃了晃,讓他三百六十度細致入微的看的清清楚楚。

  「所以,人送外號四指劉嘛,不過我說,這可不是什麼殘廢,這是男人的勛章 啊。」

  安室透引導話題的功力實在是厲害,幾句話就哄的四指劉把兄弟仨的底細全都吐了個干淨。

  「這些夠吃嗎?要不要再跟廚師要點?這家店是咱們三合會的,管飽。」

  四指劉說著,吸了吸鼻子,是毒癮上來了。

  「過幾天咱們交貨,就在這,通哥的意思,叫我先帶你們來熟悉熟悉地形,三合會做大生意都在這,咱們中國人管這叫『大隱隱於市』」他嘿嘿一小,從口袋裡摸出來個小瓶,往食指指節上倒了點粉,猛吸了進去,揉了揉鼻子,才說道:「你是不知道,通哥殺人,也喜歡在這。」

  他目光朝兩人碗裡的雲吞撇了一眼,而後半開玩笑的道:「主要是好處理屍體,你懂的吧?」

  知晝突然覺得這碗雲吞沒那麼好吃了。

  ……

  「組織的增援還有多久到?」

  吃完這頓早餐,兩人就順便逛了逛附近。

  「快了,Vermouth會提前來,說不定那女人已經到了。」

  「那女人?」他敏銳的捕捉到了這個用詞。

  「哦,你還沒見過她吧,千面魔女Vermouth,是個女人。」知晝靠在環海大橋的護欄上,仰頭望著蔚藍的天,說道:「那女人會易容,這會說不定已經到了,躲在什麼地方監視我們呢。」

  「那可真是夠可怕的。」他不在意似的,扯開嘴角笑笑。

  「關於上次和三合會的交易,被警察攪局這件事……」知晝聲音沉下來,「跟你沒關系吧?」

  「沒關系。」安室透搖頭,「我對組織忠心耿耿。」

  「那就好。」她隨意的伸了個懶腰,口袋裡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

  拿出來一看,是個陌生號碼。

  知晝面帶疑慮的按下接聽鍵——

  「錐名小姐,有時間補上我的那杯奶茶嗎?」

  是陳耀榮。

  知晝朝安室透擺擺手,走遠了些。

  「你這是在約我嗎?」她語氣清冷,伴隨著這句話,挑了挑眉,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樣。

  「一起吃晚餐怎麼樣?就選在蘭芳園。」他似乎笑著,提出了這個建議。

  「哪一家?」

  「尖沙咀那家,你同意的話,我就叫人去訂位子了。」

  「你不會……」她拂開長椅上的紫荊花,緩緩坐下,說道:「你不會知道我就住在尖沙咀吧?」

  「監視我可不太好哦,陳Sir。」

  「我哪敢啊。」隔著電話,他似乎是笑了幾聲,透過電波傳過來,有一些失真。

  「那就好。」知晝點點頭,「晚上我會去的。」

  「那我等你,Cointreau。」

  知晝覺得自己這個電話也沒有打很長時間,只是她走回安室透那邊的時候,只看到他站在綠化帶中,身邊高大的紫荊花樹擋住路邊游人的視線,他目光冷冽,掐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的脖子,把她摁在粗糙的樹干上。

  干嘛呢?他要打奶奶嗎?

  知晝快步走上前。

  「怎麼回事?」她問道。

  「她裝成個賣氣球的靠近我。」安室透語速很快,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紐扣大小的竊聽器,「想把這東西放進我口袋裡。」

  「先生,您誤會了。」老太太無奈的擺擺手,渾濁的眼睛中蓄滿淚花,她聲音沙啞,被安室透掐著,說的話斷斷續續,實在是可憐。

  「我真的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啊。」她說著,眨眨眼,豆大的淚花就砸了下來。

  「這是組織的東西。」

  知晝把那個小小的竊聽器拿在手裡,這是給新人用的玩意兒,一天之內就會自動降解,她見過多次了。

  「哼……」老太太突然換了個聲線,低垂的眼皮耷拉下來,「你還不算遲鈍,Cointreau。」

  安室透錯愕的松開手。

  「初次見面。」她撕下面上的偽裝,金色的發絲軟軟的垂在肩上,肌膚白淨無暇,一雙漂亮的藍眼珠正如身後翻滾著洶湧波濤的海,透著神秘和深邃,她衝安室透勾唇一笑,繼而說道——

  「Vermouth,我的代號。」

  「惡心死了。」

  「阿拉,你的語氣跟Gin那家伙可真是像啊,真不愧是他的好跟班。」


第12章 012

  「Vermouth已經來香港了。」安室透拿著一沓報紙,坐在毛利小五郎的身邊。

  「啊……知道了。」他吐出一個煙圈,視線緊盯著下面奔馳的賽馬,似乎是沉思了一會,才說道:「我在想,這件事會不會跟你拿到代號掛鉤。」

  「我應該不會那麼快拿到代號。」安室透笑笑,將手中的報紙嘩啦啦翻了一頁。

  「但是如果這次搞砸了,你就更難拿到了。」毛利彈了彈煙灰,繼而又說道:「一切以你優先獲取組織信任和拿到代號為主,至於香港本地黑幫的事,我會給香港警察遞消息,在你們完成任務離開之後。」

  「所以我現在,就是對組織的要求言聽計從。」安室透點點頭,把報紙卷了卷拿在手裡,「明白了。」

  「如果讓你殺人。」毛利把抽過的煙頭往垃圾桶一扔,「也要照做。」

  ……

  知晝在六點五十分准時站在了蘭芳園的門口,陳耀榮就在一旁等她。

  「晚上好,錐名小姐。」他笑著走上前來,朝她伸出了手。

  「晚上好。」知晝簡單的回握了一下,便把手放進了口袋裡。

  「排隊的人很多。」她眯著眼睛看著那條長長的隊伍,「這家店似乎是不能提前訂桌的。」

  「我一個小時前就叫人幫我們排著了。」他笑,領著她走進店裡,果然有張桌前坐了個年輕人,一臉昏昏欲睡被動加班的模樣,撐著腮幫子打著哈欠。

  「喲,陳Sir。」見到兩個人進來,他一個激靈站起來,連忙迎著陳耀榮入座,「我在這等好久了,可以走了吧?」

  「辛苦了,下次我請你吃飯。」陳耀榮拍拍他的肩,笑容極具親和力。

  這樣的人,怎麼就甘心做Boss的棋子呢?

  「吃什麼呢?」他遞過一張菜單,「哦,你應該看不懂中文吧,我來幫你翻譯。」

  他說著,走過來坐在知晝身邊,他的指甲修建的整齊,骨節分明的手掌非常好看,手背上有幾個淺淺的繭子,是常打拳的人才會留下的痕跡。

  「我不喜歡太甜的。」知晝隨便點了一份鹵肉飯,沒要喝的。

  「那我要絲襪奶茶,兩倍糖。」對於知晝的冷漠態度,他並不生氣,自顧自的點了一杯奶茶,「這杯可是你賠給我的哦。」

  「當然。」她扯唇一笑。

  「喂!新一,快點,我排到位置了。」身側的女孩穿著一件薄薄的乳白色毛衫,背著一個簡單的淺藍色斜挎包,看上去不過十幾歲。

  「所以說,這種店都是噱頭啦,飢餓營銷你懂嗎?」被她拽著的男孩看上去跟她一般大,滿臉的不情願,不過目光卻總是在女孩抓著他的手上偷瞄,嘴上磨磨唧唧的不太樂意,耳朵跟卻紅彤彤的。

  「好像是日本人。」陳耀榮給她倒上一杯檸檬水,「喝點東西吧。」

  「你把我叫出來,不會就是為了讓我賠你一杯奶茶吧?」知晝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才慢吞吞的說道。

  「啊……」他不太好意思的撓撓頭,「我挺喜歡錐名小姐的,這個理由可以嗎?」

  「新一!」隔壁桌女孩的聲音傳進知晝的耳朵裡,「這一家的絲襪奶茶是招牌,你怎麼能不點啊?一定要點!」

  「好好好……」被稱作新一的男孩應和著,「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啦,蘭。」

  「錐名小姐,認識那兩個日本孩子嗎?」他問。

  「嗯?不認識。」知晝搖搖頭,雙手交叉撐著下巴,「只是覺得女孩子很好看啦。」

  當然認識,女孩是毛利老師的女兒,她跟毛利接頭的時候見過幾次,至於男孩子,好像是蘭的青梅竹馬吧,據說是個大作家的兒子。

  看來毛利老師已經到香港了。

  「絲襪奶茶。」傳菜的阿姨端著一杯冒熱氣的奶茶,放在了知晝的面前。

  「啊……這個不是我的。」她下意識的拒絕,把那杯奶茶推向陳耀榮那邊。

  「其實我點了兩杯。」陳耀榮笑著輕輕擋住她的手,「你不喜歡太甜的,我要了半糖。」

  「十二月的香港不算特別冷,但是還是應該喝點熱氣騰騰的東西暖暖身體不是嗎?」他笑起來有淺淺的酒窩,原本非常凌厲的臉部線條也會因為笑容而軟下來,他的發似乎是天然卷,亂糟糟的垂在他額邊,但是卻顯得整個人更有韻味了。

  「那謝謝了。」她笑,端起奶茶輕輕抿了一口。

  「怎麼樣?」

  「嗯……有點燙。」她舔了舔嘴唇,最終還是說道:「但是……很好喝。」

  「陳先生能給我講講嗎?怎麼加入組織之類的。」她懶懶的托著腮,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叫我阿榮就好啦。」陳耀榮擺擺手,而後眯著眼睛似乎是在回想很久以前的過去。

  「我大學是在日本上的,也是那時候開始接觸組織的。」他說著,兩個人的晚飯陸陸續續的擺上桌,他非常有紳士風度的遞過一雙筷子,才繼續說道:「我外婆是日本人啦,我從小就經常去日本,我的發小也是日本人,我是通過他才接觸了這些。」

  「發小還在日本嗎?」知晝低頭伴著飯,不經意的問道。

  「他比我厲害多了,現在應該已經做到組織裡的高層了吧?」他往飯裡加了一勺紅彤彤的辣椒,「我小時候什麼都跟他爭,什麼都爭不過,他是個洞察力很敏銳的人,如果不是被組織發掘了,估計會跟我一樣做警察呢。」

  「其實,我偷偷留小辮,也是學他。」他湊過來,低聲說道。

  「男孩子的攀比心嘛,我懂我懂。」她一副會幫他保守秘密的模樣,轉了轉玻璃球似的漂亮眼珠,又問道:「當時有跟你一起的人嗎?比如……一起以警察為目標培養的人。」

  「有的哦,算是我的好友吧,是個跟你帶來的那個安室先生一樣,高高瘦瘦的男人。」

  「那他……」

  知晝還想追問,卻看到陳耀榮的面色突然冷了下來。

  「錐名,不要總是問一些你不該知道的事情嘛。」他笑著說出這句話,語氣冷淡。

  他並不是一個好哄騙的人,知晝不該這樣明顯的去引導兩個人之間的對話。

  「抱歉抱歉。」她略帶歉意的笑笑,「我只是很好奇而已,如果涉及到什麼秘密的話,還是不要讓我知道了。」

  「下次跟三合會的交易……」知晝見他不想再透露更多,便開始轉移話題,「他們選在銅鑼灣,組織這邊要動手,警察不會壞事吧?」

  「有我看著,組織放心做就好了。」他馬上換回那副老好人的模樣,跟剛才出言警告她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說來也巧,他們這頓飯剛吃完,隔壁桌的毛利蘭和工藤新一也站起來結賬。

  知晝和陳耀榮剛跨出店門口,就被叫住了。

  「那個......打擾一下,兩位是日本人嗎?」女孩子小心翼翼的喊住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滿臉請求。

  「有事嗎?」知晝回頭,正對上毛利蘭的視線,她看了一眼蘭身後雙手疊在腦袋後一臉不情願的男孩,又看了看蘭遞上來的相機,了然一笑,「要幫你們拍照嗎?」

  「多謝了!」蘭笑起來,像一朵漂亮的太陽花。

  「兩位......是警察嗎?」

  她拍完照片,把相機交給蘭的時候,那個看上去很聰明的男孩這樣問。

  「嗯?」知晝面色一冷。

  看出陳耀榮是警察也就算了,為什麼覺得她也是警察?

  「欸......是呢。」陳耀榮摟住她的肩膀,把她拉進懷裡,「我跟女朋友放假來香港旅游,這位小哥,你是怎麼看出來的啊?」

  「警察總是不自覺的會盯著別人看嘛,剛剛兩位吃飯的時候,每進來一個新的顧客,你們都會快速的在他們臉上掃一眼,估計是職業習慣,在記他們的樣子吧。」

  做事不專心總盯著別人看的,就是警察。

  「是這樣嗎?」知晝輕聲呢喃了一句。

  「啊啊啊新一他總是這樣啦,遇見什麼事情就瞎推理,請兩位不要感到為難什麼的,很抱歉。」蘭笑著走上前緩和氣氛。

  「蘭!我沒有啦,因為確實……」

  「那祝兩位玩的愉快,我們就先走了。」

  「蘭!」

  「好了,你小聲點吧。」

  兩個人互相鬥著嘴,走遠了。

  「我送你回去吧,錐名。」陳耀榮笑著邀約道。

  「啊不用了。」知晝擺擺手婉拒了他的邀請,「我還有點日用品想買,我自己走就好。」

  「那注意安全。」

  她點點頭,轉身離開。

  辭別了陳耀榮,知晝獨自繞了幾個街頭走進了地鐵站,可能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打那個飯局結束,就有人跟著她。

  她坐地鐵繞到灣仔,又走到銅鑼灣,從銅鑼灣地鐵站下去,靠在冷冰冰的柱子上,拿了本旅游手冊隨意的翻看著。

  列車裹挾著隧道中冰冷的風,開到她的面前,緩緩減速停下。

  她依舊翻看著手中的冊子,低頭看了看表,又抬頭看了看車,一副不著急上車的樣子。

  她能感受到跟蹤她的人就在不遠處盯著她,車子上方的紅色警示燈閃起,這是車門即將關閉的預警。

  這個時間段人不算多,整個候車台稀稀拉拉的站著幾個人,如今也全都上車了,只有知晝,一副並不著急的模樣,依舊翻看著手中的冊子。

  警示燈響過最後一下,車門緩緩閉起......

  知晝猛地發力,幾個跨步就擠進了車裡。

  遠處的人見她突然上車,慌的現了身。

  工藤新一這一年才十二歲,這是他的第一次盯梢,可惜出師未捷。他緊張的衝上前去,只看到那個女人一只手扶在車門上,站在車裡盯著他看。

  兩個人的距離只有一米不到,即使隔著那塊厚厚的玻璃,他還是可以感受到女人的視線像冰一樣冷。

  那是一雙很恐怖的眼睛,瞳仁黑漆漆的,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底,微微眯起的眼睛中,懾人的目光直直的看向他,就那麼一瞬間,他就被嚇得動彈不得。

  女人另一只手拿著手機,漆黑的鏡頭正如那她的眼睛一樣,隨著她拇指一按,車子也緩緩發動,工藤新一就那樣看著這個女人站在車廂中揚長而去,而這時,他的腦袋裡只有一個想法——

  被、被拍到了。

  知晝又倒了好幾趟地鐵,確定自己沒有被跟蹤後才回了住處,夜晚的筒子樓熱鬧非常,什麼聲音都能輕易的透過牆壁傳過來,隔壁在放張學友的歌,斷斷續續模模糊糊的,但可以依稀聽出來,那首歌是《藍雨》。

  她在浴室裡嘩啦呼啦的衝著澡,跟著歌聲輕哼,熱氣熏的鏡子上結了一層水霧,她擦著頭發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手機正嗡嗡作響。

  「怎麼了?」

  「三天後交易,組織的小隊已經到了。」

  是Vermouth。

  作者有話要說:

  寫嗨了就都發上來了,下章 晝寶掉馬^o^


第13章 013

  交易地點沒有例外的定在銅鑼灣的那個大排檔中,時間是晚上十一點。

  那本應該是燒烤最熱鬧的時間段,交易的當晚,整條街卻空無一人。

  三合會提前進行了清場,或許是害怕之前那樣被警察壞事的情況在一起發生,或許是忌憚組織這邊是否還會出別的陰招。

  周通夾著一根雪茄,翹著二郎腿坐在看上去並不結實的塑料椅上,身後的四指劉和跛子安靜的坐著,而他們身後,站了十幾個高壯的男人,從腰部的凸起可以看出,每個人都是有帶槍的。

  「誰不喜歡錢呢?」他笑著,指揮手下提過來兩箱鈔票,「我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只有這東西才能讓我快活。」他說著,搓了搓手指,比了個錢的手勢。

  「那是自然,希望我們以後能繼續合作。」知晝露出一副討好的笑意來。

  「這次要是條子再來搗亂,就全殺了。」周通舉著一個和這場景十分不搭調的高腳杯,示意給知晝和安室透也倒上。

  「那就提前祝我們……合作愉快。」他舉杯,笑的暢快。

  「合作愉快。」安室透和他碰杯,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這位小姐,怎麼不喝?」

  周通看著她,沉聲問道。

  「我從來不喝酒。」她把酒杯往桌子中間一推,慢吞吞的說道。

  她手下的酒杯剛推到桌子中央,耳邊就聽到子彈閃過,連帶著空氣被劃破的聲音,正打在那杯酒上。

  「誰!」四周的人警惕的拔槍,一擁而上的人群將周通和安室透圍在中心。

  那杯紅酒撒的到處都是,順著油膩的桌面啪嗒啪嗒滴下來。

  嗒......

  又是幾發子彈射出,在這個漆黑的夜裡,借著這家大排檔昏黃的燈光,夾雜著幾聲痛苦的低喊,三四個人紛紛倒下。

  嗒......

  幾乎是同時,路口處開過來幾輛車子,從車中下來的十幾個黑衣人槍法很准,幾乎在周通這些下三濫的手下還沒反應過來的瞬間,刺耳的槍聲就響遍了這條巷子。

  嗒......

  知晝緩緩的掏出槍,上膛,舉起——

  「砰!」

  安室透搶在她前面,將子彈送進了周通的腦門。

  知晝舉到一半的手猛地頓住。

  按照計劃,周通的命該由她來取。

  她抬眼看去,安室透眯著眼,站的直直的,手中的槍口還冒著煙,周圍全是火藥崩開的刺鼻味道,她愣了一下,對上安室透緩緩轉過來的視線。

  很冷靜,也很可怕。

  這是明擺著的搶功,而且這事就發生在Vermouth眼皮子底下。

  她從車上緩步走過來,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聲音異常清晰。

  「還不錯嘛。」她抱著手臂,發出一聲輕笑,「進組織才多久,已經學會從前輩手裡搶功勞了。」

  她說著,看向知晝。

  「差不多就撤吧,陳耀榮那邊會來收尾。」

  四指劉叫喊著,被押進車裡,跛子一瘸一拐的,也被推搡著擁進車裡。

  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幾十具屍體,刺鼻的血腥味混著大排檔的煙火氣,讓她不適的皺了皺眉。

  「前輩。」安室透追上她。

  「沒什麼可說的。」知晝回頭看向他,她一向不是個多話的人,也不是個會輕易表露自己情緒的人,「這很正常,我見慣了。」

  這事結束的第二天,Vermouth表面上請他們吃了一頓慶功宴。

  地點選在千禧酒店,說是慶功,其實是分配他們的下一步任務。

  知晝坐在靠窗的位置,外面淅淅瀝瀝的下著雨,砸在玻璃上,彙聚成水珠緩緩流下。

  安室透這天穿了相當好看的一身西裝,寬肩窄腰,引得路邊女服務生的視線不停在他身上打轉。

  知晝面無表情的坐在位子上晃著空空的酒杯。

  漸漸的,人都到了。

  她和安室透,Vermouth坐在一側,對面是陳耀榮和依舊活著的四指劉及跛子。

  「香港以後的市場,還得仰仗三位了。」

  Vermouth朝三人舉杯,笑的風情萬種。

  「至於原材料的進貨渠道,這周我們會和東南亞的人見面,就由劉哥帶著安室先生去吧。」陳耀榮說著,探過身給知晝空空的杯子裡倒了一杯香檳,「目前急需的一批貨,還得麻煩Cointreau了。」

  「她不喝酒。」安室透擋住他倒香檳的動作,取過知晝的杯子放在自己面前,「喝檸檬水就好。」

  「啊哈哈......」陳耀榮摸摸鼻尖,視線在知晝和安室透之間快速的掃了一眼,「原來安室先生這麼了解Cointreau啊。」

  「我負責香港的交易,腿腳不方便,就不往金三角那邊跑了。」跛子緩解著氣氛,朝眾人舉杯。

  這頓飯知晝吃的壓抑,香港這地方到此為止已經算是差不多到手了,組織卻沒有讓兩個人回去的意思。

  「這事已經差不多了吧,什麼時候回日本?」坐進車裡,知晝冷冷的問道。

  「Boss的意思,要監完第一次交易。」Vermouth借著車內的後視鏡補口紅,她看著知晝不太愉快的表情,笑著問道——

  「你還在為安室透搶功那件事生氣嗎?」

  「很明顯嗎?」知晝問,想了想,她才冷下臉來道:「以後別安排我跟他搭檔了。」

  「果然你還是跟Gin這種人比較合得來呢。」

  「跟Gin沒關系。」知晝拉開車門,准備下車。

  「不需要我送你回去嗎?」Vermouth笑著問,「下雨了哦。」

  「不用了。」

  她繞回酒店大堂想借把傘,卻見到安室透手裡掛著一把長柄傘,站在酒店門口等她。

  他朝她招招手。

  「這雨下的不算大,我看你沒帶傘,也沒開車,所以在這等你。」

  他笑的溫暖和煦,像四月裡的風。

  「那走吧。」香港就是這樣,下了雨就冷的不行,知晝走了兩步就凍得指尖發涼。

  安室透把外套披在她身上,他的襯衣也不算厚,加上他把傘傾向知晝這邊,自己的半個肩膀都淋濕了,看上去比她還要冷。

  知晝看了他一眼,只見到他眸子柔柔的,迎著夜晚的霓虹燈光,蕩漾著璀璨的光暈。

  「別套近乎。」她說。

  安室透似乎低笑了一聲,伸手攬住她的肩,阻止了她脫去這件外套的動作。

  「我不是很冷,沒關系的。」他把她拉近,雨滴砸下來劈裡啪啦的,知晝貼著他的身側,能感受到他身上源源不斷的熱度傳過來,他好像確實不冷。

  酒店到知晝的住處並不遠,他們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步行,拐進巷子裡,雨便漸漸小下來了,安室透收了傘,和她並肩走在這條窄窄的巷中,知晝正打算脫掉外套,卻被他按住手。

  「槍在我口袋裡,小心別掉出來。」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湊在她的耳邊,發梢上的雨水被風一吹,她又恰好低著頭,那顆水珠就正砸在她的後頸。

  知晝突然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推開他,伸手抹了一下後頸的水珠。

  她的後頸很敏感,一點點不適都會被放大百倍,也是因為這個,她很少穿露背一類的衣服,因為後頸,乃至整個後背,都是她視線所看不到的地方,這讓她很沒有安全感。

  知晝剛向前走了兩步,他便一把拉住她的手。

  「關於搶功那件事,因為有個我小時候對我很重要的人,似乎跟組織有關系,所以我需要快點獲得代號,早點升上去,才能拿到她的資料,所以......」

  他頓一頓。

  「很抱歉。」

  「沒什麼可抱歉的,在組織裡,這種事很常見。」知晝拉緊了外套,這條小巷又長又暗,她沒心情跟他在這裡閑聊,只想快點走出去。

  「前輩你......是警察吧?」他突然,試探似的,問了這樣一句。

  知晝腳步一頓。

  她閉了一下眼睛,接著飛快的掏出他衣服口袋裡的槍,對准了他的心口。

  「為什麼這麼說?」她眯著眼睛,聲音冷下來。

  「沼淵知晝,是你的名字吧?」

  他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倒是氣定神閑的向前走了一步,勝券在握一般的,又慢慢說道:「你被警察學校開除,是來做臥底了吧?」

  知晝『哢吧』一下推開安全拴。

  「亂說話可是要丟命的,安室透。」

  「而且......」知晝舔舔嘴唇,「警校的老師沒有教過你嗎?永遠不要做先暴露的那個。」

  「無法確定另一方是否因為金錢等原因主動反水。」

  「無法確定另一方是否因為家人被威脅等原因被動反水。」

  「無法確定兩個臥底接頭時是否被竊聽或者跟蹤。」

  「無法確定對方是否信任我方言語的真實性......」

  他緩慢的,一字一句的說出這些話,而後釋然一笑,「臥底猜疑鏈嘛,我記得很清楚。」

  「你既然清楚,就不該找我說這些話。」知晝握著槍的手有點發抖,她剛拿到這把槍的時候就意識到,這把槍是空的,她明明白白的被安室透擺了一道。

  「我既然跟前輩透底,肯定是做好了萬全的准備的。」他走上前,奪過那把空槍,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個彈夾,『哢吧』一下裝進槍裡,然後上膛,瞄准了她的腦袋。

  「況且,我並不是一個人。」他說著,小巷的另一頭,緩緩走出一個人影。

  「我去了群馬,找到了你的父母,要到了你的照片。」

  另一個人的聲音緩緩靠近,他穿著一件寬松的運動衛衣,右手的手槍拿在身側,一步步的朝知晝走過來。

  是諸伏景光。

  「然後,他拿到了你的指紋和血型,我們跟警校入學時的體檢檔案做對比,一模一樣。」諸伏景光說著,推開了槍的安全拴。

  「至於入學檔案中那張與你不符的照片,我們用照片去匹配國民數據庫,發現根本沒有這樣的人,那照片是電腦合成的。」

  「所以,你是不是要跟我們說實話呢,前輩?」

  知晝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

  被兩個剛畢業的小子堵在異國他鄉的巷子裡,逼著承認自己的臥底身份。

  「我說是的話,會怎麼樣?」

  「那我們就是戰友,是組織中的內應。」安室透笑的溫和,一點不像正拿著槍威脅她的模樣。

  「那如果不是呢?」知晝歪著腦袋,正對上他的視線。

  「那就只好委屈你,死在香港了。」他明明臉上掛著那麼溫柔的笑意,卻說著這麼不留情面的話。

  她低著頭,突然冷笑了一聲。

  「警察內部有內鬼,而且已經潛入多年了。」知晝把他的外套脫下來,冷冷地說道,「諸伏景光是跟著支援香港的組織小隊來的,他這個時間出來跟你見面,確定不會被盯上嗎,Vermouth可不是個好糊弄的女人。」

  「所以,我不認為你們這件事處理得很好。」知晝搖搖頭,把他的外套摸了個遍,確定沒有竊聽器之類的東西之後,反手扔給了安室透。

  「不明真相,恐有暗鬼。」她仰頭望著蒼涼的天,冷冷的吐出這句話,「我不信鬼神,有時候,人可比鬼可怕多了。」

  「總之......」她抄著口袋,從安室透身側經過,聲音很低,只有在場的三個人可以聽清:「就當今晚的事沒發生過。」


第14章 014

  第二天,安室透就跟著Vermouth和她帶來的小隊飛了東南亞,確實如知晝所說的那樣——

  就當今晚的事沒發生過。

  安室透和眾人坐船游蕩在湄公河的河面上,組織的這支小隊裝備齊整警惕非常,四周的熱帶雨林茂密且陰森,除了射在河面上的幾束光斑,便再也沒有別的光源了。

  四指劉坐在船頭,拿著一個笨重的衛星電話嘰裡呱啦的說著泰語。

  樹上的鳥被驚飛,撲棱翅膀的聲音滑坡寂靜——

  不太妙。

  安室透和景光快速的對視一眼,後者已經一個閃身滾進甲板下,安室透踢起身後船艙中的厚木桌擋在船頭,霎時間槍林彈雨就布滿了整片森林。

  四指劉嚇得抱頭鼠竄,被景光一把拽住。

  對面明顯是壓制性的大火力武器,組織這邊只有十幾個人,並不能與之抗衡。

  「我們是來交貨的!」四指劉顫顫巍巍的從船艙後伸出腦袋來,「我是香港人。」

  「香港人早他媽被一網打盡了,你坑誰呢?」樹林中,有人用泰語嘰裡呱啦的罵道。

  「三合會只死了一個周通,我們都在,所以交易照常。」四指劉啐了一口,熱的滿頭大汗,「我們被日本接管了,我帶了負責人來,他們錢多,大家一起發財!」

  「過來!就你們兩個!」

  安室透和四指劉站上接應他們的小舟,四周沒有任何遮擋,這時候如果對面開槍,他們必定被射成篩子。

  景光站在船頭,望著安室透的背影滿是擔憂。

  船夫劃的很慢,水面的波紋並不大,一圈一圈的蕩開,觸到岸邊又彈回來,安室透站在四指劉身後,時刻警惕著對岸和水面的動靜,如果一旦有異常,他只能跳水自保。

  好在,兩個人安全上了岸。

  走了幾步,就有拿著□□的金三角毒梟手下押著他們走進一個簡陋的木屋。

  「我們都是老熟人了,您看您這是搞得哪一出啊?」四指劉平舉著雙手,嚇得雙腿直發抖。

  「他,新來的?」屋內光線昏暗,安室透只能勉強看到屋內正中央坐著那人的輪廓。

  「日本人,現在我們跟日本人合作了。」

  「送貨渠道跟以前一樣,走水路進香港。」安室透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黑色的絨面小布包,拿在手裡掂量了一下,說道:「要麻丨黃丨素,二十噸,分批運過去。」

  「你,口氣很大。」中間的人站起來,一步一步朝他走去,「你知道二十噸麻丨黃丨素要多少錢嗎?」

  「這些夠嗎?」安室透冷著臉,把手裡的黑色布包扔到桌上。

  那人走上前,把黑色布包的系口解開,然後將裡面的東西倒在手上。

  是整整一袋,亮閃閃的鑽石。

  「哈哈哈哈——」他突然笑起來,走上前拍了拍安室透的肩膀,手勁很大,「我從今天開始,喜歡和日本人做生意。」

  四指劉也笑,笑著偷偷從一旁藏了一把槍塞進衣服裡。

  離開這個氣氛壓抑的小木屋,組織的船在不遠處的岸邊停著,安室透走在前面,雨林的地面坑坑窪窪不太好走,他只能聚精會神的盯著腳下,生怕一腳踩進什麼隱蔽的沼澤裡,就再也爬不出來了。

  可是四指劉不太老實。

  安室透是何等警惕小心的人,尤其是在這種十面埋伏一般的地方,他從來不會掉以輕心。

  四指劉剛掏出槍,一直低頭走在前面的那個高瘦男人突然一側身子,他的子彈緊緊嵌進前方的樹木中,崩得木屑紛飛,槍聲響徹整個森林。

  他們已經離開那個木屋有一段路程了,所以金三角那邊的人即使聽到槍聲,在不屬於他們的管轄範圍內,他們也不會趟這渾水。

  可是組織的船就在不遠處停著,他們一定都聽到了槍聲。

  四指劉沒想活著出去,幾乎是打著拼命的想法,槍口又對准了安室透。

  他慣用右手,可右手又沒有大拇指,這種情況下,加上緊張和害怕,即使安室透就在他面前,那一槍還是打空了。

  安室透借著時機,猛的一拳敲在他小臂上,四指劉叫吼一聲,手裡的槍便落了地。

  安室透撿起。

  景光等人趕到的時候,只看到那個金發的男人一手拿著槍,站的筆直,朝著癱軟在地上的四指劉,一連開了數槍,把彈夾都打空了。

  他們愣在原地,只見安室透扔掉手裡的槍,淺金色的發上掛著汗珠,不知道是因為這裡的天氣太熱還是他過於緊張,他灰藍色的眸子布滿陰霾,緩慢的在眾人臉上掃視了一眼,而後微微抬頭,眼神危險而銳利——

  「把他埋了。」

  ……

  知晝提著沉重的一箱海《》洛《》因,驅車來到九龍一個酒店的地下停車場,這裡附近正在舉辦露天演唱會,群眾全被吸引在那裡,整個地下停車場中昏暗空蕩,只有通風口呼呼作響。

  她找了個車位把車停好。

  剛熄了火,副駕駛的車門就被拉開。

  陳耀榮斂了斂衣袖,坐在她旁邊。

  「錢在司機那裡,我先看看貨。」

  知晝側過身打開後排的箱子,取了一包白色粉末出來。

  「三合會是你接管了嗎?」看著陳耀榮打開包裝,取了一點粉沾在舌頭上試著味道,知晝抱著手臂問道。

  「是,跛子在隔壁車。」知晝看向自己左側的那輛黑色豐田,駕駛位的跛子帶了個白色草帽,一副馬上准備去度假的模樣。

  陳耀榮抽了張紙巾,把舔在嘴裡的粉全吐出來,然後抬頭向知晝說道,「沒問題。」

  「那拿錢吧。」知晝的手按在車門上。

  「Cointreau。」陳耀榮叫住她,「這件事結束之後,你還會來香港嗎?」

  「不會了。」知晝回答的很果斷。

  她話音剛落,只聽到身後不遠處,陳耀榮的司機甩上車門,大喊道:「你是誰?」

  空蕩的停車場中,這聲音不停回響。

  「他媽的,有人盯梢。」

  知晝打開車門,只見到那個身材高大的司機,掐著一個女孩的脖子,壓在一旁的車上。

  毛利蘭。

  知晝的心當時就涼了一半。

  她往前走了兩步,冷靜的問道:「怎麼回事?」

  「蘭!」

  這還沒完,她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麼,只見一個穿著紅格子襯衣的男孩,從藏身處跑出來,擋在了毛利蘭面前。

  「草!」司機罵了一聲,掏出了腰間的槍。

  「等一下,只是兩個小孩而已。」

  「他們看到我拿錢了。」司機喊道。

  陳耀榮走到知晝身側,伸手按在她肩膀上,示意她冷靜,知晝回頭看了他一眼,卻只看到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司機的方向,低聲說道:「全殺了。」

  「行。」司機嘿嘿一笑,放開毛利蘭的脖子,騰出一只手給槍上膛。

  「我說等一下。」知晝又往前走了一步,卻被陳耀榮握住左手手腕,一旁的跛子也打開車門走出來,他皺著眉,並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全殺了,快動手。」陳耀榮慢吞吞的吐出這句話。

  毛利蘭已經嚇得臉都白了,她小小的身子像一只即將凋零的花,即便被工藤新一緊緊的摟在懷裡,她還是不住的發抖。

  「抱歉,蘭。」工藤緊緊的抱住蘭的腦袋,語氣中滿是悔恨。

  如果不是他在路邊看到了開車的知晝,並且被偵探的好奇心驅使著跟進地下停車場,蘭也不會跟過來找他,更不會被人發現,兩個人也不會面臨這樣的結局。

  「快點動手。」陳耀榮催促了一聲。

  司機看了一眼知晝,又看了一眼陳耀榮,最終還是選擇了聽從後者的指令。

  他冷笑著,舉起槍——

  「砰!」

  工藤新一的瞳孔瞬間放大,他看到面前這個高壯的男人頭部中了一槍,半個腦袋都被崩掉了,飛揚的骨屑和血霧混著黃白色的腦漿在他頭頂炸開,然後又劈裡啪啦的落在地上。

  他的身體『咚』一聲砸在地上。

  「蘭!不要看!」他緊緊的捂住毛利蘭的雙眼,同時看向知晝的方向。

  知晝的槍拿在腰側,槍口還冒著煙。

  她眼眶發紅,這些事情的發生不過是一瞬間,知晝側身躲在陳耀榮身後,泛著熱度的槍口抵在他後心。

  「別動。」她發現自己的聲音出奇的冷靜。

  「帶她走。」知晝飛快的往工藤新一的方向瞟了一眼,接著馬上把所有精力都放在陳耀榮和對面跛子的動作上。

  「都別動!」她把槍口按的緊了些,拉著陳耀榮的衣服,一步一步慢慢的退向電梯。

  跛子一瘸一拐的跟過來,看著她關上電梯門,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最終還是吞回了口中。

  「你是臥底。」

  陳耀榮平舉著雙手,被知晝按在冰涼的電梯內壁上,知晝的槍口抬高,指著他的後腦,身體快速的蹲下,簡單但細致的搜身後,她把搜出來的槍卸了彈夾退膛扔在電梯角落裡,才指揮著陳耀榮轉過身來。

  知晝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思緒轉的飛快。

  她握著槍的手微微發抖,指尖泛白。

  她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陳耀榮,掏出手機,什麼都顧不得了,沒有打亂號碼,沒有使用暗號,而是直接給毛利小五郎打了電話。

  這很反常,毛利接到這個電話的時候,按了接聽鍵,卻沒有說話。

  他只聽到電話那邊,有機械運轉的聲音,像是電梯在上行,接著,他聽到知晝聲音沙啞,語氣微顫,她說——

  「老師,我暴露了。」

  作者有話要說:

  考完N2激情加更一章 ,然後歇幾天(因為沒存稿了嘿嘿嘿嘿

  還有一件事,很喜歡大家跟我討論劇情,大家覺得有什麼不合理或者bug的地方都可以提出來,這樣我就可以提前想想後面該怎麼圓(bushi

  還有一件事,這個香港副本快結束了,這幾章 中每個人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有用的,大家可以頭腦風暴了^o^

  還有一件事,我寫的是言情不是諜戰小說,我感覺有點跑偏了,後面如果男女主戀愛戲份很多的話大家會反感嗎?會不會覺得戀愛腦之類的(^_^)a

  大家如果有想法的話請第一時間在評論中告訴我,啾咪∼

  啊啊啊還有一件事,本章 裡面寫的麻丨黃丨素是北方才能種的植物哦,按理說東南亞那邊是沒有的,因為我也不懂制.毒(我當然不懂),所以隨便寫了個比較常見的原材料嘿嘿∼


第15章 015

  電梯緩緩上行,知晝靠著冰涼的電梯內壁,這層硬硬的鐵皮透著刺骨的寒意,隔著她薄薄的衣襟,讓她忍不住顫抖。她眼睛酸的厲害,腦袋嗡嗡作響,這暴露來的太快,她絲毫沒有預料也沒有時間准備,還有很多資料在日本的住處,還有很多線索她沒有跟毛利小五郎透露,還有很多事情她沒做完……

  現在全都來不及了。

  她簡單的回想了一下自己這二十多年是怎麼過來的,尤其是打進入組織之後的這些膽戰心驚小心翼翼的日子,她驚訝的發現,這個時候,她死期將至的時刻,她竟然有些開心。

  終於解脫的感覺。

  『叮——』

  她抬頭看看上方的數字,電梯停在了頂樓。

  「走吧。」她晃晃槍口,示意陳耀榮先出去。

  陳耀榮平舉著雙手,聽話的邁出電梯。知晝跟在他後面,抓著他的衣服,槍口頂在他後心,推著他走向消防樓梯。

  「上天台。」她說。

  「你該殺了我,然後趕緊跑。」陳耀榮聲音平靜,「還是說,你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想跟我同歸於盡嗎?」

  「沒錯。」知晝推著他走上樓梯,「但是在死之前,我還有些事想問你。」

  「然後呢?」他似乎輕笑了一聲,「你會跟我一起死在香港嗎?Cointreau?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可真是莫大的榮耀呢。」

  「開門,別耍花樣。」知晝沒回答他,只是冷冷的指揮他打開通往天台的那扇厚重的防盜門。

  「我覺得,死在香港也是個不錯的選擇。」陳耀榮推開門,緩步向前走著,「這可是中國最美的城市,至少我是這麼覺得的。」

  「我不想跟你廢話。」知晝將手抬高,指著他頭,而後緩緩走到他面前,「告訴我,組織裡,你說過的,你的發小,你的好友,打入日本警察當內鬼的那兩個人,是誰?」

  「組織到底哪裡不好?是給的工資不夠多嗎?」他不回答,輕輕皺著眉頭,疑惑的問道。

  「對不起。」知晝輕笑,「我是警察。」

  「誰知道?」他冷冷的勾起一個嘲諷的笑。

  樓下,警笛呼嘯,數十輛警車停在酒店大堂門口。

  知晝往下掃了一眼。

  「反正我們都要死在這裡了。」陳耀榮放下手,理了理有些凌亂的領口,「我死了沒關系,Boss依舊是將來新世界的締造者,你們永遠都鬥不過組織。」

  「螳臂當車。」他輕笑,食指在豎在知晝面前,輕輕晃了晃。而後說道:「不自量力。」

  「什麼新世界締造者?」他這話突然激怒了知晝似的,她端著槍直指他的腦門——

  「組織現在做的事,跟那些□□有什麼區別嗎?組織每天往世界各地走的貨你知道有多少嗎?這些東西能毀掉多少個家庭,你不清楚嗎?」

  「是我逼他們吸毒的嗎?是我把槍頂在他們腦門上讓他們買幾百塊幾千塊一克的毒品,買到傾家蕩產的嗎?是他們自願的!是他們管不住自己被毒癮給支配了!這樣的廢物就算不吸毒就能有大作為了嗎?」

  「精英社會有什麼不對?這些廢物一樣的人,低賤到泥土裡的人,就應該成為我們的墊腳石!」

  知晝一愣,「這就是Boss教你的嗎?」

  「對,沒錯,他就是這麼教我的,而且我覺得這就是對的,這個社會就應該由少數人來支配,集權就是對的,憑什麼給他們這麼多的自由,自由不能創造財富……」他說著,雙眼危險的眯起來——

  「規矩才能。」

  他像一只瘋了的狼,在說完這句話的同時衝向了知晝,她本來就被他病態的發言唬的愣神,他突然的襲擊確實讓她始料未及沒有防備,手中的槍眼看就要被他奪過去,知晝干脆甩手一扔,那把槍在地上彈彈跳跳,濺起幾個火星,被她甩到了遠處。

  陳耀榮見她扔了唯一的防身武器,更是肆無忌憚的一下衝上來,抓著她的肩膀把她摁在大樓邊緣的護欄上,她半個身子探出去,脖子被他緊緊的掐著,陳耀榮語氣森冷,「你看看這個城市,你看看這個世界——」

  「全是犯罪,貪污,病態的人群和巨大的貧富差距——」他說著,將知晝拉向他,「Boss將會接管這個世界,Boss將會創造一個新的世界,你還不明白嗎?你為什麼要背叛Boss?你為什麼要背叛組織?你為什麼是警察?」

  他聲嘶力竭的吼,知晝只覺得兩眼發白,因為被他掐著,大腦供血不足,再這樣下去,沒一會她就要被掐暈了,她死了不要緊,陳耀榮必須一起死,不然她的犧牲就完全沒有意義。

  她的雙腳根本沒有辦法沾到地面,干脆直接屈膝往他腹間一踢,陳耀榮沒想到她這種瀕死狀態還有力氣反抗,實打實的挨了她一擊,痛的彎下了腰,同時也放開了她。

  知晝被摔在地上,捂著喉嚨不停咳嗽。

  「我真的挺喜歡你的,Cointreau。」他擦擦額角的冷汗,慢慢站直,「我喜歡的日本女人的特點,你全都有,我最不希望那個內鬼是你了,可惜。」

  可惜偏偏就是你。

  知晝扶著護欄站起來,天台的風吹亂她的發,她警惕著他的下一步動作,心中已經在思索接下來該怎麼跟陳耀榮同歸於盡。

  拉著他跳樓,是最好的辦法了。

  她目光一凜,猛的衝上前,借助自己一直以來的速度方面的優勢,她拉住他的衣服猛的側身,後腰『咚』的一聲撞在金屬護欄上,撞的她五髒六腑都要碎了似的。

  「你想跟我同歸於盡嗎?」陳耀榮雙手緊緊的抓著護欄,力氣大到額頭的青筋迸起,他一點也不敢小看知晝的力量,這時候他一旦松懈,馬上就會被知晝甩下樓,當然,也連同著知晝一起。

  他這時候才真實的意識到,這女人根本沒打算活。

  「你就……」知晝指尖發白,她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卻依舊挪動不了陳耀榮的身體分毫,男人和女人在這種情況下,力量的差距太明顯了,她從來沒有對自己不是個男人這件事感到如此遺憾過。

  「去死吧!」她說著,右腿找到了一個借力點,用力一蹬,兩個人的身子就往樓下滑去——

  這是十四層,摔下去估計死相很難看。

  知晝想。

  她閉了閉眼,放松了身子准備迎接意料之中的自由落體。

  「砰!」

  「砰——砰——砰——」

  有人追上了天台,朝著陳耀榮的後背連開了數槍,知晝只看到漫天的血霧飛起,陳耀榮的表情驟然變得痛苦異常,他似乎想努力回頭往後看去,卻因為死亡來的太快,扭過去的頭生生停住,而後,他的身體所有與知晝抗衡的力量陡然泄去,輕易的被她甩下了樓。

  就在那一瞬間,知晝突然不想死了。

  她要活著。

  她猛地伸直手臂,往上方的護欄抓去,那根老舊的,有些掉漆的天台護欄就在她手邊,看上去近在咫尺的距離——

  差一點點。

  她的身體驟然下落。

  糟了。

  知晝心想。

  她的手腕,這時卻被猛地抓住,知晝抬頭,只見到三合會的跛子,半個身子探出了樓頂,緊緊的抓著她。

  「抓緊我,快上來!」他喊道。

  知晝被他拉上樓頂,脫力的靠在天台邊大口喘息。

  「你是警察?」她問。

  「我是警察。」他笑。

  「你們跟三合會的第一次交易,是我透了消息給警察,我覺得你們背後的這個組織挺可怕的,趁那次機會把你們一網打盡最好。」他哈哈一笑,摘下頭頂白色的編織帽,「可惜,那次你沒帶貨,警方沒證據,只好把人給放了。」

  「我啊......」他吹了吹帽子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緩緩說道,「我干這行已經二十六年啦,我在三合會,潛伏了二十六年。」

  「我總想著有一天能將那些家伙一網打盡,沒想到,三合會的覆滅,卻是借助日本人的手。」

  「現在......」他釋然的嘆口氣,「一切終於結束了。」

  「以後......」知晝恢復的差不多,撐著護欄緩緩站起來,「您會去干什麼呢?」

  跛子已經染上了毒癮,她能看出來,恐怕回歸警察隊伍,也沒辦法在一線工作了。

  「我啊。」他爽朗的笑笑,與平時那副狠辣陰險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我該去戒毒所啦,等出來,隨便干些什麼工作都好......」

  他說著,拍了拍知晝的肩,接著眯起眼睛,帶著苦澀又驕傲的笑,望向香港蔚藍的天空——

  「干咱們這一行的,只是希望國家好,不是嗎?至於我干什麼,是死是活,都無所謂。」他拍拍帽子,「只要我的中國好,我怎樣都行。」

  知晝眼眶酸酸的。

  「好啦。」跛子說著,把帽子戴回腦袋上,「你還要繼續臥底下去吧?我剛剛叫了同事過來,你趁他們搜到樓頂之前,快溜吧。」

  「謝謝,警官。」她不知道跛子叫什麼名字,甚至連他『跛子袁』外號中的這個『袁』字可能都是假的。

  「加油啊,小姑娘。」

  知晝跑下樓,在轉身的那一瞬間,眼淚控制不住的砸了下來。

  當年岸塚老師死的時候,最後一句話也是——

  「加油啊,沼淵。」

  她一直在加油啊,可是這條路真的走不到盡頭。

  「怎麼回事?」

  Vermouth電話中的聲音非常不悅,她平時陰陽怪氣知晝,打趣知晝,可事態一旦嚴重,她便語氣冷的嚇人。

  知晝深吸了一口氣,才緩緩說道,「跛子是警察,陳耀榮跟他打了起來,我趁亂跑了。」

  「跛子是警察?」Vermouth似乎冷笑了一下,「我從來沒質疑過你的觀察力,Cointreau......這段時間我們都在東南亞,跟跛子接觸的人只有你,你竟然沒發現他的真實身份?」

  「沒發現,確實沒發現。」

  跛子在整個過程中表現的太像個壞人,以致於她根本沒有往那方面想過。

  「今晚我們就到香港了。」Vermouth見她如此肯定,便繼續說道:「這事搞成這樣,整個香港都沒了,我會跟Rum和Boss報備,你准備好,明天下午回日本。」

  「知道了。」知晝掛斷電話。

  這事沒那麼快結束,她把整個香港拱手送人,還順便幫人家清理了本地的頑固勢力黑{社會}——

  Rum不會輕易放過她。


第16章 016

  Vermouth到的很快,比知晝想像的要快得多。

  酒店四周的警戒還沒撤掉,警察還在搜集證物以及處理陳耀榮從高空墜落的屍體的時候,Vermouth的車就停在了知晝面前。

  「上車。」她語氣不算好。

  知晝坐進後排,安室透就在旁邊。

  Vermouth將車熄火,煩躁的點了根煙。

  「四指劉死了,東南亞的進貨渠道我們全部拿下,這事辦的不錯。」

  這句話是跟安室透說的。

  「陳耀榮死了,整個香港市場你白送給了香港警察,這是一筆大損失。」

  這句話是說給知晝聽的。

  她看著窗外,沒說話。

  「喏。」Vermouth遞給安室透一把槍,「一會我會把車開過去,你把跛子殺了,能做到吧?」

  知晝望向酒店的入口處,明黃色的警戒線後,跛子正和幾個警察說說笑笑。

  他拍了拍幾個年輕警察的肩膀,笑的爽朗。

  他跟岸塚老師很像。

  「我來吧。」知晝沉聲道。

  「你可別耍花樣啊,Cointreau。」Vermouth似乎輕蔑的哼了一聲。

  「不會。」知晝把槍拿在手上,她從來沒覺得一把槍可以這麼重,重到她幾乎抬不起手。

  Vermouth發動車子,緩緩朝著跛子的方向駛去。

  知晝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子一片冷冽。

  她舉槍,趴在車窗上,臉頰被風吹的生疼,十二月的風像刀片一樣刮在她臉上,讓她覺得自己整張皮都要被撕下來了。

  一進入射程,她就扣動了扳機。

  她不記得自己打了三槍還是五槍,只記得震耳欲聾的槍聲響過,她的耳朵嗡嗡作響,跛子周身迸開大片血霧,四周的警察慌忙的把他圍到圈裡,喧囂聲不斷,有人開槍打中了他們的車,Vermouth冷冷一笑,踩足了油門揚長而去。

  她低下頭,看著手中那把黑漆漆的□□,說:「他確實該死。」

  Vermouth這次才算是笑了。

  她放在身側的左手,卻被安室透偷偷握住。

  知晝沒抬頭看他,只是任由他握著手,整個人靜止一般的僵坐在座位上,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就在這吧,你們兩個下車,分開搭車回去。」Vermouth緩緩將車停在路邊。

  知晝走下車,腳和腿都軟綿綿的沒有力氣。

  「Cointreau......」Vermouth喊住她,「Rum那裡,你還是要自己去見他,他不太高興。」

  「知道了。」知晝語氣如常,音調快速而短促,沒有感情。

  「那我先走了。」Vermouth擺擺手,開車離開了兩個人的視線。

  「需要我送你回去嗎?」安室透拍拍她的肩膀,好脾氣的問道。

  「隨便你。」

  「那我就默認為是需要了。」他扯開一個故作輕松的笑,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硬幣,「喏,一會坐公交用。」

  知晝接過,撇開腦袋沒看他。

  他一直送她回到公寓門口,知晝掏出鑰匙開門,他便站在身後靜靜地等。

  「你坐吧,我去燒點水。」她將鑰匙扔到茶幾啥,踢掉鞋子,轉身進了廚房。

  安室透環顧她的住處。

  很簡陋,一室一廳一衛一廚房,一張床一張桌一個沙發,這是入目的所有家具。

  唯一算是昂貴的......

  安室透低頭看向自己腳下的這塊地毯。

  這是唯一一個算是值點小錢的東西。

  窗戶是古舊的田字形木窗框,裡面嵌著做工粗糙的毛玻璃,有的地方玻璃碎了,便用不知道哪裡弄來的幾塊花玻璃補上,窗外的月光透過玻璃照進來,投下五彩繽紛的光斑,正打在他坐著的沙發和茶幾上。

  她的所有家具都收拾的很干淨,從敞開的房門可以看到鋪的整齊的床鋪,白色的床單一塵不染,沙發是很老舊的款式,深藍色的布藝沙發,套著並不怎麼有彈性的劣質海綿墊,他不用低頭,都能清楚的嗅到洗衣液的淡淡香氣。

  這只算一個臨時的駐足點,她都有好好的整理清洗過所有的家居用品。

  是個偏執到有些潔癖的奇怪女人。

  他想。

  廚房的熱水壺『嗚嗚』的響起來,安室透本以為這聲音會馬上消失,而事實上,這聲音足足響了半分鐘,都沒停下。

  他走向廚房。

  房門半掩,燒開的熱水壺『嗚嗚』的響著,知晝明明就站在身邊,卻沒有動作。

  他把房門全部推開——

  知晝靠著桌面,手上拿了把明晃晃的尖刀,正要往自己的手腕上割去——

  「你干什麼?」他急的大喊。

  知晝突然清醒過來似的,猛地松手,手裡的刀『鐺』一聲砸在桌面上,與大理石的桌面接觸,發出瘆人的摩擦聲。

  「你想干什麼?」他走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轉身把那個嗚嗚作響的水壺端下來隨意放到一邊,扯著她出了廚房。

  知晝被他甩在沙發上,低著頭,凌亂的黑發垂在面前,沒說話。

  他在她面前蹲下,拉起她的手。

  「你有什麼事情的話,可以跟我說。」他輕柔的說道。

  「床頭櫃裡有幾瓶藥,能幫我拿來嗎?」

  她聲音沉悶。

  他皺皺眉,走進臥室拉開抽屜,看到那幾盒藥的外包裝,他猛地瞪大了眼,接著就是一股怒氣直衝上來,他一把甩上那個破舊的抽屜,使得這老舊的床頭櫃發出『吱吖』一聲呻、吟。

  他一步一步走回來,把那幾盒藥『啪』一下扔在知晝面前,然後抄著口袋站在她面前,背著月光,在她身上投下大片陰影。

  「多久了?」

  「什麼多久了?」

  「我問你吃這些藥多久了?」他的言語中染上顯而易見的怒氣,「安眠藥也就算了,帕羅西汀、米氮平這些,是怎麼回事?」

  知晝瘦削的肩膀抖了抖。

  「我問你......」他正要開口,卻看到知晝猛地抬起了頭——

  她巴掌大的臉上早已經掛滿淚痕,黑漆漆的眸子空洞又無神,眼眶紅紅的,雙唇緊緊的抿著,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聲來了。

  他罕見的一慌,心髒的某個部位似乎被猛地撞了一下,這讓他不由得半蹲下身子,輕輕的摟住了她的肩。

  「岸塚老師死之後,我就有輕微的抑郁和PTSD了,我買了藥,一直沒有吃。」

  知晝嗚嗚咽咽的哭,上氣不接下氣的說。

  「我真的想吃一粒安眠藥好好睡一覺,可是我好害怕睡著的時候說夢話,所以我不敢吃。」

  「跛子是個警察,今天他救了我一命,然後我把他殺了。」

  「做臥底真的有未來嗎?安室透。」

  「我看不到未來了,我鬥不過這個組織,我活不下去了。」

  「我做這一行做的越久,我就越覺得這個組織是根本戰勝不了的,我加入這地方五年了,五年又五年,五年又五年,我到底有多少個五年才能把他們一網打盡啊?」

  她緊緊的抱著他,像抓著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一點不敢松手,安室透只能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背,像在摸一只炸毛的小貓。

  政治抑郁症和創傷後應激障礙。

  這是知晝目前所表現出來的症狀。

  她是個很堅強的人,所以不需要藥物治療也能夠使自己保持正常,可是今天親手殺了跛子這件事,無疑變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很稻草。

  漸漸的,她的哭聲低下去,他才緩緩推開她,看著她滿臉的淚痕,他拿袖子給她胡亂一擦,問道:「那今晚我在這裡,你可以吃一粒安眠藥,然後好好睡一覺好不好?」

  「不要。」知晝撇撇嘴,「沒洗澡沒換衣服,不上床。」

  如他推理的一樣,她有輕微的潔癖。

  「那就在沙發上吧,可以吃一粒,」他起身端來一杯溫水,從那瓶沒打開過的安眠藥瓶子中倒出來一粒,想了想,又捏成半粒遞給她。

  「第一次的話不需要吃那麼大的量。」

  知晝接過水杯,將那粒藥一口吞下。

  隔壁的音樂聲又緩緩響起,依舊是張學友的《藍雨》。

  她皺了皺眉。

  這個動作沒有逃過安室透的眼睛。

  「你不喜歡這首歌嗎?」

  「不是。」知晝搖搖頭,「隔壁每晚都會放,因為很喜歡,但是總是聽的不清楚,所以不開心。」

  「那......」他扶著她緩緩倒下,「這首歌其實是一首日語歌翻唱過來的,我會唱。」

  「你要聽嗎?」他輕聲問。

  知晝笑著點了點頭。

  很多年後,她還是常常回想起這個場景——

  那個金發男人盤腿坐在地毯上,輕輕撫摸著他的頭發,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他凸起的喉結,微微抬起的下巴,一張一合的嘴唇......

  他的聲音溫柔的像有魔力似的,世間再好的搖籃曲也比不上這一刻他的聲音,知晝半眯著眼睛,藥效遲遲未到,她卻不太想睡了。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穿過五顏六色的彩玻璃,碎成斑駁的花紋灑在兩個人身上。

  「やスギソ幻消エプよズ(仿佛是為了抹去你的幻影)」

  「私パ今日ゾガゲシ雨......(我願悄悄化作一陣細雨)」

  唱到這句的時候,鬼使神差般,他回頭看了她一眼。

  他不知道為什麼要回頭看她,就是控制不住,就是像中了邪似的。

  他回過頭,卻直直撞進知晝流光溢彩的眸子裡。

  「是藥效還沒......」

  她撐著沙發,緩緩坐起來,怔怔的盯著他看了大概兩三秒,然後吻了上來。

  她撲過來的動作很迅速,吻他的時候卻小心翼翼。

  知晝抓著他的衣袖,緊緊攥在手心裡。

  安室透先是愣了一下。

  在他出神的那短短幾秒中,知晝已經離開了他的唇,偏過頭去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這首歌不太吉利。」她兀自解釋著,磕磕巴巴的。

  安室透輕笑。

  明明前幾天還信誓旦旦的說出「我不信鬼神」這種話,現在又拿「這首歌不吉利」這種蹩腳的理由搪塞他。

  安室透跪坐在地毯上,輕輕捧起她的臉。

  忘記之前從哪裡看到的一個說法,據說異性對視的時候,會有強烈的,想吻對方的欲望。

  所以他就那麼做了。

  他把她圈在臂彎裡,她仰面躺著,漂亮的海藻般的發自然散開,她似乎是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推開他。

  安室透輕咬著她的唇,溫暖的舌尖試探性的舔開她的牙關,她似乎不太舒服的『嗯』了一聲,卻接著被他堵了回去。

  知晝心跳的厲害。

  一吻結束,安室透撐著沙發與她隔開一段距離,窗外的月光透進來,他的面容一半隱在黑暗裡,一半被光照的清晰。

  隔著他有些凌亂的,金色的發梢,她只看到他那雙湧動著深深柔情的,微微眯起的灰藍色眼睛,這目光快要讓她溺死在裡面了。

  「前輩......」他俯下身來,用鼻尖蹭著她,兩個人的呼吸纏綿在一起,帶著燙人的熱度。

  知晝覺得藥效上來了,困的昏昏沉沉,眼睛累的幾乎睜不開。

  她剛想說什麼,卻被他的電話聲打斷。

  安室透放開她,拿起桌上的手機看了一眼。

  是Rum。

  他接起電話——

  「明天回日本後,調來我手下的情報組,不用繼續訓練了。」

  Rum向來是下完命令直接掛斷電話,從來不給別人回應的時間。

  他看著自動息屏的手機,眯起眼睛看了看外面那一輪圓圓的月亮,輕聲嘆了口氣。

  再回過頭,知晝已經側著腦袋沉沉睡去,發絲凌亂的搭在臉上,她呼吸平順,頰邊還帶著淺淺的紅暈。

  他走上前,輕輕跪坐在她面前。

  「這次可以睡個好覺了,我會在這裡一直陪你。」

  他輕聲說。

  作者有話要說:

  яユЯみйюみ(RainyBlue)-古谷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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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017

  知晝做了一個夢。

  她已經很久都沒有做過夢了。

  加入組織以後,她每日提心吊膽小心翼翼,連窗外一只鳥撲棱翅膀的細小聲響都會使她驚醒。

  而這一次,她卻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她醒不過來,也控制不了自己。

  夢裡,她站在黑暗和光明的交界處,朝著光的方向一直跑,可是身後的黑影卻一步步籠罩她,無論她跑的多快,她還是被一眼見不到底的黑包裹著,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記得最後一點力氣也沒有了,摔倒在地上,她便用力地爬,朝著看不到未來的白晝一直爬,磨的指尖手掌手臂全是血,可是她爬不出去,她一點都摸不到那光。

  倘是黃昏,黑夜自然會來沉沒我,否則我要被白天消失,如果現是黎明。

  時候近了。

  我將向黑暗裡彷徨於無地。

  她走不出去了。

  身後的黑暗在撕扯她,拽著她的腳腕往後拖,她嚇得哭喊,手腳並用的努力向前挪動,缺無濟於事。

  全身都被冰冷包裹,暗處的一只只手一張張臉,嬉笑著怒罵著,把她拉了回去。

  她再也見不到光了。

  是他,是安室透,突然出現在面前的那團光暈裡。

  他笑的溫柔,看著她狼狽的模樣,似乎是無奈的嘆了一聲:「真是拿你沒辦法啊。」

  說著他蹲下來,朝她伸出手——

  「來吧。」

  她瞬間淚流滿面。

  她差一點點就掉進黑暗的深淵裡再也出不來了,是安室透拉了她一把。

  知晝從夢中醒來,眼眶酸澀的不行,揉揉眼睛,還是微腫著的。

  她昨晚哭著睡了,今早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窗外的麻雀落在樹枝上,嘰嘰喳喳的叫著。

  廚房裡爐灶聲低響,她慢慢走過去,聽到有對話聲,正想推門,卻和推門出來的安室透撞上。

  「你醒了呀,前輩。」他端著兩個白瓷盤子,裡面裝著煎好的雞蛋和火腿,「喂,景,牛奶熱好了沒有。」

  「好了好了,馬上來。」

  接著,諸伏景光跟在他的身後走出來,兩只手困難的捧著三杯熱騰騰的牛奶。

  「零!好燙好燙!救命!」他被燙的指尖發紅,知晝連忙上前接過,他嘶哈嘶哈的喘著氣,吹著被燙紅的手指。

  「吃早餐啦,前輩。」

  她回頭望去,那張小小的餐桌上,擺著簡單的早餐樣式,景光腰間系著圍裙,賢惠的像個男保姆。

  知晝笑著點點頭,一步一步走向餐桌。

  她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這是最近這段時間,組織在香港做的所有違法行為的資料。」

  機場的吸煙室中,知晝叼著一根點燃的薄荷味七星,將一個黑色的U盤推向左邊。

  「知道了。」毛利小五郎用煙盒將那個U盤蓋住。

  「我今下午就回日本了,後續的收尾工作還得辛苦老師。」她說著,撐著臉看向另一側,「東南亞那邊的走賬,降谷零應該都交給您了吧。」

  「嗯。」小五郎將煙盒連帶著那個U盤一起扔進口袋裡,輕嘆了口氣。

  「老師還有什麼安排嗎?」她疑惑的問道。

  「工藤那小子……」小五郎轉著手裡的打火機,語氣低沉,「他這幾天意志非常消沉,估計是以為把你害死了吧,他這家伙,平時做事就是這樣,冒冒失失不計後果的……」

  他說著,將抽完的煙摁滅在煙灰缸裡。

  「這小子啊……說不定以後會成為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呢,所以,我可不想讓他就這麼消沉下去。」他推開玻璃門,經過知晝身側的時候輕聲說道:「所以,沼淵,幫個忙吧,讓他振作起來。」

  「知道了。」她笑。

  「因為卷入了本地的案件,所以我們只好提前回國了。」毛利蘭和工藤新一坐在候機廳中,她臉上掛著勉強的笑容,「但是爸爸因為是監護人,所以被當地警方留下了,估計要過幾天才能回來。」

  「是這樣嗎……」電話那邊的妃英理輕聲說著,「既然是這樣的話,你們回來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其實……」蘭看向身邊的男孩,皺了皺眉頭,拿著電話走遠,「其實我跟新一差點被殺掉,那天以後,我就感覺新一好像不太正常的樣子……真的很擔心他……」

  工藤新一愣愣的坐在原處。

  「快走!」

  他猛的抬頭,循聲望去,是一個提著幾包行李的女人,催促著她的家人和孩子趕飛機。

  「不走快點飛機就要起飛了哦,讓整個飛機上的人都等我們是非常不禮貌的!」女人將行李遞給自己的丈夫,蹲下身子抱起三四歲的孩子,快步走向登機口。

  工藤低下頭。

  他……他好像害死了一個警察。

  他抱住腦袋。

  如果那一天,他沒有跟過去,那麼蘭也不會因為找他,而走進那個地下停車場,那麼那個黑眼珠的女警官也不會暴露,她也不會被逼著走上天台,然後又從樓上墜落。

  整個過程只不過是十幾分鐘的時間,他剛拉著蘭跑出那個地下停車場,就有人從樓上掉了下來,蘭嚇得尖叫,而他卻整個人僵在原地。

  人群湧來,將那個從樓上掉落的人團團圍住,他當時動了動腳,卻不敢往前邁進一步。

  他不敢看到那個女人摔得血肉模糊的臉。

  工藤新一,你算什麼偵探啊?

  難道保持好奇心是錯誤的嗎?難道對危險有敏銳的感知是錯誤的嗎?還是說,他想成為一個偵探,想成為日本的福爾摩斯這件事……就是錯誤的呢?

  那……他是不是不適合做偵探什麼的?偵探明明應該發掘真相,拯救生命才對啊,而現在,他卻把人害死了。

  工藤靠在椅子上,雙目無神的透過落地窗看向墜落於地平線的夕陽。

  他好像……真的不適合成為一個偵探呢。

  背後的椅子輕顫,是有人坐在了那裡。

  他下意識回頭。

  「別回頭。」女人的聲音如同初春的冰水,輕輕一碰都冷的徹骨。

  但是他記得這聲音,就是停車場中,朝他大喊「帶她走」的那個聲音,他一輩子都不會忘的。

  「您……」他的話梗在喉中。

  知晝聲音冷冷,「聽說你的夢想是做偵探還是什麼的……」她輕笑一聲,又說道:「這倒也不是什麼壞事,只是做事之前,首先要保證自己身邊的人的安全吧?」她的目光望向幾步之外,正滿臉擔憂打著電話的漂亮女孩,「不計後果,冒冒失失,那可就變成讓人唾棄的廢物偵探了哦。」

  「下次,注意點。」

  工藤新一猛的瞪大雙眼。

  接著,布料輕輕摩擦的聲音響過,身後的女人似乎是站了起來,她發出一個短促的「ェヒ」音,而後是高跟鞋踩過地面的輕響。

  「拜拜了,未來的名偵探。」

  他猛的回頭,只看到機場中熙熙攘攘的人群,卻找不見那個女人的身影。

  「新一……怎麼了嗎?」蘭拿著手機,走向他。

  「嗯嗯……」他搖搖頭,嘴角卻不自覺的掛起笑意,「沒事哦。」

  「真是的。」蘭坐在他身邊,「感覺你突然變奇怪了欸。」

  「時間差不多了。」他抬起手看看表,拉著蘭的手腕,另一只手提著包站起來——

  「該回家了。」

  ……

  知晝到達日本的第二天,就主動跑去了Rum那裡。

  那是一個非常簡陋的印刷廠,一進門就能聞到濃郁的油墨味,機器刷刷作響,一張張報紙被印刷好放在牆角碼的整齊,幾個工人忙的不可開交,見到知晝進來,簡單的點頭打了個招呼,便又投入進工作中。

  這地方,表面是個普通的小印刷廠,其實是組織一個制□□的窩點。

  推開另一扇門,就是完全不同的光景了。

  內室的空間比外面那個小小的擁擠的印刷車間大了很多倍,燈光明亮,但依舊充斥著濃重的油墨味,笨重的機器擺放的非常整齊,一張一張大開頁鈔票被履帶送出來,然後再由工人統一切割,最後流入市場。

  知晝拐進走廊,四周陡然暗下來,牆面上貼著厚厚的隔音棉,腳下是昂貴的暗紅色地毯,Rum的辦公室,就在走廊盡頭,暗色的木門像個冷硬的棺材板,她走上前,敲了敲門。

  「等一下。」Vermouth打開門,面無表情的說道,「我在給你求情。」

  「那真是謝謝了。」她笑,看著Vermouth把門關上,抱著手臂靠在牆邊,安靜的等。

  可她還沒等到Vermouth出來,走廊盡頭就傳來了另一個人的腳步聲,她聞聲抬頭,是Gin。

  四周靜謐一片,他一如既往的穿著黑漆漆的大衣,透過他凌亂的發絲,知晝只能看到他瘦削的下巴,蒼白的皮膚,和抿起的雙唇。

  『哢噠……』Vermouth打開門走出來。

  「進去吧。」她朝知晝點點頭。

  知晝輕輕「嗯」了一生,抓住了門把手。

  Gin按住她的手。

  她疑惑的抬頭,卻正撞上Gin懾人的松綠色眸子,他勾起一個冷笑,說道:「我陪你進去。」

  Vermouth似乎輕笑了一聲,擺擺手離開。

  她站在房間中央,四周昏暗一片,Rum坐在桌子後面,雙手交叉撐在桌面上,他身後的窗簾特意露出一條縫隙,窗外的自然光穿過縫隙打進來,正全部打在知晝身上。

  「Cointreau,你真是個大慈善家。」他說著,語氣略帶嘲諷,「組織這次損失有多少,你應該清楚吧?」

  「是,很抱歉。」她誠誠懇懇的低下頭。

  Gin叼著煙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知晝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通過余光看到那根煙的紅色火光閃閃爍爍,像顆星星。

  「別在我這抽煙。」Rum看向Gin。

  「嘖。」他應了一聲,站起來一步步走向Rum的桌子,將手裡的煙摁滅在他桌面的煙灰缸上,「我早說過她不適合出這方面的任務。」

  「你為了培養那個你很喜歡的安室透……」Gin冷笑道:「讓我手下的人帶他到香港做事。」他說著,走向知晝,一把抓起她的手腕,幾乎是強行拉著她,帶她走向門口:「我這邊的人都是一等一的殺手,你所喜歡的……那種又臭又長的談判和交易,以後還是讓你的青睞的安室透去做吧。」

  「Vermouth也替你求情……」Rum的聲音陡然冷下來,Gin按在門把手上的動作停住,似乎在等Rum把話說完。

  「你前腳剛走,組織在香港埋的所有線都被揪了。」他說著,一把拉開窗簾,陡然透進來的強光讓知晝不由得眯起眼晴,她看向Rum,只見他背著手,微微仰頭看向窗外的天空,沉沉的說道——

  「那個三合會的內鬼,那個警察,叫跛子的那個……」他說著,側過臉,僅剩的一只完好無損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她:「他真的死了嗎?」

  「當然。」知晝迎上他的目光,輕笑著說道,「我親手殺的。」

  Gin拉著她離開Rum氣氛壓抑的辦公室。

  「你這樣,Rum會遷怒的。」她低著頭,任由他拉著離開這個印刷廠。

  「誰管他。」Gin冷笑一聲,毫不在意的從喉嚨裡發出一聲嗤笑,「來新人了,他還不錯。」

  他說著,放開她,從口袋裡掏出一盒煙。

  知晝跟著他走向停車場。

  他的保時捷靜靜的停在那裡,年尾的冷風吹的他金色的發飛舞著,Gin吐出一口煙,靠在車邊,敲了敲窗戶。

  知晝低下頭,向後排看去。

  那裡坐了個戴著黑色針織帽的長發男人,聽到聲音,他抬起頭,跟Gin很相似的綠色眼珠透出冷冷的光,他抱著手臂,線條凌厲的下巴微微一抬,算是跟知晝打了招呼。

  「諸星大,多多關照。」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女主親透子確實是那個時候找個依靠,但是透子親女主是因為他心!動!了!啊!(我明明有寫的TAT)

  所以我感覺這個進展剛剛好啊∼而且整個香港副本都結束了,好歹讓兩個人的感情戲有點實質性進展吧嗚嗚嗚(說實話,造人的章 節我都寫好了),這個進展真的不快了,基本上是每個小單元副本結束,才會有一大步的進展這樣子∼每個小單元副本我要寫七八章 左右呢,四五萬字換一段感情戲,在言情小說裡面真的很少了QAQ

  還有一件事,回日本之後,總體基調不會那麼壓抑了,一是女主從陰影裡走出來了,二是透子啊景光這些人慢慢地位上來了,女主就不是單槍匹馬了。

  昨天我太忙了(太懶了),評論沒怎麼回復,但大家還是多多留言,我有空就會回,評論區交流劇情什麼的太贊了,我動力滿滿!


第18章 018

  「這個位置,可以。」知晝站在一處過街天橋上,四周是匆匆走過的人群,她微微昂著頭,目光看向幾百米外的一座中高層建築,「高處往低處狙擊,應該很容易吧,這個距離對你來說肯定沒問題。」

  「嗯。」赤井秀一點點頭,拿起相機朝著那棟建築物的方向拍了一張照片。

  「認真點。」Gin的聲音在兩人的耳機中響起,「你們是假扮夫妻,在這個地方踩點,演的像一點,別冷著臉。」

  他坐在車裡,看向面前電腦中的圖像,知晝和那個新來的諸星大板著臉交流,身上的情侶裝十分違和。

  「抱歉啊,我的性格就是這樣。」

  「抱歉啊,我的性格就是這樣。」

  兩個人異口同聲。

  「切。」Gin冷冷一笑,「真是讓人惡心的默契感。」

  「再確認一下任務。」知晝靠上赤井的肩,輕輕說道:「目標是東京一位有名的股票經理人,白木英明的秘書,直接殺不用猶豫。」

  「他會有保鏢跟著,每周五晚上會經過這個天橋,然後過去對面建築的俱樂部中喝酒,這座天橋連著兩棟建築,全玻璃打造,沒有攝像頭,他沒地方躲。」知晝說著,攬著他的手臂緩緩離開,「你解決掉保鏢,我會來殺他。」

  「了解。」赤井向來少話。

  任務進行的特別順利。

  那晚,那人被三四個保鏢簇擁著,前面給他們引路的是俱樂部的經理,他們是俱樂部的常客了,每周經理都會去停車場等他,然後一路陪同他們走進俱樂部,經理諂媚的笑,跟那個秘書不停搭著話。

  一行人走至天橋中間,一發子彈迎頭打過來,擊中了第一個保鏢的腦袋。

  血霧四散開來,幾個保鏢將秘書圍在中間,一旁的經理嚇得抱頭趴在地上,四周只有零散的幾個行人,他們紛紛嚇得尖叫著跑開。

  又是幾發子彈打出,穿過厚厚的觀景玻璃,帶著『篤篤』的悶響,穿透了他們的頭骨。

  經理趴在地上瑟瑟發抖,秘書借助保鏢的身體擋住自己,悄悄探出了頭。

  槍聲停了。

  他大驚失色的站起來,拔腿就跑。

  卻撞上一個穿黑衣服的女人。

  她低著頭,半張臉都被頭發遮著。

  「讓開!」他大喊一聲,試圖推開她。

  這女人卻不知道從哪掏出一把匕首,『噗』一聲就捅進了他的胸膛。

  秘書的口中湧出一股鮮血。

  她轉動匕首,痛的他面部扭曲。

  知晝冷著臉,『刷』一下拔出刀子,另一只手抓住秘書的衣領,將他推向一旁的玻璃牆,接著又是一刀,側著刀面,正透過他肋骨的縫隙,捅進他的心髒中。

  秘書的身體抽搐著,大片的血通過傷口噴濺出來,灑在知晝的黑色大衣上。

  她摸摸他逐漸停下的脈搏,確認了他的死亡後,抽出刀子,從口袋裡拿出一塊灰色棉布,慢吞吞的擦著,離開現場。

  「處理掉了。」她向耳機中的Gin報備。

  「辛苦了,撤吧。」Gin下令。

  組織中的人說他們三個是黃金搭檔。

  由Gin制定周密的計劃,像趕羊群一樣把目標人物引到那個新來的諸星大的狙擊範圍,再由Cointreau去處理落單的,不小心跑掉的單只獵物,這種消息一傳開,關於她跟Gin和諸星大的流言,也開始紛紛不斷。

  有人說她周旋於兩個男人之間,有人說她看上了新來的諸星,從而果斷的投入了那個戴針織帽的男人的懷中,有人說組織中的男人都跟她有關系,即便是年老的皮斯科也是她的裙下臣。

  知晝一字一句的把這些話說給Vodka聽,後者瑟瑟發抖的靠在Gin的愛車旁邊,局促的跺著腳。

  「我的原話不是這個,是他們傳來傳去就變味了。」Vodka偷瞄著知晝不太好的臉色,緩緩地說。

  「哦?」她吐出一口煙,同時吐出這個短促的單音節。

  別說後來的流言,就之前關於她跟Gin流傳的所謂『Gin的影子』那件事,也是Vodka說的。

  那些話第一次流傳出來,是她剛加入組織不久的時候。

  知晝剛進組織那會,最先接觸的兩個人就是Gin和Vermouth。

  當時Gin讓僅僅訓練了一個月的她去殺人,她把那人捅死在酒店的套房裡,收到Gin的撤退消息,竟然是撤去隔壁。

  她在1662捅人,Gin和Vermouth這女人在1663調酒。

  敲開房門的時候,Vermouth裹著條浴巾靠在門框上,見她渾身是血,一點不嫌棄,讓開個位置把她放進門,她踩在昂貴的大理石磚上留下一個個腳印,Vermouth沒管她,倒是走進浴室,嘲笑似的,對Gin說:「她有十八歲嗎?你就讓她去干這活?」

  「現在沒有,早晚也會有。」Gin冷笑一聲,推開浴室的門走出來。

  「去洗個澡,穿Vermouth的衣服走。」他扔到她臉上一塊浴巾。

  「尺碼可能不太合適。」

  她洗完澡,Vermouth給她遞過來一件黑色連衣裙,笑著說道:「跟著Gin的話,沒幾年尺碼可能就合適了。」

  「你很啰嗦,Vermouth。」Gin靠在窗邊抽煙,看著窗外絢爛的霓虹燈,語氣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後來,Vermouth在Gin的車上,像講故事似的拿這事打趣知晝:「沒想到啊,Gin沒對你下手啊?」

  「下、下手是指?」Vodka一臉好奇的回過頭問道。

  這會Gin剛好去買煙,沒在車上,不然那把□□的槍口就該抵上Vodka的腦門了。

  知晝當時瞥了他一眼,估計眼神不太友善,後來,組織裡就開始流傳她和Gin的不正當關系。他們大多數人是當笑話傳,畢竟組織成員間男男女女亂搞關系也不算稀奇,大家都一致管這叫調酒,很隱晦的說法。

  Vodka閑暇的時候喜歡喝點小酒,一上頭就開始亂說話,當時知晝問他,他說他確實記得自己在酒吧裡面跟組織的人傳八卦,不過原話是——

  「Vermouth對於Gin和Cointreau沒有那層關系這件事有點吃驚。」

  後來被傳成了:Vermouth對於Gin和Cointreau有那層關系這件事有點吃驚。

  再後來直接演變變成了:Vermouth對於Gin和Cointreau有那層關系這件事一點也不吃驚。

  再再後來,她就榮獲了Ginソ影這個稱號。

  「總之……」回過神來,知晝一拳砸向Vodka的肩膀,力氣不大,但是他還是條件反射的往後一縮。

  「要不然,你把酒戒了,要不然,就把嘴縫上,你選一個?」她掀起眼皮看他。

  「……」Vodka捏起食指和拇指,在嘴上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

  「你最好說道做到。」她冷著臉威脅道。

  ……

  秘書被殺後一周,知晝接到了下一個任務。

  目標人物就是秘書的老板,東京久負盛名的著名股票經理人,白木英明。

  白木英明手中拿捏著許多官場人物的資金投資走向,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個握著政界命脈的人,組織想要他手裡的錢,更想要他上面所有找他投資理財的政界人物名單。

  這不是殺個人就能解決的事,這種長時間的滲透任務一般也不是知晝去做,她不明白這次為什麼找上她。

  「這是當然的。」跟她接頭的人是安室透,他和她站在堤無津河的岸邊,正是黃昏時刻,河水泛著金黃色的粼粼光波。

  知晝扭頭看向他,皺了皺眉。

  他們大多衣服簡單而素淨,比如那個諸星大,比如Gin,不用想,他們的衣櫃裡絕對是十幾件一模一樣的衣服掛著,千篇一律枯燥的很。

  只有這個安室透,變著花的穿衣服,像一個結束任務就要去拍雜志的時尚潮男,她有時候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找了份平面模特的兼職工作。

  「怎麼了嗎?前輩?」他似乎看出她表情上的細微變化,微微低下頭問道。

  他一湊過來,知晝就想起在香港她鬼使神差的親了他那件事,頓時覺得臉上發燙。

  「沒事。」她往後退了一步,咽了下口水,才緩緩說道,「你剛剛說什麼來著?這次的任務為什麼非我不可?」

  「接近白木英明不太容易,他是個非常謹慎的人,所以要從他的妻子那裡下手。」他說著,眯起眼睛看著天邊火紅的雲,「但是他的妻子,喜歡女人。」

  「勾引人這種事,向來是Vermouth比較得心應手,目標是男是女都一樣。」她平視前方,緩緩說道。

  「這恐怕不太行。」安室透輕笑,「我已經調查過了,他的妻子,白木太太喜歡地道的亞洲女人,就算Vermouth會易容,因為可能要在白木太太身邊潛伏一段時間,怎麼看都不太方便。」

  「你是最合適的了,她喜歡大和撫子那樣的類型……」他說著,側身看向她:「文靜自持,溫柔體貼,高貴優雅的……絕世好女人。」

  他側目打量了她一眼,繼而笑著說道:「簡單來說,喜歡人丨妻。」


第19章 019

  「是媚眼如絲,你這樣不是媚眼如絲,你這是媚眼如刀。」Vermouth站在她旁邊,指揮著知晝的姿勢。

  「你要像這樣……」她說著,拉開知晝身側的椅子坐下,修長的雙腿交疊起來,薄薄的黑色絲襪包裹著她線條優美的小腿,柔軟的絲綢襯衣解開兩顆扣子,露出她微微凸起的鎖骨。她的煙上加了一根香檳色金屬濾嘴,使得那條細長的女士香煙像個江戶時代游女常抽的煙鬥,她勾了勾嘴唇,懸起手腕抬著那根冒著裊裊霧氣的煙,幾根修長白皙的手指上,沒有點綴任何裝飾,僅僅是捏著那根煙湊到嘴邊吸了一口,就足夠讓人神魂顛倒了。

  「學會了嗎?」她吐出煙霧,扭頭看向她。

  「知道了。」知晝點點頭。

  「你先練著,我去給你挑一身和服。」她說著,將那根抽了一半的煙架在煙灰缸上,朝一旁的麗山太太點點頭,跟著她上了二樓。

  這地方是家相當高檔的時裝店,明面上售賣定制的和服以及高檔洋服,其實大部分衣服都是提供給組織成員使用,組織的人做任務總是需要各種各樣虛假的身份,而這些身份大部分都需要與之相匹配的服裝,這個地方,就是為此而生的。

  知晝學著Vermouth的樣子疊起雙腿,腿上綁著的刀便隨著動作露了出來,她摸進裙下,找到搭扣處一按,便將腿上的綁帶連同刀鞘一起抽了出來,她將這些東西扔在桌上,手肘撐著桌面,將那根香煙湊近唇邊,輕輕吸了一口。

  內室的門鈴輕響,接著,是有人推門進來。

  屋內古舊的留聲機放著上世紀的老唱片,女歌手的聲音優雅舒緩,整個房間內打著淡淡的橙黃色燈光,像極了工業革命時期的歐洲內飾,這地方裝修的高雅,暗色木圓桌,旁邊繞著三張紅色靠背的矮椅,這樣的圓桌屋內放了四五張,中間以簡單的矮花牆隔開,明明是個服裝店,卻弄的像個高雅的西餐廳。

  安室透推開門走進來,身後跟著赤井秀一。

  他一進門,就看到了左側第二張桌子旁坐的知晝。

  其實這時候屋內也沒別人,只有她,和他們。

  她穿著雪紡材質的白襯衣,抬著右手,手中夾著一跟插著香檳色金屬濾嘴的女士香煙,袖口處的扣子松著,露出她線條優美的小臂,她微微昂著腦袋,塗著艷色口紅的雙唇朝著那根煙緩緩湊近。她的腰明明挺得很直,卻又軟軟的,帶著女人身軀特有的柔軟弧度,朝桌面的方向傾著。

  聽到開門聲,她側目望過來,口中氤氳的煙氣正吐出,影影綽綽的透出她半眯著的,像只貓兒一樣多情的雙目。

  她平時可從不擺這幅神態,至少安室透從沒見過。

  見他們進來,知晝放下煙,微微抬了一下下巴,算是打過招呼。

  這動作有些熟悉,安室透記得,他第一次見到諸星大那家伙的時候,他也是這麼衝他打招呼的。

  「前輩。」安室透走上前,站在她的桌邊,目光卻看向桌上放著的武器。

  史密斯·韋森的M629,是一把銀色左輪,打.44馬格南子彈。旁邊刀鞘裡靜靜躺著的,同樣是史密斯·韋森公司的SW990,鏤空刀柄處纏了防滑繩,他輕輕將那把小刀抽出,上面還帶著微涼的體溫,看來是剛剛從身上拿來下不久。

  「原來前輩喜歡S&W這家公司的東西嗎?」他說著,輕輕將刀歸位放回桌上,又看向那把左輪,「都說左輪是男人的浪漫呢,沒想到前輩也喜歡。」

  「嗯……」知晝撐著下巴懶洋洋的點點頭,「我平時用刀比較多,槍的話好看就行了。」她說著,手指輕輕拂過那把左輪漂亮的握把,睫毛輕顫,似乎在回憶什麼古早的往事,「喜歡左輪,是因為初戀嘛。」她這樣說。

  安室透挑了挑眉,沒說話。

  初戀……嗎?

  「後天的任務。」她說著,拿起桌上的手機調出白木太太的照片,招呼兩個人坐下,「她是白木英明的夫人,你們應該都看過了,前幾天,她訂了一台保時捷,後天提車,她肯定會親自去,諸星和我扮成夫妻,安室扮成汽車銷售。」

  ……

  「吶,老公。」她挽著赤井秀一的手臂,緩緩走進保時捷專賣店敞亮的大廳,「你說我生日要送我一輛車這件事,是真的嗎?」

  「當然。」赤井叼著煙,眯起眼睛笑了笑。

  「這位先生,我們這是禁煙的,非常抱歉。」安室透抱著一本銷售手冊,掛著歉意的笑容,朝兩人走過來。

  「是預約過的諸星先生和諸星太太嗎?」他問道。

  「是。」赤井點點頭,知晝則小鳥依人的湊在他身邊,滿臉好奇的環視著整個展車大廳,其實是在尋找白木太太的身影。

  果然,她站在一台灰色保時捷911旁邊,正和一旁的銷售說著話。

  「老公,我們去看看那台吧。」她說著,滿臉請求的看向赤井冷冰冰的側臉。

  大和撫子的標准表現,對丈夫言聽計從。

  赤井點點頭,朝那台911走去。

  「你喜歡跑車嗎?」走到車旁,見知晝滿臉欣喜的看向那輛車,他便這樣問道。

  「這位太太,可以試駕哦。」安室透跟在兩人身旁,開始滔滔不絕的介紹這台車的優點,知晝掛著溫柔的笑意,一邊聽一邊點頭,她今天梳了成熟的發髻,以往漂亮的黑發全部盤起,頭頂帶了個別致的珍珠發卡,與頸間的珍珠項鏈一樣閃著乳白色的光輝,服裝非常得體,側開叉一步裙,綢面襯衣,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已婚女人的高雅知性。

  「老公,你看灰色行不行嘛?」她輕輕湊過去,撒嬌似的這樣問道。

  一旁的白木太太似乎朝這邊撇了一眼。

  知晝輕輕踱步,拉開車門坐進去。

  「內飾顏色是可以定制的哦,紅色內飾畢竟太過張揚了,太太不喜歡的話,我們還有二十多種配色供您選擇。」安室透將手中的平板遞到知晝面前,所有的業務熟悉的張口就來,知晝甚至懷疑他是不是真的在這家專賣店做兼職。

  「嘖。」赤井眉頭一皺,一副不太樂意的樣子。

  「老公,你不喜歡這台嗎?」她見狀馬上從車裡出來,淺笑著走向他。

  「我不喜歡跑車。」赤井說著,輕輕靠近她,使得她不得已後腰緊貼著車門,他的手撐在車頂上,湊過來輕聲說:「這不方便我在車裡跟你做丨愛。」

  聲音不大,但是周圍的人都能聽的清楚。

  知晝臉一紅:「討、討厭,在外面不要說這些。」

  白木太太和一旁的汽車銷售的談話聲低下去。

  上鉤了。

  她和安室透快速的對視一眼。

  「別的車型的話,我們也有很多,先生和太太可以跟我來這邊。」安室透說著,做了個『請』的手勢。

  「好。」知晝說著,環著赤井的手臂跟上他的腳步。

  「明明很想要,不是嗎?」

  他們剛走了沒幾步,身後的女人就這樣說道。

  知晝疑惑的回頭。

  白木太太穿著一身裁剪得體的女士西裝,干練的短發襯得整個人非常英氣,耳垂上掛著兩枚珍珠耳墜,與知晝脖子上的項鏈很搭。

  「這位女士,您在跟我們說話嗎?」她笑著轉過身。

  「這是我們店裡的VIP,白木惠子太太。」安室透連忙走上前做介紹。

  「你很喜歡這台車嗎?」白木惠子朝他們走過來,目光緊緊的盯著知晝,這樣問道。

  「可是我先生不喜歡,所以我也不喜歡。」知晝笑。

  「你明明很喜歡。」她搖搖頭,無奈的笑笑,「如果丈夫不給你買的話,你就要放棄自己喜歡的車子嗎?總不能什麼都聽丈夫的,應該自己做一次決定呢。」

  「這怎麼可以呢。」知晝摟緊了赤井的手臂,「是我的生日禮物,當然應該由我的丈夫來挑。」

  「生日禮物更應該自己挑啊。」白木惠子說著,朝她伸出了手,「都沒有試駕過,怎麼能這麼快就放棄這台車呢?」

  「老公……」知晝怯怯的看向赤井。

  「你去試試吧,我在這等你。」他點點頭,朝著一旁的沙發走去。

  「先生,麻煩帶路吧。」她朝安室透微微點頭,安室透會意,領著兩個人走向後方的試駕車區。

  「我們的試駕時長為半小時,不過白木太太是VIP,所以可以延長到一小時。」安室透說著,將鑰匙放進知晝的手中。

  「謝謝。」知晝時刻不忘自己的優雅知性人設。

  白木惠子拉開副駕駛的門,坐在她旁邊,安室透則抱著平板爬去後排。

  「小姐,怎麼稱呼?」她扣上安全帶,輕聲問道。

  「諸星影。」

  「不,我是問本名。」

  「嗯……錐名影。」

  「平時做什麼工作的呢?」白木惠子又問道。

  「我只要照顧好老公就可以了。」知晝掛上空檔,油門一踩到底。

  「啊太太,這樣對車子不好。」安室透連忙阻攔。

  只有會玩車的人才會掛空檔聽發動機轉聲,知晝這種家庭主婦人設不該懂這些。

  「抱歉抱歉。」知晝連忙換擋,「我剛剛看錯了。」

  笨笨的迷糊人設,更能激起白木惠子這樣的人的保護欲。

  「錐名小姐。」白木惠子從包裡掏出一張名片,「過幾天我會去參加一個慈善晚宴,希望能在那裡見到錐名小姐呢。」

  「欸?」知晝一腳踩上剎車,「這樣嗎?」她接過名片,有些為難的皺皺眉,「可是,要問一問我丈夫有沒有時間呢。」

  「干嘛要……管你的丈夫。」白木惠子湊過來,將她困在手臂和車門逼仄的空間中,「我只想見到錐名小姐。」

  「好、好的。」知晝臉頰湧起一團紅暈,不由得扭開了頭。

  「三天後的慈善晚宴,新宿OneGate,我等你。」她笑了笑,輕輕捏了捏知晝的臉。

  試駕結束,知晝樂呵呵的回到赤井身邊。

  「怎麼樣?你喜歡的話,買了也沒關系。」赤井站起身來,自然而然的等著知晝環上他的手臂。

  「老公,我果然還是……想要這一輛呢。」她為難的站在原地,整個人下意識的躲在白木惠子身後。

  「可以,換個顏色吧。」赤井對於知晝的改變,敏感的微皺了一下眉,而後還是妥協了。

  「換什麼顏色呢?」

  「紅色吧。」赤井說著,又在沙發上坐下。

  「灰色確實不適合太太,太太明明是那麼明媚的一個人呢。」安室透笑著走上前,「其實我覺得,白色也不錯。」

  「白色的話……」知晝望向一旁靜靜停著的那台白色保時捷911,為難的皺了皺眉。

  「我給你買。」白木惠子一把握起知晝的手腕,「全要了,一三五開紅色,二四開灰色,周末開白色,可以嗎?」

  作者有話要說:

  初戀這事要折磨透子好久哈哈哈哈哈哈


第20章 020

  夜幕降臨,知晝站在OneGate的大門口,身邊走過的全是衣著華麗的社會名流,她攏了攏外套,隨著呼氣吐出一口涼涼的白霧,這個時候實在是太冷了。

  「走吧。」Gin將煙扔進垃圾桶,朝知晝伸出手。

  Vermouth的意思,知晝這次不能自己來,她要帶男伴,這樣才能激發白木惠子的嫉妒心,才能讓她更急不可耐的想接近她,得到她。

  可惜,諸星大和諸伏景光接了命令跑去美國,知晝因為香港的問題,她早就申明過不跟安室透搭檔,所以當下,只有Gin非常不情願的跟她來了這個宴會。

  知晝將外套遞給侍者,端了杯香檳跟在Gin的身後,身上紅裙搖曳,隨著她每一步的動作,裙裾在她的小腿處輕輕掃過,帶著不可言說的風情。

  「錐名小姐。」白木惠子依舊是一身干練的女士西裝,腳下的高跟鞋看上去大概有十公分,她朝知晝走過來,伸出了手。

  知晝輕輕握住。

  「這場宴會是我的丈夫承辦的,他還沒來,一會我給你引薦。」她說著,目光瞟向Gin,「這位是……」

  「兄長。」知晝輕笑,環上了Gin的手臂。

  兩個人剛進入這大廳不久,Gin衣服上的涼氣還未散盡,他身上的煙草味對於知晝來說並不陌生,他的穿衣品味自然是不用多說,身材更是比起職業男模毫不遜色,知晝站在他身邊,小鳥依人淺笑嫣然,實在是讓人艷羨的好女人。

  白木惠子挑了挑眉。

  「那二位先坐。」她引著兩人來到沙發邊,接著抬起頭環視了一遍整個會場,而後輕笑道:「我先去接待別的客人。」

  「好。」知晝乖巧的點點頭。

  安室透知道她會出現在這個宴會,只是沒想到Gin也跟著。

  Gin靠在卡座的沙發上,知晝坐的筆直,正低頭在面前的桌子上弄著什麼,而Gin的手,狀似不經意的搭在她的肩膀上,拇指在她的後頸處來回摩挲,輕輕的,一下一下的,極具挑逗意味的。

  果然,沒一會知晝就受不了的拂開他的手,側過臉來同他說話。

  他們隔得遠,安室透根本聽不到兩個人在說什麼,只看到知晝漂亮的眉頭輕皺著,看她的口型,她說的是:「別摸了。」

  「Cointreau兩份,Gin一份,加檸檬汁,均勻濾出。」Vermouth推過來一杯調好的酒,「WhiteLady,送你的。」

  她笑。

  安室透盯著那杯透著煙白色的酒,再抬頭去看知晝的方向,發現她不知道什麼時候站起來,正在跟一旁的侍者聊天。

  她那麼瘦又那麼小,每個動作都透著那麼一股子媚勁兒,這條紅滋滋的吊帶裙真是太適合她了,配上那艷色的口紅,有那牛奶似的皮膚襯著,他只覺得腦袋漲漲的,如同高燒剛退時那種恍惚的眩暈感。

  想到這裡,安室透端起面前那杯WhiteLady,往嘴裡灌了一大口。

  酸澀的檸檬汁味道充斥口腔,接著是屬於Cointreau的橙子酒香氣,最後才是醇厚的,Gin酒的味道。

  「Vermouth,關於組織裡流傳的,Ginソ影那件事……」

  「啊,你說這個啊。」身側的金發女人掩唇輕笑,「你很在意?」

  「只是好奇。」安室透端起那杯WhiteLady,又輕啜一口,笑著說道。

  Ginソ影。

  字面上似乎是說知晝像Gin的影子那樣形影不離,但是她在組織中的化名是錐名影,這個Ginソ影是不是還意味著,Gin在她身上的冠名呢?其實並不是Gin的影子,而是Gin的影,獨屬於Gin的,錐名影。

  想到這裡,他表情未變,只是心裡有點不好受了。

  他也說不出哪裡不好受,就是心口堵堵的,有點喘不過氣。

  可是知晝,好像是有初戀的吧?

  她前幾天說過的,用□□,是因為初戀。

  但Gin慣用的槍並不是左輪。

  思及此,安室透又抿了口酒。

  Vermouth輕掩唇邊,拍了拍他的胸膛。

  「明明很在意。」她說。

  「很明顯嗎?」安室透挑挑眉問道。

  Vermouth只是輕笑,沒有說話。

  安室透再朝知晝的方向看去,只見白木惠子湊在知晝耳邊說了什麼,知晝面露猶豫,回頭似乎詢問了Gin的意思,Gin輕點了一下頭,知晝便笑著搭上白木惠子的手,跟著她拐進了走廊。

  安室透跟上。

  「錐名小姐……願不願意來我丈夫的事務所工作呢?」白木惠子走在前面,手中端著香檳,指尖在牆面上輕輕劃過,「東京最好的證券經理人,半數政客的投資理財都是我跟丈夫在打理,你有沒有興趣來我身邊上班?」

  「嗯……」知晝佯裝歪頭思索著,「可是……」

  「不用管你的丈夫。」白木惠子突然停下腳步,知晝猝不及防撞上了她的背。

  她回過頭,兩人旁邊是一人高的綠植盆栽,知晝被她看的一愣,不由得貼著牆才能勉強站穩。白木惠子勾起一個玩味的笑意,抬起手正按在知晝身邊的牆上,然後慢慢湊了過來。

  她很高,最起碼比知晝要高。

  知晝身高將近一米七,而白木惠子,淨身高最起碼一七五以上。她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知晝藏在身側的手微抖,面上卻掛著鎮定的笑意。

  「白木太太……您這是……」她這話剛說了一半,下巴就被白木惠子按住。

  「錐名小姐,雖然不太禮貌,但我叫人調查了你,東京大學經濟系畢業,專修股票證券交易,這樣的你……」她說著,逐漸朝她靠近,「男人對你來說,不該那麼重要,你不該是一個生活在男人背後的女人,我很喜歡你,你願意跟著我嗎?」

  知晝只覺得後背發涼。

  太、太嚇人了。

  她本就很少出這種需要角色扮演的任務,更不用說還要腆著臉跟女人談笑風生,她緊張的心跳加快,不由得吞咽了一下口水。

  「你……願意嗎?」白木惠子低下頭,輕輕湊了上來。

  然後,她吻了她。

  安室透跟過來的時候,正看到這一幕。

  知晝像一只受驚的鳥,緊緊抓著白木惠子的衣擺,身側的盆栽將兩人的身軀藏的嚴嚴實實,知晝微昂著頭,濃密的睫毛輕顫,像一只展翅欲飛的蝴蝶,白木惠子塗了艷紅色指甲油的指尖輕挑著她的下巴,似乎急不可耐的想要擁住她,另一只手一松,那杯香檳就被摔在了地上,『啪啦』撒了一地碎片。

  白木惠子緊緊的摟著知晝的腰,兩個人的身軀貼的越來越近,知晝不太舒服的掙扎了一下,然後猛的推開了她。

  知晝眼眶紅紅,難以置信的捂著嘴唇,兩人唇上的口紅被揉捻的不成樣子,她聲音中隱隱帶了哭腔,斷斷續續的抽泣著說道:「白木太太……我……您不能……」

  「錐名小姐。」白木惠子伸出拇指抹了一下唇角的口紅,輕笑著低下頭,「下周,我會去拉斯維加斯,你如果願意,就跟我來。」

  她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機票,塞進了知晝的手裡。

  知晝瞪著眼睛,還沒從剛才的事裡反應過來。

  「你真可愛。」白木惠子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單手抄著口袋,離開了這個隱秘的走廊。

  她前腳剛拐出去,知晝面上的神色接著變了,她兩指夾著那張機票湊到面前,輕掃了一眼後,勾起一抹冷笑,將那張機票疊了疊塞進手包中,轉身進了女廁所。

  這場晚宴進行的非常無聊,知晝補完妝出來,就見到白木惠子跟著一個秘書模樣的人進了電梯,之後再也沒有下來,當然,宴會的發起人白木英明也沒有到場。Gin早就不耐煩,知晝知道他本來就不樂意參加這種燈紅酒綠的場合,便求著他提前走了。人群三三兩兩的圍坐著,樂隊演奏著低沉優雅的交響曲,她環視四周,只看到坐在吧台旁的安室透。

  他本該借機接近白木英明,結果沒想到白木英明直接沒有到場。

  知晝走上前,拉開他身側的椅子坐下。

  「先生,借個火。」她叼起一根七星,朝酒保問道。

  酒保應了一聲,抬手去拿吧台上的打火機,卻被安室透搶先一步拿在手裡。

  他將那個小小的古銅色打火機舉到知晝面前,『哢吧』一聲摁下打火鍵,暖暖的橙色火光跳躍著,正映在知晝黑曜石般的漂亮眼珠中。

  知晝微微低頭,咬著那根煙湊上來,吸了一口。

  「謝了。」她笑,吐出一口濃郁的薄荷味煙霧。

  在日本,很少有女人會抽綠七星,這煙味很衝,沒什麼經驗的男人第一次抽都會被猛的嗆一口,更不用說女人了,而知晝似乎偏愛這個味道,安室透在接近Gin的時候曾經在那男人身上聞到過這種濃郁的薄荷味,與知晝口中叼著的這支煙散發出的味道如出一轍。

  她的許多習慣都與Gin類似。

  「你要……來一根嗎?」她將那個軟包綠七星推到安室透面前。

  「我不抽煙。」他笑著搖頭,接著問道,「喝點什麼嗎?」

  「我不喝酒。」知晝笑,繼而目光掃過兩人對面的酒架上琳琅滿目的酒瓶,「我請你喝一杯怎麼樣?」她說著朝酒保打了個響指,緩緩說道:「一杯純Bourbon,再給我一杯檸檬水。」

  「你喜歡這個?」安室透看著面前的那杯琥珀色液體。

  源於美國的玉米蒸餾威士忌,口感醇厚順滑,非常受男士青睞。

  「嗯……」知晝眯著眼睛,懶洋洋的扭頭看向他,「因為初戀喜歡嘛。」

  又是初戀。

  「初戀的意思是……分手了嗎?」安室透端起那杯酒,輕飲了一口,繼而問道。

  「沒在一起過啦。」知晝笑起來眉眼彎彎,接著有些失意的低下頭:「畢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難道是……去世了嗎?

  想到這裡,安室透也不打算繼續問下去了,沒想到知晝卻抿了一口檸檬水,緩緩說道——

  「他是個決定我人生走向的人。」

  「他是個神槍手,可惜我恐怕這輩子都達不到他那樣的水平了。」

  「他是個……像papa一樣的人呢……」

  他低頭轉動著手中的酒杯,那顆冰球被晃的不停旋轉,撞在杯壁上發出『叮叮』輕響,安室透垂下眼,目光盯著那枚亮晶晶的冰球,覺得有些恍惚。

  正出神,知晝的手機卻震動起來,她拿起來一看,面上的笑意即刻消失了——

  「Rum,您又有什麼吩咐?」她似乎瞬間就恢復了平日裡那副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的模樣,與方才巧笑嫣然的女人簡直判若兩人。

  「白木英明這條線,接下來你自己跟,我要把安室透調走。」

  知晝挑挑眉,朝他看了一眼,繼而說道:「好。」

  「叫他明天來找我,我有事安排。」

  「知道了。」

  ……

  安室透站在Rum的辦公桌前,桌子後的男人夾著一根雪茄,煙霧緩緩升起,使得屋內流動著雪茄醇厚的香氣,他抽了幾口,緩緩吐出一個眼圈,才說道:「我打算給你代號。」

  安室透沒說話,靜靜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Boss很喜歡那個新來的諸星大,讓他去處理美國的事情了,你現在過去跟他們一起,這件事辦好,我會優先向Boss請求給你代號。」他說著,不悅的吐了口氣,「那諸星大進來比你晚,我可不會讓他在你之前拿到代號,即便是Boss喜歡他也不行,過幾天去美國,你把事辦的漂亮點。」

  「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初戀是柯南中的人物,但又不是柯南中的人物^o^


第21章 021

  安室透的任務地點在拉斯維加斯。

  這座地處沙漠邊緣的世界娛樂之都,背後由五個家族聯手控制,他們分別是意大利、俄羅斯、中國、英國和美國的黑幫,這五個黑幫家族組成了一個互相監督的議會制機構,稱之為『圓桌會議』。

  圓桌會議的五個參會家族在拉斯維加斯分工明確——

  賭場,毒品,地產,人口,軍火。

  隨便哪一個都夠他們賺的盆滿缽滿,所以他們的界限也非常明確。比如俄羅斯人只管拉斯維加斯的毒品生意,那另外四個家族想買毒品只能從俄羅斯人這裡走貨,包括整個賭城的毒品貨源,必須由俄羅斯人一手壟斷。這是做生意,這是規則。

  而意大利人,本來只控制拉斯維加斯所有的賭場,前段時間卻暗中從組織這裡走了一批數量巨大的毒品,這是違背了規矩,就該被取締。

  組織等這個機會等了很久了,賭城可是個寸土寸金的好地方,組織不缺錢,但錢這東西總是越多越好,畢竟——

  誰不想發財呢?

  根據安室透獲得的線報,勞倫坡家族掌權人,亞瑟·勞倫坡年近八十,已經沒有辦法很好的處理家族事物,所以大部分的生意往來,都是由他的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接手,大兒子西索爾·勞倫坡,二兒子安德烈·勞倫坡,以及小女兒索非亞·勞倫坡。

  想都不用想,他當然是從索菲亞這裡下手。

  索菲亞明面上的身份是個護士,這是一個交際非常廣泛的職業,獲得她的情報並不難。

  她喜歡陰郁,冷冽,性感又迷人的男人。

  這是他在索菲亞附近調查一圈之後得出的結論。

  這幾個形容詞結合起來,該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

  實不相瞞,安室透腦海裡蹦出來的第一個形像就是Gin,這幾個詞簡直就是為Gin量身打造的,Gin簡直是最適合這個任務的人,但是安室透不會把這個機會讓給他,Rum已經明確承諾了辦好這件事他就能拿到代號,他可不想輕易的放過這個機會。

  從索菲亞的同事口中得知,她對外宣稱自己是個獨生女,父母遠在南邊的新奧爾良,孤身一人來到拉斯維加斯闖蕩。單身,獨居。

  但其實,有些細心的同事向他透露,索菲亞似乎是有與她關系親密的男人的。

  這就好辦多了,他只需要找到這個男人,就可以清楚的知道索菲亞喜歡什麼樣的人,再對症下藥。

  在組織正式與意大利勞倫坡家族談判之前,安室透花費了幾天收集情報。

  索菲亞每日下班後,都會去ExcaliburHotel&Casino,這裡的賭場是她家的生意,她來這裡也不稀奇,安室透開了一間房,正在索菲亞那間豪華套房的正下方,當晚,他就收到了不錯的消息。

  索菲亞進入酒店後不久,勞倫坡家族目前掌權的大兒子,西索爾·勞倫坡也步入了酒店,他先是在賭場玩了幾局,之後,走進了索菲亞的房間。

  安室透站在陽台,而兄妹兩人就在他的頭頂,講話聲模糊不清,他們似乎說說笑笑的談了一會,不久就傳出了壓抑的喘息,女人的高跟鞋一下一下敲在地面上,她似乎被自己的親哥哥壓在陽台的護欄上肆意玩弄,即便兩個陽台隔了大概四五米遠,這聲音卻比談話聲清晰許多。

  親兄妹亂丨倫。

  安室透了然。

  他攀附著白天接好的繩索,爬上了樓上的陽台。

  從他的視角看過去,陽台門大開著,轉戰到屋內的兩人正親的難分難舍,這兩人親兄妹的關系是絕對毋庸置疑的,同樣的藍綠色虹膜以及栗色自然卷發都昭示著二人的親緣關系,而現在他們搞在一起,這可是個有價值的情報。

  與他猜想的一樣,索菲亞的兄長,就是一個完美符合『陰郁,冷冽,性感又迷人』這幾個形容詞的男人,安室透裝成酒保暗中觀察了他幾天,將他的行為學了個十成十,便帶著諸星大和諸伏景光,向勞倫坡家族遞上了組織的拜帖。

  他們依舊選擇在ExcaliburHotel&Casino見面,這酒店建築整體呈圓桌造型,正如同被『圓桌會議』掌控的拉斯維加斯一樣,圓桌邊坐著的每個人,距離權力中心的距離都應該是相同的,這樣他們才能互相監督,並且在公平的背景下一起賺錢。而現在,勞倫坡家族明顯的越矩行為正給了組織打入拉斯維加斯地下權利中心的機會。

  除掉勞倫坡家族,由組織接手他們的所有生意,再慢慢的,將整個圓桌會議據為己有,這就是Rum和Boss的意思。

  Boss指定了諸星大,Rum指定了安室透,並且派了諸伏景光做他們的副手,以及監督人,三角形才是最穩固的形狀,深諳權術的Rum和Boss都明白。

  可惜他們失算了,景光一開始就是安室透這邊的人。

  所以這場任務諸星大注定沾不到任何好處。

  眼看就是年尾了,這座世界娛樂之都一時間湧入了大量的游客,安室透和他們在賭場玩了幾輪,各有輸有贏,西索爾那個陰郁的男人似乎非常開心,他本就打算和組織做毒品生意,如今也算是得償所願。

  「安室先生。」西索爾遞上一根煙,笑著搓了搓手,「不知道安室先生喜不喜歡未□□的小女孩,我剛剛從羅馬尼亞買過來一批,不會說英語,很干淨,很安全。」

  販賣人口。

  這本應該是英國黑幫的生意,看來這伙意大利人也染指了。

  「這就不必了。」安室透接過那根煙,叼在嘴裡沒有點,繼而扯開一個笑意,目光直直的看向索菲亞,「我對令妹更感興趣。」

  西索爾哈哈一笑,連忙招呼自己的親妹妹坐到安室透身邊,索菲亞遞上一個打火機,安室透微微側頭,將自己口中的煙湊過去,金發隨著他的動作遮住雙目,露出線條凌厲的側臉。

  景光和赤井秀一隱在不遠處的人群中,時刻關注著這邊的動向。

  安室透輕撫上索菲亞光裸的後背,將她拉近了些。腦袋裡無端的想起了幾天前Gin在那個慈善晚宴上,撫摸知晝後頸的那件事,接著,像是連鎖反應似的,他腦袋裡浮現出知晝關於初戀的那幾句話。

  到底是誰啊?這個初戀。

  索菲亞倒也不是什麼像□□一樣毫無原則的貼上來的女人,她畢竟還是一個意大利黑幫家族的女兒,這種場面應酬見多了,她不拒絕也不迎合,任憑安室透的手隨意放置,她只是側著雙目看他,眼光中滿是笑意。

  「我去下洗手間。」眾人又玩了幾輪,安室透面前擺著的籌碼去了又來,他並沒有一直贏,但好像也沒有輸。索菲亞似乎對他的牌技很滿意,笑著離開位置,臨走前手指輕輕拂過他的手背,安室透會意,在她離席後不久,便理了理衣袖跟上。

  索菲亞果然在吧台旁等他,她抱著手臂,嘴裡叼著根細長的女士香煙,笑的風情萬種。

  年尾的游客多,吧台四周的位置座無虛席,但是她畢竟是這酒店的幕後莊家,酒保很快為她清出一小片私人空間,她坐上高腳椅,手裡夾著那根香煙,朝安室透招了招手。

  「安室先生,不喜歡我哥哥給你安排的女人嗎?」

  安室透沒說話,只是眯著眼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意,他松了松領結,手背的血管微微凸起,衣袖下露出的一節手腕,漂亮的小麥色肌膚加之有力的肌肉線條,都讓索菲亞覺得,世間最美妙的藝術品也不過如此。

  他湊近索菲亞,有力的右手鉗制住她的下顎,抬手抽走她口中的煙,然後張開嘴,將那根正燃燒的女士香煙按滅在舌尖,火焰燙過皮膚發出『滋啦』一聲低響,他將那根滅掉的煙扔在一旁,將她一把從椅子上拉下來,她被他推著向後仰去,後腰頂在吧台冷硬的木質浮雕上,動彈不得。

  索菲亞愣了一下,繼而仰頭笑起來,同時擁住他。

  她一只手撐著安室透的胸膛,另一只手環住他的脖子想要吻上去,安室透卻捏住她的下巴,沒能讓她得逞。

  「我喜歡你,安室透。」她貼著他的耳邊,輕聲說道。

  「那明晚,好好讓我看看,你有多喜歡我。」安室透說著,從她的手包中抽出她的房卡,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而後退開幾步,放開了她。

  索菲亞掩唇輕笑,指尖由他的喉結開始一路往下滑,最後扣在他的腰帶上,安室透面色如常,只是抓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下一步的動作。

  「明晚……你一定要好好干丨我。」她盯著安室透微眯的灰藍色眸子,低笑一聲,將剛剛劃過他身體的食指塞進口中,輕輕吮吸了一下,而後緩步離開。

  安室透松了口氣,只覺得自己的領結緊的不行,讓他有些呼吸困難,他又抬手拉了一下領結,這次卻敏銳的覺得有人熱切的視線膠著在他身上,他下意識回頭,見到了知晝。

  她穿著一條緞面材質的黑裙,裙擺上點綴的寶石如同漫天銀河,她面上帶著笑意,溫柔又優雅,Vermouth這段時間對她的言傳身教看來很起作用,見他回頭,她便朝他走過來。知晝手中端著一個酒杯,她並不喝酒,只是拿在手裡裝裝樣子,看那杯酒的顏色,以及酒杯中插著黃綠色橄欖的細銀簽,安室透可以判斷,那是一杯干馬天尼。

  她一步一步朝他走近,將手中的酒杯放在吧台的桌面上,接著踮起腳,說了一句——

  「Nicesuit.」

  他還沒弄明白這句話中的含義,只見知晝拿起酒杯中的那根銀簽,將那枚橄欖送進了口中,接著她『叮』一聲將那枚銀簽扔回酒杯,發出低低的懶懶的笑聲,似乎發現了什麼讓她非常愉悅的東西,她沒再說別的話,只是微昂著頭眯起眼晴看了他一眼,正想離開,卻被安室透抓住。

  「你在這裡干什麼?」他問。

  「我......」知晝眼波流轉,「陪白木惠子,度蜜月。」她嚼著那枚橄欖,吐字很慢,卻難掩笑意。

  說完這句,她將那杯酒推到安室透面前,似乎低笑了一聲,繼而轉身離開。

  安室透看著那杯酒中蕩漾的波紋,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知晝也喜歡這樣的男人,他現在所扮演的……這種性格的男人。


第22章 022

  次日,ExcaliburHotel&Casino。

  知晝坐在賭桌旁,白木惠子面前擺了一排最高階籌碼,目測該有五百萬上下,她乖乖的坐在白木惠子旁邊,端著酒杯看她玩牌。

  對面的美國人下了五十萬,白木惠子側過臉來望向知晝,問道:「要跟嗎?」

  知晝輕笑,隨意抓了幾個籌碼扔到中間,繼而湊在她耳邊,輕說道:「可以跟。」

  白木惠子低下頭,知晝懂事的遞上酒杯,她抿了一口,接著把面前所有的籌碼都推了出去,「全跟。」

  ……

  安室透拿著房卡,推開了索菲亞的房門。

  「晚上好,我早就在等你了。」索菲亞側躺在床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衣,她身邊擱著個銀色盤子,上面放著一個勺狀容器,旁邊擺了幾瓶小小的透明液體,以及一包白色粉末,還有兩個一次性注射器。

  她將液體和粉末都倒進銅勺中,摸過打火機『啪嗒』一下點亮,勺中的白色晶體漸漸化開,屋內瞬間彌漫起海|洛|因的酸澀味道。

  安室透微不可見的皺皺眉,脫了外套搭在椅子上。

  她將液體吸進注射器中,敲了敲針管,朝安室透擺了擺手。

  他松松領帶,走上前去。

  ……

  白木惠子贏了一大筆錢,知晝靠著桌子抽煙,看她和幾個美國人談笑風生,目光又轉回大廳中央的舞台。

  上一曲剛剛奏完,幾個樂手正在收拾樂器,其中就有那個肩上掛著手風琴的黑色長發男人。

  知晝飲了一口檸檬水。

  Rum把安室透,諸星大和諸伏景光全都派到美國,看來就是派到了這裡。

  這個樂隊剛剛撤下去,下一個樂隊就緩步上台,貝斯手正是諸伏景光,他遙遙的看了她一眼,知晝朝他微微舉杯,算是打招呼。

  「你認識他嗎?」白木惠子指尖劃過她的背,坐在她身邊。

  「不,只是覺得很帥。」知晝撐著臉,眯起眼睛扭過頭看她,「今天是這一年的最後一天,你要在這裡陪我跨年嗎?」

  白木惠子輕笑,她撫摸著知晝的肩,低下頭來湊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我現在就想要你。」

  ……

  「我是個直來直去的女人。」索菲亞坐在安室透腿上,嘴裡咬著那根注射器,模糊不清的說著,「你跟我生個孩子,將來這孩子會是勞倫坡家族的繼承人,是不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她將注射器遞到安室透面前。

  安室透接過。

  他垂著雙眸,靜靜看著躺在手心的那根針管,繼而勾起嘴唇冷冷一笑。

  「你跟你親哥哥□□。」他猛的將索菲亞撲倒在床上,死死的掐著她的脖子,「要我跟你生孩子,再拿去給你哥哥養嗎?」

  索菲亞嬌笑著,曲起腿環住他的腰,將自己白皙的手臂遞到安室透面前。

  她的手臂處有幾個針孔,四周發著青紫色,她已經注射毒品很久了。

  安室透咬住針管將它拔開,微推了些液體出來,拉過索菲亞的手臂,將那一管液體全都推了進去。

  索菲亞舒服的昂著頭,渾身上下輕顫了幾秒,所有的肌肉緊繃,纖細的脖子上,青色的血管凸出,她咽了一下口水,接著坐起身來將安室透推倒,一邊解著他的腰帶,一邊徐徐說著:「我們已經從你們日本拿買了很多上等的海|洛|因,你看那些俄羅斯人賣的貨,根本全是些破爛,他們又把價位拉的虛高,真是一群沒用的垃圾。」

  「還有那些英國人弄來的妓丨女。」她說著,將安室透的襯衣脫在一邊,撫摸著他勁瘦有力的腰間肌肉,嘖嘖嘆了幾聲,才說道:「又醜又髒,有的還有病,我們早就看不慣他們了,我們從東歐弄來的十三四歲姑娘,可比他們的高檔百倍。」

  「你……」她俯下身子,指尖輕輕刮著他的臉頰,「跟我們勞倫坡家族合作,等我們拿下拉斯維加斯,你跟我要個孩子,這座城市就是我們的了。」

  「至於我的哥哥,我愛他,我的孩子他會當親生兒子看待。」

  安室透突然發出一聲低低的輕笑。

  他坐起來,又再次將她壓倒,伸手撕爛她的睡衣,索菲亞配合的發出嬌媚的低喘,斷斷續續的說道:「哥哥是我的初戀,也是我這輩子唯一愛的男人,可惜我們不能有孩子,你……」

  在毒品的刺激下,她不停的絮絮叨叨地說,可安室透的腦中,只充斥著『初戀』這兩個字。

  又是初戀。

  他松開手,翻身走下床,拿過剛剛她用過的小勺,又倒了些粉末進去,加蒸餾水稀釋,接著點燃打火機,將那些海|洛|因盡數融化,拆了一根新的注射器,盡數吸入。

  「安室先生。」索菲亞面色潮紅,「沒想到你也沾這些啊。」

  他走上前,咬住橡膠帶綁上自己的手臂,將針頭送進了自己的手臂血管中。

  「以後我們合作,什麼狗屁『圓桌會議』,都只是一群沒用的老廢物罷了。」

  安室透等的就是這句話。

  索菲亞話音剛落,他立馬抽出針管,跳上床掐住她的脖子,咬住那根塑料針管,另一只手從腰帶後抽出一個小小的錄音筆,按了一下回放鍵——

  「什麼狗屁『圓桌會議』——」

  「你干什麼?」索菲亞突然面色大變,她拼命的掙扎著,指甲緊緊抓住安室透的手臂,幾乎掐進肉裡,安室透按住她的嘴,側過她的頭,將手裡針管中的液體全部打進她頸側的靜脈中。

  「安——安室——」她張了張嘴,過量的毒品通過她的頸靜脈直衝進她的腦中,巨大的刺激使她的身體劇烈顫抖著,她猛烈的翻著白眼,口中模糊不清的呻|吟著,皮膚散發著不健康的潮紅色,安室透只是冷眼看著,翻身下床,拿起襯衣冷靜的扣著扣子,他最後將領帶打好,解開袖口將袖子卷起時,索菲亞停止了抽搐,也斷了呼吸。

  門口有她的保鏢,安室透進來的時候被搜過身,根本沒帶任何武器,他環視了一下房間四周,沒找到什麼有用的工具,便解下腰帶拿在手裡,而後一腳踹翻了室內的矮桌,上面的酒杯器具全部摔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脆響。

  保鏢果然劇烈的拍著房門,安室透站在門邊,等那兩個保鏢猛的踹開門,他手中的腰帶立刻套上第一個進門的保鏢的脖子,整個人躲在他身後,另一個保鏢想朝他開槍,卻被這個人肉盾牌擋住,完全看不到安室透的身影。

  安室透摸出保鏢腋下槍套中的槍,從他的胳膊下面伸出手,一槍直接打中了對面保鏢的頭。

  那人重重的倒在地上,他則雙手收緊腰帶,面前男人的臉脹成豬肝色,高大的外國人雙腿一軟跪在地上,安室透手上力度未減,手臂的肌肉線條緊繃,他彎下身子,手臂繞過那個保鏢的腦袋,『喀拉』一聲,扭斷了他的脖子。

  他抽出腰帶,在腰間系好,掏出手機,給諸星大打去了電話。

  「我這邊好了,動手。」

  ……

  知晝被白木惠子拉著,走進她的房間。

  她進房間後首先看到的,就是白木惠子床上的一身和服。

  白留袖,繡了金色祥雲和幾只仙鶴。

  「衣服脫掉。」白木惠子坐在沙發上,拿起開酒器打開面前的紅酒,一邊這樣說道。

  知晝愣了愣,然後臉上湧起一抹紅暈,她拉開側腰的裙子拉鏈,踢掉鞋子,一邊走向她,一邊把裙子脫了下來。

  「全部。」白木惠子笑著仰面靠上沙發,朝她說道。

  知晝吸了吸鼻子,劈裡啪啦的掉著淚,但還是按她的要求照做了。

  白木惠子輕嘆了一聲,走到床邊拿起那身和服。

  「我親自給你穿。」她低下頭,湊在知晝耳邊這樣說道。

  「好。」知晝聽話的穿上內襯,乖乖的站著。

  那條腰帶很長,她走上前,雙手繞過知晝的腰,將那根腰帶輕輕的環了一圈,而後,用力拉緊。

  知晝被勒的哼了一聲,卻只聽到白木惠子在她身後輕笑。

  她緩緩的,慢慢的將腰帶一點點收緊,知晝只覺得有些難以呼吸,白木惠子緊緊貼在她的身後,將她的後領拉下了一點。

  「日本女人的後頸,是整個身體最好看的部位,我一直這麼覺得。」她說著,溫熱的呼吸吐在知晝後頸,引得她一陣戰栗。

  「錐名……」她抱住知晝,輕聲說道:「我真是太喜歡你了,今晚,交給我。」

  知晝只覺得後頸酥酥麻麻,是她吻了上去。

  「不行!那裡不可以。」

  這可不是什麼欲拒還迎的話,對於知晝來說,那裡確實不可以。

  她腿一軟,整個人跪倒在地上。

  白木惠子俯身壓下來,鉗著她的下巴,迫使知晝扭著腦袋看向她。

  知晝眼眶蓄著淚,她緊緊抓著白木惠子的衣襟,呼吸顫抖:「白木太太……我……」

  「砰——」

  刺耳的槍聲響起,知晝連忙推開她爬了起來,這件和服束縛住她的腳步,知晝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在地上。

  她猛的打開門,只見到安室透從對面房間出來,不緊不慢的理著袖口,面不改色的跨過腳下的兩具屍體,走到了知晝面前。

  「怎麼了?」白木惠子走上前。

  「太太,您好。」安室透卻立刻換上一副笑意,「我是本酒店的安保,酒店發生了槍擊案,我們要封鎖現場,請兩位馬上離開。」

  白木惠子皺皺眉,扭頭走進房間給秘書打電話。

  「您先走吧,我收拾一下就來。」知晝走上前去,拉了拉她的袖口。

  「注意安全。」白木惠子提著包,輕輕捏了捏她的手腕。

  知晝點頭。

  她前腳一走,知晝面上那副小白兔似的怯弱神情即刻消失,她扭頭看向安室透,微眯著眼睛問道:「你不走?還在這等著干什麼?」

  他走上前,正想說什麼,目光卻在地上凌亂扔著的衣服上掃了一眼,又看向知晝身上華貴的和服,挑了挑眉,問道——

  「我來晚了嗎?」


第23章 023

  「我來晚了嗎?」

  他這樣問。

  知晝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就豎起食指示意她噤聲,勞倫坡的保鏢全部湧進這層樓中,他貼著門聽著外面的動靜,知晝則走向床邊掀起枕頭,拿起一直隨身攜帶的匕首綁在腿上,又拿起槍,剛想確認彈藥情況,安室透卻關了室內的燈。

  他站在門邊,朝知晝伸出手,示意她把槍給他。

  知晝剛動了一步,安室透猛的撲過來,摟住她滾進了床下。

  同時,外面的保鏢拿著□□一槍打在門上,整扇門瞬間被數十個小孔穿透,走廊的光線透進來,灑在地毯上。

  安室透緊緊的捂著她的嘴,兩個人在昏暗的床下四目相對,知晝只覺得自己呼吸困難,不僅僅是因為安室透壓著她,還因為這腰帶系的太緊。

  「我剛剛明明看到這房間開著燈,結果突然關了,肯定是心虛。」保鏢嘰裡呱啦的說著意大利語,緩緩走進房間。

  「把燈打開。」

  『啪』一聲,頭頂的水晶吊燈重現光明。

  知晝舉槍,瞄准了來人的腳。

  進房間的人大概有四五個,如果可以不交火的話是最好的選擇,一旦衝突起來,他們兩個肯定吃虧。

  安室透看著知晝的面容,伸手摸上她手中的那把左輪。

  初戀喜歡左輪。

  初戀到底是誰啊?

  他皺皺眉,將知晝的所有描述串聯在一起——

  很多人的偶像,他認識,喝波本,神槍手,papa一樣的人……

  所有線索,都指向毛利小五郎。

  他結婚了,有女兒,所以知晝說跟他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他之前是警察,警察的標准配槍就是左輪。

  他是知晝的老師,所以是papa一樣的人。

  他是個老酒鬼了,雖然什麼酒都喝,但說不定最喜歡的就是波本威士忌。

  他是警校中的傳奇,槍法好,是神槍手,是很多人的偶像。

  知晝看向他,他皺著眉死死的盯著身下的地毯,一副在思索著什麼的樣子。

  她真的很想問問他為什麼走神,明明追殺的人還在這個房間內搜人,他卻一副放空自己的模樣,實在不是一個合格的好殺手,也不是一個合格的好特工,更不是一個合格的好臥底。

  幾個保鏢向床邊走來,知晝只看到一雙黑皮鞋停在她面前,那人往後退了一步,似乎要低頭看向床下,卻被電話鈴聲打斷。

  他接起電話,嘰裡呱啦的說了一串,知晝對意大利語不是很熟悉,只隱約聽出似乎是大少爺和二少爺都被綁了。

  他們幾人掛斷電話,連忙跑出了這個房間。

  另一邊,赤井秀一抓著那個像小雞仔一樣瘦小的勞倫坡家族最不起眼的二少爺,身後跟著數十個追來的保鏢,他拉著二少爺衝進賭場中,人群被嚇得失聲尖叫四散開來,中央舞台的樂隊依舊演奏著震耳欲聾的搖滾樂,赤井提著他的脖子將他扔上舞台,景光一把拉住他,防止這位二少爺趁機逃跑。

  這裡游人很多,這些保鏢顧及家族影響是絕對不會開槍的,最先追上來的一個是個彪形大漢,足足高了赤井一個頭,他一拳朝赤井揮過來,赤井低頭躲過,反手拿了個被扔在一旁的貝斯,『咚』一聲砸在這人的腦袋上。

  「那是我的貝斯!」景光踹開一個保鏢,扭著人質的手腕退下舞台,朝他大喊道。

  「你還真把自己當個樂隊人了啊!」赤井扔下那個從中間斷開的貝斯,跟上景光的腳步。

  ……

  待幾個保鏢離開,安室透和知晝馬上從床下翻出來,兩個人直奔勞倫坡掌權人,也就是索菲亞親哥哥的房間,剛剛赤井已經把人綁在屋裡,那高壯的男人被拷在床柱上,床上還躺著個被打暈的女模特。

  知晝拿槍打斷他的手銬鏈條,安室透則『哧拉』一下撕開床單,將那些布條纏在他身上,另一頭拴在床柱上,他拖著他走向陽台,然後把這人扔了下去。

  下面有組織的人接應,會把這男人完好無損的帶走,畢竟還有用。

  處理完這些,知晝和安室透走出房門,走廊盡頭的保鏢已經搜了過來,她面色如常的環著他的手臂,賢惠的就像是他的妻子,笑眯眯的貼著他。

  「老公,今天外面怎麼這麼吵啊,是不是出事了?」

  「沒事,有我在呢,別害怕。」

  二人和保鏢擦肩而過,絲毫沒有引起懷疑。

  可是知晝剛剛開過槍,身上還殘留著硝煙味,那位鼻子十分靈敏的保鏢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而後扭頭看向知晝。

  「抓住那兩個人!」他們用意大利語這樣喊道。

  知晝這衣服實在是不方便跑步,白木惠子給她系的太緊,她連大步邁開腿都十分困難,安室透一著急,直接把人抗了起來,快步跑向酒店大廳。

  身後一眾保鏢實在是沉不住氣,有人掏槍朝天花板上開了一槍,四周的游客亂成一團,紛紛擠向門口,兩個人借機隨著人群離開酒店,保鏢窮追不舍,絲毫沒有放過兩人的意思。

  路旁有個年輕交警跨坐在摩托車上,手裡拿著個罰單本寫寫畫畫,安室透放下知晝,抬起一腳踹在這交警的胸膛,人被他仰面踹翻在地,痛苦的捂著胸口咳嗽著。

  而安室透,已經坐上了他的摩托車,知晝沒辦法像他那樣跨坐,衣服不允許,保鏢似乎看到了他們,畢竟知晝一身雪白的和服太過乍眼,她被安室透一把扯進懷裡,側坐在摩托車的油箱上。

  安室透環過她的腰,解開她腰帶上的那根細細的帶締,然後快速的將兩個人綁在一起。

  「抓緊我。」他發動車子,「不然……就殺了你哦。」

  他話音剛落,知晝只覺得自己猛的撞向安室透的胸膛,四周的景物快速後退,兩個人飛一般的竄了出去。

  倒在地上的交警朝兩人伸出手,只聽到風中傳來一句話——

  「對不起,我會還給你的!」

  ……

  「追上來了哦。」知晝看著身後疾馳而來的幾輛摩托車,握緊了手中的槍,有些緊張的問道:「組織沒人接應你嗎?」

  「有,還沒到。」安室透眯起眼睛,呼嘯的風將他的淺金色發全部吹起,兩個人騎著摩托車奔馳在拉斯維加斯的大道上,四周車流密集,身後還有數十個追兵,實在是刺激的很。

  「沒到射程。」知晝深呼吸,雙手環過他的脖子,下巴擱在他肩膀處,舉著槍,瞄准了身後的追兵。

  「那個……」她又深深的吸了口氣,才說道:「幫我把腰帶松一下,我快喘不過氣了。」

  安室透應了一聲,單手握著車把,另一只手伸進她腰後,這種腰帶系起來繁復麻煩,解開只需要找到最裡面的開頭位置一抽就好,他摸了半天,才找到那個系口,捏住一抽,知晝只覺得新鮮的空氣充盈進肺部,她貪婪的呼吸了一口,連心跳都緩緩慢下來。

  「可以了,別解了,我裡面什麼都沒穿!」

  身後的保鏢全都佩了槍,他們進入了知晝的射程,也意味著知晝和安室透進入了他們的射程,所以知晝先發制人,一槍打中來人的肩膀,那人身子一斜,便連人帶車摔在了路上。

  「我只有四顆子彈了!」知晝冷汗連連,追上來的人起碼有兩位數,而她的四顆子彈明顯不夠用。

  「所以說!」安室透猛的一加油門,「為什麼喜歡用左輪啊?」

  除了警察和喜歡張揚炫耀的黑丨社丨會,沒有哪個職業殺手會用左輪,因為只有六發子彈,比起其他手|槍小巧的彈夾,左輪又麻煩又啰嗦,他實在是不明白,知晝這樣一個非常追求效率和完美的人,到底為什麼會用這種槍。

  除了那個所謂的初戀對她很重要這一種解釋,他再想不出其他了。

  他思索的過程中,知晝已經把四發全部打完,雖然槍槍命中,但是奈何人實在是太多,他們接下來就沒有反擊的余地了。

  「沒子彈了。」知晝左手握著槍,另一只手緊緊的摟著他的脖子,大聲喊道。

  「刀在哪?」他大聲問道。

  「腿上,我夠不著。」車上的空間實在是小的可憐,兩個人僅靠一條細細的帶子系在一起,根本不夠牢固,知晝動作稍微大些,就覺得自己要被甩下車了。

  安室透騰出左手摸進她的裙下,順著腳腕一路往上摸,終於在膝蓋上方找到那把小刀,抓住刀柄『唰』一下抽了出來。

  「慢點。」知晝拍拍他的肩,接過匕首解下一段防滑繩纏在手上,以防這把小刀在這種激烈的追逐戰中脫落。

  安室透降下速度,猛地一腳踩在地上,車頭調轉,直衝著追來的第一個保鏢撞了過去。

  知晝被他晃的頭暈眼花,只能緊緊摟住他才能防止被他甩下車。兩輛車子越來越近,那保鏢大驚失色的掏出槍,知晝卻抬手一刀劃在他手腕上,他吃痛的大喊一聲,手指一松,那把槍就那麼脫手,知晝伸手去撈,卻與它失之交臂。

  安室透猛地一歪車身,知晝只覺得自己的臉馬上就要蹭到地面,頓時嚇得驚呼一聲,而他卻動作迅速地接住那把槍,遞到知晝手裡,繼而猛地調轉車頭,一加油門衝了出去。

  「你駕駛技術哪學的啊?」知晝駭然。

  「我以前啊......」他開玩笑似的,低下頭看了她一眼,輕聲說道:「是開高達的。」

  知晝又氣又惱,但是卻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種情況下還有心情開玩笑,除了安室透也沒別人了。

  她還沒回過神,後方的槍聲陡然響起,安室透一把按住她的腦袋,單手將她緊緊箍在懷裡,她只覺得他的肩膀猛地一顫,他似乎痛的哼了一聲,知晝伸手摸過去,只摸到一片粘膩的血跡。

  「沒事,擦傷。」安室透面色未變,依舊加足了油門穿梭在車流中,知晝也不敢分心,舉著槍瞄著後面,一有人追上來她就馬上清掉。

  可手裡的這把1911只有七發子彈,在此之前似乎已經被打過幾次了,知晝打了三四槍左右,再扣下扳機時,只有機械摩擦的輕響。

  知晝氣的扔掉那把槍,正一籌莫展之際,身後最前方的那個追兵突然被遠處的子彈擊中,整個人頹然倒地。

  「怎麼這麼慢啊?你們兩個。」安室透按了一下藍牙耳機,接了一個電話。

  「抱歉啊。」赤井秀一聲調清冷,緩緩說道——

  「堵車。」


第24章 024

  有了赤井和景光的狙擊,這群追兵很快就被攔了下來,知晝松了一口氣,抓著安室透的衣服穩穩坐好,他的速度也緩緩降下來,將車子緩緩停到百樂宮的噴泉前。

  快到午夜零時了,噴泉旁人群密集,在這地方棄車隱入人群中離開是最好的選擇。知晝見他緩緩停下車子,便伸手解開將兩人綁在一起的那根細細的帶締,低聲道謝後,從車上跳了下來。

  她的腳剛一沾地,只覺得前襟猛地灌進一陣冷風,知晝立刻察覺到是腰帶開了,她驚呼一聲攏住衣領,臉色當場煞白。

  除了一層薄的幾乎可以忽略的棉紗制內襯,她裡面可什麼都沒穿啊。

  「前輩!」

  安室透也發現了她的境況,他的動作比思緒快得多,幾乎是下意識的,他從後方將她一把抱住,知晝任由他抱著,兩個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她也動不了。

  「別動。」他低頭輕聲說道。

  安室透將手伸到她的身後,摸索著那條腰帶的系口,知晝則雙手緊緊的抓著衣領,以防自己不慎走光。

  他摸不到那系口,只得退開一小步低頭去找,溫熱的呼吸噴灑在知晝後頸,她頓時覺得心口像被一片羽毛劃過似的,癢癢的,跳的很快。

  知晝用手背貼了貼自己的臉頰,明明年尾的風這麼冷,她的臉卻燙的如同個高燒的病人。

  他和她還在跟那條腰帶作鬥爭的時候,零點悄悄到了。

  新年的鐘聲響起,百樂宮前的噴泉『唰』一下噴出數米高的水柱,四周燈光璀璨,音樂乍起,人群歡呼著,有情侶在噴泉前接吻,有親友在噴泉前相擁,有他跟她,在噴泉前手忙腳亂的系著腰帶。

  這一年就這麼結束了。

  知晝眯起眼睛看向那座噴泉,安室透摸到了腰帶的兩個系口,將這腰帶打了個結實但不太美觀的結,從他的角度看過去,知晝睫羽濃密,鼻梁高挺,皮膚白的如同剛剝了皮的煮雞蛋,明明是個美的不可方物的女人,如果她沒選擇做臥底,如今大概也是警視廳裡眾人追捧的警花級別人物。

  可是,她偏偏選擇了背負上如此沉重的責任,在新舊交替的這個時間點,在所有人們都在舉杯慶祝新年到來的時候,她卻剛剛同他從一場槍林彈雨中逃生,現在或許還驚魂未定。

  他又一次擁住她,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使她整個人都被他的影子籠罩。

  知晝一愣。

  「這算是在跟我跨年嗎?安室透?」

  他輕笑:「總比在酒店裡陪白木惠子睡覺好得多。」

  他覺得自己這言語中摻雜意味不明的感情。

  知晝低下頭,本想輕輕握一下他的手,卻看到他手臂上那個顯而易見的針孔,他的袖子卷到手肘處,那個針孔四周有些泛青,非常明顯。

  「你又沾毒品了嗎?」她的語氣中滿是質問。

  「只插了針,沒打進去。」安室透聲音悶悶的,環著她的手緊了些,「如果我染上毒癮,以後回了警隊也會被看不起的吧。」

  犧牲者會被遺忘,被譏諷或被利用,至於被理解,則不可能。

  他懂得這個道理,可是做臥底卻做的越來越入戲,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守著這條底線多久,但最起碼,他不想成為一個令人唾棄的犧牲者。

  他越來越不好把握那一條虛無縹緲的原則了。

  知晝鼻尖酸酸的,安室透這情況與她越來越相似了,她曾經差點陷進這泥沼裡,在岸塚老師去世後到安室透到來前,她曾經數次想過直接完完全全的成為組織中的人算了,好在安室透來了,他拉了她一把。

  「會身敗名裂的哦。」她輕聲說道。

  思及此,她的手覆上他的,他似乎一愣,接著反握住,將她的手全部包裹在自己的手掌中。

  他緊緊貼著她的後背,知晝能夠清楚的感覺到他強有力的心跳。

  「前輩......」他低下頭,貼上她的側臉,知晝感覺到,他的臉與她的一樣,有讓人無法忽視的滾燙熱度,帶著些迷惘和疑慮,他輕聲說道——

  「我的心跳得好快啊。」

  知晝跟著白木惠子回了日本。

  整個回國途中,白木惠子一言未發,她只是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整個人盡顯疲態,在機場出口,秘書因為堵車遲遲未到,她們吹著一月初的冷風,站在室外,白木惠子側過頭去,抬起手似乎抹了一下眼淚,繼而嘆了一口氣,才沉聲說道:「椎名,你是故意接近我的嗎?」

  知晝一愣,沒想到她會這樣問。

  沒等她回答,白木惠子又自顧自的說道:「那晚,自稱安保人員的那個金發男人,是當時保時捷店裡的那個銷售吧?賭場中有個樂隊的手風琴樂手,是當時你的丈夫吧。」

  她輕笑一聲:「即便他們的衣著都變了,可我這個人啊,是個對別人外貌過目不忘的人,所以,我是不會認錯的。」

  知晝嘆了口氣:「您的丈夫在幫政客洗錢,這些事你應該知道的吧?」

  「那......」她眼眶紅紅的,扭頭看向她的時候,漂亮的杏眼中滾出幾滴晶瑩的淚水,她顫聲問道:「你是警察嗎?還是檢察廳的特搜部?」

  知晝搖頭:「都不是。」

  「我知道了。」她突然笑起來,「是我丈夫的競爭對手派來的吧。」

  知晝沒說話,算是默認。

  「所、所以,都是假的對嗎?都是你在跟我演戲?」她似乎想抓住她,但最終卻連伸出手的勇氣都沒有。

  「我知道了。」她吸吸鼻子,抬手招了一輛出租車。

  「如果您能提供您丈夫和每個客戶的資料的話,我就可以提前完成我的任務了。」知晝拉住她的手腕,說道。

  「你自己去查吧,在他死之前。」

  ……

  圓桌會議。

  由於勞倫坡家族一夜之間被血洗,接著他們所有的賭場生意被幕後權力控制,勞倫坡家族除了年老的老家主,三個掌權的子女不是失蹤就是死亡,為了處理這情況,圓桌會議不得不打破每年六月召開的慣例,在新的一年開頭的第一天,就提前召開了本年的例會。

  這場會議可以說是各懷鬼胎,他們想瓜分勞倫坡家族的生意場已久,如今他們被秘密的背後勢力清理掉了,剩下的四個參會家族都等著分一杯羹。

  四個家族的掌權人早已到場,會議也已經開始了十分鐘,他們本以為這個背後的神秘組織會現身,卻沒想到根本沒人來。

  「這是......暗示我們把勞倫坡家的家產瓜分的意思嗎?」俄羅斯人小心翼翼的問道。

  屋內的人還沒來得及回話,厚重的雕花紅木門被猛地推開,緩步進來的是三個男人,領頭的那個淺金色發,有著漂亮的小麥色肌膚,他身後的兩個,一個黑色長發,帶著頂黑色針織帽,目光陰冷,是個像野狼一般恐怖的男人,而另一個,是明顯的亞洲人長相,下巴上有些未修剪的胡茬,不過整個人並不顯邋遢,是個將野性和內斂結合於一體的魅力男性。

  「我是日本那邊的人,想跟大家談談拉斯維加斯的生意。」安室透走向空著的勞倫坡家族的椅子,他抬了抬手,赤井便拖著勞倫坡大少爺的衣領,將他扔上了椅子。

  他已經被用過刑了,額頭滿是冷汗,臉上還有未愈合的傷口。

  「日本人憑什麼取締意大利人?我們和意大利人合作多年了,大家都懂規矩,從沒有出過問題。」說話的中國黑幫掌事人是個蠻有書生氣的中年男人,穿著一身裁剪得體的中山裝,手裡拿了一串把玩的锃亮的佛珠。

  「圓桌會議最講規矩。」安室透拿出一個小巧的黑色錄音筆,摁了一下播放鍵後,輕輕放在桌上。

  「俄羅斯人賣的貨全是破爛,我們想插手毒品生意很久了——」

  「英國人找來的□□又髒又醜,哪比得上我們從東歐弄來的十三四歲女孩——」

  「我愛我的哥哥,我真巴不得給他生個孩子,可惜不能,你跟我生個孩子,哥哥會當親生孩子看待——」

  「什麼狗屁圓桌會議——」

  整個室內一片寂靜。

  播放器中,那女人還在喋喋不休。

  「意大利人不守規矩,我們日本人了不一樣,我們接手勞倫坡家族的生意,大家有錢一起賺。」安室透說著,目光危險的掃過在場的所有人,觀察著他們的神色,沉聲說道——

  「我的話說完了,誰贊成?誰反對?」

  室內沉默良久。

  大概過了兩三分鐘,才有一個微弱的聲音發出:「我反對。」

  安室透看向聲源方向,是自己身邊的這個意大利人。

  西索爾·勞倫坡。

  安室透目光一暗,從口袋裡抽出一把折疊小刀,『唰』一下將刀刃甩出來,將西索爾的手按在桌面上,然後一刀切下去,切掉了他四根手指。

  西索爾捂著手指的斷口處痛的驚呼,額頭上滿是冷汗,整個人頹然的從椅子上摔下去。

  「把手指撿起來。」

  安室透掏出手帕,不緊不慢的擦著那把匕首,幽幽的說。

  西索爾已經痛的快要昏厥,他躺在地上哭喊,根本沒辦法對他的話作出反應。

  「把手指撿起來。」

  他又說了一次,語調更沉。

  西索爾顫顫巍巍的撿起掉在地毯上的幾根手指,抓在了手裡。

  「扔到桌子中央。」

  他照做。

  四根手指,像四根小蘿蔔,骨碌碌的滾到桌子中心位置,毫無保留的展示給在場的眾人。

  美國人掏出紙巾,擦了一下冷汗。

  俄羅斯人將手中的雪茄放在桌上,不敢再抽了。

  英國人往椅子內縮了縮,甚至不敢看向安室透。

  中國人停了轉動佛珠的動作,將手中的佛珠輕輕放到桌上。

  「我們做事,就是這樣。」安室透擦著刀上的血,如此說道。

  「所以,我再問一遍。」他將血跡擦淨,把那把折疊刀扔到桌上,發出刺耳的碰撞聲,在這個靜謐的室內聽的格外清晰,接著,他抄著口袋,似乎勾起一個笑意——

  「誰贊成,誰反對?」

  「這件事辦的挺漂亮的,我已經跟Boss請示過了,等你回來就給代號。」

  「多謝了。」安室透對Rum輕聲道謝,語氣中難掩疲憊。

  終於算是熬出頭的感覺。

  他掛斷電話,站在候機廳的落地窗邊,窗外是黑茫茫的夜景,偶爾閃爍的光點是飛機和跑道上的指示燈。

  他端著杯熱氣騰騰的咖啡,從玻璃中看到了自己的樣子,以及緩步向他走來的諸伏景光。

  他們已經在美國呆了一個月左右,接手勞倫坡的生意,清理殘余勢力和其他棘手的不平和因素,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快回國了。

  他抿了一口咖啡,無端的想起知晝那張冷冰冰的臉,突然輕笑了一下。

  「景。」他看向遠處坐著的赤井秀一,那男人似乎低著頭在玩手機,完全沒有注意這邊,他便輕聲叫著景光的真名,緩緩說道:「如果想到一個人,我就會很緊張,心跳的很快的話......是因為我喜歡她嗎?」

  「欸......欸!!?」景光先是一愣,而後驚訝的瞪大了雙眼,「不是吧......零,真的假的?」他壓低聲音說道。

  「可是,她好像有初戀啊。」他皺了皺眉,又說道。

  「都說了是初戀啦。」景光拍拍他的肩,「初戀就是給人回憶用的,你喜歡就趕緊追啊,優柔寡斷磨磨唧唧的,我會看不起你的。」

  安室透看向窗外蒼涼的天,黑漆漆的夜幕將所有的光都遮住了,這晚連星星都很稀少,天空像個望不到底的深淵。

  他不太敢。

  正思索著,候機廳內突然騷動,大量身著制服的FBI一擁而入,領頭的是個金發戴眼鏡的美國女人,他朝安室透出示了自己的證件,沉聲說道:

  「安室先生,我們是FBI,您涉嫌殺害索菲亞·勞倫坡,請您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

  接著,她的目光看向景光和坐在遠處的赤井,沉了沉聲,道:「還有您的同伴,也一樣。」


第25章 025

  「你不覺得這件事你做的過於冒進?」詹姆斯·布萊克站在會議桌邊,語氣中頗有不滿。

  「還有你,茱蒂,你也陪他胡鬧?」

  「啊……這個……」茱蒂擺擺手,余光瞥向一旁的黑發男人。

  明明都在挨罵,那男人氣定神閑的把腿架在桌子上抽煙,好像緊張害怕的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你是第一次來美國出任務,更應該小心翼翼的才對。」他將視線轉向赤井,苦口婆心的叮囑著,「即便你弄來了勞倫坡家族的二少爺,安德烈·勞倫坡做人證,也很難定罪,你應該明白的吧?」

  「更何況……」他說著,走到窗邊,看向霧蒙蒙的灰色天際,「抓住的這兩個,連代號都沒有。」

  「他?」赤井視線看向會議室外,審訊桌前坐著的淺金發男人,他一臉的氣定神閑,明明手還被銬在桌子上,卻還掛著笑意跟女探員聊天。

  「他回去就能拿到代號,算是個小頭目一般的人物了,就算定不了罪,Rum也會質疑他的辦事能力,我覺得並不吃虧。」

  「赤井,我跟你說過的吧?不能一擊將敵人擊倒時,只能極力忍耐。」

  「這我當然懂。」赤井哼了一聲,眸子微垂,「我的父親已經因為他們而死了,我當然會加倍小心。」

  「可是……」他頓了頓,在抬起頭時,目光中是駭人的冷意,「這安室透在我之前獲得代號不是一件好事,Rum非常看好這個男人,即便這次沒辦法把他成功逮捕,可能也不能阻止他拿到代號,但最起碼,要讓Rum不舒服。」

  他閉了閉眼,繼而沉沉的說道——

  「我一個多月前,出了一個任務,殺俄羅斯駐日總外交官的全家,他的妻子懷孕了,女兒才四歲。」

  「你知道他們為什麼死嗎?」他抬起頭,看向詹姆斯,繼而說道:「只是因為,他沒有收組織的錢,是不是很諷刺?受賄要被殺,不受賄還是要被殺。」

  「他們逃到白俄羅斯,我在一處森林中的深山別墅找到了那一家人。」

  「男人跪著求我,他說他願意死,但是求我放過他的妻女。」

  「就算是□□那些窮凶極惡的□□,都明確宣稱不殺孕婦和孩子。」赤井勾起一個疲憊又嘲諷的笑意,「那個組織,讓我去殺小孩,和一個有四個月身孕的女人。」

  「男人飲彈自盡,他的妻女撲倒在他的屍體上,哭的像是天都塌了似的。」

  「我沒殺她們兩個」赤井將抽完的煙蒂扔進煙灰缸中,「好在那個任務只有我一個人,我偽造了現場,放了把火,然後撤走了。」

  「那個組織,已經開始對政壇動手了,我們等一年,兩年,三年,等證據都收集全,我們要與之抗爭的也不是一個簡單的黑丨社丨會了,」

  「你要我等……」赤井按住門把手,推門出去之前,低聲說道:「在將他們一舉殲滅之前我當然會等,可是,途中弄些么蛾子惡心那些大人物,我覺得也挺不錯的。」

  三個人被分開關押,審訊無果,但還是把事情鬧上了法庭。

  可惜,勞倫坡家族的二少爺,安德烈·勞倫坡,在即將出庭作證的前一天,死在FBI的安全屋中,是有人半夜闖了進來,打死了兩個值夜勤的探員,然後將安德烈·勞倫坡摁在放滿水的浴缸中,活活淹死了。

  本來FBI這邊就物證不足,可以說是完全沒有物證,如今人證也咽了氣,整個提審過程像個滑稽的喜劇,包括赤井在內,他們三個無罪釋放。

  組織的善後小隊向來滴水不漏,即便安室透在酒店內殺了索菲亞以及她的兩個保鏢,善後小隊會在他離開後以及警察到來前銷毀所有證據,所以整個現場,甚至連安室透的指紋都沒有找到,沒人能證明,索菲亞吸毒過量猝死的時間內,安室透在現場。

  至於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只有「他們兩個綁架了我」這種虛無縹緲的證詞,並且因為證人的死亡,這句證詞的真偽都無法辨認。

  這件事拖延了半月之久,安室透坐上回日本的飛機時,心裡只有一個想法——

  歸心似箭。

  將近兩個月沒見知晝,她過的怎麼樣?現在是不是在執行別的任務?她吃飽了嗎?穿暖了嗎?有沒有再被白木惠子占便宜?如此如此,全是她。

  安室透仰面倒在椅子上,抬起手搭在自己額頭,而後嘆了口氣。

  他好像已經無可救藥了。

  ……

  知晝過的不好,也不差。

  回國的第二天,白木惠子失蹤了,三天後,在一個偏僻的天橋下找到了她的屍體,她被拋屍荒野,脖子上套了根與她的身份非常不符的廉價花絲巾,財物全被拿走,身上有掙扎打鬥的痕跡,像是明顯的搶劫不成,激情殺人。

  警察將犯人定位在拋屍地附近的流浪漢和獨居人士中,但是因為線索稀少,所以查下去非常困難。警察像無頭蒼蠅似的在這附近挨家挨戶排查的過程中,又發現了一具女屍,她的屍體在幾十公裡外的河堤被發現,身上財物全被擄走,而且死前遭受了性侵,脖子上系著一根造價低廉的花絲巾,同白木惠子脖子上那根非常相似,大概是出自同一個工廠之手。

  事情查到這個地步,基本可以確定是連環殺人。

  一時間,整個東京人心惶惶,女性在夜晚根本不敢獨自出門,生怕被這個隱在暗處的連環殺人犯盯上。

  知晝依舊兢兢業業的進行著自己的任務,白木惠子死之前,把她安排進了白木英明的事務所工作,她便借著這個身份的掩飾,打入了白木英明事務所的內部。

  他們夫妻兩個關系絕對沒有那麼好,知晝依舊記得最後一次見到白木惠子時,她們在機場分別,她看出了知晝有目的的接近她,她的精神狀態不算好,臨走前,說的那句話是:「你自己查吧,在他死之前。」

  她那個時候是否有謀殺丈夫的想法?她的死亡跟他的丈夫是否有關?

  她的死疑點重重,看上去似乎是連環殺人,並且現場出現了同類的絲巾,但白木惠子是第一個死者,如果她的死亡報道被有心人利用,模仿犯罪,那是完全有可能被認為是連環殺人的。

  而且第二個女性死者死前曾遭受過性侵,白木惠子沒有,她的死亡現場是明顯的搶劫激情殺人,知晝覺得這其中的目的不一樣,手法上也略有不同,並不能僅憑一根出自相同廠家的絲巾,就輕易的斷定這是連環殺人。

  可惜白木英明是個非常謹慎的男人,她在這裡工作了將近兩個月,見過他的次數屈指可數,而且每次都是遙遙相望,她根本沒有機會接近他。

  知晝是個沉得住氣的人,更何況,組織原本的目標就是白木英明,現在雙線程彙成了一條線,對她來說,甚至還方便了許多,她會在這家事務所一直做下去,直到找出什麼蛛絲馬跡為止。

  「錐名,這些文件就麻煩你了。」

  知晝接過一疊文件:「送到幾樓?」

  「二十二樓,給小倉會計。」

  「知道了。」她捧著這些文件,緩步走進電梯。

  知晝捧著那摞資料,剛從電梯中走出來,路過樓梯間的時候,就被人猛地拉了進去。

  樓梯間中昏暗靜謐,只有安全出口的指示牌亮著,發出陰森的綠色熒光。

  知晝懷抱的資料全撒在地上,手中的小刀抵著來人的腰。

  安室透輕笑一聲。

  知晝一愣,撩起裙子將匕首插回去,緩緩說道:「原來是你啊。」

  他似乎剛進來不久,衣服上還帶著室外的冷氣。

  安室透定定的看了她幾秒,然後將她擁進懷裡。

  「干嘛啊?」幾乎是下意識的,知晝想要掙脫開他的懷抱。

  「別動。」他收緊手臂,聲音低沉,「就讓我抱一會吧。」

  知晝不舒服的動了動。

  「涼嗎?」他問。

  「有一點。」

  她話音剛落,安室透便緩緩拉開夾克外套的拉鏈,將她整個人都裹了進去。

  「這樣呢?」

  「好、好一點了。」知晝只覺得自己臉頰發燙。

  「我在美國呆了兩個月,你都不聯系我。」安室透蹭了蹭她的腦袋,輕聲說道:「我好想你啊,前輩。」

  知晝緩緩抱住他。

  我也挺想你的,只是不能對你說,怕只怕,對你也是一種折磨。

  她的話梗在喉中,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他似乎輕嘆了口氣。

  知晝抱著他,拍了拍他的背。

  「前輩......」他語氣帶著些試探和猶豫,「前輩現在是單身吧?」

  知晝埋在他懷裡,點了點頭。

  「那......那你願意......」他的話說到一半,知晝就打斷了他。

  「不願意。」

  她整張臉都被他包裹在外套中,說出的話悶悶的,聽不出情緒。

  安室透沉默片刻。

  「那......我可以追你嗎?」

  知晝忍不住笑出了聲。

  「好啊,那你就追好了。」她推開他,眸子亮閃閃的,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

  她這段時間壓抑了許久,安室透一來,突然就像給一個古舊的老房打開了一扇窗似的,讓她驟然覺得輕松了許多。她這兩個月很少笑,即使笑也是面對同事時掛起的假意笑臉,而見到安室透那一剎那,她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嘴角不受控制的勾起。

  她眨眨眼,輕嘆了口氣。

  她是有點奇怪了。

  「你跑到這裡來,就是為了來見我嗎?」知晝蹲下身,收拾著地上散落的文件,安室透也湊過來,幫她把那些文件冊整理好,遞到了她的手中。

  「不然呢?我可是一下飛機就趕過來了啊。」

  他風塵僕僕的來,卻只換了個短暫的擁抱,但即便如此,他都覺得疲憊一掃而光,渾身上下都充斥著顯而易見的幸福感。

  畢竟,知晝好像沒有拒絕他,雖然也沒有接受他就是了。

  知晝輕笑:「早點回去休息吧,東京最近出了連環殺人的事,如果你警察廳那邊方便的話,幫我弄一份資料可以嗎?」

  「這個沒問題。」安室透點點頭,見到知晝打算離開,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鼓起勇氣抓住了她的手腕,「雖然覺得可能冒犯了前輩,但是我還是想問……」

  「問什麼?」

  「前輩的初戀……是毛利老師嗎?」

  「……哈?」


第26章 026

  他只覺得自己的醋意最近發作的越來越頻繁了,像一場難以痊愈的臆症,時不時的,斷斷續續的,讓他難以安穩。

  那日他鼓起勇氣直接問了初戀的事,知晝先是滿臉疑惑的回頭,接著笑了出來,眉眼彎彎,像亮閃閃的月牙。

  「原來你是這麼想的嗎......」

  她垂著眸子,這樣說。

  知晝似乎正想解釋什麼,卻有同事從電梯中出來,他只得重新隱入樓梯間的陰影裡,看著知晝說說笑笑的跟同事一起離開。

  那天後,他簡單的去見了Rum,對於美國那兩個月,事無巨細,那男人全部知曉,他依舊對安室透的個人能力發出了贊賞。

  對於三個人被FBI抓住差點鬧上法庭那件事,Rum倒也沒表現出多大的不滿,只是翻閱著桌上厚厚的一沓文件,沉聲說道:「好在FBI內部有我們的人,但是下次一定記得清理干淨,別再像這次似的,很麻煩。」

  Rum說完,推過來一張燙金名片。

  「你的代號。」

  安室透低頭看去,黑底金邊,花體英文寫著—

  Brandy.

  他挑了挑眉,沒有接。

  「怎麼?不想要這個?」

  「我有的選嗎?」安室透微微彎腰,將兩指按在那張卡片上,防止Rum變卦。

  「如果你想選......也不是不可以。」Rum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那我更想要......」他輕笑——

  「Bourbon.」

  他沒想到拿到代號後,見到知晝的機會更少了。

  動輒就是十幾二十天的大任務,出國後他有各種各樣的偽裝身份,因為任務的保密性,他連跟知晝打個電話的機會都沒有。

  景光和諸星大偶爾還是會跟他搭檔,比如這次。

  目標是伊朗一個核物理學家,最近伊朗在秘密研究核武器,可能是觸到了組織逆鱗,也有可能是別的政治力量高價請組織出面解決。

  總之,他們跑到伊朗收集情報,制定計劃,最後再由景光和諸星大將目標任務狙殺。

  這不是個簡單任務,光是進入這個國家就耗費了很多功夫。

  最終子彈打進物理學家的腦袋,整個任務宣告圓滿結束的時候,又是一個月過去了。

  「景。」安室透和景光在德黑蘭一處酒吧小坐,他點了杯波本酒,面色十分不爽。

  「我喜歡一個女人,要怎麼追?」

  「所以說,到底是誰啊?」景光掛起個頗為無語的半月眼。

  「你認識的。」安室透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擋住他不自覺勾起的嘴角,「沼淵知晝。」

  「噗——」

  「喂喂!」景光緩過神來,臉上掛著既八卦又不可置信的奇怪神色,「原來是前輩嗎?」

  「對。」他信誓旦旦的,迎上景光的視線。

  景光沉默片刻,囁嚅著唇開開合合,最終吐出了一個字——

  「靠!」

  「降谷零,真有你的!學姐你也泡啊?!」景光滿臉不可置信,繼而壓低聲音,說道,「不愧是你,輕易就做到了別人不敢做的事。」

  「你這是在誇我嗎?我還沒把她追到手呢。」

  准確來說,還沒追呢。

  「約會啊,約她啊。」景光拍拍他的肩膀。

  「我們能像普通情侶一樣約會嗎?」他垂著腦袋,低聲問道。

  景光梗住。

  「其、其實......」他撓撓頭,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我一直覺得普通情侶,看電影什麼的,很俗哎,你不如想想她喜歡什麼,或者最近想要什麼,然後對症下藥。」

  這真是個好主意,飛機一落地,安室透就給知晝打去了電話。

  「前輩,明天下午有時間嗎?」

  電話那邊,知晝似乎抬手看了看表,「有。」

  言簡意賅。

  他干咳了一聲,才緩緩說道:「那、要約會嗎?」

  知晝那邊沉默了片刻。

  安室透覺得自己快要被她拒絕的時候,她才答道:「可以,但不要太張揚。」

  次日,知晝坐在圖書館,看著對面的金發男人,斟酌了半天,才露出一個十分勉強的笑容。

  兩個人坐在圖書館的討論室中,這裡是專為需要交流的人而開設的,簡單的木桌木椅,高亮的白熾燈,極佳的隔音牆,以及寬大的落地窗。

  這不是免費的,每小時的租金可以說價值不菲。

  「約會......」知晝挑挑眉,目光看向桌面上厚厚一沓資料,「就是來跟我討論案情的嗎?」

  因為不要太張揚,所以選了圖書館嗎?

  很奇怪,但確實是安室透這家伙能干出來的事。

  「東京的連環殺人案你很介意,我弄來了所有的檔案。」他將一杯冒著熱氣的水推到她面前,滿臉認真的說道。

  這些檔案雖然都是復印件,但從風見那裡拿出來的時候還是挺困難的,他對這個年輕的,正在執行危險臥底任務的上司還有些芥蒂,畢竟兩個人才認識一年多。

  風見對安室透的某些行事作風有點不滿,比如他為了達成目的會走法律邊緣的灰色地帶,這讓極富正義感和做事一板一眼的風見裕也頗有微詞。

  知晝雙手覆在水杯上,低頭一笑。

  「三天前,又有一名女性,被奸殺後,拋屍在樹林。」知晝說著,打開文件袋:「那,開始吧。」

  「我介意的主要是一件事,就是殺害白木惠子的凶手,和這個連環殺人案的凶手,是不是同一個人。」

  「三個現場唯一的聯系,就是那條花絲巾。」安室透點點頭,走到知晝身後,「後兩個女性被奸殺,但是拋屍地點相距很遠,基本可以排除沒有私人交通工具的流浪漢。」

  「白木惠子的死亡現場,雖然像是搶劫後過失殺人,包裡的錢和身上的首飾都被拿走,但最值錢的是她的提包,即便是二手倒賣,也能賣個不錯的價格。」知晝抽出一張照片,拍的是被隨意扔在現場的,白木惠子的手提包。

  「所以,應該是殺人後,偽裝成搶劫激情殺人。」安室透點頭認同。

  「但是後面兩個死者,連外套上貼的廉價寶石都被扣走了。」安室透抱著手臂站在她身後,「基本可以確定......凶手有兩個人。」

  「連環殺人案的凶手,無意中或者最先發現了白木惠子的屍體,然後模仿白木惠子的死亡現場,又犯下了兩樁案子。」知晝回頭看向他,繼而問道:「那有沒有可能,或許,這個連環殺人案的凶手,目睹了白木惠子被殺的全程?。」

  「如果抓到這個凶手,就能找到殺白木惠子的那個人。」安室透翻出地圖,將三個案發地點畫出來,「拋屍地點沒有規律,凶手該是可以到處走動並且不被人懷疑的人。」

  「快遞員、外賣員、出租車司機。」知晝撐著腦袋,手指一下一下輕叩桌面,「考慮到拋屍的交通工具,可以排除外賣員。」

  「我會讓公安排查案發地點附近出現過的這類人。」安室透點點頭,試探性的,將手搭上她的肩膀。

  知晝輕輕撫摸著他的手背,動作非常自然,就像情侶。

  「我沒想到第一次約會是在這種地方做這種事。」她轉過身來,朝他伸出雙臂,「很奇怪,但是意外的,很不錯。」

  安室透向前走一步,知晝環著他的腰,將腦袋靠在他結實的小腹,緩緩說道:「跟你討論案情很舒服,感覺所有的思路你都能接上。」

  他輕輕撫著她的發:「前輩......所以初戀......」

  知晝松開他。

  安室透心裡『咯噔』一下。

  他是不是說錯話了?

  「真是的。」知晝笑了起來,「你真的很想知道?」

  他非常用力的點了點頭。

  「那走吧。」知晝提起包,開始收拾桌上凌亂擺放的資料。

  「去、去哪?」他將資料收好,打包放進文件袋裡。

  「見初戀呀。」她笑。

  黑色西裝,黑色禮帽,絡腮胡,壓在帽子下雜亂的黑發,手中拿著一把史密斯·韋森出品的左輪,正舉著槍,對准了安室透的腦門。

  安室透目瞪口呆。

  盯著玻璃櫥窗內展示的那個手辦目瞪口呆。

  「喏。」知晝曲起手指,敲了敲這個玻璃展櫃,「初戀。」

  次元大介。

  漫畫魯邦三世裡的一個人物,神槍手,慣用槍是左輪,喜歡喝波本威士忌。

  他死死的盯著那個價值不菲的精致手辦,只想說兩個字——

  就這?

  他當假想敵一樣吃了幾個月醋的『初戀』就這?

  真離譜啊,安室透。

  他在心裡對自己說。

  「小的時候經常看魯邦三世,覺得次元大介很帥嘛,就挺喜歡的,後來別人問起來,我就說他是初戀。」她微微歪著腦袋,看著展櫃裡的那個手辦,又看向安室透驚愕的臉,笑出了聲:「再怎麼猜,你也不能猜我的初戀是毛利老師啊,他女兒都那麼大了。」

  「因為,所有的線索連起來,都只能指向毛利老師啊。」他思索片刻,繼而說道:「我先入為主了。」

  「真是的......」兩個人離開那個手辦展廳,漫步在回家的路上,安室透滿臉懊惱,「我竟然吃紙片人的醋,三個月。」

  他們停在十字路口,正是紅燈,知晝停住腳步。

  「好了,就送到這裡吧。」

  安室透:其實更想送你到家門口的。

  她說完,踮起腳尖,輕吻了他的側臉。

  「很開心。」她這樣說。

  「只親臉怎麼夠呢?」他笑了一下,朝她低下頭。

  知晝眨眨眼,而後蜻蜓點水一般的吻了一下他的唇。

  「我家在那棟樓。」順著她指的方向,安室透看向一棟燈火通明的高檔公寓。

  「下次......」她踮起腳,湊近他的耳邊,「上來坐坐吧。」

  作者有話要說:

  魯邦和柯南這兩個動漫的世界觀還是差太多了,我不打算把兩個寫到一起,所以次元大介還是乖乖做紙片人吧哈哈哈哈,番外裡可能考慮聯動(^_^)a


第27章 027

  除了安室透,組織裡另一個晉升很快的新人,就是諸星大了。

  他加入組織不到一年,就拿了代號。

  Rye.

  黑麥威士忌。

  接著,因為一次遠距離的狙殺被Boss大加贊賞,景光也獲得了Scotch這個代號。

  算是穩定下來了。

  暫時。

  ……

  知晝已經很久沒有來過Rum的辦公室了,這次她被叫過來,有種不太妙的預感。

  果然,Rum第一句話就讓她全身戒備起來。

  「最近組織裡似乎混進了些鬼鬼祟祟的老鼠,已經有許多任務莫名其妙的失敗了。」

  「啊,我也聽說了。」她挑挑眉,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

  「內線說這人可能來自警視廳,也可能是國外的機構,你有什麼看法嗎?Cointreau?」

  「這個啊……」知晝搖搖頭,「我最近一直在跟白木英明這條線,參加的任務不多,不清楚。」

  「Cointreau……」他微昂著頭,似乎在思索這個代號,片刻,他轉過頭,森冷的眸子直直的看向知晝:「這個代號是之前那家伙的吧?」

  「嗯。」知晝點頭,從包裡拿出一包煙,但Rum似乎不喜歡別人在他面前抽煙,想到這裡,她便將那根煙塞回盒中,抬頭對上Rum銳利的視線:「我可忘不掉,他還是我親手解剖的。」

  「我的意思,也是Boss的意思。」Rum拉開知晝對面的椅子,緩緩坐下,「徹查經他手進來的所有人,包括你。」

  知晝看著他,沒說話。

  「當然,我不懷疑你,Boss也不懷疑,只是走流程,你應該不會太介意吧?」

  「組織進行大清洗又不是一次兩次了。」她無所謂的搖搖頭,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其次,一年內進來的新人,不管資料是否由上任Cointreau經過手,也都要查。」

  「你跟我說這些……是要我去查?」知晝將煙盒扔回包裡,站起身來。

  「不。」Rum搖頭,「我是個急性子,我跟你說這些,是指白木英明這條線可以收了。」

  「但我還沒有拿到與他有交易的政客名單,而且他手中的錢……」

  「他聯系了組織,今晚跟我去見他。」Rum沉沉一笑,打斷了她的話。

  ……

  安室透很郁悶。

  聽說組織最近在肅清,搞得人心惶惶的,知晝一向謹慎,兩個人本來聯系就不多,如今她更是小心翼翼,再約會的機會幾乎沒了,就連他的電話,她每每接起,回答的話語都簡短的讓他覺得兩個人似乎是陌生人。

  思及此,他盯著面前的一堆資料,抓了抓頭發。

  如果他把最近這個連環殺人案的凶手給找出來,是不是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再次約她了?

  「你在查這個連環殺人案啊?」景光端著一杯咖啡,走到安室透身後。

  兩個人呆在組織的一間小會議室,這種地方是專門用來分配任務和開簡單的討論會議用的,因為保密性,不會有竊聽器之類的東西,倒是個安靜辦公的好去處。

  「嗯。」安室透點點頭,調了調面前台燈的亮度,「你有什麼眉目嗎?」

  「第三個女性屍體發現的時候,我在場哦。」

  那時三人剛剛結束伊朗的任務,景光只想隨便找個居酒屋吃點小菜喝杯清酒,路過一個在建公園的樹林邊,那裡拉了明黃色的警戒線,有一群警察聚集著。

  「發生什麼事了?」他問路人。

  「是連環殺人案啦,凶手又殺了一個女性。」

  景光『哦』了一聲,踮起腳想要看的清楚些。

  人群中有人瑟瑟發抖,非常心虛的表現。

  景光敏銳的感覺到了這一點,扭頭看過去,正和一個壯碩的光頭對上視線。

  那人一看到他,轉身就跑。

  「喂——站住!」他追上去,一個擒拿把人摁在地上。

  「啊啊啊這位先生——」高木涉捧著一個記事本,快步跑過來。

  「跟我無關啊!跟我無關!」光頭大喊著,用力掙扎。

  「手銬。」景光朝他伸出手。

  「哦……哦!」高木一愣,馬上將手銬遞上。

  『哢吧』一下,那副銀色手鐲戴在了光頭的手上。

  「跟我無關!白木惠子!她死之前找我買了一把槍,但是我沒想到她當天就被人殺了,跟我無關!跟我無關啊!」

  光頭嚇得瑟瑟發抖,語無倫次。

  「這位先生,謝謝您幫我們抓住他。」高木涉走上前,摘掉白色手套,朝他敬了個禮,「我是機動搜查隊,高木涉。」

  景光點點頭,擺擺手轉身離開。

  「還沒請教過先生的名字……」

  「熱心市民。」

  ……

  「白木惠子死前,買了槍?」安室透摸索著下巴,「為了殺白木英明?」

  「可能吧。」

  「但是現場沒有發現槍啊。」

  「凶手拿走了吧。」景光將杯中的咖啡一飲而盡,「因為畢竟這東西在日本可不好買啊。」

  「哦對了。」景光想起什麼似的,從一堆檔案中翻找著死者的照片,「應該不是拋屍哦,死者指甲裡的泥土和屍體發現地點是一樣的,每個死者屍體發現的地方,就是第一死亡現場。」

  「這一點我注意到了。」安室透眯起眸子,將『快遞員』這個名詞劃掉。

  「那就只有……出租車司機了。」

  ……

  知晝挽著Rum的手,緩步走進白木英明定好的房間內。

  長形宴會桌後,只坐了一個人,就是白木英明本人。

  「晚上好。」他朝兩人舉杯。

  「廢話就不多說了吧,白木先生。」Rum拉開椅子坐在白木英明身邊,微微抬了抬下巴,望向知晝,「這位是小女。」

  知晝擺出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朝白木英明點了點頭。

  「我有見過小姐嗎?」他略帶疑惑的在知晝臉上打量了一下。

  「別跟我的女兒套近乎啊,白木先生。」Rum晃著手中的酒杯,緩緩道:「您找組織,是有什麼要求呢?」

  「其實……」白木英明拿起手帕擦了擦額間的冷汗,「三個月前,我殺了我的妻子。」

  知晝一僵。

  白木英明顫抖著手,飲了一口紅酒,才繼續說道:「被一個出租車司機看到了,大概是我妻子有什麼東西落在他的車上,他回來送,正看到我拿領帶把妻子勒死。」

  「我很害怕,給了他一筆錢,並且我妻子的所有財物都送了他。」他咽了下口水,聲音開始顫抖,「可是,那天之後,他竟然開始殺人,而且每次都模仿我妻子的死亡現場,他總有一天會被抓住的,他被抓住了,我也會被供出來的。」

  「所、所以,求你們組織給我一條生路,我想把財產全部轉移到國外。」

  Rum聽完這些,面上一直掛著笑意。

  「組織收四成。」Rum沉聲說道。

  「四、四成?你們知道我的財產有多少嗎?」

  「會順便幫你解決掉出租車司機。」

  「……」白木英明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我......我再考慮一下。」

  「您可以慢慢考慮,我們從來都不急。」Rum說著,舉起酒杯,剛湊到嘴邊,才想起什麼似的,不好意思的笑笑:「我開車來了,一會還要送小女回家,這杯酒就讓小女代勞吧。」

  知晝抬頭望向他。

  Rum今天帶了茶色眼鏡,遮住了那只可怖的義眼,但即便如此,她還是能感覺到他森冷的視線透過那半透明的鏡片直直的看向她,組織裡的人大都知道她不喝酒,Rum這種心細如發的男人,怎麼可能不知道?

  他剛跟她說過,組織要查內鬼,今天就在試探她了嗎?

  「好。」她面色未變,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跟白木英明輕碰了一下。

  「我還有許多瓶好酒,小姐喜歡的話,可以讓秘書去拿。」白木英明笑著,覆上了知晝的手。

  他的手即將貼過來的時候,知晝向後一縮手臂,他摸了個空。

  「哈哈。」他尷尬的朝Rum笑笑,「小姐真是個像間諜一樣謹慎的人啊。」

  這話實在是太有歧義了。

  知晝舉起酒杯,朝他笑笑,而後抿了一口杯中的紅酒。

  「全喝了吧,這杯也不過兩三口的量。」Rum拿起桌上的餐巾,緩緩擦著手,沉聲說道。

  知晝換回平日那副冷漠疏離的模樣,將這杯酒盡數飲入。

  「再喝一杯。」Rum連客套話都省了,探過身來,親自給知晝滿上。

  Rum根本不在乎白木英明的話,他想做的,一直只是找個機會給知晝灌酒而已。

  知晝面無表情的端起酒杯,仰頭全部喝盡。

  她拿餐巾擦了擦嘴,對上Rum鷹一般銳利的視線。

  「您考慮清楚了,就聯系我們,我們會安排組織的人去你的事務所。」Rum將視線從知晝身上移開,掏出一張白色卡片推到白木英明面前,「組織的人到位後,您將所有需要轉移的資產都購入這支股。」

  卡片上,是一支股票代碼。

  「您常替人洗錢,也明白我們這樣做的目的,不過是將您的資產合法的轉移到國外罷了,很組織合作,我們不會虧待您,還是希望您能盡早考慮清楚。」

  「我明白。」白木英明笑眯眯的收下那張卡片。

  「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他話音剛落,知晝便站起來,挽上了他的手臂。

  「Cointreau。」坐進車裡,Rum扣上安全帶,狀似不經意的問道,「你從不喝酒,是因為酒精過敏嗎?」

  「酒量不好而已。」知晝微微打開一點窗戶,抽出了一支煙。

  「抽煙,是因為尼古丁能讓人冷靜嗎?」

  「只是有癮。」知晝未看他,只是將未點燃的那支煙扔回了煙盒中,撐著腦袋看向車窗外。

  其實,她不喝酒,是因為Gin。

  曾經,在一次任務結束後,知晝問過他,要不要調酒。

  那是她加入組織的第二年,前一晚,她跟著Gin在一家夜總會呆了許久,Gin跟人交接情報,她則點了一杯曼哈頓,喝的臉頰發熱,她那晚大概是喝了兩三杯雞尾酒,醉的不省人事。

  從夜總會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四點鐘了,知晝被Gin提著手臂扔進後座,他則開著車駛向碼頭。

  在那裡,Gin將當晚拿到的情報給了下線。

  這些事做完,天已經蒙蒙亮了。

  Gin靠在車邊,望著一望無際的海平線抽煙,朝陽噴薄欲出,帶著清早的暖意,灑在他身上。

  知晝被曬的皺了皺眉,從車裡爬了起來。

  她翻到前排坐下,雙手搭在車窗上,枕著手臂,側目看向Gin。

  「喂。」她學著Vermouth向Gin邀約時的模樣,說道:「要不要調一杯WhiteLady啊?」

  她是借著未醒的宿醉才敢說出這話,那時候她進入組織不久,在她看來,借助Gin的關系往上爬,是個省時又省力的好辦法。

  Gin聽了她這話,只是露出一個譏諷的笑意:「黑的跟黑的混在一起,只會變成黑的。」

  「可、可是WhiteLady哎......是白的哦。」話音剛落,她馬上就後悔了,背後冷汗連連。

  酒精就是這樣,即便她覺得自己根本沒醉,思緒也非常清晰,但說出的話卻會不經意間暴露一些危險訊息。

  果然,這話一出,Gin敏銳的看了她一眼,低下頭,抬起手撐在車頂,與她四目相對。

  知晝藏在車門後的手都在抖。

  她不清楚自己面上的表情是否正常,但她覺得嘴唇發麻,眼框酸澀,這是血流過緩才會造成的症狀,那她這時候,肯定是面色慘白的了。

  「我一直覺得,你不是黑的。」

  Gin這話一出,知晝已經做好了咬舌自盡的准備,她絕對不會讓Gin活捉她,組織裡還有岸塚老師,組織外還有毛利老師,她一旦被活捉,牽連的人就太多了。

  「所以......」Gin說著,抬起手輕輕撫過她的臉,「等你全部變成黑的,再跟我說這種話吧。」

  他的拇指擦過她的眼下,帶走了一滴淚。

  他笑:「我嚇到你了?明明怕成這樣,卻學Vermouth那女人說什麼調酒這樣的話......」他冷冷的哼了一聲,「沒人一進組織就能融入這裡,慢慢來。」

  他說著,吐出一口濃郁的薄荷味煙霧,接著將那根煙夾在指尖,低頭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我在黑暗裡等你。」

  那天以後,知晝就再也不喝酒了。


第28章 028

  「Cointreau?」Rum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猛的回過神來,應了一聲。

  「真是的,在我的車上,你竟然在分心想別的事嗎?」他看了她一眼。

  「只是想起很久之前的事罷了。」知晝笑著搖搖頭,繼而問道,「你想聽?」

  「說來聽聽?」Rum順著她的話講下去。

  「你真八卦啊,Rum.」

  知晝清楚,酒精已經在起作用了。

  她已經在無意識的說一些非常多余的話了,這很危險。

  「啊……其實……」她眯著眼,透過車窗仰頭看向夜空,緩緩說道:「是跟Gin關於調酒的一些事啦,今晚喝了酒我就不自覺地想起來了,你想知道細節嗎?」

  她挑釁似的,側目望向他。

  「啊……」Rum終於露出一個略帶尷尬的笑意,「這樣的事就不必了。」

  「切。」知晝撇撇嘴,「我以為你有什麼特殊癖好呢。」

  「抱歉抱歉啊。」知晝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我酒量不好,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

  「沒關系。」Rum在紅綠燈前緩緩停下車子,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叩擊著,面上沒有什麼特殊表情。

  「過去這個路口把我放下吧,我打車回去。」知晝抱著手臂,緩緩說著,「我一直在Gin這邊做事,組織裡各自都有秘密你也清楚,我真怕因為你灌我喝的這幾杯酒,讓我說了不該說的話,回去被Gin一槍崩了腦袋啊。」

  「如果你這樣要求的話,那我也只好答應了。」Rum嘴角露出一個勉強稱得上是笑意的弧度,打了一下轉向燈,緩緩將車子停在路邊。

  知晝走下車,關上車門,目送Rum離開。

  時間已經很晚了,她看了看表,抬手隨便攔了一輛出租車,坐進後排,車子行駛了十幾分鐘,確定沒人跟蹤後,她才松了口氣。

  Rum今晚的表現,不像是懷疑她的身份,而是懷疑她知道什麼秘密。所以才想借著酒勁讓她自己全說出來,她按了按車窗,那塊玻璃紋絲未動,她便作罷,靠著座椅重重的嘆了口氣。

  「司機先生,車內可以抽煙嗎?」她掏出煙盒,不經意的問道。

  「啊,這位小姐,不好意思,因為後排的車窗壞了,所以抽煙的話……還是……」司機透過後視鏡看向她,滿臉為難。

  「那就算了。」知晝笑笑,將煙盒扔回包裡。

  車子又開了十幾分鐘,狹小的車內空間有些悶熱,知晝覺得酒勁上來了,困倦不已睡意朦朧,不由得將手臂架在車門上,撐著腦袋疲憊的打了個哈欠。

  「空調冷嗎?小姐?」司機突然這樣問道。

  「誒?有、有一點。」

  「那你可以綁上這條絲巾哦,因為我太太之前就是做這個的,後來工廠倒閉了,我就在車裡准備了很多,給客人用。」

  「謝謝,您真細心啊。」知晝接過那條絲巾。

  觸手生涼,相似的材質,相似的花色。

  讓她碰到了。

  她不動聲色的坐到司機正後方。

  「您要去的地方正好修路,我繞了一條偏一點的線路,價格都差不多,沒關系吧?」他問。

  「當然。」知晝挑眉。

  「小姐,那條絲巾上面有味道嗎?小姐怎麼不戴呢?」他從後視鏡中看向她。

  知晝早就聞到了低劣的迷-藥味,她這種在組織裡受過特訓的人,這種劣迷-藥根本完全不起作用。

  「你也是這樣引誘別的女性去聞的嗎?」她將絲巾扔到一旁的座椅上。

  「哈哈,您在說什麼啊?」他掩飾心情似的,低笑了幾聲。

  話音剛落,車子已經駛入了一條非常偏僻的街道,四周路燈昏暗,是個建築工地附近,晚上停工後,基本沒有人會在這裡出現了。

  知晝拿起手機,先給Rum發了一條信息:

  「遇到了那個殺人的出租車司機呢,組織要接手嗎?」

  Rum的回信馬上就到了:

  「當然不,別殺他,送給警察。」

  知晝了然。

  白木英明的錢,什麼分四成,根本就是想全部吞了,這司機一旦被警方控制,白木英明必須馬上把財產通過組織轉走,而後再由組織把他送到國外,可是組織如果收錢後,任由他被警察帶走,那可真是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大賺一筆的好方法。

  「小姐。」司機將車子緩緩停下,回過頭來說道,「能幫我拿一下副駕駛那邊儲物盒中的替換手套嗎?我的手出了汗,有些不太舒服。」

  知晝抬頭看去。

  司機繼續說著:「我的安全帶似乎出故障了呢,突然間解不開了,真的麻煩小姐了。」

  「沒事。」知晝笑笑,走下車打開副駕駛的車門。

  她剛低下頭,就察覺到司機手中扯著一條絲帶,朝她的脖子上纏了過來。

  司機已經通過這個方法殺了兩個女人了,早已經對她們的動作和反應爛熟於心,可是這個看上去冷冰冰的黑發女人,卻在他手中的絲帶纏上她脖子之前,抬起頭衝他笑了一下。

  那笑容摻著冰似的,黑漆漆的瞳仁混雜著瘆人的光,她笑的嘲諷,不需要任何言語,他都能感覺到這個女人在諷刺他自不量力,他愣了一瞬,就是這一瞬,那女人抬手挽住那根絲巾,在手掌上纏了一圈,那根原本由他攥的緊緊的絲巾眨眼間就到了那女人手裡,接著她冷冷的笑了一聲,一拳打向他的鼻梁。

  司機被這一拳打得痛呼一聲,後腦撞上車門發出『咚』的一聲悶響,他摸了摸鼻孔中淌出的血,鼻梁鑽心的疼痛時刻提醒著他,只是一招,這個女人就打斷了他的鼻子。

  知晝單膝跪在副駕駛的車座上,另一條腿收進車內,一把拉上了車門,接著,她拉過司機身上的安全帶,飛快的在他脖子上纏了一圈,司機頓時覺得呼吸困難,明明這個女人那麼瘦,但是卻有著驚人的爆發力,即便他用盡全身力氣拉拽那條纏在身上的安全帶,卻依舊沒有辦法為他干涸的喉嚨獲得一點點新鮮空氣的注入。

  這女人是殺慣了人的。

  他意識到這一點時,已經是昏迷的前一秒了,他不再做無謂的掙扎,身後摸向車座下一直藏著的那把槍,朝知晝扣動了板機。

  知晝壓根沒想到他會有槍。

  她短暫的愣了一下,接著手掌底部推向他的手腕,將那把瞄准了自己腦袋的槍口向斜上方推了一段,那把槍迸出橙黃色的火光,槍聲刺耳,讓她不由得皺了皺眉。

  子彈打進她身後的車窗中,車玻璃劈裡啪啦的碎開,她只覺得背部陣陣刺痛,大概是有碎片劃過了她的後背。

  司機打完這一槍後就被她勒暈,她拉開他身側的儲物盒,裡面整整齊齊的碼著一排同樣花色的絲巾,知晝『切』了一聲,抽出幾根絲巾來,將他牢牢綁住,確認他不能自己脫困後,才從車裡走了出來。

  她掏出手機,給安室透打去了電話。

  「現在有時間嗎?能不能來接一下我?」她微微皺著眉,這樣說道。

  安室透到的時候,知晝正靠在車上低頭思索著什麼,她身上披著外套,黑發被夜風吹的凌亂,似乎被他的車燈閃到了眼,她眯著眼睛朝他看過來,帶著紅暈的臉頰清楚的展露在安室透面前。

  「你喝酒了嗎?」這是他下車後的第一句話。

  「一點點。」知晝披著外套走向他,「連環殺人案的凶手,在車裡,我綁住了。」

  知晝終於能夠抽一支煙了。

  她『啪嗒』一下點燃打火機,橙黃色的火光跳動著,在她臉上投下溫暖的光暈。

  「你沒事吧?」他關切的問道。

  「一點小傷。」她微微歪了一下腦袋,視線瞄向自己身後。

  安室透走過去,脫下她一直披在肩上的外套。

  背上有幾處傷口,是被碎玻璃劃過,最長的也不過四五公分,不算深,對於一般女性來說,這樣的傷口足以讓她們淚眼朦朧了,對於知晝來說,確實只是『一點小傷』。

  「這凶手……」她吐出一口煙霧,緩緩說道,「我報了警,等這人被抓起來後,你再讓警視廳公安部接手,但是不要讓組織察覺到有公安插手這件事,最近組織在肅清,你應該比我清楚現在的境況。」

  抽完這支煙,她將煙蒂扔在地上,隨意的抬腳碾了碾,才抬起頭來,衝他露出一個笑意:「那……回家吧?」

  「其實本來,我今晚也是想找你的。」安室透握著方向盤,偷偷觀察著她的神情。

  知晝似乎困了,腦袋倚在車門上,正在閉目養神,聽他這麼一說,便『嗯』了一聲,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其實……是想約你明天約會。」

  「唔……去哪啊?」她似乎覺得安全帶有點勒,稍微松了松,才緩緩問道。

  「你喝了酒,就算了,今天早點休息,下次吧。」他沒有看她,語氣中有些失望。

  「下次一定。」知晝拉了拉他的袖口。

  「可是……你不是不喝酒的嗎?」他試探性的,這樣問道。

  「被Rum灌的,最近形勢可不太好,你要小心自己的腦袋啊,景光也是。」

  「他懷疑你了嗎?」

  「這倒還不至於。」知晝搖搖頭,指了指前方的公寓,「開進去吧。」

  安室透將車子穩穩停好,知晝拉開車門,將外套搭在手臂上,低頭翻看著包裡的東西,不經意的問道:「要上來坐坐嗎?」

  「傷口要處理一下吧。」他拉住她,「所以,我當然要上去。」

  「別說的這麼冠冕堂皇啊。」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 將是什麼情況大家也都清楚,我盡量不被夾TAT


第29章 029

  她輸入密碼開了門,踢掉鞋子,從鞋櫃裡拿出一雙一次性拖鞋,放在安室透腳邊。

  「請用。」

  他簡單的環視了一圈她的住處。

  同她這個人一樣,很簡單大氣的裝潢,大部分是灰白二色,開放式廚房,廚具餐具一應俱全,她應該是擅長料理的類型,有一個小酒櫃,放了幾瓶開過或者沒開過的酒,旁邊托盤中倒扣著兩個玻璃圓口酒杯,刷洗的干淨,隨時都可以拿來用。

  兩個酒杯。

  她看起來是獨居,另一個酒杯給誰准備的?Gin嗎?

  「你先坐吧,我去洗個澡。」知晝說完,走進臥室拿了浴巾和換洗衣服,疲憊的轉了轉脖子,走進了浴室。

  浴室中嘩啦啦的水聲響起,他坐在沙發上,有點緊張。

  如同香港時期的住處一樣,不過家具高檔了許多,面前的矮桌下依舊鋪了一條昂貴的地毯,踩上去軟軟的。客廳中沒有凌亂放置的衣服,沙發的靠枕也飽滿圓潤,看上去平時她並不怎麼喜歡靠在沙發上,地毯上倒是放了幾個軟墊,看來她跟他一樣,喜歡盤腿坐在地上。

  知晝洗了個熱水澡,渾身上下緊繃的神經才算是放松了下來,背後的傷口不算疼,但是不處理一下的話還是麻煩,她擦著頭發,穿了件灰色吊帶睡衣緩緩走出浴室的時候,安室透正在打電話,看他滿臉認真的模樣,大概是在跟公安談公事。

  她走進客廳,從電視櫃下提了個藥箱出來,跪坐在安室透面前的地毯上,雙手交疊搭上沙發,枕著腦袋,看向他。

  他心不在焉的朝電話那邊的人嗯了幾聲,便將手機掛斷扔到桌上。

  「有點痛。」

  知晝只覺得洗過澡之後,那酒的後勁似乎更重了,她腦袋暈暈乎乎,只想埋進枕頭中大睡一場。

  「啊、好、好的。」他打開藥箱,跪在她身後,取了一個棉球,將滲出的血跡緩緩擦掉。

  安室透余光瞥向她藥箱中,從鑷子棉簽紗布到縫合傷口用的簡單器具和杜冷丁這些止痛藥物一應俱全,她大概是經常躲在公寓裡自己處理傷口,或者……給別人處理傷口?

  「器材很全,前輩經常受傷嗎?」他拿出酒精擦拭著她的傷口,隨意問道。

  「嗯。」知晝將濕漉漉的頭發全部攏到胸前,埋在手臂間的腦袋點了點,「有的時候Gin受傷了也會來我這。」

  安室透的手一頓。

  他眼前浮現出兩個人渾身是血,互相清理傷口的畫面。

  Gin脫了上衣,光裸著上半身靠在沙發邊,知晝跪坐在他旁邊,小心翼翼的為他纏上繃帶。

  甚至,他都能想像出,Gin一臉冷酷的閉著眼睛,手中晃著一個裝了冰球的玻璃酒杯。

  玻璃酒杯!

  他看向吧台,那裡確實倒扣著兩個酒杯,刷洗的干淨,客廳的燈光照過去,那酒杯還反射著漂亮的光線。

  Gin很了解她。

  上次的慈善晚會,Gin靠在沙發上撫摸她的後頸,那明明是個習慣性的動作,她的後頸很敏感,所以她一般都散著頭發遮住藕段似的那一節脖子。

  他知道這一點,還是上次在香港的時候,他發梢的水不小心滴在了她後頸,她當時就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貓,條件反射似的一下子跳了好遠。

  如果兩個人之間沒有親密動作,根本不可能發現她這個特點,Gin為什麼會知道?

  安室透搖搖頭,把自己腦袋裡那些讓他情緒不太穩定的畫面全部甩出去,鑷子夾起棉簽沾了點酒精,低下頭輕輕塗在知晝的背上。

  「怎麼了嗎?」她似乎察覺到他的異常,從手臂間抬起頭,扭過腦袋看向他。

  她一向吝嗇使用多余的表情,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淡漠和疏離,和某個綠眼珠黑頭發的高大男人,非常像。

  他想起幾天前,好不容易從組織中見到她。

  她跟Rye走在前面,兩個人側著腦袋似乎在低聲說著什麼,安室透追上去,輕輕叫了一聲『前輩』。

  組織這段時間的肅清讓她非常警惕,在有外人在場的情況下,她對他極其疏遠,就像個陌生人。

  她聽到他喊她,腳步一頓,回頭看向他。

  那個Rye也回頭看向他。

  安室透伸出的手抬在半空,而後緩緩放下。

  他們兩個的神情實在是太相似了。

  側著腦袋,微微低頭,額前的碎發遮在眼前,影影綽綽的露出那對結著冰霜似的眸子來,他們的臉部線條都是流暢而且凌厲的類型,配著那對從來不帶任何憐憫情感的眼珠,就像兩頭凶狠的野狼,似乎下一秒就能露出尖牙把他的喉嚨給撕了似的。

  「有事嗎?」

  安室透記得當時她的聲音干脆且果斷,發出的音節非常短,似乎多一秒的拖沓都是在浪費時間。

  「啊……沒事。」他尷尬的笑笑,退了一步。

  明明之前在圖書館約會的時候,她主動伸出手臂抱了他,後來他送她回家的時候,她也主動吻了他,怎麼那天一過,再見到的時候,就像對待陌生人一樣對待他呢?

  她好像跟身邊的任何一個男人都很般配,除了跟他。

  安室透失落的垂下眸子,將最後一片止血貼貼在她背上。

  「好了。」

  知晝將吊帶拉回肩上,扶著沙發站起來。

  安室透抬頭看她。

  她背著光,居高臨下的,他只覺得自己似乎永遠也攀不上她了,想到這裡,頓時覺得沮喪異常。

  知晝似乎並沒有發現他的異常,只是轉身走到冰箱,丁零當啷的取了些冰塊出來。

  安室透深呼吸一口,決定問問她到底對自己的追求是什麼看法的時候,她端著兩杯酒,『咚』一下放在他面前的小茶幾上。

  「我開了車……不喝酒了吧。」安室透將那杯酒往桌子中間推了推。

  「誒——」她拖長了音,晃著酒杯中無色的液體,一只手架在沙發上,撐著腦袋看他,「你還打算回去啊?」

  他呼吸一滯。

  知晝仰頭猛的喝下一口酒。

  這種純烈酒她向來很少喝,加了冰塊稍微稀釋了一下濃度,但一口下去還是嗆的她喉嚨直發燙,她能清楚的感受到那液體順著她的喉管一路向下流去,幾乎是下一秒,她整個人就覺得燒起來似的,熱的不行。

  怪不得俄羅斯人喜歡大口灌高濃度的伏特加,這東西確實能暖身體。

  她拿手背貼了貼自己滾燙的臉頰,舉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前輩……別、別再喝了。」安室透奪過她手中的酒杯,將僅剩不多的那杯酒放在桌上,杯中的冰塊撞擊發出叮當脆響,除此之外,室內便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了。

  安室透坐在原地,只覺得頭頂的燈光照的他有些眩暈。

  他垂在地毯上的手,被知晝輕輕按住。

  他錯愕的抬頭,知晝卻翻身整個人跨坐在他腰間,兩只手搭在他肩膀上,笑了起來。

  她臉頰紅撲撲的,帶著些少女的嬌憨意味。

  「我喝了酒才敢說嘛。」她低下頭,蹭了蹭他的側臉。

  「你有什麼事情不高興嗎?剛剛開始就一副有人搶了你幾百萬的樣子,真的很奇怪誒。」

  她呼出的氣息帶著燙人的熱度,灑在他的頸側。

  安室透鼓足了勇氣,環住她的腰。

  他只覺得自己的呼吸重起來了,只是簡單的擁抱讓他根本難以滿足。

  知晝坐在他腿上,兩只手環著他的脖子,近距離的看向他。

  他灰紫色的眸子像兩顆玻璃球似的,映著頂燈的光,閃閃爍爍的,她低頭看去,只見到了一種可以被稱為『緊張』的情緒,在他眼中蔓延開來。

  「你很緊張嗎?」她低下頭,輕聲問道。

  「有一點。」安室透點點頭,聲音沙啞,「前輩,別蹭了。」

  從剛才開始,知晝就一直找不到一個舒服姿勢似的,在他[脖子以下的內容晉江不讓寫]

  [圍脖ID:你吼辣麼大聲干嘛啊X]

  「讓我看看小降谷發育的正不正常。」

  ……

  [打了擦邊球的幾句話被屏蔽了]

  [懂得都懂]

  [我並沒有寫什麼,但還是要去圍脖,ID:你吼辣麼大聲干嘛啊X]

  「可是。」知晝皺著眉,坐直了身子,她湊上前,輕輕貼在他耳邊,「我想要嘛。」

  「不行。」他將她摟進懷中,「我得對你負責。」

  「那你就射外面好了。」

  「前淚腺液中也有精子,這不能百分之百保證安全。」

  「你在給我上生理衛生課嗎?」知晝眼眶通紅,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

  安室透正想說話,卻見到知晝低垂著腦袋,凌亂的黑發散在面前,他完全看不到她的表情。

  片刻,她抬起頭,已經滿臉淚痕了。

  「安室透。」她哭的抽抽噎噎,「你是不是嫌我髒?」

  這話一出,他頓時慌了,連忙捧起她的臉吻上去,可是她的淚珠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滴滴答答的滾落出來,砸在她的腿上。

  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我沒有啊,你怎麼會這麼想……」他摟住她的腦袋,撫著她的頭發安撫她的情緒。

  「我知道組織裡有關於我的不太好的傳言,如果你要是信了,那我也沒辦法。」

  「我確實問過Gin要不要上床,他拒絕了,我就再也沒問過。」

  「我的住處他來過幾次,大部分是處理傷口,除此之外明明什麼都沒做過啊。」

  「我不想說我了,組織裡流言那麼多,如果你信了,我不管怎麼解釋都沒用。」

  「你說要追我什麼的,是想借著我往組織中心靠攏嗎?」

  「你畢業就進了警察廳,是往政客那方面培養的吧?你這樣的人,他們怎麼會放你進來做臥底這麼危險的任務啊?」

  「你應該乖乖呆在你的警察廳,過幾年找個高官的女兒聯姻,就可以順利進入上層社會了。」

  「之前在香港,你說搶我的功勞是因為組織中有一個小時候對你很重要的人,那個人是個女人吧,你用的是『她』,我記得清清楚楚。」

  「你進組織做臥底是因為她吧?」

  「我們之間所有的親密的肢體接觸,明明都是我主動的,你從來只是抱我而已,你從來沒有主動吻過我。」

  「香港那次不算,你那時候肯定是想借機利用我吧。」

  「你是不是覺得我平時一直是一副什麼都不關心的冷漠樣子?其實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清清楚楚記在心裡。」

  「你已經拿到代號了,我對你還有用嗎?」

  她斷斷續續的說,斷斷續續的哭,消瘦的肩膀在他懷裡不停的抖著,似乎很害怕似的。

  「原來你一直是這麼想的嗎?」他語氣緩下來,輕輕拍著她的背,這句話中似乎帶了笑意。

  「你笑什麼啊?因為我的話太多,你嫌煩了嗎?」她一拳打在他肩頭,瞪著眼看向他。

  「怎麼會,你一直說一直說我也不嫌煩。」他吻著她的額頭,「你平時對我冷冰冰的,我實在沒辦法揣測你對我的追求是什麼樣的態度啊。」

  「你跟Gin之前有什麼關系我不在意,只是在我追求你的過程中,你一心一意對我就行了。」

  「關於小時候對我很重要的人嘛,她有自己的家庭,只不過她在我小的時候很照顧我,所以我才很想在組織中找到她,只是想對她說一句謝謝而已。」

  「不過,她好像在十幾年前,就死在一場事故裡了啊。」

  「至於聯姻什麼的,我可從來沒想過,我可不想做軟飯男啊。」

  「至於追求你……」他推開她,迫使她直視他的眼睛。

  知晝愣愣的跟他對視。

  「因為我喜歡你喜歡的不得了,一想到你心跳就變的好快,如果我追不到你,我會因為心力衰竭而死的。」

  她抬起手抹抹淚,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他吻吻她的眼角,而後逐漸下移,輕咬著她的唇瓣,將她推倒在床上。

  「沒有安全套。」她摟著他的脖子,賭氣似的說著。

  「如果懷孕了,那就結婚好了。」

  「你不會覺得一次就能中吧?」

  「概率是個很神奇的東西哦,晝。」

  「不許這麼叫我!」

  ……

  第二天一早,是安室透先醒來的。

  知晝睡得沉沉,呼吸平穩。

  外面的陽光很暖,透過窗戶灑在她和他身上,那條薄被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她踢開,只蓋住了兩個人的下半身。

  他正想把被子拉上來,卻看到她腰側的傷口。

  那是槍傷,他再熟悉不過了。

  上學的時候,射擊課的第一課,就是給他們看槍擊造成的傷口有多麼可怕。

  安室透輕撫著她身上的疤痕。

  那把打她的槍應該是小口徑,但還是在彈孔附近留下了一圈灼傷痕跡,以及覆在傷口上的,新長出來的一層新肉,凹凸不平,不是很好看。

  幾乎在他的手觸碰到她的一瞬間,知晝就睜開了眼睛。

  她的酒醒了。

  「這個傷口......」他拇指輕輕摩挲著這個疤痕,輕聲問道:「是出任務留下的嗎?」

  「不是。」知晝翻身下床,一邊隨意拿了個大號的短袖衫套上,一邊冷冷地說:「被自己人打的,為了防止我暴露。」

  「那...後來......」

  「岸塚老師打的,他死了。」知晝左手按在傷疤上,低下頭似乎在想什麼似的,繼而睜開眼睛,黑漆漆的瞳仁中深不見底,卻也毫無感情。

  安室透聽毛利小五郎提起過這個名字,在毛利的口中,這是一個鋼鐵般的硬漢,是一個似乎永遠都不會被打倒的男人。

  「這就是臥底之間處理不好距離的下場。」

  「所以......」知晝撿起昨晚他扔在地上的衣服,反手扔到床上:「你快走吧。」

  「真是個不近人情的女人。」

  她說完就轉身出了臥室,安室透輕笑,爬起來把衣服穿好,踩著拖鞋走近她身後,把她一把抱住。

  「昨晚你可不是這樣的。」

  知晝踢了一下他的小腿,並且不悅的『嘖』了一聲。

  「昨晚你問了那麼多問題,我還有一個沒有回答你。」安室透貼在她耳邊,「關於為什麼只是主動抱你,而不主動吻你,我覺得擁抱的身體接觸面積更大呢,而且,你很好抱。」

  「這是什麼奇怪的形容詞?」她挑挑眉,轉過身來摟住他的腰。

  「接吻的時候會很想要你,但是抱著你的時候,覺得超幸福。」他擁著她,「你在我懷裡的時候,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了,晝。」

  「不許這麼叫我。」她抬起頭,正對上他那雙漂亮的灰紫色眸子。

  他是下垂眼,金發柔軟的垂在他頰邊,加上健康的小麥色皮膚,都讓他看上去非常可憐而且無辜,他眼睛濕漉漉的,像一只可憐巴巴的小狗。

  她咬住下唇,將腦袋埋在他胸前,他的襯衣上有好聞的洗衣液的味道,不是什麼刺鼻的香水味或者煙草味,他就是一個這種很干淨的,讓她喜歡的男人。

  他好喜歡抱著她。

  她腰肢軟軟的,貼著她的胸也軟軟的,早上起來亂糟糟的頭發也軟軟的,整個人像一朵軟綿綿的雲彩似的,讓他欲罷不能。

  「早餐想吃什麼?」他將下巴擱在她頭頂,輕聲問道。

  「那得看你會做什麼了,零。」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 修修改改很多次,從一篇純肉改成這樣,只是為了不被鎖QAQ


第30章 030

  安室透站在灶台旁煎著雞蛋,知晝則將幾片烤的焦黃的面包放進盤子裡。

  「你不要以為拿一頓早餐就可以收買我哦。」知晝從冰箱中拿出花生醬,面無表情的放在餐盤旁邊。

  「收買什麼的……」他解下圍裙,將兩個圓潤的煎蛋放在兩片面包上,「你是無價的啊,晝,一頓早餐怎麼夠呢?」

  知晝哼了一聲,打開了電視。

  「昨天傍晚,在意大利威尼斯,發現了兩具屍體,女性三十五到四十歲,懷有六到七個月身孕,另一名死者是個未成年女孩,經法醫鑒定,年齡在十歲以下。兩人被槍擊致死,拋屍於一艘貢多拉,在水道中被游客發現。」

  漂亮的女播報員正在播放著今天的早間新聞。

  「水無憐奈,這主持人還裝的挺像模像樣的。」知晝拿勺子慢吞吞的抹勻花生醬,緩緩說道。

  「據有關消息稱,兩名死者的身份已經確定,是俄羅斯駐日總外交官的妻女......」

  安室透愣住。

  「喂,你剛從我的床上爬起來,就看著別的女人出神?」

  「當然不是這樣。」安室透笑著走上前,從背後環住她,「這是在吃醋嗎?」

  她咬了一口面包,沒說話。

  他蹭著她的側臉,語氣卻嚴肅起來,「這個俄羅斯外交官的任務,是Rye去做的。」

  「組織的要求,是他全家一個不留……」他思索著什麼似的,眯起眼睛。

  「你的意思是,Rye放過了這個外交官的妻女嗎?」知晝喝了一口牛奶,眉頭緩緩皺起來。

  「他殺人的時候很果斷,不像是……」安室透斟酌著用詞。

  「你殺人的時候也很果斷。」知晝看向他。

  「你殺人的時候也一樣,晝。」

  「不許這樣叫我,在別人面前改不過來了怎麼辦?」

  ……

  「還是不說嗎?」赤井秀一挽著袖子,面前的男人雙手被吊在生鏽的水管上,低垂著腦袋,仿佛已經失去了意識。

  「我……沒有私吞組織的東西。」男人聲音低微,氣若游絲。

  赤井抓著男人的頭發將他從水管上扯下來,地上的水槽中盛著紅褐色的液體,顯然是混了血。

  「吐真劑,還有嗎?」赤井朝身後的組織人員問了一句。

  身後的幾個黑衣人手忙腳亂的從手提箱中翻找著。

  「嘖。」景光靠著牆,抱著手臂冷冷的笑了一聲,「打多少針吐真劑都沒用,他的嘴哪有那麼容易撬開。」

  他的貝斯裝在包裡立在一旁,狙擊槍則放在房中的鐵桌上,零件散的滿桌都是,顯然是剛剛校准過精度。

  「這地方悶死了。」赤井解開領口的一顆扣子,看了一眼頭頂的通風口。

  那小小的通風口慢吞吞的轉著,扇葉常年處在這種潮濕陰暗的環境中,已經結了一層厚厚的鐵鏽,齒輪轉動發出『吱悠悠』的噪音,伴隨著腳下這個男人粗重的喘息聲,讓這個小小的審訊室顯得異常恐怖。

  景光走到桌邊,拉開椅子坐下。

  身後的鐵門發出一聲悠長刺耳的響聲,就像是一把鈍刀劃過黑板。

  房中的眾人回頭,只見推門進來的金發男人身材高大,口中叼著一根煙,禮帽和凌亂的發遮住他的雙眼,只露出消瘦的下巴。

  「繼續。」Gin微微抬頭,目光陰冷,松綠色的眸子直直的盯著赤井秀一,像一只即將狩獵的狼。

  赤井回過頭,抓住那男人的頭將他狠狠的摁在水池中,景光垂著眼睛擺弄著面前的槍,一言未發。

  男人被嗆的不停掙扎。

  在他斷氣前,赤井將他從水池中拖了出來。

  「就這樣而已嗎?」Gin冷嘲道,「你的審訊手段就這樣而已嗎?」

  赤井回頭看了他一眼。

  Gin站起來,環視了一圈四周,似乎在尋找一個合適的工具。

  他的視線定格在景光的貝斯上。

  Gin走上前,握住貝斯的前段將它從包裡拖了出來,一邊不緊不慢的挽著袖子,露出那一節膚色蒼白,但是肌肉線條非常有力的手臂。

  「砰!」一聲,那把貝斯砸在了地上男人的頭上,他半個腦袋都被砸的凹了進去,整個人基本瞬間斷了氣,只有苟延殘喘的神經還在發揮著作用,使他的四肢不停抽搐著。

  「那是……」我的貝斯。

  景光將後半段話咽回口中,看了一眼斷成兩半的貝斯,嘆了口氣。

  第二把了。

  他從沒想過,進入這個組織以來,消耗最快的工具竟然是他的貝斯。

  「看看這個。」Gin將『俄羅斯外交官妻女橫死威尼斯』的新聞調出來,而後將手機扔上桌面。

  手機砸在鐵桌上,撞擊聲不大,但是卻也足夠刺激耳膜了。

  「看清楚了?」他問。

  赤井緩緩將袖口放下來,盯著那則新聞沒有說話。

  「這個任務,本來是交給你的吧,Rye?」他語氣森冷,「如果不是Vodka之前見過那個外交官一家,他又碰巧去威尼斯出任務,認出了這個女人和她女兒,你還打算瞞多久?你放走兩個目標任務,不會是不小心吧?」

  「我把她們殺了,絕對。」Rye面無表情的回復著,言語之間非常堅決,不像作假。

  「白俄羅斯的別墅,燒毀的屍體有三具,警察的報告上寫的清清楚楚。」他滿不在意的掏出煙盒,扔到嘴裡一根萬寶路,火柴劃過粗糲的磨砂紙,沙沙聲輕響,卻沒有亮起火光。

  他又劃了幾次,四周彌漫起刺鼻的火丨藥味道,那根火柴頭頂的硫磺發黑,火星濺起,卻依舊沒有燃燒。

  他『切』了一聲,將火柴梗折斷,隨意扔在腳邊。

  「你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嗎?」Gin拉開椅子坐下,手臂隨意的搭在椅背上,冷笑著問道。

  「當然。」

  組織的審訊室,整個破舊的廠房都被改造成了這種簡單的審訊室,四周的拷問聲呼喊聲器具的摩擦聲此起彼伏,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個人在這種地方受苦。

  Gin抬抬手,指揮幾個黑衣人把男人咽氣的屍體拖下去,「寧殺錯,不放過。」

  「我就是這樣的人啊,Rye。」

  槍械零件摩擦的細微聲音響起,是Gin掏出了槍。

  赤井叼著那根未點燃的煙,突然笑了。

  「你不信,那就殺了我好了。」

  在Gin即將扣下板機的前一秒,那扇年歲久遠的鐵門又發出一聲刺耳的長鳴,淺金發男人推門而入。

  「什麼事?Bourbon?」Gin有些不耐煩。

  「這是我的疏忽,我給錯了照片,跟外交官死在別墅裡的,並不是他的妻女,是他的情婦。」安室透笑著走近,站在Gin和Rye面前,「他的情婦和妻子一樣,都懷孕了,私生子也差不多大,是我的情報有誤。」

  赤井抬眸看向他。

  哪有什麼情婦和私生子,那個別墅裡死去的屍體一直就只有一個,他聯系了Mary,讓她幫忙在警察的報告上做了假,這才蒙混過關,安室透現在為他說話,他不太明白這個金發男人的目的了。

  明明殺人的時候心狠手辣毫不留情,實在是不像個好人。

  「我是情報組的,是我的失誤,這件事你盡管報給Rum。」他氣定神閑。

  Gin冷冷的哼了一聲,將槍收了回去。

  他還想說什麼,手機屏幕突然閃爍起來,是一個電話。

  景光就坐在他旁邊,對於屏幕上的那個來電,他看的清楚。

  是知晝打來的。

  「所以……」Gin拿著手機面色不善的離開後,赤井靠著潮濕的牆面,往嘴裡扔了根煙,劃開火柴,抽了一口後才緩緩說道:「為什麼幫我?」

  「組織連小孩和孕婦都不放過,我只是看不慣這件事罷了。」安室透坐在景光旁邊,低頭把玩著黃銅色的馬格南子彈,緩緩道,「身為四肢健全的成年人,欺負手無寸鐵的女人和孩子,實在是讓人不齒,連我都看不下去呢。」

  「哼……」赤井冷笑。

  可是那對母女還是死了啊,最終還是沒能逃過組織的子彈,死在威尼斯了啊。

  「救不完的。」他認命似的,說出這麼一句話。

  「我可不這麼想。」景光抬起頭來,衝他露出一個充滿希冀的笑容。

  安室透也挑了挑眉,嘲諷似的,說道:「物以類聚,你也變成烏鴉了嗎?Rye?」

  ……

  「什麼事?」手機一直震動不停,他拉開車門坐進去後,才按下了接聽鍵。

  「行動組調給我十個人。」有車聲透過聽筒傳過來,知晝似乎正走在路邊。

  「你要做什麼?」

  「Rum想活捉白木英明,我可不這麼想,他必須死。」

  Gin掛斷電話,扭動鑰匙,車子震動起來,他掛上檔,正打算離開,手機卻又接到了一個電話。

  是Rum。

  「您有吩咐?」他問。

  ……

  知晝取了一粒避丨孕丨藥,扔在桌面上,正打算起身去倒水的時候,Gin打開了她的家門。

  「我得改密碼了。」她端著水杯,站在客廳中央。

  「你改什麼密碼我都能進來。」Gin冷哼一聲,脫下外套和帽子扔在進門處吧台的椅子上,走向客廳中央的沙發。

  「生病了?」他看到桌上放著的白色藥片,隨意問了一句。

  「有點感冒。」她跑去接水,還裝模作樣的咳了幾聲。

  他『嗯』了一句,面無表情的將那枚藥片掃到垃圾桶中。

  他的指縫中,夾著一片差不多的白色藥片,趁知晝轉身的瞬間,他便把藥片換了。

  這是Rum的吩咐。

  「這是組織研發出來的新藥,還在試用階段,但活體實驗已經做過了,效果還不錯。」Rum的聲音平淡,沒有感情起伏,「注射類吐真劑總是會讓人防備,雖然起效快,但對於受過特訓的人來說,相當於提醒他們『你要被拷問了』呢。」

  「這種食用類新型吐真劑,你碾碎了或者隨便找個辦法讓Cointreau吃下去,藥效發作要五到六分鐘,卡好時間,把我想知道的問清楚。」

  「你想知道什麼?」Gin掂量著手中的那一板白色藥丸,問道。

  「我不懷疑Cointreau是內鬼,但我懷疑她知道內鬼是誰,你只需要問她,是否知道打入組織的那只老鼠是誰就夠了。」

  「找我有事?」她緩步走回來,站在沙發前,和著溫水吞下那枚藥片,挑眉問道。

  「你從我手下面調人,總得先把計劃告訴我。」他抄著口袋,站起身來走向吧台,拿起一個倒扣的玻璃杯,輕車熟路的打開酒櫃,取了一瓶Rum出來。

  「你要嗎?」他回頭看了她一眼,輕聲問道。

  「我不喝酒。」知晝搖搖頭,坐在沙發上,又喝了一口水。

  他無所謂的將酒瓶和酒杯放在桌面上,走向冰箱,取出一塊早就凍好的方冰。

  Gin在水槽前衝了衝手,從刀架中抽出一把順手的刀具,低頭切割著那塊冰。

  「以後你老了拿不動槍了,可以去做酒保。」知晝盤腿坐上沙發,看向Gin。

  他只是輕笑。

  他切冰很慢,似乎並不著急的樣子。

  據說,專業的酒保,切割一個冰球只需要七十五秒,知晝覺得他最起碼切了大概五分鐘,才把那個亮閃閃的冰球放進了酒杯。

  他擰開酒瓶的蓋子,緩緩將淺棕色的液體澆在冰球上。

  「過來。」他朝她招招手。

  知晝本來不想動的,但是聽到他這句話後,卻下意識的站了起來,抬腿向他走去。

  她剛站直身子,只覺得頭暈目眩,如同低血糖一般,眼前仿佛看到了一個萬花筒,全是閃耀的彩色斑塊,知晝扶著腦袋,只覺得是自己站的太快才有點頭暈,她剛邁了一步,看到腳下有一塊地毯翹了起來,下意識的想要躲開,但是身體卻不停她使喚似的,兩只腳不受控制的踩了上去。

  她被地毯絆倒,整個人像個斷了線的木偶,猛的向前傾倒。

  她只覺得自己的腦袋猛的撞上面前的矮桌,劇烈的疼痛通過神經傳來的瞬間,她眼前一黑,就沒了意識。

  作者有話要說:

  安室透:琴酒,以後我會讓我的孩子認你做干爹。

  因為琴酒把藥換了,所以知晝沒吃到避丨孕丨藥,但是她以為自己吃了。所以這章 已經暗示的很明顯了,透子一發就中了∼


第31章 031

  知晝醒過來的時候,窗外已經夜幕沉沉了。

  她動了動腦袋,額頭傳來鑽心的疼痛。

  「醒了?」安室透將手掌墊在她腦後,扶著她坐了起來。

  她環顧四周,這裡大概是組織的醫院。

  「好疼。」她皺著眉,只覺得腦袋都要裂開似的。

  「怎麼會被地毯絆倒啊?」安室透端來一杯溫水,放在她手心。

  知晝低著頭,看著杯中蕩漾的漣漪,抿了抿唇。

  「因為……」她眨眨眼,面帶委屈的看向安室透,朝他招了招手。

  他湊上前。

  知晝貼在他耳邊,輕聲說:「因為剛剛吃了避孕藥嘛。」

  他身形一動,輕輕抱住了她。

  「抱歉。」

  「水灑了。」

  「抱歉。」他撫摸著她的頭發,「這件事是我欠考慮。」

  「我也沒想到副作用這麼大啊。」知晝將水杯放在桌上,環住他的腰,嘆了口氣,才道:「我一直覺得組織的醫院很悶,隔壁就是科研組的那棟樓,住在這裡,有種好像隨時都會被拿去做活體實驗的感覺哎。」

  「吶。」她轉了轉漂亮的黑眼珠,朝安室透露出一個狡黠的笑意,「我們走吧?」

  「現在已經半夜三點了哦。」他坐在床邊,給她穿好外套,「不過,我有個超級棒的地方,可能有點久,你想去嗎?」

  「想。」

  ……

  「以後試用品就別給我用了。」Gin坐在Run對面,語氣沉悶。

  「抱歉啊,活體實驗裡也出現了嚴重的眩暈和反映遲鈍這些副作用,但因為不影響藥效,所以我並沒有在意。」Rum站起來,背著手望向窗外的夜空,「還有下次機會嗎?」

  「不可能了。」Gin冷哼一聲,「她那麼謹慎,說不定已經看出什麼了。」

  「真可惜。」Rum語氣輕松,不像是可惜的樣子。

  「最大的困難不是遠處的高山,而是鞋裡的沙子……」他輕嘆一句,望著沉沉的夜幕,低聲說——

  「這粒沙子已經鑽進我眼裡了,卻怎麼都找不到,真是礙事啊。」

  ……

  安室透想起,剛畢業的時候,他和那幫臭小子們見的最後一面。

  他們坐在一家非常偏僻的小酒館,那時候正是黎明前最黑的時刻,四處沒有別的客人,只有趴在桌上困的直打呼嚕的店老板,還有剛畢業的他們。

  「明天我就去警視廳上班了。」依達航端著一扎啤酒,咕嘟咕嘟的灌下一大口,「啊,這個季節和啤酒真是太舒服了。」

  「以後要跟小陣平一起工作,真是讓人惡心啊。」萩原研二摟住松田陣平的脖子,兩個人的腦袋『咚』一聲撞在一起。

  「喂!你他媽的你這臭小子!」松田陣平一拳揮過去,被萩原低頭躲過。

  他豎著食指在松田面前晃了晃,「嘖嘖嘖,除了漂亮的妹妹,別人都別想碰我的臉。」

  「什麼啊?臭花花公子。」松田切了一聲,往嘴裡扔了個壽司,「喂,零和景光你們兩個,以後要去哪啊?」

  他們兩個只是笑,沒有回話。

  那時候,安室透一畢業就被警察廳警備企劃局特聘了進去,他隱約知道景光進了警視廳公安部,兩個人的職業都是絕密,就連昔日最好的大學同窗,也是不能透露的。

  剛開始,被選去做臥底的人只有一個,就是諸伏景光

  父母雙亡,唯一的哥哥也不住在一起,是一個社會關系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人。

  換句話說,可能他什麼時候死了,都不會有人知道。

  而降谷零,一開始就是往從政方面培養的。

  他不想眼睜睜看著景光一個人去送死,便也遞交了臥底申請,上頭那些官員不太願意讓他去從事這麼危險的工作,但如果臥底成功,將是一件大功勞,對於他以後升遷大有好處,他們討論半天,最終還是准了。

  「沒什麼可問的,我們以後就是櫻梅桃李了啊。」依達航拍了拍他的肩膀,很用力。

  「所以說,要好好經營自己的人生啊。」他舉起酒杯,「干杯!」

  「干杯!」

  幾個人的杯子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

  「誒不過,依達,你不是說介紹女朋友給我們看的嗎?」松田撓撓頭,問道。

  「哎呀,今天她沒時間,不然一定讓你們見見。」依達爽朗的笑笑,接著換上一副八卦神情,「我說你們,都有喜歡的女孩子了嗎?」

  「我們不清楚,萩原研二這臭小子身邊可是女人不斷啊。」

  「你這家伙——」被點名的萩原張牙舞爪的站起來,兩個人又嘻嘻哈哈的扭打在一起。

  「你們兩個。」伊達拿手肘碰碰景光,揶揄的目光在他和降谷零身上打量著,「有喜歡的女孩子了嗎?」

  「啊……這個......」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尷尬擺手。

  「如果遇到了,一定要抓住啊。」伊達爽朗的笑笑。

  「要約會哦!一定要約會!」萩原和松田打打鬧鬧,其實一直在偷聽——

  「最喜歡的風景,一定要跟她一起看啊。」

  他回過神,車子行駛在高速路上,兩邊的風景飛速向後掠去,知晝蓋著他的外套歪著腦袋睡的沉沉,天幕依舊黑壓壓的,他抬手看了一眼表,或許能正好趕上。

  說起來,那次小酒館簡單的聚過後,他就再也沒見過他們了,就連簡單的電郵聯系,也少之又少,不知道他們現在在什麼地方,在做什麼呢?

  安室透釋然一笑,側過身將快要從知晝身上滑落的外套往上拉了拉。

  我也有喜歡的人了啊。

  找個機會告訴他們吧,尤其是萩原那家伙。

  知晝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覺得恍惚中車子似乎停了,大概是時間並不著急,安室透沒有下車,而是坐在駕駛座靜靜的看著她,她其實已經醒了,卻在眯著眼睛偷偷看他。

  「如果醒了的話,就起來吧。」他湊上前,理了理她有些凌亂的發。

  「啊,被發現了。」她笑著伸了個懶腰,將外套遞給他。

  「走吧。」他穿上外套下車,卻繞了一圈走到她這邊。

  「來。」他拉開她身側的車門,背對著她半蹲下來。

  「你要背我嗎?」她雖然這樣問,但還是乖乖環住他的脖子,趴上他寬厚溫暖的背。

  「你可是傷員啊,當然要接受我無微不至的照顧。」

  「切,油嘴滑舌。」她雖然這麼說著,但是嘴角還是不自覺地勾起。

  他深一腳淺一腳的踩著沙灘,時不時的眯著眼睛看向海平面。

  那裡已經有橙黃色的陽光透出來了,他得趕緊點。

  「慢點。」知晝拍拍他的肩膀,「晃得我腦袋疼。」

  「啊抱歉抱歉。」安室透慢下腳步,「馬上就到了。」

  知晝大概猜到他要干什麼了。

  他背著她停在沙灘上一塊凸起的礁石邊。

  初升的朝陽暖洋洋的發散開來,他放下她,摟著她緩緩坐下。

  知晝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側過腦袋看向他。

  他滿臉認真的盯著海平面將升的朝陽,微微抿著唇,似乎在准備一些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天亮了。」太陽終於破開海平面,緩緩出現在兩人面前的時候,他低下頭,看向她——

  「警察學校的同學曾經跟我說,要把最喜歡的風景跟最喜歡的人分享,小時候我常跟景光在這片海釣魚,他總是能釣到又大又肥的海魚,我不服氣,有一天半夜偷偷跑出來,拿著釣竿站在那邊的碼頭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天都亮了。」

  「那時候我覺得,朝陽真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風景了。」

  「晝,今天,我終於可以跟你分享這裡的風景了。」他蹭了蹭她的臉頰,將她緊緊摟住。

  知晝眨眨眼。

  「我覺得,我遇到了你,以後再也沒辦法喜歡別的女人了。」

  橙紅色的暖陽下,他低頭吻著她,喃喃的說道。

  「所以,降谷太太的位置,我永遠只為你一個人留著。」

  「知道了。」她笑,摟住他的脖子把腦袋埋在他頸窩,眼角悄悄的滑了一滴淚出來。

  「組織裡也好,警察廳也好,以後都有我陪著你。」他把她抱的緊緊的,「我說給你聽,也說給太陽聽,以後我們結婚,就讓太陽做我們的證婚人。」

  「你別想的那麼久遠啊。」知晝忍俊不禁,「我可是個過一天是一天的人。」

  「對我們這種人來說,能看到明天的太陽,已經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了。」她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說道,「在你加入組織前,我有很長一段時間既迷惘又不安,還好你來了。」

  「我覺得能遇到你已經足夠幸運了。」她直視他的雙眼,眨眨眼,晶瑩的淚花就從她眼眶中滾了出來,她眸子裡水光瀲灩,澄澈的就像干淨的貝加爾湖,「我是個不敢預想未來的人,既然你已經規劃好了我們的未來,那我也會努力完成你的願望。」

  「別那麼消極,晝。」他吻在她的額頭——

  「天會亮的。」

  ……

  「就是前面那個碼頭,我們經常在那裡釣魚。」他牽著她的手,漫步在沙灘上。

  「我沒釣過魚。」她轉過頭看向他,滿臉希冀。

  「下次帶你一起來。」他歪著腦袋思索片刻,問道,「你還有什麼想做的嗎?」

  「嗯……」知晝認真的思考著,「想養只狗,要白白胖胖的那種;想跟你一起去洗車,感覺這樣很有生活氣息;想半夜餓醒的時候吃你做的夜宵;想做回警察,我連警證都沒有呢;還有,櫻花徽章 ,我一定要毛利老師親手給我戴上;還有……還有太多了。」

  她所想的這些事情,對目前的兩個人來說,如同天方夜譚。

  「沒關系。」他抱住她,「我們還有很長的未來。」

  回去的路上,安室透拿出手機,悄悄給萩原發了一條郵件——

  「謝謝你的建議,我帶她去看了最喜歡的風景,現在我也有喜歡的人了哦,萩原!」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 算是過渡,接下來大概就要開虐了,因為存稿一滴都沒有了,而且估計be結局那幾章 也需要不停的完善,加上我還要寫論文,所以,請求歇幾天,我大概存上那麼七八章 之後再恢復日更。

  關於本章 :

  首先,這一章 全是flag,沒錯,女主快死了。

  知晝設想的那些事,釣魚,養狗,洗車,半夜餓醒吃夜宵,在《零的日常》裡面,透子都做過了,不過是自己做的。(因為那個時候她已經死了)

  還有,知晝以為是避孕藥的副作用導致自己暈倒的,所以並沒有多想,她認定了自己一定吃了避孕藥。按照我的大綱,她還有不到一個月時間就要死了,所以一直到她死,她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懷孕了,透子就更不知道了。

  這章 最後,透子給萩原發郵件,但在這個時候,萩原應該已經殉職了,所以他根本看不到這條郵件,不過透子不知道就是了。

  關於結局:

  大家也應該能看出來,這篇文是借鑒了《無間道》中的一些情節和元素的,包括一些經典台詞,所以,雙方互相安插臥底一直是整篇文章 的中心,組織內部雖然全是假酒和廢物,但警視廳和FBI內也不見得就沒有組織的內應。

  所以真正影響結局的並不是孩子的問題,而是前面提到過的警視廳的內鬼,包括我也暗示過,FBI內也有內鬼。

  因為這篇文我一開始就是按照be結局寫的,從文案也能看出來,所以he結局是接在be結局後面的,兩個結局接起來看,或者單個看都不矛盾,但我還是會分兩卷標明,這樣比較直觀一點。

  簡單來說,he結局就是所有人都以為女主死了的時候——知晝:哎∼想不到吧,我又復活了。

  還有一件事,警校組確實意難平,所以我一直在想景光的便當要不要踢,前幾天也有讀者給我留言想讓我踢掉景光便當,因為我原大綱裡景光跟漫畫中一樣是殉職的,be結局中也沒活下來,在he線中,我構思過許多景光不死的橋段,但是怎麼看都有些突兀。

  因為景光的死是透子跟赤井決裂的原因,所以如果景光不死,赤安的矛盾不會這麼深,透子大概率還是會看不慣在日本隨意行使權利的FBI,但絕不會像漫畫那樣一碰到跟赤井有關的事就失去理智,這樣的話整條赤安線就變得沒有衝突感,也就沒有意思了。

  所以綜上:

  be結局:幼馴染和老婆孩子皆失。(這個結局之後可以直接帶入柯南時間線,完全不矛盾。)

  he結局:我以為我的幼馴染和老婆孩子都死了,結果老婆詐屍了,好開心∼(因為有柯南的主角光環籠罩紅方,所以這條線大概走輕松向∼)


第32章 032

  「將您的財產全部購入這支股票,組織收到賬後,會直接安排直升機在樓頂接應您。」

  知晝站在白木英明的辦公桌前,笑的端莊大方。

  她的身後,安室透靠在牆邊,正翻看著白木英明事務所的所有賬目明細。

  「我現在就去安排。」白木英明拿起電話,叫了幾個助理過來,同時瀏覽著今天的股票信息。

  「還有六分鐘開盤,這支股是一支死股了,真的不會被查嗎?」

  「當然,您放心。」知晝輕笑,繼而看向安室透,「他會跟著您並且監督您一切舉動,那個出租車司機已經被警察控制住了,為了您的未來,您也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這我當然明白。」白木英明點點頭。

  「我在這裡等您。」知晝站在門邊,輕聲說道。

  對於組織來說,洗錢是一件成規模的事。

  但對於組織來說,在一定範圍內不講信用也是常有的事。

  比如這次,白木英明的錢一旦轉走,他便再也沒了利用價值,迎接他的只有死路一條。

  知晝環視一圈他的辦公室,桌子上倒扣著一個相框,她拿起來,照片上白木英明和白木惠子並肩站著,穿著一身寬大的博士服,身後是哈佛大學標志性的朱砂紅建築,這大概是很久前的照片了,白木惠子笑的溫和又靦腆,長長的黑發光亮柔順,她的身體傾向白木英明,顯然是將他當成了自己的依靠。

  怪不得她喜歡大和撫子那樣的女人。

  白木惠子之前就如同大和撫子那樣,溫婉優雅又知性,可惜了,如今卻死在自己丈夫的手中。

  知晝將那個相框扔進垃圾桶,薄薄的一層玻璃受了衝擊,『啪啦』一下碎了,照片上兩個人的笑容被破碎的玻璃折射著,變得斑駁不清。

  ……

  白木英明指揮著助手轉出自己的財產,忙的滿頭大汗。

  這是幕後操盤股市,絕對的違法行為,日本公正交易委員會不可能察覺不到,所以他更要快。

  安室透的手機屏幕一直亮著,每一筆錢到賬,Rum都會馬上把資金明細發給他,白木英明的財產多的可怕,加之那些政客拜托他投資的資金,他也打算一並獨吞並且轉出去,這是個十分得罪人的行為,就算組織不對他下手,他跑出國外也活不了幾年。

  「我都轉出去了,我們快去樓頂,組織快把我接走吧。」白木英明拿著手帕擦著臉,焦急的朝安室透走過來。

  他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沒有動。

  「我這裡還有最後一筆入賬沒收到,先回您的辦公室等吧。」

  手機中遲遲沒有動靜,安室透掛上禮貌的笑意,朝他做了個『請』的姿勢。

  「不會出問題吧?」

  「組織做事,您放心。」

  他走在前面,首先推開了他辦公室的門。

  「我只是性急。」白木英明露出敷衍又討好的笑意,跟在他身後走進了辦公室。

  安室透將門緩緩關上。

  室內拉了窗簾,昏暗靜謐。

  白木英明原地踉蹌了一下,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身後就有人拿繩子似的東西勒住了他的脖子。

  「你的妻子是這麼死的。」知晝坐在沙發上,正擺弄著他桌上的茶具,「你也試試吧,窒息而死是什麼樣的感覺。」

  他雙目漲紅,雙手慌亂的拉扯著環在脖子上的繩子,喉中發出急促短暫的氣音。

  大概過了幾分鐘的時間,他便停止了掙扎,布料摩擦的聲音輕響,是他的屍體被殺手丟在了地上。

  「清理干淨。」知晝站起身來,朝屋內的幾個黑衣人吩咐著,「屍體扔到東京灣去,弄隱蔽點,最起碼一個月內不要被人發現。」

  「知道了。」

  屋內零零星星的有幾個人應道。

  「辛苦了。」知晝點點頭,最後看了一眼白木英明倒在地上的可憐樣子,轉身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這算給白木惠子報仇?」

  安室透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

  「殺人償命,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她輕笑,「況且,他對組織也沒用了。」

  ……

  一個掌握東京半數政客投資走向的資金經理人失蹤,會帶來一系列的連鎖反應,尤其是在他失蹤前,將政客的錢盡數私吞,然後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這個國家。

  作為他客戶的政客,因為收了高額賄賂,才會去找他洗錢。如今他突然消失,大部分人都又氣又恨,多方打聽他的下落。

  可是有人不一樣。

  Rum要安室透去收集情報,關於日本國土交通大臣——佐佐木賢人。

  他調查越深入,才越明白組織一系列動作的用意。

  組織的目標一直就不是白木英明,而是佐佐木賢人。

  組織最近在日本大肆建造實驗室,據說是在研發什麼機密藥物,而國土交通省正是司管日本的土地規劃;除此之外,組織在海外的交易越做越大,已經漸漸形成一個由日本為中心的違法交易網絡,對海關和交通方面的需求也越來越大,而國土交通省的業務範圍,也包括海陸空三種交通路線,以及海關總署。

  佐佐木賢人大概是請白木英明處理自己的受賄資金,被組織抓住了這個把柄,便開始一點一點為他敲響警鐘,讓他害怕心虛,隨著周圍知道他秘密的人一個一個死去,他早晚要主動找組織請求合作。

  這已經是非常明顯的插手政界的舉動了。

  白木英明一失蹤,佐佐木賢人馬上意識到這個和他同流合污的男人應該是被殺了,而不是別人私下流傳的攜款潛逃。他對於危險的嗅覺非常敏銳,幾乎是白木英明失蹤的第二天,他就在全球範圍內膽戰心驚的找保鏢,並打算在今天面試他們。

  這是個大任務,基本上整個行動組傾巢出動。

  安室透走進約定好的酒店套房,推開門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滿桌的武器。

  知晝穿了一身黑,整個人陷在沙發中,屈著腿踩在坐墊上,手臂搭上膝蓋正玩著一把□□,而Gin就靠在她身側抽煙,沒帶帽子,也沒穿標志性的黑大衣,有件薄外套搭在知晝身後的靠背上。三月份的日本已經有些暖意了,他只穿了一件黑襯衣,袖子挽到手肘,一看就是准備打人了。

  安室透這幾天全身心投入在佐佐木這件事上,已經大概一周多沒有見過知晝,見他走進來,知晝懶懶的掀了一下眼皮,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算是打招呼。

  他關上房門,才看到Rye靠著牆站在一旁低頭抽煙,他同樣沒戴標志性的針織帽,這個季節再戴那種東西要捂出汗來的。

  一旁的矮桌邊,景光和組織裡的另外兩個狙擊手正在低聲交談,槍械被擦的光亮,顯然是有好好保養過。

  知晝的所坐的位置離房間中央那個擺滿了武器的大理石桌還有點距離,Vermouth和Vodka正坐在桌邊低頭看著電腦,從Vodka墨鏡反光出的畫面可以看出,他們似乎在看監控錄像。

  「人都到齊了?」他問道。

  「今天的行動就這些人。」Gin咬著煙答道。

  「那我簡單傳達一下Rum的要求——」

  「今天佐佐木賢人將和三組約好的保鏢見面,他們分別是誰,是否獨身前來,以及所有的背景資料我已經提前發給你們了,他們約在809房見面,我們所在的房間是909房,但是我們的人會操縱電梯使他們以為自己來到了八層,那幾個保鏢都會分批來這個房間,全部殺掉,不留活口。」

  「Cointreau將會自稱是來見面的保鏢,去佐佐木的房間。」安室透說著,拿過電腦調出地圖,「Rye在這棟樓狙擊,要讓佐佐木覺得自己的性命確實受到了威脅,Cointreau則借機保護他,以取得他對你的絕對信任。」

  他說著,抬頭對上知晝的眸子,「對你來說,應該很容易吧?」

  「嗯。」知晝依舊玩著那把□□,滿不在意的點點頭。

  安室透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他這幾天想了很多,組織中本來男女關系就很亂,她根本沒有必要跟他刻意保持距離,在他看來,這種態度簡直就是在折磨他。兩個人明明已經一周左右沒有見過,連電話都只是打了幾通而已,他現在巴不得抱住她親上去,而知晝,卻拿他當空氣。

  他將視線移開。

  「太悶了。」知晝將刀扔到桌上,「我出去抽支煙。」

  她說著,轉過身在Gin搭在靠背上的外套中摸了摸,拿出了一盒綠色包裝的七星。

  「打火機。」她朝Gin伸出手。

  Gin冷著臉,將一個銀色打火機扔到她手裡。

  安室透挑了挑眉。

  醋意起來了,他要氣死了。

  知晝從來沒有刻意跟Gin保持過距離,這種摸衣服口袋的動作,怎麼看都有些曖昧,也難怪組織裡瘋傳她和那個高冷金發男人的流言。

  想到這裡,他突然笑了起來。

  流言止於智者,或者……止於更勁爆的流言。

  知晝剛剛關上門離開,他便扯了扯領帶,走進了套房的洗手間。

  只聽裡面響起嘩嘩的水聲,大概是他在洗手,不過片刻,他便擦著手走出來,將毛巾隨便扔在沒人坐的沙發上,推開門離開了這個壓抑的房間。

  酒店走廊中寂靜無人,這層樓全部被組織包了下來,這時候根本不會有人來打擾他。

  知晝將煙盒放進外套口袋裡,抱著手臂倚著牆,不出三分鐘,她身側的房門果然被人打開。

  她抬頭看去,正對上安室透那雙灰紫色眼珠。

  他緩緩關上房門。

  知晝伸手摟住他的腰,腦袋在他胸前蹭了蹭,「想你。」

  安室透頓時覺得醋意煙消雲散了。

  他何德何能,竟然能親眼見到沼淵知晝這樣的女人跟他撒嬌。

  他一只手撐著牆壁,另一只手撫摸著她的側臉,急不可耐的吻上去,她哼哼唧唧的笑,拉著他的外套將他整個人拉近,知晝被他吻的氣喘吁吁,眸子中水光閃閃,頰邊是羞澀的紅暈,他低頭輕輕抵著她的額頭,呼吸重了起來。

  「想要你。」他湊在她耳邊,輕聲說。

  知晝笑著,一口咬住他的拇指,溫軟的舌尖輕輕舔過他的指腹,水汪汪的眼睛卻直直的盯著他。

  手指的神經最為敏感,安室透只覺得自己臉頰發燙。

  房門卻在這時被突然打開,Vodka拽著褲腰帶,一副尿急的樣子跑了出來。

  他看到抱在一起的兩個人,愣在原地。

  Vodka推了推墨鏡,似乎這樣就能看的更清楚些,接著,他驚愕的倒吸一口涼氣。

  知晝舌尖一頂,將他的手指推出口中,他的指腹戀戀不舍的揉捻著她的唇,她輕笑一聲,將自己的手指擠進他的指縫間,拉著他的手藏在身側。

  這一系列動作做完,她才頗為不悅的皺了皺眉,扭頭看向Vodka。

  「有事?」她問,隱隱帶著生氣的前兆了。

  Vodka還沒緩過神來。

  難道這就是十指相扣嗎?

  原來他們兩個人竟然有這種關系的嗎?

  那大哥呢?Gin大哥被綠了嗎?

  可、可是,舔手指什麼的——

  真的太色了!太色了!

  作者有話要說:

  震撼伏特加一整年


第33章 033

  「我、我找廁所。」Vodka急忙解釋到。

  「房間裡的不能上?」知晝挑眉。

  「房間裡的馬桶壞了,衝水管斷了,沒辦法……」Vodka向後退了一步,然後試探性的看向兩人:「我現在能去了嗎?」

  ……

  三個人一起走回房間的時候,Vodka畏首畏腳滿臉通紅的跟在後面,Gin向三人投過疑惑的視線,安室透面色如常,一點不像做了虧心事的樣子。

  「任務有問題?」他問道。

  「啊,沒!沒問題!」Vodka朝Gin擺擺手,哆哆嗦嗦的說。

  他沒再多問了,只是視線在知晝臉上打量了一下。

  她抬起頭,對上他的目光。

  一點不心虛。

  任務照常進行。

  知晝走進佐佐木賢人的房間,坐在他的對面。

  「先生,我是今天來應聘的保鏢。」她坐在佐佐木的對面。

  「我可沒找女人啊。」佐佐木推過一杯清茶,裊裊霧氣中,他眯起眸子看向她。

  知晝打量著他的樣子。

  高壯,據說早年間是個職業拳擊手,年紀大了肌肉狀態大不如前,但一眼看上去依舊精瘦有力,是個爆發力極強的男人,他年紀五十出頭,發型打理的非常妥帖,西裝領帶無一不是昂貴面料,他笑容溫和,頗具親和力,讓人很難把他和大貪官結合起來。

  這是在官場中摸爬滾打多年所練出的假笑,她明白。

  這人是個老狐狸,很難對付的那種。

  「您找的那些保鏢,已經被解決了,只有我們才有保護您的能力。」她笑著,遞上一張名片。

  黑底燙金,只有一個名字——

  「Cointreau.」她念出這個單詞,「我的代號。」

  「我不是一個人,您需要保護的話,根本沒必要去找國外那些收錢辦事的保鏢。」她笑著理理衣袖站起來,「找我們就好了。」

  知晝勾唇一笑,「如果您下定決心的話,名片背面有我的電話,盡管打來,隨時恭候。」

  紅色的光點打在佐佐木賢人的胸口。

  她目光一凜,幾乎是下一秒,她就朝佐佐木撲了上去。

  子彈打碎落地窗,緊緊的嵌在地毯中,被高溫燒焦的地毯冒著一股細細的輕煙,室內瞬間彌漫起刺鼻的焦糊味。

  知晝將佐佐木賢人拖到牆體後面,警惕的盯著房門處。

  「你知道嗎。」佐佐木驚慌失措的大口喘息著,「我剛剛改變主意了,保鏢就雇你。」

  「對您來說,這是最好的選擇了。」

  她說著,將窗簾猛的拉上,室內頓時陷入一片昏暗。

  「走樓梯下去,我們的人會接應您,送您去安全屋,等這段時間您的仇家對您的追殺結束後,您還是國土交通省的大臣。」

  佐佐木撐著地毯爬起來,口袋中似乎掉出了一個小東西,他並未注意,逃也似的離開了這個房間。

  她拉開窗簾,朝對面樓Rye的位置打了個手勢,對面狙擊鏡亮光一閃,大概是他撤退了。

  知晝後退一步,正打算離開,卻踩到了一個小小的圓形物體。

  她撿起。

  手中躺著一枚黑底金邊的袖扣,上面的印著一只仰著頭的烏鴉。

  佐佐木賢人是Boss的親信。

  不太對勁。

  這是什麼意思?

  大費周章 的去保護一個Boss親信,而且在此之前,所有參與這次任務的人,都不知道佐佐木賢人是Boss親信的這件事。

  那就只有一個答案了。

  佐佐木賢人這條線,完全就是為了抓內鬼。

  想到這裡,知晝的心已經涼了一半。

  這枚袖扣只有她看到了,應該是佐佐木不小心掉出來的,也就是說,整個行動組,除了她,都以為這次只是一個保護高官並且讓他向組織投誠的大任務。

  而實際上,這個高官是Boss的親信,是對Boss唯命是從的,對Boss有病態崇拜的,Boss的親信。

  完全被反制了。

  可以確定,組織已經懷疑有內鬼在行動組。

  那個人會是誰?

  是警察?還是Rum之前提到過的國外的間諜機構?

  最重要的是,他們三個人是否還安全。

  知晝不敢繼續想下去了,她只覺得手心出了一層冷汗,那枚袖扣被她緊緊的握在手中,金線描繪的烏鴉形狀印在她的手心,栩栩如生,又陰冷可怕。

  她思索片刻,將那枚袖扣扔到地面上,裝作沒有看到的樣子,快步離開了這個房間。

  她什麼都沒看到,什麼也不知道。

  可惜事與願違。

  第二天,大批FBI連夜入境,直奔佐佐木賢人而去。

  先是佐佐木在國土交通省的辦公室被人連夜闖入,秘書去上班的時候,只見到辦公室內一片狼藉,卻沒有關鍵文件丟失;緊接著,第二天一早,檢察廳的特搜隊就要接到命令要徹查佐佐木賢人貪污受賄一事,他在東京的兩棟別墅和幾處公寓都被檢察廳控制,連帶周邊的親人和秘書助理,也全部被特搜隊扣押,美其名曰配合調查。

  這發展實在是糟糕。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佐佐木是否發現自己的袖扣丟了。

  如果他發現自己丟了像征身份的烏鴉袖扣,那當時留在那間套房的知晝只能是唯一一個撿到袖扣的人,她也會是行動組唯一一個知道佐佐木真實底細的人,而第二天就有FBI入境,並且驚動了檢察廳特搜隊,這一系列看似內鬼透密的舉動,將全部被扣在知晝頭上。

  她會被當成FBI的內鬼處理的。

  她現在非常確定,組織中有FBI派來的臥底,而且那個臥底就在行動組,就在那天出任務的幾人中。

  而且FBI,似乎非常想要活捉佐佐木賢人,畢竟他是Boss的親信,一定知道不少驚天秘密,但是FBI的冒進舉動,無疑把知晝推上了風口浪尖。Rum和Gin目前對此都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只能說明佐佐木還沒發現袖扣丟了,或者發現了沒有上報,但是這麼重要的東西丟失,察覺到是早晚的事,知晝被認定成FBI的內鬼,也是早晚的事。

  至少在目前,她不能輕舉妄動。

  一切還得照常,她不能先心虛。

  大批FBI入境的第二天,她就去了組織為佐佐木賢人提供的別墅。

  「今天我來排查別墅。」她將包放在沙發上,外套遞給女佣,同時遞上自己的手機。

  「您是否有跨國受賄行為?」她聲音冷下來。

  「不可避免,當然有。」佐佐木依舊笑著,仿佛絲毫不緊張。

  「昨天夜裡,數十名FBI入境。」她滑動著手機上FBI的名單,「他們直奔東京來,大概是為了抓您,昨天國土交通省大樓中您的辦公室,已經被非法闖入。」她將手機裝回口袋中,「讓組織幫您渡過難關真是最明智的選擇了,世界上能與FBI抗衡的只有我們而已。」

  「那真是辛苦您們了。」他煮好了茶,向她推過來一個小茶杯,「請用。」

  「別墅很大,我要一一排查,就不耽誤時間了。」她並沒有喝那杯茶,而是提著包走上二樓,然後又想起什麼似的轉回身,「我們會為您安排替身,檢察廳的事情很麻煩,您最近本人就不要露面了,我們會安排人易容成您去接受審訊。」

  「辛苦你們了。」佐佐木雙手敞開,搭在沙發上,「對了,Cointreau……」他敲著下巴,隨意問道:「那天我被狙擊的時候,丟了一個袖扣,大概這麼大……」他手指彎曲,圈起一個拇指蓋大小的圓圈,「你有看到嗎?」

  「……」知晝側著腦袋很認真的想了想,才搖了搖頭,「沒有注意到呢,可能被善後小隊撿到了,我等會幫您問一下。」說著,她拿出橡皮圈綁起頭發,「一會您的替身會來跟您見面,您還是先專注這些事比較好。」

  安室透就是那個替身。

  他跟佐佐木賢人的身材相似,又沒有難以處理的長發,而且向來做事謹慎小心,扮演一個心機深重的貪官並不是難事。

  佐佐木最近會聲稱生病需要靜養,呆在別墅中閉門不出,一旦遇到無法逃避的審訊調查,就會由安室透易容成他出面。

  安室透來跟佐佐木接洽的時候,知晝正在檢查別墅中的游泳池。

  「您的不必要行程全部推掉,必要行程通知我,我替您參加。」安室透說著,身子微微前傾,「您有什麼特別的習慣嗎?比如左撇子,口頭禪之類……」

  他的話音漸漸低下去。

  知晝從泳池中緩緩走出。

  穿泳裝的沼淵知晝。

  她抬手摘下泳鏡,晶瑩的水珠映著下午的陽光,閃閃爍爍的,從她身上滑落,再緩緩砸進水中,她仰著頭從女佣手中接過毛巾,修長的天鵝頸白皙纖細,似乎一掐就能斷了似的,手臂雖然纖細,但漂亮的肌肉線條讓人無法忽視,一看就是經常運動的類型。她從水中出來,站在泳池邊側身跟女佣囑咐著什麼,同時接過浴袍披在身上,只露出一節白皙的小腿,和他一只手就能握住的纖細腳腕。

  他收回視線。

  知晝赤著腳緩步走進屋內。

  她看了他一眼,接著坐在了佐佐木沙發的扶手上。

  「安室先生也在盯著我的保鏢看嗎?」佐佐木笑著為他滿上茶,手掌隔著知晝的浴袍摩挲著她的背,「又漂亮又厲害的女人,誰不喜歡呢?」

  安室透緊緊盯著佐佐木放在知晝背後的那只手,似乎下一秒就要站起來把這只不安分的手折斷了似的。

  「泳池的排水口很小,是電動控制的,很危險,燈光也全部拆掉,可能有漏電風險,當然,您不下去游泳,是最好的選擇了。」她站起來,佐佐木的手尷尬的抬在半空,她冷笑一聲,一邊解著頭發,一邊緩步走上二樓。

  安室透的目光追隨著她的背影。

  又開始了,又開始裝不認識他了。

  ……

  當晚,知晝回到住處時,還沒來得及踢掉鞋子,就被人摁在了門上。

  她貼著冰涼的門板,身後男人貼在她耳邊逐漸加重的喘息讓她有些害怕。

  「干什麼?」她被安室透常用的衣料柔順劑的味道籠罩,便知道背後的人是誰了。

  她抬起的右手被他扣住,他的指尖擠進她的指縫中,灼熱的手心緊貼著她的手背,她的手掌被緊緊按住動彈不得,便不再掙扎了。

  她熟知安室透的脾氣。

  他將她的發全部攏到胸前,露出那一節白皙的後頸來。

  然後,低頭咬了上去。

  他早就想這麼做了。

  知晝悶哼一聲,夾雜著壓抑的喘息。

  「這樣就可以嗎?前輩?」他的呼吸噴灑在她後頸處,只讓她覺得頭皮發麻。

  「只是這麼簡單,快不行了嗎?前輩?」

  完全被壓制了。

  「不要說下流話,安室透。」她只覺得聲音顫抖,威脅的語氣根本不起作用。

  「叫零。」他說著,開始解她的扣子。

  他終於放開她的手,但知晝也只能扶著門板穩住身子,任由他一件一件脫掉她的衣服。

  隨著布料被撕裂的輕響傳入耳膜,她清楚的意識到,他把她的絲襪撕了。

  「安全套。」她拿後肘推了他一下,「這次沒有不許做。」

  「當然帶了。」他聲音沙啞,從口袋裡掏出一盒未開封的岡本。

  她轉過身,環著他的脖子,將腦袋擱在他肩膀上,他的手一放開,她整個人就像一條脫水的魚,軟塌塌的從他懷裡滑落。

  安室透接住她。

  「已經站不住了嗎?晝?」他貼在她耳邊問。

  她意識模糊的『嗯嗯』兩聲,與其說在回應他,倒更像是在無意識的求歡。

  「真拿你沒辦法啊。」他輕笑著,抱起她放在進門處的吧台上。

  「不要在這裡。」她眼眶發紅,已經快哭了。

  從未體驗過的羞恥感讓她呼吸急促,上次他明明還緊張又小心,而這次,則完全掌握了主導權,真是個可怕又可惡的男人。

  他撕著安全套的包裝,任由知晝濕漉漉的吻在他臉上和脖子上輾轉。

  「可以咬嗎?零?」她問。

  「任你支配。」他抬手撫摸著她的後頸,她果然身子一顫,整個人掛在他身上,連解扣子的力氣都沒了。

  「泳裝從沒穿給我看過。」他捧著她的臉,「以後自己沒帶煙也不許從Gin那裡要,打火機也不許借他的。」

  「嗯嗯,還有嗎?」她咬著他的脖子,笑著問。

  「不許裝不認識我。」他咬住銀灰色的包裝,撕開一個邊角,取出裡面圓形的橡膠套來,又喃喃的重復了一邊:「不許裝不認識我,這件事最重要。」


第34章 034

  夜色濃郁。

  知晝側著臉躺在一邊,睡的昏沉。

  他親了親她的額頭,將她面前的碎發拂開。

  睫毛還沾著水珠,鼻尖也紅彤彤的。

  安室透輕笑。

  又把她弄哭了。

  她哭起來真是又欲又可愛,明明像只小兔子似的紅著眼睛,豆大的淚珠一顆一顆的往下滴,兩只手卻頗不服氣的在他身上抓來抓去,她的指甲向來修建的又短又整齊,在他身上撒氣也只不過是指尖的軟肉耀武揚威的劃過他的背,連紅痕都只是淡淡的粉色,不知道是因為指甲不夠長,還是因為她不舍得用力。

  他把她放進浴缸裡的時候,她枕著手臂趴在邊沿上,還在斷斷續續的抽泣。

  「桌子清理干淨。」

  「是。」他伸手試了試水溫,好脾氣的回應著。

  「地毯不要了。」她哭的可憐巴巴,「上次把我絆倒了,這次又在上面做,我的地毯好貴的,以後再也不鋪這種東西了。」

  「好。」他笑。

  「幫我洗干淨然後抱我回去睡覺,好困。」

  「明白明白。」

  「從後面這種……這種姿勢......太下流了。」她罵,「以後不許咬我的脖子。」

  「嗯嗯。」他忍不住,笑出聲來。

  「真過分。」她咬著下唇,淚珠止不住的滾落出來,「太過分了。」

  她的聲音漸漸弱下去,最終趴在浴缸邊上睡了。

  他照她說的全部清理干淨後,才衝了個澡躺在她身邊。

  已經是半夜兩點多鐘。

  他悄悄坐起來,靠著枕頭低頭看手機。

  手機屏幕的熒光似乎讓她不舒服的皺了皺眉。

  待他調暗燈光時,知晝已經醒了。

  她拉著他的手臂湊上前,目光落在他的手機屏幕上。

  他在瀏覽組織的論壇。

  據說這個論壇是組織的科技人員私下創立的,登陸審核系統很嚴格,非組織人員混不進去。

  無代號的人沒有ID,只用發言的樓層來代替,而有代號的人是可以自己給自己取ID的,方便組織人員區分。

  這論壇平時交流的內容及極其硬核,大多是組織裡的人分享經驗,比如——

  [今天處理屍體的時候試了一下影視劇中的酸腐蝕,感覺可行性不大,味道太衝了。]

  再比如——

  [客觀分析伯-萊-塔和格-洛-克的優缺點。]

  還有求助帖,比如——

  [組織的地下密醫賣的杜冷丁越來越貴了,需不需要向高層反映一下啊?]

  再比如——

  [用刀殺人的時候,割動脈和捅心髒的流血量有大佬計算過嗎?今天捅了一個人,現場弄的太亂了,被善後小隊罵了呢。]

  知晝有時候會瀏覽這個論壇,說實話,有些東西還挺有用的,而且促進組織人員的交流,可以拉近感情,估計這也是組織一直沒有關停這個網站的原因吧。

  她湊上前。

  首頁的第一條帖子並不是什麼怎麼處理屍體,什麼槍最好用,而是——

  [聽說組織裡C代號的那位和B代號的那位在戀愛,是真的嗎?]

  她從床上爬起來,滿臉震驚。

  安室透點開這條帖子,留言已經有幾十條了,而這帖子才發了不到十分鐘。

  1L:是真的,今晚V代號那位在酒吧說的,保真。

  2L:V那位是指男V還是女V啊?

  3L:戴墨鏡的那位V。

  4L:懂了。

  5L:不能夠吧?組織裡可以戀愛嗎?

  6L:結婚都可以,戀愛有什麼不可以的?情侶間配合度會更高啊,組織裡早就有這種說法了,你是新來的吧?

  7L:這些我都不管,可是C那位不是跟G那位有關系嗎?

  8L:同上!我也想問,G的影子什麼的,已經在組織裡傳了很久了啊。

  9L:其實我很嗑G和C這對的,竟然不是官配?

  10L:樓上什麼意思?B那位也超有魅力的好吧?組織裡暗戀B的女人超多啊!

  11L:樓上就是暗戀B的吧?自爆了嗎?我警告你,B和C是真的,BxC永遠滴神!

  12L:組織論壇就是給你們干這個用的?嗑CP滾去推特!

  13L:我不能接受C竟然有戀人了,C雖然平時冷冰冰的,但是個超好的人啊,有次出任務我騎摩托車跌倒了,她還問我有沒有事呢TAT

  14L:其實C雖然流言很多,但畢竟都是流言吧?只有C和B這次,據說是被V親眼看到了啊!(ps:戴墨鏡那位V)

  15L:我不管,如果是真的,那我謝天謝地,如果是假的,那我希望是真的。

  16L:G大哥!你好慘啊!

  17L:其實我一直覺得G大哥喜歡C,我有次跟他們一起出任務,我是後勤小隊,他們超親密啊!

  18L:B才進來多久啊?雖然升得快,但總是敵不過G跟C認識的時間久吧?

  19L:雙手雙腳贊成樓上!

  20L:16L是不是V(戴墨鏡那位)本人啊,感覺怨念溢出屏幕∼

  21L:雖然但是,我還是要說一句,G好慘啊!

  22L:雖然B和C真的很配,但是G和C也很配啊,而且他們超默契的!

  ……

  知晝看的目瞪口呆。

  整個帖子的走向,從一開始討論她跟安室透配不配,變成了討論Gin跟她配不配。

  她偷偷瞄著安室透的表情,果然,金發狗狗男臉都綠了。

  他咬咬牙,露出一個波本式的笑臉。

  安室透飛快的打著字——

  97L:ID:白色彗星:帖子標題是真的,不用討論某個金色長發男人了,他倆沒關系,懂?

  靠!

  知晝抬手去搶手機,卻被他摁在床上親的七葷八素暈頭轉向。

  「少來這套!把留言刪了!」她像只小貓似的,伸著爪子抓著他的後背。

  「不要。」安室透將腦袋埋在她頸間,賭氣似的說著。

  「讓我看看下面的留言都說什麼了。」她拍拍他,示意他坐起來。

  兩個人湊向手機屏幕。

  98L:出現了!有ID的大人物!

  99L:這就是B吧?絕對是B本人吧!

  100L:肯定是!白色彗星就是馬自達RX-7啊!B不就開這車?

  101L:樓上,為什麼白色彗星是馬自達RX-7?

  102L:頭文字D沒看過?高橋涼介開的車啊!

  103L:這基本上算是本人親自下場辟謠了吧?散了吧散了吧,我早說了BxC是真的!

  104L:ID:彈貝斯的諸葛孔明:是真的。

  105L:???我沒看錯吧?又有一個有ID的大人物出現了!

  106L:喂!已經半夜兩點半了啊,大人物都不睡覺的?

  107L:我不睡覺,有代號的大人物不睡覺,所以我=有代號的大人物。

  108L:話說彈貝斯的諸葛孔明是誰啊?這ID好滑稽。

  109L:S那位吧,他好像會彈貝斯來著。

  110L:他的貝斯被當武器打爛過好幾把了,S那位從來沒生過氣呢。

  111L:真是個溫柔的男人啊,@彈貝斯的諸葛孔明,您有女友嗎?我可以嗎?性別不要卡那麼死。

  112L;ID:海盜:你們很閑?

  113L:???今天過年了?

  114L:第三位了吧!?

  115L:兄弟們快撤吧,我覺得我們危。

  ……

  果然,這條留言後,安室透又刷新了一下網頁,這條帖子沒了。

  他輕笑一聲,將手機扔到床頭櫃上。

  計劃通。

  「你笑什麼啊?」知晝氣極,突然想起前幾天,在那間酒店套房外,Vodka急匆匆的去找廁所那件事。

  「廁所是你弄壞的?」

  「嗯。」安室透腦袋埋在她頸間,語氣愉悅。

  「你怎麼那麼肯定出來的會是Vodka?」她問。

  「我只是需要一個目擊者,所以,隨便是誰都可以。」他已經笑出聲了。

  他當時開著水龍頭,水流聲掩蓋了他一腳踹爛水管的聲音,他那時候就在醞釀這個計劃了,事情的發展同他預料的分毫不差。

  其實,如果那天推門出來的是Gin更好了,他真想知道Gin看到兩個人抱在一起會是什麼表情,不過Vodka也不錯,他嘴不嚴,兩個人的關系馬上會借他的嘴在組織內流傳起來,比如像今天這樣。

  「太無恥了。」她咬牙切齒。

  「嗯,我也愛你。」他咬著她的肩膀低聲說。

  「不是在誇你!」

  「嗯嗯,我也只愛你。」

  「Rum。」佐佐木裹著外套,走到別墅後的花園中。

  庭院中月光灑下,即便沒有燈光也讓四周的景物十分清晰,Rum坐在石桌邊,桌上手機熒光閃爍。

  「組織中有FBI的內鬼,這次請你出來幫忙,真是辛苦了。」Rum將手機放進口袋中,站起身來走向佐佐木。

  「我為組織效力,是應該的。」佐佐木笑著,目光坦然。

  「兩周時間,把FBI那個內鬼的名字交給我。」Rum語氣卻突然冷下來,「我是個急性子,FBI裡面有我們的內應,但那個人妄圖把Boss取而代之,我很清楚,那人不會幫忙,所以只有我們自己找了。」

  「如果兩周內我找不到呢?」佐佐木眯著眼睛,看向腳下的草地。

  Rum啞著嗓子笑了一聲,「你已經招惹上檢察廳最難纏的特別搜查隊了,不管你找不找得到,這個國土交通省的大臣已經做不成了不是嗎?別想著什麼陽奉陰違趁機逃命了,你現在除了依附組織就是被檢察廳調查,你已經大勢已去了,佐佐木賢人。」

  他目光森冷,在他身上打量了一下,繼而收回視線:「好好幫組織做完最後這件事,讓Boss覺得你還有用,才會為你安排以後的人生啊。而且,Boss親信的用處,就是用來揪內鬼的不是嗎?你如果連這點用都沒有,那Boss可會不高興的。」

  「兩周,找FBI,我明白了。」佐佐木賢人簡單的重復了一下自己的任務,轉過身,正欲離開時又問道:「我如果找到了,現在的生活不會改變吧?」

  「您做好這件事,檢察廳我們來應付。」

  「好。」佐佐木背光的臉上,掛起一個森冷的笑意。

  組織向來過河拆橋,他明白的。

  他得為自己想一條後路了,不管能不能找出這個FBI,他都得想個辦法保全自己。


第35章 035

  「為什麼會來日本?」

  赤井站在天台,目光所及是沉沉落下的夕陽,他抽出一根萬寶路,咬在嘴裡點燃,吐出一口煙霧,而後看向身側的金發女人。

  「茱蒂,我只是向上面報備了佐佐木是Boss親信這件事,你們為什麼會來日本?」他眯著眼睛,臉色不算好。

  那天他在對面樓狙擊,留意到了佐佐木口袋中掉出的那個亮閃閃的東西,調近了瞄准鏡,那枚黑底金邊的烏鴉袖扣清楚的映入眼簾。

  Cointreau攥著那枚袖扣似乎在思索什麼的樣子,他則是快速從樓頂撤離。

  一個Boss親信,能夠提供的的情報價值大概有多少?

  非常有價值。

  組織中沒有代號的人,知道的太少,抓了沒用;有代號的人,向來狡猾又狠辣,並不好抓;只有作為Boss親信的這類人,直接跟組織的權力中心有聯系,並且各自擁有正面的社會身份,很好抓,而且非常有用。

  他當然把這件事報給了上級。

  但是FBI直接正大光明的大批湧入,這是他根本沒想到的。

  詹姆斯不該是這麼冒進的人。

  這麼多FBI湧入日本,相當於宣明FBI有人潛入了組織當臥底。

  他當然第一時間就給詹姆斯打去了電話,卻被他一句話就反駁了回來——

  「看到那個袖扣的只有組織裡的Cointreau不是嗎?如果暴露了,那就全部都推給她就好了。」

  她是組織的人,讓她替一個FBI死,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這就是FBI內部的一致意見。

  「我們暗中把佐佐木的消息透給了檢察廳,用來混淆組織的視線,佐佐木這個人,FBI是一定要控制的。」茱蒂嘆了口氣,「這就是上面的意思。」

  「怎麼了嗎?」她疑惑的問道,「如果事情敗露,就讓組織中的Cointreau頂罪,她是組織的人,最終也要受到法律制裁的。」

  可是她真的是組織的人嗎?

  他不太確定。

  最起碼,對於Bourbon和Scotch的身份,他是懷疑的。

  那麼跟他們看上去關系很好的Cointreau,真的是一個徹徹底底的組織人員嗎?

  赤井吐出一口煙。

  他就是因為不確定這一點,才不想讓FBI對佐佐木下手。

  內心總有一種愧疚感。

  一種……即將把一個好人害死的……愧疚感。

  ……

  「老師,這是我在組織臥底六年以來,能夠拿到的所有證據。」

  賽馬場中,毛利小五郎坐在她的前排,耳朵上掛著耳機,正全神貫注的看著場內的情況。

  知晝遞過半包綠七星,毛利低頭看去,裡面有一個小小的U盤。

  「怎麼了?出問題了嗎?」他低聲問道。

  「還沒有。」知晝語氣似乎很輕松,「只是U盤快存滿了,所以交給您,等下一個U盤存滿,我還是會給您的,別擔心。」

  「不過,確實應該小心謹慎一點呢,最近形勢不太好。」她低頭攪動著手中的飲料,輕聲說著:「U盤中有我所有安全屋的位置,如果我出事了,後續的清理工作還得麻煩老師了。」

  「別那麼悲觀啊,沼淵。」他哈哈笑了兩聲,「你身後站的可是國家啊。」

  「我知道。」她攏了攏頭發,目光朝體育場上方的天空看去,「我知道……」

  ……

  知晝走出賽馬場的時候,天已經漸漸黑下來了,她抄著口袋走進一家小酒館,掀開門簾,室內的暖意撲面而來,廚子站在料理台後,面前的水龍頭嘩嘩作響。

  「吃點什麼嗎?顧客?」他抬起頭,左眼被眼罩遮蓋。

  「你在這裡打工嗎?Rum?」她走上前,拉開他面前的椅子坐下。

  「我只是喜歡做壽司罷了,有時候會去兼職當廚師呢。」

  「欸——」她捧起大麥茶,喝了一口才緩緩道:「到底是廚師還是劊子手啊?」

  「沒關系的,都一樣。」Rum遞上菜單,「吃點什麼嗎?」

  她隨便點了個小份壽司拼盤,撐著臉看Rum在料理台前忙碌。

  「Cointreau,你知道嗎?組織裡有FBI。」他以這種聊家長裡短的語氣,說著這種話。

  「知道。」知晝轉動著手中的茶杯,語氣輕松,「有頭緒了嗎?」

  「呵……」Rum發出一個短促的輕笑,「會自己跑出來的哦,這個FBI。」

  她沒再說話了。

  「其實……」Rum將壽司擺在她面前,「組織中還有警視廳的狗,這個人已經大概確定了,只差內應最後的彙報了。」

  「哦?」知晝拿起一個壽司扔進嘴裡,語氣有些模糊,「能給我透露透露嗎?我很好奇。」

  「總有真相揭曉的那天。」Rum拿一塊布子擦著手,看上去很愉悅:「你只需要跟我一起等就好了,Cointreau。」

  「知道了。」她低頭喝了一口茶,熱氣升騰,遮住她若有所思的眸子。

  ……

  赤井秀一跟蹤了她,但是她的反偵察意識很強,在賽馬場附近他就脫梢了,他猜測她大概在賽馬場,便跟了進去,可是觀眾席人頭攢動,他一時間根本無法辨別出知晝的位置,無奈之下,他只好呆在賽馬場出口,等了大半天,才看到她慢慢走出來。

  知晝吃完晚飯,站在公交站牌路邊的時候,赤井秀一悄悄走到她身後。

  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出聲。

  他只是想問一問,你是不是別的機構派進組織的臥底。

  遲疑半天,他發現這句話問不出口。

  因為臥底猜疑鏈。

  他無法確定她是否持有善意,而且,即便自己持有善意,他也無法確定她是否認可這種善意。

  她是不是組織的人,她是不是別的臥底,他都不確定。

  赤井早就設想過猜疑鏈的所有結果,但因為是猜疑鏈,所以是沒有終結的猜忌,這是無解的。

  不過也不是完全無解,猜疑鏈的終結,建立在信任的基礎上。

  他對她有沒有信任?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所以,『你是不是好人』這種話,和『FBI想把你推出去背鍋』這種話,他都沒辦法說出口。

  思來想去,最終,他退了一步,隱回樹影裡。

  如果Cointreau因為這件事死了,那只有抱歉,他也無能為力。

  這就是臥底的悲哀。

  車燈輕閃,白色的馬自達打著轉向燈停在路邊。

  知晝坐進去,關上車門的瞬間朝赤井秀一所站的陰影處看了一眼。

  「怎麼了嗎?」安室透見她表情不太對勁,便關切的問道。

  「沒事。」她扣上安全帶,搖了搖頭,「只是覺得有點困。」

  「最近你總是很困。」他輕笑一聲,發動車子。

  「那是因為你太折磨人了!」她皺著眉,撒嬌似的說道。

  說完這句話,她便生氣的將腦袋扭到一邊,抬著眼睛看著滿天星河。

  「今晚天氣真好,星星全都看得見呢。」她將手貼在玻璃上,映的眸子閃閃爍爍的,「聽說人死了會變成天上的星星,這麼多星星,該是多少條人命啊。」

  「怎麼突然說這種話。」他握住她的手,「出什麼事了嗎?」

  「啊?沒有。」她笑嘻嘻的貼過來親了親他,「我也想做一個活在童話裡的女人啊,不可以嗎?」她撅撅嘴,仿佛很生氣的樣子。

  他輕笑一聲,抓過她的手包在手掌中,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了幾下,才緩緩說道:「既然這樣的話,我有個好地方,你有興趣嗎?公主?」

  他帶她去了一處無名的小山丘。

  這地方俯瞰下去,是整個東京絢麗的霓虹燈,四處沒有人工照明,昏暗的草地上,除了遠處城市的燈光,只有滿天閃爍的星河。

  「上來。」他坐在車前蓋上,朝她伸出手。

  知晝被他拉進懷裡。

  「我小時候就覺得,不管是看夜空還是看夜景,這地方都是絕佳。」他坐在她身後,手臂環著她的腰,下巴在她頸窩處蹭了蹭,發絲撩過她的頸間,癢癢的。

  她仰起頭,看著頭頂數不清的光點。

  「真好看。」她笑著,抬起手,似乎想要將那些星星抓進手中似的。

  如果我死在你前面,你想我的時候,就看看星星吧......

  這句話哽在喉間,最終還是沒說出來。

  他是很敏銳的人,她表現出過多的消極,會被他察覺的。

  知晝靠在他懷裡,只覺得眼眶酸澀。

  「唔......」她捂住眼睛,「風太大了。」

  「有東西吹到眼睛裡了嗎?」

  「嗯。」她點點頭,匆忙的用手背抹去不斷溢出的淚水,「好疼。」

  「別動。」安室透捧起她的臉,直視著她不斷流淚的眸子,「哪只眼睛呀?怎麼都在流淚啊?」

  「兩只眼睛。」她撲進他懷裡。

  「我給你吹一下。」

  「好了,已經好了。」她蹭了蹭他的胸膛,語氣像是在撒嬌。

  他撫著他的頭發輕笑著嘆口氣。

  「怎麼辦呀?」她喃喃道。

  「什麼怎麼辦?」

  「太愛你了......怎麼辦呀?」知晝抬起頭,親了親他。

  怎麼辦呀......零......

  我現在......一點都不想死啊......

  作者有話要說:

  知道自己快死了,又不清楚什麼時候死,每天都在等,這是最恐怖,也是最折磨人的了。


第36章 (番外)if:如果他

  「喂,零。」諸伏景光一巴掌打在他的後背,「聽說了嗎?學校轉來了個新學生,據說年紀比我們還小,但是直接去了高三哎。」

  「是嗎?那大概是個天才吧。」十七歲降谷零興趣缺缺。

  「我們才高二而已啊,難道要我叫一個年紀比我小的女孩子學姐嗎?我真的做不到啊!」諸伏景光抓抓頭發,哀嚎道,「而且,據說是個超級可愛的女孩子啊。」

  「是嗎?」降谷零依舊興趣缺缺。

  第二天,他就見到了這個超級可愛的女孩子。

  在男廁所。

  他剛剛提起褲子,廁所門就被猛的推開,高三年級的一個高壯學長被人一腳踹了進來,在地面上滑了幾米才堪堪停在他腳邊。

  「你哥哥就是殺人犯!」

  高年級學長朝門口吼道。

  之後,緩步走進一個黑發女孩。

  皮鞋擦的發亮,踩在地面上發出『嗒嗒』的輕響。

  降谷零愣住了。

  女孩瞪了他一眼,黑曜石般的漂亮眸子圓溜溜的睜著,像一只張牙舞爪的小貓。

  哪裡來的不良?

  他當時這樣想。

  「你再說一遍?」她走上前,半蹲在學長面前,笑眯眯的問。

  「你哥哥是殺人犯!」學長被踹的不停咳嗽,他扶著地磚緩緩站起來,聲音瑟瑟發抖,但還是大聲說出了這句話。

  「你他媽的——」女孩咬著牙,又是一腳直直的踹在學長胸膛。

  一米八多的大個子,體重目測二百斤,被她踹的仰面朝天,像一只老烏龜。

  降谷零抬了抬手,想制止她的動作。

  「別管閑事!」她脾氣很差,揮開他伸過來的手,威脅似的瞪了他一眼——

  「撒你的尿吧,小學弟。」

  第一次見面不太愉快。

  第二次,就更不愉快了。

  全國青少年物理競賽的名額,被人搶了。

  那個人就是讓他好好撒尿的不良少女。

  名字叫沼淵知晝,他記住了。

  要說不生氣,那是不可能的。

  他直接找了這個不良交涉。

  「什麼叫我搶了你的名額?」她眯著眼睛,『啪嗒啪嗒』的按著手中的圓珠筆,「高二一個高三一個嘛,我是高三那個。」

  她竟然是高三生?

  明明看上去才十四五歲啊?

  降谷零想起前幾天,景光跟他說的那個轉學生。

  不會就是她吧?

  在男廁所狂揍壯漢的不良少女,還能參加物理知識競賽?

  違和感爆棚。

  降谷零不情願的跟她一起去參了賽,然後被打了。

  她跟別的學校的學生吵架,幾個人在會場大打出手,那些書呆子哪是沼淵知晝的對手,基本上被她單方面按在地上毆打,他上去勸架,被她投擲來的保溫杯砸中了頭,光榮負傷。

  降谷零十七年的人生中,第一次知道被砸暈是什麼感覺。

  醒過來的時候,沼淵知晝坐在他旁邊,拿著本練習冊給他扇著風。

  「你這樣子不會被開除嗎?」降谷零開始了人生中的第一場說教,「為什麼這麼喜歡打架?你是□□嗎」

  沼淵知晝似乎被他認真的模樣嚇到了,愣怔片刻,很快雙目便蓄滿了淚花。

  「因為……」她抽抽鼻子,「他們說我哥哥是殺人犯啊。」

  少女倔強的拿手背擦著眼淚,抽抽嗒嗒的吸著氣,手中的練習冊都滴上幾朵淚花。

  「那確實該打。」降谷零拍拍她的肩。

  她癟著嘴,點了點頭。

  片刻,她看向他,小心翼翼的問:「那你要做我的小弟嗎?降谷零?」

  降谷零:……

  那天後,即便他沒有同意,他還是成了她的小弟。

  她確實聰明又機靈,雖然是跳級插班生,高三的課一點不含糊,每次大考後她的名字總是排在前列。

  除了英語。

  她的英語讓老師頭疼不已,而降谷零,可是每年英語演講比賽都會拿第一名的可怕男人。

  他被勒令給學姐補習英語。

  每天放學後,他都會去她的班級外面等她,然後並肩坐在教室裡一直學到天黑。

  她的英語有多差呢?

  大概就是舌頭都捋不直的那種水平。

  是即便所有科目都考滿分,英語也就剛剛及格的那種水平。

  「volcano這個詞這麼簡單,怎麼到你這就這麼難讀啊?」降谷零皺著眉,在『火山』這個詞下面劃了重重的一道橫線。

  「volcano,再讀一次。」降谷老師敲敲她面前的筆記本。

  「vo……v……v什麼玩意兒?」

  「vol……cano」

  降谷零盯著她的嘴唇。

  淺粉色,似乎塗了唇膏,閃閃的。

  應該……應該很軟吧?

  「怎麼了?降谷零?」她滿臉疑惑的湊過來,「你發燒了嗎?臉怎麼這麼紅?」

  「沒、當然沒有!」

  強行狡辯的降谷零一把拍開她的手,語氣中滿是欲蓋彌彰。

  她不明所以的搖搖頭,看著時間差不多了,便追了出去。

  「降谷小弟,今天要不要去吃冰淇凌?」

  「我比你大,你不能這麼叫我!」

  「可是我高三,你高二嘛,小學弟!」

  「太過分了!」

  「叫聲學姐聽聽嘛,你從來不叫我學姐。」

  逞一時口舌之快的後果,就是知晝忘記了做值日,第二天被罰打掃體育器材室。

  她扛著拖把哼著歌,旁邊是被叫來當免費工具人的降谷零。

  「干什麼啊降谷小弟,你不喜歡幫我干活?」

  「當然了。」降谷零黑著臉,提著水桶氣喘吁吁。

  器材室中昏暗又陰森,知晝站在門口,將拖把立在門邊,戳了戳他。

  「你怕黑?」黑皮金發的腹黑高中生如此問道。

  換來她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真是的。」降谷零將水桶往地上一放,率先走進了屋內。

  「因為器材室在負一樓嘛,地下陰氣重,你懂嗎?」她瑟瑟發抖的跟進來。

  降谷零起了壞心眼。

  他猛的回頭,做了個鬼臉。

  「吼——」

  「啊啊啊啊啊——」知晝被他嚇得一個趔趄坐在地上,倚上了身後的房門。

  然後,兩個人聽到門外的拖把『哢噠』一聲,似乎卡在了門把手上。

  「不會吧?」她爬起來,用力推了幾下,那扇厚重的房門紋絲未動。

  出現了!裡丨番標准劇情!

  被關在體育器材室的一男一女。

  知晝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器材室的燈在哪,眼看天快黑下來了,她不安的來回踱步。

  「從窗戶。」降谷零抱著手臂,胸有成竹的指了指兩人頭上的小窗。

  說實話,挺窄的,就算知晝身為女孩子身材瘦小些,也很難爬出去。

  但還是試了。

  「你把我舉起來,那樣你抬頭的時候,我不就走光了?」她拽了拽自己短短的校服裙,眼珠滴溜溜的轉著。

  「這樣。」她打了個響指,抬起手開始解自己的領帶。

  「你、你要干嘛啊?」降谷零後退一步。

  「干嘛?當然是遮住你的眼啊?」她挑挑眉,走上前踮起腳,將那根深藍色的領帶覆在他眼前。

  視線被遮擋的瞬間,其他感覺就會被無限擴大。

  比如鼻尖,屬於她的領帶上,特有的少女的芳香,好像是櫻花味道的沐浴露。

  再比如,她湊上來的時候,噴灑在他頰邊的,溫熱的呼吸。

  降谷零只覺得自己心跳加快。

  確認他沒辦法偷看後,沼淵知晝踩在他肩上,被他托著舉了起來。

  她原來這麼輕嗎?

  「頭已經出來啦!」她高興的朝他喊著。

  然後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

  「怎麼了嗎?」

  頭頂的女孩沉默了片刻,才悶悶的說道:「卡、卡住了……歐派……」

  「哈?」這個詞讓他臉頰發燙。

  「怎麼會?那個、尺寸……」他覺得自己有些語無倫次了。

  「因為……」她委委屈屈的,「長大了嘛,正是發育的時候……」

  被領帶遮著,他的腦海裡不由自主的浮現了她的……歐派的尺寸。

  降谷零!你在想什麼啊?

  他甩甩腦袋,試圖把那些不太對勁的畫面全部甩出去。

  「你別亂動啊,拉我回去。」她輕輕踩了踩他的肩膀。

  他還抓著她的小腿。

  長襪下,她小腿上肌肉的觸感清楚的通過指尖神經傳入到他的腦袋裡。

  他咬了咬牙,察覺到了身體不同尋常的變化。

  真是羞恥啊,降谷零,這種情況下……也能……

  她似乎深吸了口氣,將胸腔盡可能的縮小,然後倒了下來。

  他被她砸的仰面倒地,而罪魁禍首的那個小姑娘,正背對著他坐在他腰上。

  「唔……」她揉了揉腳腕,正想站起來,大腿卻觸到了[打了擦邊球的一句話被屏蔽了]。

  室內昏暗,他扯掉系在眼前的領帶,只覺得窘迫異常。

  「降谷零……」她扭過頭看向他。

  借著小窗透進來的光線,他看到她臉頰通紅,像一顆扔進熱水裡翻來覆去煮過的西紅柿。

  「那個……boki……」

  「就當作沒看到!」他勒令她閉嘴。

  「不、不是看到的。」她膽大妄為的蹭了蹭,「是感覺到的。」

  「……」降谷零已經氣的說不出什麼了。

  「真下流。」她咬著手指,輕聲說。

  「所、所以說,趕緊起來啊!」他結結巴巴的。

  她沒起來。

  在那個昏暗的體育器材室裡,年輕的朝氣蓬勃的十七歲的降谷零,被年紀比他還小的所謂『學姐』,摁在地上奪走了貞操。

  然後他就有女友了。

  沼淵知晝那家伙,在他面前再也不是一副耀武揚威的可惡模樣了。

  變得乖巧溫順又可愛了。

  愛不釋手。

  降谷零——人生贏家。

  年尾那天,他特意穿了身帥氣的小西裝,跑到她家進行了第一次正式拜訪。

  據說她的父母都是老師,應該是很古板很難纏的類型吧?

  他敲開門的時候,開門的是穿紅毛衣的沼淵知晝。

  她小鹿般的眼睛水光瀲灩,可愛的讓他恨不得把她抱起來一陣猛親。

  她家中看上去沒有人的樣子,所以他就親了。

  把人圈在玄關處逼仄昏暗的空間中,頭頂橙黃色燈光帶著陣陣暖意,小姑娘臉上透著粉意,微微顫抖的睫毛在她面上投下淡淡的陰影。

  她怎麼那麼好看呢。

  降谷零想。

  她氣喘吁吁的被他抱著,像只受驚的小白兔。

  門鎖處輕響,是有人回來了。

  「正好……噗……」

  剛開口的降谷零被她一腳踹到門後,房門大開,他的鼻尖被撞的發酸。

  差點忘了這是個能一腳踹翻壯漢的怪力不良少女。

  「媽,怎麼了?」她雙手交疊在身前,一副乖乖女的模樣。

  降谷零:你媽知道你物理競賽在會場一打十嗎?知道你闖進男廁所毆打壯漢嗎?知道你把學弟摁在器材室非禮嗎?

  「我忘記拿錢包了。」沼淵夫人說著,順手准備關上門。

  「我幫您拿!」她蹦蹦跳跳的跑進屋裡,在客廳四處搜尋著錢包的蹤影。

  降谷零揉著發酸的鼻尖,掛上標准笑意,從門後走了出來。

  知晝拿著錢包跑到玄關,看到降谷零理了理領結,出現在滿臉震驚的媽媽面前——

  「媽,新年快樂。」

  降谷零如是說道。

  ……

  她眼淚汪汪的坐在沙發上,看著餐桌處,正襟危坐的父母和氣定神閑的降谷零,不禁為自己的未來捏了把冷汗。

  不過還好,父母似乎對他很滿意。

  父母要去買新年食材,特許降谷零今晚留下吃飯。

  計劃通降谷零成功走進了沼淵知晝的臥室。

  她坐在書桌前,局促不安。

  一進門,他首先看到的就是擺在牆上的一張照片。

  她掛著甜美笑意站在一堆外國人中間,照片上寫著:東京大學國際交流夏令營。

  那年她大概十三四歲,滿臉稚嫩。

  他突然被氣笑了。

  不是英語偏科嚴重嗎?不是英語勉強及格嗎?怎麼就有資格去參加國際交流夏令營了呢?

  他掛著一副『從實招來』的表情,仿佛在審犯人。

  沼淵知晝:嗚嗚嗚那是因為我想泡你嘛。

  這一年過完,開年開春,身為高三生的她就該上考場了。

  考試前一個多星期,他和她坐在堤無津河的河岸邊,仰頭看著滿天星河,他問過:「你以後想去干什麼呢?」

  她卻拿手肘推推他:「你呢?降谷零?你以後想去干什麼?」

  她叫他向來是直呼其名,像個對他呼來喝去的大姐大。

  「我想去當警察。」他將下巴擱在她肩上,語氣中滿是憧憬,「景光也是,我們大學之後會去考警察學校的。」

  「欸——」她笑眯眯的拖長音:「那我就去做壞人好了,以後你當了警察,就天天抓我,想抓又抓不到,氣死你。」

  她笑的很開心。

  成為大學生的沼淵知晝,慢慢變了。

  前半年的時候還常有聯系,後來幾乎隔上幾個月才打一次電話,再後來,他緊張備考的時候,就很少同她聯系了,等終於考完最後一科,他給她打去電話的時候,那個屬於她的號碼變成了空號。

  沼淵知晝自那天起,消失了。

  再次見到她,是五年後。

  作為警察廳派往組織中的臥底,見到的第一個組織人員,就是沼淵知晝。

  她帶著鴨舌帽,站在眾人面前,聲音冷冽又果斷:「我是你們的訓導官,代號是Cointreau。」

  好,好極了。

  五年不見蹤影,原來她真的做了黑丨社丨會。

  那時候的降谷零,可不是高中時期靠近她都會臉紅的降谷零了。

  當天晚上,他就跟蹤她,在地下停車場,在她的車裡,把她狠狠教訓了一次。

  作為不辭而別的懲罰,作為和他成為對立面的懲罰,作為讓他擔驚受怕找了整整五年的懲罰。

  她氣喘吁吁的掛在他身上,笑的眉眼彎彎:「技術真是大有長進啊,降谷零,你不會在這五年裡談了別的女朋友吧?」

  她還陰陽怪氣?

  她的字典裡是不是沒有『求饒』這兩個字?

  最後還是讓她求饒了。

  她摟著他嗚嗚的哭,像只可憐的流浪貓。

  「依舊很下流。」她這樣說。

  「等一切結束了,我會報告毛利老師,就說你對我有私人恩怨。」

  「你、你也是......?」他不太敢說出那個詞。

  你也是臥底嗎?

  「當然。」她眨眨眼,睫毛上還帶著晶瑩的水花,「不管是高中還是大學還是工作......」她笑的非常愉悅:「你都得乖乖叫我一聲前輩,明白嗎?降谷零?」

  「真是個壞女人啊。」他抱住她。

  抓到你了,沼淵知晝。

  他在心裡這樣想。

  作者有話要說:

  奉上一篇甜甜的番外啦∼(ps:本番外與正文無關,可以想像成是平行世界線∼)




第37章 037

  陽光正好。

  安室透洗漱完回到臥室,知晝還睡的沉沉。

  「該起床了。」他單腿跪在床上,伸手去抓她的被子。

  她像小貓打呼嚕似的不情不願的抓住薄被,往上拉了拉,蓋住自己毛茸茸的腦袋。

  「還早嘛......讓我再睡一會吧,求你了。」

  她向來不賴床的,只是最近確實貪睡了許多。

  「有任務,Gin叫我們去一趟。」他把她從被子中揪出來,親了親她的額頭。

  聽到這裡,知晝才慢吞吞的坐起來,頂著亂糟糟的頭發,雙目無神的穿著衣服。

  簡單的吃過早飯,他帶著她去了會面的地點。

  路上,知晝一直抱著手臂,看著窗外的陽光沉默不語,安室透伸過手試了試她的體溫,有些擔憂的皺了皺眉。

  「剛剛我就想說了,好像有點發燒啊。」

  「有嗎?」她抬手貼了貼手背,往車子的陰影中縮了縮,「因為太曬了吧。」

  「沒關系嗎?剛剛開始表情就很可怕。」

  「才不是表情可怕。」她揉揉眼睛,「只是困。」

  「佐佐木這條線跟了多久了?」她打了個哈欠,困倦的歪著腦袋問道。

  「兩周了吧。」

  「兩周了嗎......」

  會面的地點是一棟爛尾樓,據說是投資商跑了,這棟建到一半的大樓便無人問津,四周纏著有些破舊的防墜網,綠色的紗布歷經風吹日曬,已經有些發白。

  「靠譜嗎這地方?不會塌嗎?」她抱著手臂,仰頭打趣著。

  「別說風涼話了。」

  黑色保時捷停在旁邊,Gin拉開駕駛位的車門走出來,森然的目光在她和安室透身上掃視了一下,接著他抬了抬下巴,命令似的朝著知晝說道:「過來。」

  知晝聽到身後安室透不悅的『嘖』了一聲。

  她乖乖走上前。

  「Rum在上面。」Gin仰著頭,看著這座似乎下一秒就要坍塌的大樓,聲音低沉,「你有什麼話想說嗎?Cointreau......」

  「什麼話?」她無所謂的笑笑,「上去見了Rum再說吧。」

  「你還真是......」

  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

  樓梯老舊,踩上去有碎石屑落下。知晝小心翼翼的貼著牆壁往上走,數著大概到了七八層的高度,兩人便跟著Gin,走進了一間空蕩蕩的破舊房間。

  窗框已經安好了,但是沒有裝玻璃,窗外呼呼的風聲吹動外層的綠色防墜網,襯的整個室內都是一片陰沉沉的綠色,很壓抑。

  室內的中央位置,Rum和佐佐木坐在桌邊,正在下一盤國際像棋。

  「你們來了啊。」Rum抬頭看了她一眼,接著繼續將注意力投入到面前那盤棋局中。

  「可以說了,佐佐木。」

  知晝手心冷汗直冒。

  佐佐木理了理領帶,視線直直的看向她。

  那一刻,知晝就知道自己沒有選擇了。

  「FBI的那個內鬼啊......就是C......」

  槍聲響起,佐佐木上半個腦袋全部崩裂,而他的嘴,還保持著那個口型——

  Cointreau......

  君度......

  是她。

  Rum緩緩從口袋裡抽出一方帕子,優雅又沉著的擦了擦濺到臉上的血點,在他的注視中,Cointreau掏出槍打死了佐佐木,然後馬上把槍口對准了站在身側的Bourbon。

  「Bourbon......你出賣我?」

  她半眯著眼睛,語氣十分冷靜,可惜顫抖的尾音出賣了她,她現在真是怕得不得了啊。

  Rum坐在椅子上,像看一出好戲似的看著兩個人。

  幾乎是話音剛落,Cointreau就舉槍對准了Bourbon的腦袋,她倉皇的往後退了一步,不小心踩到了一塊碎石,踉蹌中扣下了板機,那顆子彈打在Bourbon左肩,巨大的衝擊力使他後退了幾步,整個人靠在粗糲的水泥牆上,才穩住了身形。

  「你......你別這樣......」

  安室透捂著左肩的傷口,他額頭冷汗直冒,左肩的劇痛和不停湧出的鮮血都讓他眩暈感十足,可他不想暈,他不能就這樣看著知晝死。

  他暈倒了,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求你了......求你了......別這樣......」他只覺得體力在快速流失,連邁出步子都變得萬分困難。

  「我不是FBI。」她怔怔的重復著,「我不是......FBI。」

  在此之前,知晝對於「冤屈」這個詞,是完全沒辦法感同身受的,但是現在她懂了。

  冤枉和委屈一股腦的占據了她的所有意識,她覺得悶悶的喘不上氣,胸口似乎壓了一塊石頭,讓她連抬起頭都變得異常困難。

  她晃了晃腦袋,發現自己眼眶澀澀的發疼,像是久未見甘霖的枯井。

  原來人在極度絕望的時候,是哭不出來的。

  「把槍放下,我相信你,所、所以說......先把槍放下。」安室透捂著傷口,艱難的朝她走來。

  「求你了......」

  他垂著腦袋,面無血色,似乎下一秒就要因為失血過多而暈倒了。

  知晝搖了搖頭。

  她已經無路可退了,不死的話,被組織活捉後會面臨永無止境的嚴刑拷打。

  她調轉槍口,對准了Rum的腦袋。

  「我真的......不是FBI。」

  Rum被她用槍指著,卻依舊在笑。

  知晝覺得自己無力的辯白根本毫無用處。

  可是她還能說什麼?

  我不是FBI,因為我是警察?

  她無話可說。

  如果,她是因為自己的臥底任務出了問題而暴露,那她認了;如果她死於警視廳內鬼的出賣,即便不甘心,她也認了。這是她能力不夠,是她一直找不出那個潛在於警視廳的囂張的內鬼,她都認了。

  可是背負著一個FBI的名號去死,她不能接受。

  所以在剛才她毫不猶豫的殺了佐佐木。

  想要情報源對嗎?那就讓他死好了,大家都別想拿到這條情報。

  她決絕的眯起眼睛,對准Rum的腦袋扣動了扳機。

  槍聲響徹這個空蕩的室內,她只覺得手腕被震的發麻,手中那把左輪被打落在一旁,Gin左手握著□□舉在腰側,槍口還冒著煙。

  幾乎是同一時間,安室透見到她的槍被打掉,立刻朝她撲了過來。

  不管怎麼樣,後面的事後面再說,至少現在,你別死啊。

  他的瞳孔中,知晝冷靜的雙目逐漸放大,差一點他就能抓到她了,她卻後退一步,拔出刀子向他橫劈過來,同時跳下了樓。

  安室透只覺得那一瞬間,呼吸都停止了。

  他撲上前去抓她,只抓到了她手中緊緊攥著的那把匕首的利刃。

  「你瘋了嗎?」

  她歪著腦袋問道。

  「別放手......別、別放手,求你了......」他已經沒辦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了,整個人已經處在昏厥的邊緣,全靠著意志力在撐。那一刻他真的怕極了,左肩一直汩汩流著血的傷口中的疼痛似乎驟然散去,他甚至感覺不到任何外物的存在,他的視線他的意識,全都集中在知晝身上。

  畢竟沒有事情,能比沼淵知晝死在他面前,更讓他絕望的了。

  他的淚水砸落下來,有一滴砸在她的右眼角下。

  她苦澀的扯了扯嘴角。

  安室透緊緊的抓著那把匕首,溫熱的血順著他的手一路淌下去,染的她指間都是暗色的血痕,利刃滑破血肉,似乎連他掌骨上都被刻上了一道劃痕。

  這就是刻骨銘心嗎?

  這麼浪漫的詞,放在這裡,他只覺得諷刺啊。

  他向知晝望去——

  這個時刻,她卻是笑著的。

  她平時是那麼一個不苟言笑又冷冰冰的人,為什麼會笑啊?

  是解脫嗎?她早就不想在你來我往的爾虞我詐中與那些危險勢力斡旋了吧?

  最後,她眉眼彎彎,抬起手摸了摸眼角的淚水,她的淚跟他的混在一起,都分不出來了。

  沒關系的,都一樣。

  Gin走上前,居高臨下的,倨傲的看著她:「上來,別讓我說第二遍。」

  話音剛落,他便彎下腰來,想把她抓上去。

  會被嚴刑拷問的,會被打了吐真劑變得意識模糊不能自理的,她不要這樣。

  知晝咬咬牙,衝安室透扯出一個勉強算得上是笑容的表情。

  「抱歉。」她說

  「想我的時候,就看看星星吧......」

  他只覺得呼吸一滯,手上的重量陡然撤去,是她松手了。

  她松手了。

  曾經在影視劇裡看到過,或許是為了表現人物的悲痛,愛人死後,男主角都會抱著愛人冷下去的軀體哭吼,他那時候只覺得假。

  事實證明,確實是假的。

  人在悲痛至極的時候,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從他的視線中墜落,再也回不來了。

  下落的過程那麼快又那麼慢,原來人死前真的會回想自己的一生,最後出現的知晝記憶中的,是她離開學校去臥底的前一天。

  那時候校長和毛利老師跟她站在天台上,夜晚的東京吹著暖洋洋的風,頭頂的星空閃閃爍爍,讓她恍若置身仙境。

  「沼淵,我們等你回來呀,等你......功成名就。」

  知晝閉上眼睛。

  被扣上FBI的名號而死,不算功成名就。

  這是——

  身敗名裂。


第二卷:HE:太陽升到最高處,影子便會消失

第38章 終章

  她的葬禮簡陋的不能再簡陋了。

  到場的只有毛利小五郎和幾位在她犧牲後才知道內情的警察廳以及警視廳長官。

  禮儀隊也是寥寥四人,捧著一個紅棕色的長形骨灰盒,上面蓋了一面國旗。

  骨灰盒是空的,墓碑也是空白的。

  灰色的硬質花崗岩上,只雕刻了一個簡單的櫻花警章 。

  降谷零站在遠處的山丘上,悄悄的看著那個像征她所在的小小墓碑被立起來。

  他最近被組織調查了,所以連她的葬禮都沒能參加。

  天灰蒙蒙的,頭頂是壓抑的烏雲,似乎下一刻就要大雨傾盆了。

  這場雨遲遲沒有來。

  遠處,毛利小五郎似乎和幾位長官低聲交流了幾句,而後是禮儀隊對著蒼茫的天空鳴槍三聲作為祭奠。

  最後一聲槍響落下,天上開始淅淅瀝瀝的滴落雨點。

  她本不該得到這種結局的。

  就算是犧牲了,至少應該有一處屬於自己的安身之所,至少應該有一塊雕刻著她名字的,懸掛著她照片的墓碑。

  而她都沒有。

  因為她是頂替著FBI的名號而死,日本警方連一個官方的訃告都沒辦法給出。

  因為她……該死的……到死都被扣著一個FBI的名號。

  之後,在降谷零被組織嚴密監視調查的時候,景光也死了。

  組織的追殺令發送到每個人的手機上,諸伏景光就像一個被層層包圍的可憐獵物,最終還是沒能逃過組織的圍剿。

  降谷零趕到現場的時候,只有那個拿槍的黑發男人,和倒在地上的,諸伏景光的屍體。

  左肩的傷口隱隱作痛,他已經不能呼吸了。

  他周圍的人一個一個都離開了。

  一將功成萬骨枯。

  這個『功成』的過程,還要犧牲多少人?

  黑發男人一如既往的冷酷,面無表情的從他身邊走過。

  「那個FBI,是你嗎?」他這樣問。

  Rye腳步一頓。

  「抱歉。」

  這是他離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善後小隊到的時候,只看到金發的年輕男人扶著牆壁緩緩站直身體,他是組織裡人人敬畏的Bourbon,據說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清理干淨。」

  Bourbon這樣說。

  他變得更可怕了。

  只有降谷零自己清楚,他的理智在一系列事件中被逐漸消磨殆盡了。

  ……

  公安開始插手佐佐木賢人辦公室被闖入的事件。

  半個月後,一名FBI探員被秘密逮捕。

  理由是間諜罪。

  非法持有槍支,非法入境,侵犯日本司法主權,非法闖入日本高級官員辦公室。

  一系列罪狀羅列下來,這個間諜罪來的順理成章 。

  FBI內部當然第一時間想要交涉,但即使日本向來對美國俯首稱臣,也並不意味著他們就會姑息間諜問題,那個FBI探員在短時間內是絕對要不回來的,雙方都清楚。

  而且,扣在那個可憐的FBI探員頭上的所有罪名都成立,美國方面根本沒有什麼正當理由引渡他。

  「降谷,這件事我們跟外務省交涉過了,會盡量拖延時間,至少能爭取一年。」

  這是毛利小五郎給他的明確答復。

  潛在意思就是:放手去做吧。

  「還有……」毛利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深藍色封皮的證件,「這是警察廳為她追授的,沼淵的警察證。」

  他接過來,緩緩打開。

  沼淵知晝,警銜是警部。

  她大學都沒上完,卻按照職業組的晉升標准,給了她警部這個高警銜。

  那又有什麼用呢,人都死了啊。

  他將證件妥帖的放好,朝毛利小五郎點了點頭:「謝謝,毛利老師。」

  ……

  「降谷先生……這件事……會不會鬧上聯合國?」風見裕也站在降谷零身後,斟酌著語氣。

  「一個人有可能對國家安全造成威脅,無論對方是本國人還是外國人,都可以在沒有任何法律證據的情況下加以逮捕,如果拘捕,可以格殺勿論。」金發的年輕上司站在落地窗邊,語氣冷靜又恐怖,「這是《美國愛國者法案》的內容,對待間諜向來如此。」

  降谷零頓了頓,才繼續說道:「你以為他們真的會鬧上聯合國?FBI內部恐怕正在商量是否要放棄這探員呢。」他側過頭,看向規矩站著的風見裕也,「各國對間諜的態度都是這樣,如果你被美國以間諜罪逮捕了,我們也不會要你的,懂了嗎?」

  與他預料的無差,半月後,日本就收到了來自FBI的官方文書。

  洋洋灑灑寫了厚厚一沓紙,四分之三都是在推卸責任。

  我們的人因為間諜活動被抓住了,是他自己被利益驅使做了錯事,跟FBI和整個美國都沒有任何關系。

  這就是降谷零要的結果。

  間諜是不受國際法保護的,被FBI當成棄子的間諜更是如此。

  這個探員的日子不太好過。

  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審訊室中,每天都受著各種各樣的刑罰。關於嚴刑逼供這方面,日本打二戰以來就是行家,這棟小樓就是專門用來審訊間諜和國家叛徒的地方,每年這裡都有那麼幾個莫名其妙被抓進來的外國人在此喪命,這些人或許來自朝鮮,韓國,甚至俄羅斯,至於他這種純美國人,倒是少見。

  按照公安的要求,他每天都會被打斷一根骨頭。

  骨頭斷裂後被簡單包扎固定,便被扔在這裡不聞不問了。

  一個月後,第一根骨頭差不多長好了,便再打斷一次。

  這種地獄一般的日子,他過了整整二百九十八天。

  每天受過刑之後,在他意識模糊即將崩潰的時候,會有人拿著一張黑色長發男人的照片,抓著他的腦袋問這個人是不是FBI。

  當然是。

  FBI的王牌赤井秀一,誰不認識他呢?

  可是他死守著這個秘密,他不想把赤井秀一害死。二百九十八天,他都撐下來了。

  直到他見到那個年輕的金發男人。

  降谷零站在審訊室門邊,目光沉沉。

  「別進來。」

  他說完,用力的甩上審訊室的門,將風見關在外面。

  大概過了兩三個小時,年輕的金發上司才拉開門走了出來,雙手全是血,血水順著手指淅淅瀝瀝的往下滴,風見推門望去,那個被扣上間諜罪名的FBI渾身是血的側躺在地上,刺鼻的血腥味撲面而來,讓他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降谷先生。」

  他追上去洗手間的降谷零,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那個FB......」他的聲音陡然停住,降谷零的雙目結了霜似的看向他,他只覺得像一柄利刃懸在頭頂,心髒幾乎要從胸腔中跳出來,他馬上換了說法。

  「那個間諜......怎麼處置?」

  降谷零站在洗手台前,嘩啦啦的水衝刷在他的手上,他低頭看著那些血與水結合被稀釋成淺粉色,沉默片刻,他關上水龍頭,抽出一張紙巾慢吞吞的擦著手,才道:「送回給FBI。」

  就是那天起,風見才真真正正的害怕起這個男人來。

  這個FBI探員,被日本公安扣押了差不多一年,在這一天,被一個簡陋睡袋裹著,扔到了美國大使館門口。

  美國把人接回去之後,才發現這個人已經完全喪失了行動能力,全身的骨頭都斷了,不知道受了什麼恐怖的刑罰,連說話的能力和思考的能力都被剝奪,只有兩只眼珠還能自由轉動。

  回到美國的第三天,他就被暗殺在紐約的長老會醫院。

  不過他對於降谷零來說,也沒有用了。

  他已經確定了Rye的身份,只差向Rum報備而已。

  可惜Rye卻暴露了。

  他提交的資料還沒來得及發給Rum,就接到了組織中對於Rye的捕殺令。

  化名諸星大,本名赤井秀一。真實身份是FBI。

  赤井秀一的事情剛剛發生,他就給Rum打去了電話。

  「Cointreau的清白,還她一個清白。」降谷零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堅持什麼,沼淵知晝的清白,竟然要這個作惡多端的組織才能證明,可悲又可恨。

  「她不是FBI。」

  Rum給了肯定答復。

  降谷零掛斷電話,正是晨曦時刻,窗外的朝陽一點一點突破地平線,橙黃色的陽光灑落在他手邊。

  他拉上窗簾。

  那天以後,他很久很久都不敢看朝陽。

  ……

  赤井秀一還有最後一個秘密,在暴露的前夜,思來想去他還是決定告訴當事人。

  那是一年前,沼淵知晝剛死的時候,宮野志保被強行叫去做她的驗屍官,簡單的檢測後,得到了一個結論。

  她懷孕了,大概三到四周。

  宮野志保在跟姐姐閑談時說起了這件事,宮野明美又跟他提起了這件事。

  赤井秀一要了一份復印件,幾次都想交給Bourbon,但是卻一直沒有機會。

  在暴露的前一天,或許察覺到自己臥底生涯即將夭折,他便將這張報告單托付給了宮野明美。

  明美在組織中見到降谷零的時候,他正站在落地窗前低頭看著手機,對於這個名義上的青梅竹馬,她已經印像不是很深刻了,畢竟這麼多年未見,她連他的名字都叫不出來了,思來想去,她便叫了他代號。

  「Bourbon嗎?」她小心翼翼的走上前,遞上那張報告單,「這是……Cointreau的……報告單。」

  她沒有提及報告單的內容。

  降谷零愣了一下,接過那張紙,快速掃了一眼。

  「我知道了。」他笑了一下,「謝謝你。」

  明美點點頭,走了幾步後,又放心不下似的,回頭看了他一眼。

  金發青年站在窗邊,夕陽把他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那張單子被他緊緊攥在手裡,他似乎抬起手背擦了一下眼角,但是背脊依舊挺的筆直。

  孤寂這個詞大概最適合用來形容他了。

  宮野明美這樣想。

  之後,日子還是得照常過。

  幾年後,他變成了波洛咖啡廳的店員,變成了一個名為安室透的私家偵探,變成了毛利小五郎的弟子,變成了那個叫江戶川柯南的男孩口中的騙子。

  他已經很少主動想起沼淵知晝了。

  只是有的時候,夜裡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會站在電話亭裡看著外面沉沉的夜幕和耀眼的星空,給她打一個電話過去。

  她的電話號碼早就不用了,撥過去也是久不停歇的忙音而已。

  這個叫沼淵知晝的女人是真真正正的刻在他骨血中了。

  有時候,他會突然回想起,當年在香港,他撫著她的頭發給她唱《藍雨》那首歌,那也是她第一次吻他,那一次,她說:「這首歌不吉利。」

  這首歌當然不吉利。

  因為藍雨這首歌唱的是失去的戀人嘛。

  然後,他就失去她了啊。

  他再也不敢聽那首歌了,有時候偶爾聽到相似的旋律,他都忍不住想捂住耳朵。

  他不敢再去回想有關沼淵知晝那個人的所有細節了。

  只是後來,在一場生死未知的博弈前,那個叫江戶川柯南的男孩曾經問他:「安室先生,你有戀人嗎?」

  他只覺得自己應該是苦笑了一下吧。

  該說什麼呢?

  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沼淵知晝這個人。

  時光流逝中,他甚至很難想起她的面貌了,那本屬於她的警證一直被他妥帖的收著,可是除了第一次,他便再也沒有打開過了。

  那本證件孤零零的和他的秘密檔案躺在警察廳,那是他和她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的唯一證明。

  ……

  直到後來,很多年過去,再也沒人追問他關於戀人的問題了。

  工藤新一變成了中年男人,膝下兒女雙全,毛利小五郎也到了風燭殘年的時候,當年的警校傳奇出門也不得不拄著根拐杖了。

  恍然之間,已經是三十年後。

  降谷零依舊是那個降谷零,不過現在得恭恭敬敬的喊他降谷警視總監了。

  他依舊是孑然一身。

  畢竟降谷太太的位置,早就許諾給別人了嘛。

  許諾給誰了呢?

  他記不太清了。

  只是年紀雖然大了,他依舊保持著一些習慣,比如有時候的早上,他會去海邊等朝陽。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等,只是覺得他等的不僅僅是朝陽,還在等人。

  至於在等誰,他已經老啦,早年自詡的記憶力也不太好用了。

  那是初春的一個早上,降谷零在海邊,遇到了一個小女孩。

  「你叫什麼名字呀?」

  女孩白淨的臉蛋上,有一塊小小的紅色胎記,在右眼下面,像一顆星星。

  「我叫朝見(asami),京極朝見。」

  「朝見......嗎......真好聽。」

  「老爺爺,你在這裡干什麼呀?」

  「我在等人。」

  「等誰呀?」

  「等......」

  他抬起頭,看向遙遠的海平面——

  「等天亮。」

  ……

  又過了幾年,他便一個人孤零零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按照他的遺願,他的墓碑立在一個小小的灰色墓碑旁邊,灰色墓碑沒有名字,只雕了一枚櫻花徽章 ,那片墓地對著海,每天早上都能看到最美的朝陽。

  葬禮結束後,高木涉偷偷問自己的妻子:「佐藤,降谷長官旁邊的那個墓碑,是誰的啊?」

  「這個……不清楚啊,可能是早年犧牲的前輩吧。」

  工藤第三代都已經蹣跚學步了,小小的工藤三代目拉著工藤蘭的手,心緒早已經跑到了千裡之外:「一會去吃冰淇凌吧,好嘛?」

  她仰著頭,這樣問道。

  「自己不可以去哦,要注意安全。」蘭溫柔的笑著。

  「怎麼會——日本是一個超級超級安全的國家啊!」工藤三代目誇張的比劃了一個圓形。

  白發蒼蒼的毛利小五郎笑了笑——

  安全這個詞,太奢侈了......

  這可是無數人用命換來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

  BE的結局就是這樣了,這也是這篇文本來就設定好的結局,本來想分兩天發的,想了下還是直接發出來給大家看個爽^o^

  過幾天開始搞一搞HE,歇幾天先∼啾咪∼


第39章 001

  「我不是……FBI嗎?」

  室內一片昏暗,橙黃色的小吊燈掛在屋頂,微弱的燈光下,兩人面對面坐著,面前放著一盤西洋棋。

  「她掉下去之前,是這麼說的嗎?」

  陰暗處的黑衣人看不清面貌,只是從他的聲音可以判斷,這人應該很老了。

  「是,Boss。」Rum回應道,他將面前的棋子移動了一下位置,才沉聲說著:「所以,我在懷疑,Cointreau是不是被FBI推出來頂罪了呢。」

  「FBI裡的那個人呢?他怎麼說的?」Boss手邊的小桌上,放著一杯橙黃色的酒,帶著細微的橙子香味,大概是一杯君度。

  「我已經聯系過他了,『她就是FBI派過去的臥底』是這樣說的。」

  ……

  與FBI內部的人確認情報,是在知晝死去的第二天。

  Bourbon在她墜樓的當天,因為失血過多失去意識,第二天才醒過來,當時他吊著手臂,唇上毫無血色,被Rum叫著,以及當時行動組出過佐佐木任務的所有人,統一聚集在昏暗的會議室。

  長形暗紅色會議桌上,只擺著一個電話。

  Rum坐在桌邊,看人差不多都到齊了,便按動了幾個按鈕。

  免提中,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清楚:電話那頭『嘟嘟』幾聲響過後,夾雜著細微的電流雜音,對方接起了電話。

  聲音被處理過,是僵硬的機械音。

  「Cointreau這個人,是不是FBI?」Rum如此問道。

  赤井秀一抱著手臂,靠在牆邊不言語。

  安室透則坐在椅子上,目光緊盯著那個電話。

  對方沉吟片刻,似乎在斟酌取舍。

  良久,那人才回道:「是。」

  Rum掛斷電話,示意眾人可以回去了。

  待他們三三兩兩的走完,安室透才從椅子上站起來。

  他走向Rum:「如果我找到那個FBI,是不是可以還Cointreau一個清白?」

  「那個FBI就是Cointreau啊……」Rum說著,卻仰起頭笑著看向他。

  「她不是FBI。」他堅決的搖搖頭。

  「那你就去找吧。」

  ……

  聽完Rum的描述,Boss突然低聲笑了起來。

  「如果當年不是您在芝加哥將他招募進組織,他還做著什麼『第二個卡彭』那樣的美夢呢。」Rum摩挲著手中的西洋棋子,「他進了FBI這麼多年,現在反過來想對付我們,真是過河拆橋啊。」

  「豈止是對付我們。」Boss吃掉了Rum的一個棋子,緩緩道,「他簡直是想把我,取而代之。」

  「他派臥底來組織,想把我們弄的潰不成軍,再回來接手。」Rum將手下的棋子移動了一步,「所以那個他派進來的FBI還是沒有找到。」

  還損失了我們手下的Cointreau……

  「Cointreau這件事……」Boss拿起酒杯,輕輕撫摸著上面的花紋,「安撫好組織內成員,別讓他們對組織不滿。」

  「我明白。」

  「不過……」Boss垂著眼睛,看向杯中的橙黃色君度酒,「Cointreau真的是清白的嗎?」

  「您的意思是……?」

  「Rum,如果你發現了那枚袖扣,你會怎麼辦?」

  「我會第一時間意識到組織要查內鬼,為了縮小自己的嫌疑,我會把那枚袖扣給當時出任務的所有人看。」Rum突然笑起來,「這樣的話,一旦後面出了事情,我也不會是第一懷疑對像,畢竟大家都看到了啊……」

  「所以……她一個人擔下這件事……」Boss放下酒杯,「是不是在保護什麼人呢?」

  「或許只是不想讓Bourbon受到懷疑吧。」Rum搖搖頭,「有的時候,女人是很愚蠢的。」

  「或許……」Boss全神貫注的盯著面前的棋局,「或許吧......」

  門被輕聲叩響。

  「進來吧。」

  厚重的紅木雕花木門被緩緩推開。

  來人看不清面貌,從身材來看,高高瘦瘦,是個年輕男人。

  「先生。」他走上前,半跪在兩人面前。

  「警視廳的事情查清楚了嗎?」Boss側了側臉,看向他。

  「是,已經查清楚了。」

  「所以那個人是?」

  「Scotch,本名諸伏景光。」

  Boss突然低低的笑起來。

  「我就說過,這烏鴉軍團很好用。」他語氣愉悅,視線轉向面前的棋盤,他拿起『馬』那枚棋子,扔到了面前人的手中,「做的很好。」

  這是獨屬於Boss的贊揚,這意味著他有資格做守護Boss的『騎士』。

  半跪的人低下頭,語氣中滿是受寵若驚。

  「為先生做事,我萬死不辭。」

  他這樣說。

  Rum喑啞的笑了一聲。

  「這個諸伏景光,還有家人嗎?」Boss隨意問道。

  「有,在長野縣,只是……」面前的人斟酌著用詞,「那位請求您別動他的家人,他說諸伏景光的家人對此一無所知。」

  「哦?」Boss頗有興趣的挑挑眉,「那位是……」

  地上的人似乎偷偷瞄了Rum一眼。

  「Rum先生的……替身。」

  「是他啊。」Boss將酒杯放上矮桌,揮了揮手,「那你先回去吧。」

  「是。」

  來人輕手輕腳的站起來,垂著腦袋後退了幾步,才轉身離開。

  「您不生氣?」Rum問道。

  「他啊。」Boss輕啜一口酒,「他跟陳耀榮,曾經都是我很看好的後輩,本想著再過幾年,就給他們個跟Gin同等的地位……」

  Boss說著,負手站起身來,似乎輕聲嘆了口氣:「可惜陳耀榮死在香港。」

  「所以。」他轉過身,看向Rum,「我一直覺得當時去香港出任務的那幾個人中,一定有人有問題,所以後面讓你們去做的白木英明這件事也好,佐佐木賢人這件事也好,不過就是為了抓出那個人罷了。」

  「說實話……」他走上前,重新拿起那杯君度酒,「我曾經一度以為那個警視廳的內鬼是Cointreau,她跟陳耀榮接觸最多,被陳耀榮察覺了身份再殺他滅口也說得過去,如果不是她,至少也在那次出任務的人中。」

  「可惜,竟然是Scotch嗎……他一向對組織言聽計從,實在不像是有反心的人啊。」

  「臥底就是這樣的不是嗎?」Rum放在桌邊的手機閃了一下,他拿起來,快速瀏覽了一遍上面的信息,接著抬起頭笑了:「至於Cointreau到底是不是FBI,到底是不是清白,或許可以親自去問她。」

  ……

  安室透來到知晝位於東京郊區的一處安全屋。

  獨棟小別墅,裝潢簡單大氣,打掃的非常干淨,似乎隨時等待著有人入住。

  連門口小花園的灌木叢都被修建的整齊,可見她常請家政過來打掃衛生。

  整個房子都展示著『有人入住』的樣子。

  如果不是冰箱中空空如也,洗手台的肥皂拆開後從未用過,他都懷疑知晝是不是有時候會來這裡小住。

  一二層沒什麼異樣,走進地下室,才是她藏匿所有情報的地方。

  地下室是簡單的紅磚牆,屋內掛了一台空調,使得室內的濕氣並不是很重,房間中央放了兩張銀色鐵桌,上面整齊擺滿了武器,靠牆的桌子則被兩個電腦屏幕所占據,旁邊立了個一人高的書架,書籍和筆記本參差放著,有幾本書非常破舊了,可見她經常翻閱。

  安室透吊著手臂,肩上的傷還隱隱作痛。

  他走上前,拉開椅子坐下,打開電腦的同時,從書架上抽出幾本筆記本隨意翻閱著。

  紅色封皮的那本,紙頁有些發黃,大概已經很多年了。

  翻開第一頁,最早的記錄時間是六年前,那大概是她最早進入組織的時候。

  她的字娟秀但十分有力度,尤其是每個漢字的折勾處,筆鋒凌厲,如同她這個人一樣,令人望而生畏。

  但是她的日語假名卻寫的柔軟又順滑,每一筆都恰到好處。

  真是個奇怪的女人。

  他似乎苦笑了一下。

  她的記錄非常簡潔,幾個詞,幾句話再加上一個潦草寫下的日期。

  比如:皮斯科:辦事不力,年老體衰,可取。

  皮斯科的名字後面,拿紅色筆畫了一個小小的叉號。

  再比如:伏特加:能力不出眾,但尚有用。

  再比如:Gin。

  這個名字被她拿紅筆圈起來,後面畫了一個問號。

  這個問號被描畫多次,她摸不透這個人,所以對他遲遲沒有定論。

  再翻幾頁,上面記錄的是她對自己的人物定位。

  大多是從報刊或者書籍中的剪切紙條,有的甚至來自一些網絡小說。

  [抽煙時可以掩蓋眼神異樣,指尖顫抖以及呼吸不平穩。]

  這條筆跡所在的筆記本頁面,依舊殘留著淡淡的薄荷煙味。

  她大概是對著這一頁,一遍一遍的練習過抽煙和點煙的動作。

  [過多的表情會在不經意間透露出多余的情緒,面部表情控制需達到『喜怒不形於色』。]

  這條筆跡被她用紅色筆著重圈了出來。

  大概是在這以後,她便變成了一個淡漠疏離的人。

  後面還有許多,他一一翻閱過去,直到這本筆記的最後幾頁,時間大概是一年前。

  她特意留出了兩頁紙,分別寫了降谷零和諸伏景光。

  在屬於降谷零的那頁紙上,她寫寫畫畫許多詞句,最終都被一一劃去,唯一留下的,是她用紅色筆,在他的名字後面,畫了一個小小的笑臉。

  喜怒不形於色,在他這裡可以不必顧慮。

  是……這個意思嗎?

  他覺得眼眶酸酸的。

  電腦屏幕的熒光閃爍,他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才將目光轉向電腦。

  屏幕上顯示著一個蒼白的條狀對話框,提示要他輸入密碼。

  他微微思索。

  沼淵知晝會用什麼做密碼?肯定不是生日什麼的,或者是對她來說比較有意義的日子?比如警校的入學日期,警校的學號……或者……哥哥的忌日?

  她是因為哥哥才決定加入組織做臥底的吧?那為了時刻提醒自己,用哥哥的忌日做密碼應該是有可能的事。

  他曾經仔細的去了解過沼淵己一郎這個人,對於他死去的日子,自然也是熟記於心。

  他輸入這個日期,卻顯示密碼錯誤,還有兩次輸入機會。

  安室透不清楚密碼到底有幾位,這樣猜起來就如同大海撈針,即便是他也無法在三次之內猜對。

  那是入學的日子嗎?還是說,有別的對她來說很重要的數字嗎?

  沼淵知晝,是一個做事非常干淨利落的人,她會去設置繁復的密碼嗎?

  對她來說,會有特別重要的數字嗎?

  他突然呼吸一滯。

  左肩的傷口又疼了起來。

  會不會是……

  有沒有可能……

  抱著試一試的想法,他敲下了一個數字。

  0……

  電腦閃爍了一下,接著呈現在他眼前的,是放著零星幾個文件夾的電腦桌面。

  密碼是一個零。

  他捂著左肩的傷口低下頭。

  額頭滿是冷汗。

  他一遍遍的提醒過自己不要再去回想那天發生過的事情了,也不要再去想她了。

  可是他怎麼做到呢?

  她這麼死了,給他留下的卻是無窮無盡的折磨。

  他艱難的坐直身體,目光聚焦在桌面上。

  郵箱的右上角有一個紅點,竟然是一封未讀的郵件。

  她從樓上跳下去後,安室透因為失血過多失去了意識,昏迷兩天後,醒過來得到的就是她已經死去的消息,他沒能見到屍體,也不可能見到了。

  組織裡的人口風都緊,但他還是打聽到,知晝掉下去的時間內,啟動了手機的自毀程序,大概是早已設定好的,規律點按息屏鍵,手機便會自動格式化。

  她沒給組織留下任何有用的情報。

  而現在,他打開這封郵件,是一個巨大的壓縮文件,解壓後,數個文件夾整齊排列。

  是她手機文件的所有復制件。

  她在最後關頭,還是把重要的情報全部發過來了。

  他笑著搖搖頭。

  真是個謹慎到可怕的女人。

  文件數量很多,他只能按照時間順序從最新的看起。

  最新的那條,被記載於備忘錄中:警視廳臥底已暴露,再查陳耀榮,相關文件時間點在一年前。

  他瞳孔放大。

  同時,手機輕震,是一條來自Boss的群發郵件——

  清理Scotch,即警視廳公安,諸伏景光。

  作者有話要說:

  過渡章 ∼


第40章 高亮!高亮!

  是這樣的,按照我的大綱,景光本來是必死的。

  可是,我大綱中安排的那兩個組織放在紅方的臥底,是柯南中人氣比較高的警察(不是詹姆斯)所以我在想,我這樣安排的話,可能到了後期會有讀者接受不了。

  『TA明明在漫畫中是那麼好的人,怎麼到你的文裡就變成壞人了呢?』之類的……

  『作者也太異想天開了吧?這樣安排紅方人物我快看不下去了。』之類的……

  『不能因為要貼合《無間道》的中心主題,就硬把好人寫成壞人吧?』之類的……

  所以我最近在想,洗白這兩個組織派進警視廳的臥底,唯一的洗白方法就是景光活著。

  所以……

  我反悔了,雖然之前說定了景光的便當不能踢,但是為了後期我不會被罵,為了讓大家看著舒服,我決定讓景光活下去了。

  反正也是HE,干脆就整個陽間結局吧,對於這種中途臨時改設定(不會對結局有大影響)大家應該不是很介意吧?

  如果介意的話,請評論告訴我,拜托了!(土下座)


第41章 002

  諸伏景光被層層圍堵在城外的工廠區。

  夜色昏暗,他有些看不清了。

  即便自詡視力頂尖,他也沒有辦法在沒有絲毫光線的夜晚快速的辨別正確線路。

  這天沒有月亮,甚至沒有星星。

  天似乎是陰的,抬起頭來,只有一望無際的沉沉夜幕。

  他擦了一下額角的冷汗,被逼上了樓。

  兩點鐘方向和三點鐘方向都有狙擊手,身後的六點鐘方向有追來的兩個組織人員,他已經全部解決掉了。

  近身的追殺者已經大數被他解決,或者躲過。

  只有一個人,腳步一直窮追不舍,身影難以琢磨,他無法准確判斷這人的位置以及攻擊性。

  這讓他很不安。

  躲在狙擊手的視線死角,他走上樓梯,已經被逼上了絕路。

  樓層大概是六到七樓的高度,從這裡跳下去,絕對會當場斷氣。

  他要跟沼淵前輩一樣,從樓上墜落嗎?

  那樣的死相很難看,不過足夠快速,不會有任何痛苦。

  他靠在牆邊,手中的槍早已經打盡了子彈。

  是無路可退了。

  他臥底一年就被揭發,至今死到臨頭都不清楚到底是做了什麼使得自己暴露。

  這讓他很挫敗。

  這種挫敗比死亡將近的恐懼感更強烈。

  被派來當臥底,是被寄予了來自警視廳同僚們的所有希望的。

  而他讓他們失望了。

  這連功成身退都算不上。

  這是……

  身敗名裂。

  面前的門被輕輕推開。

  緩步走進來的,是舉著槍警惕的看向他的Rye。

  那男人思索片刻,似乎在飛快的計算得失,最終,他搖了搖頭。

  「我是FBI。」赤井秀一報明了身份。

  他不想讓沼淵知晝的悲劇在Scotch身上重演。

  諸伏景光愣了一下。

  同時,他的大腦快速的思考起來。

  他說他是FBI,會不會是為了活捉自己而編造的謊話?就算他真的是FBI,有沒有活捉自己去組織邀功,以此鞏固地位的可能?即便這個Rye不會把自己交給組織,那自己被FBI控制後又會被如何處置?即便他是FBI且不想處置他,那這個黑發男人是否清楚自己的想法呢?他是否清楚自己已經沒有武器反抗?

  他不確定。

  這是臥底猜疑鏈。

  沒有信任基礎的情況下,這條猜疑鏈將永遠存在。

  他不能相信Rye,也無法判斷Rye是否相信自己。

  畢竟這個男人雖然聲稱是FBI,並且一副願意放過他的樣子,可是手中的槍卻是時時刻刻對准了他的腦袋。

  在猜疑鏈的基礎上,他的暴露已成必然。

  作為臥底,他不能被活捉。

  所以......

  他的死亡也是。

  必然。

  這是嚴格遵循臥底猜疑鏈下的唯一結果。

  不管這時候來的是誰,他的結局都不會變了。

  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跟降谷零說一句再見。

  他死掉了,沼淵前輩也死掉了。

  以後Zero的日子該多難熬呢?

  「抱歉。」他呢喃道。

  槍聲響徹在這片空蕩的工廠區。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一個時代的終結。

  ……

  「解決掉了嗎?」Gin靠在窗邊,窗外是緩緩升起的朝陽,他側著臉看向窗外,語氣卻咄咄逼人。

  赤井走上前,從口袋裡掏出一根染血的手指。

  被薄薄的塑料袋包著,切口很粗糙。

  「人呢?」Gin問道。

  「中了一槍,被我追著,掉進工廠的齒輪中了。」赤井拉開面前的椅子坐下,抬了抬下巴看向桌上的那根手指,「我伸手抓,只抓到這個。」

  「一根手指,讓我們怎麼相信他死了?」

  「那你們就下去找好了。」赤井抽出一根煙,同時笑起來,「人都變成肉泥了,你們要是不信,我也沒辦法。」

  ……

  「最近外務省可是忙的不可開交啊,拜你所賜。」

  橘黃色的朝陽映在海面上,反射出粼粼波光,水花拍打著岸邊,頭頂的海鷗展翅盤旋。

  金發男人身影孤寂,挺直了脊背站著,在他身側的長椅上,男人的頭發略顯花白,灰色西裝布料高級,旁邊倚著一把黑色長柄雨傘。

  「你完全可以不管。」降谷零看向身側的男人。

  「嘖。」男人不悅的皺皺眉,「你現在長大了翅膀硬了,甚至開始頂撞我了嗎?降谷零?」

  他沒說話。

  「我知道你不喜歡美國佬。」男人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煙鬥,遞給降谷零一盒火柴。

  他彎腰接過,抬起手擋著橫衝直闖的海風,劃開火柴。

  「我也不喜歡美國佬,那些囂張的FBI私自入境,讓我也很頭疼。但是……」男人吐出一口煙,望著遼闊的海平面眯了眯眼,「你這幾年跑去那個組織做臥底,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零?」

  「沒事。」降谷零扭頭看向另一側。

  「哼……」男人喉中發出一聲沙啞的低笑,「你是警察廳最年輕的長官,風頭無兩前程輝煌,脫離了家庭的庇護也能自己闖出一片天,你更喜歡跟那些目光凶狠的警察打交道,你同僚遍地,即便是在那種危險的跨國犯罪組織中也能混的風生水起,所以,你甚至不願意叫我一聲父親?」

  降谷零沒說話,沉默良久,他才垂下腦袋。

  「過來坐下。」男人拍拍身側的位置,「有什麼事,跟我說說?」

  四年後,波洛咖啡廳。

  下午的陽光帶著秋末的暖意,金發的店員正收拾著上一桌用過的餐具,時不時的跟身邊的幾位顧客談笑著,看上去溫柔又陽光。

  「福山小姐是護工嗎?聽說這個行業超累啊?」小梓端上一杯咖啡,笑著問道。

  「還好吧。」被稱作福山小姐的女孩笑著擺擺手,端起面前的咖啡飲了一口:「其實我只照顧一個人,在青山療養院,你們知道的吧?東京郊區那家私人療養院,裡面裝修超豪華的,一點也不像醫院啊。」她說起自己的工作眉飛色舞的,是個充滿干勁的樂觀女人。

  「可是東京郊區的話,交通應該很不方便吧,我看您平時也沒有車的樣子。」安室透擦了擦手,隨口問道。

  「我在學車啦。」福山小姐笑笑,聲音壓低,「父母也說讓我在市區的醫院找個工作,現在這工作,倒電車,轉公交,還要再走半小時,真的很麻煩,可是……他們給的實在是太多了,所以麻煩一點我也做。」她哈哈笑著,雙手環著咖啡杯,「而且我照顧的那位患者,三年前就在我們療養院了,是個超級堅強的人啊,雖然成了植物人這麼多年,但是醫生說她求生欲望很強,可能下一秒就能醒過來了,每天去看看她,我就總是想,她都這個樣子了還沒有放棄求生的希望,我哪還有資格抱怨這些無關緊要的事啊。」

  「她?」小梓捕捉到了這個詞,「是位太太嗎?」

  「太太什麼的……」福山小姐摸著下巴,一副認真思索的樣子,「不能說是太太吧,因為看上去也就二十出頭的年紀。」

  「欸……這麼年輕就變成了植物人嗎?真是讓人心疼啊。」小梓皺著眉,滿臉惋惜。

  「是啊,不過好像家庭條件很好的樣子,那麼高額的看護費用,對於普通家庭來說可是個大負擔……」

  「啊啊啊時間不早了,我得走了,今天好不容易休息,我要去銀座購物!」福山小姐伸個懶腰,提著包走到收銀台前,「安室先生,這次的消費一共是……?」

  安室透愣愣的站在洗手池邊出神。

  「安室先生?」

  「啊?抱歉。」他轉過臉,露出一副歉意的笑容,「我現在給您結算。」

  「安室先生可從來不分心啊。」小梓打趣道。

  「只是通過福山小姐的描述,想到一個朋友,不好意思。」他將賬單遞過去,隨口說道。

  「欸,難道安室先生也有朋友遭遇了這種不幸嗎?」

  「……」他笑著無聲的搖了搖頭,「四年前的事了,我已經記不太清了。」

  「我的病人也是四年前變成植物人的哦,不過她第一年不在我們醫院,是後來才轉過來的。」福山小姐結完賬,微微皺著眉思索著:「三年前她剛轉過來的時候就是我負責看護了,似乎身上還有傷沒有痊愈,估計是出了車禍什麼的,才造成現在這樣的吧。」

  他掛著親和力極強的笑容,點頭附和著福山小姐的話,目送她離開。

  轉身時,目光微微一暗。

  沒有那麼巧的事情啦。

  明明已經死了四年,他卻總是忘不掉她。

  有時候,他總是設想各種各樣的『如果』,可因為是設想,是做夢,他也從沒有奢求過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能夠實現。

  她和景光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了,卻也先後離開了他。

  警校當年那些家伙,也一個個殉職犧牲。

  這個世界這麼大,他有時候恍惚間總覺得沒有自己的容身之所。

  他最消沉的那段日子,對生活的希望,對未來的憧憬,曾經對自己立下的,束縛自己的所有規則,他都一概看不到了,真的太過於痛苦。

  在他看來,死,一點都不痛苦,也一點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人死了,卻一直折磨著活在這世上的人,比如沼淵知晝於他,這真是最難受,最讓人難以承受的事情了。

  可是他還沒給那些目中無人的FBI一個教訓,還沒找出害死景光的那個警視廳的內鬼,他不能一直消沉下去。

  日子總得繼續過下去。

  他擦擦手,往向窗外沉沉落下的夕陽,嘆了口氣。

  「啊,安室先生。」小梓舉著一張紙,是剛剛福山小姐留下的便條,「剛剛福山小姐說有同事這周末過生日,想從我們這點一些甜點送過去,到時候您能去送嗎?我沒有車,實在是不方便啊。」

  「當然。」安室透笑著,接過那張便簽條。

  手機微微震動,是Rum的短信:「讓你去找Sherry,你卻在借機查赤井秀一,你最近違抗命令次數越來越多,下周過來找我。」

  這條信息剛剛回復,風見又打來了電話:「降谷先生,這月的文件整合我已經給您發過去了。」

  他放下手機,輕嘆了口氣。

  日子也不太好過。


第42章 003

  「福山小姐點了……紅絲絨蛋糕,烏魚子意面,三明治套餐,以及十二份檸檬茶……」

  小梓提著滿滿一袋打包好的外賣,遞給了安室透。

  「好。」安室透笑著接過,「療養院的地址是……」

  「啊啊,在這裡。」小梓遞上一張名片,上面詳細寫了福山小姐的工作地點。

  「辛苦了。」安室透點點頭,將所有餐點放進後座,發動車子駛向這座位於東京郊區的療養院。

  確實如同福山小姐所說的那樣,這座私人療養院建築非常豪華,他遠遠就望見了純白色的尖頂,哥特式建築,誇張的尖頂高聳入雲,有零星的幾只烏鴉在最高處落腳,嘰嘰喳喳的啄啄翅膀,然後再次飛進天幕裡。

  路上已經稀稀拉拉的沒什麼車了,唯一的巴士站止步於山腳,如果沒有代步工具的話,至少還要走半小時才能到達那座療養院。

  他將車停好,尋著福山小姐給的工作地點,走進了療養院的門。

  「你好,是福山小姐點的外賣。」他將袋子放在前台桌上,衝前台接待友好的笑笑。

  「哦,好、好的。」

  前台小姐快速打了個內線電話,接著站起來朝他微鞠個躬:「先生,福山小姐在八樓,能麻煩您送上去嗎?」

  「好,沒關系。」他點點頭,提著袋子走向電梯。

  頭頂的數字跳到八層,他緩步走出。

  這層顯然是高級的單人病房,四處干淨靜謐,走廊上的白色窗簾被風吹的微微擺動,每個護工都身著純潔的白色,就連引導台的桌面上,都放有釉面白色花瓶,裡面插著的幾朵散發芬芳的百合花。

  「安室先生?」

  福山小姐拿著一個托盤,快步走近。

  「抱歉還要麻煩您送上來。」福山小姐滿臉歉意。

  「沒關系,舉手之勞。」他笑著,目光卻看向福山小姐放在桌上的那瓶用過的藥劑。

  這種營養液,可以維持一個人最基本的新陳代謝,造價非常昂貴,在國外據說已經炒到幾萬美金一瓶。

  看來福山小姐看護的這個病人,確實有雄厚的家底作為支撐啊。

  「啊,我剛剛給病人換過藥,安室先生先放在這裡吧,我去洗個手。」福山小姐又鞠了一躬,陽光的笑著,「畢竟小心謹慎是職業本能啊。」

  他的瞳孔驟然放大。

  四年前,有個滿臉冷漠的黑發女人,將『小心謹慎』這詞當做座右銘。

  福山小姐沒有發現他的異常,而是轉身跑去了走廊盡頭。

  他的視線落在剛剛福山小姐走出的那間病房灰白色的門上。

  磨砂玻璃透出模糊的光線。

  不由自主,他走上前。

  手按在門把上。

  福山小姐是不是說過,這個病人四年前變成了這樣?

  四年前,是那個女人從樓上墜落的那一年。

  那棟樓是一棟纏滿了綠色防墜網的爛尾樓。

  如果被防墜網減弱了墜落速度的話……

  如果在她墜落之後,組織馬上對她進行了救助的話……

  如果組織對她用了科研組研發出來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先進藥物的話……

  如果……

  那有沒有可能……

  手上用了力,門把被微微下壓。

  他只覺得自己的心髒砰砰直跳,與那種飄渺的希冀相比,現在占據他情緒制高點的,是緊張。

  他很緊張。

  他的動作頓住。

  繼而自嘲似的笑了一聲。

  不太可能。

  根本不可能。

  他不該給自己希望的。

  希望越多,失望越多。

  所以干脆就不要再抱著這種不太可能實現的妄想了。

  他轉過身,遠離了這間病房。

  ……

  是夜。

  來人以鴨舌帽遮面,躲過了監控攝像頭,自樓梯間快步走上八樓。

  他站在白天那扇灰白色門前,呼吸急促。

  果然,他還是沒辦法放棄這種像星星之火一般的痴心妄想。

  只看一眼。

  不管是不是,他都認了。

  安室透緩緩推開門。

  幾步外,值班的護士正低頭做著報表,完全沒有看到昏暗的走廊這邊發生的情況。

  室內機器聲輕響,有幽幽的清香在他鼻尖纏繞。

  是卡薩布蘭卡——香水百合的味道。

  他放低腳步,借著窗外灌進來的微弱月光,視線向病床看去——

  像幾顆火星突然尋到充沛的氧氣。

  他胸膛中的那團火,突然燃了起來。

  他緊緊的咬著牙,艱難的向床邊靠近。

  是沼淵知晝!

  病床上的女人睡顏安穩,黑發繾綣的垂在枕上,微微彎曲的發尾貼著她的臉頰,借著月光,她的面貌與四年前並無任何差別,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微翹著,似乎下一秒就要睜開眼睛了。

  「……晝、晝?」

  他壓低聲音,猛的上前抓住她的手。

  被妥善放在被子下的手掌干燥溫暖,四年過去,她手上常年用刀用槍留下的薄繭褪了許多,指節分明,手指纖細又修長,指甲依舊被修剪的十分整齊,泛著溫潤的貝殼色。

  他半蹲在床邊,將她的手貼在側臉。

  眼眶酸酸的,他已經許久沒有落淚了。

  「真好……」他突然笑起來,聲音沙啞,「活著就好,沒事……活著就好。」

  他將她的手放回原處,抬起手背擦了擦眼角,繼而站起身來,彎下腰,在她的額頭落下一吻。

  有一滴淚落在她右眼角下,他匆忙的擦去,理了理她有些凌亂的發絲。

  門外傳來了護士查房的聲音。

  他嘆了口氣,拇指戀戀不舍的撫摸著她的臉頰。

  「真是的……」他笑,「我不想走了。」

  護士推開這間病房門。

  房內的窗戶大開著,她走上前,探出身子望去,只看到停著幾輛車子有些空蕩的停車場,和窗外明亮的月光。

  大概是窗戶沒關好。

  她自言自語著,關好窗戶,走到病床旁邊。

  女人依舊沉沉睡著,月光下的面容高雅美麗,如同古希腊神話中遙不可及的女神。

  護士嘆了口氣,走上前為她拉了拉被角。

  「真是個可憐女人啊……」她輕嘆著,目光卻捕捉到了一閃而過的晶瑩細閃。

  她低下頭。

  黑發女人的眼角,劃出一滴淚來。

  「是生理淚嗎?」她疑惑的抬手拭去這滴淚水,「大概是被風吹的不舒服吧。」

  藏在被子下的手,似乎還殘存著剛剛金發男人的溫度。

  女人睫毛顫了顫。

  ……

  「安室先生,早上好。」

  小梓推開波洛的門,卻發現那個勤勞的金發男人早已經掛著圍裙忙碌了許久。

  「安室先生又早到了嗎?真是太敬業了,我都要不好意思了。」小梓脫掉外套,取過牆上掛著的圍裙穿好,走到安室透身邊幫忙。

  「嗯,今天醒的很早,就來店裡了。」

  這是謊話。

  昨天見到沼淵知晝後,他回去根本沒睡著。

  怎麼可能睡得著?

  他都要幸福的上天了。

  「安室先生今天心情很好嗎?」小梓疑惑的歪著腦袋。

  雖然安室先生平時也一副待人接物十分親切的樣子,但有時候總覺得那種笑臉後卻藏著深深的警惕和疏離,可今天,仿佛真的很高興啊?

  「很明顯嗎?」他問。

  小梓用力的點了點頭。

  「方便……跟我分享一下嗎?」小梓問道。

  安室先生臉上似乎寫著『我戀愛了!』這樣的話,讓她的八卦之魂開始熊熊燃燒。

  金發店員食指豎在面前搖了搖:「秘密。」

  安室透保持著這幅『心情很好』的表情做完了上午的工作。

  下午輪到他休息。

  小梓能夠看出他一臉急切的想下班。

  「安室先生有事的話,就先走吧?剩下的工作我可以處理。」

  安室先生要約會的話,就快走吧,我不想耽誤你的終身大事。

  這才是小梓的內心想法。

  「那就麻煩梓小姐了。」他點點頭,摘下圍裙,一邊穿著外套一邊如此說道。

  坐進車裡,他卻猶豫起來。

  空手去看病人不太好吧?

  要不要買點東西?

  比如?

  花?

  她喜歡什麼花?

  安室透皺皺眉,她好像不喜歡花。

  那……她還有別的喜好嗎?

  安室透突然發現,沼淵知晝這個女人,似乎從來沒有表現出過特別的喜好。

  是個淡漠如水的人。

  這有些棘手了。

  明明心裡已經急不可耐,但是卻又追求著奇怪的儀式感。

  安室透重重的嘆了口氣。

  同時發動了車子。

  就兩手空空就好了。

  比起這些,再仔仔細細的見她一面才是最重要的吧?

  剛想踩下油門,手機卻震動起來。

  是Rum的消息。

  他『嘖』了一聲,有些煩躁的打開手機。

  「馬上來見我。」

  Rum是個急性子,如果他不趕緊回復的話,下一刻可能電話就打過來了。

  組織最近在調查叛逃的科研組人員Sherry,他明面配合,實際上卻更想抓住那個確認『死亡』的赤井秀一,在這件事上,他跟Rum的想法出現了分歧,畢竟四年過去,Bourbon作為情報組的核心人員,合理利用Rum的信任和縱容是被允許的。Rum也拿他沒辦法,自己一手提拔上來的親信,卻是個跟Vermouth一樣搞神秘主義的男人,尤其是Cointreau死後,他的性格就更加變幻莫測,變得更難控制了。

  安室透咬咬牙,最終還是回復了一個『了解』。

  可惡,辛辛苦苦的計劃被打亂了!

  ……

  夜幕降臨,福山小姐跟同事進行著最後的交接工作。

  走廊中漸漸安靜下來,九點鐘,將是值班護士的第一輪查房。

  灰白色的病房門被推開。

  護士首先看向病床。

  在這張床上躺了三年的黑發女人,不見了!

  她倒吸一口涼氣,正想轉身,卻被人猛的拉了進去。

  脖子上抵著一根尖銳的針狀物。

  是那女人拔出了身上的輸液管。

  「別出聲。」

  女人大概是很久沒有說話了,聲音沙啞枯槁,像手指劃過粗糲的砂紙。

  作者有話要說:

  在劇情緊湊起來之前,會寫幾章 讓他們好好談戀愛,算是放松一下∼

  關於孩子的問題,評論我沒辦法回復(嗚嗚嗚),因為我不管說什麼都是劇透,但是,我得先給大家打一劑預防針,因為孩子關系到結局,所以……懂得都懂(柯學世界+組織高醫療水平=?)


第43章 004

  護士嚇得瑟瑟發抖。

  「這是什麼地方?」

  「青、青山療養院。」

  「我問在哪個城市!」抵在脖子上的針頭被微微施力。

  「東京,在東京!」護士幾乎站不住了,她雙腿顫抖,聲音也夾雜著哭腔。

  「你有車嗎?」身後的女人又這樣問。

  「有、我有車。」

  「扶我一下。」女人撤掉了抵在她頸間的針頭,轉而將手搭在她肩上,身體向她傾斜。

  她已經躺了太久,肌肉早已經沒了力氣,根本沒有能力自主站立。

  「好。」護士低聲抽噎起來,但還是小心翼翼的扶著她走向電梯。

  電梯內壁是擦的光亮的鏡面。

  知晝打量著自己。

  頭發似乎長長了些,身上穿了件條紋病號服,皮膚異常蒼白,像是多年沒有見過陽光的樣子。

  「現在是哪一年?」她低聲問道。

  「令、令和三年。」

  已經是令和年了?她到底昏迷了多久?

  知晝搖搖頭,看著自己並未老去的容顏,有些恍惚。

  「一樓的招待台有值班護士。」身側瘦小的白衣護士偷偷瞄著她,小心翼翼的說道。

  「就說要帶我吹吹夜風。」知晝將那根輸液的橡膠管纏上手掌,只留下那枚小小的針頭夾在指縫,她縮了縮手,寬大的衣袖將她整個手掌全部遮蓋,只露出蒼白的指尖。

  「別耍花樣,不然就殺了你。」她眯著眼睛,沉聲威脅到。

  「是、是!」護士嚇得止住眼淚,用力的點了點頭。

  被她攙扶著,知晝困難的移動著雙腿,夜晚的冷風一吹,只覺得頭暈暈乎乎的,大概是這幾年全靠著營養液和葡萄糖吊命,如今這種簡單的運動都超越了她新陳代謝的極限,馬上就要因為脫力而暈倒了。

  坐進車裡,她才松了口氣。

  「去哪?」護士發動車子,怯怯的問道。

  「去大路,能打到車的地方。」知晝揉捏著無力的雙腿,低聲道。

  護士應了一聲,呼吸顫抖。

  知晝沒看她,只是低頭用力的揉捏著雙腿。

  車子開的很快,能看出來,這護士被她嚇到了,巴不得馬上擺脫她。

  車子緩緩駛向霓虹閃爍的市區,她抬頭看了一眼路邊的景色,對這些建築外觀完全沒有任何印像。

  「差不多了,路邊停一下。」知晝微微抬頭,示意她靠邊停車。

  「好。」護士打了一下轉向燈,將車子緩緩停靠在路邊。

  「有錢嗎?」知晝側過腦袋。

  「需、需要多少?」她從後座拿過外套,拿著錢夾的手抖個不停。

  「都給我。」

  「欸……欸?」護士愣住了。

  這是搶劫吧?

  「外套也給我。」知晝目光冷冷。

  「欸?」

  「明天被人發現了,就把今天的事全部如實說出去,過幾天我還活著的話,會回去把錢還你。」她說完,拉開車門,扶著冰涼的路燈杆站穩,朝車裡的女人點點頭,然後扯出一個僵硬的微笑。

  她都不會笑了。

  護士忙不迭的開車逃跑,知晝穿上她的大衣裹住身體,哈了幾口熱氣暖暖手,見她的車開遠了,才抬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您好,去哪?」司機禮貌的問著。

  「毛利偵探事務所。」

  「我是名∼偵探∼毛利∼嗝∼小五郎∼」

  「我是∼東經∼的大∼∼∼名人∼」

  「沒有我破不了的案——誒???」

  面前的花壇,墨綠色枝葉濃密茂盛,四周刮著著綿綿細雨,泥土的氣味一點一點湧入鼻腔。

  他的面前,樹叢裡,有一只手伸了出來。

  指尖蒼白,手掌削瘦,手腕纖細。

  就單看這雙手,毛利小五郎就可以確認,這絕對是一個絕世大美人。

  他的腦中已經構思了一場美妙絕倫的艷遇。

  「小姐,您沒事吧?......小......沼淵!???!」

  半小時後,毛利偵探事務所。

  知晝側躺在沙發上,發梢還帶著水汽,身上蓋著毛利小五郎的西裝外套。

  毛利搬了張椅子坐在她旁邊,翹著二郎腿抽著煙。

  事務所的門被緩緩推開。

  風塵僕僕的金發男人站在門外。

  毛利看向他,微動了一下眼皮,算是回應。

  安室透走上前。

  呼吸幾乎停止。

  他輕輕半蹲在她面前,抬起手理了理她額前凌亂的發絲。

  「晝?」他輕輕叫了她一聲。

  知晝睫毛微顫,似乎下一刻就要醒來。

  「明天帶她去警察醫院檢查身體,今晚你先把她帶回去吧,我這裡不方便。」

  毛利站起來,將煙蒂按滅在煙灰缸中。

  沉默片刻,他才說道:「沼淵沒有暴露。」

  這是肯定句。

  安室透動作一頓。

  她當然沒有暴露。

  赤井秀一的暴露等於還了她一個清白,她還是組織中的Cointreau,是一個四年前為赤井秀一背鍋的可憐女人,是對組織忠心耿耿的令人望而生畏的Cointreau。

  「老師……您的意思是……?」他其實瞬間就明白了毛利小五郎的意思,但他還是要問出來。

  毛利搖了搖頭:「你明白我的意思,降谷。」

  安室透握著她的手,她的指尖冰冷,手腕下的動脈跳動緩慢,如果不用心去感受的話,幾乎摸不到那微弱的脈搏。

  毛利小五郎要她回去。

  要她回到那個組織中,繼續掛上那副虛偽的面皮,做Gin手下的那個,殺人不眨眼的Cointreau。

  「我不同意。」安室透搖了搖頭,彎下腰將她抱起,「至少……讓我再考慮一下吧,老師。」

  她變得更輕了。

  像一片輕飄飄的羽毛,似乎一陣風刮來就能把她吹倒。

  安室透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事務所。

  將她放進車裡,從後視鏡中看著她恬靜的睡顏,他貪婪的享受著這片刻安靜。

  後座中的人輕輕皺眉,然後睜開了眼睛。

  她和他的目光在後視鏡那一片逼仄狹小的鏡面中對上。

  她扯了扯嘴角,似乎笑了一下,接著,她說——

  「聯系Gin吧。」

  四年未見,第一句話,是這樣。

  「不。」

  拒絕很果斷。

  「安室……」

  「至少今天……今天不行,讓我再考慮考慮。」他發動車子。

  知晝安靜的枕著手背躺下。

  沒有別的辦法。

  療養院是組織的地方,最晚明天她的失蹤就會被上報,組織不可能不找她,整個東京遍布了組織的眼線,她根本無處可躲。

  回警視廳?還是回組織?

  毫無疑問,她會選擇第二個。

  工作總得繼續不是嗎?

  更何況,在她沒有暴露的前提下,她還是Cointreau,還是錐名影,不是沼淵知晝。

  回到警視廳,等於自曝,會牽連到很多身邊人。

  回到組織是她唯一的選擇。

  這個時間點,路上已經沒什麼車輛行人了,他肆無忌憚的將車子開的飛快,不到半小時,就停在了他的公寓樓下。

  「出來吧。」車子停穩後,他朝她伸出手。

  「腿……還沒有力氣。」知晝扶著車門,一點一點挪動出去。

  「我知道,我抱你。」他似乎笑了一聲,拉住她的手腕將她帶到懷裡。

  這是四年前她很熟悉的懷抱,如今卻有點拘謹了。

  他抱著她走向電梯。

  知晝沉默的環著他的脖子,垂著腦袋沒有說話。

  他將她放下,扶著她的腰,另一只手按下電梯。

  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或許是為了活躍氣氛,知晝掛起一個僵硬的笑臉,小聲問道:「景光呢?」

  環在她腰上的手一顫。

  她敏銳的捕捉到了安室透面部表情的異常。

  「景光……」她呢喃著。

  思緒回到四年前,她最後得知的情報,就是警視廳的臥底暴露。

  那個人是諸伏景光嗎?

  電梯門緩緩打開,暖色的燈光打在他身上。

  安室透抱住她。

  「他死了。」

  低沉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知晝環著他的腰,臉頰在他胸前蹭了蹭。

  「伊達航是我大學時期的班長,是個讓人仰慕的強壯男人,因為車禍,死了。」

  「松田陣平大學時期總是跟我打架,我最看不慣那家伙,因為炸彈,死了。」

  「萩原研二是個徹頭徹尾的花花公子,大學時期總是向我們傳授戀愛經驗,同樣因為炸彈,死了。」

  「諸伏景光跟我一起長大,是我幼年時期至今,最好的摯友,跟我一起潛入組織,身份暴露,死了。」

  他說這些話時速度很慢,一字一句。

  「所以,別再回去了,求你了。」

  他抱緊她。

  身側的電梯門緩緩合上,地下停車場中空曠又靜謐,只有他顫抖的聲音,輕輕在她頭頂響起。

  「我沒辦法接受再一次失去你了,沼淵知晝,你明白嗎?」

  他一直在求她。

  四年前她從樓上墜落那時候,如今站在她面前抱著她的這時候。

  他一次一次向她示弱,卑微的垂著腦袋一次一次的求她。

  求你了……

  知晝覺得這些年來,她似乎錯過了太多。

  她的意識一直是非常模糊的,只是近幾個月才隱約有了些不算清晰的記憶,每天都是護士在她身邊來來去去,她見不到任何熟面孔,只是那天晚上,安室透偷偷走進了那間病房,才算是徹底將她喚醒。

  而她醒來,見到他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讓他聯系Gin。

  對於他來說,太過殘忍。

  可是她也沒辦法看著他在組織裡跟那些人斡旋,自己置身事外的話,什麼忙都幫不上,這會讓她更不安。

  「可是……」知晝輕輕推開他,直視他的眼睛——

  「我更想站在你身邊,而不是……你身後啊,零。」

  她本來就不是被保護妥善的金絲雀,他沒辦法將他鎖在安全的後方。

  沼淵知晝這個人,就應該跟他肩並肩的站在一起,同他一起面對所有困境才對。

  他怔怔的看著她。

  知晝嘆了口氣,又抱了抱他。

  「不過……在被組織發現之前,我就先失蹤一段時間好了。」


第44章 005

  知晝被他抱著回到住處,推開門,一個毛茸茸的小家伙跑上前迎接遲來的主人。

  他竟然還養了狗。

  「哈羅,等會喂你。」他彎下腰摸了摸哈羅的腦袋,繼而將她抱到沙發上。

  「要、要洗澡嗎?」安室透將她輕輕放下,低聲問道。

  知晝點了點頭。

  「要……要不要我幫你洗?」

  「不要。」知晝撇開腦袋,臉頰迅速浮起紅暈,「放個小凳子去浴室,我自己洗。」

  「好、好。」安室透應了一聲,走進臥室找了半天,取了件白色毛衣出來,「一會先穿這件吧,明天我去幫你買衣服。」

  「替換的牙刷什麼的,浴室都有。」

  「毛巾用我的,剛洗過,你不介意吧?」

  「沐浴露的話……我沒有那種東西,肥皂應該可以將就?」

  「內、內衣的話,就先不穿了吧?」

  他越說越覺得離譜。

  知晝點點頭,扶著沙發顫顫巍巍的站起來,將毛衣搭在肩上,同時朝他伸出手。

  臉上寫著『要抱』兩個字。

  他滿心歡喜的走上見,將她打橫抱起來。

  「沒有談別的女朋友嗎?四年。」知晝問道。

  「哈?你把我想像成什麼人了啊?」他佯裝生氣,視線卻飄忽不定,「我養狗就夠了。」

  知晝輕聲笑起來。

  安室透在沙發上正襟危坐,浴室很快傳出嘩啦啦的水聲,他燒起水,水壺『嗚嗚』低響遮蓋住他所有雜亂的思緒。

  走進臥室,在小書架底層,一本阿加莎偵探小說中,找到了一張紙。

  一張婚姻屆。

  在發現沼淵知晝還活著的第二天,從Rum那裡匆匆結束了任務,他就去領了這張婚姻屆。

  人還活著,就有醒過來的希望。

  他沒想到她這麼快就醒過來了,那這張婚姻屆『妻』那一欄,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填上她的名字了?

  可是,她好像是個從不規劃未來的人,那她會自願填上這個名字嗎?

  安室透已經在腦中構想出了她的表情——

  又感動又猶豫,然後一臉認真的說:「零,我覺得我們應該等一切都結束了再……」

  結束什麼結束?他不願意等。

  「安室透!」知晝洗完了,在浴室輕聲喊他。

  他推開浴室門,撲面而來的霧氣散去,只有知晝赤著腳,扶著牆艱難的站著,身上套著他那件寬大的毛衣,下擺遮到大腿。

  他咽了一下口水。

  他媽的,降谷零,你還是人嗎?

  他在心裡對自己怒罵道。

  知晝可是......剛剛從四年的昏迷中醒來啊?兩條腿的肌肉都還沒有完全恢復,是個連站立都困難的人,你在想什麼呢?降谷零?

  對病人也能有這種無恥的想法嗎?

  「抱我出去。」她朝他伸出手。

  她身上的淡淡香氣瞬間將他纏繞。

  是他的洗發水,是他的肥皂。

  平時有這麼香嗎?他完全沒覺得啊?

  知晝腦袋上掛著他的毛巾,略顯疑惑的看向他。

  「你在臉紅嗎?」她問道。

  「沒、沒有。」他堅定的搖搖頭,「我像是那種沒有定力的人嗎?」

  他將她放在沙發上,知晝將兩條似乎不屬於她的腿搬上沙發,輕輕揉捏著。

  「平時護工應該也有幫我按摩肌肉,感覺大概兩三天就可以恢復以前的狀態了。」

  「嗯。」他拿過毛巾認真的擦著她的頭發,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

  「頭發是不是長了很多?」

  「嗯。」

  「那位護工小姐連指甲都有幫我認真修哎,真是個好姑娘,等我好起來要去謝謝她。」

  「嗯。」

  「我的腿,控制動作的話還是沒問題的,就是有點沒有力氣。」

  「嗯。」

  「安室透,你有在聽嗎?」她扭過頭,正對上他漂亮的灰紫色眸子。

  他一直在定定的看她,視線灼熱又認真。

  知晝被他看的一愣。

  他湊上來,在她唇邊輕輕落下一吻。

  就像久未逢雨露的森林,被一粒不起眼的火星輕而易舉的點燃,他胸腔中的所有熱火,也被這一吻盡數點燃了。

  將她抱在腿上,她只能抓著他的衣服防止自己從沙發上滑落,頭頂的毛巾被他抽開放在一旁,知晝發梢沾著凝結的水珠,墨色瞳中被薄薄的水霧覆蓋,她的目光誘惑又迷惘,微啟的唇和輕輕揚起的下巴,都像在無意識的求歡。

  他低頭吻上去。

  她的唇一如既往的柔軟,他伸出濕軟的舌尖,在她唇上輕輕勾畫著,將她的唇瓣舔的濕潤。

  他一向喜歡舔她,之前也是現在也是。

  每到這時候,知晝總覺得他像只熱情的大型犬。

  她笑了一聲,輕輕推了他一下。

  他觸電般的馬上回過神,迅速從她唇上撤開。

  知晝舔了舔唇角,露出一個好看的笑意。

  「抱歉。」他扭過頭,深呼吸幾次平復情緒,才將她從腿上放下來,「做點別的吧?」

  知晝點點頭,拿起一旁的毛巾蓋在腦袋上,遮住自己通紅的耳根。

  「嗯……做一下手指復健怎麼樣?」

  「啊?」

  「寫寫字什麼的?」他站起來,走進房間拿出了一沓紙。

  只、只是寫字嗎?

  知晝咬住下唇,是她想多了。

  「從……名字開始寫起?」

  「好。」知晝接過筆,發現自己的手指顫抖,肌肉根本沒辦法完美配合,她寫下的名字歪歪扭扭,像個初學寫字的小學生。

  安室透坐在她身後輕笑。

  知晝感覺到自己被嘲笑了。

  寫寫畫畫十幾遍,她筆下的字總算是有了些正常形狀。

  「其實……」他湊上前,身後屬於安室透的氣息如同天羅地網,一寸一寸將她圍困住。

  知晝不太自在的挪了挪。

  「看不到的話,可以更好的感受指尖的觸感,寫出來的字反而會更好看呢。」安室透從身後捂住她的眼睛,手掌的溫度自他掌心傳來,知晝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只有屬於他的溫度擋在雙眼前,頓時覺得心跳加快。

  「試試。」他將筆塞進她手中,又抽了張紙擺在她面前。

  知晝摸著面前的紙張,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笑聲低低的傳進耳朵裡。

  帶著些詭計得逞的意味。

  知晝拉下他的手,看著自己面前,那張填滿了所有信息的婚姻屆。

  妻子那一欄,簽著她剛剛寫下的名字。

  沼淵知晝。

  墨水都還沒有干透,反射著頭頂的吊燈,發出晶瑩的閃光。

  「安室透……你……」

  她氣鼓鼓的看向他,同時伸手去搶。

  安室透眼疾手快的抽出她手下的那張紙,站起身來舉過頭頂。

  知晝也跟著站起來,抓著他的衣服用力踮著腳。

  他本就高她許多,現在她的腿又沒有力氣,虛張聲勢的蹦了幾下,她一個不慎險些跌倒。

  安室透環住她的腰將她擁進懷裡,低頭湊在她耳邊:「該休息了,夫人。」

  夫你媽個頭!

  知晝依舊滿腔怒氣,卻被他一把抱起走進臥室。

  她倒在床上,咬著下唇狠狠瞪了他一眼,圓溜溜的眼睛水汪汪的,像只可憐巴巴的小狗。

  哈羅跟著走進臥室,抬腿一躍跳上床。

  白色的小柴犬討好似的湊近知晝。

  「今天不行,哈羅。」安室透將哈羅抱起放在地上,「以後這張床不是你的了,去狗窩睡。」

  哈羅嗚咽一聲。

  「不行。」安室透搖頭。

  小狗似乎裝模作樣的抽泣了一下,接著垂著尾巴走出了房間。

  安室透掀開被子躺上來,吻了吻她的額頭。

  「睡吧。」

  知晝『嗯』了一聲,往他懷裡靠了靠,舒服輕嘆一聲。

  保持這個動作過了大概十幾分鐘,她便不安分的湊到他耳邊:「睡了嗎?降谷警官。」

  「別蹭了。」他睜開眼,被子下的手按住她不停亂動的腿。

  知晝笑著靠近:「你想不想跟我做點濕乎乎滑溜溜的事情啊......」

  「現在不行。」他摟住她,卻威脅似的說道:「等你身體恢復好了,我會把四年的量補回來。」

  「現在也可以嘛......老公。」

  「別、別這麼叫。」看著他的臉上飛快的浮起紅暈,知晝就更快樂了。

  「真是的,你哄騙我簽了婚姻屆,又不讓我喊老公,真的很過分哎。」

  「吶,老公。」「由於某些原因,脖子以下的的動作是不允許的,大概就是抓到了某個東西,大家自行想像」。

  他呼吸一滯。

  「不行,晝......松、松手。」

  「老公,我裡面什麼都沒有穿哦,真的不要嗎?」她雙目水光瀲灩,頰邊透著誘人的粉色,唇角的笑意溫柔又誘惑,像只小貓。

  「今天……四年的量就可以補回來。」她可憐巴巴的。

  「不可以......」

  他似乎斟酌許久才說出這句話。

  「好好休息。」他將她的手抽出來,嘆了口氣,扶著床坐起來。

  「你要出去睡嗎?」她癟著嘴,可憐兮兮的問道。

  「你好好休息。」他聲音啞啞的,似乎在極力壓抑著什麼。

  「好,那你出去睡吧,晚安。」

  知晝突然掛起大大的笑臉,滿臉乖巧的衝他點點頭,然後仰面倒下,拉過被子蓋住腦袋,翻了個身背對著他,便一聲不吭了。

  「......」安室透懷疑她是因為被哄騙著簽了婚姻屆那事生氣,所以在故意報復他。

  他輕嘆一聲,湊上前吻了吻她毛茸茸的發頂:「你在生氣嗎?」

  「沒有。」語音果斷,毫不拖沓。

  是沼淵知晝拒人千裡之外的模樣。

  確實生氣了。

  「如果你覺得我這樣隨隨便便就決定了你後半段的人生的話,確實是我考慮欠周,不過這份婚姻屆我會一直保管的,在你確認要嫁給我之前,我不會交到區役所。」他頓了頓,拉開被子躺在她身後,「如果......如果你在以後有別的丈夫人選,就告訴我,我會把這張撕掉。」

  知晝從鼻腔中短促的哼了一聲,翻身過來湊近他懷裡。

  「反省態度良好,取保候審。」

  他笑起來,親了親她的額頭。

  「那可以睡覺了?」他小心翼翼的問。

  「去沙發上睡。」知晝毫不留情的拍開他的手。

  「......那、那......」他還想掙扎。

  「不行,出去睡。」

  「......好吧。」


第45章 006

  第二天一早,神清氣爽的沼淵知晝扶著門框緩緩走出房間。

  安室透站在洗手台前刷牙。

  眼眶下一片青黑。

  「沒睡好嗎?」她靠著門框,笑著問道。

  換來他略帶幽怨的視線。

  能睡好嗎?

  撩撥完就不負責了,把他趕到客廳去睡沙發,還能有比這更過分的事嗎?

  知晝挑挑眉,『啾啾』幾聲,將哈羅喚過來。

  哈羅搖著尾巴樂呵呵的跑上前。

  知晝撓撓它的下巴,白色的小柴犬乖巧的趴在地上,然後翻了個身,四蹄朝天,向知晝露出圓滾滾的肚皮。

  狗都在示弱。

  她嘆口氣,有什麼主人就有什麼狗,這話真是一點沒錯。

  「收拾一下,我去做早餐。」安室透擦擦臉,發梢掛著些水珠,「一會去警察醫院檢查身體,毛利老師也會去。」

  她應了一聲。

  洗漱完畢,他已經做好了早餐。

  面包片烤的焦黃酥脆,還冒著熱氣,果醬和煎好的火腿都冒著誘人的香氣。他還做了兩個三明治,包裹好放在白瓷盤中。

  不過這些都不是給她的。

  她的面前,只放了一杯橙黃色的蜂蜜水。

  「?」她看向他。

  被她視線鎖定的金發男人眼神頗為無辜,「四年沒吃東西,消化系統受不了,今天檢查完身體之後看醫生怎麼說,所以現在最好什麼都別吃。」

  他是不是在趁機報復?

  知晝咬咬牙,「那三明治是給誰的?」

  「給風見的,我的下屬。」

  「你真是個好上司。」

  「多謝誇獎。」

  他變得好厚臉皮!

  不過……好像確實不太餓。

  沒有餓的感覺,昨天暈倒也是因為體力不支和精神透支,跟餓完全不沾邊。

  大概是組織給她用的那些昂貴的營養液。

  每天只需要打一瓶,就可以保證正常的新陳代謝。

  她捧著蜂蜜水,桌子下的腿蕩來蕩去。

  「腿怎麼樣了?」他問道。

  「扶著東西可以走了,再過兩天應該就可以恢復正常了吧。」

  「嗯,好。」他嘴角有掩蓋不住的笑意。

  ……

  X光片拍出來,安室透和毛利小五郎被叫了進去。

  片子上顯示,她腰部三節脊椎骨被替換成了人工合成金屬,大概是鈦合金一類。

  畢竟四年前她從八樓墜落,即便有防墜網減緩墜落速度,樓層那麼高,能夠活下來都是奇跡了。

  估計當時是摔斷了脊柱,組織為了救她,便給她換上了人工制品。

  「有……什麼不好的影響嗎?」安室透藏在桌下的手緊緊攥起。

  「只憑借X光片的話,看不出具體是什麼金屬,不過如果是常用作人工骨的鈦合金的話,毒副作用很小,但即便是最細致的保養,也不過能夠用十年而已。」醫生的筆尖指向那三節脊椎骨,「而且,替換這裡的骨頭需要非常高的醫學技術,脊柱內脊髓問題,周圍牽連的肌肉問題,復雜的神經網問題都很難解決,目前我們國家還達不到這種技術,沼淵小姐的手術是哪裡做的?」

  他沉默。

  哪裡做的……

  估計是組織裡那些瘋狂的科學家做的。

  「不過不得不承認,手術應該很成功,但是十年後的替換……就比較棘手了。」醫生皺皺眉,「目前還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負面影響,還是要在日常中繼續觀察。」

  「會影響日常生活嗎?」毛利問道。

  「目前看來應該不會。」

  知晝坐在休息室,身上穿著病號服,正在被面前的幾個護士檢查腿部肌肉。

  「基本的肌肉反射都沒什麼問題,只需要積極復健就可以了。」護士按摩著她的雙腿,笑著說道。

  「多久能恢復最好的狀態呢?」知晝問著,繼而覺得可能有些突兀,便解釋道,「因為我之前是運動員嘛,對身體素質要求還是很高的。」

  「這個……」護士有些為難,「如果想要達到最好狀態的話,至少要幾個月甚至一年。」

  其實這是樂觀看法,大多數植物人醒來後,身體狀態都很難回到昏迷前了,可能一輩子都要拖著一副柔弱的病體。

  「好,我明白了。」知晝點點頭,扶著一旁的護欄顫顫巍巍的開始嘗試著走路。

  基本的站立沒問題,借助扶手進行速度緩慢的行走也問題不大,可是走得快了,就有些困難了,力氣繼不上,下肢也不協調的樣子。

  她咬著牙一遍一遍的走,身旁的醫生護士時不時的指導著她的動作,來回走了幾次,肌肉記憶被喚醒,走路變得逐漸簡單起來。

  剩下的只需要加強腿部力量。

  安室透跟醫生交涉完,來到知晝這邊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幕。

  她倔強的扶著護欄,顫抖著一遍一遍練習著走路,像個蹣跚學步的幼兒,身邊的醫生護士時不時的跟她交流幾句,身後的落地窗外,是郁郁蔥蔥的樹林和水波粼粼的堤無津河,下午的暖陽透過窗戶照進來,打在她身上,和她腳下。

  「老師。」他看向靠在一旁牆壁上的毛利小五郎,「看來她真的非要回到組織不可呢。」

  不管是主觀還是客觀原因,她都必須要回到組織了。

  「再等等吧。」毛利小五郎卻搖了搖頭,「她的付出已經足夠多了……」

  接下來的三天,知晝一直積極的在醫院做復健。

  功夫不負有心人,她的身體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除了耐力大不如前,力氣下降許多之外,其余的都還算不錯。

  稍微安頓下來,她便開始找些事情干了。

  比如,去寵物醫院做獸醫。

  拿了份偽造的獸醫執照,妙手回春沼淵知晝便上了崗。

  當然,她只負責一些打疫苗處理簡單傷口之類的工作,太過於專業的話,還是交給職業獸醫比較好。

  安室透剛剛收養的那只小柴犬,哈羅的疫苗,也由她全權處理。

  這很好,至少她沒天天把『回到組織』這種話掛在嘴邊,找個普通人的工作,過過普通人的生活,可比做一個藏匿於黑暗的殺手好得多了。

  也比做一個時時刻刻膽戰心驚的臥底強多了。

  「風見,等一會幫我去接一下哈羅。」安室透站在波洛的落地窗邊,低聲囑咐著自己的下屬。

  風見馬上答應。

  最近年輕的金發上司情緒很奇怪,一會高興一會生氣的,讓人完全摸不著頭腦。

  有時候,坐在車裡會煩躁的扯扯領帶,但是低頭看幾眼手機,又會露出奇怪的幸福笑意。

  這是欲求不滿吧?

  詞彙匱乏的風見只能想到這個形容。

  所以他可不敢忤逆『欲求不滿』的上司,讓他去接狗他也樂意。

  那是風見第一次見到沼淵知晝。

  他坐在診室外,同前台的護士小姐報明了身份,護士讓他坐下稍等,一會錐名醫生會把哈羅抱出來,他百無聊賴的玩著手機,只聽到高跟鞋輕響,不一會,面前出現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黑發女人。

  卷發散在腦後,身上的白色襯衣和黑色正裝裙處處透露著禁欲的氣息,衣衫下,被黑色薄絲襪包裹著的那雙腿線條修長優美,讓人忍不住浮想聯翩。

  他仰頭望去,女人半眯著眼睛,懷裡抱著『哈哈』喘氣的哈羅,她雖然笑著,卻總讓人覺得這笑意包含著疏離和冷漠。

  「您是來接哈羅的?」

  她這樣問。

  聲音如同初春時化開的河水,像破碎的冰塊撞在一起叮當作響,清脆的嗓音非常動聽。

  「是、是!」風見不由自主的站直身體。

  「嗯。」

  女人將懷裡的白色柴犬放在地上,拿出一直裝在口袋中的牽引繩,摸了摸哈羅的腦袋,將牽引繩扣好遞到風見手中。

  接過牽引繩的時候,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指尖。

  冷冰冰的。

  他臉頰一紅。

  「還有事嗎?」她轉身欲走,見他站在原地沒有動作,便疑惑的如此問道。

  風見撥浪鼓般搖了搖頭。

  他深吸一口氣,轉身離開寵物醫院。

  降谷先生,謝謝你。

  風見裕也發自內心的感謝著一直壓榨下屬的上司。

  謝謝你讓我來接哈羅。

  我戀愛了。

  他這樣想。

  ……

  知晝和安室透過上了奇怪的同居生活。

  因為前幾天腿還沒恢復好,好不容易恢復的差不多了,復查的時候醫生又說盡量減少劇烈運動。那日起,安室透的臉色就開始陰晴不定,像個賭氣的未成年。

  他不就是想補上四年的份嗎?

  知晝當然明白,可是他坑騙她填了婚姻屆,這筆帳沒那麼容易一筆勾銷,她表面上一副平和樣子,其實滿腹壞水。

  她就是在晚上勾引他,讓他□□難耐,然後再可憐巴巴的拒絕。

  前三天如此,第四天,他就主動去沙發睡了。

  晚上在家裡受氣,第二天就得去壓榨下屬。

  所以風見才說他『欲求不滿』。

  確實是欲求不滿。

  根本就沒滿過。

  知晝覺得懲罰的差不多了,便打算今天給個甜頭。

  晚上洗完澡,頗有自知之明的降谷長官拿著筆記本電腦靠在沙發上開始辦公。

  知晝走上前,將電腦扣上,在他愣怔的眼神中,她將電腦抽出來扔到一邊,順勢坐在他腿上,笑的溫和。

  「又來?」

  他滿臉防備。

  知晝撇撇嘴,湊上前親了親他,「去臥室睡嘛......」

  「醫生說一個月內身體恢復好前,禁止劇烈運動。」他面色冷靜,一字一句的說著。

  「不劇烈的不可以嗎?」

  「你在質疑我的體力?」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知晝實在是覺得鬧脾氣的安室透太過於可愛,「來臥室,我給你介紹點不劇烈的。」

  她拉著他運動褲的腰帶,緩緩退後。

  不由自主的,安室透站起身跟上。

  他被她推倒在床上,被子蓋住身體,知晝自床尾緩緩爬進來。

  「等一下,晝!」他似乎知道她要干什麼了。

  「噓。」她伏在他胸前,他低頭看過去,只見到她雙眸閃閃的發亮,像兩顆熠熠生輝的寶石。

  「進入組織的第一課就是如何取丨悅丨男丨人。」她似乎有點緊張,「這件事,我理論知識充足,不過沒有實戰過……」

  「所以……如果不舒服的話……一定要告訴我。」

  他仰面倒在床上,目光渙散。

  知晝舔了舔唇角,身體緩緩藏進被子下。

  「不過……」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拉了拉他的手。

  安室透「嗯?」了一聲,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如果舒服的話,可以叫出來哦。」

  作者有話要說:

  風見,你好大的膽子!

  ps:關於骨頭的問題,因為之前這篇文只有be嘛大家都知道的,構思he的時候,我實在是不知道一個從八樓掉下去的人怎麼活下來,所以我就加了『科幻』元素,但是這個對劇情影響不大的,有一點點關系到結局,但知晝還是個正常人∼感謝在2021-01-1100:56:38~2021-01-1121:59:3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初酒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6章 007

  風見明顯的感受到了上司的好心情。

  心情這種東西是可以傳遞的,公安的同事們全都被金發上司的榮光所照耀,每天都干勁十足。

  『罪魁禍首』知晝的原話——

  『不劇烈的運動方式可以有很多』。

  然後安室透就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她是怎麼做到將成熟女人的性感和少女所特有的懵懂單純結合到一起的?

  明明邀約他的時候眼光流轉目光如水,卻會在做到一半的時候露出怯怯的色氣表情。

  可惡。

  完全被拿捏住了。

  身邊女人睡的沉靜。

  他將她遮在額前的碎發往後攏了攏,露出光潔的額頭,而後,輕輕吻了一下。

  「癢......」她笑著睜開眼,推了推他。

  「別回組織了,我覺得這樣就很好。」他將她抱住。

  「會被抓住的。」知晝抬起頭親親他的下巴,「東京就這麼大,總有一天會被發現的。」

  「那就等發現了再說。」安室透揉揉她的腦袋,有些氣餒的輕嘆一聲。

  自她從組織的療養院逃離已經兩周,Rum問過他,是否知道Cointreau的下落,他果斷否認。

  那男人沉沉一笑,毫不在意的樣子:「沒關系,她會自己回來的。」

  安室透沒弄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

  組織是抓住了她的把柄還是什麼別的原因?為什麼那麼確認她會自己回去?

  Rum並沒有特別下令,也沒有派遣小隊去找她,與叛逃的那個科學家相比,知晝的處境簡直過於輕松。

  那個Sherry叛逃後,組織可是在東京布下了天羅地網,一副不論生死都要把人帶回來的架勢。

  怎麼到了知晝,就變得這麼放心了呢?

  是對她過於信任,還是什麼別的原因?

  「你在想什麼呢?表情突然變得好可怕。」

  「在想組織的事情。」他如實稟報。

  「哈?你跟我躺在同一張床上,竟然分心去想組織嗎?」她氣衝衝的,翻身坐在他腰上,「那我要懲罰你了哦,降谷零。」

  她雙臂壓著他的肩膀,身上淺灰色的吊帶上衣被拉扯著,露出一截潔白的小腹。

  小腹靠下的的位置,有一條淺粉色的傷疤。

  他輕撫著。

  「從樓上掉下去之後,我就發現身上出現了很多傷口。」她歪著腦袋,似乎在思索什麼事情,「那棟樓外面全是腳手架防墜網和伸出來的鋼筋什麼的,能活下來真是奇跡了。」

  這是事實。

  她的背上也有幾條淺淺的疤痕,錯亂的交叉著,大概是墜樓時被什麼東西劃過而留下的。

  這四年她肯定受了很多苦。

  他嘆口氣,坐起來將她緊緊抱住。

  「所以說啊,別再回組織了。」

  她「嗯嗯」兩聲,敷衍的應著,低頭咬住他運動衫的拉鏈,一拉到底,露出他小麥色的胸膛和結實的腹肌。

  「女上位也可以。」她滿臉認真的提議道。

  「醫生說激烈的不可以。」

  「那你不要動嘛,我動就好了。」

  「那我可以咬脖子嗎?」

  「什麼?不!可!以!」

  她身體確實大不如前,很快便困倦的睡了過去,安室透心滿意足的親親她的嘴角,將她圈在懷中。

  時間到了半夜,也或許是凌晨,窗外還是一片黑暗的時候,知晝用力的推了推他,安室透瞬間驚醒。

  借著微弱的月光,他看到她面色慘白,唇上毫無血色。

  「怎麼了?」

  「疼……」

  「哪裡疼?」他從床上坐起,語氣十分緊張。

  知晝腦袋埋在枕頭裡,唇齒間溢出破碎的呻丨吟,右手緊緊的按著後腰處。

  那是她被替換的三根脊椎骨的位置。

  他的手輕輕按著後腰處的皮膚,額前冷汗密布。

  那一瞬間,他突然明白了Rum所說的『她會自己回來的』是什麼意思。

  她的脊柱到底被替換成了什麼材料,怎麼替換的,全都不得而知,這種情況下,她離開組織太久,就會被疼痛折磨,不得不重新投誠,求著組織救她。

  怪不得她逃離後,組織一點都不著急。

  不管她是否還有歸順的意思,她都會主動回去的。

  這樣的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完全被組織控制了。

  「有、有沒有止疼藥?」她緊緊的抓著他的手腕,面色慘白。

  「有!有!等一下我。」安室透飛快的翻身下床,跑到櫃子旁蹲下,抽出一節裝滿了藥物的抽屜。

  他也經常受傷,在公寓裡自己處理傷口是常有的事,自然也准備了許多止疼藥物。

  他取了一片芬太尼透皮貼。

  以浸濕的干淨毛巾擦拭她的上臂內側,再用干燥的紙巾將皮膚徹底擦干,他撕開包裝袋,迅速貼在她手臂上,手掌按了半分鐘左右,他才緩緩放開。

  知晝倒在床上,急促的呼吸漸漸減緩。

  「還疼嗎?」過了許久,見她緩緩放松,他才松了口氣,小心翼翼的抱了抱她。

  她搖了搖頭,環著他,輕輕拍了拍他的背,「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手臂力量縮緊,他似乎一時半會不想放開。

  與組織的後續交涉……變得不可避免了。

  和安室透簡單的交流過計劃後,她便在第二天一早聯系了Gin。

  自赤井秀一暴露以來,Rum變得更加謹慎,一般的組織成員很難見到他,就連電話都開始采用難以分辨的機械音,關於他真實形像的傳言在組織中瘋狂流傳。

  老人,女人,強壯的男人,獨眼。

  有人說這是Rum的真實樣貌,有人說這些都是Rum放出的□□,還有人說,這些是Rum的替身所具有的特征。

  Rum越發神秘莫測,找到他就更困難了,所以她只能主動聯系Gin。

  Gin接到她的電話,語氣依舊冷酷,沒什麼特別的表示。

  「自己滾到科倫坡餐廳來,中午。」

  他這樣命令道。

  ……

  「好慢啊……那個委托人。」柯南看向坐在一旁的蘭,有些不滿的抱怨著。

  餐廳的門被緩緩推開。

  因為一直在等人,所以他時刻注意著入口處。

  女人穿了件淺灰色大衣,高跟鞋踩在地上咚咚作響。

  他渾身一顫。

  五年前,在香港經歷的那間黑幫交易再一次在腦海中浮現。

  那年,黑發女人舉著槍,朝他喊道:「帶她走!」

  同一年,在機場,這個女人聲音清冷,對他說:「拜拜了,未來的名偵探。」

  這個……這個女人……

  「柯南?」蘭低頭,有些擔憂的問道,「有問題嗎?剛才表情就很可怕的樣子。」

  「沒、沒事。」他搖搖頭,垂下腦袋專心的喝著果汁。

  安室透的視線似乎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

  柯南下意識的抬頭看去,卻只見到坐在對面的金發男人和毛利小五郎交談著委托人的問題,完全沒有看他。

  是他的錯覺嗎?

  剛剛明明有一股不太友好的視線盯著他,即使只有一瞬,他還是敏銳的感覺到了。

  這個毛利小五郎新收的徒弟,來歷不明的安室透,剛剛是不是在瞪他?

  為什麼瞪他?因為他偷看了窗邊的女人嗎?

  柯南有點摸不著頭腦了。

  沒道理啊?安室先生認識她嗎?那為什麼不去打招呼呢?

  他低下頭,開始快速處理信息。

  五年前,她好像就在執行臥底任務的樣子,現在呢?是在執行新的臥底任務?還是已經做回了警察?

  「柯南,我們回去了哦。」蘭輕輕喊他,將他游離的思緒重新帶回現實。

  「我、我去上個廁所,你們先去外面等我吧!」柯南說完,急匆匆的跑進洗手間內。

  大概過了四五分鐘,他悄悄推開門,從門縫中向外望。

  毛利一行人站在室外的落地窗邊等他,面朝著馬路方向正在交流著什麼,灰色大衣的女人依舊坐在窗邊,低頭聚精會神的看著手中的菜單。

  他悄悄走上前,卻在即將靠近她的時候停住腳步。

  這個招呼要不要打?

  如果她還是在執行臥底任務的話,貿然跟她打招呼會不會影響到她的安全呢?

  他不太確定了。

  如同五年前那樣,自己的冒失會給她添麻煩的。

  想到這裡,柯南釋然的嘆了口氣。

  以後說不定會再見到的,今天的招呼就免了吧。

  他們一行人剛剛離開不久,也許只是十分鐘左右,科倫坡餐廳的門被再度推開,金發的高大男人渾身透著『生人勿進』的氣息,雙手抄著口袋,坐在她對面。

  「吃點什麼嗎?」她依舊低頭瀏覽著菜單,與四年前一樣的相處方式。

  「這就是你醒過來跟我說的第一句話?」Gin冷笑一聲,將手套扔在桌上。

  「不然呢?你想讓我說什麼?」她翻過一頁,滿不在乎的回復道。

  Gin挑了挑眉:「為什麼還要回組織?」

  知晝翻閱菜單的手一頓,繼而抬起頭來,澄澈的雙目毫不畏懼的直視他:「缺錢了。」

  面前的金發男人發出一聲短促的,帶著嘲諷意味的笑聲。

  「走吧。」他說著,率先站起身來。

  知晝跟上。

  坐進他的車中,她輕車熟路的拉開儲物格,裡面整齊的碼著幾包未開封的七星煙。

  依舊是綠七星,靠近煙盒都可以聞到濃郁的薄荷味。

  她撕開包裝,從裡面抽出一根咬在嘴裡,拿了車裡的點火器點燃,吸了一口後,才緩緩說道:「兩個多星期,我連一口煙都沒抽到。」

  Gin突然靠過來。

  她下意識後縮,背部緊貼著有些涼意的車門,面前的金發男人目光銳利,松綠色的眼珠被發絲遮擋,她只能隱約看到他的瞳孔逐漸縮成針尖般大小,是他最全神貫注的表現。

  知晝太過於了解Gin。

  他的手貼在車窗玻璃上,距離她不過幾釐米,身上的煙草氣息將她團團包圍,恐懼和警惕同時出現在她緊繃的神經中,夾著煙的右手已經悄然將煙頭調轉了一個細微的角度,如果Gin有任何攻擊行為,滾燙的火星馬上就會彈進他的眼睛。

  氣氛僵持了大概一分鐘。

  知晝覺得自己緊張的呼吸都逐漸加快的時候,他輕笑了一聲——

  「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接著,他退開一段距離,發動了車子。

  燃燒過的煙灰被她輕輕彈出窗外,對於他的這句話,她不置可否,只是靠著車窗,眯起眼睛看向窗外迅速掠過的景色。

  「不管怎樣……」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似乎接下來說的話讓他有些羞於啟齒:「你能回來,就、就很好。」

  作者有話要說:

  琴酒,我勸你別做舔狗


第47章 008

  車子行駛到一片商業區,而後緩緩在一家小酒屋前停下。

  「一會我還有事,你自己回去。」Gin冷著臉,朝她說道。

  「知道了。」知晝點點頭,拉開車門,想了想,又打開儲物格取走了剛剛開封的那包七星,拿在手裡朝Gin晃了晃,「請我抽包煙,沒問題吧?」

  「隨便你。」他滿不在意的回道。

  「有打火機嗎?」

  「滾去隔壁便利店自己買。」他瞪了她一眼,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知道了知道了。」知晝將煙扔進口袋裡,退開一步關上車門,朝Gin擺擺手。

  他離開後,知晝去便利店買了個塑料打火機,才拉開了居酒屋的門。

  「喲,歡迎光臨。」

  戴著眼罩的獨眼廚子正在料理台後忙碌。

  這時間並不是飯點,店內除了她沒有別的客人。

  「坐吧。」Rum遞過一份菜單。

  「吃過了,不麻煩了。」她將菜單放到一邊,取了立在一旁的杯子,接了點大麥茶出來。

  「這兩個星期,你在哪?Cointreau?」Rum聲調沉下來。

  「找了份工作隨便做做,我也想當一次普通上班族啊。」她笑起來。

  「那為什麼還要回組織?」Rum轉過身,雙手撐在桌面上,僅剩的右眼微微眯起,在仔細打量她。

  「因為有些事情比較介意……」她飲了一口冒著熱氣的大麥茶,觀察著Rum的神色。

  果然,他的表情微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組織給我換的那幾塊骨頭……」

  她正想繼續說下去,卻被Rum打斷。

  「你想問的就是這個?」

  「不然呢?」她有些疑惑,「昨晚非常疼,有什麼副作用嗎?」

  「這個啊……」Rum的表情松懈下來,「那是組織新研發的液體金屬,能夠像膠水一樣把斷裂的骨頭粘合起來,你摔斷的脊椎骨就是這麼粘的。」

  知晝點點頭,表示自己在認真聽。

  「這種金屬,會滲透進斷裂的骨縫裡,將斷裂的骨頭粘合的同時,隨著時間推移,會漸漸將骨頭吞噬,最終,你的三節脊椎骨就全部變成金屬制了,生物金屬,與原骨幾乎沒有任何差別,當然也不會影響日常生活。」

  知晝放在桌面上的手輕輕叩擊著,顯然,Rum的話還沒說完。

  「不過……」他喑啞的笑起來,「副作用就是,這種金屬對骨頭的吞噬不會停止,你感覺疼,只是它在轉化你別的骨頭而已。」

  「那……」她滿臉震驚的望向他。

  「沒錯,放任不管的話,你的所有骨頭都會被替換成這種金屬。」Rum拿起桌邊的毛巾擦了擦手,「不用擔心,全身替換的話,最起碼需要一兩百年,你活不了那麼久的。」

  「那麼疼痛呢?怎麼緩解?」她下意識的撫著後腰,感覺那三節脊椎骨又隱隱作痛起來。

  「組織裡有抑制劑,你自己去制藥組那裡領,之前是把抑制劑混在給你輸送的那些營養液裡,既然你醒過來,不需要營養液的話,直接打抑制劑就好了。」Rum輕笑,「不過,如果你想擁有一副『鐵骨』的話,忍著疼也不是不可以,實在忍不了,普通的阿片類止疼藥完全可以緩解。」

  「疼痛是周期性的,大概兩周一次,對日常生活影響不大。」他自料理台後緩緩走出,「Boss近幾年身體越來越差,這種新型金屬是為他發明的,你算是第一個用上的人,如果後面有什麼不適反應的話,一定要及時向組織報備,我們可好即使改變配方啊。」

  「我是試驗品?」這是問句,但答案是確定的。

  組織大概以為她再也不會醒來,便將她作為了Boss的試驗品,替他試用了一個新研發的危險性未知的新型液體金屬。

  「Boss想……替換全身的骨頭?」她有些難以置信了。

  「Cointreau……」Rum拉開她旁邊的椅子坐下,「剛醒來不過幾周,就開始跟我套話了嗎?」

  「我可不敢。」她笑一聲,拿出煙盒抽了根煙出來,又想起Rum不喜歡別人在他面前抽煙,便叼在嘴裡,手裡把玩著那個小巧的塑料打火機,垂著腦袋沒再說話。

  「跟我回組織的訓練場吧,我看看你的身體狀況現在如何了,順便打一針抑制劑,以免以後再被那種疼痛折磨。」Rum說著,解下圍裙走進內室,門簾撩開一半,他的腳步又頓住:「所以,沒有別的事情嗎?」

  「什麼事情?」她疑惑的歪著腦袋。

  Rum在暗示什麼?

  他知道了她的身份?還是知道了別人的身份?或者他知道自己醒過來的這兩周一直跟Bourbon在一起?還是什麼別的?

  「沒事……」Rum搖搖頭。

  片刻,他穿好外套走出來,扔給知晝一把車鑰匙。

  「開車,去訓練場。」

  ……

  空蕩的訓練場內,只有知晝端著槍站在靶子遠處,身後的Rum語氣頗為不耐煩。

  「射擊水平已經下降很多了。」

  知晝端著槍的手微微發抖,這樣長時間的平舉雙手,肌肉早已經難以承受,更不用說被後坐力所折磨的手腕,現在已經酸痛不已。

  「格鬥呢?」

  「當然也不會……不會很好。」她搖搖頭,終於放下槍轉過身來。

  Rum已經走上前,抬起一腳朝她踢過來。

  她堪堪躲過,正想反擊,Rum卻輕而易舉的握住了她的手腕,輕輕一扭,她便被摔在了地上。

  「明天開始來訓練場重新特訓,我會通知Gin。」

  「知道了。」知晝揉揉手腕,撐著地面緩緩站起來。

  Rum抄著口袋,率先走在前面:「Cointreau,你如果已經沒用的話,組織可是不會再重用你了,明白嗎?」

  「知道……了」她跟在他身後。

  這場簡單的試探終於結束。

  Rum給她布置了幾個簡單的據槍訓練一類的任務,便離開了。

  知晝的射擊水平確實下降許多,但並沒有給Rum看的那麼離譜,她有故意射偏的成分在裡面,確定Rum離開後,她才屏氣凝神的認真訓練起來,五十米十環的命中率還能達到百分之九十以上,這對於一個昏迷四年的人來說,已經是非常不錯的成績了。

  跟安室透商量的結果,就是可以回到組織,但是要韜光養晦,讓組織認為她確實綜合素質不足,這樣就不會派她去危險任務。

  她的身體素質確實大不如前,即便舊有的反應力和速度還在,但是因為肌肉退化的原因,爆發力耐力和最基本的體力都需要極大的訓練強度才能勉強與以前相提並論,所以干脆,不如做點文職,比如情報組什麼的。

  不過……一切的結果,還得看訓練成果再做判斷。

  她在射擊場一直呆到夜幕降臨,在她懷疑安室透還會不會來接她的時候,才接到他姍姍來遲的電話。

  「怎麼樣?」他語氣輕松,但是身邊似乎有很多人在說話。

  「還好,大概什麼時候過來。」她將彈夾中的子彈一顆一顆推出去,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

  「這邊出了點情況……」

  知晝聽到了警笛的聲音。

  「被案件纏上了,所以……再等我一下。」

  「好。」知晝點點頭,將電話掛斷扔進口袋裡,叼了根煙點燃,眯著眼睛快速的拆解著手中的槍械。

  「這麼晚了,還在訓練嗎?」

  身後的聲音對於她來說既陌生又熟悉。

  知晝回過頭,打量著來人。

  水無憐奈。

  兩個人之前是打過幾次照面的,但是沒有一起出過任務,所以並不熟悉。

  「Kir。」她走上前,「我的代號。」

  「我知道。」她抱著手臂靠在身後矮桌上,「你也是來訓練的嗎?」

  「我跟你差不多,都是剛剛從昏迷中醒來,復健訓練是很有必要的呢……Cointreau。」她輕笑,漂亮的貓眼卻危險的一眯。

  雖然Bourbon接到的命令是尋找Sherry,但其實在暗查赤井秀一的死,而且她已經『殺了』赤井秀一,按理說回到組織應該更往核心位置靠攏,可是回到組織後迎接她的卻是更加嚴密的監視,所以她在懷疑整個赤井假死計劃出現了紕漏,這個紕漏不是出現在FBI內部,就是出現在Bourbon身上。

  那麼這個組織中流傳的,身為Bourbon戀人的女人,是否知道些什麼呢?

  或者說,以後她會不會知道些什麼呢?

  那麼跟她搞好關系就是非常必要的了。

  思及此,水無憐奈掛上一副和善笑意,「所以……怎麼樣?你的身體恢復狀況……」

  知晝吐出一口煙霧,同時微微點頭,「不算好,但也不算差。」

  「要比一下嗎?射擊?」水無憐奈走到一旁,拿起了放在另一張桌上的槍,朝她邀約到。

  「已經很累了,我就不了。」知晝擺擺手,退後一步,在水無憐奈看不到的視野盲區,視線暗了下來。

  總覺得Kir在刻意接近她,絕對不是錯覺。

  「你剛剛說昏迷……是遭遇了什麼事故嗎?」知晝拉了張椅子坐下,一副想跟她聊聊的樣子。

  Kir擦著槍,漫不經心的應道:「嗯,前段時間刺殺一個議員失敗,被FBI抓起來了呢,前幾周Gin才把我弄回來。」

  「FBI嗎……」

  安室透早已經同她說過赤井秀一的事。

  四年前,她因為被冤枉成FBI,差點死掉,景光因為那個FBI,死無全屍。

  而且那些FBI肆意妄為的在日本呆了這麼久,甚至非法持槍,真是讓人惱火。

  「怎麼?你很討厭FBI嗎?語氣聽起來不太好。」Kir回過頭,笑著問道。

  知晝直視她的眼睛,那雙湛藍色的貓眼中可是全無笑意的。

  「身為組織的人,不應該討厭FBI嗎?難道你不討厭嗎?」知晝笑起來,腦海中浮現了安室透對於赤井的死所提出的所有疑點。

  赤井如果假死,唯一的協助人就是這個親手開槍的Kir。

  這女人今天的態度很有問題。

  Kir還想說什麼,卻被知晝的手機震動打斷。

  她接起電話:「到了嗎?」

  「到外面了,出來吧。」

  「好。」

  她拿起外套准備離開,Kir卻笑著遞上一張名片,「這是我之前做主持人時用的名片,你可以通過這個電話聯系我,我想跟你做朋友,真的,Cointreau。」

  「收下了。」知晝當著她的面,將名片放進上衣口袋裡,甚至妥帖的拍了拍。

  「真甜蜜啊。」

  「什麼?」

  「表情。」Kir指了指自己的臉,「笑容快藏不住了。」

  知晝順著她的話,干脆輕笑一聲,繼而擺擺手離開。

  馬自達停在路邊,她走到副駕駛,才發現那邊的車門完全凹陷進去,像是經受了一場猛烈的撞擊。

  「什麼案子啊?弄成這樣……」她一拉車門,車窗的玻璃就劈裡啪啦的往下掉,座椅上也落了許多。

  「這還能坐嗎?」她有些遲疑。

  「坐這裡。」車上的金發男人拍了拍自己的腿。

  「真下流。」

  作者有話要說:

  朗姆:她那麼大一個娃沒了,怎麼不問呢?

  知晝:什麼娃?

  朗姆:你不知道啊?那沒事了。

  Boss不會變成金剛狼,這個金屬骨頭也沒有別的負面影響了。水無憐奈這條線是查FBI內鬼(詹姆斯)用的,思路的話借用了B站up:哀是麥子的球迷關於詹黑的一點推論。


第48章 009

  組織給她安排了新住處,在杯戶町的一間復式公寓,旁邊就是杯戶酒店,日常生活便捷,視野絕佳,黃金地段,下血本了。

  她放在組織車庫中的,當年白木惠子送她的三台保時捷911,還完好無損的停在那裡。

  「我以為會被充公。」她站在車邊,看著那三台車子,有些唏噓。

  「當然充公了。」Vermouth掀開蓋在車上的銀灰色防塵罩,「可惜,是組織裡Cointreau開過的車子,他們沒人敢動。」

  「所以。」她屈起手指,敲了敲車前蓋,「原物奉還。」

  ……

  為期一周的特訓開始,她這一周將一直住在組織訓練場旁邊的集體宿舍,這是『封閉式魔鬼訓練』,連手機都被扣留了。

  「就這樣而已嗎?你目前的能力。」Gin冷眼站在一旁,袖口挽到手肘,朝著氣喘吁吁的知晝語帶嘲諷的說道。

  「呼……別嘲諷我了。」第十次被Gin扔到地上的沼淵知晝擦了擦額頭的汗,拿起一旁的運動飲料咕嘟咕嘟灌了幾口。

  Gin沉默不語。

  四年前的Cointreau,可是一個連他都不敢小覷的女人。即便靠男女之間懸殊力量可以將她壓制,但她是一個反應力極快,爆發力極強的人,十分擅長憑借速度優勢將敵人一擊擊倒,日常訓練中跟她對打,即便是Gin也不得不全神貫注。

  而現在,身體狀況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

  「訓練別松懈,三天後是最終考核。」Gin說完,便冷著臉離開了。

  Gin將最後的考核表交到了Rum手中。

  知晝坐在他對面,看著Rum低頭剪著手中的雪茄,視線時不時的在她的考核數據上掃幾眼。

  「比起以前,下降了許多啊,Cointreau。」他若有所思的說道。

  「畢竟是昏迷四年,體能方面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恢復的。」她將煙盒放在桌上,抱著手臂面無表情。

  「其實,我已經想好了讓你去干什麼。」Rum將剪好的雪茄點燃,遞給知晝一根。

  她接過,低頭抽了一口才問道:「我的任務?」

  「你的腦子還是好用的。」Rum又點了一根雪茄,叼在嘴裡,拉開一旁的抽屜取出了一個黃色的牛皮紙袋:「最近我們安插在警視廳的那個內線,上報情報很不積極,你去警視廳監視他,看看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他要她去警視廳臥底?

  還能這樣?

  這不是套娃嗎?

  「去警視廳?」她有些詫異的挑了挑眉,「可以倒是可以,但是錐名影這個身份不行,之前坐過牢的。」

  錐名影這個身份,被警校開除,又因為蓄意謀殺未遂蹲了半年的女子監獄,不管怎麼說都不可能混進警察隊伍中。

  「這些是與你同級的警校同學……組織篩選出來的,現在不在警視廳工作,並且遠離東京多年,借用她們的身份,在警視廳安全的呆上三五年不是問題。」Rum說著,拉開身側的抽屜,取了幾分檔案出來。

  五份檔案,確實都是知晝同級的同學,這麼多年過去,她記憶中這些人的臉早已經模糊不清了,她的視線從面前的檔案上一一掃過,最終定格在一個名字上——

  沼淵知晝。

  是她自己。

  「這個?」Rum將手按在『沼淵知晝』那份檔案上,試探性的朝她問道。

  她藏在桌下的手心滿是冷汗。

  這是不是試探?

  她不確定。

  『沼淵知晝』這個人,與『錐名影』同一年被警校開除,然後被打發到北海道做巡警,至今應該十年了。

  這是警視廳給她做的偽造身份,應該不會出問題。

  可是……真的有這麼巧的事嗎?

  Rum要她去警視廳做臥底,預選的身份中就這麼巧的出現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怎麼了?」Rum問道,「這份資料有問題嗎?」

  「沒有。」知晝收回視線,拿起桌上的煙盒,抽了根七星出來,「果然我還是比較適合這種味道重的香煙呢。」

  她將未點燃的煙咬在口中,才笑著說道:「這個名字……很滑稽啊。」

  沼淵,最黑暗的,最肮髒的,沼。

  知晝,最光明的,人人渴望的,晝。

  「一看就是個假名字的樣子。」她咬著香煙濾嘴,沉思片刻,才說道:「就這個吧。」

  「好。」Rum將那份寫著沼淵知晝名字的資料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巡查部長嗎?」她拿起資料翻閱了一下,有些不悅的皺起眉,「只是巡查部長嗎?要我去警視廳那種危險的地方,不給個高職位的話,我可不做。」

  「組織給的錢又不會少,做個巡查部長有什麼關系?」

  「可是我更願意領兩份工資。」

  「那就……警部補吧?」Rum試探性的問道。

  「警視吧。」

  「你在跟我討價還價?Cointreau?」

  「那你就派別的能人異士去做這個臥底任務好了。」知晝說完,腳下微微用力,蹬著坐下的椅子往後移動了一點,一副准備站起來離開的樣子:「警視廳都是些什麼人,你也清楚,讓我去那種地方,福利待遇應該好一點不是嗎?」

  並不是她膽大,而是組織這些年確實損失慘重,最輝煌的時候大概就是諸伏景光活著,赤井還未暴露的那個時間。

  那時候的組織,才是隨手一抓就能找到一個能獨當一面的厲害人物。

  而這些年以來,Rye叛變,Scotch被殺,Cointreau墜樓,更不用說後來叛逃的Sherry,被Gin處理掉的皮斯科,愛爾蘭那些人,還有因為各種原因而死的卡爾瓦多斯以及龍舌蘭。

  組織早已經元氣大傷,派一個足夠有能力的人去警視廳臥底,似乎是非她不可的事情。

  「警部,不能再高了。」Rum出聲挽留住她。

  「好。」知晝笑起來,拿起桌上的打火機。

  「那就好好干吧,沼淵知晝。」Rum看向她,面前的黑發女人微微垂著腦袋,一下一下的按動著手中的砂輪打火機,有火星輕濺,卻不見火光亮起。

  「破爛東西。」她將打火機扔到桌上,才後知後覺:「你剛剛在叫我嗎?抱歉啊,這個新名字還沒有適應過來。」

  「我的拿去用吧。」Rum將手邊的打火機遞上來。

  銀灰色。磨砂表面,簡單大氣,沒有贅余的花紋。

  「謝了。」她點燃口中的七星煙,站起身來將外套搭在手臂,「我先去檔案室了解了解這個『沼淵知晝』,什麼時候開始上班?」

  「三天後。」

  「哦,對了。」她走了兩步,又退回來:「警視廳的那個內線是誰?你不告訴我的話,我怎麼監視他?」

  「他很謹慎,我告訴你太多,會打草驚蛇。」Rum搖搖頭,「你們互相不知道對方身份,更方便行事不是嗎?」

  「我可不敢保證能找出他啊。」知晝又朝Rum走了幾步,「好歹,應該給我一點提示吧。」

  Rum嘆了口氣,「是個像Bourbon一樣,高高瘦瘦的男人。」

  ……

  知晝查閱了組織中所有關於『沼淵知晝』的資料檔案。

  與警視廳為她偽造的假檔案一樣,組織獲得的所有情報基本都是假的。

  說明她還沒有暴露。

  應該。

  她將今天的事情編輯成郵件發給安室透,接著才惴惴不安的回到組織為她安排的住所,剛剛走到門邊,就聽到裡面似乎有聲音。

  風見半蹲在門口,將面前的防竊聽裝置全部收好。

  降谷先生讓他來查這個住處的竊聽器和一切可能存在的監視裝置,細致的探查過一遍後並沒有什麼問題,正打算回去,卻聽到身後的房門輕響。

  是有人回來了!

  他下意識的回頭——

  身後的人猛地推開門,抬手擊打在他的後頸處。

  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他只覺得鼻尖鑽進一絲幽香,是女人身上才會有的味道。

  是誰?這個人?

  在他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就將他一擊擊倒,即便是偷襲,這種速度也足夠可怕了。

  知晝站在門邊,將身後的房門緩緩合上。

  風見的後領被她抓住,而後緩緩將他放在地上。

  十幾分鐘後,安室透推開了房門。

  知晝坐在沙發上抽煙,失去意識的風見裕也被她扔在一邊,依舊是沉沉的昏迷狀態。

  她下手有點重,估計接下來的幾天他都會保持頭暈目眩的狀態。

  「真是的,你讓公安來我這裡查竊聽器怎麼不告訴我一聲啊?」她將煙咬在嘴裡,緩步走上前,「幸好我沒拿槍,不然他可能直接死了。」

  「抱歉,我不知道你今天會這麼早回來。」他略帶歉意的笑了笑,彎下腰架起風見虛弱無力的身體,「幫我開一下門。」

  她咬著煙,面無表情的走上前將門打開。

  安室透默默注視了她一會,輕輕將風見的身體放在一旁。

  「感覺……」他走上前,捧住她的臉,「你變了。」

  變回Cointreau的模樣了。

  不苟言笑的,面無表情的,時刻警惕的……Cointreau。

  她一愣:「很明顯嗎?」

  面露擔憂的金發男人用力點了點頭。

  「放心。」她微微側著臉,感受著他手掌的溫度,「這一周一直跟那些人打交道,確實挺緊張的,沒關系,我會自己調整的。」

  「那我先把風見放回去,一會就回來。」

  不過十幾分鐘,他就回來了。

  推開門,正看到穿著一身深藍色警服的沼淵知晝。

  她將帽子戴好,走上前衝他敬了個禮——

  「警視廳交通部交通執行課沼淵知晝,向長官報道!」

  金發男人嘴角掛著笑意,微微挑了挑眉:「制服誘惑?」

  「這是Rum剛叫人送來的啦!真的是我的警服。」她摘下帽子放在一邊,扯了扯像征警銜的胸章 :「看到沒?警部哦。」

  帶著些有些炫耀的意味。

  安室透輕嘆一聲,走上前抱了抱她:「你四年前已經是警部了,按照正常的職業組晉升標准,應該升警視了。」

  「喂喂……」她突然想到什麼似的,「你是不是警視?」

  他有些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當然了。」

  「那我不是要做你的下屬嗎?」她不太樂意了,「不行!我一定要做你的上司!」

  「這是什麼奇怪的勝負欲啊?」他笑起來,踢掉鞋子走進客廳中,「所以呢,Rum要你去警視廳臥底,關於那個警視廳內的組織線人,他提供的線索就只有『高高瘦瘦』這一點嗎?」

  「是『像Bourbon一樣高高瘦瘦的男人』所以我覺得那人身材應該跟你差不多……誒你別解我扣子啊?這件衣服我剛穿上,還沒照照鏡子看看合不合身呢!」她慌亂的按住他的手。

  「我替你看過了,很合身。」

  她被扔上沙發,下意識的後退,卻被他抓住腳腕拖了回去。

  「你要潛規則下屬嗎?真是下流長官。」她被他的手臂圈住,無處可逃。

  『下流長官』降谷零聞聲抬起頭,略微思索了一下,才恍然大悟的道:「啊……你要跟我玩角色扮演嗎?我懂了,那我會更加努力的,前輩!」

  「不是!我沒有啊!」

  抗議被自動屏蔽,包含欲拒還迎意味的只字片語最後只破碎成淺淺的喘息,『下流長官』確實很下流。

  作者有話要說:

  風見:已經開始了被兩個人混合雙打的悲慘生活。

  知晝:我沒想到套娃還能這麼玩?資源回流?我回到了警視廳,還拿回了自己的身份,簡直美滋滋。而且,我也開始領雙份工資了!?

  波本:制服誘惑制服誘惑制服誘惑制服誘惑制服誘惑……

  朗姆:我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琴酒:君度,我打你的時候沒用全力,你感受到了嗎?


第49章 010

  風見醒過來的時候,在警視廳的辦公室。

  四周一片靜謐,拿起手機看了看表,才發現已經半夜一點鐘了。

  他最後的記憶停留在那個地處杯戶町的復式公寓。

  是被人打暈了吧?

  模糊的記憶中,他對於自己是不是被人打暈這一點,有些不太確定了。

  如果是被人打暈了,自己怎麼會出現在警視廳的辦公室呢?但是後頸的酸痛連帶著腦袋都昏昏沉沉的,這絕對是後面挨了一記手刀的表現啊。

  他嘆口氣,扶著沉重的腦袋走到洗手間洗了把臉,看著鏡子裡疲憊的表情,不得已接受了『加班太多以致於出現幻覺』的事實。

  他或許該請個假了。

  或許……

  該考慮一下感情問題了……比如寵物醫院的某個女醫生。

  第二天一早,請了一天病假的風見裕也神清氣爽的出現在寵物醫院門口。

  「那個……我想給我家狗拿點促進消化的藥,它最近老是吐。」他有些局促的向前台護士問道,「錐名醫生在嗎?有些問題想咨詢一下她。」

  「錐名醫生嗎?」護士有些遺憾的垂著眸子,「她辭職了,已經一周多沒有來過了。」

  「欸?」他覺得自己心中的一塊地方悄悄的碎了,「那、那請問有聯系方式嗎?以為我們家狗一直是她在照顧,她應該比較熟悉吧。」

  「當然。」護士給了他一個電話號碼。

  風見拿著那張小小的紙條,沒敢打過去。

  沒想到幾天後,他卻在警視廳見到了她。

  那個女人,穿著一身深藍色的警察制服,臉上掛著慣有的疏離笑容,正站在警視廳交通部交通執行課的辦公室,周圍站了一圈滿臉興奮的交通部成員。

  她是個警察?

  這個新來的女警察很快吸引了警視廳那些黃金單身漢的注意力,私下裡對她的討論幾乎超過了搜查一課的佐藤警官。

  畢竟佐藤已經有了男友,這位新來的漂亮警察可是單身的樣子。

  憑借底下那些人的八卦,風見很快掌握了她的信息。

  沼淵知晝警部,任職於警視廳交通部交通執行課。

  警部……嗎?

  職位跟他一樣高,可是那麼年輕的樣子……

  他還沒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跟她搭話,卻先在她面前出了醜。

  那天,公安押送著一群剛抓住的暴力團伙回警視廳,車門推開,走在最前面的那個頗不服氣的壯漢,掙脫開押送他的警察跑了出去。

  燈光照射下,這片地下停車場亮如白晝。

  風見追過去,就看到這樣一幕。

  女人似乎剛剛從車裡出來的樣子,外套搭在手臂,正低頭將車鑰匙扔進包裡。

  那個強壯的男人咬斷了束縛雙手的尼龍綁帶,朝女人衝了過去。

  「小、小心!」

  風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糟了!

  女人將鑰匙放好,頗為輕蔑的抬頭看了一眼。

  那一眼是看向衝到她面前的犯人,也好像是看向他。

  風見覺得心漏跳了一拍。

  然後,在他和一眾趕來的公安同事注視中,她微微側身,躲過犯人揮去的拳頭,然後抓住他的手腕,輕輕一扭,犯人就疼的齜牙咧嘴,不得不半跪在地上動彈不得。

  一招,就制服了一個身高體重都足以壓制她的成年男人。

  風見目瞪口呆。

  這個動作,地上的犯人是絕對沒有辦法站起來的。

  他只能保持著半跪的姿勢,被她提著手,手臂肌肉被繃緊,稍微動一下,都有手臂即將被卸掉的痛感迅速傳來。

  風見連忙跑上前,將手銬扣好。

  「你就是這麼做公安的嗎?」

  這個叫沼淵知晝的女人,語氣森冷,表情嚴肅,讓他瞬間緊張起來。

  還有一個人,會掛著這樣一副表情訓斥下屬……

  那個金發的……年輕上司。

  怎麼這麼像啊?這兩個人。

  「抱、抱歉。」他下意識的站的筆直。

  女人似乎冷冷哼了一聲,便轉身離開了。

  他擦了一下額角的冷汗。

  本來還想問『你是寵物醫院的那位醫生嗎?』之類的這種話,可惜她的態度太過冷酷,讓他不敢敘舊了。

  即便拒人千裡之外,還是讓人趨之若鶩。

  果然,這就是她的魅力吧!

  ……

  「老大,其實你也不用跟我們一起巡邏的。」

  知晝坐在迷你警車後座,一副上級巡視工作的樣子,搞得坐在前排的宮本由美和三池苗子坐立不安。

  「天天坐辦公室會得病的。」她望著窗外的車流,面無表情的說道。

  「您才來一周不到……哪有天天坐辦公室這一說啊……」宮本由美小聲吐槽。

  「為什麼要用敬語?」知晝笑起來,「我跟你們差不多大,叫知晝就好了,或者沼淵也行。」

  「啊啊啊,不敢……」三池苗子回過頭,尷尬的擺擺手。

  「還是說……」知晝將雙手搭在兩人的肩膀上,微微往前探了探頭,「你們很怕我嗎?」

  「不不不!沒有沒有!」前排的兩位女警異口同聲。

  「由美姐姐!早上好!」

  遠處的幾個小學生背著書包緩緩靠近,走在最前面的,是一蹦一跳的吉田步美。

  「喲,小鬼頭們,上學去……嗎?」由美的聲音漸漸弱下去。

  平時習慣了出勤的時候跟這些小鬼打招呼,今天上司還坐在後面,她還敢這樣做,不會被認為消極怠工吧?

  「啊嘞嘞,後排的大姐姐是新來的警察嗎?沒有見過哎∼」柯南走上前,擺出一副乖巧笑意。

  「啊——柯南又開始了……開始賣萌了。」

  「這位嗎?」由美給柯南使了個眼色,「這是交通部交通執行課我們系新來的系長哦,沼淵知晝警部。」

  知晝從車子中走下來。

  「你們好。」她勉強掛起一個還算和善的笑容。

  「啊——好、好漂亮的大姐姐……」步美不由自主的捂住嘴。

  「才這麼年輕,已經是警部了嗎?」光彥抬頭看著她,滿臉仰慕。

  「年輕什麼的……」知晝半蹲下來,與柯南平視,「其實已經快三十歲了呢。」

  她仔細的打量著這個小男孩。

  安室透曾經跟她提過,這個出現在毛利老師身邊的,很聰明的孩子,甚至,有的時候不像個孩子。

  而且……他好像知道組織存在,並且處處提防著安室透,似乎知道他是Bourbon似的。

  「你叫什麼名字啊?小弟弟。」她問道。

  「江戶川……柯南。」柯南話音一頓,「我……是、是個偵探。」

  身後的灰原哀抓了一下他的手臂。

  「什麼啊,柯南變得好害羞的樣子。」元太似乎發現了一些不得了的事。

  「我早就說過嘛……」光彥壓低聲音,三個人的腦袋湊在一起,「柯南就是喜歡比他年紀大的大姐姐啊。」

  「大姐姐你……已經做回警察了嗎?」柯南試探性的微微昂著頭,輕聲問道。

  「什麼叫……做回警察啊?你以前認識我嗎?」知晝有些疑惑了。

  「啊,沒有沒有!」柯南擺擺手,「我是小學生嘛,遣詞造句有時候還不太完善,我想表達『大姐姐是警察嗎』這個意思。」

  「柯南裝嫩而且還裝迷糊。」一旁的步美對光彥輕聲耳語,「果然是喜歡大姐姐啊。」

  「是這樣嗎……」知晝輕聲呢喃著,視線卻落在柯南身後的茶發小女孩身上,女孩帶著外套的兜帽,躲在柯南身後似乎在瑟瑟發抖,「這位小小姐呢,還沒有介紹過呢。」

  「啊她呀……」柯南擋住她的視線,「她比較怕生,介紹什麼的就免了吧,以後多見幾次就會認識了。」

  「我我我!我來自我介紹吧!」元太舉著手湊到知晝面前。

  三個小孩一一自我介紹過,路口的綠燈也亮了,柯南匆匆拉著身後的茶發小女孩離開,嘴裡還喊著『下次再見』什麼的。

  知晝坐回車裡。

  「這幾個小孩子,經常參與案件,我們都認識他們了。」由美笑哈哈的解釋著,「所以平時見到的話,會打個招呼。」

  「那個叫柯南的孩子,很聰明的樣子。」知晝歪著腦袋,望著馬路對面幾個孩子的身影,喃喃道。

  「是個很冒失的小鬼頭啦,經常在案發現場亂闖,現在跟毛利偵探他們住在一起,不過確實是個聰明小孩,有時候感覺案子沒有頭緒的時候,他一句話就可以把大家點醒。」由美微微思索片刻,才繼續說道:「沉睡的小五郎,您應該知道吧?」

  「我都說了不需要敬語。」知晝忍不住笑出聲來,「我真的有這麼可怕嗎?」

  「誒?」由美面色一僵,將求助的眼神投向身旁的三池苗子。

  「誒?」苗子同樣面色一僵。

  「您要聽實話嗎?」她們兩個轉過腦袋,有些膽怯的看向她。

  「嗯。」知晝點點頭。

  「您給我們的感覺,就好像,如果做錯了一點事的話……」由美囁嚅著。

  「馬上就會被殺掉了……」苗子接上。

  「什麼啊?那不是個女魔頭嗎?」知晝有些難以置信,湊上前用力拍了拍兩個人的肩膀,「既然這樣,我請你們吃晚飯怎麼樣?交流一下感情?」

  「說起來……波洛新出的那個意面聽說很好吃的樣子……好想嘗……」苗子看到知晝表情一變,立馬改口:「當、當然,您請我們晚飯,地方應該您來選。」

  「那就波洛吧。」後排的女魔頭突然露出一副兩人從沒見過的奇怪笑意,似乎心情突然變好。

  ……

  「灰原,你到底在怕什麼啊?」

  走在上學路上,灰原依舊戴著帽子瑟瑟發抖,甚至時不時的看向身後,一副被人跟蹤了的奇怪樣子。

  「那個女人,是組織的人。」

  「什麼?」柯南大驚失色。

  兩人的腳步漸漸慢下來,和前面的孩子們隔開一段距離,他才低聲問道:「你確定嗎?」

  「當然。」灰原非常用力的點了點頭。

  她非常確定。

  因為當年這個女人從樓上跳下去後,是她最先接手了她半死不活的身體,液體金屬是醫療組的人給她打的,但是一直維持她基本生命體征的營養液可是作為Sherry的她調配的。

  而且……

  而且……

  她……懷孕了吧?

  當時。

  這個女人在她手下的醫療室呆了不過三天就被轉走,整理數據時,被放在最下面的驗血報告顯示,孕酮很高,是懷孕的表現。她將這個消息報給了Gin,然後便再也沒了關於這個女人的所有消息。

  如今,突然以警察的身份出現在警視廳,是什麼用意?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柯南突然露出一副了然的微笑。

  「你知道什麼了?」

  「她恐怕是在那個組織臥底吧。」柯南胸有成竹的說道。

  「你在說什麼啊?」灰原情緒有點失控,「為什麼是『她在那個組織臥底』而不是『組織派她來警視廳臥底』啊?」

  「你很信任她嗎?很了解她嗎?清楚她的所有底細嗎?」

  「當然了,灰原。」柯南停下腳步,面容嚴肅的看向她,「五年前,在香港,她救過我。」

  他將前因後果都告訴了灰原哀,茶發的小女孩沉默了。

  「所以,即便她曾經是組織的Cointreau,大概是重傷墜樓後被警察接了回來,現在安安穩穩的做警察了。」柯南滿臉認真的下了結論。

  「我很信任她,五年前,冒著暴露的風險和生命危險救我們的女警官,在機場稱呼我『未來的名偵探』的女警官,一定是個好人。」

  「就算你說的對。」灰原皺起眉頭,「現在,她從組織離開,做回了警察,組織可沒那麼容易放過她。」

  「沒關系。」柯南拉了拉書包背帶,滿臉認真地說道:「五年前她保護我跟蘭,現在就換我來保護她了,反正也要保護你,沒關系的,都一樣。」

  「真是的。」灰原翻了個白眼,「這是什麼奇怪的責任感啊。」

  作者有話要說:

  差不多(兩三章 後)也該讓風見知道真相了,不然單相思可太慘了TAT


第50章 011

  到了晚飯時間,知晝和兩位女警官推開了波洛的門。

  「歡迎光臨。」金發的黑皮店員走上前迎接道,「三位嗎?靠窗旁邊那一桌可以嗎?」

  知晝禮貌的點點頭。

  靠窗那桌,坐了兩個女孩和一個小男孩。

  男孩是今天上午見過的柯南,他對面的兩個,一個是毛利老師的女兒,另一個她就不太熟悉了。

  「由美警官!」柯南先看到了她們,掛起甜甜的微笑朝三人打招呼。

  「晚上好。」由美和苗子坐在知晝對面,笑著朝三人點點頭。

  「啊,忘記介紹了。」苗子緊張的說道:「這是交通部我們新來的系長,沼淵警部。」

  知晝偏過腦袋,朝一旁的兩位高中生友好的點點頭:「沼淵知晝。」

  「這位就是柯南說的警視廳交通部新上任的沼淵警部嗎?好年輕。」

  「小鬼頭就是喜歡美女啦,怪不得今天一直在念叨沼淵警部沼淵警部的……」一旁的茶色短發女孩揶揄的笑著。

  「我是毛利蘭。」蘭又指了指坐在一旁的女孩,「這位是鈴木園子,是我的同班同學。」

  「三位客人,菜單。」稱職的金發店員走上前,將三份菜單放到桌上。

  他站在她身後,差點下意識的就把手搭在她肩膀上了。

  安室透按動著手中的圓珠筆,聲調溫柔的介紹著波洛新上的菜品。

  「你們隨便點,我請客。」知晝將菜單往對面兩個女交警面前一推,靠著椅背抱起手臂輕笑一聲,「所有菜品都要一遍也沒關系的哦,這位金發店員很能干的樣子,一定可以准時上菜吧?」

  什麼?這是在打趣安室先生嗎?

  柯南低著頭,眉頭微皺。

  安室透的身份很有可能是組織的Bourbon,兩個人曾經認識嗎?還是說剛剛認識不久?

  那麼,Bourbon會不會故意接近她呢?故意接近這個離開組織,做回警察的原組織中高層?

  那沼淵小姐豈不是很危險?

  被打趣的安室先生只是笑著點了點頭。

  柯南更確定了,兩個人認識。

  「啊……我的……帽子……」

  翻動菜單的動作不小心打到了苗子放在一旁的帽子,深藍色的帽子在地上滾了幾下,正滾在知晝腳邊。

  苗子心中警鈴大作。

  糟了!會不會被上司認為自己職業素養不過關啊?

  「連帽子都看不好,你還能干什麼?不如辭職吧。」

  她都能想像出知晝冷著臉說出這句話的樣子了。

  而那位上司只是淡淡的撇了一眼地上的帽子,頗為好脾氣的彎腰撿了起來。

  女上司人好像還不錯?

  「啊,沼淵小姐,脖子後面這裡有幾塊紅紅的,是被蟲子咬了嗎?」

  知晝低頭時,散在背後的發垂到前面,便露出了那一節白玉似的後頸,後面還殘留著某金發男人的牙印。

  「好像是被……被牙咬的……」意識到什麼的毛利蘭馬上閉了嘴,臉上浮起兩團紅暈。

  「誒?不會是男朋友吧?」園子是個大大咧咧的自來熟性格,即便和知晝才認識了幾分鐘,便開始壞笑著打趣了。

  由美和苗子同時屏住呼吸。

  你在做什麼啊園子大小姐!你在打趣女魔頭嗎?會死的!會被滅口的!

  被打趣的『女魔頭』竟然沒有生氣,反而下意識的摸了一下後頸,微低下腦袋,露出了一副怯怯的羞澀表情:「嘛……不要告訴別人哦。」

  「好、好可愛……」由美愣住了。

  接著,她快速的捂住嘴。

  宮本由美你在干什麼啊!怎麼把內心的想法給說出來了啊!被上司聽到了會被滅口的!

  「原來您有男友的嗎?」點完菜,按耐不住內心八卦之魂的兩位女交警便偷偷湊上前來,「從來沒聽您說過啊。」

  「都說了不需要用敬語,你們不習慣的話,叫我沼淵也可以啊。」她有些為難的笑著,「我這個人平時面部表情不太多,表達情感的話可能也不是那麼明顯,但其實很好相處的。」

  知晝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通過今天的飯局轉變眾人對她的看法!

  「果茶好了。」安室透將托盤上的三個杯子放在桌上,單手將托盤夾著,笑著介紹道:「我們店裡新出的蘆薈檸檬茶,這個季節做成熱飲也頗有一番風味呢,請用。」

  柯南注意到,安室透藏在知晝身後的左手似乎撩了一下她的發,接著迅速貼了個什麼東西上去。

  知晝表情未變,只是在他的手摸上後頸的時候,視線有一瞬間的失焦。

  這是什麼親密舉動啊?兩個人果然是認識的吧?

  他轉身離開後,知晝摸上後頸的那片方形止血貼,有些無奈的笑了笑。

  怕被人看到那就干脆不要咬啊!欲蓋彌彰的臭男人!

  這場交流感情的晚飯進行的十分順利。

  知晝成功的與幾位拉近了距離。

  「誒……原來你們是少年偵探團嗎?明天還要去警視廳拍宣傳海報?」知晝有些訝異的瞪大了眼睛,「小小年紀已經這麼厲害了嗎?我小學一年級的時候,連『偵探』兩個字怎麼寫都還不知道呢。」

  「不過,明天去警視廳的話,你們可以去找我玩,我辦公室還有上次去小學宣傳交通安全的時候,沒有發放出去的多余的玩具小汽車,柯南君可以跟幾個孩子來拿哦,不然就要被扔掉了,怪可惜的。」她說著,報出了自己的電話號碼,笑道:「有事的話就打給我哦。」

  正在喝果汁的小學生掛起一個太陽花似的笑臉,用力點了點頭。

  「這個小鬼頭確實超級聰明啊!」園子哈哈笑著,「不過比起我園子推理女王還差了那麼一點點!」

  知晝覺得園子這個性格可以很好的中和兩位女交警下屬對她的恐懼感,果然,沒過一會她們就七嘴八舌的聊了起來。

  甚至,苗子和由美還要了幾杯啤酒。

  為什麼波洛會提供這種東西啊?

  總之,兩個人喝的有些醉意了,便口無遮攔。

  「第一次見到小晝你的時候……」由美眼淚汪汪的拉著她的手,「我就想,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女孩子。」

  「第二次,見到了你訓斥同事的場景,我就不敢跟你說話了。」

  「第三次,警視廳你傳出你一招就制服了一個五大三粗的暴力團伙罪犯那件事,我好怕哪天工作做不好,被小晝你殺了然後分屍最後沉到東京灣啊,嗚嗚嗚嗚嗚∼」

  柯南:剛剛還『您您您』的,現在已經直接叫上小晝了嗎?

  「小晝前輩∼」苗子酒量就更差了,基本上第一杯啤酒下肚就醉眼朦朧,「我年紀小,才剛剛調到警視廳來不久,我在搜查一課有喜歡的人,求求你不要把我調走!」

  「我笨,我遲鈍,我都可以慢慢學,求求小晝前輩不要殺我……」

  「別的課都在垂涎小晝前輩,只有我們課,都在私傳小晝前輩是『開保時捷的女魔頭』嗚嗚嗚∼所以,我們真的很怕啊!」

  「……」知晝已經不知道該作出什麼樣的表情了,原來她對下屬的壓迫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嗎?但是她根本沒有發覺啊!是自己的氣場太可怕了吧?果然因為平時跟組織那些人混在一起,已經耳濡目染了啊!

  「小晝!」由美擦擦並不存在的眼淚,「說說你吧。」

  「我?」她指著自己的鼻尖,「你們想聽什麼呢?」

  「比如……戀愛經歷?」苗子紅著臉這樣提議道。

  知晝敏銳的感覺到旁邊桌的兩位女高中生也豎起了耳朵。

  她的手又下意識的撫上後頸。

  「沒、沒什麼戀愛經歷啦……」她尷尬的擺擺手,「就只有這一個而已。」

  「好想聽!好想聽!」

  對面的兩位女交警亮起了星星眼。

  這可太為難惜字如金的沼淵知晝了。

  「就、就是辦公室戀情。」這是她能想到的,最簡潔明了的話了。

  「難道說,另一位也是警官嗎?」

  不愧是你,宮本由美,一句話就泄露了天機!

  「噗——」知晝正喝著飲料,聽到這句話被嗆的不停咳嗽,「咳咳……不是,是之前在做別的工作的時候認識的。」

  不能再聊這個話題了!

  安室透的老底都要被扒出來了。

  「話說,你們呢,都是單身嗎?你們都喜歡什麼樣的男性呢?」知晝滿臉好奇的湊上前。

  柯南看到,斜對面那個女人黑漆漆的眸子裡,突然就沒了笑意。

  她開始套話了。

  「……」由美腦袋裡浮現了某個不修邊幅的將棋手。

  「……」苗子腦袋裡浮現了某個脾氣很好的胖胖的宅男警察。

  「我的話……」知晝微微眯著眼睛,「喜歡那種高高瘦瘦的,但其實很結實的男性呢。」

  「啊哈哈哈哈哈——」由美毫無形像的仰頭笑起來,「警視廳這種男人到處都是啦!」

  「天天盯梢,飯都吃不上幾頓,很多人都像瘦竹竿一樣。」

  「不過身為警察,日常的鍛煉還是不敢松懈的,其實身體還是很結實的。」

  「我一直不太喜歡現在的男友呢……」知晝有些遲疑的煽動著睫毛,輕聲說道:「因為是個公子哥的樣子,總是對我呼來喝去的,我想分手很久了。」

  金發服務生悄悄靠近,在她身後的桌子旁忙碌著。

  同時偷聽著她們的對話。

  這是什麼假想男友?他平時可沒有對她呼來喝去的吧?再說了,他哪敢啊?

  「所以……」知晝雙目亮閃閃的,滿臉期待的樣子,「吶,說起『高高瘦瘦』的話,你們心中第一個想到的會是誰啊?」

  「跟我們關系比較好的……就是搜查一課那幾個了吧,高木?白鳥?」由美仔細想著,接著看知晝一副認真在聽的樣子,匆忙的擺了擺手,「啊啊啊小晝你可不能對他們下手啊,他們兩個都有女友了!」

  「是這樣啊……」她有些失望的垂下腦袋,「那還有別人可以給我介紹嗎?」

  「其實我認識幾個搜查二課的也不錯,交通部也有幾個不錯的青年才俊呢,警視廳最不缺的就是男人啦,你想要聯誼嗎?我們可以組織!」由美真的擼了擼袖子,一副打算開干的模樣。

  「啊不不不……」知晝擺擺手,「我先了解一下嘛,聯誼的話還是算了,你們也知道我不擅長交際。」

  身後的金發店員似乎輕笑一聲。

  不擅長交際?

  一頓飯就把兩個先前怕她怕的不行的下屬給哄騙的服服帖帖,請客灌酒說姐妹之間的體己話一套式服務,對她毫無防備的宮本由美和三池苗子現在已經成了她的忠實好閨蜜,這叫不擅長交際?

  又閑聊了幾句,知晝看看表,窗外已經黑了下來,如果不是跟三個人聊天,柯南他們也早該回家了。

  「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好哦!」由美從座位上一躍而起。

  「話說……」柯南掛起半月眼,有些無語:「你們還能開車嗎?身為交警,知法犯法?」

  「沒關系!」由美靠近知晝,將手搭在她肩上,「小晝沒喝酒,就讓小晝開好了!」

  柯南:……身為交警,在上司面前喝酒,還讓上司開車,真有你們的。

  「啊啊啊安室先生。」臨走前,由美還沒忘記正事,「明天來一趟警視廳,上次你開車截停犯人那件事,交通部很在意,我們要好好給你科普一下安全駕駛的行為准則!」

  「順便把罰單交一下吧。」低頭結賬的『女魔頭』默默跟了一句。

  「......好。」金發店員垂下腦袋。

  作者有話要說:

  開保時捷的女魔頭本人:我平時真的很可怕嗎?你們覺得我對下屬很苛刻嗎?我很嚴肅嗎?你們見到我真的會下意識發抖嗎?

  由美&苗子:好多問句,已經在抖了。


第51章 012

  「降谷先生,您也要去警視廳嗎?」風見看著坐進副駕駛的金發男人,有些疑惑的問道。

  「嗯,前幾天參與了個案件,被叫過去批評。」安室透扣好安全帶,從手中的紙袋中拿出一個蘋果,「你要嗎?」

  「謝謝降谷先生。」他接過蘋果,拿紙巾墊著放在一旁,偷瞄著降谷先生的臉色,終於下定決心的說了出來:「降谷先生,您有女友嗎?」

  「嗯?」正在擦蘋果的安室透動作一頓,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因、因為……」到了紅綠燈,風見將車子緩緩停下,才扭過頭有些緊張的說道:「因為降谷先生……好像情感經驗很豐富的樣子。」

  「這是在誇我還是在罵我啊?風見。」金發上司聲音冷了下來。

  「不是的……」風見局促不安的擺了擺手,「因為……我最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女人,想、想請教一下降谷先生,在這方面應該怎麼做。」

  剛剛還一臉嚴肅的降谷先生,突然笑起來了!

  太可怕了!

  「原來如此。」他似乎心情變得很好,「所以呢,風見,你想問什麼?」

  「因為……」風見推了推眼鏡,綠燈亮起,他踩下油門,輕聲說道:「因為她真的是很完美的那種,所以我一直擔心我配不上她。」

  「在警視廳……見到她的機會也不多,她好像每天都很忙……」

  「哦?」安室透來了興趣,「你喜歡的這位,也是個警察嗎?」

  「為什麼要用也?難、難道降谷先生的女友也……?」

  安室透點點頭,「平時看上去很嚴肅的樣子,不熟的時候,跟她說話的時候總是高高在上,連一個完整的目光都吝嗇給予,我說十句,她才會不鹹不淡的回復一句……」

  風見點點頭。

  對啊!她就是這種人!

  「不過……」安室透撐著腦袋看向窗外,微眯起的眼睛昭示著他的好心情,「熟悉起來以後,感覺許多特別的表情和情感都只會對我一個人表達,害羞也好賭氣也好,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要跟我攀比,真的很可愛。」

  風見卻害怕起來……

  降谷先生你不要再說了,我知道的太多會被滅口吧?

  但、但是,這位金發上司不是有過一個殉職的女朋友的嗎?

  四年前,他的女友跟他一起在那個組織裡做臥底,然後因為某些原因殉職了,那段時間的降谷先生簡直像個惡魔,一回想起那些日子他都還瑟瑟發抖啊!

  這麼快就變心了嗎?降谷先生?

  那你也不過如此嘛!

  降谷先生完全沒有考慮他的感受,自顧自的繼續說著——

  「不知不覺的,我的喜好都被她影響了,比如喜歡灰色什麼的……」

  「降谷先生喜歡灰色,原來是因為……」風見想起降谷常穿的灰色西裝,原來是因為他的女友嗎?

  「雖然她喜歡灰色,但是我感覺紅色才是最適合她的顏色了。」安室透回想起,多年前參加的那場慈善晚宴,知晝那條紅色吊帶裙,在茫茫人群中一下就抓住了他的眼睛。

  「紅、紅色嗎?」風見甚至不敢重復這個詞。

  降谷先生可是有紅色PTSD的啊!平時跟紅色有關的詞彙,風見都會找別的詞代替,畢竟紅色跟那個FBI的名字同音,在降谷先生面前提起這個詞,就要做好被針對的准備了!而今天,這個金發上司竟然自己說出了這個詞?太難以置信了,他的女友到底是誰啊?

  「所以呢?風見……」年輕上司突然看向他,「你喜歡的那個女人,又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呢?」

  他把玩著手裡的蘋果,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像降谷先生說的那樣,也是個高高在上的女人,在她面前,我總是有微妙的自卑感。」風見又推推眼鏡,「我、我戀愛經驗基本為零,所以,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對她表白啊。」

  「表白這一步還是很必要的。」安室透回想起以前,「我沒跟她表白前,心裡很沒底,我不知道她到底喜不喜歡我,因為她太優秀了,身邊也有很多男人對她有好感的樣子。不過表白後,就完全不一樣了啊。」

  「所、所以,降谷先生您是怎麼表白的?」

  安室透認真思索著。

  第一次,是在美國拉斯維加斯,他說:「前輩,我的心跳的好快啊。」

  這不算表白吧?

  第二次,是從美國回來後,他將她拉進昏暗的樓梯間內,問她是不是單身,可不可以追她。

  但這不算是明確說出『我喜歡你』吧?

  第三次,好像……是在床上?

  「因為我喜歡你喜歡的不得了……」

  對,就是那次,那次才是直說了『我喜歡你』這幾個字。

  「咳。」想到這裡,他裝模作樣的清了清嗓子,低頭玩著手裡的蘋果,過了許久才緩緩說道:「這個就不太方便透露了,總之,你只需要記住一點——主動點,就絕對沒問題。」說完,他抬起頭,看向一臉緊張的風見——

  「說了這麼多,所以呢,你喜歡的那位到底是誰?」

  風見深吸一口氣,才有勇氣將那個名字說出來——

  「是警視廳交通部新來的警部,沼淵知晝。」

  ……

  ……

  ……

  氣氛變得微妙起來,時間似乎靜止了。

  風見只感覺到自己被強大的氣場壓迫著,連握著方向盤的手都在下意識的顫抖。

  出現了,四年前那樣,最恐怖的降谷先生!

  他的余光看向坐在一旁的上司——

  蘋果的甜膩氣息在車廂內彌漫,他大驚失色的看向安室透的手,那個紅彤彤的蘋果在他手中被捏成了一團爛泥,蘋果汁和碎裂的果肉掉進他腿上的紙袋裡,而那男人恍若未覺,只是低頭看著手中的蘋果默不作聲。

  能徒手榨蘋果汁的可怕男人!

  過了許久,他才抽出一張紙巾慢吞吞的擦著手,同時逸出一聲冷冷的輕笑——

  「呵……你就是這麼做公安的嗎?風見?」

  「降、降谷先生?」這句話怎麼這麼熟悉啊?前幾天那位冷冰冰的黑發美人也對他這麼說過的吧?

  「喜歡人丨妻?作為國家公務員,你竟然能做出這種事?」

  「人、人丨妻?」風見大跌眼鏡,「難、難道沼淵小姐她已經……」

  已經……結婚了嗎?

  上司投射過來的銳利目光讓他有些呼吸困難。

  活了三十歲的風見裕也,人生中的第一次怦然心動,夭折了。

  ……

  車子停下後,金發上司冷著臉甩上車門,自顧自的走進了電梯。

  風見躡手躡腳跟上去,完全不敢說話。

  「一會把公安部這個月的行事記錄給我拷貝一份,我看過之後要交給警察廳。」

  「是!」他縮在電梯角落,大聲應道。

  「我去交通部,你一會去那裡找我。」

  電梯『叮』一聲,是交通部的樓層到了,金發上司率先走出電梯,留在電梯內的風見松了一口氣。

  坐在交通執行課寬大的辦公室內,兩名女警正對他嚴肅說教——

  「不管怎樣……用車子截停犯人這種事,做的太過火了!」

  「還有,這位先生您經常超速吧?罰單已經有很多張了哦,今天一起交清。」

  「還有,既然都已經超速飆車了,為什麼變道還要打轉向燈啊?真的有種自欺欺人的感覺。」

  「還有……」

  他的罪狀被羅列了一張長長的清單。

  「好了。」身後單人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打開,『開保時捷的女魔頭』緩步走出,「今天就到這裡吧,財務部要的報表你們整理一份給他們送過去。」

  安室透這才露出一個放松的笑意,站起身剛想道別,卻被知晝叫住:「去隔壁交完罰單再走。」

  「好。」

  交完罰單,他在走廊盡頭的自動販賣機等風見下來,知晝避開同事的視線,向他慢慢靠近。

  風見拐進這條沒什麼人的走廊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副場景。

  穿著職業裝的女人踩著高跟鞋靠近彎腰從自動販賣機中拿咖啡的金發上司,然後,拍了一下上司的屁股。

  那可是降谷先生!高貴的!屁股啊!

  風見呼吸都停住了!

  這個走廊的盡頭在監控死角,現在四周又沒有人在,知晝很有可能會被那個喜怒無常的金發上司滅口的啊!

  思及此,他整了整領帶,准備跨出第一步——

  然而,站在自動販賣機前的兩人絲毫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

  金發上司也完全沒有生氣,反而是拿著咖啡罐站直身體,自然而然的摟住了黑發女人的腰。

  他的腳步頓住。

  靜謐的走廊中,鞋底敲擊在瓷磚上的輕響不容忽視。

  安室透似乎看了走廊這邊一眼。

  接著,他輕輕推著知晝,將她禁錮在窗台和他的手臂之間。

  「喂……等一下,風見過來了。」知晝也看到了走廊拐角處露出的黑色鞋尖,有些窘迫的紅了臉,「會被他看到的。」

  「那就讓他看。」

  「什麼啊……」她有些不明所以,「在生氣嗎?」

  「剛剛來的路上,他跟我說,要跟你表白呢。」賭氣似的,他低下頭,湊在她耳邊,「所以,讓他看到,他就會知難而退了。」

  在風見的角度,降谷先生的身軀完全將知晝給擋住了,他只能看到兩個人兩個人交錯放著的腿,以及知晝伸到降谷先生腰後的,緊緊抓著他衣襟的手。

  接著,降谷先生低下了頭,像是在吻她。

  降谷先生!她可是人丨妻啊?你就是這樣做公安的嗎?

  不行了!

  風見退回拐角,有些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

  完全不知道該羨慕誰!

  再偷看時,發現降谷先生已經放開了她,兩人站在自動販賣機前說說笑笑,完全不像剛剛有親密舉動的樣子。

  風見理了理領帶,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去。

  「降……安、安室先生……」他的話說道一半,就被突然心情變好的上司打斷。

  「啊……風見你來了啊。」他微微側過身,將開啟的咖啡罐放進知晝手中,笑著說道——

  「給你介紹一下,沼淵知晝,我太太。」

  風見:?

  作者有話要說:

  風——見—————!


第52章 013

  「太……太太……!?」風見結結巴巴的試圖重復這個詞。

  降谷先生到底是什麼時候結婚的啊?完全不知道啊?

  「什麼太太啊?」知晝拿手肘推了他一下,繼而壓低聲音:「你已經在外面這麼介紹我了嗎?我明明是被你哄騙才簽了婚姻屆啊!」

  「暫時先當一下太太嘛。」他面色如常,快速回答道。

  「降、降谷太太,在下風見裕也,是降谷先生的下屬。」風見退後一步,滿臉認真的朝她九十度鞠躬。

  「嗯。」知晝淡淡的點了點頭,「讓罪犯脫手逃掉的那個公安嘛,我記得。」

  風見:......

  「總之,風見……」安室透的手放在她腰後,「車上我跟你說的,你都明白了吧?」

  「明白了!」風見站的筆直,大聲說道。

  他的後背冷汗直冒。

  風見裕也,你到底在干什麼啊?你竟然敢肖想降谷先生的太太?真是膽大包天!

  知晝還想說些什麼緩和一下氣氛,放在口袋裡的手機卻震動起來。

  「咦,柯南啊?你們已經到警視廳門口了嗎?等一下,我下去接你們。」她說著,掛斷電話將手機扔進口袋裡,「那我下去一下,失陪了。」

  「我跟你一起下去。」安室透跟上來,同時囑咐著風見:「去工作吧。」

  「是!降谷先生!」

  風見抬起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太可怕了,他竟然活下來了!

  ……

  「誒……高木警官還沒出來啊……」少年偵探團的幾個孩子站在警視廳門口,一籌莫展。

  「那,不如給知晝姐姐打電話怎麼樣?」柯南舉著手機,一臉興奮的提議道。

  「咦,柯南,你已經弄到知晝姐姐的電話號碼了嗎?」

  「果然柯南就是喜歡年紀比他大的漂亮姐姐啊……」

  「嘛……」柯南尷尬的笑笑,但還是撥通了知晝的電話號碼。

  不多時,沼淵知晝便走了出來。

  穿著件淺棕色大衣,裡面是得體的職業裝。

  坐辦公室的沼淵警部是不需要天天穿警察制服的,沒有重要活動的話,只需要穿西裝就夠了。

  「今天的大姐姐依舊很好看……」步美看看知晝又看看柯南,有些難過的撇了撇嘴。

  「今天來拍照片了嗎?」知晝略彎了彎腰,笑著說道。

  「有人托我們把這個東西交給佐藤警官,知晝姐姐快帶我們進去吧。」光彥抱著一個長形盒子,有些焦急的說道,「因為他說是生鮮類食品,一兩天不打開的話就會壞掉了。」

  「好。」知晝笑起來,領著幾個孩子走進大廳。

  「柯南,你們在這裡做什麼呢?」安室透出現在眾人眼前。

  「柯南,這位是誰啊?」步美小聲問道。

  「是波洛的服務生大哥哥啦。」柯南熱情的介紹著。

  「是個帥哥呢……」

  「他們今天來警視廳拍宣傳海報。」知晝向安室透解釋著,接著視線環視一圈,有些疑惑的問道:「咦,那個茶發的小女孩呢?」

  「她!她感冒了,所以今天我們拍就好啦!」柯南小跑幾步走上前來,「嘛……走吧,知晝姐姐。」

  他抓著她的衣角晃了晃。

  「那我先走了哦。」安室透朝孩子們笑著,目光卻定格在柯南抓著知晝衣角的手上。

  才認識幾天啊就這麼自然的抓她衣服,好像認識了很久的樣子啊......

  她『嗯』了一聲,被柯南拉著走進了警視廳的大門。

  一系列手續辦完,知晝給幾個孩子發了淺粉色的訪問卡,他們便急匆匆的向搜查一課的方向跑去。

  「真是的……對路程很熟悉嘛,你們經常來嗎?」知晝看向走在身邊的柯南。

  戴眼鏡的小男孩抄著口袋看向跑在前面的幾個孩子,同時點了點頭:「因為我們偶爾會出現在案發現場,所以經常被叫來做筆錄嘛……哈哈……哈哈……」

  他撓著頭,尷尬的笑了幾聲。

  「話說回來……」柯南表情認真起來,「知晝姐姐……認識安室先生嗎?」

  「嗯?剛剛那位嗎?」知晝微微歪著腦袋思索片刻,便說道:「那次在波洛見過之後,因為他很帥嘛,所以……」她淺笑一聲,微微彎腰靠近柯南,「所以就是大人的世界了,小孩子不要多問,明白嗎?」

  「明、明白了……」

  佐藤在走廊處被幾個孩子攔住,柯南和知晝走過拐角,只見到佐藤一臉震驚的捧著平板電腦,有些失控的喊著高木的名字。

  身邊戴眼鏡的小男孩面色大變,連忙跑上前。

  知晝站在幾人身後,看著屏幕上顯示的那張臉,陷入沉思。

  昨晚喝完酒,她送幾人回警視廳的時候,還在路邊見到了這個高木警官,他跟由美閑聊了幾句,說要請假去做什麼事情,結果今天就被綁架了?那運氣真是夠差的。

  綁架一個警官足夠在搜查一課掀起驚濤駭浪了,知晝本身還有工作,加上搜查一課的地方她也不方便涉足,囑咐了柯南幾句便回了辦公室。

  只是中途,她向上級提交資料,刻意路過搜查一課辦公室的時候,一群成年警察圍著中間的小男孩,柯南推理的頭頭是道,邏輯清楚,一點不像小學生的樣子。

  她止住腳步。

  「啊……都是剛剛跟新一哥哥打電話,他告訴我的啦!」柯南突然換上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像是刻意的斂避鋒芒。

  工藤新一……嗎?

  她本以為,高木很快就會被找到,沒想到到了第二天,搜查一課還在為了尋找這個男人而忙碌。

  而且,柯南那小子又出現在了搜查一課。

  因為想近距離的聽一下他的推理,知晝便去了搜查一課的辦公室。

  「柯南……你還在啊?」她微蹲下身,和柯南平視,「怎麼樣?高木警官的事情。」

  「沒有找到。」柯南挫敗的垂著腦袋,有些氣餒。

  她抬起頭,看向屏幕。

  有只烏鴉闖進了鏡頭,頸部被灰色羽毛覆蓋,是寒鴉,只有北海道出現過這種烏鴉。

  而現在,自己這個『沼淵知晝』的人設,就是北海道調過來的女警官。

  如果她不認識這種烏鴉,會被懷疑的。

  「是在北海道吧,高木警官。」知晝目光一冷,緩緩站起來。

  「這位是……」目暮警官看向知晝,有些疑惑的問道。

  「是交通部新來的沼淵警部。」佐藤小聲說道。

  「原來是沼淵警部。」目暮擺出一個職業微笑,「所以……為什麼在北海道?」

  「因為這種烏鴉,是寒鴉哦,一般在歐洲生活,有兩次迷路到日本的記錄,都是出現在北海道啦!」柯南笑的天真,大聲解釋著。

  「因為我是北海道調來的,所以比較熟悉這一點。」知晝輕笑,同時退後幾步,離開眾人的視線中心。

  她松了口氣。

  幸好來警視廳之前她有查閱過北海道的詳細資料,才能看出烏鴉的品種,不然,她身為北海道調來的警官竟然不知道寒鴉,一定會被警視廳這些目光如炬心細如發的警察看穿的。

  得知了北海道這個地點,後續的地點推理大部分仰仗柯南的『靈光一現』,知晝拖了張椅子坐在一旁,看著這個小男孩滿臉認真的進行著推理,心中的疑團卻越來越大了。

  到底是誰啊?這個小男孩?

  或者說……他真的只是個小男孩而已嗎?

  知晝想起五年前,害自己差點沒命的那個冒失小子……

  他和工藤新一……又有什麼關系?

  ……

  高木警官被成功救回,幾個孩子的警視廳拍照計劃也泡湯了。

  光彥垂著腦袋,有些沮喪。

  「好啦。」知晝半蹲下來,和幾個孩子平視,「先讓阿笠博士送你們回去吧,下次再來拍,我辦公室還有玩具汽車哦,做的很精致的,隨便你們挑。」

  「好!」剛剛還十分挫敗的小臉馬上掛起了笑容。

  小孩子就是好哄,除了……躲在阿笠博士身後的茶發小女孩,以及站在一旁沉思的柯南。

  「我還不知道小小姐的名字呢……」她走上前,試圖繞過阿笠博士。

  小女孩跟她繞了個圈,只露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灰原哀,我的名字。」

  「灰原……哀嗎?」細想片刻,她的記憶中確實沒有『灰原哀』這個名字,之前的顧慮便打消了大半。

  雖然這個小女孩一副似乎認識她的樣子,但知晝對她確實沒有任何印像,是自己想多了嗎?

  「啊!小晝!」由美自身後走來,「孩子們也在啊!」

  「怎麼了?」知晝站直身子,回頭問道。

  「明天我們去看高木吧?他回來之後應該會被扔到警察醫院檢查身體,美和子說估計要住幾天院呢!」

  「那我們明天也去吧!」光彥大聲的計劃道。

  「好耶!明天我們也去看高木警官吧!」步美拉了拉博士的衣角,滿臉祈求。

  「啊……這個……」博士將求助的眼神投向知晝。

  她點點頭:「可以哦,到了警察醫院給我打電話就好了。」

  「知晝姐姐天下第一!」

  小鬼頭真的很好拉攏。

  ……

  「不是吧……小晝……」第二日是休息日,由美和苗子穿著便裝,跟著知晝來到警視廳的地下停車場,「你到底有幾台保時捷?」

  平時開的不是一台灰色的嗎?怎麼還有白色的啊?

  「因為要去看病人,所以我想換個素淨點的顏色。」

  「灰色……也很素淨了。」苗子小聲說道。

  「所、所以,小晝你是兩台車換著開嗎?」由美捂住嘴。

  果然是哪個高官財閥家的大小姐吧?來工作只是為了體驗生活吧!

  「還有一台紅色啦,因為男朋友不喜歡紅色,所以我也不怎麼開那一輛。」她拉開車門,朝兩人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們上車,「雖然開保時捷太不低調了,但因為車子都是幾年前認識的一位女強人送我的,所以我一直都沒有換。」

  「這位女強人可以介紹給我認識嗎?」由美坐進副駕駛,開玩笑的說道。

  「不可以。」知晝扣上安全帶,「她死了。」

  「誒?抱、抱歉。」

  「沒什麼可抱歉的。」知晝輕笑,「她被丈夫謀殺了,所以你們找另一半的時候,一定要擦亮眼睛啊。」

  「啊……小晝一定被這些事情困擾著吧。」由美腦中已經構思了一場豪門大戲,「前幾天你說男朋友是個公子哥,是不是控制欲很強的那種啊?然後因為家族聯姻的關系,你的人生早已經跟他鎖定了……嗚嗚嗚小晝你真的太慘了,果然大小姐也不好當啊!」

  「什麼……大小姐啊……」知晝發動車子,「想像力怎麼這麼豐富啊?我可不是什麼大小姐。」

  「那男朋友是公子哥……」

  「假的。」

  「話說回來……」坐在後排的苗子輕聲說道,「柯南前幾天說漏嘴了,他說小晝前輩的男朋友好像是波洛的安室先生……」

  「這臭小子。」知晝食指敲擊著方向盤,「啊、因為說過喜歡高高瘦瘦的男人嘛,那個服務生正和我的口味,所以剛剛交往不久。」

  「正和口味……什麼的……」由美聲音低下去——

  「真的好像女魔頭才會說的話啊……」

  作者有話要說:

  由美&苗子:總感覺安室先生要被女魔頭榨干了,好可憐的安室先生。

  女魔頭本人:到底是誰榨干誰啊!?


第53章 014

  剛剛停好車子,知晝就接到了柯南的電話。

  「柯南嗎?你們已經到了呀,在大廳等我一下,我們馬上過去。」知晝將外套搭在手臂上,輕掃了一眼停在一旁的金龜車,便跟上由美兩人的腳步,走進了警察醫院的大廳。

  除了少年偵探團,還有毛利老師和他的女兒,以及園子大小姐都在。

  「大家都是來看望高木警官的。」柯南掛起大大的笑臉。

  「不過告訴大家,一會進入住院區要小聲點哦。」她將手指放在唇邊,壓低聲音說道。

  「我們知道。」柯南也學著她的樣子,壓低聲音回復道。

  幾人走進病房,高木正坐在病床上,旁邊的佐藤警官見眾人來了,先是客套的打了個招呼,接著見這房間裡警銜最高的是知晝,便也沒了什麼顧慮,笑著招呼大家坐下。

  「高木警官你沒事真是太好啦!」步美小聲說著,「你被綁架那幾天,我們大家都超級緊張的啊。」

  「讓大家擔心了,不好意思。」聽聲音,高木還有點虛弱。

  「多虧了柯南啊,他知道那麼多稀奇古怪的知識,才找到了你的位置。」佐藤笑著,將在高木身後墊了一個枕頭。

  「哪裡哪裡……」柯南謙虛的撓撓頭,「要不是知晝姐姐認出了北海道的寒鴉,我也沒辦法找到高木警官的具體位置啊。」

  「是嗎……」高木聲音漸漸低了,他雙目的神采逐漸散去,盯著窗外蒼涼的天空,輕輕呢喃著:「原來……是被烏鴉救了嗎?」

  知晝抱著手臂站在門邊,進來例行查房的醫生正碰巧是之前為她檢查身體的主治醫生,他先是略微驚訝了一下,接著張口想要打招呼,知晝卻眯著眼睛,朝他搖了搖頭。

  他遲疑的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些什麼,但他也清楚知晝身份特殊,病房裡人又多,最終還是裝作不認識的樣子,轉身走向了高木的病床。

  看望完高木,幾個孩子糾纏著知晝問什麼時候再去警視廳拍海報,知晝滿臉為難:「這個……這個可不是我說了算的啊。」

  「其實你們是惦記著知晝姐姐說的玩具小汽車吧?」柯南擋在知晝面前,一語道破天機。

  「啊——被發現了——」光彥垂下腦袋。

  「那就今天去好了。」知晝笑起來,「不過,我的車子可裝不下你們這麼多人啊,還得麻煩阿笠博士把你們送過去。」

  「去哪?去哪?」園子走上前,「我們能去嗎?」

  「可以倒是可以……」知晝有些為難,「可是坐不下……」

  而且,那些玩具小汽車是哄小孩的,你們真的會喜歡那種東西嗎?

  「沒事,我把她們送過去好了。」毛利小五郎點起一只煙,「前幾天本名偵探又破了一樁案子,正好要去警視廳做筆錄,我就屈尊當一次司機吧!」

  「那就麻煩毛利偵探了。」

  ……

  「安室先生……」

  正在波洛洗盤子的安室透擦了擦手,拿著手機走出門外。

  「我是沼淵小姐的主治醫生,今天在醫院見到她了,有點地方比較介意,因為她不方便說話,醫院裡留的又是您的號碼,所以只能問一下您……」

  「是她的身體有問題嗎?」

  「不。」電話那頭的醫生斟酌片刻,才說道:「沼淵小姐小腹處的傷口,您能再確認一下嗎?因為當時您說她四年前從樓上掉下來,身上有劃傷,所以我並沒有過多猜測,但是思來想去,果然那條傷口更像是刀口吧……」

  「在這個位置的話……可能是剖腹產,沼淵小姐有過妊娠經歷嗎?」

  安室透的呼吸幾乎停止。

  醫生的電話掛斷後,他馬上聯系了知晝。

  「你現在在哪?」

  「誒?在辦公室啊?怎麼了嗎?」

  「在那裡別動,等我過來。」

  沒等知晝說話,他就掛斷了電話,匆忙的穿上外套,跟小梓隨便說了個請假理由後,開車駛往警視廳。

  他怎麼能那麼粗心!

  ……

  「剛剛我就想說了,好像有點發燒啊。」

  「有嗎?因為太曬了吧。」

  ……

  「只是覺得有點困。」

  「你最近總是很困。」

  「那是因為你太折磨人了啦!」

  ……

  四年前的對話再次清晰的浮現。

  體溫偏高,總有困意……

  如果……

  如果……

  該死!早就應該注意到的啊,四年前,就應該注意到的啊!

  「喏,這是上次去米花小學進行交通安全培訓之後剩下的小禮品哦,全是做工精良的玩具車,每個人可以挑一輛!」知晝將幾個孩子領到大紙箱前,笑著說道。

  「我們也可以嗎?」蘭竟然也很感興趣。

  「當然,因為沒用了,所以都隨便挑哦。」

  這裡是她辦公室內小小的儲物間,放了一個衣架,掛著她的外套,再有就是一些雜物,比如這個裝滿了玩具小汽車的紙箱。

  幾個人埋頭挑挑揀揀的時候,辦公室的門被猛的推開。

  「這麼快?」知晝走出儲物間,抬起手腕看看表,不過十分鐘而已,平時從波洛趕到警視廳,最快也要二十分鐘啊,「你是開高達來的?」

  「晝。」安室透大步走上前,擁住她的腰將她抱起,接著放到沙發上——

  「脫衣服。」

  「誒?」知晝腦袋頓時一片混亂。

  安室透的手已經開始拉扯她塞進裙腰中的襯衣。

  「等、等一下!」她只覺得臉上燒的厲害,慌亂的按住他的手。

  「嗯?」安室透這才意識到事情不對。

  他順著知晝的視線看過去——

  儲物間的門口,整齊的排列著一排腦袋。

  蘭和園子臉上滿是紅暈,幾個孩子的耳朵被她們兩個緊緊捂著,柯南則自己捂著耳朵,整張臉紅的像個番茄。

  這就是知晝所說的『大人的世界嗎?』

  柯南:我悟了。

  知晝:……

  安室透:……

  「先起來。」知晝拍了拍他,只覺得自己的臉都被丟光了。

  「啊哈哈,原來是你們啊……」安室透撓撓頭,坐直了身子,「大家在這裡做什麼呢?」

  兩個女高中生都還沒反應過來,更不用說什麼都不懂的小學生了!

  「安室哥哥,你來這裡做什麼啊?」柯南紅著臉問。

  「我……」安室透一時語塞。

  「他來交罰單。」知晝將被他拉扯出來的襯衣塞好,才慢吞吞的站起來,「來、來交罰單,哈……哈……」

  她覺得自己笑的非常尷尬,連與園子等人對視,都覺得自己的臉皮好像被按在地上摩擦。

  真是過分啊!安室透!

  進門就讓她脫衣服,她直接在眾人面前社會性死亡了!

  「原、原來安室先生和沼淵小姐是……是那個……情侶嗎?」蘭磕磕巴巴的說道。

  「被發現了。」安室透恢復了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站在她身邊,「我們……」

  「我們剛認識不久。」知晝打斷他,怕他又搬出一套『降谷太太』的說辭,便搶在前面說道:「正在交往中,所以,那個……有些時候行為有點過激,大家不要介意啊。」

  「不不不不不……不介意。」蘭匆忙的擺擺手,彎下腰單手抱起柯南,另一只手牽著步美,園子則提著兩個男孩的衣領,幾個人快速的向知晝道別,「那、那我們就先走了,下次再來。」

  「我的玩具小汽車——」元太欲哭無淚。

  「我的可以變形的大黃蜂——」光彥可憐兮兮。

  「下次!下次一定!」園子急忙安慰著幾個孩子,幾人快速推開門離開了這處『人間煉獄』。

  「所以……到底是……喂!」知晝轉過身,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又被安室透按倒在了沙發上。

  「安室透!你不分場合的話我就要生氣了!這是我的辦公室!」她按住他的手腕,秀氣的眉毛微皺,已經是生氣的前兆了,「有什麼事……先告訴我啊!」

  「不行,我要確認一下。」安室透滿臉認真的扯出她塞進裙下的襯衣,抬手拉開她身側的裙子拉鏈,將裙子往下一扯。

  動作停在這裡,他似乎在做著什麼心理准備,深呼吸幾次,才抬起手輕輕將她的絲襪和內衣向下拉了拉,露出小腹處那條淺粉色的橫向疤痕來。

  他指間止不住的顫抖。

  是刀口,絕對是刀口。

  切口整齊,有縫合過的痕跡。

  他早怎麼就沒發現呢!

  明明第一天的時候就該發現的啊!怎麼會就把這條傷疤默認為從樓上掉落的劃傷呢!明明這條傷口就深得多啊!

  「癢……別摸了!你到底……」她按住他的手,語氣中滿是不悅。

  金發男人將她緊緊抱住,有力的手臂把她圈在懷裡,知晝貼著他的胸膛,可以感受到他快速且有力的心跳。

  「晝……」他的尾音都在顫抖,不知道是因為過於激動,還是因為過於恐懼。

  激動的原因不言而喻,恐懼則是……他已經構想到了這個未曾謀面的孩子,現在可能過著的悲慘生活。

  不管從哪個方面看,他和她都不是合格的父母。

  沒有做好避孕措施,讓一個不該在這時候出現的生命出現在了這個世界;四年來,沒有盡到一絲養育下一代的責任,而是對此全然未知,今天如果不是醫生問他,說不定他還以為這個傷口是從樓上墜落時的劃傷。

  「所以,到底是什麼事情?」

  待他略微冷靜些了,知晝才如此問道。

  他將腦袋埋在他頸窩,發梢掃過脖子癢癢的,他聲音沉悶,但卻夾雜著掩飾不住的喜悅——

  「晝,我可能做爸爸了。」

  「哈?這是什麼新式冷笑話嗎?」

  作者有話要說:

  柯南:成年人真是精力旺盛啊,辦公室也不放過(羨慕)


第54章 015

  「叫我出來,有事?」Gin坐在車內,視線卻看向車窗外。

  知晝叼著煙,背對他靠著車門站著。

  天剛蒙蒙亮,車子停在知晝公寓樓下,她只披了一件外套,裡面穿著單薄的睡衣,夜晚的風吹過來,將她的黑發吹的凌亂,發絲遮掩下,她的眼眶似乎微紅。

  「孩子那件事,你知道嗎?」她這樣問。

  Gin的手指叩擊方向盤的動作一頓。

  「你知道吧。」知晝轉過頭,縷縷煙霧升起,「所以……還活……」

  「死了。」Gin打斷她,繼而冷笑了一聲,「新生兒的脖子很脆弱,不需要多大力氣就可以掐斷,是我親手掐死的,明白了嗎?」

  「是這樣嗎?」她最後吸了一口,將快要燃盡的煙頭扔在地上,抬起腳碾了碾,「本來就是個累贅,你做得對。」

  「沒什麼別的事,我走了。」Gin說著,發動車子。

  知晝微微往前走了一步,跟他的車子隔開一段距離,望著他離開後,才轉身走進了公寓大門。

  推開房門,安室透遞上一杯熱茶。

  「怎麼樣?」他輕聲問。

  知晝將茶杯放到桌上,走上前抱住他。

  「殺掉了。」她話音微顫,「他說殺掉了。」

  「好了。」安室透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沒事,沒關系的,總會再有的。」

  ……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Rye?」

  三年前,組織一處偏僻的地下醫院。

  黑色長發的男人提著一個果籃,上面放滿了五顏六色的新鮮水果。

  「啊,聽說Cointreau在這裡住院,作為跟她搭檔過幾次的老朋友,我來看看她。」赤井將果籃掛上手臂,輕笑一聲如此說道。

  「你從哪得到的情報?」Gin走上前,左手伸進衣服內側,拿出了槍。

  「我當然有我的途徑。」赤井臉色未變,只是靠著窗戶,將果籃放在地上,從口袋裡掏出了一盒萬寶路,「你要嗎?」

  「醫院就不要抽煙了。」Gin的視線在地上的果籃上微微停留,接著抬起頭,森冷的松綠色眸子微微眯起,「快走吧,帶著你的東西。」

  赤井將未點燃的煙咬在口中,彎腰提起果籃,突然笑了。

  「你這是放我走的意思?」

  「快走,在我反悔之前。」Gin將槍放回原處。

  「Rye。」他喊住赤井。

  「什麼?」赤井回過頭,左手下意識的伸進衣服內握緊了槍。

  「這件事,除了你我,不會有別人知道了。」Gin將頭偏向窗外,「快走吧。」

  赤井似乎輕聲道謝,接著提著果籃快速離開了醫院。

  將果籃放進車內,他發動車子離開,大概行駛了幾公裡,確定沒人跟蹤後,他才開到偏僻處,靠著路邊把車停下。

  將果籃的上層取下,被白色毛巾隨意包裹的嬰兒還正醒著,突然見了光,小孩子咿咿呀呀的笑了一聲,朝他伸出了手。

  小男孩是淺金發,一對灰紫色的眼睛靈動又明亮,膚色偏暗,不過跟那個Bourbon比起來,可是白多了。

  「你倒是有精神。」赤井將他從果籃中抱出,隨便拿毛巾將他裹了裹,輕笑一聲,「那……把你送到哪裡好呢,小家伙。」

  小孩子似乎聽懂他的話似的,白白嫩嫩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拇指。

  「好了。」赤井動作生澀的抱了抱他,接著將他放到副駕駛座椅上,「不要亂動,沒問題吧?」

  小孩子笑了一聲。

  「那走吧,小家伙。」

  ……

  「Gin,你一直在這裡看著嗎?」Rum走到病房門前,看著靠著門邊的Gin,如此問道。

  「當然,從上周開始,到現在。」Gin冷笑一聲,「我一直在這裡。」

  「她呢?」Rum的手按在門把上,輕聲問道。

  「送到療養院去了。」他推開門。

  透明的保育箱中,金發的小孩安靜睡著。

  「怎麼樣?」Rum走上前,背手站著,低頭看向裡面的小男孩。

  「早產,還要在裡面呆幾天。」

  「這……」Rum的手輕輕在保育箱上,笑了起來——

  「可是一張王牌啊。」

  ……

  「找到Sherry了嗎?」知晝從車子中下來,腳步聲在空蕩的地下停車場中回蕩著,她壓低聲音,「那……打算怎麼辦?」

  「Vermouth非要她死不可呢。」安室透似乎在開車,隔著電話,她都能聽到馬自達發動機的聲浪,「我這幾天會部署公安,到時候安排她假死,不過也有暴露的風險,所以這幾天我們不要見面了。」

  「嗯。」知晝走到電梯處,按下了上行鍵,「我這段時間安頓下來了,想回去看看父母。」

  「等Sherry這件事結束,我跟你一起回去吧,也該去拜訪一下了。」

  「不了。」她搖了搖頭,「我只想回去遠遠的看他們一眼,一點也不想見面啊……」

  十年未見的女兒,她真是將不孝這兩個字發揮到了極致。

  但是任務沒有成功,她不能直接回家。

  等一切都結束了,再回去好好認錯吧。

  「……好。」安室透沉默了一下,「晝……你真的相信,Gin說的話嗎?」

  「這是什麼意思?」她反問道。

  「如果……不想讓孩子活下來的話,最開始就會打掉了。」他猶豫了一下,「這、這只是我毫無依據的猜測……」

  她剛剛掉下樓的時候孩子可能只有一個月不到,那時候把孩子流掉不是最好的時間嗎?何必等到將孩子剖出腹內再殺死?怎麼看都有些多此一舉。

  「如果活著的話,現在的處境更糟糕不是嗎?」她打斷他,「所以,不管怎麼樣,死了才是最好的結果,而且,我就當這孩子死了。」

  「晝……」

  「抱歉,我會自己調整情緒的。」電梯門緩緩打開,清潔工拖著兩大袋垃圾緩緩走出,她讓開空間,待清潔工將所有垃圾都拖出了電梯間,才朝他點點頭走了進去,「好了,我進電梯了,先這樣吧。」

  她不是沒有設想過這種可能,剛有這種想法的時候,她確實有些激動,甚至馬上就想著手去找,但是冷靜下來再去沉思,這個孩子太容易成為把柄了。

  現在,剖去臥底成分不說,在組織的人看來,兩個人為組織做事是被利益驅使,因為組織給的夠多,他們才會心甘情願獻出忠誠。換言之,兩個人在組織手裡是沒有任何把柄的。

  但是如果出現一個孩子,就不一樣了。

  不管這個孩子在組織中長大,還是已經被組織扔到外面,他們一旦在孩子的問題上投入太多精力,被組織察覺後,就會變成一個絕佳的軟肋,會被操縱,會處處制肘,會被逼著做出違背原則的事……不管怎麼看,孩子死掉都是一個最好的解決方案。

  或者……不管孩子活著還是死了,她都當這個孩子沒出現過。

  估計Gin也是這個用意。

  本來就不該出現的孩子,不能讓他的存在打破現在的平衡。

  掛斷電話,她嘆口氣,按下交通部的樓層,視線隨意掃過清潔工拖著的那袋垃圾,卻被一個黑棕色木質棋子吸引。

  是國際像棋中的騎士棋,馬頭被折斷,棋子被一分兩半,隨意的扔掉了。

  「等一下。」她伸手攔住電梯。

  「啊,長官。」清潔工停下腳步,「您在叫我嗎?」

  知晝從口袋中掏出手套戴好,接著將那枚被折斷的棋子拿起。

  「這是……從哪裡收來的垃圾?」棋子的馬頭位置有些光亮了,大概是有人常常撫摸的緣故。

  「警視廳一樓的所有垃圾桶。」清潔工推開一步,恭敬的站著,抬起頭偷瞄著她,「有問題嗎?長官?」

  「沒、沒事。」她將那枚棋子握在手中,衝清潔工微笑一下,「辛苦了。」

  她走回電梯。

  Boss的親信。

  第一步,是獲得烏鴉袖扣,第二步,是獲得騎士棋,第三步,是進入組織權力中心。

  警視廳的那個內鬼,把這個棋折斷扔掉了。

  這是什麼意思?

  Rum說過這人上報情報不積極。

  現在看來,是完全不想干了吧?

  為什麼?幡然醒悟?還是被別的組織拉攏?

  最重要的是……這個人到底是誰?

  思索片刻,她按下了一樓大廳的按鈕。

  電梯門緩緩推開,熱鬧的警視廳一層是各部門警察來來去去的匆忙身影,她將棋子用紙巾包裹好放進包裡,緩步走出電梯。

  「早上好。」

  有認識她的警員朝她笑著打招呼。

  她以微笑回應,但是視線卻快速的掃過人群。

  那個棋子,不是被扔進垃圾桶的。

  應該是和清潔工擦肩而過的時候,順手扔進了他拖的那一大袋垃圾中,所以那枚棋子才會處在最上面。

  電梯一共有三台,在她跟清潔工對話的時間內,三台電梯的數字都沒有跳動過,排除走樓梯的可能,排除從一樓大廳離開的可能……也許是僥幸心理,那個人很有可能還在一樓大廳。

  這個警視廳臥底,很有可能暴露了諸伏景光的身份,再早一點,岸塚老師的身份可能也是自此流出,更早一點……殺死沼淵己一郎,自己親哥哥的凶手,可能也是他。

  自遠處緩緩走近的,是穿著一身黑色西裝的高木,他的身側,同樣是一身黑衣的佐藤。

  他們兩個人平時可從來不穿這顏色,這種像征組織的黑色馬上抓住了她的眼睛。

  知晝停在自動販賣機前。

  「早上好,沼淵警部。」兩個人走上前打過招呼,佐藤伸了個懶腰,接著往販賣機中扔了兩個硬幣。

  「早。」她衝短發的漂亮女刑警笑了笑,「出去了嗎?」

  「嗯,今天去給一位前輩掃墓,所以很早就起床了,好困。」她彎腰拿出咖啡罐,「每天都靠咖啡撐著,睡眠越來越不足了。」

  「或許應該請個假好好休息一下呢。」知晝也從包裡拿出幾枚硬幣扔進去,「高木的身體呢?怎麼樣了?」

  「恢復的不錯了,謝謝沼淵警部關心。」佐藤撩了一下耳邊的碎發,『啪嗒』一下打開咖啡罐,「今天掃完墓,他還說以後會好好做警察,不能讓去世的前輩失望之類的這種話,干勁十足呢。」

  「是嗎……」她買了一瓶烏龍茶,彎腰拿起,輕聲說道:「那就好。」

  「話說回來,你們是剛回來嗎?」知晝擰著瓶蓋,狀似不經意的問道。

  「回來一會了,高木說很困,要去洗手間洗個臉,所以我才在一層等了他一會。」

  站在一旁的高木憨笑著撓撓頭:「我只靠咖啡可撐不下去啊,會趴在桌子上睡著的。」

  「搜查一課真的很辛苦啊。」知晝眉頭輕皺,一副擔憂模樣,「要注意身體才行。」

  「多謝警部關心!」高木敬了個禮,受寵若驚的道。

  「擰不開啊……」那烏龍茶的瓶蓋似乎異常牢固,她用盡全身力氣轉了幾次,都沒聽到意料之內的『啪嗒』聲。「高木,幫個忙。」

  她將烏龍茶遞過去。

  高木接過塑料瓶,輕輕用力,就將瓶蓋擰了下來。

  「警部要加強鍛煉呢。」佐藤笑道。

  「是啊,感覺最近身體越來越差了。」她抬手准備接過高木遞來的瓶子,兩人的手在半空中靠近,高木眯著眼睛打了個哈欠,松開了手。

  瓶子掉在地上,骨碌碌的滾了幾圈,停在知晝腳下。

  「警部!抱歉!」高木立馬一個激靈站直。

  剛剛被打掃過,地面上還殘留著未干的水漬。

  高木連忙從口袋裡掏出手帕,撿起瓶子認真擦了擦,才墊著手帕將那瓶烏龍茶遞了過來。

  「我太困了,沒拿穩。」他滿臉歉意的笑著。

  「沒事,要注意休息啊。」知晝晃晃手中的烏龍茶,「其實有時候,茶的提神效果比咖啡好哦,下次可以試試。」

  「是!警部!」

  告別兩人,她走向電梯,按下了鑒識課的樓層。

  鑒識課的結果很快出來,棋子被擦拭的很干淨,指紋等等一切可以證明身份的線索都不存在。

  她看著那枚棋子躺在手心,明明是木頭材質,她卻覺得沉甸甸的。

  「可以……幫我修復一下嗎?這枚棋子。」她輕聲問道。

  「可以的,不過精致的修復的話,可能短時間內不能完成,要三天左右呢,警部。」鑒識課的女警官為難的說著,「但如果只是簡單修復,馬上就可以。」

  「簡單拿膠水粘一下就好。」

  「好。」

  幾分鐘後,那枚被簡單粘起的棋子躺在她的手心。

  裂痕處被透明膠水填補,雖然說是簡單修復,但是不湊近看的話,根本看不出破裂的痕跡。

  她回到辦公室,將那枚棋子擺在桌上。

  「好像……抓到你了。」她對著那枚棋子,喃喃道。

  作者有話要說:

  赤井:孩子只有一個,我偷走了。

  朗姆:孩子只有一個,在我手裡。

  琴酒:tmd,兩個傻逼。


第55章 016

  安室透執著於調查孩子的下落,她對此並不十分贊成。

  她從不構思未來,活一天少一天的人,有什麼未來可言,安室透卻是個時刻對未來有憧憬的人,他會計劃生活,對每一天都熱情對待,明明這麼多年來經歷了那麼多事,他依舊能夠在面對她的時候露出太陽一般的燦爛笑容。

  這是他最吸引她的特質。

  在當年,她差點在組織中沉淪的時候,是他拉了她一把。

  但是,現在這種沒有意義的尋找,在她看來完全是浪費時間。

  明明有更重要的事做的……

  比如抓回那個叛逃的Sherry向組織邀功,或者干脆提著她的頭向組織邀功,再比如抓到赤井秀一上交組織或者公安,都是當下最緊要的事情。

  他不該被連死活都不知道的,一個從未謀面的孩子絆住腳。

  而且……很危險。

  因為冥冥中總感覺這孩子被組織所控制,所以總感覺這是陷阱,組織在等著他們自投羅網。

  所以她不抱任何希望。

  而安室透,總是抱著那麼一絲虛無縹緲的希望。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干脆不要去找就好了。

  在這件事上,她跟安室透出現了分歧。

  矛盾,就更不可避免了。

  裂痕越來越大。

  本來他就忙於部署公安扣留Sherry的事情,知晝也被那個警視廳的內鬼弄的焦頭爛額,兩個人刻意的避免見面,連通話內容都變得像公事公辦。

  兩人從熱戀期步入了奇妙的冷靜期。

  ……

  她坐在組織研究所的資料室內,快速的敲擊著鍵盤。

  這一天,一半的組織中高層都出動了鈴木特快列車抓捕Sherry的行動,Gin不在,Vermouth不在,組織內能夠以身份壓制她的兩個人都不在,Rum神出鬼沒,很少在組織基地出現,所以現在,她想查什麼都是自由。

  她得早點為自己做打算,將來如果組織覆滅了,她得提前備下賴以生存的抑制劑配方,而且這東西在組織之外能不能配制出來還未知,早點想辦法總是好的。

  將需要的文件拷貝進U盤,她站起身來提著包打算離開,手機卻不小心敲到了鍵盤上的A字母,跳出來的瀏覽記錄中,顯示前幾天有人查閱過APTX4869的資料,只是一時的好奇心,她點開了這份藥物資料。

  APTX4869這個藥,資料不全,有一些被權限限制,能夠查到的很有限。

  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系列復雜的分子式和化學符號,她並不是專精這方面,對這些也沒有興趣,因此按動鼠標將一旁的滾動條一路下拖,打算飛快的將資料瀏覽一邊。

  文件的最下面,是這藥物的用藥死亡名單。

  屏幕上的字體快速滾動著,她目不轉睛一一掃過,視線卻定格在一個名字上。

  工藤新一。

  前幾天,那個戴眼鏡的小男孩,還說跟工藤新一通過電話,而現在,顯示在那份名單上的,工藤新一的名字後面,清楚地寫著『死亡』二字。

  而且,工藤新一……

  她想起五年前,那個小子冒冒失失的,幾次三番差點闖下大禍,後來,他會不會一樣冒失?像五年前那樣,不顧後果的去探查組織的事情,然後因為某些原因,使得他不得不在公眾視線內消失。

  他竟然跟組織有關系嗎?

  趁著時間還多,這個機會也難得,總覺得這些東西在將來會派上大用場,她將殘存的能夠看到的APTX4869資料拷貝一份,然後快速刪除所有訪問記錄,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這個資料室。

  從研究所出來的時候,天色昏暗,頭頂是大片大片熾烈的火燒雲。

  她剛坐進車裡,就接到了安室透的電話。

  「事情都結束了嗎?」她將U盤扔進包裡,同時問道。

  「嗯,稍微有點波折,Vermouth果然沒打算放過Sherry。」他有些挫敗的嘆了口氣,「而且……赤井的死,似乎更有問題了。」

  「最近總是在連軸轉啊,Bourbon。」知晝拉過安全帶扣好,「該休息一下了吧。」

  「如果你想說孩子那件事……」他頓了頓,「果然我還是不想放棄。」

  「……」他對這件事真是異常執著,知晝根本不知道該用什麼語氣回復他。

  然後就是沉默。

  大概過了十幾秒,他才緩緩道:「我今天可能會回去很晚,你累了就先休息吧。」

  「今晚很多工作。」她聲音異常冷靜,「我回自己的公寓,關於警視廳的臥底,我有頭緒了,但是還要確認一下檔案和跟他有關的案件卷宗,所以今晚你回去後早點休息吧。」

  他似乎還想說什麼,最終只轉換成一絲淺淺的嘆息。

  「……好。」

  ……

  休息了幾天,也算是冷靜了幾天,她決定回群馬一趟。

  多年沒有回家,父母大概早就不認識她了。

  本來計劃很簡單,卻在加油站見到了毛利一行人。

  「毛利偵探?」她將車子緩緩停在毛利小五郎的車後,推開車門走了出來,「怎麼了?車子有問題嗎?」

  「拋錨了啊。」毛利踢了踢車輪,有些氣憤的抓了抓頭發,「可惡!我的網球美女,難道要泡湯了嗎?」

  「沼淵小姐?」蘭走上前,「你也要出去玩嗎?」

  「我要回一趟家,在群馬。」她笑著回道,「你們呢?要出去玩?」

  「因為鈴木列車出了點事故,所以園子請我們去伊豆的別墅度假。」

  「誒,原來你們要去伊豆嗎?」知晝靠在車邊,看著毛利嘰裡呱啦的跟拖車隊打著電話,旁邊的兩位女高中生滿臉遺憾。

  「看來今天是去不了了!」園子可憐巴巴的耷拉著眼睛,「我還想訓練一下網球技術呢!而且特別教練也要被我們放鴿子了啊!嗚嗚嗚——」

  「園子……」蘭尷尬的拍拍她的肩膀,「下次還是有機會的。」

  「既然如此……」知晝拉開車門,「我送你們去好了。」

  「啊?這、這不太好吧,知晝小姐不是要回家嗎?」蘭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姑娘,每次總是先想到別人方不方便,這種時時刻刻為別人著想的好女孩真的太難得了,工藤新一舍得就這麼放著青梅竹馬不管,自己當死人?

  「沒關系,反正今天去不了明天也可以嘛。」知晝朝眾人昂了昂下巴,「走吧,不過後排有點擠,可能要委屈柯南坐在蘭腿上了哦。」

  「啊、不!完全不委屈!」戴眼鏡的小學生竟然紅了臉。

  知晝有些疑惑的打量了他一眼。

  他在臉紅什麼啊?難道真的是喜歡大姐姐嗎?

  到了網球場,她才見到了那位『特別教練』……

  知晝坐在網球場外圍的陰涼處,抱著手臂看著場地中央的金發男人,挑了挑眉。

  查赤井的死因……依舊從柯南這裡入手嗎?

  身邊的小學生完全愣住了,像一尊雕像似的站在安室透對面,表情呆滯。

  遠遠的,安室透看了她一眼。

  她微微抬頭算是回應。

  金發男人帥氣的發球動作引得園子和蘭不停誇贊,他活動了一下肩膀,朝眾人走過來。

  「中學以後就沒打過了……」他笑得謙虛,「真是獻醜了。」

  他站在她身邊。

  她沒說話。

  柯南察覺到了兩人之間微妙的不和諧感。

  在吵架嗎?這兩個人?

  蘭和園子還在說著什麼,知晝則歪頭靜靜聽著,滿臉認真,卻沒有插話。

  她本就話不多,這種場合更擅長傾聽。

  「柯南,被球打到的話就危險了……」蘭彎著腰,好脾氣的叮囑著。

  柯南點了點頭,卻轉身抓了抓知晝的裙角。

  安室透的眼神定格在他抓著知晝裙角的那只小手上。

  他怎麼這麼喜歡抓知晝的衣服?

  「嗯?怎麼了?」知晝低下頭。

  「知晝姐姐……」柯南壓低聲音,「他是組……」

  「小心!」

  安室透的喊聲讓知晝愣了一下,她抬頭的瞬間,眼角看到一個白色物體快速的飛了過來,下意識伸手去抓,那物體卻飛速從她的指間穿過,然後,『咚』一下砸到了柯南的腦袋上。

  「柯南!」蘭大驚失色。

  「他是……他是……」柯南捂著頭倒在地上,口中還在無意識的呢喃著剛剛想問的那句話。

  知晝也被嚇到了,走上前半蹲下來靠近這個聰明的小男孩,他似乎有什麼話一定要跟她說清楚似的,抬起手緊緊的抓著她的裙角。

  「……」柯南張了張嘴,但意識卻漸漸模糊,玻璃球一樣漂亮的眼睛緩緩閉上,陷入了昏迷。

  蘭被嚇得嘴唇發白。

  ……

  柯南醒過來的時候,腦袋枕在知晝腿上。

  「啊醒了醒了。」園子驚喜的喊蘭過來,「小鬼頭醒了。」

  「醒了嗎?」安室透靠近沙發,半蹲下來平視柯南的眼睛,「醒了的話,可以把手從我女朋友裙子上拿開了嗎?柯南君?」

  「誒?」柯南後知後覺的坐起來,卻發現自己的手一直緊緊的抓著知晝的裙角,手上力度撤掉的瞬間,他的手指微微發麻,看來已經保持這個動作很久了。

  「凶小孩子干什麼?」知晝抱住柯南讓他坐直身子,輕撫了一下衣服上被他抓出的褶皺,好脾氣的問道:「怎麼樣?頭暈嗎?」

  「這裡是……哪裡?」柯南還暈暈乎乎的,也可能是暫時避免和安室透針鋒相對。

  「醫生來了。」蘭推開房門,身後跟著一個提著藥箱穿著白大褂的中年男人。

  「是輕微的腦震蕩,不過如果後面有頭暈症狀的話,還是要去醫院檢查一下哦。」醫生簡單的檢查了一下柯南的情況,囑咐了幾句便起身離開。

  蘭很有禮貌的跟上前道謝。

  知晝越看越覺得蘭可憐。

  那個工藤新一不管死了還是沒死,留這麼懂事的女孩子一個人孤獨的等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很過分的事情。

  當然,執著於一些不該執著的事情,拖沓任務的進度,也是很過分的事情。

  想到這裡,她看向安室透。

  後者似乎也在看她。

  兩人視線在空中交彙。

  幾個人正圍著柯南說著什麼,他便趁機走上前,悄悄站在她身後,拉了拉她的手。

  知晝轉過身去。

  「出來一下。」他輕聲說道。

  柯南時刻注意著兩個人之間的互動,思緒纏成一團亂麻。

  他是組織的Bourbon,而她是曾經潛入組織而且獲得代號的中高層,現在回到警視廳做警察,她是否知道安室透的真實身份呢?畢竟知晝好像一點都不防備這個金發男人的樣子。這個Bourbon頻繁出現在知晝身邊,甚至跟她交往,到底是有什麼目的?

  思來想去,因為獲得的情報太少,柯南沒有辦法進行完整的推理。

  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

  那就是知晝和安室透的身份是對立的,跟這個金發男人接觸過多,對知晝絕對沒有好處。

  思及此,柯南緊張的握了握拳。

  「啊——我的頭好暈,好想睡覺……」他捂著腦袋,大聲喊道。

  「那你可以去二樓的房間休息哦。」一旁的女大學生指了指樓上。

  「那、那!」柯南跑上前,攔住正欲跟安室透出去的知晝,抓著她的手撒嬌似的晃了晃——

  「知晝姐姐,陪我睡覺吧!」

  作者有話要說:

  柯南,你不要命了?!


第56章 017

  「知晝姐姐,陪我睡覺吧!」

  那個滿臉天真的小男孩說出這句話後,表情瞬間變得非常恐怖,仿佛有人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只覺得有一股視線,銳利的讓人無法忽視,這人正盯著他的後腦,似乎下一刻就要把他的腦袋貫穿了。

  他下意識的回頭,脖子都在咯拉作響。

  身後,金發男人和小五郎正在說說笑笑,完全沒有看他。

  那視線,是來自誰的?

  知晝低頭看著他表情的變化。

  沒看錯的話,剛剛那一瞬間,就是可以被稱為『瞳孔地震』的恐懼表情吧?

  「怎麼了?柯南?」她彎下腰,強忍著笑意,滿臉關切的問道。

  「沒、沒事。」柯南哈哈一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牽著她走向二樓,「知晝姐姐,我一個人睡覺害怕,你在旁邊陪陪我就好了。」

  又來了!

  那股視線!

  柯南的聲音都低了下去。

  「好。」知晝余光掃過安室透的方向,接著腦中突然浮現一個壞點子:「柯南頭還疼嗎?要不要我抱你啊?」

  她說完,沒等柯南反應,便彎下腰,雙手穿過他腋下,將柯南抱在了懷裡。

  柯南整個人都僵住了。

  有人要殺他!

  這是他心中唯一的想法。

  那視線太恐怖了,他只覺得呼吸都在加快,周圍的空氣變得稀薄,腦袋嗡嗡作響,可能是腦震蕩的後遺症,但是他很清楚的感覺到,自己命不久矣。

  知晝似乎回了一下頭。

  接著,殺人般的視線突然消失。

  他狂亂跳著的心髒緩緩平息。

  但是,剛才的感覺不會錯的,絕對有人死死的盯著他,而那視線的源頭,似乎就是組織的Bourbon。

  ……

  知晝將柯南放在床上,貼心的為他蓋好被子。

  「我可沒照顧過小孩,你有什麼需要的就跟我說。」她說著,拉開一旁的椅子坐下,面對著柯南,雙腿交疊,手臂抱在胸前,見他偷偷瞄著自己,才挑了挑眉,說道:「所以呢,你想跟我說什麼?」

  「知晝姐姐……」柯南撐著床面坐起來,「安室先生是……是組織的……」

  「哦?」聽到了『組織』這個詞,知晝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你知道什麼嗎?柯南?」

  「我、我只知道知晝姐姐是好人!」他攥著拳頭,大聲說道。

  她被這小男孩逗笑了。

  「那你知不知道……」她聲音突然冷下來,目光中似乎瞬間結滿冰霜:「我也是組織的人。」

  「誒?也?」他愣了一下,「『也』是指……」現在還是組織的人嗎?

  「知晝姐姐……不是做回警察了嗎?」他低聲說著,表情怯弱。

  柯南的心中在做著劇烈的思想鬥爭。

  這鬥爭當然關於是否要告訴她自己的身份。

  但是,看她的意思,她現在依舊在組織中工作。

  那麼,有沒有可能,她會抓著作為工藤新一的自己,向組織邀功呢?就算她不會做的這麼絕,通過工藤新一變成柯南這條線索,她應該可以很容易的推理出灰原哀是組織中叛逃的Sherry這件事,她是一定有可能抓著灰原哀去向組織邀功的。那麼,在鈴木列車上,為灰原所做的一切,就全部功虧一簣了。

  灰原的假死變得沒有意義,接著會牽連出什麼……他甚至不敢想下去了。

  首先是赤井的死,水無憐奈的安全……

  接著,自己周圍的所有人,都會被一個一個連累。

  「柯南……」知晝聲音沉下來,她上身壓低,身體的陰影將柯南小小的身軀籠罩——

  「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解啊?」

  柯南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凍結住了。

  五年前,在香港的地鐵站,這個女人站在車廂內,他站在車廂外,她向他投來的,就是這樣的目光。

  黑漆漆的瞳仁,一眼望不到底的深邃,看過去,身體似乎都能感覺到向深淵下墜。

  糟了。

  他判斷失誤了。

  太冒進了,他不該跟這個女人提什麼組織的事的。

  這相當於自曝。

  就算她不知道自己是工藤新一,在日後也會處處提防他了。

  她似乎並不是完全的好人。

  五年前的她給他留下的印像太過於正面,所以柯南從見到她的第一面開始,就對她抱有絕對的信任。

  可是……她似乎更像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那種人。

  沒錯。

  柯南藏在被子下的手緊緊握住。

  立場不一樣。

  他原以為知晝應該是警視廳的警察,不過現在看來,她更像是公安警察。

  公安……為了最終的目標,不惜犧牲公民的性命也要達成目的的那些人……

  為了搗毀組織,完成她的任務,這個沼淵知晝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利用他。

  所以,即便同屬於組織的對立面,他也絕對不應該這樣直接的說出有關組織的事情。

  現在,情勢完全逆轉,他會被沼淵知晝牽著鼻子走,不管從哪個方面看,他都撈不到任何好處。

  沼淵知晝,不會和他成為盟友,應該是互相利用的關系,才更貼切一點。

  「知晝姐姐……」他瑟縮一下,「我……」

  「你想從我這裡獲得情報。」知晝冷下臉來,靠上身後的椅背,「那就要拿情報來換哦,柯南。」她眯起眼睛,目光緊緊的盯著他,「投之以桃,報之以李……你應該明白吧?」

  柯南從未這麼慌亂過。

  即便是被Gin灌了藥,醒過來的那時候,還是前段時間以身犯險,親身去試探Vermouth的時候,都沒有這麼慌亂過。

  因為那些時刻,他的推理是沒有出錯的。

  但是現在,他錯誤的估計了知晝的身份。

  如果她只是個公安,或者只是個組織成員,事情都好辦得多。

  但她卻是個臥底於組織的公安,而且現在還回到了警視廳工作。她在兩方勢力中都能游刃有余的斡旋,能夠做到這個地步的人,手上不干淨,也不會把普通人的性命看在眼裡。

  灰原的推論一點都沒錯,他直接將她論為『從組織中脫離,做回警察的女人』這個推斷自始至終就是完全錯誤的。

  她應該也知道Bourbon的身份,並且兩個人的交往應該也是真的。

  身為公安,她卻跟組織成員保持曖昧關系,是個為了完成任務什麼事情都能做出來的可怕女人。

  「出汗了呢……柯南。」知晝從桌上抽了一張紙巾,湊上前輕輕擦了擦他滿是冷汗的額頭,「睡一覺吧,剛剛被網球拍砸了腦袋,再思考太多東西可不好哦。」

  說完,她站起身來:「我說的事情,你好好考慮。我已經不把你當小孩子看了,希望你給出的情報足夠讓我驚艷。」

  那小男孩沒說話,扯過被子蓋住腦袋,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了。

  知晝拉開房門走出房間。

  嚇小孩真的很爽!

  那小鬼的表情,應該在瘋狂思考其中利弊,滿臉懊惱的樣子大概是錯誤估計了知晝的反應。

  她當然只是嚇唬他,不可能真的對他身邊的人做什麼事,畢竟如果柯南出了事,接著首當其衝的就是同他朝夕相處的毛利老師一家,她怎麼可能去坑自己的老師呢?

  雖然不知道柯南為什麼對她有莫名其妙的信任和依賴,但是這種信賴似乎不能換來必要的情報。

  柯南雖然只是個孩子,卻知道很多的樣子,她也想跟這種聰明小孩情報共享啊。

  可惜,柯南相信她,依賴她,但是卻不願意提供手中的情報拉攏她,他想提醒她安室透是組織的人,卻處處護著那個茶發的小女孩。

  他對知晝的態度是:她該知道的會主動告訴她,她不該知道的,不管她怎麼問都守口如瓶。

  那就太把她當局外人了吧。

  必要的程度內嚇唬他一下,促使他跟自己合作,才是知晝真正的想法。

  她心中暗自計劃著,自二層緩步下來,腳步輕盈,心情變得異常愉悅。

  「心情很好嗎?」

  知晝剛剛坐上沙發,金發男人就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

  「嗯。」她不掩飾,索性點點頭。

  「出來一下。」

  上次被柯南打斷了,這次他特地確認了不會被人打攪,才如此說道。

  知晝跟他走向推拉門,門外鋪了一條窄窄的石子路,一直蜿蜒著延伸至樹叢中。

  這小別墅的後花園,建的像個偷情場所。

  她跟在安室透身後,頭頂的陽光漸漸被茂密的樹冠所遮蔽,只有稀稀拉拉的光斑投射在腳下的草地上。

  知晝低頭看著路,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來。

  猝不及防,她撞上他的後背。

  「我們都冷靜了很久。」他轉過身,將她抱緊,「你願意聽聽我的想法了嗎?」

  「我一直都願意聽,只是我不贊成。」她被他摟著,聲音悶悶的。

  她願意聽,但她持反對意見,並不矛盾吧?

  「晝……」他似乎輕嘆一聲,「我一直覺得我很過分。」

  知晝靜靜的聽著。

  「四年前,你從樓上跳下去後,我總是在回想,從見到你開始,我們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我做過的每一件事。」

  「我發現,我好像從一開始就不停的做錯事。」

  「第一次組織給我任務,我把那個情報販子交給了公安,被你撞見了。」

  「組織的訓練場,在做據槍訓練的時候,我向你套話。」

  「香港那次任務,我聯系了毛利老師,讓整個任務全部失敗,你受到Rum懷疑。」

  「同樣是那次,我和景光將你堵在小巷裡,拿著只有一半把握的『你是警察』這種推理,直接問了出來。」

  「所以我總是在想,如果對像不是你,搭檔不是你,目睹所有一切的不是你……隨便組織哪個成員,我都死定了。」

  「那時候我總是想著做出點驚天動地的大成績,但是完全忽視了是你在背後一直偷偷注視著這些……你總是在為我的錯誤買單,孩子這件事也一樣。」

  「對你來說,對孩子來說,這都是我犯下的錯,我想盡力去彌補,而且……」

  「我想給你一個完整的家庭。」他的手臂微微用力,「所以,讓我去找吧,那個孩子。」

  「總會有別的孩子的。」她掙脫開他的懷抱,同時退開一步,「你覺得,活在組織陰影下的孩子,會有什麼好下場?」

  「三歲了。」她垂著腦袋,看著地上閃亮的光斑,「三歲的孩子可以做很多事情了,就算你找了,我也絕對不會接受的。」

  「這個組織,毀了我的哥哥,逼死我的老師,四年前我也差點死在他們手下……一個養在組織長大的孩子,我見到他的第一面,一定會像Gin說的那樣,親手掐斷他的脖子。」

  「所以……」她抬起頭,目光中帶了些許輕蔑,「我不知道你在幻想什麼,你喜歡小孩,可以,等事情結束後我們生我們養,這些我都願意,但是找這個孩子,完全沒有必要。」

  「你這樣執著於一個從未謀面的孩子,早晚會被組織發現的,這是把柄,你自己應該清楚。」

  「我勸你還是早點放棄這種不切實際而且會被當作軟肋的想法吧。」

  「你別覺得我狠心,就算你找到這孩子……」她轉過身,准備離開,「我也不認,你明白嗎?」

  作者有話要說:

  我寫這一章 的時候還沒出某明星代yun棄養那事兒呢,這章 寫完過了好幾天才出事的!現在再看總感覺女主是第二個zs,嗚嗚嗚嗚嗚嗚∼

  這件事確實是知晝不對,後面的幾章 她會自我反思的!∼


第57章 018

  兩個人不歡而散,直接導致午飯時間,整張桌子都被兩人之間不和諧的氣氛所籠罩。

  小五郎試圖說些什麼活躍氣氛,但是收效甚微。

  「知晝小姐……」蘭悄悄同她耳語,「你們吵架了嗎?跟安室先生……」

  「嗯?」她狀似不在意的掀了掀眼皮,「沒有哦。」

  蘭:……這麼明顯的鬧矛盾,我又不是瞎子。

  知晝朝她寬慰的笑了笑,低下頭看著眼前的飯菜沉默不語。

  孩子被組織培養了四年,就算找到了接過來養在身邊,很有可能會在未來關鍵時刻被反將一軍。退一萬步講,就算孩子並沒有變成組織人員,他這樣執著的尋找完全是正中組織下懷,一定會被抓住軟肋加以利用。

  他那麼精明謹慎的一個人,怎麼可能不明白這一點?

  不管從哪個方面看,孩子的存在都將是一個把柄。

  所以,即便是兩人犯下的錯誤,她對這個孩子心中也有歉疚,但她是絕對不會在這個問題上心慈手軟的。

  即使多年後,就算在街上見到一個跟安室透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她也會目不斜視地跟那人擦肩而過。亦或者是,那位先生親自領著一個小孩到她面前,親口告訴她『這是你的後代』,她也會第一時間將那孩子處理掉以絕後患。

  錯誤最好的彌補辦法,就是終結錯誤。

  讓錯誤徹底消失……

  安室透偷偷看著她,繼而低聲嘆息。

  他有愧於孩子,也有愧於她,他想盡力去彌補,但是她對此的態度太過尖銳,讓他不得不重新斟酌思考這件事了。

  他得弄明白一件事,現階段,或者說在漫長的人生中,沼淵知晝和一個未曾謀面的孩子,哪個對他更重要。

  毫無疑問,是前者。

  所以……

  他將碗筷放到桌上。

  他願意妥協。

  蘭和園子悄悄交換了一下視線。

  「知晝小姐,我們去叫柯南起床吧,一塊給他送午飯上去。」蘭試探性的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袖,見她不反感,便小聲邀約道,「一會我們三個一起出去逛逛吧。」

  「對啊對啊。」園子大聲附和,「過過女孩子的時間,離男人們遠一點。」

  知晝點點頭。

  蘭很快端了一份冷面出來,三個人走上二樓。

  「柯南?」蘭敲了敲門,輕聲喊著小學生的名字。

  沒人回應。

  知晝靠在門邊,心裡有些七上八下。

  那小子不會被她嚇死了吧?

  「算啦,一頓不吃餓不死的。」園子攬住兩人的胳膊,「走啦,我們出去玩一會。」

  「說的也是。」蘭跟著兩人下樓,把那份午餐放到桌上,便被園子推著,匆匆換了鞋,走出了這個壓抑的別墅。

  「好了,走了走了。」園子發動蠻力將兩人推出房間,「順著出門的大路走,有神社什麼的,我們去隨便逛逛。」

  走了十幾分鐘,兩個女高中生又交換了一下視線,才小心翼翼的問道:「所以,知晝小姐,跟安室先生鬧矛盾了嗎?是不是因為今天他太過張揚了。」

  園子握著拳頭,「男人都是這樣啦,不管有心還是無意,但總是時時刻刻拈花惹草。」

  「不是因為這個啦。」知晝匆忙擺手,「我不會因為這個生氣。」

  「那……那是……」蘭輕聲問著,接著意識到什麼似的,突然臉頰一紅,「果、果然是因為成年人的事情嗎?」

  「不不不不——」知晝覺得自己解釋不清楚了,「當然不是因為那些事情。」

  「不過……不方便說,是一些家庭原因。」知晝垂著腦袋,悶聲道。

  「那就算啦。」園子拍拍她的肩,「那我們就不問了。」

  撇開這個話題,三人說說笑笑漫無目的的走著,路邊有處小小的神社,鳥居後就是簡陋的本殿,盛放香油錢的木箱油漆斑駁,有些地方已經脫落了大塊,露出裡面赭黃色的木料來。箱子前,有個五六歲的小孩子,將頭頂的鈴鐺搖的叮當作響,他的父母不知道在哪裡,無人管教的孩子在神社中恣意妄為,有個年長的太太想阻攔他,卻被這孩子逃開。

  「真是的,最討厭沒規矩的小鬼頭。」園子氣衝衝的說道。

  「嘛,這也不能怪他啊,小孩子懂什麼呢,都是家庭教育的問題。」蘭向來如此,似乎無論多麼醜惡的事情,在蘭的眼中,都有存在的意義。

  像天使一樣的女孩子。

  「說的也是。」園子釋然一笑,「有些父母自己都沒有准備好,就要了下一代。」她有些可惜的嘆了口氣,「小孩子根本沒得選啊,莫名其妙的被帶到這個世界上來……」

  「畢竟這種事情,小孩子是沒辦法做主的嘛。」

  知晝愣在原地。

  孩子該多恨她呢?

  已經三歲了,是懂事的年紀了。

  她突然意識到,對於這件事,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彌補錯誤,她想直接忽略這個孩子的存在,是她在膽怯,是她在逃避,她總覺得孩子變成了絆腳石。

  可是孩子有什麼錯呢?

  把這小家伙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時候,從來沒有問過他願不願意啊。

  誠然,這孩子很有可能在組織中長大,已經對組織的行事作風耳濡目染了,她該警惕,畏懼,擔心,但不該直接妄圖抹除他的存在。

  是她錯了。

  「知晝小姐?知晝……」蘭輕聲的呼喚使她重新集中注意力。

  「嗯?怎麼了?」知晝抬起頭,只覺得頭頂的日光過於刺目。

  「怎麼了嗎?感覺知晝小姐快哭出來了。」蘭湊近,「是想到了什麼事情嗎?」

  「沒事。」知晝擦了擦眼角,確認沒有淚水滑出後,才對兩個人溫和一笑,「太陽快下山了,我們回去吧。」

  她要去安室透面前認錯了。

  錯誤就應該被彌補,而不應該被終結。

  ……

  剛回到別墅附近,卻看到門口停了幾輛警車。

  「喂……我說……」園子露出一副『不會吧』的表情,「不會死人了吧?」

  她的猜測一點沒錯,確實死人了。

  三人走進別墅,珊瑚頭的高瘦警察正和毛利小五郎討論著什麼,身後站著金發的私家偵探,旁邊還有腦袋上纏著繃帶,卻一臉嚴肅的抄著口袋的小學生。

  「啊,你們回來了啊。」毛利向幾人招招手,「剛剛你們去給柯南送了午餐吧?當時有什麼異常嗎?」

  「發生什麼事了?」蘭問道。

  「有人死在柯南的房間裡了啊。」毛利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所以,當時你們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嗎?」

  幾個人討論案情的時候,知晝悄悄湊到安室透身邊。

  「等一下案件結束,我有點事跟你說。」在眾人的視線盲區,她輕輕拉了一下他的手。

  安室透受寵若驚的轉過頭來,輕聲道:「我也有事跟你說。」

  她點點頭,便坐回了蘭和園子旁邊。

  「是密室殺人哎。」園子悄悄湊過來,「天快黑了,案件能不能解決啊。」

  「沒問題的。」知晝靠在沙發上,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有安室透和柯南在,雖然毛利老師有時候很迷糊,但裝的成分更多一點,對於這幾個人來說,破解一個密室殺人案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了。

  「誒?難道說知晝小姐你已經知道凶手是誰了嗎?」

  「怎麼可能……」知晝無奈一笑,「我們才剛回來不久,連案情都沒有了解清楚呢。」

  「話說啊……你這小鬼。」小五郎抱怨道,「你不是一直在房間裡嗎?怎麼會沒見到犯人啊?」

  「因為我睡的很熟嘛!」柯南狡辯道。

  柯南:其實是因為被沼淵知晝嚇壞了,腦袋又很疼,所以很快就睡著了。

  「誒,那你連我們給你送冷面都不知道嗎?」蘭如此問道。

  「那時候應該還在睡吧。」柯南撓撓頭,「小孩子睡眠多,我要長身體的。」

  「那有好好蓋被子嗎?那睡覺的那個房間空調好像開的有些冷啊。」蘭干脆半蹲下來,有些擔憂的看著柯南。

  「當然有……誒?小蘭姐姐你怎麼知道空調開的很冷?我醒過來的時候,空調明明被關掉了啊?」

  「因為站在外面,腳趾感覺涼涼的,有冷氣從門縫出來。」她若有所思。

  柯南突然表情一凝。

  已經知道答案了嗎?

  上次推理高木的位置時,這小男孩就展示出了超乎常人的智慧,但是上次她畢竟沒有全程觀戰,這次她倒是要看看,這個知道組織存在的,很機靈的小學生,到底有多大能耐。

  確實……很……

  很奇怪的小學生。

  明明沒有直接參與推理,但是每句話好像都在引導眾人思路的樣子,總感覺……他在刻意隱藏實力。

  見時機差不多了,柯南環視四周,確定沒人在注意他,便舉起了手表,瞄准了毛利小五郎的脖子。

  一直坐在一旁觀測詳情的知晝下意識一動,想要站起來。

  安室透也彎腰與柯南對視。

  「這是什麼啊?柯南?」他一臉懵懂的問道,表情像個單純高中生。

  該死的三十歲男人,還長得像個少年。

  知晝『嘁』了一聲。

  他似乎聽到了,朝她看了一眼。

  「沒、沒事。」柯南將手藏到身後,「我的手表蓋子壞掉了。」他說著,蹦蹦跳跳的朝知晝走來,「知晝姐姐——」

  被抓住衣領拖了回去。

  「臭小子,別在案發現場亂跑!」小五郎臭著臉教訓道。

  「知道了知道了!」柯南撓撓頭,躲開安室透的視線走到一旁。

  知晝面無表情的抬了抬下巴。

  『沒有情報交換,也別想從我這裡尋找庇佑哦,柯南。』

  柯南似乎看懂了她的意思,眯起眼睛陷入沉思。

  雖然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但在案子上卻絲毫沒有含糊。

  案件被成功告破,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

  「知晝姐姐……」

  正打算離開時,她的裙角又被小學生抓住。

  安室透站在門口,本想等知晝一起出來,卻見到她跟那個小男孩低聲說了幾句什麼,那孩子突然變得滿臉驚恐,臉色煞白。

  什麼啊……她也在嚇小孩嗎?

  「怎麼了?」知晝半蹲下來,跟柯南平視,「你做好決定了嗎?」

  柯南咽了一下口水:「我告訴知晝姐姐一條情報,但是只能你知道,你不能跟警察共享,當然組織裡的人也不行,那邊的安室先生就更不行了。」

  「拉勾嗎?」柯南定定的看著她,伸出了小指。

  「拉鉤。」

  知晝笑起來:「所以,你要跟我共享的第一條情報是……」

  他咬著牙,似乎下了很大決心,才說出來:「對知晝姐姐的信任,是五年前開始的,所以……請知晝姐姐不要辜負我的信任。」

  「五年前……」她呢喃著。

  「我、我就是工藤新一。」

  這次輪到知晝瞳孔地震了。

  不過她很快恢復正常,甚至頗有興味的眼神打量著柯南這幅小小的身軀。

  「我以為死了,原來是變成小孩子了啊。」她笑起來。

  「知晝姐姐……已經調查過我了嗎?」

  柯南胸腔內的心髒在狂跳。

  這是他唯一一次主動跟陣營不同的人交易情報,即便是那些FBI,他都保留著警惕,但現在,他直接告知了自己的身份,全靠著對知晝殘存的那一絲信任,他在賭,賭知晝會選擇跟他站在同一戰線。

  畢竟五年前……他差一點點就要放棄成為一個偵探了。是這個女人在機場,坐在他身後,叮囑他以後行事要多加小心,而且,那時候她叫他『未來的名偵探』。

  所以,不管知晝到底是什麼身份,他都沒有辦法做到不信任她。

  是個影響了他未來人生的女人……怎麼會害他呢?

  「既然如此。」知晝也正色道:「我跟你交換的情報是——警視廳內有組織的臥底,可能有兩個,你以後行事,要更加小心了。不過……也有可能已經被察覺了哦,柯南。」

  「什麼?是、是誰?」他只覺得背後冷汗直冒,在警視廳那些人面前,他有時候是不多加掩飾的,這種情況下,很有可能已經被察覺了。

  「這個嘛……我到警視廳,就是去找這個臥底的。」知晝聳聳肩,「所以我也不清楚哦。」

  「那……」柯南又抓了抓她的袖口,「知晝姐姐,我可以幫忙一起找嗎?」

  「我就等你這句話呢。」知晝意料之內的勾勾嘴角,接著,她伸出手,「合作愉快,工藤新一。」

  柯南松了口氣。

  他賭贏了,知晝願意與他站在同一戰線。

  柯南的小手放進她的手中,與她輕輕握了握。

  「差不多該走了哦,柯南君。」

  身後突然出現的聲音讓柯南不由得緊張起來,他抬起頭,金發男人的目光緊緊盯著他和知晝握在一起的手,似乎下一刻,就要彎下腰將兩人扯開了。

  「柯南,該走了——」蘭站在遠處喊道。

  「來了來了,小蘭姐姐!」柯南連忙收回手,掛起一個天真笑意,「那下次見,知晝姐姐!」

  他沒跟安室透道別。

  真是睚眥必報的小鬼頭。

  「啊,柯南。」

  安室透剛想說什麼,卻被知晝打斷,她站起身來追上去,從包裡拿出了車鑰匙,「你們開我的車回去吧,我有些話要跟安室先生說。」

  「誒,沒關系嗎?」柯南將鑰匙捧在手中。

  「沒事,他送我回去就好了。」知晝揉揉他的腦袋。

  「不是……」柯南尷尬一笑,「我是說,知晝姐姐你的保時捷給小五郎叔叔開沒關系嗎?他可能會在路上跟人飆車的。」

  知晝:「……只、只要別弄出人命來就好。」

  作者有話要說:

  柯南:我也不想相信她,可是她在我這好人濾鏡太重了,已經把她給我的負面印像全濾完了,嗚嗚嗚∼

  ps:知晝要跟柯南交換情報,其實柯南還真沒啥情報可以跟她交換,因為交換的情報只能關於他自己,他總不能把水無憐奈的身份,或者赤井的假死,或者小哀的身份供出去吧?所以他手裡只有『我是工藤新一』這一條情報是可以供自己自由支配的,他只能換這個。

  還有一件事,大家贊同女主做法真是太好啦,說實話上一章 我很怕寫出來會被罵。不過女主做法確實欠妥哦,她顧大局沒問題,但是她完全沒有考慮孩子,作為父母,不管孩子的出生是不是意外,既然是一條生命就應該負起責任來,她直接不想要是肯定不對的(點頭)


第58章 019

  送走了柯南,知晝跟在安室透身後走向停車場。

  他走的很慢,夕陽投下來,將兩個人的身影逐漸拉長,小五郎開著車路過兩人身邊,囂張的按了按喇叭。

  「那我們先走了哦。」他咬著煙,一副摩拳擦掌的樣子。

  「路上小心。」知晝朝幾人點點頭,接著目送他們離開。

  「晝。」安室透慢下腳步,「我想過了,孩子……我不找了。」

  「誒?」她愣住了。

  她的道歉發言都打了十幾遍腹稿,這男人怎麼突然不找了?

  「因為……我確實不該把事情想像的這麼樂觀,孩子這件事,確實太容易被組織拿捏……我……」

  「你這家伙……」知晝停下腳步。

  他面露疑惑。

  「我有反思自己。」知晝目光灼灼,「是我太自私了,有種逼著你在孩子和我之間選擇的感覺……」她向他靠近了一點,「所以,為了彌補我們多年前犯下的錯誤,我們一起去找吧,如果他還活著的話。」

  「晝……」他目光動容,似乎下一刻就要把她擁進懷裡了。

  「我好像一直在考慮自己,考慮我們,考慮任務,卻從來沒有為孩子考慮過呢。」她抱住他,「孩子是沒有錯的呀,所以還是盡可能的去找吧,總感覺他真的好像還活著的樣子。」

  「不過,要悄悄的找,盡可能的不要讓組織察覺。」她思索片刻,又說道,「如果……最壞的打算,組織拿孩子作為要挾的話……我會放棄孩子。」

  「我知道了。」他點點頭,繼而微微彎腰,將腦袋埋在她頸窩,「謝謝你,晝。」

  「好了好了……回去吧。」

  「去……」他看向她。

  「我有好多工作哦……」她目光躲閃。

  「我今晚也很忙,明天要去總廳一趟。」他轉轉眼珠,試探的問道,「那……要不要一起工作?」

  ……

  工作意外的多……

  哈羅在一旁睡的正香,袒著肚皮呼吸聲均勻。

  安室透那張矮桌上,放著他的電腦和一沓厚厚的文件,知晝也不輕松,雖然那個警視廳的內鬼已經有了眉目,但她還是要一一查過跟他有關的卷宗才能下結論。

  「已經兩點多了嗎?」她有些懊惱的扶著腦袋,「可惡。」

  「等一下,我馬上快忙完了。」他撫著她的背,像在安撫一直炸毛的小貓。

  「我沒有著急!」拍開他的手,知晝氣鼓鼓的,「你不要胡思亂想。」

  「嗯嗯!」頗為敷衍的點了點頭,他轉過腦袋,「今天跟柯南說了什麼?」

  「秘密。」

  說起這個,知晝的心情仿佛突然雲開霧散,「我們達成了作戰協議,不對外公開。」

  「我也算『外』嗎?」

  「對於我和柯南來說……是外人。」

  「柯南……算內人?」他語氣有些不好了,「雖然他是小孩子,但畢竟是個男孩,對年長女性有仰慕之情是很有可能的……」

  他頓住。

  不對。

  知晝不管對男性還是女性都有該死的吸引力。

  四年前可是被富婆包養過的女人。

  好,那小蘭和園子也要密切觀察,不能讓她們之間有太親密的舉動。

  「你在想什麼呢?」她喝了一口梅昆布茶,燙的舌尖發熱,「這是跟柯南的約定哦,情報不與外人共享,所以你就不要問啦。」

  她將杯子放到一旁,視線又重新投向電腦。

  「眼睛有點酸。」看了一會,她便歪頭靠在他肩上揉了揉眼睛,聲音中帶著慵懶的困意。

  「困了嗎?」他目光依舊定格在電腦屏幕上。

  「有一點。」知晝從他肩膀上滑落,腦袋砸上他的腿,找了個舒服的角度,像只饜足的貓似的眯起眼睛。

  他右手拿著筆,飛快的在一旁的文件上寫著什麼,放在桌下的左手卻自領口伸進她衣襟裡。

  「你這人……」她抓住他的手腕,將他的手抽出來。

  「前輩……」

  黑色中性筆被扔在一邊,安室透低下頭,與她近距離對視。

  手又伸進去了。

  「前輩好色。」

  明明幾年前他跟在她後面天天前輩前輩的,但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前輩這個詞卻變成了調情專用語。

  「哪裡色了?」她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卻被他按住肩膀。

  「因為很軟。」他捏了捏,「所以很色。」

  「應該……可以被捏成任何形狀吧?」他低下頭咬住她的嘴唇。

  唇齒相依間,他模模糊糊的吐出一句話,「想對前輩做過分的事情。」

  「什、什麼?」

  「前輩,可以嗎?」

  「你不睡了嗎?已經兩點多了!」

  「沒事,我會很快的,就一次。」

  「男人不能說自己快!」

  說是很快,還是折騰了差不多五十分鐘,知晝羞的滿臉通紅,不知道他從哪學來的這些花哨東西,總之,她被弄了滿臉,連頭發上也粘連著些許黏糊糊的液體。

  「唔......」她胡亂擦了擦,「弄到眼睛裡了!」

  「啊?」安室透慌忙把她扶起來,抽出紙巾輕輕擦拭著,「疼嗎?走吧,去洗一洗。」

  他拉著她的手站起來,知晝卻坐在原地有些失神。

  再低頭看過去的時候,已經在啪嗒啪嗒掉眼淚了。

  「嗚嗚嗚......好色。」她哭的抽抽噎噎,「長官好色。」

  「不是弄到眼睛裡了嗎?」他半跪下來,又抽了幾張紙巾小心翼翼的擦著,語調溫柔。

  「哭一哭就跟著流出來了。」她整個人縮成一團,任由安室透的手輕柔的擦過她的臉頰,「真的很過分!」

  「晝……」他的手掌溫度透過薄薄的紙巾清晰傳來,「晝,你這個樣子真的好色。」

  橘黃色的小台燈光線微弱,眼眶濕潤著,還有大顆大顆的淚珠止不住的滾落,劃過臉頰和下巴,和那些未被擦拭干淨的液體混合,他手忙腳亂的擦,她則哭的渾身輕顫,臉上是久未散去的紅暈。

  像只被玩壞的瓷娃娃。

  安室透咽了一下口水。

  知晝的目光瞬間盈滿恐懼,她連忙拂開他的手,咬著下唇氣呼呼的跑進浴室,被留在原地的金發男人輕笑一聲,疲憊全無,工作效率成倍提升。

  過了十幾分鐘,她滿身水汽擦著濕漉漉的頭發從浴室走出來,一言不發的爬上了床,拿過手機隨意瀏覽著,面朝著牆壁沒說話。

  太過分了,現在還覺得很羞恥。

  「不舒服嗎?」見她一直拿手臂擋著胸口,他便側過身,上半身伏在床上,湊過來輕聲問道。

  「因為很痛!」她下意識拿手臂擋在身前,借著微弱的橘黃色燈光,臉上紅暈十分明顯。

  「怎麼會?明明有認真做潤滑的。」他摸著下巴思索著,「果然是速度太快了嗎?下次我可以慢一點動。」

  她拿起一旁的枕頭向他砸過去。

  他抬手接住,輕輕放回床上,見知晝轉過身去不理他,便愉悅一笑,伸長手臂活動了一下酸痛的肩膀。

  馬上就要三點鐘了,他站起身准備去衝個澡再睡覺,畢竟知晝有輕微潔癖,剛剛出了一身汗,她肯定不讓他上床。

  正試著水溫,人還沒站到花灑下,就聽到臥室裡的女人大喊著他的名字。

  連浴巾都沒來得及圍,他大驚失色的快速跑進臥室。

  知晝的手機上,顯示著一張廣告海報。

  本來睡前想聽會歌,剛打開聽歌軟件,這個開屏廣告就吸引了她的視線。

  是中國樂隊『飛翔的荷蘭人』來日本巡演的宣傳海報。

  海報左側的那個貝斯手……戴著一副黑手套,墨鏡遮住眼睛,下半張臉胡子拉碴的,可是……不管怎麼看,長得都像諸伏景光啊?

  安室透當場愣住。

  「你出來怎麼不穿衣服啊!」

  ……

  飛翔的荷蘭人。

  是中國近幾年興起的一支年輕樂隊,隊員全都非專業音樂人,只是因為愛好湊在一起組建了這個樂隊。他們的涉獵範圍很廣,搖滾說唱流行樂統統都有涉及,出歌頻率很高,而且每首都能成為國民神曲,被廣為傳唱。

  因為音樂風格獨特,歌曲旋律動聽,歌詞又很有深意,並且歌曲是全年齡向,甚至有中國少兒動畫請他們去唱主題曲,所以在中國,他們的粉絲群體小至幼兒園孩童,大到古稀老人都有,簡直是國民樂隊。

  經過幾年來的發展,他們在國外的粉絲團體也逐漸積累,於是這場全球巡演便開始了。

  一個月後,日本,是全球巡演的第一站。

  貝斯手叫諸葛光,如果真的只是巧合,世界上有長得如此相似並且名字也如此相似的兩個人,也太難以置信了。

  如果說,那個貝斯手真的是諸伏景光的話,再細細咀嚼這個樂隊名,就變得很有意思了。

  飛翔的荷蘭人號,是加勒比海盜系列電影中,一艘非常有名的海盜船,船長是個油頭滑腦的大章 魚。除此之外,作為加勒比海盜系列電影男主角的傑克·斯派洛,最喜歡喝的酒是朗姆。不止如此,一說起海盜,人們心中首先浮現的固有印像就是戴著眼罩的凶狠男人。

  Rum這個人,很喜歡加勒比海盜系列。

  甚至最新電影的首映會,他還去了現場,要到了男主角約翰尼·德普的簽名。

  在這些背景下,再看這樂隊名,就像是在故意惡心朗姆一樣。

  「太像了。」

  被安室透五點鐘的鬧鈴吵醒,她頗為賢惠的在廚房忙碌著,放在餐桌上的電腦因為運行高耗能軟件正在嗡嗡作響。

  她將海報導進電腦中,圖片分析軟件正在努力運作,確定這個『景光』不是接頭怪人後,她再次發出一聲感嘆:「真的太像了,景光復活了。」

  安室透站在電腦邊,將海報的手部位置放大,盯著那雙黑手套沉默不語。

  「怎麼了?手有問題嗎?」

  「景光的屍體沒找到。」他將上衣套進腦袋,「赤井秀一那家伙聲稱他掉進了工廠的齒輪中,最後帶回來的只有一根手指。」

  「還有這種事?」她驚訝的看向他,「那你的意思是……赤井秀一剁了景光一根手指,把他放跑了?」

  「……」安室透目光暗淡,看不出情緒。

  「好了,等這個樂隊來了之後我們去現場看一下就知道了。」她將餐盤推到他面前,「喏,早餐。」

  「謝謝降谷太太!」他面上轉換成幸福笑意,走上前親了一下她的額頭。

  知晝最後將一個金黃的蛋餅放進盤子中,轉身走進臥室換衣服。

  她平時是六點起床上班,今天提前了一個小時,再睡也睡不著了,不如勤快點去工作。

  換好衣服出來,正看到安室透拿筷子夾起蛋餅放進嘴裡咬了一口,哈羅可憐巴巴的蹲坐在餐桌邊,抬著頭『哈噠哈噠』喘著氣。

  「唔……沒什麼味道啊,蛋液裡面加點鹽一起煎會更好哦。」波洛的金牌廚師點評道。

  「你干什麼呢?」知晝走上前,被氣的笑了出來。

  「嗯?」他轉頭看向她,「怎麼了嗎?」

  「這是哈羅的早餐。」她屈起食指敲了敲桌子,「我把它放在盤子裡晾涼,打算一會拌在狗糧裡給哈羅吃的,你怎麼吃了?而且,當然沒味道啊,因為人類的調味品哈羅不能吃。」

  「啊……原來如此。」嘴上這樣說著,他又咬了一口。

  「冰箱有給哈羅的罐頭嘛……竟然會特地給哈羅做蛋餅,我吃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哈羅:我可能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景光:我終於要復活辣!


第59章 020

  「內鬼我已經有頭緒了。」

  坐在阿笠博士家的沙發上,對面是捧著卷宗滿臉嚴肅的小學生。

  「但是……有一點沒辦法確定。」知晝將面前厚厚的一摞卷宗向柯南的方向推了推,「我沒有辦法確定他跟組織的關系,他的行事確實很可疑,但是跟組織沒有明確牽扯。」

  「什麼樣的才算……明確牽扯?」柯南將手中的卷宗翻過一頁,輕聲問道。

  「比如……組織參與了某件案子,這個內鬼將卷宗中與組織有關的全部刪除;再比如,組織留下了什麼線索,這個內鬼為組織善後……這一類的。」她拍了拍面前的文件夾,「完全沒有這一類線索,只能說明他做的太細致了。」

  「那就是沒有證據了……」柯南將卷宗放在桌上,正想說什麼,卻被阿笠博士打斷。

  「喝點茶吧。」阿笠博士將茶杯放在知晝面前,嘴唇張張合合,最終還是問道:「上次見到沼淵小姐的時候就想問了,沼淵文太先生……是……」

  「是家父。」知晝捧著大麥茶,面帶疑惑的看向阿笠博士,「博士認識他嗎?」

  「很多年前在一個發明會上見過幾次……」博士憨笑著撓撓頭,「所以,沼淵先生還在造高達嗎?」

  知晝:……

  柯南:……?

  「啊……這個……」知晝有些不好意思,「因為工作的緣故,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回家了,不過做高達這件事,父親已經在二十多年前就不做了。」她哈哈笑著掩飾尷尬,「他常說這是男人的浪漫什麼的,但好像是因為當時給他團隊提供資金的資本家撤資,所以他就放棄夢想,去當小學老師了。」

  「啊——那真是太遺憾了。」博士頗為惋惜的搖搖頭,「沼淵先生真的是個天才,我以為有足夠的資金支持,高達一定可以創造出來的!」

  「難道博士你……」柯南嘴角抽動。

  「如果能造出來,我當然很高興了。」博士一拍胸膛,「高達可是男人的浪漫啊!」

  知晝訕笑著點頭附和。

  正想把思路重新投入案件中,柯南偷偷朝她湊近,帶著些惴惴不安,輕聲問道:「知晝姐姐,組織裡對於Sherry的態度……」

  知晝翻閱著卷宗,抬起眼不經意看向他。

  柯南頓住。

  用情報換情報……

  他沒有提供情報的情況下,知晝是什麼都不會告訴他的。

  他快速在腦中思索著,現在可交易的情報有哪些?

  毫無疑問,可交易的情報必須只與他自己有關,他總不能拿赤井的假死,或者是水無憐奈的身份來做交易,這對他們不公平。

  可是現在,他手中還有值錢的情報嗎?

  思索片刻,他清了清嗓子:「毛利叔叔……」他視線飄忽,似乎接下來要說出的話讓他很心虛:「他並不是真正的沉睡的小五郎,每次都是我用□□把他扎暈,再用變聲器進行推理的。」

  「噗——」知晝正在喝的大麥茶差點噴了滿桌。

  還有這事?

  「所、所以!」他有些焦急,「組織裡對Sherry的態度……」

  「今天那個茶發小女孩怎麼不在啊?」她環視了一圈四周,岔開話題。

  「灰原嗎?她、她……學校裡今天有活動,她去跟小林老師幫忙了,還有偵探團那些孩子們。」柯南故作鎮定的壓低聲線,「所以……」

  「認為Sherry死了哦。」她晃動著杯子,輕聲道。

  她看到,坐在對面的小男孩似乎松了一口氣。

  「Sherry是個科學家吧……主攻醫療方面的那種?」她輕點著下巴,隨意問道。

  「這些知晝姐姐應該都知道,沒必要問我。」柯南將腦袋扭到一邊,似乎在置氣。

  「那我有事拜托你呢?」她從包裡拿出一個U盤,「作為交換,你可以跟我問任何東西哦,現在沒什麼想問的,先欠著也可以。」

  「好好好!」柯南馬上掛上滿臉笑意,看向她不停點頭。

  「這裡面是我需要一種抑制劑的資料,你讓Sherry幫忙看一下,在組織外的話,這東西能不能合成。」

  「啊可是……Sherry已經死了呀,知晝姐姐∼」他笑的天真爛漫。

  「我還有APTX4869的資料。」她垂著眸子,吹了幾口手中的大麥茶,幽幽道。

  「好!我一定會讓Sherry幫忙分析的!」柯南馬上變臉,將那枚U盤妥帖的放進口袋裡。

  「辦辦正事吧。」她敲了敲面前的文件,「把卷宗分析完先。」

  「好哦!」

  小學生干勁十足。

  話音剛落,阿笠博士的家門被敲響。博士打開門,外面站著的是個陌生男人。

  端著鍋,一臉無害。

  「咦?今天不是周末嗎?我以為孩子們會在。」男人走進來,略帶疑惑地問道。

  「啊……今天學校裡有活動,他們都在學校幫忙。」柯南笑著解釋道,接著看向知晝,「知晝姐姐,這是住在隔壁的衝矢先生。」

  「衝矢昴。」他將鍋放在隔熱墊上,朝她點了點頭。

  「沼淵知晝。」

  「知晝姐姐是警察哦,是不是超級帥氣?」柯南天真笑著。

  「原來是警察啊,怪不得感覺視線很銳利的樣子。」衝矢推了推眼睛,接著露出一副溫和笑意,「你們在干什麼呢?」

  知晝下意識的想把桌上的文件收起。

  「我們在說最近剛看的電視劇。」柯南側過臉看向衝矢,「衝矢先生,如果凶手的同伙想要替同伴銷毀證據的話,會怎麼做啊?」

  「這個嘛……」衝矢食指輕點著下巴,思索片刻,「當然是第一時間趕到現場了。」

  知晝收拾文件的手一頓。

  柯南也停止了動作。

  「啊,我就不打擾了。」衝矢笑著指了指放在一旁熱氣騰騰的鍋,「我做的咖喱多了一些,午飯記得享用。」

  「謝謝衝矢先生!」

  待這個一語點醒兩人的高大男人離開,知晝才露出笑意。

  「我知道了,知晝姐姐。」柯南聲音沉下來,一點不像個小學生。

  「我也知道了,柯南。」

  「機動搜查隊。」兩人異口同聲。

  那個人,之前是機動搜查隊的一員。

  機搜隊,更像是便衣警察,每日開車匿名巡邏,發生事件時,距離案發地點最近的機搜隊會會趕在刑事部的人之前到達現場,可以說是最先出現在案發現場的警察。

  這種情況下,收集並且銷毀組織殘留的證據,變得非常簡單。

  「但是不夠啊……」她有些挫敗的皺著眉,「雖然履歷能夠對上,但這也只是猜測,還缺點東西。」

  「等一下!」柯南快速的在面前的卷宗中翻閱著,「有沒有半年前多羅碧加過山車殺人案的卷宗?」

  「有。」她嘆口氣,「別急嘛,這麼多卷宗都在這,又不會跑。」

  「知晝姐姐,警察所有文件中,有出現過Gin和Vodka嗎?」他抬起頭,眼鏡片後漂亮的眼珠閃爍著。

  「沒、沒有。」當然也不會有。

  「半年前,多羅碧加的過山車上曾經發生了一場命案。」他推了推眼鏡,「當時我們,犯人以及她的好友,還有Gin和Vodka都是嫌疑人。」柯南頓了頓,沉聲道,「作為案發現場的嫌疑人,目睹了整個破案過程……怎麼可能沒有去警視廳做過筆錄呢?」

  知晝找到了那份案子的卷宗。

  柯南湊上前來。

  文件被打開,清晰的現場照片映入眼簾,翻過幾頁,應該出現的,是當時與死者處在同一過山車上的每個人的筆錄,但是卻只有四份。

  「那件事之後,我變小了,但是拜托了目暮警官,所以不用去做筆錄。」柯南的眼鏡片閃著光,「那兩個人,Gin和Vodka,為什麼與他們相關的記錄,一點都沒有?」

  身材高高瘦瘦,機動搜查隊出身,進入搜查一課後參與的第一件案子,就是與Gin有關的多羅碧加過山車謀殺案……

  『原來……是被烏鴉救了嗎?』這句話……

  幫她擰瓶蓋時……故意掉在地上借機擦掉指紋……

  高木涉。

  柯南突然面色慘白。

  「怎麼了?」

  「知、知晝姐姐。」他抬起頭,尾音中止不住的顫抖,「他、他可能知道我的身份。」

  ……

  曾經,在赤井假死的那晚,為了徹底排除嫌疑,他的手機曾經被拿過去查驗過指紋。

  根據茱蒂老師的原話,那天,拿著手機去對比指紋的只有高木一個人。

  他查到的應該不僅僅是作為『柯南』的指紋,還有『工藤新一』的指紋。

  因為工藤新一是偵探,常出現在案發現場,指紋庫中當然存有他的信息,高木查對時,絕對能夠發現指紋的問題。

  問什麼他沒有說?

  是他以為系統出了問題?還是什麼別的原因?

  「柯南。」她朝柯南勾勾手,小學生聽話的湊過來。

  知晝同他耳語,制定了一個計劃。

  ……

  幾天後。

  又是一場案子辦完,高木和佐藤疲憊的從樓內走出來。

  柯南背著書包跟上。

  「高木警官!高木警官!」他拉住他的袖子,「你們一會回警視廳嗎?」

  「對啊。」高木笑著,「已經很晚了哦,則也會去阿笠博士那裡住幾天吧?需要我們把你送到毛利偵探那裡嗎?」

  「不用不用!」柯南搖搖頭,「能把我送到警視廳嗎?今晚跟知晝姐姐約好一起下棋的!」

  「下棋?」佐藤面帶疑惑的走上前,「這個時間嗎?」

  「知晝姐姐說她今晚加班,可以下到天亮!」柯南跳了跳,書包內有棋子碰撞的輕響。

  「話說……柯南……」坐進車裡,佐藤問道,「你們要下什麼棋啊?」

  「西洋棋哦!」柯南捧出一個暗紅色的木盒,隨著他的動作,裡面的棋子撞擊咚咚作響。

  「西洋棋嗎?那個超級難啊。」高木回過頭來,「柯南竟然會下那個嗎?」

  「嗯嗯!」他天真的點著頭,「知晝姐姐教我的,馬走日……像……像怎麼走來著?」

  「啊啊啊——完全忘了啊。」柯南抓抓頭發,「一會要再去請教一下知晝姐姐。」

  高木僵硬的笑了一聲,將腦袋轉了回去。

  車子發動,行駛在路上,佐藤才小聲問道:「可以告訴我了吧?你到底想把花送給什麼人啊?」

  「當然是給佐藤小姐你了!」高木大驚失色,「我打算把花跟戒指一起送的!」

  「與其送那種東西……」佐藤頗為無語的歪了歪頭,「先把你的紅色徽章 給我吧。」

  「誒?」高木一愣。

  柯南坐在後排看著他們說說笑笑,捧著棋盒的手漸漸縮緊。

  高木涉……是個好警察,只可惜……

  十幾分鐘後,車子停在警視廳門外的停車場。

  柯南抱著棋盒,拉開車門跳出來,一蹦一跳的走在前面。

  「真的很有精神呢……小學生。」佐藤笑著說道。

  高木緊緊盯著柯南的背影,目光有些陰沉。

  「高木?」她疑惑的偏過腦袋看向他,「怎麼了嗎?」

  「啊沒事……」高木擺擺手。

  「表情突然變得很奇怪……」佐藤說著,拿出從剛剛開始就不停震動的手機,「啊,由美啊,什麼事?」

  「美和子!快上來!我有姐妹間的悄悄話跟你說,你自己過來,別讓高木知道。」

  「誒?」

  「別管了!快點!」由美在電話中催促著。

  「哦,好……好。」她掛斷電話,「由美有事叫我,你領柯南上去吧,我先走了。」

  高木點點頭。

  佐藤快步離開後,柯南慢下腳步,走在高木前面。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接著,柯南似乎被什麼東西絆倒,身子前傾,手中的棋盒也不慎脫手,木質棋子劈裡啪啦的滾了一地。

  「啊——」柯南委委屈屈的喊著,轉過身來抓了抓高木的袖口,「高木警官幫我找一下吧。」

  停車場中亮著幾盞昏暗的燈。

  這是給來訪人用的停車場,因為一會就要走了,高木才會暫時把車停在這裡,這個時間不會有外人來警視廳,所以停車場中空空蕩蕩,只有耳邊刮過的風聲嗚嗚作響。

  兩個人低頭忙碌了半天,才大概找全了那些棋子,柯南坐在花壇邊清點著棋子的數量,看了一會卻哇唔一聲仰頭大哭。

  「怎、怎麼了?柯南?」高木面對突然哭出聲的柯南,頓時有些手忙腳亂。

  「馬!」柯南哭的淚眼朦朧——

  「我的馬沒了——」他吸了吸鼻子——

  「高木警官,你看見我的馬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高木:你沒有馬嗎?柯南?

  PS:其實關於高木,我很早就暗示過了。

  第一次出現,是在第一卷007,景光去小酒館調查知晝的時候,遇到了跟伊達航一起去小酒館吃夜宵的高木涉,而且景光離開後,高木借口沒帶手機跟出來了,他是真的沒帶手機,還是想跟上景光確認他是不是有問題?

  第二次出現,是第一卷027,還是景光跟高木的見面,景光逮捕了一個犯人,下意識的跟高木要手銬,暴露了自己會熟練使用手銬這件事,並且景光要走的時候,高木還試圖請教他的名字。

  在BE結局038中,高木到最後都是以警察身份出場的,他跟佐藤結婚,在那一章 的最末尾打了個醬油,並不是說BE中他就不是臥底,而是在做警察的過程中,他給自己洗白了,就像《無間道》中的劉建明一樣,背後的黑幫勢力被一網打盡後,再也沒人知道自己曾經是臥底,就可以繼續做警察。

  所以BE結局中,高木才是人生贏家。不過HE中他就沒這麼幸運了,但結局還是不算差(不劇透了TwT)


第60章 021

  「我的馬沒了——高木警官,你看見我的馬了嗎?」

  柯南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將手中的棋盒舉到高木眼下。

  「可能掉在車裡了。」高木面色如常,站起身來走向車子,「我去車裡幫你找找吧。」

  剛走了一步,腳下就踩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借著昏暗的燈光,他低頭看去。

  那是一只黑棕色的木制棋子,是西洋棋中的騎士。

  他目光緊盯著這個棋子,呼吸變得急促。

  夜晚的風呼嘯著,夾雜著冬日的冷意,吹的他頭發紛紛亂亂伏在臉上,隔著雜亂的發絲,他的視線一直死死定格在這枚棋子上。

  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明明扔掉了的!

  指尖顫抖著,他彎下腰將那枚棋子握在手中。

  相較於其他部分,馬頭的位置十分光滑,是常年摩挲留下的痕跡。

  自他獲得這枚棋子以來,他總覺得離組織的權力中心又近了一步,四年來,每有時間就會將這枚棋子握在手中把玩,棋子的觸感異常熟悉,就是他扔掉的那一枚。

  「啊!」柯南跑過來,跳起一步拿走他手中的棋子,「高木警官找到我的馬了!那我先上去啦!」

  他說著,捧著棋盒快步跑進警視廳的大門。

  高木愣在原地。

  身後,有腳步聲逐漸接近。

  是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輕響。

  「雙手抱頭,跪下。」

  知晝將槍口抵在他的後腰。

  高木渾身一僵,繼而逸出一聲輕笑:「原來如此……被發現了嗎?」

  「別廢話,快點。」隨著他跪下的動作,知晝將槍口放在他的後腦。

  她的手在顫抖……抑制不住,不由自主……

  「Rum要你抓我回去嗎?」

  他跪在地上,知晝走上前摸出他腋下槍套中的左輪,甩開彈膛,六枚銅黃色子彈丁零當啷砸落在地面上,高木面色未變,她將子彈和槍都踢到一邊,站在他面前,槍口對准了他的眉心。

  「還未請教過您的代號。」高木低聲問道。

  「Cointreau。」她推開安全閂,視線已經冷了下來。

  「原來是Cointreau嗎,早有耳聞了。」

  他似乎一心赴死。

  「諸伏景光的身份……是你揭發的嗎?」她將槍口靠近,「岸塚正雄,是不是你揭發的?」頓了頓,她才又道:「警視廳中另一個臥底是誰?」

  「呵……」高木懶懶的掀了掀眼皮,「你對組織也不是那麼忠心耿耿啊,Cointreau。」

  「馬上就要沒命的人,可沒資格這麼說我。」她退開一步,深吸了一口氣平復情緒。

  她會忍不住殺了他的。

  高木涉,真的該死。

  她聯系了毛利小五郎,他會把人押到警察廳,可是另一個內鬼還沒找到,高木涉被押到警察廳之後,會不會像多年前那樣,被組織提前下手抹殺?那樣的話,所做的一切又沒有意義了。

  那如果,自己掌握情報源,在毛利到來之前,問出想問的東西,再把高木滅口的話呢?

  他做了那麼多事,一發子彈讓他痛痛快快的離開這個世界,已經是知晝能給予的最大的寬恕了。

  這樣想著,她似乎獲得了極大的鼓舞,便從上衣口袋中掏出□□,慢吞吞地擰上槍口。

  身後的灌木叢傳來窸窸窣窣的輕響。

  她與高木拉開安全距離,余光掃過發出聲響的位置。

  戴眼鏡的小學生冷著臉,平舉著手臂,緩緩從樹叢中走出的同時,將手表型麻丨醉丨槍對准了她。

  「柯南,這麼快就倒戈了嗎?」她警惕起來,但是並沒有把柯南當作障礙。

  雖然他原本的身份是工藤新一,但是憑借這幅小身板,即便借助他手中的麻醉針,都不足以對她造成實質性傷害。

  除非是被偷襲,不然麻醉針這種東西太容易躲了。

  「抱歉,知晝姐姐。」他聲音冷靜,一點不像個小孩子,「我可沒辦法眼睜睜看著你在我面前殺死高木警官。」

  「什麼高木警官?」她冷笑一聲,「他配得上『警官』這兩個字嗎?你知道恩師死在自己眼前是什麼感覺嗎?你知道曾經並肩的好友被逼死是什麼感受嗎?現在已經不是你該涉及的領域了,柯南,我勸你趕緊……」

  身後又傳來了輕淺的腳步,這次是男士皮鞋。

  「我當然沒辦法和你抗衡。」柯南似乎胸有成竹,「但我也不會毫無准備的就參與這件事。」

  這次知晝不得不緊張起來。

  高木在面前,柯南在身側,而身後的那個,在她的視野盲區。

  有器械輕輕碰撞的輕響,是身後的人舉起了槍。

  她被柯南擺了一道。

  過於信任這個小鬼了……竟然忽略了他還有別的外援。

  知晝僵在原地。

  如果她回頭,高木很有可能會衝上來襲擊她,她不回頭,又沒有辦法知道身後的人到底是誰。

  不過,她距離高木最近,如果想要高木的命,以柯南和身後人的距離,想要制止她是絕對來不及的,她還不算太過劣勢。

  「知晝姐姐先把槍放下,不要這麼衝動。」柯南向她靠近了一點。

  知晝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身後人的身上,對於柯南的靠近並沒有表現出過多的排斥。

  身後那人的氣場,明顯比柯南要強得多了。

  她並沒有過多的動作,只是微微側身防備著柯南對她偷襲。

  柯南果然目的不純,估計是到了麻丨醉丨槍的射程,他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就按下了發射紐。

  這種速度,對於知晝來說,太好躲了。

  幾乎只是側了一下身子,她便躲過了那枚細細的銀針。

  「柯南……」

  「知晝姐姐。」柯南露出一個勢在必得的成功笑意,「對付你,我怎麼可能只帶一根麻醉針呢?」

  藏在他左手中的,是一直被緊緊握著的手表。

  拜托阿笠博士做了兩個,另一個手表型麻丨醉丨槍,拆了表帶,被他握在手心中,在知晝謹慎防範著他手腕上那個手表中射出的麻醉針時,才是他真正的機會。

  知晝只覺得脖子被什麼東西扎了一下,不算疼,就像是被快速的揪掉了一根頭發那樣的微微刺痛,接著便意識模糊,身子一軟倒在地上。

  身後的人走上前接住她。

  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她只聞到一絲淺淺的煙草味道,不是七星,而是萬寶路。

  是誰……喜歡抽萬寶路來著?

  赤井將知晝輕輕放在一旁,舉著槍對准了高木。

  「你可不要亂動。」他沉聲道。

  「原來衝矢先生也參與了啊。」高木撐著地面緩緩站起來,雙手依舊平舉過頭頂,「所以呢,你又是屬於什麼勢力?」

  赤井沒有回答,卻悄悄靠近柯南。

  「衝矢先生,我們……」柯南背對著他,對他毫無防備。

  一直藏在口袋中被□□沾濕的手帕,捂上了柯南的口鼻。

  他大驚失色,拼命掰著他的手掌,卻根本無濟於事。

  成年人和小學生的力量差距,實在是天壤之別。

  赤井面色如常。

  抱歉啊,柯南。

  他在心裡對這小男孩說道。

  Boss的親信,知道許多珍貴情報,FBI是不會放過這條線的。

  柯南的身子軟軟倒下。

  高木輕笑一聲。

  「你們的立場似乎不太一樣呢。」他不著痕跡地退開一步。

  「雙手抱頭,背對我跪下。」赤井從口袋中掏出一根尼龍綁帶,緩緩向高木靠近。

  「喲,高木!」

  遠處走來一個身影,赤井連忙將槍藏在身側,柯南小小的身軀被灌木叢所阻擋,知晝的身體靠在車邊,是來人的視線盲區,不會被發現。

  「毛利先生。」高木立刻恢復了以往的憨厚樣子,走上前寒暄著,「這麼晚了來警視廳有事嗎?」

  「前幾天做筆錄,我的領帶夾好像忘在這裡了啊?」小五郎撓撓頭,「跟我上去找找吧?」

  「好。」高木做了個『請』的手勢。

  「喲,這位小哥是……」小五郎卻突然停住腳步,「咦,這不是住在阿笠博士家旁邊的那位……」

  「衝矢昴。」赤井微微低頭自我介紹道。

  「這麼晚了,早點回去吧,衝矢先生。」小五郎叼著煙,笑哈哈的說了一句,便跟著高木走進了警視廳的大廳。

  赤井視線微暗。

  沒有控制住高木,非常糟糕,一定會被他趁機跑掉。

  他得追上去,在高木和小五郎走進警視廳一樓大廳之前。

  進入大廳就等於進入了監控範圍,他再也沒辦法自由下手了。

  正計劃著,身後卻傳來手機震動的輕響。

  他快速循聲找過去,是知晝放在口袋中的手機。

  來電顯示的備注是AT,不用想都知道是誰。

  赤井頓時有些一籌莫展。

  這個電話不管接還是不接,都會被懷疑。

  接起電話,自己這個陌生男人的聲音,安室透聽到後一定會立刻趕過來;不接電話,安室透一樣會察覺到異常,還是會馬上趕過來。

  思來想去,他想到了柯南時刻隨身帶著的變聲器。

  在他的口袋裡翻找片刻,便找到了那個做工精致的領結形變聲器,調試了一會,終於找到與知晝聲音相符的音色,他便有些忐忑的按下了接聽鍵。

  「透,怎麼了?」學著知晝平時干淨利落的語調,夾雜了一點小女人的嬌憨語氣,他覺得自己模仿的天衣無縫。

  安室透那邊卻明顯的頓了一下。

  好像暴露了。

  赤井捏了一把冷汗。

  「柯南剛剛發郵件說你有事找我,現在在辦公室嗎?」安室透馬上恢復正常,像平常那樣問道。

  「嗯,在忙。」赤井視線飄向倒在一旁的柯南,了然一笑。

  這小男孩原來還有後手,打算叫安室透來與他抗衡嗎?

  「所以呢?什麼事找我?」安室透剛剛的停頓似乎是赤井的錯覺,他好像並沒有發覺到任何異常。

  「現在已經沒事了嘛∼」赤井覺得,像沼淵知晝這樣的女人,在安室透面前一定會撒嬌的,越是對外人冷淡,對親密的人就更會顯示出與以往不同的一面,「所以說,回家等我就好了,愛你∼」

  電話那邊沉默了。

  「好,那我就不過去了。」接著,安室透輕笑一聲,似乎被『知晝』的撒嬌所征服,語氣中夾雜著難以掩飾的愉悅,「安心工作,我回家等你。」

  掛斷電話的一瞬間,他聽到了那邊傳來一句模糊的廣告語。

  是米花百貨超市的促銷。

  米花百貨超市,距離警視廳不過五分鐘的車程,那男人好像根本沒打算回去,而是直奔警視廳而來了。

  赤井皺了皺眉。

  他的模仿似乎被看穿了。

  時間緊迫,事情變得有些棘手。

  思來想去,他都必須在這個關頭上放棄高木。

  他有些不悅的『嘖』了一聲。

  無奈之下,他只好先將柯南放進車裡,再將知晝妥善的放回辦公室的沙發上,從電梯中走出的時候,正與那個金發男人擦肩而過。

  他豎起衣領擋住臉,快速離開。

  坐進車裡,後排的小學生醒了過來。

  「計劃可真是周密,柯南。」他從後視鏡中觀察著這小男孩的神色,語帶嘲諷地說道。

  「多謝誇獎。」柯南突然換上一副天真笑意,「赤井先生□□的用量也不多啊,我這麼一小會就醒了。」

  「我怕放多了對腦子不好。」他抽出一根萬寶路,拿車中的點煙器點燃,「這是大人間的事,以後柯南還是不要參與了。」

  「高木警官呢?被FBI帶走了嗎?」小學生若無其事地岔開話題,「還是被突然趕到的Bourbon搶走了?」

  「毛利偵探突然出現,把計劃打亂了。」

  「真可惜——」柯南拖長了音,「拜托赤井先生送我回去吧,我很困了,小孩子要多睡覺長身體。」

  ……

  知晝扶著酸痛的脖子緩緩醒來。

  辦公室內沒有開燈,她剛剛恢復意識,對外界環境的感知還有些遲鈍,動了動脖子,才意識到自己正枕著別人的腿。

  「有哪裡不舒服嗎?」頭頂的男人問道,語氣有些不太高興。

  「可惡。」她坐直身子,「被小鬼頭算計了!」

  安室透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淡淡道:「沒事,高木涉已經被毛利老師控制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啊?」

  借著窗外打進的昏暗月光,她覺得他的表情不太友善。

  「你要自己交代,還是我問?」他抱著手臂,冷聲道。

  「交代……比如?」她裝糊塗。

  「比如你獨自聯系了毛利老師今晚控制高木涉的事,比如被弄暈時還有誰在場?比如到底是誰模仿你的聲音接了電話?」他一字一句的,逐漸靠近她。

  「這件事啊……」她心虛的撇開眼,「高木關系到景光的暴露嘛,我不告訴你是因為……」

  「你怕我控制不好情緒?」

  知晝點了點頭。

  就連她,剛剛都差點控制不住自己將高木涉打死,如果安室透在場,她可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麼事。

  他似乎定定看了她幾秒,繼而嘆了口氣。

  「沒有怪你的意思。」他輕輕抱了抱她,「不過……」他眯起眼鏡,表情又變得可怕起來,「除了你跟柯南,還有別人嗎?」

  「啊——」她捂著腦袋,一副努力思索的模樣,「有個男人啊!我沒看到臉,不過,誰抽萬寶路來著?」

  安室透的目光一暗。

  說到抽萬寶路的男人,浮現在腦海裡的只有那麼一個。

  『死掉』的赤井秀一。

  「果然。」他露出一副了然笑意,「我就覺得他的死有蹊蹺。」

  「想起來了,是赤井啊!」她拍了拍他的手臂,拉著他准備站起來。

  「等一下。」安室透拽著她重新坐下,「要靠的很近才會聞到煙味吧?他抱你了嗎?」

  知晝:這是最重要的問題嗎?

  作者有話要說:

  知晝:柯南,你演我?

  柯南:赤井先生,你演我?

  赤井:柯南,你演我?

  安室透:我來抓人了。

  毛利小五郎:還好本偵探技高一籌。

  ps:其實從漫畫原作看,柯南和紅方各個勢力也沒有完全互通情報,紅方對於柯南也一樣,比如緋色結尾,初次提到Rum的時候,也是赤井跟兩位同事說的,柯南是通過竊聽才知道了這條情報。

  所以,不管柯南怎麼聰明,他畢竟是個普通公民,有一些事情不管是公安還是FBI都不會讓他參與的。柯南可能在過程中出謀劃策,但各個組織都有各自的目的,跟柯南目的相悖的時候,就會毫不猶豫踢掉柯南了(反正公安在日本公民心中形像也不咋樣)。

  知晝想殺高木,柯南肯定不願意;赤井作為FBI想抓走高木,即便高木是個臥底,他另一重身份還是警視廳的警察,柯南不可能放任國外的FBI這樣帶走日本警察。

  知晝和赤井的目的全都跟柯南相悖了,所以柯南算計完知晝又會被赤井算計(赤井:抽煙jpg),然後赤井又被留後手的柯南算計(套娃)

  柯南畢竟是漫畫主角,他將永遠是MVP(


第61章 022

  「有哪裡不舒服嗎?」

  回到家中,安室透遞上一塊熱毛巾。

  她搖搖頭:「沒事,只是中了一根麻醉針而已。」

  毛利老師這段時間不知道中了多少根呢……

  「我看一下。」不容她反駁,安室透跪在沙發上輕輕扭過她的脖子,將熱毛巾敷在頸側。

  「連傷口都沒有。」知晝捂著毛巾,拍了拍身側的沙發示意哈羅跳上來。

  安室透坐在一旁,嘆了口氣:「以後這種事情,一定要通知我,尤其是赤井參與了,我真的很後怕。」

  今天從毛利小五郎那裡得知事情的前因後果時,他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今晚,簡直就是四年前的情景重現——

  公安和FBI對組織Boss親信的爭奪,四年前知晝因為這種事被逼的走投無路,今晚差點又在赤井那裡吃虧……

  不對,是已經吃虧了。

  「嘛,只是憑借萬寶路的煙味,也不能斷定那個人是赤井吧……」知晝轉轉眼珠,思索道:「因為我沒看到他的樣子,也沒聽到聲音,只是暈倒的時候他抱……咳,接了我一下而已。」

  被安室透的眼神緊盯著,她不得已換了說辭。

  「不過我今晚啊……」她心虛的岔開話題,「真的差點殺了高木涉,我一想到景光的事,岸塚老師的事,就根本冷靜不了。」

  「景光是死是活還不一定呢。」他輕笑一聲,「那個樂隊來日本還要等些日子,在這段時間裡,我覺得先把赤井秀一逼出來,直接問問他比較好。」

  「總感覺……你樂觀了很多啊?」她將毛巾疊了疊放在一旁,湊上前仔細觀察著。

  「我曾經很悲觀。」他攬住她,「但是現在確實很樂觀,景光的死也好,組織的事也好,我都覺得快熬到頭了。所以說,以後這種事情不要瞞著我,你自己一個人偷偷行動我會很擔心。」

  「為什麼樂觀?」她有些疑惑,「明明事情遠遠沒有結束啊。」

  「因為總感覺,當年,我們幾個人真的是在孤軍奮戰。但是現在,好像多了很多同伴的樣子,比如柯南……」他頓了頓,「這件事你會找柯南幫忙我倒是沒想到。」

  他盯著她,擺出一副『從實招來』的表情:「他很特殊嗎?那個小男孩。」

  「啊這個……」知晝有些為難的皺著眉,「我本來沒想讓他參與這麼多的,這小孩有點不好控制,讓我吃了個大虧。」

  「所以……這是他很特殊的意思?」

  「不是!為什麼會這麼想啊!」

  「有點欲蓋彌彰了,晝。」

  「真的沒有啊!」她手忙腳亂地將他撲倒在沙發上,剛剛在一旁舒服窩著的哈羅識趣地回到狗窩。

  「你想用別的事轉移我的注意力?」他抓住她的手腕,「那可得努力點了。」

  ……

  「所以呢?昨晚你原本的計劃是?」知晝從電梯中走出,推開辦公室的門,在椅子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才繼續追問道,「你不會還有別的外援吧?柯南?」

  「怎麼會……」電話那頭的小學生尷尬地笑著:「只是叫了一個同齡同伴而已。」

  柯南看向坐在沙發上喝茶的服部平次,再黑的膚色也遮不住他在警視廳外通宵盯梢的黑眼圈。

  警視廳只有兩個出口,如果高木要逃的話,最起碼要有交通工具,所以只需要盯住地下停車場的出口,以及正門的地上停車場出口就夠了。可惜,昨晚灰原和服部盯了一晚,都沒見到高木走出來,他似乎一整晚都沒離開警視廳。

  「那昨晚你叫去的那個人是誰?」她挑挑眉,繼續問道。

  「知晝姐姐,說好的互換情報。」

  「好,那我不問了。」她有些無所謂的搖搖頭。

  「今天白天,知晝姐姐應該不會對高木警官下手吧?」他試探性的輕聲問著,「或許等晚上,我們大家可以一起從長計議。」

  「誰要跟小鬼從長計議啊?」她一拍桌子,「給你機會讓你再扎我一針?」

  「嘛……嘛……知晝姐姐你不能這麼想,萬一昨晚你真的把高木警官殺了,後面很多問題都沒辦法處理。」

  「組織會幫我處理,我就說是殺掉了一個叛徒。」

  「……知晝姐姐。」

  「小鬼,以後大人的事少參與!就算你是高中生也不行!」她氣衝衝地掛斷電話。

  知晝站起來准備衝到公安部的樓層,現在高木一定被扣在那裡,昨晚一整晚的審訊到底都問出了什麼東西,她現在非常想知道。剛拉開辦公室門,卻見到一臉憔悴的高木涉站在門口,抬著手一副正准備敲門的樣子。

  知晝緩緩靠上門框,抱著手臂衝他冷冷一笑,接著,露出慣有的倨傲表情,微微昂著下巴:「進來吧。」

  她將辦公室門關上,坐在椅子中一副等他先開口的樣子。

  「昨晚……跟毛利先生談過了。」高木面色憔悴的站在她桌前,垂著腦袋,語氣間夾雜著不容忽視的疲憊,「我願意跟公安合作。」

  「哦?你對公安還有什麼用?」她右手放上桌面,食指輕輕叩擊著,「就算合作,以後也免不了牢獄之災吧?」

  「我願意坐牢,等事情結束後怎麼對我都行……」高木有些激動,「只是、只是不要向組織上報我的不忠,我被組織解決了沒關系,佐藤可能也……她、她對此一無所知啊。」

  見知晝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他咽了一下口水才繼續說道:「我的父親也是Boss的親信,我在小時候就對這些事耳濡目染了,Boss會對我們這些人洗腦,你也知道的。他把我派進警視廳的時候,我真的想好好為先生效忠。可是四年前我害死了那位臥底警察,他是伊達前輩的同學,伊達前輩對此並不知情……可是我……」

  他抱著頭,非常痛苦的繼續說道:「我開始質疑Boss對我們傳遞的價值觀的正確性,像他說的那樣塑造一個新的社會秩序,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我的思想開始動搖,直到後來,我遇見佐藤之後……我、我不想做了。」

  他抬起頭,堅定的目光看向知晝,語氣中卻滿是祈求——

  「以前我沒得選,現在我想做個好人。」

  ……

  東京某處偏僻的舊廠房。

  安室透走在前面,身後跟著幾個組織人員,中間圍著的,是戴著頭套的高瘦男人。

  男人被推搡著向前,走到廠房中央處,四面的射燈被突然打開,安室透不由得眯起眼晴,見到正前方木箱上的身影後,才露出一個了然笑意。

  「人我帶來了,Rum。」他說著,轉身摘掉男人頭上的頭套。

  高木涉像一只重新投入水中的魚,大口貪婪的呼吸著。

  膝窩處被身後的組織人員踹了一腳,他重重跪在地上,雙手被反綁在身後,這使得他有些難以控制平衡,加上被強光照射,剛剛摘掉頭套所帶來的頭暈目眩,他身子一傾,腦袋差點磕在地上。

  安室透扶住他的肩膀,防止他磕的頭破血流。

  「為什麼不向組織遞交情報?」Rum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向他。

  安室透退到一旁,卻時刻警惕著四周環境。

  既然達成了合作協議,就一定不會讓高木死在這裡,如果Rum想要下殺手的話,他就得想個辦法帶高木逃出去了。

  「我、我被懷疑了。」高木聲音沙啞,眼眶下是難以褪去的青黑,顯然已經很久沒有得到過充足的休息了。

  「毛利小五郎。」他抬頭看向Rum,「他似乎懷疑我,所以我沒辦法向以前那樣自由地彙報情報。」

  「毛利小五郎嗎……?」Rum輕聲重復著這個名字,視線卻看向站在一旁默不做聲的安室透,「我記得……」

  「我為了查Sherry的事情,確實接近了毛利小五郎。」被他的視線盯著,安室透毫不慌忙,「在接觸過程中,他的睿智和警惕讓我很震撼。我遲遲沒有回歸組織,也是為了繼續調查他,這件事我跟Vermouth提過。」

  Rum並未起疑:「那個毛利小五郎知道組織的事了嗎?」

  「不知道。」高木搖搖頭,「他大概只覺得我有問題,具體哪裡有問題,他並不確定。為了不被他抓到把柄,所以我才不敢上報情報,他很謹慎,對我來說很棘手。」

  「這麼說,是出現厲害人物了……」Rum摸著下巴,轉身走回陰影中,半個身子隱進暗處時,他才朝身後的組織成員揮了揮手,「你先回去吧,有事我會讓Bourbon或者Cointreau聯系你。」

  安室透松了口氣。

  「Bourbon,跟我出來一下。」

  安室透跟上他的步子,兩人從倉庫的小門處離開,門外正是中午艷陽高照的時候,不過這個季節,一切都蔫蔫的沒有生機,這太陽光也顯得過分蒼涼。

  「您有事要我辦嗎?」安室透恭敬問道。

  「是你有事找我吧?」Rum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時不時的觀察我的表情,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問啊?」

  「啊,被您發現了。」他摸摸鼻尖,先是輕笑,接著斂去所有表情,正色道:「孩子的事情……您知道嗎?」

  他藏在身側手不自覺地握起。

  跟知晝商量過後,才作出這個決定。

  在整個日本,甚至整個世界範圍內找一個三歲左右的孩子太難了,簡直就像是大海撈針,如果不向組織裡知道一些情況的人求助的話,是絕對不可能找到的。

  需要一個頭緒,一條線索,才能順藤摸瓜,這樣漫無目的的篩查,恐怕等兩個人白發蒼蒼了也找不到。

  當然,他跟知晝不會表現出過多的情感付出,以免讓組織覺得這件事可以利用。

  「這個啊……」Rum看著遠處的飛鳥,拖長了音,眯著眼睛似乎在回憶過去。

  這種狀態,很明顯他是知道些什麼了。

  「不如這樣吧,Bourbon。」他轉過身,拍了拍安室透的肩膀,「你也知道,我最近對赤井秀一那家伙的死,有些疑問,不如你去把這件事查清楚,我就讓你……啊不,讓你們見孩子一面。」

  見一面……不是還給他們。

  組織已經打算以此來拿捏兩個人了。

  「那毛利小五郎……」安室透微微低著頭,表現出一副順從模樣。

  「那個名偵探啊。」Rum思索片刻,「先不管了,把赤井的事情查清楚,毛利小五郎,我更想過段時間親自認識一下他。」

  「明白了。」他點點頭,轉身欲離開。

  「感覺……你也不是很想要孩子的樣子。」Rum背著手,如此說道。

  他沒說話,算是默認。

  「孩子很好,三歲了,金頭發,很聰明。」Rum轉過身,似乎在打量著他的肢體動作。

  背對著Rum,安室透只是點點頭:「是嗎……那就好。」

  這話說的敷衍,似乎一點都不在乎。

  「真是狠心啊,Bourbon,Cointreau跟你是一樣的想法嗎?」

  「她並不想要回孩子,她覺得是累贅。我也是這樣想的。所以如果組織願意替我們養的話,就麻煩組織了,只是別教他以後長大了來找我們兩個人報仇就好。」

  他理著袖口,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我會好好查赤井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毛利小五郎:有事就推給老子,反正我是名偵探(驕傲)


第62章 023

  安室透投入了百分百精力去查赤井的死因,不可避免的,就需要從親手『殺死』赤井的女人身上下手。前段時間水無憐奈給知晝留了電話,這個套話任務便交給了她。

  她約水無在一家小酒館見面。

  這地方裝潢簡單,氣氛舒適,角落處的薩克斯時時刻刻演奏著舒緩的古典樂。酒保是個留著絡腮胡的中年男人,只是一味的低頭擦著玻璃杯,是聽到什麼驚天秘密都不會說出去的類型。

  「所以呢,叫我出來什麼事?」水無要了一杯莫吉托,透明的玻璃吸管攪動著杯中的冰塊,她垂著眸子,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只是叫你出來喝酒而已。」知晝嘴裡咬著煙,摸遍全身也沒找到打火機,「先生,借個火。」

  酒保遞出一個銀色砂輪打火機,水無靠得近,便順手拿起,『吧嗒』一下摁出火苗,湊到知晝面前。

  她低頭吸了一口,才緩緩道:「感覺這段時間你接任務不是很多的樣子啊。」

  水無警惕起來。

  她收到了情報,關於Bourbon查赤井的事,關於在緊急時刻可以向Cointreau求助的事……

  FBI的茱蒂與她的通話機會寥寥無幾,甚至越來越少了。

  以前,她還可以避開組織眼線,在一定自由的空間內向FBI透露Bourbon出動追查Sherry的消息,而後來,她發現她的電話的短信都有竊聽被竊聽的痕跡,她不得不換了別的聯絡方式,在幾周前,大概是組織內部確認Sherry死後,在一次同FBI的接頭過程中,FBI告訴她,或者是茱蒂個人告訴她,組織內的Cointreau在緊急時刻可以幫上忙,但是輕易不要向Cointreau求助。

  水無看著杯中旋轉的冰塊和翠綠色的薄荷葉,腦中快速的思考著。

  CIA的同事知道的情報太少,她需要FBI的幫助,可是,FBI內似乎有異常。

  假設FBI內有臥底,那赤井的假死已經暴露了,自己回到組織後受到的監視比以往更甚也說明了這個問題。因為直接動她相當於暴露了FBI內有臥底的事,所以干脆大範圍的將她軟禁起來,她現在行動處處受阻,明顯是被懷疑的情況。如果這樣的話,她的情況就很危險,已經達到了可以向Cointreau求助的條件。

  假設FBI內沒有臥底,她向Cointreau求助,就相當於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茱蒂並沒有告訴她為什麼這個Cointreau在一定程度內可以信任,是因為與FBI有交易?還是說Cointreau也是臥底?她並不清楚,所以不能輕舉妄動。

  「怎麼了?在想什麼事?」知晝指間夾著煙,朝水無友好一笑,「感情問題嗎?」

  「不是……」水無憐奈搖搖頭,「只是最近一直感覺很累,果然是昏迷後醒過來,身體條件大幅下降了。」

  知晝嗤笑一聲:「你才昏迷多久啊,大概是缺少鍛煉了吧。」

  「是啊。」她攏了一下額前的碎發,「身體越來越差了。」腦袋無力地垂下,她把玩著墊在酒杯下的酒吧名片,「喝了幾口就感覺醉了,我還是早點回去吧。」她看了看窗外的天空,將只喝了幾口的莫吉托放在桌上,衝知晝歉意一笑,「先告辭。」

  她從高腳椅上下來,提著包掠過知晝身側,漂亮的貓眼微微眯起,一副體力不支的模樣。

  接著,她雙腿一軟,朝知晝的方向倒過來。

  知晝側了側身子,單手扶住她,神色並沒有多大變化:「小心啊。」

  「抱歉。」她推了推她的手臂,退開一步扶著太陽穴,「看來要坐出租車回去了。」

  「注意安全。」知晝轉回身背對她,輕聲說道。

  水無似乎『嗯』了一聲,接著便推開了酒吧的門。

  不多時,在酒保剛剛拿掉水無喝過的那杯酒後,知晝身側就坐了個人。

  帶著黑色眼罩,只剩一只目光銳利的右眼。

  「一杯X.Y.Z.」Rum向酒保說道。

  「所以呢,你們都聊了些什麼?」Rum看向她,「赤井的事,你也在懷疑她嗎?」

  「這不是正常程序嗎?」她將煙捻滅在面前的煙灰缸中,「她下的殺手,赤井的死如果有問題,也是從她這裡出的問題。」

  「久等了。」酒保將一杯淺白色酒液推上前。

  「最近組織裡總感覺不太平,像四年前那樣,有老鼠。」Rum端起酒杯飲了一口,「這酒依舊很有味道,不愧是終結之酒啊。」

  「哦?您對調酒也很在行?」

  「朗姆,君度,加一點檸檬汁。」Rum說著,又輕啜一口,「讓那些叛徒喝完這杯再上路,簡直是再好不過的選擇了……你要來一杯嗎?Cointreau。」

  知晝突然看向他,目光中帶著難以掩飾的震驚。

  「怎麼了?Cointreau?感覺你很害怕的樣子。」

  「您……」她咽了一下口水,「想跟我調酒?」

  Rum:?

  說完,她自顧自的看向面前的檸檬水,指尖顫抖著端起來喝了一大口,平復了一下心情,才說道:「如果您執意要求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中出……」

  「Cointreau。」Rum將酒杯『咚』一聲放在桌上,「你有點過於異想天開了。」

  「我理解錯了嗎?」她似乎松了口氣,接著露出一個慶幸笑意,「您都能做我父親了,以後還是不要說這種包含歧義的話來引導我了,畢竟您也知道,我對於組織中的權勢爭奪一向熱切,您想給我晉升的捷徑,對我來說可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說起這個……」Rum斂去多余表情,「關於孩子的事,你是怎麼想的呢?」

  這才是他真正想引導的話題吧……

  「這還有什麼怎麼想的。」果然露出一副厭煩表情,她從煙盒中抽出一根七星,咬在嘴裡模糊不清的說道:「礙事的小鬼,如果可以的話,我恨不得親手殺掉。」

  「態度意外的一致呢。」Rum仰頭,將酒杯中的液體全部飲盡,繼而拍了拍外套站起來,朝酒保說道:「她結賬,我先告辭了。」

  ……

  「FBI內有問題。」

  安室透坐在桌邊,指間捏著水無憐奈假裝暈倒時接機塞進知晝袖口內的那張名片,她用指甲劃出了這句話,回到家中,用鉛筆輕輕描繪,這幾個字便全部顯現在卡片上。

  「她為什麼會找你求助?」安室透將卡片扔在桌上,抱著手臂沉思道:「照她這個說法,算是默認了赤井的死被做了手腳吧?」

  「我是這麼想的。」她攪動著杯中的蜂蜜水,坐在他對面,「赤井沒死這件事應該可以確定了,問題就在於……你跟Rum怎麼上報。」

  「如果FBI內有內鬼,那Rum已經知道赤井沒死這件事。」安室透沉聲:「他在給我下套。」

  如果他向組織上報的是赤井已死,那只有兩種可能。

  一是作為Bourbon的他,個人能力不足,連這點事情都查不清楚。

  二就是,他故意隱瞞事實,上報假情報,間接表明自己也有問題。

  如果他上報赤井未死,那水無憐奈就死定了,她冒險向知晝遞了消息,總不能轉頭就把她出賣。

  這種情況下,不管他怎麼查,似乎對某一方都會造成嚴重的損失。

  「高木那邊給的情報呢?」

  「啊,他給的是關於警視廳的另一個臥底,赤井這件事他知道的不多。」知晝仰頭喝了一口蜂蜜水,才道:「他說另一個臥底會在每年的警視廳年終集會時出現,他沒見過樣子,而且那人會變聲,行跡非常謹慎。合理猜測,既然是年終集會出現,那應該是東京周邊區縣的警察。」

  「馬上就是年終了啊。」安室透思索著,「馬上,也是那個飛翔的荷蘭人樂隊來的時候了。」

  「事情都擠在一起了。」知晝皺眉,「我還是覺得先處理赤井這件事比較好,必須給Rum一個答復,他不是承諾了讓我們見孩子嗎?」

  「晝,我有個想法。」他抬起頭,目光中燃燒著鬥志,「我們把水無憐奈從組織裡弄出來怎麼樣?」

  ……

  「Bourbon要查赤井的死因,跟我可沒什麼關系。」趁著安室透去洗澡的時間,她給柯南打去了電話,「柯南,我只問你一件事,水無憐奈的身份。」

  「啊……這個……」那邊的小鬼頭似乎很猶豫,「知晝姐姐,說好情報共享。」

  「赤井死亡的真相我估計安室透心裡已經查的七七八八了,如果他如實上報,水無憐奈可是會沒命的。」她威脅道。

  「那知晝姐姐,安室先生是好人嗎?」他轉換成天真語氣,如此問道。

  「哼。」知晝不管說什麼都會被他抓住話語中的蛛絲馬跡,干脆不說。

  「如果安室哥哥是好人的話,那水無姐姐也是。」

  「她來自哪個組織?」

  「知晝姐姐,這是默認安室哥哥是好人的意思嗎?」

  「柯南,你不要得寸進尺。」

  「可是,知晝姐姐,如果你把水無姐姐救出來的話,我們在組織裡就沒有內線了呀。」柯南總是擺出這樣一副懵懂模樣,其實每句話都在刻意引導她。

  「我做你們的內線。」她冷笑一聲,「在組織中,我比他們的地位都高得多,畢竟是十年的老員工了,我做內線,比一個時時刻刻被監視的Kir好多了不是嗎?」

  「那就拜托知晝姐姐把Kir救出來吧!」

  ……

  次日早。

  安室透六點的鬧鐘剛響,與此同時,風見的電話也打了進來。

  「降谷先生,這麼早打擾你了抱歉,你說讓我早點來,所以我就……」

  「真是的……都弄到外面來了。」

  風見被突然插入的知晝打斷。

  「稍等一下風見。」降谷先生急匆匆地這樣說著,接著像是把手機放在了桌上。

  電話還通著,風見局促不安的坐在車裡,抱著買來的飯團瑟瑟發抖。

  那邊的對話實在是有些歧義,他不誤解都不行。

  知晝:「黏糊糊的。」

  降谷先生:「沒事吧?」

  知晝:「我沒事,只是手上全都是。」

  降谷先生:「抱歉抱歉。」

  知晝:「你要弄的時候提前跟我說一聲嘛,真的很難擦。」

  知晝:「啊,你的褲子上也沾到了,快去換下來。」

  降谷先生:「好好好。」

  接著,降谷先生拿起了電話:「風見,你十分鐘後再上來……不,十五分鐘後再上來,不好意思啊。」

  這話說完,在掛斷電話的前一秒,他聽到降谷先生壓低聲音對知晝說了一句:「先把衣服穿上。」

  你們到底在做什麼啊?一大早就這麼有活力嗎?不愧是降谷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原作後面全是赤樓夢內容了,我圓不上,也怕自己寫了被打臉,而且這篇文男主也不是赤井,所以後面跟赤井家族有關的那些線索啥的我都不會寫了,比如羽田浩司案啊啥的我都pass掉了。但因為我是黑田=務武論的終極擁護者,所以黑田還是會出場的,若狹老師那些就不讓他們出場了QAQ(雖然按照現在漫畫發展,若狹老師是淺香應該是確定的了,但是她跟透子沒啥關系[被K.O.的關系hhhh],我寫了也只會讓劇情變得更繁瑣,所以不如搞一搞老人物,比如水無憐奈(

  因此,後面的原作的朗姆三選一環節也會變成找朗姆替身的情節∼

  粗略估計大概五萬字之內結局吧,再長了就拖太久了大家追起來也累∼


第63章 024

  十五分鐘後,風見才按下了降谷先生家的門鈴。

  「早上好,風見。」

  開門的是知晝,她今天罕見的穿了警服,深藍色裙下的雙腿被黑絲包裹。

  套著黑色絲襪的女人雙腿,哪個部位最好看?

  是膝蓋,腳腕,以及線條流暢的小腿透過絲襪顯出的欲露不露的淺淺肉色。

  風見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能看,所以他干脆閉上了眼睛。

  「沒關系嗎?我再等一會也沒關系的。」風見在玄關處一動不動站得筆直,一想到剛剛兩個人在做的事,他就臉頰發燙,「打擾你們了,不好意思。」

  「沒有打擾,快進來吧。」知晝朝他招招手,拉開了面前餐桌的椅子。

  我風見裕也何德何能,竟然坐到知晝小姐親手為我拉開的椅子!

  他理了理領帶,平靜心神,走上前坐下。

  「風見。」降谷先生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後,微微彎著腰將手臂搭在他肩上,「十五分鐘,很准時。」

  降谷先生是不是在怪他上來的太快了?果然,打擾了兩個人之間的早間溫存了吧?想到這裡,風見立馬坐直身子,將手中的紙袋往餐桌中間一推,「我、我買了早餐。」

  他不是空手來的,降谷先生還有什麼可說的?

  「正好,一起吃吧。」知晝從廚房處走出,手裡端著的白瓷盤中,整齊的疊著幾個焦黃色散發著甜香的松餅,「可惜,讓你等了一會,有點涼了。」

  「抱歉啊,風見。」安室透拉開風見對面的椅子坐下,「剛剛糖漿撒了一地,所以清理起來浪費了一些時間。」

  「糖……漿?」風見小聲重復著這個詞。

  剛剛他們兩個人的對話?是在說糖漿?

  「因為糖漿的開口太小了。」知晝走向料理台,同時回頭解釋著,「他力氣太大,就把蓋子捏爆了,這邊地上還有沒清理干淨的糖漿。」哈羅聞著味道小跑過來,試圖舔掉地上的糖漿時,被知晝一把撈起,「地上的東西不可以吃,說過很多遍了,哈羅。」

  小柴犬嗚咽幾聲,眉毛耷拉下來。

  風見低下頭,腦袋中一片漿糊。

  『弄到外面來了』『黏糊糊的』『我手上都是』『很難擦』『沾到褲子上了』……

  這些,原來都是在說糖漿?

  那『沒事吧?』是指,『沒有被松餅燙到吧?』

  「原來……原來是糖漿。」風見完全不敢抬頭。

  「不然呢?」聽力極好的安室透還是聽到了他小聲的自言自語,「你以為是什麼啊?風見?」

  「啊、不不不。」風見匆忙地擺擺手,「我完全沒有想別的。」

  風見內心:我以為是早上的親密時刻。

  確實在更早的時候就度過了早上親密時刻的安室透:「那快吃早餐吧,嘗嘗晝親手做的松餅怎麼樣。」

  「風見要咖啡還是熱牛奶?」知晝在咖啡機前忙碌著,不一會,就有濃郁的咖啡豆香味彌漫開來。

  「牛、咖、咖啡吧,謝謝降谷夫人。」

  安室透似乎對這個稱呼很滿意,動作幅度細微地點了點頭。

  知晝端過兩杯咖啡,接著給哈羅泡上羊奶粉,最後才擦擦手,端著一杯牛奶走過來坐下。

  「原來,平時是降谷夫人做早餐的嗎?」看上去對料理一竅不通的降谷夫人,看上去根本對美食沒興趣的降谷夫人,原來這麼賢惠的嗎?

  安室透剛喝下一口咖啡,被這句話嗆了一下,不停咳嗽著。

  平時還是他做飯的時候多一點,知晝自告奮勇下廚,大部分都是突發奇想研究了什麼新菜品。不過還好,她對菜品的用料比例掌控很精確,即便是嘗試新品,也不會做成難以入口的黑暗料理。

  對於風見這句話,知晝只是謙虛一笑,並沒打算解釋。

  「降谷先生,叫我早點過來是……」他切下一小塊松餅,送進口中,「好、好吃!」

  「真的嗎?」知晝雙眼都在閃閃發亮,「多出來的楓糖漿我刮掉了,這個甜度應該剛剛好。」

  「一會你們談事情,我再做一些,帶給公安的同事們吃吧。」知晝笑眯眯的,風見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安室透輕笑,她因為沒有掌握好用量,並且聲明自己的手比電子秤還要准,稱面粉從不用秤的沼淵知晝,面多了放奶,奶多了放面,現在廚房還有整整一大盆面糊蓋著保鮮膜等著被□□。

  『終於可以處理掉那些多余的面糊了。』知晝心想。

  「好了,說正事。」安室透將咖啡放在桌上,「今晚我會對那個FBI下手,大概在明天,你需要協助我們救出一個組織內的臥底特工。」

  「是美國人。」知晝捧著牛奶杯,「救出來後扣在警察醫院,不要讓她跟昔日同事交涉,把消息壓下來,必要的時候可以扣間諜罪。」

  有種事情即將鬧大的既視感,風見不由得額前滲出冷汗,輕聲問道:「我、我應該怎麼協助?」

  ……

  通過這段時間的調查,安室透對赤井目前的身份已經有八成把握。

  突然出現的茶發男人,莫名其妙的住在工藤宅中,左撇子。楠田陸道死亡的車中,高速濺射的血跡,跟那個看上去沒什麼心機的FBI套出的話……一切都指明,那個衝矢昴有問題。

  當晚,他確實逼出了赤井秀一,不過好像同那個高大的茶發男人並不是一個人。

  最近一直在忙這些事情,早已經忙得焦頭爛額,與赤井的短暫通話中,他交給了公安一把格丨洛丨克-17,而當安室透問及景光的死亡真相時,電話那邊的男人沉默片刻,最終似乎輕聲嘆了口氣:「對這件事我依舊很抱歉,安室君。」

  他是這麼說的。

  否認了景光還活著的事實。

  收隊後,本想直接回家的安室透,卻收到了黑田理事官的郵件,要他去總廳見面。

  「裡理事官嗎?」

  坐在風見車裡,他有些疲憊地撐起手臂支著腦袋,看著窗外的夜景沉默不語。

  風見沒發現上司的異常,自顧自的說著。

  「我沒有見過呢,是很嚴肅的人嗎?感覺降谷先生臉色不太好的樣子。」

  就連降谷先生這樣的男人!也是要受到上司壓迫的嗎?他瞬間覺得心理平衡了!

  偷偷看過去,降谷先生闔著眸子似乎在小憩,但是眉頭卻一直緊鎖,果然今晚逼出了那個FBI,得到了一些不太樂觀的消息吧?

  風見偷偷關掉了車內電台,將空調的熱風調得大了些,距離此到警視廳還有差不多四十多分鐘的路程,加上堵車還不知道要浪費多少時間,這麼寶貴的時間裡,就讓降谷先生好好休息一會吧。

  幾乎是車子剛剛停穩的瞬間,一直在副駕駛似乎睡熟的金發上司就睜開了眼睛。

  「辛苦了,風見。」他穿上外套,關上車門,「那個FBI給出的那把槍,送到鑒識課做一下基本的證據篩查,我先上去了,一會我自己回去,不用麻煩你了。」

  「是!」

  ……

  黑田管理官約他在四層的休息室外見面。

  這裡是為熬夜的警員提供的簡單的休憩場所,屋外一整排亮著燈光的自動販賣機,裡面的咖啡永遠都需要補貨。

  已經有些晚了,今天正是公休日,本來上班的警員就不多,這個時間會出現在這一層的人就更少了。

  他坐在長凳上,看著面前自動販賣機上的燈光明明滅滅。

  幾分鐘過去,身後有腳步輕響,來人坐在他的身後。

  「您還是很謹慎。」安室透低頭說道。

  「沒辦法啊,小心謹慎是必須的。」黑田聲音有些沙啞,「畢竟警視廳都有組織的臥底了。」

  他指的是高木。

  「誰知道……另一個在哪呢。」黑田似乎輕輕嘆息一聲,接著說道:「你呢,今晚的成果怎麼樣?」

  「赤井秀一沒死。」他如實稟報。

  黑田的動作似乎頓了頓,接著聲音中就夾雜著難以掩飾的,但是也難以察覺的欣喜:「是嗎……」

  他這樣說。

  安室透皺了皺眉。

  他似乎對於赤井沒死這件事感到很高興?為什麼?

  「我今晚要跟你談的。」黑田似乎很快整理好情緒,聲音又變得深沉而且變換莫測,「是關於臥底任務結束後,沼淵的去向。」

  沒等安室透開口,他繼續說道:「你也知道,以你們兩個人的關系,是不能在同一單位任職的。你回警察廳的話,她就不能去了。」

  兩個人中,有一個人要放棄警備企劃課的工作,或許任職警視廳公安部,或許被調到別的什麼地方。

  他想起知晝之前很在意兩人警銜的高低,並且多次信誓旦旦的聲明過要做他的上司,是個很好強的女人,要她調離警察廳,簡直就是對她十年以來夜以繼日的臥底工作的褻瀆。

  「那我不做了。」他果斷地搖搖頭,「我自請調離警察廳。」

  「聽我說完。」黑田似乎輕笑一聲,「她沒有考過職業考試,大學輟學之後就去了這次任務,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任務成功後必定是大功一件,她或許會被上面調去別的單位,我今天告訴你這些,不是讓你選擇,是讓你做好准備而已。」

  做好以後……不能跟沼淵知晝做同事的准備。

  「是這樣嗎……」安室透垂著腦袋,喃喃道:「可別讓她去做沒什麼含金量的文職啊?」

  身後傳來衣料摩擦的聲音,是他站了起來:「話已至此,再多我也不方便透露了。」

  ……

  因為今天是公休,而且明天估計組織會安排任務給她,所以知晝不得已在今天做完了今明兩天的工作,走出辦公室的時候,發現交通部整層樓的燈光都滅了,只有應急警示燈閃閃爍爍。

  她提著包鎖好門,剛走了幾步,就被人拉近了樓梯間。

  景像有些似曾相識。

  安室透緊緊抱著她,腦袋在她頭頂蹭了蹭,才緩緩道:「想……想埋胸。」

  「誒?」她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請求,頓時有些詫異,「在這裡嗎?」

  「這層已經沒人了,我剛剛下來的時候看過了。」

  知晝略微思索了片刻,「不、不太好吧。」

  雖然嘴上拒絕,但還是聽話的被他拉著走向樓梯。安室透坐在樓梯上,拍了拍自己的腿。

  外套搭上樓梯扶手,包則被隨意擱在腳邊,知晝將裙子向上拉了一點,跨坐在他大腿上,將他摟住。

  安室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

  他呼吸的熱度透過衣料和扣子的縫隙傳過來,即便樓梯間內一片黑暗,她也能感覺到自己面紅耳赤。

  這種地方做這種事,有種微妙的刺激感。

  「赤井秀一說景光死了。」他聲音沉悶。

  明明那張海報已經弄得聲勢浩蕩,如果當年赤井真的放過了景光,在這種情況下根本沒有隱瞞的必要,哪怕暗示一句『他現在過得很好』也比一句『抱歉』要好得多。

  他態度如此明確的否認只能說明一件事,就是那個叫諸葛光的貝斯手跟景光的所有相似之處,都只是巧合。

  知晝說的對,他是太樂觀了。

  加上今晚黑田跟他說的,以後沒辦法跟知晝一起工作的事,也讓他很挫敗。

  她經歷了一場歷時十年的臥底任務,上面會不會覺得她在這方面十分有經驗,因此繼續將她派往別的地方進行這樣危險的臥底任務呢?如果這樣,什麼警視,警視正這些他可不在乎,帶著她遠走天涯他也願意。

  可是知晝願不願意呢?

  他不太確定了。

  今晚所有的事辦得都不是那麼完美,他頓時覺得有些挫敗感油然而生。

  「你說的不要放棄希望嘛……」知晝輕輕撫著他的頭發,「公演還是去看一下好不好?」

  埋在胸前的腦袋似乎點了一下頭。

  「那,還有別的事情嗎?」她語調溫柔,輕聲問著。

  「裡理事官今天找我,說任務結束後我們沒辦法在一起工作。」他又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蹭了蹭,「他說要把你調到別的單位去。」

  「這個嘛……」知晝完全沒有猶豫,幾乎是立刻就給了他回答,「沒關系,我婚姻屆都簽了啊,調去別的地方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了。」

  她只有在安慰他的時候才會展現出這種示弱態度。

  這對他來說可是太寶貴了。

  「真是的。」他笑了一聲,抬起頭吻了吻她,「那如果他們繼續安排你別的臥底任務呢?」

  「那我們就一起去臥底嘛,就像五年前那樣,做壞人很刺激啊,不是嗎?」

  「被你說服了,壞女人。」他隔著衣料咬了她一口。

  ……

  第二天一早,天還蒙蒙亮的時候,沒睡幾個小時的兩個人被叫到了東京灣沿岸的一處小酒吧中。

  燈光昏暗,角落的卡座中,Rum坐在那裡,盯著面前的香薰蠟燭默不作聲。

  這天下了小雨,整片天幕都灰蒙蒙的。

  知晝將雨傘立在門邊,搓了搓被凍得冰涼的雙手,才走上前坐在Rum對面。

  安室透坐在Rum旁邊。

  「所以,今天什麼任務?」

  「殺了Kir。」Rum果斷地吐出這句話。

  「殺之前,還是得問問她到底對赤井的死知道多少情況。」安室透滑動手機,調出幾份資料,「她這陣子身體不太好的樣子,三天兩頭往診所跑,殺掉她變得很容易了。」

  「知道了。」知晝解下圍巾,跟酒保要了一杯檸檬水,接著看向Rum,「今天的事辦完,我們後面的任務呢?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這個警察也不用做了吧?」

  「不。」Rum搖搖頭,「我對那個毛利小五郎很感興趣,想要親自認識一下。至於你們兩個,繼續干自己的工作,我的替身最近會來東京,他有事要你們查。」

  「您還真有替身啊?」她面上略帶驚訝,「所以呢?那個人是誰?」

  「你也知道我是秘密主義者,他不會跟你們正面接觸的,關於他是誰這種事,以後不要問了。」

  「明白明白。」她滿不在意地點點頭。

  門被推開,灌進一陣呼嘯的冷風,門鈴『丁鈴』一響,知晝抬頭看去,只見Kir穿著一件厚厚的大衣,半張臉埋在衣領中,露出的上半張臉膚色慘白,命不久矣病入膏肓的模樣。

  「你來了呀。」知晝站起來,將一個小小的黑色竊聽器藏進袖口,「走吧,Kir,我們出去談談。」

  Kir站在原地猶豫了一下,警惕又恐懼的視線在她身上不停的打量著,最終還是妥協點頭。

  她們推開酒吧的門,緩步走向東京灣的堤岸。

  天上的雨點似乎大了些,她被雨水澆的有些睜不開眼。

  Kir剛想說些什麼,知晝便無聲地朝她搖搖頭,空閑的左手點了點自己的耳朵,示意有人竊聽。

  酒吧內,安室透打開竊聽軟件,除去細微的電流噪音和衣料摩擦的聲音,她們兩個人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

  幾乎剛走出酒吧不過幾分鐘,知晝就開了槍。

  屋外的槍聲和竊聽器中的槍聲幾乎是同時間傳來,接著,她又開了兩槍,似乎打在了Kir的腿上。兩個人只聽到Kir身體撲倒在地上的聲音,接著就是她大口的喘息和痛苦的壓抑的悶哼。

  「赤井沒死,你這個號稱親手打爆他腦袋的人,看來也不過如此。」知晝端著槍,冷聲嘲諷道。

  Kir已經沒有辦法組織語言,血跡很快順著雨水蔓延開來,一直淌到知晝腳下。

  「說吧,你是哪裡派來的臥底?」她晃了晃槍口,這次對准了她的腦袋,「好好交代,可以讓你死的痛快點哦。」

  「我……呼……我不是。」Kir捂著傷口低聲說著,身體漸漸向岸邊挪動。

  酒吧內,Rum聽到這句後,冷笑了一聲。

  知晝一步一步向她靠近,逐漸將她逼得無處可退,身後就是深不見底的海水,鹹澀的味道混雜著海生物的腥味不停地鑽進她的鼻腔,Kir咬了咬牙,身體向後仰去。

  「喂!」知晝走上前,想要抓住她。

  她的衣料從指間穿過,知晝只撈到一陣海風,眼睜睜地看著Kir的身體砸進海裡,被洶湧的波浪卷噬著向遠方飄去。

  竊聽器中,兩人只聽到她似乎低聲罵了句什麼,緊接著跟著Kir跳下了水。

  安室透匆忙跑出去。

  岸邊,大片暗紅色血跡鋪在青褐色的地面上,即便被雨水衝刷稀釋,這麼多的出血量,加上還跳了海,就算知晝把人救上來那個Kir也絕對活不成了。

  雨霧蒙住他的雙眼,他慌亂的擦了一下眼前的水珠,深藍色的海水翻滾著,海浪擊打在岸邊發出嘩啦啦的聲響,他有些慌了。

  這是計劃的一部分。

  他知道知晝會跟著跳海,但是親眼看到茫茫海面上空無一人,那種恐懼瞬間占據了他情緒的制高點。

  這種浪,即便是很懂水性的人,也不敢毫無安全措施的下水。

  他跑到岸邊,作勢就要跳下去。

  Rum拉住他:「別做傻事啊,Bourbon。」

  他的目光一沉。

  正想開口說什麼,岸邊伸上來一只手,接著她似乎蹬著牆壁用力一躍,半個身子浮了上來。

  安室透連忙半跪在地上,拉住她的手將她拽上岸邊。

  知晝跪坐在冰冷的石頭上,凍的唇色蒼白,他脫下被雨淋濕的外套蓋在她身上,松了口氣。

  「嚇死我了。」他似乎還有些後怕,「真的嚇死我了。」

  「沒事。」她衝他笑了一下,接著抬頭看向Rum,「沒找到,估計被海浪卷走了。」

  「就這樣吧。」Rum看著地面上的血跡,喃喃道:「這麼大的出血量,怎麼都活不下來了。」

  「當然了。」知晝被安室透扶著站起來,「我的槍可是.44的馬格南子彈,她有多大命能挨我三槍不死?」

  ……

  風見穿著潛水服,攬住水無憐奈的身體向遠處停靠的漁船游去。那上面是公安和醫生偽裝的漁民,是他們的目的地。

  知晝只打了她一槍,擦著腰側打過去,另外兩槍則是對著海面空發。水無這段時間時常去診所,倒不是真的生病,只是提前抽血備用。她一共抽了將近一千毫升,嚴格來講,每次獻血都要間隔半年,她沒那麼多時間,只能強撐著硬是抽了那麼多,導致整個人面色慘白,滿臉病態。

  幸好今天有雨,將那些血液稀釋,不然新鮮血液和冷藏保存的血液顏色有差距,很容易就會被發覺。

  風見渾身裝備,懷裡的女人就沒那麼幸運了,這天海浪太大,他沒辦法背兩個氧氣罐,只能時不時摘下自己口中的氧氣嘴讓她吸幾口,好在她很堅強,一直撐到兩人被偽裝成漁民的同事拉上船都沒有失去意識。

  風見浮在水裡,將她瘦小的身體托上去。

  她的外套沾水太多像個沉甸甸的秤砣,所以他早就把礙事的外套扔掉了,現在她只穿了一件薄毛衣,以及一條沾了水緊緊貼在身上的西裝褲。

  他向上托舉她的時候,手掌觸到了一處柔軟。

  好像……是她的屁股。

  長著藍色貓眼的女人似乎看了他一眼。

  風見的臉登時紅了,半張臉埋在水裡咕嚕咕嚕吐著氣。

  他忽然想到:兩個人共用一個氧氣嘴,算不算間接接吻啊?

  作者有話要說:

  風見:我就是改不了見到美女就臉紅的毛病。

  水無憐奈:遇見lsp了

  安室透:埋胸真的可以緩解壓力(計劃通)


第64章 025

  「啊,您、您醒了嗎?」

  風見坐在水無憐奈的病床邊,雙手放在膝蓋上,低垂著腦袋,語氣中滿是緊張和不安:「那天因為條件所迫,對小姐做了很多過分的事,希望您不要介意。」

  「沒關系。」水無憐奈聲音還很虛弱,正想坐起來,卻發現腰側的傷口依舊疼的厲害,她『嘶』了一聲,重新倒回床上。

  「這段時間,好好休息吧。」他站起來,「這是警察醫院,你住的是單人病房,護士和醫生都是精挑細選過的,不用怕那個組織的人發現。」

  「這是軟禁我的意思嗎?」她挑挑眉。

  「怎麼會……」風見的臉又紅了,「只、只是,在養好傷之前,先、先暫時,那個……在這裡休養一下。」

  「……」漂亮的貓眼女人沒說話,偏過腦袋閉上眼睛,一副不想理睬他的樣子。

  「有、有什麼需要的話,可以告訴我,我幫你買。」他拿起桌邊的便簽本,寫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

  「我沒有手機。」水無冷聲道。

  「抱歉!」風見將紙條放進口袋,「那,可、可以口頭告訴我。」

  「衛生棉條。」

  「誒?」

  「生理期快到了。」

  「好、好的。」風見慌亂地點著頭,「對品牌有什麼要求嗎?或者……那個……我不懂衛生棉條,是不是尺寸也不同?」

  「你找個女同事問一下就好了,或者讓女同事幫我買。」

  「好、好的!」他覺得自己後背發熱,像是出汗了,「還有別的嗎?」

  「想到了再告訴你,我想休息了。」她拉過被子蓋住半張臉,只留下一雙漂亮的藍眼珠。

  藍眼珠轉了轉,最後定格在他身上。

  「還不走嗎?」

  「不、不不……這就走。」

  「電話。」水無憐奈喊住他,「把電話留下吧。」

  「可是你沒有手機……」

  「醫院應該有公共電話吧?」

  「好。」風見從口袋裡掏出那張有些折痕的便簽條,放在桌上壓了壓褶皺,才衝她點點頭,「有什麼事的話,可以隨時聯系我。」

  ……

  Rum說這件事不算結束,赤井只是被確定沒死,但鑒於人沒帶回來,任務不算圓滿完成,之前承諾的,讓兩個人見孩子這件事,也被擱置了。

  安室透坐在教堂懺悔室中,靜靜等待著准備前來接頭的Rum替身。

  赤井給出了楠田陸道自殺時用的手丨槍,是格丨洛丨克-17,這是警用丨槍丨□□麼來源就很值得深究了。

  高木沒有那麼大的權利走私警用丨槍,那槍丨支的流出,大概率是這個Rum的替身所做。

  雕花木窗的另一側,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夾雜著鐵片相撞的輕響,像是鐵片,也像是鋁片,總之是兩種金屬撞擊的聲音。好似兩個易拉罐在不停摩擦。

  「代號。」

  另一側的門被拉開,細微的光陰交替後,是來人坐下了。

  他的聲音沙啞低沉,聽上去像是個中年男人,或者更年長一些。

  「Bourbon。」他說著,將中間的雕花木窗拉開一條縫隙,「這是我推斷的FBI可能的聚集地點。」

  「嗯,知道了。」

  聲音變了!

  這次是充滿朝氣的青年音。

  來人翻閱著他遞過去的文件,同時將兩人中間木窗的縫隙合上:「過幾天那個『飛翔的荷蘭人』樂隊的事情,上面有些在意,我會親自去看看情況。」

  聲音又變了!

  這次是沉緩嫵媚的女人聲音。

  糟了,這樣根本沒辦法憑借記住音色判斷來人的身份,甚至現在,連這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按照高木提供的情報——

  這個Rum的替身會在每年年底來警視廳跟高木交接工作,大概是周邊區縣的警察。而且,他是一個符合Rum放出的所有假特征的人。

  為了混淆視聽,也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Rum給組織中的人送出了許多□□來描繪自己的外貌。強壯的男人,女人,老人。

  這個替身具備全部的三個特征?怎麼可能?一個人怎麼可能既是男人又是女人還是老人呢?

  似乎已經將文件粗略的翻閱了一遍,那人站起身來,隨著拉開木門的聲音傳來,夾雜著金屬片撞擊的輕響,他最後說了一句:「那就這樣吧,我先走了。」

  聲音又變了……

  這次是低啞枯槁的老年人聲音。

  這個替身,要遠遠比高木謹慎而且難對付的多。

  ……

  「今晚要在警察廳加班。」安室透坐在資料室內,將手機夾在肩上,蹬著椅子向後移動,拖過一整箱文件,「你早點休息,我大概十二點左右回家。」

  知晝『嗯』了一聲,接著沉吟片刻,才問道:「黑田管理官,沒問題嗎?」

  「怎麼了?」他將手機拿在手中,面色凝重起來,「他找你了嗎?」

  「他是不是已經在警視廳做了一段時間了?我很少去搜查一課,沒注意。」她有些苦惱的扶著腦袋,「今天他把我叫過去問話,你知道的吧,他是個獨眼,可把我給嚇壞了,我以為那個替身已經到了呢。」

  「他確實已經到了。」安室透嘆了口氣,「明天我跟你細說這件事,那個替身很棘手。」

  「說起來啊。」知晝翻閱著桌上的日歷,「下周就是『飛翔的荷蘭人』那個樂隊來日本巡演的日子了,票很難定,你動點手段?」

  「嗯……」他思索片刻,「或許,問問園子?」

  「真有你的。」她笑出聲,隨著笑容漸漸隱去,她小心翼翼的問道:「那個貝斯手……如果不是景光的話……」

  「我有心理准備,不管是不是都認了。」他無奈地輕笑。

  掛斷電話,安室透翻閱著近幾年來警察部門槍支流失的卷宗。大部分都是因為警員一時疏忽不小心將槍支遺失,還有小部分,是某些警員以此牟利,私自將□□倒賣給外人。這些都是零零散散的小件,不成氣候,也不足以為組織提供用量如此巨大的槍支來源。

  卷宗翻閱到周邊區縣,有一點讓他很在意。

  長野縣警中曾經出現了規模性的□□走私案件,那個組織被成為啄木鳥會,簡稱『X』。

  啄木鳥會的成員大都是警察,利用職權之便將大量□□流出外界,雖然,如今這個啄木鳥會已經被一網打盡,但是之前流出的槍支並沒有被全部召回,那麼楠田陸道自殺時使用的那把格丨洛丨克,會不會就是來自這裡?

  他還注意到,黑田管理官是在破獲啄木鳥會一案後被調入東京警視廳,當時參與這個案件的,還有長野縣的其他警察。將檔案一一瀏覽過去,他的視線停在諸伏高明身上。

  他自然是認得這個留小胡子的男人,日常文質彬彬的,時不時吐出幾句中國古語,顯得整個人優雅又有內涵。

  但是,自景光暴露以來,已經是四年過去了,組織向來趕盡殺絕,不可能查不到組織的叛徒諸伏景光還有一個哥哥,那麼……他為什麼沒事?

  形容Rum的那些特征,會不會不是外貌特征呢?

  因為諸伏高明平日裡張口閉口就是古語,所以被認為很死板,像個『老人』。

  因為他性格溫和偏內斂,像個『女人』。

  作為警察,他性格中也有強硬銳利的一面,所以是『強壯的男人』。

  如果這樣想的話……他出賣了自己的親弟弟?

  不對,獨眼這一條對不上。

  不過,也沒有確切情報說那個替身是獨眼吧?

  只是符合Rum放出的假特征而已,但獨眼,確確實實是Rum的面貌特點。

  手下的卷宗又翻過一頁。

  第二位被記錄在案的參事警官,叫大和敢助。

  幾乎是看到這一頁的瞬間,他立刻僵住了。

  因為他只有一只眼睛。

  可惜,這張證件照只拍了上半身的正臉,關於其他的外貌特征,只憑借這一張照片有些難以斷定。

  他忽然想起,那個Rum的替身說會親自去『飛翔的荷蘭人』公演現場,或許到時候,謎團就能解開了。

  ……

  一周後,飛翔的荷蘭人樂隊彩排現場。

  他們的初次巡演地點選在米花體育中心,從早上開始會場中就有數不清的工作人員進進出出不停忙碌。今天的彩排非常順利,隊員們也干勁十足。

  「諸葛,等下那個合奏的地方我們再練一下吧。」鼓手是個胖乎乎的年輕男人,笑起來滿臉的肉輕輕抖動,是看上去很好相處的類型。

  「好。」被稱作諸葛的黑發男人將貝斯收進包裡,抬頭看了一眼窗外有些昏暗的天空,「天快黑了,該吃晚餐了。」

  「你這家伙就知道吃!」樂隊的吉他手染著紅發,裸露在外的手臂紋著看不出具體形狀的刺青,他看上去最年輕,粗略估計不過十七八歲。

  「張三!張三!」遠處的女孩綁著高馬尾,隨著跑動的動作在腦後甩來甩去。「我覺得那個音你唱的有些不太對,你不要自己亂改啊,作為鍵盤手我很難辦的!」

  「我說……」諸葛頗為無語的看著紅發少年,「你真的把名字改成了張三嗎?」

  「當然了!」張三囂張地一甩腦袋,豎起大拇指指向自己,「法外狂徒,就是在下。」

  「諸葛光,你們幾個不要閑聊,早點用過晚餐後去休息,後天就是公演了。」經紀人走上前,推了推眼鏡,他單手握拳放在唇前咳了一聲,「今晚不要亂跑,尤其是歌舞伎町那些地方,沒有翻譯跟著,事情鬧大不好收場。」

  「還沒開始鬧呢,你就想著公關了?」胖胖的鼓手揶揄道。

  「當然了,方默。」女孩走上前像好兄弟似的摟住他的肩膀,「這叫防患於未然。」

  「未雨綢繆。」經紀人又干咳一聲。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張三冷哼道。

  諸葛光;這是文化功底展示環節嗎?

  「喂,光哥。」馬尾女孩走上前,「今晚要不要去找樂子?」

  「不了小嵐。」諸葛光搖搖頭,「我想早點休息,今天彩排太累了。」

  「那到時候我們微信電話給你看。」小嵐誇張的在胸前比劃了一個圓形,「大波櫻花妹。」

  諸葛光嘴角小幅度的抽動了一下。

  為什麼你一個女孩子也對這個感興趣啊!

  辭別了眾人,他背著貝斯包,獨自步行走回旅館。

  「感覺光哥好孤單的樣子。」小嵐語帶擔憂地說道。

  「放心,他大學不是日語專業的嗎?肯定是去找櫻花妹搭訕了。」張三訕笑著,「走吧走吧,我等不及了。」

  「收一收你的lsp行為吧!」

  ……

  再次踏上故土,景光心中百味雜陳。

  組織的事還沒結束,他這次以公眾人物的身份出現在東京,一定會被有心人注意到,說不定現在暗殺已經在路上了。

  雙手抄在口袋裡,他打算自樓梯悄聲離開,不然遇到認識他的工作人員又徒增麻煩。

  剛走到一樓,他感覺衣角處受到了一些微小的阻力。

  回過頭,見到了一個金發小孩。

  小男孩眨了眨灰紫色的漂亮眼珠,衝他咧開一個大大的笑臉:「您是不是諸葛先生啊?」

  「可、可以給我簽個名嗎?」小男孩遞上一張印著樂隊海報的明信片,怯怯地說道:「請、請給我簽個名吧!」

  他的中文說得磕磕巴巴,但顯然對這句話,已經多次練習過了。

  景光愣在原地。

  他、他好像見到了幼年降谷零。

  「諸葛先生?」小男孩見他心不在焉魂游天外的樣子,便小心翼翼地又喊了一聲。

  「嗯、嗯?」景光將貝斯輕放在一旁,半蹲下來,仔細端詳著這小男孩的臉。

  太像了,簡直跟小時候的降谷零長得一模一樣!

  「你、你叫什麼名字?」景光問道。

  「我叫阿姆羅(Amuro)」小孩奶聲奶氣的,用日語答道。

  「安室(Amuro)嗎?果然啊,你叫安室什麼呢?」他語調溫柔,輕聲問道。

  「我叫阿姆羅啦!阿、姆、羅!」小男孩撅了撅嘴,「外婆說問別人名字前要先自我介紹。」

  他眼神飄忽,不停地在景光身上掃視著。

  「我叫諸葛光。」他朝小男孩伸出手。

  「我叫沼淵阿姆羅。」

  作者有話要說:

  震撼景光一整年

  風見:美女留我電話了

  安室透:在工作,勿cue

  知晝:孩子沒一點像我嗎?那沒事了


第65章 026

  「真不好意思,這個樂隊的票太難訂了。」安室透掛上歉意笑容,對面前的鈴木園子和毛利蘭小聲說道:「因為知晝喜歡搖滾,所以我才特別想帶她來看,沒想到等訂票的時候,發現已經全部售空了,這次真是太感謝園子小姐了。」

  「哪裡哪裡——」園子豪不在意地擺擺手,「小菜一碟。」

  園子不光弄到了票,還訂到了最好的位置。

  「哼,我對搖滾可沒什麼興趣……」毛利小五郎的目光掃到頭頂的大屏幕,梳馬尾的小嵐正舉著應援棒用中文說著什麼,他的目光頓時停住,盯著看了一會,才道:「大!美!人!」

  他說完,整個人化作一陣旋風,衝到了前方的座位上。

  「沼淵小姐竟然喜歡搖滾嗎?」沒有理會父親的舉動,蘭笑道,「感覺跟沼淵小姐的風格一點也不相似啊。」

  「因為她只聽披頭士和椎名林檎的歌,所以我猜……應該是喜歡搖滾吧。」安室透有些為難地撓撓頭,「畢竟我們才交往不久,關於她的喜好我還要慢慢摸索啊。」

  她倒不是真的喜歡搖滾,平時雖然聽披頭士和椎名林檎,似乎對搖滾樂有濃厚興趣的樣子,但其實除了這兩個,別的樂隊和搖滾歌手她一點都不了解。沼淵知晝這種對什麼都不會表現出過分熱切的女人,興趣愛好是很難琢磨的。

  一旁的知晝半蹲著身子,跟柯南說著什麼。

  「替身說他會來,我能給你的情報就這些了。」她目光緊鎖在頭頂的大屏幕上,眉頭皺地越來越緊。

  「知晝姐姐,水無姐姐現在……」

  「很安全。」她挑挑眉,「別的就與你無關了,柯南。」

  「哈哈、哈哈……」柯南撓撓頭,干巴巴的笑了幾聲,「知晝姐姐不會把水無姐姐控制起來了吧?」

  「怎麼會?」她露出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她只是還在養傷而已。」

  「這樣最好。」柯南說完,便蹦跳著跟在蘭身後。

  「怎麼樣?」安室透湊近,目光同樣緊盯著頭頂的大屏幕。

  上面正在放送著樂隊來日本的宣傳短片,視頻中,樂隊四人站在一起,用生澀的日語說著扣你機哇,四個人都是很活潑的類型。即便景光那張臉自帶憂郁溫柔光環,也許是制作團隊的要求,他還是得穿著隊服掛著可以用『卡哇伊』來形容的笑意,大聲對屏幕前的觀眾說著:「羞澀的初次公演,要支持我哦!」

  知晝咬牙切齒:「這家伙要不是諸伏景光,我當場把這個大屏幕吃掉。」

  「好巧,你們也在這裡啊?」

  身後傳來有些陌生的男性聲音,知晝和安室透同時回頭看去,只見茶發的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露出一個友好的笑意,他身邊的阿笠博士撓著頭憨厚地笑著,兩人腳邊站著少年偵探團的眾人。

  雖然不知道上次他用什麼辦法騙過了安室透的眼睛,但是這個奇奇怪怪的茶發男人,依舊有八成可能是赤井秀一。

  兩個人的表情幾乎是同頻率地調成了防備狀態。

  站在阿笠博士身後的茶發小女孩抓著他的褲腳,怯怯地縮了回去。

  「衝矢先生也喜歡搖滾嗎?」安室透向斜前方邁了一步,將知晝擋在身後,「那還真是夠巧的。」

  「不只是因為喜歡搖滾。」衝矢昴輕笑一聲,「因為很喜歡樂隊的貝斯手,所以特地來找他簽名。」

  「是嗎……」他一副嘲諷模樣,「那麻煩衝矢先生去要簽名的時候叫著我們兩個一起,我們也很喜歡貝斯手。」

  話音剛落,在入場處,他捕捉到了三個人影。

  長野縣警,諸伏高明,大和敢助,上原由衣。

  他們前天到了這裡,警視廳的年終集會要開差不多一周的時間,這段時間他們會一直住在東京。

  知晝拉了拉他的手腕。

  「那我們就先告辭了。」安室透微彎手臂,示意知晝挽上來。

  知晝環著他的手臂笑著跟眾人道別。

  他拉著她找位置,同時時刻注意著來自長野縣的三名警察。

  「諸伏高明是景光的哥哥,或許他也發現了兩人面貌的相似之處,前來確認一下很正常。」他們坐在觀眾席,園子為了照顧他們,特地選了VIP席中的情侶位,並且遠離她和蘭以及柯南,以免有外人在場他們覺得不自在。

  「那個大和敢助……」安室透沉吟片刻,才緩緩道:「拄拐杖可能被認為是老人;綁了辮子,頭發散下來的時候看背影可能會被認成女人;從正面看,他又是強壯的男人……而且,是獨眼。」

  怎麼看,他都符合Rum替身所具備的所有特征。

  但這只是猜測,他對諸伏高明也有同樣的猜測,並且今天兩人都到場了,完全沒辦法排除嫌疑。

  「在香港的時候,陳耀榮說他的發小是綁小辮的啊。」她思索道,「但是也有可能小時候留了長頭發,現在剪短了,我看諸伏高明那頭發長度抓一抓也能綁起來。」

  「而且,上次那個替身跟我接頭的時候,那種金屬撞擊的聲音我很在意,但到底是什麼聲音,卻完全沒有頭緒。」他眯起眼睛。

  「總之,再觀察一段時間。」她拍了拍他的手背,「現在的話,就好好欣賞景光羞澀的初次公演吧。」

  ……

  整個公演過程非常順利,『飛翔的荷蘭人』在日本也有大批粉絲,雖然他們的歌都是中文,其中或許夾雜著一兩句英語,但是火熱程度卻出乎知晝的想像,到場的歌迷都能跟著哼唱全場,知晝和安室透旁邊的情侶甚至激動到跟唱幾個小時,嗓子都啞了,這讓兩個人有些坐立不安。

  等下不會被死忠粉冠上『假粉絲』的名號然後被群毆吧?

  公演結束後,是簽售會的時間。

  兩個人不是粉絲,自然不會去排那條長龍一樣的隊伍,坐在位置上觀察全場是最好的選擇。

  那個叫諸葛光的貝斯手全程都掛著得體的微笑,職業素養絕佳。

  簽售會大概進行了差不多半小時的時候,諸葛光跟左右的隊友們說了句什麼,滿臉歉意地雙手合十,快速離開了兩人的視線範圍。

  與此同時,一直坐在後排的茶發男人抄著口袋走向出口位置,似乎要去上廁所。坐在兩人前方的諸伏高明也站起來,低頭和身旁的好友說了幾句什麼,緊接著快速離席。

  知晝和安室透對視一眼,站起身來跟上。

  柯南時刻觀察著他們的動作,現在幾個關鍵人物都偷偷離場,偵探的本能促使他跟上去。

  衝矢昴走出會場,在建築物內繞來繞去,最終推開了一扇門,走向了天台方向

  知晝和安室透躡手躡腳地跟上。

  兩人身後不遠處,柯南躡手躡腳地跟上。

  柯南身後不遠處,一直躲在暗處觀察的諸伏高明躡手躡腳地跟上。

  爬了幾層樓,他卻沒去天台,直奔男廁所而去。

  這層樓沒什麼人,畢竟今天是樂隊的大日子,不管是粉絲還是工作人員,都聚在會場內,這時候沒人會來這裡上廁所。

  身後的腳步聲根本不加掩飾。

  知晝給安室透使了個眼色。

  「啊……我早就聽到了。」他壓低聲音,「估計跟我們的目的一樣。」

  正說著,他的手按在廁所門上,面前的門卻被突然打開。

  「您有事嗎?這位先生?」

  衝矢昴將門關上,單手抄著口袋問道。

  「當然是來上廁所。」安室透面不改色地扯了個謊。

  「這位小姐也是?我記得您是沼淵警部?」他看向她,挑挑眉,「一起來男廁所嗎?」

  「我在外面等他。」知晝冷下臉,抱著手臂靠在窗邊。

  「那後面的那幾位呢?」衝矢昴放大了聲音,以致於整條走廊內都聽得清清楚楚。

  「哈哈……我也是來上廁所的。」柯南撓著頭,從拐角處走出。

  「我也是。」諸伏高明跟在柯南身後走向眾人。

  衝矢昴『嘖』了一聲:「那大家一起上?」

  「咦?大家都是因為一樓廁所排的隊伍太長,所以來這裡的嗎?」走廊盡頭的拐角處,那個名為諸葛光的貝斯手緩步走出。

  「高明,你怎麼在這裡啊?找到跟你弟弟很像的那個人了嗎?」

  樓梯口傳來了略顯沉重的腳步聲,接著,滿臉胡茬的高大男人拄著拐杖走上前。

  「孔明?」知晝有些驚訝的重復著這個名字。

  「是高明啦,因為發音一樣,所以經常會被聽錯。」有外人的時候,柯南總是下意識地跟她站在一起,知晝聞聲微微彎腰,柯南見她還想聽下去的樣子,便解釋道:「拄拐杖的那位也是個警察,是長野縣的大和敢助警部,被稱作高明的那位是他的好友……兼、兼競爭對手,可以這麼說吧。」

  「誒——」雖然早已經了解過兩人的資料,但是從柯南只字片語的描述中,她卻獲得了與檔案中的官方語言傳遞出的截然不同的感覺,「亦敵亦友嗎?就像諸葛亮和周瑜那樣?」

  「誒?」柯南似乎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思索片刻覺得還挺合適的,便點點頭,「意外的很貼切呢,知晝姐姐。」

  「所以,你們要上廁所嗎?」諸葛光站在門邊,「大家不上的話,可以讓開一下門邊嗎,我、我進不去。」

  安室透後退一步,衝矢昴也後退一步。

  「不是死了嗎?」安室透冷著臉嘲諷道,這話是對站在面前的衝矢昴說的,聲音壓的很低,除了衝矢昴,唯一能聽到的第三人就是諸葛光。

  諸葛光推門的手似乎微不可見的頓了一下,接著,他面色如常地垂著眸子,走進了廁所。

  「就是死了。」

  諸葛光進去後,衝矢昴也掛起一個與安室透如出一轍的嘲諷笑意,低聲如此說道。

  「知晝姐姐……安室先生和衝、衝矢先生之間是不是有矛盾啊?」柯南額頭冒起冷汗,有些尷尬地問道。

  「矛盾?」知晝轉了轉眼珠,將聲音壓的特別低,確定只有柯南能夠聽到,才說道:「大概就是幼馴染被殺……這樣的矛盾吧。」

  那跟血海深仇有什麼區別啊!

  柯南頓時覺得此處的氛圍不太好了。

  高明默默注視著緊閉的廁所門,盯了一會,他任命般地嘆了口氣。

  「人生有死,修短命矣。」他走到窗邊,望著窗外沉沉落下的夕陽,聲音落寞。

  「人生有死,修短命矣,誠不足惜。但恨微志未展,不復奉教命耳……」諸葛光擦著手從衛生間內走出來,正聽到他的這句話,「這位先生您也喜歡我們中國的古語嗎?」

  高明看向他,露出一個略帶遺憾的笑意,接著說道:「只是略有了解過罷了。」

  景光點點頭道:「說起來,我也是微志未展呢,所以不奉教命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 出來打了個醬油的阿姆羅:發生甚麼事了?我就出來了一下下,又被雪藏了嗎?


第66章 027

  公演結束後,知晝收到了一條來自Rum的郵件。

  他要知晝去跟他的替身見面,地點在二樓的男廁所。

  在隔間內等了一會,不久,隨著安室透描述過的那種金屬片撞擊的聲音由遠及近,身側的隔間門被拉開,來人走了進去,『哢噠』一聲關上門鎖,才緩緩說道:「今天那個貝斯手,你跟Bourbon覺得他是已死的Scotch嗎?」

  是低啞的老年音。

  「這個嘛……」她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不好說。」

  「那就是不確定了?」

  這次換成了年輕少女的聲音。

  「嗯。」知晝盡量減少話語中多余的詞彙,不然很有可能無意識的泄露一些東西。

  「聖人敬小慎微,動不失時,百射重戒,禍乃不滋。」

  這次,是沉悶磁性的中年男性聲音。

  「敬小慎微,這是組織的意思,今晚我會讓Gin從行動組調幾個人去辦這件事,到時候沿途監控錄像,還得麻煩你這位交通部的警部了。」

  這次是稚嫩青澀的幼年音。

  「您的地位比Gin高嗎?」她抓住了他話語中的『讓』這個字,居高臨下的感覺。

  來人沒說話,似乎也不想多說些什麼,隨著門鎖被打開的聲音,那種低微的金屬片撞擊聲再次響起,由近及遠,是他離開了。

  知晝跟出去,走廊內空空蕩蕩,只有遠處一個保潔人員拖著一大袋垃圾越走越遠。

  會不會是……保潔人員的垃圾袋中,兩個喝過的易拉罐的摩擦聲呢?

  她不太確定,不過與此相比,先把那個與景光非常相似的男人的性命救下來似乎更重要一點。

  ……

  晚九點。

  結束了一天公演的眾人,在新宿區一處卡拉OK中盡情放松著。

  「張三張三!一會要不要去做馬殺雞?」胖胖的吉他手喝得有些多了,搖搖晃晃的走上前拍了拍紅發少年的肩膀,「聽說可以選服裝。」

  「選服裝?什麼意思?」一聽這個,張三的困意全無。

  「就是……JK啊OL啊LO裙那那些……可以讓做按摩的櫻花妹按你的要求穿哦。」公演大獲成功,經紀人自然也喝得多了些。

  「啊!還有這種好事?」張三一拍桌子,「走了走了,兄弟們,找樂子去了。」

  「我可不去。」小嵐向後縮了縮,「你們真的好猥瑣啊!能不能跟光哥學學啊!」

  「諸葛,你真的不饞嗎?櫻花妹啊!白白嫩嫩的那種!」

  景光:我就是櫻花弟啊……

  「我就不了。」諸葛光擺擺手,隱約覺得今晚可能有不好的事情發生的樣子,他只想盡快回酒店。

  幾個人又推杯置盞地喝了幾杯,都有些醉醺醺的了,景光跑到洗手間用涼水衝了衝臉,確定自己還算清醒後,知道不能再繼續喝下去了,便回到包間中,提著貝斯提前告辭。

  「啊——諸葛又提前走了。」張三面帶遺憾,「他真的對櫻花妹一點興趣都沒有啊,不會是個gay吧?」

  景光走出包間,站在走廊中一籌莫展。

  出門叫出租車,可能會被狙擊。

  步行回去,更危險了。

  開地下停車場中樂隊的車,那就意味著要半夜在空無一人的地下停車場逗留。

  不管怎麼看,他好像一出去就要死了。

  他甩了甩腦袋,覺得是今晚酒精攝入過多導致有些異想天開。

  思及此,他便走進洗手間,將貝斯放在一旁,打開水龍頭又洗了洗臉。

  抹去眼前的水珠,他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身後站了個戴帽子口罩的高大男人。

  他這些年在中國的生活過得過於輕松,以至於如今作為警察最基本的警惕性都下降了。

  男人見他起身,從手腕處抽出一根銀色鋼絲,動作飛快地纏上了他的脖子。

  景光雙手緊緊地撐著那根鋼絲線,但是力氣差距太大,鋼絲割裂了他一直戴在手上的黑色手套,如果他再不松手,自己的手掌就會被斬斷了。

  正僵持著,鏡子中又出現了一個人影,那人帶著鴨舌帽,帽子下露出的一點金發讓他一下子激動起來。

  安室透跟著這個殺手走進衛生間,這人下手太快,以致於他一時之間找不到任何武器可以制裁他,環視四周,視線定格在景光靠在一旁的貝斯上。

  『咚』一聲悶響後,安室透感覺到包中的貝斯似乎被攔腰折斷,面前的殺手也捂著後腦軟軟地倒在地上。

  成為暗殺目標的諸葛光劇烈地咳嗽著,回過頭來,目光定格在安室透手中的貝斯包上,接著,他發出一聲短促的悲鳴——

  「降谷零!那是我的貝斯!」

  組織派來的殺手不止這一個。

  反正貝斯已經斷了,安室透干脆卸下貝斯的琴弦將這個被他打暈的高大男人綁住,聯系了風見後續過來清理現場,他才毫不留情地拖著景光自樓梯離開。

  還沒走到一樓大廳,在昏暗的樓梯間內,兩人撞上了一個喝得醉醺醺的女人。她身子搖搖晃晃,手中提著的酒瓶撞在樓梯護欄上咚咚作響,整個樓梯間內都回蕩著這種招魂曲一樣的詭異響聲。

  安室透壓低帽檐,跟景光快速離開。

  走到女人身邊時,她身子一歪撞在景光身上,同時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把匕首,毫不猶豫地朝景光的脖子劃去。

  安室透自始至終都警惕著這女人有異動,幾乎在她靠近景光的一瞬間,他馬上扯住景光的後領往後一拽,將他甩在身後的樓梯上。

  景光一屁股蹲坐在冷硬的台階上,疼得直抽氣。尾巴骨處傳來鑽心的疼痛,感覺身子由腰部被一截兩半,連站立都得借助身側的牆壁才能勉強做到。

  「四年沒有身體訓練嗎?已經弱到這個地步了?」安室透已經飛快地解決掉了那個女殺手,將被打暈的女人隨意扔在此處,他轉身拉著景光,像長輩在拖一個不太聽話的青春期少年,不顧他『哎呦哎呦』的痛呼,速度絲毫未減,快速從樓梯口離開。

  撤離的車子停在樓下後門,選了一台不起眼的黑色本田,一路上兩個人都沉默不語,直到確定沒人跟蹤,安室透才把景光帶到了一處東京郊區的獨棟小別墅。

  推開門,裡面一片黑暗,景光站在玄關處還沒來得及動作,頂燈就被人突然打開,知晝坐在沙發上,舉著槍朝著門口,見來的只有兩人,才將槍放上一旁的茶幾,抱著手臂朝他露出一個勉強能代表『久別重逢』的笑意。

  「這裡是我的一處安全屋,你就先暫時在這落腳吧。」

  景光剛想說什麼,身後的降谷零猛地推了他一把,他踉蹌幾步,跌跌撞撞地往前邁著步子,最後坐在沙發上笑得尷尬。

  知晝看著安室透越發冷峻的臉,十分懷疑他會不會把自己的幼馴染給狠狠揍一頓。

  死掉四年的幼馴染突然復活本來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可他沒死,不跟安室透說一聲也就算了,還不顧自己死人的身份,跑到別的國家出道組了樂隊,甚至在回到日本後大肆宣揚,就差頭頂上貼著『組織快來殺我』幾個大字,這事發生在誰身上都得被氣得火冒三丈吧?

  站在景光面前,他冷冷地哼了一聲:「做偶像歌手可比做臥底輕松多了,對吧,諸伏景光?」

  「嘛……嘛……」自知理虧的景光尷尬地擺擺手,「我也沒想到這個樂隊會突然爆火,明明只是跟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們一起寫了幾首歌,突然就被星探發掘了,我這是『趕鴨子上架』,不能怪我的。」

  「為什麼會跑去中國?」他站在他面前,儼然一副審訊犯人的姿勢。

  「因為中國大陸是組織唯一沒有染指的地方了啊,我只能去那。」景光端坐在沙發上,像個聽話的小學生,「赤井秀一把我救下來之後,聯系了英國政府,他英國政府裡好像有人的樣子,我簽了份類似證人保護計劃書的東西,他們跟中國外交部聯系才把我送過去……不過,我的身份你也清楚,中國人也很警惕,我前三年都是被當作間諜監視的,也就是第四年,才徹底排除了間諜嫌疑,行事稍微自由了一點。」

  「你跑到中國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赤井秀一,英國MI6的人……中國幾個負責接洽我的特工……別的應該……沒了吧……」景光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安室透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你今天中途離場,是不是跟那個叫衝矢昴的接頭?他就是赤井秀一對吧?」

  「啊?原來你們都不知道啊?這段時間日本到底都發生了些什麼啊?」景光往後挪了挪,後背靠上柔軟的沙發,他才找回了點底氣:「赤井之前也不知道我出道的事,前幾天我剛到日本的時候他才聯系了我,說要今天見面把我揍一頓……」

  「他還有沒有別的事情告訴你?」

  安室透的問句一個接一個,景光有些招架不住了,為了找回尊嚴,他清了清嗓子——

  「別光說我了,你也不差啊,零!四年不見,你跟前輩的孩子已經那麼大了嗎?」

  「啊這個……過獎……什麼?你怎麼知道的?」

  「前幾天見到了啊,叫沼淵阿姆羅,跟外婆來一起找我簽名……你這是什麼表情,你不會不知道吧?」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戰損率最高的物品——景光的貝斯

  阿姆羅:我終於要出場了嗎?已經等不及了!


第67章 028

  四年前。

  Cointreau墜樓後,赤井秀一的愧疚感與日俱增。但是他不清楚Bourbon的身份,所以沒辦法正面向他表達歉意,加上要處理諸伏景光的事情,將一個成年男人送出日本再送到中國本來就是很困難的一件事,更不用說這個成年男人還是一個任務暴露的日本公安。整個環節一點出了一點紕漏,諸伏景光都會沒命。

  處理完這些事情,已經是一個月後了。

  Cointreau,已經死了一個月了。

  他是借著一個東南亞的任務才出了日本,回國後,跟宮野明美的一次晚餐中,她無意間提到了曾經在Sherry實驗室呆過幾天的那個女人。

  Cointreau沒死,但是跟死掉也沒什麼兩樣。

  「真可憐啊,她……」明美皺著眉,攪動著手中的檸檬茶,「聽志保說,她好像懷孕了啊。」

  「是……嗎?」赤井動作一頓。

  這件事,他起初是想告訴Bourbon的,但是那男人現在將他視為仇敵,兩個人不可能有單獨相處的機會,他只好跟蹤了他。

  Bourbon是情報組的人,反偵察能力自然是不容小覷,他每次都會在半途中被甩掉,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某次執行一個群馬縣的任務時,他在地鐵站的出口處和Bourbon擦肩而過。

  Bourbon似乎不是為了執行任務而來的,他斜斜地背了個雙肩包,整張臉被鴨舌帽遮住大半,低著頭緊盯著腳下,所以才忽視了他。

  心不在焉的模樣……或者說,他在想別的事情,以至於對周圍環境的警惕性大幅下降。

  出了車站,他攔了一輛出租車,向群馬縣郊區的方向駛去。

  赤井坐進車裡,小心翼翼的跟在出租車後。

  這次的跟蹤非常順利,Bourbon明顯沒有防備。

  大概有四十分鐘左右的路程,車子停在群馬郊區一處獨棟宅子前,Bourbon從車中走下來,站在馬路對面望著這棟宅子,就那麼筆直地站著,從驕陽似火的中午一直站到黃昏,期間他有幾次,走過馬路試圖按下門鈴,最終似乎還是沒有勇氣,嘆了口氣,重新退回馬路對面的樹蔭中。

  過了很久,就在赤井懷疑他還會不會拜訪這家人的時候,他從背包裡拿出兩朵有些蔫蔫的百合花,那是兩枝開得及其嬌艷的卡薩布蘭卡,他走上前,半跪在門邊,理了理有些凌亂的花葉,將花放在了門口。

  接著,他退後幾步,朝那扇緊閉的門鞠了一躬,才轉身離開。

  天色已經有些暗下來了,確定他離開後,赤井才敢驅車向前。

  他站在那家門前,門牌上寫著『沼淵』兩個字,他並不熟悉這個姓氏,也十分確認自己從沒聽過這個姓氏。

  為了調查清楚,第二天,他裝作修水管工拜訪了沼淵這家。

  開門的是位夫人,看上去已經五六十歲了,保養得很好,但還是難掩老態。

  「是您家的浴室水管壞了嗎?我接到了預約電話。」赤井壓低了帽檐,輕聲說道。

  「是,請進吧。」太太將他請進去,引著他來到二樓,「二樓的浴室平時不常用,已經斷斷續續漏水很久了,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總感覺很浪費的樣子,辛苦您了。」太太朝他輕輕鞠躬,便轉身下了樓。

  聽著她逐漸遠去後,他才自浴室中走出,走廊盡頭的房間房門緊閉,似乎很久都沒有被打開過了,他輕手輕腳地走上前,盡量沒有發出任何噪音,輕輕拉開那扇和式門扉,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收拾整齊的房間。

  窗戶關著,窗簾阻擋了窗外的陽光,屋內有些壓抑的昏暗。走近了,只見桌面上立了幾本阿加莎的偵探小說,筆筒中插放著幾只叫不上名字的塑料廉價中性筆,桌面上有一層淺淺的灰塵,屋內的地板上也是。一旁的床鋪雖然整齊的鋪放著被褥,不用猜,上前拍打一下絕對也是灰塵漫天。

  最讓他在意的,是牆上所貼的一張照片。

  照片上寫著東京大學國際交流夏令營,照片中的黑發女孩站在一眾外國人中間,笑得甜美又溫柔,那時候她大概十二三歲,還是稚嫩不懂事的年紀。

  Cointreau。

  他站在照片前,突然感覺有些難過。

  如果說之前還不確定的話,那現在他才是真真正正的明白了,因為他,因為FBI,確實害了一個好人。

  也許是為了贖罪,也許是單純不想看一個孩子在組織中被培養長大,拜托宮野志保旁敲側擊幫他弄到了情報,Cointreau的孩子被留下了,重傷墜樓沒有意識的她完全不影響未來的生育,這對她來說不是件好事,組織會抓住所有可利用的東西,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太容易被拿捏。

  本以為掐好了時間,但他趕到的時候,孩子早已經降生,大概是早產的緣故,金發小男孩被放在保育箱中睡得沉沉,隔壁的房間有護士低微的談話聲,他來不及勘測周圍環境,只好拿一塊毛巾胡亂將孩子包了包,放在早已准備好的果籃中快速離開。

  他確實也設想過孩子該送去哪。

  給瑪麗,給明美,或者給在日本的別的什麼親人。

  但這些都不是最好的結果,孩子不該接觸這些,應該讓他快快樂樂單純的長大才對。

  思來想去,他將孩子送到了群馬。

  因為怕被組織追回,他只在一個便利店內短暫歇腳,拿那裡的便簽條寫下了安室(Amuro)的羅馬字,時間很緊迫,不過好在,孩子還是送到了。

  他將孩子包裹著放在籃子中,又將寫有安室(Amuro)的紙條塞進包著他的毛巾中,按響了沼淵家的門鈴後,他快速隱到馬路對面的行道樹的樹干後,觀察著對面的情況。

  先是沼淵夫人打開了房門,低頭見到孩子之後,回頭似乎大聲喊著自己的丈夫,沼淵先生是個看上去很嚴肅古板的人,頭發花白,也是六十多歲的年紀。

  兩個人站在門口朝四周眺望片刻,確定沒有人過來要孩子後,才將小孩抱回了家中。後來,他也在空閑時去看過這個孩子,沼淵夫婦將孩子養得很好,兩個人都是老師,自然懂得如何教育一個對事事都懵懂不知的幼兒。

  也許是隱約覺得時機未到,也有懼怕組織的成分在,直到暴露,他都沒有告訴Bourbon這件事,這種事情,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吧。

  ……

  白色馬自達停在群馬縣郊區一處獨棟小樓對面。

  知晝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大概到了幼稚園放學的時間了。

  沒過多久,就有一個帶著黃色帽子的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跟在身後的老婦人彎腰將手撐在膝蓋上,氣喘吁吁地喊著『等等外婆』,小男孩聽到後,果然停住腳步,小跑上前抓住老婦人的手,牽著她一步一步走向沼淵家門。

  老婦人打開大門,小男孩一溜煙似的跑了進去,婦人轉身環顧了一下四周,才緩緩將大門關上。

  安室透靜靜看著,只覺得眼眶酸澀不已。

  雖然經歷了許多波折,但還是找到了,而且孩子很好。

  他露出一個輕松的笑意,轉頭看向知晝,卻發現她已經愣在原處不停掉淚,抬起手慌亂地擦了擦,她將他一把抱住,嗚嗚哭著,很快他就覺得自己肩膀處的衣料被她的淚水濡濕了大片。他不得不像安慰小孩子似的輕輕拍著她的背,過了許久她才抽泣著離開他的懷抱,整張臉哭得滿是淚痕。

  「好了。」他扯起袖口擦擦她的淚,「來都來了,去拜訪一下吧。」

  ……

  沼淵夫人在廚房中准備著晚餐,只聽到門鈴輕響。

  「阿姆羅,去開一下門。」她喊了幾聲,卻發現沒人應她,走出廚房從客廳望去,只見阿姆羅正和沼淵先生在後院中刨著土,似乎打算種什麼植物,今天天氣好,雖然是年末了,卻異常溫暖,她寵溺地笑笑,搖著頭走向玄關。

  房門被打開,失蹤了十年的女兒站在門邊,身後跟著一個金發男人。

  「媽媽。」

  「小、小晝?!」

  ……

  坐在桌邊,知晝有些局促不安。

  沒過多久,阿姆羅髒兮兮的從後院跑進來,卻站在安室透面前愣住。

  兩個人對視了片刻,阿姆羅小嘴一癟,突然哭了。

  「嗚嗚嗚外婆——」他高舉著手,回頭撲進沼淵夫人懷裡,「這個叔叔……這個叔叔……他也是金色頭發!」

  沼淵夫人絲毫沒有嫌棄他滿身泥土,抬起手擦了擦他的眼淚,輕聲安慰道:「這是爸爸媽媽呀,阿姆羅別害怕。」

  「我……我……」阿姆羅抽噎著,豆大的眼淚不停的從眼眶中滾落出來,「我原來是有爸爸媽媽的嗎?」

  這話一出,知晝鼻子一酸,差點也跟著哭了。

  「快去抱抱爸爸媽媽。」沼淵夫人擦了擦他髒兮兮的臉,「去吧。」

  金發的小男孩瑟縮著,目光在面前的兩個陌生人身上巡視片刻,猶豫了一會,才小跑著上前,站在桌邊停住腳步,抽了抽鼻子,接著朝兩人鞠了一躬:「我、我叫沼淵阿姆羅,請多多關照。」

  作者有話要說:

  赤井:我明明紙條上寫的是安室,怎麼就給起名叫阿姆羅了呢?啊?降谷零岳父是高達迷啊,那沒事了。

  找到孩子前的知晝:找到了我也不認

  找到孩子後的知晝:嗚嗚嗚媽媽對不起你

  現在的安室透:兒子找到了,好開心

  幾個月後的安室透:小鬼頭好礙事


第68章 029

  阿姆羅坐在兩人中間,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在一旁為他挑魚刺的安室透,咧開嘴笑了笑,接著他朝知晝勾勾手,知晝會意,低下頭,小男孩湊在她耳邊:「媽媽以後不會走了吧?」

  她心裡一酸,但還是掛上一個溫柔笑意:「不會走了哦,阿姆羅。」

  「爸爸,爸爸……」

  在面對小孩子方面,女性總是有得天獨厚的優勢,阿姆羅已經會熟練的喊知晝媽媽了,但是喊安室透的時候,卻時時刻刻觀察著他的表情變化。

  「怎麼了?阿姆羅?」安室透開心得不行,將碗中挑好魚刺的魚肉放在阿姆羅面前的小盤中,他才低下頭湊近,擦了擦他嘴角的米粒,輕聲問著。

  「沒事……」阿姆羅漂亮的眼珠轉了轉,「我只是想叫爸爸而已。」

  沼淵夫婦坐在三人對面,看著阿姆羅跟兩人的互動,吸了吸鼻子。

  「真好。」她低頭輕聲說著。

  坐在一旁的沼淵先生似乎『哼』了一聲,沒表態。

  吃完飯,三人在後院玩了一會,小孩子睡眠多,八點鐘剛過,阿姆羅就精神不振的打著哈欠,安室透將他抱回房間,輕拍著他的背低聲講著什麼童話故事,哄得他很快困意襲來,睡著前嘴上還掛著笑意。

  知晝在餐廳中幫忙收拾著餐具,不由自主的解釋著:「其實前幾天就想來的,因為一些事情耽誤了。」

  「沒事。」沼淵夫人笑著,「最後來了就好。」

  「話說回來……」她壓低聲音,「為什麼要給孩子起名叫阿姆羅啊?」

  「啊?」沼淵夫人愣了一下,「哦對……」她走到客廳,從電視櫃的抽屜中拿出一張有些泛黃的紙條:「阿姆羅被送過來的時候,紙條上就是這樣寫的啊。」

  知晝低頭看去,便簽條已經有些破舊了,上面用寫了幾個英文字母:Amuro。

  「這……怎麼看都應該是姓氏吧?明明有安室這個姓的啊。」

  「因為你爸爸喜歡高達嘛。」

  知晝:……

  「在看什麼?」安室透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樓上走了下來,站在她身後,視線打量著她手中的便簽條,接著『咦』了一聲。

  「媽媽,我來幫您洗吧,您去休息一會。」安室透接過沼淵夫人手中的圍裙,站在洗碗池邊,眉頭卻輕輕皺起。

  「你也發現了吧,這個人是左撇子。」她捏著那張紙條,仔仔細細的從頭到尾又打量了一遍,「寫的時候看來是比較著急,沒等墨水干透,所以有從左向右擦過的痕跡,只有左利手才會留下這種痕跡。」

  「但這不是Gin的字跡。」她搖了搖頭。

  說到左利手,她腦中第一個浮現的人就是Gin。而且Gin知道孩子的事,偷偷將孩子送出來也是完全能夠做到的,只是這樣想的話……孩子被送到了沼淵家,三年前就被送到了沼淵家……那不就說明她已經暴露了嗎?

  最起碼在Gin那裡,已經暴露了。

  「放心,不是Gin。」安室透打斷她有些雜亂的思緒。

  「誒?為什麼?」

  「是赤井秀一的字。」他刷著碗,沾了一點洗潔精的泡沫,在一旁的桌面上寫下了一個字母『A』:「之前跟他出任務的時候就發現了,他在寫字母A的時候,左下角會很誇張地畫一個小圈,而且所有字母,只有這一個他會寫花體,當時我還不明白,直到後來他的身份暴露,知道他叫赤井秀一的時候,我才明白,『A』也是他名字的第一個字母。」

  「是他嗎……」知晝盯著那張便簽條看了幾秒,突然笑了,「是他嗎,那就好。」

  安室透的臉色卻有些凝重,他剛想說些什麼,卻被從二樓中走下來的沼淵先生打斷。

  「小晝,別洗了。」沼淵先生叫著沼淵夫人坐在桌邊,朝兩人喊道,「你們兩個都別洗了,過來。」

  知晝和安室透坐在兩人對面,有些局促不安。

  家裡全是和式裝修,這使得四人必須跪坐在桌前面對面,父親將雙手按在膝上,越發像個嚴肅古板的老武士。

  安室透藏在桌下的手輕輕拉了拉她,示意她不要緊張。

  父親喝了一口茶,才頗為嚴厲的看向他們:「你們,到底是做什麼工作的?」

  「就、就是普通,公司職員。」

  「哦?」父親挑了挑眉,似乎略微嘲諷一笑:「公司職員隨身帶槍嗎?」

  知晝大驚失色。

  「你的放在包裡。」父親看向她,繼而看向安室透,「你的放在外套口袋裡,雖然進門後就脫下來掛在玄關,但是衣服重量不均勻,右邊口袋內明顯裝了重東西,晚飯前我裝作掛帽子順便一摸就能摸出形狀,你們以為我沒有察覺嗎?」

  「我……我在當警察啦,你也知道當年我在警校……」

  「如果你們不說實話的話。」父親將茶杯往桌上一放,發出『咚』的一聲,「我是不會讓你們帶走阿姆羅的。」

  「我們是公安警察,現在在執行臥底任務,很危險,所以晝才十年沒有回家,這是不得已的事情,請爸爸您不要因為這個生氣。」安室透藏在桌下的手輕輕拍了拍她,接著繼續說道,「現在任務也還沒結束,阿姆羅可能還需要您照顧一段時間。」

  「是因為哥哥的事……」知晝解釋道:「當年他的死有問題,所以我就去做臥底了,沒想到一去就是十年。」

  「你哥哥……」沼淵先生眯起眼睛,接著突然一拳砸在桌上:「是烏丸集團嗎?你去了烏丸集團?」

  「誒?爸爸?」

  ……

  三十年前的沼淵文太,是留學歸來的海歸博士,主修的是機械設計制造與自動化,他學這些只是為了實現一個夢想,從少年時期就在堅持的——造高達。

  但是,真正掌握了知識後他才發現,造一台跟漫畫中一模一樣的,人類能夠操控的高達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雖然家庭條件比較富裕,但父母也只是醫生和律師而已,並沒有足夠的資金支持他進行這種完全可以用『燒錢』來形容的離譜夢想。

  他集合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同伴,到處拉贊助和投資,最後還真讓他找到了。

  有個自稱烏丸的行事十分低調的大富翁願意贊助他,支持他完成夢想,不過要求就是最終所有的研究成果都要上交。

  他不在乎什麼研究成果。

  這富翁拿到研究成果還能怎樣?不過是再造幾台高達出來,這是他求之不得的。

  當時的沼淵夫人,是他的助手。

  她只是因為具備專業知識才被那個富翁調過來做他的助手,對於造高達什麼的,她一點也不感興趣,但是如果能造出來,那將是機械自動化領域的一個大進步,對於她來說,也是樂意見到這個成就的。

  一開始的研究一帆風順,有源源不斷的資金注入,團隊的研究進度飛快。

  直到後來,一次無意中,他發現自己的研究成果被拿去加以利用,衍生成了人體生物機械改造。

  那個資助他的富翁也不是個單純的有錢人,他似乎還跟黑丨社丨會有牽連的樣子。

  他的研究成果,被用在了活人身上。

  半死不活的乞丐,貧困國家走私來的人口,戰爭國家無家可歸的難民……

  數不清的人被推進實驗室,最後改造成半人半機器的怪物。

  那時已經跟自己的助手暗生情愫的他,不能容忍自己的研究成果被這樣利用,兩人詳談過後,達成了一致意見。

  高達不能繼續做下去了,而且這個看上去無法無天的組織,要盡快逃離。

  ……

  「我們……」沼淵先生握著茶杯,氣得手臂止不住的抖動,「我們用了十年在組織眼中銷聲匿跡,你媽媽三十多歲才敢懷上你,我們跑到群馬這種偏僻的小縣區把你生下來,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竟然又回去了?」

  知晝之前對此一無所知,安室透看出來了。

  她垂著腦袋,眨了眨眼睛,有淚珠滾過,砸在她腿上,片刻,她才抬起頭:「那哥哥呢?你們就讓哥哥這麼無緣無故的被人勒死在監獄嗎?」

  「他根本就不是你哥哥!」

  沼淵先生一掌拍在桌面上。

  「小聲點,阿姆羅睡覺了。」沼淵夫人拉了拉他的手臂。

  他將頭偏向一旁,深呼吸幾次平復情緒,不再言語。

  見他不想說話,沼淵夫人便輕聲說道:「他是我們逃離組織時救下的一個小男孩,原本只是一個為那位先生試藥的試驗品而已。」

  「他後來殺人……」雖然沼淵己一郎已經死去多年,說起他,沼淵夫人還是有些難過:「殺人也並不是他自願的,只是他早年為那位先生試藥的副作用,他控制不住自己殺人的欲望,這也是為什麼他逃亡後回來的那次,你還記得吧,那好像是你生日那天……」

  「他回來,真的把我們嚇壞了。他那時候已經重新被組織召回,很有可能是收了命令來把我們全家滅口,所以他逃亡後,我跟你的父親才會一直帶著你不停搬家,直到他……他死在監獄,我們才重新搬回群馬。」

  「小晝……」沼淵夫人聲音顫抖,「你怎麼能去那個組織呢……你怎麼能……萬一,萬一出了什麼事情,我們只有你一個女兒而已啊。」

  安室透突然想到,四年前,知晝是『死』過一次的,對面前的兩位長輩來說,卻是差一點點就失去唯一的女兒了。

  好在,萬幸,她還活著。

  「沒關系的。」安室透鄭重地站起來鞠了一躬,「事情已經在逐漸好轉了,我向兩位保證。」

  ……

  安室透衝完澡,在房間內沒有找到知晝,尋著微弱的燈光,他看到她跪坐在阿姆羅床邊,枕著雙臂,歪著腦袋靜靜看著阿姆羅的睡顏沒說話。

  房間內亮著一盞橙黃色的小夜燈,將她的面容照得有些模糊。

  他輕聲走上前,半蹲在她身後。

  「睡覺吧。」他輕輕撫摸著她的後背,低聲詢問道。

  「他跟你長得好像。」這個時候的沼淵知晝展現出不同尋常的乖巧,他可不常看到她這幅樣子。

  阿姆羅翻了個身,肉乎乎的小短腿蹬開被子,露出印著高達卡通畫的小短褲。

  知晝拉過被子為他蓋好,輕輕附身親了親他的額頭。

  兩人悄悄關上房門。

  站在昏暗的走廊中,知晝將他抱住——

  「我會努力做一個好媽媽。」

  作者有話要說:

  這段時間沉迷於平安京,存稿告急了,如果某天斷更了就是在玩平安京(平安京真好玩,救命——)


第69章 030

  天還蒙蒙亮的時候,阿姆羅就從床上爬了起來。

  今天是周末,不用去上學,他小心翼翼地站在外婆說的媽媽曾經住過的房間門前,抬起手敲了敲門。

  過了一小會,大概有半分鐘左右,房門被緩緩拉開,知晝跪坐在他面前,安室透則套上一件薄薄的針織衫,赤著腳走過來。

  「怎麼了?阿姆羅。」知晝頭發還亂糟糟的,顯然兩個人也是剛剛醒來不久。

  阿姆羅靜靜地站在門前,眉毛耷拉下來,嘴巴一癟,帶著哭腔說道:「我怕爸爸媽媽今天會消失,所以、所以早早的過來看看。」

  「怎麼會消失呢。」知晝只覺得心口堵的難受,她抬起手擦了擦阿姆羅的臉,牽著他走進屋內。

  安室透走上前半蹲在他身邊,揉了揉小男孩的腦袋:「爸爸媽媽不會消失。」

  「時間還早。」他抬起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掛表,時間才五點不到:「我們再睡一會好不好?」

  「跟、跟爸爸媽媽一起嗎?」阿姆羅抽泣著。

  「嗯。」安室透將他抱在懷裡,「媽媽小時候這張床很窄,阿姆羅要跟爸爸媽媽擠在一起睡嗎?」

  「我要,我要!」阿姆羅張開雙臂,將他緊緊抱住。

  他真的很會哄小孩。

  知晝無奈地搖了搖頭,將阿姆羅踢落在地上的拖鞋擺正,走上前拍了拍床:「阿姆羅睡中間可以嗎?」

  「可以可以!」阿姆羅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掙脫開安室透的懷抱撲到床上。

  他小心翼翼地躺在中間。

  知晝和安室透也跟著躺下。

  目不轉睛地盯著頭頂的天花板看了很久,阿姆羅輕輕嘆了聲。

  「怎麼了?小小年紀就唉聲嘆氣的。」安室透有些好笑地輕輕撫摸著阿姆羅漂亮的淺金色短發。

  「我睡不著。」阿姆羅委委屈屈的看向他,又扭頭往知晝懷裡擠了擠,「我怕睡著之後爸爸媽媽就不見了。」

  「小孩子不睡覺可是會長不高的。」知晝摟住他,阿姆羅軟乎乎的,也熱乎乎的,躺在兩個人中間,像個小火爐。

  「阿姆羅乖,現在好好睡覺,我們七點鐘起床。」安室透定了個鬧鐘,在阿姆羅面前晃了晃,「起床後爸爸媽媽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真的嗎?」阿姆羅一聽到『玩』這個字,瞬間眉開眼笑,拉過被子蓋住半個腦袋,「我睡了!我真的睡了!」

  知晝將被子向下拉了拉,防止他在睡夢中呼吸不暢,安室透越過他,輕輕拍了拍知晝的肩膀,小聲道:「再休息一會吧。」

  知晝點了點頭。

  被生物鐘准時叫醒,她動了動,卻發現安室透一直睜著眼睛,視線時不時在她和阿姆羅身上打量著,目光異常溫柔。

  她正想說什麼,卻被他的食指按住嘴唇。

  安室透動作輕微地朝她搖了搖頭。

  阿姆羅還在呼呼大睡。

  兩個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對上,他勾勾唇,露出一個滿足的笑意:「好幸福。」

  他用口型說出這幾個字。

  ……

  鬧鐘准時響起,阿姆羅猛地睜開眼睛。

  「醒了嗎?」安室透坐起來,「起床吧,阿姆羅。」

  小男孩『嗯』了一聲,從床上彈跳起來,走上前抓住安室透的袖口晃了晃,「今天爸爸可以給我穿衣服嗎?」

  三歲的孩子,自己穿衣服還有些困難。

  他點點頭。

  「媽媽,媽媽快來。」阿姆羅又走回窗邊,將知晝拽起,「跟爸爸一起幫我穿衣服吧。」

  忙活了半天,兩個從沒照顧過小孩的人才算勉強把阿姆羅的衣服穿好,他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面,踩著樓梯『登登登』跑到沼淵夫人面前,大聲道:「早上好,外婆!」

  「早上好,阿姆羅。」

  沼淵夫人將手中的鍋具放在桌上,擦了擦手,略帶疑惑地打量著他:「阿姆羅今□□服穿反了啊?忘記怎麼穿了嗎?」

  走在後面的兩個人對視一眼。

  這小鬼,看來早已經學會了穿衣服這種簡單的事情,卻還拉著兩個人要幫忙,像個精於算計的小搗蛋鬼。她似乎在阿姆羅身上看到了安室透小時候的影子。

  被她目光審視的金發男人無辜地聳聳肩:「兒子很像我。」他笑,毫不掩飾語氣中的驕傲。

  用過早餐,安室透便如承諾的那樣,開車帶著阿姆羅和知晝去了一處神社。

  最近似乎有祭典的樣子,即便是白天這條街也熱鬧非常,阿姆羅東看看西看看,大大的眼睛中盈滿好奇。

  他停在一個手辦攤子前。

  攤主和善地笑著:「小朋友要看看嗎?這都是今年新出的小手辦哦!」

  知晝站在阿姆羅身後,目光掃了一眼面前簡直不能用『新』來形容的小玩具。

  可以變形的假面超人,可以拆卸的變形金剛,按下按鈕會唱歌的高達,以及幾個有些劃痕的奧特曼。

  「看看這個高達吧,今年的新款哦。」攤主將一個灰藍二色塗裝的高達模型遞上來:「這可是吉翁號哦,夏亞知道吧?高達一定看過吧?夏亞就是開這台的……」

  攤主只覺得自己突然被一道銳利的目光鎖定,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知晝抱著手臂,忍不住輕笑。

  在安室透面前,也敢提那個名字嗎?

  「……」阿姆羅無聲地搖了搖頭,似乎完全沒有被攤主熱情的推銷所打動,「我外公的書房裡有一個跟人一樣高的高達,還可以穿著走路的,像鎧甲一樣。」

  「啊、哈哈……是嗎?你外公真厲害啊。」攤主撓撓頭。

  「媽媽,我可以要奧特曼嗎?」

  阿姆羅指了指攤子上擺著的一個有些破舊的迪迦,「它好可憐,一定是迷路了。」

  知晝失笑:「阿姆羅,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奧特曼的。」

  小男孩聽到這句話後,圓圓的眼睛突然瞪大,定定地看了她幾秒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他轉過身,猛地抱住安室透的腿——

  「爸爸——媽媽說世界上沒有奧特曼!是真的嗎?那M78星雲呢?也沒有嗎?那保護世界的是誰?真的是高達嗎?高達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啊!」

  知晝頓時覺得有些手足無措。

  她無意中的一句話,好像摧毀了一個小男孩的夢想。

  「好了,男子漢不要輕易掉淚,像個小哭包一樣。」安室透揉了揉他的腦袋,半蹲下來,湊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麼,阿姆羅立刻止住了眼淚,怯怯地看了知晝一眼,雖然心中好像已久很猶豫的樣子,但還是走上前拉了拉她的手。

  他到底說了什麼?立刻就把小孩子給哄好了?

  對上知晝疑惑的眼神,他輕笑一聲,湊在她耳邊:「我說的是『世界上是有奧特曼的,只不過媽媽不知道,爸爸就是地球防衛軍的一員,要向媽媽保守這個秘密哦。』」

  他在哄小孩方面,似乎比她得心應手多了。

  「因為波洛經常有孩子去嘛,而且剛剛接觸柯南的時候,我以為他只是個普通小男孩,查閱了很多資料,關於怎麼跟十歲以下的小男孩套近乎之類的……」他拿出錢包,買下了阿姆羅很想要的那個迪迦,遞到他手中後,才輕笑一聲說道:「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用場了。」

  三人去神社中求了簽,搖了吉祥鈴,安室透還買了一個御守荷包,做成掛墜戴在阿姆羅胸前。

  「裡面裝了什麼?」阿姆羅捏了捏那個荷包,沒有摸到什麼特別的觸感:「是很小的東西嗎?」

  「是祝福哦。」安室透牽起他,「是爸爸媽媽對阿姆羅最美好的祝福。」

  ……

  玩了一整天,天色漸暗的時候,用過晚餐,知晝提出想帶他們去一個地方。

  「只有晚上去才能看到的東西,阿姆羅想看嗎?」

  「晚上才能看到的東西……」阿姆羅轉轉眼珠,思索片刻:「那不就是鬼嗎?」

  「才不是!」她被氣笑了,抓住他的腦袋狠狠揉了揉,「媽媽小時候很喜歡去的,超級漂亮的地方。」

  「那我去,我願意去!」

  知晝調出地圖,迷失森林距離這裡,還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

  「去迷失森林的必經之路。」知晝將地圖遞到安室透面前,「群馬最出名的一條山路,秋名山。」

  金發男人挑了挑眉。

  雖然面無表情,但藏在心底的躍躍欲試無法躲過知晝的眼睛。

  「阿姆羅,一定要系好安全帶哦。」知晝看向坐在後排的小男孩,有些擔憂地皺了皺眉,「要不要買個嬰兒座啊?」

  「我不是嬰兒了!」阿姆羅大聲抗議道。

  「放心,我不會開很快的。」安室透握著方向盤,如此說道。

  這時候已經是晚八點,秋名山上沒什麼車輛,即便是有,也只能看到一台白色馬自達像一束流光一樣在眼前劃過,還沒來得及反應,視線中便只能見到尾燈閃爍。

  這可不是『不會開很快啊』!

  知晝不是很緊張,倒是阿姆羅,緊緊的抓著安全帶,面上表情卻又異常興奮。

  既然他並不怕,知晝也放下心來,想起電影中的經典橋段,她露出一個壞笑,拉了拉安全帶湊在安室透耳邊——

  「我買了一件很性感的泳衣。」

  駕駛員手一抖,車身幾乎是貼著前車飛快駛過。

  知晝甚至聽到了旁邊銀色車輛中司機驚慌地喊叫聲。

  「孩子還在呢,別引誘我做一些成人間的事。」這時候,他開始覺得小鬼頭礙事了。

  「我只是在說經典台詞嘛。」她撇撇嘴。

  「哦?」他似乎快速掃視了她一眼:「三萬塊,熟人可以便宜點?」

  「如果……」她抬起手,指尖自下巴向上劃過,輕輕撩起他耳邊的碎發,「如果是你,不要錢。」

  阿姆羅:爸爸是不是在危險駕駛?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加密通話嗎?

  曖昧時間被身後的警笛聲打斷。

  透過後視鏡看過去,是剛剛被安室透超車的那輛銀色轎車,車頂這時候放了個閃著紅藍色光的警燈,正『嗚嗚』叫著,朝他們飛快駛來。

  「怎麼是警察啊?」她正思索著一會被攔停後怎麼解釋,安室透卻露出一個有些興奮的笑意,透過車中的後視鏡,他看向阿姆羅——

  「阿姆羅,別咬到舌頭。」

  ……

  警車被遠遠地甩在身後,開過秋名山最後的五連夾彎,他將車速緩緩降下來。

  車子停穩,阿姆羅面色慘白。

  「阿姆羅,沒事吧?」

  「爸爸,沒事——嘔——」

  阿姆羅吐了一陣,逐漸好轉後,她領著兩人來到一處森林。

  群馬是個群山環繞的地方,這種茂密的森林隨處可見,今夜月光和星光都很亮,不需要借助手機照明也能看清腳下的路,但安室透還是小心翼翼地牽著她,生怕她因為才到什麼東西而不小心絆倒。

  阿姆羅趴在他背上,這個時間還毫無睡意。

  走了幾步,逐漸聽到了細微的水聲。

  方向似乎找對了,她拉著他輕輕跑了幾步,三人停在一處小溪邊。

  河水澄澈,在這個年末的冬季還流淌著,沒有被冰層覆蓋。

  知晝拉著他在一處凸起的樹根處坐下。

  密不透風的樹冠被小溪隔開,頭頂的夜景看得分外清晰。

  有黃綠色的光點在半空中飛舞著。

  是螢火蟲。

  「很神奇吧?現在很少見到螢火蟲了。」知晝靠上他的肩膀。

  阿姆羅長這麼大,是第一次見到螢火蟲。

  他笑著,手舞足蹈地跳起,在草地上摔了一跤,還沒等安室透過去拉,他便甩甩腦袋自己爬起來,看著頭頂閃閃爍爍的光點,清澈的灰紫色眸子中,盈滿了喜悅。

  「他很開心。」安室透脫下外套罩在知晝身上,「我也很開心。」

  「小時候經常跟哥哥一起來這裡玩……」她仰著頭,看著漫天璀璨的星空,目光恍恍惚惚,似乎回到了很久很久的以前:「那時候我就發現,他經常會捕殺一些野雞野兔之類,但卻從來不吃,估計只是為了滿足殺戮的欲望。」

  「我初中那年,放學路上被跟蹤狂拖進草叢,還好那天下午有雨,哥哥來給我送傘的時候正巧看到了,他就從路邊撿了塊磚頭,活活把那人給打死了。」

  「他殺完人後,我愣在原地動都不敢動,他滿身是血,估計是怕嚇到我,胡亂拿衣服擦了擦,然後衝我笑了笑,他當時說:『小晝,快跑吧。』」

  「直到後來,很多次我都在想,如果我那天下午沒有被人抓住,他是不是就不會因為一時衝動殺人,他這種性格的人,一旦開了個頭,就再也停不下來了,他後來逃亡過程中還殺過好多好多人,如果那天下午沒有那個開始,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知晝只覺得又心酸又難受,但卻哭不出來。

  可是沒有那個開始的話,她就不會去做警察,不會去做臥底,也不會遇到安室透了呀……

  作為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她可從不相信『命運的安排』這種東西。

  可是卻又不得不向命運妥協。

  阿姆羅在一旁蹦蹦跳跳地撲著螢火蟲,知晝的視線時時刻刻追隨著他,安室透的手掌寬厚又溫暖,輕而易舉就可以將她的雙手全部攏住,他低下頭吻了吻她的額頭——

  「哥哥變成星星了,想他或者有話想對他說的時候,就看看星星吧,這可是你教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

  阿姆羅:小小年紀的我承受了太多,以後都不想坐爸爸的車了(5555


第70章 031

  第二天一早,兩個人不得不離開群馬回到東京。

  站在門口,阿姆羅依依不舍地拉著兩人的衣角,哭得眼淚汪汪:「我放假之後,你們會回來的吧?」

  「等你放假,去東京住幾天吧。」知晝蹲下身子,將他的衣領向上拽了拽,「爸爸媽媽還有工作,沒辦法陪你啊,阿姆羅,很抱歉。」

  「沒關系……沒關系……」他抬起小手抹了抹眼淚,「一定會來接我的吧?」

  「拉鉤。」安室透伸出小拇指。

  「拉鉤。」

  ……

  請了幾天假,回到警視廳,面對如山高的工作,她疲憊地嘆了口氣。

  年終集會還沒結束,警視廳裡異常熱鬧。

  她去交文件的時候,正路過搜查一課的辦公室,裡面烏泱泱地站了一群人,其中不乏交通部的幾個交際花,比如宮本由美和三池苗子。

  將文件放在一旁的桌邊,好奇心驅使她走上前。

  站在外圍的幾個警員聽到腳步聲回頭,看到她後頓時面露驚恐,知晝示意他們不要出聲,人群逐漸無聲散開,她走上前,只見人群中間,有位長相頗為滑稽的男警官,手舞足蹈的描繪著昨晚的驚魂一夜——

  「有輛白色馬自達RX-7啊!對!就是高橋涼介開的那台車,他!昨晚在我面前超速!我山村操能忍這事?當時我就踩油門追上去了,到了秋名山最後的五連夾彎,你們知道吧?就是電影裡拍的那個,最驚險的五連夾彎,那台馬自達!居然用排水渠超車!太犯規了!」

  「所以最後山村警部到底追到了沒有?」

  「當然追到了!」山村操一挺腰,「我出馬,你們放心。」

  「說起馬自達。」由美摸著下巴思索著,「小晝的男朋友好像也是這台車吧?也是白色?」

  「沼淵警部的男朋友嗎?」有人接話道:「就是被沼淵警部包養的那個咖啡廳服務生?」

  「你們見過他嗎?聽說是個小白臉啊!」

  「白倒是不白,帥倒是真的。」

  「可惡!沼淵警部可以包養一下我嗎?我不要錢也行的!」

  「嗚嗚嗚嗚——為什麼——警視廳的美女都便宜了別人——」

  「沼淵警部——————!」

  「別人說她是女魔頭,但只有我知道,她的內心肯定是有溫柔的一面的!真希望她把溫柔的這一面留給我啊!」

  女魔頭本人的臉色已經越來越難看了,周圍看到她到來的警員越來越多,氣氛逐漸靜謐下來,只有人群最中央的那幾個人,還在七嘴八舌的討論著。

  她敲了敲桌面,偌大的辦公室內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小、小晝?」由美僵硬地轉過身來,「你什麼時候來的啊?」

  「從馬自達排水渠超車那裡開始來的。」她面無表情地說道。

  由美如臨大敵:那不是關於包養什麼的那些話,她都聽到了?

  「全警視廳都知道了嗎?」知晝冷笑一聲,「搜查一課的事我沒資格管,你跟苗子上班時間來這裡閑逛,是不是想受處分?」

  「只要由美知道了,基本全米花町都知道了。」佐藤還在添油加醋。

  「年底了,所有的違規罰單整理的任務,就交給你們兩個吧,明天做好報表交給我。」她說完,走到門口抱起放在桌上的文件,冷眼看著由美和苗子像兩朵蔫了的太陽花似的跟上來,整個搜查一課辦公室內鴉雀無聲,她似乎低低地冷哼了一聲,接著率先離開。

  這天以後,估計她的女魔頭名號就會坐實。

  到了午飯時間,由美和苗子還在整理小山一樣堆積在面前的罰單存根。

  她摸著咕咕直叫的肚子,趴在桌面上欲哭無淚:「再也不敢傳小晝的八卦了!」

  身後的房門被敲響,由美立刻正襟危坐,理了理衣領,才道:「請進。」

  門外站著的是女魔頭。

  知晝靠在門框上:「餓了吧?」

  「餓了餓了!」

  「我叫了外賣。」她側過身子,站在身後的安室透提著幾袋印有波洛標識的紙袋,走上前放在桌子上。

  「聽說被處分了啊?」安室透將食物放在桌上,「吃完繼續努力工作吧。」

  由美&苗子:這說的是人話嗎?

  安室透到警視廳來送外賣只是一個幌子,他真正要做的,是跟Rum的替身接頭。

  知晝要為他找一個合適的理由光明正大的走進警視廳,送外賣是一個相當不錯的選擇。

  「在哪見面?」

  安室透將手機放進口袋:「七樓的化學實驗室。」

  ……

  他坐在桌前,面前整齊擺放著實驗用具和化學藥劑,因為等待的時間太過無聊,他便隨意把玩著面前的東西,試管碰撞弄得鐺鐺作響。

  不久,身後的門被推開,熟悉的金屬片撞擊聲伴隨著腳步聲逐漸靠近,來人似乎拉開了他身後桌邊的椅子。

  「那個諸葛光現在下落不明。」

  依舊是雌雄難辨的變聲。

  「嗯,我知道。」安室透手上的動作沒有停止,「好像是被FBI救走了吧。」

  「你在做什麼?」替身突然問道。

  「只是沒接觸過這些。」安室透點燃面前的酒精燈,「很好奇而已。」

  「小心別弄出事故來。」

  「這我可說不准。」他拿起燒杯,接了一些水,「你也知道,我學歷不高,像影視中的科學家那樣搗弄化學藥劑什麼的,一直是我的夢想。」

  他加入組織時的資料確實是一個高中輟學的街頭混混,說這話只不過是為了試探這個替身,他想知道,這位看上去地位很高的替身,是否有調查過他。

  「是這樣嗎……」替身並沒有提出任何異議,似乎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安室透往試管裡滴了幾滴液體,拿在指間輕晃了幾下,繼而說道:「諸葛光這次估計會被FBI保護起來,所以後續對他的暗殺還要繼續嗎?」

  「汝雖打草,吾已驚蛇。」他用細聲細氣的女聲說出這句話,「既然已經驚動了FBI,組織不會繼續出動。」

  「了解。」面前的酒精燈燒得正旺,「那這個諸葛光呢?放他回國嗎?」

  「暫時放他回去。」這人似乎冷笑一聲,「如果他真的是那個諸伏景光,他在日本還有親人呢,早晚會回來的。」

  「Rum近期會親自來探那個名偵探毛利小五郎的底。」身後傳來衣料摩擦的聲音,似乎是他准備站起來了,「哼,那個毛利小五郎根本就是個沒用的糊塗蛋,不知道為什麼Rum對他那麼感興趣。」

  「高木不是說毛利小五郎很厲害嗎?」見他想要離開,安室透加快了手上的動作,「當時高木跟Rum見面的時候我在場,高木很怕那位偵探的樣子啊。」

  「他該怕的不是那個沉睡的小五郎,而是……」這人的聲音逐漸低下去,最後似乎不想說了,隨著一聲輕輕的敲擊聲,他似乎站了起來,鞋子踩在光滑的瓷磚表面發出輕響。

  「您要走了嗎?」安室透問道。

  「……」他沒說話,只是從鼻腔中發出一聲低低的『嗯』當作回應。

  安室透將手中的試管緩緩舉起,調整著角度,光滑的試管內壁被銀色物質所覆蓋,如同鏡子一樣,映照出的物體十分清晰。

  銀鏡反應。

  時間匆忙,他的配制過程有些倉促,但好在結果不錯。

  鏡像中,清晰的映出了那人的背影——

  魁梧,強壯,高大的男人形像,身體微微側傾,頭發稍長,隨意用一根橡皮筋綁在腦後。

  ……

  知晝端著兩杯熱騰騰的咖啡走進電梯。

  頭頂的數字停在七層。

  電梯門緩緩打開,留著小胡子的儒雅男人走進小小的空間內,按下了一層的按鈕。

  「咦,這位是那天見過的……」她歪著腦袋,一副努力思索的模樣。

  「諸伏高明。」他理了理領帶,自我介紹道。

  「沼淵知晝,警視廳交通部。」她說著,飛快地打量著他,「諸伏警部今天換發型了呢。」她笑道,「怎麼把頭發綁起來了?」

  「因為一直開會很困,所以去洗了下臉,怕弄濕頭發很麻煩,所以就綁起來了。」他無奈地搖搖頭,「每到年終就有很多工作,眼睛都睜不開了啊。」

  「是啊,交通部也忙得不行。」她將手中的咖啡向他遞去,「諸伏警部要來一杯咖啡提提神嗎?」

  「不了。」他擺手婉拒,「我更喜歡茶多一點。」

  「這樣啊。」她點點頭,見交通部的樓層到了,便向前走了一步,「那我先告辭了,諸伏警部。」

  走出電梯,她又端著兩杯咖啡按下了另一台電梯的上行鍵,這次是直接去頂樓。

  天台上的風略微有些大,安室透雙手搭在護欄上,視線平視遠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知晝走上前,將咖啡杯遞進他手中。

  「怎麼樣,看到了嗎?」她將杯子環在手中,輕聲問道。

  「背影。」他有些頭疼的揉著太陽穴,「他走得太快,只看到了上半身。」

  「綁辮子了嗎?」

  「有辮子。」

  「剛剛在電梯裡見到了諸伏高明,他的頭發也綁起來了,而且是從七層遇到他的。」她嘆了口氣,「而且那個替身經常說中國古語吧?真的是他……出賣了自己的親弟弟嗎?」

  「語言習慣可以刻意模仿。」他搖搖頭,「我更在意那個金屬片撞擊的聲音,但是到底是什麼東西才能發出這種聲音,卻一點頭緒也沒有。」

  「當年在香港,那個警察,陳耀榮不是說過他的發小綁辮子嗎?我最近重查了他的檔案,他的外婆是長野縣人,大學念的是群馬大學,他跟諸伏高明,大和敢助,都有可能認識。」他思索道:「如果推斷無誤的話,那個Rum替身大概率在這兩人之間,接下來只需要確認那個金屬撞擊的聲音就夠了。」

  「感覺你最近壓力很大的樣子。」她將杯子放在一旁,靠在他身邊搓了搓他被冷風吹得有些冰涼的雙手:「要不要早點把阿姆羅接過來住幾天。」

  「說起這個。」他側過身,「我們是不是該換房子了?」

  他的住處是單人公寓,只有一間臥室,阿姆羅來了總不能天天跟兩個人住在一起;知晝的住處倒是個復式公寓,但那畢竟是組織安排的地方,不排除有組織眼線出現的可能,讓阿姆羅住在那裡有些危險。

  「Rum之前還說做完赤井那件事就讓我們見孩子……怪不得他一直推遲,原來,孩子根本沒在他手裡。」她抬手搭在護欄上,思索道:「房子確實該換了,那車也要再買一台,家庭式的那種更好一點。」

  「都聽你的,太太。」他輕笑一聲,笑容卻漸漸淡去。

  「怎麼了?」察覺到他的異樣,知晝有些疑惑的問道。

  不會是因為錢的問題吧?安室透總不能缺錢吧?先不說組織給的不少,就他這一人做著幾份兼職的勤奮程度,怎麼也不至於因為這個糾結。

  「赤井秀一。」他輕嘆道,將腦袋抵在她肩上,「孩子是他送出來的,景光是他救的,就連從他那裡吃過虧的你,也完好無損地站在我面前了……曾經很長一段時間內我都特別恨他,現在感覺好像是時候跟他道個謝了。」

  昔日的宿敵突然變成了大恩人,讓他怎麼都有些難以接受。

  「人救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她輕輕拍著他的背,輕笑一聲,「從個人層面來講,我們確實應該登門道謝,等事情告一段落了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過……」她話鋒一轉,「除去這一點,他還是個讓人討厭的FBI。」

  作者有話要說:

  赤井:你們倆能給我磕個頭嗎?


第71章 032

  樂隊在日本逗留了差不多兩周,也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候。

  兩人不能在機場道別,公共場合畢竟不安全。

  景光倒也沒帶什麼行李,該帶的東西都由助理幫忙,在機場偏僻的拐角處,他和安室透最後擁抱了一下。

  「等結束了,我會通知你。」安室透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前的話,暫時不要來日本了。」

  「我知道。」景光無所謂地笑笑,遠處的樂隊成員正坐在候機廳說說笑笑,「我已經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了,以後會以諸葛光這個身份好好活下去。」

  不做什麼公安警察了……

  「我明白了。」安室透垂下眸子,繼而關切地問道:「下次公演是在哪?什麼時候?」

  「半年後,韓國首爾。」

  「到那時候,組織應該已經覆滅了。」他輕笑一聲:「我向你保證。」

  ……

  警視廳的年終集會結束,也正如高木所說的那樣,那個Rum的替身便再也沒出現過了,仿佛這個人從未存在過一樣。

  年末的時候,他們回了一趟群馬,跟阿姆羅和沼淵夫婦一起跨年,趁著寒假,阿姆羅來東京住了幾天。

  「銀座晚上的夜景超級棒,今晚我們就去看那個好不好?」

  阿姆羅正盤腿坐在沙發上,捧著一盒酸奶吸著,一聽到有燈光展,便興高采烈地跳下來,跑到知晝身邊繞了一圈:「要去!要去!」

  「爸爸去嗎?」他將酸奶放在桌上,滿臉祈求地看向他。

  「我晚一點會去找你們,今晚要上班。」安室透穿上外套,微微彎腰,「爸爸要去上班了,親我一下吧。」

  阿姆羅親了一下他的側臉:「爸爸工作的那個咖啡廳一定有很多好吃的吧?下次阿姆羅可以去嗎?」

  「下次讓媽媽帶你去吧。」他揉了揉小男孩的腦袋。

  這個『下次』恐怕是遙遙無期,波洛附近太多熟人出現了,阿姆羅在那裡現身很有可能被有心人看到。

  「那今晚,一定要跟我們一起看銀座夜景哦。」他拉了拉安室透的手指,「拉鉤。」

  「拉鉤。」

  結果他食言了。

  因為晚上人流太多,人多眼雜總是不安全,知晝是在燈光展結束前一小時才帶他去的,在火樹銀花下站了一會,阿姆羅有些惆悵的皺著眉:「媽媽,爸爸還不來嗎?」

  ……

  安室透本來今天申請了提前下班,可惜下班之前卻被發生在波洛內的命案給阻住了腳步,就算他想走,作為案發現場的一員,警察到來之後他也絕對走不掉了,被迫留在現場協助調查的他有些郁悶,不停拿出手機看著時間。

  一旁戴眼鏡的小學生輕聲問道:「安室先生,是等會有事嗎?」

  「是約會哦,柯南。」

  柯南臉一紅:「可是一時半會可能沒辦法離開啊,真的很抱歉。」

  「沒關系,不是你的錯。」安室透飛快的編輯著郵件,「我先給她說一下情況,她明白的。」

  ……

  知晝將手機扔進口袋裡,半蹲下來將他的圍巾拉的緊了些:「爸爸說工作的地方發生了事件,警察叔叔去了,所以一時半會可能來不了,媽媽先跟你玩一會等他好不好。」

  阿姆羅漂亮的眼睛眨了眨,嘴巴癟著,雖然滿臉遺憾的樣子,但為了不讓知晝擔心,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啊!是鯛魚燒!」

  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快就會被別的東西吸引,阿姆羅跳起來抓著她的衣角晃了晃:「媽媽,可以吃鯛魚燒嗎?我可以自己去買!」

  知晝從錢包裡拿出幾個硬幣:「媽媽就在這裡看著你呢,放心去吧。」

  他『嗯嗯』幾聲,蹦跳著跑向幾步外的店面。

  「沼淵小姐?」

  熟悉的女孩聲音在背後想起。

  知晝回過頭,只看到蘭和善地笑著,身邊站了個跟她同樣年紀的漂亮女孩。

  「你們也來看夜景嗎?」知晝看向她們,「這位是……」

  「啊,我叫遠山和葉,是蘭和柯南的朋友。」梳馬尾的女孩自我介紹著。

  「我們都准備走了,正好看到沼淵小姐,就過來打個招呼。」蘭笑得雙目彎彎,「今晚天氣很好,燈光和星空都很漂亮。」

  「我才剛到,太早了人很多,擠來擠去的,不安全。」

  她正說著,阿姆羅從背後撲上來抱住她的腿:「媽媽,我給你買了一個紅豆味的,我吃香芋味的,不過你的紅豆味可以給我嘗幾口嗎?」

  「媽、媽媽?!」

  蘭驚訝地捂住嘴:「沼淵、沼淵小姐……」

  她看向阿姆羅,金發和灰紫色眸子的特征太過明顯,根本不需要推理,她就猜到了孩子父親的身份。

  「抱歉。」知晝揉著阿姆羅的腦袋,「之前一直沒有告訴你們。」

  「阿姆羅,自我介紹一下吧?」

  阿姆羅將拿著鯛魚燒走上前:「兩位美女姐姐好,我叫沼淵阿姆羅,姐姐們好漂亮,這個季節太冷了,你們的手冷嗎?我的鯛魚燒可以給你們吃,剛做出來的,還很燙呢。」

  他伸直了肉乎乎的雙手,將兩個紙袋中的鯛魚燒遞上前——

  和葉之前並不認識知晝,也就沒有過於驚訝,倒是蘭,依舊愣在原地,似乎石化了。

  「蘭?」她忍不住笑出聲來,「怎麼了?」

  「不是……沒有、沼淵小姐……那個……這個……我……太難以置信了!」

  沼淵小姐跟安室先生不是剛剛交往不久嗎?怎麼孩子都蹦出來了啊?這麼大個娃,最起碼三四歲了吧?

  「漂亮姐姐不喜歡我的鯛魚燒嗎?」阿姆羅可憐兮兮地垂著眉眼,繼而將視線轉向站在一旁的和葉:「這位漂亮姐姐,你要嗎?」

  「啊?好、謝謝你,阿姆羅。」和葉雙手接過熱乎乎的鯛魚燒,衝他笑了笑。

  「姐姐笑起來真好看!」

  知晝:怎麼感覺這小子在泡妞啊?是她的錯覺嗎?

  「蘭姐姐……」阿姆羅抓住蘭的袖口晃了晃,「你是不是不喜歡吃紅豆味的鯛魚燒?那你可以跟這位漂亮姐姐換著吃嘛。」

  「我都喜歡,謝謝你,阿姆羅。」

  蘭接過鯛魚燒,似乎還想問什麼,和葉抬起手看了看表,有些驚慌地拉了拉她:「啊!蘭!再不走就趕不上最後一班新干線了!」

  「那我們就先告辭了,沼淵小姐。」兩人禮貌的向她鞠躬。

  「路上慢點」

  「鯛魚燒可以留著路上吃哦!」阿姆羅說道。

  「你這小子……」知晝終於忍不住了,她彎下腰揉了揉他的腦袋:「怎麼像個小色鬼一樣?」

  「喜歡漂亮的人有錯嗎?」阿姆羅無辜地眨眨眼,「媽媽也很漂亮,我也很喜歡媽媽啊!」

  她還想說什麼,視線的余光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一閃而過的光點,夾雜著細微的快門聲,在斜後方的位置響起。

  知晝立刻扭頭看去,那邊的樹旁,稀稀拉拉站著幾個人,正沉浸在絢爛的燈光展中,並不像在偷拍的樣子。

  或許是她的錯覺……

  她回過頭,阿姆羅向她伸出雙手:「媽媽,鯛魚燒我送人了,我想再買兩個可以嗎?」

  「你拿媽媽給的錢去討好別人,還想吃鯛魚燒?」她挑挑眉,做出一副生氣模樣。

  「媽媽……」阿姆羅聲音低下去,淚花在眼眶中打轉,「求求你了。」

  「男子漢不要總是哭。」知晝無奈地嘆口氣,又取出幾枚硬幣,笑道:「媽媽陪你一起去買吧?」

  話音剛落,又是一聲微不可聞的快門聲。

  她尋著聲音發出的方向快速轉頭,依舊一無所獲。

  這次絕對不是錯覺,肯定有人在偷拍她。

  偷拍她不要緊,她就怕是組織派了眼線來,如果拍到阿姆羅,就糟糕了。

  她將阿姆羅護在身側。

  手機在這時響起,是安室透。

  「我這邊結束了,馬上就過去,阿姆羅沒有淘氣吧?」

  「沒事,不過有點怪怪的,我想帶他回去了。」

  「我已經在半路上了,還有十分鐘就到。」

  「那我們等你。」

  知晝掛斷電話,站在鯛魚燒的店面前,阿姆羅踮起腳奶聲奶氣地跟店員交流著,她則抱著手臂警惕著四周的游客。

  快門聲沒再出現過,她甚至覺得是自己太過緊張,畢竟有人拿出相機拍頭頂的燈光也是很正常的事,不一定是在拍阿姆羅,她放下心來,燈光展快結束了,天上開始零零星星地飄起雪花,人群逐漸散去,這片繁華的鬧市區很快便安靜下來。

  原處的商圈依舊熱鬧,只是這條布滿花燈的街道沒多少游人了。

  安室透出現在道路盡頭。

  他站在路中央,朝兩人招了招手。

  阿姆羅歡呼一聲,松開她的手朝安室透跑去。

  他半蹲下來,將阿姆羅抱起,舉在半空中轉了一圈。

  頭頂雪花紛紛揚揚,她朝父子倆走去,安室透伸出手,他的手似乎一直放在口袋裡,帶著身體的熱度,將她略顯冰冷的手掌全部包裹住。

  「怎麼手這麼冷?」他單手抱著阿姆羅,拉過她的手一起放進口袋裡,「這樣是不是暖一點了?」

  雪下得越來越大了,很快兩人腳下就覆蓋了淺淺一層雪霜。

  「今天本來想早點來的,我也沒想到會突然發生命案。」他停下腳步,頭頂的燈光閃閃爍爍,暖色的光線打在他臉上,顯得他的目光異常溫柔,「我該怎麼補償妻子和兒子呢?」

  雪花落下,停在她的睫毛上,她眨眨眼睛,正想抬手將雪花拂落,他卻先湊上前來吻了一下她的眼睛,雪花融化在他唇邊,這淺顯的涼意緩緩下移,最後印在她的唇上。

  阿姆羅被他捂住眼睛。

  「爸爸——」阿姆羅掙扎著,「我也要看。」

  「小孩子不可以看。」他笑道。

  「喂,在外面呢……」知晝覺得臉頰熱熱的,這男人就是擁有時時刻刻都能把她弄得面紅耳赤的奇怪能力。

  「這個時候不就是留給情侶接吻的時間嗎?」他的手輕輕撫摸著她的下巴,微微用力使她仰起頭看向他:「你看,對面那對情侶也在……風見?」

  作者有話要說:

  知晝:怎麼回事?感覺兒子是個小色胚?

  透子:這麼浪漫的場景,如果阿姆羅不在就更好了()

  風見:誰在瞪我?

  PS:大綱出現了BUG,我後面好多章 都要推翻重寫了,所以請假請假!存稿告急嗚嗚嗚嗚(才不是因為沉迷平安京


第72章 033

  親密時刻被迫停止。

  阿姆羅被放在地上,懵懂的大眼睛眨來眨去,看著知晝和安室透瞬間變得不太好的臉色,還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個女人……是Kir吧?」

  「嗯。」安室透的聲音已經冷下來了,「我讓他把水無憐奈控制住,他就是這麼控制的嗎?」

  監視與被監視的關系,竟然演變成了銀座四町目燈光下靠著樹干接吻的關系了嗎?

  他甚至沒辦法評價是水無憐奈太厲害還是風見太厲害。

  下屬戀愛本來是件好事,畢竟風見也三十歲了,是該組建家庭的年紀了,但是對像是水無憐奈,就絕對不行!

  美國人也就算了,還是個被公安控制的CIA,她為了跟同事聯系,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比如勾引沒什麼感情經驗的風見裕也。

  知晝只覺得安室透周身的氣場都變了,這種轉變連阿姆羅都能感受得到。

  他仰起頭,看向一直以來都是以溫和態度面對他的爸爸:「爸爸……在生氣嗎?」

  「沒有哦。」他一秒變臉,半蹲下來將阿姆羅重新抱起,「雪下得大起來了,我們先回去吧?好嗎?」

  ……

  風見人生的前三十年,是寡淡又中規中矩的。

  沒有早戀,沒有叛逆,沒有做過任何與規矩二字相悖的事。

  所以他一開始很不喜歡那個叫降谷零的上司。

  那個金發男人,是一個在一定範圍內會無視規矩的人,風見接受不了,也做不到像他那樣灑脫,降谷先生冒險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可能面臨革職風險,但是降谷零就是敢做。

  誘逼犯人也好,為達目的先扣罪名也好,無視上級命令也好……

  這些事在風見看來,冒進又危險,他一輩子都不會有那種膽子。

  他的人生需要一團火來點燃,他原以為沼淵知晝就是那團火。

  可惜不是。

  他一下子變得很迷茫了,工作是穩步上升的狀態,生活也沒什麼阻礙,只是缺少那麼一點點……激情。

  激情被點燃,是他在海下救人的那次。

  救出一個在組織中臥底的別國特工不是個簡單任務,降谷先生把這個任務交給了他,風見想做好這件事,想做得完美無缺。

  因為出生在海邊,他的水性自然是好的,但他還是在任務執行前拿出了兩個星期的時間泡在海裡,一遍又一遍的練習潛水,推演著各種可能的情況。

  救人的那天浪很大,水下更是暗流湧動,一個不慎都會被海浪卷走。

  他不怕,與之相反的,很興奮。

  探索欲被點燃,他突然覺得自己的人生應該活得熱烈一些。

  他不想做古板的風見裕也,他也想成為降谷先生那樣,能夠自由的在三種角色之間轉換,能夠處理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

  第一件想做得游刃有余的事,就是處理這個叫水無憐奈的別國特工。

  降谷先生的意思是軟禁。

  金發上司不喜歡無視國家主權跑到日本行使職責的美國人,FBI,CIA這些人,在他眼裡跟令人討厭的間諜沒什麼兩樣。他想扣住水無憐奈,以此和熟知她情況的FBI交涉。

  必要時可以扣間諜罪……

  他曾經親眼見過被金發上司扣上間諜罪的FBI下場有多慘,潛意識裡,他害怕水無憐奈也變成那個模樣。

  在她出院後,公安以保護她為由,為她找了一處時時刻刻都受監視的住所。

  她過得不算好,天□□動都不自由的人,怎麼過得好?

  風見想做些大膽的事……比如忤逆上司的意思。

  水無憐奈到底是一個被CIA派來臥底的特工,自然不容小覷。

  她看出了風見心中的憐憫。

  於是她利用自己身為女人的優勢,低聲下氣的去求他——

  「我可以跟你一起住嗎?天天被公安監視,我快受不了了,我會死的,風見裕也。」

  戴眼鏡的男人心軟了。

  她成功的搬進了他的公寓。

  公寓很小,一室一廳,風見為此不得不每晚都在客廳打地鋪。

  她要回美國,悄悄的回去。

  那就需要風見裕也幫忙。

  該服軟的時候就該服軟,尤其是自己身處不利境地時。

  她有時候會心血來潮做一桌美食,有時候又會趁他上班的時候將家裡徹徹底底干干淨淨打掃一遍。

  只是用來休息的所謂『家』悄悄發生了變化,熬夜加班到兩三點鐘,平時可以在警視廳的小睡室隨意將就的風見裕也,突然有了回家的動力。

  每天回去都是不同的,新鮮的,不再是死氣沉沉的。

  以前,他回到家中,衝個澡只想睡覺;現在,他會在回家路上想像水無憐奈又給了他什麼驚喜。

  兩個人有個共同的愛好——打游戲。

  他買了一套PS4,又購入了許多游戲光碟,從單機打到聯機,PC端打到手游,她操作犀利反應迅速,有時候連他都嘆為觀止。

  感情逐漸在日常的相處中發生了變化。

  水無憐奈自己都不確定是不是在利用他。

  她的計劃就是這樣的呀……利用他一個男人的同情心,讓他對她產生牽絆和好感,最後對她言聽計從。

  不過……怎麼她好像不想回美國了呢?

  昔日的同事應該已經得到了她的死訊吧?

  本堂瑛海那個人,已經死在組織手裡了呀……所以……她還回去干什麼呢?

  可是父親死在組織手中,不能親手參與組織的覆滅,她總覺得對不起父親……也對不起CIA內對她苦心培養過的前輩啊……

  即便不願承認,但之前堅定的『回美國』這個念想,似乎逐漸土崩瓦解了。

  她變得糾結又猶豫。

  好像被感情絆住腳了。

  年尾的時候,風見問她要不要去銀座看燈光。

  銀座四町目的燈光,每年都會吸引大批游客慕名而來,據說是個告白勝地。

  她答應了。

  為了減少被組織的人發現的風險,他們很晚才到,等走進那條街的時候,燈光展都快結束了,天上開始飄落雪花,好在這晚沒有風,還不算太冷。

  「冷的話,可以把手放進我的口袋裡。」戴眼鏡的高大男人紅著臉這樣說道。

  馬路對面有一家三口,丈夫正在親吻靠在樹邊的妻子,他懷中的小男孩發出悶悶地抗議。

  水無憐奈笑起來。

  回過神,風見愣怔地盯著她。

  「怎麼了?」她問。

  「你今天很好看。」他說著,又欲蓋彌彰地抬起頭,「雪花也很好看,燈光也很好看,夜景也很好看。」

  她釋然一笑。

  不回去了,不想回去了。

  組織時日不多了,她有這種預感,接下來的事情似乎不用她參與了,但如果有需要她的地方,她也會毫不猶豫地同意。

  除去這些,以後就做水無憐奈似乎也不錯。

  她踮起腳——

  「風見,你知道嗎?下雪的時候接吻,會永遠永遠都幸福。」

  「什、什麼?」

  高大的男人低下頭,正與她的嘴唇貼在一起。

  他愣住了。

  她抓著他的外套,有些費力的又踮高了腳尖。

  他的吻實在是生澀又小心翼翼,讓她覺得自己在面對一個情竇初開的青少年。

  「我喜歡你,風見裕也。」

  她受美國教育熏陶,對於感情,應該明確表達出來才對。

  他眨了眨眼睛,眼鏡片上落下幾朵雪花,呼出的霧氣在頭頂凝結又消散。

  她等了很久,幾乎以為他不會給她回應的時候,面前的高大男人才摘下眼睛,拿袖口慌亂地擦了擦,接著試探似的輕輕按住她的肩膀:「今、今晚……要不要……把昨天那個新游戲打通關?」

  ……

  「快睡吧。」她跪坐在床邊,替阿姆羅掖了掖被子,「明早帶著哈羅,我們一起去釣魚好不好?要早點起床哦。」

  「嗯嗯!」阿姆羅乖巧地點點頭。

  哄著阿姆羅睡下,她悄悄掩上房門,走進客廳中。

  安室透坐在沙發上抱著手臂閉目養神,面前的茶幾上手機屏幕還亮著,頁面停留在郵件發送頁面,他似乎編輯過過許多次,最後卻全部一一刪去,他不知道該怎麼跟風見提這件事,如果兩個人已經出現了感情牽絆,他這就是強行拆散情侶,但是水無憐奈確實有利用風見的可能,風見呆頭呆腦,很容易上當受騙。

  「暫時這樣吧,等風見主動跟你說更好不是嗎?」她輕輕揉捏著他的手臂,一副讓他消消氣的模樣:「往最壞的地方想,水無憐奈頂多利用風見逃回美國,這對我們來說沒什麼大損失,不過風見可能要挫敗一陣就是了。」

  「一開始就不該讓風見去做這件事。」他睜開眼睛,目光中的氣憤還未散去,「感覺事情變得麻煩起來了,而且他竟然敢帶著水無憐奈出門,一旦她被組織的人看到,第一個受懷疑的不就是你嗎?怎麼能說沒什麼大損失呢?他連這點危機意識都沒有嗎?」

  「好了……」知晝不得不像哄小孩子似的安撫著他:「她活下來那是她命大,跟我有什麼關系啊?我從八層樓上跳下來,現在不還是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嗎?如果被組織發現了,一口咬定是她求生欲太強,死不掉就好了,怎麼也不是我的錯。」

  安室透『哼』了一聲,似乎氣消了些。

  「比起這個啊……」她嚴肅起來,「今晚在銀座,我總感覺有人偷拍我和阿姆羅,可能是錯覺,但還是……挺擔心的。」

  「真的嗎?」他臉色一變,「要不要提前把他送回群馬?在東京確實不安全。」

  「我還想讓他跟偵探團的孩子們一起玩玩呢,他們年紀差不多大,應該有共同語言吧?」

  「等新家裝修好了,我們就早點搬過去吧。」

  正巧前段時間米花町二町目有一片新開發的房區,他想都沒想就買了一棟小樓,請了工人加班加點的裝修,那地方離工藤宅和阿笠博士家也就五分鐘步行路程,他似乎已經開始考慮阿姆羅未來的成長環境了。

  全國聞名的高中生偵探,總有新鮮玩意面世的發明家博士,和常常出現在那裡的少年偵探團,對於一個成長期的孩子來說,這些鄰居是再好不過的。

  ……

  黑色的高級轎車行駛在路邊,副駕駛的男人向後排遞上一個平板電腦。

  「先生,按照您的吩咐,今晚偷拍了幾張照片。」

  後排的男人輕聲道謝,接過平板電腦滑動著,屏幕的熒光映照下,他的面容略顯蒼老,但一看就是保養十分得當的類型,看上去大概五六十歲的模樣。

  「真可愛。」他笑著,目光中盈滿了慈愛和喜悅。

  他將照片放大,圖片停留在阿姆羅的臉上。

  小男孩微微仰著頭,正滿臉祈求的跟母親說著什麼,大大的灰紫色眼睛中似乎盛著淚花,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

  「他啊,跟零小時候長得很像。」男人將圖片恢復成原本的尺寸,視線又落在知晝身上。

  她雙手撐著膝蓋,半彎著身子,微微皺著眉頭做出生氣的模樣,不過嘴角的笑意卻無法掩飾。

  「她應該是個好母親。」男人說著,將幾張照片劃來劃去又看了一會,才將平板電腦息屏放在一旁。

  車廂內頓時陷入昏暗,他抬起手,摸索著放在一旁的黑色長柄雨傘的握把處,沉吟片刻,才問道:「最近的行程都有哪些?」

  前排不知道是保鏢還是秘書模樣的男人理了理領帶,立刻說道:「除去這個周末,您的日程都很滿,東京峰會快開始了,國內接下來會陸陸續續來很多各國政界高層,還有……年底大選……黨內爭議聲很大,下個月在厄裡斯福利院有個演講活動,還有……」

  「就周末吧,這個周末。」男人重新拿起平板電腦,看著屏幕上的照片,輕聲說道——

  「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見到我的小孫子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風見:今晚……要不要……

  水無:哼,果然男人都是lsp

  風見:要不要把游戲打通關?

  水無:???(我好玩還是游戲好玩?)


第73章 034

  天還沒亮,兩個人輕聲收拾著釣魚的用具,本想讓阿姆羅多睡一會,沒想到小男孩還是被吵醒了,而且飛快地自己穿好了衣服,甚至自告奮勇為哈羅系好牽引繩,一副等不及的模樣。

  「走嘛走嘛走嘛?」他原地踏步,做著奔跑的動作。

  「走吧。」

  小孩子到底是睡眠多一些,去海邊的路上,阿姆羅坐在後排,抱著哈羅,一人一狗呼呼大睡。

  知晝看向窗外的夜景:「或許可以一起看日出。」

  「這也是我的想法。」他從後後視鏡中看了看阿姆羅,抬起手將電台的音樂關掉,「你困嗎?也一起睡一會吧,大概四十分鐘就到了,很快。」

  「不困,一點也不困。」她湊上前親了親他。

  阿姆羅提著空空的水桶跑在前面,解開了牽引繩的哈羅汪汪叫著跟在他身後,兩人取了漁具跟上阿姆羅的腳步。這個時候,碼頭的浪不算大,天上有海鷗展翅飛著,安室透坐在矮凳上,知晝則在一旁鋪了張野餐墊。

  「阿姆羅,過來。」她朝阿姆羅招招手。

  阿姆羅一路小跑撲倒在野餐墊上,胖乎乎的身子滑到知晝面前。

  「真是的……」她將阿姆羅抱起,「小心點。」

  「阿嚏——」小男孩揉了揉鼻子,昨晚剛下了雪,雖然今早雪花就全融掉了,融雪後是最冷的時候,他凍得鼻尖發紅,臉蛋也紅撲撲的。

  「當心感冒。」安室透支好魚竿,走上前試了試阿姆羅的體溫,繼而轉頭看向知晝:「車裡有毛毯。」

  「我去拿吧。」

  她站起來,阿姆羅蹦跳著抓住她的手:「我跟你一起去,媽媽!」

  他最近越來越喜歡黏著知晝了。

  「先穿上爸爸的外套吧。」安室透脫下外套,阿姆羅穿上顯得有些滑稽,衣服的下擺拖在地上,知晝將他抱起,「馬上回來。」

  「爸爸!我們馬上回來!」他重復著。

  這個時間停車場沒什麼人,只有安室透的車子和旁邊一台黑色高級轎車停著,剛剛來的時候這台車還不在,估計也是來海釣的游客,不然誰會冒著冷氣一大早跑到海邊吹海風?

  她將阿姆羅放在地上,拉開車門探向後排——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夾雜著輕輕的,金屬撞擊的低響——

  『篤……篤……』

  她心裡一驚,立刻回頭看去。

  阿姆羅乖巧地站在車邊,旁邊站著一個五六十歲的老人,彎著腰,手中拄著一把黑色長柄雨傘。

  他的頭發打理得很整齊,身上穿著昂貴的高級西裝,腳上的皮鞋擦得閃閃亮亮,幾乎能映出人臉。

  老人衝阿姆羅和藹的笑著:「小朋友,你也是來釣魚的嗎?」

  阿姆羅毫無戒心的答道:「對!爺爺!」

  「你叫什麼名字呀?」

  「我叫阿……」

  知晝將他抱起,同時關上車門,使得阿姆羅說到一半的自我介紹被迫中止。

  「這位老先生也是來釣魚的嗎?」她笑道,「穿這身衣服來釣魚,鞋裡會進沙子的。」

  「小姐的警惕性很強嘛……」

  「媽媽……」阿姆羅沒見過知晝這幅模樣,有些被嚇到似的摟著她的脖子。

  「孩子還小,很怕生,給您造成麻煩的話,不好意思了。」說完,她鎖上車門,拿著毛毯准備離開。

  剛走了幾步,雨傘敲擊地面的聲音便跟上來了。

  「先生,您……」

  她回過頭,聲音冷下來。

  老人身後不知什麼時候站了兩個高大的保鏢模樣的男人,三人面對著母女倆,兩個保鏢面無表情,倒是老人掛著和藹溫柔的笑意,一步步向她靠近。

  知晝不著痕跡地後退一步。

  如果只有她自己被三個男人堵住,她有一萬種方法反擊或者逃脫,但是帶著阿姆羅,她就要萬分小心了。

  更何況,這三個人的身份還不確定,她不能輕舉妄動,萬一反應過激主動暴露了,事態就會變得不可收拾。

  視線余光掃過停車場的出口處,她在心中飛快地計算著逃跑路線和距離。

  「這位小姐……我是……」

  老人走上前,將雨傘掛在腕上,朝知晝伸出手——

  在他靠近的一瞬間,知晝甩出手中的毛毯,淺藍色的毛毯將老人的面容全部罩住,身後的兩個保鏢連忙上前扶著老人即將後仰的身體,趁著這個時機,知晝扭頭就跑。

  這裡距離海岸邊只有十分鐘不到的路程,她一邊跑一邊向後看著,老人拄著雨傘,傘聲敲擊在地面上的聲音莫名的有些熟悉,她顧不上想這些多余的事情,身後的保鏢和老人不緊不慢的跟著,他們並沒有跑,可知晝就是覺得那種壓迫力幾乎越過她的頭頂,似乎有一雙大手自她的頭上壓下來,讓她忍不住呼吸加快。

  毛毯被妥善疊好,搭在身後保鏢的手臂上。

  安室透的身影就在不遠處。

  「安室透————」

  聽到她的叫喊,金發男人立刻放下魚竿站起身,只見知晝快速向他跑來,身後跟著三個黑衣男人。

  他們還未靠近,安室透並沒有看清身後人的面容,但僅憑著那一身黑衣,帶給他的驚懾已經不容小覷,他警惕起來,抬起手將知晝和阿姆羅擋在身後,腦中飛快構思著該怎麼跟組織解釋阿姆羅的出現。

  知晝將阿姆羅緊緊抱著,視線掃過身後的海岸。

  碼頭邊掛著應急救生圈,如果一會被逼得無處可逃,就只有跳海一條路了,幸好今早的海浪不大,遠處的太陽也逐漸升起,天亮起來的話,在水中也能看清路線,只是不清楚阿姆羅會不會游泳,小孩子落水之後過於恐懼的話,可能會造成應激反應。

  「沒事,沒事。」

  這種關頭他不能表現出任何的慌亂,最起碼不能再給知晝增加壓力。

  他巡視著四周可以被用作武器的東西。

  面前的小矮凳是鐵制,勉強可以當作一個有些殺傷力的投擲物。

  三人的身影漸漸靠近。

  知晝站在他身側,明顯感覺到他愣了一下。

  「父親?」

  他這樣說。

  知晝:你竟然有父親?

  ……

  畢竟安室透從未跟她說過關於父母的事,潛意識中,知晝一直認為他是個孤兒,或者早年間就父母雙亡,之前在群馬,她還特地偷偷懇求過父母不要讓他過於難堪,如果可以的話就當親兒子來看待……原來……竟然……他有父親?

  降谷先生將傘立在身前撐著,安室透並肩站在他身邊,知晝接過保鏢手中的毛毯披在阿姆羅身上,小男孩好奇的目光不停地在降谷先生身上打量著,不過他威懾力太強,阿姆羅不太敢說話。

  「如果您想見孩子,可以直接跟我說,嚇唬我的妻子倒是大可不必。」他的語氣突然轉變得別扭起來,用詞也規範了許多,幾乎每句話都是敬語。

  「你又不聯系我,偷偷有了孩子也不跟我說,我當然要先看看跟我兒子未婚生子的女人是什麼樣子。」降谷先生的聲音低沉。

  知晝有些心虛。

  第一次見面就把安室透的爸給打了,不知道在他心裡留下了個多麼糟糕的印像。

  「出乎我的意料……」降谷先生轉過頭看向知晝,面色十分嚴肅。

  知晝心裡七上八下。

  「很厲害呢,不愧是做了十年臥底的人。」

  這應該是正面評價吧?

  知晝面帶歉意地笑著:「剛剛不知道是您,有冒犯的地方……很抱歉。」

  「沒關系,小晝。」降谷先生笑起來,將雨傘塞給一旁的保鏢,朝阿姆羅招了招手:「來,再叫一聲爺爺。」

  「爺爺!」

  「真乖……」降谷先生撫摸著阿姆羅漂亮的金發,語氣有些哽咽了:「真好……真好……」

  「父親……」安室透從沒見過縱橫政壇的父親露出這幅模樣。

  「雖然是周末,但我等會還有工作要忙。」降谷先生直起腰,拿過雨傘輕輕敲擊了一下地面,衝阿姆羅慈祥的笑著:「下次見,阿姆羅。」

  「爺爺下次見!」

  阿姆羅性格活潑又外向,跟誰都能打成一片。

  「小晝?」降谷先生笑道,「送送我吧。」

  這是有話要單獨跟她說的意思。

  知晝抬頭看了看安室透的表情,他雖然一臉不太樂意的樣子,但沒有出言阻止。

  「您可別欺負她啊。」

  安室透冷笑道。

  降谷先生笑了一聲,轉身走在前面。

  知晝跟在他身後,目光卻不自覺地定格在他的雨傘上。

  路面被粗糙的水泥所覆蓋,雨傘敲擊,傘骨碰撞發出細微的金屬聲。

  「零的母親是個間諜。」

  離安室透遠些了,他才開口說道:「他是我唯一的兒子,但卻過得比私生子還要苦。當年他母親的間諜身份暴露,生下他後就被遣返回國,從此再不許入境,所以他恨死了間諜,也恨死我了。」

  知晝沒說話,只是跟在他身後安靜的做著傾聽者。

  「從小到大,他都很優秀……但是……我總覺得他這個人啊,有很嚴重的自毀傾向。為了行使自己的職責,達成自己的目標,他死都願意。」

  「這種狀態最嚴重的時候,大概就是四年前。那時候我跟他見過幾次,他給我的感覺就是……很消極,不想活了,恨不能馬上執行一個平常人根本做不到的任務,然後名正言順的去死。」

  「當時我想……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呢?」

  「原來是因為你。」

  降谷先生停住腳步,同時轉過身來。

  雨傘被他掛在左手手腕上,他抬起右手,拍了拍知晝的肩。

  「謝謝小晝,你回來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了。」

  「不……」她受寵若驚地鞠躬,「您過獎了。」

  或許因為他是政治家的緣故,即便面上表情再怎麼親和,知晝對他依舊存留那麼一絲疏離感。

  車子停在兩人身邊,保鏢走下來拉開車門,降谷先生的雨傘輕輕叩擊了一下地面,他坐進車裡:「等我閑下來,再來找阿姆羅玩。」

  「隨時歡迎,降谷先生。」

  「叫爸爸吧。」

  「爸、爸爸。」

  降谷先生爽朗一笑,車子緩緩發動,知晝目送他離開,才松了口氣。

  樹葉被風吹動,刷刷拉拉的響聲盤旋在她頭頂。

  雨傘叩擊的聲音……和半月前Rum替身出現時伴隨的金屬撞擊聲漸漸重合。

  她恍然大悟。

  ……

  安室透不清楚自己的父親會對知晝說什麼,所以心思完全沒有放在釣魚這件事上,他時不時的望向知晝離開的方向,過了不久,她才緩緩向兩人走近。

  腳步虛浮,面色慘白。

  「怎麼了?他對你說了不好的話嗎?」

  安室透站起來輕輕按住她的肩膀,急切的問道。

  「Rum……Rum替身每次出現時那個金屬撞擊的聲音……」她聲音沙啞又沉悶,顯然整個人都被恐懼所籠罩了,「今天聽到你父親雨傘敲擊地面的聲音,我突然覺得……那種金屬撞擊的聲音,是拐杖吧?」

  是大和敢助的……拐杖吧?


第74章 035

  拄拐杖從背後看時,會被當作老人。

  平時綁在一起的辮子散下來,從背後看時,會被當作女人。

  他本身就是個身材魁梧的高大男人。

  因為事故而受損的眼睛。

  跟兩人接頭時,因為拐杖不離身,所以無法掩飾那種金屬撞擊聲。

  即便他再怎麼模仿諸伏高明說話,再怎麼引導兩人去懷疑諸伏高明……

  拐杖的聲音是無法掩飾的。

  大和敢助。

  事情陡然變得異常糟糕。

  阿姆羅在第二天就被送回了群馬,安室透將這件事上報給了毛利小五郎,公安本想派眼線過去,但又怕打草驚蛇。

  他們變得非常被動。

  這件事拖延了一個月之久,安室透翻閱了大和敢助在警察系統內的所有檔案,從他辦的第一件案子開始一點一點尋找,試圖揪出什麼有用的線索。

  然後他發現了更糟糕的事情。

  十五年前的沼淵己一郎案,是他破獲的。

  知晝的親哥哥沼淵己一郎,是他親手抓住的。

  他在長野縣的邊界處抓到了沼淵己一郎,也是因為這件事,對於當時二十歲的他來說,是大功一件,從此的仕途便一路坦蕩。

  沼淵犯下的罪行太多,光是定罪這一項就拖延了整整三四年,最終的判決是死刑,立刻執行,但是沼淵己一郎卻先一步死在牢獄中。

  沼淵很有可能死在大和敢助手中。

  他暫時沒有將查到的情報告訴知晝,還需要再確認過一遍後,才能決定接下來的動作。

  時間已經過去太久,十二年前的監獄,監控錄像並不普及,就算那時候有監控這種東西,過去這麼多年也不可能有任何存留了。

  他調查了沼淵死亡前後米花監獄的所有職工變動。

  在沼淵死後,一個在監獄工作了十幾年的清潔工自行請辭,現在,竟然在北海道開了一家居酒屋。

  他找到了這個人。

  安室透是趁深夜進了居酒屋,風見跟在他身後。

  這個時間沒有什麼食客了,老板坐在案板前打著瞌睡。

  他給風見使了個眼色,風見立刻會意,將居酒屋的推拉門合上,巡視了一圈店內,確定只有老板一個人後,才朝他點了點頭。

  「你出去吧。」

  他動作緩慢地將袖口挽至小臂處,背對著他命令道。

  老板聽到聲音,眨了眨迷糊的睡眼,抽下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安室透面前的桌子,嘿嘿笑道:「這位客人吃點什麼?」

  「十二年前為什麼從米花監獄辭職?」

  安室透沒打算跟他浪費時間寒暄。

  「什、什麼?」

  老板驚愕地瞪大眼,同時藏在桌後的手悄悄握住了案板上的刀柄:「您在說什麼?我不太懂。」

  「十二年前為什麼從米花監獄辭職?」他已經有些不耐煩了,「我不想再說第三遍。」

  老板沒說話,卻猛地抽出面前的魚片刀向他刺來,安室透從桌上拿了個玻璃杯,刀尖被杯底阻擋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他站起身來,從桌面借力翻越過去,抓住老板的衣領將他摁在桌面上:「不說嗎?那你想試試這把刀捅進你肚子裡是什麼感覺嗎?」

  「我說!我說!」老板大聲求饒道:「我收了錢,那人要我給沼淵己一郎遞一張紙條,做成這件事,他給了我五千萬。」

  「那個人是誰?」

  「一個綁辮子的男人,我不認識他,沒見過臉,只見過一次背影!」

  「紙條上寫的什麼?」

  他手下施力,老板的臉因為缺氧而漲紅,他劇烈的咳嗽著:「我不知道啊!是英語,我看不懂!」

  「不、不過!」他高舉雙手求饒道,「沼淵己一郎看過之後,藏在牢房裡床下的一塊松動的磚後面了!我親眼看到的!」

  ……

  他去了一趟米花監獄當年關押沼淵己一郎的牢房。

  在這裡住著的犯人提前被獄警調走,他趁著深夜才推開了那扇厚重的鐵門。

  根據那位老板的描述,他在床腳處敲敲打打,果然找到了一塊松動的青磚。

  縫隙太小,不得已,他抽出領帶夾塞進松動的縫隙中,抽動幾下,才將那塊磚取了出來。

  後面塞著一塊折疊起來的紙張。

  這麼多年過去了,那張紙古舊又泛黃,他小心翼翼地將紙頁展開,怕打擾到周圍的犯人,只敢借著窗外的月光看向紙上的字跡——

  [Numabuchi,younevertoldmeyouhadasister.]

  [Shediesoryou.]

  [DOYOURCHOICE.]

  [沼淵,你從未告訴我你有一個妹妹,她死或者你死,自己選吧。]

  ……

  將沼淵夫婦從群馬接到東京安置在知晝位於東京郊區的那處安全屋中,阿姆羅也直接轉學,新家裝修好了,他們帶著阿姆羅搬了進去。

  阿姆羅還在不停詢問著突然轉學到這裡的原因。

  「因為想你嘛。」安室透脫下阿姆羅的外套掛在玄關的衣架上,「阿姆羅一天不在,爸爸媽媽就很想你,所以干脆以後都搬來東京好了。」

  「這樣嘛……」阿姆羅懵懂地眨眨眼睛,「但是阿姆羅不跟外公外婆住在一起嗎?外婆每天還要監督阿姆羅練琴的,上次寒假在東京住著回去之後,外婆說我的鋼琴彈得越來越差了。」

  「沒關系的,暫時不練也沒關系。」知晝揉揉他的腦袋,「這段時間要給阿姆羅辦轉學的事情,暫時就不用上學了哦,阿姆羅。」

  「可是那樣阿姆羅就沒辦法認識新朋友了啊!」

  「過幾天帶你去阿笠博士家玩好不好?有幾個比你大一點的哥哥姐姐,是很厲害的少年偵探團哦。」

  「少年偵探團嗎……」阿姆羅滿臉憧憬,「今晚就想去!」

  「今晚不可以,爸爸媽媽晚上有事情要談。」她向他伸出手,「走吧,媽媽帶你去看看你的新房間。」

  「啊……不跟爸爸媽媽睡在一起嗎?」

  「阿姆羅是男子漢,怎麼能天天跟爸爸媽媽睡在一起?」

  「那媽媽可以每天睡前給我講故事嗎?」

  「可以哦——」

  安室透看著母子兩人說說笑笑地走上二樓,嘴角的笑意漸漸隱去。

  知晝的處境很危險了。

  給沼淵己一郎遞紙條的人知道她的存在,如果那個人是大和敢助,那很有可能在十年後認出她,就算沒有第一時間認出,至少也會覺得眼熟。

  往樂觀一點想,大和敢助可能只是知道沼淵己一郎有個妹妹,但沒有見到過她的模樣。

  但不管怎麼說,組織還未對知晝發難,未雨綢繆,他們還是將沼淵夫婦和阿姆羅接了過來。

  畢竟如果大和敢助重新查沼淵一家的事,他必定會查到群馬,人走樓空讓他無處下手,是目前最好的處理方法。

  事情還可以拖一拖,但具體能拖多久,他不太清楚了。

  FBI內有組織的內線,警視廳裡面的兩個都找到了卻動不了……他現在有些懷疑前段時間同景光承諾過的組織快要覆滅的那些話的真實性。事態一點都沒有好轉,反而隨著謎底的揭開,他們變得更加手足無措。

  Rum已經開始親手調查毛利小五郎。他們這些一直以來都在組織威懾下小心翼翼地活著的人,柯南這些後來才被牽扯進來的人,已經變成一條繩上的螞蚱,牽一發而動全身了。

  或許……他願意放下面子和原則……至少……應該有一次情報交流吧?

  ……

  「先生,今天要去厄裡斯福利院做演講,這是最後按照您的意思改過的稿子。」

  秘書將稿件遞進降谷先生手中,後者拿在手中隨意翻閱了幾下,繼而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角:「那走吧。」

  身為外相的降谷正晃,已經為年底的首相大選造勢許久了,大選前的一年是最緊張的時候,他得一切都小心翼翼才是。

  「厄裡斯福利院是天主教會的下的機構,除了那些孤兒之外,裡面的職工和老師全都是天主教會信徒,修女和神父的信仰都很虔誠,您在閑談中,注意小心用詞和宗教禁忌。」

  演講過程很順利,福利院的孩子都不大,小的三四歲,大的也不過不到十歲的樣子,背後提供資金支持的天主教會顯然很重視這家福利院,每年很多募資都會投入這地方。這裡的建築是大氣的歐式復古建築,尖聳的高頂誇張又華麗,最高處的鐘樓每天都會定時響起悠遠的鐘聲。

  演講結束後,他和神父閑聊著,順著花園的外側的人行道散步。

  「請先生一定留下用午餐。」

  神父胸前掛著閃閃發光的十字架,頭頂稀疏的幾根銀發被風吹得飄飄蕩蕩。

  「那是當然。」

  降谷先生點點頭。

  樹叢中,有人在唱歌。

  尋著歌聲望過去,他見到了一個金發小孩。

  坐在花園中央的藤條秋千上,雙腿輕蕩著。

  「追兔子玩的那座山

  釣魚玩的那條溪

  現在還是頻頻夢見

  不能忘懷的故鄉

  父母日子過得怎樣……」

  這首歌叫故鄉,降谷零學會的第一首吉他曲,就是這首歌。

  小男孩沒有發現身後有人走近,只是靠著秋千微仰著腦袋,看著透過樹叢打下來的束束陽光,輕聲唱著。

  降谷先生走上前。

  神父正想打斷面前孩子的歌聲,卻被降谷先生擺擺手制止。

  兩人就站在那裡,直到小男孩將最後一句唱完,他才輕聲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金發小孩聽到聲音,從秋千上一躍而下,轉過身來,漂亮的灰紫色眸子眨了眨,面上卻是冷冷淡淡的:「我叫1011。」

  小男孩這樣說道。

  「我們福利院中的孩子一般都是以數字命名,這樣如果哪天他們被領養,就可以由養父母給他們起名字了。」

  神父解釋道。

  降谷先生愣在原地。

  這個小男孩,跟阿姆羅長得一模一樣。

  可是他很輕易的就能將兩人分開。

  阿姆羅時常是笑著的,天真又稚嫩的笑容,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腮上的軟肉擠在一起,聲音清脆又可愛,讓人一見到就忍不住想過去抱抱他。

  可是這個小男孩,面對著兩個成年男人,而且是年長的長輩,臉上也沒有露出一絲笑意,金發映著太陽光反射出淺淺的光輝,那雙與安室透如出一轍的灰紫色眸子時不時眨一下,卻滿是疏遠和警惕。

  他很成熟,比阿姆羅要早熟的多。

  他的日子應該也比阿姆羅要難過的多了。

  阿姆羅雖然從小沒有見過父母,但最起碼是在沼淵夫婦的寵愛中安穩長大的,而這個孩子,卻生在孩童眾多的福利院啊。

  降谷先生覺得喉間梗梗的,他輕咳了一聲掩飾情緒上的異常,忍不住走上前,向小男孩伸出手——

  「來,讓爺爺抱抱你吧。」


第75章 036

  起初,阿姆羅搬過來的時候,安室透還沉浸在這種其樂融融的生活氛圍中。

  雖然現在事態的發展不算好,但是畢竟組織還沒有發覺,在有條不紊地安排著後續計劃的同時,他也在享受一個圓滿的家庭帶來的幸福日常。

  只是阿姆羅那小子似乎壞心眼挺多的。

  明明已經有了自己的房間,他卻會在每晚都找一個蹩腳的理由讓知晝去陪他睡覺。

  第一晚。

  知晝哄他睡著後,洗完澡走進臥室,安室透靠在床上看書,見她進來,興致勃勃地朝她招招手。

  「要不要試試床?」他拍著柔軟的床面,笑道。

  其實他更喜歡公寓裡那張單人床,每晚都可以抱著知晝睡,擠在一起的軀體可以讓他獲得無法言說的滿足感。這張大床完全不能提供那種感覺,不過好在床墊夠軟,床夠寬,他們可以肆無忌憚的滾來滾去。

  知晝坐在床邊,打開身體乳的蓋子,弄出一點在腿上塗塗抹抹:「等一下。」

  「我給你塗。」他自告奮勇。

  塗著塗著就變成被子蒙在頭頂,他將知晝壓在身下,手上粘著滑滑膩膩的乳白色膏狀滋養霜,被子內昏暗逼仄的空間被乳液的香氣所充斥,知晝覺得有些呼吸困難,眼前被黑暗籠罩,唯一的觸感就是安室透放在她腰間的手,和他時不時落下的濕熱的吻。

  「媽媽————」

  房門被輕聲敲響。

  知晝猛地掀開被子:「怎麼了?阿姆羅?」

  「我睡不著,媽媽可以來陪我睡嗎?」

  第二晚。

  又是同樣的場景,知晝將阿姆羅哄睡著後,掩上房門輕聲離開,去餐廳端了杯水,在三樓的書房找到了安室透。

  他正在忙著,面前的電腦發出閃閃爍爍的熒光。

  「睡了嗎?」他敲擊著鍵盤,同時問道。

  「嗯。」她坐在桌上,垂在桌下的雙腿蕩來蕩去。

  安室透握住她的腳腕將她拉近,使她不得不將腳踩在她腿上才能保持平衡,他的右手飛快地在文件上寫著什麼,左手卻揉捏著她小腿的軟肉,甚至又越來越向上的趨勢。

  知晝另一只腳也踩上他的腿。

  最近天氣漸漸轉暖了,春天正是萬物復蘇的時候,他只穿了一條薄薄的運動褲,皮膚的熱度透過布料清晰的傳遞到她的腳心。

  她的腳逐漸向他雙腿中間靠近。

  「在這裡嗎?」他握住她的腳腕,抬起頭來看向她,「就在阿姆羅臥室上面,我怕他聽到。」

  「什麼?」她裝出一副疑惑模樣,「我只是想給你做做按摩而已啊。」

  他笑著站起來,正想說什麼,書房門口卻站著穿卡通睡衣的小男孩——

  阿姆羅揉揉眼睛,一副困倦樣子:「媽媽——我肚子痛,能給我揉揉嗎——」

  第三晚。

  再三確定阿姆羅睡著之後,安室透拉著她走進浴室。

  浴室有好好裝修過,特地按照他的意思加了許多完全沒什麼必要的東西,比如那個按摩浴缸。

  跌進浴缸中,水花碰撞濺出,金發男人坐在她身後,雙手緊緊攬著她。

  「明天讓阿姆羅去跟偵探團的幾個孩子一起玩一天吧,如果晚上住在阿笠博士家就更好了。」他低頭吻著她的後頸。

  知晝只覺得渾身酥酥麻麻,後頸處的皮膚被他的唇齒劃過,她不由得抓緊了浴缸的邊沿,身子向他靠去:「這是當爸爸的人該說出的話嗎?」

  「我先是丈夫,然後才是爸爸。」

  衣服還未褪盡,淺灰色絲質吊帶睡衣沾了水顯出深沉的暗色,布料在水中漂浮蕩漾著,隨著水波輕輕擺動。

  浴室門被推開一條小小的縫隙,金發小男孩睡眼惺忪地站在門口,打了個哈欠:「爸爸媽媽還不睡嗎?」

  知晝恨不得縮進水裡消失。

  安室透倒是氣定神閑的將雙手搭在浴缸邊上:「洗完澡就睡,阿姆羅快回去休息吧。」

  「爸爸……」阿姆羅走進來,揉了揉有些困意的眼睛,微微仰著腦袋看向他:「你也要媽媽幫忙洗澡嗎?」他說著,小嘴一癟,哭腔漸顯——

  「爸爸也沒長大是不是?爸爸好幼稚——」

  這小子需要教育了。

  知晝上班早,而波洛的上午營業時間十點鐘才開始,他有足夠的時間趁知晝離開後教育教育阿姆羅。

  站在玄關處,知晝穿上鞋子,待安室透湊上來輕輕吻了她一下,她才穿上外套准備出門。

  「媽媽——我也要親——」

  阿姆羅像只小陀螺似的衝過來,抓住她的裙擺晃了晃。

  知晝半蹲下來,『吧唧』一下親在他的側臉。

  「不是——我要親媽媽!」他裝作生氣似的撅撅嘴。

  在她側臉落下一個帶著水光的印記,他才安心放知晝去上班。

  「阿姆羅,跟我來書房。」

  小男孩知道自己犯錯似的,一言不發地跟在他身後。

  「阿姆羅是男子漢,每天晚上都要媽媽陪著睡覺的話,爸爸會看不起阿姆羅的。」

  走進書房中,安室透迫不及待地開始了說教。

  「可是阿姆羅喜歡媽媽啊,難道阿姆羅不可以喜歡媽媽嗎?」

  他小小的鼻子一皺,快要哭了。

  「倒也不是……」安室透半蹲下來,雙手按在他肩上,「只是爸爸跟媽媽是夫妻,所以應該睡在一起,等阿姆羅長大了之後,有了自己的夫人,你們也可以睡在一起啊。」

  「那我娶媽媽不行嗎?媽媽可以做我的夫人嗎?」

  「你這臭小子——」

  他還沒來得及抬手,阿姆羅就一溜煙鑽到書桌下,只露出一個圓溜溜的金色腦袋,可憐兮兮的道:「爸爸你要打我嗎?你沒有聽過一句中國古話叫虎毒不食子嗎?」

  「那你沒有聽過另一句中國古話……」他蹲下來,拖住阿姆羅的衣領將他提在半空:「叫棍棒底下出孝子。」

  阿姆羅肉乎乎的四肢在半空中胡亂撲騰著,像一只缺水的魚。

  他將阿姆羅放在椅子上,自己則靠著桌子與他對視。

  阿姆羅吸吸鼻子,眉目低垂,與他幾乎相似的那對下垂眼這時候正擺出一副軟弱樣子,似乎在祈求他下手輕點。

  他當然不會打他,安室透是講道理的慈父。

  至少在這個階段,他是這麼給自己定位的。

  「阿姆羅,你想不想要弟弟或者妹妹?」他好脾氣的問道,「只有阿姆羅自己一個人,是不是覺得很孤單?」

  小男孩的雙眼中漸漸綻放出光彩。

  他高舉著雙手:「想!我想要個哥哥!」

  「……」他差點沒維持住自己的笑容,「只能在弟弟和妹妹之間選哦。」

  「那……」他咬著手指,思索片刻,才下定決心似的點點頭,「要妹妹。」

  「要妹妹嗎?」見兒子上鉤了,他便諄諄誘導道:「如果阿姆羅一直跟媽媽睡在一起的話,那就永遠都沒辦法見到妹妹了哦。」

  「啊……」他癟著嘴,似乎心中正做著劇烈的思想鬥爭,片刻,他肉乎乎的兩只手握成了小拳頭,滿臉堅定的抬起頭,雖然眼眶中還蓄著淚花,但還是堅決道:「那我選擇妹妹,我想要妹妹。」

  ……

  那天之後,阿姆羅再也沒有打攪過安室透的『好事』了。

  知晝疑惑地問過幾次,都被他以『阿姆羅長大了已經自己懂事了』這種理由搪塞了過去。

  這種生活雖然寧靜又溫和,但他心中依舊存留著那一絲不安。

  知晝的暴露似乎就是彈指之間的事,組織遲遲沒有找她麻煩,最好的解釋當然是大和敢助沒有發現異常,最差的解釋就是……組織已經在醞釀什麼計劃,等著她自投羅網。

  所以阿姆羅到東京來之後,一步都沒有出過家門,在郊區住著的沼淵夫婦也一樣。

  這是目前唯一能做的,亡羊補牢。

  阿姆羅的玩伴,只有哈羅,一人一狗最大的活動範圍,就是室內和室外的院子。

  再這樣憋下去,他們有點擔心阿姆羅的心理會出問題。

  所以知晝提前問了阿笠博士最近孩子們有沒有時間,畢竟阿笠博士家離得近,她打算有空讓阿姆羅過去玩會,認識認識新朋友。

  兩個人把全部的愛都給阿姆羅了。

  接到降谷先生電話的那天,是個春風和煦的中午。

  他正在波洛洗著盤子,看到那個來電顯示的號碼時,心中下意識是抗拒的,但最終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厄裡斯福利院,有個小男孩跟阿姆羅長得一樣。」

  他的父親講電話從來是直入話題,一句廢話都沒有。

  「去查查,零。」

  掛斷電話,降谷先生坐在車內,眯起眼睛看著厄裡斯福利院的鐵藝大門,目光復雜。

  他是一個五十多歲都未婚的政客,降谷零這個兒子,只是秘密的被記錄在家譜中而已,沒有家人,沒有妻兒的人,是不會有把柄的。年底的首相大選,他本勢在必得。

  但是……他從來沒有行使過一個父親的職責。

  小時候的降谷零,如同最近的阿姆羅一樣,被他關在家族的大房子中,一步也不許邁出。

  他小時候叛逆心就很強,有次偷偷□□出去,回來的時候被柵欄劃破了手臂,小臂處留了一條四五釐米長的口子,他一聲沒吭自己拿藥和紗布包扎起來,那時候是夏天,為了不被發現,降谷零那一整個夏天都穿著長袖。

  後來降谷先生知道後,只覺得又苦澀又好笑。

  他是不會發現的,因為他不是一個好父親,在兒子的成長過程中,從來沒有盡到一絲一毫的職責。

  現在彌補的話……還來得及嗎?

  應該……來得及吧?

  思及此,他沉聲笑著,對坐在前排的秘書道:「你跟我多久了?」

  「二十五年了,先生。」秘書答道。

  「從零小時候就在跟著我了。」降谷正晃笑著搖搖頭,「你覺得我是個好父親嗎?」

  秘書沒說話。

  過了許久,他才輕聲道:「不是,先生。」

  「我也是這樣認為的。」車子緩緩啟動,降谷先生眯起眼睛看著車窗外快速掠過的風景:「大選前,許多人都盯著我們,如果我做錯一點事情,就會身敗名裂。可是這個時候,我卻很想跟我的小孫子,跟我兒子一家人呆在一起,我也想做一個普普通通的爺爺,普普通通的父親而已……」

  「先生的意思是……」秘書轉過身來。

  「我要放棄首相大選。」


第76章 037

  兩人從未想過,孩子會有兩個。

  其實再仔細回想Rum的原話,他當時說的是『孩子很好,三歲了,金頭發,很聰明。』

  這說明他知道,甚至一直關注著這個孩子。

  而Rum所關注的那個絕對不可能是阿姆羅。

  他們一早就該意識到孩子應該有兩個的,不過還好,現在還不算晚。

  兩人混在大學生志願者中進了那所福利院。

  在花園中,他們找到了那個金發小孩。

  小男孩抱著一塊圓球狀木塊,手裡拿著一把刻刀正刻刻劃劃,兩人躲在樹叢後,借著寬大的樹干的遮蔽,偷偷看向他。

  坐在長椅上的小男孩吹了吹木屑,依舊低頭認真雕刻著。

  到了午飯時間,修女喊著他,他漫不經心的回應著,將手中的東西放在長椅上,才拉著修女的袖子走進室內。

  這時候兩人才看清,他雕刻的是一個蘋果。

  黃褐色的柔軟木料很適合做木雕的初學者,蘋果的形狀被他刻畫的圓潤又真實,頭頂的陽光照下來,那個蘋果如同鍍了金似的,閃閃發光。

  知晝只覺得眼眶酸澀的不行。

  這個孩子……該怎麼接回去呢?

  貿然帶走,一定會被Rum察覺,萬一Rum去徹查信息源,肯定會注意到不久前降谷外相曾經來這個福利院做過演講,到時候不僅安室透的身份暴露,甚至還會連累到他的父親。

  得找一個別的理由發現孩子的蹤跡,並且不會被Rum懷疑的那種理由。

  ……

  「既然您不讓我們見孩子的話。」安室透站在窗邊,聽筒中Rum的聲音沙啞又低沉,「那我們只好自己想辦法了。」

  「如果你提著赤井秀一的頭來見我,就不用那麼麻煩了不是嗎?」Rum似乎笑著,「你們自己找得到的話,就自己去找吧。」

  Rum頓了頓,才說道:「Cointreau隔幾天就會去一趟毛利偵探事務所,你們真以為我不知道?」

  「求助名偵探確實是個好辦法,不過他找不找得到,就得看沉睡的小五郎的本事了。」

  ……

  自那天後,知晝確實經常出入毛利偵探事務所。

  「雙、雙胞胎嗎?」蘭驚訝的瞪大了雙眼,「竟然是雙胞胎?」

  「對啊。」知晝有些苦澀的皺著眉頭,「出生的時候出了一些問題,孩子失蹤了一個,現在我們兩個人好不容易有些眉目了,但線索太少了,根本找不到。」

  柯南湊在桌前,仔細看著桌面上知晝所帶來的那些照片。

  「知晝姐姐,你們得到的消息都是什麼呢?」

  「只知道,這孩子跟阿姆羅長得一樣。」

  「那不是大海撈針嗎?」小五郎將柯南推到一邊,「不如從新聞上刊登尋人啟事怎麼樣?」

  「當然……」

  「當然不行!」柯南搶答道。

  「為什麼不行?這不是找人的必要程序嗎?你這小鬼頭懂什麼?滾遠點——」小五郎提著柯南的後領將他扔遠了些。

  「因為、因為……」柯南轉了轉眼珠,「因為知晝姐姐是未婚啊,所以這種事情當然要低調一點比較好吧?」

  「說的也是……」小五郎摸著下巴思索著。

  柯南松了一口氣。

  「總之,我這裡所有的資料都給毛利偵探了,還希望您能夠……多幫幫我。」她站起身來,衝著對面的毛利小五郎鞠躬道。

  毛利確實認認真真地接下了這個看上去十分困難的工作。

  找一個三歲的小男孩很困難,即便對於一個全國聞名的偵探來說,這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所以他有時候回去樓下的伊呂波壽司店跟廚師吐槽。

  「找一個三歲的小孩!要不是我看她給的錢多,本偵探才不會做這種事!」

  小五郎喝得有些多了,醉醺醺的趴在桌上。

  「怎麼看都是一個吃力不討好的工作呢,」獨眼廚師笑著為他滿上酒,「所以呢,毛利老師您調查的怎麼樣了?」

  「完全查不到啊——」小五郎哀嚎道,「大海撈針!這根本就是大海撈針!」

  「查不到的話,就算了吧,把錢退回去好了。」廚師笑著提議道。

  「那怎麼行——?有錢不賺王八蛋。」

  小五郎似乎真的處於瓶頸階段,他被這個報酬驚人的找人任務所絆住手腳,每天都游走於多家福利院,探查了許多曾經領養過孩子的家庭,但挨家挨戶查過去工作量實在太大,每晚回來的時候,只有樓下的伊呂波壽司店還開著門,似乎在等他似的。

  每晚在這裡用餐,並且跟廚師交流今天的事情進度,似乎已經成為了習慣。

  一周後,Rum主動給安室透打來了電話。

  「我看那個毛利小五郎也不過如此。」他的語氣異常愉悅,「根本找不到的。」

  「所以,您願意主動告訴我們嗎?」安室透提議道,「或許可以先欠著一個條件。」

  「我從來不做賠本買賣,Bourbon。」

  小五郎這一周以來,每晚都在伊呂波用餐,不過是為了探查Rum的態度。

  不排除這個身處福利院的孩子被組織培養過的可能,如果組織要利用這個孩子對兩人下手,那Rum一定會故意旁敲側擊,以局外人的身份說出一些能夠點醒毛利小五郎的關鍵話語。

  但是Rum這段時間來口風很緊,從未對小五郎透露過任何關於孩子的事情。

  這說明他確實不想讓兩人把孩子接回去,也間接證明了現階段組織還沒打算利用這孩子對兩人下手。

  那麼將他接回家中就是安全的。

  安室透故技重施,在某次大學生志願活動中,以一個學生的名義從波洛點了外賣,他將吃食送了過去,與那個金發小男孩『意料之外』地見了面,父子相認,一切都發展的那麼順理成章 。

  孩子是被無意中找到的,Rum無話可說,也沒有想刻意扣留他的意思,既然找到了,便也沒有故意刁難。

  他終於被接回了家中。

  因為之前阿姆羅說過想要一個哥哥,現在,他如願以償了。

  在孩子名字的問題上,兩人起了爭執。

  她本來開玩笑,想讓這孩子叫夏亞,話音剛落就遭到了安室透的強烈反對。

  「每天叫這個名字,都像在叫那個FBI啊!不行——絕——對——不——行——」

  「那……降谷次元怎麼樣?」她提議道。

  「什麼?次元大介的次元嗎?你要用你初戀的名字給兒子取名?不——行——」

  「降谷元吧?降谷元就很好啊。」知晝又提議道。

  「不——行——」他立刻反對,「跟你初戀沾邊的一個字都不行!」

  「我可以妥協一下。」他思索片刻,才說道,「元(ァモ)不可以,同音不同字就可以接受,就叫源(ァモ)吧,降谷源,現在先叫安室源。」

  知晝妥協。

  於是那個叫1011的金發小孩有了名字,也有了家,似乎一夜之間,生活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了。

  只是他的性格還是那種冷淡又疏離的,跟阿姆羅那種性子相比,他顯得過分成熟,也過於讓兩人心疼了。

  到新家的第一次晚飯,源坐在桌邊,乖巧地拿著筷子,安靜地低頭吃著。阿姆羅則喋喋不休,從今天新看的電視節目到書本上自學的新漢字,他說得手舞足蹈,衣領內幾個月前兩人在神社為他求的那枚御守荷包被甩了出來,在他胸前晃來晃去。

  源看了一眼。

  阿姆羅捕捉到了他的視線,小手拿起那枚荷包,遞到源面前:「哥哥也想要嗎?」他有些不舍地揉捏著荷包,片刻,還是下定決心摘了下來:「如果哥哥想要的話,阿姆羅願意給你。」

  「不用。」源看了一眼荷包,又看了一眼阿姆羅,冷冷淡淡地拒絕了他的好意。

  知晝和安室透對視了一眼。

  第二天晚餐的時候,安室透就拿出來了一條項鏈。

  「這是爺爺給源的。」

  項鏈被裝在墊有天鵝絨面料的藏藍色小盒中,阿姆羅首先好奇地看過去,細細的深色鏈條上,掛著一個銜尾蛇樣式的吊墜,蛇頭銜著自己的尾巴,身子扭曲成一個阿拉伯數字『8』的形狀,蛇的鱗片位置錯落地鑲嵌著小小的青色寶石。這條項鏈不是很昂貴,但對於降谷先生來說,卻可以說是很重要的東西了。

  「這是之前奶奶留給爺爺的。」安室透將那根項鏈遞上前,「對爺爺來說,很很重要的東西呢,現在他送給源,源一定要好好保管才行。」

  「銜尾蛇……意味著永恆和循環呢,是個好兆頭。」知晝解釋道。

  源看著那根項鏈,目光被濃密的睫毛所遮擋,知晝看不清他眼中所蘊含的情緒,無奈下,她只好自告奮勇地站起來,拿起那根項鏈走到源身後:「媽媽給你戴上好不好。」

  源的頭發相比於阿姆羅來說是有一點長的,耳後被碎發所遮蓋,再不修剪一下的話,幾乎過不了幾個月,就要垂到肩上了。

  知晝的手環過他的脖子,因為被頭發遮擋住了視線,她只好自耳後輕輕撩動源的碎發,金發小男孩卻在這時突然轉過身子,雙手捂住脖子滿臉警惕地看向她。

  她的手中還拿著那根項鏈,吊墜在空中搖搖晃晃,蛇身上的寶石映著燈光發出蒼冷的光。

  「抱、抱歉。」源有些內疚地垂下腦袋,「我、我自己戴吧。」

  「源……」她將項鏈放進他手中,繼而為了活躍氣氛便輕笑道:「源的頭發有些長了,改天去剪一剪吧,媽媽陪你去。」

  「我喜歡長頭發。」小男孩雙手環過脖子,利落地將項鏈掛好,「等再長一些再剪吧。」

  源將項鏈放進衣領內,手掌輕輕貼著吊墜所在的位置,抬起頭看了一眼安室透,又扭過腦袋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後的知晝,聲音輕輕小小的——

  「謝謝。」

  跟阿姆羅相比,源的性格太內向了,已經到了內向的有些自閉的程度。

  知晝依舊每晚都會哄兩個孩子睡覺,以此來拉近同兩個人,特別是同源的距離。

  她和安室透都在為此努力著,功夫不負有心人,源對他們終於不是處處防備著了,雖然源的話不多,但是與第一天到家時那種警惕和距離感相比,目前這種生活氛圍確確實實好多了。

  早上知晝上班的時候,兩個小男孩會依次親一親她的側臉,晚上為他們講完故事,關上台燈的時候,兩人會不約而同的跟她道晚安,他們會挑晚上人煙稀少的時間,或者早上天剛亮的時間帶著兩個孩子出去玩,或許是遛狗,爬山,放風箏,甚至是去郊外種樹。

  降谷源,或者說安室源,已經一點一點地逐漸融入他們這個家庭中了。

  作者有話要說:

  過年實在太忙了,我一滴都沒了,請假嗚嗚嗚


第77章 038

  東京峰會馬上就要開始了,會場的最後安保工作,由公安全權負責,安室透只好白天波洛上班,晚上公安加班,臉上的疲憊肉眼可見。

  交通部最近也在忙這些事情,知晝今天跟著交通部的人實地規劃了到時候外國首腦參會時的路線,下午的時候開始下雨,眾人不得不提前收工,知晝沒回警視廳,而是直接回了家。

  今天波洛好不容易有個假期,安室透本想帶兩個孩子去學自行車,可惜卻被這突如其來的雨打斷。

  知晝回到家中時,雨還下著,門口的玄關處擺著他沾著雨水的鞋子。

  站在臥室門口向裡面望去,安室透沒換衣服,正躺在床上睡著,源枕著他的手臂,阿姆羅則躺在外側,三個人睡得沉沉,知晝無奈一笑,輕輕掩上房門。

  如果是在平時,安室透不換衣服就上床,一定會被她直接踢下去,不過看在他已經辛勤工作很久的份上,今天就不追究這些小事了。

  雨點打在窗上發出劈裡啪啦的輕響,她打開餐廳的燈,輕聲准備著晚餐。

  大概忙碌了半小時左右,阿姆羅穿著卡通睡衣,揉著眼睛從樓上走下來。

  「媽媽……」他聲音委委屈屈,輕聲喊著她。

  知晝擦擦手,摘下圍裙掛在一旁,走上前理了理阿姆羅蒙在臉前的碎發:「怎麼了阿姆羅?再去睡一會吧,一會晚餐好了媽媽叫你們。」

  「媽媽……」阿姆羅雙手環住她的脖子,腦袋埋在她肩上,聲音有些哽咽:「爸爸是不是更喜歡哥哥?」

  知晝被他這樣的話問得一愣。

  「怎麼會……」她輕輕推開阿姆羅,卻發現小男孩臉上已經滿臉淚痕了,知晝手忙腳亂的抽了幾張紙擦著,語調溫柔:「哥哥和阿姆羅對爸爸媽媽來說,都是一樣重要的呀,是最珍貴的珍寶。」

  「是……是這樣嗎?」阿姆羅哭得直打嗝,「今天爸爸教我們騎自行車,誇了源好多句,但是卻沒怎麼誇我;回來之後,我們午睡的時候,爸爸也讓源睡在裡面……阿姆羅不討厭哥哥,但是……但是……」

  她拿紙巾吸走他不停滾落的淚珠,「好了,爸爸對待阿姆羅和哥哥都是一樣的呀,男子漢不要哭了,你看哥哥就從來不哭啊……」

  她的話陡然停住。

  不該拿兩個孩子做對比的,尤其是在這個時候。

  這句話果然讓阿姆羅更加委屈,他小嘴一癟,嗚嗚哭起來:「媽媽是不是也更喜歡哥哥?哥哥很懂事,哥哥從來不哭,所以哥哥更討人喜歡。對嗎?」

  「沒有沒有。」知晝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了,「阿姆羅先不要哭了,聽媽媽說好不好?」

  阿姆羅抽抽噎噎地吸了吸鼻子,暫時止住了哭聲。

  「因為哥哥受了很多苦,要比阿姆羅苦得多。」爐灶上的鍋咕嘟咕嘟冒著泡,她只好將阿姆羅抱起來,另一只手攪動著還未煮熟的土豆牛肉,「阿姆羅從小是跟外公外婆長大的,是有親人在身邊的呀,可是源一直都在福利院,福利院裡有很多跟哥哥年紀一樣大的小朋友,他們都沒有親人,唯一對他們好的,就是福利院的老師了,可是老師的愛是平分的,所以跟阿姆羅相比,哥哥的生活要糟糕多了。」

  阿姆羅一臉懵懂地點了點頭。

  「所以說……」她將湯勺放在一旁,抱著阿姆羅將他放在餐桌旁的椅子上,「阿姆羅這麼懂事了,一定明白媽媽的意思吧?」

  「我知道。」他拿小拳頭揉揉鼻子,「爸爸媽媽是想彌補哥哥對不對?」

  「阿姆羅聰明。」她笑著刮了一下他的鼻尖,「你看,現在時間還早,阿姆羅再去睡一會好不好?不過要小聲一點哦,最近爸爸工作很辛苦了。」

  小男孩踉踉蹌蹌地爬上樓梯。

  她望著阿姆羅的背影,有些惆悵的皺起眉頭。

  阿姆羅上去後不久,安室透便滿臉困倦地走下樓梯來到她身邊。

  「今天教他們兩個騎自行車了嗎?」她正在切菜,被他從身後抱住險些割到手。

  「小心點。」安室透將腦袋埋在她頸間,笑道:「從前可是用刀的好手,現在也會被菜刀打敗嗎?」

  「沒辦法啊,我也要屈服於柴米油鹽啊。」她將切好的菜葉碼進盤子中,「剛剛阿姆羅跟我說,你對待他們兩個有點偏心。」

  他靜默片刻,才點了點頭:「我總覺得我們虧欠源多一點,所以有時候會下意識地對他更關心一些……」他的腦袋又動了動,下巴在她肩上蹭來蹭去,「原來阿姆羅看出來了嗎,那我應該注意點了。」

  「雖然我也感覺源更可憐一些,但是最起碼……不要讓阿姆羅看出來吧,他已經是懂事的年紀了,這個時間段認定的事情,很容易影響他一生。」她將菜刀放在水龍頭下輕輕衝洗,接著重新插回刀架中。

  「是,是我的錯。」他盯著那把菜刀,「之前你從樓上跳下去的時候,那把匕首還在我那。」

  「咦?你還留著嗎?」她有些驚訝的問道。

  「在公寓的書架下藏著,之前我還經常拿出來看呢,這叫睹物思人。」

  「這叫油嘴滑舌。」她笑著推推他,扭頭看了看正在咕嘟咕嘟冒著泡的土豆牛肉,抽了把小勺嘗了嘗味道,滿意地點了點頭:「差不多可以吃飯了,你去叫他們吧。」

  晚飯過後,他便被風見接連不停的電話所騷擾著。

  有些事情風見拿不定主意,也不敢貿然做決定,所事無巨細都要請示他。

  他有些疲憊地揉著眉心,推開書房的門,坐在桌邊打開台燈:「平面圖再給我發一份吧,所有的裝修都要仔細排查一遍……」

  「爸爸……」

  源披著外套站在門口,輕輕敲了敲房門。

  「怎麼了?源。」他站起來走向他。

  「可以幫我拿一下那本書嗎?我夠不到,今下午就想看了。」源抬著手,指了指書架最上方放著的一本米黃色封皮小說。

  「契訶夫短篇小說集?」他將那本書拿在手中掂量著,「源已經可以閱讀這麼復雜的文字了嗎?」

  「之前在福利院的時候就看過了。」源踮起腳,將那本書抱在懷中,「我最喜歡《遲開的花朵》那一篇。」

  「《遲開的花朵》嗎……」他回憶著,「哪裡有愛,哪裡就有不顧一切的信任……爸爸最喜歡這一句了。」

  「這樣嗎……」源低垂著腦袋:「對於他們來說,太陽已經出來了……然而太陽沒有把他們從黑暗中救出來,而且……晚秋已經開不出花了。」

  他抬起頭,露出一個冷冷淡淡的笑意:「源最喜歡這一句了。」

  盯著小男孩生澀的笑容,他有些難過地輕輕皺起眉頭:「源……」

  「該吃完飯了。」

  他的話被聽筒中傳來的女聲所打斷,是水無憐奈。

  「噓……我在跟降谷先生打電話……」風見驚慌地捂著手機麥克風,小聲說了句什麼,接著才清清嗓子,繼續說道:「抱歉,降谷先生。」

  「風見,我打擾你了嗎?」安室透冷聲問道,「這聲音好耳熟,是水無憐奈嗎?」

  「不!完全沒有打擾!」風見想要掩飾什麼似的,「我們不是那種關系,只是她剛剛出院不久,沒有地方住,而且怕被組織追殺,所以——」

  風見立刻閉嘴。

  他好像不打自招了!

  「爸爸……」源抓了抓他的衣角,「那我先回去了。」

  「嗯。」他立刻軟下聲線,換上一副慈愛模樣摸了摸他的腦袋。

  目送他離開,安室透的臉色陡然變差,確定源聽不到接下來的對話後,他才語調低沉地道:「我給你三天的時間處理好水無憐奈的事情,你真的以為自己做事滴水不漏?我早就在等你主動坦白這件事了,跟一個美國間諜同住,你就是這麼做公安的嗎?」

  「她、她……本堂瑛海小姐並沒有……她不是……我們……對不起!降谷先生!」風見結結巴巴地試圖解釋什麼,但是卻發現不管說什麼都無濟於事,身為公安和美國情報員同住,被上面知道會被革職的。

  風見向他保證會好好處理水無憐奈的事情,他又忙了一會,直到掛鐘的指針指到了晚上九點,安室透才捏了捏肩膀回到臥室。

  知晝正跪坐在床邊的矮桌上,面前的電腦屏幕顯示著東京峰會各國來賓的參觀路線圖。

  「這也太折磨人了。」

  見他走進來,她疲憊地嘆息一聲,伏在桌面上滿臉苦澀的說著。

  「語氣像是在撒嬌,可以多說幾句。」他笑著走上前,抬起手替她揉捏著肩膀,「早點休息吧,該哄孩子們睡覺了。」

  「都有些晚了,估計已經睡著了吧。」知晝撐著桌面站起來,「今天繼續給他們講高達的故事吧。」

  「阿姆羅估計已經在你爸爸那裡聽膩了。」他失笑,「只是想要你哄他睡覺而已,估計講什麼都無所謂。」

  安室透也曾經試圖做過這個『哄睡人』,只是阿姆羅心中一萬個不願意。

  小男孩的原話是:「聽著媽媽的聲音睡覺會做很甜很甜的夢,爸爸完全不行!」

  「我先去洗澡,等他們睡著了就早點回來,還要給他們造妹妹呢。」

  ……

  知晝輕輕推開兩人的房間,阿姆羅踢了薄毯露著肚子呼呼大睡,房間內書桌的台燈亮著。源的床上卻空空如也。

  她在陽台找到了他。

  初夏時節,夜晚的微風吹在身上還透著些涼意,源披著外套,身旁放著一本攤開的契訶夫小說集,風吹動書頁嘩嘩作響,他垂著腦袋,正在折疊著手中的白紙。

  旁邊的草稿本被鉛筆壓著,紙頁已經被他撕下了許多張。

  他沒有發現知晝的到來,一味沉浸在自己的個人世界中。

  知晝站在門邊,靜靜看著他的動作。

  不多時,手下的草稿紙被他折成了一個紙飛機,他放在嘴前哈了哈氣,朝著黑沉沉的天幕扔了出去。

  飛機被風吹得搖搖晃晃,很快便被黑夜吞噬了。

  「源,還不睡嗎?」她走上前半蹲在他身邊,「該休息了哦,時間已經不早了。」

  源冷淡地點了點頭,但卻並沒有起身的動作。

  他的手很靈巧,之前在福利院的時候兩人就見過他做木雕,如今這種簡單的折紙更是不在話下。

  又一枚紙飛機被折好,他抬起手扔了出去。

  「好了,如果飛到院子外面的話會很麻煩的哦,會被罵的……」她笑著收拾著他身邊的東西,「而且源以後不要坐在地面上,會著涼的,陽台的燈也很暗,在這種燈光下看書對眼睛不好。」

  「媽媽好像福利院的修女老師。」他抬起頭,漂亮的灰紫色眸子看向她。

  「哦?」知晝撐著膝蓋彎下腰,「那源是覺得媽媽很親切嗎?」

  「媽媽很啰嗦。」

  知晝:「……」

  「你這小鬼。」她輕輕敲了一下他的腦袋,「快去休息吧,阿姆羅都已經睡著了哦。」

  「天天被關在家裡很悶。」源抓著她的衣角晃了晃,「源不喜歡福利院的朋友,但是在福利院外面,源想交一些新朋友。」

  「嗯……」她歪著腦袋思索道:「這樣的話,明天送你們去跟少年偵探團一起玩好不好?不過不可以亂跑哦,只能在阿笠博士的家裡面玩。」

  「好,源最喜歡媽媽了。」

  「臭小子,在撒嬌嗎?」

  「只是實事求是而已!」


第78章 039

  這場雨一直下著,知晝在第二天將兩人送到阿笠博士那裡的時候,天幕還是灰蒙蒙的,雨勢與昨天相比已經小了很多,但還是淅淅瀝瀝地從未停過。

  開門的是元太。

  「啊!知晝姐姐來了!」

  灰原坐在沙發上,尋著聲音望去,只見到那個組織內的Cointreau溫和地笑著站在門邊,她的身側,一左一右牽著兩個幾乎一模一樣的金發小男孩。

  左邊那個活潑一點,圓圓的眼珠好奇地打量著。

  右邊那個看上去就冷靜多了,只是垂著眸子任由知晝牽著他走進屋內。

  「今天下了雨,不然就可以跟他們一起去踢足球了啊。」光彥有些可惜的搖著腦袋。

  「沒關系!阿笠博士新做了許多游戲!既然下雨了,那就打電玩吧!」步美滿臉興奮地建議道。

  屬於組織的強烈氣息逐漸靠近。

  灰原幾乎下意識地顫抖著,猛地站起來躲到博士身後。

  知晝牽著兩個小男孩,向她逐步走來。

  灰原抓著博士的衣角,又向後退了幾步。

  「博、博士,我不舒服,先去休息了。」她說完,逃跑似的跑進地下室。

  屬於組織的那種壓迫力瞬間加強,她甚至無法控制自己紊亂的呼吸。

  明明那個Cointreau剛進門的時候,她的恐懼感沒有這麼強烈的,果然Cointreau一旦靠近,即便內心知道那個女人是同江戶川站在同一戰線上,她還是沒有辦法毫無芥蒂的接受她。

  「那今天就辛苦阿笠先生和偵探團的各位了。」她看著兩個金發小男孩已經跟偵探團玩在一起,緊張的心情終於放松下來。

  她倒是不擔心阿姆羅,只是本來還擔心源會很難融入這種氛圍,現在看他也掛著笑容跟幾個孩子說說笑笑,她就放心多了。

  「沒關系,我也很喜歡孩子們聚在一起啊,感覺很熱鬧。」阿笠博士笑哈哈的。

  「誒,柯南呢?」她環視四周,確實沒發現那個戴眼鏡的小學生的身影。

  「咳……」阿笠博士輕咳一聲,壓低聲音湊近:「去修學旅行了。」

  「修、修學旅行?」她訝異地瞪大雙眼,繼而了然一笑:「我懂了,他可以變回去對吧。」

  阿笠博士笑著,算是默認。

  她正想繼續問下去,手機的震動卻在這時打斷了她。

  知晝拿出手機,是Gin的消息——

  [最近給你太多自由了,來見我。]

  她眉頭皺起。

  ……

  天氣逐漸暖起來了。

  夏初的雨總是淅淅瀝瀝,夾雜著空氣中的泥土香氣,她撐著傘,順著兩棟建築之間逼仄的小巷一路向深處走去,終於在昏暗的路燈下找到了酒吧的入口。

  推開門,金發的漂亮美人坐在吧台前,朝她招了招手。

  「你來了,Cointreau。」

  知晝向Vermouth微微點頭示意,將雨傘收好立在門邊的傘架中,才走上前坐在她旁邊。

  她要了杯檸檬水,舒緩的薩克斯樂在室內回蕩著,她環視四周,有些疑惑地皺起眉頭:「Gin呢?是他叫我出來的。」

  「去買煙了。」Vermouth撐著腦袋看向她。

  「叫我出來,有事嗎?」她靠在桌邊,懶散的把玩著面前的玻璃杯。

  「你也知道,最近組織裡不太平。」Vermouth卷著頭發,輕聲道。

  「不太平是指……?」

  「老鼠的事,還有組織內部的事。」Gin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進來,拉開她身側的椅子坐下,同時將一包開封的綠七星扔在桌上。

  知晝拿過煙盒,抽了一根咬在嘴裡。

  「別抽這個了。」Vermouth將她的煙抽走,「我一直覺得綠七星挺嗆的,這地方本來就空氣流通不暢,你們兩個都抽這煙,一會火警警報都要被觸發了。」

  「喏。」她說著,遞上一包淺藍色包裝的女士香煙,「有時候你也試試煙氣淡些的水果味道吧。」

  知晝拿起煙盒看了一眼,是她不太喜歡的細長女士香煙,外包裝印刷著新鮮黑加侖的圖片,她抽了一根出來,捏了捏濾嘴的位置:「爆珠?像高中生才會抽的玩意兒。」

  「嘛,偶爾,試試新口味嘛……」Vermouth摟住她的肩膀,「煙和男人都一樣,總盯著一個,會膩的。」

  「怎麼?」知晝將爆珠咬開,唇齒間立刻彌漫著清甜的水果味道,「你也想試試?」

  「我可沒這想法。」Vermouth平舉雙手,做出一副求饒模樣,「你可不要因為幾句開玩笑的話針對我啊。」

  「我哪敢啊。」她輕笑一聲,屈起食指敲了敲桌面,對酒保說道:「先生,借個火。」

  Gin遞上一盒淺灰色包裝的書式火柴。

  「這是什麼東西啊?」她將火柴盒翻開,扭了一根火柴在背後的銷條處擦亮:「開始走復古風了嗎?」

  「這種東西比打火機方便。」他冷笑一聲。

  她看了他一眼,低頭將那根水果味道的女士香煙點燃,嘆息似的吐出一口煙霧,才問道:「你們不會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廢話才把我叫出來的吧?」

  「這件事……」Vermouth從包中拿出一張照片。

  知晝低頭看去,是水無憐奈。

  初夏時節,她戴著鴨舌帽,下半張臉被口罩遮住,站在超市的蔬菜區前,正拿著一束青菜放進購物籃。

  即便已經刻意隱藏了面容,那雙露在外面的漂亮貓眼可是無法掩飾的。

  「你也覺得像吧?」Vermouth指尖輕輕叩擊著桌面,「很像Kir……可是,她不是死了嗎?」

  她不是……被你親手殺了嗎?

  「原來如此。」知晝指間夾著煙,捏起那張照片仔細端詳了一會,才道:「我不知道這個是不是她,Kir中了我三槍是事實,流血很多也是事實,自己跳海屍體沒有找到更是事實……這樣看來,不排除被漁民救下的可能吧,跟我可沒什麼關系。」

  「所以呢?」她將照片扔到桌面上,「沒控制住嗎?這個女人?」

  「警惕性很強,拍照片的只不過是一個底層人員而已,跟了幾條街就被甩掉了。」Vermouth將照片收回包內,「如果只是偶爾被人救了,那她也太命大了。」

  「是啊,太命大了。」知晝附和道,「這段時間我再留意一下吧,如果這人真的是Kir,那就是我任務失敗,我會負責任的。」

  「Cointreau,你聽說了嗎?」Gin打斷她的話,「組織裡最近出現了鬼鬼祟祟的老鼠。」

  「我已經很少參與內部的事了,這些我可不太清楚。」她端著杯子,晃動著杯中的冰塊。

  「不僅如此,總感覺有別的敵對勢力在跟組織作對……大概是像偵探什麼的那種難搞的對手。」他的側臉被凌亂的發絲所遮擋,知晝也不敢貿然去看他的表情,只能低頭看著手中的煙霧緩緩上浮,認真捕捉著他話語中的深層含義。

  「Rum對這件事很生氣,Boss也是,所以派了新人出動,為了對付那些藏在暗處的,跟組織作對的廢物對手。」Vermouth語調慵懶,「代號是SilverBullet,銀色子彈。」

  知晝內心一驚,接著抽煙的動作掩飾著心情的異樣,她咬著煙,眯起眼晴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SilverBullet嗎?從來沒聽說過呢,是新人?」

  「即便是我,也不清楚。」Vermouth無奈地聳聳肩,「很神秘,Rum親自培養出來的厲害人物,聽說是組織的……王牌。」

  「大概是虛張聲勢了。」她搖搖頭,「從沒聽過的代號,也敢叫自己王牌嗎?」

  「話不能這麼說,Rum那位替身連代號都沒有,不還是照樣呼風喚雨?」金發美人似乎對那位替身的行事作風很不滿。

  「哼……一條Rum的狗,狐假虎威而已。」Gin似乎對他也頗有怨言。

  「Rum的替身是狐假虎威,那這個SilverBullet呢?你對他什麼評價,Gin?」她歪著腦袋,語帶好奇地問道。

  Gin沒說話,只是低下頭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冷冷地勾了勾嘴角,露出一個不算笑容的冷笑:「不清楚。」

  「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Vermouth微微向前探了探身子,「組織裡最近開始分派別了,Boss年紀大了,底下的人越來越不安分,你也知道Boss親手送進FBI的那位這幾年總是挑釁Boss的權威,FBI裡那個人已經開始拉攏黨羽了,這段時間Gin已經處理了很多……」她頓了頓,目光緊盯著知晝:「Kir的事讓Boss對你很不滿,他讓我問你,你對組織是什麼態度……」

  你是站在Boss這邊,還是要投靠那個FBI呢?

  「這還有什麼可說的?」她似乎被她逗笑了,「我當然跟你們站在一起。」

  「即便那個FBI可能以什麼證人保護計劃之類的東西作為擔保嗎?我們都知道你跟Bourbon的事,人一旦設想起未來,就會想要尋找安定一點的生活了,所以你跟他才是不確定因素,不過估計他也會聽你的,所以只需要問過你的意見就夠了……這是Boss的意思。」

  「組織給的比較多,我才不會被FBI的條件誘惑,他也一樣。」她端起杯子,捏著手中的火柴盒輕蔑一笑:「原來如此,換了書式火柴,是因為殺人放火的時候可以不留痕跡嗎?」

  Gin最喜歡殺人以後,在充斥天然氣的室內點火銷毀證據,隨身帶著火柴的話,到時候直接扔進現場,火柴盒會隨著火焰全部燒成粉末,一點證據都不留。

  「別操心這些。」Gin將火柴抽走扔進口袋裡,冷言道。

  「Kir的事我會再去細查,組織有變動我也會依舊跟隨你們……沒別的事的話,我就先走了。」她站起來,將即將燃盡的香煙摁滅在煙灰缸中,拂了拂衣角,提著雨傘離開了這處壓抑的小酒吧。

  站在車邊,她正低頭尋找著鑰匙,Gin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了出來。

  窄小的巷子中,她站在車旁,Gin則抄著口袋站在小巷對面。

  金發男人沒有打傘,雨點很快將他額前的碎發全部打濕,隔著朦朧的雨幕,知晝看向他。

  Gin似乎想走過來,但遲疑片刻,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

  「小心那個SilverBullet。」

  這是他轉身離開前,留給她的唯一一句話。


第79章 040

  SilverBullet,銀色子彈。

  別說安室透,就連知晝在組織中呆了十年,都沒有聽說過這個代號。

  像是突然出現的人物一樣……

  谷歌中顯示『SilverBullet』有關詞條共有三條:

  銀色子彈:純銀或鍍銀的子彈。

  銀色子彈:雞尾酒名。

  銀色子彈:1985年丹尼爾·阿提亞斯導演美國電影。

  對於這個銀色子彈的身份,一籌莫展之際,只能從酒名分析。

  晚上哄孩子睡著後,兩人才走進書房,知晝調出資料:「據說是魔幻故事中可以用來驅魔的酒,基酒是Gin和Anisette,谷歌上是這麼說的。」

  「組織中也沒人叫Anisette……」他搖搖頭,「只用琴酒做基酒也可以。」

  在一個調酒愛好者的網頁中,他看到了另一種銀色子彈的配方表。

  干琴酒,荷蘭琴酒,加檸檬汁。

  「用藏茴香口味的荷蘭琴酒取代Anisette這種茴香酒。」他找出一張銀色子彈雞尾酒的圖片:「也就是說,這種雞尾酒,可以全部用琴酒調出來。」

  銀色子彈……大概率跟Gin有關系。

  組織中關於代號這件事一向嚴謹,基酒的地位絕對高於雞尾酒。

  這個銀色子彈是由琴酒調制出的雞尾酒,那有沒有可能,是Gin的親信或者下屬?

  可是Gin常年都是孤身一人,頻繁出現在他身邊的,只有Vodka而已,如果這個銀色子彈是Gin的親信,怎麼可能毫無征兆地憑空出現?

  「也許跟那個FBI交流一下情報會比較好。」他摸著下巴思索道:「雖然我不太樂意,但是FBI內有內鬼,赤井秀一最起碼應該有察覺,我還是覺得這個銀色子彈大概率是衝那個FBI的內鬼去的。」

  「這件事我問一下柯南吧。」她有些頭疼的揉著腦袋,「明天是公休,我再去好好打聽打聽這個銀色子彈的事。」

  「話說回來……」她將資料收好,「水無憐奈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處理?」

  「我已經讓風見幫她重新安頓了,不過我也給風見下了最後命令——」他目光一冷,「如果事情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我絕對會優先提著水無憐奈的腦袋上交組織。」

  「……」知晝被他冷酷無情的話語嚇得一愣,「風見要被你嚇壞了吧。」

  「不是在嚇他。」他將電腦『啪』一下扣上,「事情敗露,我會優先選擇保護你。」

  「你不要想得這麼悲觀嘛。」知晝湊上前,「等跟赤井秀一溝通過之後再下決定也不遲,現階段,我覺得沒有人是必須要死的。」

  她想起不久前,降谷先生曾經對她說過的,安室透有強烈的自毀傾向那件事。

  這個人,似乎隨時都願意以身殉國,對他來說是實現人生價值,對她來說可就太難以接受了。

  「你在想什麼?」

  見她的表情變得奇怪,安室透笑著問道。

  「我在想,不管怎麼樣,活下去就是最重要的。」

  「當然了。」他輕笑,「我有妻子有兒子,家庭圓滿又幸福,怎麼會輕易尋死,而且……不是說給阿姆羅要個妹妹的嗎?我現在可是干勁十足呢……」

  「要妹妹什麼的……是認真的嗎?」

  「當然是……」

  手機震動聲在這時不合時宜的響起。

  他有些懊惱的皺了皺眉頭,風見的電話顯示在屏幕上。

  「東京峰會的事吧?」她推了推他,「今晚恐怕又要加班了。」

  「現在這個階段要妹妹當然是開玩笑,但事情結束後這就是頭等大事了。。」他委委屈屈地輕輕皺眉,在觀察知晝和兩個孩子的相處過程中,他發現知晝很吃這套,所以他便毫不猶豫地學以致用起來。

  知晝果然心軟了,她眨了眨眼,笑眯眯的:「切……說得好像一次就能中似的。」

  「上次你也是這麼說的,現在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了。」

  ……

  書房到深夜都還亮著昏黃的燈光,他似乎一直在跟別人打電話,風見有些事情自己拿不定主意,總是要請示他才安心。

  處理完這些事情,已經快到一點鐘了。

  他衝了個熱水澡走進臥室,知晝側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手機放在一旁,屏幕還亮著。

  本無意偷看她的手機,只是他走上前時,屏幕上顯示的是她同柯南的聊天記錄。

  被好奇心驅使,他看了。

  [知晝:大和敢助的身份我都告訴你了,組織剛剛出動的銀色子彈也很危險的樣子,你自己小心點吧,這又是一條珍貴情報,你欠我很多人情了。]

  [柯南:知道了知晝姐姐TAT,今天修學旅行就結束了,明天我就回東京,回去之後我們再商量這些事。]

  [知晝:怎麼樣?那個方面有進展嗎?]

  [柯南:你在說什麼呀?我根本聽不懂hhhhh……]

  [知晝: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難道連『抱』一次這種簡單的事情都沒做到嗎?]

  [知晝:那你可真夠沒用的。]

  [知晝:就這?還偵探呢?]

  [柯南:灰原說做心跳太快的事情會影響藥效啊……]

  [知晝:所以說你是有想法的嗎?]

  [柯南:知晝姐姐……別說了別說了!]

  消息停在這裡。

  安室透有些疑惑地皺起眉頭。

  知晝……在跟一個七歲的小男孩聊一些成年人之間的話題嗎?怎麼看都有點……

  或者說……柯南根本不是七歲?

  小學生哪有修學旅行這種東西?

  這段時間有修學旅行的學校,只有帝丹高中吧?毛利老師的女兒前幾天就去了京都,而且確實很多天沒見到柯南了……

  將這些線索串聯在一起……他得出了一個看上去有些離譜的結論——

  柯南是高中生?

  那他會是誰?

  腦海中快速檢索著與柯南十分相似的高中生形像。

  只有一個,就是前段時間突然消失的工藤新一。

  知晝曾經說過跟柯南達成過作戰協議,就是關於幫他隱瞞身份的事情嗎?

  單膝跪在床上,床墊受力不均陷了下去。

  知晝被他的動作弄醒,揉了揉眼睛坐起來。

  「你忙完了呀?」她笑眯眯地,湊上前摟住他的脖子,「困了嗎?」

  「因為一直在想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所以很精神。」他將她拉近,「大腦和身體都很精神。」

  雖然她應該不會因為偷看手機這種事情跟他生氣,但對於看到聊天記錄這件事,他還是選擇閉口不談。

  既然知晝不說,他也不會去逼問,時間自然會給出答案,如果柯南真的是工藤新一,那小子也瞞不了多久了。

  ……

  第二天是公休,她難得賴了個床。

  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屋內的時候,她才伸了個懶腰從床上坐起。

  雖說是賴床,不過才七點多鐘,這個時間安室透還不用去波洛上班,但是床上沒人,估計他早已經去了警察廳。

  出乎她意料的是,他沒去警察廳,而是在灶台前忙碌著。

  「早。」他手中拿著鍋鏟,自案板前微微俯身。

  兩個孩子嬉笑著在院子裡玩鬧,知晝扶著桌面探身向前,親了親他。

  「早餐吃什麼?」她拿皮圈綁起頭發,拉開椅子坐在他對面。

  開放式廚房的設計真是太贊了,她可以托著腮靜靜看著他忙碌,因為餐廳處空間大,身後還擺了一張長形餐桌,一家四口圍著桌子用餐也異常溫馨。

  「比起這個……」他將手機調出新聞界面,「柯南暴露了哦,被媒體拍到了。」

  知晝看向新聞標題——

  高中生偵探工藤新一完美解決事件!已死的傳聞不實!

  「啊————!?這小子真是……」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剛剛安室透用的是不是……柯南暴露了……?

  她垂著眉眼,看向面前抱著手臂一臉意料之中的男人。

  他拿鍋鏟輕輕敲打著面前的瓷盤:「我猜對了?」

  「我不是故意隱瞞你的,這是我跟柯南之間的情報交易。」她可憐兮兮地繞過桌面走上前:「既然是作戰協議,我當然不能跟你說啊。」

  「這不是最重要的!」他將鍋鏟扔在一旁,抓住她的肩膀輕輕晃了晃:「他是工藤新一啊!一個十七歲的高中生!前段時間他還天天追在你後面『知晝姐姐知晝姐姐』的,都是馬上成年的人了,不知道該跟女性保持距離嗎?」

  「哈?」

  ……

  今天跟少年偵探團們約好了放學後一起玩,她帶兩個孩子去阿笠博士家的時候,路過工藤宅時,那裡還被聞訊而來的記者圍的水泄不通。

  「媽媽,工藤新一是誰?」阿姆羅抓著她的手,仰頭問道。

  「啊……就是一個很厲害的高中生偵探哦。」

  「比柯南還要厲害嗎?」

  「咦,你已經見過他了嗎?」

  「沒有哦,是昨天光彥哥哥他們告訴我們的,他們說少年偵探團參與破獲了很多案子,柯南是偵探團的主力軍呢。」阿姆羅說著,雙眼閃閃發光,像兩顆漂亮的星星,「等阿姆羅稍微大一點,可以加入少年偵探團嗎?」

  「如果光彥哥哥他們同意的話就可以哦。」

  「哥哥呢?哥哥跟我一起去加入少年偵探團好不好?」

  「沒有興趣。」源面無表情地小聲道。

  「我比較感興趣的是,工藤新一和柯南哪個比較厲害。」源抬起頭,往向知晝。

  「這個嘛……」她訕笑著,「一樣厲害,一樣厲害。」

  「我懂了!」阿姆羅松開她的手,猛地一躍擋在兩人面前,「柯南就是工藤新一!」

  知晝:……還真讓你給蒙對了。

  「你看,超人偽裝身份的時候就會戴上眼鏡啊,柯南也戴眼鏡,所以戴眼鏡的是柯南,摘掉眼鏡的是工藤新一,這簡直是完美推理!」阿姆羅語速飛快地說著。

  「不可能的。」源輕蔑一笑,「一個小學生一個高中生,怎麼可能緊緊憑借一副眼鏡轉換身份……」

  他的聲音漸弱,同時低下頭去。

  阿姆羅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自己的推理,知晝牽著源的手,但是目光卻定格在阿姆羅的笑臉上,她在很認真的聽著阿姆羅的每一句話,時不時還會對他不著邊際天馬行空的猜想提出一些異議,阿姆羅太有趣了,以致於她忽視了源漸漸沉下來的表情。

  「不可能的……」他喃喃道。


第80章 041

  「秀,你把我叫出來,有什麼事?」

  黃昏時刻,茱蒂靠著天台護欄,夕陽灑在她腳邊,臉側的碎發垂下來,她攏上碎發的同時,疑惑地抬起頭問著。

  「公安最近要跟我交流情報,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赤井雙手搭在護欄上,咬著煙眨了眨眼,才緩緩道:「控制住詹姆斯。」

  「誒?」

  「他是組織派來的內鬼。」

  「誒?」

  茱蒂平復了一下情緒,才釋然笑道:「你最近是不是太過緊張了,詹姆斯怎麼會是……」

  「你還記不記得四年前,我被組織派往拉斯維加斯出任務,聯系了你抓捕組織中的Bourbon和Scotch的事?」

  「記得……那次之後,詹姆斯把我們兩個叫到辦公室狠狠訓斥了一頓。」

  茱蒂:其實是狠狠訓斥了我一頓。

  「就是那次。」赤井將燃盡的煙蒂在生鏽的護欄上摁滅,接著扔在腳下碾了碾,「你還記不記得,當年,我曾經說過,組織讓我殺俄羅斯駐日外交官一家,我當時告訴你們,我把那人的妻女放走了。」

  「結果……」赤井目光一沉,「沒過幾個月,我放走的那對妻女,就被殺死在威尼斯。」

  「當時組織的人告訴我,是有人在威尼斯偶然遇到了她們。」

  「你說……怎麼會有那麼巧合的事?」

  「秀……」茱蒂震驚地瞪大雙眼,「當時會議室裡只有你我,和詹姆斯。」

  「對。」赤井點點頭,「我從那時起就在提防他了,後來水無憐奈的事情讓我更加確定。我們跟水無憐奈達成了合作協議,成功把她送回了組織,可是水無回去後卻收到更嚴密的監視,肯定有人在暗中給組織通風報信。」

  「只是這樣的話,那個內鬼也有可能是你,但組織一早就知道我沒死,這件事你可是最近才知道真相。」

  「將這些線索整合起來,唯一的可能就是,詹姆斯是組織派進FBI的臥底。」

  ……

  「我來接孩子們了。」

  知晝站在阿笠博士家門口,飽含歉意地輕輕鞠躬:「最近真的辛苦阿笠先生了,簡直把這裡當成了托兒所。」

  「沒關系的。」阿笠博士憨笑著探身向前,壓低聲音道:「我知道最近情況特殊嘛。」

  「阿、阿笠先生……」她的笑容僵在臉上,「您戴的這是……?」

  「這個嗎?」阿笠博士指了指自己腦袋上的毛線帽,明黃色的帽子附帶兩根兔耳朵似的滑稽裝飾,將整個腦袋都包裹住,只剩下阿笠博士的臉露在外面,「這是我的新發明。」

  他驕傲的叉起腰,身後少年偵探團的幾個孩子跑過來,每人的腦袋上都套著這樣一頂看上去沒什麼用的帽子。

  灰原依舊不在,倒是柯南抄著口袋頗為無語地掛起一個半月眼:「這個外觀也太搞笑了,博士。」

  「很可愛啊!」博士撥弄著頭頂的『兔耳朵』,「這兩個耳朵並不是多余的,我在一邊裝了假血漿,另一邊裝了小型煙霧發生裝置,如果一旦遇到槍擊,可以緊急捏爆右邊的耳朵,馬上就會有很多假血噴濺出來。如果被壞人追趕,就可以捏爆左邊的耳朵,會釋放出能夠瞬間讓人致盲的濃密煙霧,以此來掩護自己逃生哦。」

  柯南:……

  知晝:……

  「對了,當然了,這個帽子是防彈的。」博士捏了捏頭頂柔軟的面料,「以往的防彈頭盔又難看又硬,這個又好看又柔軟,日常戴也完全沒問題呢。」

  「可是……」知晝笑得尷尬,「日常也不會遇到槍擊事件啊。」

  「這可是米花町!」博士大驚失色的搖擺著雙手,「一切皆有可能的!」

  「不過這個帽子最重要的功能還是保暖啦。」博士捏著胡子,哈哈笑著,「我老年人可不比你們年輕人,晚上睡覺的時候腦袋會冷的。」

  「那是因為博士你頭頂沒有頭發啊!」

  光彥一語道破真相。

  「不要說出來啊!博士會很傷心的!」

  ……

  本想當晚問一問柯南那個FBI有沒有時間,但卻沒想到,當天晚上,東京峰會的會場炸了。

  安室透很晚才回來。

  源跟阿姆羅早已經睡下了,只有餐廳的吊燈還亮著,知晝趴在桌上困倦地將腦袋埋進雙臂,他進門的聲音也沒能把她吵醒。

  他外套上還帶著爆炸後濺射的灰塵,焦土味依舊縈繞在周身,那場觸目驚心的爆炸似乎還歷歷在目,他的心情至今也沒能平復下來,後續的清理工作已經緊鑼密鼓的進行著,公安緊急召開了會議,風見將所有的會議資料和上級指示都傳給了他,恐怕今晚又是個不眠夜了。

  將外套脫下隨意搭在椅背上,他走上前准備將知晝抱進臥室。

  領帶的尾端掃到了她的背,她敏銳的感知力從未下降過,這樣微小的觸動足以讓她迅速醒來。

  知晝轉過身。

  他臉上的灰塵和傷口被暖色燈光映照的異常清晰。

  「怎麼回事?」她幾乎下意識就要撫上側臉出那塊滲出血跡的擦傷,手指即將碰到傷口時才觸電般地收回,轉身跑去藥櫃提了個小藥箱出來。

  安室透側坐在椅子上,手臂搭上椅背,微昂著腦袋,任由她拿棉簽輕輕沾取了酒精消毒為傷口消毒,清涼的液體擦過傷口,接著是微弱的刺痛。

  他輕輕皺眉。

  「疼嗎?」知晝拿止血貼將清理好的傷口貼住。

  「要抱。」

  「像小孩子一樣。」

  他哼哼唧唧的,腦袋埋在她胸前說了幾句模糊不清的話,像小孩子的囈語。

  「峰會估計會被當作事故處理。」他悶悶地說道,「初步勘查,應該不是事故,但是完全沒有證據。」

  「所以呢?公安打算怎麼辦?」

  「毛利老師自告奮勇要做嫌疑人,今晚風見忙著幫他偽造證據呢。」他的手臂收緊,「好軟,好喜歡。」

  「萬一找不到真正的犯人,毛利老師背了這個鍋,可是會被送審的。」

  「毛利老師說如果事情拖到送審,就是我們公安辦事效率不行。」他笑道,「他說他犧牲這麼大,以後衝野洋子的每一場演唱會門票公安都要給他買到VIP位。」

  「這色鬼大叔。」她『切』了一聲,「最近要因為這件事忙起來了吧?跟赤井秀一的見面……」

  「再推遲一下吧。」

  ……

  本以為事情會很快解決,畢竟毛利小五郎被無端牽連,柯南絕對不會坐視不管,這案子很快就有雲開月明的一天。

  收到『天鵝』樣本艙會墜落的消息時,她正在家裡哄孩子們睡覺。

  阿姆羅已經困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卻還在絮絮叨叨地問著『爸爸在哪』『爸爸什麼時候回來』之類的這種話。

  她收到了消息,卻完全幫不上忙,甚至不敢聯系他。

  這個時候,一旦他的電話占線,她也不敢想像事情的後果。

  焦急地等待,成了現下她唯一能做的事。

  不知道等了多久,電視上的新聞直播顯示大批人撤往東京灣的時候,她放在一旁的手機終於收到了一個電話。

  是柯南。

  「知晝姐姐……安室先生的手機要跟同事通話,所以他只好拜托我打給你了。」柯南語調輕松,似乎在安慰她,「安室先生說想聽聽你的聲音。」

  手機似乎被調成了免提模式。

  「沒關系,有什麼事放心去做,活著回家就好。」

  「知道了,晝。」

  掛斷電話,柯南嘆息一聲,低頭滑動著手機,卻偷偷瞟著安室透,笑道:「愛的力量可真偉大啊。」

  ……

  她坐在客廳中等了很久,首先等到的是風見的郵件——

  樣本艙成功墜落,暫無大面積人員傷亡,降谷先生受傷但無生命危險,警察醫院內簡單處理過後會回家。

  ……

  依舊是餐廳的吊燈亮著,但這次她沒坐在餐桌旁,而是整個人抱著腿蜷縮在沙發上,聽到開門聲,才喜悅地站了起來。

  她的腿有些發麻了,跑過來的動作踉踉蹌蹌的。

  他只覺得全身的疲憊盡數褪去,輕輕摟著她跌跌撞撞摔進沙發,他靠在軟綿綿的墊子上,知晝抬起手背擦擦眼角,才敢掀開他的外套。

  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他手臂處纏著厚厚的一層繃帶,隱約還有絲絲縷縷的血跡從中滲透出來。

  「別哭了,別哭了。」他只得抬起沒受傷的手輕輕蹭掉她的眼淚,又像安慰受驚的小動物似的拍著她的肩膀,她乖巧地伏在他膝上哭得抽抽噎噎,也就是那一刻,他突然意識到沼淵知晝這個人變了好多,尖銳又冷淡的性子不知不覺中悄然發生了變化。

  她剛剛醒來的時候,連笑都是僵硬而且生疏的,更不用說她以前,從不設想未來,對事總是悲觀,似乎下一秒就能為了這個臥底任務犧牲。

  而現在,她會時常同他談論阿姆羅和源的未來,眸中閃閃爍爍的,彎起的雙目俏皮又可愛,跟之前那個拒人千裡之外的沼淵知晝簡直是天差地別。

  「你笑什麼呢?」她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大腿,意料之中聽到他帶著笑意的痛呼。

  他彎下腰,跪坐在地板上將她抱在懷裡——

  「想中出。」

  「什麼?」

  那一瞬間,知晝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想中出。」

  他又重復了一遍。

  「你身體這樣子……」

  「死裡逃生的感覺很不真實,我要做一點真實的事。」

  她妥協似的輕輕拍著他的背,安室透環著她的腰坐回沙發,外套被隨意扔在地上,他的上衣早已經因為處理傷口而被醫生剪得支離破碎,知晝扯了扯便輕而易舉地脫了下來。

  跪坐在他腰上,她刻意躲避著他手臂的傷口,動作小心翼翼。

  門鈴聲在這時不合時宜的響起。

  知晝動作一頓,平復了一下急促的呼吸,才翻身下來,走上前打開房門。

  門外站著的,是風塵僕僕的小胡子男人——

  諸伏高明。

  「抱歉這麼晚打擾了。」他似乎意識到自己來得不是時候,看著知晝緋紅的臉頰,他有些局促的向後退了幾步,但估計是事態太過嚴重,他不得不深夜到訪。

  「敢助辭掉了警察的工作,已經失蹤兩周了,我上一次查到他的行蹤,去了群馬。」


第81章 042

  諸伏高明第一次見到大和敢助,是在小學入學的當天。

  因為座位的問題發生了爭執,那個深色皮膚的暴躁男孩,擼起袖子大聲嚷嚷著要把他給揍一頓。

  「你想吃拳頭嗎?小白臉?」大和敢助耀武揚威的叉著腰,如此說道。

  那個年紀的大和敢助壯的像頭小牛,諸伏高明站在他面前,像只瘦弱的小山羊。

  「勝之不武。」高明知道自己打不過他,卻還是嘴硬。

  「你嘟囔什麼呢?」大和敢助捏了捏拳頭,大吼一聲跳了上來。

  「好了。」

  面前不知何時跳出來一個黑發的小男孩,日語說得磕磕巴巴,「敢助你第一天就要跟同學打架嗎?」

  「你管我?陳耀榮,滾遠點!」他蠻橫地推著他,嚷嚷著又要衝上來。

  「你媽媽說讓我盯著你的。」

  「搬出我媽也沒辦法嚇唬我!」

  這場爭執的結果,就是三個人都被趕到走廊罰站。

  「我叫陳耀榮,香港人。」

  小男孩清了清嗓子,對年幼的諸伏高明如此說道。

  「因為香港快回歸了,我家裡人怕回歸之後不太平,所以把我送來日本上小學。」他笑著解釋道,「我跟敢助是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

  「諸伏高明,多多關照。」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樣,「我很喜歡中國文化。」

  「敢助……」陳耀榮拿手肘捅了捅站在一旁滿臉不樂意的大和敢助。

  「大和敢助,不用多多關照。」大和敢助從鼻腔內『哼』了一聲,拖拖拉拉地自我介紹著。

  雖然不太愉快,但也不得不承認,大和敢助和陳耀榮,是他小學時期最先交到的朋友。

  陳耀榮在日本呆到小學上完才回了香港,不過因為外婆是日本人的緣故,他常常趁著假期來日本跟兩人見面。

  這本應該是簡單又單純的友情。

  諸伏高明是在高中那年發現了大和敢助的不正常。

  陳耀榮長成了一個沉穩又富有心機的少年,他常笑著,卻讓人覺得那笑容裡處處充滿了算計,大和敢助倒還是個暴脾氣,但無法掩飾的,他似乎有自己的秘密。

  那個秘密他會同陳耀榮共享,但從不跟高明共享。

  某天放學後,大和敢助借口家裡有事沒有同他一塊回家,正好快是學園祭了,高明跟同學們留下彩排節目,很晚才離開。

  回家的必經之路是一條黑漆漆的巷子,他在那裡見到了倉皇離開的大和敢助。

  大和沒看見他,從小巷中跑出,匆忙地上了一台黑色轎車。

  上衣被上車的動作拉扯著,腰後的布料掀起,借著月光,高明隱約看到,別在腰後的似乎是一把槍。

  第二天,長野縣一個頗有勢力的本地黑幫老大被人槍殺在小巷的新聞便登上了報紙頭條。

  高明那時候便開始覺得事情不對勁了。

  尤其是假期,陳耀榮來日本的時候,他幾乎見不到他們。

  陳耀榮每次來,明面上是回來找他們玩,但其實目標只有大和敢助一個人而已。陳耀榮跟大和敢助,似乎會趁著假期跟著什麼人訓練,每次開學,高明都能發現大和身上微妙的變化。

  身體更加強壯了,反應更加迅速了,手背指節處的繭越來越明顯了,身上有時候還會帶著青紫的傷痕。

  高明上了大學,大和則是在高中之後直接去當了警察。

  陳耀榮的大學考來了日本,跟大和敢助的接觸就更多了。

  他肯定大和敢助和陳耀榮一定有問題,但是卻沒有明確的證據,大和敢助當上警察之後,總是立功,升遷太快,再用不了幾年可能就會破格晉升,最終會控制整個長野縣警察總部。

  而他諸伏高明,還在他媽的讀大學。

  他等不了那麼久,大學畢業連職業考試也沒參加,明明一個東京警視廳的准職業組人選,卻放棄大好前程,直接進了長野縣警察隊伍。

  他要時時刻刻呆在大和敢助身邊,是監視,也是調查。

  大和因為事故失蹤時,高明很緊張,也很難過。

  因為怕他真的死掉了而難過,也怕他借這個機會假死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範圍內而緊張。

  冒著被革職的風險,他在醫院找到了深受重傷的大和敢助。

  真的是一場事故,並不是什麼他處心積慮安排的金蟬脫殼的妙計,望著失去了一只眼睛,並且落下終身殘疾的大和敢助,遺憾的同時,高明的內心更多的是慶幸。

  還好他沒死,還好他沒有直接脫身去那個幕後的組織。

  後來,陳耀榮的死訊傳來後,大和主動請他去了一家小酒館。

  對於這個死去的幼年好友,大和沒什麼評價,只是低著頭惆悵地喝了一杯又一杯。

  最終,他也沒能把自己灌醉,直到酒館打烊的時候,大和敢助都還是很清醒的。

  他將小酒盅重重的放在桌面上——

  「我會為陳耀榮報仇。」

  高明垂著腦袋,盯著面前酒杯中蕩漾的波紋:「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人生有死,修短命矣。」大和敢助輕蔑一笑,「我以為你會說這句呢。」

  「這句是周瑜說的。」他回答道。

  「怎麼?你天天被人叫諸葛亮,所以就看不起周瑜是不是?」大和擼了擼袖子站起來,「他媽的,老子以後就是周瑜,老子要掀了曹操的地盤,打斷劉備的腿,你這個臭種地的趕緊滾回你的老家,老子看在多年情分,大發慈悲饒你一命,明白嗎?諸葛孔明?」

  「敢助,你喝多了。」高明無奈地搖搖頭,看著高明緊緊攥著他領子的雙手,並沒有阻止他的動作。

  「我沒喝多,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話,我話都放在這了,聽不聽的進去就是你的事了。」大和松開他,暴躁地拽了拽領帶,拿起外套甩了一下繼而搭在肩上,率先離開。

  因為擅自去找大和敢助這件事,當年高明被調離了長野縣警察總部,有次因為工作原因回去的時候,在警察總部的天台,他偶然撞見了大和跟一個東京來的年輕警察交頭接耳說這些什麼,他們兩個人面色嚴肅,似乎在談論什麼不得了的大秘密。

  「敢助。」高明推開天台的門,走上前去。

  「這位是……」站在一旁的高高瘦瘦的年輕警察看向他。

  「諸伏高明,我是大和警官的同事。」

  「高木涉。」年輕警官向他敬了個禮,「東京警視廳機動搜查隊,因為有個案子牽扯到了長野縣,所以才來麻煩大和警官。」

  他扣在袖尾的金線雕刻的袖扣閃閃發光,高明記得,大和也有這樣一對袖扣。

  這位來自機動搜查隊的高木警官又跟兩人寒暄了幾句便匆匆離開了,那天正是初春,天台的風很大很大,吹得他滿頭的發都凌亂不堪。

  高明抬手梳理著頭發,一旁的大和敢助雙手搭在護欄上,目光望著遙遠的天際,沉寂了好久,他才輕聲問道:「高明,我記得你有個弟弟,也在警視廳吧?」

  「景光嗎?已經很多年沒有同他見過面了,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呢……」

  「是嗎……景光嗎……」

  再接下來的事情,安室透便都清楚了。

  大和敢助認定景光害死了陳耀榮,所以便將景光的身份上報給了組織,他確實履行了『給陳耀榮報仇』這樣的承諾,不過是用自己多年好友的親弟弟的命換的。

  「他辭職後,便銷聲匿跡了,我最近一次得到他的消息,是有同事在群馬偶爾見到了他。」

  高明單手撐著腦袋,困倦地眯起眼睛:「辭職之前,他查閱過當年沼淵己一郎的卷宗,所以我認為這件事跟沼淵小姐應該有關系,得到消息後便第一時間趕來了東京。」

  大和敢助已經查到了群馬,知晝的身份便很危險了。

  二樓有響動傳來,知晝抬頭望去,只見源腦袋抵著護欄,正向下看著。

  「怎麼了,源?睡不著嗎?」她連忙走上二樓將源抱在懷裡。

  小男孩將腦袋埋在她頸間,像小貓咪似的呼嚕呼嚕幾聲,才小聲說道:「起來上廁所,看到樓下開著燈就來看看。」

  「爸爸工作上的朋友來拜訪而已。」

  「那媽媽抱我回去睡覺吧。」

  ……

  第二天晚,柯南約兩人在工藤宅見面。

  初夏的晚風還透著些涼意,赤井秀一穿著萬年不變的夾克外套,站在門口迎接他們。

  安室透見到他的第一眼就沒給他好臉色。

  「聽說降谷君一下子就有了兩個兒子,真是讓人羨慕啊。」

  說起這話,安室透就樂了。

  「過獎過獎。」他笑著,「比起赤井先生三十多歲無處安身,我是幸福多了。」

  「兩個兒子將來開銷很大吧?不如送一個過繼給我,我也算是阿姆羅的救命恩人。」

  「你這個FBI——」

  知晝連忙擋在兩人中間,如果她再不出面當和事佬,兩個人就在工藤宅大門口大打出手也是有可能的。

  赤井秀一這個男人似乎長在安室透的雷點上,就站在那裡一言不發都能把安室透點爆炸,更不用說他還故意出言挑釁了。

  「認干爹也可以,以後可以讓阿姆羅來當FBI,我們待遇很好的,而且從不加班。」

  知晝只覺得頭皮發麻。

  赤井秀一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再多說幾句連她也攔不住了,情報交流還沒開始就直接談崩,這是赤井想要的結果嗎?

  「哎呀,你們來了啊,快請進吧,站在門口干什麼。」

  工藤有希子從赤井身後探出腦袋,衝兩人友好地笑了笑。

  「知晝姐姐,喝紅茶嗎?」

  工藤優作端著托盤正將幾杯紅茶擺在桌上,柯南則跑上前將幾雙拖鞋放在玄關處,接著仰起頭衝她甜甜一笑:「快進來吧。」

  「組織派進FBI內鬼是詹姆斯,我已經讓同事暗中監視他了。」

  「警視廳的內鬼是高木涉和大和敢助,高木涉已經被策反,決定跟我們站在同一邊,只是大和敢助比較麻煩……」

  安室透拿銀色小勺敲了敲杯口,「最近剛剛收到的情報,組織派出了代號為『銀色子彈』的厲害人物,他的出動時間和柯南身份被曝光在網上的時間比較接近,Rum很在意工藤新一的事,銀色子彈的目的有可能是工藤新一,也有可能是為了對付FBI內的詹姆斯。」

  「Gin說詹姆斯對組織衷心不再了,他估計是想篡了Boss的權。」

  「那……或許可以先讓他們內鬥,畢竟詹姆斯目前還沒有發現我對他起了疑……」

  赤井的話,被窗外刺耳的槍聲所打斷。

  聲音的來源,是阿笠博士家。

  隔壁住了誰,大家都心知肚明。

  柯南幾乎是在槍聲落下的瞬間就跑了出去,連鞋子也沒來得及換。

  阿笠博士家房門大開,床上的被褥被掀得凌亂,茶發的小女孩不見蹤影,大廳中,阿笠博士穿著睡衣躺在地面上,腦袋上依舊戴著那頂滑稽的像皮卡丘似的毛線帽子,走近了,才看到他整張臉都被暗紅色的血跡所覆蓋,幾乎無法辨識面容。

  「博士……?」柯南聲音中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博士——!博士——!」


第82章 043

  「博士——!博士——!」

  柯南衝上前去,一下子跌倒在博士身邊,他用力搖晃著博士的身體,試圖喚醒他早已沒有氣息的身軀。

  然後博士就真的醒了。

  「啊啊啊啊——」博士猛地坐起來,雙手舉在胸前作出一個射擊的手勢,「被打中了!被打中了!」

  「誒?」

  柯南有一瞬間的宕機。

  頭頂的毛線帽被博士摘下,嵌在眉心位置的子丨彈丨頭『當啷』一聲落在地面上,腦門還留著一個紅彤彤的圓印。

  「我就說——」博士摸著腦門痛呼著,「這裡可是米花町,發生槍擊案什麼的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博士!」柯南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灰原呢?」

  「灰原……灰原!」博士一個激靈站起來,「今晚有個黑衣人闖進來,把灰原抓走了啊!」

  搜遍整個房間,最終在灰原的枕邊,發現了一張紙條——

  [對待叛徒,組織向來是斬草除根。]

  知晝的心當時便涼了一半。

  組織直接查到了灰原哀的真實身份?

  為什麼?明明在組織內部,都認為Sherry這個人已經死了啊?

  ……

  事情的發展不太樂觀,既然他們敢直接闖入阿笠博士家,那也敢直接闖入安室透家,阿姆羅和源被送去跟外公外婆一起住,那裡每天都有公安留守執勤,至少可以保證安全。

  至於灰原……

  柯南主動提出要交換人質。

  「你不會覺得你比Sherry值錢吧?柯南君。」安室透戲謔地挑了挑眉。

  「沒錯,安室先生。」柯南滿臉篤定,「我比Sherry值錢。」

  這也是事實。

  對於Sherry和工藤新一,Rum和Boss明顯都對後者更感興趣一點。

  他們制定了一個嚴密的計劃,由高木涉牽線,直接把柯南帶到Boss面前,以此換取Sherry的自由。

  既然大和敢助已經查到了群馬,知晝自認為自己已經暴露,本以為組織對她下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組織也確實在最近沒有再聯系她,但沒想到,Rum卻給她打來了電話——

  「Cointreau,你身上的那幾塊骨頭,替換了這麼久,有什麼副作用嗎?」

  他向來開門見山,一句寒暄的廢話都沒有。

  知晝愣了一下,繼而如實告知:「沒有,除了離不開抑制劑這件事之外,沒有任何副作用。」

  「是嗎……」Rum喃喃道,「那就好。」

  事情很奇怪。

  明明大和敢助已經查到了群馬,為什麼知晝完全沒有受到Rum的懷疑?

  除非……大和敢助沒有上報沼淵知晝和沼淵己一郎的關系。

  但是……為什麼呢?

  Rum老奸巨猾,不排除他已經掌握了所有情報但是密而不宣這一種可能。

  她沒什麼事,倒是安室透,自Rum下達命令讓他徹查工藤新一的事以來,便再也沒有收到進一步的指示了。

  人質的交換,選在一個黃昏。

  按照Rum給的地點,他們來到了一處碼頭。

  這裡是進出口貨物的一個大型集散地,高塔吊車林立,五顏六色的集裝箱在這片土地上整齊地羅列著。

  這裡應該是國家掌控的海關碼頭才對,而這個時間,卻被組織的人嚴密看守。

  國土交通省的大臣。

  佐佐木賢人四年前被知晝殺死後,組織自然挑選了新的合適人選去擔任這個高位,而且今年年底的首相大選,國土交通省的大臣也是降谷先生十分有力的競爭對手。

  好在降谷先生提前主動放棄了首相大選,不然恐怕接下來就是無法避免的暗殺。

  知晝跟在高木身後緩緩走進這片港區。

  頭頂的探照燈已經開始工作,到了夜晚,占領制高點的組織人員將會處在完全上風,到時候再下手就晚了。

  柯南被遮住雙眼,雙手拷在身後,踉踉蹌蹌的被知晝拽著後領。

  在他身邊,被組織人員推搡著上前的,是同樣被帶了眼罩五花大綁的毛利小五郎。

  走進控制室內,Rum坐在轉椅上,緩緩轉過身來。

  「Rum先生。」高木上前鞠躬,「人帶來了。」

  「哦——」Rum拂了拂袖口,站起來緩步向前,「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工藤新一嗎?」

  柯南的嘴並沒有被封住。

  「按照約定來,Rum。」他雖然是個小學生樣子,但語氣卻意外地成熟,「我換Sherry。」

  Rum站在他面前,低頭冷眼盯著他看了幾秒,繼而冷笑起來:「你不會以為我真的會信守承諾吧?工藤新一?」

  他抬起手,朝身後的人打了個手勢,立刻有人會意,走上前提起不停嚷嚷的柯南,將他扔進了二樓一個類似儲藏室似的房間。

  「那麼……」Rum搓搓手,繼而抱著手臂坐回椅子上,「這位沉睡的小五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

  「我綁柯南的時候被他發現了。」高木從一旁扯了根麻繩,「本想就地解決掉,但Cointreau不太確定您的意思,所以只好把人一起綁來。」

  他走到毛利小五郎身後,將繩子套在脖子上,雙手用力逐漸拉緊。

  「要做掉嗎?Rum先生。」

  「等一下。」他揮手制止,「Boss快到了,先把他和工藤新一關在一起吧。」

  「Boss快到了是指……?」知晝透過窗戶,看向遠處的海平面。

  Boss在船上。

  這真是個好主意,行駛於海面,位置時時刻刻都在改變,除非有確切的情報資料,不然永遠都別想抓到他。

  「所以呢?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麼?」知晝靠著控制台看向他,從口袋中掏出一盒煙,夾在指間敲了敲零碎的煙草碎屑,咬在口中問道。

  「等。」Rum微微仰起腦袋,似乎開始閉目養神,「等Boss的船靠岸。」

  「哪一艘船?」

  「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見他一副不想繼續說下去的樣子,知晝無所謂地眨眨眼,咬著煙離開了這個人員擁擠的控制室。

  門口有守衛時時刻刻看著她,她衝他遞上煙盒:「要來一根嗎?」

  「我不抽煙。」門口的人擺手拒絕。

  她似乎低低地『嗯』了一聲,繼而掏出打火機『哢吧哢吧』摁了幾下。

  「破爛東西。」她拿在手中晃了晃,只聽到細微的零件碰撞聲響。

  「Cointreau……」Rum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出來,他靠在門邊,抱著雙臂看向她:「你在向什麼人傳遞消息嗎?」

  「誒?」她又晃了晃打火機,重新湊在煙尾處摁了幾下,依舊是零星的火花蹦出,卻不見有火苗燃起,「為什麼這麼說?」

  「打火機的閃光是有規律的呢,長短長,長短長,這是你們商量好的暗號嗎?」

  「您在說什麼呢?天天在毛利小五郎身邊臥底,您也變成疑神疑鬼的偵探了嗎?」她笑著搖搖頭,又摁了幾下打火機,依舊沒有火苗燃起。

  「算了。」她將煙和打火機都扔進口袋,接著環視四周,有些疑惑地問道:「Gin呢?」

  「在做別的事。」Rum冷冷笑著,遞上一個銀色打火機,「想抽煙的話,就用我的吧。」

  「我只是想保持清醒而已,畢竟很多天沒有好好休息過了。」她接過打火機,重新點燃。

  火苗迸起的瞬間,她垂著眸子將煙尾湊近。

  她的動作在此刻頓住,繼而雙目猛地睜大。

  Rum的胸口,跳動著一個紅色激光點。

  她猛地將他撲倒——

  「有狙丨擊丨手——!」

  四周的守衛瞬間亂做一團。

  「煙丨霧丨彈!有沒有煙丨霧丨彈——!」

  慌亂中,有人這樣喊道。

  「不許放煙丨霧丨彈——!」

  Rum推開她,大聲喊叫道。

  這阻止的話已經晚了,他的話音剛落,就聽到『乒乒乓乓』的金屬物體砸落在地上的聲音,不過一秒,漫天的白色煙霧驟然升起,知晝的視線完全被阻擋住了。

  趁著這個慌亂的間隙,一直在室內的『高木涉』憑借記憶跑上二樓,輕車熟路的撬開鎖,將柯南等人放了出來。

  「晝在外面接應,出門右拐。」

  他匆忙的囑咐了一句,小五郎應了一聲,左手提著柯南,右手提著精神萎靡的灰原哀,借著煙霧彌漫的混亂快速撤離。

  「看住二樓!」Rum揮舞著面前的煙霧,扶著樓梯快速衝上來。

  『高木涉』站在二層的牢門前,滿臉吃驚。

  「先生——」他轉過身,指了指空空如也的牢房,「人跑了。」

  「什麼——?」Rum那一瞬間被憤怒和挫敗感所充斥,加上對『高木涉』這個人的過於信任,他本就是急性子,一聽到這話便再也無法保持冷靜,猛地衝上前推開『高木涉』,站在空蕩蕩的牢房門口,他因為過於氣憤而氣喘吁吁。

  身後腳步聲接近,Rum一驚。

  只見『高木涉』快速靠近他,在他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高木涉』就一腳將他踹進了牢房內。

  厚重的鐵門『砰』一聲關上,面前的小窗被外面的人猛地拉開。

  安室透後退一步,撕下臉上的偽裝。

  「有什麼話去監獄裡說吧,Rum。」

  ……

  天色已經黑下來了,知晝領著身後的三人穿梭在集裝箱間,按照記憶中規劃的撤離路線快速離開。

  明明已經刻意緊貼著集裝箱之間的縫隙,也躲避著頭頂的探照燈,但在中途,還是被堵住了。

  頭頂的燈光昏暗,大路邊一片空蕩,耳邊只能聽到海浪的喧囂聲,除此之外,就是她的心跳。

  事情的發展不太對。

  「Cointreau,你怎麼在這裡?」

  路對面的集裝箱後,短頭發的狙丨擊丨手端著□□緩步從陰影中走出。

  距她幾步之外的,是另一個端著槍的高瘦男人。

  「Chianti,好久沒見了。」她笑著擋在小五郎幾人面前,平舉起雙手,別在腰後槍套中的左輪因此顯露出來。

  面前的兩個狙丨擊丨手並未懷疑,而是一步一步向四人靠近。

  「Gin說得沒錯,你果然有問題。」Chianti冷冷笑著,「我們好歹跟你共事十年,你真是背叛的毫不留情。」

  「我的目標一直都很堅定,Chianti。」她本來站在身後三人的中間位置,因為面前狙丨擊丨手的步步逼近,她不得不向右側挪動,這樣才能迫使槍口全都朝向她。

  掠過毛利小五郎的時候,她身後的槍被抽走。

  他的開槍速度太快,連近在咫尺的Chianti完全沒反應過來,就被他一槍打中了手臂,Korn的槍口原本對准了知晝的腦袋,見到這一幕,只得慌亂的調轉槍管,但是□□的槍口調整速度怎麼可能比得過手丨槍,更不用說拿槍的是昔日警校的傳奇,名偵探毛利小五郎。

  他又一連開了三槍,分別打中面前兩個狙擊手的手臂以及大腿,使他們完全無法行動。

  槍口還冒著煙,硝煙味迸射開來,又迅速鑽入鼻尖。

  柯南的手還保持著按腰帶的動作。

  自動充氣的足球『噗』一聲彈射出來,又『啪嗒啪嗒』的在地上跳動著,最終滾落在他腳邊。

  「叔、叔叔?」

  小五郎收回槍,裝模作樣的吹了吹槍口,翻了個白眼,接著不屑的『切』了一聲——

  「組織的狙丨擊丨手?就這啊?」

  作者有話要說:

  柯南:小醜竟是我自己


第83章 044

  「好了小鬼,快把小女孩帶走。」

  小五郎將槍還給知晝,看著柯南架起虛弱無力的灰原哀,才沉聲道:「接下來就不是你能涉足的領域了,公安會來收尾。」

  「公、公安?」

  柯南瞪大了玻璃球似的漂亮眼珠:「叔叔也……?」

  「怎麼?不信嗎?」小五郎『哼』了一聲。

  「毛利老師,風見他們已經帶人過來了。」她將郵件遞給他。

  「老、老師?!知晝姐姐!原來我才是知道最少的嗎?」

  「但是柯南幫了很大的忙啊。」她笑著。

  一直未出聲的灰原哀終於咳嗽了幾聲,她虛弱的喘息著:「工藤,組織已經知道APTX4869可以把人變小的事情了,我被他們抓來的這幾天,他們逼著我對原來的藥做了改良,現在只要吃下APTX,就一定可以變回七歲。」

  她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有些氣息不暢地休息片刻,才緩緩道:「所以,一定要提防接下來出現的所有小孩,Boss很有可能變成小孩子借機逃跑。」

  知晝的手機震動起來,是水無憐奈發來的郵件——

  「按照計劃,我本應該在毛利蘭放學後一路跟蹤保護她,但是她的同學說,今天下午她被人叫了出去,之後再也沒有回來過。」

  ……

  太平洋公海某處。

  直升機緩緩降落,穿深藍色校服的女高中生被推搡著,雙目被黑色布料所覆蓋,她無法辨別方向,身旁的人說這她聽不懂的小語種,四周硝煙味濃郁,似乎時時刻刻都准備著發起戰爭。

  這是一艘被集裝箱堆滿的貨船。

  最起碼從外部看是這樣的。

  但其實,這是Boss最安全的海上堡壘。

  「還有多久進入日本海範圍?」

  Boss坐在二層房間的窗邊,看著窗外被押送過來的女學生冷笑道:「工藤新一真的以為我們找不到他的軟肋嗎?」

  Vermouth愣在原地。

  「Vermouth?」他有些疑惑地轉過頭,「還有多久進入日本海範圍?」

  「為什麼要動她?」Vermouth面色不快地問道,「你向我承諾過,最起碼不會動毛利蘭。」

  「手裡沒有人質,我們怎麼打贏這場仗?」Boss面前擺著一盤國際像棋,他挪動了一下兵的位置,繼而笑道:「國王就是需要下屬去衝鋒陷陣啊,畢竟,我每次只能動一步而已。」

  『王』可以攻擊任何方向,但每次只能挪動一格。

  「如果被人追上了,我可是跑都跑不掉的。」這個時刻,他還悠哉悠哉地端著紅酒杯,「所以你們要替我衝鋒陷陣啊,這就是組織成員的信仰。」

  「而且……」他從口袋中拿出一個小藥盒,裡面放了一顆紅白相間的藥丸,「這是Sherry剛剛改良的藥物,吃下去,就可以變成小孩子了,這是我留給你們的退路,每個人都有一顆哦。」

  「是嗎?」Vermouth笑道,「那真是太感謝您了。」

  ……

  毛利蘭被綁走,柯南更不可能乖乖撤離。

  「那把Sherry交給公安,你去吧。」

  這是毛利小五郎下達的命令。

  「叔叔……」

  「當然。」他跟著柯南跨上直升飛機,「我跟你一起去。」

  知晝有些不安地站在直升機前,螺旋槳轉動引起的旋風揚起她的發,直升機緩緩上升,整個碼頭都被喧囂充斥著,喊叫聲和槍聲不絕於耳,她該回歸公安隊伍然後撤離。

  可是……

  沒看到Gin啊。

  頭頂的探照燈依舊不停地來回巡視著,不知道公安什麼時候才能奪取燈塔的控制權。

  其實他們根本不知道Boss在哪艘船上,整個太平洋這麼大,只能借助衛星圖片一個一個的搜過去而已。

  正義的一方好像占了上風,但又好像根本沒有。

  她順著集裝箱之間的小路,躲避著頭頂的燈光,准備先撤去路邊。

  沒有防彈衣,除了手裡的左輪便再沒有別的火力支持,她一旦被組織的人逮到絕對會吃虧,她不能拖後腿,這種時候優先撤離才是上策。

  她跑得有些喘不上氣,眼看撤離的路線不遠了,像樓房一樣高的集裝箱擋在面前,夜晚這地方昏暗的伸手不見五指,只有遠處的探照燈掃過,才能勉強看清路線。

  撤離的必經之路上,金色長發的男人站在那裡,舉著槍在等她。

  知晝跑過來的一瞬間就看到了Gin,動作比思緒要快,幾乎是下意識的,她的腦中一片空白,但是手卻毫不留情地扣動了板機。

  燈光正全部打在Gin身上,他中了兩槍,卻只是皺了一下眉。

  知晝愣在原地。

  剛剛Gin完全可以在她開槍之前將子彈送進她的腦袋。

  他沒開槍。

  他沒開槍……

  「G、Gin……」

  高大的金發男人向後退了幾步,倚靠著身後深藍色的集裝箱緩緩滑落,最終跪坐在地上。

  他的背後滲出大片血跡,一貫穿在身上的黑衣看不出他的傷勢有多嚴重,但背後集裝箱上沾染的大片鮮紅毫不留情的揭露著事實——他活不久了。

  我用什麼才能留住你。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她甚至無法確定那是幾年前的事情,當時她進入組織已經有些日子了,正處在穩步上升的階段,她同他去南美洲出過一次任務,地點在布宜諾斯艾利斯。

  他們的隱藏身份是一對從歐洲來此度假的情侶,路過五月廣場最漂亮的白色尖頂紀念碑時,她愜意地享受著南美洲的暖風,眯起雙目像一只慵懶的貓。

  「布宜諾斯艾利斯嗎?」她回想道:「小時候第一次知道這個城市,是那句詩『在布宜諾斯艾斯利邊境的我父親的父親,兩顆子彈射穿了他的胸膛……』這首詩叫什麼來著……」

  「我用什麼才能留住你。」

  他不悅的皺著眉,似乎被頭頂熾烈的陽光所煩擾著。

  「啊,對。」她點點頭,「我給你貧窮的街道、絕望的日落、破敗郊區的月亮……」知晝困惑的搖搖頭,「別的都不記得了,這首詩只看過一遍。」

  「我給你一個從未有過信仰的人的忠誠。」他停下腳步,眯起眼睛望向不遠處的那座純白色紀念碑,「這句我最喜歡。」

  沒等知晝說話,他卻笑著繼續說道:「我給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飢渴;我試圖用困惑、危險、失敗來打動你。」他將視線收回,重新將情緒掩藏在凌亂的發絲下,「這句我最討厭。」

  「這整首詩,除了那一句,我都很討厭。」他的心情似乎突然變差了,「名字也很討厭,我用什麼才能留住你……哼,我從不做挽留,所以我很難同這個作者共情。」

  「那你就沒有特別特別想要的東西嗎?」她問道。

  他沉默了片刻,繼而看了看她,看了看天,又看了看遠處的紀念碑,許久許久,才搖了搖頭——

  「沒有。」

  ……

  遠處的槍聲由遠及近,有成串的子彈掃落在她腳邊。

  身後傳來腳步聲,來人似乎拉了個閃丨光丨彈的拉環,灰黑色圓柱體『鐺鐺』幾聲滾落在她面前,接著迸發出刺目的強光。

  她還沒來得及抬手擋住眼睛,就被人抓住手臂一把拉回了集裝箱之間的陰影裡。

  安室透緊緊攥著她的手臂,同時脫下自己身上的防彈衣給她套好。

  「你瘋了嗎?為什麼不躲?組織的火力很猛!」他聲音有些嘶啞,雙目之中滿是血絲。

  她的眼睛暫時恢復了視覺,但是耳朵還被高分貝的□□震懾地嗡嗡作響。

  除了能看到安室透一張一合的雙唇,以及他滿臉擔憂的表情,她聽不到任何聲音。

  「晝?」他愣了愣,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拍了拍她的側臉:「晝?」

  「我把他殺了。」她冷靜下來,「我把Gin殺了。」

  在布宜諾斯艾斯利邊境的我父親的父親,兩顆子彈射穿了他的胸膛……

  兩顆子彈射穿了他的胸膛。

  現在她如願了。

  ……

  Gin的獨白:

  十年前,我第一次見到那個女人的時候……那時候她還不是女人,只是個空有一身蠻力的小女孩而已。

  她是坐過牢的人,組織裡有很多這樣的人,這些人大多暴躁而且毫無安全感,但是她不一樣。

  毫無疑問,她很能打,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我就在旁邊,她的眼眨都沒有眨,就將刀子送進了那人的胸膛。

  只是面前的目標咽氣後,她才抬起手背用力擦了擦眼角,有些煩躁地說道:「汗流進我眼睛裡了,好痛。」

  那時候她是不是在偷偷擦眼淚?

  我不知道。

  她的刀遠比槍要玩的好。

  記得有次,在訓練營與她對打的時候,那是她第一次贏過我。

  利刃抵在我胸前,刀身橫放,冷光反射著頭頂的白熾燈管,她只要稍稍用力,那柄匕首就能要了我的命。

  她笑著:「你輸了哦。」

  這大概是一句玩笑話,可是當時我總有一種錯覺,她真的想殺了我。

  她剛剛進入組織的前幾年,大概是前三年吧,性子還是很開朗的。

  第一年被無休止的訓練排滿,第二年開始出一些無關痛癢的小任務,第三年組織對她的期望越來越高,她開始接一些關系組織命脈的重要工作。

  也是那一年,她學會了抽煙。

  她的第一支煙就是薄荷味的七星,從我這裡要去,又拿著車裡的點煙器點燃,裝模作樣地吸了幾口,被濃郁的煙味嗆地不停咳嗽。

  「太嗆了。」她擦了擦眼淚,眼眶紅紅的,像一只小兔子。

  「那就試試別的。」

  「可是我很喜歡這個味道。」

  她說喜歡七星煙的薄荷味,那是不是喜歡我身上的味道呢?

  我不清楚。

  在這之前,她曾經有次,壯著膽子問我要不要調酒。

  我當時應該是沒什麼表情的,其實心裡都要笑死了。

  因為她很害怕。

  明明是她主動提出的,在等我做出答復的幾秒內,她整張臉的血色都褪盡了,似乎只要我點了頭,她馬上就可以被我嚇死。

  我當時不想跟她調。

  並不是討厭她,而是覺得她跟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她殺過人了,也做過很多出格的事情了,但還是讓我覺得……

  很干淨。

  就像海平面上剛剛初升的朝陽似的,看到她,眼裡就有了光。

  而我,是墮落在黑暗中最肮髒的那種烏鴉而已。

  我不想跟她混在一起。

  直到後來,她似乎慢慢融入了組織中的大環境,她也變得冷漠又無情,跟我越來越像了。

  她掉進來了。

  那這時候,她還想調酒嗎?

  我不確定。

  對於組織中Gin的影子那件事,她其實是頗有微詞的。

  「總覺得他們並不是在怕我,而是怕站在我背後的你。」她有些苦惱的吐出一口煙霧,「這樣的話,我這個人一點威懾力都沒有啊。」

  那時候,Boss已經准備給她代號了。

  組織中也常常流傳,她是靠著跟我的裙帶關系才走到今天的地位。

  「如果他們見到你的第一眼,想到的就是我,那根本就不會怕,會看不起你才對。」我也吐出一口煙霧,漂浮在半空中的煙霧纏纏繞繞,最終混雜在一起——

  「所以,他們真的是怕你,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那時候她已經是一個不苟言笑的人了,但是聽完我這句話,她卻久違地笑了笑。

  我也笑,笑得前幾天留下的傷口有些痛。

  「傷口裂開了嗎?」她問。

  我搖搖頭。

  我左肩的傷口是在她的公寓簡單處理的,她縫合傷口的技術實在不算好,又小心翼翼地不敢下手,等處理完這些,都已經是後半夜了。

  她累的不行,伏在沙發上昏昏沉沉地睡了。

  桌面上和地上全是沾著血的繃帶,我只好忍著傷痛收拾好,又走進臥室拿了塊毛毯出來蓋在她身上。

  如果沒有受傷的話,我應該會把她抱進臥室吧,可是傷了一條手臂,又連動著肩膀,我實在是沒有力氣了。

  將毛毯蓋在她身上時,她睡得迷迷糊糊,像小貓似的哼了幾聲。

  她很好看,睫毛又長又密,像蝴蝶似的。

  那一次,我真的很想親親她。

  可是湊過去才發現,她睡得這麼沉,手裡卻還握著一把銀色的小剪刀呢。

  剪刀被她拿在左手,又用枕著的右臂蓋住,如果不是我靠的近,我是根本不會發現的。

  那麼……那時候,她到底睡了嗎?

  我不清楚。

  我對她的感情就像是藏在蜜罐子裡的最後一顆糖,只有在一個人的時候才敢偷偷摸摸打開看看,吃又不舍得,放在那裡看了許多許多年,眼睜睜看著那糖慢慢化了。

  最後,只能愣怔地看著一片粘膩的糖漿,一遍又一遍捫心自問。

  是不是太晚了?

  我不太懂。

  我的光我的影我的君度,我的阿克琉斯之踵。

  作者有話要說:

  平安京連跪了,那就虐虐琴酒吧,嘻嘻(


第84章 045

  知晝的狀態很好。

  她既沒有悲傷,也沒有高興,就是平淡如常,她說自己殺了Gin,就像說自己踩死了一只螞蟻那樣波瀾不驚。

  這種狀態才不對。

  安室透皺起眉。

  「晝……」

  「嗯?」

  她的回應也很快,雖然面無表情,但是卻時時刻刻都在注意著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一點都不像心不在焉的樣子。

  他正想說些什麼,卻收到了一條消息。

  發信人是諸伏高明。

  內容很簡單,一個經緯坐標,一個名字——

  [吉原號]

  附一句話——

  敢助告訴我的。

  ……

  自衛隊和警察的直升飛機統一出動,柯南也收到了消息,Boss所在的那艘船很快便被空中盤旋的一架架飛機所包圍。

  天色太暗了。

  暗藍色的海浪洶湧著喧囂著,海水的鹹腥味刺激著鼻腔。

  蘭被關在一個空蕩蕩的集裝箱中。

  Vermouth推開門,遞進來一瓶未打開過的礦泉水。

  「渴了嗎?」她問。

  「不渴。」

  蘭當然知道,這時候,任何別人的施舍都不能接受,這瓶不知道有沒有摻過東西的水,她就算是渴死也不會接。

  「那我就放在這裡了。」

  Vermouth笑著,將水瓶扔在門口。

  塑料水瓶骨碌碌滾到她腳邊。

  借著縫隙內照進的月光,她看到水瓶的包裝紙背面,似乎有什麼文字。

  她的雙手被拷住,但好在活動範圍足夠,她用腳踢過水瓶,拿牙齒咬開包裝紙,借著微弱的月光,她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張地圖,是這艘船的平面圖。

  水瓶內有銀色的細閃,雖然只有一瞬間在她的視線前劃過,她還是注意到了。

  拿雙腿夾著水瓶,用牙齒咬開瓶蓋,將其中的水全部倒出來,透著涼意的水浸濕了她的校服裙擺,她什麼都看不到,只能俯下身子拿側臉貼著地面一點一點憑借觸覺尋找著,終於找到一個硬硬的金屬物件。

  是手銬的鑰匙。

  她深呼吸幾次平復心情,廢了好大力氣,失敗幾次後,才將那把小小的鑰匙咬起含在口中。

  集裝箱的門被猛地打開,她將鑰匙壓在舌根下,任由走進來的黑衣男人將她拖拽出去。

  原來外面早已經被直升機包圍。

  海風吹起她的頭發,離她最近的那架直升機,坐著滿臉焦急的父親,和幾乎下一秒就要跳下來的柯南。

  她努力仰起頭,朝他們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

  你怎麼快哭了呢,爸爸?我明明還好好的呀。

  柯南的視線與她在空中交彙。

  與自己朝夕相伴了大半年的小男孩,默默地摘下了眼睛,而後,點了點自己的鼻尖。

  蘭愣了愣。

  大概是初中時候,或許是高一,她有些記不清了,那時候,工藤新一問她:「蘭,如果你被挾持了,你會怎麼辦?」

  她想了想:「嗯......要看挾持的人拿的是什麼武器吧......」

  「如果......是槍呢?」穿校服的年輕男孩問道。

  「這樣的話,就只能等人救了啊......警察的狙丨擊丨手之類的......」她無奈地笑著,「人質被挾持的話,警察會出動狙丨擊丨手的吧?」

  「當然。」新一點點頭,「不過不能一槍斃命的話,持槍的犯人還是有可能扣動扳機的。」他舉起手,食指中指並攏,直指她的鼻尖:「但是子彈從這裡打進去,就會瞬間死亡了,如果你被挾持,記得找機會把犯人的這個部位露出來哦。」

  「這裡嗎......」她雙目低垂,看向自己的鼻尖位置。

  「不過放心啦!」新一拍了拍她的肩膀,「這種事應該不會發生吧?」

  她回過神,看到不遠處飛機上的小男孩,歪了歪腦袋,衝她露出一個輕松笑意。

  新......一嗎?

  身後的高壯男人猛地將她拉近——

  「讓自衛隊撤走!」他舉起槍對准了她的太陽穴,「不然,就讓這女學生陪葬。」

  「Vodka,你還執迷不悟嗎?」

  Vermouth的聲音出現在耳麥中。

  因為直升機太吵,所以Vodka將聲音調得很高,蘭離得近,聽力又好,Vermouth和Vodka的對話,她聽得清清楚楚。

  「什麼意思?Vermouth?你什麼意思?」

  「抱歉,生死有命,各奔東西。」

  耳麥突然傳出嘈雜的噪音,Vodka猛地側頭,快速將耳麥摘了下來。

  就是這個瞬間。

  蘭早就看到了在一旁待命的狙擊手,趁著Vodka的槍口離開她腦袋的一瞬間,她猛地側頭——

  子彈破空而來,幾乎是一瞬間,就打穿了Vodka的腦袋。

  「飛機上還能保持這麼精准的射擊嗎?真不愧是赤井先生。」卡邁爾看著一旁收起槍械的FBI王牌,由衷地感嘆道。

  「這裡是公海。」赤井冷靜地對著耳麥內下達命令,「搶在公安之前,你應該明白的吧?茱蒂。」

  頸側是溫熱的血和腦漿混合在一起的液體,或許還夾雜著細碎的骨頭渣,先是濺上她的側臉,接著緩緩滑落下來。

  蘭多年前的記憶被喚醒——

  那年在香港,有一個黑頭發的女警察,也這樣在她面前打死過人。

  事情已經過去太久,一直占據她記憶的是當時那人的死相,現在清晰的浮現在腦海中的……是那位女警官的面容。

  是……知晝小姐嗎?

  蘭的身子跌落在地上,她並沒有慌張,而是吐出一直壓在舌下的鑰匙,借著直升機刺目的探照燈光,轉過身子將鑰匙摸在手中,柯南等人從直升機上下來的時候,她已經自己解開了手銬,理了理衣裙站在他們面前。

  「蘭——————!」

  毛利小五郎流出兩條面條淚!

  「嚇死爸爸了!」

  ……

  FBI沒抓到幾個有用的人質。

  他們最終在二樓的房間內找到了Boss,他果然想吃下APTX變成小孩子以此蒙混過關,可惜他太怕死了……

  在預料到事情不妙之前,他將全身所有的骨頭都替換成了知晝身上同類的金屬骨。

  短時間內快速進行全身骨頭的替換,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需要將全身的骨頭都敲碎,然後將液體金屬注入進縫隙內,這樣才會使身上的骨頭與這種新型液體金屬快速融合。

  但是,這種骨頭,是不會隨著APTX的藥效而變化的。

  像柯南這類人吃下APTX,全身的骨頭都會像融化一般重新組合,可是Boss的骨頭不會改變了。

  所以率先衝入這個房間的FBI,只找到了Boss的屍體。

  血肉模糊的,殘破不堪的,屍體。

  只有一身的銀色金屬骨頭閃閃發著光。

  這種死法……大概很痛苦吧?

  ……

  而組織的二把手,卻早就被公安控制住了。

  接下來的一切都不需要他們操心。

  搜集證據再給Rum定罪這些事,一切都發展地井井有條。

  只是Vermouth逃了,提供了重要情報的大和敢助不知去向,Gin的屍體沒有找到。

  除了這些,一切都還發展地不錯。

  阿姆羅和源被接回了家中,等待Rum送審的日子裡,他們的生活也逐漸步入正軌。

  「啊?爸爸原來不是咖啡館的服務員嗎?」

  阿姆羅正在吃早餐,端著牛奶杯喝了一口,嘴邊浮起滑稽的白沫,他舔了舔嘴角,有些失望地說道:「我還沒去爸爸工作的地方吃過早餐,爸爸就不在那裡工作了嗎?」

  他又撇撇嘴,眉毛耷拉下來:「有次偶爾路過,裡面的梓小姐好漂亮,她有男朋友嗎?」

  「你這臭小子……」知晝拿起勺子敲了一下他的腦袋,「見到每個美女都想泡嗎?」

  「媽媽是最美的了!」

  「過幾天可以上學了哦。」恢復了降谷零身份的金發男人端上一盤五顏六色的可麗餅,「幼兒園的事情已經辦好了,不久也可以改名字了。」

  「改成什麼?」源低頭吃著早餐,似乎對這句話很感興趣似的。

  「降谷哦。」他笑著,「降谷阿姆羅,降谷源,怎麼樣?」

  「啊————」阿姆羅失望地搖搖頭,「我不跟媽媽姓嗎?」

  「阿姆羅不想改的話也可以……」降谷零思索片刻,繼而笑道:「沼淵阿姆羅也很好聽,就不改了吧,一個跟媽媽姓一個跟爸爸姓,也不錯。」

  「好耶!」阿姆羅歡呼雀躍地跳下椅子,跑到正在衝咖啡的知晝身邊,一把抱住她的腿,撒嬌似的:「最喜歡媽媽了!」

  「咳。」降谷零清了清嗓子,提著阿姆羅的衣領將他放回椅子上,坐在兩個小男孩對面,滿臉認真的說道:「爸爸要跟媽媽舉行婚禮,不過會很低調的辦,只會邀請幾個熟人,這段時間呢,媽媽很忙,你們乖乖上學,就不要煩媽媽了。」

  就不要打擾我給你們造妹妹了。

  這才是他真正想說的。

  「我知道。」源氣定神閑地切著面前的可麗餅,神態老成的像個小大人:「你跟媽媽要交丨配。」

  「什麼?這種詞從哪裡學的?」

  「哥哥,什麼是□□?」

  「異性之間的求偶行為。」源解釋道。

  「那我也可以跟別的漂亮姐姐交過配嗎?」

  「什麼?」降谷零覺得頭都大了,「不可以!不是!現在這個年紀不可以!」

  「以後是不是可以了?」

  「不行!」降谷零翻了個白眼,「要雙方都同意才可以,不然就是犯罪,明白嗎?」

  ……

  吃完早餐,他拉著知晝走進書房。

  被黑色絨布包裹著的長條形物體安靜地躺在桌上。

  他輕輕掀開,是當年她用過的匕首。

  看得出來,他一直都有好好保養過,匕首依舊很鋒利,即使現在也可以輕而易舉的捅進別人的胸膛。

  「終於可以把它扔掉了吧?」他問道。

  「嗯。」她撫摸著刀柄處的防滑繩,「但是有點不舍得。」

  「那就先放一段時間好了。」

  ……

  Rum的最終庭審定下了日子。

  警察廳和警視廳的高層為了給知晝一個名正言順的功勞,決定讓她去當人證。

  這件事處理完,她就可以安穩工作了。

  雖然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正向好處發展,但降谷零還是隱約有些不安。

  組織的余孽並沒有完全處理干淨,不排除有人依舊懷著對組織病態的衷心,想要劫殺人證以保全Rum的可能。

  畢竟其實並沒有找到多少可以作為決定性證據的物證,這個時候,人證的發言就尤為重要了。

  如果人證不能到場,Rum可能被當庭釋放。

  庭審當天,他安排了風見去接她。

  降谷零作為公安方面的負責人,很早就要到場,他沒辦法親自把知晝接過來,只好拜托了風見和幾個公安同事。

  知晝穿好外套,將早餐熱好放在桌上。

  兩個孩子還沒到開學的時候,今天她出門早,不是他們兩個平日裡起床的時間。

  站在玄關整理著衣領時,源從樓上走了下來。

  他一手抱著枕頭,另一只手暈乎乎的揉著眼睛。

  「媽媽這麼早要出門嗎?」

  「今天有事情。」她走上前,半蹲下來揉了揉他的腦袋,「時間還早,源再去睡一會吧,等下起床之後就吃早餐,應該還是熱的。」

  「媽媽……」

  小男孩看著她,眨了眨眼睛。

  「怎麼了?源……」

  胸口的刺痛止住了她的話語。

  知晝低頭看去——

  那把自己早年間從不離身的匕首,被源握著,送進了她的胸膛。

  「源、源?」

  她坐在地上,捂著傷口大口喘息著。

  目光逐漸渙散,她終於體力不支地仰面倒地,頭頂的吊燈似乎在旋轉著,她用力咬著牙,強撐著自己的意識,拼勁全力看向站在一旁的小男孩。

  源面無表情地抬起雙手,摘下了那條銜尾蛇項鏈。

  他用力扒開她似乎瞬間褪去溫度的右手,將那根項鏈放進了她手心中。

  接著,他站直了身子,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SilverBullet,我的代號。」


第85章 046

  開庭在即,知晝還沒有到。

  降谷零有些著急了。

  法官席中,幾位法官交頭接耳,正在商議著接下來應該如何收場。

  Rum坐在被告席,身後兩名持槍警察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坐在原告席的他根本沒辦法拿到手機聯系知晝。

  「肅靜,肅靜!」

  陪審席的喧嘩聲逐漸加大,法官不得已敲了敲法槌。

  「等到九點鐘。」他指了指頭頂的鐘表,「九點鐘證人還未到場,則被告無罪,當庭釋放。」

  距離九點鐘,還有一個小時。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有公安的同事悄悄靠過來,降谷零會意,轉身離席。

  同事遞上一個手機,上面顯示的是風見的來電——

  「降、降谷先生,知晝小姐被人刺傷,現在送往警察醫院了……」

  他只覺得那一刻,所有的理智全部棄他而去。

  將手機扔回同事的手中,他扯了扯領帶,轉身回到場內。

  法官似乎已經收到了消息,整個陪審席亂作一片。

  「降谷!降谷!」

  毛利小五郎衝上前攔住他。

  Rum就坐在那裡,氣定神閑,安然無恙。

  憑什麼?

  「你冷靜一點!」

  幾個警察蜂擁而上才把他攔住,他如果在法庭上對Rum大打出手,自己也會吃大虧。

  法律制裁不了的,就讓他來制裁好了。

  可是……知晝怎麼辦?孩子怎麼辦?

  他冷靜下來,站在原地緊咬牙關才抑制住自己想衝上前將Rum打死的衝動,轉身跑出法庭。

  用最快的速度趕到醫院,他在知晝被推進手術室之前見到了她。

  她的狀態不算差,鮮血沾濕了大片衣襟,但人還是清醒著的。

  「晝……晝!」

  他伏在床邊,除了緊緊抓著她的手之外卻什麼都做不了。

  她面上戴著氧氣罩,雙目渙散又疲憊,整張臉上滿是冷汗,汗珠凝結在發梢上,蒼白的面容毫無血色。

  見到他的到來,她眨了眨眼,從眼眶中滾落出幾滴淚來。

  降谷零感覺到自己的手被她輕輕握住,然後,塞進了一根項鏈。

  醫生將他拉開,他站在原地,肩膀至手臂處沾滿了暗紅色的血跡。

  低下頭,他張開手掌——

  那是屬於降谷源的銜尾蛇項鏈。

  ……

  源的獨白:

  人們都說,小孩子最先學會的兩個詞,是爸爸和媽媽。

  但是,我最先學會的那個詞,是Gin。

  在我短暫的將近四年的人生中,有好長好長一段時間,我都認為他是我的爸爸。

  因為我們都是金發。

  在我可以流利地說話的那個年紀,我問過他:「我不能叫你爸爸嗎?」

  他冷笑著,眯起眼睛似乎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然後小聲說:「不可以,我不是你爸爸。」

  「那……我的媽媽呢?你見過她嗎?」

  他沉默了很久,直到我以為他不會回答我的時候,他才笑了一下。

  我從沒見過他會這樣笑。

  他說:「我見過,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世界上最好的女人……為什麼不要我呢?

  在我懂事開始,Rum就告訴我,我是他的王牌,他對我寄予了所有所有普通人難以企及的期望。

  他說我要永永遠遠都忠於組織,忠於他。

  那時候,我對一切都是懵懵懂懂的,我問他:「那……Rum,你是我的爸爸嗎?」

  Rum笑,然後果斷地說:「不是。」

  後來,我聽Vermouth說,我的媽媽是個FBI,她被組織逼得走投無路,從樓上跳下去了,然後她再也沒有醒過來。

  「所以,銀色子彈……」Vermouth比我高好多好多,她彎下腰揉了揉我的腦袋,「你媽媽不是不要你,只是……身不由己。」

  「那……我可以把Vermouth您當做媽媽嗎?」

  金發的漂亮女人笑起來,「可以啊,當然可以了。」

  我一出生就有代號,他們都說我幸運極了。

  可是,我也一出生就背負著低賤的使命啊。

  我是在三歲左右才被送到了福利院。

  為了讓我的親爺爺身敗名裂。

  他們告訴我,我的父親是組織裡Rum的得力手下,但是,卻是個臥底。

  出發之前,我聽到了Rum和Boss的談話。

  「Bourbon的偽裝身份自然是滴水不漏,從他這裡,我們什麼都沒查到。好在降谷正晃要跟我們手下的國土交通省大臣爭首相的位子,從降谷正晃這裡下手,您猜我查到了什麼?」

  「降谷正晃,竟然而有個兒子,一個被他仔細保護著成長的兒子,然後,那個兒子去當了警察,最後,竟然出現在了組織裡,甚至,還拿到了Bourbon這個代號。」

  「你說,諷不諷刺啊?Boss?」

  我的任務,就是把降谷正晃的醜聞公諸於眾,他選不了什麼首相,甚至多年的政治生涯都會毀於一旦。

  可是,我見到那個老頭子的時候,他走上前抱了抱我,聽聲音,似乎快哭了——

  「怎麼會這麼巧呢?孩子……」

  巧嗎?

  這可不是什麼巧合。

  這是……組織多年來的處心積慮罷了。

  只不過因為我的身份,我剛好是最適合執行這個任務的人。

  出乎我意料的是,降谷正晃主動放棄了首相大選。

  那……我的出動就沒什麼意義了。

  我問Rum,要不要把我召回。

  他搖了搖頭。

  「你有更重要的任務了,SilverBullet。」

  所謂的更重要的任務,就是潛伏在我的父母身邊,將他們的計謀如實上報,然後再由組織派人來各個擊破。

  「在我和你的父母之間選的話,你會選誰呢?」Rum曾經這樣問我。

  「選您。」我的回答很堅定。

  「真是個好孩子。」他摸了摸我的頭,像是廉價的施舍。

  我都干了些什麼事呢?

  我發現了組織前段時間被我媽媽親手殺死的Kir,水無憐奈,並沒有死掉。

  爸爸在跟別人打電話的時候,根本沒有防備過我,我聽到了他叫水無憐奈的名字。

  所以當天晚上,我將情報寫在紙飛機上,通過陽台扔了出去。

  我發現了柯南是工藤新一這件事。

  既然他可以變小,那在阿笠博士家,那個見到我就怕得瑟瑟發抖的茶色頭發的姐姐,說不定就是另一個組織的叛徒。

  她大概就是前段時間,被組織認定已死的Sherry吧?

  這件事,好像是我的爸爸去辦的吧?

  為什麼呢?

  爸爸和媽媽都不喜歡組織嗎?

  可是組織把我養大,教了我許多小孩子都不會的技能,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呆在組織啊。

  Rum收到這些情報的時候,誇了我好多好多句。

  我喜歡組織,可是……我也喜歡爸爸媽媽呀。

  所以,我眼睜睜看著Boss被逼得走投無路,Rum被抓了起來。

  我不在乎,我想跟爸爸媽媽在一起。

  Rum開庭之前,我收到了Vermouth的消息。

  她讓我去過自己的生活。

  我問她……Gin呢?

  她沉默了好久好久,才說:「他死了。」

  Gin死了……

  我短暫的人生中,被我當我爸爸的那個人,死了。

  是媽媽殺的。

  然後,我就用媽媽多年前隨身攜帶的匕首,刺傷了她。

  這是一命換一命。

  Gin在我小的時候告訴我,在自己不夠強大的時候,與敵人同歸於盡,也是很有效的招數了。

  我把媽媽殺了,然後我跑掉了。

  我也不知道該跑到哪裡去。

  夏天的雨總是說來就來。

  我身上只有幾個硬幣,思來想去,我坐上巴士,回到了福利院。

  天已經黑了。

  福利院內燈火通明。

  我不想敲門,我不想讓昔日福利院的小伙伴們看到我這幅樣子,狼狽不堪地回到這裡。

  如果他們問我:「1011,你怎麼回來了?」

  我該怎麼回答呢?

  因為……我把媽媽殺掉了,所以……無處可去。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所以,我就抱著腿,靠著福利院的紅磚牆坐著。

  雨好大好大,時不時還有閃電劈下來。

  頭頂福利院的招牌被照得清晰。

  厄裡斯福利院。

  這個名字是Rum起的。

  他給我講過這個故事。

  厄裡斯。

  希腊神話中的不和女神,她一個人,通過一個金蘋果,就挑撥了赫拉,雅典娜,和阿芙洛狄忒的關系。

  也因為她,間接引發了長達十年的特洛伊戰爭。

  「你的任務,就是成為厄裡斯這樣的人物。」Rum對我說道:「如果可以挑撥Bourbon一家人的關系,那就更好了。」

  我真的差一點點就挑撥了阿姆羅和爸爸的關系。

  我讓阿姆羅以為,爸爸更喜歡我,以此來激發他的嫉妒心,他到最後,一定會對爸爸媽媽恨之入骨。

  可是阿姆羅這個人啊,單純又幼稚,媽媽幾句話就把他哄好了。

  我知道以我的能力,我是絕對沒有辦法挑撥爸爸和媽媽的關系的,所以我只好對他們周圍的人下手。

  比如水無憐奈,比如灰原哀……

  雨怎麼這麼大呢?我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遠處有燈光由遠及近。

  這個時間,巴士已經停了,不會有人出現在這座建於半山腰的福利院吧?

  車子開近了,我才看清——

  那是爸爸的車。

  他將車子停在幾步之外,熄滅了車燈。

  我不敢看他,只好抱著腿,將腦袋埋在雙腿之間。

  似乎這樣,我就再也不用面對他了。

  頭頂的雨滴停了。

  是他撐著傘。

  我抬起頭,看到那個跟我長得很像很像的男人,朝我伸出了手——

  「走吧,源,媽媽還等我們回家吃晚飯呢。」

  我抓住了他的手。

  沒有辦法啊……

  我真的太想要一個家了。

  我可以跟媽媽道歉,求求他們不要把我趕走吧……

  爸爸把我領到了警察醫院。

  阿姆羅坐在病床邊,抽抽嗒嗒的哭著。

  我最討厭他這幅樣子,像個嬌滴滴的小女孩。

  媽媽看到我來了,很努力很努力的想坐起來。

  她那麼好看,但這時候卻痛的皺眉。

  她一定很疼很疼吧?

  「源……」

  她的聲音很虛弱。

  「過去吧。」

  爸爸輕輕推了推我的肩膀。

  我走上前。

  媽媽看著我笑了笑。

  接著,她朝我伸出手。

  我張開雙手,接過她遞過來的東西。

  是一條銜尾蛇項鏈。

  我從來沒哭過。

  Gin說,我出生的時候都是安安靜靜的,相比於阿姆羅當時驚天動地的哭聲,他以為,我這個先出來的哥哥,是個死胎呢。

  「對不起……媽媽。」

  我知道哭是什麼感覺了。

  ……

  Rum被判無罪,當庭釋放。

  他走出法院的那一刻,就乘上一台車子揚長而去了。

  司機是大和敢助。

  「Boss已經死了,日本的組織再也不成氣候。」

  大和敢助說著,將車子緩緩停在一片偏僻的樹林邊。

  「你打算怎麼做呢?大和?」

  Rum看向他。

  大和敢助只是抬手將別在袖口的兩個烏鴉袖扣摘下來,然後通過窗子扔到外面去。

  「我嗎?」

  透過後視鏡,Rum看到他似乎冷冷笑了一聲。

  「當然是再也不做你的狗了。」

  槍聲響徹這片樹林,有大群的鳥被這響聲驚飛。

  警察趕到的時候,只發現了後排中被一槍打穿胸膛的Rum。

  詹姆斯不見了,大和敢助不見了,Vermouth也不見了。

  聽FBI說,他們跑到美國重整旗鼓,但強弩之末沒那麼容易恢復往日雄光,美國的組織余孽也被清剿的差不多了,無奈之下,他們好像去了南美,或許是墨西哥,或許是巴西……然後,他們的人生如何,便沒人知道了。

  諸伏高明依舊是長野縣的警察,自那個幼時的好友辭職後,他再也沒見過那個叫大和敢助的男人。

  他辭職太著急,以致於桌面還擺滿了他昔日的東西。

  「你們關系好,幫他收拾了吧,諸伏。」

  高明收拾敢助剩下的東西時,面前的電腦閃閃爍爍,是一條來自大和敢助的郵件。

  他將郵件打開——

  上面寫的是——

  [既生瑜,何生亮。]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源的話,其實是因為力氣不夠大加上可能確實有些猶豫了,所以沒有殺死知晝,前面也說過就是虐一下啦∼

  大家不會覺得結束的有點倉促吧,但是別著急,還有番外掉落∼

  番外一:魯邦三世聯動+妹妹出生

  番外二:二十年後的降谷一家

  然後根據大家的反應再決定要不要寫番外三,也就是降谷家最小的妹妹的故事∼


第三卷 番外卷

第86章 番外(一):誘拐犯—

  「近日,由鈴木財團剛剛購入的帕夏拉項鏈將在下周於博物館中展出,鈴木財團收到了來自魯邦三世的預告函,警視廳將如何應對這個聞名世界的大盜賊?我們敬請期待……」

  「啊……被魯邦三世盯上了啊。」

  拉面店中,小倉老板將毛巾搭在肩上,惆悵地說道:「那比被怪盜基德盯上還要慘啊,最起碼基德偷完會送回來,寶物落進魯邦三世的口袋裡,可就再也拿不回來了。」

  「所以警視廳已經在商議計策了。」降谷零笑道。

  「話說回來。」女服務生彩代小姐將兩人點的煎餃放在桌上,才撐著腦袋戲謔地說道:「你們結婚也有些日子了吧?不去度蜜月嗎?」

  「啊……這個……」知晝有些為難地笑著,「沒有時間嘛……而且我覺得蜜月旅行這種東西不是很重要,所以……」

  「其實我覺得很重要。」降谷零打斷她,「但確實是沒有時間。」

  魯邦三世發出預告函以來,他就沒閑下來過。

  畢竟魯邦跟怪盜基德不同,後者雖然也是個手法高明的大盜,但危險系數不高,偷完東西還會還回來,簡直像是在耍警察玩,但是魯邦以及他的同伙,可都是真槍實彈殺人放火都做過的國際通緝犯,就連公安也不得不未雨綢繆,提前商議出幾個計策來應對魯邦可能會帶來的惡□□件。

  至於知晝……她被安排進了檢察廳特搜部,雖說是特聘進去作為顧問,不過明眼人都明白這是給她時間熟悉檢察廳的辦事風格,過上幾年就會轉正成為名副其實的檢察官,

  他抽了幾張紙巾擦掉濺出的油點,垂著腦袋緩緩說道:「或許有時間,要把蜜月旅行補上。」

  「忙是肯定的啦。」小倉老板將熱氣騰騰的高湯盛進碗中,「警察和檢察官都是日理萬機啊。」

  特搜部是專門設置來查官員腐敗貪污的機構,可以說是凌駕於一切權利之上,就算是首相,面對特搜部也得乖乖接受調查。

  雖說是特聘,但她直接從警察轉變為檢察官,並沒有那麼容易一下子就進入角色,尤其是上面給她的職位太高,她又是個要強的女人,除了結婚那幾天請了假,她一直都將工作放在第一位,即便是習慣了加班生活的降谷零,也覺得自己被冷落了。

  想到這裡,他將手中的醋瓶傾倒,看著那棕褐色的液體緩緩流進湯面中,鼻尖被酸澀的味道所覆蓋,他才停下了倒醋的動作。

  「倒這麼多,很酸啊。」她有些吃驚。

  「我喜歡吃酸。」他咬咬牙,像個賭氣的小孩。

  「這樣嗎……」她的目光定格在紅艷艷的辣椒醬上,「我的話,反而最近很喜歡吃辣。」

  頭頂的電視機中,漂亮的女主播依舊播報著國際新聞。

  「西法拉國最近由於違反《不擴散核武器條約》,私自研發核武器,已經被聯合國警告,據說西法拉國丟失了兩枚小型核彈頭,這兩枚核彈頭很有可能被放進黑市進行買賣,具體情況暫時未知……」

  店門被緩緩推開。

  戴著鬥笠的男人緩步走進,腳上的草履踩在地上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衣著像是武士模樣,只憑借步伐就可以確認他是個身手敏捷的練家子,看上去深藏不露的模樣。

  男人在知晝身側兩個椅子外落座。

  他摘下鬥笠,露出一頭濃密的黑發,以及略顯蒼白的臉龐。

  「這位客人,吃點什麼?」小倉老板熱情地招待著。

  「閻魔大王拉面,聽說是招牌。」男人看上去年紀不大,准確來說,沒辦法判斷他的具體年齡。

  似乎說他二十出頭,三十出頭,甚至四十出頭,都完全不違和。

  他抱著手臂,身上的古板的和服是淺灰色,有些偏白,布料高級,即便知晝和降谷零離他幾米遠,也能透過頭頂燈光的反射看到他衣料上繁復的暗紋。

  既然是武士,當然是隨身帶刀的。

  只是他的刀一直被他抱在胸前,兩個人看不太清。

  這個武士進店後就保持著那樣的動作,閉著眼睛抱著手臂一動不動,如果不是時不時起伏的胸膛證明他還在呼吸,降谷零甚至覺得他像個沒有氣息的假人。

  「閻魔大王拉面好了。」

  小倉老板將冒著熱氣的拉面遞上前。

  「多謝。」

  他輕輕點頭,將懷中的佩刀立在桌邊。

  刀柄刀鞘都是簡單的淺黃色,像是被曬干的竹片,初此之外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

  但是這把刀……對於降谷零來說,就太熟悉了。

  國際通緝犯石川五右衛門的寶刀——斬鐵劍。

  這把刀的詳細資料,他曾在公安提供的魯邦集團的文檔照片中見過多次。

  那這個武士……應該就是魯邦三世形影不離的同伴之一——石川五右衛門。

  魯邦他們已經到日本了嗎?

  「醋,借用一下。」

  五右衛門晃了晃手中空空如也的醋瓶,轉過頭朝知晝問道。

  「啊,請用。」她面色如常,甚至溫和笑著,將面前的醋瓶遞上前。

  五右衛門在看到她的瞬間愣了一下,目光中飛快地閃過數不清的復雜情緒,最終眨了眨眼,低聲說了一句:「原來如此,已經到了嗎?」

  知晝不明所以地收回手,和降谷零對視一眼,他輕皺著眉搖搖頭。

  五右衛門沒再看她,而是專心享用著面前的美食。

  夾起滑溜溜的面條吸進口中,他面無表情的臉上終於顯現出了可以名為『喜悅』的情緒。

  「好吃!」

  小倉老板的拉面,得到了世界頂級罪犯的誇贊。

  石川五右衛門這個人很厲害,這個時候貿然將公安叫來實行抓捕,只會弄巧成拙,還是要回去之後仔細計劃過再行動比較好。

  距離魯邦三世預告的偷竊時間越來越近,鈴木財團那個老爺子一副並不心疼的樣子,他歷來自詡是怪盜基德的強力對手,對於魯邦三世,他更是一點都沒在怕的。

  「魯邦而已,我家狗就叫魯邦。」

  老爺子捋著胡子,哈哈笑道。

  魯邦一伙作為盜賊,在沒有危害生命和對國家造成威脅的情況下,公安也不好出手,只好以旁觀者的態度靜觀其變。

  只是降谷零覺得,這段時間家附近總是有人在盯梢似的,知晝最近很嗜睡,對這些東西的警惕性都下降了不少,畢竟人又不是機器,她進入檢察廳之後那麼沒日沒夜的工作,誰都會累。

  「今天就請個假吧。」

  他強橫地將她按回沙發,「就說生病了。」

  「我又沒有生病。」她仰頭看著他,因為賭氣顯得雙頰粉粉嫩嫩,像個稚氣依舊的少女。

  爭吵變成他把她摁在沙發上親來親去,時間還早,兩個孩子還沒到上學時間,這個時候大概還在床上呼呼大睡。

  「晝……」

  降谷零單腿跪在沙發上,伸出舌尖像小狗一樣舔了一下她的耳垂,「一次的話,時間應該是夠的。」

  「不、不行!」

  她突然如夢初醒似的,猛地推開他,咬著下唇一副委屈模樣。

  「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身體?沒有!完全沒有不舒服!」她腦袋像撥浪鼓似的搖了搖,然後拽了拽被他拉扯的不成樣子的衣領,「差不多到時間了,我去叫他們兩個起床。」

  他有些疑惑地追隨著她的身影。

  明明距離兩個孩子起床的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

  她不想做的話倒是沒關系……

  可是她現在這個態度……好像在逃避什麼似的……

  他在做早餐的時候,她便扭扭捏捏的走上前來,纖長濃密的睫毛顫了顫,似乎在觀察他的表情,見他面色如常,她才小聲說道:「今天我請假了,等下我去送他們兩個上學,晚上的話……出去吃吧?蘭說有一家旋轉餐廳特別浪漫……」

  「好!可以!我今晚會早點下班!」

  他立刻滿血復活。

  沼淵知晝也會主動跟他玩浪漫嗎?這可太讓人期待了。

  目送降谷零去上班後,她才帶著源和阿姆羅去幼兒園,將兩個孩子妥善安置好後,她有些疲憊的揉捏著脖子回到車邊。

  頭頂的陽光明明沒有那麼刺目,她卻覺得自己有些發燒似的,夾雜著昏昏沉沉的困意。

  她輕嘆一聲,撫著依舊平坦的小腹露出一個幸福笑意。

  今晚就告訴降谷零吧?

  低頭時,視線掃到阿姆羅的手表在後排座椅上反射著陽光,照在她眼前有些刺目的眩暈。

  「這小子,丟三落四的。」雖然這樣埋怨著,她還是打開車門,探身進後座,將他的手表抓在手中。

  正想從車中出來,卻沒想到這時候身後擠進來了一個人,接著,車門被猛地關上,她大驚失色地想要轉身,卻被身後的人緊緊按住,屬於男人的身軀貼近,她動彈不得,只能看到伸到面前毛茸茸的手,以及這人穿著的暗紅色西裝的衣袖。

  「哎∼呀∼不二子,你跟別人的孩子都這麼大了,怎麼沒跟我說過啊?婚禮都不邀請我嗎?好冷漠的女人∼」

  什麼不二子?這人在說什麼?

  這還沒完,他的手緊緊錮著她的腰,動作有越來越向上的趨勢了。

  她今天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雪紡襯衣,在他的手摸到不該摸的地方前,她將右手伸向身後,摸到男人的領帶夾,快速抽了出來,接著將尖銳的領帶夾夾在指間,衝著他的肋骨處打了上去。

  「唔——————!」

  男人果然發出一聲痛呼,手下動作終於放松,她連忙抓著車門把手將自己的身體猛地拉向前,與身後男人拉開距離的同時,側身抬起腿踢向他的臉。

  她穿了高跟鞋,這一擊搞不好會直接致命。

  所以她撤了些力度。

  但是她似乎有些太小看身後的這個男人了。

  因為他輕而易舉地就抓住了她的腳腕。

  「真是好凶悍的女人啊……不二……嗯?」

  與知晝的視線對上,他似乎發現了事情的不對勁。

  面前的這個女人……確實同五右衛門所說的那樣,長了一張跟峰不二子一模一樣的臉,可是她目光森冷又疏離,僅憑這一點就可以輕而易舉的將她和峰不二子區分開來。

  他額頭落下一滴冷汗……

  糟了,好像找錯人了……

  而且,剛剛似乎還調戲了她。

  「抱歉!小姐!」

  為了及時止損,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銀色小瓶,屏住呼吸,朝知晝的方向噴了出去。

  幾乎在她毫無防備地吸入那些霧氣的下一刻,她就失去了意識。

  昏迷的前一秒,某個國際通緝犯的臉和面前男人的面貌逐漸重合。

  雖然不能百分百確定……

  但是……

  這是魯邦三世吧?

  ……

  「醒了嗎?」

  眼前被溫暖的雙手遮住,有人理了理她的頭發,有刺目的燈光從指縫間透進來,她動了動腦袋,似乎是枕在什麼人的腿上。

  「身體有沒有不舒服?」

  降谷零理了理她額前的碎發,待她的眼睛適應了室內的光源,才將手撤開。

  知晝嘆息一聲,被他扶著坐起來。

  「還好。」她揉了揉腦袋,待眩暈感稍退,才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是個酒店套房似的地方。

  靠窗的位置設立了一個吧台,把她弄暈的罪魁禍首魯邦三世正靠著桌面喝酒,旁邊是端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的五右衛門。

  「你怎麼在這?」

  她看向降谷零。

  「魯邦三世說把你綁架了,叫我來換人。」他皺皺眉,滿臉不悅地道,「他沒對你做什麼吧?」

  除了摟摟抱抱,也沒做什麼吧……?

  她有些心虛的撇開腦袋:「沒有沒有。」

  「話說回來……」她適時地轉移話題,「為什麼要綁架我啊?」

  外面天都黑了,今晚的旋轉餐廳燭光晚餐泡湯了啊!

  「因為這件事……」

  知晝順著降谷零的視線看過去。

  紅棕色卷發的漂亮女人緩步走上前,拉開椅子坐在魯邦旁邊,她取了兩個高腳杯,倒了些淺黃色的酒液。

  「來一杯嗎?」

  她語調婉轉又魅惑。

  知晝人都傻了。

  這女人怎麼跟她長得一模一樣啊?

  「我叫……峰不二子。」

  ……

  知晝最終還是接受了自己跟峰不二子長得一模一樣的事實。

  除了發色和瞳色,兩個人簡直就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不過……雖說知晝的身材已經足夠好了,但跟峰不二子比起來,還是稍顯不足。

  怎麼會有人胸那麼大的啊?到底是吃什麼長的?

  「是這樣……」魯邦搓搓手走上前,「因為不二子招惹了一些惡勢力,所以被追殺了,沼淵小姐跟她長得這麼相似,很有可能被當成不二子殺掉。」

  「招惹了什麼人?」

  降谷零面色不快的問道。

  說好的燭光晚才被打攪,他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她啊……」魯邦壓低聲音,故作苦惱的搖了搖頭,「偷了西法拉國兩枚核彈頭。」

  「既然這樣,還回去就行了。」知晝冷聲道。

  「不愧是前烏丸集團的Cointreau,真是冷漠啊。」魯邦捧著心髒,傷心地抹了抹眼角,「歸還核彈頭倒是容易,但是不二子還偷走了一個沒辦法歸還的東西……」

  魯邦睜大雙眼盯著面前的兩人,一副等著他們問『偷走了什麼』的模樣。

  他越是這樣,知晝和降谷零越是不開口了。

  「好吧……」魯邦只好挫敗的垂下腦袋,悶聲說道:「她還看到了核彈發射密碼。」

  看到了就記在心裡了,這東西還不回去,除非……峰不二子死了。

  「所以啊,最近很多人都在追殺她,西法拉國的私人軍隊也有,他們雇佣的殺手也有,不二子真的太可憐了——」魯邦『嗚嗚』幾聲,借機想要將不二子抱在懷裡。

  峰不二子側身躲過,卷著頭發坐在知晝身邊。

  降谷零不著痕跡的按著她的肩膀將知晝向自己的方向拉近了些。

  「別那麼防備嘛……我又不是壞人。」不二子癟癟嘴,繼而看向同樣滿臉防備的知晝,「為了防止你被當成我,也為了防止你死於非命,我們合作吧,怎麼樣?」

  「你要怎麼合作?」

  「西法拉國在打內戰,手握重權的將軍以及皇室遺留的最後一個兒子分為了兩派,我們幫皇子奪到軍政大權,就可以以此尋求庇佑,不然……來追殺我的殺手可是源源不斷的。」

  知晝和降谷零對視了一眼。

  這簡直是天降橫禍,就因為知晝和峰不二子長得一樣,就要白白跟她一起背鍋,太過分了。

  他冷哼一聲,「日本警察會保護好她,你們不用多操心了,今晚還有事,我們先回去了。」

  知晝也沒打算跟他們合作,待安室透說完,她便順從的站起來跟上他的腳步。

  如果是在以前,這種刺激的工作她是願意參與的,可是現在畢竟身體條件不允許,做縮頭烏龜她也心甘情願。

  不過……自組織破滅後,她確實被繁瑣的工作所壓榨,以前那種肆意妄為的自由生活和穿梭在槍林彈雨中的刺激再也不會與她有關,安定下來的同時,內心還是有一點點失落。

  降谷零看出了她的猶豫。

  腳步慢下來,他和她停在房間的中央。

  「晝,如果你想……」

  他的話說到一半,就被身後的開門聲打斷。

  他轉過身去,見到了身著西裝戴著禮帽滿臉絡腮胡的高大男人。

  與此同時,他清楚地聽到了身後的沼淵知晝大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出現了!降谷零此生最大的情敵——次元大介!

  「零……我們……」

  知晝抓住他的小臂,撒嬌似的晃了晃。

  他轉過身去,見到知晝雙目放光,臉頰浮起羞澀的粉紅,像個見到偶像的追星少女,如果不是他還站在她面前,他甚至懷疑這種狀態的沼淵知晝會衝上去把次元大介撲倒。

  「不行!」

  面對她一直放在心中的『初戀』,降谷零一下子就覺得自己的地位飛速下降,想起多年前他就因為這個初戀的事情吃過飛醋,現在真人就站在他面前,如果不是優秀的情緒控制能力,他幾乎沒辦法保持冷靜了。

  見他滿臉抗拒,知晝也沒再說話,咬著下唇戀戀不舍的盯著次元大介看了又看,同時被降谷零拽著走向房門。

  「喂,次元。」魯邦悄悄靠近還沒弄明白情況的次元大介,「這是你欠下的情債嗎?」

  「什麼情債?」次元大介恨不得掏出槍打穿他的腦袋,「我之前根本沒見過她啊!」

  「人家的視線狂熱的好像要把你吃了似的……」

  魯邦話音剛落,降谷零也按上了門把手。

  門外有嘈雜的腳步聲,以及武器移動時,零件碰撞發出的輕響。

  常年游走於生死第一線的降谷零,對這種聲音實在是太熟悉了。

  情急之下,他只來得及將知晝往旁邊一推,自己則借著反作用力倒向另一邊,下一秒,房門就被大火力武器轟開,全副武裝的私人軍隊端著武器站在門外。

  「啊啦啦——」魯邦身手敏捷地跳到吧台後,「已經找來了嗎?」

  魯邦他們已經開始同這群不速之客交火,知晝沒帶武器,只得滾了幾圈躲在沙發後。

  她捂著小腹,深吸一口氣——

  「降——谷——零——!過來保護你女兒!!!」

  ……

  在這種情境下突然得知自己又做爸爸的降谷零,直到交火結束臉上還保持著在知晝看來只能用『傻笑』來形容的笑臉。

  在她喊出『女兒』這兩個字的瞬間,原本與她相隔幾米遠的金發男人突然像充滿了力量似的,赤手空拳打開了面前的幾個武裝人員,帥氣的英姿還沒來得及得到她的誇贊,就連滾帶爬的來到了她身邊。

  「女兒嗎?真的嗎?!多久了?!」

  他說話已經開始語無倫次。

  「我怎麼知道多久了,結婚以來你從來不戴……唔唔唔……」

  她埋怨的話語被他用嘴唇堵住,慌張又忙亂的親了她幾下,他才按住她的肩膀,又滿臉喜悅的將她抱進懷裡,完全不顧幾米之外的槍林彈雨。

  半跪在一旁的峰不二子有些無語地翻了個白眼,「處理好敵人再膩歪吧,我都看吐了。」她說完,遞上一把銀色小手丨槍,「喏。」

  ……

  知晝現在的情況,肯定不能應付不間斷的追殺,權衡利弊之後,他決定跟魯邦等人一起去西法拉國,早點將事情辦完,才能早點給知晝一個好環境養胎。

  雖然不知道孩子的性別,不過他一直在心裡祈禱這次一定要是個女兒,希望他每天念叨八百遍的虔誠祈禱能夠有作用。

  交代好工作和後續的事情,他們才踏上了去西法拉國的旅途。

  就當度蜜月了。

  在到達西法拉國首都前,他是這樣想的。

  到了之後,他才發現,這個地處南太平洋的島國已經被戰亂煩擾多年,首都也沒個首都的樣子,城外全是斷壁,城內稍好一些,但家家戶戶閉門不出,走幾步就能在地上看到隨意散亂的生鏽的子彈殼。

  這真不是個養胎外加度蜜月的好地方。

  本以為事情會很快結束,沒想到這件事足足用了半年之久。

  那位手握重權的將軍並不好對付,那個亟待即位的皇子也是個優柔寡斷的懦夫,這樣的國家竟然還有時間和金錢來研制核武器,真不知道該說他們是太團結還是太不團結。

  知晝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了,這國家身處南半球赤道附近,臨近冬季卻依舊熱得不行,這裡是中間高四周低的地形,整個國家的飲用水都依賴最高處的那座山融化的雪水,降谷零提出控制水源以壓迫將軍投降的方法,得到了魯邦等人的一致贊同。

  魯邦他們頭腦機靈點子不少,但在政治博弈這方面,降谷零就更為拿手一些了。

  時間不等人,收到將軍的投降書的當天,知晝也快生了。

  城內早已經沒了正經醫院,她只得被送到位於半山腰的戰地醫院,那地方是各國自願支援的醫療志願者組成,在半山腰的平坦地區拿帳篷簡簡單單搭起了這個醫院,因為打仗,每天都有傷員被送來救治,知晝算是這段時間內出現的第一個孕婦。

  戰爭已經讓很多人背井離鄉了,孕婦更不會留在這裡。

  唯一的婦科醫生以及她的團隊是中國來的志願者,護士都看上去年紀輕輕,二十出頭的模樣,醫生倒是看上去人到中年了,這位四十多歲的中國女性和藹又溫柔,在知晝待產的時間內給了她不少鼓勵。

  「這次順產沒關系嗎?」她已經疼得滿頭冷汗,「我之前開過刀的啊!肚子裂開了怎麼辦?」

  「我們沒有足夠的醫療設備剖腹產了,沒事的,沒事的,我看過你的傷口,縫合很好,一定沒問題。」

  醫生的英語說得很好,知晝耳朵和腦袋都嗡嗡作響,把她的話聽了個七七八八。

  她開始覺得疼痛的時候是黃昏,她不知道疼了多久,只知道天色漸漸暗下來的時候,遠處響起了第一聲爆炸聲。

  負隅頑抗的將軍不願意接受被迫潰敗的局面,在這一晚,拼盡了全力准備最後反擊。

  頭頂的轟炸機來來去去,炸彈和□□被毫不留情隨意丟棄,知晝所在地帳篷被火光點燃,四處全是尖叫聲和硝煙味,泥土炸裂飛濺地到處都是,傷員和醫務人員四處逃竄,雙手遮在腦袋上似乎一次就能抵御下一輪轟炸。

  「這裡不能呆了!」醫生用一件掛在一旁地白大褂將手術器械匆忙包裹了一下,指揮護士推來移動病床,知晝疼得動來動去,根本沒辦法在病床上安穩躺好。

  降谷零一把將她抱起,「推到有月光地地方去。」

  知晝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戰火紛飛的場景了,曾經還在組織時,她去中東地區出過一次任務,那是她唯一一次直面戰爭的殘酷。

  「疼嗎?疼的話就咬我。」降谷零抱著她快步離開,她的腦袋埋在他頸間,明明疼得冷汗直冒,卻還是安撫似的拿鼻尖蹭了蹭他的側臉,沒哭沒喊,乖得不行。

  她越是這樣,降谷零就越是心疼,是他在之前一門心思的想要女兒,但是現在他卻無比悔恨自己當初任性的決定。

  如果他乖乖做好安全措施,那知晝根本就不用在這時候在這地方受苦。

  「好了……沒事,沒事。」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自責,知晝氣喘吁吁地安慰著他。

  病床被放在花圃旁邊。

  醫生來到這個國家後,將一些從中國帶來的花種在此處種下,木質柵欄大概有半人高,被翠綠的藤蔓纏繞著,借著月光,可以看到那上面結滿了圓潤飽滿的花骨朵,只是還不到花開的時候。

  好在今晚月光很亮,還不算太糟。

  有直升飛機緩緩靠近,艙門大開著,裡面架著一台黑漆漆的機槍,接著月光,降谷零甚至清楚地看到機艙內羅列的厚厚一排子彈。

  飛機在頭頂盤旋著,機槍手調整了一下角度,便毫不留情地將子彈對准了他們。

  無處可躲了。

  降谷零只得猛地將知晝抱住,身軀擋在子彈射來的方向上,手臂收緊,預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死亡。

  知晝被他緊緊抱住動彈不得,只能抓著他的手臂閉起眼睛,這次是真的走投無路了。

  可是……孩子還不知道是男是女呢……真可惜……

  即便雙眼緊閉,她還是能感受到遠處機槍發射子彈時迸射出的刺目火光……以及,眼前一閃而過的幾道銀白色光線。

  背後並沒有意料之內的痛感,降谷零緩緩放開知晝,疑惑地轉過頭。

  武士的衣角被直升機螺旋槳攪動的氣流所刮動發出烈烈輕響,他背對著幾人,將斬鐵劍收回刀鞘中——

  「又斬了一些無聊的東西。」

  五大師,永遠滴神!

  要不是知晝沒力氣,她現在都要跳下床歡呼雀躍了。

  「在下會在此一直守護,請不要擔心。」

  五右衛門側了側腦袋,認真說道。

  那一刻,降谷零就想好了孩子的乳名。

  就叫小五吧,以此來感謝拼死相護的五右衛門。

  凌晨時分,天邊的陽光一點一點從山後升起那一刻。

  孩子出生了。

  是個女孩。

  知晝精神還算不錯。

  一切塵埃落定,他終於算是松了一口氣。

  兩人的腦袋抵在一起,新生的小女孩則被護士抱在懷裡。

  孩子很慘,出生的第一天就被父母雙雙忽視。

  「真可愛。」醫生也忙碌了一整夜,疲憊的捶了捶發酸的雙腿,她笑著望向天邊。

  戰火已經停了,一切都結束了。

  「劉醫生,劉醫生……」在一旁的護士拉了拉她的衣袖,「薔薇開了。」

  她轉頭看去,一直被她精心照料的花圃內,攀附在柵欄上的薔薇花迎著這朝陽綻放了。

  來的時候只是隨手抓了一把種子,所以這片花什麼顏色都有,五彩繽紛又絢爛奪目。

  「哎呀!」醫生寬慰地笑著,將初生的女嬰遞到降谷零懷中,「這在我們中國,可是個好兆頭啊。」

  降谷零低頭看向懷裡睜著眼睛一臉好奇地看著他的黑發小女孩。

  孩子的雙眼也像知晝,是星子一般閃亮亮的黑色。

  「這樣嗎……」他眯起眼睛,看向天邊璀璨的朝陽,「薔薇的話,用中文怎麼說?」

  「薔薇(qiangwei)啊,就念薔薇。」醫生笑著回答道。

  「那……這個孩子,就叫降谷薇吧。」


第87章 番外(二):中老年降

  降谷零覺得自己的婚姻出了問題。

  阿姆羅和源都已經大學畢業了,成為大學生的小五的人生也步上了正軌,他跟沼淵知晝,已經整整結婚二十年了。

  是不是……到了被討厭的時候?

  知晝已經一周沒有回家了,每天都借口加班,然後在辦公室的休息室將就,有時候她會去沼淵夫婦家,只是……好像……不想見他?

  降谷零有些疑惑。

  難道……是因為年紀大了,所以……

  這種事情,他也不知道該跟誰說,唯一的傾訴對像,就是住在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工藤新一。

  如今的工藤新一還常常做一些偵探的活計,不過他可不是職業私家偵探。他是日本最出名的導演,當年年紀輕輕就憑借一步《緋色的搜查官》拿到了奧斯卡。

  這部電影是翻拍自他的父親的同名小說,子承父業,他沒當作家,但是……當導演,性質好像也差不多。

  至於工藤蘭,兩個人大學畢業後結婚生子,如今,蘭也是一個日本知名的小說家了。她跟工藤優作不一樣,蘭主要寫青春戀愛類小說,國內的書迷大多是女性,全年齡段都有,每次簽售會都會被世界各地慕名而來的粉絲所組成的人潮淹沒。

  「零哥或許可以邀請知晝姐姐去看個電影什麼的?」三十多歲的工藤新一,留了兩撇小胡子,看上去成熟又穩重,「以零哥你為原型的電影,《零的執行人》馬上就要上映了啊,編劇是蘭,導演是我,肯定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降谷零搖搖頭,「我也說過這種,搞搞浪漫什麼的……可是……她在躲著我啊。」

  「啊……怎麼會這樣?」工藤新一有些疑惑地皺起眉頭,「知晝姐姐不像那種人啊,她有事情不是都會主動跟你商量的嗎?」

  「所以……」降谷零扶額道,「工藤,你說,會不會是因為我年紀大了……所以……在那些方面,沒辦法滿足她了?」

  這話他本是不想說出口的。

  最起碼,他自己認為,自己的身體比起二十年前,應該……並沒有差勁吧?

  上次……還把知晝欺負的趴在床上嗚嗚哭個不停……

  難道……

  都是她裝的?

  其實他早已經不行了,但是為了不損害他的自尊心,所以知晝每次都在裝嗎?

  不會吧……?

  「不會吧?」工藤新一干咳一聲,撇過頭去。

  明明前段日子還在知晝姐姐脖子上看到過難以消去的紅痕,而且蘭都說他們夫婦倆明明五十歲上下了,但一點不顯老的樣子,看上去就像三十出頭的年輕人,知晝和蘭出去逛街還會被認成姐妹,怎麼都不能是這個原因吧?

  「零哥,知晝姐姐不回家之前,發生過什麼啊?」

  降谷零偏著腦袋回想著——

  好像……吵架了……?

  那不算吵架,僅僅算是拌嘴而已,而且根本是知晝單方面在發脾氣,是他惹她生氣了?

  事情是這樣——

  五十歲的降谷零已經是警視監,而且正是警察廳職位更迭的時候,他現在是警察廳次長,馬上就面臨著警察廳長的選舉考核,在這種關鍵時刻,他卻被人彈劾了。

  有人匿名告到了檢察廳,說他貪污受賄。

  特搜部接下了這個案子,本來這件事應該由知晝全權處理,但因為兩個人的關系,她被排擠了。

  「是不是你招惹了什麼人?怎麼會在這麼重要的時候被彈劾?」她有些不悅的將外套扔在沙發上,看著氣定神閑坐在一旁的降谷零頓時氣得恨不得給他一拳,「我總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你總要拿出點應對措施來吧?」

  「明天要不要去釣魚?」

  「降谷零!」

  「好了好了……」他攬住她的腰迫使她坐在他腿上,「我沒做過的事,能查出什麼來啊?」

  「你這件事不是我經手,最近聽說二組來了個很厲害的年輕檢察官,是他在查你,而且他們全都防著我,我一點消息都打聽不到……降谷零,馬上就是首相大選了,他們搞不了你爸就過來搞你,我最怕這個,你懂嗎?會被人一鍋端的!」

  雖然查降谷零這件事她被排除在外,並不意味著她就沒事可干,上一任首相辭職後馬上就被特搜部盯上了,她被安排去查上一任首相的事情,對於降谷零這件事,確實是無可奈何。

  所以她就更不安了。

  但是降谷零怎麼一點都不擔心的樣子啊?

  「我爸是老狐狸了,你不用操心他,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也不用操心我,大不了就是停職查辦,沒做過的事情,他們總不能往我頭上亂扣帽子吧?」

  她擔心的就是這個。

  直接給他偽造證據扣一串罪名,他被革職也就算了,降谷先生二十年的重振旗鼓可就功虧一簣了。

  降谷零是後台太硬一點不怕還是打算破罐子破摔?

  她不清楚。

  第二天上班,坐在辦公室內面對著厚厚一沓等她簽名的文件,她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來人探頭探腦的朝裡面看了幾眼,見辦公桌後只有知晝正埋頭工作,才松了一口氣,躡手躡腳地走進屋內。

  「小五?」聽到聲音,知晝抬起頭,看著面前突然回國的女兒,有些疑惑地問道:「回國為什麼不告訴我和爸爸?我們去接你,或者讓哥哥去接你也行。」

  降谷薇這個丫頭,說是降谷家的小公主一點也不過分。

  降谷先生,沼淵先生和夫婦倆對阿姆羅和源的要求一向很嚴厲,阿姆羅從小就跟著沼淵夫人學鋼琴,高中時候就到處演出,大學考入了茱莉亞音樂學院,這可是世界頂級的藝術學府,但他畢業回國後,這小子卻選擇在御茶水女子大學任教,雖然這學校被稱為『女子東大』,但其實阿姆羅還有更多選擇,比如成為音樂家或者什麼別的。

  降谷零問他問什麼選擇御茶水的時候,二十多歲的阿姆羅嘿嘿一笑——

  「因為女子大學妹妹多啊。」

  明明夫婦兩個專一又深情,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兒子是個老色胚,幸好他跟知晝姓沼淵,如果當初他姓降谷,那看到外相的親孫子三天兩頭上娛樂版頭條,降谷先生這個首相競選拉票的過程中,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拿這件事做文章 。

  畢竟阿姆羅已經成年了,他們管不了也不太想管,降谷零只是囑咐他不要玩的太過火,按照他今天換個嫩模明天換個明星後天泡個女學生的頻率,降谷零甚至有些害怕哪天他不打招呼就給自己領回個孫子。

  至於源,他就規矩多了,東大法律系畢業後,就被降谷零拉扯著考了職業考試去當了警察。

  按照降谷零的原話——

  「這小子不當警察肯定會去當黑丨社丨會,那不如當警察。」

  源和阿姆羅在成長方面都沒怎麼讓兩人操心,倒是他倆這個妹妹,簡直是讓人操碎了心。

  降谷薇在槍林彈雨中出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緣故,她從小就異常頑皮,而且當時年紀尚小的阿姆羅和源,自發成立了保護妹妹委員會,偏偏她還是降谷家唯一的年紀最小的女孩子,簡直是無法無天。

  小時候,阿姆羅走進沼淵先生的書房,那個一人高的高達模型他連摸一下都會被訓斥,在他的認知裡,沒人能碰沼淵先生的高達,偏偏降谷薇這家伙去了的第二天就把那高達給拆了,沼淵先生還一臉樂呵:「小五以後說不定會是工科的天才。」

  阿姆羅:這就是區別對待嗎?

  源則一直被降谷先生寵愛著,降谷先生雖然平日裡對待三個孩子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但畢竟常年縱橫政壇,有些由內而外的威嚴感是無法隱藏的,小時候的源和阿姆羅都有些懼怕這個談正事時會板起臉來的爺爺,偏偏那個降谷薇,在降谷先生對面著記者鏡頭做今年外務省年終總結的時候,她都敢躲在桌子下面把降谷先生的鞋帶給系在一起。

  發布會結束後,所有人都在有序退場,只有降谷先生掛著笑容目送他們一個個離去。降谷先生不是不想走,是走不了,他一站起來就會失去平衡跌倒。

  本以為降谷薇會迎來一頓暴打,誰知道來賓全部退場後,降谷先生笑呵呵地把她抱在懷裡親了親:「小五膽子這麼大,面對那麼多記者一點都不緊張,真不愧是我降谷家的孩子。」

  源:這就是區別對待嗎?

  降谷薇是個充滿了活力和野性的小丫頭,膚色隨降谷零,是健康的小麥色,不知道在哪一年,她便自己學會了開車。

  然後……一發不可收拾了。

  她先是時不時地開著降谷零的車出去瞎逛,有一年心血來潮要自己回群馬找外公外婆,她沒有駕照知晝當然不會同意讓她自己開車去,但是這丫頭直接先斬後奏開著車跑了,夫妻倆發現的時候車庫裡已經空空蕩蕩,給沼淵夫婦打了電話去確定她安全到家,他們才放了心。

  但其實……她根本不是去找外公外婆的。

  她是去參加賽車比賽的。

  半夜就自己偷偷溜出去,開著車跑到秋名山跟一群賽車手較量了一場,那一次之後,她的名號就打響了。

  她鐵了心要當職業賽車手,對於這件事知晝是不太樂意的,賽車手職業壽命短危險系數高,指不定哪次就在賽道上送命了,不過降谷零倒是舉雙手贊成,這是他年少的夢想,由女兒來繼承,他覺得不錯。

  降谷薇十八歲那年,跑到美國去參加了一場比賽,也是那場比賽,她的名號不僅僅存在於日本的地下賽車手,而是開始一點點在世界範圍內被人知曉。

  十八歲那年回來後,她就著了魔似的要去美國大學當交換生,作為早稻田成績優異的理工女,她出去做交換生倒是不難,但是為什麼偏偏是美國,這是降谷零最為疑惑的。

  小五含含糊糊沒給他一個明確的答復,只是說美國的賽車事業發展比國內要好,這也是事實,所以他沒再追問,任由她跑到了那個FBI所在的國家。

  這也是降谷零這輩子做出的最後悔的一個決定。

  現在,從美國突然偷偷跑回來的降谷薇坐在知晝辦公室的沙發上,翹著二郎腿一副大爺模樣,她給自己倒了杯水,看著知晝正低頭一份一份的認真查閱著文件,斟酌片刻,她才試探性的緩緩說道——

  「媽,那個……我戀愛了。」

  「哦?」知晝只是挑了挑眉,「那是好事。」

  「您不想問問對像是誰?」

  「你都這麼大了,有自己做決定的權利。」

  「他……年紀有點大。」

  知晝簽署文件的動作一頓,但是面上表情沒什麼異常,「大很多嗎?」

  「咳,一點點吧。」

  「……」她沉默了一下,「你覺得可以就可以,這件事我跟你爸爸都不會過多干涉。」

  「他……姓赤井。」降谷薇偷偷瞄著知晝的臉色。

  果然,聽到這個姓氏,知晝手下的動作停了停,她抬起頭看向一臉局促不安的女兒,吸了口氣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輕嘆道:「是嗎?赤井秀一已經有兒子了嗎?」

  這句話說完,她便又低下頭,快速的將自己的名字寫下。

  「不是他兒子……」

  降谷薇知道,僅僅看表情,是很難看出自己母親的情緒波動的,要看她的動作。

  果然,話音剛落,她看到知晝握著鋼筆的指間發白,顯然她用了很大的力氣。

  一鼓作氣,降谷薇繼續說道——

  「是他本人。」

  時間仿佛靜止了,鋼筆被她狠狠摁向面前的文件,墨花緩緩滲在紙面上,脆弱的鋼筆頭被她的力道所壓迫著變得彎曲,她僵在原處,似乎努力控制了一下情緒,才勉強掛起一個可以稱之為『笑容』的表情,看向坐在一旁的女兒,問道——

  「什麼?」

  「是他本人,赤井秀一本人。」

  「……」她沉默了。

  「你知不知道他比你爸爸還要大三歲?」

  「剛剛不是您說我覺得可以就可以,不會過多干涉的嗎?」

  「你知不知道你爸爸最討厭FBI?」

  「您剛說了我成年了可以自己做決定了。」

  「日本二十歲才是成年,你現在馬上給我從美國滾回來。」

  「太晚了太晚了,我、我已經懷孕了!」

  「什麼——————?」

  ……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無法挽回了。

  這種情況下,知晝選擇了跟女兒站在一起,她得想個辦法把降谷零糊弄過去,最起碼要讓他接受這個事實。

  結果,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了。

  剛把女兒送走,秘書就來敲門。

  「老大,二組那位新上任的檢察官想跟您見個面,他說您畢竟是降谷先生的妻子,所以有些事想要問問您。」

  「可以。」知晝點點頭,將已經無法使用的鋼筆扔回筆筒裡,「什麼時候?在哪?」

  「額……他人已經在門外了。」

  「這樣嗎……」知晝疲憊的撐著腦袋,「那讓他進來吧。」

  她沒打算給這個二組的新人什麼好臉色,聽說這人很年輕,不到三十歲的樣子,年紀輕輕就到了這個位置,不是個人能力過強,就是背後家庭撐腰。

  她認為是第二種。

  至少……在見到那人之前,她一直以為是第二種。

  本來就被降谷薇的事情所煩擾著,她一味低頭看著面前的文件,聽到開門的聲音只是懶懶地掀了掀眼皮,這人進來之後一言未發,她也一句話沒說,甚至連一個眼神都吝嗇給予。

  「好久不見。」

  聲音異常熟悉。

  知晝的動作停住。

  她抬起頭,首先看到的就是面前的人像陽光一樣閃耀的金發。

  看著她瞬間慘白的臉,他才眯起眼睛露出一個愉悅笑意,松綠色的眸子直直地盯著她。

  「G、Gin?」

  他的頭發剪短了,除此之外,沒什麼別的變化。

  「你還認得我啊。」

  他走上前,雙手撐在她桌面上,低下頭向她緩緩靠近。

  知晝下意識後縮,卻被他毫不憐惜地捏住了下巴。

  他用的力道不大,僅僅能阻止她的下一步動作而已。

  鼻尖被熟悉的薄荷香煙味道纏繞,她的記憶一下子回到二十多年前。

  那一年,在那個碼頭的夜晚,她明明把他殺了啊……

  而現在,他不僅沒死,好像還……更年輕了?

  ……

  他穿了防彈衣,流血是因為假血包。

  他想重新活一次,以一個正常人的身份,重新活一次。

  知晝離開後,他吃下了Boss給的藥丸,據說是Sherry改良過的新藥,能夠讓人變成七歲的樣子。

  劇烈的疼痛後,再次醒來,依舊躺在那片荒蕪的港區。

  有警察站在他身邊:「小朋友,你怎麼了?」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計劃進行著。

  他願稱之為,二十年後的陌生人。

  ……

  自那天之後,知晝就不得不應付來自昔日琴酒的追求。

  降谷零是他彈劾的,負責這件案子的主檢察官也是他,完全被拿捏住了。

  這倒還好辦,她去求助了降谷先生,姜還是老的辣,這件事會由降谷零的父親在暗中處理。

  最糟糕的是……Gin開始大張旗鼓地追求她。

  她已經四十七歲了,他才二十七歲,就算排除掉年齡差,知晝也是有夫之婦,這事怎麼看怎麼離譜。

  每天那麼一束花送到她辦公室,檢察廳裡開始七七八八傳起一些流言。

  原本就因為降谷薇的事情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降谷零,現在好了,她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跟降谷零說這些事了。

  你女兒找男朋友了,是赤井秀一。

  琴酒沒死,現在變成黑澤陣成了我的同事,而且還是查你貪污案的主檢察官。

  這兩件事不管告訴他哪一件,降谷零都會爆炸的。

  所以她不敢回家了。

  她怕一見到降谷零就心虛。

  知晝坐在辦公室,轉動椅子視線看向窗外——

  救命啊——這事該怎麼圓啊?


第88章 番外(二):中老年降

  她也不知道該跟誰說這些事,一周不歸家後,她約了工藤蘭出來喝下午茶。

  將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向工藤蘭傾訴了,蘭的嘴巴就沒合上過。

  「所以……我該怎麼辦啊?」知晝伏在桌面上,恨不得抱頭哭一場,「你不是國內首屈一指的戀愛小說家嗎?家庭糾紛到底該怎麼解決啊?蘭!想想辦法!救救我!」

  蘭掏出小筆記本,飛快的記錄著,「謝謝你知晝姐,我有靈感了,下一篇小說的大綱都已經構思好了。」

  知晝:……

  不要把別人的不幸當作寫作的素材啊!

  「其實……」蘭正色道,「我覺得你可以先禮後兵……不是……我的意思是,先把降谷先生哄高興了,再跟他實話實說,這兩件事……不論哪一件他早晚都會知道的,與其他自己知道以後大發雷霆,不如你親口告訴他。」

  「哄……他?」知晝眨眨眼,「怎麼哄啊?」

  「比如……一起旅游什麼的?」

  ……

  她采納了這個意見。

  不負眾望的……降谷零被停職調查了。

  知晝也主動請求停職。

  理由是自己的丈夫從政經歷既然不干淨,她也難辭其咎,干脆一起停職得了。

  上面本就被這些事情煩得焦頭爛額,知晝主動這樣要求簡直是求之不得。

  降谷零被停職的當晚,緊急召開了會議,將自己未完成的工作全部交代給下屬。

  風見年紀也不小了。

  「你女兒該上高中了吧?」降谷零坐在辦公室,望著面前蓄了小胡子的風見裕也問道。

  「是。」風見點點頭。

  五十出頭的風見鬢角處已經有了白發,多年的職場經歷讓他看上去穩重又內斂,他看向坐在面前的上司,將眼底的羨慕藏在深處。

  降谷先生怎麼不老啊?

  日本男人在三十歲上下就會開始蓄胡子了,胡子這種東西可以說是某種意義上的成熟男人的像征,降谷先生從不留胡須,面容永遠打理的干淨清爽,不知道是因為原本發色就淺的緣故,在他的頭上也看不到任何白發,也難怪現在出門還會有人把他認成三十歲上下的年輕人。

  其實降谷零在多年前有過蓄胡子的想法,知晝雖然沒表態,但是在他親她的時候,被硬硬的胡須扎到她總會下意識皺眉,降谷零發現了這件事後,就偷偷把刻意留起的胡須給剃掉了。

  「還有什麼要告訴小源的嗎?」風見問道,「雖然小源在警視廳,但他應該也能幫的上忙。」

  「不用……」降谷零微微抬眸,繼而搖了搖頭。

  送走風見,他最後整理著必要的文件,准備下班的時候,卻被推門而入的沼淵知晝攔在辦公室。

  「我也被停職了。」她說出這話的時候卻是笑著的,「所以……」她環著他的脖子,笑眯眯地親了親他的嘴角,「出去旅游怎麼樣?老公?」

  ……

  夏季的地中海沿岸有些燥熱,無風的海面平靜無波,她一向喜歡地中海沿岸各國的風土人情,在雅典和羅馬之間猶豫片刻,她最終還是敲定了前者。

  意大利是多年前組織的據點之一,萬一去了又碰上事,白白毀了她遲來的蜜月旅行,她可不樂意。雅典的話……就沒那麼多顧忌了。

  漫步在海邊,夕陽將海水染成金色,海浪一波一波湧上岸,她赤著腳,裙角被海水沾濕,她的心情實在是很好,降谷零本以為她有什麼事情瞞著他,現在看來大概只是單純的想旅游。

  「背我背我。」

  像許多許多年前那樣,她趴在他背上,摟著他的脖子對他的側臉親了又親,他被她的情緒感染,心中多日以來積攢的沉悶情緒一掃而空。

  「明晚有個假面舞會。」她伏在他肩上,「我弄到了邀請函,要不要去?」

  「好,都聽你的。」

  「我們玩點浪漫的怎麼樣?」她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將自己放下來,降谷零有些疑惑地看著她,她則是笑嘻嘻的繞到他身前,努力踮起腳湊近他耳邊,「我們分開去,既然是假面舞會,你去找我,找到我的話,有驚喜。」

  ……

  第二天晚上,降谷零站在宴會廳的門口,對於知晝未言明的驚喜,他有些激動地理了理領結。

  戴上主辦方准備的面具,他終於沉下心來步入會場。

  男男女女衣著華麗,悠揚的歐洲古典樂將整個宴會的氣氛烘托的就如同中世紀的貴族酒會,每個人的面具都是一樣的,他得拿出百分百的精力去認真推理和識別出知晝的模樣。

  她會穿什麼衣服……?

  大概率是緞面的灰色長裙,或者是絨面的黑裙,應該不是大裙擺,頭發大概會散著,借此遮住她最為敏感的後頸,她應該不會戴過於華麗的首飾,她向來討厭珠光寶氣,大概一條項鏈,加上一個貴氣些的發卡就足夠了。

  他在人群中搜索者與他的推理相吻合的形像。

  吧台邊有個女人,被暖色的燈光所籠罩,絲質灰色長裙,坐在高腳椅上露出白皙又修長的腿。他向她走近,靠近了些,才發現她的發色是淺棕色,原以為是燈光的緣故,現在看來是他認錯了。

  不是這個。

  視線再次調轉。

  舞池外的圓桌旁,有個女人正端著酒杯望著舞池中相擁的男男女女,她在笑,黑裙與黑發,加上艷色的口紅和白皙的皮膚,讓她不需要舞伴也是許多人眼中的焦點。

  他又向她靠近。

  穿過人群的過程中,他的視線一直緊盯著這個女人,女人晃著酒杯,勾唇淺笑,接著,抿了一口杯中琥珀色的液體。

  他不在身邊的話,知晝是絕對不會喝酒的。即便組織已經破滅了這麼多年,她的這個習慣也從未改變過。

  也不是這個。

  降谷零有些焦急了,看來知晝給他的考驗要比他想像中的難得多。

  他真的找不到她。

  有些郁悶,也有些挫敗,他扯了扯領結,准備去陽台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路過第一個露台的時候,視線被靠在護欄旁的紅裙女人所吸引。

  他說不出這是什麼紅,比西瓜紅暗一些,又比血色稍微淺一些,他也無法判斷這裙子是什麼布料,不像是緞面,卻垂墜感十足,像是絲質,卻沒有那麼單薄。

  她背對著他,有著白皙漂亮的如同天鵝一般的頸項,黑發中有一條兩指寬的紅色絲帶,順著辮子纏繞著她的頭發,一直垂在胸前。

  他走上前,腳步聲驚動了她。

  她轉過身來,手中端著一杯淡黃色的香檳,朝他伸出雙臂。

  「找到你了。」

  他接過酒杯放在露台的小桌上,抱著她轉了一圈,她取下面具,雙目如同星星似的發著光,頭頂星河璀璨,她笑著踮起腳,在他唇邊輕輕吻了一下,接著湊在他耳邊:「我在樓上的客房開了房間。」

  走進電梯裡的時候,他就有些迫不及待的吻了上去。

  她真的很少很少穿紅裙子,即便在他的認知中,沼淵知晝這個人是跟紅色最搭的,但是她也很少采用這種熾烈的顏色,這一次,像是為了完全迎合他的喜好,紅裙搖曳,裙裾的每一次擺動都像在他的心頭撓癢,讓他只覺得理智逐漸被摧殘殆盡。

  她定的房間正面朝著大海,打開陽台門就能聽到洶湧的海浪聲,知晝扯下頭上的絲帶,將他纏繞在降谷零的眼前。

  「關於我其實並沒有寫什麼但還是被鎖了這件事,走圍脖id:你吼辣麼大聲干嘛啊X」

  降谷零真的頂不住她主動搞浪漫,比如多年前,阿姆羅他們還小的時候,有次跟工藤新一查案去了一家有兔女郎的餐廳,被她得知後本以為會面臨一場災難的降谷零,已經做好了主動跪搓衣板的准備,沒想到第二天晚上回家,她卻不知道從哪弄來了一套兔女郎服裝,毛茸茸的兔耳朵隨著她的動作顫來顫去。

  她跪在地上,可憐巴巴地望著愣在門口的降谷零,小嘴一癟露出個泫然欲泣的表情:「主人,是我不夠可愛嗎?為什麼不過來呢?」

  他頂不住,這個世界上也不可能有男人頂得住。

  「長官……長官……」她氣喘吁吁,帶著滾燙熱度的氣息噴灑在他的肌膚上,每一下每一下都像是在要他的命。

  「長官,全部都射給我也沒關系,我會乖乖吞下去的。」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降谷零就是喜歡在這些事上欺負她,在床上她總會想出一些讓他招架不住的新招數,總讓他覺得自己想個被富婆包養的處男小白臉,每次被她的新招數打敗後,他馬上就會用同樣下流的做法找回自己的面子。

  他就是下流。

  下流的人當然不會被這種『餐前小菜』所打敗。

  單方面被她壓制可不是降谷零的宗旨。

  雙目還有些渙散,沒有反應過來的間隙,她就被降谷零抱著扔在了床上,他扯下面前的絲巾,抓過她的手腕綁在身後,這個動作使得她不得不跪趴在床上,不停亂動的雙腿被他按住,他低下頭一口咬在她裸露的後頸處,繼而又轉變成纏綿黏膩的吻。

  貓在□□的時候,公貓就會咬住母貓的後頸,他喜歡這樣做,這是讓沼淵知晝瞬間敗退的妙計。

  夜晚還很長很長。

  他有足夠的時間看著她逐步敗退潰不成軍。

  ……

  被清晨的海浪聲叫醒,他睜開眼睛。

  知晝已經醒了,正側著臉偷偷看著他,見他醒過來,那種小心翼翼的偷瞄便變得正大光明。

  她坐起來,自桌邊取了一小瓶精油,倒了些在手心裡,室內被精油的芬芳味所充斥,他舒服地閉起眼睛。

  「翻身。」她拍了拍他的胸膛。

  降谷零聽話的拿了個枕頭墊在腦袋下,被她突然的賢惠所折服,他感受著知晝的手在他背上一點一點劃過,肌膚之間的摩擦使那精油有了些熱度,也讓他緊繃的肌肉變得舒服。

  「喜歡我們遲來的蜜月旅行嗎?」她問。

  「喜歡。」他如實告知。

  「那……我有件事想告訴你。」

  來了來了……

  降谷零心想,果然知晝是有事瞞著他。

  「你不許生氣,聽我說完。」

  「我不生氣。」

  他自認為自己的情緒控制能力很好,他已經不年輕了,這麼多年的歷練,沒什麼東西能輕而易舉的點燃他的憤怒。

  「小五……找男朋友了,她的那個男朋友,比你年紀還要大一點。」

  降谷零咬了咬牙。

  不生氣,沒事。

  「沒關系。」他艱難地吐出這句話,「只要她喜歡就可以。」

  「嗯……是個FBI。」

  知晝感受到,自己手下的屬於降谷零的背部肌肉,突然收緊了。

  他是不是要打人了?

  這樣緊繃的片刻大概保持了三四秒,他將全身的力道撤去,又怡然自得的享受著知晝的按摩。

  「沒關系,小五喜歡,我就沒意見。」

  「是……赤井秀一。」

  「什麼————————?」

  降谷零收回自己之前的想法,這個年紀的他,還是會輕而易舉的被點燃。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知晝一個不防被他掀翻,身子在床上彈了幾下,她看向降谷零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處心積慮的蜜月旅行完全沒有任何作用。

  就這一件事,就足夠讓他暴跳如雷了。

  怎麼辦啊……

  知晝看著衝進浴室洗澡,周身彌漫著『我要打人』氣勢的降谷零,扯過被子遮住自己的臉。

  她還沒說Gin沒死而且現在每天都往她辦公室送花這事兒呢。

  ……

  蜜月旅行被迫終止,兩個人提前回國了。

  知晝沒有辦法,還好降谷先生給力,在他們出國的這幾天中,降谷先生輕而易舉的就解決了降谷零被特搜部調查的事情,並且把黑澤陣調去了非洲的大使館。

  一個燙手山芋解決了。

  回國後,官復原職的降谷零只想跑到美國跟赤井秀一打架,知晝看著他一副要跟赤井拼個你死我活的樣子,無奈之下,只好主動出擊。

  「我叫了小五來參加今晚的家庭聚餐,為了慶祝你和我復職。」她觀察著他的表情,見他認真切著菜,才繼續說道:「當然,我會讓她叫著赤……那個FBI一起來,今晚好好談一下吧。」

  站在案板前的降谷零點了點頭。

  咦?氣消了?

  接著,在知晝錯愕的目光中,他舉起刀,「用菜刀的話,幾刀能捅死他?」

  ……

  因為怕降谷零真的一氣之下捅死赤井秀一,她還叫了源跟阿姆羅一起來,如果打起來了,男人總是比她要有力氣,最起碼可以把兩個人拉開。

  餐桌上的氣氛不算好。

  源跟阿姆羅都知道自己這個妹妹闖出的禍,他們也知道降谷零最近心情糟糕不好惹,於是坐在夫婦倆對面的兩個人埋頭看著面前的餐前小菜,不動刀叉也沒有動作。

  望著兩個石雕一般的兒子,知晝有些惴惴不安。

  一會這兩個兒子真的能派上用場嗎?她有點懷疑了。

  不多時,包廂的門被緩緩推開,首先走進來的是精心打扮過的降谷薇,跟在她身後的,是穿著黑色夾克的FBI。

  自組織破滅以來,他們其實至今應該已經二十年沒有見過赤井秀一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赤井並沒有她腦補的那麼老,眼角的皺紋確實難以掩飾,但還沒有白發,身子也算挺拔,看上去像是壯年的模樣。

  「小五,坐下。」降谷零冷聲道。

  「爸爸……」

  「坐下。」

  降谷薇只得妥協,拉了拉赤井的袖子,示意他坐在她旁邊。

  「FBI不許坐!」

  知晝已經不知道該怎麼當這個和事佬比較好了。

  「FBI,如果你願意叫我一聲爸爸的話,我就同意把我的女兒……」

  降谷零的話說到一半,就被赤井秀一打斷了。

  「父親。」

  還是敬語!

  知晝都快哭了。

  「母……」赤井的視線轉向她。

  「別!」知晝阻止了他,「別叫我那個,會折壽的。」

  ……

  降谷薇的歸宿,降谷零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誰讓他們全都把降谷薇當公主寵,公主選的駙馬,他這個做父親的再看不上,無奈女兒喜歡,也只能點頭妥協。

  於是降谷薇就跟赤井秀一閃婚了。

  望著穿婚紗的女兒,知晝萬般惆悵。

  倆哥哥一個在打光棍,一個三天換一個女朋友,年紀最小的妹妹,竟然是最先結婚的那個,而且……她想起之前降谷薇跟她說過的,她就更惆悵了。

  小五孩子都有了啊。

  等一下……

  她的視線定格在降谷薇平坦的小腹,「你不是說有孩子了嗎?現在應該幾個月了?還不顯懷?」

  「……」降谷薇表情一僵,「媽……我騙你的。」

  知晝頓時覺得自己好像被玩了。

  但是女兒已經是新娘了,她還有什麼辦法拒絕?

  教堂中,赤井秀一站在神父旁邊,從他遠處緩緩走近的,是被降谷零牽著的一身雪白婚紗的降谷薇。

  「爸……」降谷薇輕聲提醒道,「快點走。」

  「慢點走。」

  降谷零緊緊攥著她的手腕,移動的速度堪比蝸牛。

  慢歸慢,最終他還是和降谷薇走到了赤井秀一面前。

  看著赤井朝自己唯一的女兒伸出手,他的理智在那一瞬間崩潰了。

  妥協個屁!他不妥協了!

  赤井秀一也配娶他的女兒嗎?小五是世界上最好的公主!怎麼能委屈下嫁給一個五十多歲都沒娶到老婆的FBI!

  不嫁了!不嫁了!

  憑什麼!?

  想到這裡,降谷零猛地抓住降谷薇即將被赤井秀一拉住的手。

  「爸?」降谷薇疑惑地看向他。

  他沒吭聲。

  也許只有兩三秒的僵持,知晝卻覺得這兩三秒漫長的像是過了幾個世紀。

  接著,她眼睜睜看著降谷零當著所有觀禮親屬來賓的面,猛地將降谷薇扛在肩上,以百米飛人一般的速度跑出了教堂,赤井秀一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便『嗖』一下像一道光似的追了出去。

  「零……身體真不錯啊,赤井也是……」

  坐在知晝旁邊的諸伏景光尷尬地說道。

  「干什麼呢!」知晝簡直欲哭無淚,兩巴掌拍在坐在一旁看熱鬧的兩個兒子肩上,「趕緊去追啊!」

  源和阿姆羅這才後知後覺,撐著長椅一個翻躍,追了出去。

  知晝踢掉腳上的高跟鞋,不甘落後——

  「降谷零!別鬧了行不行!一把年紀了怎麼這麼幼稚啊!」

  作者有話要說:

  不出意外的話這篇文就全部完結了,以後有時間可能會(也可能不)寫一寫小五跟赤井怎麼認識的∼

  非常感謝大家追到這裡,有緣再見∼


第89章 番外(三):赤井秀一

  我小的時候,源哥就說我像個小怪物。

  原因是有次坐在爸爸的車裡,他載著我們去加油,汽油揮發的味道鑽進鼻腔,我覺得再也沒有比這更好聞的味道了,我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像一個戒丨毒許久的癮君子。

  那一年,我四歲。

  汽油和機油的味道,齒輪轉動時發出的聲音,發動機的轟鳴聲,都足夠讓我興奮起來。

  八歲那年,警視廳交通部的部長有貪污嫌疑,媽媽那段時間時常出入警視廳,最終案件告破的時候,她帶著我,跟警視廳交通部昔日的同事小聚了一下。

  由美阿姨那時候懷著孕,挺著肚子領我們看警視廳新換的一批摩托車,我跟在後面,趁她們幾個人聊天的空當,我爬上了那台摩托車。

  努力側著身子,可以夠到離合。

  於是,我把那台摩托車開走了。

  由美阿姨托著肚子跟在後面追,媽媽追到我之後把我狠狠的教育了一頓。

  就是那次,我見到了媽媽發火的樣子。

  「你不在乎自己的死活沒關系,由美阿姨的孩子呢?你就那樣眼睜睜看著她懷著孕跑著去追你?你還有良心嗎?小五?」

  媽媽這樣子……好帥。

  就是……很吸引人。

  記得小時候,有次家庭聚餐,他們討論我以後會找什麼樣的丈夫。

  阿姆羅說我一定會找爸爸那樣的。

  我搖了搖頭。

  「誒?為什麼?女孩子多多少少都有一點戀父情結的,這很正常。」阿姆羅有些不解。

  我才不喜歡爸爸那樣的人。

  太溫柔了。

  而且……好幼稚。

  我小時候,他們在後院扎了一架秋千,木質,足夠一個人橫躺。

  美其名曰,是為我扎的。

  但是,從那個秋千扎起來直到我成年,我就沒有在那個秋千上享受過一天溫暖的陽光。

  秋千這種東西,也就春秋天可以玩一玩,冬天太冷夏天太熱,享受春風和秋天的太陽,才是這個秋千最好的利用方式。

  可是……

  春風和煦的時候,坐在上面的,是我的爸媽。

  秋天陽光溫暖的時候,坐在上面的,還是我的爸媽。

  爸爸喜歡枕著媽媽的腿小睡,媽媽則喜歡坐在那裡看書。

  媽媽在這時候會特別特別溫柔,身體替他遮住刺目的陽光,甚至還會輕柔地為他按-摩太陽穴。

  說實話,如果我不是他們的女兒,我會很羨慕這對夫婦。

  可是,他們躺的是為我扎的秋千,踩的是為我種的草坪,看的是給我買的童話書。

  還有比這更過分的事嗎?

  沒有了!

  初中那年,因為我對車輛機械非常感興趣,所以在爸爸的介紹下,我去了一家汽修廠打工。

  據說這家汽修廠,是爸爸的大學同學家裡開的,本來市場不景氣,已經倒閉了的樣子,但是因為爸爸的同學因公殉職獲得了一大筆賠款,所以那位同學的姐姐便拿這筆錢,把汽修廠重新開起來了。

  我喜歡修車,我喜歡擺弄車子上的各種零件,汽油味和車子的油漆味,我聞起來就會覺得動力滿滿。

  也就是那個暑假,我學會了開車。

  拿到駕照以後,爸爸就把他的車送給我了。

  咳咳,是我要的。

  那台車有些年頭了,爸爸年紀大了官位也高了,再開跑車也不太合適,媽媽也說過如果我有喜歡的車子可以陪我去買,但是我就要爸爸那台馬自達。

  已經停產的馬自達RX-7,寶貴的轉子發動機,開車的時候放上一首周傑倫的《一路向北》,我就是藤原拓海本人。

  成為賽車手,是我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一個決定。

  十八歲去美國參加比賽的那一年,是我第一次見到赤井秀一。

  說起來有點尷尬,我們是在局子裡見面的。

  本來邀請我去參賽的車隊好友信誓旦旦地說過這是正規比賽,我到了之後才知道,那是紐約本地黑-幫投資的地下賽車比賽,雖然如此,我還是參加了,並且輕而易舉的拿到了第一名,但是還沒來得及拿到獎金,就被突然闖入的紐約警察給扭著胳膊摁在了地上。

  然後我們一眾人都被抓進了紐約警察局。

  我不敢告訴我的爸媽,如果他們知道這件事的話,我的職業賽車手之夢就要隕落了,思來想去,我也沒辦法,我只好求助了正在美國開演唱會的景光叔。

  光叔不愧是光叔,這種溫柔又細心的男人最好騙了。

  他正好在美國開演唱會,來局子裡的時候把自己包裹的像個圓滾滾的樹袋熊,畢竟風靡全球的知名樂隊貝斯手跑到紐約局子裡領人不是什麼光彩事,那是深秋的深夜,隔著鐵欄,頭頂的白熾燈管照的我眼睛發澀,光叔戴著墨鏡,站在桌前簽了一張又一張保證書。

  「還不能放人嗎?」光叔簽完第五份不知名文件,有些不耐煩了。

  坐在辦公桌後的警察朝自己的上司發出了求助的目光。

  不一會兒,紐約警察局長摸著自己圓滾滾的肚皮,走上前跟光叔勾肩搭背地說了幾句什麼。

  光叔聽完,臉色一白,猛地將人推開。

  局長大概是有些拉不下面子,用英語嘰裡呱啦地快速說著,接著指揮手下推搡著光叔,把他關在了我的隔壁。

  我有獄友了,是光叔。

  真有你的,光叔。

  他似乎還在生氣,摘掉口罩和帽子氣的直發抖。

  「光叔,啥事兒啊,這麼生氣?」我小心翼翼的湊上前問道。

  光叔頓了頓,又看了看我,最終還是黑著臉搖了搖頭。

  我們在警局裡關了一個多小時左右,就在我覺得光叔快不耐煩的時候,來了個高大的黑發男人。

  他穿著印有FBI標志的外套。

  我無法准確判斷他的年齡,三十?四十?五十?都挺像的。

  最近天氣冷了,他戴了一頂黑色針織帽,臉部線條流暢又凌厲,狹長的雙眼看向我的時候,我都被唬住了。

  「諸伏,我們談談。」他親自把光叔放了出來。

  光叔回來的時候,面色依舊不太好。

  那男人毫不在意,倒是叼著煙站在我的牢門前,抿唇一笑:「這就是降谷家的小女兒嗎?」

  他認識我?額......或許說,他認識我爸爸?

  光叔冷著臉哼了一聲。

  沒過一會兒我也被放了出來,光叔拉著我走在後面,一字一句地囑咐著:「一會不管他說什麼,用多誘人的條件哄騙你,誘惑你,你一定要記住,他提出的所有條件,你全都拒絕。」

  我沒明白他這話的意思,匆忙跟著他走到警局門口,光叔的經紀人將車子開了過來。

  光叔像個得了老年痴呆的小老頭,一遍一遍地重復著對我的叮囑。

  我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心裡其實完全沒在意。

  聽光叔的意思,這個FBI好像要利用我做什麼事情,但我畢竟還是日本高官的直系親屬,美國人再怎麼猖狂,他們也不能不給我爸爸媽媽還有爺爺留面子,我並不覺得我會出事。

  從光叔跟經紀人的對話中我才得知,光叔從下榻酒店離開,來這裡保我,被瘋狂的私生粉給盯上了,所以經紀人才火急火燎地來把他接走,自然而然的,送我回到住處的任務,就落在了旁邊的FBI身上。

  「走吧。」來到室外,他立刻叼起一根煙,小痞子一樣抄著口袋,領著我去了停車場。

  他的車子是一輛很騷包的紅色福特野馬,很難想像這個年紀的男人還會開這種顏色的車子,爸爸早在三十五歲的時候就杜絕了所有鮮艷顏色,看來他的心理年齡還很年輕。

  「我叫赤井秀一。」發動車子的同時,他這樣自我介紹道。

  「我叫降谷薇,你可以叫我小五。」

  他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你小的時候,我還抱過你。」

  心中的猜測被證實,看來他的確認識我的爸爸。

  「您認識的我的父親嗎?」

  「我跟他不熟。」

  在路上,通過他的只言片語,我算是知道了光叔生氣的原因。

  赤井竟然想讓我去做臥底。

  我參加的那個地下賽車比賽的幕後東家,就是他想讓我去臥底的地方。那個黑-幫盤踞美國黑市已久,違法交易干了個十成十,偏偏領頭人有正面社會地位,是個在商業領域有些名頭的大商人,苦於沒有證據,警察和FBI很難將他逮捕,所以他們想到了我,這個因為出色的賽車技能被黑-幫頭領看好的年輕女性貌美賽車手。

  這是打算讓我去當情婦。

  我當然果斷拒絕,赤井並沒有堅持,他甚至還很贊成我的做法:「你自己去臥底確實很危險,畢竟你不像你的母親經過嚴格的訓練,是我們考慮欠周。」

  他還認識我的母親?

  「您認識我的母親嗎?」我依舊這樣問道。

  「啊……沼淵啊……」他眯起眼睛,「她很好,很厲害的女人。」

  我開始瘋狂腦補。

  他對我父親的描述是什麼?我們不熟。

  他對我母親的描述呢?沼淵啊……她很好,很厲害的女人。

  這明顯的差距如同給了我一記當頭棒喝。

  他跟我的母親是不是有過什麼陳年舊事?

  劇烈的頭腦風暴占據了我的所有思緒,恍惚間,我已經回到了住處。

  我這段時間暫住在美國朋友的家中,她是獨居,父母早亡,給她留了一套面積不小的洋樓,住我們兩個女孩子綽綽有余。

  推開門,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門口鞋櫃上被推倒在地的花瓶。

  碎片撒了一地,我疑惑地『嗯?』了一聲,一直跟在我身後的赤井察覺到了不對勁,出色的職業素養讓他迅速進入警惕狀態,他將我護在身後,伸進衣服裡一摸,掏出了一把槍。

  我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後,鼻腔內充斥著濃郁的血腥味,我有些不適地皺了皺眉。

  尋到浴室位置,隔著幾米遠我就看到了自門縫內湧出的大片鮮血,內心的不安感更加強烈,我倉皇失措地衝上前,踩到滑膩的血跡跌了一跤,手忙腳亂的推開門,只看到了躺在浴室地磚上奄奄一息的朋友。

  「小五……」她一說話就湧出大片血沫:「對不起,我欠了這個黑-幫的錢,所以才慫恿你來參加比賽,錢我還不上了,還把你牽連了進來……你……你快跑吧……求你了……快、快離開美……國……」

  她在我懷裡咽了氣,漂亮的黃褐色眸子睜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我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找回思緒和理智的時候,我已經披著毛毯坐在救護車上瑟瑟發抖了。

  「你剛剛呼吸過激暈過去了。」赤井見我醒來,匆匆跟在現場的警察交代了幾句,便端著一杯外帶咖啡走了過來:「剛點的,還是熱的,要喝點嗎?」

  我拉著毛毯搖搖頭,低頭看去,褲子和鞋子上還沾滿了好友的血跡。

  我拉住他的衣袖:「臥底,我願意去。」

  我要給朋友報仇。

  FBI對我進行了簡單的特訓,我同他們簽署了保密協議,第一條就是不許告知我的父母。

  我並不是一個很惜命的人,相反,我很喜歡那些行走在生死邊緣的極限運動,否則我也不會來做賽車手。因為從小就被家人寵愛,頭上還有兩個哥哥,就算我死掉了也並不用擔心父母老了以後沒人照顧,更何況我覺得我的父母即使到了白發蒼蒼出門拄拐的程度,應該還是能輕而易舉地把壯年人打個半死,我並不擔心他們。

  可是他們會擔心我,所以我去臥底這件事,他們並不知情,他們得到的消息,就是我參加完比賽在美國暫留游玩而已。

  成功混進了這個黑-幫內部,那位掌權人很欣賞我,當然,具體是欣賞我的人還是欣賞我的能力就不得而知了,他已經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了,油膩又猥瑣,要不是我多長了幾個心眼兒,我有好幾次都差點被他得手,我可沒打算把我保持了十幾年的清白交代給年紀可以做我爸爸的男人。

  赤井說我很精明,這也確實,因為臥底短短一個月,我就偷到了他們黑-幫的賬單。

  我將所有的賬單明細拷貝進一張小指指甲蓋大小的記憶卡中,接著聯系了我唯一的聯絡人——赤井秀一。

  他趕到的時候,我已經被黑-幫的人跟蹤了,而且我們的接頭地點在商場,周圍人流量密集,一旦我們見面,觸怒了那些殺人如麻的黑-幫成員,不知道要釀成什麼悲劇。

  我將記憶卡含在口中,跟在赤井後面踩上了扶手電梯,電梯緩緩下行,跟蹤我的幾個人被擁擠的人潮暫時隔開,赤井就站在我前面,我踩在他上一級台階上卻還不如他高,只能看到他的後腦勺。

  電梯即將抵達下一層的時候,我拉過他,迫使他面對著我,人來人往的大型商場,我踮起腳,用盡所有勇氣吻住了他,順便將口中的記憶卡通過舌尖推了出去。

  不得不承認,跟他接吻太舒服了,可能這就是成年男人的魅力,如果不是現在事態緊急,我很樂意再跟他親一親。

  身後的人推開人群追了上來,我猛地向前跳了一步,直直朝著商場出口方向跑去。

  我跑到馬路中央,再回過頭時,只見那個黑-幫成員掏出了槍,直指我的胸口。

  我當時就覺得我完了,這條小命就要交待在這裡了,不過好在死前親了個帥哥,還不算虧。

  槍聲響起,那個黑-幫成員應聲倒下,咽氣之前還是扣動了板機,子彈脫離了預定瞄准方向,直朝著我的頭頂射去,他的身後,赤井站在幾步外,左手平舉,輕而易舉地就要了那人的命。

  我喜出望外,卻見到他的神色突然變得緊張起來,順著他的目光抬頭,我頭頂的告示牌正被剛剛打歪的那發子彈擊中,搖搖欲墜。

  我立刻拔腿就跑,卻還是慢了一步,就在我等待著腦漿四濺的時候,腰身猛地被一股衝擊力推著向前,赤井跑了過來,抱著我在地上滾了兩圈,那個巨大告示牌『嘭』一聲掉落在我們身側,揚起一大片灰塵。

  他小心地護著我的腦袋,待四周都靜下來了,才放開了我。

  我的心髒砰砰直跳,剛經歷了一場死裡逃生,我現在特別想哭,是劫後余生的喜悅,也是心驚膽戰的後怕,所以我抱著他哇哇大哭,直到他胸前的針織衫都濕了大片,我才放開了手。

  「好點了嗎?」他出乎意料地溫柔。

  「你胸肌好硬。」我揉著有些酸痛的額頭。

  他似乎被我的話噎了一下,有些無奈地將我扶起來:「那是穿在裡面的防彈衣。」

  「哦哦。」我點點頭。

  跟在他身後,我抬起手悄悄覆在心口處,有些按耐不住地勾了勾嘴角。

  我喜歡他,確信。

  ……

  回國後,我就對我的車子進行了一個簡單的改裝。

  我在車子上貼了一條手掌寬的紅線,從車前蓋一直延伸到車尾。

  爸爸看到這台車的樣子時,有些不高興地皺了皺眉。

  「為什麼要加上這條……東西。」他沉聲問道。

  「誒?」我笑嘻嘻的抓著他的手臂晃了晃,「你不覺得,原來的車子只有白色很單調嗎?現在的話是不是很順眼?」

  「紅色不順眼。」

  「可是我喜歡……紅、紅色。」

  爸爸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但並沒有過多表示。

  我少女時期的暗戀萌芽,原本被我悄悄隱藏在心中,但是卻被阿姆羅這個情場渣男給發現了。

  「你最近挺奇怪的,小五。」他抱著手臂,居高臨下地站在我床邊,「連床單都換成紅色了,你是多少有點毛病。」

  「滾出去。」我從被子裡伸出腿,一腳踹在他的膝蓋。

  他跟源哥可不同,源哥可是鐵頭娃一樣的男人,據說在警察學校一招K.O同學是常有的事,而阿姆羅這個『音樂家』,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罷了。

  「你欺負我就是了。」阿姆羅一屁-股坐在我床邊,「來,跟哥講講,看上誰了?」

  「你不要說出去啊。」我從被子中探出半個腦袋,試探性的問道。

  「你不相信你哥是不是?」阿姆羅信誓旦旦的拍了拍胸膛,「叫啥啊?」

  「赤井秀一。」

  然後,我看到,阿姆羅的神色突然變了。

  「哈、哈哈,你別哄我玩兒奧降谷薇。」他擦了擦額前並不存在的冷汗,「真的假的?」

  「赤井秀一,他叫赤井秀一。」我從床上坐起,看著阿姆羅瞬間慘白的臉色,有些疑惑:「這個名字有什麼問題嗎?」

  他咽了一下口水,沒理我,自顧自地離開了。

  當天下午,我就被他和穿著警察學校制服的源哥給堵在了客廳。

  爸媽都去上班了,現在家裡只有我們三個人。

  「這事兒不行。」

  源哥向來不苟言笑,抱著手臂疊著腿坐在我對面一臉認真的模樣總讓我想起爸爸。

  「唉哥,這事兒我看還能商量。」阿姆羅掛起一個討好似的笑臉,站在源哥身後瘋狂給我使眼色。

  他想讓我服軟?

  不可能。

  「我喜歡赤井秀一,有問題嗎?」我一昂頭,一副豁出去的模樣。

  「你喜歡狗都不能喜歡那個人。」

  源哥有些生氣了,他扯了扯領帶站起來,解開袖口的扣子朝我走過來。

  這是他要打人的前兆了。

  見事情不妙,我火速逃跑。

  「站住。」

  他抓住我的腳腕把我甩在沙發上,我覺得自己腦袋都被摔成了一片漿糊。

  「只見過那個FBI一次是不是?」他把我的手反剪在腰後,把我的腦袋摁進柔軟的靠枕中。

  「裡這斯有私醒!瓦要高素爸媽!」

  「你說什麼?」他手上的勁一點沒減。

  「她說:你這是用私刑,我要告訴爸媽。」阿姆羅連忙做起我的翻譯。

  「不行就是不行。」源哥果斷拒絕,「你以後別想去美國了。」

  我將腦袋埋在沙發中,聽了這話,一直不怎麼發達的淚腺卻突然像決堤的洪水似的,劈裡啪啦地落下淚花來。

  「哭什麼?丟不丟人?」源哥放開我,站在沙發邊皺著眉說道。

  「我從小到大,喜歡過什麼人嗎?」我坐起來,因為實在有些難為情,所以只好拿手擋著臉,但是這樣,我就更委屈了,「從小,你們就禁止所有異性接近我,是不是很過分?我就是喜歡赤井怎麼了?我明天就要去美國,我要嫁給他。」

  「你說什麼胡話呢?」源哥『嘖』了一聲,那音調跟爸爸訓斥下屬前的語氣幾乎一模一樣,「你到底看上他哪了?那麼老的一個人了,他比你大多少,你自己心裡有數嗎?」

  「我喜歡他,我又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

  「哦——」阿姆羅突然拖長了音調,「暗戀是吧?降谷薇?從小到大欺負我倆,在這事兒上咋這麼卑微啊?」

  這話說完,他摸了摸身上的口袋,隨便掏出一個精致的小掛飾在我面前晃了晃,「好看嗎?哥女朋友送的。」

  他那麼多女朋友,恐怕自己都不知道是哪個女朋友送的吧?

  「還有這個。」他又抽出一塊繡了漂亮花紋的小手帕,「好看嗎?女朋友送的,你有嗎?」

  我和源哥都沒說話。

  「還有還有。」他摸出一串不怎麼值錢,但一看就是一顆一顆珠子穿起來的手鏈,「好看嗎?女朋友送的,你有嗎?」

  「你找死,你有病吧?」

  我跳起來給了他一個頭槌。

  阿姆羅捂著腦袋坐在一旁的沙發上,仰著頭目光渙散,顯然是被我給撞懵了。

  「不如這樣。」見我遲遲不妥協,源哥摸著下巴想出一個法子,「給你一年的時間,你要是能追到赤井秀一,我跟阿姆羅就幫你說服爸媽。」

  「成交。」

  ……

  為了向阿姆羅和源哥證明我自己,我真的跑到美國做交換生,順便開始正式對赤井展開了追求。

  人家都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我追他,困難的像是隔著整個銀河系。

  赤井秀一那個男人,就像茅坑裡最冷最硬的那塊石頭,任憑我怎麼軟磨硬泡軟硬皆施死纏爛打,他都不為所動。

  這塊石頭,我好像捂不熱。

  這種情況下再窮追猛打,就顯得我有點不知好歹了。

  我抓住了他去別的地方出外勤的時機,准備試最後一次。

  我跟在他後面,他肯定是發現了的,因為他引領著我逐漸駛向沒什麼車流的寬闊大路,然後猛地踩了一腳剎車,幸好我反應快,不然可就釀成追尾慘劇了。

  他從車中走出,抬手關掉車門,走上前敲了敲我的車窗:「小五,出來,我們得談談。」

  我乖乖下車,站在他面前愣怔地看了他一會,就哭起來了。

  他的態度,怎麼跟媽媽生氣的時候那樣子,那麼像啊……

  媽媽曾經一定跟他很親近吧?只有非常熟悉對方的人,才會連習慣和下意識的表情都相似到這種程度。

  那麼……爸爸討厭他的原因,是因為當年他跟爸爸是情敵嗎?他一直拒絕我,因為其實喜歡的是我的媽媽嗎?

  「你先別哭,我……」

  「是真的吧,你喜歡我媽媽那件事……」

  「……哈?」

  他張了張嘴,又皺了皺眉,沒說出什麼反駁的話來。

  在我心裡,他這種態度,就算是默認了。

  「是這樣的嗎……」我覺得我的冷靜無法繼續保持下去了,「是這樣的嗎?我明白了,抱歉。」

  我吸了吸鼻子,側身打算拉開車門,卻被他一把按住。

  他就站在我面前,手臂撐在我的車上,將我的退路全部堵住。

  「我跟沼淵沒關系。」他先是否定了我的猜測,「只是你以後不要再……這樣了,我們的年齡相差太大,你很年輕,你有未來,我已經老了,我沒有了,明白嗎?小五?」

  只是……年齡的差距嗎?

  困擾他的……只是年齡的差距而已嗎?

  我又不在乎,他又有什麼必要在乎?

  「赤井秀一,你今年多大了?」

  他愣了一下,接著緩緩道:「五十二歲。」

  「我今年二十歲。」我扳著手指頭數,「你大我三十二年。」

  「假設你八十五歲死,我們也還有整整三十三年,你怎麼能說沒有未來呢?」

  ……

  赤井的視角:

  第一次見到她,是在降谷家。

  她的滿月宴辦的隆重又正式,即便是我這種跟降谷不共戴天的人都收到了請帖。

  降谷一家人真的很重視這個小女兒。

  我跟FBI的同事們到了宴會現場後才知道,我的請帖是沼淵發的,因為很明顯,降谷那家伙見到我的時候,氣得眉毛倒豎,恨不得指揮下屬把我打出去。

  沼淵才不在意他發不發火,她笑著將我們迎進房內,我們小心地壓低腳步聲,來到了那位降谷家小公主的床邊。

  小女孩醒著,見到我們圍著她的嬰兒床,張開手向上伸展,咯咯笑起來。

  同事們輪流把她抱了抱,她對任何人的懷抱都來者不拒。

  像傳繡球一樣傳到了我懷裡,我不太會抱小孩子,沼淵簡單地指導了我幾句,我便學著她的樣子,將小女孩抱了起來。

  女孩笑起來,小巧的鼻尖皺了皺,稚嫩的小手揮舞著,輕輕抓住了我的拇指。

  「晝。」被下屬攔著,跨越了『千軍萬馬』的降谷零衝進臥室,一把將孩子從我懷中搶走:「別讓FBI抱我們女兒,晦氣。」

  小女孩突然被搶了過去,先是懵懵地轉了轉眼珠,接著扭過頭看了看我,哇一聲哭了。

  她朝我伸出手,眼淚汪汪的大眼睛啪嗒啪嗒掉著淚。

  「你看,零。」沼淵笑起來,「小五很喜歡赤井啊。」

  「什、什麼?」降谷有些難以置信。

  我才不管他是否接受,重新將小女孩抱起,她果然停止了哭鬧。

  「或許……」我輕笑道,不著痕跡地後退了一步,已經猜測到我的下一句話會直接把降谷惹怒:「我跟你的女兒,是天生一對。」

  「什麼!你這個FBI!你別痴心妄想了!混-蛋——晝!別拉我,我要把他揍一頓!今天他別想站著走出我們家門!」

  降谷這時候就像一只炸毛的獅子,我轉過身背對他,低頭逗弄著懷裡的小家伙。

  小女孩像是知道我將他的父親惹怒,高興地哇哇直叫,小手拍了拍,一副給我加油的模樣。

  小小年紀,竟然是個壞家伙。

  第二次次見到她,是在紐約警局,她已經長大了,穿著一件單薄的外套,頭發盤在腦後,有些凌亂的碎發垂在耳邊,讓她看上去像一只可憐兮兮的小鳥。

  她的發色和瞳色都隨沼淵,但是膚色卻像降谷,不過比他稍微白一點點。

  起初她並沒有看我,而且是靠著冷硬的鐵門,吊兒郎當的嘆息著。

  聽諸伏說,她是個什麼職業賽車手,挺上去很厲害的樣子,怎麼就因為給黑-幫打比賽而進了局子呢?

  再後來……就是在她的臥底任務即將完成時,她吻了我。

  強硬又霸道,我甚至覺得我像個被輕薄的小媳婦兒。

  我不清楚她是什麼時候對我有了好感,總之,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對我展開了猛烈的追求。

  連FBI的同事都知道,有個年輕姑娘每天以各種理由出現在FBI的大門前,只盼著能跟我偶遇。

  「赤井先生……」卡邁爾鬢邊已經有白發了,「需不需要我跟警衛說……」

  「不用。」我有些疲憊的靠在椅子中,揉著太陽穴只覺得有些棘手,「隨便她吧。」

  「赤井先生剛剛完成任務就回來工作,身體沒關系嗎?」卡邁爾關切地問道,「明明赤井先生已經是可以坐辦公室享清福的高官了,卻還要事事親力親為。」

  「身體就像機器,不用的話,會老舊的。」我笑著,「我要去隔壁的休息室休息一會,如果有事情的話就直接敲門,我能聽到。」

  我的辦公室在四樓,門禁森嚴,我怎麼都想不到她能爬進來。

  我獲得了一個奢侈的深度睡眠,睡夢中總感覺有人在輕輕為我揉捏太陽穴,整個緊繃的精神和身體都變得放松下來,或許我是一個人太久了,所以才會在睡夢中渴求一個賢惠溫軟的妻子,因為總是全身心的投身於工作,我似乎在透支自己的生命。

  敲門聲將我驚醒。

  我猛地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女孩黑曜石一般的漂亮眼珠。

  我愣住了,她也愣住了。

  她的手還放在我的太陽穴上,力道不輕不重剛剛好,那我睡夢中出現的那個妻子,大概就是她。

  「赤井先生,有人要見。」卡邁爾的聲音清晰的透過房門穿進室內。

  「我……唔!」

  我捂住她的嘴巴,示意她不要出聲。

  她如果被發現,傳起我的流言倒還好,她私闖FBI大樓,甚至可能會發展成外交問題。

  會被當成間諜處置的。

  好在,她很懂事。

  我將休息室的房門打開一條縫隙:「什麼事,卡邁爾?」

  「我們追查了很久的墨西哥的毒梟現身了,現在要出動嗎?」

  「好,等我收拾一下。」

  我關上門,聽著卡邁爾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才走上前,站在她面前。

  我的目光和表情大概是不太友好,因為她的表情變得遲疑又小心翼翼。

  「你怎麼進來的?」

  「開著你們FBI的車光明正大進來的,上次有車送去我打工的汽修廠檢修,我修好了就直接送回來了,車裡還有ID卡,你們的門禁真是疏松。」

  我還沒開始說教,她就先把FBI的安全系統給嘲笑了個遍。

  「下水管沒有任何報警措施嗎?我直接抓著就爬上來了,萬一別人也這樣上來,偷了什麼機密文件的話,你們安全部門負不負責啊?」

  「我只是一個一般市民而已,那些有心而來的罪犯可比我要准備的充分的多了吧?」

  我被她氣笑了:「安全系統有問題我會去處理,現在你原路返回,以後不要再這樣了。」

  「我只會往上爬,不會往下爬。」她搖搖頭,一臉為難。

  「需要我通知你的父母來接人嗎?」我冷聲道。

  「哎!不用!」她一個激靈站起來,「我馬上走。」

  諸如此類的事件,在她追求我的那些日子裡,我還碰到過許多次。

  無意間遇到的路邊車子拋錨的女孩,送披薩的外賣員,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又混進FBI大樓的保潔員,甚至是黑-幫據點中年輕的調酒師。

  她什麼都做,只是為了找機會跟我『偶遇』。

  這樣不太對。

  最起碼對我來說,我覺得我在耽誤她。

  但其實,內心卻有那麼一點點竊喜,一點點慶幸,和一點點……心動。

  我什麼時候對她有了好感,我也不確定,可能是多年前抱著軟軟小小的她,對她父親大放厥詞的時候,就已經為自己描繪好了未來吧,時間越久,我越覺得,我好像逃不掉了。

  她都不在乎年齡的鴻溝,我又何必在乎呢?

  我赤井秀一,向來也不是什麼循規蹈矩的人。

  於是我正式與她的父母見了面,在降谷殺人般的目光的洗禮下,同她走進了婚姻殿堂。

  但這還沒完,我得讓降谷轉移一下注意力才行。

  我跟小五結婚幾個月後,事情都逐漸穩定下來,我便約他出來喝了一杯。

  「有什麼話快說,我工作很忙,FBI。」他依舊對我沒什麼好臉色。

  「嗯,就是通知你一聲。」我已經戒了煙,甚至還變成了一個滴酒不沾的好丈夫:「你馬上就要做爺爺了。」

  『喀拉』一聲,是他手中的玻璃杯碎了。

  「就——這——件——事——嗎——?」他拖長了音,將這些字艱難地從牙縫中擠出來。

  「哦,還有。」我指揮酒保給他換了個杯子:「聽說幾個月前你被人彈劾貪污,那個檢察官好像叫……叫黑澤陣來著,他跟沼淵是同事?好巧啊,跟二十多年前我們的一個老熟人名字一樣,你這是什麼表情?你不會不知道吧?」

  又是『喀拉』一聲,第二個玻璃杯碎了。

  我低頭喝了一口檸檬水。

  身旁的降谷猛地站起來,雄赳赳氣昂昂地踏出一步,然後『哐啷』一下暈倒在我的面前。

  送到醫院一查,急火攻心,醫生建議建議一年內不要生氣不要過於激動。

  從病床上下來後,他便請了個長假,據說是去了非洲。

  再回來的時候,他笑得春風和煦,摟著沼淵情意綿綿。

  我很快就知道了他為什麼這麼開心。

  從電視上看到了新聞,他將被弄到非洲某大使館的Gin給包裝了一番,扔進某宗教中當了教主,那個宗教可以說是非洲G國的國教,教徒走在路上都能牛的鼻孔朝天,更別說被萬民敬仰的教主。

  Gin明顯不悅地坐在轎輦中被人托舉著游街,身上畫了花裡胡哨的圖騰,脖子上還掛著一串獸骨,地下有信徒祈求,他還要時不時地拋下幾滴面前銀碗中的聖水。

  這個宗教的教主是選賢舉能制,只有上一個死了,眾教徒才會推舉新教主,從某種意義上講,Gin永遠都回不來了。

  降谷真是可怕啊。

  此刻,坐在家中抱著老婆看著同一個新聞的降谷零輕蔑一笑——

  想泡我老婆?下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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